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命后,双面蛇王竟然缠着我不放》 第1章 八月十五 八月十五。 天气格外的阴沉。 笼镇像是被罩在蒸笼里面,闷的人喘不过气来。 柳乐人推开院子的门,轻手轻脚朝里面走去。 还没等他回房间,突然一只鞋子从背后似一阵风从耳边掠过,掉在他的脚边。 “哎,口袋里装的什么?给我看看。” 他没回头,踩着那只鞋子继续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身后传来一阵由远及近,急促的脚步声,他被人握着肩膀掰了过去。 柳泽那张被横肉挤压的五官恶狠狠的说道:“没听见啊,小聋子,问你口袋里装的什么?” “月饼,没你的份。” “我要吃。” “我说了,没你的份,想吃自己去买去。” 柳泽见柳乐人不给他,扬着嗓子喊了一声,“妈,小杂种有月饼不给我吃。” 一名穿着围裙中年妇女应了一声从厨房里露出脸来。 原本还噙着笑容的脸在看到柳乐人之后,瞬间垮了脸,“乐人,把月饼给你哥。” 她就是柳泽的亲生母亲,他的婶婶,冯芸。 “不给。” “说了不听是不是,那就去墙角跪着,不到天黑不准起来。” 柳乐人抬头看着柳泽那得意洋洋的嘴脸,实在不想跟这两人纠缠。 如果不照做,之后又是一段不得安宁的日子。 他攥紧月饼,缓缓的顺着墙角跪了下来。 上面的搓衣板已经被风雨腐蚀的不成样子,坑坑洼洼的,非常的硌人。 但他都已经习惯了,不习惯又能怎么样呢?毕竟除了这里,他已经没地方可以去了。 原以为直到天黑,他才能站起来,没想到,刚过去半个小时,院子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来。 柳乐人顺着声音回过头来,看见一男一女立在门口。 男人西装革履,女人戴着昂贵的珠宝。 两人看见他跪在这里,面上有些尴尬,“你好,请问这里是柳家吗?” “你找谁?” “我们找柳乐人,请问他住在这里吗?” 柳乐人有些诧异,毕竟他在这生活了十几年,从来没见过除小镇以外的人。 即使是远亲,他也从没听奶奶提起过。 他站起来,定定的看着他们,“我就是。” “哦,太好了,我们有些事情想找你家大人商量。” 女人上前走了一步,似乎是有些激动。 “小杂种,谁叫你起来的?”冯芸听到声音,以为柳乐人偷懒站起来了,出来抓了个现行。 在看到院子里的其他人之后,吓了一跳,“你们是谁?” “你是柳乐人的家长吧,我们从云城过来的,有些事情想私下里谈一谈,方便我们进去吗?” 云城,离小镇足足有500多公里,是国内一线发达城市。 他们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去云城,却没想到会有那里的人找到他们。 柳乐人把月饼掰成了两瓣,一瓣放在奶奶的遗像前,另一瓣放在嘴里,小口小口的嚼着。 其实他记不清月饼是什么味道了,自从奶奶去世了五年,他再也没有过过任何节日,要不是在街上偶遇了李漾,恐怕他都不知道今天是中秋节。 和记忆的味道重合了起来,柳乐人觉得很香,他舍不得咽下去。 房子不隔音,他断断续续的听到关于他的话题,什么“100万”“买”的字眼,没一会儿,柳泽趴在他的窗户上,此刻也顾不上那月饼了,带着幸灾乐祸的语气说道:“我妈叫你去客厅,小杂种,你终于要滚了。” 柳乐人知道,这一句要滚了,绝对不会比现在的处境更好。 他把最后一块儿月饼塞进嘴里,慢吞吞的走出房间。 刚一进客厅,冯芸像是变了一个人,招呼他坐在沙发上,然后把平常都见不到的水果一股脑的推到他的面前。 “乐人啊,这两个人想带你去云城生活,那里跟我们这不一样,你去了能住大房子,还能见到我们这里没有的东西。” 说完面带愁色,语气里似乎有些无奈,“你也知道,我们家里根本负担不起你们两个读书,虽然你奶奶临走前特意嘱咐我们照顾好你,可你也知道,她留下来的那点钱早就用完了。” 冯芸说的声泪俱下,最后适时的抹了一下眼角。 柳乐人神情麻木的看着她表演,早在一年前,冯芸就以家里困难的借口给他办了退学手续,无论什么人来劝说,她都没改变主意。 连住的地方都是他们临时搭的一间房子,不仅四处漏风,只要稍微大一点的雨,就能从墙缝里浸出水来,整个房间又潮又冷。 他在这里住了五年,奶奶临死前留了一笔不少钱,还有房子,冯芸却一分钱都不想花在他身上,全部存进了银行,连院子里的那棵葡萄树,都不许他靠近。 要说还有什么留恋的,只不过是希望时间过快一点,等他过了十八岁,李漾会把他带出去。 “好,什么时候走?” 那个女人怔愣了一下,没想到柳乐人会答应的这么快,她喃喃的说道:“马上就走……你不问问我带你去做什么吗?” “大概猜得到。” 从他出生的那一刻,奶奶就把一张生符放在他身上,直到前段时间,脖子上的红绳被他不小心扯断了,他才看见那生符已经变成死符。 “死符现,道生灵,化伪之,事成之。” 五年前,奶奶留下这句话,那时候他还小,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直到看见死符的那一刻,他才明白这就是他的命格。 “你不害怕吗?”对方似乎有些于心不忍。 柳乐人微微侧着头,像是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过了一会,他神色复杂的看着那个女人,“这个问题我可能没办法回答你。” 好在女人并不纠结这个问题,她看了看时间,淡然一笑,“那就收拾收拾东西走吧。” 其实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其他的他也带不走,只是随便拿了几件衣服,然后把奶奶的遗像包在里面。 透过窗户,他看见那个女人把一张支票递给了冯芸,冯芸像是甩了一件累赘一样笑的合不拢嘴。 挺好的,他想,如果这个世界上没人想要他活着了,死了也是一种解脱。 第2章 云城 他以为来的人只有这两人,没想到一出去,看见外面停了三辆车,每辆车都有三四个人西装革履的立在车前,看到女人出来,纷纷颔首致意。 镇上的消息传播得很快,因为太过于平淡了,所以总是按捺不住传递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门口围了不少人,小声的谈论着什么,直到他在别人的指引下上了车,那些声音似乎更大了。 “乐人,等等……”人群里有人叫他。 柳乐人看见李漾拨开看热闹的人,朝他走来,只不过立刻被人拦了下来。 “他是我的朋友,我想和他说句话,可以吗?” 柳乐人知道她才是这里最有话语权的那个人,所以侧头询问着,见对方点了点头,他下车走到李漾身边,轻轻的说道:“我要离开了,不会回来了。” “你要去哪?” “云城。” 李漾双手抓住对方的肩膀,试探性的问道:“是不是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我答应过你,只要等我考上大学,我就带你走。” 他的情况,李漾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对方不知道,柳乐人并不是完全因为这些。 “不是的,我迟早要离开,早走晚走都是一样,” “怎么会?还有一年的时间。” 年这个单位,对他来说太漫长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懵懂年少许下的承诺让他苦苦支撑了这么久,李漾确实给了他唯一等下去的希望,现在他不得不离开。 他不想在这里多停留,不论从哪个方向传过来的视线都让他如芒在背,他挣脱掉对方的束缚,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声“再见”,然后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这是柳乐人第一次坐车,第一次离开笼镇。 倒退的风景越来越陌生,他突然没由来的心慌,下意识的把背包紧紧的抱在怀里。 女人看到他的动作,轻笑一声,“是不是车子开的太快了,我让他们慢一点。” 柳乐人想拒绝,却见车速真的慢了下来。 他第一次遇见除奶奶以外的人,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和他说话,他不由地抬头看了对方一眼,碰巧对方也正在看他。 视线相撞,他先躲开了。 这个华丽漂亮的女人让他突然想起了他的母亲。 其实他对父母没有多少印象了,只是从老旧的黑白照片看得出来模糊的身影。 他妈妈也很漂亮,穿着碎花衬衣,扎着两个齐腰的麻花辫,假如还活着的话,应该是镇上最漂亮的女人。 只可惜在父亲出意外去世之后,也随他而去了。 所以柳泽骂他是小杂种,因为没爹没娘,其实更难听的也骂过,说他是扫把星,跟他亲近的人都死了,这也是冯芸迫不及待把他送走的原因吧。 柳乐人不知道500多公里的路程需要多长时间,只知道车子从白天行驶到了黑夜。 后来他实在撑不住倒在窗户上睡着了,直到被人叫醒,他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富丽堂皇的建筑灯火通明,大理石的台阶上铺满了手工地毯,台阶之后是极尽奢华的大厅,继续往里走,穿过长长的走廊。 两边繁复的灯饰散发出清冽的光,后院是一片茂盛的花圃,桂花的香气随之扑面而来。 柳乐人不敢多看,只跟在女人的身后,踏上旋转楼梯,然后停在一扇门前。 “这是你的房间,今天太晚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一切等明天起来之后再说。” 女人交代完就走了,柳乐人随着佣人进了房间。 里面干净整洁,家具应有尽有,面积比家里的院子还要大,床上铺着松松软软的被褥,最上面放着他的换洗衣物。 佣人带着他熟悉了房间里的布局之后也离开了。 柳乐人这才看到墙上的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 初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他根本睡不着,索性趴在阳台上俯瞰楼下的花园。 昏黄的灯光下是各种颜色的花朵,虽然这个季节,已经没什么花开了,但是院子里那些不知名的花儿,依旧开的娇艳欲滴。 今年的中秋节,就这么荒诞的结束了。 他刚准备回房间,突然瞥见旁边的阳台上也坐着一个人,因为有枝繁叶茂的植被挡着,他根本注意不到。 隔着缝隙,他才看见对方坐在轮椅上,仰头看天上的月亮。 对方看起来年纪也不大,脸色有些苍白,一头黑发散发着丝绸般的光泽,鼻梁很高,嘴唇紧抿着,即使坐着轮椅,他都觉得对方天生有着高贵不凡的气息。 似乎是察觉到柳乐人的视线,对方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半晌,那人墨色的瞳孔微微一缩,转着轮椅进了房间。 柳乐人猜想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这个男孩,可对方好像并不好相处,看着他的眼神锐利如刀。 他摇了摇头,甩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毕竟这对于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这一晚,他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之间做了好几个梦,他梦见了很多人,包括奶奶和冯芸,最后醒的时候,他都以为自己还在笼镇,直到看到墙上的时间,他猛地坐了起来。 已经早上十点了。 他迅速洗漱完毕,然后下了楼,佣人把早餐重新端上餐桌,足足有十几种口味,连他家乡特有的面都有。 看着丰盛的早餐,柳乐人一点食欲都没有,勉强喝了点粥,然后就放下了。 没一会儿,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男人,是昨天出现在他家的那个人,他以为对方是夫妻,后来通过他们的对话才知道他是管家,姓周。 “柳少爷。你醒了?” 听到这一声“少爷”,柳乐人吓了一跳,他慌忙摆摆手,惊恐的说道:“周伯,叫我乐人就好了。” “太太让我们把你当成少爷一样对待,你就不要推辞了。” 柳乐人知道这只是补偿而已,毕竟“少爷”的身份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他又重复了一遍,“周伯,叫我乐人就好。” 周伯见他如此坚持,也没多说什么,伸手把他引向花园,“夫人他们在花园里等你,请跟我来。” 第3章 天 昨天晚上他并没有看清花园的布局,现在跟在周伯后面,才知道昨晚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穿过一片假山围绕的长廊之后,他来到了一处人工湖,亭子里面坐着一男一女,还有一位老人。 离得近了,他还看见了昨晚的那个少年,正在佣人的陪伴下钓鱼。 这里面他唯一比较熟悉的就是女人,他在对方的注视下慢慢走近。 “乐人,昨晚睡的好吗?”女人率先说了话。 他总觉得对方是在调侃他,毕竟没有谁会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赖床 一抬头,对方眼睛里果然带着促狭。 他羞赧的笑了笑,说:“挺好的。” “那就好,我还怕你不习惯。” 女人示意他坐下来,然后介绍道:“这位是梅海梅先生,连城非常有名的命术大师,现在玄学一脉越来越薄弱,梅先生的命术已然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本来已经归隐了,如今却不得不叨扰一番。” 梅海一身唐装,轻轻摆了摆手里的纸扇,“苏太太客气了,玄门命术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救死扶伤,这本来也是我该做的。” 苏太太笑了笑,然后指着另一个男人,说:“这是我的先生,苏敬安,那边是我的儿子,苏时砚。” 柳乐人朝他们拘谨的点了点头,然后捏着衣角等着苏太太接下来的话。 “我从没真正的告诉过你,究竟让你来做什么,现在当着梅先生的面,我想和你说清楚。” 苏太太见柳乐人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的茶盏,她突然对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但是人既然来了,有时事情不得不进行。 “阿砚从小伤身破财,灾祸不断,但凡钱能解决的,我们都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 “就在前段时间,他查出了肌肉萎缩症,医生说之后就会肌肉蛋白缺失,一辈子站不起来,如果引起其他的并发症,导致细胞或者组织死亡,后果就控制不了了。” “我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想尽了一切办法,直到我们找到了梅先生,才知道阿砚是四柱神煞之一的绞煞星,根本活不过二十岁,如果遇到青龙伏形命格,在日月合体之夜互换命格,就有机会活下来。”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残忍,可是我真的不能接受阿砚就这么离开我们,只要你答应,所有的条件我都会满足你。” 与自己猜想的一样,不过是一命抵一命罢了。 他看着远处钓鱼的少年,孤零零的坐在湖边发呆,连浮漂动了一下,都没反应过来。 或许是晒着太阳的缘故,脸色比昨晚好了很多,斜飞入鬓的眉毛在凌乱的刘海下若隐若现, 细碎的头发一直来回轻扫着,他好像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风的影子。 连着那低垂的眼睑都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破碎感。 时间仿佛静止了,所有人都等着柳乐人说话。 他回过神来,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希望在那一天之后,把我埋在我奶奶坟边,每年打扫一次。” “好,我答应你。” “什么时候?” 梅海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说:“半年后。” 半年,184天,足够了。 柳乐人自此就在苏家住了下来。 大概是他的存在的价值是给苏家的少爷续命,所以这里的人都对他非常的客气,不管需要什么,立刻就能送到他的面前。 所以他房间的书柜上摆满了书,甚至包括一台电脑,由于他不会玩,就搁置在那里没动。 这天,他正在看屠格列夫的《父与子》,突然听见有人敲他的门,梅海站在门口,轻声询问道:“打牌吗?三缺一。” 柳乐人无奈的说道:“我是未成年。” “没关系,不赌钱,消磨时间而已。” “还是不去了,我根本不会。” 梅海不死心,接着劝说道:“规则很简单的,我们说一遍你就明白了。” 柳乐人向来不喜欢这类的娱乐节目,尤其还是不熟悉的人,此时却鬼使神差的应了下来。 后知后觉的他才有些后悔,可惜已经走到了楼底下的棋牌室,周伯和苏时砚正惊诧的看着他。 “我就说乐人会下来吧,你们输了,记得转账啊。”梅海一脸得意把他按在椅子上。 柳乐人有些尴尬,原来被人当成赌注好像是一种不太好的体验。 他有些坐立难安,下意识想逃离现场,梅海却没给他机会,直接按了桌子上的按钮,骰子转动着,然后他们开始熟练的拿牌。 梅海一边教他摆牌,一边教他规则,其实挺简单的,几圈下来,他已经能够自己操作了。 不知道是不是新手运气特别好的原因,他一连赢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庄家。 倒是苏时砚背到家了,好几次都打穿了,都没见他听牌,真是要什么不来什么,脸黑的像锅底。 在柳乐人再一次自摸胡牌的时候,他一把掀开麻将,不耐烦的说道:“不打了,没意思,我要去休息了。” 梅海看他耍小孩子脾气,毫不客气的回他,“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得了,耍什么性子?” “谁技不如人了,不都是他运气好吗?” “运气好?你好好看看他打的牌,都是有迹可循的,是你瞎打让人家胡了,你还好意思说,” 梅海教训完苏时砚,扭头一脸疑惑的看着柳乐人,“说真的,你真的第一次打牌吗?” 柳乐人不知道打牌还有这么多讲究,他只是按照自己几圈下来的经验,稍微留意了一下牌面,然后推算对方手里的牌,没想到这居然是一种策略,引起了梅海的注意。 他“啊”了一声,解释道:“当然是第一次。” “不像,真不像。” 苏时砚狐疑的看着柳乐人一眼,然后轻嗤一声,满不在乎的说道:“凑巧而已,你看他那个样子,像是会打的吗?” “别不服气,我觉得他可比小少爷优秀多了。” 少年时期的自尊心疯狂的作祟,何况还是跟比自己年龄小的人攀比,苏时砚恶狠狠的看着梅海,“你们打,我倒要看看你说的有多厉害。” 第4章 一个我,换100万 牌局继续,苏时砚坐在柳乐人的身边。 不知道是不是被衰神注视着的原因,柳乐人的牌不算好,连着好几次摸的牌都是没用的,倒是对子上了几对,他听见旁边一声冷哼,像是说:我看你这把怎么打。 不过下一圈,他就摸了一张好牌,然后打出一张七条。 “你手上不是有一个单牌吗?为什么不打那个?” 柳乐人看了看手里孤零零的六条,说:“因为底下各有一张五条和八条,然后梅爷从没打过条,说明他是清一色,手里大概有一对五条或八条,这是我猜的,周伯刚刚不小心碰倒了一张牌,是五条,他没打,要么是一句话,要么是一对或者三张,那张五条是他打的,应该只有一句话,而八条也是他刚刚打的,但不是从牌池里拿的,说明一开始就有了,他留了这么久才打,应该是把三张八条打出去一张好听牌,这么说的话,梅爷有两张五条,周伯手上有一张五条和两张八条,你猜牌面上唯一的一张八条,有多大概率能被我拿到?” 苏时砚张了张嘴,随后推着轮椅看了看周伯和梅海的牌,与柳乐人说的一模一样,他绝对不会承认对方厉害,反正牌局还没结束,究竟谁赢都还不一定。 他又坐回对方身边,一瞬不瞬的盯着牌局。 柳乐人准备凑龙七对,迟迟还差一张牌听牌,他索性拆了牌,碰了几对,最后听牌,他本来赢一筒和三条,没想到来了一张二条,他看了看底牌,随即打了出去。 “为……” 柳乐人没等对方问出口,就打断了他,“如果我打掉三条,赢一条和四条,根本赢不了。” “为什么?下面只有两张一条和两张四条,能摸到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我说过了,梅爷是清一色,他刚刚打出来一条,说明这张是多余的,那他很可能手上还有一个一条,我知道他赢五条,必然手上有一个四条,那还有一张一条和四条,周伯和梅爷赢一样的牌,所以他刚刚应该摸到了一张七条,直接把四条打了出来,手上应该还有一张一条凑成的一句话,那么唯一的四条在杠的位置,你说我还有几率赢吗?” “你怎么知道在杠的位置?” “因为我是庄家,第一手摸牌,刚刚我抓错了,所以退回去了两张牌,所以我知道那两张牌是什么。” 苏时砚扯了扯嘴角,不以为然的说道:“那你也没机会了,因为一筒到现在都没出现,说明他们手上也有一对,现在就剩一张三条,我看你怎么赢。” “那你猜我现在要摸的牌会不会是三条?” “不会。” 柳乐人没卖关子,立刻翻了牌,上面赫然就是三条。 梅海满是赞许的给柳乐人鼓了鼓掌,然后伸了伸大拇指,“小朋友挺厉害的嘛,算是给咱们几个开了眼。” 柳乐人局促的摆了摆手,“都是自己瞎猜的,也是今天运气比较好。” 梅海挺喜欢这个不骄不躁,不矜不伐的少年,要不是已经答应了苏家,他真想把柳乐人带到连城,放在身边好好培养。 他叹了一口气,然后看着苏时砚,“苏少爷,怎么样,心服口服了吧。” 苏时砚一言不发的看着柳乐人,然后叫佣人把他推回了房间。 正主走了,他们也没有继续的必要,此时正好是晚饭时间,周伯去门口接苏先生和苏太太去了,柳乐人打算去花园里消磨一下时间。 来了这么久,他才从佣人口中得知苏家是云城的新能源大亨,主营生产动力电池和消费电池,旗下包括风能、水能、太阳能十几个子公司,几乎所有的新能源产业都有涉猎。 因为比别人领先20年的水平,所以已然是这个行业的佼佼者,每年都要受到有关金融报刊的采访,苏先生和苏太太的名字在云城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大概物极必反,一旦到达某个顶点,必然在某一方面会有缺失,而苏时砚就是他们缺失的那一部分。 刚下过雨的花园,空气格外的清晰,他终于走到那几株不知名的花朵上旁,各种各样的颜色非常的好看,尤其在朦朦胧胧的灯光下,格外的吸引人。 “喜欢吗?可以采摘一些放在房间里。” 突如其来的说话声,让柳乐人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 看到是梅老爷子,他才放下心来,“强扭的花不香,有些花儿被绿叶簇拥着才好看。” “小小年纪,干嘛说话文绉绉的?” “我只是对你的言行进行反驳而已。” 大概自己就是给这两个少年换命的罪魁祸首,所以柳乐人对他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梅海呵呵一笑,毫不在意的说:“那你为什么对自己即将经历的命运不进行反驳呢?” 柳乐人不想过多的谈论关于这个话题,决定了就是决定了,在他看来,太过于在意某一件事,反而显得无病呻吟。 他不以为意的说道:“一个我,换一百万,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应该挺划算的吧。” 察觉到对方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梅海却没打算放过他,“你不用搪塞我,你的情况我可是了如指掌,不然你以为他们是怎么找到你的?” “那你想从我这听到什么?” “我想知道你究竟对自己了解多少?比如为什么答应来换命。” 柳乐人莫名的觉得有些烦躁,念在对方是长辈的份上,他还是好声好气的说:“既然你足够了解我,就应该知道我早就想离开那个家了。” “不,还有一个原因。”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应该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因为你的命格停留在18岁。” 柳乐人嗫嚅着嘴唇,最终低下头来一言不发。 “你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命格?你也会玄术吗?”梅海问道。 “我不会。”他摇摇头,然后取下脖子上的符递给梅海。 梅海打开锦囊,看见了里面的死符,他呆愣在原地,仿佛被人抽走了魂魄,随即指尖轻颤,从喉咙里溢出的声音好像经历大悲之后的嘶哑,“这是谁给你的?” “我的奶奶。” “她叫什么名字?” “施玲。” 听到这个名字,梅海像是站不稳般后退了几步,眼睛定定的看着柳乐人。、 似乎回忆起了那段日子,深陷的眼窝里,泪水湿润了稀疏的睫毛。 最后,他独自走到凉亭里,翻来覆去的看着手里的符咒,单薄的身影看起来分外的可怜。 第5章 扶我起来 四十年前,梅海与施玲同属于西南边境某个城市玄门五术的接班人。 梅海主修的命术与施玲主修的山术各有千秋,没等他们下山历练,他们的师父撒手人寰。 那时候他们年纪尚不足以支撑起玄学的大山,加上玄学日渐式微,两师兄妹束手无策,只好下山积累资历。 没想到正好遇上饥荒之年,人们吃不饱饭,流民北上。 没有东西吃,几乎绝了人的生路,施玲和梅海也只能跟着流民去北方。 没想到一次暴乱中,他们两个失散了,广袤的土地上,他们谁也没找到对方。 后来施玲在逃荒的路上,来到了笼镇,被一家人好心人收养了。 只是对方收养她的目的,是想给30岁的儿子找个结婚的对象,那人是个聋哑人。 最后施玲被迫嫁给了自己名义上的哥哥,她曾想过回西南去找梅海,可是路途太遥远了,加上有了孩子,她渐渐不敢回去了。 玄学的重任也在生存中被磨灭了,直到柳乐人出生,她突然看着对方的生辰八字陷入了沉思。 手中的婴孩啼哭不止,似乎丝毫意识不到将来自己要经历什么,最后,她给这个孩子留下了这张符,都说人定胜天,听起来好像是自我安慰。 相比较于施玲,梅海的运气好太多了。 与施玲走失之后,他毅然开始往南走,在沿海的连城,这里好像没受饥荒的波及。 他最后在一家道观里安顿下来,然后抽签解签,慢慢有了一定的名气,把玄学一脉传承了下来。 之后小有所成,近十几年来云游四海,收了一个徒弟,只不过终身没娶。 没想到再听到对方的名字,居然是以这种方式。 “你奶奶还给你什么东西没有?” 柳乐人回想了一下,除了一出生就带在身上的生符之外,在他五岁的时候,奶奶还把猪耳内的听骨一颗颗打磨成珍珠般大小,然后浸泡在狗血里整整百天,最后钻孔串成环戴在他的脚上。 虽然他一直不知道是做什么的,索性一直戴着,现在被梅海提起,他低头解开惊骨环,递给对方,“这是在我五岁的时候一直戴着的东西。” 梅海借着灯光翻来覆去的看了一眼,随后还给他,“是了,虽然施玲结婚之后不显山不露水,但是她一直用玄门之术在保护你,你的命格,或许比你想象中还要复杂。” 柳乐人不解,因为他的奶奶自始至终都没和他说过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只在临终之前留下来那样的一句话。 虽然当时他不明白,后来还是能参透一些,仅仅只是一些罢了。 以前的他根本不在意自己究竟能活多久,现在事关于奶奶,他却迫切的想知道一些东西。 他坐在梅海对面,紧紧的盯着对方的眼眸,“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想了解一下自己。” 梅海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最终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没等柳乐人再次追问,梅海已经摇着纸扇走出了花园。 他神色怔怔的待在原地,无数断断续续的记忆从他的灵魂深处奔涌而来,尽管他努力克制,不免又想起了小镇上那些浑浑噩噩的日子。 自从来到苏家之后,他已经很少想起之前的事情了,现在再去细数,却觉得脑袋如烟花一般肆意狂炸起来,很多记忆就此崩的四散开来。 他趴在石桌上捶了捶发疼的脑袋,很久都缓不过神来,直到最后佣人叫去用餐,他才慢吞吞的跟在对方的身后。 等他第二天起床,发现梅海一整天都没露面,后来的几天,他一直没看见梅海,他才问了问周伯,对方告诉他梅海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有没有说去哪里?” “没说,他经常待一阵子就走了,没人知道他会去哪,不过,过一段时间就会回来了。” 柳乐人应了一声,然后空落落的上了楼,内心里盘旋的疑问瞬间跌入了谷底,好不容易想知道关于一些自己的事情,那个能为他解惑的人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还没走到自己的房间,就被一股冲力狠狠地撞倒在墙上。 没等他看清来人,对方已经捂着嘴下楼了,他看着半开的房间里,苏时砚正弯着腰艰难的捡地上的东西。 他本来不想管的,又怕对方掉下轮椅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好推开门,蹲下身替他捡了起来。 没想到一扭头看见地上一片狼藉,桌子上只剩下残缺不全的乐高拼图,剩下的零件全在地上四散开来。 苏时砚的脸色乌云密布,像是随时要爆发出来,他淡淡的看了柳乐人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声,“滚吧,我不用你帮我。” 柳乐人知道苏时砚的脾气不好,不像柳泽那样恶语相向,而是对谁都很淡漠疏离。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不是这样的,性格恶劣的人从哪方面都惹人讨厌,他不想自讨没趣,站起身就朝门口走去。 还没等他打开房间,就听到隔壁一阵闷哼声,他叹了一口气,重新站在苏时砚的房间门口,只见对方倒在地毯上,伸手极力的去够沙发缝里的零件。 好像两个人都憋着一股气,柳乐人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多管闲事,而苏时砚却对那个极小的零件格外执着。 最后,柳乐人先服了软。 他推开沙发,把东西捡了起来,然后开始收拾各个角落里的拼图,哪怕是犄角旮旯,他都没放过。 直到再三检查,发现都已经捡起来之后,才转身朝外面走去。 “喂……”身后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惊呼。 他回过头,不解的看着对方,“干什么?” “扶本少爷起来。” “你不是不需要我帮忙吗?东西我帮你捡起来了,剩下的,你自己应该可以吧,不然我大发慈悲,叫周伯过来帮忙。” “不许叫他过来。”苏时砚疾声制止。 自从他站不起来之后,周伯就沦为父母的眼线,从吃穿用度到他的情绪起伏,都成为对方汇报工作的一环。 明明是一件忽略不计的小事,却被无限放大,假如被他知道自己摔倒在房间无人知晓,恐怕等父母回来又是不得安宁的一晚。 他垂着眼帘,稍微放软了语气说道:“刚刚是我说错话了,你先扶我起来。” 柳乐人念在对方语气还算和缓,转身把人扶了起来。 没想到对方看起来挺虚弱的,实际上把他弄到轮椅上颇费了些力气,他不禁扶着沙发坐下来打算歇息一会儿。 第6章 乐高 苏时砚默不作声摆弄他的乐高,其实还有几个小时就能结束了,被佣人不小心这么一弄,还得半个月的时间。 纵然他有大把的时间再次拼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莫名的烦躁,难道是梅海打电话告诉他再过几天就是柳乐人的生日,让他多多挂在心上,调侃的语气显得两个人的关系有多好一样。 其实他挺不喜欢柳乐人的,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是莫名的排斥。 不喜欢对方一来就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力,好像是他苏时砚的救世主一样,连梅海都在他面前夸了好几次,还说对方的命格是百年难遇的朱雀乘风之势,多多结交有助于“人和”的命格条件。 他根本就不需要主动和任何人交往,只要他往那一站,大把的人倒贴上来。 “这是什么?”柳乐人一边翻阅放在沙发上的说明书一边问道。 “乐高。” “我觉得挺好玩的,不然你送给我一幅打发时间,等我拼好了再还给你。” 苏时砚根本就不想把属于自己的东西送给别人,所以下意识的拒绝对方, “想要就自己去……” 买字还没说出来,他突然改变了主意,“好啊,不过我觉得搬来搬去挺麻烦的,不如你到我房间里,我们可以一起拼。” 显而易见的两种语气让柳乐人警惕的盯着对方,他印象里的苏少爷绝对不会邀请他进入自己的房间,更不会允许对方动他的东西。 而且一想到要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一整天,他打心眼里排斥,想到此,他立刻站了起来,“算了,我叫周伯帮我买一套。” “买不到的,我这套绝版了,”苏时砚看得出来柳乐人真心喜欢,便如实说道:“而且我还是托人在国外给我带回来的,有价无市。” 柳乐人真不知道这看起来很普通的拼图居然有价无市,难怪苏时砚这么喜欢,橱窗里放了不少各种风格的乐高,他觉得自己好像也挺感兴趣的。 大概是书柜里的书已经被他翻了个底朝天,想换一种方式消磨时间。 内心里似乎有两个小人在吵架,一个小人告诉他自己是来给他续命的,完全用不着害怕他。 另一个小人说还有一百多天生命就结束了,犯不着再去招惹对方。 柳乐人被两个小人闹的头疼,反观苏时砚,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态,似乎提出这个意见的不是自己。 反正两人相看两厌,对方都不介意他进入自己的房间,自己有什么好介意的。 “我现在可以动手吧。” “当然了,只要不是我的休息时间,你都可以坐在这里。” 柳乐人没想太多,开始一边看手册一边拼图。 这是一套星战千年隼,有五千多个零件,经过地上这么一摔,桌子上剩下的七零八落。 他对着手册看了好久,才开始动手。 柳乐人第一次和别人在一起玩游戏,感觉挺奇怪的。 自从记事之后,奶奶就不让他放学之后到处跑。 有一次他心情不好,李漾说带他去田沟里抓鱼,那时候他太渴望能和其他人一样有自己的课余生活,便没打招呼欣然前往。 直到快要天黑,他才和李漾拎着一桶鱼往家里走。 正值七月,田埂里种着水稻,他们抄着近道回家,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被推了一下,他猝不及防的摔进稻田里。 明明水很浅,却怎么都爬不起来。 李漾吓坏了,赶紧丢了鱼把他拽了起来,当时他的口鼻里都是泥巴,却怎么也不肯去旁边有水的地方清洗,两个人就这么脏兮兮的回家了。 他在家里等了很久,才看到奶奶从外面进来。 看到他的样子,奶奶指责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拉着他去院子里清洗。 当听到他讲完来龙去脉之后,奶奶慌忙扯开他的衣领,才看到肩膀上面有一个黑乎乎的手掌印。 那是他第一次在奶奶的脸上看到惊慌的神情, 顾不上给他洗澡,把他的手指甲和脚指甲连同一撮头发放在一个拳头般大小的泥巴搓成的球里,放在火里烧了七天七夜。 最后一天趁天没亮,就把他从睡梦中叫了起来,再三叮嘱道:“等会儿跟奶奶去个地方,你就一直拉着奶奶的手,中途听到有人叫你,你不要回头。” 柳乐人穿好衣服随着奶奶出门了,两个人经过一个十字路口,他看见奶奶把泥巴放在路中间,就拉着他往家里走。 朦朦胧胧间,他好像听见有人叫他,却又很轻,不过,他始终牢记奶奶的话,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直到回家,奶奶让他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 那一觉醒来,他肩膀上的手掌印没有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照例去学校上课,只是放学之后他再也没在外面逗留。 差不多将近十年,他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做作业,然后看电视。 自从奶奶死了之后,他连电视都不能看了,经常被冯芸安排在地里帮忙。 一旦两人认真起来,也顾不上别扭不别扭了。 柳乐人第一次玩乐高,已然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直到周伯过来提醒苏时砚吃晚饭,才发现两名少年居然和谐的相处了一下午。 苏太太和苏老爷去参加聚会了,偌大的餐厅只有他们两个。 周伯把苏时砚抱到餐椅上,然后立在一旁剥虾。 柳乐人一边嚼着排骨,一边回想起刚刚拼的那部分,好像拼错了,难怪他觉得怪怪的。 看着对面心不在焉的苏时砚,他压低声音问道:“你一般几点休息?” “你吃完饭还想接着玩吗?” “挺想的。” 苏时砚喝了一口牛奶,然后凑近他说:“那你想着吧,真当我房间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了?” “……” 柳乐人咀嚼的动作一滞,早知道就不对对方抱有希望了。 他垂下眼帘,专心致志的把剩下的饭吃完。 突然客厅响起一阵电话铃声,没一会儿,佣人拿着电话递给柳乐人,“柳少爷,梅先生叫你听电话。” 柳乐人疑惑的接过电话,然后轻轻的“喂”了一声。 “乐人,是我。” 听着里面熟悉的声音,柳乐人不禁睁大了眼睛,“李漾,你怎么会跟梅爷在一起?” “说来话长,他现在在你家里,要不是我出来倒垃圾看到他进院子,可能就错过了。” 李漾长叹一声,“你现在还好吗?” “挺好的……你呢?” “不好,你挺不守信用的,弄得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柳乐人听出对方的惆怅,但也没办法解释。 只好安慰到:“你还有一年就要高考了,得多放点心思在学习上。” “我知道啊,但是我天生不是学习的料,看着书本我就头晕,”李漾话风一转,说道:“不过我真替你不值的,你的成绩那么好,冯婶却这么对你。” “没什么值不值得,可能这就是命吧。” “我可不想听你这样说,不然你等我一年,我考到云城,就来找你。” “别……” 柳乐人下意识拒绝,毕竟再过半年他就要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但是他不想引起李漾的怀疑,“好啊,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第7章 《山经》 和李漾通完电话之后,柳乐人心里的那些不愉快也就消散了。 或许是来到云城之后,他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并且每天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抬头看着书桌上的日历。 有时候他真希望这半年之期快点结束,不用每天用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面对自己不想面对的人。 可是,他没办法选择,只能被操控着往前走。 李漾的这通电话,让他似乎有了一丝喘息的时间。 他也不想再去触苏大少爷的霉头,和周伯打了声招呼就回了房间。 时间还早,他从柜子里拿出奶奶的遗像,放在胸前端详着。 照片上的人挂着微微的笑意,头发绑成一股麻花辫垂在胸前,头上还有一支塑料发卡。 柳乐人记得这是他从饰品店买了送给奶奶的,因为这支发卡,奶奶还自己做了一件大红的褂子来配它。 只是这是张黑白照片,一切都没了原来的颜色。 其实柳泽说的没错,他是一个扫把星。 短短的十几年,身边的亲人相继离去,留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早知道自己的生命也只停留在18岁,还不如早点结束,换他们活在这个世上。 父母也不用出了车祸,没有完整得尸骨。 奶奶也不会因为癌症,最后一年躺在床上,被病痛折磨得骨瘦如柴。 临到最后一刻,奶奶痛的说不出话来,还在叮嘱他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许怨恨自己。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柳乐人紧紧的抱住奶奶的遗像。 随后眼泪像是断了线似的,湿润了下巴。 他咬住自己的手背,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因为他知道,苏家不是他能宣泄情绪的地方。 奶奶经常告诉他,男子汉得顶天立地,有泪不能轻弹,所以他总是隐忍着,克制着。 后来才能在冯芸那多活好几年。 有时候实在痛苦,便抄写奶奶留下的《山经》。 想到这,他再次拿出笔记本,开始抄写。 里面都是些咬文嚼字的内容,理解起来非常繁杂,单单是普通人看了就要头疼的地步,他却完全能够沉下心来。 或许是在奶奶临终前,他终日与这本书为伴,里面的文字像是指引一般,一次次让他挺了过来。 他从来不知道奶奶是做什么的,有时候好奇的问起来,也被轻描淡写的揭了过去。 奶奶后来发现他的笔记后,脸上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愁容,但没舍得责怪他,只是没收了《山经》。 他只当是这是奶奶不愿意揭开尘封的伤疤,便不再多问。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渐渐对里面的内容有了兴趣,然后偷偷叫李漾从外面给他带了相关的书来研究。 但还是被奶奶发现了,在她卧床的那一年里,她不想山术一派就此埋没,决定将山术传给了柳乐人。 里面的内容繁琐复杂,仅仅只是一年的时间,凭着柳乐人的领悟能力,也能理解大半。 但是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在短短的时间里就能学会的,剩下的更加深奥的内容,在奶奶撒手人寰之后,他在闲暇时间细细琢磨,才参透了几分。 这是他来到苏家之后第一次抄写《山经》,确切的说,是死符出现之后,他第一次抄写《山经》。 那时候,他才明白奶奶为什么一脸愁容,因为她只想让自己平安度过接下来的生活。 而现在,奶奶给了他另一种生活,他不想放弃。 没等他抄写两页,他听见轮椅的声音在走廊上响起,应该是苏时砚准备回房间了。 没想到这声音停在了他的房间门口。 他有些不明所以,随即放下笔紧紧的盯着房门,直到过了很久,才响起敲门声。 或许没想到柳乐人会这么快打开门,苏时砚纠结的脸色还僵在脸上。 “有事?”柳乐人问道。 “能进去说吗?” 柳乐人侧了侧身体,让苏时砚走了进去。 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快步走到书桌前,把用衣服把奶奶的遗像包裹好放进衣柜里,才坐在床边看着对方。 苏时砚装作没看见对方发红的眼眶,询问道:“我想问你后天晚上有没有空?” 柳乐人抬眼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把你卖了。” “你不会的。” 苏时砚轻嗤一声,“当然不会,只是带你出去见见世面而已。” “那我不去,反正活不长了,看什么都是多余的。” 苏时砚一噎,没好气的说道:“不去算了,你就等到正月十五那天与我换命吧,在那之前,你最好什么都别做。” 柳乐人上下打量着苏时砚,实在不明白一向高高在上的大少爷,怎么会突然约他出去。 而且,自己不去,对方好像有些生气? 他叹了一口气,拧着眉毛说道:“你要是有话可以直说,这样我比较好接受一点。” 苏合砚冷哼了一声,“你不是生日快要到了吗?” “所以……” “带你出去逛逛。” 柳乐人松了一口气,总算不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但他好像察觉到苏时砚并不是很情愿。 “是梅爷让你这么做的?”他猜测道。 “你管不着,”苏时砚没承认,转着轮椅朝外面走去,“记得你答应我的,别到时候放我鸽子。” 柳乐人没回他,反正自己不去,这位少爷也会有办法逼着他去。 苏时砚走了,他也没心思去琢磨《山经》了。 起身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就早早的躺下了。 周六那天,柳乐人在房间里看了一天的书,直到背有些酸痛,他才站起来在房间走了几圈。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下午六点了,虽然不知道大少爷要带他去哪里,但还是稍微收拾了一下,然后下楼。 苏时砚正在喝药,看见他从楼梯上走下来,差点没喷出来。 “你就穿这个出门?周伯不给你准备衣服吗?” 柳乐人看了看身上的短袖和洗的发白的牛仔裤,漫不经心的回答,“准备了,我不想穿。” 他又不是真的大少爷,没必要给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 而且,这些衣服他穿习惯了,比较舒适自在,也不会有心理负担。 苏时砚皱了皱眉毛,“平常穿就算了,今天好歹出门。” “那你就当我不存在,我会和你保持距离的。” “怎么保持?我不打算带周伯。” “那你就对外人说,我是你家保姆的儿子。” “那你问问刘婶,看看他家有你这么寒酸的儿子吗?” 柳乐人没回答这个问题,看了看时间,“还走不走?太晚了我就不出门了。” 苏时砚张了张嘴,如果不是梅海特地交代他这段时间不许惹柳乐人生气,他真不想理睬对方。 这个人总有办法把他堵的哑口无言。 他突然想起了那双通红的眼睛,里面透着无助,压抑,以及与平常不符合的脆弱。 恐怕这才是真实的对方吧。 他倒要看看,他什么时候才能撕开这张虚伪的面孔。 他没在为难柳乐人,专心致志的把药喝完。 第8章 冲突 他们一出大门,司机就在门口等着了。 随着司机拉开车底的踏板,苏时砚被直接推到了车厢。 这辆车是经过专门改造的,车厢空间很大,四周都做了防护处理,还加装了扶手。 苏时砚坐在里面,丝毫不受影响,反而拿起杂志翻看了起来。 柳乐人坐在他的旁边,扭头看着窗外陌生的风景。 直到车子进了一家大厦的地下车库,他才回过神,和司机一起把苏时砚推了出来。 “你不用跟着上去了,”苏时砚给司机交代了一声,然后吊着眼睛看柳乐人。 柳乐人乖乖的推着轮椅,进了电梯。 他们从内部电梯,一路朝上,直到显示23层,才停了下来。 电梯门一打开,入眼的是富丽堂皇的大厅,里面大多数是年纪不大的富家子女,穿着西装或礼服。 看到他们,那些人的眼神如探照灯一样,把他们从头看到了尾,尤其是柳乐人,简直是把他里里外外的看了个彻底。 “这哪里来的小土包子?” “该不会是苏家给苏少爷找的小媳妇吧,看着年龄好小。” “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别忘了,苏少爷是残疾,有个人肯跟他已经不错了。” “哎,也是……就是是个男生,看着怪别扭的。” “说不定苏家少爷就好这一口呢。” “……” 人群里的话语并没有传到苏时砚的耳朵里,他指挥着柳乐人把他推到靠窗边的沙发上。 这是一片落地玻璃,能看到大半个云城。 外面半明半昧的灯光映照着这个城市奢靡的生活,让柳乐人看呆了眼。 苏时砚看他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禁嗤笑一声,“别在这丢人现眼了,去旁边的餐台上拿一些糕点过来。” 柳乐人看了看,不远处放着各种各样的美食。 他淡淡的说了声,“你要吃什么?” “不要奶油的,其他你看着办吧。” 柳乐人拿起托盘,按照大少爷平时的口味拿了一些甜品,刚转身,就和一个男生撞在一起。 餐盘里的甜品洒了对方一身。 “怎么看路的?没长眼啊。” 对方一边怒骂着他,一边拿着侍应生的手帕擦着身上的脏污。 柳乐人紧抿着嘴巴,看了看周围看热闹的人,干巴巴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把我衣服弄脏了还怎么穿啊。 ” 柳乐人紧扣着餐盘,后退了一步,他可没有钱赔给对方。 “这里的保安也真是的,什么人都敢放进来,毛毛躁躁的,兴致都败尽了。” 对方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一把抓住柳乐人的手臂,“别想着逃避责任,去跟服务员拿套衣服给我,我在楼上vip房间等你。” 柳乐人直觉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视线往男人的身后看了一眼,本该在窗边的苏时砚已经不在那里了。 “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现在赶紧去啊!” 对方催促着,然后朝一旁的侍应生使了使眼色。 侍应生心领神会,朝门口伸了伸手,“少爷,请跟我来,我带您去。” 柳乐人没办法,把餐盘放在一边,跟着对方走了出去。 没想到还没有走出几步,就被人攥住了胳膊,“去哪?我不是叫你给我拿点儿食物,你乱跑什么?” 柳乐人松了一口气,解释道:“我撞到人了,把他的衣服弄脏了。” “你傻吗?这里的人你一个都不认识就跟着人走?” 苏时砚数落完柳乐人,朝一旁站着看好戏的人说,“虞温,你真是本性难改,就喜欢欺负比你弱小的人是吗?” 虞温笑了笑,对苏时砚的讽刺毫不在意,“话不能这么说,谁叫他撞到我了呢?你也知道,我这身衣服是我小舅舅亲自给我做的,我没让他赔都不错了。” “无中生舅吗?谁不知道你那小舅舅是你妈早年的私生子,这事不是什么秘密了,怎么?还没改口吗?” “你……”虞温脸色骤变,他没想到苏时砚会拿这个事情说事,许多人碍于虞家的势力,不敢在他面前提及,只有这个残废少爷敢当面将这个事情放在台面上。 “这就不劳苏少爷操心了,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不知道你的病……” 虞温上下打量着苏时砚,故意装作可惜的模样,“还能不能传宗接代。” 周围发出一声声低笑,不约而同的把视线落在苏时砚的下半身。 来这里参加拍卖会的,都是20岁左右的人,他们自然爱看这种豪门恩怨的纠葛。 而且,苏时砚就像是一块昂贵的钻石,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一旦上面有些瑕疵,他们当然乐意拿在手心里把玩一番。 苏时砚操作轮椅,滑到虞温面前,眼神里一片冰冷。 “这么感兴趣的话不妨试试,只不过我对你这样的人下不了手。” 虞温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咬牙切齿的说:“你说什么?” “你真的需要我给你重复一遍吗?” “……”虞温气得脸都绿了,眉毛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苏时砚,你现在也就只能逞嘴上功夫,我看你这辈子还能不能站起来。” 苏时砚轻笑一声,看对方的眼神似乎有些可笑,“难道你现在不是逞嘴上功夫吗?还是说,你觉得自己现在能撼动苏家在云城的地位?” 当然撼动不了,虞温只是虞家的小儿子,不算那个名义上的小舅舅,上面还有两个哥哥。 家里的生意是大哥虞扬川在打理,虞温是第三房的儿子,并且他妈妈无欲无求,也不想他卷入争夺家产的风波里,所以他充其量就是个豢养的小金丝雀。 只要不惹事,虞家也就乐意养着他。 不过,他苏时砚还不是毛都没张齐,离接手家里的生意还远的很,现在,他也没比对方差多少,最起码他还是个正常人。 想到此,他的心里舒服了不少,脸上又挂满了嘲讽。 “苏时砚,你这么护着你身边的那位,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说,和我们想的一样,你爸妈病急乱投医,找了个偏方,给你冲喜?” “他啊,我瞧不上,不过我可以问问季阿姨你的生辰八字,说不定你倒挺合适的。” “你……” 虞温恨不得冲上去踹对方几脚,但是这样一来,他们明天就要登上新闻,并且他还是霸凌的一方。 所以,他只能憋了一口气往肚子里咽。 苏时砚看了看时间,漫不经心的说:“我要是你,应该重新换一套衣服,而不是穿着沾满脏污的衣服站在这供人取笑,现在,拍卖会要开始了,我就不奉陪了。” 说完,他吩咐侍应生带他们去拍卖厅。 没管身后两个神色各异的人。 第9章 进来坐啊 拍卖厅是按照身份地位排列的,坐在前面的,都是云城龙头企业或者是身份显赫的儿女。 越到后面,地位越低,但依然是云城的佼佼者。 苏时砚在侍应生的帮助下,坐在第一排的中间,这里视野极好,能看见拍卖台上的展品。 苏时砚拿起右手边的平板,上面是今晚拍卖品的清单,他随意翻了一遍,随后递给坐在一旁的柳乐人,“看看吧,有没有喜欢的?” 柳乐人本来还对苏时砚有些不满,此时看到平板上的物品暗暗心惊,光是底价都是他一辈子没见过的数字,更何况是最后的成交价。 他靠近苏时砚,压低声音问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都说了是送你礼物了,还用得着问吗?” “那为什么来这里?” “这里都是市面上见不到的东西,当然适合送礼物了。” 柳乐人张了张嘴,有些无奈的说道:“我是说,我不需要什么礼物,更何况,我快要死了,要这么贵重的礼物做什么。” “随你吧,你要实在没想要的,我就随便拍一个给你。” “……” 柳乐人见和他说不通,就随他去了,估计对方也不是真心想送他礼物。 他把平板放在桌子上,听着主持人介绍着此次拍卖的规则。 第一件拍卖品是一枚胸针,出自一名意大利设计师之手,是一只孔雀拖曳着尾巴的样子,每一根雀翎上都点缀了一颗绿钻,脖颈欣长,由密密麻麻的白钻组成,身上的纹路清晰细腻,整枚胸针高贵典雅。 几乎一亮相,许多女孩子蠢蠢欲动,没一会儿价格已经超过了50万。 最后,拍卖师拍板定音,以65万成交。 第二件拍卖品是乐高拼图,屏幕上出现画面的那一刻,柳乐人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这些人无一例外的是看向苏时砚的,看来,这个人的爱好已经被大家所熟知了。 这是一座天空之城,有好几万个零件,拼下来也要一两个月,对于乐高爱好者来说,无疑是诱惑的。 并且拍卖师介绍说,这幅乐高,全球限量,有且只有三幅,将不再市面上流通,而这是最后一幅。 拍卖师刚报价,苏时砚举了举手里的拍号牌,“30万。” 人群里顿时唏嘘不已,毕竟这个东西即使限量价格也不会这么高,拍卖员报价高也就算了,苏时砚直接加了10万。 “35万。”虞温在他不远处也举起来牌子。 “40万。” “45万。” 苏时砚喝了一口水,侧头看向柳乐人,“你喜欢吗?” 柳乐人有些不解,这不是大少爷最喜欢的东西吗?怎么还问起他来了。 当看到对方认真的表情,他才明白过来,这人是想送给他。 他摇了摇头,“我不要。” 苏时砚不再报价,等拍卖员宣布最后的竞拍人,他才仔细看着下一个拍卖品。 虞温花45万买了个不喜欢的东西,彻彻底底地当了一回冤大头。 他就是不想让对方轻易得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故意抬价,没想到苏时砚会这么快就放弃。 他狠狠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低头给他的大哥发消息,厚着脸皮找人要钱。 后面的拍卖品,苏时砚都不太喜欢,但他不想空手而归,拍了一支羊皮钢笔。 这支钢笔,通体白色。 据说是某国的王子遗留下来的,被保存的很好。 像是崭新的一样,价格也不贵,最终以15万的价格成交。 拍卖会结束之后,主办方准备了晚宴,在顶楼的露天花园。 苏时砚一晚上的兴致都被败光了,自然也不想留下来,他打了声招呼,就和柳乐人从内部通道走了。 车子从会场出来,他们才发觉外面下雨了。 不过这个天气,雨来的快,走的也快,只是路上有些堵。 柳乐人望着窗外,突然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停车,”他疾声吩咐着。 司机闻言猛的一踩刹车,苏时砚因为惯性往前倒去,他匆忙拉住扶手,黑着脸看着柳乐人,“没事瞎喊什么,这里不是停车的地方。” 柳乐人解释道:“我看到梅爷了。” 苏时砚听完更生气了,“看到了就看到了,他长的有腿,知道下雨往家里跑。” 柳乐人懒得跟他说话,当即打开车门要下去。 没想到副驾驶的车门被拉开,梅海坐了进来。 “我还说看着车牌挺熟悉的,没想到还真的是你们。” 他拍了拍身上的雨水,回头看着后座挂着黑脸的两个人,“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谁跟他吵,是他要下车去找你。” 梅海高兴的看着柳乐人,“哎,没想到我出去了几天,还有人惦记,乐人真可爱。” 柳乐人涨红了脸,从小到大,也只有奶奶会夸他可爱。 而且,他真不是惦记梅海,只是这次对方去了笼镇,肯定带回了一些关于奶奶的消息,他太想弄清楚关于自己的命格了。 “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不着急,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梅海摇了摇扇子,转头吩咐司机,“去巷北。” 柳乐人来云城这么长时间,都是在苏家度过,无论是吃的还是住的,都是上流社会的生活。 唯一一次出门,也是今天的拍卖场,也足够豪华。 此时,当他看着眼前一层层低矮的房子,坐满了与他一样的普通人,他才觉得真实,心里也顿时轻松了许多。 只有苏时砚瞪大眼睛看着周围的环境,明显不想进去,一股烤肉的味道混合着下水道的味道,让他几欲作呕。 他没想到梅海说的吃饭,竟然是在这简陋的地方吃烧烤。 而且看着油光泛亮的桌子和凳子,他都怀疑这里的卫生条件够不够达标。 梅海看着站在门口的三人,催促道:“进来坐啊。” 第10章 烧烤 正是八九点钟的大排档,里面几乎爆满,因为下雨,棚子被雨水打的噼里啪啦作响,里面的顾客不得不提高音量与人攀谈。 但是,嘈杂的声音在他们出现的那一刻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一行人,眼里透露着古怪。 也是,一个穿着黑色唐装,手拿一把扇子的怪异打扮,一个穿着价格不菲,犹如参加完宴会的高贵公子,还有一个穿着穷酸,一脸娃娃相的少年,还剩一个更离谱,九月的酷暑天气,居然穿着西装西裤。 司机把轮椅的高度升到合适的位置,然后往前推了推。 苏时砚看着那一次性桌布都要飞到自己的脸上,他满脸抗拒,“离远点。” 司机只好往后推了推,然后坐在一旁,给大少爷涮洗杯子。 柳乐人知道苏时砚的洁癖犯了,这会儿正难受,便没去搭理他,而是看着周围的环境,觉得新奇。 他的反应,被梅海看在眼里。 这次去了笼镇,他知道了很多东西,关于施玲如何来到这里,包括这十几年,柳乐人是怎么度过的。 在与施玲失联的几十年里,他幻想过无数次对方过着怎样的生活,但万万没想到,在知道对方的消息,已经是天人相隔。 而对方疼爱的孙子,生命也进行了倒计时。 此时,他看向柳乐人的眼神满是心疼,如果有一个万全的办法,他一定会保留这一丝血脉。 “梅爷这次回来待多久?” 梅海喝了一口茶,笑着朝柳乐人说道:“暂时不走了,陪你过在云城的第一个生日。” “不用这么正式的,就一个生日而已。” “难得有空,”梅海微转头用筷子敲了敲苏时砚的头,“我走之前嘱咐你的事情你忘了没?” 苏时砚没好气的瞪了瞪梅海,“没忘,给他送礼物了。” “送了什么?” “一支钢笔。” 没等梅海筷子落下来,他慌忙改口,“羊皮的,花了15万呢。” “那还差不多,我还当你要糊弄乐人呢?” 苏时砚没跟梅海坦白,毕竟这跟糊弄差不多,只是从众多的拍卖品中选了一个便宜的。 反正对他而言,十五万和十五块差不多。 “你吩咐的哪敢忘啊,倒是你,我很好奇你送了什么?” “在路上了,不急。” 梅海卖了个关子,随即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柳乐人,“不过我倒带来了一个人的礼物。” 柳乐人一看盒子上面的字迹,就知道是李漾送的,他打开一看,里面是各种花朵的标本。 他喜欢花,却不能种在家里,有一次他种了文竹,被柳泽破坏了,从此以后,他就知道,柳家没有一样东西是属于他的。 后来李漾替他把花种在自己的家里,他有空了,就过去看看。 临走的时候,他还有些舍不得自己种的花,没想到李漾照顾的挺好的。 眼前巴掌大的压花玻璃里面,是各种品相的花朵,尤其是他喜欢的千日红,在做成标本之后,呈现淡淡的粉色。 他似乎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我去的这几天,你的朋友每天都来找我,一直向我打听你,看来,他还是挺记挂你的。” “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提起李漾,柳乐人神色缓和了不少,“他肯定还带了话。” “还真有,他说让你在云城等他。” “那麻烦梅爷一件事,假如到了那一天,我希望你别告诉他真相,就说我出了趟远门。” “那是自然。” 正在这时,一大盆红通通的小龙虾放在他们面前,还有各种各样的烤串。 梅海一边戴手套,一边招呼他们开始吃。 他虽然年纪大了,但是非常喜欢这些小年轻的东西,尤其是平常忙的时候,得端着架子,偶尔放松一下,烧烤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剥好一只虾,放进柳乐人的碗里,“尝尝。” 柳乐人送进嘴里,随即眼前一亮,“很好吃。” “对嘛,唯有美食不可辜负,你再尝尝别的。” 柳乐人不再客气,每样食物都吃了一些。 等他抬起头,发现苏时砚正盯着他,而对方的碗里虾肉已经堆起来了。 柳乐人有些纳闷,“你不吃吗?” “不吃,”苏时砚毫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随后朝一旁的司机不耐烦的说:“别剥了,把它拿走。” 司机有些为难,毕竟苏时砚到现在还没吃晚饭。 “苏少爷,你要不要吃点别的,我去给你买。” “你看这附近像是有吃的地方吗?你去给周伯打电话,让厨房准备晚餐。” “这么晚了,就别折腾家里的保姆了,”梅海擦了擦手,把一串看不出什么肉的肉串递给苏时砚,“偶尔也换换口味,把这个吃了。” 苏时砚皱了皱眉毛,不情愿的接了过来。 他咬了一小口,当即吐在地上,“什么味儿?” “孜然味儿。” 苏时砚顿了顿,发现周围的人都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很精彩,但无一不说明他很矫情。 他拿着竹签的手有些颤抖,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又咬了一小口,可能是嘴巴已经适应了这个味道,他倒也没那么难受了,便吞进了肚子。 本来就忍着饥饿,此时,吃了一口肉串,肚子争先恐后的汲取营养,他竟觉得味道还不错。 不知不觉,他已经吃了好几串。 司机看他吃了,脸上终于放松下来,又递了好几种味道不一样的食物。 “这就对了,这才是属于你们这个年纪该做的事,剩下的半年时间,你们就要好好享受,而不是死气沉沉的闷在家里。” 梅海说完,转头又朝老板要了菜单,还顺便要了几瓶啤酒。 苏时砚和柳乐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后又默契般的撇开了头。 仿佛说的不是自己。 第11章 洞天福地 这顿饭吃完,已经很晚了。 好在事先打了招呼,他们到家的时候,周伯在门口等着。 柳乐人回到房间,将李漾送给他的礼物,连同奶奶的遗像包在一起,他知道这些东西在不久之后,会随着他的遗体,一起埋入地下。 也好,这样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这一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他其实很久都没梦见奶奶了,笼镇有个传说,如果已故的人不入梦,说明她在另一个世界过的很好,自然不会打扰他们。 所以这个梦还没做完,他突然惊醒了,嘴里无意识的呢喃了一声“奶奶”。 他的意识慢慢回笼,才发现外面有不少脚步声,伴随着压低的说话声。 他起床拉开房间门,外面走廊上灯火通明,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急匆匆的进了隔壁的房间。 柳乐人站在苏时砚的门口,对方的床边围了很多人,他询问站在门口的佣人,“刘婶,怎么了?” “小少爷突然腹痛不止,还吐了几回,估计是吃坏了肚子。” 柳乐人知道这是由晚上那顿饭所致的,他真没想到苏时砚第一次吃,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透过缝隙,他看见苏时砚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嘴唇紧抿,额前的碎发一绺一绺的贴着额头,下眼睑一片青色。 面对医生的询问,也只是吃力的说着话,几句话的功夫,又吐了一回。 没一会儿,周伯和医生一起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苏少爷是急性肠胃炎,是吃了不干净的食物引起的,我等会儿开点药,在打上一针,如果明天还是这样,就送去医院。” “那谢谢医生了,这么晚还叫你跑一趟。” “没关系,还有,这几天就不要进食了,水也要少喝,尽量不要喝牛奶。” “好的。” 周伯把医生送出别墅,然后回来发现柳乐人还站在门口。 “柳少爷,去休息吧。” 柳乐人没动,他看向苏时砚,“肠胃炎,严重吗?” “按照医生的意思,还没有严重到脱水的地步,只是小少爷现在有些遭罪,今晚怕是一夜都睡不着了。” 柳乐人没说话,只是看对方的身影觉得可怜。 他想了想,转身走了出去。 “柳少爷,”周伯叫住了他,“以后还是不要带小少爷在外面吃东西了,他吃不习惯。” 他想,出了这个事情,应该不会有人带他吃外面的东西了。 “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柳乐人洗漱完下楼,绕着花园走了一圈。 这栋别墅很大,即使柳乐人来了这么久,依然对这里很不熟悉。 他走累了,打算去亭子里休息,却发现梅海正在里面打太极,他没打扰,坐在一旁的藤椅上,看着花匠们给满园的花修枝。 没过一会儿,梅海在他的身边坐下来。 “苏家真是个好地方啊,洞天福地,风水极佳。” “我不觉得,月满则亏,绝佳的风水也会成为煞气。” 梅海“哦”了一声,非常的感兴趣,“怎么说。” “这里地气过剩,纳气不足,风水宝地不假,但是气流涌动,人吸收不了这地气,自然只是无用功。” “所以你觉得该怎么做?” 柳乐人似笑非笑的看着梅海,“你不是正在做这件事吗?” 梅海哈哈一笑,“可是我想听你说。” “你说苏少爷是绞煞星,其实不是这样的吧,他一出生体内就气脉不足,所以苏家才找了这一块儿风水宝地,可是苏少爷吸纳不了这气,反而被这风水影响了命格,所以,你才会转气为煞,通过我身上的煞气去给他续命,我才是真正的绞煞星。” 梅海看着眼前的少年说不出话来,因为对方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隐瞒事实,直接告诉他们不行吗?” 梅海摇了摇头,“原因我还不能告诉你,这是我对别人的约定。” 柳乐人不再多问,毕竟,他即使知道了,也不能改变什么。 梅海神色敛去了几分,凝视着柳乐人,“你的奶奶究竟有没有将山术传给你?” “并没有完全传给我。” “怎么说?难道还有别的隐情?” 柳乐人神情淡然,告诉他了事实,“她还没有把《山经》里的全部内容传给我就离世了,有一部分内容是我最近才领悟出来的。”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你的命格?” “我不知道,是你让苏时砚给我讨好我,我才想到的,你怎么会让他讨好一个快要死的人呢?只不过是我身上的煞气正好与这里的风水相吻合,而他身上的青龙伏形恰好与我们形成了天时地利人和,我们的和睦,才能使这里面的气循环流通。” 梅海一脸的赞许看着柳乐人,“我很久没遇到这么合眼缘的人了,你简直就是学这个的好料子,可惜啊!” “没什么可惜的,我孑然一身,没遇到你们,也只会不明不白的死去,而现在,还能救人一命,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梅海不知道该佩服还是该疼惜眼前的少年,他曾经走南闯北,帮人无数,看到的只是对生命与金钱的不甘,从没见过如此坦然,丝毫不畏惧的少年。 他从没有如此期盼一个人能活下来,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可是,人与人的命格不同,即使找到和柳乐人同时出生的的人,但是,也决然不会有两个如此契合的命格。 何况,苏时砚的时间不多了,他等不起。 “或许,”柳乐人顿了顿,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往下继续说。 梅海立刻追问道:“或许什么?” “我有一个办法,还可以救苏时砚的命。” “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柳乐人没卖关子,“改生死簿。” 第12章 羊脂石 在他很小的时候,奶奶给他讲过一个故事。 传说一个人活了150多岁,直到身体里的机能渗透到极限的时候,牛头马面来勾魂,才发现这人本该早就死了,一直活到现在。 他们立刻回去禀报,发现找不到这人的生死簿。 最后翻遍整个地府,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 后来,他再大了一些,奶奶又给他讲了一次,所以他才能记忆犹新。 “那你如何找到苏少爷的生死簿呢?” 梅海虽然觉得新奇,但是一想到这是施玲的讲过的,他觉得也不是不能相信。 “假死,去一趟地府。” “这……恐怕以我们现在的技术,并不能实现。” 柳乐人双手紧握,意味深长的看了梅海一眼,“既然有了先例,就可能发生。” “你想怎么做?” “你听说过羊脂石吗?” 羊脂石是被掩藏在深山数千年的活化石,通体呈乳白色,因为颜色与羊脂玉相似,所以被称为羊脂石,它吸收了日月的精气,年代越长,上面的花纹越深。 如果是上千年的羊脂石,即便刀割或者是淬火都无法撼动分毫。 这样的东西亦正亦邪,摆在家里供奉可保平安,但是,将写有生辰八字的符纸浸泡在草木灰的水里,然后附在羊脂石上,就会招来阴差收魂。 “阴差收完魂,会将魂魄引至水月关,等待身体彻底死亡,才会被判官划去名字,所以,你想在这个时间段,修改生死簿,是吗?” “是,确切的说,我只有6个小时的时间。” 梅海的眼睛散发出灼烈的目光,“你的意思是……在日月合体的那天进行?” “因为那天,从中午十二点到下午的六点,人们会陷入一片半明半昧世界里,阴阳混乱,正是暗流涌动的时候,只有这时,我成功的几率会更大一些。” “这一切都是你的假设而已,要知道,没有任何人做过这种事情,一旦失误,你就彻底回不来了。” “左右是一死,不如尝试一次,”柳乐人如水一般的清澈的眼眸里面闪过一抹笑意,“我会提前一个小时结束,如果没成功,你立马使用招魂玲,将我的魂魄拉回来,然后把命续给苏时砚,这样,不会影响你接下来的操作。” 梅海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只要修改了苏时砚的生死簿,让他能全然活下来,一切就迎刃而解。 至于柳乐人身上的煞气,他完全有办法,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当初,他以为柳乐人即使不给苏少爷续命,也没几年的生命,所以他才允许苏家去找他。 现在,在不损失任何东西的情况下,能救两个人的命,他当然会欣然同意。 只是…… “还有一样东西,羊脂石我们该去哪里找呢?” 柳乐人目光悠悠的看着远方,“在笼镇的一个天坑里。” 空气中久久没有说话,梅海注视着身边的少年,眉眼之间流露出欣赏之意。 过了一会儿,他微微勾了一下唇角,“乐人,你究竟还瞒着我多少东西?” 柳乐人笑的人畜无害,“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的要多一点。” “所以说,”梅爷再一次问道:“你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命格是吗?” “梅爷,如果我知道的话,我早就离开笼镇了,没人真的会无条件的将性命交给另一个人,尤其还是苏时砚这样的人。” 梅海噗嗤一笑,他能感受得到这两个少年相处的并不愉快,但是他无法阻拦,这个年纪的男生,正是针锋相对的时候,即使他有意斡旋,也丝毫不起作用。 而且,这样才符合他们的年龄。 青春少年本就向阳而生,身体里的血液是涌动着的,等到他这个年纪,即使想朝气蓬勃,身体也都不允许了。 他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没再追问,毕竟他和柳乐人刚认识不久,对方有所保留是正常的。 而他愈发对这样的柳乐人感兴趣了,不仅是因为他是施玲的后代,还因为这个人足够聪明。 明明知道第二种解决办法,却没有一开始提出来,而是在自己动了恻隐之心之后才提。 或许是因为羊脂石并不会轻易的拿到,否则上次笼镇之行就该提出来了,而现在提起,自己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得到。 况且,去地府改生死簿,想想就觉得挺新鲜的。 说不定,对方天赋异禀,还真能将这件事实现。 他脸上是难掩的兴奋,扬声说道:“行,那三天后,我们出发去笼镇。” …… 柳乐人不知道梅海是怎么说服苏先生和苏太太的,到了出发那天,他看着眼前的画面说不出话来。 三辆车坐满了保镖,还有一辆专门为他们准备的保姆车,包括气定神闲坐在车里听歌的苏时砚。 经历了一场病,苏时砚清瘦了许多,此时陷进太空座椅里,竟然显得有些可怜。 柳乐人知道这是梅海的意思,毕竟对方一直想缓解他与苏时砚的关系。 而且,据他所说,他与苏时砚之间有一个强大的磁场。 既相互吸引又相互排斥,极其有利于命格的运转,无论对谁,都有好处。 他又重新将视线放在那张精致的脸上,脸色渐渐的有些凝重,真不知道哪一点值得吸引他的。 如果他真的改了生死簿,让这个人活了下来,他一定离的远远的。 之后,他会继续完成学业,将山术一派传承下来。 也不算辜负奶奶忍着疾病的折磨,夜以继日为自己讲解《山经》。 临到出发前,梅海只留下了一辆保镖车,要知道,他们此次去笼镇是找羊脂石的。 既然如此珍贵,当然是秘密进行,要是这阵仗,恐怕还没进镇,就已经惊动了当地人的注意。 第13章 黑蛇 再次回到笼镇,柳乐人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面对,看着越来越熟悉的建筑,他的内心却越来越平静。 当初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回来,没想到仅仅过了一个多月,他就回来了。 镇上的酒店非常的简陋,没有总统套房,也没有五星级酒店,稍微好一点的,也不过是一个不到20平米的套间,而且只有两个。 其中一个已经被人订了,还剩下一个,自然给了苏时砚。 保镖让老板娘重新给房间消毒,然后换了床单被套,将带来的洗漱用品一一摆好,大少爷才住了进去。 并且坐了这么久的车,自然要休息一下,这一耽误,天色渐渐暗了。 笼镇上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差不多八点多,街上就没什么人了。 鉴于苏时砚的病刚好,又吃不了寻常普通的菜,他们在一家私房菜馆里,按照苏时砚的口味点了一些家常菜。 等菜的期间,柳乐人和梅海大致说了一下天坑的位置。 笼镇是在一个山坳里,一座座连绵的山将他围了起来,因为特殊的地理和气候,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天坑。 在山的深处,还有上个世纪战争年代,一些土匪建立的寨子和防空洞,专门储藏食物的。 随着人口的迁移,已经没什么人居住了,但是不妨有一些药材和野味,还是有不少人前往的。 柳乐人就是在11岁的暑假,被冯芸安排去采药材,然后挣钱补贴家用。 因为小的时候跟奶奶也来过,所以对这里的路还是挺熟悉的。 而且,奶奶也会自己做一些小病小痛的汤药,柳乐人也能耳濡目染一些,所以,他也认得许多药材。 他一边挖药材,一边往丛林深处走去,突然发现一个不大的天坑边上有一株白头翁。 他弯腰拨开灌木丛,慢慢朝边上挪去,踩着边上的岩石,将那株白头翁挖了起来。 准备走的时候,脚下的岩石一松,他重心不稳,往后倒了下去。 其实洞口不大,但由于他当时年纪比较小,身形又很瘦弱,直接从洞口摔了下去。 他的头撞在锋利的岩石上,拉开了好大的口子。 情急之下,摸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头,身体吊在半空中。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漆漆的洞窟,掉下去也未知生死,而周围又是滑溜溜的石壁,他根本上不去。 小小年纪的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恐惧,他使出浑身力气,叫了几声,试图引起路过的人的注意。 但并没有什么用,呼救的声音回荡在四周,显得格外的寂静。 然而没等他坚持多久,由于常年处在黑暗中的石壁,长满了青苔,他手上渐渐使不上力气,又掉了下去。 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股柔软的触感护住了他的头部,但随之而来的是四肢的疼痛。 他躺在黑暗里,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耳边传来沙沙的声音,像是一种动物游走的声音。 他猛然惊醒,忍着疼痛坐起来,远离这道声音。 但是空间太狭小了,在躲避的过程中,他摸到了对方的尾巴,是蛇。 他顿时汗毛竖了起来,紧紧的抱紧自己的身体。 沙沙的声音还在耳边继续,他似乎听到了一股嘶鸣声,很小,但确实是蛇类发出来的。 他不知道这蛇有多大,但是从刚刚的触感来说,应该也不小。 尤其是自己身上还有血腥味,足以引起对方的注意。 突然,他的耳后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触感,伴随着“嘶嘶”的声音。 那是他伤口的位置,这蛇竟然在舔舐他的伤口。 柳乐人丝毫不怀疑这蛇想吃了自己,迅速贴着墙壁躲避。 但是他哪能是这蛇的对手,没一会儿,他的腰间一紧,蛇的尾巴已经缠了上来。 顿时,他已经不能挣扎了。 但是心里的恐惧让他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他的心脏跳的厉害,恨不得从胸腔里钻出来。 喉咙里也是不成调的声音,要不是碍于蛇类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他差点就要求饶了。 而他以为被蛇吞噬入腹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相反,耳后的触觉越来越明显,没一会儿,他觉得伤口并没有那么疼了,而血腥味也淡了很多。 他感觉的到这条蛇并没有恶意,身体不由的放松下来,胸口剧烈呼吸着。 他抬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个天坑还不算深,因为洞口的距离不远,但由于被树荫遮蔽了光线,所以显得格外的黑暗。 但是适应之后,倒也朦朦胧胧看清一些。 他壮着胆子低头看了一眼,蛇身上的鳞片近在眼前。 上面的纹路透着幽幽寒光,尤其在这阴暗潮湿的洞穴里,寒气逼人,身边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它通体是黑色的,有他的大腿那么粗,最起码,一口吞不下他,柳乐人想。 但这并不能让人完全放下心来,因为,再待在这里,这蛇不吃他,他也会活活饿死。 毕竟,冯芸巴不得他死了,即使他以后都不出现,她也不会来找他。 等待的日子是最煎熬的,他又累又饿,身边还有食肉动物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那蛇给他舔舐完伤口就放开了他,然后盘在一块石头上,直直的盯着他,眼神幽深如渊,时不时朝他吐蛇信子。 柳乐人才看清对方并不是通体都是黑色,脑袋上还有一片白色的纹理,显得有些……可……爱。 他强迫自己甩开这个荒谬的想法,扭过头不去看它。 但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又转过头盯着对方身下的石头。 那蛇猛然警觉的盯着柳乐人,眼神泛着森冷的目光。 柳乐人咽了咽唾液,然后朝对方做了一个手势,“走开,我要看看你屁股底下的石头。” 没想到,蛇似乎听得懂他的语言,也或许能看懂他做的手势,游动着身体走到了另一边。 柳乐人上前查看,然后抚摸着上面的纹路,在黑暗中,乳白色的石头格外的显眼,有一块水泥砖那么大。 可能是蛇长期待在上面,这块羊脂石并没有长青苔,反而被摩擦的更加有光泽,手感也好的过分。 并且单看纹路,起码有几百年的历史,供奉在家里,绝对会聚气敛财。 可惜,他带回去,将毫无用处,只能让它留在这里,与蛇为伴。 第14章 回答问题 直到洞底彻底陷入黑暗。 柳乐人将头埋在臂弯处,回想起了以前的生活。 他爸妈在他三岁的时候就出去工作了,只有春节才能回来待上几天。 所以他从小跟奶奶长大,自然也跟奶奶亲一些。 他小时候和柳泽在一个院子里长大,两个人有闹不完的架。 冯芸偏向柳泽,总是说一些难听的话。 奶奶看不过去,就护着柳乐人,反驳了几句,就被冯芸连着一块儿骂。 后来,柳乐人就不惹柳泽了,他不想因为自己将这个家闹的鸡飞狗跳。 没过两年,父母挣了钱,就盖了套房子,彻底分了家。 冯芸阴阳怪气了几句,说他们挣了钱,应该养活老人。 他爸妈是个不爱争的,当即同意了。 反正奶奶还要替他们照顾自己,应该承担起赡养的义务。 好不容易过了几年的好日子,父母在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 并且司机也在这次车祸中丧生了,根本没有赔偿。 奶奶一下子失去两个至亲,身体也出了问题,但还是坚持挣钱供他读书。 那几年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进山采药,或者做一些女工,他们省吃俭用也都够了。 直到奶奶去世,他们的房子被冯芸卖了出去,侵吞了所有的钱。 到头来,还要利用他的闲暇时间补贴家用。 柳乐人不是圣人,一次次的妥协换来的只是变本加厉的欺辱。 可是,一个11岁的孩子,除了照做,根本反抗不了。 尤其像现在,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被救出去。 还是说,会饿死在这里,成为这条蛇的食物,连骨头都不留。 他闭上眼睛,打算休息一会儿,毕竟这一夜会很漫长,他必须用睡眠来填补。 没想到,那条蛇爬到了他的胳膊上,他瞬间惊醒,身体下意识的后仰。 但是后脑勺撞到了墙壁上,他痛的差点眼泪流出来。 下一秒,手心一重,这条蛇似乎给了他什么东西。 他忍不住凑近闻了闻,是水果的清香,应该是附近树上的野梨。 他都不知道这条蛇是什么时候爬出去的。 而且,对方给了他梨之后又离开了。 柳乐人侧耳听了听,声音往头顶上传出去了,应该爬出了洞口。 虽然这条蛇能听得懂他的话,是他求救的唯一希望,但是却不能传达出人类的意思。 并且一旦进入大众视野,绝对会被他们打死。 这样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柳乐人用手摸了摸野梨的表层,然后低头咬了一口。 水分不是很多,但最起码能果腹。 尤其是现在他处在饥饿之中,简直堪比琼浆玉露,山珍海味。 没一会儿,他就吃完了。 然后依依不舍的丢了核,躺在羊脂石上假寐。 过了几分钟,那蛇回来了,然后又往他的手心里丢了两个果子。 与之前不同,是野桃。 对方转身就走,又开始往上爬。 柳乐人急忙叫了一声,“回来。”随后补充道:“别出去了,已经够吃了。” 果然,这条蛇听得懂人话,爬了回来,盘在他的身旁。 柳乐人一边吃果子,一边试探的把手伸了出去。 他停在半空,犹豫了很久,然后轻轻的落在对方的脑袋上。 这是他第一次摸蛇,说实话,冰冷的手感还是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毕竟之前,他看到这类动物都要退避三舍。 但是他知道,这条蛇在帮他,所以,他心里的恐惧渐渐消失。 甚至庆幸在这个深不见五指的黑洞里,还有一个活着的生物与他为伴。 奶奶说过,天地间的事,皆有灵性。 大至山川河流,小至蝼蚁花草,都有灵魂与生命。 尤其是存活上百上千年的生物,早已赋予了灵性。 而蛇就是其中的代表,它作为上古神秘兽类,一直以来就有自己的传说。 并且常年生活在深山密林里,吸收了日月之精华。 一次又一次的蜕变,早就和普通的兽类不一样。 以对方的粗壮程度,或许已经有两百年寿命。 可能还不止,毕竟他能听得懂人类的语言。 所以,他和奶奶每一次进山采药,奶奶就告诫过他。 遇见蛇类,只可避而远之,不能挑衅攻击。 以前他只知道躲开,完全没想到现在还能和对方和平相处,甚至还能允许对方靠近自己。 他翻了个身,再次拍了拍它的脑袋。 “我现在有些问题想要问你,如果你听得懂就舔一下我的手心,不想回答的就用尾巴抱着我的胳膊。” 随后,他的手心被碰了一下。 “这里有人掉下来过没?是就继续舔一下,不是就抱着我的胳膊。” 他的手心再次被碰了一下。 “他们逃出去没?” 尾巴…… “所以说,这里死过人,你吃了他们吗?” 手心…… 柳乐人缩了缩胳膊,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会吃了我吗?” 直到尾巴缠着他的胳膊,他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随后又警惕起来,“我要是饿死了,你还是会吃了我的身体是吗?” 尾巴…… 柳乐人叹了一口气,有些怅然的说道:“如果我真的死在这里,你还是把我的肉吃了吧,然后将骨头给我带出去,埋在一个太阳照的到的地方,我怕黑,也怕冷,一直待在这里我会受不了的。” 说完,他半天也没等到蛇的动作,柳乐人还以为对方听不懂,打算跳过这个问题。 没想到,他的胳膊被蛇尾抱住,随后手心又被舔了一下。 这是回答了他两个问题。 柳乐人有些意外,随后轻笑一声,终于相信这条蛇不会伤他一分一毫。 柳乐人又问了几个问题,渐渐地有些困了。 他闭上眼睛,呼吸慢慢的平稳。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那条蛇紧紧的盯着柳乐人的脸。 然后试探性的靠近了一些,确定柳乐人不会睁开眼睛。 然后将自己的脑袋枕在对方的胸口上。 第15章 愈合功能 柳乐人一觉醒来,发现浑身酸痛。 尤其是胸口,被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他还以为自己遇到鬼压床了,尝试着动了动手指,碰到了一块柔软的地方。 他缓缓睁开眼睛,头顶上的光亮让他意识到自己在洞穴里过了一夜。 等他彻底清醒,他发现胸口仍然喘息不过来。 而且,似乎觉得自己并不是躺在湿冷的地板上,而是比较柔软的地方。 他低头一看,自己竟然被这条蛇裹的严严实实,正好和一双浅色的瞳孔对视。 这个姿势,他都害怕对方张开血盆大口吞了自己。 没想到这条蛇看到自己醒了,垂下脑袋趴在自己的胸口上。 柳乐人心想,难怪自己觉得没法呼吸。 光是这碗口大的脑袋,他都承受不了,何况整个身体。 他推了推对方,嘶哑着声音说道:“走开,太重了。” 蛇吐了口信子,慢慢的松开他的身体。 但仍然在不远处看着他。 柳乐人皱着眉毛坐起来,忍不住清了清已经发炎的嗓子。 虽然已经是七月份的天气,但确实不适合这样露天睡觉。 而且蛇生性冷血,体表温度在25度左右,即使晚上被它包裹着,但仍然不可避免的感冒了。 他吸了吸鼻子,肚子不合时宜的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他尴尬的捂了捂肚子,一抬头,看见蛇已经顺着岩石缝出去了。 没一会儿,就叼了一个果子回来,放在他的面前。 柳乐人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蛇类,真没想到有一天在家人去世后,还能得到关心和照顾,而且这一切来自于一条蛇。 想想真觉得荒谬,人有时候,还没有动物的感情纯粹。 他轻笑一声,忍不住询问道:“我们之前见过吗?” 蛇爬过来舔他的手心。 柳乐人怔了怔,果肉咬在嘴里也忘记了吞咽。 他真的不记得自己见过这条蛇。 他从小就怕蛇,即使见过,他肯定第一时间就躲开了。 那为什么这条蛇会如此断定他们见过? 柳乐人再次搜索着大脑的记忆,但是失败了,他确实没印象了。 “会不会是你弄错人了?我好像不记得我们见过。” 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在一条蛇的眼中看到了委屈。 那蛇朝他扬了扬脑袋,然后爬上他的胳膊,用蛇信子扫荡着耳鬓上的黑痣。 柳乐人明白了,这蛇是想告诉他,它没记错,因为它记得他这颗痣。 这下,柳乐人不得不承认,他们确实见过了。 可能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才让对方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想不起来也就不想了,专心致志的填饱肚子。 在他吃蛇给他带回来的第三个果子时,他依稀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毕竟笼镇上唯一惦记他的只有李漾。 而冯芸不喜欢他把朋友带回家里,所以只有不忙的时候,他们才能在外面见面。 他没在意,继续咀嚼着果肉。 下一秒,声音由远及近,他又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似乎这是李漾的声音。 他高兴的站起身,朝着洞口喊了一句,“我在这。” 他害怕自己的声音太小,又连续说了好几声。 没一会儿,洞口出现了李漾那张脸。 “乐人,你在下面吗?” “是我,我掉下来了。” “等等,我去叫我父母过来。” 李漾离开了,柳乐人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得救了。 随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蹲下身平视着那条蛇,“我要离开了。” 蛇蹭了蹭他的手背,然后无精打采的躺在他的手心里。 “如果我有时间,我就过来看你,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你的存在。” “还有……谢谢你,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表达,不如就用人类的拥抱吧。” 蛇舔了舔他的手心,然后顺着他的手臂爬上他的肩膀,整个身体盘在柳乐人的脖子上。 它没用力气,但柳乐人还是觉得难以呼吸。 他抬起手哭笑不得的拍了拍蛇的身体,“好了,我们还会见面的,希望下次你还认得我。” 不过,他想自己一定说了一句废话。 毕竟自己都忘了这条蛇,对方都还记得他。 后来,柳乐人被救了出去,他爬出去洞口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李漾来回检查他的身体,随后“咦”了一声,“这么高摔下去,你一点都没受伤吗?” 柳乐人下意识摸了摸耳后的伤口。 奇怪,明明当时血流不止的地方,现在已经完好无损,像是完全没有受过伤的感觉。 难怪那条蛇一直舔舐他的伤口,它居然有使伤口愈合的功能。 现在连酸痛的四肢都好像没那么痛了。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洞底,还是一片漆黑,但是他却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喂,你怎么了?难道下面有什么东西吗?” “没,”柳乐人回神,嘴角噙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笑意,“大概是我运气比较好吧,所以才没受伤。” 李漾狐疑的看着他,但好在人没什么问题,他也就不追问了。 回去的路上,李漾才告诉他,是他准备约自己去隔壁镇打篮球,才发现他不在家的,问柳泽也是眼神躲闪着不说话。 李漾一点都不怕柳泽,反正又不是他的家人,没必要保留情面。 而且十一二岁的少年正是身高猛蹿的时候,他足足比柳泽高出一个头,所以拽着对方衣领质问的时候,柳泽心里还有些发怵。 冯芸不在家,柳泽没了仰仗,胆小如鼠的性格当即暴露了出来,自然就全部说了。 当李漾知道柳乐人一夜未归,举着拳头说不出话来。 这也欺人太甚了,让一个孩子单独进山也就算了,一天没回来也没想过去找,这和谋杀有什么区别。 他推开柳泽,看也不看倒在地上半天翻不过身来的人,迅速回家和父母说了这件事,三人一同上山寻找。 第16章 禁制 柳乐人没和梅海说起那条蛇,只是提起了明天该带的东西。 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他就成了镇上茶余饭后的谈资。 毕竟家长里短,是永不过时的话题。 而他又是这样的遭遇。 一时之间,冯芸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她不敢再指使柳乐人干活,更不让他去采药了,因此消停了一段时间。 所以,柳乐人没在去天坑,时间长了,他渐渐淡忘了。 现在,他与这条蛇也有五年没见了。 他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看见对方,但是却突然有些内疚,毕竟他失了约。 “明天我先下去,等我确认那块石头还在,你们再下去。” 梅海不赞同的摇摇头,“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而且隔了这么长时间,里面究竟会变成什么样我们都猜不到。” “不会的,洞口不深,真要有什么你们再下来。” 柳乐人并不想让他们知道这条蛇的存在。 而且那条蛇不攻击他,不代表不攻击别人,真要出了人命,他们必定会打草惊蛇。 同时,他也想确认那条蛇还会不会在那里。 梅海想了想,“这样吧,丛林里危险太多,今天晚上让保镖先去附近撒一点雄黄粉,驱赶蛇类虫蚁,这样你下去我们也放心一些。” “不行,”柳乐人一口回绝,随后解释道:“晚上上山太危险了,而且里面有当地人下的捕兽夹,要是踩到了,我们就损失一个人力了,你放心吧,里面的情况我熟悉,不会有危险的。” 梅海看他一再坚持,即使心里有诸多疑问,也就不再问了。 “好吧,既然这样,我们就依你的。” 晚上他们吃完饭就各自回房间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们就开着车进山了。 苏时砚因为腿脚不方便留在酒店,其中一个保镖留下来照顾他的安全。 柳乐人和梅海带着剩下的三个保镖出发。 笼镇的交通并不发达,车子停在山脚下,他们只能徒步进山。 这条路他走了十几年,每一棵树在他的心里都做了标记。 哪里有什么药材,哪里是野兽出没的地方,哪里曾经住过人,他都清楚。 但是此刻,他竟然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低沉。 他们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才找到那个天坑。 洞口似乎经历过风雨的侵蚀,比之前大了许多,而上面的树荫也更加繁密,显得洞里面漆黑无比。 如果有恐高症的人站在边上,腿肯定会止不住的打颤。 但柳乐人却一脸淡定的蹲在洞口边,查看周围的石头有没有松动。 确定周围都还安全,他开始把绳子的一段系在腰间,然后拿着手电筒,一步一步的往下走。 “乐人,”梅海叫住他,递给他一把匕首,“这个你拿着防身,务必要小心。” 柳乐人点了点头,接过匕首,然后将身影隐没在黑暗里。 差不多走了一半,柳乐人将电筒打开,沿着洞底照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他继续往下,直到脚踩上潮湿的土壤,他才确认那蛇确实不在这里。 可能是换了巢穴,或者是外出觅食了。 他抬头看了看洞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这个天坑似乎深了一些,而且空间也比之前大了。 来不及细细研究,他在光亮中找到了那块羊脂石。 和记忆中的一样,但是这次看的更加清楚。 上面的纹路看起来确实有些年头了,而且色泽比之前漂亮。 估计这条蛇还住在这里,不然上面早就长满了青苔。 没等他将石头搬了起来,突然,头顶上传来一阵惊叫,随后又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没一会儿,他听到梅海的声音,“别出来,上面有一条蛇。” 柳乐人心里一惊,莫不是就是那条黑蛇。 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条蛇暴露在他们的视野。 他一时不知道该担心梅老爷子他们,还是该担心这条蛇。 他急忙扯着嗓子叫了几声,没人回应他。 他突然意识到不对,站起来将绳子重新系在腰间,一步一步踩在岩石上,打算爬上去。 刚爬到一半,手上的绳子一松,他重重的摔在地面上,原本绑在树木上的另一头也随之掉了下来。 这下,他再次被困在洞底。 他忍着疼痛站起来,又大声的喊了几声梅海的名字,仍然得不到回应。 他的心里愈发的焦急,再这样下去,或许就要出人命了。 突然,洞口哗啦啦掉下来好几块石头,像是故意被人抛下来的。 没等他反应,一块石头砸在他的额头上。 他慌忙找地方躲避,还是不可避免的被砸了好几下。 尽管他护住了头,但是其他被砸到的地方开始红肿青紫。 他出不去了,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口袋里的匕首。 他迅速在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然后以指尖沾血,在羊脂石上描绘。 “天地乾坤,万物生灵,舍生死,渡苦厄,引。” 话音落下,他双指并拢,插入蛇眼,“黑蛇,回来。” 顿时一股气流盘旋而上,回荡在山谷里。 同时,柳乐人也被这股气流掀翻在地,重重的撞在墙壁上。 他痛的眼前发黑,差点要晕过去。 这是他第一使用禁制,不知道自己的方法有没有用对。 禁制是山术的一种阵法,以物为阵,用画为法,辅之以咒。 其中的物必须有灵识,而这里唯一的灵物就是羊脂石,他也只能病急乱投医了。 之前奶奶告诉他,用阵要意念合一,心无旁骛,并且要确定阵法所针对的对象或者事物,与自己有必然的联系,不然自己就会遭到反噬。 现在,他只能希望,这条黑蛇还能记得他的血液。 不多时,洞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柳乐人抬头一看,瞬间一团黑影把他包围起来。 随后,他的身体像是被一条麻绳勒着,差点没让他窒息。 柳乐人知道是那条黑蛇回来了,任由蛇信子在他的脸上扫来扫去。 第17章 警察局 时隔五年没见,柳乐人摸了摸它的脑袋。 突然,他的笑容滞在脸上。 因为他闻见空气里的血液的腥味,而且觉得手心黏糊糊的。 “你受伤了?” 他拿起手电筒,在他的身上寻找伤口。 终于在蛇腹的位置看到一道刀伤,并且还在往外面渗血。 柳乐人捂住他的伤口,安慰道:“不疼啊,等会我上去给你弄点止血的药。” 蛇甩了甩尾巴,然后盘在柳乐人的膝盖上舔舐自己的伤口。 没一会儿,伤口就奇迹般的没流血了。 柳乐人松了一口气,暗自感叹这蛇的治愈伤口的功能实在太强大了。 不仅可以治疗自己的伤口,也能治疗人类的,简直比云南白药还管用。 “乐人,你还好吗?我们看见蛇好像下去了。” 梅海站在洞口,气喘吁吁的朝下喊道。 “没事,你们还好吗?” “小李为了保护我被蛇咬了一口,好像中毒了,这里的电话打不出去,我们得尽快把他送进当地的医院。” 柳乐人低头询问黑蛇,“是你咬的?” 黑蛇舔了舔他的手心。 柳乐人没怪它,毕竟蛇攻击人类是正常的,而且它也受了伤。 “他们是我的同伴,不是故意伤害你的,你能不能替他解毒?” 黑蛇没动,柳乐人有点拿不准是他不愿意还是无法解自己的毒。 过了一会儿,它才不情不愿的舔了舔手心。 柳乐人有些高兴,抬头说道:“梅爷,你将他扶到这边来,我让蛇上去给他解毒,但是你们不能再攻击它。” “好,我这就去。” 没一会儿,梅海的声音再次出现在头顶,“人我带过来了,你让它上来吧。” 黑蛇看了柳乐人一眼,随后咬着绳子的另一端,爬向洞口。 柳乐人:“……” 这蛇还挺聪明的,知道将绳子送上去,好让梅海救他。 他不禁怀疑这条蛇是不是已经成精了,做的很多事情,都超过了他的认知。 过了几分钟,那条蛇就回来了。 柳乐人也知道自己该离开了,这一次离开,应该是永远也不回来了。 他不自觉的摸着蛇身上的鳞片,好几次想告诉它这个事实,都被自己咽下去了。 最后,他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坦白了来这里的目的,“这次来,我是想带走你的一样东西,就是你身后的石头。” “我知道它可能陪了你很久,于你而言非常的重要,但是我需要它来救一条人命。” “你会愿意吗?” 蛇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将头塞进柳乐人的手心。 柳乐人有些感动,轻声说了声“谢谢”。 他站起来,将羊脂石绑在绳子上,等到梅海把它拉上去,绳子在他的面前再次垂下来。 他很久都没动,直到梅海在洞口催促,他才又把末尾系在腰间。 他回头看了看蜷缩在角落里的黑蛇,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走了。” 柳乐人以为他已经习惯了离别,不会再被这不舍的情绪左右。 但是现在,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双手狠狠地捏着,像是喘不过气来一般。 他没敢回头,一言不发的跟在梅海的后面。 人群很安静,大概经历了这一场变故,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震惊。 毕竟任谁看到一条大腿粗的蛇,居然听命于一个人类,并且还能用唾液治病,都觉得匪夷所思。 但他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能压下心里的震惊,先把东西拿回去。 下山的路就好走了一些,一个小时就到了停车的位置。 他们将石头放在后备箱里,刚准备启动车子,就被一辆警车拦住了去路。 “听到有群众举报,有一批外地人进了我们的管辖地,希望你们跟我们去警局一趟,录个口供。” 柳乐人看了梅海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担忧。 没想到他们已经如此小心了,还是被人发现了。 他们只好将车开进了警察局。 柳乐人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看着眼前的年轻警察给他倒了一杯水,随后坐在他的对面。 “名字?” “柳乐人。” 警察愣了愣,“哪个人?” “人民的人。” “年龄。” “17。” “未成年?你的监护人在哪里,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过来。” “没有监护人,父母和爷爷奶奶都死了。” 警察的眼里闪过一丝怜悯,他语气缓和了许多,“那你进山做什么?” “进山采一些药材,我的朋友生病了,需要一味药。” “那为什么举报的人说你们直奔天坑的位置,并且还去了坑底,我想,应该没什么药材在那里吧。” 柳乐人暗暗心惊,他们都不知道居然有人在跟踪自己,而且自己做了什么都一清二楚。 会是谁呢? 不容他多想,他故作镇定的回答道:“生活在笼镇的人都知道,现在正是采摘药材的时候,大部分山头的已经被采完,但是那些坑洞底下,藏着未知的危险,自然没有人去,我们人多,所以才下去看看。” “但我们在车上并没有看见任何一株药材。” “因为看见了蟒蛇,所以立刻回来了。” 这和举报人的信息一致,警察并没有多想,继续问了下一个问题。 “那车上的石头你怎么解释?” “我在洞底发现了它,同伴说可以用来打磨塑像,就搬上来做一做饰品或者收藏。” 警察一边写字,一边抬头看他,似乎在考虑他话里的真假。 柳乐人却丝毫没有心虚,因为在他们来这里的第一个晚上,就做了万全的准备。 包括遇到当地人或警察该如何解释。 现在,他所说的话,与梅海和保镖一致。 他们刚准备进行下一个问题,一个警察推开门,然后附在警察的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柳乐人看见警察的神色微变,视线来来回回的打量着他,随后对他说道:“你可以出去了。” 第18章 再进警察局 柳乐人虽然有些纳闷,但并没有多问。 等他出来后,他看到了大厅外面坐着轮椅的苏时砚。 他大概明白警察为什么没有录完口供就让他出来了。 苏时砚因为昨晚没睡好,心里非常的不爽,而且早饭也没吃。 因为笼镇的早餐都很单调,连他最喜欢吃的蟹黄包都没有。 在他极度烦躁的时候,保镖回来告诉他,梅老爷子他们都被带到了警察局。 他不知道就取个石头的功夫,怎么还能跟警察扯上关系。 但是还是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然后签字保释他们,顺便将羊脂石的事情糊弄过去。 不然真的被拿去专门部门鉴定,恐怕他们这一趟就白来了。 没一会儿,梅爷和保镖们都出来了。 看到苏时砚,都松了一口气。 因为苏时砚作为他们这里面唯一有权有钱的人,只要他肯出手,事情就会变得简单很多。 果然,一个年长的警察告诉他们可以离开了,并且对苏时砚尤为恭敬。 柳乐人没想到事情变得这么顺利,看苏时砚的眼神温和了许多。 这个人表面上高高在上,关键时刻还是挺靠谱的。 要不是他帮忙,他们就拿不到羊脂石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所谓的b计划也就到此结束。 对于苏时砚来说,不论是a计划还是b计划,结果都一样,他完全可以不必插手这件事,安安心心等待续命就好。 但是现在,他仍然帮了他。 “别拿你那感天动地的眼神看我,恶心死了。” 苏时砚冷着脸讥讽道,毕竟饿着肚子还得帮人擦屁股,已经让他的耐心到了极限,自然看谁都是苦大仇深的。 柳乐人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吐了出来。 好吧,当他放了个屁。 他们刚准备找个地方解决午饭,就撞见了一个不速之客,柳泽。 对方带着一帮同学,看到柳乐人,纷纷停下了脚步。 这些同学大都认识柳乐人,此时在警察局门口相遇,都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哟,这不是我的弟弟嘛?”柳泽阴阳怪气的上下打量着柳乐人,“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回家啊。” 柳乐人乌黑的眼眸中满是冰冷,他不想与这人虚以委蛇,直接说道:“我不是被你们家卖了吗?是一百万还是两百万来着?” 柳泽变了脸色,有些心虚的看着周围的同学。 柳乐人当初离开笼镇去云城是有目共睹的事情。 但至于是自行离开还是被卖一直被冯家瞒着,毕竟传出去不太好看。 柳泽以为对方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再也没了顾忌。 逢人便说自己的弟弟不会感恩,跟着有钱人家跑了。 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变了味道,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一句好话。 这会儿被柳乐人戳穿,柳泽气急败坏的说道:“小杂种,你瞎说什么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龌龊事,自己跑回来就算了,还带着一帮废物来拿我们笼镇的东西,太不要脸了。” 柳乐人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我就说,笼镇上能干得出来这事的也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你妈。” 柳泽大声说道:“你凭什么说我妈,你在我们家白吃白喝那么多年,我爸妈供养着你,你现在倒打一耙,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柳乐人瞳孔一缩,脸上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寒霜。 “如果不是我赶时间,她做的那些事情,我可以掰开了揉碎了好好跟同学们说一说,至于你,我想提醒你一下,你这个年纪杀人也是要坐牢的。” 柳泽睁大眼睛瞪着柳乐人,“你什么意思,你有证据吗?” “你将绳子丢下去,还往坑底丢石头,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你想置我于死地,还是说,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不是自己吗?” 柳泽是前一天晚上准备和同学去打游戏的时候,路过私房菜馆,发现了柳乐人一行人。 他直觉柳乐人出现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好事,所以一路跟着他们。 第二天更是早早的等在酒店,直到发现他们上山拿到了一块儿石头。 期间,他趁人不注意,丢了绳子,不解气般朝下丢了几块石头。 只可惜,周围没有更大的石头,否则,把洞口堵上,也是有可能的。 他更是亲眼目睹柳乐人用山术召唤黑蛇,眼里的嫉妒之火,恨不得烧了整片丛林。 所以他立刻下山,去警察局举报了这一情况。 如今,面对柳乐人的质问,柳泽神色有些慌乱。 “你少转移话题,是你们私自拿走笼镇的东西,我只是阻拦你们而已。” 说完,他指了指梅海,“上次就是这个人跑进我家拿奶奶的东西,现在你又带来了一个小瘸子,你究竟想怎样,我们不欢迎你们,你们马上滚开。” “……” 空气仿佛静止了。 本来还在看热闹的“小瘸子”,此时双目微微一眯,杀意迅速在眼里蔓延。 他冷眼瞧着保镖,“你们杵在这干什么?等着我站起来亲自处置他吗?” 保镖们打了个寒颤,立刻上前控制住柳泽。 柳泽被一个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围住,满身的肥肉显得弱小无助。 他惊恐的看着苏时砚,嘴上还说着狠话,“这是法治社会,你还想打人不成,你背后就是警察局,不想进去就立刻……” “啪”的一声,一个耳光打断了他的话。 没等他反应过来,接着,另一边也挨了一个耳光。 周围的同学看着眼下的情景,也不敢看热闹了,立刻一窝蜂的跑开了。 柳泽剧烈的挣扎着,他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顿时眼泪就出来了。 即使脸颊火辣辣的疼,他也扯开了嗓子,宛如河东狮吼,将整条街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片刻之后,他们再次被请到了警察局。 第19章 离开 梅海和柳乐人坐在大厅里,一人捧着一杯茶水。 两个人对上视线,都忍不住侧头躲开。 “咳……”梅海轻咳一声,压低声音说道:“你这个哥哥挺虎的,你怎么任由他欺负到你的头上?” 柳乐人眸色幽深了几分,即使他不想提起柳泽这个人,但是还是如实回答。 “如果你发现一个人不论怎么做,都改变不了他,那时候,你就会发现漠视,才能换的一丝清净。” “那有一种人,漠视只会换来对方的变本加厉,尤其像你哥哥那样的人,只会做出更加恶毒的事。” “所以我有了逃跑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不来找你,你也会离开这里?” 柳乐人向后靠在座椅上,露出一个淡然的微笑,“一年后,这是我给自己的期限。” 梅海没说话,因为对于柳乐人来说,不论是走哪一条路,都行不通的。 他没后悔自己的决定,反而认为,一旦改生死簿成功,自己这条路,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他合上扇子,一边拍打着手心,一边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 “所以说,你把我骗的好苦,你不仅懂得山术,还会用山术的禁制,我真怀疑,你和我当初认识的柳乐人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梅爷,初来乍到,总不能把底交个干净吧,我奶奶在柳家四十多年,临到最后得病的一年,才将自己的绝学传授于我,可见他不想我的一生束缚在命运里,如果不是遇见你,我也会将山术带进棺材。” “那你为什么突然显山露水,给自己争取了活下来的希望呢?” “因为我知道你想救我。” 柳乐人捏紧塑料杯,即使茶水溢出来打湿了他的裤腿,他也没在意。 他灿然一笑,眼睛弯成月牙,“好不容易有人想救我,我怎么能辜负他呢?” 说谎,梅海暗自说道。 身处泥泞里的人,怎么会因为有人对他伸出了手,就对他全身心的信任呢。 或许,经历了这么多年。 施玲早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施玲了,而现在的柳乐人,终将不会走她的老路。 梅海笑着没拆穿他,然后抬起扇子,敲了一下柳乐人的脑袋。 “连我都敢取笑了,小心我不帮你了。” “要真是这样,今天这一趟你也不会来了。” “说起这个,我想起了那条蛇。” 梅海沉思片刻,“蛇生性凉薄,是典型的机会主义的生物,他们会将适合他们口径和能力的东西当做猎物。” “何况,那条蛇不似普通蛇类,或许已经修炼成精,与他交好,并不是明智的选择,你还是小心为妙。” 柳乐人摇了摇头,“不会的,他不会伤害我。” “你就这么肯定?” “非常肯定。” “既然这样,你就该保住这条蛇,或许他的特异功能,对你来说,将来会有大用。” 柳乐人有些困惑的看了一眼梅海,随即明白过来。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毕竟是柳泽出言不逊在先,再加上苏时砚的身份摆在那里,自然不会有警察为难他。 没到半个小时,苏时砚就被推了出来。 经过这么一闹,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 苏太太本意是想让苏时砚跟着散散心,没想这一趟直接败坏了他的兴致。 众人随便找了个地方解决午饭,随后收拾东西准备回云城。 柳乐人趁着保镖收拾东西,找了个借口,去了天坑一趟。 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以苏时砚的脾气,要是知道他耽误回云城的时间,必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所以他一路小跑,穿过荆棘的丛林,气喘吁吁的来到天坑。 没等他唤黑蛇,对方已经扬着脖子,从坑底爬了出来。 似乎察觉到柳乐人要离开了,黑蛇垂丧着脑袋,用尾巴勾着柳乐人的手臂。 柳乐人盯着对方脑袋上白磷,突然低头亲了它一口. 经过几次的相处,他好像一点都不怕这条蛇了,甚至觉得这条蛇有点可爱。 尤其他能从中感受到它的情绪,这就好像一个孤独的人找到了一个支撑点,他忍不住想要亲近它。 “你的存在已经暴露了,必须得离开这里。” 柳乐人神情严肃,叮嘱道:“有的人类很可恶,他们会捕食蛇类,尤其你可以治愈伤口,会被有心之人利用,拿去实验室研究。” 黑蛇没松开尾巴,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柳乐人。 柳乐人以为他没听懂,又重复了一遍。 黑蛇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柳乐人看了看天色,知道自己必须离开了。 他焦急的用手比划了一下,“离开,知道吗?我不会回来了。” 听完这句话,黑蛇终于有了动作。 它松开柳乐人的手臂,爬进了柳乐人的裤腿。 正当柳乐人不知道他的意图时,小腿传来一阵刺痛。 随后,他似乎感觉到全身的血液加速往小腿涌去。 他下意识想掐住蛇的七寸,甩开对方的啃咬。 却生生的停在半空,最后仿佛没有了力气一般,垂在腿边。 过了一会儿,疼痛感消失,他的伤口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是蛇在舔舐他的伤口。 然后,他的身体慢慢恢复了正常,呼吸也趋于平缓。 黑蛇退出来扬着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消失在洞口。 柳乐人知道对方听懂了他的话,站起来俯视了洞口好一会儿,便离开了这里。 他回到酒店时,苏时砚果然臭着一张脸。 不过,还是什么都没说,吩咐司机出发。 他们到达云城苏家时,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苏先生和苏太太出去应酬还没回来,偌大的餐桌上只有他们三个。 两天来回的颠簸使几个人都有些累,尤其是柳乐人,黑蛇的那一咬,让他提不起来精神,连胃口都小了很多。 他提前结束了晚餐,然后回了房间。 第20章 撒谎 第二天,柳乐人睡了很晚才起来。 或许是一晚上都被梦魇缠身,所以精神依旧没有好转。 他吃完早饭,沿着人工湖慢跑了一圈。 回来后,看见客厅里摆了许多礼盒,而苏时砚盛装打扮,坐在一旁看电视。 苏太太穿着一身名贵的旗袍,从楼梯上下来,看见柳乐人,向他招了招手。 “今天老爷子过生日,点名让你也去,你回房间收拾收拾,等会儿我们一起回老宅。” 柳乐人愣了愣,这么巧,因为今天也是他的生日。 而且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点名他去,但别人都邀请了,也不好拒绝,他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回房间洗了个澡,出来时见床上有一套衣服,应该是保姆给他准备的。 他展开看了看,是衬衣套装加黑色的短款风衣。 毕竟是老人的生日,他不能穿的太过随意,便穿着这套衣服下了楼。 苏太太正在楼下打电话,一回头看见柳乐人,眼睛亮了几分。 她挂了电话,走到柳乐人面前上下打量着他,“看来我的眼光还不错,这一套衣服很配你。” 柳乐人对于衣服没有太过于执着,但听到是苏太太亲自挑选的,扬着唇说了句“谢谢”。 “听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就当是我送给的生日礼物,”苏太太温柔的笑了笑,“没想到你和老爷子的生日是同一天,不然,我们还能在家里组织一次生日party。” “谢谢苏太太,不过是一个生日而已,不用太隆重。” “我啊,已经将你当半个儿子了,说这些话岂不是太见外了。” “虽然我也很喜欢苏先生和苏太太,但是,该有的礼节一样也不能少。” 苏太太感叹一声,“要是阿砚能像你这样就好了。” 柳乐人有些不明所以,在他看来,苏时砚即使脾气再差,好像从未对苏先生和苏太太有过任何的不尊敬。 尤其是苏时砚生病的时候,苏太太还特地没去公司,照顾了两天。 但是苏太太这句话,听起来,却像是有些埋怨和可惜。 这毕竟是对方的家事,柳乐人没有多问,正好梅海过来叫他,他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 上车后,梅海递给他一个精致的锦囊,“你的礼物,生日快乐。” 柳乐人顿了顿,然后接了过来,“谢谢梅爷。” “不打开看看吗?” “奶奶说过,当面拆生日礼物不礼貌。” “看看吧,这是我徒弟亲自开的光,带上能保平安的,正好可以把你脖子上的死符换下来。” 柳乐人隔着衣服摸了摸死符的位置,随后拆开锦囊,里面是一块玉牌,上面雕刻着珍禽异兽。 质地细密,质感温润。 他把死符取下来,小心翼翼的放进口袋里,然后带上玉牌。 冰凉的触感莫名的让他的心安定下来。 “谢谢,我很喜欢。” “那就好。” 柳乐人笑了笑,然后扭过头看着窗外的景色,视线却突然定在一处。 苏先生正在弯腰给苏时砚戴一块儿手表,苏时砚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却皱着眉毛,将头偏了过去。 没一会儿,保镖拉开了他们的车门,把苏时砚推了进来。 这就让柳乐人更觉得奇怪了,不跟父母坐在一辆车上,却和自己讨厌的人坐在一起。 他的头好像更痛了。 苏时砚瞥了一眼柳乐人,嫌弃的表情滞在脸上。 他以为对方又要穿什么土的要死的衣服去玷污别人的眼睛,没想到穿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尤其这套衣服像是给对方量身定做的,没有多余的饰品,简单干净,但是款式又很正式,衬的人皮肤很白。 这么一看,倒有几分乖巧。 他回过头冷哼一声,不是会打扮嘛,还天天穿着丑衣服来恶心自己。 柳乐人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评价自己的,反正这道视线让他只能把头扭向窗外。 慢慢的,路上的车辆开始变少,然后进入一道朱漆大门,上面写着“满香园”。 柳乐人以为已经到老宅了,不禁感叹有钱人的大门很气派。 但直到车子继续行驶了好久,才到一栋四合院样式的建筑前停下来。 一位老人站在门口,看到苏时砚下车,高兴的将他搂在怀里。 随后,亲昵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我的孙儿瘦了,这脸上都没二两肉了。” 苏时砚眉眼一弯,笑的灿烂,“想爷爷想的。” “那就好好在这住几天,我给你好好补补。” 苏时砚摇了摇头,“你现在正是忙的时候,等过了这阵子,我一定过来陪你。” “好啊,到时候带着这个小朋友,”老人的视线停在柳乐人的身上,“听梅海说你叫柳乐人?真是个好名字,要是有空的话,你和阿砚一起来玩。” 突然被点名,柳乐人一惊,随后笑着说了声“好啊”。 “爸,生日快乐,”苏先生拎着一个精美的礼盒递给老人,“这次我带来了你最喜欢喝的茶叶。” 老人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神色淡淡的说:“我都说了不用朝我这里搬东西,我这儿什么都有。” “爸……这是我……” “好了,进去吧。” 老人打断了对方,率先走了进去。 他们绕过影壁,柳乐人才发现院子里坐了不少人。 他以为是像苏家一样的名门贵族,没想到都是一些打扮普通,和苏爷爷差不多年纪的一些老人。 他们纷纷站起来和苏先生和苏太太打招呼,有的甚至也认识苏时砚,还向他问了好。 苏时砚从进来,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对认识的人,也很礼貌的聊上几句。 柳乐人见识到了苏时砚的毒蛇,差点就要怀疑这人是不是被什么附身了。 突然,他的胳膊被撞了一下,梅海用扇子遮住嘴巴,小声的说道:“你今天对苏少爷很感兴趣吗?” 柳乐人看了看天空,然后撇了撇嘴。 “我为什么要对他感兴趣?” “这得问你自己,不然你看着他做什么?” 柳乐人想了想,突然附在梅海的耳边,“你说,人会不会被附身?” “……” “当有些人的行为无法合理的解释的话,通常可以用这个词来代替,但是目前为止,我还没见过。” 柳乐人视线看向苏时砚,“你看他像不像?” “……” “其实,我也很不明白苏少爷为什么不喜欢你。” 梅海露出纠结的神色,“虽然说你的性格一点都不可爱,并且还爱撒谎,说出的话有点不尊重人,但是,你不撒谎的时候还挺招人喜欢的,可能苏少爷只看到你的表面吧。” 柳乐人听到了那个重复的词汇,忍不住问道:“……我什么时候撒谎了?” “那你说说你怎么认识那条蛇的?” “我不知道。” “你看,撒谎。” “不知道对方能听你的话啊。” 柳乐人简直比窦娥还冤,鬼知道他什么时候失去了一段记忆。 他懒得和梅海争论,害怕对方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便走到一边去欣赏院子里的风景了。 第21章 心意 四合院的面积不大,打扫的非常干净,即使在郊区,看起来也一尘不染。 左侧是一块儿菜地,种着一些蔬菜,头顶是葡萄藤,只不过这个季节显得有些萧瑟。 而右侧有一个花房,种着各种各样的植物,里面的秋菊开的正茂盛。 这似乎是这个院子里最明亮的一抹颜色,他不由地想走近看了看。 “哎呀,忘记买寿桃了,瞧我这记性。” 一位中年妇女焦急的从厨房里出来,后面紧跟出来另一名妇女拦住她,“别去了,这离超市远着哩,老苏家的人都是市里来的,吃不惯这些,到时候吃蛋糕吧。” “那可不行,这上了年纪的人哪吃的惯那些甜腻腻的东西,没事,我骑车去。” “那更不行了,你再摔着了,你那儿子不得又不高兴啊。” 那名中年妇女听完只好回来,只是脸上有些惋惜。 柳乐人索性待着也是无聊,便提议道:“我来做吧。” 妇人面上一惊,然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露出慈祥的笑容,“你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没关系,如果能让苏爷爷吃到我做的寿桃,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了。” “那感情好,”妇人的笑容不禁又扩大了一些,“需要什么材料吗?我去给你准备准备。” “红豆有吗?” “有有有……” 柳乐人进了厨房,妇人们自动给柳乐人让出了一个位置。 说实话,她们也挺好奇,面前的小少年能不能做出寿桃。 柳乐人将红豆洗干净,然后放入电压力锅里煮,这个时候,他开始冷水和面,然后加入少量的白糖,揉搓二十分钟以上。 直到面团表光滑,他取出一大半,然后放进预热好的蒸笼里醒发。 他从小就跟着奶奶学做饭,尤其是面食,既可以存放的久,饱腹感也比较强。 自从他学会做寿桃之后,之后每一年奶奶的生日,都会做给奶奶吃。 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做这个,他以为自己会生疏,没想到他竟然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他回过神来,将煮熟的红豆放进搅拌机打成泥状,然后放在一旁晾干。 等待的时间,他用火龙果汁做了一个颜料,然后将面团做成寿桃的形状,染上颜料。 一旁的妇人看着一个个仿若真的寿桃,一个个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小朋友,你的手可真巧,我从没看见过这么好看的寿桃。” 柳乐人的耳根有些发热,抿着嘴笑了笑,“这个比较简单,要是再复杂一点,我就不会了。” “不能这么说,现在的年轻人能够像你这样沉下心做一件事,已经很厉害了。” “就是就是,像我儿子,暑假里在家里打游戏都不进厨房帮忙。”另一个人呢附和着。 柳乐人脸颊越发的红,他将醒发的面团做成大寿桃,把豆沙塞进里面,找了个借口就匆匆告辞了。 剩下的比较简单,只要上锅蒸就好了。 他出了厨房,准备去外面透透气。 没想到还没走出大门,就被梅海叫住了。 “你去哪了?真让我好一顿找。” “到处走走,怎么了?” “苏老爷子找你谈话。” 柳乐人脚步一顿,有些不解的问,“为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 梅海拉着他的胳膊,带着他去了书房。 书房在正厅左边的第一个房间,柳乐人一进去就闻到扑鼻而来的墨水味。 房间四周挂满了书法,书桌后面的墙上是行书版的《诫子书》,字体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柳乐人不由地挺直了脊背,然后随着梅海坐在一旁的皮质沙发上。 “小朋友,不要紧张,只是想认识你一下。” 苏老爷子将一杯茶放在柳乐人的面前。 “我听梅海说了你们的打算,我衷心的问你一句,你对改生死簿究竟有多大的把握?” 柳乐人看着眼前的老人,实话实说。 “我没有把握。” “那梅海呢?”苏老爷子看向梅海,“这方面你最了解,你觉得成功的几率大不大?” 梅海喝了一口茶,眼里含着笑意,“年轻人的潜能是无限的,苏老,咱们得相信他。” “你可知道我现在一天都睡不好觉,咱们苏家就这一个孩子,我就是拼了命也得保住他。” “苏老,我知道你的心情,乐人是个好孩子,如果两个孩子都能平平安安的,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柳乐人明白了,苏老爷子更想用的是计划a。 因为在他看来,去地府换生死簿听起来太过于惊世骇俗,要是一不小心回不来了,那么苏时砚的命也就无人能解了。 柳乐人不否认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毕竟这也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但是他相信,有梅海在,一定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苏老爷子叹了一口气,“也罢,既然你这么相信他,我相信一次也无妨。” 随后,再次转头看向柳乐人,“小朋友,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有任何需要你尽管提,老头子能满足的,一定不会推脱。” 柳乐人低头想了想,再次抬起头,“还真有件事,我想问一问苏爷爷。” “你说。” “假如这次完成任务后,我安然无恙,我可否是自由身?” “当然。” “是否和苏家再无关系。” “你说的关系是?” 柳乐人看着梅海,“我和苏时砚的命运不再做捆绑,即使之后的命格会再次给我带来灾难,我毅然接受,但是苏时砚的命格,将会与我无关。” 梅海明白他的意思,因为他们的命格是天作之合,将两人的命格捆绑,对之后的运势只会锦上添花,苏家也会这么想,所以续命成功之后,苏家会让他留下来。 果不其然,苏老脸色一变,眉眼之间有些犹豫,“如果我请求你留下来呢?后续读书的费用和你的工作,你都不用担心,这一切都由苏家负责。” “苏爷爷的好意我接受了,只是我想走自己的路。” “有苏家的庇护,你的人生一片坦荡,何必要给自己弄的一身伤呢?” “人只要活着哪有不受伤的,过去的伤我不怕,未来的伤,我更不会怕。” 苏老知道对方的心意已决,也不再强求。 “好,我尊重你的意愿。” 第22章 寿宴 柳乐人从书房出来之后,时间已经不早了。 院子里摆放着一桌桌宴席,周围已经坐满了人。 柳乐人刚想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没想到被苏太太叫了过去。 “我怕你不自在,正好你坐在我们这。” 他看了看唯一的位置,有些犹豫不决,“这个位置是苏爷爷的,我坐在这不好吧。” “他啊,不坐在这,他喜欢和他那些朋友坐在一起。” 柳乐人看见苏老爷子确实在另一桌子上坐下来,他也就不再推脱,坐在苏太太的身边。 苏老爷子的旁边是苏时砚和梅海,几个人谈笑风生,倒显得与苏先生和苏太太有些生分了。 其他人好像见怪不怪,似乎是已经习惯了。 柳乐人抿了一口果汁,是桃子味的,很清甜。 他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苏太太见他喜欢,专门拿了一瓶放在他面前,“这是他们用自己的种的果子榨成的汁,等会儿走的时候,我们带点回去。” 柳乐人摆摆手,“不用了,不用这么麻烦。” “不麻烦,往年送了很多,都给刘婶他们了,难得你喜欢。” 苏太太撑着下巴眼含笑意的看着他,“说实话,认识了这么久,好像还没见你喜欢什么东西?” “喜欢的东西都得付出代价,所以就不喜欢了。” “哈哈,跟你在一起聊天很有意思,不知道我爸有没有这么说过你。” 这跟苏老爷子有什么关系? 柳乐人有些纳闷,“为什么这么说?” “我爸刚刚不是还叫你去书房聊天了?了解过你的人都会觉得你一定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孩。” “苏爷爷只是叫我……”柳乐人突然住了嘴,他反应过来,原来对方想套自己的话。 “叫你做什么?” 柳乐人接着说,“叫我给苏少爷续命之后留下来。” 苏太太“哦”了一声,感兴趣的说道:“你会留下来吗?” “我拒绝了。” “这是一个非常不明智的选择。” 苏太太感叹了这么一句,但柳乐人却看出来对方似乎松了一口气。 柳乐人借着喝饮料的功夫,看了对方一眼,自己猜的没错,这一家人,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和谐。 风暴中心是苏时砚,而其他人都在讨好他。 只是有人是真心的,有人却在演戏。 然而现在却想把他拉进去,他绝对是不会参与的。 菜都上齐了,苏老爷子站起来说了一些客套话。 看得出来,他在这里的威望很高,几乎所有人都会去和他喝上一杯。 没一会儿,见一个妇人端上一盘寿桃放在苏老爷子面前,然后在对方面前说了什么。 苏老爷子扭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夹了一个放进嘴里,眼睛瞬间明亮了几分,随后端起酒杯朝他走了过来。 “今天是我说的话有些唐突了,梅海说的对,你是个好孩子,这杯酒我敬你,谢谢你能来参加我这个老头子的生日。” 柳乐人有些拘谨的举起酒杯站了起来,“应该是我敬您才对,苏爷爷,生日快乐。” 苏老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紧张,坐下来安安心心吃饭。” 临走前,又回头说了一句,“你做的寿桃很漂亮,也很好吃。” 柳乐人弯了弯眼角,“您喜欢就好。” 经过这么一杯酒,柳乐人心里舒了一口气。 他还担心自己刚刚那番话有些冲动,不该在老人的生日宴上提起,但是现在看来,对方好像并没有介意。 他在吃饭的过程中才了解到,苏老爷子是一名有名的生物学家,退休后住在这里,给村民们提供羊肚菌和水果的种植技术,带领村里四五十户人家脱贫致富。 也给三十多名老人提供了工作的机会,曾经登上过十大热点人物的排行榜。 是许多人追捧的对象。 难怪苏老爷子在这里非常受人们的尊敬,几乎每个人提起他,脸上的自豪怎么也遮不住。 这样的人,对谁都有一颗真心吧。 吃完饭他们就回苏家别墅了,苏先生和苏太太半路去了公司,梅海跟苏老爷子还有话说,就没回来, 车上只有他和苏时砚两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早上出门的时候精神有些萎靡,在苏老爷子的四合院时,似乎好了许多,现在竟然有些头痛了。 一进别墅,柳乐人想回房间休息一会儿,没想到被苏时砚叫住了。 “你要去我的房间玩乐高吗?” 柳乐人一怔,这人之前不是不乐意他去吗? 他摇了摇头,想拒绝对方,不知道扯到了哪根神经,他有些痛,忍不住“嘶”了一声。 苏时砚推着轮椅靠近了他,“你怎么了?” “没事,我的头有些痛,可能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柳乐人抓着楼梯扶手,转身上了楼梯。 苏时砚再次叫住他,然后扬声让刘婶把药箱拿来,在里面翻出一盒药,递给他,“四个小时一次,一次一颗。” 柳乐人接过来,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他拿着药回了房间,迅速掰开一颗放进嘴里,仰头吞了进去,然后合衣躺在床上。 他不知道自己的头痛是不是跟黑蛇咬了他一口有关。 但是确实是在它咬了自己一口之后,他的身体有些不对劲,尤其是身上的温度,比平常低了许多。 从小奶奶就说他是个小火炉,冬天抱在身上特别暖和。 但是一到夏天,别说别人碰了,就是自己都觉得身上仿佛散发着热气。 但是此刻,他摸着自己的手臂,只觉得上面一片冰冷,明明也才十一月份的天气。 他把这一切都归结于“睡一觉就好了”,所以,他慢慢的闭上眼睛。 第23章 淬了毒的嘴 柳乐人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时外面一片漆黑。 他起来洗了个澡,然后下楼去吃点东西。 保姆正在收拾厨房,看见他下来,又将温着的饭菜一一端了出来。 柳乐人不得不承认,在苏家的这段日子,确实是他过的最舒服的生活。 没有干不完的活,也没有冷眼相待,更不会有剩饭剩菜…… 几乎是短暂的,美好的,暴风雨前的宁静。 没一会儿,他看见周伯拿着一个箱子匆匆上了楼。 柳乐人吃完放下筷子,和保姆交代了一声,就上了楼。 路过苏时砚的房间的时候,他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压抑的闷哼声。 这声音时断时续,突然,有重物摔倒在地毯上,伴随着周伯的惊呼,“苏少爷,你还好吧。” 柳乐人下意识的打开门,才发现苏时砚大汗淋漓的撑着身体站起来。 周伯扶着他显然有些吃力,柳乐人走过去搭了一把手,把人弄到床上坐着。 苏时砚痛苦的说道:“周伯,我实在是太痛了,让我歇一会儿吧。” 周伯有些为难,“小少爷,医生说了,如果你不做康复训练,以后站起来的几率更加渺茫了。” “站不起来就站不起来,反正我已经是废人一个。” “别说气话,你的人生还长呢。” 周伯看苏时砚疼的厉害,也不愿意再继续了,便说:“要不,我们先针灸吧。” 苏时砚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然后平躺在床上。 周伯似乎已经习惯做这些了,动作娴熟的拿出针灸包,然后取出毫针,辗转插入穴位。 苏时砚紧闭双眼,牙齿将下嘴唇咬的毫无血色,颤动的睫毛看起来分外的脆弱。 柳乐人坐在床边,抬起手臂,又缓缓的落了下来。 他发现自己极度不对劲,这样的苏时砚,他居然心软了。 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猛的站起来,然后站在窗边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 压下心里那股怪异的情绪,他觉得这里不适合久留,便打算离开。 “柳少爷,你能不能和小少爷说说话,这样能分散他的注意力。”周伯回头看着他。 柳乐人站在原地没动,似乎在来考虑自己该不该过去。 直到那抑制不住的呻吟声从齿缝里泄露出来,他才抬起脚,重新坐回床上。 他试图寻找和苏时砚之间有用的话题,但是失败了,他真不知道该和对方说些什么。 还是苏时砚睁开湿润的眼睛,煞白的嘴唇开开合合,“你的头痛好些了吗?” 柳乐人摇了摇头,“不痛了。” “你要不要找梅海给你看一看?” 柳乐人错愕的神情看他,“找梅爷做什么?” “你昨晚说了一晚上的梦话,似乎做了可怕的噩梦。” 梦吗?他不记得了,但是只觉得浑身动弹不了,想醒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自己居然说了一晚上的梦话,难怪早上起来的时候觉得口干舌燥。 等等…… “你怎么知道我说了一晚上的梦话,你一夜没睡?” 苏时砚看了看周伯,见对方也在看他,便没好气的说道:“你太吵了,我睡不着。” 柳乐人背对着视线,并没有看清这一幕,只当这人大少爷的毛病又犯了。 明明隔着厚厚的墙壁,即使说了梦话,应该也不影响睡觉,这人却拿他当借口。 他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娇气。” 哪知苏时砚像是炸毛的猫,扬声说道:“谁娇气了,你吵的人睡不着觉,还不让人说了?” “就是你,外面的饭菜不能吃,普通的房间不能住,出门带好几个保镖,稍微有一点声音就睡不着觉,你这不是娇气吗?” “那我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为什么要接受那些跟自己的生活没法比的东西?” “是,你生来就是大少爷,自然就什么都是最好的,但是我不是,我也仅仅只是在这里生活半年而已,请你给我一点生活的空间,不要每天用你那冷的掉渣的脸对着我。” “冷的掉渣……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就因为你要给我续命?” 柳乐人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完了,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他摆了摆手,“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觉得你们欠我,是我说错话了。” “这才是你的心里话吧,”苏时砚瞪着他,只是他躺在床上,眼睫毛还湿润的粘在一起,看起来没什么威慑力,“看着我躺在这,你心里最开心了,我也就只能朝你发发脾气,要是我的腿能站起来踹你两脚,你岂不是得掀了我的天灵盖。” 柳乐人哑然无声,他觉得自己的脑袋一定被驴踢了,才会说出这些话,现在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苏时砚显然不想这么放过他,继续说道:“既然你觉得苏家不欠你的,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待在这直到明年元宵节,而不是跟我在这吵架,企图找一点存在感。” “什么存在感,就因为我说了那两个字?” “难道不是吗?你觉得你给我爷爷做过一次寿桃,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你别忘了,来这里是你自愿的,没人逼你,你不要总是一副受害人的样子,梅海欣赏你,在我面前说尽你的好话,但是,在我眼里,你永远都不可能与我平起平坐。” 柳乐人早该知道这人的嘴是淬了毒的,说出的话毒不死人,也能噎的死人。 他今晚就不该进这个房间,更不应该听周伯的话。 现在好了,一句话,就让气氛跌到了谷底。 柳乐人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苏时砚,看着对方满腿的银针,面无表情的说道:“疼死你算了。” “……” 然后快步离开了房间。 他怕自己忍不住,要掀了对方的天灵盖。 还说什么平起平坐?搞得自己好像苏家有皇位似的。 即使有万贯家财,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有什么好炫耀的。 也就是生在苏家,有人宠着,有人惯着,要是在别的地方,指不定会活成什么样子。 指不定,还没自己过的好。 第24章 虞家 自从两人吵了一架之后,柳乐人就不怎么下楼了。 也不是他怕了对方,就是觉得自己还是少出现触对方霉头比较好。 苏时砚说的对,没人逼他到这里来,既然来了,就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 所以他最近学会了上网,在网上搜集了许多关于生死簿的资料。 他综合资料,制定了一套计划和一张粗略的地图,想尽量把时间缩短在4个小时之内,毕竟一旦招魂铃招不回来魂魄,他必须想办法自救,所以在地府,时间是至关重要的。 梅海从苏老爷子那回来之后又消失了好几天,他有意想把这些资料给他看一下,因为对方不在家,也就搁置了。 他站在窗前,伸了伸懒腰,才发现花园里的腊梅开花了。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进入了十二月份。 他想了想,打算去花园里转转。 一出门,冷气扑面而来,柳乐人裹紧身上的羽绒服,往花园走去。 迎面看见周伯领着两个男人朝别墅走来,走的近了,柳乐人才发现其中一个人是上次在拍卖会见过的,名字好像叫虞温。 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听见一声若有若无的冷哼,他脚步一顿,回过头发现几人已经走到门口了。 好像之前的声音只是他听错了而已。 恰巧另一个男人侧身看了他一眼,冷厉的眼神里含着一丝探究。 柳乐人和他视线相撞,有种被毒蛇看了一眼的错觉。 他下意识的回头躲避,直到走到一个看不见的地方,他才松了一口气。 这么一闹,他也没心思看腊梅了,索性绕着别墅逛了一圈。 冬天的阳光正好,微风轻拂,吹在脸上格外的惬意。 柳乐人坐在人工湖边,晒的晕晕乎乎的,好几次都差点睡着。 突然,耳边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他以为是别墅的工人,便没有在意。 直到眼前的视线有些昏暗,他睁开惺忪的眼睛,蓦然看见一个男人逆着光站在他一步之遥的位置。 柳乐人猛地直起身,有些警惕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你是谁?” “虞家,虞扬川。”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你叫什么名字?” 柳乐人撇开视线,“我没有义务告诉你。” 没想到男人自顾自的坐在他的旁边,一字一句的说道:“柳乐人,来自笼镇,是苏少爷的小情人。” 纵然柳乐人不明白“小情人”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词。 他神色不悦,下了逐客令,“虞少爷,你来不是找我的吧,还请你去忙正事,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如果我是来找你的呢?” 柳乐人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后又恢复正常。 “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聊的。” 虞扬川几不可闻的笑了一声,“以你的性格,恐怕很难取悦苏少爷,与其胆战心惊的依附他们,倒不如来虞家,还能有你的生存之位。” 没人知道柳乐人来苏家的真正目的,苏家没说,他就更不可能告诉别人。 所以现在任何贴在他身上的标签,他都没办法反驳。 “虞少爷,我从来没依附苏家,以后也不会依附虞家,还请你不要再提了。” “看来我小瞧了你,你也是一只有烈性的马。” 虞扬川眼睛里带着一丝欣赏,但看到不远处朝他走来的周伯,又收敛了神色。 他站起身,一只手插着口袋,“你不用将我拒之千里,我想,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柳乐人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神色有些复杂。 这些有钱人好像总喜欢拿比他们弱小的人当乐趣,以为这些弱小的人应该是谁的附庸品。 人格在他们的面前一文不值,连同尊严,也要一并踩在脚下。 也对,连柳泽那种人都要时不时的踩他一下,更何况苏时砚还要跟他划分等级。 现在倒好,居然连陌生人也要将他的人格收归己有。 他是彻底没心思在这里看风景了,慢慢朝别墅走去。 他刚进门,就发现苏时砚和虞温一人占据着沙发的一侧,两个人相看两厌,一个在看电视,一个在看报纸。 柳乐人不打算参与其中,径直朝楼梯走去。 “哎,就你,”虞温用下巴点了点柳乐人,“你家少爷的腿残了,不知道待客之道,我看你没残,去给我换一壶新鲜的茶来。” 苏时砚一记眼刀瞟过来,面无表情说道:“如果你再说一句不该说的话,我就叫周伯请你出去。” “是腿残不该说?还是不该使唤你的小情人?” “虞温,”苏时砚放下报纸,轻蔑的说道:“看来你哥给你找的学校也不怎么样,没学到什么好东西,也没教你有求于人该用什么姿态。” “少往脸上贴金了,我哥今天找的不是你们苏家,所以,我用不着对你们客气。” “既然如此,我也不用对你客气,慢走,不送。” 虞温面色赤红,心里憋着一股气,看到一旁的柳乐人,气愤的说道:“你真当自己是少爷了,没听到我说的吗?” 柳乐人站在楼梯中间,睨了对方一眼。 正好他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忍不住说道:“你要咬人,我不拦你,但也不是逮着谁都要咬一口,不然别人还以为你有狂犬病。” 虞温看着一个土包子都敢这么说他,下意识想将茶几上的遥控器丢到柳乐人的身上,被滑过来烟灰缸一把推开。 苏时砚眼神冰冷,似深潭一般,“这不是虞家,轮不到你在这里撒野。” “好好好……”虞温讥笑着看着苏时砚,“看来和外界说的一样,他跟你果然是那种关系。” “收起你的龌龊思想,如果你还想从你现在这个学校毕业的话。” “怎么?退我一次学还不够,还想来第二次?” 苏时砚眸光一沉,“当然,也会有第三次,第四次。” “那就试试看啊,我看你一个废人能有多大的本事。” 柳乐人听的无趣,也实在不想搭理这个疯子,抬脚朝楼上走去。 突然,书房的门被打开,周伯走出来,环视了一圈,视线定格在柳乐人身上。 “柳少爷,苏先生找你有事,请跟我来。” 第25章 你敢赌吗? 自从柳乐人进入书房,就被一道视线狠狠地盯着,他想忽略都不行。 但是碍于还有苏先生在,他也不好发作,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苏先生,你找我?” “来,介绍你认识一下,”苏敬安绕过沙发,将他推到虞扬川面前。 “这是虞家老大,虞扬川,年长你几岁,你可以叫他一声川哥。” 柳乐人抿着嘴巴没说话,显然这一声“川哥”,他说不出口。 空气陷入沉寂。 虞扬川有些惋惜,但还是上前解了围。 “苏叔叔,乐人有些害羞,就别为难他了,不如我们说正事吧。” 苏敬安挑着眉看了一眼虞扬川,“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我们见过。” “嗯?什么时候?” “就在进书房之前,我们碰了一面。” 苏敬安恍然大悟,因为之前忙着开视频会议,便打发虞家两兄弟在花园里转转,没想到他们倒是见了一面。 “既然这样,也不用我介绍了,扬川,把你的情况和乐人说说吧。” 虞家最近得了一个东西,但是却接二连三的出现一些怪事,比如虞老爷子突然晕倒,醒来也是神识不清,家里出现一些异响,甚至有保姆说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弄的家里人心惶惶。 已经有好几个保姆提出辞职的申请了。 虞扬川知道连城有名的玄术大师梅海住在苏家,特地前来拜访。 却没想到梅海有事出门赶不回来,但是向他们推荐了柳乐人。 一开始他也不信眼前的年轻人能解决自己的问题。 但是看在苏家上下对他还挺客气的份上,也让他觉得对方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普通了。 “抱歉,我并不是业内人,恕我无能为力。”柳乐人一口回绝。 现在,他还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是玄门的后代,而且对方还是虞家,一个个的都不是正常人。 所以,这个忙他并不想帮。 虞扬川知道是这个结果,他转动着腕表,颔首道:“真可惜,我还以为能和乐人交个朋友,没想到会拒绝的这么痛快。” “难道说,是我之前有哪句话得罪了你吗?” 苏敬安有些意外的看了虞扬川一眼,“扬川,乐人脾气很好的,真有什么误会,解开就好了。” 虞扬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苏叔叔说的对,那么借您的面,我在这给乐人道个歉,还请乐人不计前嫌,原谅我的冒失。” 柳乐人在对方的眼里捕捉到一闪而过的虚伪,他垂着眼睑,盯着眼前冒着热气的茶杯。 半晌,他才抬起头说道:“虞少爷,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我不同意帮你不是因为跟你赌气,而是我能力不足。” “如果能力不足,梅老爷子为什么会推荐你呢?” “或许他想给我一次试炼的机会,但是阴阳玄事,你敢赌吗?” 虞扬川身体前倾,饶有兴趣的说道:“为什么不敢赌?难道你会借此公报私仇吗?” “我俩从未深交,哪里来的私仇?” “那不就是了,我相信梅老的眼光不会太差,既然他推荐了你,定有你的过人之处,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柳乐人手指蜷曲,在手掌心留下一圈深深的指甲印。 这人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一副势在必的模样。 而且,眼前的男人就像是一块沼泽,挣扎的越狠,陷得越深。 还不如让对方心服口服,也让外面口无遮拦的虞家老三,不要再拿那些侮辱的词语来诽谤他。 他抬起眼眸,凝视对方,“报酬呢?” “这就看柳少爷想要多少了。” 柳乐人犹豫了片刻,回道:“成交。” 虞扬川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走吧。” 柳乐人和苏先生打了声招呼,就率先走了出去。 他一上车,副驾驶的虞温忍不住嘲讽道:“谁让你上我们的车了?” 柳乐人靠着车窗没说话。 虞温侧着身体,大声嚷道:“你耳朵聋了吗?装听不见是不是?” “刚刚在苏家,我没能揍你,但是现在,你别逼我在车上跟你动手。” 虞扬川拉开后门,刚好听到了这句话。 他冷脸叱责,“老三,你这张嘴迟早要惹出大事,这是我们虞家的贵客,麻烦你说话客气一些。” “哥,你知道我讨厌苏家人,还把他带回家干什么啊。” “你问我?”虞扬川冷哼一声,“不知道你从哪里弄回来一个脏东西放在家里,还宝贝的似的供起来,现在也不至于把家里弄的一团糟。” 虞温自知理亏,呐呐不能言语,但突然想到什么,指着柳乐人说道:“所以他就是你请回家专门解决这个事情的?” “不然呢?” “哥,你别被骗了,这个人就是个普通人,你看他像是会玄术的人吗?” “他不会难道你会?” “我不会,但是你好歹也找一个靠谱的吧,他才多大年纪,吃的盐还没我吃的饭多,搞不好把咱们家搞的更糟糕,你趁早把人送回去,反正我是不会相信他的。” “就你那眼神,你能相信谁?” “哥,你不要转移话题,我的本意是让你不要相信这个江湖骗子,还有那个梅海,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在苏家骗吃骗喝,总之,我不同意让他进我的家门。” 虞扬川气的额头突突直跳,“闭嘴吧你,要是你只会耍嘴上功夫,趁早滚回学校。” 虞温猛然闭了嘴,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看着窗外的风景,随后,他看了看后视镜,又扭过头小声说道:“哥,我能不能不回学校啊。” “怎么?又和同学闹矛盾了?” 虞温欲言又止,悻悻的说道:“也不是,就是想再换个学校。” “啧,你有完没完啊,当年为了你跟苏时砚那事,我已经找关系给你换了个学校,大学还有最后两年,你怎么都要坚持到毕业,以后不许再提换学校的事。” 虞温回过头,彻底不想再说话了。 他也知道自家大哥为了自己操碎了心,可是这次,他真的不想再回学校了。 那里面有个恶魔,专挑他这个小白鼠吃。 他已经上过一次当了,要是再回去,他真的是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第26章 偷的 柳乐人到底还是进了虞家大门。 他被虞扬川恭恭敬敬的请到了对方的待客室,气的虞温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瞪着他,似乎想看他有几分本事。 柳乐人觉得幼稚,也不想非要和对方争个高低,便把对方当作空气,晾在一旁。 他端详着眼前的东西,是一个半人高,类似花瓶的物件。 只不过花瓶的表面有花纹,而眼前这个,上面却写着不认识的文字,像是一个民族,或者是一个部落特有的字符。 “能带我去看看虞老爷子吗?”他问道。 虞扬川领着他来到别墅三楼的一个房间,里面昏沉沉的,隐约能看见床上躺了一个人。 他站在窗前,猛地拉开了窗帘。 原本安静的老人,却突然睁开眼睛,然后钻进被子里瑟瑟发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哀嚎声。 “自从那个东西进屋以后,我爷爷就变成这样了,白天也不开窗帘,到了晚上,更是说一晚上的梦话。” 柳乐人看着外面的茂密的竹林,然后走到床边,拿起床头柜上老人的照片,仔细端详。 上面的老人精神奕奕,慈眉善目,一点也不像受了刺激的模样。 他放下照片,朝虞扬川说道:“给他换个房间吧。” “难道……这个房间有问题?” “他的阳火已经压不住这间房间的风水了。” 柳乐人眸光微动,“去买一些黄表纸和朱砂,记住,不要见光。” 虞扬川出去安排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柳乐人和虞温。 虞温嗤笑一声,“装的挺像,我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柳乐人不想搭理他,转身出了门,然后绕着整个别墅转了一圈。 后面的人喋喋不休,“你想干什么?不要以为我哥对你客气,你就当这是你的家了,这不是苏家,不是任由你出入的地方。”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见?还是说,你选择性耳聋,听不见我说的话是不是?” “……” 他的手臂猛然被拽住,虞温站在他面前,怒气冲冲的看着他,“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柳乐人甩开那只手,面无表情的说道:“如果你非要阻拦,不让我看个清楚,那你就说说,你那个东西是怎么来的?” 虞温面上闪过一丝慌乱,“你瞎说什么?那是我朋友送的。” “什么朋友给你送了这个,让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你还舍不得丢?” “我……”虞温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他气急败坏的说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不让问,也不让我解决,那我只好跟你哥实话实说。” “什么实话实说?”虞扬川从背后走来,狐疑的看着虞温,“你究竟背着我做了什么?” 虞温摆了摆手,然后抱着他虞扬川的手臂撒娇道:“哥,他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擅闯我们的家,我只是想提醒他,怕弄坏了我们的东西。” “老三,我说过了,他是我们的贵客,不管他做什么,我们只要听从安排就好了。” “我不要听……不然你把二哥叫来,我听二哥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虞扬川一下子冷了脸色,“你要是捣乱就去房间里待着去。” “……” 虞温知道自己不该提那个人的名字,刚刚也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他讪讪的笑了声,“哥,我错了。” 柳乐人对虞温那点小心思一点兴趣都没有,也对这些豪门恩怨不感兴趣。 他没理那兄弟俩,自顾自的在每个房间转了一圈。 最后,他再次回到了一开始的待客室,开始打量起眼前的“花瓶”来。 直到柳乐人发现它的瓶口处磨损的很厉害,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有些不对劲了。 他将“花瓶”倒过来,瓶口着地,瓶身上的字似乎也顺眼了许多。 “这究竟是做什么的?” 柳乐人头也没抬,“类似于骨灰盒。” “什么?” “什么?” 房间里的两人异口同声,纷纷离眼前的物件远了一些。 “在一些偏远地区会有一些习俗,把未满12岁的就夭折的小孩放进这个瓶子里,然后埋在地下。” “因为他们的年龄很小,封闭的棺木无法正常吸收地下的穴气,用这样的瓶子,正好可以弥补这一缺陷。” “哦,对了,如果供着的话,它会吸收宅子的阳气,毕竟这个东西有些年头了,一旦阴阳不和,就会发生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情。” 虞扬川咬着后槽牙,转头抓着虞温的衣领,寒声道:“你他妈究竟在哪弄的?还是谁给你的?你要不说出来,今天我就把你赶出虞家。” 虞温听得后背发凉,此时看着他哥要吃了他的眼神,也顾不得隐瞒了。 “是……是我偷的。” “偷?家里的花瓶那么多,用得着你去偷这个?” “真是我偷的,”虞温使劲拍打着虞扬川的手臂,他觉得自己喉咙发麻,呼吸也越来越稀薄,“哥,哥,你松手,我快呼吸不过来了。” 虞扬川冷哼一声,知道现在掐死他也没用,索性松了手,看看对方能找什么理由。 新鲜空气涌入喉咙,虞温弯着腰大口呼吸着,随后直起身子坦白。 “这是我在同学家里发现的,他们很宝贝这个,我就偷了过来。” 虞扬川扬了扬下巴,“你是蠢货吗?不弄清楚就敢偷回家?” “当时情况紧急,为了报仇,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报仇?我看你是跟家里有仇吧,弄回来嚯嚯我们。” 虞扬川已经不想说自己这个蠢弟弟了,从小到大,也没做几件让家里省心的事。 “知道家里出事了,为什么不给人还回去?” 虞温脸色白了白,坐在沙发上喃喃道:“我才不要还给他,之前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的,现在知道了,我更不会还给他了。” 柳乐人适时说道:“如果知道这个东西的来历,最好是物归原主。” 没想到虞温像是找到了这场闹剧的突破口,突然指着柳乐人的鼻子说道:“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现在说这个是骨灰盒就是骨灰盒?你看里面像是装尸体的样子吗?” 柳乐人无视眼前的手指,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虞温,“你又不是从地里挖起来的,当然没有尸体了。” “那你还……” “我从始至终只说过这个瓶子的用处,但至于里面究竟装过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柳乐人,你耍我……” “够了,”虞扬川打断对方,“如果你还想继续待在这个家,就老实交代这个东西是谁家的?你看是自己还回去,还是等我去学校一个一个的问。” 虞温垂下脑袋,嗫嚅着说道:“我会自己还回去的。” 开玩笑,要是闹到学校,自己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现在只能祈求那人还不知道自己将这个东西拿回家了。 第27章 块钱 仅仅只是物归原主是没用的,毕竟这个东西已经放在虞家有一段时间了。 而且也给虞家正常的生活造成了困扰。 晚上六点,柳乐人净完手,然后在虞家的花园里打了一会儿坐,排除心中的杂念,随后他将朱砂粉按照特定的比例调好,用毛笔在黄表纸写画,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最后一笔落成,他嘴里念念有词:心如明镜,神凝意聚,镇! 没一会儿,他画了好几张符。 随后他将符纸递给虞扬川,“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各贴一张,剩下的一张贴在老爷子的房间门口,三天之后撕掉,然后在这个位置拜谢焚烧,可自行准备一些贡品。” 虞扬川接过符纸,亲自去处理去了。 片刻之后,他回来将一张支票递给柳乐人。 “你的报酬,可以随便写。” 柳乐人没接,“用不着,给我500块就够了。” “……” 虞扬川怔住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数字。 他以为是对方不好意思要,继续说道:“你可以先收着,等哪天要用,就写个数字去银行取。” “500块钱足够了,你要是觉得自己钱多没地方花,不如去做点善事,积福方能延年益寿,也算是给这个家做点好事。” “……” 怎么有种被小孩子教育的感觉,虞扬川想,但是意外的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他收起支票,朝一旁的虞温说道:“这是你惹出来的,钱你来给。” “切,不就500块钱……”他从钱包抽出一沓钱递给柳乐人,“不用数了,多了的就当我送给你的,小爷也不差这点钱。” “我跟你不熟,不需要你送我钱,”柳乐人数了五张装进自己的口袋,剩下的放在桌子上。 随后看向虞扬川,“我要回去了。” “行,我送你。” 虞温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尤其是他的大哥,从没见他对谁这么温柔过,而且还要亲自送人回去。 平常跟他说话,都带着三分火气,冷不丁对一个人这么好,绝对有问题。 一根弦猛地从脑袋里断开,他张了张嘴,眼神呆滞的站在原地。 路上,柳乐人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他感觉有一道视线时不时的落在自己的脸上。 直到车子停了下来,他睁开眼,看着前面的红绿灯,“虞少爷,有话就直说。” 虞扬川点了一支烟,然后把手搭着车窗,“我现在倒不希望老三能把东西还回去了。” 柳乐人皱了皱眉毛,“如果不还回去,你可知道后果?” “不是有你在吗?” “我不是神仙。” 虞扬川低低的笑了一声,“如果你来虞家,肯定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这个话题又被提起来,他忍不住呛了一句,“虞少爷这么热衷于邀请别人去你家吗?” “我只邀请过你。” 柳乐人心里陡然涌起一抹怪异的心思,他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但是却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而且对方看自己的眼神,除了毫不掩饰的欣赏,还有一点点的……炙热。 这完全不像是两个男生之间的眼神。 “你……你是不是那里有什么问题?” 说完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虞扬川嘴角抽搐了一下,神色来回变换,让人琢磨不透。 他扭过头看着前面的路况,慢条斯理将剩下的烟抽完。 直到最后一口烟圈随着车子的启动,飘散至窗外,他才缓缓的说道:“或许我还不该跟你说这个。” 柳乐人更迷茫了,“哪个?” “没什么,时间不早了,我带你吃点东西吧。” 柳乐人直觉跟这个人在一起没什么好事,便拒绝了,“不了,直接送我回苏家吧,我不习惯在外面吃饭。” 虞扬川轻笑道:“你不用着急跟我划清界限,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而已。” “虞少爷应该不缺朋友,而且,我一无是处,并不能帮到你什么。” “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今天你不就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柳乐人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眼里多了一丝不耐烦。 “你给了报酬,也不算帮忙。” 听着对方疏离的语气,虞扬川知道对方对自己还有防备,毕竟他一开始接近对方,确实说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而且,他看得出来,眼前的人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男孩,并不是苏家少爷的小情人,不然也不会连他话里的意思都听不明白。 要是真想更进一步,必须卸下对方心里的防备。 所以, 他不着急。 一个星期之后,柳乐人接到了虞扬川的电话,对方告诉他虞老爷子已经恢复正常了,而家里也没有异响。 “东西还回去了吗?”柳乐人问道。 没想到电话那头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还回去了,只是付出了一点代价。” 想得到的,谁家丢了这样的东西,都不会坦然接受对方的物归原主。 何况,这个东西的主人正在心焦火燎的找。 看来,这个“代价”确实不是常人能接受的,也算是给虞三少爷一个教训了。 柳乐人捏了捏电话线,打算结束电话。 没想到那头继续说道:“你既然会玄学,为什么要待在苏家呢,如果你需要帮忙,我这个电话永远对你有效。” “啪”的一声,他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 他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打算回房间继续看书。 却看见梅海急匆匆的从花园里过来。 等走近之后,梅海朝他指了指楼上,“跟我来。” 纵然心里有些不解,他也只能跟在梅海身后,进了苏时砚的房间。 苏时砚正在拼乐高,抬头看了一眼他们,又低下头继续。 梅海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朝柳乐人问道:“又吵架了?” “你都说‘又’了,这不是挺正常的吗?” “……”梅海敲了敲柳乐人的脑袋,“好好说话。” 随后又敲了敲苏时砚的脑袋,“你别拼了,准备说正事呢。” 苏时砚紧皱眉毛,神色不悦的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第28章 琼鹤观 “羊脂石出问题了。” 梅海的神色变的严峻,仿佛凝结了一层寒霜。 “一开始我以为他的色泽越来越暗淡是因为这里的风水已经到达极致,突然和吸收了日月精华的羊脂石生存在一起,气相相克,所以我重新找了一个地方。” “但是却发现,并没有什么用,他的色泽一天不如一天,如果继续下去,我想这块石头就发挥不了他的用处了。” 柳乐人怔愣着,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为什么会这样,据我所知,羊脂石不受风水的影响。” “所以现在我才想问问你,那洞底究竟是什么样的?或者说有什么你觉得奇怪的地方?” “就普通的洞,上窄下宽,然后……” 柳乐人突然顿住,才想起来他遗忘了重要的一点,“我想起来了,当年发现这个石头的时候,那条蛇盘在上面。” “当年?所以说,那条蛇一直生活在洞底。” 柳乐人张了张嘴,然后垂下眼睑,“或许是吧。” 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那条蛇的巢穴在哪里,但显然,现在已经瞒不住了。 不过,梅海并不在意这个,因为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那么,我们可以大胆的想象一下,这枚羊脂石可能是依附那条蛇而存在的,现在离开了那条蛇,他就失去了灵气。” “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得回去一趟。” 柳乐人抬头和梅海对视,却发现对方眼里的担忧。 因为自己当初受了梅海的提点,专门回去劝那条蛇离开,现在回去,极有可能扑一场空。 梅海笑了笑,“不管怎么样,不能白瞎了这块石头,所以我跑这一趟。” 说完他站起来就要离开。 柳乐人疾声道:“等等……我可以试试?” 梅海脚步一顿,慢慢坐回沙发上,“你想怎么做?” “我那天离开的时候,被那条蛇咬了一口,似乎释放了什么东西在我的身体里,所以这段时间我觉得有些不舒服。” “你是说,那条蛇咬你这一口,很可能出于某种目的,你认为与羊脂石有关?” “我不清楚,但是可以一试。”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挺有道理的,”梅海自顾自的点了点头,“既然这样,你跟我走一趟吧。” 梅海站起来,带着柳乐人就准备离开。 却突然看见一旁的苏时砚,他走到对方身边,“苏少爷,你在家也无聊,不妨跟着一起吧。” “我并不觉得无聊,梅爷请自便。” 最后,苏时砚还是跟着梅海上了车。 因为对方打算用他那一身老骨头将自己抱进车里,苏时砚害怕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便同意前去了。 梅海将羊脂石放在一家道观里,这里不仅是一块风水宝地,也吸收了大量的香火和供奉,而且观里的住持是他多年的好友。 在安全与保密方面,可以完全放心。 这家道观不大,位于云峰之上,一路朝上走,铺满了青石台阶。 到达顶峰之上,一座朱红墙,琉璃瓦的古朴建筑近在眼前,四周围绕着茂密的柏树,两侧插着一排排五行令旗,在风中簌簌鼓动着。 抬头能看见火红的牌匾上写着“琼鹤观”三个大字,左右两侧,各有两行金色正楷相辅:万劫金仙巫峡云,四洲黎庶沧海日。 柳乐人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前,看着梅海和一位穿着灰色道袍的人攀谈。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大的运动量了,差点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而一旁的苏时砚却气定神闲的打量着周围的建筑,脸上一滴汗都没有。 毕竟他身边的保镖不是吃素的。 在道长的带领下,他们穿过一片院子,到达了两层高碧瓦朱檐的建筑前。 一进去才发现里面放着藏书,空气里漂浮着艾草的味道。 他们沿着楼梯上了二楼,在一个博古架前,主持打开了其中的一个盒子,里面装的赫然就是羊脂石。 如梅海所说,颜色确实暗淡了许多,上面的花纹似乎也没之前那么好了。 柳乐人不禁疑惑道:“我们也才拿回来大半个月而已,为什么会变化的这么快?” 梅海摇了摇头,“我也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 “那我先试试吧。” 柳乐人上前,拿出匕首,轻轻的在手掌心划了一刀,然后握拳放在羊脂石的上方,鲜红的血液争先恐后的滴在石头上。 一瞬间,瓷白的石头,被染成血红色。 直到掌心不再流血,柳乐人才收回手,用纸巾擦了擦伤口。 梅海凑近看了看,随后直起身体,“暂时看不出来什么,我们在这里休息一晚,等明天早上再过来。” 柳乐人应了一声,暂时也只能这么做了。 这里有一个专门供香客住宿的地方,但是条件简陋,只有床,衣柜和两把褪了色的竹椅。 现在快要进入农历新年,正是香火旺盛的季节,房间数量并不多。 所以,柳乐人和苏时砚被迫安排在同一间房。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那张破旧的床不足一米五,对于两个青春期正在发育的男生来说有点狭窄。 尤其是,其中一人还是个有腿疾的、洁癖的富家少爷。 几乎还没躺上去,柳乐人已经预料到这一晚有多么的难熬。 他坐在竹椅上,有些惆怅的看着窗外。 冬日天黑的早,明明还不到七点,窗外已然不见一丝光亮。 尤其是在山上,群山蛰伏,周围笼罩着茂密的树林,犹如鬼魅一般,显得道观格外的阴沉。 大殿传来道士们诵经的声音,与房间的低气压形成鲜明的对比。 苏时砚戴着耳机,手指无意识的滑动着屏幕上的新闻。 他神色阴郁,内心无比的烦躁,手机上的字他一个也没看进去。 要不是时间太晚,他就让保镖送他下山了。 现在,他住简陋的房间就算了,还得和柳乐人同床共枕。 从他记事起,就没和人睡在同一张床上过。 他抬手扶上轮椅上的开关,准备出去透透气,没想到对面的少年站了起来。 第29章 洗脚 柳乐人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没敢去前面大厅,害怕打扰道士们上晚课,便绕过一棵百年的罗汉松,到了偏院的五行坛。 山上夜晚的温差很大,柳乐人被一阵北风吹的直打哆嗦。 他拢了拢身上的羽绒服,准备找个背风的地方坐坐,却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显然看见了他,不情不愿的朝他喊了一声,“小土包子。” 柳乐人本来想忽略这个声音的,没走两步,又被叫了一声。 他只好回头,原本不耐烦的表情一瞬间滞在脸上,短短的一个星期,对方像是变了一个人。 颧骨一片青紫,嘴角还包着纱布,淤青更是有好几处,手臂似乎骨折了,正打着石膏挂在胸前,看起来未免有些凄惨。 “你……”柳乐人说了一个字,就住了嘴。 因为他看见虞温身边还站了一个人,那人大冷天穿着一件皮夹克,里面只有一件背心,脖子处露出一抹纹身,此刻双手插兜的打量着自己。 “你怎么在这?”虞温张了张嘴,扯到嘴角的伤口,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柳乐人缓缓的吐出几个字,“不关你事。” 虞温气的脸都绿了,“你什么态度啊,我都还没找你算账,你还摆起谱来了。” “我不觉得我有什么地方得罪虞少爷了,如果有,也是你先挑起的。” “切,你这个小土包子人看着不大,嘴巴还挺厉害的,仗着有苏家撑腰,你觉得可以指责我两句是吧。” 虞温抬起他那打石膏的手臂,“如果不是你,我能变成这样?自以为会点玄学,就来我家显摆,还逼着我把东西还回去,也就我哥会相信你这个骗子,我死都不会信。” 柳乐人看了看黑漆漆的天空,然后看了看他一旁的男生,“你打轻了。” 对于柳乐人的答非所问,虞温有些懵,还是一旁的男生肩膀耸动,随后笑出声来,“确实,应该想办法让他闭嘴。” 虞温的视线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扫视着,最后,终于明白过来,气急败坏的说道:“损我是吧,行,你们都走着瞧。” 他又指了指柳乐人,“尤其是你,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柳乐人听着地方虚张声势的话,有些头疼。 何况这人不去讨厌哪个罪魁祸首,反而紧紧抓住自己不放,也全然忘了自己偷东西造成的后果。 可能这些有钱人的少爷根本不会的反思自己,只会将错误推在别人的身上。 他实在不想在道门重地与人争吵,也不想和对方多费口舌。 便拧着眉毛,沉声说道:“虞少爷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不等对方回答,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直到再也感受不到那道浓烈的视线,他才缓缓的吐了一口气。 不远处传来钟声,是道士们下了晚课。 柳乐人四处逛了会儿,就沿路返回房间了。 苏时砚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没动,只是侧着头睡着了。 听到开门声,睁开了惺忪的眼睛,看见是柳乐人,眼神慢慢变得清明。 柳乐人从外面带回来一盆水,上面还冒着热气,他站在门口,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在了苏时砚的脚边,“泡个脚去床上睡吧。” 苏时砚拒绝的话停在嘴尖,他捏了捏手机,低声说道:“我使不上力气。” 柳乐人顿了顿,然后蹲下身,给对方脱鞋。 等到那双脚泡进水里,柳乐人握着其中一只细细的搓洗着。 苏时砚看着对方认真的模样,心里突然涌起一抹怪异的心思。 本来这些都是保姆在做的,他也习惯了,猛然变成柳乐人,尤其还是自己讨厌的人,他不知道该拒绝还是该接受了。 这个人总是说一些令人讨厌的话,却又做一些让他动容的事,就是这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心思,让他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敌是友。 算了,偶尔接受对方的示好,也不是一件坏事。 柳乐人不知道苏时砚的内心活动,只知道刚刚一进门,看着对方不算纤细的身体窝在小小的轮椅上,以一个扭曲的姿势睡着的状态有些可怜。 比起虞温,苏时砚好像顺眼很多。 而且对方有腿疾,也算是弱势群体,自己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总不能坐视不管。 苏时砚的脚很漂亮,因为终日不见太阳,过分的白净,而且脚趾整齐圆润,经过热水的浸泡,指甲都变成透明色。 柳乐人记得奶奶生病的那段日子,他也总是这样给奶奶洗脚。 老人总说,泡泡脚,好睡觉,所以他和奶奶都有这个习惯。 哪怕是奶奶临终前下不来床,他也总是会用热水给她擦脚擦身子。 他习惯照顾人了,也并不觉得这样给苏时砚洗脚是什么唐突的行为。 所以,直到水温渐渐变凉,他才拿了一块毛巾,给对方擦脚。 他将轮椅推到床边,把人放在床上,替他盖好被子。 做完这一切,他才坐下来,脱了鞋袜,将脚放进苏时砚洗过的盆里。 苏时砚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不重新换一盆水?” “这里缺水,就将就着洗吧。” 等到水彻底冰凉,柳乐人才把盆端了出去。 随后他站在床前,“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外面吧,我不习惯挨着墙。” 柳乐人关了灯,然后从苏时砚的身上跨过,挨着墙壁躺下来。 房间里陷入一片静谧之中,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他们知道彼此都睁着眼睛。 越是这样,他们越是无比的清醒,直到最后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苏时砚浑身不自在,他转了个身,背对着柳乐人,似乎这样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但由于两个人之前都刻意的保持距离,他这么一弄,导致两人之间呼呼的灌风进来,他察觉到背后那人打了个寒颤,不自觉的又转了回来。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也才八点半而已,索性带上耳机,找了一部电影打发时间。 第30章 不见 因为是打发时间,所以他随便点开一个封面看起来还算搞笑的电影。 但是渐渐的,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怎么电影里面没有女主角,只有两个男人眉来眼去。 直到那两个男人突然接了一个吻,弹幕也逐渐兴奋起来,他才发觉,这就是一部同性电影。 他不排斥,但觉得怪怪的。 此时,旁边传来一道声音,“他们在做什么?” 苏时砚一扭头,发现柳乐人睁着大眼睛,看着他的手机屏幕。 他赶紧关了手机,闪烁其词,“没……没什么……” “那你继续看啊,我挺想知道最后这两人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还不就是那样。” “哪样?” 苏时砚迟迟张不了口,他找了一个借口,“我手机没电了,你要想看,可以回去自己搜。” 柳乐人有些失望的换了一个方向,“好吧。” 其实他也不是非要看这部电影,只是觉得时间有些难熬。 最起码有个画面盯着,总好比眼前一片漆黑。 不过,苏时砚的反应挺奇怪的,只是一部电影而已,却藏着掖着的,像是掩饰什么。 他琢磨不透,也就不琢磨了,慢慢的酝酿睡意,然后闭上了眼睛。 苏时砚听着身边平稳的呼吸声,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回答那些无法启齿的问题。 不过,世界上真真的有那么单纯的人吗? 连同性恋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两人还在睡梦中,突然被哐哐的敲门声吵醒了。 苏时砚最先睁开眼睛,发觉自己的肩膀很酸,侧头才看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将胳膊放在自己的额头上,等眼睛没那么涩了,才推了推柳乐人的脑袋,“醒醒,去开门。” 柳乐人“嗯”了一声,慢慢的睁开眼。 在看到和苏时砚距离如此之近的时候,他像是受了惊吓似的,猛然将头后仰,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 他“嘶”了一声,彻底醒了过来,才听到外面的敲门声,然后没精打采的穿上衣服,去开了门。 梅海站在门口焦急的说道:“羊脂石不见了。” 这话像是一盆凉水泼到了柳乐人的头顶,他瞬间回神,赶紧穿好衣服,“怎么会丢呢,那书阁不是锁着的吗?” “虽然书阁不是对外开放的,但是每天进进出出的道士还挺多的,主持已经在盘问了,你们先起来,我们一起找找看。” 说是找,也只是每个房间搜寻而已。 这里的人流量也不算少,一个个盘问也耗费了一些时间,借住的游客可能一早就下山了,所以找起来也是大海捞针。 而且有的地方也不是他们能进去的,只能听主持的安排。 他和梅海带着保镖在道观里寻了个遍,也没找到任何线索,只能坐在院子里,仔细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我可以保证,这间道观是可信的,问题就在于,有多少人知道羊脂石的存在?” 柳乐人沉思了片刻,“我们回来之后一向小心,从没给别人看过,而且这段时间一直相安无事,怎么我们一到这里,反而就被人拿走了。” “我也很疑惑,没有可疑的人,找起来也无从下手。” 梅海满脸愁容,毕竟这么好的东西说丢就丢了,他还没来得及看柳乐人带给他的惊喜呢。 柳乐人安慰道:“先等主持的结果吧,我有种预感,羊脂石还没离开道观。” “但愿吧。” 他们准备去大厅找主持,却见一名保镖急匆匆的朝他们走来。 “梅爷,苏少爷也不见了。” “什么?”柳乐人和梅海异口同声。 “我们刚刚回房间,发现苏少爷不在,然后找遍了道观,都没发现他。” “手机联系了吗?”柳乐人问。 保镖摇了摇头,“打过了,手机放在床上。” 梅海和柳乐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担忧。 “他坐着轮椅,应该走不远,羊脂石的事先放放,我们先找苏少爷。” “是。” 柳乐人和梅海分头寻找,他准备去道观门口问问上来的游客。 因为以他对苏时砚的了解,对方极有可能是受不了这里的环境,提前下山了。 他刚过书阁,却突然和一个人撞在一起。 对方人高马大的,他被撞的倒退了好几步,幸好那人拉了一下他的胳膊。 “小心。” 柳乐人稳住身体,等看清那人的长相,诧异地说道:“是你?” ——是昨晚和虞温在一起的男生。 男生也认出了他,“抱歉,我着急找人,所以没看路。” “没关系,”柳乐人摇了摇头,突然正色道:“你找人?是虞温吗?” “你知道他在哪里?” “不知道,但是我们也在找人。” 柳乐人神色有些凝重,一切发生的都太过于巧合了,这之间好像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能不能问一下,你最后见到虞温是什么时候?” 男生想了想,“今天早上天刚亮,他想吃早餐,让我下山去买,刚刚我回来就没看见他了,大概中途有两个小时。” “那么昨天呢,你是不是一直和他在一起?” “昨天我在大殿礼神的时候,他觉得无聊,就在书阁逛了逛。” 柳乐人迫不及待的问道:“什么时候?” “应该是下午两点半到五点。” 他们是昨天三点半进的书阁,当时他好像记得主持并没有用钥匙开门,一推门就开了。 他们以为是谁忘记锁门了,原来是一开始里面就有人。 那么现在,他可以大胆猜测,羊脂石极有可能被虞温拿了。 但是苏时砚又会去哪里呢? 柳乐人知道眼前人或许可以帮忙自己找到羊脂石,便给对方留了梅海的电话号码。 他围着道观,继续找苏时砚。 第31章 又偷 柳乐人他们离开房间以后,苏时砚想去找点水洗漱一下。 他控制着轮椅来到厨房,找小道士要了一盆水,等待的空档,他看见虞温肩膀上挂了一个背包去了后山。 他和虞温认识了很久,几乎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对方不是在做什么好事。 因为这人,就从来没做过好事。 他抬头问小道士,“这个门出去是去哪的?” “是后山。” “那里可以随便进出吗?” 小道士解释道:“一般只有在祭祀的时候才会对外开放,但是有些特殊情况,也是可以去的。” “包括虞温吗?” 小道士露出疑惑表情,苏时砚再次重复了一遍,“虞家三少爷。” “哦,”小道士恍然大悟,“那是主持的家属带来的客人,最近在道观里有一场法事要做,所以是可以进出的。” 苏时砚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随后趁小道士不注意跟了上去。 因为道观坐落于山头的最顶峰,说是后山,也是一个代名词而已。 出了后门,外面是一条铺着砖石的小路,他不是一路朝上,而是向下走,在经过一个半坡之后,有一道半人高的石碑立在一旁,上面写着:道门重地,闲人勿进。 他摩挲着轮椅的扶手,考虑要不要进去。 没想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虞温靠在他旁边的树干上,“苏少爷,你是来找我的吗?” 苏时砚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这也不是你们虞家的大门,我想做什么好像碍不着你吧。” “当然,我只是觉得在这里见到你很惊讶而已,毕竟你一个残废的大少爷,居然走了这么远的地方,而这个地方只有我和你,怎么都觉得有问题。” 苏时砚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你也不用刻意强调那两个字,现在的你看起来和我没什么两样。” 虞温脸上闪过一丝恼羞成怒,随后又恢复正常,露出一副得意的神情,“我跟你可不一样,你得一辈子坐轮椅,而我,只是区区骨折而已。” “区区骨折?你这个少爷当的挺憋屈的,被人揍了,还得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我要是你,就不会顶着这张脸出来招摇过市,更不会在道观里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说谁做见不得人的勾当?”虞温拔高声音,眼睛里似火烧,“你别以为我真的不敢对你做什么,你要是在这出了事,没人怀疑到我的身上。” “那你可以试试看,如果我没死的话,你们整个虞家就要给我陪葬了。” 虞温神色一滞,心底涌出一丝恐慌。 说说狠话还行,真要出了人命,他的家人绝对会和他断绝关系,并且拿他的性命给苏家一个交代。 但是他不想在苏时砚的面前露怯,梗了梗脖子,“是你先口无遮拦的说一些话刺激我的。” 苏时砚吊着眼角,眼睛里裹着轻蔑,“我说的不对吗?那你告诉我你的背包里装的是什么?” “我……”虞温捏着背包带子,指尖发白,“我凭什么告诉你。” “因为我知道你的包里放着一块石头,那是你偷的。” 一个“偷”字彻底点燃了虞温伪装的冷静,他绕开苏时砚,就要离开,却被一股力道拽住。 苏时砚禁锢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走,“东西拿出来,你别逼我找人搜你的身。” “哼,你以为就凭你抓的住我?去你妈的。” 虞温说完就要甩开对方,却发现纹丝不动,没想到对方坐在轮椅上,力气还那么大。 他只好抬起脚踹向轮椅,轮椅不受控制的往后滑,但由于苏时砚抓着他没放,他也不受控制的朝对方身上倒去。 苏时砚另一只手不知道按在哪个开关,轮椅转了一个弯,撞在旁边的杉树上,而他手上一松,虞温就这么脸着地,扑在砖石上。 “哎哟,”虞温哀嚎一声,因为他脸上的伤口进行了二次伤害,而且那只骨折的手也被自己压在身下,比之前痛上好几倍。 苏时砚没给他爬起来的机会,一只手按着他,另一只手就要卸他的背包。 背包带挂在另一只肩膀上,怎么都取不下来,他只好去拉上面的拉链。 虞温彻底慌了,要是真让他拿走,岂不是坐实了他偷东西的罪名。 “放手,苏时砚。” 他大声喊着,但是怎么都爬不起来,身体又疼的要死,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了一点哭腔,“你拽得我疼死了,快放手。” 苏时砚没理对方,他拉开背包,看到了里面的羊脂石。 他拿出来之后,放开了虞温。 “还有什么可说的?现在人赃俱获,需要我给你哥打电话吗?” 虞温眼角嫣红,他恶狠狠的瞪着苏时砚,“你除了会告密,还会什么?” “因为揍你我嫌脏手,让你哥揍,他还能知道他这个弟弟背着他做了多少坏事。” 苏时砚不打算在这里和对方浪费时间,便操纵着轮椅离开。 没想到他突然被推了一下,身体连着轮椅朝一旁倒去,他的后脑勺撞在路边的石碑上,由于重心不稳,羊脂石也迎面砸向自己的脑门。 苏时砚觉得意识有一瞬间的模糊,接着一阵液体流向自己的眼睛,他抬手抹开,看到了满手的血。 他咬着牙看向虞温,“你他妈的敢推我?” 虞温踉踉跄跄的朝他走来,眼睛里近乎有些疯狂。 “是你先把我弄伤的,苏时砚,你不要以为我怕你,逼急了谁都别想好过。” 他俯身将羊脂石拿起来抱在怀里,脸上挂着胜利的笑容,“你们越是珍视,我就越想夺过来,你的小情人这会儿急坏了吧,当然,比他急的是你,因为你会亲眼看见我把他处理了。” 说完,虞温朝一旁的杉木林走去,因为穿过这片杉木,外面就是悬崖峭壁。 苏时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动作,毫无阻止的力气。 他想,某个人的命运终究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虞温。”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循着声音看去,一个男生站在不远处。 苏时砚认识他,是他的高中同学,尹珩,身后还站着柳乐人和梅海。 苏时砚低下头,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第32章 安顿 柳乐人真不知道自己将羊脂石拿回云城的决定是对是错,短短的半个月,却没让人安生过。 他坐在竹椅上,看着道医给苏时砚包扎伤口。 还好伤口不深,血也止住了,就是后脑勺的淤青,得几天才能消。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狼狈的苏时砚,浑身脏的没法看。 此时轮椅也坏了,只能窝在竹椅里等保镖下山重新购置。 “阿砚,我知道虞温做的不对,但是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这一次。” 尹珩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看着被保镖压的不能动弹的虞温。 这人是偷东西偷上瘾了,之前偷他昔木罐,自己给他的教训不够。 现在又偷了一块石头,还偷到了苏时砚的头上。 此时看着那可怜兮兮的眼神,也确实让他有些不忍心,只好厚着脸皮求人。 苏时砚垂着眼眸,看也不看他们。 “卸一条胳膊,人你可以带走。” 尹珩的眼里闪过一丝挣扎,虞温更是瑟缩着脖子,一副害怕的神情。 “他已经断了一条胳膊,再卸,这段时间就跟废人没什么区别了。” “他不是总说我是废人吗?正好让他尝尝我的滋味,顺便还可以老实一段时间,不要总惦记别人的东西。” 尹珩知道对方想给虞温一个教训,于公于私,他都没有阻拦的理由。 但是毕竟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的事,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所以,他走到保镖旁边,伸出手臂,“那就卸我的胳膊吧,他是我带到这里的,也要完完整整的还给虞家,我来替他接受惩。” 苏时砚定定的看着尹珩,“你以为我不敢动你?” “阿砚,既然之前你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他,那么现在,你就当做我们不认识,尽管下手重一点。” 苏时砚十指向掌心蜷缩,慢慢的握紧拳头,这人在拿四年的友谊,赌他不敢这么做。 他可以毫无顾忌的惩罚虞温,但是不能对眼前的这个人下手。 “你走吧,”苏时砚寒着脸,然后指了指虞温,“把他也带走。” “谢谢。” 尹珩颔首道谢,随后将虞温带走了。 原本逼仄的房间,众人仿佛憋着一口气,现在少了两个人,都迫不及待的呼了一口新鲜空气。 保镖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现在的苏时砚是什么心情。 所以一句话都不敢说,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 直到苏时砚朝他们挥了挥手,“出去吧,”他们才迫切的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柳乐人和苏时砚。 以现在的情况,柳乐人也不敢贸然离开,毕竟对方是因为找羊脂石才伤成这样,此时不管,倒显得他有点不近人情了。 他倒了一杯水,放在苏时砚的面前,没等他说话,梅海从外面走了进来,拿起桌子上的杯子仰头而尽。 “听我说,我刚刚发现羊脂石有变化了?” 柳乐人抬眼看他,“什么变化?” “他的颜色正在慢慢恢复。” “这么说,我们这个办法确实有用。” “是啊,但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梅海蹙了蹙眉毛,“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我们得换一个地方。” “带回苏家不行吗?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我看过天坑的地形和风水,发现地势成包围状,喜阴,忌水,但是苏家却是顶天之势,阴阳平和,如果放在一起,可能会招祸引灾。” 苏时砚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我爷爷那怎么样?” 梅海眉眼一喜,用扇子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我怎么没想到,那真是一个好地方。” 说完,就出去给苏老爷子打电话去了。 当天下午,他们就开车去了苏老爷子的四合院。 苏老爷子看到自己的孙子变成这样,当即好一阵心疼,让保姆又是冰敷又是煮鸡蛋,直到苏时砚被折磨的受不了了,对方才罢手。 他们在西侧的花房,找了一个位置,安置好羊脂石,就在苏老爷子这住了下来。 老人巴不得房子里多住几个人,尤其是好久没见自己的孙子,所以格外的高兴。 晚上就让保姆做了一大桌子菜,摆在院子里。 因为房子是包围设计,即使是冬天,也不觉得很冷。 尤其是保姆还准备了充足的炭火,摆在他们的脚边,这么一来,就更加暖和了。 在相处的途中,柳乐人才知道苏时砚的奶奶在苏时砚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那时候苏老爷子还没退休,因为这件事,意志消沉,差点就要随妻子而去。 后来苏先生怕他伤心过度,便把苏时砚送过来住了一段时间。 从那时候起,爷孙两个人的感情才变得浓厚。 后来,当他知道自己的孙子只有几年的寿命,他才决定,要付出一切代价,给孙子铺好接下来的路。 院子里,爷孙俩正在欣赏温室里的睡莲,梅海碰了碰柳乐人的胳膊,压低声音,“你有没有觉得苏少爷比之前有人情味了?” “从何说起?” “就拿今天这件事吧,他完全可以坐视不管,可还是帮忙了。” 柳乐人也觉得纳闷,但是对方毕竟是苏时砚,他的行为一向都琢磨不透。 说不定自己很在意,于别人而言,只是一次慷慨之举。 “这我就不知道了。” 梅海“咦”了一声, “你不打算表示一下吗?” “表示什么?” “当然是表达感谢啊,或者请人家吃个饭。” 柳乐人哭笑不得,“我没钱,再说他娇气的很,外面的东西他吃不惯。” “你不是有500块钱吗?” “这你都知道!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隐私。” 梅海得意的笑了几声,“说实话,你这一次做的不错,那虞家大少爷还向我夸过你。” 随后压低声音说道:“你不会怪我让你接这个活吧。” “你有你的道理,况且,我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也能帮我兜底。” “那倒是,”梅海喝了一口茶,“当年我和你奶奶就是入世太晚,导致一腔抱负,被现实打散了,你迟早要走这一条路,不妨现在趟一趟,也能知道深浅。” 柳乐人沉默半响,温声道:“我明白。” “明白就行,记得我说的,得表示一下!” 怎么又回到这个话题,柳乐人有些郁闷。 不过,是该有所表示了。 毕竟他和苏时砚还没熟悉到一句道谢,就能维持一段关系的地步。 第33章 洗澡 “吃饭了。” 保姆在院子里喊了一声,他们陆陆续续的入座。 苏老爷子看着对面的柳乐人,眼睛里欣赏的意味十足。 “乐人啊,我前两天接到了老虞的电话,他说你这个小朋友很了不起,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治好了,他啊,特别想请你吃个饭。” 柳乐人抿了一口果汁,脸颊蓦地有些发烫,他呐呐道:“病好了就行,吃饭就不用了。” “我也这么跟他说的,可是他说很长时间没见过不骄不躁,不卑不亢的年轻人了,还说你连支票都不要,只要了500块钱。” “师不顺路,易不空出,润金只是阴阳守恒,如果狮子大张口,岂不是违背道德。” 苏老爷子哈哈大笑,“说实话,见多了这些纨绔少爷,猛然见到乐人,真让人赏心悦目。” 说完感慨了一句,“也应该让他好好教育他那个孙子,做的事情越来越没谱了。” 梅海笑眯眯的说道:“不知者不畏,年轻人嘛,哪有不犯错的。” “那也没有年轻人一直犯错,我看就是太惯着他了。” 苏老爷子视线再次落在柳乐人身上,“我上次提过的要求你再考虑考虑,当然,别太着急否定我,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你可以权衡利弊,再做决定也不迟。” 柳乐人当着这么多人,不好驳了苏老爷子的面子,便应了下来。 吃完饭后时间还早,苏老爷子去书房练字去了。 苏时砚因为前一晚没睡好,此时哈欠连天,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之前在别墅,都是周伯伺候他洗澡,即使不在别墅也有保镖。 今天因为回爷爷家,他不想太过于招摇,就打发保镖回去了。 现在这里除了一个做饭的保姆,也没有别人。 虽然保姆年纪比较大,但毕竟男女有别,他不好安排别人,只能等爷爷练完字,给自己放洗澡水。 “要帮忙吗?”柳乐人站在不远处来看着他。 苏时砚揉了揉眼睛,实在干涩难忍。 他顿了顿,说道:“那麻烦你给我放一下洗澡水。” 柳乐人进浴室,开始调水温,直到温度适宜,他把苏时砚推了进来。 “要脱衣服吗?” 苏时砚身体有些僵硬,他不自然的扭过头,“好。” 一双手挨着自己的下巴,解开了衬衣的扣子。 苏时砚不由地抬了抬头,却看见那双眼睛异常认真。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比自己小几岁的男生脱衣服,竟然让他有些羞耻。 明明这些事情,每天都有人做,他应该习惯了才是。 等脱完上衣,苏时砚的身体在昏黄的光线下微微泛红。 直到柳乐人开始解他的裤子,他猛然抓住对方的手,“好了,剩下的我自己来。” “……你确定?” 苏时砚看了看自己的腿,他泄了一口气,“那麻烦你快一点。” “……” 柳乐人弯腰拉下拉链,然后把裤子退到腿弯处,然后抱着对方的双腿,连同内裤脱了下来。 大概是对方的皮肤太白,晃的柳乐人眼睛没有地方放,只能快速的把人弄进浴缸里。 就这么会儿功夫,他就被浴室里的热气蒸出了一身的汗。 他抹了抹额头,呼出了一口气,“你的衣服在哪?” “左手边第二个柜子。” 这是苏时砚在四合院的房间,与别墅的风格不一样。 房间是中式的,衣橱和床是与之配套的实木雕花,整个房间一尘不染。 即使苏时砚不在这里住,也会有人定期打扫。 没过一会儿,他听见苏时砚在里面叫他。 他拿着衣服推开门,烟雾缭绕的房间里,混合着柑橘的香味。 苏时砚拿起毛巾递给他,“能给我搓背吗?” 柳乐人有些恍惚,他不是没和男生洗过澡,小时候,经常和李漾在酷暑的天气,去镇上一个公共泳池游泳。 熟悉彼此的身体,甚至知道对方的胎记。 但是在这氤氲水汽下,他居然不敢直视苏时砚,甚至是空气里漂浮着的柑橘味都有些怪异。 大概是和苏时砚没那么熟,而且是第一次看到成熟男性的身体,会有一些不自然。 也或许是对方总是高高在上,一朝没有防备,卸下武装,就像邻居的大哥哥,没有攻击性了。 他上前用毛巾仔细擦着,溅起的水打湿了他的裤腿,有时候不小心摸到对方的肌肤,他像是被烫了一般,猛的缩回手。 直到背部的皮肤被他搓的通红,他才把人擦干净,然后放在轮椅上,推了出去。 伺候完大少爷睡觉,他有些腰酸背疼,忍不住站在院子里伸了伸懒腰。 突然听见书房传来说话的声音,是苏老爷子和梅海在闲聊,只不过话题里提到了他和苏时砚。 “阿砚最近好像心情还不错。” 梅海“嗯“了一声,“他就是和同龄人接触的太少了,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内心有点闭塞,猛然有人闯进他的生活,他会将自己包装成凶猛的野兽,害怕对方侵占自己的领地。” 苏老爷子非常赞同这番话,当初苏时砚一时接受不了自己站不起来的事实,便自作主张的作了休学的决定,从此将自己关了起来。 他叹了一口气,“其实,我看的出来,乐人没有恶意,可惜了这么好的帮手,不愿意留在苏家。” “你太心急了,根本就不了解乐人,虽然他的年龄不大,但是自主意识非常的强,况且你的这些条件,他也能通过自己的手完成。” “你说的对,是我心急了,我也是看着时间逼近,怕阿砚有什么意外,让敬安把外面那个私生子带回来,到时候,阿砚孤军作战,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柳乐人一愣,没想到苏先生竟然有私生子,他以为苏先生和苏太太感情很好。 没等他想明白,梅海说道:“不会有什么意外的,我们得相信乐人,也要相信苏少爷可以解决这些。” 苏老爷子似乎有些激动,“我怎么相信?他们巴不得阿砚死,要不是我立下遗嘱,他们根本不想找人给他续命。” “可是现在不是朝好的方面发展吗?” 梅海叮嘱道: “这事就别再提了,等续命结束,让乐人自己选择。” “我知道了。” 第34章 私房菜 过了一个星期,梅海带着柳乐人来到花房,他们看着眼前的羊脂石有些担忧。 即使用柳乐人都用血养着他,但是除了第一天变化比较大,之后就趋于现状。 “怎么会这样?”柳乐人摸着下巴,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这里应该没问题。” 花房里也有喜阴植物,而且水过旺以为灾,这里用水适宜,自然是羊脂石生长的好地方。 梅海用扇子拍着自己的手心,神色有些凝重,“不是风水的问题,可能是我们弄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 “不是你的血能养着羊脂石,而是另有其人。” 柳乐人试探的说道:“苏时砚?” “对,我认为,那天是因为沾了苏时砚的血,羊脂石才发生了变化。” 柳乐人回想了一下,他们是第二天被苏时砚拿回羊脂石之后,才发现羊脂石正在恢复正常。 当时上面的血迹并没有清理,因为他们觉得一旦清理,会影响血液的结果。 没想到阴差阳错,居然让他们发现苏时砚才是羊脂石的最佳人选。 “可是,你觉得对方会答应用他的血养这块石头吗?” “……”梅海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就看你的了。” “……” 最近气温骤变,天空阴沉沉的,一出门北风刺骨。 他们就待在四合院里喝喝茶,或者听梅海和苏老爷子讲他们的半生事迹。 这天苏老爷子出去和老朋友见面去了,柳乐人给梅海交代一声,也出门了。 他按照梅海说的路线,坐着公交车到了市区,中途还转了一次车,才到一家私房菜门前。 上面的招牌上只有一个小小的圆圈,甚至也不起眼,只是大门半敞着,像是一个普通农家的大门。 据苏老爷子所说,这是苏时砚最喜欢的菜馆,会定期给苏家别墅送餐。 或者是有了新鲜菜品,也会先给苏家尝尝鲜。 他的装修就像是私人庭院一般,进门是一条长廊,两边挂着绿萝,走到拐角处,一个侍应生迎了上来,“先生,请问有预定吗?” 柳乐人神色尴尬的摆了摆手,“没有,我想知道你们这最便宜的菜是多少钱?” 侍应生大概没遇到这样的顾客,上来就问最低价格的,忍不住打量着眼前的人。 自从冬天来临之后,柳乐人一直穿着苏家给他准备的衣服,毕竟自己当初离开笼镇的时候,也只带了一个小小的包裹。 所以此刻看起来,像是富家少爷的打扮,只不过说出的话,却让人大跌眼镜。 不过侍应生也是经历过大世面的,很快就扯开一个笑容,“除了招牌菜,其他菜系是不固定的,你有任何想吃的菜品,都可以提出来,我们会根据你的口味,做出适合您的口味。” “我……”柳乐人犹豫半晌,“我只有500块钱的预算。” “……” 侍应生的笑容僵在脸上,光是他们的服务费都要288元了,剩下的,最多只能点一个青菜或者一壶茶,还是最差的那种。 “先生,可能你不了解我们的店,这些钱在我们这确实点不了什么。” 柳乐人笑了声,“那打扰了。” 他转身朝门外走去,却看见旁边的屏风边上,摆了一个立牌,上面写着如果顾客懂得命理、风水、玄学,可以进门一叙,报酬面议。 他脚步一顿,指着立牌说道:“这上面写的还有效吗?” “有效。” “那可不可以让我见见当事人?” “你吗?”侍应生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我看你年龄也不大,真的懂吗?” 柳乐人扬了扬眉毛,“这个还有年龄限制吗?” “那倒不是,只是你得给我们提供一个担保人,毕竟这不是一个立刻就能看到效果的事情是吧,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也可以找得到人。” 柳乐人知道自己籍籍无名,而且又不像梅海那样,有丰富的阅历。 尤其是风水玄学,一旦失误,会使人倾家荡产。 所以,对方提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但是现在他去哪里找担保人呢?况且他也没有行动电话可以联系梅海。 正当他准备回四合院找梅海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我可以给他做担保。” 柳乐人回头,看见尹珩站在他的身后,身边还有一个年轻的女人,打扮的非常的精致。 “原来是珩哥的朋友,”侍应生很自然的捶了一下尹珩的肩膀,随后附在对方的耳旁,“你什么时候认识这种乖乖男了?” “不到一个星期。” 侍应生倒抽了一口冷气,“刚认识你都敢做担保?” 尹珩掀开他的手臂,似笑非笑的说道:“你最好收起你的刻板印象,他可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真的?”侍应生狐疑的看了柳乐人一眼,随后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既然有人担保,那就里面请,我带你去看当事人。” 柳乐人朝尹珩说了声“谢谢”,然后随着侍应生进入大厅。 再往里面是一个视野开阔的院子,院子中间摆着一套茶具,他们在一扇雕花门前停了下来。 侍应生敲了敲门,得到同意后,拉开了门。 “爸,我把你想找的人带来了。” 说完,他看着柳乐人,示意对方走进去。 柳乐人一进门就闻到一股紫檀的香气,里面光线昏暗,烟雾缭绕的,似乎是一个供室。 他知道一些生意人,都会供奉一些佛像和神像,但是这间供室却让人一进来就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他看了看坐在蒲团上打坐的男人,上前说道:“请问你们想看点什么?” 男人站了起来,一双眼眸里充满着打量。 随后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人,“小修,这是你带过来的人,先介绍一下吧。” 门口的侍应生愣了愣,随后有些尴尬的低下头,“爸,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师从何方,只知道是珩哥担保的。” “这样啊,”男人感叹了这么一句,然后深深的看了柳乐人一眼,“我叫闻轩,这家私房菜的老板加主厨,他是我的儿子,闻元修。” “我叫柳乐人。” 第35章 假香 这家私房菜馆已经存在了一百多年了,经历了四代人的经营。 两代李家人,两代闻家人。 在民国时,也是名声大噪,国内国外不少人慕名而来。 当时这家私房菜馆的老板还不属于闻家,而是李家。 只不过战争四起,李家没落,将手里的菜谱留给了他的挚友,就是闻元修的爷爷。 后来他们研究菜谱,打磨厨艺,势必将私房菜传承下来。 家蓄美厨,竞比成风,人们越来越追求在“吃”上面的品味,他们的名声虽不及民国时期,但也在云城站稳脚跟。 可能是树大招风,经常会遇到找茬的顾客,而且,在食材上也频频出现问题。 明明他们的食物都是空运过来的,也是最新鲜的,但有的顾客吃了之后,会进医院洗胃。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闻轩经常做噩梦,导致精神萎靡,在烹饪食物中,也会莫名其妙的晕过去。 他们去了医院,医生说他是因为精神压力太大,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但闻轩很清楚的知道,不是这个原因。 后来他听从别人的意见,在家里供奉神像,虔诚祈神,但作用也不大,倒是做噩梦的次数少了。 他不能任由事情发展下去,只好寄托于玄学,希望能改变当前的现状。 在柳乐人没来之前,闻轩接待过几人。 但都是半路出家的门外汉,蹭吃蹭喝了几天,就被他撵出去了。 他以为柳乐人和他们一样,只不过是没钱吃饭来占便宜罢了,所以也没当回事。 准备走一个过场,让闻元修请他吃一顿饭,就让他离开。 柳乐人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就让闻元修带着他在附近转了转。 私房菜馆的位置没有任何问题,毕竟能做生意的,风水方面绝对找人看过。 转了一圈之后,他站在院子的中间,问道:“你爸的生辰八字,能给我看一下吗?” 闻元修将准备好的东西交给他,柳乐人看了一眼,然后掐了掐指尖,动作猛然一滞。 闻轩确实命中有一劫,但不是现在。 他的劫数像是被篡改了一样,留下一丝痕迹。 而且,人即至时,五行属火,应该有吉利的事情发生。 但是却被压了一头,导致那团火并不旺盛。 “怎么了?我爸的八字有什么问题吗?” 柳乐人没有答话,而是自顾自的来到私房菜馆的南方,那里有一个水泥砌成的狗窝,一只拉布拉多朝他热情的摇着尾巴。 他蹲下身,朝着里面看去,并没有什么异样。 直到他将棉垫拿开,才看见有块瓷砖被砸开过,因为新换的那块比其他的高出一点。 他摸了摸那只狗的脑袋,然后朝闻元修说道:“拿一些工具过来,最好是能撬开瓷砖的。” 没一会儿,闻元修拿来了铁棒和撬棍。 他将那块地板撬了起来,然后朝下挖了一些泥土,却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 他开始松动周围的泥土,慢慢将那个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闻元修靠近问道。 是一个盒子,类似于女人的首饰盒,只不过小了很多。 柳乐人将上面的泥土擦拭干净,随后打开,上面一层放着一把铜镜,下面是一块木牌,上面刻着闻轩的生辰八字。 闻元修瞪大眼睛,“这是怎么回事?这里怎么有这个东西?” “不知道,”柳乐人摇了摇头,然后将盒子递给闻元修,“木牌用火烧了扬在水里,镜子拿去埋了。” “好,”闻元修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这跟我爸的噩梦有关?还是运势有关?” “都有关,你先拿去销毁,看看你父亲的情况有没有好转。” 闻元修应了一声,出去处理去了。 柳乐人再次回到了供室里,里面已经没有了闻轩的身影,他鼻翼微动,似乎觉得檀香味少了一些。 他觉得奇怪,毕竟香一直燃烧着,而且房间密不透风,味道只会越来越重。 他靠近香炉,使劲闻了闻,却闻出来一丝不对劲。 这香似乎掺杂了其他的东西。 他对香没有特别的研究,只是在笼镇的时候,有一家卖香的老板,曾经跟他和奶奶讲过一个故事。 有人为了利益,将香里面掺一些柏皮及藤头,充当好香,引起香神乾达婆的怒气,所以这一家一年不得安生。 这倒是和闻家有点像,只是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假香。 身后传来开门声,闻轩从外面走了进来。 只见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即使是冬天,额头也浸了一些密密麻麻的汗液。 “你怎么了?”柳乐人忍不住询问道。 “没事,只是突然心脏有些绞痛,我休息一会儿。” 闻轩绕过他坐在蒲团上,柳乐人突然抓住他的肩膀,凑近他闻了闻,“你身上喷了什么香水?” “木质的,有问题吗?” “经常喷吗?” “两天一次吧,因为身上会沾油烟味,所以会喷一些遮挡气味。” 这下,柳乐人完全确定这香有问题了。 因为闻轩身上的木质香,正好中和了那些掺假的香的味道,闻起来就像是檀木的香味。 难怪之前闻轩出去了一会儿,那些香味就淡了很多。 “我觉得你还是把这些香换一下比较好。” 闻轩若有所思的看着柳乐人,“你是说这香有问题?” “假香灼心,更是亵渎神灵,” 闻轩看着柳乐人,似乎在考虑他话里的真假,看着柳乐人的神情不似作伪,才站了起来,将供桌上的香收了起来。 之后,闻轩将柳乐人请到院子里喝茶。 直到天色渐渐变暗,闻元修才从外面回来,然后坐在闻轩旁边,将那盒子的事情讲给他听。 闻轩放下茶杯,面有愧色,“没想到人不可貌相,你小小年纪,居然这么有本事,看来是我带着有色眼镜看人了。” “没关系,本事倒谈不上,只是比你们略懂一些。” 闻元修“哇”了一声,看着柳乐人的眼睛,瞬间充满了崇拜,“你好谦虚啊,我能不能和你交朋友?” “可以是可以……” “那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请你吃饭。” 柳乐人讪讪的笑了声,“我没有电话,不过你可以去苏家找我。” 第36章 请客 闻轩愣了一下,“是苏敬安苏先生家吗?” “是的,我暂时借住在那里。” 闻元修没想到,都2024年了,居然还有人没有联系电话。 而且,还无家可归,寄人篱下。 他的眼神亮了亮,“不然我送你一部手机吧,这样,我们也可以经常联系。” 柳乐人连连摆手,“那倒不用,我平常也没有联系的人,拿着也是多余。” “你可以联系我啊,虽然我还得上学,但是你可以来这里,我请你吃饭。” “我……还是不用了吧。” 闻轩看出柳乐人的为难,适时的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对了,还没问你的报酬,你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柳乐人浅笑着,“我想在这里订个包间,请一个人吃饭。” 闻元修这才想起来,柳乐人就是因为钱不够,才替他们解决这一难题,他忙不迭的说道:“没问题,我把我们店的招牌菜都拿出来招待你和你的朋友。” “那就多谢了。” “说谢谢的应该是我们,说实话,以前我是不信这个的,今天你却改变了我对你们这一行的看法,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了。” 突然被冠上这么大的帽子,柳乐人有些局促不安。 他拘谨的说道:“那如果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闻元修有些不舍,“好吧,那我等你的电话。” 柳乐人应了声,就朝外面走去。 路上,闻元修想让他留下来吃晚饭,被他拒绝了。 经过大堂的时候,他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七点了,他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闻元修将他送到私房菜门口,便被喊着招呼客人去了。 他站在门口,想着回去的路线,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赶得上四合院的末班车。 正当他苦恼的时候,他的面前停了一辆车。 车窗放下,露出尹珩那张脸。 “走啊,上车,我送你回去。” 柳乐人后退了一步,“不用了,我知道回去的路。” “怎么?我都给你担保了,你还要拿我当外人吗?”尹珩脸色有些不悦。 柳乐人知道对方确实帮了自己,便绕到副驾驶坐了进来。 正好是晚饭时间,路上比较堵,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车子再次经历红绿灯的时候,尹珩从置物盒里拿出一包烟,抖了一根出来,递给柳乐人,“抽吗?” 然后不等柳乐人回答,就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客气一下,知道你是乖宝宝,不抽烟。” 柳乐人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神情,淡淡的说了声,“你为什么要给我担保,我们也才见过两面而已。” “三次……”尹珩点燃烟,然后把胳膊搭在车窗上,“第一次是在拍卖会,他们说你是苏时砚的小情人。” 自从上次虞扬川提过这个词语之后,他就在网上查了一下相关的意思,也知道一些引申的含义。 此时再次被提起,他保持着一丝冷静,问道:“你信吗?” “我不信,因为我知道他不喜欢男生,而且,他快要死了。” 柳乐人侧头打量着尹珩,对方的语气很平淡,似乎只是描述中午吃了个蛋炒饭这么简单。 明明他看得出来,苏时砚和他是旧识,正常听到对方快死了,多多少少会有情绪的起伏。 但是尹珩没有,只见他继续说道:“我还知道你是来给他续命的,是苏家买来的。” 柳乐人沉默了一瞬,问:“你跟我说这个的目的是什么?” “没什么目的,就跟我为什么要给你担保一样,不会出于任何目的,只是单纯觉得你合眼缘,行一些方便而已。” “恐怕我和你们不是一路人。” “哪一路人?”尹珩轻扯着嘴角,“你给自己画了一个圈,然后走了进去,剩下的人在你眼里都是对立面吗?” 柳乐人哑口无言,他在云城,没有认识的人,他淡漠的和所有人都保持距离,因为他知道,自己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 对外人来说,他是苏家带回来的,给苏时砚当小情人都不够格。 对于苏家的人来说,他就是一个有保质期的“少爷”,等时间一到,整个苏家都不会记得他曾经在这里待过。 还能有谁跟他是同一路人呢?即使有,也不过是同路不同行罢了。 柳乐人紧抿着嘴唇,没有答话,看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 车子在离四合院一百米的时候就停下来了。 柳乐人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的时候,问了一句,“要进去坐坐吗?” “不了,改天吧。” 柳乐人没强求,站在路边看着车子在远处消失。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插着口袋慢吞吞的往回走。 没等他走到门口,便看见苏时砚从里面出来,看见他,脸上带着一丝愠怒。 “你去哪了?” 柳乐人有些纳闷,“我跟梅爷交代过了。” “就是交代了,也得在天黑之前回来吧,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柳乐人有些无奈,“因为一些事耽误了,下次不会了。 ” “那你自己给他们打电话,俩老头知道你没回来,去公交车站等你去了。” 柳乐人愣了愣,真没想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还能有人惦记自己。 他接过苏时砚的手机,翻找着里面的电话号码,状似不经意的问道:“这周六有时间吗?” 或许是话题转换的太快,苏时砚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周六有时间吗?约你吃饭。” 苏时砚蹙着眉毛,显然对柳乐人请他吃饭这件事抱有怀疑的态度。 “你请我?就凭你身上的500块钱吗?” 柳乐人脸色有些难看,但有求于人,他还是挤出一丝笑容,“闻家私房菜馆,你爱吃的。” 这下换苏时砚震惊了,毕竟那里面进去一趟,没个几千块钱出不来。 “你哪里来的钱请我吃饭?” “你别管,就说有没有空吧。” 苏时砚倒要看看这人哪有本事带他去这家私房菜馆吃饭,便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行,你买单就行。” 第37章 打赌 好在梅爷和苏老爷子回来后,并没有责怪他。 得知他还没吃饭,重新叫厨房热了饭菜。 那晚,许久未见的奶奶入了梦,还给他做了许久未吃的麻将鸡。 醒过来之后,柳乐人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但是,他却没来由的有些不安。 周六晚上七点,柳乐人推着苏时砚准时出现在私房菜馆门口。 闻元修正在门口候着,看见柳乐人,忙抬手打了声招呼。 但下一秒,手臂僵硬在半空。 “苏少爷?” 苏时砚看见闻元修,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一声。 因为他身体的原因,很少在外面吃饭,每次都是闻家亲自送到别墅里去,有时候是闻元修送,一来二去,算是打过几次照面。 闻元修拉着柳乐人的手臂,小声说道:“你没说你请客吃饭的人是苏少爷啊。” “你好像也没问啊。” 闻元修咽了咽口水,神色有些慌张,“那等会儿你别生气。” 柳乐人疑惑道:“我生什么气?” “你去了就知道了。” 闻元修把人领到包间门口,临走前将一个盒子交到柳乐人的手中。 “这是我给你挑的手机,里面有我的电话号码,本来是想等你吃好饭的时候给你的,但是我觉得现在给你比较好。” 见柳乐人不接,闻元修有些急了,“有个手机总归是方便一点,这个不贵,是我用自己的零花钱买的。” 柳乐人看闻元修说的诚恳,伸手接了过来,还没说声谢谢,就见对方落荒而逃。 “……” 他看着对方的背影,推开门把苏时砚推了进去。 没想到下一秒,他和苏时砚都愣在原地。 这根本不是什么私房菜馆,这简直就是约会现场。 桌面上,烛光随着微风轻轻的摇曳着,与窗外倒映的枝头相契合,空气里那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刺激着他们的味蕾,房间灯光昏暗,散发着说不清的暧昧。 柳乐人和苏时砚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慌乱。 要不是苏时砚之前没发现柳乐人的在看见两男人接吻时的反应,他都要怀疑这是对方布置的。 他故意问道:“你准备的?” “你觉得呢?” “谅你也不敢。” 苏时砚看着柳乐人手里的盒子,“给他打电话,让他换包间。” 柳乐人拿出手机翻找闻元修的电话,然后拨了过去。 “……没接。” “哼,难怪跑的那么快。” 苏时砚知道换包间是不可能了,推着轮椅走到餐桌前,猛的朝蜡烛吹了一口气,整个房间彻底暗了下来。 然后他朝站在门口发呆的柳乐人说道:“把灯打开。” 灯光大亮,冲淡了房间里迤逦的氛围,柳乐人也松了一口气,在苏时砚的对面坐了下来。 没一会儿,侍应生就上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吓得他赶紧给闻元修发消息,再上他们就吃不完了。 等他抬起头,却看见苏时砚盯着自己,眼神里面带着探究。 “说吧,你为什么请我吃饭。” 柳乐人咳了两声,准备好自己的说辞。 “上次你不是帮我从虞少爷手中拿回……” “说实话,”苏时砚毫不留情的打断他,“你以为我不了解你吗?如果只是因为这件事,来找我道谢的人就是梅海。” 随后他的视线在满桌子的饭菜中来回转着,面无表情的说道:“这么隆重,怕不是有别的事情让我帮忙?” “呃……” 柳乐人一时语塞,本来想循序渐进,提出借血的话题,但是对方丝毫不给他机会,直接让他摊牌。 他怎么好意思问对方要血的? 苏时砚见他不说话,提醒道:“再不说我就走了。” 柳乐人没办法,只好将他和梅海的猜测说了出来。 苏时砚听完之后,嘴角露出一丝嘲弄的笑容,“就凭一顿饭,你就想要我的血?” “我也可以答应你的其它条件。” “你觉得你能给我带来什么?别忘了,你现在命都是我的。” 柳乐人噎住了,对方说的没错,他一时无法反驳。 “不过看在你伺候过我洗澡的份上,我可以跟你打一个赌。” “什么赌?” “我赌我的血对羊脂石的作用不大,需要我们两个人的血融合才行。” 柳乐人错愕的看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苏时砚挑了挑眉,“你赌不赌?” “赌注是什么?” “目前你还没有什么值得当赌注的,但是,未来就说不定了,所以你先欠着,等我哪天想起你来了,再告诉你。” 箭在弦上,柳乐人不得不答应对方,反正若干年后,对方记不记得这个赌注还是一回事。 “行,我答应你。” “答应的这么爽快,应该是没把这个赌注当回事吧。” 柳乐人心想这人真不好糊弄,便解释道:“我只是想尽快让羊脂石恢复原样,不会耽误元宵节那天的使用。” “那你猜我为什么不直接跟你提要求,而是跟你打这个赌?” 柳乐人的嘴巴张了张,说不出一句话来,因为他也很想知道。 “为什么?” “就这点事,我即使跟你提要求,也不会太过分,但赌注就不一样了,你输了,就得答应我所有的要求。” “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如果是过分的事情,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所以啊,我才跟你打这个赌,”苏时砚抱着手臂坐在轮椅里,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敢赌吗?” 柳乐人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陷阱里,但是,不应这个赌,自己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说服苏时砚。 他双手交叉,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两只手指不停地搅动着。 最后,他抬起头,凝视着对方的眼睛,“好,就这么说定了。” 听到对方应了下来,苏时砚拿起筷子开始进餐。 自从柳乐人来到苏家之后,他莫名的忙了起来,已经很久没吃到闻家的私房菜了,此时,竟不自觉的多吃了一些。 与他相反的是,柳乐人反而没什么胃口,但不想铺张浪费,他还是勉强塞了一些进肚子。 等他出来,呼吸了一些新鲜空气,他才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第38章 滑雪 即使自己抱有一丝侥幸心理,认为苏时砚说的不对。 但是他已经心知肚明,自己赌输了。 果不其然,羊脂石接受了苏时砚血液三天的洗礼,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直到将他的血滴了上去,羊脂石肉眼可见的恢复。 他们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或许在某个方面,苏时砚和柳乐人有着不为人知的羁绊。 就像茫茫大海中,只有他们的命格如此的契合。 但是,事情总归是在朝好的方面发展,柳乐人也不再深究了。 再后来,羊脂石不需要每天都经历血液的浇灌,他们便将五天作为一个期限,定时去花房。 临到过年那几天,他们回了苏家别墅。 苏先生和苏太太的公司也放假了,他们每天都去商场采购过年用品,给苏时砚买了好几套衣服和最新款的游戏机。 连带着柳乐人,也得到了一套过年新衣。 柳乐人记不清他有多少年没有新衣服穿了,都是几年前的旧衣服。 后来身高蹿起来了,那些衣服就穿不下了。 冯芸心情好,就把柳泽的一些旧衣服给他穿,心情不好,连着被褥都被收走。 那些难捱的冬天也过去了。 现在,他看着眼前漂亮的衣服,只觉得来苏家的日子也不算太糟糕。 离过年还有两天的时候,苏先生和苏太太出发去巴塞罗那旅行去了,计划一个星期后才会回来。 那些保姆也都该回家的回家,该探亲的探亲,只留下几个做饭的和伺候苏时砚的周伯。 偌大别墅空旷了很多,柳乐人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待在苏时砚的房间里和他一起拼乐高。 “喂,你拼错几个了?”苏时砚不耐烦的说道。 “拼错就拼错了,又不能当饭吃。” “关键是每次你都发现不出来,等我拼到那里的时候,才发现对不上。” 柳乐人也很无奈,怪只怪零件太多了,而且他又不会看说明手册,只能一个一个的试错。 但是,他对面这个少爷,根本不给他试错的机会。 没等他反驳,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消息,柳乐人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闻元修发过来的。 因为只有他每天雷打不动的两条消息,一条是“睡醒了吗”,一条是“晚安”。 柳乐人不习惯突然而来的近乎,有时候回一两句,有时候干脆就装没看见。 他解开锁查看手机消息,却发现对方发来的不是问候,而是邀请他去滑雪。 没等他拒绝,对方就打来了电话。 “喂?” “乐人,滑雪去啊,正好过年没什么事,出去一起玩两天呗。” 柳乐人拿远了一些,对方这嗓门简直就像把话筒塞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不去了,我也不会。” “我报了个俱乐部,有人教的。” “真不去了,我没钱,也不想去陌生的地方。” “哎呀,这都不是问题,有我在,怎么会陌生呢,你别管了,我给你报上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完全没给柳乐人拒绝的机会。 柳乐人不想占别人的便宜,准备打字回绝对方,就听到对面男生淡淡的声音,“去吧,这钱苏家给你出了。” 他的指尖停留在屏幕上,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你……” “半个月后,就是日月合体了……”苏时砚将最后一块拼图塞了进去,抬起头说道:“告诉闻元修,我也去。” 剩下的话苏时砚没说完,但是柳乐人明白他的意思。 暴风雨前的放纵吗?柳乐人摩挲着手机的外壳,心里有几分释然。 闻元修是个行动派,一收到柳乐人的消息,立刻开始张罗,当天就把行程发给自己了。 大年初一那天,他们坐车来到俱乐部,然后跟着俱乐部的大巴车去山上的滑雪场。 他们一上车,闻元修抬手打了一声招呼。 柳乐人刚准备推着苏时砚坐到后面去,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尹珩。 尹珩显然也看到了他们,但是脸上却一点都不惊讶,仿佛知道会在这里碰面。 他向柳乐人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然后视线停留在苏时砚的身上,弯了弯唇角,“时砚,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来滑雪。” “为什么不能来,难道我的腿残疾了,就应该天天躲在家里吗?” “当然不是,”尹珩笑了笑,“那欢迎你来,我是你的教练,接下来的两天,由我带着你度过。” 苏时砚愕然,随即瞥过头看着闻元修,“你报的什么俱乐部?” 闻元修嚼着口香糖,眨巴眨巴眼睛,“天城俱乐部。” “你要是跟我装傻,我就退了你们家的会员。” 闻元修猛地坐直身体,吐了口香糖,忙不迭的解释道:“他是我表哥,前两年开了这个俱乐部,我真不知道你和他认识,也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服务态度和质量绝对可以保证,毕竟咱们花了这么多钱是不是?” “哼,少拿钱说事。” “我知道苏少爷不缺那点钱,但是大过年的,来都来了,总不能白折腾吧。” 苏时砚轻嗤一声,“我没说不去,只是换个教练。” “我哥可是金牌教练,别人想要都排不上号。” “那正好,我给他这个机会了,让那些人来。” 闻元修噎了噎,没好气的说道:“正是滑雪旺季,哪有那么多教练给你换哦。” 苏时砚也不是真的想要换个教练,只是对于之前那件事耿耿于怀。 不过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如果他反应太过于激烈,倒显得他斤斤计较了。 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然后盯着外面的风景没说话。 因为苏时砚的腿不太方便,俱乐部还安排了两个人全程跟着他,所以一路上还是比较顺利的。 越往山上走,温度越低,还没到滑雪场,已经是一片冰雪世界了。 等到了滑雪场,他们在俱乐部的带领下,到更衣室换好滑雪服,然后领取了雪板和头盔。 因为柳乐人是第一次滑雪,所以被安排到了初级道。 而且闻元修为了陪他,也选择了初级道。 他在闻元修的引导下,将前脚踩进固定器,后脚使劲往下踩,然后固定在雪板上。 但是因为身体重心不稳,忍不住朝后倒去,幸好对方反应快,拽住了他,用滑板抵住他的,才让他没有摔倒。 “来抓着我的肩膀,我带着你滑。” 柳乐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是我的教练吗?” 闻元修粲然一笑,“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私教,接下来,由我带你度过。” 柳乐人看着他说这和尹珩一样的话,突然忍不住笑了,好半天才直起腰来。 “请多指教。” 第39章 比赛 有了闻元修,柳乐人最起码没有那么拘束了。 而且对方比较好相处,也足够有耐心。 没一会儿,他就掌握了窍门,能够稳住身体了。 “很棒,乐人,你快要入门了。” 闻元修在他不远处,朝他伸了伸大拇指。 柳乐人心中满是喜悦,他直起身体,举起手臂摇了摇手中的雪杖。 然而,就在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使他的身体失去平衡。 他瞪大眼睛,试图稳住自己,但还是倒在地上,向坡下滑行。 闻元修慌忙丢掉雪杖,弯腰准备拉他一把,没想到被带着一起滚下了下去。 幸好他们身上都有防护用具,倒不是很疼,只是睁开眼睛的时候有点懵。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一个小女生跑到他们的面前,把他们拉了起来,然后双手合十,一脸歉意的看着他们。 “没关系,”柳乐人摘掉手套,扯了扯面罩,“我们都没有受伤。” “我看你们也是刚刚学习滑雪,不然我们交个朋友,可以一起交流心得。” 柳乐人隔着防护镜,看着眼前的女生,心里陡然涌起一抹怪异的心思。 他很少和女生打交道,即使读书的时候,他有几个女同桌,但是在一起最多的也只是讨论学习上的问题。 但现在不是在学校,他和眼前的女孩也从未谋面,更不需要题目来讨论。 而且,对方似乎不像是道歉的,倒像是奔着后面这一句话来的。 闻元修看着柳乐人毫无任何反应,知道对方不知道怎么处理。 便站在女孩子的面前,“不好意思,我是他的教练,而且只在这里待两天。” 女孩瞬间明白了闻元修话里的意思,然后一脸失望的离开了。 等到了不远处,急匆匆的跟同行的女生说道:“哇,你猜对了,他很温柔,并且近距离看,皮肤好好。” “姐妹,你就看了个嘴巴,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真的,不骗你,手也很好看。” “然后呢,联系方式呢?” “没有拿到,被他旁边那个拦住了,真讨厌。” 柳乐人:“……” 闻元修:“……” 两个女生边走边上了魔毯,柳乐人终于从对方的对话中咂摸出一丝味道来。 “可以啊,挺讨女生喜欢的,”闻元修撞了撞他的胳膊,笑的非常暧昧,“我是不是打扰到你的好事了?” “一面之缘而已,不必那么较真。” “哈哈,你这么说,倒像是渣男语录了。” 柳乐人不理解什么是渣男语录,只是摇了摇头,“我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那你没喜欢的人吗?” “没有。” “男生也没有?” 柳乐人有些纳闷,“我喜欢男生干什么?” 看来是直男一枚了,闻元修想。 不过他也没别的意思,外面都说柳乐人是苏时砚的小情人,还传的有鼻子有眼。 什么豪门少爷一掷千金送小情人礼物啦,还有说琼鹤观霸气护妻啦。 现在看来,那些人的话一点都不可信。 他悻悻的笑了声,将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他们顺着魔毯上了坡顶,准备再滑一次,却听到周围的人说高级道有一个双腿残疾的人滑的非常的精彩,惊呆了一众人。 闻元修扭头看了看柳乐人,试探的说道:“说的该不会是苏少爷吧。” “应该不会,你哥不还是他的教练吗?如果真的是他,应该不需要教练吧。” “说的也是。” 闻元修突然扭头一本正经的看着柳乐人,“要不然我们去看看吧,反正待着也无聊。” 柳乐人知道对方陪了他这么久,也不想扫兴,便应了下来。 两个人滑到坡底,然后脱了滑板,走到高级道。 由于坡度很陡,所以高级道上的人并不是很多。 但是下面站了不少人,似乎是在看热闹。 没一会儿,他们就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苏时砚用的是坐式滑雪器,身姿稳如泰山,双手推着助滑器,如箭一般飞驰而来,他的动作毫无滞涩,换刃自如。 滑雪板在滑道上划出一道道痕迹,每个转弯都精准而利落,甚至巧妙的越过周围的人群,然后身体前倾,压低重心,完美的在坡底刹车。 周围扬起的雪粒,在他的脚底翻飞,最后又趋于平静。 四周响起一阵阵掌声,毕竟一个双腿残疾的人,也能在高级道肆意张扬,在哪都是值得关注的。 柳乐人和闻元修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艳。 尹珩紧追苏时砚而来,随后在停在他的身边,“划得不错啊,只是稍微指点了一下,你就能把坐式滑雪器用的这么好。” 苏时砚垂下眼帘,活动着手腕,“愿赌服输,晚饭你买单。” “没问题,咱们到时候去餐吧。” 尹珩答应的爽快,看了看手腕,“时间还早,咱们再来几次。” “行啊,比赛怎么样?” “怎么比?” 苏时砚看了看人群,“输了请这里的人,一人一杯咖啡。” 人群里发出激烈的呼喊声,似乎对这个赌注非常满意。 有人甚至已经朝尹珩调侃道:“答应他啊,你不会害怕了吧。” “如果这都不答应,出去别说我们是一个俱乐部的人啊。” “快呀,我们都等着咖啡暖暖身体呢。” 尹珩有些失笑,不过也好久没人跟他比赛了,尤其这个人还是苏时砚。 他还记得这人的滑雪还是自己教的。 想想,觉得还是挺刺激的。 “行,咱们就比一把。” 人群里的欢呼声更大了,定定的看苏时砚和尹珩上了魔毯。 闻元修低声问道:“你猜他俩谁会赢?” “跟我没关系。” “猜猜嘛,反正又没有什么损失。” 柳乐人随口说道:“那就尹珩吧。” “不对啊,人不都是相信自己最熟悉的人嘛,你怎么不说苏少爷。” “啧,不是你让我猜的吗?怎么,你还附带的有标准答案啊。” “那倒不是,”闻元修视线落在柳乐人的脸上,“我也猜的是我哥,他可是俱乐部最厉害的人,有将近十年的滑雪经验。” “这么说,他十来岁就会了?” “嗯哼,只不过中间空窗了两年。” “为什么。” “家里破产了,他只能休学,到全国各地参加比赛,拿到的奖金还了债,这两年才又去读的大学。” 柳乐人若有所思的看着对方消失的地方。 原来对方说的“一路人”是这个意思。 他还以为尹珩也是富家少爷,和虞温是一丘之貉。 第40章 我愿意 结果如他们所想,确实是尹珩赢了。 苏时砚请所有人喝了一杯咖啡,然后在工作人员的帮忙下,脱了滑板。 人群看他要走,也渐渐散了,只留下了柳乐人和闻元修。 苏时砚也看到了他们,还看到他们一人捧着一杯咖啡。 闻元修举了举手里的咖啡,“谢了啊,苏少爷。” 苏时砚不想搭理他,朝柳乐人说道:“我要回酒店了,你送我回去。” 没等柳乐人说话,闻元修怪叫一声。 “你干嘛把他当成你的佣人,不是安排了两个人伺候你吗?” “你问问他愿不愿意?” “你在这,他当然说愿意了。” 柳乐人打断了闻元修,“我愿意。” 要是不愿意,羊脂石的养料就要断货了。 闻元修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柳乐人一眼,以为这人是迫于苏家的权利,才对苏时砚唯命是从。 “你别怕他,你看你又有一门手艺,又很招女孩子喜欢,长得也很不错,完全不用怕他。” 苏时砚眼里含着一丝玩味,“招女孩子喜欢?” “那当然,刚刚有女孩子还搭讪他了。” 柳乐人瞬间由内而外蔓延出一股羞耻感,他抬手捂住闻元修的嘴巴,“我也觉得有点累了,正好回去休息一下。” 苏时砚看着这两人的反应,突然止不住笑出了声。 他觉得挺有意思的,好像搭讪这个词永远跟柳乐人挨不上边。 他也很难想象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女生会喜欢这人。 他笑够了,才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然后朝闻元修说道:“原来你喜欢的类型是这种,我还纳闷你们怎么见了一面,不是送手机,就是送滑雪门票的,原来是这个意思。” 闻元修涨红着脸朝苏时砚说着什么,只是都湮没在柳乐人的手掌心里。 看他的表情,也不像是什么好话。 等苏时砚走远了,柳乐人才放下手,“你跟他吵什么?不怕他退你们家的会员了?” 闻元修顿时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我忘了这回事。” 随后义正言辞的说道:“谁叫他说那种话了?” “哪种话?不过他说的挺对的,你不用因为我帮了你一次,就给我买这么多东西,我不太习惯别人对我这么好。” 闻元修神色复杂的看着柳乐人,眼神里带着一丝迷茫。 但是这话被柳乐人说出来,就觉得挺正常的,毕竟对方还没有18岁。 柳乐人朝他挥了挥手,“我回去了,你去找你表哥吧。” 闻元修看着对方走远的背影,这才确定这两人真的对双方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不然,苏时砚听说有女生搭讪,不应该会是这种反应。 “看什么呢?人都走远了。”尹珩拍了拍闻元修的肩膀。 “哥,你说,一个男的既不喜欢女生,也不喜欢男生,对谁都保持距离,那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完完全全相信你呢?” “那得看你想要和他保持着什么样的关系?” 闻元修凑近问道:“什么意思?” “如果你喜欢他,想要发展成亲密关系,就要了解他的所有,投其所好,时间长了,哪怕是一块石头也捂得热。” “如果你只想和他交朋友,那么就要和他保持一点朦胧感,因为太了解彼此,一旦触及到利益,你们这段关系就名存实亡,只会越来越淡。” 尹珩顿了顿,好奇的问道:“所以,你喜欢他吗?” 闻元修慌乱的摇摇头,“我不是喜欢他,就是觉得他很厉害,想和他交朋友。” “那就保持现在的状态不就好了。” “一点都不好,即使约出来玩,他还得听从苏家的安排。” 尹珩没告诉他柳乐人和苏家的关系,要是知道柳乐人活不久了,他这个单纯的小表弟,得哭很久很久。 他摸了摸闻元修的脑袋,安慰道:“有些事情你现在无法改变,不代表以后都无法改变,给彼此一点时间。” 闻元修似乎被安慰到了,情绪好了一些。 他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俱乐部订的酒店是一个套房,三室一厅,还带一个电竞房。 站在落地窗前,就能看到漫山的雪景和不远处的滑雪场。 楼底下的人很多,各自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 他们回到酒店之后,苏时砚叫了送餐服务。 他们吃了点东西垫肚子,便在房间自带的温泉汤池里泡了一会儿。 柳乐人是第一次泡温泉,觉得由内而外散发着热气,尤其是室内温泉,感受不到一丝冷意。 而且周围的环境也很美,简直是视觉和身体的双重享受。 他闭着眼睛靠在池壁上,慢慢放松身体。 没过一会儿,他似乎听见了敲门声。 紧接着,那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是用力砸门了。 苏时砚睁开眼睛,眉头紧皱。 他抬起手,抹了抹热气熏到脸上的水珠,语气里藏着怒火,“去给客房打电话,就说有人骚扰。” 柳乐人站起身,拿起旁边的浴袍披在身上。 他走到套房的客厅,刚拿起电话,却听见门外的人喊着“尹珩”的名字。 他没多想,便打开了房门。 却不想虞温抬手臂的动作一顿,下一秒,用力的推开他走了进去。 然后气势汹汹的打开了每一个房间的门,连浴室都没有放过。 随后站在柳乐人的面前,趾高气扬的问道:“尹珩呢?” “你不会给他打电话吗?” 柳乐人坐在沙发上翻杂志,头也没抬,事实上,他现在已经无比后悔把人放进来了。 “我要是能打通电话,还能再找到这里来。” 虞温抽走柳乐人手里的杂志,扔在一旁,声音里带着警告。 “你别以为我在这里找不到他,就不会怀疑你们的关系,我告诉你,他喜欢的是我,就你这样的,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柳乐人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脑袋里嗡鸣不已。 怎么一个个的,都觉得他喜欢男人,闻元修试探他就算了,毕竟对方没有恶意。 苏时砚也来凑热闹,还误会他和闻元修的关系。 这些他都忍了,糊弄糊弄也都过去了。 但是莫名其妙被误会跟尹珩有关系,而且对方还一副兴师问罪,捉奸在床的架势,他真的忍不了。 所以,他冷笑一声,讥讽道:“你喜欢男人,就觉得全世界都喜欢男人吗?” 第41章 情书 虞温本来就心情不爽,他联系不上尹珩,又在俱乐部蹲了好几天,都看不到那人的影子。 直到今天早上,他的朋友才说在滑雪场看到他了。 他马不停蹄的上山,凭着刷他哥的脸,才知道尹珩定的房间号。 没想到人没看见,倒看见一个扫把星。 因为他每次见到柳乐人都没有好下场。 而且这个扫把星,居然当着他的面嘲讽自己。 他瞬间不淡定了,站起来举着拳头就要揍柳乐人。 但是,房间却传来另一道声音,“怎么回事,不是让你打电话给前台,怎么还把人放进来了?” 虞温仔细一看,才发现不远处还有一道门。 他刚刚以为是通往阳台,就没进去。 现在才发现外面竟然是一个温泉。 而且,苏时砚正坐在不远处,眼神淡漠,眉宇间都是厌恶。 虞温悻悻的收回手,还没好透的胳膊隐隐有些疼。 他下意识的往背后放了放,似乎是害怕对方再像上次那样,使自己的胳膊受到二次伤害。 但是他想到了什么,脸上出现了嫌弃的表情。 “你怎么在这?” “我在哪里用得着跟你说吗?”苏时砚寒声说道:“出去。” 虞温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毕竟对方赤身裸体的待在汤池里,也拿自己没办法。 “我为什么要出去,这里也有尹珩的房间,我要坐在这等他回来。” 苏时砚没和他废话,视线看向柳乐人,“打电话给前台,就说有人擅闯房间,让他们立刻叫保安把人轰出去。” “你敢。”虞温恶狠狠的瞪着柳乐人。 柳乐人毫不犹豫的拿起电话,拨通了前台,只是还没等他说话,一只手按压住了挂断键。 “如果你打了这个电话,把事情闹大了,我们都别想好过。” “虞少爷,你拿我出气没用,再说,你也看见了,尹珩并不在这里。” 虞温直直的盯着柳乐人,“那我就等他回来。” “……” 他轻哼一声,满脸不屑,“你以为你是苏时砚的小情人,就对他言听计从吗?你知不知道你身边那人在高中的时候都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你和他关系这么好,难道真的不想知道吗?” 柳乐人心烦意乱,说话的语气重了一些,“我和他不是什么情人关系,麻烦你在说别人的时候搞清楚事实真相。” 虞温一噎,“你说不是就不是,谁信啊。” “爱信不信。” 柳乐人沉着脸说了这么一句,准备下楼找前台。 没想到尹珩和闻元修从外面回来了。 当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虞温,尹恒瞬间变了脸色,质问道:“你怎么来了?” 虞温张了张嘴,再也没有对柳乐人的嚣张气焰,脸上竟然还有一丝委屈,“你把我拉黑了。” “那你就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不明白,明明是你招惹的我,怎么说不联系就不联系了。” 尹珩把背包放在沙发上,然后叹了一口气,“我们回房间聊。” 没想到这句话像是触碰了虞温的逆鳞,他一瞬间拔高了声音。 “为什么回房间,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的?” “这是我们的私事,应该私下里解决,而不是闹的人尽皆知。” “我看你是不想让某个人知道吧。” 尹珩的眼里闪烁着无法遏制的怒火,他耐着性子再次提醒道:“虞温,如果你要谈,就进房间,不谈,立刻离开这里。” 虞温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因为他知道惹怒尹珩的后果。 但是自己大老远的跑来,没一口水喝就算了,还得受到这里每一个人的冷眼。 他心中也燃烧着熊熊怒火,“你不就是怪我撕了你给苏时砚写的情书吗?我就说上次在琼鹤观看着你们就不太对劲,没想到你们还有一层这样的关系。” “虞温,我们俩之间的事,扯上阿砚做什么?” “那你们要真没有什么事,为什么要避开人群。” 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火药气息,要不是苏时砚的腿动不了,只能待在汤池里,他一定会亲手解决这场闹剧。 尤其是那两个令人讨厌的视线。 而一旁的柳乐人和闻元修,微微张着嘴巴,眼睛在旋涡中心的三人之间来回扫视着。 尤其是闻元修,借着喝水的功夫,坐在柳乐人的身边,用嘴型问道:“怎么回事?” 柳乐人摇摇头,他也很想有人来告诉他真相。 尹珩攥紧拳头,胳膊上的青筋暴起。 他咬牙说道:“虞温,我可以容忍你的任性,但是绝不容忍你胡闹。” “你心里应该清楚,我拉黑你的具体原因,在这里,我给你保存一丝面子,但是,也希望你不要胡搅蛮缠下去了。” “我有错,你就没错吗?高中时期的信件保留到现在,你不该给一个解释吗?” “我跟你没什么好解释的。” 虞温指着他的鼻子,“那就是你的心里有鬼。” “我喜欢阿砚不假,但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现在……” “你终于承认你喜欢他了,”虞温像是抓住把柄一般,瞬间理直气壮的看着尹珩,“你自己心里藏人了,还把错误推到我的身上。” “尹珩,你不是人。” “……” 尹珩很累,每一次跟虞温说话都很累。 这个人总有办法把一件很小的事情,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 而且,还是一个极致的利己主义者。 只会站在自己的利益上,去谴责他人。 他推开眼前的手指,脸上尽显无奈,“该说的我都说了,以后不要来找我了,即使见面,也都当做从来没认识过。” 这句话说的决绝,虞温觉得浑身冰冷。 他的眼睛里有痛苦,失望,几乎喘不过气来。 唯独没有后悔,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他总归是心高气傲的虞家小少爷,说不出低声下气求人的话来。 恨恨的看了尹珩一眼,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间。 第42章 闹剧结束 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了,所有人好像都松了一口气。 闻元修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脑袋终于灵活了一回,拉着柳乐人出了酒店。 外面的寒流和酒店里的暖气成了鲜明的对比。 柳乐人刚出门口,就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幸好临走前拿了一件羽绒外套,否则非要冻感冒了不可。 “你拉我出来干什么?这会儿山上开始降温了,冻死了。” 闻元修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你傻啊,不走难道留下来当炮灰啊!” “当什么炮灰,我留下来看戏呢。” “有些戏能看,有些戏就不要看了,小心引火上身。”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聚集的人群,兴奋的说道:“走,我俩去玩双人雪车。” 为了不扫兴,柳乐人只好跟了上去。 突然,他脑袋里的弦似乎被拉扯了一下。 似乎有什么事,被自己遗忘了。 酒店内,时间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 苏时砚和尹珩都没有说话。 两个人之间隔着一个半开的移动门,但是谁也没看对方。 最后还是尹珩走了出来,坐在汤池边上的凳子上。 与苏时砚只有一米多的距离。 苏时砚艰难的挪了一下位置,然后拿着毛巾披在肩膀上。 如果柳乐人还在,他肯定要臭骂一顿了。 毕竟以他现在的处境,实在不适合跟尹珩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好歹给他弄起来,穿上衣服。 尹珩犹豫了半晌,才试探的说:“你没生气吧。” 苏时砚喝了一口果汁,勾唇道:“我们之间清清白白,我生什么气。” “那就好。”尹珩松了一口气。 “那封信不是我故意留下来的,你当时拒绝以后,我就顺手夹在一本书里了,不知道怎么被虞温看见了。” “你不用跟我解释,你跟他之间那点事,我没兴趣知道。” “但是我不想你被牵扯进来。” 苏时砚抬手撑着脑袋看他,“是你把我拉进来的,你明明知道我跟他在高中的时候就有恩怨,但是你却接近了他。” 尹珩没有反驳,毕竟高中三年,他和苏时砚形影不离。 早就知道虞温和苏时砚之间的那些事。 但是,他却另有其因。 “因为当年我家破产,就是他爸设的局。” “他爸明知道那个工程有问题,却还是拿着合同让我爸投资,最后却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苏时砚定定的看着他,“所以,你在报仇?” “是他主动招惹我的,还想派人把我约在体育馆揍我一顿,所以我上了他。” 苏时砚嘴角抽搐了一下,随后又恢复了正常。 尹珩知道自己这样做挺离谱的,但是当时确实什么理智都没有了。 只想给对方一点教训。 “我知道他就是个挂牌少爷,没打算把气撒在他的身上。” “但是他一次又一次的挑战我的底线,让我非常的疲惫,所以才老死不相往来。” 苏时砚再次喝了一口果汁,心情莫名好了一些。 他捏紧玻璃杯,询问道:“当年你家经历的破产风波,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尹珩喟然长叹,“我都担不起来的责任,为什么要让你一个高中生承担?” “而且我也看得出来,你跟你父母的感情很淡,我们在一起,几乎从不听你提起他们。” 苏时砚垂下眼帘,遮掩起那一闪而过的苦涩。 “那总比你一声不吭的玩消失要好。” 尹珩解释道:“因为要忙着比赛,集训起来特别辛苦,又得处理家里的烂摊子,所以实在没空。” 后来两年的时间,尹珩还清了家里的欠款,然后重新参加高考,进入了大学。 拍卖会那一次,他还不敢和他相认。 只能远远的看着。 再次和苏时砚见面,就是在道观里。 满打满算,他们有三年多没见了。 苏时砚知道尹珩已经对他没有了那份心思。 青春期的情感是不确定的,他不会揪着那一瞬间的冲动,彻底与人老死不相往来。 “行了,我原谅你了,但是,你和虞温那点事,我不希望再往我身上泼一点脏水。” “当然,我会处理好的。” 两人又陷入一片寂静,谁都没有说话。 苏时砚觉得泡的有些头晕,看了看墙上的时间,他居然泡了将近一个小时。 难怪觉得缺氧。 “麻烦……” “你身体……” 两人同时开口。 苏时砚顿了顿,“你先说。” “你身体的事我知道了,也知道柳乐人来苏家的目的。” 苏时砚眉心动了动,“你怎么知道的?” “琼鹤观的主持是我的亲戚,不过他没告诉我,只和我说过你们同行的那个老人是命术大师。” “联想到虞温偷的那块石头,我能猜到一些。” 苏时砚没打算隐瞒,把这一系列的事情告诉了尹珩。 他了解对方,知道他不会说出去。 不然也不会隔了这么久都没来问自己,而是选择现在才说出来。 尹珩听完,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还能这样吗?换生死簿,太匪夷所思了。” “我倒是挺期待的。” 苏时砚往后仰了仰,离烟雾远了一点。 然后微眯着眼睛,“我本来没有那么强烈的活下去的欲望,一开始,我以为他也是这样。” “没想到,他居然为了活下去铤而走险,我挺想看看,他能不能做到。” 尹珩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你为什么不想活。” 苏时砚有些恍惚,似乎没料到尹珩会关心这个问题。 而且他这句话的重点也不在这。 半晌,他才说,“如果你天天待在房间,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看时间。” “而且没有隐私,连上厕所都有人盯着,我想,没人能坚持几天吧。” 尹珩想了想,似乎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 “那,换了生死簿之后,你的腿能治好吗?” 苏时砚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隔着烟雾看尹珩,“我的腿和我的命是两回事,不过,什么事都有奇迹,对吧。” 尹珩心里陡然升起一抹怪异,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 不过,能活下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也回应了一个笑容,“当然。” 第43章 死心 后来,柳乐人适时地出现,把苏时砚从汤池里捞了出来。 他看见对方嘴唇发白,似乎要泡脱水了。 赶紧给他喂了不少水。 然后又是洗澡,又是吹头发。 把人伺候好了放在床上,才有个喘口气的机会。 苏时砚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碰他。 除了周伯,也只有柳乐人这样近身碰过他。 这都是源于四合院的那次洗澡和搓背,再加上道观的洗脚,让他觉得这人伺候的还不错。 苏时砚躺在床上,也没力气和他争吵了。 连晚上去餐吧吃饭也没去。 直到第二天,他们再次被咚咚的砸门声吵醒。 柳乐人害怕虞温去而复返,也不敢擅自开门,怕把这个瘟神放进来了。 没一会儿,门似乎打开了。 但是房间的隔音太好,柳乐人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 直到他听到重物倒地的声音,夹杂着一声怒吼。 他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慌忙穿好衣服,打开了房门。 客厅里站着虞扬川,他一身西装,外面套着羊绒大衣,头发上还沾着还没化完的雪。 倒在他脚底下的正是尹珩,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但挣扎着站了起来。 两个人的身高不相上下,对视的时候,空气里仿佛一层电流滋啦作响。 最后,还是虞扬川拽着尹珩的衣领,轻蔑的说道:“说,你到底跟我弟弟说了什么,他到现在都不回家?” 尹珩毫不客气的冷笑一声,“自己的弟弟,当真一点都不了解吗?” “我们虞家的人,轮不到外人插嘴,”虞扬川低吼着,狠狠地瞪着尹珩,“现在我们全家都联系不上他,你最好祈祷他没事,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为什么要祈祷,他出了事,最应该担责任的是你们虞家,你应该意识得到,他迟早因为这张嘴,惹出大麻烦。” “那也不应该是因为你而出事。” 虞扬川推开尹珩,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没时间在这里跟你说这些废话,你现在好好想想,他可能出现的地方。” “我不知道他在哪,你们虞家不是家大业大,找个人应该不难吧。” “你……”虞扬川指着尹珩的鼻子,气愤的说道:“好,好,非常好。” 随后侧着身体看着门外,“老三,进来吧,现在你应该死心了吧。” 虞温双手插着羽绒服,出现在虞扬川的身后。 他整个人无精打采的,鼻尖冻的通红,一双眼睛非常的疲惫,但还是尽力的看着尹珩。 他嗫嚅着嘴唇,似乎有话要说。 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朝虞扬川勉强扯了一个笑容,“哥,我们回家吧。” “死心了?” 虞温点了点头,“我都听你的。” 虞扬川走到虞温面前,刚准备揽着他的肩膀离开。 对方却突然闭着眼睛倒在自己的怀里。 他慌忙扶着虞温,一不小心触摸到对方的皮肤,只觉得烫得厉害。 “老三,老三,”虞扬川叫了几声,急忙抬头看着柳乐人,“帮个忙,麻烦给前台打个电话,他们有专业的医疗团队。” 事出紧急,柳乐人也顾不上这人是虞温了,迅速给前台打去了电话。 尹珩晃了晃身形,蹲下身靠近虞温,却被虞扬川一把推开,“怎么?还想看看我弟弟断气了没是不是?” “不……不是……”尹珩看着那张脸,摇头否认。 但他还想说什么,被柳乐人打断了。 “前台说,他们已经在vip套房等着了。” 说完,虞扬川看也没看尹珩,抱起虞温就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柳乐人坐在沙发上,看见尹珩保持着之前的动作没动。 他有些纳闷,尹珩不是给苏时砚递过情书吗? 怎么现在看起来和虞温藕断丝连,甚至一副受到伤害的表情。 而且,从他在琼鹤观就看得出来,这人似乎和虞温走的更近一些。 那苏时砚又在里面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他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只是看着眼前的人站了起来,慢慢朝房间走去。 他犹豫了一会儿提醒道:“你不去看看吗?” 尹珩扭过头,朝他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不了,有他哥在,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说不定他需要的是你呢?” 这句话像一个魔咒,瞬间击穿了尹珩的伪装。 他紧抿着嘴唇,双手无力的垂在腿边。 手心的力道松了紧,紧了又松。 最后,他还是毅然的回了房间。 柳乐人不明白尹珩对虞温抱着怎样的心思,毕竟感情的事情,他一窍不通。 但是当天尹珩的兴致不佳,在陪着苏时砚滑雪的过程中,频频失误,从高空中摔了一次。 还好只是被滑板顶的青了一块儿,没受严重的伤。 苏时砚看出尹珩心里有事,所以提前结束了这段旅程。 临分别前,尹珩有些歉意的看着他们。 “对不起,是我扫了兴,等有空,我请你们吃饭。” 苏时砚没好气的说道:“行了吧,也别为难这顿饭了,等你哪天真的有空了,在约吧。” 尹珩知道自己欠苏时砚好几顿饭了,高中毕业的时候,还说一起吃毕业饭的。 当时家里破产,这顿饭也没吃上。 他笑了笑,“有空一次性补上。” 回到苏家别墅之后,梅海已经回来了。 看到他们一起从外面回来,眼睛一亮,打趣道:“不容易啊,难得看你们一起出门。” 梅海回了连城,在那边待了一个星期,自然不知道他们去滑雪的事情。 但是柳乐人也没想瞒,一边解开衣服的拉链,一边说道:“出去玩了两天,还挺开心的。” “开心?” 梅海上下打量着柳乐人,随后又看了看苏时砚。 “说来听听,你们都遇到什么开心事了?” “跟你说了就不是开心的事了,”柳乐人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水,坐在沙发上,仰头喝了一个干净。 “嘿,”梅海斜眼瞧他,“感情你就是吊我胃口。” “梅爷,真不能说,不然你问问苏少爷好了。” 梅海满心欢喜的看着苏时砚,却换来对方一声冷哼。 苏时砚面无表情的看着柳乐人,知道这人就是看自己的笑话。 毕竟自己被男生表白这件事,足够对方笑一年了。 第44章 生死簿(一) 突然,他嘴角上扬,对梅海说道:“他还真的遇到开心的事了,因为……” 苏时砚卖了一个关子,然后看向柳乐人。 柳乐人被他的视线看的有些发毛,忍不住直起身体,警惕的看着他。 梅海匆忙问道:“因为什么?” “因为他被女生表白了,你说该开心吗?” “真的?”梅海兴奋的看着柳乐人。 随后在看到对方紧绷的身体时,有些疑惑,“这是好事啊,终于有人发现我们的乐人是一块金子了,但是怎么发现你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哦,估计是他不好意思跟你说,但是心里暗爽着呢。” “……”如果手中的杯子是苏时砚的话,此刻应该四分五裂了。 柳乐人看着对方得意的神情,然后朝着梅海灿然一笑,“对,我心里可开心了,因为我还听说有人高中时期给苏少爷送了一封情书,那人还是个男生。” 梅海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眼前的两个人。 他嘴角的笑容还僵滞在脸上,但是已经感受到一道视线像是裹着刀片一般,朝他这个方向看过来。 “等等,”梅海用扇子挡住苏时砚的视线,然后侧头看着柳乐人,“你不要命了,敢这么刺激大少爷?” “有些话不说,这辈子都没机会说了。” 梅海竖了一个大拇指,然后放下扇子,清了清嗓子。 “既然我们两位少爷都被表白了,不如一起庆祝一下吧。” 柳乐人:“……” 苏时砚:“……” “反正再过不久,你们就要各奔东西,就当是个散伙饭,正好我这还有徒弟给我酿的李子酒,我们可以小酌一杯。” “你留着自己喝吧。” 苏时砚白了他一眼,然后让保姆推着轮椅把他送回了房间。 梅海有些失望,随后用火热的视线看着柳乐人,“他走了,不如你陪我喝一杯吧。” “抱歉,我不喝酒。” 柳乐人丢下这一句话,也上了楼。 梅海望着空荡荡的别墅,叹了一口气。 他好不容易从连城赶回来,陪两个小孩过年,没想到没一个陪他喝酒的。 早知道就不回来了。 他觉得无趣,便联系了苏老头子,去四合院喝酒去了。 或许是快到元宵节的原因,两个人并没有因为互呛而看对方不爽。 反而是相安无事的等来了正月十五。 在这个万家团聚的时候,梅海一大早带着风水罗盘,到了平家凹。 平家凹在云城的南方,方圆十里没有人家。 因为整个地势是凹进去的,所以得了这个名字。 曾经,云城的地质学家在这里发现了一块天然的温泉,还有特色的溶洞,打算建造一个旅游胜地。 在两年前,这块土地被政府征收,所有的人都搬离了这里。 目前这块儿地已经被苏家接手,正在做开发计划,暂时还没有动工。 为了防止磁场紊乱,梅海并没有让太多人来。 只是让保镖守在平家凹的进出口,不让任何人进来。 本来苏太太想跟着的,都被他给拦了回去。 他们到的时候,距离中午十二点,还有三个小时,已经足够他们做所有的准备了。 周围是荒废的房子,但是由于这里的村民刚搬出去不久,所以房屋内部还不算破旧。 他们站在一处庭院里,四周因为季节的原因有些萧瑟。 梅海布置了一个简易的做法场地,方便他们附近没有人打扰。 同时也设置了供桌和经幡,他们的四周被经幡包围,形成一个狭小的气场。 苏时砚作为青龙伏形命格,站在气场的中央。 既有助于保护磁场,也能在阴阳混乱的时候,将朱雀乘风之势,发挥最大的用处。 但是也将自己位于最危险的境地,一旦异常,他的元神就会非常的微弱。 为了防止他的魂魄不被阴差勾去,柳乐人画了一道四象八卦符。 以四象通无象,八卦转虚无,使卦象中心的人,一切皆为常人。 在时间还剩下半个小时的时候,他将写有自己生辰八字的符咒,从草木灰水里捞了起来。 这张符箓,他提前一个星期浸泡在水里。 此时,正是阴气正浓,一旦贴在羊脂石上,不出半个小时,就会有阴差来收魂。 他解开惊骨环,把它和梅海送给他的玉牌一起交给了场外的保镖。 梅海将鱼铃递给他,“把这个带上,如果出现了意外,你就吹响它,十分钟之内,我就会用招魂铃招你回来。” 柳乐人听话的挂在胸前,最后看了梅海一眼,“我进去了。” “嗯,万事小心。” 柳乐人躺在房间里的床上,鼻息之间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霉味。 梅海在他的枕头边点燃一支安息香,随后将符箓贴在羊脂石上。 柳乐人的意识慢慢的薄弱,最后彻底进入了睡眠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好像受到一股剧烈拉扯,然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很轻。 等他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已经魂魄抽离,跟在两个阴差的身后。 周围都是灰蒙蒙的,完全不像之前那样万里晴空。 走出庭院的时候,他朝身后看了一眼,房子还是那栋房子,但是却看不到一丝有人存在过的痕迹。 别说看见梅海他们,连那些供桌都看不见。 他抬头,太阳还挂在头顶,在他不远处的东方,却出现一轮月亮,缓慢的向它靠近。 看来,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了。 等到真正的日月合体,才是他寻找生死簿的时候。 阴差带着他走了很久,随后到了一望无际的湖边。 想来这应该就是忘川湖。 湖边停着一艘船,上面什么人都没有,但是等他们一上船,船就开始动了。 湖面上雾气很大,没一会儿,周围陆陆续续出现很多艘船。 直到慢慢靠岸,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长廊,旁边的立牌上写着:水月关。 两个阴差把他带到这里,直接又返回船上去了。 他像是受到什么驱使似的,不自觉的走向长廊。 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凉亭。 上面坐着一些半透明的魂魄。 柳乐人看不清对方的脸,只知道这些都是刚刚死亡的人,等到名字从生死簿上划掉,他们才会渡入下一个轮回。 第45章 生死簿(二) 柳乐人一直朝前走着,依稀看见前方有一栋房子。 房子与凉亭之间仿佛被切断了,无论如何都过不去。 因为隔得很远,柳乐人看不清房子上面的字,但是他知道那就是孟婆殿。 如果想去阎王殿,必须要经过这里。 但是他知道,一旦进了孟婆殿,就要喝了忘魂汤,那么,他所做的事情就前功尽弃了。 柳乐人靠在凉亭的柱子上,只能等时间慢慢流逝。 没过多久,孟婆殿门口的渡船动了。 这就是来渡魂进孟婆殿了。 阴差拿着手牌,一个个开始寻人。 他们仿佛知道这些魂魄的名字,经过那些魂魄的身边,就会将手牌递给他们。 随后他们一个个的进了船舱。 突然,阴差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柳乐人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但是瞬间觉得血液似乎凝固了。 生怕下一秒,将他手中的手牌递给自己。 但好在对方只是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他松了一口气,再次抬头看着天空。 这里几乎什么都看不见,没有月亮,也没有太阳。 只有无尽的灰蒙蒙的天空。 柳乐人不知道日月有没有合体,内心却越发焦急起来。 一旦错过时间,他就永远留在这里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忘川湖上突然出现了很多船。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这条长廊连接到了孟婆殿的门口。 像是凭空伸出来的,从他的脚下蔓延开来。 他往前走了走,却倏然踩了空,然后掉进了忘川湖里。 柳乐人下意识的挣扎,但是却忘了自己只是魂魄,根本动不了。 身体只能不受控制的往下沉。 直到他发现自己能在湖底呼吸,他才睁开眼睛。 当即被眼前的景象惊的说不出话来。 忘川湖竟然不是湖,因为他的湖底竟然藏着宫殿。 而且能够随意走动,甚至还能呼吸。 但是他明明能感受到身边的水流,甚至能听到哗哗的水声。 而且,船只在上面行走的时候,还能看到波纹。 来不及细细研究,他只能朝宫殿门走去。 然而等他走近,他才发现这个宫殿的名字叫做十二司。 门口没有阴差把手,甚至大门都是微微敞开的。 在他所查的资料里,并没有这所宫殿的介绍。 他不知道里面是做什么的,更不知道进去了会有什么后果。 他打量了一圈,发现这里也没有可以回到水月关的通道。 仿佛除了这个宫殿,没有其他存在的东西。 所以,他只能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进门之后,柳乐人才发现这所宫殿之所以没有记载,是因为正在建造。 正殿里的神像刚塑到一半,两面墙壁都是空荡荡的。 有几名阴差正在抬一个塔龛,看见他似乎并不觉得惊讶,反而上前问道:“引路司过来的是吧,里面正等着你去堪行呢。” 本着多说多错,不说不错的原则,柳乐人并没有答话。 而是朝唯一的一道门里面走了进去。 里面就像是古代宫殿的假山,仅可容纳两人通过,而且迂回曲折。 在拐了几个弯后,视线稍微空旷了一些。 眼前是好几道门,每一道门上,都写着一些他不认识的字体。 他不敢贸然开门,这时,恰巧阴差路过,有些不悦的问他,“干什么的?” 柳乐人回想起之前那个阴差说的话,缓缓吐出两个字,“堪行。” 阴差绕着他打量了好几眼,随后推开了一道门,“从这里进去。” 柳乐人在对方的注视下,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案台,上面坐着的,正是他要找的崔判官。 对方并没有想象中的可怕,只是一把络腮胡遮住了大部分的容貌。 打量间,一道喉咙里溢出来的囫囵语从头顶上传了过来,“听说你生前懂得玄学命理?” 柳乐人只能乖巧应道:“是。” “我是掌管人书生死簿的判官,从地府三大册中分离出来,成立十二司,人有三六九等,生死簿自然也按照命格分为上中下三册,虽说孽债姻缘,死生注定,但与其风水也有相关,明白吗?” “明白,判官想我将这三册按照风水时运分开存放在这十二司。” “聪明,”判官抚了抚胡须,“一路走来,有什么感想。” “青龙方有水来,白虎成为下砂,逆收水势,大吉。” “整个宫殿建在湖底,何来逆收水势。” 柳乐人不急不缓的说道:“前宽后窄,上下有度,上有碧石遮天,下有浮游托地。” “不错,看来你还有几分本事。” 判官朝他摆了摆手,“你且先去十二司转转,由阴差带路,切记,碰到衣服上写有‘白’字的,千万不要答话,他是地府游神,不归十二司管。” “是。” 柳乐人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门口的阴差仿佛等他已久,出来之后,自顾自的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穿过其中的一道门,便和大部分阴司一样,通往各处的甬道黑暗阴森,只有墙壁上隐隐散发着微弱的光。 这里的阴差大多数是不说话的,只有碰到官位较大的,才会点头示意。 当然,像判官那样的,会停下行礼。 一路走来,柳乐人可以光明正大的打量着周围的状况。 每一个地方都有标识,柳乐人有的大概猜得到,有的也不认识。 由于宫殿正在建设,即使他知道,但是里面什么都没有。 又往里走了一些,他看见许多阴差朝外面走去。 其中一人站在他们的面前,朝他旁边的阴差说道:“阎王有令,所有阴差前去忘川湖。” “出了什么事?” “不知,只说日月合体,阴阳大乱。” “好,我这就前往。” 即使那名阴差应了下来,但是依旧朝里面走去。 柳乐人知道这是个好机会,日月合体的时间已到,是他动手的时候了。 所以他立刻站在阴差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阴差大哥,我们转的也差不多了,你有事可以去忙,接下来,我自己去和判官报道。” 阴差看了他一眼,昏暗的眼珠子转了转,随后便离开了。 毕竟一个小小的魂魄,在地府也翻不起大风大浪。 第46章 生死簿(三) 柳乐人凭着印象,重新回到见判官的几道门前。 刚刚他记得有一扇门没有进去过,门上面没有标识。 此时他推开门把手,里面黑漆漆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突然,墙壁上的火光亮了,两个衣服上写着“白”字的游神站在他的面前。 他们面容丑陋,脸上坑坑洼洼的,像是被火烧过的痕迹。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柳乐人故作镇定,当做没看到他们似的,径直朝里面走去。 他虽然不知道和这些游神说话会有什么后果,但是本能的还是不想招惹。 两名游神再次站在他的面前,堵住他的去路。 “小小阴魂,居然无视我们,押去审判殿,沦为畜生道。” 柳乐人暗自一惊,不自觉的脱口而出,“我是十二司请回来的,自有判官定夺。” “哦?”游神打量着他,“判官已前往阎王殿,拿生死簿追魂捕魄,怎能由你胡说。” 柳乐人还以为这道门是暂时存放生死簿的地方,没想到还是在阎王殿。 他深知时间已经不多了,连忙说道:“可带我去找判官当面对质。” “不由你说,来人,带走。” 不知道从哪里走过来两名黑脸的游神,在得到命令之后,朝他说道:“走吧。” 柳乐人跟在身后,眼见他们往里面走。 没想到穿过一道门之后还是一道门,但是空间大概只有两平米。 他感觉到一阵头晕,才发现这个狭小的格子似乎在动。 没一会儿,门又打开了,他走出来一看,这简直就是现代的电梯,直接将让带到了孟婆殿的门口。 他回过头,忘川湖似乎还是忘川湖。 而不远处的水月关,已经空荡荡的了。 穿过孟婆殿,之后就是阎王殿。 阎王殿很大,有七十二司,十大阴帅。 光是直插云霄的建筑,足以让他脚下发软。 容不得他多想,游神已经在催他进殿。 他冷静下来,想到之前所查的资料里面有记载,游神的眼睛长在脑后,靠着鼻子来探路。 是冥界的哮天犬。 每个司包括差吏和魂魄等级,在地府中都散发着特殊的气味。 所以在十二司的时候,即使身处黑暗之中,也能发现他的存在。 因此,在他踏进阎王殿的那一刻,闪身到了游神的面前。 趁着对方没注意,直接右拐,上了天梯。 当游神觉得不对劲的时候,气味已经远去。 而且阎王殿鱼目混杂,即使有心想找,也需要一段时间。 柳乐人速度很快,因为他知道天梯上面就是离诀台——放生死簿的地方。 生死簿分为天地人三册,掌控者众生与生灵的寿命期限,又根据不同生物划分等级。 他所要找的正是人书,人书按照等级分为肆字一号,魂字二号和伏字三号。 按照苏时砚的生辰八字,必定一生荣华富贵,所以他的生死簿一定在肆字一号。 他来到肆字一号房,里面满满一整面墙壁的生死簿,按照年月日分门别类。 时间紧迫,他匆忙翻找起来。 好在大部分阴差都被派出去了,所以暂时还没有人来。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手心出汗,心脏咕咚咕咚的跳个不停。 一圈下来,并没有什么收获。 他没再犹豫,快速进行了第二轮的寻找。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见了苏时砚的名字。 生于庚辰年未月申时,卒于庚子年卯月午时。 如果未过甲子,中间是没有加号的。 所以他拿起笔,在生卒时间加了一个加号,代表增加了60年。 那么苏时砚的寿命也增加到了80岁。 他做完这些,立刻将生死簿放回原位,然后出了离诀台。 没等他踏出阎王殿,却突然迎面撞上了判官。 对方怒目圆睁,指挥着身后的阴差就要押着他进审判司。 柳乐人下意识的看向口袋里的鱼铃,想着要不要挣脱桎梏吹响它。 但是,招魂需要一段时间,要是这段时间他进了审判司,魂魄被一双双阳眼审判着,是不能被招魂的。 所以他放弃了鱼铃,慌忙看向判官,“大人,可否告知我犯了什么事。” 崔判官冷哼一声,“说,你到底从哪里来的?” “是你叫我来堪行的,但是被游神抓到了这里,我想找你自证清白,却迷失了方向。” “还说谎,”判官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你不是引路司的人,他才是。” 说完,他指了指柳乐人的身后,才看到一抹小小的阴魂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如果你不坦白,我就押着你上审判台,打入十八层地狱。” 柳乐人想过最坏的结果也只是回不去而已,但没想过死后还要活在炼狱里。 他一生从未做过亏心事,自然不会心甘情愿受这处罚,只好不再隐瞒。 “我是刚到水月关的阴魂。” “不可能,你的魂魄是进不了十二司的,而且也无路可进。” “因为我是从水月关掉进忘川湖的,不知怎么的,就看到了十二司。” “那更不可能了,水月关四周都有结界,无法掉下忘川,更何况,刚刚到这里的阴魂,是承受不住忘川湖的腐蚀的。” 柳乐人并不清楚这之间的缘由,因为他确确实实就是这么过来的。 “如果大人不信,可以到水月关找引渡的阴差盘问,其中有一名阴差,曾经看到过我。” 判官看他的神情不似作伪,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只是语气缓和了一些。 “查肯定是要查的,但不是现在,你先去孟婆殿候着,等过完了今天,我会亲自找你,我倒要看看,没有魂火加持,怎么可能在十二司自由穿梭。” 柳乐人松了一口气,任由阴差带着他来到了孟婆殿。 或许是水月关的阴魂都跑到阳间了,所以显得孟婆殿有些冷清。 他不是真正的阴魂,是不能进孟婆殿的。 只能在一旁的望月亭中,等待阴差的手牌。 他摩挲着手里的鱼铃,趁阴差没有注意到这边,放在嘴边吹响了。 第47章 生死簿(四) 梅海那边,在感应到鱼铃之后,几乎立刻准备使用招魂铃。 但是突然黄沙弥漫,使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 不多时,周围开始聚集阴魂。 梅海之所以选择平家凹,是因为这里生气充盈,依山傍水,极为适合做法。 但是一旦阴阳混乱,也是阴魂聚集的地方。 尤其是他的法坛已经改变了这里的磁场,而苏时砚又是青龙伏形的命格,极易吸引这些东西。 不多时,周围的阴气越来越重。 好在他选择的保镖阳气极盛,几乎不受影响。 而苏时砚站在四象八卦阵里,即使看见,那些东西也近不了身。 他必须保持意识的清明,阵法才能起作用。 但是,房间里的柳乐人就不一样了。 他气息衰弱,如果被碰到,就会阴魂附体,而他真正的魂魄错过这个时间,就难以回来。 所以他当机立断,吩咐保镖将糯米洒在门口。 然后他进入房间,迅速关上门,将柳乐人画的天师符贴在门框和窗户上。 做完这一切,他将招魂铃在柳乐人的耳边摇晃着。 在没有阴差带路的情况下,魂魄是不知道回来的路。 所以他的招魂铃必须保持着响声,这样,柳乐人才能循着声音回到这里。 眼见天色暗了下来,窗外天光微弱。 梅海心里越发焦急,拿着招魂铃的手都有些颤抖。 他双指并拢,放在柳乐人的眉心,口中呢喃着咒语。 但是感受不到对方一丝生的气息。 他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柳乐人没有完成任务,他就要在最后的半个小时,将苏时砚的命格和他的互换。 这样,柳乐人的肉体就会宣告彻底死亡。 而在望月亭的柳乐人,没想到还能在这里再见到奶奶。 他刚把鱼铃收回口袋,便看见了眼前熟悉的身影。 奶奶的容颜并没有变,似乎更年轻了一些。 她坐在凉亭里垂钓,但是鱼竿上空空如也。 “奶奶。”柳乐人轻轻的叫了一声,生怕打扰到眼前之人。 施玲抬头,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乐人,你还好吗?” “嗯,我很好,就是偶尔会想起你。” “我们缘分已尽,想起也是徒劳的。” 柳乐人神情有些落寞,“我知道。” “不要难过,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希望你开心一些。” 柳乐人勉强的笑了笑,但是眼见对方的身影变的越来越模糊,他有些焦急的喊了一声,“奶奶,你要去哪里?” “乐人,保重,”施玲裙摆在亭中飞舞着,她拢了拢头发,看着不远处,“你听,有人在叫你呢。” 柳乐人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躺在凉亭里睡着了。 他环顾四周,却怎么也看不到奶奶的身影。 仔细一听,耳边一直响起招魂铃的声音,还伴随着苏时砚呼唤着他的名字。 他慌忙站起来,眼前凭空出现了一艘渡船。 他站了上去,然后随着渡船,走出了忘川湖。 追寻着声音,他来到了平家凹。 梅海在不远处朝他笑了笑,然后揭开羊脂石的符咒,将他的魂魄引至原身。 柳乐人再次睁开眼睛,已经回到了苏家别墅。 或许是这次消耗了元神,他一连好几天都没什么精神。 梅海为了帮他恢复元气,每天帮他艾灸,进行食补。 终于在一个星期之后,他活蹦乱跳的站在梅海的眼前。 彼时他们站在苏家别墅的人工湖边,太阳晒的人昏昏欲睡。 他们对之前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 梅海知道苏时砚的生死已经篡改,也知道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是时候该离开云城了。 他看了看旁边的少年,问道:“接下来你该怎么办?” “还没想好,先回一趟笼镇吧。” 梅海有些不解,“你好不容易出来,怎么又想着回去?” “回去看看奶奶,因为不知道这一走,又是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那我跟你一起去。” “你?”柳乐人有些警惕的看着他,“你有什么目的就直说。” “想什么呢?我和施玲同门一场,去祭拜也是应该的。” “不是这个,”柳乐人迟疑了一下,随后开门见山的说道:“你是不是想让我跟你走?” 梅海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你愿意吗?” “我无处可去,跟你走也不是不行,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的资助我读书,我没钱。” “哈哈……”梅海越看柳乐人越招人喜欢,“我满足你,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太过分的我可不答应。” “不过分,你知道的,我们这一行,名声尤为重要,人到晚年,我也不追求名和利了,但是总想留下点什么。” “你的意思是……”柳乐人恍然大悟,“你想收我为徒?” 梅海期待的看着他,“可以吗?” “也不是不可以,但我还是有个条件。” “……” 梅海搓了搓他的脸蛋,没好气的说道:“通通满足好吧,快,叫我一声师父。” 柳乐人挣扎着躲开,“这么仓促,我才不要。” “那就等回了连城,我们举办一个师徒礼,到时候再叫也不迟。” 柳乐人没拒绝,毕竟跟着梅海去连城,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而且,他也想将山术发扬光大,完成奶奶没有完成的遗愿。 或许自己的选择,也是奶奶口中正确的路。 既然决定了去连城,柳乐人也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苏先生和苏太太。 甚至也专门去四合院,告诉了苏老爷子。 即使婉拒了苏爷爷,决定跟着梅海走,他也不想得罪任何一个人。 因为苏家确实没亏待过他。 后来梅海买了去笼镇的车票,他也就收拾收拾行李,准备离开。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大部分都是苏家买给他的。 他带不走,也没打算带走。 只是将李漾送给他的礼物,连同几件旧衣服装进了一个手提袋。 临到上车的前一天,他刚洗完澡,就听见一阵敲门声。 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打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苏时砚。 第48章 连城 自从改完生死簿回来之后,苏时砚就很少出房间了。 即使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对方一直埋着头,吃完也是匆匆回了房间。 梅海怕他那天受了刺激,还专门找他聊过。 但是对方拒绝了,只说一切正常。 所以,这几天,柳乐人也和苏时砚没说上话。 尤其他能感受到,苏时砚在面对他时,变的尤为奇怪。 每次他在花园里时,都能感觉到一道视线在自己的身上停留。 等他看过去,也只能看到苏时砚在阳台上看书的画面。 好像那道炽热的视线从来没存在过。 此刻看着门口的苏时砚,他有些意外。 “苏少爷,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吗?” 苏时砚直勾勾的看着他,“我想进去说。” 柳乐人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但是还是侧身让他进来。 反正他明天就要走了,今天就不惹大少爷不开心了。 场景似乎有些似曾相识,半年前,苏时砚也是这么坐在他的对面,而他双眼发红的坐在床上。 不过,现在的他早就没了在苏家时的拘束和不安,也没有面对换命时的不甘和委屈。 只是坐在床边,紧紧的拽着脖颈上的毛巾,等面前的男人开口。 “我知道这半年来,和你发生过很多不愉快,也说过中伤你的话,但是我都不是有意的,因为……” 苏时砚顿了顿,随后微微低了低头,“对不起。” ? 柳乐人被惊的直起了身体,在他的印象里,眼前的大少爷从来不会做出道歉的举动来。 “你……我是说,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如果你真的觉得身体不太对劲,其实我们可以帮你。” 苏时砚涩然一笑,“其实我也知道现在的自己很不对劲,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 没等柳乐人回答, 他自顾自的说道:“算了,不说这个了,你明天就要走了,再说这个也没什么意义。” 柳乐人觉得苏时砚越来越奇怪了,之前的他可是从来没有这么优柔寡断过。 而且脸上从来不会出现这副表情。 他不禁要怀疑自己不是给苏时砚改了生死簿,而是换了一个内胆。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苏时砚口中喃喃,“我想让你留下来。” 这下柳乐人更加吃惊了,他站起身,推开窗户,一丝凉气瞬间让他的头脑冷静下来。 “你不是苏时砚?” “我是。” “苏时砚不会让我留下来。” “他会,他只是拉不下脸。” 柳乐人不知怎么的,听着这句话他觉得有些别扭,但也有些想笑。 但还是生生的克制下来,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不会留下来的,原因我也不想解释了。” “我知道。” 苏时砚当然知道眼前的人向往的并不是像苏家这样奢侈的生活。 他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要是真的把人困在苏家,以后他与柳乐人终究会走到仇人的地步。 还不如暂时放他离开。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柳乐人没把这句话当真,只是敷衍的笑了笑,“但愿吧。” 第二天,柳乐人一早就和梅海离开了云城。 他们只在笼镇待了一天,去看了看奶奶,然后直接买票去了连城。 连城是一个临海城市,空气湿润了许多。 而且气温也比云城高,一出车站,他觉得刮来的风都是温暖的。 他以为梅海住的地方,虽然比不上苏家别墅,怎么着也在城中村,再不济也是像苏老爷子在郊区的四合院。 没想到车子走了很久,一路上经过繁华的街道,然后变得荒凉。 直到车子停在了一片比较密集的住宅区,他们穿过巷道,站在一扇有了年头的铁门前。 而且门下面还有一个敞开的狗洞,没一会儿,一只白色的狗窜了出来,疯狂的嗅着梅海的裤腿。 梅海把扇子别在腰间,然后掐着它的前腿将它提了起来。 “三豆,家里来客人了,你有伴了。” 那只叫“三豆”的狗,伸着舌头看着柳乐人,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柳乐人摸了摸它的一只脚,然后摇了摇,“你好。” 梅海有些意外的看着柳乐人,“我还担心你不喜欢狗。” “如果我不喜欢,他会把他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给你重新租个房子呗,难不成还能为了你,把它卖到狗肉馆子?” 梅海将三豆放下来,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临进去前,留下一句,“哪有把自己跟狗比的?” 柳乐人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真想把手里的包扔在梅海身上,但是他不能。 因为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他还要靠梅海赏他一口饭吃。 真是……卑微到家了。 梅海的家从外面看起来并不豪华,但是里面却布置的很干净。 看得出来对方真的很喜欢狗,院子里盖着一个两平米的狗窝,上面还搭了一个花棚。 门口竟然还有不久前贴的对联,他认得这些字迹,出自于苏老爷子之手。 楼房是两层楼,一楼招待客人,有茶室,棋牌室,还有一个会客室。 二楼才是他们居住的地方,总共有三个房间和一个客厅。 梅海推开一扇门,朝他说道:“这是你的房间,如果你想添点什么,可以跟我说。” 柳乐人打量了一下,里面衣柜、书桌、沙发一应俱全,看起来非常的温馨。 “不用了,这样就很好。” 梅海给他介绍着,“我的房间在你对面,南边那个是我徒弟的,也算的上是你的师兄,他不常回来,最好不要进去,也不要动他的东西。” “嗯。” “说起来也还算和你有点渊源,他姓虞。” “云城虞家?” “对,不过他和虞家的感情不深,我不便多说,但是你也不要因为虞小少爷,就对他有偏见。” 柳乐人有些无奈,“我看起来是个计较这些的人吗?” 梅海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是,在苏家就能看得出来。” 那股郁结之气,柳乐人终于吐了出来。 “老头,你为什么不结婚?” 第49章 读书 柳乐人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总算能够吃得惯连城的饭菜。 这里的菜系比较清淡,又是滨海城市,大多数都是海鲜。 梅海每天早上,都会去档口买新鲜的菜,然后回来煲汤。 而且这位孤寡老人的手艺还不错,煲的汤都很有特色。 渐渐的,柳乐人慢慢适应了,也喜欢上了这里的菜系。 这里离海边很近,空气里都带着一股湿咸的味道。 每天傍晚,梅海都会拉着三豆去海边逛一圈。 柳乐人在家待着也是待着,通常也会跟着去。 这天,他们刚回来,院子里坐着一个中年妇女。 看见梅海,高兴的站了起来。 “海哥,你终于回来了。” 随后将一份食盒递给梅海,“这是我从老家带来的冬蟹,每年这个时候最肥,你可一定要尝一尝啊。” 梅海松开三豆的绳子,坐在离女人不远的位置,“你每年都往家里拿了不少东西,但是我经常不在家,好多东西都糟蹋了。” “没事,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都是邻居,就不要客气了。” 女人往前凑了凑,“海哥,我之前说的,你考虑好了吗?” 梅海像是弹簧一样站了起来,手足无措的说道:“妹子,你看我年纪都这么大了,还带着两个徒弟,确实有些不合适。” 女人像是才看见柳乐人,“哟”了一声,“这是你新收的徒弟?长得真可爱。” “嗯,这倒是实话。” 女人围着柳乐人看了两圈,“多大了?” “18。” “怪小的,但是也可以了,我那点存款还能供得起你读书。” 中年女人语出惊人,柳乐人站在一旁不敢说话,只是有些迷茫的看了梅海一眼。 梅海将柳乐人拉在自己的身后,隔绝了对方探究的视线。 “妹子,我的徒弟,好像跟你扯不上关系吧。” “但是你得清楚,徒弟也不能给你养老啊,他们以后都有家有室的,我就不一样了,我可以照顾你,而且我的存款,还能替你分担一些压力。” “噗嗤”一声,柳乐人终于忍不住笑了。 他也弄清楚眼前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他之前还用结婚这个话题挖苦过对方,哪知道老头深藏不露。 当时没有反驳自己,现在倒是给他看了一出好戏。 柳乐人戳了戳梅海的后背,“老头,你看这位奶奶说的这么有诚意,不如……” “什么奶奶,”女人不高兴的撇了撇嘴,“我比海哥还年轻十几岁呢,叫我阿姨还差不多。” “那这不是乱套了吗?” 梅海知道再继续待下去,难保对方不会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他着急忙慌的把人往外面推,“妹子,我不用别人伺候,到时候自己给自己买块墓地,徒弟们知道把我往火葬场推就行,这事就不要再提了,回去好好歇着吧。” “我也是为你着想,家里没个女人怎么能行呢,我还能做饭。” “巧了,我和我徒弟都会做饭,饿不死。” “……我能暖被窝。” “别别别,快回去吧。” “海哥,我……” “干什么都不好使,回去睡吧,没事别来了。” “……” 终于把人送走了,梅海站在门口抹了抹头顶上的汗。 他赶紧把门关上,回头却看见柳乐人一脸戏谑的看着他。 “戏了看够了,回房间歇着吧。” “我不困。” “我困了行了吧。” 梅海朝楼上走去,果不其然,柳乐人跟在他身后。 “梅爷,你说你为什么不结婚啊。” “我要是结婚找个女人管着你,你心里舒服吗?” “我倒无所谓,关键是你喜欢。” 梅海脚步一顿,回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想套我话是吧,你跟她又没有什么关系,问我这个做什么?” “我看得出来这阿姨不错。” “打住,”梅海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我啊,有三豆和你就行了,别的一概不考虑。” “……” 梅海走到房间门口,又折回来看着柳乐人,“哦,对了,你要实在没事,明天就开始复习准备高考吧。” “什么意思?” “我把你的名字挂到了连城一中,明天和我一起去办入学手续,不过高三的课程你是跟不上了,给你报了一个高考辅导班,全程的,明天填完资料就去上课。”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柳乐人久久没有任何动作。 当年为了读书,他求了冯芸很久,甚至以为只要自己听话,对方就能让他回到学校。 但是,他低估了冯芸的狠心程度,对方势必不会让他在柳家抬起头来。 所以,也不会给他任何能够逃出去的机会。 要不是那一百万的诱惑,他至今还在笼镇,为了生计,苟且偷生。 他以为靠自己还得有好几年的时间才能回到学校,其实他也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但是此刻,被梅海这个消息砸中的时候,他久久不能回神。 梅海走到他的面前,抬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怎么啦,高兴的说不出话了?” 下一秒,他的胸口被撞的生疼,柳乐人用头抵着他的胸口,语气里似乎带着哽咽,“谢谢你,梅爷。” 梅海难得看见柳乐人显露出脆弱的一面,抬手把手掌覆在对方的发窝处,轻轻的滑动着。 “既然当了我的徒弟,怎么能一点甜头都不给啊。” “你就是这么把师兄哄到手的吗?” “滚蛋,叫师兄就这么顺口,师父这两个字要你的命了是吗?” 柳乐人忍不住乐出了声,挂着湿润的睫毛抬起了头。 “是你说要给我一个师徒礼的。” 梅海张了张嘴,无奈的说道:“那就等你师兄有空吧。” 柳乐人也不在乎什么师徒礼,就是觉得梅海的反应挺有趣的。 而且,师父这个角色,就像第二个父亲。 轻易的说出口,就不显得珍贵了。 他们非亲非故,梅海不仅救了他,更是将他带来连城,供他生活和读书。 在他心里,早就把梅海当做自己的师父了。 所以,师徒礼也只是一个形式而已。 第50章 满意答卷 第二天,柳乐人起的很早。 确切的说,他一晚上没怎么睡,迷迷糊糊到了天亮。 但是他精神很好,甚至去厨房煮了三碗面,上面卧了一个荷包蛋。 他端着其中一碗,倒进三豆的狗盆里。 三豆闻了闻,但是由于太烫,只能哼哼唧唧的围着狗盆打转,然后时不时看柳乐人一眼。 “看我没用,心急吃不了热面条,等着吧。” 他站起身又回到厨房,端着另一碗面走到院子里,然后朝楼上喊了一声,“吃饭了。” 没一会儿,梅海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朝他碗里看了一眼,“又是面,咱们能不能换个口味。” “三豆都没挑,你还挑上了。” “三豆是条流浪狗,有的吃都不错了,我是人,有味觉疲劳的好吗?” “知道了,明天煮饺子。” “那还差不多。” 梅海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不得不承认柳乐人做饭挺好吃的。 他早上起不来,一般都是柳乐人做。 而柳乐人在笼镇的时候,早上大部分都是吃面,所以他已经习惯性的做面了。 甚至为了怕梅海吃不惯,每天都变换着口味。 西红柿面,蔬菜面,打卤面,甚至还做了炸酱面。 但是本质没变,梅海确实有些吃不动了。 吃完早餐之后,他们就打车去了连城一中。 这里的学校比笼镇大了很多,光是教学楼都有两栋。 他们一进校门口,就有人迎接。 后来才知道这个人就是校长,然后把他们亲自接到了校长办公室。 看来梅海和校长是旧相识,两个人进门好一阵寒暄。 柳乐人听着窗外传来的读书声,心里久违的平静。 不知道话题怎么扯到自己的身上,只见校长侧身询问,“我们学校的升学率在连城一直排第一,每年都有无数的家长想通过关系进入我们的学校,为了保证升学率,我从来没同意过。” “但梅老是个例外,他是我的贵人,我可以力排众议给他一个方便。” “你的情况我也听说了,也表示同情,但是在升学面前,我不能和你谈感情,你觉得你的成绩,能够匹配到我们连城一中吗?” 柳乐人实话实说,“暂时还不能。” 毕竟他的高中生活缺失了一半,尤其还是高三最重要的时期。 他不想骗人,更不想骗自己。 校长并没有因为他的诚实而松一口气,反而神色有些凝重。 “既然梅老选择了你,必然也是相信你的,你觉得这半年时间,能不能给我一份满意的答卷?” “你说的满意答卷是?” “年级前十。” 空气仿佛静止了,办公室里落针可闻,连梅海都停止摇扇了。 他慌忙出来打着圆场,“老周,在电话里,你可没这么说。” “梅老,你要知道,他此时此刻插进来,我是顶着巨大的压力的,只有成绩才能堵住那些人的嘴你知道吗?” “你有难处我知道,但是就剩半年时间,你给孩子这么大压力做什么?” “高三的学生谁不是顶着压力?他们来自学校,家庭和周围一切的事物,顶下来了,前途一片灿烂,顶不下来,就随便去混混日子,我现在卡住他们这关键的一关,等去了大学,谁还管着他们?”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没等梅海说完,柳乐人抬起眼睛,直直的看着校长,“好,我同意。” 校长的神色倏然放松下来,语气带了一丝笑意。 “这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男子汉说话算话,虽然你不在我们学校就读,但是我会定期打电话询问你的进度的,在辅导班的考试成绩,记得也给我传一份。” 柳乐人点头答应了。 后来校长又告诉他了一些关于连城的考情情况,然后才去教务处填写申请材料。 等忙完一切从学校出来,已经是吃午饭的时间了。 这里离家不算近,回去现做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就在附近随便应付了一下。 回去的路上,梅海接到了一个电话,似乎要出一趟远门。 他们回家收拾行李的功夫,对方已经把航班信息发给梅海了,是四个小时之后的飞机。 梅海有些放心不下柳乐人,一再叮嘱他出门要打车,不许他吝啬钱。 柳乐人受不了对方把他当小孩子看,自顾自的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不会丢的。” “还有,辅导班和家里的地址我都发到你的手机上,别的地方暂时不要去了,要是实在无聊,你出门记得带三豆知道吗?” “……” “还有,书房里有附近餐馆的电话,你要是不想做饭,直接打电话订餐,会有人送来的。” “行了,我也不说了,走了。” 梅海朝他挥了挥手,身影消失在门口。 柳乐人突然心里一阵空落落的,这好像是他为数不多,独自一人待在家里的经历。 平常有个叽叽喳喳的老头,他还觉得吵,猛然不在家,他还真不习惯。 他转身准备回房间看会儿书,三豆朝他叫了几声,显然是他的撒欢时间到了,想出去玩了。 他走过去拍了拍它的脑袋,“别叫了,咱们晚上散步时间暂时取消,等你的主人回来。” 三豆似乎听懂了,无精打采的钻进了狗窝,摆明了生气了,不想搭理他。 柳乐人也很无奈,他刚到这里没多久,不想给任何人造成麻烦。 而且,自己已经答应了周校长,要进年级前十,他必须尽快进入状态。 所以他回了房间,开始熟悉课本。 高一的知识他已经忘的差不多了,但也不算陌生。 好在他在初中的基础还不错,再次复习,也没觉得那么吃力。 柳乐人是个会跟自己较劲的人,他之所以看不上苏时砚和虞温那类人,是因为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家族给他带来的荣耀。 但不否认的是,这也是他们的优势。 柳乐人从小生活在那样的环境,读书是他抓住的唯一捷径,后来也被冯芸封上了一道墙。 他越是得不到,却越要逼迫自己。 他不能一生都被冯芸和柳泽捆住,他要逃离这里,独辟蹊径。 所以被退学的那一年,他几乎将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在《山经》上,因为他知道,这是上帝给他打开的第二道门。 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像苏时砚那样,被众星捧月着。 只能不停地塑造自己,打磨自己,与自己较劲。 而现在上帝将阻碍他的那堵墙推倒了。 即使周围浓烟密布,他也能走下去。 第51章 师兄 柳乐人第二天就打车去了辅导班。 梅海给他报的是个小班,里面只有十来个人,能做到一对一的辅导。 基本和学校的课程一样,一天八节课,还有早晚自习。 这样一来,就顾不上三豆了。 后来他跟梅海说了之后,梅海让他完全不用担心。 因为他不在家的时候,三豆经常跑到吴阿姨家蹭吃蹭喝。 吴阿姨就是之前来家里送冬蟹的那个女人,虽然嘴巴不饶人,但是心地很善良,把三豆当成自己狗,还会给它洗澡。 柳乐人不再担心,几乎将所有的心思都扑在学习上。 没过几天,周校长打电话告诉他申请通过了,手续也都办好了,还询问了一下他的近况。 得知他已经在学习了,也就放下心来。 这天,柳乐人刚下公交车,一边听着手机里的录播课程,一边朝家里走去。 自从他知道辅导班和家里有一趟直达的公交车之后,他就不打车了。 因为打车实在太贵了,一天来回都够他买很多菜了。 在经过一个广角镜时,他似乎看见距离自己不远处跟了一个人。 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十点了,居民楼里几乎没什么人来往。 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跟着他,毕竟这里实在太大了,顺路的人也很多。 他瞥见路边的便利店,便走了进去,故意在里面停留了很久才出来。 他环视了一圈,似乎没看到什么人,以为是自己想多了,便朝家里走去。 路过垃圾桶,他借着扔垃圾的动作再次看了一眼身后,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那个人还跟着自己。 他下意识的加快速度,甚至迫不及待的跑了起来。 慌不择路的时候,他在拐角处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然后他重心不稳,直直的朝后面倒去。 就在他以为要和地面有个亲密接触的时候,一双手拉了他一把,帮他稳住了身形。 “怎么样?有没有撞疼你?” 一声如清泉般的嗓音从耳畔传来,柳乐人抬头一看,不由的怔在原地。 这人长得未免也太好看了一些。 半长的头发盘在头顶,由一支木簪固定着,他身姿挺拔,穿着短款大衣,依然不掩儒雅气质。 狭长的眼眸如潺潺的春水,温润有礼,唇红齿白,犹如盛夏清晨的牡丹。 柳乐人听到一声轻笑,随后他回过神来。 “没……没事。” “看你慌慌张张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柳乐人下意识的朝身后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看到。 他怕别人以为他有被迫害妄想症,摇了摇头,“没什么。” 对方看见他的反应,试探道:“有人跟踪你?” “或许吧,我不能确定。” “直觉是最准的,你应该相信你的直觉,”男人揽过他的肩膀,“我猜他现在应该还没有离开,你和我演一场戏。” 柳乐人看了看搭在肩膀上的那双手,点了点头。 两个人如旧相识一般,亲密的攀谈。 眼见快要到家了,柳乐人停下脚步,“就送到这里吧,谢谢你。” 男人心领神会,如果自己跟着回家,就成了严重的怀疑对象了。 “不客气,咱们有缘再见。” 说完这句话,他准备转身离开。 没想到一个身影突然从前方窜了出来,在他们面前来了一个急刹车,然后脑袋在眼前两个人的身上来回转着。 “三豆,你怎么出来了。” 柳乐人弯腰摸了摸他的头,没想到狗直接扑向旁边的男人身上,尾巴都快要摇断了。 男人一脸温柔的将狗拉开,“三豆,好久不见。” 柳乐人一直保持着吃惊的状态,此时才回过神问道:“你认识三豆?” “嗯,看样子,你也认识它?” “他是我师父养的。” “师父?” 男人重复了这两个字,突然明白过来,饶有兴趣的看了眼前的少年一眼,“他不在家么。”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柳乐人怔在原地。 对方解释着,“如果在家,发生这种事应该给他打电话。” 柳乐人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好是坏,不敢贸然回答对方的问题。 尤其是梅海之前告诫过他,不让他随便和陌生人说话,更不要透露家庭的信息。 所以他只是说了一句,“太晚了,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 “……不用了。” 男人看见对方拒绝的眼神,眼睛里漾着笑意。 随后当着柳乐人的面,走到熟悉的铁门前,打开钥匙开了门。 门发出吱呀一声,他回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回家了,小师弟。” 柳乐人的瞳孔缩了缩,“你是……师兄?” “这个称呼我先笑纳了,回来的匆忙,没带见面礼,明天给你补上。” 三豆看见门开了,撒腿朝家里跑去,回头见柳乐人没动,咬着他的裤腿往家里的方向拽。 柳乐人踉跄了几步,勉强稳住了身形。 然后跟在三豆的身后进了家门。 “我叫虞岑,小师弟叫什么?” 虞岑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靠着厨房门口,看着忙碌的小师弟。 柳乐人头也没抬,把云吞放进锅里,“柳乐人,”随后动作一顿,“你要吃多少?” “一碗就够了,多放点紫菜。” 虞岑咀嚼着那三个字,问道:“是不是你的父母希望你做一个快乐的人,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 之前只是有人觉得这名字奇怪,但是却没问真正的原因。 虞岑是第一个问他的,他耐心解释着,“我五行缺火,所以用了‘乐’字,‘人’本来是想用‘仁爱’的‘仁,但是后来我奶奶说用‘人’更能提高我的运势,便就用这两个字了,不过你这么认为也没错。” “真好,”虞岑感叹一声,“从你的名字就能看出来,你的家人对于你的出生非常重视。” 柳乐人“嗯”了一声,“他们很爱我。”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可惜他们不在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提起的。” “没关系,我这么说,也是彼此了解一些,反正早晚你都要知道的,当然,你也不用拿什么隐私作为交换,这只是一个正常聊天的话题。” 虞岑见对方一本正经的解释着,心里不禁对这个小师弟多了一些好感。 明明看起来还没成年,但是一举一动,都比同龄人成熟了很多。 第52章 护送 虞岑看着眼前卖相很好的云吞,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一股紫菜裹着浓浓的海鲜的味道扑面而来。 上面还漂浮着肉类,比餐馆里的复杂多了。 “你加了什么,这么香?” “青口和仙贝。” 虞岑喝了一口汤,很鲜,然后又吃了一口云吞,皮薄肉多,而且还在嘴里爆汁。 “这是你自己包的?和外面的味道不一样。” “嗯。” “你说你一天都待在辅导班里,在外面就能对付一口,回来做多麻烦啊。” 柳乐人咽下云吞,回答道:“不麻烦,休息的时候就可以准备好。” 虞岑有些惊讶,“这样做不累吗?你应该注意的是劳逸结合。” “还好吧,你不觉得忙完一天,回来之后有一碗这样的云吞摆在你面前,很舒服吗?” “……好像是这样。” “这个煮起来也很快,大概十分钟吧,在外面等不也需要这么久吗?” “……也是。” “所以,吃饭吧,泡烂了就不好吃了。” “……好。” 虞岑顺着对方的话,埋头吃着云吞。 半晌又反应过来,眼前的小师弟好像并不是像他想象的那样软糯,而是刚强不屈,直言不讳,深刻明白自己需求的人。 随即,他抬起头,看着对方的发旋。 然后轻扯了一下嘴角。 难怪师父一直说他看上了个人,想收为己有,做关门弟子。 还发消息叫他回来准备师徒礼,这样性格的人,相处起来确实挺有意思的。 吃完饭后,他主动承担了洗碗的责任,然后催促柳乐人洗澡睡觉。 柳乐人从浴室出来,看见院子里的灯还亮着。 他站在窗户边,朝下看了一眼,虞岑正在收拾三豆的玩具。 三豆却极其不配合,咬着玩具的另一端不松口。 一人一狗在院子里拔河,在无数次拉扯下,虞岑觉得自己的胳膊快要脱臼了。 他只好松手,然后在三豆摔了一个屁股蹲之后,露出哀怨的视线下,上了楼。 柳乐人拉上窗帘,坐在书桌前刷了一会儿习题,直到眼睛干涩无比,才躺回床上睡觉。 一夜无梦。 等他睁开眼睛时,已经天亮了。 他看了看时间,没想到今天他比闹钟提前了十分钟。 他没有赖床的习惯,当即洗漱好下楼,趁着还有时间,可以在做完炸酱面之后,再做一份汤。 没想到他刚下楼,就看见餐桌上摆着一份从外面打包回来的豆浆和油条。 虞岑似乎已经吃完,正在院子里打坐。 他没想到对方起的比他还早,明明昨晚他做完一套题出来喝水的时候,对方的房间里还有灯。 他咬着油条,觉得对方有些不一样,细细打量,才发现对方穿着卫衣外套,长发用一根皮筋固定在脑后。 明明是一副很居家的打扮,但是那张脸庞足够精致,让人挪不开视线。 柳乐人恍然回神,才发现自己对一个男生看入迷了。 他低头快速解决早饭,然后拿起书包就出了门。 刚一走出门口,就听见身后的铁门砰的一声合在一起。 他回过头,看着身后牵着三豆的虞岑。 正当他以为对方是去遛狗的时候,虞岑朝他说道:“走吧,我送你去车站。” 柳乐人一愣,“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虞岑坦然道:“就当我遛三豆了,再说你既然被人盯上了,肯定会在一切你独处的时候,对你下手。” 昨晚的事确实给了柳乐人不小的冲击,但是他不想麻烦虞岑。 而且他们刚刚相识,还不足以熟悉到彼此信任的程度。 “应该不会,出了这条巷子,前面有老人在散步。” “现在天还没彻底亮,早上的寒气比较重,没几个老人愿意出来的,而且即便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他们的年龄也帮不了你什么。” 柳乐人下意识的看向对方纤细的腰身,随后又将视线放在对方的手腕上,最后,视线定格在三豆肥胖的身体上。 他觉得真要发生什么,对面这人也帮不了自己。 或许三豆还靠谱一点。 虞岑似乎看出他的想法,忍不住笑出了声音,“不要以貌取人哦,我是会武术的,不信你可以问师父。” 看着对方将信将疑的神情,虞岑抬起手看了看时间,“走吧,再耽误下去,你的第一趟公交车就赶不上了。” 说完,越过柳乐人,朝外面走去。 柳乐人随着对方的背影看了很远,才抬脚跟了上去。 从家里坐公交车去辅导班,接近40分钟的车程。 虽然要比坐计程车浪费时间,但是他可以在公交车上心无旁骛的看书。 但是今天,他总能感受到一道视线在自己的身上停留,等自己抬起头来,却什么都没看见。 或许是经历过昨晚那一遭,他的心思格外的敏感。 不由地把书放进书包,然后看向窗外。 没一会儿,他又察觉到那道视线了。 他迅速扭头,和一个男生目光相撞。 那人看见自己扭头,有些尴尬的低下头。 随后又不好意思的朝他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 此时车厢里的人不多,因为天空还没有亮透,所以视线有些昏暗。 但是对方头顶的一束光,正好打在他的身上,让柳乐人能看清对方的面容。 柳乐人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发现自己从没见过这个人。 倒是身上的校服很熟悉,胸前是连城一中的刺绣。 对于陌生人,他向来比较冷淡,索性当做没看到对方的招呼,扭头继续看着窗外。 这趟公交车经过连城一中,柳乐人余光瞥见那人下了车。 随后对方停在公交立牌前,等到车子启动,回头看了自己所在的地方。 柳乐人觉得有些莫名,被一个陌生人盯着的感觉确实不太好。 但是很快,他就忘了这件事。 因为到了辅导班,紧张的学习环境,让他没有多余的心思想这件事。 这家辅导班对标的是高考金牌班,里面的老师也是金牌讲师,每个老师对自己的学生了如指掌,都会找到学生的弱项,然后分阶段的辅导。 所以柳乐人在这个辅导班里进步很快,尽管学习比较吃力,但是一想到他和周校长的约定,就觉得这些都不算什么了。 第53章 跟踪 梅海居住的地方叫芭蕉湾,因为附近有一块儿芭蕉基地,再加上有一条蜿蜒的河,贯穿着他们居住的地方。 所以叫这个名字。 每次公交车经过芭蕉地,柳乐人都会收拾好书包,等待下车。 但是今天,越靠近芭蕉湾,柳乐人心里越觉得不安。 公交车慢慢靠边停下来,柳乐人抓紧书包,有些无措的看着近在眼前的公交车站。 “同学,你不下车吗?” 司机看着后视镜,朝他问道。 因为柳乐人总是坐这一趟公交车,固定的位置和出色的长相,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下……” 柳乐人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然后扶着栏杆下了车。 他把书包拎在手上,尽量往有人的方向走,沿途的店铺都关了门,树荫遮挡了路灯的光。 他的手有些发抖,在他身后的不远处,再次出现了一个人,不远不近的跟着他。 他在书包里摸索着能防身的东西,但是除了一个水杯,没有其他的东西。 再走几步就是便利店,他准备进去买点东西。 却不想肩膀上突然搭了一只手,随之而来的是浓烈刺鼻的酒味。 “小朋友,一个人吗?” 柳乐人像是衣服里爬了一只蜘蛛一般膈应难受,他想躲开,却被对方狠狠的钳着肩膀。 他使出浑身力气,将书包甩向对方的脸庞。 “哎哟”一声,那人吃痛手的力道松了松。 但是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喝酒的人的力气,那人被打了,反手将柳乐人狠狠的推到一旁的树干上。 然后扯着柳乐人的头发往旁边黑暗巷子里拽。 柳乐人深知进去之后的后果,他没打过架,更不知道哪些是人们的弱点。 只能一身蛮力,一边反抗,一边朝有人的地方呼救。 眼看有两个人朝他们走来,男人指着那两个人的鼻子厉声说道:“没见过老子教训儿子啊,这败家子在外面搞同性恋,作为他的老子教训教训怎么了,你们要是过来,我就连你们一块儿打。” 柳乐人慌乱的摇摇头,“不是……我不认识……他……” 男人见状捂着柳乐人的嘴巴,把他往人少的地方拉。 即使想帮忙的路人,看见男人这副吃人的表情,也都退缩了。 何况越往里面越僻静,路人也担心里面还有其他人等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柳乐人离他们越来越远。 男人以为自己得逞了,他得意的在柳乐人的耳边说道:“看吧,别人是指望不上的,你就乖乖的,也少受点皮肉之苦。” 柳乐人心里涌出一股难言的恶心,他张嘴咬着男人的虎口,像是一头豹子一般,恨不得扯下一块肉。 男人屈起膝盖,使劲的顶开柳乐人的小腹,然后抬起脚将柳乐人踹向一边。 柳乐人觉得喉咙里直冒酸水,忍不住弯腰痛苦呻吟。 醉酒的男人很容易被激怒,他想上前再次制服柳乐人,却被腿上刺骨的疼痛固定在原地。 他低头一看,一条狗狠狠的咬着他的小腿,齿缝里都是血渍。 那狗朝他龇牙咧嘴,眼睛里都是凶狠。 柳乐人看见三豆,心里一喜。 但是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朝家的方向走去。 错身间,一道纤细的身影抬腿踹向男人的胸口,动作未落,一道清冽的声音传来,“三豆,松口。” 随后男人被踹向一旁的台阶上,脑袋结结实实的磕在地上。 这一来一晃的,他忍不住趴在地上狂吐。 吐完之后,脑袋里似乎有了一丝清明。 然后上下打量着眼前漂亮的男人,色眯眯的说道:“哟,这还有一个美人,我昨晚见过你,还以为你是一个女人,没想到是个男人,实在太对我的胃口了。” “原来昨晚跟踪的人是你,我正愁找不到你,没想到你就送上门来了。” “你还想找我?难道你也想和我快活快活吗?” 虞岑只觉得脑门突突的跳着,他弯腰抓住男人胸口的衣服,猝了一口,“垃圾,你也配。” 随后一拳砸在男人的脑门上。 男人眼冒金星,举起拳头,挥向虞岑。 虞岑偏头躲避,将男人的拳头攥在自己手心里,然后手腕发力,骨头错位的声音在空气里响起。 男人满脸痛苦,他没想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男生,力道居然这么大。 他脸上已经有了惧意,连连求饶。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你放过我吧。” “放了你再来祸害别人是吧。” “不是……我真的知道错了。” 不远处传来警报声,男人彻底慌了,“真的,放过我吧,我有家庭有孩子,进了局子,以后就毁了。” 虞岑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这些话,你就留着跟警察说吧,看看法律,能不能给你这样的变态,留一丝宽恕的余地。” 不远处,柳乐人举着手机,死死的盯着男人的狼狈模样。 他摸了摸自己胳膊,上面是被推倒在树干上所剐蹭的淤青,还有小腹,一阵火辣辣的疼。 他将三豆唤到自己的身边,然后摸了摸他的脑袋,“谢谢。” 随后牵着三豆,一起上车去了警察局。 柳乐人觉得这辈子跟警察局肯定是有特定的缘分。 短短半年的时间,这是他第二次进警察局。 因为他还是未成年,尤其还是学生,是警察严重保护的对象。 听完他的遭遇,纷纷表示同情,而且他们调完监控,发现现场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恶劣。 拘留是跑不掉了,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的验伤和赔偿环节。 鉴于施暴者也受了伤,柳乐人和施暴者当晚就被送进了医院,这一折腾,又是好几个小时。 表面上的伤涂点药,养养就回来了。 关键是腹部,结果得等到白天才能拿到,但是似乎有些炎症,要打一夜的静脉滴注。 好在第二天是周日,辅导班放了一天的假。 他也就放下心来,生怕耽误学习的进程。 虞岑牵着狗不太方便进医院,把他送到门口就离开了。 然后他收拾了一些换洗的衣物和生活必需品,又连夜赶到了医院。 第54章 住院 凌晨的病房格外的安静,虞岑按照柳乐人发来的房间号,轻轻推开了14床的门。 柳乐人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看见虞岑,勉强撑起眼皮。 “来了。” “嗯,”虞岑将东西放进柜子里,然后坐在他的身边,“饿不饿,我去医院门口打包点吃的回来。” “医生不让吃东西。” 虞岑了然,接着说道:“那你睡吧,我看着输液瓶。” 经历了一天的脑力消耗,又加上精神和身体的双重受伤,柳乐人早就撑不住了。 此时也顾不上客气,慢慢的闭上眼睛。 这一觉,他睡的极不安稳,梦里反反复复都是自己被施暴的场面。 他的浑身很痛,几乎喘不过气来。 而且周围的声音非常的嘈杂,有警察,有医生,还有救护车的声音。 他皱着眉毛睁开眼睛,才发现目前的处境和梦境差不多。 警察和医生围在他的床边,似乎在讨论他的病情。 虞岑是最先发现他醒的,凑近他说道:“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警察和医生停止谈话,也都看着他。 “有点恶心。” “……” 医生上前按压着他的腹部,“这里痛得厉害吗?” 柳乐人“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冷气,然后点了点头。 然后又用听诊器按压在他的胸口,过了一会儿说道:“这是正常的现象,暂时先不要吃东西,今天在打一天的针看看,其他的脏器没有受伤,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那我多久能出院?” “一个星期吧。” 柳乐人急忙说道:“不行,我还得去上课,最多两天。”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先看你的恢复情况吧。” 医生出去了,警察又问了几句话,也离开了。 病房里安静下来,柳乐人打了个哈欠,将头埋进被子里。 如果身体允许的话,他想洗个澡。 昨晚那些屈辱的记忆一直盘旋在脑海,尽管他刻意忽略,但是还是见缝插针的涌了进来,连着被触碰的地方,都像是被蛆虫爬过。 突然,他的视线开阔起来,虞岑出现在他的上方。 “小师弟,把自己蒙起来做什么,一会儿就呼吸不过来了。” 柳乐人撇过头,“没什么。” “那就喝点水,我问过医生了,可以补充水分。” 柳乐人想了想,点了点头。 他知道躲避也不是办法,何况人已经抓住了,他怎么难受,也得听警察的安排。 他端起杯子,小口喝着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头说道:“这件事别让师父知道,不然他要担心了。” “当然,不过他迟早要知道的,你还未成年,总归有个人出面解决这件事。” “那就等他回来了再说,我不想耽误他的行程。” 虞岑“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对方。 随后他想了想,提议道:“不然以后你的早晚自习就在家里吧,我可以让师父给辅导班申请。” 柳乐人喝水的动作一滞,不解的看着虞岑,“我为什么要躲,黑夜不是这些人犯罪的理由。” “可是,黑夜却有很多潜在的危险。” 虞岑眼神枯涩,语气里尽显无奈,“你身上有太多的元素,弱小,单独居住,令人惦记的面孔,对了,还有个学生的身份,都会被轻易的盯上。” “所以?” “所以受伤害的不是你,而是你这类人,我们不能操控那些施暴者的行为,最起码要规避风险。” 柳乐人不想对这些人妥协,朝虞岑摇了摇头,“我不会让这件事耽误我的学习,更不想为了规避风险,试图躲避,而且辅导班晚自习有一对一的辅导,我不想放弃。” “小师弟,”虞岑叹了一口气,“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应该为身边的人考虑吧。” “什么意思?” “如今你不再是孤身一人,身边也多了一些惦记你的人,你也不想这件事发生以后,他老人家每天晚上都担心你的安危吧。” 柳乐人垂下眼眸,心里有些释然。 虞岑说的对,之前他孑然一身,也知道自己活不长久了,所以做什么事,也全凭着那股蛮劲。 就像昨天那样,明明自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却从没想过求助于虞岑。 而是抱着侥幸的心理,独自踏上黑暗。 如果不是虞岑和三豆出现,他所想的后果,左右不过是一个死字。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师父和师兄,这些人不仅是他的家人,更是他的后盾。 他不能仅凭自己情绪,做任何事情,而是审视自己的内心,真正的接纳他们。 柳乐人放下杯子,眼睛里多了一丝惭愧。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会好好考虑这件事的。” “还有,谢谢你。” 虞岑闻言一怔,然后温声说道:“不用客气,我们是一家人。” 柳乐人心里一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家人”在他的心里丧失了原本的含义,但是此刻,他却重新拾起,然后紧紧的拥在怀里。 在医院的日子是枯燥的,柳乐人除了换药和面对医生的检查,其他时间就是不停的做练习册。 他在笼镇的时候,曾经在县城高中读过一年多。 当时他选择的是理科,因为他对理科更感兴趣。 但是,培训班的老师再给他做了一些测验之后,发现他的文科成绩进步很快。 而且只有仅仅半年的时间,要想快速提高成绩,最好的选择是文科。 经过两天的深思熟虑,柳乐人还是毅然决定报考理科。 因为他不想因为这缺失的一年半,而打破他原来的选择。 所以现在,他更是争分夺秒,抓住一切时间。 连虞岑看了都觉得害怕,担心他用脑过度。 毕竟他现在还住着院,而且不能进食,全靠维生素吊着。 因此,他时不时就要提醒他休息一下,更是在医生允许进餐的时候,专门去私房菜馆里面订了一些营养餐送过来。 在这样的悉心照料下,柳乐人被医生通知提前出院了。 第55章 报仇 出院那天,柳乐人接到了闻元修的视频。 当时他正忙着收拾东西,看见手机屏幕上的皮卡丘的头像时,半天没有动作。 他自从来了连城之后就很少跟对方联系了,尤其是现在他这副样子,实在不适合让人看到。 随后,他没处理,任由音乐停止。 没想到对方拨打了第二个,第三个。 连虞岑都停下手里的动作,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他只好拿起手机,找了个看不出背景的地方,按了接听键。 “乐人,你终于接我的电话了。” 闻元修哀嚎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柳乐人尴尬的笑了笑,“嗯,我刚刚在忙,没听见。” “哎,你上次说你已经在上课了,学的怎么样啊。” “有点吃力,不过还能跟得上。” “那就好,我最近在一个名家讲堂里充了个会员,里面的课程非常的优质,晚点我把账号密码发给你,你上去看看。” “好,谢谢。” 闻元修哼了一声,“你跟我客气什么,咱俩这关系……”随后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拔高声音,“你在医院?” 柳乐人神色有些慌乱,他朝后看了看,原来墙上贴了一张病房的温馨提示。 他刚刚没注意,这会儿极力找了个借口,“没事,陪朋友来的。” 恰巧这时,护士站在门口喊道:“柳乐人,你的药放在护士站了,出院前记得去拿。” “……” 柳乐人双手一抖,手机差点掉下来,他朝护士说道:“来了。” 随后又转过头来,“我有事先挂了,咱们下次再聊。” “等等,”闻元修急忙喊道:“你生病为什么要瞒着我,难道没把我当朋友吗?之前不主动联系我就算了,现在生病了也不愿意说。” “不是。” 柳乐人急忙否认,实在不知道怎么跟对方解释,这件事说出来也只是徒增担心罢了。 但是他不想失去闻元修这个朋友,毕竟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所以他只好解释着,“我被人跟踪了。” “啊……”伴随着对方的惊叫,还有一声杯子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 闻元修的视线下意识的看着对面那人。 柳乐人看在眼里,有些不满,“你身边有人?” “额……”闻元修局促的说道:“苏少爷在我身边。” 柳乐人没有在别人面前大吐苦水的习惯,更何况这人还是苏时砚。 他无奈的说道:“那就等下次再说吧。” “不行,”闻元修扬声拒绝,“你都住院了,肯定是受伤了,你要是不说,我就去连城亲自找你。” “真没什么事,我今天就要出院了。” “行吧,看来你还是没把我当做朋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肯告诉我,以后,我不会联系你了。” 闻元修装表面若无其事,语气里都是委屈。 柳乐人知道对方是装的,但也狠不下心来挂断电话。 “别装了,我说还不行吗?” “那变态跟踪了我两天,想把我拖进巷子里施暴,挣扎的过程中,受了点伤,医生检查没什么大问题,打了几天的针,今天能出院了。” 听完过程,闻元修在电话那头气的咬牙,“那个畜生……真想宰了他。” 柳乐人看他奶凶奶凶的,心情舒服了一些,“后来我师兄及时出现救了我,那个变态也受了伤,被抓到了警察局,现在正被拘留着。” “那你被跟踪的时候得有多绝望啊。” 闻元修有些心疼的看着他,“我真不关心那个家伙的死活,但是他对你的精神创伤是不可逆的,要是以后你路过那里,岂不是还得被这段记忆疯狂的折磨着。” 柳乐人怔在原地,所有人只关心施暴者有没有被抓住,警察甚至还在他住院期间,谈起了关于赔偿的问题。 只有闻元修,会站在他的立场,关心受害人的感受。 他是个学生,内心没有那么强大,有时候躺在床上睡不着的时候,他也会问自己是不是过于斤斤计较。 每每夜深人静,他都会被那股被撕扯着头发的力道惊醒。 还有那个伴随着酒味的调戏的声音,一直在他的耳边回荡。 他用学习来麻痹自己,殊不知,这只是自我欺骗,那些记忆会在夜晚疯狂吞噬着他,啃噬着他身上每一寸肌肤。 他眼睛酸涩难忍,故作不在意的说道:“都会过去的。” 闻元修想了想,“那我请假过去陪你几天吧,正好我也想去连城看海。” 柳乐人不想因为这件事弄得兴师动众的,忙拒绝道:“不用了,耽误了几天的课程,我最近会很忙,恐怕没时间陪你。” “也是,你现在压力这么大,我去也不能替你分担什么,还得你腾出时间来陪我。” 闻元修也明白当下不是见面的好时机,扯了个笑容,“那就保持联系,等你考试结束了,我们再计划出去的事。” “好。” 挂断电话,柳乐人整个人都变轻松了。 等他上了个厕所出来,发现东西都收拾好了,只见虞岑拿着药从外面进来。 “打完电话了?那我们下去吧,叫的车正好也到了。” 柳乐人应了声,把药塞进书包里,随后和虞岑下了楼。 然而,闻元修那边,正在和苏时砚大眼瞪小眼。 “苏少爷,电话我也打了,就是这个杯子……” 苏时砚漫不经心的说道:“我赔你。” “我这是一整套的,你要是赔个不一样的,摆在这多难看啊。” “那就赔你整套。” 闻元修对他财大气粗的模样嗤之以鼻,“哼,这时候挺大方的,当初还不是把乐人当保姆使唤。” 苏时砚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他要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肯定不会那么对柳乐人。 “算了,我也知道也是少爷脾气,不和你计较。” 闻元修低头喝了一口茶,嘟囔道:“人在你身边你不知道珍惜,人家离你十万八千里,你倒是关心起来了。” 苏时砚被他的阴阳怪气弄的心烦,不耐烦的说道:“别说废话了,我让你帮一个忙。”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早知道这个电话我也不打了。” “……你不想给柳乐人报仇?” 闻元修态度来了个360°大转弯,“早说啊,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不知道为什么,苏时砚看到对方的表情有些刺眼,但还是靠近对方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什么?你要我当诱饵?不是……你为什么不去啊!” “我坐着轮椅,怎么当饵?” “也是……你确定能行?” “这种人渣,不给曝光就可惜了。” 闻元修惊恐的看着他,“还要曝光?你不能花钱找别人吗?我还是咱们家私房菜馆的招牌红人呢,别把我名声都弄臭了。” “你是受害人,你臭什么,放心,我会给你打码的,保护你的隐私。” “再说,你这长相,也是东大的校草,那个人渣也能立刻上钩。”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闻元修知道自己长的不错,但是被公认的病娇帅哥当面夸奖,他顿时有些飘飘然。 “行,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你记得花钱控评啊,我玻璃心,见不得别人说我。” 第56章 煞气 柳乐人耽误了两天的课程,有老师的私人指导,再加上自己在医院提前预习,很快就补了回来。 这几天晚上,虞岑和三豆每天晚上都在站台等他。 手里拿着从外面打包回来的栗子或者是干果,他们边吃边聊天,没一会儿就到家了。 虞岑不会做饭,一天三顿都是在外面解决。 导致即使家里有人,三豆也没饭吃,一到饭点,就去吴阿姨的家里。 之前柳乐人忙着学习,也就没顾得上这一人一狗的伙食。 这两天不着急赶课程了,就又包了一些饺子和包子。 然后熬了一些海鲜汤,真空储存在冰箱里。 这样,虞岑只要开火煮一下就行。 这天晚上刚回去,柳乐人就将白天虞岑买回来的牛骨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然后将放在砂锅里,炖了一大锅汤,临出锅前,放了一些牛肉片。 然后又做了一个椒盐排骨,加上一份凉拌生菜,凑齐了一顿晚饭。 为了犒劳三豆,柳乐人捞了一大块骨头和牛肉,还有小半份排骨。 三豆埋头呼哧呼哧的一扫而空,将剩下的大骨拖到角落里,打算明天慢慢的啃。 等他坐回餐桌,就看见虞岑捧着汤小口喝着。 “你刚刚不是说你吃过晚饭了吗?” 虞岑满足的笑了笑,“闻着实在是太香了。” “那你明天买点你喜欢吃的菜,晚上我回来做。” “那太好了,我想吃海鲜煲。” “行。” 虞岑戴着手套,一边啃排骨,一边喝着汤,然后还抽空在手机上打字。 没一会儿,抬头问柳乐人,“你是什么属相的?” “羊。” “哦?小绵羊。” 虞岑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挂着温柔的笑。 随后又发了一条消息,才放下手机。 柳乐人不解,“问这个做什么?” “我听师父说过你身上的煞气过重,正好我在北方待过一段时间,他们有一个族群,专门在全国各地为客死异乡的人起煞,就是帮助他们魂归故里。” “世代与煞气打交道,却相安无事,我问了才知道他们每次出门都会留一魄在族里,然后用土地三灵的血祭奠,即使离的再远,煞气再重,都能回来。” “土地三灵?” 虞岑解释道:“就是牛、马、羊。” “……然后呢,怎么保留那一魄?” “据说是在楸木上雕刻相应的属相,将那一魄附在上面,放在自家供养。” 柳乐人没听明白,这似乎是两码事,而且死人的煞气和他体内的煞气不一样。 他不禁问道:“你想怎么做?” “你体内的煞气为阳煞,自然不需要取自己的一魄镇守在一方,但是楸木属阴,如果在刻有你属相的楸木上附上生辰八字,自然能化解你体内的一部分煞气。” “当然,这只是消煞的一部分,等你有空,可以去附近的道观或者寺庙代发修行,那里神像众多,可以静心静气,引导你体内的煞气。” 柳乐人垂下眼睛,看出任何情绪。 自言自语般的说了一句,“这样就可以了吗?” 虞岑脱下手套,胳膊交叉放在桌子上,向柳乐人凑近了一些。 “我怎么觉得你的反应不太对,似乎是不相信我?” “不是,我是觉得真的这么简单的话,为什么当初我奶奶拿它毫无办法。” 虞岑不知道施玲和梅海是同门,更不知道施玲是玄门山术的一脉。 此刻的表情有些疑惑,“你奶奶?她是做什么的?” “没什么,我就是随口这么一问。” 见柳乐人不愿意说,虞岑也没追问,而是继续之前的话题。 “其实你对自己还不够了解,你体内的煞气分为三种,分别是形煞,流煞,环煞。” “幼儿时期,你被形煞影响,所以那些东西会主动找上你,你看不到,但是会在你的身上留下痕迹。” “等你过了七岁,转而被流煞影响,他们不会攻击你,但是会攻击你身边的人,像气流一般,在你身边来回盘旋,或残或死。” “等到成年以后,这些煞气会形成闭环,再次回到你自己的身上,你诸事不顺,慢慢被消磨意志,直到最后,自己了结生命。” 柳乐人有些震惊,他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自己的一生。 而且他也终于明白,自己真的就是柳泽口中的扫把星。 虞岑继续说道:“这三煞的出现没有固定时间,但是顺序不会变,所以,没有人能从其中的一环入手。” “那么现在呢?为什么又可以干预了。” “或许是你被苏少爷身上的气所影响,中和了一部分煞气,也或许是你去过阴曹地府,阴阳相撞,气相偏离,给你的煞气冲淡了一些,所以,在你的环煞已经出现的时候,打开了一个口子,我们自然可以从中入手。” 虞岑见柳乐人听得入迷,嘴角微扬,“小师弟,现在你明白了吗?” 柳乐人回过神来,说道:“嗯,明白,师兄费心了。” “不用这么客气,”虞岑抬手看了看时间,“那就收拾收拾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 大概是晚上接收了庞大的信息量,柳乐人躺在床上很久都没入眠。 他现在几乎很难想起小时候发生的事情了。 但是经过虞岑这么一说,他才知道自己小时候总能遇到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 除了背部的手掌印,还有贪玩去河里玩的时候,脚后跟的指印。 当然,还经常被梦魇缠身,挣扎着醒不来。 他以前从不在意这些,现在想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最难过的还是奶奶,她在自己的身上看到了将来的下场。 还是义无反顾的悉心照顾自己,甚至在临终之前,想为自己铺一条路。 如果没去云城,选择和李漾离开笼镇,那也是一条路走到黑,甚至还要连累李漾。 现如今,云城不再是他命运的结束,而是命运的开始。 也是他获得新生的开始。 第57章 教训 因为昨晚的失眠,导致柳乐人的精神一天都处在萎靡之中。 晚上回去的时候,还在公交上睡了一觉,要不是司机叫了他一声,差点坐过站。 只是没想到,来接他的不止虞岑和三豆,还有出差回来的梅海。 许久未见,柳乐人竟然不知道自己想这人了。 此时猛然照面,他有种难言的委屈,怔在原地,好久都没动作。 梅海用扇子敲了敲他的头,“臭小孩,发生这么大的事,竟然还不告诉我。” 随后突然想起对方受过伤,慌忙摸了摸刚刚被敲的地方,然后捧着对方的脑袋左看右看。 “伤都好了吧,还有没有哪疼的?” “都好了,不疼了。” 梅海突然又板起脸,“不疼了我就要好好说说你了,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你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吗?我是你的师父兼监护人,有权利知道你每天的情况。” 柳乐人嗫嚅着嘴唇,“怕你因为我耽误自己的工作。” “工作重要还是你的身体重要,还有,如何平衡家庭和工作是我的事情,不需要你一个小孩子来替我做决定,听到没?” 柳乐人乖巧的说道:“听到了。” 梅海知道柳乐人受了委屈,也没打算把人怎么样。 转而又用扇子敲着虞岑的头,只不过力道大了很多,“还有你,怎么当师兄的都不知道,他不说你也不说是吧。” 虞岑自知理亏,低着头,一副听话挨训的模样。 柳乐人慌忙说道:“这不能怪师兄,是我让他不跟你说的。” “你还未成年,轮不到你承担责任的时候,该挨的骂,一个都跑不掉。” “他毕竟比你大,在衡量事情利弊的时候,比你懂的多。” 梅海又训了几句才罢休,然后师徒几人慢慢的往回走。 路上,梅海心里那股郁气也消散了。 看着一左一右的两个徒弟,内心有些欣慰,嘴角微不可察的挑起弧度。 “看来我不在的日子,你们相处的不错,还知道互相给对方说好话。” 虞岑看了一眼柳乐人,碰巧对方也在看他。 随后他唇角一挑,“师弟很好。” 柳乐人脚步一顿,立刻又跟上队伍,也说了一句,“师兄很好。”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也不枉我让虞岑放下手中的工作,让他回来陪你。” 柳乐人微微一愣,“所以我之前和他见面不是偶然?” “你一个人在家我总归不放心,而且又是刚刚来这里,什么人都不认识。” 梅海叹了一口气,“幸好他回来了,不然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施玲交代。” 柳乐人紧抿着嘴唇,心里也暗自庆幸着。 要不是虞岑,他知道自己现在不可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 梅海知道这事提出来也是添堵,换了一个话题,“等我明天去警局处理完这件事,就抽个时间准备师徒礼。” 随后朝虞岑说道:“你要是有事先去忙,等准备好了,你再回来。” “不急,我和那边的人商量了,还可以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那你年底能完成吗?” “够呛,现在附近的村民都不让我走,还说让我在那里定居,然后结婚生子。” 梅海一乐,“不是好事?” “我没兴趣,所以想尽快换个地方。” 听见这话,梅海似乎更开心了。 “自从十五年前把你带回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如此抗拒一件事。” 虞岑盯着自己的脚尖,他抗拒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只是离开虞家之后,他才觉得人生也不过数十年。 他心如止水,很难再为任何事情暴露自己的情绪。 只不过这一次,是真的触碰到了自己的底线。 柳乐人听着他们的对话,脸上也是一知半解。 最后空气似乎有些安静,他打破沉默,好奇的问道:“师兄是做什么的?” 虞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听见,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就是帮人看看风水,以及卦象和祭祀。” “那你为什么会在一个地方待那么长时间?” “如果喜欢某个环境,可能就多待一段时间,不喜欢就离开了。” 见柳乐人露出疑惑的表情,梅海解释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所以当初我鼓励他多出去走走。” “他用自己所学的东西,帮助了很多人,尤其是一些消息闭塞的地区。” “后来,你师兄在其中领悟到了很多东西,便决定将这条路走下去。” “他每到一个地方,都非常的受欢迎,并且那些人都很相信他,所以他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很长,而且他和你一样,润金很低,有时候遇到拿不出来钱的,还会自掏腰包帮人解决。” 柳乐人有些惊讶,毕竟在他的眼里,即使对方身上没有大少爷的气息,但毕竟姓虞。 从小在虞家长大,吃穿用度都是好的,虽然不像是虞温那样嚣张跋扈,但也应该类似于闻元修,性格张扬开朗。 而虞岑就是夏日里满塘荷花观赏性最好的那一朵,在淤泥盛开,但却不沾染腐烂的气息,被荷叶掩映,那欲放的花蕊,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他是虞家特殊的存在,所做的事,也和虞家大相径庭。 这样的人,很难不招人喜欢。 自从梅海回来之后,柳乐人晚上回来就有热腾腾的饭菜了。 而且这种状况持续了三天以后,柳乐人取消了辅导班的晚自习。 是梅海帮他申请的,并且他也同意了。 虞岑说的对,与其大家都担心,还不如规避风险。 除了不能一对一辅导以外,他可以节省更多的时间学习。 而且只要多看看录播,他也没有太大的压力。 为了保证柳乐人有安静的学习环境,梅海和虞岑吃完晚饭就带着三豆出去了。 直到晚自习结束才回来,还挨个给邻居送了礼物。 梅海在这里住了几十年,和邻居的关系处理的很好。 听说家里有个即将高考的学生,看电视的声音都小了好几度。 柳乐人不是一个依赖环境的人,所以一再跟梅海强调不用这样。 但是发现没用,也就随他去了。 第58章 拜师 三月的最后一个周末,梅海带着虞岑和柳乐人去了嘉云峰的落云观。 连城是玄学风水盛行的城市,与琼鹤观相比,自然更辉煌一些。 光是主殿就有十座,分别供奉着不同的神像,然后组成了不同形式的建筑群。 从山门到中轴线,还有各种各样的其他的宫观,层峦叠嶂,气势辉煌。 而且,这也是梅海当年逃荒之后所来的道观,据说,他来了之后,道观的香客多了起来,至今都有很多人记得他的名字。 曾经的主持想任命他做落云观的新任主持,被他一口拒绝了。 然后再次入世,做了个闲云野鹤的风水大师。 他曾经是道门中人,至今也没有彻底还俗。 即使收徒,自然也要行使道门的师徒礼。 他们来到礼神大殿,主持带着道观里的道士已经在等候了。 梅海先带着柳乐人在一旁净手净心,然后对着神像躬身抱拳行礼。 做完之后,主持在一旁念着道门门规,以及师徒戒训。 最后,柳乐人跪在梅海面前,行三叩首,将茶杯举过头顶。 “师父,请喝茶。” 这一声师父,让梅海久久都不能回神。 这是故人之子,也将由他替故人照顾,而且,终于给他们之间的关系,蒙上了一层身份。 他抬头看向外面的天空,天气似乎格外的晴朗。 施玲,咱们没完成的约定,有人替你来完成了。 他嘴角噙着笑意应了一声,接过来喝了一口。 梅海喝完茶,将自己的礼物递给柳乐人。 是一个台屏,上面用刺绣绣的几行字:寒窗苦读数十月,秉读诗书千万册,日夜奋进辛劳悴,只为今朝提名时。 即是给柳乐人的礼物,也是对他的勉励。 柳乐人触摸着那几个大字,小心翼翼的放回盒子里。 郑重的说道:“谢谢师父。” 随后他又转着方向,递给虞岑一杯茶,喊了一声“师兄”。 虞岑欣然接过,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他。 “也不知道你的爱好,就送你一个平板吧,这样你随时都可以学习。” “谢谢。” 至此,师徒礼算是结束了。 因为柳乐人第二天还要上课,他们逛了一会儿,就下山了。 晚上,他们在大河宴酒楼订了一个包间。 等菜的空隙,柳乐人去了一趟卫生间。 他今天的心情很好,洗手的时候,忍不住哼了几声。 余光瞥见一个身影走来,他下意识停止哼歌,然后隔着镜子看了对方一眼。 对方恰巧也在看他,随即两个人都怔在原地。 是虞扬川。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虞扬川,原本紧绷的神色,再看到柳乐人之后,慢慢的舒展开来。 “我说怎么去苏家找不到你,原来躲在这。” 柳乐人皱了皱眉毛,“躲”这个字让他莫名有些不舒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做了什么亏心事。 “你怎么在这?” “来连城出差,和客户在这里吃饭。” 柳乐人暗自感叹这个世界也太小了,这样都能遇见。 不过他没兴趣和虞扬川在这里叙旧,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那我走了。” “哎,等等,”虞扬川叫住他,“既然遇见了,一起吃个饭吧。” “我有约了。” “谁?我认识吗?” 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于僵硬,听着像是质问,他又说了一句,“如果可以,我们一起吃饭也ok。” 柳乐人不知道对方的弯弯绕绕,回头看他,“你不是在跟客户吃饭吗?” “那人有事不来了。” 虞扬川兴致勃勃的看着他,“要不要一起吃饭,我请,你随便点。” 柳乐人突然想起梅海之前跟他说过,虞岑就是虞家人。 就是不知道和虞扬川又是什么关系。 而且他觉得这人请他吃饭是有目的的,他不想这顿饭吃的膈应,还得欠对方人情。 为了防止把场面弄的很僵,柳乐人一口拒绝,“还是不一起吃了,我的同伴或许不愿意。” 话音刚落,他听见有人叫了他一声。 他循声看去,看见虞岑朝自己走来。 “你遇见熟人了?刚刚听见说话的声音。” 等他靠近,和正在往外面走的虞扬川四目相对。 虞扬川一开始还没认出眼前的人来,毕竟对方12岁离开家,如今的相貌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而且头发由簪子固定在头顶,不仔细看脸,会误以为是女性。 等他意识到这人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时,他手都忘记了擦,任由水滴落在地板上。 柳乐人感觉到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几度,甚至觉得慢慢回温的天气,又回到了冬天最冷的时候。 他无意窥探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些冷空气告诉他,他此时站在旋涡的中心。 那些已经沉寂的记忆,疯狂的涌来。 虞岑垂着手,指尖摩擦着裤缝,许久,才不得不喊了一声,“大哥。” 虞扬川回过神来,睥睨着他,“我消受不起,还是不要这样叫我。” “行,那我就不打扰你的雅兴了,”虞岑抓住柳乐人的胳膊,“乐人,我们走。” “等等,”虞扬川站在他们的面前,随后看向柳乐人,“你现在和他住在一起?” “是,他是我师兄。” “师兄?”虞扬川琢磨着,“你拜了梅海为师?” 柳乐人反问道:“不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只不过你这个师兄身份不干净,他是小三的儿子,还被虞家赶了出去,我以为他还能有什么出息,原来是这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打扮,躲在……” 眼看着虞扬川说的越来越过分,柳乐人扬声说道:“够了。” 虞扬川戛然而止,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柳乐人这么跟他大声说话,也第一次看见对方彻底黑脸。 他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你一个外人,冲我喊什么。” “既然他都被虞家赶出来了,你凭什么还要这么说他,他靠自己过的很好,怎么就成你口中没出息的?” “这是我们虞家的事,轮不到你插嘴。” “可是现在他是我师兄。” “师兄不也是刚认的,有本事他就不要姓虞,否则一辈子都得给我活在自责里。” 柳乐人不知道究竟什么样的仇恨,使两个身体里流着同样血的人一见面就分外眼红。 他站在虞岑面前,企图遮挡那些如利刃般的言语。 “我对你们虞家的恩怨不感兴趣,但是我不希望你为了上一辈的恩怨把师兄说的一文不值。” “一个虞家的弃子,不是一文不值是什么。” 他们的争吵声很快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没一会儿,经理就带着人过来了。 一帮人站在卫生间门口,实在不是一件很雅观的事情。 虞扬川懒得听经理的废话,双手插着口袋,冷哼一声离开了。 他一离开,这场闹剧也就结束了。 虞岑见眼前的小师弟如此维护自己,内心的那股不愉快已然消失。 他深呼吸一口气,“走吧,师父该着急了。” 第59章 纪珏 等他们回到包间,菜已经上齐了。 梅海正准备掏出手机,给这两人打电话。 听见开门声,又放下来。 指责的话到嘴边就停下来了,因为他察觉到眼前两个人的情绪有些不一样。 他没想插手,毕竟都是成年人了。 所以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吃饭吧”。 这件事似乎只是小小的插曲,很快他们就忘了。 之后,虞岑回到了偏远的地区,继续他接下来的任务。 柳乐人还是按时上课下课,每天都恨不得时间再过的慢一点。 五一前夕,柳乐人被周校长邀请去学校参加了一次模拟考。 彼时,他穿着连城一中的校服,被周校长安排在三班考试。 他作为一个陌生的面孔,被班里的同学好奇的打量着。 “哎,你是哪个班的?我怎么从来没看见过你啊。”一个男生已经按捺不住,趴在桌子上问他了。 柳乐人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好像哪个班都不是,而且即使挂名在这所学校,还有他和周校长的约定。 一旦完不成,他可能还不是这个学校的人。 只是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社会闲散人员。 那人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回答,忍不住“切”了一声,“真高冷。” 柳乐人有些尴尬,他侧头解释,却发现那人已经转头和别人聊天去了。 他只好默默检查自己的文具。 没一会儿,监考老师进来了。 教室里慢慢安静下来,都盯着老师拆试卷的动作。 柳乐人却觉得自己的后脑勺有些发烫。 之前被那么多人打量着,他还没有这种感觉,现在注意力都集中在讲台上了,那道视线格外的明显。 借着发试卷的由头,他朝后看了一眼。 那人微微一笑,扭头将试卷传到后面去了。 柳乐人才发现,他见过这人,就在去辅导班的公交车上。 后来,他几乎没在公交车上看到这人了。 他一直以为这人当初和自己笑,只是在向着自己示好。 现在再看,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这人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挂名在连城一中。 他没空多想,立刻提笔开始答题。 等考完试出来,一路上都是结伴同行,往食堂方向走去的人。 柳乐人没有饭卡,得出去吃,然后中午找个地方看会儿书,下午在赶过来考试。 他刚走到教学楼的转角,依稀听见后面有人叫他的名字。 之前坐在他后面的男生小跑过来,在他面前站定。 随后再次向他确定,“你叫柳乐人是吧。” “你怎么知道的?” 对方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在你的试卷上看到的,当然,我不是故意要看的,你的身体没挡着,并且我也没看你的答案。” 那就意味着这人在考试期间,似乎一直在关注自己。 他不喜欢被别人无缘无故的注视着,自己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有事?” “我知道你不是我们学校的,肯定得出去吃饭,我们学校附近没什么好吃的,食堂倒是有一家面不错,你可以刷我的饭卡。” “我跟你好像不熟。” 男生似乎没料到对方会这么直白,尴尬的笑了两声。 随后站直身体,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叫纪珏,住在午阳小区。” 柳乐人觉得莫名,“我不想知道这些。” “我只是觉得现在我知道你的名字,你也知道了我的名字,就算认识了,况且,那家的面真的好吃。” 柳乐人成功被对方后面的那句话逗笑了。 他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故作面无表情的说道:“那我给你钱。” 纪珏很高兴,“行啊,那我们现在就走吧,吃完饭我带你去我的宿舍,你可以选择休息或者是看书。” 食堂每个窗口都贴有“高三专用”的标识。 加上他们路上耽误了一会儿,这会儿,窗口几乎都没什么人了。 他们一人打了一碗面,然后寻了一个没人的位置。 纪珏拆开筷子,替柳乐人把面拌好。 “这是盖浇面,一定要拌匀,不然就不好吃了。” 拌完之后,他推给柳乐人,“尝尝看。” 柳乐人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面煮的刚刚好,不会很硬。 “好吃。” “我就说吧,”纪珏很高兴,低头开始拌自己的面,“我们学校挺好的,尤其是在吃的方面,校长总说,民以食为天,每天都对着课本,只有在三顿饭的时候能够放松一下心情,所以在吃的方面,从来不吝啬。” “是挺好的。”柳乐人附和道。 “可惜你不在学校,否则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柳乐人对眼前的人还保持着防备的状态,并不想把自己在辅导班读书的原因告诉他。 只是笑了笑,“我现在就挺喜欢的。” 少年并没有多想,压低声音问他,“那你跟的上吗?觉得上午的考试怎么样?” “这个……得结束了才能判断吧。” 纪珏也明白自己这个问题唐突了,单单是一门语文,并不能看出来什么。 他悻悻的笑了几声,然后将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吃完饭后,柳乐人拒绝了去纪珏宿舍的提议。 毕竟他还跟人不太熟,贸然去别人的私密空间,他觉得太过冒昧。 而且宿舍里住的肯定不止他一个人,也不想打扰别人的休息。 他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看了一会儿资料,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往三班赶去。 这次考试为期两天,考完了之后就是五一假期。 收卷子的那一刻,柳乐人觉得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 其中有很多题目,做起来非常的吃力,甚至在铃声响起的那一刻,他的脑海里,有很多题目都忘了。 周围的同学都簇拥着朝外面走去。 柳乐人慢腾腾的收拾书包,打算等人走的差不多了再离开。 没想到纪珏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乐人,假期打算怎么度过?” “我就不出去玩了,辅导班不放假,我要继续回去上课。” “啊,”纪珏觉得有些不可置信,毕竟这是高考前最后一个长假了,学校念在他们学习辛苦,特意还放了三天。 “好歹休息一天吧,这样下去,还没考试,自己的身体就先倒了。” 柳乐人无所谓的笑了笑,“等考完再休息。” 他拉上书包拉链,单肩背着,“那我先走了。” “等等,一起。” 第60章 李子酒 今年的连城比以往要凉爽一些,明明五月份了,却感受不到一丝燥热。 柳乐人回家的路上,在便利店买了一瓶可乐,打算晚上做可乐鸡翅。 然而等他到家,梅海已经做好晚饭了。 看见他进来,招呼他洗手吃饭。 柳乐人进屋才发现餐桌旁还有一个人,正是有一面之缘的吴阿姨。 女人正把一锅红彤彤的龙虾盛出来放在餐桌上,然后从冰箱里拿出自家酿的李子酒。 柳乐人一边洗手,一边乖巧的喊了声,“吴阿姨好。” 女人满脸笑容的应了一声,然后推了推梅海,“你真是好福气,这徒弟的嘴巴一个比一个甜,我们要是成了一家人,我绝对把他当自己的孩子。” “又来……”梅海用扇子敲了敲桌子,“你就别惦记了成吗?你看我这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让我过两天消停的日子吧。” “谁不让你消停了,不是你要我来吃饭的吗?” “那是感谢你费心照顾三豆,行了,坐下来吃饭吧。” 女人解了围裙,在他身边坐下来,“哼,这么说的话,要不是三豆,我还不能来吃饭了?” “不是不让来,就是乐人不在,你来之后,邻里邻居的说闲话。” 梅海费心费力的解释着,说实话,这些话他已经说了不止十次了,但是并没有什么用。 他只好拿起筷子,堵不住别人的嘴,还不能堵自己的吗? 吴阿姨是个健谈的,眼看梅海不跟他说话,立刻转移了目标。 “乐人啊,听你师父说你在备考,学习上有没有什么困难。” 柳乐人有些惊愕,显然是没料到对方的话题转移的这么快。 而且被长辈关心学习,让他下意识的正襟危坐,“还好,都能解决。” “那就好,要是需要什么跟阿姨说,你师父一个男人,总有照顾不周的时候,”说完话锋一转,“不过,他能将虞岑拉扯大,还能养三个毛孩子,也确实挺辛苦的了。” “三个毛孩子?” “哦,就是三豆,在他之前还有两个流浪狗,分别叫一豆和二豆,不过都死了。” 柳乐人从来没听梅海提起过,他一直以为叫三豆这个名字,是因为他是这个家的第三名成员。 他看向梅海,“师父,你为什么执着于养狗?” 梅海手里忙着剥虾,头也没抬。 “碰巧罢了,自从一豆得病死了以后,这个地方总是会来一些流浪狗,后来我在家待了一段时间,二豆彻底赖在这不走了,我只好养着,差不多养了五年,被附近的狗贩子抓走了,后来又来了三豆,今年是第九年。” “这几只狗是我看着长大的,都听话的很,而且,收的徒弟也都是个顶个的优秀,我们这附近的人啊,没有不夸他的。” 吴阿姨附和道,眼里都是欣赏。 柳乐人看了梅海一眼,对方正脱下手套,疯狂的扇着扇子。 他觉得梅海的反应很有趣,忍不住笑出了声。 没想到,下一秒,面前放了一碗虾尾。 吴阿姨催促着他,“快吃吧,你看你瘦的。” 柳乐人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盯着碗里红彤彤的虾肉,半晌,嗫嚅着嘴唇说了一句,“谢谢。” “谢什么,赶紧吃。” 吴阿姨又分别给师徒俩倒了一杯李子酒,“听你师父说你最近学习到很晚,整个人精神都不太好。” “这是我亲自酿的水果酒,酒味很淡,你少喝点没关系,而且有助眠效果。” “到了现在这个阶段,成绩就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心态,开心点,比什么都重要。” 柳乐人鼻子有点酸,被繁重的课程压抑的心情终于在眼前这个女人的劝导下,消散了一部分。 梅海怕给他压力,从来不问他的成绩。 好几次想说点什么,欲言又止。 只能每天早起晚睡的准备食物,甚至因为这关键的几个月,推了好几个生意。 恐怕这顿饭也只是借吴阿姨的口,说出他自己的心里话吧。 他埋着头,大口大口的将虾肉吞了下去,随后,又将那杯李子酒一饮而尽。 “哎,不是这么喝的。” 吴阿姨想阻止也来不及了,只好再满了一杯,放在他手边,“这个得慢慢喝,才能尝到李子的清甜。” 柳乐人应了一声,忽然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 他没在意,然后又吃了一些菜,慢慢的,觉得脸像是要烧起来了。 他在洗手池边上洗了把脸,重新坐到桌子上,似乎感觉好了一些。 “是不是喝醉了?”梅海疑惑的看着他。 吴阿姨摆了摆手,“不可能,我就没放多少酒,想着是给孩子喝的。” 柳乐人不想拂了吴阿姨的好意,摇了摇头,“没醉,可能是我喝太急了吧。” 说完,他又继续开始吃饭。 梅海看他没事,就没多说。 吃完饭叮嘱他少看到书,早点睡觉,就牵着三豆和吴阿姨出去了。 柳乐人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外面凉风习习,吹的人很舒服。 他觉得脑袋没那么难受了,准备回房间。 却听见狗窝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站在花棚的前面了。 连城夏季很长,天黑的夜晚,此时天边还有未消散的晚霞。 在那一束束光亮里,柳乐人看见花棚的枝丫上,缠着一条黑蛇。 四目相对,那条黑蛇朝他吐了吐蛇信子,发出一阵嘶嘶的声音。 殊不知柳乐人已经害怕的头皮发麻,脸色变的惨白。 他下意识的往屋子里跑去,却被自己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没等他爬起来,他觉得小腿似乎被什么缠绕着。 然后蔓延到自己的腰部,爬到自己的脖颈。 柳乐人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毛孔竖了起来,甚至连额头都开始冒冷汗。 但是,下一秒,耳边的触感让他猛得停止了害怕。 那条蛇居然在舔舐他耳边的痣。 记忆重合,能做这个动作的,也只有笼镇天坑里的那条黑蛇。 他回头一看,果不其然,对方的脑门上有一块白色的纹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身体缩小了好几倍,现在只有麻绳那么粗了。 连带着那块纹理都不太明显。 难怪一开始,他就没认出来。 第61章 追风 知道他是黑蛇以后,柳乐人没那么害怕了。 他扯开缠在自己身上的那条蛇,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然后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 一想到这条蛇居然从笼镇跑到几百公里以外的连城来找他,他就觉得匪夷所思。 而且他不明白这蛇怎么知道他在连城? 还精准的找到了这里。 受到这一惊吓,柳乐人的头彻底不晕了。 他坐在那条蛇的面前,来回打量着对方。 “你怎么变化这么大?” 蛇不会说话,只是睁着那双棕色的眼睛盯着柳乐人。 “你来找我做什么?蛇和人类是不能和谐相处的,要是被其他人发现了,你会被乱棍打死。” 回应他的,依旧是那双圆溜溜的眼睛。 柳乐人只好先把他带回房间,免得他待在这院子里,被三豆吃掉。 他本来还想晚上再做会儿题的,却被这条蛇的到来打乱了。 他洗完澡出来,发现这条蛇像是进入了自己的游乐园,在屋子里乱爬。 他害怕对方爬到梅海或者是虞岑的房间,慌忙叫了它一声。 黑蛇从他脱下来的脏衣服里抬起头,似乎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柳乐人扔下毛巾,将他从里面提了出来。 “除了这个房间,哪里都不许去,还有,你该洗澡了。” 说完,就把它扔进浴室的洗漱盆里,然后拧开水龙头。 黑蛇被打在身上的水柱吓的一激灵,扭动着身体,就要离开。 但是周围都是滑溜溜的,他怎么都起不来。 柳乐人看着他滑稽的样子,笑出了声音,随后按住它,在它的身上揉搓着。 等接完了满满一池子的水,柳乐人关了水龙头。 看来这条蛇常年生活在陆地,对水也不惧怕。 没了水柱,反而沿着边缘来回游着,像个不知疲倦的陀螺。 他把蛇放在里面,任由它泡着,然后蹲在一旁洗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应了吴阿姨的那句话,李子酒可以助眠。 柳乐人忙完之后,觉得眼皮有些重,他试图做题精神一下,没想到实在撑不住。 他衣服都没脱,倒在床上睡着了。 等第二天,他匆匆忙忙的起床,就去了辅导班。 上了两节课后,他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那条蛇是不是还在洗漱盆里呢。 他也不敢打电话告诉梅海,怕吓老头子一跳,也怕那蛇会攻击除他以外的人。 所以只能等上完最后一节课,他拎起书包往外面跑去。 等他回到家,梅海正在做饭,看见他跑的气喘吁吁到的,站在门口纳闷道:“你急什么?” “我急着回来上厕所。” “哦,那你快点,准备吃饭了。” 柳乐人应了一声,赶紧上楼打开浴室,池子里空空如也。 他以为这蛇爬出来了,便满房间的寻找,但是一点蛇的影子都没看到。 他的心瞬间提了上来,不由地想起了最坏的结果。 害怕那条黑蛇跑了出去,要真是这样,恐怕凶多吉少了。 一股难言的失落蔓延全身,不安的情绪也如影随形。 即使他和这条黑蛇只见过几次面,但是,却是他在克服对蛇类恐惧之后,唯一一个想要亲近的动物。 “乐人,吃饭。”梅海在院子里喊了一声。 他调整好情绪,下楼坐在餐桌上。 却被一旁正在吃坚果的黑蛇吓的惊叫了一声。 “你那么惊讶做什么?这不是在你房间看到的吗?”梅海倒了一杯果汁递给他。 “不……不是,它怎么在这。” “这就要问你了,你把它放在洗漱池做什么,看看他的身体,都泡的发白了。” 柳乐人再次把视线放在那条黑蛇身上,还真是,都没那么黑了。 “你怎么知道它在我房间的?” “我中午睡午觉的时候,听见你房间里有动静,才进去看看的。” 梅海想想都觉得后怕,任谁见到一条蛇出现在卫生间里,都会被吓的眼前一黑。 他也不例外,差点都想关门放三豆了。 但是一想到对方出现在柳乐人的房间,必定是有理由的。 所以他没敢作主张,只是拿着木棍将他从水里捞了起来。 他没地方安放,就把它放进茶室,那里密不透风,应该不会乱跑出去。 半梦半醒间,听见三豆狂吠不止。 他立刻下楼打开茶室,哪里还有对方的影子。 他只能顺着三豆狂叫的方向看去,那条蛇正在餐台上吃坚果。 他虽说不怕蛇,但是也不敢靠近,只能在离对方不远的地方准备晚餐。 “家里有这么个东西,你也不说,想吓死我是不是?” 柳乐人讪笑一声,“昨天刚到的,还没来得及说。”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准备养着?” 柳乐人犹豫了一下,然后扭头询问黑蛇,“你想不想留下来?” 梅海哈哈一笑,“哪有蛇听得懂……” 但是接下来的话戛然而止,他亲眼看见蛇昂起脑袋蹭了蹭柳乐人的手心。 “行吧,师父,他想留下来可以吗?” 梅海回过神,应了一声,随后脑袋“嗡”的一声想起了什么。 “这不会是笼镇那条蛇吧。” 柳乐人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是不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确实,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千里迢迢追人的蛇。” 柳乐人没多想,只觉得眼前的这条蛇没出事就好。 他抚摸着对方的脑袋,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梅海若有所思的看着黑蛇,“这蛇怎么比我们之前见过的要小这么多?” “我也不知道,也可能在我们走了之后,它发生了一些事。” 没人知道它发生了什么,更不可能去问黑蛇。 所以梅海也没当回事,便提议道:“既然决定留在家里,就取个名字吧。” 说完自己率先想了个名字,“叫四豆怎么样?” “……” “一定要排序吗?如果我没有名字,是不是就该我叫这个名字了。” “不至于,”梅海尴尬的笑了几声,“那你来吧。” 柳乐人苦思冥想了一番,灵机一动,“就叫追风吧,洞业储灵,追风旷古,而且从千里之外而来,师父觉得怎么样?” “这个名字挺好,就这个吧。” 黑蛇似乎也挺满意这个名字,缠绕在柳乐人的胳膊上,用脑袋再次蹭了蹭对方的手心。 第62章 高考 自从追风留下来以后,他几乎住在了柳乐人的房间。 它和三豆不一样,不需要定点出去,只要给够吃的和喝的,他可以一天都待在柳乐人的房间。 当然,晚上也赖在他的床上。 每天柳乐人一睁眼,就看见追风盘成一团,躺在他的另一个枕头上。 不过好在不打扰他学习,就任由他去了。 一个星期之后,周校长给他发来了他的成绩单,以及在学校的名次。 如他所想,并不是很理想,名次在50名以后。 其实对大部分人来说,这个成绩也很不错了,连纪珏都给他发了祝贺信息。 但是,他知道自己离约定还差的远。 所以他几乎每天只休息6个小时,保证自己的睡眠,其他的时间都是上课或者听录播,以及刷题。 到了这个时间,几乎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 辅导班里的老师针对他们的弱点,制定了一个小组,然后小组之间授课,这样,大大减少了不必要的课程。 现在每一场考试都是在审视自己知识薄弱的机会,所以柳乐人非常的珍惜,每场考试都参加。 等到了五月底,连城一中进行了第三次模考。 似乎是时间逼近高考,柳乐人能明显的察觉到周围的氛围有些不一样。 他这次换了考场,并没有和纪珏在一起。 出来之后,遭对方好一顿抱怨。 他们还是一起去食堂吃的盖浇面,坐下来的时候,迎来了不少同学的视线。 “自从校长公布你的成绩之后,好多人都认识你了,现在你可是我们学校的红人。” 柳乐人不以为意,“这还不是我想要的成绩,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你以为他们感兴趣的是你的成绩吗?是你这个人,空白两年时间,高三空降,长得好看,个子高,而且还足够努力,光是这几个词条,已经让很多人望而却步了。” 或许是在云城和连城吃的不错,营养跟上来了,柳乐人进入了猛涨期。 现在他不仅超过了一米八,长相也褪去了稚嫩,眉眼之间透露着冷峻。 听纪珏这么说,他抬头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周校长为了激励我们,拿你当做教材,在我们每次开班会的时候,让班主任轮流播放。” 说完哀嚎一声,“天呐,快点结束高考吧,快把人逼疯了。” 柳乐人没好气的说道:“排名第八有什么好担心的。” “就是第八才要担心啊,前进是不可能了,能守住这个排名就谢天谢地了。” 柳乐人知道,现在大多数人都保持着这样的心理,守着擂台就足够了。 但是对他来说,没人推他,他都必须往前走,并且还得走出脚印。 他从不敢让自己松懈,所以在模拟考结束以后,别人都因为成绩而高兴时,他不再去辅导班,而是自己制定了一个复习计划。 直到高考的三天假期,他才走出这栋楼,和梅海去了海边。 海水没过脚背,柳乐人觉得很痒,下意识的把脚趾踩进沙子里。 追风悄悄的从他的包里探出了头,被他一把按了回去。 “别闹,让人发现了怎么办?” 梅海见状笑着说:“谁叫你把它带出来的,这会儿又嫌弃他见不得人。” 柳乐人嫌弃的说道:“是它主动跟出来的。” “哦?怎么说?” “临出门的时候,它突然抱着我的胳膊不下来,我没办法,只能用这种方法把他藏起来。” “师父,”柳乐人欲言又止,“你说蛇的发情期是不是到了?” 梅海挑眉看他,“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 “我最近闻到了它身上的气味,查了资料之后发现,它是在散发求偶信号。” 听柳乐人这么一说,梅海似乎也意识到最近经常闻到一股化学物质的混合物。 而且三豆的嗅觉和听觉很灵,经常朝着柳乐人的房间叫几声。 再这样下去,邻居都要告他们扰民了。 他想了想,“那改天我去蛇舍打听一下,看能不能给它弄个交配。” “行,那麻烦你了。” 他们轻易就决定了追风的人生大事,却没发现听到这话的追风缩在角落里,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两天后,连城一中。 在太阳的暴晒下,门口挤满了家长。 横幅下面,站着各班的班主任,用尽最后一口唾液,交代考试所需要的东西和做题技巧。 柳乐人接过梅海手里的准考证,跟着人群进了学校。 由于连城一中本身就是考场,他来过几次,也用不着熟悉了,径直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说不紧张是骗人的,他来回搓动着双手,视线会不自觉的看向窗外。 突然,旁边的玻璃上倒映着一个人的身影。 纪珏看着他,随后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柳乐人嘴角的笑容不断扩大,也回应了对方。 考试时间安排的比较紧凑,两天就全部考完了。 柳乐人走出学校的那一刻,全身都卸了力气。 然后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焦虑急性发作?医生,你是说他的情绪一直处于焦虑状态,可是我平常并看不出来啊。” “先生,这是一种心理疾病,你也说过他经历了半年的高难度的学习,几乎没给自己休息时间,是因为他把自己当做机器,你们当然是看不出来的。” “就好像一根紧绷的弦,从两边松开力道,他的情绪和身体承受能力不匹配,自然会晕倒。” “那怎么办?” “足够的休息和放松,或者是心理医生的疏导。” 柳乐人缓慢的睁开眼睛,只看到眼前的一片素白。 梅海刚把医生送出去,回来就发现柳乐人醒了。 “怎么样?想不想吃东西?” 柳乐人摇了摇头,却皱着眉毛,倒吸一口冷气。 他头疼的厉害。 “你晕倒了,现在最好不要晃动脑袋,”梅海坐在床边,替他按着脑袋,“暂时先休息几天,我看看有没有好的旅行团,到时候你跟团出去玩几天。” 柳乐人舒服的闭上眼睛,一口回绝道:“我不去,我没什么大问题,睡上几天就行了。” “听话,现在谁不是卯着劲出去好好玩一下,你要是不想跟旅行团,就约上几个朋友,费用我报销。” “不是钱的问题,”柳乐人半睁着一只眼看他,“师父,我想跟你去文巷。” 第63章 交流会 柳乐人是在客厅的桌子上,看到一封关于玄学交流会的请柬。 落款日期正是他高考后的一个星期。 每四年举办一次,为期三天,今年是第五届。 到时候全世界各地的人都会来参加,可以在这里发表演讲,讲座,甚至是做慈善工作,更是可以以工作室的名义,在这里提高知名度。 梅海已然是公认的玄学大师,自然收到了这份请柬。 往届都是他带着虞岑参加,今年虞岑有事赶不回来,他打算露面参加第一天的启动仪式就算了 此时被柳乐人提起,他觉得这个提议似乎也不错。 毕竟这段时间柳乐人忙着学业,山术都荒废了,这次正好是一个交流学习的好机会。 “我可以带你去,但是你的身体……” 柳乐人立刻回道:“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给我三天时间,我绝对能将状态调整回来。” 两天后,柳乐人就出院回家了。 追风几天没见柳乐人,当即缠在他的脖子上不下来,连睡觉都要挂着。 柳乐人使劲扯了几次,脖子都扯红了,都没能把它扯下来。 它是打也不听,骂也不听。 柳乐人没办法,只能做什么都要带着它。 连三豆都习惯了它的存在,渐渐的也不朝他叫了,甚至比以前都安分了许多。 去文巷的那一天,柳乐人看着行李箱的追风,愣在原地。 连同工作人员吓的跑出了十米之外,生怕被咬伤一口。 他真的不知道这条蛇是怎么钻进他的行李箱,只是在过安检的时候,被工作人员告知打开行李箱。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蜷缩在一顶帽子里的追风。 周围的人纷纷指责他们太不负责任了,不去走托运,而是用这种的方法制造恐慌。 柳乐人和梅海有苦说不出,只能看着追风叹气。 经过咨询才知道蛇是不能托运的,只能走专业的宠物公司,而且费用和时间都不低。 最后,他们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坐客车去。 为了追风不被憋死,柳乐人只好将它放在自己的背包里。 然后紧赶慢赶,他们终于坐上了去文巷的客车,本来两个小时的飞机,硬生生的坐了十几个小时。 等到了文巷,估计正好赶得上交流会的启动仪式。 然而事实比想象中更残酷,路上车出现了问题。 他们只好休息了几个小时,等到天亮,才联系了一辆车,把他们送到了文巷。 启动仪式没赶上,他们拿着请柬,直接上了文化馆的二楼,那里是各派别的宣讲。 玄门五术分别为山、医、命、相、卜。 柳乐人所学的山术由符咒、拳法、筑基等几部分组成。 其中符咒则是最难学的,尤其是禁制,全靠悟性,现存的山术大师不多,会禁制的更不多。 医术是由针灸,方剂等组成的,最早就是通过制造药丸延年益寿,或者是进行修炼,发展到现在,针灸反而是医术的代表。 梅海所修的命术,则是通过推理命运的方式,比如生辰八字和阴阳五行,来趋吉避凶。 而相术则是人相、家相、墓相等组成,一方面是看阳宅和阴宅的风水,另一方面是看人的面相和手相。 卜术则是占卜、选吉、测局三种。 这也是现在非常流行的元素。 而研究玄门数年的梅海,几乎都有涉猎,除了推理,在风水上面也颇有造诣。 如今的玄学已然不是四十年前的玄学,加入了更多的新鲜血液。 会场里坐满了人,尤其是很多年轻人。 柳乐人和梅海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听着前方命术大师的宣讲。 他凑近梅海,“师父,你准备资料了没?” “准备资料做什么?” “像他们一样。” 梅海用扇子遮住嘴巴,小声说道:“我就是个野人,没想功成名就,而且你是我的关门弟子,我以后都不打算收徒了。” “那……”柳乐人用食指指着前方,疑惑的问道:“上面的电子屏上滚动的是什么意思?” 梅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顿时如坐针毡。 只见滚动的电子屏幕上飘动着几个大字:扎根玄门命术四十余载,风雨归途识诸生,下一位出场的是——梅海大师。 “什么情况,我怎么没收到消息?” “或许是……惊喜?” “惊喜个头啊,我先溜了,你要是感兴趣就在这听,我在酒店等你。” 梅海一路往前厅走去,还没到门口,就被逮了个正着。 这场交流会的发起人拽住了他的胳膊,一脸获救的表情。 “梅老,你真让我好找,我给你发了那么多的短信,你都没回我。” 梅海甩开那人的胳膊,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我真该再晚点来啊,你看看你办的什么事,咱们也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不能让我在享受晚年生活的时候,出来丢人现眼吧。” 那人伸出一根手指,“一次,就一次,我也没办法了,谁叫原定的人不来了,咱们这个交流会都是计划好的,少一个环节都不行,梅老,梅大善人,帮帮忙吧。” “问题是我怎么帮?我又没准备稿子,上去说什么?创业艰辛,还是我在连城的那些年?” 发起人一把将梅海推了上去,“都行,你看着办。” 恰好掌声响起,前一位宣讲人下台,主持人念到了梅海的名字。 一阵掌声的热浪涌来,所有人都将视线落在梅海身上。 梅海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站在话筒中间。 他咳了一声,在观众期待的目光中,说道:“我没有准备,也没打算将玄学的理念讲给你们听。” 观众有些失望,毕竟这是个交流会,很多人来都是想增加点见识。 这没准备,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听到什么想听的。 没想到他接着说:“但是我知道你们心里肯定有很多问题,今天,我就当一回老师,为你们答疑解惑。” 人群中愣了一秒,随后有些人已经跃跃欲试了。 毕竟能和梅海这样的大师说上几句话,绝对是人生的光荣。 “梅大师,玄学是真的吗?” “玄学是否是主流,如何看待玄学热?” “星座占卜和塔罗牌占卜哪个厉害?” “……” 第64章 文巷 面对四面八方的不同声音,梅海抬手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好了,我算是看清楚你们的问题了,都是些没边的,咱们可以深入一些啊,比如,什么样的风水布局可以让你发财啊,如何运用玄学让你在婚姻中站稳脚跟,怎么摆脱生活中的小人,还有最重要的,在哪个方向能找到你的高富帅和白富美。” 人群中发出一阵暴烈的欢呼声,随后纷纷问道:“可以吗?梅大师,你说的都可以实现吗?” “玄学真的这么厉害?” “这次遇到真的了……” “……” 梅海打开扇子摇了摇,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观众席。 最后,等观众被吊足了胃口,他看了看时间,“好了,咱们现在回到你们刚刚提的第一个问题,玄学究竟是不是真的?当然是真的……” 人群中再次发出一阵唏嘘声,但是气氛与之前截然不同,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幽默的小老头。 柳乐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梅海表演,面对提问,他都能游刃有余的回答。 简直把一段需要准备的宣讲,变成了即兴发挥的现场。 等到这场你问我答的宣讲结束,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 梅海实在是太累了,本已年过花甲,还得陪着小年轻坐夜行客车,然后又经历了两个小时的精神消耗。 他实在等不及主办方带他去茶室喝茶,只能带着柳乐人先走一步,到举办方准备的酒店里休息。 没想到核对信息的时候,才发现里面已经住人了。 梅海和朋友打电话,确定了自己就是在这个房间。 酒店一时为难,就调取了晚上客人入住的监控。 这才发现凌晨一点的时候,一个男人住进房间,甚至还和前台争吵了几句。 梅海不想把事闹大,便决定重新开个房间。 没等他把身份证拿出来,就看见一个男人脾气暴躁的拍了拍接待桌,“经理呢,把你们的经理叫出来。” 前台的姑娘好声好气的说道:“您有什么需求,可以跟我说。” “跟你说什么说,房间里有蟑螂,卫生间还有上一个顾客留下来的牙刷,你能解决吗?” 他们的争吵声惊动了经理。 随后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了解完情况之后,脸上挂着笑容,“对不起先生,是我们的过错,我们给你打七折,可以吗?” “我要免单,并且你们给我造成了精神损失,我接下来还有两天的行程,你们都要全免。” “……” 不仅经理和前台,连梅海和柳乐人的脸上都很精彩。 “先生,马上就要到退房时间了,我们是不能给你免单的,顶多再给你打六折。” “我缺那点钱吗?如果你们不免单,我就曝光你们酒店的行为,并且拿出我所拍的图片,把你们挂在网上,看你们该怎么做生意。” 说完男人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电子设备,看样子,一开始他就录下来了。 经理再次妥协,“我们给你这个房间免单,但是只能免一个晚上。” “不行,说了三天就三天。” 梅海无心看戏,将身份证递给前台。 “重新开个标间吧。” 前台看了看电脑,有些为难,“不好意思,房间满了,可以等到退房时间,说不定有空房间。” 梅海看了看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此时去别的酒店,也是同样的结果。 估计因为这场交流会,附近所有的酒店都满了。 “那行,我们等一下吧。” 梅海和柳乐人准备到大厅的沙发上休息一会儿。 迎面见到了主办方,那人接到梅海的电话,觉得有些不对劲,就过来看看。 没想到竟然发生这种乌龙事件。 他当即让酒店将男人撵出去,并且立刻打扫房间。 男人也不认识主办方,指着来人劈头盖脸的说道:“你算什么东西,叫我走我就走?我告诉你,我不走,有本事你把我从这抬出去。” 主办方也不是好惹的,立刻反驳了回去。 “你现在所住的房间,是我给梅老订的,你鸠占鹊巢我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等会我会找酒店核对。” “但是现在,它还在我预定的时间内,你就没权利住进去,我给你三分钟,你最好搬出去,三分钟之后,警察会在来的路上。” 听到报警,男人还是有些惧怕,撂下一句“走着瞧”,就离开了。 半个小时之后,柳乐人和梅海终于住了进去。 他们匆匆洗了个澡,就立刻躺在床上补眠。 晚上有个慈善晚会,在文化馆对面的酒店。 梅海一进宴会厅,就被认识的人拉去寒暄了。 柳乐人谁都不认识,只能从包里拿出进酒店之前买的零食。 他中午没吃饭,这会儿饿的浑身没劲。 随后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一边小口吃着,一边抓了一些放进背包里。 没一会儿手心就被舔舐的干干净净。 追风埋在背包底部,静静的等候着柳乐人的投喂。 之后,满意的打了一个饱嗝。 感觉肚子没那么饿了,柳乐人漫无目的的闲逛起来。 因为是交流会,不带商业性质,所以宴会没有拿腔拿调。 更是以酒代茶,放了一个茶饮类的标识。 有一个男人,正在动作优雅的泡茶。 他看够了,打算离开,那个男人递给他一杯茶盏。 “同学,尝尝吧。” 柳乐人看着那双漂亮的手,上前接了过来。 很香,他尝了一口,也很甜。 吞下去之后,又存留着一丝涩味。 柳乐人将茶杯递给对方,“谢谢,很好喝。” “不客气,再见。” 柳乐人回头看见梅海向他招了招手。 他走过去,乖巧的站在他的身边,听着梅海向别人介绍他。 “梅老真是好眼光,再有这么优质的人不如给我们哥几个介绍一下。” “是啊是啊,人家都是秀自己的学术啊,专业啊,你倒好,两个徒弟站在面前,已经是你们命术一派的门面了。” “还是梅老有远见啊,不开山立派,也不开门大肆收徒,小隐隐于市,游山玩水都能收到灵根不浅的徒弟。” 梅海闭着眼睛享受着他们的夸赞,嘴角快要咧到耳后根了。 随后一本正经的说道:“行了啊,再夸就过了,今天就是给你们看看,免的你们将来啊,对不上号。” “什么意思?你这是准备将全副身家押在他身上了?” “什么啊,我这徒弟是正正经经的山术一派,我都没发挥多大作用。” “属实羡慕了,梅老,告诉我拜哪个山头能遇见这么好的徒弟?” 梅海扇子一挥,“玄学,你告诉我什么叫玄学。” “那当然就是一个‘玄’字了。” 第65章 深渊 没一会儿,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他们到了宴会大厅。 里面十几张桌子,每一个桌子上都有桌牌。 柳乐人和梅海挨着坐下来,这个位置能很好的看到舞台上的情形。 主持人正在介绍接下来的流程,以及拍卖的样品。 酒店里的侍应生在宴会厅里穿梭,将一份份食物摆在桌子上。 不多时,舞台上表演起了节目。 因为这笔慈善款将用于儿童疾病的治疗,所以,舞台上的是一出儿童视角的话剧。 加上歌曲和跳舞,这场节目持续了一个小时。 等他们吃的差不多,侍应生将桌面清理干净。 把拍卖品的介绍单放在他们的面前。 梅海将单子递给柳乐人,“你看看,今晚我们拍点什么好?” 柳乐人下意识拒绝,“我也不懂,看了也是白看。” “没关系,这次拍卖的钱,全部作为慈善款,捐给当地的福利机构,你就看看有什么是家里用得着的。” 柳乐人接过来翻看着,有一些饰品,古玩,还有茶叶,艺术品之类的。 突然,他的视线停留在一幅画上。 在丛林深处,庞大的树干上缠绕着一身如黑甲似的蟒蛇。 他的眼睛如琥珀一般,凝视着太阳的方向。 周身透着寒光,身上每一层鳞片像是雕刻一般。 而旁边,则是一个深坑,由荆棘遮掩着。 让他更加挪不开眼的是这条黑蛇的脑门,和追风一样,也有一块儿白色的。 柳乐人看了看旁边的介绍,是一位叫阿力的作家所画的。 在真实的画面中,加了自己的想象,作品名字叫《深渊》。 柳乐人突然说道:“师父,你有钱吗?” “看中这个了?” “嗯,我想拍下来。” 梅海看了看上面的起拍价,笑着说:“师父拍了送给你。” 柳乐人摇了摇头,“我想自己拍,将来这个钱我会还给你的。” 梅海不是担心钱的事,只是不想柳乐人有心理压力。 而且这幅画,说高不高,说低不低。 一旦竞拍,数字蹭蹭往上涨,不是一个孩子承担的起来的。 但是,既然对方这么说了,他也不好替对方做决定。 就答应了柳乐人。 拍卖会开始。 第一件竞拍品是一个纯天然形成的奇石。 它的纹理图案非常的具有观赏性,象牙白的颜色,带一点青绿。 底托是人工雕刻的,每一笔都与这块石头浑然天成。 如果当一个摆件,还是挺具有收藏价值的。 梅海之前拍过一个类似的,就没打算出价。 而第二个,则是一个古陶瓷的花瓶,来自于明朝。 通体都是墨绿色,放在展台上,泛着清冷的光。 人群中的交谈声渐渐大了起来,似乎都对这个花瓶有兴趣。 没一会儿,就已经竞拍到了十万。 主持人在展览台上做着最后的报价。 梅海举着自己的号码牌,“十一万。” 看到有人加价,主持人立刻满脸笑容的看着会场上的其他人。 “还有加价的吗?” “十一万二。” 不远处,一个男人也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号码牌。 梅海和柳乐人同时看向男人,然后又回过头相互看了一眼。 居然是昨天住了他们的房间的那个男人。 梅海没多想,再次加价,“十二万。” “十二万二。” “十三万。” “十三万二。” “……” 梅海只是想慈善,并不是被别人当成冤大头。 随后他停止了报价。 主持人公布了最后的获得者。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柳乐人和梅海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接下来,只要是梅海报过价的拍卖品,都能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 最后,只剩下梅海和这个男人对峙。 几轮下来,梅海终于发现一丝不对劲。 “我们和他有仇吗?”梅海纳闷道. 柳乐人也不解,“他也是此次交流会的人,会不会是你之前得罪他了而不自知?” “说实话,我在这个圈子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这人。” 柳乐人低眉沉思,“那就更不可能是因为房间这件事吧。” “或许吧,”梅海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宁惹君子,不惹小人,看来他把今天的账算在我们的头上。” 很快就到了拍那幅画的时候。 因为柳乐人还不具备拍卖的资格,所以竞拍是由梅海进行的。 这幅画的作者在国内并不出名,竞拍是两万起。 拍到五万,就已经没人报价了。 梅海刚举牌,还没说价格。 那个男人已经开始了。 “五万一。” 梅海:“五万五。” “五万六。” “七万。” “七万一。” “……” 一直竞拍到十万,梅海有些担心的看着柳乐人。 “还要继续吗?” 柳乐人沉思片刻,“继续。” 然后慢慢的竞拍到了十五万。 柳乐人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不,不是滴,而是流。 但是却有股执念,让他逃不开。 最后,在内心的自我挣扎以后,他再次看着眼前的画。 “再加一次吧。” 最终,他们得到了这幅画。 拍卖会之后,梅海在和委托人结算。 柳乐人坐在会场内,久久不能言语。 小小年纪,背上了十五万三的巨额债务。 被冯芸言语侮辱的时候他没哭,被柳泽骂他扫把星的时候他没哭。 看着梅海在交易单上签字的时候,他想哭。 而且,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雾气。 梅海签完字回来看他委屈巴巴的样子,顿时收不住嘴。 “怎么了,看见我帮你付钱,你感动的哭了?” 柳乐人的情绪立刻拐了个弯,伤心神色烟消云散。 “师父,这钱我不还了行吗?” “可以啊,一开始我不就没打算让你还嘛。” 柳乐人垮着脸,“算了,反正我欠你的不止这些,以后慢慢还吧。” 梅海摇了摇扇子,什么也没说。 反正对他而言,以后的钱都是留给徒弟的。 他们提前预支,只要不是做了杀人放火的事情,他都能接受。 第66章 文昌局 回到酒店,梅海在洗澡。 柳乐人闲来无聊,在网上输入了一个名字。 他在拍卖会上,特地留意了那个男人的桌牌。 倒不是因为拍卖的事情,而是这样的人能出现在拍卖现场做公益,实在是和他早上的行为不搭边。 尤其这样的人还从事着玄学的工作。 慈善晚会和交流会不一样,交流会只要是对玄学感兴趣的都可以来。 而慈善晚会的名额有限,邀请的都是业内小有名气的人。 所以当看首页上那个男人的资料时,毫不犹豫的点了进去。 汪粤,文巷市,网络红人。 在网上直播算命,拥有三十几万粉丝。 社交平台上晒的都是一些吃喝玩乐。 三个小时前,分享了一个视频。 柳乐人点开,正是在酒店前台发生的事情,只不过视频经过了剪辑,没有他要求免单三天的那些话。 但是多了一些蟑螂和打扫不干净的画面。 点赞量很高,评论里都是骂人的话。 有的骂酒店,有的骂主办人态度不好。 由于他们也出现在画面里,还有的人骂梅海有什么了不起的,居然占着职务之便,打压比他年轻的后辈。 而最新的一条,是在半个小时前。 总共四张图片,一张是慈善晚宴的主题介绍,一张号码牌,还有两张是拍到的竞品。 这片评论区非常的和谐,都是夸男人不仅人帅,还心善。 梅海洗完澡在他的旁边坐下来,“看什么呢?” 柳乐人把手机递给他,“你自己看吧。” 梅海皱着眉毛从头看到尾,最后说:“因为这么点事,就闹到了网上?” “谁知道呢,总觉得接下来会有些不太平。” “不用管,这是酒店和主办方的责任。” 梅海把手机还给他,“早点睡吧,明天才是这场交流会的重头戏。” 柳乐人放下手机,拿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正当他打开蓬蓬头,却觉得小腿很痒。 低头才看见追风攀着他的腿就要上来。 但是因为身体有水,滑溜溜的,好几次都没成功。 柳乐人一直觉得这条蛇不是普通的蛇,对于一丝不挂的被一条蛇看光,还是觉得有些羞耻。 他轻声喝道:“出去,等会给你洗。” 追风装作没听见,继续它的动作。 即使被水珠淋的睁不开眼睛,依然眨巴着眼睛要上来。 柳乐人心里一软,将它抓了起来。 随后像往常那样给它洗澡。 蛇的皮肤有特殊的生理结构和分泌物,是不能贸然用人类的沐浴露。 柳乐人将它的皮肤一点一点的冲洗干净,就放在洗手台上晾干。 然后背对着追风,开始收拾自己。 等他洗完,抓着追风扔在自己的床上。 追风乱七八糟的翻了个身,然后趴在枕头边。 白天睡了一觉,梅海和柳乐人都没那么困。 尤其梅海是第一次和追风睡在同一个房间。 平常看着还好,猛然挨着一起睡觉,他顿时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瞪着眼睛看着追风。 后来他累了,翻了个身,又觉得后背发麻,仿佛被羽毛拂过似的打了个激灵。 他只好转过身平躺着看着天花板。 “乐人,追风晚上瞎跑吗?” 柳乐人只当是闲聊,看着空调遥控器的数字说道:“不吧,他从我睡前到睡醒都是保持在同一个位置。” “那……”梅海指了指他的脚边,“它可以睡在那里吗?” 柳乐人恍然,自己和追风相处了一段时间,自然是已经接受了它的存在。 即使一睁开眼,都能和追风对视,他的情绪也没有波澜。 因为他知道追风不会伤害自己。 但是梅海就不一样了,人类对蛇恐惧是天生的。 在意识清醒的时候,人能够对危险有所防范和预知,所以他的害怕并不那么明显。 到了夜晚就不一样,一点风吹草动,他的恐惧是无限放大的。 柳乐人将蛇换了个方向,然后塞进被子里,“师父,这样好点了没?” 梅海放松下来,“好多了。” 随后,柳乐人关了灯,掐着追风的七寸,不让他露出被子。 第二天,等他们在酒店吃完早餐,赶到交流会上,已经很热闹了。 如果说第一天是理论,第二天就是实操了。 交流会按照玄门五术分为五个区域。 每个区域都会有两三个团队做实际操作供游客观赏与了解,还可以持不同意见交流。 当然,每个派别以及工作室,都会在后面的电子屏幕上显示。 柳乐人和梅海站在山术区域,看着一位身穿道士服的男人正在静坐,旁边另一个道士在向周围的人传输用静坐控制精、气、神的方法。 柳乐人只知道在画符之前需要净手、净身以及打坐净心,不知道还能有这些作用。 他在旁边学习了一会儿,就被梅海拉到了相术的区域。 据说这里安排了两个风水局。 一个是文昌局,另一个是九龙聚首局。 文昌局,顾名思义,就是文曲星下凡。 处于文昌位的人,在古代可以考取功名,而现代,即可当官,也可以开拓智慧,发展潜力。 文昌局的布置一是风水,二是推理,三是五行。 这就相当于命术与相术的相结合。 只有足够多的经历,才能看懂这个风水局。 后面的电子屏幕上罗列的是全国各自文昌位的布局。 有文昌塔,印绶,书柜,字画等等。 文昌位的布置要天时地利人和,并不是按照屏幕上所展示的那样,直接放置即可。 之后就是按照五行,推理今年文昌方位出现的位置是西南偏西方向。 几名大师讲解的非常精彩,结束之后,迎来了不少人的掌声。 正好午饭时间到了,柳乐人和梅海回酒店休息了一会儿。 他们还没睡着,就听见走廊一阵吵闹的声音。 后面声音越来越大,柳乐人不得不出去看了一眼。 原来是那个男人又在和酒店的工作人员争吵。 周围还站着一些不知道是顾客还是酒店的工作人员。 没一会儿,很多人都被吵得无法休息,打开门站在门口。 在保洁口中才得知,之前他在网上曝光的视频发酵的越来越严重。 甚至有人在网上找到了这家酒店的前台电话,不停地拨打和辱骂,导致无法正常工作。 现在酒店的人发现了这个视频,要将这人赶出去。 但是男人却觉得酒店没有赶人的权利,此刻和工作人员吵的不可开交。 第67章 录音 柳乐人本来对这人就没有好感,但也不打算参与,便准备回房间看一会儿新闻。 没想到那个人看见自己,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几步上前抓着自己的胳膊,“他可以给我作证,我说的话是真的。” 周围的人齐刷刷的盯着柳乐人,似乎他说的话,就能给这场事件定个输赢。 柳乐人甩了甩胳膊,挣脱掉桎梏自己的那双手。 随后盯着男人哀求的视线。 “不用看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还有,你们打扰到我的休息了,如果继续下去,我会采取措施。” 男人瞬间变了脸色,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你不就是记恨我和你抢同一件东西吗?拍卖自由,而且都是做公益的,你有必要那么计较吗?” 柳乐人身体不稳,撞在墙壁上,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记恨你了?” “不是吗?那你倒是说出事实的真相啊。” 柳乐人深呼吸一口气,有些话卡在喉咙里似乎不吐不快。 但是下一秒,一把扇子挡在自己的眼前。 隔绝了那一道道窥视自己的视线。 梅海笑眯眯的看着众人,“如果非要真相,那就等酒店调出监控,视频可以作假,但监控不会是吗?” 男人幸灾乐祸的说道:“那也让他们拿得出来啊。” “什么意思?” 酒店的工作人员有些为难,“监控在三天前就出现问题了,前台忘记汇报给维修部了,一直没修。” 没想到梅海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正好,我这里有一段音频,可以给你们听一听。” 男人瞬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得意的神情慢慢收拢。 随后像是触电般打掉梅海的手机,恶狠狠的说道:“死老头,你竟然敢录音。” 梅海故作好奇,“你这么大的反应做什么?” “我……” “要是心中无愧,你应该高兴才对,这是证明真相的唯一办法。” 周围的人醍醐灌顶,之前还信誓旦旦的帮男人说话的粉丝,瞬间不淡定了,纷纷质问男人。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亏我们大老远跑来替你讨回公道,你就是这么对我们的?” “说,视频是不是你剪辑过的?” “……” 一声声质问,彻底让男人情绪爆发。 “我天天在网上那么哄着你们,不就是想在遇到难处的时候你们能站出来吗?” “免费给你们算命,你们还不知好歹。” 粉丝也不是好惹的,“免费?你当我们成为会员交的那一千多块钱白交了?” “还有,你算的一点都不准,说的神乎其神的,还不是拿捏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说的也是大众都有的普遍心态,现在赚我们的钱,还要指责我们的不是,谁惯你啊。” “我们可不会视频剪辑,会把你这些话原封不动的发到网上。” 男人彻底慌了,本来他就是靠直播赚点粉丝的钱。 这次出现在交流会现场,也是想证实自己是玄门中人。 入住这间酒店,也是想营造自己富二代的身份。 但是他不想掏高昂的酒店的费用,在一开始发现酒店监控有问题的时候,就打算白嫖。 没想到,全被一个录音给毁了。 他恼羞成怒,怒视着梅海,举起拳头就要挥下去。 幸好柳乐人反应快,挡在梅海的面前,自己生生的挨了这一拳头。 男人的力气很大,柳乐人被打的偏过头去。 他的嘴角登时红了一块,不多时,口腔布满了血腥味。 梅海扶着柳乐人的肩膀,心猛然提到了嗓子眼。 再看到那块儿皮肤又红又肿时,立刻掏出手机报了警。 柳乐人就知道自己肯定和警察局有特殊的缘分。 虽然这次没去警察局,但是酒店的大厅里,警察,工作人员,以及男人的粉丝呼呼啦啦的站了一圈。 警察了解事情的始末之后,让男人道歉、赔偿。 男人一开始还梗着脖子不肯道歉,在警察严厉的批评之后,才不情不愿的说了声“对不起”。 而网上的事情也要解决,酒店想要梅海手机里的录音。 没想到梅海一脸惊讶,“什么录音?” “就是昨天入住的时候,你们在前台发生的事情。” 梅海看了看柳乐人,“我录这个了吗?” 柳乐人心领神会,附和道:“你一老头,手机都玩不明白,怎么会录音呢。” “是吧,”梅海朝酒店一笑,“我说的录音,是我昨晚上在徒弟手机里,看见我家三豆在院子里叫的声音,哦,介绍一下,三豆是我家的狗。” 工作人员和男人的脸色都非常的难看,尤其是男人,被眼前的老头戏耍了。 他猛地站了起来,指着梅海的鼻子,牙齿咬的咯吱咯吱作响。 “死老头,你敢……” 话还没说完,被警察按了下来,“当着警察的面,你还敢嚣张,坐下。” 男人灰溜溜的坐了下来,再也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最后,在警察的调解下,这件事以赔偿结尾。 男人一开始见到柳乐人,想将这件事的焦点转移到对方身上。 将他与酒店的恩怨,转移到与柳乐人的私人恩怨。 再加上粉丝的助推,怎么也从中脱身。 毕竟没有监控,加上对方的年纪比较小,稍微一引导,这件事的舆论中心就变成了柳乐人。 而且他是网络红人,太知道怎么运用舆论。 只是没想到,一个老谋深算的老头出现,毅然将这一切挡了回去。 现在事情闹的这么严重,甚至要赌上自己的事业。 他也没心思参加什么交流会了,只能找机会公关。 所以他立刻回酒店收拾好东西,就打算离开。 只是没想到,他掀开被子拿东西的时候,一条黑蛇窜起来咬住他的胳膊。 嘴里发出恶狠狠的嘶鸣声。 他害怕的尖叫一声,等他去掐蛇的七寸的时候,那蛇已经松开口跑的没影了。 因为这一口,他去医院住了几天,也打了好几天的针。 医生告诉他,如果晚来的话,说不定就要搭上性命了。 等他出院,去找酒店算账,才发现没有监控,一切都无从查起。 第68章 九龙聚首局 话说回来,因为这一耽误,等柳乐人和梅海赶去文化馆,九龙聚首局已经进行到了一半。 柳乐人就这么顶着红肿的半张脸,站在人群里,听着这场风水局。 其中的“九龙”代表着九个城市,他们组成了沿海大省翼安省。 在100年前,这里只住了十几万的渔民,天天以捕鱼为生。 后来有一个神秘人物,发现了这一块地处龙脉,并且三山五江八大水共聚于此,实属上乘。 所以他在这块儿广袤的土地上做了一个风水局,找到龙穴和龙窝,按照五行和八卦方位定局。 在龙穴处建造了两座塔,以青龙压白虎之势,东高西低。 这场风水局足足做了十年,之后,地处龙脉被分割成九个城市。 在短短的五十年的时间,这九个城市的经济突飞猛进,一举成为世界第一。 其中文巷、连城、高言、佛也这几个城市发展尤其迅猛,人口增加的最快。 当所有人看完这场局,无不感叹这人的高深之处。 只是没人知道这个人是谁?如今是否还活着。 随后主办方将另外一块儿土地展示在大屏幕上。 介绍说这也是一块儿龙脉,只不过走势有些奇怪。 在龙骨出现的地方,有一个陵墓。 考古队研究了十年,却无从下手,因为这块儿陵墓没有入口,一旦失误,就会破坏整个陵墓的完整。 所以连带着这块儿龙穴,也没人敢动。 主办方借着这个机会,想要复刻一个九龙聚首局。 话一出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且不说陵墓就是最大的阻碍,而他的龙脉走向,就无法做到。 面对大家的质疑,主办方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所以说嘛,大家都是业内的翘楚,见过的世面比我们都多,如果有任何想法都可以提出来。” “而且,我在这里设置了最佳提议奖的三个名额,一等奖二十万,二等奖十五万,三等奖十万。” “当然,这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我们会选择业内最有话语权的三个人来见证。” 说完,屏幕上出现了前三名相术大师的姓名。 其中就包括梅海的名字。 人群中瞬间开始沸腾,毕竟一个提议就能有钱拿,慢慢的,他们这个区域聚拢了很多人。 所有人都抬头盯着屏幕上的卫星图,包括哪个位置有一棵什么样的树,都显示的清清楚楚。 没一会儿,就有人提议道:“在脊背处铺设搭桥,通过桥来覆盖陵墓。” 立刻就有人反驳,“龙穴被压,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地方。” “那就改变龙骨方向,效仿九龙聚首局,建立两座高楼,形成双龙呈祥。” 人群中突然变的安静,似乎都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梅海有些神色沉重的摇了摇头,“不行,周围有一条江,并没有呈环抱之势,即使改变龙骨,水势留不住也是惘然。” 众人醍醐灌顶,其他两位大师表示行为不可取。 “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陵墓的入口,挖出骸骨,然后再做风水局,这样,龙穴还在,才能完美的复刻。” “关键是找不到入口,而且里面埋的谁都不知道,要是一个帝王陵墓,岂不是研究价值很高,贸然破坏,上面可是交不了差的。” “是啊,难搞哦。” “……” 柳乐人听着人群里的各种声音,眼睛却一刻都没离开过屏幕。 笼镇是一个非常注重下葬礼仪的地方。 时间、地点、方向以及棺木里摆放的东西,都有很大的讲究。 他小时候很爱听故事,每到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听奶奶讲一些奇闻轶事。 尤其是后来,她在笼镇待的时间长了,知道的更多了。 都会讲给柳乐人听。 曾经有一户人家亲人去世,在下葬的时候,误了时辰。 导致亲人托梦,告诉他们在哪个位置可以重新起穴,将旧衣物塞了进去。 而他起穴的位置至今都是人们的谈资。 便是门前庭,桑南方,坎中水,深三尺。 意思是墓穴前广阔的地方,种上一棵桑树,在它的南方,有一个台阶的位置,向下挖一米,将旧衣服放进去,然后用水泥封住,上面放一碗水。 完成这些后,这家人一直相安无事至今。 此时,他看着陵墓的正前方,有三棵梧桐树,形成鼎立之势。 而中间台阶位置有一个石头雕刻的花瓶的形状,里面是三根签。 虽然与故事不大相似,但是这个花瓶未尝不是一个线索。 所以他指了指屏幕上的这个位置,说:“陵墓的入口在这里。” 人群静默的同时,都打量着眼前有些狼狈的少年,似乎在考虑他话里的真假。 之前所有人的视线都在整座陵墓上,很少有人关注这么小的地方。 但是顺着柳乐人所指的位置,才发现的的确确是呈开合之势。 人群中不知道谁鼓了鼓掌,“英雄出少年啊,没想到你的心思居然这么细腻,这么小的地方都能注意到。” 柳乐人笑了笑,“恰巧罢了。” 对于他的谦虚,人群里欣赏的意味更明显了。 但是具体的,得等考古队实地考察。 一旦陵墓的位置确定下来,剩下的就是做风水局。 这些都是大家所熟知的,在你一言我一语中,基本都能确立下来。 尤其是之前有人提出的两栋高楼,可以在不改变龙骨的情况下,增加一栋,将藏风聚气的风水发挥极致。 最后暂定出三条最佳提议,柳乐人的提议,等之后考古队的决定。 等结束,天都已经黑了。 柳乐人和梅海绕着夜市逛了逛。 文巷的夜市非常的热闹,人潮涌动,到处都是美食的诱惑。 路过一家烤摊,梅海突然停了下来,然后看着柳乐人,“吃不吃?” 自从来到连城之后,柳乐人已经习惯外面的夜市生活了,也有了一些喜欢的东西。 比如烤串,比如卤味。 但是,他的嘴角还红肿着,说话都疼,别说吃东西了。 “算了,你吃吧。” “没关系,不加辣椒就行了。” 随后,梅海向老板伸了两根手指,“老板,二十串牛肉,其中十串不加辣。” 老板笑了笑,“好咧,稍等一下。” 他们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不免又想起之前他们在云城吃烧烤的画面。 梅海似乎也想到了,打趣着柳乐人。 “你说你离开云城这么久了,也没和苏少爷联系,倒显得有些生分了。” 柳乐人神色淡淡,“本来就生分,我离开了,他应该最高兴了。” “话不是这么说,他分明还是关心你的,不然也不会在日月合体那天,明明时间都快要到了,也不愿意我给你们换命。” 柳乐人的眼眸停止转动,像是不能接受这个说法似的,无措的眨了眨眼睛。 他喉结滚动着,半晌,才吐出两个字,“什么?” 第69章 原因 原来在水月关见到奶奶的时候,时间已经不多了。 招魂铃不起作用,梅海在最后的半个小时已然放弃。 随即走到苏时砚的身边,准备毁了四象八卦阵,使苏时砚处于虚弱状态,才能进行续命。 苏时砚时刻保持着清醒,看见梅海过来,急切的问道:“他回来了没?” 梅海当时还觉得纳闷,毕竟这两个人一直不对付。 但是对方的表情不像作假,他只好实话实说,“我想,他应该回不来了。” 苏时砚晃了晃身形,随后不死心的问道:“你应该还有办法是不是?” “没有了,现在还剩半个小时,我必须将你们的命格互换。” 说完,梅海就打算破阵,重置法坛。 没想到被苏时砚一口拒绝,“我不换,推我进屋。” “不行,你进屋就会被附体,而且时间不多了,已经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不会,”苏时砚缓缓的吐了一口气,“你相信我,把我推到他身边。” 梅海现在已经搞不懂苏时砚想做什么,但是他只知道,再拖下去,谁都活不了了。 “苏少爷,我们一开始就说好了的,并且我已经答应你的家人,无论如何,我今天都要把你的命保下来。” “如果我不愿意呢。” 这是苏时砚第一次忤逆梅海。 自从梅海到了苏家,苏时砚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梅海拿他打趣,他只是冷着一张脸。 而且这人所做的事只是想帮自己活下去,他没道理和对方过不去。 但是现在,他扭头看着房间里一动不动的柳乐人。 换命格的事,他已经不想这么做了。 梅海拿苏时砚没办法,最后问了一遍。 “你知不知道你接下来要面临的是什么?” “我知道。” 苏时砚毫不犹豫的回答,“把我推进去。” 梅海双手放在轮椅的握把上,思考良久,才用了力气,将苏时砚推了出去。 出了阵法,苏时砚立即被周围的气场干扰。 而且围绕在他身上的阴魂越来越多,他的身体仿佛被拉扯着。 但是意外的,却没有阴魂能进入这具身体。 直到进了屋子,他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他被推到柳乐人的面前,眼前的人仿佛睡着了,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他看了看梅海,“我能单独跟他说几句话吗?” 梅海识趣的走开了,毕竟现在他做什么都晚了。 外面一片昏暗,因为天气的异常,周围一切都变的可怕起来。 魅影簌簌,凄风哀嚎。 苏时砚拿着招魂铃,在柳乐人的耳边摇动着。 “我才知道你的名字,叫柳乐人,真好听。” “我还以为你不会履行承诺了,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你。” “你不是怕死,想争一争吗?所以你不能妥协,听到铃声,就赶快回来。” “我答应你,如果你活下来,你就去追求你想要的东西,我绝不会挽留你。” “乐人,我这么叫你可以吧,他们都这么叫你。” “快点回来,给你最后十分钟。” 苏时砚看着那张脸庞毫无任何醒来的迹象,脸上是再也掩饰不了的哀痛。 “回来,乐人。” 突然,门被推开,梅海惊喜的声音传来,“苏少爷,乐人回来了。” 苏时砚低头敛去神色,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使自己看起来和往常一样。 再次抬头,眼前的少年已经有了呼吸。 “帅哥,你们的烤串好了。” 不远处传来老板叫他们的声音。 柳乐人应了一声,猛然站起来准备去拿,被桌子腿绊了一下,幸好扶了一下凳子,才没倒下去。 他接过烤串,也没心思吃了,全部递给了梅海。 “你不吃?” “不想吃。” 梅海了然,“就因为我告诉你这些?” 柳乐人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这个,只是突然觉得苏时砚莫名其妙的示好,让他非常的不适应。 难怪当时喊自己名字的不是梅海,而是苏时砚。 而且,他醒来没多久,天气已经恢复正常。 当时他还奇怪梅海为什么没有将他的命格还给苏时砚,而是执着的等自己回来。 都因为自己的身体太虚弱,就忘了问了。 后来离开了云城,他不想和苏时砚扯上任何关系,更不可能再提及。 现在被梅海提起,他却觉得自己当时应该好好跟苏时砚告个别。 最起码,应该将那支羊皮钢笔带走的。 啊,真烦…… 第二天,梅海和柳乐人坐上客车,回到了连城。 本来交流会持续三天的,但是第三天没什么亮点,都是重复之前的东西,梅海就带着柳乐人撤了。 又是持续十几个小时的路程,两个人都憔悴不堪。 互相看着对方眼底的黑眼圈,然后各自回了房间。 柳乐人彻底闲了下来,每天就遛遛狗,养养花,顺便在网上搜集了一些学校的信息。 这天,在吃饭的时候,梅海提起给追风交配这件事来。 他联系了一个蛇舍,专门养宠物蛇的。 他们很看重蛇的品种,询问追风的品种时,彻底把梅海难住了。 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追风属于哪种蛇类。 他拍了个图片给对方发过去,对方也认不出蛇的品种,只是说见面聊。 所以,他打算明天带着追风过去。 柳乐人没有异议,把追风放进包里,背着就和梅海去了。 他以为自己对蛇已经免疫了,但是一进去,看到各种蛇类。 登时,他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梅海也没好到哪去,用扇子捂着自己的眼睛,问里面坐着嗑瓜子的男人。 “我是前两天和你在手机里聊过的,你现在有空吗?” 那人站起来,朝梅海伸出手。 梅海下意识的准备握上去,当看到对方手腕上缠着一条黄色的蛇之后,顿时收回了手。 他神色尴尬的说道:“不好意思,我有点怕蛇。” 男人有些不解,但看到眼前的两人确实害怕,便把蛇放进了箱子里。 “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们养蛇,是不怕这个的。” 随后他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看着,“你们的蛇呢,能不能给我看看。” 第70章 交配 柳乐人在来之前,特意跟追风交代过,遇到陌生人的触摸,不能咬人,也不能咬同类,尤其是不能释放毒液。 追风本来乖巧的舔了舔他的手心,但一听梅海要带它去蛇舍交配,跳起来就要咬梅海一口。 幸好梅海反应快,用扇子挡了一下。 追风没咬到,掉到了地上,瞬间就爬的没影了。 柳乐人和梅海找了很久,才在橱柜里找到。 追风还想跑,被柳乐人轻叱一声,只能在原地没动。 “你不交配,你的免疫力会下降,而且身体也会出现异常。” “最起码,我们让专业的人看看,心里也安心一些是不是?” 柳乐人看他不为所动,威胁道:“要是你不去,以后就不要上我的床,那些味道,难闻死了。” 追风情绪有些低落,它听得懂人话,但是却不明白柳乐人为什么不喜欢它身上的味道。 而且,它都有好好洗澡了。 它正准备答应的时候,梅海补充了一句,“到时候给你找一个漂亮的小蛇,生下小蛇崽,这样你就能当爸爸了。” 追风的瞳孔竖了起来,然后朝梅海嘶嘶的叫了几声。 梅海听不懂,以为他很高兴,慌忙拿起背包,让柳乐人把他装了进去。 就这样,它就被打包到了蛇舍。 但它一直都将柳乐人对他的警告记在心里,被打开的时候动也没动。 “这……我看不出来品种。” 老板摇了摇头,随后拿出手机识别,但也是一片空白。 “你们从哪里得到的,或者说,他生活在哪片区域。” “野生的吧,反正不是人工饲养的,”柳乐人说了句,然后抬头问老板,“这个可以交配吗?” 老板有些为难,“有的蛇没有经过驯化,是会把另一条蛇吃掉的,我不敢冒这个险。” “不会,他很听话,我敢保证。” 老板看他说的斩钉截铁,只好带他们来到一个蛇箱。 “目前我们店能交配的只有这条黑王蛇了。” 柳乐人看见那蛇通体黑色,和追风有点像。 只是蛇头的位置不一样,比较之下,追风更黑一些。 “行吧,就这条。” “那先放在这里一个星期,之后我会通知你过来的。” 柳乐人把追风从包里拿出来,准备放进一个恒温箱里。 没想到,刚露头的一瞬间。 店里的蛇瞬间躁动不安,在箱子里不停地扭动着,纷纷发出“嘶嘶”的声音。 老板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当即愣在原地。 而追风缠绕在柳乐人的胳膊上,冷眼看着这一切。 后来,老板才发现店里的蛇都是因为眼前的黑蛇变的异常。 他担心发生其他的变故,说什么都不同意交配了。 柳乐人和梅海只好灰溜溜的出来。 一连去了好几个蛇舍,甚至还去了郊区的蛇场,都是这样的结果。 柳乐人彻底放弃给它交配了。 他看着追风,不禁好奇它究竟是什么样的品种,竟然让所有的蛇都感到害怕。 是的,害怕。 这是蛇场的老板告诉他的。 因为他们将追风放进了一条具有攻击性的眼镜蛇的箱子里。 那条眼镜蛇竟然绕在一根藤蔓上,发出凄厉的叫声。 明显就是害怕的声音。 但是追风时刻谨记柳乐人告诉他的,不能攻击对自己没有威胁的人和动物。 所以他下意识的收缩着自己尖利的牙齿,没有朝那条眼镜蛇咬去。 老板对追风非常感兴趣,想从柳乐人的手里买下来。 柳乐人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一条听得懂人话的蛇,唾液还有治愈的功能,他即使再缺钱都不能卖。 最近,这条蛇不在柳乐人的床上睡了。 它洗完澡,就会在沙发的一角,蜷缩成一团,闭上眼睛假寐。 自从这条蛇来到连城之后,彻底改变了自己的生活习性。 它以前都是在白天休息,晚上活动。 现在倒是和人类一样了。 这都是归功于自己被禁锢在这栋房子里,即使白天没人陪它,它还是不能出去。 渐渐地,就养成了晚上睡眠的习惯。 柳乐人洗完澡,看它睡着了,也不打扰它。 通常看会儿书,或者是玩一会儿手机,就睡了。 有时候半夜睁开眼睛,会下意识看向自己枕头的方向。 看不到追风,他觉得空落落的。 一个星期后,他洗完澡,看见追风照例待在沙发上。 他捞起追风就躺在了床上,然后点了点它的鼻尖。 “你怎么了?最近也不爱搭理我了。” 追风耍起了小脾气,动了动鼻孔,还闭上了眼睛。 只不过鼻孔有点小,看起来不太明显。 相处了这么久,柳乐人早就摸清楚了这人的脾气。 他试探的说道:“你生气了?” 追风歪着头看他,随后眨了眨眼睛。 害怕柳乐人看不懂,又把脑袋凑到对方的手心里。 柳乐人:“……” 他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追风再次动了动鼻孔。 这下难到了柳乐人,他仔细回忆着这段时间所说的话,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要是因为交配的话,自己当时可是征得追风的同意了。 交配…… 半晌,他似乎反应过来。 “因为我说你身上的味道难闻?” 追风顶了顶他的手心,然后蔫蔫的看着他。 柳乐人见它承认,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他猛然凑近追风,亲了亲它的额头。 “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小气啊。” “我要是嫌你难闻,早就在你发情期的第一天就撵你走了。” “这么说,就是想让你去交配,而且,这么拖着你也难受是不是?” “这里不比笼镇,没有丛林,更不会有蛇,要想解决,只能去蛇舍。” “听懂了没?” 追风一下子接收这么多消息,它有点反应不过来。 但是它注意到了第二句话,意思是对方不嫌弃自己身上的味道。 它昂着脑袋,用蛇信子舔了一口柳乐人耳鬓上的黑痣。 柳乐人知道这蛇哄好了,然后放开了对方。 他翻了个身,仰面看着天花板,轻喃着,“你究竟是谁?” “我们之间究竟发生了怎样的故事?” 第71章 被咬 六月底,周校长给他打电话,通知了去学校填书面志愿的时间。 而且在电话的最后,语气是止不住的兴奋。 “恭喜你,达成了我们的约定。” 柳乐人握紧电话,心里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这么说,我进了年级前十?” “第五名,乐人同学,你做到了,并且创造了我们学校的神话,不,可能是全国的神话。” 柳乐人颤着声音问道:“我将会拥有连城一中的毕业证?” “是的,会在你填志愿那天给你发放。” 周校长也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他看到成绩排名的那一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即使柳乐人的成绩不是年级前十,他依然会把对方当做自己学校的学生。 他当时这么说,也只是想给对方一些压力。 没想到对方却如此尊重约定,交上来的答卷简直让人眼前一亮。 他都能想到到时候得新闻采访有多轰动了。 之后几天,柳乐人按照之前搜集的各大院校的记录,在网上填写了志愿。 他知道玄学大部分和建筑有关,所以他报考了连城大学的建筑学。 真正到了填志愿的那天,柳乐人反而无精打采的从公交车上下来。 他前一天晚上怎么都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还没三个小时,就被纪珏的连环信息轰炸弄的一点瞌睡都没了。 连城一中的门口停满了车,正大门口拉了一长条横幅,上面分别是文科和理科状元的名字。 今年的文理状元都出现在连城一中,还有一匹黑马,周校长在采访的时候简直都合不拢嘴了。 看见柳乐人,招了招手让他过去。 “周校长好。”柳乐人乖巧的打了声招呼。 “来,你站在这,咱们合一张影。” 他们站在主席台的前面,前面的摄影师疯狂的按着快门。 记者看他们拍完,适时的问了一句,“周校长,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采访?” 周校长揽着柳乐人的肩膀,问道:“有没有兴趣?” 柳乐人不想自己像洋葱那样,被人一层一层的剥开。 也并不想被打上“寒门士子”的标签,向任何人诉说在柳家的情况。 他苦,但是没有分享欲。 通过身世博得其他人的同情,他做不到,而且现在,他觉得自己挺幸福的。 所以,他拒绝了周校长,“我不太会说话,所以还是不了吧。” 周校长只当他胆子小,也没强求,又拍了几张照片,就放他走了。 他被挂名在三班,还没等他找到自己的班主任,就被纪珏拉到了一处阴凉的地方。 对方怪叫一声,“乐人,你怎么做到在一个月的时间前进50个名次的?” 柳乐人非常认真的回答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 纪珏:“好好说话。” 柳乐人:“努力学习,每天进步一点点。” 纪珏有些无语,不过学霸终究是学霸。 对他们来说,有70%的天赋,再额外付出30%就够了。 他轻轻的捶了捶柳乐人的肩膀,“真行,说话都有学霸范儿,故意气我是吧。” 柳乐人茫然,“气你什么?” “我这次考试没守住擂台,还倒退了两名。” “相差分数超过5分吗?” “那倒没有。” 柳乐人白了一眼,“那你担心什么。” 纪珏挠了挠头,干笑几声,“反正分数出来之后被训了,还被关在家里做了几天家务。” “那不挺好的,锻炼身体。” “说的轻松,我快累死了。” 随后想起了什么,“等会儿我们班有个聚会,下午唱歌,晚上吃饭,去不去?” “不去,”柳乐人一口回绝,“我都不认识。” “去了不就认识了,再说,青春期最后一次相聚,多有意义啊。” “真不去了,我一个外人,去了只会给你们扫兴。” 纪珏在他眼前摇了摇食指,“话不是这么说,凭你的长相,她们高兴还来不及。” 那他就更不会去了,他还不知道怎么跟异性相处。 笼镇的女孩多少还有些内敛,而这里的人,却热情的让他无所适从。 “行吧,”纪珏看他不为所动,只好换了个提议,“那我请你吃火锅总行了吧。” 柳乐人笑了笑,“好啊。” 他们去班主任找到自己志愿,然后签字,拿毕业证。 临走前,纪珏还有些舍不得,带他在校园里转了一圈。 光影斑驳,蝉鸣知夏。 他们走在宿舍楼后面的林荫处。 纪珏拿出手机,对着他和柳乐人,“咱们拍个照吧。” 乍一看见自己出现在屏幕上,柳乐人有些拘谨。 纪珏察觉到之后,揽过他的肩膀,笑容灿烂的说道:“放松。” 等他按下快门,还没来得及欣赏照片,突然察觉到自己的胳膊像是被针扎了一般。 他“嘶”了一声,慌忙放开柳乐人,才看见自己的小臂上出现了两个血洞。 “你怎么了?” 柳乐人看见伤口,顿时张大嘴巴。 那个伤口,是蛇的齿印。 “我好像被蛇咬了。”纪珏颤声说道,他四处看了看,却没发现蛇的影子。 柳乐人不动声色的将背包抱在胸前,然后摸了摸里面。 还好,追风还在。 为了给追风留一个通风口,他的背包只拉到一半。 平常他很听话,一般不会让人发现它的存在。 但是此刻,他也不明白追风为什么突然攻击纪珏。 “那……”柳乐人思考了半晌,憋出了三个字,“怎么办?” 纪珏使劲挤着伤口,没发觉柳乐人的神色不对劲。 他头也不抬的说道:“先去医院吧,看看有没有毒。” “哦,那能不能等我去个厕所?” 纪珏猛地抬头,眼睛里都是不可置信。 “我都中毒了,你要去厕所?” 柳乐人也觉得挺离谱的,但是他无法解释,只能安慰道:“你等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等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柳乐人拽着追风的脖子,质问道:“你为什么咬人?” 追风拿出了它的标准表情——眨眼,来显示自己的无辜。 “行了,我现在没空看你表演,说吧,咬人的时候释放毒液了没?” 追风用尾巴蹭了蹭他的手心。 “有没有生命危险?” 手心…… 柳乐人松了一口气,将它重新塞了回去。 第72章 火锅 等他回去,纪珏正在洗手池冲洗伤口。 虽然知道没有毒,但是还是陪他去了一趟医院。 “知道蛇的品种吗?”医生问道。 “不知道。” “蛇的样子?” “也没看见。” “……”医生反复的看着伤口,“那你更不知道有没有毒了?” “没毒。”柳乐人插了一嘴。 纪珏和医生同时看向他,最后,纪珏纳闷道:“你怎么知道的?” 柳乐人顿了顿,“我从小生活在山区,见过毒蛇和无毒蛇被咬过的伤口,你这种出血少,也没有肿痛,还这么活蹦乱跳的,都是没有毒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也不能百分百的确定。” 医生接过话茬,“就先在治疗室观察两个小时吧,如果后续没有任何症状,消消毒就可以了。” 正是中午吃饭的时间,值班医生都下班了。 治疗室只有柳乐人和纪珏两个人。 两个人经历了这么一遭,谁都没提起吃饭。 估计两人都没什么心情。 尤其是纪珏,本来高高兴兴的合个影,却被蛇咬了一口。 关键是这蛇从哪来的?怎么他在这学校待了三年,从来没听同学说起过。 他扭头看见柳乐人垮着脸,以为对方是担心自己,心里非常的感动。 不禁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以示安慰,“放心啦,我没事,医生都说了,我要是没别的症状,等会儿就能走了。” 被反过来安慰的柳乐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纪珏接着说:“不过你对蛇了解的还挺多的,我这个人最讨厌蛇了,要是让我看到,非……” 剩下的话,淹没在柳乐人的手心里。 纪珏眨巴着眼睛,看着柳乐人有些慌乱的神情,“@$¥%……” “……” 柳乐人放开他,“你说什么?”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捂我嘴干什么?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柳乐人不知道怎么跟纪珏解释。 毕竟他包里藏着一条蛇,并且还听得懂人话。 而且还小心眼,会咬人,能要人命的那种。 要是惹怒它老人家,下次就不是咬这么简单了。 解释不了,索性就换了个话题。 “等会儿我请你吃火锅吧。” “你请?”纪珏非常意外,“好好地干嘛你请,再说我的伤又不是你弄的,用不着补偿我。” 柳乐人有些心虚,“不是补偿,只是庆祝我们毕业了。” 这个理由好像能接受,纪珏没拒绝,“行吧,那地方我来选。” 两个小时的观察结束之后,医生确定这蛇没毒,给纪珏的伤口消了毒,就让他们离开了。 纪珏选的火锅店不远,两个人打了计程车直奔目的地。 柳乐人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吃饭。 被眼前红彤彤的锅底和辛辣的味道,呛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纪珏调侃道:“我还以为你挺能吃辣,没想到也不行啊。” 柳乐人喝了一口柠檬水,润了润嗓子。 “我很少在外面吃饭,可能还不适应吧。” “为什么?家教很严?” “那倒不是,只是刚来这个城市不久,对什么都还不熟悉。” 这是纪珏第一次听对方谈起关于自身的话题。 瞬间提起了兴趣,“开学第一天,我看见你身边站了一个老头,是你家人吗?” 他还记得第一次看见柳乐人的时候。 那天上午,学校为了迎接上面的检查,正在组织一部分学生打扫卫生。 纪珏拿着抹布站在窗边,他挑了个简单的活,挺像那么回事的做着擦玻璃的动作。 突然,有人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看,咱们学校来新人了。”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个黑衣黑裤的男生出现在视野里,肩宽腿长,头发带着自然卷。 这个年纪的孩子会用不同的饰品装饰自己。 而他没有,连书包都是纯色。 脸上的神色淡雅恬静,瞳孔闪着熠熠光泽。 即使是简单的打扮,却能在人群里一眼注意到他。 所以后来在公交车上,他也是在人群中看到了这人。 手里捧着书本,嘴唇小幅度的开开合合。 穿梭在一束束光影里,使人难以挪开视线。 现在这人坐在他的对面,即使他们慢慢变得熟悉,但对方依然给他一种不可接近的错觉。 他以为柳乐人不会对他谈及家人。 没想到提起那个老头,柳乐人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他是我师父,是他把我接到这个城市的。” “师父?”纪珏没想到在这个时代,还有这种老掉牙的称呼,“那他是做什么的?” “玄学。” 纪珏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之后,顿时惊的张大嘴巴。 “你师父会算命?” “嗯,大师级别的。” “这么说你也会了?” “会一点。” 纪珏再看柳乐人,已经自动给对方镀了一层金光。 从最开始的好感,变成崇拜了。 他开心的指了指自己,“哎,那你能不能给我算一下?” 柳乐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哪有人在火锅店里算命的,而且,你知不知道窥探天机是要损耗寿命的,你还这么年轻,未来还有好几年的书要读,完全没必要。” 听到柳乐人这么说,纪珏没了算命的兴趣。 正好锅底沸腾了,他把菜品丢在里面煮开。 柳乐人吃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 其实他挺能吃辣的,只是来了连城以后,口味稍微有所改变。 现在这些菜反而是他喜欢的,所以吃到最后,连呼吸都是火辣辣的,他还是坚持吃完了。 经过这顿饭,两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尤其是纪珏,一度想拜访梅海。 回去的路上念了好几遍,甚至拿到了他的电话号码,打算有空去找他玩。 柳乐人被磨的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了对方。 后来才发现,纪珏离芭蕉湾很近,两个人相隔十分钟的路程。 这使得纪珏更高兴了,恨不得马上就去柳乐人的家里。 柳乐人找了个借口回绝了对方。 毕竟追风刚咬了对方,他还不能让纪珏知道他的存在。 第73章 奔丧 柳乐人刚进家门,就看到了蹲在三豆面前熟悉的身影。 “师兄?你怎么回来了?” 虞岑站起来,笑着说:“回来有事。” “听说你这次考的非常不错,恭喜啊。” “谢谢。”柳乐人脸颊有些热。 不知道为什么,周校长夸他的时候,他没什么感觉。 但是虞岑不一样,这个人可是当年的理科状元。 被他认可,总有一种前辈看后辈的感觉。 而且这个人还是他的师兄,更多了一层亲密关系。 他喝了一口水,等脸上没那么烫了,才问道:“师兄这次回来待多久?” “马上就走。” 虞岑看见柳乐人惊讶的表情,解释着,“我回来拿一些东西,就要去云城了。” 乍一听见“云城”两个字,柳乐人有些恍惚。 之后才想起梅海曾经说过,虞岑跟虞家有关系。 “这么突然?” “对,回去奔丧,”虞岑无意隐瞒,坦白道:“我爷爷去世了。” 柳乐人记得上次在酒店听虞岑叫虞扬川大哥。 所以他试探的问道:“虞老爷子?” “是,你认识?” 何止认识,而且他们还见过。 不过柳乐人不打算说。 他往里看了看,“师父呢?他应该跟你一起回去吧。” “嗯,他出去买东西去了。” 话音刚落,梅海从外面进来了。 他拎着一包东西递给柳乐人,“这是给追风准备的吃的,你拿到你的房间,跟它说不要乱跑,我们去云城待两天就回来。” 柳乐人抓到了他话里的重点,“我们?” “对,你也去。” 没来得及询问为什么,柳乐人就被带上了飞机。 梅海的神情不同于以往,此刻绷着脸。 故人的去世,给他的打击很大。 而一旁的虞岑,疲惫的闭着眼睛。 一连坐了两趟飞机,他确实有些吃不消。 他都能想象自己回到虞家该面对的是什么,但他毕竟姓虞,如果不出现,也枉费了当初一门心思想护住自己的虞老爷子。 他们坐的是最后一趟飞机,到了云城之后,已经十点多了。 现在去祭奠已经晚了,索性就在附近订了两个房间。 一夜休息过后,他们一早来到了殡仪馆。 虞家在云城的地位不低,尤其是虞老爷子生前帮助过很多人,所以来祭奠的人很多。 虞岑的出现,使现场有一瞬间的安静。 直到他上前点香,周围又开始窃窃私语。 那些话题无一不是关于他的。 虞岑故作听不见,他举手加额,三次鞠躬九十度之后,插进香炉。 然后跪在拜垫上,弯腰三叩首。 他走到虞城和虞扬川身边,轻声说道:“爸、大哥,节哀顺变。” 虞扬川咬牙切齿的说道:“说了别叫我大哥,还有,谁让你回来的?” “放心,爷爷死了,以后我会绕着云城走,你再也不会看到我了。” 这句话,并没有让虞扬川高兴,但是他也知道此刻不是发火的场合。 只能冷哼一声,“最好是这样。” 虞城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多年不见的儿子,再见面,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留给他。 他知道为了保全自己的脸面,他什么都不能说。 只能任由两个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互看两厌,老死不相往来。 “怎么?心软了,想把你的儿子接回来?”虞扬川侧着头,沉声说道。 虞城回头,看着虞扬川的脸上阴云密布。 忙不迭的解释着,“我作为他的父亲,总得知道他过得好不好,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面。” “过的不好,把你在公司的股份给他啊。” 虞城讪讪的笑了一声,“那倒不用,他看起来过的挺好的。” 虞扬川不想看他在这表演变脸,站起来出去抽烟了。 柳乐人和梅海祭奠完之后,在休息室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下午还有一场追悼会,他们打算结束后再离开。 周围都是云城有头有脸的人,也有不少人认识梅海。 没一会儿,梅海就被拉去叙旧了。 柳乐人待了一会儿,只觉得周围的空气有些压抑。 他当即站起来朝门口走去,迎面却看见了苏时砚。 对方坐在轮椅上,眼神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扫过,直到看到柳乐人,才将视线定格在他的身上。 柳乐人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打声招呼。 还是苏时砚操纵着轮椅,停在他的面前。 “准备走了?” “没,”柳乐人避开视线,“准备出去透透气。” “那就一起吧。” “……”柳乐人迷茫的看着他。 苏时砚:“正好我也透透气。” 这下,柳乐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后,苏时砚看他没动,调侃道:“不愿意看见我吗?” “不是。” 柳乐人只好绕到他的身后,推着他出了殡仪馆。 外面酷热难耐,柳乐人一时也不知道去哪。 看见马路对面有家奶茶店,便推着他进去了。 店员本来百无聊赖的清理着桌台,猛然看见两个帅哥,顿时惊的说不出话来。 着急忙慌的说了一句,“欢迎光临。” 柳乐人看了看菜单,他知道大少爷不喝外面的东西,但出于礼貌,还是问了一句,“你喝点什么?” “和你一样。” 柳乐人再次愣住,随后在服务员的注视下,说道:“那就你们店的招牌奶茶吧,两杯。” 柳乐人付完了钱,推着他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没了外面的干扰,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神色都有些不自然。 尤其是柳乐人,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能低头看着桌子下的手指。 “听说你报了连大,”苏时砚打破了沉默,“恭喜你,终于靠自己的努力考进了大学。” 柳乐人觉得半年没见,苏时砚变了很多。 确切的说,从续命之后,这人就变了。 这些话,他以前是万万听不到的。 他轻咳一声,说了句“谢谢”。 “自从你走后,我也回到学校了。” “哦……是吗?”柳乐人看了他一眼,“你的身体?” “每天再做康复,检查之后,医生说坚持康复就没问题了。” 苏时砚说的轻松,但柳乐人知道康复对大部分人来说,是极其痛苦的。 尤其是他在苏家看到过对方康复的场面,不禁有些同情。 他放软了语气,“那就好,希望你早日站起来。” 第74章 协议 服务员将两杯奶茶放在他们的面前,满脸笑容的说着,“请慢用。” 随后躲在吧台里,不知道和同伴说什么去了。 柳乐人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 抬头看向苏时砚,对方已经喝了一大口了。 “你不是不吃外面的东西吗?” “偶尔吃一下,也没关系。” 苏时砚现在从苏家别墅搬了出来,在校外租了房子。 他爸妈想让周伯跟着他,被他拒绝了。 然后自己在家政公司找了一个做饭阿姨和保姆。 虽然一开始,确实吃不惯保姆做的饭。 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他已经习惯了。 偶尔遇到阿姨休息,他也不会拒绝外面的东西。 “听说你成为了梅海的徒弟,他对你应该还不错吧。” “挺好的,管吃管住,还管读书。” 柳乐人说完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疑惑道:“你都是听谁说的?” “哦,”苏时砚抬手摸了摸鼻子,“闻元修,你不是总和他聊天吗?” 柳乐人更疑惑了,“你跟他的关系很好吗?” “一般,他挺单纯的。”单纯到只要稍微哄一哄,就找不到北了。 “那倒是。” 柳乐人不疑有他,又聊了一些别的话题。 后来,抬手看了看时间,“回去吧,等会儿师父该找不到我了。” 回到殡仪馆,梅海果然在四处找他。 看到他和苏时砚从外面回来有些意外,“苏少爷,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苏时砚嘴角微扬,“乐人我就交给你了,接下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好,慢走不送。” 等到苏时砚的身影彻底消失,梅海才饶有兴趣的看着柳乐人,“我怎么感觉他的话里有话。” 柳乐人赞同的点点头,然后摸着自己下巴说道:“你说他真的没问题吗?我总觉得他好像换了一个人。” “这么觉得的不止你一个人,苏先生也曾经在电话里这么说过。” “怎么说?” “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把你们的命格说反吗?” 柳乐人的脸色慢慢变得凝重,这是他一直想知道的。 “为什么?” “因为苏先生和苏太太已经貌合神离,你所看到的,不过是他们演的一出戏罢了,而且,苏先生在外面也有了私生子,他们打算放弃苏时砚这张牌。” 苏时砚在十五岁之前,一直以为他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 父母相爱,家庭和睦,事业有成。 但是,在他15岁生日那天,苏先生带回来一个七岁的小男孩。 起初苏时砚以为是来庆祝他的生日的。 没想到苏老爷子看到后,发生了好大一通脾气。 当即把人撵了出去,并且在书房里狠狠地将自己的儿子骂了一顿。 所有人都以为苏时砚不知道这人是谁。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这个人的身份。 后来,他在苏家别墅附近又看到过这个小男孩,身边站着的是他爸和一个女人。 他已经猜到这三人之间的关系,却闭口不谈。 他想知道这块遮羞布什么时候能扯下来。 然而一年后,他在父母争吵的时候,才知道,母亲也有了外遇。 他觉得很荒唐,眼前最亲密的血缘关系居然合起伙来欺骗他。 从那以后,他就不怎么回别墅了。 不是待在学校,就是去四合院。 但是,在学校举办运动会的时候,他在跑步过程中晕了过去。 被送进医院,才知道患了肌肉萎缩症。 并且被告知面临着永远站不起来的风险。 听到这个消息的苏敬安坐不住了,他可不想苏家的掌权人是一个坐轮椅的废物。 所以再一次去了四合院,要求带自己的私生子回来。 老爷子当然不同意,又给臭骂了一顿。 但他深知自己的儿子不达目的不罢休,与其被动的拒绝,不如主动出击。 恰巧好友梅海拜访,他利用对方的身份,知道了苏时砚的命格。 才知道他的孙子是难得一见的青龙伏形命格,对于苏家的事业有很大的帮助,只不过命短,没两年可以活了。 苏老爷子当然不肯接受这个结果,当即让梅海想办法。 梅海掐指一算,还真有这么一个人匹配苏时砚的命格。 所以他一边拿苏家的股份压着自己的儿子,不许他轻举妄动,一边派人找能给苏时砚换命格的人。 但是苏敬安却不相信世界上有互关命格一说,更不相信梅海可以做到。 尤其在苏时砚放弃学业的时候,回四合院闹了好几次。 后来,苏老爷子没办法,只好联合梅海,告诉苏家自己的孙子是绞煞星。 绞煞星不仅流年不利,还伤身破财,更有甚者,家破人亡。 而且,对至亲血缘关系影响更大。 苏敬安听了,果然不闹了,并且扩大了寻人的队伍。 所以柳乐人来到了苏家之后,苏敬安和苏太太对他格外的尊重。 柳乐人也没想到外表光鲜的苏家,内里却已经腐烂不堪。 难怪他之前觉得苏时砚和苏先生苏太太相处起来有些别扭,原来这人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处境。 “师父,那后来苏先生没有再提出把私生子接回来的话吗?” “怎么没提……”梅海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苏老爷子跟他们签了一个协议。” “在苏时砚30岁以前,苏敬安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自己有私生子的消息,过了30岁,他会将自己手中的股份送给他。” 柳乐人明白过来,苏老爷子给苏时砚争取了十年的时间,去建立属于自己的事业。 十年之后,彻底和苏家划清界限。 不得不承认,这一招逼的苏敬安不敢轻举妄动,藏好自己的尾巴。 而苏太太也要收敛自己的行为。 一旦爆出丑闻,协议作废,股份转给苏时砚。 另一方面,也是提醒苏时砚尽快成长,利用苏家的人脉,在30岁之前,立足云城。 或许别人做不到,但是柳乐人却觉得,可能不用十年,这个人一定会站在顶峰。 第75章 打架 参加完追悼会之后,梅海和柳乐人就打算回连城了。 虞岑本来想直接走的,后来决定和他们一起回去。 在门口,遇到了匆匆赶来的虞温。 大概是好多年没见,他们都没认出彼此。 直到擦肩而过的时候,虞温突然回头叫了一声,“二哥?” 虞岑看见眼前的少年,没想到那个小豆丁都长这么大了。 他露出了来这里的第一个笑容,“小温。” 虞温猛然扑进他的怀里,哽咽着声音说道:“爷爷死了。” 虞岑本来就紧绷的情绪,也因为他的这句话,模糊了视线。 他拍了拍虞温的背部,安慰道:“别难过,我们都还在你的身边。” 虞温擦了擦眼泪,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当看到一旁站着的柳乐人时,瞬间变了脸,一副质问的语气,“你怎么在这?” 虞岑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脑袋,“不许这么说话,他是我的师弟,也是我的家人。” “师弟?家人?”虞温陡然拔高声音,他根本接受不了柳乐人跟虞家扯上关系,随即向虞岑说道:“二哥,我不喜欢他,你最好是离他远点,他不是好人。” 虞岑有些茫然,“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他就是个骗子,反正有他在的地方就没好事发生,而且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土包子,一点规矩都不懂。” 虞岑敛去神色,表情变得严肃,“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私人恩怨,但是今天他不远千里来参加爷爷的葬礼,就是我们虞家的贵客,你要学会尊重别人,而且,他是我师弟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虞温看到小时候宠爱自己的二哥,都不站在自己这边,情绪瞬间爆发了。 “你们一个个的,都只会说我不懂事,大哥是这样,你也是,说来说去,我才是这个家的外人是吧。” 虞温有些头疼,但还是耐心解释着。 “小温,你有权利讨厌一个人,但是不能要求周围的人也讨厌他,而且交往的过程是主观的,你不喜欢他的做事风格,不代表我也不喜欢,好了,不要闹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我才没有闹……” 虞温还想反驳,被出来送客的虞扬川轻声呵斥,“这么晚才回来,还不赶紧进去看看爷爷。” 他顿时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小声的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现在宠他的爷爷已经不在了,这个家就是虞扬川说了算。 而且他现在远在国外,家里的事他更是插不上手。 他妈一再嘱托他不许惹他大哥生气,否则面临的就是停卡的风险。 到时候只能在国外喝西北风了。 所以,虞扬川说的话,他只能言听计从。 等虞温走后,虞扬川看着虞岑,满脸的不屑。 “你跟虞家没有关系了,虞温也用不着你教育。” 虞岑扬头,看着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你和小温一样,把自我放在第一位,但小温比你好的是,他还有对血缘关系的信任,我很庆幸没在这个家庭中长大,将来我也不会威胁到你虞家主人的身份,不用送了,后会无期。” 虞岑背对着虞扬川挥了挥手,然后站在柳乐人面前,“走吧,回家。” 追风一天一夜没看到柳乐人,整个人蔫的像打霜了的茄子。 猛然听见楼下传来声音,高兴地就要下楼。 但是地板太滑了,下楼的时候还摔的四仰八叉。 三豆也很高兴,本来围着虞岑打转。 猛然看见客厅里的追风,奔跑着就要去咬他。 这蛇仗着身体轻盈,不是挂在柳乐人身上,就是躲在房间不出门。 而三豆对自己的领地意识很强,一直觉得追风的到来,分散了主人对它的关注力。 出于狩猎本能的它,会在一切有利的条件下,攻击其他动物。 所以,当它看见笨手笨脚游走的追风时,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 这么紧急的情况下,柳乐人也只来得及叫了一声三豆的名字。 没想到追风看见比自己体积大很多的三豆时,一点都不慌。 在三豆还没触碰到它的时候,立即抬起尾巴扇了它一嘴巴。 这一力气不小,三豆被打的身形一晃。 它抬起双脚,想按住追风,张大嘴巴试图咬着对方。 情急之下,追风缠住三豆的脖子,张大嘴巴一口咬在对方的脖子上。 三豆疼的直叫,倒在地上,用前腿想把它推开。 此时,柳乐人慌忙上前,制止了他们。 “追风,松口,不许释放毒液。” 追风才不管,蛇类有强烈的报复心,它势必要给三豆一个教训。 但是,柳乐人的下一句话,让它松了口。 “反正三豆要是中毒了,你得替它解毒。” 开玩笑,让它用唾液舔舐一条狗,打死它都不会同意。 所以,在柳乐人伸出手臂之后,它立即爬了上去。 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三豆的狼狈模样。 三豆自尊心受挫,灰头土脸的回到了自己的狗窝。 梅海笑骂了一句,“没出息。” 随后,他用扇子拍了拍追风小小的脑袋,“没想到你变的这么小了,还这么凶猛。” 追风受了痛,朝他吐了吐蛇信子。 梅海知道这蛇性子烈的很,也不招惹它了,转头和虞岑介绍。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条蛇,名字叫追风。” 虞岑从一开始看见,就对这条蛇挺感兴趣的。 此时朝小师弟问道:“我能摸它吗?” 柳乐人看了看追风,对方用尾巴在它的手心蹭了蹭。 然后他把胳膊朝虞岑伸了伸,“摸吧。” 虞岑先是用手指碰了碰,见它不拒绝,才又用指腹轻轻抚摸着。 “师父说这蛇听得懂人话,之前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它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 柳乐人附和道:“蛇是有灵性的,尤其是在丛林里的生活了百年的蛇,他们有意识,有情感,而且行为也很神秘。” “这个我非常的赞同,甚至在某些地区,他们将蛇当成一种信仰,会选择一个时间,举行祭祀仪式,据说,他们那里生活着一条千年大蛇,如果许愿的话,是非常灵的。” 虞岑看了看眼前的黑蛇,突然一愣,“说起来,我看过他们祭拜的神像,它的脑袋上,好像也有这样的一块儿白色的标志。” 柳乐人脸色渐渐凝重,“那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不好说,或许你们之间的羁绊,只有追风自己说的清了。” 第76章 评论 最近天气进入了三伏天。 一到傍晚,天气闷的喘不过气来。 连带着三豆,不仅没有胃口,连晚上都不想出门了。 八月初,梅海接到了一通电话,是来自文巷市交流会主办方的。 对方告诉他,那个龙穴的陵墓入口,正是柳乐人所指的地方。 经过他们的商量,把柳乐人的提议作为最佳提议,奖金十五万。 而且这件事对文物局的影响很大,他们也特地设置了十万奖金,准备赠送给柳乐人。 这一下子,柳乐人从一个负债十五万的穷人,一跃进入了小资生活。 当这些钱进入他的账户的时候,看着后面数不清的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赚钱容易吧。”梅海调侃道。 柳乐人高兴的点了点头,又皱了皱眉毛。 “师父,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我好像并没有做什么,就得到了这么多钱。” 梅海哈哈一笑,玩味的说道:“你猜我赚到的第一笔钱是多少?” “多少?” “15块钱,一个月的工资,当然,虽然不多,最起码比饿着肚子好多了。” 似乎是回想到了以前的事,梅海的脸上有些恍惚。 随后他低着头,将自己剥离出了这段记忆。 “现在,我出去一趟,可能免费参加一场活动,可能几百块钱,但也可能上百万。” 柳乐人目瞪口呆,毕竟,这是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 也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玄学的入门很浅,也有很多人为了挣钱动了歪心思,而我们做到的,也只能是问心无愧。” “所以我想说的是,你拿500块钱的润金费也好,拿15万的奖金也好,只要你相信你是对的,这就是你该得的。” 柳乐人恍然,他弯了弯唇,“师父,我明白了。” 之后,柳乐人将十五万三的拍画的钱,还给了梅海。 剩下的十万,他打算用在未来四年的大学生涯。 前不久,连城大学的通知书,就寄到了家里。 梅海没有参与他的决定,对于柳乐人选择这个专业一点也不意外。 毕竟他就是为玄学而生。 如果学了其他的专业,就是在白白浪费这四年时间。 就在柳乐人收拾好心情,准备去连城大学报到的时候。 在交流会拍到的那幅画终于寄到了家里。 柳乐人刚拆出来,从里面掉出来一封信。 大概是这幅画的作者也没想到自己名不见经传,居然也能拍到如此高价。 所以特地写了一封信表示感谢。 信的末尾,附赠了一个地址,是一家艺术馆的名称。 柳乐人并没有对这个作者感兴趣,只是单纯觉得这幅画合自己的眼缘。 他把信放回盒子里,然后打开那幅画。 之前只是从手册上看到了照片,或者是远远的观望一眼。 完全没有近在眼前,可以触摸来的震撼。 他在房间寻了位置,然后挂了起来。 完全没注意到,床上的追风紧紧的盯着这幅画。 它的眼睛不停地收缩着,看着柳乐人如此珍惜,又懒洋洋的倒回了床上。 柳乐人站在原地欣赏了片刻,似乎很喜欢这个位置。 甚至还拍了个照片,发了个朋友圈,并配文道:“追风,真帅。” 反正这幅画他拍了下来,又和追风那么像,他就默认为这是追风了。 没一会儿,就收到了好几个点赞加评论。 闻元修:“追风?谁?你养蛇了?” 纪珏:“所以上次咬我的是你的蛇吗?” 糟糕,忘记屏蔽这人了。 虞岑:“已保存,头像见。” 苏时砚:“……” 梅海:“哟,苏少爷还会看朋友圈啊。” 柳乐人盯着那几个点,看了很久,才想起,这人是在自己临走前加的好友。 还是对方主动提出来的。 他当时不知道拒绝,现在看,却觉得对方的评论挺突兀的。 他一个个挨着回复。 “对,你要看吗?给你视频。” “你想多了,这就是我买的一幅画。” “看到了,随便用。” “……” 梅海的就不用回复了。 他关了手机,摊开手臂躺在床上。 能听得懂人话的追风,一幅画,还有千年的蟒蛇,这结合在一起,究竟是什么关系? 蛇是生活在丛林里的,神秘的动物。 追风为什么会抛弃了生活了几百年的生活,千里迢迢来到了连城。 太多的未解之谜包围着他,他不知道对他来说是好是坏。 但是,他始终相信,曾经救过他的追风,万万不会将他拉入深渊。 八月底,梅海带柳乐人去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 连大离芭蕉湾很远,还得来回转车,走读是不可能了。 为了不耽误柳乐人上课,梅海提前带他去看房子。 最后,他们租了一个三室两厅的,家具一应俱全的公寓。 进出口有保安,离学校大门只有五分钟的路程,最重要的是,晚上也会有保安巡逻。 梅海对这个地方非常满意,当即就对三个房间进行了分工。 反正他和虞岑不常在家,真要回来团聚,碰上不是周末的时候,就在这里住几天。 柳乐人觉得自己被跟踪受伤的那件事,让梅海有了心理阴影。 后来,梅海提出过搬家,甚至还带回了几套房子给他选择,被他拒绝了。 梅海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街坊邻居都是深入刻骨的熟悉。 平常不是送东西就是帮忙遛狗。 如果真搬走,三豆第一个不习惯。 或许老头心里是自责的,觉得没保护好自己。 但是对他来说,那只不过是在路上被狗咬了一口。 而且对方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不仅赔偿了他的医药费,并且在里面拘留了半个月。 后来,似乎是狗改不了吃屎,又故技重施,跟踪一个少年,然后被曝光到了网上。 评论一边倒,都是指责男人的。 因为有前科,这次直接判了三年的有期徒刑。 网上的人都在说大快人心,柳乐人看着打着马赛克的脸和处理过的录音,心里陡然涌出一抹怪异的心思。 他只觉得巧合,但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后来这个热度过了,他也忘了这回事。 他没把这次的遭遇当回事,但是,对于梅海的过度保护,他也没拒绝。 这是独属于梅海的温情,他不愿意打破。 第77章 燥热期 柳乐人没想到纪珏和他报的同一所大学。 他刚办完手续出来,准备去学校后街随便对付一下午饭。 迎面撞见纪珏办完校园卡和同学一起出来。 纪珏看到他很高兴,当即丢下室友,要和他去吃饭。 他们刚来,也不知道哪一家好吃,便随便找了一家米粉店。 点菜的空隙,柳乐人问道:“你暑假怎么没来找我。” 说起这个,纪珏哀嚎一声,“我妈嫌我打游戏吵,让我去自家摊位上卖水果。” 说完,伸出自己的胳膊,“你看,晒的这么黑。” 柳乐人揶揄道:“反正要军训,就当提前适应了。” “说到军训,学校是不是安排的后天开始?” “是啊,怎么了?” 纪珏翻了翻手机,“天呐,40度高温,杀了我吧。” 柳乐人哭笑不得,“要不要这么夸张,四年就这一次,咱们得珍惜。” 纪珏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不怕?” “不怕啊,真要撑不住,到时候请假就行了。” “说得轻松,我听学长说,往年他们军训都是不晕倒,不给批假。” 柳乐人张了张嘴,似乎没意识到军训这么严格。 不过,他完全不担心。 从小他都被安排各种农活,顶着40度的高温,在地里收水稻。 冯芸卯着劲折腾他,他都坚持过来了。 现在仅仅是高温下暴晒,他已经觉得轻松多了。 但很快,他就被魔鬼训练狠狠地打脸了。 教官几乎很少让他们休息,训练的时间比其他专业的都长。 还没到一个星期,柳乐人就被折磨的苦不堪言。 纪珏选择的也是建筑学,他们在同一个队伍里军训。 每次休息的时候,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天呐,我怎么还没晕倒啊。” 柳乐人也没力气取笑他,抓紧时间闭目养神。 最近追风很不对劲,像是进入了燥热期。 每次半夜醒来,都发现他不在床上。 等他开灯,才看见它不是绕着房间像是无头苍蝇一样爬来爬去。 就是躺在沙发上睡的很不安稳。 要是柳乐人把它抱回床上,没过多久,它就默默地爬走了。 这种反常的行为让柳乐人很不解,但是查遍任何资料,都没找到相关的资料说明。 这段时间的相处,柳乐人早就习惯追风身上的气味。 要是闻不到,他总觉得少点什么。 导致睡眠都有些不足,一晚上要醒来好几遍。 “你怎么了?”纪珏看着他眼睑下的黑眼圈。 柳乐人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没事,最近睡的不太好。” “白天这么累,你还睡眠不足?” 他还记着追风咬过这人,所以不敢透露自己养蛇的事实。 只是试探的说道:“你觉得,某种动物要是晚上睡不着觉,像人一般,焦躁不安,会是什么原因?” “发情?” “它发情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 “每个动物发情的方式不一样,猫会叫春,狗会有骑跨动作,你养的是什么动物?” 柳乐人嗫嚅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恰好此时教官吹了口哨,他松了一口气。 集合的时候,只听见纪珏说道:“要是实在不知道,就找个宠物医院看看。” 好不容易等到军训结束,柳乐人带追风去了附近的宠物医院。 花了好几百做完检查,医生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 没办法,柳乐人只能把蛇又带回家。 梅海最近又出去了,芭蕉湾没人。 柳乐人带着一蛇一狗,去市场转了转。 他买了一些肉类和坚果,还有不少海鲜,甚至还买了牛蛙。 等回到家,他把牛肉和牛蛙一股脑的放在追风面前。 然后用期待的眼光看着追风。 他认为是自己在军训期间,忽视了追风的饮食,导致他的身体缺乏某种元素。 然后令他失望的是,追风看都没看,蜷着身体,软绵绵的闭着眼睛。 他不死心,又将这些东西做熟,再次放到它的面前。 得到是同一个结果。 追风自从来到连城之后,就脱离了自己捕食的丛林生活。 在饮食方面,和三豆一样,都是人类的食物。 柳乐人不是没担心过它的身体,但是,追风表现的一直都很适应,他也就放下心来。 但是现在,追风肉眼可见的瘦了。 他用指腹轻轻的摩擦着它的脑袋,眼睛里尽显懊恼。 “我是不是不该把你留在这里?” 追风用尾巴缠绕着他的胳膊,然后越缠越紧,似乎是害怕柳乐人把他送走。 柳乐人心里一软,再次摸了摸它的脑袋。 “放心吧,我可舍不得把你送走。” 恍惚间,他觉得胳膊上传来了与平常不一样的错觉。 像是多出了什么东西,抵着他胳膊上的皮肤。 他扒开追风的尾巴,看到了露在外面的两根肉柱。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蛇的…… 不知道为什么,柳乐人觉得脸颊有些热。 尤其是追风下意识抱着他的胳膊摩擦着。 然后伸出蛇信子,舔舐着他的指尖。 平常这幅画面,一定是温馨的,但是手臂上的触觉,让他瞬间不淡定了。 他应该是找到了追风睡不着的原因,但是鉴于上一次在蛇舍发生的情况,交配这条路好像行不通。 而且,蛇做绝育的案例好像也挺少的? 那天晚上,柳乐人做了一个梦。 当他早上醒来,看到腿间的异样时,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 活了十几年,他从来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他慌忙去浴室洗了一个澡,然后满脸羞耻的搓洗着自己的内裤。 连追风准备进来,都被他丢了出去。 等他把内裤挂在阳台,他回到卧室开始查资料。 后来才发现这是正常现象。 但是青春期悸动的前提,不应该有一个幻想的对象吗? 他好像没有和异性有过接触,甚至都没有说过话。 而且此时,他都已经忘记了那个梦境。 难道和追风有关? 他回头,看见追风正躺在床上,翻滚着自己的肚皮。 蛇尾的腹面就这么大咧咧的敞开着。 现在,他根本忽视不了那两个东西。 慌忙扯开被子的一角,丢在追风的身上。 第78章 演出 军训结束,就开始正式上课了。 大一新生的课程并不是很多。 没课的时候,柳乐人就待在图书馆。 追风最近缠他缠的厉害。 几乎每时每刻都要贴着他的皮肤。 即使是看书的时候,他的一只手,也要伸进背包里。 形成了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 “你好,请问我可以坐在你的旁边吗?”头顶上传来一道女声。 柳乐人抬头,一个披着长发的女生抱着几本书盯着他,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 他看了看周围,还有好几个空位。 随后,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去别的地方坐吧。” 女生有些失望,但还是礼貌的说了句,“好吧,希望下次有机会可以坐在你旁边。” 听到这话,柳乐人再次看向女生。 一般人听到他拒绝之后,就会识趣的不再搭理。 但是眼前的女生,却还挂着笑容。 但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低头看书了。 女生也不再打扰他,抱着书在他不远处坐了下来。 这个小插曲,柳乐人也没放在心上。 转眼就到了迎新晚会那天。 柳乐人刚解决完晚餐,慢慢往学校走去。 就收到了纪珏好几个消息,都是催他的。 【到了没,到了没?】 【快要开始了,你再不来,我这个位置给你就留不住了。】 【在新区的演播厅,你别迷路了。】 柳乐人收回手机,不急不缓的朝新区走去。 演播厅很大,此时已经坐满了人。 柳乐人在人群中穿梭,找纪珏的身影。 “在这。” 纪珏招了招手,然后指了指他身边的空位。 柳乐人挨着他坐下来,看着舞台上光怪陆离的灯光,随口问道:“几点开始?” “七点,”纪珏拿出一个三明治,“吃吗?” “你没吃饭?” 纪珏嘿嘿笑了两声,“刚从网吧出来,没来得及。” “……” 柳乐人知道他们刚从高中解放出来,正是放纵自己的时候,也不打算多说。 转眼晚会开始,观众席上一片掌声。 他对表演节目没有多大的兴趣,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闻元修聊着。 对方晚上没课,正在宿舍里看电影。 听说他正在看迎新晚会,嚷嚷着让他发视频。 柳乐人随便拍了一个小视频发了过去,收到了一个表情包。 “好多人啊.jpg” “……”柳乐人有点无语,“说的好像你没看过似的。” “我还真没看过,记得那天珩哥过生日,我们出去聚会了。” 这还是他来到连城之后,第一次听到尹珩的名字。 不知道自己活下来了,对方是什么反应。 “说到珩哥,我已经好久没联系他了。”闻元修继续说道。 “听我大姨说,他现在不怎么回家了,一直待在俱乐部,而且整个人沉默寡言。” 柳乐人:“为什么?” 闻元修:“问了也不说,反正差不多年后就是这样了。” 年后?还是他们滑雪之后?或许和虞温有关? 柳乐人没有兴趣了解,刚准备打字,被一阵欢呼声给打断了。 他抬起头,舞台上出现了一个女孩。 她穿着白色的长裙,一头瀑布般长发垂在腰间。 摆在她面前的是一架钢琴。 她在和观众席打招呼的时候,柳乐人看清了他的脸。 是那天在图书馆见到的女孩。 似乎这个女孩的人气很高,很多人都拿着手机拍照。 “周薇薇,大二,新闻系的,学校论坛里颜值排名第一,是公认的校花,家里做电器生意的,父亲是行业大佬,母亲是模特,独生女。” 纪珏念完,不禁感叹道:“这妥妥的就是白富美啊。” 柳乐人奇怪道:“你怎么知道的?” 纪珏晃了晃手机,“新生群里看到的。” 柳乐人觉得这些人挺无聊的,喜欢对人评头论足,甚至刨根问底。 不知不觉一曲结束,耳旁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 在周薇薇致谢下台的时候,一个男生捧着一束花站在她的面前,大声的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周薇薇神色慌张的摆了摆手,拒绝了对方的示好。 然后对着话筒说道:“我已经心有所属,以后还请大家不要把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 观众席上立刻有人询问道:“是谁啊。” 周薇薇本来不打算回答,但是询问的人越来越多,她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 “只是我的单相思而已,他还没答应我。” “而且,他也在这里。” 这句话就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许多人都好奇的东看看西看看。 不知道是不是柳乐人的错觉,他总觉得对方再说这句话的时候,似有若无的看着他的方向。 连纪珏也这样觉得,“她刚刚看得是是不是我们这?” 柳乐人不想掺和,低头说道:“怎么可能?” “也是,我们刚来,她可能连我们叫什么都不知道。” 耳边再次响起主持人的声音,已经开始下一个节目了。 柳乐人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和纪珏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时间还早,他去图书馆又借了几本书。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拿外卖的周薇薇。 柳乐人本来没认出来,还是听见自己名字的时候,才循着声音,对上那张脸。 “有事?” 周薇薇匆忙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一杯奶茶,递给他。 “学弟,上次在图书馆拒绝了我,这次就不能拒绝我了。” 柳乐人没接,“周学姐,有些话不妨直说。” “我刚刚在演播厅,好像说的挺明白了,”周薇薇将奶茶塞进他的手中,“这是商家做活动送的,我觉得丢了可惜,学弟帮我喝了吧,” 说完,她挥了挥手就离开了。 柳乐人看着手里的奶茶,丢也不是,喝也不是。 最后他拿回家,放在餐桌上。 然后等他洗完澡出来,看见地上一片狼藉。 地板上洒满了奶茶汁和小料,而罪魁祸首还一脸无辜的趴在餐桌上。 柳乐人根本生不起气来,只能认命的开始拖地。 反正他也不打算喝,就这样也挺好。 第79章 唱歌 周薇薇说的话再明显不过,柳乐人不明白就成傻子了。 他决定找个机会跟她说清楚,他暂时对感情没有任何想法。 尤其自己刚刚进入大学,他想把重心放在学习上。 他平常有课就在学校,没课就呆在家里,愣是一个月没看到周薇薇。 他渐渐的就把这个事情忘了。 这天,柳乐人刚回到家,就看到了正在做饭的梅海。 他才意识到,自己也好久没看见梅海了。 梅海这段时间似乎很忙,去了好几个地方,总是回来待几天就又走了。 而他只能周末回去,就硬生生的这样错过了。 所以现在乍一看见,他还挺想他的。 梅海回头看他愣在那里,笑着说道:“回来了,晚上还有课吗?” “没了。” “那洗手吃饭吧。” 柳乐人给追风换了一盆水,然后给他放了一些吃的在盘子里。 就这么两人一蛇,围着餐桌吃饭。 “我这次出门看到苏少爷了。”梅海突然说道。 柳乐人头也没抬,“然后呢。” 梅海“咦”了一声,“你不应该说‘关我什么事''吗?” 柳乐人一噎,拿起手边的水喝了一口,“我跟他的关系有那么差劲吗?” “这不是个疑问句,应该是个肯定句。” “……” “他现在像变了一个人,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不是在读书吗?” “除了读书,还在帮别人写程序,赚了一百多万。” 柳乐人张了张嘴,“这不是挺好的吗?” “然后自己成立了软件公司,前几天,我正好在云城,参加了他们的剪彩仪式,租的办公楼真大气。” “……” “现在的年轻人真有精力,他既要学习,还要兼顾公司,后来我们一起吃了个饭,他给了我一样东西让我给你带回来,说是你的生日礼物。” 随后将一个盒子推到柳乐人的面前。 柳乐人怔怔的看着那个盒子,一时没有动作。 自己的生日都过了很久了,当天在学校上课,他甚至都没给自己买一块儿蛋糕庆祝。 没想到苏时砚还记得。 “不打开看看吗?” 柳乐人打开盒子,是一块儿手表,看起来价格就不便宜。 “他还说了什么?” “没了,不是,你为什么这副表情?他还应该跟你说什么吗?” 柳乐人双眉紧锁,“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示好,想做朋友?” 梅海放下筷子,将手表戴在柳乐人的手腕上。 “年轻人哪里这么多弯弯绕绕的,给了礼物就收下,而且他也不差这点钱。” 手腕上冰凉的触感让柳乐人很不适应,他想缩回手,被梅海一把抓住。 “乐人啊,其实我希望你的身边能有很多朋友,苏少爷打心眼里不坏,以后,当个朋友对你来说也不是坏处。” 柳乐人不讨厌苏时砚,只是一开始觉得对方高高在上的态度,让人很不舒服。 但细细想来,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即使残疾需要坐轮椅,出行都有保镖护送。 随心所欲,面对虞家嚣张跋扈的小少爷,也丝毫不惧怕。 这样高傲的人,怎么可能愿意低下昂贵的头颅。 恍然间,手腕上已经沉甸甸的了。 梅海看了看,赞叹道:“苏少爷眼光真不错,挺符合你的。” 柳乐人抬起手,重新拿起碗筷开始吃饭。 大约是天气快要进入十二月份。 追风最近睡眠时间比较长,有时候一天都见不到它睁眼。 柳乐人本打算把它放在家里,免得带去学校被人发现。 但是每天临出门前,追风像是闻着味似的,自觉地钻进他的背包。 迫于无奈,他只好带着了。 元旦前一天,结束了最后一节课,柳乐人打算把书放回去,就回芭蕉湾。 没想到刚走出教学楼,纪珏拉着他去附近的ktv唱歌。 柳乐人五音不全,就拒绝了对方。 但是纪珏以放假好几天都见不了面的理由,把他哄了过去。 除了纪珏和他的舍友,还有几个其他专业的人。 柳乐人本着待一会儿就走的原则,陪他们进了ktv。 但是在前台开包间的时候,遇到了出来打电话的周薇薇。 周薇薇毕竟是校花,大部分人都认识他。 尤其是今天他们同行的,有大二的学长,当即过去和周薇薇聊了几句。 得知他们刚来,周薇薇立即提议去他们的包间。 因为是元旦,所以这里的包间都满了,周薇薇只能订大包,里面也才五六个人而已。 一听能和校花在一个包间唱歌,剩下的人立即两眼放光,纷纷附和。 等他们一进包间,发现还都是女生,男生们的脸上更是藏不住笑容了。 柳乐人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静静的看着他们点歌。 没一会儿,服务员进来送来了两打啤酒,还有五个骰子。 柳乐人不会玩,就让了位置,看着纪珏玩。 有人倒了一杯酒递给他,柳乐人摆手拒绝,“我不会喝。” 那人立刻有些不满,“帅哥,你不唱歌,也不喝酒,更不玩游戏,你说你来是干什么的?” 女生的声音不小,不少人都看着他们这个方向。 确实,柳乐人就像是组团出去玩最扫兴的那个人。 别人所有的提议,他都不拒绝,但是也不参加。 但是对于柳乐人来说,他对这类活动不感兴趣,能来,完全是因为纪珏的一句话。 气氛逐渐僵持,纪珏端起柳乐人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学姐,话不能这么说,乐人是无法拒绝我的要求,才不得不来这里,要是学姐觉得无聊,不如一起加入我们。” 这是叫她不要多事,真要没事干,就玩玩骰子。 女生被驳了面子,脸色有些难看。 她瞪着纪珏,说了一句“操”,就离开了。 女生似乎给同伴诉说了委屈,其他人一个个的脸色都不好看。 男生这边有人建议纪珏去哄的,有的建议柳乐人喝两杯或者唱几首歌就算了。 直到周薇薇举着酒杯在柳乐人的身边坐下来。 她今天把头发扎起来了,露出了小而精致的脸庞。 “抱歉,我朋友因为跟男朋友吵架了,心情不太好,说话可能比较冲动,当然,出来玩嘛,开心最重要,柳学弟不要有心理压力,即使不喜欢这些,可以吃点东西。” “这杯酒呢,是我替我朋友喝的。” 说完,便当着大家的面,将这杯酒喝了下去。 第80章 脱敏训练 去芭蕉湾的末班车上,柳乐人双目紧闭,脸上是醉酒后的潮红。 他靠在纪珏的肩膀上,随着公交车的颠簸而觉得痛苦。 他抬起手,似乎想让这一切停下来。 却因为脑袋撞在纪珏的锁骨上,不自觉的嘤咛一声。 “别……别晃了……” 纪珏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谁叫你喝这么多的?我都拦你了。” 柳乐人没回答他,他已经分辨不清楚究竟是谁在说话。 周薇薇喝了那一杯酒之后,所有人都看着他。 好像自己不喝,这件事一直就这么僵持着。 柳乐人不知道自己的酒量,但觉得一杯应该没问题。 所以拒绝了纪珏替他挡酒的举动,一口喝了下去。 因为喝的太急,他弯腰咳嗽了几声。 周围响起一团哄笑,似乎在嘲笑他不能喝就别逞能。 纪珏有些担心的看着他,“没事吧。” 柳乐人摆了摆手,随后又倒了一杯,再次仰头喝下。 “你们玩,我先走了。” 或许是喝的太急,柳乐人走到门口,就觉得脚下有些虚。 他靠在墙壁上,喘了一口气。 周薇薇从包间里追了出来,手里拿着车钥匙,“你住哪?我送你回去吧。” 没等柳乐人说话,纪珏扶着他的肩膀,微微一笑,“学姐,还是我送他回去,我知道他的家在哪里。” 说完,就带着柳乐人走到了马路边上。 他不知道柳乐人校外的家,只知道芭蕉湾。 抬手准备拦车的时候,他脑袋里猛然窜出来一个想法。 那就是想和身边这个人多待一会儿。 所以,他带着人上了最后一趟公交车。 柳乐人靠在车窗上,街边的景色晃的他更晕了。 而且整个人呈放松状态的时候,最容易陷入睡眠。 所以他慢慢闭上眼睛,直到一双手把他揽进一个舒服的地方。 他就彻底不想动了。 纪珏握着那双手,鼻息间似有若无的飘来一阵绿茶味的洗发水的味道。 他突然问道:“你知不知道周薇薇喜欢你?” 纪珏本以为柳乐人不会回应他,但是对方突然睁开眼睛,然后离他远了一点。 好半天才拧着眉毛问了一句,“谁?” “周薇薇,刚刚跟你喝酒那个。” 柳乐人坐直身体,在身边摸索着,答非所问,“我的包呢?” “不是你背着吗?” 柳乐人摸了摸肩带,然后拉到面前来。 随后把睡得正香的追风拽了出来,放在嘴边亲吻着。 “啊————” “啊——” 不用怀疑,这两声都是纪珏发出来的。 他从没觉得自己的反应这么快,等他意识回笼的时候,已经离柳乐人好几个座位了。 车厢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回头看见蛇的时候,差点要跳窗。 幸好这是一趟末班车,里面没几个人。 柳乐人被这两嗓子彻底吼清醒了。 当看到眼前的局面时,赶紧把追风放回背包里。 但是他还是被公交车司机以维护安全为由,将他撵下了车。 跟他下来的,还有纪珏。 如果不是担心柳乐人喝醉了发生意外,他发誓,他根本不会跟司机说认识这人。 “对不起,我……”柳乐人张了张嘴,真不知道怎么跟纪珏解释。 纪珏离他远了一些,“你就告诉我,上次咬我的是不是它?” 柳乐人点了点头,“是,”随后解释道:“你放心,它没毒的。” “那你为什么要瞒呢?” “我要是当时告诉你的话,你或许比现在的反应还大。” 纪珏想了想,是这么回事。 没有人能接受无脊椎动物,除了眼前这个人。 他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又往旁边走了一步。 “所以我每次和你走在一起,这条蛇都在你的背包里?” “虽然我很想说不是,但是我不想欺骗你。” 纪珏觉得自己就是多嘴一问。 “算了,我不纠结了,你等我回去进行自行消化吧。” 随后他拦了一辆车,自己坐了进去。 看着外面进退两难的柳乐人,他深呼吸一口气,说道:“上来吧。” 大概是这事给了纪珏巨大的心理创伤。 整个假期,对方都没跟他发消息。 等假期过完,回到学校上课的时候,纪珏也坐的远远的。 柳乐人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毕竟他也不能把蛇扔了。 所以只能任由事情发展下去。 就在他以为将要失去这个朋友的时候,纪珏找到了他。 两个人约在校外的咖啡馆。 正是下午的光景,咖啡店没什么人。 是纪珏先开的口,“抱歉,可能我的反应有些大。” 柳乐人没想到对方会来道歉,震惊之余,不由地有些失笑。 “应该是我道歉才对,我其实没想让你知道追风的存在,只是那天我喝醉了。” “我知道,”纪珏笑话道:“就这样以后谁还敢找你喝酒啊。” “打死我也不喝了。” 两个少年相视一笑。 纪珏抬手指了指他的背包,“它现在还在里面吗?” “对,不过在冬眠,大部分时间都在睡。” 纪珏深呼吸一口气,“那看看吧,上次在公交车里太黑了,我没看清。” 柳乐人打开背包的一角,露出蜷缩在里面的追风。 追风似乎是感受到不一样的视线,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 纪珏看到那双褐色的瞳孔,手猛的一缩。 硬着头皮夸赞了一句,“真帅。” 柳乐人看他的样子,也不再为难他了,然后拉上背包拉链。 “其实我刚见到他的第一面,反应也跟你一样,养着养着就不怕了,甚至有时候看不到它还挺想的。” 纪珏感慨着,“真没想到你平常像闷葫芦一样,居然会养蛇这样的宠物。” 或许是缘分吧,在追风第一次救自己的时候,他们就结缘了。 柳乐人柔声道:“我也没想到。” “其实,”纪珏犹豫了一下,“我这段时间一直在看蛇的视频和图片,因为我知道,我并不能舍弃这段友谊,所以只能对自己进行脱敏训练,虽然还没有成功,但我相信我会的。” 柳乐人惊愕的看着他,“你不必……” “我必须要这么做,”纪珏打断了他,“我知道我现在还不够强大,但是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 纪珏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灼灼的看着柳乐人。 柳乐人徒然觉得说不出的怪异,他但愿是自己想太多。 “好。” 他应了一声。 第81章 翟云 一月中旬,学校安排了放假。 柳乐人推开芭蕉湾的铁门,梅海正在院子里处理鱼。 他把东西放回房间,帮着剥蒜摘菜。 梅海想着两个人,打算就做个鱼,弄个汤,就算了。 没想到铁门再次被推开,虞岑拖着行李箱出现在门口。 “今天赶的真齐,你们休息一会儿,我再加个菜。” 梅海站起身准备菜去了。 柳乐人倒了一杯水递给虞岑,“师兄,看样子你是不打算去了?” “不去了,今天好好过个年,明年再打算。” 虞岑蹲下身,从行李箱里拿了一块木头递给他,大约有半个石墩那么大,“我专门绕了路,去拿了这个。” 柳乐人翻过来一看,上面雕刻着一只羊,确切的说只有一个头部。 类似于远古某个族群的图腾,他的两只角异常的庞大。 “家里没有供室,你就暂时放在茶室,晚些时候我去买个供桌,然后你将生辰八字的符纸准备好,等师父做个法,就可以贴上去了。” 柳乐人放下木头,轻轻的抱住虞岑,“谢谢,让你费心了。” 虞岑勾了勾唇,“我帮过那么多人,怎么能不帮小师弟呢。” 他拍了拍柳乐人的背部,“我也希望我的小师弟能够活到最后。” 这一刻,柳乐人真的觉得自己体内的煞气没有那么重要了。 因为前半辈子的不甘,已经柳暗花明。 上天似乎在可怜他,眷顾他,最后,慢慢把他从这场沼泽中剥离出来。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随后松开虞岑。 “走吧,我们去吃饭。” 柳乐人帮忙把菜端上桌,准备吃饭的时候,才发现多了一双筷子。 梅海见状笑着说:“看来,我们家还得来客人。”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铁门的吱呀声。 一个男人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有人吗?” 柳乐人看见虞岑身体一僵,然后站起来走到外面。 “你跟踪我?谁叫你来的?” 男人说了什么,柳乐人没听清。 没一会儿,虞岑就回来了,他坐在餐桌上一言不发。 而站在门口的男人,像是挨了训的大狗一般,有些可怜的看着他们。 确实是大狗,因为男人个子很高,人又很壮,整个人几乎快要把门给堵严实了。 显然他也意识到自己不请自来有些唐突,没有虞岑的命令,他不敢踏进门口一步。 “进来吧,自己盛饭。” 男人瞬间眼睛发光,然后端着碗坐在虞岑的旁边。 “师父,师弟,”虞岑抬头,“这个人叫翟云,他可能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梅海本来视线在两人之间打量,他还在猜想他的大徒弟和这个大块头的关系。 猛然被点名,他干笑了两声,“可以啊,这是你的家,你随意安排。” “嗯,房间不够,师弟,我可以跟你睡吗?” 柳乐人点了点头,“好。” 翟云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瞬间湮灭了。 他低头往嘴里扒饭,眼睛时不时的看向虞岑。 这一顿饭,大家吃的心思各异。 趁着翟云洗澡的功夫,虞岑向他们交代了这人来历。 翟云生活在一个贫穷且落后的村落,他没怎么读过书,全靠一身蛮力。 前几年和邻家叔叔到附近的村子里下苦力,后来身上有了点钱,便买了几十亩地种果园。 虞岑去的时候,是他种果园的第三年,眼看着果子成熟,八月份的一场大雨,将所有的果实掩埋地下。 他第一次看见这个男人满脸泪水的趴在地上痛哭。 虞岑看着有些可怜,提出申请国家补偿。 翟云没读过书,不知道国家补偿怎么申请,是虞岑帮忙跑前跑后的处理。 虽然拿到的钱不多,但也算是给了一个心理安慰。 翟云在虞岑来这里的第一天,就对这个细皮嫩肉的美人有好感。 他身边的人不是年龄大,就是日复一日劳作的糙汉。 长期生活在这种地方,他早就对任何人生不起来欲望。 这个人来了之后,简直就像是一束光,照进了他的心底。 后来村里的祭祀和白事都有他的身影,还帮人算命,看办事吉时。 慢慢的,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有闲来无事的村民要给他介绍对象,甚至还将人领到了虞岑的家里。 翟云看了非常生气,那人长得骨瘦如柴,鹄形菜色,大腿还没他手腕粗呢。 他认为所有人都配不上虞岑。 后来,这个美人天天在他面前晃悠,成功让他产生了异样的心思。 即使他觉得这样不对,但是头脑简单的他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当即跟人表了白。 但结果预想的到,虞岑拒绝了他,甚至还慢慢疏远他。 到最后,还想离开这里。 所以,他将人灌醉,强要了他。 因为自己没有经验,让虞岑在床上躺了有一个多星期。 对方坚决要走,但是被村民挽留了下来。 虞岑看着这个落后的村子,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那么的朴实。 祖祖辈辈深埋于此,与这块土地为伴。 他心一软,留了下来。 等村里的学校建好以后,他才离开这里。 他一直对翟云爱搭不理的,直到对方的果园被毁,他才帮忙解决。 没想到这个人敢追到连城。 被翟云侵犯的事,虞岑当然不好意思告诉梅海和柳乐人。 只捡了一些重点,包括翟云的家庭情况。 翟云是被遗弃的孤儿,扔在村口的木板桥边。 被一个40岁的光棍收养,但是光棍好吃懒做,父子俩时常饥一顿饱一顿的。 再大一点,光棍出去打工,在工地上发生了事故。 他一个不到十二岁的孩子,什么也不懂,连赔偿金都没拿到。 后来安葬了养父,便没读书了,跟着村里人一起做做活。 他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村里人也对他不错。 知道他困难,后来合群众之力,给他帮忙把房子翻修了一下,算是有个家。 梅海和柳乐人听后都是对这个男人的同情。 尤其是柳乐人,他太明白翟云的心情了。 他把虞岑当做救命稻草,所以才在对方离开的时候,跟着来到了连城。 第82章 前世今生 柳乐人刚躺下,虞岑穿着睡衣出现在门口。 他往里挪了挪,给对方留了一半的位置。 虞岑扫视了一圈,“追风呢。” “放在沙发上,他现在冬眠,几乎都是睡着的,在哪睡都一样。” 虞岑朝沙发上看了看,上面有一个猫窝,追风蜷缩在里面。 他又打量了周围,当看到墙壁上挂着的画时,他觉得挺震撼的。 “确实和追风很像,你说他将来会长到这么大吗?” “会吧,其实我刚开始见到他的时候不是这么小。” 虞岑一惊,“什么意思?” 柳乐人把当初在笼镇发生的一切,和追风如何出现在连城,一一告诉了虞岑。 虞岑听完觉得不可置信。 别说一条蛇听得懂人话,单是唾液的治愈功能,就已经足够让人震惊了。 何况这条蛇似乎只认小师弟。 他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就一点都想不起来与这条蛇怎么结缘的吗?” “想不起来,我曾一度怀疑追风是不是认错了人。” “不会的,”虞岑一口否决,“蛇的舌头是嗅觉系统,靠它感知外界事物,并且他的灵敏度非常的高,不存在认错人的说法。” “或许,不是你忘记了,而是……” 虞岑顿了顿,即使觉得自己的想法天马行空,但是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我以前一直不相信前世今生,但是,随着我去的地方越多,我更加意识到,生活不仅仅是按部就班,或许那些未知正是我们所追求的。” “前世……今生……”柳乐人喃喃,他视线重新放在追风身上,“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虞岑粲然一笑,“这也只是我的猜想而已,你不必较真。” “不过,我要提醒你一下,蛇的感情是自私的,为了不伤害到别人,你需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 柳乐人费解,“什么意思?” “这条蛇救了你,还不远千里找了过来,就足以说明它是来报恩的,它现在如此依恋你,已经不是纯粹的感情了。” 柳乐人更费解了,人和动物的感情还不纯粹吗? 虞岑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个小师弟太单纯了点。 他再次提醒,“他不是普通的蛇,你明白吗?” “然后呢。” 虞岑坐在床上,第一次体会到了抓耳挠腮的感受。 最后,他扭头一本正经的说道:“它喜欢你,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柳乐人顿觉哑口无言,“它是公的。” 虞岑点了定柳乐人的眉心,“你没救了。” 直到灯都熄灭了,旁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柳乐人才反应过来。 他攥紧被子,压制着内心惊叫的冲动,默默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壁。 蛇??人?? 两个男人已经够让人难以理喻了。 为什么又在他的认知里,增加这么多异乎寻常的知识。 冬天夜晚比较长,柳乐人一觉醒来已经是八点多了。 他洗漱完下楼,看见虞岑正在打坐。 而不远处,翟云正在清理狗窝。 或许是已经在虞岑的介绍下,对方已经对他们的情况有所了解。 在柳乐人看过去的时候,翟云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 柳乐人点了点头,然后去厨房吃早餐。 他打开锅盖,看到了与平常不一样的早餐。 梅海比较喜欢煮粥,然后配一些小菜或者包子。 虞岑就是去早市买,一般都是豆浆油条,或者是打包米粉之类的。 柳乐人热衷于煮面和饺子。 而现在摆在眼前的,有炒饭,有煎蛋,还有两根玉米。 柳乐人尝了尝炒饭,他觉得味道还不错。 随后便盛了一碗坐在餐桌上小口咀嚼着。 扭头看见虞岑从外面进来倒水,他随口问道:“今天是谁准备的早餐?” 虞岑朝外面看了看,“翟云。” 柳乐人停止了咀嚼,“你怎么把人当仆役,刚来就让人干活。” “是他自己天还没亮就起来了,你看,”虞岑指了指擦得锃亮的灶台和地板,“都是他一大早起来忙活的,我阻拦了,没用。” “那你怎么想的?” 虞岑喟叹,“先过完年再说吧,总不能在团聚日子,把人往外面撵。” 翟云似乎很怕被虞岑撵走,将自己的用途发挥了最大的价值。 家里被打扫的一尘不染,而且每到吃饭的时候,就在厨房忙碌。 梅海和柳乐人几次想帮忙,都被拒绝了。 但是虞岑提出帮忙,翟云完全不拒绝,但也舍不得虞岑干活,就让他在一旁看着。 柳乐人看得多了,渐渐的也琢磨出一丝不对劲来。 “师父,你说他们……” 梅海盯着棋盘,眼睛都没抬,“你的直觉没错,他们确实有问题。” “……你早就看出来了?” “翟云做的这么明显,我很难不看出来。” “那师兄呢。” 梅海沉思了片刻,“你师兄是个感情迟钝的,恐怕别人不直接表白,他是感受不到的。” 他不知道的是,虞岑已经被表白过了,甚至身体还被别人占有。 梅海叹了一口气,“我这个当师父的,只能让你们衣食无忧,感情上的事,我还真插不上手,这事就让你师兄自己解决吧。” 柳乐人隔着窗户看着虞岑的身影。 即使翟云百般讨好虞岑,但虞岑依然没给他好脸色。 甚至被惹的不耐烦,说了两句重话,但对方还是笑脸相待。 原来两个男人相处起来,也是这么别扭吗? 不知怎么的,他又想起虞岑之前说过的话。 导致他现在看见追风都有点不自然了。 细细想来,他也能在与追风相处的日常里琢磨出一丝端倪。 比如为什么咬纪珏?为什么要打翻周薇薇送的奶茶? 还有,为什么不愿意交配? 然而,越想越觉得诡异。 即使追风真的对他有那方面的心思,他该用什么感情回应对方? 除了饲养的感情,他根本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如果对方是人,他还能理直气壮的拒绝。 但是对方是一条蛇,他也不能把它扔掉,或者是送给别人。 真要这么做,那么潜在的危险,他是无法承担后果的。 第83章 弟弟 在时间的消逝中,柳乐人迎来了在连城的第一个新年。 吃完团年饭,梅海出去串门去了。 虞岑和翟云在家待的无聊,带着三豆去附近的集会玩去了。 柳乐人本来也要去的,但是纪珏的突然到访,他被迫留在了家里。 这是纪珏第一次来这里,对一切都很好奇。 尤其是茶室。 梅海酷爱喝茶,柜子里收集了不少好茶。 柳乐人有模有样的给纪珏泡了一杯,放在他的面前。 纪珏尝了一口,闻着很香,但喝起来有些涩口。 他忍不住揶揄道:“这茶叶经过你的手,都浪费了。” 柳乐人喝了一口,“茶水比例没有掌握好,等会师傅回来,让他泡给你喝。” “我来不是喝茶的。”纪珏放下茶杯,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 上面两个小男孩紧紧的靠在一起,面貌相差不大。 “左边那个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在五岁的时候丢失了。” “我父母对此耿耿于怀,这几年每到放寒暑假的时候,他们都会出门寻找,但是一无所获。” “或许是兄弟间的心灵感应吧,我前段时间,一直没来来由的心慌,后来想到你说你会玄术,我想你帮我看看,我的弟弟……还在不在?” 他放下照片,问道:“生辰八字和丢失的时间给我。” “丢失时间只能精确到年月日,具体什么时辰就不知道了。” “先给我看看吧。” 柳乐人掐指一算,随后嘴里念念有词。 八字推理是玄门最基本的预测方式,几乎贯穿于五术。 所以他按照纪珏给的八字,很快就有了结果。 “还活着,但是过的不太好。” 纪珏心里一紧,“能找到吗?” “这个得我师父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梅海哼着歌从外面走来。 看见纪珏,有些意外,“家里来客人了?” 柳乐人相互介绍了一番,将纪珏来的目的告知了梅海。 梅海先是认真打量着纪珏,然后又看了看照片。 突然抬头说道:“我见过照片里面的这个人。” 纪珏一听非常的激动,“在哪里看到的?” 梅海转头看向柳乐人,“你也见过。” 这下轮到柳乐人震惊了,“什么时候?” “文巷,上次交流会那家酒店。” 这么一说,柳乐人脑海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容。 “你是说,那个要免单的男人?” “是。” 纪珏摸不到头脑,“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柳乐人在手机上搜索汪粤的资料,随后将上面的照片调出来递给纪珏。 或许是5岁的孩子跟二十岁的孩子面容相差较大,纪珏一时不敢确认。 “这就是我的弟弟吗?” “玄术讲究面相,我从照片和你的面相中能看出来,那个人确实是你要找的人。” 听到梅海的确定,他赶紧掏出手机,似乎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父母。 但是好几次,号码都拨错了。 柳乐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等你情绪稳定了,再告诉他们。” “不行,他们等这一年好久了,我现在就回去告诉他们。” 纪珏说完,一溜烟就离开了。 柳乐人看了看梅海,“这个世界真小。” 梅海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啊,好好珍惜吧。” 柳乐人:????? 年后,柳乐人就要回学校了。 初八那天,他收拾了两件衣服,就带着追风回到了租房。 大半个月没回来,房间落了一些灰尘。 他带上口罩,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今天是返校的日子,有不少同学提前回了学校。 所以群里的消息震个不停,都是约吃饭的,还有几个红包。 柳乐人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 他关了手机,打算休息会儿,出去吃饭。 突然手机上跳动着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柳乐人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就没接听。 但是这个电话似乎是本着不接听就继续打的架势,铃声一波接着一波。 “喂?” “柳学弟,”电话那边突然传过来一阵哭腔,“我出了车祸,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柳乐人皱了皱眉毛,“不能叫别人去吗?” 周薇薇听到柳乐人的拒绝,哭腔似乎更明显了。 “其他人都还没有返校,而且,他们接近我都是有目的的,我只相信柳学弟。” 柳乐人有些头疼,但是人出了事,也求到了自己的头上,不能坐视不管。 “你在哪?” “我也不知道,要不我们加个好友,我把定位发给你吧。” 柳乐人没多想,就同意了。 等他坐车赶了过去,只见周薇薇孤零零的坐在路边,裤子被挂烂了,上沾了一些血迹,而行李箱也脏兮兮的,倒在一边。 “怎么回事?要不要去医院?” “应该不用,就是伤口可能需要消毒,”周薇薇刚哭过,声音里还带着哽咽,“我就是害怕,这里我都不认识,还有些偏僻。” 对方到底是女生,柳乐人放软了语气,“那我看看伤口。” 随后,他掀开裤子检查了一下伤口,瞬间有些惊颤。 “这是怎么弄的?” “我刚刚在这里等车,一个老人拉着重重的纸壳从我旁边经过,撞到了我的行李箱,我去捡的时候,他的车子翻了,上面的钉子扎进我的肉里,拉了这一道口子。” “有点深,而且上面还有铁锈,要先消毒,”柳乐人看他,“老人不知道你受伤了吗?” “他是个哑巴,我觉得可怜,让他走了。” 善良是每个人的加分项,柳乐人也不意外,看向周薇薇的眼神温柔了一些。 四周偏僻,很少有出租车经过这里。 柳乐人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一个空的出租车。 但是那人一看到他们这里的状况,瞬间踩了油门离开了。 “对不起,师弟,给你添麻烦了。”周薇薇有些委屈。 “没事,我在手机上下个单。” 这次,车来的很快。 本来柳乐人提议去医院的,但周薇薇觉得没必要小题大做,就到了附近的诊所。 医生看完伤口,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只要不沾水定期消毒就好了。 周薇薇松了一口气。 拿了药一瘸一拐的和柳乐人从诊所出来。 第84章 离家出走 站在诊所门口,周薇薇嗫嚅着嘴唇说道:“柳学弟,我可以去你那换一身衣服吗?就这样去学校,我怕同学看笑话。” 柳乐人总算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你怎么知道我在校外单独居住的,还有我的电话,我记得我们统共也就见了几面吧。” “学弟别误会,”周薇薇急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要打听你的,只是在报名填写资料的时候,正好在你旁边,所以留意了一下,但是我从没想过打扰你的生活。” “可是你已经打扰到了我的生活,而且,我们似乎不熟。” 这么明目张胆的拒绝,让周薇薇有些难堪。 她涨红了脸,“是我唐突了,学弟,我先回学校了。” 看着对方拎着行李箱磕磕绊绊的下楼梯,到底心里有些不忍。 “走吧,下不为例。” 这里离柳乐人居住的地方不远,穿过一个小区就到了。 柳乐人放下手里的行李箱,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他环顾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追风,才从鞋柜里拿了一双备用拖鞋放在周薇薇的脚边。 周薇薇“哇”了一声,“柳学弟一个人租这么大的房子吗?” “偶尔家人也过来住。” 柳乐人推开一扇门,“你到这个房间换衣服吧。” 换衣服的间隙,柳乐人倒了一杯水。 还没等他喝完,就听到一声尖叫声。 他迅速放下杯子,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怎么了?我能不能进来?” 周薇薇猛的拉开门,扑到了柳乐人的怀里。 “有蛇,有蛇。” 柳乐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看见追风昂着脖子朝他们疯狂的吐着蛇信子,喉咙是急剧的嘶吼。 虽然他发出的声音不大,但是他们毕竟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柳乐人当然知道追风这是生气的表现。 “追风,不许吓到客人。” 追风不仅没有后退,甚至朝他们爬过来。 “不许过来,”柳乐人面色愤然,“如果你咬了她,我就不再理你了。” 追风听懂了,它换了一个方向,钻进了床底。 柳乐人身体倏然放松,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很沉。 他低头看见趴在自己胸口面露惧色的周薇薇,迅速把她推开。 “它是我养的,不会咬人也没毒,你去我的房间换吧。” 周薇薇脸色还是很难看,她点了点头,跟着柳乐人出了房间。 换完衣服后,周薇薇站在玄关门口,“谢谢柳学弟,今天太感谢你了,那我先走了。” “嗯。”他应了一声,看着门慢慢合上。 突然他莫名觉得有些烦躁,随后,到房间里唤了一声追风的名字。 但是过了很久,都没见追风爬出来。 他趴在地上,朝床下看了一眼,但由于光线黑暗,什么也没看到。 他以为追风又找个地方冬眠去了,就拿着钥匙出门吃饭。 吃完饭之后,他去超市逛了逛,顺便买了一些生活用品。 出来天已经黑透了,抬起头,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而降。 他裹了裹身上的羽绒服,加快了脚步。 等他洗漱完,准备找一部电影来看。 摸到空荡荡的枕头时,他猛然坐了起来。 随后,他在每个房间开始找追风。 床底,衣柜,厨房,客厅沙发,还有阳台的那盆常春藤,都没有追风的身影。 随后他不死心,将每一件衣服都拿出来抖了抖。 还是找不到追风。 他慌忙套了一件羽绒服,乘着电梯下了楼。 他先是围绕着这栋楼找了一圈,然后绕过一栋栋房子,焦急的喊着追风的名字。 等到整个小区都被他找了一个遍,他蹲在路边,神情说不出的落寞。 “追风……”他呢喃一声。 柳乐人感觉得到追风就在他的不远处,它在肯定在看着自己。 现在,他才终于意识到,虞岑说的没错,追风对自己确实不是普通的感情。 他张大嘴巴,喉咙里的酸涩让他呼吸困难。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身上铺上了一层雪花,他站起身,慢慢的往回走。 当天晚上,柳乐人毫不意外的发烧了。 他昨天穿着睡裤在外面待了几个小时,刚躺下就觉得头有些昏沉。 半梦半醒间,他似乎闻到了属于追风的味道。 但是他打开灯,才知道这是他的错觉。 这一夜,他几乎没怎么睡,还差点错过了开学的第一节课。 开学前几天,大家都还没从假期回过神来,上课都是兴致缺缺的。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他趴在桌子上,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你怎么了?” 纪珏拍了拍他的肩膀,在看到他泛红的眼角的时候,瞬间有些惊慌。 “你怎么这么憔悴。” 柳乐人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你还好意思说我。” 纪珏愁眉苦脸的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随后也趴在桌子上,长吁短叹。 在第五次叹气的时候,柳乐人没好气的说道:“够了,有话就直说。” “你说我怎么这么命苦,明明知道他是我弟弟,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怎么了?” “我给他的账号发了信息,想问一下关于他小时候的事情,没想到他骂我是神经病,还把我拉黑了。” 柳乐人无语,“有你这么直接的吗?” “那能怎么办,后来我开了小号天天蹲他的直播,然后送了好多礼物,他终于主动跟我说话了,我就问了他的地址,没想到再次被拉黑。” “……” “你想找他还不简单,上次他参加了交流会,主办方肯定有他的联系方式,你让我师父问问不就行了。” “我去,你不早说,”纪珏直起身体。 “你也没问啊,当时你跑的那么快。” 纪珏悔不当初,“快,把你师父的电话发给我。” 等纪珏把这件事处理完,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笑容。 随后才意识到一旁的人状态不太对。 “还没问你是怎么回事,看你的脸色很差,是不是没休息好。” 柳乐人捏了捏鼻梁,眼睛里都是倦色。 “追风不见了。” 第85章 选择 “什么?它不是在冬眠吗?” 是啊,冬眠。 柳乐人最害怕的就是这个,蛇在冬眠的时候,身体机能会大大的减降低。 即使他遇到危险,还是能自保。 但是在这个到处都是人的地方,他能跑到哪里去呢? 柳乐人不知道怎么跟纪珏解释,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说不定只是不小心跑出去了,等你回家,它可能就回来了。”纪珏安慰道。 但是柳乐人知道这样的概率很低。 他强颜欢笑,“但愿吧。” 一天下来,也就只有三节课。 柳乐人背着书包,在小区里漫无目的的走着。 直到天都黑了,手脚冰冷的没有知觉。 他才坐着电梯回到了家。 追风不在,家里也没开暖气,他随便煮了一碗饺子就当晚饭了。 他还发着低烧,吃什么都没有胃口。 刚吃了两个就咽不下去了。 恰巧这时虞岑打来了电话,问他租房地址。 “你现在在哪?” “你们学校的那个公交站台。” 柳乐人小跑着去了学校,老远就看见虞岑双手插着口袋看着路边的广告牌。 他招了招手,“师兄……” 虞岑先是高兴的回应,等他走近,摸了摸他的额头,“你生病了,脸色这么差,还有点发烧。” “没事,外面冷,我们先回去。” 到家之后,虞岑看着那碗吃到一半的饺子,“你还没吃饭?” “嗯,师兄你坐,我烧点热水。” 虞岑看着对方单薄冷清的背影,若有所思。 等水开的空隙,柳乐人回头看虞岑,“吃饭了吗?我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 “别忙活了,”虞岑打断了他,“我等会点个外卖。” 柳乐人打开冰箱,确实没什么菜了,他也就放弃了做饭的想法。 随后重新坐回餐桌上。 虞岑看着他打算将那碗冷冰冰的饺子吞入腹中,顿时看不下去了。 他上前把那碗饺子倒进了垃圾桶。 “发生了什么?你的情绪不太对劲。” 柳乐人还想逞能的说声没事,但是心里突然涌出一丝难言的委屈,本来上扬的嘴角,猛然垂了下来。 他捂着自己的脸,在好几次深呼吸中,带着哽咽的声音说道:“师兄,追风离开了。” 虞岑没想到是这个原因,难怪他一进屋子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向缠着柳乐人的追风一开始就没出现。 他摸了摸柳乐人的脑袋,“怎么回事,你惹它生气了。” 虞岑一语中的,看见柳乐人没有否认的神情,在他的对面坐下来。 “因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 “可能是我带女同学回家,也可能是我吼了它。” “……你带女同学回家?你喜欢人家?” “不是,是她出了点小事故,导致裤子沾了血,想在我这里换一身衣服,我让她进来了,但是追风吓到了女孩子,还想咬她,所以我语气重了一些。” 虞岑提出了最关键的一问,“她喜欢你,你知道吗?” 柳乐人蠕动着嘴唇,“大概感受的到。” “那你喜欢她吗?” “不喜欢,”柳乐人又加了一句,“完全没感觉。” “但是你让她进入了私人领地,就说明你给了她机会。” 柳乐人一怔,只见虞岑继续说道:“我之前说追风对你有不寻常的感情,可能只是我的猜测,但是现在,我能完全确定,他对你的感情就是人类的男女之情。” “现在,你需要做出选择了。” “什么选择?”柳乐人茫然。 “第一,既然它走了,你不要再找它,也不用因为他的离开而伤心,按部就班的读完大学,以后结婚生子。” “第二,找到它之后,你就要做好和所有人划清界限的准备,包括结婚生子,因为他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你,并且,它这次离开,不是第一次,也将不是最后一次。” “现在,你明确你自己想要什么了吗?” 虞岑的话像是魔咒一般,一直在脑袋里盘旋。 即使深夜躺在床上,他依然反复思考着自己该如何选择。 柳乐人从来没觉得做一道选择题会这么难。 追风没来连城还好,因为他可以逐渐遗忘笼镇的那段记忆。 忘记追风曾两次救过自己。 但是,追风出现在他身边,而且还生活了这么久。 他早已经把它当成朋友。 而且对方听得懂人话,更是懂得人类的情感,所以它就不能被当做普通的蛇类的看待。 现在,追风的离开,就如同虞岑说的那样,逼迫自己做出选择。 第二天,他带着眼底的青黑。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这道选择题,他一直没做。 等到元宵节那天,柳乐人收拾了东西,打算回芭蕉湾。 但是看见虞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完全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他才意识自己的师兄出现在这里不是偶然。 尤其是现在家里还有一个翟云。 哪有客人还在,主人在外面不回家的。 “师兄,你不回去吗?” “不回,你要回去的话,代我跟师父问好。” 柳乐人放下背包,“怎么了?跟翟哥吵架了?” “跟一块木头有什么好吵的。” “那你这是在跟谁置气呢。” 虞岑的头发散在肩头,遮住了大半张脸,但是声音却有些粗涩。 “没事,我自己待一会儿就行了。” “好吧,”柳乐人重新站起来,“刚刚师父还给我发消息,让我带你回去,说是翟哥明天就要走了,咱们一起吃顿饭,不过你不回去也不强求,我替你送翟哥。” “那我先走了,师兄。” “等等,”虞岑猛然站起来,“我跟你一起。” 连城是个非常注意节日的城市,年味还没过去,大小集会又开始了。 公交车穿过人群,停在芭蕉湾。 柳乐人和虞岑一下车,就吸引了不少视线。 即使两个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但是光是身材和外貌,足以成为芭蕉湾最亮丽的景色。 然而身处焦点中心的两人却不自知。 自顾自的穿过一栋栋居民楼,打开了铁门。 最高兴的莫过于三豆,每次他们回家,都会摇断尾巴。 但是两位主人今天看都没看它,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86章 吻别 虞岑推开房间门,里面充满了陌生的气息。 平常他不在家,东西都是随意搁置,要是他不用,可能一辈子都待在那里。 但是此刻,房间却收拾的非常整洁。 书本按照颜色的深浅摆在书柜里,还有抽屉里的一些资料,都被缕平用夹子固定。 床头的闹钟,因为时间长已经不转动了,但是此刻,却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他坐在床上,拧开床头的小夜灯,果然也被修好了。 视线一转,门口的地上,摆放着翟云收拾好的行李。 背包破破烂烂的,上面的标识已经被摩擦的看不清了。 侧面放着一个掉了漆的水杯。 记忆重现,他想起那个夜晚。 他以为那个大块头是为自己的鲁莽行为道歉,所以耐着性子安慰对方。 后来,他喝醉了,身体像是海上的船帆晃动的不停。 当时,他住的地方是个土坯房,屋子里很暗。 即使开着一盏灯,也看不清周围的情况。 只知道他的身体很痛,撕裂般的疼痛,还闻到了血腥味。 这场折磨持续了很久,像是黑夜到了白天。 直到他彻底失去意识。 虞岑在虞家受到的委屈他没哭,因为他知道,那一群不讲道理的人,是不在乎真相的。 但是,那晚他哭了。 即使是一身武术的他,在面对力量悬殊的博弈中,他也无可奈何。 他哭着求饶,拳头软绵绵的打在那人的身上。 对方纹丝不动,甚至还在他的耳边说着各种令人屈辱的话。 他以为那一晚是他最后跟男人说话。 没想到几个月后,他看见男人的心血毁于一旦痛哭的样子,又心软了。 而心软的后果就是对方的得寸进尺。 居然跟着他来到了连城。 “吱呀”一声,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翟云出现在门口。 虞岑仰头看他,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直到觉得脖子有点酸,他才低头,小声问道:“你要走了?” “嗯,”翟云拉了一个凳子,坐在他的面前,“你不是想让我离开吗?而且还躲了这么多天。” 虞岑没有说话,半晌,又问道:“回老家?” “不回去了。” “为什么?” 翟云反问他,“你还回去吗?” 虞岑眉心一跳,“不去了。” “所以,我回去还有什么意思呢,那里已经没有值得牵挂的人了,反正,我在哪里都是不欢迎的,也是多余的。” “不是,”虞岑急忙说道,随后他才意识到什么,轻咳一声,“你不是多余的,只是我们当朋友可以,别的关系,我暂时不考虑。” 翟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他也知道自己做的太过分,但是他不后悔,要是虞岑真的跟别人结婚了,他才是真的追悔莫及。 “我不会放弃你的。”翟云握着他的手,眼睛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离开这里,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了,而是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喜欢你。” “你这么优秀,站在人群里,就像一颗钻石般耀眼夺目,而我连碰你的资格都没有,以前我总想野蛮的霸占着你,但是现在,我更想能匹配得上你。” “你就保持着现在的状态,谁都不要喜欢,等我变得强大,我会回来找你的。” 翟云将那双手放在嘴边亲吻了一下,随后站起来,拿起门口的背包就准备离开。 “你……你现在就走,不是明天吗?” 翟云轻笑一声,“明天是我给自己设置的最后期限,不管见不见得到你,我都要走,不过你今天回来了,我能看你一眼,已经足够了。” 虞岑心里酸涩,情绪终于不再紧绷,眼睛里聚满了难舍。 下一秒,他的下巴被一股力道攥着,迫使他抬起了头。 随后,嘴巴一阵温热的触感,那是翟云在亲他。 意识到这个之后,他的浑身像是在发烧。 他的脑袋晕晕乎乎的,只剩下耳边的一声“等我”。 等他回过神来,房间已经空无一人了。 他匆忙下了楼,还没到一楼,院子里传来“砰”的一声,是铁门合上的声音。 饭桌上,梅海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最后终于憋不住了,碗狠狠磕在大理石餐桌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兄弟俩失恋了,看看你们的样子,真该叫那些邻居都看看,还是不是我那骄傲的徒弟。” 虞岑和柳乐人吓了一跳,但是再听到“失恋”两个字的时候,纷纷朝对方看了一眼。 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尴尬。 柳乐人放下筷子,给梅海到倒了一杯酒,“师父,没有的事,快吃饭吧。” “吃的下去吗?”梅海拔高声音,“追风说走就走了,要是被别人抓了,我看你怎么吃得下去饭。” 这句话简直戳了柳乐人肺管子,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虞岑看师弟情绪又要陷入低沉,忙解释道:“不会,追风很聪明的,他从笼镇到连城都没受伤,这次肯定也不会受伤。” “那可不一定,他被豢养了大半年,说不定身上的野性都被磨没了。” 毕竟生活了这么长时间,梅海也很舍不得追风,他的语气都是难以掩饰的落寞。 突然,他又抬起头,摆出一副教训的模样,“还有你,翟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知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虞岑动了动嘴,低头说道:“不知道。” “他不说你也不问,真要出了什么事,我看有你后悔的。” 梅海不知道的是,在翟云离开的时候,虞岑就后悔了。 人在这里的时候,他嫌烦。 人走了,他倒觉得空落落的。 以前他压根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男人纠缠,他以为自己会和梅海一样,终身不娶,走遍大河山川。 但是出现了这么个人打乱了他的节奏。 他不知道是好是坏。 现在这人离开了,临走前的誓言不知道还作不作数。 他苦笑一声,自己在这里伤春悲秋。 或许再过几年,翟云忘记了他这个人也不一定。 他瞬间觉得嘴巴涌上来一阵苦水。 随后,他放下筷子,说了一句“我吃饱了”就离开了。 第87章 私房菜馆 天气慢慢回温,不知不觉到了三月中旬。 学校课程安排的非常紧凑,柳乐人也渐渐忙碌起来。 追风好像在从他的脑海里消失。 他也对那道选择题有了答案。 除了时不时会在休息的时候,看着不远处的绿化带,或者头顶上的树枝。 他期盼着什么,却又害怕着什么。 月底,辅导员组织了一次春游活动。 这次活动自愿报名,柳乐人不想去的,但是纪珏私自给他报了名。 说是这次去的地方挺漂亮的,可以自助烧烤,也能去玩水上项目。 柳乐人知道纪珏最近也不好过,自己的亲弟弟不认他们,还就此搬了家。 所以对于他的自作主张,柳乐人也没跟他计较。 那天早上,他们乘坐学校的大巴,出发去目的地。 柳乐人没想到会看到周薇薇。 这次他们是两个专业的人合并在一起出去玩,大部分都是男生。 周薇薇一上来,就引起了他们热烈欢迎。 辅导员后来解释说,周薇薇对那里比较熟悉,而且和老板也是亲戚,带他们去可以打折。 有这样一位美女在,打不打折已经不重要了。 一路上,大巴里面都很热闹。 柳乐人闭上眼睛假寐,他昨晚梦见了追风,过程他已经忘记了,只知道追风为了救他,差点死了。 最后他是被吓醒的,之后很长时间都没入睡。 到达目的地,他们在周薇薇的带领下,先在大厅休息。 周薇薇和老板打完招呼,让他们拿着号码牌去附近玩。 因为有很多地方是单独收费的,他们拿着号码牌,相当于免费玩。 纪珏本来是要陪着柳乐人的,但是被舍友拽着去玩蹦极去了。 柳乐人对玩没什么兴趣,便主动留下来,准备午餐。 这里相当于一个农家乐,有一个容纳百人的院子, 晚点他们就会在这里烧烤。 肉类和蔬菜他们可以找老板购买,但是得自己串。 只有辅导员和两位男同学在这里准备。 光是洗菜就是一个很大的工程量。 现在有了柳乐人的加入,他们稍微轻松了一点。 得知柳乐人会做饭,就让他包揽了切菜的活。 老板还在厨房专门给他腾出了一个位置。 忙碌起来,柳乐人也没时间胡思乱想了,心里也轻松了很多。 但是,偏偏有人来打扰他。 周薇薇拿了一个苹果,放在他的眼前。 “柳学弟,辛苦了,吃点水果。” 柳乐人神色淡淡,“放那吧。” “现在不吃,等会儿他们回来就没你的份了。” “那就给他们吃。” 周薇薇一愣,脸上有些委屈,“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 “没有。” “那为什么连一个苹果,你都不接受?” 柳乐人停下手里的动作,然后转过身。 周薇薇很漂亮,几乎是每个男生的梦中情人和白月光。 尤其是在委屈的时候,眼睛里水汪汪的,显得楚楚可怜。 “学姐,我并不热衷于感情的事,而且我也不觉得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人喜欢的地方,你身边的追求者那么多,没必要围着一个不喜欢你的人。” “可是,你都没有和我深入交往,你怎么就知道不喜欢我?” “喜不喜欢是一种感觉不是吗?” “所以,即使我再漂亮,你对我也没有任何感觉。” “是。” 周薇薇鼻子一酸,第一次尝到了挫败感。 但她还是仰着头,扯出一抹笑容,“我不会放弃的。” 柳乐人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有些头疼。 中午吃饭的时候,班上的同学陆陆续续回来了。 院子里也摆好了烧烤架,差不多四人一组,也有十几张桌子。 辅导员把菜平均分好,让他们领走,随后让他们自由发挥。 现在的人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拿这些食材毫无办法。 没一会儿,空气就飘浮着烤糊的味道。 反观纪珏他们这一桌,都眼巴巴的柳乐人。 柳乐人一边刷油,一边撒烧烤料,动作麻利,烤出来的肉恰到好处。 别人看到只有羡慕的份,毕竟平常都不熟,现在套近乎,倒显得居心叵测了。 然而,周薇薇却不怕,大大方方搬了个凳子,坐在柳乐人的身边。 人多,柳乐人多少顾忌女孩子的面子,便什么都没说。 但是明眼人已经看出来周薇薇喜欢柳乐人,小声和身边的人讨论着。 吃完饭之后是休息时间,不少人找了个遮阴的地方玩手机。 也有精力旺盛的,继续玩其他的项目。 柳乐人坐在凉亭里看纪珏他们划船,接到了闻元修的电话。 对方的声音有些哽咽,听声音,像是在医院里。 柳乐人神色变得凝重,“发生什么事了?” “我爸住院了,胸口中了一刀,正在急救。” “怎么回事?” 自从之前,柳乐人在私房菜馆找到了假香,还有埋在地下的盒子。 闻轩就开始私下调查这件事。 他知道能进出供室的也只有私房菜馆内部的人。 而且对方这次没得逞,一定会寻着机会再次下手。 果然,在半年后,私房菜馆再次被曝出食品安全的问题。 有视频,有语音,甚至还是他们内部员工自曝。 这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问题,人们早就对私房菜馆失望透顶。 网络上的评论铺天盖地,都是骂他们的,让他们滚出云城。 私房菜馆岌岌可危,已经到了关门的地步。 起初,闻轩还没有将举报人和用假香的人联系起来。 后来,对方嫌这把火还不够,又加了一把火。 开始从闻元修身上下手。 对方把闻元修的生辰八字,埋在阴气盛行的地方,还用一张符咒压在上面。 就导致闻元修虚弱无力,夜不能寐,甚至还呕了血。 最后还是请梅海来了一趟,才做法使符咒失效。 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使闻轩顾不上私房菜馆,先开始调查内部人员。 这一调查,就发现曝光这人是李家的后代。 当年李家没落,菜谱到了闻家的手里。 但是,在李老爷子去世之后,李家旁支的一个孙女嫁给了一个收藏家。 从此,也过上了富贵的生活。 所以他们想拿回菜谱。 时代变迁,饥荒年间,闻家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但是他的先生奔走于全国各地,终于在晚年的时候,来到了云城。 第88章 医院 后来当他们得知这家私房菜馆是就是闻家的时候,曾经来找过。 当年,闻老爷子还健在,知道后,打发了一笔钱给对方,声称买断了菜谱。 当时女人答应了,和丈夫拿着钱,去做了生意。 后来因为生意失败,便又盯上了闻轩。 闻轩拿着菜谱,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作为失败者来说,他们分外的眼红。 他们上门再次讨要菜谱,被闻轩撵了出去。 所以他们怀恨在心,便让自己的女儿进入了私房菜馆做保洁员。 本着自己过的不好,也别想让别人好过的心态。 对闻家展开了报复。 后来闻轩将视频曝光者告到了警察局,顺便把食材产地开诚公布,然后自证清白。 之后流言少了一些,再加上苏家的帮忙,私房菜馆才又重新开张。 假香事件和符咒事件并有直接的证据指向女人。 所以在食品安全这个案件上,女人只构成了诽谤罪,判了一年的有期徒刑。 加上表现良好,提前出狱了。 但是出狱以后,她混进私房菜馆,趁闻轩不注意,一刀插进了他的胸口。 “乐人,我该怎么办?” 该发生的终究发生了,柳乐人当时算的一劫已经应验了。 “你先不要慌,现在闻家需要你,先等手术结果,我会乘坐最快的一趟航班到云城。” 闻元修抽噎的说道:“好,我等你。” 柳乐人站起来和辅导员请了假,辅导员同意了。 大巴车下午才会来接他们,而且来这里的几乎都是私家车,暂时没有车能把柳乐人带出去。 后来老板建议他坐旅游区的划船,到对面坐车。 柳乐人答应了。 这片湖很大,几乎划过去需要十几分钟。 今天的天气很好,湖面上到处都是摇摇晃晃的游船。 柳乐人坐在船里,时不时低头安抚闻元修。 突然他在不远处听见有人喊他,抬头一看,是纪珏。 “去哪呢?刚才叫你你不玩。” “我有事去一趟云城,就先走了。” “哎,现在?” 没等柳乐人回答,纪珏的船已经歪歪扭扭的划走了。 这里只要穿上救生衣,就可以自己体验划船。 纪珏他们没有经验,在湖上和没头苍蝇一样。 没等他回头,突然听到一声声惊呼。 随后,船身猛然晃了几下,他的身体也无法平衡,跌向一边。 “扑通”一声,他周身被水包围了。 他下意识的挥舞着双手,拼命的往上爬。 其实他不怕水,小时候跟李漾也去学过游泳。 但是太长时间没游了,再加上这里的湖深不见底,他顿时慌乱不已,只剩下条件反射的挣扎。 最令他绝望的是,小腿似乎被水草缠住了,他无法浮出水面呼吸。 周围很吵,陆陆续续有船只靠过来。 柳乐人听到了纪珏的声音,他好像在喊自己的名字。 还有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了,因为他的四肢在湖里渐渐没有了知觉。 突然,缠着他小腿的水草断了,一股力道拖着自己的身体往上浮。 柳乐人以为是有人跳下来救自己的,但是腰间类似于藤条的力道,分明就是…… 追风…… 意识到这个之后,他挣扎的更厉害了。 他摸到了那光滑的身体。 柳乐人想说话,但一张口却是涌入喉咙里的湖水。 直到他能呼吸自由,他才低头,和一双棕色的眼睛对视。 追风就这么用身体紧紧的缠着他。 柳乐人也不知道这小小的身体,为什么力道那么大。 但是他确实已经浮出水面,还能看到纪珏递过来的救生衣。 后来,旅游区的救生员把他救了起来,将他送回去换衣服。 柳乐人紧紧盯着湖面,却怎么都看不到追风的影子。 好像刚刚发生的只是错觉。 他换完衣服,马不停蹄的回到了出租屋,然后收拾了一些换洗衣服,乘坐着飞机到了云城。 等他赶到医院,闻轩的手术已经结束了。 但是被安排在重症监护室,所有人都不能进行探视。 闻元修守在监护室外面,看到柳乐人,马上挂断电话,扑到了柳乐人的怀里。 柳乐人看到眼前哭的像个孩子一样的少年,抬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 “别哭了,叔叔已经没事了。” 闻元修泪眼婆娑的抬起头,“医生说差点救不回来了,输了好多血。” 柳乐人替他抹了抹眼泪,“叔叔吉人自有天相,这次过后,以后必然一帆风顺。” “真的?” “你还不相信我吗?” “当然相信你了。” 闻元修眼睛里多了一丝笑容,随后放开他,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 出来后,他才好好的审视着柳乐人。 “一年多没见,你变的更帅了,”他靠近比划了一下,“居然还长高了这么多,看来你在连城过的不错。” 柳乐人嘴角噙着笑容,“师父对我挺好的。” “看得出来,梅大师是个很好的人,你也算是有个家了。” 比起寄人篱下的苏家,梅海确实给了他家的感觉。 他恍然想起,自己这次来云城,还没给梅海报备,下意识的去摸手机。 才想起手机经历了泡水,已经没用了。 “怎么了?” 柳乐人不想闻元修担心,摇了摇头,“没事,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我现在去给你买。” “没什么胃口。” 闻元修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了。 瞬间,脸上充满了愧疚,“你还没吃饭吧,我陪你去附近吃点。” “别了,这里离不开人,我自己去就行。” 突然,一阵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从走廊上尽头传来。 柳乐人背着包,站起来的时候,撞上了一个挺阔的胸膛。 他的嘴唇,似乎擦到了那人的下巴。 然后,他被弹的后退几步,幸好被对方扶了一下腰才稳住身体。 “抱歉。”柳乐人抬头一看,瞬间愣在原地。 来人穿着一身长款大衣,完好无损的站在他的面前,一只手拎着果篮,一只手抱着花。 和常年坐在轮椅上时所散发的冷漠相比,现在的他,眉眼之间多了一些柔和。 柳乐人没想到,短短的半年没见,苏时砚居然变化如此巨大。 脱去稚嫩之后,男人浑身散发着成熟禁欲的气息。 而且身高的压迫,让他本能的后退了一步。 “苏少爷,”闻元修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视线交流,“你来了。” 第89章 主题酒店 闻元修接过苏时砚手里的鲜花和果篮。 提议道:“乐人,你对附近不熟,让苏少爷陪你去吧。” 柳乐人眼里拒绝的意味非常的明显,“不用了,我自己去。” 但是苏时砚已经走到他的身边,“走吧。” 说完,已经率先走了出去。 柳乐人看着对方款款而行的背影,厚重而又坚实。 衣角随着他的动作恣意往外翻飞,路过的人,无一不回头看他的。 眼看着对方的背影就要消失,他抬脚跟了上去。 走出医院大门,冷风一吹,他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 四月的云城,正是温度适宜,他却觉得有些冷。 苏时砚发现他的动作,蹙了蹙眉毛,“冷?” “不冷。” 下一秒,自己的手被对方握在手心搓了搓,“一点温度都没有,是不是发烧了?” 随后自己的额头被触碰了一下。 柳乐人突然浑身如过电一般,他慌忙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干巴巴的说道:“没事。” 苏时砚眉毛却皱的更深了,语气里都是担心,“你发烧了知不知道?” 柳乐人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有些烫,难怪他觉得冷。 “可能吧,等会儿休息一下就行了,”他环顾了一圈,“这附近有吃的吗?” 苏时砚被他的不以为意气笑了,随后说道:“跟我来。” 柳乐人看着眼前的房间,中间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爱心床。 他有些茫然,“不是要吃饭吗?” 苏时砚也很尴尬,酒店爆满,只剩下这一间主题房。 他以为是电竞那种主题房,却没想到是情侣的。 里面的布置都散发着暧昧,床的上方,还有一面巨大的镜子。 苏时砚将他推到床边,“你发烧了,现在需要休息,食物和药等会酒店会送来。” 柳乐人挣扎着,“不行,我等会儿还要去一趟医院。” “你去了也没用,他多大的人了,也不用你陪着,再说重症室24小时都有人看着,你就安安心心的在这睡一觉。” 柳乐人知道对方说的有道理,但总觉得怪怪的。 等他脱下外套躺在床上,看着头顶上的镜子时。 他总算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两个之前看不对眼的男人,居然待在一间情侣主题房里。 而且,自己发烧,最担心的竟是苏时砚。 明明这是他离开云城之后第二次见面,对方却一次比一次表现的亲密。 这种180度的大转弯,让柳乐人有些吃不消。 尤其是酒店送来食物时,苏时砚不仅摆好碗筷,还准备一口一口的喂他时,他像是受了惊吓似的慌忙说道:“我自己来。” 他中午没怎么吃,又是掉进湖里,又是赶车,赶飞机,这会儿胃里空荡荡的。 一口粥下肚,他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苏时砚点的都是一些清淡的菜系,有他最喜欢的蟹肉灌汤饺和荷叶鸡。 他吃了几口,才发现对方没动筷子。 “你不吃?” “我吃过了。” “那你点了这么多?”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点了一些。” “……”明明都是他爱吃的。 苏时砚脱掉大衣,扯了扯两边的袖子,将鸡肉一点一点的撕开,然后推到柳乐人的面前。 柳乐人看他做的如此周到,不禁开玩笑道:“谈女朋友了?居然变得这么会伺候人?” 苏时漫不经心的说道:“只有恋爱才会变成这样吗?” “这个年纪发生这么大的改变,不是恋爱是什么?” “那我就是恋爱了。”苏时砚想了想,突然这么说道。 柳乐人一口粥卡在喉咙口,猛然弯腰剧烈咳嗽。 苏时砚慌忙站起身,替他顺了顺背,然后又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柳乐人双脸憋得通红,没好气的说道:“是你这句话说的太突然了,不过,我也没听元修说你跟哪个女孩子走的近啊。” 苏时砚纳闷,“我不能谈男朋友吗?” 柳乐人刚喝了一口水,听到这话,又弯腰吐了出来。 苏时砚:“……” 柳乐人:“……” “你还有什么消息,一次性说出来吧。” 苏时砚状若无奈,“你这样我还怎么说?” “那就别说了,先让我安安静静的把饭吃完。” 苏时砚坐回自己的位置,在柳乐人看不见的地方,把人里里外外的看了个遍。 一顿饭结束,柳乐人忘记了这个话题。 他刚放下筷子,就被苏时砚赶回了床上。 他看着对方收拾完垃圾,从托盘里拿出退烧药,掰了两颗连同水一起递给了他,“喝吧。” 柳乐人喝完,乖乖的躺在床上。 现在他觉得头昏沉沉的,也不想反抗了。 之前都是他伺候苏时砚,稍微做的不好,还换来一声谩骂。 现在反过来了,这人倒是事无巨细的伺候自己。 可能是对方谈了……男朋友,所以拿他做实验的吧。 慢慢的,他的眼皮变得很沉。 最后,闭上了眼睛。 苏时砚洗完澡出来,便看见柳乐人穿着长裤和毛衣,抱着被子睡的正香。 这人的睡姿一点都没变,总是喜欢侧着睡觉。 而且还喜欢枕着自己的手臂,每次起床,都会甩一甩枕的发麻的胳膊。 他觉得对方的裤子非常的碍眼,便弯腰解开腰间的纽扣。 柳乐人极度不配合,以为是有人打扰他睡觉,便抬脚踢了踢对方。 苏时砚被踹了一脚也不生气,将那只脚握在手心里,一点一点的把裤子退了出来。 笔直的长腿慢慢显露,苏时砚只觉得头晕目眩。 上面的毛发很浅,也很白,触摸上去,像是婴儿的肌肤一般。 尤其是脚腕上的惊骨环,一个个磨的晶莹剔透,散散的挂在脚踝上。 如玉石白露一般。 他不想自己表现的像是个变态,站起身冷静了一下。 随后在看到对方白色的内裤下包裹着浑圆的臀部时,进浴室再次洗了一个冷水澡。 这一折腾,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钻进被子,看见柳乐人额头前的头发都湿透了。 这是药起了作用,等晚上出一身汗,明天就能退烧了。 他把被子掖好,然后正大光明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直到看到对方的手腕,他弯了弯嘴角。 第90章 两万,转吧 柳乐人醒来的时候,身上黏糊糊的。 他本来想翻个身,却发现自己的后背抵着一堵肉墙,还能明确的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此时,他才察觉到自己没穿衣服。 可是,他记得昨晚睡的时候明明穿着的。 他动了动,想离对方远一点。 腰间的重量让他一愣,因为一只胳膊正隔着被子搭在他的腰上。 而且,后颈也传来一阵温热的呼吸。 如此亲密的肌肤之贴,让他的全身登时爬满了一层鸡皮疙瘩。 柳乐人突然坐了起来,然后掀开被子,坐在床边。 等那股热气过去之后,他开始往身上套裤子。 “醒了?”苏时砚开口道。 柳乐人脊背一僵,随后“嗯”了一声,继续若无其事的自己的动作。 “来,过来我看看还烧不烧?” 柳乐人感觉到床垫塌陷,慌忙抬手摸了摸额头,“退烧了。”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苏时砚起身大咧咧的站在他的面前。 “去洗个澡,你昨晚出了不少汗,我就把你的衣服和裤子都脱了。” 柳乐人根本不敢抬头看,眼睛无处搁置般的乱动着。 他抬手准备去拿凳子上的毛衣,却被苏时砚攥住了手腕。 “脏不脏啊,快去洗。” “知道了。”柳乐人应了一声,挣开那股力道,抓起毛衣就进了浴室。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窘迫的模样,从胸口到脖颈,一片赤红。 脑袋里乱糟糟的,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而且自己的反应也太奇怪了。 即使同为男人,看到对方的裸体时,也只是有些害羞而已。 但是,为什么他的后遗症这么大。 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自己的脸上。 他不由地靠近镜子,看到自己鬓角的痣似乎有些红肿。 他摸了摸,还有点疼。 这个部位,也只有追风会如此钟爱。 但是,它总不能凭空出现在这个酒店里吧。 但一想到,他能在湖里看见追风,在这看见好像也不稀奇了。 啪,他忍不住抽了自己一耳光。 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觉得自己想的越来越离谱。 他脱掉衣服,站在蓬蓬头下面。 被热水洗刷之后,他的脑袋终于没那么混乱了。 等他洗完澡,神清气爽的出来,却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整个人僵滞在原地。 因为这间酒店的玻璃是特殊材料制定的。 没洗澡之前,是磨砂面的,等温度上来,却是透明的。 此刻,他能看见浴室里所有的布局。 强烈的羞耻感让他的脚趾使劲蜷缩着,如果没穿鞋,地毯上肯定有一个洞。 他看了看正在窗边背对自己打电话的苏时砚,只希望对方从来没回过头。 而苏时砚从窗户上的反光,将柳乐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挂断电话,故作疑惑道:“怎么了?” 柳乐人看他的神情不像假的,顿时松了一口气,“没事。” “刚刚梅海给我打了一通电话,他联系不到你,找到学校才知道你来云城了,所以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 “你跟他说了我在这里吧。” “说了,也说了昨晚我们俩在一起睡觉。” 柳乐人听着这几个字觉得有些难为情,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苏时砚还一脸无辜的问道:“我没说错话吧。” 柳乐人彻底心碎了,他只能说道:“没错。” 等他们出了酒店,柳乐人打算找个地方先买个手机。 翻了翻包里的现金,发现也不太够了。 正当他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时候,面前停了一辆车。 一个男人走了出来,递给苏时砚一个袋子。 苏时砚交代了几句,就让对方离开了。 他把袋子递给柳乐人,“给你的。” 柳乐人不知所以,没敢接。 “这是我让助理买的手机,拿着用吧。” “多少钱,我转你。” “两万,转吧。” “……” “太贵了,我不要,你借我两千,我自己去买。” “你不是拿了奖金,怎么会没钱。” 柳乐人诧异,“你怎么知道?”随后补充道:“我可没跟任何人说过。” 苏时砚顿了顿,“听梅海说的,上次来云城,把你夸上了天。” “……”为什么这句话从苏时砚嘴里说出来这么别扭。 “那我也不用这么贵的。” 苏时砚拉起他的一只手,放在他的手心。 “算我谢谢你的,自从你给我改完生死簿,我好像从来没跟你道谢。” “你不欠我的,要知道我来云城时,苏太太已经给了我100万。” “那是她应该给的,”苏时砚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当我知道你差点回不来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之前错的有多离谱,是你给了我一次重生,也让我重新认识了你。” 柳乐人觉得苏时砚说话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神情又是那么的认真。 好像这个手机他非接不可。 为了一个手机,两个男人在酒店门口对峙着着实不好看。 柳乐人犹豫半晌,然后接过手机,说了声“谢谢”。 苏时砚想的很周到,里面已经放了一张电话卡,随时可以用。 当看到通讯录里面躺着苏时砚的名字的时候,他莫名其妙的笑了一声。 随后,他抬头看着对方,“日月合体那天,你为什么不让师父给我们互换命格?” 苏时砚低垂着眼睛,眸色的暗淡里像是布上了一层阴霾。 他要如何说,在生死簿上落笔的那一刻,他接收了一段陌生的记忆。 如何说自己是蛇王,生活在几百公里以外。 在一百多年前,一个男人为了救他,差点被自己咬死了。 如何说自己本来想报恩,但是阴差阳错,对方又拿自己的命来换他的。 他怎么可能接受。 哪怕最后两个人都面临死亡,他也不会同意互换命格。 这些他都不能说。 他只能庆幸自己能够作为苏时砚活在这个世界上。 也庆幸自己可以作为人,去追求一直未曾看破的情感。 所以,他只是故作轻松的说道:“因为我相信你还能回来。” 柳乐人明显不信,这个人之前那么对他,怎么可能还有信任。 但是对方不愿意说,他也不能刨根问底。 两个人在附近吃了个早饭,就去了医院。 第91章 护身符 柳乐人到医院的时候,闻元修正在护士站填写资料。 等他过来,就看见椅子上摆了好几样早餐。 闻元修捏了个包子塞进嘴里,问道:“苏少爷没跟你一起来?” “他回去了,说是公司有事。” “真行啊他,竟然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把耽误的课程全补回来了,而且还开了公司,最重要的是双腿还恢复了,真不像是人类能做的事情。” 柳乐人知道对方是因为苏老爷子的协议,所以才铆足了劲崭露锋芒。 但是对方的行为,也确实令人足够震惊。 尤其是他的双腿,竟然在那么高强度的压力下,恢复了。 柳乐人:“他的腿是什么时候恢复的?” 闻元修:“过年那段时间吧。” “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他不让我说。” “为什么?” “说是想看你知道他站起来的时候的表情,说实话,你当时是不是都惊呆了?” 柳乐人白他一眼,“换你你不惊讶?” “哎呀,开个玩笑。” 闻元修怕柳乐人生气,立刻换了一个话题。 他压低声音,“听说你昨晚发烧了?苏少爷照顾了你一个晚上?” “苏时砚说的?” “不然呢,到底是真的假的?” “发烧是真的,至于照顾……”柳乐人嘟囔着,“我睡着了,我不知道。” “那就是说,你们昨晚真的一晚上在一起?” 柳乐人疑惑,“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当然激动啊,我就没见过他对谁上心过,更别提还和你躺在一张床上,他这人有洁癖。” “打住,人家有男朋友。” “什么?”闻元修惊讶的张开嘴,半个包子掉在了地板上,他顾不得捡,追问道:“什么时候?和谁?还是个男的?” 他恍然大悟,“不会是我表哥吧。” 柳乐人狐疑道:“他不是喜欢虞温吗?” “他俩没戏了,虞小少爷都去国外了。” “……” 这还是柳乐人第一次听说,难怪去年虞老爷子的葬礼都快结束了,虞温才出现。 他突然反应过来,忍不住说道:“我们为什么要讨论这个,他喜欢谁,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闻元修反问,“可是我经常和他在一起,没看见他和谁走的近啊,而且他连我都不说,却告诉了你,摆明没把我当回事,我得问问他是什么意思。” “行了,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你赶紧吃早餐,凉了就不好吃了。” 闻元修也意识到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麻溜的吃完早餐。 后来陆陆续续有人来探病,没一会儿,病房里都是花篮和鲜花。 幸好闻轩有先见之明,在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问题的时候,提了几个厨师起来。 即使现在住院,私房菜馆依然营业。 只是没了主心骨,大大小小的问题都要闻元修做主。 光是一个上午,他已经接了十几个电话了。 一夜之间,柳乐人觉得闻元修成长了很多。 举手投足之间,有了闻轩的影子。 以前他总觉得闻元修如此单纯是因为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后来才知道,他爸妈在他上小学的时候就离婚了。 他是闻轩一手抚养长大的。 但他从来没有陷入单亲家庭的留下的阴影。 反而在闻轩的教育下,活的自由自在。 所以当对方出事的那一刻,他像是失了魂似的,六神无主。 所幸下午,闻轩终于醒了过来。 医生护士在重症病房里做了一系列的检查,然后转进了普通病房。 柳乐人看闻轩的状态不错,就打算回连城了。 临走前,他将两个平安符交给了闻元修。 “好好收着,等下次见面,给你换新的。” 闻元修抿了抿嘴,似乎想哭出来。 柳乐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再见。” 等他走出医院大门,看见了停在门口的劳斯莱斯。 熟悉的车牌号,熟悉的人。 苏时砚拉开副驾驶的门,“走吧,我送你去机场。” 柳乐人不由地好奇,“你究竟是怎么知道我的行踪的,为什么每次都能遇见。” “秘密,”苏时砚勾了勾唇角,示意他上车,“该出发了,机场可不近。” 柳乐人不再忸怩,他知道这人总有办法让自己乖乖就范。 车子平稳前进,柳乐人下意识看向对方的腿。 似乎一点后遗症都没有。 随后又停留在对方握着方向盘的手上。 十指修长,青筋在皮囊下滚动着。 他才发现,对方的小拇指上戴了一个铂金素圈尾戒。 在车厢里,闪着清冷的光。 他收回视线,看着前方的车水马龙。 自己现在在苏时砚身上停留的时间越来越久了。 如今的他,身上少了一些乖戾,优秀的模样使人不得不将视线聚集在他的身上。 看来,不需要自己的命格做捆绑,对方依然过得很好。 苏时砚隔着后视镜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昨晚没休息好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柳乐人心情冷了好几个度。 “我休没休息好,你不是知道吗?” 苏时砚赞同道:“那你睡得挺好的,不然我给你脱衣服和裤子,你都没醒。” “……” 柳乐人没心情说话了,侧过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苏时砚知道他不经逗,忙安慰道:“好了,不提了,说说你那幅画吧,你是不是养蛇了?” 这没什么好隐瞒了,柳乐人承认了。 “什么时候带到云城来,我看看是不是像那幅画一样帅。” 柳乐人淡淡道:“带不了,他离家出走了。” “……” 苏时砚:“为什么?” “可能是当时我凶它了吧。” “……我觉得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 “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它不能接受的事情?比如对别人好?” 柳乐人骇然一惊,“你怎么肯定是这个原因?” “我不能肯定,只是觉得动物的感情比较纯粹,它们是不允许别人靠近自己的主人的。” “说的好像你养过宠物一样。” 苏时砚暗忖道:因为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他轻咳一声,继续问道:“你不打算把它找回来吗?” 第92章 别拍马屁了 “你不打算找回来吗?” 面对苏时砚的询问,柳乐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敷衍的说了一句,“找过了,但是找不到。” “是你没用心,如果是家养过的蛇,是不会跑很远的。” 这句话一语道破了柳乐人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顿时有些愠恼,“你怎么知道我没用心,你又不是追风。” “我当然不是它,我只是觉得你并不是那么喜欢它,与你之前花15万把那幅画拍下来的初衷完全不一样,” 柳乐人浑身一震,内心的情绪猛然陷入难以自拔的迷离。 自己当初在看到那幅画时,唯一的念头就是留在身边。 那种逃不开的执念控制着他,所以他宁愿背上巨债也要留下。 但是察觉到追风同人类一样的感情时,自己却轻易的就这么舍弃了。 自己究竟是害怕追风的占有欲,还是害怕自己终究会为对方的占有欲买单。 成为这场离谱感情的附和者? 这个问题困扰了柳乐人很久,直到他回到连城,都久久绕不开。 回到学校之后,柳乐人突然发现周围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都会扭头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等到隔得远了,还能听到“就是他啊”的声音。 他生活在校外,自然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但是纪珏的消息比较灵通,后来给他了一个链接。 柳乐人点进去一看,是学校的论坛。 第一楼就是一张照片,里面的主人公是他和周薇薇。 而且,背景是上次春游活动,他在厨房拒绝周薇薇递来苹果的画面。 下面紧接着就是一段八百字的小作文。 控诉自己凭什么拒绝周薇薇的示好。 甚至还扒出来他高中在校外上辅导班,还有高考的成绩,甚至还有梅海的身份。 柳乐人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完,随后关了界面。 纪珏紧接着就发来了消息。 “这些人脑袋进水了吧,周薇薇哪里配得上你。” 柳乐人:“别拍马屁了,我没事。” 纪珏:“……” “我看就是上次把你撞到湖里的那帮人干的。” 柳乐人:“没证据的话不要乱说。” 纪珏:“我当时就在你面前,看的清清楚楚,他们本来离的远远的,看到你的船,就直直的往你这边划,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柳乐人手指触碰屏幕,反复的看着这句话。 他快速打了几个字,“为什么?” “我听说其中一个是周薇薇的青梅竹马,为了和周薇薇上同一所学校,高三复读了一年,好不容易考上大学,看见心爱的女神对别人表白,当然非常生气。” “可是我明明拒绝了。” “就是拒绝才生气,别人手心里的宝,在你面前成了草,心里怎么能舒服。” “……” 柳乐人很不理解,但也无法尊重。 “反正我怎么做都是错的是吗?” 纪珏:“是的。” 后来,这件事发酵的越来越严重。 因为周薇薇专门发帖阐述了事情的经过,并且特别强调所有的事情跟柳乐人无关。 一个公认的校花,居然如此低声下气。 在背后讨伐柳乐人的人更多了。 好在柳乐人住在外面,既不关注论坛,也不关注身边的人,更对这些小团体不感兴趣。 每天下课不是待在图书馆,就是回家。 算是变相的躲过了一些网暴。 这天,柳乐人在图书馆看书。 周薇薇在他的面前坐下来。 对方神情有些憔悴,开口就跟柳乐人道歉。 “对不起,没想到张鹤会把这件事闹的这么大,连我的解释,也被他们曲解成这样。” 柳乐人靠着椅背,手指翻卷着书的侧边。 他察觉到来自不同方向的视线,随后,垂下眼眸说道:“你这个时候坐在我的对面,岂不是更容易让人误会。” “可是是我把你牵扯进来的,应该跟你道一声歉。” “我接受,但是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再接近我了,不仅不会有结果,对我也造成了困扰。” 一声抽泣声从对面传来。 柳乐人抬头,看见周薇薇眼睛湿润,脸颊挂着两行眼泪。 “你……”柳乐人有些无奈,“别哭了,可能我说话的方式有问题,但是我只想提醒你及时止损。” “我只是喜欢你而已,而且我已经很注意分寸了。” 周薇薇颤抖着从包里拿出纸巾,然后擦干净眼泪。 “我知道你是一个慢热的人,所以我才想主动一点,等你真正了解我,就知道我的好,可能就会和我在一起。” “我一直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却搞得一团糟糕。” 柳乐人不知道怎么跟女孩子相处。 如果换做别人,可能哄一哄就过去了,甚至收获一段美好的爱情。 但是柳乐人做不到,他深知自己对周薇薇完全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 连朋友关系,也很难去维系。 他笑的牵强,“对不起,辜负你的好意了,我真的没办法回应你。” 周薇薇瞪大眼睛,捂着嘴哭了出来。 本来安静的图书馆,在听到她的哭声时,慢慢开始沸腾。 柳乐人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 他想安慰对方,但是停留在半空中的胳膊,又慢慢垂了下来。 眼看着管理员朝他们走过来,周薇薇拎着包离开了。 图书馆又陷入静谧,柳乐人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随后,他借了几本书也离开了。 又进入了夏季,花香扑鼻,绿叶成荫。 回去的路上,柳乐人买了一份炒面。 路过楼下的凉亭,他走了进去。 边吃边看着不远处的老年人跳广场舞。 自从追风离开后,他在学校待的时间比较长。 晚饭都是在外面对付一口,有时候干脆就不吃了。 回家也是洗完澡就睡觉,顶多再看一部电影。 柳乐人掰开一次性筷子,小口小口的往嘴里喂着。 今天的面有点咸,吃到最后有点齁嗓子。 他弯腰咳了几声,却听到离他不远处的绿化带里传出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像是身体穿梭在落叶的摩擦声。 他屏住呼吸,仔细听着,这道声音又消失了。 柳乐人看着那个方向,试探的说道:“追风,是你吗?” 第93章 纯洁程度 “追风,是你吗?” 一阵风吹来,头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柳乐人蹲在地上,怔怔的看着这片没有灯光照亮的灌木丛。 “我知道是你,我能感受得到,也能感受得到你的心意。”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 “我是人,你是蛇,即使我可以养你一辈子,也可以一辈子不结婚,但是我自己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太惊世骇俗了是不是?我都能想象得到师父听见后的表情。” “而且我也不知道我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选中的是我。” “如果你在外面有危险的话就回来吧,我永远欢迎你。” “上次谢谢你,你又救了我一命,我欠你的,好像总也还不完。” 柳乐人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随后把包里的坚果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这是他一直放在背包里的,给追风准备的。 他又往里面推了推,等了一会儿,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算了,你不想见我,那我就先回家了。” “明天我还会来这里,你要是饿了,就来这里找我。” 随后,他站起身,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这一晚,他睡得很好,几乎一夜无梦。 当天趁着中午休息的时候,去超市买了很多坚果,还有一些水果。 最后一节课结束,纪珏拉住了他,“干什么去,这么着急走?” “我有事,先回去了。” “别啊,咱俩好久没一块儿吃饭了,一起吃个夜宵,正好我还有点事想问问你。” 柳乐人看了看时间,“真没空,等下次吧。” “行,那就明天晚上,说好了啊。” 柳乐人应了一声,慌忙往家里走去。 等他到昨天那个凉亭,时间刚刚好。 他拨开灌木丛,看见昨天的坚果已经没有了。 他心中一喜,慌忙唤了几声追风的名字。 但是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 他的情绪慢慢趋于平静,但还是把东西全部塞进灌木丛。 突然,一道手电筒照在他的脸上。 “什么人,你在这里干什么?” 柳乐人站起身,遮了遮眼睛上的灯光,“没什么。” 但小区保安显然已经看到了放在地上的东西。 他大声说道:“你赶快拿走,每天招来不少流浪猫和流浪狗,物业的投诉电话都打爆了。” 柳乐人有些为难,语气软了几分,“我就放这一次,保安大哥,通融一下吧。” “不是我不让你放,而是你这样会给我们增加工作量,尤其是环卫工人,每天都要来这里清理一遍。” “你的意思是,这里的东西都被他们清理了?” “不然呢,他们今天还在抱怨你们这些人不知道把这些猫狗带回家,只知道丢食物,他们清理起来非常麻烦。” 柳乐人原本欣喜的表情,瞬间被凉水浇了个彻底。 他蹲在地上将食物一点一点的往包里塞,神情看着有些落寞。 保安看他年纪不大,知道也是好心。 朝他摆了摆手,“哎呀,算了算了,就这一次,明天你不要来了。” 柳乐人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说了声,“谢谢。” 原来一切都是他的错觉,追风不在他的身边,更不会回来。 当晚,他又失眠了,快天亮了才睡着。 纪珏看着他眼睑下的黑眼圈,止不住的嘲笑,“你昨晚干什么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谈了个女朋友。” 柳乐人没听明白,疑惑的看着他。 纪珏拍了拍手,然后做了个右手食指插入左手食指与中指指缝的动作。 在看到柳乐人还是处于茫然的状态时,瞬间投降。 “好了好了,我不该怀疑的纯洁程度,并且鉴定无疑的相信你对周薇薇一点兴趣都没有。” 柳乐人蹙眉,“跟她有什么关系?” “我就知道你这么淡定,是没看最新的校园论坛。” “什么意思?” “周薇薇在图书馆哭的梨花带雨,你坐在对面无动于衷,这是那个帖子的标题。” 柳乐人:“我已经拒绝她了,如果再去安慰,岂不是又给了人家希望。” 纪珏不禁竖了竖大拇指,“这才是拒绝一个人的正确姿态,我们真该跟你学一学。” 随后,他饶有兴趣的坐在柳乐人的身边,“你真的就对周薇薇一点感情都没有,哪怕是试着交往,不合适再分都不行?” “感情的事,为什么要用试一试的态度?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纪珏认真的问道:“那你喜欢谁?或者是某个人给你表白,你会接受谁?” 柳乐人没来由的心慌,他合上书本,“你这个问题非常的无聊。” “那我换个方式问你,如果是一个男生跟你表白,你会拒绝吗?” “废话,我当然拒绝。” 纪珏垂下眼睛,不死心的问道:“如果是一个你很熟悉的人,并且相处的非常愉快,而这个人恰好是个男生,你会不会尝试和他发生朋友以外的关系?” 柳乐人被问的心里发毛,没好气的说道:“哪有那么多如果,反正暂时我不接受任何人的感情。” 纪珏彻底死心了,他搓了搓自己的脸,让自己看起来脸色并不是那么差。 “行,我就随便问问。” 等最后一节环境心理学课程结束,柳乐人拿起书包就准备回家。 虽然昨天保安告诉他食物都被物业处理了,但是他还是相信追风离他不远。 要是追风的生存环境非常艰难,这些食物,最起码能让追风有个温饱。 他看了看时间,去超市还来得及。 他刚准备加快步伐,纪珏从后面跟上来揽住他的肩膀,“走啊,吃饭去。” “吃饭?” “对啊,你昨天不是答应过我今天聚一聚,这么快就忘了?” 柳乐人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今天不行……” “别找借口,你还想不想要我这个朋友了。” “……” 最终,柳乐人还是妥协了。 毕竟纪珏实在太缠人了,总能枉顾他人的意愿,还让人发不出火来。 第94章 再次跟踪 这家菜做的很有特色,并且生意很好。 纪珏来过几次,知道什么菜好吃。 所以自顾自的点了几个招牌菜。 等菜的间隙,纪珏出去接了一个电话。 回来时一脸愁容,坐在柳乐人对面唉声叹气。 “怎么了?”柳乐人喝了一口茶。 “接到家里电话,说是我妈在家里做饭,手不小心烫着了。” “严不严重?” “严重倒是不严重,就是我爸说她抹完药哭了好久。” 柳乐人一头雾水,“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我弟弟那件事,到现在都不愿意回来,说是我们亏欠了15年的时间,必须给50万才会回来。” 柳乐人一点都不意外,毕竟这人当时在酒店打算白嫖三天住宿费。 而且,从他的粉丝口中看得出来,这人的人品有很大的问题。 “然后呢,你爸妈给了?” 纪珏抓了抓脑袋,“我爸妈想做一个亲子鉴定,如果真的有血缘关系,就打算给他,但是,我们了解到他家里还有一个赌博的养父,这个钱一旦给了,大部分会落入那个人的手里。” “他养了弟弟十几年,其实给点钱也是应该的,我们却在邻居的口中,知道他这个父亲是个强奸犯,之前坐过牢,现在整日酗酒赌博,甚至小时候经常打自己的孩子。” “我爸妈很心疼他,想带他回来,所以去和男人谈判,男人狮子大张口,必须要给100万。” “我爸妈哪有这么多钱,这不,因为这事搞得心力交瘁,做饭的时候还不小心把手烫了。” 柳乐人不知道对方竟然是这样的遭遇。 5岁的时候被拐卖,被卖到了那样的家庭。 这个男人收养孩子的目的,只不过是用小时候的一点小恩小惠,剥夺男孩未来的价值。 像是寄生虫一样,依附在男孩的身上吸血吃肉。 现在有人给他送来了钱,他当然狮子大张口。 或许等纪珏他们给完100万之后,还会索要两百万,三百万…… 他怎么会把自己的“饭票”拱手让人呢。 现在想来,对方在酒店的行为,似乎也是情有可原。 别人的家事,柳乐人不好掺和,再说也无人可解。 他倒了一杯水,放在纪珏的面前,“那你现在还和他联系着吗?” “没联系了,本来我经常在他的直播间刷礼物,私下还能聊几句,后来他的账号被封了,我也联系不到他。” “被封了?为什么?” “后来不是看到关于他的新闻了嘛,一方面是他在某个慈善晚会拍了作品拒不付款,口碑一落千丈,另一个是私下转账被举报了吧。” 纪珏头疼的说道:“虽然我不理解他的处境,但是走到这个地步,他自身也有很大的关系。” 柳乐人的视线落在刚端上来的手撕鸡上。 等服务员离开,他才撑着下巴说,“如果换做是你,你觉得你会怎么做?” 纪珏微张着嘴巴,半晌,才叹了一口气。 “可能我活的比他还糟糕。” 这顿饭,两个人情绪都不高。 尤其是纪珏,平常挺能吃的,最后也只吃了一碗就放下了筷子。 最后,他们在学校东门分道扬镳。 东门到主大道上,有一条人烟稀少的巷道。 一边是刚建了一个框架的办公大楼,周围被铁皮围了起来。 另一边是一排百年的梧桐大道。 柳乐人听着歌,开始在手机上搜索汪粤的名字。 最醒目的一条检索已经不是对方的身份了。 而是加粗加大的“骗子”两个字。 和纪珏说的一样,先是交流会的主办方晒出了汪粤拒不付款的证据,然后酒店的服务员也曝光了他白嫖的事情的经过,还有大量的转账记录。 评论区一边倒,几乎将汪粤骂了个体无完肤。 甚至叫他赶紧去死,还有一些恶搞图片。 皱了皱眉毛,索性关了手机。 突然,他察觉到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被跟踪的直觉瞬间让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柳乐人准备加快速度,却被一道劲风,狠狠地推到一旁的梧桐树干上。 耳机不知所踪,剩下眼前几个男人的嘲笑。 “你就是柳乐人?看起来跟小鸡仔一样,真不知道周姐看上你什么了?” 柳乐人冷眼看着他们,“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其中一个男人拨两人的肩膀,站在柳乐人的面前,朝他的脸上吐了一口烟圈。 “认识一下,我叫张鹤。” 柳乐人觉得自己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仔细回想,才知道对方就是周薇薇的青梅竹马。 他看着眼前眉眼阴鸷的男人,“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看不惯你,想教训你一下,”随后他朝旁边的人使了一个眼神,“老规矩,别打脸和致命器官,其他随便打。” 柳乐人瞅准机会,推开其中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转身就往外面跑去。 没跑两步,却被一股力道,踹向自己的小腿。 他当即半跪在地上,后面的人,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哼,反应挺快的。” 说话这人屈起胳膊,准备狠狠地砸向柳乐人的腹部。 突然,他的胳膊被什么缠住,虎口被锋利的牙齿刺穿。 他惨叫一声,奋力的甩着胳膊,但是他的胳膊却被越缠越紧。 人群因为他的惨叫,都不知所云。 “干什么?老三,没事瞎叫什么?” “我他妈好像被蛇咬住了。” 男人举起手臂,却发现隔胳膊上的蛇已经消失。 众人以为他开玩笑,一把推开了他。 “没用的东西,我来。” 另一个人抬起脚,顶向柳乐人的小腹。 但是下一秒,他重心不稳倒在地上,从他腿边闪过蛇的尾巴。 众人顿时四散开来,大声嚷着,“有蛇,真的有蛇。” 柳乐人知道追风出现了,并且在给他争取时间。 他现在来不及高兴,转身就跑。 张鹤一个箭步冲到柳乐人的面前,将他狠狠地抵在树干上。 “你以为你跑得掉?” 第95章 伤口 张鹤个子很高,隔着衣服,就能感受到胳膊下鼓囊囊的肌肉。 柳乐人锁骨被抵的生疼,但是凭他的力气,也移动不了分毫。 他喉咙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张鹤,你是不是有病,我招你惹你了?” “你喜欢周薇薇就去追她去,我没兴趣夹在你们的中间。” 张鹤凑近他,“可是我就看不惯你这副谁也瞧不上的样子,尤其是你还惹她哭,从小到大,我都没舍得说她一句重话。” 柳乐人觉得这个人病的不浅,他质问道:“上次是不是你把我撞进湖里面的?” “哈哈,给你个教训而已,湖水好喝吗?” 柳乐人觉得一股气血上涌,这些人和柳泽一样卑劣。 他懒得和他废话,腿上用力往上抬,想直击对方的命门。 没想到被对方察觉,用另一只手掐着他的大腿。 柳乐人觉得大腿发麻,使出浑身解数甩开了对方的桎梏。 就在他疼的受不了的时候,一个滑溜溜的身体抱着他的脖子,然后张大嘴巴咬向那只青筋暴起的胳膊。 张鹤反应很快,在看到蛇的那一秒就放开了胳膊。 他立刻吩咐其他人,“你们抓蛇,人我来处理。” 柳乐人被松开的那一秒,就迫不及待的往主干道上跑。 他边跑边呼救,还是不及张鹤的速度。 没几步,再次被压制住,也被捂上了嘴巴。 视线里,一束刀光闪过,他看到了张鹤手里的匕首。 他顿时害怕的停止了呼吸。 张鹤用冰冷的刀面划着柳乐人的侧脸,狞笑着说道:“你觉得是你快,还是我的刀快?” 柳乐人没说话,呼吸急促的看着对方。 张鹤似乎很喜欢看到柳乐人这副表情,恐惧,害怕,甚至还有弱者的无助。 他刀尖向下,抵着柳乐人的胸口。 “你觉得我敢不敢捅穿你这里?” 柳乐人感觉到一阵刺痛,瞬间,血液浸湿了衣服。 他拧着眉毛,眼神里一片森冷,“我要死了,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哈哈……是吗?”张鹤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顶多坐几年牢而已,出来之后,我还是叫张鹤,而你,就不知道叫什么了。” 柳乐人握紧拳头,他知道这人可能真的动了杀心。 所以,他必须找机会离开。 从这里到主干道还不到一百米,如果自己跑的够快,还有一丝机会。 但是他害怕追风落入他们手里。 他的视线越过张鹤看向不远处,剩下的人正在满地找追风。 要是追风隐藏的好,那些人很难找到它。 因此,只要他能从要眼前这个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脱,才是最稳妥的。 没等他有所行动,张鹤的小腿猛然一痛。 他下意识的缩回了手,但又反应过来,在柳乐人逃跑前,给了对方一拳。 柳乐人痛苦哀叫一声,捂着小腹直不腰来。 追风趁机爬到张鹤的手腕,再次咬了一口。 对方松了力气,匕首掉在地上。 柳乐人一脚踹向张鹤的下身,大声喊道:“追风,跑。” 但是已经晚了,张鹤忍着下半身的剧痛,掐住了追风的七寸。 追风顿时剧烈的挣扎和扭动,张开嘴,向张鹤喷射毒液。 身后的小弟纷纷跑了过来,有的甚至已经拿起匕首,准备刺向追风。 “不要。”柳乐人凄厉哀嚎,伸手挡住匕首的致命一击。 瞬间,他的手臂深可见骨,鲜血直流。 追风发出嘶嘶的叫声,抬起尾巴扫过张鹤的脸颊。 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被追风咬过,尤其是张鹤,不仅被咬,还大面积沾染了毒液。 此时,在奔跑的过程中也加剧了血液循环,瞬间觉得有些头晕脑胀。 而且伤口也越来越疼,其中一人举着高高肿起的伤口,惊恐的说道:“鹤哥,这蛇有毒。” 张鹤也觉得不对劲,他摇晃了一下头,觉得眼前有些模糊。 在看手中时,那条蛇已经没影了。 而不远处似乎有个人影在晃动,一看,是柳乐人奔跑的背影。 他惊慌的说道:“快打120。” 柳乐人狼狈的跑到大街上,他一刻都不敢停,一边跑一边拦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看着他手臂上的血跟不要命似的往外面流,而且还缠着一条蛇,踩着油门加速离开了。 一连好几辆车都是这样,柳乐人低头看了一眼追风。 对方正无精打采的抱着他,大概是缺氧时间比较久,需要时间恢复。 他把追风放进背包里,抬头看见了不远处的诊所。 手臂上的伤口很深,医生只能先帮忙止血。 好不容易看起来没那么恐怖了,医生建议道:“你这伤口最好去医院缝几针,这样恢复的快,不然里面一旦发炎,处理伤口的时候,人太受罪了。” 柳乐人疼的半条胳膊都发麻了,他咬着牙说道:“行,多谢医生。” 从诊所出来,他终于打了一辆车。 柳乐人直奔家里,随后瘫坐在沙发上,想想还有些后怕。 这些人都太疯狂了,他都不敢想,如果没有追风,他会发生什么。 过了很久,他把追风从包里拿出来。 追风直勾勾的盯着他,柳乐人似乎在它的眼神里看到了担忧。 他凑近,亲了一口追风的嘴巴。 离开的时候,追风伸出蛇信子舔了一口他的嘴唇。 他和追风就这么对视着,柳乐人柔声道:“谢谢,每次我有危险的时候,你就会出现。” 追风侧着头,凑近他,再次亲了一口。 随后它爬到柳乐人的胳膊上,用牙齿轻轻的咬着包扎的地方。 柳乐人明白它的意思,摇了摇头,“我的伤口很深,需要耗费你很大的精力,等明天我去医院缝几针,过段时间就好了。” 追风低头固执的咬着纱布,柳乐人没办法,只好解开了伤口。 皮肉外翻,里面的一层纱布已经血红一片。 折腾的过程中,柳乐人脑门上都是细密的汗珠。 他抬手用纸巾擦了擦,看见追风埋头舔舐着。 刚开始,他的伤口经历二次摩擦,疼的让他倒抽一口冷气。 没一会儿,胳膊开始变得麻木,伤口肉眼可见的缩小。 他抬手,抚摸着追风的身体。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是奶奶,给了重生机会的是梅海,而陪伴和保护自己的就是追风。 他现在才知道,追风在他的心里占据着如此重要的位置。 身体和精神都遭受了重创,不知不觉的,他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或许是在沙发上,柳乐人睡得并不安稳。 加上噩梦缠身,他中途醒了好几次。 但每次,他都觉得眼前特别不真实。 因为梦里,不是追风被对方砍成了两半,就是那把匕首狠狠地插进自己的胸口。 而眼前熟悉的一切,让他跳动的心,慢慢的趋于平静。 他低头看了一眼胳膊,疼痛已经消失了。 同时,刀口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上面一片净白。 第96章 突然造访 柳乐人不禁再次感叹追风的治愈功能。 追风…… 他突然坐了起来,然后翻找着沙发缝隙,却看不到对方存在的痕迹。 “追风。”他焦急的喊了一声,以为对方又偷偷跑了。 没想到自己的背包里有了动静,追风从包里露出一个脑袋,侧着头看他。 柳乐人松了一口气,看到它嘴边的坚果粒,站起身说道:“饿了吧,我去做饭。” 等他打开冰箱,才发现他太长时间没去超市了,里面空荡荡的。 他尴尬的说道:“我下楼去买,你在家里别乱跑。” 换鞋子的时候,看见胸口上都是血迹。 他叹了一口气,起身拽起追风,无奈的说道:“一起洗个澡吧。” 浴室里,柳乐人赤裸着上身。 他的锁骨处,是一条红的发紫的伤痕。 胸口是被匕首刺穿的一条不太明显的伤口。 小腹也是一片淤青,从镜子里看,有些恐怖。 追风沿着他的手臂,爬到他的肩膀上,然后用尾巴勾着他的脖子轻轻舔舐着胸口。 柳乐人觉得很痒,隔着镜子和追风的眼睛对视。 他轻笑一声,“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不是人变的,什么都知道。” “不管是不是人变得,以后别离开了,行吗?” 追风蹭了蹭他的胸口,似乎是答应了他。 追风还要帮他恢复锁骨和小腹的伤口,被柳乐人制止了。 毕竟还要留点证据,才能相信这场施暴行为的存在。 洗完澡之后,柳乐人带着追风出门了。 今天是周六,本来应该回芭蕉湾的,但是他怕梅海发现他的伤口。 所以就不回去了,打算这两天带着追风好好出去玩一玩。 他们吃完早餐,先去超市买了不少食物。 回到家,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苏时砚。 柳乐人掏钥匙的动作滞在原地,他晃了晃神,愕然道:“你怎么在这?” “过来出差,顺便来看看你。” 柳乐人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把这句话说的这么暧昧的。 但是人已经站在门口了,总不能把他关在外面。 他把钥匙插进了锁孔,打开了门。 还没等他说话,苏时砚已经自觉地绕过他进去了,然后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平常你一个人住吗?” “嗯,差不多。” 柳乐人把东西放进冰箱,然后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 “家里只有这个,将就喝吧。” 苏时砚坐在沙发上,看见柳乐人在他旁边坐下来时吸了一口冷气。 他端起杯子,随口问道:“你受伤了?” “没有,可能是昨天不小心撞了一下,坐下来碰到伤口了吧。” “严重吗?” “不严重。” 看着柳乐人找借口的样子,苏时砚是又恨又心酸。 心酸的是这个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愣是一声不吭,自己扛下来。 恨的是对方始终把他当外人,连个普通朋友都不是。 亏他还担心的立刻赶了过来。 他有些可怜的说道:“我饿了,还没吃早饭。” 柳乐人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站起来问道:“想吃什么?” “云吞。” 他撂下一句“等着”,就进厨房了。 冰箱里没有库存,得现包,幸好去超市买了皮,现在准备馅就行。 他熟练的洗肉,剁馅,腌肉,然后又熬了一个海鲜汤。 苏时砚就坐在餐桌上静静地看着他。 柳乐人回头,“葱和香菜要吗?” “不要香菜。” 没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云吞放在他的面前。 柳乐人转身又盛了一碗放在一旁。 苏时砚:“你也没吃?” “给追风准备的,它也爱吃这个。” 苏时砚嘴角噙着笑容,柳乐人看得莫名。 “你笑什么?” “没什么,追风呢,拿出来我看看。” 柳乐人幽幽的说道:“他咬人,并且还有毒。” 苏时砚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是你怕他咬我?还是你不舍得让我看?” 这两句话的重音都在后半句。 导致柳乐人一时分不清他话里的意思。 他懒得回答,只好从包里将追风拿出来。 背对着苏时砚,柳乐人凑到它的耳边嘟囔道:“咬他,就是别释放毒液。” 自从他和追风的记忆互通之后,他的脑袋里像是多了一个系统。 这个系统可以随时关闭和打开,甚至在柳乐人发生危险的时候,还会自动发出警报。 在打开的过程中,脑袋里会出现追风视角的画面,还能听见附近所有人的声音。 像是一个实时的监控。 此时,他听到对方说出这句话,差点笑出了声音。 在听到脚步声之后,又快速收敛起笑容。 柳乐人将追风放在餐桌上,还以为能看到苏时砚害怕的表情。 可惜并没有,一人一蛇就这么对峙着。 最后,苏时砚伸出了手,追风乖乖的舔了一下他的指尖。 柳乐人简直被这一幕惊呆了。 他从没看见追风如此温顺的样子,并且也是第一次忤逆他。 柳乐人拿起追风左看看右看看,对方无精打采的,甚至一度闭上了眼睛。 念在追风给他治疗伤口,而且一夜未眠的份上,柳乐人放过了它。 追风一得自由,又睁开眼吃云吞去了。 柳乐人:“……” 苏时砚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调侃道:“追风没你说的那么不听话,性格还挺温顺的。” “或许是我错怪它了吧。”柳乐人恨铁不成钢的看了追风一眼。 吃完饭,柳乐人收拾好碗筷,回头看见苏时砚躺在沙发上将追风抓在手里把玩。 这人真当这里是他的家了。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将追风一把夺了过来,“你是怎么知道我家的地址的?” “问梅海就知道了啊。” “那你准备待多久?” 苏时砚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你想赶我走?” 柳乐人竟然察觉到对方话里的一丝委屈。 他觉得自己真的想多了。 随后撇了一下嘴,“总得有个心理准备吧。” 苏时砚答道:“不知道,有可能等会儿就走,也可能明天走。” 这算是什么回答,柳乐人拧着眉毛看他,“你究竟来连城干嘛?” “重要的事,其实也办的差不多了。” “这么快?” 苏时砚坐起来,一本正经的说道:“其实我今天凌晨就到了,开了七个小时的车。” 第97章 你穿过的? 柳乐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什么事情这么着急,那你岂不是一夜没睡?” “是啊,有特别着急的事,我必须过来一趟。” 苏时砚打了一个哈欠,“我可以在这里洗个澡睡一觉吗?” 柳乐人带他去了自己的房间。 毕竟外面那个浴室不经常用,他把电给拔了,暂时没有热水。 趁着苏时砚洗澡的功夫,他赶紧收拾着房间。 平常休息都回芭蕉湾了,此时房间也有两个多星期没收拾了,看起来有些乱。 尤其是独居,他都是有什么东西随便放,书啊,衣服,平板什么的,都扔在床上。 幸好之前刚洗过被子,还没什么味儿。 他将一切都收拾好了,此时,卫生间的门打开了。 苏时砚腰间围着浴巾站在门口,一边擦头发,一边打量着收拾过的房间。 “动作挺快的嘛。” 回应他的是扔在他头顶上的衣服。 他扯下来,然后放在鼻间闻了闻。 “你穿过的?” 本来看着苏时砚的身体,已经够让人赧颜了。 但是对方的动作,让他的脸立刻开始发烫。 最近几次见面,柳乐人能够感受的到对方的一些行为已经超过了一个朋友能做的事。 甚至言语之间也有些亲昵。 他不排斥朋友之间的亲密行为。 毕竟纪珏有时候也会说一些开玩笑的话,或者是肢体接触。 但他始终把对方当做自己在连城最好的朋友。 但是苏时砚不一样,自己与他只不过相处了半年,甚至之前还互看两厌。 但是,对方现在的行为举止,与他多了一层暧昧。 他是感情迟钝,但是苏时砚的表现太过于明显了。 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自己好像没有苏时砚值得惦记的东西。 而且,对方已经承认有男朋友了。 再对自己抱有这样的心思,岂不是和脚踏两只船没什么两样。 最令人头疼的是,自己和这个人真的不熟。 “你睡吧。” 柳乐人留下一句,打算去客厅里看电视,反正这人,是能躲着就躲着吧。 没想到被苏时砚拽住了胳膊。 随后对方拿着自己换下来的脏衣服,放在他的手上。 “麻烦帮忙洗一下,我晚上还要接着穿。” 柳乐人看着最上面一层明晃晃的内裤,瞬间无语的说不出话来。 “这种私密的东西,你不应该自己洗吗?” 苏时砚理直气壮的说道:“我不会。” 柳乐人脑袋突突直跳,他只好进了卫生间,认命的搓洗着。 谁叫对方是大少爷呢?别说洗内裤了,就是之前洗澡都是有人帮忙的。 苏时砚吹干头发,躺进被子里。 没一会儿,他翻了个身,将脸狠狠地埋进枕头。 蛇类的嗅觉总归没有人那么丰富。 他可以闻到被子是一股薰衣草的味道,枕头是清新海洋味道,还有身上的衣服,带着一股奶香。 而卫生间里的水声,是他喜欢的人正在给他洗衣服。 像是生活了很久的情侣。 他被这些味道包围着,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柳乐人从卫生间出来后,看苏时砚睡得正香。 他放轻了脚步,关上了房门。 等他出来,就看见梅海在玄关换鞋。 梅海也看见了他,随口问道:“在洗衣服啊。” 柳乐人端着盆子,支支吾吾,良久才应了一声。 梅海看他的行为有些奇怪,走近才发现那些衣服不是柳乐人的。 自己的徒弟省吃俭用,来来回回就穿那么几件。 而且最上面的内裤,一看就不便宜,绝对不是他徒弟买得起的。 “家里来客人了?你朋友?” “……苏时砚。” 梅海张大嘴巴,手中的扇子掉到了地上。 他环视了一圈,“人呢。” “在我房间睡觉。” 梅海的嘴巴张的更大了,然后将自己的扇子捡起来,饶有兴致上下打量着柳乐人。 “你们发展的这么快吗?” 柳乐人觉得这话说的莫名其妙。 在看到对方戏谑的表情时,才想起来自己这句话太有歧义了。 “他来连城出差,今天早上刚到的,再说,你不是知道他要来吗?” 梅海愣住,“我怎么知道?” “他说我这里的住址是你告诉他的。” 梅海一头雾水,突然他“啊”了一声,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头,“你看,我人老了,记性比较差,确实有这回事。” 柳乐人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总觉得梅海的反应有些大。 但是对方都这么说了,他也没办法证实。 他晾完衣服进来,就听见梅海惊喜的说道:“追风回来了?” 柳乐人应了一声,“昨天刚回来的。” “那你怎么不带回去,说实话,这么久没见,我还怪想它的。” 柳乐人低头随便扯了一个借口,“有个课题要交,我打算趁着这两天写完。” 梅海没有怀疑,“好吧,我还以为你出了事,打你手机也没接。” “……手机没电了。” 师徒俩又聊了一会儿,柳乐人就开始准备午饭了。 梅海带了不少海鲜过来,还有新鲜的蔬菜。 冰箱已经放不下了,他打算中午消灭一些。 自从上次和纪珏吃过一次火锅以后,柳乐人还挺惦记的。 平常他一个人,去火锅店的机会少之又少。 今天正好时间挺多,他准备自己动手做。 网上的教程一搜一大把,他看了几个比较靠谱的,就开始动手了。 光是熬大骨汤就熬了三个小时,加上七七八八准备其他的。 等到吃饭时,快过饭点了。 柳乐人犹豫着要不要喊醒苏时砚,对方已经开门出来了。 看见梅海,苏时砚丝毫不意外,边打哈欠边和对方打招呼。 梅海看着他身上的衣服,明显小了一个号,此刻紧绷在身上,看起来有些滑稽。 而且,关键的是…… “你的腿好了?” “嗯,好了。” 随后扭头看柳乐人,“你也知道?” 柳乐人擦了擦手,“上次去云城知道的。” “哦。” 梅海总觉得有些怪异,后来才知道,是因为这两个人相处的挺自然的。 尤其是吃饭的时候,追风乖乖的趴在餐桌上,吃苏时砚投喂的食物。 放在以前,他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毕竟追风发起脾气来,连他都咬。 第98章 手感不错 六月的天气,外面热气扑人。 他们下午各自休息了一会儿,等没那么热了,苏时砚提议去连大转转。 梅海不想掺和小年轻的活动,自己出门去附近逛去了。 没办法,柳乐人将追风放进背包,和苏时砚出了门。 连大有好几个门,离出租屋最近的是西门,也是正大门。 它有百年的历史,周围的建筑都挺古朴的。 进去以后,是个四车道的马路,再往里走是教学楼和实训楼。 学校的面积很大,有很多地方,柳乐人甚至都没去过。 他们经过操场的时候,看到很多人坐在草地上。 旁边正在搭建一个临时舞台。 从别人的口中,才知道音乐社晚上要在这里表演节目。 苏时砚:“看看?” 反正走了这么久也累了,柳乐人应了下来。 他们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周围的人似有若无的朝他们看来。 自从经历周薇薇那件事,他已经对这样的视线免疫了。 反正他一个人都不认识,而且在学校里也没有交集。 没必要因为这些视线,打扰到自己的学习。 但是苏时砚却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这些人一直看你?” “不知道。” 苏时砚看他闭口不谈的样子,更加担心了。 他记得自从柳乐人带周薇薇回家之后,他就离开了。 这段时间,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从前一天柳乐人与张鹤的对话中,他听到了周薇薇的名字。 难道和她有关? 他沉默了一瞬,问道:“你在学校过得并不开心,是吗?” 柳乐人心底轻颤了一下,他向来独来独往惯了,即使发生了任何事,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扛下来。 但是苏时砚说这句话,像是戳破他心里的伪装。 他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安安稳稳的从连大毕业。 没想到,他还是会遭遇像笼镇那样的暴力威胁。 他看着前方,装作若无其事神情,淡淡的说了声,“没什么开心不开心的,能顺利毕业就行。” 听到这句话,苏时砚有些惊讶。 似乎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他深深的看了柳乐人一眼,“会的,我向你保证。” “保证?”柳乐人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你怎么保证?更何况,这跟你也没关系。” “有关系。” 柳乐人看他,“有什么关系?” 苏时砚知道现在还不是坦白的时候,因为他还没有获得柳乐人的信任。 如果说出事实,估计追风都会被丢出这个家。 他拐了个弯,“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柳乐人咂摸着这两个字,什么时候,苏时砚终于承认他这个朋友的身份了。 正好节目开始了,他们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天气由明到暗,操场不少人拿着荧光棒挥舞着。 后来操场上聚拢的人越来越多。 柳乐人和苏时砚想出来也出不来了,只能等到演唱结束。 等到八点多,他们随着人群往外面走。 走到梧桐大道,碰到了从外面进来的周薇薇。 周薇薇并没有受到被拒绝的影响,依旧和柳乐人打着招呼。 在看到旁边的苏时砚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这位是?” 柳乐人正被昨晚的事弄的心烦,兴致缺缺的说了一句,“我朋友。” “不是我们学校吧,好像从来没见过。” 柳乐人觉得奇怪,但是一看周薇薇的表情就瞬间明白了。 “不是,也不是连城人。” “好吧,”周薇薇继续说道:“柳学弟,我刚刚去医院看了张鹤,他说你的蛇咬了他们,有这回事吗?” “那你有没有问他我的蛇为什么咬他们?” 周薇薇眼底闪过轻微诧色,“为什么?” “你去问他吧,还有,我不想参与你跟他之间的事,也对你们的关系不感兴趣,如果他要因为你来报复我,我会揭露他的行为。” “什么报复,什么揭露,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就算了,我不想跟你解释什么。” 柳乐人说完,已经错身往外面走。 周薇薇再次拦在了他的面前,“柳学弟,或许是张鹤因为我喜欢你,对你说了一些难听的话,但是我跟他真的只是朋友的关系。” “跟我无关,我想我上次说的已经够清楚了,我不会喜欢你。” “你一次一次的拒绝我,就不在乎我一个女孩子的自尊吗?” 柳乐人一瞬不瞬的盯着周薇薇,“可是你的喜欢,已经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说话。” 直到走出学校,他心里才舒服了一些。 苏时砚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挨着柳乐人的肩膀,说道:“你离这个女人远一点,她并不简单。” 柳乐人正心烦意乱,没好气的说道:“你不是喜欢男生吗?什么时候对女生这么了解了?” 苏时砚表情僵硬,没一会儿,又恢复原状。 “你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柳乐人这才想起对方不知道自己昨晚的遭遇,而且也不打算让苏时砚知道。 便压着怒火说了句,“没什么。” “好了,不生气了。”苏时砚抬手摸了摸柳乐人的头发。 发现手感不错,又摸了几下。 在对方躲开之前,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揽着他往出租屋走去,“咱们还没吃饭呢,等会儿你做什么给我吃?” 柳乐人被迫撞进苏时砚的怀里,他抬头看了看,对方神色一如既往。 他觉得两个人姿势好像亲密了一些,而且,那只手一直在肩膀上乱动。 他总觉得对方是故意的。 随后他动了动肩膀,想挣开对方。 苏时砚侧头看他,“怎么了?” 柳乐人吐出一个字,“热。” “还好吧,还不到七月份。” 柳乐人看他没有拿开的意思,看着前面的便利店说:“我去买瓶水,你喝什么?” “我不喝。” 随后苏时砚将柳乐人揽的更紧了,“马上就到家了,回家再喝。” 柳乐人紧抿着嘴唇,任由对方揽着他到家。 第99章 视线转移 回到家后,梅海正在厨房做饭。 柳乐人把追风拿出来放在沙发上,随后去厨房帮忙。 他现在非常害怕和苏时砚待在一个空间里,所以尽量给自己找点事做。 鉴于厨房太小,两个人在里面有些拥挤,他把梅海撵了出去。 梅海出来后,看到追风正缠着苏时砚的胳膊上,甚至还亲密的蹭了蹭。 他顿时觉得自己受到追风的冷暴力了。 对虞岑温顺就算了,现在对一个刚见面的人都这么温顺。 他坐在苏时砚的旁边,冷飕飕的看着追风。 “追风,你这个白眼狼,看来我那些吃的都白买了。” 追风听完,龇牙咧嘴的看着梅海。 “看,就是这样,以后你回芭蕉湾,我就把你泡进我的酒坛子里。” 追风棕色的眼眸睨了他一眼,似乎再说:你敢! 这样的眼神,让梅海瞬间有些呆滞。 他似乎在哪里看见过这样的眼神,视线往上。 是了,他在苏时砚的身上看过。 梅海似乎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些荒谬,他用扇子抵着脑门,念了一段清心咒,将这个想法从脑袋里轰了出去。 苏时砚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嘴里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心里的一些杂念罢了。” 梅海舒了一口气,问:“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地址的?” “闻元修告诉我的。” “什么,不是我告诉你的吗?” 苏时砚捏了捏鼻梁,谎话太多,他都记不清了。 他又扯了一个谎话,“其实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上次在云城,他发烧了,晕晕乎乎的,我就套了不少话,其中就包括这个地址,我怕他看出我的目的,就没跟他说。” 梅海:“什么目的?” 苏时砚眼神闪烁,嘴唇轻抿了一下。 他避开梅海的视线,手指无意识的摩擦着,脸上是少有的慌乱。 最后,扯了扯嘴角,鼓起勇气说道:“我喜欢他。” “喜欢?”梅海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哪种喜欢?” “就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关键是你之前跟他关系闹的这么僵,我也没看出来你喜欢他啊。” 苏时砚一时语塞,但是为了不暴露追风的秘密,他只好说道:“人的感情不就是某一个瞬间吗?后来他存了要走的心思,我想挽留也挽留不了,只能私下里打听关于他的事。” 梅海看他说的如此认真,也没多想。 他看了看在厨房忙碌的柳乐人,觉得有些可惜。 这么优秀的人,早就被别人惦记上了。 “那你这次来是做什么?要是表白还早了点。” 苏时砚涩然笑道:“就今天摸了摸他的肩膀,一路上都不高兴,我怎么敢表白。” “呃……”梅海真的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为什么一段耍流氓的话被对方说的这么委屈。 而且,这也不像是苏时砚会说出来的话。 他喝了一口水,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样的反应你应该很清楚了,乐人不会喜欢你,如果你再过分一点,他就会和你翻脸。”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忙,”苏时砚眼神热烈的看着梅海,“他最信任你,如果你能站在我这边,我想,他会慢慢接受我的。” “这……这……苏少爷……感情的事还是不要勉强好吧。” “怎么是勉强呢,他是个感情迟钝的人,分辨不出来身边人对他的感情。” “与其让他被别人惦记,不如被我惦记,最起码我是真心的,也可以保护他。” 最后一句话,苏时砚是笑着对梅海说的。 不是轻浮的笑,也不是开玩笑的笑,而是一副势在必得,自信的笑。 要是苏时砚当着柳乐人的面说句话,恐怕本人都要心软了。 可惜,苏时砚说的对,他的徒弟感情淡薄,对爱情更是一窍不通。 别说男人了,假如女孩子跟他表白,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在长此以往下去,恐怕就要走他的老路了。 苏时砚见梅海不说话,抓着对方的手臂,郑重其事的说道:“梅爷,你会帮我吗?” 梅海哑口无言,答应了吧,相当于卖了自己的徒弟。 不答应吧,又担负着徒弟幸福的责任。 他的胳膊一哆嗦,随后猛然站了起来。 “我去看看乐人准备的怎么样了,不然的话我去帮忙炒两个菜。” 苏时砚看着梅海落荒而逃的样子,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看来对方已经动摇了,不然就该直接拒绝他。 他低头摸了摸追风的脑袋,“你也要加油,他能接受你,肯定也能接受我的。” 这顿饭吃的梅海和柳乐人都有些消化不良。 倒是苏时砚惬意的享受着柳乐人的厨艺,甚至比平常多吃了一碗。 三人吃完饭,看了一会儿电视。 柳乐人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他平常作息非常的规律,即使是周末,也很少生物钟紊乱。 他洗完澡,看见苏时砚和梅海还坐在沙发上。 “你们不洗吗?” 苏时砚询问道:“我今晚睡哪?” “师兄的房间,他不常回来,被子都是干净的。”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沉寂,柳乐人停止擦头发的动作,“怎么了?” 梅海的膝盖被碰了碰,他骤然直起了身体。 打着哈哈说道:“你师兄不是不喜欢被人碰他的东西吗?今晚让苏少爷和你将就一下。” “哪有不喜欢,翟云不也在他房间住了那么长时间吗?” “那是你师兄亲口让他住进去的。” 柳乐人想了想,似乎是这么回事。 他只好答应苏时砚去他房间睡觉。 等苏时砚进了浴室,他坐在沙发上,紧紧的盯着梅海的眼睛。 “师父,你今晚有些不对劲啊。” 梅海扇着风,将视线挪到电视上,“有什么不对劲?不过,我倒是发现你有些不对劲。” 他这一招转移视线让柳乐人有些慌乱,“我怎么了?” “你们下午出去了一趟,回来你就不高兴,晚饭也没吃多少,发生什么了?” “没……没事啊。” “肯定是苏少爷对你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弄的你都不想他进你的房间,你告诉师父,师父给你做主。” 柳乐人脸皮薄,做不来告状这件事。 而且他都没弄清楚苏时砚的行为到底算不算占他便宜。 此刻,他看着梅海义愤填膺的模样,有些心虚。 所以找了个借口回房间了。 而知道一切的梅海,心里在滴血,他的好徒儿就这么被出卖了。 真希望对方以后知道真相了,别来怪他。 第100章 你干什么! 浴室门打开的时候,柳乐人哆嗦了一下。 他将追风换了一个方向,背对着苏时砚。 床垫塌陷,有一具温热的身体靠了过来。 他感觉到对方的呼吸离他很近。 他慌忙起身,借着关灯的动作,离对方远了一点。 黑暗里,所有的感官都很敏锐。 尤其是彼此的呼吸,一起一伏。 明明每天这个时间,都困的不像话,但是今天却格外的清醒。 他难受的翻了回来,却突然和一双明亮的眼神对视。 外面的路灯隔着窗帘照射进来,他清晰的看见了苏时砚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两个人挨的很近,嘴唇之间只隔了一根手指的距离。 柳乐人猛然睁大眼睛,然后掀开苏时砚。 “你干什么?” 苏时砚倒在床上,眼神有些无辜。 “我睡不着,想拿你床头柜上的平板看看。” 柳乐人看了一眼,平板确实在床头柜上。 他平息了一下狂跳的心脏,若无其事的将平板递给苏时砚。 “你不会用嘴说吗?”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睡着?” 苏时砚接过平板,然后又递给柳乐人,“密码。” “1234,自己输。” 苏时砚解开之后,换了一个姿势靠在床头。 里面的内容如这个人,非常的干净。 除了必要的聊天工具,就只有一个视频app,还有一个看新闻的。 他百无聊赖的翻着里面的影片,连个vip都没有,好看的不能看,不好看的又不想看。 最后他调出充钱界面,给账号里充了四年的会员。 柳乐人的手机也收到了充值信息,他看着上面的短信,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充钱了?” “嗯,你要不要看?” 面对苏时砚的财大气粗,他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过他也确实没什么瞌睡,索性拉起枕头靠着。 苏时砚瞬间来了精神,问:“你有没有想看的?” “来个哄睡的。” “那文艺片吧。” 苏时砚打开一部看封面都能睡着的文艺片。 却没想到开头就是男女接吻的场面。 并且声音还挺大,房间里都回荡着甜腻的声音。 他不自在躲开视线,却瞥见柳乐人的脸似乎比之前红了。 他本来想拉进度条的手指,慢慢收了回来。 后来就是回忆的情节,整个过程狗血,枯燥,还有有气无力的台词和昏暗的视线。 等到后面,两个人重逢,就又是一些接吻的画面。 此时,苏时砚感觉自己的胳膊一沉。 柳乐人已经靠着他睡着了。 他放下平板,光明正大的看着柳乐人。 对方的头发很软,扎在胳膊上有点痒。 他的睫毛很长,也很浓密,在眼睑下留下一排小绒毛。 或许是连城的风水养人,柳乐人早就脱离了小土包子的形象。 样貌硬朗,翩翩少年。 举手投足之间,多了一些清冷与脱离世俗的贵气。 他抬起手,轻轻放在对方的嘴唇上。 很软,很想亲。 但是他知道被发现的后果,所以他不敢尝试。 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到身体僵硬。 直到一部电影结束,已经开始播放其他的,他也没舍得动。 第二天,柳乐人刚动了动,就发现自己的脖子有些酸痛。 似乎是落枕了。 他抬起胳膊揉了揉,痛的他嘤咛一声。 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这个房间不止他一个人。 他扭头,看见了苏时砚那光洁无瑕的脸。 对方面对着他,半张脸陷在枕头里。 突然,对方的眼皮动了动。 柳乐人还没来得及翻身,正好对上了那双睡眼朦胧的眼睛。 苏时砚的嘴角挂着没睡醒的笑容,云里雾里的说了声,“早啊。” “早。” 柳乐人回应之后,默默的掀开被子起床。 他拍了拍脑袋,企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随后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苏时砚抱着被子坐了起来,然后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昨晚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只记得他就这样挨着柳乐人闭上了眼睛。 他抬了抬胳膊,差点让他惊呼出声。 痛的好像脱臼了。 他艰难的脱下睡衣,套上自己的衣服,才走了出去。 吃完早饭,苏时砚就回云城了。 梅海看柳乐人没事,也回芭蕉湾了。 空荡荡的屋子只剩下柳乐人和追风。 剩下半天的假期,柳乐人也懒得出门了。 下午在家里看了几部电影,算是打发时间了。 等周一回到学校,就听见纪珏说,学校论坛炸开了锅。 不知道谁公布了一段录音,里面的声音是处理过的。 别人或许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处于事件中心的柳乐人来说,他知道这段录音正是他与张鹤在那晚在东门发生的对话。 里面刻意给周薇薇的名字消了声,以及后面蛇的袭击。 所以听了录音的人只知道这是一场校园欺凌,却不知道和哪些人有关。 柳乐人不明白把这段录音放在论坛上有什么目的。 如果是站在张鹤那一方,他应该把追风咬人那段公布出来。 但是对方却像是保护他一样。 里面任何对他不利或者是名声不利的声音都被做了处理。 所有人只知道有人以多欺少,会站在他这一方去讨伐别人。 一旦张鹤敢现身承认,那么他就会坐实这个罪名。 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苏时砚那张脸。 对方来连城出差似乎不是巧合。 从他所说的凌晨到这里,再往前推几个小时,正是他被张鹤欺负的时候。 苏时砚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而且在场的只有他们几个,还有……追风。 不可能,不可能,追风跟苏时砚有什么关系。 如果他们认识的话,在笼镇取羊脂石的时候,他们就该打照面了。 而且,即便是认识,追风是如何告诉苏时砚那晚发生的事情? 这一系列问题,像是一个凌乱的毛球,他始终找不到线头。 整整一天,他都觉得浑浑噩噩的。 直到回到家,他看着手机上苏时砚的名字,按了拨通键。 第101章 周家 “喂?” “是我,柳乐人。” “我知道。” 柳乐人抓着追风,放在自己的眼前。 “我们学校论坛的录音是不是你放的?” “是。” “你知道我那一晚经历了什么?” “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苏时砚想了想,“你出事之后的一个小时内吧。” “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 “因为我给你的那个手机有定位器,当你在除学校以外的地方超过半个小时,我的手机就会收到消息。” 柳乐人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甚至都觉得追风和苏时砚有一定的关系。 他放下追风,靠在沙发上。 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要在我的手机里装定位器?” “去年梅海来云城的时候,告诉我你被跟踪的事,他心里很担心,不知道怎么才能保护你,所以上次知道你手机丢了,就趁这个机会,把这个装有定位器的手机给了你。” 柳乐人:“所以你前两天来,就是为了处理录音这个事?” 苏时砚温声道:“对,我在附近找到了一个监控,然后黑进系统拿到了监控内容,不过,这段监控已经被我毁了,我手上的是独一份,即使是张鹤,他也拿不到了,现在他既不能反驳,也拿不出证据,只能吃哑巴亏。” 柳乐人听完,心里并不觉得轻松,对方花这么大的精力,只为了给自己出气。 如果是别人,他都还能接受。 但是苏时砚,他接受不了,因为这个人完全没有立场站在他这边。 他缓了缓自己的情绪,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你做这些,究竟是因为什么?” “如果为了我师父的嘱托,昨天你就该告诉他我受伤的事实了,但是你没有,因为你知道那些人可能会因为追风咬他们而报复回来,反而留下了对方的一个把柄,一旦他们动追风,你就会将手中的监控交给警察局。” “所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电话里陷入无尽的沉默,窗外的嘈杂声掩盖了话筒里的呼吸声。 在柳乐人一度以为,对方不打算说话的时候。 电话里传来苏时砚的回答。 “你应该感觉得到我对你的心思。” “啪”的一声,柳乐人挂断了电话。 后面的话他已经不想听了。 他以前只是觉得这人的行为有些不对劲。 没想到对方竟然敢当面承认。 苏时砚喜欢他? 这要是放在一年半以前,他想都不敢想。 而且,这人不是有男朋友吗? 居然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向他示好。 想起当时苏时砚说这句话的场景,只有他们两个。 当时的气氛说不出的暧昧,好像是专门说给他听的。 难道说,苏时砚口中的男朋友,是他? 柳乐人突然站起来,往卫生间走去。 却被茶几绊了一下,半跪在地板上。 他的膝盖撞到茶几的一角,又狠狠地跪在地板上,当即痛的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本来苏时砚的话弄的他脑袋浑浑噩噩的。 现在因为这一撞,彻底让他清醒,只剩下痛了。 追风顺着他的胳膊,爬到他的脖子上,轻轻的舔舐着他的黑痣。 似乎是在安抚他。 柳乐人却突然想起上次在酒店,他一觉醒来,察觉到黑痣有些红肿。 当时他还猜想是不是追风凭空出现,现在看来,是苏时砚没错了。 他握紧拳头,捶了捶沙发,眼角是因为羞耻晕染出来的嫣红。 当晚,柳乐人做了一个离谱的梦。 等他一觉醒来,发觉自己的身体似乎不太对劲。 经历过一遭,他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大的反应了。 认命的洗澡,洗内裤。 他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耳根还泛着不自然的红色。 因为他清晰的知道那个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到现在,闭上眼睛,都是无法描述的画面。 他没想到无欲无求的自己,最终也会被欲望支配。 不到一个星期,他们迎来了暑假。 柳乐人带着追风回了芭蕉湾。 三豆本来看到他挺高兴,没想到看到从背包里的露出头来的追风,它顿时坐在地上没精打采的。 柳乐人摸了摸它的头,“怎么了?你的小伙伴回来,你不应该高兴吗?” 三豆索性拿着爪子遮住了自己的视线。 柳乐人:“……” “好了,晚上带你出去玩,就不要排斥追风了,好吗?” 三豆瞬间拿开爪子,咧着嘴,高兴的看着他。 突然,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 梅海看着院子里的柳乐人,扬声道:“你们学校放假了?” “嗯,”柳乐人扭过头,看见梅海脚边的旅行包,有些惊讶,“你要出去?” “不出远门,就在本市。” 梅海将钥匙装进口袋,走到门口,又返回来站在柳乐人的面前,“你要不要去?” 柳乐人随着梅海出门,就看到了停在门口的宾利。 一个年轻人替他们拉开了车门。 柳乐人坐上去,才压低声音问道:“师父,我们这是去干什么?” “电话里没说清楚,只说当面聊。” “你认识吗?” 梅海摇了摇头,“不认识,据说家里很有钱。” 柳乐人:“……” 确实很有钱,在市中心拥有一幢独栋别墅。 一进小区大门,周围的环境非常漂亮。 到处都是不知名的花和树。 越往里走,声音越静谧。 直到车子驶进院子,在大门口停下来。 柳乐人看到了一个熟人,周薇薇。 后来,他才知道这是周薇薇的家,站在门口迎接的女人,是她的母亲。 周薇薇一看到柳乐人,也非常的诧异。 “柳学弟,没想到你和梅大师也认识,看来之前同学说的没错。” 柳乐人不禁感叹世界真小。 他以为上次已经把话说绝了,再也不会见到这人。 没想到转身又遇到了。 而且,当着这么多人,他还得维护这一层同学关系。 他淡淡的说道:“他是我的师父。” 周夫人一看他们认识,还是一个学校的。 而且自己的女儿似乎还挺喜欢。 一路上对柳乐人好一顿打量。 等到坐下来,就给女儿创造了一个独处的空间。 “薇薇,你的同学好不容易来一趟,带他去后院吃点水果,喝喝茶,免得你们听我们大人讲话,觉得头疼。” 第102章 不太熟 周薇薇刚准备站起来,就听到旁边的人说道:“不了,我来的目的,和我师父一样。” 周太太茫然,“梅大师,你的徒弟也是……” 梅海哈哈一笑,“周太太,他既然是我的徒弟,自然对玄学也略懂一些,旁听一下应该可以吧。” “当然当然,”周太太再次看向柳乐人,“真没想到还有年轻人对这个感兴趣的,而且,也没听薇薇说过。” 听周太太的意思,似乎觉得他和周薇薇有什么亲密的关系。 柳乐人眉头紧锁,放下手里的茶杯。 “周太太,我和周学姐不太熟。” 这一句话,将客厅里的气氛拉到了最低点。 尤其是梅海,还没看见柳乐人对一个人这么不给面子。 他看见周夫人脸色有些挂不住,慌忙解释道:“周太太,我徒弟直来直往的习惯了,有什么话冲撞到你们别生气,连大那么大,可能两个孩子只是见过几面。” 周薇薇脸色白一阵,红一阵,最后委屈的上楼了。 柳乐人若无其事的继续喝茶,直到周太太将他们带往楼上的书房。 周先生正在开视频会议,听到敲门声,说了一句散会,然后关闭了摄像头。 明明是七月份了,大部分人都热的穿短袖。 但是周先生却穿着长袖衬衣,甚至外面还穿了一个毛线马甲。 柳乐人还发现,对方走路非常缓慢,脸色也非常差劲。 在他们与梅海的交谈中,他们才知道周先生得了癌症。 害怕影响公司的股票,所以一直没有公布出来。 近半年,他一直在家里办公,也只有助理知道他的身体情况。 并且非特殊情况,他也不会出门半步。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化疗,身体有些吃不消。 医生说,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作为商人来说,自然舍不得背后的“江山”。 作为家人来说,更是舍不得妻女。 所以才想剑走偏锋,看能不能通过玄学救自己的性命。 梅海和柳乐人听完,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这和苏时砚的情况差不多,通过命格续命。 但是这种情况耗费的心神巨大,不仅要算出符合命格的另一个人。 而且,还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这个过程是漫长的。 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后果都是不可估量的。 当初也是因为梅海和苏老爷子是挚交,所以才愿意给苏时砚换命。 但是对于毫不熟悉的周先生,梅海却不太愿意冒风险。 “周先生,恐怕这个我帮不了你,我只是看看风水,算算命,这种跟阎王爷抢人的事,我还没那个本事。” “梅大师,别忙着拒绝,条件你随便开,多少钱我都付得起。” “不是钱的事,”梅海解释道:“玄学不能解决一切,医生都做不了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周先生吹了一口茶叶,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做得到,你之前就成功过不是吗?” 梅海的表情僵滞在脸上,当初苏时砚那件事,他没和任何人说过。 俗话说,天机不可泄露。 窥探天机的事情,自然越来越少的人知道比较好。 没想到,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还是让别人知道了。 梅海摇了摇扇子,敛去了神色。 “周先生,我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赶上了日月合体,你知道我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吗?” “梅大师,我是一个商人,只看结果,不看过程,我只知道你成功过,就够了。” 梅海“呵”了一声,“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我们下次再见,”周先生朝周太太说道:“送客吧。” 柳乐人和梅海坐着来时的车回到了芭蕉湾。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回到家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去了书房。 柳乐人还是第一次看见梅海的神色这么凝重。 他在对方身边坐下来,“师父,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个人很难缠,恐怕不是那么好拒绝的。” 柳乐人:“如果你要答应的话,在周家你就会答应了。” “说得对,”梅海站起来走到电脑面前,将电脑的界面对着柳乐人,“周海生,明扬电器的老板,手底下三家工厂,却有两家工厂因为工资问题,闹过罢工。” 柳乐人站起来,沿着词条往下翻。 “还有各种娱乐新闻,包养大学生,深夜出入酒店,甚至关系网混杂。” 完全看不出来,一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人,私生活却这么的混乱。 梅海靠着桌子,眼睛里夹杂着隐隐的怒气,“我无法想象,如果帮了这样的一个人,我得花多长时间才能说服自己坦然接受。” “但是不帮……”接下来的话,柳乐人没说。 但他们都知道对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接下来几天,梅海又出门了。 然而,一个星期后,虞岑就回来了。 柳乐人遛完三豆,远远看见虞岑在前面走。 对方穿着黑色的衬衣,头发半扎着,背了一个旅行包,手里还拎着几个袋子。 三豆一看见他,拽着柳乐人就往前跑。 柳乐人猝不及防,差点摔倒在地。 幸好他丢了手中的绳子,才避免悲剧发生。 虞岑听见动静,扭头喊了一声,“师弟。” “师兄,”柳乐人狼狈的直起身体,然后走到虞岑身边,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你怎么回来了?” “师父叫我回来待一段时间,正好你也暑假了,我们一起聚一聚。” 柳乐人停下脚步,“师父……他没事吧。” “没事,就是怕你应付不来周家。” 柳乐人知道梅海此时离开,是为了躲周海生。 只要梅海不出现,周家就拿他没办法。 这个办法是下策中的下策,也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了。 但是,梅海又怕他们找柳乐人的麻烦,所以才安排虞岑回来。 柳乐人坦然接受梅海的安排。 反正他现在整天无所事事,也不知道该去哪里玩。 尤其一个人又爱胡思乱想。 虞岑不仅能和他作伴,还能阻止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他觉得挺好的。 第103章 利息? 差不多一个月,柳乐人和虞岑没有接到周家的邀请。 他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了。 这天,他们去超市买东西。 由于追风待在包里,柳乐人就没放进存包柜里,而是放在人工客服的地方。 他们进去超市没多久。 就有人以他朋友的名义,将背包拿走了。 等柳乐人和虞岑拎着大包小包出来,发现背包不见时,瞬间心慌不已。 还是虞岑说了一句看监控,工作人员才把监控调出来。 但是监控画面没有拍到对方正面。 对方戴着鸭舌帽,背对着摄像头。 “他手里拿的是什么?”柳乐人指着监控问道。 工作人员解释道:“是照片,说是跟你是同学,上面是你们的合照。” 柳乐人不记得和谁拍过照片。 唯一一次,就是上次春游的时候,拍过几张大合照。 春游?掉入湖里?张鹤。 极有可能是张鹤为了报复追风,所以才拿走他的包。 柳乐人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摸了摸自己口袋,想问问辅导员关于张鹤的电话。 却突然发现手机不在身边。 他才想起,自己经常用不着手机,所以放在背包里。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神情激动的朝虞岑说道:“师兄,手机给我用一下。” 苏时砚的手机号码非常好记,两眼都能记住。 电话那头,苏时砚知道追风不见以后,立刻开启了定位查询。 然后告诉了他们追风所处的位置。 商场的后面是步行街。 手机上的红点一直在往里走。 直到在一家酒吧门口停下来,然后就没动了。 苏时砚试图唤醒追风的记忆,但是没用,他的脑海里一片黑暗。 但是他还能感受到追风的气息。 说明追风暂时没事。 “别着急,追风会没事的。” 电话他没挂断,手机里传来柳乐人奔跑的喘息声。 “再往前100米右转。” “右转之后50米,有一个叫‘蓝夜’的酒吧,就是这里了。” 他话音刚落,耳边出来电话的“嘟嘟”声。 看来对方已经找到地方了。 他一边拿车钥匙,一边给助理打电话。 “我要一个小时之后去连城的机票。” 助理在电脑上快速打字,没一会儿,说道:“苏总,最早也要三个小时之后了。” “那你就收拾东西,现在跟我开车去连城。” 助理“啊”了一声,“这么着急,我们暂时没有连城的生意要谈啊。” 苏时砚寒声道:“给你三分钟,到公司地下车库等我。” 他刚走到车旁,就看见助理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他将车钥匙抛给他,随后坐到副驾驶上。 随后,他又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是我,苏时砚。” “立刻派人去‘蓝夜’酒吧,帮我保护好一个人,照片等会发给你。” “还有,我的人断一根手指,我要对方断十根。” 旁边的助理瑟瑟发抖,他还没看见自己的老板发这么大的脾气。 苏时砚看了看前方,忍不住“啧”了一声。 “舍不得踩油门啊,这么慢,五个小时之内到连城,奖金两万。” 五个小时?助理瞪大眼睛,平常可是要七个小时的。 “如果你提前半小时,我就再奖励两万。” 突然,他的身体由于惯性,猛地砸在座椅上。 再看前方,风景飞速的往后面倒去。 这边,柳乐人和虞岑一进酒吧,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视线。 此时正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人影攒动,灯光交错。 柳乐人挤着人群,寻找张鹤的身影。 但是光线太黑了,找起来比较费时间。 等他找完一圈,都没看到对方的影子。 突然,虞岑撞了撞他的胳膊,“是他吗?” 顺着虞岑的视线看去,他看到了二楼的张鹤。 对方朝他晃了晃手里的背包。 柳乐人看着对方得意的嘴脸,脸上没有一丝温度。 他上了二楼,站在张鹤的面前。 “张鹤,你有什么冲着我来,没必要对我的蛇动手。” 张鹤好整以暇的坐在沙发上,将追风从包里拿了出来。 追风宛如没了生命迹象,整个身体软绵绵的垂在半空中。 柳乐人的脸色骤变,喉咙像是被刀生生的割开。 他使劲呼吸着,却听到呼呼灌风的声音。 他颤着声音问道:“你对追风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只是让它不能张嘴咬人而已。” 张鹤凑近看了看手里的蛇,笑着说:“你的蛇太厉害了,之前咬了我们那么多人,愣是住了半个月的院,才恢复好,而且我的身体,差点让你一脚踢废,现在我总得收点利息吧。” “利息?”柳乐人简直要被对方的无耻给气笑了,“是你们对我动手,我踢你都算轻的了,要不是我的蛇出现救我,我看你们能不能安稳的坐在这。” “能不能安稳坐在这,是我说了算,但是你对我的伤害,我会一笔一笔的找你要。”张鹤身体前倾,脸上闪过得意之色,“你猜我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柳乐人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警惕的看着张鹤。 “我发现你的蛇还有别的用处。”张鹤在他面前来回走着,眼睛似有若无的盯着柳乐人。 柳乐人下意识的将手臂放在背后,但是对方的视线已经看在了他的胳膊上。 “你胳膊上的刀伤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的消失?” 柳乐人语带讥诮的说道:“追风把你的脑子咬坏了是吗?我从受伤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再大的伤口都应该恢复了。” “可是据我所知,你第二天就出现在了学校里,我们的同学可没看到你的伤口。” 柳乐人才意识到这件事已经瞒不过去了。 他紧绷着一张脸,眉宇间都是对张鹤的厌恶。 “我没必要跟你解释这么多,把追风还给我。”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条蛇恐怕不能还给你,我得上交给研究所,让他们好好研究。” 听到研究所,柳乐人慌了,“张鹤,你就不怕我将那段录音交给警察吗?” “尽管交去好了,我看你有多大的本事,能让警察给我判刑。” 在张鹤准备把追风放进背包,虞岑突然弯腰撑着沙发,一脚朝张鹤的手踢去。 张鹤毕竟是内行人,反应很快,迅速侧身躲避。 趁着对方躲避空隙,虞岑脚腕一收,直接踹向了张鹤的胸口。 张鹤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像是才发现虞岑这个人。 眼睛里是止不住的欣赏,“原来是练家子,正好我陪你好好玩玩。” 随后,他将追风扔给一旁的同伴,厉声说道:“给我看紧这条蛇,要是弄丢了,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第104章 死亡 柳乐人一看到追风到了其他人的手里,立刻上前争夺。 他毫无章法,全靠自己的一身蛮力。 他知道,要是追风进了研究所,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可惜张鹤的同伴不止他一个,身边还有三个,当即将柳乐人拽了起来。 柳乐人踩向对方的脚,对方痛苦哀嚎。 他趁着一个人松手,立刻一拳挥在另一个人的鼻子上。 他得了自由,压着那人去夺追风。 其他人看见自己受伤,顿时火冒三丈,狠狠地将柳乐人踹向一边。 柳乐人撞在玻璃上,脑袋猛的昏昏沉沉的。 突然,他被一股力道拉开,下一秒,他刚刚所在的位置,是一片玻璃碎掉的声音。 虞岑拉着柳乐人的手,趁机将手机塞进他的手里。 柳乐人顿时明白虞岑的意思,找机会往外面跑去。 他们处在二楼最里面的包间,一般侍应生很少来这里,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打架斗殴的事件。 尤其张鹤在进来前,特地交代人不让任何人来这里。 再加上酒吧本身嘈杂的环境,所以没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张鹤在看到柳乐人往外面走的时候,朝其他人怒喝道:“不准让他离开。” 他话音刚落,虞岑一拳打在他的下颌。 他身体不受控制的倒在墙壁上。 他舔了舔自己受伤的地方,“我还从没见过能在我手底下过十招的人,真没想到柳乐人深藏不露,有个会保护他的蛇,现在还有你。” 虞岑面无表情,从刚刚他们的对话中,他就听出来眼前的人不是好人。 尤其还伤过自己小师弟,此时更是怒火中烧,挥起的拳头又快又狠。 他接触武术很多年了,甚至多年来打坐养身,知道将气和力结合。 所以在打斗过程中,他的气息一直很平稳。 而张鹤渐渐体力不支,挨了虞岑的好几拳。 他的同伴看形势不对,将追风塞进包里就打算离开。 柳乐人本想出去打电话,看见那人要离开。 他顾不得打电话,立刻上前阻拦。 打开门的一瞬间,终于有人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纷纷往楼下跑。 一时之间楼梯口拥堵不堪。 甚至还出现了踩踏事件。 那人眼看下不去,指挥着剩下的人制服柳乐人。 随后,他抡起酒瓶,朝柳乐人的头上敲去。 紧急之下,柳乐人侧头躲避。 碎片在他的耳边炸开,扎进他的衣服里。 同时,酒吧里涌进来一批人。 他们一眼就看见二楼包间的不对劲,逆着人群往楼上走。 在看到柳乐人的那一刻,立刻与照片上的人重合了。 他们瞬间加入了打斗。 张鹤一看平白无故的多了这么多人,还是来帮柳乐人的,瞬间慌神了。 在被虞岑按着死死不能动弹的时候,他抓起一旁的烟灰缸,朝他的头上砸去。 虞岑翻身躲开,却发现张鹤已经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当他意识到对方想去做什么时,急忙吼道:“师弟,走开。” 柳乐人正弯腰拿起背包,打算赶紧离开。 下一秒却被赶来的张鹤踹到了地上。 柳乐人觉得身上哪里都痛,尤其是他的双手,按在了地面上的碎玻璃上。 但他还来不及痛苦呻吟,张鹤已经将追风拿了出来。 刀尖插进了追风的七寸。 “不——”柳乐人万念俱灰,脸上都是失去追风的灰败。 他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朝张鹤的方向跑去。 随后将追风夺了过来。 他看见追风张开嘴巴,吐了一口蛇信子,然后慢慢的闭上眼睛。 他的手心里都是血,不知道是追风的,还是他的。 柳乐人轻轻喊了一声,“追风,你醒醒。” 在得不到反应之后,疯狂的往外面跑去。 张鹤看见他的模样,笑的前俯后仰。 “看你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这条蛇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但是下一秒,他被人一脚踢在了墙上。 虞岑不放心柳乐人独自离开,收回脚慌忙追了上去。 其中一人看着眼前的局面,问着领头的人,“老大,怎么办?” 领头人没好气的说道:“没听见苏少爷怎么说的,动手,别死了就行。” 酒吧里再次陷入杂乱之中,直到附近响起警报声,才趋于平静。 柳乐人抱着追风,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奔跑在步行街。 每个人看到他的模样,尤其是他手里的黑蛇,都奔跑着躲开了。 虞岑追上来,拉着他的胳膊说道:“师弟,跟我走。” 他们到了附近的宠物医院,医生检查了伤口,摇了摇头。 “已经救不活了,它不仅吸入了大量的七氟烷,而且伤口是致命的,我们没有办法了。” 柳乐人空洞洞的看着医生,“不会的,你看,他的身体还在动。” “因为蛇的神经系统分布在全身,即使他的心脏受到严重损伤,身体还是会短暂的抽搐。” 柳乐人摸着追风的头,突然激动的说道:“你看,我感受的到它还活着。” 医生叹了一口气,“这是你接受不了它的死亡,所产生的错觉罢了,用医生的角度来看,确实没办法救治了。” 柳乐人呆呆的看着追风,过了很久,他重新将追风包了起来。 然后打了一辆车回到了芭蕉湾。 虞岑看到他的模样,有些不忍心。 “乐人,节哀顺变吧。” 柳乐人站住,扭头看着虞岑。 “师兄,我想我应该做错了。” 虞岑肯定的回答他,“你没错,这不关你的事。” “是我让它别走的,没想到到头来会害了它。” 柳乐人苦笑一声,“也是我没保护好它,明明知道张鹤可能会报复,还是将它送到别人的手上。” “不是的,”虞岑上前摸了摸他的头,“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他们既然惦记上了追风,会想尽一切办法对它下手,而且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仅仅是我们两个人,是保护不了追风的。” 柳乐人垂下头,一滴眼泪落在追风的脑袋上。 胸腔里的痛苦让他不得不张大嘴巴呼吸。 他的视线一片模糊,温热的液体疯狂的往外涌。 他抬手擦了擦眼睛,哑着声音说道:“师兄,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随后,慢慢朝楼上走去。 第105章 复活追风? 苏时砚在追风被张鹤割断七寸的时候,心脏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 一瞬间,他倒在副驾驶上,差点不能呼吸。 “苏总,你怎么了?” 苏时砚强忍着心脏的疼痛,颤着声音说道:“开快点。” 他知道追风已经出事了,但是,他更担心的是柳乐人。 而且,刚刚,他脑袋里的画面一闪而过。 他看到了哭了的柳乐人。 这个一向把死置之度外的人,也会有流泪的时候。 并且流泪的对象仅仅是一条蛇。 苏时砚不知道自己是该开心还是难过。 他在脑海里试图唤醒追风的记忆,可惜没用。 只能喝了一口水缓解心脏的疼痛。 眼见芭蕉湾越来越近,他的心脏不那么疼了,只是觉得有些压抑。 车子在红色铁门前停下,已经是深夜,周围静悄悄的。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推开了铁门。 虞岑看见他,神情警惕,“你是谁?” “我叫苏时砚。” 知道柳乐人之前就是用他的手机和这个人联系,虞岑放松了警惕,“你来找乐人的吧,他现在没空见你。” “怎么回事?” “追风死了,他现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怎么叫他都没用。” 苏时砚脸色有些惨白,手心里沁出汗液,“追风……死了?” “是啊。” 虞岑看眼前的人似乎也陷入追风死亡的痛苦之中,心里不免有些疑惑,“你认识追风?” “见过几面,我可以去楼上看看他吗?” “我带你去。” “不用了,我知道他的房间在哪。” 苏时砚迈开长腿,几步消失在二楼楼梯。 他抬头看着眼前熟悉的布局,随后站在一扇门前。 他敲了敲门,“乐人,是我。” 没有任何动静…… 他再次说道:“如果你不开门,我就拿着备用钥匙进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了。 他看见柳乐人眼神呆滞的看着他,脸上和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口。 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上前将柳乐人拥在怀里,“对不起,我来晚了。” 这句话像是魔咒一般,在柳乐人的意识里旋转。 他在刚刚,无数次对追风说过。 此刻再被苏时砚提起,他的视线再次模糊。 眼泪淹没进对方的衣服里。 苏时砚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摸了摸他的头,“你还有梅海,还有我,还有你的师兄,我们都会代替追风陪在你的身边,别难过,好不好。”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不停的抚摸着对方的头发。 随后他准备牵起对方的手进入房间。 却被柳乐人瑟缩着躲开了。 他抓起对方的手放在眼前,却看到掌心都是血,上面还有被血浸红的玻璃碎片。 他抬起另一只手,也是同样的结果。 “你受伤了怎么不说?”苏时砚心跳如擂鼓,慌忙掀起对方的衣服,“还有哪里疼?告诉我。” 柳乐人推开苏时砚,自顾自的朝房间里走去。 突然,天旋地转,他被苏时砚打横抱在怀里。 柳乐人捶了捶对方的身体,带着哭腔吼道:“放开我,你放我下来。” 苏时砚直接下楼,将人放在车里。 虞岑从后面追来,“苏少爷,你带乐人去哪里?” “他受伤了,我带他去医院。” 说完,吩咐助理把车开进了最近的医院里。 苏时砚把人搂在怀里,遮住柳乐人的眼睛。 亲眼看见医生用镊子一点一点的把碎片挑了出来。 每一次碰到伤口,怀里的人都疼的颤抖,额头聚满了冷汗。 苏时砚抬手摸去,轻声说道:“快好了,在忍一忍。” 柳乐人咬着嘴唇,齿间的皮肤一片苍白,甚至还有些发紫。 眼前的黑暗,让他拼命的眨动着眼睛,鼻息之间除了消毒水的味道,还多了一丝木质香味。 等伤口处理好,苏时砚才松开手,然后带着柳乐人按照医生的指示去拿药。 因为是夏天,医生不建议包裹的太紧。 所以柳乐人看到自己的掌心都是褐色的液体。 虽然手掌没那么疼了,但他的心里,却一直喘不过气来。 他如提线木偶一般,被苏时砚拉去做了一个全身检查。 等回到芭蕉湾,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梅海和虞岑都坐在院子里。 看见他们进来,立刻站了起来。 “检查的结果怎么样?”梅海急声道。 苏时砚让柳乐人坐下来,给他倒了一杯水。 “手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就是身上的伤口需要修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梅海和虞岑都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赶紧让乐人上去休息一下,我去煮点汤。” “师父,”柳乐人开口叫住梅海,“你有办法将追风复活是吗?” 他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怔愣着看他。 梅海看见自己的徒弟已经陷入魔怔,不得不坐下来说道:“复活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而且,追风只是一条蛇。” “它不只是一条蛇,我能感受得到它对我的渴求和依赖,”柳乐人抬手摸了摸心脏的位置,“而且我也能感受得到我需要它。” 或许别人还觉得离谱,但是虞岑却知道,这是柳乐人做的选择题。 “师父,人有三魂七魄,动物也有吧,是不是只要我找到了,就可以复活追风?” 梅海:“我不否认蛇是有自己的灵魂,但是他的魂魄跟我们不一样,他的魂魄是自我本能意识,就是饿了就吃食物,渴了就喝水,即使死亡之后,阎王殿会有他们的生死记录,但是他们是不会进入轮回的。” “身体死亡,就是意识死亡,乐人,你应该接受它的离去。” “不,我接受不了。” 柳乐人摇了摇头,眼里是无比的坚定,“我会想办法的。” 说完,他站起身回到了房间。 正当他准备关房门的时候,一只脚堵着门口。 苏时砚推开房门,脸色有些难看,“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你要复活追风?” “是。”柳乐人见对方不肯离开,只能放开手,然后坐在书桌前。 “你就那么喜欢它?比一个人类的感情还要深厚?” “它是为我死的,我要是什么都不做,有什么脸面面对它?” “如果它不怪你呢?” “可是,”柳乐人蜷了蜷手指,看着盒子里的追风,“我不会原谅我自己。” 第106章 晋南镇 第二天,苏时砚一觉醒来,看见柳乐人的房间门半敞开着。 他瞬间坐了起来,然后进房间看了看。 里面已经空无一人,连追风都不在桌子上了。 他昨晚好不容易把柳乐人劝到床上去,自己便在外面的沙发上将就着睡了一会儿。 没想到他连柳乐人是什么时候起的都不知道。 他下楼,看见师徒三人神色各异的坐在院子里。 “怎么了?”苏时砚坐在另一边。 当他看见桌子上的追风时,当即怔在原地。 追风被装在一个桃木盒子里,盒子的四周都贴着符咒。 “这是干什么?” 见其他人都不说话,梅海只好说道:“乐人决定今晚去阴间,到水月关找追风的魂魄。” “什么,”苏时砚大惊失色,随后看着柳乐人,“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上次你就差点回不来了。” “我知道,但这是我唯一能救它的方法。” “你怎么救?你还想付出多大的代价想把它带回来?” 柳乐人紧绷着嘴唇没说话。 旁边的梅海低声叹道:“即使蛇不能进入轮回,但是它也会在水月关待够七天,七天后形神俱灭,乐人打算进水月关,将自己的一魂变成追风的模样,这样,他就能带追风的魂魄回来,附在其他动物身上。” “那他没了那一魂会怎么样?” “轻微的智力倒退,严重的变成痴呆。” 柳乐人狡辩道:“没有那么严重,如果师父能在七天将我招魂,说不定我还能回来。” 梅海:“魂魄尚在人间,还能招回来,进了水月关,是回不来的。” 苏时砚微微仰了仰头,闭着眼睛平复内心里的混乱的情绪。 他从来不知道柳乐人竟然会为了追风做到如此地步。 他平静的说了一句,“追风死了,彻彻底底死了。” 柳乐人慌乱的摇了摇头,“它没死,我能感受得到它的存在,它肯定被困住了,没办法回来。” “那是因为……” 苏时砚急忙住了嘴,他知道现在坦白,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本来柳乐人因为失去追风已经够伤心了,如果知道他是追风,不仅不能接受,或许会因为他的欺骗,而和他划清界限。 柳乐人看着他,“因为什么?” 苏时砚站起来,欲言又止。 随后,他看着盒子里一动不动的追风,像是找到了发泄点。 他将桌子上的盒子推在地上,高声说道:“我说它死了就是死了,哪怕是你真的进入水月关,也救不了它,到时候还得搭上你自己,何苦呢。” 柳乐人呆呆的看着苏时砚,然后反应过来,神色仓皇的蹲下身体,将追风重新放在盒子里。 随后,他把抱着盒子,抬起头怒视着苏时砚,“你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谁让你伤害追风的?” 苏时砚一拳拍在桌子上,发出肉体的闷哼声。 “追风,你的眼里只有追风,你什么时候才会看看周围的人,梅海,你师兄,还有我都很担心你,你能不能振作起来,像以前那样……” “我不要你来掺和我的事,”柳乐人打断他的话,然后站起来和他对视着,“你滚回你的云城,我不想看见你,你离我越远越好。”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剑拔弩张,之前在云城,再怎么看对方不爽,也没有说过重话。 但是现在,苏时砚好不容易走到了柳乐人的面前,却被对方一脚踢开。 他的眼神黯淡无光,声音也变的低沉而又沙哑。 “你就这么希望我走?” “是。” “那你知不知道,在你出事的时候,我恨不得立刻出现在你身边,每天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只希望自己足够强大,帮你摆脱张鹤,但是麻烦你也多看我一眼,除了追风,更爱你的是我。” “我不要你的爱,”柳乐人双目似箭,理智被一点一点蚕食,“我柳乐人从来不缺爱,也没把爱当回事,你喜欢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这几句话像是一把刀,把苏时砚的心脏捅了一个窟窿。 他的身体像是被抽去了力量,要不是桌子的支撑,他差点就要稳不住身形。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对柳乐人发火,毕竟这人一直蒙在鼓里。 他迟疑的抬起手,然后摸了摸柳乐人的肩膀。 “我今天当你说的是气话,我们改天再聊,但是,追风这件事,我希望你慎重考虑一下。” “我一定会这么做,”柳乐人打开他的手,笃定的说道:“如果你要阻止,我会离开。” 苏时砚没想到柳乐人已经执着到这个地步。 他最后问了一遍,“你就这么想要追风复活?” “是。” “好,我成全你。” 苏时砚像是嗓子有什么堵着一般,将心里的痛苦咽了下去。 过了好久,才说道:“从连城往西,一千公里以外,有一个叫晋南镇的地方,那里有一座最高的山,找到一个刻着标记的树,你喊追风的名字,它会出现的。” 说完,他走出了这道门。 剩下的三个人面面相觑,梅海突然恍然大悟,神色复杂的看着柳乐人。 “他在你身边这么久,你居然看不出来,追风就是苏时砚。” 虞岑简直被自己听到的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师父,你去的地方多,你遇到过这样的事吗?” 梅海喃喃,“我听都没听过。” “……” 别说他们难以接受了,柳乐人心里也不好受。 任谁知道自己养了那么久的蛇,竟然是个人。 尤其还是苏时砚的时候。 他都觉得匪夷所思。 饶是他接触玄学这么久,听过奶奶讲了那么多离奇的故事。 也根本不会把追风和苏时砚联系在一起。 他坐在凳子上,将脸埋在手掌心里。 如果说之前失去追风,他只是伤心。 但是现在,他都好像不认识自己了。 明明一切有迹可循的,可是自己什么都没看出来。 最后还说了这么多伤人的话。 虞岑和梅海对视了一眼,各自去忙自己的去了。 毕竟这样的事,他们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由柳乐人自己处理。 即使知道了苏时砚是追风,也明白苏时砚和追风是两种形态,各自生活,共有意识。 但是,柳乐人还是打算将追风找回来。 最起码他想知道追风的身份,以及和他的关系。 柳乐人一个人去,他们自然不放心,所以一起同行的还有梅海和虞岑。 他们休息了一天,坐了第二天早上的飞机。 然后转了两趟车,到了晋南镇。 当天到的时候,天色不早了,他们在当地宾馆开了两个房间。 虞岑看柳乐人的情绪一直很低沉,就让梅海陪着。 他拿着钱包去附近菜馆里打包几个菜。 第107章 萨罗山 因为镇很小,能逛的地方不多。 几乎十几分钟都逛完了。 他沿街看到一个很特殊的店,门口没有任何招牌。 从门缝里看,就是很普通的杂货店。 但是有人出来,却是空手。 他有些纳闷,站在门口朝里面看了一眼。 与里面出来的人差点相撞。 对方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你干什么?” “我想问问这里面是做什么的?” “哦,杂货铺嘛。” 虞岑眉头紧锁,“不止吧。” 没想到那人将他拉了出来,“你别多管闲事,不然……” 虞岑抓起他的手,狠狠一拧,那人立即哭喊,“疼疼,放手,放手。” “说吧,里面究竟是做什么的?” “蛇,他们在卖蛇。” 虞岑冷冷说道:“卖蛇犯法,你们想被抓吗?” “哪有人管,再说,这玩意还咬人呢,抓了不是为民除害吗?” “你不主动招惹它们,它们是不会咬你的。” “哎呀,得给人一个挣钱的机会,蛇重要还是人重要?” 虞岑知道这里的人已经将捕蛇作为一种职业。 单凭他一个人,是说不听的。 所以他放开了男人,转身回了宾馆。 晋南的口味偏油偏辣,他们勉强吃了一些,就各自洗澡睡觉了。 短短两天时间,就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柳乐人根本睡不着。 加上身上的伤口还没好,心里越发的烦躁。 他翻了个身,看着窗外。 从窗帘的缝隙中,能看到很多星星。 好像回到他在笼镇的时候。 笼镇和晋南一样,天空似乎离他们很近。 柳乐人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盯着天空等流星。 每次流星出现,他都是会高兴的许一个愿。 有时候是一个吃的,有时候是希望自己成为学校第一名。 后来的愿望就是离开笼镇。 好像都实现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和流星有关。 突然,一颗流星从他的眼前划过,他慌忙坐起来, 却发现脑袋空白,不知道自己想许什么愿。 他又倒回床上,闭着眼睛驱赶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突然,他听到隔壁床上出来虞岑的声音,“乐人,睡不着吗?” 柳乐人“嗯”了声,“师兄,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不是,我也没睡着。” 虞岑翻了个身,看向柳乐人。 “发生这么大的事,师兄都没和你好好聊聊,现在你想不想听师兄说话?” 柳乐人顿了顿,“你说吧。” “我想知道你见到追风以后,会把它带回来吗?” 这个问题,柳乐人想了无数遍,但是一直都没有答案。 “不知道,可是不见到它,我却有些不甘心。” “既然已经知道苏少爷就是追风,如果你带回来,是不是间接的表示,你选择的是追风,而不是苏少爷?” “说实话,”柳乐人苦笑一声,“我也不知道我对追风是什么感觉,我如此执着想把它救回来,是因为它救了我很多次,也帮了我很多,如果非说一种感情,可能亲情更多一点,如果它不喜欢我身边有人,那我愿意为了它终身不谈感情。” “而我对苏时砚没有超出朋友以外的感情,甚至也没想过将来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但是在我知道他们共有同一个意识,那些救我的举动,也是他的想法时,我确实动摇了,现在,我还没办法把他们两个作为同一个人,所以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你。” 虞岑:“我不是想知道你的答案,我只是担心你的状况,毕竟这件事,谁都没料到会发展成这样。” “如果不是这件事,我可能一直被蒙在鼓里,被欺骗和玩弄的滋味并不好受。” “我倒是能理解苏少爷为什么这么做?”耳边传来虞岑的低沉的声音,“且不说你相不相信,而是目前的他在你心中一点分量都没有。” 柳乐人屏住呼吸,随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确实,我之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续命后的苏时砚和之前不一样了,现在想来,可能是在某个节点,他有了追风的记忆,所以对我的态度,才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那等见完追风,你可以去找苏少爷问个明白。” “我正有这个打算。”柳乐人抬起胳膊放在自己的额头上。 他不知道到时候,苏时砚还愿不愿意见自己。 虞岑冁然一笑,“我本来还担心,怕你钻牛角尖,现在看来,是我多想了,但是感情不是做数学题,足够理智只会让你成为一个做题机器,你所规划的人生,总得允许他出现意外,不是吗?” 柳乐人反复咀嚼着这句话,过了很久,他才说道:“嗯,我明白。” “那就等明天见到追风再说吧,早点睡,师弟。” “师兄,晚安。” 互道晚安之后,他们还是过了很久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他们打听到那座很高的山叫萨罗山。 镇上有专门去那里的班车。 到了山底才发现,来来往往的人还挺多。 他们顺着修建的小路上山,走了半个多小时,看到了一座小庙。 说是小庙,其实人是进不去的。 它类似于神龛,有三米高,供奉着一个蛇的塑像。 而那个蛇的头顶,是和追风一样的白色标志。 小庙所在的地方有一个很大的平台,能容纳百人。 四个角各砌有一根石柱,与小庙连接的是各种颜色的旗帜。 他们问了之后才知道,这里是一个祭祀的场地,不是庙。 每年中元节前一天镇上的人都会参加祭祀仪式。 虞岑不免想起了他之前提到过的供奉蛇的小镇。 他还是听别人说的,具体什么位置他没问过。 现在看来,这里就是别人口中的那个地方。 显然梅海和柳乐人都想到了。 梅海:“这么说,这里的人是都是信蛇的,那深山里说不定真有你之前说的活了千年的蛇。” 虞岑脸上有些沉重,“我看不尽然。” 他将昨晚看到的事情,告知了两人。 两人都有些震惊。 梅海:“道貌岸然,说的不就是这群人吗?” “一代又一代的更迭,人的信念早就所剩无几了,”虞岑看了看山顶,“走吧,我们趁早上山。” 第108章 我是你 越往深处走,越荒凉。 他们隔一段时间,就要停下来,然后分开寻找树上的标记。 脚下没路,到处都是布满刺的枝丫。 这个季节,正是蛇出没的时候,指不定就一脚踩了上去。 他们拿着棍子一边赶蛇,一边拿着刀开路。 这样很耽误工夫,感觉没走多久,就到中午了。 他们找了个还算宽敞的地方,吃着从超市买来的面包。 虽说现在是八月份,但是这里的海拔很高。 尤其丛林茂盛,几乎只有几缕阳光照射下来,他们丝毫没感觉到热气。 这也就导致树林的光线很暗,如果到了下午五六点,这里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所以,他们稍微垫了垫肚子,就继续往上爬。 直到天慢慢的暗下来,他们做了一个记号,然后回到了镇上。 一天下来,三个人都很累。 尤其是梅海,一大把年纪了,一天下来,骨头都要散架了。 虞岑照例打包了一些饭菜回来。 几人也顾不上辣不辣了,吃了个一干二净。 吃完饭后,柳乐人和虞岑去超市补充一些零食。 又去诊所买了一些药膏和绷带。 柳乐人手掌的伤口崩开了,又出了血。 老医生给他消了毒,缠上了纱布。 然后他们也问前台老板要了一个跑车师傅的电话。 一来一回等车太麻烦了,他们准备包车进山。 一夜休息过后,柳乐人和虞岑早上五点钟就起来了。 他们轻手轻脚的出门,不打算惊动梅海。 没想到刚到楼下,就看见梅海在大厅等着。 梅海拿着扇子一人敲了一下头,“想摆脱我独自上山?我告诉你们,我必须得跟着,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多一个人,也多一分保障。” 虞岑有些无奈,“师父,您这么大年纪了,就别跟着我们折腾了,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师弟的。” “不行,我在家里等着也是提心吊胆的,还不如跟着。” 柳乐人见他执着,只好说道:“那寻标记的事情交给我们,你在原地等着。” “行吧,时候不早了,走吧。” 或许是来过一次,他们的速度快了许多。 到昨天标记的位置,也才一个多小时。 他们各自分散,继续找标记。 却发现其中一个方向似乎有被人走过的痕迹。 而且,还留下来一些显眼的记号——用一根木棍插在地上。 柳乐人:“昨天来还没有脚印,今天怎么有了?” 虞岑:“是不是那些捕蛇人的?” 梅海摇了摇头,“不像,我昨天和老板娘聊过,萨罗山地形复杂,有野兽出没,也有千年大蛇的传说,而且还有神像在这里镇压,他们不在这里捕蛇。” 柳乐人朝上看了看,地势越来越崎岖。 “那我们先跟着上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如果找不到,我们再从上往下找。” “嗯,只能这样。” 虞岑应了一声,率先走了上去。 他们跟着记号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一处废墟下。 这里似乎是一栋房子,只不过经过风吹日晒,该倒的倒,该腐烂的腐烂。 有的甚至被杂草覆盖。 记号到这里就没有了。 但是,他们也看到了那棵带有标记的树。 上面是用牙齿咬的一道道痕迹。 柳乐人在梅海和虞岑的视线下,喊了一声“追风”的名字。 但是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 他连着又叫了好几声。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爬行的声音。 他们紧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却在枝叶间看到了宛如树干粗的蛇的身体。 一时之间,三个人觉得毛骨悚然,背后冒起了冷汗。 然后,他面前的丛林动了动。 一条蛇的脑袋猛然在柳乐人的面前高高仰起。 如果不是他们知道这可能是追风,不然,他们的魂魄都要被吓走了。 柳乐人嗫嚅着嘴唇,叫了一声,“追风……” 但是下一秒,蛇猝不及防的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朝他咬来。 柳乐人根本来不及躲避,脚下似乎被灌了水泥一般。 身边传来梅海和虞岑的惊呼。 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但是却被一股力道紧紧抱着,随后倒了下来。 他的身体像是经历了碰撞重组,胳膊被荆棘拉出一大条口子。 眼前温热的躯体和熟悉的香味将他的意识拉了回来。 他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完全没料到这人会出现在这里。 蛇一口没咬到,立刻换了方向,朝虞岑咬去。 苏时砚厉喝道:“小六,你不认识我了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蛇停在原地,然后朝他看来。 似乎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它爬到苏时砚的身边,伸出蛇信子舔了一下他的头发。 苏时砚摸了摸它的头,再次说道:“我是你,你忘了吗?” 小六眨了眨眼睛,用粗壮的尾巴,触碰着苏时砚的身体。 然后将头放在苏时砚的怀里。 苏时砚一边抚摸着他,一边看向柳乐人,“这就是追风,但是它暂时不记得你了。” 柳乐人靠在树干上,看着和追风相差十万八千里的黑蛇,完全说不出话来。 除了脑袋上的纹理,他丝毫无法将这两者联系在一起。 但是他还是想知道关于追风的一切,便询问道:“为什么不记得了?” “因为他的其中一魂在水月关,七天之后才会回来。” 苏时砚继续说道:“而且近百年来,他已经化身15次,去找你。” 看完苏时砚的话,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气。 柳乐人的嗓子干涩不已,瞪着惊异的眼神,嘴巴噏动着,“什么?” 苏时砚站起身,走到那棵带有标记的树旁。 他抚摸着上面的痕迹,“一百零一年,算起来是天,而这里,就有道咬痕,是小六留下来的。” “对了,小六这个名字,是你给它取的。” 柳乐人抬眼看去,这棵树有五六米高。 和苏时砚齐平的位置往下,全部布满了咬痕。 他现在内心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因为这一切,他都不记得,仿佛这件事情和他无关。 但是他却知道,在追风的世界里,他是无比重要的。 第109章 刘承 二百年前,晋南镇位置偏僻,隐于山中。 这里的老老少少世世代代都信奉蛇。 因为他们镇上一直流传一个传说,那就是蛇能化身救人。 这个蛇,就是柳乐人在萨罗山见到的黑蛇。 萨罗山高耸入云,如果从远处看,像是一条蛇从底部盘旋至上空。 后来人们在萨罗山建了一个祭坛。 里面的塑像便是黑蛇。 他们一直相安无事,自给自足过了百年。 当时萨罗山还没有这么荒凉,山上分散住着几户人家。 后来战争爆发,晋南镇受到了波及。 男的被抓去当兵,晋南镇只剩下老的和小的。 而萨罗山上的几户人家,因为隐蔽,躲过了一劫。 其中一户,就是柳乐人,当时的他姓刘,叫刘承。 因为家里困难,镇上也没有学校,所以从不曾去镇上。 家中排行老三,哥哥姐姐各一个。 每天的任务就是去山里放牛和羊,或者是挖药草。 然后父母拿出去到镇上卖。 当时去晋南镇一个来回都要大半天。 刘承与萨罗山为伴,自然也见过黑蛇。 那时候萨罗山不仅有蛇,还有野猪,豹子,还有鹿。 这些动物远远看见离开就行,千万不能离的太近。 刘承在损失过几只羊和牛之后得出来的结论。 所以他在这个丛林里越来越得心应手。 后来战争范围扩大,晋南镇上的很多人,都往萨罗山上跑。 战火终究是引到了萨罗山。 当时的人吃不饱饭,开始捕杀萨罗山的猎物。 连刘承都不敢去山上放牛和放羊了。 大蛇终究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 在贫穷和饥饿面前,信仰已经一分不值了。 有人甚至将战争,都归咎于大蛇。 那时候猎户拿着猎枪,满山寻找它。 而对这片土地已经有感情的刘承,自然也深受父母信奉的影响。 不忍心看着蛇落入他人之手,被分解蚕食。 所以他直接找到了蛇的老巢,一个老一辈留下来的储物洞。 这还是他无意间发现的。 他不知道蛇会不会听他的话,当看到洞口的血迹时,他担心的喊了一声。 没想到一个血盆大口朝他咬了过来,他拿胳膊挡了一下, 当即锋利的牙齿嵌入他的肉里。 刘承大喊一声,“住手,我是来帮你的。” 黑蛇听懂了他的讲话,盯着眼前的少年。 或许是黑蛇也远远看见过刘承,再加上刘承手里没有任何武器。 所以它松开了牙齿。 刘承发现它的尾巴受伤了,上面有一个血洞,子弹卡在那里。 他刚准备查看伤势,听到不远处有说话声。 他脱下身上的衣服,把黑蛇的伤口包上,然后迅速说道:“你先走,我把人引开。” 黑蛇看了他一眼,然后爬开了。 刘承刚站起来,觉得头晕的厉害。 他才想起,这蛇有毒,自己肯定是中毒了。 那两个猎户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小刘,看到那条蛇没?” 刘承勉强撑起意识,抬起自己的胳膊。 “那蛇咬了我一口,跑到洞里去了。” 猎户看到那筷子粗的齿印,胆战心惊。 “你伤口发黑,明显是中毒了,快,压住伤口。” 两个猎户压着他的血管,将里面的血挤出来。 但是这条蛇的毒性似乎很大,猎户们眼看着刘承脸色发黑。 刘承趁着自己还有意识,拜托两位猎户送他回去。 猎户心里也害怕,顾不上找蛇了,将他送了回去。 刘承自知自己活不久了,毕竟已经意识不清醒了。 他妈看到他直抹眼泪,哥哥姐姐也说他不该多管闲事。 刘承笑了笑,让他姐姐和哥哥出去,单独和他妈说了几句话。 无非就是交代后事,之后就是让他妈煮一碗苞米稀饭。 随后,他察觉到窗户上一阵黑影划过。 没一会儿,房梁上吊着一条蛇。 那蛇的尾巴上还缠着它的衣服。 刘承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慢慢闭上了眼睛。 只有伤口上密密麻麻的疼痛提示他还活着。 但没一会儿,疼痛感消失,胳膊恢复了知觉。 他睁开眼睛,和黑蛇对视着。 后来,他的身体慢慢恢复,便把家里的地窖收拾出来,让黑蛇住了进去。 时间一晃五年过去了,他的哥哥和爸爸被抓去当兵死了。 他姐姐嫁了人,难产死了。 他妈为了保护他,不让他去打仗,让他住在地窖里。 刘承和蛇在地窖里同吃同喝了两年,还给他取名叫“小六”。 “我叫小刘,你叫小六,听起来像不像一家人?” 黑蛇甩了甩尾巴,算是同意了。 后来,他妈身体垮了,他出来支撑这个家,一边照顾他妈,一边放牛放羊,还要去镇上换钱买药。 短短一年时间,整个人瘦的皮包骨。 又挨了两年,他妈不忍心,吊死在房梁上了。 刘承知道自己躲不过当兵打仗的命运。 但也不想有人来这里发现小六的存在。 拿着锤子,一点一点将房子捶倒,最后剩下一堆废墟。 随后他下了山,入了伍。 不到二十年,萨罗山已经没人居住了。 后来,山川石变,成了原始森林。 活了上千年的小六,第一次想和一个人类亲近。 他本已成精,将其一魄变成小蛇,然后以牙齿的气味,来寻找刘承。 每死一次,他的那一魄就会在七天之后回来。 之后再出去找,长此以往,他来来回回15次。 在这寻找的路途中,小六的感情一点一点的发生了变化。 他一开始只是想找到刘承,找回他的伴。 到后来,他想留在这人身边,甚至想霸占着他。 当时,刘承出去的第二年就死了,然后转世投胎。 每一次,都被蛇找到,然后咬一口留下气味。 战争年代,刘承死了三次,第四次,就是柳乐人。 黑蛇进进出出水月关,自然引起了崔判官的注意。 后来给了他一个投胎转世的机会,但是只有短短的二十时间。 而且转世后的苏时砚没有记忆。 崔判官想考验的不过是两人的缘分,缘分到了,两个人自然会遇见。 但是没想到的是,后来柳乐人和苏时砚因为命格相遇了。 却又阴差阳错的成为了命格的牺牲者。 两个人只能活一个。 如果不是改生死簿,恐怕也不会有后来的事情。 即使小六有了转世投胎的机会,但是为了能守在柳乐人的身边,它还是将一魄化成了追风。 它知道人类不喜欢自己,所以待在柳乐人经常出现的山里。 后来它在天坑里发现了羊脂石,它小小的身体在羊脂石的滋润下,迅速生长。 也给自身带来了超乎寻常的力量。 所以,在柳乐人拿走羊脂石后,它的身体变小了,但是力量还在。 它一直知道苏时砚的存在,但是苏时砚不知道它的存在。 就在改写生死簿的那一刻,苏时砚的生命轨迹发生了改变。 同时,他知道了关于小六,关于追风,还有关于他近百年,在寻人路上的所有的记忆。 第110章 刘老 听完所有的故事,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小六。 柳乐人觉得脸上很痒,抬手一摸,手心湿漉漉的。 他不知道原来一直有一条蛇,追随自己近百年的时间。 如果不是苏时砚,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在来这里之前,他一直想知道关于追风的故事。 此刻知道了全部,却让他的心情异常的沉重。 他怎么配得上,这份沉重的感情。 苏时砚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再看到那片被雨水冲刷后的废墟,只剩下小小的一团时,竟然有些怀念。 他过去,拨开树丛,果然看见一个洞口。 只不过已经很小了,对于现在的小六来说,已经钻不进去了。 他环视了一圈,似乎能看到一个放牛郎在这里穿梭。 最后,他抬头,看了看天空。 “不早了,下山吧。” 柳乐人看了看小六,犹豫道:“它……” “它离不开这里的,况且,它已经习惯孤独了,”苏时砚伸出手,“走吧,再过四天,你可以来和它相认。” 柳乐人看了看那双手,抬手放了上去。 等他站起来,看着周围的一切,然后深深的看了小六一眼。 小六似乎觉得眼前的人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了。 就这么趴在草丛里,看着他们走远。 站在山下,柳乐人问苏时砚,“你住在哪里?” “我在另一个宾馆。” “那走吧,我送你回去。” 苏时砚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很明显,对方对他的态度好了很多。 他当然不会拒绝,坐了进去。 晋南镇只有两个宾馆,一个在街头,一个在街尾。 苏时砚在街尾,所以是先到的。 他下车,站在柳乐人的窗户边。 “你会在这里待到追风回来吗?” “当然。” “好,那我等你电话。” 柳乐人点了点头。 等回了宾馆,柳乐人仿佛被人抽了筋似的,躺在床上,一动也没动。 不仅是身体累,更多的是知道了太多,导致脑袋很乱。 虞岑洗完澡出来,将他拉了起来。 “去洗澡,等会我们出去吃饭。” 柳乐人没精打采的看着虞岑,“我不想出去。” “接下来还有四天,你不会就这样待着了吧。” “不知道,感觉静不下心来玩。” 虞岑推他进了卫生间,“好了,打起精神,后天就是中元节,明天这里有一场祭祀活动,咱们出去正好打听打听。” 听到祭祀,柳乐人集中起了注意力。 他进浴室把自己收拾干净,随虞岑出了门。 天还没黑,街道上还是挺热闹的。 不远处有一座石桥,不少人坐在旁边的凉亭里乘凉。 旁边是一家烧烤店。 他们坐下来,点了一些烤串。 没一会儿,就听到对方聊到了关于祭祀的话题。 “你们有没有发现,最近几年,很少有人去萨罗山了。” “现在的年轻人,哪会相信这个啊。” “是啊,你看街头那铺子,每年收蛇卖蛇都要挣多少钱,让多少人眼红,早就坏了规矩了。” “别说,我觉得这事干不得。” “怎么说?” “我听老罗他媳妇说,他们那帮抓蛇的人,身上又痒又长疮的。” “这么严重?看医生了没?” “抓了药,感觉没多大作用,而且好像越来越严重。” “那他们还不打算停止?” “他们那帮人,就指望这个养家的,而且我还听说,明天祭祀的时候,他们打算把那些蛇都抓了。” “我的天,胆子也太大了吧,到时候刘老岂不是一点威信力都没有了?” “谁说不是呢,这些年,刘老一直奉劝他们不要抓蛇,他们不听,今年祭祀结束,他打算隐退,以后都不再举行了。” “……” 他们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柳乐人叫住正在上菜的服务员。 “明天祭祀什么时候开始?” “早上六点,你们要去啊。” “是啊,外地人不可以去吗?” 服务员笑了笑,“那倒不是,就是怕吓到你们。” 梅海狐疑的看着服务员,“为什么?” “我们镇上有一个老先生,传说他会和蛇说话,所以在祭祀都是他一手主办的,据说在祭祀的时候,周围的蛇聚集过来,那个场面,你们看了会害怕的。” 梅海想了想,确实挺害怕的。 他又继续问道:“那你说的那个老先生住在哪里?” 服务员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山,“看到那座山没,上去第一家就是。” “好,那谢谢了。” 等服务员走后,柳乐人低声询问道:“师父,你想怎么做?” “能和蛇说话,岂不是很有意思,等会儿我们看看去。” 既然决定了,他们就没打算耽误时间。 等吃完饭,他们联系了那个司机,就上了山。 看着挺近,车子绕了好几个弯才到。 他们让司机在外面等着,然后就进了院子。 是个一层楼的自建房,院子是水泥砌成的。 周围种了一些瓜果蔬菜。 突然,一只狗在院子隔着栅栏朝他们狂叫不止。 一个老人披着衣服站在门口,“你们找谁?” 梅海走近了两步,“能让我们进去说吗?” 老人将狗拴住,然后打开了栅栏门。 一进屋子,看到的就是蛇的塑像。 有一个案台,摆放着水果和干果,还有一个香炉。 老人将他们引到侧室,然后一人泡了一杯茶。 “刘老,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梅海,这是我的大徒弟,虞岑,还有我的小徒弟,柳乐人,今天找你,想和你聊一下关于蛇的事情。” 老人摇了摇头,“你们找错人了,我和蛇没有任何关系,明天组织完祭祀,我就不再参与任何和蛇有关的事情。” “为什么不参与了?我听其他人说,你是镇上唯一一个可以和蛇沟通的人。” “我不能和它沟通,这只是他们的谣言罢了。” 对方的神情肃然,梅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相信谁。 “你有什么苦衷,可以跟我们说,说不定我们可以帮你。” “没有苦衷,你们走吧,我要休息了。” 刘老打开门,站在门口,眼里的拒绝十分明显。 眼见对方下了逐客令,梅海站起来准备离开。 没想到柳乐人说到:“如果说,我能和蛇沟通,你是否可以跟我说一说原因?” 第111章 取消 刘老一愣,握着门把的手渐渐松开。 “当真?” “当真,”柳乐人嗓音微沉,注视着老人,“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们原因了吗?” 刘老沉思片刻,再次坐到了原来的位置。 “我知道明天的祭祀,是蛇王对人类的惩罚,到时候去的人都无可幸免。” “你是说……全部会死?”梅海停止了摇扇,然后看了看身边的两人。 他们都没想到,从其他村民口中听到的结果,会迎来反转。 刘老点了一根烟,然后放在嘴边,“是,这是我为蛇王做的最后一件事。” 梅海:“你说的蛇王,是不是萨罗山那条黑蛇,脑袋上有一个白色的标记?” 没想到刘老皱纹横生的脸上,尽是苦笑。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只在梦里见过那条蛇。” 房间里一片寂静,他们都在等刘老接下来的话。 “我的家族每一代都会有一个人做关于蛇的梦,梦里他们会和蛇说话,后来我们才明白这是蛇在托梦。” “如果完成了,家族人丁兴旺,平安顺遂,如果没完成,陆陆续续出现一些意外,所以我们对蛇王是非常重视着。” “每一个被托梦的人,我们都会默认他为族长,主持每年的祭祀活动,而且,守护着萨罗山的祭坛。” “我不知道延续了多少年,反正每一个做了有关蛇梦的人老了或者死亡之后,蛇王会再次选择一个人。” “我是最早一个做蛇梦的人,从我12岁开始,这个信奉蛇的小镇开始捕杀蛇类,我极力想去阻止,但毕竟太小了,人微言轻,现在他们越来越过分,试图大肆捕杀,所以,蛇王很生气,这次不打算放过他们。” 有一个疑问在柳乐人的脑海里盘旋,他不禁问道:“为什么他们会捕杀蛇,而且现在如此丧心病狂,几乎想要灭种?” “因为他们发现,晋南镇的蛇胆不仅是入药的宝贵原料,更是可以延缓人的衰老,并且功效极好,所以他们被金钱熏了心。” 金钱是最原始的需求,也是罪恶的开端。 信仰变成赤裸裸的欲望,就变成了敬神与弑神的矛盾体。 当然,人是高级物种,他们有话语的绝对优势。 所以,弑神也变得理所应当。 梅海突然问道:“你们做蛇梦的人,是家族继承关系,还是蛇王亲自挑选?” “亲自挑选,只要是流着刘家的血液就行。” “为什么非要是刘家呢?” 梅海下意识的看向柳乐人,毕竟他们知道百年前,柳乐人其实是姓“刘”。 不知道会不会和柳乐人有关系。 “其实也不全是刘,更早的时候,还有其他姓氏。” 老人站起来,“走吧,带你们去看个东西。” 梅海一行人满腹疑问,跟在老人的身后。 随后老人打开了另一间房间的房门。 里面的房间比较小,甚至一张床都放不下。 几个人站在里面,瞬间拥挤不堪。 但是整个墙壁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牌,上面是各种姓氏的名字。 除了名字还有出生日期到死亡日期。 最早的时间,追溯到上千年前。 他们在墙壁上寻找,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刘承的名字。 正是百年前,仅仅活了23岁。 但是他们根本就没听苏时砚说过,刘承也是做蛇梦的其中一人。 柳乐人:“你们每一个人家里都会有这样的人员名单吗?” “不知道,反正这是蛇王在梦里告诉我的,我就这么做了,其实我们这些做蛇梦的人,是不会相互之间讨论这些的,更不会告诉别人,这是规矩。” “蛇王定的?” “不是,因为我们知道蛇是神秘的,知道的人多了,对蛇王而言,只会是灾难。”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蛇王会亲自挑选了。 因为,他会精心挑选自己的信徒。 “好了,我已经交代完了,”老人回过头,看着柳乐人,“小朋友,该你交代了。” 柳乐人打量着满墙壁的木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我见过那条蛇,就在昨天。” 刘老忽然挺直腰背,浑浊的眼睛闪烁着异样。 “不可能,之前有些人想亲眼见到那条蛇,将萨罗山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看见它。” “是真的,我们亲眼所见,我的师父师兄都可以作证,而且,我们还能从它的眼皮子底下下山。” 刘老瘦小的身体晃了晃,他看向柳乐人的表情很复杂。 似乎是不敢相信,但又觉得对方说的不像是假话。 在此之前,他觉得他们刘氏家族才是蛇王挑选的天命之人。 他们一代又一代的完成了蛇王的任务。 坚信除了他们,没人知道蛇王是什么样子。 但现在来了一群陌生人,告诉他见到蛇王的模样,甚至能和蛇王和平相处。 他陷入了自我怀疑。 他抬起头来,视线在面前的三人之间来回端量着。 “我还是不相信,你们只是想套我的话是不是?” 柳乐人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套你的话,我和晋南镇毫无任何关系,即使知道蛇梦,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我来只是不想这里蛇变成人类的工具,也是不想你手上沾满了血迹。” 刘老身体僵硬,缓缓的靠在墙壁上。 随后,他一只手颤抖着从身上摸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 抖了好半天,掉出来半截烟蒂和几根烟丝。 他盯着看了几眼,随着手心放进了上衣口袋。 他抬头一眨不眨的看着柳乐人,半天没说话。 还是梅海禁不住问道:“什么意思?” 柳乐人定定的看着刘老,黑色的瞳孔里幽壑渐生。 “我想,这一定不是蛇王的意思,是你自己想要杀了那些人。” 梅海和虞岑身心俱震,不约而同的看向刘老。 刘老没说话,但是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的眼神有些骇人,“这些人不该死吗?如果明天他们借了我的手,捕杀晋南镇所有的蛇,我就是个罪人。” “可是你杀了人,也会是整个晋南镇的罪人,你要知道,参加祭祀的,还有无辜的人。” “无辜?当初上面派人来做关于蛇的普法,中午休息的时候,他们把五条毒蛇蛇放进房间,活生生给人咬死了,事后,所有的人都在帮他们说谎,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之后,上面就再没派人来吗?” “没有,他们都被钱收买了。” 柳乐人或许之前对蛇只有畏惧。 自从养了追风之后,他对蛇的态度发生了转变。 他们并不是那么可怕,有那么一群人是喜欢它的。 但是现在,他遇见了小六。 这个千百年来,见证了人类的历史,还留下痕迹的蛇。 “刘老,我想请你取消明天的祭祀。” 第112章 烂问题 取消祭祀活动。 刘老万万没想到,眼前的人会对他提出这个要求。 “不行,”他一口回绝,“这是我最后一次主持祭祀,也是我为蛇王做的最后一件事。” “如果我说,我可以帮你解决当前的困境,你会取消吗?” “来不及了,一旦他们明天上山,路就会被炸毁,他们想下来,就必须经过后山,在那里,我洒了鸡血和鸭血,会引来所有的蛇聚集在那里,到时候,他们就会尝到被蛇咬死的滋味了。” 柳乐人拧着眉毛扬声道:“炸药埋在哪里?” “我不会告诉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随后,他们被刘老赶了出来。 回到酒店,众人脸上阴云密布。 两种结果都不是他们想看见的。 但是却无法做出改变。 虞岑捏着瓶子,喝了一口水。 随后提议道:“我们明天早上守在上山的路口,能劝一个人回来就劝一个人回来。” “没用的,”柳乐人摩挲着手机外壳,“我们是外地人,他们不仅不会听我们的,还会觉得是我们阻拦他们发财,可能会对我们下手。” “那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吗?” 柳乐人看着手机上苏时砚的名字,刚准备按下去,就听见房门被敲响了。 虞岑打开门,外面站着的,正是苏时砚。 苏时砚摇了摇手机,朝柳乐人说道:“抱歉,忍不住偷窥了你的行动轨迹。” 虽然知道被人窥探的滋味不好受。 但是一想到这人总是会在关键时刻,出现在自己面前,倒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这么说,你是知道刘老的存在了?” “当然知道,也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那你有什么解决办法,最好是能阻止蛇出现。” 苏时砚坐在柳乐人的对面,眼底闪烁着琢磨不透的情绪。 “你知道这里的祭祀时,为什么蛇会出现吗?” 不等回答, 苏时砚继续说道:“晋南镇依山傍山,求得是风调雨顺,资源丰富,既然土地富饶,这里的蛇比其他地方都有灵性,这也是为什么晋南的蛇胆会有奇效,我是蛇王,享受的不仅是人的供奉,还有蛇的供奉。” “自古以来,这里的人蛇可以和平共处,然而百年前,人们已经对我有了杀心,我不能出现在大众视野,因为刘承,我没有报复,这百年间,我见过真心护我的刘老,也见过屠杀族类的虚伪的人类,当虚伪的人多了,我的心自然也不会纯净了。” “现在既然不能和平相处,有一方一定要付出代价,起初,我是想等祭祀过后,斩断与这片土地的羁绊,毁了祭坛,但是当我知道了刘老的想法,我找不到阻碍的理由。” “你有,”柳乐人看着他的眼睛,“斩断羁绊意味着你只是一个普通的蛇类,没有供奉,你就会和那些蛇一样的下场,甚至比他们还要凄惨。” “你在担心我吗?”苏时砚嘴角隐隐有一丝笑容。 柳乐人没想到对方在意的竟然是这个。 他下意识的撇开视线,再看到梅海戏谑的眼神时,耳廓有些微红。 “我担心的是小六,而且,在我知道它找了我这么多年的时候,我就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它是这个下场。” “那我也是小六其中的一部分,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十年生命,你就不担心我因为小六的消失而死亡吗?” 面对苏时砚的质问,柳乐人说不出话来。 但是他真的快烦死这个人了。 非要在有人的时候说这种暧昧的话。 他恼羞道:“我现在说的是祭祀的事情。” “这也是祭祀的一部分,现在能解决这一切的只有我了,如果在我和小六,还有晋南镇的村民中选择一个,你会选谁?” “这是什么烂问题?” “看,你都选择不出来,那作为这场祭祀的主角更选择不出来了。” 苏时砚双腿交叠,靠在藤椅上。 “刘老选择视而不见,会导致蛇灭绝,那么晋南镇的灾难谁也料不到,他选择举报,能管的了还好,管不了,和前一个人同样的下场。” “而村民们,更难以选择了,人心不古,他们想要我庇佑他们,但又屠杀我族类的性命,即使我给了他们一点教训,他们却一点都不知道反省。” “你觉得这个祭祀,是该进行,还是该取消?” 这个问题,谁也回答不了。 柳乐人站起来,走到窗外。 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天亮了。 到时候这就是全国性的新闻。 他回过头,“如果我们将他们祭祀时屠杀蛇的行为发布到网上,是不是能发动舆论解决这类行为?” “首先,祭祀这个过程,蛇经历了灭绝式的屠杀,即使那些人收到了惩罚,也没多大作用了,其次,刘老将血洒在后山,蛇集中在那里,是不会在祭祀仪式上出现的。” “不过……” 苏时砚卖了一个关子。 看见柳乐人的眼睛明亮了几分,他似乎受到了感染,语气和缓了一些。 “我联系到了野生动物保护协会,这个协会曾经受过苏家的赞助,已经在往这边赶了,而且,我已经报了异地森林公安,明天一早就会到,现在我们缺的是人,是更加权威的人,他们会出面阻止,到时候这个事情,自然会有一个结果。” “至于蛇,我会让他们在祭坛周边等着,唯独气味,我没有任何办法,因为蛇天生被血腥味吸引。” “我可以,”柳乐人再次坐到苏时砚对面,“山术有一种禁制,可以暂时隔绝气味,但是我需要灵物做支撑,年代越久越好。” “我的塑像可以用。” “那就没什么问题。” “不对,还有一个问题,”梅海神色肃然,“我们这么多陌生面孔,同时出现在祭坛上,很难不让人怀疑。” 苏时砚:“不用担心,我打听过,明天晋南镇会出现一大批买蛇的人,这样,我们就显得不那么突兀了。” 第113章 尘埃落定 第二天天还没亮,柳乐人他们一行人就出现在萨罗山脚下。 零零散散的路上遇到一些人。 如苏时砚所说,确实有不少外地人。 所以当地村民看到他们见怪不怪。 不远处,刘老挑着两个箩筐,缓慢走了过来。 等走到他们面前,梅海叫住了他。 刘老放下担子,掀起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汗。 “我说过了,你们不要试图阻止我,而且,我也奉劝一句,你们最好不要上山。” 梅海替他扇了扇风,“刘老,既然有解决办法,我们何必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呢。” “什么方法?我告诉你,什么方法也来不及了。” “来得及。”梅海附在他的耳边,将昨晚的事告诉了刘老。 见刘老一副不相信的模样,他索性说道:“这是蛇王的主意,你还不相信吗?”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尽管进行祭祀仪式,剩下的交给我们,只要别把下山的路炸毁,我们一定会让你有个满意的结果的。” 刘老抬头看着如蛇盘踞着的萨罗山,凝望了很久,才收回目光。 “好,我答应你们。” 随后,刘老挑着担子,继续上山了。 等柳乐人他们到达祭坛的时候,村民们都把自己的贡品摆在案桌上。 还有的人打扫着周围的环境,换旗子,有的擦拭着蛇王的塑身。 看来,来这里的,大部分还是和刘老一样,最起码对蛇王还保留着尊重。 差不多快六点的时候,苏时砚回来了。 朝柳乐人点头示意。 苏时砚毕竟只是蛇王的转世,拥有的只有蛇王的记忆,和普通人差不多。 能够调动其他蛇类,也只有小六做得到。 所以,苏时砚连夜上山,找到了它。 柳乐人趁机靠近祭坛,在刘老的默许下,用刀划破手指。 他在蛇的塑身上,用血划了几笔。 最后指尖落在蛇的嘴上,说了一句,“收!” 空气里没有了任何味道。 有的村民不明所以,扭头问刘老,“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外地人碰祭坛?” 刘老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没事,是我专门请来,给蛇王净心的。” 长号吹响,祭祀就开始了。 周围敲锣打鼓,祭祀乐器奏鸣。 刘老偕同村民一起焚香并行三鞠躬礼。 之后,刘老诵念祭文,每一段话落,村民都要鞠躬。 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窸窸窣窣的声音开始从四面八方传来。 没一会儿,周边围了不少蛇类。 他们不会攻击人,只是吐着蛇信子,看着祭坛。 人群里传出几声尖叫,随后在当地村民眼神的示意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今天参加祭祀的人比以往都多。 但无可厚非,都是冲着这些蛇来的。 柳乐人看到那些人贪婪的看着周围的蛇。 随后小声说着什么。 祭文诵读结束,刘老和村民退到一边。 蛇开始往祭坛里面攀爬。 他们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一般,在塑身身上,来回舔舐着。 这个场景对于怕蛇的人来说,无异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柳乐人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却是毫无感觉。 他心里已经不惧怕这些蛇类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曾经是他生活过的地方。 在刘老准备让村民开始放烟花的时候,有人冲向了祭坛,朝祭坛疯狂的倒入雄黄酒。 因为隔绝了气味,蛇暂时闻不到。 依然聚集在神龛里面。 刘老去夺那人的瓶子,被狠狠的推在地上。 “死老头,别坏我好事。” 随后,拿起蛇钩,钩住了其中一条蛇的七寸。 蛇顿时扭动着身体,张着嘴巴嘶鸣着。 其他的蛇收到惊吓,开始往外面跑。 但是被其他人拿着夹子放进了蛇皮袋。 一个人动了以后,其他的人按捺不住,纷纷开始捕蛇。 一时之间,场面非常的混乱。 然而一声凌厉的声音在空气中传来,“住手。” 人们下意识的看去,当看到陌生面孔,又低头继续自己的动作。 见这些人不听,他们开始动手。 恰好,森林公安也到了。 将他们一起拉到了当地的警察局。 后续的事情,需要进一步确认。 但是柳乐人知道,那些人必定会受到惩罚。 之后,萨罗山只剩下寥寥的几人。 禁制消散,气味充斥着鼻腔。 刘老拿着毛巾,一点一点的擦拭神龛里的雄黄酒。 然后也将地上的处理干净。 等没有那么刺鼻了,才将烟花一个个点燃。 祭祀结束,蛇慢慢的爬开了。 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柳乐人他们回到宾馆,休息了大半天。 昨天因为这件事,他们几乎没怎么睡觉。 现在尘埃落定,倒是能睡一个安稳觉了。 就这样,他们在晋南镇又待了两天。 等到见小六那天,柳乐人刚下楼,就看到了站在楼下买糖葫芦的苏时砚。 对方付了钱,看到他,伸手递给他。 柳乐人没接,“我不吃酸的。” “不酸,”店主插了一句,“甜的很,并且我还都是挑的大个的,帅哥尝尝看。” 柳乐人只好接过来,在两人的视线下,咬了一小口。 “确实不酸。” 苏时砚笑了笑,举着另一个糖葫芦说道:“走吧。”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来到萨罗山,几乎熟门熟路。 遇到比较陡峭的坡路,苏时砚回头朝柳乐人伸出手。 柳乐人一开始还比较忸怩。 但是再经历差点摔倒的窘况时,就不拒绝对方伸来的手了。 他们刚到标记的位置,一条大蛇就朝他扑了过来。 只不过这次没有张开嘴,嘴巴里还有呜咽声。 生活了这么久,柳乐人怎么会不知道对方的意思。 他张开手,但是对方巨大的体积让他的身体直直的往后倒去。 幸好蛇用尾巴接住了他,他整个人都被蛇紧紧包围住了。 小六把脑袋放在柳乐人的胸口,然后抬头伸出蛇信子舔舐着他脸上的黑痣。 柳乐人轻笑一声,“好痒。” 随后捧着它的脑袋说道:“看来我的追风已经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追风眨了眨眼睛,再次趴在他的胸口上。 柳乐人触摸着对方坚硬的纹理,眼眶有些干涩疼痛。 “追风,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受了一遭罪,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主人。” 小六不能说话,抬头看着苏时砚。 苏时砚替他回答:“它说没关系,它一点都没有怪你,你没事就好。” 第114章 两难 有蛇王在,方圆几里没有虫蚁野兽。 他们坐在一块儿大石头上,追风就就这么趴在他的旁边。 现在它的体积可不比从前,要是盘在柳乐人身上,柳乐人可吃不消。 即便是缩成一团,看起来也足够恐怖了。 林子里很安静,只有苏时砚和他时不时的说两句话。 苏时砚指着一块儿岩石的说道:“以前刘承总喜欢在那里放羊,因为旁边有一棵桑葚树,还没红,就开始摘了吃了。” 听起“刘承”的名字,柳乐人竟然有种想了解的欲望。 “不会酸吗?”他问。 苏时砚捻着一片叶子,神色淡淡。 “那时候饭都没得吃,他就只能吃这些。” 柳乐人失笑,“抱歉,我忘了。” “没事,我也是无聊,想了解一下人类,所以才注意到他的。” “那,”柳乐人顿了顿,“我在刘老的家里,看到了满墙壁的木牌,是历来你选的主持祭祀的人吗?” 苏时砚“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刘承也是你选择的人吗?” 苏时砚:“是因为他救了我,所以我才选择他的,但是后来,我和他一起待在地窖里,他也不能出去,即使托梦,也完成不了,所以就这么僵持着,后来,等他出去了,就不在晋南镇了,我就换下一个了。” 柳乐人迟疑的说道:“那为什么你后来一直选择的是刘家?” “或许是刘氏天生对蛇类的敬重,或许是凑巧,记不清了。” 柳乐人第一次听到苏时砚说“记不清”三个字。 在他看来,是苏时砚告诉了他这一切。 每一个细枝末节对方都记得很清楚。 是他让自己知道了刘承,知道了小六,还知道了晋南镇。 现在却说记不清了。 他们一直在萨罗山待到了下午。 临走时,柳乐人摸了摸小六的头。 然后看向苏时砚,“他还会变成小蛇,像追风那样,回到我身边吗?” “看你需不需要了,毕竟我和他的意识是共通的,我能看到它的视角。” 柳乐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从耳侧一直到脖颈,淡着不自然的红。 “你……你是说……”他支支吾吾的,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苏时砚替他回答,“对,你的身体,还有你发生的一切,我都知道。” 现在,不止他的脖颈红彤彤的,连他的心脏,都像是被扔在火里炙烤着。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看向小六,似乎想从小六的眼神里看到一丝希望。 很可惜,失败了。 小六用头蹭了蹭他的胸口,是什么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他猛然陷入两难的地步。 如果让追风回到连城,就意味着带了一个移动监控在身边,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关注着。 而且这个人对自己还有异样的心思。 如果不要它出现,可是又舍不得。 自己好不容易找到它,不带回去,自己也会不甘心。 过了好久,他才说道:“它什么时候可以变成追风?” 苏时砚没想到柳乐人还愿意把追风带在身边。 他以为今天和小六一别,这段感情与记忆就此到了终点。 不管是小六也好,还是他苏时砚也好。 对方都不愿意和他再有任何关系。 但是,对方愿意接纳追风。 就意味着,他还有机会,他还能借追风的眼睛看着这人。 他就这么俯视着对方,只剩下胸膛咕咚咕咚的心跳声,像是要穿过这片森林。 他张着嘴巴,声音如同琴弦,被拨弄了一下。 “你还会让它待在你的身边?” “嗯。” 再次听到肯定的话,苏时砚的语气轻快了一些。 “明天一早,你到萨罗山祭坛,追风在那里等你。” 本来柳乐人打算坐客车回连城,毕竟,追风带不了飞机。 没想到,他接完追风下了山,便看到了停在路边的一辆轿车。 苏时砚放下车窗,看着不远处的三人。 “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柳乐人本来还在犹豫,被梅海拉上了车。 而且只留下了一个副驾驶。 现在梅海和虞岑都知道了苏时砚的意图,也看得出来这人的真心。 哦不,是蛇。 虽然有些超世拔俗,但百年的执念,也不是他们普通人可以阻止的。 所以,他们不仅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必要时,还可能推波助澜。 柳乐人察觉到他们的心思,狠狠地回头瞪了他们一眼。 梅海打着哈哈,扭头打量着车的内饰。 “苏少爷,这车不错哟。” “租的,追风不能托运,想着这样方便点。” “确实,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你的公司没事吧。” “没关系,公司里有其他人坐镇。” “那就好,”梅海靠在座椅上,感叹道:“身兼数职不容易吧,尤其还要保护乐人。” 现在他才明白,当初柳乐人一出事,苏时砚就出现在连城,绝对不是意外。 而是这人一开始就知道。 当初觉得对方一本正经的说要保护自己的徒弟是一句空话。 现在看来,也只有这人做得到。 苏时砚看了看旁边的副驾驶,果然看见柳乐人别扭的表情。 他嘴角微扬,“还好,他曾经救过我,我保护他是应该的。” 眼见气氛越来越暧昧,柳乐人干脆靠着车窗闭上了眼睛。 梅海也知道自己的小徒弟脸皮子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一千公里,不吃不喝也要十几个小时。 好在虞岑中途换着开了一下,他们一行人平安无恙的到达了连城。 因为公司里的事,苏时砚连水都没来得及喝。 又摸黑的回了云城。 柳乐人洗完澡躺在床上,追风照例躺在另一个枕头上。 他拎起追风,扔在猫窝里。 现在他已经无法像以前那样面对追风了。 连洗澡都是分开洗,而且睡觉也捂的严严实实。 追风也明白他的意思,趴在猫窝里,用可怜的视线看着他。 柳乐人不为所动,但是脑海里莫名浮现出苏时砚那张脸。 他摇了摇头,轰走了那张脸,随后换了一个方向。 不可避免的看到了挂在墙上的画。 说是放大版的追风,其实更像是小六。 尤其是它的鳞片,周围泛着白光。 他摸过小六的身体,因为长时间穿梭在树林里,腹部坚硬无比,像是挂着倒刺。 真不知道画这幅画的人,是不是真的见过小六。 第115章 叙旧 柳乐人在家里又休息了半个月,就到了开学的日子。 他前脚刚带着追风回了租房的地方。 后脚就收到纪珏的电话。 说是让他联系房东,问问有没有空房间。 听着对方的背景声,他不放心的问道:“你在医院?” “嗯,不过等会儿就出院了,你先帮我在你小区找个房子,跟你差不多大就行。” “行,我试试。” 他放下背包,就开始联系房东。 恰好房东还有一套房子刚空出来,他去看了一眼,还不错。 也是三室一厅,家具还挺齐全的。 他拍了照片发给纪珏,对方很满意,下午就搬了进来。 同时搬进来的还有汪粤。 应该说是纪珏给汪粤租的房子。 对方看起来有些惨,脑袋上缠着纱布,脚还有点跛。 汪粤像是不认识自己一般,从他的面前经过。 然后坐在沙发上,对纪珏颐指气使。 “我饿了,我要吃森北路的米线,还有,顺便买点水果回来。” 纪珏看了看时间,“森北路很远,来回得一个小时了,我看看能不能点外卖吧。” “我不吃外卖,外卖的味道不好吃,你去店里给我打包。” “那要不换个近点的,你没吃午饭,先弄点垫垫肚子。” 汪粤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叫你打包个饭就啰啰嗦嗦,不行我就回文巷了。” “行行行,你别动,我去给你打包,还要吃什么?” “给我带一包烟,还有零食,这里什么都没有,你看着办吧。” 纪珏没办法,带着柳乐人一起出去了。 森北路不近,得打车过去。 柳乐人看见纪珏自出来后一言不发,脸上愁云惨淡。 而且,一副几天没睡觉的憔悴模样。 忍不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纪珏出了一口长气,直到坐上车,忍不住靠在柳乐人的肩膀上。 “你说,我们都走到这个地步了,怎么就不能给我们一个圆满的结局呢。” “和汪粤有关?” “是啊,现在我爸妈让我照顾他,并且为了补偿他,让我一切都依着他。” 随后纪珏像是条件反射一般,直起了身体,然后朝旁边挪了挪。 视线若有若无的看着他抱在胸口的背包。 柳乐人知道他是忌惮追风,朝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现在它认识你了,不会咬你的。” “那就好,”纪珏靠在窗户上,又变成了苦瓜脸,“等明天开学,我就要和辅导员申请到校外住了,到时候可以和你做邻居了。” “所以说,你们家已经认回了他吗?” “正在办手续了。” 柳乐人疑惑道:“他那个赌博的爸松口了?” “我们一周前再次去拜访的时候,是在警察局里找到他们的,听说他和他爸在家里打架,他爸拿酒瓶子往他头上砸,还掀翻了茶几,砸在他的脚上,最后还是邻居报警,把他们带回了警察局。” “我们向警察说明了来意,并且采血确认了亲子关系,警察帮我们办完手续,我们就带他回来了,不过出于人道主义,我爸妈给了那个赌博的爸一些钱,算是补偿吧。” 柳乐人:“人回来了就行,现在也算是一家团聚了。” “话是这么说……”纪珏住了嘴,然后看向窗外。 柳乐人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对,侧头问道:“怎么了?” 纪珏苦笑一声,“你也看到了,为了一碗粉,就这么能折腾,可想而知,我这一个星期在医院是怎么度过的。” 柳乐人毕竟是个外人,他不好评价对方的家务事。 所以没再说话。 纪珏继续唉声叹气,“我爸妈觉得我和他年龄一样大,会有很多共同话题,所以把人交给了我,我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处处依着他,关键这祖宗觉得我们家对不起他,来回折磨我,唉,这简直比军训还让人痛苦。” 柳乐人被纪珏的最后一句话给逗笑了。 “好了,能认回来已经是万事大吉了,其他的慢慢来,人是安全的就行。” “也是,”纪珏破颜一笑,“哎,晚上有空没?” “做什么?” “正好暑假做了两个月的暑假工,存了点钱,我想买一台电脑,虽然我还没适应当哥哥的身份吧,但是想想他确实挺可怜的,算是送给他当个见面礼。” 柳乐人打趣道:“嘴硬心软,刚刚还一脸嫌弃。” “这是两码事,哎呀,不说了,就问你有没有空吧。” “今天不行,我房子都还没打扫,弄完都天黑了,周末吧。” “行,就这么说定了。” 他们吃完饭,就打包了一份米线回去了。 柳乐人没再去纪珏家,而是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做卫生。 等洗完澡出来,手机上跳动着苏时砚的名字。 他下意识的看向追风,追风幽幽的爬进被子里去了。 这是这半个月以来,第一次收到对方的电话。 以前身份没戳穿的时候,他还能把对方当朋友一般,接个电话叙叙旧。 现在,他可以面对追风,也可以面对小六,就是无法面对苏时砚。 而且,即使他对追风有过不一样的感情。 但也在知道苏时砚身份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了。 他坐在床边,等电话挂断。 但结束没一会儿,电话铃声继续响起。 他只好按了接听键,里面却响起苏老爷子的声音。 “乐人啊,我是苏爷爷。” “苏爷爷好。”柳乐人坐起来,乖巧的应了声。 “好久没见你了,借着阿砚有你的联系方式,想问问你过的好不好,梅老头没欺负你吧。” “没,我在连城过的挺好的。” “要是他敢欺负你,你就跟我说,苏家永远欢迎你。” 柳乐人低低的笑了几声,“好,谢谢苏爷爷。” “说来,你也不来看看我,我倒是有点想你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来云城看看我这个糟老头子。” 柳乐人的笑容变得僵硬。 他怎么在对方话里琢磨出一股异样来。 处于礼貌,他说了一句,“那等我有空吧,我一定会来云城看你。” 没想到苏老爷子哈哈一笑,“那择日不如撞日,我下个月生日,正好是周末,你肯定有空,而且也是你的生日,咱们爷俩一块过。” 柳乐人的嘴巴开开合合,最后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好,到时候我会去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和阿砚聊聊,我先去洗澡啦。” 柳乐人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苏时砚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 “别挂电话,我们就随便聊聊。” 第116章 手挺好看 小时候奶奶总说他心软,家里杀了鸡,对着桌子上的鸡肉哭的死去活来。 后来,柳泽抢他的糖果,他就这么不哭不闹的任由对方摸他的口袋。 他确实心软,以至于苏时砚刚说了第一句话,他就将手指从挂断键离开了。 “你想聊什么?” “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听你的声音,想见你……” “苏时砚,”柳乐人赶紧打断对方,“这种话不要直接说出来。” “好,不说,”苏时砚站起身,在院子里来回走着,随后抬头问道:“你那有月亮吗?” 柳乐人觉得这人转变话题的功夫真厉害。 但还是站在窗边朝外面看了一眼,“房子挡住了,看不到。” “那可惜了,我现在在爷爷家,不仅能看到月亮,还有满院子的花。” 苏老爷子的院子确实漂亮,对于爱花的柳乐人来说,看不到有些可惜。 电话里传来一阵脚步声,过了一会,听见苏时砚柔声说道:“下个月你会来吗?” “到时候看吧。” “今年是他的七十大寿,梅海也会来的。” 柳乐人闭了闭眼睛,无奈道:“知道了,没什么事,我会到的。” 苏时砚听完这话,眼睛含着笑。 转而说起了别的话题。 “晋南镇这件事已经解决了,因为涉及贩卖数量庞大,所以都判了刑。” “嗯。” “明天你就要开学了,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安全。” 柳乐人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我把录像和录音一并交给警察局,连大已经将这件事做出了处理,张鹤他们那群人被处分,再有一次,直接被开除。” “还以为张鹤能拘留或者被开除,没想到他在连城的地位不低,还找了一个替死鬼,不过你别怕他报复,我安排人保护你了,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柳乐人:“嗯。” “还有,”苏时砚停住脚步,“你一定要把追风带在身边,不许找借口把它丢在家里。” “不行,已经有人知道它死了,要是它再出现的话,会有危险的。” “没关系,有小六在,就可以有无数个追风,最起码在你危险的时候,他可以救你。” 柳乐人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上次张鹤已经察觉到追风可以治疗伤口,要是被抓去实验室,是要被研究的。” “没用,他们研究不出来什么。” 苏时砚轻笑出声,“它不过是小六的一魄而已,连蛇胆都没什么用,所以,你必须带在身边,不然它就去学校找你。” 柳乐人觉得对方肯定做的出来。 他应允道:“好吧。” 这句话说完,是彼此之间长时间的沉默。 柳乐人手心出汗,手指来回扣着手机上的保护壳。 最后还是苏时砚先开了口,“那你就早点休息吧,晚安。” “晚安。” 挂断电话,柳乐人总算放松了身体。 他从没觉得接一个人的电话会这么累。 他躺在床上,追风从被子里钻了出来,爬到他的脸上。 然后就这么直挺挺的趴着不动了。 柳乐人出气都觉得费劲,抬手掀开了它。 “洗澡了没,就往我身上爬。” 追风抬起头看他,眼睛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它是蛇,如果没人给它洗澡,它自己是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的。 而且,现在柳乐人进浴室把门关的严严实实。 它即使想进去,也进不去了。 “好了,别用你无辜的眼神看我,我去给你洗。” 这边柳乐人正在给追风洗澡。 苏时砚已经修剪了不少花,准备找个花瓶装起来。 苏老爷子洗完澡,看到桌子上的狼藉,有些意外。 “我的孙子什么时候喜欢花了,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刚刚,爷爷,你把你书房那个花瓶拿来,我要插进去,放在我的房间里。” 苏老爷子轻轻点着苏时砚的脑袋,“臭小子,我那花瓶花30万拍的,我都舍不得用,你给我拿去装水插花。” 但还是站起来把花瓶拿来了。 苏时砚精心布置了一番,然后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柳乐人。 没一会儿收到了对方的评价,“挺好看,花瓶不错。” 苏时砚立刻抬头,“爷爷,这花瓶我买了,明天我带走。” “咱们爷孙俩说什么买不买的,你喜欢拿走就好了……” 老爷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等等,你在和谁发消息呢。” “柳乐人。” “所以你想把这个送给他?” “嗯,他说花瓶挺漂亮。” “那有没有可能,只是别人随口一说,就像你发了个吃饭的朋友圈,别人不能说这菜真好吃,只能说这菜看着不错?” 苏时砚有些纳闷,“那他怎么不说这花不错?” 苏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的说了一句,“这个世界上有不好看的花吗?何况我这院子里,都是一些高级品种,用你鼻子上的两个洞想想,也不能没话硬夸吧。” 苏时砚不信邪,又拍了个自己的手的图片发了过去。 这次柳乐人回的慢了一些,“戒指不错。” 苏老爷子看了一眼,“是不是该送戒指了?” 苏时砚摘掉戒指,再次拍了一张图片发过去。 “……手挺好看。” 他露出一丝笑容,“你看,他不是没话硬夸,他只是倾向于选择其中一个自己比较感兴趣的东西,爷爷,明天花瓶我必须带走。” “带走带走,你进屋看看,还有什么值得拍照的,如果乐人喜欢什么,统统拿走。” “那倒不用了,他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苏老爷子是看出来了,之前自己的孙子默不作声,原来是想给自己扔个重磅炸弹。 “你喜欢乐人?” “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所以你刚刚非要让我把他邀请来,就是因为你想借机和人家见面。” “对啊,挺长时间没见了,我还挺想他的。” “……”苏老爷子没想到他那谁都瞧不上眼的孙子,竟然说出这么轻浮的话。 他摇了摇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随后他想起了什么,“等等,你之前不是还看不起人家吗?当时我挽留他,你还说我多管闲事。” 苏时砚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我当时不是坐着轮椅吗?可能把脑子都给坐坏了。” “……行了,我现在都怀疑你腿好了,脑子去坐轮椅去了。” 随后,苏老爷子一脸惆怅,“你喜欢谁我也不管了,反正这条命是人家拿命给你换的,你喜欢就喜欢吧,有这么个人待在苏家,也是苏家的福气,只是你爸妈那边,还得维持好关系,你老不露面,别人各种猜测,对你的事业也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我准备送他们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 苏时砚低垂着眼睛,“现在还不能说,等时机差不多了,你就知道了。” “嘿,还有你爷爷不能知道的?行吧,我知道你有分寸,自己看着办就好。” 第117章 见人下菜碟 柳乐人刚进教室,就有不少人盯着他。 因为张鹤以及其他人被处分这事,学校论坛上已经公布了。 而且,大家也都知道了前因后果。 有人投来同情的目光,有人觉得柳乐人一点都不像外表那么普通。 能从张鹤手底下逃跑,并且还让对方吃处分,背景也非常的不简单。 柳乐人置身事外,仿佛大家说的都不是他。 到中午的时候,他在食堂里打了一份饭坐在角落里。 还没吃两口,对面坐了一个人。 张鹤抱着手臂看着他,“真行啊,背后真有人给你撑腰。” 柳乐人冷哼一声,“你不也仗着人多势众,对我下死手吗?” “那我真后悔没杀了你,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憋屈。” “这不是你自找的吗?”柳乐人抬起头,擦了擦嘴,“为了个女人折腾成这样,你但凡动点脑子,就知道我和周薇薇一点事都没有,你杀了我的蛇,这笔账我给你记着,要是你还敢动我,我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张鹤嗤笑一声,“你跟我算账?上次你的人把我打的半死,要不是我查不到那批人是谁,我一样要把他们收拾掉。” 柳乐人眼里闪过一丝迷茫,“什么我的人?” “别装蒜,上次在酒吧,突然出现的那批人不是你的是谁的?” 柳乐人才想起来,他走之前,确实出现了几个人。 当时,他的关注点都在追风身上,还以为是酒吧的人。 现在听张鹤这么一说,才意识到不对劲。 突然,他想起自己和苏时砚打过电话。 而且,苏时砚也第一时间来连城了。 那这些人极有可能就是他安排的。 他捏紧筷子,说了一句,“反正不是我安排的,我要真有那么厉害的人,早在你第一次那样对我的时候,我就找人给你教训了。” 张鹤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然后一拳砸在不锈钢的桌子上,“那你背后的人是谁?” 柳乐人看着托盘里的汤,瞬间也没吃饭的欲望了。 他站起来端着托盘说道:“这个我无可奉告。” 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晚上没课,柳乐人上完下午最后一节课,把课本塞进书包里。 纪珏撞了撞他,“走啊,陪我去趟宿舍。” 柳乐人瞟了他一眼,“你校外租房的申请批下来了?” “批下来了,今天晚上就可以搬走,这不让你顺带带点东西出去嘛。” 纪珏的东西不多,已经分类整理了几个袋子。 柳乐人一手拎了两个,和他走出校园。 到住的地方以后,汪粤正躺在沙发上睡觉。 看见他们进来,把身体翻过去了。 纪珏把东西放下,对柳乐人说道:“走吧,我请你吃饭。” “多大点事,还请我吃饭。” “山珍海味请不起,楼下沙县随便点。” 柳乐人笑了声,“行,走吧。” 他们还没走出门口,汪粤坐了起来,“我也去。” 纪珏有些意外,这家伙在这住了两天,就没出过门。 连中午吃饭都是打电话叫他送。 所以,他压根没想问这人。 “那你洗把脸,我在楼下等你。” 汪粤能做主播,还是有点姿色的。 他的个子在男生中不算高,一米七多。 此时穿着背心短裤和人字拖,跛着脚跟在柳乐人和纪珏身后。 显得有些可怜。 纪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等他。 虽然纪珏嘴上说吃沙县,但也没打算真的去。 加上汪粤,他们去附近吃了顿火锅。 “肉卷,鸭肠,鸡爪,土豆片……乐人,你看还要点什么?” 柳乐人把背包拉链拉开了点,怕里面太热憋着追风。 他随口说了句,“你随便点。” “那就再加点生菜,毛肚,我看你上次挺喜欢吃的,剩下的小粤点吧。” 他把菜单递给汪粤,汪粤看都没看,自顾自的玩手机。 纪珏只好按照大众口味又加了两个菜。 他把菜单交给服务员后,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水。 “上次你出事,我得跟你说声对不起,要不是我非拉着你吃饭,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柳乐人举着茶杯,放在嘴边。 “跟你没关系,他已经盯上我了,不是那天,也会是某一天。” “你这人太不够意思了,受了这么重的伤,在学校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别人就算了,连我也瞒着。” 本来柳乐人留着伤口,是想等事情曝光以后,留一个证据的。 后面苏时砚试图用录音给张鹤提个醒,他就没有所动作。 但没想到学校放假了,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直到放暑假,张鹤对追风下手。 录像才出现在大众视线。 发生了这样的事,没人会到处宣传。 柳乐人自然也不例外。 “反正对方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就没必要说了。” “那倒是,咱们追风真威风啊,咬了好几个人,据说他们差点死在医院里,”纪珏饶有兴趣的问道:“你说,你养的蛇到底有没有毒啊,怎么咬我没毒,张鹤他们倒是中毒不浅。” 柳乐人神色尴尬,他不知道怎么解释。 只好说了句,“可能它见人下菜碟吧,对我构成威胁的,就有毒。” 纪珏干笑几声,“那对我还算手下留情了。” 旁边的汪粤皱着眉毛抬起了头,“什么蛇,什么毒。” “哦,乐人养的宠物,是一条蛇。” 汪粤上下打量着柳乐人,他才想起来这人为什么看着这么眼熟了。 这人的嘴巴倒是真严,居然没跟纪珏说起文巷的事。 不过对方没说,他也不想提。 倒是听到“蛇”这个字,让他想起了自己在酒店被咬的遭遇。 他放下手机,急忙说道:“在哪?” “在他包里。” 毕竟在外面,柳乐人怕吓到别人,“还是别看了,要是让别人知道我包里有蛇,会造成恐慌的。” 汪粤冷笑一声,“你要是不给我看,我现在就告诉别人。” “……” 纪珏看场面朝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慌忙当和事佬。 “小粤,别无理取闹了,乐人也是怕吓着你。” “谁无理取闹了?你要是嫌我是个累赘,就别把我带回来啊。” “哥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 汪粤寒声道:“少在我面前自称‘哥’,我还没认你呢。” “行,不认就不认,咱们好好吃饭行吗?” “还吃什么吃,一点心情都没有了,”汪粤站起身,朝着坐在外面的纪珏说道:“让开,我要回家。” 第118章 讲道理 柳乐人不想刚认回来的兄弟俩,大庭广众之下闹成这个样子。 他说了声,“行,我给你看。” 他打开背包,朝着汪粤的方向,“看吧。” 汪粤几乎一眼就看出来这条蛇是当初咬自己的那条。 他握紧拳头,怒容满面,“当初在文巷市,你是不是带了蛇?” “是啊,”柳乐人不明所以,“有什么问题吗?” “你还好意思问我?自己做的那些事自己不知道吗?” “我做什么了?” 纪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茫然。 “什么文巷市?难道是之前那个交流会?所以说你们之前认识?” 汪粤懒得和他解释,用力掀开纪珏,“你们自己吃吧,还有,以后不许他出现在家里,否则,我立刻离开。” 别说纪珏一头雾水,连柳乐人都没搞清楚状况。 但汪粤走了,纪珏只好看着柳乐人,“我都忘了你见过小粤,看样子,他也见过你,好像还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怎么前几天没听你说啊。” “有什么好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告状呢。” “现在这个样子,我总得知道前因后果吧。” 柳乐人想了想,是这么个道理。 他把在文巷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纪珏。 纪珏听完,忍不住说道:“你是怎么在见到他以后面不改色的,而且还装作不认识?” “他不也没认出来我嘛。” “也许他忘了?” 柳乐人对这个不感兴趣,他只在意对方为什么对追风这么大的反应。 他决定回家之后问问苏时砚。 纪珏愁眉苦脸的看着柳乐人,“如果我刚认识汪粤,你跟我说他发生的这些事,我打死都不会相信,但是现在,我觉得他之前做的那些事,都是轻的了。” “那还能怎么办?概不退货了。” “我没想过退货,就是现在有点力不从心,本来还想着大二了,做点兼职赚个生活费,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柳乐人安慰了一句,“先把学习顾好再想其他的。” “嗯,我明白。” 因为少了一个人,菜点的有点多了。 柳乐人和纪珏吃的实在是撑不下了,才结账离开。 路过一家酸汤鱼店,纪珏打包了一份,然后又去超市买了两包烟才回去。 纪珏进了屋,里面静悄悄的。 他打开汪粤的房门,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 汪粤坐在房间的单人沙发看电影。 烟灰缸里已经满了。 “我给你打包了饭菜回来,出来吃点吧。” 汪粤没动,瘦小的身体陷在沙发里。 “你要是有什么可以跟我说,我不知道你之前跟乐人认识。” 汪粤不耐烦的抬起了头,“你有完没完,我不吃。” “因为你走了,我们已经浪费一部分食物了,现在就别浪费了,多少吃点。” “我让你打包了吗?是你自己要买的,现在还想赖在我的头上。” 纪珏妥协了,他抬手安抚道:“是我的错,你别气坏了身体,” 随后他走上前,拿掉他咬在嘴里的烟,眼睛里一片温柔。 “小祖宗,吃点吧,为了能让你吃的舒服点,我跑着回来的,你看我头上的汗,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 汪粤看他那说的夸张的样子,轻扯了一下嘴角。 纪珏看有戏,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走,我陪你喝点。” 纪珏打开包装盒,然后掰开一次性筷子递给汪粤。 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 他其实喝不下了,但是为了哄弟弟,他和对方碰了一杯。 “小粤,我不知道你和乐人有什么恩怨,他是我的朋友,你是我的家人,我站在哪一边都不行,你要是信的过我,就把你的委屈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汪粤没抬头,正在挑里面的酸菜吃。 他一副不以为意的神情,“说什么朋友,你不是喜欢他吗?” 纪珏一口啤酒卡在嗓子里,他硬是吞了下去。 惊慌失措的说道:“你听谁说的?” “看出来的,你那个殷勤劲恨不得把人供起来,又是熟悉对方口味,又是洗杯子倒水,发生争吵,下意识维护对方,瞎子才看不出来。” 纪珏抓了抓头,“我有这么明显吗?” “把疑问句变成肯定句。” 被戳穿的纪珏有些尴尬,不过,他还是叮嘱道:“你知道就行了,可千万别告诉他。” “为什么?” “他不喜欢男的,也就是我主动些,才能走的近点,而且,我要是表白了,多数连朋友都做不了。” “那总比眼睁睁看着他喜欢别人强吧。” “我了解他,他这人对谁都冷淡,喜欢别人不太可能,先等着吧,等时机成熟。” 纪珏放下啤酒,眼睛满是惆怅。 因为他知道,时机成熟不过是他的借口罢了。 他能感受的出来,柳乐人是一个非常注意分寸的人。 但凡他往前进一步,对方绝对会后退一万步。 所以他不能捅破窗户纸。 他再次告诫汪粤,“这件事,你谁都不能说,哪怕喝醉了,也给我烂肚子里。” 汪粤“切”了一声,“谁管你的破事。” 纪珏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话没问。 他一边拿出筷子帮忙挑刺,一边观察着汪粤的表情。 “你为什么看到追风那么大的反应?按理说,你应该没见过才对。” 说到这个,汪粤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看在对方挑鱼刺的份上,没发脾气。 只是低头说道:“谁说没见过,它还咬过我。” “真的?什么时候,怎么回事?” 汪粤不想纪珏知道文巷发生的事情,嘟囔着,“咬过就是咬过,我还骗你不成?” “我相信你,但是我得知道原因是不是,而且乐人似乎也不知情。” 半晌,汪粤将文巷发生的事,挑了一些重点说了。 最后说到了蛇出现在酒店床上的事情。 纪珏听了,忙不迭的问道:“这蛇有毒,真要咬一口,够你受的。” “是啊,特别疼,还去医院住了几天,”汪粤伸出胳膊,“你看,上面还有牙齿印。” 他凑近,果真有个印记。 即使犯了什么错,看到这个伤口,也都不会计较了。 纪珏拍了拍汪粤的肩膀,“没事,我会让他来道歉的。” “算了吧,反正以后我不想搭理他,你要是跟他见面就出去见,别带回家就行。” “你这弄的我像是找了个小三一样,还不带回家,”纪珏哭笑不得,“你要是心里委屈跟哥说,你毕竟是我的弟弟,我不会不站在你这边,但是有些脾气,对着哥发可以,对外人还是收敛着些,哪天把人得罪了,指不定对你怎么样,哥也没手眼通天的本事,不过,原则问题,咱不能让步。” 汪粤晃了晃神,从小到大发,就没人跟他讲过道理。 不管他对和错,那个赌鬼父亲直接就是抄家伙打他。 有时候,差点把他打个半死。 后来,他就不管不顾,先让自己舒服了再说。 话捡难听的说,事情也是有利于自己。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 面对纪珏苦口婆心的劝导,他嘟囔一句,“知道了。” 第119章 宴会 周末,柳乐人陪纪珏去电脑城看电脑。 刚开学,来这里的大学生挺多的。 柳乐人对这个不太懂,他的电脑都是梅海给他买的。 纪珏预算不多,买电脑就是想让汪粤在家没那么无聊。 再说年轻人,都喜欢玩游戏。 所以他想买个显卡高的。 一通逛下来,差不多要七八千。 最后花了6500拿下。 他看着手机上的余额,有些心痛不已。 这个月的生活费就剩下500了,还得供两个人的吃喝。 没等他哭出声,柳乐人掏出手机,给他转了两千。 纪珏睁大眼睛看他,“你不用借我钱,我找我妈要就好了。” 柳乐人把手机放回口袋,“不是借,我想让你把这个钱交给汪粤。” “为什么?因为追风咬他?” “嗯,不管怎么说,追风那一口应该让他遭了不少罪,这个算是我赔的医药费。” 吃完火锅的当晚,柳乐人就联系了苏时砚。 苏时砚承认他咬了一口,并且释放了毒液。 照张鹤所说,被追风咬了基本都是要了半条命。 所以,他觉得当初对方试图利用自己,和被追风咬两者相比。 后者好像更严重一些。 “真不用,他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是不是?” 纪珏没收,笑着安慰,“虽然我之前希望你给他道歉,但是后来想想,他总要吃点教训,追风咬了他,我也很心疼,但是作为哥哥,我更希望他能真正的接纳自己,别再败坏自己的人缘。” “你想教育他是你跟他的家事,我也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就把钱收着。” 柳乐人说完就朝电梯口走去了。 纪珏知道他说一不二的性格,只好点了接收键。 最近学校开始军训,为了不和学弟学妹们抢食堂,他们集中在二食堂吃饭。 柳乐人点了一份盖浇饭,坐在角落里。 随后在网上搜集适合送给老人的生日礼物。 苏老爷子什么都不缺,送什么都是一片心意。 偏偏他的身份很尴尬,说亲不亲,说疏不疏。 而且他还没挣钱,全靠吃老本。 眼看十万块钱没剩多少了,他心里开始着急了。 但是礼物还得买,还不能太便宜。 他刚看上一支毛笔,眼前就坐下来一个人。 光是空气里飘散过来的香水味,他就知道是周薇薇。 “有事吗?”柳乐人的语气并不是很好。 “有事,关于我爸的。” 周薇薇把小皮包放在自己的腿上。 神情有些不自然,“我爸又化疗了一次,医生说状况很不好,我知道你可以救他,能不能看在我们同学一场,救他一命。” “不好意思,我就是一个学生,我师父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就更不可能了。” “可是,我听说你在云城很厉害的。” 柳乐人的眼睛里透着一丝冷意,“你调查我?” “是我爸调查的,”周薇薇解释着,“他要想让你们帮他续命,怎么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那我也不会这么做,”柳乐人一口否决,“你让你爸另寻他人吧。” 周薇薇不慌不忙的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放在柳乐人的面前。 “当初,你去云城时,苏家给了你婶婶100万,现在这张支票上的数字随便你写,都是你的。” “打听的够仔细啊。” 柳乐人嘲笑一声,“真要是钱的事,当初在你家,我师父就该在上面填数字了。” 周薇薇眉头轻轻皱起,“如果不是钱,你们为什么要拒绝我爸。” “你是不是以为钱能解决一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与其在这跟我耗着,不如你组织一场拍卖会,价高者得,我相信,有很多人愿意给你爸出谋划策。” “你……”周薇薇脸上有些恼怒,“你以为我们不想吗?真要是让别人知道我爸活不久了,家里的股票一定会崩盘的。” “说来说去,还是逃不开钱字,你要没什么事就走吧,别耽误我吃饭。” 周薇薇看他丝毫没打算松口,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你确定不会帮这个忙?” “不会。” “那你吃饭吧,我走了。” “慢走不送。” 周薇薇走了,柳乐人终于能坐下来好好吃饭。 他本打算把这件事跟梅海说一下,但是梅海出差去了。 芭蕉湾没人,他周末也不回去了。 挑了个时间去了一趟商场。 他对毛笔不太懂,按照营业员的要求,选择了一个套盒。 最后花了一千来块。 老爷子生日那天正好是周六。 周五晚上,柳乐人回了一趟芭蕉湾。 梅海也刚从外地赶回来,两个人休息了一晚,周六早上坐飞机去了云城。 因为时间比较急,柳乐人没带追风,把它放在自己的房间。 一下飞机,他们就看到了来接他们的苏时砚。 对方穿着西装三件套,勾勒出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身。 皮鞋锃亮,与地板相映,泛着冷冽的光。 头发做了打理,额前垂散着两缕碎发。 看着人群的眼神过分疏冷,但是一旦喜欢的人出现在视野里,瞬间如沐春光。 他招了招手,然后自然的将柳乐人背后的包背在自己的身上。 “坐飞机累不累?” 柳乐人被周围的视线看得全身像是长了痱子。 他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不累。” “今天晚上宴会才开始,白天你是想待在酒店还是四合院?” “宴会?” 柳乐人有些疑惑,苏老爷子不是不喜欢这么正式吗? 即使过生日,也应该在四合院才对。 苏时砚解释着,“今年是大寿,应该正式一点,不过白天在四合院过,我怕你们休息不好,也订了酒店。” 柳乐人问了问梅海的意思,梅海决定去四合院。 他和老爷子是故交,又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有些事情相谈。 最后,柳乐人和梅海一起去了四合院。 第120章 西红柿 四合院还是像当初那么热闹,周围一切都没有变。 苏老爷子站在门口迎接,看见他们,脸上的笑容非常的灿烂。 尤其是看见梅海,两个人好一阵寒暄。 最后,他细细打量着柳乐人,眼睛里是止不住的欣赏。 “长高了,也长帅了,都说连城的风水养人,我看出不了错,改天啊,我这老头子也去玩一玩。” 柳乐人莞尔,“行啊,苏爷爷去的话,我请两天假陪你去逛逛。” “那感情好,我家这臭小子,只知道工作,我早就看不下去了,不如今天借着生日,我重新认个孙子。” 柳乐人看到对方认真的神色,知道苏老爷子是想在宴会上承认他在苏家的地位。 他慌忙拒绝道:“苏爷爷,我这人不喜欢热闹,而且,您的生日是大事,我不想喧宾夺主。” “哈哈,想躲是不是?你是我们苏家的贵客,咱们爷俩一起过生日,也让那些人看看,别有不该存在的心思。” “能有什么心思?苏爷爷,你想多了。” 苏老爷子看柳乐人实在没那方面的心思,他看了看自己的孙子,苏时砚摇了摇头。 他只好揽着柳乐人的肩膀说道:“那我今天就不为难你了,生日礼物在书房,等会儿我拿给你,走,咱们先进去。” 苏老爷子将他们带到了书房,还没说两句话,又被叫出去了。 他们待了一会儿,苏时砚提议出去走走。 梅海不会不识趣,寻了个借口,留在四合院。 今天的天气不算好,天空灰蒙蒙的一片。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往村口的方向走。 时不时有村民擦肩而过,然后和苏时砚打着招呼。 走到一处凉亭,便进去坐了一会儿。 不远处的山,是一望无际的果园。 近在眼前的,是蔬菜大棚。 柳乐人觉得新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突然,从大棚里走出一个中年妇女,抬头朝苏时砚喊了一声,“苏少爷。” 然后向他扔过来两个果子。 苏时砚接住,是两个西红柿。 中年女人说道:“吃吧,是干净的,我刚在里面洗过的。” 苏时砚笑了,说了声“谢谢”。 等到人走远,他把其中一个大的递给了柳乐人。 柳乐人接过来咬了一口,很甜。 他在柳家的那几年,几乎吃不着水果。 吃得最多的就是西红柿。 那种味道在离开笼镇之后就吃不到了。 不过,他也忘了这种水果,最脏衣服了。 刚吃了两口,衣服上就滴了几滴西红柿汁。 苏时砚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替他擦着,没想到晕染开来,越来越明显了。 柳乐人看着距离如此近的那张脸,不禁往后躲了躲。 “别擦了,我等会儿回去洗洗。” “重新换一件吧,我让助理把衣服送来。” 苏时砚说完就拿起手机打电话。 猛然看见柳乐人的嘴角还有几粒西红柿的籽,便抬手替对方擦掉了。 指尖触碰到柔软的唇,苏时砚有些心猿意马。 直到电话里传来助理的声音,“苏总,苏总……” 苏时砚轻咳一声,故作镇定的说道:“怎么了?” “不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吗?” “哦,去买一套衣服过来,尺码等会发给你。” 等挂断电话,他看见柳乐人换了一个方向。 微微弯着腰,怕再次弄到自己的衣服上。 今天对方穿了一件短款的外套。 这个转身弯腰的动作使他露出小半截腰身。 虽然里面有一件碍眼的衣服挡住了。 但是那纤瘦的轮廓,还是让他挪不开眼。 柳乐人吃完后,伸着沾着西红柿汁的手,扭过头来。 当他看见对方那如猎物般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身体时,警惕的问道:“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苏时砚收回视线,握着对方的手将上面的脏污擦干净。 柳乐人看自己的手都被擦红了,还没见对方放手。 便自己缩了回来。 “你不去帮爷爷吗?” “用不着,他能应付的来。” 苏时砚看着远处,“晚上会忙一些,到时候就顾不上你了。” “用不着管我,我不是小孩子,不需要时时刻刻有人陪着。” “可是我不放心,要是追风在就好了。” 柳乐人不高兴的看了他一眼,“你监控看上瘾了是吧。” “当然,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柳乐人对这种直白的话毫无抵抗力。 他刚想找个借口离开,就听见对方说道:“上次在食堂,周薇薇又谈到了给周海生续命的事,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不知道。” “她一次没达到目的,就要小心他们周家采取其他的手段。” “知道了。” “上次食堂太嘈杂了,有很多我都没听清,她还说了什么,好像提到了支票。” 柳乐人双手抱胸靠在柱子上,眉眼之间都是疏离,“我好像没权利告诉你吧,而且,你已经离我太近了,要是什么都告诉你,岂不是一点隐私都没有了。” 苏时砚愣了愣,知道柳乐人这是生气了。 因为自己的眼神,说的那些话,还是亲昵的动作? 可想而知,自己的越界,已经让对方产生了警惕心理。 他思考片刻,然后站了起来。 “既然你不想说,能不能听一听我对这件事的看法。” 柳乐人抬头看他,对于苏时砚的识趣,他缓和了神色,“你说。” “周海生没多长时间可活了,他肯定会在近期再找你们一次,我建议你和梅海每人准备一支录音笔。” “有这么复杂吗?”柳乐人纳闷道:“首先,我和师父根本没办法帮他,其次,我已经明确拒绝过他了,如果他再次骚扰我,我会报警。” “不要掉以轻心,我调查过他,他是一个非常难缠的人,据说他人脉很广,反正万事留一个心眼。” 苏时砚缓缓踱步,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 “周薇薇也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周海生的私生子比我爸都多,她不可能一点危机感都没有,而且,她妈似乎也很淡定,这就很不正常了。” 柳乐人不是商人,他完全体会不到这种危机感。 至于周薇薇的不简单,他也没兴趣知道。 他本来就因为张鹤那件事,对她没什么好感。 现在又要被拉进她的家族琐事。 如果当初他要是知道碰见这人,会有这么多麻烦。 他一定不会选择连大。 苏时砚看他兴致索然,在他面前停下来。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但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你不招惹别人,别人也会招惹你,所以,咱们多做一些准备。” 苏时砚无比慎重的模样,让柳乐人有些动容。 他点了点头,答应了对方。 第121章 骚扰 苏老爷子的晚宴定在万豪。 苏时砚在四合院吃完午餐就离开了。 下午的时候,他派助理把柳乐人和梅海接到了万豪。 酒店门口停满了私家车。 苏先生和苏太太看到柳乐人从车上下来,不由地眼前一亮。 尤其是苏太太,踩着高跟鞋过来拥抱了一下他。 “好久不见,乐人。” “好久不见,苏太太。”柳乐人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然后朝苏先生点了一下头。 苏太太“哎呀”一声,“阿砚没说你要来,我竟然没有准备礼物。” 随后从手腕上取下一只翡翠镯子,交到柳乐人的手里。 “我还记得今天也是你的生日,别嫌弃是我戴过的,算是阿姨的一点心意。” 柳乐人脸上慌乱,“阿姨,这太贵重了。” “给你就不算贵,”苏太太强硬的握住他的手心,“别见外了,咱们好歹还生活了半年呢。” 柳乐人只好收下,然后在侍应生的带领下,进了宴会厅。 里面到处都是西装革履,盛装打扮的人。 就连梅海,今天都破天荒的穿了一套西装。 他没拿扇子,在一众豪门富商之间游刃有余。 柳乐人在宴会厅里闲逛,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后花园。 这里的后花园比苏家别墅还要漂亮。 有一个小女孩正在舞台上进行钢琴表演。 周围都是女眷和小孩。 柳乐人的出现,让其他人都好奇的看着他。 但还是有人认出了他。 “他……他不是……苏家少爷的小跟班吗?” “难怪觉得眼熟,再说,不应该是小情人嘛。” “什么小情人消失了两年,不过是苏家带回来的跟班。” “也是啊,不过我还听说……”那人看了看周围,小声说道:“这人是给苏少爷续命的,据说苏少爷当年快要死了。” “啊,不会吧,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你别管,但你想想看,他一离开,苏少爷的腿就能站起来了,世上应该没有这么巧的事。” 其他人瞬间觉得有道理,纷纷点了点头。 柳乐人走累了,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然后静静的听着不远处的演奏。 他在一众女眷中确实有点突兀,但是前厅又实在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所以只好待在不起眼的角落。 没想到,他已经尽量掩藏自己的身形了。 还是有人会来打扰。 虞扬川坐在他的身边,双腿交叠。 手指间夹着一支没点燃的香烟。 “我刚刚看见你,还以为是自己眼花,没想到走近了,才发现真的是你。” 柳乐人对这人没什么好印象,就没答话。 虞扬川知道他性子冷,也没介意。 继续说道:“我后来给你打过电话,才发现打不通了,你换号了吗?” 柳乐人淡淡道:“嗯,换了。” “那咱们加回来吧,要是下次去连城出差,我请你吃饭。” “不用了,我要读书,很忙。” “你放心,我只会在周末联系你。” 一曲结束,下一曲又开始了。 柳乐人转过头,看着虞扬川,“陪你吃饭的大有人在,而我又很无趣,应该不是合适的人选。” 虞扬川把胳膊搭在柳乐人背后的栏杆上。 亲昵的靠近他,“有你这张脸就够了。” 柳乐人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般难受。 他猛地站了起来,睥睨着对方,“你说什么?” “打从第一眼,我就对你很感兴趣,你青涩的模样实在可口,可惜,你进的不是虞家,真是便宜苏家了。” 柳乐人终于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以前总觉得苏时砚说话过于直白,没想到眼前这人说话更叫人恶心。 而且,这样一对比,他宁愿跟苏时砚独处。 他咬了咬牙关,齿间似乎夹着一丝厌恶,“如果你再说这些话来恶心我,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虞扬川菲薄的唇角微微上扬,“恶心?我承认我喜欢你,对你有非分之想,但这种关系绝不是恶心的。” “反正你也跟苏家脱离了关系,苏家也不是真心待你,还不如试着接纳我,我可以等你毕业。” 柳乐人怒喝一声,“闭嘴。” 他看见有人注意到了他们这边,小声说着什么。 只能压低声音,“我不喜欢男人,少打我的主意。” 说完他准备离开,却发现胳膊一紧。 随后,他被一股力道拽了一下,坐在了一处柔软的地方。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抬手准备给对方一巴掌。 虞扬川眼疾手快,拉着他的手,反剪在背后。 眼睛里闪过得意的神色,“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这套衣服,简直就是勾人心魄。” 柳乐人挣了几下,没挣开。 对方的手劲很大,像是一块儿锁一样,让他不能动弹。 “放手。” 他想站起来,又被狠狠的拉了下去。 他被迫坐在虞扬川的腿上,供其他人观赏。 突然,他觉得耳畔一股劲风袭来。 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撞进了一个人的胸膛。 他眼冒金星,等反应过来,只听见耳边传来苏时砚刺骨的冷意。 “虞大少,你在我爷爷的生日宴上欺负我的人,未免太过分了一些。” “你的人?”虞扬川躲开对方的拳头,勾起一抹冷笑,“你不过是利用人家给你续命,凭什么说是你的人,再说,他又不喜欢你,这只不过是你的幻想。” 对于对方的讽刺,苏时砚嗤之以鼻。 “幻想也罢,一厢情愿也罢,总好过你大庭广众之下骚扰他,今天是我爷爷的生日宴,你要是识相,就做好你的贵客,要是不识相,我会让你滚蛋。” “行啊,你让我滚一个试试,我看你没了你爸妈的帮助,能翻出多大的风浪。” “够了,”柳乐人推开苏时砚,离两个人远了点,“你们要是想在这里丢人现眼,别拉上我,而且——” 柳乐人冷眼看着虞扬川,“你少拿对付女人那一套,用在我身上,我今天是没有防备,让你占了便宜,下次,我看到你会有多远走多远。” 虞扬川并没有把对方的话放在心里。 他看上的人,是没有人能够拒绝的。 之前觉得对方还小,下手还早了点。 这两年没见,长得越来越合他胃口了。 他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第122章 是你 柳乐人站在卫生间,红着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明明只想努力的活着,为什么要让他经历这样的屈辱。 他想起虞扬川靠近自己的模样,就觉得恶心。 这人真的就仗着有钱,无法无天了。 他再次低头,捧着水洗了洗自己的脸。 然后搓了搓手指。 等他抬起头,看见了身后的苏时砚。 他们隔着镜子相望,柳乐人竟然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知所措。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眼神有些可怜。 像是追风犯了错之后的表情。 也是,追风就是苏时砚,他们的表情怎么可能不像。 他视线向下,看到了对方手里的毛巾。 随后,他转过身来,靠在洗手台上。 苏时砚抬了抬胳膊,然后又放下来。 最后,他走到柳乐人的面前,替他擦着脸上的水珠。 见柳乐人没拒绝,又擦了擦手。 做完一切,他紧绷的唇边,才吐出几个字。 “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 柳乐人莫名,“跟你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是我没保护好你。” “别往身上揽责任了,要什么都要你管,岂不是我身边得跟上十个保镖。” 苏时砚哑然,“真要这样,我宁愿安排二十个。” “滚蛋。” 柳乐人不想跟他贫,到大厅去找梅海去了。 酒宴开始,他跟着梅海落座。 万豪是云城最豪华的酒店。 不仅是装修豪华,菜品更是精致。 不远处,人们簇拥着给老爷子敬酒。 苏时砚和苏敬安分别帮忙挡了一部分。 云城数得上的名门和富豪都在这里。 苏敬安和苏时砚自然是要答谢一番。 等到他们这一桌时,有人开玩笑的问道:“苏总,小苏总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苏先生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笑着说:“我和他妈都不大管他的事,这个得他自己做主。” “小苏总年轻有为,云城大把的姑娘都想认识,我认识一个姑娘,正在国外留学,不知道小……” “没兴趣,”苏时砚举着酒杯看向女人,“我有喜欢的人了,就不劳刘阿姨费心了。” “啊,”女人张大嘴巴,“这倒是没听说过,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入了小苏总的眼,也让我们认识认识。” 桌子上的其他人也一脸好奇的看着苏时砚。 苏时砚心底冷笑一声,之前他坐着轮椅,这些人生怕自己女儿嫁给一个残废。 现在他好了,倒是闻着味似的贴了上来。 但碍于面子,他还是笑着看向那人,“他脸皮子薄,不太爱跟人打交道,更不喜欢别人给我介绍姑娘,他会吃醋的。” 突然,某个方向传来一咳嗽声,苏时砚气定神闲的抽了一张纸塞进柳乐人的手心里。 柳乐人着急忙慌的接着,然后借着擦嘴的动作,低头躲避视线。 众人看了一眼,没当回事,继续盘问着。 苏时砚被缠的没办法,敬完一杯酒,匆匆离开了。 但是他留下的话题,已经足够别人谈论很久了。 “说的是谁啊,没见他跟谁有绯闻啊。” “难道不是云城的?”坐在柳乐人旁边的阿姨突然撞了一下他的胳膊,“听说你以前在苏家住过几个月,有没有听他说过对谁有好感?” 柳乐人惊的哆嗦了一下,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不知道,没听过。” “好吧,”女人失望的转过了头,随后又扭过来,扬声道:“哎,小帅哥,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哪不舒服?” “没,没事。” 女人倒了一杯饮料递给他,“那喝点东西缓缓。” 柳乐人自始至终都没敢抬起头来。 他接过来喝了一大口,然后继续吃菜。 梅海低声打趣道:“我们家乐人什么时候吃醋啦。” 柳乐人看没人注意他们,一脸窘态,“师父,你跟苏时砚一样,喜欢看我出丑是不是?” “冤枉,我是看他说的挺像那么回事,还以为你们真有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都没有,这人就喜欢当面调戏我,要是私下里,早就给他甩脸色了。” 梅海看到自家徒弟红的滴血的耳垂,一脸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我的徒弟我了解,你要是真不喜欢,管他什么场合,完全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柳乐人有气无力的冷哼一声,“那是因为看在小六的面子上,我对这人没办法狠下心来。” “乐人啊,”梅海长叹一声,“小六不就是追风,追风不就是苏时砚吗?你都能接受追风了,为什么不能接受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柳乐人觉得脑袋“轰”的一声,像是爆炸了一样。 他撑着自己的头,脑海里一片混乱。 他似乎觉得自己身体快要被一股热气烧融了。 最后,他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才获得一丝清明。 “师父,我去洗把脸。” 梅海看他红的不止耳朵,还有脖颈,以及手腕。 以为自己那句话后遗症太重了,对方急需要冷静一下。 所以忙不迭的点了点头,“行,早点回来,晚宴快结束了。” 柳乐人穿过人群,往卫生间走去。 他觉得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每一个毛孔都住满了一簇小火苗,连脚下都有些虚浮。 他扶着墙壁,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很不对劲,但是却不知道因为什么。 自己明明已经将那句话从脑袋里剥离了,为什么还这么难受。 “柳少爷,你没事吧。” 一个男人站在他的身边,弯腰询问着。 “没……”他嗓子干哑,好不容易吐出两个字,“没事。” “我家少爷在楼上开了一个房间,如果你不舒服的话,我可以扶你上去休息一下。” 柳乐人以为是苏时砚安排的,便应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自己确实需要一个密闭的空间。 随后,他抓住男人的手,“好,那麻烦你了。” 那人拿着房卡开了门,然后扶着他坐在床上。 “柳少爷,我先出去了,等会儿我家少爷就过来。” 柳乐人“嗯”了一声,随后倒在床上。 直到他听见了关门声。 才从齿间溢出一丝轻哼声。 他终于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劲了,因为浑身的血液都涌向了一个部位。 他的脑袋似乎已经不能思考,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下了药。 门口再次响起了开门声。 他撑起上半身,努力看清进来的人。 “是你?” 第123章 发生了关系? “是我。” 虞扬川松了松领带,朝柳乐人走来。 柳乐人脸上明显慌乱,叱喝一声,“你想干什么!” 只不过声音软绵绵的,像是一口气喷薄在了棉花上。 他支撑不住,又倒了回去,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 “我跟你无冤无仇……” 虞扬川脱掉西装外套,解开衬衣的扣子。 躺在对方的身边,撑着脑袋看对方情动的模样。 这人青涩的连自己解决都不会,只是不停地扭动着身体。 衬衣扣子挣开了两颗,露出泛着粉红的胸膛。 “你今晚穿着和苏时砚的同款衣服,是想高调的和他宣布自己的恋情吗?可惜那些蠢货,一直以为苏时砚喜欢的是女人,要是多看你两眼,就会发现端倪。” “真没想到,一向自视甚高的苏时砚,竟然喜欢的是你。” “要是他看到你这朵玫瑰,被我采摘了,会是什么表情?” 柳乐人浑浑噩噩,只觉得耳边很吵。 他挥了挥手,想推开那人。 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他翻了个身,声嘶力竭的吼道:“滚,别碰我。” 但是那双手在自己的身上作乱,甚至他觉得自己的胸口一片冰冷。 不知道什么时候衣服被解开了。 他推开对方,想要站起来。 还没走两步,就跌倒在地毯里。 身后的人瞬间压着他,动也动不了。 虞扬川知道时间紧迫,那帮人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他已经派人去拖延时间了,他今天非要尝尝鲜不可。 尤其是挣扎间,柳乐人的衣服散开来。 那雪白纤细的腰在眼前晃来晃去。 他掰着柳乐人的下巴,强迫对方抬起头来。 落地窗浮现出两人亲昵的姿势。 柳乐人被热气熏的睁不开眼。 他喑哑的嗓子,喃喃道:“苏时砚,救我。” 耳边传来虞扬川的轻笑,“他现在可没空来救你,你也看到了,他很忙,等发现你不见了,我们已经办完事了。” “你还是乖乖就范,我会对你温柔一些。” 柳乐人闭上眼睛,烈火烧毁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没了力气,也停止了挣扎。 但是下一秒,房间门有了响动。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苏时砚如同地狱来的阎王一般出现在门口。 他一脚踹在虞扬川的肩膀上,然后把柳乐人搂在怀里。 虞扬川靠在沙发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苏时砚,“来的挺快啊,苏少爷。” 他眼底猩红,凌厉的眼神落在虞扬川的脸上,“虞大少,我好像警告过你了,你非不听。” 随后,他朝门口说道:“把人给我丢出去,记住,我要一只胳膊和一条腿。” 一群人涌进来,压着虞扬川,准备把他带出去。 虞扬川衣衫凌乱,眼睛满是鄙夷。 “你以为就凭你现在,能动的了我?很快,你就会知道苏家,是谁说了算。” 苏时砚幽深的眼眸紧紧盯着虞扬川,“我也很想知道,你这次押宝押对了没,从现在开始,我会解除和虞家的一切合作,你好好想想,怎么保住你在董事会的地位吧。” “你……”虞扬川没想到苏时砚会因为一个男人,做的这么决绝。 但是转念一想,这个人不过是纸老虎罢了。 等苏敬安将手中的股份,转让给他的私生子。 苏时砚怎么也溅不起多大的水花。 他得意的看了对方一眼,任由那些人带他出去。 反正,这个仇,他早晚能报回来。 只是到嘴的美味被他人夺去了,有些可惜。 他看着柳乐人,眼神晦涩不明。 直到门再次合上,他再也看不到那人被欲望折磨的模样。 房间里寂静无声,只剩下柳乐人粗重的喘息声。 他双眼雾蒙蒙的看着苏时砚,“我的身体好难受,苏时砚,我该怎么办?” “你相信我吗?” 见柳乐人点头,他打横抱起对方,走到了另一个房间。 随后,他把人放进浴缸里,将人剥的一丝不挂,然后脱掉自己的衣服,也坐了进去。 他拧开水龙头,水位渐渐没过他们的胸口。 他紧紧从后面抱着柳乐人,一只手钳着对方的腰,另一只手往下…… 柳乐人羞耻的闭上眼睛,血管在白皙的皮肤下鼓动着。 他恨不得咬碎了牙齿,但是被手指拨开了。 那人抚摸着他的嘴唇,擦掉他嘴边的涎水。 最后,他慢慢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外面天光大亮。 柳乐人看着周围的布局,意识渐渐回笼。 脑袋里交错出现了好几个人,最后定格在苏时砚那张脸上。 酒店,浴室…… 还有那双作乱的手…… 他翻了个身,旁边躺着的,赫然就是苏时砚。 他抬起被子,看了看自己的身体,随后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他不相信自己和苏时砚发生了关系。 虽然是药物的作用,但这个结论还是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蹑手蹑脚的坐起身,扫荡了一圈,也没看见自己的衣服。 正当他锁定浴室的时候,腰上搭了一只胳膊。 “在躺一会儿,我叫人把衣服送来。” 柳乐人拽着被子,嗫嚅着嘴唇说道:“我……我昨晚……” “昨晚没什么,你被下了药,那些反应都是正常的,后来……或许我的行为有些唐突,但都是为了帮你缓解。” “所以,我们真的发生了关系?” 苏时砚本来还眯着眼睛,听见这话,瞬间清醒了。 随后,他才想起这人不谙世事,自然也不知道昨晚自己的动作,究竟算不算“关系”。 以前,他还觉得这人单纯无辜的模样挺招人嫌。 但是现在,他觉得对方的反应实在有趣,真想拥在怀里好好看看。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会在你意识不清明的时候,做你不喜欢的事,我只是用手……” 柳乐人明白了,然后猛的躺进被子,然后蒙住头。 太丢人了,活了快二十年,他竟然不知道男女之事。 而且,他现在竟然能回想起昨晚的一举一动。 和之前做的梦不一样,是真实的,是…… 他不敢往下想,更不敢想对自己做这种事的是苏时砚。 可是不是苏时砚,如果换成虞扬川,后果更不堪设想。 他会拿把刀解决了对方,然后再解决自己。 头顶上传来几声轻笑,苏时砚隔着被子,躺在柳乐人的肩膀上。 “别害羞,要勇于正视自己的身体,你所有的感觉都是对的,不用觉得羞耻。” 柳乐人装作没听见,直到快要缺氧,他才探出头来。 然而,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了一阵音乐声。 他拿过来一看,是梅海。 他像是丢掉烫手山芋一般,扔远了手机。 苏时砚拿过来,替他按了接听键。 柳乐人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喂。” “苏少爷?怎么是你接电话,乐人呢。” “哦,他在洗漱,不方便听电话。” “那你帮我问问他,定几点的机票合适?” 苏时砚用手机查了一下航班,“就下午下午三点多那趟吧,到时候我开车去爷爷那接你。” “行,那就不打扰你们温情了,我先挂了。” 第124章 一枚耳钉 听见“嘟嘟”挂断的声音,柳乐人才反应过来。 “师父不知道?” “嗯,昨晚我怕俩老头担心,跟他们说你身体不舒服,留在酒店过夜了,他们没多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虞扬川……”柳乐人吞吞吐吐的说道:“我和他……” “什么事都没有,”苏时砚低头定定的看着他,“别想多了,这件事我已经处理了,昨晚跟你在酒店的只有我,没有人任何人,知道吗?” 这是对方想消除他心里的阴影。 仔细回想起来,虞扬川对他做了什么,他也记不大清了。 但是在浴室里,紧靠在那滚烫胸膛的那几个小时,频频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撇过视线,根本不敢对视那双眼眸。 然后咽了咽唾液,“知道了。” 即使苏时砚想把人霸占在床上,但是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 等助理把衣服拿进来,他们一前一后的去洗漱。 助理将打包的早餐一一摆在茶几上。 朝柳乐人多看了几眼。 这就是自家老板稀罕的人,为了最快到达这人的身边,愣是让他将车轱辘踩冒烟了。 幸好他六年驾龄的老司机,得到了两万的奖金。 不过,身材是真好啊。 弯腰洗漱的时候,从脊骨到臀部的线条非常的有看头。 还有腿,任谁来看了都自愧不如。 他家老板吃的真好啊。 突然,他的面前出现了自家老板冷若冰霜的脸。 “看够了吗?看够了就滚。” 助理眼神闪过一丝惊恐,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出了房间。 听见关门声,柳乐人湿着脸从浴室里出来。 “他不吃吗?” “他不吃,等会儿去公司,我请他吃炒鱿鱼。” 柳乐人大吃一惊,“他不是做的挺好的吗?为什么要把人开了。” “因为他的眼珠子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他应该祈求我没有读心术,要是让我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非要给他的心脏戳个窟窿。” “没必要吧,”柳乐人张了张嘴,“再说杀人犯法。” 苏时砚笑了一声,严重怀疑柳乐人应该和他换个身份。 他才是深山一无所知的小六。 “我只不过说的夸张了一些,不是真的要对他做什么,而且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先给他记着。” 柳乐人松了一口气,然后低头开始解决早餐。 他们到四合院的时候,已经快11点了。 两个老头正在下棋,看见他们来。 眼睛不约而同的在两人身上打量。 苏老爷子私下给自己的孙子比了一个大拇指。 而梅海,看到自己徒弟红润的脸庞,就知道苏时砚没得手。 他才不想柳乐人这么快就进了狼窝。 然后也忍不住朝自家徒弟竖了个大拇指。 柳乐人:“?” 苏时砚:“?” 他们自然不知道俩老头的心里想的什么。 陪他们坐了一会儿,保姆就开始张罗吃午饭了。 吃完饭,柳乐人和梅海就离开了云城。 飞机上,柳乐人看着窗外的云层发呆。 直到现在,他才有时间,静静地思考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他自认为,自己身上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身材平平,长相平平,家世更是不值一提。 虞扬川作为虞家掌权人,有数不尽的女人和男人主动扑向他。 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他做出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他抱紧书包,不免又想起了后面发生的事。 梅海侧头看了他一眼,“你和苏时砚昨晚真的没有发生什么事吗?” 柳乐人不敢直视梅海,垂下眼睛说了句,“没有。” “所以,我昨晚在宴会上说的那句话,你考虑好了吗?” 「小六不就是追风,追风不就是苏时砚吗?你都能接受追风了,为什么不能接受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这句话再次浮现,柳乐人却没了之前的慌乱。 如果昨晚苏时砚借着他的药劲,对他做了过分的事情。 他能用这个理由,完全否决这人。 但是对方却没有。 苏时砚完全没有跨越雷池半步,不仅解决了他的需求,也让他成功的蒙上一层感激之心。 因为每次在最后关键时刻,出来救他的,都是苏时砚。 “师父,”柳乐人缓缓说道:“你说,感情究竟是什么样的?” “这个师父没办法教你,但是你要明白的是,这个人在你的心里重不重要是你说了算,也只有你能知道。” 重不重要? 当然是重要的,不然当初他也不会义无反顾的拼了命的救追风回来。 但是心里那一关,他始终没有过去。 这也是梅海一直跟他强调的,追风就是苏时砚。 所以,他就带着这个问题回了芭蕉湾。 到芭蕉湾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柳乐人带着追风打车回到了学校。 他坐在书桌前,打开背包,里面有一个盒子。 这是苏时砚昨天在四合院给他的,是他的生日礼物。 同时给他的,还有当初他没拿走的羊皮钢笔。 认识苏时砚的第三年,他得到了三份生日礼物。 钢笔,手表,还有…… 他打开盒子,是一枚耳钉。 似乎出自设计师之手,因为上面就是一个极小版的追风。 眼睛的位置是一颗黑钻,脑袋的白色纹理用了浮雕技术,微微凸起。 身体的纹路纯手工雕刻的。 看起来高贵中带着一丝灵气。 本来他就对首饰之类的不感兴趣。 但是看到这个以后,内心却有些蠢蠢欲动。 他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连忙将盒子放在了抽屉里。 随后他躺在床上,看着缠在他胳膊上的追风。 那双棕色的眼睛好奇的看着他,像是一直在窥探他的内心想法。 透过这双眼睛,他好像看到了苏时砚。 对方是不是此刻也在盯着自己呢? 这是毫无疑问的,苏时砚正闭着眼睛,感受这近在咫尺的容颜。 这张脸在前一天晚上,使他的身体如烈火焚烧。 他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将人抱在怀里。 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说出的每一个沉沦的音调。 都让他不能自已。 但他生生的忍住了,因为他知道,自己真要动手,这段关系就此结束。 现在,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再次发生变化。 他就这么看着脑袋里的那张脸,抬起了手…… 第125章 属门生肖 又上了一个星期的课程,学校开始放元旦了。 柳乐人和纪珏兄弟俩回到了芭蕉湾。 汪粤一路上都很不高兴,离他们远远的。 听纪珏的意思,是两个人又吵架了。 “为了什么?” “这人在公园里给一群老头老太太算命,被人家的子女投诉了,说他是江湖骗子,我这不是让他别去了,他非不听,跟我吵了一架。” “那你了解过他算的准不准吗?” 纪珏疑惑不解,“我都不懂,我怎么知道准不准?” 柳乐人无语,“是啊,你都不懂,凭什么要去批评别人。” 纪珏的嘴巴张张合合,最后还是泄了一口气。 “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反正干什么都能被挑出刺来,但我也不看好他天天跟一群老年人打交道,没有志气不说,别人看了,还以为他忽悠老人呢。” “你在学校一天,他一个人不得找点事情做?” “可以做别的啊,我不是给他买电脑了吗?没事打打游戏呗。” 柳乐人不想搭理对方,将那张自以为觉得委屈的脸推开。 直到车子停在了芭蕉湾站台,他都没和纪珏说话。 此时正是上午十点,巷道里安安静静的。 他推开铁门,屋子里更安静,连三豆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突然,背后传来一道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一辆宾利停在铁门前。 是周家的人。 一个年轻人走到他的面前,“柳先生,我家周总有请。” 柳乐人环视了一圈,再看到正对门口有一个摄像头的时候, 不动声色的说道:“如果我拒绝呢?” 车窗放下,后面坐着两个西装革履的保镖。 那个人继续说道:“你不想我们太粗鲁的话,就上车吧,梅老爷子也在等你。” 听到梅海的名字,柳乐人心提了起来。 “你们对我师父做了什么?” “暂时还什么都没做,但是你不乖乖上车,我们就不能保证了。” 柳乐人回身看了看屋子,最后锁门上了车。 周家别墅。 客厅里一片肃然。 周薇薇挨着自己的母亲坐在沙发的一边,周老爷子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 而他的对面正是梅海。 向来好脾气的梅海,脸上正是拒人于千里的冷漠。 但看到柳乐人进来,神色稍微温和了一些。 柳乐人上下打量着梅海,在看到他没有受伤之后,才看向周海生。 周海生抬了抬手,一个保镖心领神会,立刻对柳乐人进行了搜身。 将他的手机与背包全都拿走。 当保镖准备打开背包的时候,梅海呵斥一声,“住手。” 随后他眼神凌厉的看向周海生,“你用这种方式叫来我们师徒俩,甚至还对我们进行非法搜身,这一切,是否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周海生从喉咙里溢出一丝轻笑,“这一切,又有谁知道呢?” 梅海心里一凉,看来对方是不打算维持表面关系了。 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周海生的,别说报警,他们能不能从这里离开都是问题。 周海生继续指挥那人搜包,从里面找到了一支录音笔和几本书。 没有看到追风,梅海和柳乐人都在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讶异。 但他们都觉得庆幸,这个时候发现追风,无疑是自找死路。 “不愧是梅大师的徒弟啊,居然这么谨慎,早就有所准备,可惜,我也有所准备,没人能发现你们出现在我的别墅。” 周海生多说了几句话,身体就已经吃不消了。 用手帕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现在,来谈谈条件吧。” 梅海拧着眉毛看他,“周先生,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跟你说过,你的要求我们达不到,你为什么非要逼我们呢。” “不逼你们一把,看来你们以为我在开玩笑。” 随后,一个男人拿着匕首抵在柳乐人的脖子上。 立刻拉出了一道血丝。 “我是不介意在我家里见血,就知不知道梅大师介不介意了。” 梅海顿时心急如焚,“把刀放下。” “我说过了,我不是再跟你开玩笑,我数三声,如果你不想出办法,我就切掉你徒弟的一根手指。” “三。” “二。” “……” 最后一个数字未落,周海生看了看柳乐人。 对方扬着脖颈,眼睛里冷冰冰的。 好像丝毫不在意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 他用眼神示意保镖动手,男人立即将柳乐人的手掌放在茶几上。 手腕翻转,刀尖朝下。 眼看着对方就要动作,梅海急忙喊道:“等等。” 周海生端着茶盏喝了一口茶,气定神闲。 “梅大师,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要是没有一个说法,等会儿可没有说暂停的机会了。” 梅海嘴唇颤抖,还有些后怕。 眼前这人心狠手辣,他们是无法全身而退了。 而且,早就听说这人关系网复杂,不管白的黑的都有人。 要是神不知鬼不觉得处理他们,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他抓紧扇柄,故作镇定。 “我想和我徒弟单独商量一下。” 周海生嗤笑一声,“不可能,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周先生,你也知道,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且我的徒弟也算是这个行业的翘楚,甚至在某方面超过了我,如果我们不商量一下,怎么给你一个合适的方案?” 周海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抬手挥退了那些保镖。 然后伸出手,任由周太太和女儿扶到了其中一个房间。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师徒俩人。 但此刻不是唏嘘的时候,也知道即使只有两个人,周围的录音监控设备一样也不会少。 所以他们对追风闭口不谈。 “师父,你可有什么办法?” 梅海脸色沉闷,“续命不是张口就来的,而且下一个日月合体,要等十八年之后。” “那有没有和他相匹配的命格?” “有倒是有,但是那人病重,活不过十天。” 梅海掐手一算,“还有一个在北方,但是有一股力量保护着他,我们是找不到的。” 柳乐人撑着下巴,脑袋似乎有根弦拉扯了一下。 “师父有没有听说过属门生肖。” 梅海不明所以,“听过,可这跟今天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第126章 收集魂魄 属门生肖。 讲的是十二生肖确定下来之后,玉皇大帝在属门留下了赏赐给他们的礼物。 他的本意是想考验大家的团结。 但是十二生肖们迅速抢夺,难舍难分。 谁都想要那个最好的宝物——夜明珠。 眼看属门一片混乱,玉皇大帝便让他们轮流拥有夜明珠三天。 谁养护的好,便属于谁。 等三十六天之后,玉皇大帝收回了夜明珠。 十二生肖不争不抢,更是一心同归,将剩下的宝物统统上交。 至此远离属门。 后来,众人才知道,夜明珠吸收了他们的贪欲,所以才不争不抢。 虽说这个故事听起来不真,但是却给了柳乐人一些灵感。 “我想回收十二生肖的一魄,然后重塑肉身。” 梅海被柳乐人的一番话惊到了。 “太天方夜谭了,你知道怎么操作吗?” “我可以收魂,但是,重塑肉身得靠师父。” “这个……恐怕没那么容易。” “我知道不容易,但是眼下,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只能一试。” 梅海往后靠在沙发上,沉默了半晌,然后又直起身体,“好,咱们试试。” 周海生听见他们的计划,眼神猛然亮了亮。 只要能让他活着,哪怕倾尽财富他也愿意。 他们再次坐在客厅里,他的表情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沉郁。 “看来你们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了,说说吧。” 梅海将计划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但是,”梅海拐了一个弯,事先给人打了一剂预防针,“事先说好,我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一旦中途有任何差池,你不能怪罪于我们师徒俩。” 周海生虽然不喜欢对方所说的“差池”,面上还是一副好商量的表情。 “当然,只要你们尽心尽力,我当然不会怪罪,而且事成之后,我会送上一份大礼,来弥补我对你们不敬。” 柳乐人知道周海生言外之意是让他们别耍花招,否则这个“大礼”就不知道是好的还是坏的了。 既然已经决定了,梅海不打算在这里久留。 他面无表情的说道:“周先生,那就不打扰了,我们先告辞。” 只是没等他站起来,就被保镖按在沙发上。 他瞬间变了脸色,“你想做什么?” “虽然我很想相信你们,但是我做不到,这件事就交给你徒弟去办,你就好好的在这里喝茶。” “你……你这是非法拘禁。” 周海生脸上一片淡然,“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有证据,欢迎去报警。” 随后他看着柳乐人,“我只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之后,我要看到结果,否则,你就等着给你师父收尸吧。” 柳乐人嗤之以鼻,“两个月?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我没让你一个月完成,已经对你很仁慈了,学校我会给你请假,这两个月,就好好为我做事吧。” 柳乐人重新定义了仁慈两个字。 他知道跟这人讲道理没用,所以也就懒得反驳了。 “我要每天和我师父通一次电话,三天接一次视频。” “可以。” “还有,我需要你的帮忙,即使我有符合的对象,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这就需要你出手了,如果你拒绝,现在就可以杀了我和师父,因为我们做不到。” “好,”周海生给了他一张名片,“有事打这个电话。” 柳乐人接过来看了看,然后站起来朝梅海说道:“师父,我先走了。” 梅海点了点头,“万事注意安全。” “好。” 柳乐人被保镖送到了别墅门口。 随后大门“砰”的一声合上了。 他站在台阶上,摩擦着脖子上的伤口。 鼻息之间依稀闻得到血腥气。 不知道站了多久,身上响起了一阵铃声。 他看了看上面的名字,然后挂断了。 他拎着背包走了很远,才走到了小区门口。 抬手打了一辆车,然后到了芭蕉湾附近。 路过一家手机维修店,他把手机交给了里面的维修人员。 “帮我看看,手机里面有没有监听器?” 过了一会儿,那人拿着手机站在他面前,“有一个定位器,还有一个监听器。” “都拆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人把手机还给了他。 柳乐人给了钱,随后穿过马路往巷子里走去。 等到一个人少的地方,他才拨通了苏时砚的电话。 苏时砚第一句话就是,“你没事吧。” 第二句话,“追风没事,已经从车里出来了,现在在周家别墅。” 柳乐人“嗯”了一声,“让追风晚上在出来,我晚点去接它。” “不用,就让它在那里待着吧,还能观察一下周家的动向。” “太危险了,这不是闹着玩的。” 苏时砚安慰道:“没事,”随后换了话题,“定位器拆掉了?” “嗯,我的手机被拆开过了,他们应该知道里面有定位器,要是他们拿到ip地址,我还是被他监视着。” “做得好,你把周家发生的事情,跟我说一下。” 柳乐人本来不想说,但是他知道这人会想方设法知道关于自己的一切。 所以老实坦白了。 苏时砚听完久久没有说话。 直到柳乐人怀疑网络出了问题,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 那头传来苏时砚的声音,“你有多大把握?” “百分之四十。” “那你还敢……你再赌吗?” “对,我本来是想拖延时间,但是现在看来恐怕不行了。” “别担心,我们一起想办法,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柳乐人本来挺难受的,但是有一个人,知道自己所有的秘密,还义无反顾的站在自己这边,需要的时候随叫随到,给予自己无限的尊重。 这种感觉似乎挺让人暖心的。 他的语气难得温柔,“暂时还不需要,我先回去捋一下思路。” 苏时砚知道,有关于玄学,他是插不上手的,所以只好说道:“那随时保持联络。” 挂断电话,柳乐人快步朝家里走去。 三豆看他回来,高兴的摇断尾巴。 过了一会儿,没看见梅海。 尾巴渐渐垂了下来。 动物也是敏感的,它似乎预料到它的主人长时间不会回来了。 垂头丧气的回到了狗窝。 柳乐人见状,也没了逗它的兴致。 锁上门回了房间。 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不得不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去想应对之策。 而且魂魄,似乎并没有那么容易收集…… 第127章 师兄弟联手 他一觉睡醒,开始收拾衣物。 梅海还在周家,他耽误不得。 就算没有头绪,他得准备一些东西。 刚下楼,看到了匆匆进门的虞岑。 对方拎着打包回来的早餐,向他招手,“师弟,过来吃饭了。” 柳乐人眼睛一酸,默默地坐到他的身边。 “师兄,我……我没保护好师父。” 虞岑按压着他的头,将梳的整齐的头发弄的一团乱。 “说什么保护不保护的,我就是为这个事情回来的。” 柳乐人仰头,“你知道了?” “嗯,苏少爷告诉我的,他怕你孤立无援,让我回来帮你。” 随后,他又板着脸,开始教训起来。 “说实话,我很生气,这种事居然不是我的师弟亲口告诉我,而是一个外人。” 柳乐人讪讪道:“我是不想耽误你的工作。” “什么耽误不耽误的,那也是我的师父,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我们应该坐在一起商量一下。” “嗯,我错了,师兄。” “知道错了就好,先吃饭,等会再聊。” 或许是有了主心骨,柳乐人心情好了一些,饭也吃的多了。 吃完之后,他们去了茶室。 角落里还摆放着一个供台,正是虞岑送给他的属相楸木。 上面一颗灰尘都没有,被梅海擦的锃亮。 茶柜里摆放着各种名贵的茶叶。 梅海做了标记,还附上一些泡茶手法。 似乎知道自己的徒弟不会泡茶,专门给他准备的。 柳乐人看了一圈,眼睛越发酸涩难忍。 自己上学之后,总是匆匆忙忙的回来,然后又匆匆忙忙的离开。 这里的房子都是梅海在打理。 他竟然没发现很多东西都改变了。 而且他的师父自由一生,却还要忍受拘禁之苦。 虞岑看出他心中所想,将一杯茶放在柳乐人的面前。 “别想了,师父走遍大江南北,什么场面没见过?他现在说不定正喝着茶,吃着点心,享受被人伺候的日子呢。” 柳乐人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现在是你跟师父入了局,但是你也别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我们先去按照你的计划收集魂魄,至于最后能不能成功,咱们听天由命。” 柳乐人吊着的心放了回来。 他一直害怕自己的计划失败,周家会杀人灭口。 但这是当时紧急之下最好的结果了。 自从周家找到他们,他和梅海一直处于被动地位。 现在窗户纸捅破,他反而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 柳乐人喝了一口茶,嘴巴里的那股苦涩终于咽了下去。 “嗯,谢谢师兄。” “咱们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现在你跟我说说,你所提到的收集的十二生肖的魂魄,并没有那么容易吧。” “不止是属相符合,更要在所对应的时辰出生。” 虞岑摩挲着茶杯,一杯茶迟迟没有喝下去。 等到茶水变的冰凉,他才问道:“也就是说属相属鼠,子时出生,而且死亡时间是这两个月之内?” “对。” “那么收集魂魄的手段?” “人在死亡前,会有回光返照一说,这是三魂七魄归位之时,到时候取走其中一魂——爽灵,我会准备好封冥符,到时候将他们放在一起,可保存半年。” “如果是已经死亡的人,在入葬前有还阳一说,到时候如法炮制,依然可以得到那一魄,但前提是尸体没有被火化。” 虞岑主持过太多的白事,对此非常的了解。 没想到这个小师弟确实不简单,想法居然如此的大胆。 他将凉茶一饮而尽,“行,晚点我摆个祭坛,算一下最近几个人的位置和时间,但是精确到名字是不可能的,得需要一点手段,以我俩的身份,恐怕很难办到。” “这个不用担心,”柳乐人将名片递给虞岑,“我知道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人,是办不了的,所以提前找了帮手。” 虞岑看到上面的名字,扬起眉毛,“不错,师弟挺聪明的嘛。” “这叫物尽其用,既然他那么大的本事,不用用看,岂不是可惜?” “那倒是。” 柳乐人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师兄,你真的能算出这些人的生死吗?” “当然,我可是继承了师父的衣钵,这不是问题,只不过这个是要耗费巨大的精神,所以我们一般不常用。” “那就辛苦师兄了。” “看,又在说客气话了,咱们是一家人,说多了倒是伤和气了。” 有了虞岑的加入,柳乐人突然觉得豁然开朗。 线头找到了,接下来就是将它捋顺。 他也从从一开始的无从下手,变得如释重负。 果然专业的人就该让他做专业的事。 下午,他们开始设祭坛。 柳乐人从书房拿了一些黄纸和朱砂。 一个做法,一个画符。 等天慢慢黑下来,虞岑拿着信息和柳乐人再次坐到了茶室。 柳乐人接过来看了看,三天后就有一个,在文巷。 “师兄,文巷这个我去,五天后的这个,得麻烦你跑一趟了。” “行,正好那个我曾经待过,应该更加得心应手一些。” 商定好了之后,柳乐人将大致位置和出生年月发给了周海生。 两个小时后,对方就回了一个信息。 柳乐人没有耽搁,连夜去了文巷。 毕竟时间紧迫,他想提前过去熟悉一下情况。 两个小时的高铁,到的时候还不到十一点。 他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吃了一碗面,就拎着一些水果上医院了。 半夜的医院格外安静,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进出。 柳乐人在心里默念这个人的名字。 张凤,76岁,住院原因不详。 能得到这样的信息,已经很不容易了。 再加上时间紧迫,再多也很难查。 所以,带着这样的消息,他坐着电梯到了十二楼的心血管科。 一个老人住院,最多的疾病无非是心和脑。 其他的便是各个器官的癌症。 柳乐人进了十二楼,然后绕着病房外面走了一圈。 每个门口都有病房里的病人信息,然而他并没有看到张凤的名字。 他直接上了十三楼,脑血管科。 一名护士查完房,在护士站坐下来。 就看到了拎着水果的柳乐人。 她没见过晚上还探望病人的,当即叫住他,“你找谁?这么晚了,病人都休息了。” “不好意思,我刚从外地赶来,想找一个人,名字叫张凤。” 没想到护士抬头看了他好几眼。 “你跟病人什么关系?” 柳乐人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吧台,脸上的神色有些严肃。 “这个也是你们护士的职业吗?” “首先,我们不会拒绝任何人探病,但是你所说的这个人已经在我们医院住了好几年了,没有任何人来看过,就只有一个护工,每到饭点过来一趟,丢下饭就走,连老人拉屎撒尿都是我们护士过去帮忙,突然冒出一个人来看她,我们应该有必要怀疑吧。” 第128章 南南身份 柳乐人没想到听到的是这个结果。 他缓和了一下神色,“我是受朋友所托,路过这里看一下,并不知道是这个情况。” “那你进去吧,直走之后右转第一间房。” 柳乐人道了一声谢,然后停在了13号病房门口。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 偷掉十二个人的魂魄,去延长一个自己讨厌的人的性命。 但是,如果他不这样做,受到伤害的就是他们。 他扭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里面有两张病床,靠近里面的病床上,被子微微凸起,依稀看见躺了一个人。 柳乐人靠近之后,闻到了一股尿骚味。 他下意识的捂了捂鼻子,然后在旁边的床上坐下来。 老人突然睁开了眼睛,“南南,是你吗?” 柳乐人吓了一跳,以为对方说梦话,没敢吭声。 谁知道老人扭过头看他,“真的是你。” 门外的光通过门口的玻璃透了进来。 柳乐人看见那双浑浊的眼睛,多了一丝清醒。 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南南是谁?” 老人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南南是你啊,你今年大几了?” “大二。” “大二了啊,我上次见你,你刚参加完中考呢。” 柳乐人翻开抽屉,找到了老人病历单。 因为五年前得过脑溢血,所以出现了精神障碍,还有偏瘫。 之后老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都是关于自己的孙子。 也说过很多没有逻辑的话。 柳乐人没嫌烦,认真的听她讲着。 随后,那股尿骚味变的越来越重。 他站起来走到柜子里,翻了一条裤子出来。 老人似乎知道自己尿裤子了,眼神瑟缩。 “别怕,我给你换条裤子。” 床也不能睡了,柳乐人把人挪到了另一张床上。 然后将换下来的脏裤子,放在了洗手台下面的盆子里。 没想到盆子里还有好几条,他睡不着,索性就洗了出来,晾到了外面。 回来后老人已经歪着头睡着了。 因为偏瘫,夜里也没人给他翻身,老人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柳乐人看着怪可怜的,拿着枕头给她垫在身后,让她舒服了一些。 第二天一早,柳乐人就离开了。 他在医院楼下吃了一碗馄饨,等过了早饭时间,他又进了医院。 护士说的确实不错,那个护工丢下饭菜就离开。 他进去的时候,老人正抱着保温桶喝着粥。 看见柳乐人,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南南。” 柳乐人硬着头皮应了一声。 反正对方脑袋不清楚,即使解释了,对方也听不懂。 他接过保温桶,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老人下巴上的米汤。 “奶奶,我喂你。” 听到这个称呼,老人很激动。 连说了好几个“好”字,“南南喂,南南喂。” 最近天气不错,太阳暖烘烘的。 柳乐人租了一个轮椅,将老人带到了楼下。 老人看起来很高兴,又说了很多关于自己孙子的话题。 “不知道我家南南大学选择了什么专业,我倒是挺想他学医的。” “估计他爸妈不同意。” “南南,你学什么的?” 柳乐人看着不远处晒太阳的老夫妻,回答道:“建筑学,各种各样的房子。” “那挺好的啊,南南喜欢吗?” “挺喜欢的。” 柳乐人拢了拢老人脖子上的围巾,“冷不冷?要不要回去?” “不回,想多看看南南。” 柳乐人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又推着老人在医院里逛了一圈。 等回去的时候,病房里正在吵架。 护工正朝着护士大声嚷嚷:“我要投诉你们医院,病人在你们这都丢了。” 一个护士据理力争,“有个人过来租了轮椅带他出去了,等会就回来了。” “什么人?我怎么没听主人家提过这个人。” “我怎么知道,我这又不是警察局,来了还得录口供啊。” 护工一听,脸都黑了,“嘿,你这个小姑娘,人在你们这丢的,我不问你问谁?” “问你自己啊,你是人家花钱请来的,不照顾病人就算了……” 小姑娘也不是好惹的,当时就想怼回去,但是看到门口的柳乐人,指着他说:“这人不是回来吗?” 护工看到一个陌生人推着自己的病人进来,怒气冲冲的站在门口,“你是谁?谁让你带病人出去的?” 柳乐人看也没看她,将睡着的老人抱回了床上。 “她裤子脏了,你给她换一下裤子。” 护工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气焰顿时灭了一些。 “等会儿……我还得去楼下缴费。” 护士不屑的哼了一声,“嫌脏就不要干这一行啊,真不知道这钱拿的安不安心。” “你……”护工瞪了瞪护士,然后趾高气昂的看着柳乐人,“我们现在说的是你,你不要转移话题,我现在就跟她的家人打电话,要是发现你有什么企图,我就要报警。” “好啊,正好我也跟我朋友说说你是怎么对待病人的。” 女人掏手机的动作顿在原地,她神色尴尬的看了一眼柳乐人。 “你是小辉的朋友,早说啊,我去买点东西,你先帮忙照看一下病人。” 说完,一溜烟就离开了。 护士愤愤不平,“你真该跟你朋友说说,这样的护工,早辞了了事,你看老人过的,身上都长褥疮了。” 柳乐人没敢说话,他怕泄露自己身份。 “还有,她这一跑,铁定不会回来了。” 柳乐人紧抿着嘴巴,“我知道。” 护士觉得这人虽然冷冰冰的,但是心还怪好的。 便搭起了讪,“我听护士站的姐妹说,你昨晚还给病人洗裤子,看来你真的挺有孝心的,要是老人有你这样的家人就好了。” 柳乐人听了羞愧难当,要是这些人知道他的目的,就不会这么说了。 他双手插着口袋,意兴阑珊的说了句,“你可能只看到了表面,我只来这里一天而已,做的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护士眼里的赞赏更盛了,“你还怪谦虚的,有女朋友了没?” 话题的跨度太大,柳乐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过对方很快就说了一句,“随便问问,别当真啊,我先回护士站了。” “嗯……” 第129章 收魂 老人的裤子没脏,是他故意转移话题的。 他合衣躺在另一张床上,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护工没来,中午的保温盒也没收走。 他和老人交代了一声,打算去外面打包点。 走的时候,老人突然叫住了他,“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反正轮椅已经按天租了,不用白不用。 柳乐人推着她,去附近的夜市转了转。 他点了一份不辣的羊肉串,塞到老人手里。 老人用他仅剩的几颗牙费力的咀嚼着。 “南南,真好吃。” 柳乐人又在隔壁水果摊,买了一个椰子,让老人抱着。 一时之间,路人纷纷朝他们投去奇怪的目光。 是的,奇怪…… 因为夜市出现男的不奇怪,出现老人也不奇怪,两个人一起出现,尤其一个人还坐着轮椅。 就觉得非常怪异了。 柳乐人端了一份煮的软烂的面,找了个位置一口一口的喂着老人。 老人抬起手,摸了摸柳乐人的头。 “南南,你真乖。” 不知道为什么,柳乐人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当初奶奶在弥留之际,也这样摸着头夸他。 他当时怎么说来着。 “奶奶,我一点都不乖,我都留不住你。”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这句话,已经蹦出了口。 眼前的老人笑盈盈的看着他,“生死已定,强求不来的,我啊,能听到南南说这句话就够了。” 柳乐人不敢和这双眼睛对视,只是偏头吸了一口气。 他又喂了几口,把老人带回了医院。 护士虽然看柳乐人是好心,但还是提醒了一句,“晚上这么冷,还是不要把人带出去了,不然感冒了,引起别的并发症就不好了。” 柳乐人“嗯”了一声,看护士给老人量体温。 五分钟后,护士看了看温度计,“行,暂时没问题,晚上注意保暖。” 护士出去之后,柳乐人替老人掖好被子,躺在了另一张床上。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老人突然说道:“我知道你不是南南。” 柳乐人猛的睁开眼睛,然后翻了个身。 老人自顾自的说道:“我家南南早就死了,我记得那天,也像现在这么冷。” “他爸妈听说他在学校给人写情书,还是个男生,所以就把他关在家里很多天,等回学校那天,南南就从桥上跳了下去。” 柳乐人听见老人声音哽咽了。 “那么冷的水,南南在里面泡了三天,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急的脑袋出了血。” “因为南南的事,他们没空管我,后来我才知道他们离婚了,儿子要上班,刚开始还来看几眼,后面就不来了。” “我家南南就这么快,被人忘记了,连我都忘记了。” 柳乐人突然反应过来,随后起身走到老人身边。 老人的精神很好,眼神也非常的清明。 他摸了摸老人的天灵盖,里面鼓动的厉害。 他迅速从身上摸出符纸,但是在半空中又停住了。 他犹豫了很久,说了一句,“对不起。” 随后贴在老人的头皮上。 一分钟以后,他将符纸放在锦囊里。 老人就这么看着他的动作,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柳乐人。” “好,多谢你来看我这个老婆子。” 柳乐人抓起对方瘦骨嶙峋的手,抵在自己的脑门上,哽咽着说了声,“对不起。” 第二天,老人醒来依旧喊他“南南”。 他弄了些水,给老人洗澡。 等下午的时候,老人闭上了眼睛,再也没醒来。 医生过来检查之后宣布了死亡。 护工听到消息,立刻赶到医院,当看到人死了之后,指着柳乐人就说他是扫把星。 “他没来之前好好的,怎么他来人,人就死了?” 医生盯着那个女人,“说话要讲证据的,你要不服气可以报警,我们这里都有监控,你随时可以查。” “病房里有监控吗?你怎么知道他没在病房里下手?” “首先,病人并没有被投毒的症状,也没有多余的伤口,而且,她之前因为护理不当,已经引起了其他的并发症,我相信这里面也有你的原因,而且,你实在是不放心,那我建议你找法医鉴定一下。” 护工像是被点燃的炸药包,指着医生的鼻子说道:“你们是医生,病人死在你们这,有很大的责任,我要叫主人家告你们去。” 医生简直被气笑了,他也扬声道:“你要去告就去,正好也让人家看看你的嘴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好心,为病人抱不平呢,谁不知道你是没了摇钱树,在这跟我们闹呢,这样好的工作不好找了吧,活该。” 医院里对这个护工已经不满很久了,不按时给病人吃药,吃的饭菜又硬又辣,也不给老人洗澡擦身体。 床单几乎一天一换,他们这里的护士很忙,还得分出一个关照一下。 电话打给老人的儿子,永远不接。 到这个地步,所有人都觉得,老人死了就是一种解脱。 护工知道自己在这里占不到便宜,想怂恿老太太的儿子出来闹事。 那男人一听人死了,语气竟然还有些高兴。 叮嘱护工不要闹事,随后才出面,将老人火化了,然后草草入葬。 而在老人被送往太平间的时候,柳乐人就坐车离开了文巷。 路上,他接到了纪珏的电话。 “你去哪了?我问了辅导员,说是你请假了两个月。” “嗯,有些事情要处理。” “为什么啊,什么事情需要两个月?你生病了?还是你师父生病了?” 柳乐人找了个借口,“有点事要去一趟外地,你知道的,我不是连城人。” “那就是你老家那边出事了?” “差不多,因为事情比较紧急,来没来得及跟你说。” 纪珏语气有些低沉,“这倒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好像出事了,但是我又帮不到你。” 柳乐人没心情安慰别人,只好说道:“我这边信号不太好,有时间我再打给你。” “行,那你需要我的时候,一定要联系我啊。” “好,拜拜。” 第130章 故人相逢 柳乐人没回芭蕉湾。 虞岑给他发了消息,已经离开了。 所以他按照第三人的地址,去了云城。 一下高铁,一阵北风吹来,刺骨寒冷。 空气一片湿漉漉的,外面正下着鹅毛小雨。 柳乐人将卫衣上面的帽子戴在头上,拉上羽绒服的拉链。 然后走到路边的包子铺,买了两个包子。 他正在路边看第三个人的信息。 王蕊芳,50岁,已经死亡,目前在殡仪馆里,而且已经放置好几天了。 本来这个人跟第一个时间重合了的,但是周海生给的资料显示,因为一些原因,暂时无法火化,所以他才不急不缓的来到云城。 虞岑算的时间是十天后,其中也给了几个时间点,都是入葬的吉时,让柳乐人尤其注意。 减去他在文巷耽误的三天,现在还剩七天。 突然,手机上面弹出来了一个新闻。 他本来想划走,但是手指停顿了一下,就这么点开了。 内容是苏家少爷继承苏氏,正式成为苏氏的掌权人。 下面是苏时砚以及苏敬安和另一个孩子的照片。 图片上面写着婚生子vs私生子,揭开豪门狗血内幕。 下面的文字撕开了苏敬安和苏太太美满和睦的假象。 包括这几年苏敬安转移财产,以及给私生子购买国外的庄园。 还有苏太太出入酒店会情人,还有包养男明星等等。 柳乐人分不清真假,只是从冰冷的文字中,看到了苏时砚这几年过着怎样的日子。 明知道父母背地里做着什么,还要陪他们演一出母慈子的深情戏码。 他关了手机,三两口将包子吃完。 随后打车去了殡仪馆附近的酒店。 他在文巷没休息好,觉得浑身酸软疲惫。 等开好房间,他赶紧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点了一份外卖。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柳乐人就去了殡仪馆。 他在前台咨询了关于王王蕊芳的信息。 对方以为他是来认领的,立刻让他办手续。 柳乐人一边看着手里的资料,一边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我想知道这人是因为什么原因放在这没人管的?” “这人是个环卫工人,工作的时候倒在路上,就这么死了,我们正在联系家属,一直联系不上。” “公司不是有地址吗?派人带个信不行吗?” “是啊,上面派人去了,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不正好你来了,在这里签个字,咱们好火化。” 柳乐人正在考虑,用什么样的说辞能脱身,碰巧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他回身一看,居然是好久不见的尹珩。 机会来了。 柳乐人打了声招呼,赶紧走到对方身边,然后揽着尹珩的肩膀往外面走。 尹珩狐疑的看着他,似乎在再问: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热情了? 柳乐人回了他一个眼神:别说话,跟我走。 等走出大门,他们找了一个凉亭坐了下来。 尹珩点了一支烟,“什么情况?弄的神神秘秘的?” 柳乐人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人出来。 便随口说道:“没什么,就是看到不想看见的人了,你怎么在这?” “我找我妹,她在这当入殓师。” “入殓师……”柳乐人重复了一句,“在哪?我能见见吗?” 尹珩隔着烟雾看他,“干什么?你对她有意思还是对这个职业有意思?” “都没意思,就说这个忙你帮不帮吧。” 尹珩轻笑一声,“这是求人的态度?” 柳乐人抿了下嘴唇,“那我请你吃饭吧。” “行,我打个电话给她。” 没一会儿,一个小姑娘就过来了。 女人的个子不高,看起来小巧玲珑的。 完全想不到会干这个职业。 对方双手插着口袋,眼神在柳乐人身上扫了一眼,“哥,你身边什么时候有这么优质的朋友了?” 尹珩当然知道自己的妹妹心里想的是什么。 夹着烟的手在两人之间晃了晃,“人家就是来找你的,你们可以聊聊。” 女人听了很高兴,伸出手自报家门,“我叫尹茴,小茴香的茴。” 柳乐人短暂的触碰了一下,“我叫柳乐人,人们的人。” “哇,你的名字好有个性。” “你的名字也不错,你们家族应该有取生僻字的传统吧。” 尹茴惊讶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我还有个弟弟叫尹洧,洧水的洧。” 尹珩看了一眼自己的傻妹妹,转移了话题。 “好了,说正事吧。” 柳乐人将手机递给尹茴,“你们是不是刚收了这个人?” 尹茴看了看,“是啊,前两天刚收。” “这个人还没火化吧。” “没有,家属还在闹。” 这和前台那人说的完全不一样,柳乐人神色一凛,“为什么?” “好像是钱不到位,家属觉得太少了。” “那你们前台为什么说是联系不到家属?” 尹茴突然反应过来,“你是她的家属吗?” “不是,我只是想了解一下,然后见尸体一面。” “你想做什么?” “想为她做一场法事。” 这样的事情,在殡仪馆很常见。 尹茴一点都不惊讶,但是令她惊讶的是,“你会做法?” “会。” 她看了他哥一眼,尹珩点了点头。 她又将柳乐人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还是有些不相信。 她看到的做法先生,都是年过半百,头发花白。 眼前这人完全跟这个职业不沾边。 不过她哥不会骗她,所以她才换了一副神色,“但是这个你得经过人家家属同意吧。” “所以我才想麻烦你,如果家属来了之后,通知我一下。” “这个没问题,不过我倒不希望你插手这件事。” 柳乐人不解其意,“为什么?” “因为我见过家属,似乎很不好相处,尤其是他的儿子,胡搅蛮缠,甚至还叫我们殡仪馆给慰问费的,你不是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对你说谎吗?就是因为这是个烫手山芋,如果有人来问我们尽量让别人签字,然后火化了事,免得占用位置,也怕这家属拿了钱就跑。” 柳乐人只知道人性凉薄,却不知道竟然凉薄至此。 “这种事经常发生吗?” “当然,你去里面的骨灰架上看看,有几千个无人认领的骨灰,所以啊,我们也是被搞怕了。” 柳乐人眼神飘忽了一瞬,又很快回过神。 “我还是想见他一面,麻烦你了。” “行,我到时候联系你。” 第131章 你的问题好无聊 事情解决完之后,柳乐人本想请这兄妹俩吃个饭。 但是尹茴还要工作,所以只剩下他和尹珩。 他们去了一个湘菜馆,要了一个包间。 尹珩解开围巾,放在椅子上,然后拉开坐了下来。 “听元修说你搬去连城了?” “对,目前大二。” “那看来你们换命这事挺成功的,我后来倒是见过几次阿砚,他的精神状态都不错,而且这段时间看到他的新闻,才知道他站起来了,是不是都跟你有关?” “我没那么厉害,他的腿是自己康复的,跟我没关系。” “是吗?”尹珩有些不相信的反问了一句,“那他还了不起的,短短三年,居然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听到“脱胎换骨”四个字,柳乐人有些恍惚。 他们都不知道苏时砚的身体里,其实是一条蛇。 这条蛇有了人的七情六欲,也优秀的不像是一个普通的人了。 六十载之后,或许还有柳乐人,或许还有小六,但永远也不会有苏时砚了。 他就像是一个工具,被别人借了一双眼睛,来这个世界看一眼。 等时间到了,苏时砚的名字被生死簿划去,再也没有任何痕迹。 而小六又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前世今生,看起来似乎是美好的。 但是,有记忆的那个人,永远是最痛苦的。 尤其是他和小六,不仅没有生离死别,也没有一份感情,定义两人的关系。 亲情都不是,更别提爱情了。 所以这也是他逃避苏时砚感情的一部分。 现在,这层窗户纸已经捅破,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他和苏时砚的关系。 尹珩用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柳乐人回过神,将菜单递给了尹珩,“点菜。” “你随便点,我不挑食。” 柳乐人拿着手机点了三菜一汤,之后,空气便陷入了冷寂。 尹珩回了几个消息,才察觉到周围过于安静了。 抬头一看,柳乐人正盯着窗户上的一盆水仙。 他放下手机,还没说话,就见柳乐人转过头,然后直勾勾的盯着他的手机。 他意识到什么,慌忙将手机装到上衣口袋里。 但又显得刻意,便解释着,“这张照片把我照的挺好看的,所以没舍得删。” 柳乐人听着这个蹩脚的理由,忍不住乐出了声。 “我看你旁边那位好像比你好看点。” 被拆穿了的尹珩,索性把手机拿出来,看着作为屏保的照片,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嗯,这个小恶魔照的比我好看,就这还是我强迫的,他不爱照相,说是照片假的很。” 柳乐人对虞温没什么好感,这人虽说去留学了,也只不过肚子里装了二两墨水,性格还是一样招人烦。 尹珩知道他心里所想,苦笑道:“我知道他做了很多错事,说的话也像是淬了毒一样,我也是其中的受害者,但是现在看不到人了,我想起的只有他的好了。” “嗯,我看得出来你喜欢他。” 尹珩没否认,“是,是挺喜欢的,可是说什么都晚了。” “晚了?” “对,听同学说,他已经在国外定居,而且也订婚了。” 柳乐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低头喝了一口茶。 “还听说是个男人。” 他被呛的咳嗽了几声,“男人跟男人也可以订婚?” “有很多国家,同性恋是可以拿到结婚证的。” 柳乐人大开眼界,他从不关注这些,竟然不知道gay还能领到结婚证。 尹珩看他的反应,轻笑道:“是不是现在看我们这些同性恋顺眼多了?” 柳乐人换了个姿势,长腿交叠,“我又不歧视。” “那就说你能接受男生跟你表白?” “没有。” “否认的这么快,有猫腻,再说以你的长相,被男人惦记上也不奇怪。” 说到“惦记”两个字,柳乐人蓦然想起了虞扬川,想起他曾经对自己做的那些事。 这一想法,让他顿时觉得有些膈应。 尹珩以为他不说话就是默认,索性饶有兴趣的猜了起来。 “你同学?元修?还是……阿砚?我认识的就这两个人。” 柳乐人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他咳了一声,站起身说道:“我去看菜好了没?” 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坐实了尹珩心里的想法。 他比柳乐人反应更快,然后将人按在椅子上。 “不着急,咱们好不容易见一面,还是这种机缘巧合下,应该多叙叙旧。” 随后,他在柳乐人的身边坐下来,“元修这小子咋咋呼呼的,他不适合你,阿砚吧,性格冷了点,但是心挺细的,可惜的是不喜欢男的,我觉得是你同学的机率比较大,虽然我不认识吧,但是我挺好奇的,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柳乐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的问题好无聊。” “你觉得无聊,是因为我猜对了。” “歪理。” “真的,当初我看你第一眼,就觉得你适合跟男生在一起。” 柳乐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这是什么眼神?” “别急着否定我,我们唯一一次接触比较多的是滑雪场那次,你对身边的女孩看都不看一眼,甚至俱乐部里的女孩子跟你说话,你都兴致缺缺,反而对男生,倒是温和了一些,尤其是对阿砚,他那么能折腾,你都对他言听计从。” “还有刚才我妹从殡仪馆过来,你眼睛里没有任何多余的眼神,我觉得她已经够漂亮了,但是你的眼神是木的,就像看一个树桩一样。” 柳乐人看尹珩分析的头头是道,忍不住都想给他鼓掌了。 他当时真没那么多的心理活动,就是单纯的觉得男女有别,要是对别人没那份心思,释放出一些具有好感的信号,岂不是不尊重别人。 他撑着下巴看尹珩,“如果你当心理医生的话,生意绝对是最差的那个。” “行吧,看来你不相信,”尹珩拿起手机,换了一个话题,“你好不容易来云城,要不晚上我组个局,约上阿砚和元修,咱们去喝一杯?” 第132章 孤男寡男 柳乐人猛然夺过尹珩的手机,在对上对方疑惑的神情时,解释道:“我晚上有事,而且只在这里待几天,就不要打扰他们了。” “就吃个饭,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我……”柳乐人只好实话实说,“我看到新闻了,苏时砚正在接手苏家,他应该很忙,而且我这个事吧,还挺麻烦的,所以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来了云城。” 尹珩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不过,既然柳乐人这么说了,尹珩就不再提这个事。 他们又说了一些别的话题,等吃完饭出来,都已经中午一点多了。 和尹珩告别,柳乐人慢吞吞的往酒店走去。 还没走出两百米,他听到了汽车鸣笛声。 本来他没在意,继续往前走着,但是那道声音,一直没有消失。 他回过头,看到了车上的苏时砚。 “上车。” 柳乐人犹豫了一下,拉开副驾驶坐了上去。 “你怎么在这?” 苏时砚反问道:“你为什么来了不第一时间联系我?” 柳乐人竟然在对方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委屈。 让他再一次在苏时砚的身上看到了追风的影子。 他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道:“你现在刚接手苏家,我怕打扰到你。” “看新闻了?” 柳乐人点了点头,“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在这里吧。” “我上次不是说安排人保护你嘛,所以知道你的行踪不过分吧。” 柳乐人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知道苏时砚只是想保护他,所以没觉得生气。 而且自从知道追风就是苏时砚之后,他就已经习惯被盯着的感觉了。 “随你吧,反正我拒绝了,也改变不了结果。” 苏时砚就喜欢这人对自己无可奈何,但又不得不妥协的样子。 只要不推开他,不骂他,他都觉得有戏。 随后,他启动了车子。 而他没注意到的是,不远处的尹珩看着这一切,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可是记得苏时砚的车牌号。 而且,这两人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不熟的样子。 他说怎么之前觉得怪怪的,是因为这人在提到不想打扰苏时砚的时候,语气里竟然有一丝关心。 现在,他有理由怀疑,这两人完全在背着自己谈恋爱。 不然,刚刚为什么不停在饭店门口? 他对着车子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发给了消息置顶的那个人。 「你看,苏时砚都和柳乐人在一起了」 「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只不过对方没回他,而且永远都不会回他了。 车子开进了一个陌生的小区。 沿途的风景非常的漂亮,还有一条湖。 他们从地下车库坐电梯到了第20层楼。 房子是中式设计,充斥着古色生香,深色的木质地板和家具,使整个房子看起来既美观,又温馨。 客厅放了一个博古架,上面有很多雕刻的小玩意,还有苏时砚曾经拼好的乐高。 放在上面,一点都不违和,多了一些小孩子气。 他走近,看到了他们当年一起拼凑的千年隼。 当时他们因为这个吵了不少架。 他来来回回参观了一遍房间,“刚买的?” “有段时间了,不过我刚搬进来,这些东西都是后来才布置的。” 看得出来,是刚搬过来没多久,一切都是新的。 他坐在沙发上,没一会儿,面前多了一杯桃子汁。 柳乐人有些怀念,忍不住喝了一口,还是当年的味道。 “等这件事情解决了,我寄一些去连城,这没什么添加,多喝一些没关系。” “嗯。” 苏时砚在他对面坐下来,“这次人在云城,需不需要我帮忙?” “暂时不用,只需要等消息就行。” “那你就住在这吧,给你配个司机,去哪也方便。” 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柳乐人当即拒绝。 “不用这么麻烦,我开了房间,而且离殡仪馆也近,有什么情况,我第一时间就能过去。” 苏时砚知道他不会同意,就换了一种方式。 “之前我去连城,你都好好招待我了,还给我做饭,怎么你来云城,就不让我尽地主之谊了?” 柳乐人一时语塞,又找了个别的借口。 “现在苏家那么多事,你应该很忙吧,我在这会影响你的工作。” “为什么会影响?我又不在家里办公,你就把这当自己家,有事你就忙,没事就在这里休息,我一般都会加班到很晚才回来。” 听到不是朝夕相对,柳乐人勉强答应了。 但是,当他看到一整面衣柜都放着属于他号码的衣服,他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陷阱里。 尤其是他第二天起床,看见苏时砚从外面跑步进来,然后就吃饭,看电影,进书房,再看电视…… 半天过去了,这人就没出门。 柳乐人憋不住了,站在电视面前。 “你不工作?” “哦,我是接手了苏家,但是我前段时间就已经进了公司,上上下下打点好了,现在休息几天,很合理啊。” “那你干嘛昨天骗我说,你每天加班到很晚才回来?” “我没骗你,你没来之前,我确实加班到很晚,但是我昨天想过了,现在梅海被困着,追风也暂时不在你身边,你不管是情绪上,还是行为上都需要人陪着,这个人目前也只有我最合适是吧。” 柳乐人知道这人一开始就是找借口把他留在这里。 现在自己说什么,他都能搪塞自己。 真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挫败感。 “那你直接说不就好了,不用拐弯抹角的,更不用等着我来问。” 苏时砚用无辜的眼睛看他,“我说了,你会同意住在这里吗?” “当然……不会。” “那不就是了,你放心,我只是陪着你,不会左右你的决定,更不会做你不喜欢的事。” 随后,他站了起来,将人拽到了书房。 里面专门布置了一个乐高拼装的升降桌,上面的零件都分好类放在盒子里。 “如果你无聊的话,可以到这里拼图,我所有的房间和东西,你都可以随便动,随便进。” 柳乐人看他一脸认真,那一句“随便动”让他的心脏剧烈的跳了好几下。 他偏过头,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声。 第133章 赔偿款 两天后,柳乐人收到了尹茴的消息。 他立刻赶到殡仪馆,就看见一男一女,站在前台说着什么。 其中那个男人一脸不耐烦的说道:“我都说让你别掺和这件事了,你非要在这和稀泥,我打算请律师了,这件事没这么容易解决。” 女人一脸愁容,“咱妈走的这么突然,又一直放在这里,老家的人该怎么想我们?” “我管他怎么想,反正没有100万,别想就这么打发我。” “人家单位已经同意给60万了,你打官司的话,说不定还没有这么多呢。” “我咨询过了,妈这属于工伤,要一次性赔偿九十多万,而且还有家属抚恤金,我要一百万一点都不过分。” “……” 一男一女还在争吵不休,女人明显已经疲惫不堪,但是碍于男人的固执,她也无可奈何。 柳乐人和苏时砚走到前台。 前台那人已经认出了柳乐人,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你终于来了,你们不都是王蕊芳的家属吗?实在不行,你们商量好了再来。” 男人和女人同时住嘴,然后打量着柳乐人。 男人不耐烦道:“你是谁?我们跟你认识吗?” 柳乐人脸色略显冷硬,“不认识。” 随后他朝前台说道:“我没说认识他们,只是有些事想找他们聊聊。” 男人立刻打断他,“聊什么聊,我现在没心情跟你聊,除了律师,我们一概不同意私聊。” 柳乐人看见那人口水都快喷到自己的身上去了,皱着眉毛往后退。 却一不小心撞到了苏时砚,这人扶着自己的腰,还用大拇指摩挲了好几下。 柳乐人一脸黑线,自己接到电话,本来想自己来的,可是这人非说他不好对付,怕自己吃亏。 所以,开着车把他送来了。 这两天,苏时砚对自己上手的次数越来越多。 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 只是这人太频繁了一些,刚刚在车上,就说他的脸上有东西,趁机摸了好几下。 直到他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对方才收回手。 现在又开始了。 他拧了一下苏时砚的手背,然后把对方的手打开。 随后整理了一下神色,朝一旁的女人说道:“我是做法事的先生,想在方女士回故土之前给她做一场法事。” 女人倒是很开明,刚说了一声“好啊”,就被男人打断了。 “做什么法事,我事情都没解决,少在这骗我的钱。” 女人神色有些尴尬,“抱歉,我弟弟说话有些冲,不过,我妈现在这种情况,确实还做不了。” 柳乐人才知道这两人的关系是姐弟。 他将电话号码点出来,放到女人的面前,“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你有这个意向,可以联系我,我不要钱。” 突然,手机被夺走,扔在了地上。 男人恶狠狠的说道:“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们说了不用,你还要留什么电话,再说谁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还不要钱,把我们当傻瓜是不是?” 随后,她又推了推女人,“姐,你别什么人的电话都要行不行?都说了这事不要你管,你非要管,早知道不要你来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女人脸上隐忍了好久,此刻终于爆发了。 “你觉得这样一直拖着就对了吗?都说入土为安,我们来这里好几天了,我别的没看到,只看到你为了钱,连妈都不顾了,亏她一直攒钱给你娶媳妇,你倒好,眼里只有女人,被人骗了二十万,如果不是这么多钱,妈会为了工作,连命都没了吗?” 男人没想到女人会将他的底裤扒了个底朝天。 更是将母亲的死怪在他的身上。 他脸上是恼羞成怒的愤恨,“你为了个外人,这么说你的弟弟,拜托你擦亮你的眼睛看看清楚,他这个样子,像是会做法事吗?” “我现在说的是你,你扯人家做什么。” “那我告诉你,妈生前不能给我挣钱,我不怪她,现在死了,得到了这笔赔偿款,我一分都不能少。” 女人没想到自己的弟弟已经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已经全然不顾这份血缘关系。 她嘴唇颤抖着,眼里尽是失望。 苏时砚捡起手机,紧紧的捏在手里。 天知道,如果能动手的话,在这个手机摔出去的那一刻就动手了。 他扯了一个不算友好的笑容,“如果你们继续在这里争执不休,可能会失去验尸的最佳时间。” 女人变了脸色,“验尸?验什么尸?” “这位先生要打官司,就避免不了走到这一步,因为,据我所知,你们的母亲本身就有疾病。” 男人冷笑一声,“你又是谁?关你什么事?” “我就一开公司的,正好天天跟一群法务打交道,不妨我给你算一笔账吧。” “你说你要100万,如果走诉讼,律师费得在五万到十万之间,而且从一审到判决书下来,少则两个月,多则好几个月。” “这还是在打得赢的状况下,除去杂七杂八的费用,可能你还有80多万,但是,我听说,你妈那天好像被安排调休了,是她私自和别人换班,当时的排班计划没出来就发生了这个事,单位是要免除一部分责任的。” “而且,她的身体不太好,国庆之后体检就检查出来心脏有问题,做到这个月月底就要离职的,现在,整个云城,恐怕没有律师能够帮你打赢这场官司,而且,对方已经请了律师,一旦他们打赢了,诉讼费是要由你出的,到时候,恐怕连60万都没有了。” 男人维持着表面的淡定,但是眼神已经出卖了他。 “你胡说,他们为了名誉,是不会走到诉讼这条路上的。” 苏时砚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我只是告诉你实情罢了,毕竟你们双方都不让步,走到诉讼这一步不可避免。” 男人有些心虚,随后死死的盯着苏时砚,企图从对方的眼神里知道这话的真假。 女人倒是一脸慌张,她看看这个,然后看看那个。 最后只能求自己的弟弟,“勇子,别太贪心了,就让这件事结束吧。” 男人不甘心的看了女人一眼,眼里的挣扎异常明显。 最后,苏时砚将一张名片,递给了女人。 “有事可以联系我,而且我朋友说的法事,也考虑一下,发生这样的事,我们只能求一个心安不是吗?” 女人没拒绝,收下名片和男人离开了。 第134章 护手霜 苏时砚和柳乐人也没打算在这里逗留,开着车,回了市区。 柳乐人在路上接到了虞岑的电话。 对方也结束了第一个任务,往下一个任务地点赶过去。 “你那边怎么样了?顺不顺利?”虞岑问道。 “不太顺利,暂时还没见到死者。” “还有几天时间,如果这个完不成,只能再想其他办法。” 柳乐人知道办法不是那么好想的,而且,时间有限,周海生也不是那么好说话。 “没事,我这边盯的紧点,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就好,对了,师父还好吧。” 虞岑曾经想联系梅海,被周海生拒绝了。 这个人的警惕心很重,不想梅海和太多人接触。 所以即使柳乐人和梅海通话,时间也限制在一分钟以内。 柳乐人扒了一下暖气的出风口,然后用手臂撑着自己脑袋,“昨晚接了视频,看着精神不错。” “那追风呢。” “暂时还安全,只不过它现在在冬眠期,可能清醒的时间不长,不过,它不是普通蛇类,已经把周家摸清楚了。” “听到你这么说,我也放心了,那你注意安全,咱们随时联系。” “好。” 挂完电话,柳乐人看着手机上的图片,迟迟没动。 相册里有一张照片,是他们去年在芭蕉湾照的。 有梅海,虞岑,翟云,还有三豆。 不到一年时间,他们各奔东西。 而且年关将至,如果顺利的话,他们还能一起过年,不顺利…… 后面的事情,柳乐人不敢想。 苏时砚似乎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安慰道:“只要周海生还活着一天,就不会对梅海下手,别担心。” “嗯,”柳乐人关掉手机,看着倒退的风景,好一会儿,他的心情才平静下来,“你这几天调查了王蕊芳?” 苏时砚头也没回,打着方向盘,“总得做个准备嘛。” “那打官司是真是假?” “真的。” 柳乐人觉得这事有些棘手,“那这样拖着,岂不是误了下葬的时辰。” 虽然虞岑算出了下葬的时间,并不代表主人家一定会按照这个时辰。 一旦错过,对本家是极为不好的。 还剩五天的时间,除去回老家下葬的时间,最多还有三天,他必须完成任务。 而且,下一个正在搜寻当中,连人的面都还没见到。 要是耽误了行程,就得不偿失了。 “我看那个女人挺好说话的,我们就从她那下手,”苏时砚建议道:“明天我再去试探一下她,一旦有想法,就把这件事敲定了。” “我觉得也是,不过,我还得麻烦你一件事。” “你说。” “帮我调查一下这个人的老家在哪里?” “没问题,晚上就能有消息。” 苏时砚手指轻轻的敲着方向盘,犹豫了很久,才说:“左右没事,我们去看个电影吧。” 柳乐人知道回去也是两个人独处,还不如去公共的环境,索性答应了下来。 苏时砚心里高兴,面上还是保持着镇定。 然后定位到了最近的电影院。 因为是下午场,人不是很多。 有个科幻片和一个文艺片。 鉴于上次柳乐人看文艺片还没坚持到半个小时,所以他们毅然选择了科幻片。 苏时砚买完票,左手抱着爆米花,右手拎着两杯热可可,在柳乐人身边坐下来。 两人穿着同色系的大衣,只不过一个是短款,一个是长款,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来,喝点热饮,暖和暖和。” 柳乐人接过来抱在手里,“还有多长时间?” “再等十分钟。” 来看电影的大部分都是情侣,行为举止都很亲昵。 没一会儿,他们旁边就坐来一对。 男生弯腰给女生系鞋带,然后又把女生的手放在手心里搓着。 简直把苏时砚看的心痒难耐。 他状似不经意的瞥着身边的人,随后眼睛一亮。 柳乐人手上的皮肤有些干燥,并且食指有些肿。 他在口袋里摸了一支护手霜,然后拧开盖子,非常自然的拉起柳乐人的手,挤了一些膏体在他的手背上。 柳乐人一惊,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被苏时砚紧拉着没放。 “别动,有些干燥,尤其你的手还有冻疮,要保持湿润。” 每到冬天,柳乐人就开始生冻疮。 这是前几年在柳家留下来的陈年旧伤,每到天气最冷的时候,十根手指就开始肿痛。 刚开始还只是一根手指,再有半个月,手背都会肿起来。 后来,到了连城,养了几年,倒是没有那么严重了。 但是,还是会手指发痒,发紫。 此时,他看着对方小心翼翼的给他涂护手霜的模样,最终没有收回手。 旁边的女孩子扭头看着两人的动作,脸上有些兴奋。 她皱了皱鼻子,找了个借口搭讪,“你这护手霜什么味道的,好香。” 苏时砚本不想搭理她的,但是看见对方手里拿着的东西,冷淡的回了一句,“洋甘菊味。” “是吗?洋甘菊有这么香?” 随后她看到护手霜上面的标志时,知道为什么这么香了。 因为这个牌子的护手霜,加了特有的调香,得好几千一支。 她讪笑了几声,不打算自取其辱了,转头准备和男朋友聊天。 没想到旁边的男人指着她手里的东西问道:“你这个是什么?” 女孩摊开手,“这个是暖宝宝。” “在哪买的?” “网上买的,很便宜,可以保暖几个小时。” 随后她掀开衣服的下摆,“还可以贴在衣服上,尤其是在外面的时候,特别暖和。” 苏时砚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 对于在学校受冻的柳乐人来说,这实在是个好东西。 可是,他等不了那么久,只好问女孩子,“这附近有没有卖的。” “有吧,你可以到商场逛逛看。” 苏时砚心满意足的回头,给柳乐人的双手再次涂了一层,然后把护手霜塞进对方的口袋。 “早晚各一次,中途洗完手就要涂,回去我再把冻疮膏给你准备好,一定要擦啊。” 柳乐人看着自己的手,确实没那么干燥了,随口应了一声。 正好轮到他们的影片了,他站起来,率先去排队。 苏时砚看了空荡荡的手心,脸上有些失望。 他闻了闻指尖,还有着浓烈的洋甘菊的味道。 隔壁的女孩子将他的痴汉行为看在眼里,差点瞪掉自己的眼珠子。 感情这么帅的人,还得吃爱情的苦。 不过,这两人看起来真的很般配。 也难怪一开始,她以为这两人是一对,还想着搭讪一下,吃点瓜,然后去学校和自己的闺蜜团分享一下。 现在看来,好像更好奇这两人之间的故事了。 第135章 你来干什么 他们找到自己的座位,刚坐下来。 就看到一对情侣从他的面前经过,然后在他们旁边坐下来。 好巧不巧,就是大厅遇见的那对情侣。 女孩子知道苏时砚冷淡,转而朝柳乐人挥了挥手,“你好,又见面了。” 柳乐人点了点头,吐出一个字,“巧。” 女孩没想到这个更冷淡,尴尬的坐好。 过了一会儿,她重新撕开暖宝宝的包装,握在手里。 苏时砚看着她手里的东西,越发感兴趣。 因为柳乐人的手脚一到冬天老是冷冰冰的。 每次他钻进被子,都会被冻得一激灵。 虽然他是蛇,也是冷血动物,但好歹它是正常的。 所以,他侧头问道:“你这个东西可以给我两个吗?我给你转钱。” 女孩从包里重新拿了好几片递给他,“就这点东西,你好意思给我也不好意思收,你拿着吧,不过……” 女孩看了一眼柳乐人,见对方正在看手机,没注意到他们。 便压低声音说道:“我知道你要给你喜欢的人用的,但是现在多好的机会啊,你用你的手捂着不好吗,最好是趁着夜黑风高,再进一步,亲个嘴之类的,不就完美了。” 苏时砚似乎觉得有道理,他双眼发亮,“我该怎么做?” 女孩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男朋友性格怎么样?” 苏时砚听到这个称呼,心里爽翻了天。 他故作镇定,没敢表现在脸上。 “他特别单纯,大部分情况下很理智,心肠也比较软。” 女孩摸了摸下巴,在手机上一顿操作,然后看着屏幕说道:“对付理智的人,往往可以采取感性的手段,将对方的理性化作冲动,比如,建立一段亲密的关系,将这种关系最大化,然后舍弃这段关系。” 苏时砚不解,“舍弃?” “俗话说,就是欲擒故纵,你要是对这段关系有信心,可以试图做一些让他吃醋的行为。” “那不行,我做不到,我对别人没兴趣。” 女孩摸着下巴,露出姨母笑。 感情这人还是深情大男孩。 她继续看手机,“那就第二个方法,软磨硬泡,心软的人不就吃这一套吗?” 苏时砚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他接过暖宝宝放进口袋里。 柳乐人回完闻元修的信息,扭头看见旁边的两人凑在一起说着什么。 那个对外人冷到极致的人,此刻居然笑的合不拢嘴。 他觉得有些刺眼,握着热可可的手指用力捏了捏。 杯子变了形,里面的热饮溢了出来。 他从口袋掏出一张纸,低头将手指擦干净。 正好电影开场,他带上看电影自带的眼镜,专注幕布上了。 苏时砚回身,见柳乐人看的认真,他悄悄的摸到对方的手,然后放在手心里搓了搓。 柳乐人紧抿着嘴唇,用力挣了挣,没挣开。 他只好摘下眼镜,用眼神询问道:“你干什么?” 苏时砚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又变冷淡了,他苦着一张脸,凑近柳乐人的耳朵,“我身后坐了一个小孩,一直再踢我的靠背。” 然后将柳乐人的手,放在自己的身后。 柳乐人确实感受到了一股推力,他回头看了一眼,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压根没看电影,带着耳机在看手机。 没等他说话,苏时砚继续说道:“我也不好意思跟小孩计较,我能不能往你那边靠一下。” 柳乐人看对方委屈巴巴的神情,心里那点不舒服也烟消云散了。 他没多想,点了点头,就将视线放在了电影上。 等他发现不对劲时,自己的肩膀上,靠着一个沉重的脑袋,而且,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他的脖颈。 要不是自己穿着高领毛衣,估计都被那股热气熏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怒气,“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我这不是怕挡着人看电影吗?” 柳乐人被对方正儿八经的理由,弄的说不出话来。 “那也用不着这个姿势吧,而且你的手放哪呢。” 苏时砚将两人交握的十指从衣服下摆里拿出来,“你看,你的手是不是暖和多了。” 柳乐人无语,在眼镜的遮挡下翻了一个白眼。 这人是便宜占上瘾了。 但是在电影院里,他们说的话前后都听得到。 他不想给苏时砚难堪,便抱着眼不见为净的想法,等到电影结束。 苏时砚发现,这人就得软磨硬泡。 这不,成果就来了。 他心里喜滋滋的,得寸进尺般的又靠近了一些。 然后把手指放在眼前细细打量着。 他早就发现了,柳乐人的手真的很好看,比手模都好看。 要是戴上戒指,绝对会艳绝一时。 他越看越喜欢,然后放在嘴边哈了一口气,用小小的力道揉搓着。 从头到尾都不知道电影讲的是什么。 直到电影结束,放映厅里一片光亮。 两个人才跟着人群走出大厅。 苏时砚这才注意到柳乐人的脸有点红。 他非常自然的摸了摸他的额头,纳闷道:“没发烧啊,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柳乐人向后退了退,躲开那双手。 都怪这人一直小动作不断,尤其是后来朝着他的手心吹气。 他没跳起来,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此刻,面对苏时砚的询问,他闪烁着眼神,看向周围,“我们接下来去哪?” “去逛逛吧,然后去附近吃个饭再回去。” “行。” 两人逛了还没有半个小时,柳乐人就接到了闻元修的电话。 然而还没十分钟,这人就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苏时砚有些不高兴,“你来干什么。” 闻元修指了指自己,“你问我?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我们好歹是朋友吧。” “那你不能约别的时间吗?” “这不是凑巧吗?我正好在这附近办点事。” 苏时砚不想说话了,转头看别的东西去了。 闻元修一时没明白过来,但也懒得去琢磨了。 靠近柳乐人,抱着他的胳膊问道:“你来云城怎么也不说一声啊,正好我还想再去滑雪场玩玩,你来了,咱俩能作伴了。” 柳乐人面露难色,“我去不了,过两天我就走了。” 闻元修有些失望,“好吧,那等放寒假,咱俩在约。” “嗯,好。” 柳乐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饭点了。 他准备在附近找个地方吃饭,一扭头,苏时砚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他刚准备打电话,就看见对方抱着拎着一个手提袋,从不知名的店铺里出来。 随后,这人撕开包装,把一个东西交给他。 柳乐人觉得手心一暖,低头一看,“这是什么?” 第136章 我的腿没事 “暖宝宝,这样你在外面,就不会觉得那么冷了。” 闻元修忍不住摸了摸,还真的挺热的,顿时一脸好奇的朝苏时砚说道:“也给我一个。” 苏时砚斜了他一眼,“不给,自己买。” 闻元修大叫一声,“苏少爷,我还是不是你朋友?” “不是。” 苏时砚一口否决,完全不给人面子。 闻元修看苏时砚不松口,眨着星星眼看柳乐人。 柳乐人看着这幼稚的两人,从袋子里拿了一个塞到闻元修的手里。 闻元修顿时朝苏时砚嘚瑟。 苏时砚懒得搭理他,迈开长腿走到了电梯口。 没想到苏时砚提前定了位置,开车带他们到了繁洲饭店。 繁洲饭店的位置位于湖边,有两个档位的位置预定。 一个是临湖的露天阳台和落地包间,都能看到湖上的风景。 尤其是夜景,遇到特定的节日,还是湖上表演。 另一个就是湖上餐厅。 可以在湖上泛舟,边吃饭边看风景。 更重要的是,里面很安静,而且私密性很强,非常适合约会。 三人神色各异的上了船。 尤其是闻元修,他终于知道苏时砚为什么看他不爽了。 他简直就是一个巨亮的电灯泡。 这要是在这里待上两个小时,估计自己全身都是被苏时砚盯出来的窟窿了。 他小脑袋瓜一转,突然捂住肚子,露出痛苦的神色。 “对不起,我肚子有些痛,今天不能和你们一起吃饭了,改天我请你们。” 没等他走,柳乐人一把拽住了他,“好不容易见一面,不吃饭多可惜,我们在这里等你,你先去解决一下。” 闻元修看到一脸黑线的苏时砚,头摇的像拨浪鼓。 “还是不了,我应该是胃痛,得去一趟医院。” “那正好我陪你吧。” 柳乐人迫不及待的想和闻元修一起溜。 他虽然知道苏时砚对他存在那样的心思,但是两人的关系还没到约会的地步。 而且,里面的氛围,要是真发生什么,他想拒绝,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闻元修一看他也要走,瞬间更慌乱了。 今天要是柳乐人敢跟他走,明天苏时砚就要打断他的一条腿。 他的脸上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带着一丝笑容说道:“你说巧不巧,我的肚子突然不痛了,而且还有点饿,走,我们赶紧进去点菜。” 柳乐人动作一顿,心想这人变脸也太快了一点。 没等他找到借口,下一秒就被闻元修推了进去。 里面已经有个服务员在等着了,挂着标准的笑容朝他们说了一声,“欢迎光临。” 柳乐人被逼无奈,只好坐下来,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苏时砚在他旁边坐下来,一边倒着茶水,一边拿眼神扫视着对面的闻元修。 闻元修心虚,低头躲避着。 过了一会儿,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他拿出来一看,是苏时砚发来的,“你的演技太烂了,有时间去进修一下,而且,你的刻意已经引起他的怀疑了。” 闻元修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疯狂的按着。 “大哥!你早说啊,我怎么知道你对乐人是这个心思,你以为我不尴尬吗?我现在恨不得穿上皇帝的新衣,当一个隐形人。” 闻元修打完最后一个字,忍不住在内心哀嚎着。 自己怎么老是做一些劈叉的事情。 之前将柳乐人订的包间布置成情侣的,现在又看不透两人的关系,在这给苏时砚拖后腿。 下一秒,手机在手心里震动了一下。 “蠢货,眼睛不要就捐了,下次再坏我好事,我就把你们家的会员退了。” “……” 苏时砚发完这句话,就收起了手机。 然后靠近柳乐人,微笑着说:“点好了吗?有没有想吃的?” 柳乐人将菜单还给了他,“我真不知道该点什么,你看着办。” 关键是他被上面的价格吓到了,清一色的四位数,光是眼前的一壶茶都得好几百,他真不敢下手。 “那我就按照上面的招牌点了?” “嗯。” 苏时砚点了三个菜,外加一份豆腐丝汤和饭后甜点。 然后把菜单递给了一旁的服务员。 厨房准备菜的功夫,船慢慢的开动了。 虽然是冬天,但是一点都不冷, 而且两边的窗户可以合上,一丝风都透不进来。 不远处有一个横跨湖面的大桥,上面是来来往往的车辆。 还有地标性的建筑,峰缘塔,半隐藏在一座山的后面。 半山上都是灯光秀,煞是好看。 转了一圈之后,船又靠岸了。 这时候,服务员陆陆续续上菜,然后重新添了一壶茶。 半晌,服务员退去,船又开始摇摇晃晃了。 如果没有闻元修,这将会是一个非常浪漫的约会。 但是现在,除了吃饭,就是几人的闲聊。 好在闻元修是会聊天的,几乎没冷场。 话锋一转,闻元修好奇的问道:“苏少爷,你现在搬回苏家别墅了吗?” “没有,我现在住在清水湾,而且也不打算回去了。” “为什么?” 柳乐人随之也放下了筷子。 他也很想知道苏先生和苏太太怎么样了。 苏时砚本来不想别人知道自己家的那些事,但是新闻已经爆出来了,自己没道理还藏着掖着。 尤其闻元修这么问,更多的是关心,而不是看笑话。 “那套房子给我妈了,我答应她,不会收回。” “那你爸呢,还有那个私生子。” “我爸早在几年前就在国外给那个私生子买了一个庄园,还转移了不少财产在他名下,现在我夺了苏氏,他带着那母子俩出国了。” 柳乐人侧头看了一眼苏时砚,对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云淡风轻。 似乎只是叙述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完全看不出来,这人已经没有家了,只能独守着苏氏。 “靠,”闻元修义愤填膺道:“他怎么敢把小三的儿子,带到你的面前的,你只是腿有残疾,就这么着急换继承人吗?” 苏时砚放下筷子,慢条斯理的说道:“我的腿没事。” 这下不止闻元修,柳乐人也瞪大了眼睛。 他可是亲眼看见苏时砚的双腿进行着针灸,做着康复训练。 他开口道:“你说的没事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没瘸,都是我装的。” 第137章 装瘸 回忆起那段装瘸的日子,苏时砚的神色有些凝重。 他侧头看着柳乐人,“我在高中的时候,就知道我爸有儿子了,那个女人是个明星,一直撺掇着我爸给她扶正,我妈本来就不是柔弱的人,知道自己的丈夫出轨,索性破罐子破摔,在外面包养起了小白脸。” “我不想等他们这些新闻爆出来,影响公司股价和苏家的前途,所以我借着大一那一跤收买了给我检查的医生,那名医生曾经是我爷爷的学生,跟我还有点亲戚关系,就帮我撒了这个谎,目的就是加速我爸抛弃我的念头,让他放松警惕。” “果然,他立刻把我当做了弃子,关在家里,然后私下收购股份,过户给私生子,我本想借着我爷爷手底下的股份渗透进苏氏,但是换命事件把你推了出来,尤其是我被周伯盯着,现在又多了一个你,我心情非常不好,后来,转念一想,借着这个机会回到学校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所以等你离开,我立刻回了学校,脱离了他们的掌控,然后另起炉灶,从外部攻击苏氏。” 苏时砚轻轻一笑,继续说道:“后来我利用私下买的股份,回到了苏氏,但是却不想和那个私生子在一个公司,我索性将他们的丑闻曝光,拿着我爷爷的股份,直接一跃成为了新的掌权人,将他们撵了出去。” 闻元修听完前因后果,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演技啊,骗过了所有的人。 难怪说他演技不好,和苏时砚相比,他简直是在班门弄斧。 柳乐人被这人盯的耳朵发烫,对方好像专门说给他听的。 是想得到他的夸奖吗? 确实,跟同龄人相比,苏时砚已经厉害很多了。 而且,对方刚毕业,就接手了苏氏。 这是99%的人都做不到的。 但是,他用调羹无意识的搅着碗里的汤,问了另一个问题,“苏太太为什么不帮苏先生,也不帮你呢,她的立场应该很坚定才对。” 一阵风吹来,乌黑的发梢扫过眉眼,苏时砚的眼睛里是说不出的落寞。 “我妈和我爸算是商业联姻,依着她千金小姐的身份,在苏氏也有自己的股份,她本来就不打算让那个私生子上位,只是现在她还得依附我爸,不得不装作看不见,但是私底下,她已经搜集了很多苏氏偷税漏税的证据,准备将我爸一军。” “不过看到我做出了这一系列的动作,倒是跟我示好了,现在我和她做出协商,她过她的富太太生活,但是苏氏,她别想插手。” 难怪上次他参加苏老爷子的寿辰,苏太太表现的更加的热情,对苏时砚的态度变好了很多。 但是,这家人不像家人,朋友不像朋友的相处方式,才是最扎心的。 “好了,我的事情交代清楚了,至于我之前装病那事,”苏时砚看着柳乐人温柔一笑,“抱歉,让你伺候我那么多次。” 闻元修大声指责,“你是该给乐人道歉,当初在滑雪场,你把乐人当你家佣人,弄的那两天,乐人都没玩好。” “是我的错,等下次你们约好去滑雪场,可以通知我,费用我全包了。” “好耶,”闻元修欢呼一声,然后看向柳乐人,“乐人,你听到了吧,他苏少爷什么时候服软过,下回咱们可得玩上十天半个月的。” 柳乐人没说话,半晌,才小声说道:“我没介意。” 苏时砚愣了一下,才知道柳乐人这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 他抬手摸了摸柳乐人的头发,“嗯,谢谢你。” 得不到回应的闻元修被迫吃了一嘴的狗粮,他恨恨的吃了一口甜品。 正好三人吃的差不多了,便让船夫靠了岸。 苏时砚把电灯泡送回家,才带着柳乐人回了清水湾。 大概是白天在外面逛了一天有点累,柳乐人早早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苏时砚也去书房看了一下邮箱,又处理了一些工作。 等他洗完澡,发现手机上有一个陌生的电话。 他直觉这个电话比较重要,立刻回拨了过去。 电话一接通,他就认出了白天那个女人的声音。 “你好,我是周蓉,王蕊芳的女儿。” “我知道,请问你这么晚打电话是……” “刚刚我打包了一些饭菜回来,发现我弟弟不见了,等我意识到不对的时候,立刻给殡仪馆打电话,但是太晚了,那边没接,等我赶到,我母亲已经火化了。” 苏时砚差点握不住手机,急忙说道:“那现在你弟弟人呢?” “已经带着骨灰回老家了。” “那赔偿款怎么解决的。” 女人顿了顿,“下午公司又最后联系了我们,再被起诉和60万之间,我弟弟选择了六十万,他们已经通过律师签订了协议,本来我还打算跟他商量做法事的,现在看来是没用了。” 苏时砚挂断电话,立刻敲响了柳乐人的房门。 柳乐人睁着朦胧的双眼,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瞬间清醒了。 “怎么办?”苏时砚问道。 柳乐人有些头疼,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想了想,转身给虞岑打了一个电话。 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对方。 虞岑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看床头的台历。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知道招魂吗?” 柳乐人应了一声,“知道。” “在下葬之前,举行一次招魂仪式,”随后他掐指一算,“明天晚上八点,带着骨灰盒,在正南方设法阵,然后招魂。” 柳乐人有些为难,“但是,我手上没有用的上的器具,而且我没弄过,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电话里留下短暂的沉默。 虞岑稍一思考,说:“明天我跑一趟吧,你把地址发我。” “你那边没问题吗?” “没事,还有两天时间,我后天赶回来就行。” “那行,我晚点发给你。” 第138章 别把我当外人 因为是深夜,两个人隔得不算远,苏时砚将电话里的内容一字不落的听了去。 等他们挂断电话,立刻将刚刚收到的邮件内容翻出来给柳乐人看。 柳乐人把上面的地址发给了虞岑,然后开始订车票。 地址显示是在一个乡镇,是不通高铁和飞机的。 他只能查班车车次。 好在明天早上六点就有一班,但是中途得转车,最快也得十二点之前到了。 苏时砚拦下他的动作,“别订机票了,我送你过去吧,反正也不远。” 柳乐人不想欠他的人情,拒绝道:“我来这几天,已经耽误了你的工作,接下来,我自己去就好。” “那我叫助理送你去,有车也方便一点,而且,也不用转车,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柳乐人也不知道那个男人会不会拿着骨灰盒第一时间下葬,也知道越快到达越好,所以没拒绝这个提议。 “行,那麻烦你安排一下,我现在就走。” “现在?” “对,我怕他到家就下葬了,到时候,一切都没用了。” 苏时砚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开始打电话给助理。 柳乐人也没闲着,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等着助理来接。 其实他没什么收拾的,而且自己身上穿的衣服,都是苏时砚准备好的。 他又换上来时的那套衣服,将房间其他的东西物归原主。 苏时砚看了纵然心里不舒服,但也不敢说什么。 现在,柳乐人满心都是把梅海从周海生手里解救出来,自然不会跟他谈及感情这回事。 要是自己再不识抬举,就会遭人厌恶了。 所以,他只能在柳乐人离开的时候,上前拥抱住了他。 “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别把我当外人。” 柳乐人呼吸间都是对方沐浴露和洗发水的香味,腰间也被一股强有力的大手紧紧箍着。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如此将他放在心上。 那一句“别把我当外人”似乎夹杂着一丝委屈。 这一瞬间,他并不反感。 然后抬手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嗯,我会的。” 苏时砚又抱了一会儿,才松开手。 “到了给我发个消息,要是缺什么,尽管让助理去跑腿,外面这么冷,你注意保暖,还有暖宝宝,记得用起来。” 柳乐人听着对方的嘱咐,心里一暖。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好。” 苏时砚的助理,叫朱凡,在他上大学做程序那会儿就跟着他了。 一路走来,也见证了从籍籍无名的程序员到苏氏总裁的变化。 更是知道自家老板心系眼前的少年,每天都要听保镖汇报关于少年的行程。 这次更是好几天都不去公司,连视频会议都很少开,就是为了多和喜欢的人待一会儿。 这种在生意场上杀伐果决,在爱情场上做小伏低的两种形态。 简直惊呆了他。 柳乐人一上车,朱凡忙不迭的说道:“柳少爷,你手边的隔层有吃的和热饮,还有脚旁边有毛毯和抱枕,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下,我开车很稳的,你不用担心。” 柳乐人露出淡淡的笑容,“谢谢。” “不客气,这都是我们老板提醒我准备的,他说您怕冷,所以还让我调高暖气,怎么样,觉得冷吗?” “不冷,挺好的。” “那你休息,我们出发了。” “嗯。” 柳乐人闭上眼睛,但是满脑子都是苏时砚。 每次和这个人见面,这个人都会往他的心里钻进去一分。 现在,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了。 他睁开眼睛,将苏时砚从脑海里赶了出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搜集魂魄,然后恢复梅海的自由。 他不想把多余的心思放在苏时砚的身上。 想通了之后,他拿起手边的保温杯。 拧开之后,一股红豆掺杂着寡淡的樱花的味道。 “这是我在家里热的红豆牛奶,里面加了冬樱花粉,有助眠效果。”朱凡解释着。 柳乐人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挺好喝的。” “嗯,我也很喜欢喝,有时候失眠,我就是靠这个睡着的,里面的冬樱花是我妈在家里采摘的,然后晒干磨成粉,他知道我工作压力大,每年都会给我准备很多。” 柳乐人舔了一圈嘴边的奶渍,试问道:“苏时砚平常对你们很差吗?” 朱凡本来就是个话痨,一看柳乐人愿意答话,顿时来了精神。 “也不是很差,就是工作上比较严格,就导致我们每个人每天神经都高度紧绷着,不过,他这个人赏罚分明,做得好,奖励也很丰厚,做的不好,说话特别戳人肺管子,尤其是一些小姑娘,都被骂哭了。” 说完,朱凡忍不住笑了几声。 因为好几次,在茶水间,他都能看到那些个小姑娘哭的梨花带雨的,还说苏时砚是千年的王八,难怪没人喜欢。 也说苏时砚单身久了,内心憋了一股气没处撒。 “不过,在他的鞭策下,我们也学习到了很多,他是老板嘛,要是手底下一个个都是浑水摸鱼的,工资哪里来,绩效哪里来?” 回想起他在苏家的那段日子,柳乐人完全能体会和苏时砚待在一个空间的感觉。 那种呼吸都有错的无奈感,一度想让他赶紧换命。 “你倒是蛮相信他的,还替他说好话。” “也不是相信吧,可能他的性格就那样,天之骄子,脾气大点也正常。” 这也是当初他的想法,柳乐人内心慨叹。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小少爷,也心甘情愿的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他没再和朱凡说起这个话题,一边小口喝着热饮,一边查看手机里的短信。 自从虞岑收到消息,就开始订车票了。 柳乐人看到上面的车票信息,大概明天下午三点才能到。 这期间他必须说服那个男人,延迟两天下葬。 时间太晚了,他没回消息,然后又看了一些社会新闻,便觉得困意来袭。 他放倒了座椅,然后盖着毛毯,朦朦胧胧的睡着了。 第139章 北风刺骨 男人的家在普宁市下面的乡镇,他们到的时候天还没亮。 朱凡看到睡得正熟的柳乐人,不知道该不该把他叫醒。 他打了一个哈欠,然后拿出纸巾擦了擦脸。 没想到这一举动,吵醒了柳乐人。 柳乐人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到了?” “嗯,再往前走一百米,就到那个人的家了,我怕停在别人的家门口太突兀了,所以就先停在这,看你怎么安排。” 柳乐人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几点了?” “差不多快四点半了。” 柳乐人看了看前面,一团雾气,也看不出来什么。 他掀开毛毯,推开车门下了车。 一股刺骨的冷气吹了过来,柳乐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随后他走到驾驶室的窗户边。 “我走过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朱凡慌忙说道:“我陪你去吧,这么晚,你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太危险了。” “没事,乡下比你想象的安全。” 柳乐人戴上帽子,就往前面走了。 他刚走没多久,就和一辆面包车擦肩而过。 深冬的凌晨非常的静谧,哪怕是细小的声音,都会听得很清楚。 一辆车疾驰而过,尤其还是外地车牌,几乎一瞬间,都能想到这就是那个男人坐的车。 等他往前走,果不其然看见一男一女正在门口说着话。 “哎,你干什么,还想把她的骨灰带进家里?” 面对女人的质问,男人明显态度好了很多。 “反正都死了,今天放在家里待一天,明天就上山埋了。” “我不要,你要是敢让她进家门,我立刻收拾东西就离开这。” “哎哟,小姑奶奶,你别走,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办。” 男人心疼的张开手,想搂着女人。 被女人一手拍开,“别碰我,你现在的手脏死了。” 男人讪讪的笑了一声,将骨灰坛子放在地上。 “别生气,我今天得弄一场白事,这老太太生前走了多少人家,我们得把人情收回来是不是?而且,等赔偿款下来,咱们就去城市买套房子,这房子就不用住了,你就委屈这一天吧。” “不行,”女人非常激动,“我最看不得这个了,今天晚上我肯定会做噩梦的,再说这点人情才几个钱,跟100万比起来,都可以丢了是不是?” 男人脸上有些不自然,被女人捕捉到了。 “你什么表情,难道不是一百万?” “人家只愿意赔偿60万,我已经签字了。” “什么。”女人激动的大叫一声。 被男人捂住了嘴,“小点声,要是被别人听见了,又要在背后嚼舌根了。” 女人更激动了,使劲推开男人。 “我是不是说了让你别用手碰我,真是恶心死了。” 那个女人使劲呸了几声,然后用纸巾狠命的擦自己的嘴。 “我都说了,往100万了要,你怎么就是不听,这下好了,少了四十万,连三室一厅都买不到。” “没办法啊,那边都要起诉我敲诈勒索了,到时候连60万都没有了。” “你真蠢啊,这都是别人骗你的,稍微诈你一下,就什么都相信了。” 听女人这么一说,男人也有些不自信了。 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了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现在想起我说的话了,还有,你姐不会分走这个钱吧。” “不会,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有什么资格要,等钱一到账,咱们就去买房子,她想要我也不给。” “那就好。” 女人松了一口气,但是在看到地上的骨灰坛子的时候,又变了脸色。 “今晚别让这个东西进门,等天亮了,你通知村里的人。” “行,我先把这个东西藏一下,你去休息。” “嗯,记得洗澡,尤其是你的手,消消毒在进来。” 男人没觉得女人无理取闹,而是嬉皮笑脸的敬了个礼,“知道了,夫人。” “滚,谁是你夫人,还没到那一步呢。” “很快就是了。” “……” 等女人进了门,男人在门口张望了半天,在不远处的树下看到一个快要散架的鸡笼,将骨灰坛子塞了进去。 然后又环顾了一圈,发现没人看见的时候,才进了家门。 半晌,柳乐人才从遮挡物后面出来。 他搓了搓冻的僵硬的手指,打量着眼前的房子。 应该是近几年才建造的,从外表看很新。 放眼望去,周围都是两层,而这栋房子只有一层。 显得有些寒酸,但也是老人一点一点挣的。 他走到鸡笼旁,摸了摸冰冷的坛子,只觉得这北风吹的也太刺骨了。 他从四周弄来了一些杂草,将骨灰坛包裹了起来。 这似乎,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他又待了一会儿,慢慢的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朱凡看到他回来,急忙下车替他打开了后门。 “柳少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柳乐人坐进车里,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先转一圈,找个合适的地方停车。” 车子停在这里太扎眼了,不仅是因为外地车牌号,也是因为车头上的醒目标志。 这辆车少说也有好几百万,等明天天亮,就会成为许多人讨论的对象。 好在这附近有一个旅游景点,有一个专门的停车场。 离男人的家也不远,走路差不多十来分钟。 找到位置后,柳乐人又躺了一会儿,闭目养神。 听男人的意思,暂时不会下葬。 但是自己要用什么理由才能说服这个人同意自己招魂呢。 不知不觉天亮了,柳乐人下车在附近走了走。 这边有个河滩,早上,河面上飘散着雾气。 有几个老人沿着河滩散步,从柳乐人身旁路过,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柳乐人视若无睹,开始找最适合做招魂的地方。 走了没几步,他发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拿出来一看,是苏时砚。 “到了?” 电话里传来苏时砚清朗的声音。 柳乐人不禁问道:“你一夜没睡?” “嗯,睡不着,一直在等你的消息。” 柳乐人心里五味杂陈,因为他怕打扰苏时砚休息,特意没发消息的。 但他没好意思说,只是说道:“早就到了,因为一些事耽搁了。” “没事,现在知道你平安到了也不晚,吃早餐了没?” “朱凡去买了。” 说曹操曹操到,朱凡开着车停在他面前,“他买回来了。” “那你先吃,我挂了。” “好。” 第140章 找一个人 “柳少爷,这里的早餐种类比较少,我在街上转了一圈,买了一屉小笼包,还有一些饼类和一碗面,你看看先吃哪个?” 柳乐人坐回车里,向手心吹了口热气,“面吧。” 他接过朱凡递过来的面,不经意的说道:“你别一口一个柳少爷了,我也没那么高贵,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那不好吧,再说苏总那么在意你,担得起一声‘少爷’的。” “这跟苏时砚没关系,我只是不喜欢别人这么叫我。” 既然柳乐人这么说了,朱凡也不好坚持这么叫。 他笑着说:“那我就跟苏总一样,叫你一声‘乐人’吧。” “好。” 随后两人在车里解决了早餐,就下车直奔男人家了。 此时,男人的家正进进出出不少人。 农村的丧事比较繁琐,除了热心帮忙的村民,还有各种准备。 屋子的正中间放着棺木,看样子,骨灰盒已经放进去了。 他站在门外,看见了正在和别人谈话的男人。 男人也看见了他,脸上惊讶不已。 他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追到了这里。 随后,他和身边的人交谈了几句,神色不悦的走了出来。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你别管,我找你是有事情商量。” 男人语气粗重,“没得商量,你也看见了,我已经把我妈带回来了,不会让你搞什么狗屁法事,而且,我也请了白事先生,用不着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男人不耐烦的说道:“有屁快放。” “你准备什么时候下葬?” “明天。” “明天不适合下葬,一旦时间不对,你们家就完了。” “说的好像你懂一样,你看你,年纪不大,满嘴跑火车,我也是闲的,听你在这里胡扯。” 说完男人就要走,被柳乐人拽住了胳膊。 男人彻底火了,举起拳头就要落在柳乐人的脸上。 柳乐人眼睛都没眨,快速说道:“你有一个哥哥,在你五岁的时候被淹死了。” 拳头在离他鼻子一寸的距离停了下来。 男人满脸不可置信的说道:“你怎么知道?你在背后调查我是不是?” “你今年31岁,谈了五个女人,第三个女人诱导你在网上赌钱,亏了20万,还有你的父亲,五年前得癌症去世的。” 柳乐人推开眼前的拳头,不卑不亢的说道:“我对你没兴趣,更不会因为这点事就去调查你,我说过了,我会算命。” 本来柳乐人的出现,已经引人注目了。 现在又因为两个人的争执,周围开始窃窃私语,纷纷猜测两人的关系。 然而在知道眼前的年轻人是算命先生,眼里的惊讶已经藏不住了。 一个妇人走到柳乐人身边,开玩笑的说道:“小朋友,既然你会算命,不妨给我算一下,我先生在外打工,近些年有没有灾祸啊。” 柳乐人看了妇人一眼,“你先生不是死了吗?” 妇人先是有些尴尬,随后猛的拍了拍手,“现在我能确定了,这个年轻人绝对会算命。” 其他人脸上都是赞赏的笑容,因为他们和女人同一个村,都是知根知底的。 柳乐人这么一说,他们也看得出来对方有两把刷子。 本来还在持怀疑态度的男人,这么一弄,也有些动摇。 但是他还是不想外人插手这件事,尤其这个人,知道他妈的赔偿款。 而且莫名其妙的要做法事,他根本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柳乐人知道他不会信服,也不着急。 只说了句,“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随后就站在不远处,蹲在树下看手机去了。 这时,正好别人喊,男人就忙去了。 农村本就是东家长西家短的地方,尤其是扎堆存在的时候。 越来越多的人往这里来,没一会儿,就搭起了棚子。 有了棚子的遮挡,总算没那么冷了。 有好心的人,看见柳乐人缩在树下,好不可怜。 便朝他招了招手,“小朋友,来这里坐。” 柳乐人站起身,然后坐在一堆男人女人之间。 那些人看柳乐人长得好看,又会算命,七嘴八舌的问了他很多问题。 柳乐人挨个回答,顺便还给他们免费算命,没一会儿,就收获了叔叔阿姨的欢心。 “你说你这么好的人,怎么会认识强子啊。” 柳乐人才知道那个男人叫强子,随后不解的问道:“他怎么了?” “哎哟,这个人真是个白眼狼,啃老啃到三十多岁,工作不好好工作,天天跟女人厮混,哪个正经女人敢跟他在一起啊,都是这些不正经的,又是骗钱,又是有妇之夫,反正啊,不是什么好人。” 柳乐人听的聚精会神,但是脸上露出八卦的神色,“那现在谈的这个呢?” “听说才二十几岁,长得还挺漂亮的。” 其他人也附和道:“对,还是外地的,强子喜欢的不得了。” “在这吃住了半年,很少出门。” “我刚刚看到她了,正在街上吃早餐,穿的花枝招展的,还化了妆,哪像是家里死过人。” “她跟强子没结婚,待在家里名不正言不顺的,而且,你看她那样,哪像是干活的,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哎,我倒听我儿子说,他们领结婚证了。” “还真领了?那女人也是够下本的。” “是啊,真不知道看上强子哪里了,不过,这女人也不像是正经过日子的,而且还赌博,听说这次王婶有不少赔偿款,我看不出半年,就被这夫妻俩败光。” “半年?哼,我看说多了,顶多一个月。” 柳乐人听他们说的差不多了,便又打听了一些镇上好玩的,可以逛的地方。 随后,他就打了声招呼离开了。 柳乐人回到车里,就吩咐朱凡开车。 “去哪?” “先去街上,找一个女人。” “长什么样?” 柳乐人回想起昨晚看到的面容,虽然隔的比较远,但是对方站在灯下,他还是能看到大概的。 “及腰的长发,颧骨很高,很瘦,不到90斤,先走吧,到街上了速度慢点。” 朱凡应了下来,然后启动了车子。 第141章 宁可信其有 光是这些特征,找起来还是比较困难的。 但是镇上的街不大,适合女孩子逛的也就那么几家。 朱凡带着柳乐人先在街上转了一圈,大概定位到了几家,便各自下车寻找了。 可惜,在两人找了将近一个小时之后,并没有看到那人的身影。 柳乐人再次放大手中的地图,思索着有没有漏掉的地方。 很可惜,他们不是本地人,本来就对这个地方陌生,而且,对人更加的不熟悉。 这样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要不找个人问问吧,总比我们这样满大街的找好多了。” 柳乐人拧着眉毛,“怎么问?我们也形容不出来对方的长相,并且这个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不见得别人知道这个女人,最关键的是,我们也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 朱凡也明白这个道理,脸上都是愁容。 “那就我们换个位置吧,或许是因为我没见过,漏掉了也不一定。” 柳乐人想了想,“行,我这边有个大型超市,你多关注一下。” “好。” 两个人又一上一下的错身离开。 柳乐人走到街头,依然没有见到那人的影子。 他猛然想到,那些人说这个女人赌博。 他慌忙拉住路过的人,“麻烦问一下,这里的赌馆在哪里?” 老人看了看他,嗤笑一声,“外地人吧。” 柳乐人皱眉,“有什么说法吗?” “本地人没人会这么问,而且赌馆通常都不会挨着街,更没有招牌,你这么问,今天一天都找不到。” “那你能不能给我带个路,有偿。” 听到有偿,老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该不会是什么部门的吧,到时候我带你去了,你打个报警电话,把赌馆一锅端了。” “如果真是这样,我就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问你了,应该走街串巷,私下打听。” “还真有道理,”老人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行,我带你走一遭。” 镇上的面积统共就这么大,即使是私人赌馆也就那么三四家。 而且相隔也不过十来分钟。 在第二家赌馆里面,他看到了想找的人。 女人一身精炼的打扮,混在一群中年男女里面,非常的显眼。 她翘着二郎腿,指尖夹着一根女士香烟。 后面还站了两个男人,似乎在观场。 赌馆里面乌烟瘴气,满屋子都是烟味。 里面坐了四桌,光是说话声,就吵的耳膜疼。 何况情绪激动起来,吵得面红耳赤。 但是柳乐人一出现在门口,赌馆里面瞬间落针可闻。 他径直走到了最里面那桌,对女人说道:“我有事情找你,方便出去一下吗?” 女人还没见过长的这么好看的人,尤其还是找自己的,顿时惊的忘记了说话。 直到柳乐人再次重复了一遍,女人才回过神,“啊,找我?行,咱们出去吧。” 赌馆里的人早就认识女人了,纷纷调侃道:“哟,小兴,看到帅哥,脸都红了。” 周围的人哈哈大笑,“是啊,靠,还扭屁股呢。” 女人回头猝了一口,“呸,打你们的牌吧,老张,替我打两局,赢了我的,输了你的。” “妈的,你想的倒是美。” 等离赌馆稍微远了一些,柳乐人才觉得脑袋里没那么胀了。 他停下来,看着眼前的女人。 “我找你,是想和你商量关于王蕊芳的事情。” 女人一愣,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你不是惦记她的赔偿款吗?” 或许是柳乐人说的太直白,女人面红耳赤,然后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清楚,但是,如果你帮我一个忙,这件事我可以憋在心里,一个字都不说。” “什么忙。”女人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么说就是间接的承认了自己惦记赔偿款的事。 但是柳乐人已经懒得琢磨她心里的那点小九九了,直接说道:“我晚上要办一场法事,需要你男朋友的同意,你去说服他,他会听你的话的。” “切,就这?简单,我一个电话的事情。” “那你现在就打。” 女人一噎,她就是随口说说,但是自己还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惦记赔偿款那事。 尤其是强子,要是对自己有防备心了,就不好弄了。 所以,她只好打了这个电话。 “喂,是不是有个人想给你妈做场法事?” 柳乐人提示女人开扩音,女人不情不愿的打开了。 里面传来强子的声音,“什么?他来找你了?” “是啊,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反正就一场法事,你答应人家呗。” “来路不明的人,我用了干什么,到时候,在其中使点绊子,我们一家都不得安宁。” “我看着不像啊,”女人嘟囔一声,又不耐烦的说道:“你不是说今天早上有人动了骨灰坛子吗?干脆你让这人在家里看看,怕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那倒也是,我看这人算的还挺准的,说不定是个高手。” “那不就是了,行了,我打牌了,没事别来打扰我。” “行行行,我这也忙着,早知道回来就埋了,就没这么多事了。” 女人没理他,使劲按了挂断键。 “听到了吧,他已经同意了,没什么事我走了。” “还有一件事,”柳乐人叫住她,“王蕊芳的骨灰后天才能下葬,明天不是吉时。” 女人彻底怒了,“我巴不得他妈现在就埋了,跟我说什么后天,我已经完成你的要求,别再跟我扯这些没用的了。” 柳乐人知道自己是外人,说什么对方都不会信。 但是,他还是不想悲剧发生。 “明天下葬,以后的王家将不得安宁。” “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王家的人。” “那你男朋友出事了,你的赔偿款还拿得到吗?” 女人慌了神,“有那么严重吗?” “当然,明天的日期和王蕊芳相冲,你觉得严不严重?而且,”柳乐人扯了一下唇角,“为了让你男朋友对你放心,你已经私下和他拿了结婚证,现在,你也是这个家的人了,就你对王蕊芳的态度,就不怕这个火烧到自己身上吗?” 女人真没想到眼前这个人居然知道这么多。 结婚证这个事,她谁也没说,而且,也叮嘱过周勇。 周勇现在非常听她的话,也不敢往外说。 “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我算出来的,你相信吗?” 现在由不得她不相信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她只能咬牙答应,“行,我答应你。” 第142章 见最后一面 解决了两件事,柳乐人觉得轻松了许多。 他给朱凡发了一个定位,好一会儿,对方才来到他面前。 “这地方真难找,我车子都开不进来。” 柳乐人哑然,“我就是怕自己迷路,所以才给你发消息的,车停哪了?” “前面的大路,走,我带你去。” 就这么来回折腾,已经是中午的时间了。 柳乐人和朱凡找了一个地方解决午饭,然后回到了勇子家附近。 这次,他再出现在勇子家,对方已经不那么排斥他了。 他们在一起商量了晚上做法事的时间,以及要准备的东西,就各自忙去了。 柳乐人端着一杯热茶,坐在角落里。 时不时有人来找他闲聊几句。 就这样到了差不多快三点的时候,接到了虞岑的电话。 这人已经在车站了等着了。 他跟着朱凡去车站,老远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虞岑。 对方穿着一件黑色的及膝羽绒服,背着一个旅行包。 衣襟敞开,露出修长的双腿。 头发用银簪固定着,整个人既显得高挑,又显得贵气。 光是那张雌雄莫辨的脸,足够让周围的人频频看他。 车子停在虞岑的身边,柳乐人放下车窗,喊了一声,“师兄。” 虞岑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你们还挺快的,看来不算远。” “不远,十分钟的车程,”柳乐人回过头问道:“在车上吃饭了没?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必须要,我就早上吃了一碗面,其他时间全部用来赶车了。” “行,那就去我们中午吃的那家,菜炒的不错。” 朱凡知道师兄弟俩有话要说,把人送到就找个借口离开了。 因为不是饭点,小餐馆里只有他们两桌客人。 虞岑捧着茶杯,轻轻的朝里面吹气。 “晚上能如期进行吗?” “可以,只不过我以做法事的名义,他们应该发现不了。” “嗯,到时候魂附体的时候,可能会吓到周围的人,一旦魂魄收集完毕,无论如何你动作一定要快。” “好。”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柳乐人和虞岑一下午就守在勇子家。 直到时间逼近八点,他们在勇子的配合下,开始布置。 或许是他们两个外地人太过于显眼,现场的人都没有离开,好奇的看着他们。 法坛的位置就在离大门口不远处的柳树下。 坐北朝南,迎风养气。 烛台,香炉,招魂铃以及经幡。 村民们帮忙开棺,虞岑将骨灰坛子放在法坛上。 同一时间,柳乐人把招魂幡放在大门口。 随后将准备好的符纸递给虞岑。 虞岑围绕着法坛念咒语,每一段咒语落下,他将符纸点燃,扔响骨灰。 这还是柳乐人第一次看见虞岑做法。 他脸上的神色肃穆,食指并拢抵在唇边,一阵风吹来,凌乱的发丝在空中飞舞。 如果不是因为此时处于紧迫时刻,他一定觉得这人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 受到虞岑的感染,四周的人屏气凝神,静静的观看着。 柳乐人蹲下来,将纸钱点燃。 火光映照着柳乐人的半张脸庞,他将纸钱一张一张的丢了进去。 远处的冷风将火灰吹的到处都是, 在即将快要的时候,他划破手指,把血滴在一碗清水里。 随后将那碗清水沿着纸钱的周围洒开。 突然,招魂铃极速摇晃着。 门口的招魂幡也鼓动着,发出巨大的声音。 虞岑点燃最后一想符纸,短促的说了一声,“来!” 随后,人群有了异样。 只听“啪”的一声,勇子的脸歪向一边。 而扇耳光的女人正是她喜欢的女人,徐兴。 大伙都惊呆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女人出现在这里。 勇子满脸的不可置信,“小兴,你打我干什么?” “我是你老娘,你这个畜生。” 这句话刚落,人群已经散开了,伴随着惊呼和害怕。 但是鉴于接下来还能听到炸裂的发言,一个个都不舍得走。 虞岑和柳乐人互相看了一眼,柳乐人却摇了摇头。 只是盯着眼前的两人。 勇子被这一句话吓的跌坐在地上,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往外面跑。 徐兴一脚踹在勇子的后腰,她穿着高跟鞋,这一踹,直接把勇子的冷汗踹出来了。 她跪在对方的腰上,将人翻了过来。 左手一耳光,右手一耳光。 嘴上也没闲着,“你这个畜生,白生养你一场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死了也不让我安生。” “恐怕我死了你最开心吧,早知道,你那年出了车祸,撞死你的了,让我白白受了这样的罪。” “你爸省吃俭用,有病也不敢治,我们好不容易赚了一点钱,给你攒的老婆本,全让你败光了。” “你看看你找的这个女人,一看就是个狐狸精,你不提防着点,我的赔偿款你也保不住了,赶紧分手,别逼我跟你爸让你不好过。” 人群里发出一阵阵哄笑,他们见过吵架的,还没见过自己骂自己的。 勇子想还手,制止这场闹剧,但抬起手又舍不得,最后只能生生的挨了十几个大嘴巴。 柳乐人知道在弄下去就不好收场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封冥符,迅速贴在徐兴的后脑勺。 同时,虞岑收回门口的招魂幡,然后跪在地上,朝法坛磕了三个头。 最后,将桃木桩钉在前面的泥土里。 做完这些,他举着香,绕着骨灰坛念了一段安息咒。 毕恭毕敬的焚香烧纸。 没一会儿,徐兴猛的抖了几下,一脸茫然的看着周围。 当看到自己的动作以及勇子脸上的伤时,顿时站了起来,“怎么回事,你脸上怎么红的这么厉害。” 周围再次爆发一通哄笑声,眼里的嘲笑愈发明显。 勇子有苦说不出,只能站起来走到柳乐人的身边,拽起他的衣领说道:“你们是什么人,究竟想做什么?” 柳乐人嘴角挑着一抹讥嘲的笑容,“让你妈跟你见最后一面不行吗?” “谁允许你这么做的?啊,你存心让人看我出丑是吗?” 勇子手指用力,攥的越来越紧,柳乐人不得不扬起脖子。 但是,下一秒,他的手臂像是被震麻了一般,被迫松开了手。 第143章 一见钟情 虞岑收手,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然后挡在柳乐人的面前,和眼前的男人对峙。 “先生,或许你目前不应该拿我们撒气,应该好好想想你母亲的话。” “我想什么想,”勇子一只手托着自己的胳膊,脸上满是不耐烦,“你跟他就是一伙的,早就知道你们来路不明,我就不该让你们进来。” 他扭头对着人群说道:“大伙看看,他们这就是骗子,麻烦大家做个证,我要报警。” 勇子以为乡里乡亲的,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会站在他这边。 没想到有人嘟囔一句,“人家这不是挺准的吗?比那些白事先生弄的好多了。” 其他人也附和,“是啊,没必要报警吧,而且,人家警察哪有空管你的家事。” “就两个年轻人,没必要为难人家。” “就是就是。” 帮腔的大多是白天和柳乐人搭讪的妇女。 而且,正常人看到这个场面,不在乎主人家的家事,顶多看个热闹。 关键是做法有没有效果。 毕竟有的白事先生就是走了个过场,收费还贵。 甚至有的人已经开始问虞岑的费用,得知不要钱的时候,看向勇子的眼神,已经变成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识好歹的神情。 勇子气的脸上发黑,要不是还得这些人帮忙把她母亲弄上山,他真想连他们一块儿骂。 但是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冷若冰霜的脸,他还是认怂了,想着把人赶紧送走,免得又做出一些不可控制的举动。 他忍着脸上的疼痛,恶狠狠的放下了一句狠话,“这里不需要你们了,识相点赶紧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柳乐人和虞岑完成了任务,也没打算久留,收拾一些东西就离开了。 还没等他们坐上车,身后传来一道女声。 “等一下,麻烦等一等。” 柳乐人回头,是勇子的姐姐,周蓉。 在云城的时候他们说过话,而且白天他们也打过照面。 这个人守着灵堂,悄悄的抹眼泪。 此时,女人的脸色有些憔悴,眼睛哭的红肿不堪。 他询问道:“怎么了?” “没事,只是想感谢你,大老远跑过来,还免费帮我妈做了一场法事。” 天黑黢黢的,女人自然没有看清楚柳乐人脸上的尴尬。 “其实说感谢的应该是我,抱歉,打扰你们了。” “我弟他……”女人顿了几秒钟,眼神暗淡了下来,“他就是从小被我爸妈宠坏了,所以变得自私冷漠,他老大不小了,我也管不住,冲撞你们的地方,还请见谅。” 柳乐人笔直的站着,那些不可言语的话,被冷风吹的支离破碎。 额头的刘海轻轻扫着,眼眶因为羞愧而变得通红。 他越发不敢面对女人,只是低着头囫囵道:“嗯,我知道。” 女人脸上扬着淳朴的笑容,她看着不远处带着云城车牌的那辆车,催促着,“那就不拽着你在这里吹冷风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好,那我走了。”柳乐人转身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包里拿出了一片玉牌。 这是羊脂石做成的,当初用完之后,梅海请人将羊脂石切割,才发现这块石头是玉石结合。 里面是玉,外面是石头。 切割师傅将里面的玉做成了四个玉牌,他,苏时砚,苏老爷子一人一个。 最后一个,在虞岑回来之后就送给了他。 柳乐人脖子上挂了一个梅海送的玉牌,所以,这一枚一直被他放在背包里。 后来追风也被他丢进了背包,两个灵物再次相遇,相互依存了几年时光。 要说现在,绝对是个好东西。 但是,他却递给了女人,“这个你随身携带,如非必要,不要从你的身上拿出来,也可以将你家人的生辰八字和它放在一起,可保一时平安。” 女人摆了摆手,“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可惜了,还不如你们年轻人拿着,也保佑你们的平安顺遂。” “拿着吧,我还有。” 听到这句话,女人才接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然后抬头神情激动的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 柳乐人不愿意再多说,扭头短促的挥手,“再见。” 女人静静地看着车里消失在夜色里。 她摩挲着手里被捂热的玉,然后小心翼翼的放进最深的口袋里。 车子在镇上没有多作停留,直接驶向最近的火车站。 “一点三十七分,还有一趟火车,应该赶得上。” 虞岑查着火车班次,突然发现车厢内过于寂静。 “怎么了?小师弟。” 柳乐人回过神,看着虞岑脸上闪过的光影。 “师兄,你说什么?” “我等会儿就坐最近的一趟火车走了,接下来你去哪?” “往北走,方城。” 虞岑在手机里搜索着什么,“零下20度,你穿这个,恐怕有点少。” “不要紧,落地再去买。” 外面的冷气和车厢内的暖气形成鲜明的对比,玻璃上聚集了细密的水珠。 朱凡将窗户打开一个缝隙,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 他觉得自己从来不会将视线在男生的身上停留太久,哪怕只有十秒钟。 当然,除了苏时砚。 毕竟这人是他的老板,如果汇报工作和开会不直视他,就是典型的工作失误了。 但是此刻,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 本来一个柳乐人已经够养眼了,现在,又多了一个清冷美人。 怎么帅哥都是扎堆出现的吗? 还是说帅哥只和帅哥玩? 他又偷偷看了虞岑好几眼,心里痒的难受。 脑海里频繁出现白天在车站看到这人的第一眼。 如果说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他承认他心动了。 朱凡忍不住从口袋里掏了一支烟,点燃之后才后知后觉的问道:“我抽支烟没事吧。” 虞岑看柳乐人心不在此,挂着淡淡的笑容回了一句,“不碍事。” 朱凡被烟雾呛了一嗓子,剧烈咳了几声。 他捂着鼻子,吸了几口气。 然后打着转向灯,开到了服务区。 “休息一下吧,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第144章 碎碎念 凌晨十二点的服务区有点冷清,只有几个身影在晃动。 虞岑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总算是精神了一些。 昨晚收到柳乐人的消息,他一夜没怎么合眼。 今天又急着赶车,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 他用纸巾擦了擦脸,打算去接一杯热水。 服务区人少有人少的好处,那就是有滚烫的热水。 接满的时候,几滴热水溅在他的手背上,他被烫的一激灵。 “虞先生,没事吧。” 旁边的人下意识抬起手,但还没触碰到虞岑,又缩了回去。 朱凡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只是说了句,“车子里有烫伤膏,等会儿上车涂一下吧。” 虞岑摇了摇头,“没受伤,用不着烫伤膏。” 他拧上杯盖,准备上车。 没想到旁边的人又开口了,“我这里有茶包要不要?今年现采摘的,喝着特香。” 虞岑确实需要一些提神醒脑的东西,而且眼前这人也不是外人,便说了声,“好啊。” 朱凡很高兴,倒了一个茶包在对方杯子里。 瞬间,开水房里飘散着茶香。 虞岑喝了一口,口齿清香,身体的疲惫感也消散了不少。 他上扬着唇角,“谢谢,很好喝。” “不……不客气,”朱凡被这个笑容蛊惑的找不着北,索性将手里的一包全都给了虞岑,“我那还有,这个你拿着路上喝,要是喜欢,你可以跟乐人说,我们有联系的。” 虞岑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眼前的男人年纪不大,穿着不符合年龄的西装,眉眼之间看着非常的顺眼。 在这几个小时的相处,他也看得出来这人对自己的小师弟挺照顾的。 所以对他脸色还算温和。 “谢谢了。” “不客气。” 毕竟虞岑还要赶车,他们没在服务区耽搁太久。 差不多凌晨一点钟,他们到达了火车站。 柳乐人下车陪虞岑到了进站口。 “师兄,到了联系。” “嗯,我会抽空将剩下的几人算出来,你不要着急。” “不急,这个太耗费精力,等你忙完这个,好好休息一下,养精蓄锐。” “好,”虞岑抬起一只手放在柳乐人的头上,然后轻轻的揉了一下,“其实真正养足精神的是你,你都没发现你的状态不太好吗?” 柳乐人张了张嘴,抬眼看虞岑,最后他的心脏像是被人攥了一下,又猛的松开。 他仿佛失去力气一般,整个人都显得无精打采。 “师兄,我在想,如果我当初没有提出这个主意就好了。” 虞岑知道自己的小师弟已经深陷自责与愧疚。 他放下手,转而拍了拍他的肩膀,“如今,我们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不是我们做奉献的时候了,假如这件事顺利完成,我们再去落云观净心诵经。” 似乎也只能这么做了。 柳乐人也别无办法。 “好了,别想太多,”虞岑替他拉好衣领,“方城路途辛苦,一切小心。” “好。” 柳乐人坐回车里,朱凡将保温杯递给他,“我们此刻回云城还是去哪?” “回云城,买高铁票。” 方城距离这里有一千多公里,而小县城也只有一个破旧的火车站。 等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到那里,估计也没心情办正事了。 “好,那你睡一会儿,等会儿上了高速,我去买点热的东西垫垫肚子。” 柳乐人喝了一口热茶,身上暖和多了。 就送虞岑这么会功夫,浑身上下冻的冰冷。 现在却不得不庆幸有这么个地方,可以阻隔冬天的冷风。 这一切,都要感谢苏时砚。 他打开手机,里面有好几条消息,都是对方发来的。 一直忙着自己的事,他都没来得及回。 他的手指刚触碰上键盘,就被车厢里的铃声打断了。 只见朱凡接通之后应了几声。 “嗯,没休息……” “他也没睡,这会儿从车站准备出发。” “晚饭……没顾得上吃。” “不回——” 柳乐人瞬间知道这通电话是苏时砚打来的。 他将对话框里的字体删除,然后朝驾驶室伸出了手,“电话给我。” 朱凡求之不得,自家老板听到心上人没吃饭,语气冷的像是冰块。 如果再多问几句,心里的那股火就要烧到自己身上了。 柳乐人把电话放在耳边,“喂”了一声。 电话对面的语气温和了不少,像是委屈,又像是质问。 “你为什么不给我回消息,我担心死了。” 寂静的空间里,这软绵绵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柳乐人觉得自己身上投来若有若无的视线,他抬头,和后视镜里,朱凡投来的视线四目相对。 对方的脸上还挂着讶异的神色。 他觉得没来由的害臊,然后侧头,捂着电话听筒,“忙,我没时间回消息。” “知道你忙,所以才没敢打搅你,但是你忙也不能不顾着身体啊,饭也没好好吃,真不知道这个朱凡是干什么吃的,买个饭的功夫都没有吗?” 后面一句,似乎是碎碎念。 但是柳乐人听出了不满。 他更加小声的说道:“人家是助理,又不是保姆,而且来去匆匆的,一连开好几个小时的车,很辛苦了。” 这句话让苏时砚的心里格外的不舒服,因为柳乐人居然还给别的男人说好话。 他压制住心里的醋意,没好气的说道:“我让他去,不就是图他心细,去照顾你的,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我去了。” “行了,我这挺好的,等会去服务区,就买点吃的,你忙的不得了,就别跟着凑热闹了。” 苏时砚闭嘴不说话了,一方面他确实忙,他刚接手苏氏,股票下跌了好几个点,他得稳住局势,所以走不开。 另一方面,他即使跟在柳乐人身边,顶多也充当着保姆的角色,外加一个司机。 这种无力感席卷了他,让他觉得自己在对方的生命中可有可无。 即使有一天他不在了,或者有一个人与柳乐人更加契合,那么他就会和柳乐人越来越远。 柳乐人听不到苏时砚的心声,根本不知道短短几秒钟,对方已经有了很多想法。 只是对方的呼吸声骗不了人。 因为思考而缺失的短暂呼吸,让柳乐人捕捉到了。 “你怎么了?” 第145章 你也不是故意的 “没事,”苏时砚回过神,抓着柳乐人带过的围巾,放在自己的鼻息间,“我可能是生病了。” “生病?”柳乐人眉心微微皱着,“感冒了?” 苏时砚本来想说得了一种叫“柳乐人”的病,看不到,就会觉得骨髓里都酥麻噬痒。 看到了更是犹如热锅的蚂蚁。 但是,他还要保持着谦谦君子,克己慎行。 所以他不能说出来,只能顺坡下驴,“对,我很不舒服。” 没想到柳乐人立刻问道:“看医生了没?严不严重?不行的话,先去医院。” “没有,这么晚了……” “这么晚了,不也有医生上班吗?去弄点药,或者叫个跑腿的。” 听出对方话里的关心,苏时砚很高兴,但是他实在没病,只能干巴巴的说道:“好。” “算了,我联系元修吧,让他去给你送药。” 苏时砚吓的咳了好几声,“别别别,弄得我多娇气一样,我还是叫个跑腿吧。” 柳乐人一听,觉得确实小题大做了。 他叮嘱道:“看新闻说,今年是寒流最严重的一年,一旦感冒,症状也很严重,你自己注意一些,实在不行,公司就别去了。” “好。” 知道闻元修不会来,苏时砚总算松了一口气。 挂断电话,柳乐人紧皱的眉毛并没有舒展开来。 他在苏家半年,除了一次胃痛,还没见苏时砚生过病。 如果在苏家别墅,尚且还有苏太太和周伯。 但是现在苏时砚一个人住,有个头疼脑热,连个递水的人也没有。 他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将苏时砚摆在一个重要的位置。 脑海里尽是对方生病后的苍白神色。 他将手机还给朱凡,毅然说道:“先回苏时砚那,高铁站不去了。” 朱凡从电话里听出来自家老板生病了。 但是他非常的纳闷,毕竟一开始的时候,他和自己说话可是中气十足,一点都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不过,他可是一个合格的助理,抽空将柳乐人这个决定告知了自家老板。 殊不知,苏时砚收到这个消息,可谓是鸡飞狗跳。 天光大亮,柳乐人他们到达了云城。 一如他前段时间来到云城一般,天空飘起了雨。 他本来想让朱凡回去的,但是考虑到自己不会开车,苏时砚真有什么事,还得麻烦他。 所以两个人一起坐电梯上了楼。 苏时砚的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嘴皮脱水,毫无血色,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 头发乱糟糟的顶在头上,一说话,喉咙口像是被砂纸磨过。 最重要的是,手背上挂着输液瓶,开门的动作,输液管里回了一点血。 “回来了?” 柳乐人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几个小时前还能正常说话的苏时砚,怎么一转眼,嗓子嘶哑的这么厉害。 “怎么回事,你好像越来越严重了?看过医生了?” “看过了,医生刚走。” 柳乐人换完鞋,接过他手里的输液瓶,“吃饭了没?” “没。” 短短一个字,让苏时砚弯腰剧烈咳嗽着。 柳乐人替他顺了顺背,“去床上躺着吧,我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东西。” “嗯。” 朱凡准备跟着进来,被苏时砚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讪笑了几声,“苏总,我看看有没有我能帮得上的,而且我也回来了,工作上的事情也该接手了。” “不用,你也辛苦了,给你放一天假。” 朱凡要的就是苏时砚这句话,得了命令之后,马不停蹄的离开了。 柳乐人将苏时砚送回了房间,喂他喝了一杯热水,然后摸了摸他的额头。 “烧得厉害,我把暖气调高一点,你捂着被子,多出一些汗。” 苏时砚实在没力气说话,只好点了点头。 “那我去煮东西,你好好休息。” 苏时砚再次点了点头。 等柳乐人出去之后,他盯着输液瓶发呆。 自从看到朱凡的消息,他顿时掀开被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想应对之策。 柳乐人时间紧迫,做出这个决定,也是真心关心自己。 要是知道他是骗人的,不仅辜负对方的真心,而且柳乐人很久都不会原谅他。 所以,他当即洗了一个冷水澡,并且在窗台上吹了几个小时的冷风,外加半个小时的雨。 他本来只想弄的病恹恹的就行,没想到一套操作下来,他狼狈成这个地步。 现在,听着外面的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和锅碗的磕碰声,让他觉得这一切都值了。 或许柳乐人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的心总算松懈下来。 彻夜未眠的精神到了临界点,他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鼻尖飘浮着一阵香气。 他的味觉被唤醒,肚子也跟着叫了一声。 他侧头,看见柳乐人小心翼翼的搅着砂锅里的粥,等着没那么烫了,才盛在碗里。 “醒了?正好来吃点东西。” 苏时砚坐起来,才发现输液管被拔掉了。 “我睡了很久吗?” “差不多三个小时。” “这么久?”他动作僵了一下,忧心道:“你是不是要走了?” “不走。” 苏时砚更急了,“你不能因为我的身体,耽误你的正事。” “不耽误,我订了明天的机票,时间足够了。” 听到柳乐人的解释,苏时砚放下心来。 他抬眼看见对方眼睑下的青黑,顿时心生愧疚。 “抱歉,让你担心了。” 柳乐人将碗递给他,“这有什么好道歉的,生病也不是你故意的。” “……” 苏时砚心里咯噔一下,慌忙低头接粥。 他怕自己再慢一些,就要被对方察觉出来。 他舀了一口粥,刚准备送进嘴里,因为打过针的手指使不上力气,勺子磕在瓷碗上,有些溅到了床单上。 柳乐人额角抽了抽,不明白苏时砚怎么生了一场病,秒变林黛玉,柔弱不能自理了。 他抽出纸巾擦了擦,认命的开始喂粥。 因为这个动作,两个人隔的很近。 尤其是柳乐人低头吹粥,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若隐若现的洁白牙齿,让苏时砚有些心猿意马。 他凑过去张开嘴咬住勺子,拿着眼角打量柳乐人。 没一会儿,就看见对方脸颊肉眼可见的迅速变红。 第146章 你们吵醒他了 “赶快吃,吃完了喝退烧药。” 柳乐人催促了一声,下意识躲避苏时砚的眼睛。 苏时砚舔了舔嘴角上的粥,从喉咙挤出一个字,“烫。” “哪里烫了,晾了挺长时间了。” “喉咙肿了。” 又来了,黛玉附身,娇气。 柳乐人只好低头再次吹凉,这么一来,等粥喝完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他收拾好碗筷,放进消毒柜里,然后坐在房间的沙发上看说明书。 看来苏时砚感冒的挺严重的,冲剂都是两包一起喝,还有消炎药片和胶囊,放在手心里,也有小小的一捧了。 他卡着饭后半小时的点,让苏时砚喝了下去,随后就不知道干什么了。 说起来,这个房间他还是第一次进来,没想到空间挺大的。 整整一面墙的衣柜,还有一个衣帽间和一个单独的卫生间。 生活家具很齐全,脚下还铺着毛毯。 最外面是一面落地窗,窗帘是淡绿色的,此时露出一个缝儿,能看见阳台上挂着的绿箩。 外面灰蒙蒙的,所以房间也有些黑暗。 只有头顶上暖黄色灯带亮着。 显得温暖而又孤独。 柳乐人陷在沙发里,翻着一本关于自然的杂志。 但是他却无比的疲惫,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闭上又睁开。 苏时砚知道他几天没好好休息,便挪了挪位置,说道:“过来到这里睡,床上舒服一些。” 柳乐人实在坚持不住,抓了抓头发,站起来打着哈欠,“我去隔壁房间,等中午了起来做饭。” 见他要走,苏时砚急忙说道:“就在这睡吧,医生说隔两个小时就要喝止咳糖浆,到时候得麻烦你给我接热水,离得太远,我喊了你听不见。” 柳乐人真想说一句,你只是病了,不是瘫了。 但是说出口又显得不近人情。 而且当初失去追风的时候,对方也一直守在门口,在沙发上将就了一夜。 现在轮到自己了,不照顾也说不过去。 “那我去外面洗个澡。” “好。” 既然柳乐人妥协了,苏时砚也不敢得寸进尺的让对方在自己的房间洗。 他后知后觉的掀开被子闻了闻,发现没什么味道,才放下心来。 然后拿起床头柜的手机处理公事。 他刚回了几条消息,柳乐人就洗好了。 对方穿了一件宝石蓝的真丝睡衣,发梢还滴着水。 敞开的领口能看到大片白皙的皮肤,锁骨处挂着一个近乎透明的玉牌。 在宝石蓝的衬托下,更加的清冷了。 柳乐人甩了甩发尾的水,问道:“有吹风机吗?” “浴室的柜子里有。” 没一会儿,吹风机鼓动的声音从浴室里传来。 大概持续了一分钟,柳乐人走了出来。 然后走到另一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是雨又下大了。 这暖黄色的灯,变得不再孤寂,而是添加了一层暧昧。 柳乐人背对着苏时砚,却能感受到自己的后颈被一道眼神盯着。 他往下躺了躺,用被子遮住整张脸庞。 好像这样,就能忽略对方的视线。 但是,稀薄的空气让他大脑有些缺氧,这样越发让他清醒。 但是下一秒,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一双手扯开被子,掖在他的下巴上。 “别这样睡,等会儿就呼吸困难了。” 柳乐人没动也没说话,盯着床头柜上的小夜灯发呆。 苏时砚听着平稳的呼吸声,以为他睡着了,然后稍微往他的方向靠了靠。 柳乐人被突如其来的温度吓得身体一僵。 尤其是对方还发着烧,胸膛滚烫,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他的头皮上。 种种感知,让他的身体,像是被羽毛划过。 他紧闭着眼睛,眼皮疯狂的颤抖着。 幸好苏时砚看不见。 然而,在这神经高度紧绷的情况下,他居然慢慢的睡着了。 而且陷入深度睡眠,甚至还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苏时砚察觉到这具身体放松下来,嘴角划过一个短暂的弧度。 然后手上用了点力,将柳乐人拉到自己怀里,两个人贴的更加紧密。 阴雨绵绵,更是睡眠的好时机。 却不想被一阵敲门声给打断了。 柳乐人睫毛挣扎着,然后缓慢的睁开。 一瞬间,他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只能在脑海里搜索着睡前的记忆。 但是,在察觉到自己身在苏时砚的房间时,他猛然清醒过来。 侧头一看,身边已经没有苏时砚的身影,连旁边的温度也是一片冰冷。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但是房子隔音太好,听不真切。 只知道是一个女人。 不对,还有一道女声。 苏时砚的声音参杂其中,倒显得有气无力。 考虑到对方是病号,恰好又到了饭点。 他不得不出去一趟。 然而他的衣服在隔壁,衣架上只有一件属于苏时砚的羽绒服。 他想了想,披在身上走了出去。 没想到坐在外面和苏时砚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苏太太。 她的左侧坐着周伯,右侧坐着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女孩。 长得精致玲珑,脸上不施粉黛,只涂了一个浅淡的口红。 柳乐人的出现,让客厅短暂的陷入寂静。 还是苏太太先反应过来,打了声招呼,“乐人,你怎么在这里?” 随后看了一眼苏时砚,“来了这么久,也没听你说起过。” 苏时砚陷在单人沙发里,忍着不耐说道:“他在睡觉,你们吵醒他了。” 这句话像是打了苏太太一巴掌,她虽然现在在苏氏只剩下股份,没有权利。 但还是苏时砚的亲生母亲。 以前在苏家别墅,自己的儿子对她客客气气,时不时还能看到他的笑脸。 自从续完命之后,苏时砚便离开苏家别墅,独自住在一处,再也没有回来过。 再见面就是在股东大会上,他带着15%的股份,完好无恙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并开始参与苏氏的发展。 后来更是将苏敬安的丑闻曝了出来,导致公司损失了几个亿的生意。 在股东大会上,苏敬安被讨伐,他又站起来,以25%股份,当上了苏家的董事长。 第147章 乐人,过来 苏太太从不知道那个双腿残疾,并且下半辈子极有可能在轮椅中度过的少年,如此聪明能干。 在周伯的眼皮子底下,演完了一出好戏。 并且每次康复,都打退堂鼓,让他们都以为苏时砚失去了生存的欲望,减少了对他的防备。 然而,这正是苏时砚的手段。 她的董事长梦被扼杀,不得已依附自己的儿子,整日待在苏家别墅。 如果她安分守己,苏时砚会给她一份体面。 如果还是继续包养情人,给苏家抹黑。 对方就会收回她身上仅剩的5%的股份,也停了她所有的卡。 为了保持她阔太太的身份,她只好收敛自己的行为。 而现在,苏时砚这句话,不仅没顾及到她作为母亲的颜面,更是让她明白,自己现在连一个外人都不如。 她变了脸色,只能掩饰性的尴尬一笑,“难为你还有合得来的朋友,妈替你高兴,而且乐人这个人我很喜欢,早就当作自己的孩子了,只是,你现在忙着工作,身边也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生病了也没人照顾,所以……” 没等她说完,苏时砚就打断了她的话。 “怎么没有?乐人这不是在这里吗?” “可他毕竟是男人,你也老大不小了,应该谈个女朋友了,”苏太太拉着一旁女孩的胳膊介绍着,“这是妈给你挑的,李家的女儿,叫李雨乐,样貌家世都是云城的翘楚,最重要的是,她和你一样喜欢乐高,在一起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苏时砚“啧”了一声,“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份,正好是你老相好的女儿,而且对你言听计从。” 被拆穿后的苏太太神色未变,但是下意识的和周伯对视了一眼。 毕竟李雨乐的身份,他们从未对外人说过。 而且,这也是她精挑细选的棋子,都是私下里进行的。 不知道苏时砚怎么会知道。 她嘴角下垂,作忧愁状,“我知道你对我之前的所作所为非常不满,但是,你要知道我都是被你爸逼的,凭什么他能沾花惹草,而我不能?现在我只有你一个靠山,当然是希望你过的好,雨乐虽然性格懦弱了一点,但是心地善良,是个居家的好女人,而且照顾人很有一套,你恰好就需要这样的人。” “我不需要,不要将你的心思强加于我。” 苏太太继续苦口婆心的劝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苏时砚闻言一笑,只不过略显冰冷。 他妈旁边的女人确实够漂亮,哪怕他们争吵的再厉害,对方也低眉顺眼的,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如果是没有小六记忆,他会接受这样的女人,也不一定。 因为这样的人,既可以是他妈的棋子,也会成为他的。 到时候好好利用背后的李家,会解决当前的很多问题。 但是现在,苏氏重要,但有的人比它更重要。 他有幸成为苏时砚,并不是贪得它的富贵人生。 而是,将这百年的遗憾一一填补。 当年地窖的两年,刘承不仅和它讲故事,还将本就吃不饱的饭菜,分给它一大部分。 自己挨饿,然后越来越瘦。 其实他没和柳乐人说的是,每个被托梦的人,会子孙满堂,长命百岁。 只是它想给刘承托梦的时候,却恰逢他们躲藏在地窖里。 不得已,它只能找了别人。 这份恩情,它至今未还。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弥补的机会,它想将这富贵的人生,与一人同享。 现在,他们一家人已经彻底被割裂开来。 要不是顾念这点母子之情,他连这道门都不会让他妈进来。 居然还妄想在他的身边塞人。 苏时砚半眯着眼睛,看向苏太太的眼神似乎放着冷箭。 “你口口声声是想找个人照顾我,替我着想,可是,你作为我的母亲,有真正了解过我吗?” 苏太太呼吸一窒,挤出一丝笑容,“我一直以来,确实没在你的身上放太多心思,但我这不是补偿你吗?” 苏时砚简直要被对方这句话气笑了,他扭头看向外厨房里忙碌的背影,拔高声音说道:“乐人,过来。” 柳乐人虽然忙着准备午餐,但是,厨房是开放式的,客厅里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进入了他的耳朵。 猛然被点名,他疑惑抬头。 “怎么了?” “过来。” 苏时砚重复了一遍,然后朝他招了招手。 柳乐人放下手中的东西,站在苏时砚的旁边。 但是下一秒,天旋地转,他倒在一个柔软的地方。 惊呼声被湮没在唇齿间,他的嘴唇触碰到了一处柔软的皮肤。 苏时砚的脸近在咫尺,两个人的呼吸缠绕在一起。 而且,他们没有闭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彼此的倒影。 “呼吸。”苏时砚提醒道。 柳乐人被这两个字拉回了思绪,他挣扎着站起来,然后拢了拢羽绒服外套。 抬眼看见客厅剩下的几人死死的盯着他们。 “轰”的一声,他像是煮熟的虾子,透着由内而外的红。 随后抬起手背,擦了擦嘴巴,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看到了吗?我喜欢的是男人,”苏时砚强装镇定,漫不经心的看着苏太太,“你一开始,就打错了如意算盘。” 苏太太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喜欢男的,尤其还是柳乐人。 对方这一举动,简直就是将他们接下来走的路直接堵死了。 但是她知道自己没权利过问,只是磕磕巴巴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这个就不需要你知道了,以后别来这里,也不要妄想控制我,不然,我不保证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苏太太被苏时砚的眼神震慑的说不出话来,他完全相信对方做的出来。 但是,她又有些不甘心。 只好看了一眼柳乐人,“乐人,你告诉我,你喜欢阿砚吗?你不是当初走的毅然决然,又怎么会接受他?” 柳乐人进退两难,眼神来来回回在苏时砚和苏太太之间转动着。 他现在也不确定自己的心,更不明白苏时砚为什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他。 但是,所有人都在等他的答案。 他说不出口。 最后,苏时砚站起来,下了逐客令,“我的事不用你管,请你离开,不然我就叫打电话给楼下的保安了。” 苏太太脸上到底挂不住,扬声说道:“我是你妈,你居然要轰我走?” “我数三个数,三……” 苏太太的神色从愤怒到慌张,她腾的一声站起来,拿着手提包就离开了。 第148章 惩罚 苏太太离开了,剩下的人也没必要留下来。 李雨乐临走前,终于直视苏时砚。 但又被这张冲击性的脸,惊的低下了头,随后,心脏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她慌忙捂着心脏,跟在苏太太的身后离开了。 苏时砚的脑袋终于没那么疼了,他转身,看着因为羞涩而眼角通红的柳乐人,嘴巴开开合合,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该这样欺负你。” 柳乐人用手背擦了擦嘴,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的气味,连触感都那么鲜明。 他咬了咬自己的手背,疼痛终于让他冷静下来。 “即使你想拒绝这门亲事,不该拿我当挡箭牌,何况,你这样让苏太太怎么想。” “我不管她怎么想,这就是我的态度。” 苏时砚神色柔和,拉着柳乐人坐了下来。 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冲动,对方没给他一巴掌,已经替他保留了颜面。 但是,他也想用这个吻,让两个人的关系更近一步。 虽然他知道这不太可能。 “我和她的母子关系已然淡薄,从她当初对苏敬安将私生子带回别墅这件事,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就不再认同她母亲这个身份了。” “现在,她还想插足我的婚姻,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柳乐人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自然也没有立场说什么。 他满脑子都是刚刚的亲吻。 明明受对方的强迫,但是他除了有些在外人面前的难堪以外,却对苏时砚恨不起来。 “但是,”苏时砚握住他的手,捏着他的指关节,“我也不是拿你当挡箭牌,你知道我心中所想,我是迫不及待想在别人面前,承认你在我心里的分量,也想得到你的回应。” “我……” 柳乐人犹犹豫豫的说了一个字,就被苏时砚打断了。 “我不逼你,毕竟感情的事强求不来,追不追得到你是我的本事,不是你的施舍。” “你就安安心心做你的事,虽然我远在云城,但是对你也算了如指掌,你不拒绝我,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哪能还贪心的要你的心,刚刚这个吻,是我拿来拒绝我妈的理由,对你来说太唐突了,占了你的便宜,你要是不介意,就当没发生过,要是介意……” 苏时砚闭着眼睛朝柳乐人靠去,“你就亲回来,我保证不反抗。” 柳乐人看见苏时砚上扬的嘴角,眼角不自觉的抽了抽。 这人是打定主意他不敢,拿他开涮。 他反而气定神闲的打量起对方来。 因为病了,嘴唇没了血色,下巴也冒出胡渣。 眼皮遮住了眼睛的凌厉,脸部轮廓温和了许多。 他鬼使神差的靠近苏时砚,然后张开嘴,咬了一口对方下嘴唇。 然后就回到正常的姿势,没好气的说道:“既然是这张嘴犯错,那就咬一口以示惩罚。” 苏时砚被对方的举动吓得一动也没动,只是怔怔的看着柳乐人。 他没想到对方会凑过来咬他,而且不是报复性的,有点像是调情。 嘴巴上的痛感还没消失,他摸了摸,戏谑的说道:“那继续惩罚,在咬我一口,成么。” 最后的尾音像是带了个钩子,从鼻腔里发出来的。 柳乐人莫名打了一个激灵。 他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巴掌覆盖在对方的脸颊上,然后狠狠的推开。 “滚蛋,不然我走了。” 这句话就像是被泼了冷水的鞭炮,瞬间熄火。 苏时砚收敛了神色,换了一副可怜巴巴的神色,“我饿了。” 柳乐人拿他没办法,站起身说道:“行,我去做饭,你看一会儿电视。” 苏时砚视线没放在电视上,而是坐在沙发上看柳乐人忙碌。 电视里放着男女主撕心裂肺的分离剧情,完全没影响到他们。 柳乐人好奇的看了一眼,却和苏时砚四目相对。 他顿时对那些剧情也没心情了。 饭后,苏时砚去书房里处理了一些公事,然后又补了一觉,到晚上的时候,精神状态好了很多。 除了嗓子还红肿嘶哑,从脸色看,倒没有一开始的那么狼狈了。 他白天得了乖,晚上自然收敛了一些,没强迫对方留在自己的房间。 一夜过去,阴雨天气放了晴。 柳乐人也踩着露水坐飞机去了方城。 一千多公里路,两个小时就到了。 如虞岑所说,确实很冷。 他顶着刺骨的冷风,迅速躲进了一辆出租车内。 然后给司机师傅报了一个地址。 这次收集魂魄的对象是个男性,名字叫曲锋,才16岁。 他在来之前,已经弄清楚事情的始末了。 原来是曲锋在学校被霸凌,选择跳楼自杀。 自杀的位置,还在一栋荒废的宿舍楼后面。 死前给学校请了假,学校以为人回家了,就没找。 家里人不知道,还以为在上课。 加上初三,周末还要补课,一直以为是在学校里住。 直到一名保安巡逻到附近,闻到一股臭味,才发现人不在了。 这件事上了当地新闻,学校更是成了众矢之的。 还停课了好几天,就为调查这件事。 这两天,这件事告一段落了。 所以准备在殡仪馆举行一场追思会,学校师生都会参加。 因为人不满18岁,在当地的习俗是不能入棺椁的。 所以尸体继续放在冷冻室里,等追思会结束,便去火化。 当初虞岑算出这个人的死亡日期是一个多星期前,但又说此人魂魄虚无,不太容易找到。 然后周海生的人怎么也查不到这人,所以他就先忙着处理王蕊芳的事情,却不想,竟在三天前找到了。 因为要调查,他倒是没那么着急,毕竟有警察介入,还要弄清楚事情的始末,必定需要一个过程。 所以他才不慌不忙的在苏时砚那待了一天。 第149章 积累资历 他来到了曲锋的家里。 开门的是一个女人,整个人憔悴不堪,哭红肿了眼睛。 手里还抱着一个孩子,才七八个月大。 她看到门外站了一个陌生人,顿时抱紧了手中的孩子,警惕的问道:“你是谁?” “我叫柳乐人,有些事情想和你谈一谈。” “我不认识你,也没什么跟你谈的。” 女人说完就要关门,柳乐人抬手抵住,赶在女人发火前说道:“我会玄学,得知曲锋有一魄弥留在外,想通过做法,替他找回,并且送他一程。” 提到曲锋,女人眼睛里又溢出眼泪。 她慌忙抬手擦了擦,但是并没有完全放下警惕。 “我儿子已经死了,就让他入土为安吧,我不想再做这些无用功。” “我知道你伤心难过,也希望这件事赶紧过去,但是,他毕竟还未满18岁,发生了这样的事,需要安魂生息。” 女人犹豫了,恰巧怀中的孩子开始啼哭。 她便说了一句,“进来吧——”便匆匆去给孩子喂奶了。 柳乐人站在客厅里,四处扫视着,周围的摆设比较简单,家具也比较陈旧。 或许是因为有孩子,没来得及打扫,茶几上有些乱。 没一会儿,女人从房间里出来了。 只不过怀里空空,估计是孩子睡着了。 “坐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了,我说完就走。” 女人听柳乐人这么一说,迟疑的在一旁的塑料凳子上坐下来。 “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怎么会玄学呢。” “因为我的奶奶会这个,所以比较感兴趣,后来又拜了师,略懂一些。” 听到“拜师”两个字,女人脸上好看了一些。 她又询问了一些别的问题,实则是打探。 柳乐人为了得到女人的信任,几乎全都坦白了。 他这一行为赢得了女人的好感,再加上讨喜的面容,半个小时后,对方就答应了他。 “那就等明天上午十点的追思会结束,给你半天的时间,晚上我就要火化了。” “可以,但还有一件事,我还得要你出面解决。” “什么事?” “我需要以你的名义,让我去学校废弃的那栋宿舍楼,替他找回那一魄。” 女人有些为难,“我儿子的事,都是我老公在处理,我出面,恐怕无济于事。” “那……怎么能联系到他?” “他在……” 女人刚说完,大门就从外面被打开了。 一个近乎一米九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他一边换鞋一边问女人,“这是谁?” “做法的,说是给儿子找留在外面的魂魄。” 男人嗤笑一声,显然有些不信,“人都死了,弄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做什么?” 柳乐人站起身,朝男人伸出了手,“你好,我叫柳乐人。” 男人盯着面前的这双手看了很久,突然扯着嘴角说道:“这位小帅哥的手长得真好看,如果去我们公司做手模,或者拍个广告,应该会很受欢迎。” 这句话配上男人的表情有些轻浮,尤其是对方刚失去了一个儿子,理应在悲痛之中,不会注意到其他东西。 但是对方却这么直接说出来了。 女人愣了一下,忙站出来解释道:“我老公是一家公司的模特,所以对于这些格外的关注。” 随后,又和男人说道:“这位帅哥还是学生,怎么会去你公司工作呢?” “哦?那是我唐突了。” 男人伸出手,准备握住柳乐人的。 但是柳乐人却收回来插进自己的上衣口袋。 “曲先生,虽说人死如灯灭,但是人活一场,完完整整的来,也完完整整的离开,曲锋的跳楼,确实令人唏嘘,我也不想加重你们失去孩子的痛苦,你只需要给我半天的时间,我会抚慰好曲锋的灵魂,让他安心离开。” 男人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茶。 但他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离开柳乐人。 “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我们之间可没有任何关系。” “不瞒您说,我是在积累资历。” 柳乐人面不改色,将自己之前准备的说辞,告知男人。 “我师父和师兄,都是玄学有头有脸的人物,历来都是游历全国,帮人化解,他们的名声,也就此被人熟知。” “我知道,这是积累资历的最好办法,所以也效仿他们,希望毕业以后,尽快的做出一番事业。” 这个理由,挑不出错来,男人听了也就信了。 “那你想怎么做?” “首先,先去学校找到那一魄,随后,将魂魄归位,这个需要你跟学校交涉,对方未必会同意,但是,你是曲锋的父亲,曲锋一天不下葬,学校就一直担心受怕着,你说的话,对他们来说很有用。” “如果学校坚决不同意呢,那学校几百号人,如今看你神神叨叨在那做法,会引起恐慌的。” 柳乐人立即说道:“不会,曲锋是在学校里离世的,真要恐慌,应该是学校才对,说不定,他们会借着这次做法,平息学生的恐慌。” 柳乐人猜的没错,学校确实想借他的手,平息校内的恐慌。 尤其是荒废的宿舍楼资金已经到位,准备拆迁重建,这个时候发生这样的事,害怕学生家长联合抵制。 所以,算是给人家一个心安。 恰逢这天周末,学生们参加曲锋的追思会,一部分家长和学校领导便来到学校。 柳乐人一出现,瞬间让很多家长不满。 觉得学校是用一个门外汉打发他们。 学校也没见过柳乐人,当即也有质疑的成分。 有人已经拉着校长,悄声问道:“这个人行吗?别弄巧成拙,再引起家长的不满。” 校长也有些迟疑,“我也不懂这个,先看看再说,再不济,我们不是准备了一位大师吗?给他打电话,让他现在过来。” 柳乐人拿着曲锋的贴身衣物,站在废弃的宿舍楼底下。 天气不算好,一会儿阴,一会儿晴。 天边也是灰蒙蒙的,仰头看去,整栋废弃楼,像是撒了一层灰。 这栋楼只有一楼一个大门,平常都是关闭状态,并且还上了锁。 此时锁已经被砸坏了,但是锁头还挂在上面。 柳乐人绕着整栋楼走了一圈,然后又上了楼。 每一个房间他都没有放过,随后才下了楼,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 楼下摆了一个供桌,上面的香燃的正旺。 他拿出朱砂和黄纸,开始画符。 伴随着薄唇开开合合,施以咒语。 直到面前摆了十张。 第150章 貌比潘安,出类拔萃 他交给校长,并嘱咐,“把它放在学校每栋建筑的西北角,现在就去。” 校长没有拒绝,当即让人去办了。 期间,柳乐人跪在供桌前,烧纸诵经。 直到人回来了,才站起来,将纸灰洒在一个装水的盆里,搅合均匀。 柳乐人端着这盆水,洒在四周。 这一切做好之后,他拿着曲锋的贴身衣物,在每层的阶梯上,烧几张纸,直到到楼顶。 然后再次烧纸诵经,从口袋里拿出封冥符放在衣物上。 同时,他一边摇晃着鱼铃,一边嘴里念着咒语。 差不多十分钟后,他将封冥符拿了起来,放在锦囊里。 当他同校长说出结束的时候,立刻有人问道:“你说结束就结束,谁知道你有没有祛除邪气,我们的学生在这里是不是安全的?” 柳乐人看向那位家长,“谁说这是邪气?曲锋在这里生活了三年,临终舍不得走,停留一阵是应该的,而且,他没伤害过任何人,连死都不愿意麻烦别人,选择了这个荒废的地方,你不应该这么说他。” “哎哟,看不出来你挺维护他的,你们什么关系?我看学校应该好好调查调查,是不是因为喜欢男的,心理接受不了就跳楼了。” 如此胡说八道,居然有人附和。 柳乐人往前走了两步,现在女人面前,“请问,你是警察吗?” “当然不是。” “是霸凌者的家属吗?” “也不是。” “手上有曲锋喜欢男生的证据吗?” “没……” “那你咄咄逼人的架势,倒像是占了其中一个,死者为大,你对我有意见就冲着我来,何必还要往曲锋身上泼脏水?” 女人讪讪的闭嘴,随后低头不说话了。 校长此时站了出来,“我相信家长们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着想,曲锋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们也很无奈,但也希望不影响孩子们接下来的学习。” 其他人纷纷附和,“是啊,现在正是孩子们的关键时期,要是因为这个事,导致成绩下降,我们做大人的,多伤心啊。” “而且,我们也不懂这个,心里有疑问,也是正常的吧。” “你摆弄这么两下子,我们也不知道弄干净了没有。” “……” 听到其他人这么说,那个女人又抬起了头,直视柳乐人。 柳乐人却没看她,转身回答校长的问题。 “我想曲锋的死,不是你们学校的无奈,而是你们的责任吧,我不相信曲锋被欺负了这么久,学校一点都不知道,他即使不敢跟父母说,但是跟老师说过吧,你们想着,就最后半年,忍忍都过去了,等中考结束,和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没想到曲锋不堪压力跳了楼。” 被戳中痛处的校长,脸色顿时黑的像锅底一样。 “你说这话,拿的出证据吗?” “第一,我不是你们学校的人,第二,我也不是方城人,第三,我和曲锋非亲非故,当然拿不出证据,但是,我相信警察局应该有口供吧。” 柳乐人不是警察,没想掺和曲锋跳楼的真相,而是对一个花季少年,就这样陨落而感到可惜。 也或者在他的身上,他曾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所以,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他的语气不是咄咄逼人,也不是气势汹汹,只是平静的叙述了事实。 但是却让校长一下子慌了神,害怕他再继续待下去,就该引起混乱了。 他以招魂结束为由,让人把柳乐人送出去。 柳乐人刚准备走,却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一个中年人穿过人群站到校长身边,“陈校长,路上有些堵车,耽搁了一些时间,实在对不住。” 校长立刻换了一副笑脸,“不碍事不碍事,李老繁忙,能因为我的事专门跑一趟,已经是给我面子了。” 寒暄之后,就是说正事。 “我想,你在电话里应该已经了解过我当前的处境,所以啊,想请你看看,这位小帅哥,是否完成了任务?” 李老循着视线看去,眼睛猛然睁大。 他抬起手,指着柳乐人说道:“你是……梅老的小徒弟?” “是,李老,好久不见。” 柳乐人嘴角牵起一抹笑容,毕竟这人就是当初在文巷市举办交流会的主办方。 而且,在文巷的两天,对他们很客气,也很照顾。 “真是缘分啊,没想到在这能遇见你。” 李老高兴的上前,和柳乐人握手,“上次文巷一别,事后我特别的后悔,没请你和梅老去我家吃个便饭,当初就因为你的一指,让众人开了眼,也从死局变成活局,好多人都想认识你,但是被梅老以你还是学生为由拒绝了。” “多谢李老夸赞,我在很多方面还不成熟,您可别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 “哪能啊,当初梅老可是把你夸上了天,还叫我们好好记住你的脸,说你灵根不浅,将来必定是这个行业的翘楚。” 柳乐人抿嘴一笑,“是师父太抬举我了。” 校长本来就做了两手准备,眼前的小年轻是曲锋父亲介绍的,对方提出了这个要求,不论如何都要给个面子。 等他离开,便请李老再来看看。 毕竟李老的名声,在全国可是排的上名号的。 但是,自从柳乐人呛了他两句,他就想通过李老,给眼前的年轻人一个教训。 如果柳乐人没那个本事,正好可以在众人面前丢脸。 但是没想到,自己找来的人似乎和柳乐人是旧识,还非常欣赏对方。 他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只能像背景板一样,静静地看两个人说话。 “来,陈校长,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梅海的小徒弟,在我们这个圈子啊,谁都知道梅海有两个徒弟,一个个貌比潘安,出类拔萃,你啊,今天有福了,居然请到了他。” 校长的脸青一阵白一阵,随即哈哈一笑,“是我没有见识,居然不认识这位小帅哥,正好到了中午的饭点了,我做东,咱们一起吃个饭,给你赔个不是。” “不用了,我还有事。” 柳乐人知道校长的内心想法,也知道对方有这个想法很正常,但是,却不想和对方有更加深入的接触,便拒绝了。 他朝李老说道:“今天见到李老我很开心,但是实在是有事,改天,我再去文巷拜访。” 李老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你有事尽管去,这上面有我的电话,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尽管说。” “好。” 柳乐人接下了。 第151章 耳钉 陈校长看着柳乐人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等人一走远,试探的说道:“李老,依你看,你觉得还用得着你出马吗?” 李老拍了拍他的肩膀,“人不可貌相,陈校长,今天你被一个年轻人上了一课,还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吗?” 陈校长一愣,才明白过来这人一直都在。 所以刚刚所有的话都落入了李老的耳朵。 他老脸一红,嗫嚅着嘴唇,“是,是我失了分寸。” “做人留一线,被拆穿的滋味不好受吧,得亏人家没跟你计较,而且,人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这里招魂安神,怎么会是个外行人呢,我就不用在这多此一举了,都散了吧。” “是是是……” 柳乐人出了学校,直接打车去了殡仪馆。 经过这件事,男人对柳乐人的态度好了一些。 最起码,这个人维护了自己儿子的声誉。 曲锋的身体已经腐烂,放在冷冻库里,不宜再拿出来。 柳乐人在索性将曲锋的生辰八字刻在木牌上,摆了一个小小的祭坛。 然后做法使对方的一魂回归。 魂魄归位之时,也是曲锋短暂的还阳之时。 这里的还阳不是人可以复活,而是归位之时,他们能看到模糊的魂影。 所以,正是集魂的好时机。 柳乐人立刻拿出封冥符,贴在木牌的一处,随后装进锦囊里。 剩下的时间,柳乐人念了一段安息咒,送了曲锋一程。 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挺顺利的,但是却高兴不起来。 想想二十来天没回连城了。 他当即就订了车票。 连城的天气一片晴朗,因为是沿海城市,温度挺高的。 他穿着厚重的羽绒服,一路上被人注视着回了芭蕉湾。 他前脚到家换了衣服,后脚三豆就回来了。 看见他,尾巴都快要摇烂了。 三豆被吴阿姨照顾的很好,不仅毛发干净,还长胖了。 爪子搭在他的大腿上,还有一些重。 “我说三豆怎么再叫,原来是乐人回来了。” 吴阿姨站在门口,探进来半个头。 “学校放假了?” 不是节假日,也不是周六周日,柳乐人扯了个谎,“不是,我请假了。” 吴阿姨的笑容僵在脸上,走到他面前,细细看他,“怎么了?病了?” “没有,就是回来待两天。” “也是,你们这个家冷冷清清,好久没人味儿了。” 吴阿姨叹了一口气,“虽说海哥之前也经常不在家,但这么久没回来也是挺少见的,而且,打他电话也打不通。” 柳乐人不想让吴阿姨知道梅海的事,怕她担心。 所以随便扯了一个理由。 “师父去的地方比较偏远,可能没信号。” “那他身体还好吧。” “还好,硬朗的很。”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吴阿姨不再追问,回去又拿了一些吃的过来,“家里好长时间没人,冰箱里的东西不要吃了,这是我早上刚买的水果和一些海鲜,先拿着吃。” 柳乐人看着满满一筐,顿时有些目瞪口呆。 他急忙说道:“吴阿姨客气了,我等会儿就准备去超市一趟,您还是给自己留着吧。” “哪有给了还要拿回去的道理,而且你刚回来,家里大大小小的卫生还得你打扫,哪有精力去采购,先吃着啊,然后好好休息。” 吴阿姨似乎是怕东西被退回来,放到桌子上,就离开了。 柳乐人也不能拂了对方的好意,将东西搬了进去。 如吴阿姨所说,确实需要里里外外的打扫一遍。 他忙活到晚上,下了一碗海鲜面,才得空休息。 然而他胃口不是很好,吃到一半就吃不下了。 只好收拾了一下,便回了房间。 追风不在,又这么闲了下来,他觉得有些孤单。 尤其是墙上的画,栩栩如生,他更加想念追风。 他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苏时砚的名字。 思考再三,拨了出去。 天知道苏时砚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有多高兴。 他按捺住跳动不停的心,清了清嗓子,故作沉稳的“喂”了一声。 这道声音,像是一个闷雷砸在柳乐人的心上。 他等鼓动的心停下来,才小声说了句,“我回连城了。” “嗯,我知道。” 接下来,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柳乐人为了打破这煎熬的时刻,匆忙说了一句,“你的病好点了吧。” “好多了,你照顾我的第一天,我就不怎么难受了。” “那就好。” 苏时砚屏住呼吸,内心仿佛在放烟花。 之前这个人就对自己不闻不问,现在反而主动关心自己。 要说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是不信的。 但是对方似乎欲言又止,他回问道:“你找我,应该不止是说这些吧。” “是我想追风了,我能不能去周家看看它?” 苏时砚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他顿了顿,解释着,“最好是不要,周家到处都是监控,而且现在追风正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它要是现身,会有被发现的风险。” 柳乐人不是耍小性子的人,知道不行,就不再强求了。 “好吧,知道它安全我也就放心了。” “不过,”苏时砚欲言又止,“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你在梦里看到它。” “什么方法?” “我之前不是送你一个耳钉吗?那枚耳钉的耳堵,是一个类似于琥珀形状,里面存放着我的一滴血,你将耳钉带上,会梦到追风的。” 柳乐拉开抽屉,看着那枚耳钉,“当真吗?” “当真,不过也会梦见我和小六,毕竟我们是一体的。” “也就是说,只要我带上,就会频繁的梦见你们?” 苏时砚低笑一声,“也没有那么神奇,只是概率性的问题。” 电话里再次安静,柳乐人思考了一会儿,说:“那我试试吧。” 第152章 我不相信你 大概是彻底闲下来,柳乐人晚上有些失眠。 脑袋里一直浮现苏时砚的话。 黑暗里,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也不知道打耳洞痛不痛,他会不会过敏。 但是,他还是想追风,哪怕是一个梦也行。 说做就做,他第二天吃了早饭,就去了附近的饰品店。 都是小女生的东西,他一进去显得格格不入。 老板是个30多岁的女人,正在给自己的女儿梳头发。 “你好,请问你这里可以打耳洞吗?” “可以,你想打几个?” 苏时砚只给了一枚,所以柳乐人伸出了一根手指,“只打一个。” 老板娘指了指玻璃柜,“这里面都是纯银的耳钉,你先挑个自己喜欢的款式。” “自己准备的可以吗?” “可以,不过最好是纯金纯银的材质。” 柳乐人不懂,将耳钉拿出来递给老板娘,“你看行吗?” 老板娘看了一眼,就被深深的吸引住了。 她还没见过这么有设计感的耳钉。 光是上面的那颗黑钻,绝对不便宜。 更何况那个类似于琥珀的耳堵,透明有光泽。 里面的一滴血,平白添了一丝冷艳。 “你这个耳钉……不便宜吧。” “别人送的,”柳乐人一边打量着老板娘的表情,一边问道:“这个值多少钱?” “首先,设计费用就不知道了,光说这颗钻,应该差不多30万,还加上材质,尤其是耳堵的材质,应该有个30多万,再加上设计费,少说估计近百万,并且只多不少。” “百万……” 柳乐人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知道苏时砚给他的,不会太便宜。 但是,也没想到指甲盖大小的东西,居然这么贵。 老板看他的表情,调侃道:“看来你不知道?那送你耳钉的这个人不是有钱没地方花,就是真的挺喜欢你的。” 两个都占了怎么办?柳乐人心想。 要不是他想见到追风,他真不想把这个耳钉带在身上。 老板娘见他犹豫,忍不住提醒道:“那你现在还打不打?” “打,”柳乐人轻抿一下嘴唇,“就用这个。” 老板娘开始将耳钉装上手枪,她小心翼翼的,生怕刮花了。 随后消毒,用一次性手动穿耳器,对着耳垂使劲按压。 疼痛一闪而过,之后,他就觉得耳朵有些不习惯。 他看向镜子,一条小蛇嵌在自己的耳朵上。 柳乐人的头发有些长,遮挡了一部分耳廓。 他站在窗边,正好一缕阳光倾泻下来,在耳钉下投下细碎的影子。 老板举着手机感慨着,“真好看,我能拍个照吗?” “拍吧。” 等老板娘拍完照片,他付了钱,走出了饰品店。 还没走出两步,就觉得耳朵火辣辣的。 抬手一摸,烫的厉害。 他不舒服的搓了搓,又想起老板娘临走前的嘱咐,只好放下手来。 当晚耳朵就发炎了,用酒精消了毒,又抹了一层消炎膏,清清凉凉的很舒服。 随后,他躺在床上,有些期待的闭上眼睛。 这一晚,他果然梦见了追风。 梦里面,他一直追着对方,似乎怎么也抓不住。 而且,怎么喊,追风都不应。 等他一觉醒来,身心俱疲。 有种在现实生活中跑了一夜的错觉。 不过,好歹是看见了追风,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等他吃完饭,准备去附近的菜市场买点菜。 拿手机的时候,才发现上面有一条消息。 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 是一个地址,而且还是离他不远的咖啡馆。 这种陌生号码,他一般都不理会。 但是,这段时间自己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不得不重视。 没想到,他会在咖啡馆看到周薇薇。 对方坐在一棵落地盆景后面,周围的沙发半包围着,组成了一个狭小隐蔽的空间。 柳乐人脸色并不好看,转身想往外面走去。 但是被对方叫住了。 “你不想知道你师父的情况吗?” 柳乐人想知道,但是不想被对方拿捏。 语气淡淡的说道:“我任务还没完成,你爸不会动他。” “但是他不会做准备吗?一旦你任务失败……” 剩下的话,周薇薇没说完。 她朝对面的沙发抬了抬下巴,“坐吧。” 柳乐人在对方的视线下坐了下来。 “你想跟我聊什么?” 周薇薇先是朝服务员招了招手,点了两杯拿铁。 然后才回答柳乐人的问题。 “和你做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 “希望你在搜集完魂魄,给我爸塑身的时候,动一些手脚,让他死。” 最后一个字,对方的语气很轻。 仿佛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柳乐人心里讶然,面上不动声色,“为什么?他不是你的父亲吗?” “现在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很快,连这个称呼我都不想要了。” 柳乐人对豪门里的那些恩恩怨怨不感兴趣,反正都是一丘之貉。 自己在周家栽了两次,他对这两人都没有好印象。 “我只要我师父平平安安的,至于用什么方法,那是我的事。” “当然,我知道你最担心的就是你师父,但是,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好吗?而且你们也恨我爸吧,不如我们联手,你帮我弄死他,我事后保你师父的平安。”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一下。 柳乐人现在就忍不住扯动了嘴角。 “且不说,我跟你的关系怎么样,凭什么相信你这番话,就你说的弄死他,就好像吃顿饭这么简单,真要那么容易,你不该动手吗?” “杀人犯法,我当然不会动手,但是你现在,只要让这件事不成功,他就没几个月可以活了,这不是更加名正言顺吗?” “是不是名正言顺我不知道,但是以他的手段,肯定会有所防范,我师父在他手上,我不想赌,更不想拿我师父的性命开玩笑。” 周薇薇见他不肯合作,脸色有些铁青。 “我说过了,我会保护你师父。” 柳乐人双手在口袋里也慢慢合拢,语气降至冰点。 “我不相信你。” “那你总该相信那个叫苏时砚的吧。” 柳乐人一凝,语气微沉,“你认识他?” 第153章 春心萌动 “认识谈不上,但是我知道他在削弱我爸的力量。” 周薇薇说这话时,脸上带着欣赏,“曾经唯我爸马首是瞻的兄弟,开始相互猜疑,甚至借口他的身体不好,想侵吞公司。” “那你怎么知道是他?” “你那条蛇被张鹤弄死的那天,涌进一批人打了他一顿,事后张鹤调查过,就是那个姓苏的人安排的,我知道你们的关系不错,所以在我爸公司发生这么多事情的情况下,我当然有理由怀疑他。” “不过,”周薇薇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压低声音说道:“他一个人,总归是耽误时间,由我跟他里应外合,相信很快就能扳倒我爸。” 柳乐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并不想把苏时砚牵扯进来,而且,周海生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一旦出了错,还不知道对方怎么报复梅海。 但是自己也没有把握能给周海生续命,到时候真的失败了,周薇薇说不定还能帮自己。 现在又有苏时砚参与,成功的可能性又大了一些。 “我需要一个周全的计划,或者是能保证万无一失,等你做好了,我会考虑你进来说的第一句话。” “行,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就心里有底了。” 周薇薇将桌子上的手机放进包里,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抬头说道:“不过,只有我一个人可不成,我要见苏时砚。” “你联系他不就好了。” “我找过了,他不同意,所以得由你出马。” 柳乐人还没听苏时砚提起过这件事,他不敢贸然答应。 只说了一句,“我会先了解他参与了多少,之后在给你答案。” “行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就在芭蕉湾待了一个星期之后,虞岑回来了。 也是带着满身的疲惫,脸色不太好。 “师兄,你生病了?” “嗯,有点感冒。” “那我去煮点姜汤,祛寒。” 虞岑没拒绝,回房间休息了一会儿。 也仅仅是一会儿,他喝完姜汤,就开始摆坛做法。 柳乐人拦不住,就随他去了。 但是,当他拿到上面的名单之后,瞬间愣在原地,久久没有任何动作。 第一个人,名字叫柳俊成。 是他的叔叔,柳泽的父亲,同名同姓。 生辰八字和属相也都吻合。 时间是五天后。 虞岑看他的神色不对劲,忙问道:“怎么了?名单有问题?” “不是,看到一个熟人。” “很亲近?” “嗯,我的亲叔叔。” 虞岑大吃一惊,之前他就听梅海说过关于柳乐人的家世。 几乎是没什么亲人了。 所以当初为了100万,轻易的把他撵了出去。 现在,他却在柳乐人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落寞。 “你怎么办?回家奔丧,还是由我出面?或者放弃这个机会?” 柳乐人也很矛盾。 柳俊成生性懦弱,在冯芸的强势下,在柳家没什么话语权。 在柳乐人还小的时候,两个人就吵得不可开交。 所以早早的就外出打工了,几乎每年回来一次,待一个星期就走。 柳乐人对这个亲叔叔不太了解,只知道话很少。 即使过年在一起吃饭,也是闷头喝酒。 但是听奶奶说,他还挺孝敬的,私下给她打过几次钱。 后来奶奶去世,他在叔叔家里生活。 柳俊成知道他过的不好,过年回来会给他买点零食。 或者是趁冯芸不在家,给他塞点零花钱。 算是在柳家,为数不多对他好的人。 此刻,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回去搜集他的魂魄。 知道他为难,虞岑拿过他手里的名单往外面走。 “我在试试,说不定会有其他人可以代替。” 柳乐人不愿意折腾,眼看着两个月的期限快到了,他不想前功尽弃。 他蹙着眉拉住虞岑,“不用了,就他吧。” “那是我去,还是你去?” “我去吧,总归亲戚一场,该去见最后一面。” 柳乐人说完,打算去做饭。 被虞岑叫住了,“我要提醒你一下,如果回家,无论是什么情况,千万不能暴露出你知道他死期这件事,更不能从中插手。” 身为玄门中人,柳乐人当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但是,他还是问道:“如果有机会让他活下来,会不会前功尽弃。” “那倒不会,只是会影响这个人和你,生死注定,你的参与,难保因果置换,会报应到你的身上,除非你能像师父那样,有能力化解。” “我明白了,我不会插手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虞岑放下心来。 他将柳乐人从头到脚看了一眼,视线定格在他的耳朵上。 “我说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是你打了耳洞。” 柳乐人下意识闪躲了一下,轻轻的“嗯”了一声,“刚打。” “不像是你的风格,不过还挺衬你的。” 虞岑近看,才发现一丝端倪,“这是追风?” “挺像的吧。” “是挺像,”虞岑点了点头,戏谑的表情看他,“但是能做成这样,就知道不简单了,是苏少爷送你的吧。” 柳乐人不自在的点了点头。 虞岑看着小师弟忸怩的样子,哈哈一笑。 “不用不自在,这是好事,而且,我也看得出来,苏少爷人挺不错,真要成了,我替你们高兴。” 柳乐人脸上无奈,“这才哪到哪?人的心是海底针,今天喜欢玫瑰,明天喜欢牡丹,后天说不定就喜欢仙人掌了。” “你说这个我是不信的,苏少爷百年都等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转变心意?” “……那可说不准。” 虞岑扯了一抹玩味的笑容,“我看,是某人春心萌动,死不承认了吧。” 他知道柳乐人脸皮子薄,在对方身体红透之前,找了个借口溜了。 “我去遛三豆,顺便买些东西,你吃饭不用等我。” 第154章 那有没有梦到我 柳乐人第二天就动身了。 等他赶到笼镇,已经天黑了。 深冬的夜晚,街上没几个人,只有零星的几个铺子开着。 他开了个房间,也不打算出去吃饭了。 就在楼下的超市买了一桶泡面,和两颗卤蛋。 路过前台的时候,找老板娘要了开水。 随后他端着滚烫的纸盒,回了房间。 房间不贵,是最便宜的那种。 当然,空气也不算好,一股空气清新剂混合着霉味。 他是男的,没那么讲究,更重要的是,他银行卡里的钱,跟水似得哗哗往外流。 之前梅海曾经说过让他动家里的钱。 他知道位置,也知道钥匙和密码。 但是他没这么做。 反正身上还有,等花完了再说。 可能是白天赶了一天的路,不到十点他就困了。 他裹紧被子,调高了空调温度,才慢慢闭上眼睛。 没想到他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 他睡眼朦胧的打开灯,然后笈着拖鞋走到门口,“谁啊。” “是我。” 听到声音,柳乐人猛然清醒了。 他迅速打开门,外面站着的,赫然是苏时砚。 “你怎么来了?” “保镖说你在笼镇,我就问了你师兄,听到这次的任务对象是你的叔叔,我有些担心你的状态,而且我知道你在柳家过的不好,害怕你被欺负,所以我就自作主张过来了。” 苏时砚搓了搓手心,又哈了一口气,然后无辜的看他,“你应该不会撵我走吧。” “……” 将近一米九的大个,而且平常都是冷着脸,在他面前扮演无辜,真的挺违和的。 “我让你走,你走吗?” 苏时砚不紧不慢的答:“我会离开你的视线,但是我也会跟在你身后。” 柳乐人知道,这人就不是这么好打发的。 他自顾自朝里面走去,留下一句,“进来吧。” 苏时砚一进来就眉头紧锁。 这房间也太小了吧,就摆的下一张床。 他没地方坐,索性就坐在床上,然后看到了垃圾桶里的泡面。 “你晚上就吃的这个?” “嗯,”柳乐人裹紧被子里,露出半张脸,“晚上太冷,不想出去。” “那看来我来是对的,不然在这里待几天,你脸上的二两肉都要没了。” 苏时砚脱下外套,搭在柳乐人的身上,将他的嘴巴和被子隔开。 “嘴巴别挨着被子,谁知道多长时间没洗过了,不卫生。” 柳乐人闻着衣服上的香水味,身上开始滋啦冒鸡皮疙瘩。 他闷声应了一声,看着苏时砚掀开被子躺在他旁边。 苏时砚在被子里摸索着,然后抓着柳乐人的手。 “这一路开车,真是累死了,尤其是雾气太大,我都没敢加速。” 感受到对方手心的冰冷,柳乐人打了个哆嗦。 他没有挣开,垂着眼睛回道:“这里山多,路不好走,到了晚上,就要格外注意。” “嗯,我当你是关心我了。” “……” 柳乐人真不知道苏时砚续命前后差别这么大。 而且阅读理解直线下降。 他换了个姿势,看着天花板。 “几点了?” “三点半了。” “那睡吧,明天还有正事。” 苏时砚关了灯,室内一片黑暗。 尤其这个房间没有窗户,一点光线都洒不进来。 但是有个地方,却散发着微弱的光。 他这才意识到对方打了耳洞。 他很想上手摸一下,但是停到半空又放下来了。 耳堵的材质很特殊,又是夜光的。 很透亮的颜色。 看来这50万花的挺值的。 当初他就是觉得柳乐人的耳垂很薄,如果有个装饰绝对好看。 而且,他致力于在柳乐人的身上留下他的影子。 让他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能想到自己。 很显然,这样做已经有了效果。 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心里有他。 柳乐人忍无可忍,推了他一把。 “不睡觉盯着我干什么。” “这么黑,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我又不是植物人,当然感受得到,而且你的呼吸,离我太近了。” “是吗?”苏时砚不信,伸手摸了摸柳乐人的耳垂。 确实很近。 不过他不退反进,把头靠在柳乐人的肩膀上。 “没办法,这个床太小了,而且被子很薄,不挨着有点冷。” 这个借口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柳乐人沉默。 但是旁边的人显然没打算放过他,叹了一口气,“我一点瞌睡都没有,怎么办?” 柳乐人没好气的说道:“闭上眼睛,闭上嘴巴。” 但是他说完这句话,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他还以为苏时砚生气了,想着用什么话找补。 对方猛然开了口,“不行,我试过了,脑袋很清醒。” 柳乐人抿了抿嘴,鼻腔里发出一声粗重的出气声。 “行了,别为难自己了,也别为难我了,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两人躺在一张床上,还是这么亲密的姿势。 好像不说点什么,对不起这么暧昧的氛围。 苏时砚扣了扣他的手心,“你想不想我?嗯?” 柳乐人吓得再次甩开对方的手,“你胡说什么?” “没胡说,我就问问,你想还是不想?” “不想。” “一点都不想吗?还是说,你心里想的只有追风?” “追风在周家不安全,我挂念它是应该的。” “那你做梦梦到它没?” “梦到了。” “那有没有梦到我?” 柳乐人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他喉咙一紧,说不出来一个字。 那枚耳钉确实厉害,这一个星期,他做了四个梦。 除了第一次梦见追风,之后都是苏时砚。 明明对方说了是概率问题。 关键是这三分之一的概率也太大了。 看他半天不说话,苏时砚顿时来了精神,“梦见我了是不是?” “嗯,梦见了。” “那就是想我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放屁。” 这还是苏时砚第一次听他爆粗口,还挺新鲜的。 他调侃道:“我们的乖宝宝也爆粗口啊。” “谁是你宝宝?” “你呀。” “滚蛋。” “那不行,我得留下来。” “那你闭嘴。” 苏时砚知道再说下去,要给人惹毛了。 他乖乖的顺毛。 “好了,不逗你了,你睡吧。” 柳乐人舒了一口气,他翻了个身,赶紧闭上眼睛。 第155章 你帮我,我帮你 因为这半小时的折腾,加上后面又失眠了一个小时。 柳乐人睡到将近十点才醒。 他本来还想晕一会儿,却突然被腰上的触感惊醒了。 身为男人,他很明白那是什么。 然后没等他吓出一身冷汗,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发生了变化。 回想起昨晚的梦。 有些混乱,但是苏时砚那张脸离自己很近。 嘴巴乃至身体,都被人肆意欺负着。 他捂着脸,从脚底涌上来一阵热气。 压根不敢再回想。 就在这时,苏时砚动了动。 对方臂膀用力,和自己贴的更紧了。 糟糕的是,苏时砚那双手,蹭着大腿放在他的腰上。 自然而然的发现了他的反应。 他察觉到放在腰上的手臂有一瞬间的僵硬,下一秒,他的腰被捏了一下。 “真精神。” 柳乐人气结,“半斤八两。” 随后,他的身体颤了颤,是苏时砚贴着他的后背在笑,半分钟后,直接笑出了声音。 “那我这样是因为我身边睡的是你,是正常反应,你又是因为什么?” 柳乐人掐着自己的手心,深吸了一口气。 “男人的本能。” 苏时砚看他红的像滴血的耳垂,眼睛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神色。 他撑起身体,猛的将柳乐人翻了过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 柳乐人突然觉得对方很危险,他脸色慌乱,语气急促,“你想干什么?”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憋坏了怎么办?” 说完,苏时砚手掌往下…… 柳乐人从小就和所有女生保持着距离。 甚至在他十八岁的时候,还清心寡欲,一无所知。 是苏时砚把他拉入凡尘,知晓了本能的欲望。 他害怕过,也排斥过,最后都成了笑话。 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实,对方都能精准拿捏他的弱点,然后发动猛攻。 就像此刻,他从反抗,到慢慢妥协。 这似乎是男人的通病。 因为男人和女人在欲望上,有本质上的不同。 男人是发泄,女人是放空。 柳乐人望着泛黄的天花板,给了他一种地震摇晃的错觉。 他抱着苏时砚的胳膊,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上。 等出门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柳乐人将下巴埋进围巾里,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周围很嘈杂,正是吃午饭的时候。 熟悉的语言并没有让他轻松,反而对一个小时前发生的事耿耿于怀。 但是对面的人,却哼着歌,一脸悠闲的看着菜单。 看他抬头,就把菜单递给他。 “你点吧,我也不知道什么好吃,你就点一些你们这里的特色菜,我尝尝。” “就一个镇,哪有什么特色菜。” “那总比我两眼一摸瞎好点。” 柳乐人不情不愿的接过菜单,点了一个猪蹄汤,点了一个小炒牛肉。 “事先说好,我没在外面吃过饭,等会不好吃别怪我。” “不怪你,不怪你,我现在吃什么都觉得香。” 听到对方内涵自己,柳乐人有种无力感。 他小声嘟囔一句,“别说了,这事就过去了。” 苏时砚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看他,“你帮我,我帮你,这是团结友爱的好典范,为什么不说,我不光要说,我还要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越说越离谱,柳乐人干脆闭嘴了。 他抱着塑料杯,小口小口的喝着茶。 笼镇的菜分量挺足的,光是猪蹄汤,都是满满的一大锅。 大料比较多,不是清淡的。 老板还送了一份时蔬青菜。 两个男人吃撑了也没吃完。 吃完饭后,柳乐人去超市买了一些水果,还有一些营养品。 随后坐着苏时砚的车到了柳泽家。 三年没见,还是老样子。 院子门半敞开着。 他推开门,四周打量着。 在一个角落里,他仿佛看见一个小男孩跪在那里。 柳泽听到开门声,站在大门口看他。 大概是这几年,柳乐人变化太大,他一时没认出来。 “你们是?” 柳乐人上前走了几步,直视他的眼睛。 “柳泽,你连我都不认识了?” 柳泽猛然瞪大眼睛,往后退了几步,撞到墙上。 “小杂种,你怎么回来了?” 这个称呼让苏时砚的眼神越来越危险。 之前他没有小六的记忆,听到也就当个热闹看。 现在不行,他不允许任何人用不好的词汇形容他的心上人。 他沉着声音看柳泽,“你叫他什么?” “小杂种,什么时候在我心里,都是小杂种。” 苏时砚上前越过柳乐人就想给对方一个教训。 被柳乐人挡在面前。 “从现在起,你不许说话,我自己来解决。” 随后,他转过身,以极快的速度打了柳泽一耳光。 “这一巴掌,是我当哥哥的教训你的。” 柳泽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尤其还是他最看不起的柳乐人打耳光。 他伸手就要掐住柳乐人的脖子,打算给人一个教训。 柳乐人屈起膝盖,用力的顶向对方的小腹。 柳泽很胖,尤其是这几年,长了不少肉。 粗略估计将近180斤。 尤其是冬天,穿的比较厚,这一顶,对他的作用不大。 所以柳乐人趁着对方弯腰的时候,抬起手肘打在柳泽的脑门上。 柳泽吃痛,满脸痛苦神色。 但是他还是忍着,抬起手臂就要打对方的面门。 这一拳要是下去,鼻梁骨都能打断。 下一秒,被一双手硬生生的接了下来。 苏时砚挡住柳泽的进攻,一脚踹向对方的腿弯。 柳泽瞬间半跪在地上,龇牙咧嘴的看着他们。 “小杂种,你不要以为带了个人,就腰板直了,等我妈回来,有你们好果子吃。” 柳乐人本来觉得给个教训就行了。 听到这里,又忍不住甩了对方一耳光,“这一巴掌,是替我自己打的,如果你再对我说这三个字,我就打到你不能说话为止。” 柳泽瞪着眼睛看他,到底没敢说话。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声音,像是北风中的一声叹息。 很轻,又不容忽视。 “乐人,是你吗?” 第156章 腰好像抻着了 柳乐人直起身子,看了看周围。 随后他才意识到,是柳俊成的声音。 他推开门,开始寻找。 几个房间都没有。 从刚刚的声音来看,绝不会在二楼。 所以他推开剩下一个房间。 果然,看见了他。 只不过,他看着眼前的情形,鼻子一酸,眼眶也有些模糊。 柳俊成躺在躺椅上,整个人瘦成皮包骨。 周围都是杂物,显得他更加的不起眼。 而且,这么冷的天,身边居然也没有取暖的地方。 他走近,坐在柳俊成的身边,小声喊了一句,“叔叔。” 柳俊成应了一声,只不过细若蚊纳,有气无力。 “乐人,真的是你,都长这么大了。” 这一句话,柳俊成差不多说了将近一分钟,而且还模糊不清。 柳乐人靠近了些,才听的清楚。 他这才看见,对方从左耳下方乃至整个颈部都高高肿着,喉咙的位置已经溃烂了,发出一丝丝难闻的气味。 他怔了怔,眼泪“啪”地一声,掉了下来。 “叔叔,你的病……” “淋巴癌,没治了。” 柳乐人这次是直接到笼镇的,并没有让周海生调查。 他只知道柳俊生快要死了,具体因为什么,他还不清楚。 来的路上,他想过无数次见到对方的场景。 但是,却没想到是这种。 这简直就是让人眼睁睁的等死。 他低头擦了擦眼泪,却发现椅子的脚边,放了一瓶农药。 瓶盖上落满了灰尘。 他似乎知道这是谁放的了。 “你还好吗?我过年回来才知道你离开了,问了你婶婶,她说是你自己走的,我不信,问了李家的孩子,他才说起了100万的事。” 柳乐人看他说的辛苦,忙点了点头。 “我很好,后来遇到了很多人,他们都对我很好,叔叔,你放心,我现在……有家了。” “那就好。” 柳俊成眼眶里泛起了眼泪。 但是他又抬不起手来,只能任由眼泪落了下来。 柳乐人看了看周围,也没看见纸巾或者是毛巾。 他抬起胳膊,用袖口擦了擦。 “我现在上大学了,成绩还不错,这次回来,我多待几天,可以多陪陪你。” “好。” “他们送午饭了吗?” 柳俊成的眼神黯了黯,为了不让柳乐人担心,解释着,“我现在这样,太多东西都不能吃,只能喝点粥。” “那就是没吃?” 柳俊成的默认,让柳乐人心里窜起一把火。 但这也是他们会做出来的事。 “那我去给你买点。” “别。” 柳俊成急忙说了一个字,然后喉咙如钻心一般的疼。 他扬起头,使劲用鼻子呼吸。 等他股痛苦过去,他才说道:“你好不容易来一趟,陪我说会儿话。” 柳乐人看他的样子,不敢再让他着急了。 就又坐下来,说了一些别的话题。 柳乐人说了云城的一些事,又说了一些小时候的事。 直到看见柳俊生打了个哈欠,他才站起来说道:“我还有一个朋友跟我一起来的,不太好意思让他等太久,我等会儿再来。。” 柳俊成弯了弯嘴角,“女朋友?” “不是,是男的。” 柳俊成没在意,侧着头,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柳乐人从房间里退出来,站在门口深呼吸了一口气。 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走了出去。 外面很安静,只有苏时砚站在院子里。 他正抬起头,看着葡萄藤。 听到声音,立刻回头看他。 “怎么样?叔叔还好吧。” “不太好。” “那要不我们把叔叔接出来换个地方住。” 柳乐人摇了摇头,“首先,他的情况非常糟糕,贸然挪动对他来说就是一场折磨,其次,如果最后在我这死亡,冯芸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说完,他环顾四周,“他呢。” 苏时砚指了指头顶,“在那里。” 柳乐人转身抬头看向二楼,只看到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他双手插进口袋,“算了,我们先走吧。” “去哪?” “透透气。” 柳乐人刚走出院子,就看到他们的车旁站着一个人。 李漾朝他挥了挥手。 柳乐人停住脚步,本来黯淡无光的眼神猛的一亮,“李漾?” “是我。” 李漾走到他面前,举起了手。 柳乐人心领神会,握拳垂向他的手心。 随后,两个人互相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苏时砚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他拽着柳乐人的衣领,稍微用了用力。 柳乐人迫于这股力道,只能松开李漾。 两人都莫名其妙的看着苏时砚。 苏时砚脸上无比镇定,悠悠的说道:“你们确定要在这里叙旧吗?” 确实,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 柳乐人看太阳正好,提议道:“去河边走走。” 这里离河边不远,甚至还有小路直接走过去,几分钟就到了。 柳乐人本来想走过去,但是被苏时砚一口否决了。 开玩笑,他怎么可能给这两个人私人空间? 所以他以自己不认识路为由,把人弄上了车。 这个季节雨水少,河水也不宽阔了。 露出大片河床。 柳乐人踩着石子,找了块岩石坐下来。 李漾刚准备在他旁边坐下,被苏时砚抢先了。 他还用屁股撞了一下柳乐人,“朝那边去点,我都不够坐。” 柳乐人没好气的说道:“这么多石头还不够你坐的吗?” “我腰疼,昨晚半梦半醒间,好像有一条腿搭在我身上,为了不打扰他睡觉,我一直没动,早上又忙活了一些正事,腰好像抻着了。” 说完,不管柳乐人的脸色难不难看。 弯着腰朝他说道:“快,给我捏一捏。” 柳乐人直接给了对方一肘子,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要是没事,就去附近逛逛,我和李漾聊会儿天。” “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到的?嗯?难道你们还有秘密。” “我不是怕你无聊吗?都是些你不知道的。” 苏时砚来了兴趣,“那我更要听了,我还不知道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呢。” 柳乐人白了他一眼,“你在云城第一眼看见我什么样,我就是什么样。” 苏时砚心里一咯噔,猛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当时他只是从绿植的缝隙里看了柳乐人一眼。 第一感觉,就觉得这人真土。 头发有点长,剪的还参差不齐的。 穿着是几年前流行的衣服,领口都洗松了,颜色也从纯白变得有些发黄。 皮肤也黑,像是刚从地里锄了两亩地回来。 唯一能看的,就这张脸。 并且在土的要死的打扮中脱颖而出。 后来他不止一次说对方土。 看来柳乐人记心上了。 第157章 太晚了 苏时砚笑容一僵,忙说道:“那个是之前的我,不算数。” 柳乐人懒得跟他计较,从鼻腔哼了一声,不搭理他了。 李漾见他们不说话,来回打量的视线也停下了。 他笑着说:“乐人,你真的变了很多。” 柳乐人看着河水,牵扯着嘴角。 “经历了这么多事,不变才是不正常的吧。” “是啊,当初你从这里离开,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回来了,我甚至还觉得你活不了了,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柳乐人不太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在云城的生活。 因为后来续命的事,说出来,对方也难以相信。 他换了一个别的话题,“你现在读大学了吧,在哪个城市?” “云城。” “你……”柳乐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真的考到云城了?” “嗯,不是说了来找你的嘛,不过找不到就是了。” 当初柳乐人在苏家接到过几次李漾的电话,后来有了手机之后,他因为对方处在高考的关键时期,所以并没有把电话号码告诉对方。 直到离开云城,这段关系就断了。 他忘记了这个约定,也以为李漾忘了。 没想到对方真的会来云城。 他解释着,“我后来去了连城,和我师父住在一起。” “难怪我找不到。”李漾终于释然。 当初联系不上柳乐人,电话打进苏家,被告知人走了。 等他想问人去哪儿的时候,被对方无情挂断了。 再后来,就打不进去了。 他想过最坏的结果,也在一次次否决之后开始漫无目的的寻找。 云城这么大,可能一天都走不出一条街道。 后来找不到,加上课比较多,周末还要参加小组活动,他也就放弃了。 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 但是,他依然希望,在某一天,某个地方,可以看见柳乐人。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现在,我知道你还活着,并且过的还不错,我就放心了。” “知道你能考上大学,我也放心了。” 柳乐人和李漾相视一笑。 知道了彼此的现状,柳乐人将话题引到了柳家身上。 “我这次回来,是因为我叔叔病重,他不方便说话,而柳泽也不是个说实话的人,所以,我想从你嘴里,听到一些关于他的情况。” 说到柳家,李漾神色严肃了一些。 但是脸上却露出一丝惋惜。 “柳叔是一年多前查出来的癌症,一开始准备要治的,化疗了几次,费用越来越贵,而且医生说一次手术就是40万,还不加后续的治疗费用,冯婶不想花钱,就借口柳泽上大学,不治了。” “有人给柳叔说过那100万的事,但是柳叔说那是通过卖你得来的,他不用,而且,冯婶也不会用在他身上。” “不化疗,癌细胞扩散的很快,连路都走不了了,我妈看着街坊邻居的,就拎点东西去看他,没想到他们把柳叔放在你之前住的地方,你也知道那地方,夏天蚊子多,冬天四处漏风。” “后来街坊邻居在背地里骂冯婶不是人,冯叔在外面挣了那么多钱,一分不少的全给她了,临到治病,就翻脸不认人了,传到她耳朵里,她面子上挂不住,才又弄进房间。” “你刚刚进去看了,应该看得出来他活不久了,本来就病着,也没有被好好照顾,本来还能多活几个月,现在看来,出气多,进气少了。” 柳乐人听完,心情异常沉重。 跟他想的大致不差。 他将手中的石头,一颗一颗的丢进水里。 然而这石头却仿佛丢在他的喉咙里,堵的呼吸都有些难受了。 等到终于没那么难受了,他才沉着声音说道:“这病确定没得治了吗?假如,我愿意出这个钱……” “太晚了,”李漾打断他,断了他的念想,“如果一年前,或许有得治,但是现在,他连吃饭都费劲,送进医院,医生都不会要的。” 这是事实,柳乐人没法否认。 他以为自己能接受柳俊成死亡的消息。 但是,当他看到被病痛折磨,整个人就靠着那口气吊着,还有被家人的不重视时,他心软了。 这个人,曾经也念着这份血缘关系,想对他好一点,只是力不从心罢了。 “你知不知道,我叔叔手边放着一瓶农药?” “听说过,之前还能动的时候就放了,不过叔叔挺到现在,可能也是不想让冯婶好过吧。” 柳乐人心里猛地一跳,“什么意思?” 他记得即使冯芸尖酸刻薄,柳俊成对她依然不错,钱都上交,逢年过节的给家里寄点东西,即使过年那几天,也是不闲着,能做事,绝对不休息。 这样的人,怎么也不会落的这样的结局。 李漾看了看周围,即使流水声盖过了他们的话,他还是凑近柳乐人小声说道:“是冯婶跟别人好了,被柳叔发现了,而且,冯婶这么做,就是想逼冯叔自己想不开自杀,好和那个人好,没想到冯叔吊着一口气,就是不让她如愿。” “这是真的?还是某些人传出来的流言蜚语?” “说真也真,因为我见过那个男的,甚至还知道对方叫什么,说假也假,毕竟也没人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听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柳乐人知道李漾不会骗人,说的也八九不离十。 之前他在还柳家的时候,就见冯芸和人传过流言。 也见她把人带到家里来过夜。 有其他好事的人还开玩笑的问他,在家里有没有听到点什么的。 当时他不懂什么意思,也没回答对方。 而且他的心思不在冯芸身上,自己不会多作关注。 现在想来,或许一切都有迹可循。 等柳俊成一死,柳家在笼镇再也没有人了。 即使还有个柳泽,但那个白眼狼,还不如不姓柳。 现在,他回来了,有些事情就必须弄清楚。 “你说的那个男人,住在哪,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 “你想插手?”李漾不赞同的摇摇头,“你呀,就在这里待两天,这事过了,就好好回你的连城过日子。” 柳乐人冷着脸,“我总不能让冯芸将我们柳家搅了个天翻地覆,转身拿着丧良心的钱过好日子了吧。” 李漾解释道:“我是怕你被他们娘俩再泼脏水。” “放心,我心里有数。” 他知道柳乐人的性格,遇到自己想做的事,格外的固执。 李漾妥协了,将男人的信息告诉了对方。 柳乐人知道了自己想要的,便不打算逗留了。 “事情我了解了,我回去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 “回去?你回哪?” “我开了个房间,暂时先住那里。” 第158章 手办 李漾顿时有些不高兴了,“你还把不把我当朋友了,回来不找我就算了,还花钱到外面住,咱俩都是看过对方屁股蛋子的人,别见外了,去我家住吧。” 苏时砚知道他们在谈正事,也不插话。 就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偶尔回一回消息。 但是他一直关注着两人的对话,还有两人的动静。 听到他们结束了话题,准备离开,率先站了起来。 但是等他听到“屁股蛋子”四个字的时候,他淡定不了。 他将柳乐人拽了起来,看向李漾的眼神不算友好。 “我觉得这点小钱没必要省,就不打打扰你和你的父母了。” “不打扰,一点都不打扰,我妈可喜欢乐人了,这几年给我打电话,还时常念起乐人,要是回去,他们肯定会很欢迎的。” “你是你,他们是他们,你这样想不代表他们就这么想。” “我当然能代表他们了,”李漾握着柳乐人的肩膀,眼神坚定,“乐人,我爸妈你还不知道吗?你放心,他们是绝对欢迎你的。” 柳乐人看气氛有些不对劲,他赶紧出来打圆场。 “还是不去了,我一个人还好,现在还有我朋友,都去你家实在太冒昧了。” “不会的,就是多一个人多双筷子的事。” “这不是多双筷子的事,这是人情世故,这个人情欠了,我以后也没机会还了,而且。我还不想太多人知道我回来了。” 李漾见对方不愿意,也不再强求了。 “行吧,那交换个联系方式,你要是需要我,就给我打电话。” “好。” 等他们回到酒店,时间已经不早了。 柳乐人借老板娘的厨房,熬了一锅粥。 他熬的浓稠,放进保温桶就去了柳家。 酒店离柳家不算近,走过去要半个小时。 而且这么晚了,也叫不到什么车。 这就体现了苏时砚的用处。 苏时砚也对自己司机身份毫无异议,反正只要柳乐人需要他,他就觉得自己还有价值。 到了柳家,柳乐人上前敲门。 只不过他敲了好几分钟,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喊了几声,依然得不到回应。 苏时砚:“没在家么。” 柳乐人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 “估计是串门去了吧,我们稍微等等。” 柳乐人和苏时砚重新坐回车里,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窗外。 车厢里过于寂静,只有空调运转的声音。 柳乐人正在思考怎么能让冯芸吐出那一百万,没注意到眼前突然压过来一个身影。 他的手比脑子快,直接用力推开了对方。 苏时砚脑袋摔在驾驶室的玻璃上,“咚”的一声,柳乐人听着就疼。 他脸上有些心虚,但还是质问道:“你干什么?” 苏时砚捂着脑袋,五官都挤在一起。 等没那么疼了,他才委屈的说道:“我想给你调个座椅,你躺着舒服一点。” “那你也说一声啊,你突然压在我身上,我怎么知道你要做什么?” “我不是看你在想事情嘛,而且,我以为以我们现在的关系,你应该对我没那么防备。” 柳乐人有些无语,“我们现在什么关系?” “我们志同道合,你喜欢手办,我也喜欢。” “什么手办?” “就是那个……” “哪个?”柳乐人见他说不到重点,没好气的说道:“我见都没见过,怎么喜欢?” 苏时砚伸出两根手指,在柳乐人的面前晃了晃。 “两次了,你每次都很舒服。” 这没头没脑的话让柳乐人有些抓狂,怎么这人尽说些他听不懂的。 他直起身体,瞥着苏时砚,“你要是说话就好好说话,什么手办,什么两次,还舒服,我———” 柳乐人猛然住了嘴,然后看着苏时砚得意的神色,脸上一片爆红。 他用力压下在他面前晃着的手,牙齿咬的滋滋作响,“你不是蛇么,怎么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还有,你是拥有了小六的记忆,不是被夺舍了,你看看你现在,除了名字一样,还有哪点像我认识的苏时砚?” “蛇性本yin,你没听过吗?而且,我之前没有心上人,当然清心寡欲,但是现在,我能抱你了,我就想亲你,我能亲你了,当然就想更进一步了。” 这个“更进一步”的意思不言而喻,这人是赤裸裸的挑衅他。 没想到苏时砚还在继续口出狂言。 “而且,我们都到‘手办’这一步了,你也不是对我没感觉,不如答应做我男朋友,我肯定对你好,而且好一辈子。” “闭嘴,别跟我提那两个字。” “不提也行,你回答我后面的问题。” 柳乐人把掌心覆在那张越来越近的脸上,然后往后推了推。 对方就是用这种方式逼迫他做出回答。 突然,一声异动从旁边的房子里传来。 像是厨房里的不锈钢盆掉在地上的声音。 两个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看向那紧闭的门。 柳家两边都是菜园,隔着四五米才有一户人家。 即使是旁边发出来的,也没有这么清晰。 柳乐人皱着眉毛,“刚才没人从旁边经过吧。” 苏时砚摇了摇头,“我确定没有,我跟你说话的时候,一直注意着门口。” “那就是说,家里一直有人。” 得到这个猜测之后,柳乐人推开车门下了车。 他再次站在门口,才发现门是从里面锁着的。 他刚刚没注意到。 柳乐人拍了拍门,但是没有任何动静。 他又用力了一些,扬声说道:“冯婶,如果你不开门,我就用脚踹开了。” 见还是没动静,他接着说:“门破了没关系,惹来其他邻居就不好了,或者……” 柳乐人拖长了音,“我可以去法院起诉你私自贩卖人口,100万,够你喝一壶了吧。” 下一秒,院子里有光从门缝里洒进来。 接着,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冯芸披着外套,指着柳乐人就是一阵痛骂。 “大晚上的喊什么喊,我告诉你,我没报警抓你,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你看你把柳泽打的,他可是你亲弟弟。” 柳乐人已经不是当年营养不良,唯唯诺诺的孩子了。 现在站在冯芸的面前,对方只能仰视他。 他睥睨着对方,眼里满是不屑。 “我爸妈就生了我一个,何来亲弟弟一说?” 第159章 人体温度 “他姓柳,跟你流着同样的血,不是你亲弟弟是什么,你就没想过,别人要是知道你们亲兄弟打架,不知道怎么笑话呢。” 柳乐人不紧不慢的回道:“纠正一下,不是挨打,是我单方面的殴打。” “你……” 冯芸气的脸都扭曲了,不知道这个小兔崽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伶牙俐齿。 他还以为这人在云城备受折磨,早就活不下去了。 没想到不仅完好无损的站在她面前,甚至还脱胎换骨,弄的她差点一时没认出来。 “你回来究竟是想干什么,要是为了你叔叔,你白天也进去看了,人已经那样了,我们有什么办法?” “别说的你好像很无奈似的,听着恶心。” 柳乐人推开冯芸走进院子,径直往房间里走去。 冯芸被推的一踉跄,扶着门才站稳,她厉声喝道:“谁让你进去的,这不是你家……” 苏时砚挡在他面前,眼睛里闪烁着危险。 “冯女士,你大吵大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引来更多的人,接下来我们会经常出现在这里,你的门最好敞开着,要是像今天这样,我会让它永远都关不上。” 冯芸瞬间调转方向,“你算什么东西,对我指手画脚,这是我的家,我想开就开,想关就关,轮不到你在这做主。”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苏,就是你当初收下100万的苏家,我手上有你当年的取款记录,贩卖未成年,你觉得这个罪名大不大?” 冯芸神色慌乱,嘴唇颤抖着,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 她再也没有了嚣张气焰,只剩下害怕。 “你……你……” “冯女士,我理解你的心情,毕竟你之前对乐人做的桩桩件件,可都是下了狠手的,现在叔叔病着,他没心情跟你计较,但是,你还要种下恶因的话,就别怪我喂你吃恶果。” 苏时砚说完这句话,就出去站在车旁。 和这种人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自己的口水。 冯芸没敢上前关门,裹着衣服进了屋。 柳乐人将米汤一口一口的吹凉,然后喂给柳俊成。 他进来的时候,柳俊成正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听见开门声,才稍微转动着眼珠看他。 随后,眼睛像是活过来一般,透着一丝光亮。 “乐人,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给你熬了一点粥,抱歉,我来晚了。” “不晚,不晚。” 等到一碗粥见了底,柳乐人替他擦了擦嘴,“叔叔,医生有没有交代你能吃什么?比如给粥放点青菜,或者别的?” “可以吃青菜,得炖的软一点。” “好,那我明天一早就送来。” 柳乐人放下保温桶,就出去了。 没一会儿,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 “我给你擦擦,你睡的也舒服点。” “不用,脏。” “不脏,”柳乐人笑了声,“当初奶奶病的那一年,都是我给她洗的澡,我知道怎么照顾人,而且,你常年在外,我也没有机会尽孝,这次病了,怎么都要给我这个机会。” 柳俊成顿时湿了眼眶,他嘶哑着说道:“我惭愧啊,活的这么窝囊,一生都没有为柳家做过什么,连你都没护住。” 柳乐人毫不在意,他安慰道:“我命该如此,旁人哪能护得住,说起来,对不起柳家的,应该是我。” 如果不是这个命格,它身边的人应该个个长寿。 而不是这样饱受折磨。 因为是冬天,他怕柳俊成着凉。 只能把毛巾拧着半干,从衣服底下伸进去擦拭一下。 冯芸疏于照顾,排泄方面,基本都是尿不湿,而且还不及时更换,有些皮肤已经开始溃烂。 柳乐人把伤口处理了一下,然后换了一条新的裤子。 又拿了一个枕头,垫在他的腰上,把身体稍微翻了翻。 留一个缝隙,方便伤口敞气。 “要是想尿了,尽管尿,明天我一早就来换。” 柳俊成嗫嚅着嘴唇,“谢谢。” 柳乐人现在最听不得谢谢两个字,毕竟自己做的这些,跟任务相比,只是沧海一粟。 他只能不动声色的说了一句见外了。 收拾好一切之后,柳乐人就拎着保温桶离开了。 他和苏时砚回到了酒店。 这次换了一个房间,比之前大了很多,最重要的是没有任何味道。 他们两个人轮流洗完澡,就关灯躺在了床上。 就在柳乐人快睡着的时候,他被拥进了一个怀抱。 苏时砚在他耳边说道:“睡吧,我抱着你。” 柳乐人太困了,加上人体的温度在冬天确实像被暖炉包裹着,他的眼皮动了动,就陷入了睡眠。 第二天一早,他就去了柳家。 伺候完柳俊成吃饭,出来时看到一个男人从门口进来。 两个人都停止了脚步。 男人先开了口,“你是谁?” 这语气不像是疑问,倒像是质问。 柳乐人又多看了一眼,“你又是谁?” “我是这个房子的主人,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主人,”柳乐人重复了这两个字,他觉得可笑,“说起来,冯婶说柳泽是我的亲弟弟,那我也算是这个房子的半个主人了?” 男人点烟的动作僵在那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你是柳乐人?” “那我也猜一猜你的名字吧,是不是叫王中廷?” “你怎么知道?” 柳乐人满眼讥笑,“我在附近稍微走一圈,你和冯芸的名字重复率是80%,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吗?” 王中廷看柳乐人是陌生面孔,当即摆出一副主人的姿态。 没想到却给了对方取笑的机会。 他心里积攒了一把火,脸上也绷不住了。 粗声粗气的说道:“你不要以为你真是这家主人,我听芸芸说了,你就是一个没人要的小杂种,是她收留了你,没想到现在你还惦记她的房子。” “只有把房子挂在嘴边的人,才会惦记这套房子。” 王中廷像是被踩着尾巴一样,赤红着脸说道:“你少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找人把你从这个镇撵出去?” “行啊,我倒想看看,你一个老光棍,有什么权利把我从这里撵出去。” 男人火冒三丈,瞪着柳乐人,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 但是一想到,等柳俊成一死,这栋房子就是他的了,并且还有一个百万富婆,虽然老了一点,最起码下半辈子不用愁。 所以,他再大的气也消了。 “你也不用在这里激怒我,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你一般见识,等你叔叔一死,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到时候,我看能不能把你撵出去。” 第160章 还变帅了 柳乐人终于知道柳俊成为什么不喝农药了。 这么多人盼着他死,惦记他的东西,等他闭眼的那一刻,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他还记得小时候,这栋房子只有一层。 并且年代已久,下雨都漏水。 后来,柳俊成出去打工,没几年就盖起了新房。 别人都在羡慕柳俊成有一个好工作。 殊不知,在一次喝酒的时候,他才坦白,自己做的都是高危的职业。 什么刷墙外漆,架子工,都是高空作业。 下雨不开工,会走街串巷,捡一些废品来卖。 这栋房子也是他亲手盖起来的,当时从二楼摔下来,差点骨折。 所有付出的种种,在死后,都成了别人的。 这种不甘,使柳俊成不敢闭眼。 柳乐人看着眼前男人得意的嘴脸,轻讽道:“难怪你打了一辈子的光棍,你和冯芸简直是绝配,我祝你们白头偕老。” 男人就听到了“绝配”,“白头偕老”的字样,其他的什么都没听到。 顿时满脸笑意,“早这样不就完了,你要是说点好话,将来你来笼镇,我还给你留一个房间。” “不用了,我嫌晦气。” 说完,他就离开了柳家。 现在柳乐人要经常往柳家跑,难免会和村里的人遇见。 一天时间,就有不少人知道他回来了。 这天,他从柳家出来之后,遇到好几个熟人。 柳乐人的遭遇他们都知道,还感叹这么好的孩子,就这么被毁了。 如今看他光鲜亮丽,还有豪车接送,里里外外都大变了样。 也由衷的替他高兴。 柳乐人曾经受过他们的恩惠,也不禁多聊了一会儿。 要准备离开的时候,他遇见了周姨。 也就是李漾的母亲。 对方先是责怪了他一通,回来了也不去家里坐坐。 然后拉着他的手臂,来来回回的看着。 “长高了,”又笑着补充了一句,“还变帅了。” 柳乐人羞赧的回了一句,“谢谢周姨夸奖。” 周姨怅然叹气,“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心里这块石头,也落了地,当年你走了之后,李漾在家里不吃不喝的,很长一段时间,才接受你离开的事实。” 柳乐人知道周姨是真的担心他。 当年他掉进天坑,李家人第一时间就来寻找。 事后,还跑进柳家给冯芸骂了一顿。 虽然没有什么用,但是经历这事之后,周姨经常邀请他去家里吃饭。 只是柳乐人拒绝了。 他不想麻烦别人,更不想依赖别人。 他衷心的说了一句,“周姨,让你们担心了。” “这都是小事。” 周姨说完,似乎才发现柳乐人身边一直站了一个人。 她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惊在原地。 柳乐人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名字叫苏时砚,专门陪我来的。” 周姨回神,凑近柳乐人,“我还没看到过这么好看的人,比你还俊。” 柳乐人哭笑不得,他有自知之明,从没想过跟苏时砚相比。 不过就这么水淋淋的说出来,尤其距离这么近,苏时砚肯定听到了。 他尴尬的笑了笑。 “好了,不打趣你了,”周姨换了一个话题,“前两天,李漾说你不愿意去我们家住,怕打扰我们,但吃顿便饭还是可以的吧。” “这……” 柳乐人看了一眼苏时砚,准备征求他的意见。 但是周姨不由分说,拉着他就往家里走去,还回头朝苏时砚说道:“小苏,你也来。” 柳乐人拒绝不了,被迫跟着走了。 他担心苏时砚去了不自在,只能抽空给对方发了个消息。 “你要是不想去,就说有事,等我吃完饭,再给你打电话。” 苏时砚看完消息,立刻回道:“没事,不用在乎我的感受。” 开玩笑,他不会给任何人和柳乐人相处的私人空间。 他巴不得柳乐人只出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都是你不认识的人,也是你不感兴趣的话题,你去了很无聊的。” “无所谓啊,当时你在苏家这个陌生的地方都待了半年,何况现在只是一顿饭的时间。” 柳乐人看到对话框里的内容,一瞬间有些恍惚。 现在的苏时砚,好像真的在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 从隐瞒自己的身份,作为追风陪在他身边,救了他几次。 到现在,会在自己受到辱骂时,第一时间挡在自己的面前。 对方的所作所为,都是奔着爱人的身份去的。 自己从中获利,甚至有些依赖苏时砚了。 如果解决了这些事,对方还是喜欢他的话。 他决定给苏时砚一个机会。 眼见李漾的家近在眼前,他没再回消息。 然后收起手机,跟在周姨的身后进了院子。 这一片的房子布局都差不多,进门就是院子,然后两层自建房。 李漾正在安装东西,看到她妈带着柳乐人进来,瞬间放下手中的活,和柳乐人打招呼。 周姨要去准备午饭,让李漾招呼客人就忙去了。 李漾让人进了屋,然后一人泡了一杯茶。 柳乐人四处看了看,随口问道:“在忙什么?” “在超市买了个烧烤架,想着组装好了,等哪天有空,请你过来吃烧烤。” 李漾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天气不错,在外面也不觉得冷。” 柳乐人看了苏时砚一眼,有些为难,“改天吧,我朋友吃这个胃痛。” 苏时砚不想扫兴,而且他之前就觉得柳乐人挺爱吃这些的。 便说道:“不要紧,处理干净了就行。” “那行,你们在家里坐会儿,我去街上买食材。” 李漾站起来就准备走,被柳乐人叫住了。 “等等,一起去,我们有车。” 镇上的食材比较匮乏,他们将能买到的都买了。 害怕周姨吃不惯,他们又买了一只老母鸡,准备煮火锅用。 等到回去的时候,车子的后备箱都塞满了。 周姨看他们把大包小包的食物往家里搬,惊的张大嘴巴。 “怎么着,你们是准备把超市搬回来吗?” 李漾笑着说:“妈,别忙活了,我们弄烧烤吃。” “不是,你别光顾着你自己,你得看客人吃不吃啊。” “放心吧妈,问清楚了才决定的。” 周姨放下心来,帮忙把东西弄进厨房。 柳乐人怕她忙不过来,跟着进了厨房。 “周姨,我来帮你。” “不用不用,你们歇一会儿,现在吃饭还早,我慢慢弄。” “东西这么多,有好多费时间的,而且在连城,都是我做饭,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周姨看他坚持,就随他去了。 第161章 别乱说,还有别人在呢 柳乐人在厨房里忙,就剩下苏时砚和李漾在外面。 其实苏时砚只在柳乐人面前,像是一只黏人的大狗。 一旦有外人在,就变成了苏总。 俨然一副别和我说话的神情。 李漾本来就对买走苏家的人不满,再加上对方疏离的眼神,显然有些坐不住了。 他招呼都没打,在院子里继续组装他的烧烤架。 过了一会儿,苏时砚也出来了。 他打算去附近看看,了解一下心上人从小长大的环境。 没想到还没走出门口,就被李漾叫住了,“你去哪?” 苏时砚本来不想搭理,但一想到这一家人之前对柳乐人还不错,便停下脚步,“出去一下。” 李漾站起来,直勾勾的看着苏时砚。 里面没有掺杂任何情绪,只是透着一丝纠结。 苏时砚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没有下一句,扭头就走。 但是下一秒,他听见背后的人说:“我能和你聊一聊吗?” 苏时砚也很想知道这人想跟他说些什么,便答应了下来。 本来李漾提议出去聊的,但是被苏时砚拒绝了。 两人就这么一坐一站的开始了话题。 是李漾先开的口。 “你对乐人……是不是存了不一样的心思。” 苏时砚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 愣了一会儿便回道:“是,我在追他。” 这下轮到李漾愣住了。 他本来只是试探一下,所以用了“不一样的心思”这样的字眼。 但是对方不仅承认了,还说出了目前的发展阶段。 如果苏时砚只说了喜欢,那么他可以理解为,这人是单相思。 但是,对方说了“追”字,就意味着,柳乐人也许是知情的。 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他必定使用了某些手段。 而且,以两人相处的方式,柳乐人并不排斥。 “所以,他也喜欢你,是吗?” “不喜欢,不过很快就会接受我的。” “为什么这么说?” 苏时砚吐出两个字,“直觉。” 这话听在别人的耳朵里,或许觉得假。 但是李漾却不觉得。 因为这个人的外形条件实在太好了,无数人站在他面前,都会觉得自惭形秽。 再加上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电视剧里豪门才特有的矜贵。 这样的人追喜欢的人,恐怕不需要太久的时间。 他再次问道:“你会一直喜欢他吗?对他好吗?” 苏时砚毫不犹豫的说道:“当然,至死不渝。” 他突然觉得对方说话有些奇怪。 这样的问题似乎只有父母,或者特别好的朋友才会说出来。 如果是两个女孩子,倒也理解,毕竟女孩子之间的友情,情感要复杂一些。 但是,李漾和柳乐人都是男人,而且还好几年没见了。 刚见面就对一个陌生人问这样的问题,他很难不朝着一个方向想。 “看来,不止我喜欢他,你也喜欢吧。” 李漾一点都不惊讶对方会这么说,他苦笑一声,“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以前配不上,现在更配不上。” “在他离开之前,我并不知道他在我心中的位置,也理解不了这份感情,他走了之后,我理解了,但是我不能接受自己喜欢男生,后来我去了云城,见识到了更多的世界,我才发现这是正常的。” “现在我看到你和他相处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和谐,我很羡慕,我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喜欢他,这份感情无疑就是枷锁,现在他自由了,我却只能仰望他了。” 说出来,李漾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他深吸一口气,嘴边挑起一个笑容,“你不用吃我的醋,这份感情在我的心里沉淀了许久,永远也不会说出来了,而且,以我的家庭,也接受不了我喜欢男生。” “我会慢慢忘记他,然后过我自己的日子。” 苏时砚耐着性子听完,心里对李漾没那么排斥了。 因为他看得出来,对方对柳乐人的喜欢,似乎比他高级了那么一点。 和他迫切的想要一个名份不同。 李漾的喜欢,是权衡利弊的结果。 是基于希望柳乐人过的更好,更加的快乐。 显然这两点,只有自己更合适。 所以,他才坦然放下。 但是,他不会对李漾说谢谢。 因为攻陷柳乐人的心理防线,是他真真实实付出的结果。 他施了肥,就要看到花。 而这朵花开出来,他有权利保护起来,不让他人觊觎。 “你说了这么多,我并不感兴趣,先别说乐人不喜欢你,即使喜欢你,只要我想要,我都会抢过来,对我来说,他喜不喜欢我没关系,能不能让他喜欢,才是我的本事。” 这股霸道总裁般的发言让李漾忍不住发笑。 但是,只有这样的人说出来,好像才有信服力。 他继续手中的动作,低头说道:“我说完了,你要是想出去就出去吧,等会儿记得回来吃饭。” 苏时砚半天没有动作,过了一会儿,他拉着一个凳子坐在李漾的面前。 “既然你说到这个了,不如跟我说说乐人之前的遭遇吧。” 熬鸡汤的过程中,柳乐人把肉类腌上,然后将素菜都清洗干净。 他出来喝水的时候,看见苏时砚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脸上的神情非常的落寞。 他还没见过这样的苏时砚,便在他的身边坐下来,问道:“你怎么了?” 苏时砚回神,抬手替他整理了翘起来的头发,“没什么,都准备好了吗?” “就差把菜串起来了。” “那你拿过来,我们一起串。” “你?”柳乐人毫不留情的笑出了声,“你还是等着吃吧。” 苏时砚被嫌弃了,他很不开心。 捏着柳乐人的脸颊晃了晃,“不许觉得我没用,我什么都可以学的。” 柳乐人侧头,将脸颊从对方手里解救出来。 他揉了揉,虽然不痛,但是总觉得这个姿势太亲昵了,而且还是在别人家里。 等把那股迤逦氛围搓掉之后,他才说道:“好好的,你学这个干什么,你又不会因为不会做饭就饿肚子。” “我就是想帮你,跟你在一起,做什么事我都开心,当然,我更想以爱人的……” 后面的话被一双手捂住了。 而且还传来若有若无的肉腥味。 柳乐人眼神慌乱,语气还带着警告,“别乱说,还有别人在呢。” 第162章 所以,我还是有希望的 苏时砚将他的手拿下来,攥在自己的手心里。 “反正我就是那个意思,就是想给你分担一些。” 柳乐人看着苏时砚无比的真诚,知道自己拗不过他。 “行,那我拿过来。” 柳乐人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看到苏大少爷做一些厨房里的琐碎事。 只不过,那个笨拙的模样,让柳乐人心花怒放。 他看对方学的有模有样,就专心弄自己的去了。 突然旁边传来“哎呀”一声,苏时砚手中的铁签掉在了地上。 柳乐人抬头一看,苏时砚的食指正在冒血,不用挤,就已经淌进指缝了。 柳乐人放下手里的东西,赶紧找纸。 还不忘叮嘱道:“捏住手指,别让它继续流了。” 苏时砚乖乖照做,举着手指等着柳乐人给他处理。 伤口挺深的,但好在是指腹,肉比较多。 而且铁签是新买的,也不用去打破伤针。 柳乐人看血止住了,就给他贴上了创口贴。 然后说什么都不让他帮忙了。 对于帮了倒忙的苏时砚很内疚,他面容沉寂,闷声闷气的说道:“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柳乐人叹气道:“麻烦谈不上,就是觉得你没必要这么讨好我。” “不是讨好,我就是想学,你喜欢吃这个,外面的又不健康,等哪天在自己家里,我还能做给你吃。” 柳乐人没想到是这个理由。 虽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给他做饭,他觉得荒诞。 但是,对方似乎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当然,这份努力,一开始就被扼杀在摇篮里。 柳乐人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只是看着苏时砚的眼睛,郑重的回答:“我不会因为你会做饭,而答应和你在一起,也不会因为你不会做饭,就不和你在一起,如果你真的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完人,我觉得自己应该远离你了。” 苏时砚似乎抓到话里的重点,他兴冲冲的说道:“所以,我还是有希望的是吗?” “……” 柳乐人非常无语,他这句话的重点明明是后面一句,怎么就被苏时砚理解成这样。 “我的意思是,你不用那么完美,也不用委屈自己做不喜欢的事。” “我知道啊,如果你对我没好感,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柳乐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作为朋友不能说吗?” “当然不行,我一开始就是奔着男朋友的身份去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柳乐人变了脸色,低声吼道:“说了不要在外面说这种话。” “行行行,不说,等回酒店再说。” 苏时砚举起双手妥协道,但是过了一会儿,小声嘟囔着,“怎么还不开饭。” 烧烤虽然看起来麻烦,但是真的把串穿好之后,剩下的就简单了。 等到开饭的时候,院子里摆了满满一大张桌子。 李漾在火炉前一边翻滚食材,一边刷着料汁。 剩下的人,就先吃着火锅。 没一会儿,李漾端着一盘烤好的食物放在桌子上。 还依据苏时砚的口味,少放了一些辣椒。 苏时砚还是第一次在拥挤的院子里,吃这么简陋的食物。 意外的是,他好像并不排斥。 等到离开的时候,几人都吃撑了。 柳乐人还来不及散步消食,就拎着一个保温桶进了柳家。 这是周姨给他准备的,特地熬了两个小时。 自从上次被打之后,柳泽看到他也不敢出言不逊了。 顶多是瞪他一眼,然后进了房间。 而且他痴迷于游戏,整天躲在楼上。 每次来,他几乎都看不到这人。 不过,这跟他没关系。 看不到才好,免得自己想起他做的事,就忍不住想打他。 他一边给柳俊成喂粥,一边聊了刚刚在李漾家的事。 自从见到柳乐人之后,柳俊成的心情好了很多。 最起码那脸上的灰败看不见了。 吃完饭,柳乐人收拾着好碗筷。 准备和柳俊成聊会天再离开。 没想到对方先开了口,吃力的说道:“乐人,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柳乐人以为对方要交代后事,神色有些凝重,“嗯,你说。” “在你婶婶房间的衣柜里,有一个抽屉,里面放着当年你们家房子被卖时的收据,抽屉的钥匙在放衣服的隔层里,还有你如今出入这里,她肯定有所防备,将房间锁了,而备用钥匙在外面的茶柜里。” “如果你想打官司,就尽管去吧,以前我还看在小泽的面子上,不想把事情做绝,但是现在,我没有后顾之忧了。” 柳俊成说完一段话,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下。 说到最后,他甚至想要伸出手,摸一摸自己从来没好好看看的侄子。 柳乐人见状,慌忙将手覆在对方充满老茧的手上。 “叔叔,我是没打算放过她,我想让她这些年欠我的都还回来。” 柳俊成欣慰的笑了。 他继续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之前对你的遭遇不闻不问,现在反而做起了好人,你可能对我不太信任,但是,这是我目前还能做的唯一的一件事了。” 柳乐人点了点头,哽咽道:“我知道,我从没怪过叔叔。” “那就好。” 见柳俊成说了这么多话,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柳乐人让他赶紧休息一会儿,然后又喂了一些水。 见他缓过来了,才离开。 他和苏时砚没回酒店,而是买了一些纸钱,去了逍遥山。 逍遥山是一块儿墓地,整座山都分布着各式各样的坟墓。 柳乐人没让苏时砚跟着,而是独自去了奶奶的墓前。 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是不知道从何下口。 但是一想到梅海,他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关于对方的话题。 说到现在的遭遇时,柳乐人神情有些落寞。 已经到了年关,学校已经放寒假了。 每个人都好像很高兴,唯独他,不知道前面等待他的究竟是什么。 等烧完纸,他又去看了父母和爷爷。 这才慢悠悠的下山。 第163章 钥匙 等到了车跟前,看见苏时砚正靠着车门,和人打电话。 发现他走过来,三两句就结束了,随后替他拉开车门。 走近之后,才发现不对劲。 他抬起柳乐人的下巴,凑近看了看,“哭了?” “嗯,说了一些心里话,可能有些伤感。” 苏时砚知道柳乐人是个感性的人。 对于那些对他好的人,他始终记在心里。 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忙。 虽然有时候对他挺不近人情的,但那也是因为他之前对柳乐人太苛刻。 现在,他已经能感受到对方对他的感情。 “那上车吧,我们开车转转,散散心。” 柳乐人没拒绝,就这么和苏时砚绕着小镇转了几圈。 等那股情绪过去了,他回到了酒店,开始熬粥。 不知不觉到了来笼镇的第四天。 他时刻关注着柳俊成的变化,到中午的时候,他发现对方的胃口变好了很多。 不仅保温桶里的粥全部喝完了,还说晚上想吃馒头。 柳乐人突然意识到,这是回光返照。 他摸了摸柳俊成的天灵盖,果然鼓动的厉害。 但是掏符纸的动作,却慢了很多。 他捏着封冥符的一角,始终下不了手。 柳俊成看他没说话,也没收拾保温桶,不禁问道:“乐人,你怎么了?” 柳乐人眼睛酸胀,然后拼命的将眼泪憋了回去。 他咽了咽酸水,喃喃道:“没什么。” 随后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借着给柳俊成换个姿势,将封冥符贴在他的后脑勺。 做完之后,他收拾东西出了房间。 这个时间点,冯薇正在和周姨在街上买东西。 一个小时之内不会回来。 而柳泽,柳乐人站在楼梯口,都能听见震天的呼噜声。 他按照柳俊成所说的,在茶柜里找到了房间门的钥匙。 他快速进门,然后在衣柜隔层里翻找,却没看见对方所说的钥匙。 冯芸的警惕性很重,尤其是这几天,他经常进出这里,所以很有可能换了地方。 但是,他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也了解冯芸。 断定钥匙不会离开这个房间。 他抓紧时间开始寻找。 先是挂在衣架上面的包和梳妆台,然后是各种犄角旮旯。 为了不留下翻找的痕迹,他尽量把东西归位。 但是在翻找床头柜的时候,柳乐人突然注意到了一罐奶粉。 之前他还觉得是普通奶粉,仔细看上面的字时,才发现是孕妇奶粉。 他没敢把时间浪费在这个上面,马上开始了下一个地方的翻找。 但是,所有的东西都找过之后,毫无钥匙的踪影。 他不由的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失误,或许在别的房间才对。 最后,直觉告诉他就在这里。 他再次打开衣柜,一件衣服一件衣服都翻找。 甚至每一件衣服的口袋,他都摸了一遍。 突然,外面传来了苏时砚比平常高好几个度的说话声。 柳乐人知道,这是冯芸回来了。 他必须结束,然后从这个房间出去。 但是柳乐人不甘心,因为明天是柳俊成的死亡日期,他没机会进来了。 他相信苏时砚有的是办法让冯芸进不来。 所以,他快速的将剩下的几件衣服都摸了一遍。 在最后希望渺茫的时候,他找到了。 他顿时心里怦怦直跳,颤抖着手,将抽屉打开。 里面的东西不少,银行卡,存折,还有这么多年,柳俊成打钱的发票。 他粗略的翻了一眼存折,看清上面的数字时,顿时瞪大了眼睛。 最后,他在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找到了那份有关于房屋买卖的收据,买卖合同,以及评估材料。 他塞进口袋,将钥匙放回原位,然后锁门出去。 而外面的苏时砚,已经捏紧拳头,恨不得一拳打碎冯芸的牙齿。 苏时砚本来看着院子的一角发呆,柳乐人曾经在里面住了好几年。 但是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住人的。 现在风雨腐蚀,墙壁长满了青苔,里面堆放着杂物,完全没处下脚。 他很难想象,柳乐人在这里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突然,他听见冯芸站在外面说话的声音。 然后他迅速拔高声音,提醒里面的柳乐人。 等人进来,他才将人叫住。 “冯女士,你真的是一个母亲吗?” 冯芸满脸不耐,“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将一个孩子逼上绝路,甚至不顾他的生死,将他送了出去,我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母亲做出来的事情。” “用不着你来教育我,没爹没妈的孩子,我能给口吃的就不错了。” “是吗?用一碗饭,买到了一个永久的劳动力,你这个生意做的不亏。” 冯芸最讨厌别人来讨伐自己。 这么多年,有多少人用教育的口吻来劝她,都被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后来,那些人只敢在背后说她。 她觉得这些人完全是嫉妒她,嫉妒她有钱,还有个听话的老公。 此时,她的火气已经窜起来了。 也不管面前到人是姓苏还是姓舒,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你不要以为你有钱,就可以插手我们的家事,也不用拿你那100万的证据来起诉我,钱我已经花光了,你要我也没钱给你,让你们进这个家门,已经是够仁慈了,如果不是柳乐人来这里能伺候他叔叔,我才不会让他进来。” 苏时砚早就猜到这个人这么轻易的允许柳乐人就去,绝对是因为有利可图。 他冷冷的笑了,看向冯芸充满了鄙夷。 “你连自己的老公,都能卸磨杀驴,实在不觉得你有多仁慈。” 冯芸知道自己理亏,也没想在口头上占到便宜。 她斜着眼睛瞅了苏时砚一眼,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 “你这么护着柳乐人,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我记得城里人玩的花,尤其喜欢搞什么同性恋,这玩意听说很脏,会得病,是这样吗?” 苏时砚忍住自己想抽上去的手,攥紧拳头,指骨咯吱作响。 冯芸继续火上浇油,“我看他长得越来越好看了,细皮嫩肉的,不如你给我点钱,我可以说服他跟你。” 苏时砚看到从门口走出来的柳乐人,然后视线下移,像是看垃圾一样看着冯芸。 “我看你儿子长得挺像猪的,不如卖到城里的屠宰场,也能赚一笔钱。” 第164章 我只对你感性 直到上车,柳乐人发现苏时砚的眼神很不对劲。 拳头攥的毫无血色,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 随后,苏时砚狠狠的捶了一下方向盘。 车子发出一阵刺耳鸣笛声。 柳乐人吓了一跳,这是他第一次看苏时砚失态。 当看到手背的红痕时,他侧身将苏时砚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 轻声问道:“苏时砚,你怎么了?” 苏时砚的眼眸霎时聚起一团雾气,他猛然将柳乐人拥入怀里,像是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你命这么苦,总是活的很累,在笼镇受委屈,到连城了,也不太平,为什么让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承受这些,为什么连读书这种稀松平常的事,都要让你付出这么巨大的代价。” 柳乐人本来还以为对方生意上出了什么问题,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他放下心来,然后安抚般的拍了拍苏时砚的背。 “你不是最理智吗?什么时候这么感性了。” 苏时砚磨蹭了一下他的头发,“我只对你感性。” 以前面对苏时砚的表白,柳乐人觉得不自在,觉得这人油嘴滑舌的。 现在,反而觉得好像能接受了。 他任由对方亲昵的动作,没急着躲开,“其实一开始,我也会抱怨,为什么让我经历这些,后来我了解了我的命格,才发现,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如果我不和自己握手言和,或许我当初就不会去云城了,这样我怎么会遇见师父,遇见追风,遇见……” 柳乐人闭了闭眼睛,薄唇轻启,“你呢。” 苏时砚眸光震动,内心狂喜。 他按压住身体里的躁动,握住柳乐人的肩膀,缓缓吐出几个字,“我想亲你。” 柳乐人本来就因为这句不明不白的话感到懊恼。 谁知下一秒竟然听见这个。 他手足无措的推开苏时砚,“不行,你不能乱来。” “不乱来,就亲一下。” 苏时砚的声音带着蛊惑,柳乐人有些招架不住。 他还是极力拒绝,“我还没想好,要不要答应你,这样做太模糊我们两个人的关系了,再说感情本来就是循序渐进的过程,你上来就亲,这不是耍流氓吗?” 最后几个字,柳乐人越说声音越小,细如蚊呐。 由于车厢比较安静,苏时砚还是听见了。 他勾了勾柳乐人的下巴,“可是更过分的我们都做了,还在乎一个吻吗?” 柳乐人不由地又想起了前两天发生的事。 他没有吃药,自始至终,他都是清醒的。 清晰的感知,清晰的手法。 那些画面像是定时炸弹一般,被人稍微提示,就会在脑海里跳动着。 而且,他们离的太近了。 他往后躲了躲,侧着头看向别处,“肯定在乎啊,哪能随随便便就接吻的。” “什么叫随随便便,我是随随便便的人吗?” “不是这个意思,”柳乐人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然后斟酌着措辞,“我们还没确定关系,做这么亲密的事,有点不太合适。” 苏时砚哼笑一声,有意打趣道:“也不知道谁,一直不肯答应我。” 柳乐人听到这话,回过头和苏时砚对视,认真解释着,“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那就是救出我的师父,而且只有十来天的时间了,我不想因为感情的事,而失去我的判断。” 苏时砚闻言不再逼迫他,他知道对方的心意就够了。 车子驶了出去,他一边观察着路况,一边说道:“这件事,我不希望你一个人扛,我已经答应和周薇薇合作了。” 柳乐人怔了一下,随即看向窗外。 自己见周薇薇的事情,是瞒不住苏时砚的。 他当初虽然答应了周薇薇,但是这段时间,他在苏时砚面前压根没提。 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提出,苏时砚绝对无条件的答应周薇薇。 这并不是他想看见的,却也无可避免。 就像此刻,他没说,苏时砚已经和周薇薇私下交易了。 “我看了她的计划,虽然不是万无一失,倒也可行,周海生现在还对这个女儿没有防备,她负责当天梅海的善后工作,我负责替他处理董事会的那几个老古董,周海生是黑道起家的,手底下必定有一批死心塌地的兄弟,砍掉他的左膀右臂,是击破他的唯二途径。” 柳乐人不解,“唯一途径呢。” “就是这十几天,他病情恶化,提前去见阎王爷。” “……” “当然,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很低,我调查过了,他的主治医生说,他还能撑三个月。” 柳乐人就没想过,这人能在自己的计划之外死亡。 像周海生这样警惕的人,是不可能让自己的计划发生意外。 他还要享受自己的成果,还要活着,享受更多的财富。 柳乐人并没有松一口气,而是定定的看着苏时砚,“我不相信周薇薇,她这个人太能伪装了,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反水。” 苏时砚附和道:“我当初就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利用张鹤那种没脑子的人对付你,我看他喜欢你是假,接近你是真。” 柳乐人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接近我?” “我想,应该是被她爸要求的,当初的日月合体,并不是秘密,那些保镖难保不会因为钱而出卖我们,所以周海生在调查的过程中,才会发现你的本事不小,恰好你又上了连大,这才用周薇薇这张牌,没想到你不吃感情那一套,因此才破罐子破摔,用起了威胁这一套。” 经过苏时砚这么一说,事情好像清晰明朗了起来。 自己为什么一次次陷入风波之中,都是有预谋的。 但是,他还是觉得有些事情不对劲。 “既然他调查过,就会知道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如果你参与进来,岂不是打草惊蛇,这样,师父的处境更加危险。” “不见得,我和你之前在云城可是相处的并不愉快,而在连城的这几次见面,时间都很短暂,没人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对了,你还记得在酒吧那次,你走之后有人将张鹤打了一顿那件事吗?” 柳乐人没想到对方话题转的这么快,但片刻之后,他回道:“记得,那时候张鹤调查过你,知道是你干的。” 苏时砚会心一笑,“他知道了也拿我没办法,因为那些人也不是好惹的。” 第165章 那接个吻吧 苏时砚从来没有没跟任何人提到过他的外公。 他妈能嫁进苏家,身份也必然不简单。 但是,也正是当初那场婚礼,让他的外公和他妈断绝了关系。 当年,他外公家是连城有名的大户,受金融危机的影响,股市大跌。 为了保证自己的事业不一落千丈,他打算用联姻的方式,挽回一些损失。 联姻的对象,就是当时风头正盛的王家。 王家老头黑白通吃,攒下不少基业。 完全能在事业上帮助自己。 但是自己的女儿转身就和一个远在几百公里之外的苏家,扯了结婚证。 联姻失败,王家也很生气,找外公讨要说法。 外公一怒之下,断绝了父女关系。 他妈也是一个性子倔强的人,绝不低头。 所以,二十多年,两家一直没有来往。 直到苏时砚双腿残疾,外公想借此机会缓和两家的关系,派自己的儿子前来慰问。 姐弟俩相对无言,没一会儿,他第一次见面的舅舅就离开了。 然后给了苏时砚一张名片。 苏时砚顺着这张名片,打听到了外公后来的情况。 生意确实一落千丈,但是紧急时刻,融资到了两千万,度过了危机。 后来,企业回温,危机解除。 他外公的生意开始渗透各个行业。 有服装,医疗,还有生态,当然,还有涉及放私人贷。 他舅舅手下养着一批打手,专门解决欠钱不还的人。 所以在得知柳乐人直奔酒吧,和张鹤面对面冲突时,他才联系了他的舅舅。 “周海生在连城的生意做的挺绝的,我外公早就看不惯他,已经趁他病的这段时间抢了好几个合作了,而我也没有以自己的名义去参与其中,你别忘了,我大学还有一个公司,只不过我管不过来,已经全权交给我的朋友,所以周海生查不出来的。” 柳乐人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青龙伏形的命格果然厉害,各种buff加成,简直就是天之骄子。 “其实周薇薇不跟我合作,我也能找到帮手,只是有她在,可能更加保险一些,即使她救不出来梅海,当个眼线也成。” 苏时砚说完,发现很长时间都没人说话。 他们已经到了酒店楼下,所以,他轻轻的戳了戳柳乐人的侧脸。 “你这么长时间不说话,心里在想什么?” 柳乐人轻扯嘴角,“我在想,你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告诉你?就像你说的,你不会因为我帮了你,你就答应当我的男朋友,而且,因为我帮你而产生的愧疚感情,我也不需要。” 柳乐人无话可说,这一点都不像是二十几岁的人说出来的话,也不像是一个蛇类该有的思想觉悟。 以前,他总是依靠自己,而完成蜕变。 现在有一个人,为他解决困境,还不让他知道。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他眼底闪烁着炽热,小声说道:“那接个吻吧。” “什么?”苏时砚一开始没听清,但是咂摸着回过味来,目光灼热的看着柳乐人,“真的吗?” “算了,当我没说。” “那不行,但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这个吻不是我帮你的补偿吧,也不是奖励吧。” 柳乐人被苏时砚逗笑了,“行,那就别亲了,谁家好人接个吻还这么多理由啊。” 但是下一秒,他就看见苏时砚下了车。 在他的诧异视线下,走到副驾驶,将他拉了出来。 整个过程不算温柔,上楼的时候,他还被阶梯绊了一下。 站在房间门口,苏时砚冷静的过分。 “门卡。” 一声清脆的声音过后,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 柳乐人还来不及放下手里的保温桶,就被人压在了墙壁上。 嘴唇一软,鼻腔的呼吸声,粗重的喷洒在自己的脸上。 本以为是个浅尝辄止的吻,但是下一秒变得粗暴。 柳乐人呼吸不过来,推了推对方的胸口。 但是又过了好几分钟,他才被放开。 他微微弯着腰,大口呼吸着,耳根子红透了。 偏偏这人还没没放过他,又把他紧紧的困在怀里。 然后低头亲了亲那枚耳钉,“真的好希望时间停留在这,可以抱你,亲你。” 柳乐人听着腻死人的情话,胸膛砰砰直跳。 两颗跳动的心贴在一起,一时分不清谁跳的更厉害一点。 等呼吸平稳下来,柳乐人拍了拍他的胳膊,“好了,快放开我吧。” 苏时砚又抱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他。 经历过这事,柳乐人不知道怎么和苏时砚相处。 尤其两人在一间屋子,怎么躲都没用。 他只好将从冯芸的房间里搜出来的资料,拿出来一一仔细再看一遍。 确实是他房子的买卖合同。 其实他的家离柳泽家只有几十米,他们中间隔了一栋房子。 冯芸是趁他在读书的时候卖掉的。 当时他回家之后,就被卖主撵了出来,规定他三天之内必须搬走。 冯芸这个时候跳出来解释说,是因为卖了供他读书,而且以一个小孩子在家并不安全的理由,将他接到了柳家。 那时候他还天真的以为冯芸转性了,当看到那简陋的如猪圈的房子时,他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他去闹过,但是一个小孩子说的话,是没人当回事的。 那些人还说,冯芸是他的监护人,闹大了就真的没人管他了。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房子住着别人,然后自己再寄人篱下。 现在他在连城有了家,如果不是柳俊成,他不会将注意力放在房子上。 苏时砚坐在他身边,将所有的资料看了一遍。 “你把这些资料交给我,我给你找一个好的律师,保证能够胜诉,只是,房子拿不到了,最多只能拿到钱。” 柳乐人黯然垂首,“我知道,房子拿到了我也不会住,但是,钱不能白白的送给冯芸。” 第166章 我怕我没有那个本事 柳乐人把资料交给了苏时砚,确实,对方在这方面更加得心应手一些。 苏时砚很高兴,当即开始联系律师。 等到拨电话的时候,他才想起一个事。 “那100万要不要跟着一起起诉?” 经过对方这么一说,柳乐人也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两包纸巾。 一包纸巾是烟头,一包纸巾是指甲。 烟头是柳泽的,指甲是柳俊成的。 “你帮我把这两个样品,送去做一下亲子鉴定,看看两个人是不是父子关系。” 苏时砚瞬间反应过来,“你是怀疑,柳泽和你叔叔没有血缘关系?” “嗯,我本来不想在这100万上浪费时间,毕竟柳泽是柳家的后人,以后说不定传宗接代的任务就交给他了,这100万就当送给他了。” 说到“传宗接代”四个字时,柳乐人有些忸怩。 虽然他一开始确实不想结婚,打算将来和梅海一样,扎根玄学。 但是现在,正好在这个节点说出来,会让苏时砚误以为不能传宗接代是因为他。 但仔细想想,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 毕竟,他真的动了和苏时砚过一辈子的私心。 苏时砚听完,脸上果然有些兴奋。 只是还没等他说话,柳乐人继续说道:“但是,今天我在冯芸的房间里发现了一罐孕妇奶粉,我有理由怀疑,冯芸怀孕了,至于怀的是谁的我不清楚,但绝对不是我叔叔的。” 苏时砚暗暗咂舌,以冯芸的年龄,没有50,也有45了,真要生下来,恐怕会成为笼镇的笑话了。 “所以说,如果你发现柳泽不是你叔叔亲生的,你就会让冯芸付出代价,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我怕我没有那个本事。” “怎么说?” 柳乐人放下东西,好整以暇的看着苏时砚,“你猜我在她的存折上看到了多少钱?” 苏时砚尝试说了一个数字,“150万?” “240万。” 这下轮到苏时砚震惊了,一个没有家世,普普通通的女人,手上居然有这么多钱。 这可能是很多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 “你也看到了,我家的房子卖了46万,我的人卖了100万,剩下的将近一百万,光是靠我叔叔的工资,绝对是不可能的,不过,我也对她那些钱不感兴趣,我只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就行了。” 苏时砚点了点头,“行,那我带回去做亲子鉴定,如果真的没有血缘关系,我会配合你,将那一百万拿回来。” “好。” 当天晚上,柳乐人一夜没睡。 因为第二天就是柳俊成离世的最后一天。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传来噩耗,只能睁着眼睛数时间。 到5点左右,他起来熬粥。 等他走进那间屋子,却发现再也叫不醒柳俊成。 不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鞭炮声。 柳俊成常年在外,冯芸又得罪了不少人。 这次帮忙的没多少人。 眼看着连抬棺的人都没有,冯芸开始着急了。 急忙把柳乐人拉到一边,“乐人,你看,这人也太少了点,要不然掏点钱,咱们好把这个事解决了。” 柳乐人知道这人是赖上他了,笃定自己会为了柳俊成妥协。 他并没有给冯芸好脸色,“我觉得你这个主意不错,不过,倒也不用跟我商量,你自己决定就行。” “话是这么说,你也姓柳,这个钱,是不是……” “那照你的意思,你是不是该给我分摊一些,当年我爸妈去世,柳泽也是柳家人,应该意思一下吧。” “那不一样,你爸妈……” 柳乐人不想在这和她多说废话,直接打断了,“冯婶,在你眼里,是不是别人都是傻子,什么都看不出来是吗?我之前不反抗,不是因为我怕你,而是我不想奶奶和叔叔夹在中间为难,现在他们都死了,你还要像吸血鬼一样吸干净我最后一滴血吗?” 冯芸见柳乐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再伪装。 眼里恨意萌生,“你以为这些跟你没关系吗?我早说了,你就是个扫把星,柳家还有一个家的样子吗?不都让你嚯嚯完了。” “那可惜了,”柳乐人讥笑一声,“你命还挺硬,独独让你活了下来。” 冯芸本来就不喜欢柳乐人,尤其这句话的潜在意思是:怎么死的不是你。 相当于一句诅咒。 她抬起手,就想落在柳乐人的脸上,给他一个教训。 柳乐人不动声色的捉住她的手腕,然后渐渐用力,“我现在还在长大,而你已经老了,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你还是懂的。” 他猛的甩开冯芸的胳膊,冷眼看着对方狼狈的靠在墙上,“别白费力气了,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随后他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转身就离开了。 冯芸阴狠的看着柳乐人的背影,过了很久,那股郁气才消散了一些。 她现在确实不应该招惹柳乐人,毕竟真正的赢家是她。 过了今天,她不仅手握几百万的存款,而且,再未来的三年内,她会再入10万。 王中廷虽然是个老光棍,但是,家里却藏着几十块银元。 等家里的老妈子去世,都属于她的了。 到时候儿子毕业,到城里买套房子,就再也不用在这里看别人的眼色。 想到此处,她越发觉得心里舒坦。 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 柳乐人作为亲侄子,这种场合他没回酒店,而是待在柳家,忙前忙后的把柳俊成放进棺椁里。 等他歇口气的功夫,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看见柳泽。 眼见冯芸急急忙忙的回了房间,他再不想同对方说话,还是叫住了。 这一问,才知道柳泽在楼上呼呼大睡。 而且对方也没有打算叫醒柳泽的意思。 他转身准备上楼亲自去请,却被冯芸制止了。 “柳泽还小,这些他都不懂,不行就你这个侄子代劳了,反正这几天都是你照顾的,也不差最后一天。” 柳乐人定定的站在台阶上,他侧着头,语气冰冷至极。 “我告诉你,这是我在笼镇待的最后一天,你要演戏,就把最后的收尾工作做好,至于柳泽,如果他不是叔叔的儿子,我可以答应你,不用他露面。” 冯芸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柳乐人知道了什么。 但是,连柳俊成都不知道的事情,柳乐人也不可能知道。 她惊慌道:“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这几个字,让冯芸更加不知所措。 她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早点把这个祖宗请走的心态,急忙说道:“行,那我去叫他,你去忙别的。” 其实也没有别的可忙了。 他走出去,在角落里给苏时砚打了个电话。 第167章 伪善 苏时砚本来早上就来了柳家,但是柳乐人在得知柳俊成死了,就让他回去了。 他接到柳乐人的电话时,正在酒店开视频会议。 他随手将自己这边的麦克风关闭了,轻轻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非常的疲惫,“在忙吗?” “不忙,吃了点东西,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苏时砚索性站起身,走到窗边,“你吃饭了没?” “还没来得及,这会儿才有时间休息一下。” 苏时砚忙不迭的说道:“那我给你送来吧,正好我现在也没事可干。” “不用,你忙公事吧。” 柳乐人控制不住,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苏时砚明显听见了,毕竟人在他的怀里,睡着没睡着,他比谁都清楚。 只是,知道归知道,他也无法插手,更无法代替柳乐人承受这些。 “不忙,公事已经忙的差不多了,剩下的等回了云城再处理也来得及。” “那也不用你来,这里人多嘴杂,而且还是这种场合,你非亲非故的,还是别来了。” 苏时砚坚持道:“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我等会儿就过来。” 说完,他没给柳乐人拒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等他再次坐到电脑前,才发现聊天室已经炸开了锅。 有个胆大包天的,居然公然在聊天室里发起了投票。 猜测他接电话这人的身份。 女朋友,或者是家人。 他正纳闷,这才才注意到,麦克风根本没关。 他刚刚着急忙慌的,只是将电脑静了音。 所以,他刚刚的话,一字不落的都被三十几人听了去。 他倒不是生气,而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这些人居然没猜出来,他喜欢的是男生。 他咳了几声,随后留下一句“散会”便退出了会议。 这边,柳乐人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有些泄气。 他本来就想麻烦苏时砚一件事,没想到话没说出口,好像又给人添麻烦了。 不过,这人是苏时砚。 好像一切都那么理所应当了。 他收回手机,转身看见李漾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这次来帮忙的人不多,李家算一个。 李漾和他的父母忙前忙后帮了不少,都是一些脏活累活。 柳乐人知道,多年来,这邻里关系一直不怎么样,他们能来,大部分还是看他的面子。 所以此刻,他满是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多亏你们,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把这个事情做的圆满。” 农村的白事有一套自己的流程,包括里面的风俗习惯。 柳乐人虽然看过,但是并不清楚里面的门道。 还是周姨和李叔按照规矩,将一切安排的妥帖。 但是听到柳乐人的客气话,李漾却笑不出来。 “咱们好歹一起长大,也是彼此唯一的朋友,你总是这么客气,让我觉得有些生疏了。” 柳乐人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说什么呢,怎么会生疏,要是哪天我回来了,你们家是我唯一的落脚点。” “那你这次怎么没到我家落脚?” “这次不是有朋友吗?” 李漾似乎被这句话哄开心了。 虽然对方回来的机会不大,但毕竟根在这里,未来的事都说不准。 他勾着柳乐人往一旁人少的地方走了走,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 他朝柳乐人的眼前抖了一根出来,“抽不抽?” 柳乐人眸中闪过一丝异样,“你还抽烟?” “怎么?我都成年了,社会已经允许了。”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你能过了周姨这一关,真挺了不起的。” 李漾抿着嘴笑了笑,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瓶口香糖。 “我有这个。” 柳乐人了然,夸赞道:“地下工作做的不错。” 李漾但笑不语,侧头点燃,自顾自的抽着。 柳乐人看着那烟圈,顶着风,拉出一长条尾巴。 简直比咖啡里的拉花还要丝滑。 他不禁问道:“学了多久了?” 李漾“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 “做坏事还用学吗?那不是身体的本能,手到擒来?” “那看你的意思,是你抽了有一段时间了?” “高二开始的。” 李漾说的风轻云淡,也并没有停止抽烟的动作,猩红的火星,已经燃烧到了指尖。 柳乐人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不认识眼前的人了。 在他的印象里,李漾好像和“坏”字沾不上边。 小时候在路边摘两颗橘子,还要专门等主人家回来交代一声,才敢吃。 冬天在学校晨跑,因为雾霾和一个低年级的学弟撞了一下。 学弟从台阶上摔了下去,蹭破了一大块皮,腿还瘸了一个星期。 李漾每天按时按点把人送进教室或者厕所,并且还带饭,带零食。 后来,这件事被校长当众夸奖,为此布置了一篇命题作文。 自己之所以能和李漾玩在一起,两个人大部分是有相似之处的。 李漾的善良,带着一点温柔。 所以,这人才敢做出带他走的决定。 而他,却是一种伪装的善良。 因为他寄人篱下,不得不塑造一副温吞的模样。 但他实在想不到,李漾会变。 会背着父母,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 不过,抽烟毕竟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坏事”。 他也没必要问出个所以然。 所以笑了一下,就接受了对方这个行为。 李漾丢了烟头,倒了两颗口香糖,在嘴巴里咀嚼着。 随口问道:“明天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柳乐人点了点头。 “你身边有人,我就不去送你了,一路顺风。” “好。” 柳乐人双手插进口袋,手心里热的出了一些汗,“等回去,你可以随时联系我。” 李漾侧头盯着他,“我可以去连城找你么。” “当然可以。” “那你会来云城找我玩吗?” “肯定会的。” 李漾嫌嘴巴里没了味道,又倒了两颗口香糖进去。 然后低头说道:“你不会因为我来云城的,因为有更重要的人在那里。” 柳乐人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是茫然的看着李漾。 等回味过来,才后知后觉的回道:“你什么意思?” 第168章 你在怪我? “别紧张,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李漾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不过,看你现在的表情,是我猜中了吗?” 柳乐人闪过一丝慌乱,他慌忙将视线挪到别的地方。 “没那回事,你不要瞎猜。” “既然你不愿意说就算了,你长大了,也该有你的秘密了。” 柳乐人攒眉,“你在怪我?” 他清晰的记得,两个人小时候拉过勾,说是当一辈子的朋友,彼此之间不再有任何秘密。 时隔三年未见,现在已经没有小时候那样熟络。 柳乐人对这三年的生活只字未提。 李漾也对抽烟的缘由,语焉不详。 对方此时这样说,既是对他的控诉,也是对目前的现状有些不满。 李漾叹了一口气,站在柳乐人的面前。 两人的身高相差不大,但是,柳乐人还是得微微仰着头,才能看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乐人,当初去云城是你唯一的选择吗?” 柳乐人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如实回答,“不是。” 毕竟他没有上帝视角,即使不死在云城,也会死在笼镇。 只是他比较幸运,遇见了梅海。 李漾神情恍惚,努力维持着嘴角的笑容,“你知道吗?我宁愿回到你离开笼镇的前一刻,那样,我说什么,都会带你离开。” 柳乐人心里陡然升起一抹怪异的心思。 但很快就被他否定了。 他闻着空气里飘散过来的若有若无的烟味,回道:“李漾,你带不走我的,你还有周姨和李叔。” “那苏时砚呢?他没有父母吗?” 柳乐人眉头紧锁,“跟苏时砚有什么关系?” “难道他可以毫无顾忌的,无条件的,站在你这一边吗?” 还没等柳乐人回答,身后传来一声,“我能。” 之前两人聊的太投入,丝毫没察觉身后停了一辆车。 此时苏时砚拎着保温桶,从车上下来。 他从容的抬起胳膊,将保温桶递到柳乐人的眼前,“打包了一些你喜欢的饭菜,去车里吃吧。” 柳乐人此时背靠着墙壁,面对横着的这个保温桶,已经退无可退。 李漾见状,只好退了两步,留出一个安全距离。 他装作没看见苏时砚眼里的敌意,体贴的说道:“一上午你忙的脚不沾地,等会儿忙完去我家歇一会儿吧。” “没事,这离不了人,我又不放心冯芸,还是盯着点比较好。” “有我爸妈还不放心吗?他们比你懂得多,又是多年的邻居,会安排好的。” 柳乐人犹豫了一下,刚准备答应下来。 被苏时砚打断了,“饭菜要凉了,赶紧来吃吧。” 说完,对方打开了副驾驶的门,一副等着他上车的架势。 柳乐人虽然觉得苏时砚打断他们说话挺没礼貌的。 但还是保持着理智,朝李漾客气道:“他好歹是我的亲叔叔,最后一程,我还是守着比较好。” “那好吧。” 李漾很难忽视一旁对他虎视眈眈的苏时砚,也不想把此处变成修罗场,只好告辞,“那我先进去了,有事就叫我。” “好。” 看着李漾进了院子,柳乐人才坐进副驾驶。 里面暖气十足,隔绝了一切声音。 他靠在躺椅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苏时砚抽出中间的隔板,作为临时的餐板。 然后将保温桶一层一层的罗列开来。 有麻婆豆腐,红烧鱼块,肉末蒸蛋,还有一份三鲜汤。 他掰开一次性筷子,递给柳乐人,“快吃。” 过了饿劲,柳乐人有些食不下咽。 但是为了保存体力,还是埋头吃了两口。 苏时砚将汤吹凉,推到他面前,“要是吃不下,就多喝一点汤,晚点我给你送一些汤食过来。” “不用这么麻烦,这里有饭吃。” “一点都不麻烦,直接去饭店里订就行。” 柳乐人喝了两口汤,然后擦了擦嘴,义正言辞的说:“我不是少爷,也不用被人这么费心的伺候着,我之前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他们也知道,现在看我又是豪车接送,又是好吃好喝,难免会说一些闲言碎语。” 苏时砚无所谓的笑笑,“让他们说呗,反正嘴长在他们身上。” “我不想。” 柳乐人被暖气熏的有些热,脸上晕出红痕,“我不想被别人说我爸妈辛苦教养出来的孩子,跟一个男人不清不楚的,还装作一副少爷派头,在这穷乡僻壤里装模作样。” 其实更难听的还有,只是没传到自己的耳朵里。 而且,以冯芸那张嘴,没将他说的一文不值,都是他看轻了对方。 苏时砚静静的看着他,握住他放在大腿上蜷着的手掌,然后猛的使了一些劲儿。 “你说这话,是单纯的避嫌,还是想和我划清界限?” 柳乐人手腕抖了抖,到底没甩开对方。 而是换了一个话题,“你为什么对李漾有那么大的敌意?” 苏时砚把玩着他的手指,风轻云淡的反问道:“有吗?”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上次我就看出来了。” “很正常吧,我不是对外人一向都是这样吗?” 这句话,乍一听很符合苏时砚。 但是,却经不起推敲。 “你知道的,他是我在笼镇唯一的朋友,而且他成绩不好,为了我拼命考去了云城,我们好不容易见面,自然有很多话要说,第一次你们不认识,有敌意很正常,但是你都到他家里吃饭了,稍微尊重一下我们,行吗?” 苏时砚从这一番话里,终于咂摸出一丝味儿来。 他松开对方的手,尽量使自己的语气不那么锋利。 “所以,你是因为李漾,才着急避嫌的?” 柳乐人想否定,被苏时砚截住了话头。 “你们在我来之前聊了什么?是不是跟我有关?” 柳乐人没想瞒,点头道:“是聊到了你。” “那如果我不来,你知道你接下来该听到什么?” 或许是空气里的燥热,让他们之间的气流有些相冲。 苏时砚给车窗打开一道缝儿,让外面的冷气涌进来。 “你应该感觉到了吧,他对你心思不纯,也知道我们关系不一般,你刚刚的一番话,不就是想提醒我,不要做的太过,让人看出点什么吗?” 第169章 一分一分的情陷 柳乐人睫毛颤抖着,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前方,又低下头。 苏时砚说的没错,如果他不来,接下来他和李漾都没办法收场了。 但是连李漾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别人也看得出来。 他和苏时砚的关系确实不一般。 牵过手,接过吻,也做过更亲密的事情。 可以说,他身上有几颗痣,几道疤,苏时砚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但是,却始终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关系。 别人说他是同性恋,他既不能承认,也不能否认。 面对李漾的试探,他也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所以,他才不想在笼镇的最后一天,成为其他人话里话外的谈资。 何况现在,他的重点应该放在柳俊成的身上。 “苏时砚,我从来不对你的生活和交友指手画脚,因为我知道我们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圈子,李漾不是外人,是我很好的朋友,这次,他们全家出动,帮我处理我叔叔的葬礼,我感激还来不及,你这些不礼貌的行为,会影响我和他们的关系。” 苏时砚脸上落寞,有些怅然若失,“所以你明知道他喜欢你,你还要跟他维持朋友关系?” “有些话没摊开讲,就不能直接撕破脸,而且,我跟他十几年的关系,岂能说断就断?” 苏时砚听不明白,他不觉得这世界上存在断不开的关系。 要是他的朋友,敢对他表白,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彼此成为陌生人。 还得是瘸一条腿从自己眼前消失的那种。 柳乐人看他没说话,继续说着,“我本来就不是同性恋,如果你不是小六,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和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就想处理完我叔叔的丧事,然后离开这里,并不想让别人议论我与你之间的关系。” 苏时砚心里苦涩难忍,喉咙里直冒酸水。 是他硬将一个正常性取向的男生,拽到自己的这条路上来。 但他并不后悔,因为他想在仅存的几十年里,体验到人类的情感。 他一点一点的试探,一分一分的情陷。 好不容易有了点眉头,却被柳乐人一句不想别人猜疑,而打入冷宫。 明明前一天的吻,似乎还停留在嘴唇上。 最后,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柳乐人说完那些话,就被一个电话叫下车了,然后再也没回来过。 只是匆匆说了一句,“晚上要守夜,别等。” 他在车里坐了很久,才收拾好饭盒,回了酒店。 苏时砚把自己关在酒店里,脑袋里一直无限循环着柳乐人所说的话。 中途老板娘问他要不要换床单被罩,或者是补充生活用品。 被他拒绝了。 他觉得,自己确实逼的有些紧了。 明知道对方有更重要的任务,还要跟柳乐人谈感情。 他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却不管对方的处境。 奔丧本来就是一件心情沉重的事情,他却要柳乐人分出一些精力来回应他。 此时,那些话更像是控诉,控诉他不知轻重缓急,控诉他毫无分寸。 晚餐他没敢自作主张的送去,只是时不时的盯着手机。 等他下定决心,在屏幕上按下几个字,却又删除了。 直到时针走向八点,他才发去一行字,“吃饭了吗?” 可是石沉大海,等了一个小时也没回复。 柳乐人这边忙的脚不沾地。 吃晚饭的时候,冯芸又来找他,提起人手不够的问题。 他本来白天就想给苏时砚提起这个事情,毕竟,他的身后还有几个保镖,凑一凑,也是可以的。 可是后来两人不欢而散,他现在也说不出口了。 其实当时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可能被李漾弄的心神不宁,所以说话比较锋利,伤害到了苏时砚。 他并不是真的想和人划开界限。 只是各种心情杂糅在一起,让他在语言方面,丧失了理智。 自己是不是同性恋,将来跟男人还是女人在一起,和笼镇的人没有关系。 反正,将来那些流言蜚语,他也听不到了。 只是苏时砚企图让他离李漾远一点。 他根本做不到。 别说他和李漾从小长大,单单是现在,他也离不开对方。 本就被这事搅的心烦意乱的他,还要被冯芸拉出来当提款机。 他情绪瞬间爆发了。 “你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都找不到十来个人抬棺,找我有什么用?再不济,不是还有你的老相好,我看凑凑也差不多了。” 冯芸气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这是柳乐人第一次将这些事挑明了说,尤其还是在柳俊成的葬礼上。 但是现在,重要的是把人弄上山,而且是不花一分钱。 她平息心里的怒火,但看向柳乐人却满是恶毒。 “你说这话就不凭良心了,我好歹是你的婶婶,是你的长辈,虽然将你卖去云城是我不对,但是你不应该感谢我吗?你看看你现在穿的,用的,不比这里好多了。” 柳乐人没想到冯芸还敢提这件事。 并且一点悔过都没有,甚至还在沾沾自喜。 他顿时火冒三丈,“你是我长辈,你做过一件身为长辈该做的事情吗?” “谁规定了身为你的婶婶,就要对侄子百般呵护?虽然我做不到,但你叔叔应该背着我给了你不少好处,不然你会这么费心的回来照顾他?” “我照顾他,是因为有些人丧尽天良,有钱也不给他治病,甚至还想他死。” “少胡说八道,”冯芸轻呵一声,这要人命的事,她可不会承认,“柳泽将来娶妻生子都是钱,我不攒着点,将来你给他掏啊,而且40万也不是小数字,后期的护理,拿药,少说也要大几十万,哪有那么多钱治病?” 柳乐人懒得跟她浪费口舌,一句话将人堵死了。 “那你存折上的二百多万是哪里来的?” 第170章 精神来源 冯芸大惊失色,嘴唇微微的颤抖着,“你果然进了我的房间,”随后大肆叱骂道:“谁允许你进我房间的,你还看到了什么?” 柳乐人面不改色,反问道:“我还应该知道什么?” 冯芸不确定对方知不知道奶粉的事情。 更不敢直接问出口。 没想到柳乐人接下来的话,让她的脑袋里像是有一只寄生虫,在啃食她脆弱的神经。 “你的秘密太多了,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你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无非就是我们不想拆穿你而已。” 冯芸不是演员,脸上肉眼可见变得慌乱。 秘密被拆穿的本能反应就是矛盾转移。 所以她面色带了几分强忍的镇定,揶揄道:“你以为你没有秘密吗?跟你来的那个男生跟你什么关系?” 柳乐人瞥了她一眼,“关你什么事。” “看来,我之前说的没错,城市里面玩的花,你们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冯芸视线下移,落在柳乐人的手腕上,“柳泽说你这块手表值上百万,肯定不是你自己买的吧,什么人能将一套房送给你,不用你说,我们都明白。” 最后,她抱着手臂冷哼一声,“小小年纪,就学着别人傍有钱人,卖屁股,柳乐人,你可真有出息。” 柳乐人一开始就知道,冯芸的嘴巴里吐不出来几个好字。 只要自己出现在柳家,免不了一顿奚落。 只是没想到,对方会拿他的性取向说事。 自己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完全是他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将困局变成了顺局。 而在冯芸眼里,自己似乎永远都像是跪在院子里,向她臣服的弱小少年。 他不想被他一直打压着,也不想冯芸将这莫须有的罪名安在他的身上。 即使自己真的是同性恋,也绝没有她口中那么不堪。 “如果仅凭你的一张嘴,就可以无中生有,我看也不需要什么律师和警察了,我会对接下来的话进行录音,但凡有一句侮辱我的话,我都会报警。” 冯芸梗着脖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说到你的痛处了吧,所以才拿报警威胁我,你录啊,正好也当着警察的面,将你的那些破烂事,说给众人听一听,也好让我知道,你在云城这些年,究竟做了些什么。” 但是等柳乐人真的拿出手机,点开录音键的时候,她的话又卡在了喉咙里。 柳乐人气定神闲的说道:“我开始录了,你要是还有什么话,别憋在心里,一并说出来。” 冯芸咬牙切齿的看着他,随后又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将话题拉了回来。 “你反正都这么有钱了,就再花点钱,找几个人把你叔叔弄上山得了,早埋了,你也早回云城去过你的好日子。” 柳乐人哂笑一声,慢悠悠的说道:“我不着急回去,好歹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该回来好好玩一玩,你要是不愿意下葬就算了,人摆在这里,我就当你舍不得叔叔,真要传出去,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冯芸看柳乐人来真的,顿时从心里窜起一股难言之欲的冷气,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开玩笑,真要不管了,最先接受不了的就是她。 但是她不想就这么放弃了,依旧把责任推到对方的身上。 “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流着柳家的血,居然对自家人这么无情。” 柳乐人反唇相讥,“所以你做了这么多绝情的事情,就是因为你不是柳家人吗?既然不是柳家人,就不应该和我叔叔出现在一个户口本上。” 冯芸见吵不过,黑着脸离开了。 柳乐人也因为这一番争吵,弄的心力交瘁。 转身准备去吃点东西,让胃里舒服一些。 却看见白事先生,满屋子的找人。 看见他,才松了一口气。 本来是想叫柳泽去灵堂烧点纸,顺便找一些柳俊成的旧衣物,进行念经礼忏。 但是找不到柳泽不说,这会儿连冯芸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柳乐人知道柳泽就是个打酱油的,灵堂也不守,一天时间,已经借口肚子疼,去卫生间好几趟了。 每次都是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想见一面非常困难。 索性他就代替柳泽进行了。 没想到这一弄就是一个小时,出来饭菜都收了。 一天没吃饭,他的胃早就受不了了。 不得已,去厨房拿了两块蒸糕垫垫肚子。 回去又接着守灵堂。 差不多九点多,帮忙的人才散了去,他也能歇口气了。 随后,他将柳泽从房间里拽出来,慢悠悠的离开了柳家。 本来他只是想出去透透气的,毕竟柳泽太不靠谱了,说不定还没一个小时,这人就偷懒了。 但是当他打开手机看到苏时砚的消息时,眼前猛然浮现出苏时砚离开时,那张失魂落魄的脸。 他没回消息,而是打算花半个小时,走到酒店。 但是,还没等他走到100米,那辆熟悉的车牌号映入眼帘。 下一秒,车的大灯亮起,他看清了坐在里面的苏时砚。 他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就好像他爬了很久很久的雪山,直到快要精疲力竭,晕过去的时候,看见了一家透着暖光的农户。 是希望,也是精神来源。 他刚坐进车里,面前就出现了一个保温杯,上面还冒着热气。 “这是老板娘自己煮的奶茶,我下楼的时候,厚着脸皮讨要了一杯。” 柳乐人没接,直接就着这个姿势喝了一口,茶香混合着奶香,瞬间蔓延至胃里。 他的身体仿佛活过来一般,呼呼的往外面喘气。 苏时砚看他的眼睑下的青黑和满脸的倦容,顿时心疼不已。 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今天……” 没等他说下去,柳乐人突然转过头,然后双手捧着他的脸。 在他惊讶的眼神下,两个人呼吸越来越近。 直到嘴唇上一片冰凉,呼吸间都是奶茶的味道。 第171章 吃蜜 苏时砚受宠若惊,不敢打断这突如其来的亲吻,随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柳乐人第一次亲人,除了唇瓣与唇瓣的接触,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回想起上次苏时砚亲吻他的时候,明明也是唇瓣的触碰,但是却激烈许多。 而且,他的大脑似乎处于缺氧的状态,根本想不了其他的东西。 但是此刻,他却觉得寡淡,甚至两人的气氛逐渐冷却下来。 他有些着急,忍不住舔舐了一口,但是下一秒,却被苏时砚反客为主,两人接了一个让人脸红心跳的吻。 最后,两人分开的时候,柳乐人有些羞赧,赶紧接过保温杯,侧着身体解决剩下的奶茶。 反观苏时砚,像是吃了蜜一样,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 他知道柳乐人脸皮薄,也不拿这事调侃。 而是甜滋滋的打量着对方,用纸巾将柳乐人嘴唇边的奶茶渍擦干净了。 “晚饭吃了吗?” 柳乐人摇头,“太忙了,没来得及吃。” 苏时砚就知道对方不会照顾自己。 所以他立刻打了个电话,然后将车子开了出去。 “去哪?”柳乐人问。 “我来之前,特意让之前咱们吃饭的那家店老板别关门,这会儿让他开始准备饭菜,咱们到了就可以吃了。” 柳乐人捏着杯子的手一紧,然后扭头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 其实大多数都是一团黑影,看不出来什么,但是他却看的清清楚楚。 是一个男人的轮廓。 对方贴心,温柔,会将他视作世界中心。 不仅如此,他还长得特别好看,饱满的额头,凌厉的轮廓,两片薄唇微微分开。 他的唇色不深,显得牙齿瓷白无瑕,和皮肤的白浑然天成,气质干净冷冽,却又不失干练。 这样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别人心中的白马王子。 当然,现在对他来说,也是如此。 将近十点的街道,已经没什么人了。 他们将车子停在一家不起眼的餐馆门口。 玻璃门只开了一半,只有吧台头顶上的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老板娘坐在吧台里,有些昏昏欲睡,看见他们来,提起精神打了声招呼。 “来了?是打包还是在这里吃。” 苏时砚知道时间不早了,便说:“带走。” 他们没等多久,老板将打包好的饭菜递给他们。 除了饭钱,苏时砚多给了一些,算是等他们这么久的补偿。 柳乐人从来没觉得这饭菜这么好吃过。 大概是他饿的太久了。 他和苏时砚窝在酒店的沙发里,端着塑料饭盒,时不时抬头看着电视里无聊的肥皂剧。 吃到一半,他才想起来一件事。 “你晚上也没吃饭?” 苏时砚喝了口水,继续端起饭盒,“本来吃不下的,但是刚刚却突然很有食欲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柳乐人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不过,中午那些话,像一根鱼刺一般,卡在他的喉咙里。 柳乐人觉得,有些话,还是说来比较好。 “今天中午,我有一句话说错了,就是不想让别人议论我们的关系,其实你说的对,嘴长在别人的身上,我们也拦不住,反正对他们来说,我过的怎么样不重要,而是他们眼中的我才最重要。” “当时李漾对我说的那些话让我挺害怕的,因为他都看得出来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说明我们做的还是挺明显的,但是,我也弄不懂我们究竟算什么,就好像那出轨的男女,总是偷偷摸摸的,不成体统。” 听到这个比喻,柳乐人觉得可笑。 但是又这么的贴切。 苏时砚却吓的停止了咀嚼,立刻否认道:“不是出轨的男女,是定了时的闹钟。” 随后,他定定的看着柳乐人,“我们能彼此感受到对方的心意就够了,时间一到,你自然会接受我,其实我今天也做的不对,不应该态度那么坚硬的让你和李漾不要来往,也不应该限制你交朋友,对不起,让你夹在中间为难了。” 柳乐人没想到苏时砚会跟他道歉。 毕竟,没人愿意接受自己喜欢的人和对他有觊觎之心的人做朋友。 而且交往这么长时间,苏时砚经常流露出霸道的一面。 他压根就没想过这人低声道歉的模样。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不用跟我道歉,不是你的问题,以我对李漾的了解,他是不会把话挑明的,他只是想试探我而已,不过,我不会接受他,如果他敢越界,我会放弃这段朋友关系。” 这算是给苏时砚吃了一颗定心丸,也算是变相的回应他的表白。 苏时砚按捺住躁动不已的心情,埋头将剩下的饭菜解决了。 从他上次和李漾在院子里交谈,他就知道李漾不会对柳乐人表白。 但是,他还是怕柳乐人察觉之后,选择李漾。 毕竟自己的感情,抵不过从小到大的情分。 而且这人居然追到了云城,让他更加有了危机感。 此时的这颗定心丸,全然打消了他的疑虑。 他有了柳暗花明般的豁朗,有了难以言说的亢奋,还有从心底涌上来的心悸。 柳乐人看他拿筷子时,微微抖动的手指,以及整个脖颈猝然爬满的红色,突然觉得这人有时候挺纯情的。 稍微给点好处,就高兴的找不到北了。 要是身后有个尾巴,估计都能翘到天上去。 明明这顿饭只是一些家常菜,但莫名吃的很爽。 后来,两人都撑的躺在沙发上动不了。 休息了一会儿,苏时砚收拾好餐具,将垃圾扔了出去。 等他回来,看见柳乐人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因为别扭的姿势,对方睡的并不是很安稳。 眼皮轻颤,眉心挤压出一道道痕迹。 苏时砚将被子抱过来轻轻地盖在他的身上。 尽管他已经放轻了动作,但还是惊醒了对方。 柳乐人缓缓的睁开眼睛,手背搭在自己的额头上,“我睡着了?” “嗯,只睡了几分钟,不过,你既然醒了,就去床上睡吧,我去弄点热水给你擦擦。” “不用,我得赶过去守夜了。” 苏时砚抓住他掀被子的手,柔声道:“再睡一会儿,哪怕一个小时也行,你看你,都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柳乐人没问对方怎么知道的,反正,自己的一举一动,苏时砚好像都知道。 他还是坚持站了起来,“就最后一晚,我得一直守着,你早点休息,明天结束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苏时砚拿着车钥匙也站了起来,“那我送你过去。” “这么晚了,别折腾了,我走过去就行。” “那不行,你不让我送,我就开车跟在你后面。” 柳乐人拗不过他,只好上了他的车。 第172章 偏心 等他去了柳家,看见柳泽守在灵堂,他还觉得这人还算有良心。 等走近一看,火气噌噌的往外冒。 这人居然抱着手机打游戏,连香都燃尽了,也没人换。 柳泽本来正在聚精会神的打游戏,猛然余光瞥见一个人影靠近,他吓了一跳。 等看清是柳乐人,他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往楼上走。 “既然你来了,那我就上楼了,困死了。” 柳乐人没忍住,抬手给了柳泽一耳光,“之前给了你两耳光,你没长记性,这第三巴掌,是我替你爸打的,养了一个白眼狼。” 柳泽本来注意力就不在柳乐人身上,这会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耳光。 他前两天的伤还没好透,吃东西时牵扯到伤口,痛的龇牙咧嘴。 现在经历了二次创伤,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像是在炸烟花。 他捂着脸,怒吼道:“柳乐人,你不想活了是不是?真把自己当一盘菜了,还有脸说替我爸教训我。” 说完,就抬起脚,准备踹向柳乐人的肚子。 柳乐人察觉到他的意图,侧身躲开。 柳泽一脚蹬在旁边的凳子,发出地板摩擦的尖锐声音。 他的人也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顿时失去了气势。 但他嘴上丝毫没有示弱,继续破口大骂。 “之前看你照顾我爸的份上,我妈让我不跟你计较,亏这几天,我们对你和和气气的,我看白眼狼是你吧。” 柳乐人后退了几步,避开对方的口水,“那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了?你这倒打一耙的功夫,倒是跟你妈学的挺像。” 柳泽这人唯一能拿出手的,就是护短。 当然,只护他妈。 冯芸从小把柳泽捧在手心里,生怕他受到一点欺负,所以,只要柳泽一哭,惹他哭的那个人就要倒霉了。 柳乐人深谙其中的门道,几乎有柳泽在的地方,他都躲着。 有时候实在躲不掉,就只能被拉出来背锅。 后来,也不是所有人都惯着他,有一次闹到要退学的地步,冯芸才带着他到学校和另一个同学道歉求情,才又继续读书。 自从那件事后,柳泽多了一项技能,就是欺软怕硬。 在比他强的人面前,当缩头乌龟,在比他弱的人面前,摆足了架子。 这一项技能,让他安然无恙的混到了大学。 冯芸的娇生惯养,让柳泽在笼镇吃尽了红利,几乎没有人敢招惹这一家子。 而柳泽也知道要抓紧他妈的大腿,所以由不得任何人说他妈的坏话。 现在,听到柳乐人这么说他妈,他坐不住了,猛地站起来,逼近柳乐人。 “你凭什么说我妈,你有什么资格说她?” “就凭她对我做的那些事,能让我记一辈子。” “那是你活该,”柳泽恶声恶气的说道:“谁叫你爸妈死的早,谁叫奶奶偏心你,又是亲自给你取名字,又是惊骨环,还有《山经》,明明能卖高价,最后都留给了你,你得到了那么多,总要付出点代价吧。” 柳乐人觉得可笑,就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居然要他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 而且,事实也并不是柳泽口中的那样。 明明柳泽的名字是冯芸自作主张取的,连爷爷奶奶都没通知。 而且,惊骨环和他的命格有关,正常人是不需要带的。 一旦弄巧成拙,反而会招来祸端。 最离谱的是《山经》,根本没有高价之说,是冯芸觉得奶奶宝贝这个东西,以为很值钱,就私自拿去给人鉴定。 但是鉴定的人却觉得里面的东西不是常人能理解的,卖不出高价,只打算一百元收。 冯芸贪小便宜,就卖了。 等奶奶后来发现《山经》不见了,找到这个鉴定人时,却是花了一千元收回来的。 冯芸觉得这老太太是疯了,找到鉴定人理论,想要回一点钱揣进自己的口袋里。 鉴定人不愿意,这事就这么闹开了。 所有人只知道《山经》是奶奶花一千块赎回来的,不知道是100块卖出去的。 然而,一本书能卖一千块,尤其是十几年前,确实算得上高价了。 柳乐人不想给柳泽解释,毕竟他和冯芸一样,只听自己想听的。 他推开对方,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可以表达你的不满,但是,奶奶也好,我爸妈也好,都是你的长辈,不是你随随便便能诋毁的人,而且,我是你哥,有资格教训你,有资格指责你在你爸的葬礼上,做的这些遭人诟病的事。” “少拿这个称呼压我,你不是我哥,也不配提这个字。”柳泽反应很大,眼神凶狠的瞪着他。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嫌恶的看着柳乐人,“要我说,真正给柳家丢脸的是你,你少在这里用这副口吻教训我,你不配,哼,跟男人搞在一起让你很舒服吗?就这么等不及的在车里就要干那事。” 柳乐人没想到柳泽会看见他和苏时砚在车里接吻,毕竟那个地方离柳家不算近,而且已经很晚了,没什么人路过。 但是他不后悔,是他主动亲的,也是他愿意的。 即使第二天整个笼镇都知道他和苏时砚的事,他也不在乎。 “跟你有什么关系?用得着你摆这副脸色给我看?” “我嫌脏,我嫌跟你站在一起,空气都被你们这些死同性恋污染了。” 柳泽还想用更难听的话,去攻击柳乐人。 却被对方抬起的拳头,吓的瑟缩了一下。 柳乐人对他的本能反应嗤之以鼻,“打你我都嫌脏我手,而且,你这种人油盐不进,我没必要跟你争论。” 柳泽梗着脖子,给自己的懦弱找场子。 毕竟,他好几次还手,都被对方轻松拿捏。 在柳乐人面前,已经失了锐气。 而且,看那个姓苏的穿着,也不是好惹的,连他妈都不敢招惹。 他只好找个理由离开了。 “我也不想和你这种人争论,你就在这表达你的孝心,好好守着吧。” 第173章 魂魄集齐 偌大的灵堂,只剩下柳乐人一个。 非常奇怪的是,他明明已经很困了,却怎么也闭不上眼睛。 即使想打个盹儿,脑袋里却异常清明。 夜里凉气很重,他从脚底板一直到头发丝都是冰冷的。 就这么持续了几个小时后,直到他和别人说话,才发现哑的不成样子。 因为天不亮就要上山,不到六点,院子里来了不少人。 冯芸没把希望放在他的身上,自己找了几个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应了他说的话,这几人一出现,周围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去山上的路上,他才听周姨说起,有几个还真是冯芸的老相好。 这人真是把搂搜发挥到了极致,见他不愿意掏钱,倒是宁愿给大家送个乐子。 不过,这已经不是他该操心的事了。 因为他该出发去下一个地点了。 彼时他已经和苏时砚在回云城的路上。 车子离开笼镇,柳乐人心里的压抑情绪,似乎得到了释放。 他扒着车窗,看着外面光秃秃的树木。 头发吹在脸上,有些痒。 苏时砚挨着他,伸手在他的头发上揉了揉。 随后把人捞到自己的怀里,替他关了车窗。 “你感冒了,少吹点风。” 柳乐人没挣扎,索性窝在苏时砚的怀里,给李漾发消息。 他临走前,买了不少营养品和礼品放在李家门口。 他没亲自进去跟李漾道别。 一是以周姨的性格,不见得会收。 二是那层窗户纸彼此已经心知肚明,和李漾说什么,都要猜疑话里话外的意思。 在手机上,有些话就方便说出来了。 李漾是聪明的,他当然知道柳乐人这么做的目的。 所以也只是客气了几句,然后说了一些关心的话。 柳乐人不知道怎么回,索性也不回了。 他关掉手机,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打算睡一觉。 苏时砚见状将毛毯往上拉了一下,掖在他的下巴上。 “睡吧,到地方了我叫你。” 柳乐人盯着他的眼睛,伸出手摸了摸贴着创口贴的食指,“还疼吗?这几天都没顾得上你。” 苏时砚低头,贴着他的脸,“不疼了,有你这句话就不疼。” 随后,他拨开柳乐人额前的头发,“等你来下次来云城,我们去绿朦山露营,我给你烤肉。” 见苏时砚执着于烤肉,柳乐人弯了弯嘴角,“好。” “别嫌弃我做的不好吃。” “不嫌弃。” 柳乐人打了个哈欠,“唔,好困。” “嗯,不吵你了,睡吧。” 苏时砚看他呼吸平稳,忍不住亲了亲他的额头。 似乎觉得不够,又碰了一下柳乐人的嘴唇。 他心满意足的将毛毯盖在柳乐人的身上,抬头吩咐司机开慢一点。 最后,就这么盯着柳乐人,直到云城。 柳乐人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机场。 醒来之后,浑身酸痛的像是负重跑了好几公里。 他们去了附近的西餐厅,苏时砚一边给他按摩,缓解他的酸痛,一边低头和他商量点单。 最后点了两份牛排,还有鲜榨果汁和饭后甜点。 解决了午餐之后,两人就要分别了。 他们都有重要的事情去解决,也没有在机场浪费时间。 但是,等柳乐人上了飞机,他才发现自己的上衣口袋里多出了一张银行卡。 背面写着密码,和他的生日有关。 不用猜,他也知道是苏时砚藏进去的。 大概是从一开始订的酒店,就察觉到他的拮据。 为了不拂他的面子,所以用这种方式。 他用指甲一点一点抠着上面的数字,直到都能背下来了,他才扶着自己的额头,忍不住笑出了声。 苏时砚总能从任何角度,将他的心捂热。 这是除了梅海和奶奶之后,第三个将他视若珍宝的人。 如果最后的结局,真的对得起他前十几年的流离和彷徨,他此刻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名单上最后的两个人,分别在一南一北。 两个人中间隔的时间不长。 但好在都是比较好说话的,披着做法的名义,也轻易收集到了魂魄。 紧赶慢赶,终于在过年前三天,集齐了。 他回到了芭蕉湾,而虞岑已经在等着了。 柳乐人连水都来不及喝,立刻联系了周海生,要求见梅海一面。 周海生同意了。 当天晚上,他和虞岑去了周家。 时隔两个月,柳乐人再次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梅海。 和视频里看到的不一样,梅海瘦了,并且鬓角新增了很多白头发。 在他打量梅海的时候,梅海也在看他和虞岑。 不止梅海瘦了,两个徒弟也瘦的厉害。 脸上都是颠簸后的风霜。 因为没有足够的休息,眼底布满了血丝。 这里面最高兴的,莫过于周海生了。 魂魄集齐,他马上就能摆脱疾病的折磨,获得新生。 看向柳乐人的眼神,透着难掩的激动。 “既然十二魂魄已集齐,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坛做法,为我延长寿命?” 柳乐人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冷漠的看向周海生。 “重塑肉身的过程并不简单,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而且如何将这十二生肖的魂魄与你的身体融合,目前来说我还没有具体的计划。” “你……”周海生急促的说了一个字,一口气差点没提出来,捂着胸口咳了几声,“现在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必须马上给我把这副身体换下来,不然,我就让你们一个都不能活着离开。” “你威胁我们没用,要是真的这么简单,岂不是你们这些有钱人,都可以活到百来岁?” 周海生不想听到任何对延长寿命不利的话,他要的是完美的结果。 “不要给我找什么借口,我已经帮你们把魂魄搜集齐了,你也不想让那些死者的家人知道你做了什么吧。” 柳乐人知道这人惯用的伎俩就是威胁。 一旦塑身失败,周海生会用仅凭的几个月,来对付他们。 所以,他也懒得和这人打什么预防针了,直接开口说道:“我们需要时间,商量出一个计划。” “可以,这里的房间随便你用。” “我要的是一个没有监视器的房间,”柳乐人幽幽的说道:“天机不可泄露,我不想太多人知道。” 周海生丝毫没有犹豫,“好,我让人带你去。” 说完,一个保镖站在柳乐人身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柳乐人没动,继续说道:“我要周薇薇的房间。” 周海生缓缓的抬起头来,默默地凝视着柳乐人。 半晌,才似笑非笑的说道:“看来,你对我非常的不信任。” 柳乐人抬眸回视,“周总做的那些事,没办法让我信任。” 空气陷入一片寂静,过了很久,周海生抬起胳膊,朝保镖挥了挥手,“带他们去。” 柳乐人站起来,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喝茶的周薇薇。 视线交错的时候,他看见对方点了点头。 随后,他们跟着保镖上了二楼。 第174章 塑身计划 等门关上,柳乐人立刻翻找着衣柜,随后将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果然藏着追风。 虞岑和梅海皆是一愣,随后梅海问道:“追风怎么在这里?” 柳乐人一边抚摸着追风,一边解释道:“这是苏时砚告诉我的,现在追风进入了冬眠期,行为有所不便,所以它才躲在这里。” “周薇薇不会发现吗?而且这个房间每天都有佣人打扫,被发现的可能性极高。” “不会,周薇薇会帮忙打掩护的。” 这下,梅海更加不敢相信了。 “你是说,周薇薇知道追风的存在,或者说她认识苏时砚?可是,她不是周海生的女儿吗?怎么会和苏时砚扯上关系?” 柳乐人“嘘”了一声,从抽屉里翻出纸笔,将他们两个合作的事情,写了下来。 周家没有一处地方是安全的,哪怕是周薇薇的房间,他也不敢百分百的确定没有监视器。 虽然刚刚对方点头了,但不代表可以信任。 等梅海和虞岑看清上面的字,不由地倒抽一口冷气。 他们没想到周薇薇一个学生,居然存了弑父的心思。 虞岑靠着梳妆台,抱着手臂看着柳乐人。 随后写下来一行字,“既然他们合作,那就是说,你不打算给周海生塑身,这样的后果,恐怕我们承担不起。” 柳乐人回:“其实我对塑身也没有多大的把握,这场合作相当于给我兜底,苏时砚做了两手准备,如果那天我没有成功,他和周薇薇会保住师父,如果成功,他会将搜集到有关周海生的犯罪证据,交给警察。” 这么一看,虞岑和梅海总算放下心来。 毕竟仅凭他们师徒三个,是很难从周海生脱身,要是多了苏时砚的帮忙,确实多了一些成功性。 “不过,”柳乐人缩回一直被追风舔舐的手指,正了正神色,“既然我们拿到了魂魄,塑身计划还是要进行,师父和师兄见多识广,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短时间让魂魄进入周海生的身体,与他的命格相契合,形成新的肉身?” 这个问题,虞岑和梅海想了两个月。 因为他们知道柳乐人提出重塑肉身的想法,简直堪比天方夜谭。 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而提出来的。 但也全然不是柳乐人随口拈来。 既然可以招魂,也可以魂上身,那么将不属于周海生的魂魄进入他的身体,也并不是无计可施。 但是,让他与周海生的命格和平相处,形成新的肉身,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俗话说,人各有命。 每个人的命运轨迹是天注定的,外力是强求不了的。 他们搜集魂魄已经是借助外力了,还要命格接受,就相当于给病人做了一个全身换血的手术,并且短时间里适应,成为一个活蹦乱跳的人。 对于任何医生来说,都是一项巨大且艰难的工程。 所以,他们纵然想了两个月,还是没有一个可以实施的方案。 看他们的神色,柳乐人抿紧了嘴唇。 “抱歉,是我提出的想法太过于匪夷所思,让你们为难了。” 虞岑站起身,走到他的身后,按住柳乐人的肩膀。 “不要给我们道歉,你不欠我们的,只是我在想,既然是要把爽灵魂放进周海生的身体里,那他原来的魂魄,是不是就要被剥离出来?” “应该不用吧,毕竟三魂七魄与十二生肖魂魄,本质上不属于一个东西。” “那周海生的身体,能否承受这么多魂魄?并且,这些本质不同的魂魄,是很难在体内共存的,这个谁都做不到。” 虞岑接着说:“你提出来的塑身,是想通过十二个生肖的爽灵魂,让他们形成一个独立的,与周海生形神相似的个体,然后像芯片一样植入他的身体,这样的操作性太高,并且风险很大。” 柳乐人的心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他确实在当初想的过于简单了一些。 他侧身,不知所措的看着虞岑,“那师兄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我觉得,应该将周海生的魂魄剥离,将十二生肖魂魄换进去。” 梅海突然反应过来,试探道:“你想用阴阳法,来个偷天换日?” 柳乐人有些迷茫,“什么是阴阳法?” “这是我们命术的一种说法,周海生的魂魄被剥离的那一刻,他的身体属于阴性,而他这段时间因为遭受疾病的折磨,他的命格处于微弱的时刻,也属于阴性。” “阴阴相撞,正好是混淆视听的时候,此时,一旦有阳性的东西出现,周海生的身体,以及命格都会毫不犹豫的争夺,这就是阴阳法。” “被剥离的本体魂魄,我们想办法把它禁锢在阵法里,这时候放出搜集的十二魂,它是属于阳性的,就很容易就被身体吸入。” 柳乐人不禁有些疑问,“既然人的三魂七魄和十二魂不一样,那么这十二魂能不能代替三魂七魄,在周海生的体内生存呢。” “大概可以,因为十二魂是独立的个体,本身也是人的一部分,长时间经过体内三昧真火的淬炼,是能被替代的。” 得到这个结论,三个人脸上的表情没有那么凝重了。 计划形成,接下来就是寻一个合适的时间,进行操作。 本来这件事是由他们师徒三人进行的,但是周海生不打算放人。 究其原因,就是害怕他们动了手脚。 毕竟那个时候,他魂魄剥离,没有意识,只能任人宰割。 他必须有一张王牌握在手里,而这张王牌就是梅海。 虞岑主动站出来说道:“我留下来,总可以了吧。” 周海生喝茶的动作一顿,“你?虞先生,虽然你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但是,我可是知道你会武术的,我这一屋子的保镖,可能都不是你的对手。” “周总说笑了,对付两三个还行,你这屋前屋后,得有十几个吧。” “虞先生是聪明人,我也很乐意将你放在我得眼皮子底下,足够赏心悦目,但是,风险太大了,我承受不起。” 柳乐人立即说道:“那就我留下来,周总应该不会忌惮我这样一无是处的人才对。” 周海生从喉咙里溢出一丝轻笑,“柳先生何必妄自菲薄,这一切不都是你提出来的吗?我从你在文巷交流会上,就发现你不是普通人,更不是一无所知的玄门中人,所以,这场塑身的法事离不开你。” 他用手帕擦了擦嘴巴,看向坐在他对面的梅海,“我们该给年轻人一个机会,而且我也相信他们两个能做到,你说呢,梅老?” 第175章 虞家那些事 说来说去,只是梅海好拿捏一些。 梅海朝师兄弟俩摇了摇头,随后说道:“既然周总这么想要我留下来,我也没话可说,时候不早了,我的两个徒弟需要休息,还请周总放他们离开。” 从周家别墅出来,已经快十点了。 周家的司机将他们送到了芭蕉湾。 虞岑知道柳乐人很累,嘱咐他早点休息,就各自回房间了。 或许是塑身的日期就在一天后,有太多的事情还得捋清楚,所以柳乐人这一觉睡的不太安稳。 中途陆陆续续醒了好几次,再睁开眼,已经快要九点钟了。 他洗漱好下楼,虞岑正在院子里打坐。 看他下来,就去厨房把早上打包回来的包子和油条热了热。 又打了一杯新鲜的豆浆,放在餐桌上。 很长时间没吃到市场上的这家包子,柳乐人一口气吃了好几个。 “慢点,”虞岑替他顺了顺背,然后把豆浆推到他面前,“来,喝点豆浆,别噎着了。” “师兄,你不知道,我这次去的地方,连个街都没有,方圆好几里地才有一户人家,我只能在一家农户里借住,后来还是托人才带了一些泡面和矿泉水。” 虞岑年长柳乐人几岁,而且在这个家庭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 虽然聚少离多,也早已经把对方当作自己的弟弟。 尤其他少时离家,即使有两个兄弟,也因为关系淡薄,再无来往。 他内心渴求这样一份兄弟关系,可以共患难,撑起一片家。 而柳乐人完全符合他心中的弟弟的模样,所以,看他承担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责任,格外的心疼。 “那等会儿我去买点菜,咱们中午好好补一补。” “好啊,正好我很长时间没动手了,给你做个拿手好菜。” 虞岑扬了扬眉毛,“那感情好,我最近这段时间,嘴巴都没什么味道,欠的就是你这一口。” 两人一拍即合,恨不得马上就到午饭时间。 虞岑见他吃的差不多了,把他拉了起来,“走,咱们先去海边走走,顺便遛遛三豆。” 连城冬天的海滩也有不少人。 明晃晃的太阳照在海水上,随着波浪,拍打在脚边。 三豆年纪大了,不像小时候那样,一出来就撒欢了跑。 此刻贴在他们的腿边,乖乖的跟着他们。 虞岑今天散着头发,戴着一顶鸭舌帽。 鸭舌帽的外面,还套了一层卫衣的帽子,如果不凑到眼前细看,还以为是个子很高的女孩子。 柳乐人也是比较随性的打扮,穿着一件米色的毛衣和羽绒马甲。 两个人站在一起,像是来度假的情侣。 尤其还牵着一条狗,看着分外的和谐。 一路引起了不少人的目光。 走累了,两个人在沙滩上坐了下来。 虞岑感叹一句,“这风吹的真舒服,在这里呆久了,还真记不起云城了。” 柳乐人对虞岑的还挺好奇的,不禁问道:“当年是什么样的机缘巧合下,你跟着师父来了连城?” 虞岑想了想,脸上非常的平淡。 “那时候,师父来虞家做客,在家里住了几天,看到我过的很不好,就问我想不想跟他走,我巴不得赶紧离开,所以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后来想想,或许爷爷从中促成的,因为到了连城以后,爷爷经常跟师父通电话,会提起我。” “按道理说,你爷爷既然心疼你,虞家应该容得下你才对,为什么会任由你离开?” 虞岑本来不想说出虞家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但是,柳乐人不是外人,而且,曾经也和他一样,深受虞家的荼毒。 所以,他揭开了这道伤疤。 “我妈和虞扬川的妈是亲姐妹,我和虞扬川既是表兄弟,也是亲兄弟。” 柳乐人目光呆滞的看着虞岑,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故事。 “虞扬川的母亲是跳楼死的,原因是虞城,就是我爸,强奸了我的母亲,我妈是模特,事业正在上升期,本来想打掉我,但是虞城哄骗她生下来,还用几个广告费就把她打发了。” “因为他们是亲姐妹,私下经常来往,所以我不能被养在身边,打一出生,就被扔给月嫂,住在一栋旧居民楼里。” “后来,不知道怎么被虞扬川的母亲发现了,就一气之下跳了楼,那时候虞扬川不小了,差不多十来岁,本来就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长子,异常聪明,小小年纪,就带着两个保镖找到了我住的地方。” 虞岑突然停了下来,然后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又是一脸的平静。 “那时候我才七岁多,亲眼看着我的家被砸的乱七八糟,而我,被虞扬川剥掉衣服,大冬天的,吊在防盗窗上,当时要不是保姆及时回来,我就从六楼掉下去了。” 柳乐人突然抓住虞岑的胳膊,制止道:“别说了,我不是故意让你想起这些的。” 虞岑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没事,我本来以为会很难受,说出来好受多了,其实这都不算什么,等他妈死了之后,我和我妈被虞城接回虞家,那才是噩梦的开始。” “虞城那个胆小鬼,不敢跟家人说是他强奸了我的母亲,竟然说是我妈勾引的他,可想而知,虞扬川多么的恨我们,而我妈为了从虞城的身上多捞点好处,竟然也默认了,那时候,虞扬川还是个小孩子,翻不起大风大浪,但架不住有个疼他的奶奶,即使我住在虞家,过得还不如一个保姆。” 柳乐人静静的听着,迟疑了一下问道:“同住一个屋檐下,你妈不管你吗?” “我和她连面都很少见,已经不是正常的母子关系了,到了虞家之后,她一心只在事业中,还是虞家最看不上的职业,没两年,就在去上班的路上,出了车祸。” 柳乐人唏嘘不已,他是父母早亡,不得不过寄人篱下的生活。 而虞岑,有父母,却不得疼爱,在父母眼皮子底下被欺负,他们都无动于衷。 说不清哪个更悲惨一点,但是,好像大多数人的命运,都是如此。 第176章 记忆重合 突然,三豆叼着一个东西就朝虞岑扑来。 顿时,不远处传来小孩子啼哭的声音。 虞岑拽了拽三豆嘴里的东西,却怎么都拿不出来。 他大声呵斥了几句,以一天不给它吃饭为威胁,三豆才松了嘴。 虞岑拿着玩具给小朋友道歉,然后手忙脚乱的给他擦眼泪。 小朋友呆呆的看着虞岑,非要他陪自己玩。 虞岑哪会哄小孩子开心,忙摆手拒绝。 一旁的柳乐人看在眼里,随即站起身,在海滩边上买了一个,送给小朋友,对方这才放过了虞岑。 两个人不敢在那里逗留了,怕三豆又抢别人的玩具,就牵着狗慢慢往另一个方向走。 虞岑想起刚刚三豆朝他扑过来的场景,前爪搭在他的肩膀上,锋利的牙齿离他只有几寸。 记忆重合,他下意识停住脚步。 柳乐人也停了下来,“师兄,你怎么了?” 虞岑蹲下来,和三豆对视,然后一巴掌拍在它的脑袋上,“如果你再这样吓唬小朋友,惹小朋友哭,以后就不带你出来了。” 三豆呜咽一声,拿头拱他的手心,一副讨好的模样。 虞岑心软了,又抱了三豆一下,然后站起来,和柳乐人并排往前走。 “其实我小时候挺怕狗的,还被狗咬过。” 柳乐人诧异,“看起来不像啊,你对三豆那么好。” “那是因为师父喜欢养狗,我天天和它们待在一起,也就不怕了。” 虞岑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虞扬川明明知道我怕狗,还专门养了一条藏獒,白天拴在楼梯口,我得克服巨大的心理障碍,从它面前下楼,晚上他就让狗睡在我的房门口,有时候拿爪子刨我的门,我经常失眠一整夜,连厕所都不敢上。” “有一次,他们出去聚餐了,那只狗就挣脱了绳子,一口咬在我的大腿上,我吓的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去医院住了很多天。” 柳乐人听了心情有些沉重,双手紧紧的插在上衣口袋里。 任何语言在此刻都失去了力气。 他一直不理解,为什么虞扬川看到虞岑会反应这么大。 仅仅只是出现在眼前,就非常的排斥。 现在理解了。 但是,他不该把气撒在一个比他还小的孩子身上。 想起之前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柳乐人忍不住说道:“没想到,虞扬川从小心思就这么阴暗了。” 虞岑不置可否,他听着耳边浪拍海岸的声音,心里却有些苦闷。 他侧头,却和柳乐人四目相对。 两个人都在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担心。 柳乐人率先扯着嘴角笑了下,“师兄,现在你已经彻底摆脱了虞家,以后你的家人就只有我和师父,我们待在连城哪也不去。” 虞岑的眉毛并没有舒展开来,眼里的担心越发浓厚。 他喟然长叹, “师弟,虞扬川对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和师父?” 柳乐人脸色一僵,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都过去了,何况,苏时砚救了我,我也没被他得逞。” “不是得逞不得逞的问题,他对你做了那样的事,理应受到惩罚,即使我动不了虞家,但是师父跟爷爷的关系不错,他出面替你讨个公道,还是很容易的。” 柳乐人无奈,“惩罚的结果,就是虞家拿些钱补偿,连一句违心的道歉都得不到,还不如就当狗咬了一口,留下了一个伤疤,让我时刻记得以后离他远一点。” “但是现在,他的惩罚可能比你想象的严重。” 柳乐人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我前段时间接到了虞城的电话,他告诉我,虞家因为你,被苏时砚取消了一切合作,还因为一块地,本来是虞扬川谈下来的,最后却落入了苏时砚的手中,最终,董事会撤销了虞扬川的总经理职位,虞城不想虞家的事业在虞扬川的身上毁了,来求我找你说情,我拒绝了。” 柳乐人没想到苏时砚不惜拿自己的事业和虞家斗,就为了给自己出口恶气。 他还以为自己只能当做被狗咬了一口,默默承受那段耻辱的回忆。 “师兄,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说什么谢谢,我只觉得愧对于你,你不跟我撇清关系,我高兴都还来不及。” 柳乐人眸光闪动,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跟你没关系,看到虞家变成现在这个地步,恐怕你的心里跟我一样高兴。” 虞岑笑了笑,“那倒是。” 当天下午,他们去超市办了一些年货,然后将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第三天,也就是新年的前一天。 他们来到了一处湿地公园。 整个公园被周家包了下来,几个出口都有人守着,一只蚊子都进不来。 这里保留了自然湿地原始风貌,湿地公园的深处,没有任何建筑。 旁边是一条水塘,被众多植被围了起来。 看起来极其隐蔽。 下午四点半左右,柳乐人和虞岑带着周家的人来到了这里。 这个地方是梅海告诉他们的,像这种大型法事,一般都要避着点人群。 这里不仅人烟稀少,灵气十足,而且,地势平坦开阔,他们所在的地方有一块台阶,正是风水宝地,极其适合做法。 不远处有三块石柱,分别位于西南,东南,以及正北,形成三足鼎立,锁气之状。 与周海生虚弱的吐纳之气,完美的融合。 虞岑开始开坛,柳乐人在一旁布阵。 坛与阵相隔两米,以周海生为阵眼,用封魂阵将魂魄锁住,以防乱跑。 然后用招魂幡将魂魄引至无花果树树干,就此封存。 等一切准备就绪,柳乐人将搜集出来的十二魂,放在阵法里。 这时候,周海生的身体会疯狂的吸收这些魂魄,这十二魂在他的体内乱窜。 由虞岑诵经安魂,将他们栖息于周海生的天灵盖,左右两肩,左右指骨,还有两侧膝盖,以及五脏。 最后,经过七天人体内的真火淬炼,十二魂安息立命,与周海生的身体相契合。 第177章 铜钱 这是之前在周家,他们做出来的计划。 但是谁也不保证中途不会发生变故,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使用这种方法。 所以,他们的准备工作非常的漫长。 周海生坐在车上,神色非常的疲惫。 医生告诉他,尽量不要吹风和外出,不要和太多的人接触,以防细菌感染。 所以,自从病了之后,他几乎不出门了,一直在家里静养。 他这一折腾,身体有些吃不消。 便朝一旁的保镖吩咐道:“把我的药拿来。” 保镖把药和水递给他,见他喝完,给他换了一条新的手帕。 周海生捂着嘴,咳嗽了几声,转头又看向忙碌的两人。 保镖看了一眼手机,低声说道:“周总,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 “嗯,”周海生保持着这个动作没动,“等会儿一旦有变故,直接将这两个人抓起来,等候我的发落,我要是醒不来,这三个人你当场解决,放心,钱也会按三倍给你。” 保镖点了点头,又问道:“五哥那边给的人不多,我都用来守在各个出口了,沈家那边……” “我之前让你查的,你查到什么了?” “那个天扬的实际控股人就是当初续命的苏家少爷,但是这位苏少爷和这个姓柳的关系不像之前调查的那样,水火不容,而是来往比较密切。” 周海生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非常的耐人寻味。 “难怪我的女儿,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他还无动于衷,看来,早就心有所属了。” 保镖愣了一下,“周总说的是谁?” “这个不重要,先稳住沈家,沈家儿子手底下还有一些人,我已经派人盯着,一旦有动作,让五爷的人顶住,至于苏时砚,他不是在乎柳乐人吗?关键时刻,先控制住他,我们这的人也不少,不见得会输。” “那出口……” “守住重要的,其他的放。” “收到。” 周海生交代完,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 他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不知道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惧,还是塑身之后的喜悦,让他的心情处于冰火两重天。 他突然睁开眼睛,看了看天空。 万里无云,落日西下。 他的半个身体,还被太阳晒的暖洋洋的。 他已经想尽一切办法,能够让自己活下来。 这师徒三人是他唯一的希望。 而且从他们做的种种事迹,无一不在告诉他,成功的几率非常大。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赌一把,就无法断定输赢。 想通之后,他的心跳慢慢平静下来,他再次闭上眼睛。 直到时针指向七点,天空彻底黑了下来。 头顶上的路灯,将这片区域照的一览无遗。 虞岑净手烧香,这场做法正式开始。 柳乐人静默的站在场地中间,他将十七枚铜钱,在地上摆了一个封魂阵。 随后坐在阵法中间,面朝南方,默念咒语。 他的手心捻着一枚铜钱,中间系着红绳。 咒语结束,他将一旁周海生的手,割开一道口子,把铜钱沾上血,然后放在他的额头上。 魂魄剥离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死亡状态,或者是假死状态,魂魄自动离体。 像之前他进阴曹地府,就是运用羊脂石进入假死状态。 如今没有羊脂石,更没有日月合体,他们无法做到。 另一种方法,就是睡着之后,利用禁制,将他的魂魄生生剥离。 这种剥离状态,周海生是非常痛苦的。 似乎有无数双手,拉扯他的皮肤。 不过,既然想要活命,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而这短短三分钟的疼痛,换来十二年的寿命,已经便宜周海生了。 虞岑准备好无花果树树枝,柳乐人就开始使用禁制。 魂魄剥离的禁制与以往不同,之前都是需要灵物,来作用于其他的东西。 而魂魄本身就是一种灵物,再加上人和魂魄是一体的,不需要作用于其他的。 所以就不用额外找灵物。 柳乐人抬手握笔在供桌上画符,边画边念咒语。 中途念一段,停一段,最后把符纸沾水,贴在周海生的脑门,心脏,肚脐,还有脚底。 做完这一切,他割破手指,将血滴在每张符纸上。 然后在周海生的脸上画下最后一道符。 一分钟后,周海生的面容开始变得扭曲,身体也控制不住抖动着。 幸好事先将他的四肢固定,所以才没翻动身体,不然,符纸一掉,再想二次剥离就难了。 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三分钟。 三分钟过后,虞岑用招魂幡将魂魄引入法坛上的无花果树,用黑布裹住,使它密不透风。 他将周海生身上的符纸一一撕掉焚烧,而柳乐人将封冥符中的十二魂在阵法中释放出来。 霎时,阵法中似乎狂风大作,将柳乐人掀翻在地。 而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针扎一般,让他痛的弯下了腰。 幸好虞岑眼疾手快,将柳乐人从阵法中拉了出来。 “师弟,没事吧。” 柳乐人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慢慢站了起来,“没事,反应慢了点,差点没出来。” “没想到十二魂这么厉害,要是你被冲撞了,导致魂魄进入你的身体,后果真不敢想。” “是啊,”柳乐人看见阵法里的周海生被一团团黑影围绕着,始终进入不了他的身体,心里猛的一跳,“师兄,怎么会这样。” 虞岑也注意到了,他视线来回扫视着,然后停留在周海生那张脸上。 “是铜钱没拿出来。” 铜钱是至阳之物,也是为了周海生的三魂七魄离体之后,免受周围其他阴物的影响。 但是现在,却成了十二魂进入身体的阻碍。 柳乐人看着那枚铜钱,喃喃道:“怎么办?” 虞岑脱去身上的衣服,说:“我进去。” “不行,”柳乐人一口拒绝,“现在任何人进去,都有被冲撞的危险。” “只差最后一步了,我们不能功亏一篑,师弟,听我的,师父说过我是八字至阳,不容易被阴物冲撞,而且我会武术,身法敏捷一些,你不用担心。” 柳乐人还是不放心,他不想为了一个周海生,搭上虞岑的性命。 即使没有性命危险,光是魂魄进入体内,与其它魂魄相撞,造成气息紊乱,或者是其他魂魄离体,都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第178章 打斗 虞岑看了看天空和手上的罗盘,“来不及考虑了,就这样决定吧。” 然后,他快速走到旁边的水塘,下了水,将全身浸湿。 瞬间,凉意扑面而来。 即使温度与其他城市相比,不算很低,但是现在是夜晚,寒气入侵的时候。 所以,柳乐人能明显的看见,虞岑的嘴唇有些发紫,身体也在发抖。 虞岑走到供桌,随手抓了一把草木灰,将两个手掌涂满,然后又封住口鼻。 做完这一切,他快步进入了阵法。 他刚一进入,整个身体,像是被人用力拧抹布一般。 他咬紧牙关,才没泄露一丝气息。 里面的气流如龙卷风一般,虞岑感觉到自己头重脚轻。 在他察觉到自己的脚即将离开地面时,他快速抬起手,从周海生的面容上掠过。 那枚铜钱随着他的动作,飞出了阵法,掉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随后,他手掌撑地,贴近地面,一个翻身从阵法中出来了。 柳乐人立刻将虞岑的衣服披在他身上,用湿毛巾替他擦掉口鼻上的草木灰。 “师兄,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不舒服?” 虞岑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没有哪不舒服,一切都好。” 柳乐人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向周海生。 铜钱拿走,十二魂果然慢慢进入了他的身体。 虞岑双指并拢,按压着周海生的天灵盖,念起了安魂咒。 然后依次是左右两肩,左右指骨…… 终于,在十点钟之前,所有的步骤依次进行完毕。 虞岑和柳乐人还没来得及将法坛收起来,一把匕首分别抵在他们的脖颈上。 那些本来守在不远处的保镖,将他们围了起来。 有人已经开始拿绳子将他们的双手绑了起来。 柳乐人进出过周家两次,对其中几个保镖还算眼熟。 他盯着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保镖,质问道:“我们已经完成了我们的任务,凭什么抓我们?” 保镖没回他,朝剩下的人使了使眼色,“把他们立刻带回周家。” 然而,没等他们上车,已经由远及近听到一些脚步声。 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明显,还伴随着打斗的声音。 保镖的神色一变,催促着,“动作快点,把周总弄上车先走,剩下的,堵住那些过来的人。” 直觉告诉柳乐人,前面打斗的人是苏时砚的人。 但是自己明明告诉过他,如果中途出现了差池,他会伺机给他发信号。 但是现在,自己明明没有发信号,但是对方却行动了。 唯一的原因,就是梅海那里出了状况。 梅海那里一直是由周薇薇和追风盯着,准备在今天周家别墅没什么人的时候,由周薇薇设法带出。 不管塑身计划能不能成功,他都要求苏时砚将梅海救出来。 因为梅海在周家多待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 现在,这些人着急控制住他们,就意味着,梅海已经被人带出来了,且已经安全了。 这是一件好事,柳乐人慢慢镇定下来。 如今,他们再也没有后顾之忧,只要保护好自己就行。 所以,在即将被推上车子的时候,他使劲撞了一下旁边的保镖。 一旁的虞岑看到柳乐人的动作,立刻心领神会。 便如法炮制,也狠狠地撞了一下保镖的肩膀。 他本来在柳乐人的身后,动作差不多是同步进行。 两个保镖经过这么一撞,同时倒在地上,来了一个叠罗汉。 剩下的保镖,立刻拿匕首抵在他们的背后,恶声恶气的说道:“少耍花招,赶紧上车。” 但是,下一刻,他的手腕被虞岑一脚踢开,匕首应声倒地。 周海生一开始就交代他们看紧虞岑,所以,围在虞岑身边的保镖更多一些。 此时看到他的动作,其中一个保镖反应很快,膝盖屈起,顶在虞岑的后腰。 虞岑双收被绑着,无法稳住身形,半跪在地上。 柳乐人蹲在他身边,大声喊了一声“师兄”。 见他神色痛苦,他抬头看着那些保镖,“你们是想卸磨杀驴吗?别忘了,周海生能不能醒,是我们说了算。” 保镖冷冷的看着他们,将他们两个拽了起来。 由于动作太粗鲁,柳乐人的眉骨撞在打开的车门上,眼角当即蹦出眼泪。 那个领头的保镖厉声说道:“不要试图挑战我们的底线,周总交代了,如果你们不配合,直接就地解决。” 随后,他坐在车里,直接抓着柳乐人胸口的衣服往车里拽。 但是,下一秒,不远处发生骚动。 一群人直接冲到车辆跟前,和周海生的保镖打了起来。 两边的人数差不多,但是显然周海生的保镖更专业一些。 坐在车里的那人低声骂了一句,然后赶紧拨通了一个电话,“南门的人呢,这边都打起来了,看不到吗?” “我们被缠住了,进不来。” “那东门的人呢,不是说也遇到人了吗?我叫他们撤,这都多长时间了,怎么还没来。” “李哥在我们这,来的人比我们想象的多,而且也挺狠的,直接卸胳膊断腿,我们损失了……” 剩下的话没说完,电话传来被挂断的忙音…… 保镖关了手机,发现周海生所在的车,已经被人砸的引擎盖都冒烟了。 而自己这辆车,也没好到哪去,挡风玻璃也全都碎了。 他知道今天是走不了了,掐着柳乐人的脖子下了车。 柳乐人被迫仰着头,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倒在保镖的怀里。 耳边传来对方咬牙切齿的声音,“说,你们总共有多少人?还有的人在哪?” 柳乐人拼命吞咽着,从稀薄的空气里,发出一丝声音,“不知道。” “还装,这些人奔着你们俩来的,你要是不说,我就毁了你这张脸。” 冰冷的刀面在柳乐人的脸上滑动着,他垂着眼,就能看见反着光的刀尖。 他刚刚一直在车里,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局面。 此时,他转动着眼睛,将目前的情况收归眼底。 一部分西装革履的保镖,他们胸口戴着一枚胸针,代表的是周家。 另一部分穿着西装,手指上戴着代表苏氏的戒指。 因为他曾经在苏家待了半年,有几个面孔,他见过,那些戒指,他也很熟悉。 而穿着随意,手持棍棒或者匕首的,应该是苏时砚舅舅那边的人。 不宽阔的场地,到处都是激烈的打斗,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见了血。 一阵风吹来,空气里传来了浓烈的血腥味。 第179章 不止疼,更多的是遗憾 柳乐人知道自己不能激怒这些人,他喉咙滚动着,颤着声音说道:“你问错人了,我要是知道他们的计划,我一开始就不会给周海生塑身,应该拖延时间,等着他们来救我们。” 保镖并没有因为这个理由而放松警惕,他咬牙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样做,是为了救梅海,前一秒梅海被救,下一秒东门就有人动手,这不是预谋好的么。” 他的匕首往皮肤里凑了凑,柳乐人的脸上立刻冒了一丝血珠。 “不要挑战我的耐性,不然一个都活不了。” 话音刚落,保镖察觉到侧脸闪过一道冷光。 他还来不及反应,自己的手腕猛的传来一股钻心的痛。 他哀嚎一声,瞪大眼睛看着刚刚还被绑住双手,动弹不了的人,此刻居然挣脱束缚,手握匕首,插进自己的腕部。 他的手腕顿时没了力气,匕首掉在地上。 等他想用另一只手将柳乐人禁锢住时,怀里一空,人已经被救走了。 虞岑一手抓住柳乐人的胳膊,将他扔给一旁的人。 然后拔掉匕首,无数拳头落在保镖的脸上,砸的血肉模糊。 他知道这些保镖身上都有防护装备,所以只能挑软肋袭击。 而且他出手快狠准,打的这人毫无还手之力之后,迅速转战下个目标,丝毫不拖泥带水。 本来就有人数差距的两方,在虞岑恢复自由之后,迅速的拉开了差距。 这边,柳乐人经过虞岑这么一推,身体无法控制的倒向一边,幸好有人接了他一下,才没有摔倒在地上。 他抬头对上熟悉的面孔,一晚上提心吊胆情绪随之而散,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释然。 他就这么看着苏时砚,喉咙里溢出一丝酸涩。 眼眶也觉得鼓胀难受,似乎有什么东西,马上要出来了。 苏时砚将他手腕上的绳子解开,将他扶了起来。 “这里不能久留,我先带你离开。” 柳乐人急忙道:“师兄呢。” “他有功夫,懂得保护自己,而且警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不会有事的。” 柳乐人也明白自己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还得这些人分心救他。 只能跟在苏时砚的背后,暂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殊不知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们,见他们要走,费力的从胸口掏出一把手枪。 他一直记得周海生在进阵法之前,交给了他这么一个东西。 让他无论如何,得保证塑身过程进行。 一旦中途有了差池,必须让这些人偿命,并且一条命,一百五十万。 这些钱,对他来说,是救命钱。 他举起枪,对准了柳乐人。 枪声响起的时候,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找掩体躲藏。 毕竟这是国内违禁物品,杀伤力是匕首棍棒的百倍不止。 他们是正规公司出来的保镖,在紧要关头保护自己的老板,没想血流成河。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虞岑,他直接卸了这个保镖的胳膊,没给对方开第二枪的机会。 然后随着对方开枪的方向看去,瞳孔骤缩,猛的倒抽一口凉气。 随后从脚底蹿起的凉意,瞬间让他身形不稳。 他挪动了一下脚步,快步朝柳乐人所在的方向跑去。 本来柳乐人是被苏时砚扶着往外面走的,突然走到一个阶梯的时候,他被苏时砚扑倒在地,两个人双双倒进一旁的树丛里。 柳乐人趴在地上,被身后的重量压的站不起来。 他等了一会儿,对方并没有起来的意思。 他侧身努力看着身后的人,但是光线太暗了,他什么都看不清。 “苏时砚,你怎么了?” 苏时砚痛苦的咬紧牙关,一股烈焰般的疼痛吞噬着他的全身。 额头上的汗珠砸在地上,黑暗掩盖了他脸上的苍白。 他手掌摸索着,在触碰到一片柔软之后,紧紧的攥在手心。 “乐人,听我说……” 剩下的话,苏时砚却停了下来。 因为他这一开口,喉咙涌上来一股血腥气。 他怕柳乐人担心,强忍着吞了下去。 但是,柳乐人已经发现了不对劲,他察觉到对方的呼吸粗重,说话声音带着刻意的强忍。 顿时,一股惧意从四肢百骸中传来,“苏时砚,你怎么了?” 苏时砚粗重的呼吸落在柳乐人的耳边,“我没事。” 他越是想要压下那股血腥气,越是适得其反,他被呛的张开了嘴,血大部分喷到了柳乐人的脸上。 柳乐人从来没觉得如此害怕过,他努力睁开眼,浑身抖的厉害,“你还说你没事,苏时砚,你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受伤了?你让我看看好不好?” 苏时砚不想告诉他事实,不想他要死了的事实。 他的心脏漏了一个口子,疯狂的往里面灌气。 不止疼,更多的是遗憾。 他还有好多事情没做,还有几十年的时光,和喜欢的人厮守到老。 眼前的那张脸越来越模糊,眼泪和意识交杂的攻击着他最后一道防线。 手上也慢慢的没了力气,从柳乐人的手背上滑下来。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拼尽全力说道:“乐人,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随后,倒在柳乐人的肩膀上。 察觉到肩膀上重重量的那一刻,柳乐人心里空落落的。 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与血水混在一起,爬满了整张脸。 柳乐人轻喃道:“苏时砚,苏时砚……你不能死,你不能在我动心了之后就离开我。” “你醒醒好不好,你不能睡。” “我还没回答你,你要是死了,我就永远也不答应你了。” 当虞岑穿过保镖的围堵,走到他们的身边时,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师弟,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柳乐人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声音颤抖中带着哽咽,“师兄,帮我看看苏时砚怎么样了。” 他不知道苏时砚的伤势,不敢贸然翻动他的身体。 此时在虞岑的帮忙下,他看见了对方胸口上的枪伤。 胸前的衣襟一片湿润,伤口还在汩汩的往外冒血。 霎时,他失去了所有的感官,唯独眼睛,像是被太阳直射一般疼痛难忍。 他无措的张了张嘴,喉咙里竟是一口气也提不上来。 嘶哑的声音,在冰冷的夜色下,只化为了一句轻飘飘的呢喃。 第180章 老板娘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节哀顺变。” 医生摘下口罩,缓缓的吐出这几个字。 柳乐人抬起眼睛,默默的看着头顶上“手术中”变成一片黑暗。 医生知道有些残忍,叹息一声就绕过他们离开了。 没一会儿,苏时砚就被推了出来。 柳乐人没动,轻声问旁边的人,“师兄,我们来晚了吗?是不是我们来早一点,他就不会死。” 虞岑知道自己的师弟又钻进了死胡同,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宽慰道:“师弟,我们抢了周海生的救护车,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周海生太珍视自己的命了,他怕塑身失败,将救护车安排在离他们最近的南门,生怕做法的过程中发生意外。 虞岑和柳乐人打了120,出来的时候看见了南门等候的救护车。 本来这些人是不打算让他们上车的,但是,沈家人的出现,逼的他们不得不让步。 随后,救护车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送进了医院。 但是听到这个结果,柳乐人还是觉得不够快。 他应该在发现苏时砚不对劲的时候,就阻止他说话,把人及时送进医院。 “他是为了救我才这样的,可是现在看他这个样子,我宁愿死的是我,师兄,我该怎么办,剩下的日子,我该怎么办?” 虞岑于心不忍,将他脸上的血渍抹净。 但是血液干涸在脸上,却怎么也擦不掉。 他摸着柳乐人泛红的眼皮,压下心里的苦涩。 “师弟,这个结果是我们谁都没有预料到的,如今,还需要你站起来替他善后,苏家,沈家,任何一方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要养足精神,好好保重。” 柳乐人垂眸看着被白布掩盖的轮廓,轻轻地“嗯”了一声。 随后他混沌的脑袋突然多了一丝清明。 一闪而过的念头,瞬间让他活了过来。 他知道自己漏掉了什么东西。 瞬间,他抓起虞岑的胳膊,叮嘱道:“师兄,务必帮我守好苏时砚,我现在要去晋南镇找小六。” 虞岑反应过来,“可是,你一个人……” 等他抬头,柳乐人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什么话都听不见了。 他提着的心,渐渐落了下来。 忙起来也好,总比面对这残酷的现实好得多。 柳乐人刚走到楼下,就和一个人撞在一起。 没想到是熟人,朱凡。 本来朱凡的任务是将梅海带回芭蕉湾,但是结束之后怎么都打不通苏时砚的电话。 他作为苏时砚的助理,和沈家的人打过交道,所以打听现场的情况并不难。 这一通电话对方,对方说的模棱两可,只说进了医院,谁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所以,他立刻赶到这里,却没想到,自家老板还没看到,倒是看到了自家老板娘的狼狈模样。 他慌忙扶住柳乐人,嘴里脱口而出,“老板娘,你要去哪?” 等他意识过来,悻悻的看着柳乐人。 柳乐人心思压根不在上面,他正在手机上查票。 大晚上的,又是除夕前一天,根本没有票。 此时,他顾不得对方说了什么,神色灼灼的说道:“你的车在哪?” “在停车场。” “现在跟我走,带我去个地方。” 朱凡“唉”了一声,但在看到对方浑身是血,脸上的神情带着朽木死灰,心里突然一阵发凉。 自家老板的情况好像不太妙。 他不再犹豫,带着柳乐人上了车。 他启动车子,指尖停留在手机上,“咱们去哪?” “去晋南镇。” 朱凡输入地址,登时怔在原地,“一千多公里?” “对,我知道很远,你要是有认识的朋友,麻烦把他叫上,钱不是问题,我要最快的速度赶到。” “有倒是有,我联系看看吧。” “行,先动车,路上打电话。” 一共两个司机,一路上除了加油,连口水都没喝,本来十几个小时的车程,愣是缩短到了八个小时。 然而等下了高速,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越往晋南镇的方向走,雪越深。 没几分钟,他们就被拦了下来,收到了大雪封山的消息。 柳乐人像是兜头被泼了一盆冷水,冷到了骨子里。 无论他们怎么说,就是不给放行。 最后,柳乐人决定,徒步十公里,到晋南镇。 朱凡听到这个消息,怎么都不同意。 别说他不知道柳乐人非要来这里做什么,单单是他的身份,要是在这里出现了意外,他的老板绝对不会放过他。 “我们再等等吧,我看了天气预报,明天就开始出太阳,到时候再开车去。” 柳乐人自顾自的带上围巾和手套,他这身衣服是离开连城之前买的,毕竟顶着之前的衣服和脸,任何人遇到了都要报警的程度。 所以,他让朱凡随便买了一身,凑合一下。 “我已经决定了,你阻拦没用,至于苏时砚那边,”柳乐人顿了一下,抬眸看着天空,迎接冰冷的雪花,再低头时,只剩下麻木,“你不用担心没办法交差,可能他永远也醒不来了。” 随后,他转身,慢慢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但是没多久,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朱凡将自己的帽子戴在柳乐人的头上,“我跟你一起。” 柳乐人停下来,阻止他往前走,“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朱凡不为所动,直直的看着柳乐人,“我既然这么远把你带了过来,就必须把你送回去,不管苏总发生了什么,他肯定不希望你出事,这也是我作为一个助理,该完成的任务。” “我说过了,我出了任何事情,都跟你无关,而且,我要做的事,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我会保密,”朱凡抬手保证,“一旦你不需要我跟着,我绝对会离你远远的。” 见朱凡如此坚持,柳乐人只好松了口。 两个人就这样,踏着风雪,向晋南镇出发。 第181章 让他活下来 去往晋南镇的路不算难走,但是地势有高有低,两边不是百丈悬崖,就是高耸入云的群山。 沿路上的人家不多,相隔的都挺远。 在一片素白中,看着有些凄凉。 这个时间,正是贴春联、挂灯笼的时候,那一抹红,倒是给这片素白添了一分温暖。 但是对于柳乐人来说,他的世界是黑白的。 即使装饰的再好看,鞭炮再响亮,都不足以拨动他混乱不堪的情绪。 他浑身冰冷,从头到脚都没有一个暖和的地方。 尤其是衣服上,落满了雪花, 要不是走动着,就快要和背景混为一体。 尤其是走到结冰的路上,他们还差点摔倒。 这些对于柳乐人都没什么,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快到萨罗山见到小六。 这个信念支撑他在四个小时之后到了晋南镇。 他一刻也没停留,连口热饭也没吃,把朱凡留在了宾馆,独自去往萨罗山。 镇上来来往往的人和车稍微多了一些,地上的雪被碾压干净,倒是没有封路。 但是,都忙着过节,也没人愿意跑这一趟。 最后还是老板帮忙联系了一个车,带他过去。 等他到了萨罗山脚底,真正的困难才刚刚开始。 每一片枝叶都被雪覆盖,曾经走过的路也无从下脚,只能一步一步的试探。 而且体力和精力的耗尽,使他每走一步都格外的艰难。 还没到祭祀小六的地方,他已经感觉到有些缺氧了。 他不敢休息,因为他知道一旦停下来,他就没力气走了。 所以一路嘴巴里含着雪,保持着水分的摄入,慢慢往上爬。 山脚下是一阵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柳乐人孤零零的靠着身体的本能去寻找小六。 在这个一不小心,就会一脚踏空,面临生死未卜的地方,他只能回忆着摸索前行。 饶是他的记性再好,也走了很多冤枉路。 他不得不停下来,靠在树干上,仰头看向每一棵树,希望那颗被小六咬的满是痕迹的树近在眼前。 很可惜,这只是自我幻想罢了。 等气喘匀了一些,他按照自己之前留下的记号,又换了一条路。 下雪天唯一的好处就是,林子里的光线亮了一些。 即使时间不早了,依旧看的清楚。 终于,在他意识混沌的时候,他看到了那棵树。 他抚摸着上面新添的咬痕,来不及伤春悲秋,便大声呼唤着小六的名字。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风吹雪落的簌簌声音。 眼看着天渐渐黑了下来,柳乐人没来由的心慌。 他凭着印象,找到当初的小土包。 然后跪在地上,将上面的雪刨干净。 他以为小六在冬眠,听不见他的声音,所以想去地窖里看看。 但是,他好像怎么也找不到位置。 这一片雪,几乎被他扫荡了个干净,别说地窖,连个洞他也没看见。 他的裤子都湿透了,手也失去了知觉,红的发紫。 最绝望的是,天彻底黑了下来,他连山都下不去了。 冷,对他来说,好像是最不值得一提的感觉。 绝望才是。 历经千山万水,终于到达终点,却被一道围栏堵住了所有的希望。 他坐在雪地里,身体在经历了过度的消耗以后,各个器官猛的停止了工作。 唯独大脑皮层一直不停地告诉他“苏时砚已经死了”的消息。 痛苦排山倒海一般袭来,他使劲拍打着头,试图把他赶出去。 但是都是徒劳。 心脏一抽一抽的开始疼,他的脑袋昏昏胀胀的。 隔着手套,他好像感受到了皮肤的滚烫。 后知后觉的才发现,自己开始发烧了。 他仰着头,嘶哑的声音大声喊道:“小六,你在哪?” “你救救苏时砚好不好?” “你让他活下来,让他活下来……” 最后声音越来越小,甚至只剩下呢喃。 但是嘴里依旧重复着,“让他活下来……” 他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身体,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柳乐人突然觉得,死在这里也好,有小六,还有等着他的苏时砚。 身处这样的环境,完全没有存活下来的可能。 柳乐人也是这么想的,或许一辈子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待在那里。 若干年后,留下来的只有森森白骨。 所以,他醒来的那一刻,还以为是自己重活一世。 但是看到旁边的老人时,他才知道,自己似乎得到了上天的眷顾。 “刘——” “老”字还没说出来,他的脑袋里如烟花般炸开来。 “别说话了,你寒气入体,害了一场大病,没有几天缓不过来的。” 刘老将炭盆里的火弄大了一些,让整个房间都暖烘烘的。 随后,出去端了一碗药进来。 柳乐人趁着这个时间,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从房间里的布局,以及窗外的狗叫声,能够判断自己正在刘老的家里。 但是他想不明白刘老为什么会恰好出现在那里。 思索间,刘老已经把药放在他的面前。 “喝吧,刚熬的,喝完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去把菜热热。” “等——”柳乐人清了清嗓子,“刘老,现在几点了?” “下午两点钟了。” 也就是说,已经过了一夜,加上一个半天。 他猛然坐起来,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刘老放下药碗,扯着他的胳膊,阻止他起来,“你干什么,你身体都成这样了,哪都去不了。” “我要上山。” “你都说不出来话了,还去找蛇王干什么?” 柳乐人穿鞋的动作猛然滞住,“你怎么知道我去找蛇王?” “因为蛇王给我托梦了。” 刘老索性坐下来,和盘托出。 “昨晚它告诉我,让我立刻上山去找你,把你带回来,我连夜叫了几个人,寻着你的脚步,到了萨罗山山顶,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昏死过去了,我就把你带到了我家。” “那它呢?它还说了什么?”柳乐人顾不上快要冒烟的嗓子,立马问道:“为什么我在山上找不到它?” “你这么多问题,我先回答哪一个?” 刘老重新将药递给他,“你喝了,我就什么都告诉你。” 柳乐人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刘老。 第182章 名分 刘老前一天晚上睡得早,刚进入梦乡,就梦见了蛇王。 其实这半年多来,他很少被托梦了。 毕竟他年纪大了,蛇王该物色下一个人了。 所以,在梦里见到蛇王的时候,他还是很吃惊的。 然而,他发现梦里的蛇王像是站在一层烟雾后面,看不清它的表情。 就连声音,都有些虚无缥缈,时断时续。 刘老和蛇王打了半辈子的交道,立刻反应过来,“您受伤了?” “是,我受了重伤,”蛇王趴在一块岩石上,吐了一口蛇信子,“接下来,我将会离开萨罗山,未来三天,你把祭坛毁掉,连同你房间里的那些木牌,一并烧毁,抹除我托梦的痕迹。”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消除了与萨罗山的羁绊,祭坛已经没什么用了,而且,将来我也不会踏进这片土地一步,不再吃任何人的供奉。” 刘老听完大惊失色,脸上纵横的皱纹微微颤抖。 一个守护晋南镇千年的大蛇,自愿放弃人们的供奉,成为一条普通的蛇。 或许出了萨罗山,就会被人们捕杀。 但是对方甘愿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我想知道您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蛇王缓缓的直起身体,尾巴来回甩动着。 它垂着头颅,俯视着眼前渺小的人类,“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看着那双收缩着的瞳孔,刘老猛然反应过来,他挪开视线,小心翼翼的说道:“是我多嘴了。” 蛇王没有多说什么,又趴下来交代道:“还有一件事要交代给你,希望你务必完成。” “蛇王请说。” “循着萨罗山的脚印往上走,找到一个人,你见过的,然后把他带回来,好好照顾一下。” 刘老没有多想,低眉说了一句“是”。 “还有,告诉他,让他回去吧,我没事。” 刘老虽然不知道蛇王口中的这个人和蛇王是什么关系,但是听起来,却很不一般。 他不敢多问,再次应了一声。 得到他的回答,眼前的雾气更加浓密。 慢慢的,再也看不到蛇王的身影。 没一会儿,刘老就醒了过来。 随后马不停蹄的带着人直奔萨罗山。 听到刘老这么说,柳乐人总算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 小六这是在告诉他,苏时砚会活下来。 但是,他察觉到自己忽略了一些重点。 他拧着眉毛问道:“你说,它受伤了?” “嗯,气息比之前虚弱,并且,说话时喘气声很重。”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异常?” “说不上来,”刘老仔细回想,最后说了一句,“像是拖着最后一口气,交代后事一样。” 听到这个比喻,柳乐人的嘴唇紧紧抿着。 原本放松下来的脸色,也瞬间有些凝重。 看来,苏时砚的死,也影响到了小六。 不过也想得到的,追风也好,苏时砚也好,都属于小六的分身。 任何一方受伤,其他两方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但是,竟然到了“交代后事”的地步,联系小六决定离开晋南镇的说法,那么,它救活苏时砚,绝对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没等他想明白,突然传来一阵铃声。 之前他的手机没电了,已经自动关机了,不然也不会没办法下山。 此时电量却是满格的。 他接通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虞岑传来的好消息,“苏时砚有心跳了。” 要是没有刘老告诉他关于小六托梦的内容,他听到这个消息,会非常的高兴。 但是现在,他又为小六担心起来。 虞岑见他半天没说话,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忙问道:“你在听吗?你那边怎么样?” “我在听,”柳乐人咳了几声,哑着声音说:“医生怎么说?” 听到柳乐人的声音,虞岑不由得担心起来。 他惊讶的说道:“你生病了?” “只是有些着凉,小问题。” “你那边不顺利吗?有没有见到小六?” “没有,”柳乐人不想让刘老听出来什么,回到了之前的问题上,“医生给苏时砚做过检查了吗?医生那边怎么说的?” “这两天,我们把苏时砚放在医院的冰棺里,然后一直守着,沈家和苏家都来人了,说是要入土为安,我和师父一直拦着没让,就在今天早上,我看到苏时砚的手指动了,便找医生做了检查,医生已经确定人活过来了,进行了治疗,现在,苏时砚已经醒了,问起你来,你要不要和他说两句?” 柳乐人本来还顾忌刘老在这里,但转眼一看,对方打开门走了出去,便吸了吸鼻子,说了声“好”。 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没一会儿,苏时砚虚弱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乐人,你还好吗?” 听到这话,柳乐人突然很想哭。 这人自己都这样了,还在担心他。 他用被子抹了抹眼角,瓮声瓮气的说道:“我没事,你还是好好担心担心自己吧。” “我福大命大,没那么容易死的。” “所以你就仗着小六,做这么危险的事吗?苏时砚,你有没有想过……”柳乐人猛然停下来,捂着嘴巴剧烈的咳嗽。 等那口气缓过来以后,他才脸色发烫的说:“要是你活不了,我后面的日子该怎么办?”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苏时砚有气无力的说道:“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这比我死了还痛苦一万倍。” 时至今日,柳乐人还有哪不明白的。 这人就差把真心剖出来给他看。 有些话到了嘴边,没等他说出来,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很多说话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电话再次回到了虞岑的手上。 “沈老爷子和沈少爷过来了,他现在不方便说话了。” 看样子刚刚说的话全都被虞岑听了去,柳乐人暗自庆幸自己没说出口,不然就要闹一个大红脸。 他收敛了情绪,一本正经的说道:“好,那就麻烦师兄帮忙照顾一下了,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回来的。”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听你的语气,倒像是我替你照顾苏时砚,话说,你们究竟现在是什么关系?” 柳乐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他羞赧道:“师兄,别问了。” 虞岑笑的更厉害了。 “我要再不问,我可爱的师弟都要被人拐跑了。” 听着对方取笑的话,柳乐人耳根子烫的厉害,直接蔓延到了整个脸颊。 他的酝酿了半天,只干巴巴的说了一句,“不会的。” “行了,你们刚刚说的话,我可都听进去了,师弟,我可要公平的说一句,苏时砚为你做到这个份上了,不给个名分,就说不过去了。” 第183章 我想抱着你睡觉 正是团圆的好日子,柳乐人不想打扰刘老和家人团聚,吃完饭便离开了。 他联系了朱凡,然后三人回到了连城。 他们回去的时候正是凌晨。 他按照虞岑发过来的病房号,来到了医院顶楼的vip病室。 对方正在门口的走廊上坐着闭目养神,门口还站着两名保镖。 看穿着,似乎并不是苏时砚的人。 虞岑听到脚步声,慢慢睁开眼睛。 “师弟,你回来了?” “嗯,师兄辛苦了,这边有我看着,我让朱凡带你芭蕉湾。” “你一个人可以吗?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柳乐人浅笑着说:“吃了药好多了,没问题的。” “好,那我走了。” 虞岑确实有些受不住了,这几天都没离开过病房。 此时,眼睑下一片青黑,下巴上冒出了胡渣,看着有些憔悴。 他走了两步,又折回来站在柳乐人面前。 疑惑道:“师弟,你的耳钉去哪了?” 柳乐人摸了摸耳朵,才发现耳钉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 “可能掉哪里了吧,我也不清楚。” 虞岑没再说什么,转身坐电梯下了楼。 病房里静悄悄的,柳乐人以为苏时砚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跟前,才发现这人根本没睡着。 看见他,眼睛里都是欢喜。 他脱掉身上的羽绒服,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苏时砚眼眶一红,“疼……” 这一个字让柳乐人瞬间有些慌乱,他弯腰问道:“哪里疼,我去叫医生过来。” “不要——”苏时砚因为说话用了力气,心脏一阵抽痛。 他抓着柳乐人的手臂,慢慢的缓了过来,然后眼巴巴的看着柳乐人,“看见你我就不疼了。” “不要贫嘴,我是问真的。” “我说的也是真的……” 苏时砚握着他的手臂,然后用了用力。 柳乐人顺着这个力道坐下来,“干什么。” “时候不早了。” “是啊,两点多了。” 苏时砚艰难的动了动身体,再次说道:“我有点困了,你困不困?” “挺困的,那你睡吧,我去沙发上睡觉。” 说完就要站起来,但是被苏时砚再次拽住了胳膊,然后朝里面挪了挪身体。 “沙发上不舒服,而且没有被子,会感冒的。” “没事,房间里挺暖和的,要实在冷,我就找护士要一床。” “………” 苏时砚直勾勾的看着他,眼睛里似乎还含着一丝委屈。 最后,他只能可怜兮兮的说道:“我想抱着你睡觉。” 柳乐人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居然是这个目的。 难为他又是扮可怜,又是拐弯抹角的。 但是他还是拒绝了,“你有伤,而且床太窄了。” “不窄,不信你躺上来试试。” “你当是试衣服呢,赶紧睡觉。” 苏时砚耍起了无赖,“我睡不着,你快上来。” 柳乐人啼笑皆非,没好气的说道:“我是为你好,你伤的这么重,我要是不小心碰一下,伤口就又裂开了。” “那既然我都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你都不能满足我一个小小的要求吗?” “……” 苏时砚捏到了柳乐人的死穴,本来他就对苏时砚给他挡枪的事始终不能释怀。 现在要是拒绝,显得他太不近人情了一些。 他掀开被子,贴着护栏躺了上去。 苏时砚本来还挺高兴的,下一秒就凝滞在脸上。 他扯了扯柳乐人的衣服,“把衣服脱了,还有裤子,在外面待了一天,都是细菌。” “我里面没衣服了。” “那就不穿,明天早上我不让他们进来,你安安心心睡觉。” 话已至此,柳乐人也拒绝不了。 何况,穿着毛衣和裤子睡觉,确实挺不舒服的。 他起身脱了衣服,又重新钻进被子里。 苏时砚心满意足看着天花板,也就是他不能侧身压着伤口,不然,他真的想搂着喜欢的人睡觉。 他只好歪着头,朝柳乐人身边靠了靠。 其实这家私人医院的病床比其他的医院大一些,两个一米八以上的男生,躺在一起不算拥挤。 只不过,身体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柳乐人自从去了一趟晋南镇,身体就很不舒服。 加上也没有好好休息,高烧一直没退下来。 之前光线暗,苏时砚还没察觉,此时紧紧挨着,他终于感受到了。 他抬手准备按铃,就听见柳乐人低声说道:“别叫医生。” “你发烧了,得让护士拿点药过来。” “不用,来的路上喝了的,今天晚上捂一身汗就行了。” 苏时砚不赞同柳乐人这么敷衍的态度,苦口婆心的劝道:“没这么轻松,你的身体进了寒气,最好是喝点中药调理一下。” 柳乐人翻了个身,囫囵道:“要喝也是明天喝了,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苏时砚知道柳乐人连续奔波了几天,需要好好休息,也没有强求。 他收回手,给两人掖好被子,然后摸了摸柳乐人的头,“晚安。” 但是半天没有收到对方的回应,他以为柳乐人睡着了,便也闭上了眼睛。 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听见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苏时砚,我们在一起吧。” 苏时砚突然睁开眼睛,扭头看向一旁,似乎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但是这个动作扯到了伤口,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痛的五官扭曲在一起。 柳乐人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下意识的想看看他的伤口。 但因为刚刚表了白,还不敢面对对方。 所以慢慢的伸出手,摸到苏时砚的手心,然后屈起手指,和对方十指交握。 苏时砚的心口如一片羽毛轻轻拂过,他打了个激灵,那股酥麻淌过筋骨流遍全身。 他微微用力,握的更紧,似乎想揉进自己的掌心。 没一会儿,他听见了平稳的呼吸声。 柳乐人在说完这句话后,就这么直愣愣的睡着了。 苏时砚心里一软,又有些哭笑不得。 他小声道了句晚安,然后打了个哈欠,也睡着了。 如苏时砚所说,没有他的允许,没人会进来。 柳乐人直接睡到了快十点才醒。 等他穿完衣服,才陆陆续续有医生进来查房。 苏时砚刚刚得了个男朋友,看谁都高兴的不行。 弄的一众护士,还以为暗恋她们其中某个人。 每次过来输液,都要主动和苏时砚套近乎。 但是,聊了几次,发现这人不仅毒舌,眼神也非常冷漠。 甚至一名护士问他要私人电话,被他一顿痛骂,对方是红着眼眶跑出病房的。 后来整个医院,就没人敢和他说话了。 这些柳乐人都不知道。 他身体稍微好点了之后,就在芭蕉湾和医院之间来回跑。 有时候炖汤,有时候做些易消化的饭菜。 有了柳乐人的照顾,苏时砚的身体正在慢慢恢复。 苏时砚这个伤口需要静养。 加上他在连城,每天进进出出医院的,只有柳乐人和朱凡,还有几个保镖。 沈家的人也经常来,尤其是沈老爷子。 他很看好自己这个外孙,加上这次帮助他弄黄了周海生的两桩生意,他更加想要认回苏时砚。 本来听说他中了枪伤,活不下来了,他还觉得唏嘘,准备以外公的身份厚葬苏时砚。 但是没想到的是,时隔不到两天,居然活了过来。 不仅医院把他当作医学奇迹,连沈老爷子都惊掉了下巴。 不过,他不会拒绝这个医学奇迹,抽空就会过来慰问一番。 一来二去,自然也知道了苏时砚和柳乐人的关系。 第184章 它不敢咬 柳乐人从没刻意的隐瞒两人的关系。 两个人同吃同住,举止也比以前亲昵,要是看不出来,眼神才有问题。 沈老爷子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却在柳乐人送他的时候,多说了几句。 “之前听阿砚说过,你的师父是梅大师?” “是。” “他在这玄学这方面,造诣颇深,你能当他的徒弟,真是你的福气。” 柳乐人放缓脚步,乖巧应道:“是。” “你家人呢?他们不管你吗?” “都不在了,如今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沈老爷子一惊,一边走,一边上上下下的看了他一眼。 本来他还想用家庭来劝说柳乐人不要走同性恋这一条路。 但是,听完这句话,眼睛里多了一丝同情。 “你也是个可怜人,只不过,这一条路并不好走,可能对你本就不幸福的人生,增添了一些曲折。” 柳乐人停了下来,沈老爷子走了几步,发现旁边没人,回过头看他,“怎么,我说错了吗?” “嗯,错了。” 柳乐人不卑不亢的说道:“我的人生,不是因为性取向而变得曲折,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都只是爱情的一种选择,爱情本身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是大脑多巴胺分泌的一种冲动。” 他嘴角微微扬起,“就像此刻,我的大脑告诉我,我喜欢苏时砚,所以我想和他在一起。” “那他如果哪天告诉你不喜欢阿砚了,你会怎么办?” “不喜欢了,自然就不在一起了。” 沈老爷子心里有些不舒服,总觉得这话听在耳朵里,非常刺耳。 他替自己的外孙感到不值,当初,自己的外孙不愿意和沈家来往,要不是为了眼前这个人,压根不会联系自己的舅舅。 后来更是因为他,主动和沈家合作,甚至最后还付出了生命。 到头来,换来一句“不喜欢就不在一起了”。 很平淡,脸上甚至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他一只手插着口袋,另一只手自然的垂在一边,脸上的神情如上位者一般肃穆。 “小柳,你不觉得这样,很对不起阿砚吗?你不能因为亲情的缺失,连累到爱情也就这么随意吧。” 柳乐人闻言一怔,脸上被攻击的有些下不来台。 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在给苏时砚抱不平呢。 他仔细回想着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好像并无不妥。 他直起身,直视着沈老爷子,“是您问,不喜欢了怎么办,如果换做是您,您怕是和我的选择一样吧。” 沈老爷子脸上更难看了一些,“我们家阿砚为你做了那么多,如果就这么轻易的不喜欢了,那他之前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如果真是这样,我倒希望你一开始就不要选择和他在一起。”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医院门口。 门口停着一辆车,沈家的司机候在车门旁。 沈老爷子说完这句话,抬脚就上了车,完全没有给柳乐人解释的机会。 但是柳乐人看着车子走远,心里却有些不安。 对方这几天一直对自己不温不火的,偶尔搭上两句话,都很冷淡。 现在,对方好像已经不止是冷淡了,更是冷漠。 他怀着异样的心情,回了病房。 病房里,苏时砚正百无聊赖的和追风玩。 追风跑,苏时砚就拽着他的尾巴,不让他爬走。 弄了几次,追风就不耐烦的张嘴,似乎想咬他一口。 但不知道为什么,生生的停下来,最后,转而将苏时砚的食指卡在齿缝里,到底没咬下去。 柳乐人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他过去,轻轻的拍了拍追风的脑袋,“松口。” 追风正烦着苏时砚,此时听见柳乐人的声音,欢喜的松开牙齿,眼巴巴的看着柳乐人。 那狭小的瞳孔,似乎隐藏着人类的情绪。 但是下一秒,柳乐人看都没看它,搓了搓苏时砚的手指,“它没咬伤你吧。” “没,它不敢咬。” 苏时砚挑衅的看了一眼追风,却见那家伙灰头土脸的钻进柳乐人的袖子里去了。 柳乐人检查了一遍,发现确实没咬破皮肤后,就任由追风缠着他的胳膊。 他拧开杯盖,喂苏时砚喝了一口水。 “要不要出去走走?” “好啊。” 自从度过了危险期,医生建议每天下床活动活动,有助于血液流畅。 而且,适当的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能尽快的恢复。 柳乐人扶着他坐电梯,到了楼下的小公园。 苏时砚借着这个机会,搂着柳乐人的腰,然后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要不是他穿着病号服,别人还以为是两个男人公然秀恩爱。 柳乐人受不了那些若即若离的视线,轻轻拧了一下苏时砚的胳膊,小声说道:“够了,好好走路。” 苏时砚靠近他的耳朵,用同样的音量说道:“不行,你是我男朋友,亲密一点怎么了?” 柳乐人还不能适应这个身份,更接受不了“男朋友”三个字。 他躲闪着视线,“在外面不要这么说这三个字。” “不行,我就要说。” 苏时砚跟小孩子一样,趴在柳乐人的耳边,一直重复着。 眼看着耳廓慢慢变红,他坏心眼的舔了一口。 柳乐人本来就被对方的行为弄的心慌意乱,耳朵突然传来一阵湿润的触觉,他又惊又急,下意识的推开对方。 要不是旁边有一棵树,苏时砚就被推倒在了地上。 不过,身体碰撞产生的挤压感,让他也不好受。 他闷哼一声,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 柳乐人面色愧疚,忙抓着苏时砚的胳膊,焦急问道:“撞到伤口了?要不要叫医生?” “不碍事,扶我去那边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柳乐人不敢耽搁,扶着苏时砚在靠椅上坐下来。 苏时砚将毛茸茸的脑袋,靠在柳乐人的肩膀上,然后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感受到了吗?他在跳动着。” 第185章 复活 柳乐人知道,要不是小六,这颗心脏就不会跳动了。 他慢慢静下心来,感受这股震动的频率。 随后,问出了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 “小六还活着吗?” 苏时砚笑了声,“你希望它活着吗?” “当然希望。” “那它就还活着。” “就?”柳乐人心里反复琢磨着这个字,“这是什么意思?” 苏时砚没说话,反而放开柳乐人的手,转而摸向他的耳垂。 “你知不知道你的耳钉去哪了?” 柳乐人本来就挺疑惑的,此时听到苏时砚这么说,试探性的问道:“难道是掉在萨罗山?” “嗯,当初要不是你拼命赶去找小六,恐怕我也不会活下来。” 柳乐人听完更疑惑了,忍不住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时间回到苏时砚中枪的那一刻。 生命受到威胁,反应最大的应该就是作为本体的小六。 小六本来在冬眠,疼痛让他睁开了眼睛,身体如同被油煎一般,不停的甩动着。 直到苏时砚被宣告死亡,小六才慢慢停下来。 然而苏时砚的魂魄归体,却让它更加难受。 因为它第一时间想到了柳乐人。 不管是苏时砚也好,追风也好。 它都能感受到柳乐人对他们的感情,而同样的,它也因为这种感情,而感到高兴。 当初,追风的死,就让柳乐人有那么大的反应。 现在苏时砚的死亡,它根本不敢想。 所以,它决定复活苏时砚。 小六是千年的蛇王,在生死簿中,完全是排的上号的。 它出现在地府,什么小鬼阴差都不敢拦它。 所以,它直接到十二司找到了判官。 判官一看见它,摸着胡须问它,“蛇王所为何事而来?” “我要复活我的分身。” 此时的苏时砚的魂魄还在来地府的路上,他的名字还出现在生死簿上,并没有被划去。 所以,阎王也并不知道苏时砚死了。 他不慌不忙的说道:“当初,我给了你人类的二十年的寿命,再即将到期限的时候,有人给你改了生死簿,我之所以不追究,是因为这人与你人类的命格投合,更是你的命定之人,多给你们几十年的时间又如何,现在你告诉我,你要复活他,这从何说起?” 小六盯着判官,瞳孔猛的竖了起来,“他死了,就在刚刚。” 判官有些不可置信,60年的寿命,怎么可能说没就没有? 小六继续说道:“我替爱人挡了子弹。” 这一切都说的通了。 判官站起来,走到小六面前,抬头直视它,“如果你不挡,这一枪不会要他的命。” “我不会允许他受伤害,更不想让他接受我死亡的结果。” “所以你选择用更大的代价,来抹平这一切?” “是,”小六低头,吐了一口蛇信子,“只要能活,任何代价我都负担的起。” “包括你蛇王的身份。” “当然。” 判官瞪大眼睛,要知道任何生物有了灵魂,他都是有特权的。 之所以小六可以有分身,就是因为他的修为使然。 包括苏时砚二十年的寿命,都是给他的特权。 一旦这个特权,超过了修为本身,是会遭到侵蚀的。 所以,判官毫不犹豫的将最坏的结果说了出来。 “摆在你面前的是两个选择,第一,保持你蛇王的身份,等你喜欢的人死后,依然像之前那样,去找下一个轮回的他,我可以给你申请,下一世,再给你人类的寿命。” “第二,舍弃蛇王的修为,成为人类,百年之后就是一抔黄土,你的爱人入轮回,而你,永远看不到他了。” 小六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第二个。 它体会到了人类的情感,怎么会再等待几十年? 而且,它孤独了几千年。 在萨罗山,看惯了世间冷暖。 唯一感觉到温暖的是,每天天一亮,就在那棵树啃咬下一块痕迹。 一世又一世的苦等,百年时间,才等来苏时砚二十年的寿命。 它不想继续这样的生活了。 他要守着柳乐人,他要鲜活的爱人。 可以说话,可以亲,可以抱,还可以闻着对方身上的气味。 而不是守着山林,百无聊赖的看着四季的风景。 “既然这是你的选择,我就不阻拦了,”判官脸上的神情带着惋惜,“现在,你去十二司过莲花门,如果你撑下来了,就拿着你的血和你作为人类身份的血,我会设法将你们会融为一体。” 听到需要苏时砚的血,小六有一瞬间的犹豫,但是想到了什么,便应了下来。 “还有,”判官补充道:“每逢月中旬,你便会显出蛇身,这期间,切勿外出,否则,必然会引起大乱。” “好。” 莲花门虽然有个非常好听的名字。 但里面却是三个惩罚。 分别是木,水,火。 木,是钻木之痛。 用一根木条,插进经脉。 蛇的经脉比较单一,但是和人类一样,有着重要的地位。 木条被锤子狠狠的钉在腹部,小六凄厉的嘶鸣着,尾巴差点将一众阴差甩飞。 它知道这才第一关,所以强忍了下来。 第二个是水,这不是普通的水,是加了雄黄的水。 刺激性的气味扑鼻而来,小六下意识的想逃开。 但是理智告诉它不能这样做。 它控制着身体游进水里,顿时每一寸皮肤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扎了一般。 尤其是腹部的伤口,再接触到雄黄水时,创面一点一点的被腐蚀。 等三分钟的时间一到,它几乎是拖着身体,从里面慢慢爬出来。 而它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灰,雾蒙蒙的。 然而它顾不上这些,立刻进入了第三关,火门。 这类似于马戏团里的火门,总共有三米。 小六躺在一块铁皮上,被火慢慢炙烤着。 铁皮的移动速度很慢,因为它的目的就是让被惩罚者饱受折磨。 而且,小六即使处在火门之中,它还不能因为身体的疼痛,而甩动身体。 一旦触碰到火源,它的灼伤力道会更加严重。 等走到一半时,空气里传来一股皮肤被灼伤的气味,还有滋啦滋啦的声响。 甚至皮肉模糊,它连嘴巴都不敢张开。 等三个惩罚结束,小六躺在地上,很长时间都没爬动半步。 但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所以强撑着身体回到了萨罗山。 然而,它却看到柳乐人晕倒在冰天雪地里。 它迅速用身体把柳乐人包裹的严严实实,然后用自己不太温暖甚至斑驳破败的身体,企图让柳乐人回温。 第186章 盖个戳 但是,这只是徒劳。 所以,他最后一次给刘老托了梦。 那时候,他的身体和灵力都受到了重创,尝试了好几次,才托梦成功。 他来不及交代太多,只能嘱托他把柳乐人带回去。 之后,他又费了好大的功夫,把柳乐人的耳钉取了下来。 因为那个耳堵里面,藏着苏时砚的一滴血。 他没告诉柳乐人在地府里遭受的一切。 就像柳乐人从来没跟他说自己来萨罗山的点点滴滴。 之后,还是朱凡告诉他的。 博同情的事情,或许在柳乐人还没答应自己的时候,他可能去做。 但是现在,他已经非常满足了。 他看了看周围,然后靠近柳乐人,在他的嘴角留下了一个吻。 “我很高兴,你没放弃我。” 柳乐人怔仲的看着苏时砚,嘴角的亲吻拉回了他的思绪。 “所以,小六不是死了,而是放弃了千年的修为,在你的身体里?” “是,”苏时砚抚平他的嘴角,轻扯着嘴角,“乐人,你难过吗?” “怎么会不难过?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苏时砚定定的看着柳乐人,眼睛像是旋涡一般,他轻轻吐出两个字,“值得。” 随后,他像是怎么摸都摸不够似的,手指停留在柳乐人的眼睛,鼻子,嘴巴,还有下巴上。 “都说前生的姻缘,今生的果,虽然你不记得我了,但是我还是得到了我的果,我们这一路走来不算轰轰烈烈,甚至连坎坷都算不上,但是我知道,要不是我死缠乱打,你压根都不会考虑我。” “下一世,说起来很简单,却是两万多个日日夜夜,而且,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我只想抓住当下,享受此刻与你的时光。” 柳乐人内心无比震撼,因为没有人可以为他做到这样。 他的前半生,过的无比凄苦。 他也曾幻想过,有个人能够带他走出笼镇。 后来,希望渐渐渺茫,感情对他来说,变得淡泊。 他甚至做好了孤独终老的打算。 现在,却有一个人真的在好好的爱他。 以蛇的形态,陪着他,为他疗伤,救他的命。 还以人的形态,化解危机,而且为了救他付出了生命。 他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在苏时砚的嘴唇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然后伸出舌尖,轻轻的舔舐着。 苏时砚激动的不知所措,想加深这个吻,却害怕其他人对他们的指指点点。 他倒无所谓,但是他的心上人脸皮子比较薄。 他不想让柳乐人难堪。 所以,他躲开之后,凑到对方的耳边说道:“等会儿去病房亲。” 柳乐人红着脸点了点头。 但是下一秒,苏时砚拉着他站了起来,“可是,我已经忍不住了。” 病房里,空气随着沙发上两人的动作逐渐升温。 柳乐人坐在苏时砚的大腿上,尽管他一开始没将重量压在对方的身上。 但是他的腰被一双手摩擦着,渐渐泻了力道。 那双手像是一簇小火苗,所到之处,又麻又烫。 他忍不住想躲,却又被这股力道禁锢着。 而且,他们紧紧挨着,都对彼此的反应了如指掌。 身体的变化,让两个人的意识渐渐回笼。 尤其是柳乐人,本来就耻于身体的本能,此时更是不敢和苏时砚对视,只是搂紧苏时砚的脖颈,胸口微微起伏着。 苏时砚埋在柳乐人的胸口上,使劲吸了一口气。 “我的乐人什么时候能让我进行下一步。” 柳乐人本来就呼吸紊乱,更是因为这句话,呛的咳嗽了几声。 “说什么胡话。” “什么胡话,这是实话,”苏时砚顺着柳乐人的脊骨,一点一点的往上摸,“男朋友的身份已经确认了,但是身体什么时候盖个戳,嗯?” 柳乐人脸皮红的要滴血,他想站起来,逃避这个问题,但是又被苏时砚拉了下来。 “你不能让我每次都干看着吧,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做这种事情既不犯法,又不违反道德。” 见柳乐人抿着嘴唇一言不发,苏时砚继续蛊惑道:“总要尝试一次吧,说不定你食髓知味,就喜欢上了呢?” 柳乐人恼羞成怒,“谁喜欢了?” “我喜欢,是我喜欢。” 苏时砚慌忙狡辩,最后,他抬起头,仰视着柳乐人,“我的活菩萨,你就当给你的信徒一点恩赐吧。” 本来还在挣扎的柳乐人,当即怔在原地。 苏时砚的眼神太虔诚了。 他仿佛透过这双眼睛,看到了当初在萨罗山神龛祭祀的人民。 即使当初那些人试图捕蛇,但是大部分人还是对蛇王有敬畏之心。 此时,他被这眼神震慑的毫无退路。 他抬起手,遮挡住苏时砚的眼睛。 良久,他说,“好,等你伤好了以后。” 初八,连大开学了。 柳乐人本来还想请假照顾苏时砚,直到他出院,但是苏时砚拒绝了。 他深切的知道柳乐人是多么的热衷于学习,根本不敢拖他的后腿。 之前两个月假期,已经耽误了不少课程,现在,他只想对方过正常的生活。 连大离医院不近,两边跑对柳乐人来说太累了。 所以苏时砚找了一个护工。 柳乐人在开学的前一天晚上,和追风回到了自己两个月没住的房子。 家具上面落了一层灰,冰箱里很多东西都过期了。 连阳台上的绿植都死了好几株。 他连夜进行了一遍大扫除,然后换了一床新的床单被罩,才洗澡躺了上去。 手机里的消息很多,有纪珏的,梅海的,还有苏时砚的。 “你刚走,我就想你了,怎么办。” 柳乐人抓起追风,放到自己的眼前,说:“你不是看得到我吗?” 没一会儿,一条消息传了进来。 “那不一样,你在我面前,我想亲就亲,现在只能看,不能摸,太难受了。” 柳乐人还没来得及说话,追风就伸长脖子,亲了一口他的嘴唇。 似乎觉得不过瘾,又用蛇信子舔着他的眼皮,然后是脖子。 第187章 我有男朋友了 下一秒,一阵手机铃声在枕头上面响起。 柳乐人看着上面跳着的名字,有些哭笑不得。 果不其然,他接通之后,就传来苏时砚不满的声音。 “追风,不许亲他,他是我的。” 追风睨了他一眼,然后消失在屏幕上。 等他再出现,就是从柳乐人的衣领里露出一个头,整个身体都藏在睡衣里。 它的尾巴甩来甩去,弄的柳乐人忍不住笑出了声,“追风,好痒。” 苏时砚当然知道追风在做什么,他咬牙切齿的说道:“好啊,等下个星期你回来,我就把你拿去泡酒。” 追风一点都不为所动,依旧贴着柳乐人,甚至享受般闭上了眼睛。 追风是蛇,又处在冬眠期。 即使没有生存环境的危险,也没有食物短缺的困扰,也不需要繁殖,但它和普通的蛇不一样,不会一睡就睡好几个月。 不过,它和人类一样,睡眠是间歇性的,只是大部分在睡眠,小部分是清醒的。 在医院的这段时间,因为处于与柳乐人重逢的喜悦之中,再加上苏时砚受伤,小六元气大伤。 它作为他们三个唯一一个平安的“人”,自然不能独善其身,所以守在医院里。 此刻,到了舒适的环境,它困意来袭,就这么闭上眼睛睡着了。 苏时砚也不是真的不想追风碰柳乐人,只是多少有些吃醋,顺便视频看看自己的男朋友。 看追风睡着了,也就不再将话题放在它身上,转而和柳乐人聊了起来。 “下周等你回来,我就可以出院了,到时候能去你那住两天吗?” 柳乐人想起那个十五号的变故,点了点头,“可以,到时候我一下课,就去医院接你。” “不用,我知道地方,有保镖,有护工的,用不着你跑一趟。” 柳乐人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你还有个男朋友吗?” “啊……”苏时砚先是迷茫,然后反应过来,“啊……是……我有男朋友。” 话筒里传来几声爽朗的笑声,那笑声像是透过听筒和耳膜,刻进柳乐人的身体里。 柳乐人还来不及脸红,就听到苏时砚说道:“那天我会在医院里乖乖等你来接我,不见不散。” “嗯。”柳乐人应了下来。 “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柳乐人刚准备挂断,却听到一丝异样的声音。 是皮肤摩擦听筒,发出轻轻地,暧昧的声音。 他才意识过来,这是对方给他的晚安吻。 柳乐人心跳加速,脸上挂着自己没察觉到的甜腻的笑容。 他刚准备回应,手机却从手心里滑了下来。 等他拿起来,电话已经挂断了。 他仰着头,看着天花板,等心跳平稳下来,才又翻了一个身。 然后分别给纪珏和梅海回了消息,抱着追风睡着了。 新年过后的第一堂课,与平常比起来,显得冗长和乏味。 好不容易盼着下课,不到十五分钟,又得去实验楼的阶梯教室上下一堂课。 柳乐人背着包,随着人群走出教室。 突然,肩膀一重,一只手绕过他的脖颈,指尖蹭了蹭他的脸。 “哎哟,乐人,你可想死我了。” 柳乐人听着这不着调的话,掀开了对方的胳膊。 呵斥道:“好好走路,重死了。” 纪珏看着空荡荡的胳膊,愣了一下。 然后快速走到柳乐人身边,用不满的语气说道:“乐人,你怎么了,之前我这样,你都没这么大的反应,怎么两个月没见面,你跟我生疏了。” 柳乐人脚步没停,解释着,“别人看到了影响不好。” 纪珏环顾四周,“谁,谁看到影响不好?” 柳乐人懒得回答他这个白痴问题,索性换了一个话题,“你这段时间给我做笔记了没?” “做了。” 说到这个,纪珏迫不及待的在柳乐人面前邀功,“我这两个月,几乎将老师在课堂上说的话都记下来了,期末考试的时候,各科老师都给我加了10分的印象分,一科没挂,说真的,我对自己的亲弟弟都没这么上心。” “不错,继续保持。” 纪珏呼吸停滞,无语的看着柳乐人,“我想听的是这个吗?我要的是奖励好不好?” “那我请你吃饭,地点随便挑。” “没意思,真没意思。” 纪珏挨着柳乐人的肩膀,狠狠的摩擦了几下,再次将胳膊搭在对方的肩膀上。 “饭是要吃的,只是我想多要一些东西。” 柳乐人侧头毫不留情的躲开,然后停下脚步,直直的看着纪珏,“说话归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纪珏突然从对方的眼神中咂摸出一丝味道来。 第一次被甩开,他还能安慰自己,毕竟两个月没见了。 再加上柳乐人本身就是冷淡的性格,捂热也需要一个过程。 但是第二次,对方的眼神更像是警告。 他几乎能想象得到,如果自己再不识好歹,做出亲昵的姿势。 柳乐人绝对会和他绝交。 他的眼神从被甩开的茫然,到心底陡然升起一丝的惊讶。 最后,试探性的问道:“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他们走的是小路,路上没什么人。 而且,周围植被茂密,阻隔了一部分声音,形成了一小块私密的区域。 柳乐人没隐瞒,甚至嘴角上扬,带着笑意。 “对,我有男朋友了,你这样他会吃醋的。” 说完就率先走了出去。 纪珏呆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儿,书本从缝隙里掉下来,干净的纸张上面,都是泥土。 他弯腰捡起来,魂不守舍的往实验楼挪动着步子。 随后,又加快速度,走到柳乐人身边。 “你确定你喜欢男的?而且,你怎么分辨的出来你是不是喜欢他?还有,他是谁?我们学校的吗?” 但是马上又被自己否定了,“应该不是,毕竟这两个月,你连我都没见,更不可能见别人,你身边的男的除了我,就是云城人,也就是说你是异地恋?” 柳乐人看着对方如机关枪一般,一下子吐出这么多的问题。 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问题太多了,不过我能确定的是我喜欢他。” 第188章 陈醋 纪珏的心脏,像是被泼了一瓶陈醋。 酸意彻底麻痹了他。 他扯了一个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的表情。 僵硬的嘴角垂着,又猛然往上扬。 “那……那应该挺不错的,难得你碰上个喜欢的人。” “嗯,我也觉得。” 柳乐人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再不赶紧过去,等会儿就来不及了。” “行,”纪珏抬起头,走下台阶,路过看到一家小卖部,突然说道:“你先走,我去买瓶水,你要喝什么?” “不喝了。” “那我就买自己的了。” “好。” 这节课,纪珏终究是迟了。 他灰溜溜的从阶梯教室的后门进去,坐在最后一排。 柳乐人听到动静,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对方下巴上还滴着未干的水,额前的头发也是湿润的。 他看了一会儿,回过身继续盯着黑板。 但是笔尖停留在纸上,迟迟没有落下一笔。 之前,他对任何人都不咸不淡的,自然也分不清感情上的事。 纪珏对他的亲昵行为,他只当是朋友感情好的象征。 但是,苏时砚用行动向他诠释了什么是爱情。 更让他知道男生和男生也能相爱。 所以,他不得不把朋友和男朋友这种关系分开。 而分开之后,再去看纪珏对他的所作所为,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不能任由对方将过多的感情放在他的身上。 只能用这种方式。 或许是他这样做,太突然了,纪珏一时接受不了。 连续好几天,对方都躲着他。 连笔记都是托人给他的。 他不知道纪珏还会不会和他做朋友,索性也就独来独往了。 这天,他在图书馆借了两本书。 刚坐下来,准备将之前不懂的课程查清楚,就看见周薇薇在他面前坐下来。 即使最后,他选择和周薇薇合作。 但是他依旧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 他低头,不紧不慢的说道:“周小姐现在应该忙的脚不沾地才对,怎么有时间来找我?” 周薇薇画着淡妆,扎着丸子头。 上身是一件长款毛衣,外面套着一件驼色大衣,介于成熟与稚嫩之间。 她的出现,几乎都是焦点。 苏时砚已经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 周薇薇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推到柳乐人的面前,“当初我爸答应过你,只要你塑身成功,条件尽管提,虽然他进了监狱,再过一个月就要枪决了,但是我做为她的女儿,得替他完成他的承诺。” 柳乐人伸手拿起支票,放在眼前。 他一点都不意外这个结果。 苏时砚因为这场法事,失去了自己的性命。 沈家自然将这个仇都算在周海生的头上。 肯定拿着有利的证据,趁周海生虚弱的时候,要他的命。 虽然他和虞岑费尽千辛万苦,才使这场法事成功。 不止十二魂,还有梅海的性命威胁。 但是,让周海生经历了希望,再经历绝望,也算是对他的酷刑。 他提起笔,在支票上写了100万,然后,推了回去。 周薇薇没动,在她这个方向,能将上面的数字看得一清二楚。 她挑了挑眉,“学弟,你似乎不了解我爸在连城的地位,他的一条命,可不止这些。” 周薇薇身体前倾,靠近柳乐人,压低声音说道:“不管是他活着,还是死了这件事上,你都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区区一百万,可不值得你做的那些事。” 柳乐人不为所动,将视线继续放在书上。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和我师兄给他续了命,其他的我一概不知道,何况这段时间我一直待在医院里,周海生这个人,我见都没见过。” 周薇薇没想到柳乐人挺谨慎的,一点都不往她的陷阱里钻。 这里有这么多双耳目,随便一句话,都可能被传出去。 哪怕他们坐在一起,再联系之前闹的那些事,也足够许多人脑补出一部小说了。 周海生的死,最大的受益人就是她和她的母亲。 所有人都会把矛头对上她。 但是一旦柳乐人接了她的话茬,矛头就会转移,她可以拉柳乐人下水。 现在,她的愿望落空了。 不过她也不难受,毕竟周海生的死,就是她最大的愿望。 “学弟果然不是一般人,和你这样的人作对,好像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我为之前对你做的事感到抱歉,还希望你这次看在我们合作的份上,不计前嫌,我们交个朋友。” “不必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对你的事业,起不了任何作用。” “既然这样,我也不强求了,”周薇薇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柳乐人,“不过,苏总作为生意人,应该拒绝不了和我做朋友吧。” “那你就要问他了。” “他不接我电话,并且,拒绝我的探视。” 这话让柳乐人听出了一丝委屈的意味,他终于将视线放在周薇薇的脸上。 果然如他所料,对方的脸上,光明正大的写着“我对苏时砚感兴趣”几个大字。 从上次周薇薇找他合作,他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苏时砚作为一个云城人,并且只在她的面前露过一次面。 却被周薇薇调查的清清楚楚。 在联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周薇薇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艳。 足以证明这人对苏时砚存了不一样的心思。 柳乐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找我没用,我替他做不了主。” “可是我看得出来你们的关系不错,他甚至还给你挡了枪。” “你听不懂我话里的重点吗?感情的事,外人插不了手。” 被柳乐人拆穿,周薇薇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你看出来了?” 柳乐人没想到一向大胆示爱的周薇薇,居然再对待苏时砚时,会忸怩羞涩。 他直起身体,一本正经的问道:“所以呢?” “我真的挺喜欢他的,想让你牵线搭桥,事成之后,我再给你100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