《娶皇后》 第1章 大炎纪事 大炎世家立朝,皇室家与诸世家有非成文之契。世家拱卫皇室,大炎中宫出世家,帝后双治。 然历经三代,皇权式微,各世家风起云涌,霸一方土地,养大量私兵,其中以萧、梁、高等世家尤甚。 建章二十三年,中宗主改革,削世家、分土地。 遭诸世家力阻,后改革未果,反查朝中新秀、改革砥柱庄绩秋,勾结外敌,陷害忠梁,构陷世家。是以被诸世家联名上书,清君侧,正世家。 而后庄家满门抄斩,庄绩秋独女庄澜已入宫为妃,生五皇子李昌,因此事庄澜妃位被废,迁居冷宫,后自缢而亡。 五皇子李昌,时年十二岁,被贬肃州,封昌幽王,终身不得召,不入京。 后世称此“清秋案”。 建章二十七年,中宗崩,太子李旦继位,后谥仁宗,改年号元光,立萧家女为后。 自此,大炎外戚专权,萧家独大。 元光三年,其余世家不满萧家一家独大,专权打压其他世家,是以梁、高等世家带头,写万字文,陈萧家百罪。 联合诸地其他世家起兵进京,围困大炎京都中都近百日,求仁宗废萧家女、杀萧家掌事人,削萧家权。 后仁宗听百家进言,废后贬萧,始解中都之困——史载“中都百日之围”。 元光七年春,中宗三子昱王,联合外家高家,以“仁宗无子,非天命之人”为由,逼仁宗禅位,其余世家随起兵伐昱,救仁宗。 历经两年战乱,梁家携后起世家赵家、隋家助仁宗平叛,杀中宗三子李昱,六子李晏,诛高家,解仁宗之困。史称“昱王之乱”。 元光十三年,仁宗久病,突崩于中秋前夜。 因仁宗无子,中宗幼子李显自幼痴傻,且诸世家几经战乱,急需休养生息,恢复元气,为谋求朝政平稳,以免再起战乱。 梁、赵、隋等世家随以摄政之名,召中宗五子,昌幽王进京继位,后称武帝,改年号康和,娶梁家女为后,封隋家女为贵妃,赵家女为娴妃。 梁皇后仁善贤淑,但仅生一女永安,长公主永安三岁,梁皇后偶患肺疾,久治不愈,缠绵病榻。 康和八年,冬月亥时三刻,永乐门典钟悲鸣二十七响,钟音浑厚悠长,传遍中都。梁皇后崩,举国哀悼百日。 来年中秋佳节,武帝封长子李谦为太子,入住东宫,其母隋氏为皇贵妃,掌皇后印。 武帝在位,重军功,兴科举,选贤不避亲,举能不看出身。有才者才学入仕,有功者论功行赏,是以寒门子弟人才辈出,占据庙堂半壁江山,可与世家抗衡。 昱王乱后,梁家子嗣单薄,尤梁皇后薨后,梁家无适龄女入宫承宠,朝中受寒门子弟挤压,梁家日渐式微。 赵、隋两家,受武帝赏识而新起,但根基未深。唯北境肃州顾家,忠于武帝,受武帝信任,手握重军,于诸世家中一家独大。 康和二十年夏至,武帝崩,太子李谦继位,改年号岁平。后娶顾家女长宁为后,世称长宁皇后,帝后双治,政通律明,国强民富,万国来朝,史称大炎盛世。 岁平十七年春分,长宁皇后崩,封号孝仁明慧皇后。 至此,大炎再无帝后双治,二圣临朝,亦无世家,皇权集于帝君。大炎再无世家祸,绵延九百年。 第2章 樊城之行 康和十四年夏,锦州水患,朝廷赈灾拨粮二十万石,用以赈灾救民。 按说,这批粮食够锦州百姓吃三月有余,足以度过水灾,恢复民生。 然粮食送过去不过月余,锦州太守潘巍便上书圣上,说有十万石粮食受水浸泡,已发霉质变,不能食用,求圣上,再拨国库十万石粮食。 为了此,圣上震怒,以锦州太守潘巍,治水失利、赈灾粮看护失职为由,连贬潘巍三级,降为锦州道员,在锦州将功补过。 但想着百姓安危,非同小事,圣上下旨,又紧急从国库调拨了十万石粮食送往锦州。 待来年春末,有锦州百姓到中都告御状,告至左相周九重门下,言锦州有人贪污赈灾粮,中饱私囊,在赈灾粮内加入细沙,致使锦州百姓饿死近万人。 圣上闻后,雷霆震怒,着人暗中调查,而后发现赈灾粮贪墨之事指向太子李谦外家——锦州隋家。 圣上忌隋家甚久,故命太子私访锦州,调查此事。只不过此事虽说是微服暗访,但以隋家的势力,以及宫中还有贵妃娘娘隋景,李谦此行绝对会由暗访变成明察。 但圣上此时也并未真想动隋家,不过借太子之行,前去敲打敲打隋家,行事莫太猖狂。 最重要的是让隋家吐出贪墨的赈灾粮,以及让太子李谦同其外家,割席。 但是在去锦州的前夕,武帝又得到消息——有人在樊城外的玄龙山上私冶军器。 圣上大惊,兹事甚重,立诏太子李谦与护国公顾学武到养心殿议事。 商议过后,圣上着太子李谦先暗中去樊城,调查私冶军器之事,命其亲卫首领,山月随行协助。 到了樊城后,护国公安排人同太子汇合,协助太子调查此事。而太子李谦原本去锦州的行程不变——由东宫内卫假扮太子,继续前往锦州。 于是康和十五年,秋分过后。凌晨中都的近郊在还被一片浓雾笼罩的时候,无风无鸣,萧然寂静。 中都朱雀门内缓缓驶出一辆马车,马车旁跟着一身穿劲服、面容坚毅硬气的男子骑马伴行,而马车的车舆前,则坐着一个褐衣短打小童,正扬鞭赶马。 天早雾浓,车厢上悬挂的灯笼泛着微黄的光,伴着哒哒的马蹄声,逐渐消失在浓雾中。 半刻钟后,两个着紧身墨衣的大汉,牵着马从朱雀门外的树林中走出,翻身上马,悄悄地追着前面的马车而去。 辰时末,太阳半腰而悬时,浓雾消散,有两人骑着马从中都的白虎门内慢悠悠走出。 其中一人,颇为年少,面容白皙,眉目干净,俊秀非常,着一身圆领天青锦服,整个人松松垮垮地骑在马上,在阳光的照耀下,低着头眯着眼睛,仿佛随时都要在马上睡着。 而另一人年岁稍长,面容严肃刚毅,身穿黑色劲装,腰间配剑,一派正襟地骑马跟在锦服少年身后。 此两人正是太子李谦与圣上亲卫首领山月,两人慢悠悠的走在官道上,身后的马匹上都挂着几包中都开味居的糕点。 就这样慢悠悠走到晌午,山月终是忍不住开口了口:“公子,咱们再这样走下去,怕是今天晚上要露宿荒郊野岭了。” 李谦嘴里咬着一块儿糕饼,含糊不清的问道:“我们离下个住宿镇子还有多久?” 山月:“最近的要六十里,但是距您要住的还得九十里”。 李谦眯着眼从包袱里拿出一块儿糕点扔给山月:“山月,你尝尝这个红豆糕,味道不错”,说着扬鞭催马,二人疾驰起来。 到戊时末,二人才到达要住宿的镇子,住进客栈。 临睡前,山月将收到传书交至李谦:“公子,护国公安排的人已经出发,约摸三日后到达樊城。” 李谦:“我们几日可达?” 山月:“公子,照我们这个脚程,怕是要四天才能到”。 少年默了片刻,“这些糕点可不经放。”摸着寝衣的纹路盘算后道:“两日后我们到达樊城”。 翌日天未亮,二人便出发了,一路昼夜不歇,两日后到达樊城,住到城中的东升客栈。 而住下的第二日中午,二人在大堂用午饭时,一个身着青绿交领收身高腰罗裙,手持长剑的英气少女牵马走进客栈。 坐在大堂吃饭的李谦自打这个少女进门,翘起的唇角就未再下来,眼中的雀跃仿佛随时都能蹦出来。 但少女却未看李谦一眼,面无表情地上了楼。 李谦对此倒是浑然无觉,反而颠颠地跟了上去,回自己房间,拿起糕点就去敲少女的房门。 不错,此少女正是护国公嫡女顾长宁。 她近日正同她师兄姜卓在平邑游医,平邑离樊城不远,护国公便安排她来樊城,协助太子李谦调查私冶军器之事。 李谦轻叩房门三下,两短一长,未有言语,房门便打开了,这是俩人打小约定的暗号。 李谦看到顾长宁便想要黏上去,顾长宁直接伸出食指戳在了少年的肩头,抵住了李谦往前凑的身子。 李谦讪讪的摸了摸鼻头,进了门。而山月则有些嘴角抽搐的看着他们家公子,殿下这谄媚的样子,他还真没见过。 等山月关好房门,扭头就看到他家公子,已经坐在桌旁把带过来糕点打开,递给顾家小姐,顺手又给人家添了茶。 山月心中暗叹,堂堂太子殿下也是蛮会伺候人的。 顾长宁边吃边问:“何时行动?” 李谦:“明日吧,阿姐先休息休息”。 顾长宁喝口李谦递过来的茶水,顺了顺口中的糕点,“行,今天晚上我先去探探情况,明天姜师兄应该也到了,到时正式行动。” 李谦有些不乐意,“姜卓也来呀?” 顾长宁瞥了一眼李谦,道:“你武功又不行,山月统领要保护你,姜师兄不来,我自己一个人行动吗?” 李谦扁了扁嘴,深知顾长宁说的没错,他确实帮不上她,现在即便心中泛酸,却也未再多言。 于是当天晚上,顾长宁便只身夜探玄龙山。 人定时分的樊城,除了狗吠之声,四下皆已安眠。 顾长宁从客栈的窗户,轻巧一跃,便翻窗而出。旋身飞向屋檐,夜行的黑衣很快融入漆黑如墨的夜色中,一路飞跃,直奔樊城外西南侧的玄龙山。 入了山林后,顾长宁找到一棵颇高的树木,抱树飞旋,攀至树梢。 波澜起伏的山川内,加重了夜色的浓重,目之所视严重受阻。而四面八方传来的,只有野兽的夜吼与昆虫的低鸣。 但是顾长宁自幼习武,五官之感要异于常人,在树梢静立片刻,就在空气中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炭火味。 轻嗅片刻,感受了一会风向,便从腰间取出一条帕子,系在手腕,而后飞身奔向玄龙山的东南方向。 第3章 夜游柳绿 顾长宁系在腕间的帕子,是用药王谷独门秘药留踪香浸泡过,留下的气味,可以用药王谷受过训练的红鹦鹉追寻踪迹。 顾长宁在林间飞跃了约有两炷香的时间,便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谷内闻到愈发浓烈的炭火味,但却无法辨别气味的具体方向。无奈,顾长宁只能收起帕子。 此时没有明确的方向,若在山谷内带着帕子乱寻,反而干扰后面红鹦鹉的追踪。因此顾长宁现在只能收起帕子,这样,就只留下来时的气味路线,后面红鹦鹉探路,反而容易寻找。 顾长宁在山谷内闭眼敛息,静静听着山谷内的动静。突然耳朵一动,迅速地捕捉到一丝非常微小的铁鸣声。 顾长宁就是抓着这声微弱的铁鸣之声,一点点将这一丝丝微弱的铁鸣之声,从山谷内的其他声音剥离出来。 然后便听到锵...锵...锵...的声音,且愈来愈清晰,而后便是嘈杂混成一片的锵锵声。 顾长宁睁开双眼,目光穿过浓重的夜色,看向山坳两侧的山壁上。继而右脚发力,压紧站立的树梢,借树梢弹力飞向山坳一侧的岩壁。 然后扣紧岩壁上突出的岩石,攥紧周边的植被,匍匐在陡峭的岩壁之上。 贴上山壁,清晰的铁鸣之声交错传到耳内,同时也闻到了更加浓烈清晰的炭火味,且似乎也有热气从腰侧溢出。 顾长宁松手往下稍移半个身位,一只手攀紧岩石,另一只则在山壁上轻抚,而那带着炭火味的热气便从指缝溢过,窜到鼻前。 顾长宁在山谷内飞身几个来回,发现整个山谷的两侧山壁都在通过细小的洞口往外冒着热气——这山体内怕就是私冶军器所在。 而正在顾长宁探听之际,突然发现在远处的山坳内似乎有两个火光移动。于是顾长宁又赶紧重新掏出手帕,敛息追了上去。 在看清火光消失的位置后,顾长宁重新收好帕子,转身回城。 因为回程没有红鹦鹉识气带路,顾长宁到凌晨寅时过半时,才回到客栈。 而李谦在床上瞪着眼过了一夜,在听到顾长宁回来的动静后,才安然睡下。 翌日午膳过后,姜卓也到了,四人便至李谦房内商议接下来行动之事。 姜卓进门便走到了窗户旁,将窗户略开了一个小缝,刚好能透过这个小缝看到外面的情况。而山月则走在最后关上房门,站在门口,留意门外的动静。 李谦与顾长宁则坐在茶几旁,拿出了纸笔与一幅玄龙山地图,复盘顾长宁昨夜,夜探玄龙山的情况。 当天晚上入夜亥时,顾长宁与姜卓又直奔玄龙山。而在姜卓入樊城前,已经带来的红鹦鹉放进了玄龙山。 所以在红鹦鹉的识气带路下,凌晨未至鸡鸣,他们二人便回来了,且靠着红鹦鹉将去往那片山谷的路线彻底摸排清楚。 而后,几人便准备以游玩樊城和玄龙山的名义,将玄龙山周遭摸清。 也就是在这游玩的过程中,顾长宁同李谦吵了一架。 樊城内有一条樊河,源发玄武山,从西南而下,从樊城内贯城而过,途径的的地方恰好是樊城内最繁华的地方——醉红巷与柳绿街。 那正是十里洋场处,醉生梦死乡,喧嚣着热闹与繁靡。 樊河两旁挂满了红灯笼,映在粼粼的河面,透着朦胧与妩媚,暖醉的灯光打河面的画舫上,泄出娇俏的人语与摄人的笑声。 既然来了樊城,自然要见识见识这夜色阑珊处的繁华与奢靡。 于是顾长宁一行四人便租了一条极为不起眼的画舫准备夜游樊河。等到了樊河之上,果真令人大开眼界。 醉红巷美女如云,空气中都是甜腻的香味,令人沉醉。而行至柳绿街时,顾长宁更是差点儿流出口水。 柳绿街临河而建,一排排清倌馆面河开窗,各式各样的清倌小哥,靠窗而立,顾长宁的眼睛都要看直了。 有风度翩翩摇扇攀谈的,有邀月小酌的,有嬉戏打闹的,有清秀的,有俊俏的,有冷酷的。 养眼,甚是养眼,看的顾长宁心潮澎湃。 而顾长宁受她三叔的影响,向来就待见那种温润如玉的公子,此时刚好一位如风似雨的公子摇着扇子温温润润地冲她浅笑,荡起的唇角甚至还泛起两个浅浅的梨涡,顾长宁当即就醉倒在那梨涡里面了。 而李谦此时的脸,已经是黑如锅底,顾长宁仍不知死活的要山月划船靠岸,要上去看看,认识一下那位小哥哥。 但是山月瞧见他家公子那淬了毒眼神,仿佛只要他敢靠岸,他家公子就能立马过来毒死他,因此山月自是不敢靠岸,只想赶紧把船划走。 顾长宁一看便知,山月在看李谦的脸色行事。当即就不乐意了,他那管人的毛病又犯了,我顾长宁比他大两岁,能让他管吗,笑话! 于是顾长宁拧眉问李谦:“你要干嘛?” 李谦:“你说干嘛,我要是现在去妓院你高兴吗?” 顾长宁当即就觉得,你去妓院就去,关我什么事!我有什么不高兴的。 于是让山月掉头回醉红巷:“你家主子要去妓院,先给他送过去,然后再送我来柳绿街。” 此话一出,直接给李谦气的发抖。 顾长宁一看已经气到李谦,捉弄他的心思马上就起来,决定乘胜追击,把他气死,谁让李谦总是不把我比他大的那两岁放在眼里。 顾长宁起身坐到了李谦身边,揽着他的肩膀小声问他:“有没有去过妓院,要是没有,阿姐可以带你去涨长见识。” 顾长宁那熟悉的香味当即就窜到了李谦鼻中,身体舒服又妥帖。但是李谦此时心情却妥帖不了。 李谦斜着眼睛看向顾长宁:“你可有去过?” 顾长宁:“那是自然,早和姜师兄一块儿去过了。” 顿时李谦就盯向了姜卓,如果李谦眼睛能射箭,此刻的姜卓应该已经成筛子了。 而姜卓不知道他俩在聊些什么,只觉莫名一抖,不知李谦为何如此恶毒看向自己。 顾长宁拍了拍李谦的肩头,凑到李谦耳畔,颇为流里流气的问他:“可有通人事,如还未,阿姐找个花魁教教你,如何?”问完,甚至还向李谦挑了挑眉。 顾长宁说话的气息轻灼着李谦的耳朵,李谦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痒了起来。可是听到耳朵里的话却让他的心冷的要死。 李谦死死盯着顾长宁,牙都要咬碎了。一把把顾长宁的手从他肩膀上甩了下来,冷冷道:“坐过去,船要翻了。” 说完扭头看向窗外,不再搭理顾长宁。 顾长宁当时看着李谦吃瘪的样子,真的好想笑。但是她又不敢笑,她怕她笑了,李谦那个样子怕是要冲过来咬她一口的。 直到靠岸,李谦都未再同顾长宁说一句话,冷着脸下船,头也不回的走向客栈。 第4章 肃州烟云 大炎肃州地界,顾家以武立家,主肃州,白家商事起家,仅次顾家。 元光六年,北方匈奴来犯,家主顾准受命中宗,联合肃州世家白家一起阻击匈奴,斩杀匈奴大汗,匈奴溃散,击退匈奴数百里。 然顾家家主顾准与其二子顾学文战死,幼子顾学礼,双腿皆断,筋脉尽损,落下终身残疾,轮椅代行。 而后中宗趁顾家重创之际,委南方亲改革派小世家隋家进驻肃州,收割军功。 此后肃州三世家鼎立,顾家主军,隋家主政,白家主商。且在中宗的扶持下,白、隋两家日盛,顾家有式微之势。 昌幽王也就是后来的武帝,十二岁丧母失怙,伶仃一人来到肃州,做个有名无实的幽禁王爷。 是以李昌在肃州那十个年头里,昌王府门可罗雀,孤寂萧条。 而北境地界有权势的人家,似乎谁都能踩一脚这位天皇贵子,显一显威风。 只有顾家仁善,顾准在世时,怜昌幽王年幼,伶仃孤苦,故而多有照拂。 幼子顾学礼与李昌志趣相投,多有往来,倒成了知己挚友。 因而在顾家的照拂下,李昌在肃州的日子也是有几分真情在的。 然而平了匈奴之乱,顾家的日子也不好过了。第二年肃州世家年宴时,竟然有踩高捧地之人在席上公然羞辱当时顾家家主顾学武。 说顾家将年宴办的寒酸潦倒,若顾家已经没有能力再办年宴,倒不如让出执牛耳的位置,免得让旁的地方的世家笑话肃州落魄。 人就是这样,可以共患难,却无法同富贵。有难时,可以同仇敌忾抵御外敌,但是太平时,还有谁记得曾经顾家为了北境,两死一残。 事后算起账来,他们回道,那他们自己家也立了怎样的军功,做出了怎样的牺牲。人走茶凉,不过如此。 白、隋两家仗着中宗的暗中扶持,自匈奴之乱后,日益得势,总想分顾家在肃州军政上的羹,其在席上自然冷眼旁观,暗中助力。 而那时顾家,家主顾学武生性耿直,善前线打仗却不善谋略。顾家三爷顾学礼才识过人,智谋超群,却因腿疾去了半坨山的药王谷。 当时顾家主事者只剩顾学武一人,独木难支。宴席之上可谓受尽冷嘲热讽,尝尽人间冷暖。 而李昌当时即便自己身处困境,依然直言不讳,在席上为顾家仗义执言,鸣不平:“若无顾家,这年宴怕是要开在阴间了”。 后来去药王谷待了一年的顾家三爷顾学礼归来,有了顾学礼的谋划,顾家才又有隐隐抬头之势。 而这顾学礼,去药王谷待了一年,虽未治好腿疾,倒是将人家药王谷谷主的女儿姜萍拐来了回来做媳妇。 姜萍作为药王谷的大小姐,医武双绝,不嫌顾学礼不良于行,从药王谷追到肃州,坚持要嫁给他,很受顾家敬重。 若说顾学礼是李昌的脑子的话,那顾学武就是李昌手中的刀。他们整个顾家为重振家威,扶李昌上位,可谓不遗余力。后来李昌能登上帝位,也全靠顾学礼在背后谋划。 元光七年,昱王逼宫谋反,中原、南方等地世家各自拥主对抗。 肃州因地处偏远,且肃州世家势力与中原、南方等世家相比,一直弱小。 因此在中原、南方等世家互伐、战乱之际并未将肃州放在眼里,故而在“世家之乱”之时,肃州的各世家反而保全了势力。 而昱王谋反地正是隋家盘踞的锦州,为躲避昱王屠杀,隋家家主命其子隋良将隋家子嗣尽数送往肃州,以避祸害。 元光八年初,在顾家三爷顾学礼的谋划下,李昌娶隋良的幺妹隋景为妻。元光九年年末,隋景生李昌长子李谦。 而在昱王之乱时,肃州地界看似无其他世家参与其中,实则顾家参与了,顾家暗中派出了杀手,由顾学武之子顾长风亲自带队,暗杀昱王和晏王。 昱王之乱后,仁宗的兄弟除了痴傻的显王李显外,只剩昌幽王李昌。 元光十三年,仁宗驾崩,因仁宗无继承人,故而诸世家在商议过后,决定扶中宗五子李昌上位。 昌幽王李昌随受诏进京,登基,后称武帝。 虽然李昌娶隋景有政治投机,但李谦作为李昌的独子,却深受李昌宠爱。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李昌初登皇位,梁、赵、隋三世家摄政,其只不过一傀儡皇帝。李昌恐未久之后,朝廷生变。届时,希望顾家能护住他的妻子与独子。 因此李昌打算将王妃隋景与只有三岁的幼子李谦一同留在肃州,托付于顾家。 但昌王妃知道李昌入京登帝后,定会纳新妃,她若一直待在肃州,时间淡温情,日子久了,她怕李昌就想不起来她了。所以隋景坚持要跟着李昌一同入京。 自那时,李谦便留在顾家同顾家子弟一同在顾家三爷顾学礼处受教。 而顾家年纪与李谦相仿的只有顾学武的女儿顾长宁,但也比李谦大了两岁。因此李谦幼时,同顾长宁同吃同住。 因顾家下面再也没有再比顾长宁还小的了,是以顾长宁就在李谦面前,以姐姐自居,觉得自己领了一位小弟,颇有些大姐姐的威严。 只不过幼时的李谦可能因远离父母,寄人篱下之故,颇有些胆小,缺乏安全感。 跟顾长宁熟了之后,就异常粘顾长宁,听顾长宁的话,软软糯糯叫顾长宁:“阿姐”。 在顾长宁眼中,她的这位弟弟,除了读书比她强一点儿,长得比她好看外,其他真是一无是处,年纪不如她大,个头也不如她高,还体弱多病,跟个豆芽菜似的。 就这样,李谦在顾家长了近十年,顾家待李谦如半子,顾长宁跟她哥哥顾长风视他如亲弟。 但是李谦是否也这样认认为呐?顾家绝对是他的家人,但是家人有不同的。 幼时的李谦跟着顾长宁同其他小朋友过家家,他不明白为什么,别的小朋友可以当顾长宁的丈夫,他却只能演她的孩子,叫她母亲。 这不公平,他也可以演阿姐的相公,他向顾长宁控诉:“我也想要演你的相公,为什么我不行?” 顾长宁头都未抬:“因为你怕黑,大人哪有怕黑的,小孩才怕黑。 ...... 第5章 童年趣事 顾长宁同李谦一同受教顾学礼学文,师从姜萍学武。 顾长宁几天都能把手里的棍棒耍的虎虎生风,而李谦学了半年,还能用棍子把自己给自己甩哭。 那个笨死人的样子,顾长宁简直没眼看。 后来李谦便被姜萍退货了,说他实在没有学武的资质,还是好好跟着顾学礼做学问吧。 说起来李谦幼时也颇是逗趣,他怕黑又怕虫。 他同顾长宁同吃同住同睡,晚上撒泡尿都得把顾长宁摇醒,叫起来陪着他一块儿去。 身上爬个虫子能嚎掉半条命,哆哆嗦嗦根本不敢动,全靠顾长宁帮他把虫子捏下来,娇气跟个女娃娃似的! 还又懒又馋,上早课起不来,得顾长宁叫,叫醒还有起床气,没睡够起来哇哇哭,还得哄他,难搞的不行! 至于为啥说他馋,是因为六岁那年的元宵灯会,在街上差点儿被人贩子用一块儿糕饼哄走。 还好李谦没有馋到没有脑子,刚被带到小巷子里,就发觉不对,转身就跑,冲着巷子口就开始喊救命。 幸得当时顾长宁离他不远,听到他的叫声就赶紧跑了过去。 顾长宁那时才八岁,硬是靠着学的那点拳脚功夫缠住了三个人贩子,撑到到了顾家家丁赶来。 但顾长宁因此折了左臂,不过还好家有神医,她三婶姜萍打包票说可以治好,且一点儿后遗症都不会留下。 还真是,姜萍医科圣手,接骨接得极好,加上那时顾长宁年纪小,骨头长得快,过了仨月便又能舞刀弄枪,一点后遗症也未留下。 不过那次倒是给李谦吓的够呛,一下把馋嘴的毛病也改了,警惕心变得超级强,再也不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了。 可是也变得愈发的粘人了,天天在顾长宁跟前阿姐长阿姐短的,把顾长宁烦的不行。 后来顾长宁十岁那年,姜萍的内侄姜卓来到顾家,跟着他姑姑姜萍学药王谷的家学——医术和武术,继承门楣。 姜卓比顾长宁大了一岁,人家那功夫却不知比顾长宁强了多少,委实给顾长宁羡慕的够呛。 加上俩人能不时切磋武艺,于是顾长宁就觉得她与姜卓才是同道中人,更加喜欢找去姜卓玩。 而姜卓刚来时,李谦表现还挺好的,亲亲热热的叫人家姜师兄。可自打发现顾长宁总是背着他去找姜卓玩后,就开始敌视姜卓。 一看见顾长宁同姜卓玩在一块儿,没带上他,就怒的跟头牛似的,像是要把姜卓顶飞。 其实也不是顾长宁故意不带李谦玩儿,只是李谦那三脚猫的功夫,上个树都费劲儿,她带着李谦玩儿,真的会玩的很不尽兴。 而且,虽说是顾长宁比李谦大两岁,但是李谦总是想管着顾长宁,不让顾长宁跟姜卓走的近,不许顾长宁同姜卓玩的比同他玩的好……那真是天天和尚管道士,管的那叫一个宽呀。 因为这些事情,俩人小时候那真是没少吵架,顾长宁也没少打李谦。 不过最离谱还是,李谦都十岁了,居然还想要跟顾长宁睡一张床,而那时顾长宁已经来了月事,不再是小姑娘了,知道男女有别。 顾长宁听到李谦缠着要同她睡在一起,当下就暴揍了李谦一顿。但是也因此得罪了他,好久不跟顾长宁讲话。 最后还是顾长宁主动低头、哄他,顺带让李谦讹了她一块儿她祖母留给她的贴身玉佩才算作罢! 康和九年立夏,因顾学武再次抗击匈奴有功,为大炎拓疆千里,又平了黔中周家之乱,治了肃州白家私铸铜钱的罪,故而进京受封,同时护送李谦进京受封太子。 那年李谦十二岁,在顾家待了九年。 进京后,李谦入主东宫,顾学武受封护国公,加封太子太保,御赐护国公府,顾学武就留在了中都,而顾家本宗则由顾学礼主持,继续盘踞肃州。 不过那时顾长宁却并未同她父亲顾学武一块儿进京,而是同姜卓去他家了——半坨山的药王谷,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北境,看到了北境之外的世界。 到了外面顾长宁才意识到,世界如此辽阔,山高水长,大炎的万里江山,值得她去好好看看。 顾长宁激动的给李谦写信,告诉他,她的所见所闻,与他分享旅途快乐。 但是李谦回信却总是酸言酸语,说顾长宁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双眼,不想他,也不顾他在中都的死活。 看到李谦的来信,顾长宁觉得他怎么这么扫兴,以后再也不给他写了。 可是顾长宁不给他写,李谦却源源不断地寄信过来,难缠的要死。 同顾长宁诉苦,说他父皇对他多么多么严格,今天罚他抄了书,明天挨了打。说母妃也不与他亲厚,身边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他想念在肃州的日子,想师傅、想师母,更想她。 还控诉顾长宁不给他写信,他晚上想她想的躲在被窝里面偷偷哭。 顾长宁看着信纸上的水渍,终是心有不忍,觉得李谦中都确实有些可怜,那还是回京陪陪他吧,毕竟她还未见过中都的护国公府,也要去看看新家的样子了。 只不过到了中都顾长宁就发现,这李谦根本就是在诓骗她,他在东宫过得不要太好。他是东宫的老大,一群宫人伺候着,尾巴简直要翘到天上去了。 后来姜卓经常出去云游练习医术,顾长宁因此经常跟着他一块儿走南闯北,见识世界。 但是她一旦外面待久了,李谦定要写信催她回去,比顾长宁的父母催的都勤快。 顾长宁要是不回去,他就说,不是这里摔伤了,就是那里摔断了,今日头疼脑热,明日心口绞痛了,说顾长宁要是回去的晚了,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呸呸呸,看看这当朝太子说的什么晦气话,能给顾长宁气冒烟…… 后来顾长宁的侄女顾喜乐就她姑姑顾长宁讲的事情问她姑父李谦,问他小时候是不是跟姑姑讲的那般,胆小又粘人。 李谦倒是义正言辞的否认:“当然不是,你不要听你姑姑造我的谣,你姑父我小时候聪明着呢”。 顾喜乐虽然年幼,但是也不是好骗的,直觉她姑父心虚了,答非所问,转移话题。 又问他是不是讹了她姑姑了一块儿他们顾家祖传的玉佩。 谁知李谦当时竟然暴跳起来:“胡乱八扯,胡说八道,胡搅蛮缠,哪里是讹了?哪里是讹了!那分明是你姑姑主动送我的定亲信物,要不然我能打小对她情根深种、死心塌地吗!就是被她这块儿玉佩拿捏住了呀!” 顾喜乐把这个事情告诉她姑姑,顺利地看到她姑姑翻了老大一个白眼。 第6章 游玩玄龙 顾长宁、李谦二人吵完架的第二日,一早起来顾长宁就换了上男装,打开门便看到了刚出门的李谦,就准备同他打招呼。 谁知李谦竟然直接目不斜视的从她面前走了过去,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顾长宁那个起床气,瞬间就被点燃了,火星子霹雳吧啦一下就窜到了天灵盖。着你李谦就吼了出来:“行,冷战是吧,从现在开始,我们谁先跟对方讲话谁就是狗!” 李谦身形一顿,头也不回的下楼了。 顾长宁看李谦这样,觉得自己气势也不能输,把门咣当一下就甩上了,更是脚步哐哐的下楼,把楼梯踩的震天响。 吓的楼下的掌柜赶紧从柜台内探出身子看向顾长宁:“姑娘,莫要把我家客栈的楼梯踩塌了呀。” 到了楼下,山月与姜卓自是觉察俩人之间的氛围不对,冷得要冻死人。 但是他们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只能闷头吃饭,怕这二人之间的战火,殃及到自己。 吃过早饭,他们一行四人便骑马出城,直奔玄武山。 路上顾长宁同姜卓走在前面,姜卓回头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李谦:“怎么回事?怎么今天太子气得更严重?” 顾长宁白了一眼:“我怎么知道,不知道大早上发什么神经,谁欠他似的。” 而身后隔着几丈远的李谦与山月并行,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咬牙盯着前方顾长宁的背影,仿佛要给她盯出个洞。 山月则全程缄默,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相传,远古时期,上神与魔神大战于樊城。上神坐骑是一条银色玄龙,以身护主,捆缠魔神后,化作山脉,将其镇压于山下。此乃玄龙山的由来。 而玄龙山上有一种棕红色的石头,绵延裸露而出,据说是玄龙缠困魔神时流出的血。而玄龙山上还有一种银白色的石头,传说是玄龙的鳞片。 在玄龙山接近半山处有一地势开阔平坦的土地,此处坐落着一个村庄——龙口村。过了龙口村就算是要进入玄龙山的腹地,地形陡变,植被也愈发茂密,遮天蔽日,难辨方位。 所谓靠山吃山,故而龙口村的村民,对玄龙山的地形甚是了解。是以,进玄龙山的人,多在龙口村找当地的村民带路进山。 因此顾长宁等人也自然准备在龙口村停留,找一向导,带他们进山。 然而顾长宁四人一入龙口村便发现,这村庄似有些蹊跷。 青天白日,正是农人干活的时候,但是村内出来活动的却基本都是妇孺,男丁甚是少见。 他们找到最靠里的一户人家,山月上前叩门。未几,便从屋内传出一句女声:“谁呀?” 山月:“大姐,我等四人途经樊城,听闻玄龙山上有一玄龙寺,年代甚久,因此想进山游玩,访一访古迹,只不过听说玄龙山深处植被繁茂,地势陡峭,难辨方位,容易迷路。” “我等出城时,樊城内的朋友告知,若进山游玩,可找龙口村的村民做向导。因此我等在此多有冒昧,想问一问大姐家中可有男丁,能否带我等进山游玩,我等可以付您五两银钱。”山月朗声回道。 随后便听到一串脚步声从院内传出,“吱呀”一声,院门从里拉开。一位穿着粗布麻衣、皮肤稍黑的农村妇人,出现在四人跟前。 这妇人打量着山月四人,瞧着个个锦衣华服,俊俏清秀,气度不凡。不免心中一喜,伸手请四人进门:“有的,有的,几位公子快快请进。” 妇人将他们四人领至院内的一处石桌旁,进屋拿出四只碗,为四人倒上热水,边倒边说:“我家妹子打小就在玄龙山里跑着长大,对玄龙山非常熟悉,可以带几位进山。” 山月看了一眼李谦:“听说玄龙山内猛禽走兽众多,我想,大姐还是为我们寻一个男子最好。若大姐家中无男丁,也可帮我们问问村内其他人,我们可以另付大姐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跟五两银子比,那自然是挣五两最好。 因此这位妇人一听山月的话,唯恐丢了生意,立马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家妹子常跟着我男人进山打猎,拳脚功夫很是可以的。” 见几人不接,这位妇人又赶紧道:“我妹子就在隔壁张大娘家里纳鞋底,我现在就把她叫回来给各位瞧瞧”。说着便起身出门寻人。 等这位农妇一出门,山月与姜卓便起身查看。山月探查这个农家院的情况,姜卓则出门去看看其他村户的情况。 山月转了一圈回到桌前:“公子,家中有男丁,不过正在屋内睡觉。” 不消片刻,农妇便带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回来了。 少女端着做针线的簸箕,俏生生的站在农妇后面,打量着他们。看到李谦时,少女明显眸色一亮,甚至害羞的低下了头。 顿时,顾长宁眼睛一亮:“大姐,家妹好颜色呀!” 一句话直接把人姑娘说的双脸通红,而李谦本就发冷的脸,现在更寒了。 农妇听的倒是眉开眼笑:“我婆婆曾是我们这里十里八村有名的美人,我家那口子和我妹子,都随了我婆母。” 只不过农妇一看顾长宁他们少了一人不由心中一紧,怕不见的公子是出去找其他向导了。“咦,另一位公子呢?” 山月:“我们的马拴在了前面,他去把马带过来,先拴您家中。” 农妇道:“可以,可以。不过听几位公子的口音像是北方人。” 顾长宁接过话:“是,我们是从宁州过来的,前往川益采购绣品,再贩到宁州挣个差价。” 北境三州乡音相似,他们几人从小长在肃州,因此都能地道的说出三州土话。而此次樊城之行,四人也皆用的是宁州音调。 农妇恍然大悟:“哦,怪不得几位说话带着宁州口音,听说川益的刺绣很是精美,价值不菲,这走一趟,怕是挣的不少吧”。 顾长宁笑而不语,而农妇一看顾长宁这样,更是觉得他们财不外露,觉得他们几个身价不菲。于是,强烈推荐让她妹子当向导。 最后终是让这位叫秀云的少女当了向导,带他们进山。 第7章 美男使计 一路上,顾长宁与秀云有说有笑,看见什么都问,且妙语连珠,逗得秀云双颊染霞,羞的不行。因此,不知不觉中顾长宁倒是从秀云口中得到许多关于玄龙山情况。 樊城与宁康以玄龙山为界,翻过樊城的玄龙山,便是宁康的云雾岭。玄龙山以陡峭为特点,而云雾岭则以绵延不绝为优势。 云雾岭绵延八百里,山头不计其数,自然也掩藏着无数山匪,因此云雾岭便少有人至。 李谦、姜卓、山月三人走在顾长宁与秀云后面,仔细观察玄龙山的情况。 姜卓:“公子,我去探查的几户人家,也都是男丁在家睡觉。”姜卓面上带笑,将刚才探查的情况汇报给李谦。 顾长宁与秀云回头,催促他们赶紧跟上走,虽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远远的看着,仿佛他们也在开心的讨论着玄龙山的景色。 几人行至一岔路,右边的路,能看出曾经有人常走,路痕稍宽,但似乎现在被荒废了,路上稀稀拉拉长出了许多杂草。 而左边的路,像曾经不常走,如今似乎走动频繁,长的杂草已经被踩到了土里。 顾长宁眸光一转便要向左走,秀云忙上前阻拦:“公子,去看玄龙寺要走右边。” “哦,这那这左边是通往什么地方的,看着像是最近有人走过一般。”说着顾长宁随秀云走向右边。 秀云走在前面带路,拨开齐腰深的杂草:“左边通向伏魔谷,那里比较危险,容易迷路。” 顾长宁一脸的好奇地问道:“伏魔谷,可是传说中魔神陨落的地方?” 秀云笑了笑:“应该是吧,听村里的老人说,上古的魔神就被镇压在伏魔谷,我们从小都不去那里,进去容易出不来。” 确实如此,那天晚上顾长宁探查到那处,回程时,因为没有红鹦鹉引路,被困在谷中,差点儿没出来。 最后只能躲在树上,等着有人从山体里出来,顾长宁悄悄尾随才出了伏魔谷。这也是为什么顾长宁回到客栈时都快要看到天光了。 顾长宁发现秀云虽然同自己说笑,但是一路上却一直在偷看李谦。 顾长宁便回头看向李谦,两人视线一经对上,李谦就明白了。心中虽是不乐意,但还是快走两步,追上了顾长宁和秀云。 顾长宁等李谦追上后,便慢下脚步,错开身位,慢慢腾出位置,让李谦与秀云同行。 而李谦呐,心中虽是气恼,但是也还是按照顾长宁的示意,热情地同秀云攀谈。 果然秀云在李谦追上后,愈发娇羞,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告诉李谦,从云雾岭到玄龙山最快的方法便是两处间隔一峡谷,那里架有一藤桥,只不过那藤桥破败,已不能上人行走了。甚至大概位置李谦也从秀云那里套了出来。 顾长宁则慢慢落在后面,将刚才从秀云那里得出的信息告诉姜卓与山月,让他们留意玄龙山的各处地形。 等至山顶时,已经临近未时末,几人均是累的满头大汗,有些狼狈。 而山顶上的玄龙寺早已不知在何年何月破落了,山门上的牌匾业已掉落,被放置在山门旁边。 门两侧的对联也字迹斑驳,但依稀可辨出上下联:庙内无僧风扫地,寺中少灯月照明(备注:出自凤阳龙兴寺)。 进入院内,映入眼帘的就是丛生的杂草。往里再走,几个大殿内的神像破败掉漆,残破不全,看不清神貌。房顶更是洞洞见天光,可望日瞧月。 玄龙寺如今的景象倒真是应了门口的那副对联。 倒是院内的玄龙壁上雕刻的文字依然清晰有力,陈述着玄龙山的前世今生,诉说着玄龙寺的曾经的辉煌。 几人在院内转悠片刻,秀云便催着离开,说寺庙后面还有一处泉眼,传说是龙眼所在,说喝了那里的泉水,会变得耳聪目明,辨黑白,明是非。 对此几人也甚是好奇。 秀云走在前面带路:“我小时候,来樊城当官的人都会来玄龙寺喝这儿的泉水。” 等寻到那处泉眼时,发现泉水已经干涸。 几人面上顿时呈出遗憾之色,顾长宁:“还想着爬了一天,到这儿喝口神水,唉,谁料到神水也会干涸。” 秀云一看,泉眼已干涸,便觉无甚可逛的了,再看天色将晚,内心也是有点儿着急,便催着下山。 秀云:“几位公子,再晚些,山路便不好走了,届时出现猛兽也不好办,我们还是赶快下山去吧。” 于是几人便返程下山。 等回到秀云家中时,已时是日暮。山月将准备好的五两银子交给秀云大嫂,几人便准备回城。 秀云大嫂挽留几人:“几位公子,我已做好了晚饭,留下用个晚饭再走吧”, 而顾长宁等人也有心想再打探一些信息,便顺势应下。 几人坐下后,除李谦外,他们三人都专注地听了听屋内的动静,发现除了他们几人外,再无其他呼吸,而山月上午在窗口看到那位在睡觉的大汉,此时根本不在屋内。 “农家饭食,有些粗陋,几位贵客不要嫌弃”,说着秀云大嫂将饭食端上,招呼几人吃饭。 山月客气接话:“没有没有,我们常年在外奔波,很多时候都风餐露宿,吃的也不精细,管饱即可。” 顾长宁边吃边似无意地问道:“大姐,家中只有您与秀云吗?怎不见秀云大哥出来用饭。” 秀云大嫂顿时有些紧张:“秀云大哥呀……他,他去樊城做工了,过些时日才回来。” “来来来,你们赶紧吃,别客气。”秀云大嫂立马转移话题。 姜卓抬眼问道:“秀云大哥做什么工的,我们在樊城也认识些朋友,说不定能帮上你们。” 秀云大嫂踟蹰起来:“就是......随便做些散工。”后面便未再应,而秀云也在饭桌上一言不发。 “秀云可有定亲?”顾长宁说着抬眼示意李谦。 李谦此时哪能还不知道顾长宁的意思,这是又准备让他使美男计,李谦一下就气饱了。 而看向李谦的秀云,顿时羞的双脸通红,就差把头埋进了碗里。 第8章 放火烧山 秀云大嫂像是领悟到什么似的:“几位贵人可有成亲?” 顾长宁刚准备接话,李谦便夹了一大块儿腊肉,直接塞到了顾长宁嘴里,说出了今天同顾长宁的第一句话:“赶紧吃你的吧,都不看看多晚了,吃完赶紧回城。” “你……你跟我,跟我说话了,你,你是狗……”顾长宁被李谦塞进嘴里的腊肉堵的差点儿话都说不出来。 顾长宁此话一出,姜卓和山月顿时被饭呛的满脸通红,想笑又不敢笑,忍的浑身发抖。 而秀云和她大嫂则云里雾里,不知什么个情况,怎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李谦心中叹气,把粥递到顾长宁手里,示意顾长宁喝些粥顺一顺。“好好好,我是,你好好吃饭,嚼东西的时候别急着说话,小心噎着。” 山月是圣上的近卫,一直跟在圣上身边,此次是被圣上派过来协助太子调查玄龙山私冶军器之事。 如今山月看到李谦的样子,内心仿佛遭了雷劈一般,这还是他认识的东宫太子吗?在顾家小姐面前这么伏低做小。 还有,太子是狗,那圣上是什么?圣上知道他儿子在顾家小姐跟前没骨头的样子吗? 顾长宁与李谦俩人的冷战,因为李谦的低头,翻篇,都不再提。 吃过晚饭,四人便翻身上马离开了。 在穿过龙口村的途中,几人趁机去看了其他农户的情况,发现白日在家休息的男丁均已不在家中,现在在家的皆是妇孺。 ...... 此后几日,顾长宁同姜卓又多次夜探玄龙山,结合那日秀云介绍的情况,彻底将整个玄龙山的地形摸排清楚。 也正如他们猜测的那般,龙口村的男丁,都被抓去做了冶炼军器的工匠。 但若说是抓的话,可是看玄龙村的男丁如同上工一般,像是自愿去的,晚去早归,晚上上工,白天在家补觉。 只是天下皆知,大炎有律,诸世家可养私兵,需向朝中备案养兵数量,各世家以其登记备案的私兵为限,冶器练兵。 若有瞒报,私冶军器者,以谋反论。凡参与者,以死罪论处;主事者,诛九族。 虽然诸世家瞒报私兵数量屡见不鲜,私冶兵器更是常有。 但樊城无大世家,更无私兵,如今有人在伏魔谷中暗中大量私冶军器,只要脑子不傻的,就知道这是死罪。 若说龙口村的男丁是自愿去的?那怎么可能去干死罪之事。 那么被胁迫?可是龙口村的村民却一派安居祥和,那些男丁又像是上工一般,甚是自律主动。 猜测是被重金诱惑,可是秀云家中却为了五两银子,让秀云一个女子带着四名男子上山游玩,这也不是收到家中收到重金的样子呀。 因此,姜卓与顾长宁猜测,龙口村的男丁可能是被下毒控制了,只能是这样,才会这般看着蹊跷又合理。 等至九月初九,重阳佳节,登高望远,樊城百姓出城登玄龙者众多,其中更有携天灯上山者。 山月与姜卓也便在其中,直到太阳偏西,二人才回来。等吃过晚饭,顾长宁四人各自回房。 只不过顾长宁与姜卓在夜色渐浓后,便翻窗而出,去往玄龙山的伏魔谷。 是夜,酉时刚过,樊城内便有百姓便看到玄龙山方向火光冲天。未久樊城内鸣锣示警——玄龙山发生了山火。 是以,樊城内衙役、壮丁带桶尽出,奔向玄龙山,救火。而玄龙山起火点,恰是翻过玄龙山山顶,靠北的一个山头。 秋季少雨,天干物燥,一点即燃。而火势则在南风的影响下,只往北扑,眼瞅着就要翻过山头直吞伏魔谷。 此时,顾长宁与姜卓便埋伏在伏魔谷内,等着伏魔谷内的山壁暗门打开。 顾长宁与姜卓现在在暗库外面,不知道山壁内里的情况。其实此时伏魔谷两侧的山壁内,工匠已经躁动不安,眼看马上就要发生暴动,冲出来了。 在玄龙山刚刚起火时,山壁内的暗库主事便已知晓,也让人出去灭火。只是未料到,火势在山风的加持下,蔓延迅猛,没有灭掉。 如今火势越来越大,且眼看过不了多久就会吞到伏魔谷,那暗库内的工匠怎会不慌。 且此时浓烟已经顺着山壁上的排气孔倒灌,若再不放出工匠,很快这些工匠就要闷死在山体内。 那么这些工匠怎么可能坐以待毙,有威信者已经带着众人手持私冶的军器同暗库的守卫对峙起来。 大有不放我们出去,我们就同你们拼命的架势。 终于,酉时过半时,暗库的主事与守卫也撑不住了,毕竟再不开门,他们也得死在里面。 于是两侧山壁的暗门尽开,里面的人,如野兽脱困般,互相推搡、拥挤着涌出,仓皇逃出伏魔谷。 而顾长宁和姜卓就趁此时,趁乱,摸了进去。 进入暗库时,里面已经布满浓烟,呛的顾长宁、姜卓二人眼泪直流。好在他们在进来前已用打湿的帕子捂好口鼻。他们现在就是要顶着辣眼的浓烟,迅速取得物证。 此时里面的人,也都被浓烟蛰的睁不开眼,且还都忙着仓皇逃窜,根本没有注意混进来的顾长宁、姜卓二人。 在他二人在拿到一些私冶的军器后,便跟在众人后面,迅速离开。 此时的李谦,正独自一人,站在他的房间内的窗户旁,向玄龙山的方向张望。 李谦面上一派平静,内里却异常焦灼不安,手指紧紧扣着袖口的花纹,已将袖口的纹路扣脱线了。 而平日寸步不离李谦的山月,今天晚上,被李谦勒令悄悄跟随顾长宁二人进山,若顾长宁二人出了意外,山月要在第一时间回来,搬救兵。 子夜过半,山月翻窗而入:“公子,顾小姐和姜公子回来了。” 听了山月的汇报,李谦手劲一松,整个人也都松了下来。 约一刻钟后,顾长宁二人也从窗口鱼跃而入,进入李谦的房间。 姜卓走到桌前,将身上背的包袱拿了下来,放在上面打开,几把寒光粼粼的兵刃在荧荧的月光下冒着冷光。 山月在一旁点上灯,李谦上前拿起一把仔细端详。 刀口锋利,刀身干净,无任何标记,倒是刀柄有些奇特,尾部似有一圆形标志。 李谦凑近观察,发现圈内似乎是一鸟形标志。 李谦摩梭片刻后道:“山月,你带着标好的地图和这几把刀,现在即刻回京,交给父皇。姜师兄,阿姐,天亮我们便退房,离开樊城,阿姐同我去锦州。” “姜师兄,劳烦您去趟赤城,查一下赤城的玄铁矿的情况。在赤城待个三五日,再回樊城,监视伏魔谷。” 第9章 离开樊城 第二日,天刚蒙亮,东升客栈便开了门。若是平日,客栈是要到早食才开门的。 但是昨夜玄龙山起火,整个樊城都彻夜未眠。参与救火的如今还未归,未参与救火的,也都早早的起来查看玄龙山的情况。 玄龙山是樊城的神山,樊城百姓对其有特殊的情结,因此昨夜出城救火者众多。 上山救火的人,看火势难以用水扑灭,便赶紧砍树除草,在火势蔓延至伏魔谷前,开出一片隔离带。 玄龙真神保佑,开出的隔离带,阻止了火势向北的蔓延。 早起的樊城百姓,看着西南侧玄龙山的山火似是得以控制,未再看到冲天的火光,只剩青黑的烟雾,从山中蔓延出来。 如今整个樊城都充斥着刺鼻的烟味。 客栈的店小二一打开店门,李谦三人便下楼走到了柜台前。 “小哥,我们退房,给我们算下账”,顾长宁在柜台前叫正在门口张望的店小二过来算账。 店小二听到有人叫,赶紧跑了进来:“几位客官不再住几日?” 顾长宁:“不了,昨夜玄龙山起火,我等几人彻夜未眠,刚才起来,只觉嗓子被这尘烟呛的干疼,太过难受,就不再停留了。” “也是,如今城中确实空气不好。客官,四间上房,两间住了十天,一间住了九天,一间住了八天,每间上房一百二十文,加上茶水费,给您凑个整数,收您三两半银子”。店小二利索算出房钱。 顾长宁掏出四两银子放到柜台上:“再给我们准备些牛肉、干粮和水,我们路上吃。” 小二眉开眼笑地收到银钱:“好嘞,客官。” 等一切准备妥当,三人骑马飞奔出城,只不过顾长宁李谦二人向东去锦州,姜卓向西去赤城。 顾长宁、李谦几人在樊城停留了十多天,因此在去锦州的路上,俩人一刻未有耽搁,马不停蹄,两天赶到锦州。 而那日从中都朱雀门出来马车,在一路游山玩水,慢慢悠悠走了十余天后,也终于进了锦州城。 在锦州城内一处不知名的窄巷内,同顾长宁、李谦相遇,两拨人不紧不慢地擦身而过。 等出了巷子,顾长宁身边的男子已经不是李谦,换成了一位神色冷峻,腰间佩剑的男子。 那辆马车出了巷子后,则停在了锦州城最大的客栈,万和客栈跟前。 驾车的褐衣小童,在马车停稳后,从车后搬出梯凳放置车舆旁:“公子,可以下车了。” 这时,只见一双如玉如质的手挽起车帘,一个身着白色锦服的翩翩公子从马车内弯腰走出,华丽矜贵,俊美异常,此人正是李谦。 而这褐衣小童,则是李谦的贴身内侍青桐。至于一直在车侧伴行,如今已进入客栈办理入住的,则是李谦的近卫闻雨。 而此前一直假扮李谦的,则是他的另一名近卫——惊雷,同闻雨是双生子,此时正跟着顾长宁,住在与万和客栈相隔一条街道的悦来客栈。 闻雨颇是高调的要了万和客栈两间天字一号房,李谦三人稍作安顿,便出了客栈,先是到锦州城最大的酒楼鼎福酒楼,饱餐一顿, 而后就是夜游锦州,哪里繁华往那里钻,直至深夜方回。 翌日李谦一下楼,便看到熟人已经在客栈大厅等候了。 等待的人看见李谦下楼,忙起身行礼:“公子,大安!” 李谦将行礼之人扶起:二舅舅莫要多礼,出门在外,唤我子君便可(李谦,字子君。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也——出自《易·谦》)。” 来人正是盘踞锦州的隋家二爷——隋辰,是隋贵妃的二哥,李谦的二舅舅。 李谦此话一出,给足隋辰面子。 隋辰:“子君,既然已经到锦州了,就别住在外面了,回家住吧,外面哪有家里住的舒服。” 李谦面上一派和煦:“二舅舅是怎知我到了锦州的。” “嗨,你昨晚一进城就住进了万和的天字一号房,去鼎福点了人家最贵的菜,锦州突然来了号人物,自是会传到你大舅舅那里,稍稍一查便知是你来了。”说着隋辰便要上前拉人。 李谦笑眯眯地往后倒退一步,错开了隋辰伸过来的手。 隋辰身形一僵,又打起哈哈:“走走走,赶紧家去,你外祖母还有你大舅舅还在家等你呐。” 李谦也未在推辞,而他之所以进城后如此招摇出行,就是为了住进隋府。 只不过,不能是他自己主动去住,得隋家的人来请才可以。 而隋家家主隋良,确实已经在家中等候多时。 还有李谦的外祖母、隋家的两位舅母及一众的表亲也均在会客厅等着了。 众人一看见李谦进门,就跪地行礼:“太子殿下,万安。” 李谦忙上前将已逾花甲的祖母扶起来,然后又扶起隋良:“大家都赶紧起来吧。” 李谦扶着他外祖母坐下:“外祖母身体可好,母妃在宫中一直记挂外祖母。” 李谦外祖母邹氏一听到自己外孙说,自己在宫中的女儿甚是牵挂自己,就两眼泛泪,紧紧攥着李谦的手。 邹氏:“好好,祖母身体一直都很好,莫让你母亲挂念。她在宫中,伺候好你父皇才是首要。” 隋景是邹氏小女儿,打小如珠似玉养在自己跟前。自从隋景入宫后,除了每年宫中下帖子,请家人进宫拜见外,邹氏再也无其他机会见到女儿。 如今听到女儿常在宫中挂念自己,不禁心中触动。 仁宗时,隋家虽为世家,但势力颇小,偏居锦州一隅,而当时锦州最大的世家是昱王的外家——高家。 隋家当时的家主,是隋良的伯父隋玄辞,亲仁宗,远世家。 当时恰逢匈奴乱肃州,被肃州的地界的顾家击退,但顾家也因此折损严重,气势大不如前。 仁宗便派了隋良去肃州做太守,想趁机分散肃州世家的实力。 后来锦州发生昱王之乱,隋玄辞便将隋家幼子悉数送往肃州避祸,托付给隋良。 隋景在肃州,因缘际会嫁给了李昌。谁料昌幽王当真是真龙在天,隋景也就一朝飞升,跟着入宫为妃,如今已是皇贵妃。 隋家自然也借着这层关系,一跃成为锦州头把世家,隋良也成了隋家的话事人。 “子君,此次来锦州怕不是来游玩的吧。”隋良慈祥的看着李谦。 “想必舅舅已经知道了我此行来的目的。”李谦微笑着看向隋良,但又话锋一转:“不过舅舅不必担心,我就是来走个过场。” 此话一出,自然像是给隋良吃了一颗定心丸。 第10章 入住隋家 邹氏这厢,自是不管自己儿子与外甥之间的哑谜,只是心疼外孙一路奔波辛苦来到锦州。 于是邹氏直接打断俩人的聊天:“子君,你住到家里的吧,我让人把观妙院收拾好了,这个院子离祖母近......\" 邹氏:“对了,良儿赶紧安排开饭吧,子君恐怕都饿了。” “子君,祖母是淮城人,咱们家长的厨子,是你舅舅专门从淮城请过来的,做的一手的淮城菜,很是地道,你一会一定要好好尝尝.....” 直到开饭,邹氏拉着李谦的手都没有放开。饭桌上又是为李谦夹菜,又是问李谦可要添置什么。 当然,最重要的是把自己的孙女,隋良的小女儿隋敏真,专门叫到李谦面前,说俩人年纪相仿,可让隋敏真带着这位他表哥在锦州游玩。 李谦看着隋敏真在自己跟前含羞带怯的模样,李谦内心不禁冷笑,他舅舅倒是打的好算盘。 而等李谦一住进观妙院后,屋子还未暖热,隋敏真便带着丫鬟到访了。 “表哥,我给你带了我们锦州独有的蜜瓜,你快尝尝。”说着,隋敏真示意丫鬟将蜜瓜端了上去。 李谦请隋敏真坐下:“多谢表妹,今天午食吃的太多了,如今腹中饱胀,等我消化消化,再享用表妹送的蜜瓜。” ”隋敏真关切道:“表哥要是肠胃不舒服,可以让青桐带上我的帖子去请家中的府医。 李谦:“没事没事,就是家中饭食太好,吃多了而已,表妹莫要搞的阵仗太大,不然外祖母还以为我怎么了。” 李谦半是打趣,半是调侃,直接给隋敏真逗笑了。 后面隋敏真也未在坐太久,李谦以吃多了犯困要午休为由,将隋敏真打发走了。 李谦住下后,每日清晨都去邹氏的怡晴院,陪邹氏吃早饭。邹氏自是开心的不行,只觉这太子外孙没一点儿架子,甚至比自己亲孙子还要窝心。 等到住进隋府的第三日早晨,李谦又来了,清隽贵气的地坐在餐桌旁,端方周到地为邹氏夹菜。 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还这般妥帖有孝心,引得邹氏院内的小丫鬟频频侧目偷看。 邹氏满脸疼爱:“子君,我一个老太婆,你不用日日都来陪我用早膳,年轻人觉多,你多睡会。” 李谦:“没事的,外祖母,平日在中都,这个点我也已经起来了。我想着在锦州也待不了多久,就当替母妃尽孝了,多陪陪您。” 邹氏听完更是通体熨帖,觉得再也没有谁比这外孙更好了。 然而用饭时,邹氏却发现,李谦的手腕处长了红疹,仔细观察别处,发现连颈间也有。 当即邹氏就抓住李谦的手,扒开袖口查看起来:“怎么回事?” 李谦笑着抽回手:“没事的,祖母,就是些普通的疹子。” 在一旁随侍奉的青桐,适时的接过了话:“老夫人,公子只能盖用天蚕丝做的被褥,且不能经过漂染,其他料子的被褥,公子一用就起红疹。” 李谦喝止了青桐:“没事的,祖母,我都已经习惯这疹子了,不疼不痒,就是不好看而已。” 但是邹氏此时正是对外孙上头的时候,哪能会听:“秋夕,你现在去把大奶奶叫过来,我有事同她说。” 李谦连忙摆手:“不用的,外祖母,况且现在大舅母应该还未用过早膳,即便要叫,也等舅母用过早饭吧.......” 只是还未等李谦把话讲完,邹氏身边的大丫鬟秋夕已经出门了。 不消片刻,李谦的大舅母王氏就来了。 王氏一进门,还未请安,就听见自己婆母开口了:“你去看看,咱们府库中是不是还有几批纯白的天蚕丝绸缎,拿出来,给子君做两套被褥。子君对现在盖得的被褥过敏,起了一身红疹。” 王氏听的太阳穴直抽,她这一大早刚起,还未用膳,便被叫了过来,还以为是老太太怎么了。 谁知,是来当老妈子的,要给她亲亲外孙找天蚕丝的绸缎,居然还是用来做被褥,这太子当的果真金贵呀。 王氏心中除了有些不满外,更多的是心疼。府库中就剩了那么几匹天蚕丝的绸布,她都不舍得用,想着留下给女儿做嫁妆的。如今...... 王氏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好的,母亲,我一会就让人去府库取。” 李谦客气道谢:“麻烦大舅母了,让青桐陪着一块儿去取吧,他知道哪种合适。” 王氏皮笑肉不笑,“不麻烦,都是一家人,一会秋夕去我那儿取了钥匙,让秋夕带青桐过去。” 等王氏走了,李谦又同邹氏卖起乖来:“外祖母真是疼我,将府库中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开给我了,舅母不会心疼吧。” 邹氏:“你是太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不过几匹布罢了,不值一提,若不是我的私库中没有天蚕丝,不然也不会用府库的东西。” 李谦捧场道:“哦,祖母好生厉害,还有私库。” 邹氏很是骄傲:“当然,你母妃嫁你父皇时,祖母可是给你母妃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在咱们锦州都是独一份的。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你跟祖母说,只要祖母私库有的,祖母都能给你。” 李谦:“谢祖母疼爱,外孙没什么想要的,就想要您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邹氏更是欢喜了,她这外孙怎么如此招人疼。 等王氏回到自己的院子,她的女儿隋敏真已经在等她用早膳了。唉,谁是亲生的,谁疼呀。 隋敏真看母亲回来了就起身为母亲盛汤:“是祖母有什么事吗,怎么早饭都没让用,就叫您过去了。” 王氏冷笑一声:“你祖母好的很,是你的太子表哥,说对盖的被褥过敏,得用纯色的天蚕丝的绸缎做的被褥才行。” “啊,表哥过敏了呀?严重不严重呀?要不要请府医过去看一看呀。”隋敏奕担忧的看向她母亲。 王氏两眼一闭,缓了半晌复又睁开:“你还没嫁他。” 一句话说得隋敏真脸上起热,讪讪地低下了头。 第11章 红疹风波 母女俩人还未用完早饭,便听到旁边的院子,也就是王氏大儿子,隋敏真大哥隋敏奕的云光院,传来了刺耳的吵架声,与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一会便又传来了女人的哭泣声。 王氏只觉太阳穴突突的更甚了,脑袋都要炸了,这一大早的,没有一个安生的。 隋敏真皱眉不满道:“哥哥也真是的,太子表哥这几日住在府中,哥哥就不能消停一会,低调些吗?” 只见王氏将筷子往餐桌上一拍,拍的碗碟叮咣直响,更是让人心烦,让周围伺候的丫鬟俱是一惊,瞬间头又低了几分,呼吸都浅了起来。 王氏厉声道:“金容,你去告诉大少奶奶,她若要再闹,就送她回娘家了。还有告诉大公子,这几日老实待在家中,要是因为他耽误了敏真的大事,就等着老爷收拾他吧。” 隋敏真听到母亲的话后,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暗喜,忙将汤碗递给她母亲:“母亲,您喝口汤,消消气。” 王氏木着脸将女儿递过来的汤推开:“你吃完了没有?吃完了就去看看太子,别在这儿烦我。这个时候该你去了,怎么也不见动静,还有没有点眼力见儿?” 隋敏真知道此时母亲正在气头上,不敢再往上撞,赶紧退下。 那厢,等青桐和秋夕去府库取了布匹回来,交给家中的绣娘赶紧先赶制一套被褥出来后,青桐便回到春安院。 青桐:“公子,隋府的府库恐怕放不下那么多的粮食,应该另有其他地方。” 李谦听后摸着袖口的纹路不语:“今天晚上让闻雨把惊雷换进来。” 青桐刚准备领命退下,就瞧见隋敏真带着丫鬟进了院子。 青桐看向他们公子,只见他们公子身形一跨后,低头倒吸一口气,等再抬起头来时,已经一脸假笑了。 全天下女子,他们公子除了不烦顾小姐,其他的女子,他们公子怕是都烦的不轻。 隋敏真:“表哥,我听母亲说你过敏长了红疹,我把府中的府医带过来给你看看。” 隋敏真话音刚落,便从她身后走出一位中年男子,背着一只药箱,看见李谦便要行礼。 李谦摆了摆手让他起来:“就是普通的过敏,等换了被褥,过几天就好了。” 隋敏真示意府医上前为李谦诊治:“那还是让大夫瞧瞧吧,” 李谦也未有再推辞,伸出手让府医探脉,过了不到半刻钟,府医探过脉,又仔细看了李谦手腕上的红疹。 “确实是过敏了,换了被褥后,这几日先抹些药,不要洗澡,等红疹下了再洗。”说着这府医便要从药箱中取药膏。 “多谢大夫了,我家公子经常过敏,我们出门是带了药的,已经给公子用上了。”青桐出声阻拦了府医拿药的动作。 隋敏真也知李谦身份特殊,恐怕不能随便用外面的东西:“表哥莫怪,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早点儿治好红疹,不知你带的有药。” 李谦眼眸一弯,甚是蛊惑:“没事,我知道你一片好心。” 隋敏真当下内心如小鹿乱撞一般:“那个,那个......表哥来到锦州还未出去游玩过吧,要不这几天我带表哥出去转转。” 李谦:“可以呀,只不过等几日吧,我这几天不能见风,等红疹消了,再同表妹外出。” 隋敏真听李谦已经答应,顿时脸上灿烂如四月的春光,既欢喜又害羞。 李谦:“表妹,一会青桐要为我上药,你留在这里多有不便......” 隋敏真:“哦哦,好好......表哥你好好休息,我先回了。” ...... 晚上洗漱过后,青桐进来收拾盥洗的耳室,而跟着青桐进来的,还有一冷脸男子,李谦看了一眼便知是惊雷。 李谦:“阿姐,这几日可好。” 惊雷:“回公子,顾小姐一切安好,顾小姐已经找到了潘巍,只不过潘巍三缄其口,什么也不说。” 李谦对惊雷的后半句像是没听到一般:“你来,阿姐,可有交代什么话给我?”李谦直勾勾盯着惊雷,黑色的眼珠在烛光下闪闪发亮。 惊雷看见他家公子这样,心中有些不忍,把头埋了下来:“回公子,顾小姐,未有,未有……” 瞬间,李谦的表情就垮了下来,心中有些委屈泛酸,但也不意外,他就知道,他纯粹就是自讨没趣。 李谦:“你在外面查一查老夫人的私产,看看锦州近郊有没有她的别院。还有,阿姐要是有什么事情,你随时来报,不得隐瞒。” 惊雷:“是,公子。” 在李谦本以为惊雷要退下时,惊雷却踟蹰半晌,似是还有话要说。 李谦疑惑地问道:“还有事要禀?” 惊雷:“呃......公子,就是,就是......” 李谦越听惊雷吞吐,越是难安,眉毛都快拧到一块儿:“有话快说,是不是阿姐怎么了。” 惊雷他们常年跟在李谦身边,自是知晓他们太子对顾小姐的情谊,此刻就有些为难:“此事,此事,顾小姐说先不让跟您禀报,等她查清楚之后再亲自同您说……” 李谦只觉此时心情异常烦躁:“到底什么事情?” “就是......顾小姐跟踪隋家大公子隋敏奕去了兰亭小院,”说着惊雷彻底把头埋死了。 李谦:“兰亭小院?” 惊雷头都不敢抬一下,闷声回道:“是男风馆……” 李谦登时就从榻上站了起来,气的胸口直喘,在榻前来回踱步。好啊,在樊城时不让她去,如今,倒是背着他在锦州去上了。 李谦:“明天晚上,让顾长宁来见我,不,你跟她说,明天我去找她,让她老实待在客栈里。” 在耳室正收拾东西的青桐听得直摇头,他家公子这喝醋的能力,在大炎恐怕是无出其右了。顾小姐呀,危! 但是后面惊雷还跟他们主子说了什么,青桐没有听到,只是他从耳室出来之后,他家主子脸色铁青,直呼隋家大公子,隋敏奕是人渣。 第12章 食肆惊料 第二日,吃过早饭,惊雷又来了。 这便是双生子的好处,闻雨与惊雷一模一样,俩人大摇大摆交换进出隋府,除了李谦、顾长宁和青桐能看出二人的区别,其他人均不知出去的是闻雨,回来的却是惊雷。 惊雷:“公子,顾小姐说,说您擅自去悦来客栈,容易惊动隋府,她让您,让您,老实待着……而她今日要去查潘巍闭口不谈的缘由,没空同您说些乱七八糟的” 惊雷越说,声音越小,后面就只有站在他跟前的李谦能够听到:“顾小姐还说,晚上她过来找您,让您不要瞎跑。” 青桐看着他们家公子铁青的脸色,就给惊雷使眼色。 这惊雷,怎不如他弟弟闻雨机灵呐,顾小姐的话倒也不必都原封不动的都传过来呀,你可以润色润色再说的。 而李谦也知道,顾长宁这么说,今天肯定就是这么做的,他现在去客栈找她,一定会扑空,只能等着晚上她来找他。 至于顾长宁为啥跟着隋敏奕去了男风馆,说来也不是说自己好奇,纯粹是为了调查事情。 也就是他们到了锦州的第二天,顾长宁和惊雷便去了隋敏奕上值日常经过的街道,想摸一摸隋敏奕日常的行动轨迹,后面好跟踪他,谁知却听到了劲爆的消息。 那天一大早,顾长宁做了男装打扮,与惊雷去了一间朝食铺子,要了两份锦州特有的小碗面和几个小菜,边吃边与拼桌的食客瞎聊,等着隋敏奕经过此处。 面吃到一半,便看到隋敏奕驾马而来,从他们吃饭的铺子跟前哒哒走过。 顾长宁装作随意一问:“这位刚才经过的公子,看着一表人才呀,不知是哪家公子?” 谁知坐在对面的食客却嗤笑了一声:“呸,别提这个人,影响食欲。” 顾长宁作出一副大为吃惊的表情:“为什么呀,瞧着仪表堂堂,像是大家子弟呀。” 说着还将自己的小菜挪到对面食客跟前,一副我请你吃菜,你请我吃瓜的表情。 对面的食客也颇是不客气的将筷子伸到了顾长宁他们点的小菜里:“他呀,喜欢男子,尤其喜欢......男童,你说恶心不恶心,变态不变态。” 当下,顾长宁与惊雷真是如遭雷击,瞠目结舌,没有半分作假,他们委实没有想到这隋敏奕竟然是个好男风的恋童癖。 对面的食客看着顾长宁他们震惊的表情:“两位朋友外地来的吧,尤其这位小哥,你长得如此清秀,可要离隋家那个变态远一些,莫要往他的枪口上撞,他就好您这口。” 顿时顾长宁鸡皮直冒,全身一颤,打了个冷战。 “这变态仗着自己家中有权有势,没少祸害我们锦州的男童。真是苍天无眼,他出门怎么不遭雷劈......”对面的食客说的颇是义愤,给顾长宁、惊雷二人听得也是一脸狰狞。 “这变态,天天混迹在兰亭小院,跟那里面的男人......唉!真是没法说……饭都没法儿吃了”说着,这位食客嫌弃的用筷子搅了搅碗中的小面,似是已经真的影响到了他的食欲。 “就这,家中还为他娶了妻子,真是祸害人家姑娘......\" ...... 一顿早饭下来,顾长宁与惊雷因为得到的信息之震惊而食不下咽。回到客栈,顾长宁便准备跟踪隋敏奕,调查此事。 惊雷想阻止顾长宁:“顾小姐,还是我去吧,让公子知道你去了那种地方,怕是要......” 顾长宁一脸探究:“行,你去吧。但是你能跟那些男的打情骂俏,保证不会暴露吗?” 惊雷却沉默了,他钢直如长枪,让他去跟那些男的打情骂俏......杀了他吧。 而这隋敏奕也真是猖狂,如今李谦在锦州,就住在他们家中,他竟然一点也不知收敛。下了值就去了锦州城最大的男风馆——兰亭小院。 这兰亭小院虽比不上樊城的绿柳街,但是也颇为繁华热闹,主楼临街而建,有三层之高。 从主楼大门进入,内里大堂宽敞风雅,四面都是长桌,各式各样的小馆坐在桌后同客人喝酒聊天。 抬头向上看,三层小楼回环而绕,轻纱曼垂,烛光交映。一间间屋子排在回廊之后,透出暖黄的灯光,偶尔还传出几声男生的嬉戏与暧昧之音。 大堂内的人似乎都已习以为常,但是这让第一次来的顾长宁有些脸热,可也只能面上能强装镇定。 穿过大堂往里,还有一门,有小厮把守。顾长宁看见隋敏奕就是从这个门进入了后面,等了片刻后,顾长宁便似是无意一般,也走到那里,准备进去看看。 谁知却被小厮拦了下来,“公子,后面您不能进。” 此时在大堂内穿梭招呼客人的鸨母也注意到了这里,赶忙走了过来:“这位公子,您可有中意的,我让他来伺候您。” 顾长宁一看便知,她恐怕是进不到后面的,当即眸光一转,勾唇一笑,颇是有些纨绔。“你们这里谁最贵,就让他来。” 但是老鸨可不是听了顾长宁的话,就能动的,她得见到真东西,有真金白银才行, 顾长宁怎会不知,当即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抽出一张,塞到老鸨怀里:“准备些好酒好菜,找一间僻静的房间,不要临街。” 而这些钱是李谦给的,不是她的,她拿着花,不心疼。 老鸨看到钱,当即眉开眼笑:“好的,好的,贵人,我让我们言君公子来伺候您。”说着便引顾长宁上了楼。 顾长宁跟着老鸨上楼时,看见有龟公从他们身边经过,端着一个木盘,木盘子似是放了什么东西,用红色的绸布盖着,只能隐隐看出轮廓。 顾长宁不知那是什么东西,便有些好奇:“那是什么?一会可也会给我端过去?” 老鸨听后掩嘴一笑,上下打量了顾长宁一番:“您呀,用不到,那是给男客准备的。” 顾长宁当即身形一僵:“您......您是如何看出我是女的?” 老鸨:“贵人也不看看我是做什么的,冯妈妈我也是阅人无数,是男是女一看便知。贵人是路过锦州吧,第一次来男风馆?我们这里也常接待女客的,您放心,我们都会保密的,您尽管玩。” 说着便带着顾长宁到了三楼,找到一间临近拐角的房间,打开门,请顾长宁进去:“贵人稍等片刻,一会小厮会先给您上些酒菜,言君稍后就到。” 说完那老鸨便关门退下了,留顾长宁一人在屋内。 第13章 兰亭小院 顾长宁打量了屋子一圈,装修的颇是豪华,珠帘内的一张大床甚是扎眼。 而屋内每个墙面上都挂了两幅袒胸露腹、颇是露骨的美男画像,看的顾长宁直咂舌。 东面墙下有一只高脚桌,上面放了一只错缕镂空的香炉,正飘飘渺渺燃着香。 顾长宁轻嗅了一下,皱起眉头就端起圆桌上的水壶走了过去,拿起香炉的盖子,便把水浇了上去,一下就把熏香浇灭了。 顾长宁放下水壶,走到北墙,打开窗子,发现正是刚才她想去的后院,从这里可以看出主楼的后面还真是别有洞天。 后院又分成几个小院,在绿树掩映中,露出几扇燃着烛光的窗户,里面似是有人在走动,有的从映在窗子上的影子看,甚至像是在扭打。 这时,房门被叩响了:“贵人,小的给您上些酒菜。” 顾长宁把窗户关上,坐回了圆桌旁:“进来吧。” 门外的龟公应声而进,提着一只巨大的食盒走到圆桌跟前,低着头将酒菜摆了上去,全程都没看顾长宁一眼,摆好后也是低着头退了出去。 顾长宁刚拿起筷子准备吃两口菜,门又响了:“进来吧。” 房门应声推开,进来一位身着青色麻衣,相貌俊秀的公子,文质彬彬,举止文雅,完全不像个做小倌的,倒像是个饱读诗书的清贵公子。 顾长宁不禁心中暗叹,贵果然是有贵的道理的,这气质,真不是花钱能买到的。 顾长宁抬了抬下巴,示意这小倌坐在她对面:“你叫什么名字?” 来人:“言君。” 顾长宁问道:“哪两个字?” 来人:“念言君子的言君。” “温其如玉。”顾长宁听到后不禁念出了下一句,撇嘴一笑,夹了一箸菜塞到嘴里。 那人不说话的时候,就是这般,念言君子,温其如玉,但一张嘴,就跟个爹似的,就想管她。 言君看见顾长宁已经吃起菜了,就为她斟上酒。 顾长宁摆了摆手:“我不喝酒,你就陪我吃点饭就行,你也动筷子吧。” 言君一脸疑惑:“贵人点我,就是为了陪您吃饭。” 顾长宁:“那你还想干嘛?你要想给我跳个舞、唱个曲儿啥的,我也不反对。我可能会吃的更香,刚好有个下饭的小节目。” 顾长宁没有吃晚饭就跟着隋敏奕过来了,如今正是肚中饥饿的时候,而这兰亭小院的酒菜还真的蛮不错,顾长宁吃的开心。 看着顾长宁狼吞虎咽的样子,让言君脸上有些犯抽,觉得这姑娘来这里,真的像是来吃饭的。 但言君是什么人,是兰亭小院的头牌,怎会有他拿不住的场子。只见言君眼底波光流转的看着顾长宁,脸上的浅笑,温柔的仿佛轻纱一般直挠心底,让人说不出的滋味。 顾长宁一下便有些心痒了,暗暗在心中唾弃自己,果然对温润如玉的人没有抵抗力。 顾长宁清了清嗓子:“咳咳,你真不吃点儿,你们这儿的饭菜真的还挺不错的。” “贵人要是喜欢,就多吃点儿。”说着,言君还为顾长宁夹起了菜,放到顾长宁的盘子里。 只不过言君坐在顾长宁对面,穿的衣服又是袖口宽大儒衣,一伸手为顾长宁放菜,便露出了半截胳膊。 而那露出的胳膊上,却满是伤痕,看的顾长宁心头一紧。 言君也看到了自己的胳膊露出了伤,就赶紧要把手缩回来,但是被顾长宁截住了。 顾长宁一把抓住了言君的手腕,将他的衣袖彻底推了上去,只见言君细白如玉的胳膊上,有旧伤,有新伤,有鞭伤,还有刀伤...... 顾长宁看到后,紧锁的眉头就再也没有松开过。 言君使劲从顾长宁手中抽回了手,有些无所谓道:“贵人可想玩些小玩具,要是有兴趣,言君可以陪贵人玩一玩。” 顾长宁:“我......我或许,可以帮你。” 言君听到却淡淡一笑:“曾经有很多人跟我说可以帮我,我信了,然后换来了更多的伤。”说完言君脸上依然挂着那种如同薄纱一般的浅笑。 这时顾长宁才算明白,为什么言君的笑像是盖上了薄纱一般,因为那薄纱背后掩盖的,是一份若有似无的悲伤、无助甚至绝望。 此时顾长宁再看言君的笑容,心里是说不出的难过。 顾长宁就这样静静看着言君,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让他相信她真的可以帮他。 但是想来言君已经听过太多像真话一样的谎话了,此时,无论她说什么,恐怕在他跟前都像谎言。 顾长宁原本闪着光亮的眼神,渐渐的黯淡下来,无奈地低下了头:“算了,你不信也对,你在这样的环境里确实不能轻易相信他人。” 说完,顾长宁又拿起筷子扒拉了两口饭,一边嚼菜一边含糊的说:“你保护好自己,努力活下去,希望你有一天能站出来做个证。” 言君突然鼻头一酸,这是他来到兰亭小院后,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让他保护好自己,努力活下去。 等顾长宁吃完饭,就又把北面墙的窗子打开,站在了窗户旁,似陷入深思一般。 言君则坐在圆桌旁静静地看着顾长宁。 然后言君就发现,高脚桌上的香炉似是熄灭了。于是他起身走向珠帘内,从帘内的桌子的抽屉里取出一截新香,准备去高脚桌那里重新点上。 顾长宁回头道:“你别点了,我熄的。” 言君拿香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然后又把香放回了抽屉里,“贵人知道这是什么香?” 顾长宁:“催情的。” ...... 良久的沉默之后,顾长宁淡淡开口:“言君,你看着像是读过书的,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言君:“家中遭了难,被算计到了这里。” 言君看着顾长宁望向自己的样子:“同情我?” 顾长宁:“是心疼和惋惜。” ...... 顾长宁:“好了,我准备走了,你不用出去,我花了银子的,你就在这儿睡吧,我看你们这儿的床可真是大呀。”顾长宁转身准备往外走。 走到门前准备开门时,顾长宁又停住了:“你多保重!” 顾长宁刚把手放在门上,准备打开门,身后就传来了言君的声音:“你明天晚上还来吗?你要还来,我就信你。” 顾长宁转身,笑着看向言君,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然后顾长宁就看见言君也笑了,那种发自肺腑,不带遮盖的笑。 第14章 后院秘密 顾长宁从兰亭小院出来后,并未直接回悦来客栈,而是在走到一处昏暗无光的小巷后,翻身攀墙而上,借着月色,轻踩屋顶,攀着树梢,重返兰亭小院。 只不过这次去的是兰亭小院的后院。 此时,月明星稀的后院内,大多院落已经熄了灯,只有零星几间屋子还燃着蜡烛,透出昏黄的灯光。 夜色皎皎,月光清冷,然后顾长宁似是听到人的呜咽之声,若有似无,断断续续,让她不由有些后背发凉。 顾长宁稳定心神,静默片刻后,锁定声音方向,几个脚步流转,便翻墙而过,来到声音传出来小院。 在探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后,顾长宁翻身跃上屋顶,轻轻的趴在屋顶上,掀开了屋顶的瓦片。 然后顾长宁看到的画面恨不得让她自毁双目。 床有一男子,未着寸缕,一阵乱动。看得顾长宁心中犯恶,但又不得不继续查看。 像是没有人性的走兽一般,不知对着谁,又啃又咬。 视线往下移,则看见床下丢着衣服、鞋子里面混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些甚至顾长宁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桌子上甚至还有一把带着血的匕首。 这样的画面让顾长宁有些被吓住,不知道这里究竟是天牢还是地狱。 突然,匍匐着的男子,喘着粗气......翻身躺在一旁,吓得顾长宁赶紧闭上双眼。 顾长宁心中叫苦,她上辈子是杀人放火调戏妇女了吗?现在要这么惩罚她。 等顾长宁做好心理建设再次睁开眼后,却被看到的画面震惊到了,当时就想冲下去,一刀结果了这个人渣。 床上竟然是一个….. 男童。 满身是伤,脖子上还有一道很深的勒痕...... 嘴角沁着血,视线看不到的地方,也在流血。 慢慢流出的血,把床褥都染红了。 男孩似乎已经奄奄一息,半晌才呼吸一下,哽咽一声。当下顾长宁的眼泪就涌了出来,紧紧捂着嘴不敢哭出声。 顾长宁翻过身,就躺在屋顶上一动不动,靠着深呼吸来平复心情。半晌过后,理智慢慢回笼,顾长宁终是颤抖着将瓦片盖上。 “对不起,孩子,我现在还不能救你,但是我保证我一定会尽快救你们出去,杀了这些人渣,帮你们报仇。” 顾长宁头也不回的飞出了兰亭小院的后院,她不敢停留,也没有勇气再去看别的院子的情况。 她觉得小院里有吞人的恶魔,她若再看到那些残忍的画面,她会失去理智。 回到悦来客栈后,顾长宁彻夜未眠,第二天也沉默一天,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抑郁的状态中。 惊雷看到顾长宁样子有些担忧:“顾小姐,您没事吧。” 顾长宁摇了摇头:“惊雷,我继续跟踪隋敏奕,他到后院后,你潜进去调查一下兰亭小院的后院。” 惊雷:“是。” 而那隋敏奕那厮,真是色胆包天,完全没有因为李谦在锦州而有所收敛,第二天晚上又来了兰亭小院,去了后院。 同样的时间,顾长宁依然一身男装又而来,要了同样的房间,等着言君。 顾长宁在楼上看到后,便唤出红鹦鹉,去通知惊雷,由惊雷潜入后院,接替跟踪隋敏奕。 言君则在同样的时间,等龟公上完酒菜后,进来了。进来时,顾长宁就站在窗边观察后院的情况。 言君关上门,准备走到顾长宁跟前走上前,突然后院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在黑夜中显的凄厉又可怖。 顾长宁与言君俱是身形一颤,言君止住了上前的脚步,顾长宁则慢慢回头看向言君。 顾长宁发现言君似乎在发抖,于是顾长宁关上了窗子,走到言君跟前:“你还好吗?” “你到底来这里是什么目的?”言君紧紧盯着顾长宁,有怀疑,有审视,更多的是哀伤。 顾长宁:“原来是别的目的,不过现在多了一个目的,把你们,还有后院那些......孩子,都救出去。” 顾长宁说这些话时,眼神一点儿也没有闪躲,目光如炬的看着言君。 言君嗤笑出声:“什么时候?”笑意里甚至带着些嘲讽。 顾长宁:“不知道的,我只能说会尽快,但是,对不起,我现在救不了你们。” “吃饭吧。”言君转身回到了圆桌旁,开始给顾长宁布菜。 顾长宁跟在后面,只不过经过了昨夜的跟踪后,今天晚上的菜,让顾长宁味同嚼蜡。 顾长宁吃饭吃的面无表情,言君则自己斟酒自己喝。 沉默良久之后,言君低下头,叹息了一声:“罢了,我说服我自己,再信最后一次,这真的是最后一次。” 顾长宁看不到言君的表情,但感觉到言君这些话既像是说给她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突然言君抬起头,直直地盯着顾长宁:“我不奢求你能救我,我已经这样了,也活够了,就让我在这污泥里发烂发臭好了。但是,如果你没有骗我,你可以,我求你,求你救救我弟弟,我弟弟还小,他在后院......” 言君双目赤红,在二十来岁的年纪里说自己活够了,真是说不出的无助与绝望。 顾长宁良久之后开口:“好,我尽我所能。” ...... 顾长宁走之前依然告诉言君,就留在这个房间里休息,明天晚上她还会再来。 等顾长宁返回悦来客栈,看到惊雷的房间亮着灯,便叩响了惊雷的门。 开门的惊雷能明显看出心绪不佳,惊雷,也抑郁了。 顾长宁:“你看到了?。” 惊雷:“嗯......” 顾长宁:“都有谁? “隋敏奕,还有一些其他男人。”惊雷回答的既沉闷又压抑,仿佛一点都不想回想起晚上看到的场景。 顾长宁:“明天晚上,你蛰伏在后院,等我叫你,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很后面的事情,我们可能需要这个人的帮助。” 惊雷:“是。” 第15章 夜会李谦 翌日晚上,顾长宁等言君一进入房间,便召唤红鹦鹉去通知惊雷。 惊雷翻窗而入的时候,把言君吓得直接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要不是顾长宁拦着,他差点儿就要叫人。 顾长宁:“你别叫,这是我朋友。这是言君,言公子。”顾长宁并未向言君介绍他们两人的名字,而在顾长宁的示意下,惊雷同言君点头致意。 也就是这天晚上,言君告诉了他们兰亭小院的基本情况。 这兰亭小院是桐城一位祝姓好男风的富商开的。刚开始兰亭小院只是做些男人间的皮肉生意,后来接待的客人越多,有权势的越多,富贵的越多,就在后院盖了小院,去满足那些变态客人的需要。 而那里面多是些被拐来的男童,不仅有锦州本地的,更多的是从外地拐卖而来的,里面就有言君的弟弟。 隋敏奕是这里的常客,因为隋家在锦州的势力,所以一直没有人敢动兰亭小院。锦州百姓则只能敢怒不敢言,眼睁睁看着这里迫害那些男童。 至于言君,是因为家中遭了难,双亲重病,急需用钱。而那祝姓富商早就看中了言君,便哄骗言君签下了卖身契。 当时说是活期,言君在这里只做清倌,不卖身,做满两年,就可以回家。但是等进入这里,言君才知道自己签的是死契,也根本不存在不卖身。 天上皎皎明月,终是坠入污泥臭塘,满是污垢与肮脏。 但是即便言君这样了,还是没有留住他父亲,而母亲依然终日缠绵病榻。 自从言君进了兰亭小院,言君就千叮咛万嘱咐他弟弟——不要来兰亭小院找他,千万不要来。 然而一日,言君母亲病危,言君弟弟还是哭着来兰亭小院找了言君。虽然言君在第一时间把弟弟抱在怀里带出了兰亭小院,但是还是被进门的隋敏奕看到。 后来,他弟弟就直接被抢到了兰亭小院的后院,他母亲则病死家中。言君无处申冤,求告无门,他甚至想一死了之,可是想一想还在后院的弟弟,他又不能。 如今后院里生死未卜的弟弟,是言君现在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稻草。 晚上戌时一过,青桐便吹灯退下,李谦就坐在床边等着顾长宁来。 半炷香后,顾长宁轻轻推门而入,一点响动都未发出。借着朦胧的夜色,能看到李谦的一个轮廓,正坐在床前等着她。 于是顾长宁提起衣角,蹑手蹑脚,准备吓一吓李谦。 谁知刚走到床前,李谦就伸手便将顾长宁拉倒了怀里,紧紧环住顾长宁,任凭顾长宁怎么掰都不松手。 当即顾长宁口气便严厉了起来,低声威胁:“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气了。” 李谦真是打不过顾长宁,听到此话,也知他再不松手,顾长宁一个反手,便能给他好看。好汉不吃眼前亏,打不过,就松手。 不过李谦也只是松开了怀抱,手却未松,依然紧紧抓着顾长宁的一只手不放。 顾长宁甩了两下没有挣开,知道李谦这会又犯倔了,便放弃了。 顾长宁:“你的夜盲症好了?” 李谦有些不满:“早就被师母治好了,你都不关心我,都不知我何时好的。” 顾长宁:“咱俩八岁就分床睡了,我不用再陪你上厕所,我怎么会知道你夜盲症什么时候好的。” 李谦:“那你后面也没问过我。” 顾长宁妥协:“行行行,我的不是,手松开吧,攥的我手疼。你身上的疹子好了吗?” \"已经下了大半了。\"李谦只是稍稍松了手劲儿,但是却并未完全松开,轻轻的用拇指摩挲着顾长宁的手背。 顾长宁叮嘱道:“你这两天莫吃发物,免得疹子再发出来。” 李谦:“嗯.......但是隋敏奕的事情你莫要再跟了,我让闻雨和惊雷去办,你专心处理潘巍那边儿的事情就行了。” 顾长宁还能不知,这是李谦知道她去了男风馆,又想管她了。“不行,我刚取得言君的信任,现在换成别人,还得再花时间与言君建立信任。” “他叫什么?”李谦一听顾长宁这几天在男风馆点的男人叫言君,一下火气就上来了。 顾长宁:“嘶,你这人会不会听不重点!” 李谦满不在乎的说:“在我这里,你就是重点。” 顾长宁另一只手狠狠地拧了李谦一把,疼的李谦把手松开了。 “说正经的,兰亭小院的事情,必须和贪墨赈灾粮的案子一块儿处理了,你没见到那些孩子......”顾长宁说不下去了,一想到那些画面,她的心口就犯疼。 李谦知道顾长宁的难过,把顾长宁的两只手都包在手心里,轻轻摩挲。 李谦:“我知道,惊雷已经告诉我了,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给那些孩子,包括那个言君,一个满意的交代。” 顾长宁把手从李谦手中把手抽出:“咦,你不是已经记住人家的名字了吗,为什么刚才还又问我一遍。” 李谦哀怨又酸气道:“又多了一个情敌,我能记得不清楚吗?” 顾长宁有些恼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你要不能好好说话,我现在就走。”说着,顾长宁便要起身。 李谦赶紧抓住了顾长宁的手,不让她走,却又不吭声,嘴巴撅的跟要挂葫芦似的。 顾长宁叹了一口气,她不想现在同他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闹起别扭,耽误了正事。她如今只想尽快把那些孩子救出来,早一天是一天。 顾长宁转移了话题,她也不想两人僵持在这里:“潘巍那边儿,好像是他的妻女被你舅舅控制住了,所以潘巍对贪墨赈灾粮的案子一直闭口不谈,不过我还没有查到他妻女的下落。” “我已经让闻雨和惊雷去查老夫人的私产了,看看锦州近郊有没有她的别院,若有,可能潘巍的妻女就被控制住在别苑,就连那些赈灾粮都可能在那里。”李谦也默契的避开了上个话题。 顾长宁有些担忧:“那到时我们可能得需要增援,就我们几个,救人、要粮恐怕不行。” 李谦:“我已经去信给父皇了,过一段应该会让长风大哥直接带兵从甘州过来。” 顾长宁觉得不妥:“如今甘州正是战事吃紧,我大哥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过来呐?” 李谦:“你还不知道吧,前一段大哥刚生擒了哒萨部的首领,他们如今群龙无首,一盘散沙,根本不敢再犯甘州。” 李谦接着又道,“大哥那边如今也粮草短缺,他带兵过来,刚好能把这批粮食直接带走,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顾长宁听后,放下心来,觉得在这里待的时间也不短了,就准备走:“你可还有别的事要交待,没有,我就走了。” 李谦回答地迅速:“有。” 第16章 吻乱心神 可是等顾长宁问他是何事后,李谦却又沉默了。只是透过月光,能看到他亮晶晶的眸子正专注的看着顾长宁,盯得顾长宁脸上都开始起热。 而屋内的氛围,也在两人对视下变得有些奇怪。 半晌之后,顾长宁有些受不了了,轻轻地戳了戳李谦的肩膀:“说吧,何事,再不说我就走了。” 此时李谦突然俯身上前,一下都不带犹豫,抱着顾长宁的头便吻了上去,直接给顾长宁吻懵了。 等李谦撬开顾长宁的嘴,将舌头伸进去时,顾长宁才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了李谦:“你疯了,我是你阿姐。” 李谦对顾长宁的话不为所动,回答地更是固执:“我们没有血缘。” “你怎么还越大越疯呀!”顾长宁狠狠的擦了两下嘴,殊不知她这样的动作,反而刺痛了李谦的心。 李谦痛心道:“你就这么嫌弃我?” 顾长宁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刚才的动作有些伤人,连忙否认:“没有......”可又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 此时的顾长宁就觉得怎么这么烦,越来越烦,好烦呀! 在李谦还准备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却站了起来,狠狠地推了李谦一把,直接把李谦从床上推到了地上。 她甚至还想上手打他,但是想想孩子大了,不能再打了,终是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扭头离开,出门的时候,还把房门摔得咣当直响。 李谦就躺在地上,看着顾长宁离开,然后跟疯子一样,躺在地上笑了起来,还越笑越开心...... 而后几日,惊雷来回传递消息时,发现两位主子,似乎有些不一样。他家公子似乎心情颇好,听到顾小姐的一些反常操作,似乎不再那么容易动怒了。 而顾小姐这边,却刚好相反,好似烦的不行,又好像在躲他们家公子,听到他家公子的消息就眉头紧锁,而往公子这边儿递话时,也是一句多余的都不想说。 那天晚上李谦的吻,确实让他俩变得都不一样了。李谦觉得因为这个吻,他俩的关系终于又近了一步,但是顾长宁却觉得这个吻变成了负担,让他俩的关系彻底变乱了。 要说顾长宁在此之前不知李谦的心意,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他俩从小一起长大,再也没有谁比她还了解李谦。 而李谦打小就黏她,且见不得她同别的男子亲近,不然就脸色难看,醋性贼大。她既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怎会不知李谦的心思。 而且不仅是她看的出来,整个顾家就连圣上都看得出来了,李谦对顾长宁情根深种。 可是这又能怎样?现实是,她同李谦只能是姐弟,是亲人。 大炎苦世家久矣,圣上苦世家久矣。若不是因为世家,圣上怎会丧母失护,孤苦在外十几年。 后来,圣上靠着一点点的谋划,忍辱负重、费尽心血才登上了帝位。即便到了现在,他已稳坐江山,但是去世家,依然是他在位期间必须要做的事情。 虽然,他们顾家深受圣上信任,如今更是被圣上推到了大炎第一世家的位置上,但是,这只不过是圣上把顾家作为去其他世家的刀而已。 圣上是决计不会允许,从大炎的第一世家中出一位太子妃,一位未来的皇后。 如今李谦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她不知李谦如何想的。至少现在,她很烦,很乱,不知道该去处理她同李谦的关系。 ...... 而在这几日,惊雷与闻雨查到了隋府老夫人的别院所在。有一处不是在锦州近郊,甚至已经快到锦州管辖的边界了,那里有一处老夫人的别院。 从外面看颇是不显眼,但是里面确实把控严密。日常里,只有这座别院的管家出来采买,其他住在里面的人则从来没有出来活动过。 于是,顾长宁与惊雷白日来到这座别院附近,藏好马,等到人静之后,顾长宁与惊雷便翻入别院之中,分头行动,去看看这座别院内究竟藏了什么。 顾长宁往左,躲着夜巡的守卫,一间一间查看屋内的情况,好在别院不大,顾长宁很快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的房间内发现了她想要找的人——潘巍的妻女。 只见屋内有一夫人,似乎生了病,现在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而屋内正燃着一只药炉,药炉旁则守着一位约摸碧玉年华的少女,正披着外衣在看书,看一会书,便搅一搅药炉上的砂锅。 等药熬的差不多了,少女起身,用棉布包着砂锅手柄,将药倒进了桌子上的茶壶中。而后将装满药的茶壶放在了那位夫人伸手就能够到的床边的矮桌上,矮桌上已经放了一只茶杯。 少女熄了药炉和灯,脱下外衣,上了床的里侧。顾长宁则返程去找惊雷,看看他那边情况怎么样。 只是顾长宁还没过去,惊雷就已经找了过来。俩人对了一下眼神,便翻身上树,借着树梢的掩护,跃出了别院。 俩人找到藏在树林里的马,准备连夜返回锦州。 惊雷将解下的缰绳递给顾长宁:“院子右侧有一些仓库,堆满了粮食,但是面积不大,放不下十万石的粮食,这里恐怕只有一部分。” 顾长宁翻身上马,等着惊雷:“别院西北方向有一间屋子,外面挂了条麻绳,上面晒的有药,里面住了一对母女。应该是潘巍的妻子周氏和女儿潘青也。” 惊雷:“那间屋子周围有侍卫把守,要往里面递消息,得把守卫引开才行。” 说着,惊雷也上了马,两人调转好马头,驱马奔回锦州。 到了锦州后,俩人先补觉休息,等至晚上,惊雷则去了兰亭小院。顾长宁则去了潘府,又去找了潘巍。 顾长宁这次找潘巍,直接开门见山,同潘巍讲明来意,不再同他打哑谜。 顾长宁:“潘大人,我们已经找到了你妻女的下落,且可以保证能把他们救出来,但是这需要你的配合。” 第17章 隋府别院 潘巍委实没有想到,护国公家的大小姐,之前来找了他两次,他都闭口不谈,如今竟然已经知道他缄默的原因,并且找到了他妻女的下落。 潘巍当即跪了下来,言辞恳切道:“顾小姐,潘某失职,未能看护好赈灾粮,但潘某真的是身不由己,潘某只求太子能救出卑职妻女,所有罪责,潘某愿一人承担。” 顾长宁坐在椅子上,看着跪在下面的潘巍:“潘大人,我来不是要治你罪的,只要你配合,救出你妻女后,你只需交出你手中隋家贪墨的证据,站出来指证隋家即可,太子保你官复原职。” 潘巍答应了,写了一封信交给顾长宁,并将自己的一直随身带的玉佩装在了里面:“小女看到这封信和玉佩后,自会相信你。”说着潘巍又从抽屉里取出一瓶药,交给顾长宁。 潘巍:“顾小姐,若能见到卑职妻子,请将这瓶药交到卑职妻子手中,卑职妻子患有心疾,需常年服药,隋家将卑职妻子掳走时,没有带药。卑职女儿本都已经藏起来了,为此,她又现身,主动跟着她母亲一块儿被掳走......” 顾长宁接过药,拿在手中摇了药,发现瓶内装的似是药丸。“好,还请潘大人准备好我们想要的东西。” 天亮后惊雷去了趟隋府,将这两日得到的消息全部告诉了李谦,李谦则命闻雨去查剩余那六万石粮食的藏匿地。 隔日,顾长宁与惊雷再次去了那座别院,等夜色渐深,俩人躲开夜巡的守卫,摸到了潘巍妻女所在的那间房间,轻轻跃上房顶,刚掀开一角的瓦片。 他们竟然在潘巍妻女屋内看到了一个他们委实没有想到的人——隋家二爷隋辰的二儿子隋敏言。 隋敏言同潘青也坐在桌子的两边,潘青也木着脸盯着面前的地面一言不发,隋敏言则满脸期待地看着潘青也,甚至还有些紧张的一直转着手中的杯子。 潘巍的夫人周氏则坐在床上,警惕又紧张地看着隋敏言,手里紧紧攥着的被子隐隐透出些轮廓。如果顾长宁没看错的话,被子下面应该是把剪刀。 “青也,我是真的心悦于你。”隋敏言有些紧张的转了转手中的茶杯。 旁边的潘青也听后冷笑一声:“所以你心悦我,我就得嫁给你,是吗?你们隋家的家风还真是一脉相承,颇为纯正呀。” 潘青也的话把隋敏言堵的有些脸红,但隋敏言显然没有把潘青也的话放在心上,自顾说自己的。 “我爹说,你只要嫁给我,他就去找大伯父,放你和你娘出来,而且我俩成婚,对你我俩家百利而无一害。” 潘青也满眼讥讽地看着隋敏言:“要是我不嫁呐,你们家就准备强娶,是吗?” 在潘青也不看隋敏言的时候,隋敏言紧紧盯着潘青也,仿佛在祈求潘青也看他一眼,如今潘青也看了过来,隋敏言却又眼神闪躲起来,不敢看隋敏言。 到底是他的爱慕拿不出手,经不住心爱之人的审视。 潘清也:“你们家都已经决定了,你还来问我做什么?” “我......我想,如果,如果你能亲口答应,我会欢喜好多。”隋敏言越说声音越小,“而且我也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想见见你.....”最后这句话,更是小的如蚊叫。 潘青也站起身来,拉开了屋门:“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也不想看见你们隋家任何一个人,你们要想强娶,就随便。” 门口两侧的守卫,看见门突然开了,有些面面相觑。 隋敏言则有些踌躇的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刚说了一句:“你保重......”话音未落,潘青也就直接把门摔上了,隋敏言要是站的离门再近一步,这门就得啪他脸上了。 隋敏言倒只是尴尬的笑了笑,转身走了。 门口的守卫看着他家小公子被门风摔得起飞的头发,只觉他们家小公子脾气真好,这样都不生气。 可是在顾长宁他们看来,隋敏言有什么资格生气,隋家有什么资格生气。 他们强掳潘家母女威胁潘巍包庇他们贪墨赈灾粮的事情,如今又威胁强娶潘青也。干的都是丧尽天良的事情,他们有什么资格生气。 等隋敏言走后,惊雷则从屋顶轻跃而下,躲到这间屋子的正面的墙后,窸窸窣窣,发出一阵响动。 随即,守在房间周围的守卫便听到了动静,有些慌张地对视了一眼后,便分出两名守卫上前查看。 惊雷则轻步往前移,再一点点儿发出响动,两名守卫就跟着这点儿响动,也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而留守的两名守卫,看前去查看的那两名守卫半天都没有回来,心中有些慌张,便也上前走到月门那里,往前张望,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顾长宁则就趁着此时,一跃而下,掀起一道窗逢,将信件甩了进去,然后飞身上了屋顶,继续观察情况。 潘青也本在喂她母亲喝药,被叮咣一声的动静吓了一跳,扭头想看什么动静,发现地面上躺着一封信件,里面还鼓鼓囊囊的似乎装了什么东西。 潘青也竖起耳朵静静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隐隐约约听到似乎只有外面守卫的声音。 “你们两个怎么半天才回来,什么情况?” “嗨,就是厨房的猫,一直在前面走,我俩还以为啥呐,一直跟着。” “吓死我们了,你们再不回来,我们都要准备叫人了。” ...... 潘青也将地上的信件捡起来,刚一打开,里面的玉佩就掉了出来。潘青也捡起来一看,心中登时满是希望,“母亲,是父亲,父亲找到我们了。” 潘青也忙拿着信件走到母亲跟前,与她一同看信。 潘巍写信告诉潘青也,相信将这封信交给她们的人,他们会救她们出去。 就在潘青也想,到底是谁送信进来的时候,她看到了后面附带的顾长宁的信。 第18章 接头递信 顾长宁在信中写道,请潘青也母女相信他们,过些时日,他们会救他们母女出去,而这段时间若有什么消息,则会消息放到外面晒的药材里面。 也问了潘青是否知道这座别院内的情况,以及别院右侧库房粮食的事情。 潘青也看完信件,当即就坐在桌前写起了回信。写完封好,准备明日塞到檐下的药材内。 谁知这时竟从屋顶降下一条绳子,直接落在了潘青也跟前,绳子上还绑着一只药瓶,着实吓了潘青也一跳。 若不是她已经看了信,心中有所准备,否则,她都要叫出声了。 而她看见药瓶的那一刻,便知道那是治她母亲心疾的药,潘青也登时心中满是感动,眼眶都湿润了。 抬头望向屋顶,只见屋顶上已经有几片瓦片被掀开,从被掀开的位置露出一张细白清秀的脸,正眉眼弯弯的望着她,还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将信绑在绳子上。 潘青也露出了自打被关进这里后的第一份笑容,笑着将药瓶解下,将信绑好,看着顾长宁将信拉了上去。 顾长宁趴在屋顶拿到信后,用口型无声的说了句:“保重。”潘青也则在下面笑着点了点头。 顾长宁将屋顶恢复原状,起身离开。等至安全的地方,惊雷打开火折子,俩人借着火折子的那点儿光亮将信打开。 “不管你们是谁,多谢你们能来救我们,目前我和我母亲还算安好。届时你们要行动,请提前告诉我准确的时间,我母亲有心疾,需提前准备好。” “院子内除了一名管家、三名打杂的仆役和两名伙夫外,还有三十来个守卫,轮流巡逻,我们屋前原来是两名,今日因为潘敏言来了,变成了四个,平日四个时辰交接换岗。” “而院子东侧的仓库里,放的就是隋家贪墨的赈灾粮,只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约有四千石。如果被关进这座别院那日,我没有看错的话,这四千石粮食,其实是锦州府库的旧粮。” “当时隋家强行要拉走这批粮食的时候,我们提前在每个粮袋的底部插入了一根绣花针,用磁石一吸便能吸出。” 顾长宁看后不禁赞叹:“这潘巍的女儿,胆识过人,心思缜密,隋敏言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 等至锦州,顾长宁又去找了一趟潘巍,将他女儿的信件交给了他,潘巍看到后当即跪下感谢顾长宁。 顾长宁将潘巍拉起来:“潘大人,你要谢我,就准备好我们想要的东西。” 潘巍:“好好,顾小姐,您稍等,我现在就将我来到锦州后,搜集到的隋家贪墨的证据交给您,请您转交太子殿下。不仅有贪墨的证据,还有隋家强占耕地、打伤百姓,以及隋家大公子残害男童的证据。” 说着,潘巍当着顾长宁的面转动了一下多宝阁上的一只花瓶,只听咔咔几声,潘巍掀起墙面上的一幅画,墙面上就露出一只已经打开的暗格。 潘巍从暗格中取出一只箱子:“顾小姐,证据都在里面,我潘某这次豁出性命也要隋家拉下马。” 顾长宁接过证据,心中叹气,恐怕要让潘大人失望了,圣上这次只想让隋家元气大伤,但还并未想要了隋家的命,还不是时候。 顾长宁:“潘大人,隋府别院那四万石府库旧粮是怎么回事?” 潘巍:“哦,是这样的。去年锦州发大水的时候,隋家二爷没有及时转移他们家的粮食,导致隋家自己的四万石的粮食被洪水浸泡,发霉长芽了,隋家家族庞大,且也有几万的私兵,这么多人等着吃饭,于是隋家二爷就想用他们的坏粮换锦州府库的好粮。 “我没有同意。因为当时锦州的府库里,才只有五万石粮食,若换给隋家四万,锦州百姓还吃什么。而后未有几天,圣上便从紧急国库拨了二十万石粮食过来,命隋家监督锦州府对这批粮食的使用。” “但是在粮食运到以后,隋家二爷便直接拉走了六万石,将其发霉变质的四万石粮食放到了府库中,并向卑职再索要四万石,不然,不仅不让隋家私兵参与救灾,就连锦州府的官兵也不会参与救灾。” “顾小姐,卑职在锦州多年,有名无实,根本命令不了锦州府的官兵,锦州上下只听命于隋家。而当时锦州百姓流离失所,还有许多百姓泡在水中,若只靠卑职一人去救他们,锦州百姓就只有死路一条呀。我为了能让官兵尽快去救灾,只能答应隋家二爷的要求。”潘巍说到此处,直接悲怆痛哭,觉得他这父母官当的太窝囊了。” “锦州府库的米粮和隋家私库中的米粮都是锦州自己产的,米粒纤长,同别处的大米不同。而圣上从国库拨来的米粮,是辽北所产,米粒饱满,比锦州的米要短上一些。” “当时小女便想到,若有一日圣上派人来查此事,国库的米粮凭外形即可认出,但是锦州府库的米粮同隋家私粮长得一样,需要有证据能证明隋家私库中的米粮是出自锦州府库的才行。于是在隋家二爷拉走粮食之前,小女找人从锦州各地买了六万绣花针,插入府库的粮袋底部。” “锦州水患之后,卑职本想安置好妻女后,就带着证据进京向圣上请罪,与隋家同归于尽,谁知隋家大爷知道了此事,直接掳走了卑职妻女,并威胁卑职,若敢进京,卑职妻女死路一条......” ...... 潘巍的话一直在顾长宁耳畔回响了好久。这便是世家过,世家祸呀。 他们顾家同作为世家,即便做的再好,再多,只要有像隋家这样的世家在,他们顾家的所作所为都不值一提,在帝君心中都是威胁,世家这个祸患就必须去。 顾长宁拿到证据后,便让红鹦鹉传书给李谦,说她今晚会过去。 而这几日的李谦,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盼着顾长宁来,如今收到顾长宁要来的消息,李谦就差放烟花庆祝了。 第19章 拿到证据 就在李谦吻了顾长宁之后,身上的红疹也都下了。隋敏真便来找李谦兑现当日的承诺——隋敏真要带李谦在锦州城的周边游玩一番。 李谦想着他同顾长宁之间的那层窗户纸既然已经捅破了,但是顾长宁却在躲他。 因此李谦也有意想借此试探一下顾长宁,如今两人已经这样了,他同别的女人在一块儿,她是什么反应,会不会拈酸吃醋? 故而李谦非常痛快地答应了隋敏真的邀请,俩人招摇过市的在锦州城内外游玩三天。 谁知在顾长宁还没有过问之前,李谦自己先撑不住了——怎么应付别的女人是如此之烦,他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强忍着烦躁,同隋敏真交流。 刚开始他还能假装同隋敏真亲昵一下,可是,没坚持两天,他自己就有种犯罪感,觉得对不起顾长宁。 而顾长宁呐,对此完全不闻不问,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你李谦同隋敏真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跟我没关系。 最后,李谦认输,李谦放弃了试探。他算是明白了,搞这种小动作,伤到的只能是自己,气到的也只能是自己。 顾长宁铁石心肠,怕是这一辈子,顾长宁都不会为他拈酸吃醋了,他的一腔真心真是喂了狗了。 而后,等隋敏真再来约李谦,李谦直接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完全不接邀,态度还冷淡至极,甚至连面儿都不见,让青桐直接打发隋敏真走。 至于李谦呐,则正躺在床上苦恼,阿姐怎么还不来见他。 隋敏真这边儿,则对李谦突然的冷漠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了? 明明表哥前几日对自己还挺亲近、热情,怎么过了两日就性情大变,对自己完全爱搭不理,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于是隋敏真开始检讨、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惹恼了表哥。 今日,李谦终于得到消息,顾长宁要来见他了。从他看到消息那一刻,脸上的笑便没有下去过。 晚上,顾长宁一潜入春安院,便看见青桐已经在门口等她了,顾长宁直接带着证据进屋,青桐关上了门,候在外面。 此时李谦正坐在榻上,支着下巴等顾长宁。看见顾长宁进门了,就将赶紧将榻桌上盖着饭菜的饭钵揭开:“阿姐,快来吃饭。” 顾长宁将潘巍交给她的证据放到榻桌上,推到李谦跟前,接过李谦递过来的筷子,便开动了。 李谦一点儿要打开箱子意思都没有,专注地给顾长宁又是布菜又是倒茶的,忙的不亦乐乎。 “你不看看这些证据?”顾长宁用筷子挡住了李谦给她夹菜的筷子,她的餐盘都快放不下。 李谦直接筷子一拐,夹了一条小鱼,放在自己的跟前的餐盘上开始挑刺:“等你吃完饭了,我们一块儿看。” “我已经看过了,我吃完就走。”说完,顾长宁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儿膈人,就赶紧找补一句:“你吃过了?” 李谦浑不在意:“早吃过了,知道你肯定没吃晚饭就过来,这些菜都是特意给你准备的。” 顾长宁在李谦掀起饭钵的那一刻,就看出来了,这些菜都是特意给她准备的,全是她爱吃的。 李谦将挑好鱼刺的小鱼端到顾长宁跟前:“把这条鱼吃了,你最近都瘦了。”说完又开始给顾长宁盛汤。 从顾长宁坐下,李谦就一刻没有闲过。顾长宁鼻子有些发酸,她在想,李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照顾她的。 好像是他做了太子之后。 在肃州时,都是顾长宁照顾李谦,李谦进京做了太子后,仿佛一下长大了,他们两人之间的角色开始互换,李谦开始照顾她,照顾的无微不至。 她已经记不清她有多久没有自己挑过鱼刺了。 顾长宁用过饭,青桐便进来将餐食撤下来,重新为两位主子沏了一壶新茶放在榻桌上,并将榻桌上的烛心拨了拨,烛光瞬间亮了不少。 青桐退出去的时候,看到他主子正在给顾小姐倒茶,放在了顾小姐跟前。青桐在心里摇了摇头,有他们主子在,伺候顾小姐根本用不上旁人。 李谦打开箱子,里面有账簿,有状词,还有证言。李谦一一细看下来,只觉怒火中烧,但又有些无奈,这次恐怕要让这些受害人失望了,不能完全为他们伸张正义。 顾长宁小酌了一口茶水,发现是她喜欢的花茶:“青桐还是这般贴心,专门为我沏了花茶。” 李谦瞬间有些不高兴,哀怨地看向顾长宁:“我给你做的更多,怎么没见你夸我一句。” 顾长宁吊起嘴唇一角:“咱俩之间还需要这样客套吗,你要想夸,我现在可以给你客套一万句。” 李谦马上打住:“别,我不需要。阿姐别跟我客气。” 顾长宁哼笑一声——我还治不了你了。 而后顾长宁告诉了李谦隋家祖母别院藏粮的事情:“关潘巍妻女的别院中放了锦州府库的四万石粮食,在隋辰拉走前,潘青也在每袋粮食的底部插入了一根绣花针,磁石一吸便可知哪些是锦州府库的粮食,哪些是隋家的私粮。” “但是还有六万石国库的粮食不知被拉到哪里去了。”顾长宁有些担忧,怕这部分粮食还没查到下落,而耽误了接下来的布局。 李谦安抚道:“别担心,闻雨已经查到了。” “隋家早前也察觉到国库的这部分粮食同锦州产的粮食有些不同,一旦查到,一看便知这是国库的米粮。于是隋良很早便让隋辰将这批粮食尽快处理掉。” “在我们来锦州前,隋辰已经联系了辽北的粮商,想要卖掉这批粮食,用置换的银钱重新采购一批锦州的粮食。大哥在辽北的朋友知道了这件事,告诉了大哥,大哥从甘州出发的时候,提前安排人把这个消息递了过来。 “前几日,那几个辽北粮商到了锦州,是隋辰的大儿子隋敏行接待的。隋敏行带着这几个粮商去看了粮食,闻雨暗中跟踪,已经找到地方了,在隋敏行的别院。” 顾长宁长舒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终于可以收拾兰亭小院了。” 对于兰亭小院,顾长宁真是恨得咬牙切齿。 第20章 布局收网 李谦放下手中的证据,为顾长宁又续上茶:“至于兰亭小院那边儿,闻雨在那位言公子的帮助下已经拿到了兰亭小院的账簿,只等着兰亭小院的老板一来,就一网打尽。” 顾长宁问道:“我哥哥什么时候到?” “三日后的晚上,带了五千长风军,里面有五十无影卫。”说完,李谦看向顾长宁,等着顾长宁对这些兵力做出安排。 顾长宁盘算片刻后:“明天我就去兰亭小院找老鸨,就说为言君赎身,言君是兰亭小院的头牌,不会轻易让我赎走,兰亭小院的老板肯定亲自来谈,拖他至我哥哥到。惊雷则去趟老夫人的别院,把三日后要行动消息告诉潘青也,让她们做好准备。” “接下来,我提前一天去接我哥哥,带走十五无影卫和二十长风军,直接控制老夫人那座别院。等那我哥哥到的那天晚上,惊雷带上十五无影卫,拿着你的东宫令牌去锦州府,调锦州府的兵,包围兰亭小院,让无影卫第一时间控制后院,先救出那些孩子。闻雨带上十名无影卫和五十长风军去控制隋敏行的别院和那几个辽北的粮商。” “剩下的长风军,一半控制锦州各个城门及锦州府衙,剩下的一半我哥哥带着包围隋府。等到第二日,我们将人证、物证都带到隋府,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李谦:“好。” “行,那就这样吧。”说着顾长宁从榻上站起来,准备走。 李谦马上伸手捉住了顾长宁的手。顾长宁看了一眼李谦,想抽出手来。但是李谦抓的很紧,顾长宁没挣开。 “你自己就没有别的要同我说吗?”李谦眨着亮晶晶的眸子专注的看着顾长宁,像只可爱的小狗。 顾长宁躲开李谦的眼神:“没有。” 话音刚落,李谦抓顾长宁的手抓的更紧了,顾长宁知道李谦生气了。 李谦:“你坐下,我有话同你讲。” 顾长宁:“你说吧,我站着不影响我听。” 李谦:“好!那阿姐你可要听清楚了。阿姐,我的心思,我想你一直都知道的,我不想做你的弟弟。那天晚上我吻了你,你要给我个交代。” 顾长宁听完直接气笑了,一把甩开李谦的手:“你吻了我,要我给你个交代,你真是倒反天罡呀!” “那我给你个交代。”李谦笑嘻嘻的又抓住了顾长宁的手,像只赖皮狗一样。 顾长宁这个时候意识到她掉到了李谦的圈套里。她不想再跟李谦争论这个事情,她本身就没想好要怎么处理她和李谦的关系。 顾长宁决定往后拖:“等锦州的事情处理完,救出那些孩子再说其他行吗?” 李谦看顾长宁没有明确拒绝,他马上见好就收,答应了。 第二天晚上,顾长宁去了兰亭小院,直接找到老鸨:“冯妈妈,我要给言君赎身。” “哎呦喂,贵人自打来了兰亭小院就没点过旁人,想来是言君是颇合贵人心意。”老鸨一听顾长宁要赎言君,顿时心里已经转了八百个圈。 顾长宁:“非常合心意,所以冯妈妈说个价吧。” 老鸨:“贵人,您是知道的,言君是我们兰亭小院的头牌,价值自然不菲,而且.....” 顾长宁有些疑惑:“而且什么?” 老鸨:“言君,跟我们签的是死契,也就是说,言君生是我们的人,死是我们的鬼,这赎死契的身,可不是一般的价呀。”老鸨说这话时,明显语气低了几分。 顾长宁完全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您就说什么价吧。” “这......”老鸨看顾长宁要赎言君的态度坚决,且一副不在乎钱的样子,一时也有些犹豫,“这得等我们老板过来才行,老身做不了主。” 顾长宁:“好,我马上要离开锦州了,我明天要见到你们老板。明天你们老板没出现,到时我就用我的方式带走言君。” 说完,顾长宁在桌子上又放了几张银票:“在我赎走言君之前,言君都不能接待旁的客人。” 顾长宁起身走到言君跟前:“你等着我,这次我真的救你走。” 此时言君已经眼圈泛红,灿然一笑:“好,谢谢你。” 顾长宁从兰亭小院出来之后,又去了潘巍那里,告诉了他,救他妻女的计划,以及让他两日后的晚上等候差遣,届时会有太子府的近卫带着东宫令牌来找他。 隋敏真这边儿因为李谦的突然冷淡,苦恼的不行。 隋敏奕知道了后,看着他妹妹刚进了五步现在又倒退了十步,都有些气笑了。他隋敏奕长这么大,想要什么人,还从来没有没得到过。怎么他妹妹追个男人,如此费劲儿。 而且给祖母请安时,听祖母的意思,这太子快要走了,再不出手,就彻底没戏了。 于是隋敏奕决定出手,用自己的方式帮他妹妹一把。非常之人要用非常之手段,成大事就要不拘小节。 在顾长宁去兰亭小院谈为言君赎身的时候,隋敏奕约了李谦在福鼎楼喝酒,李谦欣然赴约。 对于隋敏奕的心思和手段,李谦自是知道的,但他为何没有拒绝,一是他想借此整治一下隋敏奕,其二,自然还是想逼顾长宁一把,他怕锦州事毕,顾长宁又来跟他打马虎眼。 看着隋敏奕递过来的酒,李谦笑着接过,在隋敏奕劝酒劝了半天后,李谦终是仰头一饮而尽。 阿姐,我就算计你这一次,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不消片刻,李谦便头脑发晕,脑袋昏沉。 而隋敏奕那厮儿饮的更多,此时看李谦都有些眼冒绿光,着实恶心人。 李谦看着隋敏奕那令人作呕的脸,忍着心中的恶心,推说身体不适,让福鼎酒楼开个房间休息一下。 隋敏奕一听,求之不得呀,当即唤人为他安排房间。 而隋敏奕此时,更是浑身如火焚烧,饥渴难耐。在给李谦安排好房间后,就忙说自己还有事,就不打扰李谦休息了。 隋敏奕自李谦来了锦州后,就去了两次兰亭小院,还被他夫人抓住,大吵大闹了一顿,为此他还被父亲、母亲警告了。因此后面一段时间他着实安生了不少,未有再去兰亭小院。 但是他内心早就跟野草疯长一般,想去兰亭小院,想的发疯。 如今他正欲火焚身,理智全无,只剩下半身可以思考,那就是,必须得去兰亭小院。 第21章 春泥化雪 于是隋敏奕离开福鼎楼后,就直奔兰亭小院。 而在隋敏奕离开后未久,隋敏真便来到了福鼎酒楼,直奔李谦歇息的房间,但是隋敏真一进房间便被闻雨敲晕了。 至于李谦,他此时已经被青桐送到了悦来客栈,顾长宁的房间内。 李谦紧紧拥着顾长宁的枕头,枕头上那残留的顾长宁的气息,让李谦痴迷,趴在上面狠嗅。 但是越闻,李谦的体温愈高。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谦难熬到想拔刀捅自己,他甚至开始有些后悔,是否应该以这样的方式逼顾长宁。 他好怕,怕顾长宁没有回来,或着回来的晚了,而他控制不住自己时,该怎么办。 还好,深夜时,窗户微动,顾长宁回来了。 顾长宁一进屋,借着月光,便看到了坐在床边李谦,正抱着她的枕头,整个人匍匐埋在她的枕头上,仿佛难受的不行。 顾长宁没有上前:“你怎么在我房间里……你怎么了?” 问了半天,李谦都没有回答,顾长宁刚想再问,李谦却直接吐出了一口血,吐在了枕头上。 顾长宁当时便慌了,跑过去扶起李谦,为他把脉。她师从姜萍,且常年跟着江卓游医,怎会不懂医术。 探过李谦的脉相,顾长宁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随即将李谦安置在床上,端着冷水过来,洗了冷毛巾,为他降温。“你且忍耐片刻,我去为你找解药。” 李谦有气无力道:“隋敏奕为她妹妹下的,你觉得有解药?” …… “那......那怎么办?”此时顾长宁慌的不行,“那我,我去,我去给你找个人……” 李谦听到顾长宁这样说,心里拔凉:“你走吧,我不需要。” 李谦推开顾长宁,但是他话音刚落,就又吐出一口血,直接吐在了顾长宁的胸口。 俩人一块儿长大,顾长宁从未见过李谦受过什么大伤,更别提吐血了,而此时李谦吐在顾长宁心口的那口血,一下就灼到了顾长宁的心里。 顾长宁从未如此着急,她很少哭,但此刻眼圈都红了:“李谦,你不要吓我。” 顾长宁拿着毛巾擦李谦唇边的血,手都在抖,看着李谦渐渐失焦的眼神,心中慌的仿佛被万马踏过。 顾长宁将李谦脸上的血擦干净后,紧紧攥着毛巾,静静看着李谦:“是不是……非我不可?” 李谦刚想张嘴说话,一口血又嗑了出来,此时他确实真真已经欲火攻心,难熬到全身发疼,可他还是未向顾长宁伸手,只是紧紧的攥着床单。 顾长宁看着李谦的样子,哭了。 李谦很少看顾长宁哭,小时候都是他被顾长宁气哭、打哭,顾长宁哄他。长大了,还是他在顾长宁跟前哭,顾长宁却命令他,不许哭。 如今李谦看着顾长宁掉下的眼泪,仿佛如石头一般砸到他的心里,砸的胸口生疼。他松开攥着床单的手,捧着顾长宁的脸,轻轻为她擦眼泪,“你别哭,你一哭,我更难受。” 他身体燥热,内心仅存的那一点儿意识开始后悔了,他不该这样算计她,逼她的,让她如此两难。 可是,可是对于她,他又放不开手,真的放不开。 顾长宁边哭边用毛巾擦掉李谦又嗑出的血,然后放下了帐子,她伸手去解李谦的衣服,却被李谦紧紧抓住手腕制止了。 顾长宁俯身吻住了李谦,喃喃道:“你松手。”李谦此时神志已经有些迷离,但是听到顾长宁的话,却并未松手。 顾长宁盯着李谦的眼睛:“我心甘情愿的......我也心悦你。” 李谦听到了,而且听的清清楚楚。 随即翻身压住顾长宁,像饿狼一般,狠狠地啃咬起顾长宁,好像此时只有把顾长宁吞了,才能缓解身上的燥痛。 手上更是急切和慌乱,不得章法。往顾长宁衣内探去,一顿乱抓,胡乱解扯。 抓的让顾长宁闷哼痛呼,“轻些,好疼的……”用手按住了李谦作乱的手。 突然,顾长宁被痛到翻白眼,一巴掌呼到了李谦脸上,“你是准备疼死我吗!” 李谦抓住顾长宁打他的手,一下一下的啄吻着,眉眼含笑地望着顾长宁,那目光温柔地仿佛要溺死顾长宁。 慢慢的,顾长宁感觉到了妙处,好像,也不是那么痛了。 通体如羽毛拂过,酥意蔓延。提不起劲儿,有些迷离,甚至有些舒服,还想软软糯糯地撒娇。 从未在李谦面前弱势过的顾长宁,此刻,学的武功根本使不出来,只能任由李谦摆布。 原来这就是情爱的滋味……我不是我,你不是你,却又甘之如饴。 翌日,李谦醒来,却未看到顾长宁,若不是看到自己身上的抓痕和凌乱的床塌,以及空气中靡乱的气味还在,他都觉得昨夜是不是什么都没发生。 李谦捏了捏眉心,有些不满,但还是认命般地起了床。宛如管家娘子一般,收拾好自己,又整理好床铺,打开窗子通风换气后,才走出房间。 此时青桐已经候在门外,青桐看到他家主子出来,直接头都不敢抬,死死盯着地面。 李谦也有些不好意思,轻嗑一声:“阿姐呐?” 青桐低头道:“今日兰亭小院的老板来了,顾小姐去见他。” 李谦听完瞬间醋意大发,他俩都这样了,怎么一睁眼,她想的居然是别的男人的事情! 她不应该睁开眼就同他要个承诺,让他负责吗!他真的要被顾长宁提起裤子就不管他的本事,气吐血了。 李谦冷下脸:“隋敏奕那厮如何了?” 青桐:“隋敏奕离开福鼎酒楼后,去了兰亭小院的后院,叫了人伺候。闻雨赶到后就将隋敏奕打晕并点了穴道,又灌了猛药。后面闻雨又假扮他的声音喝退了进屋伺候的人。” “隋敏奕因为烈性春药服用的太多,又没纾解……挺了一夜……听早上进屋的人说......隋敏奕那里都爆血了,以后,应该是.....不中用了……” “现在已经被送回隋家了,那兰亭小院的老板如今也是焦头烂额,更加走不了了。” 听完,李谦有些庆幸自己来找了顾长宁…… 顾长宁去了兰亭小院,但是并未见到兰亭小院的老板。因为此时,兰亭小院的老板正因隋敏奕的事情而焦头烂额,忙着应付隋家。 顾长宁就去找言君,言君一看到顾长宁便问:“隋敏奕的事情是不是你们做的。” 顾长宁没有回答言君,只是笑了笑:“你再坚持两天,就能见到你弟弟,你们就能拨开云雾见光明了。” 第22章 风满前夜 顾长宁离开兰亭小院后,未再回客栈,直接骑马出城去迎她哥哥顾长风。在接到顾长风后,顾长宁领着十五无影卫和二十长风军直奔隋家老夫人的别院。 李谦这边儿则回了隋府,此时的隋府已经闹翻天了,隋家大公子隋敏奕因服用过量的烈性春药,未及时纾解,现在已经不能人道了。 而隋家嫡小姐隋敏真,彻夜未归,被找到时,正在福鼎楼的客房内呼呼大睡,闺誉受损。 问俩人怎么回事,又都支支吾吾,只说被奸人所害。 整个隋府,阴云密布,愁云惨淡。 但他们不知,其实更大的山雨即将来临,而这只是风暴来临之前的一点小小微风罢了。 李谦心情颇好坐在春安院内葡萄藤下,盘算着回京后,该如何跟父皇请婚,娶顾长宁。 ...... 九月廿六日夜,无月无风,夜色浓重,李谦坐在外室的榻上,拿着一本书,边看边等消息。 青桐将沏好的新茶端上来,换下了榻桌上已经凉了的旧茶,又端上了几碟点心。 青桐:“刚才闻雨和惊雷传回消息,他们已经和长风将军接上头了,如今正在城外。而惊雷带着无影卫和您的令牌去锦州府找潘巍去了。” 李谦:“好,只要接到阿姐的信号,就让惊雷和闻雨他们行动。” “是。”青桐弯腰退下。 戌时刚过,在顾长宁的一声令下,已经埋伏了一天的无影卫和长风军迅速出动,长风军包围别院,无影卫整齐划一,提刀翻墙跃入院内。 看见巡逻的护卫,便脚步飞旋,奔至跟前,迅速控制,若遇到顽强抵抗的,一律斩杀。 因此,有一半看院的护卫,在看到本在抵抗的同伴被迅速结果了之后,便知自己不是这些人的对手,马上老实了下来,不再做无谓的抵抗,束手就擒。 而还有一部分则想着逃跑,然而刚开门,便看到了守在外面的官兵,又被守株待兔了。 剩下的那些,则想着冲进潘青也母女那里,以她们作为人质。但是潘青也在昨天就从外面晒着的药材里,拿到了顾长宁他们今天晚上行动的消息。 夜幕刚降,她便让自己的母亲服下了之前顾长宁带过来的药,以母亲身体不适为由,熄灯早歇了。 实则母女二人在屋内穿戴整齐,小心翼翼的将门窗锁死,再将座椅、板凳、柜子等全部挪到门窗那里,堵死门窗。 因此那些不死心的护卫,准备进门挟持潘青也母女二人时发现,门窗根本推不动。就在他们努力破门时,顾长宁已经带着三名无影卫赶到,切瓜砍菜般降服这几个想要破门的护卫。 不到一刻钟,顾长宁带着人便控制住了这座别院,被抓到的护卫与别院管家、仆役,均被手脚捆紧,扔到了闲置的房间内,由无影卫亲自看管。 顾长宁在门外冲着潘青也的房间喊道:“潘小姐,潘夫人,你们可以出来了。” 在一阵叮叮咣咣之后,门被打开,潘青也一脸雀跃的从里面跳了出来,即便她现在还未走出这座别院,但是打开门的那一刻,她从未觉得如此自由。 潘青也上前就要跪下感谢顾长宁:“谢谢你。” 被顾长宁拦下了:“别这样,我同潘大人也算是各取所需。你与你母亲现在能同我一块回锦州城吗?” 潘青也点了点头:“可以的。” 顾长宁:“好,你们准备一下,我们一会就出发,我现在要去库房那里盘一盘粮食,一会会有人过来接你们。” 等顾长宁到库房的时候,在库房那边的无影卫已经盘好粮食数量:“小姐,不多不少刚好四万石。” 顾长宁:“里面可有绣花针?” 无影卫:“用磁石试过了,全部都有。” 顾长宁:“好,现在放出消息,通知锦州城那边儿,抽出五名无影卫,我们带着人证、物证回锦州。” 话音一落,顾长宁身边的无影卫便走到院子中,掏出随身携带的信号弹,放到了漆黑的夜空中。 闻雨看到信号后,迅速带着十名无影卫和五十长风军去了隋敏行的别院。 惊雷此时也在潘巍那里看到了信号,便直接将锦州府现在的太守孙宗昇从被窝里拉了出来,将东宫令牌甩到了他的脸上,且断了他一指给他醒神。 孙宗昇当即抖得如同筛糠,马上交出锦州府令,唤下属去调锦州府的官兵交给惊雷。 于是惊雷带着锦州府的五百官兵和十名无影卫直奔兰亭小院,剩下的五名无影卫则跟着潘巍。 在无影卫的保护下,潘巍带着锦州府的十余名官兵和锦州府令,去为还在城外的长风军开门,同时要将四个城门交给长风军接管。 惊雷一到兰亭小院,便命二百锦州府兵直接围死兰亭小院,若有一人跑出去,跑出去那个人死,谁放走的也死。其余众人进入楼内,控制住所有人,一个苍蝇都不能放过。 而十名无影卫则在第一时间,在兰亭小院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已经冲进后院,下手都未留情,对后院的护院均是一击毙命,迅速控制了后院内的每个小院,对那些嫖客也是手起刀落,全部敲晕。 兰亭小院的老板瞧着情况不对,便准备跑回自己房间,想通过密道逃走,被言君拿刀拦住,惊雷迅速赶到,一脚踢翻了兰亭小院的老板。 言君在那一刻,瘫软在地,仿佛压在身上的千斤石头没有了,他的呼吸前所未有的轻松。 惊雷上前,向言君伸出了手,言君看着惊雷伸过来的手,笑的像个纯真的少年。 言君把手递了过去,惊雷轻轻松松就把言君拉了起来:“走,我们去后院。” 此时锦州府兵也已进入后院,在无影卫已经剿灭全部护院的前提下,锦州府兵未费一兵一卒,轻轻松松控制了后院的每个角落。 那些正在接客的孩子,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不知所措,尤其是看到那些欺负他们的客人被打晕拖走了之后,他们没有觉得惊喜与安全,反而更加害怕起来,怕来了更加变态的客人,来折磨他们。 还有一部分正在被关着的孩子,听到外面闹哄哄的动静后,也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围在一起,躲在墙角的角落里。 惊雷与言君到了后院后,首先就是把这些孩子一个个找到,交给言君安抚。 惊雷拿着从老鸨那里搜来的花名册,一一与这些孩子进行对应,然而却没有找到言君的弟弟。 惊雷命人将兰亭小院的老板和老鸨带过来,审问他们言君的弟弟去哪里? 这兰亭小院的老板直接以自己不管这么细,都是老鸨在管人为由推开了。 老鸨则支支吾吾起来,无影卫直接上前,一刀捅在了老鸨的腿上,当即给兰亭小院的老板吓的尿了裤子,而老鸨也厉声惨叫起来。 “我说,我说,那小孩,他,他,他不听话,让他伺候客人,结果把客人那里......咬伤了......被客人打死了,老板让人拉去乱葬岗,扔,扔……了......” 惊雷看向言君,只见言君面无血色的站在一旁,仿佛没有了魂魄一般,失魂的眨了几下眼睛,似是想说话,但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响。 惊雷示意无影卫将兰亭小院的老板和老鸨带下去,他上前扶言君坐在下。 惊雷与闻雨很小便被送到了圣上的暗卫营受训,后来又跟随太子,身边接触的全是粗糙的汉子,有人受伤、有人阵亡,都已经看的稀松平常,没有谁会去安慰谁。 现在惊雷看着言君这个样子,想开口安慰他,却发现自己不会,只能拍了拍言君的肩膀,以示安慰。 但是拍完,惊雷就觉得自己拍错了,想撤回那两下。因为自己这个动作好像是要让言君接受他弟弟已经死了的现实,颇有些残忍。 惊雷有些无措地挠了挠头,觉得自己既不要开口,也不要上前有动作了,就安静的待着吧。 ...... 廿七日凌晨丑时,一弯下弦月泛着皎皎之光,挂在了东边天空之上。李谦坐在榻上,透过窗户盯着那弯月牙细看,只觉今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门被叩了三下,李谦未应,青桐推门而入。 “公子,兰亭小院和隋敏行的别院都被控制住了,那几名辽北的粮商也被控制了。长风军那边已经接管了锦州府的各个城门,长风将军如今已经在隋府外,顾小姐和惊雷、闻雨也都带着人证、物证回悦来客栈了。” “好,你下去休息一会吧。” …… 第23章 山雨已至 顾长宁他们提前将悦来客栈包了下来,他们带回来的人证、物证此时全被安置在了悦来客栈。 顾长宁刚带着潘青也母女回来,便看到惊雷那边儿已经回来了,似是在等她。 顾长宁上来就问:“那些孩子都安置好了?” “嗯,已经都在客栈里给他们安置好了,也找了大夫过来,为他们检查身体。”惊雷犹豫了一下,“只是,言君的弟弟没找到。” 顾长宁有些错愕:“没找到是什么意思?” 惊雷:“兰亭小院的老鸨说,言君的弟弟已经被嫖客打死了,扔到了乱葬岗,我已经让无影卫带人去乱葬岗了。” 顾长宁有些无力:“那,言君?” 惊雷指了指楼上:“就在楼上东边拐角那个房间,他现在看着不是很好。” 顾长宁:“好,我知道了,我一会去看看他。” 顾长宁安置好潘青也母女,去找言君,敲了门,言君却没应。 顾长宁:“言君,我进去了?” 言君还是没有回答,顾长宁直接推门而入。看见言君躺在床上,背对着门。 闻雨和惊雷在楼下,看着顾长宁进了言君的房间,闻雨挑眉看向惊雷:“哥,你说主子知道顾小姐去安慰别的男人,会不会拈酸吃醋?” 惊雷:“会,但是主子会理解。” 闻雨抿着嘴点了点头。对,他们家主子会理解。 顾长宁进屋后,就站在言君身后,犹豫了半天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言君。 站了半天,顾长宁决定还是出去,言君现在也许就想自己待着。可是走到门口的时候,顾长宁还是开口了。 顾长宁:“言君,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但是我想说的是,惊雷、闻雨和我,以及我们背后的人都很在乎你们,正是因为在乎你们,我们拼尽全力也要把你们救出来,希望你们都能努力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说完,顾长宁小心为言君关上了门,下楼同惊雷和闻雨商量天亮之后的事情。她不能因为这一件事而停下,因为天亮之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商议过后,就按照之前行动的安排,惊雷负责带着兰亭小院的人证、物证,闻雨负责赈灾粮贪墨案的人证、物证,同时让无影卫把潘巍和孙宗昇也带上。 至于顾长宁就不再进隋府了,她跟她哥哥一块儿守在顾府外面。 最后,顾长宁还是又叮嘱了一句,“找的那两名作证的男孩,若非必要,不用他们开口,你们保护好他们。他们还是孩子,尽量不要把他们的伤疤揭开给众人看。” 此时,言君下来了:“我明天同你们一块儿去。” 顾长宁有些担忧:“你可以吗?” “我已经整理好自己了,我会努力活下去的,谢谢你们。”然而,言君虽然说的是他会努力活下去,但是这话里根本没有生机,全是沉沉的死气。 ...... 天刚蒙亮,悦来客栈已经打开了大门,一群人浩浩荡荡从里面走出。 锦州城内的街道上还是一片空荡,无甚人影。空气里俱是冷意,一阵瑟瑟的秋风刮过,枝头上已经零星的几片叶子稀稀拉拉落下,被走过的人群踩碎。 等到隋府时,顾长风正骑在马上站在隋府门口,隋府周围则围了一圈长风军。 顾长风看见顾长宁他们到了,便下了马。而顾长宁在看到她哥哥那一刻便飞奔了过去:“哥哥。” 顾长风接住飞奔而来的顾长宁,笑着揉了揉顾长宁的脑袋:“干的不错!” “就只有干的不错吗,你都不想我吗?”顾长宁同她大哥撒娇。 顾长风:“想,但是我更想我媳妇儿。” 顾长宁听到她大哥这样说,就拿脑袋撞顾长风:“我嫂子又不在跟前,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顾长风抵住妹妹的脑袋:“让你回去,给你嫂子传达一下我的思念呗。” 在顾长宁与顾长风说话的时候,惊雷、闻雨也都上前向顾长风抱拳问礼。顾长风点头致意后,示意他们带着众人上前,站在隋府门口。 顾长风兄妹两人则站在众人后面,勾肩搭背的开始闲唠,他们可以暂且先缓一缓,后面就是李谦的主场了。 “哥哥,锦州的事情处理完了,你不回中都吗?哪怕待两天也行?”顾长宁刚才听顾长风的意思,怕是锦州事毕后要直接回甘州了,不免有些失落。 顾长风苦笑了一下:“怕是回不了中都,甘州那边虽说因为哒萨部的首领已死,目前战事暂缓。但是我来的时候,听说他们已经在选举新的首领,想必很快就会出结果,到时他们马上又会卷土重来,所以我不能离开甘州太久。” “可是,嫂嫂快生了。”顾长宁想说,你回去看一眼嫂嫂也好,但又怕真的耽误了甘州的战事,只能无奈地咬了咬下唇,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此时的顾长风脸上也露出愧疚之色:“你回中都后,代我向你嫂嫂道歉,你再帮我带封信给你嫂嫂。” 顾长宁失落道:“我恐怕给你带不了,处理完锦州的事,我还得去樊城,那里还有事未结,但是信可以让李谦带回去。” “行,我还有些东西,要给你嫂嫂,到时麻烦殿下一同带回去” ...... 隋家的家丁,按照惯例在卯时过半后打开府门,洒扫门前街道。然而拿着扫帚的家丁刚一打开大门,便发现他们隋家被围起来了,大门前更是乌泱泱站了一群人,像是要攻打隋府一般。 吓得扫帚一扔,转身就回府叫人。不消片刻,隋府管家出来了,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闻雨,问他怎回事, “有些是公子请的客人,其他的则是隋府的朋友,还请管家去请隋家大爷吧。”闻雨话音刚落,就带着众人进府。 管家见拦不住,就赶紧去禀报老爷。 李谦此时已经到了隋家正堂,惊雷、闻雨以及一众无影卫,进门就跪下向李谦请安:“主子,人证、物证都带到了。” 李谦点了头,示意他们起来,而跟着惊雷和闻雨进来的众人则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主位上坐的人究竟是谁,要不要也跟着跪下。而有些人已经跟着惊雷、闻雨他们一同跪下了。 李谦看了一眼:“惊雷、闻雨扶受害人起来,安排座位,罪人就跪着。” 等隋家众人赶到前厅时,发现前厅的座位上已经坐满了人,地上也跪了一地,厅内似乎没有他们隋家众人的位置了。 隋良就站在门口,眼眸深邃地望着李谦:“子君,你是什么意思?” 李谦抬手请隋良坐在他旁边位置上:“大舅舅,快进来坐吧,这意思就有些话长了,一时半刻说不完,您坐下,我们好好说”, 此时下面那些无论坐着的,还是跪着的,但凡知道隋良国舅身份的,现在都明白过来了,他们面前坐的是当朝太子。 隋良冷笑一声,昂首迈步走了进来,坐到主位上,颇有一种我还能怕你的架势。 隋良一入座,青桐便上前为隋良倒上茶,倒让众人有一种,李谦才是这个家的主子的感觉。 第24章 收粮打脸 顾长风兄妹两人站在隋府门口的台阶下,听到街道两旁的树枝哗哗作响,地上的落叶,飞舞翻转而起,细尘扑面,迷蒙人眼。远方的天色一片乌青,透出寸寸的沉闷,一点点从天际压了过来。 顾长宁望着乌青的天色中透出的那丝丝天光,喃喃道:“要下雨了。” 顾长风也望着那片天空出神:“是啊,要下雨了。” ...... 李谦:“大舅舅,您是知道我来锦州干嘛的,而隋家是我外家,有些事情,我本想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 听到此处隋良冷笑起来:“你还知道隋家是你外家?” 李谦:“大舅舅,这不能怪我,是二舅舅做的太过招摇,竟然要倒卖国库的粮食。我现在不处理,回京不好同父皇交代,父皇更不好向天下百姓交代。” 李谦此话一落,隋良还未开口,倒是跪着的那三名辽北粮商集体匍匐在地上,率先开口了。 “太子殿下,我等冤枉啊,是隋家二爷联系我等,说有几万石粮食想要卖给我们,我们并不知那是国库的粮食呀。” 倒卖国库的粮食是死罪,这三名辽北粮商刚才一听到李谦的话,怕的要死,就赶紧要把自己摘出来。 而隋辰在那三名辽北粮商开口后,也赶紧跪下,直说没有倒卖国库的粮食,卖的是他们隋家的私粮。 李谦:“哦......我竟不知,锦州何时产的大米竟然跟辽北的大米一样了,颗颗米粒饱满圆润。如果我没有记错,去年父皇拨过来的粮食就是辽北的大米。” 隋辰一时哑口无言,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这时隋良开口了:“想来是去年锦州水患时,隋家的私粮同锦州府库的米粮放在一块儿,弄混了......既然弄混了,还回去就是了。” 隋良现在其实已经知道李谦的用意,这件事没有放在锦州太守府去公开审理,而是在隋家处理,想来圣上并不想将这件事闹大,处理隋家。 那圣上的目的......恐怕,就是要拿回这些粮食,同时再给他们隋家一些警诫。如此想来,隋良倒也不是那么怕了。 “可是......大舅舅,要还的,可不止这些,还有锦州府的四万石。”李谦目光灼灼看向隋良。 隋良开始揣着明白装糊涂:“锦州府的粮食自然在锦州府库内,隋家还什么?” 李谦:“祖母别院中可是有四万石锦州府的米粮。” 隋良:“你祖母别院的米粮,自然是你祖母的私粮。” 李谦皱了皱眉,不想再废话:“大舅舅,当日二舅舅从锦州府库拉走那些粮食的时候,潘巍在粮袋底部插入了绣花针,以同隋府的私粮作区别。昨天晚上,无影卫已经去祖母的别院验过了,四万石粮食,四万根绣花针一根不少。” 李谦:“大舅舅现在可敢打开隋家的其他私库,让青桐带人去验一验,隋府的私粮中可有绣花针。” 隋良也不甘示弱:“呵,绣花针,怕不是你们昨晚现插的吧。” 李谦:“大舅舅,惊雷可是带了祖母别院的管家和护院过来的,就在下面跪着。祖母别院的仓库是他们守的,门是当着他们的面打开的,粮食是当着他们的面验的,您不如问问他们是个什么情况。” “而且,还有被您挟持的潘巍的女儿潘青也,不是也被您关在祖母的别院吗,现在也在下面坐着,您问问她也行,这针可是她在二舅舅拉走粮食的前夜亲自插的。” 隋良现在只觉两眼一黑:“子君,你这样做,在锦州竟然一点儿都不害怕吗?” 李谦觉得隋良这话问的有些可笑:“大舅舅,我要怕什么,是怕出不了隋府,还是怕出不了锦州?” “想必管家已经告诉您了,隋府已经被包围了,而锦州太守孙宗昇也在下面跪着,舅舅不如问问他,现在锦州的情况。” 孙宗昇在听到李谦说到他的名字后,埋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卑职有罪,卑职有罪。” “好,好,好”,隋良连说三个好字,“子君好手段呀,看来顾家老三把你教的很好呀。” 隋良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真是心情复杂,自己的亲外甥,手段如此了得,但却用在了他们隋家身上。 “你祖母别院的那四万石粮食,你拉走,舅舅再送你两万石。”隋良此时已经放弃挣扎了,只求破财消灾。 李谦莞尔一笑:“那子君就谢过舅舅,回京后也会告诉父皇,舅舅的慷慨解囊。” “不过......”李谦话锋一转:“子君还有一事也要处理。” “什么事?”隋良真怕他这外甥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扒他们隋家一层皮,他们隋家可真是吃不消。 只不过,接下来李谦不仅要扒隋家的皮,还要扇隋家的耳光。 “闻雨,你把你手里的供词和证言交给我大舅舅。”说了半天,李谦也有些渴,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等着隋良看完那些供词。 而隋良越看手越抖:“诬陷,这些都是诬陷。”后面未再看完,隋良便将那些供词和证言全都摔了出去。 隋良是知道他儿子隋敏奕的德性的,但是不知道他在外面竟闹得如此荒唐。 但是如今,即便李谦已将他儿子的荒唐事,放到了他跟前。可是为了隋家的脸面,他坚决不能认。 丢人,太丢人了,他死后无颜见隋家的列祖列宗。 李谦:“大舅舅,下面跪地的有兰亭小院的老板和老鸨,您不想看,不如让他们说说也行。” “你敢。”此时隋良已经浑身发抖,怒目圆睁地看着李谦。 “大舅舅,您在命令我吗?”李谦笑着看向隋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此时隋良只觉得他这外甥,像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要准备随时咬死他。 李谦:“兰亭小院的老板和老鸨是哪个,让他们上前,说一说隋家大公子在兰亭小院的事情。” 无影卫像提猪肉一般,将兰亭小院的老板和老鸨提溜到了前面。而两人抖如筛糠,趴在地上抖的抬不起身子。 “回,回太子殿下,隋家大公子......在我们那里常年包了小院,不仅招清倌伺候,这,这,这,这三年,隋家大公子还从我们那儿.....买了,买了......十二名男童,放在小院里伺候他。到,到,到如今,已经,有,有八名男童,被,被,被隋家大公子,玩......玩,弄死了。” 兰亭小院的老板此时已经被吓得舌头都不直了,说话打结,又含糊,但是足够隋良听见了。 隋良一脚踹到兰亭小院老板的头上,直接将人踹了个滚翻:“一派胡言,我儿刚在兰亭小院出了意外,这贼人怕我治他的罪,竟先反咬一口,恶人先告状,真真罪恶至极。” 说着,隋良就要从旁边无影卫的手中抢刀去砍杀兰亭小院的老板,被无影卫拦下了,隋良看抢刀不成,便抄起身后的凳子砸了上去,那架势,势必要当场了结了兰亭小院的老板。 无影卫将兰亭小院的老板拖了下去。“太子殿下,救命呀,小人句句属实......” 此时坐在一旁的言君站了起来,跪在地上:“太子殿下,小人言君,兰亭小院头牌,有话要说。” 李谦听到这话,马上上下打量起来言君,原来这位就是让阿姐豪掷千金的言君呀。嗯......果真长得仪表堂堂,文雅俊秀。 但是,不如他! “言公子,请讲。”李谦此时竟有些情敌见面的感觉,拿出了当朝太子的架子,骄矜的不行。 言君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鼓起了巨大勇气般睁开眼睛,直直盯着隋良:“隋家大公子点过我。” 声音不大,却如惊雷,在大厅里闷闷炸开,让听到的人的耳朵都嗡嗡作响。 第25章 洗秽冲污 原本早上起来,还云晴气朗的天气,在大风过后,开始乌云密布,雷声滚滚,整个锦州都笼罩在压抑、沉闷的氛围中。 只见一道巨型闪电凌空而下,炸裂之声如神鞭挥舞,惊的众人均是一抖,抬头望向天空。霎时,大雨倾盆而下,如狂怒的猛兽,奔向大地,冲溃着锦州的压抑。 李谦向青桐抬了抬下巴,示意隋府府外,张嘴无声说了一句“阿姐”,青桐便明白退下了。 ...... “隋家大公子喜欢让我跪着,从我背后来。”言君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空洞,仿佛没有了灵魂,麻木的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还喜欢做的时候,拿着刀子,在我背后写字.....若隋大人不信,我可以给隋大人看看,看看隋家大公子,在我背后写的“隋敏奕”三个字,留下的疤,有多深.....”言君嘶哑声音,刺着在场每一位人的心。 “你住嘴!”隋良此时已经有些癫狂。 而站在门外的隋敏奕的夫人徐洛菱,已经满脸是泪,泣不成声。她不明白,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嫁给这样一个人。 她是隋家三媒六聘求娶过来的,嫁过来之后她才慢慢知道他在外面同男人不清不楚,可是隋家告诉她,她听到的都是谣言,都是外面的人瞎传的,隋敏奕去兰亭小院纯粹是为了应酬。 她吵过、闹过,刚开始隋家还会哄她,时间久了,隋家就以休妻威胁她,让她忍下。如今,他从兰亭小院被抬着回来,残废了,隋家依然告诉她,他是被贼人所害,让她守好他,过好以后的日子。 可是隋家上下从来没有一个人告诉过她,她的丈夫在外面是这样的,没有一点儿人性。 “隋大人,我还想问问隋大公子,他看上了我弟弟,让兰亭小院的人把我弟弟抢进后院,如今,我弟弟去哪里了?他去哪里了?”言君直到说到了他弟弟,才有了生气,但是,也满是绝望。 “隋大公子想让我怎么伺候,我都可以满足他,但为什么还要抢我弟弟?我只有我弟弟这一个亲人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言君从进兰亭小院,无论受了多重的伤,多大的委屈,即便在听到他弟弟的死讯时,都未哭过。然而此时言君,两眼猩红,泪如雨下,整个都在颤抖,从胸腔中发出悲鸣呜咽。 他整个人都碎了。 坐在言君对面的潘青也,看着言君,哭的不能自已,只觉自己能力微弱,没有帮到他们。此时更是无措,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才能缓解他们的痛苦。 李谦从小到大只为顾长宁一个人哭过,被她打哭、气哭、吓哭,反正从未为别人哭过。如今也红了眼圈,心中有些恼恨自己,这次不能彻底处理了隋家。同时又有些庆幸,还好顾长宁不在这里,不然她得多难过呀。 而此时,坐在言君下首的两个男孩也哭着站了起来。惊雷忙上前想止住这两个男孩,但是两人却毅然决然推开了惊雷的手。 一个说:“我们,我们是从隋家大公子的小院里救出来的,隋家大公子,右腿大腿上有个.....红色的胎记,我们伺候他的时候看到的。” 另一个道,“我亲眼看到隋家大公子用链子绑着我的同伴,让我的同伴伺候他.....他还毒打他,等我的去解开链子的是时候,他......他已经,死了......” 两个男孩哭的言语不清,但是每个人却又听听的清清楚楚,振聋发聩。 “我们,我们身上还有伤,可以给你们看”,说着便要解开自己的衣服,给众人看。 潘青也冲了上去,抱着那两个孩子:“够了,够了,你们不用说了,你们也别再说了......”后面的话潘青也已哭得讲不出来。 此时站在门外的邹氏、王氏全都晕了过去。而徐洛菱却擦干了眼泪,笑着看着那两个孩子,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隋良也跪了下来:“太子殿下,我求您了,让他们别说了。敏奕已经残废了,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您还想让我们怎么做,我们隋家都答应。” 李谦低下头,用手指轻轻拂过眼角,深呼了一口气后,看向隋良。 “大舅舅,父皇有谕,着隋家拿出一万两白银对兰亭小院的受害人进行补偿善后,若有一人未安置好,拿隋家除了隋敏奕之外的其他男儿是问,隋敏奕革除锦州都尉一职,永世不得为官。” 说完李谦看向下面跪着的孙宗晟:“锦州太守孙宗昇,尸位素餐,碌碌无为,为父母之官者,无错既有错,故革其职位,罚没近五年的年俸。” “锦州道员潘巍,官复太守,处理兰亭小院事宜,凡参与贩卖人口、逼良为娼、残害幼童的者,一经查证,关入大牢,按律严判,无一例外。” “兰亭小院的老板与老鸨,押死牢,三日后问斩,查抄兰亭小院所有收益与兰亭小院老板家中所有积蓄,全部用于对兰亭小院受害人的善后。” 话音刚落,兰亭小院的老板与老鸨直接瘫软在地,昏死过去。 “还有,潘巍,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在锦州将诸事处理完毕后,赴辽北上任太守。至于下面那三位辽北的粮商,关入大牢,三个月后跟着潘大人一块儿回辽北吧。” 那三名辽北粮商听完也直接歪倒在一侧,知道他们死罪是免了,但活罪难逃,回到辽北后,怕是家底不保了。 跪在李谦下手的隋良,听着自己的外甥向自己又是要粮又是要钱,只觉两眼发黑,但是又能怎样,此时为保隋家平安,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 就在隋良以为李谦已经说完,准备松一口气时,李谦笑着将他扶了起来。 “大舅舅,父皇说,您锦州都督的位置.....”李谦笑的还是那样人畜无害,却让隋良毛骨悚然。 此刻隋良觉的胸口生疼,仿佛被人一把抓住了心脏,圣上果然还是要动他的军权。 “要好好做,要您将功补过。”李谦这一口气喘的,把隋良吓了个半死,以为圣上真要动他锦州都督的位置。 “只不过......”李谦话锋又一转,隋良紧揪的心刚松开,马上就又被揪住。 隋良不知他这外甥说话竟然如此折磨人,如同上刑一般。他只觉自己马上就要得心疾了,喘不上气来。 李谦:“北境战事吃紧,您的私兵,父皇要走一半,还请舅舅交出来。” 此刻,隋良觉得,已经不是揪心了,而是被他外甥狠狠挖走了一块儿心,心疼的无法呼吸。 ......沉默片刻后,隋良咬牙答应,“好,隋家愿意为北境战事出一份力。” 而后,李谦安排惊雷和闻雨将众人带下去,受害人好生安置,有罪者交给潘巍处理。 就在众人准备散去时,徐洛菱站了出来:“我要同隋敏奕和离。” 隋敏真一把上前扯住了徐洛菱:“嫂嫂,你在说什么,你嫌咱们家今日还不够丢人吗?” 徐洛菱将隋敏真抓在她胳膊上的手拂掉,再次坚定而有力的重复了一遍,“我要同隋敏奕和离。” 隋良当即唤人:“将大少奶奶带下去,家事家中理。” 徐洛菱:“父亲,大炎有律,夫妻不睦,无法调和者,可到府衙请官家调和,官家调和不平,可判和离。如今,太子殿下在,锦州太守也在,我要请官家为我主持公道,判我同隋敏奕和离。” 隋良刚想再次说话,李谦发话了:“潘巍,潘大人,你出来审一审吧。” 潘巍马上站了出来:“据卑职所知,隋家大少奶奶同隋家大公子婚后无子,常年争吵,夫妻不睦已久。且隋家大公子隐其本性,骗娶隋家大少奶奶,婚后所为伤天害理,有悖人伦。按大炎律,徐洛菱与隋敏奕,应判和离。” “好,听到了吧,徐洛菱,你准备好和离书,即日就去锦州府登记吧。”说完,李谦转身离开。 ...... 此时的外面,乌云消散,风雨也停,阳光没有阻隔的撒了下来,空气中也没有了压抑与沉闷,空气里倒是残留着丝丝土腥气,墙角的泥垢还有星星点点。 没事,多下几场雨,便会冲的干净。 时间,会慢慢修复一切,治愈一切,只要你还坚强的活着。 第26章 锦州尾事 李谦出了隋府,就看到顾长宁穿着他的披风,拿着一把伞撑着地面,同她哥哥说话。 顾长宁看到李谦出了顾府,便迎了上去:“都处理好了?” “嗯。”李谦点了点头,从顾长宁手中拿过伞。 顾长风则上前施礼:“卑职顾长风,参见太子殿下。” 李谦忙上前扶起顾长风:“大哥,怎么有些时日不见,你怎么还同我生分成这样了”李谦打趣道。 顾长风则憨憨一笑:“理应如此的。” 顾长宁在一旁撇了撇嘴,扯了扯李谦的衣袖,却被李谦反手捉住了手。顾长宁就用另一只手去拧李谦的腰,无声说了一句:“松手。” 李谦拧着眉,龇着牙,忍着腰间的疼痛,颇是气壮的回了一句:“不松。” 顾长风看到俩人间的小动作,笑了笑了,只觉这两人还像小时候那般亲近,却又不像小时候那般亲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是自那天晚上之后,俩人第一见面,李谦就想问问顾长宁身子有没有不舒服:“你那天起来后身子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李谦还没说完,顾长宁直接上手捂住了他的嘴,将李谦推到了一旁:“你再在外面乱说,小心我给你好看。”说着还冲李谦比了比拳头。 李谦有些闷闷的“哦”了一声,然后低下头,用只有顾长宁听到的声音,呵在顾长宁耳旁:“你不舒服的话,告诉我,我给你找了药。”说完还向顾长宁眨了眨眼睛。 顾长宁一下就耳红脸热了,轻轻锤了李谦两下:“闭嘴。” 李谦抿嘴暗笑,紧紧抓着顾长宁的手,心里胀满了快乐。 ...... 两日后,顾长风带着隋良交出十万石粮食和两万私兵,浩浩荡荡的回甘州去了,走之前将写给他妻子的信及带给他妻子的礼物交给了李谦。 至于隋良多交出的两万石粮食,则充入锦州府库,留给锦州百姓用。 而顾长宁与李谦也准备离开锦州,但是他们把闻雨和五名无影卫留了下来,协助潘巍处理兰州小院的后续事宜。 顾长宁在锦州事毕后,只觉担子一松,腰都垮了。因此在她离开锦州之前,不是在睡觉,就是吃完饭去睡觉。 李谦本想同顾长宁说一说两人之间的事情,但看着顾长宁如此劳累的样子,终是于心不忍,让她先好好补一补觉。 而李谦与顾长宁离开锦州那天,没有同其他人讲,天未亮就起床了,从悦来客栈悄悄出发,出了城门。还是青桐驾着马车,旁边是骑马伴行的惊雷。 顾长宁因为起的早了,上了马车就开始倒头就睡,李谦则坐在旁边,替顾长宁盖好被子,拂了拂头发,望着她的睡颜出神,好似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出了城门未久,马车停了下来。 惊雷下马告诉李谦:“公子,小姐,言公子同潘小姐追上来了。” 李谦轻轻摇醒顾长宁:“阿姐,醒一醒,你的朋友来送你了。” 顾长宁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脑袋发懵,完全不知道李谦在说些什么。 李谦将顾长宁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顺了顺她睡乱的头发,又从怀里拿出帕子,擦了擦顾长宁眼角的眼屎。 李谦:“那位言公子和潘小姐来送你,你不下去见见人家?” “啊.....他们来了,哦,好,我现在就下去.....”顾长宁此时才意识回笼,反应了过来,理了理衣服,准备下车。 李谦此时却又抓住了顾长宁的手:“不许同那个叫言君的多说,更不许抱别。” 顾长宁听的直皱眉:“啧,男女有别,抱什么别呀,”一把甩开李谦的手。 顾长宁下车时,言君与潘青也已经在车下等她了。 “顾小姐,您同殿下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呀,我们还想好好谢谢你们,送一送你们。”潘青也将准备的吃食交给顾长宁,“顾小姐,这些东西,你们路上吃。” 顾长宁接过:“谢谢。”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下巴。“我这人最怕站在人前,你们要是一群人来谢我,我反而不自在,就这样离开也挺好的,大家都自在。” 此时李谦也从马车上下来了,就静静站在顾长宁身后,笑意淡淡地看着她同她新交的朋友道别。 潘青也和言君看到李谦下车后,忙跪下施礼,李谦摆了摆手,让他们免礼,顾长宁此时也伸手将已经半蹲的两人拉了起来。 顾长宁:“潘小姐,那些孩子,就拜托您和您父亲多多用心,给他们安置一个好去。” 潘青也郑重的点了点头:“顾小姐您放心,那些孩子,家中还有亲人,想要回家的,我父亲都安排好了送他们回家,善后的银钱可以保证他们平安长大成人。” “那些不想回家或无家可归的也以他们的意愿为主,想留在锦州的,都安排好了善堂,保护他们平安成人。那些不想留在锦州的,三个月后,我父亲带他们一块儿离开锦州,去辽北,在那里安排他们开始新生活。” 顾长宁心中有些感动,觉得潘青也安排的很是妥帖:“多谢。” “顾小姐,是我该替那些孩子们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救了他们。”潘青也眼圈儿红红的望着顾长宁,俩人相视一笑。 “言君,你保重,若日后有缘,我会来看你的,你要好好活下去。”顾长宁其实最不放心的是言君,觉得他现在整个人都没有生气。 言君:“我会努力活下去的。若有缘,我们再见,但是,希望不是在锦州,我也要离开这里了。” 顾长宁:“你要去哪里?” 言君:“不知道,出去走走看看,找一找让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顾长宁听到言君这么说,心中泛着隐隐的难过,明明那时答应他,要帮他拨开云雾见光明,如今云雾拨开了,却没有看到他想要的光明。 言君同顾长宁道别:“时间不早了,就不耽误你们出发了,一路平安。” 顾长宁点了点头,转身走向马车,刚走到李谦身边,就听到言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顾小姐,我叫谢言君。” 顾长宁笑着转身:“我叫顾长宁。我们有缘再见,保重呀!”顾长宁挥手告别。 李谦此时也开口了:“我是顾长宁的未婚夫李谦.....” 后面李谦还未说完,顾长宁一拳抡了上来,狠狠给了李谦一个眼刀:“你给我上车,整什么洋相.....” 李谦噘着嘴不满地上了车,青桐和惊雷在一旁想笑却不敢笑。 而远处的潘青也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言君心中却是欣慰,她这样好的姑娘,值得一个好男人去爱护。 青桐跳上车辕,挥鞭赶马,顾长宁从窗户那里探出头,挥了挥手,让他们回城。 惊雷上马抱拳同言君告别:“保重。” 言君站在远处抱拳还礼:“多谢,你也保重。” 辚辚的车声与哒哒的马蹄声在官道上渐行渐远,渐渐消散。 ...... “惊雷,传书给听风,让他悄悄来锦州一趟,闻雨不便出手,由听风彻底处理掉隋敏奕。”李谦的声音从车内传出。 惊雷:“知道了,公子。” 隋敏奕这种人,现在不能人道,怕是以后会更加变态,届时恐会再有幼童遇难。倒不如现在直接了结了他,省得以后再生事端。 第27章 途中话别 马车在走了大半日后,猛地颠簸了一下,顾长宁睁开了眼睛,盯着车顶发懵。 回过神后,扭头就看见李谦正头抵着她的头,窝在她的颈窝里睡觉,脑门上已经沁出汗。 顾长宁往后挪了半个身位,攥起袖口,轻轻将李谦脑门上的汗拭去,又把他身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 然后小心翼翼地坐了起来,伸了伸蜷缩半天已经僵掉的腿,轻轻靠到车壁上,打开车窗,看走到哪里了。 此时太阳已偏西,只听青桐偶尔同惊雷说两句话,惊雷除了“嗯,是,哦.....”之后就未再有回应。 但是明显青桐已经很是适应惊雷的说话方式,毫不在意惊雷的回应,自己说自己的,很是自洽。 等李谦醒来时,顾长宁正靠着车壁翻看他的书,李谦爬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完又倒了一杯,递给了顾长宁。 顾长宁摇了摇头:“你这书,是怎么看下去的,也太无聊了。” 李谦把递给顾长宁的水一饮而尽,杯子放到榻边的小桌上:“你说说什么不无聊,可以给我讲讲。” 顾长宁用书挡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李谦:“唉,我出京的时候听说,你父皇新纳了个年轻漂亮的妃子,封了昭仪,你见过你这位新母亲吗,长得漂亮吗?” 李谦拧眉斜眼甩给顾长宁一个眼刀,没好气道:“没见过,别问我,我也没有什么新母亲,要有新母亲也是丈母娘。” 顾长宁踢了李谦一脚,李谦却趁机抓住了顾长宁的脚,爬到顾长宁身边,紧挨着顾长宁坐下,歪着脑袋就靠在了顾长宁的肩膀上。 顾长宁颇是嫌弃地推开李谦的脑袋:“你没有骨头吗?” 李谦赖着不走:“没有 ,没有,我没有骨头,你让我靠一会嘛。” 顾长宁撇了撇嘴放弃了,继续翻李谦的书。李谦则抓起顾长宁一缕头发把玩起来,一会缠在手指上绕几圈,一会编个小辫儿,一会放在鼻前闻一闻。 李谦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知道左相周九重家的那个小儿子吗?” 顾长宁:“嗯,知道,听说在周宰相家很是受宠,貌似还是个少年天才,在国子监颇受器重。” 李谦有些阴阳怪气:“你听说的还怪多。” 顾长宁拿书拍了李谦一下:“你问我的,我回答了,你怎么还酸言酸语的。说吧,这人怎么了。” 李谦:“我出京的时候,听说周九重的小儿子跟他师娘好上了......” “啊.......”顾长宁一下就坐直了,你要早跟我说这个,我还看什么无聊的书呀。 顾长宁一听八卦,可来劲儿了,两眼放光:“快快快,给我讲讲,怎么回事。” 李谦讲了条件:“那你让我靠着你。” 顾长宁马上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给了李谦眨了眨眼睛——来吧,还等什么呀,靠上你就赶紧说吧。 李谦顺势将被子塞到俩人身后,先把顾长宁推上去靠着,然后自己跟个小娇夫一般,靠到了顾长宁身上,继续揪着顾长宁的头发把玩。 李谦:“听说是周九重小儿子的师娘勾引了他,俩人就做了出格的事情,是周家小儿子的老师捅到周家跟前。周家对这个小儿子寄予厚望,是想让他以后出世的,所以周家现在在压这个事情,尽量不要外扬。” 顾长宁有些奇怪:“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谦:“听父皇身边的朱公公说的。” 顾长宁都有些同情周九重了:“那周宰相要惨了,朱公公的嘴不是一般大,估计现在整个朝堂都知道了吧。” “差不多吧。”李谦将顾长宁的头发放在鼻前狠嗅了一口,觉得通体舒畅,不自觉的又把脑袋往顾长宁脖子跟前凑了凑。 顾长宁:“他那个师娘比周家小儿子大了多少?” 李谦:“听说十几岁......” ”顾长宁听的瞠目结舌:“好家伙,这么劲爆...... ...... 俩人在马车内就跟两只鹦鹉似的,把中都近期的八卦说了个遍。 车外的惊雷听得直摇头,还说朱公公嘴巴大,他们家主子的嘴也不小。 等顾长宁讲到她夜探兰亭小院的事情时,李谦的脸当即就黑了。 李谦坐直身子,非常严肃的看着顾长宁:“你赶紧把那些狗男人都忘掉,把你看到的画面也都忘掉,一个都不能留。” “哎呀,不用你提醒我,恶心死我了,我早忘得干干净净了......”顾长宁就差给李谦举手指 了。 过了一会,李谦还是觉得心里不平,顾长宁都没有完完全全看过他,怎么就先看了别的狗男人。越想越生气,李谦就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坐在一旁的顾长宁被李谦的动作都吓愣了,反应了一下忙按住他的手:“你要干嘛?” 李谦:“给你看看我的身体。” ”顾长宁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给我看你的身体干嘛? 李谦说的咬牙切齿:“你都没看过我的身体,但是你看了别的狗男人的,我心里不平衡,你必须得看看我的。” 顾长宁两眼一抹黑:“我怎么没见过!” 李谦问道:“你什么时候见过?” 顾长宁支支吾吾:“就......就那天晚上呀。” 李谦目光灼灼地看着顾长宁:“那天晚上连个灯都没点,你看到什么了?” 顾长宁被李谦盯得眼光四散:“我......我,我看见......哎呀,我没看见,我还没摸到吗!” 李谦不依不饶:“不行,摸是摸,看是看,我现在就要给你看看,你要记住我的。” ...... 李谦非要解衣服,顾长宁不让解,俩人拉拉扯扯就滚到一块儿了,不知怎么就吻到了一起。 而李谦的衣服没有解开,倒是把顾长宁的衣服解开了,李谦的手也悄悄探了进去,顺着顾长宁细滑的腰身,摸了上去...... 抚着那腻滑与绵软,李谦不自觉的加大了手劲,想要狠狠占有...... “唔......”顾长宁推开李谦的头,按住了李谦的手,皱着眉头看着他。 李谦眼中含水盯着顾长宁,面上一派单纯,但是衣服下面的手又不知死活地捏了两下...... 顾长宁登时就气红了脸,抓着李谦的手臂拽了出来,然后一脚把他踹到了榻下,顾长宁坐起来整理衣服。 李谦坐了起来,笑的有些无赖:“你捏我两下,给你解解气。” 顾长宁又狠狠踢了李谦一脚:“美得你呀。” 李谦美滋滋的挨踢,很是享受。 “我到了洛水,便与你分开去樊城,与姜师兄会合。前一段我们离开樊城时,我父亲已经派钱忠益去了云雾岭。”顾长宁边说边整理被李谦扯乱的衣服。 李谦不关心樊城的事情,仰脸看着顾长宁,眸子里尽是澄澈与温柔:“那我们的事情怎么办?”说完,扯了扯顾长宁的衣摆。 顾长宁眼神躲避:“什么我们的事?” 李谦看顾长宁躲避,就有些生气,声音颇大的提醒顾长宁:“就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的事,你得对我负责,我回京就向父皇请旨赐婚。” 顾长宁扑上去捂住李谦的嘴:“你小声点吧,咱俩无媒苟合,你不嫌丢人吗,还要告诉你父皇,你不要脸,我还要呐。” 李谦把顾长宁的手扒拉下来,挑眉问道:“什么叫苟合?咱俩在非常情况之下的无奈之举,怎么就苟合了?且我们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怎么就无媒了。” 李谦看顾长宁不答,直接跟癞皮狗一般抱住了顾长宁:“你必须对我负责,给我个名分。” 顾长宁扒着李谦的手臂:“你放开!” 李谦越抱越紧:“不放,你不答应我不放。” ”顾长宁妥协:“好好好,等处理了樊城的事情再说这个行吗? “行,那我在中都等你回来。”李谦稍稍松了松怀抱。 顾长宁:“嗯.....对了,我哥哥给我嫂嫂的东西和信,你记得回去给我嫂嫂。” 李谦:“那也是我嫂嫂,我记着呐。” 顾长宁:“我嫂嫂快要生了,我哥哥现在又回甘州了,到时我可能还在樊城回不去,你帮我挑个礼物送给我的小侄子或小侄女。” “好,但是我要先讨个奖励。”说着李谦就要又吻顾长宁。 顾长宁直接一巴掌捂了李谦的嘴,“还亲,嘴都亲肿。” 李谦认命般地把头闷在顾长宁颈窝里,有些哀怨道:“你怎么这么不懂情趣。” ...... 到了洛水后,顾长宁换上惊雷的马。 李谦则跟个老妈子似地站在马下叮嘱顾长宁:“你到了樊城之后不准去柳绿街。” 顾长宁:“嗯,知道了。” 李谦:“不准不给我写信,也不能不给我回信。” “哎呀,知道了,会给你回的。”顾长宁扯好缰绳,调转方向。 李谦:“不准受伤,保护好自己” “知道了,知道了。”顾长宁扬鞭驱马狂奔,一点留恋都没有。而扬起的马蹄,给李谦留了一嘴土...... 第28章 玄龙蛊事 赤城为什么叫赤城,是因为那里产一种红色的矿石。不错,就是铁矿。但因铁矿是冶炼军器所需,所以大炎的铁矿是受朝廷严格管制的。 姜卓在赤城待了七天,暗中观察赤城的情况,发现有人偷偷开采赤城的铁矿,并运出了赤城 。 姜卓尾随运铁矿的人,结果又回到了樊城,姜卓就明白太子的用意。 顾长宁在锦州时,便传信给姜卓,说圣上已经派兵去了樊城,等她处理完锦州的事情后,会跟他在樊城汇合,届时将樊城的事情彻底解决。 因此姜卓再次回到樊城后,未再住客栈,而是找了一小院租住了下来,以游医治病名义留在了樊城,等着顾长宁来。 而姜卓独自在樊城这段时日,又多次夜探玄龙山,几次探查下来,可以确定龙口村那些男丁确实都是在晚上去了伏魔谷冶炼私器,白日则在家补觉。 只是有一点,姜卓不明白,这些男丁怎么如此听话,这明明是诛九族的大罪,却干的死心塌地。 姜卓又乔装扮作老游医去了龙口村,免费替那里的村民瞧了两天病,虽看的大都是女科,但也诊治了几名男丁,诡异的是,未有发现中毒的迹象,这几个男丁个个身强体壮。 只是诊治的这几个男丁都说会偶发心痛,但瞧着像是过度熬夜、劳累所致的心悸。 可是若说没有中毒,这几名男丁的脉相又不太对,像是......双脉互搏,脉搏之中似还有搏动,姜卓心中疑虑甚重,他游医这几年,还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姜卓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回到樊城的小院,便飞书给他姑姑姜萍,将诊治的情况告诉她,希望见多识广的姑姑能帮他解惑。 而顾长宁在洛水与李谦分道扬镳后,快马加鞭,不到一日,便在傍晚时赶到了樊城。 入城后,顾长宁跟着红鹦鹉,找到了姜卓租住的小院。俩人便开始轮流监视玄龙山,顾长宁昼伏夜出,姜卓昼出夜伏。 也在俩人轮流监视玄龙山这段日子,顾长宁三婶姜萍回了信。 她根据姜卓的描述,结合她曾经在南疆游历的经历,觉得这龙口村的男丁像是中了蛊。并告诉姜卓,她已从肃州启程,过几日便能到达樊城,助他们一把。 顾长宁看着她三婶的回信,有些担忧,“三婶怀小弟的时中了毒,小弟自出生便身子不好,如今又要麻烦三婶跑过来,也不知小弟能不能离得开她。” 姜卓倒是心中一松,觉得只要姑姑一来,马上就可以解开他心中疑惑。“前一段我祖父去了肃州,来信说,长安表弟今年的身子大好,康健了不少。” “自从长安表弟出生后,姑姑再未出过肃州。这次祖父过去,想来也替姑姑一段时间,让姑姑轻松一下。”姜卓用火折子将信烧掉。 “本来姜爷爷是去接替三婶,给三婶放假的,如今三婶倒过来帮我们,又忙叨起来了。”顾长宁有些矛盾,想让她三婶来帮忙解决问题,可又不想辛苦三婶。 “嗨,你还不知道我姑姑的性子嘛,这几年没出肃州,想必都快憋坏了,如今有机会出门,那对她来说可不就是最大的放松吗?”姜卓安慰顾长宁,让她不要多想。 ...... 后面,顾长宁又收到了他父亲的飞书,说钱忠毅带兵已经在云雾岭驻扎有段时日,一直没有行动,为了隐藏身份,已经开始暗中剿匪,抄了几个山头的匪窝,扮作山匪,隐藏在云雾岭,暗中观察玄龙山的情况。 同时告诉顾长宁,圣上也已经派了山月过来,协助钱忠益、顾长宁处理玄龙山私冶军器之事。山月带有圣上的手令,玄龙如有异动,可出令接管樊城府,控制樊城兵力。 隔了一日,李谦的信也到了。打开之后,一如既往的酸酸黏黏又甜甜,顾长宁当着姜卓的面,不好意思细看,略微扫了一眼,就收起来了。 回到房间顾长宁才敢拿出来细看,直接让顾长宁读出一身鸡皮疙瘩。 信中絮絮叨叨说着近期他在中都的日常,连拉肚子了都得跟她说一说,说他难受的时候想得都是她,只有这样才能缓解难受......顾长宁有些想撇嘴。 后面就愈发酸了......虽分别只有几日,但思念愈甚,想抱紧她,嗅一嗅她身上的味道.....入睡前想得是她,入梦后梦里也是她.....最后还要求顾长宁回京后,给他一身她常穿的衣服,一解她不在他身边的思念...... 顾长宁看的有些脸热,李谦的这些话,她不会写,也学不来,因此顾长宁将信一收,放在包袱里,不管了。 ...... 三日后,山月与姜萍倒是来了个碰头,俩人在同一日,前后脚都到了,一下樊城的这个小院热闹了起来。 顾长宁久未见到她三婶,都快高兴坏了。 而山月却带了口信,说他家公子让她回信......顾长宁左耳进右耳出,就当没听见。 晚上顾长宁跟姜萍同睡,俩人嘀嘀咕咕聊到了半夜。“三婶,三叔舍得您出来吗?” 姜萍给顾长宁掖了掖被角,“就是你三叔让我出来的。这几年要不是长安身边离不开人,你三叔早就让我出来。刚好我父亲前一段时间去肃州了,他代我调理长安的身子,我就得空了。” “我在肃州一收到卓儿的来信,你三叔就赶紧让我收拾东西,说趁现在家中有人替我,让我出来透透风。” ...... 顾长宁最是羡慕她三叔和她三婶的感情。她三叔虽不良于行,不能出远门,但却从不困住三婶,也未将三婶绑在家中,而是让三婶在外面自由飞,他就在家中等她回来。 所以姜萍嫁给顾学礼后,如未成婚前一样,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外游医。俩人也彼此信任,彼此支持,从不在乎外面的流言。 甚至姜萍生了孩子后,也都是将孩子扔给顾学礼带,她照常外面跑,一走几个月,回来孩子都不认得她了。 唯一的例外就是,姜萍怀他们家老幺顾长安时,在西域中了奇毒。当时若是要直接拔毒,怀着的顾长安就保不住,但是不拔毒,毒素就会蔓延,届时就有可能一尸两命。 顾学礼本是打算放弃他们家老幺顾长安,让姜萍直接拔毒的。但是姜萍不同意,她觉得自己可以控制体内的毒素蔓延,等到孩子出生后再拔。 因为这件事情,俩人爆发了成婚后的第一次争吵,也是他们这辈子的唯一一次争吵。 最后,顾学礼没拗过姜萍,他们顾家“长”字辈儿最小的孩子,顾长安出生了,胎里带毒,出生就是个毒娃娃。 顾长宁见过她小弟弟刚出生时的样子,嘴唇发黑,全身发紫。若不是她知道这孩子真是她三婶历尽千辛生出来的,她都觉得她小弟弟是阎王送来的鬼娃,瞧着忒瘆人。 而顾长安自出生便开始排毒,在还不会喝奶的时候,就开始灌药了,哭起来的声音跟小猫叫似的,感觉一根手指头都能杀死他。 顾长宁看着她小弟弟的样子,心疼的直掉眼泪。 这几年,顾学礼和姜萍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幼子身上如今,如今年顾长安长至五岁,体内的毒素已排除大半,平日跑跑跳跳,与其他孩童无异。 顾学礼觉得,也该让自己妻子出去重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了,去看看外面的天空了。再在家待下去,翅膀都萎了,怕是都不会飞了。 刚好姜萍又接到了姜卓的求助,于是,姜萍就来了樊城...... 而顾长宁等人有了姜萍的相助,马上便查清了龙口村男丁的身体情况,果真是中了蛊。 第29章 剿匪云雾 原本决定要收网的行动,不得不暂时先按了下来,因为还不知道中的什么蛊,他们更不知道解蛊之法,现在贸然直接行动,那些私冶兵器的工匠怕是都不能活了。 没有办法,只能先回禀圣上。圣上决定让山月留守樊城,监视玄龙山,并留意樊城内外的情况。 姜萍与姜卓姑侄俩人则尽快赶去南疆,找解蛊之法。 而顾长宁去云雾岭,配合忠卫营,继续安扎在云雾岭,一是防止玄龙山突有异动,届时能最快出兵控制;二是做好准备,一旦找到解蛊之法,马上行动,解决玄龙山的事情。 钱忠益出自肃州军营,早年征战,立功无数,更因舍命救过圣上,颇得圣上信任。如今官至大将军,统领五万忠卫营,护卫京畿。 虽说钱忠益统领的忠卫营士兵不如外面打仗带兵的将军管的士兵多,但因护卫京畿责任重大,因此这些士兵都精心挑选出来的强者,个个能力不俗,可以一挡十。 而前一段时日,圣上密令于他,命他从忠卫营带出五千士兵悄悄来到云雾岭,听从护国公的调派,处理玄龙山私冶军器之事。 因此钱忠益在来到云雾岭后,先实地考察一番,做了详尽地部署后,就将此事交给了他的儿子钱云帆,回中都去了。 一来京畿护卫将军不可长时间离开中都,容易引人起疑,届时反而可能会惊动玄龙山那边;二来他想借此事让他儿子钱云帆立个军功,在圣上跟前露个脸。 而顾长宁与钱云帆也算是旧识,俩人小时候都在肃州长大,经常玩在一起,且钱云帆对顾长宁打小就些爱慕,钱忠益也存了那么一点儿让他家猪去拱白菜的心思...... 顾长宁神经粗,自是没看出钱云帆的心思,但是若是李谦在,作为大炎第一醋缸,顾长宁身边有个公蚊子都不行,这钱云帆的心思,李谦能马上警铃大震,嗡嗡作响。 不过李谦是不知道钱云帆也在云雾岭,不然李谦可能就要跟着一块儿过来防贼了。就算他来不了,他也得派青桐过来盯着。 顾长宁到云雾岭时,钱云帆亲自下山来接顾长宁,远远的看到顾长宁,就骑马飞驰了过去,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语言也甚是亲昵,“宁宁,你可算来了。” 李谦此时若在,怕是马上就要打翻醋缸了。 顾长宁看到幼时玩伴也很是开心,“云帆,好久不见。”俩人一路热聊,往云雾岭深处走去。 钱云帆带顾长宁去了一个叫虎头峰的山头,这个山头便是秀云口中离玄龙山最近的山头,只隔着一条峡谷。 虎头峰原有二百山匪,钱忠益来了之后,为了隐藏忠卫营,让他儿子钱云帆去策反了虎头峰的一个二当家。 钱云帆同虎头峰的二当家里应外合,拿下了虎头峰,收编了虎头峰的二百山匪,如今五千忠卫营的士兵就驻扎在这虎头峰。 “到玄龙山的那架藤桥已经修好,随时可以通过那座桥去玄龙山。”钱云帆将近来的情况都一一讲给顾长宁。“就是不知顾三夫人和姜大哥什么时候能从南疆回来?” “到南疆容易,难的是学到解蛊的方法,我三婶此去怕是最快也要两个月。” 钱云帆听完眉头一紧,“近来因为大家都憋在山中,无甚娱乐项目,又不能下山,那几千士兵无事可干,都开始惹事生非、打架斗殴了,尤其是那新收编的二百山匪,更是难以管教。” 钱云帆将顾长宁带到为她安排好的房间,屋内收拾的干干净净,为此钱云帆还专门去山上采了一把野花,插到花瓶里放在顾长宁的房间里。 但是顾长宁这种人神经粗的跟房梁一般,进门就只看到了干干净净,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压根儿没有看见那束花。 钱云帆则以为顾长宁会看到,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等着顾长宁来问。 谁知顾长宁进屋扫视了一圈之后,就直接坐在了方桌旁,开始同钱云帆商量怎么解决那几千官兵生事的事情,那束花连提都没提。 钱云帆的心一下由期待陡降成失落。 “你在这云雾岭也待了一段日子了,你是如何想的?”顾长宁为钱云帆倒了杯水,这云雾岭她初来乍到,她觉得她还是先听听已经待了一段时间的钱云帆的想法吧。 “剿匪。”钱云帆勾唇一笑,薄薄的唇角露出的尽是少年英气与初生之勇。 “可是,若以剿匪的名义的话,阵仗太大,名声太响,势必会惊动周边,以及玄龙山”。顾长宁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匪剿匪。”钱云帆两眼放光,“我们扶持虎头峰的二当家上位,让他打着兼并其他山头的名义,我们扮作山匪,清剿云雾岭的其他山头。” 顾长宁马上就明白了钱云帆的意思,眉头一挑,心中更是跃跃欲试,这活儿她还没干过,想干,山匪没当过,想当。 于是俩人一拍即合,为了给这些士兵找事儿干,那不如就趁着这段时间,做个支线任务,给云雾岭剿匪,为民除害。 其实俩人也憋坏了,想找点儿事儿干...... 顾长宁与钱云帆商议过后,将五千多士兵,分作五组比赛,各自制定计划,划定攻打目标,轮流出去抢山头。 看哪个小组攻打的山头大,收编的山匪多,用的时间短,且损耗小,累计军功、论功行赏。 至于收编的那些山匪,则也被分在了五个小组之内,因他们熟悉云雾岭的情况,更是深受重用。 此时不仅忠卫营的士兵人人干劲十足,就连收编的虎头峰的山匪也个个摩拳擦掌。他们委实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从一介匪徒变成了正规军,如今甚至还可以立军功,挣功名,光宗耀祖了。 而忠卫营里的士兵本身就是精兵强将,又加上人数优势,如今拿他们打山匪,那真是有点儿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了。 故而两个月内,忠卫营以匪的名义剿匪,势如破竹,切瓜砍菜般打下了不少山头,顺势也收编了不少山匪,壮大了队伍。 而云雾岭之外,则以为云雾岭现在乱作一团,各个山头混战,你打我,我打你,乱成了一锅粥...... 是以这段时间,到访云雾岭或途经云雾岭的人就更少了。两个月过去,忠卫营把云雾岭清剿了个干净,还收近千人的新兵。 远在中都得圣上得知此事,特意传旨过来,先口头嘉奖参与剿匪的士兵,命钱云帆记好诸士兵的军功,等这里事毕,对诸士兵论功行赏。 一时间,云雾岭各个已经收编的山头,欢欣雀跃,就等着军令一下,到时大干一场,然后回京拿赏。 第30章 除夕来信 剿匪过后,已临近除夕,家人的信还未到,李谦的信先到了。信中说她嫂子生了一个女儿,取名顾喜乐,可爱的不行,他们全家都很开心。 顾长宁当时高兴地就想收拾行李赶回中都,去看看她嫂嫂,看看她小侄女。 李谦在信中自然也不忘表功一番,说他去大觉寺求了护身符替她送给她小侄女,他还为她小侄女送了全套的长命锁和小金镯。 最重要的是他很想她,日思夜念,希望她能早日回中都,以解相思..... 顾长宁看完信,最开心的事情是顾家的第二个女孩终于来了。 尽管李谦已经替她备了礼物,但她还是在云雾岭打了两只白狐,差人送回中都,留作日后给她小侄女做个小毛氅。 随后而来的,是顾长宁的父亲母亲以及她嫂嫂寄来的信和新年红封,毕竟她也是第一次在外面过年,家中亲人不放心且想她,而且信中父亲对她不吝赞美与夸奖。 在顾学武眼中,对顾长宁和顾长风皆一视同仁。他的女儿如此能干,将樊城和锦州的事情都处理的不错,那么就该夸奖,这是他的孩子应得的。 顾长宁对家中的来信既高兴又窝心,只是顾长宁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头在外过年,居然是在土匪窝里,新鲜又想家。 但钱云帆就不一样了,他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跟顾长宁待在一起过,有些求之不得。天天来找顾长宁,觉得不回家挺好,真真乐不思蜀。 钱云帆更是胆子大的开始白日做梦了,觉得他跟顾长宁就这么在云雾岭待一段时间,等回到中都,他爹是不是就可以去顾家..... 李谦此刻要是知道了钱云帆的想法,怕是能一刀捅死他。 ...... 除夕夜那晚,虎头峰上也是热热闹闹的,顾长宁与钱云帆一起给诸位士兵去敬酒,钱云帆频频为顾长宁挡酒,惹得下面的官兵一片吆喝。 有几次都给顾长宁挡烦了,若不是当着诸位士兵的面子,顾长宁怕是都一脚踹上去了。 但是钱云帆却浑然不觉,整个除夕夜,顾长宁走到哪儿,钱云帆跟到那儿,就差拴在顾长宁裤腰带上了。 临近夜半,年夜散场,顾长宁准备回房,钱云帆则打算送顾长宁回去。 于是,顾长宁终于忍不住了,“云帆,你今晚也累了,你早点儿回去休息吧,我自己能回去,没几步路。” “没事,我不累.....” “云帆,我累了。”顾长宁直接打断了钱云帆,“我想自己走几步。”顾长宁说的不带一丝温度,甚至有些冷酷。 钱云帆一愣,“哦,好的,你也早点儿休息......”此时钱云帆也知道自己怕是惹恼了顾长宁,有些无措,走时更是一步三回头,想要同顾长宁解释。 顾长宁笑着同钱云帆摆了摆手,既客气又疏离。 回房的路上,顾长宁落寞地盯着夜色中的点点星光,前所未有的想李谦,甚至想的有些难过。 往年,无论是在肃州还是来了中都之后,除夕夜那晚,李谦一定会去见顾长宁一面,同她说一句,“阿姐,新年快乐!” 然而今晚,那句“阿姐,新年快乐”,要缺席了。 顾长宁回房洗漱过后,坐在窗户旁望着夜色发呆,脑子里闪过的全是李谦。 就此时,顾长宁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青桐来了,从浓重的夜色里走出,拿着信,笑着同她招手。 ...... 顾长宁打开信,展信即是,“阿姐,新年快乐!”那一刻,顾长宁笑着红了眼圈,心里又暖又熨帖。 而同李谦的信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一张印了她小侄女的小手和小脚的信,一下就可爱到了顾长宁的心巴上。 那天晚上,顾长宁就抱着李谦的信和自己小侄女的信睡了一个美美的觉,梦里也全是他们。 甚至顾长宁还梦到她与李谦有了一个女儿......李谦抱着他们的女儿,站在一棵开满山茶花的山茶树下,笑意盈盈的唤她,阿姐...... 翌日大年初一,顾长宁难得起晚了,一打开门,就发现青桐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小姐,早。”青桐提着热水进了门,倒进水盆里,给顾长宁兑洗漱的用水。 “你什么时候回去中都?” “主子让我留在这里伺候您。” “伺候我.......我不需要,你还是回去吧,我怕你主子离不开你。”顾长宁心里嘀咕,怕不是你主子让你来监视我的吧。 “东宫还有其他内侍,主子不缺我这一个。主子说了,您去哪儿,我跟那儿,您什么时候回中都,我什么时候回东宫。小姐,热水兑好了,您过来洗脸吧。”说着青桐把擦脸的毛巾也摆好了。 等顾长宁洗完脸抹好香膏,青桐已经又把早饭端了进来,摆到了桌子上。 “啧,你可比香莲有眼力见儿多了。我每次回家,我都觉得她是我的主子。”顾长宁有些感慨。 香莲是顾长宁的贴身丫鬟,从小跟她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她经常出门,香莲自己在家待惯了,在她院子里跟半个主子似的,每次她回家,香莲起的比她还晚,跟她一起吃饭时,更是一筷子都不让她。 这猛的让青桐这么一伺候,顾长宁觉得青桐待在她身边儿好像也挺好,她省事儿了不少,可见顾长宁在香莲那里没吃过什么细糠。 青桐听到顾长宁这么说笑了笑,“香莲姐姐也是顶好的性子,您跟她香莲姐姐,情同姐妹,自是不会与她计较那么多的。” “嘿,果真东宫出来的,回答的滴水不漏。”顾长宁给青桐竖起大拇指。 顾长宁还没吃完早饭,钱云帆就来了,顾长宁招呼钱云帆坐下,“云帆,你有没有吃过早饭,要不要一起吃点儿。”说着,顾长宁示意青桐给钱云帆准备碗筷。 钱云帆摆了摆手,“不用了,我吃完过来的。” 青桐便为钱云帆沏了杯茶,放在钱云帆的跟前,“钱公子,您用点儿茶。”然后转身就去给顾长宁收拾屋子去了。 自打顾长宁开门见到青桐,青桐一刻都没停下来过。 “青桐,你也歇会儿吧,我又不是你的主子,你不用这么围着我忙叨,转的我头晕,你歇会,歇会。”顾长宁看着青桐这么忙碌有些不好意思。 “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伺候您,您就是我主子,我不围着您转,还能围着谁转.....” 钱云帆看着顾长宁同青桐的对话,一脸懵,他还不知道顾长宁屋里来的这位男侍是谁,“这位是?” “太子的内侍,青桐,昨天晚上送信过来的。” “哦,哦”,钱云帆忙起身同青桐打招呼,“青桐公公,有礼,在下钱云帆。” 青桐欠身点头回礼,“奴才青桐,见过小钱将军。” 钱云帆重新坐下,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杯子,“宁宁,昨天晚上,我......” 钱云帆一开口,背着他正在收拾东西的青桐就抬起了眼。宁宁~这让他家殿下听到那还得了,青桐手上动作不停,耳朵却已经竖了起来...... 顾长宁捧着碗,将碗中的最后一口粥一饮而尽,“昨天晚上我也有些语气不善了,你莫放在心上,本就是一件很小的事情,过去了就翻篇了。” 钱云帆听顾长宁这样说,也未再提,只是问她,要不要一会儿去外面逛逛,同士兵拜个新年。 顾长宁答应了,临走前告诉青桐,中午不用端饭回来了,他们一块儿都去虎头峰的议事厅吃。 等顾长宁出门,青桐收拾好屋子,便坐在方桌前,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册子,拿出毛笔,记录上:大年初一第一天,小姐一切安好。钱忠益的儿子钱云帆来找了小姐,约小姐出门同士兵拜年...... 第31章 孕事初现 也就是在青桐来后的一天早上,青桐给顾长宁端的早饭里有一条炸小鱼,顾长宁刚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就被油气冲的头晕反胃,当即就干呕了起来。 吓得青桐赶紧端了茶水过来给顾长宁漱口,“小姐,您没事吧,我一会去请军医过来给您瞧瞧吧。” 顾长宁摆了摆手,反复漱了漱口,将空杯子递给青桐,“你再给我倒杯水,我喝口冲一冲这恶心劲儿。” 青桐有些不放心,重新倒了一杯水,递给顾长宁,嘴里还是念叨着要给顾长宁寻军医过来。 “青桐,你忘了,我自己就会点儿医术,我没事儿,就是这小鱼炸的太油腻了。”顾长宁不让青桐去请军医是因为,她此时心中也有些异样。 自从来了云雾岭,因为一直忙着剿匪,顾长宁已经忘记她的月事已经有两个月没有来了。 吃过早饭,顾长宁躲开青桐,她自己用左手探上了自己的右脉,脉相往来流利.....如珠走盘.....她怀孕了。 在探得自己怀孕的那一刻,顾长宁没有喜悦,也没有不安,而是前所未有的冷静,开始梳理以后的事情。 而这期间李谦的书信一封接着一封送来,她照往常一般鲜有回信,偶尔回一封也绝口不提怀孕的事情。 她知道,她只要告诉李谦她怀孕了,李谦不会等樊城事毕,立刻马上就会去找他父皇请旨求婚——娶她做太子妃。 但是,圣上不会同意的。圣上即便如今最信任的就是顾家,可也不会让顾家的女儿做太子妃,更不可能是未来的皇后。 能给顾家女儿的位置,只能是李谦的侧妃。而让她和别的女人一块儿拥有李谦,她又做不到..... 与其这样,不如.......就偷偷把孩子生下来,他们顾家又不是养不了、护不住,而且长在顾家的孩子,一定比长在宫里的孩子快乐。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护好自己,掩好身形,等处理完玄龙山的事情,她就回肃州养胎,在肃州把孩子生下来。 而且,孩子还可以给她三叔带,她三叔带孩子带的老好了,一点儿都不耽误她出去游历。 于是后面的日子,顾长宁即便反胃,当着青桐的面,也忍住恶心,面上一点不显。倒是顾长宁脸颊看着比青桐来之前有肉多了。 青桐对此甚是开心,觉得都是自己的功劳,也将这些变化都记在小册子里,寄回中都,同他主子邀功——自从他来云雾岭伺候小姐后,小姐日渐丰腴,脸上都有肉了。 而李谦看到后确实也很开心,传信给青桐,记他一功,叮嘱他务必照顾好顾长宁,且顾长宁身边一旦有个风吹草动,立即汇报。 但心里又说不出的异样,总觉得哪里不对。后来他想了想,应该是钱云帆一直待在顾长宁身边,让他心里不爽。 又过十几日,顾长宁觉得自己的腰身似乎开始变粗了,恰好是冬日,于是顾长宁开始穿一些宽大的外袍掩住身形。 此时,姜萍与姜卓也从南疆回来了。 姜萍与姜卓一回来就直奔玄龙山,找到机会诊治了龙口村几名男丁后,确定他们确实中了一种叫牵机蛊的蛊毒。 牵机蛊寄生在人的心脉之上,可以控制中蛊之人,令其行事,中蛊之人若有不服,牵机蛊就啃噬其心脉,疼痛难忍,最后中蛊之人会心绞而亡。 解蛊的方法有,可以借助中蛊之人至亲的心头血,混入引蛊香,放置中蛊之人的心头,在蛊铃的引导下,将牵机蛊引出。 姜萍与姜卓之所以去了快三个月,主要就是在南疆学习操控蛊铃。因为一旦蛊铃操控不当,便会激怒蛊虫,攻击中蛊之人,加速中蛊之人的死亡。 只不过,解了蛊,中蛊之人的心脉业已受损,一辈子都会留下心疾。 可是如今不解,中蛊之人随时都可能会被下令啃咬而死。而且,即便斩杀了控蛊之人,中蛊之人也会慢慢被啃噬心脉而亡。 根本没有万全之法,但是分析权衡后,顾长宁他们决定,这蛊,必须解,只不过要先找到控蛊之人,找到即斩杀,不能给控蛊之人留任何控蛊杀人的机会。 只要控蛊之人一死,就立即清缴伏魔谷,为这些工匠逐一解蛊。那现在最重要的便是找到控蛊之人。 于是在商议过后,顾长宁与姜萍、姜卓决定先回樊城找山月汇合,然后去找控蛊之人,钱云帆则继续带兵留守云雾岭。 但也就是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出于医者的直觉,姜萍发现了——顾长宁身形似乎有些不一样,脸颊也有种怀了身孕般的丰腴。 吃过晚饭,姜萍就拉着顾长宁回了屋子,一关门就去解顾长宁的衣服。 “三婶,您要干嘛?”顾长宁制住姜萍的动作。 姜萍则换另一只手去捉顾长宁的手腕,三指刚按上去,便确定了猜想,“李谦的。”姜萍抬眼望着顾长宁,说的笃定。 “嗯”,顾长宁低下眉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怎么回事?”姜萍将顾长宁拉至床前坐下,仔细为她把脉。 “在锦州时,隋敏奕给李谦下了烈性春药,想让李谦娶她妹妹隋敏真。”顾长宁老实交代。 “快四个月了,你身子底子不错,孩子发育的也很好,只不过你这身形怕是要藏不住了,你想怎么办。”姜萍抿紧双唇,微蹙眉头看着顾长宁。 “生下来。”顾长宁坚定的看着她三婶,没有一丝犹豫。 姜萍盯着顾长宁看了半晌,叹了一口气,将她耳边掉落的碎发抿到耳后,“好,到时交给你三叔带,你三叔会带孩子。” 顾长宁突然就笑出了眼泪,扑在姜萍怀中,有些哽咽,“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何其有幸,有如此理解并且支持她的家人。 姜萍拍着顾长宁的后背,“你好好养胎,咱们顾家给你兜底,给这个孩子兜底。” 姜萍明白,整个顾家都明白,圣上不会让顾长宁做李谦的太子妃,更不可能是唯一的太子妃。 而顾家的女儿,受不得委屈,也不稀得那个位置。只要有顾家在,他们顾家的孩子,他们自己庇佑。 就在顾长宁与她三婶小声商议这件事情的时候,青桐叩响了房门,“小姐,热水提过来了,您和三夫人洗漱吧。” 姜萍给顾长宁打了眼色,俩人停住了讨论的话题,顾长宁整了整衣服,起身开门。 青桐提水进门,放下水就给姜萍请安,“青桐给三夫人请安。奴才来时,殿下便交代奴才,见到三夫人,一定要代他向您问好,殿下很是想念您。还说等事了了,一定要请您去中都小住一段时日,他要好好孝敬您。” “这小子还是这么会哄人。不过,青桐,你主子让你来云雾岭,是不是让你盯着宁宁的吧。” 青桐一听,忙向姜萍解释“,怎么会呐,三夫人,殿下怕小姐孤身在外,事忙起来忽略自己,专门让奴才过来伺候小姐的。” “那你有没有将宁宁每天的情况汇报给你家主子?”姜萍问的直白。 青桐干笑了几下,转身躲过姜萍的视线,往外移了几步,收拾起方桌上的东西。 姜萍看青桐闭嘴不答,冷笑一声,“你家主子打小养在我跟前,我能不知道他的心眼子。” ....... 第32章 赤城寻蛊 玄龙山私冶军器的事情发展到这里,一些事情其实已经渐渐明朗了。冶制军器的铁矿是朝廷严格控制的,一般人根本动不得。 而玄龙山的铁矿是偷偷从赤城运过来,赤城则是赵家的地盘。宫里的淑妃娘娘赵素玟同赵家二爷赵阅玟是双生子,兄妹感情甚笃。 淑妃娘娘生有二皇子李诚,这也是为什么圣上一点都不敢将云雾岭的派兵撤回来的原因,怕赵家异动——拥立二皇子造反。 顾长宁、姜萍、姜卓、青桐四人回到樊城小院便与山月商议如何去赤城寻找控蛊之人的事情。 顾长宁刚提出与姜卓一同去赤城找控蛊之人,就被姜萍强烈反对,“不行,你留在樊城,我同卓儿一块儿去赤城。” 若控蛊之人真的与赤城赵家有关,他们去斩杀控蛊之人,此行势必凶险,如今顾长宁怀有身孕,不能冒这个险。而山月手握圣上手令,他去不了,只能留在樊城。 因此姜萍一听到顾长宁要去,便坚决反对,提出她代顾长宁去。 而顾长宁也自是清楚她三婶反对她去的原因,轻轻扯了扯姜萍的衣袖,轻声安慰道,“三婶,赤城的事情一解决,就需要马上给那些工匠解蛊,这个事情,只有您来做最稳妥,樊城离不得您。” “而且父亲已经派七名无影卫去了赤城,我到了那里不参与前线行动,只在后方做接应,您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顾长宁信誓旦旦的向她三婶作保证,到了赤城一定保护好自己。 姜卓看着他姑姑如此激烈反对顾长宁去赤城,还有些醋意,他作为她的大侄子,怎么就不关心关心他?他去就不危险了?就这么放心他去? 可看着顾长宁低眉顺眼的劝说他姑姑,跟她姑姑做保证,又有些莫名其妙。顾长宁以前也做过一些冒险的事情,但是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一时不知道这俩人在打什么哑谜。 最后终是决定,顾长宁与姜卓带着青桐去赤城,山月与姜萍留在樊城,等顾长宁他们的消息。 只要一收到他们斩杀控蛊之人的消息,山月便收缴樊城兵力,联合钱云帆围剿伏魔谷,等控制那些工匠后,姜萍立即替那些工匠引蛊除虫。 ...... 临行的前夜,姜萍敲响了姜卓的房门,姜卓开门前心中微暖,觉得他姑姑还是惦记他的。 “你们此去赤城,你务必照顾好宁宁。”姜萍进门就叮嘱姜卓。 姜卓关门的手一顿,得,他自作多情了,不免嘴上有些不满,“姑姑,您还看的见我吗?” “宁宁怀孕了。”姜萍回头看向姜卓,声音不大,闷声一炸。 炸的姜卓瞪着大眼眨巴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太子的。”肯定的语气中又带有些询问。 姜萍点了点头,“快四个月了,所以你一定要保护好宁宁。” “不告诉太子?”姜卓看现在的情形,怕是青桐还不知道,若是青桐知道了,恐怕李谦早就追过来了,顾长宁肯定已经被李谦绑回京城了。 “以后也不准备告诉,这是顾家的孩子,等樊城的事了了,宁宁跟我一块儿肃州养胎。” 听到这里,姜卓也明白一些个中缘由,只能说皇权复杂,非他此等凡人可以左右的。 “知道了,姑姑,我会照顾好宁宁的。” 翌日出发时,姜萍终是还是没有忍住,叮嘱了青桐一番,“伺候好宁宁,务必不能让宁宁冒险,若有异动,一定要提前告诉你主子。” “三夫人放心,奴才明白。” ...... 他们此次行动,人数众多,住在客栈太过打眼,因此他们到了赤城后,提前到达无影卫已经租好了一间小院。 而且已经有一名无影卫混入赵家,摸排赵府内部的情况。外部行动基本上都由姜卓带着无影卫调查,顾长宁仅是参与商议,大部分时间留在小院等候消息。 这次过来的无影卫都是顾家精心培养的精英,有他们参与此次行动,那自是事半功倍。 很快他们就查到了,两年前,赵家二爷赵阅玟从南疆带回一个十四五岁少女,唤阿满,养在赵家至今,有传言,这阿满是赵阅玟的小妾。 而这阿满基本上不出门,但是会在每月初一、十五那两天去赤城最大的药房百草斋采买药品,且多是有毒的药材。 如今离阿满最近的出门日子,便是二月初一,因为整个新年期间阿满都未有出门,这二月初一,顾长宁他们也拿不准这阿满会不会出来。 但是他们还是在赵府的四个门口均部署了无影卫,留意赵府情况。 二月初一那天,朝食刚过,一辆马车便慢悠悠的从赵府的后门驶了出来,坐在车辕上的马夫不紧不慢的甩着马鞭驾车往大路上赶。 在后门蹲守的无影卫立即放出红鹦鹉,将消息传给顾长宁等人。顾长宁一收到消息,便与姜卓立即赶到百草斋对面的酒楼,守株待兔。 过了约有一刻钟,那马车果真在百草斋门口停下了,只见马夫下车后,未有言语而是敲了三下车壁,便从车内下来一名妙龄少女。 这名少女虽是大炎常见的打扮,但身上依然保留不少苗人风俗,银饰颇多,脚上也依然穿着苗人的鞋子,很是利落的从车辕上跳了下来。 从车辕上跳下来之后,少女还环顾四周看了一圈,这也让顾长宁和姜卓看清了女子的相貌。 肤色不如赤城女子白皙,但是看着甚是健康又活力,而且样貌灵动娇俏,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瞧着颇是纯真。 只见这时酒楼外面守着的乞丐,看对面药房来了一名年幼的少女,登时便冲了过去,想乞要些银钱。 乞丐刚扑到少女跟前,少女便被吓了一跳,皱着眉头就往后躲,那车夫拿着马鞭就挡在了少女跟前,挥着鞭子嗯嗯啊啊赶乞丐。 这乞丐一看马夫是个哑巴,更是撒泼打滚起来,大有你不给我施舍些银钱,我就不让你走的架势。 少女也看出了这乞丐是把她当软柿子捏了,登时气的鼓起了脸颊,一把拽下腰间的荷包,把荷包的碎银子全都倒了出来,撒了出去。 登时蹲在酒楼门口的乞丐一窝蜂地扑在了地上,边捡边喊,“谢谢小姐,谢谢小姐。”引得不少路人侧目,而那少女则头也不回的进了百草斋。 约摸半个时辰后,百草斋内的药童抱着一摞子药包出来了,交给了马夫,紧随其后的则是那名少女,两只手中各提留了两只罐子,互相撞得叮咣直响。 少女出门就看到了刚才拦她路的乞丐现在还在酒楼门口,突然少女勾唇一笑,似是不气了一般,竟然笑意盈盈地朝着那乞丐走了过去。 等马夫将采买的药品放置好,示意少女上车时,发现少女已经蹲在了乞丐跟前,正提着罐子,让乞丐打开看看。 乞丐有些奇怪,犹犹豫豫的不接罐子。 少女闪了闪亮晶晶的大眼,蛊惑道,“你打开看看,,你看了,我就再给你些银子。” 乞丐一听又有银子了,忙不迭的接过罐子就要打开,谁知刚一打开,就看见罐子内密密麻麻的蜈蚣直往罐口冲,吓得乞丐脸都白了,大叫一声便要把罐子扔出去。 少女则提着绳子,将罐子一把从乞丐手中拽走,咯咯地笑了起来。 少女低头看有蜈蚣爬出了罐子,就用手捏了回去,盖上了盖子,临走前还踹了乞丐一脚,像对自己的恶作剧很是得意。 而在酒楼内看了全程的顾长宁和姜卓拧眉望向彼此,这少女怕就是那名叫阿满的苗疆女子吧,只不过看着很是纯真,像是不谙世事的少女,又像被宠坏的孩子..... 若她是控蛊之人,这斩杀她...... 顾长宁和姜卓心中都有些不忍,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于残忍了...... 第33章 情况突发 等少女的马车驶走,顾长宁与姜卓也并未立即离开,而是将点的菜用完才出了酒楼。 只不过俩人刚下了台阶,便听到酒楼台阶下面坐着的乞丐惊呼了起来,“大柱,大柱,你怎么了?” 顾长宁与姜卓闻声扭头看去,只见刚才拦着那名少女的乞丐此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自己同伴摇了半天都没反应。 他的同伴这时颤着手,把指头伸到了那名乞丐鼻前,登时给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按在地上的手颤地撑不住他,“大......大,大柱,没.....没气了。” 顾长宁惊愕地看向姜卓,此时姜卓也是眉头紧皱,一脸凝重。 顾长宁正想要上前,姜卓一把拉住了顾长宁的手臂,将她拽到了身后,“那姑娘怕是给这乞丐下了蛊,你别动,我去看看。” 顾长宁点了点头,站着没动,姜卓将手在自己随身挂着的衣带内摸了几下,上前蹲在了那名叫大柱的乞丐跟前,此时已经有些人围了上来,乌乌泱泱的讨论着。 姜卓先探到那名乞丐的脉门上,果然已经没有脉搏,确实死了。 姜卓又抬起了乞丐的双手,仔细看了看他的十指,而后扯开乞丐的前襟,细细查看了他的胸口,并按了两下。最后翻开乞丐的眼皮,发现他的双目竟然变成了白目。 姜卓面色凝重的站了起来,回到顾长宁跟前。顾长宁则拿出帕子,从衣袖内掏出一只小瓶子,将瓶子内的液体倒在了帕子上后,将帕子递给了姜卓。 姜卓接过帕子,细细擦过手指,“确实是中了蛊,下蛊的方式跟玄龙山那些工匠中蛊的方式一样,中指指尖。” “且蛊下即死,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内里已经被蛊虫啃噬了个遍,如今都已白目,死得彻彻底底,这种快速的死法倒是让这乞丐少了些痛苦。” “这姑娘,倒是狠辣......”顾长宁抿紧嘴唇望向姜卓。 可见,刚才那少女可一点儿也不像面上呈现的那般......这样也好,若她就是控蛊之人,那他们心中的愧疚倒少了许多。 这时酒楼的老板也出来了,看见此状,登时头疼的不行,“本想着过年这几天不赶你们走,让你们讨些饭食银钱,谁想到你们竟然闹出人命了,直接死在我们门口,晦气,真是晦气......” 酒楼老板忙唤人出来将这些乞丐赶走,尸体也让这些乞丐赶紧抬走,不要影响他们做生意。 回到租住的小院后,青桐便沏了茶端了进来,“小姐,姜公子,午饭可想用些什么?” 顾长宁摆了摆手,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我们在外面吃过了,你自己出去看看有什么想吃的。”顾长宁放下手中的茶杯后,还顺势松了一下腰带。 青桐转身就看到了顾长宁的动作,“主子让您给他回信。” 顾长宁眉头一锁,撇嘴道,“你不是都把我每天的情况汇报给他了吗,我还多此一举干嘛。” 青桐讪讪的退下,出门时抬头又瞄了一眼顾长宁日渐丰腴的脸颊,心中愈发高兴,觉得他没有辜负主子的嘱托,将小姐照顾的很好。 回到自己屋子,青桐便将顾长宁今日的情况记在了小册子上,同时飞书将顾长宁的近况告诉了李谦。 而顾长宁与姜卓此时则在正屋商量后面的事情。 “从施蛊的手法来看,这姑娘就是玄龙山的控蛊之人,只不过还不能确定这姑娘就是赵家从苗疆带回来的阿满。”姜卓看向顾长宁。 “前几日放进赵府的红鹦鹉至今都未回来,怕是那只红鹦鹉被发现,射杀了。” 药王谷培养的红鹦鹉,不仅能识气辨路,还能偷听人语学话,所以他们前几日向赵府放进去了一只红鹦鹉,一是想查查那名叫阿满的苗疆女子住在哪里,二是看能不能通过红鹦鹉听到有用的消息。 但几日已经过去,那只红鹦鹉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混进赵府的无影卫也还未传递出消息,这赵府的守卫怕不是一般的严格。”顾长宁挠了挠下巴,只觉直接去赵府杀人,不是最好的选择,太过危险。 “对,若能确定今日出来采买药材的就是阿满,最好的动手机会就是等到这个月十五,她再出来采买药材的时候,在路上截杀她。” 顾长宁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三日后混进赵府的无影卫终于传递出消息,姜卓打开消息一看,果真二月初一那天看到的那名少女就是阿满,不禁向顾长宁赞叹道,“你父亲培养的这些无影卫真是能干,赵府守卫这么严格,他都能拿到赵府的地形图和阿满的小像。” 顾长宁听到后嘴角却噙着苦笑,“你不会真觉得这是无影卫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搞到的吧?” 姜卓一愣,“啊......难道不是吗?” 顾长宁双眸微抬,眸色加深,“是......圣上。” 姜卓愕然,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圣上在每个世家都有眼线,负责人就是圣上身边的朱公公,这些消息应该是无影卫通过圣上埋伏在赵家的眼线拿到的。” “那你们顾家?” “也有,不知道是谁,我父亲也无意去查,让圣上心安。”顾长宁说的面上无波。 随后,紧随而来的还有从樊城递过来的消息——从上个月月底开始,龙口村每日都有心绞而亡的男丁,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男尸频繁从伏魔谷运出。 看到这个消息,让顾长宁和姜卓不由心头一紧,那个叫阿满的苗疆少女此刻正在滥杀无辜。 “这个姑娘的阴狠、毒辣、无情远超我们想象。”姜卓将收到消息销毁。 顾长宁拧眉看向姜卓,“师兄,我们怕是要提前行动了,这赵府得硬闯了。” 俩人拿出了赵府的地形图,根据无影卫传递出的消息,开始布置计划。 这阿满就养在赵府北侧一偏僻的小院之中,小院背靠一矮山,三面均用茂密的竹子遮挡,根本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顾长宁与姜卓商议后决定,三日后姜卓带着五名无影卫夜袭阿满所住的小院,找到即斩杀。 顾长宁怀有身孕,行动不便,带着两名无影卫在府外接应,等候消息。至于青桐,则带着撤退用的马匹,候在城外的树林,等着他们。 因为红鹦鹉太过明显,为了防止再被发现,就以夜蜂为信,斩杀成功就放出红色的夜蜂,而顾长宁看到红色夜蜂,便向樊城发出信号。 若行动有变或击杀失败,则放出一只黄色的夜蜂,他们就尽快撤退,再谋后事。 同时顾长宁飞书两封,一封给云雾岭的钱云帆,通知他做好准备,三日后行动。 一是要他在赤城到樊城的路上,百里安插一暗卫。他们在赤城只要一斩杀阿满,便以烟火为信,不消一刻钟,便能以接力的方式将消息传回樊城,传到玄龙山和云雾岭。 二是让他两日后带兵悄悄通过藤桥,在玄龙山附近集结待命,只要收到信号,立即围扑伏魔谷,只要以控制了伏魔谷,她三婶就立即为那些工匠解蛊。 一封飞书中都,请他父亲尽快派兵增援赤城,因为他们此次行动被发现的风险极大,一旦被发现,他们几人都可能是九死一生,需要有人来救他们。若他们斩杀了阿满,成功控制伏魔谷,则需来人迅速查抄赵家。 ...... 第34章 夜袭赵府 而远在中都李谦这几日每天都拿着青桐传过来的消息细看,总觉得那里有些不对。 他翻出自从青桐去了云雾岭后,递过来的所有消息,里面事无巨细地记录着顾长宁每日的鸡毛蒜皮。 钱云帆、巡山、炸鱼呕吐、师母回来、阿姐脸胖了、午睡过长、回樊城、去赤城、阿姐起晚了、阿姐又起晚了、阿姐胖了...... “不对,不对,漏了什么......”李谦摩挲着袖口在屋内来回踱步,复盘到底漏了什么。 一筹莫展时走到书架旁,拿起架子上的黄历,盘算青桐去的日子,翻到初十那日时,李谦脑内灵光一现。 “是月事,阿姐每月初十左右要来月事的......”李谦的手有些控制不住的轻颤,大喊道,“惊雷,闻雨。” 门外站着的两人听到李谦急促地叫声后俱是一惊,他们很少听到殿下如此失态地叫他们,俩人打了个对眼后迅速跑进书房,“殿下,您怎么了?” “快,快,带上一百东宫内卫,我们现在即刻去赤城。” ...... 两日后,顾长宁先带着两名暗卫找了一家离赵府最近的客栈,订了一间可以望见赵府的二楼客房,提前观察赵府的情况。 第三日亥时过半,夜色深重,乌云蒙月时,姜卓则带着五名无影卫潜入了赵府。 他们靠着之前无影卫拿到的赵府地图,很顺利地躲过了赵府夜巡的守卫,找到了阿满所住的小院, 此时的小院,除了靠山的那面无人看守外,其余三面,均有一名护卫巡逻。 姜卓等人埋伏在小院附近的一棵大树上,姜卓举手示意后,三名无影卫四下散开,悄悄摸向小院三面。 而现下小院的院内空无一人,倒是从窗户映出的身影能看出,屋内有两人。 只听一男声从屋内传出,声音不大,很是年轻,“我们不是已经讲和了吗?你这两日为何还在杀人?” “我是和你讲和了,我又没跟他们讲和,我想杀便杀。”女声听着很是娇蛮任性。 “那些人没有招惹你呀,你这样下去,我们往哪里找人迅速补上。”男声中带些郁闷。 “那是你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女声回答干脆气人,丝毫不拖泥带水。 “好,好,好,跟你没有关系,你现在是要反悔了吗?你当初可是信誓旦旦的说要帮我的,这就是你说的帮我。”男声有些气急。 此时女声仿佛被激怒了一般,“是你当时哄骗了我,你说过要娶我的,我才答应帮你,如今你做不到,我为什么要帮你,不如一拍两散的好。” 过了片刻,男声像是冷静了,语气和缓了好多,“我没有说不娶你,只不过现在你看看自己的样子,又任性,又骄蛮,我母亲看到你这个样子,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你需要改一改你的性子,我才好带着你见我父亲、母亲。” 女声此时满是委屈,“你前几日来时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母亲不同意我们的事情......” “是现在不同意,没说以后不同意,你这么好,这么喜欢我,为我做了这么多,你只要稍稍改改性子,我母亲会喜欢你的。”男人同女人玩起了文字游戏。 只见窗户上映出的两道人影似是纠缠拉扯了起来,慢慢移到了一旁,一会传出一句女声的嗔怪,“你弄疼我了。” “那我轻些......”像情侣间的呢喃。 ...... 待三名无影卫埋伏好后,都放出夜蜂。姜卓收集到三只夜蜂后,在树上发出一声再平常不过的夜枭叫声。 随即三名无影卫以迅雷之势欺身而上,闪电出手,一手捂住守院护卫的嘴,一手直扼咽喉,在那些护卫还没来及反应过来时,便被掐断了喉管,无声无息的死了。 处理掉护卫后,六人翻墙而入,入院就看到院内的正房此时还亮着灯光。姜卓示意左右两侧的无影卫去探查小院两侧的耳房,其余众人跟着他去正房。 六人放轻脚步疾步快走,直逼正房。然而他们刚至院中,正房檐下的铃铛便响了起来,嗡嗡直震,在黑夜中显得异常响亮且惊悚,屋内的灯此时也迅速熄灭。 姜卓等人未再犹豫,迅速破门而入,借着刚刚从云后露出的月光看到,屋内似有密道,而且已有一人进入密道,另一人眼看也要进去了。 随即一无影卫从腰间抽出长鞭,飞甩出去,一个滚卷便缠在了即将进入密道之人的腰身上,无影卫迅速收力,狠狠拉回,便将快要进入密道之人拉了过来,甩到一旁的博古架上,架子受到撞击,上面的东西叮叮咣咣掉了一地,里面夹杂着一声女人的闷哼。 两名无影卫马上翻身上前,出手迅速,提剑直刺要害,那个女人当场便一命呜呼。 而他们之所以进门不看对象就直下死手,也是怕给对方留下机会,那么他们便有可能被阿满下蛊。 与此同时,姜卓与另一名暗卫已经追到密道,但刚至跟前,密道的门就关上了。俩人对着暗门一顿乱砍猛撬,发现纹丝未动,无奈他们只能放弃。 此时屋内的灯已经被重新点亮,姜卓他们立即上前去查看死的人是否阿满。 经过姜卓仔细辨别,死去的女子没有易容,正是元宵那天看到的少女,也是无影卫拿到的画像上的女子——阿满。 姜卓立即放出十只红色的夜蜂,那十只夜蜂迅速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但是,此时他们的行动已经惊动了赵府。 阿满在院内置有生人蛊,装在檐下的铃铛内,凡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小院的人,其气息对生人蛊尤为陌生敏感,生人蛊便会发出警戒,狠撞铃铛。 如今生人蛊深夜撞铃,不作他想,也知道是危险临近。于是屋内的人迅速打开密道,想从密道逃跑。 只是姜卓他们没想到屋内竟有两人,阿满让另一人先走了,而姜卓他们又出手迅速,在阿满还未来得及进入密室时,便被抓住直接一击毙命。 至于那进入密道的人,如今早已借助密道逃跑了。此时的赵府也已知晓,有外人进入阿满的小院,赵府的护卫已经迅速集结,朝着小院围了过来,恶战将至! 而顾长宁这厢,正站客栈二楼的窗户旁,焦急地等江卓的消息。然她还未等到夜蜂,便看见赵府渐渐灯火通明起来,同时大量护卫举着火把涌向赵府北侧。 顾长宁便晓得,他们的行动暴露了。 但顾长宁此时还不能妄动,她要等夜蜂。因为行动暴露并不意味着击杀失败,她要确定是否击杀成功后,才能去营救。 江卓这边儿,他们几人刚出屋门,便有万箭从院外飞射了进来,众人忙回身躲进屋内,只要慢上一步,都会被射成筛子。 但是即便躲进屋内,箭矢也如同密雨一般,从门窗刷刷射进。他们只能借助桌椅遮挡,不敢贸然行动。 终于,在半刻钟后,顾长宁看到了飞窗而入的红色夜蜂,当下顾长宁都快要哭了。 江卓是药王谷的接班人,江卓要是出了意外,她如何同三婶交代,顾家如何同药王谷交代。 “马上发信号,我们现在前去营救江卓。”话音未落,顾长宁与一名暗卫翻窗而出,直奔赵府。另一名暗卫则在放出烟花后迅速跟而上。 第35章 命悬一线 从密道逃出之人,此时就站在赵府的藏书楼上,正目光如炬的盯着阿满的小院。 在未看到烟花之前,他尚不能确定闯入小院的人是冲着他来的,还是冲着阿满来的。 因为阿满父亲仇家众多,当时将她从南疆带回,是与他父亲做了交易的,带她回赤城,保她平安,阿满父亲则替赵家做事。 但是当他看到直冲霄夜的烟花,一点点往樊城蔓延时,他便明白,是冲着玄龙山,冲着整个赵家来的,玄龙山要保不住了,赵家危。 他看向小院的双眼中尽是凌厉的寒光,恨的全身发抖,双手紧紧扣着护栏,“出动死士,今天晚上无论来的人是谁,都只能有来无回。” 此时小院外的弓箭手已经撤下,换上后方护卫,准备进院扫杀。 而顾长宁这厢也已杀到了赵府北侧,顾长宁以夜枭为号,咕咕急叫三声。姜卓听到之后,便知道是顾长宁来救他们了。 但是此时姜卓却并不想顾长宁来,因为照今晚的形势,恐怕他们凶多吉少了,顾长宁来救他们怕只会白白牺牲。 可事已至此,姜卓也不敢再做他想,只能铆足了劲儿,先与顾长宁汇合,大家一起拼杀出去。 好在他们药王谷不仅精医,也善毒,他们一行人行动前都先服了解药。因此姜卓他们等箭矢停了之后,便也冲了出去,出门就洒出毒粉,迎面先撂倒了最先冲上前的一批护卫。 而顾长宁则带着另外两名无影卫,在院外拼杀,他们三人面对的敌手更是多于姜卓。也正是因为顾长宁他们三人在院外牵制住了大部分的护卫,使姜卓他们借助毒粉杀出了包围,逐渐杀到了小院门口。 然而,即便顾长宁父亲培养的无影卫可以一敌百,但是终究双拳难抵群手,三人均有负伤,且一名无影卫,为保护顾长宁,直接被削了掉了左臂,顾长宁当即心痛如刀绞。 尤其此次行动来的无影卫更是精英中的精英,是曾跟着她大哥顾长风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有几个甚至还跟着她大哥去暗杀过昱王李昱和晏王李晏,是他们顾家的功臣。 如今顾长宁眼看着他们可能都要折在这里,顾长宁更是目眦尽裂,浑身的血气都涌了上来,拿出了死战的决心,她此刻宁愿自己折在这里也不要他们死。 三人趁着护卫换档进攻时,背对背靠在一起,成三角之势。 顾长宁左手边的无影卫一个错身飞踢,踩在断臂的那名无影腿上,飞身而上,断臂的那名无影卫则迅速用好的那只手紧扣飞身而起的那名无影卫的左脚,随即大力轮转起来。 被抡起的无影卫,则借着旋转之力甩出剑花,铿铿锵锵打到进攻护卫的兵器上,霎时火花四溅,阻挡了新一轮对他们三人的围攻。 而顾长宁则趁机借力飞步上前,几个旋腿轮踢,将围在小院门前的几个护卫踢到了小院的门上,直接将小院的大门砸掉了。 此时姜卓他们也已经杀到了门口,顾长宁与姜卓看到彼此那一刻,均是心头松了一下,还好,你们还活着。 随即姜卓六人从院内杀出,与顾长宁三人汇合到了一起。而后姜卓与六名无影卫迅速成环状列队,将顾长宁与那名断臂的无影卫围在圈内。 姜卓七人抵挡着赵府侍卫的轮番进攻,而顾长宁则迅速掏出止血药,撒在那名无影卫的断臂上,撕下衣角迅速包扎好。 为什么在现下这么紧急的档口还要为这名无影卫包扎,无他,因为激烈混战,这名无影卫的断臂处正血涌如注,若不再及时给他止血,怕还未出赵府,他就要血竭了。 等顾长宁迅速简单处理完伤口,他们也不再恋战,立即洒出毒粉,趁着前排护卫倒地,后排护卫在纷飞的白沫中不能识物时,迅速翻身而上,窜到了赵府的屋顶上。 几人飞奔穿越,如鬼魅掠影般踩在赵府屋顶的瓦片,快到看不清身形。而赵府的死士现下业已尽出,也飞身上了屋顶,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 此时的赵府,屋顶之下,人头攒动,火光点点,尽是熙熙攘攘之声,简直比白日还要热闹。 而屋顶之上,则正哗哗作响,成群的魅影在浓重的夜色中翻飞跳跃,时不时的摔下几只瓦片,吓得赵府的女眷均点灯而起,蜷缩在床角不敢乱动。 等顾长宁他们刚奔至赵府外墙,便看到赵府墙外一排排的弓箭手正满弓引箭,对着他们。他们刚一露头便万箭齐发,刺破夜色,劲直朝他们射来。 已经受伤较重的无影卫立即飞扑上前替顾长宁他们挡箭,有三名无影卫当下就被射成了刺猬,从墙头直直摔了下来,剩下的几人也都不同程度中箭,但好在不影响行动。 顾长宁大腿上也中了一箭,顾长宁当下便把羽箭拔了出来,只不过她现下心中担忧的不是箭伤,而是此时她的腹痛,已经让她有些脸色发白。 几人从墙头飞身而下,好在已经出了赵府,可是后面的死士也已经追了上来。前有万箭后有强敌,顾长宁他们此时也只能咬牙强撑,能杀出去一个是一个。 顿时混战再起,刀光剑影,火花四射,到处是哀嚎的人声,飞溅的血液,将顾长宁几人身上的衣服全被浸湿,脸上更是被鲜血染的看不清五官,只留清晰的眼白,在黑夜中亮的分明。 与赵府接邻而住的人家俱听到了动静,每听到一声哀嚎,里面的人都跟着颤抖一下,只不过紧闭的大门把他们的紧张和害怕全都锁在了里面,没有一人敢出来查看。 就在他们朝着大路的方向杀出一个缺口时,善于用鞭的两名无影卫,在另外两名无影卫的掩护下,一个卷鞭飞甩,先将顾长宁和姜卓送出了包围,并大喊道,“你们先走”。 顾长宁与姜卓现下即便心中不忍抛下他们,但是大局当前,他们也只能先走一步。活着逃出去一个是一个,总比大家都死在这里强,而且只有活着出去,才能报仇。 接着另外两名无影卫接上自己同伴的飞鞭,缠在手臂之上,借着他们的飞甩,一路耍出剑花,掀翻包围他们的护卫与死士,也飞出了包围。 而他们在飞出包围后,也并未松开长鞭,而是全身发力,集中在缠鞭的那只手上,挥臂蛮拽,将用鞭的两名无影卫从包围中飞拽了出来。随即四人飞身奔向顾长宁和姜卓的方向。 暗夜中,街道空旷,寒风凛冽,偶有几盏外挂灯笼在夜风中飘忽摇摆,打出的影子魑魑魅魅。 几人绝命狂奔,身形裂裂从风中划过,此时都已筋疲力竭,然而后面还有大批死士对他们穷追不舍,身后传来疾步如飞的脚步声像锤头一般敲在他们的心上,打着他们的神经,让他们不敢有丝毫懈怠,只能咬碎牙齿,全力朝城门奔去。 等五人一上城墙,便鸣号叫马,随即青桐带着十几匹马从远处的黑夜中奔来,六人飞墙而下,翻身上马,直奔大路。 第36章 赤城遇刺 飞驰的途中,青桐回头看了一下顾长宁几人,心中大吓,此时的他们一个个浑身是血,不辨模样,如鬼魅、如修罗,更如悲怆的亡魂,让人不敢看,又不忍看。 就在他们从城门刚驾马离开未久,赤城的城门就打开了,一群死士骑马涌出,紧随其后,如同奔腾江水一般震得大地闷颤。 随之而来的还有箭矢破风的声音,唰唰地从他们耳旁飞过,当即他们之中便有无影卫落了马。而落马的无影卫,立即展开阻击,阻止赵府死士的前进。 只见落马的无影卫双腿凌空一旋,便腾空而起,旋身挥剑,光影闪烁,就将追上的死士的人头削下。踏马借力,如银龙飞舞,随即掀翻一群死士。 但是终究力量太过悬殊,且经过长时间的混战已经筋疲力竭,更加上身有重伤,不过片刻,阻击的无影卫就倒下再也没有站起来。 而顾长宁他们却连头都不能回,只能埋头驾马飞奔。 只听箭声铮鸣,“噗”的一声,一直飞箭射到了顾长宁左肩上,在箭矢强大的惯力下,直接把顾长宁掼出了马背,好在顾长宁在地上翻滚几下,把摔下马的力道卸了下来。 姜卓他们看顾长宁落马,就掉转缰绳回来救她,而顾长宁却大声叫道“你们快走,不要管我。” 但是他们都置若罔闻,依然固执回头,硬要拉她上马,此时只听箭声从顾长宁耳边擦过,另一支利箭从远处飞来,直射要拉顾长宁的手,好在青桐出手及时,挥剑斩掉飞箭。 此时后面的死士已经追上了他们,并将他们团团围住。 此情此景,让顾长宁心气一泄,只觉今日要命丧于此。 若李谦是听到她去世的消息,他那么爱哭,估计会哭瞎吧...... 就在顾长宁几人均觉得要死在此处时,大地居然传来了颤动,远处更似有马匹飞奔的声音,且马匹数量不在少数,像是骑兵的铮鸣。 顾长宁随即眼前一亮——是父亲的援兵到了。 本来已经泄气的几人,瞬间又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与赵府的死士硬抗对峙起来。 而赵府的死士显然也听出有援兵快要到了,不由地脸色一变,快速出手,想要迅速拿下顾长宁等人。 于是双方都出招迅猛,招招都奔着对方的命门而去。 对于此次来行动的无影卫来说,他们或许还经历过比这更残酷的境况,但对于顾长宁、姜卓以及青桐而言,他们从未经历过如此恶战。几人均浑身负伤,披彩染血,血肉翻滚。 除了身上肉眼可见的明伤,顾长宁此时更察觉到她的下体似乎正在流血,潺潺涌出的血液顺着双腿,直接黏上了她的双脚,让她脚底发颤,心底发冷,一阵阵的恐慌,但她此时双目赤红,依然如地狱修罗一般挥剑砍杀,丝毫不退。 终于,援军已达。视线之内,天色乌蒙处出现一群乌压压的骑兵,如摧枯拉朽之势迅速奔到他们跟前。 是东宫的内卫,而跑在最前面的居然是李谦。李谦也仿佛用尽毕生之力,挥鞭狂奔,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到顾长宁跟前。 奔袭而来的东宫内卫立即加入战斗,同赵府的死士厮杀起来,借助人多的优势,前推阵地,将顾长宁等人救出隔在后方。 顾长宁终于如释重负,躺在地上大口喘气,握剑的右手因为长时间用力攥握杀敌,已经僵住了,无法松开。 这时,一个人翻身下马,跑到她跟前,抱起了她的上半身。 顾长宁本来已经涣散的眼神在被抱起时重新聚拢,看清来人后,居然笑了起来,“你怎么来了?”声音有气无力,似是从胸腔之中艰难发出。 而李谦看到顾长宁此刻的样子就开始哭,用袖口小心翼翼地擦掉顾长宁脸上的血,映入眼帘的便是顾长宁那惨白的脸色,李谦的眼泪更是啪啪直掉,砸在了顾长宁的脸上、嘴里,砸的顾长宁睁不开眼。 “我又没死,你哭什么呀。”顾长宁想伸手去给李谦擦眼泪,但是却发现自己松不开剑柄。 而李谦自然也发现了顾长宁的动作,哽咽着去掰顾长宁的手指,掰开后用手轻轻地去按摩顾长宁已经僵掉的手指,为她活血舒缓。 李谦看着顾长宁这样,眼泪掉的更凶了,把顾长宁的双手捧在跟前吻了又吻,心疼的不行。 此时靠李谦怀里的顾长宁又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颤,且愈来愈凶,比李谦来时的气势更甚,赵府的死士顿时也慌乱了起来,开始往回撤退。 “是我父亲的援军到了,”顾长宁一把扎进李谦怀里,嗅着他身上檀香的味道,一下就把一晚上的血腥气全都冲没了,神经也前所未有的松弛。 而李谦紧紧搂着顾长宁,仿佛根本没有闻到顾长宁身上的血腥气一般,一下又一下的吻着顾长宁的头顶,心疼又珍惜。 “你的眼泪都砸到我耳朵眼里了,别哭了,行不行,再哭我就烦了。”李谦怀中传出顾长宁闷声闷气的控诉。 同时顾长宁也挠了挠李谦的手心,暗戳戳地哄他不要再哭了。 李谦止住眼泪,胡乱擦了一把,吸了吸鼻子,哽咽着用手指给顾长宁擦耳朵,刚抚上去就痒到了顾长宁,激的顾长宁侧脸躲开,笑嘻嘻地从李谦怀里挣了出来。 “嘻嘻,哎呀,痒,痒,我自己擦,我自己擦。”说着顾长宁推开李谦,准备站起来。 然而就在此时,只听箭声嗡鸣,破风而来,顾长宁的视线内,一支利箭朝着李谦后背直奔而来。顾长宁原本要推李谦的动作,瞬间改变方向,一把扯过李谦,翻身挡在他跟前。 只听“噗呲”一声,顾长宁便觉后腰一痛,她低下头,看到了一支穿过她整个腰腹的箭头,慢慢的血水涌出。 顾长宁此刻觉得身上其他部位的疼痛都比不上此处的疼痛了,两腿一软,就要往地上跪去。 而原本已经止住眼泪的李谦此时双目圆睁,眼泪一下就蓄满了,眨了眨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挡在他身前的顾长宁,豆大泪珠瞬间滚出,顺着眼角没入了鬓角。 李谦张了张嘴,仿佛哑了一般说不出话,就在顾长宁要倒下时,他本能去接,顾长宁随即倒在了李谦怀中。 李谦就这么躺在地上紧紧抱着顾长宁嘶吼,“师兄,师兄......你快来呀,快来救救阿姐,你快来....师兄,你快来救救阿姐。”随即嚎啕大哭。 李谦颤着手去捂顾长宁腹部的伤口,就在李谦按到顾长宁腹部的那一刻,摸着那隆起的弧度,心中更是痛的撕心裂肺。 而就在此时,就在赵家死士的后方,一个骑马戴着鬼面的人,正引弓拉箭准备朝李谦的方向射出第二箭。李谦立即抱着顾长宁一转,将顾长宁护在身下。 东宫内卫此时已经围了上来,箭矢一来便被直接斩落,而那戴着鬼面具之人,则在赵家死士的掩护下离开了。 离开时,他远远望了过来,同李谦对视上,不辨神情,而李谦却是双目赤红,眼中尽是满满的恨意。 姜卓已经跑了过来,而看到顾长宁的情况后,当即也眼圈翻红,急急忙忙从自己身上扒拉出止血药。微颤的双手都有些打不开药瓶,哆哆嗦嗦打开后迅速倒在顾长宁伤口上。 “殿下,您按紧阿宁的伤口。” 李谦立即死死将止血药摁在伤口上,姜卓则立即用剑砍掉箭头、箭尾,撕下衣角,先替顾长宁包住伤口。 李谦看姜卓包扎好后,立即抱顾长宁上马,“回赤城。” 而此时钱忠益也带着八千士兵赶到了。 第37章 垂死昏迷 李谦带人一入赤城,“闻雨,你配合钱忠益带人包围赵府,一个人都不能放走。惊雷,给听风飞信,让他查一查二皇子最近在中都的情况。” 青桐则哭的跟个泪人似的,跟着李谦回了小院。 此时的赵府,灯火通明,但烛色阑珊中却透着安静的死寂。 而赵家家主赵世明时任赤城都督,如今已年逾五旬,此时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佝偻着背,枯坐在书房内,盯着正跪他面前的二儿子赵阅玟。 “逆子,你害了你妹妹还不够,如今还要毁了你大哥前程,毁了整个赵家。” 赵阅玟听到他父亲的话后,直接将头重重磕在地砖之上,恳求道,“父亲,儿子做的事情,儿子承担,还请父亲护住小妹与二殿下。” 赵阅玟话音刚落,赵世明直接拿起手边的茶盏砸在了赵阅玟的头上,哐当一下,摔的四分五裂。 赵阅玟的脑袋霎时就流下了鲜血,顺着耳朵滴在地面,但赵阅玟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好,好,好,护住二殿下,把你大哥的前程毁在你手里。”赵世明气的浑身发抖。 而他的夫人秦氏原本站在一旁哭泣,现下看到幼子被丈夫砸得顺头流血,心疼的扑到儿子身上,捂住伤口,“老爷,您救救阅玟、救救素玟吧,阅玟的初衷也是为了赵家呀。” 赵世明听到他夫人的求情后更是脑袋嗡嗡作响,拿起茶壶摔在秦氏脚边,吓得秦氏身形一颤. “为了赵家,为了赵家......逆子胆大包天,大逆不道,如今把赵家直接置于死地呀......都是你惯的,你惯的呀!”说完,赵世明瘫坐在椅子上。 ...... 而李谦这厢已经到达顾长宁他们之前租住的小院,姜卓手速飞快将工具一排排摆好,开始准备替顾长宁拔箭治伤。 然而顾长宁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昏死了过去,他们刚脱掉顾长宁的外衣,侧放顾长宁时,姜卓发现顾长宁的下裤甚至鞋子都已经被血水浸泡透了,现在已经开始慢慢浸透床被。 “殿下,快让青桐去找个经验丰富的女大夫和产婆过来,我只能给阿宁处理箭伤和其他外伤。阿宁要尽快落胎止血,我不便处理,要寻尽快找个女大夫过来处理,快。”姜卓一边为工具消毒,一边吩咐。 姜卓话音刚落,惊雷便站了出来,“殿下我去,青桐腿受伤了,我动作更快些。”说完,惊雷便闪身出去了。 “那青桐,你去熬副止血药,阿宁体内的失血也需要尽快止住,我的药箱里有配好的止血草药,你尽快去熬。” 李谦还未发话,青桐忍着腿痛已经转身跑了出去,跑到姜卓屋内去翻找他的药箱。 姜卓冲着门口大喊,“青桐多熬一些。” “知道了,姜公子。”对面的房间隐隐传来青桐的声音。 姜卓先是将止血药撒在顾长宁腹部的伤口上,然后拿着拔箭的药钳小心翼翼的夹住遗留的箭杆。在夹紧,姜卓小动作猛抽,幅度小而力度大,瞬间便把贯穿顾长宁腹部的箭杆拔了出来,但即便姜卓已经非常熟练且迅速,取出来的瞬间,伤口还是血流如注。 李谦迅速再次将止血的药粉撒在前后的箭洞上,紧紧捂住,姜卓则赶紧用白棉布将伤口包好,而后开始为顾长宁处理其他外伤。 顾长宁的胳膊、后背、腿上均有砍伤和剑伤,血肉翻滚,深处更是白可见骨。姜卓拿出肠线为顾长宁仔细缝合,小心翼翼地包扎伤口。 而此刻的李谦,看着顾长宁昏迷不醒,浑身是伤的样子,只觉心如刀割,恨不得现在是他躺在这里,代顾长宁受过。 他以为他算计到了幸福,念念多年的事情眼看就要成真,如今上苍竟然如此玩弄他,将他即将算计好的美满打了个稀碎。 在姜卓将顾长宁的外伤处理的差不多后,已满身是汗。而青桐早已端着熬好的止血药站在一旁候着了,看姜卓处理完毕,迅速将药递了上去。 “姜公子,止血药。” 李谦则轻轻抱起顾长宁,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然后用右手捏着顾长宁的脸颊,迫使顾长宁张开嘴。 姜卓则端着药慢慢往顾长宁嘴里灌,每灌一下,李谦就用左手轻按顾长宁的喉管,以使汤药可以流进顾长宁的胃里。 即便如此,顾长宁还是喝进去的少,流在外面的多。俩人合力,一直连灌了三碗,才作罢。 此时惊雷带人去寻的女大夫和产婆也到了,众人退出,独留李谦在屋内,将顾长宁交给了女大夫和产婆。 到了外面,惊雷拍了拍青桐的肩膀,“我寻了其他大夫过来,那两名活着的无影卫已经处理过伤口了,青桐,你和姜公子也去处理一下。” 青桐听完没动,却一把扎进了惊雷怀中,嚎啕大哭,“惊雷,我不知道小姐怀孕了,我不知道,不然我一定不会让小姐去冒险的,死也不会的,殿下现在该多难过呀......” 惊雷拍了拍青桐的肩膀,“殿下知道,殿下也没有怪你。” 姜卓听后也叹了口气,拍了拍青桐的肩膀,让他不要自责。 “姜公子,您去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吧。”惊雷再次提醒姜卓。 姜卓摇了摇头,指了指室内,“我不放心,等阿宁这边儿诊治的差不多了我再去。” 室内,因为姜卓处理得当,顾长宁体内的失血已经慢慢止住,女大夫也为顾长宁细细诊治过了。 等产婆对着顾长宁的宫腹细细摸派一番,与女大夫商议片刻后,同李谦道,“这位相公,夫人腹中的胎儿怕是不能自己落下来了,夫人腹部有伤,刚刚止住体内和体外的血,现下是不能用外力助推或从下体拉出来这死胎,不然夫人体内和腹部会再次大出血的。” 站在一旁的女大夫赞同的点了点头,“需要等夫人醒过来之后喝落胎药自己催掉,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李谦眉头紧锁。 “只不过,目前夫人的情形瞧着并不是很好,一点反应和知觉都没有,夫人何时能醒......真不太好说,要看夫人自己的意志了。现下夫人已经起热,如果夫人明天还未醒过来,且高烧不退的话,怕是就要情况危急了。” 那位女大夫说的诚恳且毫无保留,让李谦做好心理准备,做最坏的打算。 李谦却觉得如坠深渊,有些站不住,定了片刻心神才稳住身形。而站在门外的姜卓自然也听到了,转身回了自己房间,青桐则在惊雷怀里哭的更凶了。 李谦让女大夫和产婆退下,他自己在床边守着顾长宁,此刻他的心像是失了大半,有些绝望。但是还在的那半颗心此刻正更着劲儿,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阿姐一定会好的,一定会好的,一定会......” 约过了一刻钟,姜卓进来了,“殿下,我姑姑此刻正在樊城解蛊,脱不开身,我已经给我父亲寄了飞书,让他尽快赶到赤城。” 李谦眼眶发热,“多谢你,师兄。” “阿宁是我妹妹,她如今这样我也不好受......”姜卓也有些鼻头发酸。 “今天晚上那么艰难我们都扛过来了,阿宁也不会放弃明天的,你相信她,她一直是个坚强的姑娘。”姜卓拍了拍李谦的肩膀。 李谦点了点头,“谢谢你,师兄,你也赶紧去处理一下伤口吧,这里我守着。” “好,青桐去熬消炎祛热的药了,一会你喂阿宁喝下。咱们先稳住阿宁的体温,等我父亲来了,就有转机了。” 李谦点了点头。而等李谦又喂顾长宁喝下消炎祛热的药后,天色已经大亮,李谦在顾长宁身边寸步未离。 第38章 生机再现 赤城,钱忠毅一入内城,便控制了赤城四方城门,而后带兵将赵家围的水泄不通,除了赵家大公子赵珉玟一家在中都外,其余赵家子弟均被控制在赵府内。 樊城玄龙山,钱云帆在收到烟花来信后,立即带兵奔袭伏魔谷,趁其不备,瓮中捉鳖般控制了伏魔谷山体内的全体人员。 姜萍也在第一时间赶到了龙口村,开始着手为那些工匠解蛊。至于收缴的兵器与主事人员,则被严格看守,不日押送中都受审。 樊城太守治任不善,未察觉玄龙山的异常,险些酿出大祸,直接被山月带着圣上印信革职。 两日后,山月从樊城出发,押送收缴的兵器与主事人员回中都,而赤城这边儿,则由钱忠益押送赵家一家前往中都。因顾长宁至今还未醒来,李谦他们则留了在了赤城。 姜萍在龙口村得知顾长宁重伤昏迷的消息后,心急如焚,但此时她又不能离开樊城,只能加快了动作,没日没夜地为那些工匠解蛊,以求尽快将玄龙山的蛊事料理完毕后,赶去赤城。 而在中都的圣上和顾家也都知道了因为这次行动,顾长宁差点儿命丧赤城。 于是圣上得到消息后立即派出御医,携宫内珍贵药材前往赤城。顾家,顾长宁的母亲沈惠清接到消息后也从中都出发前往赤城,一路上以泪洗面。 而这两日,顾长宁的情况却始终不容乐观,灌下药就能降些体温,但是只要药效稍稍一过,体温马上就迅速反扑上来。 于是两日内顾长宁的体温反反复复,人也暴瘦,之前养起来的脸颊在两日内就凹了下去,嘴唇也烧到脱水起皮,尽是干裂的唇纹。 姜卓用尽办法也未能将顾长宁唤醒,而她体内的死胎也还未落下来。 李谦每日看着顾长宁的状态,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守在她的床前寸步不离。整个人形容枯槁,眼中尽是红血丝。 终于,在顾长宁昏迷后的第三日早上,姜卓的父亲,如今药王谷的谷主姜蔚,日夜不停的赶到了赤城。 李谦看见姜蔚就要向他跪下行礼,姜蔚忙扶起李谦,“使不得,殿下。” “姜伯父,求您救救阿姐。”李谦此时已经把姜蔚当做救命稻草。 “老夫先看看宁宁的情况。”说着,姜蔚来到床前先为顾长宁把脉,而后查看各处伤口。 在询问过姜卓后,姜蔚认为顾长宁目前无法醒来的原因其实便是体内的死胎。 其实在顾长宁逃出赵府时,她便感受到腹部剧痛,那时便有落胎之势。后面又久战狂奔,长时间同赵府死士缠斗,因此在顾长宁逃出赤城后,顾长宁的下体就开始往外流血,腹痛更是剧烈,似有什么想要从腹部剥离一样。 之后顾长宁为李谦挡箭,那一箭直接从顾长宁的后腰整个穿过胎儿着床的胞宫,当即就穿透了腹内的胎儿,杀死了胎儿。 而胎儿死后,又加上顾长宁陷入昏迷,无法将其自主排出,它便在顾长宁体内如毒瘤一般,使顾长宁一直高烧不退,意识不清,无法醒来,由此陷入恶性循环。 如今首要任务便是必须把顾长宁弄醒,然后强制把死胎落下。 姜蔚在思量良久后决定冒险一试,为顾长宁施针,专挑人体最疼的穴道,以疼痛唤醒顾长宁。 ...... 李谦坐在床头,姜卓在床尾,合力困住顾长宁,防止顾长宁因为疼的痉挛时撞伤自己。姜蔚坐在床边铺好银针,准备施针。 姜蔚拿出第一支银针,在顾长宁头顶正上方缓缓插入,停顿片刻后,姜蔚刚一收回手,顾长宁就有了反应,直接浑身打起了颤,牙齿磨的咯咯直响。 姜蔚看顾长宁第一针反应如此之大,立即吩咐姜卓,“卓儿,拿块儿软木过来,让宁宁咬住,防止她太过疼痛咬到舌头”。 “殿下,你把宁宁的嘴掰开。” 此时青桐已经从姜卓的药箱中找到了软木递给了姜卓,姜卓与李谦配合着,将软木塞到了顾长宁嘴里。 而后李谦按着顾长宁的上半身,等着姜蔚施第二针,此时李谦的眼角已经浸出眼泪,李谦扭头侧脸将眼泪擦在肩膀上,紧紧咬着下唇。 在缓了片刻后,姜蔚将第二针扎在了顾长宁的颈侧。 而第二针刚扎下去,顾长宁直接疼的身子仿佛要撅起一般,若不是被李谦和姜卓按着,怕是都挺起来了。 顾长宁嘴里的软木也被咬得咯吱咯吱作响,浑身汗水直冒,不消片刻整个人也如同被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此时李谦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爬了满脸,李谦只想此时是他来挨这些针,让他来代顾长宁受这些疼。 等顾长宁逐渐平复后,姜蔚拿着针比在了顾长宁心房的位置,银针在食指和拇指之间搓捻半天,姜蔚迟迟未下。 终于再踌躇半晌后,姜蔚将第三针用在了顾长宁心尖的位置上。 扎下去的一瞬间,顾长宁全身痉挛,李谦和姜卓大力摁着顾长宁的双手双脚,可是依然被她大力的挣扎踢踹,整个人也都闷哼起来,可见此时的顾长宁有多疼。 李谦的眼泪止都止不住,直直掉在顾长宁脸上,可是他此时只能咬牙狠心,紧紧按住顾长宁,祈求她快点儿醒来。 等了良久,顾长宁都无法被安抚、停下挣扎。但是此时,姜蔚也不敢再施针,他怕再扎下去,会疼死顾长宁。 屋内在场的人都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顾长宁,祈求她赶快醒来。 好在第三针后,过了有半刻钟,顾长宁的眼皮开始动,约摸三息之后,顾长宁慢慢睁开了双眼。 顾长宁醒了,姜蔚立即将针取下。 而刚刚醒来的顾长宁,意识浑浊,双目也似被水雾蒙上一般,看不清前方,整个人看着像没有了魂魄一般。 李谦慢慢松开摁着顾长宁手臂的手,捧着顾长宁的脸颊轻轻唤她,“阿姐,阿姐......” 在李谦唤了七八声后,顾长宁终于意识回笼,眼上的那层水雾也逐渐褪去。映入她眼帘的便是李谦那爬满眼泪的脸。 “你又哭了。”这便是顾长宁醒来的第一句话。 李谦连忙摇头,擦了擦眼泪,“没有。”然后哭着对顾长宁笑了。 “太难看了,别哭了。”顾长宁的话仿佛没有声音。 李谦忙点头,“不哭了,不哭了,阿姐,你哪里不舒服,你一定要讲出来。” 顾长宁看着李谦良久,“李谦,我好疼。” 本来李谦已经憋回去的眼泪又开始想往外涌,“姜伯伯,阿姐疼。”李谦求助的望向姜蔚。 “知道疼是好事,说明身体各项机能反应还在,卓儿快把落胎药端上来,给宁宁服下,宁宁体内的死胎要尽快排出。”姜蔚吩咐道。 姜卓还未应,青桐已经端着药站了出来了,“在这儿,在这儿,准备好了。” 李谦扶起顾长宁,让她靠在自己怀中,接过青桐递过来的药,递到了顾长宁嘴边。 顾长宁盯着那碗药,眼泪唰的一下就掉下来了,看向李谦,“本想生下它的,但是却没保护好它。” 李谦眼中也是无奈与痛苦,“它......同我们没有缘分......” 只不过李谦对于这个孩子,虽也心中难过,但他满心满眼都是顾长宁,就他而言,这世间再也没有比顾长宁更珍贵的人或事了,就连他自己的孩子也不行。 顾长宁听到李谦的话后,吸了吸鼻子,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 第39章 劫后余生 过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顾长宁便开始觉得腹部坠痛。而惊雷之前请的女大夫和产婆还一直留在小院之中,现下青桐赶紧去请了过来。 等女大夫和产婆进来之后,其他人都到了室外,但李谦还想留在屋内。 “你出去吧。”此时的顾长宁已经满头大汗,头发粘在脸色苍白,整个人既破碎又狼狈。 李谦摇了摇头,攥紧顾长宁的手,“我想陪着你。” 顾长宁想扯一下唇角,笑一笑劝退李谦,但是发现龟裂的嘴唇一扯就疼的厉害,就放弃了。 顾长宁喘着气声音幽若悬丝,“你会哭的,等会你哭起来我还得安慰你,影响我发挥,你出去吧。” 确实,一会李谦看到顾长宁落胎的样子,肯定会哭的。 而李谦听了顾长宁的话,也害怕自己在这里会影响顾长宁,于是抿了抿嘴唇,深深望了顾长宁一眼,起身离开,走时一步三回头,“我就在门外。” 顾长宁挑起唇一角,点了点头,张嘴无声说了一句,“知道了。” 李谦出去后,顾长宁在大夫和产婆的帮助下褪去衣裤,支起双腿。大夫弯腰探看了片刻,抬头对顾长宁道,“夫人您现在能用得上力气吗?” 顾长宁点了点头。 “好,一会夫人您稍稍用一点儿力即可,其他的交给产婆和我,产婆会帮您按摩助推,您听她的指挥,咱们一起努力,把这胎儿落下。” 这位女大夫声音温柔,但此时却让顾长宁莫名触动,眼眶一湿,点点头道,“好。” 于是女大夫守在顾长宁下身,随时留意顾长宁下面的情况,而产婆则轻轻按上了顾长宁的腹部,尽量避开顾长宁的箭伤。 轻抚片刻后,等顾长宁适应了产婆的按摩和节奏后,产婆便开始指挥顾长宁发力。 “夫人,您深吸一口气,吸的长一些,然后呼出,对,就这个节奏,不需要太用力,长吸一口气,对......呼出......慢慢地,再来......” 产婆就顺着顾长宁呼吸的这个节奏,轻按顾长宁的腹部,慢慢往下顺,十息左右,顾长宁觉得自己像是听到了哗啦一声,似有什么东西从自己体内流了出来,然后产婆松开了摁压的手。 坐在下首的大夫,连忙用准备好的小棉被将顾长宁排出的死胎包好,交给了产婆后,然后立即为顾长宁止血,清理,产婆则赶紧抱着小棉被扭身走向了门口。 顾长宁望着产婆走出去的身影,一下眼泪就涌了出来,心中异常酸涩。 对于这个孩子,要说顾长宁对它感情有多深,顾长宁扪心自问,那确实没有多深。 这孩子来的很突然,顾长宁完全没有做母亲的准备。但是她生性洒脱,是她种下的因,既然它来了,顾长宁就坦然接受这个结果,并且很坚定地要把它生下来,更为它规划了以后...... 可是,毕竟顾长宁怀着它不到五个月,而且这几个月来,顾长宁的全部心思几乎都在玄龙山私冶军器的事情之上,大部分时间她都想不起来自己怀孕了。 所以对于这个孩子,顾长宁心中更多是一份责任,至于感情,她还说不上来。 但是,这个孩子始终是她血浓于水的骨肉,源于她的精血,孕育在她的血肉,即便目前顾长宁对它还没有多深的感情,但并不意味着顾长宁对它没有愧疚。而且也不意味着失去它,顾长宁就不会难过。 顾长宁没有好好护住它,且还让它走的如此折磨,顾长宁心中俱是对这孩子满满的愧疚与难过。 只不过,事已至此,看着它被产婆抱出去,顾长宁只能在心中默念:求佛祖保佑,保佑它再投生到一户好人家,平安出生,一辈子无病无灾、无忧无虑,顺遂一生。而这孩子的灾厄,由她来背...... 眼泪顺着眼角流入鬓角,顾长宁轻轻擦掉,长舒一口气,闭上了眼,不让后面的眼泪再流出来。 李谦站在门外,产婆出来的瞬间,他就看到了产婆怀里的小棉被子,目光微缩,眼珠颤动,轻颤着伸出了双手,“交给我吧。” 产婆将小被子交给李谦,叹了口气,“这位公子,节哀,您和夫人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 李谦紧紧攥着被子,牵强地扯了扯唇角,“多谢,您辛苦了。青桐,记得给这位婶娘和里面的大夫封份厚礼。” “知道了,公子。”青桐站在李谦身后也是一脸难过。 姜卓看着李谦失魂落魄的脸庞,心中也是不忍,“把它交给惊雷吧,让它早点儿入土为安。” 李谦点了点头,然后将头埋在小被子上,嘴上默念,“对不起,是爹爹对不起你,没有保护你娘亲,没有保护好你,你不要怪你娘亲。” 然后将小被子交给了惊雷,“惊雷,找块风水宝地,安置好。” “殿下,卑职明白。”惊雷抱着小被子退了下去。 而顾长宁这边儿则在落下死胎后未久,便又陷入了昏迷。但经姜蔚诊治后,顾长宁现在好在未再起高热,身体状况要比落胎前稳定多了,众人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李谦在被众人劝说后,也终于去休息了,换姜卓来照顾顾长宁。 翌日,顾长宁醒来,意识还未回笼,就看到她母亲沈惠清坐在跟前。 顾长宁的母亲沈惠清是个出身镖局世家,虽不会武功,但有一副侠义心肠,是极为开明、和善的母亲。 顾长宁小时候觉得她母亲瘦瘦的,高高的,漂亮又利落,只觉再也没有比她母亲更好的母亲了;等她长大了,母亲也老了,慢慢的变得有些丰腴,但是却让她母亲看着更加温和有力量。 而现在出现在顾长宁眼前的母亲,比她出京时不知清减了多少,两鬓更是冒出了银丝。 顾长宁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喃喃道,“母亲,你怎么瘦了呀,怎么还有白头发了。”说着伸手去够她母亲,本以为以为会抓空,谁知手竟被她母亲紧紧攥住了。 那一刻顾长宁才恍然明白,不是梦,是她母亲真的来了,当即顾长宁红了眼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像小女孩一般软软地叫起了母亲。 而沈惠清看着自己女儿的样子,本想笑着应一声,只不过一张嘴就哽咽了,眼泪更是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哭得不能自已。 顾长宁抬手为她母亲擦眼泪,哽咽着向沈惠清道歉,“母亲,对不起,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沈惠清听到女儿的道歉更是泪如雨下,心如刀绞,也抬手为顾长宁擦眼泪。但是又觉得自己女儿懂事的让人恼恨,不由地轻轻拍了顾长宁一巴掌。 “你又不欠母亲什么,你为什么道歉,你那么好,那么优秀,母亲以你为荣。” “可是,可是......母亲并不想让你这么懂事,也不想让你这么优秀.......只想让你是我的女儿,承欢膝下,即便刁蛮、任性,都可以。可是你为何偏偏如此懂事,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呀,你受苦了.......”说着,沈惠清扑在顾长宁的肩头痛哭起来。 顾长宁回抱住自己母亲,轻轻抚了抚母亲的后背,“母亲,我以后不懂事了,好不好”。 李谦站在俩人身后,看到母女俩人相拥哭泣,又开始陪哭了...... 第40章 养病日常 等顾长宁情况稳定之后,姜蔚就来同沈惠清和顾长宁道别。“沈夫人,宁宁如今身子已经稳住了,情况也大好,有卓儿在就够了,我今日准备回药王谷。” 沈惠清一听便有些着急,“我还想邀请您同我们一道回中都,到了中都,好好款待款待您,谢谢您对阿宁的救命之恩。” “沈夫人客气了,有小妹这层关系在,救宁宁,我义不容辞,您不要见外。” “但这也太匆忙了些,您还没怎么休息,好歹歇息几天再走。”深惠清再度挽留。 “我这么急着走,一是,药王谷近来来了新病患,如今家父在肃州,谷中无主事之人,需要我尽快赶回去处理,二来,小妹还在樊城解蛊,忙的焦头烂额,我也想趁着回药王谷的路上去看看小妹,看能否帮的上忙。” 沈惠清听完也不好再多做挽留,只道等顾长宁康复了,到时她与顾学武一定亲上半坨山,登门拜访药王谷,感谢他们。 而姜蔚走时,李谦提出了让姜卓同他父亲一块儿去樊城,姜卓在南疆也学了解蛊之术,如今的樊城更需要姜卓。 于是在姜卓照常来给顾长宁把脉查看康复情况的时候,顾长宁提了出来,“师兄,我的情况已经大好,圣上也派了御医过来,有他们足够了,你去帮帮三婶吧。” 姜卓一听,也是身形一松,打趣道,“我正有此意,只不过你知道,殿下对你情已入骨,慎之又慎,殿下不说,我也不好意思提出去樊城。” 顾长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子君他不是不通道理的人,这就是他提出来的。” 于是姜卓便同他父亲一同先行离开了赤城,而离开前,姜卓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是有什么话想要同顾长宁说。 姜蔚看着自己儿子这个样子,叹气道,“先让宁宁好好养病吧,此事可以等以后让你姑姑来说。” ...... 而在姜卓同他父亲姜蔚离开后,顾长宁的日常看诊就换成了圣上派过来的御医,顾长宁也开始了养猪的日子,每日除了喝药,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再也没有旁的事情了。 以至于过了一段时间,顾长宁都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睡发了。对,不是吃胖,而是睡肿发了。 这日,李谦陪顾长宁用过午膳、喂她喝了药,顾长宁便要赶李谦走。“你走吧,我要歪一会,睡个午觉。”说完顾长宁就躺了下来,将被子拉到胸口,闭上了眼睛,看着乖的不行。 李谦则噙着笑意跟着顾长宁一块儿躺下了,没皮没脸地挤在顾长宁旁边,“那我陪你歪一会,哄你午休。”说着,还将脸往顾长宁的颈侧凑了凑。 顾长宁眼都未睁,直接用手指抵开了李谦的头,“离我远点儿,别过了病气给你。” 对此李谦非但没往后退,反而直接上手抱住了顾长宁,同时又小心翼翼避开顾长宁身上的伤口。 “你是受伤,又不是生病,哪里来的病气。倘若真的有病气,那你还是过给我吧,这样你就可以好了。”说完还撅着嘴去吻顾长宁的耳朵。 顾长宁耳朵敏感,李谦刚一凑上去,还没吻到,就被李谦的呼吸激的寒毛直竖。于是顾长宁侧脸躲开了李谦的吻,“说什么胡话呐,别闹了,一会让人看见了,该笑话了,你快出去吧。” 李谦开始讲条件,“那我不闹你,你让我陪你歪一会,就一会。” “你怎么这么粘人......” “我只粘你......” ...... 就这样,李谦粘着、拥着顾长宁,陪她睡了一个下午。 等沈惠清去看顾长宁时,一进屋就看到了李谦正拥着顾长宁,还将头凑在顾长宁的颈窝里,睡的香甜。 顿时沈惠清气不打一处来,觉得这小子真是不成体统。便轻手轻脚走上前,捏起李谦的耳朵,把人揪醒了。 李谦被耳朵上的疼痛激醒,眉头皱的可以夹死蚊子,睡眼朦胧地看向沈惠清,然后就冲着沈惠清甜甜地叫了一句“娘。” 一下就给沈惠清叫愣住了,眨巴眨巴眼睛,然后一巴掌呼在了李谦的脑袋上,压低声音怒道,“看清楚谁是你娘,你娘现在正在春安宫。” 李谦嘿嘿一笑,小声回道,“看清楚了,您就是我的......丈母娘。” 顿时给沈惠清整气结了,扯着李谦就给拉了起来,“你小子给我出来。” 李谦讪讪地爬起来,跟在沈惠清后面出去了,出门时还小心把门掩上了。 沈惠清站在院中气的来回踱步,“你这样跟阿宁躺在一块儿,成何体统。” “所以叫您“娘”了。”李谦回答的自然。 “嗯~?” “您说我们都睡一块儿了,再不叫您“娘”就显得我不礼貌了。” 沈惠清看李谦跟滚刀肉一般,用手指点了他好几下,气的说不出话。 而李谦也知道,自己若要再无赖下去,定是会惹恼沈惠清,于是上前揽住沈惠清的肩膀,如同小时候一般。 “顾伯母,我错了,以后一定不再让您看到这样了。”其实此时李谦在心中暗暗腹诽,我在您看不到地方这样。 在李谦远离父母,在顾府生活的那九年,顾学礼和姜萍是他的老师,教他学业,教他做人,教他为君之道;而顾学武和沈惠清则待他如子,精精细细地照顾他的生活方方面面,在他缺失父母的那几年,是顾学武和沈惠清扮演起了这个角色,弥补了童年的缺失。 “子君,你同阿宁的事情......”沈惠清终是未说完。 李谦抚了抚沈惠清的肩头,“顾伯母,我都知道,您放心,我一切都有安排,不会委屈阿姐,更不会辜负阿姐的。” 沈惠清叹了一口气......年轻人的事情,还是让年轻人自己解决吧,他们过度插手,可能反而会适得其反。 约过了半月有余,顾长宁的腿上的伤口大好,能够简单的下床活动一下,于是他们便准备回中都。 而樊城那边,因为有了姜卓的协助,姜萍解蛊也解的迅速。姜蔚看他在樊城的作用也不大,待了两天就回药王谷了。 等姜萍收到顾长宁准备回中都的飞信时,姜萍与姜卓已经在准备收尾了,那些工匠的蛊毒都已解,但姜萍打算再为他们开几服药,调理稳固一下,尽量弥补他们心脉上的亏损。 “姑姑,等樊城这边儿忙完了,您是直接回肃州,还是先去中都看看宁宁。”姜卓边配草药,边问姜萍。 而姜萍那边也手上不停,正对着一个个的脉案,为这些工匠分配配好的草药,“去中都,过些时日,你姑父也要去中都。” “哎呦,姑父已经好多年没离开过肃州了,当年圣上要封赏姑父,姑父都未去中都。” 姜萍淡淡一笑,“你姑父不看重这些,主要这次是宁宁受伤太过严重,你姑父在肃州也很是担心,还有就是有些事情需要你姑父亲来处理。” 至于什么事情,姜萍没说,姜卓也没问,只是问,“那长安表弟这么长时间离开你们,可以吗?” “围着他转了这么多年,也该给他断断奶,让他离开我们一段日子了。而且到现在他还没去过外祖家,过一段日子,你祖父带他回药王谷,让他也出门看看外面的世界。” ...... 第41章 雪中归京 临近顾长宁他们离开时,赤城竟然洋洋洒洒地下了一场桃花雪。 雪花风中迷蒙,前方一片影影憧憧,道路街巷寥无人影,地面上只剩下一排排浅浅地脚印和一条条长长的车痕。 抬目远眺,鳞次的屋脊在厚厚的雪被下都变成了暗影淡痕,整个赤城都裹在了银装里,冰冷又安静。 午饭过后,顾长宁盖着被子,坐在榻上,偷偷把窗子打开了一条小缝,扒着窗沿从缝隙里偷偷欣赏雪景。 院中被雪被压弯的枝头,在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后,便哗啦啦摆脱积雪,然后又弹了起来,重新去接新的雪花,忙的不行。 突然一道身影把顾长宁的视线挡的死死的,顾长宁只看衣服上的花纹,就知道是谁。 李谦站在窗外,抬手将顾长宁扒着窗子的手拿掉,往后一推,“啪”的一声,便把窗子关死了。 顾长宁看着鼻尖飞起的微尘,脸颊气的如同吹了吹一般,“咱俩到底谁比谁大了两岁,你还有没有长幼了?” 李谦掀开帘子进了屋,“你的伤口还没有长好,你要是现在浑身不疼不痒,胡蹦乱跳,你出去躺在雪地里打滚,我都不会管你,说不定我还要跟着你一块儿出去打滚。” 说着李谦将手炉塞到顾长宁手中,“手指冰冷,拿好,你现在是在坐小月子,听话。” 顾长宁撅起嘴,“那我们何时回中都。” “若不是这场大雪,我们今日都启程了,但现下你伤病未好,还在坐小月子,我们等雪化了再走。”李谦在顾长宁身边坐下,伸手为她压了压被子,把缝隙塞实。 这时青桐端着药掀帘而进,“殿下,小姐的药好了。” “放榻桌上吧。” 青桐放下药,看着偎依在一起的两人,退了下去。 “自从离开了肃州,就再也没有看过这么大的雪了,真是好看,真想出去耍一耍。”顾长宁说的意有所指。 但李谦完全不接腔,端起药,“把药喝了,一会凉了。” 顾长宁恨恨的看了李谦一眼,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然后抿着嘴盯着李谦,突然顾长宁直起身子一把捧起李谦的脸,吻了上去。 在顾长宁主动吻开李谦嘴的时候,李谦眉心一动,双手抱住顾长宁,随即一口苦涩无比的药也渡到了李谦嘴里。 可是李谦吻的忘情,浑然不觉苦味,一口便吞了下去,然后就在顾长宁嘴里搅动风云,吸的顾长宁舌根儿发疼。 顾长宁拍了拍李谦的肩膀,推开了他,喘气着问道,“苦吗?” 李谦笑着擦了擦顾长宁嘴角流出的口水,“甜的。” 得,你厉害,真是打不过你,顾长宁投降。 可是顾长宁又有些心有不甘,眼珠一转,决定再试一把。 顾长宁用手指挑起李谦的下巴,以从未有过的语气问李谦,“你还要不要?”眼波流转,眉梢挂着李谦从未见过的风情。 李谦紧紧扣着顾长宁的腰,一下把她拉到跟前,紧贴着自己,眼神炙热的盯着顾长宁,“要。”说完还吞了下口水,喉结滚动。 顾长宁捧着李谦的脸,慢慢低下头,就在快要碰到李谦的嘴唇时,呢喃道,“我们明天回中都吧,我好想家,也好想见见我那素未谋面的小侄女。” 说完低头吻了一下,又抬起头,恳求的看着李谦,“顺道看看沿途的雪景,我真的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了。” 李谦抬手按住顾长宁的头,一把把顾长宁摁了下来,先是一下又一下的轻啄着,然后身形一换,将顾长宁压在了榻上....... 过了约有半盏茶的功夫,李谦终于放开了顾长宁。顾长宁躺在榻上直喘粗气,而李谦却很是自得地侧躺在顾长宁的身边,抱着她,很是自得。 “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累?你是不是跟别人练过?你也太熟练了!”顾长宁皱眉质问李谦。 李谦伸手给顾长宁顺气,“这种事情跟你有过一次就会了,咱俩多来几次,你以后也就熟练了。” 顾长宁一把甩开李谦的手。 而李谦却窃笑起来,凑到顾长宁耳边,“一会我让青桐、惊雷和闻雨他们准备准备,咱们明日回中都。” 顾长宁扭头看向李谦,吊起嘴唇一角,挑眉道,“昏君。” “对。”李谦将脸深深埋在顾长宁的肩窝,深嗅着顾长宁身上的味道, 翌日,天气放晴,雪停了,但是温度依旧冷的刺骨。 惊雷和闻雨将顾长宁坐的马车全部用油布包了一遍,不透一丝寒风,车内更是铺了厚厚的褥子,柔软宜人,而且还放了暖炉,马车内暖香袭人。 李谦用毛氅将顾长宁从头到脚包的严实,连眼睛都没露,直接把顾长宁从屋内抱到了马车上。 李谦将顾长宁安置好,“我下去了,坐后面的马车,有事你叫我。” “嗯。” 在李谦下去之后,沈惠清便上来了,看着马车内准备的亭亭当当,甚是满意。有李谦在,顾长宁的一切他都会安排的很好,根本用不上别人操心。 而这一路上,母女二人盖着被子,躺在一起,说了不少悄悄话。顾长宁也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一般,天天娇娇软软地跟她母亲撒娇。 而沈惠清看着她女儿同自己撒娇的样子,目光转到她女儿身上的伤处,心中五味杂陈。 她女儿那么好,不该让她受这些苦。若真要她女儿承受些什么,她可以代替自己的女儿来承受。 想着想着,眼泪就想往外掉,沈惠清转过身子,“我有些晕车,出去骑马透透气。” 顾长宁听到自己母亲声音的异样,就知道她母亲又想多了,“嗯,您带上披风,外面冷。” 沈惠清出去未久,李谦就上来了。 “我母亲刚下去,你没事不要往我马车里钻。”顾长宁皱眉道。 “我就进来看看你,一会就下去了。” “我挺好的,你看完赶紧下去吧。” “不要......”李谦又粘了上去,紧紧贴着顾长宁不走。 “你要不要听八卦?”李谦交换条件。 顾长宁横了李谦一眼,“说。” 李谦嘿嘿一笑,抱了上去。而车外骑马走在一旁的惊雷听到马车内传出的声响,摇了摇头。 “跟周九重小儿子私通的那个女子,跳河死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来赤城前不久。听说周九重的小儿子现在都有些疯疯癫癫的。”李谦抚了抚顾长宁翘起的头发。 “啊~,这......中都的人怕是都在骂这个女子是红颜祸水吧。” “嗯,可是,如他们两个是真的相爱,怎么能只怪到那女子身上,而且追求所爱又有什么错?”李谦说完望向顾长宁。 顾长宁回看了李谦一眼,淡淡的说道,“有些爱是见不得光的,不见得要宣之于口,也不见得非要在一起。有些爱是追求,但有些爱就是克制,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顾长宁说完就沉默了,而李谦看到顾长宁的沉默,莫名有些心慌,“你答应过我,解决了樊城的事情,就说我俩的事情的”。 李谦等着顾长宁说话,但顾长宁还是闭口不言,突然李谦有些气了,“我回京就向父皇请旨赐婚。” 这时顾长宁突然哀嚎一声,“嘶~伤口好疼。”然后捂着腹部趴在被褥上,抬不起头。 李谦一听顾长宁喊疼,忙去扶顾长宁,伸手就要解顾长宁的衣服去看她的伤口。 顾长宁拍开李谦伸过来的手,“男女大防”。 “你我不需要,”李谦扯开看顾长宁的衣带。 李谦只在姜卓给顾长宁处理伤口那天见过她的伤,后面换药都是女大夫来弄,沈惠清来了之后,则由沈惠清来。因此自那之后就未再见过顾长宁的伤口。 如今他解开顾长宁的衣服,第一次真真切切看到顾长宁腹部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粉色的新肉像新开的花一般,往外翻涌。 李谦轻轻抚上伤口,眼圈马上就红了。顾长宁抬起他的下巴,“不会吧,你又要掉金豆子呀,你看看我这伤口都大好了。” “没有。”李谦说的倔强,“你以后,再也不要去做危险的事情了,好吗,什么事都交给我。” “好好,都交给你,不许哭啊。”顾长宁捏起衣袖,按在李谦眼上,“憋回去。” 李谦还真吸了一下鼻子,把眼眶里的眼泪憋了回去,然后翻出药瓶和新的白棉布,俯身为顾长宁小心翼翼的换药。 第42章 众人等待 从赤城回中都,正常三日即可。但因为下雪的原因,以及为了照顾顾长宁的伤势,路上逢驿站必休,也从不赶夜路,因此他们走了快六日才到中都。 顾长宁他们还未到朱雀门,远远的就看到顾长宁父亲顾学武骑着马,威武精壮地站在城门下。 顾学武早已过了知天命之年,看着眉眼冷峻,颇为严肃,但是他们顾家人都知道,家主是面冷心热,极好说话,待人也最为和善。 反而是家中的三爷,看着温润如玉、风度翩翩,实则最为严厉,说一不二。当然姜萍可不这么认为。 顾长宁看着他父亲越老越帅气的脸庞,挑眉冲着她母亲道,“母亲,父亲越老越有味道了,您有福气。” 深惠清轻轻给了顾长宁一巴掌,“这孩子,没个正形。”然而等她从车窗看到自己丈夫时,瞬间眼泪涟涟。 沈惠清原本一路上已经被女儿开导的差不多了,但是看见丈夫那一刻,难过、心疼、委屈全部又涌了出来,且被放大。 难过,难过女儿受了这么重的伤;心疼,心疼女儿遭了这么大罪,更委屈,替自己女儿委屈,她本该千娇百宠的养在家中的,如今却为了顾家,为了心中所爱,拿出命在外奔波。 顾学武远远的就看到了惊雷,立刻驱马迎上,先是向李谦问安,然后才转向自己妻女的马车。 沈惠清一下马车就扑在了自己丈夫怀里,哭的不能自已。顾学武安抚着拍了拍自己妻子的背,等她哭的差不多,收拾好情绪了,才去看自己女儿。 顾长宁在马车内听着她母亲的啜泣,眼睛发红,闭上眼睛,冷静了好久才恢复了笑容。 顾学武一掀开厚厚的车帘,就看见顾长宁拥被而坐,满脸的笑意,甜甜地冲他叫了一声“父亲。” 顾学武看着女儿瘦削的脸颊,这辈子从未像此刻这般,被父亲两字狠狠扎到了心尖上,眼眶一下就热了。 顾学武上前,抱住顾长宁,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回来就好,我们回家。” 顾长宁在她父亲怀中轻轻的“嗯”了一声,里面尽是浓浓的鼻音。 ...... 而此时的护国公府大门外,乌乌泱泱站了一群人,等着迎接顾长宁。 只见一身着翠色罗烟锦裙的少妇抱着一婴儿,清清丽丽的站在人群的最前面,肤色凝白细腻,一双眼睛秋瞳剪水,眉如柳叶横波,每一次抬眸都似有柔情泄出,鼻子精致挺巧,泛着气色颇好的肤光,樱唇丰润有光,此时整咿咿呀呀的哄着怀中的孩子。 路过的人无不侧目偷瞄,赞叹这女子真是漂亮的惊艳,暗暗询问这是何人。知道的人也边走边看,低声回道,“是护国公大公子顾长风的夫人——杜莹,中都出了名的美人。” 而顾长宁的丫鬟香莲也是一个小家碧玉一般的美人,但是此时站在杜莹身边,也是黯然失色,不露不显。 只见香莲将包着顾喜乐的包被往上提了提,“少夫人,天气凉,您还是先抱着喜乐小姐进府吧。” “没事,他们应该快到了。”杜莹抱着女儿,轻拍了两下。 ..... 等顾长宁的马车到了护国公府门时,顾府众人呼呼啦啦就围了上去,香莲隔着车帘就开始叫“小姐。” 李谦他们也没有回东宫,而是先跟着来了顾府。李谦一从自己的马车上下来,就快步走到顾长宁的马车跟前。 而这边儿,顾学武先下来,然后将自己夫人扶了下来,等到顾长宁的时候,李谦刚想上前,顾学武就已经探身j进去,将自己的女儿抱了出来,径直进了府,根本没有给李谦机会。 李谦则赶紧快步跟上。 顾长宁趴在她父亲的肩膀上同香莲和她嫂嫂打招呼,更指了指杜莹怀中的孩子,“嫂嫂,一会您把喜乐抱到我院子里让我看看,我可期待她了。” 杜莹红着眼圈点了点头。 顾学武抱着自己女儿一路疾走,不带丝毫喘息。 “父亲老当益壮,臂力不减当年呀。”顾长宁赶紧捧起父亲的场。 “那是,毕竟为父现在还能上阵杀敌。不过话说,你哥哥小时候我都没抱过他,你倒是抱过不少。” “嘿嘿,哥哥哪能跟我比。” 香莲自打在府门看到顾长宁,就开始哭,如今顾长宁被她父亲抱了一路,香莲在后面跟着哭了一路。 顾长宁趴在她父亲肩头给香莲挤眉弄眼的哄她,而香莲一看到她家小姐这样,哭的更凶了。 虽说香莲被顾长宁惯的没有一点儿丫鬟样,跟半个主子似的,但是这并不代表香莲心里没把顾长宁当主子。 在香莲眼中,她家小姐跟别的小姐不同,打小就皮实,摔摔打打长到十九岁,受过最重的伤就是八岁那年因为太子殿下差点儿被人贩子拐走而断了左臂。 如今她看到顾长宁整个人都瘦脱了相,甚至连地都下不得,但她的小姐却还在哄她,让不要哭,她怎会不心疼?不难过? 等回到顾长宁住的碧水居,院子一切准备地亭亭当当,屋内窗明几净,桌子上摆着鲜花,炭炉里燃着银丝碳,熏炉中点着熏香,床上的被褥也都是新换的。 顾长宁看着帐顶吊着的香熏球,“父亲,您没把我抱错地方吧,这是我的屋子吗?” “那你这就要问问香莲了。”顾学武一笑,为她盖好被子。 站在一旁香莲擦了擦眼泪,腰一挺,“我干的。” 众人皆是哈哈大笑。 而顾长宁透过人群看到了站在后面的杜莹,就开始招手,“嫂子,你快过来,让我看看我小侄女。” 杜莹赶紧抱着女儿上前,顾长宁伸手就要接,杜莹却犹豫了,没有递上去。 “嫂子,没事的,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顾长宁拍了拍手,要接孩子。 “真的没事吗?我怕压到你的伤口。”杜莹还是有些不放心,怕顾喜乐会踹到顾长宁的伤口。 “没事。”顾长宁眨了眨眼睛。 杜莹看向沈惠清,见婆婆点了点头,她才把顾喜乐递给了顾长宁。 顾长宁接过顾喜乐后,就见顾喜乐正嘬着手指,一双眼睛又圆又大,像两颗葡萄一般滴溜溜,不知道在看什么,脸蛋白白嫩嫩,粉雕玉琢一般,顾长宁一整个爱不释手,“她怎么这么可爱呀!” 顾长宁又摸又看,还凑在跟前闻了闻,“香香的,嫂嫂,长得像你,太漂亮了!”说着顾长宁向杜莹竖起了大拇指,“嫂子你也太厉害了,居然给我们顾家生了个女儿。” 众人听着顾长宁的话都有点儿忍俊不禁,乐的直摇头,而杜莹则直接被顾长宁说害羞了,脸颊马上就染上了红霞,整个人明艳漂亮地带光。 顾长风比杜莹大了九岁,如今顾长风已经三十一岁有余,才得了喜乐这么一个女儿,而顾家又是这样家世显赫,因而杜莹一直觉得没能给顾家生个儿子,心中有愧,更是压力巨大,在喜乐出生后心情也一直不是很好。 好在她婆婆沈惠清及时看出了她情绪不对,立即开导她说,“咱们顾家一直阳盛阴衰,好几代就出了阿宁一个女儿,因此咱们家向来就稀罕女孩,现在你一举得女,在咱们顾家可是大功臣。” 如今顾长宁也像她婆婆那样,对她生女儿一事,直接情绪价值拉满,极尽赞美,她心里是说不出的开心和感动。 第43章 散前叮嘱 夕阳西下,余晖中的中都热闹非凡,而与喧嚣的街道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位于中都中轴线上的皇宫,在金色的晚霞下,仿佛卧龙低吟,庄重威严,气势恢宏。 而位于皇宫核心位置的养心殿,红墙绿瓦,琉璃飞檐,大门红木雕花,龙纹飞跃。 总管太监朱阿贵低头迈进养心殿的大门,走进御书房,脚步轻轻,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圣上李昌,如今已年近四十五,岁月的沉淀让眉眼愈发温沉,清瘦又矍铄,但却两鬓斑白,写满沧桑。此时的他,正坐在御案后批阅奏折。 朱公公进门时,圣上也只是抬眼看了一下,“太子回来了?” 朱公公俯首回道,“是。” “没回东宫。”语气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朱公公头又低了一分,没有言语。 圣上继续问道,“现在还在顾家吗?”视线不离奏折。 “赤城的事情,顾小姐功不可没,而且她还因为此事差点儿丢了性命,如今重伤未愈.....殿下又与顾小姐情同手足,若殿下直接回了东宫,岂不显得......殿下......”话没说完,朱公公的腰低的更狠了。 “知道你也是从顾家出来的奴才,用不着你给顾家说好话,在这里点寡人。”说着李昌将手中的御笔撂在一旁,甩出的墨汁滴到此时正在看的奏折上。 朱公公忙跪了下来,“奴才多嘴了,请陛下赐罪。” “起来吧,寡人没有怪你。”李昌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活动了活动坐僵的腰,捏了捏眉心,“到底儿大不中留呀!太子年岁也不小了,是该给太子选妃了。” 朱公公眼珠微动,忙上前去扶李昌。 “给寡人换身便装,寡人去趟顾府。” “这快到用晚膳的时间了,陛下用过晚膳再去吧。” “到顾家吃。” 朱公公扶着李昌进了内殿,“陛下不等殿下回来,先见见殿下?” “这小子回来都没想着要先见寡人,寡人凭什么要等着先见他,谁是老子?谁是儿子......” 而顾府这厢,众人考虑到顾长宁伤情未愈,也未多做逗留,便都散了。 临走前,顾长宁从床上探出头给杜莹喊话,“嫂嫂,你这段日子带着乐乐多来看看我呀。” 杜莹抱着顾喜乐扭头笑道,“知道了,我们娘俩会经常来给你解闷的。” 众人一走,李谦终于可以上前了。只是李谦还未走到顾长宁跟前,顾长宁便抬起了下巴,指了指门口,“你怎么不走。” 此话一出,直接气的李谦脚步一顿,瞪大了双眼,“顾长宁,你还有没有心呀?” 顾长宁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有,正蹦蹦跳呐,你要不要听听。” “要”,李谦坐到床边,抓住了顾长宁的手。 “想的美。”顾长宁抽出手,躺了下来,把被子扯到胸口,一副要休息的样子,“你赶紧走吧,快去皇宫见见你父皇。” 李谦将顾长宁的手塞进被子里,“不用你赶我,我再嘱咐两句,马上就走。香莲,你家小姐今日还未换药,晚膳过后,你记得给她换下,那些药.....” “知~道~了~殿下,夫人已经交代过了,奴婢都知道了。” 李谦点了点头,朝顾长宁说道,“那我走了,明日我再来看你。” 顾长宁点了点头。 李谦刚起身,又转头同顾长宁说,“青桐我给你留下来。” 顾长宁眼都未睁,“不用,有香莲就够了,青桐在赤城也受伤了,让他也回东宫好好养养。” 但李谦却置若罔闻,边走边交代,“对了,香莲,阿姐还要忌嘴,发物不要让她吃,寒性的东西也不能吃......” 香莲送走李谦,进门就对顾长宁说,“小姐,殿下一遇到您的事情,就像老妈子一样啰嗦。” 顾长宁躺在床上笑笑没说话。 “小姐,您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做。” 顾长宁刚想张嘴,香莲就又开口了,“刚才殿下交代那些,您就甭想了,您就点些您能吃的。” 顾长宁闭嘴了。香莲等了半天看顾长宁没开口,伸着头凑到顾长宁跟前,“小姐,您想吃什么。” 顾长宁闭眼道,“你做主。” 这时青桐进来了,“小姐,我已经吩咐过厨房了,今天晚上先给您煮些肉粥,荤菜配的清蒸鱼和虾仁炒蛋,素菜是有一道炒时蔬,对了还要了花糕,厨房的大婶说您爱吃这个,今天晚上给您做些送过来......” 顾长宁还未说话,香莲开口了,有些郁闷道,“殿下为什么把你留下来,是觉得我伺候的不好吗?” 青桐笑的明媚,“没有的事,小姐现下有伤,殿下是怕香莲姐姐忙不过来。” “那还不是觉得我能力不行呗。” “自然不是。要说谁同小姐最贴心,自然还是香莲姐姐,所以殿下是想让我留下同香莲姐姐学习学习,再有香莲姐姐忙不过来的地方,香莲姐姐可以让小的打个下手。” 青桐姐姐长姐姐短,三言两句便把香莲哄得眉开眼笑,直说,“好说,好说,我会指点你一二的。” 青桐忙作揖感谢香莲,“那青桐先在这里谢过香莲姐姐了。” 顾长宁听得心中叹气,这东宫出来的真都是人精呀,她的傻丫头,估计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 ...... 李谦一回东宫就直奔书房,“惊雷,唤听风过来。”边说边脱衣服。 李谦的另一名贴身内侍白羽忙迎了上去,为李谦换衣服。 在白羽给李谦整理腰带的时候,听风进来了,“卑职给殿下请安。” 李谦低头翻起袖口,整理内里的衣袖,“起来吧,说说我让你查的事情。” “卑职查了二皇子近两个月记录,确实都未出过中都。监视二皇子的暗卫也未发现异常,二皇子除了皇宫和国子监的政安堂,未见有去其他异常的地方,就连赵珉文那里,二皇子也很久没有去过了。” 李谦思忖片刻,“那儿身边的人呐,以及贤妃娘娘哪里?” “贤妃娘娘那里还是一如既往冷清,基本上连墨阳宫的宫门都不出,除了二皇子,也未见其他人同贤妃娘娘往来,至于二皇子身边的人,旁人倒未发现异常,但二皇子的老师曹德坤似乎有些不一样。” 李谦停下动作,盯着听风,“哦,怎么个不一样法?” “曹德坤没日没夜的着书教学,他这个年纪,精力远超出常人。” “曹大儒向来在学术上废寝忘食,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此时李谦已经整理就绪,出了书房的门,“可有让东宫门下的术士去看过?惊雷,闻雨你们下去休息吧,白羽和听风跟我进宫。” 几人整齐回道,“是。”而后白羽和听风赶紧跟上李谦。 听风则在后面回答李谦刚才的询问,“已经命人看过了,目前还没瞧出异常。” “好,我知道了,让那术士紧盯曹德坤。” “是,殿下。” ....... 第44章 夜访顾府 在顾家准备用晚饭时,圣上没有让人通传便进了顾府,本已经入座的顾学武、沈惠清与杜莹赶紧起身向圣上行礼。 “都起来吧。来的正是时候,赶上爱卿家用饭,不妨给寡人也添一双筷子。”说着,圣上已经坐到了主位上。 顾学武赶紧示意管家,送上新的碗筷。 碗筷送上来后,朱公公刚准备先替圣上试菜,就被圣上拦了下来,“不用。爱卿,咱们用饭吧,用完饭我去看看宁丫头,这孩子立功了,也受罪了。” “能为陛下分忧是阿宁的荣幸,是顾家的荣幸。”经过在中都多年的历练,顾学武也不再是当年在肃州那个耿直且棱角分明的顾学武了,如今也圆滑了不少。 只不过这一餐因为圣上的驾临,顾家众人吃的如坐针毡,杜莹更是在饭桌上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只吃自己面前的菜。 圣上自是看出了三人的拘谨,笑着道,“爱卿、顾夫人不必拘谨,就当寡人当年在肃州时那般,大家随意一些。” 沈惠清心中苦笑,这怎么可能还能跟在肃州时一样呢?当年在肃州时,您叫我们叫的可是学武哥、惠清姐,如今就您在饭桌上称“寡人”这俩字,我们是如何在这饭桌上也放不开的。 “爱卿,惠清姐吃菜。”圣上给顾学武和沈惠清都夹了菜,顾学武他们赶紧准备起身要跪谢圣上,被圣上摆手拦了下来,“爱卿,坐下,坐下,赶紧吃饭。” 这一顿饭吃的,宾是否尽欢,不知道,但主,吃的实在是累,比做了一顿饭还累。 等圣上用过晚膳,喝了两口茶,就说要去看顾长宁,杜莹赶紧起身跪安,拔腿就回了自己的飞鸿院,路上还拍着胸口跟自己的丫鬟念叨,“这顿饭吃的可真是太吓人、太难受了。” 而顾学武则陪着圣上去了碧水居。 到碧水居时,顾长宁正在喝药。顾长宁一看到圣上亲临,吓得赶紧要从床上爬起来,准备下地请安。 “宁丫头,你身上有伤,就别动了。”说着,圣上示意朱公公上前扶顾长宁重新坐到床上。 朱阿贵朱公公其实是顾长宁母亲沈惠清的家奴,是跟着沈惠清做陪嫁到了顾府。顾家无主母,沈惠清嫁到顾家便当家主持起中馈。 而李昌刚到肃州时颇受顾家上一代家主顾准照顾,那时顾学武同沈惠清刚刚成亲未久,于是她公公顾准就常让沈惠清去看望、照顾才十几岁的李昌。 那时的李昌孤身来到肃州,偌大的昌王府里没几个奴才,身边更无可用之人,于是沈惠清就把朱阿贵留给了李昌,时间久了,朱阿贵就留在李昌身边做了贴身侍奉。 后来李昌进京登基,朱阿贵也就净了身,做了圣上跟前的总管太监。 因此朱公公对顾长宁有长辈之情,也很是疼爱。只见朱公公上前扶顾长宁时还背着圣上向顾长宁打眼色,安抚顾长宁就坐在床上,没事的,不用惊慌。 顾长宁看到朱公公的示意后,心中才安定了几分。 圣上坐在顾长宁床前摆放的椅子上,问道,“宁丫头,此次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 顾长宁赶紧颔首谢恩,“长宁身为女子,能为陛下效力,是长宁的荣幸,这已经是莫大的赏赐了。” 圣上听完哈哈大笑,“不愧是父女,连话都讲得一模一样。但是,寡人跟你父亲和你三叔有兄弟之谊,寡人觉得封你做个公主都不为过,所以你有什么想要的,照实说。” 顾长宁听到后眉心微动,被子下的手更是不自觉地扣起了褥子。 “为陛下排忧解难,本就是我顾家义不容辞的责任,怎能借此邀功。”顾学武在一旁答话。 “顾家的功是顾家的,宁宁的功劳是宁宁的,寡人心中有数。宁丫头,你打小就比谦儿通透,你好好想想,要什么赏赐,寡人满足你。” 顾长宁不知想到了什么,此时笑地有些牵强好了,后面也只是听圣上说,问到她了,才回答两句...... 过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圣上起身了,“好了,这时间也不早了,就不打扰宁丫头休息,寡人回宫了。” 顾长宁忙准备掀被下床,跪送圣上。 但被圣上拍了拍肩膀,示意坐下了,“好好养伤,伤好了,到宫里讨赏。” “那长宁恭送陛下。” 顾学武陪着圣上离开时,若有所思地看了自己女儿一眼。顾长宁也紧紧抿着嘴唇看向自己父亲,牵强的扯起嘴角,冲他笑了笑。 顾学武心中酸涩。 ...... 此时,在御书房内,李谦已经等候多时了。 李谦回到东宫换了衣服,一刻未停就进了宫,只不过到了御书房却没看到他父皇。值守的小太监三宝则告诉他,说陛下让他在御书房等着。 他问三宝陛下去哪里?小太监却闭口不言。 李谦就这么在御书房等的肚子咕咕直叫,“三宝,给我传些晚膳,我从入京到现在滴水未用,现在饿的头晕。” 谁知那三宝低下头,闷声闷气道,“陛下走之前说了,不让给殿下传膳,您要是饿了,让殿下您,忍着……”声音越说越小。 李谦听的直皱眉,扶额站起来,准备在御书房找些水果先垫垫,然后他发现连个果皮都没有。 “三宝,这御书房里面都不给我父皇备些水果吗?” “陛下走之前,让全都撤了下去。”三宝声音小的如同蚊蝇一般。 李谦瘫坐在椅子上,他算是明白了,他父皇在故意整治他。饿死他得了! “给口水吧!” 谁知三宝竟然撤到了门外,隔着门跟李谦说,“殿下,陛下说了,水也不给您喝。”说完,整个人躲在了一旁,连个衣角都看不到了。 ...... 等圣上回宫,一进御书房就看到他大儿子正跟只癞蛤蟆一般,挺着四肢瘫在他黄花梨的椅子上——睡着了! 圣上气不打一处来,路过李谦身边时,狠狠踹了一脚。 李谦“嗷”的一声,疼的抱着腿醒了过来,也没看清人,朝着前面就跪下来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他不用看都知道是他父皇回来了。这整个大炎敢踹他的,除了顾长宁,就只有他父皇了,如今顾长宁腿上有伤,下不了地,而这又是御书房,能踹他的,只剩他父皇了。 “堂堂一国储君,一声不响就擅自出京,你还有没有点儿储君的样子。” “父皇,您先给口饭吃吧,再不吃,还没等到您开骂,儿臣就要被饿死了。” 圣上示意朱公公给李谦弄些吃食,“你起来给我滚一边儿,别跪在前面碍我的眼。” “是父皇,感谢父皇的宽容。”李谦起身又坐到椅子上。 第45章 父子各思 朱公公出去了一会就端着茶水糕点进来了,放在李谦跟前,“殿下先吃些点心垫一下,御膳房一会端些鸡汤面过来。” 李谦不等朱公公说完,已经吞下了一块儿芙蓉糕,当即给他噎的想翻白眼,于是赶紧喝了口茶,将嗓子眼儿堵的点心顺了下去。 圣上瞧着李谦的吃相,嫌弃的嘴角直抽,“顾家是缺你这碗饭,还是东宫太穷了?” “是儿臣太想念父皇了。” “你老师那么儒雅风流,文质彬彬的一个人,他的好习惯是没教你,还是你没学到?”圣上斜着眼睛问李谦。 “是儿臣没学到,不过老师说儿臣这样率真可爱,有父皇当年之风。”李谦面不改色。 “闭嘴吧,臭小子,你老师的嘴上功夫你倒是学的透彻。”圣上笑骂道。 “嘿嘿,多谢父皇夸奖”。 未久,三宝端着两碗鸡汤面进来了,朱公公先端了一碗放到圣上跟前,然后把另一碗端给了李谦。 父子俩人边吃面,边讨论政事。“玄龙山私冶军器的事情,你说说吧。” 李谦吃的鼻尖冒汗,用手帕微微拭了一下,“想必护国公和钱将军都已经回禀父皇了吧。” 圣上埋头吃面未答。 “我在赤城时让听风查了二弟。”李谦抬眼看了一下圣上。 圣上抬起头,“赵世明和赵阅玟已经承认了私冶军器的事情是他们父子两人谋划的,其他人都不知道。也提审了京中的赵珉玟,他坚称不知道此事。” “至于诚儿,除了进宫向寡人和他母妃请安,其他时间一直都在国子监的政安堂跟着曹大儒读书。很少出国子监,更别说出京了。”圣上只用了一半的面,便落了筷子。 李谦听后手中的筷子一顿,“父皇心中应是已经定夺了,儿臣听父皇的。” “寡人让你说私冶军器的案子,你就只说你的意见就行,甭打听寡人的想法。” 过来片刻,李谦将碗中最后一口面汤喝完,放下碗筷,“这是收缴诸世家私兵的好机会,只不过,得需要顾家配合。” 圣上松弛地坐在御案后面,淡淡一笑,脸上尽是赞赏。若不是因为儿女私情,他的大儿子果然最适合做储君。 李谦刚擦了嘴,就发现圣上的面未用完,便盯着圣上手边剩下的那半碗面问道,“父皇,您的那碗面还吃吗?” 圣上示意朱公公端给李谦。 李谦两三口就给解决了,擦了擦嘴就跪了下来,“父皇,儿臣有事要求,儿臣想......” 圣上直接抬手打断了李谦的话,“时间也不早了,你赶了几日的路,早点儿回东宫休息吧,其他的事情,等赵家的事情处理完毕了再说。” 李谦看他父皇的态度,绷直了唇角,“那儿臣先退下了,父皇您也早些休息。” ...... 翌日,早朝过后,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后宫的圣上去了贵妃娘娘的春安宫。 当圣上出现在春安宫门口时,只见隋贵妃十字垂髻、身着洒金刺绣百褶宫装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逗猫咪。 隋贵妃虽也年近四十,但保养得当,如今看着像只有三十来岁,肤若凝脂,五官精致大方,身形微腴,风韵有味,通体散发着贵气。 圣上一进宫门,看到的宫人便准备跪下请安,圣上举起食指在唇边示意,“不要出声”。 因此圣上走到隋贵妃跟前,隋贵妃还未发觉。圣上刚准备低头叫一句“爱妃”,谁知隋贵妃却抱着猫咪转了身,直面对上了圣上的脸,吓得隋贵妃手中的猫儿都掉了,步摇直晃,抚着胸口连连后退。 圣上觉得好笑,“怎么,爱妃不认识寡人了?” 隋贵妃忙跪下请安,“臣妾恭迎陛下,陛下万安,还请陛下恕罪,臣妾失仪了。” 圣上伸手将隋贵妃拉了起来,“起来吧,寡人有没有吓着你?” 隋贵妃刚想摇头,但她想到自己刚才那么大反应,说没吓着,圣上也不会信,于是倒也不再作假,眼含委屈道,“确实吓着臣妾了。” “寡人,帮爱妃稳稳心神。”说着圣上抚了抚隋贵妃的后背。“今日国子监休沐,怎不见谨儿?” 四皇子李谨是李谦一母同胞的弟弟,比李谦小了六岁。 “谨儿去文绮宫了,四皇子已经病了一段时日了,谨儿今日去看他弟弟去了。” 圣上听后很是欣慰,觉得兄弟情深是好事,点头赞道,“两孩子你都教的很好。”圣上拍了拍隋贵妃的手。 但隋贵妃听后却嘴角一扯,“谨儿是臣妾带大的,陛下夸谨儿,臣妾自是与有荣焉,谦儿嘛,臣妾不敢居功。” 圣上知道,这时隋贵妃对太子前一段日子处理隋家的事情不满。 “唉,话不能这么说,这几个孩子里面,谦儿最是聪慧,这都是根儿上种的好,那这当然是爱妃的功劳了。” 隋贵妃噗嗤笑出了声,“那也是陛下种的好。” “爱妃的地好,地肥土沃,果实自然结的好。” 隋贵妃当即就脸红了,嗔怪的看了一眼圣上,“陛下......都一把年纪了,怎还如此......” 圣上哈哈大笑起来,“就是已经老夫老妻了,爱妃才莫要害羞。不过......” 圣上话锋一转,“你我如今也快到瓷婚之年,从成婚至今,相濡以沫携手十九年的风风雨雨,你最是贴心。” 圣上的话让隋贵妃听的有些感动,眼睛都有些发热。 “如今,谦儿年纪也不小了,也是该考虑考虑谦儿的终身大事了。” “陛下,是想?”隋贵妃盯着圣上,看他什么意思。 “寡人知道,因为谦儿小时候与你分离太久,导致你们关系一直不够亲厚,但是你始终是谦儿的母亲,他的婚姻大事还是需要你来操心。” 此话一出,隋贵妃心中的感动立即转为愧疚。当初圣上进京时,她怕失宠,执意要跟着一同进京,把只有三岁的李谦一人留在了肃州,导致李谦在顾家寄人篱下九年。 等李谦十二岁进京时,已经同她很是生疏,而她那时已经又生了李谨,李谨自幼长在她跟前,她对李谨不免更亲昵一些。而李谦看在眼里,嘴上不说,却愈发同她疏远了。 想到此处,隋贵妃心中不免难过,觉得愧对李谦,“臣妾明白,臣妾会上心的。” “你最近多相看些文武百官家眷中适龄女子,看到合适的,可以先带给谦儿看。” 隋贵妃踌躇片刻后,“谦儿.......同顾家小姐青梅竹马,情意非常,那顾家小姐......” 这时圣上眼神锐利看向隋贵妃,眼含笑却无甚温度,“除了世家女子,寒门弟子家中的女眷皆可。” 这也断了隋贵妃为她侄女隋敏真牵线的念头,隋贵妃看着圣上盯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发怵,瑟缩着往后退了一下,“臣妾知道了。” “好了,今日难得有时间来趟后宫,寡人也去看看诺儿,昨个儿听文绮宫的太监来禀,说诺儿的气色这两日有所好转,寡人去瞧瞧。”说着,圣上起身离开。 “臣妾恭送陛下。”春安宫等人皆跟着隋贵妃跪了下来。 第46章 兄妹和睦 圣上到文绮宫的时候,发现不仅四皇子李谨在,太子李谦,二皇子李诚,三公主李谛都在。 还未进文绮宫的宫门,隔着宫墙就听到里面热闹一片,远远的就传出四皇子李谨的声音,“五弟,等你病好,四哥就带你去春山上放风筝。” 五皇子李诺听后挥着拳头,舞着上身,就应和他四哥,动作太大,倒是让他咳了起来,但是依然边咳边让他四哥保证,“咳~四哥你可不要食言呀,到时,到时你不带我去,咳~我就找父皇告你的状。” 五皇子李诺的母妃惠嫔,拍着他的后背,给李诺顺了顺气,“说话就说话,蹿动什么,这病才刚好些,小心喝了风......” 李谦一个眼刀飞向四皇子李谨,“李慎厚(李谨,字慎厚。笃厚恭谨——出自《管子·幼官》),你安生些,从进惠嫔娘娘的宫门,你那嘴就没停过,不嫌渴吗?” 四皇子李谨看到他大哥的样子,脖子一缩,登时就闭嘴了。 三公主李谛上前扯了李谨一把,李谨赶紧躲在他三姐身后,不再吭声。 圣上李昌如今有四男一女,太子李谦十八岁,与十二岁的四皇子李谨一母同胞,都出自隋贵妃;二皇子李诚十五岁,出自贤妃;五皇子李诺六岁,出自慧嫔。 而比二皇子小半岁的三公主李谛,又称永安公主,与二皇子一个生年中,一个生年尾,俩人自幼长子一起,玩儿在一起,像双生子一般。 只不过永安公主六岁时,生母梁皇后便病逝了,自那以后,都是圣上亲自教养他这个唯一的女儿。 说起来永安公主,当初她出生时,因为取名字,闹得朝野震动,沸沸扬扬。 当时圣上新帝登基,不满两年,还未立储的大皇子李谦远在肃州,贤妃赵素文先梁皇后梁霂一步,生了二皇子李谨,于是赵家起势颇猛,朝中站队赵家的大臣与日俱增。 因此后生的梁皇后在怀孕的时候就备受各方关注,压力巨大。 康和二年腊月初八,在各方势力的密切关注下,梁皇后诞下永安公主。赵家、隋家就连圣上都松了一口气,只有梁家,虽面上平静不显,内里却是有些不平的。 等到给永安公主取名字时,圣上坚持要三公主的名字跟前面两位兄长的一样,随言而顺之,往下取名。给公主这样取名,前朝未有之。 而梁皇后的父亲梁齐山,位列三公之首,官至右相,且梁家本就是大炎长盛世家,耕耘中都几代,势力颇深。 现在圣上要公主的名字跟皇子一样,一视同仁,朝中官员与其他世家,顾忌到梁家的势力,自是不敢有人非议过多。 但是,问题出就出在,圣上要给永安公主取名李谛,“谛”音通“帝”,名字太过,让人无不遐想,大炎是否会开天辟地出一位女帝。 一时间朝中议论纷纷,各方势力无不下场,反对者超过一半,说圣上为永安公主取名不合祖制。就连民间也传得沸沸扬扬,说圣上有立公主为储君的意思。 最后在僵持了半年后,在圣上的坚持下,以及梁家和顾家的支持下,永安公主取名——李谛。 只不过的,除非正式场合需唤子女大名时,圣上才叫三公主李谛,平时,圣上还是唤三公主永安。 而后朝中的各方势力再次三方制衡,朝堂安稳。 如今除了已经成年的太子李谦,和尚且年幼的五皇子李诺;其余子女,均在国子监的政安堂读书,足以看出圣上对永安公主的重视。 在李谦几人在殿内热聊的时候,只听外面的太监朗声通报,“皇上驾到。” 屋内众人连忙起身,等圣上一进入殿内,齐齐跪地,“儿臣给父皇请安\/臣妾给陛下请安\/奴才给皇上请安。” “都起来吧。”圣上扶起慧嫔,拉着她一起坐在主位上。 “今个儿人来的倒是整齐。”说着,圣上向五皇子李诺招手,“过来,让父皇看看你恢复的怎么样了。” 李谦此时笑着回道,“一回京就听说五弟已经病了一段日子了,想着二弟、三妹、四弟今日休沐,就约着他们一块儿过来看看五弟,给五弟带带人气,冲冲病气,好的快些。” “好,你们兄妹和睦,理应如此。”圣上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跟四皇子李谨站在一起的五皇子李诺听到他父皇的话,“噔噔噔”就跑了过去,像个飞弹一样扑在圣上怀里。 慧嫔看到连连摇头,“这孩子,总是冒冒失失的。” “没事,男孩子,活泛些好。”圣上捧起李诺的脸,端详片刻,“嗯,气色看着比前两日好多了。” 李诺马上眼珠一转,“那父皇,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喝药了。” 圣上哈哈大笑,“你个小机灵鬼,刚夸你两句,就开始讲条件。等你彻底好利索了,你才能不喝药。等好了,让你四哥带你去放风筝,到时让你二哥、三姐都陪你去,好不好?” 李诺一听无法逃避喝药,肩膀一垮,皱着小脸埋在他父皇怀中抱怨,“那药太苦了。” 圣上笑着拍了拍怀里的小脑袋,“良药苦口利于病。” 而圣上趁着几个孩子都在,顺便也问了问他们的学业,二皇子李诚和三公主李谛倒还好,俩人平时都是听话的孩子,学业都完成的不错。 只有四皇子李谨,一向调皮捣蛋,除了功夫骑射能拿的出手,学业功课那真是麻麻地。 现在李谨一听他父皇问功课的事情,脸瞬间就垮了,挪着小步子躲到他三姐身后,就差说“父皇看不见我,父皇看不见我。” 圣上看到他四儿子的样子,有些好笑,“谨儿,你说说你最近学的什么?” 站在三公主后面的李谨挠了挠后脑勺,低着头说,“最近没学什么,就,就昨天刚学了御射。”说完还偷瞄了他父皇一眼,只字不提文课学了什么,就怕他父皇要考他背书、典释。 李谦看了撇着嘴直摇头,圣上倒是哈哈笑了起来,这孩子的心思......圣上不好意思说自己的孩子傻,只能说谨儿真是......单纯、可爱! 第47章 顾府探病 其乐融融地过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圣上因为有政事要处理,就先行离开了。圣上虽不是一个严苛的人,但是他一离开,文绮宫的氛围还是轻松了不少。 而后李谦也同慧嫔和五皇子告别,“等过两日,大哥再来看你。” “嗯。”李诺点了点头,“等我好了,大哥哥带我去东宫玩儿吧。”李诺也是有些小心思在的。 李谦和慧嫔一下就看穿了,都笑了。“行,你病好了,大哥带去你东宫玩儿。” 李诺这个年纪正是跑跑跳跳,疯长的年纪,慧嫔也知道这段日子因为生病,给他圈很了,故而只是笑了笑,没有反对。 两位皇子和看他大哥要走,就知道自己也该走了,忙起身跟李诺告别。宫里的孩子,这点儿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李诺有些恋恋不舍,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的皇兄们和皇姐离开。 慧嫔起身送三位皇子和公主,边走边问李谦,“听说顾小姐前一段受了重伤,不知现下如何?” “已经大好,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门了。” “那殿下代本宫向顾小姐问个好,祝她早日康复。” 宫里但凡得宠的、有子嗣的娘娘,都是知道李谦同顾长宁的关系非同一般,而李谦是未来的储君,为了卖李谦个面子,慧嫔也得问一问顾长宁,卖个好。 李谦笑着回道,“吾在这里先替阿姐谢过娘娘了。” 慧嫔娘娘将几位皇子公主送出了宫门,“殿下客气了。”转头看向另外两位皇子和公主,“也谢谢二皇子、三公主和四皇子今日来看诺儿,陪他解闷。” 两位皇子和三公主一起回道,“娘娘不必客气。” ...... 出了文绮宫,李谦准备出宫去看顾长宁。三公主这时在李谦身后追了上来,“大哥是要去看宁姐姐吗?” 李谦回头,同自己妹妹笑了笑,“对呀。” “大哥,我也想去。”三公主扯住了李谦的袖子,眼巴巴的盯着李谦。 李谨也从他三姐背后冒出头,“大哥,我也想去。” 而站在三公主旁边的二皇子也附和了,“还有我,我们都想去看看宁姐姐。” “看来今日咱们兄妹几人的主要任务就是探望病人呀。”李谦打趣道。 李谨觉得他大哥把他漏掉了,赶紧提醒了一句,“还有弟,是兄妹弟,我也要去看宁姐姐。” 三公主一把夹住从她身后冒出的脑袋,“傻小子,没漏你。” 李谦笑着看弟弟妹妹闹成一团,带着他们三人出了宫,“走吧,走吧,带你们去顾府,不过到了那里,不能闹阿姐......” ...... 等到碧水居时,顾长宁的嫂嫂杜莹抱着顾喜乐也在,俩人正在逗孩子。 李谨像个兔子一般,跑在众人前面,在李谦他们还没进院子的时候,李谨已经冲进屋子。进屋里喊,“宁姐姐,我们来看你了。” 杜莹看到李谨,忙起身行礼,“见过四殿下。” “顾嫂嫂,你不必多礼。”因为李谦与顾家关系密切,李谦的弟弟妹妹都跟着李谦去称呼顾家的人。 顾长宁虽不在意李谨这个小孩,但是该有的礼数也还是有的,坐在床上福了福身子,“给四殿下请安。”说着还同他眨了眨眼。 李谨赶紧凑到顾长宁跟前,小声说道,“宁姐姐,你别这样,让大哥看见,该揍我了。” 此时李谦已经进门,看见李谨凑着脑袋跟顾长宁说悄悄话,脸就冷了,“李谨,把你的脑袋从你宁姐姐身边挪走。” 李谨吓得一哆嗦,赶紧起身远远地躲开,离开时还犟着鼻子告状,“宁姐姐,你看,我就说嘛。” 顾长宁撇着嘴看向李谦,“你声音这么大干嘛,都吓着他了。”然后转头笑着安慰李谨,“你大哥就这样,外室桌子上有做的花糕,四殿下去尝尝,可好吃了。” 与此同时,杜莹已经向跟在李谦后面进门的二皇子、三公主请了安。 “宁姐姐,你的身子怎么样,好点儿了。”三公主坐在顾长宁跟前,上下打量顾长宁,“伤口还疼吗?” 顾长宁冲三公主笑了笑,“谢公主挂心,早不疼了,都快长严实了,再过一段日子就可以出门了。” 这时李谨从外室拿着花糕进来了,嘴里边嚼边说,“三姐,二哥,你们要不要吃花糕,可好吃了。” 三公主摇了摇头,二皇子李诚跟着开了口,“让青桐给你倒些茶,你别噎着了。” “宁姐姐,对不起,我也是最近这几日才知道你受伤跟我外爷和二舅舅有关,我代他们向你道歉。”李诚满脸歉意。 顾长宁与李谦对视了一眼,“这件事情,跟二殿下没有关系,二殿下也不知情,您不必愧疚。” “但是,到底是我外爷和舅舅,我......我现下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李谦低着头,像犯了错的孩子。 顾长宁安慰道,“二殿下是二殿下,赵家是赵家,赵家的事情,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们还同以往那般,您不必自责。” 然后李谦开口,“好了,这件事情,父皇会有定夺,二弟你莫想太多,影响了你。” “知道了,皇兄,我明白。” 杜莹抱着的顾喜乐,此时不知怎么,竟哇哇哭了起来,三公主忙起身去看。 “顾嫂嫂,你女儿好生漂亮。”说着,伸着手指点了点顾喜乐的脸蛋,“这也太好摸了,又软又嫩。” 杜莹眼睛弯弯亮亮,“谢公主殿下夸奖,小孩子小时候都是这般。” “顾嫂嫂,我能抱抱吗?”三公主抬头看向杜莹。 “自是可以,就怕累着殿下。”杜莹笑着将哄好的顾喜乐递给三公主。 而三公主看着杜莹笑地倾国倾城的脸,竟然有一刻失神了,直勾勾地盯着杜莹道,“顾嫂嫂,你可太好看了。” 杜莹本就是个面皮极薄的人,被三公主凑在跟前一夸,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眉浅笑。 杜莹有些害羞地回看了三公主一眼,俩人视线一对,俩人竟然都脸红了。 看的顾长宁直乐,冲李谦道,“看到了吗,美人都是惺惺相惜的。” 但是李谦浑然未有回应,他的注意力都在顾长宁身上,此时正在询问香莲,顾长宁这两日伤口的恢复情况,就连青桐那边也没有放过,吃了什么都一一问过...... 二皇子李诚这时走到三公主跟前,看三公主逗弄顾喜乐,就伸手也想摸一摸,三公主却抱着一躲,“男孩子手重,你别把人家摸哭了。” 李诚笑着看了看妹妹,“那我不摸,我看总行了吧。”说着收回了手,冲着顾喜乐做鬼脸,逗得顾喜乐咧着嘴直笑,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 “二哥,你看,她流口水了,还没有牙,”三公主说完,还咯咯地笑了起来。 “傻丫头,我们跟她这般大的时候也是这般,无齿流油。” 五皇子这时也凑上去了,“姐姐,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兄妹几人一抱一逗,一来一往,聊的开心又热闹。 杜莹很是羡慕,“本以为皇家难见真情,谁知几位殿下的感情如此之好。” 顾长宁若有所思地看着正在热聊的二皇子和三公主,又看了看李谦和李谨兄弟俩人,转头同杜莹道,“嫂嫂不必羡慕,咱们顾家比他们感情还好,等你多生几个就知道了。” “不用多生几个,看你和你哥,公公和三叔,婆婆和三婶就知道了,你大哥我嫁对了。” ...... 第48章 朝审赵家 顾长宁在家休养了几日后,圣上终于将公开朝审赵家私冶军器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莺时三月天,初九之日,宜祭祀、破屋、坏垣、求医、治病,忌嫁娶、开市。 东边天际的灰蓝褪去,边痕有光,而后霞光步履轻盈,穿过层云,打在宣政殿的金色琉璃瓦上,熠熠放光。 宣政殿的宫墙红木雕花,云顶龙纹。往里雕楹绣柱,巨龙攀附而上,踏火含珠,探头引啸,每日在宣政殿上静静地听着这个国家大事小事,见证着大炎的历史与绵延。 放到平日,辰时过半的时候,就已经散了朝会。但今日,明明已无事要奏,众大臣以为要退朝了,却始终不见见圣上旁边的朱公公开口。 而圣上现下就坐在龙椅上闭目养神,似乎在等什么。 慢慢的下面的大臣开始窃窃私语,就连站在护国公旁边的左相周九重,都暗暗的扯了扯顾学武的官袍,眼神询问是有何事? 只见护国公摇了摇头,便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不动了。 而另一旁的太子和位列三公之首的右相梁齐山,俩人也不动泰山,不见一丝异动。 倒是站在梁齐山身后,位列三公时任太尉的赵家大公子赵珉玟,此时脸色凝重,乌云密布。 过了约有一刻钟,有小太监匆匆忙忙从边门疾走进来,走上御台,同朱公公耳语了两句后便下去了。 而后朱公公弯腰俯身在圣上跟前,小声说道,“陛下,人已经从天牢押送过来了。” 圣上睁开了眼睛,眼神四散,缓了片刻才有了焦点——圣上真的睡着了。 只见圣上用手指按压了片刻眼角,“把人都带上来吧。” 不消片刻,钱忠益便带着赵世明和赵阅玟走进大殿,二人手脚带有镣铐,每走一步都哗哗作响。瞬间,殿内哗然。 此时的赵世明已全白了头发,不过五十多岁,却形容枯槁,垂垂暮矣。而赵阅玟也是胡子拉碴,蓬首垢衣,狼狈不堪。 站在一旁的赵珉玟看到自己父亲的样子后,咬紧了后牙,紧绷脸庞,眼中又心疼又屈辱,自己父亲何时这样过,赵家又何时受过这样的羞辱。 钱忠益跪地顿首,“陛下,人已带到。” 赵世明和赵阅玟也双双跪下俯地,“罪臣赵世明\/赵阅玟,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显然这话并不是给赵世明和赵阅玟说的,钱忠益起身后,赵世明和赵阅玟父子二人依然伏地不起。 “赵爱卿,抬起头,说说吧。” 而后赵世明缓缓抬起头,但却不敢正视圣上,视线依然紧盯地面。 “陛下,玄龙山所冶军器乃吾赵家私兵之用,未做他用。大炎有律,诸世家可养私兵,可自冶军器。此事,臣交给二子办理,谁知他竟然未及时向朝廷报备。对此,臣有罪,臣愿意领罪受罚。” 大炎世家立朝,长期受世家掣肘,允许世家圈养私兵,培养势力。但是圈养私兵的数量与私存军器数量均需向朝廷报备,在吏部登记造册,同时诸世家圈养私兵的数量不能超过朝廷规定的数量。 然各世家为增强实力,其私养的私兵数量,个个都是有过之而不及。是以各世家瞒报私兵数量,在兵部登记造假已经成了各世家间不成文的规定。 一个国家最强的兵力都让各世家私养了,国家自然就征不到好兵。这也是大炎自立朝以来,一直世家强,朝廷弱的原因。 每次内乱,不是祸起世家,就是世家参与其中。大炎苦世家久矣! “赵爱卿,赵家在赤城,但是赵家所冶炼军器却在玄龙?这作何解释?且你们在玄龙山私冶军器的数量远超你们向兵部报备的私兵数量?” “陛下,臣......臣有瞒报,赵家私兵数量并非兵部登记报备的数量,所以未登记在册的私兵,为了给他们配备兵器,臣将冶炼军器之所,选在了玄龙山。” “但玄龙山所冶军器,确实只是吾赵家私兵所用,未敢他用。”赵世明将头狠狠磕在地上。 动静大的,听得殿内的诸世家官员均是眉心一动,太阳穴突突直跳。前一段日子,圣上刚从隋家要走了两万私兵,如今,这赵家怕是也要割肉了。 只是.....只是,但愿不要牵连到他们,有的世家官员更是紧张地拿起官袖擦了擦脑门沁出的汗。 此时护国公顾学武开口了,“赵大人,若私冶军器只是为你赵家私兵所用,那么赵家为何派出死士截杀吾女与无影卫,他们均是陛下派过去调查玄龙山私冶军器的事情。” “吾女因此险些命丧赤城,无影卫更是只有两人生还。赵家下手未免也太过无情狠辣,倒像是要杀人灭口。” 赵世明伏地不言,赵阅玟倒是开口了,“护国公大人,顾小姐与无影卫未亮明身份,夜闯我赵府,还杀了我的小妾。事发突然,我还以为是有贼人闯入,自然要全力捉拿。” “只因当时不知道来人是顾小姐,也不知是陛下所派人员。顾小姐他们奋力抵抗,我才出动了死士,但也只是说要活捉,而双方打斗过程中都有死伤。” 护国公冷笑一声,“为何击杀你那小妾,你们赵家不知吗,吾三弟妹至今还未从赤城回来,一直在那里处理工匠中蛊的事情。” “那些工匠中蛊之事,我确实不知,想是我那小妾为了争宠,私下所为。”赵阅玟说的面不改色。 “好一个你们不知,是小妾私下所为,如今那小妾已死,你们倒是死无对证,推得干净。”护国公鄙夷道。 看赵世明和赵阅玟父子二人闭嘴不言。 右相梁齐山此时开口了,“陛下,赵家此次在玄龙山私冶军器的数量,超过十万之巨,这不是一个世家的私兵能用的了的,倒像是几个世家起兵之用。” “赵家是二皇子的外家,赵珉玟赵太尉又是三公之一,单看这私冶军器的数量,若说赵家没有不臣之心......怕是也无人相信吧。”说完梁齐山还偷偷看了一眼圣上的脸色,而后便有大臣附议右相梁齐山的说法。 跪着的赵世明登时脸色突变,“陛下,赵家真的没有不臣之心。私冶军器之事,是臣与臣子赵阅玟商议的。” “臣的大儿子赵珉玟一直在中都任职,宫里的淑妃娘娘与二皇子更是鲜有去赤城,他们根本不知此事,也没有参与,与他们都没有任何关系。请陛下明鉴”。说完以头抢地,撞得地砖闷响。 赵珉玟看着父亲这样,痛心疾首,恶狠狠的看了他二弟赵阅玟一眼,也跪了下来,但也只能说,“陛下,微臣确实不知此事。” 这时圣上又开口了,“寡人已命山月查过此事了,贤妃与二皇子确实不知此事。” 此话一出殿内大臣也就明白了,圣上这是要将二皇子从这件事里摘出来,但至于赵家大公子赵珉玟,就不好说了。 “左相,你说说吧,按照大炎律,此事该如何处理。” 周九重是寒门子弟通过科举入的仕,是圣上心腹,如今能官至左相,那自是能力卓越,心思七窍玲珑,现下圣上是何想法,周九重自是明明白白。 第49章 世家失势 只见左相周九重跨步出列,俯首揖礼道,“根据大炎律,凡隐瞒私兵数量、虚报者,一经查出,超出登记之数,充入兵部,同时登记在册之兵罚半,收缴充入兵部,均收归国有。” “瞒报之数危及朝纲、动摇社稷,情节严重者,以造反论处。除处置家主外,褫夺世家称号,其子弟三代不得入仕为官。” 周九重话毕,全殿寂然,未有敢应者。 大炎苦世家久矣,因此自中宗以来,历经三朝,每代帝君都在致力于一点点削弱世家的势力。 如今大炎的世家,除了手握强兵的顾家,其余世家都已江河日下,实属强弩之末。 现在,查到赵家私冶军器数量之庞大,远远超其所圈养的私兵。即便赵家不承认有不臣之心,但如今左相已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宣读了大炎律,且越说越严重,圣上处置赵家,板上钉钉。 这赵家的私兵肯定是保不住了,赵家此次怕是要伤筋动骨,一蹶不振了,而二皇子,也注定与皇位无缘了。 但是对于梁齐山而言,他最怕的是......圣上要以此为由削减诸世家的私兵...... “赵爱卿,可有听到。”圣上盯着赵世明,等着赵世明的回答。 赵世明的头始终都没从地面上抬起来,“陛下,臣.....听清楚了,臣愿意领罪。” 但是怎么个领罪法,如何处置,就要看赵家的取舍了。圣上没有说话,在等着赵世明自己说。 赵世明伏在地上的手紧紧攥住,像是下了巨大决心一般,缓缓抬起头。 “陛下,吾赵家,愿意.....愿意领罪,将赵家所有私兵充入兵部,由兵部统一调配。但此事,确实与吾大子无关,他真不知情,也从未参与,请圣上明察。” 这时圣上看向了李谦,“太子,这件事是你去调查的,你来说说吧” 李谦出列,“回禀父皇,玄龙山私冶军器数量超十万之巨,远远超出世家合法圈养私兵之数,已危及朝纲。” “且赵家所用工匠,皆为胁迫。利用蛊术,强迫大量工匠为其私冶兵器,不从者、泄密者,皆中蛊死。此举已祸害百姓;而中蛊之人,为其解蛊极难,解除之后亦是终身有疾,赵家所为已动摇社稷。” “虽赵阅玟言不知工匠中蛊之事,乃小妾私下所为,然该小妾系赵家之人,其所做皆为赵家,其为应视赵家为。” “护国公之女顾长宁之所以夜探赵府,击杀该南疆女子,是因为玄龙山大量工匠突然因蛊猝死,顾长宁为保其余工匠性命,特才突袭击杀。” “然赵家却派出死士,下手狠绝,招招致命,致使父皇派出的无影卫横死五人,重伤两人,护国公之女更是差点儿命丧赤城,赵家有杀人灭口之嫌,其心可疑。按大炎律,赵家应以重罪论处。” 然后圣上在殿内扫视一圈,“既然如此,诸位爱卿现在就研判一下,该如何处置吧。” 顿时殿内熙熙攘攘,如同闹市。 有言重罪论处者;有说赵家造反证据不足,均是猜测,收缴私兵即可;还有说赵家当年有从龙之功,对圣上有拥立之义,陛下应对赵家从轻处罚...... 个个争论不休,难以统一,最后圣上直接让诸位大臣一一表决,谁也逃不掉。 此时的朝堂,寒门子弟已占据半壁江山,除了大世家怕因为此事损害自己的利益,剩余的小世家为讨圣心,此时自然就成了圣上的拥趸,那么表决的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随即圣上以赵家瞒报私兵数量之大,且暗中私冶大量军器,有不臣之心为由。收缴了赵家的全部私兵。 赵珉玟因不知此事,未参与其中,其太尉之职不变。但对赵世明则革除赤城都督之职,同时赤城赵氏子弟十年不得入仕。 然赵世明为了保住他的大儿子,现下只能认罪领罚。这一代的赵氏子弟已没有机会了,但是下一代的赵氏子弟还可以卷土重来,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就在众大臣以为此事已经处理完毕,可以散朝,松开紧绷的神经时,更大的压力来了,准确的说,对其他世家而言,更大的挑战来了。 只见光禄大夫秦旻站了出来,“陛下,既然已经说到世家圈养私兵之事,臣有事要奏。” “准。” “启禀陛下,大炎自立朝以来,就有世家圈养私兵之传统。虽有登记报备之说,然诸世家为增强其势力,其对朝廷瞒报私兵数量已成暗契。” “时间愈久,诸世家瞒报之数愈甚,仁宗期间,几次内乱都祸起世家,几经战乱,民不聊生。究其根本,就在于世家养有私兵,强世家而弱朝廷,朝廷无法管控,世家自持势大而祸事起。” “如今天下安定,朝政平稳,虽有外敌袭扰,但抗击外敌入侵之事,一直都是圣上部署,兵部调兵遣将,诸世家基本未有出力。” “臣以为,如今时局,为了避免类似赵家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危及朝纲,倒不如让诸世家交出私兵,充入兵部,由朝廷统一调配,一来可以缓解朝廷对外用兵的压力,支援前线,二来也可让朝局更稳,少生事端。” 此话一出,殿内沸腾,就连梁齐山面上都有了动静。原来不是要削减世家的私兵,还是要全部收缴。 只见上首的圣上与前排站着的太子李谦、护国公顾学武依然不动声色。 于是,便有世家子弟站出来驳斥,“秦大人所言纯属一派胡言,仁宗在位,几次内乱,都系世家平定,就连陛下,也是诸世家拥立而起,大炎的江山乃是世家所保。现在秦大人说祸起世家,其心可诛,请陛下严惩。” 坐在龙椅上的圣上登时脸色发寒,眼中更是没有温度,冷冷道,“也是,若不是殿内诸位世家的拥立,寡人坐不上这龙椅。寡人还需小心行事才可,不然诸位世家拥立新主,寡人岂不要横死在这殿上。” 圣上话音刚落,刚才站出来的世家子弟,马上便跪了下来,“请陛下恕罪,微臣失言。” 而后便有大量群臣也跟着跪了下来,“陛下息怒。” 这时梁齐山也跪了下来,“陛下,大炎绵延至今,力压周边小国,万国来朝,诸世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赵家犯错,不能以此而连坐其他世家。当以就事论事,不要寒了其他世家的心。” “梁相,可敢在这里说出你们梁家圈养私兵的数量?梁家深耕中都,梁家的私兵怕是都在京畿吧,天子脚下,有大量兵力非天子之兵,这如何让天下安心。” 秦旻问的咄咄逼人,一时让梁齐山有些气结。 此时护国公顾学武作为大炎如今第一世家的家主,站了出来,“陛下,我顾家有私兵六万,中都一万,肃州五万,愿主动上交兵部,交由兵部差遣部署。” 此话一出,朝堂一片哗然。梁齐山更是气结,“护国公,你......” 第50章 姜萍回京 诸世家原以为护国公会为世家说话,毕竟顾家如今是大炎第一世家,手握重兵,私兵数量也远超其他世家。若圣上采纳了秦旻的建议,利益受损最严重的,便是顾家。 谁知护国公真是闷声干大事,一声不响的竟然主动提出上交顾家的全部私兵,这无疑将其他世家架到了火上。 其他那些没有私兵的小世家,因为此事不会损害他们的利益,于是便马上站出来支持护国公,讨好圣上,再加上寒门大臣的支持。 一时间那些圈养私兵的世家个个面面相觑,在踟躇良久后,最终也只能吞下这暗亏,跟随护国公,主动上交私兵,最后只剩下梁齐山。 上首的圣上、殿内的诸位大臣,均看向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相,等着他表态。 梁齐山最终两眼一闭,无奈表示,愿意交出梁家私兵。 圣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而后圣上下诏,告令天下:赤城赵家,瞒报私兵数量,暗中冶制大量军器,有不臣之心,为保大炎江山社稷,收缴赵家私兵,充入兵部,扩充为朝廷军吏。赵家家主赵世明则革除赤城都督之职,赤城赵氏子弟十年不得入仕。 而各世家对此皆以赵家为耻,引以为戒,誓与之划清界限,为保大炎盛世之安康,江山之稳固,诸世家主动提出上交私兵,护大炎万世之太平。 对于带头上交私兵的诸世家,圣上赏良田千亩,以示嘉奖。其中顾家得到的奖赏最为丰厚,圣上直接将苏南最为肥沃的土地赏给了顾家。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而后未久圣上又颁布律令,以后凡圈养私兵者,无论多少,一经发现,以谋逆论处,诛九族。 初九那日的朝会,直至隅中才散。诸位大臣一出大殿,无不扶额拭汗,今日的朝会太过惊心动魄,一个上午下来,尤其是世家官员无不出了一身冷汗。 而宣政殿外的广场上,贤妃娘娘赵素玟,早已等候多时,一看散朝,便迎了上去。 赵素玟看到自己父亲苍老枯槁的模样,眼眶泛红,上前搀扶住了她的父亲,“父亲,对不起,您受苦了。” 赵世明叹气摇了摇头,未有言语。 赵素玟扶着她父亲走下台阶时,赵世文脚步踉跄,精神恍惚,险些摔倒。赵素玟和赵珉玟连忙紧紧架住老父亲,才稳住了赵世明的身形,没有摔下台阶。 站在一旁的赵阅玟连忙去扶他妹妹,紧紧抓住她的胳膊,以防赵素玟摔倒。 但是却被赵素玟狠狠地甩开了,看都未看她二哥一眼,肃着脸,一言不发地扶着她父亲下了台阶。 赵阅玟一顿,盯着自己妹妹的背影,绷直唇角,默默地跟了上去。 站在殿外台阶上的李谦,就静静地看着刚才那一幕,若有所思,直至出了宫门,坐在马车里也一直在出神。 回了东宫,便唤来了听风,“贤妃娘娘那里可有派人盯着。” 听风俯身回道,“回殿下,有。” “可有异常。” “没有,但是也并未将人撤回。” 李谦托着下巴思索片刻后道,“好,继续盯着,最好找人看能不能接近贤妃娘娘的心腹。” “是,殿下。” ....... 一场春雨一场暖,万物待发的春夜经过一场好雨的洗礼,来日便是阳光熠熠、风清气暖,万里无云的天空被冲刷的透亮,空气中透着雨后的清爽,溢满嫩草的清香。 碧水居的池塘粼粼波光,倒映着素窗雕栏、墨瓦飞檐,以及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偶尔钻出一只锦鲤,仰口吞掉水面的飞虫,弄皱一池春水,打乱一片倒影...... 待水面平静后,倒影再现,仿佛从水里的素窗中传来了嬉笑的声音,甜美又热闹。水面上倒影的身影则听着那声音,露出了浅笑。 “三婶,我看姜师兄来信说,在樊城您医治那些中蛊工匠的时候,有药房的少东家看上了您,疯狂的向您示好,这让三叔知道了,不得淹死在醋缸里呀。” “我当年也很是抢手的,你三叔年轻那会都没淹死,现在就更不会了。” 前几日樊城工匠中蛊的事情终于全部处理完毕,姜萍便跟着钱云帆一同启程回了中都,姜卓则回了药王谷,直至昨天晚上,姜萍才一路风尘仆仆回到了护国公府。 今日早上一用过早膳,就来到碧水居,看望顾长宁,查看她恢复的情况。 现下姜萍正在查看顾长宁身上伤口的恢复情况,顾长宁则躺在床上,盯着帐顶同她三婶开玩笑,“那不一样,当年三叔年轻俊俏,姿色出类,如今一把年纪,怎能比的上年轻的后生。” 姜萍细细查看了顾长宁腹部的伤口后,便合上了衣衫,一把扯紧顾长宁的腰带,反驳道,“才不是,你三叔越老越有味道,而且老当益壮,风采不减当年。” 顾长宁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狡黠一笑,“也是,三叔老来还能再得长安弟弟,那确实老当益壮,哈哈哈.....” 姜萍反手给了顾长宁一巴掌,“这孩子,没个正形,把手伸出来,让我摸摸脉。” 抱着顾喜乐站在一旁的杜莹跟着掩面而笑,打心底羡慕顾长宁跟她三婶的相处方式,她何时才能像她小姑子那般随性自然,可以同人人打成一片。 不过想一想自己腼腆的性格,怕一辈子也不可能这样了。然后杜莹看了看怀中的女儿,但愿女儿的性格可以像她姑姑一些。 姜萍摸着顾长宁的脉搏,想起她大哥姜蔚在樊城跟她说的话,眉头紧锁,垂下的眼帘把眼中的心事全都盖住。 “三婶,三叔什么时间到中都?” 姜萍再抬眸时,眼中已恢复淡然,“你三叔才刚启程,少说也得十日才能到中都。”说着,放下了顾长宁的衣袖,顺手帮她整理齐整。 “这么久,我还以为五、六日就到了。” “这次来的人多,路上自然就容易耽搁。” 顾长宁翻了个身子,侧躺着,用手支起脑袋问道,“除了长青弟弟,长平弟弟也来吗?” “对,长安跟着我父亲去药王谷了,除了他,都来。”姜萍坐到梳妆台边的凳子上。 这时,在门外已经站了半天的李谦敲门进来了,“师娘,阿姐恢复的如何。” 姜萍喝了一口青桐给她倒的茶,点头道,“恢复的不错,再过月余,就可以出门了。” 顾长宁一听瘫躺在床上,“还要这么久呀,我都快要在家躺残废了。” 杜莹笑着开口了,“怎么会呢,我看你在家这一段时日,除了养伤,整个人也养的容光焕发,人白肤细,好看的不行。” 李谦也紧跟着开口道,“嫂嫂说的对,若我这么跟阿姐说,阿姐肯定不信,觉得我在哄骗她,但是嫂嫂也这么说,阿姐肯定信。” 顾长宁翻身抬头,抚着脸颊,美滋滋道,“真的吗?” “真的,珠圆玉润。”别人还未开口,李谦已经接上了。 杜莹忙在一旁打手势,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顾长宁已经变了脸色,盯着李谦道,“你是说我胖了吗?” “呃.....不是,不是,没有没有。” ...... 第51章 长宁心事 翌日,顾长宁三婶一大早就过来了,只不过陪姜萍一块儿过来的不是杜莹,而是顾长宁的母亲沈惠清。 她们一进门,顾长宁明显地看出她母亲刚刚哭过,眼圈、鼻头都红红的,而她三婶脸上的表情也不是很好。 “香莲,你先出去等一会,看到青桐的话,也不要让他进来。”姜萍一进门便吩咐香莲先出去一会。 “好的,三夫人。”香莲走时,还掩上了门。 顾长宁的视线在她母亲和三婶的脸上来回巡视,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惠清与姜萍俱坐在了顾长宁跟前,而原本要开口的沈惠清,刚一张嘴就哽咽了,眼泪刷刷地滚落下来。 顾长宁瞬间就明白了,想必.......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和她有关吧。 顾长宁的眼神也黯淡了下来,“母亲,三婶,如果你们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和我有关,你们就直说吧,我可以接受。”顾长宁说的平淡。 可是顾长宁越这样,沈惠清就越难受。 姜萍抓住顾长宁的手,“宁宁,本来这件事情,你姜伯伯在赤城时就想告诉你的。但是,那时你刚刚从脱离危险,你姜伯伯怕告诉你之后,影响你的恢复,就没有讲。” “到了樊城之后,你姜伯伯才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我,说等你恢复的差不多了,到时由我来和你说,或许更合适。” “三婶,到底是什么事情?”顾长宁紧紧盯着姜萍。 “宁宁,昨日我也替你检查过了,我大哥所言,确实不错。”姜萍握了握顾长宁的手。 “你此次伤到了胞宫,整个胞宫被箭矢贯穿,损害极重。加上胞宫里面的胎儿死后,在胞宫内滞留时间过久,落胎时也是被强制剥离落胎,所以你的胞宫受损非常严重,好像还有粘连,怕是......以后,再难,有身孕了......” 姜萍的声音不大,却把顾长宁震地当场呆滞,眨了几瞬眼睛后,想说话,一张嘴发现声音有些发颤,努力去控制,却还是抑制不住声音中的颤抖,“确,确定吗,三婶”。 姜萍点了点头,看向顾长宁的眼神满是心疼。 顾长宁扭头看向她母亲,只见沈惠清泪落如滚珠,盯着她既心疼又无奈,“母亲现在发现自己真是无用,除了哭,什么也为你做不了”。 顾长宁牵强的扯出一丝微笑,“没事的,母亲,只不过以后不能让您做外祖母了。” 只见沈惠清摇了摇头,哽咽着说,“什么外祖母不外祖母的,母亲只要你好,你好就行。” 顾长宁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哀伤,“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我本就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成为母亲,那个孩子的到来也很意外,我没做好准备,也没保护好它......” “如今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我以后就更加专注的只做自己就好了,不是吗?”说完顾长宁抬眸一笑,眼中的雾霾一扫而光。 姜萍叹息一声,“宁宁,也许换个角度,说不定因为这个事情,你和李谦的事情会更顺利。” 顾长宁淡淡的说道,“因为我不能生育,所以我嫁给李谦,反而能让圣上安心,是吗?” 沈惠清与姜萍都没有回答。 “母亲,三婶,这件事情不要告诉李谦。我跟他的事情,让我们两个来处理,好吗?我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情,绑住了他。而他的未来,也不应该只有儿女情长。” 沈惠清和姜萍都点了点头。 顾长宁:“母亲,三婶,我想自己一个人躺一会,静一静。” 沈惠清替顾长宁扯了扯被子,“好,你想自己待着就自己待着,有什么事情就叫香莲,其他的不要多想,咱们顾家能够保护你。” 顾长宁眼圈一红,“知道了,母亲。” 而顾长宁等她母亲和三婶离开后,就静静盯着帐顶发呆,整个人都处于失神的状态,但耳边却不断回响着她三婶的话。 她闭上眼睛,想把那些一直在脑子里闪现的话都屏蔽掉,但眼睛闭上的那一刻,眼泪却滑了出来。 她还是有些难过的,真的有些难过...... 不知过了多久,顾长宁被敲门声唤回了神。 “小姐,小钱将军来看您了。”是香莲在外面敲门,钱云帆过来探望她。 顾长宁直起身子,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靠着床栏坐好后才回复,“进来吧。” 而后香莲便带着钱云帆进来,请他坐到了床对面的榻子上,沏上茶水,“小钱将军,请喝茶”。 钱云帆:“多谢。” 钱云帆一落座就去看顾长宁,上下打量了一番,“我听说你伤的很重,命悬一线,但他们又跟我说,你现在已经大好了,恢复的很不错。但是我怎么瞧着你的气色不是很好呀,脸色都有些发白。” 顾长宁回了神,扯着嘴角干笑了一下,“可能是刚睡醒的原因吧,等一会醒醒神,就好了。” “那我现在过来,有没有打扰你,如果你现在精神不太好,我改日再来。”钱云帆以为自己来打扰了顾长宁休息,便觉得有些歉意。 “没有,没有,我就是喝完药,闭目养神了一会。你近来如何,樊城的事情,你也立了大功,圣上应该对你有嘉奖吧。” 钱云帆:“嗯,圣上擢升我到在京卫所任指挥使。” “好事呀,天子近卫,前途无量呀。”顾长宁赶紧恭喜。 然而钱云帆却无甚反应,淡淡地说道,“我倒是更想像长风兄那样,去前线打仗。待在中都太过安逸了,时间久了,人就没有斗志了。” 顾长宁劝慰道,“也不见得不上前线就没有意义,天子近卫,护卫中都,保护的是大炎心脏,任重而道远。京卫所里面的训练也很是严苛的,不比前线轻松多少。” 钱云帆笑了笑,“但是总觉得,到前线打仗才更有挑战,更能锻炼自己。” 顾长宁轻轻抿了抿嘴,“可是那里很危险呀......说句私心的话,有时我真的不想是我哥哥去前线,我哥哥身上,大伤小伤不断,他的腿一到下雨天,就又痛又痒,左手现在也提不了重物......” 钱云帆有些吃惊,“长风兄长......这.....三夫人也治不好吗?” 顾长宁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顽疾慢病,终身之痛。” ...... 李谦每日下了朝,第一件事就是先来护国公府看顾长宁,风雨无阻。今日一到顾府,还未进顾长宁的碧水居,就看见青桐站在院外张望。 青桐一看见他家殿下,就赶紧跑着迎了上去,“奴才见过殿下。” 李谦眯着眼睛看着青桐跑到跟前,有些好奇,“你怎么在院外?香莲在屋里伺候阿姐吗?” 青桐抬眼看了李谦一眼,小声说道,“小钱将军来探望小姐了,现在正在屋里同小姐聊天。”说完青桐就低下了头。 而他家殿下此时的脸色,青桐不用看,都知道,又黑了。 李谦听完绷着脸就进了院子,然后看见香莲正在喂池塘里的金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冲着青桐就呵斥了起来,“阿姐的伤是好了吗,你们一个个站在屋外,不用你们伺候了吗?” 第52章 情敌见面 钱云帆听到李谦的声音后便有些慌乱地看向了顾长宁,仿佛被捉奸了一般,很是不安。 而顾长宁听到李谦的训斥之声,眉毛微微蹙起,忍着心中泛起地不满,笑着看向钱云帆,安抚道,“跟你没有关系,你不用管他。” 这时李谦已经进了屋子,钱云帆忙跪地俯首,“卑职钱云帆,见过殿下。” 李谦看了看顾长宁,没有吭声,直接目不斜视走到顾长宁跟前坐下,才发了话,“起来吧。” 此时顾长宁掀起嘴唇一角,看向李谦的眼神中尽是不满和询问,像是在问李谦,你要干嘛,你又发什么颠。 但李谦看到顾长宁这个样子,却是愈发生气。扭头对钱云帆阴阳怪气道,“小钱将军,倒是清闲。” 听的顾长宁嘴角一抽,“他清闲什么,他刚从哪里回来,你不清楚吗?前日晚上才到的家。就歇了一天,怎么就清闲了。” “你怎么知道他前天晚上才到的家?”李谦闷闷地问顾长宁。 “钱云帆跟我三婶一块儿从樊城回来的,亲自把我三婶送回我们顾家,你说我怎么知道。再说,他非得清闲了,才能来看我吗?我们是战友,我差点儿死在赤城,他回到中都,不应该赶紧来看看我吗?” 要不是当着钱云帆的面,顾长宁不好发脾气,不然下一句顾长宁就要骂上李谦了——你怕不是有什么大病吧。 李谦被顾长宁怼得往后一缩,支支吾吾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顾长宁横眉冷对地盯着李谦,把李谦盯的心里发毛,慢慢低下头不敢看她。 而坐在他们对面的钱云帆此时如坐针毡,他知道太子殿下小时候长在顾家,顾长宁同太子殿下一块儿长大,俩人情义非比寻常。 但是钱云帆不知道顾长宁同太子殿下说话.....是这般放肆,而太子殿下在顾长宁跟前......又是这般忍气吞声、伏低做小,着实让他有些匪夷所思。 钱云帆用手摁了摁额角紧张出来的汗,慢慢地插了一句,“卑职刚刚回京,圣上怜悯卑职前一段时间的繁忙,特批了五日的假,让卑职在家休息,因此卑职才有时间来看宁宁。” 末了钱云帆又鬼使神差的解释了一句,“过几日,臣就要去京卫所报到,到时臣就住在京卫所,也不常在家中。” 但是李谦此时的注意力全在“宁宁”二字身上,拧眉看向钱云帆,“宁~宁~”,语气好像在说,钱云帆,你真是大胆。 钱云帆连忙解释,“哦,不,不,是顾小姐,顾小姐。” 顾长宁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呼在李谦的胳膊上,压低声音道,“你还有完没完?” 但是这个动作更加吓了钱云帆一跳,只觉自己好像在这里有些多余。 李谦有些委屈道,“你都不让我叫你宁~宁~”。 顾长宁霎时翻了一个大白眼,“我比你了大两岁,你叫什么宁宁。再说,我现在让你叫,你敢吗。” 李谦此时如同锯了嘴的葫芦一般,抬起眼睑,偷瞄了一眼顾长宁,然后悻悻地落下眼睑。 他确实不敢,他要是叫了宁~宁~,阿姐是会揍他的! 钱云帆看着俩人,你一句,我一句,斗的你来我往,终于有些坐不住了,然后小心翼翼地插了一句,“殿下,顾小姐,卑职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啊~,你现在要走呀。”顾长宁有些不好意思。 钱云帆:“嗯,就不打扰了,你好好休息,养伤。” “好,那我就不起来送你了。”然后顾长宁朝门口喊道,“香莲,你替我送送小钱将军。” 香莲在外面应和道,“知道了,小姐。” 钱云帆站起身,刚准备说,“我改日再来......” 但看到李谦那吃人的眼神后,已经到嘴边的后半句话,又硬生生咽了下去,钱云帆头也不敢回地走了。 等钱云帆走了以后,李谦的脸色还是冷的能冻死人。顾长宁事后一想,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有些太不给太子殿下留面子了。 于是顾长宁为了缓和二人之间的氛围,也为了给李谦顺毛,便挑起了另外的话题。“听说五皇子的病最近又重了,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谦听顾长宁提起这个,也有些头疼,犯难道,“咱们回来时,小五已经病了一段日子了,那时听御医说是感染了风寒,过一段日子便能好。” “咱们回来的第二日,我同老二、老三、老四一块儿去看了他,那日看气色很是不错,像是快要康复了似的,还说等过两日病好了,让我带他出宫玩儿。” “但是不知为何过了一段日子,情况却急转直下,竟然愈发严重了,现在高烧不退,人也昏迷不醒。父皇为此已经打了给小五诊治的御医,说是若小五的情况再无起色,就让他们洗干净脖子等着。” 顾长宁听得眉头紧蹙,“可知是什么病?” 李谦叹了一口气,“嗨,御医也说不上来,每个御医去诊治,诊出来的结果都不太一样。” 李谦眼中也尽是困惑,“有说是肺部有疾,有说是小五发烧入脑,恶性循环导致如今高烧不退,还有的说不出具体原因,就说是病邪入体......” “可是中毒了?” 李谦摇了摇头,“我只能说我不清楚。太医院的御医都去了,没有发现任何中毒的迹象。父皇让山月将文绮宫里里外外查了个遍,也没有发现异常。” 顾长宁思虑片刻,“要不,让三婶去看看?” 李谦沉默一会,摇了摇头,“算了,小五现在的情况瞧着不是很好,这两日都没有醒过来,一直昏迷。父皇为此已经大发雷霆,迁怒了很多人。” “慧嫔娘娘本就是父皇宠妃,以前就多受前朝诟病,身份敏感。若师母去看过之后,有什么意外,即便跟我们没有关系,也容易遭人非议,到时怕有心人拿这个做文章。” 顾长宁听后,觉得李谦说的有道理,“我明白了。”这事儿确实不能是他们顾家主动提出去医治五皇子。 但是顾长宁听李谦的描述,觉得五皇子现在确实病得不轻,毕竟他小小年纪,有些于心不忍,“要不,再等几天,到时,若五皇子的病情还无起色,就让三婶去看看怎么回事。” “嗯,这样也行。对了,你怎么样,我怎么瞧着你今日脸色不太好?”李谦盯着顾长宁细看,越看越觉得顾长宁今日的脸色有些苍白,眼里也有些强颜欢笑。 “没事,就是在家憋的太久了,有些憋烦了。”顾长宁随意地扯了扯唇角,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因为怕李谦看到,连忙别开头,躲过李谦满是柔情的眼神。 ...... 第53章 出城接人 三月末,入晚春,碧色见深春事尽,春花开尽是荼蘼。 但是蔷薇的花期却热热闹闹地来了,繁繁密密的开满墙头,风中微颤的花瓣,一点点释放出夏天的气息,天气,要热了。 顾长宁身上的伤口在这样的时节,愈合的迅速,除了腹部的箭伤,其他的皮外伤基本都已愈合,就连腿上的伤也无甚影响。 于是很显然,顾家要圈不住顾长宁了。 而此时,顾家三爷,顾学礼也入京了,带着顾家的年轻子弟,浩浩荡荡地来到中都。 这日,顾长宁起了个大早,穿了一身交领收腰窄袖的黄色锦裙,明媚又高挑,白色束腰缀以绿绦,每走一步,丝绦飘逸灵动,让人又活泼了不少。 对着镜子,香莲给顾长宁梳了一个利落螺髻,刚准备给她点缀两支珠花,就被顾长宁扭头躲开了:“插个青玉簪就行。” 香莲:“小姐,这会不会太英气了呀。” 顾长宁:“一会我要同三婶出城去接我三叔,带着珠花,叮叮咣咣,很是不方便。” 顾长宁从香莲手中接过玉簪,插进发髻,左右瞧了瞧:“我受伤这段日子,倒是把你梳发的手艺训练地愈发好了。不错不错,我很满意。” 香莲有些得意:“嘿嘿......青桐回东宫前也是这么说。” 顾长宁眉毛一扬:“你同青桐何时开始相处地这么好?人家来时,你嘴巴噘得能拴头驴,谁知前日青桐回东宫时,你又舍不得了。” 香莲看向镜子中的顾长宁道:“嗨,没想到青桐在这里这么有用,帮了我不少忙。而且青桐说了,我们以后是一家人,自然要亲厚些。” 但顾长宁听到这个话,却好似并未开心多少,镜中的唇角,一丝的弧度都未改变。 “你这么听青桐的,不如我把你送到东宫去?”说着顾长宁站了起来。 香莲把顾长宁坐皱的衣裙扯了扯:“我才不去。青桐在咱们院子这段日子,我算是看明白了,我这种好吃懒做,没有眼力见儿的,也就您能忍受我。东宫那种地方,只有青桐那样的才能活下来。” 顾长宁打趣道:“呵,你还知道你好吃懒做,没有眼力见儿呀。” 香莲把顾长宁推出了门:“您赶紧去前院吃早饭吧,老爷夫人等着您呐。” ...... 过了辰时,顾长宁、姜萍以及顾家的管家顾柏华和小厮一同骑马出了城,到玄武门外迎顾学礼。 “三夫人,小姐,那里有个茶棚,咱们去那里等吧。”说着顾府的管家顾柏华将她们带到了路边的茶棚,并接过二位主子的缰绳交给了跟来的小厮。 顾管家:“六子,你把马拴在旁边的树上。” “知道了,顾叔。”那名叫六子的小厮牵着马走到了茶棚旁边的树下。 顾长宁瞧着那个叫六子的小厮很是眼生,于是问道:“顾叔,六子是新来的吗?” 顾管家向茶棚老板要了些茶水和糕点,转身回顾长宁的话:“六子已经来府里一年多了,只不过六子常在后院,您也不经常在家,所以没怎么见过他。” 顾长宁眨了眨眼,恍然道:“哦,这样呀,我说怎么瞧着这么眼生。” “客官,您的茶水和糕点。”说着茶棚的老板将端上的茶碗、水壶和糕点摆在了他们桌子上。 顾长宁冲着已经拴好马的六子道:“六子,别站在那里了,你也过来坐下吧,还有得一会要等。” 六子有些不好意思,憨憨地挠了挠脑袋,笑着摆了摆手,站着没动。 顾管家:“小姐让你过来,你就过来吧。” 这时六子才迈着脚步进了茶棚,挨着顾管家坐了下来。 姜萍:“柏华,接学礼的人是什么时候出发的。” “回三夫人,寅时就出发了,早饭时一个小厮提前回来报信说,三爷应该午时的时候会到。”顾管家将茶碗一一涮过,为顾长宁、姜萍倒上茶水。 顾长宁倒是一点儿也没有嫌弃,端起茶碗就喝了一口。 姜萍有些讶异:“我还以为你会喝不惯这路边的茶水。” 顾长宁一笑:“怎么会呐,三婶,我也是跟着姜师兄在外面奔波过的人,出门在外,哪会讲究这么多,有时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姜萍挑眉道:“李谦不知道吧?” 顾长宁:“他要知道了,就不让我出门了,或者,派青桐跟着我出门。” 姜萍笑道:“那真是苦了青桐了。” ...... 直到午时三刻,才从视线的尽头冒出一队车马,辚辚而来。 只见两个锦衣华服的少年骑着马,走在车队的最前面,在模模糊糊地看到茶棚中熟悉的身影后,便扬鞭奔了过来。 顾长宁看见来人,也满脸兴奋地从茶棚跑了出来,向他们招手。姜萍则慢慢走出茶棚,站在路边,笑着看向那两个疾驰而来的少年。 鲜衣怒马,踏风踩浪,光影打在两位少年身上,都泛着金光。 哒哒的马蹄声引得路人仰目而视,看到飞驰而过的少年,俱是赞叹:“哪家少年郎君?好生出色!” 顾长宁扭头自豪地对姜萍道,“三婶,长青与长平也太耀眼了吧,这得迷死多少小姑娘呀。” 姜萍嫌弃道,“别让他们二人听到,不然该忘形了。” 只见那两名少年远远地就挥鞭朝顾长宁这边招手,大声叫道,“母亲,大姐。” 是了,这就是顾学礼和姜萍的大儿子顾长青、二儿子顾长平。而顾长宁虽然在他们那一辈排行老二,但是顾长宁下面的三个弟弟却惯常叫她“大姐”。 顾长青比李谦大了一岁,刚十八岁生辰未久,顾长平到今年下半年就十五岁了。至于顾学礼和姜萍最小儿子顾长安,今年五岁,跟着他外爷去了药王谷,没来。 顾长宁的三叔顾学礼,年轻的时在他们肃州,那也是出了名的清雅矜贵公子,才华横溢,风华绝代。 她三婶虽不像她嫂嫂杜莹那般仙姿佚貌,但在江湖中也是小有名气的美人,去药王谷提亲的人能把门槛踩烂。 因此顾长宁三叔的三个儿子,个个相貌出类拔萃,俊秀不凡。她三叔的三个儿子中,长得最像她三叔的,是小儿子顾长安,那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但是要说长得最好,那还是顾长青,挑着父母优点儿中的优点儿长得,那真是琼枝玉树,如圭如璋。 顾长宁越看越骄傲,“我真是再也没有见过比长青弟弟长得还好看的人了。” 姜萍:“殿下也不如?” 顾长宁眼睛一眯,撇了撇嘴,摇头道,“不如,不如,那个爱哭鬼,差得远了。” 姜萍听得哈哈哈大笑。 第54章 三叔入京 等顾长青与顾长平奔至跟前,俩人一跃下马,“母亲,大姐好。” “大姐,你的伤都好了吗?”顾长青最先开了口。 顾长宁:“都好了,活蹦乱跳。”说着还跳了跳,给两个弟弟看看,逗得顾长平嘿嘿直笑。 姜萍一巴掌打在顾长平的后脑勺上:“这傻小子,这有什么好笑的。” 这一巴掌非但没止住顾长平的笑声,反而让他笑的更欢快了。 顾长宁嗤的一下,也跟着笑出了声:“长平还是这么爱笑,这么可爱。” 在顾长青与顾长平驾马飞驰的时候,顾学礼就从车窗探出了头,笑的温润如暖玉,看向她们这里。 顾长宁已经有一年多未回肃州了,因此对她三叔也甚是思念。顾长宁远远地就激动地跟她三叔挥手,大叫:“三叔。” 顾学礼微勾唇角,朝顾长宁笑得慈爱。 但是转向姜萍时,眉眼更弯了,眼中的柔情,藏不住,也不想藏,顺着眼角如月光一般流泻出来,暧昧又灼心。 此时的姜萍也笑的明媚,无限柔情地看着顾学礼。俩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望着彼此——慢脸笑盈盈,相看无限情。 等顾学礼的马车来到茶棚跟前,顾长宁和姜萍便上了马车。 姜萍一进车内,顾学礼已经伸出手来接她。姜萍自然地将手递出,顾学礼一把就把自己夫人拉到了自己身旁。 顾学礼与姜萍十指紧扣,细细打量了自己妻子一番:“你在樊城辛苦了,我看都瘦了。” 顾长宁刚上车就听了到她三叔温润的声线。 姜萍摸了摸脸颊:“我怎么看着还好呀。” 顾学礼:“有些瘦了,不过看着更好看了。” 姜萍坐稳后打趣她三叔,“我三婶在您眼中,有不好看的时候吗?” “没有。”顾学礼说得坚定又诚恳。 姜萍嗤笑出声:“听你三叔乱说,当时怀着长安的时候,中着毒,我都黑得快跟昆仑奴似的,你三叔还能面不改色的说我好看。你就想想吧,你三叔对我好看的评价,能有什么说服力。” 顾长宁:“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您在我三叔眼中,天下最美。” ...... 顾府管家骑马走在车队最前面,领着车队进入玄武门,朝护国公府驶去。 国公府那边,六子已经驾马飞奔了回去,忙着告诉护国公,三老爷已经进了玄武门,马上就到府门口。 一时间,顾府比顾长宁回来那日还要沸腾。 自顾学武五年前入京受封、建府,顾家三爷顾学礼还从未进过京。而这次入京不仅为了看顾长宁,还带来了肃州顾家的一众子弟。 前一段日子,因顾家带头主动上交了私兵,圣上将苏南的千亩良田赏给了顾家。因此顾学礼在肃州挑了一批愿意南迁的顾家子弟,送他们迁居苏南。 大炎去世家已成定局,顾家也要为以后做好打算,为顾家留好退路,慢慢将顾家的重心迁往富庶的南方。 族中上了年纪的长辈,他们安土重迁,自是不愿在雪鬓霜鬟、钟鸣漏尽时离开故土,因此他们决定,就由他们来守着顾家在肃州最后的荣光。顾家的明日,就让年轻的子弟去苏南开创吧。 此时顾学武带着府内中众人站在门口,等着人来。他也有两年未见过自己弟弟了,此时心中感慨万千,近亲情怯。 等顾学礼的马车一到门口,就有仆人将顾学礼的轮椅送了过来,等顾长宁和姜萍下了马车后,便有仆人上了马车去抬顾学礼下来。 顾学武此时已经站在马车下面,满眼关切地看着仆人将他三弟抬了出来,放在轮椅上。 等顾学礼坐定,顾学武上前紧紧握住自己弟弟的手:“路上可还好,有没有哪里不适?” 顾学礼笑了笑:“大哥,我都四十二岁了,您怎么还把我当小孩子一般。” 沈惠清在一旁打趣道:“不管你多大,在你大哥眼里,你都是小孩子。” 此话一出,惹得站在跟前的众人一片笑闹。 而站在街上看热闹的路人四邻,等顾学礼下了车,才知道,原来护国公府的三老爷,有腿疾,不良于行。 这时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了:“是个瘫子还能娶到那么漂亮的媳妇!” “这顾家在肃州也是世家大族,这样的家族,一个瘫子娶个漂亮媳妇,那不轻而易举吗!” “听说这顾三爷的媳妇身份也不一般,是药王谷的医仙。” “这瘫子的孩子也倒是出色,个个风神俊伟。” 登时就有人探头往顾府门口张望起来:“哪个,哪个?” 有人便指了指:“看,就那两个,站在那顾三爷轮椅后面的那两个年轻郎君。瞧瞧,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中都的未成亲的女子,怕是又要热闹起来了。” ...... 街道对面一片熙熙攘攘,而顾府门前,肃州顾家年轻一辈的子弟,此时已经走到顾学武跟前,一一向顾学武、沈惠清行礼问好:“见过世伯、伯母。” 顾学武离开肃州多年,虽偶有回去,但每次待的时间也不长,因此对年轻一代的顾氏子弟,大多都不认得。 顾学礼一一为顾学武介绍认识后,众人便进了府。 护国公府自立府以来,府中从未住过如此多的人,每个院落俱是人声笑语。 因此那天晚上的护国公府,也是前所未有的热闹,摆了十几桌家宴,热闹的如同顾长风成亲时一般。 家宴过后,众人散去。清冷的夜晚中依然能透出热闹的气息,不时在凉夜中传出几句人声,几声笑语,直至深夜才彻底安静下来...... 而顾学武则在家宴过后,推着顾学礼的轮椅,来到了他的书房。 顾学武将他三弟扶坐到榻子上后,便走到茶桌跟前,亲自给顾学礼煮水沏茶:“白毫银针?” “嗯,白毫银针。”顾学礼回复了一句,便摆弄起他大哥榻桌上的棋局。“大哥,我看你的棋艺,好像,还是一如既往的......差。” 顾学礼说完,兄弟二人一块儿大笑了起来。 顾学武:“在肃州的时候,我还能跟你切磋切磋,让你指导一二。到了中都后,连个下棋的人都没有了,这棋艺不进则退,如今是越来越差了。” 说着,顾学武将沏好的白茶端到了顾学礼跟前,“明日圣上应该要请你入宫了。” 顾学礼点了点头道:“嗯,我有准备。” 顾学武:“圣上已经不是当年在肃州的昌幽王了,你们多年未见,说话时还是要注意一下,莫乱了分寸。” “大哥,我明白。”说着,顾学礼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个个捡到了棋盒里。 第55章 顾府夜话 顾学礼用茶盖轻轻拨了拨茶杯中的茶水:“宁宁的事情,萍萍已经告诉我了,大哥是如何想的。” 顾学武抿着嘴唇,颤了一下眼帘:“我们顾家的儿女都个顶个的好,想要什么,不需要谁去怜悯、去施舍,但是也不能委屈了她。我们顾家有能力护住他们。” “阿宁和殿下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他们之间不止儿女情长,还有家国大义。即便殿下愿意为了阿宁放弃一切,我想阿宁也不会同意的,还是让阿宁自己做主吧。” 顾学礼会心一笑:“大哥,我也正是此意。” 顾学武:“这次到京的,可都是要南迁的顾家子弟?” 顾学礼喝了口茶,道:“一部分,主要都是一些以后要参加科举的子弟,先带着他们在中都结识一下京中子弟,为以后科考探一探路。” “还有一部分家眷,后续三叔父会护送他们直接去苏南。不过这段日子要辛苦二叔父了,已是古稀之年,如今又请他出来坐镇肃州。” 顾学武又问道:“族中可有反对南迁之人?” 顾学礼:“自然是有,不过好在两位叔父很是支持。毕竟肃州苦寒贫瘠,不如苏南富庶,大部分族人也都愿意南迁。” 顾学武听后略感心安:“那就好,趁着此次机会,你在中都多住些时日。今日收到长风的来信,说甘州的战事已定,不日就可回京,到时让长风送你们去苏南。” “对了,你和弟妹已经决定要把长青留在苏南主持族事,筹划建府立家的事宜了吗?” 顾学礼看了看他大哥,坚定地点了点头。 顾学武有些于心不忍:“长青才不过十八岁,就让他自己一人在苏南主持大局,我们是不是太过心狠了。” 顾学礼听完心中一涩,但还是决绝地开口道:“咱们顾家的孩子,哪个不是年少就担起了重任。” “长风为了重振顾家,十四岁就跟着无影卫去暗杀昱王,坏了左臂;宁宁如今为了给顾家铺路,差点儿死在赤城。长青十八了,也该为他哥哥、姐姐分些担子了。” 说完顾学礼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心疼,他大哥家的孩子,为他们顾家承受了太多。 顾学武也是一叹...... 直至亥时,顾学礼才回了他跟姜萍住的玉衡院。 跟随顾学礼多年的仆从叶舟将顾学礼送进屋子的时候,姜萍正坐在床上看医书,看见顾学礼回来了,就下了床。 顾学礼看了妻子一眼:“先让叶舟送我去耳房沐浴。” 说罢,叶舟便推着他主子到了洗漱的耳房,解开衣服后便唤仆人进来,俩人小心翼翼的将顾学礼放进了浴桶里。 之后姜萍便进了耳房:“你们出去吧,我来弄。” 叶舟:“是,夫人。” 姜萍为顾学礼散开了头发,舀了一瓢水浇了上去,然后拿着皂角粉抹到湿发上,一点点轻搓了起来。 顾学礼:“明日进宫,你同我一起去吗?” 姜萍专注的为顾学礼搓洗头发:“不去了,我最怕这种场合。你闭上眼睛,我给你冲一下。” 顾学礼低头闭上了眼睛,温暖的水顺着头顶浇下,贴着头皮顺流而下,哗啦啦的水声仿佛流到了心里,将心胀的满满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很是享受他与妻子独处的时刻。 姜萍为顾学礼挽起头发,拿起毛巾放在了自家相公背上,“宁宁的事情,你跟大哥说过了。” 顾学礼从妻子手中拿过毛巾:“我自己来。大哥的意思也是让宁宁自己处理,我们做好后盾。” 姜萍有些担忧道:“宁宁跟子君的这段感情,怕是有的苦要吃了。哎,你们顾家的孩子就是太懂事,懂事的让人心疼。” “你同大哥年轻那会是这样,长风和宁宁也是这样,现在又轮到了长青,希望长平和长安以后能过的任性、肆意一些吧。” 说完,姜萍的眼眶都有些红了,心疼自己大儿子现在也要背负起顾家的重担。 但姜萍随即用手指压了压眼角:“不过也不能太任性,我当年就是太任性,非要去西域,结果害长安成了这样。” 顾学礼拍了拍妻子搭在桶边的手,安慰道:“你别自责,你当年去西域也是为了我。你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这几年为了长安也付出了很多,长安会明白的。” ...... 等顾学礼沐浴好,被送到床上后,姜萍才上了床,躺在床的外侧。这是他们多年来的习惯,顾学礼躺里侧,姜萍躺外侧,方便照顾他。 夜色里,顾学礼悄悄将手探到了妻子那边揉捏了起来。 揉得姜萍气息都乱了:“你赶了几日的路,不累吗?” 顾学礼凑到妻子耳旁,轻轻道:“不累,看到你就年轻了二十岁,全身都是力气。”顾学礼手上的力道不减,呼吸也重了。 姜萍嗤笑出声:“年轻那会,我一调戏你,你就脸红,纯情的不行,现在倒是愈老愈不正经了。” 顾学礼将妻子紧紧搂到跟前,一下又一下的啄着妻子的脸颊:“太久没见到你了,想你想的不行。” 顾学礼在姜萍耳边低语道:萍萍,你.....” 边说边拉着姜萍往自己身上靠,语气中尽是哀求,卑微地向自己妻子求欢。 姜萍脸上起热,翻身而上,然后慢慢将俩人的衣服解开...... 一阵春水摇曳,春波荡漾...... 姜萍嘤咛阻止,俩人一阵手忙脚乱,姜萍累倒在顾学礼身上。 顾学礼轻轻抚着妻子的背姜萍,细细喘气,起伏的胸膛与姜萍的撞在一起,有些勾人。 姜萍伸手给顾学礼擦了擦额头的汗:“咱们还是注意些的好,我这个年纪要是再怀了,我就得被人给笑死了。” 顾学礼闷笑出声:“怎么回呐!” 姜萍抬起头:“怎么不会,我三十四岁怀长安的时候,我脸都要臊红了。” 顾学礼:“那不是在夸我吗?怎么样,你说我老,我还老吗?” 姜萍用手直接捂住了自家相公的嘴:“闭嘴吧,顾学礼!” 但顾学礼却借机轻咬起姜萍的手指,咬得姜萍全身发麻。 顾学礼小声哀求道,“萍萍,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姜萍有些无奈:“可是,我好累呀。” “我们换个动作,这样......” ...... 有情不在春色晚,翻云覆雨到天明…… 第56章 入宫面圣 翌日一大早,顾学礼和姜萍还没有起床,朱公公就来到了顾家。 朱公公向护国公施礼道:“国公爷,陛下知道三爷昨个儿进京了,今天一大早就让老奴来接三爷和三夫人进宫。” “陛下同三爷已经十几年未见了,这次三爷入京,陛下别提有多高兴。” 顾学武忙请朱公公坐下:“朱公公,您喝茶,请稍等片刻,我让人去请学礼。” 朱公公问道:“三爷这些年可好?” 顾学武:“弟妹将他照顾的很好…..” ...... 玉衡院这边儿,还在睡着的夫妻俩人被叶舟叫醒了:“三爷、三夫人,朱公公来了,请三爷和三夫人入宫面圣。” 姜萍立刻睁开了眼睛,唰的一下直起身子,一把捶在自己相公身上,埋怨道:“一把年纪了,非要闹到半夜,你看看,现在都这个点儿了,又要让人笑话了。” 顾学武直起身子,扯过扔在床尾的衣服,先递给了他夫人。姜萍接过就往身上套,一着急,竟然穿反了,一阵气恼。 顾学武帮着翻过衣服,重新给姜萍穿上,笑着道,“别着急,慢慢来。” 姜萍没好气道,“能不着急吗?一大家子等着我们呐!圣上也等着你呐!以后万不能再由着你胡闹了,一大把年纪了,也不注意点儿,小心力有不逮!” 顾学礼哄道:“好,好,我注意,我注意。但是不能这么诅咒自家相公吧,毕竟我力有不逮,委屈的是你。” 姜萍又捶了上去...... 顾学礼入宫时,已经辰时过半。朱公公推着顾学礼的轮椅刚到养心殿前面的广场上,顾学礼就看到圣上已经站在养心殿的门口,等着他了。 顾学礼只见圣上两鬓斑白,嘴角噙笑,眉梢舒展,笑的好似一如当年。但相貌,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少年了。 顾学礼心中失落,物是人已非,圣上老了,都老了。 圣上上前迎接:“学礼,你终于来中都了。” 顾学礼想从轮椅上下来,跪下给圣上请安,却被圣上阻止了:“当年没有你在背后为寡人筹划,寡人坐不上如今的位置。” 顾学礼一顿,但还是坐在轮椅上向圣上请了安:“草民顾学礼,向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上叹气道,“你不必如此的。”随即吩咐宫人将顾学礼抬进养心殿。 到了殿内,圣上问道:“你夫人怎么没来?前段日子她帮助解决玄龙山工匠中蛊的事情,大功一件,寡人本想今日见到你夫人,问问她想要什么赏赐。” 顾学礼:“您知道,她醉心医术,向来不看重这些。” 圣上又道:“那我看着赏些吧,你这次进京会待多久?” 顾学礼:“月余。” 圣上眉头一蹙:“太短了。之前寡人一直想让你进京做官,你不愿意。你这次进京,寡人还想着让你在中都多待些日子。” 顾学礼:“草民先谢过陛下,只是族中有事,草民还需尽快赶到苏南安置族人。” 圣上摇头道:“你呀,就是把顾家看的太重,担子担得太多了。” 顾学礼浅浅一笑:“陛下未尝不是,您头发都白了。” 俩人相视一笑,一如多年前那样。 ...... 春安宫,李谦一大早就来给她母妃请安。除此之外,还想着向她母妃请过安后去养心殿接他老师出宫。 隋贵妃一袭翠绿描金的广袖凤尾流仙裙,云髻葳蕤,步摇垂坠,通体气派又华贵地坐在贵妃榻上,打量着对面正在喝茶的李谦。 隋贵妃越看,对自己儿子的相貌愈发满意,几位皇子里面,就李谦最为出众。 既而隋贵妃淡淡开口道:“过了夏至,你就要十七了,算一算你也该成婚了。” 李谦抬眼看向自己母妃:“母妃是要替我去顾家提亲?” 李谦一招制敌,隋贵妃后面的话直接咽了下去。 但隋贵妃过了片刻,又心有不甘,觉得圣上交给她的任务不能还没有开始就失败了,于是又开口道:“你贵为太子,自然是要选妃的,这选妃嘛,肯定就不会是一个,除了顾家小姐,你也要相看些别家的女子。” 李谦刚准备开口,但隋贵妃压根儿就不给李谦说话机会,一股脑地往外说,“母妃前些日见了一些前朝大臣家中的女眷,有几个很是不错,母妃这里有这几个人的画像,你可以先看一看,如果可以.....” 李谦终于忍无可忍,打断了他母亲的话:“母妃,母妃,儿臣还有事,先告辞了,儿臣改日再来看您。” 说完,李谦直接起身离开,出门时还碰到了正要进门的李谨。 李谨:“大哥,您不再待会吗?” 李谦:“不了,大哥有事,先走了。” 李谨冲着他大哥头也不回的身影喊道:“大哥,我想去东宫玩儿。” “好,我让听风来接你。” “谢谢大哥。” 殿内,隋贵妃气的一巴掌拍在榻桌上:“他眼里还有我这个母妃吗?” 隋贵妃的奶嬷嬷苏氏弯腰安抚道:“娘娘莫要动气,太子殿下是储君,自然主意大一些,有些事情慢慢来,哪有储君不选妃的道理。” 隋贵妃叹气道:“真是冤家。” 这时李谨已经走进来了,有些好奇道:“谁是冤家?” 隋贵妃看着呆头呆脑的二儿子,气不打一处来:“你要是有你哥哥一半的脑子,母妃也不至于就指望他了。” 李谨看着她母妃满腔怒火的样子,生怕撞枪口上,转身就要走。 隋贵妃:“唉,你又要去哪儿?” 李谨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文绮宫,五弟这两天好多了,我去看看他。” 隋贵妃:“没事少往那里跑,别过了病气,再惹一身祸......” 听外面没有人回应,想是李谨已经跑出春安宫了。 隋贵妃扭头对苏嬷嬷道,“这孩子,也是个不听话的,一个个都要气死我。” 苏嬷嬷:“四殿下还小,而且殿下也心思单纯。” 隋贵妃没好气道:“他哥哥跟他一般年纪的时候,已经八百个心眼子了,在肃州写封信都能把他父皇哄得五迷三道。” 苏嬷嬷打趣道:“就没哄住您吗?” 隋贵妃嘴角一弯:“那自然也是哄住了的。哎呀,还是孩子小的时候好,大了不听你的了,也不可爱了。” 苏嬷嬷此时眼中却有些担忧:“不过话说,这五皇子,也病的太久了,病情反反复复,时好时坏,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隋贵妃也严肃了起来:“所以本宫让谨儿少去一些,倘若真遇到五皇子情况不好,岂不说不清楚了,唉......深宫不易呀。” 隋贵妃此时的眼神好像看向了远方:“本宫当年嫁给圣上的时候,是奔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去的,所有的计划都是在肃州为圣上生儿育女,打理王府,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在这深宫中度日......”说着隋贵妃竟自嘲地笑了起来。 第57章 又见恩师 养心殿那边,圣上留顾学礼用了午膳才放他走,走时又吩咐朱公公从的皇家私库里拿出南疆最新进贡的黑玉断续膏,让顾学礼带走。 顾学礼想谢绝:“这么多年,陛下一直往肃州送各种珍贵的药材,草民的妻子也寻找了多年生脉续筋的法子,都没有什么成效,草民早已经接受了这双废腿,这药还是留给有用的人吧。” 圣上笑着说:“你带走吧,就当试试,这药反正也没什么坏处,就当护理双腿了。” 顾学礼眼眸一弯,不再推拒,“那草民谢陛下赏赐。” 圣上看到顾学礼这样,有些无奈,叹气道:“学礼,寡人说过,你不必如此的。” 这时朱公公进来了,“陛下,太子殿下来了。” 圣上示意:“让他进来吧。”然后转头对顾学礼道:“瞧瞧,你的徒弟已经迫不及待来接你了。” 顾学礼笑了笑,满眼慈爱的望向大殿门口,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跃然而现,即便逆着光,也能看出是个身姿挺拔的少年。 李谦进殿就先向圣上请安,得到圣上的示意后才笑容满面地转向顾学礼:“老师。”语气中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顾学礼笑着点了点头,抬头望着李谦,“是个大孩子了,竟然长得如此之高。” 随即李谦蹲了下来,“那现在还高吗?老师。” 圣上很是自豪道:“学礼,你把谦儿教的很好,谢谢你。谦儿,一会你送你老师出宫。” 李谦:“儿臣就是专门来接老师出宫的。” 圣上笑了起来:“看看,是不是我说的” ...... 出宫后,顾学礼直接被抬到了东宫的马车上。 顾学礼上车后,先看了看自己老师是否坐舒服了,为他整理了衣摆后才坐了下来:“老师可要去东宫坐坐?” 顾学礼满脸慈爱的看着李谦:“改日吧,为师在宫中待了一上午,现在有些精力不济。” 李谦有些遗憾:“好,那我先送您回顾府,惊雷,去国公府。”又接着问道,“老师车内有糕点儿,您可要用一些?” 顾学礼摆了摆手:“你不用忙了,你父皇刚留我用过饭的。” 李谦转而为顾学礼倒了一些茶:“老师,您这次在中都待多久?” 顾学礼看着李谦像是在看自己孩子一般,满是欣慰:“四月底的时候去苏南。” 李谦将茶杯递给老师:“那到时我让闻雨带人护送您过去。” 顾学礼浅浅喝了一口茶:“不用,过一段日子,长风就回来了,到时候长风送我们过去。” 李谦恍然道:“是了,甘州大捷,长风大哥又立功了,这次回来,父皇定会重赏长风大哥。” 顾学礼盯着李谦颤动了一下眼睑,淡淡道:“最近一年顾家风头太盛,这次长风回来,就不再让他去前线了,该给些新人上位的机会了。” 李谦看着他的老师,狡黠一笑,眨了眨眼道:“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提前向我表忠心吗?” 顾学礼弯下嘴唇一角:“你这孩子。” ...... 等回到顾府,李谦才发现,李诚、永安、李谨都在,正在前厅跟顾长宁、顾长青和顾长平三人聊地热闹。 而他妹妹永安,此时正红着脸颊、亮着眼睛,目光盈盈地看着顾长青。 这几人看见李谦推着顾学礼进来,顾长青与顾长平忙起身向李谦请安:“见过太子殿下。” “你们不用多礼,自在些,就像在肃州时那般,叫我子君就行。”李谦推着顾学礼来到主位。 顾长青和顾长平都是李谦幼时的玩伴,关系虽比不上顾长宁,但是他们幼时长在一起,自然也是非常亲厚。 只不过今时到底不同往日,顾长青和顾长平看李谦落座后,他们俩人才重新坐下。 李谦落座后就看向他的弟弟妹妹:“你们怎么又来了?李慎厚,你不是说要去东宫吗?” 李谨躲在顾长宁身边,怯声怯气地说:“我是要去的,可是我在慧嫔娘娘那里碰到二哥和三姐,他们说要来看大哥的老师,我就跟着一块儿过来了。”说完还偷看了李谦一眼。 李谦嫌弃道:“哪里都有你凑不完的热闹。” 李谨努了努嘴嘴,小声嘀咕:“怎么二哥、三姐能来,我就不能来吗?” 李谨每次一听他大哥的训斥,就有种老鼠见了猫的感觉,先天性的骨头就发软。 顾长宁听李谦的话,听的眉头直蹙:“你态度能不能好点儿,每次我听见你和四皇子说话的语气,怎么就那么不顺耳,他和你有仇吗?” 李谦本来又要张开的嘴,在顾长宁的瞪视下,闭上了。 登时李谨感激地看向顾长宁,眼中对顾长宁的崇拜,更是藏都藏不住。 永安公主的视线在她大哥和四弟之间游移了一圈后,笑着开口道:“大哥以前在政安堂的时候,总是看不上政安堂的老师,说他的老师是天下最好的老师。 “现在最好的老师进京了,我们自然不能错过,要来拜见一下。”说完,李诚、李谛、李谨便俯首向顾学礼行礼:“学生李诚\/李谛\/李谨,拜见老师。” 李谦眉心一跳,挑眉道:“谁是你们老师,你们老师都在政安堂,莫要在这里抢我的老师。” 顾学礼看着这几个孩子扶额轻笑:“这可如何是好?草民在这里谢几位殿下的抬爱,不过是太子殿下夸张了。 “太子殿下这样说,想必给草民在政安堂树了不少敌人吧。”说完顾学礼从喉咙深处溢出温润的笑声,让人听后又舒服又亲切。 顾家三姐弟在旁边看热闹,顾长宁:“三叔,您瞧瞧您多抢手。” 顾学礼严肃道:“草民学识未末,比不得政安堂的几位大儒,三位殿下这声老师,草民实在不敢当。” 二皇子看顾学礼对他们的玩笑如此严谨,正恪,继而笑着应道。“顾老师,我们闹着玩儿呐,就是看看大哥的反应。果然大哥宝贝您宝贝的不行,唯恐我们几个抢了去。” 这时李谦倒转移了话题,问他弟妹三人:“对了,你们上午去了文绮宫,小五如何了,我听说他这几日好了,是吗?” 二皇子点了点头,“听御医说是这样,说五弟这几日再喝几服药,再巩固一下,就彻底痊愈了。” 顾长宁听完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李谦,而李谦则回看了顾长宁一眼后,笑着回道:“那到时你们可不要忘记你们的承诺,记得带他去春山上放风筝。” 坐在顾长宁身边的李谨小声跟顾长宁耳语:“长宁姐姐,你是没看到小五的样子,现在都跟蔫了的黄瓜一样,没有一点儿精气神,瞧着可可怜了。” 顾长宁摸了摸李谨的脑袋,安慰道:“等病好,慢慢会养回来的。” ....... 第58章 法会听禅 而后李谦便转头问向顾长平和顾长青:“你们在中都这些日子可有什么安排?” 顾长青笑着回道:“您和父亲回来之前我们正在说此事,下月四月初二,大觉寺有法会,我们想去听听主持有明大师讲禅,顺便给长安弟弟求个护身符。” 李谦转头问向顾学礼:“老师,您可要去,去的话我提前安排人。” 顾学礼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一来上山下山的,二来到时人肯定很多。我双腿有疾,多有不便,就不去凑热闹了。” 顾学礼说完又眉眼一弯:“再来,跟你师娘太久没见了,我这段日子要好好陪陪她。” 此话一出,倒时给李诚、李谛、李谨三人不小的震撼,身为帝王家的子女,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宠爱夫人的人。 再一想到顾学礼与姜萍二人成婚都快二十年了,还能如胶似漆,更是佩服加尊敬。 顾学礼继而说道:“四位殿下,草民在这里可能反而让你们聊的不尽兴,草民就先退下,失陪了。”顾学礼拱手致歉,然后就要转动轮椅离开。 顾长宁出言阻止道:“怎么会呐,三叔您最是通情,能与我们小辈说到一块儿。” 顾长平嘿嘿笑了起来:“大姐,你怎么不明白呀,这是我爹想去陪我娘了。” 顾长宁恍然大悟,朗声笑道:“是我自作多情了……” 顾学礼走后,这几人聊了一下午,走时,三公主依依不舍地看向顾长青。 李谨站在他二哥李诚旁边,跟他二哥指了指他三姐,悄悄道:“二哥,你看三姐。”说完还捂嘴窃笑。 李诚微眯双眼瞥了一眼旁边的傻小子:“小心让你三姐听到,她给你好看。” 李谨吐了吐舌头,但是到底还是给永安公主看到了。永安上来就给了李谨一个爆炒栗子,姐弟三人一块儿打打闹闹地回了宫。 而顾学礼那边回到玉衡院时,他妻子姜萍正坐在院中整理草药,顾学礼划着轮椅上前:“你这是要配什么药吗?”说着还伸手翻了翻妻子手中簸箕里的草药。 姜萍细细地翻着草药,头都未抬:“想给做个驱虫的药包。” 顾学礼听后一动,将袖中圣上赐的黑玉断续膏拿了出来:“你看看这个药,你看有没有见过?对你医术有没有帮助?” 姜萍放下手中的草药接过药瓶,打开后,蹙着眉轻嗅了片刻:“有金百草、虎骨、鹿茸、人参、羚羊结......” 姜萍说出一串的药材名后,不禁赞道:“都是些名贵的药材呀,这药.....是圣上给的?” 顾学礼笑着点了点头:“你拿去研究吧,说是南疆最近进贡的,想必是一味绝世好药。” 姜萍一听是圣上给的,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这是圣上给你治腿的,我拿去研究岂不浪费了。” 顾学礼对此满不在乎:“这药用在我这腿上才是浪费,让你研究了,得出药方,治疗更多的人,才算是发挥出它的价值。” 姜萍蹙着眉看向自己丈夫:“要是我没研究出来怎么办?” 顾学礼眉头一挑,很是自豪道:“怎么会呐,我夫人可是药王谷的医仙,怎么会有她研究不出的药。” 姜萍看着丈夫的样子,有些情怯,淡淡道:“可是,我就没有研究出治好你腿疾的药。” 顾学礼抓住自己妻子的手,摩挲着她的手背:“萍萍,是我命该如此,跟你的医术无关。” ...... 四月初二,风清气明,阳光和煦。 大觉寺法会,主持有明大师讲禅,是以当日大觉寺香火更盛,烟环雾绕,人头攒动。 顾长宁他们几人到时,法会还未开始,闻雨将他们带到李谦提前安排好的房间。 “小姐,殿下稍后就到。”闻雨将房间门推开,请顾长宁他们进去。 顾长平在他姐姐身后伸出头,笑着问道:“你是惊雷还是闻雨?怎么区分你们兄弟?” “卑职闻雨,卑职与哥哥很好区分,会笑,有表情的是卑职,不会笑,冷脸的是卑职哥哥惊雷。”闻雨回答的一针见血,清晰明了。 顾长平恍然大悟。 李谦安排的是一间二楼的禅房,推开窗户,正好对着开法会的广场,视野开阔,听觉良好。 过了约有两刻钟,听风护送二皇子、三公主、四皇子过来了。 永安公主进门便道:“长宁姐姐,父皇临时有事找大哥,他来不了,但是他说等法会结束了,来接我们。” 顾长宁不以为意:“知道了,刚好他不在,咱们更随意一些。” 李谨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对对对......” 等至巳时,法会快要开始的时候,广场上已经座无虚席,殿前的台阶上,围着一莲花宝座,坐满僧侣。 而后便看到一位慈眉善目的高僧身披金线大红袈裟,项带净水金珀的佛珠,仙风道骨地从大殿内走了出来,双手合十,盘坐在殿前的莲花宝座上。 这位便是大觉寺的主持,有明大师,又被大炎百姓称为大炎国师。 只见有明大师坐定,围坐在他周围的僧侣就齐齐开始默念诵经,声音如同梵音周律一般,嗡嗡四下传开,整个广场瞬间肃穆安静。 诵毕,只听大觉寺钟楼钟声杳杳,哄哄鸣鸣,抑扬顿挫,撞钟一百零八下,传之悠远,回荡不息。 钟毕,大觉寺长老和尚声音洪亮:“诵经音,业障消,闻钟声,烦恼清。大觉寺法会开始。” 语毕,浑厚悠长的讲道之声便从僧侣中间传了出来,传遍广场的每个角落。 至道无难,惟嫌拣择。但莫憎爱,洞然明白。 毫厘有差,天地悬隔。欲得现前,莫存顺逆。 违顺相争,是为心病。不识玄旨,徒劳念静。 圆同太虚,无欠无余。良由取舍,所以不如。 ...... 无始来界,一切法等依,由此有诸趣,及涅盘证得。一切众生皆俱如来智慧德相,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既而生死既涅盘,烦恼即菩提,不动心,不起心,不贪心。 憎爱即拣择,生是非、长短、高下、美丑分别知见,无分别知见,既得明心见性,心明妙现。 是圣是魔,一念之间,向上提持,正念贯顶。万法皆平等,无形无相,无来无去,向上即放下,缘法不留。 ...... (以上关于《信心铭》的解释有感于《冯学成\/讲述《信心铭》》) 第59章 问道偷吻 讲道之声温厚有力量,禅意悠然,洗净红尘琐事,荡平三千烦恼丝。 此时的顾长宁搬了只凳子,正坐在窗边,在沉如磐石的梵音里,浑身无力,点头如捣蒜。 昏昏沉沉间,她回头一看,只见四皇子李谨已经躺在床榻上呼呼大睡起来。而且李谨好似嘴角还挂着笑,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顾长宁心中暗叹,有明大师的禅道,果然是好道,讲出来让人一点儿烦恼都没有了,瞬间催眠,好梦连连...... 顾长宁抬头望向禅房的另外一只窗口,只见二皇子、三公主、顾长青、顾长平四人挤在一块儿,听的专注。听到深处,几人还不时低头耳语几句,讨论一番,点评一下。 果然,有文化和没文化是有壁的,怨不得自己一个人坐这边儿,另外一只窗口,她也融入不进去。 瞬间顾长宁觉得自己真是俗人一个,不配坐在这里听有明大师讲禅。 于是拔起沉重的脚步,走向床榻,爬向榻桌的另一边,躺平了。还是这里她融入的比较好! 等至有明大师讲禅结束,便开始接受一些听众的提问,请有明大师为之解惑答疑。 于是陆陆续续有听客站起来提问,约过了有四五名听客后,便看到一个身着白色锦袍,头插白簪,身形瘦小的少年公子站了起来。 只听这位公子声音清润明朗,话语气息间甚至带着女声的甜美:“弟子不才,在这里想请问有明大师,年轻弟子是否适合听这样的禅道。” 此话一出,广场上便有人窃窃私语起来,“这位是哪家富家子弟,也太过浅薄,有明大师的禅道普度众生,万物皆适之......” 而站在二楼窗口的永安公主登时一愣,然后缓缓扭头向身边的三位伙伴说道:“这位公子的声音和身形好像我外家表姐。” 二皇子李诚立时也是一惊:“啊.....不会是你那位名满京城的表姐——梁南卿。” 永安公主咬着下唇点了点头。顾长青与顾长平俱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下面这场提问。 有明大师面色和蔼,娓娓道来:“贫僧明白小友是何用意,佛曰放下,众生平等,皆自由像。小友是怕年轻人听了此话,真的放下,没有了奋斗向上之心。” 那身材瘦小的年轻公子点了点头。 “出世入世皆要积极,遵循本心。若浅显地听了贫僧的禅意,既而消极避世,也非贫僧之所愿。放下非放下,犹有向上之,正念得道才谓放下,本心所在,欲取一乘,参破归圆,是谓大道。” “贫僧愿天下众生,无男女,无老幼,心中皆有道,万法求其道,道道不同,道道皆入此宗,归本心。” 有明大师赞赏道,“这位小友的提问,是个好问题。贫僧在这里也受教了,多谢小友点拨。” 只见那身材瘦小的年轻公子朗声回答道:“弟子不敢当,并非弟子点拨,确实弟子在法会中听到的禅意似乎有消极避世之感,如今再听大师论述,是弟子浅薄了,请大师恕罪。” 有明大师莞尔,如佛祖拈花:“贫僧与小友,天下友人,共勉之。” 顾长青听后更是恍然大悟,欣赏地对永安公主道:“若这位公子真的是你那位表姐女扮男装的,那她真的不愧是中都第一才女。” 永安震惊地看向顾长青:“你也知道我表姐。” 顾长平在他哥哥身旁边接道:“自然,我们虽在肃州,远离中都,但是梁南卿小姐中都第一才女的称号,那可是如雷贯耳。” 顾长青也点了点头:“且你外家多出才女,我听我父亲说,您母亲梁皇后,当年也是中都有名的才女。” 此时永安的表情略显失落:“可惜我都不怎么记得我母后的样子了,更没有见过她才华过人的样子。” 顾长青自知自己刚才的话勾起了永安公主的伤心事,连忙道歉:“对不起,殿下,我失言,我不是有意要提起您母后的......” 永安浅浅一笑,摆手道:“不关你的事,是我想多了。” 站在永安身后的李诚,双手扶着自己妹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无声的给自己妹妹力量。 既而永安转头向自己二哥,笑的明媚。 法会结束后,那白衣少年站起来转身,禅房内的众人便看清了少年的样子,永安马上惊呼道:“真的是我表姐!” 只见那中都才女梁南卿,身量不高,但杏面桃腮,眉似远山,眼含烟雨,如出水芙蓉一般,落落大方。且在一身才情的加持下,气质更是斐然。 顾长青与顾长平兄弟二人看到后皆是眼前一亮。 旁边跟着一位小厮,应是她的丫鬟做的男装打扮,俩人一前一后往大觉寺的后院走去了...... ...... 顾长宁睡的天昏地暗的时候,仿佛听到有人跟她说话:“大姐,我们四个去寺院里转转,然后去给长安求个护身符。” 顾长宁眼皮都没睁,浑浑噩噩地嗯了一声,便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等李谦到了大觉寺,推门而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幅画面——禅房内只剩下了顾长宁和李谨。 俩人,一个躺在榻桌的南边,一个躺在榻桌的北边,睡的香甜。而李谨更是嘴里不时嘟囔两句,含含糊糊不知道说的什么。 李谦皱着眉看了李谨一眼,就坐到顾长宁的身边。看着日中的阳光直直打在顾长宁身上,顾长宁的鼻头已经冒出了细汗。李谦就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榻,将靠近顾长宁的窗户关上了。 然后李谦顺势就躺在了顾长宁的身边,对着顾长宁的脸,目不转睛地看了起来。 光线下,可以看到顾长宁脸上细细的绒毛,在细白的脸上薄薄地覆了一层,闪着细碎的光。鼻翼随着呼吸一翕一张,呼出的气息细细打在李谦的脸上,让李谦不由自主地往前凑了一点,想要跟顾长宁的呼吸共频。 李谦的视线下移,看到顾长宁因侧脸睡觉而嘟起的嘴,微微张开的双唇如同染了蜜色一般泛着光。 此时的李谦觉得,阿姐的嘴一定是甜的。可耻的念头立马涌现,尝一尝不就知道了吗! 于是李谦马上就付了诸行动,凑到了顾长宁的脸前,俩人的鼻尖微微相碰,带着蜻蜓点水的痒意,李谦抬眼看了一眼顾长宁的脸,然后合下眼睑,吻了上去。 轻轻的碰了一下,又一下......看顾长宁没有醒,李谦便大胆地伸出了舌头,轻轻地描摹着顾长宁的唇形,品尝着顾长宁的味道。 是甜的,甜的让人上瘾,不想离开。 ...... 第60章 菩提祈愿 等李谨恍恍惚惚醒来,迷迷瞪瞪爬起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让他瞬间清醒的一幕! 他看到了他大哥正在和长宁姐姐接吻!不!确切的说是他大哥在偷吻昏睡中的长宁姐姐。 李谨瞬间屏住了呼吸,吓得赶紧闭上眼睛又躺了下来,心中默念:“大哥没有发现,大哥没有发现,大哥没有发现......” 正在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祈祷的时候,有人拍了他的脸。李谨睁开一只眼睛,就看到了他大哥凑在跟前的脸。吓得李谨往后退了一臂远,都快要贴上墙了。 李谦扯起嘴唇一角,嗤笑了一下,小声说道:“起来吧,知道你看到了。” 此时的李谨赶紧爬下罗汉床,穿好鞋子,乖乖地站在了他大哥跟前:“大哥,我不是故意偷看的。” 说完,李谨还偷瞄了他大哥一眼。李谨看他大哥好像并未生气,暗暗舒了一口气。 李谦摩挲着袖口的纹路,淡淡开口道:“这件事情要是让我知道你出去乱说......” 李谦抬眼冷冷地睃了李谨一眼,便吓得李谨脖子一缩,举着手指就发起了誓:“大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乱说,我要是说了出去......” 李谨话还未说完,便被李谦打断了:“你保证不说就行了,毒誓就别乱发了,咱俩一个爹娘,别牵连了我。” 李谨马上闭嘴了。 但是恍惚间,李谨又仿佛心灵福至一般,灵光一现,两眼放光的看向他大哥:“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叫长宁姐姐......嫂嫂......” 这是李谨第一次从他大哥脸上看到了对他的赞赏,而不是嫌弃。 只听李谦不紧不慢道:“别在你嫂嫂跟前这么叫,她会生气的。” 李谨此时不知怎么了,聪明的智商一下就占领高地了,眨了眨眼道:“我明白,我明白,等嫂嫂成了太子妃的时候,我再叫。”完全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李谦笑着站了起来:“傻小子。” 李谨:“大哥,那我现在去找二哥、三姐了?” 李谦难得和蔼地摸了摸李谨的头:“去吧,他们去给长安求平安符了。” ...... 等李谨找到他二哥、三姐时,他们已经陪着顾长青和顾长平求完平安符了,此时正拿着祈愿牌,准备到寺庙后院的菩提树那里挂祈愿牌。 李谨忙道:“你们等等我,我也去拿一个,我也要挂。” 李诚笑着道:“总是有你凑不完的热闹。” 几人等李谨取了祈愿牌,便来到了大觉寺后院。大觉寺的后院一般香客是不能来这里的,只有大觉寺的僧侣和大觉寺的重要客人才能来到这里。 只见后院正中有一棵千年菩提,树干有几人合抱那么粗,树身犹如几条虬龙环抱,巍峨攀援而上,顶着枝繁叶茂的巨大树冠,郁郁葱葱。 碧绿如墨的叶间,挂满了红色的祈愿牌。阳光从叶子间的缝隙里透过,树冠宛如带上了星光。 风轻轻一吹,叶子晃了,阳光晃了,树叶间的祈愿牌也晃了,叮叮铃铃,荡涤着心灵,空气里俱是树叶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 几人站在树下,将心愿写在祈愿牌上,放在手心,闭上眼,双手合十,向菩提树祈愿。 顾长青与顾长平在祈愿牌上写的同样的话:“愿我弟弟顾长安,健康长大,余生平安,无病无灾。” 二皇子李诚在祈愿牌上写的是:“愿我妹妹李谛永远开心快乐。” 三公主李谛在祈愿牌上写的是:“愿我父皇健康长寿。” 四皇子李谨则在祈愿牌上写的是:“愿大哥少骂我两句。” 三位殿下找了随手能够到的枝头,便踮着脚尖将祈愿牌挂了上去。 顾长青与顾长平兄弟二人则是站在树下转了一圈,找到一个颇高的位置,准备打算找个梯子挂上去。 于是顾长平便去找大觉寺的僧人,看能不能借到一把梯子。未久,顾长平真的抬着一架梯子过来。 就在顾长平扶着梯子,顾长青爬上去挂祈愿牌的时候,永安公主的表姐梁南卿也来到这里。 梁南卿刚出月门,永安便看见梁南卿,笑着就向她招手:“表姐,表姐。” 梁南卿看到永安公主也是一笑,打量了一下正扶着梯子的顾长平和已经爬上梯子的顾长青,打趣道:“殿下就不是一样,愿望也要挂的比别人高。” 永安一愣,知道梁南卿误会了,解释道:“不是我们的,是顾家两位哥哥的祈愿牌,我们三个的就在挂在下面了。” 梁南卿便看向了扶着梯子的顾长平和正在挂祈愿牌的顾长青,暗忖,这两位估计就是顾家最近从肃州来的两位少爷吧。 站在梯子上的顾长青也听到了永安公主的话,顶着阳光低头向梁南卿笑着致意,金色的光圈一下就打进了梁南卿的眼睛里。陌上花开,那一刻梁南卿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停了一拍。 梁南卿颤了颤眼睑,将视线收回,突然有些内敛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此时的顾长青正被顾长平指挥着挂祈愿牌:“哥,往左边一点,就那个枝头,那个......对,对,就那里......” 就连李谨也站在旁边指挥:“另外一个,挂那里。”说完,还低头找了个石子对着他找的地方砸了过去,“长青哥哥,看到了吗,就这个地方。” 顾长青在上面笑应道:“看到了,看到了,这个地方好,就挂这里。” 顾家兄弟和李谨为了挂这个祈愿牌忙的热火朝天,李诚、永安和梁南卿三人则在旁边聊着今天法会,但是梁南卿却不时用余光看向枝头。 就在顾长青挂完,准备下来时,一脚没踩稳,站在梯子上颤颤巍巍地就要往下掉,吓得顾长平与李诚齐齐惊呼,手忙脚乱起来扶着梯子,不知道怎么救顾长青。 李诚、永安和梁南卿听到惊呼,看了过去,登时也慌乱了起来,李诚和永安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去扶梯子还是接人。 只有梁南卿站在顾长青要摔下来的地方,张开了双臂,要去接摇摇欲坠的顾长青。 好在,顾长青在空中后仰着摆了几下后抓住梯子,稳住了,于是他稳了稳刚才受惊的心神,赶紧爬了下来。 梁南卿站在一旁抚着心跳加速的胸口:“吓死我了,我还想着这要掉下来了,我可接不住。” 梁南卿话音一落,这几人全部哈哈大笑起来,李谨更是笑的直不起腰,就连顾长青都笑红了耳朵,冲着梁南卿施礼道:“刚才多谢梁小姐相救。” 梁南卿用帕子半掩着脸,遮住脸颊的红霞,眼含春水一般,摆了摆手...... 第61章 孟夏佳宴 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 烈日西沉,碧水居东侧的厢房水映树绕,正是夏季躲暑的好去处。前门后窗俱打开,风从池塘上吹进来,满满的凉气,消暑又去燥。 此时顾长宁正躺在厢房东侧的罗汉床上,逗孩子。快五个月的顾喜乐坐在顾长宁的肚子上,靠着顾长宁支起的双腿,咿咿吖吖跟顾长宁说话。 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顾长宁就捏着顾喜乐的小衣准备给她轻轻擦掉,但是衣角刚到顾喜乐嘴边,顾喜乐张嘴就要吃。 吓得顾长宁手一缩:“哎呦,你这大馋丫头,什么都吃,你看看你都胖成什么样子了,莲藕都没你胳膊上的节数多。” 说着就掰着顾喜乐又肥又白的手臂,给她数了数有几节:“你看看,都五节了,这大热天,不行就拿你的胳膊做个拌凉藕!” 说完顾长宁还作势对这肥肥腻腻的胳膊“啊呜”了一口,逗得顾喜乐咯咯直笑,口水流的更多了。 在榻桌的另一侧,杜莹一手支着枕顶,半躺着同顾长宁说话:“是不是得给乐乐减减肥了?跟别家同龄的婴儿一比,她又胖又大只,我都快要抱不动她了。” 顾长宁连忙阻止:“别,娘肯定不会同意。乐乐现在这个样,就是娘心里的梦中情孙,你让她瘦一点儿,她都得心疼死。” 这时顾喜乐正晃着胳膊,美滋滋地不知在空中抓什么。 顾长宁骄傲道:“你看看,给乐乐一条鱼,她都可以挂门上当年画了。” 说完还打量了杜莹一眼:“不过,你这小身板,抱不动乐乐也正常。后天我哥就回来了,让他抱,乐乐这重量,正是我哥效力的好时候。” 杜莹乐出声:“我看行.....对了,这个月十六,贵妃娘娘要在别宫办孟夏宴,我看给中都的大大小小官员家的子女都送了请柬,这......看着不像简单的孟夏宴?” 顾长宁眼都未眨一下,继续逗孩子:“要给李谦选妃。” 杜莹看着小姑子一点反应都没有,抿着嘴唇问道:“那日你要去吗?” 顾长宁学着顾喜乐说话的样子,冲她也啊啊呀呀的一顿输出,顾喜乐跟听懂了似的,也啊啊呀呀的回应,俩人就这样交流了起来。 而后顾长宁回道:“中都周边有个德阳镇,听说那里有个老医师,很会祛内毒。三婶想去拜访一下,看是否会对清除长安弟弟体内的毒有帮助。那几日,我要陪三婶去一趟。” 杜莹听后一叹:“长安弟弟也是个招人疼的,从出生就开始清毒,五岁的年纪就受了不少常人受不了的疼。唉!还好长安弟弟是生在了在咱们这样的人家,这要是一般的人家,可如何是好。” 顾长宁抓着顾喜乐的两只小手摇来摇去:“所以呀,大家都疼长安,对他也别无他求,只希望他能够平安长大。” 但是顾长宁此时的心里却还有一句未说出的话:也许生在普通人家,长安反而可能会平平安安出生,健健康康长大。 ...... 今年春天,长风军大胜哒萨部,彻底将甘州西北的哒萨纳入大炎版图。 因此在打扫完战场,接受哒萨的归顺降书后。除了留守甘州和进驻哒萨的长风军,其余将士,跟随主将顾长风回京领赏。 进入四月后,中都的温度一日比一日高了起来。四月十二日,中都的神威大街,热闹非凡。 街道两侧的店铺,无论楼上还是楼下,临街的那边挤满了人,一个个地伸着头看向中都的玄武门方向。有迎风飘扬的店幡挡住了视线,直接被看客扯到了一边。 在巳时过半的时候,浩浩荡荡的长风军从地平线上冒出。一路尘土飞扬,旌旗摇曳,气势恢宏,雄赳赳的奔向中都的玄武门。 太子李谦则代表圣上亲自在玄武门外迎接长风大军,排面十足。当李谦迎着长风大军进入中都后,神威大街顿时沸腾了起来。 中都百姓夹道欢迎,振臂高呼:长风大军威武,扬我大炎国威。 当天晚上,圣上就在宫中摆宴,欢迎长风军归来,犒赏诸位将领。授顾长风京都指挥使,留任中都。 对于这份提拔奖赏,整个顾家都心知肚明,而且也很是高兴。但最高兴的莫过于杜莹了,他们夫妻终于团聚,不用一年到头只见几次面了。 ...... 中都西南方向有一座皇家别宫——章台宫。因章台宫靠山而建,是以这里的温度比中都要低上几分,因此这里就成了最适合举办孟夏宴的地方。 四月十六,天气愈热,枝头已经传出了蝉鸣。 中都大小官员家的马车,熙熙攘攘,堵了章台宫大门前的大路。有些来晚的人家,只能把马车停在离宫门口远远的地方,下车后走个一刻钟,才能走到章台宫的门口。 拿着请柬进了宫门,只见别宫内,有一池流觞的曲水,蜿蜿蜒蜒,绕以亭台楼阁,嶙峋怪石相伴。远远望去,里面尽是来往的人影,嬉笑的人群,好不热闹。 宫内到处是参天的大树,争艳的百花,绿树掩映里,金瓦镶绿边,红墙翘飞檐,彰显着皇室的气派。 今日中都大大小小官宦人家的适婚子女基本上都来了,他们目的也基本一致,无非就是想在这场孟夏宴上,看能否找到良配,对自家的家势再添一份助力。 尤其是在看到梁太守的嫡孙女梁南卿,也来了的时候,章台宫内的男男女女,皆是掩不住的激动。 要知道,这梁南卿作为中都第一才女,才貌双全,家世拔顶,自然是有些傲气在身上的,觉得自己与普通女子不同,所以她很少参加宴会。 如今却来参加隋贵妃举办的孟夏宴,一时间那些适婚少年无不沸腾,想在梁南卿跟前好好展现一番,看能否得到梁家大小姐的青眼。 如果美梦成真,那梁家对他们家的助力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就连自己都能少奋斗二十年。 至于那些适婚的少女,则是另一番激动。 若说她们不羡慕、嫉妒梁南卿的家世、相貌、才情,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她们一想到,孤傲难见的梁南卿今日居然下凡参见孟夏宴,这说明什么? 说明孟夏宴中有梁南卿重视之人,让她非来不可。 一来这宴会是太子殿下的母亲隋贵妃办的,二来能让梁南卿非常重视,屈尊下凡的人,那除了太子李谦,就没有旁人了。 即便她们听闻太子殿下同护国公家的大小姐关系非同寻常,但是她们也知道,未来储君,可不会只取一瓢。 于是那些官家女眷也一个个摩拳擦掌,挺起了腰杆,大有一争高下,比一比看谁能飞上枝头的架势。 只不过,要是让梁南卿知道这些人的想法,她定会冷笑出声,她可不稀得她们挤破头要抢的位置。 而她今日来这里,确实有想见之人。 她来这里,想见的,是顾家的......顾长青。 那日一见,不知为什么,回家之后,内心的躁动一日甚过一日...... 但是她来了之后才知道,顾家.....没有人来。顾长青与顾长平没有来,就连顾长宁也没有来。 梁南卿从来时一路加速的心跳,到如今坐在临水的水榭内,对着水面发呆,水面荡起的微波都掩不住她脸上的失落。 他为什么没有来? 菩提树下尘缘起,一笑相逢误终生。 第62章 德阳寻人 四月的护国公府,人口鼎盛,前所未有的热闹。顾长风回来的这几天里,整个顾府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在热闹过后,四月十五一大早,姜萍、顾长宁、顾长青、顾长平一行四人便从家中出发,驾着马车去了德阳镇。 姜萍是为求医,顾家姐弟三人,一为陪姜萍,二来是为了出门游玩。 德阳在中都南边儿约五六十里的地方,小镇不大,人口也不多,骑着马从小镇这头走到那头用不了一刻钟。 顾长宁他们到了德阳镇后,就住到了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问客栈的掌柜:“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医术很好的老大夫。” 掌柜马上便知道顾长宁他们问的是谁,告诉他们,那老大夫的家在德阳镇的最西边,顺着主街走到头,往右拐有条胡同,看见那家门前有棵大槐树,那便是老大夫的家了。 等顾长宁他们带着礼物找到那棵大槐树的时候,有两个四五岁的小孩,一男一女,正在大槐树下面滚铁环,地面上落了一层干白的槐花,枝头仍有大片大片槐花已老未落,偶尔随风稀稀拉拉落下一些。 顾长宁看着这个画面,突然鼻头一酸,想到了在云雾岭做的那个梦——李谦抱着一个小姑娘站在一株白色的山茶花树下,笑着看她...... 在顾长宁盯着这两个小孩发呆的时候,顾长青已经上前蹲在两个小孩跟前,眼底含笑道:“小朋友,这里是陶潜明大夫的家吗?”说完顾长青还指了指两个小孩身后的大门。 小男孩打量了一下顾长青:“你们要找我爷爷?” 顾长青还未回答,便听到小孩身后的院子内传来了一个年迈的女声:“大宝、二宝,你们在同谁说话呀?” 两个小孩马上便跑到了门口,冲着门内喊道:“奶奶,有人找爷爷。” 片刻,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从院内走了出来,一只手里拿着针线,另一只手里抓着一件小孩的小衣。 姜萍忙上前施礼:“夫人,打扰了,妾身是一名大夫,今日来拜访陶潜明大夫,想请教他一些问题。” 那妇人打量了姜萍一圈,又看了看顾长宁几人:“我家老头子去下面的村子治病去了,你明日再来吧。” 姜萍一听,知道今日是见不上那老大夫了,就笑了笑:“好,那我们明日再来,今日打扰了。” 姜萍话音一落,顾长青与顾长平兄弟二人就走上前,将手里带的礼物送了上去。 顾长青:“陶夫人,打扰您了,我等带了些礼物,微薄之礼,请您笑纳。” 陶夫人往后退了一步,摆了摆手:“你们带回去吧,无功不受禄,有什么事情,明日再来。” 见状,姜萍也未在强求,便向老妇人道了别,说明日再来拜访。 ...... 因为他们听说德阳镇有一家春饼店的春饼堪称一绝。 于是,翌日,他们四人就起了个大早,去了那家春饼店吃早饭。到了地方,发现麻雀一般的小馆,只有几张桌子,但却坐满了人,而忙进忙出的只有夫妻两人。 两夫妻,年岁不大,看着二十多岁的样子。透过送菜的窗口,男的在里面掌勺做饭,看着身量不高,却很是结实。在厨房干的热火朝天,锅气燎人。 女的则有些微胖,但看着很是和善,眉眼带笑地在外面点菜、送菜、结账、打扫卫生,转的跟陀螺一般。 因为这家春饼店临近街口,人来人往,地理位置优越,加上手艺不错,生意很是红火。春饼店的旁边是另外一家朝食铺子,生意就明显不如春饼店,店内寥寥几人。 因为客人太多,没有空桌,顾长宁他们四人就在春饼店门旁边等待,再过去一点就是隔壁的朝食铺子。 就在顾长宁几人聊着天等空位的时候,隔壁朝食铺子的老板娘,端着一盆洗菜水,一声不吭泼在了店门前。 泼出的水砸在土地上,卷起泥珠,溅了站在旁边的人一身。 顾长宁几人看了看衣摆还未吭声,其他等着吃饭的客人直接怒了,破口大骂:“你有没有长眼睛,没看到这里站了一群人吗?” 那朝食铺子的老板娘也叉着腰,不甘示弱:“有眼睛,还是两只,我泼的是我家门前的地,你们自己站在我家店门口,怪谁。不吃饭就别站这里,耽误我做生意。” 这时春饼店的老板娘听到动静,连忙出来打圆场了,把靠近朝食铺子等待的客人往春饼店这边儿请了请:“诸位再稍等片刻,马上就翻桌了。” 然后笑着冲朝食铺子的老板娘说道:“王姐,不好意思,打扰您做生意了,等会给您送些小菜过去,给您赔罪。” 那朝食铺子的老板娘并未回应,而是“切”了一声,翻着白眼回到店内。 有几个客人看那朝食铺子的老板娘这个样子,就吐槽道:“怪不得她家生意不好,活该。” 而春饼店的老板娘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未再说话。 顾长宁几人又等了一会,有客人离开了,才坐上了桌。四人点了一摞春饼,要了五个菜,葱白炒肉丝、凉拌猪头肉、凉拌木耳、地三鲜、清炒豆芽菜,四碗粥,几人吃的满口留香。 直说怪不得这家春饼店的生意这么好,真是手艺了得! 等吃了早饭,回到客栈,刚好辰时过半,于是他们又重新带上礼物到了陶大夫家。 轻轻叩门,一会便看到一个满头银发,白须覆面,身形清瘦,但脚步有力的老者打开了院门。 他们四人先向老者施礼,然后姜萍问道:“先生,可是陶潜明大夫?” 老者扫视了一下四人,点了点头:“昨天就是几位来找我,说要问医?” 姜萍:“陶大夫,妾身姜萍,夫家姓顾,妾身有一些关于祛内毒的疑问,想要请教您。” 老者听完姜萍的话后,上下打量着姜萍,突然瞳孔微震,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听闻药王谷的医仙就叫姜萍,嫁到了肃州顾家,不会就是您吧?” 姜萍含蓄地笑了笑:“陶大夫,妾身确实出自药王谷,但是医仙的名号不敢当。” 陶大夫此时已经大开院门,伸手请道:“几位,快快请进。” 等到了院内,顾长宁四下打量一番,这小院颇是干净整洁,院子东侧用篱笆隔出来鸡窝,里面养了几只鸡,正喔喔地叫。 院子西侧则架了好几排晒药的木架,上面摆满了晒药的簸箕,里面铺满各色药材。而院子里也因为晒着的这些药,满满的药香。 南侧靠近墙角的下面种了几株蔷薇,顺着架起的竹架已经爬满了南侧的墙面,蔷薇花已经落败,满地落红,墙头还剩下一些残花挂着。 院子中央则有一方石桌,昨天见到那两个小孩,此时正坐在石桌旁吃饭,吃的竟然也是春饼。 而两个幼童旁边放置的碗筷,昭示着,顾长宁他们几人的到来,刚好打断他们用早饭。 第63章 求医问疑 此时陶夫人从屋内提着四只凳子走了出来:“几位,请坐。”说着,将凳子放到了靠近蔷薇的地方。 顾长宁:谢谢陶夫人,不好意思,打扰您和家人用饭了。” 陶夫人很是善意地笑了笑:“没事的,你们吃过了吗?要是没吃过,可以一起吃点儿。” 几人忙摆手道:“我们是吃过早饭过来的。”说着,顾长宁还将带的礼物放到了石桌上,“我们带了京城开味居的点心,很是不错,可以一会饭后让小朋友尝一尝。” 顾长宁话音一落,两个小孩便咬着筷子眼巴巴的看着那些礼物。 陶夫人未再像昨日那般推拒,只是用筷子点了点饭碗,冲着两个小孩道:“先吃饭,吃完让你们吃姐姐带来的点心。” 于是两个小孩像是得了圣旨一般,捧起碗,呼呼噜噜地喝了起来。 那边儿姜萍与陶大夫已经讨论上了。 姜萍:“陶大夫,实不相瞒,六年前,因妾身的任性,怀着身孕在西域中了一种叫花吻的奇毒,导致幼子在妾身腹中时便跟着也中了毒。” 说到此处,姜萍满满地懊恼与心疼:“因此幼子自出生就经受花吻之毒的折磨,从小疾病缠身,汤药不断,疼痛更是家常便饭。” “妾身在生下幼子后,拔了自己的花吻毒,但对幼子身上的毒却束手无策。花吻之毒在幼子出生时就已深入其血肉,加之幼子年龄尚小,妾身为此用药一直束手束脚,所以幼子长至五岁,也只清除了一半的毒素。” 陶大夫听得震惊:“老夫几年前曾听说过药王谷医仙的小孩中了奇毒,但那时老夫以为凭药王谷的医术,想必这毒早已解开了。” “只是未曾想到,竟是幼子在腹中时就中了花吻之毒。这花吻之毒,沾至即死,人称“阎王叫”,您居然能在中毒之后抑制毒性,保下腹中胎儿,产后还能拔毒,顾夫人,药王谷的医术果然名不虚传,老朽佩服,佩服。”陶大夫赞叹连连。 此时的陶大夫对药王谷,对姜萍肃然起敬,觉得这药王谷简直就是从阎王手里抢人。 但是继而他又叹道:“小公子小小年纪便经历剧毒的折磨,也着实让人心痛。” “所以妾身在知道您善于祛除内毒后,便想着来拜访您,看您是否有祛毒之法,救小儿一命。”姜萍说的言辞恳切。 那陶大夫思考片刻后:“顾夫人,您可带有小公子的脉案?” 姜萍连忙从斜挎的药袋中拿了出来:“有,随身携带。” 陶大夫翻阅几页后,问道:“这脉案可否留在老朽这里,让老朽研究研究?” 这陶大夫也颇为谨慎,只说先看看顾长安的脉案,至于是否有办法,得在看完脉案之后再说。 姜萍道:“自然可以,妾身带来幼子的脉案,就是想请陶大夫研究一二,看能否有祛毒之法。” 那边儿两个小孩已经吃完了早饭,凑到顾长宁他们带的礼物跟前,摸摸又看看,然后扭头看着他们祖母,想吃的表情不言而喻。 陶夫人看着两个孩子这样,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碗筷,打开了顾长宁他们带的礼物。里面除了一些京城带过来的点心外,还有一些药材。看到那些药材后,陶夫人的手一滞。 顾长宁看出了陶夫人的迟疑,笑着道:“陶夫人,这些不是什么名贵的药材,在我们肃州很是常见,只不过在中都这里不常见而已,但都是寻常药材,您不用有负担。” 这时陶大夫和姜萍也看了过来,陶大夫一看便知道他们送的是什么。确实是在肃州常见药材,不是什么稀罕物,但若运到中都或南方,就稀罕了一些,价格自然就会高一些。 因此这礼物送给在中都的陶大夫,算是有些珍贵但又不太贵重,很是有分寸。 故而陶大夫对姜萍他们送的这些礼物很是满意,朗声笑道:“多谢了,顾夫人。若您带来的是什么贵重的礼物,我们就不留了,你们还带走。但你们送这些,老朽就厚着脸皮留下了。” ...... 但是对于两个小孩,他们可不管什么药材不药材的,眼里只有点心,现在已经吃上了,空出的手,还一人拿了一块儿,跑过来递给陶大夫。 陶大夫笑着接过一块儿点心:“给这位伯母一块。” 那小女孩便怯生生地递给了姜萍一块儿,顿时姜萍心底软软,笑着接过,还夹着嗓子跟小姑娘说谢谢。 而后两个小孩又一一分给了顾长宁、顾长青和顾长平,三人也都夹着嗓子跟人说:“谢谢小弟弟、小妹妹。” 小女孩原本站在顾长青跟前,听到后,居然脸一红,害羞的跑到陶夫人身后,水眼汪汪地偷看顾长青。 顾长平看的一乐,偷偷跟顾长宁说:“大姐,你看,三哥蛊惑小朋友。” 顾长青听到了,一个眼刀飞过来,顾长平的嘴马上闭的死死的。 ...... 等顾长宁几人离开陶大夫家的时候,已经临近午时,陶大夫说要留他们用午饭,姜萍拒绝了,说今日已多有打扰,明日再来。 四人回到客栈,才准备吃午饭。 而在等午饭的时候,姜萍问向了顾长宁:“今日是贵妃娘娘举办的孟夏宴,邀请了中都所有的官家子女,你不去,贵妃娘娘会不会不高兴?” 顾长宁为她三婶添上茶,淡淡笑道:“贵妃娘娘巴不得我不去。” 姜萍蹙着眉头:“那太子呐?你也没有告诉他,你不去,就连出京都没告诉他,他会不会生气?” 顾长宁低头啜了一口茶:“我不告诉他,他就不知道了吗?他对我的行踪可是了如指掌!” 继而顾长宁转头问向顾长青和顾长平:“不过你俩怎么也非要跟着我和三婶出来,你们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孟夏宴刚好可以结识一些中都贵女,你们要碰上喜欢的,可以让我爹爹和母亲去问问看。” 顾长平笑着回道:“三哥还未成亲,我不急。”他倒是把这问题成功踢给了他哥顾长青。 顾长宁望向顾长青,顾长青却是淡淡一笑:“等到了苏南,安置好族人,再说我的婚事也不迟。” 姜萍听到自己大儿子的话,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情绪。 顾长宁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己弟弟,狠狠抿着下唇:“长青,咱们顾家从来不需要联姻来维护族家,父亲和三叔没有,哥哥没有,你、长平、长安也不需要。” 顾长青安抚地冲顾长宁笑了笑:“大姐,你多虑了,我不会委屈自己的。只不过是现在族中有事,万事分个轻重缓急,当前阶段还是以族中事为重,我的婚姻大事,往后放一放而已。” 这时店小二把午饭端上来了,顾长青忙招呼道,“好了,饭来了,咱们先吃饭......” ...... 第64章 小镇风波 四月十六日的孟夏宴,开的轰轰烈烈,但结束的却有些平平淡淡。 本以为梁南卿都到了,这顾家、太子殿下,肯定也会到。 尤其是最近中都女子都已经听说,顾家三爷的两个儿子,长得芝兰玉树,人中龙凤一般的人物。 因此孟夏宴上,有不少官家女子很是好奇和期待,想见一见顾家三爷的两位公子,看真的是否如传闻中的那般,况且如今的顾家可是大炎第一世家。 如果传闻属实,那她们不就又多了一个选择...... 谁知,不仅顾家的嫡小姐顾长宁没有来,就连顾三爷的两位公子也没有来,而太子殿下......更是连一点儿影子都没看到...... 宴会开始之后,就连梁家的梁南卿都兴致缺缺,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有官家子弟前来拜会,梁南卿都以身体不适为由回绝了,最后更是提前离开了别宫。 是以,参加孟夏宴的官家子女,都觉得这日的宴会,办的有些......美中不足吧! ...... 而顾长宁他们到了德阳镇的第三日,四人在春饼店吃过早饭后,顾长宁他们姐弟三人就未再陪姜萍去陶大夫家,姜萍自己一个人去了。 至于顾长宁他们三人,则准备逛一逛瑞阳镇,再去周边耍一耍。 姜萍到了陶大夫家,是陶夫人开的门:“顾夫人,今日我家老头子恐怕没有时间同你讨论医术了,要不您改日再来。” 姜萍问道:“可是陶大夫不在家?” 陶夫人:“在家的,只不过是今日病人太多,有些忙不过来?” 姜萍本以为是其他事情,已经做好了明日上门的准备,但一听陶夫人说是病人太多,姜萍就决定留下来,搭把手:“陶夫人,那我就留下来帮忙吧。” 陶夫人一听自是开心,忙请姜萍进门:“那真是太好了!我们镇子外有条长虹河,一直没有桥,到河对岸,常年靠摆渡,今年年初朝廷拨了银钱,说帮我们修座石桥。” “这都快要修好了,谁知今日一早开工,竟然桥塌了,砸死、砸伤好多人。我们家是离工地最近的医馆,于是就把一些伤情最重的先被送到了我们家,伤情轻的则被送到了县城。” 陶夫人将姜萍带到了陶家的一间厢房,看样子是专门空出来给陶大夫看诊用的。 进了厢房,血腥气就扑面而来。姜萍就看到里面躺了十几个浑身是血工人,不是断了胳膊,就是断了腿,有些甚至被石头砸的血肉模糊,着实惨不忍睹。 而陶大夫正浑身血污,满头大汗地穿梭在伤患之间,头发甚至还有些凌乱,看着像是还未洗漱,就开始处理伤者了。 姜萍一看,赶紧净了手,上前帮忙。 刚忙了半个时辰,顾长宁、顾长青和顾长平也来了。 原来他们刚出了镇子,就听说德阳镇旁边修的桥塌了,砸死、砸伤了很多人,已经有一些被送到医馆了。 德阳镇不大,除了镇中心有一个医馆,那就是陶大夫这里。而陶大夫年迈,家中还有两个小孩,想必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因此顾长宁他们三人又赶紧回来了,跑到陶大夫这里一看,果然,厢房里躺满了伤患,姜萍和陶大夫俩人忙的晕头转向。 于是顾长宁他们仨人也赶紧加入帮忙,听着姜萍和陶大夫的指挥,烧水的烧水,帮忙固定断肢的,就扶好固定板,能先包扎的,赶紧先止血包扎起来。 而在顾长宁他们三人来了没多久,春饼店的老板,夫妻二人竟然也到了。 一进厢房就喊道:“爹,我听吃饭的客人说长虹河上的石桥塌了,死了好多人,一些伤者已经送到咱家了,我跟春妮赶紧收拾了收拾,把店关了,回来帮您处理伤患。” 原来这春饼店的小夫妻竟是陶大夫的儿子、儿媳。 只见陶大夫忙得头都未抬,直接道:“止血药快不够了,天冬,你快去再磨些止血药。止血的汤药也是,春妮,你去厨房帮你母亲再熬一些。” 两口子齐齐回答了一声“好”就出去了。 姜萍听到这话,连忙应道:“我们出门随身带了一些止血药,长青,你快回客栈,咱们带的所有药,都拿来。” 顾长青那边儿在姜萍还未作出安排,只是听到陶大夫的话得时候,蹲着的身子已经半起,准备把眼前这个伤口包扎好,就回客栈拿他们带的止血药。 姜萍话音刚落,顾长青就打好了最后一个结,站了起来:“好的,母亲,我现在就回去。”顾长青话音还未完全落地,也已经闪身出了厢房。 姜萍这边儿则刚给一个断了腿的工人接好了骨,往旁边一摸,发现固定腿的夹板已经没了,姜萍急的四处探看,都没看到多余的固定板子。 于是姜萍只能喊道:“长平,固定板没了,你赶紧去找一些过来,要快。宁宁,你扶好这位大哥的腿,千万别动,我先去处理其他患者。” 那边儿长平应了一句就跑了出去,而顾长宁这边儿则两只手,一上一下扣紧工匠大哥的断腿,一动也不敢不动。 顾长平跑到厨房就问陶夫人和春妮,去哪里能找固定断肢的平整木板,婆媳俩人俱是一愣,意会了一下才听明白是固定断肢的木板用完了。 春妮放下手中的活,就要带着顾长平出门:“走,去我们店里,店里有。” 而顾长青这边,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他就带着药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春妮则带着顾长平去了春饼店,将春饼店木板门拆了下来,朝食铺的老板娘就站在门口嗑着瓜子看热闹。 俩人一人抱了几根木板,踉踉跄跄就往家里跑,临走前春妮还冲着朝食铺的老板娘喊了一句:“王姐,我们家的店门开着,您帮忙看一下。” 那朝食铺的老板娘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知道了。”扭着身子便回店里了。 刚走了一段距离,春妮还是有些不放心,将木板往路边一放,对顾长平道:“小兄弟,你先回,我再去交代一下。” 顾长平:“好,老板娘,我先回了,一会您路上注意安全。” 而春妮回去就又向春饼店对面的裁缝铺的赵大娘交代了一句:“赵大娘,我家店门现在开着,我们两口子回家帮我爹处理伤患了,麻烦您帮忙留意一下我们店。” 裁缝铺的赵大娘知道缘由,忙道:“好好,我帮你们看着,你赶紧回吧。” 而朝食铺的老板娘看到春妮又回来给裁缝铺的赵大娘交代了一番,登时有些不乐意了,站在门口阴阳怪气道:“既然你不信任我,那先前还同我说什么。” 春妮忙站在朝食铺子的门口颔着身子道歉:“不是的,王姐,我是怕你生意忙起来,我们家这点儿事儿耽误了你做生意.....” 裁缝铺的赵大娘看不下去了,冲着春妮道:“春妮,你赶紧回吧,人命关天,铺子我给你看着。” 春妮感激的向赵大娘致谢后,转身就往家里跑...... 第65章 塌桥疑云 等春妮抱着木板回去的时候,顾长平已经将先抱回来的门板砍成合适的尺寸送到了厢房。 而等所有的伤患全部处理完毕,已经到了日昳末,几人均是又累又饿,最后还是由天冬做了一顿饭,几人草草吃过。 过了申时,顾长宁四人才回了客栈。 翌日,姜萍和顾长平去了陶大夫家,继续照顾伤患,顾长宁和顾长青则去了长虹河,想看看这石桥到底是怎么塌了。 到了长虹河,发现一片狼藉。 这石桥本来已经都快要修好了,如今只剩下几个孤零零的桥洞,桥面和大部份桥墩都垮塌掉进河里,在水面上露出一堆堆的石尖儿。 而现场还剩下一部分工人在收拾残局。 顾长宁上前拦下一名看着年纪约摸四十多岁的工人,苍老又干瘦。 顾长宁客气地问道:“师傅,想问问您,这桥怎么就塌了呢?” 那工人打量了顾长青和顾长宁一番后,抿紧嘴巴,直接走了。 顾长青上前问其他工人,也是这样。他们二人一连问了好几个人,都无功而返。 镇子上的居民有在现场帮忙的,知道他们二人是昨日在陶大夫家帮忙的人。 于是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走了过来,低声道:“你们走吧,你们是问不出来的,上面有人下了命令,谁敢乱说话,就抓到牢里去。” 顾长宁与顾长青还想再问些什么,那人已经赶紧离开了。 姐弟俩人狐疑地望了一下彼此,既然问不出什么,那就还是走吧。 回去的途中,顾长宁同顾长青道:“此事怕是有些蹊跷,等晚上没人的时候,我再来这河边看一看。” 顾长青有些不放心,“大姐,我晚上跟你一块儿吧。” 顾长宁点了点头,“如果晚上有人看守工地,到时候估计需要你帮我引开。” 等回了德阳镇,路过春饼店,天冬和春妮正在装新的木板门,姐弟俩人赶紧上前帮忙。 天冬笑着拒绝了,“这门好装,你们不用再上手了。马上就弄好了,一会咱们一块儿回我家,你们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这两天也辛苦你们了。” 顾长宁向店内望了望,问道:“店门敞了一整天,可有丢什么东西吗?” 春妮笑了笑,“没有,没有,我们镇上民风很是淳朴,街坊四邻也都很友善,隔壁的王姐和对面的赵大娘都有帮忙看店,店内东西一应俱全。” 顾长宁迟疑了一下,又小声问道:“镇外......长虹河上的石桥,你们有听到什么吗?到底为什么塌的?” 天冬和春妮听到后,竟然看了一下隔壁的朝食铺子,然后背过身,低声道:“到我家了再说。” 等最后一块儿木板门装好,四人便匆匆回了陶大夫家。走时,还看到隔壁朝食铺子的老板娘,正站在柜台里面,伸着头往他们这边儿看。 于是顾长宁也就往朝食铺子里面多看了几眼,还冲着那老板娘浅浅地笑了笑。 那老板娘倒是被顾长宁突然的微笑弄的有些尴尬,忙背过了头。 到了陶大夫家,顾长平正在院子里踩着药碾子碾草药,两个小孩就在顾长平旁边玩儿,三人还时不时的交流一下。 看得出来,两个孩子挺喜欢顾长平的。 春妮看到后,忙上前道:“长平兄弟,我来吧,这两天已经够麻烦你们了。” 顾长平踩药碾的动作未停,“天冬嫂嫂,我娘也是大夫,医者仁心,我们碰到这样的事情,帮忙是应该的。” 这时顾长青也开口了,“对的,而且我们在家也经常帮我娘打个下手,碾个药,看个药炉什么的,这点儿事,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 春妮听得心里暗暗赞赏,觉得这顾夫人和顾家姐弟真是平易近人,没有一点儿世家子弟的架子。 而姜萍和陶大夫此时则在厢房照顾伤患,陶夫人则在厨房忙活。 等天冬和春妮一回来,便把陶夫人换了出来,天冬接手了厨房。顾长宁跟着天冬和春妮去厨房帮忙,顾长青就和顾长平一块儿在院子里碾药。 春妮的女儿一看到顾长青就害羞的不行,想往顾长青跟前去,又有点儿不好意思,不敢上前,于是翘着脚,趴在顾长平的背上,偷看顾长青。 顾长青见状,打趣道:“你倒是和孩子都混熟了。” 顾长平骄傲道:“也不看看我是谁,顾家孩子王,那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顾长青捡起一根药草砸到顾长平身上:“真给你能的,扶好二宝,别怕她摔着了。” “知道了。”顾长平向后伸出一只手,虚扶着二宝。 ...... 厨房那边,顾长宁坐在矮凳上烧起火来,春妮把锅灶都刷了一遍然后接着洗菜,天冬则已经把面和上了。 春妮边摘菜边问顾长宁:“顾小姐,要不您起来吧,一会我来烧。” 顾长宁对着灶口添了把柴,然后抬头对春妮狡黠一笑:“你怕我不会烧呀?放心,放心,饭我是不会做,但是烧火,我还是会的,不会把你们厨房烧了的。” 春妮笑了起来,又有些好奇道:“您是世家小姐,没想到您居然会烧火。” 顾长宁拿铁棍捅了捅灶内,然后拿起旁边的扇子,轻轻扇了两下,瞬间火焰就窜了起来。“我常跟着我师兄出去云游,这些技能都是在外面学会的。” “刚开始的时候啊,我是真不会,点都点不着,后来能点着了,但就是把火烧得太旺,直接把我师兄的锅底都烧穿了。” 说完,顾长宁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咧着嘴角道:“为此,我师兄还非要让我赔他的锅,小气的不行......” 天冬和春妮听后哈哈大笑。 春妮道:“真好,我还以为世家大族家的夫人、小姐、公子不是很好相处,谁知道顾夫人、您还有两位公子一点架子都没有,看见有事,还真上,侠气的不行。” 顾长宁听后爽朗一笑,然后问道:“你们镇外那个石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今天去看都快要修好了,怎么突然就塌了?” 这时天冬把话接了过去,“我们镇子外面那条长虹河,其实也不深,但是就是宽了些,一直也没有一座桥,常年都是靠摆渡去对面。” 此时天冬已经和好了面,将面团好放在面盆里,盖上棉布,放在一旁醒发。 天冬边说边又取了肉,放在了案板上,“去年县令把这事儿报给了中都的应天府,今年年初户部便拨了银子下来,说可以给我们修座石桥。所以今年二月份就开工了。” “修桥这事儿,我们镇子上的人都特别开心,所以镇子上好多男丁都去参与修桥了,觉得这事儿有盼头。”说着,天冬切肉的手一顿,似是有些犹豫一般。 “只不过修着修着,我们镇子上的人回来说,有些石头似乎看着不太对,后面拉过去的石头跟之前用的有些不一样,但不一样在哪儿,大家又都说不清楚。” “而且还听有些人说......石桥的桥墩,有些是空心的。不过这些,我们也都是听说,具体什么情况,我们也没见过。” 说着,天冬停下了手上的活,认真的向顾长宁解释了起来,“我们隔壁朝食铺子的王大姐,她的妹妹,是我们县令的小妾,因此她男人就在现场做监工。所以刚才有些事情,我们不便在那里开口。” 顾长宁听后了然,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天冬大哥,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会保密的。” 天冬很是淳朴的咧嘴一笑,低头继续切肉。 第66章 夜探断桥 直至日落,顾长宁四人才从陶大夫家中回了客栈。到了客栈,顾长宁便将今天问到的事情告诉了姜萍,觉得这桥塌的有些蹊跷。 姜萍听得眉头紧锁,在听到顾长宁说要晚上去塌桥的现场看一看时,便提出她跟顾长宁一块儿去。 顾长青在旁边开了口:“母亲,我跟大姐已经说好了,今晚我跟她一块儿,您这两天也辛苦了,您就在客栈等我们的消息吧。” 顾长平在旁边一听,有些激动,跃跃欲试地想跟着一块儿去:“大姐,带我一个吧,我也想去。” 顾长宁听后嘴角一勾,“你什么时候跟四皇子学会凑热闹了?” 顾长平嘴巴一扁,有些委屈道:“我还没跟大姐一块儿出过任务,我也想试试。” 顾长宁莞尔,“别着急,有用的上你的时候。” ...... 当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顾长宁和顾长平都换上了夜行衣,从客栈的窗户,一跃而出,飞向长虹河。 还未至河边,便可以看到工地现场有点点火光,似是有人看守现场。 从江面吹过来的夜风,带着江上的凉气,让越来越靠近江边的顾长宁与顾长平愈发清醒和谨慎。 等离江边约五六十尺的时候,顾长宁与顾长平攀上了一棵大树,细细的观察江面和现场的情况。 过了片刻,顾长宁小声道:“河面上应该没人,岸边的工地看着像是约摸有十几个人看守。” 顾长青也盯着那些火把小声回道:“我先去把那些人引开。”说完,顾长青就要动身,被顾长宁按住了。 顾长宁:“我先去,我怕你一个人不能全部引开。我先去引开一部分,再迅速回来,然后你再出发,我看你那边儿引走了,就去河面上看看是什么情况。” 顾长青道了句好,顾长宁便翻身下了树,在夜色的掩护下,轻步往西边走了一段距离后,从地上找了一块儿石头,腕部发力,对着树林便扔了出去。 扔出的石子穿过树叶草丛,猎猎作响,在黑夜中尤为突兀和惊悚。守在现场的工人被猛的出现的声音吓的俱是一颤,颤颤巍巍地看向发出声响的西边丛林。 有几个胆大的,拔出火把,紧紧围在一起,朝顾长宁这边走了过来。待走的差不多,看着这边儿像是没有了动静,那几人准备返回时,顾长宁扔出了第二块儿石头。 瞬间,几人手中的火把一抖,踌躇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了。 有人此时已经后悔,说害怕,想要返回河边的工地,但是被带头的人呵斥了:“明天有人把这事告诉刘管事,说发现异常,我们却置之不理,你我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再说,我们有这么多人,你怕什么!”于是这几人只好继续硬着头皮上前,反复几次,顾长宁便把他们引向了丛林深处。 而顾长青那边儿,则用同样的方法将几名工人又引到了东边。但此时现场仍剩下有四名工人看守。 只不过现在剩在现场的四人,是这群人中最胆小,一个个双腿颤的迈不开腿,手里紧紧攥着木镐,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于是藏在顾长宁暗处,朝着水面连连扔出了石头,石头接触水面的瞬间又跃起,就这样反复,石头在水面不断地打起水漂,在夜风的加持下,甚至发出了啾啾地声响。 瞬间把那四人吓的尖叫起来,苟着身子直不起腰,紧紧盯着水面。 漆黑的夜晚下,水面的泛起的波光仿佛有人影在晃动,魑魑魅魅,像是晃动着慢慢飞了过来。 不知是谁突然叫了一声:“鬼,有鬼,有鬼......” 接着便听到颤颤巍巍的声音:“那些......那些被砸死的人来索命了,他们来索命了!” 话音还未落,顾长宁便看到剩下的四人之中已经有人吓得把火把都扔了,埋头就向镇上跑去,边跑还边喊:“鬼来索命了,他们来索命了......” 而已经走进丛林的那两拨人,自然也听到了那凄厉地惨叫。此时他们也无比慌张,背靠背紧紧围在一起,寸步不敢移动。 即便有风轻轻拨动了草丛,也会把他们吓得吱吱嗷嗷地乱叫,不自觉地往一块儿凑的更紧。 顾长宁就在此时,趁着现场没人,赶紧奔了过去,捡起地面的火把,在微弱的火光下,飞跃到了河面上的塌方处。 其实说实话,顾长宁听到那些工人喊“有鬼”了之后,现在的她也有些发毛,尤其还跑到了河面上,但为了真相,她还是咬着牙,跳到塌方的石堆上。 在火把的照映下,她先辨认了一下石头的情况,然后凭着感觉捡了几块儿碎掉的石头,装在了身上的背袋里。 随后脚步一旋,飞到了还未倒的石墩上,一一看过之后,果然发现有一个未倒的石墩,里面竟然是空心的,黑洞洞口子,在浓夜中瞧着甚是瘆人,仿佛要随时吞下顾长宁一般。 顾长宁心下了然,便不再多做停留,飞向岸边,此时顾长青已经在岸边等候。 顾长宁一上岸便吩咐顾长青:“长青再捡几块儿现场的石头,我们带走。” 顾长青:“已经捡过了,大姐。” 顾长宁:“好,我们走,赶紧回客栈。” 此行异常之顺利,回到客栈时还未过亥时。而姜萍和顾长平也都未睡,在姜萍和顾长宁的房间内,等着两人回来。 顾长宁与顾长青刚从窗口跳进来,俩人就迎了上去,问道:“如何?” 顾长宁面色凝重,“确实有问题,未倒的桥墩中,发现了空心的桥墩。”说着,她与顾长青将背着的布袋拿了下来,打开袋子,将里面装的石头拿了出来。 顾长平忙又拿了蜡烛过来,两根蜡烛光亮都照在桌子上的石头上,即便是夜晚,也看出他们带回来的石头有些不同。 尤其是顾长宁从垮塌的石堆上带回的石头跟顾长平在现场的石头有非常明显的不同。 顾长平从河边现场捡的石头,颜色更白,岩石质地细密,看着更为紧实。 而顾长宁从垮塌的石堆上带回的石头,有些颜色明显要暗一些,当然也可能因为泡了水的原因,但是它的颗粒感更明显,看着不如顾长青捡的那些石头细密。 顾长宁上手用力一捏,便把她带回的石头......捏碎了。 顾长宁震惊地抬头看向姜萍,顾长青和顾长平也是一惊,上手去测试顾长宁带回的石头的硬度。 捏完之后,顾长平愤愤道:“这简直就是在草菅人命。” 第67章 院中岁月 他们四人之中,姜萍走的地方最多,见识也最广,捡起顾长宁带回的石头细细看了之后,目光一凛:“他们应该在修桥的石头中掺杂了便宜的砂岩。” 顾长宁三人俱望向姜萍,齐齐问道:“砂岩?” 姜萍:“对,砂岩,砂岩的颗粒感更重,质地的紧密度和硬度都不如修桥用的花岗岩,而且也易被腐蚀和风化。” 顾长平义愤地说道:“这不就是以次充好,偷工减料吗!” 顾长宁思索片刻后,“长平,这次该你出马了。” 顾长平听后很是激动,凑到顾长宁跟前,殷勤地问道:“何事?何事?” 顾长宁一笑,“你明日吃过早饭后回中都,把这件事告诉大哥。” 顾长平等着顾长宁继续说,等了半天顾长宁都未再开口,反问道:“然后呐?” “后面的事情,大哥会安排,到时候你想跟着大哥再来也行。” 顾长平听着明白了一二,激动的不行,回房就收拾行李,准备明日一早就回中都。 翌日一早起来,顾长宁还未出门,顾长平就来敲门了,“大姐,我现在就出发吧。” 听到顾长平的声音后,顾长宁和姜萍一愣,然后相视一笑。 姜萍:“这孩子,真是没给他安排过事儿,现在有任务交给他,你看都激动成什么样子了。” 顾长宁将门打开,看见顾长平背着包袱,长身玉立的站在门口,笑的开心。 顾长宁推开顾长平下了楼,“吃了早饭再出发,不差这一会了。” 顾长平正色道:“我不饿,我不饿,我现在就出发吧。” 顾长宁回头瞪了他一眼,“吃了早饭再出发。” ...... 吃过早饭,顾长平快马加鞭回了中都,顾长宁、姜萍、顾长青三人则又去了陶大夫家去帮忙。 到了陶大夫家时,他们一家正在吃早饭,他们便招呼顾长宁三人一起吃,他们三人忙道已经吃过了。 陶大夫道:“要是不嫌弃,你们离开之前,就莫在外面吃了,来家里吃吧。” 因为这几日的相处,姜萍也未再推脱,笑着答应了。 厢房那边,除了重伤不能动的患者,外伤较轻,已经稳定住的患者,在观察了两日后,已经陆陆续续被家人接走,回家休养去了。 而厢房内剩下了几个被砸的较为严重的伤者,他们的家人也已经来了。 算是从今日开始,陶大夫、姜萍只用观察诊治伤患即可,照顾病人的事情则由他们家人来弄。 而姜萍和陶大夫也终于有时间可以讨论一下关于祛除顾长安内毒的事情了。 陶大夫拿出了顾长安的脉案:“顾夫人,老夫这两天一得空就看小公子的脉案,恕老朽无能,老朽目前真未想出应对之法。” 姜萍听后心中有些失落,但还是很感激:“但还是谢谢您,让您费心了。” 陶大夫摸了摸胡须:“小公子还太过年幼,想要一次或几次彻底祛除干净体内的毒素,恐太过冒险,如今的情况,还是保守治疗,要慢慢拔毒,最为稳妥。” “不过老夫这里有一些拔毒的秘方,可以教给您,您可以研究研究,看对小公子有没有用。” 姜萍听后眼睛一亮:“真的吗?陶大夫,这可是您的独门秘方呀,您愿意教给我?或者,我可以买的?” 陶大夫温和一笑,摆摆手道:“您免费拿去用吧,这两日您在老朽这里,帮老朽救助伤患,无私地把药王谷的医术,用药的配方分享给老朽,老朽对您既感激又佩服。” “况且老朽已经年纪大了,也没有接班人,如今只能守着这德阳镇,发挥些余温。若把这些拔毒的秘方交给您,以药王谷的名气,这些秘方才能救更多的人,发挥出它最大的价值。” 姜萍听得感动,上前施礼道谢,“那妾身在这里谢过陶大夫了。” 陶大夫忙扶起姜萍:“使不得,顾夫人,使不得。” 而在院中,陶夫人和儿媳春妮正坐在圆桌旁给两个孩子补衣服。 春妮皱着眉头道:“大宝的衣服穿的也太废了,母亲,您看看,每件衣服的袖口都磨的跟个乞丐似的。” 陶夫人看了一眼,笑着道:“男孩子小时候都这样,天冬小时候穿鞋能把鞋底穿飞,也不知道他天天是上刀山了,还是干嘛了。” 婆媳俩人相视一笑,而两个孩子则在她们旁边蹲着玩耍,二宝手里拿了一块儿点心,大宝趁妹妹没注意,突然爬过去,一口咬掉一大半。 二宝瞬间大哭了起来,春妮一巴掌拍到了大宝背上:“你想吃,去屋里拿,为什么抢妹妹的,妹妹的手里格外香吗?” 大宝被打了也不哭,只是嘿嘿地傻笑..... 陶夫人赶紧放下手中的针线去哄孙女,带着回屋子里去拿新的点心。 顾长青和天冬则在蔷薇下面踩药碾,顾长宁就在旁边给二人帮忙。 顾长宁提着药袋又向顾长青的药碾中倒了些药材,“天冬大哥,您为什么开春饼店呀?我还以为陶大夫的儿子是继承了他的家学,也是个大夫。” “要不是那天您跟嫂子跑回来,我们真不敢想,您居然是陶大夫的儿子。” 天冬憨憨一笑:“我没这个天赋,小时候跟我爹学医,草药名都记不住,还总是抓错药,我爹看我这样,怕我治死人,就让我爱干嘛干嘛去了。” “我的那个春饼店,原来就是我们家的医馆,我爹年纪大了,又加上我有了大宝、二宝,便有些忙不过来,我爹就关了医馆,把店面交给了我,让我做点儿生意,他和我娘就在家帮我们带带孩子,他偶尔出个诊。”说着,天冬准备把碾好的药扫出来。 顾长宁拿着扫帚蹲了过去:“我来,我来。” 天冬看着顾长宁扫药,继续道:“我这人打小就爱做饭,手艺也还行,跟你春妮嫂子一合计,我俩就开了个春饼店。” 顾长宁把碾好的扫出来药后,将新的草药倒在药碾中,天冬便嘎吱嘎吱的又碾了起来。 顾长青在一旁夸道:“天冬大哥,您的手艺可不是还行,是相当好。每天去您店里吃饭的人都排不上号。” 天冬挠了挠头,谦虚道:“都是镇上的人抬爱。” 顾长宁嘴巴一撇:“那怎么没有抬爱您隔壁的朝食铺子!” 天冬笑了笑没吭声,他不是一个在背后嚼人舌根,说人坏话的人。 顾长宁继续问道:“那您是不是这两天就可以重新开张了呀?” 天冬:“对,下午我就跟你春妮嫂子去店里看看,打扫一下卫生 ,准备一下,明天就开门营业。” “您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跟长青闲着也是闲着。” 天冬连连感谢,“好的,好的,先谢谢你们了。” ..... 阳光洒满小院,满院的药香,有喔喔的鸡叫,有温和人声,有嬉闹笑语,是岁月,是静好...... 第68章 门店失火 又过了一日,姜萍他们早上起来直接去了陶大夫家,陶夫人请他们先坐一会,她一会去春饼店带些早饭回来,大家一块儿吃。 顾长宁和顾长青就坐在院子里跟两个小孩玩。这两天已经熟悉了,二宝已经不再像前两天那样害羞了,现在是总想往顾长青跟前凑。 一会喊一句:“长青哥哥,你看看我这个。”一会叫一叫顾长青:“长青哥哥,咱们玩这个吧。” 而顾长青始终眉眼带笑,语气温和的应和着,没有一点儿不耐烦。 顾长宁。打量着自己弟弟宜家宜室的样子,有些好奇,长青这样的人物,以后会娶个什么样的娘子? 于是顾长宁问道:“长青,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顾长青拧眉看向自己姐姐,“你怎么问起这个了。” 顾长宁笑着道:“就是想看看,咱家的一枝花会被什么样的人摘走。” 顾长青嘴角一扯:“姐,咱家我们这一辈除了你,就没有女孩了,所以你才是咱家真真正正的一枝花。” 顾长宁坚定的反驳道:“不,我没有你好看,你有让我嫉妒的美貌。不过说真的,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顾长青思考了片刻:“善良,有趣的吧” 顾长宁:“嗯~没有好看吗?” 顾长青轻轻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有~毕竟我也是个......肤浅的视觉动物......” 姐弟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吃过早饭,顾长青留在了陶大夫家中帮忙,顾长宁则去了春饼店,看看那里的情况,需不需要她帮忙。 春饼店关门这几天,旁边的朝食铺子终于生意好了起来,有人过去吃饭了。 但现在春饼店重新开张后,直接人满为患。朝食铺子的门前又门可罗雀了,店内除了老板和小厮,一个客都没有。 超市铺子的老板娘看着春饼店前窜动的人头,恨的咬牙切齿,指甲把柜台的桌面扣的吱吱作响。 顾长宁来的时候正是人多的时候,顾长宁赶紧进去帮忙,春妮看到已经上手的顾长宁,又是感激又有些不好意思:“顾小姐,您是世家小姐,您来给我们帮忙,这怎么好意思。” 顾长宁拿着抹布将上刚才的客人用过的桌子擦干净,招呼新的客人入座,笑着同春妮道:“陶大夫将他手里的祛毒秘方给了我婶婶,我帮你们做点儿这些也没什么的。” “您太客气了,我没读过书,您这样,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您。”春妮说的真挚。 等忙到中午,天冬将做好的午饭交给顾长宁:“顾小姐,您带着这些午饭回去吧,现在生意不像早上那么忙了,我跟春妮两个人就可以了。你回家跟顾夫人还有我爹娘他们吃午饭吧,下午没那么忙,您不用过来了。” 说实话,这一上午忙下来,顾长宁即便不娇气,也着实给她累着了,转的脚不离地,于是顾长宁就笑着应下了。 她提着食盒回到陶大夫家,便喊众人吃饭,刚吃到一半,就听到有人急匆匆的敲门,而后便听到:“老陶,老陶,出事了,天冬的春饼店失火了。” 饭桌上的几人俱是浑身一颤,顾长青起身就去开门,陶大夫紧跟其后。 打开门一看,是裁缝铺的赵大娘。只听赵大娘气喘吁吁的说:“快,快,你去看看吧,那火老大了。” 登时,陶夫人便有些腿软,站不住地往后倒,幸亏姜萍在后面扶住了。姜萍忙吩咐道:“宁宁,长青你们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顾长宁和顾长青应了一声就跑向了春饼店。 到了地方一看,春饼店火光冲天,天冬和春妮俩人满脸烟灰,衣衫也被烧破烂。俩人此时正忙着灭火,街坊四邻也在旁边帮忙。 顾长宁和顾长青也赶紧加入其中,忙乱中,听见有救火的人道:“这火势也发展的太快了,刚开始起火的时候,我们还以为扑两下就灭了,不知怎么的,一下就蔓延开了。这恐怕要控制不住了.....” 就在众人以为这火势要蔓延到隔壁朝食铺子的时候,隔壁的朝食铺子竟从房顶呼呼啦啦扔下几块儿大石板,瞬间便把火势压灭了不少。 且朝食铺子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水,一桶桶浇上去,一会儿就扑灭了。 此时的春饼店只剩下一片烧焦的废墟,一缕缕黑烟不断从废墟中冒出,而天冬和春妮则茫然地站在街上,欲哭无泪。 陶大夫也已经跑来,站在废墟前喃喃道:“这,这,这到底怎么回事。”两只手抖的不行。 顾长宁走到春泥跟前,轻轻拍了拍春妮的肩膀,“嫂嫂,你和天冬大哥可有受伤?” 春妮悲伤的摇了摇头,凄然道:“我没事,天冬为了救客人,被掉下来的木梁砸伤了,有几个客人也烧伤了。” 顾长宁忙上前去问天冬:“天冬大哥,你可还好,要不先回家处理一下你身上的伤吧。” 顾长宁看到天冬的脸上已经被大火燎出了水泡,双手也被烧掉了皮,露出鲜红的肉,看着甚是可怖。 这时天冬像是回神了一般,“对,对,有些客人受伤了,得赶紧给他们处理一下。” 那边儿顾长青已经在询问那些受了伤的客人了,听到天冬的话后,顾长青便大声回道:“天冬大哥,交给我吧,我先把这些客人带回去,让我娘帮他们看看。” 天冬听后两眼含泪,感激道:“多谢你了,长青兄弟,又欠你们一份人情。” 顾长宁安慰道:“天冬大哥,你别这样说,我们是朋友的。”说着,顾长宁将天冬、春妮以及陶大夫拉到了裁缝铺的门口,同赵大娘说道:“赵大娘,先让他们在您店里坐一会儿。” 赵大娘点了点头,“可以,可以。”说着拉春妮他们进了店,安慰道:“春妮,你们想开点儿,人没事就好,就好。” 春妮哭着道:“我们勤勤恳恳,也没做过什么坏事,怎么店就烧了呐......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赵大娘拿着帕子给春妮擦了擦眼泪,“孩子,意外,都是意外,你们陶家的为人,咱们镇上有目共睹的,这都是意外,好在你们人没事。” 天冬看到媳妇哭,这时也只能强打精神安慰道,“媳妇,没事,我们还能重整旗鼓的......” 陶大夫也在一旁安慰:“天冬媳妇,没事的,人没事就好,咱们再把店面盖起来。” ...... 此时顾长宁已经围着那堆废墟,细细的查看了起来。 顾长宁一扭头,就看见朝食铺子的老板娘探头探脑的往这边儿看,看到顾长宁发现她了,就嘿嘿笑了笑,“是发现了什么了吗?” 顾长宁往超市铺子的店内看了一眼,冷冷的脸上突然一笑,“没有。”说完,顾长宁便转到了一旁。 第69章 邻居滋事 因为春饼店失火的事情,陶夫人和春妮都病倒了。好在陶大夫和天冬已经将此事看开,贴心地安慰和照顾。 姜萍这边儿则替陶大夫料理了那些被烧伤的客人,并告诉他们,若有不适,可以再来找她。 翌日,顾长宁、顾长青又陪着天冬去了火灾现场,看看怎么打扫废墟。 天冬看到烧焦坍塌的店铺,本已经整理好的情绪瞬间又破防了,默默地蹲在街边流眼泪。 顾长宁与顾长青看现场的余温已经凉的差不多了,便踩着木屐进去了,一顿扒扒看看,像是在找什么似的。 顾长青一边翻一边问,“大姐,这火灾,有蹊跷?” “有些怀疑,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 俩人站在春饼店后方的地方,顾长青用一根木棍,从废墟里划拉出来一团没有烧尽的东西。 顾长青狐疑的看了顾长宁一眼,蹲了下来,用手指轻轻撕开那团没有烧尽的东西,那团黑乎乎的东西轻轻一碰,烧的焦黑的外部便如粉尘一般落了下来。 等撕开里面,黄黄的,一扯细细拉丝,顾长青登时瞪大双眼看向了顾长宁,“大姐,像是从被褥里面拆出来的棉花。” 此时顾长宁鼻翼微动,像是嗅了一口气,抬眉看向顾长青,淡淡道:“你再闻一闻。” 顾长青将那团没有烧完的棉花往鼻前一凑,再次被震惊到,“有酒味。” 顾长宁玩浅笑着看向顾长青,“说说你的想法吧。” 顾长青低头思忖了片刻道:“天冬大哥的春饼店是不卖酒的,这泡了酒的棉芯,恐怕是助燃物。” “昨日大火的时候,眼看这火就要蔓延到隔壁的朝食铺子了,可是那朝食铺子竟跟提前准备了一般,直接从房顶上扔了几块大石板,直接把火势压了下来。” “而且天冬大哥和春妮嫂嫂救火的时候,都来不及挑水,那朝食铺子竟然也提前备了大量的水。在火势刚起的时候不拿出来救火,像是等着天冬大哥家的铺子烧的差不多了,才开始救火。” 顾长青说完看向顾长宁,等顾长宁的意见,顾长宁弯着嘴角,从荷包里拿出了一片烧得破破烂烂的纸片,“这是昨天我在春饼店的后面找到的,你看看。” 顾长青接过,只看到上面写着一个“酉”字,顾长青默念:“酉,酉......是酒。”此时顾长青面色凝重,“这是有人故意纵火呀。” 顾长宁和顾长青转身准备去找天冬,就看见隔壁朝食铺子的王大姐此时正在跟天冬说话,而天冬则弯着腰跟她道歉。 姐弟二人走到跟前才听清这王大姐在跟天冬说什么。原来这王大姐正在跟天冬要房屋修缮的钱。 “天冬兄弟,你看看你们家店铺这场大火,要不是我们家出手及时,整条街都得被烧光,你说是不是?”这王大姐一副你得感谢我的表情。 天冬哈着腰,一直点头,“是是是,多谢您了,王大姐。” 王大姐看天冬有些不上道,就直说了:“天冬,你看看我们家挨着你们铺子的那面墙,还有那房顶。”说着,便扯着天冬,指指点点给他看。 “看看,这墙,这屋顶,都让你们家的大火烧坏了,这要修,你说是不是你们得把钱拿出来?没有说,我们帮你们救了火,还要我们自己出钱修房子的道理,是吧?天冬兄弟。” 眼看天冬带着歉意,就要张嘴答应的时候,顾长宁冷笑一声,直接把天冬要说的话拦下了。 顾长宁挡在天冬跟前,像护崽子的老鹰一般,冷笑道:“老板娘,这修缮的事您还是先缓一缓吧,失火的事情,我们要报官。” 那老板娘听后一惊,有些支吾道:“报......官,报什么官?” 顾长宁勾起嘴唇一角,眼睛微眯,像是在笑,但眼神中却尽是冷意,“报官有人故意纵火,谋害天冬大哥和春妮嫂嫂的性命,所以呀,这谁赔谁,还真不好说。” 此时顾长宁的样子像极了李谦,带着上位者的气势与掌控全局的自信。 朝食铺子的老板娘被顾长宁盯地往后一缩,质问起顾长宁:“你什么意思?” 顾长宁冷冷道:“就我说的那意思。”然后顾长宁又一字一句的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有人故意纵火。” 朝食铺子的老板娘此时竟然有些慌张,“有......有人纵火也不关我的事吧,你们,你们今日,还是要把这修房子的银钱,先给我。” 说完,竟然还抓住了顾长宁的手臂,像是怕她跑了一般。 顾长青算是彻底看明白了,颇是玩味的看着朝食铺子的老板娘,有种我就静静看你演戏的样子。 而站在顾长宁身后的天冬则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失火怎么变成了纵火? 就在这王大姐抓住顾长宁的手臂后,顾长宁没有推开,而是反手一扣,也抓住了她的手臂。 “行,那您跟我们一块儿去官府吧,等官府查清了,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就把修房子的钱赔给您。否则,那就另说了......” 王大姐登时就松开了手,大叫道:“我不去,跟我没关系,我不去。”说着就要挣开顾长宁的手。 顾长宁常年练武,她的手劲儿自不是一般女子能比的,这朝食铺子的老板娘越是挣扎,顾长宁扣的越紧,慢慢的,这王大姐便开始惨叫起来:“放开,你给我放开。” 而后她看挣不开,便又大叫了起来:“来人呀,来人呀,这陶天冬不讲理,他们家失了火,烧坏了我家的房子,不仅不赔钱,还要打人,快来人呀,救命呀......” 她这样一喊,街上的人群便围了上来,开始窃窃私语地看热闹。 这时从朝食铺子里窜出一个身材高大,面容黝黑的彪形大汉,王大姐一看见这汉子,顿时就硬气了几分,喊道:“当家的,这陶天冬,找了帮手,不仅不赔我们钱,还要打我。” 说完还睨着眼睛瞥了顾长宁一眼,大有一种——“看看,你怕了吧”的感觉。 而这彪形大汉正是修桥工地的管事——刘管事。 顾长宁嗤笑了一下,在那刘管事刚扑上来,准备打顾长宁的时候,站在旁边的顾长青一个扫腿,便把他扫倒了。 只听“咚”的一声,狠狠地砸到了地面上,动静大得顾长宁眉毛一挑,不由自主地觉得——好疼呀。 而那朝食铺子的老板娘一看她相公被扫倒了,登时便哭闹了起来:“来人呀,打人了,打人了,救命呀,他们要杀人了......” 顾长宁被这聒噪的叫声叫的太阳穴直跳,生平第一次冒出了打女人的念头。 顾长宁愈发收紧攥着这老板娘的手,直接给她抓的嗷嗷直叫,不敢再乱喊旁的。 这时那刘管事已经站了起来,有些脑袋发晕地晃了晃头,恶狠狠道:“你们敢跟爷爷我动手,也不打听打听,爷爷我是谁,你们今天不跪下来跟爷爷我道歉,不赔我们修房子的钱,和打我们钱,你们休想离开德阳镇。” 第70章 惩治恶霸 顾长宁听后,冷冷一笑,“哦,那我洗耳恭听,听听您是谁的爷爷。” 刘管事冷哼一声:“我小姨子......”话还说完,刘管事一愣。 登时刘管事更怒了,唾沫飞溅地骂道:“我是你爷爷!老子小姨子是我们县令的小夫人,识相的,就赶紧跪下来给爷爷道歉,赔了银钱了事,不识相的,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只不过他话音一落,顾长青一脚踢到了他的腿窝,刘管事“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 顾长宁笑着道:“您这是要给我拜早年吗,不过我今日可没带钱,奶奶没法给你发压岁钱了。” 围在旁边的人哄笑一片,有人低头耳语道:“这刘金柱夫妻俩人,是咱瑞阳一霸,平时没少仗着他小姨子的势,在咱瑞阳欺行霸市,今个儿终于碰到硬茬了,有人能治治他了,活该!” 顾长青鄙夷道:“一个妾室,都敢称其夫人,这县令真是宠妾灭妻,目无律法。” 刘管事此时已经被羞辱地失去了理智,站起来就从街边捡了块儿板砖,转身就要过来拍顾长宁。 顾长青提起手中的棍子,一个闪手,就把刘管事手中的石头打掉了,木棍的寸劲儿更是震他抬不起手臂,一脸痛苦。 这个时候,朝食铺子的老板娘也彻底不敢叫了。 刘管事在连连后退了几步后,放了一句狠话,“你们给我等着。”说完拔腿就跑,根本不管他的妻子。 顾长宁转头看向朝食铺的老板娘,问道:“王大姐,您跟我们去趟官府吧,事情调查清楚了,想怎么赔就怎么赔。” 这王大姐一听,立马躺在了地上,开始撒泼打滚,并大喊大闹道:“我不去!我不去!你们烧坏了我的房子,不仅不赔钱,还打伤了我和我丈夫,现在还要拉我去见官,污蔑我。” “没有王法了,杀人了,杀人了......” 她这样一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就逞得顾长宁也趔趄了几下,顾长青赶紧扶住顾长宁,顾长宁也顺势松开了手。 而天冬则在后面看戏看出了一头冷汗,不知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 他们家平时没少吃朝食铺子的暗亏,可是迫于这刘管事夫妻二人的势力,他们家一直敢怒不敢言。 如今顾家姐弟算是彻底把这夫妻俩人得罪了,现在是替他们出了恶气,可是等顾家人一离开德阳,他们家还怎么在镇子上活呀。 顾长宁似是看出了天冬的担忧,安慰道:“天冬大哥,你不用害怕,今日咱就把纵火的事情......”说着看向周围的群众,朗声说道:“还有长虹河塌桥的事情,一并解决了。” 那王大姐一听还要说塌桥的事情,更慌张了,就想着趁顾长宁说话的功夫,偷偷从地上爬起来,逃走。 顾长宁直接从顾长青手中拿过棍子,在她背上狠狠一点,朝食铺的老板娘便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天冬擦了擦头上的汗,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现在我们要干什么?” 顾长宁唇角笑意轻牵:“等着,官府来找我们......报官。” 约过了一刻钟,那刘管事便带着一群人乌乌泱泱地冲了过来,蛮横地推开挡了他们路的百姓。 等到了跟前,刘管事指着顾长宁和顾长青就跟穿着一身捕快衣服的中年男子告起了状,“董捕快,就是这俩人,不仅不赔我们修房子的钱,还打伤了我和我娘子,您可得为我们做主。” 这董捕快虽说也算是个毛毛雨的官身,但因为这王大姐妹子是他们县令家中颇得宠的小妾,笑贫不笑娼,因此这董捕快平时没少巴结刘管事。 刚才刘管事去找他,说有人打伤了他和他娘子。董捕快顿时觉得自己在县太爷跟前露脸的时候到了,带着一群小混混,就来给刘管事撑腰,找回场子。 谁知那董捕快看到顾长宁后,便眼前一亮,冲着顾长宁不怀好意地笑道:“小娘子,烧坏了人家房子就要赔钱,你打伤了人,可是要吃官司的。但是如果你向我求求情,或许我可以.....” 董捕快话还未说完,顾长青直接挡在了顾长宁跟前,一巴掌扇了上去,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直接把人扇翻在地。 董捕快更是啐出一口血,里面赫然带着他的后槽牙。 但此时的顾长青浑身散发着寒意,眼神中更是露出了杀机,“不长眼的东西,我大姐也岂是你能随意打量、戏耍的,收起你的眼珠子,放尊重些。不然,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睛。” 此时在场的人无不被顾长青的气场震慑到了,董捕快带的那群帮手,更是踟踟躇躇不敢上前,连倒在地上的董捕快,他们都不敢上前去扶,于是董捕快只能自己爬起来。 说实话,此时的董捕快内心也有些发怵。俗话说的好,宰相门前七品官,世族屋前无犬吠。他这几日也有听说,陶大夫家中来了四个从中都来的人,个个气质不凡,衣着华贵。 所以董捕快心中也有些忌惮,怕顾长宁这些人有些什么势力,是他得罪不起的。 但现在顾长青当着众人的面打了他的脸,他此时若软了、跪了,以后还怎么在瑞阳镇混。 而且刚才那一巴掌,也让他太过丢人,此时他已经双目赤红,像是要吃人一般。只听“唰”的一下,董捕快拔出了手中刀,举着就往顾长青这边儿砍,“老子砍死你......” 话音未落,顾长青抬手一个飞棍,便将敲在了董捕快的手腕上,登时董捕快手腕剧痛,如骨头碎裂了一般,松开了拿刀的手。 在他还未回过神,顾长青又一棍子甩了过来,直接将他甩到了墙上,“扑通”一声,顺着墙面掉了下来。 董捕快爬起来时,已经满嘴是血,红着眼睛冲那群混混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呀,给我上呀,打死他们,打死他们,打死了算我的。” 但他带来的那些混混,明显有些犹豫,不敢上前。董捕快直接一脚一个,给踹到了前面。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打也不行了,于是他们只好颤颤巍巍地扬起手中的木棍向顾家姐弟招呼了过去。 而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呼呼啦啦往后退了好几步,把他们打架的圈子又扩大了一倍。 顾长宁上手便夺下了一个人的棍子,同天冬说道:“天冬大哥,你往一旁躲一躲。” 话音一落,顾长宁和顾长青犹如打地鼠一般,一棍一个,把这些混混全都敲趴下了。 第71章 当街说事 顾长宁和顾长青一人拿一根木棍,就盯着趴在地上的人,谁敢抬头或准备爬起来,他们便一棍子敲了上去。 就这样,朝食铺子的夫妻俩人、董捕快、还有这一群混混全趴在地上老实了,一个个跟钉在了地上一般,一动也不敢动。 旁边看热闹的百姓,无不拍手称快,有些被这些人欺负过的,更是大着胆子上前跟顾家姐弟说道:“小姐、公子,你们坐一旁歇会,这种看人的事情就交给我,我帮你们看着。” 顾长宁笑着交出了手中的木棍,“那劳驾您了。”她和顾长青便坐在赵大娘裁缝铺门前的台阶上。 而那人接了棍子就狐假虎威起来,但凡看到趴在地上的人谁动了,就狠狠敲了上去,着实借着这次机会狠狠出了一口气。 等至午时,有些看热闹的百姓已经退去,但是顾长宁和顾长青还是没有让这些趴着的人起来。 这个时从东面急匆匆走过来一群人,为首的那个约摸四十来岁,一身七品官服,瞧着走路的架势颇为气愤,脸上的胡子都带着一鼓一吹的。 旁边则跟着一位貌美的小娘子,一路小跑,才跟上了这县令的步子。这位便是朝食铺子老板娘的妹妹,县太爷的小妾。 看热闹的百姓随即惊呼了出来:“高县令来了。” 顿时围着的人群四下散开,有些人还小心提醒他们,看向顾长宁和顾长青的眼神也颇是担忧。 而那本来帮顾长宁和顾长青敲人的汉子也紧张了起来,赶紧扔了木棍,躲回人群。 那小娘子跑到跟前就看到了趴在地上的家姐,赶紧上前将朝食铺子的老板娘扶了起来,心疼道:“姐,你有没有事呀?” 而这朝食铺子的老板娘一看靠山来了,马上便嚎啕痛哭起来,“妹妹呀,有人欺负你姐姐和姐夫呀,你要再晚来一会,就看不到我俩了。” 那小娘子一听,嘟着嘴皱着眉便看向了那高县令,声音娇滴滴道:“老爷,您要给我姐姐做主呀。” 高县令打了个眼色:“知道了,知道了,你先把你姐姐扶下去吧。” “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赶快起来,滚一边去。”趴在地上的众人赶紧一个个的爬了起来,躲在一旁。 但是等高县令看向顾长宁和顾长青时,一看俩人个个相貌不凡,男的相貌更是少见出色,女的虽不是绝色,但也相当漂亮,眉眼间更是带着女子少有的英气。 高县令向来偏好美貌之人,不自觉地对顾长宁的态度便有些软和,温温柔柔地问道:“这位小娘子,是你们打伤了刘管事和他娘子。” 那高县令的小妾一听她家老爷那黏黏糊糊的声音,就知道他好色的老毛病又犯了,上前直接拧上他腰间的软肉,疼的高县令龇牙咧嘴,忙呼“松手,松手。”让旁观的百姓嗤笑出声。 顾长青挡在顾长宁跟前,睥睨道:“你就是本地的县令。” “正是。”说完,高县令才意识到自己怎么能回答他?自己是县太爷,应该是自己问他们才对。 随即高县令冷下了脸:“刚才本官问你们的话,还未回答,本官问你们是不是你们打伤了刘管事和他娘子。” 顾长宁笑着从顾长青身后站了出来,“我们是打了,但不过是刘管事先动的手,我们出手纯粹自保,至于有没有打伤,让大夫来看看就知道了。” 那王大姐在街边厉声道,“胡说,他们先动手打的我,我家那口子看我被欺负才动手的。” 顾长宁不屑地看向朝食铺子的老板娘,“有谁看到了?我打了你哪里?” “你打了我......”王大姐也不知往身上哪个地方找,顾长宁确实没有动手打她,只是抓住了她。 “那,那陶天冬家失火烧坏了我家房子,还不赔我们钱,枉我们帮他们扑灭了火,没想到竟是忘恩负义之人。”朝食铺子的老板娘控诉道。 高县令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位公子,小姐,你们这样干就不地道了,哪有人家帮你们救了火,不仅不敢感恩,还拒绝赔偿烧坏人家东西的道理。” 顾长宁神色从容,眼神却凌厉,“既然说到了这里,大人您也来了,那就处理处理此事吧?” 高县令:“何事?” 顾长宁:“我们要报官,有人故意纵火,烧了陶天冬的春饼店。” 那高县令听到后,看了一眼刘管事和王大姐,夫妻二人略有些尴尬的往后一缩,他便明白怎么回事了,高县令登时就皱起了眉头。 等转向顾长宁他们时,高县令又一脸笑意,“姑娘,说这话是要有证据的。” 顾长宁轻启朱唇,“证据,当然有。”说着拿出了那张烧的破损的纸和焦黑一团的棉芯,然后指了指还盖在废墟上的石板,以及周围的群众,“除了这些,还有昨日参与救火的百姓是人证。” 高县令讥笑道,“姑娘家中没有当官的吧,你仅凭这些东西就说是有人故意纵火,未免太过草率了吧。” 顾长宁含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高大人,请听完再做判断。” “这火堆上的石板,是长虹河修桥用的砂岩,刘管事作为工地的管事,弄几块儿石板回来想必很容易吧。只是不知,刘管事把这砂岩带回来是做何用的?” 刘管事瞪眼道:“我弄回来修地面的。” “哦,修地面修到了房顶?” “这不是看见着火了,临时拉上去扑火用的。” “那问问周围的百姓,失火那天,可有谁看到刘管事把石板拉到了房顶上。” 有围在周围的百姓摇了摇头。 顾长宁一笑,“就这么凑巧,刘管事提前拉了石板回来,刚好碰上陶家的店铺失火,别人家都没有水,只有刘管事的朝食铺子还提前存了大量的水,刚着火时没拿出来扑火,就等着火势蔓延到刘管事的铺子时,才都拿了出来救火。” “高大人,您说巧不巧。” 刘管事不服道:“我们家的石板,我家的水,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随即顾长宁将那张纸展示给众人看,“这张纸是昨日失火时,被大火的热气吹到空中,等火灭之后,民女从春饼店的后面捡了起来。大家好好瞧瞧,这可不是一张白纸,上面可是有字的” 说着,顾长宁将这张纸递给了高县令,高县令接过一看,上面写着一个“酉”字,高县令便有些狐疑地看着顾长宁。 “这上面的酉字可不是酉,高大人,您仔细看看,这个酉字,是不是跟朝食铺子柜子里放的那些酒的酒封上写的那个酒字的右边一模一样。”说完顾长宁看向了朝食铺子的老板娘。 而那朝食铺子的老板娘仗着现在有靠山,不屑地说道:“一个酒封而已,能说明什么。” “自然说明不了什么,不过我们在火场倒是发现了别的东西——被褥里面的棉芯,还是泡了酒的棉芯。” “昨日参与救火的百姓都看到,明明刚开始时火势并不大,完全可以扑灭,但是不知怎么回事,火势却突然一下就迅猛起来。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场大火有助燃物。” “而民女手中的泡了酒的棉芯,就是这场大火的助燃物,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它应该被放到了春饼店屋后的房顶上。” “众所众知,陶天东家的春饼店是不卖酒的,隔壁的朝食铺子却卖酒。高大人,不如您现在带人去看看朝食铺子的柜子里的酒罐,里面的酒还在不在。对了,再去一趟王大姐家中,看看他们家的被褥缺不缺棉芯。” 这时高大人冷着的脸突然咧着嘴笑了起来,但语气依然不咸不淡:“姑娘,如果确有此事,你拿着状词去县衙报官,鸣鼓申冤。这里不是县衙,是大街,本官就不处理此事了,本官在县衙等着你。” 在场的人一听,这高县令明显要袒护这刘管事夫妻二人。现在什么话都已经说在了明处,这高县令非要等去了县衙才处理,这不摆明了给刘管事夫妻二人留时间销毁证物吗! 第72章 揭露真相 顾长宁神色未变,她对这种事情已经早有预料,不过她现在可不在乎什么去不去县衙。她在等,等她大哥顾长风。 因此对于高县令的话,顾长宁听后从容一笑,问道:“高大人,您确定要等到去县衙再处理这件事情吗?” “自然,这里不是县衙,本官没办法审理。” 顾长宁嘴角一扯,“大炎有律,凡大炎在职官员,无论何时何地,怠于履职,拖拉敷衍、滥用职权或玩忽职守者,轻者罚俸三年,重者革除官职。” “高大人,您要等到去县衙再处理此事可就触犯大炎律法了。” 此时高县令已经恼羞成怒,“大胆,竟然敢威胁本官,本官在这里就是大炎律,本官说在哪里审就哪里审,若有不服,你就去报官。” 说完,这高县令转身就准备离开,而那小妾却有些不乐意,觉得自己老爷没有给她姐姐做主,就扯了扯高县令的衣袖,示意高县令把顾长宁和顾长青抓走。 高县令一把推开了,低声道,“你就别给我找事了。赶紧回家!” 但顾长宁怎会让她离开,于是顾长宁又喊道:“高大人,请留步,除了春饼店故意纵火的事情,还有一事,民女也要说。” 高县令蹙着眉头转过身,不再像刚才那般和颜悦色,“本官刚才已经说过了,有什么事情,你去报官,到县衙说。大庭广众之下,热闹喧哗,犹如泼妇骂街,成何体统。” 顾长宁置若罔闻,“民女觉得,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事关德阳镇百姓,还是当着镇上百姓的面说清楚比较好。” 而且不等高县令开口,顾长宁继续道:“长虹河上修的石桥,为什么塌了,想必高大人比谁都清楚吧。” 高县令此时脸上已经不是难看可以形容,直接威胁道:“你这女子,本官本想放你一马,谁知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我今日不把你抓进牢里,你是要一直在外面造谣生事,危言耸听了。” “来人,将这二人拿下,带回去关进大牢。”说着,就示意手下捕快,上前去抓顾长宁和顾长青。 顾长宁和顾长青自然也不会怵他们,只见二人一个转身,便飞到了裁缝铺的房顶上,低头俯视道:“高大人,现在让不让民女说,由不得您。借刘管事刚才的话,嘴在民女身上,民女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说完望向四周的围看的百姓,“大家伙也都看见了,刘管事扑火用的石板是从修桥的工地带坏了的砂岩,高大人和刘管事都没有反驳。” “但据我所知,朝廷拨下的银钱,修建石桥是要采买花岗岩的。那么民女想问一问高大人,长虹河岸边的工地为什么会有砂岩?” “而砂岩质地疏松,不耐磨,易腐蚀,用它修桥,桥可是......会塌的!高大人,您给瑞阳镇的百姓一个解释吧。” 顿时现场一片哗然,德阳镇的百姓便明白了长虹河上的石桥为什么塌了。 高县令在下面已经怒发冲冠,大喊道:“来人,来人,给我抓住他们......” 而顾长宁和顾长青此时都看向了镇外,顾长青笑道:“大哥来了,看路上扬起的尘土,这来的人还不少呀。” 于是二人颇是悠闲的坐到了房顶上,等着下面的人来抓他们。 县衙的捕快找了半天,才找到两架梯子,刚准备爬上去,便听到奔腾的马蹄声,轰轰隆隆的从地面传来。 高县令更是慌张,直接喊道:“快,快,杀了他们。” 只不过,还未等他们动手,德阳镇的街道便迅速被驾马飞驰而来的官兵占满。 只见顾长风骑着一匹白马,英姿飒爽地从官兵让出的道路中慢慢悠悠走了过来。因常年的征战,让顾长风的身上带着杀伐之气,紫袍金带的二品官服更是让他带着骄矜的贵气。 让周围的百姓都不自觉地噤了声,就连呼吸都轻了许多。 高县令虽不认识顾长青,但看到马上的人穿着紫袍金带的二品官服,登时便跪了下来,连忙磕头道:“下官高志伦,见过大人。” 顾长青没有说话,连看都未看高县令一眼,而是抬头冲着坐在房顶上的二人道:“你们还不下来”。 顾长青与顾长宁方才一跃而下。 而这时,从顾长青身后走出一位骑着马的官员——中都应天府崔修崔大人。 中都应天府,下管辖中都周边星河、岳浦、江浦、淳水、有容、六合、黄岭、兆丰八县,而高县令正是六合的一县之长,德阳镇又隶属六合。崔大人正正好是高县令的顶头上司。 于是高县令看到崔大人,就赶紧跪着爬到崔大人马前,“下官,下官高志伦,见过崔大人,给崔大人请安。”语气尽是诚惶诚恐。 那崔大人未下马,也未叫高大人起来,直接厉声问道:“本官听说长虹河上修的桥塌了,怎么回事?” 高县令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瓮声瓮气答道:“是,是意外,至于到底什么原因,本官还在查。” 崔大人冷笑道:“那你现在查出什么了?” “还,还未查出什么......” 崔大人目光一凛,“高大人,是真没查出来什么,还是不准备查出什么。” 高县令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回应。 崔大人看高县令这个样子,不免有些唾弃,“高县令,你就跪着等吧,应天府的人已经去现场调查了,现在这件事情提级由应天府接手,我们应天府查出什么,就是什么。” 瞬间高县令瘫在了地上。 约摸过了有半个时辰,应天府的士兵回来了,还拉回来一些石材以及带回一些还在现场看守的工人。 “启禀大人,长虹河上修桥用石材确有一半都是砂岩,存在部分桥墩是空心的情形,也正是这两个原因,导致了石桥的垮塌。五日前的塌桥事件,造成百姓十七人死亡,三十九人受伤。” 崔修听得眉毛都拧成了疙瘩,斥声道:“高志伦,这就是你奏报应天府申请拨款修的桥吗?来人,给我把高志伦的官服扒了,他真是玷污了这身官服。” “凡与本案有关之人,全部带回应天府。” 就在应天府的官兵准备把高志伦抓走的时候,站在一旁的顾长宁开口了,“崔大人,瑞阳镇昨天还发生了一起故意纵火案,烧的就是我们旁边的春饼店,这件事情可能跟高大人的连襟,刘管事有关系,这刘管事是石桥工地的管事,应天府不妨也问问他。” 崔修马上便明白了顾长宁的意思,又命人将今日闹事的人全部抓了起来,带走了。 应天府的人带人离开的时候,瑞阳镇的百姓夹道欢送,高呼:“崔大人英明。” 第73章 平息风波 此时顾长平也从人群后面钻了出来,一脸求表扬道,“大姐,我干的不错吧。” 顾长青打击道:“就回去传了个信而已,还真以为自己立了多大功呀!” 顾长平颇是有些不平:“那昨日的飞信,还是我写的。我不仅回去传了个信,回来的信也是我传的。” 顾长青有被顾长平的幼稚笑到了,“好好好,你真厉害。”说完,还给顾长平比了个大拇指。 顾长平一下就被他哥哥的阴阳怪气惹到了,扑上去就跟他三哥打闹了起来。 顾长宁看着这俩兄弟幼稚的样子,龇着牙给他们拉开了,“别闹了,多大人了,外人都要笑话了。” 被拉开后的顾长平问向顾长宁:“大姐,你说这崔大人会不会包庇这高志伦呀,轻拿轻放。” 顾长宁扬唇懒懒道,“知道为什么把长虹河塌桥的事情放在瑞阳镇的街道上敞开了说吗?” 顾长平试探的回道:“要把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这样崔大人就得认真谨慎对待这件事情了?” “对,而且应天府走的时候,瑞阳镇的百姓喊的什么?” “崔大人英明。” 顾长宁问道:“如果有人这么夸你,你会怎么做。” 顾长平胸脯一挺,“那自然是英明个给他们看看!” 然后顾长平恍然大悟,“这不就把崔大人架在这里了,他要不把这件事情处理好,岂不对不起那句“崔大人英明”,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况且这件事情,大哥也过问了,崔大人看在大哥的面子上,也不敢轻拿轻放包庇高志伦。除非他不想要前途了。”顾长青在一旁开口道。 顾长宁给了顾长平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走了。 而顾长风已经在那边儿叫他们了,“走了,陪我一道去陶大夫家中拜访一下。” 顾长青忙去叫此时还在路旁愣怔的天冬,“天冬大哥,事情已经解决了,我大哥现在来了,想去拜访一下陶大夫和陶夫人。” ...... 而在顾长风和应天府刚来瑞阳镇不久,就已经有好事之人跑到陶家,告诉了陶家人,陶家人一听就有些慌乱,陶夫人更是险些再次昏倒。 觉得这不会是这高县令找来的靠山吧?他们家是不是要得罪什么大人物了?他们家是不是闯下什么塌天大祸了? 好在姜萍问了一句,来的人是哪一方的,跑来通风报信的人说,认识姓顾的小姐和公子。 姜萍便明白了,应该是顾家来人了,于是安慰陶大夫莫慌,是主持公道的人来了,能为瑞阳镇的百姓伸张正义的人来了。 陶家人听到后安心了不少。 未久,顾长风他们一行人便到了陶家,顾长风进门便向陶大夫施礼,“陶大夫,这几日我婶婶,弟弟,妹妹在这里打扰您了,家中小弟的事情,也让您费心了。” 陶大夫赶紧上前扶起,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顾大人,小民也未做什么,更没帮上顾夫人的忙,倒是顾夫人在这里帮了小民不少。” 姜萍在一旁笑着回道:“您都把您独家的祛毒秘方给我了,我白捡了几个独门秘方,您怎么能说什么都没做?” 顾长风一听这陶大夫都把他自己的独门秘方交给了他三婶,更是感激,“多谢陶大夫,小弟的事情让您费心了,若小弟因此良方,所中之毒有所好转,我们顾家定会重谢。” 陶大夫:“医者仁心,顾夫人做的,小民不及一二,小民只不过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看能不能帮到顾夫人和顾小公子。” ...... 而后顾长风又将新带来的礼物送给了陶家,分寸依然把握的很好,珍贵而不贵重。 顾长风作为京都指挥使,无旨意,无报备,不便离开中都过久,因此顾长风今日便要回中都。在离开时顾长风询问顾长宁他们可要一同回去。 顾长宁道:“再过两日吧,三婶要和陶大夫再探讨一下那些祛毒的方子,看是否要根据小弟的情况再调整一下。” 顾长风沉思了一下,有些商量道,“要不你跟我先回去吧,让长青和长平在这里陪三婶?” “太子殿下这几日因为你不在中都,走的时候也没有告诉他......我看他都快要怄死了,天天脸色冷的能冻死人,整东宫的人个个都心惊胆战,生怕撞到他的枪口上,青桐都来家中问了好几次,你什么时候回家。” 顾长风不说还好,一说,顾长宁神色也有些冷了,“哥,我比他还大两岁,我不知道他总是要管着我,还总是盯我盯的这么紧。” 顾长风忙解释道:“还不是因为太重视你了......你也知道的,殿下把你看得比眼珠子还要珍贵” 但顾长宁不为所动,“哥,你不用说了,过两日我跟三婶一块儿回,就这几天而已。” 看顾长宁这样,顾长风也未再多说什么。 ....... 而在顾长宁他们回中都前,从应天府传来了消息,高县令在修长虹河的石桥时确实偷工减料,以次充好。 本来他打算的是,用三分之一的砂岩来代替花岗岩,省下的钱,就收入囊中。修好后,用个一两年腐蚀冲坏了,刚好可以借此向应天府重新申请拨款,这样就又有机会中饱私囊了。 算盘打的叮当响,只不过这往下实施的时候,又经过下面人的一层盘剥。 等到修桥的时候,直接用了一半的砂岩,更将部分桥墩改成了空心,这样又少采购好多价格更高的花岗岩,省下的钱,自然就到了他们的口袋里。 可这样的结果就是,这座桥还没开始用,就塌了...... 至于天冬家的春饼店,就是刘管事两口子放的火。 他们因为嫉妒天冬家的生意好,因嫉生恨,最后两口子一合计,直接放火烧了他们家的店铺,毁了人家的铺子和生意,烧完还准备再讹人,又坏又贪婪。 最后应天府判令,高县令被革职抄家下入大牢,其他凡是参与贪污朝廷拨款,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的人也都被收监,而朝食铺子的两口子则因故意纵火也被打入大牢。 后面这瑞阳镇修桥的事情就直接由应天府接手了,应天府监督长虹河石桥的重新修建,有了应天府的监督,这石桥不到四个月便修好投入使用了。 这桥就被命名为长虹桥,经风雨遭洪水,历经百年而不倒,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 第74章 苦夏冷战 到了四月二十四,顾长宁一行四人才回到顾家,此时天气已经愈发炎热了。 而每年一到四月末,顾长宁便开始苦夏,又燥又没精气神。 就在大家以为顾长宁一回来,李谦肯定马上就要来看顾长宁的时候,李谦像是在憋着一口气一样,始终都没有来顾府。 但是从东宫运来的冰块和水果倒是像往年一般,一样没少。 整个顾府都感受到了李谦和顾长宁之间的古怪氛围,但是没有人敢说。 ...... 烈日炎炎的下午,树梢里面尽是热闹的叫嚣,碧水居池塘里面的锦鲤全都躲在了荷叶下面,唯恐晒到自己。 午睡醒来的顾长宁懒洋洋地躺在东厢房的罗汉榻上,整个人像被抽了魂一样,没有意识又死气沉沉。 顾喜乐倒是躺在她旁边咿咿呀呀地胡乱踢腿,两条小肉腿棒棒有劲儿。结果一脚砸到顾长宁腹部的旧伤上,一下就给顾长宁砸的虾弓般地蜷缩起来,冷汗直冒,魂魄、意识全回来了。 而顾喜乐倒是以为顾长宁在逗她,顿时更开心了,双脚踢的更厉害了,砸的罗汉榻咣咣直响。 等顾长宁缓了过疼劲儿,一把把顾喜乐抱在了怀里,冲着顾喜乐脸蛋子就咬了一口,“你大胖丫头,这腿真是堪比大锤,刚才那一脚,差点儿把你姑姑砸撅过去。” 顾喜乐咯咯直笑,对着顾长宁的脸也啃了上去,呼了顾长宁一脸口水。 这时香莲走了进来,“小姐,青桐来了。” 顾长宁爬了起来,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口水,“让他进来吧。” 青桐进门俯首道:“小姐,主子最近得了一张青玉凉席,让我给您送过来。” “你主子最近怎么样?” 青桐偷看了一眼顾长宁,吞吐道:“主子最近心情不是太好......小姐,您这两日要是得空了,就去趟东宫吧,主子见了您,一定会很开心的。” 顾长宁低头逗了逗顾喜乐,淡淡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青桐临走时又嘱咐了一遍,“小姐,主子知道您每年都苦夏,但是您大病初愈,还是希望您莫要贪凉,用冰需节制些,养护好自己。” 顾长宁笑了笑,“多谢,我会注意的。” 青桐听到顾长宁这话,叹了一口气,退下了。 ...... 青桐回到东宫,进书房时,李谦穿着一身锦白的月衫,正对着窗外的绿树发呆,斑驳的树影打在李谦的身上,破碎里带着落寞,看的青桐莫名地心疼自家主子。 “殿下,玉席已经送过去了。” 李谦眨了眨眼睛,转过身坐到了椅子上,“阿姐怎么样?” “小姐瞧着异常苦夏,整个人都蔫蔫地,没有什么精气神。” 李谦眼眸微动,露出些许心疼,但是一想到顾长宁这一段时日对自己的冷淡,就又硬生生忍住了。 可等了一会,还是没憋住,开口问了一句,“阿姐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见我。” 不行,心中的怨气还是抵不过思念,他好想她,好想见见她,只要顾长宁稍稍哄哄他,给个台阶,就好。或者勾勾指头也行,他愿意颠颠主动跑过去。 然而青桐却低下了头,“小姐说她知道了,但没说什么时候来。” 李谦本来已经被自己哄好的那点儿怨气,又起来了,有些咬牙切齿道:“你下去吧。” 等青桐退下去后,李谦强撑着的那点儿气势也塌了,垮着肩膀走到书房内间的床边,一脸生无可恋地倒了下去,把脸埋在被子里一言不发。 他也开始苦夏了! 到了晚上,无月星稀,顾长宁晚上躺在床上,扣着凉席上一片片的玉块儿,直勾勾地盯着窗外的夜色。 面上看着在发呆,心里却是莫名的又烦又燥。顾长宁在床上翻了一个又一个的身后,终于在后半夜睡着了,可又做起了梦。 …… 顾长宁来来回回在东宫转悠,却碰不到一个人。突然前面出现李谦的身影,顾长宁很是欣喜,就在后面叫他,问他是不是生气了。 但李谦跟没有听见一般,既不应也不回头,就一直往前走,顾长宁就在后面追。等走到一个院子时,李谦闪身进去,便消失了。 顾长宁追到李谦消失的那个院子,雾蒙蒙,空落落,看了半天,发现里面只有一棵没有开花的山茶树。 而山茶树下有个小女孩蹲在那里玩耍,顾长宁上前同她说话,问她怎么一个人,她的父母在哪里?要不要带她去找她的父母。 那小女孩抬起头,看着顾长宁,顾长宁却看不清她的样子,但顾长宁可以确定那个小女孩没有笑。 那小女孩冷冷地开口道:“我父母不要我了。” 顾长宁一听便急了,“他们怎么会不要你呐!他们没有不要你,他们没有不要你......” 但是那个小女孩固执地重复着,“他们就是不要我了。” 听得顾长宁心中又凉又酸,就跟小女孩解释:“他们很爱你,没有不要你......” 就这样顾长宁重复着那句话惊醒了,抬手摸向自己的眼角,带着凉凉的湿意。 就在这一刻,顾长宁觉得自己好像快要喘不上气一般,她慌里慌张地下了床,赤着脚就跑了出去。 跑到外面之后,顾长宁才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 此时外面的天已经见青,空气中也带着白日没有的凉意,一下将顾长宁的燥气抚平了不少。 等香莲早上起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家小姐光着脚坐在池塘边发呆。香莲进屋找了鞋子,带着出来,上前轻轻叫道:“小姐。” 顾长宁才仿佛如大梦初醒一般,抬头看了一眼香莲,然后露出一抹牵强的微笑,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香莲,我是不是一个很冷情的人。” 香莲看着她家小姐现在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但香莲却感受到了顾长宁的难过,那种带着自伤的悲伤,让香莲鼻头一酸。 “小姐,您在说什么傻话,再也没有比您心底更柔软的人了。” 顾长宁低头看着水面,打量着映在水中的自己,露出苦笑,穿上鞋子进了屋子。 第75章 离别吵架 到了四月底,顾家又忙碌了起来,因为顾三爷准备带着顾氏子弟前往苏南。 离开前顾学礼又去了趟皇宫同圣上告别,此次一别,两位年轻时的挚友此生怕是难有再见了。 离宫时,圣上站在养心殿的台阶上看着坐着轮椅离开的顾学礼,心中感慨万千。此生难再有年少时的相知、相扶与相顾了,挚友难寻。 在顾学礼走到广场中央时,圣上终是又喊了一句,“学礼,你可要常给寡人来信呀。” 顾学礼转过轮椅,笑着颔首,里面带着对上位者的尊重、服从以及客气。 挚友不再。 ...... 为了护送顾氏子弟去苏南,顾长风向圣上告了一个月的假,而顾长宁则也打算同行。 离开前,二皇子、三公主以及四皇子又来了一趟顾家,同顾长青与顾长平告别。 这段日子,圣上的这个三个孩子同顾长青、顾长平相处的很是愉快。 只不过这次同他们三个一块儿来的不是太子李谦,而是梁家小姐梁南卿。 这实属让顾家人有些出乎意料,不知什么时候他们顾家同梁家竟然交好上了。 而在梁南卿看向顾长青那欲言又止的眼神里,顾家人明白了些什么。 就连顾长青也意会出些什么意思了,于是顾长青就愈发的客气与疏离。 毕竟他马上要离开中都了,而他们顾家本就同梁家有些隔阂,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引起误会为好,这样对两家都好。 然而等三位殿下和梁南卿离开后,顾长宁首先开口了,“长青,你……对梁南卿小姐可……有意?” 顾长青有些叹气,“大姐,我无意梁家小姐。我只同梁家小姐见过两次面,今天是第二次,我不知是我有哪些行为让她误会了,如果真的有,那……我向她道歉,我也可以向她解释。” “别,我只是随口一问,若真去这样解释,可能反而伤害了她。” 有时候就是这样,情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 在顾长青离开时,顾长宁又叫住了他,“长青,姐姐没有别的意思,你即便对梁小姐有意也没什么,不仅梁小姐,其他人也是,我们希望你所选是你所爱。” 顾长青粲然一笑,“大姐,你多虑了。” 没想到,到了晚上,顾长青又被他父亲叫了过去,自然也过问了此事。 也无怪乎顾家对这件事情敏感,如果顾家和梁家真有什么,就凭顾家和梁家如今在大炎数一数二的世家位置,圣上都会很敏感。 姜萍在一旁看医书,顾学礼对着姜萍旁边的蜡烛挑了挑灯芯,亮度瞬间又提高了几分。 “听说梁家的梁南卿小姐,今日来同你和长平告别?” 顾学礼看了一眼自己父亲,俯首答道:“是,不过我和长平今日才同梁小姐第二次见面,第一次见面是在大觉寺,当时二皇子、三公主、四皇子也都在场,而后也未在私下见过面。” 虽然自己父亲只问了一句,但是父亲的意思他都明白。 顾学礼点了点头,“东西可都收拾好了?”他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儿子,品行如何还是知道的。 “都已经准备妥当了,给小弟买的东西准备明日派人送去药王谷。” “嗯,很好,你退下吧,早点儿回去休息。” “父亲,母亲也早点儿休息。” 顾长青一走,姜萍就把手中的医书扔到了榻桌上,愤愤道,“青儿,就算中意梁家小姐又能怎样!” 顾学礼淡淡一笑,安抚道:“中意就中意呗,可以让大哥、大嫂去问问梁家的意思,如果两方都有意,那我们就上门提亲。不过……” 顾学礼话锋一转,“不过,这不是青儿无意嘛,现在看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这不是怕真有什么事情让人家姑娘误会了,也不太好。毕竟......情债难偿呀!” “可是,这种事情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没有谁分非要强迫谁去喜欢谁。就像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与别人无关,我没想过要你偿还什么。” 顾学礼一笑,“那岳父和舅哥,也这样想吗?” 姜萍没有说话,是呀,感情说是两个人的事情,但有时又不是两个人的事情,尤其是他们这样的世家。 顾学礼又涩涩开口道:“夫人,青儿的婚事,可能注定没有那么纯粹了......” 姜萍心里发苦,却又无可奈何。 翌日,就在顾长宁收拾去苏南的行李时,李谦忍不住,终于来了。 李谦先去玉衡院,见了他的老师和师娘,将准备的东西送到才去了碧水居。 一进门看到已经打包一半的行李,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又准备不告而别吗?” 本在为顾长宁收拾衣物的香莲,停下了手里的活,出去了。 顾长宁这两日本就在来月事,加上苦夏,心情更是烦躁的不行,她听到李谦的话,不由的眉心一蹙。 顾长宁抿了抿嘴唇,扯出一丝笑意,“打算的是,收拾好东西之后,就去东宫一趟,见见你,跟你说一下。” 但李谦显然对顾长宁的说法不满意,因为他发现自从赤城回来之后,顾长宁对他的态度好像又回到原点。 甚至都不是原点,是一日淡过一日,这无疑让李谦又恐慌,又没安全感。 李谦冷笑道:“收好东西之后再同我说!为什么不能提前跟我说?” 顾长宁现在不想同李谦吵架,在深吸了一口气后,静静地压住那股已经到了嘴边的怒火,安抚道:“那现在东西还没收拾好,我现在同你说,行不行。” “不行!”李谦此时回答的既偏执又幼稚,像吵架的小孩一般。 顾长宁现在已经笑不出来了,面无表情地问道:“那你想让我怎么同你说?” 李谦直勾勾地盯着顾长宁,一字一句道:“我不要你去苏南,你就待在中都,陪着我。” 顾长宁也回看着李谦,良久之后,小声嘀咕了一句,“你凭什么这么要求我? ” 李谦看着顾长宁的态度,此时眼圈已经泛红,“我凭什么这么要求你!你答应过我的,玄龙山的事情解决完,回到中都就说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但是从赤城回来到现在,你有提过吗?孟夏宴你为什么不去?” 顾长宁看着李谦泛红的眼睛,将脸转到了一旁,“我要陪三婶去瑞阳寻医。” “别人不能陪吗,或者我从东宫派人送师娘去都可以,为什么你非赶在孟夏宴的时候非去不可?就连去都不告诉我一声?”李谦厉声质问着顾长宁。 这样的持续逼问无意点燃了顾长宁已经忍了很久的怒火。 顾长宁怒目回视着李谦,冷笑道,“我为什么事事都要给你说?你有什么资格?那我不说又怎么样?” “况且,我不说你就不知道了?你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不是已经把我的事情事无巨细都汇报给你吗?” 李谦有些错愕地眨了眨眼,原来顾长宁知道了。 而站在屋外的香莲和青桐俱被屋内的争吵声吓了一跳,两位主子偶有争吵,但是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像如今这般因为俩人关系的争吵,还是第一次。 香莲和青桐都有些忐忑地看着彼此。 屋内,李谦想上前同顾长宁解释,“阿姐,不是的......” 但是顾长宁却往后退了几步,排斥着李谦的靠近。 可是这样的动作无疑伤害到了李谦,李谦沙哑着声音又问了一句,“阿姐,我想问问你,你以后的人生规划里究竟有没有我?” 顾长宁沉默了。 而李谦看着顾长宁此时的沉默,突然很无力,自嘲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青桐看见自己主子出门后,一言不发地就往外走,青桐就探头看了看屋内,干着急却使不上力,无奈抬腿赶紧跟上自己主子。 顾长宁在李谦离开后,眼泪唰就掉了下来。在香莲进来前,顾长宁抬手轻轻擦掉,不留一丝痕迹。 “小姐,您......”香莲此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顾长宁扯着嘴角笑了笑,我没事,我去东厢房躺一会,你继续收拾吧。 ...... 第76章 有情难忘 五月初二,值神玉堂,主东南,宜结婚、出行、交易、开业、动土、栽种、安床、挂匾、修造、拆卸、开光、作梁。 天光放亮,顾家门前便开始进进出出,人来人往,忙碌程度胜过往日。不久就变得车水马龙,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顾管家指挥着家中丫鬟小厮,将打包的行李物品一应装好。 等至隅中,顾学武推着顾学礼走在前面,后面跟着顾家一大帮子人,从护国公府走了出来。 顾学礼低头同自己弟弟道:“风儿和阿宁送你们到了苏南后,不用急着让他们回来,等一切安置妥当了,再让风儿回中都,阿宁则送你和弟妹回肃州。” 顾学礼并不同意,“风才刚从战场回来未久,还没在家怎么休息,就赴任京都指挥使,哪有那么闲,让您安排来安排去的。” “况且,人家夫妻才团圆了几日呀,我们到了苏南,风儿就回中都吧。”说着,顾学礼示意顾学武看向走在后面的顾长风夫妻二人。 走在后面的顾长风一手抱着顾喜乐,一手揽着妻子,低头安慰道,“等顾家族人在苏南一切安排妥当,我一定一刻都不耽搁,尽快赶回中都。” 杜莹有些难过的“嗯”了一声,“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早日回来。” 顾长风抿紧嘴唇,抚了抚妻子的肩膀。 “你看,他们夫妻常年分离,如今好不容易团聚,就让风儿早些回来吧。”顾学礼说道。 顾学武一顿,“那让阿宁待得久些,送你们回了肃州,再让她回中都。” 顾学礼“啧”了一声,“大哥,宁宁大病初愈,不要让她那么辛苦了,我跟萍萍从苏南回肃州,有家仆,护卫,还有萍萍的身手,用不上宁宁的。” 顾学武未置可否,而走在他们斜后方的沈惠清、姜萍和顾长宁三人则正聊的热闹。 沈惠清扭头对顾长宁交代道:“如今苏南正值梅雨,咱们顾家一直在北方,刚去不一定能适应得了,到了那里,如果缺了什么,就来信,我跟你爹准备好了派人送过去。” 顾长宁还未吭声,姜萍接了过去,“大嫂,不用的,缺什么我们在那里买就行了,不用再大老远的往那边儿送东西。” 沈惠清叹道:“我是怕有些东西南方没有,到时你和学礼肯定怕麻烦,不好意思跟我们说。”说着转头示意顾长宁,“你听到了没有,你三叔和三婶不说,你记得跟我们说。” 顾长宁忙不迭地点头道:“听到了,听到了。” ...... 为了防止太过扎眼,昨日已经有一半的顾氏族人先行出发。今日则由顾长风骑马带头,后面跟着十余辆马车,旁边二十来马匹载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但是这阵仗,依然颇是显眼。路过裕丰街时,引得不少人驻足观看,窃窃私语。 裕丰街中有一家颇是有名的餐馆,叫满庭香。如今满庭香二楼临街的一间包房内,有两名女子,正临窗而望。 顾长风骑着马刚拐到裕丰街上,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便叫了起来,“小姐,小姐,到了,顾家人到裕丰街了。” 只见一名身着嫩青齐胸襦裙,气质斐然的少女,探着身子向外望去。视线之内,看不到旁人,紧紧盯着那个一袭青衫眉目如画的少年——顾长青。 而那探身而望女子,则正是梁南卿。梁南卿看到顾长青后,心中又是激动又是失落。 前几日跟着永安公主去同他告别时,他那客气的态度,已经让她明白,但也让她难过。 甚至看到顾长青待永安公主都要比待她亲热时,心中更是止不住的泛酸和嫉妒。 此时她看着顾长青慢慢从满庭香门前走过,她就站在二楼看着他,她多么希望顾长青可以抬头看她一眼。 可是,没有。 顾长青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抬头的动作,就这样目不斜视地在她的注视下走过,又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在最后看不到人影的那一刻,梁南卿决定,真的该要告别了。将那颗跳跃的心按下,将那份悸动也收好。 年少的慕艾,有甜,有酸,又有苦。尤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暗恋,最是伤人。 但梁家的子女也是有自己的骄傲的。就当自己读了一首春诗,开头满目春光灿烂,但终抵不过满地落红一片。 不过,遇到过就好!曾经,她遇到过终身难忘的春天! ...... 等顾家的车队出了朱雀门,坐在马车内的顾长宁掀开车帘,望向渐渐变小的城门,若有所思。 而此时朱雀门的城墙之上,也站着三人,为首的正是李谦。 李谦面无表情的摩挲着袖口的纹路,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不自觉地扣得袖口的暗纹吱吱作响。 站在李谦身后的青桐看着自家主子失落的背影,“殿下,要不,我还跟着小姐去苏南吧?小姐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香莲倒是跟着去了,但您也知道,香莲是个粗心的。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将小姐照顾好,不如我还跟着过去,方便照顾小姐。” 李谦摇了摇头,“不用了,阿姐会生气的。惊雷,让陆川回东宫吧。” 惊雷迟疑了一下,问道:“那小姐回来之后,陆川也不用待在顾家了吗?” 李谦垂下眼睫,淡淡道:“不用了,阿姐发现他了。” 马车越走越远,在整个城墙都映入眼帘后,顾长宁自然就看到了站在城墙上的李谦。 俩人就这么远远地对望着,李谦不走,顾长宁也不放下车帘,就这么扭头回看着。 此时俩人的心中都是五味杂陈,有不舍,有难过,有生气,还有愧疚。 对于李谦来说,从意识到自己喜欢顾长宁开始,他就没在这份喜欢中收获过安全感,确切的说,他没有从顾长宁那里获得过对这份感情的安全感。 他总觉得他们俩人之间的感情不对等,但是他又没有办法,谁让他爱惨了顾长宁。 顾长宁对他而言,永远是第一选择,他可以为顾长宁放弃一切。 但是他不知道,他在顾长宁那里是不是第一选择。他心中总有一种感觉,顾长宁会为了其他的事情而放弃他。 这种念头一旦冒出,对他这种视顾长宁为所有的人来说,就很可怕。他会很害怕失去顾长宁,便会更加执拗地想要抓住她,不能让她脱离他的视线,他的控制。 所以他才会让顾长宁没有见过的陆川去了顾家,将顾长宁在顾家的一切都汇报给他。 他知道这样不对,他也知道这样让顾长宁知道了,她一定会生气,可是心中的那份害怕让他又不得不这么做。 如今,阿姐真的生气了,还排斥着他的靠近...... 而对顾长宁来说,因顾家的位置,圣上的态度,让她在知道李谦喜欢她后,她就在回避这份感情。 即便在锦州那一晚之后,她明确了自己的心意,她也深爱李谦,但是对这份感情,她依然带有犹豫。她知道,他们俩人想要的那份结果,太难了。 她不会让李谦放弃那个位置,圣上也不会让李谦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如今,她又不能生育了......而李谦是一定要坐上那个位置的,那便注定要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 让她在他身边看着他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她会疯的! 尽管她爱李谦如生命,但现在她又退却了...... 第77章 安家苏南 大炎以苏江分南北,而苏南位于苏江之南,故称苏南。 苏南以苏江为护,远离中都,少战乱,故苏南无大世家称雄,但小世家林立。而苏南又富庶,重经商与读书,故而苏南人才辈出,大炎科考官员,多出苏南。 顾氏族人在长途奔袭了十余天之后,终于到了苏南,见到了圣上赏给顾家的那千亩良田。 而在他们到苏南之前,在肃州的老管家已经先带着人提前一个月赶到苏南,购置房产,为族人安家落户做准备。 等南迁的顾氏族人到了这里是时,就只剩下后续族人的安置、分配问题了。 只不过在顾长宁到了苏南没过两日,惊雷便来带着李谦的信来了。 苏南如今正值梅雨,此时的窗外正稀稀拉拉的下个不停,时而倾盆,时而蒙蒙,凶猛又缠绵。 顾长宁住的小院对着窗子的墙角下,种着两株三角梅,顺墙而上,紫红色的花朵临墙而挂,开满墙头,如同开屏的孔雀,美丽恣意。 但如今被雨水打的东倒西歪,我见犹怜。 顾长宁就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打开了李谦的信。展信既是,“阿姐,对不起,我错了......” 其实在来苏南的途中,顾长宁早已经消了气,心中剩下的都是思念,还有愧疚。如今看到李谦的道歉,顾长宁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从小到大,俩人之间的吵架、冷战,无论谁对,谁错,低头妥协的永远都是李谦。即便顾长宁觉得是自己的错,已经准备向李谦低头了,但是李谦永远比她早一步,先来低头哄她...... 顾长宁望着那丛三角梅,脑海里全是李谦的道歉,以及自己反思自己对李谦是不是太过冷情...... 自己好像永远在仗着李谦的偏爱而有恃无恐,而李谦永远在毫无底线的包容她。 她越来越怕,怕自己以后的所作所为会伤到他...... 直到香莲唤了她,“小姐,惊雷还等着呐,您要不写封信......让惊雷带回去给殿下吧?” 听到香莲的声音,回过神的顾长宁,却不知要同李谦回信些什么。最后顾长宁将身上的香囊取了下来。 这是她三婶做的驱虫的药囊,而李谦从小就怕虫,给他带正正合适。 顾长宁将香囊交给了惊雷,“你把这个带回去交给你们主子,这是驱虫的药囊,他可以随身带着。” 至于回信,顾长宁还是没有写。 惊雷欲言又止地想劝说顾长宁还是写封信吧。 但顾长宁笑了笑,“你回去告诉你们主子,等这边儿安置好了,我会尽快回去的,让他放心。” 惊雷常年平静无波脸上,听到顾长宁的这句话,方才有了表情。 而顾长宁迟疑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若是我这边儿有什么变动,晚回中都了,我也会写信告诉他的。” 惊雷更是难得扯出了一丝笑容,憨憨地笑了。 等惊雷回到中都,将香囊交给了李谦。李谦自拿到手的那一刻,脸上的笑意就没下去过,直接将俩人之间的争吵一扫而空。 尤其是听到惊雷带回来的话,更是喜不自胜。李谦就又开始蠢蠢欲动,想如往常雪花飞信那般,源源不断给顾长宁写信,但是他怕他这样又会惹她不高兴,于是就生生忍住了。 因此他只能每日拿着那个香囊,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更是天天放在鼻头嗅,数着日子等顾长宁回中都。 李谦有了盼头,自然而然,整个东宫的氛围都轻松了下来。 青桐、白羽、闻雨、听风看到自己主子这个样子,心中俱是叹道,他们殿下算是被顾小姐拿捏的死死了,顾小姐只要稍稍动动嘴皮子就能哄好他们殿下。 他们殿下呀,是顾小姐的忠诚小狗。 ...... 而在苏南,顾家虽初来乍到,但凭顾家如今大炎第一世家的位置,即便顾学礼一介白身,但是整个苏南也不敢轻视。 尤其是此次一同南下的还有京都指挥使顾长风,年纪轻轻便是正二品的官员,且军功卓着,前途不可限量。这一看都知道,不出意外,这顾长风定是顾家下一代的执牛耳者。 于是,苏南都督陆秉文与苏南太守秦风也都在第一时间前来拜访,之后更是拜帖不断,苏南大大小小的世家,前来拜访者,络绎不绝。 其他有些钱势,想来结交攀附的,那就更是趋之若鹜。 一时间,顾家新宅,门庭若市。 而顾学礼即便不喜欢社交,但如今为了顾家能在苏南尽快立足,站稳脚跟,也不得不和顾长风一起,带着顾长青与顾长平,社交了起来。 姜萍与顾长宁则抓起了族中的中馈,尽快为顾氏族人分屋分地,安寨落户,每日忙的晕头转向。 ...... 而苏南有一对花宴,是苏南权贵富庶人家在春日里举办,为未婚子女相看所用。 即适龄未婚的权贵人家的子女,在参加对花宴时,女子拿一红花,男子则拿一绿花,若是有意,无论男女,均可上前询问是否可以换花。 若对方也有意,则可交换花束。而散宴之后,俩人便可借此接触接触。但并非强求,结果如何还要看两人后续的接触。 因为参与对花宴的人多为苏南权贵富庶人家,因此在门当户对的基础上,这对花宴的姻缘促成率倒是极高的。 因此这对花宴,在苏南很是流行。 但因今年苏南早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无法在室外举行对花宴,故而今年春天便未有举行。 可是如今,顾家要在苏南安家,顾家三爷的两个儿子适龄未婚,皆是轩然霞举,玉质金相一般的人物,再加上如今顾家在大炎的地位...... 那自顾长青与顾长平出现在苏南权贵人家的社交圈后,便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一时之间苏南权贵人家皆是蠢蠢欲动,有所计算。 而本已过了时节的对花宴,如今又被苏南太守的夫人贾氏提了出来,说要在这夏季补办办一场对花宴,刚好借此机会让顾家结识一下苏南地区的人物。 初来乍到的顾家,自是不懂这对花宴的作用,就真的以为这只是一场用于社交的普通花宴,因此对太守夫人的用心还颇是感激,承诺到时一定赴宴。 但苏南人懂呀,这贾氏的意图就更是明白了。 于是苏南权贵人家的适龄未婚女子,皆在对花宴举办前,个个购置新衣,定制头面,想要在对花宴上大放异彩,引得顾家两位公子的注意。 只不过临近对花宴前,顾家收到了护国公府的来信,信中除了问候,也提到中都近日的一些事情,里面则提及到——五皇子李诺旧疾复发,似乎情况很是不好。 其他人可能未太过在意,但是对于顾长宁,看到这个消息却不由得眉心一动,预感不是太好...... 第78章 梅雨办宴 五月榴花妖艳烘,绿杨带雨垂垂重。 十八日那天,天刚放亮,便淅淅沥沥的下了一阵,而后迅速放晴。 即便这样,苏南太守的夫人贾氏也未将对花宴举办在室外,而是办在了太守府后花园的花厅。 这花厅是临水而建的长轩,两边既是长长的廊桥,雕栏画栋,一步一景,框框不同。 花厅与廊桥相接,环抱一池碧水,池中半池荷花半池莲,一卷诗画香满园。 而藕花深处有一小榭,六脊飞檐,悬铃而挂,在湿漉漉的空气中,随风轻响,悦耳动听。 辰时刚过,太守府门前便不停有马车停下,进出太守府。 贾氏更是早已在花厅等候,招待客人忙的不亦乐乎。忙里抽闲中还问了问身边的丫鬟,“三小姐收拾好了吗?一会顾家的两位公子就要来了,让她不要磨磨唧唧的,早点出来。” 这不,贾氏操办对花宴的目的不就是了。 至于为何苏南都督的夫人江氏为何没有操办这对花宴,无外乎苏南都督杜秉文家中没有适龄的子女。 四女去年刚刚嫁到了苏南首富谷家,给谷家三爷做妻子。而幼女不过才十二岁,年纪不合适。 不过都督府没有适龄子女,并不意味着不能参宴,这热闹还是要凑一凑,去看看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心情也总是好的。 只不过不参与相看的人去花厅走的是左边的廊桥,在那里拿上一朵紫色的绣球花。 于是江氏早早的也带着幼女杜雁回过来了,到了花厅就同贾氏寒暄了起来。 杜家幼女杜雁回则拿着紫色的绣球花,亲热热地找闺中密友去了。 只见几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每人手执一只紫色的绣球,躲在花厅的角落,靠着窗嘀嘀咕咕,热闹嬉笑,这画面真是不胜美好。 “年轻就是好,看看这些小姑娘,光站那儿说说话都像一幅画。”江氏望向幼女的方向不禁感叹道。 贾氏笑着喝了口茶,“这有什么可羡慕的,咱们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想当年,您在咱们苏南,不说话,光站那儿都是一幅画。” 贾氏向来嘴甜,此话一出,逗得江氏哈哈大笑,“你这嘴呀,我真是说不过,反正是夸了我,我还没法儿还回去就是了。” 这时有别家的夫人也带着子女来了,贾氏忙起身招待。 新来的夫人们向江氏问了安,“陆夫人,听说四娘子已经有喜了,哎呦,真是恭喜恭喜呀,新妇进门不满一年就坐了胎,可见小夫妻俩人感情好得哟。” 这也算是江氏近来的一件喜事,有人道贺,自是开心,“多谢多谢,他们小夫妻确实感情好。雁南(杜家四小姐)这身子才刚四个月,云成(谷家三爷)就紧张的不得了,什么事情都不让雁南做了。” “那四娘子今日可来?” “来的,来的,陪她大伯哥家的子雨来参宴,云成不放心,也一道跟着过来了。” “瞧瞧这夫妻感情,真是让人羡慕。谷家多双生,这四娘子会不会也怀的是个双胎呀。” 说到这里,江氏就更高兴了,“还不知道呐,不过听大夫说有这个可能。” “哟,那再次恭喜了......” ...... 半湿半晴梅雨道,一深一浅有水坑。 顾家那边,因为京城的来信,姜萍先带着顾长平去了秦府,顾长宁和顾长青则暂留家中,与顾学礼、顾长青一道商议从中都传过来的消息,商量着如何回信。 而秦府花厅中正说着谷家三房的小夫妻时,这谷家的马车便到了秦府门前。 谷家来了两辆马车,在前的那辆坐着谷家三房谷云成与他的妻子杜雁南,后面那辆则坐着谷家大房谷春生的三个子女,长女谷子雨,已满十七,如今正值婚配,二子谷子霖与三女谷子雯,乃是双生子,如今方才十岁。 至于为什么谷家大房的夫人没有来,是因为谷家大夫人六年前就因病去世了,如今谷家大房的中馈全靠谷春生的长女谷子雨在打理。 下马车时,外面又下了起来,雨势倒也不大,就是又绵又密,碎碎轻轻地扑在人身上,让人很是不清爽。 谷云成下了马车后,便伸手去接自己妻子,待妻子落地后,一只手便紧紧抓住妻子的手,生怕她摔倒一般。 谷子雨则领着弟妹,走在后面。旁边跟着仆人为他们打着伞,秦家小厮在前面引路。 说起来这谷子雨也是苏南出了名的美人,身材娇小,五官清秀可人,尤其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是灵动。 就比如此时,在伞下偶一抬眼,那双灵动的眼睛如雨中精灵一般,干净透彻,仿佛要从伞下一跃而出,跃入雨中。 因谷子雨出自苏南首富之家,幼时丧母,早早管家,故而谷子雨对经商治家,头头是道,手拿把掐。 但是这谷家大小姐,似乎对穿衣搭不是很擅长,衣服常常穿的乱七八糟,颜色搭配更是极为大胆,颇是有点儿浪费那顶好的相貌。 不过今日的谷子雨倒是穿了一身绯色碧波裙,头挽朝云髻,缀以珠花,整个人看着既轻盈又娇俏,将自己那灵动的样貌衬托的愈发出尘。 而这一身打扮自然不是出自谷子雨,乃是她的小婶杜雁南亲自去她房中,盯着她挑选的。 如今看来这一身的效果甚是突出,谷子雨一下车便收获了不少称赞。杜雁南听后更是频频向谷子雨使眼色,“看吧,听我的准没错。” 让谷子雨不禁莞尔。 而通往后花园的路上有些暗坑,因为下雨的原因,填上了水,就与路面齐平了,有些不易发现。 杜雁南边走边跟自己夫君说话,未注意脚下的路,一脚不慎,便踩到了水坑中,失重的身子便要歪着摔倒。 登时旁边的人俱是吓得脸色一白。谷家三夫人此时怀着身孕,这在秦府摔一跤,那可得了,真真没法儿交代了。 好在跟在后面的谷子雨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在后面托住了她小婶,加上谷三爷一只手还拽着自己妻子,故而杜雁回也只是踉跄了一下,在谷子雨的托举下,并未摔倒。 不过谷子雨因为冲的太快,滑了一脚,她小婶虽被她在后面托的稳稳的,而她自己倒是结结实实摔了一个屁蹲。 谷子雨蹲坐在地上的那一刻,直接给她疼完了。 只觉疼痛源发尾椎骨,顺着后脊椎,直接窜到了天灵盖上,然后天灵盖就疼麻了,整个脑袋“嗡”的一下,轰鸣起来,听不到了周围的声音。 先前杜雁南那一下已经吓掉众人一魂,如今谷家大小姐摔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更是又拿走了众人一魄,个个都有些六神无主了。 此时刚好姜萍带着顾长平过来了,正走到他们后面,看见前面围了一圈人,熙熙攘攘的说道,“小姐,您没事吧?” “姐姐,你有没有事呀。”是带着哭腔的童声。 只听有男子焦急问道:“子雨,你现在能不能站的起来?如果不行,你千万别动,让秦家赶紧去找个大夫过来看看。” “谷三爷,谷小姐,我们现在就去找大夫。”是慌张的小厮之声。 ...... 第79章 参宴执花 听到声音姜萍疾步走了过去,说道:“我就是大夫,有什么事情吗?我可以先看看。” 替姜萍他们引路的秦家小厮忙向众人介绍,“这是新来苏南的顾家的三夫人,是医中圣手,可以让顾夫人先给谷小姐看看。” 这谷家自是知道刚来苏南的顾家,古云成的大哥谷春生,早前更是已经去拜访过了。 如今听秦家小厮介绍这位是顾家的三夫人,谷云成夫妻俩人忙带着谷子霖与谷子雯施礼。 “见过顾夫人,初次见面就如此狼狈,多有失礼,还请您见谅。但我侄女为扶我摔了一脚,如今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还望顾夫人帮忙看下,她情况如何。” 说着,杜雁南眼圈都红了。谷云成则在一旁安慰道:“你怀着身孕,莫哭,先让顾夫人看看子雨的情况。”杜雁南点了点头。 “有劳了,顾夫人。” 姜萍已经蹲了下来,“这位小姐,我先摸一下你的尾椎骨,看看是不是摔伤了骨头。” 此时的谷子雨已经稍稍回了心神,但是依然疼的后脑勺发紧,就连后槽牙都带的隐隐作痛。 但是摔了一跤的羞耻心此时已经慢慢超过疼痛,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谷子雨一手支着发麻脑袋,睁开了两眼含泪的眼睛,入目便看到了一位漂亮的夫人。 而谷子雨那泫然欲泣的眼睛,让她现在看着如同一只受伤的小鹿一般窝在地上,不禁让姜萍心生疼惜。 谷子雨匀了匀呼吸,小声道:“多谢夫人,我没有事,我就是摔的太疼了,把脑袋震麻了,想坐在地上缓一会。” 就这种时候了,站在一旁的顾长平居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顿时所有人都有些诧异的看向顾长平,不知道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而谷子雨则因为这声笑声,更加觉得丢人,把头埋的更低了,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这笑声直接给姜萍听眉头紧蹙,抬眸一个眼刀飞了过去,顾长平马上脸色突变,生生止住了笑容,撤回了那爽朗的笑声。 ...... 等谷子雨慢慢站起来之后,姜萍还是让男子都背过身去,替谷子雨摸了摸骨头,而后安慰道:“谷小姐,你的骨头应该没事,但是看你现在的情形,怕是惊到了尾椎骨。” “过一会可能疼痛不再明显,但约摸到了晚上这痛劲儿会慢慢发出来,到时你坐卧睡觉可能会有不便,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你注意一下即可,养些日子就好了。” 谷子雨忙俯首谢过:“多谢顾夫人。” 而后姜萍带着顾长平则先行离开,去往花厅,秦家的丫鬟则带着谷家众人去了厢房。 一是杜雁南的鞋子湿了,需要换一双新鞋;二来谷子雨衣裙全是泥水,鬓发全湿,也需要沐浴更衣换一身新的罗裙。 谷子雨的丫鬟慧儿则赶紧回到马车那里,取主子带来的备用衣衫与鞋袜。 杜雁南换了鞋袜之后,就跟她夫君和谷子雨的幼弟、幼妹坐在厢房等谷子雨。 但就在谷子雨沐浴过后绞头发之时,秦府的管事嬷嬷来催了,说快要开宴了,谷家还未有人到花厅,秦夫人已经问了好几次。 于是谷子雨就先让小叔和小婶带着弟妹先行过去,等她收拾好了,她再过去。而慧儿则先跟着过去,等那边安置好了弟妹,再回来接她。 临走前,慧儿将带的两套备用衣衫分别摆放在床上,让她们小姐挑一套即可。 慧儿走后,谷子雨在秦府丫鬟的伺候下绞干了头发,就在选衣服的时候,秦府丫鬟直接拿着两套衣衫来到跟前,问道:“谷小姐,您穿什么。” 此时两套衣衫已经完全混在了一起。 谷子雨眨了眨眼睛,凭着自己的感觉喜好,指了指丫鬟手中的衣服。 等谷子雨收拾好时,慧儿还未回来,而秦府那边则又派人来请了,于是谷子雨准备让秦府丫鬟带路,自己去花厅。 然而谷子雨一出门,俱是吓了秦府的丫鬟一跳,明明入府时,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少女,怎么现在穿的像一根干瘪的胡萝卜。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 是因为外人不知,而只有谷家人之间才知道的事情——这谷子雨虽长得漂亮,但是却没什么审美,搭配的东西总是又怪异又难看。 尤其是作为谷家密辛的事情是,谷子雨分不清红绿之物。 而今日带来的两套备用衣裙,一套是碧色对襟配以单罗纱百褶裙,谷子雨穿上之后如林中精灵,又俏又灵。一套是桃红刻丝的齐腰石榴裙,谷子雨穿上这个颜色后,明艳非常,宛若仙子。 这两套衣服都是在家中,杜雁南为她配好带过来的。慧儿临走时更是专门将两套衣物分开摆在床上,谷子雨只要随手指向一套即可。 谁知这秦府的丫鬟竟然抱着两套衣物混在一起给谷子雨挑选,这无疑让谷子雨自寻其短...... 于是秦府的丫鬟就看着谷子雨穿上了桃红刻丝的齐腰石榴裙,又套上了碧色的对襟,瞬间将里面的衣裙勒的皱皱巴巴,如同干咸菜,外面则是撞色撞得眼花缭乱。 而秦府的丫鬟以为这就是谷家大小姐的喜好,自然也不敢吭声,只能瞠目结舌地看着谷子雨穿上了这身搭配,然后如同一根干瘪的胡萝卜一般去了花厅。 丫鬟带着谷子雨走上右边的廊桥后便退下了,廊桥中间摆有一张桌案,此时上面只剩下一红一绿两支绣球花。 谷子雨在迟疑了片刻后,拿起了那支绿色的绣球。 而站在一旁的秦府丫鬟有些震惊,不知这谷家大小姐是故意拿错了,还是没看清拿错了。 想叫上前提醒一声时,谷家大小姐已经自信地带着那支绿绣球进了花厅。 看着桌子上剩下的那支红色绣球,守在桌案前的丫鬟在凌乱中决定再去拿些新的绣球过来。 ...... 顾府那厢,在回完中都的信后,顾长宁与顾长青才匆匆赶了过来。 而发往中都的书信中,有一封顾长宁写给李谦的信,让他时刻注意五皇子的情况,若是五皇子情况危急,可立即送信到苏南,她和她三婶可尽快赶回中都。 不知收到信的李谦作何想法,顾长宁总是这样,给他写信说的总是正事,其他的事情能嘴上说的,绝不浪费一丝笔墨。 尤其是与李谦有关的事情,能嘴上说的,就顺嘴交代一句,不能嘴上传递的,直接连说都不说。 等俩人至秦府时,都已经快开宴了,顾府的丫鬟和小厮则赶紧带着他们去后院的花厅。 因为姜萍和顾长平的早到,姜萍走了左边的连廊,顾长平走的是右边的连廊,拿了一支绿色绣球进了花厅,因此自然知道了这对花宴的用途。 故而姜萍提前向秦夫人交代,顾长宁参宴不相看,走左边的连廊。 顾长宁与李谦本就在离京前刚吵过一架,如今才刚刚和好了几日,这要是宴会上有人找顾长宁来换花,让李谦知道,还指不定怎么闹呐。 因此等顾长宁和顾长青到了后院,便有丫鬟将他俩人分开带走,一个引顾长宁上了左边的连廊,一个引着顾长青上了右边的连廊。 而那守着桌案的丫鬟前脚刚走,顾长青后脚就走到廊桥的桌案那里,此时桌子上就孤零零躺着一支红色的绣球。 顾长青只知道参加对花宴要拿一支花,但不知这话是作何用的,只觉应是这里开宴的风俗习惯。浑然不知这绣球花的颜色,要拿的话,男女是有所不同的。 至于秦府的丫鬟将他与大姐分开带走,他还以为是因为男女有别,要从不同的连廊进入花厅,完全不晓得,走不同的连廊,拿的花不同,在宴会上受到的关注也就不同。 但是如今没有人告诉顾长青,顾长青也不晓得。顾长青倒是大大方方伸手就拿起了那支红色绣球花。 在谷子雨进入花厅未久,顾长青也进去了,他扭头看向另一条连廊的那边,他大姐顾长宁也拿着一支紫色的绣球花进来了。 至此,所有参加对花宴的权贵人家全部到齐,要开宴了。 第80章 对花互换 谷子雨甫一进入花厅,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然后花厅便沉默了下来,在沉默了一息之后,便听到有人笑出了声。 这笑声里就有顾长平,他实在是不理解,明明刚才如小鹿一般灵动的少女,怎么现在竟像颗老干菜一样。 而原本正在同自己母亲说话的杜雁南看到了进门的谷子雨,顿时便想要昏过去。完了,完了,这又穿错了,就连花都拿错了...... 杜雁南看向自己夫君,此时谷云成也是两眼一黑,只觉今日自己的大侄女要砸手里了。 杜雁南赶紧去找慧儿,环视了一圈都未看到人,便叫了自己的丫鬟,“秋水,快去找找慧儿,让慧儿赶紧带大小姐下去重新换一下衣服。” 她现在看到谷子雨那一身,真是要心梗了! 江氏忍着笑意同自己女儿说道:“云起大侄女的审美......倒是与常人不同哈......” 杜雁南有些哭笑不得,“母亲,您就不要再裹乱了,我现在两眼发黑。” 而正在同贾氏交谈的姜萍看到谷子雨,也是不由得瞳孔一大,眼睑都颤了好几下,这......还是刚才她遇到的那位姑娘吗? 谷子雨被秋水先拉到了花厅的角落,让她在那里先等一会,她尽快找慧儿过来,带她去换衣服。 ...... 后脚,顾长青一进入花厅,他也瞬间抓住了众人的目光。一是顾长青的相貌实在太过出色,加上他与顾长平相似的容貌,因此顾长青一进入花厅,参宴的人就猜出他是谁了。 再来他手中竟然拿了一支红色的绣球花,而那刚进来的谷家大小姐拿的是绿绣球,这......难道他们二人在外面已经互换了手中的花? 至于顾长青,他在进入花厅后才发现自己拿错了花。厅内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子都是拿的绿色绣球,只有他一人拿了一支红色的绣球。 放眼望去,那红色绣球的皆是妙龄的少女,这真是让他有些哭笑不得,觉得手中的红色绣球有些烫手。 此时顾长宁与顾长平都走到顾长青身边,顾长宁对此也有些不明就里,但是先到的顾长平自然是知道情况的。 于是顾长平跟他哥指了指角落的方向,道:“应该是比你先进来的那位小姐拿错了花,你最后到,自然跟着也拿错了。” 顾长青顺着顾长平指的方向,看到了一位穿的如同咸菜萝卜一样的姑娘,手中拿着一支绿绣球,正躲在花厅的角落里东张西望。 那感觉像是希望有人赶快发现她,又像是不想别人发现她,说不出的怪异与可怜。 顾家三姐弟此时站在一起,个个样貌出类拔萃,气质出众,别提有多养眼了。因此大厅内所有人时刻关注着他们这边儿的情况。 顾长宁扫视了一下四周看他们的眼神,又看了看谷子雨和顾长青,问道:“你要不要同那位姑娘......换一下,这感觉好生奇怪呀。” 顾长青也觉得被人盯得很是不舒服,然而他以为他被人盯的原因是因为他拿错了花。所以顾长宁话音刚落,顾长青就径直朝谷子雨走了过去。 顾长青一动,整个花厅的视线都跟着动了,尤其是那些待嫁闺中的女子,更是紧张的不敢呼吸,视线紧紧跟着顾长青,看他要去哪里。 等顾长青走到谷子雨跟前时,只听花厅内的女子俱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谷子雨则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紧张的看着走了过来顾长青,那样子看顾长青像是在看猎人一般,她自己好像是猎物,准备随时突围跑走...... 谷子雨看着越走越近的顾长青,惊慌的看向四周,刚准备向挪向旁边,顾长青便开口:“这位小姐,可否将你手中的花同某一换。” 然后,花厅内又是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而有些权贵人家的女子更是下巴已经掉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慧儿终于出现了,跑到谷子雨旁边,俯在她小姐耳边低语道:“小姐,您拿错花了。” 此时谷子雨也晓得自己又犯色盲之症,心中既尴尬又丢人。而她看着顾长青伸手递过来的花,想换又不想换,矛盾的不行。 但是她如今拿着颜色错误的绣球花,实在太过扎眼,而因为自己的失误,导致对面那位公子也拿错了。若俩人不换,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他俩在花厅外就互换了手中的花,后面恐怕要传出流言蜚语了。 故而谷子雨动了动胸前攥着花的手,想要同眼前的这位公子把花换过来。 可是她是知道对花宴是干什么用的。虽说他们俩人拿错了花,但是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俩人真的交换了手中的花,那这就不是流言了,而成了事实了。 况且......她是有意中人的,而那意中人今日也在花厅,她手中的花是为他留的,如今眼前的公子来换花,那他看到了怎么办? 而且此时她的那位意中人正看向这边,因此谷子雨动了动手,却犹豫着不肯上前交换。 顿时花厅内倒吸凉气的声音再起,有些更是愤愤道:“这谷子雨真是不识抬举,若是不愿意交换,就拒绝呀,僵在这里是要如何?” 只见杜雁南快步到谷子雨身边,爽声笑道:“当然可以一换,我们家子雨脸皮有些薄,还望公子见谅。” 说着,杜雁南抽出了谷子雨手中的花,交给了顾长青,然后接过顾长青的花后,直接塞到了谷子雨手中。 “公子,我们还有事,其他事情,宴后聊。” 顾长青对杜雁南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但出于礼貌还是点了点头。 而杜雁南则笑着拉谷子雨离开了。 顾长宁走了过来,笑着问道,“你同这位小姐认识吗?还有什么事情是要宴后聊的?” 顾长青也满脸疑问,“第一次见这位小姐,我也不知道她们这话是何意。” 顾长平围了过来,给他俩说了这对花宴互换花束的意思后,顾长宁震惊道:“那这意思,你已经同那位小姐看对眼了,就这样,定下了......” 顾长青狠狠剜了自己弟弟一眼,“你为什么不早说,你现在才说,你是不是存心要看我的笑话,是吗?” 顾长平哈哈大笑起来,“那姑娘其实挺好看的,来的时候我和母亲在花园碰到她,像只受伤的小鹿一样。听说还是苏南首富家的大小姐,家世也同咱们家般配。” 说着顾长平停顿了一下,“咳,就现在人家也挺有意思的,穿的......格外的与众不同,啊哈哈......” 顾长宁又瞟了一眼已经出了花厅的谷子雨,“确实,挺不一样的.....”说着,还用食指扫了扫鼻子,像是在隐忍什么。 但是此时厅内待嫁少女俱是心碎了一地,好了,今日白打扮了,让一颗干萝卜割了韭菜。 而举办宴会的贾氏更是已经气闷地掰断了指甲,费这么大劲儿,整这么大的场面,然后给别人做了嫁衣。 这谷家也下手太快了,她女儿还没同顾家公子打上照面呐,就让人家进门掐尖儿就掐走了。 不过贾氏一想,还好这顾三夫人来了两个儿子,那个二公子也相貌不凡。于是贾氏赶紧示意身边的嬷嬷去叫她家三姑娘,让她家三姑娘赶紧出击。 但是贾氏想到的,别人家怎么会想不到。 一时间,顾长平觉得自己像是猎物一般被包围了一般,周围的人看向他的眼神让他不禁一抖。 顾长宁环视四周后,赶紧拉着顾长青躲在一旁:“狼来了,你因祸得福,咱们到一旁看热闹,免得殃及到我们。” 第81章 仓促回京 等顾长宁他们再见那位谷家小姐时,已经开宴了。 此时那位谷家小姐已经脱了穿在外面的碧色对襟,重新带了珠花,仅穿着那套桃红刻丝的齐腰石榴裙,整个人看着既明艳动人,又娇小可爱。 让本就已经注意到她的顾长青,也不免多看了两眼。 而顾长宁看后也不免赞道:“果然要人靠衣装,那位小姐重新打扮之后,恍若仙子。她是除了大嫂之外,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子了。” 姜萍也跟着附和,“确实,第一次在花园见到这个位谷家小姐,就让人眼前一亮,不过等在花厅再见时,就......” “眼前一黑,是吧,哈哈。”顾长平笑道。 姜萍一个眼神过去,顾长平又闭嘴了。 宴会上,各家小姐频频看向顾长宁他们这里,准确的说,是往顾长青和顾长平这里看。而这位与顾长青换了花的谷家大小姐,却一点都没有看向这边。 看着她似乎对这对花宴还有些心不在焉,不过等过了一会,有位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的公子重新回到座位,这位谷家小姐才好像回了心神一般,有支棱了起来。 而且,她更是时不时地朝那位满脸络腮胡的公子看去,眉目含情,有些期待又有些哀怨一般。 不知为何,顾长青心中竟有些气恼。 他自认自己从来没有仗着自己的相貌,持靓行凶,还总是小心翼翼,生怕因为自己这副相貌惹出什么风流债,人品还算可以。 而且也对自己这副相貌还是有些清晰的认知的,再加上家世的加持,是以让他从小就颇受女子的追捧。 今日因为这位谷家小姐拿错了花,导致他跟着也拿错了,又因为不了解对花宴的意思,贸贸然就同她交换了手中的花。 该说不说,这总能吸引几分这位谷家小姐的注意吧?毕竟这位谷家小姐已经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可如今看来,这位谷家小姐的心思,倒像是在旁人身上。 就连顾长宁他们也都看了出来,同他起哄道:“长青,那位谷家小姐好像对你没有什么意思,她的眼神全在那位络腮胡身上。” “三哥,你也有今天,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对你不感兴趣的女子哎,有意思。” 姜萍也笑着在一旁喝酒看热闹,这场面也是第一次见,稀奇! 顾长青闷了一口酒,心中冷笑,这位谷家小姐怕是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手段吧! 或许,她真的没什么审美!居然看上了那个络腮胡,他不比那个络腮胡好看吗? ...... 而那日的对花宴,顾长平也受到了颇多女子的示好,但是都被顾长平礼貌的拒绝了,后面为了躲这些人家的小姐,他直接把手中的绿绣球扔到了水里,谎称自己的花不小心掉水里了。 后面有些胆子更大的姑娘,也来找了顾长青,也不管他换不换花,就是想要把手中的红绣球给他,让他赶紧拒绝三连,“不了,谢谢,我已经同别人换过花了。” 而最让顾长青生气的是,那位谷家小姐似乎想拿着从他手中换过去的红绣球去同那位络腮胡换花,被她那位小婶直接摁下了。 后来也不知她的小叔和小婶同她说了什么,她朝着顾长青这边儿看了一眼,然后失落地低下了头。 顾长青......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直到宴会散去,顾长青都觉得今日像是吃了一块儿石头一般,让他心沉,心中郁气更是久久不能散去。 ...... 然而对花宴刚过了一日,护国公和太子都来信了,两份信几乎同时到达。而他们前日送出的信应该还未到中都,这...... 中都应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顾长宁他们一个个面色凝重地打开了信,信中的内容虽不是他们心中最坏的那个想法,但也还是让他们吃了一惊。 五皇子李诺夭折了,圣上悲伤过度,晕倒了,就连朝政都停了。 如今圣体有恙,顾长风作为京都指挥使,怕中都在此时突生异端,因此顾长风需尽快赶回中都。 至于顾长宁则因为担心李谦,决定跟她大哥一块儿回去。 顾长宁带着香莲与她大哥一行人,一路快马加鞭,不到四日便赶回了中都。 回到家中,就赶紧去了他们父亲书房,了解如今中都的情况。 顾学武坐在书桌后的太师椅上,眉头紧蹙,“陛下已经有六日未上朝了,如今朝政暂由太子殿下主持,听宫中传出的消息,陛下日不食、夜不寐,消瘦了不少。” “那太子殿下呢?,他情况如何?”顾长宁急急问道。 “太子殿下对五皇子的夭折也很是难过,但如今需要他主持大局,他也不能太过悲痛。散朝之后,殿下也都是直接去养心殿侍疾,也有好几日未有回东宫了。” 顾长风说道:“这个节骨眼儿上,殿下确实还是时刻待在宫中,守着陛下比较好。只不过五皇子怎会突然夭折呢?” 顾长宁接了她哥哥的话,“从今年开春,五皇子就染了病,病情一直反反复复,时好时坏,三婶从樊城回中都时,还有想过让三婶去为五皇子看看。” “不过因为慧嫔娘娘是陛下宠妃,五皇子又深受陛下宠爱,怕中间有什么闪失,有心之人借此针对咱们顾家,故而就这个想法先按了下来,想着先看看五皇子的情况再说。” “后来五皇子的病痊愈了,就未再想着让三婶去替五皇子瞧病。” 然后顾长宁看向自己父亲,接着又道:“您还记得您同殿下在十八日送到苏南的信吗,里面殿下同我提起了,五皇子旧疾又复发了,情况很是不好。” “那天回信便同殿下说了让他留意五皇子的情况,若五皇子情况危急,立即送信到苏南,我和三婶马上赶回中都,替五皇子瞧病。” “只不过没想到,回信还没到中都,五皇子便夭折了。” 顾长宁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心中所想,“父亲,这五皇子夭折地恐怕有些蹊跷……” 顾学武未有说话,但点了点头。 “那父亲,我们......”顾长风看向自己父亲。 “你明日正常上值,不过在指挥司警醒些,我已经给肃州、甘州、会宁、黔中、漠城五地的都督去了信,让他们最近小心行事,多多留意各自地界的情况。” “按照目前的情况,圣上过几日便会复朝。但是这最近一段时间他们还是小心些为好,一是防止大炎外部趁圣上抱恙而再生贼心,二是防止内部异动。虽说如今大炎世家已无强权,但是还是小心为上。” ...... 第82章 宫门相会 隔日下了早朝,顾学武还未准备去找李谦,李谦便主动来找顾学武了。 “护国公大人,听说阿姐回来了。” 顾学武嘴角一扯,这太子殿下对他女儿的动向真是了如指掌。顾学武从袖口掏出一封信交给了李谦。 李谦打开之后便眉目如春。即便信中只有只有四个字,“你可还好”。 ...... 过了丑时,顾长宁在东厢房从午歇中幽幽醒了过来,顾长宁摸了摸脑门上的薄汗,冲屋外叫道:“香莲,再添些冰进来。” 话音刚落,香莲就在外面应道:“知道了小姐,青桐来了。” “让他进来吧。”说着,顾长宁整理了一下还不算太过凌乱的衣衫,抚了抚头发。 青桐已经来了一段时间,只不过因为顾长宁在午休,就一直在外面同香莲聊天,等着顾长宁醒来。 青桐进来后,俯首请安道:“小姐,殿下想让您今晚在戌时中的时候,在永定门外等着他,他想见您一面。” 说完青桐微微抬起头,轻轻挑起眼帘偷觑顾长宁的反应。 此时香莲端着冰进来了,顾长宁没有先回答青桐,而是先同香莲说:“香莲,给我冰个帕子,我热的脑袋发晕。” 而后同青桐道:“知道了,我今晚准时在那儿等他。” 青桐悬着心才算落地。 ...... 仲夏的晚夜,来的迟,因此白日的热闹也走的晚。 顾长宁坐在马车中慢悠悠出了顾府时,东边的天色已是一片青黑,但西边依然透出几丝红光。路边树枝深处的蝉鸣依然喧嚣,唱着白日的余温。 不过还好有丝丝清风从车窗吹了进来,慢慢吹散了顾长宁白日的燥热,让她慢慢停下思绪,对着车窗外发呆。 以至于马车已经停在永定门外的时候,顾长宁都未发觉。直到李谦掀帘进入车内,顾长宁才猛的一惊,回了心神。 明明俩人在顾长宁刚到苏南时,已经和好,可是如今再见,俩人都说不出的有些不自然。 顾长宁又重复了李谦白日看到的那四个字,“你可还好?” 李谦盯着顾长宁久久没有回应,却又突然一笑,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抱住了顾长宁,“阿姐,我没事,但是......我好想你呀。” 说完,李谦将头紧紧埋在顾长宁的颈窝,深嗅着顾长宁身上的气息,一下就把心中堆积了很久的思念、不平、辛苦全都冲没了。 顾长宁环住李谦的腰身,没有回应李谦的话,但那双泛着水光的眼睛出卖了她此时的内心,她也好想他呀。 而温情未过未久,顾长宁便感觉到李谦在......吻她的脖子。 顾长宁刚想推开李谦,但是李谦似有所准备一般,先顾长宁一步,把她紧紧压在了马车的榻子上。 顾长宁“嗯”了一声,就要去推李谦,“快点起来,你再不起来我就要踹你了。” 但李谦却置若罔闻,而是黏糊糊的撒娇道:“阿姐,你就再让我抱会吧,我最近真的好累呀,你也抱抱我。” 顾长宁心软了,任由李谦趴在自己身上,她轻轻抚了抚李谦的背。 也许就是这个安慰的举动,让李谦又得寸进尺了,慢慢地,一下一下啄到顾长宁的脸上。 在看不到的地方轻轻研磨着顾长宁,把顾长宁蹭得有些身子发软,脑袋发昏。 车内的烛光昏黄,李谦一半的脸处在阴影中,让此时脑袋发晕的顾长宁有些看不清李谦的样子,但是他那亮晶晶的眸子却看她看的专注,仿佛要把她吸进去一般。 李谦低下头,用嘴唇轻轻蹭着顾长宁的嘴唇,那微微的触碰让俩人都加重了呼吸。 “阿姐,我想亲亲你,我好想好想你,你让我亲亲你吧......” 顾长宁未答,而是目光如水地看着他。 李谦轻轻吻了一下,抬眸像只可怜的小狗一般,“求求你了,阿姐。” 但是目光不及处,却像个登徒子。 顾长宁还是没有说话,但是颤动的眼帘,泄露了顾长宁眼底的悸动与情愫。 李谦一下就看到了,低头狠狠吻了上去,对着顾长宁的嘴唇又啃又咬,仿佛饥饿了很久,要把顾长宁吞掉,吃下一般。 这样的亲吻无疑让顾长宁吃痛,顾长宁皱着眉哼唧了几声后,李谦才放轻了亲吻,慢慢将舌头探了进去,同顾长宁的缠在了一起...... 中都的天气不像苏南,没有连绵的梅雨,是干燥的,但是现在的顾长宁却感受到了如同苏南的梅雨...... 等俩人分开时,都细细喘着气。顾长宁慢慢回笼了意识,发现李谦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探到了进去。 虎口轻轻蹭着细腻的边缘,一下又一下让顾长宁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轻轻哼出了声。 李谦的眼神像搅动的旋涡一般盯着顾长宁,仿佛要把人吸进去。 在听到顾长宁的轻哼后,黑着眸子,又吻了上去,然后一点点往下移。 此时的李谦想提出更过分的要求,但是他却不敢,只能通过亲吻讨回些好处...... 又过了一刻钟,顾长宁又累又无力,但还是找回了意志,强撑着推开了李谦。然后无力地撑起身子,靠在车壁上,细细喘气。 顾长宁抬起像是没了骨头的手臂,低头慢慢整理已经乱掉的衣服,和被扯的大开的领口。 李谦躺在一旁看着,喉头滚动,深吸了一口气后,直起身子,从顾长宁手中抢过衣襟,慢慢为顾长宁整理,抚平刚才意乱中弄起的褶皱。 李谦将顾长宁的衣带系好后,伸手将顾长宁抱了起来,放在怀中,“阿姐,再给我一段时间,我都会处理好的,你只要等着我就好。” 顾长宁推了推李谦的脑袋,“你该回了。” 李谦听到这句话,将头在顾长宁的颈侧埋得更深了,更是紧紧勒着顾长宁的腰身,像是要把顾长宁勒进自己身体里一般。 显然李谦对顾长宁这句话有些不满,但又无可奈何,只能无声地表达着控诉。 等顾长宁送李谦下车的时候,顾长宁看到香莲、青桐和惊雷都站的离马车远远的。他们一看到李谦下了马车,便都走了过来。 这让顾长宁脸上起了热,然后狠狠剜了李谦一眼,摔上车帘,缩回了车内。 而李谦却通体舒畅,在车外爽朗地笑道,“阿姐,我回宫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嗯,你赶紧回吧。我也要赶紧回家,再晚就要宵禁了。” “惊雷,你送阿姐回去。” ...... 第83章 母亲儿子 五皇子李诺的丧礼是李谦一手操办的,他给了他这个幼弟最好的体面。 而慧嫔娘娘自从李诺夭亡后,就终日缠绵病榻,不过才二十五岁的年纪,便在这段日子迅速枯萎,形容枯槁,消瘦下来。 李诚、永安、李谨去看过她几次,每次去都好言安慰,希望她能看得开些,毕竟她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 慧嫔每次听完都淡淡一笑,但是内心依然如死灰一般。 永安看着慧嫔娘娘这个样子,心中也很是难过。 圣上自登基以来,后宫一直不丰,也一直没有立后,加上太子地位稳固,因此圣上的后宫与前朝的后宫相比,简直不要太和谐。 尤其李谦他们兄弟姐妹五人,也很是兄友弟恭,姐弟和睦,圣上对此也颇是欣慰。 到了他的子嗣,终于没有兄弟互相算计,自相残杀的戏码了。 且五皇子李诺是他老来得得子,因此圣上对李诺也颇是宠溺,不像对李谦他们几个那么严格。 如今五皇子早夭,也给圣上不小打击,等圣上复朝的时候,头发白了大半,人也更加的消瘦了。 慧嫔虽是圣上的宠妃,但是那也是前几年的事情了,自从她生了李诺之后,圣上年岁愈大,已经很少进后宫了。 而慧嫔又出自民间,娘家无甚势力,因此慧嫔对自己儿子倒也没有多大的期许,只是希望长大以后做个闲散王爷,平安一生即可。 况且深宫寂寞,熬尽春红,慧嫔就把所有的心思全用在了养李诺身上。养的用心,养的精细,养的力竭。 可是,如今......这不就是生生剜了她的心,要她的命吗? 圣上为了安慰慧嫔,连着几日的晚上翻了慧嫔的牌子。不为其他,只不过看着慧嫔日渐消沉的样子,圣上于心不忍,多去陪陪她罢了。 慧嫔看到圣上来了,打起精神,强颜欢笑,侍奉圣上。 晚上,月明星稀。 躺在外侧的慧嫔在以为圣上已经睡了之后,轻轻翻了个身子,对着床外,暗暗流眼泪。 然而圣上并没有睡着,听到慧嫔的啜泣后,叹息了一声,将慧嫔的身子翻了过来,搂在了怀中。 慧嫔因为圣上的动作,心中更是难过,觉得愧对圣上,故而趴在圣上怀中抽噎的更狠了。“陛下,臣妾没用,没有照顾好诺儿。” 圣上抚着慧嫔的后背轻声安慰道:“婉清,你做的很好,是诺儿没有福气。” 瞬间,慧嫔失声痛哭,让候在殿外的宫女和内侍俱是一惊。 ...... 翌日,隋贵妃从外面回到春安宫时,李谦正坐在榻桌旁同李谨下棋。 李谨刚落下一子,李谦便瞟了他一眼,淡淡道:“这一步我劝你好好想想再落子。” 李谨听到他大哥的话后,就瑟缩着把刚才落的那一子又捡了起来,挠了挠后脑勺,捏着棋子托着下巴,开始冥思苦想,这一子到底要下在哪里。 李谦看着自己弟弟苦闷的样子,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下围棋,是落子无悔的,我现在让你悔棋,是想告诉你——下围棋,不能只看眼前这一步,切记不可为了眼前的一点点利益,而忽略后面的利益。” “有时,有舍,方有得,要做好布局,谋定而后动。人生不比下棋,人生没有回头路,人生的关键步,是不能走错的。否则,就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永无翻身了。” 李谨被他大哥这么一说,更是紧张了,皱着眉头松都松不开,死死盯着棋盘,却不知道要下哪里。 另一只手更是狠狠抠着榻桌的边沿,快要把榻桌抠烂。 俩人看到自己母妃进门,就下了罗汉榻请安。 随即隋贵妃坐在了李谨原来坐的位置上,李谨趁此机会,赶紧躲了出去。 跟他大哥在一块儿,压力太大了。 “母妃去看慧嫔娘娘了?”李谦问道。 隋贵妃“嗯”了一声,接过苏嬷嬷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以前你父皇独宠慧嫔的时候,本宫怎么看慧嫔怎么不顺眼。” “如今,小五突然没了,瞧着慧嫔的样子,也真是让人心疼,整个人都跟没了心气一样,了无生气。我劝她看开些,她还年轻,跟你父皇还能再生。” “唉......其实同为母亲,我也能理解慧嫔的心情,你跟谨儿......无论谁,有一点儿好歹.......本宫都承受不来。” 这种话,隋贵妃都不敢想,一想都觉得心口疼。 隋贵妃说完又觉得自己不该说这些晦气话,又赶紧“呸”了三口,摸了摸木头,嘴里暗暗祷告,神灵都没有听见,都没有听见。 李谦一直同他母妃不亲厚,如今听到他母亲的话,心中也不免触动。“母妃,我同谨儿都大了,不是小娃娃,能照顾好自己,您莫要多想,一切有我。” 隋贵妃听到李谦的话,紧紧盯着李谦,嗫喏片刻后,开口道:“谦儿,你小时候母亲把你放在顾家,欠你颇多,母亲知道你因此一直对母亲有所怨言,但当年母亲这样做也实属无奈。” “母亲无法保证你父皇不会变心,只能自己努力去抓住你父皇的心。如果我不跟着来中都,我怕时间长了,你父皇就忘记我们母子了。” “我只有跟着你父皇来到中都,让你父皇能时刻看见我,才能记得,在肃州还有个儿子。” 说着,隋贵妃红了眼圈。人生本就不易身生在皇家更是身不由己,万般不由自己。 李谦沉默片刻,轻轻扯起唇角,“母妃,儿臣明白。” “谦儿,你打小就聪明,长至现在,母亲对你一直都很放心。只是对谨儿,你说母亲偏心也好,自私也罢,母亲还是要舔着脸拜托你,以后,照顾好谨儿。” “谨儿说好听了,是心思单纯,说白了,就是蠢。母亲也知道你对谨儿一直颇为严格,想让他学的多,懂的多,会的多,多些......自保的能力。” “因为,身在皇家,心思单纯是活不久的。”说出这句话时,隋贵妃哽咽了。 “母亲知道你也很辛苦,但是还是希望以后你能护着谨儿一些。母亲不过是想看着你们两个都平安罢了。” 隋贵妃低下了头,眼泪砸在了棋盘上。 李谦从袖中掏出帕子递到自己母妃跟前,“母亲,擦擦眼泪吧。” 隋贵妃一顿,眼泪掉的更凶了,李谦叫她…….母亲…… 从春安宫出来的李谦,彷佛释怀了一般看向了鳞次栉比的宫墙,眺望向辽远的天空。 这里的日子,不适合阿姐。有太多的无奈和不得已…… 第84章 事端再起 到了六月,从国子监下学回宫的李谨突然了生病,高热不退,还上吐下泻。 刚开始太医院的御医来诊治,说是五皇子可能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引起肠道不适导致的。 但过了两日,李谨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发严重,都要拉脱相了,削下去的脸颊,让本就眼大的李谨,看着眼睛愈发大的突出。 圣上散了朝,在养心殿同大臣又商议过事情之后就去了春安宫。 病中的李谨不哭闹,但是却不听话,喝个药,威逼利诱,软硬兼施都不行。 李谦到了春安宫,看他母妃喂了哄了半天,李谨都没将那一碗要喝完,于是李谦便接了过去,厉声道:“李慎厚,你要再不喝,我就硬灌了。” 因此在圣上进入李谨的寝殿时,李谦正在喂李谨喝药。然而剩了几口的时候,李谨又不肯喝,趴在他母妃怀中死活不肯抬头。 李谦有些无奈,叹息着放轻了语气,“慎厚,就剩下一点儿了,听话,把这个喝了。” 李谨趴在他母妃的怀中摇了摇头,这是李谨少有的敢不听李谦话的时候,但李谦看着弟弟这样,没有发火,反而满是心疼,他能看出李谨此时真的很难受。 众人看见圣上到了,赶紧跪下行礼,圣上让众人起来后,就接过了李谦手中的药,“谨儿,听话,把这一点儿喝了。” 李谨看到他父皇来了,才垂着脑袋把剩下的那一点儿汤药给喝了,然后便由埋在了他母妃怀中。 平日里的李谨,跟个小牛犊一般,身强体壮,长得飞快,几个兄弟姐妹中,就他的身体最好,最结实。 可是现在这个样子,他们从来没有在李谨身上看到过。圣上、隋贵妃、李谦都绷直了唇角,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李谦斟酌了片刻道,“父皇,我想给师娘写信,让她来给慎厚看看。” 要放在以前,圣上对子女平日里的生病是关心,但没有多重视,只是觉孩子在长身体的时候,有个头疼脑热很正常。而且他虽子女不多,但是生下后,都有很健康的成长。 如果因为子女肠胃生病,就千里迢迢去请药王谷的人入宫诊治,放在以前,他肯定会大发雷霆,觉得小题大做,太过娇奢宠溺了些。 但是李诺的夭折,委实给了他不小的打击,让他现在有些草木皆兵。 尤其是李谨一直身体康健,强壮如斯,如今却如霜打了一般,不吭声,也不哭闹,就蔫蔫地耷拉着,看着真是让人心疼。 “好,你给你师父写封信吧,不是顾三夫人也可以,只要是药王谷的人都行,尽快来京给谨儿看看,顺道再给慧嫔请个平安脉。” 而就在李谦刚把信送出去两日,还未到苏南,李谨的情况便转好了。 在李谦去春安宫看李谨的时候,看他已经可以好好吃饭,甚至下床跑跳了,李谦不仅没有轻松,反而心事更重了。 倒是隋贵妃看着李谨这个样子,很是开心,但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谨儿这个样子,看着再过几日应该就好了......谦儿,你要不要再写一封信,让顾三夫人别来了,这路途也挺是遥远、奔波的。” 毕竟姜萍如今在苏南,千里迢迢来到中都,一看李谨的病情已经痊愈,确实有些小题大做,让人觉得皇家真是拿着特权在浪费资源、耗费人力。 但李谦听后却笑了笑,安慰道:“没事,就让师娘来一趟吧,除了给谨儿和慧嫔娘娘瞧瞧,顾指挥使的女儿最近也染了风寒,年纪小,不知道怎么用药,师娘回中都也是要给她看一看的。” 而后李谦又神色复杂道:“而且......即便慎厚好了,我还是想让师娘给他看一看,看看慎厚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只不过隋贵妃并未注意。 六日后,姜萍又回到了中都,仅歇息了一夜,第二天就和顾长宁一块儿进宫了。 此时李谨看着已经痊愈,恢复如初,正在春安宫上蹿下跳。 李谨带姜萍和顾长宁一进春安宫,就听到苏嬷嬷喊道:“四殿下,您身子刚刚好些,还是坐着歇会吧,这一会太子殿下到了,看到您这样,要说您了。” 但是李谨却置若罔闻,正在葡萄架下面追他母妃养的猫咪,跑了一头的汗。 “李慎厚,你落下的功课都补上了吗?” 李谦一句话,就让李谨止住了脚步,像被定住了一般缩着脖子转了过来,看向李谦嗫喏道:“还......没有。” 李谦冷笑道:“一会跟我去东宫,我亲自给你补。” 顿时李谨哀嚎起来,“不要啊,大哥,我的病才刚刚好,让我休息几日吧......” 李谦是不会听李谨的哀嚎的,上去一把揪住李谨的后衣领,拽着他就往正殿走。“你还知道你刚好呀,我看你像是一点儿都没生病,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 姜萍和顾长宁跟在后面看着那两兄弟偷笑。 隋贵妃看到姜萍就热情地迎了上去,请跪地请安的姜萍和顾长宁起身,“顾三夫人,真是不好意思,因为谨儿的病,还让您大老远从苏南赶回来。” 姜萍笑道,“不妨事的,家中小丫头乐乐最近也病了,也要给她瞧瞧。况且也听太子殿下说,圣上和慧嫔娘娘的身子都不大好,臣妾今天给四殿下瞧过之后,也给您、陛下和慧嫔娘娘都看一看。” “哎呦,那真是辛苦您了。谨儿,过来,快让顾三夫人瞧瞧。” 李谨坐定伸出右手,挽起衣袖,露出伶仃的手臂。 姜萍将三指放在脉门之上,温柔的同李谨说道,“四殿下比我们离京时可是瘦了不少呀,这手臂上就剩一把骨头了。” 李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憨道,“过两日我就能吃回来了。” 惹得众人哄堂大笑,隋贵妃更是满眼慈爱地看着这个傻儿子。 这一番诊治,费时颇久,两只手都轮流把了脉,还翻看了李谨的眼皮,看了看李谨的喉咙,摁了摁李谨的心口和肚腹。 姜萍这样,让隋贵妃有些紧张了。谁知姜萍做完这一系列之后,又道:“贵妃娘娘,您和内侍陪着殿下进里间,让臣妾再细致检查一下四殿下的身体吧。” 这无疑让隋贵妃更加紧张了,赶紧看向李谦。 李谦安慰道:“母妃,师娘也是想全面替谨儿看看,母妃不要担心,您陪着进去看看吧。” 而坐在一旁的顾长宁却知道,她三婶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的,定是发现了什么。 等隋贵妃、苏嬷嬷带着李谨同姜萍一同进了内殿,顾长宁和李谦俩人才看向了彼此,此时两人的眉头都蹙了起来,神情也看着颇是严肃。 过了约摸有一刻钟,姜萍同隋贵妃先从内殿出来了。 姜萍道:“四殿下的肠胃疾病确实已经都好了,但是如今天气热,小孩贪凉爱吃凉食,加上炎热的天气让食物容易变质。” “因此,虽说四殿下的肠胃都已经好了,但此时肠道还是有些脆弱的,臣妾还是开几副汤药,让四殿下喝一喝,巩固一下,修复一下最近受损的肠道吧。” 隋贵妃听了姜萍这么说,心下大安,忙道,“可以,可以。”只要不是还有其他疾病就好。 然后姜萍笑着道,“臣妾既然来了,也给贵妃娘娘请个平安脉吧。” 隋贵妃随即眉开眼笑,“那感情好啊,有劳您了。” ...... 第85章 发现病因 给隋贵妃请平安脉就快多了。 “贵妃娘娘身体康健,一切都好,只不过瞧着脉象有些虚浮,贵妃娘娘应是常常失眠,忧思过重。” 隋贵妃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正是,正是,尤其最近一段时间,本宫彻夜彻夜地睡不着,顾三夫人,要不要给本宫也开点儿药,让本宫也吃一吃。”隋贵妃有些苦笑。 姜萍笑着安慰道,“贵妃娘娘不必太过忧思,大部分人或多或少都有失眠之症,所以娘娘也不必太过害怕。况且是药三分毒,娘娘放松心情,就比吃什么药都管用了。” “如果娘娘实在想调理,午休过后,娘娘就不要再用茶了,晚膳时可以用酸枣仁、柏子仁、龙骨这些泡水喝。” ...... 而后李谦说要带他师娘去给慧嫔还有圣上请个平安脉,就离开了春安宫,隋贵妃赶紧让苏嬷嬷将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 姜萍和顾长宁跪谢后,便笑着跟李谦出了春安宫。 三人一出春安宫的宫门,不约而同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脸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三人边走边低声交流。 姜萍面色凝重道:“四殿下是中蛊了!” 顾长宁诧异地看了李谦一眼,问道:“跟赵家那个叫阿蛮的苗疆女子的下蛊方式,可是一样?” 姜萍摇了摇头,“不一样,玄龙山那些工匠入蛊的地方是在右手中指指尖,而四殿下的入蛊处,却是在左脚的脚底心。非常隐秘,不仔细查找根本发现不了。” 顿时李谦心中的阴影更重了,脚底心......这......不是亲近之人,怕是还无法通过这个位置下蛊的。 “师娘,这要如何解蛊?” 姜萍蹙了蹙眉头:“目前还不知这是何蛊虫,只能先看看,慢慢找解蛊之法。” 李谦有些急了,“可是.....师娘,慎厚怕是等不得呀,他体内的蛊虫已经在攻击他了。” 对于李谨,李谦虽常常表现地很是嫌弃,但心里他也真的是很爱护这个弟弟。 “你稍安勿躁,我已经开了药,这些药可以先暂时稳住四殿下体内的蛊虫。” 李谦听到这里,心中才安定了几分,“师娘,这两天恐怕还要劳烦您跟我去一趟皇陵。” 顾长宁紧紧盯着李谦,“你是觉得五殿下也......” 李谦点了点头。 这反而让顾长宁的脸上有些着急了,“那你呐,有没有觉得哪里身体不适?” 李谦还未回答,姜萍直接接过了话,“他带着我给你做的香囊,没中蛊的时候能防蛊,中了蛊的话,体内的蛊虫闻到香囊里的东西便会受到刺激,不再蛰伏,躁动起来,马上就能被发现是中蛊了。” “你看他如今的样子,像是中蛊了吗?” 顾长宁这才安心了下来,“三婶,这东西这么好,能不能再做几个呀。” 姜萍摇了摇头,“好东西那么容易做!香囊里的药材虽说稀有,但是也好找,真正关键的是里面有一块儿百骨香。” “是去年去南疆的时候得的,就得了这么一块儿。香囊里配的其他药材不过就是为了激发这块儿百骨香的味道。” “本来想着你经常走南闯北,做些秘密任务,你应该最是需要,没想到你拿到手就送给了太子。” 顾长宁听她三婶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地躲开了她三婶打趣的眼神。 “不过现在看来,确实谦儿更需要。”姜萍转头对这李谦道:“你好好带着,莫辜负了宁宁的一片心意。” 李谦此时已经藏不住笑容,嘴巴咧到耳朵根,“知道了,师娘。” ...... 好在给圣上和慧嫔请过平安脉后,俩人均未有异常,而慧嫔则因为悲伤过度,伤了心神,气血两亏。 顾长宁和姜萍在文绮宫好是安慰开导了一番。但是这种事情,旁人说得再多,她听不进去又能怎样,关键还是要靠她自己走出来...... 隔天夜里,李谦便带着她师娘去了皇陵。 李诺葬在了他父皇的陪陵中,因此李诺的陵寝现在是可以随时进出的。 但是棺椁,他们只能背着圣上偷偷打开了。 好在李诺下葬未久,虽然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但是因为天数还不算太长,因此腐烂的程度还不至于太可怖。 姜萍也迅速的在李诺的左脚脚底心发现了蛊虫入体的伤口。姜萍顺势看了看李诺的内里器官。 果不其然,李诺之前反反复复的生病,其实就是蛊虫在攻击他的各个器官,以至于让他每次发病,病情都不太一样。 而其体内的器官,也在这些蛊虫的攻击下,早已经损坏了。至于每次好转后感受不到问题和疼痛,其实就是这些蛊虫代替了体内的器官来运作。 等体内的器官都坏了,人也就死了,而蛊虫没有了宿主,自然也就跟着亡了。 姜萍看着李诺被蛊虫啃噬坏的器官,眼中都是不忍,“五殿下,怕是受了不少罪。唉......五殿下小小年纪,这下蛊之人,也太过狠毒了些。” 李谦此时脸上已经阴沉到可怖。 李谦亲自为幼弟整理好衣衫,盖上棺椁前,李谦郑重地对着李诺的尸体道:“大哥会为你找到凶手,讨回公道的。” ...... 等到他们回到护国公府,顾长宁和顾长风都在他们父亲的书房等着李谦和姜萍。 看到他们回来,顾长宁便站了起来,急急问道:“如何。” 姜萍冲着她肯定地点了点头,“五皇子也是死于中蛊,中蛊方式和四殿下一样。” 此时书房内的气氛严肃了起来,竟然有人谋害皇嗣,还是两位,其背后之人真是胆大妄为…… 顾长宁看着李谦道:“要不要让我三婶给二皇子和永安公主也看一看?” 李谦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姜萍,“师娘,慎厚解蛊的事情就拜托您了。” “好,我会尽快找到解蛊之法的,只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我要经常给四殿下诊脉,这经常进出皇宫,恐怕会惊动下蛊之人……” “我明日就借着给他补功课的名义把他接到东宫,在他解开蛊之前,都让他留在东宫,方便您过去医治。” “好。” ...... 翌日,李谦便借口为李谨补功课的名义,亲自去春安宫将李谨接到了东宫,更是以李谨落下功课太多为由,要留李谨在东宫住一段日子。 由李谦盯着李谨学习,隋贵妃自是开心,非常痛快地让内侍收拾了李谨的东西,就差把李谨推出春安宫,赶到东宫去了。 李谨却是苦着小脸,不敢吭声,但是要多不情愿,就有多不情愿,噘着嘴跟他大哥走了。 随后李谨便在东宫住下了,每日去国子监也是由听风亲自接送。 而二皇子与永安公主那边儿,李谦通过李谨,让三人在顾长宁陪姜萍去给慧嫔请平安脉那日,去看慧嫔。 借着给慧嫔请脉的机会,顾长宁同永安公主道:“公主最近身子可好,如有不舒服的地方,我三婶刚好在这里,也可以给公主瞧瞧,没有问题,就当请平安脉了。” 永安公主神色平常,开心道:“那自是很好,就有劳三夫人了。” 在姜萍为永安公主诊治的时候,顾长宁还在斟酌着怎么跟二皇子开口时,永安公主先开口了。 “二哥,你也让三夫人请个平安脉吧,我看你最近好像瘦了些。” 二皇子李诚眉眼一弯,像个翩翩君子,“好。” 顾长宁看着几位殿下的样子,心中赞叹,除了她三叔和三婶,就是圣上了,真会生漂亮孩子。 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姜萍收回了手,笑着道:“两位殿下身体都很好,公主殿下的身体甚至比别的女孩子要康健的多,公主殿下要好好保持呀。” 永安公主点了点头,笑着道谢。 “二殿下,倒是有些内火旺盛,但是男孩子嘛,也正常,平日吃的清淡些,莫要补东西,不然就要流鼻血了。” 永安公主听完打趣道:“二哥还偏爱吃肉,一点儿青菜都吃不得。” 但是二皇子却有些耳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出宫时,李谦就在宫门等着他们,看他们出来,上前问道:“慎厚呐?” “四殿下说要在跟二殿下去三公主宫里玩一会,一会儿再回东宫,听风跟着呐。”顾长宁让李谦不要太过担心。 李谦点了点头,“如何?” 顾长宁知道李谦问的什么,“二皇子和三公主身子康健,一切无恙。” 李谦像是松了一口气...... 第86章 拜师学艺 李谨这段时日住在东宫,总觉得自己像是住在狼窝,每日除了在国子监读书,下了学,还要被他大哥盯着补功课,就连休沐都不放过。 这让李谨苦不堪言。 唯一有些安慰的是,他可以跟着他大哥时常去护国公府,有宁姐姐在,他大哥就不敢对他那么严厉。 是以他每次去护国公府都有些不想走,有几次更是厚着脸皮提出想在护国公府留宿,直接被他大哥提溜领子,拽走了。 有时候李谨忍不住想,真是长兄如父,她母妃给他生了个爹!就他大哥管他管得最严厉,他也最怕他大哥。 想到这里李谨又忍不住的叹息,他大哥何时才能将宁姐姐娶回来做她嫂嫂呀? 宁姐姐要是现在在东宫做太子妃,他哪里还用得着过这样的日。 大哥,你怎么就不加把劲儿呀? 这日子真的是过不下去了,何时才能回宫呀! ...... 到了休沐那日,用过早饭的李谦刚说了一句,“一会我要去护国公府,你在东宫好好温习功课。” 李谦还没起身,李谨就已经站了起来,“大哥,我也要去。” 李谦瞥了李谨一眼,打量道:“功课做好了?” “嗯,做好了。”说着,李谨将做好的功课交到他大哥手中。 呵,随身带着,这是恐怕不带他出门呀。 李谦蹙着眉一页一页翻了过去。 站在一旁的李谨紧张的不得了,恐怕他大哥说不行,让他留在东宫重写。 谁知翻看之后的李谦淡淡一笑,“行,跟着一块儿过去吧。” 李谦话音刚落,李谨就蹦了起来,扭身就往外冲,恐怕他大哥反悔了。 李谦叫住了李谨,“回来,把你的功课拿到书房放好,我在马车上等你。”李谦起身往外走。 李谨跑回来拿起写的功课,就往书房跑,“大哥,等我啊。” “小心点儿,别摔......” 李谦话都没说完,啪叽一下,李谨就摔了一跤。都要让李谦没眼看了。 但是李谨却跟不知道疼一般,马上就爬了起来,憨憨一笑,接着往书房跑。 ...... 等到顾家的时候,顾长风与顾长宁兄妹俩人正在练武房切磋武艺。 俩人都拿了一把长枪,在手中耍的虎虎生风,上下翻飞间火花四溅,身姿轻盈如蛟龙飞舞。 一个不察,顾长风挑飞了顾长宁手中的长枪,顾长宁侧身一退,右手握住顾长风刺过来的长枪,左手掌风凌厉,劈掌而上,就去夺顾长风的长枪。 顾长风接力飞踢,踢开顾长宁劈过来的手掌,直接把顾长宁踢开倒退了好几步...... 站在一旁的李谨看得目瞪口呆,两眼崇拜。等俩人一停了下来,就冲了上去,“宁姐姐、长风哥哥。”叫的真叫一个谄媚! 给李谦听得暗暗发笑。 李谨喜好功夫骑射,不善习文做学。加上他本就极其崇拜顾长宁的拳脚功夫,更是向往顾长宁时常可以在外云游。 如今看到顾长风更是厉害,此时李谨看向顾长风完全已经是星星眼了。 但是顾长风常年在外,他跟顾长风接触不多,如今只能凑到顾长宁跟前献谄媚。“宁姐姐,你教我些拳脚功夫吧,我可以拜你做师傅。” 顾长宁眉毛一挑,“我比你才大几岁呀,收你做徒弟,说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今年四十了。我不干!” 李谨一听有些急了,“那我不拜师,你收我做弟弟,教教我?行不行?” 顾长宁一听,噗嗤一下乐出了声,“我那功夫出门打架可以,教人,道行不够。”说着,顾长宁给李谨使眼色,小声道:“瞧见没,我大哥的功夫是这个。” 顾长宁撇着嘴竖起大拇指,“他还常年带兵,再也没有比他更会教人的了。” 可是李谨却踌躇着不敢上前,顾长宁笑着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到顾长风跟前,“你不开口说,怎么知道我大哥愿不愿意。” 李谨看了一眼顾长宁,顾长宁抬着下巴示意他向前。他又看向自己皇兄,自己皇兄则是难得温柔地笑着看着他。 于是李谨鼓起勇气,往前走了一步:“长风哥哥,我想跟您学功夫,您收我做徒弟吧。” 顾长风却有些犹豫,“这......四殿下想跟微臣学功夫,微臣定会倾囊相授,只不过,这拜师就算了。” 李谨转头满眼求助地看向李谦,想让他大哥出面给他说说好话。 李谦看着李谨卑微的样子,笑道:“我是没有意见的,你想拜师就得自己去争取。” 对于自己喜欢的事情,李谨真的是格外机灵,李谦话音刚落,李谨直接一个拜师礼就冲着顾长风拜了出去,“师父在上,请收弟子一拜。” 李谨这样直接给顾长风干愣住,等回过神,赶紧去扶李谨起来,“使不得殿下,使不得,这......” 这李谨都已经行了拜师礼,若他还是坚持拒绝,就有些打四殿下的脸了。但是收他为徒,圣上那边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李谦自然看出了顾长风的担忧,对着李谨道:“你是不是也得去宫里问问父皇的意思。” 皇室的孩子,即便不够聪明,但是察言观色那一套却是从小就会的。 李谨马上明白了大哥的意思,冲着他大哥便道:那我现在就回宫找父皇,问问父皇的意思。” 李谦叫住了他,“不急这一会了,你先去我师娘那里,让她给你号个脉。等到晚膳时,我带你去找父皇,咱们陪父皇用个晚膳。” 对于他大哥提议晚膳时再去找他父皇,李谨自是没什么意见,但是对于让他又去顾三夫人那里去诊脉,他就有些不情愿了。 这段时间他来顾府,顾三夫人时不时地就说顺手给他请个平安脉,尽管他都已经习惯了,但是每次顾三夫人给他把脉时,他还是有些忐忑的。 他真怕自己被诊出什么病,那他岂不又要喝药了。他才不要! 因此李谨一听他大哥这么说,就有些急了,“我能不能不去呀,前两日顾三夫人刚给我看过,说我身子很好。” 李谦像是没听到一般,直接揪着李谨的衣领就往玉衡苑去,“你今天早上是不是摔了一跤,我看那一跤摔得挺狠的,让我师娘给你看看,看有没有哪里摔伤......” 看着李谦扯着李谨消失在月门的身影,顾长宁扭头对他大哥道:“大哥可愿意收四殿下作徒弟。” 顾长风笑了笑,“这有什么不愿意,四殿下拜我为师,是我的荣幸,但是也得看陛下同意不同意。毕竟是皇子,不是说收就能收的。” 顾长宁眸色见深,“陛下会同意。毕竟,这是陛下收回顾家军权的一个好机会。” 顾长风也敛了笑容,语气似有叹息,又有释然,“陛下将军权收回自己手中,是早晚的事。” “如果......收了四殿下作徒弟,这长风军的大权最后落在四殿下手中,对我们顾家来说,恐怕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 起风了,风吹过林间,沙沙作响。 兄妹两人站在院中,若有所思地望向摇摆的枝头,吹过来的风中带着凉意,夏天就快要过去了...... 第87章 同意拜师 到了哺时,李谦就带着李谨进了宫。 圣上坐在御案后面抬头觑了一眼进门的兄弟俩人,“怎么饭点儿过来了,东宫又没饭了?” 兄弟俩人跪地请安后,李谦道:“父皇是穷了吗?饭都不给我俩蹭了?” 圣上从御案后面站了起来,伸了伸坐僵的腰,“谨儿可以蹭,你不给蹭,来人快把太子赶出去。” 养心殿内的人自是知道这是圣上在开玩笑。 李谨则非常有眼力见儿地上前去扶他父皇,在他父皇坐下后,又是捶腿又是捏背的。 圣上看着忙得跟陀螺似的李谨,打趣道,“在东宫住了一段日子,愈发机灵了。” 李谨听后憨憨一笑,按摩地更加勤快了。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李谨又跑到他父皇跟前大献殷勤,又是夹菜,又是盛汤的。 朱公公看到后,直接退到一旁,将场子交给了四殿下。 在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圣上放下了筷子,“说吧,有什么事情要求父皇,父皇看在你今天这么殷勤的份上,只要不过分,父皇都能答应。” 李谨一听他父皇的话,就知道他要说的事情已经成功了七成。于是李谨扑通跪下,“父皇,儿臣想拜长风将军为师。” 圣上马上来了兴趣,“哦......你要拜顾长风为师呀?你想要跟他学什么?” 李谨直起身子,“自是功夫,我今日见了长风将军练武,他的功夫简直不要太好。” 这傻孩子! 圣上目光流转,淡淡一笑,“你拜师这件事情,你皇兄是何态度。”圣上看向了李谦。 李谦嘴角噙笑,“我的意见就是,慎厚的事情,他自己做主决定。但是慎厚毕竟是父皇的儿子,若要拜师,还是要来请示一下父皇。” 李谨跟着点了点头,“是的,是的,所以皇兄带我来找您了。”而他之所以今天在他父皇跟前这么谄媚,就是怕他父皇不同意。 但是圣上听后,脸上的笑意不减,“谨儿,你起来吧,你想要拜师长风将军,自是可以,父皇支持。” 李谨听后,欢呼着一跃而起,激动地看向他大哥。 只听圣上又接着道:“只不过,以顾长风的资质,只教你武功.....就有些大材小用了。” 圣上目光炯炯地看着兄弟俩人。 李谨此时是有些不明白他父皇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除了教他之外,父皇还准备让长风将军教其他人吗? 但李谦自然是知道他父皇的意思,雍容闲雅地喝了一口茶,根本不管李谨递过来的暗示。 圣上盯着李谨,认真道:“你知道吗?顾长风跟你这般大的时候,可是就跟着他父亲上阵杀匈奴了。” “十四岁的时候就在无影卫中做死士了,十九岁已经能够独自率领一方将士,在漠城杀敌,平了漠城之乱。你说,就只让顾长风教你功夫,是不是屈才他了。” 此时的李谨完全明白了他父皇的意思,而且也被他父皇讲的顾长风的事迹震惊到两眼放光,心中更加坚定,这个师,他是非拜不可了。 “谨儿,你既然拜了个好师傅,就不要只学些拳脚功夫。你师父可是一身本事的,他那身功夫,只不过是他那一身本事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你还可以跟你师傅学学排兵布阵,上阵杀敌的本事。” “等到了今年秋季,你师父去甘州点兵,到时你可以跟着去看看,见识见识他的长风军,那可是咱们大炎第一勇猛之军呀。” 李谨已经被他父皇说的心潮澎湃。外面的世界,他早就想去看看了。现在父皇居然主动提出让他跟着师傅去甘州,那他是不是也可以上阵杀敌了。 李谨越想越激动,恨不得现在就让他师傅带他去甘州。 李谦看着李谨神游物外的样子,怎能不知他又瞎想了什么。 李谦随即微微抿嘴,嫌弃道:“醒醒吧,甘州现在可没有战事,你到时候去看看长风军怎么训练的,最好你能跟着一块儿训练训练,吃吃苦。” 李谨虽然被他大哥一盆冷水泼醒了,但还是抑制不住地激动,忙叩首谢他父皇成全。 ...... 等兄弟二人出宫回东宫时,坐在马车里的李谨显然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开心。 一会哼着小调抠抠马车里的矮榻,一会掀起车帘看看外面的街道,根本闲不下来......翘起的嘴角更是就没有下来过。 “大哥,我师傅这么厉害,怎么他的那些事迹,都没听说过呀?我师傅也太低调了吧。” 李谦难得一脸慈爱地看着李谨,“就是因为低调,顾家才能走到今天。这也是你要跟你师傅学的。” 李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大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把我师傅的本事都学到手,低调做人。” 李谦眉眼一弯,将头转向车窗。 是呀,你要好好学呀。学的麻麻地,就只能接长风军了,但是你要学好了,大哥就送你坐上那个位置...... 这个时候,李谨的头又伸了过来,盯着他大哥贼兮兮道:“大哥,我明天要去拜师,能不能不去政安堂呀?” 李谦垂眸看着李谨凑过来的脸,冷冷道:“不行,下了学后,你再去护国公府行拜师礼。” 李谨扁着嘴退了回去,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就知道。” ...... 翌日下了学,李谨刚出国子监的大门,就看见他大哥的马车正停在门口。 李谨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马车跟前,还没上去,就叫道:“大哥,你怎么来接我呀?” 李谨上了马车后,才看到他大哥身后放了一堆礼物,“我们直接去护国公府吗?” 李谦点了点头,“拜师礼都给你准备好了。” 李谨顿时笑如春光,“谢谢大哥!” ……. 六月二十一日,值神金匮,宜结婚、出行,拜师、求学、纳财、开光、立碑、破土,忌搬家、祭祀、作灶、谢土。 自那日后,李谨正式拜师顾长风。 每日在国子监下学后,直接被听风接到护国公府,跟着顾长风学习武艺、兵法。 虽然每日很辛苦,但是因为学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李谨倒还是挺开心。 而且因为他下了学之后还要去护国公府上课,因此对于在政安堂的功课,他大哥要求的也不再像之前那么严厉了。 至于李谦,面上不显,但对于李谨能拜师顾长风,也还是挺开心的。 只不过有一个人就没那么开心了,那就是隋贵妃。 她真是不明白,怎么她生了两个儿子都像是给顾家生的呀? 她给她大哥隋良去了信,抱怨这件事情。她大哥反而劝她看得开些,说四殿下能拜师顾长风百利而无一害。 但是她还是对顾家喜欢不起来。 隋贵妃是保守世家中的代表,在她看来,顾家总在做一些有损世家利益的事情,和她身后代表的世家利益是对立的。 加上李谦小时候在顾家长大的缘故,李谦待顾家要远远好于隋家,对顾长宁更是掏心掏肺。 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不免有些吃味。即便顾长宁救过李谦的命,为了李谦差点儿命丧赤城,但是她依然对顾长宁喜欢不起来。 可是,实话实说,她确实受惠顾家颇多。所以隋贵妃对顾家的情感就有点儿复杂,说是不讨厌吧,但是也喜欢不上来。 可如今倒好,连小儿子也黏到顾家去了,直接做了顾家人的学生。 隋贵妃又是一阵心中泛酸,伸手将她哥哥回的信拍在了榻桌上,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苏嬷嬷,我真是不明白,怎么顾家就对我生的两个儿子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一个两个的都要往顾家跑。” 苏嬷嬷宽慰道,“娘娘,奴婢只能说有这缘分吧。” 隋贵妃也放弃了,“唉,不说这个了。倒是谨儿这个没良心的,自从去了东宫,就不回来看他母妃了。前几日回宫陪他父皇用晚膳,都不知道顺道回来看看他娘!” “要不,奴婢让银生去趟东宫,请太子殿下和四殿下回趟宫?”苏嬷嬷小心翼翼地问道。 隋贵妃扶额摆了摆手,“算了,听说最近谨儿也挺忙的,每日的事情安排的满满当当,就不让他来回跑了。” “唉,他要是在东宫能跟着他大哥学到本事,最好不过了,我也就放心了。” ...... 第88章 吃饭陪药 李谨自从拜了师后,只要他去护国公府跟着他师父上课,他大哥就一定回去接他。 因此他慢慢觉得,他大哥好像也不是那么严厉了,甚至有些慈爱。因为大哥每天去护国公府接他的感觉,真的很好!是他在他父皇和母妃那里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 但是,李谨一定不知道,如果他把这话说李谦听,李谦肯定面上会淡淡一笑,其实内心白眼翻上天。 你这小孩多大脸呀!我每日去护国公府接你的原因,不过是打着接你的幌子去见阿姐,而且每天还能跟阿姐一块儿吃晚饭,那里是因为你! 这不,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兄弟俩人天天在护国公府用晚饭,因此护国公府的人渐渐都习惯了。 而且是因为两位皇子要留在护国公府用晚饭,所以护国公府每天晚上的晚饭也是一天中最丰盛。 护国公府的中馈此时已经交给了杜莹,这可是把她每日都愁坏了,天天变着法的拟菜单,就怕两位皇子吃的不合口。 这日,众人在用过晚饭后,仆人照例为大家端上了一碗酸梅汤,这也是李谨最开心的时刻。 每天用完晚饭居然还可以喝一碗酸梅汤,护国公府家的用饭氛围也太好了吧!他喜欢。 不过,就是这酸梅汤的味道,不是很正宗,有点儿不好喝。 但是李谨其实不知道,饭桌上其他人喝的是实打实的酸梅汤,味道正的不行。只有他喝的是诱惑蛊虫的汤药,怎么可能好喝。 而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不让李谨知道自己中了蛊,怕引起他的恐慌。也怕下蛊之人知道他们已经发现李谨中了蛊,正在暗暗为他治疗。 因此自从李谨来护国公府来跟顾长风上课后,每天晚饭都留他用饭,然后借着晚饭后喝酸梅汤的名义,让他喝药。 至于其他人,就坐着陪喝一碗酸梅汤。 就在众人面不改色地端起酸梅汤饮用的时,李谨这边儿刚一入口,就差点儿吐出来,“今儿个的酸梅汤怎么这么苦呀。” 顾长宁喝了一口,犟着鼻子赞同道:“真是,今儿个的确实苦,估计乌梅和山楂放多了吧。” 李谨疑惑道:“那不应该是酸吗?” 顾长宁信誓旦旦地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极酸就是苦了。” 李谨有些不肯相信,“真的吗?你没有骗我吧?” 李谦指了指李谨面前的药碗,“没骗你,酸的太狠就会发苦,但是这酸对身体好,你赶紧喝完,不要浪费。” 李谨撅着嘴,皱着眉头端起汤碗,捏着鼻子一饮而尽。喝完后,赶紧夹了一口饭桌的剩菜去压嘴里的苦味。 然后含糊道:“这酸梅汤真是一日比一日酸,宁姐姐,你们家做酸梅汤的厨子是不是味觉失灵了呀。要是的话,赶紧让三夫人给他看看,不要耽误了治疗。” 姜萍接了一句,“行,明天去给做酸梅汤的厨子瞧瞧。” 沈惠清则慈爱地看着李谨,开玩笑道,“明天我们就把他换了,找个新厨子。” 李谨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是这个意思,让他明天少放些乌梅和山楂就行了。” 他可不想在人家家里吃个饭,再鼓掇人家,把家厨赶跑了。那真是太失礼了。 饭后,李谦让李谨去顾长宁的碧水居玩会儿,说他有事情要同顾长宁商量。 但是李谨却看见他大哥和宁姐姐一同出了碧水居,也不知道俩人要商量什么事情,还要背着他。 而李谨也就这么一想,其他的浑不在意,转头兴致勃勃地去看顾长宁收藏的兵器去了。 此时,顾长宁、李谦、姜萍、顾长风都齐聚在了顾学武的书房,商量为李谨拔蛊的事情。 “四殿下中的是九痛蛊,这种蛊虫一旦入体,会随机攻击宿主的九个部位器官,攻击一次,休眠蛰伏一段时间。因为它每一次攻击的地方不同,所以在外呈现的症状也一样。” “所以这种蛊毒因为间隔性攻击,又每次呈现的症状也不同的特性,就极具迷惑性,就让人觉得中蛊之人是因为身体素质不好,得了不同的病。” “而五殿下也是中的这种蛊毒,所以那天晚上看到五殿下的五脏六腑都已经被啃噬坏了。” 听到姜萍的讲述,几人俱是眉头紧皱。下蛊之人也太过狠毒,小小幼子都不放过,而且还是用的如此阴毒狠辣的方式。 顾长宁有些担忧地看了看李谦,此时李谦的脸色已经是凛若冰霜,脸上的肌肉更是绷的紧紧的。 “三婶,那现在四殿下的情况如何?要如何给他解蛊?” “就目前诊治的情况,九痛蛊应该是只攻击了四殿下的肠道,被发现的及时,在汤药的压制下,目前一直在蛰伏休眠。” “而九痛蛊每次攻击的部位都是它随机挑选的,所以现在无法探得它目前所在的位置,也不知道它接下来要在体内那个位置作乱。” 顾长风被这种邪气的蛊术震惊到了,“那这要如何为四殿下拔蛊?” “这几日给四殿下喝的汤药叫生香汤,到了体内后随着身体的吸收和血液的流动,会将气味送到身体的各个地方,然后生香汤的味道会吸引九痛蛊往香味最重的胃部走。” “等它到了四殿下的胃里,就在外面操作蛊铃,引诱他,外面有更强的蛊虫等着它来决斗。” “而蛊虫好斗,一旦听到蛊铃释放的信号,会以为自己遇到来了强大的对手,激起它的兴奋,九痛蛊便会循着声音沿着四殿下的食道爬出来。” 这种拔蛊方式给顾长宁听得汗毛直竖,一地鸡皮。 这时李谦松开了绷直的唇角,开了口,“师娘,那下蛊之人此时是否已经知道,我们已经发现慎厚中了蛊,并且正在给他用药解蛊。” 姜萍蹙了蹙眉头,严肃道:“我也有此担心,根据五殿下生前的脉案,九痛蛊每次攻击后,约摸要蛰伏月余的时间。” “而按照四殿下首次发作的时间,其实这两日,九痛蛊应该就要再次发作了,但是因为一直用药的原因,让它目前还在蛰伏,没有发起攻击。” 姜萍神色严肃地看着李谦,“所以我们必须要尽快为四殿下将九痛蛊拔出。不然再拖两日,控蛊之人绝对会发现,到时他操控九痛蛊攻击宿主,四殿下就要危了......” 李谦又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如果蛊铃无法吸引九痛蛊怎么办?” 姜萍眼神一暗,“如果无法引出九痛蛊,那么它就会转而攻击宿主,到时下蛊之人也会察觉有人在引蛊......届时,四殿下也一样,就危险了。” 顿时书房内安静了,没有一个人说话。 李谨中的蛊,让人感觉解不解,前面的路途都不太光明。 在沉默良久后,顾学武开口道:“太子殿下,这四殿下的蛊毒......” 顾学武话没有说完,但是李谦明白,这件事情,顾家不能帮他做决定。 李谦看向姜萍,“师娘,什么时候拔蛊?” “后日休沐,如果决定要拔蛊,后日最合适。” 李谦低头思量片刻后,带着歉意问道:“师娘,这话我不该问的,但是我还是必须要问一下,可有把握一次即除。” 姜萍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道:“谦儿,即便现在在我跟前的是一位感染了风寒的病人,我都说不出,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治好他。治病本身就是一件概率性的事情。” “我明白了,师娘。后天,我一大早就带着慎厚过来,可还需要准备其他的东西?” “不用了,这两日让四殿下吃好、休息好即可。” 顾学武终是又问了一句,“可要禀报陛下?” “我明日进宫将此事禀报父皇。” ...... 第89章 拔出蛊毒 翌日,在散朝后,李谦去了养心殿。 圣上听闻此事后脸色铁青,“确定谨儿确实是中了蛊?” 李谦点了点头,“就连小五也是死于九痛蛊。” 此时的圣上已经有些身形不稳,还好站在身旁的朱公公眼疾手快,扶了上去,“陛下。” 朱公公扶着圣上坐下后,圣上闭目缓了半天才睁开眼睛。“顾三夫人可有十足地把握拔出谨儿身上的蛊毒。” 李谦看着他父皇的眼神,垂下眼帘,“可以一试。” 圣上此时只觉胸口压了一块大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圣上在思索良久后道:“明日你陪着谨儿去顾家拔蛊,一切小心行事,切勿走漏风声。” “儿臣,明白。” “阿贵,叫山月进来。” ....... 这日,李谨下学去顾家上课时,没有看到他大哥来接他,就连他在顾家吃晚饭的时候,他大哥也没来。 回去的路上李谨撩起车帘,问骑马跟在一旁的听风,“听风,我皇兄今日怎么没有来接我?” “回殿下,今日陛下有事找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目前还在宫中。” “哦,还在宫里呀......”李谨放下了车帘。 只不过刚放下去,李谨就要撩了起来,“听风,去趟开味居,今天在护国公家中喝的那个酸梅汤比昨天的还苦,到现在,我嘴里苦味还没散去,咱们去趟开味居买些果脯,压一压。” “是,殿下。” ...... 等李谦晚上从宫里回到东宫的时候,李谨已经睡下,但李谦还是去李谨房中看了看他。此时的李谨正躺在床上睡的四仰八叉,敞着肚皮。 李谨正处于抽条发育的年纪,胳膊、腿儿都瘦的伶仃,露出的肚皮,可以清晰的瞧见肋骨。 看着被蹬到床下的被子,李谦叹了口气,将被子捡起来,放在了床的里侧。 伸手摸了摸李谨的脑袋,发现他的脑袋上已经沁出了薄汗。男孩子到底是火力旺些,总是怕热。于是李谦轻轻扯了扯李谨的衣服,准备盖住他裸露的肚皮。 然而李谦刚一动,李谨仿佛在梦里吃了什么东西,吧唧了半天的嘴,还哼哼唧唧起来。 李谦立即止住了动作,等李谨又睡安稳了,才轻轻拽起被子一角,盖在了李谨的肚子上。 李谦看着弟弟这个样子,莞尔一笑,轻轻起身,慢慢退了出去,又轻轻掩上了门。 而门外站着两名东宫的内卫,是李谨自从住到东宫后,每天晚上都有的...... 一大早,李谨刚起床,还没吃早饭,他大哥就来到他房内,说现在就带他去护国公府。 李谨跟着他大哥,边走边问:“大哥,咱们不吃过早饭再去吗?” “到护国公府再吃。” 好家伙,现在连早饭也开始去护国公府蹭了,他大哥脸皮也太厚了些吧,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谁知道到了护国公府,就先给李谨端了一碗酸梅汤,李谨看着给他端汤的仆人,嘴角抽搐道,“大早上,空腹喝酸梅汤,不合适吧。” 那仆人很是尴尬地笑了笑,看了看李谦,就退下了。 李谨即便再缺心眼,此时也觉得有些奇怪了,他看了他大哥一眼,试探的问道:“大哥,我能不能不喝呀?” 李谦笑了笑,眼神中有李谨看不懂的东西,“没事的,你喝吧,对你有好处。” 李谨看着大哥的样子,沉默了良久后端起汤碗,一饮而尽。 只不过,今日的汤,更苦了,李谨整张脸都皱在了一块儿。 就在他放下碗后,他大哥递过来一帕子,他打开帕子,看见里面包了几块儿果脯。 “吃几块儿,压一压苦味吧。” 酸甜的果脯一入嘴,瞬间就压住了那满嘴的苦味。在那儿酸甜的味道中,李谨暗暗告诉自己,他大哥肯定说的没错,那药一定是对自己有好处的...... 只是他还未想完,他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李谦将李谨抱到玉衡院,此时顾府除了沈惠清和杜莹,其余主子都已经在玉衡院的厢房了。 姜萍坐在床边,将李谨的衣服解开,便看到皮肉之下似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把在一旁看的顾长宁等人惊得瞠目结舌。再过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李谨皮肉之下的蠕动才停止了。 但是昏迷中的李谨明显难受了起来,开始哼哼唧唧喊疼,脑门更是沁出了汗。 姜萍拿出从南疆带回的蛊铃,一晃三摇,嘴里还念念有词,时急时缓,有时仿佛是在同人交谈,有时又感觉像是在吵架。 在摇了片刻蛊铃后,李谨的反应更大了,甚至开始往外呕血。 把李谦吓了一跳,抬脚就准备上前,被顾长宁拉住了,小声说道,“三婶说了,她在引蛊的时候,我们最好都别动,不能惊扰了九痛蛊。” 李谦咬着后槽牙忍了下来。 但此时,姜萍的神色也比刚才更加严肃,蛊铃越摇越紧,咒语也越念越快,此时的姜萍仿佛如南疆的巫女一般,带着煞人的气势。 而李谨也呕血呕的更厉害了。 在李谨又呕了五六次血后,姜萍停了下来,从旁边拿出一盏透明的琉璃罐,在罐中放了几颗药丸,然后右手将罐口对着李谨的嘴,左手拿起蛊铃又慢摇了起来。 只见姜萍轻摇一下,那蛊铃便会留下悠长的余音,这样反复了几次后,顾长宁他们便看到,似有什么东西从李谨嘴里爬了出来,慢慢地爬进那个琉璃罐中...... 顾长宁等人俱屏住了呼吸,连动都不敢动,生怕有一丝不察,便惊扰了这些蛊虫,他们就不再往外爬了。 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不再有虫子从李谨嘴里爬出,姜萍则迅速拿起木塞,塞住了瓶口。 此时的琉璃罐内,有数不清的小虫子在里面蠕动攀爬,看的顾长宁头皮发麻,胃里直犯恶心。 李谦察觉到了顾长宁的不适,将她揽怀中。顾长宁扭过头,将脸对着李谦的胸膛,不再看那琉璃罐,实在是太恶心了。 顾长风此时开口问道,“三婶,怎么会有这么多蛊虫,这是如何进入四殿下体内的?” 姜萍摇了摇那琉璃罐,“下蛊之人其实就给四殿下下了一只母蛊,其他的蛊虫,都是这只母蛊进入四殿下体内后繁殖的。” 顾长风龇着牙道:“这繁殖能力也太强了吧。” “师娘,慎厚的体内蛊虫可有除净?” 姜萍再次摇了摇琉璃罐,将罐子往李谦跟前递了递,谁知李谦抱着顾长宁往后退了好几步。 而顾长宁却想伸手去接那支琉璃罐,但被李谦揽了下来,小声咕哝了一句,“我害怕。” 随即顾长宁无奈地放下了手。 姜萍噗嗤笑出了声,“这么大了,怎么还是这么怕虫子。” 李谦有些尴尬地吞了吞口水。 “看到瓶子里面最大的那个只蛊虫了吗?她就是母蛊,只要她不在四殿下体内,即便还有其他未除净的子蛊留在体内,在没了母蛊后,也会慢慢在体内死掉。” “等四殿下醒了之后,让他喝几副汤药,那些死在四殿下体内的子蛊就会自然排出来了。” “不过......”姜萍盯着玻璃管细看了片刻后道,“看着蛊虫的量,应该也拔除的差不多了,即便四殿下体内有,也不会太多。” 李谦的心,这时才彻底落地。 姜萍又将玻璃罐递给了李谦,“拿着吧,交给你父皇。” 李谦却拉着顾长宁躲开了,“惊雷,你进来收着。” ...... 第90章 旁事怀思 李谨醒的时候,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东宫,此刻正躺在东宫的床上。 床前坐着神色严肃的父皇和正在流泪的母妃,俩人看到他醒了之后,俱是身形往前一探。 隋贵妃问道:“谨儿,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李谨蹙了蹙眉头,小声说道:“肚子疼。” 隋贵妃忙看向了等在一旁的姜萍,而圣上也开口了,“学礼夫人,请您给谨儿再看看。”随即圣上和隋贵妃都起身让开了。 姜萍轻轻将手指搭在了李谨变得更瘦的手腕上,温柔地问道:“除了肚子疼,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吗?” 李谨摇了摇头,问道:“我又生病了吗?” 姜萍轻轻一笑,“也不算是,是你肚子里生了蛔虫。” “蛔虫?那是什么虫?我这一段时间喝的酸梅汤也是因为这些虫子吗?” 姜萍轻点了一下头,“就是一种让人变瘦的虫子,小孩子容易长,肚里生了这种虫子,就怎么也吃不胖,让小孩子瘦瘦的,影响长个子。” “你看你最近是不是瘦了很多?” 李谨点了点头,“那,那这些虫子还在我肚子里吗?” 姜萍给他换了一只手,“已经排出来了。” “那我是不是又可以开始长个子了?” 姜萍眉眼一弯,“当然。” 此时的李谨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对这个蛔虫好奇的不得了,问东问西的。 “它们长什么样子呀,是不是很吓人?” 姜萍“嗯~”了一声,皱着眉头道:“又细又长,反正不太好看。” 顿时李谨有些惊悚地眨了好几下眼。 姜萍安慰道:“没事,你不用害怕,好多小孩子都生过这种虫子。你宁姐姐小时候也生过,当时也是喝了好几天才把这些虫子打下来。” 李谨看向了站在后面的顾长宁。 顾长宁笑着回他:“对,我小时候因为这些虫子可是受了不少罪,光吃不长肉,也不长个子,好在后来三婶诊出来是我肚里生了虫子,就让我喝药把这些虫子都打下来了。” “不然,我都不可能有现在的个头。” 李谨有些难以置信,他还以为只有男孩子才会长这种东西,原来女孩子的肚子里也会生虫。 顾长宁抬了抬下巴,示意李谦,“不信你问你皇兄,他也知道这件事情。” 李谨转头又看向他大哥,向他大哥求证,他大哥弯着嘴角点了点头。 顿时李谨心中才稍作安慰。幸好不是我一个人长了虫子,我身边还有其他人的肚里也生过虫子。 ...... 而站在一旁的隋贵妃心里却有点儿不是滋味,不喜欢顾家,但是人家现在又救了自己儿子一命,再次有恩于她。 圣上则在此时把李谦叫到了李谦的书房。 “山月去皇陵,从诺儿体内取了些蛊虫的尸体回来。” 李谨看向旁边的惊雷,惊雷上前俯首将装着九痛蛊的琉璃罐呈了上来。 圣上看着玻璃罐中蠕动的虫子,即不适又恨的咬牙切齿,不过心中最心疼还是自己的两个儿子。 此时圣上的眼神异常冰冷,“山月又对文绮宫里里外外调查了个遍,没有异常,国子监的政安堂那边儿,也没有发现异常。” 李谦看着他父皇,轻轻道:“应该是政安堂那里出现了问题。” 圣上目光深邃的盯着自己大儿子,“你可查出了什么?” 李谦垂下了眼帘,摇了摇头。 “诚儿和永安那边儿,顾三夫人可有去瞧过?” “都看过了,他们两个都没有事情。” 圣上心里一松,“但是也不能放松,这段时间我会让山月那边儿增派暗卫,保护好诚儿和永安,谨儿也还住在东宫,让顾三夫人彻底调理好。” 然后圣上拍了拍李谦的肩膀,“你也注意安全。” 李谨点了点头,“儿臣晓得。” ....... 此时在屋内的隋贵妃陷入了深深的自责,觉得李谨天天在她跟前,她竟然都没发现李谨是中了蛊毒,让他受了这么大罪。 顾长宁看着隋贵妃的样子,若有所思。慧嫔也是这样,到现在都是整日郁郁寡欢,提不起精气神。 顾长宁想,她真的是个很冷情的人吧,自己的孩子死了,居然什么反应都没有。 等李谦送姜萍和顾长宁出去的时候,顾长宁问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师娘,将慎厚的身体调理好就行了。” “你是不是已经查到是谁给两位殿下下的蛊?” 李谦目光幽深,眼帘微缩,冷冷道:“它若现在收手,我就让它安安稳稳度过余生,它若再行一点儿不义之举,我就让它去给小五谢罪。” 听到李谦这样说,顾长宁眼珠微颤,那人,是...... 然而等顾长宁和姜萍坐上马车后,顾长宁却被自己的事情困住了,怅然若失地看着车窗外。 姜萍看着顾长宁的样子,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宁宁,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顾长宁随即愣怔地转过头来,看向她三婶,摇了摇头。 宁宁不愿多说,那她就不问了。但是姜萍看着顾长宁这个样子,也不由自主的收紧了眉头。 约摸过了片刻,顾长宁却突然问姜萍:“三婶,我是不是一个很冷情的人。” 姜萍有些不明白顾长宁为什么这么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顾长宁一阵苦笑,“慧嫔娘娘因为五皇子的去世,满是愧疚,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他,让他早夭。如今贵妃娘娘也尽是自责,觉得自己太过粗心没有发现四皇子中蛊的事情,让他受了苦。” “而我,怀孕了也无所谓,连孩子掉了,好像也没有多大的反应。” 顾长宁喃喃道:“我似乎天生就不应该做母亲......如果做了我的孩子,孩子可能也不会幸福......” 姜萍看着顾长宁其实现在也陷入了自责里。 “宁宁,不是这样的。父母和孩子的感情,都是慢慢养出来的。我刚生长青的时候,也没有一点儿做母亲的感觉,觉得不过就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儿肉。” “那时甚至因为你三叔照顾长青而大为吃醋,觉得你三叔因为长青冷落了我,这孩子还不如不生。” “但是孩子嘛,养着养着感情就深了,慢慢地就会觉得这是我血浓于水的骨肉,愿意爱他、护他。” “而.....那个孩子死于腹中,是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爱它.我们知道你怀孕的时候,即便你没有规划好你和李谦的以后,但这个孩子的未来,我们都已经为它想过了。” “我们所求的,也不过是让它在顾家平安快乐的长大,奈何它与我们顾家没有缘分罢了。宁宁,你别忘了,当时你也差点儿死掉呀。” “那种情况下,你只能要先想到自己,保护自己,这是我对你的要求,也是顾家对你的要求,把自己放在首位,爱自己。” 顾长宁将头抵在了她三婶的肩膀上,有些哽咽,“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现在对那个孩子越来越愧疚,越来越自责......” 姜萍抚了抚顾长宁的背,“把这些交给时间,它会慢慢抚平一切的......那个孩子会原谅你的......” 然而顾长宁心里的声音却是,不会的,她不会原谅我的,她说,是我不要她...... 可是,我没有不要她,我又该怎么告诉她。 第91章 燃灯长明 而后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李谨都未再去政安堂上课,而是在东宫由姜萍调理身体。 等李谨彻底康复的时候,已经入秋了。姜萍才又回了苏南,去接顾学礼一起回肃州。 秋风乍起,凉意来袭。远远望去明岁山,秋风扫起绿叶碧波,无声似有浪,只不过这浪里没有湿意,倒带着几分干燥。 大炎第一宝寺——大觉寺,在秋风波起的明岁山中若隐若现,烟火袅袅。 一大早,沈惠清、杜莹就陪着顾长宁来了大觉寺,准备请盏长明灯。 她们先去了大雄宝殿上了香,而后便去了寺庙后面的厢房,等小师傅来带顾长宁去光明阁点长明灯。 而在等待的这个间隙,顾长宁请了祈愿牌,准备去后院的千年菩提那里,挂上去。 然而顾长宁到了菩提树那里的时候,竟然看到了梁南卿,自己一个人站在菩提树下望着树梢,怔怔地出神。 直到顾长宁将祈愿牌挂到菩提树上,梁南卿都没有发现她。 顾长宁本想就这样悄悄地走,这样也免得打招呼寒暄了。 谁知这时梁南卿的丫鬟回来,叫了一声“小姐”,回过神的梁南卿就看到了顾长宁,于是顾长宁只能上前同梁南卿打招呼。 俩人简单地寒暄了两句,顾长宁准备走的时候,却又被梁南卿叫住了。 看着梁南卿欲言又止的样子,顾长宁其实有些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是顾长宁却未主动说话,而是静静地等着梁南卿开口。 终于,梁南卿在踟蹰片刻后开口了,“顾小姐,长青公子......还好吗?” 作为簪缨世胄的大小姐,家世显赫,又是中都第一才女,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向来都是人们抬头望明月,如今明月却照了凡人。 顾长宁温和一笑:“他很好,如今正在苏南料理族中新迁之事。” 然后顾长宁等着梁南卿是否还有其他事情要问,但是梁南卿却垂下眼帘轻轻一笑,像是在跟自己说一般,“是呀,他那样的人物怎会不好。” 不知怎么的,顾长宁竟然在中都第一才女的身上看到了不自信。 顾长宁诧异之余,不免心中暗暗感叹,暗恋伤人呀!竟然让一个如此明媚自信的女子变得不自信了。 “梁小姐,可还有其他事?若是没有,我就先回后面的禅房了,我母亲和大嫂还在那里等我。” 梁南卿牵强一笑,有些歉意道:“今日打扰了,顾小姐。” 俩人告别后,顾长宁转身离开。 然而顾长宁都快要走出院子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菩提树下失魂的梁南卿,竟有些于心不忍,随即转身道。 “梁小姐,我从苏南回来也有快两个月的时间了,其实我三弟现在究竟情况如何,我也不太清楚,你不如写信问一问他吧。” 梁南卿被顾长宁的话惊地愣怔了,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顾长宁,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梁小姐,男未婚,女未嫁,主动争取什么,不丢人的。” 瞬间梁南卿的脸红到了耳朵根,结结巴巴道:“多,多谢顾小姐点,点拨。” 顾长宁莞尔一笑,转身离开,留梁南卿继续对着那颗菩提树发呆。 那里,就那个枝头闪着光的地方,挂着顾长青写的祈愿牌。她也是在那里,一抬头,看到了一束光。 然后,便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顾长宁说的对,她可以写信去问问他,问问他最近如何,问问......他的心意。 突然梁南卿明媚一笑,那个自信明媚的中都第一才女又回来。 然而回禅房的途中,顾长宁却想起从赤城回中都的途中,李谦在马车上给他讲的左相周九重小儿子的事情。 李谦认为两个相爱的人勇敢追求所爱没有错,然而顾长宁却觉得李谦说的太绝对了。 当时她就告诉李谦,“有些爱是见不得光的,不见得要宣之于口,也不见得非要在一起。有些爱是追求,但有些爱就是克制,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如今若让李谦听到她鼓励梁南卿的话,怕是要同她争辩了,怎么到了他那里就是克制,别人就是鼓励。 想到这里,顾长宁心中苦笑,不是所有的爱都应该被鼓励的,如果你遇见的是美好,为什么不鼓励。 但是如果是一份压力重重的感情,一份错误的感情呐.....何必要开始,不然最后受伤的不仅是感情中的那两个人,还有周围的人。 ...... 顾长宁一回禅房,就看到有僧人已经过来了,正在同她母亲讲经。 顾长宁赶紧上前见礼,“师父,有事耽搁了,让您久等了。” 那僧人双手合十也同顾长宁见礼,“小僧也刚到一会,如果顾小姐不急,请顾小姐等小僧片刻,小僧将这段经文与顾夫人讲完。” “可以可以,师父您继续。” ...... 等那僧人讲完经带顾长宁去光明阁的时候,杜莹说要陪顾长宁一起去,却被顾长宁拒绝了。 “嫂子,我想自己一个人过去。” 杜莹满眼的心疼,但是顾长宁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那我和母亲在这里等你。” 等那僧人带着顾长宁到了光明阁,顾长宁便长跪菩萨跟前,过了好久才起。 而那僧人带着顾长宁去菩萨金像后面去请长明灯的时候,顾长宁一到后堂就看到了......李谦。 此时的李谦,正在站在一盏长明灯跟前。 而那盏灯下面,黄纸朱笔写着:愿吾儿往生极乐,无病无灾,无忧无虑,平安顺遂。康和十六年二月初八。 是那孩子的忌日。 那孩子没有生辰,只有忌日....... 突然顾长宁眼眶酸地想哭,站着久久不肯上前。 直到那名僧人提醒了顾长宁,顾长宁才吸了吸鼻子,长出了一口气,逼退了眼眶中的泪水。 “师父,多谢了,灯已经请过了,今日劳烦您了。” 那名僧人看了一眼站在前面的李谦,然后同顾长宁道,“那小僧就先退下了。”然后双手合十俯身致意,准备退下。 顾长宁也双手合十回礼,“多谢师父。” 等那僧人走了以后,顾长宁才走向了李谦。“你怎么知道我今日来请长明灯。” “师娘走之前告诉我的。” 顾长宁转头看向那盏长明灯,盯着看了好久,哑着嗓子问道:“你什么时候请的灯?” “从赤城回来的第二日,在菩萨跟前跪了一夜,请了这盏灯。” 顾长宁本来已经逼退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喃喃道:“你比我爱它。” 李谦叹息了一声,将顾长宁抱在怀中,“我们都很爱它,只不过同它没有缘分罢了。” 顾长宁将头埋进李谦怀中,将眼泪全沁在李谦的衣服上,烫的李谦心口发疼。 “可是,它在梦里告诉我,是我们不要它了。” 李谦低头吻向顾长宁的额头,“我们慢慢解释给它听。” “嗯......” 那天,李谦陪着顾长宁在那盏长明灯前站了半日。 第92章 身不由己 深秋帘幕千家雨,落日楼台一笛风。然而这悠扬的笛声却在梁齐山进入文思院后突然停下了。 梁南卿在看到她爷爷将她寄往苏南的信放在桌子上的时候,梁南卿狠狠地看了她的丫鬟英梨一眼。 英梨直接缩着脖子往后退了一步,瑟缩着把头低的更深了。 梁齐山既生气又无奈道:“卿儿,不是祖父非要截你的书信,是咱们梁家同顾家真真不合适。” “我同那顾学武常年不对付,我俩在朝堂上更是处处针锋相对。如今我梁家女儿主动向顾家男丁示好,你好歹顾计一下你祖父的脸面以及咱们梁家的脸面。” 梁南卿此时面无表情,淡淡开口道:“好,南卿知道了,以后也不嫁人了,就老死梁家。” 梁齐山眉头一蹙,“卿儿,莫要说这种气话,祖父也没有这种意思。” “就以你的才华,祖父不信你没有想到,咱们梁家与顾家真的成了儿女亲家,陛下会作何感想。” “如今陛下虽也在削顾家的权,但是到底边疆战事未稳,陛下培养的可以接管军权的人还未成气候,因此陛下现在还不能完全不用顾家。” “但是咱们梁家就不一样了,咱们梁家一直都是文以立家,如今陛下扶持的势力可以替代梁家的可就太多了。” “一旦梁顾两家联姻,陛下忌惮我们两家的势力,陛下不会动顾家,但一定会冷待咱们梁家。” “若你的姑姑还在,你父亲和叔叔们能撑起梁家,你的兄弟能凭自己的本事科举入仕,祖父如今定不会拦下这封信。“ 但是,终究他们撑不起来呀......祖父如今已近古稀,为何迟迟不退,不就是想为我们梁家能撑一天是一天吗?” 梁南卿此时也有些动容,闭上眼低下头,“祖父,我错了,是我莽撞了。” 梁齐山上前轻轻抚了抚自己宝贝孙女的头,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走到门口时,又停住了脚步,“卿儿,你要是个男儿,该多好呀。” 而就在这封信拦下未久,从苏南寄来了顾学礼的家信。 新迁苏南的顾家子弟,已初步安顿好了,而顾学礼和姜萍则准备回肃州,只不过回去的途中,要绕道去趟药王谷,接上顾长安。 还有一件喜事就是,顾长平同苏南首富的女儿谷子雨订了亲,等到来年春日,便要完婚。 顾长宁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有些担忧,也不知道梁南卿有没有写信给长青。如今这种情况,最好还是不要写了,一来会给长青造成困扰,二来也会伤害到梁南卿。 而顾长宁也有些后悔,早知是今日这般,她打死那日都不会跟梁南卿说那些话。 以后还是谨言慎行吧,自己的感情之事都还处理不好,就莫要为别人支招了,省得害人。 ...... 而这一段日子,隋贵妃又开始为李谦相看选秀了。有几次李谦去给她请安,甚至同几个官家女眷碰上了,让他好不生气。 他母妃居然还提出让他送这些官家小姐出宫,李谦直接冷着脸拒绝了,起身离开了。 说起来隋贵妃也不想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经过这一年,她也算是看明白了,她的大儿子真的是对顾长宁情根深种,眼里根本看不见别的女子。 而且顾家多次有恩于她,即便她还是不怎么喜欢顾家,不怎么喜欢顾长宁,但是她也没想着真的要拆散李谦和顾长宁。 可是,陛下不许呀,陛下非要让她从寒门出身的官员女眷中为李谦选妃,世家女子没有一个入选的。 她只是刚稍稍开口在陛下跟前提了一下,“谦儿同长宁......” 话都没说完,陛下直接一个冷眼过来,冷冷道:“爱妃,寡人说的不够清楚吗,谦儿的正妃和侧妃,只能出自寒门。” 隋贵妃直接被这眼神冻得瑟缩,不敢再提,“臣妾晓得了。” 隋贵妃如今翻着这些寒门女子的画像,心中叹气,这不是逼着她在李谦、在顾家面前做坏人,逼着她背刺诸世家吗? 正在这个时候,李谨回宫了。 说来自从李谨修养好了之后,他就未再去国子监的政安堂上课,而是为跟着他师傅去甘州点兵做准备。 白日就去护国公府跟着顾长风上课,而他在政安堂的老师,则被他大哥请到了东宫,每天从护国公府回来后,在东宫给他上课。 说起来,为了请李谨在政安堂的老师,李谦也是费了番功夫的。 在政安堂教授几位皇子的老师皆是当世大儒,自是有些脾气和傲骨的。 因为李谨不再去政安堂上课,李谨的带教老师张书屿还颇是义愤,扬言不再教授四皇子。 然后李谦就去拜访了张书屿四次,后来便把张书屿请到了东宫为李谨上课。 而如今政安堂那边就只剩下了李诚和永安,圣上也曾问过两人,要不要将政安堂的老师给他们请到宫里,让他们在宫里给他俩上课。 他们俩人给拒绝了,说喜欢在国子监上课的氛围,人多,热闹。 因此圣上也未再多做强求,而是让山月增加了暗卫的人手,全天候无死角的保护俩人。 李谨进门时,看到他母妃正在翻看画卷,“母妃,您在看什么?” 隋贵妃一看是小儿子回来了,甚是开心,就放下了手里的画卷,“听说你最近要跟着你老师去甘州点兵。” 隋贵妃一问这个,李谨就来劲儿了,激动的不行。 “是的,是的。所以我今天回宫看看有什么东西要收拾带着的。但是我大哥已经为我准备的差不多了,还说让听风陪我一块儿。” 隋贵妃听李谦安排了听风同行,心中就安定了不少。 “唉,母妃你这是看的什么?” 李谨上前翻阅,发现竟是一幅幅的女子画像,李谨瞬间就明白了。他的年纪不够,这些画像怕是为他大哥准备的。 李谨脸上的快乐瞬间就没了,“母妃,这是要为哥哥选妃吗?” 隋贵妃叹了口气,没接李谨的话,而是吩咐苏嬷嬷:“苏嬷嬷,把这些画都收起来吧。” 李谨看他母妃这个样子,有些着急道:“母妃,您知道的,大哥和宁姐姐......” 隋贵妃用手摁了摁眉心,压了压已经皱了一上午的眉头,叹气道:“母妃知道,但是皇家的婚事,向来身不由己呀,谨儿,不仅是你大哥,就连你以后的婚事也是如此。” “只能是需要你们娶谁,你们才能娶谁。” 这是李谨怔怔地问道:“那父皇娶您也是如此吗......” 顿时,隋贵妃就愣住了,颤着眼睫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苏嬷嬷在一旁忙提醒道:“四殿下慎言。” 李谨低下了头,黯然道:“母妃,儿臣先退下了。” “嗯。” 李谨走后,隋贵妃便陷入了失神之中,心中又苦又涩。 年纪越大,看的越明白,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情情爱爱蒙蔽双眼的小女孩了。 是呀,陛下当年娶她怕是因为需要娶她才娶的吧,而不是因为她是她,只是因为她是隋家的女儿。 苏嬷嬷看着慢慢从身上溢出悲伤的隋贵妃,有些心疼道:“娘娘,四殿下年纪小,不懂事,说话不过脑,他的话,您莫放在心上。” “陛下对您,是再好不过了,心中是有您的。” 然而隋贵妃望着窗外的桂树出神,过了好久才回道:“宫里的几位娘娘,陛下对谁不好?” 然后便苦笑出来,“”就连终日不出佛堂的贤妃,陛下每个月都去看两次,每次赏赐也都记着她。” “陛下的水端的再平不过了,可是有谁进到了陛下的心里。” 突然隋贵妃转过头来,认真的同苏嬷嬷道:“嬷嬷,您说,陛下爱过人吗?还是说他心里藏了一个人?” 苏嬷嬷忙看向外殿,小声道:“娘娘,莫要说胡话了,您是被四殿下气糊涂了吧。” 隋贵妃喃喃道:“是呀,我被谨儿气糊涂了......” 第93章 事不关己 在李谨跟着顾长风去甘州前,终是将他母妃为他大哥相看女子选妃的事情,告诉了顾长宁。 然而顾长宁却并未有多大反应,整个人都是淡淡的,“我知道呀。” 李谨看着顾长宁无所谓的样子,有些欲言又止。 倒是顾长宁拍了拍李谨的肩膀,“我跟你皇兄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小心瞎操心想多了,长不高。” “可是,可是......你是我......”李谨终是未将“嫂嫂”两字说出口。 顾长宁却在此时转移了话题,“走,跟我去趟碧水居,我那里有根千器门打造的红缨枪,你用用看,顺手不顺手,顺手的话就送你了。” 瞬间,李谨就高兴地蹦了起来,把刚才说的事情全抛之脑后了。 “真的吗?宁姐姐,真的吗?” 李谦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其实前一段时间我就相中了你的那杆红缨枪,但是想着它是你收藏的心爱之物,我就不好意思开口讨要......” 顾长宁爽朗地笑了出来,“我就是看你每次去我那儿,那眼睛都要粘到那根枪上了。而我惯常用剑,也用不上枪,你要喜欢就说,不用不好意思。” “神兵利器能碰到合适之人用它,将它的威力发挥出来,才不是埋没了它。” 就这样,李谨从顾长宁那里得到了一根他心心念念了好久的红缨枪。 等他一回到东宫,就迫不及待地跑到了他大哥的书房,去给他大哥展示,虎虎生风的耍了两圈,差点儿把他大哥书房的花瓶给带倒。 而李谦在李谨提着那根枪进门的时候,就认出这枪出自哪里,“你宁姐姐把这根枪送你了?” 李谨点了点头,“大哥你怎么知道这枪是宁姐姐送的。” 李谦松弛地往椅子上一靠,眉眼弯弯道:“你说呐!” 李谨恍然大悟,“是你送给宁姐姐的。” 李谦挑眉一笑,“你宁姐姐那里收藏的兵器,大部分都是我给她搜罗来的。” 顿时李谨便有些嫉妒,“我是你亲弟弟,你搜罗那些兵器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我?漏漏指头缝送我一个不行吗?” “那你手中现在拿的枪不就是我找的吗?再说,我想不起来,你宁姐姐想起来不就行了吗?我的东西都是她的。” 李谨嘴角一撇,小声嘀咕道:“还得是我嫂嫂。” 这话李谦听到了,“要说你就说大声点儿。” 李谨便中气十足地喊道:“我说,还得是我嫂嫂,只有我嫂嫂记着我。” 李谦眉目如春风,满意地点了点头。 但这时,李谨却小心翼翼地往前了几步,趴在了李谦的书桌上,与李谦面对面。 李谦看了一眼因为李谨趴伏在书桌上而正对着他的枪头,眉毛一竖,手指轻轻点了点那根枪,李谨就赶紧收起来,放在了身后。 “大哥,我前两日回宫,看到了母妃正在为你相看选秀的女子。”李谨认真地看着他大哥。 一说到这件事情,李谦也烦的不行,他的态度,他母妃再明白不过了。 然而他母妃还是在固执地为他相看,不厌其烦地让他与那些女子见面。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背后肯定是他父皇安排的。 而他去找他父皇说这件事情,几次开口,都直接被他父皇以各种理由打断了。 李谦睨了一眼李谨,“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 李谨有些嗫喏道:“可是,我今天把这件事情告诉宁姐姐了。宁姐姐跟你说的一模一样。” 李谦直起身子,双臂放在了书案上,严肃地问道:“那你宁姐姐都说了什么?” “宁姐姐说,她知道。” “然后呐?” “没有然后了,宁姐姐看着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李谨眨着眼睛道:“所以,大哥,宁姐姐是不是并不在意你到时候除了娶她,还会娶别的女子呀?” 李谦重新靠回了椅子,仿佛力气被抽走了一般,一言不发,看着也似是很不开心。 然后李谦就又问了一次,“你宁姐姐,真的,看起来并不在意?” 李谨点了点头,而此时的李谦低下了头,将所有的情绪都掩盖了起来,其实心里则又气又慌。 “你回去休息吧,过了中秋就要启程去甘州了,这几日看看还缺什么,我让青桐给你准备。” “嗯,那我走了,大哥。”走到门口的时候,李谨又停下来担忧地望了一眼他大哥。 而等李谨走后的李谦,失神地望着窗外,直到青桐进来为他换茶水都没有回神。 在良久之后,李谦突然站了起来,脚步匆匆地就往外走,给正在为他整理书架的青桐吓了一跳。 青桐忙跟了上去,“殿下可是要出去?马上要吃晚膳了,要不要用过晚膳再出去?” “不用。” 等马车到了护国公府的门前,青桐终于明白为什么殿下看着那么情绪不对了。 唉,青桐有些心疼他们殿下了。能让遇山崩而不色变的殿下情绪失控的人,只有顾小姐了。 此时顾长宁一家正在吃饭,看到李谨进了食厅,沈惠清忙唤仆人添了碗筷,李谦就自然地坐下了跟着顾家人一块儿用晚饭,自然的仿佛是顾家自己人一般。 而顾长宁在席间也自然地为李谦添饭、盛汤、夹菜,自然地让李谦觉得,此时的顾长宁已经嫁给了他,就是他的妻子。 于是,站在一旁的青桐,肉眼可见地看着他们殿下的心情由阴转晴了。顾小姐甚至都没说一句话,就把他们殿下哄好了。 唉,青桐又有些可怜他们殿下了。他们殿下可是当朝太子,就这么被顾小姐的一口饭拿捏住了。 晚饭后,李谦便跟着顾长宁去了碧水居。李谦原本想等到了碧水居后,就问一问顾长宁对他们俩人之间的事情是作何感情的。 谁料,一到碧水居,顾长宁就让香莲拿出了好多香囊。 “这是我跟着我三婶学着配的驱蚊虫的香囊,你拿回去,在你的帘帐外挂上两个,可以避虫,书房放几个,马车上也放些......” 李谦真的是很怕虫子,所以顾长宁准备很多,让他把能挂的地方都挂上。 李谦一听这是新做的驱虫香囊,就去解身上之前顾长宁送的那个,准备还给顾长宁,但是却被顾长宁止住了。 顾长宁将之前她三婶做的那个驱蛊虫的香囊重新给李谦系好。“这个你还带着,而且还要随身带着,不要摘。” 李谦看着低头为自己整理香囊的顾长宁,从衣领露出的腻白脖颈,从衣服中溢出的若隐若现的馨香,让此时的李谦心里软的不像话,然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若不是此时香莲和青桐也在旁边,李谦一定已经狠狠地抱了上去。 然后俩人就坐在了圆桌旁,一个个的翻看那些香囊,商量着,都挂在哪里。 看着香囊还算细密的针脚和绣的还算凑合的花样,李谦期待地问道:“这些香囊是你绣的吗?” 顾长宁抬眼睥了李谦一眼,“香莲绣的。” 李谦又往前凑了一下,有些小声地祈求道:“那你能不能给我绣......” “不能。”话都没说完,就直接被顾长宁打断了。 “哦。” 顾长宁看着失落地李谦,“这里面的药都是我配的,亲手配的,还亲手装的。” 然后李谦就又开心了。 站在一旁的青桐察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他们殿下,真的没救了! 然后等李谦离开了护国公府,都没问出他今日来找顾长宁的目的。 而顾长宁看着李谦高兴离开的背影,也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眼神也慢慢地黯淡了下来。 她知道李谨回东宫肯定会把今天的事情告诉李谦,她也知道,李谦知道了她的反应后一定会来找她问个究竟。 所以,她做了今天晚上的一切,然后就把他哄住了....... 顾长宁望着夜色中碧水居里那一池的粼粼水光,在心底暗暗地说了一句,“李谦,对不起!” 第94章 意外失踪 过了中秋之后,李谨便跟着顾长风去了甘州。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李谨就要在甘州的军营度过他的十三岁生日了。而出发的前夜,李谨更是激动到半夜才睡着。 等顾长风和李谨离开中都后,沈惠清便抽空陪着顾长宁去了大觉寺,为那盏长明灯添灯油。 沈惠清在陪顾长宁去光明阁添了灯油后,她就带着丫鬟回后院的禅房了,在那里等师父来讲经,而顾长宁则留在光明阁咏诵《地藏菩萨本愿经》。 等快至午时的时候,顾长宁才从光明阁出来。然而等顾长宁回到后院禅房时,却并未见到她母亲,而她母亲的丫鬟细蕊也不在。 顾长宁原以为,应该是她母亲带着细蕊去逛大觉寺的其他地方了。 而她们一般也是要在大觉寺用了斋饭后才会回府,所以顾长宁就在禅房等她母亲回来用斋饭。 然而等大觉寺的小和尚送了斋饭过来,沈惠清和她的丫鬟细蕊都未回来。 “小师父,您送斋饭来的路上可有看见我母亲和她的丫鬟。” 小和尚摇了摇头,“施主请慢用。”然后便腼腆地退下了。 “多谢师父。” 顾长宁看着出门的小和尚,心里有些不放心,决定去找一找她母亲。但是顾长宁找遍了整个大觉寺,问了好几个僧人,都说没见到她母亲和她的丫鬟。 最后都惊动了主持有明大师,有明大师随即寻了大觉寺的大长老有空师父,让有空师父帮忙寻找。 有空师父命人将寺内的僧人都叫到了讲经广场,而后才问出,有一个僧人曾在隅中时候见过沈惠清。 “小僧曾在绘经廊那里看到有位夫人同顾夫人交谈,但不知说了些什么,顾夫人便带着丫鬟跟着那位夫人出了后院,至于后来顾夫人去了哪里,小僧就不知道了。” 顾长宁忙双手合十,俯首谢道:“多谢这位师父,但是还想问一下这位师父,可知那位同我母亲交谈的夫人是谁?” 那僧人摇了摇头,“不知道,想来不是常来大觉寺的香客,面生的很,小僧是第一次见。但是看她同顾夫人交谈的样子,应是与顾夫人相识的。” 顾长宁心中暗忖,与我母亲相识?“好的,多谢师父。” 而后有空大师说道,“顾小姐,若顾夫人同那位夫人认识,那顾夫人有没有可能已经同那位夫人一起回城了。” 对此顾长宁心里却并不是这么认为的——她还在大觉寺没走,她母亲不可能连一句留言都没有,就撇下她,跟着别人一块儿回城了。 而且府里的马车也还在大觉寺,她母亲带着丫鬟坐别人家的马车回中都吗?显然也不可能。 但是顾长宁还是答道:“我现在就回城看看。有空师父,今日麻烦您了,在场的诸位师父们,也麻烦了,诸位辛苦。”顾长宁双手合十,向广场上的僧人致谢。 然而出了山门的顾长宁,心里却是惴惴不安,心里慌的更是能自己听到心跳的声音。这时心里还会不自觉地冒出一些让她更加害怕的念头。 但是人都是本能性的会趋利避害,不好的念头只要一冒出,顾长宁就会觉得,她母亲此时应该是已经在家里了。 然而等顾长宁到家后,心却坠入了谷底——她母亲没有回来,细蕊也没有。 顾学武立即亲自带人又去大觉寺寻人,但是到了天黑,都没找到人。顾长宁她母亲带着细蕊一块儿失踪了。 此时李谦也知道了此事,就调了东宫的内卫协助寻找沈惠清。 然而在天亮的时候,他们却收到了更加让他们绝望的消息——在岁明山的后山崖底,发现了细蕊的尸体,而沈惠清不知所踪…… 等散了早朝后,朱公公也将此事告诉了圣上,圣上大为震惊,特命钱忠益的忠卫营在中都外搜寻,而京都指挥使则在中都内搜寻。 然一天又过去了,还是一无所获。 翌日下午,李谦去了趟国子监的政安堂,李诚不在,只有永安在。 李谦站在政安堂的窗户外打量了半天,才迈步进去,“你二哥怎么不在政安堂。” 正在做功课的永安听到声音抬起了头,“大哥,你怎么来了。”永安有些雀跃道。 “我路过国子监,就顺便过来看看你和你二哥,你二哥怎么不在。” “二哥被吴学正叫去帮忙批改试卷了。前几日,文澜院的学生考了国策论,二哥的国策论一直在国子监颇受好评,因此文澜院这次考试,就请二哥过去帮忙评议考卷。” “看来信之(李诚,字信之。诚,信也——出自《说文》)在政安堂学的很是不错呀。”李谦赞赏道。 永安点了点头,“政安堂的学正都很喜欢二哥,只不过二哥的主教学正曹大儒倒是对二哥的学业不怎么上心。” 此时永安的语气中已经有些不满了,“他已经有好几日未来政安堂了。”说着永安直勾勾地看着她大哥。 而李谦也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妹妹,而后眼眸一收,“我让闻雨送你去东宫,你最近就在东宫住下,宫里那边儿,我跟父皇说。” 永安还想拒绝,却直接被李谦打断了,“闻雨,你留在政安堂,等三公主下学了,你送三公主去东宫。” “是,殿下。” “永安,大哥有事,就先走了。”李谦拍了拍永安的肩膀,“如果有事,你一定要和大哥说”。 永安点了点头。 出了国子监,李谦带着惊雷和四名东宫内卫就去了曹德坤的府上。而曹德坤的府邸离国子监不远,是一座三进的宅子。 到了曹府门口,只见曹府大门紧闭,门口的落叶似是已经有几天没有开门打扫了。 李谦目色深沉地打量着这座安静的宅邸,“拿着我的令牌,马上回东宫去调二百内卫过来。” “是,殿下。”一名内卫接过惊雷递过来的令牌,迅速翻身上马离开。 还有两名内卫已经在李谦的示意下,翻墙而入,从里面打开了大门。 进入府内后,更是诡异地安静。府内既无仆人,也不见曹德坤的家人,整个曹府像是荒凉的一般,空无一人。但是府内又干净地似是有人打扫过。 惊雷陪着李谦站在院中未动,剩余三名内卫迅速三面散开,去查看这府内的情况。 不久之后便有一名内卫回来了,“殿下,曹德坤死在书房了,瞧那状况似是已经死了几日。” 瞬间李谦眼中的寒光更甚。 而后其他两名内卫也回来了,一名内卫拉着一位姑娘,一名内卫拽着一位妇人。 “殿下,这女子在后院,但似乎有些精神不正常。” 那位姑娘其实就是曹德坤的女儿曹宝枝,此时正一脸好奇地打量着李谦,嘴里还念念有词,小声嘀咕道:“是你,是你......你们两个真像。” 李谦问道:“你认识我?” 曹宝枝摇了摇头,但嘴里还是不停地说道:“有些像,有些像......”瞧着样子确实有些精神不正常。 然而李谦听到她的话后却眉头一凛,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时另一位内卫回道:“殿下,这位是曹德坤的夫人,她刚才在厨房。”说着将那名妇人拽到了跟前。 那名妇人赶紧跪了下来,“妾身江氏见过太子殿下。” 李谦打量着这位妇人,“你是曹德坤的夫人?” 江氏俯在地上颤抖的答道,“是。” “这位姑娘是怎么回事?” 江氏此时已经被吓哭了,“她是,她是小女曹宝枝,小女从小就有分离之症,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这两日又犯病了。” “曹德坤死在书房了,你知道吗?” 那江氏顿时抖如筛糠,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李谦厉声道,“带上他们,去书房。” ...... 第95章 书房命案 还未走进曹德坤的书房,便有尸臭的味道传了出来,令人作呕。 等进了曹德坤的书房,只见书房内的书架上,书案上、地上就连歇息的榻上都是书,简直就是书山书海。 而曹德坤整个人呈大字躺在地面上的书堆中,十指大张,脸上有着似是癫狂一般的喜悦,双目圆睁。 死之前他应该还在大笑,因此现在他还张着嘴。整个画面显得诡异又可怕。 虽然已经过了中秋,但到底天气还未彻底转凉,夏日的余温已经让曹德坤的尸体生了飞蝇,有腐烂之兆。 “惊雷,你过去看看。” 然而李谦话音刚落,江氏就开口了,“不能碰,不能碰他。” 李谦双眸一缩,紧盯江氏,“为什么不能碰?” 然而江氏在看了一眼自己女儿后,瑟缩地盯着地面,闭口不答了。 李谦打量着母女俩人,随即想到了什么,问向刚才来书房探查的内卫,“你刚才可有碰到尸体?” “回殿下,卑职怕毁坏了现场,因此只是细看了尸体表面,并未碰触他。” 李谦这才松了松紧皱的眉头,然后忍着恶心自己走向了尸体。 惊雷忙出手阻拦,“殿下,不可。” 李谦给惊雷打了个眼色,点了点自己腰间的香囊,惊雷这才收回了手。 然而刚走了两步李谦又回头了,对着惊雷道,“你有没有带帕子?” 惊雷一愣,摇了摇头,随即问向旁边的内卫。有两名内卫带了手帕,赶紧递了上去。 李谦接过后,先用自己的帕子系在口鼻上,然后蹲在了曹德坤的尸体跟前。他蹲下后,那些蚊蝇就避开了他,完全不往他那边儿飞。 在江氏母女忐忑地注视下,李谦用那两名内卫的帕子隔着手,先扯开了崔德坤的衣服,顿时尸臭扑面而来,刺的李谦差点儿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李谦两眼含泪地看向曹德坤的身体,发现他胸口赤红,李谦心中暗忖,“不一样......” 然后李谦又拽掉了崔德坤左脚上的鞋子,好在在家的崔德坤没有穿袜子,鞋子褪掉之后,就直接看到了他的左脚。在几近苍白腐烂的左脚脚底,有一个针眼一般的红点...... 李谦勾起嘴唇一角,扔掉帕子站了起来,眼神锐利地盯着江氏道:“是不是你带走了顾夫人?” 在李谦锐利的眼神下,江氏不自觉的后退,退到门口时,甚至想逃跑,直接被内卫拦了下来。 惊雷道:“曹夫人,你最好如实告知,你们把顾夫人藏在哪里了?” 江氏却摇着头不肯说,李谦不打算再跟他们继续废话。“将她们二人带回东宫审讯,至于曹府,等东宫的内卫来了,给我掘地三尺翻一遍”。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离开书房的时候,曹宝枝却指着书架上的一套巨着典籍,喃喃道,“那里,那里......” 江氏上前一把捂住了自己女儿的嘴,大声道:“不是那里,不是,你们不要相信她,我女儿疯了。” 李谦示意一名内卫去看看书架上的那套典籍是怎么回事。 等那名内卫去翻动了典籍细细查看后回道:“殿下,典籍的下面有个凹槽,典籍刚好卡在凹槽里,应该是个机关。” “你动一动,看看是哪里的机关。” 那名内卫在观察了片刻后,将那套典籍放进了凹槽里,使劲摁了一下,就听“咔嚓”一声,罗汉榻上的床板便打开了,堆在榻上的书哗啦啦就掉了下去。 两名内卫走到那个打开的罗汉榻跟前,探头观察后,“殿下,是条密道。” “你们带着江氏,下去看看。” 而那江氏却不愿下去,最后硬是被两名内卫架着送进了地道。 等三人一下入地道,那罗汉榻“唰”的一下就关上了。而那名站在书架旁的内卫迅速再摁机关,而那罗汉榻却丝毫未动。 然后他又上前去拆了罗汉榻上的褥垫,发现这罗汉榻上的入口是用铁板制成的,用刀剑砍刺根本不起任何作用,旁边也找不到其他能打开的机关。 李谦厉声问向曹宝枝,“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曹宝枝边说边后退,“它会杀了我的,它会杀了我的......” 李谦他们怕屋内还有其他密道,曹宝枝趁机逃跑,于是紧跟曹宝枝,并追问道:“谁会杀了你?” 此时曹宝枝已经退无可退地站在了墙边,瑟瑟发抖,看着甚是可怜。 但李谦觉得这曹府有些诡异,不能久留,因此决定先带着曹宝枝离开这里再说。 然而内卫刚抓住曹宝枝的胳膊,准备强行拉她离开,就从外面射进大量的飞箭,惊雷和剩下的那名内卫就不得不站在李谦跟前打掉飞箭,保护李谦。 而在他们背后的曹宝枝则趁着俩人不注意,扣动墙壁上一个毫不起眼的机关,随即曹宝枝从背后熊抱住李谦,紧贴墙壁,一个暗门旋转,就将两人转进了另一条密道内。 而等惊雷和内卫察觉的时候,暗门已经关上。 此时的惊雷心中大震,对着那道暗门一顿猛劈狂砍,都不见有任何动静。 “你快回东宫,找青桐,让青桐带东宫养的术士过来,能带的都带过来,然后再调二百内卫,带上重型工具,打不开这门,就拆了曹家。” ...... 而在暗门的那边儿,李谦和曹宝枝一进入密道,俩人顺着台阶就滚了下去。 滚下来的时候,曹宝枝因为磕碰已经松开了手。是以俩人滚下来的时候,没有谁做谁的垫背,都摔的挺狠。 而曹宝枝因为滚落的途中摔到头,已经昏了过去。 至于李谦,他长这么大,尽管有九年的时间是寄人篱下,但是他在顾家也是过着养尊处优、安逸舒适、众人保护的日子,从小没有受过什么伤。 现在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已经是李谦这辈子受过最重的伤了,疼地蜷缩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等身上的疼劲儿稍稍缓过了一些后,李谦才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然而滚落的时候他的头也多次撞在台阶上,所以李谦现在是有些脑震荡的,因此他刚一站起来,就头晕目眩,直接干呕起来。 身娇肉贵的太子,心中暗暗吐槽,曹府这个破地方,真是受了大罪了! 无奈李谦只能重新躺下,躺下后才没有那么眩晕。然后趁着密室内昏黄的烛光,李谦躺着打量起这间密室。 看着那些台阶,这间密室应该是在曹德坤书房的斜下方,密室面积不大,有一间书房大小,里面有个书架,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之外,就剩下蜡烛了。 在躺了一会,觉得头没有那么晕了之后,李谦才又重新站了起来,细细观察这间密室。 李谦拿起书桌上放的纸张,上面写的是各种各样的炼蛊方法。 什么催眠蛊、傀儡蛊、嗜血蛊、血祭蛊、嗜骨蛊......以及玄龙山那些工匠中的牵机蛊和他两位弟弟中的九痛蛊。 李谦看着纸上的字迹,一阵冷笑。 第96章 下蛊之人 李谦对着这间密室的墙面一一摸了过去,动了动椅子,挪了挪桌子,翻了翻书架......然而密室之内依然不见任何动静。 于是李谦放弃了,从书架上抽了一本南疆炼蛊的秘书,坐在椅子上,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觉得灯光还是有些太暗,于是就把几个烛台全挪在了书桌上,边看边等曹宝枝醒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曹宝枝终于悠悠转醒,而她看到气定神闲坐在书桌后面看书的李谦时,甚是吃惊,心中暗道,这太子殿下也太过镇静了吧。 “你醒了?你的分离之症摔好了没有?摔好了就动动机关吧,不是李诚让你把我带过来的吗?李诚在哪里,你可以带我去见他了。” 李谦似笑非笑地看着曹宝枝,眼中尽是嘲讽。 但苏醒后的曹宝枝也有些脑震荡,因此她忍着头晕爬到了书架旁,靠着书架坐了起来。“殿下怎么知道是二殿下让我带您过来的,难道就不能是别人了吗?” 李谦不屑道:“你不是说我跟他长得像吗?跟我长得像的,除了我父皇,就是我兄弟了。” “那为什么不能是四殿下?” 李谦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曹宝枝,“中都,人尽皆知,我四弟跟着京都指挥顾长风去甘州了。” 曹宝枝被李谦的眼神看受伤了,有些恼怒道:“太子殿下,如今您为鱼肉,我为刀俎,我劝您对我还是客气一些。” 李谦眉眼一弯,然后又瞬间收起了笑容,“不好意思,你这么对我,我客气不了一点儿。” “太子殿下,就不怕我不开机关,让您死在这里吗?” “你不开机关,要死也不是我一个人,你一样也会死在这里。” “你......”曹宝枝有些气结,扭过头不再理会李谦。 而李谦则接着看书,过了一会李谦从书中抬起头,问道,“你父亲是死于红力蛊?” 听到李谦的话,曹宝枝有些震惊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李谦晃了晃手中那本南疆练蛊的秘书,“红力蛊,寄生于中蛊者心脉之上,以中蛊之人心脉精血为食。吸食中蛊之人精血,供之精气,让中蛊之人不知疲倦,日夜不怠。” “然中蛊之人一旦体内再无精血供给,则红力蛊会立马衰亡,而中蛊之人则既无精血供养,又无精气支撑,便会力竭暴毙而亡。死后面色苍白,形容枯木,但心口呈血赤之色。” 李谦看向曹宝枝,“这不就是你爹死后的样子吗?在高兴癫狂的时候因精血枯竭,红力蛊衰亡,而突然暴毙,到现在脸上还是死前癫狂的表情,死后面色苍白,形容枯木,但心口却呈血赤之色。” 曹宝枝垂下了眼眸,冷笑道:“他刚刚完成了毕生之作——《历代明典精注》,怎会不癫狂,他死的挺开心的,多好的一件事。” 李谦却有些惋惜道:“早就听闻曹德坤在为历代名学巨着做精讲注释,他竟然在刚刚完成还未看到他的着作面世的时候就暴毙而亡,实在是有些可惜。” “可惜?”曹宝枝听到这两个字竟然笑了出来,“他早该死了。他的眼里只有他的书,他的文章,他的典籍,再也没有别人了!” 李谦被曹宝枝对自己父亲死去的态度有些震惊到了,他本以为曹德坤死后多日没人收尸,可能是因为这母女二人怕曹德坤身上中的蛊。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在他没有入国子监当学正前,我们母女二人为了供养他读书,一年四季为别人缝缝补补挣那点儿可怜的工钱,然后全被他全部拿去买书,他根本不管我们母女能不能吃上饭,能不能活!” “我母亲为了他累出一身的疾病,可他回馈我母亲的什么,是家暴!开心了买书,写不出文章不开心了,就殴打我母亲和我,说这样才会给他灵感!” “你说我为什么会从小得了分离之症?是他打的,他打的!”此时的曹宝枝声嘶力竭地控诉着她父亲生前的种种,眼中也俱是像她父亲死之前那样的癫狂。 “在我得肺疾快要死的时候,他还在他的那些书堆里,根本不愿去看我一眼,仿佛我的生死无关紧要。我像破布一样瘫在床上,在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是......”曹宝枝没有说完这句话。 “从我有记忆起,我和我母亲从来没有在他那里得到过一句关心问候,得到的不是殴打就是谩骂。太子殿下,你说他这样的人,是不是早该死了?” 李谦同情地看着曹宝枝,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娶妻生子不过就是为自己找一个,生一个可以照顾他一生还能任他折磨的保姆罢了。我真庆幸,他死在了我和我母亲的前面!如果他不死,死的就是我和我母亲了!” ...... 李谦沉默了,他不知道当世大儒,钜学鸿生,受人敬仰的曹德坤在人后竟然是这个样子。 在叹息了一声之后,李谦问道:“你爹.....那个,曹德坤体内的蛊毒是李诚下的?” “是他自己主动找二殿下的。他觉得睡觉浪费他着书的时间了,因此主动找二殿下下了红力蛊......” 然后曹宝枝一愣,“你怎么知道是二殿下下的?”她并没有告诉他下蛊之人是谁! 李谦冷笑道:“玄龙山的村民中蛊的事情是赵家所为,我两个弟弟是在国子监中的蛊,入蛊的方式是左脚脚底,不是亲密之人如何下蛊,你说我会不会怀疑他。” “而从赤城回来我就在调查他,你说我查到了什么?只不过在进入这间密室之前,我一直以为是他身边有会蛊术之人帮他下蛊罢了,但是直到我看到这些。” 李谦将那些写着各种各样炼蛊方法的纸张推了出去,“你说我熟悉不熟悉这些字迹。” 曹宝枝此时却沉默了,显然她不想透露过多李诚的信息。 ...... 李谦看着曹宝枝这样,倒是笑了出来,“你跟李诚......好上了?”语气中尽是玩味的八卦。 若不是书架那边儿光线昏暗,此时李谦一定能看到曹宝枝发红的脸。 李谦“嗤”笑出声,“你能为李诚死心塌地做事,无非就是因为男欢女爱那些事情罢了。”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能够见光男欢女爱的就是郎情妾意、金玉良缘,见不得光的......就是男盗女娼了。” “那你们是什么?是金玉良缘,还是男盗女娼?”李谦的语气越来越轻,但是却砸在曹宝枝的心上越来越重。 不知怎么,曹宝枝在李谦眼中看到了鄙夷。瞬间就激怒了曹宝枝,她怒目圆睁,厉声道,“我们不是。” “哦,李诚答应要娶你了。” “对。”曹宝枝回答的干脆,“他答应我了,等一切结束就会娶我。” 此时曹宝枝眼中似有往事前尘又有未来神往,“是他把我和我母亲从深渊里救了出来,他也答应我了,他会给我一个幸福的未来。” 然而李谦听到这里却笑了出来,“我竟不知,我二弟是如此会玩弄女子的感情,一个个都这么死心塌地的对她。” 曹宝枝听到这话,收住了眼中的美好,“你什么意思?” 第97章 用计雌竞 在京都指挥使和京畿护卫营都调查未果的情况下,顾长宁的父亲直接出动了无影卫。 其实顾学武也明白,圣上根本就没有让京都指挥使和京畿护卫营全力寻找,为的就是让他拿出自己暗中蓄藏的力量去找自己的妻子。 等事情结束之后,圣上收割他的潜藏力量。 世家对圣上造成的阴影太大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无论顾家多么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圣上对顾家始终都有防备。 而圣上自是知道他们顾家在中都也留了无影卫,只不过为了让圣上心安,顾家从未在中都用过无影卫罢了。 如今为了找自己妻子,顾学武不得不让顾家养在中都暗处的无影卫出动了。而这样的结果则是,在找到沈惠清后,顾家将暗中留在中都的无影卫,都交给圣上。 但是,现在为了尽快找到自己的妻子,顾学武只能选择暴露自己的力量,别无他法。 而无影卫之所以叫无影卫,就是追踪无影,追寻术天下第一,因此只用了半日的时间,无影卫就追寻到了沈惠清失踪的动向。 被国子监政安堂学正曹德坤的女儿假扮成自己母亲江氏的样子,将沈惠清骗走了。 随即顾长宁率领顾家护院,直奔曹府...... 而此时正身处密室的李谦,也已经猜到顾夫人应该就在曹家,而且很有可能就在他身处的这间密室之后。 也是就在李谦进入这间密室,看到那些书籍和字迹后,让李谦不禁有了另外一个猜测。 在赤城救回顾长宁后,他师兄姜卓曾和他说起那晚夜袭赵府的事情。当天晚上他们在阿蛮的小院惊动了生人蛊后,阿蛮在屋内迅速熄了灯,想借助密道逃跑。 然而姜卓他们没想到屋内竟然是有两个人,阿蛮让那个人先走了,是以姜卓他们突袭进屋的时候才有机会截杀了阿蛮。 而从他们调查赵府开始,传言就说阿蛮是赵阅玟的小妾,在朝廷会审赵世明和赵阅玟父子俩人时,他们也承认阿蛮就是赵阅玟的小妾。 所以李谦他们一直以为,当时在阿蛮屋内的人应该是赵阅玟,阿蛮爱赵阅玟心切,为了保护赵阅玟,就让他先走了。所以才导致阿蛮未能及时离开,被姜卓他们截杀了。 现在李谦看着桌子上那些,写满炼蛊秘法的纸张和书架上关于南疆蛊术的书籍,以及东宫术士对他说的话,“南疆蛊术,非亲缘密切之人不外传。” 所以李谦现在不得不怀疑,那天晚上在阿蛮屋内的人,不是赵阅玟,而是李诚。 而他父皇的孩子里面,除了他和年幼的李诺外,李诚、永安、李谨都师从国子监骑射大师无涯,一个个都骑射了得。 他至今都清楚的记得,那天天际将明的凌晨,阿姐替他挡的那一箭,一下把他射进了黑夜里。 射箭之人与他对视的眼神,冷酷、阴寒又让他莫名熟悉......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传信回中都,让听风调查李诚那一段时间是否在中都。 如今看来,应该是李诚的主教学正曹德坤为他做了掩护,所以听风调查结果是李诚那段时间一直都在中都。 而永安与李诚关系最为密切,若李诚不在中都,她恐怕早已有所察觉。 所以在他们从赤城回来之后,永安同李诚的关系愈发密切,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李诚,现在看来,应该是永安发现了什么,她在看着他二哥。 李谦又想到在顾家永安不让李诚碰顾喜乐的事情,现在看来倒像是永安在防着她二哥。 李谨中蛊后,永安以学业繁忙,李谨住在东宫不便为由,很少同李诚去看李谨,似乎也是怕李诚暴露以及怕李李诚再次伤害李谨,而在保护她的两位兄弟。 所有的事情都似乎都已经完美的扣上了,但是李谦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他不敢相信同他做了多年的兄弟的李诚,还未满十六岁的李诚,手段竟然如此老道、狠辣以及无情,竟然想要他们所有兄弟的性命...... 李谦仅凭这些猜测,内心就愈发的寒冷,果真,皇家无父子!皇家无兄弟! 然而李谦不知的是,其实他现在所有的猜测都是真的! 忍着心中怒火的李谦,在把所有事情都串联上以后,冷静了下来,决定先借着李诚和阿蛮的关系去激怒易怒且情绪不稳的曹宝枝,让她带他走出这间密室。 ...... “李诚有没有告诉你,他的蛊术是跟谁学的?” 曹宝枝防备地盯着李谦,一声不吭。 但李谦却不以为意,自顾说自己的,“是跟一个叫阿蛮的南疆女子学的。” “南疆蛊术,非亲密之人不传,你说他同那位叫阿蛮的南疆女子是什么关系?”此时的李谦八卦的有些贱兮兮。 “而且据我所知,那位南疆女子还为了他......死了。”李谦含笑望着曹宝枝,“你知道的,活着的人是永远比不过死了的人的......” “你胡说!”曹宝枝终于有反应了。“他说过我是他遇到的最特别的女子,我拯救了他无依无靠的心。” “我们两个是被世界抛弃的人,我们只有彼此,没有别人,是我们两个在互相拥抱着取暖。” 李谦自己在顾长宁跟前说些倒牙的话的时候,倒不觉得的怎样。怎么现在听别人说,竟然有些恶心。 李谦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质问道:“李诚今年二月的时候是不是离开中都了?” 曹宝枝没有回答,但是李谦从曹宝枝此刻的表情中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李诚那段时间果真不在中都。 “他那时就在赤城,同那位叫阿蛮的女子在一起风花雪月,而阿蛮就是死在他的怀里,还是为了救他死的。” “你说说,你拿什么和她比!” 曹宝枝咆哮道:“我也可以为他付出我的生命。” “可是他欺骗了你呀,你可不是与他拥抱取暖的唯一了!”说着,李谦指着书桌上的纸张和书架上的那些书,“光看这些书籍和秘法,李诚和那位南疆女子在一起的时间恐怕已经有两年了。” “而且看样子,那位南疆女子可是把她的毕生所学都教给了李诚,她拿出自己的所有以及生命给了李诚最大的温暖,你说你能比的过她吗?” 此时曹宝枝的眼中既不甘,又不可置信。她不想被那个南疆女子比下去,她必须是李诚的唯一。 只听李谦又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是那位叫阿蛮的女子死后,李诚才和你好上的?还是说......同时好上的?那李诚同你好,不会只是在利用你吧......” 这时曹宝枝站了起来,对着一面墙一顿敲敲打打,那墙就分开了。 然后李谦就看到了一间更大的密室,而顾夫人果然在那里面。 第98章 密室救人 里面那间密室远远大过他们最初在的那间,密室中间一个九尺见方的大坑,深约五尺有余,而大坑中间有根柱子,沈惠清就绑在那根柱子上。 等李谦跑进去,走近了才看到,那个大坑的底部爬满了毒虫,密密麻麻,交错蠕动,只看了一眼,就险些要了他的命。 李谦呼吸急促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在看不到那些毒虫后,李谦才冲着沈惠清大喊:“顾伯母,你还好吗?顾伯母?” 然而喊了好几声,沈惠清都没有应答,她应该是昏过去了。 跟在李谦后面进入这间密室的曹宝枝,进去就大喊了起来:“李诚,你出来,你出来!我有话问你,你快点儿给我出来!” 但却并没有人应答她。 而此刻的曹宝枝,因为刚才被李谦那些话被刺激到了,似是又犯了分离之症,开始在那里自言自语,时而大笑,时而哭泣,像是有两个自己在对话一般。 “你出来,你出来,你给我说清楚......” “他骗了你,他骗了你,你不要再相信他了......” “不,不是的,是他救了我,他还说过,等我帮他做完这件事情,我们就成亲......” “李诚,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救了我......” “李诚,你就是个骗子,你欺骗了我,利用了我......” 李谦则趁着曹宝枝神志不清的时候,将自己的帕子在香囊上擦了几下后,扔到了坑里。帕子飘落的地方,那些毒虫瞬间就躲开了,根本不敢往帕子上凑。 于是他搬来桌子和椅子,全扔在了坑里,准备跳下去,去救沈惠清。 但是看着坑底那些密密麻麻蠕动地毒虫,李谦一阵头皮发麻,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心里又恶心又害怕,此时腿都是软的。 他好想哭呀,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虫子,怎么办,怎么办,他不敢下去,他好慌呀!谁来救救他呀! 早知道这里面有这么多毒虫,他就不假装中计跟着曹宝枝进来了,就等着东宫的内卫来把曹家拆了好了。 但是此刻,他看着绑在柱子上的沈惠清,又看看坑底的那些毒虫,他要疯了! 沈惠清是照顾他了九年的顾伯母,视他如亲子。最重要的是,她是阿姐的母亲。如果顾伯母出现了意外,阿姐肯定会难过死的。 他不能让阿姐难过,不能! 李谦绑死了自己腰间的香囊,确定它不会掉下去后,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一咬牙跳了下去。 等李谦跳下去之后,那些毒虫马上四散开来,根本不敢靠近李谦,李谦的心这才落了一半。 但是他对虫子的害怕还在,这是他骨子里的胆怯,他改变不了,也无能为力。 现在他只能不去看那些毒虫,硬着头皮向前。他赶紧将桌子搬到那根桌子下面,爬上桌子,去救沈惠清。等解开了绳子之后,李谦直接用绳子将沈惠清绑在了自己背上。 然后又将着桌子、椅子垒在一起,艰难地爬出了那个毒虫坑。 爬上去后的李谦,将沈惠清放在了墙边,他自己也靠着墙喘粗气。 李谦拿起腰间的香囊凑到唇边吻了好几下,心中默念,“我的好阿姐!你又救了我一命。我此生无以为报了,只能以身相许了。你要等我呀!” 而那边儿的曹宝枝则愈发精神失常,甚至开始撞墙。 李谦就靠着墙,静静地看着曹宝枝发疯,听着墙面传过来的咚咚声,清晰有力,听的他眉头都皱起来了,这听着也太疼了吧! 他心中更是感叹,你这么疯,李诚怎么可能会喜欢你,还说要娶你!用脚指头想都不可能! “太傻,太天真了!”李谦摇了摇头。 在曹宝枝撞的头破血流后,终于安静了下来,躲在角落里又低泣了起来。 李谦越听越烦,然后就想到了自己......他那么爱哭,阿姐应该也很烦吧! 但是他每次哭,阿姐好像都有在哄他,尽管可能有时候她会有些不耐烦...... 就在他检讨自己的时候,只听有巨门的闷响之声,呼呼啦啦,他对面的那面墙打开了,而李诚就从那面墙后面走了出来。 在扫视了一圈后,李诚看到李谦居然把沈惠清从那个毒虫坑中救了出来,很是震惊,不可置信地问道,“大哥,你怎么做到的?你不是最怕虫的吗?” 李谦听着李诚叫他“大哥”,莫名地觉得讽刺。他几次三番地谋杀他们兄弟几人,如今是怎么做到还能如此平和喊他大哥。 “李诚,你是怎么做到到了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地叫我大哥呢?” 李诚嘴角一扯,“出于礼貌。” 李谦气笑了,“你想要我们兄弟几人的命,你有没有想过父皇知道了,会杀了你的!” “你们都死了,父皇就剩我一个儿子,大哥,你说父皇还会杀我吗?” ...... 李谦气结了,他从来不知道他的这位二弟说话竟然能这么气人,还好他年轻,心脏抗的住。如果此时是他父皇在这里的话,估计要气厥过去了。 这时,曹宝枝从角落里冲了出来,抓住李诚,“阿蛮是谁?阿蛮是谁?你跟我说清楚阿蛮是谁!你说过你要娶我的,我们现在就成亲,现在。” 现在的李诚,脸上已经没有了平日对曹宝枝的耐心,但还是虚伪地安抚道:“宝枝,你冷静些,你又犯病了,你得冷静下来。” 然而曹宝枝根本不听李诚的话,依然在那里哭闹,“你说过,我们是相互取暖的,你只能有我一个,你不能有别的女人,不能......” 李诚已经完全不耐烦了,反手抓住了曹宝枝的双臂,冲着她咆哮道:“曹宝枝,你别闹了。” 本来还想说话的曹宝枝在看到李诚厌恶的眼神后,就噤了声,嗫喏道:“你别离开我,我只有你了,求求你,你别离开我。” 此时的李诚嘴角噙着笑意,但是眼睛里却冷的一丝温度都没有,“好,那你先去一旁待一会,等我把事情处理完了,我们两个出去了,再说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好吗?” 曹宝枝含泪点了点头,走到了一旁,但是心里却有另外一个声音告诉她,“李诚变了,已经不是以前的李诚了,他的眼里对你没有爱意了,更没有你......” 所以现在曹宝枝的心里,一半对李诚还有炙热的爱意,另一半已经心如死灰满是恨意,两个自己在互相拉扯。 第99章 兄弟决斗 在安抚完曹宝枝后,李诚转身走进了密室的暗影里。 他大哥能将顾夫人从毒虫坑中完好无损的救出来,肯定是身上有什么避虫的东西。本以为可以用蛊虫来杀死他大哥的,现在看来应该是不太可能了。 不过也没有关系,蛊虫杀不死他,那......他就亲自动手。 等李诚从阴影里走出来后,李谦便看到李诚一手拿了一把剑,顿时李谦无语住了。 “李信之,你不会要和我决斗吧?”李谦不可置信的看着李诚。 李诚眉眼一弯,点了点头,“来吧,大哥。”说着,将手中的一把剑递了过去。 但是李谦根本不接,坐在地上也不起来,“你明知道我的武功就是废铁一个,你还故意要和我决斗,你要想以羞辱的方式来杀我,就直说,我给你杀就是了。” 说完李谦还伸了伸脖子,亮出脖子给李诚杀。 “怎么会是羞辱呐,大哥,现在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个,这种方式很公平。大哥你想活下去,就得自己争取呀。” 李谦破罐子破摔道,“我努力不了一点儿,你直接杀了我吧。” 但李谦此时在心中却暗骂惊雷,“这个冰块脸到底有没有打开密室门呀,再打不开,你主子就要死在这里了。” 李诚看着如滚刀肉一般的李谦,收敛了虚假的笑意,扔掉递出去的那把剑,提着手中剩下的那把,冲着李谦就走了过去。 而李谦此时看着一脸平静,其实心里已经哀嚎一片了,一边骂惊雷,一边想顾长宁,觉得自己现在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他再也见不到顾长宁了...... 李谦看着提剑走来的李诚, 闭上了眼睛,好想大喊一句,“阿姐!” 然而李诚刚走到一半,曹宝枝就从一旁冲了出来,捡起地上的那把剑,狠狠地从背后刺向了李诚。 “你背叛我,我就杀了你。”此时的曹宝枝已经不是刚才的曹宝枝了,眼中装满了对李诚的恨意。 李诚看着穿透腹部的剑身,掉了手中的剑,捂着被贯穿的腹部,不可置信地转过身,“你竟然敢杀我。” 在看到李诚的脸后,刚才的那个曹宝枝又回来了,颤抖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摇着头道,“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 但是李诚显然已经不想再听曹宝枝说任何话了,一把抓住了曹宝枝,扯到了那个毒虫坑旁边,毫不犹豫地把曹宝枝推了进去。 掉进坑底的曹宝枝,瞬间就被涌上的毒虫淹没,而密室也充斥着曹宝枝的惨叫,回荡久久不息。 李谦看着李诚把曹宝枝推进毒虫坑时不带一丝犹豫的动作,被震惊地说不出话。 狠,李信之太狠了,是他们这些兄弟做不到的。 听着曹宝枝的惨叫,李谦眉心直跳,对她更是心生怜悯。她也是个可怜人,父亲不慈,母亲软弱,又遇人不淑,落得惨死。 愿她的苦在这一生都吃尽了,下辈子投生到一个好人家,遇到一个好人。 在把曹宝枝推到毒虫坑后,李诚没有再去找李谦。因为此时他也有些撑不住,曹宝枝那一剑贯穿了他整个腹部,他需要尽快把剑拔出来,止住血。 李诚扶着密室的墙壁又消失在了阴影里。 等李诚再次出来的时候,只身着一件白色的里衣,已经包扎过的腹部还在隐隐渗着血,他的脸色也是苍白一片,整个人看着都有些摇摇欲坠。 但是李诚看见李谦的时候,却笑了,因为此时他大哥拿着剑正站在他刚才站的那个位置,等着他。 而他双手空空,还受了重伤...... 笑容不会消失,但是会转移,此时的李谦眉眼弯弯地望着李诚,“我们决斗吧。” 李诚...... 此时的李谦觉得,尽管他的武功如同烂狗屎,但是现在李诚受了重伤,他就来了信心,觉得自己现在跟李诚斗一斗,或许还是有些胜算的。 果然是一个爹养出来的,这德性,真是一模一样。太懂什么叫好汉不吃眼前亏,太知道怎么趁热打铁、趁人之危了。 然而李谦还是想多了,盲目的自信了...... 被李诚打地趴在地上的李谦心如死灰,他高估了自己武功,也低估了李诚的实力。他那一身功夫可能真的连狗屎都不如...... 此时李谦又在心里把惊雷骂了万遍。惊雷你再不来,你主子真的要死了!你等着给我上坟吧。 李诚一手捂着受伤的腹部,一手用剑指着被打趴下的李谦,“大哥,你说你这样子怎么坐得了这皇位。” 李谦翻了个身躺平了,平静道:“这皇位,我就没想过要坐,我也不是没有想过给你。” 李诚被李谦的话震惊到了,“你什么意思?” “就是把这皇位给你的意思。”李谦笑了出来,“我这一生唯一的目标就是娶到阿姐,这江山,这皇位,都没有阿姐重要,我不在乎。” 然后李谦直勾勾地盯着李诚,“李诚,李信之,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有想过在一个合适的时候,把这皇位给你,然后我陪着阿姐去看看这大好河山。” “在我看来,李谨太傻,李诺太小,只有你,不管是年龄还是心智,还是城府,你都是最合适坐上皇位的人。” “只不过......” 李诚紧紧地盯着他大哥,不错一字的看着、听着他大哥后面的话。 “只不过,我从赤城回来,查到了些什么。”李谦意味深长的一笑,“然后我就决定了,这皇位可以给李谨,我帮他守着,甚至可以给李谛,我扶她做女帝,但就是不能给你。” 李谦满是冷意地看着李诚,丝毫不在乎此时他的话是否会激怒李诚,是否会让他死的更快。 而李诚也确实被他大哥激怒了,“好,好,好!我也不需要你让给我,我自己可以坐上去。” 说着李诚举剑便要刺向李谦,而李谦也闭上了眼睛,做好了受死准备。 但李谦并没有等到刺向他的那一剑,等他睁开眼去看李诚为什么没有刺下来的时候,李谦看到了永安。 永安此刻站在李诚的身后,泪流满面地握着一把剑,那剑也是从李诚背后插了过来,再次贯穿了李诚的另一侧腹部。 李谦就笑了,叹了一口气,“李诚,天要亡你,你真的就没有坐皇位的命。” 李谦从地上爬了起来,去扶永安,“你有没有事?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让闻雨送你去东宫吗?” 永安松开了拿剑的手,摇了摇头,哽咽道:“我跟踪过二哥,知道这里,我怕你出事,就偷跑过来看看。” 而李诚此时也支撑不住了,跪了下来,笑着看向永安,眼中没有恨意,而是溢满了深情。 永安看到他二哥的样子,“哇”的一声哭得更狠,扑了过去,抱住她二哥,“二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想保护大哥,不想看到你伤害大哥,也不想再看你错下去了。” “我们现在就出去,去找御医,他们能救你。”说着永安就要扶李诚出密室。 然而李诚却止住了永安的动作,“永安,二哥,没有怪你,今天能死在你手里,最好不过了,二哥也不会恨你。” “只不过,以后的路,只能你自己一个人走了,二哥不能再陪你了......” 话音刚落,李诚就吐出一口鲜血,把前襟全都染红了,这一下把永安吓得好像呼吸都要停了,眨着蓄满泪水的眼睛,看着要碎了。 李谦叹了一口气,终是蹲了下来,去给李诚止血...... 终究兄弟一场。 第100章 圣上秘事 就在李谦为李诚止住血后,准备走向沈惠清的时候,李诚对着他开口了,“大哥,顾夫人今天必须死在这里。” 李谦转过身,非常不解地问道:“为什么?顾夫人又不曾与你有什么过节,你每次去护国公府,顾夫人哪次不是热情的招待你?你为什么要顾夫人的命? 李诚又吐出一口血,“因为父皇。” 此话一出,李谦和永安都愣住了,不明白李诚这话是什么意思。 “永安,你先扶我坐到墙边,让我靠着墙,你这样抱着我,你太累了。” 永安哭着摇了摇头,“二哥,我们先出去好吗?你需要马上找御医,我先扶你出去找御医,好不好?” 李诚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永安,又心疼又难过,刚一张嘴又哇哇吐血,“来不及了,你就扶我坐到墙边,陪着二哥,行吗?” 永安终是听了李诚的话,颤抖着将李诚扶到了墙边坐下。 “大哥,你知道养心殿的内殿,父皇的寝榻内有一个秘盒吗?我小时候呀,曾经偷偷跑进去过,你猜我在那个秘盒里看到什么?” 饶是李谦不知道他父皇的寝榻内有个秘盒,但是此时他也猜到了李诚所说的秘盒内装的东西很有可能跟顾夫人有关。 李诚讽刺一笑,“里面呀,装着的是顾夫人的画像,还有一条手帕,手帕上绣着一个惠字。” 说完李诚大笑出声,然而他笑的越狠,就吐血吐的越狠,陪着他坐在旁边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都要碎了。 永安哭着恳求道:“二哥你别说了,我只想让你活下去,你别说了,你说过要陪我一辈子的......” 此时的李诚也哭了,颤抖伸出手去为永安擦眼泪,“对不起,二哥不能陪你了。” 李诚转头看向李谦,“我以为父皇心中只有江山,只有皇位,不爱宫里的任何一个女人,但是没有想到,原来父皇心里装的女人在宫外,还是自己大臣的妻子。” 此时的李谦已经被李诚的话震惊得瞠目结舌,不敢置信,“你在胡说什么,你小时候看到的一幅画,凭什么就认为是上面就是顾夫人?” “大哥,你就从来没有发现慧嫔娘娘长得像谁吗?哈哈.....像顾夫人呀!你说慧嫔娘娘的封号为什么是慧?慧嫔娘娘姿色远不及宫里的其他娘娘,为什么就她成了父皇的宠妃?” “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吗?” 此时的李谦也沉默了。 “在父皇眼中,只有你才是他最爱的孩子,就因为你是顾夫人养大的,我们所有人都比不上你。” “就因为你是顾夫人养大的,即便你不在父皇身边,父皇永远都会先想到你。因为顾夫人,父皇不喜欢宫里的女人,也不去我母妃那里,即便我是他坐上皇位的第一个孩子,就养在他跟前,他也看不到我。” “你说我恨不恨父皇,恨不恨你,恨不恨顾夫人?”然而此时的李诚眼中倒是没有恨意,而全是不甘。 李诚闭上了眼睛,像是无奈般把那些不甘全都吞了下去,“大哥,你知道我每次看到父皇看向顾夫人的眼神有多恶心吗?” “所以我想到了报复父皇的最好方法......就是让顾夫人死”此时的李诚疯笑着,露出森白的牙齿,在满嘴鲜血的衬托下显得异常的阴森与可怕。 “大哥,你说,父皇知道顾夫人死了,会是什么反应?” “你真是疯了。”李谦上前去拉永安,“永安,我们走,让他自己疯死在这里算了。” 然而永安却死活不走,死死抱住她二哥,“大哥,二哥快要死了,他快要死了,我要陪着他,陪着他......” “大哥,我小时候,我母后死的早,父皇忙于朝政,都是二哥陪着我,陪我吃饭、陪我玩耍、陪我上课,多少个打雷的夜晚,是二哥从墨阳宫跑到长信宫陪我,是二哥陪我长到了现在,如今我却杀了他,我却杀了他......”永安哭的更凶了。 李诚也痛哭出声,紧紧抓着永安的手,心中的痛远远大过腹部痛。此时的他依然执迷不悔,但是却觉得愧对永安,以后不能再陪着她了! 其实,不仅仅是他陪永安长大,也是永安陪着他长大,他们两个才是互相取暖的两个人呀! 从他有记忆起,他就不知道他的母妃为什么不喜欢他,常年与佛祖为伴,对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而他又活在李谦的阴影下,从来都不得父皇宠爱,在宫中像个可有可无的皇子,没有人记着他。 但是,只有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会记着他,会记着他的生辰,会注意他的喜怒哀乐,陪着他走过了十五个春秋。 ...... 李谦看着抱头痛哭的兄妹两人,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滋味,这深宫,这皇室,都把人变成了什么样子呀? 这个时候,只听“砰”的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然后李谦他们就闻到了尘土和火药的味道。 李谦翻了个白眼,惊雷终于来了。要不是曹宝枝和永安捅李诚的那两剑,此时他已经死两遍了! 然而李谦回头看向他掉落进来的那间密室时,首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顾长宁。 顾长宁第一个从炸开的洞口跳了下来,看见李谦就奔了过来。而李谦也满眼欣喜地跑了过去,“阿姐,你怎么了来了?” 顾长宁并没有回答李谦的话,而是拽着他打量起来,“你有没有受伤?” 李谦摇了摇头,然后就看到了跟在后面进来的惊雷,顿时收敛了笑意,指着惊雷骂道:“等我回去再收拾你!” 顾长宁这时已经看到了她母亲,赶紧跑到她母亲跟前,将她抱了起来。 可是无论顾长宁怎么叫,她母亲都不醒,顾长宁很是不安地看向李谦。 李谦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道:“可能是被李诚下蛊了。” 顾长宁登时脸色就变了,“你帮我看好我母亲。”说完,顾长宁提起剑就走向了已经奄奄一息的李诚。 永安看着提剑走来的顾长宁,直接挡在李诚跟前,“宁姐姐,我二哥已经快要死了,你放过他吧。” 但是顾长宁并不听永安的求情,直接把永安拉开了。顾长宁满脸怒意地揪着李诚的衣襟,“你给我母亲下了什么蛊,你快说,要怎么解蛊,你快说呀。” 顾长宁一顿摇晃,李诚哗啦啦吐了更多的血,永安扑了过去,赶紧抓住顾长宁的手,哭着求她,让她不要再晃了,“宁姐姐,我二哥,真的快要死了,你不要这样了。” 此时的顾长宁眼角发红,“那我母亲怎么办?怎么办?永安公主,我求你,你跟二殿下说说,让他把我母亲的蛊解了,行吗?”顾长宁已经开始求永安了。 而此时的李诚却笑了,用手抓住了揪着他衣襟的顾长宁的手,瞬间他手上的鲜血就把顾长宁的手染红了。 “宁姐姐,吓唬你的,你母亲没事儿,她只不过是喝了蒙汗药而已,等药效过了,自然就醒了。” 然而顾长宁却并不相信李诚的话。 但是李诚却凑在了顾长宁耳边,用着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又说道,“是真的,宁姐姐,顾夫人没事的。不过.....宁姐姐,你有事了。” 侧脸看着她的李诚,眼中尽是邪恶与戏弄,“你说,我大哥知道你死了,他会不会疯?或者,会不会……跟着你一块儿死?” 顾长宁..... 第101章 午夜秘蛊 顾长宁也紧紧盯着李诚,就在她想要再次质问李诚,是对她做了什么的时候,本来正抓着她手的李诚,他的手却掉了下去,然后李诚也像崩了线的风筝一般,靠回了永安的怀里。 而李诚的眼睛还依然睁着,一瞬不瞬地盯着顾长宁,但是眼睛中却没有了生气。 顾长宁伸手探上李诚的鼻息,发现李诚已经没有了呼吸,就那么静静地躺在永安的怀里,玩味地看着她。 顿时永安抱着李诚嚎啕大哭,那凄厉的哭声在密室中来回回荡,悲痛不已。 顾长宁看向李谦,而李谦则神色复杂的看着死去的李诚。 在叹息了一声后,顾长宁盖上了李诚的眼睛,起身去看她母亲。 她不太信李诚所说的话,因此她跑到母亲跟前,蹲下后立即褪掉了她母亲左脚上的鞋袜。 在确定她母亲左脚脚底完好无损,没有任何伤痕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她为她母亲穿好鞋袜的时候,顾长宁想了李诚最后跟她说的话,顾长宁整个人都一顿,不自觉的蜷缩了一下自己的左脚。 此时的顾长宁是有些忐忑的,她真的不知李诚临死前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如果李诚给她下蛊了?但是她穿着鞋袜,李诚怎么可能隔着鞋袜给她下蛊呐? 可是顾长宁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觉得李诚临死前的那些话不可能仅仅是说说,吓唬她。 直到顾长宁带着她母亲上了回府的马车,她迅速褪下自己左脚的鞋袜,仔仔细细的检查过后,发现没有任何的伤痕或针眼,这时她才准备将提着的心落下。 然而.......就在顾长宁穿上左脚的鞋袜的时候,她瞥到了自己的右手中指指尖......跟赤城那个乞丐一样的中蛊位置,有一个针扎大小一般的红点..... 顿时顾长宁如坠冰窖,全身的血液都不流动了......她真的中蛊了!? 回到顾家的顾长宁都有些魂不守舍,顾学武以为是她女儿在担心自己母亲,因此还安慰她莫要担心。 “御医已经来诊治过来,你母亲确实是中了蒙汗药,但身体无其他大碍,等到明日应该就能醒了。” 顾长宁点了点头,冲着她父亲牵强一笑,“我没事,我在这里守着母亲。” 因此在沈惠清醒来之前,顾长宁一直守着她母亲。 而她目前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并未出现什么不适,毫无反应,所以她心中虽对自己是否中蛊一事七上八下,可以说甚至还有些害怕,但却始终未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她不想在还未确定这件事情的时候,引起大家的惊慌以及担心。如果这是一场乌龙,就这样静悄悄的消失不见最好,也不会耗费大家的心神。 ...... 至于圣上那边,在知道是李诚谋害了李诺和李谨,并且绑架了沈惠清后,果然雷霆震怒。 然而在听到李诚的死讯后,圣上还是震惊到了,坐在龙椅上,久久不能回神。 圣上因为自己自小受尽了亲缘离散之苦,伶仃一人在北境受尽人间冷暖,所以等到他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很是注重这份父子亲缘。 事到如今,李诚谋害两个弟弟,但是圣上也并未想过要自己二儿子的命,想的也是将他贬为庶人,无天家之势,但仍有父子之情。 如今,他却死了,圣上在失神良久,叹息过后,似乎也并未看出有多少的伤心难过。 可能是他的这个儿子真的错的太过离谱了吧!谋害手足,还伤害了他最爱的女人..... 尤其是圣上在听说是永安动的手杀了李诚后,第一时间问的是永安的情况,并叮嘱宫人最近要多多注意公主的情况,稍有异象,立即来禀。 李谦看着他父皇的反应,这么一对比...... 李谦在心中也有些无奈地笑了,李诚似乎真的是父皇可有可无的儿子,怨不得他如此偏激...... 等至第二日,沈惠清悠悠转醒,顾长宁对她母亲的担心,此时也才算稍稍放下一些。 然而顾家却始终有些不放心,毕竟李诚绑了沈惠清仅三日,有太多的机会可以给沈惠清下蛊,而且如果沈惠清中了蛊,一般也是诊治不出来的。 而今年已经麻烦姜萍太多次了,让她一直来来回回长途奔波。她也才前一段时间刚回肃州,不能再让她来回跑了。 于是顾学武就决定,等过几日,这次的风波稍稍平息后,就送沈惠清回肃州,让姜萍看一看,落实一下到底有没有中蛊。 就在沈惠清醒来没多久,李谦陪着他父皇来到护国公府,探望沈惠清。 在知道李诚所说的那些事情后,李谦看他父皇,真的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感觉。 尤其是他父皇关切地望着沈惠清,叫她惠姐的时候,李谦的心中,真的如李诚所说的那般,有些.....恶心..... 也就是在沈惠清醒来的那天晚上,刚刚入睡的顾长宁便蛊发了。钻心蚀骨的疼痛让她从梦中惊醒,更是让她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她整个人疼的如同放进热水中的虾子,蜷缩着身子,痛的低声呻吟。在寂静的夜晚,任何微弱的声音都不再微弱,因此此时顾长宁的低吟在深邃的静夜中如此明显。 慢慢地,她更是痛的浑身汗如雨下,把被褥都浸湿了。直至快要申时,顾长宁才感觉不到疼痛,睡了过去...... 其实顾长宁不知,她不是睡了过去,而是疼得昏了过去...... 翌日,天已经大亮,一反常态的,迟迟都未见顾长宁屋内有动静,香莲满是奇怪地敲响了顾长宁的屋门,却无人应。 在香莲的惊慌之下,推开了屋门,发现她家小姐居然还在睡觉。香莲既担忧又奇怪,去摇了顾长宁,这才把她摇醒。 香莲摸着潮湿湿的褥子,看着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的顾长宁,有些惊诧道:“小姐,您是肾虚了吗?怎么晚上盗汗如此严重,褥子都湿了?” 说完,香莲又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小姐,您尿床了?” 顾长宁白着脸色,无力地嘴角一扯,“你才尿床了!” 这时香莲已经看出了顾长宁的状态不对,“小姐,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说您受伤了。” 说着,香莲就去解顾长宁的里衣,确认她是否受伤了。 顾长宁止住了香莲的动作,有气无力道:“我没有受伤,就是这两天找我母亲累到了。” 但是香莲显然此时并不相信顾长宁的话,她家小姐在她眼里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什么时候累到过。 而现在她的脸色,她的状态像是大病了一场。 “等会御医要来给夫人复诊,等给夫人诊完,我请他过来给你看看。” 顾长宁刚想张嘴拒绝,香莲直接摁住了她,“您听我的。” 顾长宁嗤笑出声,“嘿!你是主子,还我是主子?” 香莲朝外喊道:“芽儿,吩咐厨房送些热水到耳房,小姐要沐浴。” 只听外面出现了一道甜甜的小丫头的声音,“好的,香莲姐。” 香莲从柜子里取出一套干净的里衣,走到床前,准备伺候顾长宁沐浴,“谁对听谁的。我就怕您一天天的有什么事情都自己硬扛,也不说。” 香莲还是了解自己小姐的,高兴的事,可以分享,但是苦,自己一个人吃就够了。 顾长宁撇了撇嘴:“我这一天天的,小姐不是小姐,阿姐不是阿姐,一个个都要管着我,没有一点儿威信!” ...... 然而御医自是没有诊治出来什么。 就在顾长宁怀疑凌晨的疼痛是不是意外,自己是不是真的中蛊的时候,当天晚上,刚刚入睡的顾长宁,再次被痛醒了。 而这天晚上的痛感更胜昨天,痛的顾长宁直接哭出了声。 第102章 父子对峙 住在隔壁的香莲在睡梦恍惚中听到了动静,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蹙着眉又细听了一会,发现是从小姐屋里传出来的哭声。 香莲下床披着外衣就冲到顾长宁的屋里,一到顾长宁屋内,顾长宁的哀嚎就惊到了香莲。 等香莲哆嗦着手点亮蜡烛看到顾长你的样子后,香莲直接吓哭了。 此时的顾长宁披头散发的蜷缩在床上,感受到亮光后,一抬头,香莲就看到她额头上、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下唇更是被咬出了血。 香莲赶紧上去掰开顾长宁的嘴,将被子塞进顾长宁的嘴里,怕她再要一不小心咬到舌头。 然后马上冲出去叫芽儿,“芽儿,快去请老爷,快去叫府医,小姐情况不太好!” 等顾学武和沈惠清跑过来的时候,顾长宁已经疼晕过去了。 看着此时狼狈不堪的顾长宁,沈惠清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怎么了,这是,这又是怎么了?” 香莲在一旁也哭的抽噎,“昨天早上的时候,小姐就起迟了,我去叫了才醒,浑身都湿透了,脸色也不太好,整个人都没有什么精神,我不放心,请给您来复诊的御医来给小姐瞧了瞧。” “但是他说小姐身体康健,一切安好。但是凌晨的时候,就听到小姐屋内传了动静,带着哀嚎的哭声,我跑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姐这个样子了......” 此时的顾学武眉头紧锁,大概也才猜到了什么。 尤其是在府医过来诊治后,给出了同样的结论,“小姐,看着身体康健,脉象平稳,没有什么不好。” 府医此时确实仅从脉象上看,根本看不出有什么毛病,也不知道到底问题出在在哪里了? 顾学武的眉头锁的更狠了,在思考了片刻后,对着自己夫人道:“惠清,天一亮,你和阿宁马上回肃州。” “香莲,你也跟着去。” 然后顾学武又对屋内的人道:“今天晚上小姐的事情,不准外泄,就连太子来了,也不准说。” 屋内众人齐齐道:“是。” ..... 而天亮后的朝会,顾学武蹙着眉头一言不发地看着诸位大臣对暴毙的二皇子的陵寝一事争论得头破血流,实则心里已经对李诚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圣上提出要将李诚葬在北山,不入皇陵。 立时便有大臣站出来反对,认为二皇子作为即将成年的皇子,突然暴毙,却未葬入皇陵,有失公允且容易遭人猜疑,让皇家生出流言。 还有大臣在说完后,看向了二皇子李诚的大舅舅赵珉玟,本以为他会站出来说些什么。 谁知赵珉玟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不免让朝中有些大臣也心生怀疑。 毕竟今年圣上最小的儿子,五皇子突然那夭亡,都入了皇陵,葬在了圣上的陪陵里。 而一直身强体壮的二皇子突然暴毙,却只能葬在北山,不能葬入皇陵。甚至连赵家都没提出异议,这不免让人怀疑,这二皇子是不是犯了什么大错。 且当时五皇子李诺夭亡时,圣上大病,辍朝了几日,朝政都是由太子殿下代劳。 如今二皇子暴毙,却不见圣上怎么悲痛,就连二皇子的母妃贤妃娘娘,都未见出面,其外家赵家更是闭口不谈。 这二皇子的死,真是愈发诡异了...... 在争论了一个早上后,圣上依然不为所动,坚持要把李诚葬在北山。 而退了朝后的李谦则来到了养心殿。 今年这是第二次为弟弟办丧事了,李谦心中也是说不出的滋味,五味杂陈。 到了养心殿后的圣上少了几分在朝堂上的威严,尤其是面对李谦时,更多的时候是一个老父亲。 “尽管诚儿做了大逆不道之事,但是如今流言蜚语太多,死后还是让他安宁些。他的丧事,还是给他办的体面些吧。”圣上终是有些于心不忍。 “儿臣明白,虽说将二弟葬在了北山,但是该给二弟的体面,都会给他的。” 圣上点了点头,就在他以为李谦已经说完事情,等着他走的时候,却迟迟不见李谦离开。 “还有事?” 李谦马上便跪了下来,“父皇,儿臣想求一个旨意。” 圣上扫了一眼李谦,心里马上咯噔一下,他的大儿子这是要摊牌了呀。“什么事情都等诚儿的丧礼办完之后再说吧。” 但是李谦等不了了,尤其是在密室那天,李谦差点儿两次死在李诚手里,让他出来以后,愈发觉得,他和顾长宁的事情不能再等。 否则越等,越越长梦多!他不想留下遗憾。 而自从李诚死后,他心里总是莫名的觉得不踏实,和莫名的焦躁,觉得好像要失去什么似的,每天心里都慌慌的。 因此他决定,他跟顾长宁的事情要尽快定下来为好。 “儿臣只想求个旨,至于旨意上的事情,完全可以等到信之的丧礼办完之后再说,甚至可以明年再说。” 此时两人之间已经没有了父子的气息,全是君臣的氛围。 “现在非说不可吗?” “对,儿臣今天想请父皇为儿臣和阿姐赐婚,我要娶阿姐为妻。” 圣上松了身子,靠在龙椅上,盯着跪在下面的李谦,盯了良久,“谦儿,寡人现在就直接跟你说吧,你娶顾长宁为太子妃,是不可能的,天下所有的女子你都可以娶,只有顾家的女子,不行!” “不是因为她是顾长宁不行,只是因为她是顾家的女子。你明白吗?” 李谦抬起了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父皇,丝毫不退,“儿臣没说要娶阿姐为太子妃,只是说.....要娶她为妻!” 登时圣上的脸色都变了,“你什么意思?” 李谦低下了头,“儿臣可以让出太子之位。” 圣上一把抓起手边的茶杯,摔在了李谦跟前,摔碎的瓷片蹦起划伤了李谦的手背,瞬间鲜血直流。 但是李谦却浑然不觉,跪在下首一动不动。 而朱公公已经被圣上的盛怒吓得俯跪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只能小声的恳求道,“请陛下息怒。” 圣上被气的两眼发红,额头青筋暴起,“李谦,不会觉得,现在诚儿死了,诺儿也死了,这皇位,寡人非你不可了,所以你以此要挟寡人娶顾长宁?” 李谦俯在了地上,“儿臣不敢。儿臣只是觉得,如果父皇对顾家不放心,儿臣可以让出太子之位,放弃这江山,这样父皇就没了世家干政之忧了。” “你再说一遍?”圣上此时已经被气的站了起来,两只手死死按在龙案上。他简直不敢相信,他最得意的儿子,居然要为了一个女子要放弃太子之位,放弃这江山。 而就在圣上的怒目注视下,李谦居然又不知死活地开口了,准备再复述一遍,“儿臣说,儿臣可以......” 此时圣上已经抓着龙案上的砚台扔了下来,砸在李谦的身上,砚台上的墨汁在李谦的脸上、嘴上甩出一道墨点,止住了李谦后面要说的话。 “ 你简直荒唐至极,太子之位是你说放弃就放弃的。我培养你到现在,用了多少心血,为了你以后的江山,又用了多少手段。” “如今你却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大炎的江山?你对得起李家的列祖列宗吗?对的起寡人吗?” 李谦在沉默了片刻后,终是又开口了,“父皇,其实永安也是很好的继承人选,她聪慧,敏奕又果敢,完全不输男子。如果可以,我可以扶持永安做女帝,帮她坐稳江山,开创盛世。我相信以永安的能力,会是一个......” 圣上此时已经走到了李谦跟前,一巴掌扇到了李谦的脸上,等李谦再抬起头的时候,能看出李谦的嘴角已经隐隐渗出了血。 “你可真是胆大妄为呀,自古以来,就从来没有女帝,你可真敢想!为了娶顾长宁,不惜违背祖制。好!好!好!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李氏的好子孙呀。” “来人,山月,带人进来,将太子关进清心殿,没有寡人的旨意,不准太子踏出清心殿半步,也不准任何人去看太子。” ...... 第103章 急回肃州 因为李谦被圣上关了禁闭,因此原本由李谦主持办理的李诚的丧事,改由左相周九重主持操办。 一时间朝堂、民间都议论纷纷。 今年圣上两位皇子先后去世,如今太子又被关了禁闭,一时间,便有传言传出,这两位皇子的去世是不是跟太子有关。 好在刚传出未久,圣上就出手及时,将流言压了下来。 ...... 李谦在清心殿已经关了三日了,青桐跟着在这里伺候他。李谦不能出清心殿,但是青桐可以。 坐在书案后的李谦看到青桐端着午膳进来,便放下了书,“护国公府那边可有什么消息?顾伯母的身子可有好些?阿姐有没有递信儿过来?” 青桐低着头将膳食从食盒中取了出来,瓮声瓮气地道:“今日惊雷递了信儿过来。” 李谦微微直起身子。 “惊雷说,三天前小姐就陪着顾夫人回肃州了。”青桐说完嘴撅的可以挂油瓶了,他显然对顾长宁再次的不辞而别有些微词,替他主子打抱不平。 他家主子为了她,被圣上打巴掌、关禁闭,而顾小姐就这样再次一声不吭就走了。 李谦听后,眼眸一颤,低头苦涩一笑,心里说不出的发酸。 他的这些努力、抗争是不是在她眼里都不重要...... 而此时的顾长宁,在历经三天的长途奔袭后,确实已经快到肃州了。 三天前的凌晨,她又痛晕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马车上了。旁边是哭的眼睛红肿的香莲和正在垂泪的母亲。 她们一路上,几乎昼夜不停,奔向肃州。 而在这三天的时间里,顾长宁也慢慢总结出了她所中蛊毒的发作规律——她不能在睡觉,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要睡觉,一旦入眠,这蛊便会发作,极痛又磨人。 而且这蛊毒发作更是一日痛过一日,每次痛的她都想咬舌自尽,而这蛊毒发作起来,一定要她被痛晕过去之后,这才肯作罢。 因此这几日,顾长宁几乎日夜不睡,整个人都蜡黄憔悴,眼眶上更是挂着两个阴翳的黑眼圈。 就在眼看再有半日就要到肃州的时候,顾长宁真的撑不住了!太困了,她真的好想睡觉,根本支不起眼皮。 最终顾长宁还是熬不住了,她睡着了,而痛意也在她刚刚入睡后悉数来袭。 说不清是哪里痛,只觉得每一根骨头在痛,每一个器官在痛,每一寸皮肤在痛,就连每根头发丝都在痛...... 痛的地方好像争先恐后地在跟顾长宁说,“你看这里痛不痛,这里痛不痛?这里呐?这里呐?” 似乎每个部位都在疯狂地让顾长宁去感受它的痛。 顾长宁揪着头发,像疯了一般,“母亲,头发好痛,好痛,我想拔掉我的头发,我不要它了,太痛了。” 此时的顾长宁已经将自己的头发揪下来了一大把,沈惠清紧紧抓住顾长宁的手,不让她再揪自己的头发。 而顾长宁却有喊着,“指甲好痛,好痛。” 沈惠清赶紧松了松手,看是不是抓的太紧,伤到了顾长宁的指甲。然而刚一松劲儿,顾长宁迅速抽出手,对着指甲就准备咬上去。 要不是香莲眼疾手快,将自己的手指塞进了顾长宁嘴里,顾长宁怕是已经将自己的指甲咬了下来。 而香莲的手则在顾长宁发狠的咬拽下,顺着手指哗哗流血,此时香莲的脸色也白了。香莲等顾长宁松开嘴后,迅速塞了根软木进去,不顾手上的伤,发狠去摁住顾长宁,怕她再伤到自己。 然而顾长宁常年练武,沈惠清和香莲两人合力都无法摁住它。 就在顾长宁再次用头撞向车壁的时候,沈惠清不得不叫了仆从上来,最后合力才摁下绑住了顾长宁。 顾长宁的手脚被衣服缠的死死的,嘴里也被塞着软木,她勾着头蜷缩在马车的榻子上痛得呜咽。 而沈惠清和香莲则在一旁看着流眼泪,却无能为力。 终于在痛了两个时辰后,顾长宁再次痛昏了过去,安静了下来。 沈惠清和香莲轻轻将捆着顾长宁手脚的衣物解开,为她翻了身子,盖上被子。 此时的顾长宁狼狈不堪,蜡黄凹陷的脸颊上是浓重的黑眼圈,前几日咬伤的下唇刚结了痂,如今又咬破了,冒出的血糊满了嘴。 额头也被撞破了,静静地淌着血,顺着额角流下,在顾长宁挣扎的时候,糊了她满脸的血迹,头发蓬乱也粘着血...... 指甲也崩断了好几个,有些指尖已经开始发紫...... 顾夫人与香莲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模样的顾长宁,俩人为她擦拭血迹,包扎伤口的时候,都是泪如雨下,哭的浑身颤抖。 马车外的仆从听着马车内传出的哭声与哽咽,想着这两个时辰内他们家小姐在马车内传出的哀嚎与自伤的动静,个个无不面色冷凝,心头沉重。 因此,哒哒的马蹄声更加密集,粼粼的车轮声也更加迅疾,他们要尽快到达肃州。 ...... 等顾长宁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肃州顾家的老宅里。熟悉的木床,熟悉的味道,是她小时候的闺房。 然后便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探头出现在了她的眼前,是她三叔的小儿子,她的幺弟顾长安。 顾长安瞪着大大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她,“大姐姐,你醒了?” 而昏睡够的顾长宁,补足了睡眠,此时的脸色不再那么蜡黄,黑眼圈也淡了不少,但是脸色却愈发苍白。 顾长宁看着可爱的弟弟,憔悴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嗯,你从药王谷回来了?” 顾长安也点头“嗯”了一声,然后扭头冲着外室喊道:“大伯母,父亲,母亲,大姐姐醒了。” 然后顾长宁便看到一群群人呼呼啦啦拨开珠帘,走了进来,围在了她的床前。 姜萍最先走过来,将趴在床上的顾长安抱了下来,自己坐在顾长宁跟前,探上了她的脉搏。“还疼吗?” 顾长宁摇了摇头,“只要睡着了就会疼,疼昏过去了,就好了,现在一点儿也不疼了。” 此时的姜萍满眼心疼,“宁宁,这蛊,目前我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蛊,要怎么解,恐怕还需要时日......” 顾长宁微微一笑,宽慰道:“没事的,三婶,我可以坚持。” 而顾长宁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其实也一点儿底都没有。因为这蛊真的太疼了,而且一日疼过一日,她现在已经在蛊发的时候开始自残了,后面的日子,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的住。 这时,顾长安从他母亲背后探出了头,“大姐姐,你是不也要喝药呀?我可以陪你一块儿喝的。” 这次顾长宁发自肺腑地笑出了声,“好,你陪我一块儿喝,到时咱俩碰一个。” 顾长安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祝咱俩都早日康复。” 终于,因为顾长安的一句话,众人都笑了,沉闷的氛围也有了一丝丝松动, 沈惠清满脸慈爱地摸了摸顾长安的头,“好孩子。” 而远在中都的李谦,这日在清心殿也彻夜未眠,心里说不出的心慌与难安。 最后,他把这些归咎为顾长宁再次不辞而别的愤懑。 第104章 日痛夜寐 被关了七日禁闭的李谦,终于被放了出来,代表圣上去为李诚送葬。而李谦自然也在李诚的仪式上见到了护国公。 “护国公,阿姐何时会从肃州回来?” “殿下,这个微臣确实不知,微臣夫人与阿宁如今才刚到肃州,估计得需要些日子才能回来。” 李谦脸上露出失落,但还是扯出一抹淡笑,“打扰了,护国公,如有往肃州递信,替我向顾夫人问好。” 顾学武俯首,“微臣替夫人谢殿下惦念。” 就在李谦转身离开的时候,又问了一句,“阿姐......从曹府密室中出来后,可有不适?” 这几日李谦的心里真的太不踏实了,好像每天的心都快的快要跳出了嗓子,心慌的不行,心里更是会不自觉地冒出念头——是不是阿姐不大好? 顾学武听后眉心微动,垂下了眼帘,“回殿下,阿宁一切都好。如果殿下不放心,可以写信问阿宁。” 听到护国公这么说,李谦的心跳顿时缓了好多。 在李诚的葬礼过后,李谦便写了信寄往肃州,然后就是每日盼着顾长宁的回信。 然而就在这样的等待里,他的心一日冷过一日......顾长宁始终都未回信..... 而到了肃州的顾长宁,日子也是一日难过一日......她也实在不知道给李谦回写什么...... 在姜萍没有找到解蛊方法之前,顾长宁为了减少蛊发,减轻疼痛,开始了日夜不寐。等实在熬不住了,才睡上一觉。 而且她也尽量选择在白天睡觉,这样即便疼痛发作起来,也不会耽误大家晚上的休息。 可是每一次的发作都是更甚上一次的疼痛,而每一次的疼痛都让顾长宁觉得,她要......活不下去了,所以她总有一种自己时日无多的绝望。 为了便于姜萍给顾长宁诊治,顾长宁也搬到了她三婶的药院,住到了顾长安的隔壁。 于是顾长宁与顾长安此时不仅是姐弟,还变成了病友。 深秋已过,肃州便迅速进入了冬天,院子内的枝头在朔风的吹拂下,已经只剩下寥寥几片树叶在风中颤抖。 而顾府的每个房间都挂上了厚实的门帘,以阻挡寒气的入侵。吃过午饭后的姐弟俩人,则一左一右躺在罗汉榻上,享受着午后的阳光。 顾长宁拿着一本志怪传记为顾长安读起了书,而这本书还是李谦小时候的书,看着上面李谦批注留下的字迹,顾长宁轻轻地抚了又抚,然后心中对李谦的思念便开始疯长。 “大姐姐,你怎么不读了,你继续读呀。”顾长安抬起了头,看顾长宁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顾长宁瞥了顾长安一眼,“碰到不认识的字了。” 谁知顾长安的头探得更长了,“让我看看,我看看,你什么字不认识。” 顾长宁用书点着顾长安的脑袋,给他推倒了,“躺下吧你,我都不认识,你看看你还能认识不成?” “那你赶紧读呀。”不时,顾长安还会有天马行空的问题提出,好在书上面还有李谦的批注,顾长宁借着李谦的这些批注,尚算还能应付顾长安的问题。 等香莲端着俩人的药进来的时候,俩人已经头抵头的躺成了一条直线,顾长宁因为个子高,还把腿架在了墙上,在阳光下,晃着脚丫。 “起来吧,两位主子,赶紧把药喝了。” 俩人这才爬了起来,顾长安的小手捧着药碗举到顾长宁跟前,要跟顾长平碰碗。顾长宁莞尔一笑,端着药碗“咣”的一下碰了上去。 “祝我和大姐姐早日康复。” 这是属于俩人之间每天喝药的仪式感,顾长安很喜欢这个仪式。也因为这个仪式,让每天的喝药都变成了他最期待的事情。 而顾长安从小喝药,可以说把药当饭吃,长年累月,如今再苦的药进了他的嘴里,都像没有了味道一般。 因此顾长安喝药完全不需要人哄,自己捧着药碗痛快地一饮而尽,一丝眉头都不带皱。 反而是顾长宁,即便已经喝了一段时日的药,但是这苦味,每次进到嘴里,依然让她不适应,苦得她脑袋发晕,手脚发麻。 顾长宁闭着眼睛,等着头上的苦劲儿慢慢褪去,她才睁开了眼睛。入目便是顾长安捏着一块儿饴糖已经递到她的嘴边。 “大姐姐吃糖,吃了糖就不苦了。” 顾长宁张嘴含上那块儿糖,笑着摸了摸顾长安的小脑袋。没想到自己这么大了,喝个药还需要弟弟来哄。 后来,顾长宁每每回忆起这段日子,都觉得很疼、很苦。但是因为小弟弟的陪伴,让她在这段日子里减轻了不少的痛苦,更尝到不一样的甜。 又是一个干燥明媚的下午,在熬了几天后,顾长宁终于熬不住了。“长安,姐姐想睡会儿,你回自己的房间儿玩会吧,今天姐姐就不给你读故事了。” 顾长安虽然没有见过大姐姐发病的样子,但是他听到过大姐姐发病时的哭喊,看到过大姐姐发病后的萎靡,因此他知道大姐姐睡觉意味着什么。 于是他马上便爬了起来,下了罗汉榻,穿上鞋子就跑到了屋外去喊人。“香莲姐姐,大姐姐要睡觉了。” 香莲正在和顾长安的丫鬟秀秀在廊下做绣活,听到顾长安的声音,香莲便警铃大震,立马放下手中的绣活,就进了屋子。 同时对着秀秀道:“秀秀,你带五少爷下去,顺便帮我请三夫人过来。” 秀秀立马就要带着顾长安下去,然而顾长安却不肯离开,只是让秀秀赶紧去请他母亲。 未久,姜萍和沈惠清先来了,顾学礼则划着轮椅紧随其后。 在姜萍和沈惠清带着香莲进入内室后,顾长安就跑到了他父亲跟前,靠在了他父亲身上,专注地盯着内室,淡淡的眉毛都快皱在了一起,大大的眼中更是装满了担忧。 而顾长宁的哀嚎不断地从内室传出,凄厉又绝望,听得人心跳加速,心头难安。 顾长安听着顾长宁的惨叫,身子不自觉地又往他父亲顾学礼怀中靠了靠,但头却往外又探了探,“父亲,大姐姐怎么才能不疼呀”。 顾学礼握住了小儿子的小手,“长安,让秀秀带你下去吧。” 顾长安却摇了摇头,“我想在这里陪着大姐姐。” 顾学礼看顾长安的样子,未再强求,亲了亲他的脑袋,把他抱到了腿上。 而顾长安却怕自己压到父亲的腿,挣扎着就要下来,被顾学礼抱紧了,“没事儿,父亲的腿没有知觉,你坐着没事的。” 就这样,在顾长宁疼满两个时辰后,又晕了过去。沈惠清让姜萍和香莲都下去休息了,她自己亲自守着女儿。 帘外顾长安早已支撑不住,坐在顾学礼的怀中睡着了,被秀秀抱了下去。 夜色渐深,府内安静,似是这日稀松平常,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然而坐在顾长宁榻边的沈惠清,为女儿掖了掖被角,想起今日种种,忆起往日情形,眼泪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第105章 北山扫墓 因为顾长宁每次蛊发都太过疼痛,姜萍用了不同的方法为顾长宁止痛。 配了专门的止痛药,但是药喝下去只能说聊胜于无。配了迷药,让顾长宁在快要入睡前喝下去,但是那蛊痛却能把中了迷药的顾长宁痛醒。 反正这蛊毒是一定要让顾长宁在清醒的状态下疼满两个时辰,然后再将顾长宁痛昏过去才肯作罢。 李诚给顾长宁下的这个蛊毒,真是一个顶顶折磨人的蛊毒,用刑的好手段。 看着顾长宁每次蛊发时生不如死的样子,姜萍已经恨不得将李诚挖出来鞭尸五百下。 而临近仲冬,甘州也点兵结束了,顾长风在甘州重新部署了边防后,便带着李谨启程回京。 然而直到李谨回京,李谦都没见到顾长风。 李谨跟着他师父出去了两个月,高了,黑了,瘦了,但也精壮了,更是肉眼可见的成熟了不少。 圣上对李谨此次跟随顾长风甘州点兵之行甚是满意,因此特地在宫中置办了晚宴,为李谨接风洗尘。 圣上更是在宴上封李谨为慎王,准他出宫置地开府。对此不仅李谨很开心,他终于可以自己成为一家之主,再也没有人管他了。 隋贵妃也很开心,两个儿子,一个十二岁就封了太子,另一个也被封了王,一时间隋家又风头无二。 晚宴后,李谦找到了准备回春安宫的李谨。 “大哥最近我就不去东宫住了,在开府前我都先住母妃这里了,再陪母妃一段时间。” 李谦“嗯”了一声,表示没有意见,但是他的心思并不在此,“你师父,长风将军怎么没有回来?” “哦,师父呀,我们在甘州的时候,师父收到了从肃州寄去的信,说顾夫人和宁姐姐都在肃州。” “等我们启程的时候,师父说他很久没有回肃州老家了,于是他就给父皇告了假,说回肃州看看,届时接顾夫人和宁姐姐一块儿会回京,所以师父就去了肃州。” 李谨说完后,看他大哥的神情并不见轻松,于是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李谦淡淡一笑,“没有,你回去早些休息。” 但李谨却并未离开,抿了抿唇道:“大哥,你明天能陪我去看看二哥吗?” 李谦一愣,但一想李谨什么都不知道,此时他心中定还因为李诚的离世而难过,而他也并不想把李诚的事情告诉李谨,为李谨造成困扰,于是李谦答应了。 “好,我先出宫了,今天晚宴你三姐不在,明天你去问问你三姐,看她去不去,她要去的话,我们三个一块儿。” “好的,那大哥路上注意安全。” 回到东宫的李谦,先去了书房,心绪不宁地重新拿起了前几日收到了的姜卓的来信。 信确实是姜卓写的,他们小时候一块儿长在顾家,他可以确定是姜卓的字迹无疑,而信也是从药王谷寄过来的。 而让他心绪不宁的原因是,姜卓写信问他要李诚在密室里放的那些南疆的练蛊秘术,说要研究南疆的蛊术。 如果这信要放在平时,李谦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是现在,顾长宁突然陪着顾夫人去了肃州,至今都没给他回信(虽然平时顾长宁也没有给她回过),而顾长风也在这个节骨眼去了肃州。 所有的一切都让李谦怀疑是不是顾长宁有什么事情瞒着他的时候,姜卓又寄来了这封信,要练蛊的资料。 这就让李谦本已经缓和的心跳又加速了,那个让他不愿想起的念头又冒了出来——是不是顾长宁不太好。 当天晚上李谦彻夜未眠,心慌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李谦便安排白羽将从曹德坤家中得到的那些炼蛊秘术送往药王谷,而他则在散朝准备去接李谨去北山。 李谦刚出了大殿,就看到了李谨和永安已经在广场上等着他了。 自从李诚死后,永安在长信宫几乎闭门不出,就连李诚的葬礼,永安都没有去。李谦几次去看她,她都闭门不见。 如今再见永安,永安清减了不少,似乎也变得沉默了。 “最近都没有好好吃饭吗?”李谦蹙着眉问向永安。 李谨也跟着附和,“昨天我去找三姐的时候吓了一大跳,三姐瘦了好多。”李谨昨天晚上看到永安的样子,眼泪都快下来了。 而永安看到李谨也红了眼圈,姐弟俩人在长信宫抱头痛哭。李谨不明白怎么短短两个月物是人非,他去了趟甘州,回来二哥没了,三姐也看着像是丢了魂。 永安如今的心思和李谦一样,李诚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的人就这样知道好了,不知道的人就不要知道了,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痛苦! 而她本不想去看他二哥的,但是为了李谨,不让李谨胡思乱想,她答应了和李谨一块儿去。 永安听到她大哥的话后,牵强一笑,“最近都长个子了,所以瘦了下来。” 李谦叹了一口气,“那失眠呐?也跟长个儿有关?” 永安刚想嘟着嘴说“没有失眠”,就被李谦打断了,训斥道:“你看看你的黑眼圈,都快掉在地上了。” 永安低下了头,李谦摸了摸永安的脑袋,“你要再这么消极下去,我就跟父皇说把你接到东宫了,天天盯着你吃饭、睡觉。” 一颗眼泪在李谦和李谨看不到的地方,掉在了地上,永安闷闷道:“知道了,大哥,我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的。” 此时兄妹三人之间弥漫的那股悲伤的氛围,让几人都心头发紧。 等他们到了北山站在李诚的墓前的时候,李谨的眼泪唰就下来了。 他以为自己出去一趟,见过了肃州的沙场,北境的萧杀,已经是男子汉了。但是站在自己哥哥墓前,李谨的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他实在想不通,今年是怎么回事了,夏天的时候,小五病殁了,秋天的时候,二哥又暴毙了,如今二哥还被葬在了北山。 如果说他们家没有发生什么,他肯定是不信的。但是没有人告诉他发生了什么,皇宫内的所有人都对小五和二哥的事情三缄其口。 大哥和三姐应该知道些什么,但是他们也不告诉他。 “二哥,到底发什么了?为什么我出去一趟,回来你就没了?”李谨像是在发问,又像是在控诉。 而李谦站在李谨的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李诚的墓碑,心道:“李诚,即便你曾谋害慎厚,但是我不想破坏你在慎厚心中的形象,在他跟前为你保留了最后的颜面,在他心里,你依然是他的好二哥。” “愿你来世生在平常人家,父母恩爱,父亲母慈,做个好人。” 而永安则站在李谦旁边默默流泪,这是她二哥死后,她第一次来见她二哥。 她现在每日每夜都活在自责与矛盾里,她有时会想,哪日她不去找她二哥,是不是她二哥就可以活下来了。 可是她大哥就没了,她已经眼睁睁看着他二哥害了小五,又差点儿害死李谨,她万不能再看着她二哥害了她大哥,却置之不理。 但是那是从小陪她一块儿长大的二哥,是她这辈子最亲的人,她却亲手杀了他...... 李谦抱着永安,“永安,这不是你的错。” 只能说是李诚咎由自取,辜负了所有人。 永安埋在她大哥怀中放声痛哭,“大哥,我没有二哥了,我没有二哥了......” 而李谨听着永安的哭声,也哭的更痛了。 李诚,希望你能听到这哭声,想想你对自己的亲人都做了什么,也希望你能在地下有所悔过...... 第106章 突然赐婚 从北山上下来后,李谦先将永安和李谨送回宫,然后便去了护国公府。 “护国公,阿姐可有从肃州来信。” “殿下,阿宁没有来信,微臣夫人倒是有来信,但不便给殿下看,只不过夫人信中也说了,阿宁一切都好,夫人也没有大碍。” “那她们何时回中都?”李谦显然有些着急。 “微臣夫人已经很久没有回肃州了,此次回去,是要住一段时间的。” “之前阿宁在赤城受伤时,请了姜蔚谷主出山为阿宁医治,当时夫人说要亲自登门感谢,因此回程时,她们母女二人还要去趟药王谷,拜访感谢一下姜谷主。” 李谦听后明显的失落,“这样呀.......” 过了两日,白羽安排往药王谷送书的人回来了。 “殿下,往药王谷送书的人并未见到姜少主。”白羽道。 “可知姜师兄去哪里了?” “药王谷的人没有说,只说会把那些炼蛊的书籍交给姜少主。” “好,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而等白羽退下后,李谦却愈发难安,总觉得哪里都不对。所以在白羽刚出去没多久,李谦又把青桐、白羽以及惊雷、闻雨两兄弟叫了进来。 “你们准备一下,我要去趟肃州,青桐和惊雷随我一块儿去,白羽和闻雨留守东宫。” 几人被李谦的话说愣住了,青桐踌躇了一下问道:“殿下,可要告诉陛下。” 李谦仿佛根本不在乎一般,“不用,今天晚上就出发,你们去准备一下吧” 几人面面相觑,知道李谦这样的决定很是不妥,但是他是主子,他决定的事情,他们誓死得跟从。 然而等到晚上,李谦带着青桐和惊雷刚到朱雀门,就被山月带的禁军截住了。 “太子殿下,陛下请您现在入宫。” 李谦看着一排排的禁军,将他围的水泄不通,笑了。 他是最识相不过的一个人,太懂好汉不吃眼前亏。因此连挣扎都没挣扎,跟着山月就进宫了。 圣上看着跟滚刀肉一般的李谦,冷笑了出来,“怎么?要私奔?” 李谦懒洋洋道:“儿臣自己一个人,往哪儿私奔?” “我看你要往肃州私奔。”此时的圣上已经咬牙切齿了。 李谦却沉默不语了。 对于顾长宁中了蛊毒之事,李谦不知道,只是心灵感应一般,他现在对顾长宁很是不安。 但是圣上却是知道的!别忘了,圣上在各个世家可都是有眼线的,如今顾长宁是个什么样子,圣上是一清二楚的。 尤其是在圣上问了养的南疆术士后,得知顾长宁所中的蛊毒,闻所未闻,目前根本无解,所以现在的顾长宁就是在受着折磨等死。 因此圣上此时更是不可能让李谦去见顾长宁,也更加坚决不会让李谦娶顾长宁。 若让李谦知道顾长宁死了的话......李谦的心死是小事,他最怕的是他的儿子也要跟着死...... 圣上紧紧盯着李谦,“寡人不知道自己还生了个情种!” 李谦依然沉默不语,但是心里却在吐槽自己父皇,“您都看上臣子的妻子了,怎么好意思说我,真当我不知道你那龌龊的心思吗!” 而圣上看着李谦不说话,更是生气了,“你是哑巴了吗?” “儿臣没有什么好说的。” “既然你没什么好说的,那你明天就去给我选妃去。” 李谦很识时务,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却总是犟的跟头牛似的,丝毫不妥协,不退让。“父皇死心吧,我是不会去的。” 李谦的话彻底激怒了圣上,“寡人今天让彻底你死心,你既然不去,寡人就直接赐婚。阿贵,准备笔墨,聘光禄大夫秦旻之妹秦春与淮州太守蔡林远之女蔡容烟给太子做侧妃,十二月十二完婚。” 跪着李谦“噌”就站了起来,厉声道:“父皇,我不会娶的!” “娶不娶由不得你,来人,将太子关进清心殿!” ...... 未久,太子李谦即将迎娶两位侧妃的消息就传遍了天下,而顾长宁知道的时候,姜萍与姜卓正在讨论为顾长宁再次试药解蛊的事情。 姜卓通过打开的窗子,看了一眼正在榻上躺着的顾长宁,侧着头轻声对姜萍说:“我没想到殿下要娶侧妃的消息是这个时候出来的。” 姜卓的眼中俱是对顾长宁的担心,以及对皇家的不满,“最是无情天子家!” “想必圣上已经知道了宁宁的情况,不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让殿下娶侧妃。”姜萍也对圣上此时下旨让李谦娶侧妃很是不满。 “圣上这么做,也太过无情了些,我们顾家为他做了这么多,如今倒是对我们越来越凉薄。”说着,姜萍将手中医书扔到了桌子上。 “宁宁现在也知道了,也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 此时的顾长宁正对着窗外发呆,顾长安已经凑到她跟前了,顾长宁都没回过神。 顾长安摇了摇顾长宁,“大姐姐,你怎么了?” 醒过神的顾长宁对着顾长安浅笑了一下,“没什么。”然后就又不说话了。 顾长安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被顾长风抱了起来,“长安,让你大姐姐一个人待一会,我带你出去玩一会儿。” 顾长安看着顾长宁的样子,又看了看顾长风,懵懂地点了点头。 其实顾长宁现在的心里却觉得李谦要成亲这个消息是个好消息,因为最近她总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了。 反应越来越迟钝,前几日,顾长安喝药的时候,一不小心将药碗碰掉了,要放在以前,顾长宁伸手便能接住。 然而那天顾长宁却没有接住那只碗,等那只碗掉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的时候,顾长宁看着自己的手,意识到自己的身手好像大不如前了。 而且现在每次疼痛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记性也越来越长,常常昨天刚刚发生过的事情,过了一个晚上,她就不记得....... 如果让李谦知道她现在这个样子,或是知道她可能会死,李谦怕是...... 所以顾长宁现在觉得,如果她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掉,李谦娶了其他女子,是不是很好? 她不用担心李谦的以后,而李谦也不用难过! 此时的顾长宁好想睡觉,好想睡觉。 而等到顾长宁终于在撑不住,入睡后,这次熟悉的痛感竟然没有让顾长宁觉得难熬,她甚至从这份疼痛里感受到了快感和宽慰。 她不再是哀嚎着痛哭,而是发自肺腑的难过,这眼泪不是为了身体的疼痛,而是为了心里的难过。 此时她心里的痛已经超过了身体的痛,她的眼泪都是从心里流出来的。 而远在中都的李谦,每每在清心殿午夜梦回的时候,总会被噩梦惊醒,却又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噩梦。 第107章 肃州风雪 肃州下雪了,而肃州的雪带着凛冽的寒风,呼在脸上仿佛巴掌中带着冷刀。 只不过现在顾长宁没有出去感受她从小就熟悉的北境风雪,而是躺在榻子上透过窗缝去感受带着冰刀的风雪。 这日子过的,让顾长宁总觉得自己好像瘫了一般,顾长宁无奈地笑了笑。而寒风透过窗缝吹进来,也让顾长宁清醒了不少。 现在除了香莲照顾她,她三婶又给她安排两个丫鬟,一个叫桃儿,一个叫梨儿,两个小丫头十二三岁,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叽叽喳喳,让这屋子里也多了几分生气。 此时两个小丫鬟正活泼地在院子里打雪仗,仿佛两只精灵一般,奔跑在雪地里,看的顾长宁赏心悦目,心生欢喜。 而顾长安也趴在窗缝边上瞪着眼睛往外看,看得他眼馋的不行,跃跃欲试地想要去雪地里撒欢。 顾长宁从顾长安后领摸进去,捏了捏顾长安身上的衣服厚度,“秀秀,给长安穿的厚实些,让他跟桃儿和梨儿一块儿玩一会儿。” “好的,小姐。” 顿时顾长安喜笑颜开,爬起来就准备下榻。 顾长宁点了点顾长安的鼻头,“就一会啊,你身子弱,在风里待久了容易生病,到时候就不是吃药那么简单了,知道了吗?” 顾长安乖巧的点了点头,“我晓得的,大姐姐。” 顾长安刚出去未久,顾长风便顶着风雪过来了,进了院门就看到顾长安正在院子里跟着桃儿和梨儿打雪仗,秀秀站在廊下盯着顾长安。 顾长风对着秀秀道:“不要让长安在外面玩太久,他身子弱,容易吃风。” 秀秀点了点头,“好的,大少爷,小少爷刚出来玩儿,一会就带小少爷回屋。” 顾长风进屋后,站在门口拍了拍身上落的雪花,“过两日,我便要回京了,可有什么要交代带回中都的?” 顾长宁摇了摇头。 顾长风在门口待一会,直到身上的寒气散去,才进了内室,“可要给殿下写封信。” “他如今大婚在即,还是不要乱了他的心思好。”顾长宁说完低头拨弄起自己的衣角,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这段日子,顾长风把妹妹每次蛊发的样子都看到眼里,然而却无能为力,那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力感,让他心中也不好受。 “大哥,你去劝劝母亲,让她也跟你一块儿回去吧。你们在这里除了看着我难受外,也帮不上忙,更不能代我受疼,与其这样,倒不如别看到的好。” 顾长宁劝说她母亲回京的事情,已经提过好几次了,但是沈惠清始终都不答应,说要在这里陪着她。 然而每次她蛊发,除了她痛的哀嚎,她母亲也在旁边落泪,她每次看到母亲这个样子,她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所以现在不仅她的状态不好,就连她母亲也越来越憔悴,每日都郁郁顾欢的。 因此顾长宁这么提出来,顾长风倒也理解,他也怕母亲日日看着妹妹这个样子,有一天会撑不住。 “好,我去劝劝母亲。但是......我们都回中都了,你.......” 顾长宁笑了,“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是在自己家里,三叔和三婶还能不管我了不成。” 然后顾长宁便透过窗缝看到顾长安已经扑在雪地里打滚了,便喊道:“顾长安,差不多行了啊,等一会让你父亲看到,该教训你了。” 于是顾长安撅着屁股从雪地爬了起来,秀秀给他拍了拍身上的雪,他这才恋恋不舍地进了屋。 进屋的时候,顾长宁还对顾长安说了一句,“长安,你捧一把干净的雪,让我尝尝是不是小时候的那个味了。” 顾长安一听,又来劲儿,撒着欢跑到压弯的枝头下,捧了一把干净的雪,端到顾长宁跟前。 而顾长宁对着那捧雪一口咬了下去,“嗯,不错,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说完,还大笑起来,对着顾长安道,“快给你大哥哥吃一口,他也很多年没吃过了。” 顾长安还真听顾长宁的话,真就捧着那捧雪凑到了顾长风跟前,一脸期待地让顾长风吃雪。 顾长风拍了拍顾长安的小脑袋,“你这个傻小子,真听你大姐姐的话,这要是坨屎,你大姐姐让你给我端你也端呀?” 顾长宁直接大笑出声,“我可不吃屎。” 而顾长安也接着道,“我也不端屎。” 顾长风“啧”一声,你们俩,还让不让吃这口雪了呀。 顾长宁不甘示弱,“是你先提的。” 顾长安则将手往顾长风跟前又凑了凑,“大哥,你吃,你吃。” 顾长风将顾长安手中的雪接了过去,“凉不凉呀。”说着摸了摸顾长安的小手,“哇凉哇凉的,还不赶紧抱着暖炉,暖一暖。” 说完,秀秀已经将准备的暖炉递了上来,而顾长安的心思却不在这里,正一心想着让他大哥吃雪,因此催促道:“大哥,你吃呀,再不吃就化了!” “好好,我吃。”顾长风低头咬了一大口,给他冰的牙疼,嘬着腮帮子道:“小时候吃的比这个味道好。” 而顾长安已经对他大哥和大姐说的他们小时候的雪的味道好奇起来了,因此他自己也伸着头对着那捧雪,咬了一口。 咂吧了半天嘴,也没尝出那雪的味道。“没味呀!大姐姐,你们小时候吃的雪是啥味,好吃吗?” 顾长风与顾长宁听到顾长安的话后,一起大笑了起来,“对,我们小时候吃的雪,又酸又甜。” 笑着笑着,顾长宁笑出了眼泪。 小时候,她哥哥骗她和李谦,说他吃过一种雪,味道又酸又甜。李谦和顾长宁问他这种雪在哪里?顾长风则神秘兮兮的告诉他俩,他们得自己去找。 因此李谦和顾长宁为了找顾长风嘴里说的酸酸甜甜的雪,在风雪中,尝了遍整个顾府的的雪。 最后俩人也没吃到酸酸甜甜的雪,倒是得了风寒,一起又喝了两天的药。 ...... 过了几日,顾长风和他母亲沈惠清便一块儿回到了中都。 正在清心殿看书的李谦,听到了有人推门的动静,抬头就看到青桐急匆匆地进来了。 “什么事呀,这么慌慌张张的。” 青桐俯首请安道,“殿下,长风将军和顾夫人从肃州回来了。” 李谦“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阿姐可有回来。” 青桐抬头看了一眼自己主子,又低下了头,“没有,小姐没有回来,说是跟着姜少主去药王谷了。”青桐说话的声音都比刚才小了好多。 李谦仿佛被抽了骨头一般,瘫坐在了椅子上,抬头看着屋顶,越想越觉得自己可笑,然后便对着房顶笑了起来。 青桐看着自己主子这般模样,也很是无奈,“殿下,不如让惊雷去趟药王谷吧,把小姐请回来。” 而青桐其实心里想的则是,如果顾长宁不回来,就让惊雷绑也得把顾长宁绑回来。 李谦却拒绝了,“她爱回来不回来,反正她从来没将我俩之间的事情放在心上,我自己在这里努力又有什么用......” 一滴眼泪就这么顺着眼角,流到了头发里,心中酸凉酸凉的。 李谦从来没有这么对顾长宁失望过! 第108章 逼人回京 然而只过了一日,李谦就又给自己洗脑了。山不来,他就去找山,顾长宁不在乎,他在乎就行了。 青桐看着自己主子的样子,他知道他主子这个恋爱脑已经是晚期了,没有得治了! 于是李谦在吃了一顿饱饭后,开始......绝食了。 他的这样不仅仅是为了对抗圣上的赐婚,还有,他希望顾长宁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能回来看看他。 他要当面和顾长宁谈谈。 在绝食四天后,李谦成功把自己饿晕了。醒来的时候,李谦没有看到他父皇,倒是看到李谨和永安正眼巴巴坐在床前看着他。 永安看到李谦醒了就唤青桐,“青桐,快,我大哥醒了,把白粥端上来。” 青桐将一直用小炉温着的白粥盛好递给了三公主,永安接过过后就端着白粥凑了到了李谦跟前,“大哥,御医说你醒后要赶紧喝点儿白粥养养胃,其他饭食还不能吃。” 李谦扭头将脸转回了里侧,“我不吃,你们去跟父皇说,我是不会娶侧妃的,非要让我娶,就饿死我得了。” 李谨这时把脑袋伸了过来,小声道,“大哥,你吃点儿吧,我已经给我嫂子写信了,说你为了她绝食了,都饿晕了,如今人都快瘦没了。” 李谦一下就转过了头,赞赏地看着李谨,“你出去了一趟,确实学了不少东西,能耐了不少!” 李谨嘿嘿一笑,“我师父教的好!而且我也在我师父跟前说了,你为了宁姐姐受了老大的罪,我师父肯定也会给宁姐姐写信的。” 李谦满脸欣慰地看着李谨,突然就觉得,这皇位也不是不可以给他。 李谦坐了起来,接过永安手中的粥,“谢谢,我的好皇妹。对了,你们在这儿多久了,父皇有没有过来?” 李谨道:“我和三姐守了你一天,父皇来看了你一眼......”李谨偷看了李谦一眼赶紧垂下眼帘,“父皇说,你连瘦都没瘦,证明没啥事儿,就走了......” 李谦停住了喝粥的手,问道:“我真的没瘦吗?” 李谨踌躇着点了点头。 李谦又看向永安,严肃地蹙了一下眉头,而永安则尴尬地笑了笑,没说话。 “青桐,马上给我弄个秤过来,我要称称体重。” “大哥,你还是先把这粥喝了吧,一碗粥,胖不到哪儿去,也瘦不到哪儿去。”永安道。 李谦觉得永安说的非常有道理,“你说的对!等喝了这碗粥,我得赶紧瘦下来,等阿姐回来,我得让阿姐心疼我。” ...... 永安看着李谦闷头喝粥,犹豫了一会终是道:“大哥,我也想出宫住。”这个宫里太冷清了,等李谨出宫开府后,这个宫里就剩她一个人了。 李谦放下了碗,摸了摸永安的脑袋,“那等过一段时间好不好,大哥现在困在此处,没办法帮你出宫开府,等大哥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就跟父皇说,让你出宫立府,最好跟慎厚是邻居,好不好?” 永安点了点头。 “要不,我先让惊雷将你接到东宫,在你独自立府前,就先住在东宫?” 永安还未回话,李谨直接拒绝了,“我还在宫里呐,我可以先陪着三姐,等我的府邸建好了,三姐可以去我那里住。” “你的府邸建好都猴年马月了!” “大哥,我暂时还是先住宫里吧。” ...... 而肃州那边儿,顾长宁刚收到李谨的信未久,她大哥顾长风的信,也送到了。当即顾长宁就慌了,急着要回京。 其实李谦是真的很懂怎么拿捏顾长宁的,只要他说自己不好,或者让别人跟顾长宁说了自己不好,顾长宁就会慌了,急着回中都去看他,这个招数屡试不爽。 但是顾长宁被她三叔拦了下来,“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回到中都,见到殿下不等于告诉他,你生病了吗?” 顾长宁沉默了。 顾学礼叹道,“就算回去,你也要把自己养的稍微好点儿再说。” 顾长宁听进去了,而后的日子,顾长宁再蛊发,即便再痛,顾长宁都在咬着牙坚持,也真的有在好好养自己。 果真在过了十余日后,顾长宁的脸颊竟然丰腴了一点儿。 顾学礼看着顾长宁迫切想要回中都的样子,终是松了口,“让卓儿陪你回中都。” 瞬间顾长宁两眼放光,“嗯!” 然而在一旁的顾长安也急了,“我也想跟着大姐姐去中都。” “不行,你身子弱,不能长途跋涉,要是病倒了,你就不是喝药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被拒绝的顾长安满脸的不乐意,晚上的时候更是生了闷气,死活不吃晚饭...... 最后姜萍过来哄他,顾长安还是不吃。 顾长安撒娇道,“母亲,我也想去中都,我还没去过,我想大伯父和大伯母了,我还没见过乐乐小侄女。” 姜萍逗顾长安,“你大伯母才离开几天呀,你要是想你大伯父,我让你大伯父给你写信,顺带再给你画一张乐乐的画像。” 顿时顾长安抱着臂转到一旁,嘴巴撅得能栓头驴。 姜萍嗤笑出声,“行了,逗你呐,吃饭吧,让你跟你大姐姐一块儿去中都。” 顾长安马上由阴转晴,欢呼着就要跳起来,被姜萍摁住了,“先说好啊,去的路上,听你大姐姐和表哥的话。” 顾长安点了点头。 “到了中都,不可以任性,要听你大伯父和大伯母的话。” 顾长安点了点。 “你离开我和你父亲,就算想我们了,也不可以哭,更不可以晚上偷偷哭。” 顾长安依旧小鸡啄米一般点了点头,为了去中都,所有事情他都答应的痛快极了。 ...... 然而真等顾长安离开家的时候,那种感觉跟他跟着外爷去药王谷的感觉还不太一样,就只离开了一日,白天的时候还好,一到晚上就不行了,开始疯狂想家,想父母了! 但是因为他答应了自己母亲,所以就忍着不哭,但是顾长宁一问他,他一张嘴,就有些想哭。 顾长宁看他这个样子赶紧抱着哄,晚上更是不敢让他自己一个人睡,都是顾长宁带着他睡。 好在,走了几日后,顾长安也慢慢适应了,一路上对什么都好奇,又开始叽叽喳喳,跟顾长宁问个不停。 有时候顾长宁真想把顾长安叭叭个不停的小嘴给缝起来。顾长宁问他渴不渴,他浑然不觉,说他不渴。 给顾长宁都气笑了,不过这倒也给顾长宁的路途排解了不少寂寞。 第109章 雪中分手 然而等顾长宁回京的时候,顾长宁在肃州养起的脸颊,又瘦了,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强颜欢笑的状态。 她知道这次回中都,她跟李谦之间的感情......就结束了。 所以回来的后的顾长宁并未直接去见李谦,但是李谦那边儿却在第一时间知道顾长宁已经回京了。 寒冬的里碧水居,那池碧水已经完全冻上了,只剩下寥寥几柱残荷疏影横斜的冻在水塘之上。 而东厢房内正燃着的银丝碳还带着些香味,让整个屋子里都暖暖香香的,也熏得屋内的众人都有些醉了一般。 此时,杜莹正在东厢房陪顾长宁说话,而顾长安则抱着顾喜乐在榻子上玩儿。其实他那小身板把顾喜乐抱的并不舒服,但是顾喜乐皮实的很,依然流着口水乐呵呵的笑。 顾长安越看顾喜乐,越欢喜的不行。他在肃州的时候,看着别人家跟他一样大的小孩都有弟弟妹妹,别提多羡慕了,而他只有两个比他大很多的哥哥。 因为他身体的原因,两个哥哥也很少带他出去玩儿。因此顾长安从记事起,都想要个玩伴。 对此,他不止一次跟姜萍说:“母亲,你再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吧。” 但是他母亲却总是翻他白眼,“你给你的老父亲、老母亲留些脸面吧,再给你生个弟弟妹妹,都要让人笑话死了。” 他不明白,怎么让母亲给他生个弟弟妹妹让人笑话了...... 顾长安拿着帕子给顾喜乐擦了擦已经流到前襟上的口水,“大姐姐,妹妹好可爱,你看她在流口水。” 顾长宁和杜莹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然后相视一笑,“哪里来的妹妹?是你小侄女,小侄女!” 顾长安点了点头,但顾长宁的话他显然没听进去,依旧说道,“妹妹,好好看。”说着还亲香上了。 给杜莹逗得更乐了,这顾家的孩子怎么一个比一个可爱呀。 后面的日子,顾长安除了晚上跟着顾长宁住在碧水居,其他时候,就跑到杜莹住的悦心院......看孩子,实在是给他天天忙的不行! 顾长宁他们也是没想到,顾长安竟然如此喜欢顾喜乐! 而到了腊月,眼看李谦的婚事在即,圣上也终于将李谦从清心殿放了出来。 放出来了的李谦瘦了不是一星半点,惊雷他们见到自家殿下的样子后俱是吓了一跳,心想自己主子为了给顾小姐使苦肉计,也对自己真是挺狠的。 李谦出宫时,中都正是大雪纷飞。宫内的宫道上只有匆匆行走的几个宫人,留下稀稀疏疏的几排脚印。 而出了宫门后的中都大街,更是连人影都没有,只有两道清晰的车辙。这样寒冷的日子,大家都躲在家中御寒了。 李谦上了马车后,都没有给惊雷交代,没有回东宫,直接去了护国公府...... 李谦到护国公府的时候,顾长宁也刚喝了药,状态看着还不错。此时正拥着被子坐在东厢房的罗汉榻上,开着窗子,欣赏纷飞的雪景。 中都的雪,跟肃州的雪到底不一样,温柔了许多。 而李谦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碧水居的院子里,站在纷飞的雪里一言不发地看着顾长宁,那样子像是在控诉,又觉得委屈极了,眼中盛满了碎光。 即便有雪花模糊了李谦的模样,但是他眼中的碎光依然让顾长宁看的清楚,刺痛着顾长宁的心。 顾长宁就隔着窗子与李谦对视,扁了扁嘴,什么也没说,低下了头。直到这一刻,顾长宁在肃州收到信后的不安,才慢慢消失——他还好。 进屋后的李谦第一句就是,“你怎么瘦了?” 顾长宁没有回答他,也问了一句,“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说完鼻头酸的不行。 李谦哑着嗓子道,“想你想的.....” 李谦看顾长宁不说话,又道,“冷不冷,冷的话,我把窗子给你关上?” 顾长宁摇了摇头,“你要是冷的话,就关上吧。” 然后俩人又沉默了。俩人似乎都在逃避一些问题,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 在沉默了良久之后,顾长宁先开口了,“你的婚事准备的如何?”话是对着李谦说的,但她却根本不看李谦,而是低着头摆弄着衣角,已经快要把衣角搅烂了。 而李谦在听到顾长宁的问话后,有些不可置信,“阿姐,你什么意思?” 顾长宁能感受到头顶之上李谦的视线,以及此时话中带着的压抑的怒气,但是顾长宁始终不抬头。 “你是要把我推给别的女人吗?” 顾长宁顿了一下,“你本来就不是我的,何来推给别人。” “那我们之间的感情,在锦州的事情,以及你答应过我,要给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一个说法,这些都不算了吗?”李谦已经压抑不住心中的酸涩与悲伤,狠狠地质疑起顾长宁。 “锦州的事情......”顾长宁咬着下唇,“若不是你算计我,你拿着你的性命逼我,不然我们不会走的那一步......” 此时的李谦已经有些身形不稳,垂着的双手更是在隐隐颤抖。 而顾长宁觉得,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倒不如说开了、说清了、说狠了的好。就算是让李谦在以后的日子里恨上她,也好过在以后的日子里因为她而郁郁寡欢。 有恨意就能憋着一口气活下去,若是难过了.......后面的日子还有什么意义!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要在一起的,我一直以为我们都是姐弟!”顾长宁淡淡说出这句话时,仿佛给了李谦狠狠一耳光。 李谦真的怒了,前所未有的生气,“顾长宁,你再说一遍!” 顾长宁这次抬起了头,直直地盯着李谦,眼神丝毫不退,“我说,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要在一起,是你拿着你的性命相逼,我们才走到了那一步,若非如此,我们就是一辈子的姐弟。” 李谦气笑了,笑着笑着,眼泪顺着眼角滚滚而下。而顾长宁的脸色却丝毫不变,冷情至极。 “是我错付了......不!不!是我自作多情了!”此时李谦的眼中有不舍、有恨意、有悲伤以及嘲讽。 李谦用手指轻轻刮掉脸侧的泪痕,嘲讽道,“那我在这里谢谢你的救命之恩,阿姐,你想要我怎么报答,尽管开口。报完恩以后,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再纠缠你了。” 顾长宁依然神色不变,淡淡道,“不用了,就当用幼时的情谊抵了。”顾长宁别过了头,看向了窗外纷飞的大雪。 此时顾长宁身上的温度,比外面的天气还要低。“我们这样说清楚了也好,你马上要成婚了,我们总这样不清不楚,对你的即将过门的侧妃不好。我们以后还是就像原来那样吧,就是姐弟。” 李谦微微勾起嘴唇一角,挂着嘲讽的凉意,“本宫没有姐姐,以后也不会有姐姐,你跟本宫本就没什么关系,你放心,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关系。” 顾长宁转过头,笑着看向李谦,“这样最好不过。” 此时的李谦已经恨得咬紧了后槽牙,恨不得冲上去咬顾长宁一口。在狠狠地盯着顾长宁看了半天后,收回了所有的情绪,拂袖转身离开。 “到时你可要去观礼,要得话,我给你下请柬?” “不用了,提前祝你新婚快乐,与娇妻白头到老。”这句话用尽了顾长宁所有的力气。 李谦也顿在了门口,身子都开始颤抖,“好!好!”然后头也不回地决绝离开了。 第110章 伤人伤己 隔着纷飞的雪幕,顾长宁木着脸看着李谦离开,不悲不喜,但却没了灵魂。 而李谦也木着脸离开,寒冷的天气仿佛把他的眼泪也冻住了,一向眼窝浅的他,此时却眼干的发疼,而那眼中也没有了光。 ...... 在好久之后,突然一股冷风卷着飞雪从窗户吹了进来,扑鼻的冷气让顾长宁的鼻子酸的不能自已,瞬间眼泪就流了下来。 顾长宁终于回过来神,关上了窗子,掩紧了门。但是眼泪却止不住了,流着流着,顾长宁开始嚎啕大哭。 而香莲就守在厢房外,也跟着流眼泪,替她小姐难过。 刚才她都看到了,她看到了小姐强如何强撑着说出那些话,她看到小姐在殿下走后如何失魂落魄,又如何崩溃爆发的。 但她也只能看着,却无能为力。 从悦心院回来的顾长安,一进碧水居就被顾长宁的哭声吓住了。他以为他大姐姐又发病了,但看到香莲就站在屋外哭,却不进去,又觉得不对。 顾长安拍着门叫着:“大姐姐,你怎么了,你能开门吗?” 顾长宁却只在里面嚎啕大哭,根本不应他。于是顾长安也哭了...... 秀秀看到这样,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都哭了。忙慌慌张张去请大爷和大夫人,不一会,顾学武、沈惠清、顾长风、杜莹都来了。 顾长安看见他大伯父来了,就跑了过去,一头扎进了顾学武怀中,“大伯父,大姐姐在屋子里面哭,也不开门。” 顾学武将顾长安抱了起来,安慰道:“好孩子,吓着你了,你先跟着你嫂嫂去悦心院,今天晚上就住你大哥大嫂那里,大伯父去看看你大姐姐。” 顾长安点了点头。 杜莹接过顾长安,但眼神却担忧地望向东厢房。顾长风拍了拍自己妻子的肩膀,示意她先回去,这里交给他们。 杜莹这才抱着顾长安回了悦心院。 顾长风问向香莲,“殿下来过了?” 香莲点了点头,“一个时辰前来的。” 顾长风又问,“俩人吵架了?” “没有,小姐平平静静地撇清了和殿下的关系。”说完香莲豆大的泪珠滚落,心疼的不行。怎么他们家小姐和殿下就非得走到这一步。 他们明明是有情人,但如今小姐在捅殿下的心的同时,也在自己的心上扎刀呀! 顾长风叹了口气看向自己父亲,而顾学武则蹙着眉看着东厢房的门,“阿宁,爹爹知道你很难过。但是如今你身子不好,你......莫要再伤了身子......” 说到此处,顾学武也有些哽咽了,沈惠清更是泪如雨下。顾长宁是他们掌上的明珠,如今看着她如此难过,他们怎会不心痛。更是恨不得能代自己女儿难过。 顾学武看顾长宁没有应,又接着道,“阿宁,你不必为了顾家牺牲自己,我们只想要你好好的.......” 这时,终于从屋内传出了顾长宁的声音,“父亲、母亲,我能想开的,只不过我现在控制不住我的难过,你们让我自己待一会,好吗?我自己理一理思绪,消化一下。” 沈惠清开口道,“好,阿宁,但是你一定要好好的呀,不能做傻事呀,母亲求你了......” 后面便被顾长风止住了,“母亲,别给阿宁太大压力,她不是做傻事的人,我们让她自己待一会吧。” ...... 等顾学武、沈惠清、顾长风离开后,从外面听,顾长宁似是稍稍止住了哭声,“香莲,外面太冷了,你也回屋吧,我没事的。” 香莲不答应,但是被顾长宁命令回到屋内。 然而其实屋内的顾长宁只不过是压抑住了自己哭声,此时她憋着哽咽,更是将下唇已经咬紫了...... 顾长宁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悲伤过,心好像死了一般。 其实她放弃李谦不仅仅是为了顾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她知道,她中的蛊无解了。 她三婶和姜卓翻遍了南疆所有有关蛊术的书籍,都没找到她所中的蛊毒到底是什么蛊毒,更别提解蛊了。 而且她也明显地感受到,她体内的蛊虫,在啃噬着她的筋脉,消散着她的内力,她的身手已经大不如前了。 如今的日子,就是在受着剧痛,慢慢等死,至于什么时候会死,她不知道罢了。 所以她不能让李谦知道她中了蛊。她知道,她要是死了,李谦会活不下去的......她不能......她得让李谦好好活着! ...... 而回到东宫的李谦,也站在窗前,看了一夜的大雪。 等青桐早上起来看到像是木了一般的李谦站在打开的窗子前时,腿都软了,以为他们家主子是做了傻事。 直到他看到他们殿下眨动的眼帘,才确定,他们殿下还活着。青桐连忙冲进内寝殿,拿了毛裳披在李谦的身上。 青桐碰上李谦的身子的时候,李谦浑身冰冷,仿佛死人一般的温度。 顿时,青桐的眼圈都红了,“主子,我先扶您去床上躺下吧,您看您身上都冰成什么样子了。” 青桐扶着李谦转身的时候,李谦的身子因为站的太久,已经僵硬了,只能慢慢地挪着步子,挪到了床前。 青桐冲着门外喊道,“白羽,快吩咐厨房,熬些姜汤过来,殿下冻了一夜,你再吩咐细蕊灌两个汤婆子过来。” 此时白羽、惊雷他们都已经听到了动静,冲了进来,关窗的关窗,生碳的生碳。李谦的寝殿很快便暖和了起来。 但李谦却摆着手让他们都下去了,“让我自己待着,你们都出去吧。” 说完,李谦翻身面向了床的里侧。然后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打在了枕头上。 还没到中午,李谦就起了高热,整个人都烧得迷迷糊糊,神志不清了。 在去太医院请御医的时候,圣上知道了此事,便派了朱公公来看李谦。 此时李谦正神志不清地喃喃叫着顾长宁的名字。朱公公看着李谦这个样子,不免叹着气摇了摇头,情深终究奈何不了缘浅。 “刘太医,太子殿下的情况如何?” “朱公公,太子殿下因为心有郁结,内里火气不散,加上冻了一夜,冷热交替,所以发了高热。不过好在除了高热,殿下没有其他问题,喝些退烧的躺药,调理几日,应该就退烧了。” “但是切记这几日不能进补。”最后的话是说给青桐他们听的。 于是青桐他们赶紧应下。 但朱公公还有其他担忧,确切的说是圣上的担忧,“再有几日,殿下就要大婚了,可会耽误殿下的婚事。” 刘御医斟酌道,“只要好好调理,按时吃药,殿下应是能在婚礼前痊愈的。” 朱公公点了点头,“有劳了,刘御医,陛下的意思是,想让您在殿下康复前就先住在东宫。” “微臣领旨,请您回复陛下,等太子殿下彻底好了,微臣再回太医院。” ...... 第111章 夜色未晴 中都的雪断断续续、纷纷扰扰下了足足两天,终于在两天后的黄昏停了下来。 被银装包裹着的中都,在银白的雪色下,明明已是日落时分,但夜色依旧明亮。 不过这明亮的夜色里透出的确实是无尽的冷清与寂寥,偶有几声寒鸦鸣起,也在这冷清的黄昏里显得突兀至极,而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 此时的顾长宁,看着像是已经整理好了情绪,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神色淡然地窝在东厢房看书。 但是香莲知道,她们小姐的魂没有了......她拿在手中的书,已经半天没有翻页了。 “小姐,夫人让您去餐厅用晚饭。” 顾长宁这才从书后探出了头,“你跟父亲、母亲说一下,我不饿,就不吃了。”鼻音很重,像是感冒了一般。 香莲的脸色垮了下来,“小姐,你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晚上再不吃,怎么撑的住。” “可是我真的不饿,我现在胃里恶心的不行,一点儿东西都吃不下。” 劝了半天,顾长宁纹丝不动,香莲终是没有办法,让芽儿去给顾夫人回话去了。 然而不一会,顾长安就咯吱咯吱踩着积雪进了碧水居,后面跟着秀秀和芽儿,一人提了一个食盒。 到了东厢房后,香莲接过食盒,将里面装的晚膳,摆到榻桌上了。 顾长安则脱了鞋子爬上罗汉榻,凑到了顾长宁跟前,扒着顾长宁的手臂道,“大姐姐,你吃点儿饭吧。” 顾长宁捏了捏顾长安的脸颊,“你用过晚膳了吗?” 顾长安摇了摇头,“我带过来跟你一块儿吃。大伯母说,这里面都是你爱吃的。大姐姐,你赏个脸,吃一些吧。” 顾长宁看着顾长安撒娇卖萌的样子笑了出来,“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吃些。” 顾长安赶紧坐到榻桌旁,拿起筷子,就要给顾长宁夹菜。 顾长宁看着筷子都用不利落的顾长安,别别扭扭地夹着菜放到她的碟子里,突然就有些想哭。 她怎么这样,让家人如此担心她,就连最小的弟弟都在操心她,来哄她吃饭。她不该这样的。 顾长宁吸了吸鼻子,垂下头,坐在顾长安对面,将顾长安给她夹的菜都吃了。 此时的样子,顾长安倒像个大人,而顾长宁却像个小孩...... 晚饭未久,姐弟俩人就凑到了一块儿,又是头抵头,顾长宁为顾长安读起了《上古神仙志》。 话多的顾长安将顾长宁从失落的情绪里抽离了出来,“大姐姐,如果让你当神仙,你想当什么神仙?” 顾长宁放下来手中的书,想了好久道:“不想当神仙。” “为什么呀?当神仙多好呀,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法力无边。”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当,不想当神仙,也不想当人,做一缕风,一丝气,一粒沙,一片树叶,都好。” 显然顾长安这个年纪是不明白顾长宁说的话的,而他此时正是好奇心旺盛的阶段,有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着,于是顾长安又问了,“为什么?” “太累了,想做个没有思想、没有意识的东西.......” 但这样的话对顾长安来说也太过深奥,“什么叫没有思想,没有意识?” 就在顾长宁想着该怎么回答顾长安的时候,香莲跑了进来,“小姐,殿下又来了。” 然后顾长宁就看到了从清冷夜色中疾步走来的李谦。 “长安,先让秀秀抱你回屋休息,大姐姐来客人了。” 顾长安乖巧地点了点头,此时他已经看到了李谦,正好奇地打量着他。 李谦自然也看到了顾长安,他虽然还没有见过他老师的小儿子,但是如今看这小孩的相貌,他也猜出这小孩是谁了。 若放在平时,李谦肯定会热情地同这个小孩打招呼并且接待他,但是此时他心中全是他和顾长宁的事情,哪还有什么心思去关照他老师的孩子。 于是李谦只是牵强地冲顾长安一笑,然后就紧紧盯着顾长宁,仿佛他看得不紧的话,顾长宁就会跑了一般。 此时的李谦唇无血色,脸白的更像是一张纸一般,微乱的头发以及还未扣紧的衣衫,都昭示着李谦像是刚从床上起来。 跟在李谦身后进来的青桐道,“小姐,殿下昨天晚上在窗前站了一夜,今天就起了高热,下午更是烧得人都迷糊了,喊了一下午您的名字。” “傍晚时殿下一清醒,光着脚就冲下了床,连外衣都没穿,就要跑出来找你您.......”说完,青桐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 谁家主子,谁心疼呀。香莲替顾长宁难过,但青桐又何尝不心疼李谦。 顾长宁听着青桐的话,看着面无表情,实则已经咬紧了后槽牙,仿佛一松口,就会泄气,支撑不住。 看着顾长宁无动于衷的样子,青桐的火气一下就蹿了起来,往前走了一步就质问起顾长宁,“顾小姐就真的这般铁石心肠,看不到我们殿下的一片真心吗?” 而站在一旁的香莲听到青桐的话,自然也不甘示弱,“我们家小姐要是铁石心肠就不会在赤城为殿下挡箭了,现在你说出这番话,究竟是谁铁石心肠,看不到人家的一片真心。” “青桐,你先出去等着我。”李谦开口了。 青桐纵是有些不乐意,担心他们殿下,但是如今他们殿下开口了,他也还是愤愤不平地出去了。 “香莲,你也出去吧。” 所以在青桐和香莲出去的时候,俩人都恶狠狠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各自站到了东厢房的左右两侧,谁也不搭理谁。 顾长宁看着李谦的样子淡淡道,“你喝药了吗?就跑过来!要是病情再严重了,岂不.......耽误你的婚事......” 李谦直接打断了顾长宁的话,“阿姐,我错了,我来给你道歉,我昨天不该跟你说那些话,你原谅我吧。” 顾长宁看着李谦卑微的样子,本来觉得已经死去的心,又剧痛起来,眼眶中更是控制不住的泛起了水光。 顾长宁垂下眼帘,遮住眼中泛起的雾气,慢慢调整自己的情绪,“你昨天没有说什么不对的事情,不用道歉。” 顾长宁察不可微地吸了一下鼻子,“天色不早了,天气还这么冷,你还是赶紧回东宫吧。不然你的病情再严重了.......” 李谦再次打断了顾长宁的话,他就是不想顾长宁说出那些拒他千里之外的话。“阿姐,我此生除了你,我谁都不娶,我只要你。我不做太子,不要这皇位,只要你。” 顾长宁瞬间就抬起了头,眼中的水光已经消散,脸色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李谦,你疯了是不是。” 李谦轻轻道,“ 没有你,我会疯。” 顾长宁脸绷的紧紧的,呼吸都沉重了起来。“你不要拿着你自以为是的感情绑架我,我不用你为了我放弃你的太子之位!你这样做,我承受不起......” “也请你,放过我!” 顾长宁眼神坚定的看着李谦,仿佛此时说的都是心里话。 但李谦依然不为所动,固执道,“我现在就去找父皇,我不要当太子了。”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顾长宁马上从榻子上下来,连鞋子都没穿,伸手就去拽李谦,厉声道,“李谦,你要干什么呀。” 站在厢房外的青桐和香莲被顾长宁的声音惊得同时看了一眼彼此。 而李谦却快要哭了,“我只是想用一个更轻松的身份同你在一起。我想,如果我不是太子,那你是不是就不会拒绝我了。” “李谦,你究竟明白不明白呀,你为了我不做太子了,世人会怎么说我?你有没有为我考虑过?” “我们顾家为了你在太子的位子上能够做的稳固,为了你以后登基少些世家干政,我们家做了多少事,如今你轻轻一句话,我不做太子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家会如何?”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明天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不是你,那我们顾家便会被第一个被清算!” ....... 第112章 大婚礼成 顾长宁最后说出的那几句话,可以说,用尽了她的所有力气。 李谦听到后,颤动了一下眼帘,突然就笑了,然后笑着笑着就哭了。“阿姐,那我问你一句,你究竟爱不爱我。” 顾长宁梗着脖子扭过了头,嘴唇抿的紧紧的,冷漠地不发一言。 于是李谦又笑了,“知道了,我知道了......阿姐,我都听你的,我回东宫,我不做太子的话,以后我再也不说了......” 李谦知道了,他在顾长宁心里永远不是首位。 但是,没关系,有他就行,他不再强求。 她想让他坐在那个位置,他坐就是了。 她想让他娶妻,他娶就是了。 而她,他等着便是了...... 但是此时李谦心中的委屈却是无以复加的。 李谦再次失魂落魄的打开门,木着脸离开了护国公府。 而顾长宁在李谦转身离开后,闭上了眼睛,但是眼泪却抑制不住地从眼皮下面溢出。 只不过顾长宁没有再像上次那样崩溃大哭,而是擦干眼泪后,精力旺盛地熬了几天几夜,直到真的熬不住了,想要睡觉了,蛊发了,才让顾府众人觉得.....顾长宁还活着。 而这次蛊发,顾长宁除了痛的哀嚎,却没有眼泪了...... 顾长宁这次蛊发后,离李谦成婚就只有六日了,顾长宁说什么都要离开中都。 问她去哪里,她说不知道。“我只想立刻、马上离开中都,离开这个快要让我不能呼吸的地方,我真的一刻钟都待不下去”。 顾府众人看着顾长宁的样子,心有不忍,于是在商议过后,让姜卓带着顾长宁和顾长安回药王谷。 同顾长宁的离开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此时的中都。 整个中都都沉浸在大炎太子即将成婚的喜悦之中,所有的街道都比平日热闹了许多,更是有许多中都周边的百姓也涌进中都,前来观礼。 顾长安坐在马车内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不理解大姐姐为什么非要现在离开中都。他以为他们会过了年再回肃州。 “大姐姐,我们为什么不过两日在离开,你看现在多热闹。”顾长安扒着车窗扭头对顾长宁道,然后又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还以为我们过了年再走,我还没有到大伯父、大伯母以及哥哥、嫂嫂的红包呐。” 顾长宁淡淡一笑,“我身子不舒服,要回药王谷让你外爷看看。他们的红包,到时我补给你好不好。” 顾长安一听,就凑到顾长宁跟前,眨巴着眼睛继续问道,“大姐姐,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叫表哥。” 顾长宁摸了摸顾长安的脑袋,摇了摇头,“谢谢你这一段时间照顾我,简直像个大哥哥一样。” 顿时顾长安眼睛都亮了,“真的吗?大姐姐?我真的像个大哥哥吗?” 顾长宁挑眉示意肯定,顾长安扑倒顾长宁怀中,咯咯笑地更开心了。 然而顾长宁不知道的是,在他们马车的后面,李谦正悄悄地跟着她,一直把她送出来城。 等顾长宁他们出了城门,李谦还想再往前送的时候,山月将他拦了下来。 是的,李谦的旁边还跟着山月,寸步不离的跟着。圣上决计不会在临近李谦大婚时让李谦出什么意外,甚至逃婚的。 “殿下,陛下说让您只送到城门,您不能再继续往前了。” 李谦没有说话,转身上了城门,就在城门上看着顾长宁他们的马车一直消失在天际。 而同样跟着在一旁的青桐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好害怕他们家殿下从城门上跳下去! ...... 屋顶的积雪,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颗颗水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屋檐哗哗啦啦的滚落下来。 此时中都的温度,却比下雪的那两日更低了,但此时的低温却挡住不住中都的喧嚣与热闹,可出口的寒气却模糊了人的面容。 康和十六年十二月十二日,值神天德,天德合,月德合。宜,结婚、出行、打扫、开业、搬家、动土、祈福、开光、求子......忌,无。诸事皆宜,百无禁忌。 中都的百姓一大早就挤到了东宫门前的德胜街,熙熙攘攘,却又站在路边井然有序。 中都主街两旁的树上都系上了高低起伏的红绸,而两旁的商家也皆挂上红灯,来庆祝当朝太子的婚事。 此时东宫内的房檐廊角也皆是红绸高挂,赤灯高悬,房门上朱纸金漆,写着新人祝语,红字贴面,喜气非常。 各个屋内红烛高照,锦缎披拂,贵气逼人。就连稀疏的枝头都挂满红灯与红绸,好不热闹。 隅中时分,送亲的队伍缓缓出现在了德胜街,鼓乐齐鸣。两台大红花轿,齐头并进,后面跟着十里红妆。 待至东宫门前,青桐、白羽立于门前,代太子殿下迎接两位侧妃娘娘。 只见两位妙龄女子,身着金线绣纹、流光溢彩的红色霞帔,逶迤拖地,步步生莲。头戴凤冠,珠帘垂面,低眉温顺,款款生情。 青桐、白羽,一左一右,接两位侧妃娘娘入府。 此时东宫正厅主座,圣上与隋贵妃身着锦衣华服,贵气逼人,坐在左右两侧。 李谦则一身红衣坠服,腰缠黑金腰带,玉扣环绕,头戴镶玉鎏金华冠,长身玉立的站在下首,等着两位新娘进门。 大厅内朝中勋贵皆至,立于两旁,祝贺观礼。 两位新娘进门后,李谦接过新娘手中的挽花红绸,两位新娘随立左右,三人面向圣上和隋贵妃。 而后司礼监总管毛铭叠手至礼,宣读贺词,主持行礼。 “今日吉时,绨结良缘。唯以君子之道,辅以红袖添香。许白头之约,盟鸳鸯互誓。鹣鲽情深,相敬如宾。螽麟祥叶,儿孙满堂。 此致! 行大礼。”跟着毛总管的宣读,李谦携两位新妇开始行礼。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礼毕,再祝新人,珠帘绣幕蔼祥烟,合卺嘉盟缔百年......” 然后东宫内的鞭炮声便响彻云霄,礼乐之声更是振聋发聩。 而李谦就在这样喧嚣中,不悲不喜,失去了自己。茫然地站在大厅内,听不到了这世间任何的声音,像是这里的一切热闹的都与他无关了...... 永安与李谨姐弟俩人则看不出喜悦地一同看着李谦,五味杂陈..... 顾学武与顾长风父子则冷若旁观地看着这场婚礼...... 此时在德胜街的尽头,有一家叫聚盈楼的客栈,因为太子的大婚,而人声鼎沸,觥筹交错。仿佛客栈内的客人在庆祝自己家的孩子新婚一般,好不喜悦。 姜卓陪着顾长宁站在客栈二楼一间客房的窗户旁,望着德胜街另一头的东宫。 没错,顾长宁在离开中都两天后,又突然折返了回来,只不过她是悄悄回来的,没有回护国公府,就跟姜卓两人住在聚盈楼,等着李谦大婚。 听着永乐门的典钟庆音,顾长宁的心彻底如一片死水,平静无波。 结束了,都结束了! 李谦愿你以后的一切都好! 第113章 祝福未达 到了药王谷后的顾长宁,看着跟以前一样,但又不一样了。现在每次蛊发,无论多痛,她都不会哭了,好像眼泪在大雪那天都流尽了。 香莲劝她,熬不住就哭出来,但是她怎么都哭不出来。 临近除夕的前一天,沈惠清突然来到了药王谷。 顾长宁看到她母亲出现在她门前那一刻,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母亲,您怎么过来了?” “来陪你过年呀。”沈惠清轻松道。 顾长宁却眉头一皱,“咱们家过年时中正是迎来送往、人情往来的时候,您现在过来,那父亲他们能料理的好吗?” 沈惠清眉毛一挑,指着顾长宁的脑袋就骂了起来,“你先想想你自己吧!” “你父亲他们在家中好得不得了,你嫂嫂主持中馈已经有些日子了,如今过年,正是让她锻炼人情往来的好时候。” “倒是你,去年就一个人在山里过年,今年你又生病离家,我们怎么能忍心让你今年又一个人在外过年” “你爹爹职务在身,不能随便出京,所以你爹爹陪你哥哥嫂嫂在中都过年,我来药王谷陪你过年。” 顾长宁听得嘴角一撇,扑到她母亲怀中撒起了娇,“母亲,母亲......” 康和十六年的除夕,药王谷因为顾长宁、沈惠清以及顾长安的到来,特别的热闹。 大家吃过年夜饭后,姜卓和顾长宁就带着顾长安在院子里放鞭炮点烟火,开心极了。 顾长安看顾长宁和姜卓放鞭炮,就跃跃欲试地也想点,但他外爷姜老谷主不同意,怕他没跑及,被鞭炮炸到。 于是顾长安就围着姜老谷主就撒起了娇,“不会的,外爷,不会的。我跑的可快了。” 姜老谷主捻着胡须道,“你要是摔倒了怎么办?” 顾长安小声嘀咕道,“我不会摔倒的。” ...... 最后在顾长安不懈撒娇下,决定由姜卓抱着顾长安去点新年的第一挂鞭炮。 姜卓将一挂鞭炮挂到了树上,然后抱起了顾长安,往后退了几步。顾长安则拿着一根点着的香,探着身子去点鞭炮的火引。 只听“呲”的声音响起,姜卓抱着顾长安就往回跑,瞬间鞭炮噼里啪啦的响起来,顾长安就趴在姜卓的肩头咯咯笑。 众人也都被顾长安的笑声,鞭炮的喜庆声感染的心情好了不少,希望来年是个好年头,大家一切都好! 但对于顾长安,这并不是让他最开心的事情! 今年除夕最让顾长安开心的是,他收到了好多的红包。虽然他是在外爷家过的年,但是他父亲、母亲以及两个哥哥都送了红封和礼物过来。 大伯母也捎来了大伯父、大哥、大嫂的红封和礼物,加上药王谷内众人的红包,他今年可谓赚的盆满钵满,手里的红包都拿不住。 顾长宁逗他,“你看你都拿不住,丢了怎么办?要不,先交给我,我给你保管。” 顾长安赶紧将手中的红包背到了身后,“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 那样子生怕顾长宁来抢他的红包,把众人逗的哄堂大笑。 ...... 众人散去后,顾长宁回到房间独处的时候,她收敛了所有的笑意,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不用假装开心,才会把心中难过露出来。 顾长宁拿出了去年除夕李谦写给她的信,来回抚摸着信上的那几个字——阿姐,新年快乐 今晚,没有信,也没有听到李谦亲自说那句话。 这句话,她以后再也不会听到了。 但是,没关系,李谦,以后换我给你说。 顾长宁将那封信握在手心,双手合十,“神呐,祝我爱的人,新年快乐,保佑他新年顺遂,平安喜乐。” .......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中都,圣上正带着后宫妃嫔与诸位大臣站在永乐门上同大炎百姓迎接新年。 李谦站在圣上身后,看着城门之下百姓的欢呼,却没有一点儿迎接新年的喜悦。自从成婚的那一日起,他每天都活得像是行尸走肉。 光禄大夫秦旻的妹妹秦春为秦侧妃,淮州太守蔡林远的女儿蔡容烟为蔡侧妃,俩人一左一右站在李谦旁边。 往年俩人都是在家中与家人同庆,如今作为当朝太子的侧妃,跟着圣上、太子站在永乐门上与天下同庆。她们俩人心中不免也是激动万分,脸上更是掩不住的兴奋。 就在午夜钟声敲响,烟火齐发的时刻,秦春突然伸手钻到了李谦的袖内,抓住了李谦的手。 烟花绽放的那一刻,秦春的眼中也俱是一片绚烂,勾起的唇角更是挂着对未来无限憧憬。 然而李谦却在秦春抓上他手的那一刻,便僵住了身子,而后奋力挣开了秦春的手。 秦春还想再签,但是李谦已经将两只手都揣在胸前,一副生人勿近,旁人勿扰的模样。 所有人都仰头看着绽放的烟花,所以无人注意在掩袖之下,俩人细小的动作。 在烟花落幕的那一刻,秦春的眼中只剩下漆黑的夜,勾起的唇角更是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卸下。 庆典过后,三人毫无交流的上了三辆马车,带着喧嚣后的孤寂回到了东宫。 就在李谦照往常一般准备回自己的寝院福畅院时,秦春上前拦住了李谦,“殿下,妾身准备了些果酒,想请殿下去探春院小酌。” 秦春目光灼灼,眼中满是希冀地看着李谦。 而在一旁的蔡容烟则被秦春的大胆先是吓了一跳,而后便是有些气恼自己胆小怯懦,同时心中又有些嫉妒,不想让李谦去探春院。 成亲那日,殿下就没有留宿她们两人任何一人那里,而后殿下更是从未踏足她们俩人的院子,俩人便一直独守空房,至今都未圆房。 如今蔡容烟看着秦春如此积极主动的争取,不免有些忐忑的看着李谦,看他会如何回复。 李谦只是看了一眼秦春,便迈步走开了,“太晚了,明天还要入宫请安,你们回去早些休息吧。” 蔡容烟的心落地了,心中更是有些许开心。 秦春则看着李谦离开的背影,满脸落寞。今天晚上殿下拒绝了她两次。 李谦回到福畅院也没有去寝殿,而是去了书房。 白羽站在书桌旁挑了挑灯芯,瞬间火焰便大了不少,然后转身去拨其他的蜡烛。 “殿下,可要厨房给您做些夜宵送过来。” “不用,你先下去吧。” 等白羽出去了,李谦才弯腰从书桌下的侧柜里,取出了一只黑漆描金嵌贝壳的妆奁盒。虽然这个妆奁盒做工精巧华美,但是能看出有些年头了。 妆奁盒上面的金漆和镶嵌的贝壳都有些脱落,但是李谦却像抚摸珍宝一般对它擦了又擦。 小时候,他同顾长宁一块儿去参加一世家嫡子的婚礼,顾长宁看到新妇的陪嫁里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妆奁盒,上去摸了又摸,看了又看,喜欢的不行。 那时李谦只有七岁,但是一切都看在眼里,回到顾家,就拿自己的私房钱给顾长宁买了个一模一样的。 送给顾长宁的时候,顾长宁高兴极了。而这个妆奁盒顾长宁也一直用到她及笄,顾夫人送了她新的妆奁盒,才将这个淘汰了下来。 李谦就将这只淘汰下来的妆奁盒讨了回来,放他和顾长宁来往的信件。 李谦轻轻扣开错扣,打开盒盖,里面的信件便冒了出来,有几封甚至掉了出来。 李谦拿起最上面那一封,那是一封没有寄出的信...... 李谦轻轻打开,展信即是,“阿姐,新年快乐。” 第一次,他的祝福缺席了她的除夕。 第114章 南疆叛乱 新年过后,本以为大炎正是北境安定,南疆稳固的时候,南疆十八寨的苗人却起兵造反了。 杀了南疆主州惠南的都督与太守,更是屠杀汉人无数。圣上为此大为震怒,下令让与惠南接邻的益州都督崔东舟率七万益州大军前往惠南平叛。 起初,益州大军势如破竹,迅速收回惠南。 崔行舟见苗人如此好打,便觉得不如一鼓作气、乘胜追击,一路打到南疆十八寨,拿下十八寨的首领,然后回京领功。 但是崔行舟显然被太容易取得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没有任何准备和策略便直接打到了十八寨首寨黄侗寨。 谁知苗人就埋伏在进入宝侗寨的必经之路——回笼山上。而回笼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 苗人埋伏在此处,借助山中瘴气,加上使用蛊术,直接瓮中捉鳖。 益州都督崔行舟直接横死回笼山,益州大军更是中蛊大半,死伤近乎三分之一,随后惠南再次沦陷苗人之手。 惠南两次沦陷,焦土一片,更是连失两位都督,不免让朝中有些惶惶不安。 就在众人猜测圣上会再派谁去南疆平叛的时候,中都指挥使顾长风请命前去南疆平叛,圣上准奏。 农历二月过半,顾长风率领四万长风军奔赴南疆。 此时的顾长宁则还在药王谷,而她所中蛊毒依然毫无头绪,更没有任何进展。 而顾长宁收到她大哥自请前往南疆平叛的消息时,便知道,她大哥如今主动请命再次奔赴前线,其实是为了她——她大哥要亲自去南疆寻找为她解蛊的方法...... 早在很早的时候,他们顾家就决定了,等她大哥从甘州回来,就再也不去前线了。他们顾家要让军放权,把军功留给圣上要培植的人。 可是如今,她大哥为了她,再次去了前线。 顾长宁只能暗暗祈祷,“佛祖保佑,保佑她大哥平安归来。” 到达南疆后的顾长风首先率军驻扎益州,按兵不动,一点都不着急收回惠南,而是派出密探先刺探惠南与苗人十八寨的情况,而后排兵布局。 在过了半月之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顾长风率领长风大军与益州剩余参军,共计六万余人,夜袭惠南。 经过一夜激战,大炎再次收回惠南,俘虏苗人近万人。 消息传回中都后,圣上大悦,派人向南疆急送粮草,犒赏大军。 此时李谨想跟着押送粮草的将士一同去南疆,却被圣上拦下了。 “谨儿,这次南疆的战事不比北境。苗人擅蛊,杀人于无形,此战太过凶险,还是待你师父收回失地,平定叛乱后,你再去南疆协助你师父收尾。” 圣上此话不假,此次南疆叛乱确实不同北境的战事。 若放在以前,李谨想去前线,他还会考虑一下,只是如今他只剩下两个儿子,自是不敢轻易送李谨去南疆。 而圣上如今的心思其实同当年中宗的一样——待顾家平定战乱后,由他想要培植的势力去收尾打扫战场,收割军功。 到时可以借着南疆平叛之功,将顾家旧部一点点划给李谨。 只不过圣上没想到的是,李谨却偷偷跟着押送粮草的部队去了南疆,等发现他时,李谨已经到了益州。 押送粮草的周申将军想送李谨回京,但是李谨死活不同意,周申只能八百里加急将慎王偷偷来到南疆的消息告知圣上。 最后圣上无奈,只能派人送信给顾长风,让他照顾好李谨,务必保护李谨的安全。 ....... 天气渐暖后,顾长宁也从药王谷回到了中都,再过月余,她便跟她母亲和嫂嫂带着顾喜乐一同去苏南。 顾长青与谷子雨的婚礼定在了四月十六,届时顾氏族人都会陆陆续续前往苏南,去参加顾长青的婚礼。 顾学武因为官职在身,职务不便,只能在临近顾长青婚期之时,再告假前往。 顾长宁回京的第一时间,李谦就知道了。但是他除了面无表情地听着惊雷汇报顾长宁的行踪外,什么都做不了。 而顾长宁回京的第二日就去了大觉寺。 顾长宁站在那盏长明灯前,诵了半日的经文。李谦就站在光明阁的神像后面,看了顾长宁半日。 其实顾长宁知道李谦就在神像后面站着,但是她没有叫他出来。 而李谦呐,也知道顾长宁知道他在神像后面站着,但是他也没有走出去。 俩人隔着神像,隔着长明灯,陪着彼此,陪着那盏长明灯,站了半日。 离开光明阁的时候顾长宁想,我那素未谋面的孩子,也许要不了多久,我就会与你相见了...... 李谦回到东宫,刚入福畅院,白羽便迎了上来。“殿下,秦侧妃又带着炖的补品过来了,在崇文殿已经等您了半日了。” 而本已经迈步走向崇文殿的李谦,在听到白羽的话后,脚步一顿,转身走向了书房。“告诉秦侧妃,就说有大臣来与本宫商议南疆的战事,让她先回探春院吧。” 青桐连忙转身跟上,白羽则俯首回道:“知道了,殿下。” 就在白羽准备回崇文殿向秦侧妃回话的时候,李谦又停住了脚步,“白羽,告诉秦侧妃,以后没有正事,就不要随便来福畅院了。” 白羽身形一顿,复又赶紧低下头,“是,殿下。” 而在崇文殿已经翘首以盼等了半日的秦春,在听到白羽的回话后,身形都有些站不稳了。 秦春勉强地扯出一丝微笑,向白羽道谢,“多谢白公公帮妾身通传,只不过.....本宫走之前,还要劳烦白公公,将这补品给殿下送过去,这汤煨了一晚上......” 白羽看了秦春一眼,垂下眼帘道,“娘娘放心,奴才回端给殿下的,那奴才现在送娘娘出去。” “有劳白公公了。” ....... 李谦就站在书房的阁楼上静静地看着白羽将秦春送出了福畅院。 不久,白羽便端着那盅补品进来了,将补品放在了李谦的书桌上,不发一言又退了出去。 李谦却仿佛像是没有看到那盅补品一般,更是连动都没动。 出去后的白羽便和青桐站在廊下窃窃私语。 白羽向书房内探了一眼道,“殿下今日见到小姐了?” 青桐烦躁地点了点头,“不过殿下站在神像后面,没有露面,陪着小姐诵半日的经。” 然后俩人俱是一叹。 “上午贵妃娘娘跟前的苏嬷嬷又来问了。”白羽苦恼地看着青桐,而青桐自然也知道白羽说的是什么。 青桐嘴角一撇道,“殿下不同两位侧妃娘娘圆房,我们做奴才的,能有什么办法,又做不得殿下的主。” “是呀,如今殿下直接都不让秦侧妃来畅春院了。”白羽也无奈道。 “如今小姐回中都了,即便俩人不见面,殿下就更不会有心思同别的女人圆房了。” 突然白羽眼睛一亮,“青桐,你说让小姐来劝殿下圆房......” 白羽话还未说完,便直接被青桐捂住了嘴,“你要不想死的话,这种话就烂在肚里,谁都不要提。” 白羽垮了脸色,低声道,“我这不也是看着殿下这个样子着急嘛,殿下是储君,以后是要做皇上的,怎能无后!” “你说的我不知道吗?还是你觉得圣上不知道?小姐不知道?”青桐白了白羽一眼。“主子的事情就让主子们来解决吧,我们伺候好主子就行了。” ...... (在这首先跟大家道歉,对不起,没有保持住每天这微弱的更新。 之前也有说过,见喜不是全职写作,有自己的本职工作。因为最近都在出差,每天都忙到很晚,所以就没有时间及时更新了。 而最近更是累到直接例假也提前了四天,见喜每次来例假,都会头疼的厉害,所以也没有精力去更新了。 就这么荒废了一周,终于赶在周末的晚上,更新了一章。接下来还会出差,所以接下来的一周,见喜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每天更新,但是我会努力尽量更新的! 见喜第一次写小说,尽管写的不咋滴,但是看到有几位读者一直跟着见喜更新,还点催更,见喜真的很感动。 因为那几位读者,见喜是不会看着阅读量不好而断更或直接完结的。见喜会把这个构思了几年的故事写完了,为了我自己,也为了那几位读者,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因为你们的阅读,我对自己的固执,又有 第115章 春日婚事 莺时月末,顾长宁她们出发前往苏南。 顾长宁与她母亲同坐一辆马车,杜莹抱着顾喜乐坐在她们后面那辆马车上。然她们刚至城门,马车便停下了。 香莲掀起了车帘,“夫人,小姐,太子殿下现在在城门前。” 顾长宁与她母亲对视了一眼后,起身下了马车。 这是自李谦成婚后,顾长宁第一次与他正式见面。 只见李谦头簪白玉,一身月白的素服,长身玉立地站在马车跟前,风光霁月,气度翩翩,不少路过的行人都侧目偷看着他。 只不过现在的李谦仿佛少了一些往日的少年气,带着已为人夫的成熟,甚至还有些莫名的沧桑,整个人看着都沉默了。 李谦目不转睛地看着向他走来的顾长宁,“我为长青准备了贺礼,请你帮忙带过去。” 顾长宁点了点头,让跟在身旁的香莲接过青桐手中的礼物,“多谢,可还有别的话要捎带?” 李谦一言不发,只是紧紧盯着顾长宁,仿佛怎么都看不够一般。 顾长宁笑的客气,刚想张嘴再次恭贺他新婚,李谦仿佛猜出来一般,直接打断了顾长宁的话。 “我不想从你嘴里听到任何的祝福。” 顾长宁一愣,收回了一丝假笑,“哦......那你保重,那......我们就.......启程了。” 李谦紧绷着脸,吐出了一个字,“好”。 而后李谦便看着顾府的车队出了城门,渐行渐远......而顾长宁从上了马车之后,就再也没有掀起车帘回看他一眼。 李谦咬牙道:“真是铁石心肠!” 青桐在一旁提醒道:“殿下,回吧,护国公府的车队已经看不见了。” 李谦这才愤愤上了马车。 其实对于顾长青的贺礼,李谦本来是准备让青桐送到顾府去的,就在青桐准备去的时候,又被他叫住了。 最后决定还是他亲自来送——无非就是想看她一眼! 如今人是看到了,非但没有满足,反而愈发的愤懑、不甘还有委屈。 ...... 落絮游丝三月候,风吹雨洗一城花。 顾长宁一行到达苏南的时候,正值苏南雨后花开满城,整个苏南城都洋溢着淡淡的花香气,让人心旷神怡。 沈惠清不免赞道,“苏南真是好地方。” 顾长宁则笑道,“母亲,您是不知道去年我们来的时候正值梅雨,那雨没完没了的下,那时一点也没觉得苏南是个好地方,就觉得还是我们肃州好。” 顾学礼与姜萍则带着顾长平与顾长安比顾长宁她们提前了一个月来苏南,为顾长青筹备婚礼,而顾氏族人中有威望的长者也都陆陆续续从肃州赶了过来。 他们顾氏已经好久没有聚的这么齐了,这次都不远万里来到苏南,不仅仅是因为顾长青的婚事,更多是因为顾长青是顾家下一代的接班人。 如今顾氏新迁苏南,顾氏族人必须团结一致,要为新迁苏南的族人以及下一代的顾氏族长立威、长脸,向苏南宣告他们顾氏的实力。 因此顾长宁她们一下马车,便看到了众多顾氏族人站在门外迎接她们。 顾长安最先跑了过来,满脸灿烂的叫道:“大伯母,大姐姐。” 等他看到杜莹抱着顾喜乐下车后,直接又跑到了后面,扒着杜莹要看看顾喜乐,“妹妹又胖了。” 众人听到后,都笑了。 “是侄女。”杜莹纠正道。 但顾长安却置若罔闻,还是妹妹长,妹妹短。 众人进府,顾长宁与顾长青同行。 顾长宁道:“去年送你们过来的时候,没想过你会成婚这么快。”但她转念又一想,从去年至今,这一年内似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不免有些唏嘘。 顾长青看着消瘦的顾长宁,揽住了顾长宁的肩膀,“我也没想到,我还以为大姐会在我前面......” 后面的话顾长青没有再说,但是语气中却透着失落。 顾长宁则转移了话题,“对花宴的时候,就觉得你与那谷家小姐颇是有缘分,如今看来,你们俩人确实是天定的姻缘。” 顾长青却淡淡一笑,没有吭声。 等至正厅,众人热热闹闹落座,沈惠清便问起顾长青娶的女子品貌如何。 姜萍笑着道:“性子很是温婉,也很好相处,说话不像我们这般莽莽撞撞的,典型的江南女子,轻声细语的,好听极了。” 众人听着姜萍的描述,都笑了。 然后姜萍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家世也同长青很是般配。” 最后一句姜萍说的轻描淡写,但是顾家众人其实心里都明白,顾长青是为了顾家能尽快在苏南扎稳脚跟,才跟苏南首富家的小姐进行了联姻。 这段婚姻是否幸福,只能看来日,但如今说出来,却总是有些酸涩的。 这时顾长平将话头接了过去,才驱散了空气里即将冒出的沉默,“未过门的嫂嫂是个妙人,性子有趣极了。” 众人都好奇了起来。“哦,是嘛?”沈惠清问道。 “是的,大伯母不信可以问大姐,大姐也见过。”顾长平将话抛给了顾长宁。 顾长宁白了顾长平一眼,“谷家小姐很是漂亮,在我眼里,要说好看的......”顾长宁看了一眼杜莹,“除了嫂嫂,就说谷家小姐了。” 沈惠清更是好奇了,打趣道,“呦,敢情这天下最好看的两个女子,都嫁到咱们顾家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只有顾喜乐啃着手手,瞪着湿漉漉的眼睛不知道众人在笑什么。 顾长安从顾喜乐跟前站了出来,大声说道:“漂亮的,我见过新嫂嫂,可漂亮了。” 顾学礼看着小儿子,好奇地问道,“你何时见过你新嫂嫂?我都还没见过。” “前几日我跟着哥哥去街上的......”顾长安话还没说完,被顾长青一把拽过去,捂住了嘴,“芙......嗯......” 顿时众人哄堂大笑,顾长青则在众人的笑声中红了耳朵。 ...... 无端天与娉婷,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熙熙春日里,正是良缘永结时。 清和十六日,宜:嫁娶、祈福、求嗣、纳采、订盟、开光、出行......忌:斋醮、开市、开仓、作灶、动土、安葬...... 在喧天的锣鼓中,谷子雨嫁到了苏南的顾家新宅。而 半个苏南城的百姓都出来看这场强强联合的喜事,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祝福,有嫉妒,有诋毁,有闲话.....但挡不住的是,这场婚事终究在人声鼎沸里尘埃落定。 无论这场婚事的初衷如何,如今他们都已经是夫妻了,以后的日子里会相亲、相爱、相敬、相尊,过好以后的日子才是以后最重要的事。 在月明星稀的夜里,在莹莹的烛光里,顾长青挑开了新娘的盖头。 谷子雨本就出尘灵动的样貌,在红色嫁衣的衬托下,更是娇艳的如同春日的花朵。顾长青看着谷子雨眉目间含羞带怯的春色,不免喉头滚动,身上燥热。 是了,他一直都是一个肤浅的人...... 这样的夜晚,总是春路雨添花,花动一山春色...... 今宵,难忘,难忘! 第116章 夫妻回门 顾长青的婚事对肃州整个顾氏家族来说,是最后的欢聚,也是最后的离别。自此以后,肃州顾氏就真的天南海北,各自一方,再难相聚了。 因此,顾长青的婚礼让整个顾家都沉浸在喜悦之中,但是他们欢聚在一起的时候又有一些淡淡的哀伤。 而大婚过后的顾氏族人并没有急着散去,而是现短暂的留在了苏南,珍惜着这最后的欢聚和离别。 三日后的回门,顾长青携着妻子谷子雨早早的就去了谷府。 在苏南地界的人家看来,顾家是百年世家,世代从政,如今更是大炎第一世家,勋贵非常。 即便谷家现在是苏南的首富,但谷家女子嫁给顾家男儿,终究谷家是高攀了顾家。 谷子雨一下马车就看到她的父亲谷春生、三叔谷云起以及三婶杜雁南正站在府门迎接他们夫妻二人。 当谷子雨看到她父亲和叔叔小心翼翼地迎她的相公进门、略带讨好地恭维的是时候,谷子雨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但是好在顾长青知礼又不自傲,良好的家世教给他的只有良好的修养,对自己妻子娘家很是恭敬和尊重,没有给妻子以及妻子的娘家一点难看。 因此谷家大老爷愈发对顾长青这个女婿满意,觉得没有把女儿嫁错人家。 因为他丧妻多年,有些事情他不便过问,因此拜托了弟媳杜雁南。 杜雁南抱着已经半岁的儿子来到了谷子雨出嫁前住的院子,进门就看到谷子雨正在指挥慧儿收拾她闺时的旧物,准备今天带回夫家。 “你那些五颜六色的衣服就别收拾了,留在家里得了,过段时日我让人送出去,接济接济乡里的亲戚也是好的。”杜雁南道。 谷子雨伸手从杜雁南手中接过堂弟,坐在了罗汉塌上逗孩子,“可是里面还有好多衣服我很喜欢,想带走......” 杜雁南此时已经站在了谷子雨的衣柜跟前,拿起两件衣服,看了两眼,嫌弃道,“你跟我说,你喜欢哪件,我先帮你过过眼,看要不要留。” “可千万别把些老干咸菜一样的衣服带到夫家,让人家笑话。”说着,杜雁南将一件土黄色的襦裙扔到了一旁,这显然就是不能带的。 谷子雨知道杜雁南是对自己好,而杜雁南的年纪只她大三岁,加上俩人从小就相识,因此俩人平时相处起来,倒不像是婶婶与侄女的关系,更像是闺中密友,而杜雁南跟谷子雨说话也才会这般直白没有顾忌。 谷子雨自知自己有审美缺陷,不能辨别红绿之物,常常在穿衣打扮上闹笑话,所以杜雁南现在这么说,谷子雨也欣然接受,毕竟她婶婶说的没错。 杜雁南将衣柜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看过觉得可以的,才问谷子雨要不要留。 谷子雨一边看孩子,一边回她的话,慧儿则将留下的衣服都叠好装进了箱笼里,准备走的时候带走。 “你跟你家相公如何,他可体贴?”杜雁南抬眼看了一下谷子雨。 谷子雨先是看了一眼正在叠衣服的慧儿,然后有些不自在地点了点头,随即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脸慢慢肉眼可见的红了。 杜雁南作为过来人,自是明白其中缘由,也只是淡淡一笑,“姑爷的家人可好相处?”杜雁南之所以这么问,也是怕谷子雨受委屈。 毕竟谷子雨在谷家一直都是管着中馈,如今嫁了人家,上有公婆,下有两位夫弟,怕是不会那么自在。 而顾家更是家世显赫的老牌世家,想来规矩也肯定不是一般的多。 谷子雨明白杜雁南是在担心她,宽慰道,“婶婶放心,婆家亲人都很是友好,性子也都颇为爽朗,很是容易亲近,家中也无特别的规矩,与咱们家中并无不同。” “而且婆婆也说了,过一段时间她与公爹就带着两位小叔就回肃州了,到时苏南的顾府就只有我和夫君了。” 杜雁南听后稍稍安心,笑道:“你婆母倒是与别的世家夫人不同,一点都没给你立规矩。” 谷子雨点了点头,“婆婆是当世名医,经常在外游历,眼界、学识确实与一般的世族女子不同,很是让人佩服。” “顾家那样的家世,竟然同意你婆婆常年出门游历,也着实与一般的世家不同。”杜雁南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竟然有些莫名地艳羡与向往。 是呀,她叫杜雁南,从小就幻想着有一天可以飞出去看看。只不过终究被这深宅大院圈养地萎了翅膀。 而谷子雨又接着道,“就连中都的大伯母也很是随和,极好相处。” “听你这么说,堂堂一品护国公夫人竟然没有什么架子。”杜雁南扒拉着谷子雨的衣柜道。 “听夫君说,大伯母是镖局家的大小姐,从小也是跟着她父亲走南闯北,所以说起话来跟婆婆很像,都有几分侠气。” “姑爷连这个都跟你说,看来你们感情确实不错。” “夫君跟我说这个也是为了让我尽快了解他们家人,然后找到方式同他们相处。夫君说他们家从来不看重家世......” 说到此处谷子雨的声音突然就小了,眼神也暗了下来...... 他们父母的结合不看重家世,是两情相悦,但是她跟顾长青呢?不就是因为家世才结合到一起的...... 杜雁南也沉默了,静静地低着头,翻看谷子雨的衣衫。 这时谷子雨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眼睛一亮,激动道,“婶婶没见,从中都来的大嫂是个绝色美人,漂亮极了。” “哦......”杜雁南对谷子雨这话是有几分质疑的,毕竟谷子雨的审美摆在那里,她可不认为谷子雨认为好看的人能好看到哪里。 谷子雨看杜雁南不信,就冲着慧儿道,“慧儿,你说,中都来的大嫂是不是人间绝色。” “瞧瞧,瞧瞧,这才嫁进去三天,都维护上了,女孩就是外向,这一嫁人,胳膊肘都朝不到娘家了。”杜雁南打趣道。 谷子雨嘴巴一扁,“才不是!” 慧儿也笑了,“回三奶奶,这次小姐真的没看错,中都的这位大少奶真的是人间绝色,漂亮极了,就连她生的小姐,都顶顶好看。” 谷子雨看慧儿都肯定了自己的说法,不禁嗔怪了杜雁南一眼,颇有一种——看吧,我说的没错!你竟然不相信我! 杜雁南见慧儿也这么说,就来了兴趣。毕竟大家同为女人,不仅爱美,也更爱看美人。 这苏南但凡有哪家小姐长得不错,她们私下都能拿出来说半天。如今来了话题,她怎能错过。 杜雁南将手中的衣服一放,坐到了罗汉塌的另一边,喝了一口谷子雨为她倒的茶,“比你还美?” 这谷子雨在整个苏南,美貌都算首屈一指的。 如今听到个人间绝色,杜雁南虽不知她们所说的绝色绝在哪里,但可以拿谷子雨当做尺子比一比。比出个高低,那她就也大概知道这位来自中都的大少奶奶美到何种程度了。 谷子雨眉毛一挑,“我不如人家!” 杜雁南看向慧儿。 慧儿倒是有些不服,“不分伯仲!” 杜雁南又“哦”了一声,“那确实是人间绝色了!” 三人都笑了起来,只听杜雁南又道:“是那位长风大将军的夫人吗?” “是,就是那位大伯哥的夫人。” “听说你跟姑爷的婚礼,他没有来。” 谷子雨低头喂了怀中堂弟一些水,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对,他去南疆打仗了,想是要很久才能回来。” “对了,南疆正乱着呢!”说到此处杜雁南也不免感慨道:“还好姑爷没有从军,不然这常年聚多离少的,也是熬人,不过最让人担惊受怕的还是战场无情。” 谷子雨也是低头一叹,“大嫂也是不容易。” ...... 第117章 闹笑新人 春雨足,染就一城新绿。 三月时节,午饭过后的苏南城下了一场小雨,淅淅沥沥,直到未时末才稍稍雨歇。 雨后的苏南城虽然天色依旧阴沉,但是雨后清新的空气里弥漫地都是苏南城的绿意。 谷春望看了看天色,怕一会又要下起来,于是就催着顾长青与谷子雨赶快回家。 谷子雨便有些不满,“父亲,您跟要赶我似的,我这是嫁人,又不是跟您断绝关系了。” 谷春望却听得眉头一皱,“新妇进门,莫要坏了礼数,护国公大人公务繁忙,为了你们的婚事,向圣上请了假,特意从中都赶过来。” “肃州的几位族老,都已古稀往上,也为了你们从肃州不远千里赶来。你们还是早些回去,莫要让几位长辈等你们。” 谷子雨知道,她父亲是怕他们家在顾家这样的世家面前失了礼数,让顾家看不起他们家。 但顾长青觉得他的岳父有些过于紧张他的家世了,如今虽说俩家结为亲家,他贵为岳丈,但依然对他们顾家恭敬有余,亲近不足,甚至带着讨好与怯意。 因此顾长青道:“岳父大人放心,族中长辈都很是和蔼,不会因为我们在岳父这里待的时间久了就苛责我们。子雨想要再多待一会,那我们就吃过晚饭再回去也是可以的。” 这时站在一旁的杜雁南接过了话,“这雨虽说刚停,但看这天色还是阴沉的厉害,怕是一会还有大雨,那到时就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到时天色也晚了,再加上下雨,路就不好走了。” “你们那个时候回去,两边长辈都要担心了。”谷云起在一旁接道。 顾长青觉得说的有道理,就看向谷子雨。 只见谷子雨也点了点头,“也对,那我们就现在回去了,父亲、三叔、三婶那你们多保重,等忙过这一段时间,我再回来看你们。” 谷春望又不认同,“你都成亲了,没事就不要往我们这边儿跑了,家里这边儿也没什么事情,你料理好姑爷的家事才是头等,回去后侍奉好公婆,好好协助长青处理族中之事。” 谷子雨失落地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顾长青则揽上了自己妻子的肩膀,宽慰道:“等天气好了,我再送子雨过来,两家离的也近,时常来岳丈家走动,也是好的。” 谷子雨抬头看向顾长青,眼中流光一片。 而谷春望、谷云起和杜雁南看顾长青如此维护谷子雨,心中也甚是满意。 于是谷春望更加催促着谷子雨赶快回去...... 顾长青他们夫妻二人一回到顾家,果然就变了天。 天空风卷云暗,不到一会就狂风大作,雷雨中裹挟着闪电,从天空的漩涡里奔腾而下,顿时哗哗啦啦,外面除了雨声、风声、雷声,就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顾长青与谷子雨进到正厅时,族中长辈与他们同辈的族中子弟都在,像是在商议过几日回程的事情。 他们小夫妻二人一进大厅,众人就扭头齐刷刷看向了他们。 谷子雨看着厅内长辈众多,就有些不好意思,在施过礼后,站在顾长青的侧后方,让顾长青挡着自己,尽量不让族中长辈看到她。 护国公顾学武笑着道:“你们回来的倒是巧,这一进门,雨就下来了,没淋着你们一点儿。” 顾长青落落大方地回道:“岳父大人催着我们回来,生怕我们被雨淋着。” 正厅旁边即是宽阔的偏厅,此时偏厅的圆桌旁,坐着沈惠清、姜萍、顾长宁、杜莹以及族中其他长辈的夫人,她们现在俱是笑盈盈地看着谷子雨,满眼喜爱。 有几位族老的夫人还指着谷子雨低头耳语了几句,说完笑着看向谷子雨,像是甚是满意一般。 姜萍向谷子雨招了招手,唤她过来坐。 谷子雨刚刚坐定,就听一位老夫人道:“这天下最好看的两位女子,都嫁到咱们顾家了。” 说完偏厅一阵欢笑,谷子雨则有些脸红地看了看杜莹,只见杜莹一派坦然地微笑,没有一丝娇羞,她也赶紧收拾了一下表情,让自己不那么露怯。 而姜萍则同谷子雨道:“刚才那位是你四叔祖母,最是爱同小辈玩笑。” 谷子雨赶紧起来行礼。 随即便有几位老夫人打趣道,“这老四家的一夸人,就给她行礼,我们也要夸一夸才好。” 谷子雨忙不迭地向偏厅的几位族中老夫人都行了礼。 而等谷子雨行完礼后,沈惠清笑着开口道:“几位婶婶,我们子雨可是挨个给诸位行了礼了,你们的礼物也得备一备才是呀。” 只听一位老夫人爽快地应道:“那是自然,我们可是带了礼物来的,不送给新妇,我们还不走了呐,这礼物不要不行!” 顿时偏厅内哄堂大笑。 谷子雨赶紧又准备起来行谢礼,被沈惠清拉着坐了下来:“你几位叔祖母逗你呐,你这孩子倒是实诚,再行一圈礼下来,你怕是都要转晕了。” 顾长宁则在这时开了口,“逗你是真的,礼物也是真的,子雨你一会可要记着去跟几位叔祖母讨呀,咱们族中的几位叔祖母手里可是有不少好东西的!” 偏厅内一片欢笑,谷子雨也在这样的氛围里慢慢放松了下来。 至于顾长青,看妻子走向母亲那边儿后,才在正厅的末位落了坐,旁边坐着幼弟顾长安。 顾长安看到他三哥落座了,就觉得这里正厅没他什么事了,就想站起来往偏厅去。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半天了,听大伯还有父亲同族中几位族老说着一些他听不懂的事情,他早就听得昏昏欲睡,有些坐不住了。 如今他看他三嫂去了偏厅,他就也想过去。 但是顾长安刚准备站起来,就被他的亲哥哥摁住了,眼神中尽是警告——告诉他必须坐在这里,不能乱动。 顾长安满眼求助地看向顾长宁,想让他大姐姐帮帮他。 谁知他大姐姐眼睛一眯,用指头狠狠点点了他,大有他敢动,后面就要他好看的架势。 瞬间顾长安就垮了肩膀,老实了下来。 偏厅的几位长辈看到顾长安这个样子,俱都笑了起来,同他打趣道:“长安,你都六岁了,是大孩子了,要跟你哥哥一样,参与族中议事了。” 顾长安扁着嘴点了点头,然后偏头小声跟他三哥说道:“三哥,咱俩换换位置吧。” 顾长青这才允许顾长安站了起来,而后俩人换了位置,顾长安便换到了末位,躲在了顾长青的身后。 第118章 族中议事 谷子雨安静地听着厅内的长辈讨论着顾家以后的计划与安排,心中暗道:“原来这就是世家大族的族中议事呀。” 谷子雨又偷偷环顾了偏厅一圈,看着顾家族中的女眷好像都习以为常了一般,有的在低声有说有笑,有的还会附和正厅几句,一点都不受拘束。 谷子雨心中更是吃惊,“在顾家,族中议事是不避讳女子呀!” 就在这时,正厅说到南疆的战事,几位长辈说完之后,顾学武与顾学礼转头便问向了顾长青和顾长平两兄弟。 顾长青斟酌片刻后道:“听闻圣上又往南疆增了兵,想来再过两个月,大哥便能稳定住苏南的局势了。” “不过我倒是有点儿担心北境,怕北方匈奴趁此机会来犯我大炎。甘州去年也才刚刚稳定下来,我也有点儿担心甘州的哒萨部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又生事端,到时大炎多处受敌,恐怕朝纲不稳。” 而顾长青在说后面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就更加严肃了,“自伯父入京后,伯父在北境的军权一点点的外放,去年大哥在甘州的军权也正式交给了甘州都督迟敬德,如今我们顾家能用的兵只有长风军还有肃州的大军了。” “如果北境再全面爆发战乱,若圣上让我们顾家去平叛,到时圣上就真把我们顾家用干用净了。”此时的顾长青眉目间俱是冷意。 而坐在偏厅的谷子雨听到丈夫的话,突然一身冷汗,这时她才觉得原来这些世家没有外面的人想的那么容易,世家的富贵真是世家子弟拿命搏出来的。 而且圣心难测,臣子无论立了多大的功,在皇家眼中,你永远只是一把锋利的刀而已。 在听完顾长青的分析后,顾学礼看向顾长平,“长平你也说说吧”。 因为顾长平上面有两个心思缜密的哥哥还有一个堪比男儿的姐姐,因此顾长平自小想事情就简单直白的多。 “诸位叔祖父,大伯,父亲,我想去南疆,跟着大哥平定苏南的叛乱。”顾长平坚定道。 但顾学礼并未应自己儿子的话,而是看向了偏厅,问道:“宁宁, 你的想法如何?” 顾长宁丝毫不怯,落落大方地站起来,侃侃而谈。 “回诸位长辈,关于匈奴,我与长青的想法一致。去年冬天回肃州时,就已发生了多起北方的匈奴来侵扰抢掠我北境百姓事情,这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发生过了。” “北方的匈奴已经休养生息太久了,看如今是已经缓了过来,再犯我大炎的心思昭然若揭、蠢蠢欲动,所以它很难不会利用这次机会,再卷土重来。” “至于甘州的哒萨部,如今已经完全纳入了甘州版图,去年秋天圣上让大哥去甘州点兵时,扶持新上位的哒萨部首领是个襁褓中婴儿,完全不足为惧,如今整个哒萨部都在甘州都督的监管之下。” “而甘州都督迟敬德是父亲的得意门生,做事牢靠心细,想来甘州在他的监管之下,很难会生出什么事端。” 顾长宁在说这些的时候,整个大厅都寂静无声,偏厅内的族中女子神情严肃但却满眼骄傲地看着顾长宁。 谷子雨则已经被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原来,在顾家,女子也是可以参与议事的!” 只不过谷子雨不知的是,顾家女子参与议事,是靠她们自己的实力挣来的。 偏厅正中坐着两位头发花白,但却精神矍铄的叔祖母,在他们顾家地位颇高。她们年轻的时候可都是上过战场,打过匈奴的。 而顾家娶妻,有一个传统,偏好娶会武的女子,然而这个偏好在了解真相后其实更多的是一个家族使命的无奈。 顾家在肃州绵延百年,世代守着北境的边界线,几代的顾家人都将生命奉献在了那里。 而北境常年的战事,让顾家的女子不仅仅是局限于深宅大院,料理中馈这么简单,还有保家和卫国。 会武的顾家女子,在战乱的时候,除了能自保、能护家外,她们还是肃州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顾家男子战没了,那就由她们上战场护着北境、护着大炎! 因此在肃州民间也流传着一句话:顾家女子扛起肃州半边天,剩下的那半边,是顾家男子扛起来的。 这句话给了顾家女子多大的尊崇,这里面就有多大的无奈与心酸,只有他们顾家人知道,顾家女子为什么可以扛起肃州的半边天。而她们也从来不是男子的附庸,是顾家的最后的梁柱。 她们不怯,也从来不会退。 “哦,对了,到时我和三叔、三婶一块儿回肃州,除了回肃州养伤外,顺便密切关注一下北方匈奴的动态,到时随时与父亲汇报。” 在顾长宁说完后,顾学武与顾学礼兄弟二人俱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就连几位族老也向顾长宁投来赞许的目光。 其中一位族老问道:“阿宁,你的病情近来如何?” 顾长宁笑着回道:“阿宁让族中长辈担心了,我的病情目前控制的还可以,已没有以前那般疼痛了。” 显然顾长宁的话却并没有让厅内众人听完后放下心来,因为他们都知道,如今她的病情只是未有恶化,但是也没有好转,也不是没有以前那么痛了,只不过是她对这痛已经渐渐麻木了。 谷子雨则有些讶异,她竟然没看出来这位家姐竟然生病了,听这对话,看族中众人的反应,他们都在顾长宁说完后,眉目却蹙得更紧了,甚至比刚才讨论南疆的战事的时候还严肃了几分。 这位家姐的病情像是不一般的样子! 此时顾学礼开口了,“诸位叔父莫担忧,宁宁同我们一同回肃州,萍萍会尽快为宁宁找到医治之法的。” 说完顾学礼看到顾长平跃跃欲试还想要说话的样子,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因此就直接道,“长平也跟我们回肃州,协助你大姐监视匈奴的动向。” 顾长平有些不满,“我想去南疆跟着大哥历练历练。” “北境有的是你历练的时候。” ...... 就在这样的氛围里,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变小的架势,眼看已临近晚饭。 谷子雨在收到姜萍的示意后,赶紧吩咐了下去,让厨房今天晚上多做些饭菜,端到大厅来,今晚顾家族人要一起用晚饭。 第119章 雨中凶信 只不过还未等到开饭,便从接天连地的雨幕中冲出了一个人,只见那人跑进大厅后,“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 而后众人便看清来人竟是护国公府的管家——顾柏华。 只见顾管家头发散乱,浑身往下淌着雨水,一看便知是长途奔袭而来。此时他的脸上更是老泪纵横,哭的说不出话来。 厅内众人看顾管家这般模样,不免心中俱是一恸。 于是厅内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站了起来,仿佛呼吸都停了,只在等着顾管家说话。 “老,老爷.......南疆送来的加急文书......大,大公子,大公子......战亡了......” 登时,厅内众人仿佛都失聪了一般,耳朵里只剩下嗡鸣之声,除此之外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了。 喉咙更是仿佛被人扼紧了一般,疼的说不出话来。 就在顾长宁失聪又失语时,看到站在她身前杜莹直直地倒了下去。顾长宁伸手去抱,大喊着“大嫂”,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就在她扭头去寻找她三婶的时候,她才看到,她母亲也已晕倒在她三婶怀中。 在晕眩了好久之后,只听“次次啦啦”的一声,顾长宁才恢复了听觉,声音从四面八方涌入耳中,但却听不清在说什么。 谷子雨此时也无措地站着,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觉厅中已乱作一团,所有人都难过极了。 偏厅的几位叔祖母皆在掩面哭泣,正厅的几位族老则是瘫坐在椅子上,扶着胸口仿佛不能呼吸了一般。 而她的公爹与伯父也明显看出身形不稳,但是在尽量控制自己去冷静下来。 她的夫君与弟弟顾长平,俩人则呆愣当场,久久不能回神。 而幼弟顾长安已经大哭了起来,此时眉毛、眼睛、鼻子都已经哭红,哭得仿佛随时要背过气一般。 谷子雨连忙将顾长安拉到身旁,去给他顺气。她听顾长青说过,顾长安自幼中毒,身体很是不好。 即便多年以后,谷子雨依然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个画面。 她从未见过这位大伯哥,只听过他很多的传说,但是这位大伯哥带给她的震撼,她一辈子都忘不掉。 后来的顾家无论再发生多大的事情,都没有像这日这般混乱过。 顾长青的战亡,仿佛抽走了顾家的脊梁,一下让当时的顾家瘫痪了。 ...… 就在顾管家来后不到一个时辰,山月也带着圣上的手谕来了。 “护国公大人,请您节哀,如今圣上需要您尽快赶回中都,稳定大局。”山月跪了下来将手中的圣谕奉上。 顾学武打开圣上手谕后,才了解了顾长风战亡的缘由。 南疆苗人用计劫持了慎王李谨,拿李谨做诱饵,于是顾长风带着二百无影卫去救李谨时,自然就中了埋伏。 若是一般的埋伏,对于顾长风和无影卫来说,突围轻而易举。但是南疆苗人擅蛊,杀人于无形。 因此顾长风在埋伏里面中了蛊毒,临死前,更是拼尽全力将李谨从埋伏圈里面扔了出来。 但是顾长风和一百二十一名无影卫皆中蛊死在了埋伏圈。 而突围出来的七十九名无影卫和李谨则皆中了蛊毒,即便在被救回后也都陷入了昏迷,如今还都在南疆,为他们寻苗人解蛊。 顾长风和那一百二十一名无影卫的尸首则在长风大军与苗人血战后,才将他们从埋伏圈里抢了出来,如今正在送回中都的路上。 而顾长风死后,因炎军群龙无首,苗人叛军再次反扑,惠南再次失守,如今炎军再次退守益州城。 顾学武看完手谕之后,当即决定,立刻返回中都。 山月劝道:“护国公大人,此事虽急,但也不在这一个晚上了,如今雨势正猛,最好还是等明日雨停了之后,再尽快赶回中都”。 然而顾学武拒绝了,他让山月等人休息一晚上,待明日再启程,而他现在就要带人赶回中都。 丧子之痛让护国公浑身血脉喷张,根本无法让身体停下来,他怕自己一旦停了下来,就没有力气返回中都了。 山月见劝护国公未果,因此便决定陪护国公一块儿回去。 而山月临走前还扫视了一圈大厅,无论正厅,偏厅都未看到顾长宁的身影。 山月出京时,李谦特意嘱咐他,要他看看顾小姐的状态如何,如有不妥,回中都后立刻去报。 但是现在恐怕要让太子殿下失望了,厅内根本没有看到顾长宁的身影。 而此时的顾长宁,心中又痛又难过,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来。 护国公的两位女主人都倒下了,她不能再倒下了,她现在要护着她的母亲,她的嫂嫂,她大哥的孩子。 她的大哥没了,以后的她,还要担起她大哥的担子,护着整个国公府。 ...... 杜莹醒来时已经午夜,睁开眼便看到了守在床前的顾长宁,正双眼通红地看着她。 顾长宁看杜莹醒了过来,忙探身看了过去,带着浓重的鼻音问道,“大嫂,你觉得身子如何?” 杜莹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话,半晌之后才说道,“阿宁,我是不是做了一个噩梦。”此时杜莹的眼中已蓄满泪水。 顾长宁低下头,眼泪顺着脸颊便流了下来,迟迟没有回杜莹的话。 而杜莹的眼泪则哗啦啦流了出来,迅速打湿了枕头。 俩人就这么静静地哭了很久。 “大嫂,父亲傍晚时已经启程回中都了,明天天一亮,我们同母亲也要尽快赶回中都。大哥......大哥再有几日......便送回中都了。”后面的话,顾长宁已经哽咽地说不清楚了 杜莹听到后却抹干眼泪,狠狠道:“我不回,我要待在苏南,他不亲自来接我,我永远不回中都......” 顾长宁听到杜莹这么说,眼泪流的更狠了。 “明明去年从甘州回来的时候,他就跟我说,以后再也不出去打仗了,就留在中都,守着我和乐乐。” “可是今年南疆战事刚起,他就自请出战。好,他去南疆,我等着他。但是他明明答应我了,会平安归来的......” “他总是这般,言而无信,欺骗于我。”说着杜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语气虽是埋怨与控诉,但听到的人都知道那里面带着声嘶力竭的痛苦。 “他总是这般......与他成婚六年,在一起的日子加起来却不到一年,每年都在给我画大饼,让我守着一句空头承诺,无尽地等着他、盼着他......” 此时顾长宁已经扑在了杜莹的身上,放声痛哭,“大嫂,对不起,对不起!大哥是为了我才去南疆的,如果不是为了我,他不回去的。” 杜莹抹掉眼泪,像是看透了顾长风一般,“阿宁,没有你的事情,南疆叛乱如果无法平定,他依然回去。” “我跟乐乐,在他心里,永远都不是第一位的......” “大嫂,不是的,不是的,大哥把你和乐乐看的比他自己的生命还重要......”顾长宁为她大哥辩解。 但是她的辩解杜莹会信吗?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总把最难过的东西都留给了最爱的人。 说着我爱你如生命,但是把命给了其他....... 第120章 火速回京 等到翌日天亮后,杜莹自己不知又怎么想通了,答应跟沈惠清和顾长宁一块儿回中都。 但是整个人却变得异常沉默,像是没了灵魂,只剩下一个美丽的外壳,就连顾喜乐闹着要她,她的脸上都没什么多大的表情。 而也就是在一夜之间,顾长青战亡的消息便传遍了苏南地界的各大家族。有同情,有悲悯,也有偷笑...... 一大早,谷春望和谷云起、杜雁南也来到了顾家。 顾家众人,除了孩童,大人几乎都一夜未睡。 杜雁南看着谷子雨脸上浓重的黑眼圈,不禁有些心疼,“你要不下去先休息一会吧。” 谷子雨摇了摇,给她示意了一下厅内坐着的顾家长辈。 杜雁南则叹了口气,未再多言,只是陪着谷子雨坐在了偏厅,而杜雁南也在这个时候见到了谷子雨口中那位人间绝色的大嫂。 杜雁南看到杜莹的第一眼,就不禁感慨,谷子雨所言非虚,而且也比她想象得还要美丽。 只见杜莹面无表情地侧坐在偏厅的窗户旁,清绝的眉目呆呆愣愣地望着窗外,不发一言。 发直的眼神看着毫无波澜,但是只要眨动一瞬,纤长地睫羽上便挂着晶莹泪珠,微微一颤,那泪珠仿佛要砸到人的心上。 平时肤若凝脂的肤色如今更是苍白,但泛红的眼皮,和因紧紧抿过而泛红的嘴唇却给苍白的杜莹平添了几分艳色,让人莫名心生怜惜。 杜雁南心中叹惜,静态都如此貌美,如没有遭遇此事,这样的女子该会有多么的灵动美好呀。 那厢谷春望已经向顾学礼表达了哀悼,“亲家公,贵侄突遭噩耗,您与亲家夫人也要节哀呀。” 因为顾长风的离世,不仅顾学武一夜白头,就连顾学礼两鬓的头发在一夜之间也白了不少,如今的模样,苍老又憔悴。 “多谢春望兄宽慰,没想到在长青与子雨的婚事后我顾家遭此变故,如因为此事对谷家造成什么不好影响,还望春望兄见谅。” 谷春望连忙摆手道:“亲家公不要说这样的话,如今你们家中逢事,是我们该伸以援手才对,您怎么还同我们道上歉了。” 随即谷春望又问道:“到时长风将军的丧仪,想必顾氏族人都要去中都?” 顾学礼点了点头。 “那苏南这边儿您就交给我们谷家帮你们照看吧。” 顾学礼甚是感激,“多谢了,春望兄。” “应该的,我们两家结了秦晋之好,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且护国公与长风将军是大炎肱股,护大炎多年,大炎百姓皆人人敬仰。” “如今长风将军遭此噩耗,我们也都非常痛心。若是南疆那边儿战事,顾家需要我们谷家,我们谷家也义不容辞。” 顾学礼当即坐在轮椅上挺直腰背,向谷春望施了一礼。 ...... 早饭之后,顾长宁便带着她母亲、大嫂以及顾喜乐在顾长青与顾长平兄弟二人的护送下,先行回了中都。 剩余的顾氏族人,则在收拾过后,由顾学礼夫妻带队前往中都,顾长安与谷子雨皆都与他们同行。 而就昨晚雨停了之后,姜萍也立即飞书到药王谷,让姜卓尽快赶去中都。 杜雁南回家前还同谷子雨叮嘱了一番:“那位长风将军的夫人,瞧着真是让人心疼,你到了中都之后定要好好宽慰宽慰她。让她尽快走出伤痛才是。她这样年轻,以后的日子还有很长,莫要蹉跎了以后的岁月。” 谷子雨点头道:“婶婶,我晓得,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 最后一批顾氏族人赶到中都的时间几乎与顾长风与他的战友被送回中都的时间一致。 去年顾长风回京时,全中都的百姓都出门夹道欢迎,在神威大街上振臂高呼。 如今,同样的街道,同样的人群,却已是不同的场面了,物是人已非! 这日的中都,家家带孝,出门迎接顾长风,哀悼这位为国捐躯的大炎将军。 当覆着白布的棺椁从玄武门缓缓驶入中都,神威大街不再像往日那般热闹喧嚣,道路两旁挤满的百姓无人喧哗,但是却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啜泣之声。 车队走过,中都的百姓就跟在车队后面,把顾长风送到了护国公府门口。 顾氏众人皆身穿缟素,站在府外迎接他们顾家的天之骄子,回家! 以前一直头发乌黑,精神矍铄的顾学武,如今满头灰白,形容枯木。 而李谦也一身缟素,代表圣上,站在顾学武身旁。 在看到顾长风棺椁的那一刻,一直站得挺拔的顾学武身形一抖,险些有些站不稳,幸而李谦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顾学武才稳住了身形。 顾学武颤着身子上前,颤着手抚上那棺椁,双目已被泪水打糊,根本看不清眼前之物,但依然大声哽咽道:“吾儿,为父,接你回家!” 李谦此时也是满目水光,心痛不已,他回首望向顾长宁,发现顾长宁闭着眼睛,根本不敢看顾长风的棺椁,但是眼泪却怎么都遮不住,无穷无尽地从眼皮之下弥漫出来,糊了满脸。 沈惠清此时已经站不稳了,被身后的丫鬟搀扶着,才没有倒下。 而杜莹微张着嘴唇,呆呆地望着那棺椁,没有一点生气,仿佛她同顾长风一同离开了一般。 直到顾长风的棺椁被抬到护国公府的正厅打开,杜莹看见了顾长风的尸身后,她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顾长风的棺椁内放了寒冰,所以从南疆运回至今,顾长风的尸身都未腐坏,但是这也让顾长风死前的模样原原本本呈现在了顾家众人眼前。 顾长风地全身都被虫子咬烂,没有一块儿好肉。尽管那身盔甲穿在他身上还是那么威武硬挺,但是盔甲之外露出的地方均已面目全非。 杜莹当即就扑进了棺椁,扑到了顾长风身上,心痛的无法呼吸。 “你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这得多疼呀......”说着杜莹抚上了顾长风满是伤口的脸颊,“你这样疼不疼,我要怎么给你止疼......你告诉我,我该怎么给你止疼。” 众人听着杜莹悲怆地痛哭,皆也泪流满面,他们想把杜莹从棺椁里拉出来,但杜莹死死抱住顾长风尸身,死活都不松手。 “你这样,留我怎么办?乐乐该怎么办......”” 沈惠清哭着去拉杜莹的手,“阿莹,你这样长风怎么能走的安心呀。” 杜莹却声嘶力竭,“母亲,他就不能走的安心,他欠我的,他答应过我要平安回来的。” 但是说完杜莹又无比心疼,用自己的脸颊轻轻去碰着顾长风那血肉模糊的脸颊,“母亲,我太疼了,长风这样得多疼呀,他得多疼呀.......” 大厅内的众人无不动容,哭得喉头梗痛。 最后还是顾长宁把杜莹一掌劈晕之后,才把她从顾长风的棺椁里拉了出来。 第121章 秋日往事 等杜莹再次醒来的时候,床边围满了人。 沈惠清刚想问杜莹那里可有不适。 杜莹却又哭了:“母亲,对不起,没有为顾家生下男丁.....”她在没有给顾长风留后而愧疚。 沈惠清刚刚擦干的眼泪“唰”的一下,又下来了,但她抬手就去为杜莹擦眼泪。 “傻孩子,你这是说的什么傻话,咱们顾家从来不看重这些,你现在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你就是我们的女儿,我们现在只要你能好好的。” 但是沈惠清越这么说,杜莹就对她的公婆越愧疚。 杜莹哽咽道:“母亲,您知道我在没见到长风的样子前,我有多恨他吗?恨他为什么抛下我和乐乐,我都想好了,等棺椁一打开,我一定要痛打他一顿,他欠我的,欠我女儿的。” “他就这么抛下了我,抛下了乐乐!” “可是,可是等棺椁打开的那一刻,我看到长风的样子时候,我真的太疼了!母亲,太疼了!”说着杜莹捂着胸口,勾着身子蜷缩在床上。 此时顾长宁就在人群后面,在听到杜莹的话后,终是站不住蹲了在地上,把头埋进手里,哭得直不起头,而眼泪也从手缝往外流。 李谦两眼水光站在门外,看着顾长宁,多想上前去抱抱她。 “母亲,您看到了吗,长风的样子,他得多疼呀!我可以代他受那些痛,只要他能回来,我可以代他受那些痛,母亲.....” “他那么好,不应该这样的,也不能这么对他,他那么好......” 姜萍擦掉眼泪想安慰杜莹,却无从开口,谷子雨站在姜萍身边也哭得头晕鼻塞。 最后还是沈惠清开口了,“阿莹,他欠你良多,以后的日子,你就忘了他吧,就当他从来没来过。” 然而杜莹在听到这话时却笑了,“母亲,怎么可能当他没有来过,我所有美好的回忆都是他给的,我怎么能忘了他。”但杜莹扬起的唇角却止不住眼泪的流出。 ...... 在哭了良久之后,杜莹终于平复了心情,轻轻转身面向了床的里侧,闷闷道:“母亲,你们都出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让我一个人待会。” 众人虽然都很担心杜莹此时的状态,但是还是听了她的话,退出了屋子,但留了两名丫鬟守在外面。 在众人离去后,杜莹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怔怔地盯着帐顶出神。 犹记得那时,露沾草,风落木,岁方秋...... 杜莹的父亲杜同知是辖属洛水的青阳县的七品知县,在青阳县干了十年,碌碌无为,毫无建树,所以一直不得升迁。 而杜莹是洛水出了名的美人,因此她父亲就想着拿她作为升迁的资本,用她为自己的升迁铺路。 到了适婚年纪的杜莹,有好多好人家来求娶,但都被杜同知拒绝了,是以杜莹长到十九岁都还待字闺中。 后来杜同知听说洛水都督管晟的小儿子痴痴傻傻,一直没有娶亲,所以他便在这上面动起了歪脑筋。 杜同知为了讨好管晟,想管晟在他的政绩薄上多写几笔,好升一升官职,于是就做主准备把杜莹嫁给管晟那个痴傻的小儿子。 杜莹知道后,跪在杜同知跟前求了好几次,杜同知都丝毫不松口,坚决要送杜莹去管家。于是杜莹决定逃婚,去找她外爷,让她外爷为她做主。 杜莹的外爷在中都的任六品的太史令,自从她母亲死后,她父亲娶了新妇,就鲜让她再同外爷家来往,所以杜莹的外爷对她如今被逼婚的事情自然丝毫不知。 杜莹日夜兼程,刚出了洛水地界,到了中都治下,就被她父亲追上了。 洛水与中都以洛水河为界,她父亲带着人将她逼到洛水河畔,誓要拿她回去成婚。 杜莹不从,却又无路,于是她转身就跳下了洛水河。然而又杜莹不善水,当即便挣扎着就往河底沉。 而杜同知所带家丁也皆不善水,看着她即将沉入河底,却没有一个人敢跳下去救她。 当时顾长风受召从黔中回京,因只是圣上急召,所以他回中都就只带了两名护卫随行。刚好行至此处,见有女子落水,但岸上站了一排男子却无人去救。 只有一个小丫鬟站在岸上哭喊:“救她们家小姐!”眼看无人搭救,那小丫鬟也要往河里跳去。 顾长风当即就脸色铁青,决定自己施以援手,于是让自己那两名护卫下河救人,谁知那两名护卫支支吾吾,说自己也是旱鸭子,下去也都上不来了。 顾长风无奈,只能自己跳了下去,将落河的杜莹救了上来。 杜莹被救上来时已经陷入昏迷,是顾长风就为她做了心肺的按压,将她体内的呛的水都排了出来,杜莹这才醒了过来。 而那杜同知看女儿醒了,上前就要拿人,还好顾长风挡在跟前。 常年战场杀敌的顾长风,眼神自然凌厉不同常人,且一身杀气,所以吓退了杜同知。 杜同知让家丁上前去拉杜莹,而杜莹就紧紧抱着顾长风这位救命恩人的腿,死活都不松手。 还哭着同顾长风说这些人都是人贩子,看她与丫鬟无人护送,就要劫她,准备把她贩卖给官宦人家,给那人家的傻儿子做老婆。 杜莹的丫鬟也在一旁附和,顿时杜同知百口莫辩,只能眼睁睁看着顾长风护送杜莹进了中都,去了她外爷家中。 后来杜同知才知道那日救杜莹的是护国公家的大公子,当时在黔中做怀化大将军,于是杜同知又计上心头。 杜同知添油加醋的将顾长风救了杜莹并护送她进京的事情告诉了管晟,而管晟在杜同知的胡编乱造下,自然恼羞成怒。 管家是洛水的主政世家,虽势力不及顾家,但是在大炎也是有些威望的。 管晟认为顾长风的行为,不仅伤了他们管家的脸面,也辱了杜莹的清白,因此管家就同杜家退了婚,并将此事告状到了圣上跟前,参顾长风强抢他们家已经定了婚的儿媳。 圣上在收到这本奏折时也是一头雾水,一来他深知顾长风不是这样的人,二来这顾长风一直在黔中,如今才刚刚受召回京,怎么能去你洛水你家儿媳! 但这事情显然遂了杜同知的愿,都闹到了圣上跟前,算是彻底闹大了。 而他也在知道顾长风身份的那一刻,就想丢了管家,去钓更大的鱼了——顾家。 杜同知大张旗鼓地去杜莹的外爷家要人,还跑到护国公府跟前说顾长风毁了他女儿的清白,导致他女儿被退了婚事。 ...... 最后这件事结果就是,在那年秋末的时候,顾长风娶了杜莹进门。 而杜同知也没有因此背靠大树得到升迁,反而平调去了大炎西南角的定州的陈留县,继续做县令,此生无调令,不犯错,怕是就要卸任在陈留了。 第122章 一起离开 没人知道杜莹在屋内想了什么,只是等到日落的时候,杜莹红肿着双眼打开了房门。 她同站在门口的一位丫鬟吩咐道:“去把小小姐抱过来。” 那名丫鬟忙不迭地去寻顾喜乐的奶娘,等丫鬟和奶娘抱着顾喜乐来了之后,杜莹只是接过顾喜乐就让她们都下去了,她自己一人在屋内带着顾喜乐。 过了未久,杜莹又出来同那丫鬟道:“你去小小姐的屋子里拿些尿布和她的小玩意儿过来。” 等那丫鬟一走,杜莹转而又向另一位丫鬟吩咐道:“你去从厨房端些吃的过来,我饿了。” 丫鬟一听她们大少奶奶愿意吃饭了,自然心中欢喜,脚步轻快地就往厨房跑。 然而等两名丫鬟都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她们大少奶奶并不在房间内,就连小小姐也不在。 起初她们都未在意,只是以为杜莹抱着顾喜乐去院中散心去了,一会就会回来。故而她们将饭菜摆好后就老老实实地等着杜莹回来。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两名丫鬟始终没有看到杜莹回来,俩人都慌了。俩人跑到顾喜乐的屋子,却看到只有奶娘在那里。 她们在院中找了几圈,都没发现母女俩人的身影,她们是真的乱了,她们大少奶奶带着小小姐失踪了。 等她们报到沈惠清那里的时候,顾长宁也在。 顾长宁当即就奔向了停放她大哥棺椁的正厅,到了正厅就去推他大哥的棺盖,探身就看向他大哥的棺椁内。 直到看到棺椁内只有大哥的时候,顾长宁才算松了一口气。 顾长宁跪在棺椁前,祈求道:“大哥,求你保佑嫂嫂,不要让她带着乐乐做傻事。” 整个护国公府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杜莹和顾喜乐的身影,而护国公府所有门口的守卫,也都没有看到杜莹的身影,也就是说杜莹带着顾喜乐还在府内。 只不过顾喜乐作为一个只有一岁多的小孩,正是嗷嗷待哺的年纪,如果没有吃奶,是会哭的。而顾喜乐出生便是奶娘在带,杜莹没有喂养过顾喜乐。 可是,一整个晚上,整个护国公府都没有听到顾喜乐的一丝哭声! 杜莹就这么抱着顾喜乐悄无声息地躲开了护国公府的所有人,可能是躲了起了,也可能已经...... 护国公府所有人的心头都阴云密布,他们真的无力再承受其他人亲人的离开了。 找了一夜的众人,在天亮后来到了正厅,准备为顾长风点上今日的香。 然而就在顾长宁为她大哥上香的时候,顾长宁发现昨天晚上她明明已经合上的棺盖竟然错开一条缝隙。 当即顾长宁握在手中的香便掉在了地上,她全身发抖地看着她大哥的棺椁,迟迟不敢上前。 此时厅内的众人也都看到了那错开的棺盖缝隙,俱是一冷,那种掉进水里的窒息冷感,扑面而来,让他们手脚冰冷。 顾长宁哑着嗓子冲着顾长风的棺椁喊道:“大嫂,你是不是在里面?” 无人回应。 顾长宁迈着千斤重的步子缓缓走到棺椁旁,再次用力推开了棺椁的盖子。 她昨天晚上向她大哥祈求的话,显然她大哥并没有听到。 杜莹微扬着嘴角,紧紧抱着顾喜乐,躺在顾长风身边,一家三口那样的幸福、安详。 当即顾长宁的眼泪涟涟滚落,想张嘴喊“大嫂”,却发现喉咙痛的说不出话来。 而众人也围了上来,全都呆愣在当场。 顾长宁在急促地呼吸了半天后,觉得自己可以说话了,一张嘴却喷出了一口鲜血,直接溅到了棺椁内。 血在喷溅到顾喜乐的脸上之后,毫无动静地顾喜乐居然皱起了小脸,随即哇哇大哭起来。 而顾长宁在听到顾喜乐的哭声后,也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此时的顾家众人即痛又欣喜,“乐乐还活着,还活着。可是......阿莹,你怎么这么傻呀!” 顾长宁颤抖着将顾喜乐从棺椁内抱出。 一岁多的顾喜乐都已经认人了,平时跟顾长宁亲亲热热,还特别好哄。然而此时的顾喜乐却怎么也哄不住,甚至抗拒着顾长宁的怀抱。 顾长宁抱着顾喜乐,顾喜乐却抗拒地推着顾长宁的身子,挣扎着想要从她怀里出来。 沈惠清接过去,亦是同样的结果。 顾喜乐抗拒着厅内每一个人的靠近,也抗拒着每一个人的怀抱,只是在没有安全感的大哭。 她东张西望地像是在找什么人,找一个让她有安全感的怀抱。然而她终是没有找到,最后哭累了,在谷子雨的怀中睡着了,被谷子雨抱了下去。 ...... 没有人知道,那晚杜莹是怎么躲过顾府众人,抱着顾喜乐跑进顾长风的棺椁的。 只知道,在经过姜萍的查看后,杜莹服用的是药王谷独门秘药——安乐丸。 这是一种毒药,无色无味,让人死时也无痛。 这药,姜萍给过顾长宁和顾长风,是让他们出门在外保护自己,下给别人用的。如今杜莹从顾长风的遗物里面找到,自己服用了。 姜萍她们将杜莹从顾长风的棺椁移出的时候,发现杜莹的手紧紧抓着顾长风的手,两人紧握着的手的下面,有一根木雕,一封信。 那木雕是顾长风自己刻的杜莹的模样,陪着顾长风在外度过了无数个夜晚,木雕已经被顾长风摸出了包浆,浸润油亮。 那封信是杜莹写的,信只有一封,但却是写给顾学武、沈惠清、顾长宁以及顾喜乐的: 父亲、母亲,再次向你们致歉,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 我太痛了,没有长风,我真的没办法一个人走以后的路。所以,我去找他了。 他浑身的伤,我去问问他疼不疼。他去那边儿只有他自己,我去陪陪他。他欠我一个没有兑现的承诺,我要去质问质问他。 只不过要让你们再次伤心了,对不起。 父亲、母亲,我此生最大的幸运就是嫁进顾家。 你们不嫌弃我的出身,也从来没有鄙视过我是我父亲用讹诈的手段嫁进顾家的,给我最大的尊重和支持。 在我为乐乐不是男孩而难过的时候,是母亲和阿宁安慰我,开导我,用行动告诉,乐乐对顾家来说有多珍贵。 我常常想,我上辈子是做了多少好事呀,这辈子让我遇到长风,嫁进顾家,同你们做亲人。 在顾家六年,我知足了!但是,对长风,我不知足,所以我去找他了! 阿宁,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自责。但是我也知道,如果是你哥哥遇到了危险,你也肯定会不惜一切的去救你哥哥的。所以你不要自责,你哥哥和我都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你和你哥哥都那么好,命运不应该这么对你们。 如今我去找你哥哥了,我真的希望我和你哥哥能把所有的不好都带走,让我们顾家以后都好好的,你也好好的。 阿宁,有人那么爱你,不要再自己一个人去承受了。 顾喜乐,我跟长风对不起她,不能陪她长大了。我们不是好父母,以后也不要在她跟前提起我们,我只希望她以后快乐且平庸。 第123章 各奔战场 顾长风与杜莹下葬那日,圣上也来了,亲自送他们夫妻二人最后一程。也给了他们最后的荣耀——追封顾长风为骠骑大将军,配享太庙,杜莹一品诰命夫人。 而自从顾长风战死,李谨受伤昏迷之后,南疆的战事也是一团乱麻。 虽然圣上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派了钱忠益过去,因为圣上知道,派别人过去根本无法接手长风军。 然而即便钱忠益出自肃州军营,算是顾学武的旧部,但是他到了南疆,号令长风军却依然吃力,长风军对钱忠益听宣不听调。 因此现在南疆的战事毫无推进,僵持在了那里。 也就是在顾长风夫妻二人下葬的前三日,北方的匈奴举兵八万,来犯大炎,北境的战事也爆发了。 所以这段时日圣上真是心力交瘁,头发更是白了大半。圣上明明比护国公还要小上好几岁,现在却看着比护国公还要苍老上许多。 而圣上来送顾长风,除了来对这位痛失的大炎肱骨表示哀悼,给他应有的荣耀与尊崇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来见顾长宁。 葬礼过后,圣上单独召见了顾长宁,“宁丫头,你中的蛊毒可有找到解蛊之法?” 顾长宁回答的一片淡然,“回陛下,至今都未找到解蛊的方法。” 她知道,从她第一次在家中蛊发的时候,圣上的眼线就已经把消息递进了宫里,圣上那时就知道她中了蛊毒。 就连她在肃州治蛊的事情,恐怕圣上在肃州顾家老宅的眼线,也都将消息一一传回了中都。 圣上在沉默了良久之后,叹息了一声,“宁丫头,你应该很恨我吧。” 顾长宁摇了摇头。 圣上蹙起的眉头泄露着他此时的情绪里是有对顾长宁的心疼的,“丫头,人不能太懂事,太懂事的人会活得很辛苦的。” 顾长宁鼻子一酸,但她马上就收敛了情绪:“陛下,您要我做什么,您说吧。” 圣上看着顾长宁满眼心疼,但是说出的话却是帝王的无情,“你劝劝子君,他至今都未同他的两位侧妃圆房。” 顾长宁咬着牙,没有说话。 “丫头,慎厚如今在南疆中蛊昏迷,生死未卜,我的身子也是一天不如一天,这大炎终究是要子君担起来的,他不能无后呀!” “若你那个孩子留了下来,不管你有没有嫁给子君,我今日都不会来说这些话,让你为难!可是那个孩子,它没有留下来,你如今也身中奇蛊......” 顾长宁打断了圣上的话,“陛下,阿宁明白,阿宁会去劝劝他的。” 圣上离开后,顾长宁哭了,这次她是为自己哭。 ...... 就在顾长风丧礼过后的第二日,顾长平留下一封信,就离国公府去南疆了。 信中只有一句话——顾家的脊梁在哪里断的,我就去哪里把它接起来。 顾家人看到的信后,没有派人去拦顾长平。顾学武反而写了一封信送到了南疆钱忠益那里,告诉他,顾长平去南疆了,顾长平从未上过战场,请他多多关照。 而顾长风葬礼后的第三日,顾学武率领从中都抽调的五千兵力前往黔中。 在那里他等着从锦州抽调的一万五千兵力、赤城抽调的两万兵力、樊城抽调的一万兵力以及黔中抽调的一万兵力集结到一起,然后率领六万大军北上,抗击匈奴。 顾长风葬礼后的第四日,顾长宁去了大觉寺的光明阁。 顾长宁知道她每次来光明阁李谦都在佛像后面看着她,而李谦也知道顾长宁知道他在佛像后面看着她。 但是他们俩人都不说话,也不点破,就这样默许着彼此的陪伴。 因为在这里,是他们两人划分界限后最亲近的地方,他们在心里都偷偷珍惜着在这里的每一刻钟。 然而这次,顾长宁在添了灯油后开口了,“李谦,你出来吧。” 李谦在听到顾长宁的声音后并没有欣喜,反而颤动了好几下眼帘,终是走了出去。 “你是不是要去南疆了?” 顾长宁看着李谦,却没有回答他。 “你能不能不要去,我求你了。”李谦真的害怕顾长宁到了南疆后也会死在那里。 顾长宁垂下了眼帘,“不能!” “那我向父皇请命,同你......” “李谦,你已经成婚了,已经娶了两位侧妃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了。”顾长宁重新看向李谦,眼中没有一丝温度。 而李谦却愣住了。 “你的两位侧妃人很好,请你好好珍惜她们。还有......希望你早日生下......继承人。”顾长宁的话直白地冲击着李谦。 李谦此时咬紧的牙关咯咯作响,“你确定要当着它的面来催我同别的女人生孩子吗?” 顾长宁转身离开了,留李谦一人站在那盏长明灯前。 李谦看着那盏长明灯,笑了,“你看到了吗,你母亲的心有多硬,她有多会伤人。”然后笑着笑着就捂住了眼睛,“顾长宁,你怎么如此心狠。” 等李谦出来的时候,发现顾长宁并未走,而是就站在光明阁前的广场上等着他。 李谦满眼嘲讽地看着顾长宁,“你还要继续劝我同别的女人生孩子吗?” 顾长宁抿紧的嘴唇松开了,“你坐上那个位置,没有孩子,那我们顾家被清算就是早晚的问题。” “李谦,你看看我们顾家为了你们李家的王朝,为了大炎的百姓,究竟付出了多少!就算我求你了,你同你那两位侧妃圆房吧。”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顾长宁终于忍不住哭了。 而李谦也哭了,“阿姐,我同别人生了孩子,我们就真的完了!” 俩人这样,一个站在台阶上,一个站在台阶下,看着彼此流眼泪。 最后还是顾长宁先擦干眼泪,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我们早就结束了!” ...... 顾长风葬礼后的第五日,顾长宁同姜卓出发去了南疆。 其实早在姜萍向姜卓送出飞信之前,中都最先收到顾长风战亡、李谨中蛊昏迷的消息。因此李谦第一时间就送信到了药王谷,请姜卓来中都。 一来他们同顾长风都有兄弟之谊,顾长风战亡,肯定是要通知姜卓来参加葬礼的。 二来李谨所中蛊毒未解,李谦希望在顾长风葬礼过后,姜卓能尽快赶往南疆,帮李谨解蛊。 三来南疆的战事因为有苗人用蛊作乱,因此那里也需要姜卓这样可以解蛊的人去帮助推进战事。 因此姜卓在收到李谦的信后便马不停蹄赶往中都,而他也几乎与顾长宁她们同时到达中都。 而姜卓在国公府这段日子,看着杜莹跟着顾长风殉了情,帮着国公府料理了顾长风和杜莹的后事,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他们这帮在肃州顾氏老宅长大的孩子里面,顾长风是他们之中最年长的,比他们都懂事的早,也比他们承担起责任的早。 无论是他,还是李谦亦或顾家的兄弟姐妹,他们对顾长风有着天然的崇拜,因为他们再也没有见到过像顾长风这般好的榜样了。 姜卓作为医者,他看淡生老病死,以为他们这帮人总会在时间里慢慢走散,慢慢离别,再正常不过。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中途便离开了。即便他已看淡生死,然而在面对顾长风的离开时,他还是挣不开那悲伤的情绪。 同样,顾长风的离世,也让姜卓一下子觉得,他成了他们这帮人里面最年长的那个。小时候那个会为他们撑伞,会教他们练武的大哥再也回不来了。 如今他陪着顾长宁去南疆,除了李谦的请求外,还有他自己的那份责任。 而顾长风葬礼后的第六日,养在东宫门下的术士也全数出动,在惊雷的带领下,也赶往南疆。 ....... 第124章 苗寨旧事 直到顾长宁与姜卓赶到南疆,长风军看到顾长宁后,钱忠益才在顾长宁的陪同下彻底稳住了长风军。 但是号令嘛,也只有顾长宁说了才有用,而顾长宁却并未长风军内在看到顾长平。 钱忠益道:“长宁,你父亲的信我收到后就让军中盘查了最近有没有入伍的新兵,但是并未发现长平。” 顾长宁听的眉头一蹙,“想来长平可能用了假名入伍,或者,他根本就没有入伍。” 随即钱忠益又道:“那我在让画师画个长平的画像,送到各个队伍,让他们按照画像寻一下。” 但是顾长宁心中却有了别的安排,“不用了钱叔叔,长平我自己去寻。您可否先带我们去看看四殿下?” 钱忠益听到顾长宁问李谨,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喜色,“长宁,四殿下所中的蛊毒已经解了!” 顾长宁惊喜道:“已经解了!何人解的?” “就在你们来的前两日,一位苗人女子解的,我已将四殿下已经解蛊的消息送回中都,想必过几日陛下便能收到消息了。”说着钱忠益又是一叹,“陛下也能心安了。” 顾长宁与姜卓狐疑地看了彼此一眼,异口同声道:“苗人女子?” 钱忠益已经起身给他们二人带路,“对,长宁,姜医师,咱们先去四殿下那里,边走边说。” 原来在顾长风战亡后,顾长风与战亡的无影卫都被送回了中都,而李谨以及和其他无影卫则因为中蛊昏迷留在了益州,寻找擅蛊的苗人为他们解蛊。 没想到刚过几日,竟有一位叫小鱼的苗人女子主动来到益州都督府,自称是苗族十八寨寨首的黄侗寨的传家小姐,说她可以解蛊,但是要跟炎军合作。 但是当时的炎军群龙无首,自然无人敢轻易应这位小鱼姑娘的话。 且当时的长风军因为顾长风的战亡,正是与苗人叛军对抗情绪激烈的时候,突然有一个自称是黄侗寨传家小姐的苗人女子来访,不管是敌是友,长风军都对她的敌意甚大,且根本不可能信任于她,于是当即就将她关进了地牢。 直到钱忠益来了之后,看李谨的蛊毒迟迟未解,而太子殿下请的药王谷神医还迟迟未到,他自然心急如焚。 故而钱忠益下令,“无论是寻、是请亦或是抓,尽快找些会解蛊的苗人来为四殿下解蛊。” 这时便有下属将那位小鱼姑娘的事情告诉了钱忠益,于是钱忠益就见了这位小鱼姑娘,并让人调查了这位小鱼姑娘的底细。 而经钱忠益核实,这位小鱼姑娘果真是黄侗寨的传家小姐,而那黄侗寨如今正是苗人反叛的十八寨中的龙头,其他苗寨唯它是瞻。 但是这位黄侗寨的传家小姐为何要冒着被杀头的风险自荐炎军,并寻求合作?这里面的缘由就说来话长了。 据这位小鱼姑娘所说,他们十八苗寨是被奸人策动才谋反的,而那奸人正是她父亲...... 南疆有些苗人村寨是母系社会,寨主自然都是女性当家,而这黄侗寨就是个母系村寨,小鱼的母亲就是黄侗寨的寨主。 十六年前,小鱼的祖母为小鱼的母亲招赘了一个苗族小伙做赘婿,小鱼的母亲以为她同自己的这位赘婿是两情相悦,俩人会相濡以沫、相守一生。 然而直到小鱼的母亲生下小鱼六年后,小鱼的母亲才发现小鱼的父亲在入赘之前就已经悄悄同一位苗女私定了终身,并且在她与小鱼父亲成婚的时候,那位苗女已经为小鱼父亲生了一个女儿。 而小鱼父亲在与小鱼母亲成婚后,非但没有同那位苗女断了关系,反而背着小鱼的母亲继续同那位苗女往来。 甚至小鱼母亲发现的时候,那位苗女又快要临盆了。 当时小鱼母亲自是对小鱼父亲的背叛恨极了,更何况她已经从她母亲手中接了寨主之位,小鱼父亲的行为无疑是在打她的脸,打他们整个黄侗寨的脸。 于是小鱼母亲让手下喂了那苗女堕胎药,硬生生让那位苗女堕下一名已经成型的男胎。 并逼着小鱼父亲同这对母女彻底断绝了关系,然后将她们送到与南疆相邻的一个东南小国浦明。 并放话,如果想活,这对母女就永世不要回南疆。不然只要她们踏进南疆一步,只要被她发现,定要这对母女死无全尸。 小鱼的母亲终是放了这对母女一马,给了她们一条生路。但是小鱼的祖母却没有心慈手软,而是暗中派人对那对母女下了蛊,直接让那对母女死在了浦明。 这件事情是小鱼的祖母暗中派人做的,小鱼的母亲自然不知。而小鱼也是在后来翻她祖母的手札时,才知道了这件事。 小鱼的母亲以为自己终是放了这对母女一马,那么小鱼的父亲就该回心转意同自己相守一生。 然而在小鱼十岁那年,她的祖母作为一代苗人大蛊师,竟然离奇死了,而且是中蛊所亡。 后来不知小鱼母亲查到什么,就将小鱼父亲关了起来,并且派人到处在南疆寻找一位十二岁的苗族女子。 小鱼母亲找了整整两年才找到这位苗族女子,原来小鱼父亲就将这位苗族女子藏在他们家,藏在她母亲眼皮子底下。 并且小鱼母亲在抓到这位苗族女子的时候,这位苗族女子竟然在准备给小鱼母亲下蛊。 小鱼即便只有十岁,也猜到了,这位苗族女子应该就是她父亲的那个私生女。她从小鱼祖母手下活了下来,回到南疆,为她母亲报仇。而小鱼祖母就是死在她的手中。 就在小鱼母亲准备处决这位苗族女子的时候,小鱼父亲竟然找人将这位苗族女子救走了,自此这位苗族女子彻底在南疆失踪。 而小鱼母亲则断了小鱼父亲的手筋脚筋,彻底关进了地牢,并发誓,永不再见。 直到去年,她们黄侗寨来了一位中原男子,说是可以帮助小鱼母亲找到那位失踪的苗族女子,让小鱼母亲报仇,只不过他们需要合作。 至于合作什么,小鱼不清楚。 不过未久,小鱼的父亲竟然被放了出来,而小鱼母亲也在她父亲被放出后跟之前越来越不一样了。 当小鱼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小鱼的母亲已经联合其他十七个苗人村寨,造反了! 之后小鱼母亲完全被小鱼父亲控制,不再露面,而小鱼可以见她母亲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就在一个月前,小鱼见了她母亲最后一面后,连夜逃出了黄侗寨,并主动找到了炎军进行合作,说她可以为炎军解蛊,并帮助炎军攻打苗人十八寨。 但是前提是,炎军要帮助她救她母亲,并且在平叛之后要留她母亲一命。 钱忠益在彻底摸清小鱼的底细后,答应了她的要求,并让她着手先给给中蛊的无影卫解蛊。 直到确定中蛊的无影卫真的被安全解蛊并且痊愈了之后,钱忠益才安排这位小鱼姑娘给李谨解蛊。 也就是在顾长宁他们来的前两日,这位小鱼姑娘已经将李谨体内的蛊虫彻底排除,而李谨也醒了过来。 如今这位小鱼姑娘也正在李谨的院中,帮助李谨恢复身体。 第125章 梳清真相 顾长宁、姜卓与钱忠益三人刚进李谨住的院子,就听到屋内传出一道娇俏的女声。 “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别嚷嚷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别说上阵杀敌,出门都是问题,你就老实待着养伤吧。” “要你管!你现在立刻马上从我的院子里出去,不然我就命人把你扔出去。” 顾长宁与姜卓互看了一眼,是李谨的声音。 只听那女声也不客气道:“说的跟谁稀罕你似的,要不是钱将军让我把你彻底治好了才能走,不然老子早走了,谁管你呀。” 等顾长宁他们进屋的时候,发现外室的太师椅上正瘫坐着一位妙龄少女,一身苗人打扮,满身的银饰叮叮琅琅。 而那姑娘更是翘着二郎腿,仰着脸在那儿啃苹果,完全不理会内室躺在床上的李谨。 听到有人进屋了,才放下腿,支起了身子。看见是钱忠益带人过来了,赶紧站了起来叫了一声,“钱将军。” 少女看着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鼻子小巧微翘,眼睛异常灵动闪亮,肤色不算白皙,但胜在活力有朝气,因此很是耐看。 而顾长宁一进屋子,李谨就看到了,他马上挣扎着就要起来。 虽然他蛊毒已除,但是昏迷太久且他伤未愈,是以四肢仍是无力,刚刚下地就跌倒在了地上。 “宁姐姐。”李谨刚喊了一声顾长宁,眼泪便下来了。 顾长宁在看见李谨那一刻也疾步走了过去,与姜卓一起将李谨重新扶到了床上,顾长宁看着李谨这个样子,也有些眼窝犯湿,心疼的不行。 李谨紧紧攥着顾长宁一只手,哭得抬不起头,这是他醒来之后第一次哭成这般模样。 站在一旁的小鱼有些不知所措,小声道:“你哭什么,我就反驳了你几句,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哭上了。” 而后又对顾长宁解释道:“这位姐姐,我没有欺负他,我......” 这时钱忠益也向顾长宁介绍道:“长宁,这位就是小鱼姑娘,就是她为殿下解的蛊。” 顾长宁抬头冲着这位小鱼姑娘和善一笑,“我知道,多谢你帮他解蛊。” 然后顾长宁又看向李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别哭了,你都让人家姑娘误会了,你再哭就让人笑话了。” “宁姐姐,对不起,是我害了师父,要不是为了救我,师父不会死的。”此时的李谨已经哭满眼血丝,鼻涕都出来了。 而本已经收回眼泪的顾长宁,终是忍不住也跟着掉起了眼泪,但她还是拿出帕子嫌弃地给李谨擦了擦鼻涕。 “好了,别哭了,鼻涕都哭出来了。”然后语重心长道:“殿下,不是你也会是别人的,他们总会找到诱饵引我哥哥去的。” 李谨接过顾长宁的帕子自己擦。 而顾长宁继续问他,“但是你好好待在在益州城,怎么会独自去了益州城外的对望山?” 李谨抬起头先看了看顾长宁,然后又看了一下钱忠益和小鱼,有些欲言又止。 钱忠益看到后便道:“长宁,你跟姜医师跟四殿下在这里聊,我还有公务,就先回了。”然后又同小鱼道:“小鱼姑娘,钱某有事想跟你聊一聊,可否方便。” 小鱼也看出他们有些话不方便当着他们的面说,于是道:“可以的,钱将军。”俩人便一前一后出了屋子。 走到院子中的时候钱忠益对小鱼说:“小鱼姑娘,感谢你帮四殿下解蛊,现在姜医师到了,四殿下后面的恢复就交给姜医师吧,不过还要劳烦你给还未解蛊的无影卫解下蛊。” 小鱼身形一顿,问道:“屋内那位男子就是药王谷的医师吗?” 小鱼见钱忠益点了点头,扭头就往屋子里跑。 “唉,小鱼姑娘......”钱忠益话都没说完,小鱼就已经进了屋子。 小鱼蹬蹬跑到姜卓跟前,“这位医师,您是药王谷的神医?” 姜卓看着小鱼的大眼睛,竟然被她盯的有些不好意思,愣愣地点了点头。 “那我下午能不能来找您请教一些事情。” 姜卓又点了点头,“自是可以,姜某也想跟姑娘探讨一些蛊术上的事情。” 小鱼一听眉开眼笑,“可以可以,我们可以交换。” 钱忠益看小鱼并非是对姜卓有冒犯之意,便站在外室等他们聊完,才又叫了小鱼离开。 等钱忠益和小鱼彻底离开后,李谨才说出了刚才没有回答顾长宁的话。 “有人来找我,说我二哥是被人害死的,他可以告诉我二哥死亡的真相。”李谨直直地盯着顾长宁,眼中竟然有一丝试探。 而就在李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顾长宁心中便已经有了一些猜测,嘴角微翘甚至露出了一丝不屑。“是赵家的人?” 李谨点了点头,“是二哥的二舅舅赵阅玟!” 顾长宁冷笑一声,“果然是他!” 随即顾长宁又道:“他是不是告诉你,你二哥是死于你大哥之手?” 李谨点了点头。而顾长宁也继续问他:“你信吗?” 李谨摇了摇头,但说的却是,“我不知道。” 顾长宁眼皮微抬,微微一笑,语气却很是坚定,“那我告诉你真相。真相就是李诚的死,是他咎由自取。他要杀你大哥,三公主为了保护你大哥,就杀了他。” 此时李谨的眼中俱是不可置信。 只听顾长宁又道:“五殿下也是被李诚害死的。” 李谨已经被震惊到头皮发麻,呼吸困难了。 但是顾长宁并未放过他,而是继续说出那些残忍的真相,“包括你。” “去年你生病也是李诚给你下的蛊,所中之蛊跟五殿下中的蛊一模一样,要不是你大哥发现的及时,你恐怕去年就死了。” 去年的回忆马上像海潮一般涌进李谨的脑海——从去年春天开始,小五就开始反复生病,时好时坏,到了夏天,小五就突然去世了。 然后就是从来不生病的他也开始生病,大哥就请了宁姐姐和大哥的师母进宫给他瞧病,然后大哥就将他接到了东宫,并让听风每天陪他去政安堂上课,全程不离。 还有在国公府那一碗碗越来越苦的酸梅汤,一件件,一桩桩,全部涌进了李谨的脑子里,让李谨头痛不已。 当时,赵阅玟来告诉李谨,是他大哥杀了他二哥的时候,李谨自是不信的。 李谨一直以为他们兄妹几人感情很好,从来没有想过,他们兄妹之间会发生手中相残的戏码。 然而李谨想起他从甘州回到中都之后,父皇对二哥的处置,以及大哥和永安对二哥的态度,他又不确定了。 好像在他离京的时候真的发生了一些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如今他知道这些真相,这里面的隐情竟然如此残忍。 而姜卓在一旁则补充了另外的事实,“二皇子不仅要动手杀太子殿下,还给你宁姐姐下了蛊,你宁姐姐所中的蛊毒,至今未解,深受其苦。” 李谨猛地抬头看向顾长宁,“宁姐姐!” 顾长宁却安抚着李谨,“没事,无性命之忧,就是睡不好觉。”说着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 李谨这时才发现顾长宁现在消瘦又憔悴,苍白的脸上挂着两只大大的黑眼圈。 只听姜卓又道:“你师父去年就已经决定不再出征了,但是因为你宁姐姐所中的蛊毒迟迟找不到解蛊之法,而又恰逢南疆叛乱,让我们无法来这里寻找解蛊的方法。因此你师父就自请出战,一为尽快平叛,二为寻找擅蛊的苗人为你宁姐姐解蛊。” ...... 第126章 小鱼来访 但是顾长宁并不想在她中蛊这件事上让李谨知道过多,因此道:“四殿下,我中蛊的事情不要告诉你大哥,一定要保密。” 李谨一愣,“我大哥不知道你中蛊了!” 顾长宁微微一笑,“你保密!” 李谨有些错愕,他不知道宁姐姐与他大哥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一直以来,他以为他大哥会娶宁姐姐做太子妃,然而去年他大哥却娶了其他的女子做侧妃。 当时他在大哥的婚礼上看着他大哥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却不明白他大哥既然不想娶那两位女子,那为什么要成亲。 如今就连宁姐姐中蛊,他都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怎么了? 李谨满心的疑问,但他知道就算他问了,顾长宁也不会告诉他的。 只听顾长宁又道:“南疆的这次叛乱,应该也是赵阅玟策划的。去年去找小鱼母亲的那位中原男子应该就是他了。恐怕现在站在小鱼父亲身后,为小鱼父亲出谋划策的也是他了。” 李谨随即恍然大悟,“那他去找小鱼母亲之前,肯定是拿到了惠南城的布防图,所以叛军才会如此轻易的攻破惠南城。” 顾长宁点了点头,“对!” 随即顾长宁眸色一深,“他在樊城私冶军器就是为了给李诚谋反之用,被我们发现后,在赤城围剿我和姜卓,射杀你大哥,在益州拿你作饵诱杀我大哥,这位赵家的二公子倒是好手段。” 此时的顾长宁已经咬牙切齿,“你接下来就好好养伤,等养好了之后,我们一起,报仇!” 李谨“嗯”了一声,看向顾长宁的眼神无比坚定。 ...... 等到下午,小鱼去找姜卓的时候,顾长宁也在。 进门的小鱼有些害羞,嗫喏道:“姜医师,我想请教您一些关于用毒的事情,可以吗?” 姜卓和善一笑,“自是可以,小鱼姑娘请坐下说。”说着,姜卓为小鱼沏了茶。 “姜医师,请问您知道什么毒可以让中毒之人神志不清,并且被下毒之人所控制。”小鱼问道。 姜卓回忆了片刻后,抬眼看向这位小姑娘,“有一种叫月半的毒药,中毒后,中毒之人便会神志不清,听命于下毒之人。” “而它之所以叫月半,就是因为它会每半月毒发一次,毒发时中毒之人便会变得清醒,但又非常之痛苦,可谓是一种非常阴毒的毒药。而它每次毒发都需重新服用月半缓解痛疼,但这就是恶性循环,越服毒越重,人也愈发神志不清。” “还有一种毒药,叫落回,是一种一次性毒药,服用一次既会让人神志不清,若下毒之人会催眠之术,再对中毒之人辅之以催眠,那么下毒之人同样可以控制中毒之人。” “目前姜某就只想到这两种,可有姑娘所说的毒药?若是没有,姜某可以再查一查典籍,为姑娘你找找看。” 小鱼听后先是道了谢,“多谢姜医师,应该是月半。姜医师,月半之毒可有解法?” 姜卓自信一笑:“小鱼姑娘,你算是问对人了,别人对月半之毒无解,但我药王谷,可解!” 小鱼当即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抓着姜卓的胳膊激动道:“真的吗,姜医师?” 姜卓笑着点了点头,“你母亲是不是中了这种毒?” 小鱼的手从姜卓的袖子上放了下来,瞪着眼睛来回地看着姜卓和顾长宁,“您怎么知道的?” 姜卓嘴角微扬,“猜的。” 而顾长宁在一旁说道:“我们在见你之前,钱将军已经跟我们说了你要跟我们合作的事情,而你母亲是被人煽动才联合十八苗寨造反的。” “而且你说你母亲似乎变得跟之前不一样了,在一个月前,你见了你母亲最后一面后,你便逃出了黄侗寨,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你母亲应该是中了毒,而非中蛊。” “你们苗人擅蛊,尤其像你母亲这样的一寨之主,一般的蛊毒,根本奈何不了你母亲。所以能让你母亲失常且被别人控制的,那就只有毒了。而你们苗人又不善解毒,所以你来问我师兄了。” 此时的小鱼在听到顾长宁的话后更是忙不迭地点头,并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她又向前凑了两步,忽闪着大眼睛问道,“我可以叫你顾姐姐吗?” 顾长宁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小鱼又转头看向姜卓,“那我叫你姜大哥可以吗?” 姜卓与顾长宁相视一笑,真是机灵的小姑娘,随即也冲着小鱼点了点头,“可以。” 但是姜卓也向小鱼问道:“小鱼姑娘,姜某也有一事相问。” “姜大哥,你说,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倾囊相告。”小鱼道。 “你可知道,哪一种蛊毒,每次都在睡觉时蛊发,然后都是全身剧痛,但是又找不到具体是哪里痛。而且它只痛却又不会伤及性命,但是会慢慢损耗中蛊之人的筋脉。” 小鱼面色一顿,随即问道:“你们谁中了这种蛊毒?” 顾长宁指了指自己浓重的黑眼圈,笑道:“你没看出来吗?你觉得我俩谁会中了这种蛊毒。” 小鱼上前,“顾姐姐,能让我摸一摸你的脉吗?” 顾长宁伸出了自己的手,小鱼探出三指,按在了顾长宁的脉搏上,半盏茶的功夫后,又看向顾长宁右手中指的指尖,眼神微眯。 “这,这蛊毒......”小鱼神色严肃地问顾长宁,“顾姐姐,谁给你下的蛊?” “一位男子。” 小鱼惊呼道:“一位男子?怎么会是一位男子!”小鱼显然对此有些不相信。 顾长宁问:“不应该是一位男子吗?” 小鱼收回了手,非常认真地说:“不应该!应该是一位女子才对,那女子应该比我大个一两岁才对!” 姜卓在一旁问道:“何出此言?” 小鱼解释道:“顾姐姐中的蛊毒,是我祖母培育的蛊虫,我祖母死后,她的蛊虫就都由我母亲保管。三年前我母亲找到了那位杀我祖母的凶手,但是在我母亲处决她的时候,被姚乐山偷偷放走了,还偷走了我祖母的一些练蛊秘术和蛊虫。” “姚乐山是谁?”姜卓问道。 小鱼嘴角一撇,有些不想提这人,但还是同他们解释道:“我父亲。” “哦!”姜卓恍然大悟,“那偷偷带走蛊虫的人,就是你那位同父异母的姐姐了?” 姜卓此话一出,小鱼直接脸都气绿了,愤愤道:“胡说,我没有姐姐,她算哪门子姐姐,不过是一个贱人生的小贱人罢了。” 姜卓与顾长宁看了彼此一眼,这家族恩怨还挺深。 第127章 南北开战 小鱼继续对那个给顾长宁下蛊的人刨根问底,“顾姐姐,这蛊虫怎么会是一个男子给你下的?莫非她女扮男装了?”最后一句话小鱼是在问自己。 “就是一个男子给我下的,也没有女扮男装。至于为什么这个男子会有你祖母培育的蛊虫,如果我没错的话,应该是害你祖母的那位苗女送给他的。” 但小鱼对这位男子并不感兴趣,而是继续追问杀她祖母的凶手,“那个贱人现在在哪儿?” 顾长宁此时也猜出了小鱼口中的贱人是谁——阿蛮。“她死了。” 小鱼大惊,“死了?” 顾长宁淡淡回道:“对,死了,还是死在你姜大哥手里。不信你可以问问你姜大哥。” 小鱼看向姜卓,向他核实,姜卓点了点头。 小鱼冷哼道:“呸,真是活该,死的这么轻巧,倒也是便宜她了。” 小鱼知道姜卓作为药王谷的人,即便要杀人,也是给对方一个痛快,肯定不会虐杀人,倒是让那贱人死了个痛快。 小鱼转念又一想,“她死了的话.....那位中原男子不仅骗了我母亲,还骗了姚乐山!他竟然说什么等南疆建国后,就将她带回来。哼!我倒要看看,一个死人,他怎么带回南疆。” 顾长宁看向姜卓,“赵阅玟就这么利用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策动苗人十八寨造反了!” 随即姜卓又问小鱼,“小鱼姑娘,那你顾姐姐所中蛊毒,你可有解法?” 小鱼眼帘一垂,有些不好意思地躲开了姜卓的视线,“对不起,姜大哥,我祖母的蛊术,在整个南疆无人能及,我如今所学蛊术,不及祖母一半。” “而且......顾姐姐,实不相瞒,据我所知,你所中的蛊毒,好像是我祖母未培育完成的半成品!我祖母将其培育到一半便被暗害了,所以,这只蛊虫被我祖母培育出来究竟是做何用处,现在根本不得而知,不知道它的用途,那么它的解法自然也就不明。” 顾长宁的脸突然就失去了血色,本以为刚刚看到了希望,谁知竟是海市蜃楼、梦幻泡影。而且似乎结果更坏了。 姜卓担忧的看着顾长宁,“阿宁......” 顾长宁眨了眨眼睛,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丝微笑,“没事,反正现在死不了。” 小鱼看着顾长宁这个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顾姐姐,你别放弃,等我们救回我母亲,收回黄侗寨,给我母亲解了毒,可以让我母亲试一试。” “我祖母的手札都在我母亲那里,手札上应该有写这个蛊虫培育的方向,我母亲也是一代制蛊大师,她可以照着我祖母的手札,将你体内的蛊虫试炼完成,这样到时就可以找到解蛊的方向了。” 姜卓怕顾长宁心死,赶紧道:“对,阿宁,只要拿到小鱼祖母那些手札,我跟姑母也可以研究研究,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到时你所中之蛊肯定可以解开的。” 顾长宁眉眼一弯,冲着俩人笑了笑,“好!” ...... 而就在姜卓与顾长宁来到益州的三日后,惊雷带着东宫门下的术士,也到了。 他们在钱忠益的安排下,开始协助姜卓和小鱼,为那些中蛊的无影卫解蛊,以及根据姜卓和小鱼提供的资料,研究避蛊的方法。 惊雷则在一切安排妥当后去见了顾长宁。 “小姐,殿下让我把这个香囊给您带过来。”惊雷将香囊奉上。 顾长宁接过,“多谢,你可还回中都?” “殿下说......”惊雷抬眼偷看了一眼顾长宁,“殿下说,让我留在这里......保护您。”惊雷还是说出了实话。 顾长宁眼帘一垂,遮住眼底的情绪,把玩着那只香囊,“你主子让你多久往中都递一次消息?” “十日一送。” “那你近日往中都送消息的时候,告诉你主子,赵家的赵阅玟可能是此次南疆苗人叛乱的幕后主使。” “回小姐,殿下早已经猜到了,卑职出京那日,圣上已经下旨将赵家族人全部幽禁,不得外出。小姐.....您,可还有别的消息让卑职送回中都的?”此时惊雷的话中带着隐隐的期待。 然而顾长宁却摇了摇头 “那......小姐,卑职就先退下了。” 等惊雷走后,姜卓才在一旁叹道:“你跟子君,这是何苦呐?” 顾长宁抚摸香囊上的纹路,“师兄,很多事情,半点不由人。是我辜负了他!” 但是这个香囊,顾长宁并没有留下,而是又交给了李谨。“你在南疆这段时间,这个香囊不能离身。” 李谨接过,仔细翻看了一番,“这是我大哥身上那个香囊。” 顾长宁没有回李谨的话,而是说道:“等回中都之后再还我。” 李谨点了点头,也没再问其他的。 ....... 如今的大炎,南疆这边儿的战事,因为苗人本身不善打仗,但靠着蛊毒之术和大炎内贼的帮助,连杀炎军三名主帅,气势大增。 而炎军因为多番失利,退守益州城,因此苗族叛军如今与炎军形成了对峙之势,颇是有些焦灼的意味。 而北境那边儿,则在顾学武率领六万大军赶到北境后,联合肃州、宁州、以及辽北的兵力,彻底与匈奴开战了,双方打的如火如荼。 一时间大炎南北开战,各地的军事消息如雪花一般涌进皇宫。圣上几乎夜不能寐,时刻关注两方的战事,心力交瘁。 而就在一个月后的深夜,圣上终于撑不住,晕倒了。 等圣上再次醒来的时候,李谦、永安以及后宫的几位妃嫔都守在圣上床边。 而外殿除了领兵北上的护国公顾学武,右相梁齐山、左相周九重、六部尚书等人俱在外殿等候。 “父皇,您感觉怎么样?”李谦和永安异口同声地问道。 圣上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刚想张嘴说话,却流出了口水,半天都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当即李谦便唤太医过来为圣上查看。 然而经过太医一番诊治查看,便跪了下来,“殿下,陛下这是.....脑卒中了,恐怕......恐怕日后无法再下龙榻了。” 殿内众人顿时如遭雷击,隋贵妃等人立刻扑倒床前,痛哭起来。 康和十七年夏,圣上夜生脑中卒,突发昏仆,昏迷三日后,肢体麻木,卧床不起。既而太子李谦监国,主理朝政。 第128章 永安参政 散朝后,李谦照常去了养心殿,先看看他父皇状况如何,等亲自喂过圣上药之后,李谦才去了偏殿处理政务。 未久,永安便来了。也是先去看了圣上之后,才去了偏殿见李谦。 “我前几日交给你的转运司的内档案卷,你可看完?”李谦问道。 永安老实回答道:“还未看完。不过皇兄,里面很多东西我都没有接触过,很是晦涩,我很多都看不懂。” 李谦从书案后面站了起来,“知道你看不懂,也没要求你看懂,你先看完再说。等你看完后,你带着那些案卷也来这里,我请了转运司的高洪斌大人来给你讲里面的东西,到时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他。” 说着,李谦又从身后的书架取出几本案卷交给了永安,“还有这些,你尽快看完,没有多少时间了。” 永安拿着那些案卷,眉头紧锁地看着李谦,“皇兄,这......” “还有,从明天开始,你跟我一块儿上朝,就站在扆屏之后,听政!” 在永安刚收到这些案卷的时候,她还有些不确定,如今她皇兄竟然要她站在宣政殿的扆屏之后,听政..... “皇兄,你这是要我......参政吗?” 李谦抬起头看向永安,目光炯炯,“有何不可吗?” “大哥,没有先例,你这样是违背祖制的。” “谁说的?大炎没有女人参政的先例吗?我们大炎从立朝就有这个传统。” “可是......皇兄,那是帝后双治,可以参政的,只有大炎的皇后。” “大炎的皇后可以参政,别的女子就不能参政了吗?”李谦不眨一眼的看着永安。 “朝廷的六部均是世家的地盘,各方利益盘根交错,然而转运司的高洪斌大人寒门出身,即便政绩斐然,但与户部、兵部、工部协调时,仍是寸步难行,颇是吃力。” “如今父皇卧病不起,南北战事激酣,我已很是疲乏。但为了保证前方战士打仗,打胜仗,后方供给必须无虞。” “永安,你是梁皇后的嫡女,外爷是右相梁大人,身份尊贵,背后的势力也不容小觑。为兄现在手边儿能信的过,且能处理这件事的,只有你!永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永安此时看向她皇兄的眼神丝毫未退缩,“皇兄,我明白了。” 而自那日后,每日早朝,永安就站在宣政殿的扆屏之后,跟诸位大臣一起上朝,听前朝政事。散朝后,则跟着她皇兄回到养心殿的偏殿,等转运司高洪斌来给她上课。 对于高洪斌对永安的教授,李谦也时常参与其中。遇到问题,三人甚至一起商量,想出应对之法。 而永安对转运司的政务,也从一个小白,慢慢有了自己的见解和思考。 一个月后,早朝散朝时,李谦当着诸位大臣的面,留下了右相梁齐山,左相周九重,户部尚书彭有望、工部尚书萧镜、兵部尚书余敏以及转运司的高洪斌。 在等其他大臣都走了之后,永安便从扆屏后面走了出来。 对此,高洪斌无甚反应,两位丞相虽不知情,但毕竟功力深厚,自然也神色如常。 只有三位尚书大人当即面露异色,对永安公主从扆屏之后走出的行为有些异议,此时更是已经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不明白为何永安公主会在此处?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将他们几人留下究竟是何用意? “今天留下六位大人,是本宫有一件事要宣布。” “如今南北战事激酣,正是举全国之力平定叛乱、抵御外敌之时,然而高大人那边儿的后勤供给,不是供应不足,就是供应迟缓,导致前线战士怨声载道,已经有前线主帅在本宫这里参了高大人好几本。” 此话一出,高洪斌便跪了下来,高呼:“殿下,臣有罪,臣组织物资运输不力,愿意领罚。” 而站在高洪斌旁边的三位尚书大人此时则有些面面相觑,甚至不敢看李谦。 他们三人当然知道高洪斌为什么调配物资不力,无法及时供应前线。 说到底还是世家与寒门的斗争,新政与旧权的博弈。 大炎的六部均握在世家手中,让他们听从寒门新贵的调派,他们能配合才怪。 “高大人,既然你调配不了后勤物资供应前线,那这活你不如让别人干吧。” 高洪斌此时已经将头埋在了地上,“臣愿意领罚。” 就在三位尚书大人在心里猜测,太子殿下将他们三人留下,是不是要将转运司的工作交给他们三人来处理时。 只听李谦又道:“即日起,转运司由永安公主李谛接手,高洪斌辅佐永安公主处理转运司各项事宜,户部、兵部、工部协助永安公主调配物资,供给前线。” 李谦话音刚落,兵部尚书余敏直接提出了异议,“殿下不可,大炎从未有女子参政,永安公主入职转运司,不符祖制,恐招天下非议,言官厉谏。” 李谦厉声道:“女子参政,大炎立朝自有之,永安公主母后梁皇后在世时,也曾参与政事,如今永安公主参政,既遵循旧制又继往开来。” 工部尚书萧镜此时也站了出来,“殿下,大炎帝后双治,只有皇后可以参政。” “皇后不是女子吗?永安公主作为父皇和梁皇后的嫡女,为什么不能参政?右相,你对此可有异议。” 一直俯首垂手立于一旁的梁齐山,自从永安从扆屏走出后,就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 如今被李谦点到了,才微微动了动身子,抬起头,波澜不惊道:“臣无异议。” “右相乃永安公主外爷,他自是无异议。”余敏甩袖愤愤道。 “左相,你可有异议?”李谦又点了周九重。 只见周九重俯首回道:“殿下已说,永安公主参政,既遵循旧制又继往开来,微臣无异议,也定会大力相助永安公主处理转运司诸事宜。” “三位尚书大人,你们的顶头上司两位丞相大人都无异议了,那你们接下来就好好协助永安公主处理转运司的事宜吧。” 这时三位尚书之中年纪最大的彭有望终于开口了,“殿下,陛下可否同意此事?” 李谦直接冷笑了出来,“三位大人,不如你们现在去养心殿问问陛下,是否不同意此事!” 彭有望、萧镜、余敏三人均身形一震,立马跪了下来,“微臣不敢,我等没有冒犯陛下之意。” “父皇力排众议为永安公主取名李谛,让永安公主同其他皇子一样,受教政安堂,亲自教养在身边,这是本宫都未曾享受过的待遇,你们不会以为父皇这样做,是为了等永安公主成年后,将她送出去和亲吧!” 三位尚书直接埋头高呼有罪,“微臣从未想过忤逆陛下,冒犯永安公主,请殿下恕罪,请公主恕罪。” 永安看着她皇兄为了让她参政与三位尚书博弈,不禁鼻头发酸,但是脊背却更加挺直,骄矜的像只高傲的孔雀,对以后更是充满了斗志。 “皇兄,永安在此立誓,定不负父皇、皇兄所托,为大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彭有望、萧镜、余敏三人跪在地上,低头互看了彼此一眼,纵使心有不甘,但也知道此时多说无益,只能被迫说:“臣等无异议。” 然而就在永安入职转运司的任命下达后,反对的谏言不出所料地在朝会上爆发了。 永安像其他男子那般出现在宣政殿的朝会上时,甚至有几位世家大臣,直接对站在朝堂上的永安的出言不逊,说不相信一个女子能处理好转运司的政务。 即便反对之声不绝于耳,但李谦依然不为所动,坚持转运司日后工作交由永安主持。 而永安对那些反对她的大臣,也丝毫不客气地回怼了回去,“诸位大人,那我们就日后见真章吧!” 第129章 推进战事 顾长宁被小鱼叫醒时,入耳便听到了外面嘈杂的蝉鸣。 她抬手遮住双眼,缓了半天才适应了刺目的日光。问了小鱼才知道原来已经巳时了,怪不得外面天光大亮。 她拖着浑身酸痛的身子,爬了起来,向昨晚又守在她跟前的小鱼道谢。 小鱼摆了摆手,“哎呀,这没什么的顾姐姐,就是......我看你每次蛊发的时候都这么痛苦,你要不要试试我最近新培育的一种蛊虫,看能不能缓解一下你的疼痛?” 顾长宁系好衣襟,“什么蛊虫?” “一种可以麻痹痛感神经的蛊虫,通过麻痹神经让你减缓痛感,但是时间久了,也会对你的神经有所损害,会让你越来越迟钝。” 顾长宁抬起自己微微颤抖的手给小鱼看,“我现在已经越来越迟钝了,身手也大不如前了。” “那顾姐姐,你要不要试一试?只不过这个蛊虫我也还没完全培育好,也不知道行不行。” “那我给你当实验品如何。等下次蛊发,你给我种上这个麻痹蛊,看看究竟怎样,反正我现在这身子,也不在乎那点儿迟钝了。”顾长宁无所谓道。 自从到了南疆之后,小鱼为了便于和姜卓探讨医术和蛊术,就搬进了顾长宁他们住的小院,这也方便了顾长宁,她刚好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中了蛊毒。 因此现在她每次蛊发都是小鱼在屋内守着她,而姜卓则在屋外守着。 南疆的夏天,又湿又热,这对于每年都苦夏的顾长宁来说,无疑更加难熬了。加上她的体内的蛊毒作乱,让她每次蛊发时,都像扔在热水里面煮。 小鱼也在最初见到顾长宁蛊发时的震惊,到经历了顾长宁几次蛊发后也慢慢适应了顾长宁每次蛊发时的样子,知道这这蛊毒太折磨人了!并开始积极为顾长宁找缓解疼痛的方法。 后来小鱼看顾长宁苦夏苦得厉害,便提出蛊发时顾长宁可以坐在冷水浴桶里,一来冷水可以解热,二来也能一定程度上缓解痛感。 所以这段日子,顾长宁每次蛊发,都跳进冷水里,这也确实让她好上很多,但是那些找不到痛源的疼痛,还是让她把浴桶的边缘咬的糟烂,现在已经咬出了一个缺口。 小鱼则守着她,以防她身边没人晕过去后,淹死在浴桶里。 等她在浴桶里昏过去之后,小鱼就放掉浴桶里的水,用衣物包好顾长宁,再去叫姜卓,俩人将她抬到床上,后面则再由小鱼来照顾她。 就在昨天,顾长宁熬了几个通宵后,她的蛊毒再次发作了。 刚才钱忠益派人过来请顾长宁去前院,说要商议些事情,姜卓应了下之后,便让小鱼去叫顾长宁起床。 顾长宁洗漱过后,小鱼又帮她用妆粉遮了遮黑眼圈,稍稍点了一些口脂,这才让顾长宁的脸色看着没那么差,有了些精气神。 等顾长宁到前院才发现,除了李谨也在,钱云帆竟然来了,“你何时到的?”顾长宁很是欣喜。 “昨天晚上到的。”钱云帆起身为顾长宁倒茶。 “你不是在京卫所,怎么现在来南疆了。”顾长宁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父亲向太子殿下请了旨意,说让我到这里参与一下实战,锻炼锻炼。” “好事,好事,我们最近要开打了,有你在,如虎添翼。” 钱云帆笑着挠了挠头,“希望不是添乱吧。” 而后,四人便在一起商量了接下来的计划。 惠南城三面环山,因此关于惠南的争夺,攻从来都不是难事,难的是守。 是以惠南自建城以来,它的城墙就修的固若金汤。 自年初战事打响,惠南城已经经历了三次大的争夺战,大炎在惠南城已经失去了太多的将士。 所以自从顾长风战死,钱忠益来到这里成为主帅后,便一直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毕竟南疆的蛊术让他们防不胜防,在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之前,他们不能再让将士去送死了。 今日钱忠益叫顾长宁和李谨过来便是告诉他们,之前姜卓同小鱼研究出来的避蛊药,在东宫那批术士的加持下,已经可以大批量的制作出来,很快就用于前线打仗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那我们什么时候行动?”顾长宁问道。 “还需要等一等。” 顾长宁有些不解。 钱忠益道:“我们之前奏请要的那批军器还没有到。” 顾长宁同钱忠益很早之前就商议过,这次再开战,不再用人强攻,而是用军器——投石机和强弩,先用强器进攻一波,再上人。 因此他们做好规划后,便向中都送了奏折,要了二百辆投石机和二百辆飞弩。 然而等到今天,一个月过去了,连个车轮都没送来。 “这转运司怎么回事?还让不让我们打仗了?”李谨有些气愤。 顾长宁拍了拍李谨的肩膀,“转运司的高洪斌大人其实工作很不好作,大炎的六部都是各个世家把控,他寒门出身,他去工部、户部、兵部不管是调配物资还是人员,那些老世家都不太可能配合他。” 李谨随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给皇兄写信,让他想想办法,尽快让转运司把这些东西送来。” “我出京前,太子殿下已经安排永安公主入职转运司了。”钱云帆道。 “永安公主\/我三姐入职转运司!”顾长宁与李谨异口同声道。 钱云帆点了点头,“对,现在转运司的主事是永安公主,我出京时,永安公主已经在调配物资了,想必我们要的东西很快就能送过来了。” “朝中那些老世家岂不要吵翻天。” “但是太子殿下和永安公主都没搭理他们,就是干!” 顾长宁笑了,这对兄妹! ...... 与此同时,北境那边儿的战事,因为有护国公坐镇,倒是在稳定推进中。 自护国公带兵到达北境后,大炎已经击退了一次又一次匈奴的进攻,毫无败绩,并将北境的边境线又向北推进了二百里。 护国公自开始带兵,便与匈奴交手,每次匈奴犯境也都是由护国公带兵击退。在大炎,没有人比顾学武更了解匈奴的作战和用兵。 年初南疆的叛乱,圣上将近几年培养出来的大量年轻将士都送到南疆,结果苗人用蛊术,让大炎连失三位主帅,多位将领。 这也导致匈奴来犯时,大炎这几年培养的能打仗的年轻战士能去北境的,已经不多了。这也是顾学武不得不再次亲自带兵北上的另一个理由。 顾学武自然也知道,自己能带兵打仗的日子不多了,因此他也希望能通过这次与匈奴的战争,再为大炎培养一批能谋善战的将士,护卫大炎边境,保护大炎百姓。 也正是因为有护国公坐镇北境,让南北受敌的大炎,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不小的压力。 只不过这次与匈奴开战,顾学武没有再举枪策马率领诸位将士奔赴在杀敌的前线了。他的年纪已经大了,不比年轻时那样可以一枪挑落敌人了。 而且顾长风的战亡对他、对顾家的伤害太大了,如今站在北境战场上的顾学武头发全白,一身沧桑。 常年跟着他的老部下,看着如今的护国公,都是两眼泛红。 因此在北境抗击匈奴的将士也都不同意顾学武亲自上战场,只让他稳坐后方,稳定军心即可。 上阵杀敌,是他们的事。 第130章 闻喜非喜 顾长宁回到自己的小院时,发现惊雷正在指挥人往她屋子里搬冰块儿,而她屋子里此时已经放进去了一筐新鲜的水果。 益州从过完年后便开始打仗,今年夏天,益州城的战事更是吃紧,随时准备反攻惠南,所以如今的益州哪里有什么精力搞冰块儿。 而且益州也不生产水果,这水果又是从哪里来的。 因此顾长宁看到这些不由的眉眼一冷,“哪里来的冰块儿和水果?” 惊雷支支吾吾道:“冰块儿是从樊城运来的,水果是从苏南运来的。” “你主子安排的?” “冰块儿是......”惊雷在偷看了顾长宁一眼后又找补道:“小姐,您每年夏天都苦夏的厉害,南疆又是湿热,殿下怕您在这里苦夏加重,睡不好觉,生病了,反而.....反而耽误战事不是。” 顾长宁有些气结,“告诉你主子,以后不用再送了,如今南疆战事本就吃紧,物资紧张,不要让他再搞这些特殊,小心搞出民怨,我罪过岂不是大了!” “水果是长青公子派人送过来的,这个殿下管不到的。” “那我跟长青说,冰块儿的事情你跟你主子说。” “说的跟殿下会听卑职的似的。”惊雷小声嘀咕。 即便他声音很小,但是顾长宁还是听到,“我来说,我给他写信,行了吧。” “好的,好的,小姐,您现在就写吧,今日卑职也该给殿下回信了,刚好一块儿送回去。”总是一脸严肃的惊雷此时眉开眼笑,好不灿烂。 顾长宁这才发觉自己好像掉坑里了,但是话已经说出来了,她到底还是硬着头皮草草写了一封信交给惊雷。 靠着门口看了半天好戏的姜卓,在惊雷离开后,打趣道:“啧啧啧,子君,还是蛮有做昏君的潜质的嘛。” 顾长宁抓起水果筐里的白瓜砸向了姜卓。 姜卓笑嘻嘻的接住,“谢了,我吃瓜!” “滚滚滚!” 小鱼则在一旁傻乎乎地问道:“姜大哥,子君是谁?” 姜卓用袖子擦了擦白瓜,一口咬上去,汁水横流,“送瓜的人。” 小鱼看着姜卓手里的瓜眼馋的不行,“我也想吃瓜。” “问你顾姐姐要,她那里瓜多。” 顾长宁提着筐走到了门口,“咣”的一声放在了地上,“吃去吧。”又“咣”的一声摔上了门。 小鱼摸了摸快要被门拍到的鼻子,撇嘴道:“顾姐姐发这么大火,干嘛!不就是吃她个瓜,今日怎么这般小气。” 姜卓却笑而不语的离开了。 ...... 七日后,惊雷的信同顾长宁的那封便一块儿送到了李谦手中。 李谦打开顾长宁那封信,入目就只有六个字——不要再送冰了! 即便只有只有六个字,但李谦还是喜不自胜。 青桐在一旁看着自己主子自成婚以后,第一次笑的这般开心,不由得心里替自己主子委屈。 “青桐,备纸研墨,我要回信。”此时李谦已将所有的快乐都已经写在脸上了。 然而就在李谦刚刚提起笔,白羽却匆匆进了养心殿的偏殿,“殿下,蔡侧妃娘娘有喜了!” 李谦当即愣在了原地,手中的笔“啪”的一声掉在纸上,雪白的纸上砸出的一片乌黑,如同旋涡一般,吸走了所有的快乐。 “殿下,殿下......”青桐在一旁叫了好几声,李谨才回过神来,而刚才他脸上痒意的快乐已经全部消散了。 “殿下,这是好事,您去看看蔡侧妃娘娘吧。”青桐劝道。 白羽也在一旁道:“蔡侧妃妃娘娘是突然晕倒了,请了太医,才被诊出有喜了。” “是呀,是好事......”李谦眼神空洞,怔怔地望着殿外的天空,嘴角挂起的笑容却涩的青桐和白羽心里发苦。 等李谦回到东宫,到了蔡侧妃住的盛容院时,蔡侧妃正半躺在床上同秦侧妃说话。 屋内众人看到李谦来了,赶紧起身行礼,蔡容烟刚要起身,就被李谦按住,“你别起身了,听说你晕倒了。” 此时的蔡容烟脸色绯红,害羞带怯地看着李谦点了点头。 “那你好好休息,缺什么就同白羽说,东宫有的,就让白羽送过来的,东宫没有的,让白羽进宫告诉本宫,本宫帮你寻来。” 蔡容烟现在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母凭子贵,殿下之前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么多话。 每次殿下过来就像例行公事一般,每次说的话也都不超过三个字,“就寝吧......可以吗......好了.......睡吧.......”冷的她打颤。 屈指可数的几次同房,蔡容烟内心都极度渴望李谦能在事后抱抱她。甚至她觉得只要抱抱她就可以,不同房都行。 然而每次事后,转过身的李谦留给她的只有一个冷冰冰的背影,俩人之间的距离可以在放下一个人。 就在刚才殿下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还句句都是关心,蔡容烟突然就有些想哭,而且她刚这般想完,眼泪就真的下来了。 李谦淡淡一笑,接过嬷嬷递过来的帕子轻轻为蔡容烟擦掉眼泪,“听说孕妇不宜多哭,会伤了眼睛,你好好养胎,莫要多想。” 蔡容烟接过帕子轻轻吸了吸鼻子,“我听殿下的话。” 站在一旁的秦春此时快要将手中的帕子搅烂了,看向李谦与蔡容烟的眼神更是说不出的哀怨。 直到李谦离开,秦春才松了咬紧的牙关,也同蔡容烟告别:“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蔡容烟点了点头,“姜嬷嬷,你替我送送秦侧妃。” 而秦春一出盛容院就疾步去追李谦,“殿下,殿下.......请留步。” 李谦转身看向追上自己的秦春,“秦侧妃可有事?” “这个时辰已经近午膳了,臣妾让小厨房备了一些殿下爱吃的小菜,想请殿下移步会春堂,用个午膳。” 李谦拒绝了,“南疆和北境战事吃紧,宫中还有许多奏折未处理,改日吧。改日再去会春堂品尝一下秦侧妃小厨房的手艺。” 秦春的脸上瞬间失了血色,白着脸想再次挽留李谦,可刚张开嘴,却又说不出口。 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她总是这般主动,却从来没有得到过他的回应。她不明白自己真的就这么招他的嫌吗? 明明她比蔡容烟先一步同他圆房,如今却是蔡容烟先怀孕了,而她的肚子不仅没有一点儿动静,就连示好都被他再次拒绝了。 秦春看着转身离开的李谦,突然就泄了气,没了争的欲望。 李谦却在走了几步后又回头了,“我今天晚上来会春堂。” 秦春有些呆愣,但是还是习惯性的说了“好。”直到说完,秦春才意识到李谦说的是“今晚来回春堂。” 突然间,秦春好像又来了力气,在李谦转身离开后,她甚至开心的有些想哭,殿下第一次主动提出来要去她那里。 他只要给她一点点的示好,她都能满足。 第131章 智斗两部 那天的李谦并没有回宫,也没有给顾长宁回信,而是去了大觉寺的光明阁,在那盏无名的长明灯前站了一下午。 曾经他以为,他的孩子,只会是出自他的阿姐。而曾经,他也确实拥有过与她的孩子。只不过,曾经又没有了。 现在,他又有了孩子,却不是他的阿姐的。没有喜悦,对着这盏灯,只有忏悔。 ...... 等到傍晚李谦回宫时,永安已经在偏殿等他了。 永安自从入职转运司后,就一直忙的脚不离地,除了上朝时见一见她皇兄,其他时候不是在转运司,就是去三部。 今日永安过来,也是转运司那边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来给她皇兄汇报成果。 转运司的问题,在永安入职转运司前就已经了解差不多了,对策其实也想的差不多了。所以等永安入职转运司后,她就是集中力量去解决问题的。 而转运司需要协调的户部、工部、兵部三部里面,其实最好处理的是兵部。 一是兵部所辖之兵,有一半都曾归于护国公治下,顾学武在军队之中的威望极高,兵部尚书余敏,他吃罪不起护国公。 因此,即便书余敏同高洪斌有嫌隙,但对于在战事上的用兵,余敏有给高洪斌使绊子,但是绝不敢在战事上耽误顾学武用兵。 所以南北两个方向的战事,不管是从各地调兵补给前线,还是安排士兵运输粮草,余敏也都尚算配合的可以,慢但不怠。 二是余敏这人他虽出身青州于氏,但并非青州余氏的嫡支,那么他背后的世家力量也就不是那么稳固。 是以余敏在中都就有些左右逢源,谁都不得罪。同彭有望、萧镜相比,他也是最好说话,最容易拿捏。 因此,李谦、永安他们在商议过后,就决定,这柿子自然是先找最软的捏,硬骨头就留到最后啃。 于是,三部里面就先拿兵部开刀,打出个样。余敏,重赏诱之! 永安身份尊贵,在如今的大炎的女子里面,她说第二,没人敢越过她称第一,况且她背后还有梁相,梁家在大炎也是数一数二的世家,这背后有人,腰杆自然也比一般人要硬。 而永安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以及背后的力量,能帮助自己处理转运司的事情,那她为什么不用。 所以永安一入职转运司,首先就去了兵部,要人! 到了兵部,什么话好听,永安说什么,把余敏捧的高高的,夸的美美的,于敏听得也颇是受用。 况且于敏也忌惮永安公主的身份以及背后的梁相,虽然在太子殿下安排永安公主参政之初,他大力反对,但是现在一个有实权的公主已经站在自己跟前了,那么于敏也就很识时务的未再说什么,公主让怎么配合,他就怎么配合。 如今这个情况,同公主硬碰硬,就是跟梁相硬碰硬,跟太子殿下、跟未来的皇上硬碰硬。 而余敏的听话也是有回报的,永安去了兵部三天,李谦就升了余敏的职位,兵部尚书兼光禄大夫,从正三品变成从二品。 那余敏这活,可就干得更起劲儿了。 永安更是告诉他:“如今的青州都督余涛大人年事已高,皇兄对余大人一直都是很满意的,这下一任青州都督......” 余敏听后虎躯一震,如果他成了下一任青州都督,那他们家这一支青州余氏,不就变成嫡支了...... 于是,接下来的调兵,余敏为向李谦表忠心,直接从青州又拨出了两万,一万去北境,一万去南疆。 在这之前的调兵,余敏可是从来没动过青州的兵。 这下,在余敏听不到的地方——青州,余敏已经被青州余家的嫡支骂到祖宗开花。 这兵部协调好了,接下来就是找户部要钱了。 户部尚书彭有望是这三部里面年事最高,也最是老奸巨猾的,这种人你耍什么心眼,他都能看透。 永安去了几次户部,就发现了彭有望软硬不吃,油米不进。问他要钱、要粮,他不得罪永安,给! 但是,是从手指头缝里抠出一点儿给,抠出来的那点儿粮和钱,差点儿给永安气笑了。 而且还给永安哭穷、哭户部俸禄少,活难干,真真是钱难挣,屎难吃! 于是永安直接搬出梁相,自己身后有人,该用就得用。软硬不吃就威胁! 梁相陪着永安去了户部,彭有望满脸堆笑地问梁相,“丞相大人大驾光临,对下官有何吩咐?” 梁相扭头问永安,“公主殿下,对下官有何吩咐?” “北境战事需秋衣战甲十五万套、粮草十五万石、南疆战事需粮草十五万石,十日后交由兵部,兵部派兵运往北境和南疆。” 梁相扭头就重复给了彭有望,“准备吧。” 彭有望当即就跪了下来,“丞相大人,只要十日,下官协调不出这么多粮草和军需呀。” 梁相抿了抿胡须,“能准备多少?” 彭有望刚伸出手比了个六,永安便开口了,“彭大人,前几日本宫在神威大街上碰到了彭小公子,彭小公子刚从揽芳阁出来,就同本宫的车驾碰上了。本宫的车驾还未起步,彭小公子便对本宫出言不逊起来。” 此时彭有望已经开始冒冷汗了。 “本宫原想出去见一见彭小公子,但侍卫说彭小公子喝醉了,没有认出本宫的车驾,且当时本宫急着去兵部,便未同彭小公子一般见识,让彭小公子先行了。谁知彭小公子先行即闹市纵马,连撞十余人,有两位老者当场便被撞身亡。” “彭大人,您熟读大炎律,闹市纵马者,鞭五十;伤人,罪加一等;有夭亡,杖百狱十载;醉酒犯之,加重处罚。” “彭大人......”永安话都没说完,彭有望已经将手指比成了八。 “各十万,少一石、一件,彭大人就去天牢看彭小公子。”梁相发话了。 永安则在旁边但笑不语。 茶喝完了,事儿也说完了,梁相又问向永安,“公主殿下可还有别的吩咐下官。” 永安腰背一挺,站了起来,“无,本宫就先回转运司了,等着十日后验收彭大人的粮草和军需。” “下官送公主殿下。”说着梁相也起身了,扶着永安走了出去,彭有望也赶紧起身去送。 等出了户部的大门,永安就攥上了梁相的手臂,“今日多谢外爷。”永安将梁相扶上马车。 “可还需要外爷陪你去工部。” 永安摇了摇头,“外爷,最硬的骨头,永安自己啃。” 梁相看着永安欣慰一笑,“好好做,你不比皇子差,你也比你母后做的好!” ...... 第132章 拿下工部 最后就剩工部了,工部尚书萧镜,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其实萧镜和高洪斌是同年进士,也都是年少有为,在朝中算是少有的年纪轻轻便官居三品的文官。 但萧镜出自仁宗皇后萧家,萧家也是大炎开疆立朝的功勋世家,仁宗时更是一家独大,权盛一时。 然而在经历了“中都百日之围”后,萧家便没落了。 萧镜是萧家嫡支嫡脉,自小便被给予厚望,身上背负着光复萧家重任。而萧镜也确实不负萧家所望,自幼便是博闻强识,聪明非常。 大炎世家子弟入朝为官,一般走蒙阴之路。然而圣上继位以来,便重科举,轻蒙阴,是以科举出仕的,就更容易受到圣上的赏识和重用。 所以萧镜为了能得到圣上赏识和重用,早日光复萧家,便走了科举之路。 然而既生瑜,何生亮。萧镜碰上了高洪斌,无论干什么总输他一头。 科考时,萧镜以为自己可以高中状元,但是结果状元是高洪斌的,自己成了榜眼。 等为官了,无论萧镜多努力,政绩多突出,高洪斌还总是比他先一步升迁。 后来萧镜也就看出来了,自己吃亏就吃在自己这个世家的身份上。圣上要削世家的权,捧寒门子,他跟高洪斌只要在一块儿,就永远要低他一头。 在这种情况下,萧镜怎么可能会同高洪斌对付!他都要嫉妒死他了! 明明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光明磊落的一个人,但是一碰到高洪斌,心眼就小得跟针眼似的。 如今大炎南北两个方向同时开战,高洪斌的转运司正是做政绩的好时候,这个时候萧镜怎么可能会配合着高洪斌给他做嫁衣。等战事平定,难道让高洪斌又先他一步升一品吗? 当南疆那边儿早就奏请,需要二百辆投石机和二百辆飞弩时,高洪斌先去了兵部要,兵部说早就跟工部沟通过了,但是工部迟迟没有交付,这兵部自然交不出这么多大型军器。 那高洪斌就去工部找萧镜,萧镜则说器部司的工匠都跟着水部司去锦州修水利去了,无妇难为有米炊。一句话,就是没人,造不出来。 而投石机和飞弩是大型军事利器,即便有图纸,不是专业工匠,也造不出来。 因此南疆那边儿要的投石机和飞弩就迟迟送不到,钱忠益也多次上疏告了高洪斌好几状。 等永安入职转运司后,永安去几次工部,就吃几次瘪,好话歹话说尽,萧镜依然不为所动,就要按照他的节奏来——慢慢造。 既然如此,永安决定,那就不再给萧镜留什么好脸色了,咱就硬碰硬! 高洪斌那边儿早在永安接手转运司后,就带着李谦的旨意和一批从民间找的普通工匠快马加鞭赶去了锦州。 在锦州都督隋良的协助下,高洪斌将器部司的工匠全都换了回来。等高洪斌带着人从锦州回来后,永安直接带着东宫的内卫包围了工部。 在永安带着人直接闯进工部的工事厅时,萧镜看着闯进来的永安放下了手中的笔。 “公主殿下,下官已经说了很多遍了,器部司的人手不够,您要的东西,下个月才能做完交付。” “萧大人,您贵人事忙,不用您来安排,我来。您人手不够,我有。” “既然公主殿下有时间又有人,那工部就交给公主殿下,下官就回家了。”萧镜甩袖就要离开。 “工事厅的诸位大人听到了吧,萧大人已经暂将工部的事务交给本宫了,就请工事厅的诸位大人配合本宫吧。” 此时萧镜已经起身走到了工事厅的门口,却被东宫的内卫拦了下来。 “公主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能走吗?” 永安已经坐在了萧镜的位置上,“能,但是要陪着本宫在这里验收了那些军器后,你才能走。” “殿下,你这是囚禁,下官要去找太子殿下理论。” “可以,等本宫收到那些军器了,状你随便去告。来人,将萧大人请回他的衙斋,让他好好休息休息。至于工事厅的诸位大人,还要劳烦诸位了,器部司的工匠已经都从锦州回来了,你们带他们去器部司,干活吧!” 此时的萧镜已经被气的浑身发抖,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已经被东宫的内卫拉了下去。 而后,工部便被团团围住了,只进不出,工部的诸位大人在工部待了多久,永安就在这里陪了多久。 器部司那里更是没日没夜的赶工,为此,永安还亲自请了六位已经告老的器部司工匠,重新出山来监督器部司制造那些军器。 李谦那边儿则派人给工部的诸位大人家中送了信,说工部最近事务繁忙,就先暂住在工部了,至于归期,则未定。 有些大人的家属为了探听消息,就派家中小厮到工部送衣物,然而衣物可以进,人不能进。 一时间,朝堂上议论纷纷,但李谦也不为所动,任永安放开手脚去干,他给自己妹妹兜底。 十三天后,南疆需要的那些投石机和飞弩终于都赶出来了,再经过那六位老器部司工匠的一一验收后,兵部便来人都给拉走了。 接下来就是转运司和兵部的活了,要尽快将这些辎重送到北境和南疆。 这个时候,永安也就将工部的禁制解除,同时对器部司日夜赶工的工匠各赏银百两。 而工部的诸位大人,还没出工部的大门,永安向她皇兄给工部诸位大人的请赏就到了。 青桐拿着旨意,朗朗宣读,“大炎南北战事吃紧,所需辎重倍急,工部为赶战事所需,日夜不辍,宵衣旰食,忘家舍亲,为天下之楷模。公主永安在此监工,深以动容,特此为工部请赏。” “上首深以为然,念及工部所为,特赏工部诸大人俸禄半年,以示嘉奖。” 一时间,工部的诸位大人面面相觑。这一整,他们想告状竟然开不了口了。 至于萧镜那边,永安则亲自去请的。 永安轻轻敲了敲萧镜所宿的衙斋大门,未久,萧镜便黑着脸从里面打开了。 当即,永安便弯腰向萧镜深深鞠了一躬,“萧大人,多有得罪,请见谅。您与高大人心有隙,本宫晓得,但还望您在大炎这个时候能暂时放下与高大人的个人恩怨,与本宫一起,保大炎、保天下百姓无虞。” 此时的萧镜面色通红,他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子如此郑重地道歉,而且这个女子还是如今大炎最尊贵的女子,他一下就被永安的那个鞠躬搞害羞了。 但是永安后面的话,更是让他脸色久久不能回血。这样被一个女子直白的点出自己的那些小心眼,他不羞才怪! 而永安公主如今对他又是道歉又是鞠躬,还封赏工匠,为工部请赏。这一系列操作下来,他出了工部的大门,还怎么在朝堂上告状。 若他真告了,只怕他要被全天下的唾沫星子淹死了! 永安公主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手段,玩得太溜了,让萧镜毫无还手之力。 第133章 亲送辎重 永安看等了一下午的皇兄终于回来了,就赶紧迎了上去,“皇兄,南疆那边需要的投石机和飞弩都赶出来了,可以送去了。” 李谦却淡淡一笑,“好,很好,你来安排吧,等这将这批辎重都送到了,你也休息休息,你最近也辛苦了。” 永安看出了他皇兄脸上的笑很牵强,“皇兄,你……怎么了?是南疆那边儿有长宁姐姐什么不好的消息送过来了吗?” 在从永安嘴里听到顾长宁的名字后,李谦一愣,脸上那抹牵强的笑容也没有了。 永安看到她皇兄这个样子,还以为真的是顾长宁在前线有什么不好,当下更急了,正想要再次开口问。 李谦却低下了头,“没有,她很好,是我…….” “皇兄,你怎么了?” “你要当姑姑了。” 永安愣住了,这一下她没反应过来,脑子转了几圈才捋清楚为什么她要当姑姑了,“哪位皇嫂怀孕了?” “蔡侧妃”。 这明明是一件好事,但是她却想着去安慰她皇兄,在踌躇了半天后,还是说了句“好事。”之后永安也不知道要再说些什么了。 李谦靠在椅子上仰头望着屋顶也喃喃道:“对呀,是好事,可是……”却开心不起来。 ....... 虽说李谦告诉永安等这批辎重都运往前线后让她休息,但是永安却并没有休息。而是告诉她皇兄,她想亲自押送辎重去前线,趁着这次机会梳理一下转运司的转运路线。 但是李谦起初并未答应,“不行,辎重转运,路途遥远又辛苦,让高洪斌去就行了。” “高大人这次要去北境,南疆那边儿我去,顺便看看慎厚,听说他的蛊毒一解,我去看看他恢复的如何,还有长宁姐姐......”永安抬眼看着她皇兄。 李谦刚准备再次出口的拒绝,咽了下去,“那.......好吧,你路上注意安全,我让听风跟你一块儿过去。” “对了,你到各个驿站休息的时候,顺便纠察一下驿站的书信运送情况,我觉得,目前驿站的文书传递有些迟缓,尤其前线的文书送达,远没有到八百里加急的程度。” 永安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皇兄,还有一事......\" 李谦抬眼看向永安,“何事?” “我想趁着回程的时候考察一下水道转运的情况,南方水系发达,水道转运要比路道准运快的多,但是目前我们对水道的利用并不是很彻底,很多北方运到南方的物资还是通过陆运,时间长,人力、物力、财力的消耗也比水运高。” 对此,李谦也深以为然。 “所以,我想这次让工部的萧大人也跟着一块儿去,如果回程的时候,考察的可以,那就需要萧大人这边作出安排和设计,看怎么打通南北方向的水系,提高水运能力。” 对于永安的想法,李谦之前也就有想过,但是他一直政务繁多,且如今战事吃紧,让他没有精力去处理水道转运的事情。 如今永安主动提了出来,李谦很是欣慰,他的这个妹妹,在政事的上手能力太快了,一点就通,你告诉她一步,她便知道接下来的几步要怎么走了。 而对于萧镜那边儿,在他收到安排他跟着永安公主一起去南疆送辎重的旨意时,他错愕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自从军器的事情处理完毕之后,萧镜一直躲着永安,他每次看到永安公主,都不自觉的脸红,想要找地缝钻。 而永安这边儿主动给他打招呼,萧镜也是躲躲闪闪,嗯嗯啊啊,不敢直视永安公主。 如今让他跟着永安公主一块儿与南疆送辎重,这不是直接把他的脸皮扒下来了。 萧镜想称病不去,但是他还没写好奏折,闻雨便来了他的府邸,直接来接他出发了。 拿着行李出了府门的萧镜,看到永安公主正在她的车驾上掀着车帘等他。“萧大人,此次前往南疆运送辎重,还劳烦您陪本宫跑一趟。” 萧镜刚想说,运送辎重这事儿跟我一个工部尚书有何关系,永安已经放下了车帘,闻雨直接请萧镜上永安公主车驾后面那辆马车。 又是这般,公主找他作出,从来不问问他愿意不愿意。 萧镜心里刚冒出了个霸王硬伤的念头,就赶紧又打散了,觉得自己冒犯了公主,脸上不由得青一阵,红一阵,认命般地提着行李上了永安公主后面的那辆马车。 直到晚上他们到达了休息的驿站,永安同萧镜一起用饭时,才告诉了萧镜这次让他一块儿陪同的目的。 萧镜这次明白,他这不是陪同,是确实有任务在身呀。 其实萧镜对于打通南北水系提高大炎水道转运能力这个事情,他一直有在做研究和规划,就连此次锦州修水利,他们工部已经将这个目的计划了进去。 离中都最近的大的河流就是隶属洛水的洛水河,而洛水又与锦州相接。锦州是南北方的分界地,既有北方的少河的特点,但是又兼具南方多雨的特性,因此锦州常发水患。 前年锦州水患后,圣上便让工部规划锦州水利的事情,那时萧镜便已经在着手看怎么利用锦州的水利工程,一是解决北方干旱少河灌溉紧的问题,二是贯通南北水系,提高全国的水道转运能力。 但是萧镜为什么不说,还不是因为他同高洪斌不对付,修水利是他工部的事情,没错,但是贯通南北水系,提供水道转运能力,这无疑又给高洪斌的转运司做了嫁衣。 所以萧镜怎么可能现在就把自己接下来的计划说出来。 但是萧镜听了永安的话后,自觉高洪斌那里已经知道了自己规划的锦州水利的目的。永安初入转运司不过月余,能把这里面的问题吃的这么透,这背后,一定是高洪斌在指导。 因此萧镜也不再隐瞒,将自己对锦州水利的后续规划全盘托出。 萧镜在饭桌上连说带比划,等说完一抬眼,看到永安公主正满眼欣赏的看着她,荧荧的烛光下,永安的眼中仿佛盛满了水光,萧镜突然就又脸红了。 “萧大人,高大人说的果然没错,您高瞻远瞩,锦州的水利肯定不止泄洪这么简单。” 听到永安公主说高洪斌提到了他,萧镜脸上的温度一下就下来了,人也清醒了不少。 “高大人这是又想吃现成的饭。” 永安眉眼一弯,“这次恐怕高大人吃不上了,本宫要先吃了,就是不知高大人帮忙给不给做。” 萧镜本已冷却的脸,温度又上来了,吞咽了一下口水,说不出话。 而永安也意识到自己毕竟同萧镜男女有别,说这些话有些不妥,目光一转,笑着道:“萧大人,别害怕,皇兄那边儿对您的政绩都是很清楚的,您的功劳还是您的,我刚才开玩笑的。” 俩人都默契的低头喝了一口杯中的水。 第134章 战前准备 永安他们一路奔波,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将钱忠益他们需要的那批军器终于送到了南疆。 在等这批的军器的这段时间,顾长宁他们也没闲着,钱忠益领兵正面缓缓推进,顾长宁和李谨则各带一路长风军,则兵分两路,左右突击,慢慢对惠南城,形成了合围。 十八苗寨的山头,也在小鱼的帮助下,以及避蛊药的加持下,顾长宁和李谨他们也在左右突击的过程中顺势打下了三个苗寨。 可以说在这段时间内,南疆的战事虽无大的推进,但是叛军确实在一点点节节败退。 ...... 等永安到益州那天,顾长宁和李谨到了晚上才从前线回来。 永安看到顾长宁便吃了一惊,“宁姐姐,你怎么瘦成了这般模样。” 此时的顾长宁脸色憔悴,脸颊凹陷,硕大的两个黑眼圈框着两只眼睛,伶仃的有些可怜。永安看着顾长宁的样子想,若是让她皇兄看到,她皇兄得心疼死。 顾长宁摸了摸自己凹陷的脸颊,“最近确实有些劳累了,不过等拿下惠南城,我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但是永安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真的只是劳累的吗?你这个样子我真是有些不放心,我来带的有太医,让他给你瞧瞧吧......” “姜卓跟我在一块儿,我有什么问题,姜卓是药王谷的人,他还能看不出来吗?” “可是.......”永安担心的是,顾长宁即便有些什么,她也不会说的,更不让旁人说。 “好了,真的没事,你皇兄让惊雷也一直跟着我,最近因为战事,他也瘦了不少。” 永安听到顾长宁身边还有惊雷,便稍稍安了心,如果她真的身体不舒服,惊雷也会发现,早告诉她皇兄了。想来长宁姐姐真的只是瘦了。 永安这才转头去问李谨,“你的身体恢复的如何?蛊毒可全都解了?” 永安看着李谨如今又黑又瘦,也是心疼的不行。倒是他的个子长了不少,永安跟他站一块儿,都得仰着头和他说话。 李谨傻兮兮地嘿嘿一笑,揽上他三姐的肩膀,“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永安一把捏到李谨紧绷的小臂上,“你看你都瘦成什么......哦,确实是结实了,腱子肉都出来了。” 李谨顺势还攥拳举起手臂给他三姐看他的肌肉,不过他手臂一放下,脸上的笑容也收了,“三姐,父皇......怎么样?” 永安抬眼便看到李谨漆黑的眼眸,叹了一口气,“父皇如今只能躺在床上,全身都动不得。不过这段日子已经好很多了,几位娘娘轮流日日去陪他说话,父皇说话倒是比前一段时日清楚多了。” 李谨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掉下来了,永安看到自己弟弟哭了,鼻子也跟着酸了,掏出帕子就去给他擦眼泪,“怎么这般大了,都能带兵打仗了,眼窝还是这般浅。” “我难过嘛......”说着,李谨还有嚎啕大哭的趋势。 永安吸了吸鼻子,一把把帕子捂在了李谨嘴上,“憋住,不许哭,也不嫌丢人。”说完还看了下四周,见顾长宁、钱忠益,萧镜他们都有些尴尬的将目光看向别处,永安就又捶了一下李谨,让他少丢人现眼。 ...... 顾长宁和李谨这次亲自回益州城,除了见永安之外,还有就是同钱忠益商议接下来的进攻机会,以及将到的这批辎重拉回自己的营地。 晚上商议的时候,也没避着永安和萧镜。 “钱叔叔,根据这两日我们派进惠南城的线人递出来的消息,如今守惠南城的是沙朗寨的寨主黎九。这沙朗寨在苗人十八寨中,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寨,势力雄厚。而这个黎九似乎前两日出了一次城,直到昨日才回来。” 叛军恐怕也已经收到了他们有大批军器送来的消息,而这黎九出城想必也是同其他苗寨的寨主商议应对之策。 “听小鱼说,这黎九所在的沙朗寨同他们黄侗寨是世交,同她母亲的关系很是不错,小鱼还要叫这位黎九一声世叔。”李谨也在一旁道。 此次顾长宁与李谨分别率军左右突击,姜卓跟着顾长宁,而小鱼则跟着李谨。 小鱼跟李谨也算是个欢喜冤家,俩人一路上吵闹个不停,因为啥都能吵起来,给李谨气的半死,,但是该说的正事小鱼一个也没落,倒是给李谨也交代的清楚。 钱忠益斟酌片刻后,“那这次进攻,我们恐怕还不能全部出动,如果我们贸贸然全部攻进惠南城,后方的苗寨叛军再对我们形成合围,恐怕到时也会让我们很被动。” 顾长宁点了点头,“本来我们的打算是我跟四殿下率兵做先锋,先进攻惠南城,吸引惠南城左右两边的火力,然后钱叔叔您再带着正面进攻,利用投石机和飞弩直接攻破城门,到时我们都杀进去,但是现在看来情况要稍稍变一变了。” “我跟四殿下左右开攻吸引惠南城火力的计划不变,但只佯攻,真正进惠南城的就只是钱叔叔这边,攻下惠南城后,我跟四殿下左右两边长风军,继续驻扎城外,不进城,以防叛决合围惠南城。” 钱忠益甚是欣赏地点了点头,“我正是此意。” “我同长宁姐姐已经商议过了,投石机和飞弩,我和顾姐姐各带走三十辆,剩下的就还留在钱将军这里。”李谨道。 “四殿下,长宁,你们只带走三十辆,这......恐怕有些不够吧。” “钱叔叔,我同四殿下左右两路军队本就是突袭军,带着大量辎重,反而会耽误突袭行军,若是遭遇埋伏,撤退时也不能全部带走,若我们带的辎重过多,撤退时反而可能会便宜了叛军。”顾长宁说出了他们为什么只带走少量军器的原因。 “我倒是怕叛军看你们带的军器不够多,震慑不到他们,反而让他们觉得有机会,找机会攻击你们。”钱忠益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这时顾长宁笑着看向了萧镜,“就是不知工部的萧大人有没有办法帮我们壮大一下力量,震慑震慑叛军?” 萧镜马上心领神会,“可以。”萧镜此次陪同永安公主运送辎重和考察水道,不仅带了六名水部司的司务,还带了五名器部司的工匠。 “本官这次来带了五名器部司的工匠,本就是为了留在这里为军中的投石机和飞弩做维修的,如今看来可以先为大军做一批滥竽充数的军器。” 李谨对于萧镜如何做不感兴趣,只是问道:“什么时候交付?” “殿下何时需要?” “我和长宁姐姐明日就要回到前方。” “明日午时交付,不耽误顾小姐和四殿下离开。”萧镜胸有成竹。 对于造真的军器,明日这个时间他自然交付不了,但是做假的,这有何难! ...... 第135章 收回惠南 等至翌日午时,萧镜真的又为顾长宁和李谨各准备出了五十辆投石机和五十两飞弩。用黑色的油布盖着,远远看去,根本分不清楚哪些是真的军器,哪些是假的军器。 但是油布一掀,里面全是用木头支起的空架子,甚至连军器的模样都没有,无非就是对着军器该有的支点给支了几个棍子,油布一盖,挺唬人。 掀开油布的众人无不哈哈大笑,对着萧镜竖起了大拇指。 萧镜倒有些不好意思的偷看了永安公主一眼,而这一幕恰巧被顾长宁看到了。 等顾长宁和李谨带着这些真假混合的军器离开的时候,顾长宁凑到了永安跟前,“萧大人今年年纪也不小了吧。” 永安有些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听皇兄说,他同转运司的高洪斌大人同年。” “那是多大?” 永安眉头一锁,警惕地看着顾长宁,“宁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皇兄娶了侧妃,你不会就移情别恋......看上萧大人了吧?” 这萧镜确实长得也算玉树临风,还年轻有为,永安现在还真是有些担心顾长宁看上了萧镜,抛弃她皇兄了。 而且长宁姐姐这要是真看上萧镜了,那他皇兄不得杀了萧镜呀!永安眨了眨眼睛,简直不敢想。 但是顾长宁却给了永安一拳,“瞎说什么,别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扯,往你皇兄那儿套。” 永安可不管这些,她要彻底断了顾长宁的念头,“据我所知,这萧大人有未婚妻了。” “呃~”那顾长宁就更奇怪,八卦的那个心思顿起,“萧大人看着年纪也不小了,既然有未婚妻,那他为什么不成婚?” 永安嘴巴一撇,“这我怎么知道,你少操心别人的事情,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我皇兄都担心死你了......” 顾长宁给永安打住了,“唉,我越想越奇怪,这萧大人不会不喜欢女人吧,所以到现在不成婚?” 永安张着嘴,下巴都要震惊掉了,“不能吧.....” “算了,算了,就当我没问,我走了,你回程的路上注意安全。” 永安看顾长宁动身准备离开,急急道:“你不给皇兄写封信吗?我可以帮你带回去。” 顾长宁身形一顿,摆摆手离开了。 ...... 顾长宁和李谨回去的路上,将他们所带军器都用油布盖的严严实实的,不漏一点儿。 然而行至一半时,一匹马突然受了惊,连着撞到几辆盖着油布的军器车,当下便把盖在军器上的油布扯掉了。 油布之下的黑色精铁似乎都在冒着寒气,庞大沉重的身躯露出恢宏气势,昂首阔步间霸气侧漏,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势不可挡。 在场的人无不被投石机和飞弩的气势所震慑! 运送军器的士兵赶紧止住了受惊的马,并迅速将露出的军器再次用油布盖好。 但此时李谨已经火冒三丈,甚至还大发雷霆,直接抽了惊了马的士兵一鞭子,训斥运送军器的士兵怎么不将油布都绑好。 等至惠南城外的关隘处,顾长宁和李谨才分道扬镳,各自带着八十两投石机和飞弩回了自己的营地。 此时,在惠南城收到消息的黎九则是愁云满面,上火上的牙疼,这就是大战将至呀!不知他自己还有没有命扛的住! 之前他们苗人擅于用蛊的优势如今也被炎军找到了克制之法,而苗人本就不像炎军那般善战,如今炎军又有大型军事利器加持,这一仗,让他们如何打。 想到这里,黎九不由得恼恨起黄侗寨那个汉人军师,这分明就是他们沙朗寨在此送死!为他们挡刀! ...... 永安与萧镜在益州停留了三日,也便回程了,开始他们此行的另一个目的,考察南方的水系。 在回程途中,驿站休息时,永安试探了半天,终是问了出来,“萧大人,为何至今都还未婚?” 看着永安公主一脸好奇的样子,萧镜不由的脸发热,“微臣的未婚妻先后丧了双亲,一直都在丧期。” “哦......”永安恍然大悟,小声嘀咕道,“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肯定不能是宁姐姐说的那样......” 萧镜没有听清永安公主后面的话,就又问了一句,“殿下说的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萧大人成婚时不要忘记给本宫送请柬,本宫到时送你一份大礼。” 萧镜听到后尴尬地笑了笑,似乎并没有很开心的样子。 ...... 康和十七年夏末,惠南突降暴雨,让本打算攻城的炎军不得不暂时按下了计划,等雨停之后再做行动。 然而等云消雨歇后,叛军发现,惠南城外左右两路炎军居然又攻下了两个苗寨...... 就在叛军以为,炎军起码要稍稍休整一下再攻惠南时,左右两路的炎军已经架石、开弩了,咚咚咚,咻咻咻,巨大的飞石,刚猛的箭弩,朝着惠南城的城门就飞了过来。 只不过,刚发了几发,甚至钱忠益那边儿还没出手,惠南城的四方城门就打开了,还举起了白旗。 一时间也给顾长宁他们闹的一头雾水,不知这黎九是不是在使诈。 后来就是黎九亲自出城迎降,小鱼前去同他交涉一番才正式确定,黎九确实是投降了。 随即钱忠益率兵入城,顾长宁和李谨则继续左右两路驻扎城外,以防突变。 直到钱忠益彻底稳定惠南城后,顾长宁和李谨才进了惠南城。 黎九看见李谨便跪了下来,“草民黎九见过四殿下,草民向殿下请罪,草民的沙朗寨并非故意谋反,完全是受奸人蛊惑才走上了歧路。” 李谨扶起了黎九,“黎寨主,起来慢慢说。” 站在黎九身后的小鱼上前了一步,同他们解释黎九迎降的原因。 这沙朗寨本就与黄侗寨关系甚好,沙朗与小鱼的母亲算是关系颇近的好友。而黄铜寨又是苗寨之首,小鱼母亲站出来说要起兵造反,黎九没有不跟的道理,因此也自然跟着造反了。 然而他们跟着造反至今,虽说他们苗人靠着蛊术,让炎军损失惨重,但是他们自己也损失不小,且也未见到获益,而是勉强才跟炎军形成对峙之势。 但是自从炎军研究出避蛊药后,他们的优势就没有了。如今更是运来了投石机和飞弩,这让黎九不由得心里发慌。 前几日他回了趟自己的沙朗寨,清点了一下自己的族人,看还有多少可用兵力,这不点不知道,一点心如刀割,觉得自己害了族人,因此黎九便又去了趟黄侗寨找小鱼母亲。 然而到了黄侗寨,小鱼父亲却说小鱼母亲生病了,不便见客,就是不让黎九见小鱼母亲。 几番推辞后,黎九直接放出狠话说,见不到小鱼母亲,他们沙朗寨就不打了,也同其他苗寨说不打了。 小鱼父亲这才让黎九见了小鱼母亲。 小鱼父亲之所以不让小鱼母亲露面的原因是因为当时小鱼母亲正值月半毒发,短暂的清醒了过来。小鱼父亲就威胁小鱼母亲,如果乱说话,他就杀了小鱼。 而小鱼母亲那时尚不知小鱼其实已经逃出黄铜寨,因此为了保护小鱼,小鱼母亲就听从小鱼父亲的指示见了黎九。 但是即便这样,黎九还是从小鱼母亲的神情里看出了端倪。尤其是小鱼母亲还擅蛊,在小鱼父亲不知道的时候,便利用蛊虫给黎九递了消息。 等黎九出了黄铜寨,打开手心,手心的蛊虫立刻爬出了“救小鱼”的字样,黎九当下便明白怎么回事。 因此黎九回到惠南城,便已经在谋划迎降的事情了,为了保护自己族人,他不能再战了,为了跟黄铜寨的情谊,他还要救小鱼。 然而黎九没想到的是,小鱼早就逃出了黄铜寨,并进了炎军军营,已经跟炎军谈了合作,商议了救她母亲的事情。 因此黎九刚开城投降,小鱼便作为探听虚实的使者来跟黎九见面了,这俩人一对账,小鱼父亲和赵阅玟的阴谋就全败露了。 不过这倒是让钱忠益他们没想到,他们没废一兵一卒,就这么拿下了惠南城。 千里迢迢运过来的投石机和飞弩,甚至连身子都没热上...... 第136章 黄侗密道 自从黎九迎降后,在黎九的帮助下,由黎九去劝降,顾长宁他们又没废一兵一卒,就连着又收回了五座苗寨,如今只剩下八个苗寨还未收回。 而这还未收回的八个苗寨,也是反抗最为顽固的苗寨。 其中有唯黄侗寨马首是瞻的,黄侗寨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还有一些则是本就不服大炎管治的,他们认为他们苗人怎么能让异族统治,因此早在大炎统治之初就有异心,如今既然已经反叛了,不撞上南墙,他们是绝不回头的。 所以炎军接下的平叛,全是硬攻,千里迢迢运来的投石机和飞弩也终于发挥出他们的用处了。 炎军在大型军器的火力加持下,很快便又拿下了三座苗寨,至此,炎军已打到了南疆的天堑江。过了天堑江就是黄侗寨,而剩余的其他四寨则在黄侗寨后面,靠近浦明国。 天堑江之所以叫天堑,顾名思义,就是一道天堑。一道自西向东波澜壮阔的大江,从地势险峻的壁立千仞内劈山而过。 借着东西两方的落差,水势湍急,暗涡不断。稍有不慎落在里面,便会被旋涡卷进去,一个浪头翻卷,再将掉进江内的人或物甩到陡峭的崖壁上,力道之大,能甩个稀碎。 可以过天堑江的只有一座可供两人通行的吊桥,如今也已经被叛军斩断了。 过了天堑江,便是黄侗山,黄侗寨便在黄侗山上,而黄侗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这对要攻入黄侗寨的炎军来说,又是一道天堑。 总之拿下黄侗寨以及它身后的那四座苗寨,对于炎军来说,步步艰难。 然而南疆一进入深秋之后,便多发瘴气,天气越冷,瘴气越多。到时即便炎军过了天堑江,想攻入黄侗寨腹地,但也会受困于瘴气。届时受瘴气的影响,炎军也撑不了多久,甚至有可能有去无回。 还有就是如今南疆与北境同时开战,对国库的损耗太大了,战事不能拉的太长,否则于大炎无益。 因此钱忠益同顾长宁他们商议过后,决定尽快修桥,渡过天堑江,必须在入冬前拿下剩余反叛的五个苗寨,结束战事,活捉赵阅玟,将他送至京城受审。 不然就要等来年春天了。 康和十七年七月初,钱忠益率领两万炎军留守惠南城,顾长宁和李谨则带着一万五千长风军,修了吊桥,过了天堑江。 在距离黄侗寨还有三十里的地方,顾长宁他们找到了一个村子作为落脚点,并在这里商议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是夜,顾长宁、姜卓、李谨、小鱼、惊雷以及钱忠益的两位部下——高贺与尤金柱,俱出现在了村内的村长家中。 昏黄的房间里,没有看到任何沙盘以及作战的地图,只有一群人在围着小鱼问话,像是在审讯她一般。 小鱼战战兢兢地看了看她四周的人,缩了缩脖子,没说话。 顾长宁却一把扶住了小鱼的肩膀,将她往上一提,“别害怕,坐直了。” 小鱼赶紧又把背挺直了。 “说说吧,你到底是怎么从黄侗寨逃出来的。” 小鱼支支吾吾,“就......就趁着夜色,寨内人员换岗的时候,我偷跑出来的。” 但李谨并不相信小鱼说的话,眉毛一挑,厉声道:“撒谎。”这一声又把小鱼本已经挺直的背吓得缩了回去。 “咳......”李谨也有些尴尬,“我没有要吓唬你的意思。” 但是小鱼已经不乐意了,噘着嘴小声道:“我看你就是要吓唬我,还准备要吓死我。” 李谨往后退了两步,围着小鱼的人圈出现了个豁口。 顾长宁扶上了小鱼的肩膀,小鱼又是一抖。 “我们不吃人......我们昨日已经派了探子秘密浅上了黄侗山,黄侗寨的布控非常严密,以你的身手,根本躲不开黄侗寨的守卫。” “即便你用了蛊,毒倒了守卫,也会很快被发现,以你的脚力,还没到山脚就会被抓到。所以,你说说你是怎么从黄侗寨上悄无声息地下来的。” “我......我躲在了山里面,躲了两日,看他们不再找我了,我才下来的。” “那你是怎么渡过天堑江的?”顾长宁又问她,“天堑江的吊桥原来有赵阅玟的人在把守,他一旦发现你从黄侗寨消失,肯定会立即封锁天堑江,你说说你是怎么毫发无损通过天堑江去的益州?” 看着小鱼低头不语,顾长宁又道:“那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在赵阅玟还没发现你从黄侗寨消失之前,你已经过了天堑江!” “而你之所以能在赵阅玟还没发现之前就下了黄侗山、过了天堑江,只能有一个理由,就是黄侗寨内有密道。” 小鱼明显身子一僵,但还是咬着牙不说话。 这时旁边的姜卓也开口了,“小鱼姑娘,从你母亲中毒到现在,已经有近半年之久了,而你也已经超过三个月未见到你母亲了,你母亲现在究竟如何,我们都不知。你难道不想尽快确定你母亲的情况吗?” “那你们昨天派进寨子的探子可有见到我母亲。” 顾长宁摇了摇头,此时小鱼扁着嘴巴就有些想哭。 看着小鱼已经略显松动的表情,姜卓继续劝道:“月半之毒,又深又烈,每过一天,你母亲中的毒就越深,如果再晚点儿,等那月半之毒深入骨髓,可就不好解了。” 顾长宁则在一旁附和,“你是听过药王谷的名号的,想必你也听过我家幼弟的事情,他是药王谷老谷主的小外孙,你姜大哥的表弟,他便是中毒深入骨髓,至今都未拔出,身子孱弱,痛苦非常。” 小鱼终于松口了,“离这个村子约有三里地的地方,有个叫狗翻身的山谷,在神似狗尾的地方,有棵不直的桉树,顺着这棵桉树向北走七步,脚下会有一块儿寸草不生的白石,在这块儿白石上大力蹦九下,便会在神似狗背的地方开启一道石门。” “那石门很是隐蔽,被藤蔓遮盖的严实,需要一一摸着崖壁才能找到。那里就是通往黄侗寨的密道入口。” 顾长宁他们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了最快上山的捷径了。 她知道小鱼将他们寨中的密道告诉他们很难,但是没有办法,这是他们尽快拿下黄侗寨最快的方法,也是将她母亲救出来的最快方法,他们都耽误不得。 “你好好休息,明天晚上,你带我们上山。”顾长宁拍了拍小鱼的肩头。 而后顾长宁他们又商议了一下接下来的安排——顾长宁、姜卓、小鱼以及惊雷带五千长风军通过密道上山,李谨和高贺、尤金柱则继续率军驻扎在这个村子里。 这个村子是从黄侗寨下山的必经之路,如果顾长宁他们在山上拿下黄侗寨,就一定会有叛军从山上逃下来,而李谨留在此处,刚好可以守株待兔,一网打尽。 第137章 暗中上山 第二日入夜,过了戌时,顾长宁他们便整装带着队伍悄悄向着狗翻身进发了。 在小鱼的带领下,他们很快找到了那个山谷,但是顾长宁他们是一点都没看出这个山谷哪里像狗翻身。 在找到了那棵不直的桉树后,向北走七步,找到了那块儿白石。按照小鱼教的操作,在那块儿白石蹦了九下,整个谷内安静如鸡,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在尴尬了片刻后,只听到几声乌鸦叫——嘎嘎嘎!众人满脸疑问,看向四周。 “那个翻身的狗背在哪里?为什么没有听到一点儿动静。”顾长宁问道。 小鱼看着众人一脸懵逼的样子有些好笑,“在另一处山谷。” “啊~” 等小鱼带着他们到了另一处山谷,“这里就是狗背谷,密道入口在前面。” 顾长宁顺着小鱼的手指看去,也没有看到任何密道入口的样子。“狗翻身这个名字跟这两个山谷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小鱼解释道:“要站在山上,往下俯视时,才能窥见这片山谷的全貌,六七条山谷连在一起,如同一只躺着即将翻身的狗一般。” 顾长宁他们这才知道,这狗翻身根本不是一个山谷,而是一片山谷。但是当你置身这片山谷之中时,别说狗翻身了,什么翻身都看不出来。 而这片山谷虽不及玄龙山的伏魔谷那般地形复杂且难找。但是它大,是一片山谷,而每一个狗的部位都是一个独立的山谷,你置身其中,根本感受不到差别,如无熟人带路,完全分不清自己所处的山谷是这个翻身狗的哪个位置。 因为有小鱼在,倒是很容易狗背谷那些布满藤蔓的山壁上找到了那个密道的入口。 惊雷打头拿着火把在入口处晃了几下后,率先走了进去,然后便是小鱼、姜卓、顾长宁,后方将士也鱼贯而入。 但是顾长宁并未让跟着他们的五千长风军全部都跟着进入密道,而是分批进,同时在狗翻身这里还留下了两千长风军。 一来,他们怕出现意外,到时他们有被在密道中瓮中捉鳖的风险,二来密道越往深处走,空气越稀薄,他们全部进去,争夺空气,可能会让他们都窒息在密道内。 等顾长宁他们进去之后才发现,这个密道其实相当复杂,若没有小鱼带路,进来的人非常容易在这里面迷路。 这条密道除了上下出口处是人工开凿,并设计开门的机关进行了隐藏,而在中段的部分则全是天然洞穴,而且回环往复,错综复杂,非常容易迷路。 进去之后小鱼便交代他们,尽量不要碰洞穴内的东西,因为这里面有些南疆独有的毒物,他们是不认识的。 在顾长宁他们进去走了半个时辰后,就走到了一处地下暗河处。南疆多雨,因此地下水就比较浅,地下暗河颇多。 此时他们面前的那条地下暗河,水势倒是挺平缓,而且清澈见底,肉眼可以看出水深并不深,他们完全可以涉水过河。 但是过了河后,没走几步,他们就发现了刚过的那条暗河则是由五条地下暗河汇聚而成,顺着火把的光芒往暗河上游看去,犹如五根细长的手指慢慢没入黑暗中,不知摸向何处。 小鱼不带一丝犹豫地就带着他们走向了左边第二条暗河,顺着那条暗河慢慢往上游走去,惊雷则在这条暗河的岔口留下三名长风军。 顺着这条暗河越往上走,本来宽敞的洞穴,也变的慢慢愈发狭窄,只容三人并行。 此时走在最前面的人已经变成了小鱼、顾长宁和姜卓,惊雷则留在了队伍的最后面。每行至一处岔路,他安排就留下三名长风军。而这些留守的长风军身上,皆带够了七日的水粮。 约摸又走了一个时辰后,这条暗河的水量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倏然间他们又进入了一处新的溶洞内,溶洞内的钟乳石千奇百怪,嶙峋多样,在火把的映衬下,甚至有些可怖。 而空旷的溶洞内,不知名的洞穴出现在四面八方,纵横交错,完全不知每一处洞穴通向何方。 站在这里,洞顶水滴滴落的声音在洞穴回声的加持下清晰可闻,每一滴水滴滴落的声音,都莫名的让人心头一紧。 这个时候,小鱼已经站在了队伍的最先前面,她没有了刚才的从容,而是神色严肃地细细的查看起每一处洞穴的样子,仔细辨别出方向,确定后才带着队伍继续前行。 他们就这样在小鱼的带领下,顺着黄铜山的密道蜿蜒而上,不知又走了多久,终于在又看到了人工开凿的通道的时候,顾长宁他们便知道,他们马上就要出去了。 等到密道口后,小鱼在火把照不到的地方一阵摸索,只听一声沉闷的石门滑动的声音,一扇不规则的暗门便收进了山体里面。 小鱼猫着腰从这道暗门爬出,后面的人紧随其后,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青灰透着白光,隐隐作亮。 初秋的蟋蟀嘻嘻索索,叫了一夜依然还不停歇,空气中的凉意,让在密道内走了一夜的众人刚出来时都不禁瑟缩了一下。 等顾长宁他们出来时,她才发现这黄侗寨内的密道口也并非在什么很隐秘的地方,就在一间厨房的外墙,甚至还不是厨房的里面,而是外墙的外面。 他们出来时,直接站在一间院子里,入眼便看到靠着这面外墙还放着几只布满鸡屎的鸡笼,此时笼子空空,里面什么也没有。 顾长宁出来后,看到这个密道口暗门的样子,不得不感叹修这个暗门的人有多么的大胆。 这是一间靠山而建的厨房,似乎已经有很多年了,能看出屋顶已经经过多次翻修,瓦片的颜色不一,而且墙壁也是掩盖不住时间的沧桑,离地半尺来高的墙面是用青砖建造,上面则是黄土墙面,如今在雨水的冲刷下,甚是斑驳,甚至墙体之上还有裂痕。 然而就是这样一间看着像危房一样的厨房,在山墙的拐角处有一道极窄又矮的暗门,暗门之上也有裂痕,有些裂痕甚至能塞进一根小手指,仿佛推一下这里,就能把整座房子推倒。 而暗门那些不规则的形状正是墙体生成的那些裂痕,合上之后,与墙面浑然一体,无比自然。 甚至在那些裂痕的缝隙里还能藏着烟熏的痕迹,可想而知,与这个暗门对应的厨房内的位置,应该是一个灶台。 进了厨房,那里也确实有个用石砖砌成的灶台,从外面看来,根本看不出端倪。但是钻进灶台内部,才会发现,灶台内部并不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空间,而是一个梯形的空间。 但是现在里面布满黑色的烟灰,已经根本无法窥视灶台内部的全貌,更加也不会有人愿意钻进去。因此就在灶台口往内里看一眼,只觉,这灶台与其他灶台无异。 ...... 不到一会,这座带着厨房的小院便站满了人。好在这个时间,黄铜寨内的众人还都在梦中,无人知晓炎军已经悄悄地到了寨内。 第138章 进入姜府 “这是我祖父家的旧宅。”小鱼摸着厨房的墙面同顾长宁道,眼中仿佛回忆起小时候在这里玩耍的画面。 “我母亲还有一个弟弟,因为我母亲要继承寨主的位置,她便跟随我祖母的姓氏,姓姜。而我舅舅则跟随我祖父的姓氏,姓范。在他成年之后,我舅舅就搬到了祖父的旧宅,他继承了我祖父的门楣。” “那你舅舅他们现在还住在这里吗?”顾长宁有些担心他们这么多人会吓到小鱼的舅舅。 小鱼摇了摇头,“我舅舅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就死了。”然后小鱼盯着顾长宁一字一句道:“为了保护姚阿蛮的母亲,被我祖母失手误死了。” 顾长宁霎时瞪大了双眼,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为什么小鱼的舅舅要去保护他姐姐的敌人,反而被自己母亲失手打死了。 小鱼看着顾长宁吃惊的表情,脸上泛起了苦笑,“你也想不到吧,因为......姚阿蛮的母亲嫁给了我舅舅。” “这对贱人利用我舅舅,害了我舅舅,又害了我祖母,现在又要害我母亲。” 此时顾长宁已经从小鱼的眼中看出她对阿蛮的母亲敌视和轻蔑,还有满满的恨意。 说来有些羞愧,此时的顾长宁对那个阿蛮的母亲充满了好奇,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让小鱼的父亲对她一直念念不忘,一而再的背叛家庭,伤害小鱼母亲和小鱼,又让小鱼舅舅宁愿用自己的命去保护她。 如今更是让姚乐山为了他们的女儿姚阿蛮的下落,不惜跟赵阅玟合作反叛朝廷。 这样的女子真是让人好奇...... “那个老贱人嫁给我舅舅,住在这里受着我舅舅恩惠与庇护。”言语间,小鱼全是对这对母女的不齿。 “在第一次被我母亲发现他们的私情后,我舅舅帮他们求情,我母亲放过了他们,谁知他们不知感恩不说,后面还继续背着我母亲、我舅舅厮混在一起。” “若不是他们的私情再次被我母亲有发现,害得我母亲练蛊走火入魔,否则我祖母就要看在我舅舅的面子上,让这对贱人母女在这里老死终了。” “我舅舅临终前还是记挂这这对贱人母女,向我祖母求情放过他们,不然我祖母当时就这对贱人母女喂蛊了......” 顾长宁拍了拍小鱼的肩膀,“往事已逝,别把自己困在往事里,我们要向前看,如今救你母亲要紧。” 小鱼点了点头,“我现在带你们去我家。” ...... 在留了一些长风军在小鱼祖父的老宅后,其他人则都跟着小鱼去了小鱼家中——姜府。等他们赶到姜府门口时,天色已经稍亮,但是寨内路上依然空无一人。 看着姜府紧闭的府门,顾长宁一挥手,便有一队长风军朝着左右两个方向跑去,迅速将姜府团团围住。 随即顾长宁、姜卓身先士卒,俩人一起提起小鱼的肩膀,便飞到了姜府内。身后的长风军也纷纷翻入墙内,并在府内四下散开。 在姜府众人还在梦中的时候,长风军便悄无声息地破门而入,将其控制在了床上。 小鱼带着姜卓直奔她母亲的院子,顾长宁则在带着小鱼给她的姚乐山的画像直奔姚乐山的院子。 到了姚乐山的院子后,长风军一脚就踹开了房门,还在梦中的姚乐山被惊的直接挺起,但是此时已经有一把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顾长宁闲庭阔步地走进来,打开画像同面前之人比对,确实是画像上的人,已年近四十,依然面庞端正白皙,清秀的五官依然保留着年轻时的俊朗。 此人不像南疆的男子,倒有些中原男子的儒雅,看着风度翩翩,怪不得能惹下如此风流债。 在确认他就是画像上的人后,顾长宁问道:“你是姚乐山?” “你是何人?” 顾长宁淡淡一笑,“姜小鱼的人。” 姚乐山在看到闯进屋内的男子身上的铠甲后,心中便已经了然:“小鱼投靠炎军了?”这话虽是在问顾长宁,但他显然也没想顾长宁回答,“这个叛徒。” “姚乐山,谁是叛徒谁清楚?你的账自有人会同你算,带他去前院。” 小鱼那边也带着姜卓找到了她母亲,此时的小鱼的母亲已经完全失智,在没有月半毒发的时候,已经认不得任何人了。 小鱼站在她面前唤了她半天,小鱼母亲都没有任何反应,小鱼上前拉她,她还害怕地躲着小鱼,小鱼顿时泪如雨下。 姜卓上前迅速出手点了小鱼母亲的穴道,将她控制住,为她把了脉。 片刻后,姜卓便彻底摸清了小鱼母亲的脉象:“小鱼莫哭,你母亲还有救。” 小鱼马上止住了哭声,“真的吗?姜大哥?真的吗?” 姜卓放下了小鱼母亲的袖口,“真的,我小表弟的毒我现在还没办法,但是你母亲的毒,你放心,我绝对能帮你母亲拔出。” 小鱼这才擦了眼泪,破涕为笑。 “走,咱们去外面。我点了你母亲的穴道,让她先睡一觉,这里交给长风军。我们先去找你顾姐姐,这姜府内外,我们还需要你来主持大局。” 等小鱼和姜卓到了前院,顾长宁已经捆了姚乐山在那里等他们。 看到他们顾长宁便道:“姜府翻了个遍,都没有发现赵阅玟,赵阅玟要么不在姜府内,要么.......”这时顾长宁转向小鱼,“还是说,姜府内也有密道或是密室。” 小鱼摇了摇头,“没有,整个黄侗寨就那么一条密道,出口还在我祖父旧宅内。” 顾长宁觉得这个时候小鱼没有必要同他们撒谎,便示意她父亲就绑在旁边,“你父亲在那儿,你看要如何处置?” 小鱼连看都没看姚乐山一眼,“先问问他赵阅玟在哪里。” “你们来之前我已经问过,你父亲根本不配合。” 小鱼听罢,走到她父亲跟前,“赵阅玟在哪里?” 姚乐山一阵冷笑:“我是你父亲,你连声尊称都没有了吗?” 姚乐山不提他父亲的身份还好,一提,小鱼瞬间就炸毛了,直接端着起桌子上一杯茶水泼到了姚乐山脸上。 “你要不要清醒一下,你对我们姜家,对我们黄侗寨,对我祖母,我母亲做了什么?你怎么有脸说你是我父亲。若是可以,我真的早就想刮掉自己这身血肉,不想再同你有一分的瓜葛。” 小鱼说的咬牙切齿,“你不是我父亲,我也不是你女儿,你只有一个女儿,叫姚阿蛮,而我姓姜,我叫姜小鱼,我是我母亲的女儿。” 第139章 困于黄侗 其实在小鱼十二岁之前,她母亲从来没有将姚乐山背叛她们的事情告诉过她,维护着姚乐山在小鱼心中的父亲形象。 即便小鱼能感受到姚乐山对她似乎并不亲近,甚至对舅舅的女儿都比对她要宠爱的多,但是小鱼依然对她父亲保有着天然的敬畏与尊重。 直到她十二岁那年,她和她母亲在她舅舅那里亲眼撞到了姚乐山同姚阿蛮母亲的私会,父亲这个形象才在小鱼心中轰然倒塌。 后来她又知道了阿蛮根本就不是舅舅的女儿,是姚乐山的女儿,而她舅舅更是为了救阿蛮母女被她祖母误杀。 自此,小鱼就再也没有叫过姚乐山“父亲”。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赵阅玟在哪里?”此时的小鱼同姚乐山之间的氛围已经剑拔弩张。 但是姚乐山的表情明显不把小鱼这个女儿放在眼里。 看着姚乐山这个样子,小鱼突然笑了,“你不会真以为赵阅玟将姚阿蛮护的很好,姚阿蛮在赵阅玟那里过得衣食无忧,潇洒快活吧。” 这时姚乐山的表情一僵,“你什么意思?阿蛮怎么了?” 看到姚乐山在听到阿蛮的消息如此激动后,小鱼笑的更开心了,但是她的心此时却是冷硬的可怕,只听她静静地吐出了两个字,“死了。”直勾勾地盯着姚乐山笑。 在看到姚乐山煞白的脸色后,小鱼心里更是说不出的痛快。 “不可能,不可能......”姚乐山有些不相信。 “那从姚阿蛮离开南疆后,你可有见过她?” “有,见过......”这时姚乐山才意识到,好像从阿蛮被赵阅玟带走之后,他也只在益州见过阿蛮两次,每次是赵阅玟送她过去,匆匆见上一面便离开。 而从前年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阿蛮。每次他提出来要去益州见阿蛮,希望赵阅玟将阿蛮送到益州,但都被赵家送来阿蛮写的信,说她有事要忙,不见。 “谁杀的?是不是你?”姚乐山开始质问起小鱼。 顾长宁和姜卓在一旁看的直摇头叹气,如此偏心的父亲,他们也还是第一次见,也真是开了眼了。 顾长宁开口了,“姚乐山,这个问题你不如去问问赵阅玟,你把阿蛮托付给了赵阅玟,阿蛮情况究竟如何,是不是死了,他不是最清楚吗?”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信任很快就会崩塌。 顾长宁叫了人进来,“把姚乐山带下去,关起来。” 两名长风军便上前去拖姚乐山,而姚乐山挣扎着却不愿下去,“你告诉我阿蛮的情况,我告诉你们赵阅玟在哪里。” “姚乐山,你现在在我们手里,你没有资格跟我们讲条件。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对我们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把他带下去。”顾长宁显然不在乎姚乐山的威胁。 姚乐山彻底急了,“赵阅玟不在寨内,他手里有兵。” “多少?” “我不清楚。阿蛮究竟是不是死?” 顾长宁眼中的精光微闪,“对,就死在赵阅玟手里。” 姜卓和小鱼不发一言,睥睨着姚乐山,对他们两个来说,顾长宁说的就是真相,阿蛮确实是在赵阅玟手里死的,这没什么错。 因此当姚乐山看向小鱼去寻求顾长宁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相时,小鱼的样子让他确定,顾长宁说的就是事实。 “这个骗子,他利用我,他明明答应过我,等南疆从大炎版图中独立出去,阿蛮就会回来与我团聚......” 后面的话顾长宁他们都没有听清楚,因为姚乐山已经被拖下去了。 “顾姐姐,那现在怎么办?” 顾长宁望向了黄侗寨内的吊脚楼,“根据前几日上山的线人送回的消息,黄侗寨寨外确实有人。” 小鱼诧异道:“那我们岂不是被包围了!”但她随即一想,山下还有李谨,即便他们被包围了,李谨可以带兵上山救他们。 但是小鱼的心还没放下来,只听顾长宁又道:“但是不多。” 小鱼一愣,显然没有听懂,“什么意思?” 顾长宁眉头紧蹙,眸色深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赵阅玟现在应该围住了整个黄侗山,我们和四殿下都被围住了。” 此时姜卓的神色也颇为凝重,“当时我们查到玄龙山私冶军器之事时,赵家已经冶炼出相当数量的军器被运走了,后面可有查到那些军器被运到哪里?” 顾长宁摇了摇头,“赵世明父子对此闭口不谈,只说冶炼的军器已经全被查抄了。” “但根据当时我父亲对玄龙山私冶军器的产量进行的估算,应该至少有八万件军器,不知所踪。” “可供多少士兵使用。” “少说三万。” 即便小鱼不知道这件事的前尘,此时也有些听明白了,“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可能已经被三万人围住了。” 顾长宁点了点头。 小鱼随即道:“那赶紧通知钱大人,让钱大人带兵来救我们。” “恐怕此时天堑江新修的吊桥都已经被赵阅玟毁了,天堑江已经被赵阅玟控制住了。”姜卓回答了小鱼。 在思考片刻后,顾长宁问向小鱼,“黄侗山之后哪座苗寨离黄侗寨最近?” “吴峰山的吴峰寨。” “打下吴峰寨需要多久?” “两天。” “好,我们在这里坚守十天,等待救援。” 随即顾长宁唤来了惊雷,将他们此时遇到的困境告诉惊雷,让他尽快通过密道回到山下,告诉李谨,让他带兵往山上退,缩小赵阅玟的包围圈。 “小鱼,现在需要你带着你们家的威望,带人去寨内安抚好你的族人,勿要让他们惊慌,同时通知寨内的青壮劳力,带上刀斧,等我们拿下围着寨子的人后,跟着我们下山去和四殿下汇合。” “好” ...... 然而惊雷刚走,顾长宁便撑不住了,“师兄,我太困了,我想睡觉。” 姜卓忙上前去扶顾长宁,小鱼则立即带他们去了她的院子。 顾长宁沾床即睡,小鱼则赶紧为她种上中害蛊,以缓解顾长宁一会蛊发时的痛苦。 而中害蛊即是小鱼实验出可以麻痹神经、缓解疼痛的蛊虫,在第一次为顾长宁种上时,它确实一定程度的缓解了顾长宁的痛苦。 小鱼心中对此也甚是高兴,一来觉得帮上了顾长宁的忙,还有就是觉得自己研制的蛊虫居然能克制住她祖母研制的蛊虫,真是有些骄傲,想来不久她就能找到顾长宁体内蛊虫的解蛊之法。 然而等顾长宁再次蛊发时,这个中害蛊便失效了,顾长宁的痛感则反扑的比之前更甚,险些要了她的命。 小鱼为顾长宁查看时,才发现自己为顾长宁种的中害蛊没了......她种下的中害蛊被她体内的蛊虫吃了......小鱼一下就萎了,她盲目自信了。祖母到底是祖母,她研制的半成品都打不过。 此后每次顾长宁蛊发,小鱼便只能重新为她种下中害蛊,能遏制一会是一会..... 就在小鱼刚给顾长宁种下中害蛊后,她的痛感便马上来袭,幸而中害蛊开始发挥作用,麻痹她的痛感神经,让她缓解了不少痛苦。 但是她体内的蛊虫也很快就发现了中害蛊的存在,开始攻击吞噬中害蛊,两个蛊虫在她体内打架的滋味,让她也很是不好受。 未久,顾长宁除了痛,就开始头晕,恶心,呕吐,在将胃里的东西全部吐出后,便开始吐血。 等血也吐干净后,顾长宁便知道,中害蛊已经被她体内的蛊虫彻底吞噬了,此时的她已经浑身汗透,蜷缩着身子抵着床脚,干熬着最后一波疼痛,直到晕了过去。 在这段时间内,没有人能帮她,只能她自己硬撑着干熬。 姜卓在旁边守着顾长宁,小鱼则带着人去处理寨内的事务,安抚寨内的族人,安排族人配合长风军接下来的行动。 等顾长宁昏睡过去之后,小鱼那边也处理的差不多了,就换小鱼回来守着顾长宁。 姜卓则率领长风军,将围困黄侗寨的人迅速收缴。 第140章 等待救援 然而惊雷还没下山,李谨那里便已经受到了围攻,层层人马将他们驻扎的那个村子团团围住,密不透风,颇有一种插翅难逃的感觉。 幸而顾长宁在狗翻身那里留了两千长风军,惊雷便带着这两千长风军杀了过去,在人马兵力悬殊的情况下,同李谨里应外合,硬生生从包围圈上撒开了一个豁口。 李谨立即带着被围的一万长风军迅速通过那个撕开的裂口,跟着惊雷就往黄侗山上后撤。 然而李谨他们后撤时却发现,赵阅玟却并没有派人来追他们,而是任由他们往黄侗山上后撤。 “惊雷,赵阅玟为何不派人追我们。” “回殿下,小姐说,赵阅玟可能要放火烧山。” “啊!那......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往山上撤,如果赵阅玟放火烧山的话,我们岂不是都要被烧死在这山上了。”当下李谨的后撤的脚步就慢了下来。 “殿下,如今整个黄侗山都被赵阅玟的人包围了,我们不往黄侗山上撤,也没有地方可撤了。从前面突围,往天堑江的方向撤,即便突围出去了,我们面临的也是天堑江。” “那时,天堑江上还会有等我们过江的吊桥吗?若我们被围在天堑江,那我们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跳江了。” 惊雷也很无奈地向李谨解释他们为何要往山上撤,起码撤到山上他们还能撑一撑,还有密道可以躲一躲,坚持到援军到达。 李谨听完恨的牙痒痒,赵阅玟这厮,真是小人,根本不顾黄侗山上全体苗人的性命,这是要对他们赶尽杀绝,一点不留呀! “那宁姐姐如何打算。”显然顾长宁是他们此时的主心骨。 “小姐说让我们坚守十天,等待救援。” 等他们撤至半山腰,姜卓就已经带着人在那里接应他们了。双方汇合后他们一刻没停,立即上山。 在距黄侗寨还有三分之一路程的地方,他们又停了下来,在黄侗山的山肩处跟着黄侗寨的族人一起开始在这里砍伐树木。 “这又是要干嘛?”李谨再次发出了疑问。 “砍出一条隔离带,阻止山火的蔓延。殿下,您先上山同小姐汇合吧,这里交给卑职就行了。” 而后,在姜卓和惊雷的带领下,撤上山的长风军分成两班轮倒,日夜不休的在黄侗山的山肩处砍伐隔离带。 李谨上山到达黄侗寨内后便发现,此时的黄侗寨内也是一派混乱,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收拾家当细软,像是准备逃跑一般。 而小鱼则带人到处巡视,看到哪家收拾的慢了,就赶紧上门催促。 “先让家里的老人和小孩先走,他们腿脚慢,他们先走,家里的青壮年留下来收拾家当细软,随后让妇女带着细软跟上,男丁则都留下来护寨.....” 李谨看到小鱼便跑了过去,“姜小鱼,你这是要干嘛。” “我得保全我的族人,我怕山火蔓延上来殃及我的族人,我也怕我们跟赵阅玟开战后,他们一旦攻了上来,对我的族人滥杀无辜,所以先让我的族人躲进密道里。” “宁姐姐呐?” “顾姐姐在我家里,你去找她吧,我没有时间带你过去。” “你家在哪儿?” “姜府,寨子内最大的宅院就是我家,外面围了一圈长风军,你往前走就看到了。” “知道了。”李谨同小鱼挥了挥手,迅速带人离开。 随即小鱼又想到了什么,冲着离开的李谨喊道:“对了,顾姐姐累到了,正在休息,你到了之后先不要打扰她,让她先睡一会。” “知道了......” 而就在姜卓他们砍伐隔离带的时候,山火已经开始从黄侗山的山脚下开始慢慢往山上蔓延。 不到半日,在天堑江对岸的惠南城就看到了冲天的黑烟,顿时整个惠南城内议论纷纷,沸腾起来,城内百姓也纷纷出城望向天堑江对岸的黄侗山。 站在城墙上的钱忠益马上就知道,顾长宁他们遇伏了。 放火烧山容易伤及无辜,这根本就不在他们的计划内,因此此时有人放火烧山,那只能是叛军。 钱忠益当下下令,立即派兵前往天堑江。而他自己却不能亲自带兵前去营救,只能留守惠南城,因为他怕此时他一旦离城,惠南城可能会再次失守。 到时他跟顾长宁均腹背受敌,别说再次收回惠南了,他们自己都可能自身难保,因此他必须留守在这里。 然而救援的炎军刚至天堑江,上了吊桥行至一半,对面便有人砍断了吊桥。随即已经上了吊桥的炎军便如同下饺子一般,噗噗通通掉进了天堑江内,卷进浪涛里,消失不见了。 有些身手敏捷的则还抓着吊桥,挂在崖壁上晃动,岌岌可危。炎军又迅速组织救援,将挂在崖壁上的战士赶紧拉了上来。 面对这样的情况,救援的脚步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开始想对策如何尽快修桥过江。 钱谦益在收到桥断了消息后,立即就下令,将惠南城内全部的飞弩和投石机都拉至天谴江畔,开始利器远攻。 随着巨石破风的声音,“砰、砰、砰”的巨响之后,天堑江对面的地上便被巨石砸出了巨大的深坑。躲避不及的叛军,就在巨石之下被砸成了肉泥。 而后便是巨弩破风的声音,一支巨型箭弩飞来,直接破盾而出,穿人而过,连人带盾,钉在了地面上、树上和山壁上...... 面对从天而降的天外飞石和飞弩,一般的盾牌在此时根本无济于事,看着守在天堑江畔的士兵一个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倒下,赵阅玟不得不下令,退出天堑江畔,找到掩体,躲避炎军的远攻。 然后就是着这样不断地远攻掩护之下,钱忠益命人找准时机,尽快修复天堑江上的吊桥,以渡江救援被围的长风军。 ...... 天堑江畔的日夜不停的热战,并没有助长黄侗山山火的蔓延。 因为黄侗山的后山是悬崖峭壁,根本无植被可烧。而上山的必经之路虽植被茂盛,但它却是背风谷,基本无甚风力。 因此在无风的情况下,山火蔓延的并不迅速。 在烧了两天两夜后,姜卓他们在山肩处日夜不辍的砍出了一条九尺宽的隔离带。而因为隔离带的作用,山火也在此处停止了蔓延。 此时站在隔离带处往黄侗山下眺望,被烧后的黄侗山一片焦土,视野也自然一览无余。若赵阅玟在这样的地方往上进攻,根本无处可藏,毫无掩体,那只有挨打的份了。 但是此时,不但赵阅玟根本无法带兵上山进攻,就连顾长宁他们也无法下山还击。 被大火灼烧过的土地,焦黑的炭土里面暗藏着猩红的暗火,一明一灭,踩上去,马上便会被灼伤。 因此就算赵阅玟要带人上山进攻,也要等土地的温度降下来。 顾长宁的心不由的一松,十日,他们应该可以撑下来。 第141章 中都远救 就在顾长宁他们想借着地面温度甚高,赵阅玟无法上山进攻,以此来拖延时间的时候,黄侗地界却在一声惊雷之后下起了瓢泼大雨。 磅礴的大雨把天地都混在了一起,也扰乱了人心。 赵阅玟看着灰白的雨帘,不由的嘴角上翘,感谢上天相助。 然而同样看着雨帘的顾长宁和钱忠益却与赵阅玟相反了,神色随着雨势的加大,也愈发的凝重起来...... 下了一日的大雨不仅将灼烧后的土地温度降了下来,同时也增加了天堑江的水量和水势。 此时的天堑江内浪涛更甚从前,湍急的水流拍打着崖壁哗哗作响,涛声响彻整个天堑江的山谷,百尺之外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无疑也增加了钱忠益他们修桥难度,而顾长宁的心随着山雨的停歇,也彻底吊了起来。 赵阅玟肯定是不会再等下去了,他势必要利用这次机会强攻黄侗山。 如果他不能迅速攻下黄侗山,拿下顾长宁和李谨,一旦钱忠益修好了天堑江的吊桥,炎军渡江,加上黄侗山上的长风军,届时他将腹背受敌。 此刻,所有人脑中的弦都上紧了,他们都知道,大战将至了。 雨停之后的夜晚,黄侗寨内除了留守了小鱼的少部分族人,其他人全在小鱼的带领下,跟着长风军埋伏在隔离带后的树林中,严阵以待,等着叛军上山。 ...... 在这个夜晚,不仅只有顾长宁他们绷着弦悬着心,此时远在中都的李谦,因为没有按时收到惊雷的信件,也愈发的躁动不安起来。 他安排惊雷去南疆,除了保护好顾长宁的安全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就是,不仅要将顾长宁的消息带给他,还要将南疆前线的消息带给他。 肩负有同样任务的闻雨则去了北境,跟在顾学武身旁。李谦要求他们,要十日一回信。 而之所以让他们十日一回信,是李谦经过计算,如果驿站无延误,快马加鞭,是绝对可以保证在十日之内将南疆和北境的消息都送到中都。 俩人到达南疆和北境后,也确实都在保持着十日一送的频率回信。 闻雨从北境从来的书信基本都能保证在十日之内送到,然而惊雷的书信,李谦却并不是都能在十日之内收到,大多都是延误了两三日的,这让李谦不由的对南方的驿站颇有微词。 而之所以出现这样差异的原因,是因为北境一直多战事,因此北方的驿站知道军事文书的重要性,对此也足够重视;又因为长期传递,也更加得心应手。 但是南疆一直都较为安稳,已经很久没有战事发生,所以南方的驿站在太久没有发生战事的日子里,就是转运一下物资,为路过的官员提供一下住宿,而在军事信件的传递上已经有些退化了。 在李谦意识到这个问题后,觉得南方的驿站很有可能会因此延误战机,所以他就安排永安在去南疆的途中以及回程考察南方水道的时候,凡路过之驿站,都进行一次管理疏通。 而永安也确实对路过的驿站都进行了一次详细的摸排管理,凡对军事文书不够重视,延误送递的驿长都进行了更换。除了将驿站内年迈的马匹全部淘汰外,还补第了一批能够长途奔袭的年轻力壮的驿卒。 同时下令,抵驿后必须换马换驿卒更行,若不换马换人则杖打八十。凡文书在途中耽误行期,晚到一天杖八十,两天加倍,最重则罚入狱两年。 若耽误是重要军事文书,则罪加三等,如因文书耽误而导致军事上严重后果者,判处绞刑。 是以自从永安去了南疆之后,惊雷的信件都未再出现延迟,快则九日就可以送到,慢则十日之内也绝对会送到李谦手中。 就在顾长宁他们渡过天堑江,开始攻打黄侗山前,惊雷照例向中都送出了消息,除了向李谦汇报顾长宁的近况外,还告诉了李谦他们接下来的计划。 按理说,在两日前李谦应该会再次收到惊雷的信件,如果不出意外,信件中应该会有他们攻打黄侗山的情况。 然而在昨天时,李谦还能告诉自己,可能是沿途出现了意外,下雨或者什么,导致信件延误了。 但是到了今日,李谦看着殿内闪烁的烛火,蹙起的眉头也绷得愈发的紧了。 “青桐,宣右相梁齐山,左相周九重以及兵部尚书余敏速速进宫来见本宫。” “是,殿下。” 此时已经过了戌时,已经就寝了三人又从床上爬了起来,草草穿上官服就往宫里赶。 梁齐山、周九重、余敏三人差不多同时到的宫门,一下马车,三人一打照面,就知道怕是事情不简单。 等三人到达养心殿的偏殿时,殿内的长桌上已经放置了一张南疆地图和惠南周边的地图,而李谦此时正站在地图前蹙着眉头沉思。 三人还未来得及行礼就被李谦叫了过去,“免礼吧,快来,本宫有急事。” 三人刚站至地图前,李谦就用对着黄侗山画了一圈,“长风军应该被围困在黄侗山了。” 三人一愣,梁齐山道:“殿下可是收到南疆的急书。” 李谦摇了摇头,“正是没有收到,才说他们被围了。” 三人对视了一眼,有些不明白李谦的意思。 “惊雷在顾长宁身边,他每十日就会给本宫送出一封信件,告诉本宫南疆前线的情况。十二日前本宫收到惊雷的信件,他告诉本宫,长风军已经达到黄侗山脚下,不日就准备攻打黄侗山。后面钱忠益也送来了文书,与惊雷说的一致。” “按理说,两日前本宫应该会再次收到惊雷的信件,但是如今已经过了整整两日了,本宫都未见到这封信件。” 周九重问道:“可否是驿站迟延了?” “不可能。永安在去南疆的途中,对路过的驿站全部梳理了一遍,驿站的传递只会快,不会慢。所以本宫现在还没有收到惊雷的信件,驿站没有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就只有惊雷那里。” 梁齐山也看向地图上的黄侗山,“长风军被围困在了黄侗山,所以惊雷无法将信件送出。” 李谦点了点头。 余敏听后觉得单凭一封还未收到的信件就确定长风军被围困了,还是认为有些不可思议,故而问道:“钱将军那里可有来信。” “还未,钱忠益留守在惠南城,估计这两日他的信件就会送到。但是不能再等钱忠益的信件了,也不知道慎厚他们能撑上几天?”此时李谦的脸色愈发凝重了。 三人一听四殿下李谨也在其中,俱都眉心一跳,神情也更加严肃了起来。 梁齐山看向李谦:“殿下现在可是要向惠南增兵救援?” “对,但不是惠南,是黄侗。”此时李谨将手指比在了惠南与黄侗之间的天堑江上,“天堑江上的桥应该是已经被叛军弄断了,而天堑江山险水急,钱忠益的人肯定是被阻在了这里。” “那要殿下的意思是?”周九重问道。 李谦举起手对着天堑江上游的西莫州,“从西莫调兵,翻过拉贡雪山,到达黄侗。” 梁齐山当即就提出了反对,“殿下,西莫的兵不能动。西莫的百姓超七成都是纳祖,纳族的蛮横更甚苗人。我大炎自把西莫纳入版图后,一直都是强压,西莫才未出现动乱,如今西莫一旦撤走部分守兵,让纳族人看出端倪,西莫恐有异动。” 然而李谦并未应梁齐山的话,而是转头问向余敏,“余大人,能从西莫调动的兵力有多少?从哪里调兵可以最快补到西莫?” 余敏上前,站在地图前盘算了半天后,“回殿下,西莫的守兵最多只能调走八千,才不会让西莫各个守地的兵营看起来明显少了守兵。而对西莫守兵的补给,益州是最近的,可是如今益州已经无兵可调,只能从朔阳调,但是从朔阳调兵去西莫,日夜不停也要四天。” 李谦当即决定,“给西莫都督阎崇送信,让他抽出一万兵力,三日内翻过拉贡雪山,去增援长风军。同时给阳朔都督孙清阳送信,让阳朔调两万兵力去西莫,四日内务必赶到,延误军法处置。” “周相,还有一件事要交给你。” “殿下吩咐。” “西莫的纳族一直对大炎的认同感不强,我大炎在西莫一直都是用强兵压制,才让西莫未有异动,但此法不是长治久安之法,西莫纳族的教化入炎才是根本。” 周九重立即就明白了李谦的意思,“微臣明白,微臣回去即对纳族的教化入炎拟出方案。” “梁相,今天晚上的事情,就交由您督办。” “微臣领命。” ...... 第142章 救援开战 余敏回到府中已经子时,但他没有去休息,而是直接去了他儿子余怀栋的院子,将他还在呼呼大睡的儿子直接从床上拉了起来。 “你现在起来,速速去趟兵部,跟着兵部的陈飞将军去趟西莫。” 余怀栋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不解地问:“去西莫干什么。” “长风军被围困在惠南的黄侗了,太子殿下让从西莫调兵去黄侗救援长风军。” “那我去西莫干什么?” 余敏一巴掌呼到了自己儿子的后脑上,“清醒了吧!让你去西莫挣功名!” “陈将军到西莫后会从西莫调走一万兵,到时你无论如何都要跟着一块儿去黄侗。你文治武功都不行,能不能挣上军功,取得功名,就看你能不能抓住这次机会了!” 此时的余怀栋也清醒了过来,利索地开始穿衣佩甲,这时余敏的夫人也过来了。 “这大半夜的,你们爷俩一个个忙忙叨叨是要干什么呀?” 余敏将他儿子的佩剑扔给了余怀栋,“出远门。” 余夫人大惊,“啊,现在出远门!不能等天亮再出发吗?” “不能,事情紧急。”余敏回的干脆。 话到这里,余夫人心里就清楚了,于是也不再多问,只是赶紧给她儿子收拾路上要带的衣物,但被余敏拉住了。 “夫人,怀栋不是去游山玩水,此去紧急,人命关天,路上可能都没有歇息的时候。他不换衣服,不洗漱,死不了,但是他耽误一刻,是会死人的。” “你快快出发,管家已经备好马了,陈将军已经在兵部等着了,等你们一到,即刻出发。” 余夫人只能作罢,转而叮嘱自己儿子:“若真是去打仗,莫要冲的太靠前,打不过就跑,莫要逞能......” 话说到一半,又被余敏制止了,“夫人!夫人呀!打仗的士兵要是都像你这般,我大炎还在不在了?大炎的诸世家你觉得为什么能成为世家,那都是开宗立朝时,在马背上打出来的!” 余敏随即告诉余怀栋,“给我骨头硬点儿,到了那里,不要给祖宗丢人,给门楣抹黑!” “哎呀,这不是儿子没上过战场吗,让他多听多看多学习,以后冲锋陷阵的机会还多着呐。” 余敏直接冷哼一声,“你盼点儿好吧,我宁愿咱们儿子平庸,而大炎无战事。况且咱们儿子几斤几两咱们自己不清楚吗?” 余夫人一下就缄默了,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这样的机会可是不多了,此次,还有几个世家子弟也要去,怀栋能不能借着这次机会挣到功名,就要靠他自己了。” “父亲,儿子晓得,不会给您丢人的。母亲的话都是无心的,您莫要怪母亲。” “为父知道,你赶紧出发吧。” 等余怀栋真的出发的时候,余敏又有些五味杂陈,看着掉缰准备离开的儿子,又叮嘱了一句,“刀剑无情,注意安全。” ...... 其实在顾长风率兵去南疆平叛时,一些世家存的心思就是等顾长风在南疆的仗打的差不多,临近胜利了,就让家中子弟去镀个金,刷层军功回来,好再借助家中蒙阴找个好差事。 只不过到了后面,他们一看大炎在那里接连受挫,更是连顾长风都死在了南疆,不免就歇了心思,觉得这个军功还不是不刷也罢。 等北境战事又起的时候,顾学武要挑一批年轻子弟带到北境去培养,因此那些世家就又动了这些心思。 不过顾学武挑人不看出身,只看才学和本事,这首先就让那些空壳子的世家子弟被刷了下来。 而且顾学武不讲人情,他就是从刀山血海里出来的,家族的威望都是他一刀一刀在战场上砍出来,他更知道自己手底下的人挣的这份军功有多不易。 因此他怎么可能同意在临近胜利时让那些好逸恶劳的世家子弟等着捡漏,抢别人的军功!要挣军功,那就得从头开始干,都给我上战场上杀敌去。 这不,就又把那些娇生惯养吃不得苦的纨绔子弟刷了下来,余怀栋刚好就是被刷下来的那批人。 如今余敏眼看南疆的战事临近尾声,想着再不让自己儿子去,就真的挣不到一点儿军功,彻底就只能靠家中蒙阴落个鸟不拉屎的闲职了。 于是余敏在知道太子殿下要从西莫调兵去救长风军的时候,这脑子马上就转了起来——这个机会必须抓住。 让他儿子跟着陈飞将军去救援长风军,成功了,大功一件;失败了,没功劳也有苦劳。而且无论成败,还能收顾家一个人情,他儿子以后靠蒙阴入了军务,也能受顾家在军中势力的照顾。 这件事百利而无一害。 而当余怀栋赶到兵部时,发现除了他,还有三个中都熟识的世家子已经到了。好嘛,这大家都是存了一样的心思。 只不过等后来他们从西莫出发,翻越拉贡雪山的时候,他们才晓得,捡战场上的漏,这也得有命捡才成。 他们常年娇生惯养,那拉贡雪山,险些要了他们的命。 ...... 而在黄侗,被围困后的第四日,天刚蒙亮,黄侗山的山脚下便隐隐约约透出了一条黑线。渐渐地,那条黑线越来越粗,越来越清晰,变成了乌泱泱推进的方队。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手持盾牌的步兵,脚步沉重寸寸前推,随之是弓箭手,而手持长矛的步兵紧随其后,最后则是黑压压的骑兵,带着震天动地的气势,一起向黄侗山上推进。 此时整个黄侗山的地面都在震动,站在树上的顾长宁看着一点点压到跟前的叛军,神色凝重地将下唇咬的毫无血色。 赵阅玟手中不止三万兵,如今看这漫山遍野的架势,最起码也得有五万。而他们只有一万五千人! 就在距离隔离带只有百尺的地方,赵阅玟的叛军停了下来。 叛军队中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似是在等着命令的猎狗一般,只等一声令下,便要窜出去追咬猎物。 突然只听“预备”,然后一声令下——“放!” 只见万箭齐发,如同细雨牛毛一般,绵密地从天而降,射进残存的山林之中。一时间,树林内部到处都是“咻咻”的声音。 好在有树林掩护,这些飞箭并未对长风军造成多大的伤害,而顾长宁他们倒是也借此收到了一批箭羽补给。 就在叛军“咻咻”地向林中射箭的时候,隔离带前的树林上突然掉下一帘帘布帷,彻底阻挡住了叛军的视线。 随即箭雨对准布帷射去,一支支飞箭穿布而过,却不见布帷之后有任何动静。 在过了片刻之后,突然“轰隆轰隆”的声音从地面传来,还带着大地的震颤,让叛军不自觉的有些慌乱。最前面的手持盾牌的步兵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同后面的弓箭手挤在了一起,阵型都有些变形了。 就在他们猜测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一根根怀抱粗壮的带火圆木,从布帷后面滚了出来,咕咕噜噜,直奔叛军阵营。 第143章 初次对战 顾长宁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儿,这也是她三叔从小教导她的,就是听劝,知道专业的事情就得让专业的人做,自己不懂就多听建议,不能瞎指挥。 她哥哥顾长风虽然战死了,但是长风军内,她哥哥带出的能人将才可是很多的。如今她代替她哥哥在长风军内,无名,但有实,长风军的诸位将领还是都听她的。 然而这种打仗的事情,顾长宁只知皮毛,事情她可以做主,但是建议也要听。 因此早在他们砍伐隔离带的时候,就听了周同谦将军的建议,将粗壮的木材都留了下来,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彼身。 这不,现在这不就还上了吗! 一根根浸了胡麻油的圆木,燃着熊熊火焰从布帷后面滚出的时候,叛军最前方的士兵一下就乱了起来,掉头就要往后跑。 然而后方的士兵视线受阻,根本不知前面发生了何事,有些还正要继续上前,一时间,前后的士兵乱做一团,挤在一块儿,挤挤攘攘,好不热闹。 此时叛军的阵型也已经全部打乱,叛军的阵前指挥在马上振臂高呼,想要稳住阵型,然而声音却被吞没在熙攘的人声中,无人听从。 这种情况下,自然就会有人摔倒,形成踩塌。有些士兵刚摔倒,还没准备站起来,就又被后面的士兵踩趴下,垫在下面,一人一脚踩过,再也没有站起来。 等后方的士兵知道前方发生了何事准备掉头逃跑时,带火的圆木已经滚到了跟前,直接将人带倒,从人的身上碾压而过。 渐渐地,奔腾而下的火木,滚到了叛军的队中,被挤攘的人群阻停,然后彻底在人群中燃烧了起来,而后方又有源源不断的火木滚下,一点点加大着火势。 就这样,黄侗山的山坡上再次成了一片火海,只不过这次烧起来的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肉味,充斥着凄厉的哀嚎...... 经此一役,赵阅玟的叛军损伤三分之一,而黄侗前山的火又烧了整整一天,这也让赵阅玟不得不暂时停下进攻,重新修整。 顾长宁自然也知道,这样的方法只能拖住赵阅玟一时,如今他们也无再无可借助的外物,后面就真真纯靠肉搏的硬仗了。 她命人收集了林中叛军射过来的箭羽,现在这些东西对于被围困的他们来说,都是额外的补给,谁给他们的,自然也要给他们还回去。 ...... 虽然赵阅玟在黄侗山上的进攻受了阻,吃了大亏,但是在天堑江畔对钱忠益的阻碍却是取得了进展。 他重新在天堑江畔部署了大量兵力,就这样隔着江同钱忠益对打了起来。同时借助雨后天堑江增大的水势,将钱忠益的修桥计划彻底拖住了。 天堑江的胜利让赵阅玟觉得又找回了场子,黄侗山上那残余的那点儿长风军根本不足为惧,打败他们,只是时间问题,他就算是用车轮战,轮番消耗,也终可以将他们耗光。 黄侗山这边儿,因为顾长宁他们要硬扛到援军到达,所以对于接下来的作战,他们也重新做了安排。 顾长宁提出,她和姜卓跟随长风军内的吴戈将军一起作战,李谨和惊雷则跟着长风军内的周同谦将军一起作战,小鱼同高贺与尤金柱则做好后勤保障。 刚做出这个安排,惊雷就提出,他想和顾长宁一组,“太子殿下有令,要卑职保护好小姐。” 顾长宁同姜卓对视了一眼,“惊雷,我们这几人中,你武功最好,而四殿下武功最弱,你还是同四殿下一组吧。” 惊雷随即也明白了顾长宁的意思,他确实不仅要保护好顾长宁,但四殿下更是他的主子。于是惊雷在迟疑了一下后,还是接受了顾长宁的安排。 而顾长宁则松了一口气,把自己的休息时间同惊雷的错开了,这样即便她蛊发,也能躲过惊雷。 ...... 第五日中午,叛军重整旗鼓后再次卷土重来。长风军这边儿,周同谦带兵作战。 这次上山的叛军明显少了很多,而骑马站在阵前的李谨自然也晓得赵阅玟的意图——明显他想利用他人多的优势,轮番进攻,来消耗他们。 秋天的天空湛蓝又高远,悬于正中的太阳刺目又耀眼,这似乎都在预示着今天还不错,至少天气是如此。 只不过空气中残留的焦糊肉气,还绵延着昨日的气息,提醒着已经对军阵前的两军,昨天这里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此时两军的阵型俱是前方是手持盾牌的卫兵,而后弓箭手,骑兵则紧随其后。 阵型中战马此起彼伏的嗤鼻声,让空气一点点紧张了起来,大战一触即发! 只见双方同时挥旗,而后“预备”同响,然而在叛军还在等“放”的命令时,长风军已经放箭而出。 顿时叛军便有些慌乱,诸多士兵在还没有等到口号的情况下,也忙不迭地跟着射出了箭羽,随即从叛军阵型中射出的箭雨稀稀拉拉,毫无斗力和气势可言。 而就在长风军放出箭羽的那一刻,弓箭手迅速退下,后方骑兵一个个驾马跃出,在飞箭的掩护下,直冲叛军阵营。 领兵冲在最前方的正是李谨和惊雷,大炎堂堂四殿下,带头冲锋陷阵,这无疑也提高了长风军的斗志和气势。 阳光下,李谨手中那杆红缨枪熠熠生光,挥动间打落飞来的箭羽,虎虎生风。鲜衣怒马少年郎也不过如此了。 等叛军的指挥官连忙喊出“放箭”时,长风军放出的箭羽已至,叛军前方的卫兵不得举盾抵御,而此时卫兵后方弓箭手射出的箭羽则又被自家卫兵的盾牌拦了下来。 一时间竟然有些好笑,叛军的卫兵不但能拦敌人的箭,就连自家的,也拦! 叛军的指挥官则对此恨得牙痒痒,大骂长风军不讲武德。 这时也就看出了叛军同长风军的差别了。长风军作为大炎常年打仗的常胜之师,在作战上,他们称第二,大炎无人敢称第一。 而赵阅玟的叛军,到底是私下练的兵,无甚作战经验,如今看这作战,这组织和协同能力,不是一般的差,他应该还停留在纸上谈兵的阶段。 正好,长风军可以为他上上课! 身披卫甲的铁骑奔腾而来,一下就把叛军的阵型直接冲溃了,冲入阵中的长风铁骑挥枪乱挑,彻底将叛军打成一团乱麻,无力迎战。 而长风步兵则紧随其后,举刀而至,一通围杀,叛军再次大败,在夕阳落山时,落荒而逃。 然而,就在叛军在山下的据点休整时,漆黑的深夜里,李谨又带着三千长风骑兵夜袭了叛军军营。 又是一把火,烧了整个叛军军营,让山下的叛军不得不又后退了十里。 赵阅玟得知这个消息时,简直要气的吐血。他的车轮战,刚驶出了个车轮,就直接被人卸了轮子,连窝端了。 这长风军哪里是不讲武德,是根本就没有武德。 可是对于长风军来说,他们打仗都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搏命的,这武德能保命吗?况且武德是对有德行的人讲的,你一个叛军,我给你讲什么武德。你以多欺少时,怎么没见你讲武德! 第144章 围在寨内 第六日,叛军未至。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在酝酿着更大行动罢了。 第七日,在天际刚刚擦出银线时,叛军再次而来,随着太阳的升起,日渐清晰,跟随者太阳的脚步一点点压到阵前。 这次赵阅玟下了令,无论输赢,决不能退。前面的打输了,后面的补上,继续打。无论谁临阵脱逃,就地斩杀。 一声号角之后,双方彻底开始了混战,近身肉搏。 赵阅玟仗着他人多的优势,就这样不停歇的车轮战,不计伤亡,强势压缩着长风军的守地,一点点缩小着对长风军的包围。 两日内,顾长宁他们打累了,李谨率兵补上,李谨乏了,管后勤的高贺与尤金柱补上。 两天两夜日夜不停地混战,两方都打到双目赤红,日月无光,土地被鲜血浸染的已经失去了原来的颜色,残存的树林上亦是溅满红色的斑驳。 两日后的申时,残阳如血,赤红的天空同黄侗山赤红的地面交相辉映,红的刺眼。已不知是眼睛红了,还是这个世界红了。 而叛军也彻底将长风军围困在了黄侗寨内。 黄侗寨城门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站在吊脚楼上的小鱼,看到寨外的样子,呆愣当场,浑身冰冷,血液倒流,如坠冰库。 她的家园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这难道就是修罗场吗?这就是她的族人造成的修罗场吗?人间地狱! 看着活下来退回寨内的长风军,个个浑身血腥气,头发上凝结着已经干涸的血块儿,身上更是伤痕累累,赤红的双目,仿佛如地狱修罗。他们因为长时间厮杀久握兵器,手已经僵住,暂时无法松开兵器。 此时,赵阅玟终于出现了。他骑马站在黄侗寨的城门前,同站在城门上的李谨喊话,“四殿下,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还是降了吧,吾能保你一命。” 李谨吊着唇角,一脸冷笑的看着赵阅玟,“果真是乱臣贼子,现在见到本宫即不跪也无谦称了。” “殿下,您还是看清现实吧,如今您为鱼肉,吾为刀俎,您就不要再在吾跟前摆架子了。给殿下一晚上的时间,明天一早,不开门迎降,我们就屠寨。” 赵阅玟掉马离开,对围着黄侗寨的士兵道:“兄弟们休整一夜,养精蓄锐,明日辰时,黄侗寨不开城门,就强攻屠寨。” 他必须要拿下长风军,活捉李谨和顾长风,这样他才能跟李谦谈条件。 ...... 小鱼带着留守寨内的族人,给受伤的长风军包扎伤口,看着一个面目全非的长风军,小鱼的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 当她看到李谨血肉翻飞的手臂时,终是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心中的愧疚无以复加。 李谨看到小鱼颤抖的手,忍着疼痛,拍了拍她的肩膀,“再坚持一日,明日,援军就到了,我们就不用这般了,都会好的.....” 小鱼不接话,也不抬头,但是眼泪却大颗大颗的掉在李谨的手背上,烫的李谨的心一缩。 李谨想抬手给小鱼擦眼泪,又觉得男女有别,刚抬手又不好意思地缩了回去。 可是看着小鱼哭到哽咽,抖个不停地肩膀,终是叹了一口气,“你别哭了,咱们认识这么久,都是你气我,如今你一哭,我倒不知要如何哄你了。” 小鱼擦了擦眼泪,红着眼睛瞪李谨,“谁要你哄!”但是手上缠绕的动作不停,“你是皇子,我怎么敢气你,我怕你还来不及!” 一个用力,把李谨的伤口勒得紧紧的,给李谨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龇牙咧嘴,“还说不敢气我,你这都上手了!轻些,轻些,再勒,这胳膊就废了!” 小鱼稍稍松了一些劲儿,“你这口子这么大,我又不会缝合,只能给你勒的紧些,不然松了就止不住血了。等会我去看看姜大哥醒了没有,让他来帮你处理一下。” “不用姜大哥,让他好好休息休息,一会让别的军医过来缝是一样的。” “姜大哥的手艺好,能给你缝的好看点儿。” 李谨收回了胳膊,托着受伤的手臂,“这又不是绣花,我一个大男人,缝那么好看干嘛。况且在衣服里面,又看不到。” 小鱼收拾好东西准备去为下个士兵收拾伤口,“得,得,我自作多情了,一会让军医给你缝个大伤疤。” “你这人,还说不敢气我!” ...... 小鱼这边儿处理的差不多,就赶紧去看看顾长宁。 顾长宁他们是在今日黎明时才被李谨换下来的,别人一换下来就去休息了,而顾长宁受蛊毒折磨,到了未时才昏睡过去。 小鱼看顾长宁睡下了,赶紧叫自己的丫鬟守着顾长宁,她这才得空去吊脚楼上看了看寨外的情况,赶去前面帮助料理伤患。 小鱼一进顾长宁的屋子,就看到姜卓已经在了,正在为顾长宁把脉。 “姜大哥,你何时醒的?” “一刻钟前。”姜卓收回手,将顾长宁的手放回被子里面。“辛苦你了,你顾姐姐情况还不错。她何时睡下的?” “未时三刻的时候。” 姜卓盘算了一下顾长宁大概醒来的时间,“让你的丫鬟守好夜,今天晚上都不要让她去前面了。” 小鱼点了点头,“我知道的,顾姐姐昏睡期给她服了安神汤,她应该能睡到明天早上。” “对了,这几日忙着迎战,你母亲的情况如何?” “你开的药我母亲都有按时服,这几日倒不像我刚回来时那般激动了,看到我也不躲了,但还是不知道我是谁。”小鱼有些失落。 “你放宽心,你母亲的毒我有把握,让她按时服药。等这边战事了,你带着你母亲同我们回惠南城,到时我再给你母亲用用针,你母亲体内的毒会拔的更快。” 小鱼展颜一笑,轻松了许多,“多谢你了,姜大哥。” 姜卓笑道:“谢什么,你照顾你顾姐姐这么长时间,我都没好好感谢你。” 小鱼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也没做什么,顾姐姐的毒我都没帮她解开......” 姜卓却淡淡一笑,仔细地盯着顾长宁看去,像对待珍宝一般,“你已经尽力了,如今你顾姐姐能在蛊发时减轻这么多痛苦,你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我已经很感激了” 小鱼看着姜卓的样子,抿了抿嘴唇,“姜大哥......” “嗯,怎么了?”姜卓看了小鱼一眼,看她要问什么,看小鱼没说,复又低头为顾长宁掖了掖被角。 “姜大哥,顾姐姐是你......的心上人吗?” 姜卓一愣,随即莞尔弯了眉眼,“你顾姐姐有心上人的。” “我问的是你。” 姜卓垂下眼帘,“她是我妹妹。” 小鱼显然不信,“可是你们不是兄妹呀,但是你们之间的感情,已经超过了友情。” “是亲情,我小时跟着我姑姑学医,住在顾家,同你顾姐姐还有她的心上人一起长大,我们三人虽是异姓,但感情很深,情同手足。” 第145章 命轻身重 姜卓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嘴角泛起一丝弧度,那若有似无得微笑带着暖暖的温度。 “记得有年夏天,我们三个去顾家的别院避暑。别院附近有条小河,我们三个常常在西落的下午去河边摸鱼。我仗着武功比他俩好,年纪比他俩都大,就大着胆子往深水区走。谁知那里有暗坑,我一脚踩空,直接就掉了下去。” “你顾姐姐个头比我小的多,但是看我掉下去了,一丝都没犹豫,转身就去拉我,结果也被我带了下去。你顾姐姐的心上人,是我们三人之中武功最烂,年纪最小,也是胆子最小的,他当时就被吓得哇哇大哭。” 小鱼都听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但是姜卓却讲的一派轻松,仿佛在说什么童年趣事。 “我跟你顾姐姐俩人在水里挣扎,你顾姐姐的心上在岸上哭着喊了半天都没来人,他也不敢跑去叫人,他怕他一走,我俩就彻底沉到水底没了。你猜最后他怎么着。” 小鱼瞪大了眼睛,“他不会也跟着跳了下去吧?” 姜卓点了点头,笑道:“对,他扑通一声就跳了下去,说要跟我们一块儿死。” 小鱼扶额,有些不知道要怎么评。 “还好你顾姐姐的大哥那天也来了别院,出来寻我们回去吃他带来的西瓜,及时把我们三个都捞了上去。” 小鱼抚了抚胸口,“真是吓人!不过吉人有天相,还好你们都没事。顾姐姐的哥哥,是不是就是那位长风将军。” 姜卓点了点头。 小鱼则有些遗憾,“我听过他好多故事,仰慕他好久了,唉,没有机会见他了。” 说到这里,姜卓脸上不禁泛起一丝苦笑,“你知道你顾姐姐的大哥最后救的谁吗?” 小鱼听姜卓这么问,有些错愕,“不会是顾姐姐吧?” “对!他们顾家人总是把外人放在了比他们自己还重的位置上。苦,都让自己吃,所以他受天下人敬仰,但是他却总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妹妹。” “为什么呀?”小鱼有些不解。 “你顾姐姐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呼吸了......”此时姜卓眼睛亮的让人难过。 小鱼张大嘴巴,瞪着眼睛像是搁浅的鱼。 他永远记得那日他同顾长风一起为顾长宁做了多久的复苏按压,久到把顾长宁的肋骨按断了三根;久到他们俩人浑身冰冷,浑身颤抖,浑身无力;久到李谦在旁边哭到惊厥抽搐,他又不得不去救李谦。 那天因为他,他差点害死了顾长宁和李谦! 就在他们三人以为顾长宁救不回来的时候,顾长宁却又顽强的吐出一口水,幽幽地醒了过来。 那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看到顾长风哭,紧紧地抱着醒来的顾长宁失声痛哭。 若是那天顾长宁没有醒来,不仅他将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顾长风更会! 顾家的包袱太重!但是这包袱里面没有一个他们自己人。 “不过,正如你说的那般,吉人有天象,你顾姐姐活过来。”但是姜卓的神情却并未轻松。“但是你顾姐姐的哥哥却总觉得对不起她。” “你知道吗,你顾姐姐的哥哥本来可以不用来南疆的,而他也答应了家人,不再外出打仗了。” “但是他为了顾姐姐,为了给顾姐姐解蛊,所以又主动请命来了南疆,是吗?”小鱼听的鼻子有些泛酸。 “对。现在又轮到你顾姐姐了,你顾姐姐觉得是因为她,她哥哥才死在南疆的......”姜卓回的叹息。 现在她为了她哥哥,为了顾家,为了长风军,为了大炎,她又背起了她哥哥的包袱,继续负重前行。 小鱼苦笑,“大炎有顾家,何其有幸!”但是小鱼此时也明白这句话的份量有多重,重到让整个顾家都在赴汤蹈火。 ...... 第十日破晓,顾长宁醒来就问:“什么时间了。” 小鱼的丫鬟答道:“卯时过半。” “我问的是几天了。” 小鱼的丫鬟有些错愕,“什么......什么几天?顾小姐,我不太明白,您要不要先喝口水?”丫鬟试探的问道。 顾长宁从床上跳了下来,穿上鞋子披上衣服就往外面跑,“你家小姐呐?” “在前院,同几位将军商议事。” 顾长宁一路狂奔,奔到姜家前院的大厅时,厅内正在议事的众人听到动静齐刷刷地看向门口,看到是顾长宁时,都站了起来。没有人说话,但是俱都脸色凝重。 顾长宁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她心中要见的人,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再次向众人问道:“几日了?” 吴戈轻轻地回了一句:“十日了,小姐。” 此时顾长宁的表情也跟众人的一样了,阴云密布——援军没到! 顾长宁一咬牙,“你们商议的如何了?” 姜卓摇了摇头,“还未达成统一的意见。” “我同吴戈率三千长风开门,迎战!拖到援军到达。”赵同谦回的血性。“小姐,你们通过密道赶紧下山。” 但是顾长宁听后却转头看向惊雷道:“惊雷,你现在就通过密道送四殿下下山,下山后躲着叛军往西走,翻过拉贡雪山,送四殿下去西莫,将四殿下交到阎崇阎大人手中。” “吴将军,赵将军,我带两千长风军迎战,你们带着剩下的长风军,全部通过密道下山,而且要将密道内的黄侗寨的百姓全都带走,你们不能都折在这里。” “师兄,你也一块儿下山,你答应了小鱼要给她母亲解毒的。” 但是姜卓却笑了,“小鱼和她母亲走,她母亲的毒,姑姑也能解。” 而惊雷那边儿则愿意现在将四殿下送走,但不是他送,他要留下来保护顾长宁。“小姐,换别人送殿下吧。” “我不走,我要跟你一起迎战。谁敢送我,我就杀谁。”李谨此时双目赤红,咬着后槽牙都快要哭了。 而吴戈和赵同谦也不走,誓死要留在这里跟她一块儿迎战。 对于他们而言,长风军不会降,也不会败!而且他们也相信,他们长风军的援军会到!那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坚持一刻是一刻! 无论顾长宁怎么说都没用,大家都死活不肯离开。 最后眼看赵阅玟说的时间快到了,没有办法,顾长宁只能道:“那大家都去写封信吧,交给小鱼,让她带下山。” 众人自然知道这封信意味着什么,但是却个个精神抖擞,毫无怯意。 如果这是最后一战,那就打要漂亮些!给这些叛军看看,他们为什么叫长风军! 然而小鱼却不同意,她母亲得走,但是她要留下来跟他们一起。 顾长宁双手扶着小鱼的肩膀,郑重道:“小鱼,我们这些人的信,同样很重要,你知道吗?” 小鱼的眼泪唰就流了下来,“我明白了,顾姐姐,我下山,我带着你们的信下山。” ...... 辰时,黄侗寨的城门准时打开了。 第146章 决战黄侗 顾长宁和李谨俩人率兵而出,赤手空拳,立于寨外,恭候叛军入寨。 叛军大喜,叛军的副将走到顾长宁和李谨跟前,“四殿下,顾小姐,我家主子在山下,请随卑职去见见我家主子吧。”而后对身后众人道:“进寨。” 然而就在众叛军眉开眼笑进寨时,刚进至三分之一,黄侗寨的城门居然关上了。 姜卓和惊雷带着顾长宁和李谨的兵器从城门上飞下,直接杀入叛人群中,将兵器交给二人后,四人背对背站成一圈,带着寨外的长风军就同叛军打了起来。 寨内则由吴戈和赵同谦处理,不过半个时辰,进入寨内的叛军即都被长风军拿下了,但这个半个时辰对于寨外的顾长宁他们来说确实格外漫长,以一敌百。一遍遍地斩杀向他们围攻的叛军,丝毫不敢松懈。 拿下进入寨内的叛军后,吴戈和赵同谦迅速开门出寨,去支援顾长宁。用这样先消灭一小部分叛军的方法,虽然让顾长宁他们在寨外很吃力,但现在同叛军对战时,明显压力小了不少。 双方混战至未时,都已筋疲力尽,但是却无人敢停,因为在战场上的每个人都知道,只要他们先停下来了,那死的就是先停的那一个。 无奈叛军到底人多势众,他们尚人员可以轮换,但对于顾长宁他们来说,已无兵可换,无路可退,只能靠他们自己苦苦支撑,甚至独战至.....死。 就在眼看长风军将要被再次逼退寨内,且已有大批叛军涌入,黄侗寨即将失守时,突然一大群新的长风军从后寨源源不断涌出,向顾长宁他们奔来。 顾长宁他们甚至隐隐听到了鼓声......是长风军的破军鼓。 那一刻,顾长宁竟被鼓声晃了心神,险些被一叛军的长枪刺中要害,要不是她腰身一闪,一个翻身躲到一旁,那一枪就要刺到她腰上了。 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后顾长宁却一下把心松了下来——顾长平和钱云帆终于到了! ...... 在顾长宁刚来南疆时,钱忠益并未找到顾长平,而后经顾长宁多方打听,才在军中找到了隐姓埋名的顾长平。 顾长宁要顾长平跟着自己走,顾长平却不同意,说要留在前线打仗。 顾长宁却道:“让你跟我走就是要你去前线打仗,而且你要想保住顾家的长风军,就跟我走,不能在这里从无名小卒做起。” 顾长平马上便明白了他姐姐的意思,于是按照她姐姐的安排,直接以顾家三公子的身份出现在长风军,跟着她大哥的副将马原野做了前锋营的指挥使。 顾长平亮明身份未久,顾长平就跟着马原野,带着两万精锐长风军向东出发,绕过南疆,从东瑞走,去了南疆后方的明浦国。 他们要从明浦借道,围打南疆,包围叛军。但这也只是他们在明浦国主愿意借道的情况下的计划。 如果明浦国主不愿借道,那他们就启用第二套方案,直接拿下明浦。从南疆叛乱开始,大炎就知道,南疆的叛乱,里面有明浦的手笔,大炎早就看明浦不顺眼了。 而这些计划,其实在顾长风活着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 等马原野和顾长平到了明浦之后,也果然如他们所料的那般,明浦国主根本不愿借道,甚至还阳奉阴违,嘴上同马原野说的漂亮,但私下却要谋害马原野和顾长平,而且还偷偷给赵阅玟送了信。 至于明浦国主为什么给赵阅玟送信,无非还是因为他俩有交易。 这赵阅玟在起兵时手中确实只有三万兵,但是为什么在顾长宁看到叛军上山时,却觉得赵阅玟手中的兵可能不少于五万。那是因为有一部分是赵阅玟来到南疆后通过画大饼招募的苗人,而还有两万,则是明浦国主借给他的。 赵阅玟同明浦国主达成契约,如果他将南疆从大炎独立出去,届时,他将南疆一半的土地割给明浦。 马原野发现了明浦国主的行为后,立即让顾长平带人截杀了明浦国主的信使,随即下令封锁明浦通往大炎的各个要道,并将明浦的京都——胡曼控制的死死的。 这道,明浦不借也得借了!既然明浦国主又有异心,放着好好的国主之位不坐,那就送他去见阎王,明浦,大炎要定了! 在明浦百姓不知不觉的时候,马原野已经在明浦皇宫内发动政变,杀了明浦国主,控制了明浦的整个朝堂。 明浦国内有些地方有小范围的抵抗,但是在长风军跟前,根本不够看。更何况明浦国主昏庸,他一个东南边陲小国,竟然敢借给赵阅玟两万兵,这无疑是釜底抽自己的薪,自取灭亡。 顾长宁收到马原野的信后,虽然知道拿下明浦是他们计划之中的事情,但还是对他们仅带来了一万五千的兵力有些担心。以及拿下之后如何分配兵力北上,这也是个问题。 刚好那时钱云帆也来了南疆,于是顾长宁同钱忠益商议过后,又让钱云帆带着一万五千炎军去驰援马原野。 明浦到底是东南小国,它可以在东南一带称王称霸,但是跟大炎打仗,玩阳谋,那还是小巫见大巫。 因此等钱云帆带着一万援军到达明浦时,马原野已经彻底控制住了明浦。 而后马原野坐镇明浦,稳定局势,顾长平和钱云帆则按照原定计划,带着一万五千兵力翻过南疆与明浦之间的群山,北上南疆,同顾长宁他们合围剩余的五座苗寨以及赵阅玟的叛军。 原计划,顾长平他们九日可以到黄侗,但保险起见,顾长宁预留了十天,以确保顾长平能够有足够的时间驰援到达黄侗。 然而南疆的群山植被繁茂,气候湿热,密林深处多发瘴气,这让长期在北方作战的炎军吃了不少苦头,这也是他们为什么同约定的时间晚到了一日。 不过好在,这一日,顾长宁他们撑住了! 留在山下的长风暗卫一同顾长平和钱云帆接上头,带着他们就直奔狗翻身。而为了尽快救援,顾长平先率领五千长风军通过密道上山,钱云帆则带着剩余的一万炎军从黄侗前山主路上去,正面围攻,斩断叛军的退路。 顾长平率军通过密道上山的时候,还碰到了下山的小鱼他们,小鱼一听是援军到了,当即将她母亲交给了管家,带着顾长平他们就又上山去了。 顾长平带着人杀到时,顾长宁刚好躺在地上一剑捅死了与她缠斗的叛军,她一脚踹翻死在她剑下的叛军,起身就看到了奔至跟前的小鱼。“你怎么又回来?” 小鱼也加入了缠斗,“援军到了。” 这时顾长平也杀到了他姐姐跟前,“大姐,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你带了多少人上山?”后一句话顾长宁喊得格外大声。 顾长平自然也心领神会,大声喊道:“两万人。” 顿时听到此话的叛军方寸大乱,尤其是看着从后寨源源不断涌出的援军,觉得顾长平的话肯定不假。 因此叛军还没有等到赵阅玟的命令,就已经有人开始往山下跑了。其他叛军看到已经有人跑了,那他也不愿打了,生怕自己晚跑一步,就死在这里。 本来处于劣势的长风军,一下便翻转了局面,开始追着叛军打。 第147章 南疆大捷 叛军刚撤至半山腰,钱云帆也带着人上来了。现在战况彻底变成了长风军围着叛军打。 而一直在山下等着的赵阅玟此时自然也知道长风军的援军到了,只是他没想到这援军竟然是从黄侗的北面——明浦过来的,瞬间赵阅玟就明白了,顾长宁他们的援军从来都不是天堑江对面的钱忠益。 钱忠益在天堑江与他们隔江对打,一直都是障眼法,真正的援军从明浦了借道,甚至,明浦现在可能已经亡了。 此时赵阅玟说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但是他已无路可逃,而他也没想着要逃,他现在只能上山做最后一博——只要活捉顾长宁和李谨,他就还有一线生机。 于是赵阅玟带着最后的一万兵力,迅速上山,他今天必须在黄侗与长风军分出个胜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赵阅玟带着兵上山后,散乱的叛军一下有了主心骨,开始变得指挥有度,组织有律,在这样的情况下,双方的战况又势均力敌地对峙了起来。 那现在就只能比耐力,比坚持,比经验,谁坚持到最后,谁就能活。 双方从白天混战至晚上,若不是仗着天上的皎皎明月,光靠地上那零星的火把,双方打的根本分不清敌我。 说来也是讽刺,天上的那一轮清辉,就这么冷冷看着黄侗山的这场混战,冷眼旁观,无动于衷。 直至定昏,就在双方都已经打不动的时候,黄侗山的山脚下居然有成片的火把,在快速的往山上移动。 顾长宁他们看着山下迅速移动的火把,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些来人是敌是友,至少他们还未收到钱忠益渡江的消息。 如果是友,那南疆的战事即了;如果是敌对,这黄侗山,今日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但是顾长宁不知道的是,赵阅玟现在比她还要紧张,可以说已经心如死灰,因为他知道,来的人,不是他的人,他手里已经没有人了,今日他要完了。 等那些火把在离他们还有百尺的时候,顾长宁借着清冷的月光看到队伍中的旌旗,上面写着炎,写着西莫。 顾长宁瞬间想跪在地上,是援军,西莫的援军,是李谦派人来救他们了。长风军的士气再次大涨,这场胜利注定要属于他们! 赶到的西莫援军,在陈飞将军的带领下,一刻没停,直接杀入了阵中。 余怀栋等几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子,跟着陈飞将军参与此次远救,委实吃了不少苦,在翻越拉贡雪山的时候,更是差点儿死在上面,缺氧、寒冷,一度让他们出现了幻觉,觉得自己上了天。 现在他们几人皆都瘦了一大圈,皮肤晒的黝黑,没了往日的虚胖与浮躁,看着都精干了不少。此时没有了世家子的纨绔样子,倒像是勇猛的将士,跟着西莫的士兵就杀进敌中。 看到叛军更是双眼通红,恨得牙痒痒,觉得要不是因为这些叛军,他们能吃这些苦吗,更是差点儿把命丢了。现在不多砍死几个叛军,都对不起他们翻的雪山。 因此余怀栋几人也是二话不说,抽出佩剑就是干,在国子监学的那点儿武术,在荒废了几年后,如今又使上,还是杀敌,那心里更是一个个骄傲的不行。 觉得此时决不能不能丢了门楣,几人竟然还比赛了起来。后来回中都,这几人提起这段往事,也是掩不住的自豪。 而顾长宁后来碰到余怀栋还同他调侃,“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有血性的余大公子,当时身高真真是九尺有余,英勇的闪瞎人的眼睛。” 因为这句话,某人还吃味了,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天亮破晓,全歼叛军,活捉赵阅玟。 那一刻,顾长宁他们一个个瘫躺在战场上,久久都没有起来,太累了,真的太累了,不过现在终于都结束了。 但是眼泪却顺着顾长宁的眼角流进这片血染的土地里,她的心里五味杂陈。 南疆的事情终于了,但是她的哥哥也不在了,嫂嫂也不在了。身上的担子好像轻了,但是为什么却这么难过。 她想放声痛哭,可心底的声音又告诉她不能这样,而且身边也没有那个可以让她投入并放声痛哭的怀抱,她同他终究越走越远了。 东升的太阳洒在这片血腥的土地上,一片光明,焚烧后的焦土,在来年春天会再次回归成乐土。 而顾长宁却第一次觉得看不到自己的以后...... 康和十七年秋末,大炎彻底收回南疆,并将明浦纳入大炎版图,举国欢庆。 在顾长宁他们回到惠南城后,赵阅玟立即就被送回中都受审,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赤城赵家,也全部被下了送入京城,下了大狱。 而后不久,封赏的旨意也到了。 陈飞同参与救援的四位世家子,皆在原有官位上再官升一等。钱云帆则升为京卫所二等指挥,回京后到职上任。 长风军内诸将领也均官升一等,顾长平荣升长风军副使,暂统领长风军内诸务。 改明浦为明州,马原野任明州太守,长风军暂留南疆,顾长平协助马原野管理明州,处理明州事务。 其他参与平叛的诸士兵,则由各自长官,论功行赏。 药王谷谷训,药王谷子弟不得入仕,于是对姜卓的赏赐无非就是银钱了,这也最实在——李谦直接赏了自己师兄黄金千两。 一时间,顾家再次风头无两。 一些世家本以为,顾家在顾长风死后,怕是要后继无人,落败了。要是顾家有人,那顾学武能两鬓斑白了还亲自率兵去北境打仗吗?啧啧啧.....着实有些可怜。 因此正一个个等着看顾家的笑话呐! 谁料不过两个季节,顾家竟然又立起来个顾长平,接手了长风军,顺便把顾家的势力又拓展到了南疆。 这顾家的气运真是让人酸气。 ...... 对于四殿下李谨的封赏,竟然是圣上亲自下的。 没错,圣上在听到南疆大捷并且收了明浦的消息后,竟然高兴的能口齿清晰的说话了,虽还不能下床,但是这足以让前朝跟着也高兴了起来,觉得圣上复朝,指日可待。 圣上口述,太子李谦亲笔——将明州、惠南、西莫三州作为封地封给慎王李谨,慎王李谨可在封地开府,也可回京留住,任凭其心意。 为亲王封地,这在大炎已经好久都没有发生过了。圣上当年在肃州做昌幽王时,也只是做个有名无实的王爷,没有任何封地,只有空空一座破烂的王府。 而圣上的几位兄弟皆有封地,有权还有人,但是在争权夺位的时候,那几位有封地的兄弟都死了。因此圣上登基后,就未再有任何分封,不给任何皇子封地。 如今圣上竟然为其四子分封了土地,这无异给前朝带来了巨大的震动。 不过大部分人觉得,圣上给慎王李谨的这三州都是难啃的骨头,还留了长风军在那里,对慎王更是说,想留中都或是想留封地,都可以,但凭心意,显然圣上并没有真正想让慎王治理这里。慎王分封,徒有虚名罢了。 但是梁相和周相老奸巨猾看的清呀,这是圣上是要让四殿下在这里坐收渔利,接了长风军呀。 第148章 圣上驾崩 然而让天下百姓谁没想到的,这封赏的诏书刚送到南疆不过几日,圣上驾崩的消息也就昭告了天下。 南疆大捷后,圣上状态突然复好,众人皆以为是喜事冲了病气,其实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就在圣上驾崩的前一日深夜,突然下旨要传护国公夫人沈惠清进宫。 当时李谦和永安也在养心殿,二人心中俱是不满,他们父皇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顾夫人的儿子为平叛死在南疆,女儿如今也在南疆为平叛之事出生入死,丈夫在北境率兵抗击匈奴。父皇,你如今深夜召见人家夫人进宫,成何体统,让群臣知道了,还要不要脸面了。 但是李谦和永安却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父皇,天色太晚了,都快已经宵禁了,等明日再召见顾伯母也不迟。” 圣上却不同意,坚持要朱公公去护国公府。李谦同永安对视了一眼后,皆无奈的垂下头。 朱公公领了旨,刚要出养心殿前,又被圣上叫住了,“阿贵,你告诉惠清姐,我克己守礼了一辈子,只不过是想现在同她亲口说一声对不起,有些话我一定要当面说给她听。” 朱公公眉眼微动,“奴才会告诉顾夫人的。” 然而顾夫人并没有来,回宫复命的朱公公跪在圣上的榻前,“陛下,顾夫人带着喜乐小姐去顾家别院了,顾家的官家接了旨,说明天去别院请夫人回来。” 圣上盯着匍匐在地上的朱公公盯了半天,然后阴恻恻地说了一句,“阿贵,到底谁是你的主子。” 朱公公俯在地上将头都快要埋进地砖里了,“奴才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 “父皇,明日儿臣亲自去请顾伯母,您先把药喝了吧。” “你们下去吧。”话是对李谦和永安说的,朱公公留下了。 除了朱公公没人知道李谦和永安离开后圣上又说了什么,而圣上最后也没有见到顾夫人。因为第二日他再也没有醒来,没有痛苦地死在了梦中。 至于有没有遗憾,只有圣上自己知道了。 康和十七年冬至,圣上驾崩。先帝在位十七载,殚精竭虑,夙兴夜寐。打匈奴,平战乱,开疆拓土,百姓安居,天下兴和。让大炎疆土、幅员为大炎之最,故谥号武帝。 武帝在位时,留有遗诏,“太子李谦人品贵重,德行谦和,仁明刚正,处事有度,深得民心,必能克承大统。着继寡人之位,即皇帝位。” 三日后,太子李谦继承帝位,并下诏于来年伊始改年号岁平。大炎的盛世,来了! 而圣上驾崩的消息传到南疆后,顾长宁立即让惊雷送李谨回京。 李谨走之前去见了顾长宁,“长宁姐姐,我来还香囊。” 顾长宁却没接,而是同李谨道:“你把这个香囊带给你皇兄。” “啊?这不是皇兄专门给你带过来的吗?” “你带回去就是了,还有我中蛊毒的事情,不要告诉你皇兄,知道了吗?千万不要告诉他。”最后的话,顾长宁的语气都带着威胁了。 李谨犹豫了片刻,嗫喏道:“我晓得了。” ...... 李谨回到中都时,永安在城外亲自接的他。李谨看到他皇姐,眼泪就往外涌。 永安从她父皇驾崩后已经哭了好几天了,这两日刚整理好心情,然而她一看到李谨哭,便又忍不住了,姐弟俩人抱头痛哭。 “皇姐,打完仗我就应该赶回来的。”李谨此时很后悔没有见到他父皇最后一面。 “父皇没有怪你,你做的很好,父皇对你很是骄傲。” 进了宫,二人先去了养心殿,李谦在那里等着两人。 “微臣李谨见过陛下。”李谨见到李谦的第一时间就改了口。 “你起来吧,路上可还好?” 李谨点了点头,“父皇......他在哪里?”李谨一张嘴提到他父皇就想哭。 李谦看着李谨这个样子,眼眶也红了,哽咽道:“父皇的遗体停灵在奉天殿,你去看看他,然后你休息休息,后面几天你守两日灵,陪陪父皇。父皇临终前对你在南疆的表现,很自豪。他说他一辈子都没上过战场,但是你替他做到了。” 李谨的眼泪夺眶而出,此时更是肠子都悔青了。子欲养而亲不待,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要陪他父皇,如今他想了,却只能为父皇守灵。 李谨离开养心殿前,将顾长宁交给他的香囊交给了李谦。 李谦摩挲着那熟悉的香囊,“她有没有让你带话。” 李谨摇了摇头。 “那她有没有说她什么时候回来。” 李谨又摇了摇头。 李谦却笑了,“她果然还是那般......” 李谨到了奉天殿为他父皇上过香后,却死活不去休息,坚持要留在这里为他父皇守灵,能多陪他父皇一天是一天。 而李谦则在这个时候去了天牢,去见到被关押的赵阅玟。 说来到底是百年世家养出来的子弟,即便深陷囹圄,身上还是带着世家的那份骄矜,看到李谦来了既不下跪也不搭理,甚至有一丝不屑一顾。 天牢内的狱长看到赵阅玟这个样子,马上火从中烧,“大胆,见到陛下竟然不跪,我看你是想提前去见阎王。”说着就挥动着手中的鞭子抽了上去。 李谦却并不在意,挥手让他们都下去了,只留听风在身边。 “听说你想见你父亲?”看赵阅玟不答,李谦继续道:“你不知你的族人都在天牢吗,你大声喊一喊,说不定就能跟他们对话了。”说着冲着前面的监牢抬了抬下巴,示意赵阅玟,他父亲就关在前面。 “淑妃娘娘也在前面,你要不要也见上一面,哦,也对,等你们问斩时便都能见到了。”李谦噙着冷笑。 这时赵阅玟的表情才有所松动,“谋反的事情跟我族人无关,我父亲、兄长,包括......淑妃娘娘,他们都不知,是我一人所为。” “你这个时候说是你一人所为是不是太晚了,你干的是诛九族的大罪,你说无关就无关吗?再说你谋反是为了李诚,淑妃娘娘是李诚的生母,你觉得无关吗?” 这时赵阅玟竟然讲起了条件:“我在外面还留了人,如果我的族人被我牵连,他们身死之日,就是你和永安公主合谋弑杀二皇子的消息传遍天下之时。” “呵......二皇子。你为李诚倒是真的做的够多呀。”李谦玩味的盯着赵阅玟。 “说吧,你最后留的人在哪里,你说出来了,我可以考虑放淑妃娘娘一命。” “还有我的族人。” “你没有资格跟我讲条件。”这便是上位者的姿态。 “你觉得你手里的把柄,我在乎,那你就留着,我可以送你们一家团聚。不过我也要告诉你,自古帝王上位多少兄弟相残,同室操戈,这种戏码稀松平常。” 李谦嘴上说着不在乎,心里也只是自己不在乎,但是他在乎永安,他不能在这件事上让赵阅玟伤害到他妹妹。 李诚本就是永安为了救他所杀,而且因为李诚的死,永安在心里一直无法放过自己,他不能让自己的妹妹再受天下人的指责。 俩人目光对峙了半天,就在李谦起身离开的时候,赵阅玟松口了,“我告诉你,你放过我妹妹。” 李谦置若罔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赵阅玟彻底急了,扒着天牢的狱门冲着李谦大喊:“我告诉你,你放过我妹妹......” “赵公子,你告诉我就成了。”李谦走了,但是听风还在。 而被关在前面的赵世明听到赵阅玟的喊声后闭上了双眼,“孽缘呀,孽缘!” 被关的淑妃听到声音后则垂下眼帘,一言不发,对于她而言,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 圣上停灵十五日后,棺椁封棺。朱公公将一只匣子放在了圣上旁边。李谦和永安站在一旁看到那支匣子,闪了闪眼睛,垂下了眼帘。 父皇的秘辛就随他一起封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