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101》 第1章 糟糕，要穿进游戏了! 黎殊站在好烦峰上，看着血红的夕阳没入远处的山头。 好烦峰是她师父麒麟老祖给自己山头起的名字，像他这个人一样奇怪，旁人总是猜不透他的心思，也摸不着他的踪迹。 早上她一开房门，才反应过来，师父又去闲游了。这次仍然是谁也没通知，一下子就不见人影了。 师弟闭关多年不出，师兄和师妹下山历练去了，现在她想要道个别，却发现找不到人。 耳边，无比熟悉的女声响起：“距离停服维护还有3分钟，请玩家及时登出游戏，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期待与您的下次相遇。” 不知不觉间，她玩《寻仙》已经一年了。 最开始她只是想找个打发时间的游戏，这时，一个叫做《寻仙》的全息游戏横空出世。她也趁着风潮，注册了一个账号。 这个游戏，她玩不懂。 没有创号过程，没有新手指引，没有主线剧情。 黎殊投身成为了一个山野孩子，每天上树下河玩耍。 她百思不得其解，这不就是一个种田模拟经营游戏吗？为什么要叫寻仙？ 直到她意外碰见她的师父——太清山的麒麟老祖。这才打开了她的新世界大门。 那时她跳入山泉中，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抓到了一条肥美的鱼。她爬上岸，搭好篝火，拿出佐料，撸起袖子展现着自己这段时间修炼出来的高超的烤鱼技术。 就在这时，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走到她面前，咽了一口唾沫。 黎殊是个尊老爱幼的好学生，她忍痛将烤鱼让给了老头。 老头潸然泪下，向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他说，他是上仙界的剑修，叫做麒麟老祖，来自太清山。 黎殊：“哈？” 麒麟老祖虽然辟谷多年，却被她高超的烤鱼技术深深折服，毅然决然地要收她为徒，并带着她游历四海八荒。 有时候黎殊怀疑，他只是想找一个免费的厨子。 后来黎殊在同学的介绍下，点进了《寻仙》的游戏论坛，这才发现，原来《寻仙》的每一个玩家的进入游戏获得的角色身份都不一样，他们获得的剧情也不一样。 每个人都以不同的方式走上了修仙的道路。 这也是《寻仙》有趣的地方。 黎殊打开排行榜，看向自己的名字。 【第100名：石玉】 她花了一年时间，终于打上了国服第一百名。 这个游戏不能充钱，能上排行榜的全看自己的实力。 而黎殊就是个肝帝，除了上课吃饭和睡觉的时间，其他时间都用来打游戏了。终于，在赛季结束的前一个小时，她突破了元婴五阶，挤进了全服前100名。 这个赛季，她心满意足了。 她睁开眼，摘下了游戏头盔，揉了揉发酸的脖子。 正在刷综艺的舍友听到动静回过头看她，惊奇地问道：“黎大侠终于肯回到现实了？我看你躺那三天没动静了，差点以为你要猝死了。” 黎殊收好游戏头盔：“赛季结束，游戏停服维护了。” “难怪……”舍友把薯片丢进嘴里：“我待会去食堂了，你要一起去吗？” “不了，我先休息一下。”黎殊打开手机刷着朋友圈。 舍友瘪了瘪嘴，熄灭平板：“那我自己去了。” 舍友走后，宿舍重新变得安静起来。黎殊看了眼窗外，窗外也是血红的夕阳，一如她在好烦峰上所见。 她突然好像分不清，寻仙和这里，哪里才是真的世界。 因为那个世界太真实了，画面、光影、气味以及碰见的每一个人，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到不像一个游戏。 2057年，全息游戏已经全面普及，但唯一能让人觉得惊艳的，就只有《寻仙》。 《寻仙》是一个国产的仙侠题材开放世界游戏，但它不是单机，而是一个多人在线游戏。 这一点也是黎殊最震惊的地方。这个游戏只有国服，但全国三百万玩家共用一个服务器。 她不敢想象这个游戏背后的运作团队到底有多雄厚的实力。更别说这个游戏它的画面如此精美，感官和交互如此真实。 《寻仙》的自由度很高，仿佛真的创建了一个世界，玩家想怎么玩都可以。而唯一让玩家觉得它还算是个多人在线游戏的地方就是——它有一个修为排行榜。 这也是竞技类玩家的主要目标。 黎殊每天待在太清山上，无聊透顶，她只能没日没夜地修炼着，和其他三百万名玩家争着这个排行榜的名次。 终于她费尽心思，在赛季结束的前一刻，冲上了国服第一百名。 游戏的公告显示在赛季结束时，修为等级排行榜前100名玩家将获得来自官方的神秘大奖。 这个大奖是什么，官方没有说。黎殊找了很久，也没有打听到消息。 人们试图探索这个游戏背后的公司——小丑娱乐。小丑娱乐这个名字听起来就不像一个正经游戏公司，反而像是什么娱乐圈经纪公司。 这个公司像是腾空出现的神秘组织一样，除了游戏内容更新和修复bug的时候会出来冒个泡，平日里根本找不到一点踪迹。 就连天眼查上都查不到他们的存在。 《寻仙》连游戏的官方群都没有，网上扒出的几个疑似小丑娱乐的工作人员最后也被证实是网友冒充。 只能说这个团队的工作人员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难道奖励是《寻仙》下个赛季的礼包？但是《寻仙》这一次停服维护什么时候结束，官方也没有给出消息。 “叮！”黎殊的手机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她收到了一条短信，而发送人就是《寻仙》的官方，小丑娱乐。 “第一赛季结束，所有玩家的账号已进行销毁。” 看到这一句话，黎殊脸色巨变。 什么意思？她辛辛苦苦肝了一年的账号，官方一声不吭就给她删了？ “恭喜玩家石玉在《寻仙》第一赛季中进入全服前100名，现获得进入第二段赛季的资格。您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请问是否参与《寻仙》第二赛季的测试？”后面接着的就是一长串蓝色的网站链接。 鬼才参加你的第二赛季测试，又想被你删一次账号吗？ 她气笑了，打开《寻仙》玩家自建的交流群，果然，大家都收到了短信，不出意外地，所有人都在痛骂游戏官方，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骚操作。 “你游开服的时候也没有说过自己这是删档游戏，现在搞这个，是不想要玩家了是吧？” “一年白干，我花了整整一年才攒够了十颗上品灵石买下玄晶，我刚要锻我的剑，你现在给我注销账号了？？？” “好啊，它们是小丑娱乐，我是被他们娱乐的小丑。” “有没有谁找到官方的地点了，我要一把火烧了他们总部！” 交流群里消息刷得飞快，黎殊一目十行，突然视线落在了一张截图上。那是小丑娱乐发给某位玩家的短信，但上面只说了赛季结束要删除他的账号，并没有提到第二赛季的事情。 她皱起眉，打开聊天记录进行搜索。她只找到了一句她想看到的消息。 一个qq名叫“巴山夜雨”的人发了一句话：“你们没有收到第二赛季的邀请吗？”没有人回他的话，很快他的发言被淹没在一片玩家对官方的谩骂中。 他也没再说过新的内容了。 所以，这个第二赛季到底是什么？ 黎殊盯着那条短信，犹豫了一会儿，拇指移了上去。 在指腹接触手机屏幕的那一刻，她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女声：“玩家黎殊已确认就位，欢迎来到寻仙。” 她眼前一黑。 第2章 我们这边没有新手指导的哦亲 黎殊好像落入了深海中，漆黑冰冷的水包裹着她。她想要挣扎，却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能力，仿佛有一双手在拉扯着她，让她不断下沉。她失去了意识。 黎殊猛地睁开眼，眼前是漂浮的淡黄色纱帘。 这里是……哪里？ 她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奇怪的房间里，房间不小，却很很破旧。 灰尘在空中漂浮着，她抬起头，看见房梁上结满了蜘蛛网。她低下头看向自己。 在看到一双短小的手时，她沉默了。 她这是……穿越了？ “玩家黎殊已进入游戏，正在觉醒天赋，请稍后……” 熟悉的声线在脑海中再次响起，黎殊磨了磨后槽牙。 这是《寻仙》的系统语音，这个声音在她耳边叨一年了，她百分百确定，就是它。 难道她进到游戏里了？这就是小丑娱乐口中说的，第二赛季的游戏机会？ 她不知道他们到底做了什么黑科技，居然能通过一个短信连接把她拉到游戏里。 她现在只知道，她玩了一年的账号被销了，谁还有心思玩这个什么第二赛季。 她对着空气中骂了一大串国粹，但系统一点反馈都没有。 “把我账号还给我！”她如杜鹃啼血般发出悲鸣。 突然她脑子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传来剧烈的疼痛。她合理怀疑，系统在报复她。 “天赋已觉醒——寄魂。” 一个蓝色的人物面板自动在她眼前展开。 玩家姓名：黎殊 id：石玉 灵根：未检测 境界：凡人 天赋：寄魂 还没等她细看，一大段不属于她的记忆被硬生生塞进了脑子里，这是她所在的这个身体原主的记忆。这是上一赛季没有的新体验。 在上一赛季，玩家并不知道自己所附身的人物是什么身份，也没有任何的记忆，全靠自己摸索。而这一次，一上来系统就把一长串的前情提要硬生生塞进她的脑子里。 她现在所在的还是《寻仙》中的世界，这个世界分为三界——上仙界，下仙界和人界。 上仙界灵气充裕，由一个个独立的浮岛组成，是各大门派的驻地。 下仙界是上仙界和人界之间的过渡地带，面积最广，是不少修士和人类的聚集场所，有着发达的贸易系统和社交设施。 人界灵气稀薄，住的都是普通的凡人。 黎殊现在这个身份是凡人世家的一个孩子，名字和她一样，也叫黎殊。黎家家主黎老太爷一直有着一个修仙梦。 年轻的时候他曾参与过仙门初试，但没有测出灵根，遗憾退场。但他一直不肯放弃，既然自己没办法修仙，那就把他的孩子送去修仙。 每一辈家里的孩子到了年龄，他就会托人把他们带到下仙界去参加三年一次的仙门初试。 只可惜连着两代家里都没出现带灵根的孩子。 而今年，就轮到他们这一辈去参加仙门初试了。 黎家人口繁多，这一代年满八岁的孩子有足足二十几个。尤其是大房的黎大小姐，据说她出生时异彩漫天，四周灵气在产房形成一个小漩涡。 黎黎老太爷托真人来看过一眼，真人一摸胡子说，此女必有慧根，是可造之人，今后必成大器。 黎老太爷大喜过望，于是全心培养黎大小姐。黎老太爷还托关系，联系上了一位下仙界有名门派的真人，真人答应来黎家挑选合适的孩子作为自己的徒弟，亲自带他去参加仙门初试。 明眼人都知道，这个位置多半是落在黎大小姐身上了。 然而黎殊穿成的不是黎大小姐，而是三房的私生女黎殊。三房老爷出游的时候和一个农家女好上，农家女给她生了一个孩子。 三房老爷虽喜欢农女的美貌，但看不上她的出身，随手拨了个庄子就把她在外头养着。 原主从小就是在郊外的庄子里长大的，只有在面临仙门初试时，黎家才想起自己在外头还有这么一个合乎年龄的孩子，于是把她送回来凑数。 当然，黎家的人不觉得她一个乡野农妇之女能有什么灵根。 谁承想，再过一个月便是仙门初试的时间了。原主和黎大小姐却在这个危机关头双双落入水中，差点溺水身亡。 黎家兵荒马乱，求来各种神医才把黎大小姐救了回来。但黎家却传出了风言风语，认为是原主处于嫉妒，才把黎大小姐推入水中的。 思索间，黎殊的房间门被啪地一下撞开，来人看着她用尖锐的声音喊道：“醒了就醒了，叫那么大声给谁听呢！前几日还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今天喊得那么有劲，我看你这几日就是在装模作样。” 说着，她眼珠子一转：“说不定，把大小姐推下水的人真是她。来人，把她带去审讯堂打上几棍，看她还敢不敢嘴硬。” 说着，她身后的两个家仆撸着袖子走了进来。 不是，上来就开启战斗模式了吗？ 黎殊瞪着眼，看着门外冲进来两个身材壮硕的家仆。她翻身下床，赤着脚在房间里翻滚着，从他们臂弯的缝隙间溜了出去。 虽然她是老玩家，也不至于省略她的战斗指引啊！ 第一赛季的时候虽然也没有战斗指引，但好歹他们的界面上有技能框，他们还能自己摸索着使用技能。 怎么这一次她技能框也不见了！ 黎殊混乱间想起自己在刚进入游戏时，系统提示她有一个叫“寄魂”的天赋技能。 不知道怎么用，她只能朝着跟前的大喊一声：“寄魂！” 声音一喊出，家仆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低头看看自己。 好的，什么都没发生。 黎殊尴尬一笑，回头就要跑。但她现在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哪里跑得过几个大人。家仆伸手一捞，像是拎小鸡一样把她拎了起来。 “故弄玄虚，把她带到审讯堂，好好拷打一番。”站在门口的绿衣侍女看着挣扎中的黎殊，冷笑一声。 “慢着。” 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一个穿着蓝衣的侍女走来。她步轻如云，身若兰花，发髻高高盘起，露出了修长的脖颈。她是大房的掌事侍女。 蓝衣侍女眉目清冷，漆黑的眼睛看向绿衣侍女，盯得她背脊发寒：“二房家的仆人，什么时候能越界管三房的事情了，是二房的手伸得太长，还是在担心些什么？” 绿衣侍女汗流浃背，脸上却维持着自己的人设：“我这不是在给大小姐出气吗，这个臭丫头胆敢把大小姐推下水，害得大小姐至今没醒过来，如果耽误了真人来选徒的时间就不好了……” “不劳你费心了，大小姐已经醒了，现在，大人们都在议会堂里候着。事情究竟如何，一问便知。” 第3章 遇事不决，先死一死 黎殊被押在地上。她抬起头，看见屋子两旁坐满了一排排的人。 烛火不亮，绕在屋侧，反而将人影拉长，徒生一种鬼魅之感。 就算知道眼前这场景是在游戏中，黎殊也忍不住心中恐惧。 怪吓人的。 啪！ 坐在主座的黎老太爷一掌拍在桌面上。 “老实交代，是不是你把明珠推入水中的？” 落水一事，黎殊在原主记忆中搜寻不到任何的踪迹，好像那一片记忆被凭空抹去，只留下一片空白。 但无论如何，这个罪证绝对不可能认下。 黎殊俯下身子，表现得诚惶诚恐：“我知道自己身份卑贱，大小姐可是掌上明珠，天上明月，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伤害大小姐。还望家主明察！” 黎老太爷冷哼一声，转头去问黎明珠。 黎明珠用帕子掩住嘴咳了一声，柔柔说道：“我大病一场，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如何落入水中，我也没有印象了。” 听到黎大小姐的话，黎殊眼珠一转，既然大小姐没有一口咬死是她把她推下水的，那她就翻身的机会。 “当夜的侍卫可是说，他听到呼叫声抵达后花园时，池中只有明珠和这丫头。总不可能是其中一个人脚滑，把另一个人拉下水去吧？”一旁一个穿着华贵的女人开口道。 众人的视线又聚在了黎殊身上。 黎殊只能硬着头皮编道：“那天晚上我睡不着，去后花园赏花，看见大小姐落入水中，我着急去救，但忘记自己不通水性，所以也淹了下去……” “可是，后来侍卫在花园里找到了这个。” 华服女人招了招手，身后的侍女将一个盘子呈了上去。盘子中央放着一个白色的瓷瓶。 “这是什么？”黎老太爷拿起瓷瓶。 “迷魂香，可令闻者失魂，失去记忆，听人摆布。我怀疑有人对大小姐使了迷魂香，再把她推入水中。而在场又只有黎殊一个人……” 黎殊见势不妙，开口说道：“我若是真的要害大小姐，自然要做的万无一失，怎么会自己也倒下去，这不是自讨苦吃吗？更何况，我也没有理由要害大小姐……” 黎老太爷猛地一拍桌面，议会堂里瞬间安静下来。 要说动机，在场所有适龄的孩子都有动机。谁都知道过几天灵崖派的真人要来黎家挑选适龄孩子作为真传弟子。被选中的孩子，无论资质如何，都能留在灵崖派中。 修仙可是所有凡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只要能抓住这个机会，什么名誉富贵都手到擒来。 这次机会是黎老太爷花费了黄金万两，又求了很多人，最后才求来的。 真人说，他来黎家，只收一个有仙缘的孩子。而这个机会，不出意外的话只会落在大小姐头上。 有人不甘心，想着既然不出意外，那便制造意外吧。 “长辈说话，哪里轮得到你开口。果然是乡野来的人，没规没矩。”黎老太爷冷哼一声，凌冽的视线扫过在场所有人。 “你们平日里小打小闹，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们要记住，自己是黎家的人，一旦做出迫害同族的事情，我定会重罚。” 黎殊心脏猛缩，隐隐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 难道…… “来人，把这个目无尊长，心思险恶的人拖下去乱棍打死。”黎老太爷摆摆手，杵着棍子就要离场：“我年纪大了，你们要让我省点心……” 果然！ 黎殊一咬牙，她就知道这个臭老头没打什么好主意。 “老太爷，我没有要害大小姐的意思，望老太爷明察！”黎殊被家仆拖着拉起，她冲着黎老太爷的背影喊道。但得不到他的一丝回应。 两侧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有鄙夷、有冷漠、有嘲笑。 烛火在黝黑的房间里摇晃着。黎殊突然意识到，自她踏进这个门里，就是一个必死的局。 在场的人并不在乎是谁将黎大小姐推进水里，或者说他们心里都已经知道答案了。把她找过来，只不过是让她当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黎老太爷在用她警告其他人，歇了他们同门相残的心思。 黎殊被家仆拖了出去。 余下堂中的人面面相觑。黎二小姐松开捏皱了的衣角，看向一旁的母亲，也就是当时开口的那位华服女人。 华服女人只是摸着她的手说道：“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你莫要被扰乱了心神，只管好好准备，等待灵崖派真人来选徒即可。” “修了仙，便可忘记人间的牵绊与烦恼……” 木棍打在黎殊的脊背上，她发出一声惨叫。 痛死了！ 《寻仙》为了保证真实度，每个玩家在游戏中的触感和痛感都是100%还原。现在这几棒子打下来，她觉得自己的脊椎真的要被打断了。 冷汗沾湿了黎殊的额头，她颤抖地打开游戏界面。 “没有……为什么没有……” 以往的“退出游戏”按键的位置空空如也。她拼命地翻遍了游戏系统的各个角落，但找不到一个可以退出游戏的地方。 疼痛麻痹了她的精神，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沁入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酸疼发涩，但远远比不上身后的巨疼。 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她的视线飘忽着，落到了眼前地上的一只小甲壳虫。 它缓慢地移动着，停在了木榻旁。 她的命就像这样一只……小小的虫子，只要被人轻轻一踩，就会……死去……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黎殊猛地睁开了眼，抬起头，看见了自己的脸。 眼前的庞然大物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她低下头，看见了自己的前足。 她变成了那只小甲壳虫！ 一个窗口在她眼前弹出。 【寄魂】：能将神魂寄宿他物身上，从而进行操控，但只能对修为比自己低的人或物进行精神操控，操控时间长短由两者之间的差距决定。 “死了。”对她用刑的人停了下来，探了她的鼻息，说道。 门外的侍女朝里看了一眼，看着黎殊血肉模糊的背面，用帕子掩住鼻子嫌弃地说道：“既然死了，那就拿个草席卷起来，丢到乱葬岗去，别弄脏了黎府的地。” 家仆把黎殊的身体拖了起来。 黎殊见状操控着自己的新身体，摇摇晃晃飞过去挂在自己的裤脚。 她调出自己的人物页面，看见自己的血量发红见底，血条堪堪停留在了10。 好消息：她还没死。 坏消息：她好像基本活不成了。 在人物状态页面，她看见自己的脊椎骨折断，多处肋骨断裂，内脏破损。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当场死亡。现在她没有退出游戏的按钮。 如果在这里死去，她就能回到现实世界吗？ 第4章 这我没办法跟你解释，因为我只是一只小虫子 车轮骨碌碌地转着。 黎殊的身体躺在马车上，被草席包裹起来。 而她的神魂暂时寄宿在了一旁的小虫子身上。 寄魂技能使用之后，她的本体处于一种假死的状态，血条锁了起来，同时身上的内外伤也没有继续扩散，仿佛这具身体的时间被停止了。 但她知道，一旦她结束寄魂，回到自己的身体，她身上的状态就会继续恶化。 黎殊啊把游戏系统翻来覆去，发现自己身上只有一个人物面板，没有主线，没有任务提示，没有系统商城，没有社交界面，没有论坛，什么都没有。 她现在被困在这里，动不了，也无法退出游戏。 该死……这个游戏系统到底想干嘛？这个第二赛季到底是什么意思？ “叮——” 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响起，黎殊提起了精神。 “所有玩家已登陆完毕，欢迎大家来到《寻仙》新赛季。本赛季参与玩家总计100人，玩法与上一赛季相同，玩家可以依靠自己的能力对世界进行探索，不断提升自己的修为等级。” “本赛季采取的是不限时比赛，只有前10名抵达飞升境界的玩家才能成功回到原世界，剩下的玩家将永远留在本世界。” “此外，需要注意的是，玩家在游戏中一旦死亡，现实中的身体也会一同死亡，因此，请珍惜自己的生命。” 黎殊的心咯噔一下。不是，小说里穿进游戏后只有通关才能离开的剧情落到她身上了吗？ “为了给大家提供更加沉浸式地体验，系统关闭了包括商城和社交在内的多个功能。但为了保证足够的趣味性，每名玩家在进入游戏中都会获得一种独特的天赋能力。” “玩家可以合理运用自己的天赋能力，达成更好的游戏效果。以上是本赛季的所有公告，祝大家游戏愉快。” 黎殊捶胸顿足，热泪盈眶。 你怎么不早点说！ 如果系统早点播报这个游戏公告，她就努力为自己争夺一线生机。现在好了，她这个状态，半死不活的，谁来救她！！！ 马车哐一声停了下来，外面的人掀开门帘，面无表情地把黎殊的身体搬了出去。黎殊顾不了那么多，飞快地跟了上去。 家仆把她丢在地上以后，马车又骨碌碌地离开了。 这是一片乱葬岗，杂草丛生，树影交错，四周还散发着一股奇怪的臭味。 这四周连个野兽都没有，更别说人了。她没办法指望能有人来救一下她。她现在身处困境，离死亡只差一步了。 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黎殊的内心变得焦灼不安。 她当初就不应该玩这个什么破《寻仙》，也不应该打上国榜，更不应该点进那个什么第二赛季的链接。 她本可以过上美好的生活，是《寻仙》害了她。 她已经想象到了自己惨死后，第二天舍友在卧室里看到她尸体的模样。 不行，不行！她还不想死！ 一定还有办法…… 黎殊翻遍了游戏系统的所有角落，试图找到一些转机。 商城，没有。 邮箱，没有。 礼包，没有。 兑换码，没有。 功法，没有。 等等……功法…… 《寻仙》里的功法并不像别的游戏一样，点击就能学习使用，而是要自己阅读书籍，听前辈传授口诀，实打实地学习运用。 黎殊虽然只达到排行榜第100名，但她还是上仙界八大门派之首——太清山的弟子。八大门派中，太清山是资质最久，藏书最多的门派。 她虽然重开了，但上一赛季她所学过的所有功法和知识都保存在她的脑子里。 若问人有没有脱胎换骨的一刻，那便是引气入体的那一瞬间。 蜕凡体，铸仙骨。 那一刻，黎殊顿悟了。 她解除寄魂状态，神魂从小虫子身上脱离，回到原本的身体中。那一刻，痛感恢复，她疼得失声，但很快就稳住了心神。 她强忍疼痛沉下心来，上一世得心应手的内功心法第一次在这具陌生残破的身体中运转。 斑驳的灵气硬生生凿开柔嫩的筋脉，这种疼痛要比后背的棍伤更加剧烈，这是强行引气入体的痛。 上一世黎殊引气入体是在太清山中，上仙界的灵气充盈纯净，是人界远不能比。而上一世在太清山的聚灵台中，黎殊完成引气入体也花了整整一周的时间。 而现在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的血条在缓慢地下降着，照着这个速度，三天内如果她无法突破炼气境，就会彻底死亡。 她顾不得小心翼翼，只能拼尽全力用最快的方式拓通经脉。 空气中稀薄的灵气开始流动，像是被光源吸引的飞虫，开始朝着一个方向聚拢。 第5章 劝学系统非常满意 雨点坠入泥土中，打出一个小小的坑。 虫子被飞溅的泥水击中，它翻了个身，摇摇晃晃地爬向长着青苔的草席。 它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个好的庇护所。 突然，一只手将草席猛地推开。 一个浑身漆黑的人从里面爬了出来。 黎殊挣扎着起身，大呼口气。雨点落在她身上，她看着灰色的天空，笑了出声。 她活过来了！ 人物界面在她眼前弹出。 玩家姓名：黎殊 id：石玉 灵根：水火双灵根 境界：练气一阶 天赋：寄魂 耗时三天，她终于完成了引气入体。人界本就灵气稀少，她强行从空气中抽离灵气，拓开了自己的灵脉。 这次引气入体她进行的太过仓促，真气运行有点滞涩，但总算还是进入了练气境。 原本折断的脊椎骨、血肉模糊的皮肤都恢复如初，同时她体内的杂质也从毛孔沁出，尽数排出体外。 她身上粘着一堆污物，浑身散发着恶臭，像是一团发酵了一个月的垃圾。但黎殊坐在乱葬岗里，抬头看着灰色的天，忍不住放声大笑。 她总算是活下来了。 “经检测，已有第一位玩家到达练气境，为了提高各位玩家的修炼积极性，现已向玩家开放修为排行榜，玩家可以通过排行榜上查询自己的修为境界排名。” 蓝色的屏幕在黎殊面前展开，她的名字原本在第一百名的位置。现在，她的名字变成一个小光球，飞快地顺着排行榜上升，最终停落在了第一名的位置。 【第1名：石玉】 虽然排行榜上的只是她的id，但在看见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她感觉到体内的血液在翻涌，难以压抑的狂喜涌上心头。她是一个胜负欲很强的人，这个第一名确实让她爽到了。 但欣喜很快就退去了，她明白高处不胜寒，她现在站在这个位置，会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现在所有人都是竞争关系。她想要避免受到其他玩家的攻击，只有两个办法。 一，变得比所有人更加强大。 二，不被任何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进入练气境对于体验过第一赛季的玩家来说，并不是难事。她现在的身份和处境也没有任何的优势。 她只能走第二条路，先韬光养晦。 而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到办法，尽早回到上仙界。 就在这时，系统的声音再次出现：“玩家石玉，你好。恭喜你成为第一位登上练气境的玩家，系统为你送上一个神秘礼盒。在里面，你能随机获得一样法宝。希望你能继续保持这种修炼的冲劲，为修仙界再创辉煌。” 这一次，黎殊在系统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满意。 满意？ 原来你还是个劝学系统啊？ 在黎殊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悬浮的大盒子，大盒子散发着白色的荧光。这应该就是系统所说的神秘礼盒了。 黎殊伸手把它掀开。 盒子迸溅出一道刺眼的光芒，颜色不停变换着，最后停留在了紫色。 礼盒消失，一枚白色的玉佩落在了黎殊手中。 玉佩通体乳白色，触手冰凉，质地细腻，一看就是一块上好的玉。 黎殊在将玉佩翻来覆去，想要看看它有什么特别之处。突然，她眼前一黑，她进入了一个界面。 这个界面她无比熟悉，是玩家的角色登陆页面。在第一赛季时，每次玩家进入游戏前都得进入这个页面，选中自己的角色，才能进入游戏。 这一赛季没有这个过程，那出现这个页面的意义是…… 黎殊眼尖地在自己的人物角色下方看见了一个“+”号。 玩过多年游戏的她意识到了这个“+”号的作用。她点了点这个加号，在她眼前出现了一个没有五官的人体模型。 【请为你的角色选择体型、外貌】 黎殊瞪大了眼。 这个玉佩的作用居然是让她创建一个新角色。人体模型的右侧是密密麻麻的外观数据。她可以在系统挑选她喜欢的五官，也能开启自定义模式全程自己捏脸。 黎殊右手一划，在外观数据的下一页是角色的属性数据，系统给她提供了100点天赋点，她可以自主分配，把这些点数加在体质、敏捷、智力等诸多属性上。 最让黎殊震惊的一点是，这个角色面板居然可以自己选择灵根和品质。 要知道，《寻仙》这个游戏虽然给了玩家极大的自由度，玩家可以自己选择要往什么方向发展、要如何修炼，但唯一无法改变的就是玩家角色的灵根。 黎殊这一赛季角色的灵根是水火双灵根，双灵根在修仙界算是资质上乘那一类，但是水与火本身就有强相克的效果，她修炼起来，要比别的双灵根更加困难。 但灵根不是她可以选择的，她只能在本身资质的基础上加以努力修炼。 而眼下这个玉佩给她提供的角色居然可以让她自己选择灵根。 黎殊退出角色选择页面，她握紧玉佩。 她需要冷静下来，找个时间，再好好研究一下它。 而眼下当务之急是……赶紧找个地方洗个澡！ 第6章 山上，有人在为我祭奠 波光粼粼的山泉里，黎殊一头栽了进去。 洗去身上的污垢后，黎殊低头顺着倒影看向自己的脸。 这具身体虽然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孩，但五官却很精致，是个美人胚子。她长了一双凤眼，但眼皮略厚，以至于眼皮耷拉着，透露出几分漫不经心的感觉。 她嘴巴不大，嘴角的弧度向下，不做表情时冷着脸，有几分生人勿近的意味。由于常年的营养不良，这个身体很瘦，不仅脸上没有肉，身上也瘦骨嶙峋。 黎殊掐了掐自己的手臂，上面一点肌肉都没有，这样的小身板，别说当剑修了，可能连剑都没有办法拎起来。 黎殊叹了口气。要把这具身体养好，她还得费上一番功夫。 她在第一赛季中是一个剑修。 太清山盛产剑修。虽然奇兵宗修百般武器，其中也有不少剑修，但奇兵宗的剑修与太清山比，还是差得远了。 传闻，太清山那位天下第一剑了却老祖，早在金丹境的时候，挥出的一道剑气就能削平一座山头。 太清山的剑是锐利的、凌冽的、纯粹的。 在太清山的宗旨来看，所有人都是不值得信任的，除了手中的剑。太清山的弟子入门就需要做到人剑合一，剑在他们手中不是武器，而是伴侣。 他们一旦修炼起来，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除了练剑其他什么都不管了因此丧失了很多其他生活能力。 现实三天，游戏一年，黎殊满打满算也在太清山里待了一百多年。 在这一百年里，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替她师门上下打扫卫生，洗衣烹饪。 空余时间和其他门派的人进行友好交流，好让师门里的人不至于和社会脱节，顺便再定时锻炼一下那几个家伙的语言交流能力。 每次她的师兄师弟师妹闭关出来之后，就会变成一个反应迟钝不会说话的哑巴，她还需要一点点唤醒他们的沟通能力。为了师门的健康发展，她真的是煞费苦心。 想到这，她不禁笑了一下。 不知道她的师弟现在怎么样了。如果这个世界还是原本那个世界的话，司徒云天应该出关了吧。当时停服消息来得太突然，她还没来得及和所有人告别。 真可惜。 …… “三师兄，师父给你发了飞云令，你不接，我就猜你应该是来这里了。” 白裙的女孩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提着裙摆顺着青石台阶走了上来。 坐在断崖旁的少年闻声回过头来，眼神带着片刻恍惚：“月白？” 他回过神来，伸手摸了摸怀里，却摸了一空，他略带歉意地笑道：“抱歉，我的飞云令应该是落在了房间里，忘记带出来了。” 邱月白把食盒放在地上，也不顾自己的白裙，径直在他身旁坐下：“今年仙门初试的监场名单定下来了，这次太清山要派你去当领队。” 听完她的话，司徒云天闷了一口酒，没有说话。 邱月白掀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一块红豆糕递给他：“吃的，垫肚子。” 司徒云天低下头，视线错过那块红豆糕，看见盒子里用瓷盘盛着的金丝玉桂糕，他心中一酸。 邱月白顺着他的视线，把瓷盘拿了出来，放在悬崖边上：“这是二师姐的。” 他们在悬崖边枯坐着，再也没有说话。 只有那个人还在的时候，他们之间才永远不会冷场。 “今天是她生辰。”过了良久，司徒云天说道。 “我知道。”司徒云天闭关的时候，石玉的生日都是邱月白操办的，那个人不知道从哪学来的那么多规矩，总喜欢在这个日子缠着她要礼物。 她还拉着她，说要教她做小糕点。以前她会觉得二师姐真烦，现在她不在了，她却像背功课一样，把她教过的所有食谱都背了下来。 金丹以上的修士早已辟谷，无需进食，邱月白也不喜欢吃这些甜腻的东西。但她总会在心烦意乱的时候走进厨房，开始和面，只有在做这些小玩意的时候，她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心静了下来。 “当初，如果去禁……”域的人是我该多好。 话还没说完，他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禁域这个词被施加了封口咒，所有人不得提起那件事情，不然就会遭到严重的反噬。 邱月白脸色一变：“你别说了，我懂。没有人会想到发生这样的事情。” 一百年前，修仙界发生了一场极大的灾祸。那时禁域突然开启，从内涌出了许多魔物，危及三界。各大门派纷纷派弟子前去消除魔物，封闭禁域。 包括石玉在内的三百万名修士自报告奋勇进入禁域进行封印，不料禁域爆炸，带着其中的三百万修士一同毁灭，尸骨无存、魂灯尽灭。 那一场灾祸，带走了修仙界的众多青年才俊，使得修仙界损失惨重，一朝回到解放前。 无极天宫的大司命亲自下令，施放了一个封口咒，从此三界不许再提及那场浩劫，让悲痛留在过去。 只是事情过去了，而很多人还留在那一刻走不出来。 麒麟老祖本是放荡不羁的闲散性子，自从心爱的二徒弟殒命之后，他把自己关在洞府里闭关数十年，重新回到太清山接管长老事务。 好烦峰的弟子也收敛了性格，变得沉稳起来。 只是死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黎殊开门：不好意思我回来了） 第7章 吃个饭，定个路线 “仙门初试？” 店小二把毛巾往手腕上一搭，思索起来：“客官想要去参加仙门初试啊，那你来的正好，下午在镇北的港口就有一艘灵船要去往下仙界，而且是直达淮安，您到时候可以去问一下，那个船上还有没有空余的位置。” 黎殊放下筷子，认真听着他的话。 下仙界是上仙界和人界的过渡地带，只有通过下仙界的传送阵才能去往上仙界，上仙界由许多相互隔绝的浮岛组成，每个浮岛周围都遍布结界，无法随意通行。 进入这些浮岛的唯一途径就是下仙界的传送阵。 下仙界土地辽阔，灵气充裕，人口杂多，有各门派弟子、有散修、凡人也有各种妖修鬼修……正因为人多，下仙界坐拥着三界最大的经济贸易区——不夜城。 而为了便于门派弟子们采买生活用品和修仙用具，不少门派在不夜城周围设立了门派传送点。 传送点和门派驻地聚集多了，逐渐构成了下仙界着名的学术区——淮安。 因此，每三年上仙界和下仙界的各大门派都会在淮安举办一场仙门初试，三界所有年龄在8至12岁的孩子都能参加，无论种族。 但只有通过了仙门初试的孩子，才能获得进入修仙门派的资格。 当然，在仙门初试中落选的人也不是说没有办法修仙。下仙界有不少着名的散修，当年也没有通过仙门初试，最后也能修炼到很高的境界，一鸣惊人。 但若是想要得到更多的资源，更系统的发展，拜入修仙门派是最好的途径。 毕竟这一赛季，他们的修炼之路，比的是一个争分夺秒。黎殊想要进修仙门派，其他玩家估计也是这个打算，这一次仙门初试，可谓是群龙聚集。 《寻仙》世界里的修炼境界等级从低到高依次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渡劫，渡劫之后就是飞身成仙。 而每一境界又分为一阶到九阶，一至三阶被称为前期，四至六阶被称为中期，七至八阶被称为后期，九阶又称大圆满。 在上一赛季结束时，黎殊的境界是元婴中期。一百年修炼到元婴，这在修仙界也算是天赋异禀，但放在玩家中却只能排到第一百名。 而当时玩家中排行第一名的是百鬼院中一个id叫做“千棱镜”的男人，赛季结束时他的境界达到了化神三阶，比第二名要高出一阶。 千棱镜行踪神秘，没有加入任何的玩家讨论群，也不参与论坛讨论。在他们眼里就是个神秘的冷酷boy。 对此，有和他同属百鬼院的玩家吐槽道：“那个人超级装，一副谁都看不起的样子，我之前在院里碰见他，还跟他打过招呼，谁知道他看都不看我，把我当做空气。” 想起千棱镜，黎殊再次打开排行榜，现在距离她从乱葬岗出来已经三天了，在这三天里，已经陆续有玩家突破了练气境，除了她以外，足足有六名玩家是练气一阶。 而那位千棱镜不知道为什么，还停留在凡人的阶段。 黎殊关掉了排行榜，放下饭钱，拿起包裹向镇北的方向走去。 第8章 糟糕，新马甲怎么也进排行榜了! 仙门初试的日子定下来了，就在一个月后，于是人界各个大型港口旅客布满了灵船，接送着各位来自人界的旅客去往下仙界。 灵船状似游轮，体积庞大，有上舱房和下舱房，上舱是客房，提供给乘客居住，下舱是货舱，专门放着从人界带往下仙界的货物。 每次在仙门初试开启的前一个月，为了能够让更多寒门子弟能够前往下仙界，船运公司免除了参赛儿童乘船的门票。 只是，不买门票的孩子只能睡在货舱临时搭建而成的舱房。 虽说是舱房，实际上只是在空余的货舱里铺了一层干草。 下舱房里光线昏暗，唯一的光源来自于那道通往甲板的楼梯。 黎殊躺在角落的床铺上，看似在发呆，实际上她在研究着自己的那个新玉佩。 黎殊是个捏脸小天才，坐在船上无所事事的几天里，她每天都沉浸在捏脸游戏中。终于，她完成了一个天才般的作品。 眉峰上挑，一双桃花眼似是眉目含情，鼻梁高挺，其下薄唇微微勾起。她就是照着那些游戏里的俊美邪气反派大boss的模样捏的脸。 真帅。 黎殊嘿嘿笑了一声，隔壁的小胖被她吓得一激灵，用诡异的眼神看向她。 捏完脸之后，就是选择人物特质的时候了。黎殊打算把这个号当做她的一个马甲，那什么时候能用上马甲呢？ 当然是烧杀抢掠的时候。 既然如此，那她把100点天赋点，40给体质，40给敏捷，剩下20点平均分配。灵根选择战斗力最强的金单灵根，她这个马甲一旦练成，将大杀四方。 选完这些之后，她点击创建角色。在她眼前弹出了一个窗口。 【请输入你的id，可填入1-5个字符】 “？” 为什么还要填id？ 黎殊输入自己的id，石玉。 【该id已被占用，请重新填写】 “？” 黎殊一脸迷惑。什么意思，为什么她的id显示已被占取，那她还要填什么id？ 她再次点了点创建角色，系统非要她填写自己的id。 烦了。 黎殊在id栏上写下几个大字“我是你爸爸”。确认提交。 “恭喜你，我是你爸爸，账号已注册，请享受接下来的修仙旅途吧！” “？？？” 文字输入之后。黎殊耳边响起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玩家我是你爸爸已进入游戏，当前在线玩家101人。” 黎殊瞳孔一缩，排行榜自动在她眼前展开，并滚动到了最下方。在第101名的位置，一个名字赫然出现在了屏幕上。 【第101名：我是你爸爸】 等等，怎么系统不告诉她这个账号也会上排行榜啊啊啊啊！ 她起的什么破名字！ 看到自己赫然在榜的id时，黎殊面红耳赤。 这是什么狗屁奖励，也没有使用说明。都怪这个系统！ 黎殊一拳垂在床板上，多好的一个帅哥，多邪魅狂拽的美少年，怎么偏偏要挂着这个id…… 在黎殊欲哭无泪时，通向甲板的门开了，带进来一道光。 黎殊顺着光往上看着，穿着褐色麻布裙的女孩抱着几个果子走了下来，她看见黎殊，惊奇地说道：“呀，你醒啦?” 第9章 你是好人，我跟着你 那个女孩是黎殊认识的新伙伴，叫蓝芩，来自东洲。 蓝芩是个自来熟，和整个下舱房的孩子关系都不错。 “我以为你睡着了呢，食堂的供餐时间还没过，你要去吃饭吗？”蓝芩小跑过来，把怀里的果子展示给她看。 “今天食堂还送了灵果，据说是仙人平时吃的果子。” 紫色的果子晶莹剔透，散发着一股清香。 灵船上有食堂，每顿都有不一样的食物，而且种类繁多，囊括了三界美食。唯一的缺点就是贵，一顿就需要十两银子。 黎殊身上只有五十两银子，这就是她全部的钱了。她上船之前买了一些干粮，但是她没想到自己会在船上待那么久。 灵船行驶了一周，现在路程才走了一半，她身上的食物已经消耗殆尽了。 她现在一块饼子掰开分成三顿吃，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只希望赶紧通过仙门初试，等到进入门派，她就能吃个饱饭了。 蓝芩伏在黎殊耳边小声说：“今天的灵果不用钱，你只要去了食堂就能拿。” 黎殊眼神瞬间变得坚定：“我还有些事，先出去一下。” 蓝芩看着她的背影，噗嗤一笑。 大概是大家都知道了今天食堂送灵果的事情，今日的食堂人山人海。在领取灵果的窗口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好多人啊。 黎殊看了一眼窗口里堆放的灵果，不会等队伍排到她的时候已经发完了吧…… “嗨，我还是第一次在食堂见到你。”在她耳旁，一个声音响起。 黎殊回过头去，一个女孩坐在餐位上，眼前放着满满一桌食物。但吸引她的不是那堆食物，而是她头上两只毛绒绒的耳朵，以及身后一条超大的尾巴。 她的皮毛很有光泽，蓬松而柔软，看上去就非常好rua。 接收到她的目光，女孩摇了摇尾巴，蓬松的大尾巴在空中晃了一个弧度：“你好，我叫桃溪词。”她笑起来眼睛像是月牙一样。 黎殊犹豫了一会儿，坐在了她对面的座位上：“你好，我叫黎殊。” 桃溪词把眼前桌面上的灵果推向她，说：“你要吃吗，我有很多，分你一点。” 黎殊看到桌面上的一堆食物，眼角差点落下了一滴泪：“谢谢你，你真是一个好人。” 桃溪词捂着嘴笑了起来：“没事你放心吃，我这还有很多呢。我们妖族每天都要吃很多食物，因为我们很容易饿，所以我身上带了很多很多吃的。” 黎殊客气地拿起其中一颗灵果，啃了下去。鲜嫩多汁的灵果在她口腔里爆浆，清香四溢。 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寻仙》的五感做得很真实，上一赛季她就喜欢探寻各种美食，这个叫聚灵果的灵果是她最喜欢的，因为它价格低廉，但味道鲜美，里面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灵气。 一般灵果、灵蔬和灵米是仙界最常见的食物。大家很少吃肉，因为猎杀动物会遭到青鹿院的爱动物协会人士谴责，就算是吃也只敢偷偷来。 灵植和灵肉与普通的人界食物相比，少了很多杂质，多了一丝灵气，而这些灵气在使用之后可以转化为体内的真气。 “你为什么不怕我？”桃溪词托着腮，饶有兴趣地看着黎殊：“你这么放心就吃下我给你的食物，就不怕我给你下毒吗？” 第10章 这个人……好奇怪 听到她的话之后，黎殊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眉目含笑的桃溪词，脑子中被饥饿麻痹的警报突然响起。 她嘴里啃着半块果肉，突然不知道是应该吐掉，还是吞下去。 看着黎殊的模样，桃溪词笑出了声：“我开玩笑的，我没有在食物里下毒。” 她歪了歪头：“只是，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不怕我。”她扫视了周围，在她座位方圆三米的位置，没有一个人敢坐下。 “我是妖族，即使人妖签订和平共处协议有三百年了，但人类始终对妖族有着偏见。我上船那么久，还没有人敢靠近我。” 原来她说的是这个。黎殊暗地里松了口气：“我觉得人和妖没有什么区别，都是要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 “嗯……你说得对，好像确实如此。”桃溪词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异样的慈爱，让黎殊感觉怪怪的。 “你愿意和我成为朋友吗，我上船那么久了，还没碰见一个同龄的朋友。”桃溪词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大尾巴在身后摇晃着，看起来像是一只求收养的小狗狗。 黎殊按耐住想要挼她尾巴的冲动，点头答应了她。 听到她的回应之后，桃溪词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她招呼着黎殊，说：“我在上舱103号房，你如果有空的话，可以来找我玩哦。”说完，她把桌面上剩下的灵果全都塞到了她手里：“我就先回去啦。” 黎殊看了眼手中满满当当的灵果，心中有些奇怪。 真的有人会莫名其妙对另一个人那么好吗？但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她身上又有什么是对方想要得到的呢？ 她皱起眉，抱着灵果离开了。 黎殊带着灵果回到下舱房的时候，蓝芩围了上来，她看见她满怀的灵果时，惊呼一声：“你怎么拿了这么多果子，不是每个人只能限量两只吗？” 经过她的提醒，黎殊才看向自己怀里的灵果，灵果款式多样，与食堂窗口分发的灵果不同，桃溪词给她的灵果品质要更加上乘。即使她是个妖族，能一顿拿出这么多灵果，想必身份也不简单。 黎殊把食堂的遭遇告诉了蓝芩。 蓝芩一脸复杂地看着她：“你知道她是谁吗？” “谁？”黎殊在上船后一直窝在房间里捣鼓她的马甲，没有留意船上的消息。 “这一船上有不少前去参加仙门初试的人，其中有两个人的身份最特殊。” 蓝芩坐在她身边，神秘地说道：“第一个就是你碰见的那个狐狸。她是妖域九天狐族的第九子听说她资质一般，而且天生体弱多病。” “但不知道为什么，青鹿院的青渊仙子偏偏看上了她，要把她收为徒弟。她是青渊仙子亲自带上灵船的。” 黎殊瞪大了眼。 “对啊，青渊仙子也在船上，你不知道吗？”蓝芩一脸嫌弃地看着她：“让你不要天天睡觉，多了解一些外面的事情，你不听。” “青渊仙子在船上那么久，多少人天天想尽办法在她眼前晃悠，就是为了能够在她面前留个印象，最好是被她看上，就能直接进入青鹿院了，那可是青鹿院！八大门派之一！” 第11章 青鹿院，好吃 蓝芩恨铁不成钢地点着黎殊的脑袋。 黎殊被她戳得头晕脑胀。 青渊仙子啊……她好像认识，她家的灵米很好吃。黎殊在遥远的回忆中翻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上仙界有八大门派，分别为太清山、少阴山、奇兵宗、春华堂、百鬼院、青鹿院、万宝琉璃坊、落英仙门。 青鹿院以兽修为主，每个修士都会和灵兽签订契约，成为战斗伙伴。 上仙界岛屿众多，但没有一家的占地面积比得上青鹿院。 上一赛季黎殊有幸参观过青鹿院的主岛，那简直就是一个超级豪华版的动物园，每走两步就能见到一个没见过的新物种。 走进青鹿院，黎殊有一种自己走进了宝可梦世界的错觉。 她上一世是跟着太清山的人前往青鹿院进行友好交流，当时遇见了在山上抓鸡的青渊仙子。 那时候的青渊仙子也不叫青渊仙子，叫赵清源，只是一个刚入金丹境界没有多久的小屁孩。 赵清源初生牛犊不怕虎，非要降服那个叫白羽玄凤的灵兽，和它签订契约。 黎殊凑热闹过去看了一眼，那个白羽玄凤名字很好听，看上去就是一只普通的竹丝鸡。 赵清源抓不到鸡铩羽而归，看到一旁暗笑的黎殊，恼羞成怒，指着她就骂，因此她还被山头的管事拿着棍子追着打。 最后她们握手言和了，并且黎殊还在赵清源家用灵米做了一顿饭。 不得不说，青鹿院不愧是一个优秀的养殖基地，里面的食材都是一等一的好。 那顿灵米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灵米，灵米的香气飘逸出去，还吸引来了那只竹丝鸡。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她好歹是黎殊上一赛季认识的人。重活一世，重新遇到了认识的npc，这种感觉挺神奇的。 “另一位特殊人物呢？”黎殊拦下了蓝芩戳着自己脑袋的手，问道。 “另一位……”说到他，蓝芩的脸色有点古怪：“古家离家出走的二少爷，他也来自东洲，所以我听过不少他的传闻。” “古家是炼器世家，在三界都赫赫有名，古家的子弟很多都进入了万宝琉璃坊学习。” “万宝琉璃坊是以炼器为主的门派，这个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三界几乎所有的法器都出自万宝琉璃坊，要是想当器修，就只有进入万宝琉璃坊这一个选择。” 听她这么一说，黎殊想起来了。 哦，那群奸商。 “古家不是炼器世家嘛，古家的子弟世代都拜入琉璃坊，但这个二少爷不愿意，他非要去太清山当剑修。” 黎殊点了点头。 孺子可教也。 “古家的人一生气，就把他关了起来。没想到二少爷自己找到办法溜了出来，跑到了这艘船上。听他的意思是要参加仙门初试，然后靠自己的力量取得太清山的青睐，拜入太清山。” 蓝芩表示不解：“明明他是古家血脉，无需参加初试就能直接进入万宝琉璃坊，他为什么非得吃这个苦。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大概是理想和现实的区别吧。黎殊笑了笑，但没有把话说出口。很多时候有后路的人才会觉得理想更加重要。 第12章 寄魂，绝佳的偷听能力 黎殊被蓝芩灌了一耳朵的八卦，不禁感慨道，这家伙的消息打探能力是真的强，不去当狗仔真的可惜了。 蓝芩说累了，终于恋恋不舍地和她道别，回到了自己的床位。 黎殊回到床上，从自己的布包里翻出了一只小虫子。准确地说，是一只虫子的尸体。 她闭上眼，沉下心来把意志凝聚在小虫子身上。很快，熟悉的眩晕感传来，她的视线一花，她的神魂寄存在了小虫子身上。 她这几天一有空就在锻炼自己这个寄魂的天赋，她现在已经可以做到分割自己的意念，把一小部分的意念转移到小虫子身上，而大部分的意念留在自己的本体内。 这种感觉更像是双开——同时操控着两个身体。适应过刚开始的眩晕感之后，她操控着小虫子向甲板的方向飞去。 小虫子顺着门缝爬出，爬向了上舱房。期间不少人在她身边走过，但没有人会留意到这个甲板上的小虫子。 她回忆起桃溪词和她说过的话，精准地找到了上舱103号房间。黎殊从门缝挤了进去，一进去，她看见了两双腿。 她顿住了，往角落里藏了藏。 原来房间里不仅有桃溪词，还有赵清源。她怕被赵清源发现自己的存在，往角落里多藏了几寸。 事实上，在她进入房间的时候，赵清源确实感觉到了房间里的异样，好像多出了一道气息。赵清源用意念扫视整个房间，看到床底的虫子时，她紧绷的神色松懈了几分。 黎殊应该感谢青鹿院不杀生。换做是其他门派的人，可能就宁可杀错不可放过了。 “还有一周就要抵达淮安了，我给你的书看得怎么样了？” 桃溪词乖巧地从枕头下拿出一本小册子：“前辈，您的书我基本都能看懂，只是这几个地方有些奇怪，您可以给我讲一下吗？” 赵清源的声音有些无奈：“你可以叫我师父，即使还没通过仙门初试，我说的话也不会收回去的，你大可放心。” 桃溪词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师父：“我只是担心，自己还没有资格叫您师父。” 看见她这副担惊受怕的模样，赵清源无奈中带了几分心疼。她第一次在妖域看见桃溪词，就是她被几个兄弟姐妹欺负的场面。但她一直默默地受气，还会笑着回应他们，乖巧得过分了。 她当时隐藏着自己的气息，装作一个误入妖域的普通人，其他孩子对她不屑一顾，只有桃溪词拍了拍沾满污泥的裙子，说可以为她指路。 一个善良的心思纯净的孩子，总归不会太差，九尾天狐家能生出这样的孩子，属实难得。正好，她这次前往妖域，是想在妖域收一位孩子作为自己的亲传弟子。于是她向九尾天狐一族提出，要收她作为自己的亲传徒弟。 桃溪词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先是满脸震惊，然后带着几分害怕地看向其他孩子。赵清源握着她的手说：“不要害怕，以后我就是你的师父了，你可以依靠我。” 第13章 糟糕，身份暴露了! 但这个孩子很懂事，总是怕麻烦她。 为此，赵清源也很头疼，但没关系，青鹿院的人都很好相处，现在桃溪词还小，等她长大以后，性子就会逐渐放开了。 赵清源为桃溪词讲解完她的问题，看着伏在案桌上奋笔疾书的孩子，心中越发的满意。 一个乖巧懂事又省心，聪明勤奋又努力的孩子，谁不喜欢。她越看这个孩子越觉得满意。她拍了拍桃溪词的脑袋说：“我回房间去了，你如果有问题，可以随时去隔壁找我。” 桃溪词点头，冲她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见证了师徒相亲相爱的一幕，黎殊发自内心地觉得嫉妒。 虽然她的师父麒麟老祖人很好，但是那个老头对他们师门几个人都是放养状态，功法丢给他们自己学，学劈叉了走火入魔就自己买药修复身体。 他们都是野蛮生长的人。现在一看到这种贴心讲解有问必答的好师父，一瞬间觉得好嫉妒。 桃溪词从座位上跳了下来，向床边走来。 黎殊下意识往后躲了躲，然后突然想到。 不对，眼前这个小孩只是个练气都还没抵达的小狐狸，她躲什么躲。 她正这样想着，突然一张大脸向床底看来，吓得黎殊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会这么巧吧…… 黎殊一动也不敢动。 但桃溪词却精准地在床底下捏住了她。 在被拎起来那一刻，黎殊都没想明白，就连赵清源都没有发现她，为什么桃溪词却可以。 “这就是你的天赋能力吗？变成小虫子？好神奇啊。” 桃溪词的话更是让她毛骨悚然，她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只能在她手上装死。 “黎殊，为什么不回我，你变成小虫子之后是没有办法说话吗？” 她真的知道这个虫子是自己！黎殊压下了心头的震惊，当机立断切断了自己和虫子的连接，神魂归位。 下舱房的床榻上，她睁开了眼，脊背处冒出了一股冷汗。 桃溪词到底是谁？ 为什么她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难道她也是玩家？ 黎殊咬着下唇，心里一团乱麻，现在桃溪词并没有对她表现出攻击性，但她拿不准她的态度，说不定她是故意表现岀友好的模样放低她的警惕性，毕竟玩家之间是竞争关系。 但现在桃溪词主动来招惹她……看来她有必要和她好好谈一谈。 桃溪词看着手中僵硬的小虫子躯壳，眨了眨眼：“消失了……” 桃溪词把小虫子丢到桌面上，托腮想着下午第一眼看见黎殊的场景。 一个看上去迷茫的小孩，混在一群普通的npc里，看上去就像普通的小孩，如果她头顶上没有顶着大大的id和个人信息的话。 她想到这，忍不住笑了一下。 “石玉，是吗？” 她拨开系统的排行榜，手指点了点那个赫然排在第一名的位置。 “原来你叫黎殊，没想到在这碰见你的，还真是有趣。这个【寄魂】的能力就是附身在小虫子身上吗？看上去倒是比我的能力还没用。” 第14章 合作达成 黎殊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起身走了出去。她要去找桃溪词谈一谈。 她走上楼梯，推开通往加班的呃门时，她看见靠在门前过道上的桃溪词，她一脸笑盈盈地看着她：“嗨，又见面了。” 果然，她在这等着她呢。 桃溪词用下巴指了指船头的位置。 灵船越是靠上，气温越低，虽然灵船上有着防风的阵法，却控制不了气温。甲板上已经附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霜，乘客终日躲在室内，几乎不会到甲板上闲逛。 黎殊走到船头的位置，看着眼前茫茫一片白雾。灵船有固定设置好的轨道，倒是不担心会在这种白雾中迷路。但这是她第一次看清从人界去往下仙界的通道。 原来没有什么传送阵法，真的是靠着一股冲劲往上飞，硬生生从人界穿入下仙界。 这种感觉倒是和所谓的修仙之路异曲同工。 桃溪词走到了黎殊身旁，靠在围栏上：“我想和你合作。” 听着她直白的话，黎殊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桃溪词在她面前完全卸开了伪装，表露出了自己玩家的身份，这种直球的做法倒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放心，我不会背刺你，我只是想依靠你的帮助顺利通过仙门初试。我们都是第一赛季的玩家，经历过这些，自然知道仙门初试还是有难度的。” 桃溪词捧着脸，露出了苦恼的表情：“我也敞开了和你说，我现在这个身体的体质非常差，在没有学习体术的情况下，我只能勉强通过第一关，第二关对于我来说有点勉强了。” “更何况，这次妖族有不少人也参加了仙门初试，我的对手很多，我怕他们在山海关里对我出手，所以我需要一个队友，而你是我最佳的人选。” 她说了很多，似乎是怕黎殊拒绝，她主动坦白：“我的天赋能力是鉴灵，能够一眼看到所有人的姓名、身份、修为境界，包括玩家的天赋能力和排名都看得见。” “所以在食堂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到你了，石玉，排行榜第一名。既然你还没进入门派就已经自己升上了练气一阶，必然是有实力的。” “我请你保护我，同样，我承诺，我会成为你的一个好助手，为你提供我看到的所有玩家的信息。这个交易，你还算满意吗？” 说实话，黎殊是有一些心动的，能够知道其他玩家的信息，就能提前做好很多规划，也能规避掉很多危险。 “再加一个条件。” 桃溪词竖起耳朵：“你讲。” “你发誓，绝对不会把我的身份告诉其他人。” 桃溪词尾巴晃了晃：“我本来觉得你挺呆的，现在看来，你还有那么一点聪明。” 她双指并拢，在胸口处划了一个法符，立下誓词：“我桃溪词承诺，从现在起，绝不会将黎殊的身份透露给任何人，如有违反，五雷轰顶，魂飞魄散。” 誓词立成，一道光印在她心脏处。修仙界的誓词是有天道在掌管，因此所有的誓言都不可违背。听到她的话之后，黎殊隐隐松了口气。 “你上一赛季修过仙，应该还记得体术和功法吧，为什么不自己修炼？”话一出口，黎殊就想起来了，桃溪词现在有个师父，她身上如果学了其他功法，对方一眼就能看出。 桃溪词耸了耸肩，无奈地说道：“我上个赛季是落英仙门的弟子，没想到这一赛季居然投生成了妖族。妖族想进八大门派，就只能选青鹿院。我上赛季学的那些功法全都用不上。” 说着，她看向黎殊：“你们人类倒好，想进什么门派可以自己挑，修炼快妖一步咯。” 第15章 第一课 桃溪词的话让黎殊陷入了沉思。 他们对于修仙者来说，只不过是一群普通小孩，而修仙者挑选徒弟，多半看的是资质。 她确实没有想过，如果在新的赛季，她没有被太清山选上，那该怎么办？ 如果不去太清山，她又还能去哪？ “别想太多，在初试表现得好一些就行了。对了，给你一个友情提醒，别在初试的时候暴露自己炼气境的事情，不然，你相当于在玩家面前公开袒露身份了。” 确实，如果在初试就已经展露自己修仙天赋，虽然能获得各大门派负责人的青睐，但她无疑是在自爆狼人身份。毕竟，排行榜上明确标出了，哪些玩家已经抵达炼气境了。 而普通的孩子在没有进入门派前，几乎没有人能够靠自己突破炼气境。 “通天道开始前，我会在平台上等你，到时候我们一起上去。” 仙门初试分三关，分别是通天道、山海关和升龙台。 通天道就是要通过九千九百九十九层阶梯，但阶梯上没有修仙小说里那些威压和幻境，只是普通的阶梯，用于考验参赛者的毅力和体质。 通过了通天道的参赛者，会从阵法进入秘境，秘境的名字就叫山海关。参赛者需要在山海关中生存24小时，方可通过考验。在山海关中，参赛者可以相互合作。因此这一关考验的是合作能力、生存能力和应变能力。 最后一关是最简单，也是最难的一关——升龙台。参赛者站在升龙台中央，龙台会检测他的灵根和品质，如果没有测出灵根，意味着没有仙缘，即使前两关表现优异，也只能在各个修仙门派中当外门弟子。 一般来说，从灵根数量上可以将灵根分为单灵根、双灵根，三灵根四灵根和五灵根，灵根数量越少，灵根越是纯粹，灵根数量越多则越斑驳，因此五灵根又被称为废灵根。 灵根越纯粹，修炼起来速度也就越快。但在修仙界，大多数的修仙者还是三灵根和四灵根。五灵根的修仙者不多，尤其是五种灵根品质相同的修仙者就更少了。 五灵根修炼非常考验修士对五种真气的控制能力，他必须将五种真气在体内做到完美的平衡，不然就很容易走火入魔，因此五灵根的修炼是所有修仙者中最难的，很多五灵根可能修炼了一辈子还是停留在了筑基境界。 除了一个人，落英仙门的玲珑仙子。《寻仙》中的大乘强者只有四位，而其中一位就是落英仙门的玲珑仙子，她明明是五灵根，却脚踩众多强者，一举登上大乘境，让落英仙门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门派跻身八大门派之一。 从那以后，落英仙门也开始广收五灵根学子，为的是复刻玲珑仙子的传说。但一千年了，仍然没有人能够达到她的高度。 黎殊突然想起，桃溪词上一赛季也是落英仙门的人。 “宾果，上一赛季我是五灵根。”桃溪词眼角一弯：“五灵根，元婴大圆满，第46名，厉害吧。只要再给我多一点时间，我也能达到玲珑师祖的高度。” “厉害。”黎殊发自内心的感慨，同时心中多了一丝忧虑，前一百名，果然没有人一个是省油的灯。 …… 桃溪词包了黎殊的吃食，因此，赵清源也对黎殊多了几分关注。 那些本想在赵清源面前刷存在感的人见状，纷纷懊恼为什么自己当时没有从桃溪词身上下手。因此对黎殊又妒又恨。 尤其是蓝芩。 蓝芩站在她的床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一天到晚在床上躺着，我还劝你多出去走走，多交点朋友。我真心实意地担心你，没想到，其实你心里什么都懂，勾搭上了青溪仙子的徒弟，把我蒙在鼓里就算了，现在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看不上我？” 黎殊皱起眉，她并没有因为结识了桃溪词，就冷落了下舱房的人，她还是照常地和他们聊天谈日常。她也没觉得认识桃溪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更何况，她第一次见桃溪词的场面，她也和蓝芩说过，桃溪词分给她的灵果，她也分给过蓝芩。 蓝芩现在的话，反而让她有些莫名其妙。 蓝芩声音很大，指责她的话全下舱房的人都听见了。黎殊虽然不懂，但还是想过去安慰她。但她手一碰向蓝芩，蓝芩就猛地把她甩开，她哭着跑了出去。 黎殊看着她的背影，正在犹豫要不要追出去。 一旁下舱房的人开始指着她，议论道：“亏蓝芩还把她当朋友，她大概只把蓝芩当踏板，从蓝芩那打探了消息，现在攀上青溪仙子的徒弟……” “真是白眼狼。” “心机好深啊，连妖族都不放过。” “蓝芩家境贫寒，但还坚持天天去食堂，就是为了有机会碰见青溪仙子，这谁不知道啊，黎殊认识青溪仙子，还瞒着不让蓝芩知道……” 他们议论的声音不加掩饰，毫不在意黎殊会不会听见。 黎殊原本还不理解，现在多少也听懂了。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蓝芩想进青鹿院，想拜入赵清源门下，在赵清源面前晃悠了很久，但是赵清源把她当做空气。蓝芩知道黎殊和桃溪词搭上了关系，于是想通过黎殊，让她给自己和青溪仙子搭上线。 但黎殊平时和桃溪词吃饭，讨论的都是排行榜、玩家八卦和仙门初试的事情，她本人甚至没见过赵清源几面，她和赵清源又不熟，也就谈不上帮蓝芩搭线了。 蓝芩提出要和她们一起吃饭，黎殊问过桃溪词的意见，桃溪词也同意了。有蓝芩在场，她们当然不能再谈论关于系统和比赛的事情，于是围绕着食堂的菜展开了深刻讨论。 蓝芩在一旁闷头吃饭，结束以后冷不丁地问黎殊：“你们平时吃饭就讨论这些？” 这个问题问得黎殊汗流浃背，但她确认每次和桃溪词吃饭的时候都在旁边布置好了隔音法阵，外面的人应当是听不到她们谈论的内容。 黎殊厚着脸皮承认了。 蓝芩冷笑一声，加快步伐走开了。从那之后蓝芩不爱和黎殊说话，接着就是今天的事情。之前黎殊还没懂，蓝芩是什么意思，现在听别人一说她才知道，原来蓝芩觉得自己占了她应得的位置，还藏着掖着，不肯告诉她。 糟糕，原来她成为蓝芩的假想敌了。蓝芩还把黎殊和自己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往外说，现在整个下舱房的人看向黎殊的眼神都不对劲。 黎殊懊恼地扶着额头，原来不仅是玩家之间勾心斗角，就连npc之间也也充满了尔虞我诈。 桃溪词知道这件事之后，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听说你的小伙伴和你闹崩了。” 黎殊一脸菜色。 桃溪词却笑了：“没有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大学生，今天我教你一节课，名字叫做：不要太相信身边的人。” 她的手指点了点桌面：“你永远也不知道，站在你身后的人什么时候会捅你刀子，因此，你值得相信的只有你自己。不要太相信朋友。” “包括你吗？” 桃溪词眼角一弯，笑容狡黠得像个狐狸：“包括我。” 第16章 比赛正式开始 飞船落地，熙熙攘攘的吆喝声扑面而来。 他们一下船，就有不少人挤了过来。 “买不买资料，一手的仙门初试资料！” “我们机构做了三百年，专业研究仙门初试，一颗下品灵石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这种吆喝声让黎殊想起了以前各种考试场地门口，抱着一堆资料拉客扫码得资料那种大叔大妈，只要你的视线看向他们，他们就会牢牢把你围住。 黎殊从人群里挤出去，回头一看，她和船上的人已经走散了。她只能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往初试的地点走去。 在穿过小巷子的时候，她突然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下意识回过头去，正好对上房顶上，一双毒蛇般的眼睛：“离魂之体，至阴之气，可真是一个鬼修的好苗子。” 黎殊警惕地后退一步，眼睛紧盯那人灰白色的瞳孔，和石灰一样惨白的皮肤。在他身旁，黑雾若隐若现。 他是少阴山的人！ 少阴山虽然属于八大门派之一，但修仙界的人一向对少阴山修士忌讳且排斥。少阴山的人都是疯子，以身为鼎，祭炼百魂。 “小孩，听说过少阴山吗？你拜我为师，我就让你进少阴山。”男人的眼神阴冷黏腻，让黎殊感到不适。 “我有师父了。”黎殊吐出几个字，转身就跑。 所幸那个男人没有拦她，只是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摸了摸下巴：“真是可惜。” …… 在门外待了三天，黎殊终于等到了仙门初试开始的时间。 天一亮，清越的铜钟声在自山上传来，钟声荡人心神，彼时百鸟齐鸣。 黎殊抬头望去，白色的日光之下，形态各异的飞鸟在空中盘旋，鸟羽流光溢彩。 山脚处，孩子们纷纷抬起头来，看着头顶这一幕，发出惊呼。 接着，一个个仙人踏剑而来，落在山脚前。 为首一人站了出来，朗声说道：“今日，便是三年一度的仙门初试，仙门初试，是为了选拔修仙界的可造之材，不仅考验能力，更磨砺心性。此路漫漫，困难重重，唯有心志坚定、勇往直前者，方能参悟仙道之真谛。” 黎殊看到那人身上纯白色门派服饰，她就开始牙疼了。果然，是太清山一贯的风格，没有感情的领导式的发言。但还好，今年选出的这位发言人没有说太多的废话，很快就交代了比赛的流程，以及注意事项。 比赛过程中，各大门派的人会在终点处通过水镜观察比赛者的所有动向。此外，每个比赛场地都分布了不少有青鹿院的灵鸟，用于检查现场，一旦发现不对，会立即通知监考者前往救援。 孩子们侧耳倾听着，内心的激动之情难以掩抑。 “现在，仙门初试正式开始，请各位拿出自己的实力，争取一个最好的表现。” 随着钟声敲响，山下乌泱泱的人群涌动着，争先恐后地向楼梯跑去。 黎殊站在人群之后，没有动，她的视线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看向远处。树影下，桃溪词穿着一身翠绿的裙子，隔着人群和她遥遥相望。两人相视一笑。 第17章 小桃公主沦陷了 九千九百九十九层，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从山脚下看，确是一眼看不到尽头，让人望而生畏。 但通天道正如它的名字一样，是凡人登上修仙界的第一步。因此小孩们铆足了劲往上冲，生怕落后一步就失去了修仙的机会。 黎殊和桃溪词不紧不慢地走在众人后面，匀速前进着。 通天桥的比赛时长很久，足足有六个时辰，也就是十二小时，只要参赛者在十二个小时内走完这个阶梯就能通往下一关。 从这个时长就可以看出，仙门是真的不打算在这筛选掉比赛者，但他们会通过水镜观看整个比赛的过程，对参赛的孩子有个初始的印象。 所以她们也并不需要在这和别人竞速，这又不是跑步比赛。她们需要存好体力，以应对接下来的山海关。 但桃溪词的体质是真的差。黎殊总算明白，为什么她要来找自己了。 通天道才走了一半，她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 “你是体虚吗？出这么多汗？”黎殊忍不住吐槽道。 桃溪词虚弱地笑道：“是心脏，我的心脏无法负荷过强的运动，不然就会疼。” 听上去像是小说里柔弱小白花女主的设定。黎殊眼角一抽。 桃溪词像是怕她走，抓住了她的手腕：“你答应过要护我一路的，你现在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黎殊叹了口气，在桃溪词身前蹲下：“上来吧，我背你上去。” 桃溪词看着她的背影，眼神一怔。她其实没想让她…… “愣着干啥，还不快上来。” “哦哦……”桃溪词回过神来，靠在了黎殊背上。 她很轻，即使是黎殊这样的小身板，背起来也毫不费劲。黎殊把她往上颠了颠：“抓稳了。” 腾空的感觉传来，桃溪词下意识揽住了黎殊的脖颈。她的头发落在她脸颊侧。 桃溪词忍不住低头看去。 眼前这个孩子，看上去稚嫩又弱小。五千层的阶梯她也走过来了，额头上带着薄薄一层汗，但她什么都没说，还主动背起了她。 桃溪词嘴唇微抿，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 一路上背背走走，好不容易，她们赶在日落之前把通天道走完。当她们抵达山海关的阵法时，黎殊累得双腿颤抖。她扭头看向立在山海关前的计时漏斗，漏斗里的沙子还余下好一截，她松了口气。 山海关是一个秘境，内有山川河流森林海洋，参赛者会被随机投送到秘境的任意地点。接下来遇见的一切事情都是未知的。 参赛者需要在秘境中依靠自己的力量生存十二个时辰，才能获得前往下一关的机会。 除此之外，山海关之中还被投放了非常多的灵兽，这些灵兽虽然是青鹿院中的驯化灵兽，但如果有不懂事的孩子前去挑衅它们，它们也会露出自己的爪子。 在进入山海关前，监考官收走了桃溪词身上的乾坤袋：“为了确保公平，每名参赛者都不许携带食物法器等物品进入山海关。” 至于为什么他不收走黎殊的东西，那当然是因为，她什么都没有。 黎殊拉着桃溪词的手，站在传送阵法上，阵法泛起蓝色的荧光。她心中也紧张了起来。 光芒大涨，盖住了她们的视线，再次睁开眼时，她们出现在了一处茂盛的森林中。 “我们挺幸运的。”被传送到了森林，森林是植被资源最丰富的地方，在这里她们能够找到果子充饥，还能找到草药。 “你的空袋子派上用场了。”桃溪词忍不住笑道。 黎殊满头黑线。 刚刚监考官看见她腰间挂了个袋子，正要收走，突然发现这个袋子不是收纳用的乾坤袋，只是普通的钱袋，而且里面空空如也，一个铜板都没有。监考官只好把袋子还给了她。 现在看来，这个空袋子能拿来装果子，还是挺有用的。 除了食物以外，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一个可以过夜的地方。这里是森林，地上的爬虫很多，草丛间还有蛇爬过。这种蛇只是无灵智的普通动物，不是青鹿院的灵兽。青鹿院的灵兽虽然长相恐怖，但碰见小孩子的时候多少会手下留情。 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 黎殊见状，脚下运气，飞快地朝那个方向跑去。 还没走近，她听见了一声野兽的嘶吼，她神色一凛，觉得事情不太妙。 一个干瘦的小孩在林子间连滚带爬地跑着，身后带着一只三米高的巨兽，那个巨兽浑身金毛，状似狮子，獠牙尖长，张着血盘大口不断撕咬着眼前碍眼的树干。 “赤眼金狮！” 黎殊脸色沉重。赤眼金狮是六品灵兽，性格贪玩、凶猛好战，但眼前这只金狮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太对劲。青鹿院放出来的灵兽不应该对人有这么强的攻击性。 小孩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身后的赤眼金狮转近在咫尺。小孩吓得嚎啕大哭，他闭上了眼。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他只听见沉闷的撞击声，接着，就是微弱的嗡鸣。 他睁开眼，眼前飞沙四散。一个女孩挡在他身前，赤眼金狮的巨爪落在她头顶处，久久不能落下，而在与金狮巨爪接触的位置，他看到了……一截树枝？ 事态紧急，黎殊身旁没有任何的武器，她只能随手折断一截树枝，以树枝为剑，挡下了金狮的攻击。 她握着树枝的双手微微颤抖，她的骨头被巨力震得发麻，树枝几乎要脱手而出。 她虽然已经步入炼气一阶，但还没来得及修炼各种体术，现在她的体质也只比普通凡人高出一点。 眼前这只赤眼金狮还处于幼年期，从修为来看，相当于人类的筑基后期。他的修为比黎殊要高出一大截，要是硬碰硬，黎殊根本打不过它。 身后巨浪传来，草屑翻飞。黎殊回头看去，一只通体雪白的巨狐落在地上，露出狰狞的獠牙，朝着赤眼金狮发出警告。 前面有狮子，后面又出现了一只巨狐，倒在地上的小孩发出惊恐的尖叫。 “闭嘴！”黎殊不耐烦地吼道。 小孩捂住嘴，只露出一双浑圆的眼睛。 九尾灵狐在妖族中地位颇高，对其他灵兽有着天然的血脉威压。但眼前这个金狮在桃溪词的威压下，犹豫了片刻，却是发狠地往前扑来。 “糟糕！” 突然施加的冲力把黎殊往后一撞，她手中的树枝虽然被她覆盖上一层灵力，但始终只是一截普通的树枝，冲力震碎灵力，压断了树枝，转眼金狮的爪子就要将她撕碎。 这时，黎殊的身子一轻，桃溪词用嘴叼起她，往身后一甩。黎殊落在她毛绒绒的背上。桃溪词叼起小孩，转身就跑。 九尾灵狐行动敏捷，在林子间轻盈地穿梭着。身后的赤眼金狮穷追不舍。 黎殊回头望去，金狮的眼睛红得滴血，喉咙里不断发出狂躁的低吼。 不对劲。虽然说金狮好战，但也不至于会这样。 黎殊视线一转，落在被桃溪词叼在嘴里的那个小孩身上：“你是不是拿了它什么东西？” 原本还在嗷叫的小孩，听到她的话以后，顿时噤声。 她就知道！ 第18章 偷袭 桃溪词也察觉出不对，脖子一仰，把小孩丢到身后交给黎殊处理。 黎殊揪着他的衣领逼问他：“你到底拿了它什么东西？” 小孩嗫嚅着嘴唇，愣是没说出一句话。 黎殊冷笑一声，开始扒他的衣服：“不肯说是吧，我自己搜。” 小孩急了，梗着脖子吼道：“我说！”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株金色的植物，顶端长着几朵红色的花，花瓣由白向红渐变，花丝纤细，散发着异样清甜的气息。 “我看那个大怪物一直围着这朵花转，它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花，我就想偷偷把它摘下，出去以后卖个好价钱……” 黎殊两眼发黑。 这当然不是普通的花，这是金叶赤血草，对人来说，只有普通的安神顺气作用，对于金狮着这类灵兽来说，就是妥妥的猫薄荷。你偷了人家的宝贝，难怪它追着你不放。 “这玩意对人没什么用，把它还给它。” 小孩眼睛瞪得老大：“不行，我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它摘到时手的，再说了，如果它没用，那个大怪物就不会一直追着我，你肯定是想骗我。 “爱信不信。”黎殊黑着脸：“那就带着你的草滚下去吧。”说完她打算放手，把小孩丢下去。 黎殊丢得毫不留情。小孩抱着金叶赤血草在地上翻了个滚，眼看要被身后的赤眼金狮追上，他一边骂着那两人无情，一边狼狈躲避着赤眼金狮的捕捉。 “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黎殊看着摸爬打滚的小孩，无情地说道。 反正秘境里面也不会死，监考官检测到参赛者有危险，就会即刻赶到现场。 黎殊拍着桃溪词说：“我们走吧。” 水镜之外，各门派的负责人都围在一起，透过水镜观察着参赛者的表现。 为了照顾到每名参赛者的表现，水镜每隔一刻钟就会切换一个镜头。 而镜头刚好切到黎殊身上时，大家看到的就是她把一个男孩从狐狸背上丢下去的那一幕。 “尊重他人命运……”太清山其中一位弟子听见黎殊的这句话，眉头紧皱：“一个小孩，怎么能够那么残忍？山海关考验的一部分就是参赛者的团队协作能力，而眼下的这个孩子，不仅没有帮助他人，还亲手把他推下去。真是用心险恶……” 司徒云天倒是摇了摇头：“不知前因后果，不要妄下定论。” 青鹿院那边，赵清源却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她自然是认出了自己的小徒弟和她的新朋友。 她知道自己小徒弟的性格，是个善良温和又可爱的小孩，那个叫黎殊的孩子她也见过，虽然话不多，但也是个懂分寸的孩子。 她不相信她们会做出害人性命的事情，其中肯定有缘由。 在看见追在他们身后的赤眼金狮的时候，她脸色一沉。 “那只金狮是谁的？怎么回事？” 一个女孩焦急地看着水镜：“那是我的契约灵兽，但它平时性格乖巧，从来不会像这样急躁！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水镜中男孩跑着，终于朝身后丢出一样东西。 赵清源定眼望去，是金叶赤血草。这株金叶赤血草已经是八品水平，长相喜人，难怪对赤眼金狮有着这么强的吸引力。 再者，这只金狮只是幼年期，驯养时间不长，灵智开发还没完全，因此才容易被金叶赤血草所吸引。 金叶赤血草的药用价值不高，一般用于当猫科灵兽的引诱剂，但吸入过量的金叶赤血草会对灵兽的智力造成损伤。 因此只有到了成熟期，兽修才会对灵兽使用金叶赤血草制作的引诱剂。 这次在秘境中出现金叶赤血草，完全是个意外。 仙门联盟的人看到这一幕，赶紧派人前去现场救援，把受伤的男孩带出来，再把那只金狮撤出秘境，进行安抚。 但这一切都是黎殊两人不知道的。 此时她们碰上了另一个麻烦，也正是桃溪词担心的。 这一次来参加仙门初试的人很多，还包括桃溪词的两个哥哥，九天狐族内斗严重，慕强欺弱，最弱小的桃溪词一直是他们针对的对象。 而桃溪词能够在九个孩子中，被青溪仙子选中。论实力、论天赋、论家族背景，桃溪词哪一样比得上他们？ 更何况，他们都是纯血，而桃溪词，却是九天狐族人和一个凡人女子生下的杂种。 这样一个杂种，却能得到青溪仙子的青睐，这足以让他们嫉妒不已。 门派初试期间，是除掉她的最好时机。 只要她还没进入青鹿院，进入青鹿院的名额，将会另有人选。 “小心！” 黎殊将桃溪词扑倒，一支利箭射入她原本站着的地方。 黎殊视线盯着远处一个方向：“你究竟是谁？” 黎殊以寄魂控制着飞虫，方圆二十米内的踪迹，无一能逃出她的视线。眼前这个人跟了他们一路，她警惕地观察着他，果然，在她们走进山洞的那一刻，他终于出手了。 穿着披风的人见行踪暴露，也不再躲藏：“你本可以假装不知道，我还能放你一马，既然你非要掺和，那我只能连你也一起杀了。” 他的声音处于中性，分不清男女，一看就是伪装过的。看来来人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举起弓箭，箭头瞄准桃溪词。 利箭破空而出，射向桃溪词。黎殊举起手指，生生将箭矢挥开。 她本意是想把箭矢横空砍断，但不料箭矢上附带着一层真气。眼前这个人，也是个修仙者。 “七哥，即使你把自己裹得严实，我也能认出你。”桃溪词冷不丁地说道：“这里可是仙门初试，灵鸟无处不在，更有水镜监控着现场，你想在这里把我杀了，不怕给自己带来麻烦吗？” 被桃溪词戳穿的桃于恒见状也没有恼怒，他摘下了自己的兜帽，一双金色的竖瞳紧盯桃溪词。 “果然，你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我就知道，你藏了不少手段，不过也没有用了。在我踏进山洞的那一刻，我已经用隔离阵法封死了门口。” “除了我，没有人能从里面走出去，水镜和飞鸟也看不到里面的状况。没有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第19章 马甲初亮相 箭矢是消耗品，总有用完的时候。 黎殊这样想着，打落一支支向她飞过来的箭，眼睛紧盯着桃于恒，企图找到他的破绽。 但眼前这个人嘴角却挂着一丝神秘的笑，让人想不通他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 等等！ 黎殊突然觉得头脑发昏，四肢也逐渐变得软绵绵的。 她心中暗叫不好。她下意识看向自己的状态栏，上面出现了一个“中毒”的debuff：意识模糊、身体疲软无力、真气滞涩，并且附带持续性扣血。 该死，这个家伙从哪里找来的毒，怎么这么多负面效果！ “没想到居然撑了那么久。”桃于恒挑眉，将紧绷的箭矢对向黎殊：“我看你这一次要怎么躲。” 桃于恒在踏进洞穴的那一刻，除了布下屏蔽阵法之外，还悄悄往洞穴中释放了毒烟，而毒烟味淡，她们未曾察觉，反而落入了他的圈套。 身旁飞沙暴起，桃溪词化作兽型，叼起黎殊往洞穴深处跑去。 桃于恒看着飞奔远去的桃溪词，嗤笑一声：“垂死挣扎。”他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他相信自己这个毒的效果，炼气境的修士不出一炷香就会昏倒在地，更何况凡人之躯。 “我的真气凝聚不起来了。” 黎殊伏在桃溪词身上，脸色难看。 桃溪词也是强弩之末，她还没进入炼气，再加上本身体质就差，吸入毒烟之后，她两眼发黑，但还是强撑着，带上黎殊往洞穴深处跑。 过快的速度让她的肺部传来阵阵撕疼。 洞穴里空气湿润，带着淡淡的泥土腥味，两侧的洞壁上长着青苔，越往里跑，空气越湿润。 突然视野豁然开朗。 黎殊抬眼望去，是一个大水池，她隐约听见了水流的声音，这个池子里的是活水！ “快跳进去！”黎殊话还没说完，桃溪词就倒在了地上，昏迷之前，她化回了人形。 背后的脚步声逐渐逼近，她一咬牙，扛起桃溪词，跳入水中。 在水上的时候，她隐隐能听到水流的声音，没想到一下水中，水势却如此湍急，她像是被丢进了抽水马桶，人在水流之中冲撞着。 水流将她淹没，窒息感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中毒所带来的困倦感。 她咬着牙，手指摸上了系在脖子上的玉佩。 …… 林间的泉水里泛起巨大的波澜，男孩从水里冒出，大口地喘着气，晶莹的水珠从他发间滴落，落在他卷翘的长睫毛上。明明是一副狼狈的模样，却因为长相过人，硬是多了几分美感。 他游到岸上，把身后的女孩放下。 女孩双目紧闭，唇色发白。 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回想起急救的办法，双手不断按压着她的胸部。 积水顺着女孩口中涌出，但她始终没有醒来。 他俯下身去，正要对她施展人工呼吸。 女孩缓缓睁开了眼睛。 男孩紧急制止了动作，但是还是被女孩猜出了意图。 “流氓！” 桃溪词一耳光甩在了黎殊脸上。 黎殊：嘤，委屈。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桃溪词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在对上桃溪词陌生的眼神之后，黎殊愣住了：“你不认识我？” 听到她的话之后，桃溪词也怔住了，她重启的脑子在疯狂运转，脸上露出了可怜柔弱小白花一样的表情：“不好意思，我刚醒过来，意识可能不太清醒，请问你是？” 桃溪词不认识她。 黎殊面不改色，但心里却极为震惊。要知道，桃溪词的天赋技能就是“鉴灵”，能够一眼看出别人的身份，但即便如此，她也没看出自己就是黎殊。 这到底是系统的特殊设置，还是说，它是一个bug？黎殊心中隐隐有了个想法，既然桃溪词都发现不了她的真实身份，那没有系统外挂的其他人更是察觉不出她的身份。 这简直是一个完美的马甲。 黎殊收敛起面上的情绪，对桃溪词说：“我只是个路人，在水边看见了你，才打算对你施救。如有冒犯，请多见谅，现在你醒了，我也该走了。” 黎殊准备找个地方，切回自己的大号。毕竟当时她是用大号参加的门派初试，接下来的比赛她也要用大号继续参赛。 “等一下。”桃溪词叫住了她：“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女孩，穿着黑色的衣服……款式和你身上的差不多。” 黎殊愣住了。 她人变了，衣服怎么没有变！ “没有看见，我只看到你一个人。”黎殊含糊地应付她，心中却暗自记下，原来切换马甲的时候衣服是不会变的，看来她需要随身准备多几套不同款式的衣服，以备不时之需。 桃溪词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强压下心中的不安。 她看着眼前这个人的背影，在他的个人信息面板上，是一片刺眼的红色问号。 而唯一的信息只有他的id——我是你爸爸。 很奇特的id，让她印象很深刻。 这个名字她曾见过，是排行榜里第101名玩家，当时第101位玩家的名字出现在排行榜时，她心中大为震惊。 因为系统早就已经说过，所有玩家都进入了游戏。那这个突然冒出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到底是和他们隶属同一个世界的玩家，还是其他世界的玩家，又或者是这个世界的npc？ 现在，她亲眼看到了他，她明明有着鉴灵的能力，却在他身上只能看见一片问号。他到底是谁？ 该庆幸的是，他没有向她露出敌意。 桃溪词压下心中的恐惧，起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 黎殊终于找到了一处隐蔽的丛林，这里叶子格外茂盛，又带着薄薄的瘴气。这个地方巡查的灵鸟不愿靠近，被水镜搜查到的可能性也不高。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钻进了厚厚的灌木丛中，确认自己的身影被遮挡严实，不会出现大变活人的画面之后，她把意念传入玉佩，切回自己的大号。 突然，熟悉的眩晕感传来，在昏过去前，她看见了自己的人物属性栏——意识模糊、身体疲软无力、真气滞涩，并且附带持续性扣血。 她切小号之后debuff全数消除，她想着变身怎么会有这种奇效，原来这个毒全都留在了大号啊…… 她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第20章 好，这个师父，我认了 当黎殊醒过来时，已经过去了很久。没想到这个毒的毒性那么大。黎殊摇了摇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她将真气凝聚在脚部，飞快地朝秘境终点的方向飞去。 在走出秘境的那一刻，监考官看见她，有些诧异：“你怎么还在里面，赶紧上去，再不走快一点，升龙台的测试就要结束了。” 黎殊闻声撒开腿往楼梯上跑去。 升龙台的测试场地上沾满了人。 各大门派的人坐在高台上，而参赛的小孩聚集在台下。在中间位置是一个巨大的平台，平台五个角分别立着五个高大的柱子，柱身刻着一条盘旋的巨龙，龙头伏在柱顶，双目紧闭，口中衔珠。 在五根柱子中央有一个刻满阵法的石台，这个石台被称为登龙台。 登龙台的作用像是修仙小说里的鉴灵石，只要被测者站上登龙台，脚下的阵法就会被触动，自动检测被测者的灵根资质。 五根柱子分别对应着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龙柱越亮，说明被测者的灵根品级越高。 黎殊靠近升龙台的时候，灵根检测已经接近尾声了。 在黎殊出现的时候，高台上，少阴山的位置上，男人坐直了身子，看向她。如果黎殊此时认真看去，会发现这个人正是她在淮安城区碰见的那个男人。 “薛老三，你的关门弟子终于出来了。”旁边的人调侃道。 此时，一个女孩站在升龙台中央，脚下阵法的光芒亮起，四根龙柱亮出不一样的光芒。 站在一旁的监考官大声宣布：“徐子盈，四灵根，品质中中下下。” 每个灵根根据它的品质分为上中下三等，品质越高，灵力越强。 女孩资质普通，众人摇了摇头，这样的资质在大门派只能收作外门弟子，如果是小门派，或许能入内门。 但女孩测完灵根之后，并没有下台，她朝着高台的方向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响头，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她看向高台上的各位负责人：“各位仙人，此番前来参与比试的除了我，还有我一位同胞弟弟，想请各位仙人允许他也进入测试。” 议论声四起。 仙门联盟的负责人开口：“你弟弟现在在哪里？” 女孩从怀里拿出一个铃铛。 在她拿出铃铛那一刻，少阴山的人脸色变了：“是养魂铃！” 铃铛轻轻一晃，一缕白烟从铃铛中缓缓升出，烟雾弥散。 突然，一把旋转的骨伞从高台上飞出，落在女孩身前，正好把铃铛遮盖住。 骨伞落下厚厚一层阴影，白烟成型，幻化成一个男孩的模样。男孩脸色惨白，脚下无影，居然是一个魂魄的模样。 男孩朝台上躬身一拜：“多谢真人的骨伞。” 他魂魄微弱，成型已是勉强，更是难以抵抗白日的阳气，骨伞隔绝开阳气，避免他的魂魄被灼伤。 台上紫薇仙人微微颔首。 骨伞悬在他头顶，随着他移动着。男孩走入升龙台中，此时灵光暴起，一道光线直冲水龙柱。 水龙在柱上游动着，龙头微张，龙口处灵珠滚动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上品，水单灵根。 一道木牌从高台上飞落，停在少年身前。 “薛老三，你的牌子不是要留给至阴之气吗？”身旁的人惊讶地看向他。 薛老三笑着：“离体活魂，水单灵根，万年难遇，这个徒弟我收定了。” 看见薛老三的动作，很多小门派的人都收回了想要发出令牌邀请的手，男孩是鬼魂，虽然资质极佳，但只能当鬼修，一般小门派可没有那么多鬼修的功法。就算是有，也远远比不上少阴山。 “这样的资质，也适合来我们落英仙门，只可惜，落英仙门没有多余的位置了，不然也不会便宜你们。”落英仙门的人在旁边淡淡开口。 “那还多谢你们让人了。”薛老三此时心情好，就算落英仙门人话里带刺，他倒也不恼。 下一位走上升龙台的人正是黎殊。 她站入升龙台，脚下的阵法在蠕动着，一股凉意扫遍她的筋脉，她有一种自己被看穿的感觉。 龙柱上光芒大涨，龙纹游动，也是龙吐珠之势。 双上品，水火双灵根。 一道道木牌飞到她身前停下，这是对她发出邀请的门派，如果她看上了哪个门派，就摘下她的牌子，从此她将挂靠那个门派。 但这是门派的牌子里，没有八大门派。 她抬起头，看向高处的座位。 台上的人也在看她。 黎殊在看见他们身后站着的一群孩子时，她意识到了，自己来太迟了。八大门派的人或许已经选好了自己心仪的弟子了。 她朝着八大门派的人问道：“各位真人，门派中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了吗？” 太清山的一位弟子忍不住开口嘲讽：“修仙之路，本就是先到者得，你来得迟，就会失去很多机会。” 黎殊的眼睛看向司徒云天，她没想到自己和师弟再次重逢，是在这种场面之下。 司徒云天看到她的视线，不知为何，突然想开口解释：“此番太清山前来收徒，只有二十位名额，人数有限，又正好遇见了合适的弟子，因此早早招满了。若想修仙，也不一定非要入大门派，只要心诚，在哪里都会有好的发展。” 黎殊笑了，果然，司徒云天还是那副和事佬的模样。 她倒不是为错过进入八大门派的机会感到后悔，她看着台上诸位，开口道：“今天，我入不了诸位的门派，实在遗憾，但希望未来，你们不会后悔。” 她脸上的笑容很嚣张。 台下的人瞪大了眼睛。 一个还没开始修炼的小娃娃，怎么敢公然和八大门派叫板，胆子也太大了吧。 听到黎殊的话后，不少门派默默收回了自己的令牌，现在把她收下，就意味着和八大门派作对，谁敢收啊！为了这么一个小孩得罪八大门派不值得。 黎殊想起，之前她还想着，她初来乍到，需要韬光养晦，隐姓埋名，才能避免其他玩家的针对，避免被npc针对。桃溪词也曾和她说过，要低调一些，不要太过招摇。 她以前也是这样想。但很多时候，她不去招惹别人，就会有人在她头上拉屎。 黎家的人是这样，蓝芩是这样，眼前这个不知道叫什么名的太清山弟子也是这样。 韬什么光，养什么晦。 去他妈的。 她就是要当天下第一，让得罪她的人都去死。 “好！说得……好！” 一张木牌飞了下来，一个紫衣的真人高举手中的酒壶：“好脾气，这个徒弟我要了！” 旁边，墨池掌门吓得差点跪下求她：“你别喝了，赶紧把木牌收回来！” 黎殊却一手摘下了木牌：“好，这个师父，我认了。” 墨池掌门一掌拍向自己的脑袋。 完了，全完了。 第21章 弃剑从符? 沈应星现在很后悔，非常后悔。 酒壮怂人胆，她承认自己昨天是喝大了，才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收下了一个小徒弟。 而且这个徒弟据说心高气傲，脾气糟糕，公然挑衅八大门派。 她是谁，她只是墨池的一个小小长老。 墨池是什么，修仙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门派，门派式微，就连曾经在上仙界的驻地都被别人占去。现在大家只能卷着包裹，和众多小门派一起挤在下仙界。 墨池掌门久候在她床边，在她酒醒之后，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她。向她控诉她昨天犯下的事情。 沈应星也很后悔，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 “你赶紧想办法，把这尊佛送出去。”掌门捶胸顿足。 沈应星感觉有些别扭：“八大门派的人不至于那么小心眼吧，再说，谁没有年少轻狂过，小孩子不懂事罢了。” 掌门黑着脸，最后只能叹气：“我也希望如此，明年墨池还要参加游龙大赛呢，希望他们不会因为这件事，刻意针对我们。” 修仙界十年举办一次游龙大赛，实际上就是各大修仙门派的弟子对决。每个门派都能派五个弟子参赛，比赛是随机抽签的一比一对决，胜者加一分，负三场者淘汰。 直到最后，将选出当届修仙界最优秀的弟子。同时，按照门派获得的积分计算，前五十名的门派拥有一次申请回到上仙界的机会。 墨池曾经辉煌过，但是后来被五灵教挖走了大一批优秀弟子，从而元气大伤，从此被驱逐出了上仙界，失去了在上仙界的驻地。 墨池掌门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重振门派，回到上仙界，一洗前耻。 他花费重金培养弟子，为了就是养精蓄锐决战第二年的游龙大赛。 现在，一个黎殊的出现，让他胆战心惊。 要知道，八大门派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他们几乎垄断了修仙界的各大行业。 若是要买法器，脱离不开万宝琉璃坊，要是想买丹药，又只能和春华堂打好关系…… 沈应星也叹了口气：“再看吧，我先去见一下我的新徒弟。” 黎殊进入墨池的时候，当师父的沈应星还在长醉不醒，掌门只好将她安排在沈应星所在的山头，让她随便挑一个房子住着。 墨池不大，但空着的房子却很多，都是久无人居住，院里也长满了荒草。 她随意找了个房子，开始收拾。 黎殊是水火双灵根，这样的灵根在此时也派上了大用处。 她运转真气，手中掐着御水诀，操控着水在房屋地板上冲刷着，再用控火术点燃堆积在一起的杂草。 一座院子很快就被她从里到外收拾了一遍。 沈应星远远走过了，就闻到了树叶焚烧的味道，她赶紧走进院子，只见她的新徒弟正拿着自制的扫帚扫着地上的木灰。 她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这丫头把院子给烧了。 黎殊听到动静回过头去，看到了她的新师父。 昨天她醉酒狂歌衣衫凌乱的模样还深深刻在她心里，眼前她这个一本正经的模样，倒让她感觉有些陌生了。 但她还是乖巧地行了个礼，叫着师父。 沈应星点了点头，看向黎殊的表情中多了几分满意，长得挺可爱，还懂礼貌，看上去挺乖一孩子，也没有掌门说得那么坏吧。 她迈步靠近，却感觉到了屋内残余的真气痕迹。她有些疑惑，心中带着几分不确定地问：“ 你来这屋内，可做过了什么？” 听到她的话，黎殊意识到了她想要问的问题，回道：“我方才清洗了一遍房子，用了水诀和火诀。” “你会法诀？”沈应星脱口而出，而后又觉得自己表达得不准确。她靠近一步，握住黎殊的手腕：“我想探一下你的灵脉。” 黎殊不作反抗，任由她的灵识在体内游走着 。 沈应星收回灵识，脸上却多了几分沉重，眼前的小孩已经练气一阶了，她还没进入门派，没有经过指导，就已经练气一阶了，是该说她天赋高，还是说她莽撞？ 要知道，不同类型的修士真气在体内的游走方式各有不同，修炼时需要不一样的内功心法，因此在练气入体前的第一步，就需要考虑好，不然就会容易走火入魔。 眼前这个小孩的内功心法，她虽不知道是从哪学来的，但大致可以看出，是剑修的内功心法。 这就麻烦了。 墨池中只有符修，没有剑修，他们也不会剑，没有人能够教她。 若是要她转为符修，恐怕需要重新洗髓锻脉，废掉之前的内功，重新学一门新的内功。 “你要当剑修吗？”沈应星看向她。 在被沈应星探查灵脉的时候，黎殊就已经料到了她会问这个问题。 她也如实回复道：“我以前确实有一段剑修的机缘。”她没说，那时她九死一生，运转内功心法引气入体是她唯一的活路。 她没有细说，但沈应星也理解了她的意思：“墨池中人皆为符修，你拜我为师，我也只教得了你符修的学识。” “我明白。” “如果你要当符修，我可以助你洗髓重炼，明日午时，你便来福栖殿。” 夕阳西下，黎殊打理好房子，终于得闲坐下。她靠在床边，透着窗口看向天边的残阳，心中突然生出一些落寞感。 她虽然口中说得那么狂妄，但始终是想要回到太清山的，以往她学过的所有的功法和经验，全都在于太清山。 现在换了一个门派，换了一种新的修炼方向，她过去的经验将无处可施。与其他玩家相比，她没有任何的优势。 她叹了口气，往往事不遂人愿才是人间常态。 她要把握的，就是当下。 她闭上眼，意念以她身体为圆心辐射状散开，她感觉到地上干僵的虫子，树上冻死的鸟…… 寄魂！ 她睁开眼，眼中同时看到的是多个世界。 她现在寄魂已经修炼到可以同时控制十个普通动物的程度，下一步，她似乎可以再尝试一下，控制灵兽，或者……人类。 第22章 先天剑骨 “你就是新来的小师妹？” 黎殊闻声抬起头，天上飞下来一个人，她认出了眼前这个人就是她的二师兄，符三洞。 黎殊的眼线安插在整个小苍山，其中包括她师父的府邸。靠着听墙角，她了解到了，师父有三个徒弟，在她之上还有着两个师兄。大师兄下山历练去了，小苍山中只剩下师父和二师兄。 二师兄只比她大上四十岁，但仍然是一副风流浪荡少年的模样。符三洞拍了拍衣角上沾着的土屑，手一招，白色的仙鹤化成一只小小的纸鹤，落在他手心。 在看见黎殊好奇的眼神后，把手中的纸鹤递给她：“这是我的传送灵鹤，上面写着画着法阵，只需要注入灵力，它就能幻化成灵鹤的模样。” 纸鹤轻飘飘的，拿在手中感觉不到重量，她用手摩挲着，却发现制作纸鹤的纸张格外柔韧细腻。 掀开纸鹤的翅膀，她在里面看见了密密麻麻的纹路，这应该就是支撑纸鹤化形和运转的阵法。 “好厉害，这就是我们符修要学的阵法吗？” 听到夸赞之后，符三洞骄傲地仰起头：“那是，我们符修可不止会画法术符纸，还会很多东西。你入我们门派之后，能学到大本事。” 说着，他想起了今天来的主要目的，除了见一眼新来的小师妹之外，还给她准备了一份礼物。 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支毛笔，笔身暗紫色，表面光滑，泛着冷光，笔毛偏硬，摸上去有一股韧劲。 “这是紫煌竹和北山鬃狼毛制成的笔，适合新手，就当做是我和师兄送给你的见面礼。师兄出去历练了，短时间回不了门派，他说等回来以后再给你补一份礼物。” “多谢师兄。”黎殊收下毛笔，心中一暖。 上一赛季在太清山的时候，麒麟老祖一脉与其他长老关系不佳，连带着他们师门上下所有人都遭受着太清山弟子的冷眼。 黎殊刚进门时，孤立无援，总是被其他弟子针对，接最脏最累的活，拿最少的门派积分，就连堂食都吃不上热乎的。最后在她名声鹊起之后，她的待遇才有所好转。 在墨池，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热情的对待。 …… 福栖殿是沈应星平日里歇息的宫殿，小苍山不大，就住着沈应星一个长老，福栖殿也就成为小苍山最大的宫殿。 黎殊踏进福栖殿，映入眼中的就是堆叠如山的稿纸，地上、墙上、房梁上，挂得满满当当，有的纸上画着阵法，有的写了符文。 但多数稿纸被随意地丢在一起，有的纸上墨迹还没干透，就被丢在另一张纸上，墨水粘连在了一起。 黎殊抬手，想要拨开挡在眼前的一张图纸。 突然，她脑子警铃大震，一种危机感传来。她极速退开，却还是被图纸上的灵力波及。 强大的灵力差点震碎她的筋脉，她吐出一口血来。 “小心！”温软的肉体挡在她身后，把她接住。 黎殊抬头看去，是她那个倒霉催的师父。 迎着黎殊幽怨的眼神，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张是烈爆术，还没干，所以我给挂那了……哈哈……”她干笑道，心中生出一丝愧疚，她把黎殊抱起来：“走走，我带你去洗髓。” 福栖殿的后方，是一个很大的方型水池，刚入门，黎殊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香。水池中的水呈现出暗绿色，水面上飘满了药材。黎殊知道，这是洗髓需要的药浴。 “洗髓的过程很痛苦，你忍着点。” 在黎殊踏进浴池的时候，沈应星提醒道。 黎殊将身体浸入水中，她清楚感觉到一股浓郁的灵气正顺着她的毛孔，向她体内涌来。先是像蚂蚁啃食一样，皮肤传来一股痒意，让她忍不住抽搐起来，接着，就是火烧一样的疼痛，她感觉到自己的筋脉正在燃烧着。 她紧闭双眼，死死咬紧牙关，没有意识到血液正顺着她七窍流出。 身后沈应星双掌贴在她后背，运气替她理顺体内狂暴的真气，她看着她的惨状，心中升起一丝怪异。 修仙者洗髓的事情并不罕见，但都是一咬牙忍着疼就过去了，像黎殊这样剧烈的反应，她还是头一次见。 到底为什么？ 沈应星皱起眉，将灵识探入她体内。 她看见狂暴灵气下，她背后的脊椎在散发着淡淡的荧光，仿佛要护住她体内的最后一丝属于剑修的真气。 先天剑骨！ 沈应星瞪大了眼睛。 这个孩子有先天剑骨，体内的真气和剑修功法的适配度非常高，难怪洗髓的时候会有这么剧烈的反应。 沈应星开始后悔了，如果昨天她搜查更仔细一些，或许就能发现她的先天剑骨。 这个孩子是天生的剑修，但如今洗髓已经开始，就无法中断，不然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早知道，她就不收下这个徒弟，让她去当剑修，无论去哪个剑修门派，她都能大放异彩。 剑骨强势，强行和药汤中等灵气抵抗着。眼下黎殊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沈应星看着黎殊的背影，一咬牙。 罢了。 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孽果。 沈应星起身，手指一点，地上的阵法亮起刺眼的光芒，温润的灵气将黎殊笼罩其中。她快步走向一面刻着花鸟的壁画，手指在壁画上勾画出一个图案。 突然，画上的鸟像是活了一样，扑腾而起，飞向到树上，顿时树上绽放出万千红花。红花落下，壁画上出现了一道门。沈应星踏了进去。 她出来时，手中拿着一个鎏金红木盒子，盒子中，躺着一块晶莹剔透的柱体。 这龙髓，原本是她留给自己突破元婴时用的，她花了很大功夫，才在拍卖行把它买下。但现在，黎殊比她更需要它。 龙髓入水，在温热的药汤中融化成一股粘稠的胶状物 沈应星用真气引导着龙髓将黎殊罩住，龙髓在感受到生命体之后，瞬间吸附到黎殊身上。 龙气在体内碰上剑骨，两种气息相互碰撞，最后融合在一起，剑骨之上散发着淡淡的金光，隐约可见金色的纹路。 有了龙髓相助，剑骨终于停歇下来，药中的灵气浸入黎殊的脉络，在龙气的压制下，小心翼翼地修复着她受伤的的灵脉。 见黎殊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沈应星终于松了一口气。 第23章 符修，擅长赚钱 黎殊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醒来时，她正躺在自己的小房间里。 她看着自己的手发怔，是她的错觉吗，她的手怎么又白了一些？ 原本她的皮肤偏黄，在练气入体排出体内杂质，她的皮肤白皙了一些，但也不像现在一样。 她现在的皮肤白得像玉，可以清晰的看到皮下青绿色的血管。她抬手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虽然摸起来柔韧，却能明显感觉到皮肤下蕴含的能量。 “难道这是洗髓的功效吗？”黎殊惊呼道。 她打开自己的个人面板，果不其然，看到自己的修为境界清零，回到了凡人的状态，排名也回到了第100名，她的两个账号名字紧紧贴在一起，共享倒一倒二。 而排行榜上进入炼气一阶的玩家足足有六十多人，黎殊往上翻，在二十多名的位置找到了桃溪词的名字。 如今修为最高的玩家还是炼气一阶，还没有出现炼气二阶。 也是，赛季开始才一个月，即使他们有着上一赛季的经验基础，也做不到一个月就从凡人直升炼气二阶。 那样太逆天了，只有怪物才做得到。 黎殊在枕旁发现了一个锦盒。她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个黑色的令牌，几枚玉简以及和一只纸鹤。纸鹤是绿色的，和符三洞那只款式相同，但尺寸要更小一些。 她伸手去触碰那只纸鹤，纸鹤像是活了一样，翻飞而起，飞到她鼻尖前，嘴巴一张，发出的居然是沈应星的声音。 “小殊，你的弟子令牌我给你放在了盒子里，里面还有我们墨池的基础功法和法术，你可以先看着，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找三洞，或者给我发纸鹤。” 说完，纸鹤失去了灵性，倒头躺在了她手心。 黎殊把纸鹤摊开，只见薄薄的纸张里，只有几道简单的符文。 纸鹤应该就是墨池弟子平时用来交流的工具吧。 这时，她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巨响。她下床望去，符三洞一瘸一拐地从她院门走进：“师父她老人家怎么在空中施了结界，害我撞坏了一只飞鹤。 他抱怨着，抬头看见了黎殊：“嘿，小师妹，早上好啊！” 黎殊抬头看了眼天，烈日当头，确实挺早的。 “师父说你醒了，派我来带你参观一下墨池。”他拍着身上的泥土，凑近黎殊：“你怎么一来就晕倒了？前几天见你不是生龙活虎的吗？” “病倒了？”黎殊眨了眨眼。 “对啊，好几天没见你，我刚要来找你，师父说你病倒了，让我不要来打扰你。” 原来沈应星没有把她洗髓的事情告诉别人。黎殊仔细想了想，确实也是，如果她刚进门派就要洗髓，未免会让人多想。 洗髓的无非是两种人，一是体质太差需要借助天材地宝洗髓锻骨，二是像她这种放弃一种修炼方式，一切归零重新开始。 但无论是哪一种，在修仙者眼中都算歪门邪道，会引来异样的眼光。 即使黎殊并不在意别人对她的评价，但她还是很感激，沈应星在这一点上选择了维护她。 黎殊笑了，她顺着符三洞的话说了下去：“是，夜里吹了风，一不小心就病倒了。” 符三洞摇了摇头：“那你可得好好修炼了，等你当了修仙者就不容易生病了。” —— 墨池不大，只有五座山头，除了掌门所在的主峰之外，剩下的四座山头分别住了四位真人。除此之外符三洞还带黎殊参观了墨池的的修炼室。 墨池门派设立在下仙界，下仙界的灵气与上仙界相比要稀少很多，灵气最充裕的几个地区已经被圈围起来，开发成了修炼室，只要支付足够的灵石，就能在其中修炼。 墨池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能够拥有自己的修炼室，已经很不容易了。 “掌门有钱。”符三洞淡淡地说道：“他有很多钱，他买了一块千年玄晶，放在修炼室的聚灵阵核心，千年玄晶灵气充裕，才能维持我们修炼室的正常运行。” 但修仙界的门派驻地不是单靠钱就能买到的，墨池弟子稀少，门派排行不高，因此申请不到好的驻地位置。 掌门一气之下，自己绘制阵法，高价拍下千年玄晶，硬是给墨池做了一个修炼室。 黎殊瞪大了眼睛。 千年玄晶？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千年玄晶吗？ 千年玄晶长在极寒之地，数量极其稀罕，又因为它独特的材质和其中蕴含丰富的灵气，常用于武器和法器的制造。 即使千年玄晶适合用于锻剑，但剑修可能接一辈子悬赏都赚不够买千年玄晶的钱。市面上的千年玄晶几乎都被万宝琉璃坊包揽干净了。 没想到掌门居然能在万宝琉璃坊下虎口夺食。 真是个神人。 弟子进入修炼室修炼，需要消耗门派积分，一百门派积分对应一天修炼室的使用时间。 而门派积分可以通过完成门派任务获得，在弟子大厅中每天都有各种门派任务发布，例如灵植种植、纸符上交，矿石挖采…… 弟子大厅的门派任务不完全是门派发布的，还有弟子发布的任务，可以用门派积分或者其他物件作为酬劳。 此外，墨池弟子在外界悬赏或者探索过程中获得的材料和功法也可以上交给墨池，再计算积分下发到弟子的账户中。 门派长老和弟子上交的这些材料、功法以及自己做出的纸符、幡旗、阵法、法器都会统一放到门派的藏宝阁，弟子可以利用积分在藏宝阁进行兑换购买。 据符三洞所说，掌门之所以那么多钱，是因为他是四品阵法师，而三界中四品阵法师屈指可数，因此他绘制的法符、法阵和卷轴都能卖出极高的价格。 像是阵法师、炼丹师、炼器师这类职业都是有统一的考核标准，品级由低到高依次为九品到一品，他们的品级相当于他们的地位象征。 与发展成熟的炼器、炼丹行业一超多强的格局不同，阵法师之中还没有出现顶尖人物。而符修在战斗中与其他修士相比，几乎不占优势，因此符修一直属于小众的修士类型。 “这个你放心，我们师父可是六品符修，虽然比不上掌门，但她绘制纸符的速度特别快，一天就能画一百张，什么时候我们缺钱了，师父就会画纸符和卷轴拿出去卖。” “……” 她的师父，真不容易。 怜爱了。 第24章 修炼室就是好用 符三洞与修炼室的看门的长老熟悉。那个胡子花白的老者原本在打着瞌睡，一看见他走过来，瞬间就提起了精神，警惕地看着他：“乾坤袋摘了，我搜查一下。” 符三洞一脸无奈地把身上的乾坤袋丢给他：“大爷，今天真没带幡旗过来。” 修缘长老往乾坤袋里扫了一眼，狐疑地看向他，见他一脸真诚，才半信半疑地把乾坤袋还给他：“行，进去吧。” 轮到黎殊的时候，她摘下自己的乾坤袋递了上去，修缘长老却摆了摆手直接放她进去了。 在黎殊疑惑的眼神下，符三洞解释道：“我之前在修炼室里练幡阵，把修炼室炸过几次，从那以后老头就不让弟子带幡旗进修炼室了。如果你只是在里面修炼功法或者画符，老头是不会管你的。” 修炼室是一个个独立的单间，他们在走廊上走着，一转角，就碰见了背着一个柜子的少年。少年看见符三洞，顿时喜笑颜开：“师兄，买符底吗，今天上新了多种款式。” 他一提醒，符三洞才想起来，问向黎殊：“我送你的笔带过来了吗？” 黎殊点头，从乾坤袋里拿出那支笔。 符三洞看了一眼柜子：“每种纸给我来一份。” “好嘞。”墨池弟子笑眯眯地从里面拿出白绿蓝三种颜色的纸，用袋子装好。 墨池弟子眼睛一转，意识到了黎殊就是刚进门的新弟子，他拉开柜子的夹层，展示道：“师妹，我这还有很多种墨水，你看看没有需要的？买三种墨水给你送一份符文大全哦。” 符三洞点了点头：“行，全包起来把。” “好嘞！”墨池弟子的声音更有激情了，他把东西全转进一个盒子，递给了黎殊：“师妹拿好，欢迎下次光临哦~” 符三洞拿出自己的弟子令牌：“这次收灵石还是积分？” 墨池弟子讨好地说道：“二十颗中品灵石，谢谢师兄。” 符三洞从乾坤袋里掏出二十块灵石丢给他，他笑嘻嘻地收下：“师兄师妹继续忙，我就先走啦。” 黎殊咂舌，原来手中的这几张纸和墨水那么贵吗？二十颗中品灵石足够一个剑修活十年了。 “师兄，你好有钱。”她不由地感慨道。 “不，是师父和大师兄的钱。”符三洞理所当然地说道：“有人赚钱就要有人负责花，不然钱赚来干嘛？” “？” 她在心里狠狠心疼了一把师父和大师兄。 符三洞把黎殊领进修炼室，打开盒子掏出里面的纸和墨水，一一给她讲解：“我们一般绘制纸符，需要用到笔、纸和墨水。” “纸按照品质从低到高分为白纸、绿纸、蓝纸、紫纸、红纸、金纸，每种品质的纸价格不一样，画出的纸符效果也不一样。不过你现在这个阶段用白纸就已经足够了。” “不同的墨水用于画不同类型的咒文，例如攻击类符纸一般用碧麟金蛇血，一些小法术，例如隔音符和传音飞鹤就可以用有聚灵作用的墨水，例如这个银灯草灰烬。还有什么不懂的，就看一下这本书。” 说完，他拿起那本随货赠送的小册子放到她手里：“好了，我也要去修炼了，有事再说。” 黎殊一抬头，他已经麻溜地开门出去了。 “？” 行吧。 黎殊把纸笔墨水收入乾坤袋，拿出师父留给她的玉简。 她现在先不考虑画符的事情，她要看完墨池的内功心法，重新回到练气境。 黎殊把玉简靠近额头，密密麻麻的字映入她脑海中。 剑修与符修的功法确实有很大区别，但隐约间，似乎又有有着一些相同之处。思绪像是一根线从她识海里穿过，她想要抓住，一晃却消失了。 她闭着眼，感受着四周充裕的灵气，从中分离出水与火，缓慢引导入体内，开拓灵脉。 两点荧光在她体内游动着，犹如萤火引路。 这一次，她引气入体的速度尤其之快。灵力进入体内，犹如庖丁解牛，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她明明是双灵根，但修炼起来速度却要比上一世单灵根时要快。 她奇怪地想，难道这就是千年玄晶的作用吗？ 那她就不客气了。她勾起嘴角，四周的灵气搅动起一道旋涡，被她尽数吸入体内。 …… 黎殊再次睁开眼时，不知过了多久，她虽然是重新引气入体，衣服却还沾上了从他体内排出的杂质。她站起身，准备走向修炼室里附带的浴室，打算清洗一下换上一套新的衣服。 突然，她顿住了脚步。 来都来了，不如…… 她将修炼室的门锁好，确认修炼室四周的隔绝阵法是完好无损的。 她拿出玉佩，注入灵识。 修炼室里的女孩身形开始抽长， 面容发生了变化。原本围绕在她身旁的水火两股灵气也随之消失。 我是你爸爸，登场! 黎殊盘腿坐在地上，她开始谋划着自己的发展道路。 《寻仙》是一个游戏，而里面的各类修士，大体上被玩家归类为物理攻击和法术攻击两种。 像是剑修、器修、体修这一类，被归为物理攻击，大多依靠武器进行攻击。 而法修、符修这种，被归类为法术攻击，因为他们大多是依靠运行五行真气，运转功法，释放法术来进行攻击。 小号的加点几乎都在体质和敏捷上，他适合当体修或者剑修。如今她大号当不成剑修了，那就让小号来当剑修吧，这样，她前世那些东西也不算是白费掉。 她的小号不打算参加仙门初试拜入新的门派，即使他是金单灵根，资质不错，会有很多门派求着收他。但是如果想要参加仙门初试，就要等到三年之后了。与其在这等待三年，倒不如让小号成为一个散修。 再者，进入门派之后也有诸多束缚，在外行事还要顾及门派的声誉。很多大号没办法做的阴损事情，就让小号去做吧。 黎殊闭上眼，体内运转去太清山的内功心法，引气入体。 门外，符三洞叼着水壶走过，看着紧闭的房门，挠了挠头。 小师妹怎么在里面一周了还不见出来？ 仔细一想，哦，小师妹好像还没引气入体，大概是在里面修炼吧。 等等……还没人给她讲解过功法要怎么解读吧，她靠自己能看懂吗？ 符三洞站在门口万分纠结要不要进去瞧一眼。 算了，他这样的天才当年引气入体都花了一个月时间才完成，这才过去一周，先让小师妹自己琢磨一会儿吧。 符三洞吹着小曲走开了。 第25章 她这是发明了一个手雷? 灵力爆开，撞在修炼室的结界上，被震荡散开。 修炼室中的少年睁开眼，细长的睫毛在眼底笼罩下一层阴影，他眉头微皱。 为什么？ 他抬起自己的手，一股淡淡的金色灵力从他掌心盘旋而起，化作一条金色的鱼，亲昵地触碰着他的手腕。 他五指化作爪状，掌心的金鱼化作粉末，瞬间凝聚成数十枚金针悬浮在空中。 他手一挥，金针飞溅而出直直刺入修炼室的结界，结界上荡开一圈圈灵力波纹。 他对灵力的控制能力没有问题，上品金单灵根的天赋已经展露得淋漓尽致了。 但为什么他的修炼速度要比大号要慢？明明她只是双灵根。 黎殊想不明白，只能呼出一口浊气，从乾坤袋里拿出备用的衣物，走向修炼室内的洗漱间。 当然，洗漱之前换回了本体。 洗完澡之后，黎殊躺在地上，仰头看着玩家的排行榜。 在看到第一名的id时，她坐直了身子。 【第1名：千棱镜】 她脑子里开始回放起曾经看过的小说——全服震惊，那个男人，居然回来了！ 开服才一个月，千棱镜已经突破了炼气二阶，要知道正常的修仙者升上炼气二阶，至少也需要一年时间。他是想把玩家卷死，把修仙界卷死吗？ 不过千棱镜这样，也有一个劣势。 一个月升上炼气二阶的修仙者，除非他向所有人隐藏了自己的境界，不然，只要他一出现，所有玩家都会知道他是谁，这相当于是在明牌玩游戏了。 黎殊由于重新修炼，两个账号在排行榜上的名次要落后其他人一步，现在排在第七十九名和第八十名。 但是只要修为是不够的，她还需要学习功法，掌握一些自保的能力。 修仙界十年举办一次游龙大赛。每个门派都能派五名弟子参赛，游龙大赛的奖品极其丰厚。 而且，游龙大赛为了让修仙界新人有崭露头角的机会，要求每个门派派出的五名弟子中，至少有一名加入门派不足十年的新弟子。 为了公平起见，前五场比赛中新弟子只会和新弟子进行决斗。每一届的游龙大会，新弟子比赛都是一大看点。 不夜城中还会有赌坊收集新人资料，设立了一个新人王的赌局，任何人都可以下注，赌每一届的新人之中，到底谁能够拿下榜首。 游龙大赛不仅奖励丰厚，还有非常多的资源，在比赛期间，吃住免费，还向各位参赛者提供免费的修炼场地。不少人就算是硬混，也要去游龙大赛走一遭。 而下一届游龙大赛就在一年后，时间紧迫，但黎殊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沈应星留给她的玉简，除了一份内功心法之外，还有三份最基础的法符。分别是聚灵阵、清心符、烈爆符。 聚灵阵就是起聚集灵气作用的法阵，是很多法阵的核心，修炼室地下这个大型法阵就是聚灵阵改编而成，而很多机关术的核心也需要用到聚灵阵。 清心符，顾名思义就是起清心凝神作用的纸符，和清心咒功法相同。但是这种纸符的好处是对于普通凡人也能用，无需额外向纸符注入真气，因此在人界有着不错的销量。 烈爆符是火系法符，相当于一个炸弹，只要向内注入一丝真气，烈爆符中蕴藏的火系灵气就会炸开，造成一定的伤害。 在沈应星给她的玉简中只有这个烈爆术具有攻击性。是她唯一的攻击手段。但一个还不够，她想要获得更多的攻击法符，就需要去藏宝阁看一下了。 黎殊拿起那本赠送的小册子，她打开小册子，里面提到了几种基础的法符，例如雷符、冰符、风刃符……但这本册子上没有交代这些法符的绘制过程，她想要学习，还需要找到对应的秘籍。 她拿起笔，从最简单的聚灵阵开始练起。 描摹是一项简单的工作，很快她就把一张聚灵阵符画好了。墨水和符底自带灵力，符文画好之后，纸符会发出淡淡的光芒，意味着这张符纸绘制成功。 黎殊把聚灵阵符放在身前，注入一点真气作为引子，很快，聚灵阵符中的阵法被触动，空气中形成一个微小的气旋。 成功了。黎殊又画了几张聚灵阵，觉得得心应手之后，她转向去画烈爆符。 烈爆符的符文并不复杂，很快就能绘制而成。但是黎殊引动纸符时，烈爆符只在空中炸开一小个火球，像个小型烟花。 她有些失望，她本以为烈爆符可以作为一个攻击手段，但是现在看上去，它可能只能拿来当玩具。 还是威力太弱了…… 黎殊用笔点着下巴，绞尽脑汁地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增加烈爆符的伤害？ 现在烈爆符的伤害主要来自于墨水中，那她能不能在墨水中注入一点真气，来增加它的威力？ 想到这，黎殊来了精神，她将体内的火真气印出来，缓慢地导入笔尖的墨水中，再把它画在纸上。导入真气后画出的笔迹带着微弱的红光，但字迹忽浅忽深。一张纸符还没画完，它自己就燃烧起来。 黎殊甩掉着火的纸张，皱起眉。看来还是墨迹中的灵力不够均衡。 她就不信这个邪，她今天非得把这个烈爆符画成！ 黎殊把刚画好的五张聚灵阵摆在她四周，全数催动。 五张聚阵以她为圆心，疯狂吸收着修炼室内的灵气，向她聚集过来，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被无数灵力包裹，涌入体内，化作取之不尽的真气。 身下气流涌动，阵中的少女衣角翻飞，她垂眸，举起了手，一手按着白纸，另一只手握着笔在纸上划下一道符文。 笔墨明明是黑色，落在纸上的符文却散发着橘红的光，像是滚烫的岩浆流入纸中，刻下了深深的印记。 笔锋上挑，她终于完成了最后一步，恰巧也在这一刻，围绕在她身旁的聚灵阵灵力耗尽，化作数张废纸。 黎殊无暇去管它们，她拿起手中的烈爆符。纸符上笔迹流畅，颜色均匀，成符后的纸符墨迹不再像绘制过程中一样，散发着耀眼的橘红光芒。 它变回了原本墨水原本的黑色，只是仔细望去，还能在墨迹上看见隐约闪过的红光。在接触到纸符那一刻，她就能感觉到纸符上充盈的火灵力。 这张烈爆符，一看就和之前那张不是一个档次的。她总算是有点满意了。 并且，黎殊发现了一件事。 不知道是不是往里面注入了灵力的缘故，她觉得自己和纸符产生了一些联系。 她念头一动，纸符像一只轻盈的蝴蝶，脱离她掌心飞向空中，随着她的意念翻飞着。 控制纸符的感觉和她利用寄魂天赋控制小虫子的感觉别无二致，难道这也是寄魂的另一种用法？ 黎殊觉得很新奇，那她岂不是可以操控纸符去到很远的地方，然后从远处暗杀别人？ 就像这样…… 黎殊操控着纸符飞到空中，然后催动意念，将其点燃。 巨大的火团在她面前爆开，气流将她掀翻，桌椅被撞到墙上，摔得四分五裂，盒子中的符纸墨水也被掀倒在地上。 黎殊躺在地上，头脑发蒙。 她没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的纸符……这么猛吗？ 她这是发明了一个手雷？ 第26章 负债累累，赚钱营生 修炼室的门被拍得砰砰作响，外面的人着急地问道：“里面的人还好吗？发生什么事了？” 黎殊被浓烟呛着嗓子，发出剧烈的咳嗽，还来不及说话，门被就被推开了。 屋内的浓烟顺着门口飘出。 有人站在门口中央，浓烟散去，露出了他的模样。 修缘长老用鹰隼一样的眼神看着她，他摩擦着后槽牙，面目狰狞地喊道：“你们小苍山的弟子给我滚出修炼室！！！” 黎殊被赶出来了，手里抱着那个装着画符工具的木盒。 符三洞交过赔款之后，回到她身边，眼中带笑：“不错啊小师妹，有你师兄我当年的风范了。” 黎殊听到他的话后脸上一红，她不知道那张纸符的威力会这么强，如果知道，她当然不会在房间里就把它引爆。 她的纸符把房间的隔离阵法炸松动了，害得修炼室只能把那个房间封锁起来，等修复好才能正常使用。为此，修缘长老罚了她一千点门派积分，还限令她三个月内不许再次进入修炼室。 黎殊初来乍到，没有那么多门派积分，是符三洞替她交的。 为此，黎殊只想找个洞把自己埋了。 符三洞却安慰她：“没事，等你赚到积分再还我就行了。” 在墨池门内，无论是衣食住行都需要消耗门派积分，灵石反倒是用得少一些。像是藏宝阁中的秘籍、法宝、材料就只能通过门派积分兑换。因此有不少弟子会用灵石去购买门派积分。 符三洞带着她走进弟子大厅：“你平时要是想获得门派积分，可以到这来接任务。” 大厅中人不多，但角落里却堆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木材、矿石、妖兽尸体……几个弟子正忙着给这堆杂物分类，纸马拉起一筐筐装好的东西，噔噔地朝藏宝阁的方向跑去。 弟子大厅里的任务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像黎殊这种刚入门的弟子只能接到丁级的任务，例如种植草药，下山采买、打理藏宝阁等等。 黎殊突然看到了一个牌子，她走上去去把它摘下。 “控火？”好奇怪的任务，在她印象中，只有炼丹师和炼器师他们才需要找专门的控火助手 符三洞凑过来看，也奇怪地咦了一声：“这是什么任务？ 他将牌子反转过来：“落水洞？” 他沉思了一会儿：“落水洞我不熟悉，但他们人都挺怪的。你可以看一下别的任务，像是打扫藏宝阁这种任务简单易做。你接下的任务如果在规定时限内完不成，是要扣除门派积分的。当然如果你觉得那个任务你做不了，你也可以回弟子大厅把它退了，不过是扣除一点手续费。” 黎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下了那枚“辅助控火”的任务牌。 —— 落水洞在墨池尽头的位置，狭窄又偏僻，黎殊绕了三座山，才找到委托人所在的地方。 她在门外摇铃，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来人是一个年轻的弟子，衣服的领口半敞开着，衣袖卷起，看上去凌乱又潦草。他的头发蓬松卷曲，看上去像是一只泰迪狗，正巧他有着一双圆而大的狗狗眼。 他看着眼前身高才到他胸部的黎殊：“火灵根？” 黎殊点了点头。 “……新弟子？” 黎殊点了点头。 那个人沉默了，脸上带着几分犹豫：“你境界如何，之前有没有控火的经验，能不能保证把火候控好？” 黎殊点了点头。 落水洞弟子脸上带着几分狐疑，但还是把她放了进来：“我先说好，我找火灵根，是为了烧制墨水，我本身没有火灵根，只能找别人帮忙。如果墨水烧毁了，你要原价赔偿。” 听到要赔钱，黎殊犹豫了：“我……先试一下？” 落水洞弟子眯着眼看她：“要是做不到，就滚蛋，让弟子大厅换个人来。” 他语气并不客气，黎殊被他激起了叛逆心，她抬起眼，冷哼一声：“区区控火，我就没怕过。” 那人看着她的模样，挑了挑眉：“行。” 落水洞顾名思义是一个山洞，入口昏暗狭窄，甚至不愿意放颗夜明珠，或者贴上几张照明符。落水洞弟子走得毫无顾忌，黎殊只能紧紧跟在他身后，要是落后一步，就会在这弯弯绕绕的隧道里失去方向。真不知道落水洞的人是怎么过来的。 黎殊在内心吐槽着。突然，眼前的人停下了脚步，她来不及刹车，直直撞在他的后背上。 “抱歉。”她下意识说道。 但眼前的人没有回应。 真没礼貌。她在心里吐槽道。 下一刻，眼前有亮光传来。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她有些不适应，她眼睛半眯，还没等她看清眼前的画面。 她就被人像是拎小鸡崽子一样拎着衣领放了进来。 黎殊睁开眼，看清了洞内的场景。 这是一个挺大的房间，四周放满了架子，但架子上放的不是书，而是各种各样的奇怪东西，有灵植，有兽皮，还有一个个大缸，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东西。 在房间中央的，是一个占地面积巨大的石桌，但桌子上摆满了东西，有坩埚有石磨…… 看上去像个炼金术师的房子。 落水洞弟子不在乎他怎么想，他把人带到他的草药面前，心中已经有些后悔了。 这些材料都很贵，交给一个乳臭未干可能牙都没长齐的小毛孩，他不是很放心。 “你修为几阶？”落水洞弟子放出灵识探了探，但黎殊习惯性地敛藏起自己的真气，他一下子没探出来，心中产生一丝疑惑：“你不会还没引气入体吧？” “我炼气一阶了。”黎殊放出自己的真气。 在感受到纯粹而浓郁的水火真气之后，落水洞弟子悬起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这是小银灯草和蛇信子，你就负责用你的火真气灼烧它们，烧去杂质，再将它们融合在一起，装入这个瓶子中。” 桌子上有两个箩筐，装着两种不同的草，落水洞弟子把东西放下以后，就坐在一旁盯着她：“开始吧。” 第27章 炼墨天才 虽然被人盯着的感觉有点怪，但顾及到对方是她的甲方，黎殊忍了。 落水洞虽然阴暗，但此处灵气却比小苍山要浓郁得多，真气运转极其流畅，她不需要借助聚灵阵，体内的火系真气已经蓄势待发。 她从两个箩筐里分别拿出一株灵草放在掌心。火系真气从掌心升腾而起，化作一条火蛇将灵草卷入其中。 落水洞弟子眼皮一跳。 不是，怎么有人炼墨水不用坩埚？徒手就来？ 但他没有出声打断，他倒要看看，她能做出什么东西。 黎殊的双瞳倒映着火焰，火灵根释放出的火系真气化作一条火蛇，舔食着手中的灵草，贪婪地吸收其中的灵力想要传入她的身体。 停下来！ 黎殊催动内力，硬生生把那股力量截断在手掌处。火蛇受到阻碍，迷茫又委屈地看向黎殊，它不知道主人为什么要拦住它。 黎殊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体内的火灵根像是活了一样，她仿佛能够察觉到它的情绪，真是怪事…… 也是那一瞬，火蛇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意念，不情不愿地顺从着她的要求，围绕着草药不断盘旋。 它一口将草药咽下，草药在它金红色的腹腔中燃烧着，逐渐融化、浓缩、精炼，最后化作一枚灰色的液滴悬浮在她掌心的火焰中。 黎殊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捧着这枚液滴，看向落水洞弟子：“我要把它放进哪个瓶子？” 落水洞弟子怔住了，表情呆滞着，在黎殊开口之后，他才猛然回过神来：“等一下。” 他拿出一个白玉瓷盘，放在她跟前：“你先把它放这里。” 液滴落入瓷盘，像是水银珠子一样在上面滚动着。 落水洞弟子看着瓷盘里的液滴，表情复杂。 他第一次看见这种墨水炼制的方式，从她动手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她肯定还没上过制墨课。但他没想到的是，她用这种方法居然也能把墨水炼成。 她的灵根似乎有点特殊，他以往聘用过不少墨池弟子来替他炼制墨水，但他第一次看见这种金红色的火系真气。 他用笔蘸取墨水，画在白纸上，笔尖划过，落下的痕迹带着的细碎的闪光。 这滴墨水的品质……已经可以达到八品的程度了！ 市面上常见的墨水都是九品墨水，因为墨水的炼制本身对材料以及制作的要求就很高，再加上符修对墨水的需求量大，墨水生产商为了大批量生产墨水，做的都是最次的九品墨水。 八品墨水比较罕见，七品及以上的墨水更是一滴值千金。 落水洞弟子抬起头，他第一次用正式的眼神看向她。 眼前这个小孩，无论是骨龄、修为，还是这张从未见过的面孔，无一不在向他展示着，这确确实实就是一个初入门派的新弟子，不是什么老怪物化形过来哄他玩。 不是老怪物，但她是个小怪物。 “我叫颜观澜，落水洞春长老的五弟子。”眼前的落水洞弟子第一次向她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黎殊，小苍山沈长老的三弟子。”黎殊学着他的句式，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小苍山？”颜观澜歪着头：“你是周良的小师妹？” 周良就是她那位素未谋面的大师兄，黎殊点了点头。 颜观澜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微笑：“那倒是挺巧的，这墨水就是周良让我做的，没想到最后求到了他小师妹的头上。” 颜观澜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再过一个月，不夜城就要开放跳蚤集市，到那个时候三界的修士都会集聚在不夜城。周良想在那个时候，卖出一大批纸符，赚一笔钱，于是他找到了我。” 没想到她能以这种机会在别人口中听到关于她大师兄的消息。 果然，正如符三洞所说，她的大师兄真的很爱赚钱。 “泡制的药水我可以解决，但这种要烧的，我处理不了。”颜观澜看着她，放在身侧的手有些紧张地攥起来：“如果你 能够处理完剩下这些材料，报酬你可以提。”他顿一下，补了一句：“如果我给得起的话。” “好！”黎殊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昨天还在想，要怎么才能赚钱，这不，赚钱的路子来了！ 除了小银灯草与蛇信子外，颜观澜还给了她非常多的材料，有灵植，也有兽骨矿石。他拿出一个卷了毛边的小本子递给她，上面写着的几份墨水的配方，他要她将这些材料烧制成同样的凝液。 接下来的几日，黎殊都待在颜观澜的洞里。 虽然初次见面时，颜观澜给她留下的印象是“没有礼貌，说话毫不客气”，但相处几天下来，她发现颜观澜只是单纯的脑子一根筋，很多时候想到什么说什么，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 但他人还是挺好的，去食堂的时候，还会替黎殊带上一份饭。 但与符三洞相比，他是真的穷，身上的衣服已经磨破了好几个洞，但他没有钱买新的，只能将就着穿。房间里的照明符，一次只贴一张，用完了还舍不得换。 黎殊实在受不了了，拿出自己的白纸，画了几张照明符贴在房顶，转头就看见颜观澜感激的眼神。 颜观澜很穷，准确地说，整个落水洞的人都很穷，不然也不会沦落到住在落水洞里。 落水洞与其他山相比，居住条件很差，而唯一的好处就是有洞穴深处有一条灵脉，春长老引灵脉做聚灵阵，为弟子们提供灵力。 但近几年，落水洞的灵脉也消耗殆尽了，为了聚灵阵能够正常使用，落水洞弟子每月都会上交一定量的灵石来填补灵脉。 颜观澜除了每个月上交的灵石以外，剩下的钱都用在买材料。购买画笔需要钱，购买符底需要钱，购买墨水需要钱，常用的法器也需要钱。 颜观澜把能做的都做了，符底他自己制，墨水他自己烧，但还是钱仍然不够用。 不得不说，符修确实是一个花销极大的职业。 颜观澜望向黎殊的眼神越来越炙热，起初黎殊不知道，过了很久，她才慢慢意识到，他看向她的眼神，是在看向自己的财神爷。 他死死抓着她，握住的，是自己的财路。 第28章 有家了 黎殊工作起来，废寝忘食。 颜观澜把食物放在她身旁，但她总是想不起来吃。 按理来说，金丹之前的修士还没完全辟谷，需要靠食物来充饥和恢复能量。 但黎殊完全感觉不到饥饿，并且，她觉得身体里充盈着用不完的能量。 她的火灵根很有性格，到嘴里的食物总是不愿意吐出来。黎殊没法子，只能用自己的水真气去浇它，多浇几次它就老实了。 现在，黎殊很庆幸，自己有两种相克的属性。而与火灵根相比，她的水灵根反而像是正常的灵根，顺着她的意念运转着，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 她的火灵根大概是产生了什么变异，但这种变异暂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坏的影响。 她操控着火真气把几种草药融合在一起，草药在火焰中翻涌震荡融合，最终化成一滩溶液，被她熟练地装入瓶子中。 火蛇把浓缩液留下，但将烧余下的灰烬残渣一下卷入腹中。黎殊感受到一股能量顺着掌心进入她的身体，有些无奈。 但只要不影响墨水的质量，她也就随它去了。 黎殊揉了揉脖子，站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把房间里的一大堆材料全部炼完了，看着桌面上一瓶瓶墨水，她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她可以重新见到太阳了。 正巧颜观澜从门外走进来，看见她叉腰站在房内，愣了一下，他的视线移动到桌面上满满当当的瓶子上：“炼完了？” 黎殊点了点头。 颜观澜惊讶地走过来：“这么快？”以往他找的人，烧这么一批材料至少要一个月。 他拿起其中一瓶墨水往里看，无论成色光泽还是灵气都已经达到八品的程度，这一批墨水，他不打算像以往一样拿去集市上卖，他准备等周良回来以后，和他讨论一下，把它送进拍卖会。 “辛苦你了，下次再有机会，还来找你。” 黎殊确是有些汗流浃背：“下次一定。”这几天暗无天日的牛马生活可把她累惨了，每天一睁开眼就是在烧墨。 走出落水洞，看到暖融融的阳光，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一只灵鹤从远处飞来，在她身前转悠着，发出bibi的响声。 她抬起手，纸鹤落在她掌心，张嘴，发出了暴躁的喊声：“臭丫头，你又去哪里鬼混了，这么久都不见人影！” 是符三洞的声音。 糟糕，她来做任务之前忘了和二师兄报备了。 落水洞外有结界，传音灵鹤飞不进来，只怕二师兄找她要找疯了。 黎殊回到小苍山，还没踏进山门，就在山脚下看到黑着一张脸的符三洞。 她忐忑不安地走过去。 符三洞平时看上去吊儿郎当的，一双桃花眼中总是含着笑意，让人觉得他是一个好亲近的人。但一旦他生气起来，眼神中好像淬了冰，让人望而生寒。 “这几天去哪了？” 黎殊绞着手，小声说道：“去做任务了……”她从腰间摘下弟子令牌，双手把令牌捧到符三洞面前：“我有门派积分了，可以把修炼室的赔款还给你。” 符三洞看着她手中散发着莹莹光芒的令牌，接了过去。 令牌上显示，积分余额2100，这对于普通墨池弟子来说，并不算多。但对她这种刚入门的丁级弟子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符三洞半蹲下来，把令牌挂回她的腰间。在黎殊不解的眼神中，他抬起头，伸手在她脑门处弹了一下。 看见黎殊捂着额头后退一步，他终于卸掉了严肃的表情，他用叹息的声音说道：“丫头，我是你师兄。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了什么，但是从你踏进小苍山的那一刻起，我就把你当做我的妹妹了。” “我之前让你以后还，只是不想让你有心理负担，所以客套一下，但我从来没有逼你还钱的意思。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不用顾忌那么多，只需要好好修炼就行，缺钱了，就找师兄要。” 他伸手擦掉粘在黎殊脸颊上的灰，把她凌乱的衣服整理好：“好了，我们回家。” 黎殊被他牵着手，慢慢地往山上走。 她沉默着。 一滴泪水从眼睑滚落，无声地落入泥土中。 在她过去的十九年里，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她像是一个皮球一样，被两个人推让着。最后，她跟着母亲生活，直到母亲有了新的家庭，她尝试过融入他们，却发现自己始终只是局外者。于是，她找了个理由回到学校过上全宿生活。 她好像从来没有一个完整的家。 即使是上一赛季她身处太清山时，她也一直在付出。她努力讨好师父，讨好同门的弟子。可惜剑修是冷漠的人。她的人生好像发生了循环，她一如既往地想要挤进一个群体，但一如既往地被拒之门外。 符三洞的一句回家吧，让她忍了十几年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几周时间了，但这几周里，她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她好像一棵漂浮的蒲公英，巨大的悬浮感控制着她，她无处可依。越是慌乱她越是着急，急着想要证明自己。 当初在门派初试上，她选择墨池，是因为逆反心理。她觉得既然八大门派不选择她，那她偏要选择一个小门派。只有身处小门派，再在游龙大会中拔得头筹，才能狠狠地打那些人的脸，让他们后悔。 但现在，她非常感激自己做出了这个决定。 小苍山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她有很好的师父，有很好的师兄。 这是她至今为止遇见的最幸运的事情。 蒲公英落在了地上，就会开始向下扎根。 “你饿不饿，我下午的时候去买了很多的点心，还去不夜城买了一只叫化鸡，据说它是人界美食，很好吃……”符三洞一回头，喋喋不休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着黎殊满是泪痕的脸，瞬间慌了。 他赶紧收起手，在乾坤袋里翻了半天，没有找到手帕，只能匆忙提起他绣着祥云暗纹的衣袖往她脸上擦。 “我的大小姐，你怎么就哭了，我刚刚是吓唬你的，我没有生气，不是……对不起！你别哭了！” 黎殊烧了一个星期的墨水，脸上早就被烟雾熏透了，这一擦，擦下来好几层黑色的污渍。 但符三洞没有嫌弃，他满脑子都是“完了我把小师妹弄哭了我要怎么才能把她哄好？” 符三洞急得抓耳挠腮。 突然，他被黎殊拦腰抱住。 女孩把脑袋埋进他怀里。 符三洞手足无措，只能无奈地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第29章 就是我做的! 黎殊放下碗，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油渍。 在来到这个世界那么多天，她还没有像这样吃饱过。 即使是在灵船上，桃溪词分给她的食物多半也是灵蔬和灵果，她好久没有敞开肚皮吃肉了。 虽说修仙者畏忌荤腥，因为传言荤腥之中杂质很多，会影响修炼，因此大多数修仙者只吃植物，不吃肉。但是吃肉乃人生一大快事，怎么可以放弃！ 符三洞弯着眼角看她：“好吃吧，我就说这家叫化鸡很好吃。” 见黎殊露出餍足的表情，他也放下筷子说起正事：“两个月后，墨池将举办一场门派弟子比试，这场比试，所有弟子都会参加。” 黎殊抬头看向他，她已经猜到了这个比试的作用。 “比试分为两个场地同时进行，我要去的是资深弟子赛场，你要去的是新晋弟子赛场。在新晋弟子赛场中，进门十年内的弟子都会参赛。你刚入门，我们对你没有名次的要求，你也无需感到压力，就当是去体验一下与其他弟子对战的感觉，积累一下经验即可。” 她猜到了，这一次的弟子比试，其实是在筛选去参加修仙界游龙大会的名额。一名新弟子，四名旧弟子，名额全靠比试选出。 符三洞怕她在比试过程中被打击到，于是提前为她打好预防针。 黎殊听到以后，心中升起一股暖意。但她并不打算“重在参与”，这一次的弟子比试，她势必要拿下这唯一的新晋弟子参赛名额。 她从颜观澜口中打听到，这一次游龙大会中，参赛弟子前一百名可以获得进入秘境的机会。 这个新出现的秘境位于上仙界，仙门联盟的人进去探索过一遍，确认了这个秘境是某位不知名的修仙大能陨落后产生的。 仙门联盟将秘境入口封锁起来，留给游龙大赛前一百名的弟子进行探索。至于能在秘境之中获得什么宝贝，就全看机缘了。 “从明天开始，你就要每天去主峰的学堂里听课，学堂里会有不同的讲师教授修炼的常识以及符修的专业课。”说到这，他表情有些犹豫：“你前几日没有去课堂上课，几位讲师已经来我这告状了，让你回去以后，要把之前落下的课堂作业全都补上。” “！！！”黎殊瞪大了眼睛。 她忘记了自己现在还是一个初入门派的小弟子。 她上一世剑修当惯了，剑修几乎都是自己对着剑谱摸索，至于讲师的课……他们天天逃课，都不知道讲师教了些什么。 “明天你去课堂的时候，记得带上纸和笔。”符三洞想了一下，补上一句话：“看见方长老的时候，记得先认错，多说几句好话。“ 黎殊原本不知道谁是方长老，但当她进入课堂，看到一张拉着老长一张山羊脸的老头时，她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这个名字。 她顿时正襟危坐。 方长老一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站在讲桌上，手指敲了敲桌子，冷哼一声：“今天倒是多了一张生面孔。” 听到他的话，黎殊头皮发麻，只能站起来乖乖认错。 听了她的话，方长老又是冷哼一声，把她晾在一旁：“我昨天让你们画的聚灵符阵呢，都放出来让我看看。” 坐在座位上的孩子们听到他的话，立即从木箱里拿出一叠纸符。方长老从讲桌上走下，扫视着桌面上的聚灵阵，神色不明，每一个被他看过的人都心中忐忑不安。 在他说出聚灵阵的时候，黎殊下意识拿出自己的木盒子。她在做墨水这几天，消耗了不少聚灵阵，因此她也画了很多备用的纸符。长老说拿聚灵阵，她倒是能够拿得出手。 在走到她跟前时，方长老停了下来，他眯着眼，拿起了黎殊的纸符：“这是你画的？” 黎殊点头应是。 他皱起眉：“你的墨水是在哪里买的？” 黎殊心跳错了一拍，有些紧张地说道：“是我自己做的。”这几张纸符的绘制用的是她在颜观澜那做出来的墨水，为的是试验墨水的效果。 “你做的？”方长老提高了音量。 难道墨水有什么问题吗？ “荒唐，不可能，小小年纪就嗜谎成性。”他原本看见这张纸符上咒文书写流畅，能看出是个有天赋且勤学苦练的孩子，他对黎殊的成见也淡了几分。 但他看到这张聚灵阵上的墨水品质极好，这么好的墨水居然用来画聚灵阵。他不免有点肉疼，于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眼前这个小孩居然说这个墨水是她自己做的？ 她连制墨课都没去上过，居然敢说自己做出了八品墨水？ 方长老摇头，对眼前这个小孩感到非常失望。 听到方长老的话，黎殊站不住了：“你凭什么说我撒谎？” 方长老拿着那张符纸，怼到她面前：“这墨水的成色和光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八品墨水。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孩，你用什么做八品墨水？” 在座的孩子除了几个是和黎殊同一时期入门的，剩下还有不少在墨池中修炼多年的弟子，他们听到方长老的话，顿时哗然。 八品墨水！ 别说八品墨水价格昂贵，就算是买，也不一定买得到呢，高阶的符修要绘制高级的阵法，只要市面上一出现高品质的墨水，就会被他们一扫而空。 现在这个小孩居然说她做出了八品墨水，简直是天方奇谭。 “就是我做的！”黎殊已经把符三洞劝她忍让的话抛到脑后了。 这个墨水就是她自己做的，凭什么这个老头质疑她，八品墨水又怎么样，她就是能做出八品墨水。 他没见过，说明他见识短浅！ “落水洞的颜观澜师兄能为我作证，这个墨水就是他亲眼看见我炼制出来的！” 听到了颜观澜的名字，方长老心中的怒火终于消去了几分。颜观澜是春长老的徒弟，在墨池中也算是一代青年才俊，他的绘图技艺高超，也算是他的一位得意门生。 而且他知道颜观澜为人耿直较真，绝对不可能替黎殊说好话。 “你确定？” 黎殊重重点头。 “行，正好观澜就在洗笔池，我便叫他过来，一看究竟。”方长老冷哼一声。 第30章 大师兄出事了 颜观澜推开院门走了进来，或许是要上课，他不像在家时候那么随意，他身上穿着黑白色的校服，腰间用腰封束好，看上去多了几分挺拔俊朗的意味。他微长的卷发用皮筋束在脑后，他望过来时，阳光落在他脸上，照亮了他琥珀色的瞳子。 “方长老。”他迎着众人的目光走了过来，向方长老行了个礼。 看见自己的得意门生，方长老那张拉着老长的山羊脸终于松动了几分，他指着黎殊问道：“你认识她吗？” 颜观澜偏头看着黎殊，用眼神问她怎么回事。 黎殊只能冲他耸了耸肩。 “认识，她是小苍山沈长老的弟子。” 方长老吹胡子瞪眼：“她说她做出了八品墨水，可有此事？” 听到方长老的问话，颜观澜总算是明白了，方长老大概是看到了黎殊做的墨水。 方长老是老派符修，为人固执。他学识渊博，但却过于依赖自己的经验。黎殊一个新弟子能做出八品墨水这件事，大大超出了他的常识。 不过也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个孩子做出八品墨水，他的第一想法是“不可能”，第二想法是“她大概是撞了狗屎运”。但当她不断做出新的八品墨水，他才逐渐接受了这个离谱的事实。她真的是个天才。 “她确实做出了不少八品墨水。”颜观澜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个瓶子：“这是前几日我托她制作的墨水，长老可以看一眼。” 方长老看着他从兜里拿出一瓶又一瓶的墨水，嘴巴不自觉地张大，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拿起一瓶墨水，打开盖子。盖子一开，浓郁的墨香逸散开来。方长老当了几百年符修，对墨水的味道很熟悉，几乎不用细看，他就能认定这个墨水有八品的水平。 “长老知道我的水平，我还没有能力做出这种品质的墨水。”颜观澜的话像是一把锤子重重敲在方长老心上，他踉跄一步。 “怎会如此……”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手里的墨水。 他制墨百余年，只得一瓶八品墨水。眼前这个孩子才入门几周，就已经到达了这个水平…… 他双眼一闭，两行清泪从眼眶落下：“天佑我墨池！” 门被哐一声打开，符三洞气喘吁吁地靠在门框上：“发生什么事了？” —— 这堂课在混乱之下结束了。方长老不顾阻拦，骑上纸鹤就飞走了。 黎殊只好跟着符三洞回小苍山。 符三洞坐在纸鹤上，醋意满满地看向黎殊：“我一听人说，你和方长老吵起来了，我马不停蹄地赶过去，怎么一开门，看见的却是颜观澜？你有事不找师兄就算了，找个落水洞的人干嘛？”符三洞掐着黎殊的脸颊：“说，什么时候和他那么好了？” 黎殊解释道：“不是的，我找他是为了证明我可以做出八品墨水。” 符三洞提高了音量：“你会做八品墨水！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颜观澜会知道！” “因为那个墨水就是颜师兄托我做的呀。” 符三洞露出一脸受伤的表情：“你会做八品墨水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忘了。” “好心痛，你和别人好了，眼里没有我这个师兄了。” “……对不起。”黎殊觉得身边这个家伙现在就像一只尖叫鸡，戳一下就会不停喔喔叫。 符三洞哼哼唧唧地说道：“原谅你了。” 他突然想起了正事，一改方才的语气说道：“大师兄在回来路上出了点事，我要去接他，你在自己待在墨池里，如果有急事，你就发飞云令给我。”符三洞从怀里拿出一个新的飞云令递给她。 “这里是通讯录，上面有我的号码，你想要联系我的时候，只需要按点一下我的号码，然后在里面写下你想要发给我的话。” 飞云令的用法相当于手机，可以发信息，也能打电话。但飞云令的好友只能面对面输入号码才能添加。 “飞云令用起来比较麻烦，不如传音纸鹤，因此墨池中长老都不爱用这个。但传音纸鹤有距离限制，只要离开了墨池，纸鹤不一定能穿得到对方手上。” 纸鹤这种东西很方便，只要注入灵力就能使用，但是范围它的限制也很大，它只能接受短距离传送，并且纸鹤无法通过结界。飞云令虽然上手复杂，但在三界无论何处，它都能快速把信息传到对方手上。 桃溪词也说过要加黎殊的飞云令，但是黎殊当时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更别说买飞云令了。 “这是我之前用的飞云令，我现在换了新的款式，旧的这个用不上，你可以先拿着用，我已经往里面存了我的号码，你可以直接联系我。我们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接下来的几天，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大师兄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不能跟过去吗？”黎殊抓住他的衣袖。 符三洞皱着眉叹道：“情况有点棘手，大师兄在回来路上碰见了一个天然秘境，与他同行的人想进去搜寻一番。秘境外有人看守，但那些人硬是要闯，动起手来才发现，对方是百鬼院的人。” “一不留神，双方都被吸入了秘境之中。现在他们在秘境中走失，找不到出口，大师兄只能发飞云令让我去救他。秘境危险，你就别去掺和了，乖乖呆在门派里吧。” 符三洞把黎殊放在小苍山下，和她道了别，就乘着飞鹤向山门掠去。 “去。”黎殊眼中闪过一道暗光，她嘴皮一动，无声说道。 一只小纸人轻巧地飞去，贴在了符三洞的飞鹤上。 这是她发明的监察纸人，它动作灵巧，且身上带有黎殊画下的隔离阵法，纸人中的灵力不会飘散出来，即使是高修为的修士，也不会察觉到身旁有这么一张白纸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她的寄魂能力附身在纸人身上消耗的真气要比附身动物时消耗的真气少得多，她现在可以同时控制上百个纸人。 如今墨池遍地都分布着她的纸人，整个墨池都在她的监视范围之内。任何风声雨声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第31章 进入皖南 黎殊看了墨池接下来几天的课表。 内功修炼课，作为上一赛季修炼了一百年的人来说，所有的修炼，大同小异。 制墨课，因为她一举震惊了墨池，教授制墨的周讲师特地来找了她，给了一份材料让她演示给她看。观看黎殊的制墨课程后，周讲师啧啧称奇，开始了闭关。 画符课，黎殊当着方长老的面，将他教材上所有的符都画了一遍。方长老本就对她愧疚在心，现在看她确实有画符天赋，嘱咐她课下一定要勤学苦练，并把自己绘制的符文大全给了她。 方长老看着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语重心长地对她嘱咐道：“过刚易折，慧极必伤。你这天赋，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我是希望你可以在我的指导下逐渐成长，但你决意要自己学习，我也不拦你。你师父是个不错的符修，你若是不信我，便信她吧。” 那个老头扭身就走。 直到很远的将来，黎殊才偶然听说，当年那位背叛墨池投靠五灵教，还带走了众多墨池精英的弟子，就是方长老的大弟子，从那以后，方长老一蹶不振，心怀愧疚，从此再没收过新的弟子了。 处理完课堂的事情后，黎殊获得了免去上课的权利。 她在弟子大厅，接了一个采集草药的任务，拿着通行的令牌就离开了墨池。 —— 不夜城里灯火长明，人影交错，街道里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铁锅翻炒糖栗的香味远远传来，似乎为寒凉的深秋添了几分暖意。 不夜城，正如它的名字。一入夜，华灯初上，便是三界散商过来摆地摊的时刻。而天一亮，散商的地摊关闭只能被迫关闭，各回各家，休养生息。 冯四打着哈欠，耷拉着眼皮，看着远处逐渐泛白的天色。 天快亮了，如果还卖不出货，今天的生意就到此为止了。 突然，一个身影站在他的摊前，挡住了远处投来的灯光。 那个男孩逆着光，他看不清他的面容。 男孩俯身拿起一把长剑，指骨在剑上弹了一下，长剑发出微弱的嗡鸣。 “这剑怎么卖？” 冯四回过神来，听见他沉闷的声音，才猛然发现，原来眼前的男孩脸上带着一副恶鬼假面。面具空旷的眼眶之下，是一双明耀如火炬的眼眸。 “一颗下品灵石。” 男孩挽了个剑花，长剑带起的剑风擦过他的脸颊，带起他的头发。 冯四顿时觉得脖颈一凉，他缩了缩脖子：“便宜不了，这剑是用青钢打的，里面加了黑岩晶的粉末。“ “黑岩晶没看出来，磨石倒是有一些。”男孩收剑入鞘，垂眼看着他。 明明戴着面具，他却能感觉到对方脸上挂着戏谑的笑。 磨石低廉，因为颜色和硬度与黑岩晶相似，常被用来充当黑岩晶使用 冯四原本看着眼前这个男孩年纪尚小，应该懵懂好骗，没想到是个懂货的。 “一颗下品灵石，这把剑，再加这个鸟。” 他俯下身，拿起了地摊上的一只机关鸟。 这只鸟是冯四自己刻的，做工粗糙，身上花纹扭曲，眼睛一大一小。因为鸟刻得太小，核心处画不了阵法，只能做一些简单的挥动翅膀和张嘴的动作，没办法像其他机关鸟一样机灵。他原本把这个机关鸟送给自家小孩当玩具，但是小孩嫌丑，不肯要，他就一直放在自己的摊位上，辟邪。 没想到这么一个人人都看不上的玩意，却被眼前这个男孩要走了。 黎殊背着新买的剑，往机关鸟的腹腔里塞了一小颗灵石。 魂魄随着灵石钻进机关鸟的腹腔中，它像是活了一样，轻快地飞了起来，落在黎殊的肩膀上，歪着头啄着自己的羽毛，如果不是丑得离奇，看上去像是真的鸟一样。 黎殊缓缓呼出一口气，雾气在面具内凝结成薄薄一层水珠。 她一路追着符三洞的身影，从墨池追到不夜城，从他的走势来看，应该是想往皖南的方向去。皖南再过去一些，便是少阴山的门派旧址了。如果那个秘境真的在皖南，只怕不只有百鬼院，少阴山的人也在赶来的路上。 符三洞想靠一己之力把周良等人救出来，恐怕是件难事。毕竟符三洞也才筑基大圆满。一个筑基大圆满的符修，在那群人眼里根本不够看。 战斗不是符修的特长。 于是黎殊装满一背包的纸符，切换成了她的剑修小号，尾随着符三洞去往秘境的方向。 这一赛季才开始没有多久，她没有机会去找一把自己的剑，没有剑的剑修是不完整的。黎殊只好在路过不夜城的时候，顺手买了一把剑。 这种普通商贩买的剑只比凡铁好上一点，但也差不多。 一个真正的剑修，手中的剑无一不是神器。就像太清山，太清山弟子在入门之后，就需要登剑阁，去剑阁里问心求剑，剑修与剑是双向选择的。剑修求剑，万剑池中的剑若有感应，就会从池中飞出与他签订契约。 若是太清山以外的剑修，他的剑多半是在万宝琉璃坊购买、找炼器师锻造，或者在秘境中偶然求得。 黎殊这次前往秘境，除了助她的两个师兄出去，还有一个愿望，就是在秘境中找到一把属于自己的剑。 不是每个秘境都有法宝，修仙大能陨落时，随身携带的法宝秘籍就会留在秘境中，成为无主的法宝。而天然秘境中，常年久置的凡铁也会沾染灵性，有成为新法宝的可能，但是概率比较渺茫。 黎殊放出纸人，围绕在方圆百里的位置，同时前行。 越是靠近秘境，她越是需要小心。 这次她碰见的敌人是八大门派中最难缠的少阴山和百鬼院。这两者都是狠角色，在触及自己的利益时，丝毫不会忌讳门派联盟那些和平共处互不干涉的道理。 只要人死了，就没有人会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当然，如果百鬼院和少阴山能够打起来，让他们趁乱逃走，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符三洞步入皖南之后，他从纸鹤上落了下来，掏出一个瓶子把药粉洒在身上。 黎殊知道，这是驱虫解毒的药粉。 皖南瘴气重，蛇虫遍布，因此外人在进入皖南时，这些必不可缺。 黎殊本身不懂医术，因此在路过不夜城的时候也买了不少驱虫解毒的药粉以及解毒的药丸。 踏入皖南，她能感觉到自己被一层薄薄的雾蒙蔽住视野，四周可见度极低，就连她放出的纸人也只能看清眼前几尺的景象。 为了避免跟丢，她将四周的纸人收拢，围绕在她与符三洞周围不远处。 此时天已经变成了鱼肚白，等到白天，四周的景象就会清晰很多。 只是，按理来说，少阴山的人会在山脚下布设各种毒虫放哨，为何他们进来这么久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看见。 四周静得诡异，只有风声，听不见任何虫鸟的声响。 第32章 青鬼手下逃 符三洞从乾坤袋取出一幅很大的蓝纸铺在地上，蓝纸上画着复杂的阵法。黎殊指挥着纸人凑过去看了一眼，这个阵法她没有见过。 他取出五支旗子，插在阵法之上，旗杆穿透蓝纸，直直扎在地上。他把一块黑色的石头置于中央，石头之下压着一张纸。他手中掐诀，阵法发出莹莹光亮。黑色的石头颤动着，像是被什么东西牵扯着一样，飞向一个方向。 黎殊知道了，这是符修的投石问路。 用于寻找丢失的人或物。 符三洞把地上的东西收好，跟着翻滚的石头前进着。 黎殊忙不迭地跟上。 树影重重，雾气弥漫，她抬脚走着，耳边只剩下呼吸声和鞋底和草木摩擦的窸窣声响。 突然，一只纸人被小刀刺穿，直直钉入树木中。 一个身影从白雾中走了出来，他身上穿着黑色的衣服，脸上戴着一张青色的面具。他手指骨节一弯，下一瞬，小刀带着纸人落在他手中。 黎殊的最后一眼，是看见他面具之下那双黑洞洞的眼睛。 纸人被飞舞的刀片绞得粉碎。 是百鬼院的青鬼。 黎殊脸色变得沉重。 百鬼院的前身是下仙界的一个悬赏组织，为钱卖命，其中有着三界最大的情报组织和杀手培训基地。百鬼院在三界都有分属的基地，人员行踪隐秘，要找到他们可不容易。在百鬼院登上八大门派之后，这个一直处在幕后的组织才转型成为门派，逐渐走到了台前。 但百鬼院的门派修炼还是延用了当年组织那一套——优胜劣汰。 百鬼院的人外出行动时，脸上都会戴着面具隐藏身份，而面具的不同颜色也代表了他们在院中的能力等级。百鬼院中的弟子由低阶到高阶，分别为白鬼、青鬼、黄鬼，黄鬼之上就是无常、孟婆、判官和鬼王。 百鬼院中白鬼最多，只有完成一定量的任务才能晋升到下一个等级。因此，只要是青鬼以上的百鬼院弟子，手中必然沾着鲜血。 一个青鬼倒不是很棘手，问题是她不知道这一次百鬼院到底派来了多少个青鬼。 要是按照百鬼院的狠辣行事，她只怕是应付不过来。 如今这个青鬼已经发现她的存在了。接下来的行动会更加困难。 黎殊思绪还在飞速转动着。 突然，另一只纸人被小刀刺穿。那个人用手捏着纸人，这一次，他黝黑空洞的眼睛中多了一丝玩味的神情。 “真是有趣……” 糟糕！ 这么快就被他发现第二个纸人了吗？但是她的纸人还没探索到他的行踪。 黎殊咬着下唇。 只能加快步伐，甩掉他才行。 另一旁符三洞跟着石头来到了秘境的洞口，秘境四周有人看守着。从那身暗绿色的衣服可以看出，是少阴山的人。 只是两人，应该可以解决。 符三洞想着，毫不犹豫地从乾坤袋中掏出三支大旗，立在地上，他手中掐诀，大旗无风鼓动着，旗上的暗纹开始涌动，烟雾四起，一只通体银灰色，毛发处雷光滚动的狼从旗子中跳出。 “雷师，拜托了。” 雷狼应声而起，向秘境之处扑去。雷霆乍现，几道闪电轰然落下，劈在少阴山弟子身前，少阴山弟子仓皇躲开。 雷光不停，直直劈中一旁的山崖，落石滚动，落在地上，炸起一片飞沙走石、烟雾弥漫。 符三洞趁乱，直直冲入秘境的入口。 身后黎殊见状，运转起太清山的步法，加快脚步向秘境的方向跑去。 突然她心中警铃大震，在她无数个纸人的视野之中，她看到一道快如鬼魅的身影向她袭来。 她下意识拔剑回挡。 随着一声金属碰撞的尖锐嗡鸣，一把小刀射入一旁的树木中。 一个身影像是燕雀一般，轻巧地从树上跃下。他的眼睛盯着黎殊：“找到你了。” “锵——” 黎殊没有回头，剑如游龙，反手挡下了来自身后的一片飞刃。 在眼前这个青鬼出手的时候，她已经意识到了，这个百鬼院弟子也是金灵根，而且境界远在她之上。要是和他硬碰硬，她讨不到半点好处。 看见自己发出的飞刃被黎殊挡下，青鬼的眼中多了几分玩味。 他第一眼看见纸人的时候，猜测对方应该是个符修或者器修，没想到他猜错了，眼前这个人是个剑修。 如果不是他有任务在身，他真想再看看，眼前这个人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他抬起手，无数片金羽升起，向黎殊飞射而来。 黎殊一转手，剑随身动，上一赛季练了一百年的剑法即使换了一个身体，也仍然得心应手。 狂浪剑法，第三式，江流宛转。 她以四两拨千斤之势，用剑气将金羽全数挡住，搅动，然后全数归还给他。 青鬼抬起掌，想要止住飞过来的金羽，却在其上感觉到了一股阻力，他当机立断向后翻去。 金羽落在他眼前的地上，入地化作一片金色的粉末四散而去。 “金单灵根？”青鬼眯起眼，熟悉百家门派的招式，是百鬼院的必修课，在黎殊起手的时候他就认出对方是太清山的人。只是太清山叫得上名的金单灵根弟子就那么几个人，没有一个和眼前这个人对的上号。 眼前这个小孩虽然脸上戴着面具，但从身形不难看出只是一个年幼的孩子，应当是这两届刚入修炼界的小孩。但看他耍剑的姿势，可不像是刚进门的新人。 如果太清山真有这样的天才，百鬼院不可能没有消息。 他到底是谁？ 青鬼表情多了几分慎重。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太清山会出现在这里，但如果眼前这个人是太清山哪个长老深藏的宝贝弟子，他动了他，百鬼院可不一定承担得了后果。 “太清山的人来这做什么？”青鬼收起小刀，他掰了掰自己的手腕，看向眼前的小孩。 “百鬼院的人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看他放下了攻势，黎殊知道，是自己刚才那招太清山的剑法把对方唬住了。 “小孩，知道太多，小心小命不保。我看你是太清山的份上，现在放你一马。识相点，现在就走，不然，待会我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听到他的话，黎殊收起剑：“行，我现在就走。” “？”青鬼的表情有点错愕，他把接下来的说辞都准备好了，但没想到对方那么快就应了下来。 黎殊大摇大摆地往反方向走去。 青鬼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 突然，不远处有人大喊道：“那里有人！” 他猛然回头，一群穿着绿衣服的少阴山弟子冲了过来。 第33章 巨树之死 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黎殊收回纸人，飞快地朝秘境入口的方向跑去。 “站住！”守在入口旁的少阴山弟子看见她，喝令一声，手中掐诀，身下影子涌动，化作触手向她扑来。 黎殊一个翻滚轻巧躲过，纸人从她袖口飞出，贴在少阴山弟子脸上。 视线受阻，少阴山弟子踉跄一步，抬手揭下脸上的纸人。但当他们重见光明的时候，眼前的空地上早已没有了人影。 “糟糕，被他进去了！” —— 呼啸的风从耳旁划过，黎殊睁开眼，眼前是无数层叠的高山。此处穷山峻岭，山峰像地刺一样拔地而起，直入云天。 乳白色的云雾缭绕在山峰之间，往下看去，底下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她看着眼前无止境的高山，脸色有点凝重。 在进入秘境之后，她附身在符三洞身旁的纸人和她切断了联系，如今她找不到他人在哪里。 这个秘境的地形严峻，不好行动。 黎殊放出纸人，开始探查周围的情况，她则踩在剑上，向山脚处飞去。 山峰很高，往下飞去的时候会产生一种坠空的感觉，黎殊观察着四周，这些山峦表面光滑，没有一丝植被，山峰的切面像是被剑锋削平一样，由一块块棱角分明的石块构成。 逐渐往下，才看见几分绿色。 黎殊双脚落地。明明是白天，她却觉得四周一片昏暗。抬眼望去，阳光被层峦的山脉切割，只有片缕落在地上。 身后传来窸窣的响声，她挥手，长剑脱手而出向后刺去，将一条想要偷袭的蛇横腰砍断。 长剑与泥土碰击，发出沉闷的响声。 片刻，长剑腾空而起，落回她的手中。 由于蛇特殊的神经结构，在被砍断的时候，它仍然有着活力，断成两节的身体在地上翻滚着，仍然试图向她发出攻击。 长剑落下，刺穿它的嘴巴将它钉在地上，过了一会儿，它终于消停下来。 黎殊看着地上的蛇，伸手将它的内丹挖了出来。 这只蛇修炼出了内丹，但却没有开发出灵智，仍旧只是一个普通的妖兽，到不了灵兽的水平。 但妖兽的内丹也是大补之物。 她蹲在旁边看了一眼，决定把整个蛇的尸体都收入乾坤袋中。 蛇骨和蛇皮也是很好的墨水制造材料，可不能浪费。 黎殊往前走着，遇见了不少妖兽，但都没有产生灵智，不知道是这个秘境形成的时间不长，还是灵兽都躲了起来？ 她正升起这个念头的时候，她在不远处的山脉上发现灵兽的痕迹，那是一只六耳猕猴。六耳猕猴的五感超绝，在纸人飞入它的地盘时，它就立起身来看向它。 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六耳猕猴并不觉得害怕，反而，它跳到树上，试图靠近纸人，想要捕捉它。 野生的六耳猕猴比较稀罕，不夜城中价格也卖得很高。六耳猕猴的灵智很高，如果能够把它收作灵宠，也是一件不错的机缘。眼前这只六耳猕猴已经达到了筑基五阶的水平，黎殊不敢动手，只能靠近它，试图取得它的好感。 万一它肯自愿跟她走呢？ 看见纸人靠近，六耳猕猴两眼浑圆泛光，它伸手扑向纸人，把它拿在手里玩耍。 眼看它对纸人有意思，黎殊放出更多的纸人围绕着它。六耳猕猴看着身周围突然增多的纸人，竖起了尾巴。但见纸人只是绕在它身旁陪他玩，它终于卸下了警惕。 黎殊向着六耳猕猴的方向缓缓靠近。 在她走近的时候，六耳猕猴竖起了耳朵看向她。 她心中有些忐忑，六耳猕猴可以接受纸人，但不一定能接受人类。自然界的灵兽天然对着人类有着警惕之心和攻击性。 黎殊出现在它视野之中时，它竖起尾巴，但是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大概也是在判断她的态度。 黎殊一抬手，一半纸人飞过来，围绕着她转。 六耳猕猴扭头看着纸人。 黎殊的行为在向它传递出一种信息：“你看，你的纸人小伙伴也能接受我，我是不是也能成为你的新朋友？” 果然，在看到黎殊身旁飞舞的纸人之后，六耳猕猴竖起的毛发逐渐软化下来。 黎殊从乾坤袋中拿出一只灵果，递给它。 六耳猕猴犹豫了片刻，向她靠近，接过她手中的灵果，嗅了一下。 修仙界不乏有在食物中下迷魂药，让把灵兽迷倒后捕捉的例子，但是像六耳猕猴这种灵智和五感超常的灵兽，绝不可以用这种方式捕捉。它们能够分辨出食物的异样，一旦被它们发觉，它们就会朝着人类展开猛烈攻击。 六耳猕猴三下五除二地把手中的灵果吃掉，它抬起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 黎殊接收到了它的想法，从乾坤袋中又掏出了几枚灵果。 这些灵果本是她留在身上当零食用的，因此她带的不多，只有这么几颗，没想到会在这派上用场。 六耳猕猴吃完之后，继续抬头看着她。 黎殊只能无奈地朝它摊手：“真的没有了。” 六耳猕猴见她摊手，顺势地爬上了她的肩膀。它站在她肩膀上，一手揪着她的衣领，另一只手想要揭开她的面具。 “大爷，给我留点面子。”黎殊抬手按住面具。 六耳猕猴见拨不动，只能作罢，它安稳地坐在黎殊的肩膀上。 “你要不要跟我离开秘境？”黎殊抬手，小心翼翼地为它顺毛，但六耳猕猴没有回答，不知道它也没有听懂。 黎殊换了个问题：“这几天你在秘境里，也没有看见像我一样的人？”黎殊指了指自己。 六耳猕猴看着她，歪了歪脑袋。 突然它跳到地上，向一个方向跑去，它跑出一段距离，回头看向她，眼神似乎在问：“你为什么还不跟上来？” 黎殊见有戏，赶紧跟了上去。 六耳猕猴走向的方向越来越深，两旁石壁陡峭，中间的道路越来越挤，天上的太阳被石峰遮挡，不见天日。她不知道它要带她去哪。直到它钻进了一个山洞。 师兄他们过来，会往山洞里面走吗？ 黎殊感到奇怪，但无暇多想。 山洞中伸手不见五指，她点亮一张照明符，却只能看见四周黝黑的石壁。不知走了多久，脚下的泥土逐渐变得松软。她意识到，应该是要出去了。 一道光从转角处射入。 像是桃花源记中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的感觉。 她抬头望去，眼前是一片葱郁的高坡，四周的长满了茂盛的灌木丛。 而高坡之上，是一棵被横腰折断的巨树。 这棵巨树看上去至少有一千年的历史，树干需要好几个成年人张开手臂才能围住。 但不知为何，它在抵达基部的位置被横腰折断，上半截的树垂倒在地上，树叶落了一地，树枝开始变成灰白色。 这是一棵将死的树。树干的断口断去了它所有的生机，数千年修行到此为止，毫无回天之力。 第34章 捡了个婴儿 六耳猕猴顺着山坡往上跑着，停在了那棵树面前。 风在山谷里回荡，四周的灌木沙沙作响，山坡上的草随风翻涌着，像是绿色的海浪。 这是一个适合在夏天歇息的地方，但不适合藏人。 黎殊第一眼看见这个山坡，就知道符三洞肯定不在这里。 那为什么，六耳猕猴会带她来这呢？ 难道这里藏着秘境中的什么宝物？ 折断的大树，绝不是正常的事情，其中定有什么缘由。 黎殊压下心中的波澜，顺着六耳猕猴的方向向上走去。 风卷起她的碎发，鼓动着她的衣服，仿佛背后有一双无形的手，推拥着她，向上走去。 她站在那棵折断的巨树身前。 倒在地上的那一截树木，叶子已经全数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树枝表面黑白相间，灰白是树木本身的颜色，而黑色的部分则像是一层硬壳，覆盖在树皮表面。黎殊抬手摸去，却摸下了一层灰褐色的粉末。这是烧焦的痕迹。 根据树木之上的裂口和焦黑的痕迹不难看出，这棵树是被雷电击中，高温燃烧、膨胀开裂，最终难以支撑直直倒下。 但是能把这么大的树木击毁，得是多么强烈的雷霆啊？ 六耳猕猴从地上跳起，从断开的那半截树木的基部钻了进去。 “诶，你……” 黎殊赶紧跟上，她用手撑着断木的边沿，身子一翻，向里望去。 当看到里面那一幕，她愣住了。 在被烧焦的木炭之上，躺着一个浑身赤裸的婴儿，他闭着眼，睡得香甜。 黎殊瞳孔颤抖。 为什么这里会有一个小孩？ 为什么树里面会睡着一个小孩？ 为什么秘境里面会有一个人类小孩？ 六耳猕猴围绕在孩子身边转动着，不时看向黎殊，似乎在奇怪，她为什么还不过去。 黎殊不敢过去。 她还在消化着这个消息。 她知道一些妖兽经过修炼之后能够化作人形，就像桃溪词所在的九天狐族。 但是妖兽即使化作人形，身上也会带着部分妖兽的特征，就像耳朵、尾巴和牙齿。 她虽然刚刚只看了一眼，但树里的那个小孩和普通的人类小孩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它真的是个妖兽的话，修炼到这个境界，恐怕早就发现她的存在了吧。 黎殊坐在地上，脑子飞快地想着对策。 突然，身后传来小孩的敞亮的哭声。 她赶紧爬了上去，只见六耳猕猴收回了手，用无辜的眼神看向黎殊。而小孩的脸上，却多了三道血痕。 黎殊这下坐不住了，她翻身进去，一把将小孩抱起。 入手是温暖细腻光滑的血肉，不是鬼魂，不是妖兽，这真的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她从乾坤袋里找出一件衣服，将婴儿包裹起来。 婴儿睁开朦胧的眼，用湿润的眼睛看向她。 他的眼睛澄澈而透明，就像一泓清泉。 她抬手摸向孩子脸侧的血痕。她指腹轻轻一蹭，血痂就随之脱落。这个孩子的自愈能力有点过强了。即使他看上去和正常小孩没有区别，但能独自出现在这里，他的身份也绝不普通。 小孩看见她之后，停止了哭泣，两只皱巴巴的小手死死抓住她的手指，不肯松手。 黎殊无奈之下，只好带着他出去。 进一趟秘境，秘宝没见着，反而捡了个小孩。 她开始忧愁，如果把孩子带进墨池，她要怎么和自己的师父和师兄解释这个突如其来的婴儿。 总不可能是她生的吧。 拜托，她也只是个八岁的小孩。 黎殊拔出佩剑踩在上面，她左肩挂着一只猴子，右手抱着一个婴儿，从顺着山谷飞了出去。 她没有忘记自己来这的目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秘境的出口和符三洞等人。 纸人放出，沿着山崖四散开来，她放出灵识，探看着四周的生灵。 寄魂的特殊能力，就是能快速探查四周的魂灵，以及无魂的躯壳。这一点要比一般的真气探索要准确快速得多，但进行大范围的搜寻非常消耗精力。 黎殊闭着眼，冥冥之中，犹如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点萤火，她睁开眼，看向北方。 “去！” 无数的纸人朝北方飞掠而去。 她站起身来，眼前一黑，她踉跄着向前倒去，用剑抵在地上稳住身子。 她现在修为还是太低了，体质也跟不上，无法进行大范围的灵识搜查。她需要赶紧提高自己的修为才行。 黎殊盘腿坐在地上，运转功法恢复着自己的真气。 一旁，被她放在地上的小孩含着手指，圆滚滚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他突然伸出手，在空中虚抓一下，空中的灵气像是被他握在了手里，向着这个方向聚拢着。 小孩的手指点了点那一颗颗荧光，咯咯地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小小的乳牙。 这一次修炼，不知是不是在秘境中的缘故，黎殊只觉得四周的灵气格外充裕，不断地涌入她的体内。 她也毫不客气地吸收着四周的灵气，腹部下方的丹田膨胀发热，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震荡而出。 她突破了炼气二阶。 黎殊刻不容缓，踏上剑就往灵力波动的方向飞去。 —— “师兄小心！” 雷狼一甩尾，闪电劈在黑影之上。 黑影像是雾一样，被蓝色的电光击中，四散开来。 阴魂惧怕雷霆的力量，但他的对手是少阴山。 黑影散去，很快又凝聚成了人形。相反雷狼因为接触过阴鬼，尾部笼罩上一层淡淡的黑气。 符三洞看着身旁又黯淡了几分的旗子，心中暗叫不好。 他只知道这一趟可能会对上百鬼院，没想到百鬼院的人没碰见，反而碰上了少阴山的人。明明眼前这个人只是筑基八阶，境界比他低了一阶，雷霆又对阴鬼有格外的克制能力，但他愣是拿眼前这个人没有办法。这人身上的阴鬼打了又散，散了又聚，还带着毒性…… 这就是少阴山吗？ 符三洞咬着牙，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和大门派弟子之间的区别。 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别被他扰乱了心神。” 那只手上爬满了黑色的符文，符文像是活的一样，在他身上游走。 周良偏着头，右眼深处，一只黑色的蝾螈在爬动着。 第35章 急急急，救人! 眼前少阴山弟子看着周良，心中多了几分慎重。 周良挽起袖子，露出了精壮的胳膊，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无数的黑色符文缠绕涌动着，几乎掩盖了他原本的肤色。 阴魂发出斯哈的吼叫，向他扑来。 周良面无表情，对着眼前的阴魂猛地揍出一拳。 拳风撕裂空气，一拳将阴魂击碎。 他反手又是一个肘击，击散了另一只阴魂。 他击碎阴魂的速度远比少阴山弟子凝聚阴魂的速度要快，少阴山弟子脸色越来越沉。 眼看着周良在这场战斗中占据上风，但符三洞的脸色并不好看。 少阴山弟子的阴魂中带着阴气和毒气，虽然周良打起来很猛，但这阴气和毒气会在对战中不断地累积在他身上。 “雷师！” 雷狼应声而起，扑向少阴山弟子。 “真是难缠。” 少阴山弟子驱魂挡住雷狼的攻击，眼下二打一他没有丝毫的优势。他当机立断，用小刀划开自己手腕的皮肤。 鲜血落入地上，落入以山阴山弟子血肉滋养的魂魄之中。阴魂贪婪地吸取着他的血液，灰色的雾气中隐隐散发着红色的光芒，魂魄灵力大涨。 无数阴鬼从他脚下影子处升起，如同黑云压城之势向他们扑来。 符三洞脸色惨白：“这还怎么打啊！” 雷狼飞扑过来，挡住符三洞身前一个阴魂的攻击，阴气沾染符文，他的阵旗上光芒终于黯淡，雷狼长啸一声，消失了。 符三洞咒骂一声。 周良站在他身前，替他挡下了阴魂的一击。他身上符文扭曲着，不断吞噬着附着在皮肤表面的阴气，但他脸色也越来越沉重。 照这样下去没有办法。 “师兄。你的朋友还不回来吗！”符三洞绝望地大叫着。周良与同行者分散，各自寻找 秘境的出口，只是这一去，他们就失去了联系，就连他们的飞云令也毫无消息，他不知道对方的情况如何。 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他们发现秘境的时候，秘境门口守着两个百鬼院弟子，而且只是两个等级最低的白鬼，他们自然毫无顾忌的直接冲上去。流露在外的秘境，里面的宝物自然是先到者得。 他们没想到，这两个白鬼居然还通风报信，打到一半的时候天上掉下几个青鬼，这些青鬼还全都是筑基水平。他们当机立断，一头撞入了秘境之中。 他们常年在外做悬赏任务，自然遇见过不少秘境，知道在进入秘境之前，必须相互牵手才能确保在进入秘境之后不会被随机分配到任意地方。而在他们之后进入的百鬼院弟子则会分配到不一样的地方。 这也就给他们带来了喘息的机会。 只要他们能在秘境中先他们一步找到秘宝，然后带着秘宝离开秘境即可。 谁知道这个秘境地形严峻，草木稀疏，基本看不到什么珍贵的草药，就连遇见的妖兽都只是普通的低灵智妖兽。 好不容易他们在洞穴之中找到了一枚灵兽蛋，他们带着一路上收集的妖兽残骸和这枚灵兽丹，正在寻找秘境的出口。于是他们分散开来，去寻找秘境的出口。 谁知出口还没知道找到，周良却碰到了少阴山的人。 少阴山这群疯子，不知道为什么，二话不说，上来就开打。还好他碰见的这个少阴山弟子只是筑基八阶的水平，周良是金丹一阶，和他跨越了一整个修为阶段，还不足为惧。 周良承认自己当初刚碰见他的时候，自己掉以轻心了。 这个少阴山弟子明明只是筑基，但手中的招式却极其诡异。他皮肤苍白，毫无血色，白得像一具尸体暗绿色的袍子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他脚下像是沼泽一样，不知孕养了多少只阴魂。 少阴山以鬼修出名，鬼修的功法与正道修士大有不同，鬼修的攻击术法大多是对魂魄直接造成伤害，肉体的伤治愈容易，但魂魄的伤要想治好极其困难，因此大多数人都不愿碰上鬼修。 同时少阴山之中有着很多的阴邪功法，可以通过吸取魂魄来增长自己的修为，他们不断杀生，吸收的魂魄越多，境界也就越高。这种修炼方式为三界修士所不齿，其他门派一向与少阴山划清界限，不愿与少阴山有过多牵扯。 符三洞通过投石问路，直接锁定了周良的位置，在遇见周良时，他们正在酣战。 符三洞的出现没给周良造成什么帮助，反倒是成为了他的累赘。 “真是见鬼了。”符三洞暗骂道，他看着眼前少阴山弟子那张没有血色的脸，他大声喊道：“兄弟，你来拦我们做什么啊，我们身上什么都没有。你要找秘宝，还不如去找那些百鬼院！” 少阴山弟子苍白的脸色露出了诡异的笑，他眼睛盯着的方向，却是周良：“多好的肉体，拿来养我的阴魂……更好。” “是吗？”清朗的少年音从头顶传来：“可惜，他是你得不到的男人。” 无数剑影落下，精准刺穿每一个阴魂的核心。 “踏月流星剑，第十二式，银河落九天。” 日光之下，一个少年从剑上跃下，后脑勺处，细长的红绳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他抬起头，露出了一张青绿色的恶鬼面具。 眼前的少年穿着普通的黑色劲装，看不出是哪个门派的弟子，但出手的剑式华丽又狠辣，用最少的接触面积，直接击碎了阴魂的核心。 要知道，阴魂由于无形，受伤之后可以反复重新凝结。但了解少阴山的人才知道，少阴山弟子召唤的阴魂其实都藏着一枚核心，这是他们用灵识控制阴魂的关键，一旦核心被击中，想要重新孕养还需要一段时间。 “你到底是谁？”眼前的男孩看上去年纪不大，但是只要是境界高的前辈，想要随意更改自己的外貌不是难事，他如此了解少阴山，难道是哪位前辈的化身？ “无名散修，不足挂齿。”黎殊淡淡地说道。少阴山弟子的心还没放下，对面说的下一句话让他的心又悬到了嗓子眼：“你是哪一家的弟子？周家？谢家？还是花家？” 少阴山与外界门派很少交流，因此知道少阴山内部分家的人可不多。少阴山还在下仙界的时候是个氏族门派，由三大家族联合而成，只收族内人，不收外人。虽然少阴山的三家表面上亲如兄弟，融为一体，共同维护着少阴山的发展，但实际上，三家一直在暗地里争夺着少阴山门主的位置。在少阴山进入上仙界之后，不断收纳了各种外族弟子，门内弟子繁杂，这种三权制衡的情况才逐渐出现好转。但虽然如此，氏族观念还是在少阴山之中根深蒂固。若弟子是氏族之人，会受到不一样的优待。 对面这个面具人，居然连这些都知道。 少阴山弟子将阴鬼收回影子之中，恭敬地向他行礼：“回前辈，弟子是谢家，谢不言。” 黎殊点头，谢家，让她想想谢家都有哪些长老。 她故作高深地说道：“真巧，替我向谢洪金问好。” 谢不言瞳孔震惊：“正是家师。”他小心翼翼地问：“敢问前辈名讳是？” 黎殊摆了摆手：“就说是老朋友，你和他说了，他自然就懂了。” 谢不言恭敬应是。 黎殊指着身后的两个人：“有人托我来找这两个孩子。我就先带走了，可以吧？” 谢不言赶紧让到一旁：“前辈请随意。” 黎殊回头看向符三洞和周良：“你们俩跟我走。” 符三洞嗤笑一声：“你谁啊，凭什么你让我们走我们就走？” 嘿这小子！净她坏好事！ 她冷冷的瞥了符三洞一眼：“走不走？不走我就把你师妹杀了。” 符三洞顿时跳脚，他扯着周良的手臂震惊道：“师兄，我们小师妹在他手里！” 和身旁两个脑子简单的白痴不同，周良常年在三界历练，见过不少人，听多了，一下子就分辨出了眼前这个面具人是在空口胡扯，但他的目的就是把他们两个带走。 于是周良顺着她的话说道：“那怎么办呢？那我们只能跟他走了。” 符三洞还想说什么，却被周良按着脑袋扯走了。 少阴山弟子留在原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脑子里生出一个思考。 师父今天派他来这里干啥来着？ 哦对，他是来找秘宝的。 花家家主预言，秘宝将于皖南秘境，千年形成此物，得到它，少阴山便可实现永生。 第36章 孩子就交给你们了 “不是，我师妹呢？”走出去好远，符三洞终于忍不住问道。 “叫化鸡。”黎殊面不改色地编道：“我在买叫化鸡的时候，看一个小丫头哭的很惨，说她师兄走丢了，非要我帮她找回来。我一生行善积德，但行好事，就来替她走了一遭。” 符三洞露出一脸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 一旁周良却郑重地朝他行了个礼：“多谢前辈解围。小辈名为周良，这位是我不懂事的师弟。若前辈往后遇见什么困难，尽管来找墨池找小辈，如若能帮上忙小辈定将全力以赴。” 黎殊点了点头，果然还得是她的大师兄，聪明稳重又识大体。 “客气了，举手之劳。”黎殊摆摆手，突然她灵机一转：“我确实有事需要拜托你们。” 黎殊带着两人走到远处，抱下她藏在山洞里的小孩。 黎殊本来还在发愁要怎么合理地把孩子带回墨池，现在好了，她碰上了两位师兄，那她就把孩子托孤给两位师兄，岂不完美！ “我在三界树敌众多，稍有不慎，便是命丧黄泉。我如今唯一的牵挂就是我这年幼的孩子，若你们能够将他带走，抚养成人，我定会感激不尽。” 符三洞涨红着脸，憋出了一句话：“你真的不是人贩子吗？” 黎殊深吸一口气，她终于体会到为什么师父总想要把她这个二师兄打死了。 她痛彻心扉地说道：“我本以为你们是值得信任的人，才忍痛将我这还没满月的孩子托付给你们，既然你们对我如此警惕，那我也不会放心把孩子交给你们这种人。好！就让这孩子随着我，一起去见他那尸骨未寒的娘亲吧！” 说着，黎殊毅然决然地转身。 “前辈别走。”周良伸手挽留他：“师弟年幼不懂事，冒犯了前辈，我替他道歉。这孩子，我替墨池收下，如果前辈答应，他以后便是墨池的人了。如果前辈未来还想找他，便来墨池找我们吧。”说着，周良接过了黎殊手中的婴儿。 黎殊心花怒放，撤开了手，但那个小婴儿的手却紧紧揪着她胸口的衣服不肯放。 “……” 黎殊伸手去掰他的手，发现这小孩天生巨力，她居然掰不动。 她在心中骂道：“你也是个不省心的。” 不知是黎殊把他掰疼了，还是他感应到了黎殊心中所想。小孩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黎殊赶紧拍着他的后背哄他：“乖宝宝听话，爹爹要去很远的地方，照顾不了你，你以后就跟着叔叔们过日子吧。等爹爹处理完那些事，以后一定回去找你。” 小婴儿止住了泪水，但是手还揪着她的衣服不放。 要是他揪住的是衣袖，黎殊还能上演一个割袍断义。 但他揪的是她胸口的布料，这不能割吧？ 小孩不肯放手，黎殊只好脱下身上被他揪住的外袍，把衣服塞到他怀里：“既然你那么喜欢这件衣服，便把它当做你的念想吧，珍重。” 黎殊朝周良一点头，踏上飞剑，留给他一个潇洒又落寞的背影。 “真要把这个小孩带回门派吗？符三洞瞪大着眼，错愕地看着周良怀里的孩子。 周良见确认黎殊的身影已经消失之后，才缓缓说道：“那人身份不明，口中谎话连篇。这孩子虽然不知来历，但在我们这，总比在他手中安全。”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婴儿黎殊一走，这孩子不复刚才的活跃，双手紧紧抱着怀里的衣服，咂吧着嘴开始安睡。 秘境中少阴山弟子人数可不少，真不知道这秘境中究竟有什么宝贝，值得他们如此兴师动众。百鬼院倒是在派来了几个白鬼几个青鬼，尚且没有看到黄鬼以上的百鬼院弟子。 百鬼院有着三界最大的情报网，一向消息灵通。但他们只往秘境派来了这么一些人，显然是觉得这个情报还不值得他们费大功夫。 少阴山弟子在秘境中广撒网式搜寻着，不断翻找着灵植，却对路过的妖兽矿石不屑一顾。 “长老说的神木到底在哪？” “这里到处都是山，草都没见着几棵，更别说树了，哪里有什么神木，不会是老祖预言错了吧？” “胡说，那可是花老祖的预言，花老祖可是花家唯一的合体境长老，花老祖可通神鬼，未卜先知，她的预言绝不可能出错。” “把这地上能看见的草，一个不留全部带走，总有一个会是神木……” 听到神木的时候，黎殊眼皮一跳。 不会那么巧吧？ 如果非要在这个秘境中找神木，她下意识想到的，就是在山谷中国看到的那棵巨树，难道那棵树有什么奇特之处？ 黎殊仔细回想，那棵树上灵力微弱，显然是一棵将死之树，她试图折下一节树枝，那树枝干脆无力，也无法用来制作炼器或是制墨的材料。这样的将死之树，还有什么强大的功效，值得少阴山如此耗费人力？ 她想起那个躺在树中央的婴儿，一个荒唐的想法出现在她脑子里。 难道，那棵树修炼千年，经历了雷劫，然后修炼成了人，变成了那个孩子？不然要怎么解释，为什么树中央会无端出现一个小孩。 看来只能回到墨池，再仔细研究一下那个小孩了。 少阴山的弟子原本还紧张兮兮的，生怕这些闯入秘境的人会把他们预言中的神木带走，于是每碰见一个外人，都要对他们发起攻击。 但是逐渐地，他们发现了这群人只是来凑热闹的，根本不知道他们要找的是什么，于是就放下心来。 对神木的地毯式搜寻，确实也消耗了他们极大的精力，他们已经无暇去管别的东西了。 百鬼院知道少阴山在找东西，但却不知道他们具体找的是什么，一路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观察着他们的动向。直至发现少阴山一路都在捡破烂，以雁过拔毛之势，把地上山上所有的草都薅走了。 青三十七看着少阴山弟子把一株草连根拔起，放进乾坤袋里，他挠了挠头，看向青十一：“你以后可是蛇组的人，你最懂医术了，快看看，她捡的那棵是什么？我们要不要上前把它抢下来？” 青十一坐在山崖凸起的石头上，环着胸看着底下的少阴山弟子，表情有点复杂：“那只是一棵生了三十年的菊苣，长势不错。” “菊苣？有什么用？” “清热解毒，促进食欲，常用来……制作猪糠。” 第37章 百鬼院真可怕 周良失联已久的同行终于给他发来了飞云令，并附带上了一个坐标，告诉他秘境出口的位置。 在周良等人赶到出口时，对方脸上全是伤痕，龇牙咧嘴地朝他控诉：“我碰见少阴山的人了，那群疯子下手真狠啊，他们把我吊起来打，摔坏了我的飞云令，还抢走了我的乾坤袋。” 他从鞋子里抽出另一个乾坤袋：“还好干我们这一行的喜欢未雨绸缪，那颗灵兽蛋我藏在了这个乾坤袋里，没被他们搜……你这孩子哪来的？” 他指着周良怀里的熟睡的婴儿。 “路上捡的。”周良淡淡的回复，脚步不停，直接踏进了秘境出口的裂缝。 “诶不是，怎么在路上还能捡到小孩……”同行忙不迭地追在他身后，跟着他出了秘境。 黎殊透过纸人，确定了秘境出口的位置，她拿起剑，正要御剑往出口飞去。 突然，一种熟悉的危机感传来，她身子一扭，金色的飞羽从她脸侧划过。 她回过头去，不远处的山崖上，一个身影站了起来。就算百鬼院的人穿着一样的制服，脸上戴着一样的面具，黎殊还是一眼认出来了，眼前这个人就是在秘境入口时，拦住她的那个百鬼院弟子。 “这么巧，又见面了。”青鬼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轻快。 六耳猕猴感应到危险，从她肩头跳落，龇着牙齿，朝他发出警告。 青鬼看着黎殊身前的六耳猕猴，眉毛上挑：“你还有契约灵兽？你到底是剑修、符修，还是妖修？我对你真的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不巧，我对你没有兴趣。”黎殊干笑一声，抬腿想要离开。 “叮——” 一枚金羽射入她脚边的泥土里，飞溅起的土屑落在她的鞋面上。 “别走啊，你在洞口戏弄我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黎殊连忙否认：“我可没有戏弄你，你可别瞎说。” “你敢说，那群少阴山的人不是你引来的？”说到这个，青鬼的脊背有还隐约发疼，那群少阴山，上来就像疯狗一样逮着他打，他差点就没逃出来。 “当然不是我，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招来少阴山的人啊！”黎殊义正言辞地说。纸人做的事情，关她黎殊什么事。 青鬼仔细一想，好像也是。但这并不重要。 “既然碰见了，那就把我们没打完的架继续打完。放心，我点到为止，绝不取你性命。”青鬼眯着眼看向黎殊，这个人身上有着非常多秘密，他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拜托，你一个筑基大圆满，我一个炼气二阶，怎么打？”黎殊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你当真只是炼气二阶？”青鬼歪头看着她，他本来还以为，这个炼气二阶只是她的伪装：“那我不用真气，只用体术与你打。” 话音刚落，青鬼的身影就像一缕烟消散在空中。 黎殊耳朵一动，一个下腰躲过了刺向自己的匕首，长剑在空中划开一道弧度，折了回来，使出一招日落长虹。青鬼后跳躲过，翻身时袖口处射出几支银针。 剑刃一翻转，便是一招江流宛转挡下了迎面刺来的银针，剑气将银针反弹回去。青鬼轻巧地闪身躲过，他手指一曲，黎殊暗叫不妙，反手用剑回挡。 果然，不知何时，青鬼控制着一片飞刃从她身后刺来。 “说好的只用体术？”黎殊骂道。 “只是借助了一下金灵根的能力罢了，又没有动用真气。”青鬼好整以暇地解释道。 黎殊冷哼一声，倒也不藏了。手一翻，长剑脱手而出，分裂成多重幻象，向青鬼射去。青鬼闪身躲过黎殊的飞过来的剑影，突然他身体一折，形成一个诡异的角度，躲过了身后黎殊的一招如影随形。 原来飞过来的那几道剑影都是假的，真的剑在她手里。 但黎殊的目的不是刺伤他，她长剑一挑，剑气挑起了他的面具。 青鬼下意识抬手按去。 黎殊只来得及看清他削尖的下巴。 “好险，差点栽你手里了。”青鬼松了一口气，看向黎殊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抱怨：“要是真被你看见我的脸，我的小命就不保了，我可不想那么年轻就被送去当花肥。” 百鬼院中，除了无常、孟婆、判官和鬼王，其他弟子都需要常年戴着面具。 百鬼院的规矩中，第一条便是，决不允许摘下面具。一旦有弟子的真实容貌被别人看见，百鬼院就会夺走这些弟子的性命。因此百鬼院弟子把面具看得像自己的命一样重要。 “你这小子真危险，我可不敢和你玩了。”青鬼咕哝着，又是抬头看向他，好奇的问道：“你到底是谁？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黎殊摇了摇食指：“你在问别人姓名之前，不应该自己先报上名字吗？” 青鬼倒是真诚的回答了她：“我叫青十一，是百鬼院的弟子。” 黎殊想起来了，百鬼院的人都没有名字，只有编号，问他们名字，相当于白问。百鬼院的编号是固定的，人是流动的，一个青十一死了，就会有一个新的青十一顶上。 “没意思。”看见黎殊翻了个白眼，青鬼倒是哈哈大笑起来：“你倒是挺有意思的。”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门派。”青鬼把话题拉了回来。黎殊怀疑，他只是想套她的信息，然后送入百鬼院的信息库。 黎嗤笑一声：“我需要保留一些神秘感，要是下次你还能碰上我，我再告诉你吧。” “喂……”青鬼话还没说完，地上爆出一股烟雾，浓烟四起，飞沙走石。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抬手挡住眼睛。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黎殊已经踩着飞剑消失在了天边。 可惜了，百鬼院弟子虽然能跑，却不会御剑飞行，只能看着她溜之大吉的背影。 青鬼眯起眼，表情不复刚才的轻佻。 近些日子里，修仙界出现了一批天赋秉异的新人，无论是修炼速度，还是对功法的掌握程度，都远远超过其他修士。 若是一个人出现，他们会惊叹，这是百年难遇的天才。但若是这样的人才鱼贯而出，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管是哪个门派，甚至在百鬼院里，他们都能找到这样的孩子。 他们早慧、聪明，不像一个普通的稚童。 眼前这个小孩，便是最典型的一个例子。明明用着太清山的招式，却没有太清山弟子那股性格，还能操控纸人，身上带了点符修的墨水味。 他早慧，但又很天真，有点警惕性，但又不多。如此矛盾的东西却融合成了一个个体。 真是有趣。 “雀七前辈。”山崖上跳下一个黑袍的百鬼院弟子，朝他恭敬地行了个礼：“我们找到了一个山洞，洞中可以通往一个山谷，山谷内有一棵巨树，我们怀疑那就是少阴山口中的神木。” 雀七点头：“行，带我去看看。” “是。”戴着青色面具的百鬼院弟子抬头，悄悄瞟了一眼身前的雀七。 上一次见他时，他还是青鬼，没想到这一次任务时，他已经变黄鬼了。眼前这个男人仅仅靠着筑基大圆满的修为，就完成了三个乙级任务，胜过众多资深青鬼，晋入黄鬼雀组。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再看，眼睛就不用要了。” 冷不丁地，头顶传来雀七轻飘飘的话。 青鬼脊背发寒，跪了下来。 雀七却越过他，向远处走去。 第38章 扮猪吃老虎 桃溪词看见排行榜的那一刻，她愣住了。 赫然停在第二名位置的玩家，就是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第101名——我是你爸爸。 一夜之间，他从第八十名升上了第二名。 能有这种升级速度，难道他也是第一赛季的玩家？ 桃溪词回想起第一眼看见他的场景，山海关的水池之中，莫名其妙出现的男孩。他长着一张漂亮得过分的脸，精致得像建模一样，第一眼看上去，就和他们这些玩家不同。 他们进入这个世界，分配到的角色身份和外貌都随机的。就像她，明明出自以魅力闻名的九天狐族，却只长了一张清秀的脸，离漂亮这个词还有一步之遥。这也是她被族人排挤的原因之一。 黎殊的脸也挺好看的，但远不足以像那个玩家一样，一眼便让人感到惊艳。正因为那张脸太过惊艳，让人过目不忘，这才是最令她不解的地方——她仔细留意着，没有放过升龙台上的任何一个人，但这之中，并没有出现那一张脸。 她不懂。 既然他出现在了山海关，那就证明那个玩家一定参与了这场比赛，但为何她在升龙台上看不到他的身影？难道他和千棱镜一样都是内选弟子？ 千棱镜从始至终都没有在仙门初试中出现，却也能在短时间内升上炼气二阶，这个修炼速度，只有在灵气充裕的上仙界才能做到。 如果不是他另有机缘，那他肯定就是门派的内选弟子。 有的人花了一辈子进入罗马，有的人出生就在罗马。 门派的弟子相互结为道侣生下的孩子，无论资质如何，自出生那一刻起就属于这个门派，这样的孩子被称为内选弟子。 内选弟子无需参加仙门初试，因为仙门初试只是给普通凡人准备的，是他们这些凡人进入仙门的途径。 “小桃，怎么又躲在这？”有人掀开窗，俯身靠在窗台上。桃溪词收起系统，乖巧地看向窗台上的人：“师姐。” 黄衣女子看着她，叹了口气问道：“你修炼得怎么样了？再过几天就是门派复试了，你可得加把劲啊。门派复试只选二十人，若你进不了前二十名，就只能留在外门当个外门弟子。师父手下这个徒弟的名额也只能转让给别人了。” 说着，黄衣女子忧愁地道：“你平日里温吞忍让就算了，别到了比武台上还是那般心慈手软，把自己的机会拱手送人了。” 说到这，黄衣女子鼓励道：“你仅仅两周就能达到练气入体，你的天赋可比我当年高多了，你要对自己有点信心啊！” 桃溪词看着她，眉眼一弯，露出珍珠贝一样的牙齿：“多谢师姐开导，师妹谨记在心。” 她藏了那么久，是时候展露出自己一些小小的实力了。 这段时间她几乎把整个青鹿院弟子的信息都摸了个透彻，她隐藏着身份和实力，装作npc的模样，创造机会和其他玩家搭上关系，再明里暗里，将他们的信息透露给对方。 她费工夫布了这么大一盘棋，为了就是让其他玩家进行内斗，她好做那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黄雀。 她有着扮猪吃老虎的打算。 想到这，桃溪词又想起了黎殊。 黎殊是她这个赛季碰见的第一位玩家。她本是想利用她，先和她打好关系，再对她下手。没想到黎殊单纯又赤诚，对她毫无戒备之心，反倒是唤醒了桃溪词这还没完全消失的良心。 桃溪词想着，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于是她在仙门初试之前，给这个傻愣愣的家伙提了个建议，让她韬光养晦，别再像平时那样，横冲直撞。 没想到这家伙没有听她的，居然敢在门派初试上，公然挑衅八大门派。 想到这桃溪词两眼一黑。当时在场的各位门派高手，捏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她哪来的胆子，居然这么狂妄。 再之后，她时刻留意着玩家排行榜的动向，在看到黎殊的名字从第一名消失，变成第一百名的时候，她心一咯噔，生出一种慌乱的感觉。 难道她死了吗？这个念头在她脑子里转了很久。 桃溪词最后悔的事情是没有加上黎殊的飞云令，她联系不上她，只能自己在那干着急。 直到后来，黎殊的排名终于动了，回到了炼气一阶，她久悬的心才终于落了下来。 她猜测，黎殊大概是洗髓重炼了，才导致境界清零。不过也很好理解。很多门派在收纳弟子时，如果发现弟子学过其他功法，都会要求弟子忘掉以前的功法，重新开始。 桃溪词想起黎殊那行云流水般的剑法，不由感慨道。 可惜了。 —— 可惜了。 她钱不够。 黎殊看着书阁中的功法，流下了渴望的口水。 出去这一趟，除了增加战斗的经验以外，黎殊觉得自己的思维也得到了开拓。在看见周良满身的符文之后，她脑子里生出一个想法。 她是不是也能进行一些创新的融合，把符术和法术结合在一起？就像当时她往烈爆符中注入灵力一样，她是不是能够把很多强大的法术拓印在纸符中，又或者利用纸符，去增强法术的效果？ 想到这，黎殊迫不及待地想要闭关开始研究自己的实验。 但在这之前，她没有忘记自己这一趟出门的理由——她接了一个采买草药的弟子任务。她需要先去买完草药，才能回去到墨池。 药铺老板拿着黎殊的清单，慢吞吞地清点着草药。 百无聊赖之中，黎殊走进了隔壁的书阁。 不夜城的书阁不只有卖小说游记和连环画，二层还陈列着不少修炼功法和秘籍。黎殊看上了一本叫星火燎原的八品功法，这是一本范围攻击的大型火系法术。 小橱窗把功法的玉简和客人隔开，黎殊无法查阅，但从描述上看，她颇为心动。只是这个部功法需要三颗上品灵石。黎殊没有钱，只能在旁边干看着。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她还是需要想个办法赚一些钱。 黎殊摸着下巴，她想到了一个月后的跳蚤集市。 第39章 娘! 黎殊还没靠近弟子大厅，只见车马如流水般向外涌来。她好奇地往前，只见车上载了一只只完整的妖兽尸体，腥臭味扑面而来。 黎殊脸色巨变，赶紧避让，加快脚步往弟子大厅走去。 她把任务和牌子和草药放在桌上，只见负责查收任务的弟子手里不停翻着账本，忙得焦头烂额。 他拍了拍桌子对她说：“你要是不急，就把东西放下，等我核对完再把门派积分打到你的账上。” “师兄，怎么这里这么多东西，是掌门去哪里进货了？” 墨池弟子苦笑道：“都是你那师兄进的货。”他指着桌子上堆得像山一样高的 任务令牌：“这全是周良师兄接的任务，他出去一趟，把东西全给带回来了，还上交了很多灵兽残骸，我们现在正在给他清点积分呢。” 黎殊有些惊讶，原来师兄他们回来了？居然比她还快。 她放下草药，加快步伐赶回小苍山。 还没进门，她在山脚下就听见了符三洞崩溃的大喊：“祖宗，你能不能别哭了？” 回应他的是越发剧烈的婴儿啼哭。是她从秘境里找到的那个小婴儿！ 黎殊赶紧跑上前。 “师兄！”她推开符三洞的院门，只见周良面无表情地搂着小孩，符三洞站在一旁对着他做鬼脸，但小孩谁也不见，闭着眼就是哇哇大哭。 听到黎殊的声音，符三洞像是解脱一样，赶紧跑了出来一把将她抱住：“我的乖乖，终于见到你了，可把我担心死了。刚刚一回山里没看见你的身影，听门派大厅的弟子说你外出三天至今未归，我差点就要出去找你了。” 黎殊摸了摸鼻子，装楞充傻：“为什么要找我啊，我就是去不夜城买了个草药。” 说到不夜城，符三洞顿时竖起眉毛：“你是不是在不夜城碰见什么怪人了？” “怪人？没有呀？” 符三洞却眯起眼：“有个人说，你的叫化鸡的摊子前哭鼻子，还说找不到师兄了，要他来找我们。” 大哥，这种没用的小细节你记那么清楚干嘛！ 为了圆自己瞎扯的谎，黎殊假装思索：“好像是碰见过这么一个人，他向我问路，我告诉了他。他说作为感谢可以实现我一个愿望，我就说希望我的师兄可以快点回来。没想到你们那么快就回来啦，好神奇啊！” “是挺神奇的。”符三洞扯了扯嘴角：“我们不仅回来了，还把那个人的孩子带回来了。” 黎殊往里看去，周良健壮的臂弯下，小婴儿在朝着她招着手，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他居然不哭了？” 黎殊走过去，向周良行了个礼，这是她和周良“第一次”见面。 周良也是第一次看清她这位刚入门的小师妹，虽然这是他第一次见她，但他已经从不少人口中听说了她的传奇。 天才制墨师，单挑八大门派，财神爷…… 眼前的小丫头个子才到他腰的位置，仰起头看他的时候，眼睛里带着星星。 黎殊看着眼前大师兄的四开门冰箱，陷入了呆滞。 她小号个子比她大号要高，切换成小号的时候，她还没有发觉有什么异样。现在她换成大号站在周良面前，只觉得眼前这个魁梧的男子像一座山，一拳能把她打飞到天上。 大师兄，真的是符修吗？ 周良臂弯里夹着的小孩在看见黎殊那一刻，张开着双手想要向她扑过去。 周良察觉到了小孩的意图，把它拎了下来：“我们这一趟在秘境中碰见了一个男孩，他把这个孩子托付给我们，那个男孩说，在不夜城见过你，你对这个孩子有印象吗？” 察觉到周良的视线，黎殊打起精神开演：“他挺奇怪的，脸上一直带着一个面具，但是我不记得他身边带着小……” “娘！”小婴儿抓住黎殊的手臂，脆生生地喊道。 在场的所有人都朝他投去了惊悚的眼神。 —— 身穿红色锦鲤图案肚兜的小孩被放在桌面上，他手里抓着一只纸鹤玩耍着。 在他身旁，三个人端坐在地上，看向他的眼神凝重而复杂。 “你有没有觉得，他和在秘境中的时候相比，长大了一些？”周良盯着小孩，用手拍了拍符三洞。 符三洞比划了一下，发现，眼前的小孩确实以一种飞快地速度成长着。在秘境中的时候，他还是两个巴掌大的小孩，像只猫儿一样大。而现在，短短两天时间，他却长大了一整圈。他现在已经能够自己翻身起来爬了。 难道小孩都长那么快吗？ 黎殊看向小孩的眼睛微微颤抖，她记得自己刚抱起这个孩子的时候，他轻飘飘的像是纸一样，小小的一只，抱在怀里几乎没有存在感。这才两天不见，他都已经能开口叫娘了。 虽然她没养过小孩，但他这个成长速度，怎么看都不正常吧？ 难道他真的和神木有什么关系？难道少阴山弟子在找的东西，就是他？ 她凑过去，抬手掐了一把小孩。 小孩的皮肤滑嫩细腻像是布丁一样，被她一掐，瞬间出现了一个红印。 看上去和正常小孩也没有区别啊？看不出他和木头有什么关系。 “干什么呢你！”符三洞赶紧把她的手打掉。 黎殊吃疼地把手缩了回来。 被掐的小孩呆呆地看着黎殊，不哭也不闹，反而丢下纸鹤想要往她怀里爬。 “这孩子怎么看上去傻傻的，掐也不哭？”符三洞奇怪的问道，他已经忘记在黎殊回来之前，这个孩子是如何哭得天崩地裂。 “娘！”小孩往黎殊怀里蹭，她赶紧伸手接住他。她怀疑，这个小孩真的认出了她，并且对她产生了雏鸟情结。 不对啊，他第一眼看见的明明是那只六耳猕猴，他真有雏鸟情结，也是对那个猴子产生情结才对啊？为什么是她！ 黎殊在风中凌乱着。 她本来进一趟秘境，想要找到一把适合自己的剑，但是那个秘境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她想带那只六耳猕猴出来，但六耳猕猴一靠近出口就跑了，鸟都不鸟她，一点革命友谊都没有。黎殊只好两手空空地离开了秘境。 哦不，不算空，至少她带了个孩子出来。如果这个孩子真的和少阴山口中的神木有关，那她就赚大发了。 她看向小孩的眼神中带着研究的光芒。 小孩毫无顾忌地抱着她，在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下。 周良看着小孩，用手摸着下巴：“小师妹，看起来他很喜欢你，那以后，他就归你管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加油。” 符三洞幸灾乐祸地看着她，也学着周良的模样拍了拍她的肩膀：“加油。” “？？？” 第40章 请问这剑骨能不能送人 黎殊把孩子抱回自己的院子里。 她把孩子翻来覆去，但没有看到什么奇特之处，从外表上看，他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小孩。 唯一特殊的地方，就是长得太快了，以及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叫娘。 被黎殊翻来覆去的小孩，以为她在和自己玩耍，咯咯地笑着。 “是不是该给你起个名字？” “嘎嘎！”小孩抓住她的衣服袖子，想要把她的袖子塞进嘴里。 “好，以后就叫你嘎嘎了。”黎殊把袖子从他手中抽回来，把他放在榻上，任他自己玩去。 黎殊气沉丹田，感受着自己体内的真气。她从小号切回大号之后隐约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异样。 没想到她才炼气一阶，她体内的真气运转就已瞥见端倪。 她的火灵根在体内异常活跃，但水灵根却毫无声息，火灵根不断剥夺着运送往体内的灵气，照这样下去，她体内两种灵力的平衡很快就会被打破，照这样下长久修炼下去，她迟早会走火入魔、万劫不复。 为什么她的火灵根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百思不得其解，决定出发去寻找她的师父。 福栖殿的长廊里摊放着一张十米长的卷轴，沈应星头发高高挽起，手中拿着细笔，聚精会神地在卷轴上刻下花纹。 院子外的感应阵法发出尖锐的响声，沈应星一挥手，纸鹤将卷轴叼起，藏进了屋里。她放下卷起的袖子，整理好衣襟，打开院子的门。 “师父。”黎殊朝她行了个礼。 沈应星没想到，自己的小徒弟居然会主动来找她，她让开了道路：“进来吧。” 纸鹤忙忙碌碌收拾出一张干净的桌子，倒好热茶。 沈应星端起茶吹了一口：“怎么今天想到来找我了，是修炼上碰见了什么事情？” 黎殊点头，她把自己灵根的异样同她说起。 沈应星放下茶杯。她还没有把黎殊剑骨的事情告诉她，这一件事也是她的心结，她还没想好如何开口，就一直避而不谈。没想到这次黎殊居然来找她了。 也罢，这可能就是命吧。 “你之前，是在什么机遇之下，碰见了教你内功心法的剑修？” 见她脸上表情严肃，语气凝重，黎殊心中也不免紧张起来。 难道她身体出什么事了？ 她半真半假地把自己上一赛季的事情说了出来：“我在人界时，是家中不受宠的私生女，从小被养在农庄上。偶然一次我上山游玩时，碰见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他向我讨要吃食，我分了他一半。” “他便和我说，他是天上神仙，我若想修仙，他便收我为徒，他传授我功法，还说让我参加这一次的仙门初试。但自那以后我就没有见过他了。我在仙门初试上，也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听了她的话之后，沈应星陷入了沉思。修仙界的修仙者性格各有不同，有些行为怪异，其中不乏黎殊口中那种，爱到人界收徒的人。 只是这人既然答应了收她为徒，却又出尔反尔，不像是正经修士会做出来的事情。 再者，把内功心法随意就教给一个普通的人类小孩，然后弃之不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个剑修的行为都极其恶劣。 如果他真的遵从约定，收她为徒，那黎殊今后会大放异彩。 孽缘，都是孽缘。 “你可知道，自己身上有着先天剑骨？” 听到沈应星的话之后，黎殊愣住了。 什么？先天剑骨？ 她下意识用灵识搜查着自己体内，看见她脊椎骨上散发着微弱的荧光，但除了荧光之外，她没有看出任何其他的异样。 这就是剑骨吗？ “得剑骨者，天道所证，若为剑修，必成大器。你本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剑修，但你来了墨池。这也是我最对不住你的地方。”沈应星的表情上带着几分别扭。 “我是在洗髓过程中，才发现你的剑骨，那个时候洗髓已经开始，便无法中止。剑骨相阻，洗髓过程艰难，我便取了龙髓加在你身上。龙髓抑制住了剑骨的戾气，而你的灵根异样，或许也是龙髓造成的影响。” 黎殊神色怔忪，沈应星话在她脑子里盘旋，直到最后，只留下一句话。 “得剑骨者，天道所证。” 为剑修者，剑骨，或是后天强塑，或者先天所得。 黎殊上一赛季修炼了一百年，也只见过一位先天剑骨，那就是太清山的陆思凡。剑骨一出，万人惊羡，他修练一年，便抵旁人十年。 黎殊也曾嫉妒他，嫉妒得要命，但是先天剑骨是与生俱来，不可强求。 这一次，黎殊有了她梦寐以求的先天剑骨，但她却洗髓重来，离剑修越来越远了。 这难道就是天意弄人吗？ “剑骨之事，你也不用太过伤心，我听说你练出八品墨水的事情了，你有符修的天赋，留在墨池也挺好的。“ 黎殊抬头看着她，勉强挤出了一个笑。 “师父所言……极是。” 黎殊回到自己的院子，坐在堂前的榕树下，抬头发着呆。 她感激师父，洗髓时为了护她周全，献出了自己珍藏已久的龙髓。这龙髓让她获益良多，不仅改善了她的筋脉，还让她的灵根产生了兽化的灵性。她灵根的变异给她带来了很多好处，包括制墨的天赋。 她若是抱怨，反倒显得她像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只是，她当了一百年的剑修，好不容易有了一次先天剑骨的机会，这剑骨如今却用不上。 她大号本是想只修符法，让小号去当剑修，但如今这个情况…… 她拿出飞云令，给符三洞发去一条信息：“二师兄，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把剑骨摘下了，送给别人吗？” 对面几乎是秒回：“？？？” 接着她的飞云令响了起来，是符三洞打来的电话。 “你在哪，把坐标发给我。”对面急冲冲地叫道。 黎殊把坐标发过去，几乎是下一秒，她的院门就被敲响了。 她走过去打开门。 走进来的却不是符三洞，而是她的大师兄周良。他魁梧的身影挡住了院门外投下的半面光影。 “发生什么事了？” 第41章 喝了这碗鸡汤 “你说你有先天剑骨？”周良看着她，神情有些凝重：“你之前练的是剑修功法，如今已经洗髓了？” 他有些无奈地抬手扶着额头：“只怪我当时不在门派内，不然还能劝说一番师父。” “师父他们是老一辈的修仙者，很多观念在他们脑子里根深蒂固，就像剑修就必须修炼剑修的功法，符修就只能练习符修的符术，但很多时候。修仙道路的界限并没有像他们规定的那么死。” 周良挽起袖子，露出自己衣服下精壮的胳膊，胳膊上画满了各式各样的符文。 “我虽为符修，但攻击的手段却以体术为主，符术对我来说是辅助，是增益。当年我进入墨池，也是意外使然，我更想加入奇兵宗，可惜天不遂人愿。师父不让我学体术，我偷偷学，为此师父差点将我逐出师门。” 说到这，周良那张扑克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当然，师父只是在担心我，因为在此之前墨池没有人像我一样，她担心我因此断送了自己的修炼之路。但事实上，我现在仍然过得很好。” 黎殊见过周良使用符术的模样，他和她印象中的其他符修不同，他把咒文刻在了自己的皮肤上，只要注入真气，就能瞬息触动符术。而他所用的符术大多是起增益效果，因此从整体上看，相比符修，周良更像是一个体修。 这也是黎殊最惊叹的地方。 这是黎殊从未设想过的道路，如果说她的师父是老一辈的修士，其实她也差不多，若是从上一个赛季的时间来看，她和沈应星反而才是同龄人。 她也没想过，符术还能和体术相互结合。 “各种修仙之术彼此之间有互通之处，你只要能够找到它们的平衡点，就能兼具多种修仙之术。就像你，先天剑骨是你的优势，你当了符修，也仍然能够将符修与剑术结合，化为己用。但要怎么去做，就只能靠你自己摸索了。” 说着，周良轻点她的眉心：“年纪轻轻，就不要每天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黎殊发现了，周良虽然看上去是一个钢铁巨熊一般的四开门大冰箱，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乍一眼看上去怪吓人的。但实际上，他是一个心思细腻的男妈妈。不仅在外的时候一直打工赚钱养家，在门派内，一旦察觉到师弟师妹们有问题，也会及时的去为他们开导。 难怪颜观澜这种脑子一根筋的人，也会夸赞道，周良是个很好的人。 黎殊算是体会到了，周良确实是一个体贴又可靠的人，而且很擅长煮鸡汤。 看见黎殊露出笑意，周良神色也缓和下来，他想起另一件事。 “一个月后，不夜城要举办跳蚤集市。颜观澜将你做的墨水给我看过了，我们原本计划将墨水拿去跳蚤集市上贩卖，但是你做的墨水品质很高，我们觉得可以把它送进拍卖行，或许能够卖出更高的价格。” “同时，我们也会在拍卖时报上你的名字，如果你的名声打响，以后会有更多的人来打听你的信息。到时候会有人留意你售卖的墨水，也会有人来托你为他制作墨水。” 周良观察着黎殊的表情：“好处有很多，但是决定权在你，如果你不想把墨水拿到拍卖行去卖，我们也可以按照原计划，把它拿去跳蚤集市上，放到我们预定好的摊位上卖。“ 黎殊眨了眨眼，表现出一副乖巧的模样：“我不懂这些，如果师兄有什么想法，可以按照你们的计划去做，我听你们的就是了。不过墨水送去拍卖行时，可以不用报上我的名字，我现在想要花更多的时间在修炼之上，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不准备再做墨水了。” 听到黎殊的话，周良眼中闪过几分遗憾，但也可以理解，毕竟小师妹现在才炼气一阶。如果跟着他们厮混，早早就沉迷在赚钱之中，错过了修炼的最好时机，对接下来的修炼之路并没有什么益处。专心修炼是更好的选择。 周良点头，他对自己有上进心的小师妹感到很欣慰。 周良右眼处，一只墨色的蝾螈绕着瞳孔旋转着。 这只蝾螈是他施加在身上的一个秘术，这个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这种秘术更像是邪术。 他献祭了自己的眼球，用来孕养蝾螈。 蝾螈贪吃，他需要不断用灵力去喂养它，不然它会吞掉他的眼睛。 但蝾螈在眼，也为他提供了很大的便利。他能够清楚地看见四周所有的灵力以及修士身上的真气，因此他总能在秘境之中快速找到宝物，在对战时也能一眼就看出别人的弱点在哪里。 此时他一眼就看出了，黎殊身上游走的两种真气，一蓝一红，这是她的水火双灵根。但是在她体内，红色真气的面积要远远大于蓝色真气，她的水灵根被压制着，得不到发展。 “你需要留意一下自己的水灵根，你好像擅长使用火灵根，但却经常忽略了自己的水灵根。灵根这种东西，像是铁一样，一旦你不去用它，就会容易生锈。” 黎殊上一赛季是火单灵根，因此她用起火灵根的时候信手拈来，但是当她要运用水灵根的时候，却觉得格外别扭。她的水灵根像是睡着了一样，不知为何，它不愿意听她的使唤。 她把这个现象告诉了周良。 周良皱起眉，他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可能因为黎殊身上的双灵根是水火双灵根。水与火一向是五行中最为相克的元素，因此想要协调水火双灵根，确实是一个难事。 “门派之中，水灵气最浓郁的地方，一个是落水洞，另一个是洗笔池。落水洞是春长老的驻地，你不方便一直待在那。但洗笔池是一个共用的场所，你若想修炼，可以去那里看一下。” 黎殊因为炸了修炼室，被勒令禁止进入修炼室修炼，她本还在为接下来要去哪里修炼发愁，如今听到周良的话，她灵光一闪。 洗笔池……倒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第42章 宿敌 洗笔池坐落于落水洞侧，引山泉，通河流，造池林。 洗笔池的入口处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石碑之上刻着“洗笔池”三个大字。 往里走，就能看见数之不尽的假山，以及一个个圈状的水池。水池的陈设乍一眼看上去，就像梯田一样。每一个圈状水池中的池水墨色不一，有的深有的浅。 黎殊也不懂这样设计的理由，但一眼望去，确实有种异样的美感。 池子旁不种花草，只种灵竹。洗笔池的灵竹又与外面不同，不知是不是常年吸收池内的墨汁的缘故，灵竹通体漆黑，长得像画上墨竹。 洗笔池旁，不少弟子在地上摆上案几，正伏在案上书画着。 黎殊踏进洗笔池，就感受到一股墨香带着浓郁的水灵气迎面扑来，温润的水汽让她毛孔都张开了。 她体内的火灵根躁动不安，大概是感受到了威胁。 她找了一处空余的座位，盘腿坐了下来。 充盈的水汽顺着她的口鼻，透过她的肺部，沁入她体内。她感觉四周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水缸，而她是其中漂浮的鱼。 水灵力如同甘霖，浇灭了她原本躁动不安的心。她的思绪沉了下来，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 火蛇在体内游走着，钻入了她的丹田。在她丹田处，一点蓝色气团逐渐凝聚，它睁开了眼，化作一条蓝色的鱼。火蛇看见这个不速之客，试图对它发出攻击，但水鱼冷冷一瞥，火蛇消停了下来。 水鱼围绕着丹田旋转着，它不断地吸收着外界的水灵气，转化为体内的真气，真气传入黎殊干涸的灵脉，犹如注入了源头活水，久旱逢甘霖。 火蛇与水鱼相融，两道真气在她体内形成了一个相互制衡的循环。 黎殊耳边传来幼鸟出壳般清脆的撕裂声，她意识到，这是她境界松动的声音。 洗笔池旁画符的弟子察觉到空气中的灵气波动，有意识地抬起头来。 “那个是小苍山沈长老的弟子吧？” “这才进门不足一个月，她居然已经突破炼气二阶了。” “我听方长老说，她还会做八品墨水。” “天才……” “有天赋的人就是不一样，哪像我们……” 不远处，原本伏在案几上画符的少年顿住了动作，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犹如魔音灌入他耳中。 一滴墨从笔上落下，在符底上晕开。 这张纸符，毁了。 他压下心中的烦躁，抬起头看向人群议论的中心。 女孩身上穿着墨池的校服，这件校服是墨池发现在外穿的，用来撑场面。黑白色的校服袖子很大，上面还绣着祥云鹤纹，好看，但不适合用于修炼。他们这些专业的符修，在修炼和画符时，都会换上一身简便的修炼服。像她这种，穿着校服就过来洗笔池的人。像是一根刺一样扎进他眼里。 就她？ 天才？ 少年冷哼一声，把案几上废掉的纸符揉成团，丢进一旁的废纸篓里。 “何同舟，你那是什么眼神，不会是在嫉妒人家吧。”在他耳旁，一个声音传来。 何同舟冷着脸，回头望去，是无妄峰的薛奇志。薛奇志这个人和他是同一届进入墨池的弟子，总是看他不顺眼，事事与他攀比，处处找他麻烦。 只是何同舟天赋比他高，又比他更勤奋，因此在比试中总是压他一头。 为此，薛奇志越发强烈地针对他。 但这一次的弟子比试与以往不同，这一次比试中选出的弟子，可是要代表墨池参加全修真界十年一次的游龙大会。 他进入墨池七年，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以往的比试如何他不在乎，但这一次，他必须拿下这个新晋弟子比试的榜首。 什么小苍山，什么无妄峰，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七年勤学苦练，他夜以继日地修炼、画符、修炼、画符，反复循环着这枯燥乏味的工作，他自认为自己是个刻苦的人。师长也夸赞过他，韦编三绝，必成大器。 但即使是他这样的人，他从炼气一阶升上炼气二阶，也足足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而那个小苍山的弟子，从入门的无修为，到炼气二阶，期间所用的时间也不足一个月。 凭什么？ 明明他们都是双灵根，凭什么黎殊修炼的速度比他快？凭什么她刚入门就能做八品墨水？凭什么她就能当师长们口中称颂的天才？ “你急了！”薛奇志看见他越发赤红的眼，指着他大叫着。 何同舟掀桌而起，第一次因为自己的情绪对同门大打出手。 肉体落入池子发出的巨响让黎殊脱离了忘我的状态，回过神来。 四周弟子们的目光也从黎殊身上转移开，望向还泛着水花的池子。 “还愣着干嘛，救人啊！” 一群人涌了上去，手忙脚乱地跳入池中，黑色的池水飞溅着。他们抬手抓去，想要把缠绕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拉开。 洗笔池的水不深，但也漫到了腰的位置，人若是跌入池中，难免会呛入一两口池水。 下水救人的弟子无意中被击中一拳，池底沉积的墨浆滑腻，他脚下一滑，跌入了池中。 人要是落入了池中，情急之下，越是想要上去，越是难以起身。 他扑腾着双手挣扎着。 突然，一股巨力将他提起来。他松了一口气，下意识说道：“谢谢啊……” 当他缓过神来，才发现把他从池子里拎起来的是一只大纸鹤。纸鹤把他丢到岸上，又飞回池子里，把剩下的人挨个拎了出来，丢到岸上。 这一折腾，所有人都回过神来。 纸鹤身形越缩越小，逐渐变为巴掌大，落入黎殊的手中。 她看着眼前浑身湿透，身上沾满黑色墨汁的少年们，脸上表情有些复杂。 她起初不懂为什么这群少年要在水池里打架，还以为这是什么她不了解的活动，直到看到有人滑入池中，差点淹死，她才忍不住出手。 纸鹤是符三洞给她的，只要注入真气，纸鹤就能依照她的意念做事，算是一个比较好用的侍从。 只是纸鹤毕竟是纸鹤，沾了水，符纸就会软化，刚刚把几个人从水里捞起，纸鹤的爪子处，符底已经开始起了毛边，咒文也晕染开来。 黎殊有些心疼。 墨水从额前的碎发处滴落，滚到了眉眼间，但是何同舟没有去擦，他看见了黎殊的眼神，只觉得脸上如同火烧一般辣。 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从他心中升起。 眼前的女孩穿着漂亮的校服，一副光鲜亮丽的模样，而他坐在地上，浑身沾满墨水，狼狈而肮脏。 他没想到与他未来竞争对手的第一次碰面。 却是在这样一个场面。 这根刺牢牢扎在他心里，绞住了他的心脏。 第43章 阴谋 “怎么回事？”颜观澜看向何同舟。 何同舟把头又低了几寸。 “无妄峰的人来找我讨要说法，说你把他们弟子推进了水里。” 听到这，何同舟小声反驳了一句：“是他把我推进水里，我只不过是扯住了他的衣服，所以他也掉了下来……我没有推他。” “谁先动手的？”颜观澜皱起眉。 何同舟的手指绞紧衣带：“……是我先动手的。”但是是他先挑衅我的。他嘴唇嗫嚅一下，抬头看见颜观澜严肃的表情，把后面半句话咽进了肚子里。 “走，跟我去无妄峰道歉。” 何同舟站在原地，脚像是生了根一样，直直扎在原地。 颜观澜走出去几步，听到身后没有动静，他回过头去，看见站在原地的何同舟，他皱起眉：“同舟，你以前很听话的。” 这句话像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泪水夺眶而出。 他冲出了房门，跑出落水洞。 落水洞外石头缝里，一只纸人静静躺着，看着这个远跑的少年。 黎殊的视线看向远处。 那个男孩怎么回事？在洗笔池里，他看向她的眼神就不对劲。她的纸人遍布墨池，对墨池弟子也有大致的了解。她知道那个男孩是落水洞春长老的弟子，从关系上看，应该是颜观澜的直系师弟。 那个男孩每天都在落水洞、课室、洗笔池三点一线地走着，和她也没有任何的交集。 但不知为何，在洗笔池中，他看向她的眼神里，似乎带着敌意。 黎殊皱着眉，派出一个纸人跟在他身后。 她打开系统的排行榜，在排行榜上，千棱镜位居第一，她的小号第二，第三到第十是一些眼熟的玩家。她的大号排在第十一，这是目前所有到达炼气二阶的玩家。 桃溪词的id叫做桃之夭夭，炼气一阶，正排在第六十四名的位置，这个排名不上也不下，位居中等。 她身上有着九尾天狐的血脉，按道理说，在青鹿院这种便于妖修修炼的地方，她的修炼速度不应该这么慢。 以黎殊对桃溪词的了解，她觉得桃溪词大概率是在藏拙。 桃溪词最喜欢装作柔弱无害的模样，放低别人对她的警惕性，再冷眼观察局势，找到一个最适合出击的机会。 在这一点上，桃溪词确实蛮符合狐狸这个形象的，再配合上她鉴灵的天赋，简直是如鱼得水。 黎殊回过神来，意识到，系统给她们选择的身份，会不会是为她们量身定制的呢？ 黎殊上一赛季是剑修，所以这一赛季，系统给了她一个先天剑骨的身体。 想到这，黎殊顿时有些毛骨悚然。 她回想起自己降临到这个世界之后发生的事情。 从她进入黎家开始，她好像就入了一场局。 她被卷入黎大小姐落水一案，她必死无疑。而她又因为有着寄魂的天赋，苟延残喘着，只有大约三天的存活时间。她重伤被丢在乱葬岗时，想起上一赛季剑修的内功心法，于是自行引气入体。 又因为她身上有着剑骨，修炼速度要远比常人，才能在凡间那种灵气稀疏的地方，也能三天练气入体。 从一开始，系统就按照着她上一世的路，引导着她往剑修的方向走。 甚至她在仙门初试上，看见了作为太清山领队的司徒云天。如果当初她按时到场，几乎是毫无疑问地，她能够进入太清山。 而唯一的变数，就是她和桃溪词的契约。 如果不是在灵船上，桃溪词主动向她递来橄榄枝，请求她助自己通过仙门初试，她也不会和桃溪词一起，被桃于恒堵在山洞之中。 她吸入了毒雾，但在顺着水流逃走时切换成了小号。她带桃溪词上岸，替她挤出肺里的水，可能在那过程中，她吸入的毒雾顺着河水一起排出，她才能够那么快醒来。 而她的大号没有这个过程，最终导致了昏迷，从而推延了进入升龙台的时间，也就错过了成为剑修的机会。 如果当时她没有切号，或者用着小号走进升龙台，是不是结局就会变得不一样。 黎殊摘下系在脖子上的玉佩。 和肉体接触久了，玉佩也带上了温暖的体温，握在手中，不像第一次碰它时那么冰凉。 但黎殊却觉得脊背发寒。 那她获得这个玉佩，是不是也在系统的计划之中？ —— 何同舟向外跑着，头也不回地从墨池冲了出去。墨池守门的弟子看着他的背影，奇怪地挠了挠头，但没有出口阻拦。 何同舟发疯似地跑着，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跑去哪里，他只想找一个安静的，没有人的地方。 这些年，他在内心积攒了太多的压力，在这一刻犹如喷井似的，全数涌出。 他从小家境贫寒，他的父母放手一搏，让他来争取这个修仙的机会。所幸的是，他也争气，金水双灵根这样的资质放眼整个修仙界也颇为稀罕。 但他没有进入八大门派，他想留在下仙界，他想离父母近一点。修仙者一生很长，但凡人一辈子也不过几十年，他害怕自己一转眼，父母就已年过古稀。他再三犹豫，选择了墨池。他本觉得，只要是修仙，哪里都一样。 但事实证明，即使是不同门派、不同修仙者之间，也有着很大的差距。 他和别人相比，差得太多了。 他不像颜观澜，被春长老收养，从小拉扯大。也不像符三洞，背后有一整个符家作为依靠。他更没有周良那样叛经离道的勇气。 他明明已经够努力了，但总是比别人差了一点。 是天赋吗？ 但他已经是双灵根了，他还差什么天赋？ 到底为什么，他总是那么不耀眼，无法吸引别人的注意。 他跑到湖泊旁，大口喘着气。 为什么？ 湖面倒映着霜寒的月光。 乌鸦惊起，撞进了层叠的树丛中。 他抬头望去。 鸦群围绕之下，一个女子立在枝头，月光落在她姣好的侧脸上。 她垂眼望去，慈悲的目光恍若观音。 “少年，你想要得到力量吗？” 第44章 演武场 黎殊从可怕的猜想中脱离出来。她回过神的时候，纸人已经失去了何同舟的身影。 那个孩子情绪不对，她担心他做傻事，所以派纸人跟着他。 但现在，她也无暇去管他了。 她咬着下唇，心中不免有些烦躁。 她迫切地想找别的玩家讨论这个事情，但这一赛季所有玩家中，与她熟悉的，就只有桃溪词。 更何况眼下她没有桃溪词的任何联系方式。 该死…… 但愿这一切只是她的胡乱猜想吧。 眼下最快与桃溪词取得联系的机会，就是游龙大赛。桃溪词虽然藏拙，但黎殊不认为她会故意放弃这次机会。如果能与桃溪词见上面，再和更多玩家取得联系，或许他们可以窥见这个游戏的真实面目。 黎殊看向床榻上熟睡的小孩，小孩身上穿着金红色的薄衫，头上戴着一个小老虎的帽子。 这身衣服是符三洞给他买的，除此之外他还买了非常多的衣服。 符三洞像是找到了新乐趣，开始沉迷于给小孩买各种玩具和衣服。 黎殊用手轻轻点了一下他头顶的小老虎耳朵。 “那你呢？你的出现，会不会也是系统的安排呢？” —— 黎殊在洗笔池觉醒了水鱼之后，体内的水灵根也活跃了起来。 之前她体内像是养了一个小动物，火蛇时不时在她的筋脉里游走着，像是巡视自己的地盘。现在动物变成了两个，火蛇和水鱼在她体内划分着地盘，时不时来一场攻防战。 虽说它们相互打闹着，但却又顾忌着黎殊这个宿主，没有搞出大动静，只是偶尔让体内产生真气震荡。这样的真气动荡之下，黎殊隐约觉得自己的修为在不断提高。 夸张一点讲，她现在没有打坐修炼，单是喝水的时候都能提升修为。 修为在日渐长进着， 黎殊开始思考她的攻击手段。 如今她已经掌握了最基本的几种纸符绘制，只要在制作过程中往里面注入灵力，纸符就能展示出很大的伤害力。 但未来，她的对手都是活动的人，不是人偶，不会一直乖乖站着任她朝自己扔纸符。同时，她也缺少了防御的手段，一旦她被对手擅战，可能会落于下风。 毕竟法师是个远程，不是近攻。 黎殊想着，或许，她应该去修炼一下自己的体术，增进一下步法和符术的结合能力？ 于是她想到了周良。 墨池有一个小型的演武场。平日里墨池弟子想要检验自己的纸符威力，或者彼此之间进行对战训练，都会到演武场进行。 但是墨池的演武场很小，一共只有五个赛场，如果场上站满了人，接下来的人只能在一旁排队等候。 周良带着黎殊到演武场转了一圈。 或许是因为不久后就是弟子比试，演武场上站满了人，就连候场的长椅上也有不少弟子，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场上对决中的弟子。 周良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 墨池早年修建的时候，长老并不看重对战，他们比起对战，纸符更加看重实用效果。因此把演武场修建得很小。 这几十年间，修真界发生的巨大的变化，修炼的风向也与以往大不相同，修仙者沉迷决斗带来的快感。 一个小小的演武场已经不足以满足他们了。 “你平日里要是想要积攒对战的经验，可以来演武场。有时候场上的弟子会举办擂台战，想要挑战他的弟子都能报名上场。运气好的话或许能排到你的号码。但场地稀少，多数弟子只能坐在场下围观。” 说着，周良扭头带着她离开了演武场：“我平时修炼，去的都是淮安的训练场。淮安有不少大型的训练场，在里面你能碰见不同门派的弟子。” 周良放出飞行纸鹤，带着她一路飞往淮安。淮安在不夜城隔壁，也就是他们当时参加仙门初试的地方。 纸鹤飞过时，黎殊低头看见了通天桥。但现在不到比试时间，入口的道路已经被封死了。 再次回到淮安，黎殊只觉得过往那些记忆像是碎片一样从她眼前划过。 纸鹤落地，周良带着黎殊走在大街上。 淮安大街两侧的不是店铺，而是各个门派在下仙界的驻地。传送阵法不时亮起，里面出入的弟子络绎不绝。 周良似乎看出了黎殊的想法，他说道：“淮安每天的人流量很大，所以淮安境内不允许设置商铺和小摊，如果弟子有什么想卖的，只能去隔壁的不夜城进行售卖。” 这一点黎殊知道，毕竟她之前也是太清山的弟子，每次下山也要通过淮安的传送阵法。只是那时淮安驻扎的门派要远远少于现在。 她粗略计算了一下，自己上一季离开到现在，大概过去了一百年。没想到一百年里，修真界发生了这么多变化，多了那么多的新门派。 “这个演武场和隔壁的修炼室是仙门联盟一手成立的，为的是便于修仙界修士们修炼，所以进去一次的门票只是一颗下品灵石。” “还要门票啊！”黎殊感慨道。不过在她的印象中，仙门联盟的那群老头，就是一边哭着我们为了能让你们好好修炼都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做出了多大的牺牲，一边赚得盆满钵满。 “当然，毕竟进行演武场和修炼室的维护也需要耗费很多灵石。一颗下品灵石已经很便宜了。” 黎殊把吐槽的话咽了回去。他们当年的演武场是免费开放，不需要支付任何门票，但这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现在修仙界通货膨胀，她也能理解。 在演武场门口，周良把两颗灵石递给看门的门侍。 门侍把两个牌子递给他们。 黎殊接过牌子，牌子上写的是戊。她抬头看去，周良手中的牌子上写的是丙。 演武场内也有着一个排行榜，记录着入场者的对战情况，然后按照胜利的场数，进行“甲乙丙丁戊”的排名。 像黎殊这种初来乍到的新人，就属于戊级。 “大师兄，你赢了多少场才上丙级呀？”黎殊好奇地看向他。这个排行榜是近几年发明的新玩法，他们当年可没有这个。 周良低头想了一下：“百来场吧，也不算多。” 赢了百来场才到丙级，那剩下甲乙级的人都是什么战斗狂人！ “那这个等级排名有什么用呀？” 周良思考了一下：“演武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举办比赛，这些比赛只有丙级以上的弟子才能参赛。”他摸了摸下巴：“每赢一场，都会有灵石奖励，虽然不多，但好歹也是钱。” 大师兄……不愧是你…… 第45章 大战刀修 戊级比赛场和丙级比赛场不在同一层，因此黎殊和周良分开了。 黎殊往戊级比赛场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停住了。 不对，她记得自己应该是来找周良教自己体术的，怎么突然就上赛场了？(⊙▽⊙\" 她现在浑身上下就只有几张纸符，她拿什么来打架？？？ 她上一世在太清山学的剑术和体术，现在也没法拿出来。 身后的人推了她一把：“挡在路上干什么，进去啊。” 黎殊走进标着“戊”的赛场。 一入门，看见的是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是紧闭的房门，走廊的尽头是一排光明的大厅，大厅中摆设着几个擂台，擂台上有坚固的隔离阵法，避免台上人的法术和攻击伤及台下的观众。 演武场的比试分两种，一种是公开擂台，一种是私人房间。进入演武场的人可以自行选择以什么形式进行比试。 黎殊回过头，看向私人房间。 房间的门上有两个凹陷的插口，用于放置名牌。门上有一个插口，说明里面已经有一个人在等候着，如果想要与他进行比试，只需把自己的名牌插进另一个插口，即可入门。 黎殊找了一间没人的房间，把自己的名牌插上。 她推门走了进去，房间很大，墙上刻满了隔离阵法和吸收法术的阵法，看起来就很抗揍，比墨池的修炼室要好上很多。 头顶处，五个筒灯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房间，黎殊仔细看去，才发现筒灯里塞着的是照明符，用得是蓝色的符底。小小照明符就用上了蓝色的符底，仙门联盟在建筑设备上倒是挺肯花钱的。 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可能是为了方便修炼者充分进行对决。 黎殊盘腿坐在地上，调整着自己体内的真气，以应付接下来的决斗。 她心中升起了一种临考前的紧张感。 门开了，黎殊抬起头看向走进来的人。 来人是一个健壮的中年男子，男子身侧挂着一把大刀，他进门看见黎殊的时候，忍不住皱起了眉：“小孩？” 黎殊站了起来，从乾坤袋里拿出了自己的纸符。 看见黎殊拿出纸符，男子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几分：“几品符修？你的修为怎么样？” 符修升品需要通过品级考试，如果没有通过升级试炼，那就只能停留在当前的符修等级。对于符修来说，等级就像是一张身份证明。 但是黎殊刚进墨池没多久，还没有参加过品级考试。 黎殊如实回答：“我九品符修，修为是炼气二阶。” 男子嗤笑一声：“炼气二阶的符修，我让你三招，到时候可别说我欺负小孩子。” 男子眼中全是轻蔑。 黎殊也见怪不怪，符修的攻击力本来就弱，再加上她外表只是一个小孩，对方的轻视在她意料之内。 她也不打算和他客气：“好，请赐教。” 黎殊手一招，纸符像是蝴蝶一样飞向空中 。 刀修抬头看去，盯着她的动作，挑起眉。 他和不少符修都对战过，知道符修的套路，不是丢纸符，就是在地上插旗摆阵法。 他倒是第一次看见有符修的纸符能够自己飞到天上的，还有点意思。 不过符修的纸符也就那样，不是喷火就是放电，也就那样，他还没见过哪个纸符有着什么杀伤力。符修有这精力来打架，还不如回去多做几张照明符拿来卖。 纸符在天上旋转的，犹如蝴蝶飞舞，其中一张突然从中飞出，向他射来。 太慢了。 刀修摇了摇头，这种速度，他只要一挥刀，刀气就能将它劈开。 他举起刀。 突然，眼前一股猛烈的巨浪爆开，猝不及防地将他整个人掀起来，砸到墙上。 演武场的防御措施做的很好。巨大的火焰和热浪撞击在墙上，都被上面的阵法吸收干净了。 但是刀修的感觉就没有那么好了。 他从墙上掉下来之前，他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火球是在一瞬间炸开的，根本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他只记得自己站在地上，那张纸符慢悠悠地朝他飞过来，怎么下一秒，它就炸开了呢？ 纸符上的符文，不是要用手摸着才能启动吗？她什么时候触发的纸符？ 而且，这个纸符的威力怎么会那么大！ 刀修趴在地上，身上后知后觉传来灼烧的感觉。 黎殊赶紧跑过来将他扶起：“大叔你没事吧？” 刀修龇牙咧嘴地坐起来，他是体修，身体素质强硬，身上只是受了皮外伤，但他的衣服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身前的衣服被火焰灼烧得破烂不堪，额前的头发也被烧去了一大截。 黎殊也吓了一跳。 这张烈爆符是她升上练气二阶之后绘制的，练气一阶时，她也绘制过烈爆符，但是还把修炼室炸了。她知道自己的烈爆符有很强的威力。刀修让她放马过来，她见他一副气定神游的模样，还以为他有很多的底牌，于是她放下心来一上场就用上自己的烈爆符。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个刀修真的挡也不挡，靠肉体硬生生接下这一击。 “你这个符……”刀修咳了几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觉得爆炸的余威还在他的胸前里震荡：“挺吓人的。你练气二阶做出的纸符就有这么大的威力，可以考虑一下，去考个八阶符修了。” 刀修喘了口气，站起来：“再来，这次我不会掉以轻心了。” 刀修摆出战斗的架势，黎殊后退和他拉开了距离。刀修挥舞着手里的刀，凛冽的刀风向黎殊劈来。 黎殊左右闪避着。防御的阵法挡在她身前，替她抵挡住部分攻击。她强忍住脚下想要运转太清山移星换月的冲动，换成了更为常见的，修炼者的一个通用基础步法——乘风步。 这个基础步法她用得不多，只在最初进入太清山的时候用过一段时间，如今重新拾起，难免有些滞涩。但在不断躲避的过程中，她脚步也越来越快，脚下踏风，身如轻燕。 刀修原本对她的纸符提起十分的警惕，但却见她只躲避，不攻击，心中不免觉得奇怪。逐渐，他注意到眼前的小孩躲避的功夫从最初的手忙脚乱，逐渐到游刃有余。他意识到了，她是拿他当训练工具呢！ 她用的步法是修仙界再普通不过的乘风步，乘风步虽然简单，但她这进步的速度也太过惊人了。 他是体修，自然知道一个功法从入门到精通需要经历多么漫长的过程，但眼前的这个小孩，显然刚开始的时候对步法并不熟悉，连落脚的位置都错了好几处，但现在，她的乘风步已经能够达成“乘风”的效果了。 她还当什么符修啊，干脆来当体修算了！ 第46章 音修真可怕 刀修挥舞着大刀朝黎殊砍去，刀法如狂风，凌冽而强劲。 黎殊的动作快如闪电，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仿佛能预知到对方的攻击路线一般。 与此同时，黎殊还不停地抛出各种符咒，其中包括烈爆符和雷符。这些符咒在空中炸裂开来，形成了一片绚丽多彩、令人眼花缭乱的景象。而那个刀修则不得不分心去抵挡这些符咒，以免被击中。 就在这时，黎殊又使出了一招“水球术”。这个法术将水凝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并向刀修砸去。由于水与火相互碰撞产生了大量的白雾，使得周围的环境变得模糊不清。这让刀修暂时无法看清黎殊的身影，也无法判断她的具体位置。 然而，正当刀修感到困惑时，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处传来一丝异样。他心中一惊，连忙想要做出反应，但已经来不及了。黎殊的刀手抵在他脑干的位置，只需手下用力，就能震断他的脑干，取走他的性命。 “你输了。” 黎殊收回了手。 刀修回头看去，只见她四肢贴着增益纸符，难怪动作那么快，他单靠肉眼竟难辨别她的踪迹。 这一招，是黎殊从周良身上学到的。她不想将咒文刻在身上，但是控制着纸符贴在身上，她还是能够做到的。 “行，我认输。”刀修啧啧两声：“你这个符修还挺怪的。” 说完，刀修整理了一下他身上只剩碎布条的衣服，扛起刀离开了房间。 黎殊松了口气，她走出门去，她看到了挂在门上的名牌，发现自己的牌子上，胜场的数字已经从0变成了1。 戊级赛场出现一个风闻。 有个符修，招式诡异，纸符会凭空升起，自动炸开，她的纸符出其不意，她本人还用着体修的路子，身姿敏捷，猝不及防出现在别人身后，用拳头结束战斗。 这样怪异的招式，常年混迹演武场的人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人。 “周良？”抱着琴的女人皱起眉，奇怪道：“周良不是丙级吗，不可能出现在戊级赛场啊，难道是新人在模仿他？” 鹅黄色衣服的男子摇了摇头：“据说是周良的师妹。” “墨池的人都改当体修了？沈真人岂不得气死。”抱琴女人捂嘴笑着：“不知道他小师妹练得如何，能不能得到周良的精髓。” “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抱琴女人翻了个白眼：“拜托，大哥，我现在已经升上丁级了，进不了戊级的赛场。” 鹅黄色衣服的男人摸着下巴，歪着头：“让你师妹去不就行了。” 两人的视线落在了在一旁默默吃瓜的小师妹身上。 “嗯？？？” 女孩指着自己：“我？” 被推搡着丢进戊级赛场的女孩找了老半天，终于在一个门前停了下来。她看着木牌上“黎殊”两个字，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带着英勇就义的决然。 她推开门。 黎殊正靠着墙坐着，她一只脚立起来，右手随意地搭在上面。 她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上，听到声响，她抬起头来，露出了犀利的眼神，她像个久经沙场的老将，眼中还带着嗜血的疯狂。 嘤。 女孩忍不住后退一步。 请问她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黎殊一撑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来吧，速战速决，我也累了，就打这最后一把。” 纸符飞起，她不想整什么障眼的把戏了，纸符直接朝女孩飞去。 女孩吓得往旁边跑去，烈爆符在她身后炸开，她顺着气浪往前一扑，顺势一个翻滚起身，拉开了和黎殊的距离，她指尖一转，一支通体翠绿的竹笛出现在她手里。她将竹笛凑近唇边，一阵悠扬清冽的笛声随即响起。 黎殊神魂一震，停下了动作，就连纸符也定在了半空中，她的神色出现了恍惚。 女孩见状，不免心中大喜：“有戏！” 她缓缓吸入一口气。 笛声突转，变得激烈刺耳起来，犹如狂风急雨，向黎殊冲去。 黎殊后退一步，抬手捂住耳朵。但笛声还是透过她的指缝钻进她的耳中，这个声音仿佛挑动了她的神经，无形中一只手握住她的心脏。 她体内血气翻涌着，她猛咳一下，鲜血从口鼻涌出。 不行！ 空中的纸符在那一刻，全部缓缓飞去，发出巨响。 拿着竹笛的女孩尖叫一声，抱住了头部。 金木水火土冰雷几种灵力全数砸在她身上，女孩被巨大的冲击撞击到了墙上。在她身前，一道绿色的荧光将她与法术格挡开。 不远处，抱琴的女人手腕处玉镯隐隐发烫，她脸色一变：“小檬的护体法器被触动了，只怕是受到了生命威胁。” 她沉着脸：“演武场比试都是点到为止，这个人怎么下手那么重？” 她提起裙子就要往戊级赛场跑去。 “不是，诶！你进不去的！” 竹笛女孩落在地上，有着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神色恍惚地看向黎殊。 只见黎殊趴在地上，双眼紧闭，口鼻处的血淌在地板上。 不会……死了吧？ 女孩下意识就慌了，她赶紧跑过去，用手探向黎殊的脉搏。 黎殊猛地睁开眼，反手拧住她的手。 “痛痛痛痛！”女孩尖叫起来。 黎殊回过神来，松开了她。她维持躺在地上的姿势，没有起身。 脑子疼，疼得快裂开了。 黎殊闭着眼，小口地抽着气。 眼前这个女孩是音修，音修的攻击会对对手的神魂造成直接的伤害。 而神魂是黎殊的弱点。 可能是她体质的原因，也可能是她”寄魂“能力的原因，她的魂魄可以随时从自己的躯体里分离出来，这也意味着，她的神魂要比一般人更加灵活也更加脆弱。音修的这些技能对她造成的伤害，可能就是正常修士的好几倍。 因此，少阴山这一类能直接攻击神魂的修士，可谓是她的死结。 “你是……我认得你，你是升龙台的那个女孩！”竹笛女孩看着黎殊的脸，突然发出惊呼。 黎殊听到她的话，睁开眼看向她。 这张脸……不认识。 女孩看到她，却格外激动：“是你吧？你是不是那个挑衅八大门派的女生？” 不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记得这件事情。 黎殊咽着带着血腥的唾沫，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你是玩家吧？” 黎殊发出了剧烈的咳嗽。 口水……被口水呛到了！ 第47章 周檬 演武场有着极好的隔音效果，这里无疑是一个谈论秘密的好地方。 女孩看见黎殊的反应，知道自己应该是猜对了，她非常坦然地朝黎殊袒露了自己的玩家身份：“我也是玩家。当初在升龙台上的时候，我的直觉就告诉我你是玩家。” “你居然敢朝上仙界的修仙者放狠话，太燃了，看上去就很像那种小说主角的发言！我也没进上仙界，但我当时没想着朝他们放狠话。”女孩朝她竖起大拇指：“你做了我不敢做的事情。” 黎殊脖子微红，当时她说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现在从别人口中提起，她意外觉得有些羞耻。 太中二了！ “你是符修吗？你刚刚那个爆炸好吓人，我差点以为自己小命不保了。”女孩心有余悸。 黎殊不好意思地向她道歉：“是我反应太激烈了，不小心伤到了你。”当时她失控将所有纸符都触发，这是在她意料之外的应激反应。 女孩看着黎殊满脸的血，心中也产生了一丝愧疚：“可能是我的破阵曲杀伤力太强了吧？自从我变成音修以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和人打架，伤到你了吧。” 说起这个，女孩来了兴致，在她身旁盘腿坐下：“你有没有发现，这个赛季真的增加了好多内容，上一赛季哪有这么多好玩的东西，就像我现在这个音修的职业，每天只需要练曲子就行，让我想起了自己还在音乐社的日子。” “音乐社？”黎殊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女孩侃侃而谈：“对啊，我大学期间加入了学校的音乐社，我就是那个时候跟着社里的人学会的笛子。我们虽然都是业余的民乐选手，但是我们乐社有自己的自媒体账号，在网上也算是小有名气。只可惜后来因为学校社团改革，把我们社团关闭了。我们社团的成员也因此走了一大半……” 女孩还在回忆当年，黎殊却觉得喉咙有些干哑。 “那你这一赛季是怎么想到当音修的？” 女孩脸上带上了灿烂的笑容，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变成了一个街边卖艺戏团中的一个孩子，她在戏团里就是负责吹笛子的。她就这么吹着，就碰见了她的师姐，师姐刚好来人间历练，她们一下就看对眼了，师姐就让她去松山音社当音修。 “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吗？” 听到黎殊的话，女孩有些发愣：“什么巧合？” “你会吹笛子，所以这一赛季系统给你安排了一个音修的角色。” 女孩松了口气：“这个啊，我还以为什么呢。”她没心没肺地说：“你的意思是《寻仙》收集了用户信息，然后替我们量身定制了适合我们的角色？那不挺好的吗，说明官方优化里投放机制，技术力提高了，玩家也能有更好的体验。这个技术要是用在公测，绝对会引起很大的轰动。” “公测？”听到这个词，黎殊有些困惑。 “对啊，这一赛季难道不是内测吗？”女孩忍不住笑了：“你还真信系统公告说的那个什么十人飞升啊。要我说，那只是一个噱头罢了。一百零一个人中只有前十名才能回到现实世界，怎么听都很荒谬啊，这里又不是什么小说。” “我觉得啊，这就是一场游戏的内部测试，《寻仙》开发了新的玩法，然后让这些上一赛季的资深老玩家来试试水罢了。”她拍了拍黎殊的肩膀：“别想得那么可怕。一个游戏还有这种能力，真能把玩家送进异世界不成？” 看着黎殊呆怔的眼神，她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怎么那么单纯啊，还真信了这个游戏的噱头。” 周檬拍着她的肩膀，说道：“我是松山音社的音修，松山音社在淮安北部靠近北海的地方，你要是想来我们门派玩，可以报上我的名字，我叫周檬，柠檬的檬，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黎殊，是墨池的弟子。” 周檬点头，拍了拍褶皱的衣服，起身：“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了，不然我的师姐又要来找我了。” 她突然回想过来，她拿出飞云令：“要不我们加个飞云令，下次你要是想出去玩的话可以叫上我。” 黎殊和她加上飞云令，周檬辫子一甩欢跃地跑开了：“有空联系！” 周檬砰的一下把门关上了。 黎殊看着她的背影，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 周檬说的，其实也不无道理。或许真的是她想太多了，这只是一个游戏罢了。可能他们在游戏里再待上一段时间，系统就会让他们离开游戏。接着网上就会传出“震惊，我居然被困在游戏里了！”的消息，吸引大量围观者前来。 黎殊笑了一下。对自己施展了一个净身咒，洗去了脸上的污渍。 她拿起飞云令给周良发去消息：“师兄，我比试完了。” 她打了很多场，现在浑身酸软疼痛，纸符也消耗殆尽了。她决定回门派去休息一下。 她从门上摘下自己的名牌，牌子上，她的胜场已经变成了6场。 周良没有回复黎殊的信息，她坐在演武场的大厅里，大厅有提供休息的地方，她坐在蒲草团子上，一边喝着水，一遍等着周良的回复。 但对面一直没有消息。 黎殊只好给他发去一个留言：“师兄，我先回门派去了，你出来以后不用找我。” 黎殊将飞云令放回乾坤袋中，把木牌交回前台处，离开了演武场。 血红的夕阳撞进远处的山脉，山峦吐出了橘红色的云，留在了石榴色的天空里。 黎殊舒展着自己的四肢，肩膀处的关节发出了咯吱的响声。 她很久没有体验过这么高强度的运动了，虽然很累，但有一种畅快淋漓的感觉。这就是体修，或者说所有近攻修士的快感。她虽然用纸符作为主要的攻击手段，但在被敌人近身的时候，她运用体术进行反击，这也解决了符修的近身危机。 但是她仍然缺少了一些防御的手段，在遇见能够对神魂造成伤害的攻击时，她无力抵抗。 想到这，她脚步一转，转向了不夜城的方向。 第48章 打听消息 跳蚤集市之前，不夜城的人流量少了很多，可能大部分的卖家都在积攒实力 ，准备在跳蚤集市开始的时候卖一波大的。 黎殊走在街道上，只觉得四周空荡荡，只有零星两个小摊立在道路旁吗，摊主正坐在摊子前，百无聊赖地打着瞌睡。 “道友，要不要买秘籍啊？” 突然有声音从黎殊身旁传来，她低头望去，一个破旧的小摊上，摆放着一堆破铜烂铁。摊主是一个目露精光，看上去贼眉鼠眼的男人。他搓着手，极尽谄媚地看向黎殊。 “道友来的可巧了，你要是再来晚几分钟，我就要收摊了，下一次你想见到我，可就得等到跳蚤集市咯。”他招呼着黎殊看向自己的小摊。 “我这里什么秘籍都有，无论你是剑修、法修、器修，都能在这找到适合你的秘籍。” 黎殊走过去，在摊前蹲下。摊位上的秘籍是手抄本，不同于书阁和藏宝阁中刻入玉简的秘籍。玉简的秘籍有使用次数，多传几个人就会失效，但是手抄本可以永久流传下去。 因此手抄本的价格要比玉简低很多。 摊位上的手抄秘籍破烂不堪，都不知道传了多少手，缝合的纸册背部的线已经流露出来，纸页摇摇欲坠。 摊主还大言不惭地说：“秘籍这种东西呢，越是破烂，说明看得人越多。它就越有价值。那些看起来很新的秘籍，练的人少，谁知道它好不好用。你评评，是不是这个道理。” 黎殊回以一个微笑。她快速翻看着摊位上的秘籍。发现这些秘籍确实是一些声名远扬的秘籍。经典是经典，只可惜有些烂大街了。突然，她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东西。 “火风鼎。” 见黎殊拿起那本功法，摊主快速地瞟了一眼，开始夸赞道：“道友你真是有远见啦，这本火风鼎呢，是一本非常好用的八品功法。它不仅可以用于攻击和防御，还能用在炼器炼药这一类场合，甚至你出门在外游历的时候，想要煮点吃的，也可以用这个火风鼎啦。” “这个功法可谓是满足了各种修士的需要，居家必备的好东西。这样一本功法呢，我本来是卖一百颗下品灵石的，你看现在生意萧条啊，我就便宜一些，就收你七十颗下品灵石就好啦。” 摊主还准备侃侃而谈，黎殊却把它放了下来：“贵了。” 一看眼前这个小孩不好糊弄，摊主眼珠一转：“这样吧，你能出多少，你直说吧。” “十颗下品灵石。” 黎殊砍价，一砍就是砍个骨折，摊主差点破口大骂，他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卖不了，你这个价格去哪都买不了。七十颗下品灵石，这是我的底线，再低就低不了了，我本来就赚不了几个钱。” 黎殊放下手抄本，起身就走。 摊主看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唾沫：“呸，这么个穷鬼，还想还来不夜城买东西。” 黎殊原本对那本火风鼎有点兴趣，火风鼎是八品功法，适用范围很广，七十多灵石的价格并不算高。 比起摊主说的攻击防御，火风鼎更重要的功能还是炼器和炼丹，也能拿来炼制墨水，是一个实用型的辅助功法。因此可以说，这个功法非常适合现在的黎殊，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制一般。 但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不去买。 她想做一个实验。 证明自己的猜想。 不夜城的拍卖行位于城中心，是一座通天大楼，颇有几分琼楼玉宇的味道。檐牙高啄，飞檐处还挂着小巧精致的琉璃风铃，随风招摇，发出清脆的声响。 拍卖行是万宝琉璃坊的地盘，万宝琉璃坊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把收集到的法器、秘籍、材料进行售卖。为了便于三界修士参与，万宝琉璃坊把拍卖行建立在仙界。 逐渐，拍卖行成为了不夜城的核心，不少修士都会将自己制作的法器丹药，或者意外得到的宝贝送入万宝琉璃坊售卖。 每次拍卖前，万宝琉璃坊会将拍卖品信息透露出来，在拍卖行附近，会有很多小商贩，专门做着贩卖拍卖品信息的生意。 黎殊如今找到的这个男人，就是这样一个拍卖品信息贩子。 “孕养神魂的防御法器。”男人放下茶杯，托着下巴思考着：“有了，两周后，正好就是跳蚤集市开始的那一周的拍卖会。有一样拍卖品，叫做莲子心。莲子心是一枚六品法器，把它戴在身上，可以抵御化神以下所有修士的对于神魂的攻击。对付少阴山这一类修士可有奇效。” “而且，莲子心可以温养生魂，也能修复死魂。只是，据我所知，有不少人都在盯着这一件莲子心，具体是谁，我不方便告诉你。如果你想要拍下它，得准备非常多的钱。” 黎殊谢过男人，把三枚下品灵石放到他的桌前。男人喜笑颜开的接了过去，他把灵石收下以后，又提醒了一句。 “有人最近在大量收集能够温养神魂的法器，甚至一掷千金，你要是想在拍卖行买到这一类的法器，恐怕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你要求不高，我倒建议你去找器修定制一件。” 男人把灵石抛到空中，再用手接下：“好了，话就说到这了，我先走了。” 听到男人的话之后，黎殊陷入沉思。 有人在大量收集温养神魂的法器……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说，只有鬼修或者像她这样的离体之魂才需要用这种法器，而且一个就已经够了。为什么还需要这么多法器？ 她心中忐忑不安，总觉得好像有什么要发生了。 她抬头看着天空，夕阳褪去，天色渐沉。 拍卖行的铃铛被风吹起，发出一片杂乱无章的响声。 山雨欲来风满楼。 她往茶杯里倒了半杯茶水，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下几个字。 跳蚤集市、弟子比试、游龙大赛。 这是她目前最需要留意的三件大事。 跳蚤集市在两周后，她需要在跳蚤集市上拍下莲子心，她在对上少阴山和音修时才能多出一丝反抗能力。 弟子比试在跳蚤集市的一个月后，那时，她需要拿下新晋弟子比赛的魁首，才能获得进入游龙大赛的机会。 但她的对手有很多，这十年里墨池也有很多优秀的弟子，在她收集到的信息中，已知新晋弟子中修为最高的弟子是筑基二阶，除此之外，也不乏练气八九阶的弟子。 他们的修为比她高出太多，而且他们画了那么多年的符，要比黎殊更加熟练符修的符法和阵法。她对上他他们，恐怕也落不到什么好处，她需要赶紧提高自己的修为，缩小和他们之间的差距才行。 游龙大赛，是她目前最关注的的一个比赛。游龙大赛中她可能会碰见来自各个门派的天才，其中不乏诸多玩家，她需要为自己创造更多的优势，才能在游龙大赛中决胜。 这次游龙大赛的比赛场地在太清山，她的老家。并且这一次游龙大赛提到，如果排名在前一百名的弟子中有剑修，太清山将格外赋予他们进入剑阁的名额。 这意味着，她如果能够进入前一百名，就能在万剑池里找一把属于她自己的剑了。 第49章 大宋科技，小子 黎殊回到墨池，在入门时，碰上了何同舟。 少年比她高出一个头，身子颇有几分挺拔的意思。 他进门的时候，也看见了不远处的黎殊，但只一眼，他就快速移开了视线。 黎殊看见何同舟，倒是松了口气。她本来见他情绪不对，会以为他会寻短见。现在他没事，倒是挺好的，她心中的一块石头也落在了地上。 黎殊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嘎嘎正躺在婴儿床里，自己玩耍着。黎殊放出纸人一直盯着床上这个小孩，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不哭也不闹，看见身边没有大人在，也不会叫喊，甚至饿了会自己摸起床边的小水壶，往口中灌水。 他动作笨拙，水壶打翻在床上，纸人给他换衣服的时候他也乖乖地躺在床上任纸人折腾。纸人给他喂水的时候，他也会主动张嘴，仿佛知道纸人就是黎殊。 这孩子有什么特异之处，也只能等他长大了才看得出。 黎殊给孩子喂完牛奶之后，把她放回婴儿床里，纸人任劳任怨地摇晃着婴儿床，哄着小孩睡觉。 黎殊坐在一旁开始画她的纸符。 白天天一亮，黎殊就在院子里修炼体术，增强自己的体质。院子里的大榕树被她打得啪啪作响。 下午的时候，趁着亮堂的日光，黎殊把桌子搬到房檐下，在门口绘制着纸符。晚上，她盘腿坐在榻上，运气修炼着自己的内功心法。如此反复，她过上了规律的生活。 直到她藏在演武场的纸人听到了声响，她知道，她等的机会来了。 演武场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举办擂台比试，所有修士都可以参赛，奖金丰厚。比赛采取车轮战的攻擂形式，其中一人站在台上，作为守擂人，剩下的修士可以作为攻擂者对他发出挑战，获胜者继续留在台上，失败者退场。 只要一个修士能够连续打赢十场，就算是守擂成功，就能获得那个擂台上所有的奖金。 每个报名参赛的修士，都需要十颗下品灵石作为报名费。每个擂台上也有一千下品灵石的基础奖金，一个擂台上两人进行对战，输者的报名费会自动落入擂台的奖金池中，作为最后胜者的奖金。因此，一个擂台中，如果经历的场次越多，池子中的奖金也会更加丰厚。 黎殊切换成小号，走进了演武场。上交一百灵石的报名费之后，黎殊走进了戊级赛场。 擂台战的第一阶段，各级玩家在自己等级的赛场进行对决，也避免了出现实力悬殊的对手进行对战的情况。 走廊里灯光全部熄灭，唯一的亮光，就是尽头处的公共擂台。 黎殊踏进公共擂台，那一瞬间，万千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穿透她的耳膜。 天花板处数之不尽的夜明珠高悬犹如灼眼的太阳，赛场上一片敞亮。 乌泱泱的人群将她淹没，她也成为了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抬眼望着台上万千瞩目之中的人。 “万宝琉璃坊，裴春山，请赐教。” 少年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 在他身后，螃蟹状的金属巨怪抬起两只前爪，前爪一折，变成两个黑洞洞枪口，对准眼前的修士。 “突突突突突突——” 猛烈的子弹从枪口处射出，好像机关枪一样，卷起一旁火花带闪电，枪口处烟雾腾腾。 黎殊咋舌，看着场上的机关枪。 这……现在的修真界已经进入热武器时代了吗？ 在他眼前的修士原本想要躲闪，但凡人之躯怎敢抵抗热武器，机关枪差点把他身上的防御法衣打成了筛子。 他连忙举起手宣布投降。 众人哗然。 “这是万宝琉璃坊的新法器吗？好可怕……” “这少年出手，都是三息内制敌，至今还没有人打得过他。” “还剩一局，这个少年就能拿下擂台的奖金了。” 眼前这个少年，大概率也是一个玩家，在黎殊的印象中，只有玩家才能搞出这么出其不意的招式。 台下的人推搡着，但是没有人敢上场。 黎殊自然也没有上场。 她可不想面对机关枪。 戊级赛场又不是只有一个擂台。 她转身，走向不远处另一个擂台。这个擂台的守擂者是一个三灵根法修，水木土三灵根相互协调，法术威力巨大，不断向眼前的体修刺去。 体修也不逞多让，他的体格巨大，看起来像一头熊，手中拿着巨大的板斧。他的板斧舞得虎虎生风，一招就把车轮粗的树枝砍断。 两人在台上畅快淋漓地对决着。 黎殊环着手臂，在台下看着，分析着两人的路数。法修应该是对战了很多轮，体内的真气消耗过大，直到后期，他已经无法再释放一些大型法术，动作也减缓下来。 只见法修一个失误，被体修掐准时机近身，一旦近身，他就无力抵抗，只能被体修抓着脖子拎了起来。 裁判及时拦下，宣布这一场对决体修获胜。 体修成为了新的守擂者。 黎殊也趁机拿着自己的名牌，走上了擂台。 台下的人发出惊呼。 体修看着黎殊的细胳膊细腿，发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声。 黎殊不为所动，长剑出鞘。 “小景，你看，那个男孩长得好好看！” 台下一个女孩忍不住拍着同行的肩膀，小声惊呼道。 小景抬起头，仔细端详着黎殊的脸，她承认，眼前这个男孩确实长着一张令人惊艳的长相，但她仍然嘴硬道：“好看有什么用，这是擂台决斗，有不是选美比赛，好看又不能加分……有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只见体修挥舞着板斧像旋风一样向男孩劈来。男孩一个轻盈地跳跃，躲开了他的板斧，他在空中，挑衅似的一脚蹬在他头上借力，然后飘然落在地上。 台下发出哄笑声。 体修胡子一竖，面露狰狞，放出自己的真气，火焰浮在板斧之上，她大吼一声向黎殊冲来。 黎殊旋身躲开，手腕一转，长剑在她手中快得只剩片片光影，叫人眼花缭乱。 小景睁着眼，看着台上，不知是夜明珠的光刺痛了她的眼，还是眼前的少年太过耀眼。 他姿态轻盈，身如游龙，翩若惊鸿。 她觉得自己眼睛发涩，耳边只剩自己雷鸣一般的心跳。 当她回过神来时，体修已经捂着手倒在了地上。 台上的少年挽了个剑花，长剑入鞘，他环着手臂，用淡漠的眼神睥睨着台下。 “下一个是谁？” 第50章 钱来! 台上的少年剑意凛然，年龄不大，剑术却尤其老辣，往往在五招内制敌。 有法修尝试拉开距离，想要用法术消耗他的体力，却见他身如鬼魅，一下子就拉近了和他的距离，在猝不及防间结束了战斗。 有万宝琉璃坊弟子碰上他，想要趁他不注意，试图用暗器击倒他，但那人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总是巧妙地避开了他所有的暗器。 台下的人盯着少年的动作，心中不免震惊。 少年的招式简单，一针见血。这样的功夫没有几十年是练不出来的。更何况在应对招式时的直觉，没有大量的对战经验，也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这到底是什么人啊？ “踏月流星剑。” 有人小声说道。 站在她身旁的人错愕地回头看她：“师姐，你没看错吧？” 她摇头，她绝不可能看错，台上那个少年用的就是太清山的剑法，旁人可能看不出黎殊的门路，但是他们这种练剑练了几十年的 太清山弟子，自然很快就看出那个少年剑术的端倪。 但眼前的少年显然不是太清山的人。 虽说太清山弟子有数百人，她不可能全部识得，但真要有弟子容貌至此，她不可能一点风闻都没有听见。 更何况他们上仙界弟子想要出门，都要经过层层审核申请，得到准许了，才能前往下仙界。新入门的那批弟子如今还被关在门派里，潜心修炼呢。 眼前这个男孩的剑法炉火纯青，换做是她来，也不见得做得比他好。 难道他是某个长老偷偷藏起来的关门弟子？ “留影珠带了吗？” 太清山弟子凑到她师弟耳旁小声问道。 “带了！” 太清山弟子看着台上黎殊的身影：“把她的对决录下来，等回门派之后，上交给师父看一眼，或许师父知道他的来路。” 他若真的是某位长老的关门弟子，那倒还好。但如果他是偷学了太清山剑法的散修，那就麻烦了。太清山的独家剑法可就有了流露出来的嫌疑。 眼前的法修倒在地上。黎殊终于松了口气，一旁的裁判举起了黎殊的手：“恭喜这位道友，守擂成功！”裁判把名牌归还给她：“道友可以前往大厅，找到黄色衣服的侍从去兑换你的奖金。” 在众人的欢呼下，黎殊跳下了擂台。 她一把将额前的头发全部抹到脑后。 太累了，果然这几年修真界人才辈出，她差点就跟不上时代发展了。 她连续打了十场比赛，可能在别人眼里她对战起来游刃有余，但只有她知道，她每一招都很惊险，她本身的修为和别人差距太大，她是靠着自己炉火纯青的剑术和肌肉记忆，才能一下找到敌人的弱点，做到一招制敌。要是真的打持久战，她谁也打不过。 而且随着对决，她的体能也逐渐跟不上，她这个身体的体质和敏捷的数值已经拉满了，比同届的修士高出一大截。 再加上剑修靠着剑术，比其他修士更擅长跨越修为等级对战。黎殊目前靠着自己的剑术，对上筑基大圆满以下的修士还尚且能有一战之力。再往上的，她就打不了了。 但毕竟境界放在那，如果差距太大，她还是会有些力不从心。 幸好她演技好，比较会装，没人看出她的力不从心。 “您好，您这次擂台战获得的奖金一共是七千一百颗下品灵石，其中的七千颗下品灵石已经为您换成七颗中品灵石，都给您装在乾坤袋里了，您可以检查一下。” 一颗中品灵石等于一千颗下品灵石，一颗上品灵石等于一千颗中品灵石。 黄色衣服的侍从举着一个锦盒，盒子里放着一个绣着祥云的暗紫色乾坤袋。 黎殊接过乾坤袋，往里面粗略一看，数量没有问题。满袋子闪闪发光的灵石让她心情格外愉悦。 见她收下了乾坤袋。侍从接着说：“下一场比赛在三日后的辰时开始，地点是戊级赛场，您将面对的会是所有戊级赛场各擂台的胜者，请你做好参赛的准备。如果到时仍未抵达赛场者，将被视为自动放弃比赛。” 黎殊看向她，举起手中的乾坤袋：“如果输掉比赛，这些奖金会收回去吗？” 侍从微微一笑：“这些是您在这一场比赛者中获得的奖金，演武场不会收回。下一场比试的奖金将重新计算，但参赛者无需再次缴纳报名费。下一场比试是一比一对决的晋级赛，我们将向大众开放押宝赌池，所有观赛者都能自由选择自己心目中的魁首。” “每一位参赛者价值十颗中品灵石，每一场擂台价值一百颗中品灵石。您只要赢了一场擂台，就能直接获得一百颗中品灵石的奖金。此外，如果您在比赛中获得了魁首，您可以从押注奖池中获得5%作为您的奖金。” 侍从微笑着：“所以我希望您如果有时间，请继续参与接下来的比赛。” 听到侍从的话，黎殊觉得眼前飘过一片亮晶晶的灵石。她维持着脸上的淡然，将乾坤袋收入怀中：“行，有空我一定来。” 黎殊还没走出门，有人拦在了他身前。 她警惕地看向来人，眼前这个人是一个脸型长得像猴子，高高瘦瘦的一个男人。 男人搓着手，讨好似的朝她笑着：“小兄弟你好，我刚刚看来你的比赛，你的剑术真是高超，让人惊叹不已，不知小兄弟是哪个门派的弟子呀？” 黎殊眼睛半眯着：“我是哪个门派，和你有关系吗？” 男人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只是觉得小兄弟你的剑术实在惊艳，所以想问一下，如有冒犯请多见谅啊。” 黎殊不知道这个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她没有陪聊的想法：“门派我不会说，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男人见黎殊油盐不进，一咬牙，凑到她身旁说：“我这有个秘境，需要一个剑修帮忙，如果你是自由人，你要是感兴趣，我们去别的地方聊一聊。” “秘境。”黎殊耳朵微动。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要问她门派了。一般情况下，大门派的弟子外出历练，如果遇见秘境或者秘宝，需要把秘境的信息全数告诉门派。但小门派的管辖并没有那么严，像是周良在外碰见的秘境，也无需把信息告诉墨池。 这类小门派的弟子以及散修，就称为自由人。江湖上有不少专门由自由人组成的秘境探索团队，就像眼前这个男子一样。 而他来找她，提到秘境需要剑修参与。 莫非这一个秘境是某位剑修大佬陨落后留下的秘境？ “好，我答应你。” 这秘境之中，必然有着她想要的东西。 第51章 剑修秘境 瘦猴一样的男人带着黎殊走进酒楼的单间。 刚推开门，里面嘈杂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韩勇，你可算是回来了！” “我们刚刚还说，你要是还不回来，我们就要派人去找你了。” “老韩诶，这位是……” 众人看着男人身后跟着的黎殊，面露疑惑之色。 其中一个光头男子看见韩勇身后带着一个小孩，不禁皱起了眉头：“韩兄，你说去找剑修，就找了这么一个小孩？” 韩勇一听，立刻反驳道：“诸位可别小看了他，她虽然看上去年纪小，却是演武场戊级赛场的守擂成功者之一呢！”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也不禁面露震惊。他们这些下仙界的自由人可是演武场熟客，自然知道擂台战的难度。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孩，居然能够连赢十场？ 这时，有人好奇地问黎殊：“小兄弟，你师承何人？” 黎殊虽然用着太清山的剑法，但她并不打算主动和太清山攀上关系，她隐晦的表达：“家师叮嘱，她的身份不可说。但各位可以放心，我是个散修，没有门派。” 有人悄悄努了努嘴，觉得黎殊是在故弄玄虚。 韩勇这个在场唯一见过黎殊对战的人却颇为震惊。现在散修都已经修炼到这个程度了吗？ “老韩，这可是你带来的人哦，出了事，你背锅。” 听到友人的打趣声，韩勇回过神来，他向黎殊介绍道：“我们这次前行，要去的是一个秘境，秘境主人生前是位剑修，我们需要找一个剑术高超的剑修，辅助我们探索秘境。我在演武场上见过你的对战能力，知道你是个有实力的人，但是这个秘境中，你需要不断和剑术高超的铜人对决，不知你能不能接受？” 这个要求有些奇怪，应该是秘境中的关卡。黎殊听了以后，觉得还蛮有意思的。 但她需要先事先说好要求：“那秘境中获得的宝物要怎么分？” 几人对视一眼，韩勇一咬牙：“如果你能助我们登上塔顶，我们获得的宝物，你能从中挑三件。” “不许私藏？”黎殊挑眉看着他。 韩勇差点跳脚：“我韩某人一向说到做到，绝不会做私藏的事情。” “行。什么时候走？” “现在。”一旁的人起身：“现在就出发。 —— 他们乘着灵船到达了东川，几经兜转，走入了山谷中。这个秘境正隐藏于谷内一处山洞中，极其隐蔽。 也难怪没有其他人发现这个秘境。 “走，进去吧。” 几人牵着手，踏进秘境入口。 白光亮起，接着是短暂的眩晕感。 黎殊闭上了眼。 就在这时，四周的气温骤然降低，呼啸的寒风带着尘埃与冰屑扑面而来。 风雪中，黎殊睁开眼，看见了黑沉的天和漫天大雪。 恍惚见从前。 “剑阁。” 她缓缓吐出两个字，声音很轻，一晃儿就被风雪淹没了。 “什么？”韩勇没有听清，揉了揉被冻得发红的耳朵。 “没什么。”黎殊摇了摇头。 眼前的高塔孤零零地立在中央，像一座孤岛，四周是环形的悬崖，通向中央塔的只有几道相连的铁索。 这场景，几乎和太清山的剑阁一模一样。 难道这秘境主人也是太清山弟子？ 秘境的宝物就在中央的高塔处，想要过去，必须飞越这一片巨大的沟壑。 剑修可以御剑，符修可以召唤飞行纸鹤，别的修士虽然没有飞天的本事，但有钱。 韩勇从怀中取出一只小船，抛到空中，飞船瞬间变大。这只飞船虽然看起来很简陋，但却是一件八品的飞行灵器，可以带众人穿越这片深渊。 只是飞船空间有限，最多只能容纳五个人。 韩勇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黎殊见状，毫不犹豫地抽出背后的佩剑。她轻盈地跳到剑上，御剑向中央的高塔飞去。 她立在深渊之上，放眼望下去，下面是无尽的黑暗，深不见底。但这里的场景，竟然与剑阁的万剑池有些相像。隐约间，她似乎听到深渊之下传来万剑悲鸣，只是这深渊之中，没有剑与她产生感应。 黎殊稳稳地落在了高塔前，她回头望去，飞船载着其他几人也落在她身后。 韩勇走上去，打着头阵：“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进入这个秘境，但上次我们只能达到第四层的高度，再高的塔层我们上不去，所以这次只能找专业的剑修来帮忙。” 黎殊跟随着队伍走进高塔的第一层，塔内空空如也，所有东西似乎都已被洗劫一空。 黎殊毫不意外。 接着，他们来到了第二层，在踏进第二层时，四周的火炬骤然亮起。 眼前出现一个凹陷下去的平台，平台由一个个格子组成，犹如棋盘，在格子两侧，立着数十个手持利剑的铜人。 “这就是秘境最难的地方。”韩勇解释道：“这里一共十五个铜人，对应接下来的十五层高塔，只有在和铜人对战的时候，高塔的大门才会开启。一旦战胜了铜人，大门会重新关闭。我们上一次留下一个人在这挑战铜人，但他只能战胜第三个铜人，打不过第四个铜人。无奈下我们只能退出了秘境。” “这次，我们想让你留在这，挑战铜人，我们到上面去探宝。如果你战胜了铜人，就用飞云令联系我们，我们抓紧时间进入下一层。” 听到这里，黎殊明白了一切，原来他们找到自己来，就是想找个打手：“行，没问题。” 男人一听，心中顿时大喜过望。 黎殊跳下平台，当她足底接触平台的那一刻，脚下金光浮现，一个格子亮了起来。 在她身侧最近的一个铜人眼睛亮起绿光，吱吱呀呀地走过来，活动着自己已经长满铜锈的四肢。它举起剑，向黎殊砍过来。 铜人的力气很大，每一下都是发狠的劲，黎殊接下它的一招，力道震得她虎口发麻。 看来不能硬碰硬，还得见招拆招。她身子一滑， 与此同时，平台的另一侧，那道铜色的大门缓缓开启。 韩勇见状，召唤出飞船载着其他人往大门的方向飞去，他冲黎殊喊道：“小兄弟，接下来就靠你了！” 黎殊点头作为回应。 第52章 对战铜人 黎殊觉的这秘境中的铜人还蛮有意思的。 和她对战的第一个铜人，用的是太清山弟子入门学的第一套基础剑法。 这套剑法他们早就使用得滚瓜烂熟了，因此见招拆招的速度尤其迅速。 飞云令响起韩勇的声音，黎殊也见机快速结束了战斗。一套剑法打完，铜人似乎检测到黎殊剑法过关了，眼中的绿光消失，退回了原本的位置，恢复了原本的姿势。 黎殊走到第二个铜人身前。 铜人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发出绿色的光芒。它迈动步伐，朝着黎殊走过来。 果不其然，这一次，铜人使用的还是一套太清山的基础剑法。 只不过，这套功法和第一个铜人使用的剑法相比更为进阶一些，正是他们在筑基阶段学习的。 看来这个秘境主人的身份已经明确了，他确实是个太清山弟子。 只是不知这人，她认不认识。 铜人举起剑刺向黎殊，黎殊闪身躲开，和它打得有来有回，剑影纷乱。 她注意到，铜人的动作逐渐由开始的滞涩变得流畅，剑招也越来越快。她猜测，这可能和铜人身上的铜绣有关，常年积累的铜绣卡在铜人的关节处，禁锢了它们的行动，但随着战斗时间的增长，锈迹褪去，它们的活动会越来越灵活。 但黎殊没有因此着急。 在跟着铜人决斗的过程中，她上一赛季存在体内的肌肉记忆被不断唤醒。 铜人不像是一个敌人，反而像是一个严格的老师，指导着她剑法修炼，并且在看见她的破绽时，毫不手软。 黎殊好几次被铜人的剑刺中，还好铜人手中的剑是钝剑，不然她好几次小命都不保了。 但即使如此，铜人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少淤青。 韩勇听见黎殊逐渐粗重的喘息声，他透过飞云令发来问候：“小兄弟，你还好吗？” 黎殊完成最后一击，趁机飞身退到高台上，她用剑抵在地板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行了，休息一下。” 至今为止，她已经打倒了六个铜人。 越往后面，铜人的剑法也就越复杂。按照这样的速度下去，大概打到第八个铜人的时候，她上一赛季在太清山所学到的所有功法都已经被铜人使出。从第九个铜人开始，往后的功法都是她不认识的。 黎殊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比起担忧，她更多的感觉到兴奋。她没有机会到达高塔的其他层，但单是这里的铜人，就已经让她不虚此行了。 铜人逐步指点着她，让她发现自己的破绽，完善自己的剑术。相比她一个人闷头修炼，这样得到的收获要远远翻几倍。 黎殊在高台上盘腿坐下，调息修炼，运功恢复着自己的内力。四周充裕的灵气滋润着她的身体，她惊愕地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升上了炼气四阶，远远立在玩家修为排行榜的第一名。 这个秘境，堪称是剑修修炼的洞天福地，尤其对于太清山来说。 她突然想赖在这个秘境不出去了。 她甚至可以在和接下来的铜人对决时，将她上一世还没学完的剑法，全都学习一遍。 这个秘境主人，生前一定是一个尤其细心又强大的人，同时，他也是一个很好的师父。 黎殊看着平台下的铜人，突然心中升起一种悲意。 这样的人，如果活着，必然是太清山的中流砥柱。从铜人高超的剑术，以及十五个铜人的数量就能看出，他至少也是炼虚境界的修士。但他陨落了，他身死产生的秘境，在下仙界的一个角落里，无人问津。他这样厉害的人，为何会陨落呢？ 黎殊叹了口气，给韩勇发去飞云令：“我休息好了，可以继续。” 八个铜人，是她的极限，她奋力抵抗，但还是被铜人的钝剑刺穿了腹部。 她躲避及时，内脏损伤并不严重。 但这一击让她露出了致命的破绽。她倒退下去，只见铜人抽剑向她刺来。 黎殊抬剑抵抗，铜人手中钝剑一挑，剑就从她的手中飞出，砸在远处。 完了！她不会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吧？ 临死前，黎殊这样想着。 铜人手中的长剑劈下。 她闭上了双眼。 但意料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她睁眼，只见身前那个只会在对决结束之后才会停下动作的铜人，此刻维持着高举长剑的姿势，停在了她身前。它眼中的绿光熄灭了。 她看着眼前的铜人，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捂着不断流血的腹部，爬了起来。她通过飞云令问向韩勇：“门关了吗？” 对面同样传来兵刃相接的声音，过了好久，韩勇才给他发来回复：“门没有关，怎么了？” “铜人停了，但我还没和它打完。” 对面的声音也带着几分惊愕：“怎么回事，卡住了吗？” 黎殊抽了口冷气：“算了，我先处理一下伤势。” 她拿起自己的剑，翻身回到了高台之上。 高塔的每一层中都有不一样的东西，有宝物，有陷阱，有幻境，也有和第二层这样的机关铜人。黎殊在下面决斗着，韩勇一行人在高处决斗着。 秘境的宝物并不是这么好拿的，每一样都需要付出代价。 黎殊从乾坤袋中弹出金疮药和生肌散，洒在自己的伤口，忍痛用粗布绷带将自己的伤口包扎起来。境界越高的修士，伤口的恢复能力也就越快，像这样严重的伤口，黎殊需要几个时辰就能恢复如初。她给韩勇发去消息：“我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正好，对面也是大战一场，心力交瘁：“行，今天就先到这，我们在上面休息一下，你在下面休养好，注意保护自己。” 关掉飞云令之后，黎殊运气调息，好在这个秘境中灵气充裕，可以不断化作真气让她修复自己身上的伤口。 第八个铜人使用的剑术，就是黎殊比较生疏的狂浪剑法。第八个铜人她应对起来颇为吃力，除了这个剑术她没有完全掌握以外，也有连续战斗的原因。 前八个铜人改进着黎殊的剑法，她在战斗过程中不断更新着自己的战斗思路，尝试把学过的剑法进行融合，如今她在不同剑法之间的切换也更加游刃有余了。 等她休息好了，应该能够战胜第八个铜人。 只是从第九个铜人开始，接下来的剑法她不曾学过，要应付起来，恐怕非常艰难。 第53章 太清山罪人 “铛！” 两把长剑相交在一起，溅出几丝火花。 黎殊顺势一个旋身，避开了铜人的攻击，同时手中的长剑迅速挥出，与铜人的兵器碰撞在一起。 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同样的太清山剑术，在铜人和黎殊手中，却使出了不一样的味道。黎殊的剑是凌厉的，如流星乍破夜空，一剑霜寒十四州。铜人的剑带着饱经风霜后的沉着稳重，一气一动，人剑合一。 黎殊进攻着，只觉得这一场对决让她畅快淋漓。 当打到第十二式的时候，兵刃相接，黎殊手中的剑刃突然崩裂开来，原本的豁口被彻底撕裂，剑身从中间断开。 糟了！ 铜人的钝剑破开剑刃划过。 黎殊一个下腰堪堪躲过了铜人的剑，铜人的钝剑削去了她一截头发。 对战完毕，铜人回到了原本的位置，眼中光芒褪去。 黎殊也松了一口气，还好打完了，不然，她都不知道要如何赤手空拳和铜人对抗。 黎殊握着那截断剑。 但是，她的武器已然折断。失去了剑的剑修，又还能称得上是剑修吗？ 当初，她仅仅购置了这一把剑。 受太清山剑修思想的影响，她并未准备第二把备用的剑。 她曾以为，这把剑还能陪她夺走一段时间。却没想到，它终究只是一把普通的、略胜于凡铁的剑而已。 她轻叹一声，目光落在了铜人的剑上。 那些已被击败的铜人不会再有所动作，于是她从前方的铜人手中取下了手中的剑。 铜人的钝剑比寻常的剑要沉重许多，初次拿起这把剑，黎殊只觉得它很坠手，挥起来有股滞涩感。 她笑了，说不定铜人用剑的滞涩感也是因为这把剑太重了。 她挥舞着剑，打完了一套太清山的基础剑法。她甩了甩手，觉得这钝剑虽重，却很考验手腕的运动能力，适合拿来锻炼。更何况黎殊和铜人对战了那么久，修为和体质都有了飞跃式的提升。 多使用几套剑法，钝剑在她手中逐渐也变得运转自如。 “准备好了。”她对飞云令那头说道。 “行。”韩勇回应道。 黎殊跳下平台，走到第九个铜人身前。 铜人眼中绿光亮起，黎殊极速拉开和它之间的距离。 这一套剑术招式远比之前的剑术要快很多，剑影让人眼花缭乱。黎殊一见，便心中大喜。 这是她喜欢的剑术类型。 她就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招式，让对手应接不暇，再给他致命一击。 在铜人的指导下，前八种剑法黎殊已经运用得炉火纯青。她现在能够非常灵活地在使出一招剑式后，接上另一招截然不同的剑式。 她用这前八种剑术，与铜人对抗。 她的眼睛紧盯着铜人的动作，没有放过它任何一个细节。 黎殊的记性是她最大的优势，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要是看过的招式，就能记在她的脑子里。 她一边打斗着，一边尝试复刻铜人的剑法。她没有意识到，在她生涩地使出这一招招剑式时，与她对战的铜人渐渐放缓了它的速度。 终究是她有着不扎实的基础，靠着灵活的对战技巧，战胜了第九个铜人。 她如获至宝般回到高台上，一遍又一遍地练着这刚学到手的剑术。 这一刻，她再次升出了想把铜人偷回家的想法。 这么好的宝贝，荒废在这秘境里，可惜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秘境主人要做这些铜人，也是为了用来和自己练剑吗？他这样剑术高超的人，却每天都和铜人练剑，如果不是情趣，那大概是孤独吧。 她抬起头，看见挂在天花板处的夜明珠。有一颗夜明珠与其他几颗夜明珠的颜色相比，要暗上几分，她知道灯用久了会暗，夜明珠也会这样吗？ 她挠着头，有些不解。 飞云令另一侧传来韩勇等人打斗的声音，他们还没破解完那一层的陷阱，还没搜刮完秘宝，黎殊暂时也不用再挑战第十个铜人。 她的真气在体内自动运转着，不断修复和提升自己。 她抬起头，看着那颗夜明珠，总觉得有些突兀。 第二层的房间四面都是石壁，没有一丝花纹和雕刻，就连天花板也是密封的石面，只有几颗夜明珠被镶嵌在石头之中。她的直觉促使着她，御剑向天花板飞去。 就在这时，平台下所有的铜人眼中绿光亮起，竟然全部御剑朝天冲来。 “不是！诶！”黎殊瞳孔颤抖。 你们铜人怎么还会飞啊？！！ 飞云令那头传出韩勇的叫喊声：“小兄弟你干什么了？为什么全部机关都被触发了？！” 但此刻黎殊已经顾不上他们了。 铜人御剑挡在她面前，居然用上了拳法掌术朝她袭来。 黎殊操控着剑，迅速躲开，但是十五个铜人围着她，试图靠压倒性的人数优势击垮她。 这些铜人为什么会突然触发？按照以往的经验，就算是对战，每一次也只会派出一个铜人。 难道……那颗夜明珠真的有问题！ 黎殊目光一闪，身子更加敏捷地躲开铜人的袭击，向那颗夜明珠飞去。铜人不遑多让，拼了命也要拦在她的面前，隐约有种发狂的状态。 在黎殊的手指即将碰到夜明珠的那一刻，一个声音出现在她耳边：“你若摘下它，此后便只能成为我的弟子。” 那个声音带着一股威压，在房间里震荡着。 那股威压震翻了黎殊体内的真气，她差点吐出一口血来，她强行咽下涌上口腔的鲜血，收回了手，朝虚空的方向一摆：“不知前辈在场，多有冒犯，还请多见谅。” 十五个铜人落回地面，其中一个铜人抬起头，看向黎殊，刚才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你我虽有缘，但只是萍水相逢，我指导你剑术，你的学好了，走了便是。你若是摘下了那颗珠子，便只能当我的徒弟，承接我的遗愿。” 黎殊飞了下去，走到铜人面前行了个大礼：“前辈用心良苦，让晚辈受益匪浅。” 铜人却挥手，一股力量止住了她的行动：“我是太清山罪人，你是太清山弟子，你若是拜我，让你的师父知道，怕是要生气了。” 黎殊心头一跳。 太清山罪人？ 第54章 桃花树上，惊鸿一瞥 她上一赛季在太清山的时候，未曾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她试探地问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铜人眼中绿光闪烁，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读出了他的犹豫。 黎殊开口坦白：“如果前辈担心我是太清山派来的人，那你大可放心。我虽然会太清山剑法，但如今我并不是太清山的弟子。” 铜人盯向她，良久，开口吐出几个字：“借尸还魂？” 黎殊缓缓点头，她新赛季换了身体，按照这个状态来看，确实也和借尸还魂没有区别。 “难怪……”铜人叹息道：“你年纪尚小，又只是练气的境界，我还奇怪为什么你识得那么多剑法，难怪……难怪……” 铜人长叹一声：“天意弄人啊。” “你的师父是谁？”铜人忽然问道。 黎殊犹豫了一下，她师父麒麟老祖和太清山弟子关系并不很融洽，和很多长老都相互结仇。 不知眼前这个人和她师父关系如何，万一两人有什么矛盾，她不会遭殃吧？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如实回答：“家师是麒麟老祖李之平。“ “麒麟儿？”对方亲昵地称呼反而让黎殊瞪大了眼。 铜人摇头：“没想到，我居然还有一天能见到麒麟儿的徒弟，真是缘分。” 这下黎殊更是忍不住了：“前辈居然认识我的师父，那前辈究竟是何方神圣？” 听他的口吻，这位秘境主人在太清山时与她师父熟识。但是他离开太清山时，她应该还没进入太清山，或者说，她大师兄也还没进入太清山。 那他身份必然不一般。 “我是你师父的师兄，陆峥。按道理说，你还应该叫我一声师伯。” 黎殊皱起眉，她从未听说过自己的师父上头还有一位师兄，他的存在，难道被太清山生生抹去了？ 看见黎殊的表情，陆峥心中了然：“当年我弑师叛门，太清山恨我入骨，你应当是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字。” 这……弑师叛徒也能这么轻易就说出口吗？ 黎殊嘴巴微张。 陆峥指着天花板上的珠子：“那一颗，便是留念珠，记载着我生前所有的故事。拿下那颗珠子的人，便成为我的徒弟，听了我的故事，继承我的剑法，完成我的遗愿。” 留念珠和留影珠相似，但留影珠是录像，而留念珠能够让触者身临其境地进入珠子主人留下的故事。 “前辈在等一个徒弟，那要什么样的人，才能入得了你的眼？” “赤诚，顽强，努力，义气。”陆峥说着：“你天赋不错，是个剑修的好苗子，为人也可行，只可惜，你已经是麒麟儿的徒弟了，我若收你为徒，麒麟儿就要和我闹了。” 说到后面，他发出了一声轻笑，声音里带着一丝怀念。 黎殊脑子里突然生出一个猜想：“前辈，你走的时候，师父知道你在哪吗？” 陆峥沉默了。 黎殊的心跳逐渐变快：“你死了多少年？” 陆峥还是没有说话。 黎殊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看着眼前的铜人：“我在太清山待了一百年，这一百年里，师父总计留在门派里的时间不足十年。他一直在外面游历，我本以为他是生性关不住，所以不爱在门派里待着。现在看来，他可能，那些年一直在找一个人。” 她步步紧逼：“你说自己在等一个徒弟，这个徒弟你等到了吗？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铜人眼中的光闪烁着，他沉默不语。 黎殊却呼吸急促。她没有猜错，李之平一直在找的人就是他。 他翻遍四海八荒，掘地三尺，也想找到他那个被称为太清山罪人的师兄。他不信，自己那个温柔的师兄，真的会做出弑师叛门的事情。 李之平几乎花了所有的时间在找陆峥的信息，他忘记了身边的其他人。或者说，对于他来说，没有人比他师兄更加重要。 他一旦收到一丁点儿风声，就会不顾一切地离开太清山，跑过去。然后留下师门这一群孤儿。 黎殊很感激自己的师父给她修仙的机会，让她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但她同时对他充满了怨念。 因为他的作态，让她想起了抛下她不顾的父母。现在她终于知道有机会看见这个让她师父牵牵念念的人了。 她却生不起气来了。 他只是一个死人，他被困在这个秘境，困在这个山洞里，他又能做什么？ 陆峥似乎读懂了她的情绪：“抱歉，师弟从小很依赖我。当时事发突然，我也没来得及和他诉说，我也没想过，当时自己能活着离开……” 黎殊却憋了一口气：“别等你的什么徒弟了。你的故事，我来看。你的遗愿，我完成。你的尸骨，我亲自带回去给他。” 陆峥看着眼前的小孩，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他师弟儿时的模样。 果然，李之平的徒弟，脾气也和他很像，总之，就是不像一个太清山出来的人。 陆峥长叹一口气：“……好。” 他一招手，天上的留念珠飞了下来，落在黎殊身前。 陆峥开口：“这颗留念珠，是我临死前记下的，其中，有我生前的故事，也有我毕生所学的所有功法。我等了几百年，仍然没有等到一个合适的徒弟，既然有缘在这碰见了你，不如就给你算了。希望你能替我完成我的心愿。” 黎殊明白，这一颗留念珠，就是整个秘境中最宝贵的东西，那些高塔之上的秘宝，都不过是身外之物，死后留下的青泥烂铁罢了。 黎殊捧着留念珠，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入体内，像是无数只手拉扯着她的意念，沉入黑暗。 隐约间，她模糊听到了陆峥的声音。 “我当年炼虚境界修炼出的至纯剑意也藏在了这颗留念珠中，但愿，它能对你有用。” 她睁开眼，看见一片绚烂的桃花，粉白的花瓣纷飞着，犹如暴雪，淹没了天地。 黎殊想要动，却发现自己被禁锢在这个身体内。她明白，自己是以第一视角的方式，经历着那些对陆峥来说，生前难以忘怀的片刻。 陆峥向前走去，他突然听到，头顶传来清脆的铃铛声。 他抬起头，看见一双小鹿一样的眼。 少女俯身趴在树枝上，桃红色的纱裙融入桃花之中，恍若桃花妖灵。 她见他望来，弯着眼角，竖起食指抵在唇边。 “嘘。” 那一刻，他的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 第55章 明月证心 那日桃花满坡头，他骤然见她身影自树上飘落，翩若惊鸿。 从此，不下心头。 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素娥。素娥是天上月，也是陆峥心里的白月光。 素娥是落英仙门的弟子，玲珑仙子的师妹。那时的落英仙门，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就连踏足上仙界的资格都没有。 而陆峥是太清山颇负盛名的弟子，剑修天才，掌门之徒，首席大弟子，肩上承载的是下一任掌门的重任。 那年游龙大会，玲珑仙子横空出世，杀得一众人胆战心惊。 便是万众瞩目陆峥也落败于她手。 太清山掌门咬碎了牙，让他好好闭关，认真反思。 陆峥赢了一辈子，输了这一次，本来心中意难平。 但是素娥对他说，人无完人，再好的玉也有瑕疵。并不是因为玲珑仙子是她师姐，她才替她说好话。她不想见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她觉得，他还是适合当那个意气风发的天下第一剑。 陆峥经常接下山历练的任务，然后趁机顺路经过落英仙门，去看素娥。 他站在山门口，望着山上落英缤纷。那个女孩像是蝴蝶一样，乘风落下，带着灿烂的笑容落在他身旁：“你又要去历练了呀，这次任务是什么，我也要去！” 玲珑仙子从她款款而来：“怎么每天想着出去玩？” 素娥一甩辫子，冲她撒娇道：“胡说，我才不是去玩呢，是太清山的前辈求我帮忙，让我用自己高超的法术，帮助他完成历练任务。” 玲珑仙子看向陆峥。 陆峥笑着回应：“是，是我求她帮忙的。” 素娥拉着他要走，走的时候，玲珑仙子突然了一句：“你和我见过的其他太清山弟子不同。” 陆峥回过头去。 玲珑仙子定眼看他：“素娥就拜托你照顾了。” 她的眼神很复杂，但他读懂了她的意思，他郑重朝她行了个礼。 陆峥爱上素娥，或许是一见钟情，又或许是在日积月累中，情难自已。 素娥也爱他。 只可惜，他身在太清山，他们都知道这一点。 太清山的人最无情。 起初，陆峥以为这只是一句笑言，但没想到，这是血淋淋的警戒。 “听说，你和落英仙门那个女子走得很近？” 焚香的烟雾冉冉升起，长生殿里一片庄严肃静。金碧辉煌的殿堂里有着一座巨大的仙人镀金铜像，他面目慈祥，一手结印，一手遥指远方。鹤发长须的掌门陆沉柯站在铜像前，远远望过来，他的眼神落入阴影之中，阴沉而黑暗。 陆峥心头一跳。 陆沉柯是一个要求严苛的人，对陆峥寄予厚望。他从小尽心培养他，教他剑法，教他礼数，为的是想让他成为太清山的下一任掌门。 太清山练剑，讲究人剑合一，身外无物，斩断世俗恩怨情仇，羽化登仙，求得长生。太清山的长老，全都没有道侣，无儿无女。 陆沉柯练的，是无情道。陆峥学的，也是无情道。 陆沉柯知道陆峥爱上了一个小门小派的弟子，雷霆大怒，将他囚禁在门派内，强令他闭关修炼。 陆峥去过几次任务堂。派发任务的弟子委婉地告诉他，掌门下令，绝不允许他接取离开门派的任务。 掌门的命令，他们不敢不从，陆峥只能留在门内。 那时还没有飞云令这种东西。 这一别，陆峥与素娥便是两难相见。 陆峥看着手中的剑，第一次他恨透了自己是个剑修，他恨透了自己是太清山的人。如果他生在其他地方，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 夜里，他再次来到长生殿。 陆峥抬头看向殿里那座高耸的金铜仙人像，开口问道：“为何要成仙？为何要求长生？如果长生的代价是抛弃一切，那它还有什么意义？” 铜像的目光遥望远方，静默不语。 陆峥在长生殿里枯坐一夜，他的望向铜像的眼波平静如一口千年寒潭，一片沉寂。 直至日光照进殿内，淹没了烛火。 陆峥收回了视线。 “其实，你也不知道。” …… 陆峥回到府邸，拿起来佩剑，抬手挥去。这一次，他使出的不是太清山的剑式。 剑影翩然，像飞舞的桃花，像少女翻飞的裙角。 他目光缱绻，这一剑，只为他和她。 “师兄！” 李之平从墙头跳落，他惊奇地看着他：“这是什么剑法，好好看，我从来没见过。” 陆峥看向手中的剑：“这是我自创的剑法。” 弟子比试之中，他这一剑，震惊太清山。 “据说那是陆师兄自己创的剑法。” “好厉害啊，以往能够自创剑法的，哪个不是功成名就的长老，不愧是陆师兄。” 陆沉柯拍着掌：“好，不愧是我的徒弟。我早就知道，你之前不过是被乱花迷了眼，现在你迷途知返，才能创出这样的剑法。” “不。” 陆峥迎着掌门黑沉的脸色，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一剑，叫做明月证心。” 陆峥从此再也不练其他剑法，只用明月证心。他将自己与素娥所有的故事，以及对她的思念藏进剑里。陆峥立誓要用这一剑，打败太清山的所有剑法。 又是在一日，长生殿中，陆沉柯站在铜像前，遥望着陆峥。这一次陆峥不像以往一样，对他心怀恐惧，他直视着他。 “我问你，你如实回答，你可还爱着那个女子？“ “爱。” “有多爱？” “此生别无所求，只有她。” 陆沉柯盯着他看了很久，似乎叹息地说道：“好，我答应你。” 那一刻，雨后初霁，天朗气清。 明月证心，陆峥创了七式，但他总觉得缺了什么。 这第八式久久不出，他觉得，他想她了。 陆沉柯终于肯放他离开宗门，他几乎是刻不容缓地离开太清山，往落英仙门的方向飞去。 然而，玲珑仙子把他挡在了门外。 五色灵珠围绕在她身侧，她睥睨着他，灼目的雷霆砸在他身前，将泥土劈得一阵焦黑。 “滚出去，离落英仙门远一点。” 第56章 剑道第一 “我想见她。” “滚。” 这七年，素娥无数次站在山门口等待着那个白衣的身影，但是这个人像是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现在他又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玲珑仙子手指收拢，五色补天石在空中快速结印，那一刻，风雷大作。 烈风鼓动着她的衣袍，她的目光沉如水，带着几分冷冽。 补天石跳动着，蓝紫色的闪电在上方黑云处跳动着。 “我不想和你打。” 陆峥无视头上的雷云，向前走去。 玲珑仙子咬牙切齿道：“我想跟你打。” “雷霆万钧！” 万丈雷霆砸了下来。 陆峥长剑出鞘，剑露寒光。 “明月证心，第六式，寒月斩霜。” 银色的剑光和蓝紫色的雷霆砸在一起，爆出万丈光芒。 “师姐！” 巨响之中，陆峥听到一个声音远远传来。 “扑通——” 那一刻他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 他手上的力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卸了下来。 雷霆劈落在他身上，他飘零着向后倒去，却见一个桃红色身影含着泪扑向他，衣角飘然，一如初见。 他闭上了眼。 …… “师姐，都怪你！”素娥一拳砸在玲珑仙子肩膀上。 玲珑仙子瞳孔颤抖，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明明是他主动卸力的，这也赖我？你不怪他七年没来找你，反而为了他来打我！” 素娥抱着陆峥啜泣着。 玲珑仙子瞪着眼，气不打一处：“女大不中用，我真的……算了我不管你们了！”她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陆峥睁开眼时，看见的便是那张魂牵梦萦的面孔，他愣愣地看着她：“这是梦吗？” “你会梦见我吗？” “会，每一晚。” 陆峥意识到了，这是现实。他抬起手，想要抓住素娥的衣角。素娥反手抱住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之前是太清山不许，以后不会了。” 素娥笑了：“或许我们注定不应该在一起。” “不。”陆峥抱住了她：“等我。” …… “你若是赢了这一次的游龙大赛，助太清山夺回七大门派之首的位置，我便答应你，让你娶那个女子为妻。” 陆沉柯轻抿一口茶水。 “真的？”陆峥脸上尽是笑容：“多谢师父。” 他跑出殿门，没有看见身后陆沉柯阴沉的脸色。 明月证心初意是印证他对素娥的寸寸思念，而后因为太清山对他的阻拦，他的剑术，招招与太清山相克。好像他迟来的叛逆期全用在了此处。 “师兄，你这是什么剑法啊！”李之平看着被他挑飞的剑，气得跳脚：“不行，我也要学，你教我！” “你且学，但学不学得会，就看你了。” 李之平也是剑术天才，但明月证心，他只能学会样式，却使不出陆峥的威力。 “为什么？”李之平皱着眉，疑惑不解。 “因为，你的心在太清山。”陆峥笑着，但那笑容中带着李之平读不懂的情绪：“你学不会的。” “除非哪一天，你开始讨厌太清山。” …… 游龙大赛上，陆峥一鸣惊人。 “人剑合一。”台下的观众看着他，不禁叹道：“剑修一直追求着这个境界，但真正做得到的人，屈指可数。” 陆峥带着明月证心，再次对上了玲珑仙子。 玲珑仙子，一个小门派的五灵根，却硬生生战胜了众多修士，杀出一条血路，在三界留下了自己的名字，让落英仙门声名远扬。 她站在陆峥面前，五色补天石围绕在她身旁旋转着，她淡淡开口：“我倒要看看，这七年你都练出了什么东西。” 他们大战三天三夜，谁也不让谁。 玲珑仙子不愧是三界仅此一位的天才，年仅三百岁，靠着五灵根这种破烂资质，却在赛场上硬生生触动雷劫，突破了炼虚境界。 原本他们都是化神大圆满，修为上谁也不占优势。但玲珑仙子一朝突破炼虚，短短一个境界，中间却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玲珑仙子睁开眼，五色补天石发出炫目彩光，她冷眼看向陆峥：“这一次，你还是赢不过我。” 陆峥的双眼被补天石的彩光灼伤，白茫一片。他口中溢出鲜血，用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阿峥——” 看台上，素娥挤出围栏，发出了凄厉的叫喊。 玲珑仙子双手结印。她不想要他的命，她只想赢，但眼前这个人脾气倔的很，楞是不肯认输，那她只能将他击溃了。 陆峥举起剑。 这一次，他就算是死，也不能输，他只有赢了，才能和素娥在一起。 修为的鸿沟，可以拦住别人，却挡不住剑修。 一直使不出的明月证心第八式，此刻像是萌芽破土一样，在他脑海中爆发，剑随心动。 “明月证心，第八式，流水落花。”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陆峥体内的水真气在此刻爆发，恢宏的幻象在玲珑仙子眼前爆开。那一刻，她眼前像是走马灯一样闪过了很多画面，她怔住了，神色松动。当她回过神来时，剑尖落在她眉心，剑气吹起她的发丝。 “你输了。” 眼前是陆峥被灼伤的白茫茫的双眼。 观众席的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 太清山回到了七大门派之首，而声名远扬的落英仙门也因为玲珑仙子的出现，一举挤入上仙界，有着与众多门派争夺第八大门派的趋势。 陆峥看着陆沉柯：“你答应过的，我要娶素娥。” 陆沉柯看着他，笑着说：“好，我答应你。” 在陆峥转身时，陆沉柯叫住了他：“你现在修的是什么道？” “不知道，反正不是无情道。” “无情道有什么不好？” “无情道哪里都不好。” 陆沉柯却笑着摇头：“你以后会知道的，无情道才是剑修唯一的归属。” 陆峥看着他意味不明的笑容，眯起眼，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落英仙门因为游龙大赛，获得了上仙界的驻地，一众人正忙着将门派搬迁去上仙界。素娥忙着，反而没有时间去理陆峥。 直至玲珑仙子拿着补天石，沉着脸闯进太清山时，陆峥一脸错愕。 “素娥不见了。”她眼神中带着暴风一样的疯狂：“是不是你把她藏起来了？” 陆峥脸色变得很难看：“她不见了？什么时候？” 玲珑仙子却把一只传音纸鹤丢到了他的怀里。 纸鹤上写着，邀请素娥去东川的无边崖见上一面。这是他的字迹，但并不是他送给素娥的。 “我去过了无边崖，我找不到她。”玲珑仙子咬牙切齿地揪住他的衣领：“你到底把我的师妹藏哪去了？” 第57章 身消道死 陆峥不知道素娥去哪了，但他觉得，陆沉柯一定知道。 陆峥跑进长生殿，长生殿中寂静无人，只有铜像遥指远方。 “师兄，你是来找掌门吗？”门外的弟子看见他，开口说道：“掌门说，如果看见你，就叫你去摘星台找他。”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陆峥提着剑，登上了摘星台。 太清山上常年冰雪覆盖，寸草难生，尤其摘星台上，寒风刺骨。 陆沉柯站在摘星台之巅，背后是弦月孤升，霜冷夜寒。他回过头去，看着陆峥，嘴角勾起一个微笑。但在陆峥眼中，他面目狰狞，状似恶鬼。 “素娥在哪里？” 陆沉柯声音中带着疑惑：“素娥，不就在天上吗？” “我再问你一次，她在哪里，你别逼我动手。” 陆沉柯放声大笑：“人的一生何其短暂，只有挂在天上的月亮，才是永恒的，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恐惧从陆峥的心里油然而生，他拿剑的手微微颤抖：“你把她怎么了？” 陆沉柯手一翻，一颗圆润的珠子出现在他手中，在月光下散发着玉一样的光泽：“杀掉挚爱之人，才能斩断牵挂，破除情劫，大道才能成功。我是在帮你。” 陆沉柯感受到了那颗珠子上熟悉的气息，那一颗，是素娥的内丹。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它，发出凄厉的悲鸣。 他发疯似的提起剑，向陆沉柯刺去。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 铮一声，两剑相碰，擦出火星。 陆沉柯的表情逐渐狰狞：“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我几百年含辛茹苦，养育你成人。我付出了一切，就是为了把你培养为下一任掌门，太清山未来的兴败都背负在你身上了！” 陆沉柯一掌击在他胸前，把他震飞数步：“你的命是太清山的，你没得选。” 一招寒月斩霜击来，陆沉柯以剑相抵，剑气划开他的皮肤，他脸上疯狂的神情却丝毫不减：“只有斩断所有的情欲，你才能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剑！太清山才能永垂不朽！” 说着，他抬手握着那颗皎洁的内丹。 陆峥猜出了他的意图：“不！！！” 他拼命扑过去想要抢走他手中的内丹。 但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它的那一刻，内丹化为齑粉从他指尖穿透而过。 陆峥双眼猩红。 陆沉柯却放声大笑。 陆峥疯了一样将所有的招数打在他身上。陆沉柯的境界要比陆峥高出一截，但此刻他面对骤雨般的攻击，竟然难以招架：“你要杀了我吗！孽徒！你要弑师灭道，三界容不下你！” “三界与我何干！” 又是一道剑气划开了陆沉柯的胸膛，他奋力抬剑抵抗，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惊恐的表情：“我是在帮你，你以后就会知道了，失去挚爱之后，你才会变得强大……太清山所有的先祖都是这样过来的！” “那就让太清山毁掉算了。”陆峥身上围绕着暴虐的气息，显然是入魔的征兆。 万千真气凝聚在剑中，他用尽全力挥去。 明月证心，第八式，流水落花。 “你不能杀我！”陆沉柯嘶喊着，眼神一怔，眼前似乎看到了长生殿中的仙人铜像，仙人垂眼朝他伸出手来。他恍惚间抬起手。 长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圣灵堂中，陆沉柯的魂灯扑朔一下，熄灭了。 太清山上警钟长鸣，钟声响彻山谷。 “陆长老，陨落了！” 数千名弟子御着飞剑，赶到摘星台，看着陆峥斩下了陆沉柯的头颅，鲜血溅了一身。 “罪人陆峥，弑师灭道，还不赶快伏罪！” 数千柄剑冲着他，寒光四溢，仿佛他稍有动作，长剑就要刺穿他的躯体。 但陆峥不在乎。 他抬起眼皮，看着眼前一张张面带惊恐的脸。这些人在一刻钟前还亲切地叫着他陆师兄，现在却称呼他为罪人陆峥。 他笑了。 他曾经认为太清山是他的家，但现在，他对太清山只剩下无尽的恨意。 他恨所有的太清山人，包括他自己。 他拿起剑，横在身前。 那一夜，太清山弟子陆峥，弑师叛门，逃亡下仙界，不知去向。从此太清山业绩倒退数百年，就连陆峥的名字也被太清山抹除得一干二净。 陆峥离开太清山时，身负重伤，内丹破碎，九死一生。但他苟延残喘着，靠着体内的真气维持着自己的生息，翻遍了东川，翻遍了下仙界，但他还是没有找到素娥的尸体和魂魄。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他在临死之际，回到了东川的一个小山洞里，把自己所有的记忆和剑意封锁进了一颗留念珠里。 这些年在下仙界漂泊，他逐渐也想清楚了，千罪万错，只怪他生在了太清山。有时候在想，如果从一开始，被陆沉柯收养的不是他，或许结局会不一样？ 陆沉柯能有一个他心心念念的好徒弟，继承他的太清山。 他也能和素娥，毫无牵挂地过上想要的日子。 他将悔与恨一并放入留念珠中，藏入了他的秘境。 秘境之中，是他这几百年身上携带的所有宝物，以及这些年一直陪伴着他修炼的铜人。他将残余的意识放在铜人身上，等待着一个新的剑修进入他的秘境。 他要找一个人，一个干净的、赤诚忠义的人，这个人不需要有高超的剑术，他可以靠着自己残余的意志培养他成为一流的剑修，但他需要代替他，继续寻找素娥，了却他此生心愿。 黎殊从厚重的记忆中脱离出来，她抬起眼皮，看向眼前的铜人。 “你等会，我静一静。” 她坐在地上，抬手扶着额头。 这个故事太多槽点。 她知道太清山的人自私自利，还很偏执，但是像陆沉柯这么癫的人她还是头一次见，难怪她从来没听麒麟老祖提起过她的师父。 这个故事是以陆峥的视角展开的，她所感受到的情绪，也全是陆峥的想法。 但她脱离出来之后，以一个旁观者视角来看，觉得素娥怪倒霉的，如果不是碰见陆峥，她也不会死。 黎殊没谈过恋爱，她不知道什么是爱。她不懂为什么太清山就非要断情绝爱，为什么爱又会让人付出那么多东西。 这要放在他们那个世界，是要被挂在小red book被骂上几千层的程度。 算了，可能异世界的人脑回路和他们不同。 她手背处传来一阵灼烧感，她低头看去，在她手背处，出现了一个剑一样的标志。 “这是我的剑意，现在它继承到了你身上。” 黎殊抬手去触摸那个刻印，感受到了里面浓郁的力量，这就是炼虚境界强者的剑意吗？ 这剑意中还蕴藏了很多属于陆峥的情绪。 黎殊收回手，有意识地将它与自己的意念隔断，不去受它干扰。 “我接受了你的继承，也会替你去找素娥，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愿望吗？” 除了找到素娥以外，陆峥还有一个恶劣的想法，他想让自己的徒弟远胜太清山的人，打碎他们那个虚伪又高傲的假面。 所以在黎殊刚进入秘境的时候，陆峥看见了她身上的剑法，他犹豫了。他恨太清山，他并不想和一个太清山的弟子还有什么牵扯。 但逐渐他被她的天赋和努力折服，起了惜才之心，觉得指导她几招也无妨。 所以在她想要触碰留念珠的时候，他才终于出手制止。 但现在，陆峥的想法重新被点燃。 “我想，让你成为天下第一剑。” 第58章 莲香玉牌 “天下第一剑。” 黎殊笑了，听起来倒是挺吸引人的。她想起来自己当时在升龙台上放的狠话，她要挑战八大门派，她要当天下第一，这倒是和陆峥的想法不谋而合。 只不过，现在的她比起那时的意气风发，更多了几分清醒。 她清楚如今单靠她，想拿下这天下第一剑的名头，还是有点困难的。且不说这一赛季一百个玩家中有多少的剑修，单凭一个太清山的陆思凡，便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 仅仅靠着陆峥的剑意和这些剑法，还不够。 “乌夜啼是我的佩剑，你要是需要，我可以控制它，认你为主。” “剑可以用，但无需认主，我有我自己的佩剑。”黎殊上一世的佩剑，是剑阁中获得的一把神剑，名为问苍生。”问苍生的剑灵是个温柔的大姐姐，在修仙路上给了她不少指点。 只是不知道她上一赛季的账号被销后，自己的佩剑会不会重新回到剑阁。她下一步，就要找机会寻回自己的佩剑。 “如今的天下第一剑是谁？”陆峥好奇地问道。 黎殊皱起眉……如今的天下第一剑……她没有打听过消息，还真不知道。但想起陆思凡那个模样，估计也没有什么人能够打败他。 “在我死之前，也就是一百年前，当时的天下第一剑是太清山的陆思凡。” “姓陆？” 姓陆的人在太清山，运气一般不太好。但可能陆思凡是个意外。 “对，陆思凡是梁野望收养的徒弟，他有着先天剑骨，又是水单灵根，太清山内无人能敌。” 姓陆，水单灵根，天下第一剑，这熟悉的设定…… 黎殊看向陆峥：“你们当年……没有孩子吧？” “我记得应当是没……”陆峥的话卡在了喉咙，铜人绿色的眼睛疯狂闪烁着。 哦豁，完了，开始狗血了。 黎殊的飞云令疯狂闪烁着，她给陆峥打了个手势：“您慢慢想。” “喂，韩哥，有事？” 对面急哄哄地说道：“门全开了，你做了什么？你不会一下子把全部铜人都打死了吧？” 黎殊看着陆峥，耸了耸肩：“算是吧，我把最大那个给打出来了。”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说：“厉害……我们先把东西收完了，再下去找你。” “好。” 黎殊挂断飞云令，看向眼前的铜人：“陆前辈，我要怎么把你带出秘境？” “在顶层，有一枚莲香玉牌，莲香玉牌是五品法器，具有养神藏魂的作用。无论是生魂还是阴魂都能寄宿在上面，同时也不会影响佩戴者。作为一件五品法器，它也能抵御化身境界强者的精神攻击。对你来说，也是不错的一个法器。”陆峥感应了一下：“它被拿走了，应该在你那些同伴手里。” 黎殊竖起了耳朵。五品法器，养神藏魂功效，听起来和拍卖行那枚莲子心功效相同，甚至比它效果更佳。 太幸运了，幸运到她无数次怀疑，命运的礼物是否早已在暗中就已标好了价格。 但她现在已经不再惧怕未知的未来。 如果这是系统给她的礼物，她倒是想好好看看，它急哄哄地要把她送上神坛，究竟是在打着什么主意。 “好。”黎殊起身看向眼前的铜人：“这一些铜人可否能够带走？” “这秘境中，你想要什么都可以。”陆峥手一伸，远处传来清脆的鸟鸣。 深渊之下，一把黑色的长剑破空而来，停在黎殊身前。 这是陆峥的佩剑，乌夜啼。 她将手握了上去，长剑寒凉刺骨，上面似乎还带着一股肃杀的气息，当年他从太清山杀出来，剑锋染上的血腥似乎久久难以消除。 这种感觉，并不舒服，毕竟乌夜啼是和别人签订过契约的灵剑，她觉得天然和她有着一股排斥感。 她将乌夜啼收回乾坤袋中。 “前辈，你的尸骨在何处？” “在山洞的尽头，离开秘境之后，我的尸骨应当会显露出来。”陆峥顿了一会儿，说道：“如果你找到了素娥的尸骨，请把我的尸骨和她葬在一起。” “我以为，你会愿意让我把尸骨交给麒麟老祖。” 陆峥沉默了：“把我的剑交给他就好了，我的尸骨，我不想让他看见。” 黎殊耸了耸肩膀：“行，随你心意。” 可能是近乡情怯，也可能是他的尸骨上有什么不想让他看到的东西，但这都是陆峥的选择，她得了他的好处，便顺从他的意思。 远处传来声响，黎殊抬头望去，是韩勇一行人飞下来的身影。 “小兄弟，我们回来了！”翰墨从飞行法器上落下，落在黎殊身前。 按照约定，黎殊替他们留在二楼对抗铜人，他们在高塔上获得的法器也应该让她先挑选三样。 乾坤袋在她面前展开，她用神识向里面探索着，三个乾坤袋里是琳琅满目的宝物，堆积得像山一样高。 她在里面翻找着，但是没有看到那个莲香玉牌。 她放下乾坤袋：“你当初答应，不会私藏，看来你反悔了。” 韩勇脸色一黑：“我没有私藏，我韩某人要是说谎了，五雷轰顶，魂飞魄散！” 黎殊冷笑一声，她的目光从韩勇身上移开，转向他身后的其他人：“你答应了不会私藏，但其他的人就不一定了。” “莲香玉牌在谁手中，主动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个光头男人瞪大了双眼，盯着黎殊：“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中还有人昧下了东西？你有什么证据？” 陆峥作为秘境主人，感应过莲香玉牌被人取走，但这一件事，她并不打算告诉他们。 “你这么急，东西不会在你手里吧？”她决定用武力解决一切，她想了想，拿出乾坤袋里的乌夜啼：“不交是吧，那就把命留下来吧。” “真是狂妄！”光头男人大吼一声，双拳撞击带起一股灵力震荡，他喘着粗气：“老子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第59章 秘境崩塌 乌夜啼带着杀戮之气，刺向光头男人。 轻飘飘的一剑，似乎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光头男人手上虽然裹着拳套，但碰上黎殊这一剑，他还是心中大惊，赶紧向后退去。 剑锋在他拳套上划出一道不浅的痕迹，他心疼地看着自己地拳套。 这可是七品法器！ 韩勇触目心惊，眼前这个男孩的实力和他当时在演武堂赛场上相比，要提升了好几倍。换做是当时，他觉得自己和这男孩还有一战之力。但现在…… 凌冽的剑意让他头皮发麻。 这才过去短短几天，他的剑术和修为为何有了这么大的提升？ 他视线在他身上扫过，突然落在了黎殊手背的剑意刻印上。 韩勇脸色巨变。 她获得了秘境主人的传承！！！ “老王！”他大喝一声：“停下来！” 光头男人咬着牙，本来还想冲过去，他听见韩勇的话，不免皱起了眉。 韩勇虽然实力不如他们，但他擅长人力资源管理和对外贸易，一直是他们这个团队的顶梁柱，他为人油滑亲和，他们很少见过他这种着急的表情。 韩勇脸上云淡风轻，他赔笑着，按一把将光头男人扯了过来：“小兄弟，不好意思啊，我这哥们脾气不太好，你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哈哈。” 他回过头去：“我们当时答应了小兄弟，秘境里拿到的宝贝先让他挑，他在下面辛辛苦苦和铜人打架，我们才能有机会拿到上面的宝物。现在小兄弟要那个什么莲香玉牌，你们都看一下自己的包，是不是有谁不小心装进了袋子里没拿出来？” 见韩勇都这么说了，其中一个长辫子的女人犹豫了一下，从自己随身的乾坤袋里拿出一枚通透的白色玉牌，她扯起嘴角问：“道友来看一样是不是这个玉牌？我之前在塔上找着的，随手就放进了自己的袋里，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黎殊接过她手中的莲花纹玉牌。玉牌温凉细腻，落入手中时，只觉得有股魔力让身心都沉静下来。 黎殊笑着把莲香玉牌收入囊中：“对。” 韩勇凑过来笑着：“哎哟真是，太不小心了，都是误会啊，哈哈。” 黎殊从乾坤袋中在拿走了一颗千年冰魄和一株九转还魂草。 “行了，我就拿走这些。”除了莲香玉牌之外，其他的东西在黎殊看来，用处都不大，算是鸡肋，她从中随便挑了两样东西。 里面还有一些剑法，但这些东西已经通过留念珠继承给了她，她也无需再重新拿玉简进行学习。更何况陆峥直愣愣地将太清山的内门剑术功法放进秘境之中，只怕是存心想将它们流落出去，让太清山添堵。 另外，让她憋不住想笑的是，她在乾坤袋之中又看到了那本她在不夜城没买成的《火风鼎》。这一次，她仍然没有选它。 她倒要看看，这火风鼎还要在她面前出现多少次。 她朝韩勇摆了摆手：“既然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离开秘境了。” 二层的铜人全被她装进了乾坤袋里，陆峥的残魂也从铜人中脱离出来，寄宿进了莲香玉牌中。她现在要离开秘境，去找回陆峥的尸骨。 韩勇讨好地笑着：“这一趟历练多亏了道友帮忙，不然我们都上不了秘境那么高的层数，更别说拿到这么多宝贝了。道友有意愿和我们合作，可以随时联系我。我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不同的秘境中探索。” 黎殊含糊地应道：“再说吧。” 看见黎殊远去的身影，光头不满地朝韩勇问道：“为什么要把玉牌给他，那可是至少六品的安魂法器！咱不是收到消息吗，少阴山最近在高价收购安魂法器，这一件法器要是拿过去给他们，至少能够卖三颗上品灵石！” 少阴山出手阔绰，三颗上品灵石的价格足以让韩勇心头荡漾。但和钱相比，他觉得还是命更重要。 “你有没有看到他的手？”韩勇沉声说道。 “手？”其他人愣住了，面面相觑。 “他手中拿着的剑和他进来时截然不同，他现在手中那柄剑至少也是神剑级别的武器。要么是他之前藏着掖着，又或者，这一把剑是他在秘境中获得的。而且在他手背处多了一个印记，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已经得到了这个秘境主人的继承。在这个秘境中，她是无敌的，她想要杀死我们就跟捏死几个蚂蚁一样简单。” 韩勇说着，突然四周一阵动荡。 “快跑！” 他们冲出高塔，只见那座黑色的高塔在不断瓦解、崩塌。脚下的石头皴裂，带动着四周的铁索发出急促的震响。 他们坐上飞行法器冲向秘境的出口，只见身后的秘境不断瓦解，化成粉末，湮灭于空中。 黎殊走出秘境之后，她按着陆峥之前和她说的，向山洞深处走去。 洞穴久久无人问津，尘土飞扬，就连蜘蛛网都结了很多层。 黎殊穿过层层杂乱的碎石，在深处看见了一堆废骨。 没错，是废骨。 那具骨架上，全身骨头寸碎，断骨与断骨以一种奇怪的角度粘连在一起，不成形状。 只剩脊椎处的剑骨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莹光。 这是陆峥几百年培养成的后天剑骨，但此时颜色已经变得暗淡。 她可以想象出，当年他从太清山出来时浑身碎骨的模样。 陆峥的骨头断裂，他为自己正过骨，但他没来得及等骨头长好就着急着在四海八荒找着素娥的踪迹。旧伤反复触发，尚未痊愈的骨骼反复摩擦、反复折断，最终以一种奇怪的扭曲姿态愈合在一起。 他好像失去了痛觉一样。 黎殊看着，只觉得自己骨头缝都在疼。 她伸手去，想要把尸骨收入乾坤袋中。 她的右手与尸骨相碰，手背的刻印发热，一道光与尸骨融合。她眼前一亮，下意识抬起手挡在眼前，恍惚间，她似乎透过指缝看到了白色的身影立在她面前。高挑挺拔，飘然若仙。 “多谢。” 她听见了陆峥的声音。 她放下手再次看去，眼前的尸骨依旧，没有露出异样，仿佛刚才的画面只是她的错觉。 第60章 鼠雀同笼 黎殊把尸骨放进乾坤袋。 离开山洞时，她发现秘境的洞口消失了，韩勇他们应该已经走了。 她琢磨着，自己得去附近的镇上买个灵船票，先回淮安去。 黎殊坐上飞往淮安的灵船，灵船上人满为患，别说是上舱房，连下舱房都挤满了。所以她只能买了甲板上的站票。 黎殊问向坐在自己身旁的大叔，才知道，原来跳蚤集市已经开始了，三界的人都在往不夜城挤过去。难怪这船上全都是人。 在秘境中看不见日夜，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次进入秘境耗费了多少时间，但料想着，大概是赶不上演武场的复赛了。 不过没关系，她参加演武场的擂台战也是为了获得灵石，在拍卖会的时候拍下莲子心。 但现在她已经有了更好的法器，不需要莲子心了。错过这一次的复赛，只不过是少了一笔钱，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大碍。 黎殊没有大碍，但守在演武场的太清山弟子觉得自己有大碍。 “师姐，问过了，人确实没来，已经宣布退赛了。”男子跑了过来，把消息告诉自己的师姐。 这两个人，就是当时站在黎殊台下观战的那两个太清山弟子。 他们把留影珠拿回去给师父看过之后，立即受任前往演武场守着，就是为了再次碰见黎殊，好将她捉回太清山。 他们在这守了整整三天，就是生怕自己错过了那个人。 然而事实是确实错过了。 那个人根本就没来参赛！ “师姐，难道那个人听到了风声，所以不敢来了？” “不可能。”女子咬着牙：“这件事只有你我和师父以外，没有人知道，更不可能有人给他透露消息。” 她回想起，当时自己把留影珠展示给王丛云，想要问清那个男孩的底细。 王丛云摩挲着手里的茶壶，发令让他们前往下仙界捉拿那个男孩，势必把他押回太清山，让他好好审审他的来路。 男孩的剑术不错。 这个人，要么就被他们招入太清山，要么，就把他除掉。 太清山的剑法不能流落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师姐，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他要是还在下仙界，总有被我们找到的一天。不惜一切代价，找！”她咬唇：“要是实在找不到，就去百鬼院帮忙。百鬼院鼠组的眼线遍布三界，没有人能逃得过他们的眼睛。” —— 香粉绮罗，莺啼燕舞，管弦呕哑。 在欢声笑语中，男子的身体软倒在坐席上，手臂打翻了酒盏，旁人笑道他不胜酒力，却没有人看见他嘴角缓缓溢出的黑血。 在昏暗的房间里，女孩除去身上的锦罗绸缎，穿回黑衫，她抬头望了一眼窗外。霜白的月光铺洒在瓦檐，沉静的夜色下掩盖着暗潮汹涌。 烛火扑朔。 男孩瘫坐在床上，摆弄着手里的飞云令。 夜风吹开了窗户，发出吱呀一声响。 他头也不抬地说道：“哟，陈大小姐回来啦？今天任务那么快就完成了？” 几乎是下一瞬，他喉咙上抵着一把匕首。 寒光四溢。 “嚯哟，吓死我了！”男孩吱哇乱叫着，但弯着眼角，表情却没有他话里的惊恐。 他抬头，对上了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 陈当归的瞳仁要比别人更小，眼眶中留白很多，被这样的眼睛盯着看，人们会不由生出恐惧的感觉。 陈当归把匕首贴近他的喉咙，在皮肤上压出一道深痕：“许深意，怎么发现我的？” 许深意喉咙滚动一下，向她亮出手中的飞云令：“定位器，我新发明的，怎么样，有意思吧？” “所有加进我通讯录的飞云令，我都能检索到它的位置。” 陈当归下意识摸了一把自己的后腰，那里是她的飞云令。飞云令在如今的修仙界中，已经成为了一件非常常用的道具。因为飞云令的使用不需要消耗真气，也不限制修士的类别。无论是修仙者还是凡人，只要手上有余钱的人，都会买上一个。 飞云令传讯及时又准确，百鬼院已经把它当做了下达任务的主要途径。 “你监控我？”话音还没落，陈当归揪起许深意的头发。 “诶诶诶诶！老大你松手！” 许深意嘶了一声：“我只是在做试验而已……我把安装包发你。” 陈当归松开了手，掏出自己的飞云令丢给他。 许深意揉了揉自己的头皮，拿起自己的飞云令，往她的飞云令里发了密密麻麻一长串字符。 陈当归好奇地凑过去看，字符出现在飞云令后，迅速化成一个图案消失不见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这是什么？” “代码啊，飞云令的设计其实是参考了手机，既然可以打字，那自然也能编写代码。”他把飞云令递给她：“不要小看码农的实力啊。” 陈当归接过飞云令，按照许深意的指示，找到了通讯录里面一个名为“蜘蛛”的联系人。 “我没加过这个人的好友啊。”她目光中带着茫然。 “这是我设置的一个障眼法，你可以把它当做软件。” 许深意俯在她身侧，修长的手指点开了“蜘蛛”。 接着，一个地图的画面出现在了飞云令上，在地图的不同位置都分布着一堆亮点。 “绿色的是你自己的飞云令坐标。黄色的是你通讯录中所有好友的坐标。只要你把人加进你的通信录，你就能时刻看到他们所在的位置。” 许深意靠回床榻上：“过段时间我再给定位器加一层安全锁，只有输入正确的安全锁才能打开定位器，这样会更加安全一点。你平时做任务的时候，可以通过蜘蛛去查看你身旁的队友信息。” “你这几天不接任务，就是在捣鼓这个？” “那是。”许深意笑了，手指在床榻边沿轻轻敲着。 除了定位器以外，其实他还研究出了很多东西，包括监听系统，防窥系统和群聊系统。 不过陈当归虽武力高强，但头脑简单，和她说太多，反而怕她暴露出来。 陈当归捧着飞云令，像是得到了新玩具一样，爱不释手。 “耳东。”许深意突然叫了一声她的id。 “嗯？”陈当归疑惑地抬起头看着他。 烛光扑朔着，许深意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飞云令，像是聊天一样随意地说着。 “最近小心一点，少说话，也少做事，尽量减少自己在院内的存在感。” 许深意抬起眼，瞳孔倒映着烛火：“不要把这个世界当成简单的游戏，也不要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玩家的身份。你要学着模仿其他人的样子，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人。” “鼠组的人不好对付，我怀疑，他们已经发现玩家的存在了。” 第61章 抽奖陷阱 不夜城里载歌载舞，人声鼎沸。 还没进城，黎殊就看到了在天上飞舞的灵鸟和游龙，远远听到了奏乐和吆喝声。 暮色将倾，但城里灯火绚烂。 这种盛大的场面，只有游龙大赛能够与之相比。 黎殊此时已经换回了自己的原身，她挤过人群，在摊位之间艰难穿梭着。 “钱串子……水蜈蚣……” 她拿着手中的清单，蹲在摊位前挑选着。她想买材料绘制新的纸符。 方长老的符术笔记她读过了，其中有几种符咒她特别感兴趣，觉得可以试一下。 她在大街上逛着，突然听见了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万宝琉璃坊新店开张，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广场中央有一块极大的地盘，搭建着一个大棚，旁边围着一圈人。 虽说跳蚤集市面向全体修士，谁都能在这拉个摊位售卖自己的东西。但是想要占据这种地理位置最优越，人流量最大的摊位，还得是万宝琉璃坊。 “以物换物，神秘抽奖，无限惊喜，等你来购！” 等等……好熟悉的广告词…… 黎殊走了过去。只见万宝琉璃坊的摊位和其他摊位不同，在他们摊位的正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盒子，盒子中间有个孔，孔的大小正好够人伸一只手进去。 莫非…… 摊位中央穿着金黄色校服的女孩把手搭在盒子上，正和围观的人介绍着这一次万宝琉璃坊卖货的规矩。 为了回馈广大修仙者这些年来对万宝琉璃坊的支持，万宝琉璃坊举办了这一次的感恩抽奖活动。 修士们可以把自己用不上的材料、武器和法宝交给摊主，从而获得抽奖次数。 抽奖时，修士把手伸进盒子中，抓取一个球。球上标有甲乙丙丁四个等级，分别对应货架上甲乙丙丁四种不同品质的奖品。 女孩让开身子，让大家看到身后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 丁级区的都是极为普通的矿石草药，但等级越高，奖励也就越丰厚。甲级那一栏，居然摆放着各种高级法宝，有飞行法器、防御法衣、样式很奇怪的攻击武器，以及万宝琉璃坊发布的最新款飞云令！ 女孩笑着说：“各位客官可以拿出你们用不上的东西来我们这兑换抽奖的次数。当然，你们也可以直接用灵石购买抽奖次数，抽一次奖只需要一百颗下品灵石哦。” 围观的修士瞪大了眼，一百颗下品灵石？ 一百颗下品灵石要是拿来买丁区那些破铜烂铁，那真的是血亏。 但如果手气好的话，岂不是能够一百灵石就能拿下最新款飞云令了？要知道那款飞云令可是要卖一颗上品灵石呢！ 围观的人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没有人敢上前。 “没有人想尝试一下吗？” 这时，有个古铜色皮肤的大叔站了出来：“你们都收什么样的东西？”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株小叶红花：“这个收不收？” 旁边的人笑了，小叶红花是修仙界很常见的草，虽然有一定的药用价值，但因为数量过多，早就不值钱了。 女孩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当然收了，如果您有一千株小叶红花，可以来和我们兑换一次抽奖的机会。” 一千株，他当然没有那么多。 大叔啧了一声，从乾坤袋里又掏出一副兽骨：“这个呢？” 这种品阶的灵兽骨，如果是磨成粉末，倒是有非常广泛的用途。 女孩一拍掌，身旁的人立刻把兽骨抬了下去：“这边收下了您的一副追风虎兽骨，您已获得两次抽奖机会。请把手伸进箱子中，抽取两个小球吧。” 大叔把手伸进木箱里，掏出了一个球。小球的正面写着一个丁，背面写着赤灵果。 女孩笑着，从货架上取下一颗娇艳欲滴的赤灵果放到他手中：“请拿好你的奖品。” 身旁围观的人发出了哄堂大笑。 一副兽骨，换了一颗不值钱的赤灵果，真是笑死人了。 大叔脸色一黑。 女孩却面不改色地笑着：“您还有一次抽奖机会哦。” 大叔伸手在木箱里翻找了好一会儿，拿出一个小球。 当他看到球上的丁字时，脸色又黑了几分。 女孩从货架上取下九品生肌散，双手捧上：“这是您的第二件奖励品，请拿好哦。” 大叔听见身旁的嘲笑声，脸色由黑转红。他没有拿走生肌散，反而掐住了女孩的手腕：“你们耍我？” 女孩任他掐着，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看来您这两次的运气不太好呢，不过不用担心，我们的这个箱子是万宝琉璃坊新发明的法器。随着您抽取的次数越来也多，你获得高等级宝物的概率也会越来越大，您要不再试试看？” 大叔看着她，脸色变换着，最终，他从乾坤袋中拿出一百枚下品灵石丢到桌子上：“我再信你们最后一次。” 他伸手往箱子中掏去。 围观的人笑着：“还抽啊？这不就是冤大头嘛……” 只见他将球拿出箱子的那一刻，球面上仿佛有紫光闪烁。他定眼一看，乙级！ 女孩面露惊讶：“您看，运气这不就来了！” 乙级法宝，八品防御锁甲！ 众人哗然。 “原来还真的能中啊？” 大叔接过万宝琉璃坊弟子递过来的八品防御锁甲，心中大喜。三百枚下品灵石的价格，居然能换一件八品法器，而且还是万宝琉璃坊出品的法器。这一波他算是血赚了。 这时，女孩及时补充道：“这一次活动中，我们所有的奖品都是独一的，被选走了就没有咯。所以各位客官如果有看上的商品，要赶紧出手啦，先到先得哦。” 围观的群众听见这一句话，站不住了，不停地往前台上挤过去。 “八品丹药你们收不收？” “我这有很多兽皮。” “破损的法器能不能换？ “我出灵石！让我先抽！” 女孩敲着身旁的锣喊道：“各位客官不要挤，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好熟悉的消费陷阱…… 黎殊目睹了这一切，瞠目结舌。 能想出这样招式的人，肯定是玩家吧。 第62章 离魂之体 黎殊想起自己当时在皖南秘境里还有拿了好几颗妖兽内丹，全都堆在她的乾坤袋中不知道怎么处理。 现在这个机会正好，可以把那堆内丹拿出去，说不定能够还给她换点有用的东西。 于是她也凑了上去。 轮到她时，万宝琉璃坊的女孩看着她，眼中似乎闪过一道光，她手指在箱子上轻敲着：“这位客官您想要拿什么来换呢？” 黎殊从乾坤袋中掏出几颗妖兽内丹：“这个怎么收？” 女孩扫了一眼：“成色不错，可惜只是普通妖兽的内丹，十颗，换一次抽奖机会。” 不得不说，眼前这个女孩的目光很是毒辣，只要一眼就说出这些货物的名字和品质。据黎殊观察，整个摊位的万宝琉璃坊弟子中，她似乎是占着主要话语权的那位。 黎殊把手伸入箱子中，箱子里有很多球，伸手掏去，好像摸不到底部。 突然，一个球自己飞进了她掌心。 她惊讶地抬起头。 眼前的女孩脸上仍然带着那饶有兴趣的微笑。 她把球拿了出来。 但这一颗球上，居然没有任何的字。 “呀，这位客官抽到了神秘大奖呢。”女孩的手半掩着嘴，发出惊讶的呼声。 “神秘大奖是什么？”黎殊困惑地看着手里的球。 女孩的眼睛弯成月牙：“神秘大奖是……我的飞云令联系方式。” “……” 身旁的人发出闹哄哄的怪叫。 女孩朝她发出一个wink，在耳朵旁比了个六：“收摊以后我给你打电话，记得接哦。” 起哄声要把场子掀翻了。 黎殊趁乱，逃出了场地。 走出来的时候，她低头看去，自己的手里还拿着那颗白球。白球是一个小型机关器械，手指在边沿处按压，球就会裂成两半，露出中间的小纸条。 纸条上是一长串符号。这个是飞云令的编号，类似电话号码。只要输入飞云令编号，就能将对方添加进自己的通讯录。 所以……那个女孩为什么要给她自己的联系方式？ 难道她看出她是玩家了吗？ 这时，黎殊的飞云令发出一声提示，是周良发过来的信息：“拍卖会要开始了，你不过来吗？” 拍卖会不是随便就能进的。但是周良要在拍卖行卖墨水，顺便给了她一张座位卡，她可以顺着座位卡进去找周良他们。 拍卖会是一个回字形的大厅，外圈是走廊，内圈是大厅。普通拍卖者坐在内圈的座位上，而vip贵宾则坐在上方单独的包间。 黎殊拿着座位卡，穿过走廊，想要找到座位卡上对应的区域。 走廊上灯光昏暗，似乎是为了烘托神秘的氛围感。 一个人冷不丁地站在黎殊跟前，把她吓了一跳。 黎殊平时出行的时候会让纸人分布在自己周围，留意着四周的动向。 但眼前这个人出现得很突然，她竟然没法一下子发现他，莫非对方的修为比她高出远远一大截。 “真巧，又见面了。” 熟悉的嘶哑声传来，是当初在仙门初试前，说要收她为徒的那个少阴山男人。在她印象中，这个男人的修为至少要在元婴之上吧。 他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像蛇一样黏腻，盯得黎殊头皮发麻。 黎殊虽然性子鲁莽，但不是蠢人。 她在升龙台上敢放狠话，就是仗着人多。越是大门派的掌事人，越是好面子，为了彰显自己的大度，不会当众找她麻烦。 但是现在不一样！ 拍卖会走廊上就他们两个人，眼前这个少阴山想要捏死她，就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她佯装乖巧地模样，朝他行了个礼：“见过前辈，前辈记性真好，居然还能记住我这种小人物。” 薛老三舔了舔嘴唇：“离魂之体，至阴之气，多少鬼修梦寐以求，可惜了。” 他突然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算了，你好好活着吧，别那么快就死了。“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嗯？”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黎殊皱起眉，她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 “薛老三，你刚刚去哪了？你可别再乱走了啊，我们要拍的法器快到了。”绿袍的少阴山弟子手搭在塌的靠背上，偏头看着推门走进来的薛老三。 “莲子心？” 少阴山弟子扶着额头，果然，他就不该指望薛老三能记住别的东西。 这家伙满脑子都是要给他新徒弟买的那颗莲子心。 “除了莲子心，还有一样，玄晶多宝塔。” 薛老三好像突然想起了来这的任务，他笑出了声：“谢老祖要把自己的魂压在多宝塔里面呢？“ 少阴山弟子摊手：“没办法，老祖命不久矣，一直没找到合适夺舍的身体，只能先找个东西把自己魂先寄存起来。” 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自顾地说道：“谢老祖要是倒了，少阴山又要开始三家争权了，真不安生……还是你们这些外姓的人自在……” 薛老三靠在榻上，缓缓说道：“我倒是看见一个离魂之体的小孩，她的躯壳还不错。离魂之体可不多见，那样的躯体，把谁的魂魄放进去都能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真是一个天生的鬼修容器。更何况那孩子的魂魄带着至阴之气，这样的魂魄，能够夺舍任何人。谢老祖要是能有意向，把她找过去，和她换个身体不就行了。” “离魂之体，至阴之气，这个描述我怎么觉得有点耳熟。”少阴山弟子狐疑地看向薛老三。 薛老三一挑眉，他想起来了：“是升龙台上那个小孩！” 门缝处，一只纸人将自己的身体藏进了黑暗。 黎殊坐在拍卖席上，虽然身旁坐满了人，但她仍然觉得遍体生寒。 果然，她就觉得那个少阴山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原来是看上了自己的身体，想拿去让谢家老祖用。 在少阴山里，夺舍是谢家的独门绝技，谢家弟子在寿命即将结束的时候，就会重新找一个新的身体，将他夺舍，把自己魂魄安置进去。这样，他又能多活几百年。因此说起少阴山谢家，没人知道他们那些怪物皮囊下的魂魄到底活了多少年。 但找到一个不会相斥的躯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黎殊的这个离魂之体，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唐僧肉一样，能够挑起所有谢家人的渴望。 她现在的处境……有些糟糕了…… 第63章 莲子心 “你有什么想要买的吗？之前答应过要送你入门礼物，但是一直没送，你要是看上什么就和我说，我买给你。” 周良偏头看着她。 黎殊回过神来，她稳住心态回过头看他：“我不知道这次拍卖都有什么东西，也没有什么想要买的，先看看吧？” 周良点头，回望台上。 如果说，她真有什么想要的，那便是一个趁手的武器。 一个武器的雏形在她脑子里升起。她想做一支笔，大小像剑一样，以笔为鞘，以剑为芯。 她上一赛季锻过剑，知道剑应该怎么做。 这是最适合她的武器。 这一趟从拍卖行回去，她需要开始着手锻造自己的武器了。 “周良师兄，我有东西要买，你怎么不帮我买？”颜观澜看着周良，眨了眨眼。 “一边去。”周良按着他的头把他推开：“好好看拍卖。” 在周良面前，颜观澜的性子要更活泼几分，话也比平时多上好几倍，他们的关系是真的好啊。 拍卖会上有不少丹药、功法和法器。起拍价不高，但在座的人却把价格拍到了一个很高的价位。 据说，这些普通的拍卖品只是作为拍卖的搭衬，之所以能拍到那么高的价格，只是拍卖者想刷一下自己的vip等级罢了，消费到一定价格的拍卖者会获得拍卖行的贵宾身份，下一次入场时，就能优先获得vip贵宾席的座位。 一些身份特殊不想露面的修仙者就会花一点小钱，刷一下自己的消费额，维持着自己的vip位置，也算是给拍卖行一个面子。 当然，这不过是有钱人的把戏罢了。 像黎殊他们这种，就只能坐在台下等着捡漏。 “下一样，这是用在北海极寒之域、雪山之巅中深藏数百年的寒玉，耗费七七四十九天锻造而成的六品法器。它的锻造者，是万宝琉璃坊的刘纯大师，刘纯大师的名号，想必大家都听说过——万宝琉璃坊的化神强者，七阶炼器师，尤其擅长制作防御法器。这一件莲子心可以温养生魂，修复死魂，也能抵御化神以下所有修士的对于神魂的攻击，是一件不可多得的防御法器。” “这一件莲子心的起拍价是三百下品灵石，现在竞拍开始！” 随着锤子落下，四周的抬价声不绝于耳。 黎殊定眼看向台上，展品台上，一颗子弹状的白玉在灯光之下反射着光芒。不知拍卖行用了什么方法，她看见莲子心上有淡淡的灵气波动。 “五百中品灵石。”一个嘶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熟悉的声音让黎殊虎躯一震。是那个少阴山男人，薛老三。他出手了。 她记得他说要给他的徒弟拍下莲子心，他的徒弟，就是当时升龙台上那个没有躯体的离体生魂。离体生魂活着就已经不容易了，难道少阴山能够给他重新找一个身体，让他开始修炼？ “六百中品灵石。”拍卖行的另一角，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他这一抬价，就是整整一百颗中品灵石。 薛老三也不逞多让：“八百颗中品灵石。” 也不知道对面的人是单纯钱多，还是真的想把这个莲子心拍到手，他直接把把价格抬到了一颗上品灵石。 一颗上品灵石拍一件六品防御法器，这个价格已经很贵了，再提，就亏了。 但是薛老三丝毫不手软，他对这颗莲子心势在必得：“两颗上品灵石。” “这种神仙打架呢，咱们就坐着看就行了，别掺和。”周良双手环胸，淡淡说道。 “两颗上品灵石一次。” “两颗上品灵石两次。” 价格都已经出到了两颗上品灵石，这个时候还叫价，就是纯纯傻子了。对方也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犹豫了很久，最终决定放弃。 “两颗上品灵石三次，成交！恭喜甲四房贵宾获得这件六品防御法器莲子心！” 一锤定音。 薛老三满意地靠在梨花椅上。 “两颗上品灵石？买这个？”他身旁的人瞪大的双眼几乎把他洞穿了：“我们还要拍玄晶多宝塔，你给我把钱现在就花完了？” “怕什么，两颗上品灵石而已，我自己贴上就是了。” 听见他发话，那人才愤愤地将目光收了回去：“你可别坏了事，到时候，谢家的怒火不是你能够承担的。” 薛老三吹了一声口哨。 “下一样拍卖品，上品惊雷木。西林多山，北部的叠嶂峰上终日雷云覆盖，但耗时三百年，才得此一株上品惊雷木。惊雷木中蕴含着浓郁的雷灵力，无论是锻剑、锻器还是炼丹，都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起拍价，三百下品灵石，现在竞拍开始。” 拍材料的人要远比拍功法法器的人少很多，叫价的声音也慢了很多。 “四颗中品灵石。” 黎殊舔了舔自己的虎牙：“五颗中品灵石。” “五颗中品灵石带五百颗下品灵石。” “六颗中品灵石。” “六颗中品灵石带一百颗下品灵石。” 见对面的抬价有所松动，黎殊接着抬：“七颗中品灵石。” 果然，对面停下看了叫价的声音。 黎殊捏在乾坤袋上的手松动了几分。她要做的，就是给对方造成自己很有钱，不要试图跟她抢的假象。 如果每次都是一百下品灵石往上抬，他们也指不定能抬到七颗中品灵石。但那样的话，他们双方都在不断试探对方的底线，会造成一种只要我再多出一点就能把对方耗死的错觉。从而价格会越来越高。 周良把一个乾坤袋放到黎殊腿上。 黎殊抬头看他。 “我说过了，你要买什么，我帮你出。” 黎殊委婉地说：“大师兄，我有钱的。” 周良皱起眉：“我也有钱。” 黎殊抓耳挠腮，她要怎么和大师兄解释，虽然大师兄说了要送东西给她，但是真要她把钱收下，她倒觉得坐立难安。她宁愿在门口小摊贩处买一个便宜的东西，例如糖葫芦，再让大师兄给钱。但是这个惊雷木这么多钱……她收不下手。 “三洞说的没错。”周良看着她：“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这么为难？我们给你买东西，你觉得负担很重吗？你没有把我们当师兄吗？” 黎殊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 看着周良的眼神，她反而有些着急了：“不是的，我没有那样想。” 她是个不善于表达的人。她只是不想麻烦别人。 她活着的这19年来，见过了许多恶意和冷眼，她想要得到别人的关注，想要获得赞美。但是一旦真的有人向她发出善意，并且告诉她，他不期待从你这获得什么回报，她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你要学着，去接受别人的好意，这也是一样修行。” 第64章 全金花 “收下吧。”颜观澜也说道：“你要是不收，周良回去又得睡不着了。” 周良斜眼看着他：“就你话多。” “……多谢师兄。”黎殊收下那个乾坤袋。 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很有压力。 “我会替师兄做墨水，把钱赚回来的。” 周良仰天长叹。 这孩子…… 算了，这种根深蒂固的想法，不是一两天就能改变的。 “接下来，是一套八品墨水。墨水是符修绘制纸符和阵法过程中必不可少的工具，这一套八品墨水经过鉴定，已经可以达到超八品的水平，其中蕴含着非常浓郁的灵力。根据拍卖者透露，这是一位新晋制墨师的作品。起拍价，三百下品灵石，现在竞拍开始。” 听到了自己的作品，黎殊心中一跳，捏起拳头。 说实话，她很紧张，她不知道自己的墨水能卖出什么样的价格，她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想要这些墨水。 她在墨池内听过了不少称呼她为天才的说辞，这样的称呼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但很空虚。 她从小就想当第一，因为只有当了第一，就能获得父母的关注。这也形成了她偏执又狂妄的性格。 她过分地担忧着排行榜，担忧着自己的名次，担忧着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 所以一旦有质疑的声音，她就会像鞭炮一样，一点就着。 自负和自卑矛盾地结合成了她这个人。 一旦夸赞的人多了，她就越害怕，她担心自己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厉害，她担心自己稍有不慎，就会让所有人失望。 自命不凡的人往往恐惧一切。 “四百下品灵石。” “四百五十下品灵石。” “五百下品灵石。” “六百下品灵石。” 叫价声缓缓响起，她生出一种想跑的冲动。 “去哪？”周良扯住她的手：“坐好。” 黎殊只能坐稳在位置上。 “好好看着，没什么好怕的。”周良总有一种一眼看透人心的能力。 “一颗中品灵石。” “你踏进拍卖行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这都是认可你的人。你会成为一个好的符修，黎殊。” —— 从拍卖行出来时，周良又丢了一袋钱到黎殊怀里：“喏，拍卖的分红，收着，拿着买糖去吧。” 黎殊接下他抛来的乾坤袋，看着周良转身走了，颜观澜朝她耸了耸肩，跟在他身后走了。 她看着周良远去的背影。 突然，飞云令响了起来，她拿起飞云令，入耳是一个甜美的声音：“奇变偶不变。” 黎殊忍不住笑了，心头也松了几分：“符号看象限。” “你好，我是万宝琉璃坊全金花，请多指教。” “我是墨池黎殊，请多指教。” 黎殊转身进入了无人的小巷：“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同为玩家多交个朋友，好照应嘛。” 果然，球是她故意放她手里的。 黎殊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玩家？” 对面笑出了声：“拜托，宝贝，你往升龙台上一站，说出那种话，基本就是在向全体玩家宣布，你就是玩家。这世界的原住民，哪个敢像你一样，不怕被他们一刀嘎掉啊。” “……” “不过，你这样也好，玩家都记住你的脸了，想要和你合作的玩家在见到你之后应该也会陆续联系你，不像某些人一样，躲躲藏藏，谁都不知道他们藏在哪。” “为什么要合作？” “宝贝，你没玩过mmo？没参加过公会？” 黎殊反应过来了，对方是想要组建一个玩家的组织，大概是相互合作吧。 “虽然我们游戏呢，是竞技模式，但是人生不只有竞技，还有合作。我们可以组建联盟，约定彼此之间互不伤害，共同分享资源，互帮互助。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你意愿如何？” 黎殊玩游戏的时候一直在当孤狼，眼下有人朝她抛出橄榄枝，她犹豫了片刻，答应了。 对方笑着说：“好，明天辰时，祥云客栈，丙三包间，不见不散。” 黎殊挂断飞云令，手里抓着乾坤袋。 她隐约觉得，接下来的日子要不太平了。 黎殊回到院子时，一个小孩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一把抱住她：“娘！” 她蹲下去看，眼前这个小孩扎着两个羊角辫，几颗乳牙还没长齐，说话的时候往外喷着口水。 从他的面容她看出来了，他是嘎嘎，就是秘境里抱出来的那个小孩。 长得这么快吗？这才过去一个月吧，他就已经会走路了？ 这小孩的成长速度真是太过惊人了。 黎殊掐着他的脸。 “阿巴阿巴。”他扯下她的手，一把钻进她怀里：“你老是丢下我。” 啊……这孩子居然还会说话了。 “谁教你说话的？”黎殊惊奇地问道。 嘎嘎疑惑地看着她：“会说话，很奇怪吗？娘也会说话啊。” 她抹了一把脸。她不是这个意思。 算了，他一个月能长这么大，会说点人话也不奇怪。 黎殊想了想，从乾坤袋里找出当时买剑时从摊主那买下的怪鸟木雕放到他怀里：“送你个礼物，自己玩去吧，我要开始修炼了。” 嘎嘎接过木雕，双眼放光，他犹豫地看向黎殊：“我就在这，我不会说话的，我可以不走吗？” 她倒不是担心他吵，只是怕小孩子坐不住，想要出去玩：“你坐吧。” 嘎嘎抱着木雕，坐在床榻上。黎殊坐在堂前，拿出墨水，开始绘制着纸符。 定神、移形、分身……春长老研究的符术，大多是空间方向的。 而方长老的符术，又主打元素攻击。 无妄峰西门长老擅长绘制花鸟虫鱼，以召唤为主。 她师父沈长老修炼的多为阵法，增益、控制。 方长老的符术是最容易学的，也是符修的基础，因此初入墨池的孩子都会先学方长老的符术，而随着修炼的不断精进，或是转向本师门的符法，或是自己自学其他符术。因为符术这种东西，在精不在多。因此没有符修把全部符法都学到手。 黎殊虽然在小苍山，但还是更喜欢方长老这种符法。 方长老目前的符法都是进行单元素攻击，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把几种元素结合？ 她看着手里的符咒册子，陷入了沉思。 向水中通电，可以将水分子分解成氢气和氧气，这个过程叫做水的电解。 而氢气和氧气接触，再加上一点火真气，就会产生剧烈的化学反应，例如燃烧和爆炸…… 她茅塞顿开。 她或许可以在修真界，搞炼金术。 第65章 缔结盟约 黎殊在本子上图画着，画出一个氢氧符的雏形——氢气氧气被灵力牢牢锁在所在符底中，而氢氧相互隔开，唯有中间以一个点进行连接。这个点像是鞭炮的引信，只要在上面施加火真气，就可以引爆整张氢氧符，氢氧符的威力应该要比单纯的烈爆符更大。 而且氢氧结合会发出尖锐爆鸣，也能造成一定的精神攻击。 黎殊尝试着在水灵气中加入雷符，实现水的电解。 但理想很美满，现实很骨感。 电解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她绞尽脑汁回想起以前上学学的化学。 水的电解好像还需要用到电解槽、电极和直流电……不行，她还缺很多东西。 没有那么简单。 她把纸和笔丢在桌面上。 算了，文科生就不要为难自己搞化学了。 …… 天亮了，黎殊又是一次彻夜未眠。修仙者将睡眠进化成了修炼，她如今已经很少再睡觉了。 她看着嘎嘎，那孩子抱着被子倒在床上睡着了。她替他把被子的角拉好，盖在他身上，起身去往祥云客栈。 如今还在跳蚤集市期间，清晨，路上有不少彻夜营生的摊主正挂着黑眼圈，坐在路边吃着早餐。 黎殊穿过人群，走进人来人往的祥云客栈。 店小二见着她，没有开口阻拦，她顺着楼梯往上走，看见了丙三。 她的手放在门上，门还没推开，她感受到了上面隐约传来的阻力，是隔绝阵法。她没有硬闯，拨通了全金花的飞云令。 开门的是一个比她矮半个头的男孩。 男孩看见她的脸，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是你啊。” 或许印证了那句话，是个玩家都认识她。 他笑着让开身子：“欢迎光临。” 房间里有四个人，加上她一共五个人。 全金花坐在主位，从她的态度来看，是想占据主要的话语权。 身后的门关上，隔绝阵法重新启动。 在座的人，有不少她的熟人。 “嗨，又见面了。”周檬放下手里的茶杯，朝黎殊露出一个笑容。 松山音社，周檬。之前在演武场的时候，这个玩家和她对打过，对方音技高超，让她吃了不小的亏。 “你们认识？”全金花面露惊讶。 周檬露出自己的虎牙：“我之前和她打过一架，不打不相识。” “那你们还算挺有缘分的。”全金花眯着眼笑着，从主座上走了下来：“既然人齐了，那我也表明把大家召集在一起的目的吧。” “想必大家都记得系统把我们拉进这个世界之后说过的话吧。只有前10名飞升成仙的玩家才能离开世界，其他的人只能留在这个世界。所以修为、资源、信息，这一些对我们来说都很重要。一个人单打独斗，好比闭门造车，容易固步自封。我认为在这个时候，寻找盟友、交换信息和相互帮助是很有必要的，不知道各位怎么想？” 全金花的话很有道理，而黎殊现在确实也碰见了困境。 或许可以从他们身上寻找解决的办法。 “你确定我们真的进入游戏了吗？”周檬托着脸，看向全金花：“这一类剧情的小说和动漫我看多了，在这之前我还碰见了很多这样的游戏。自从全息游戏的广泛使用以来，很多厂商以‘穿进游戏’作为噱头卖点来宣传自己的游戏，寻仙又不是第一个。我早就见怪不怪了。只不过寻仙做得比较真实而已，但本质上还是一个游戏而已。难不成，你们真把它当做真实的世界了？” “是吗？你还觉得这只是一个游戏？” “你又怎么证明这里不是游戏？那么大个游戏面板摆在这呢。再说了，公告就不会骗人吗？公告不还是人发的，它想怎么说都行。” 全金花轻笑一声，倒也没有否认她的话：“没关系，这里是不是游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得到那前十名飞升的机会吗？” 周檬哑火了。看见她的表情，全金花也明了几分，她手指轻点着桌面：“既然想和大家合作，我也会拿出我自己的诚意，作为合作的筹码。我如今手头上有不少玩家的信息，同时，我们身下这座祥云客栈也有我的股份。祥云客栈目前的定位是三界连锁店，实际上是我布下的一个情报网。” 看着在座其他人瞪大的眼睛，她勾起嘴角：“我也不瞒各位，上一赛季我是百鬼院鼠组成员，负责三界情报交易，我知道百鬼院情报网的运转方式。如果你们加入我，我有能力为你们提供你们想要的所有信息。” “挺有意思的，但我比较好奇，大家进入这个世界也才一个月，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动手布局的？”发言的这个男孩，黎殊也见过。 他是当时演武场的戊级赛场上那个，操控着机关枪大螃蟹的万宝琉璃坊弟子，裴春山。 这么说起来，全金花和他都是万宝琉璃坊的弟子。 全金花食指在嘴唇上轻碰：“嘘，秘密，你要是加入我的联盟，说不定以后哪一天我会告诉你。” 裴春山摊了摊手：“没什么好犹豫的，我加入。” “我也加入。”说话的是当时为黎殊开门的那个男孩，他的叫做张琼星，是春华堂的外门弟子。 周檬见状，也举起了手：“我也加入。” 全金花看向黎殊：“那你呢？” “事先说好，我要是进来，估计得当大家的累赘了。” 全金花却是笑着：“瞧你说的，我现在还是排行榜第九十三名呢，你倒不至于比我还低吧。再说了，现在大家才刚进入游戏呢，修为又不能代表一切。” 啊……这可是你说的。 “那我也加入。” 全金花伸手结印：“我全金花保证，从今天开始，将在座各位当做盟友，绝不向他人透露彼此信息，绝不背叛。”一道光射入她的心脏。 其他几人也学着她的模样，立下誓言。 誓言成立，天道掌控，所有人不可违背。 “行，今后我们就是盟友了，大家可以交换一下自己这些天收集到的信息，说不定能够派上用场。” 全金花也打了个头阵，上来就放了一个重磅消息：“我知道千棱镜是谁了。” 第66章 圆桌会谈 千棱镜。 啊，那个神秘的男人。 “千棱镜上一赛季是百鬼院雀组的成员，和我算得上是同事。根据我对他的了解，再结合各大门派内门弟子信息，找到了一个与他最为相符的人——万宝琉璃坊，古家大少爷，古燕云。” 全金花坐在梨花椅上，端起一杯热茶：“古家是炼器世家，古家弟子世代都被送入万宝琉璃坊。但今年的古家弟子还蛮有意思的。古家二少爷古燕雪离家出走，隐姓埋名，说要进太清山当剑修。没想到他测出了四灵根，资质不够，灰溜溜地回了万宝琉璃坊。古家大少爷一直不肯出现在世人面前，但我也听到了消息，古燕云不见人，是因为他从小中毒深重，双腿残疾，无法行走，因此性格孤僻，不爱与人交流。” “最有意思的是什么？” 全金花手指在桌面上弹了一下，像个说书人一样，吊起了大家的胃口。 “真巧，我在现实中也有人脉，知道千棱镜的现实身份。他与这古家大少爷一样，也是下肢瘫痪的残疾人。” 她感慨了一声：“真是太巧了。” 在座的其他人陷入了沉默，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 黎殊望向全金花，正好她也看了过来。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起一道月牙一样的弧度，脸侧还有淡淡的酒窝，看起来很甜。但是当她敛起表情的时候，你会发现，她的眼中根本没有笑意。 “你要这么说，这一赛季系统给我匹配到的身份，确实和我本人也挺像的。”裴春山开口：“我爸是工程师，具体我不能说，但是我从小就参加了很多机器人比赛，对机器制造比较熟悉。上个赛季我在一个以法修为主的小门派，这一次我投身到的是一个器修之子，万宝琉璃坊能够选中我，也有这一部分原因。” 说完他看向张琼星。张琼星瞪大了眼：“你看我做什么，我可没有什么特异能力，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学的还是高分子材料，又不是医学，和这个药修也不搭边啊。” “我记得黎殊也和我提过这个事情。”周檬开口道：“我当时觉得，这是游戏设计的特殊算法，会参考我们的个人信息，为我们创建一个匹配度较高的角色。能够增强我们的游戏体验。” 全金花看向黎殊，黎殊也适时开口：“是的，我上一赛季是太清山剑修，这一世我的这具身体有先天剑骨，我觉得这并不是凑巧。” “但是，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这个世界是个真实的世界，我们被一个神秘的游戏系统拉到了这里。那他们找我们过来的意义是什么呢？让我们拯救世界？但是这个世界运行得好好的，没有怪物入侵又没有魔教肆虐……他们找我们来干嘛啊？”周檬指着自己：“他们甚至大费周章给我们找到和我们这么相配的角色，这很奇怪啊。” 是啊，为什么呢？ 系统到底在想什么？ “还有，那个突然出现的第101名玩家也很奇怪啊。”周檬拍着桌子。 突然被cue到的黎殊顿时虎躯一震。 周檬持续输出着：“当时系统公告已经写得清清楚楚了，前100名玩家被投送到这个世界，那为什么会出现第101名玩家？按照一般的套路来说，这个玩家，肯定就是主角！” 黎殊汗流浃背，她不是什么主角。 周檬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或者说，这个101玩家其实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他和玩家一起参与比赛，就是为了和其他玩家对抗，然后争夺那个十个回到现实世界的机会，从而脱离游戏世界，变成真实存在的人！” 张琼星倒吸一口凉气：“你脑洞好大，你不会是作家吧？” “纠正说辞。”周檬伸出一根手指：“我只是一个会吹笛子的普通大学生。” 她转头看向全金花：“所以现在，我们的共同目标是打败那个101玩家，破除他的阴谋！” 全金花忍俊不禁：“很有意思的想法，说不定真被你猜对了。” 周檬邪魅一笑，露出一副果然还得看我的表情。 “黎殊呢，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全金花偏过头看向黎殊。 对于这个马甲的事情，黎殊给不了什么看法，只怕自己不小心说出什么，反而引来了怀疑。 但她可以转移话题。 全金花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情报信息，她觉得她也应该把自己知道的一些消息说出来，毕竟这在不久之后，它的影响可能波及三界。 “我听到了一些消息，少阴山谢家老祖要死了。” 全金花收敛起脸上的微笑：“这个消息的可信度高吗？” 黎殊点头：“我亲耳听到少阴山弟子说的，在昨天的拍卖会中，他们还拍下了玄晶多宝塔，为的就是让谢老祖养魂。” “谢老祖是谁啊？”张琼星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少阴山三权分立的事情你们知道吧？” 张琼星摇了摇头。 全金花无奈地笑了，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一看你平时就不逛游戏论坛，各大门派的常识已经被很多玩家总结过了。你这前一百名水分挺大的。” 虽然嘴上抱怨着，但全金花还是仔细地讲解了一番。 少阴山主要是由三个不同姓氏的家族组成。随着少阴山势力的不断扩大，三家的关系也逐渐恶劣。群狼环伺。他们都在等待着时机，想要争夺少阴山的主要话事权，成为名副其实的少阴山掌门。 在下仙界的时候，最初是以花家最出名，花家天生具有通灵招魂的能力，他们的眼睛可以直接看见魂魄。而皖南除了花家以外，还有周家和谢家。周家人喜欢以身饲恶鬼，周家孩子一出生，就被浸泡在药罐子里，每日吃着各种草药，改变着他们的体质，使他们能够达到人鬼一体的效果。而谢家最擅长的就是夺舍转生，如果谢家弟子寿命终矣，或者资质不行没办法修炼，那怎么办？没关系，换个匹配度高的身体就好了。 所以三界修士对少阴山不齿，其实主要针对的还是谢家。 尤其凡人和无名无分的小修士，是谢家的主要攻击对象。 如今谢家老祖要换身体了，所有修士都得提起精神，谨防自己被谢老祖挑中。 “什么才算匹配度高的身体啊？”张琼星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全金花却是摇头：“少阴山有一套自己的选择标准，我们不知道，只能提高警惕。” 黎殊没有说，他们可能看上了自己的身体。 她在想，如果有谁能够让少阴山有所忌惮…… 那自然是，其他七大门派。 她得想办法增加自己身上筹码的重量，才能让少阴山在面对她时，多几分犹豫。 第67章 宝田坊 “那我们要开启我们合作以来的第一个任务了——收集少阴山信息，持续跟进花周谢三家的现况，以及找出少阴山中的玩家。如果在这过程中你们发现了不错的玩家，也可以来把他的信息拿出来在我们的组会中展示一下，一致认可之后，就把他也拉进我们的联盟团队。” “组会……”张琼星身子一抖，好邪恶的词，让他想起了实验室的痛苦回忆。 “前期大家的合作机会不多，主要还是分散行动，各自修炼升级，提高自己的实力。因此开组会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维持我们之间的关系，另一方面是保证我们之间的信息同步。这一点没有问题吧？” 上仙界有不少门派对自家弟子管束很严，不让随便离开门派，但在这一点上，万宝琉璃坊和春华堂的自由度还是挺高的。 全金花分神把桌上的糕点往前推：“点心随便吃，不用客气。” 见所有人没有异议之后，她也向大家表明了接下来自己的行动：“接下来我的主要任务还是扩展自己的势力。等我做好策划书之后，会陆续有项目需要和各位合作。或许会占用大家部分时间，但酬劳是有保障的。这一点能接受吗？” 黎殊点头，她看着全金花云淡风轻的模样，总觉得，她以后要搞什么大动作。 “那既然都没有问题，我们今天的会议就到此结束？”全金花笑着环视在座其他人：“祝我们接下来的时间里，合作愉快。” 几人陆续走出祥云客栈。 离开时，黎殊向全金花询问了器修锻造的场地。 全金花一挑眉，她没想到，黎殊居然会问她这个问题，不过这些在万宝琉璃坊内也不是什么秘密。 万宝琉璃坊有专门的锻造楼，楼中有公共锻造室也有私人锻造室，两种锻造室的价格不一样。但是不同锻造室的炉子和火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大多数弟子会选择在公共锻造室。 一方面是为了省下一部分钱，另一方面是器修生性爱“攀比”。 每一种品阶的法器锻造成之时，锻造炉会有不同的反应。器修的心态和钓鱼佬很像，喜欢成群结队出去，相互攀比着今天谁锻造出的法器更厉害。 一个人在小房间里，哪有这种情趣。 下仙界也有锻造楼，名为“宝田坊”。宝田坊和万宝琉璃坊的锻造楼构造基本一样。万宝琉璃坊内的锻造炉数量有限，因此坊内弟子也经常会到宝田坊锻器。但据他们反馈，宝田坊锻造炉的火比起门派的要逊色不少。 “你倒是给了我一个好的思路。”全金花若有所思地说：“万宝琉璃坊弟子卖法器，但是还没有人卖锻造炉。我先回去研究一下锻造炉的改进方法，然后和宝田坊合作，再入股宝田坊成为他们的技术支持。” 全金花抬起头看向她：“多谢你的提醒，那我先回去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可以给我发飞云令……我很期待收到你的消息。” —— 离开祥云客栈时，黎殊抬望了眼天色，烈日当头，她起身向宝田坊的方向走去。 宝田坊在不夜城的另一侧，占据了不小的面积，人一靠近，远远就能听到里面传来清脆的打铁声。 她掀开门帘走了进去，一股凉意扑面而来，吹散了室外的热气。 她抬头看去，宝田坊内的墙上贴满了冰符，用于降低室内的温度。但空气中飘散着一股金属燃烧的味道。 宝田坊的侍从看见她，微笑地迎了上来：“客官第一次来吗？想要选择私人锻造室还是公共锻造室？” 黎殊放眼望去，坊内是一片乌泱泱的人群，每个人身前都是一个大炉子， 那种场面有点像……食神大赛？ “我想在公共锻造室找一个位置。” 宝田坊侍从从墙上摘下一个黄色的牌子递给她：“您拿着牌子，找到对应的位置即可。” 黎殊接过牌子，往大厅深处走去。公共锻造室里人很多，但每一个位置都有一张单独的长桌，长桌上有架子，可以放置自己常用的工具和材料，长桌中央放着一个一米高的青皮花鸟兽纹的大炉子，这个炉子就是锻造炉、 在炉子底部，有一个圆形的按钮，只要按动按钮，锻造炉中就会燃起火焰。锻造者可以用扇子煽动火焰来控制火的大小。 如果是火灵根的拥有者，也可以直接用自己的火真气控制火焰大小。 因为火灵根修士在控火上有着天然的优势，因此大多数的器修都是火灵根修士。如果他们本身没有火灵根，也会特地雇佣具有火灵根的修士来辅助控火。 除了器修以外，药修炼丹时，或者符修制墨时，也有同样的需求。 正如当时颜观澜找黎殊帮忙制墨那样。 黎殊拿着牌子，穿过人群往里走着。 不少器修一边扇着火，一边抬头瞟向她。 宝田坊虽然大，但来这的器修日夜相见，多少也彼此混了个熟脸。 黎殊这个生面孔一过来，倒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毕竟，炼器是个耗时的活，一练就是好几天，除了控火无事可做的时候，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吸引他们的注意。 “那个孩子是谁啊？之前没见过那张脸。” “前段时间不少仙门大会嘛，各大门派收了不少新修士，应该是新招的小孩吧。” “万宝琉璃坊新弟子？” “她又没穿校服，我怎么知道……你去问一下任方圆呗，任哥不是万宝琉璃坊弟子吗？” 话音刚落，一声清脆的鸟鸣凭空出现，在锻造室内回荡。 一股灵力波动带着灼热之气压过了冰符的寒意，向四周扩散开来。 器修们瞪大了眼，看向波动的来源。 修炼室的中央处，一个炉子正发出剧烈的震荡，像是沸水在其中翻腾，炉盖在波动中晃开了一些缝隙，只见红色的光芒从炉中倾泻而出。 这个炉子的主人正是他们讨论的对象，万宝琉璃坊，任方圆。 “这动静，恐怕至少是七品法器啊。” 器修们带着羡慕嫉妒的眼神望着那个人群的焦点。但这位注视礼的对象却丝毫没有被身旁的目光影响，双手按在锻造炉的底部，火焰透过炉底，灼烧着里面即将成型的法器。 第68章 锻剑 不愧是万宝琉璃坊的弟子啊。 黎殊收回了视线，落在牌子上。她的位置就在不远处。 干净的锻造炉上纤尘不染，看不出一点使用过的痕迹，外表处的花鸟图案栩栩如生，比起锻造炉，它更像是一个漂亮的工艺品。 将一块铁打成一把剑，需要漫长的过程。 黎殊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块玄铁，这是一块普通的百年玄铁。一般的剑胚，都是用玄铁作为主要材料。 将玄铁放入锻造炉中加热，烤至橘红色，再取出来放在铁砧上，用锤子敲打，使之变形，得到一个法器的雏形。反复加热敲打的过程叫做“锻打”。 这个过程是最重要的，每一次加热的温度和锻打时落锤的角度和力度都很有讲究，也会影响最后成品的质量。炼器师需要积累多年的锻造经验，才能把这个步骤做好。年轻的炼器师如果能够达到这一步，要么是天赋异禀，要么是手巧心细。 将锻打好的玄铁放入水中快速冷却，这一过程叫做“淬火”。淬火之后的玄铁会变硬，但此刻得到的法器很脆，还没有办法达到正常使用的程度。这个时候就需要对法器进行“回火”。炼器师在回火的过程中，也会往锻造炉中加入其他的材料，改变法器的性质，这一个过程，像是一般游戏里所说的“附魔”。 在回火这一过程，锻造炉中就基本可以看见法器的品阶了。如果是高级的法器，就会像任方圆的炉子一样，发生异动。 回火结束的法器，可以拿出来，进行打磨和精细加工。有些炼器师会在自己的作品上留下自己的专属标记，或者刻下好看的花纹。 不是没有符修尝试过在法器上刻制符文。 在法器上刻制符文是一个艰难的过程，法器本身就有自己的灵力流动轨迹，而符文上也有它们专属的灵力流动轨迹，想要让两者相互融洽，就是一项大工程。更别说想要达到1+1大于2的效果。 黎殊现在想做的，是一把普通的、耐用的剑。 至少不会像她的上一把剑一样，用久了就会断掉。 而这一把剑中，更重要的是她的剑鞘，也就是“笔”。 黎殊把玄铁丢进锻造炉里。她按动锻造炉底部的开关，橘红色的火焰冉冉升起。 她抬手虚靠在锻造炉壁上，火蛇从她掌心钻出，像是一抹烟，骤然出现，又瞬息消失在了炉内。 黎殊的火灵根是她的优势，让她比别人更擅长于炼制一个物品。她也可以当一个炼器师，或者炼丹师。 炉内温度逐渐升高，她的意念进入炉中，窥探着玄铁的变化情况。 玄铁的熔点比一般的铁要高上很多，但在她火灵根的灼烧下，不堪一击。 她用夹子将烧好的玄铁拿了出来，放在铁砧上敲击。 身旁的器修往这瞟了一眼，忍不住皱紧了眉。 这落锤软绵无力，不知道要敲到什么时候。果然是新人。 他暗自摇头，收回了视线。 黎殊看着手里的铁，不断摸索着。 她是锻过剑的，但自从获得了一把神剑之后，她之前自己锻造的那把剑就再也没有用过。 剑修一向是如此，在获得自己的本命灵剑之前，都有着一把过渡的剑。要么是自己锻造，要么是随便买一把。但就算是自己锻造的剑，也是讲究个实用，倒不像专业器修那么精益求精。 黎殊这锻剑的架势，是个器修过来，都忍不住摇头，恨不得自己上前抢走她手里的锤子。 “凡间的铁匠来这打铁了？”有人听着那杂乱无章的敲击声，忍不住吐槽道。 “你不要侮辱凡间的铁匠。” 黎殊听不到身旁的议论声，她的注意力都放在手中的剑里。 她有强迫症，她总觉得敲出来的剑，不是这里凸出一块，就是那里凹下一块，无论怎么敲都不够对称。 烧红的玄铁像是一块不听话的橡皮泥，在她手中任意变形着。 但是黎殊记得，她上一赛季锻剑的时候，好像没有碰见这种情况，难道是她的火造成了异样？ 如果黎殊修为再高上一些，她就会发现，在她的灵根每一次灼烧玄铁时，玄铁的内部结构都会发生不一样的变化，她的灵根正在不断凝练着玄铁。 随着锻打的时间增长，黎殊也逐渐掌握了捶打的技巧，速度也不断加快。 在听见她逐渐规律的捶打声后，身旁的器修终于松了一口气。 再也不用被杂音折磨了。 他悄悄看了一眼黎殊手下的剑胚，虽然她锻造的声音很吵，但锤出的胚子不错。只是……这个剑的长度怎么有点不对？算了，毕竟她还是一个新人，新人做出什么玩意都不奇怪。 黎殊将锻打好的剑胚丢入冷水之中，浓浓的烟雾升腾而起。 等到冷却得差不多了，她将剑胚从冷水中取出，比划了一下。 这把剑的长度比一般的剑要短上几分，这是她特意设计的。因为剑要藏入墨笔之中，而墨笔才是她的主要攻击武器。 她需要将墨笔的长度控制在她最顺手的尺寸。 锻打和淬火结束后，接下来的步骤就是回火。回火这一步对她来说就容易多了，毕竟比起锻造，她更擅长控火。 她把剑胚放入锻造炉中，点燃火焰。 火焰升腾而起，将剑胚包裹住。 这一步，需要的是耐心和仔细。 她回忆着上一赛季自己锻剑的过程，控制着火真气，观察着剑胚的颜色变化。 她想起自己还有一颗秘境中获得的千年冰魄。她腾出一只手，从乾坤袋中取出千年冰魄，打开盖子丢了进去。 千年冰魄在高温之下迅速融成了一股晶莹剔透的液体，像是史莱姆的粘液，在火灵根的控制下覆盖在剑的表面。黎殊反复调整着火焰的温度，让千年冰魄溶液和剑逐渐交融在了一起。或许是火焰的灼烧，又或许是加入了这一颗冰魄，黎殊察觉到，她炉内这把剑似乎又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但她不是专业的器修，并不知道这种变化产生的原因。 突然，她的炉发出了微弱的震动。 她定眼看去，不是错觉。除了震动以外，她的炉子还发出了一阵嗡鸣声。 嗡鸣声很微弱，在这嘈杂的锻造室内，几乎被淹没了。 仔细看去，她的炉子里似乎还隐约散发着光芒，但她并不确定这是她剑发出的光芒，还是底下的火光。 回火过程即将结束，剑正躺在炉中进行慢冷却。 黎殊也松了一口气，靠在座椅上。 第69章 射金乌 “开炉了！” 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一群人伸长了脖子望过去，不用控火的器修连忙丢下手中的东西，凑过去。 任方圆的四周被一群器修围得水泄不通。 他抬起手，把炉盖先看，九支流光溢彩的箭从中飞出，带着清脆的鸟鸣，箭尾处的鸟羽犹如流动的火焰，散发着金红的光芒。 “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 “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 传闻，天帝帝俊与其妻羲和生下十个太阳，也就是十只金乌。金乌栖息在汤古，一个太阳升起，另一个太阳落下，如此循环，在天地间轮值。但忽然有一天，十只金乌同时出现在天上。 十日并出，大地化作焦土，草木枯萎，河流干涸，人们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这时，后羿登上昆仑山，拉开长弓，射杀天上的九只金乌，从此天上只剩下一个太阳。 而任方圆这九支箭，便是六品法器，名为“金乌箭”。 这一箭虽然没法真的射穿太阳，但仍然能够打破化神强者的十成防御。 “这金乌箭一出，看来天下百器排行榜又要刷新了。” 有人看着他手中的金乌箭，羡慕地感慨道。 眼尖的人摇着头：“金乌箭威力很大，但终究只是个六品法器，还上不了百器排行榜。” “可惜了，任方圆要是用万宝琉璃坊的炉子锻出这个法器，说不定能够达到神器的高度……” 只可惜啊，他来了宝田坊。 任方圆锻造出高阶法器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他每锻出一次，在座的器修就得感慨一次。 六品法器不是任方圆的上限，只是宝田坊锻造炉的上限。 任方圆虽然是万宝琉璃坊弟子，却得罪了炼器世家古家。古家追随者众多，更别提古家老祖宗还在万宝琉璃坊里当长老，古家的人刻意要针对他，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修士，根本没法和古家斗。 一个随便安插的罪名，夺走了他此生进入万宝琉璃坊锻造楼的机会。 也断送了他登上五品器修的路。 要知道，想要成为五品器修，一个硬性条件就是——锻造过五品法器。 而他在下仙界，靠这里的锻造炉，永远也成不了。 可惜了。 黎殊听了一耳朵八卦，心中想着，全金花不是要改良锻造炉，造福宝田坊，造福下仙界嘛。 看来任方圆的好日子要来了。 她得把这个事情告诉她。 眼前的锻造炉动静越来越小，她抬手摸过去，炉壁只剩一股余温。 冷却的时间差不多了。 黎殊将剑从锻造炉中取出。 剑身通体灰黑，但这是灼烧过的正常情况。 她抬指在剑身上弹了一下，剑刃发出清脆的响声，接着是一阵微弱的嗡鸣。 这个声音对了，韧度也刚好合适。 她松了口气。 时隔这么久她再次锻剑，居然效果还不错，她也是心满意足了。 锻好的剑需要不断地打磨、开刃、安装剑柄，最后才能使用。 她抱着剑刃，在磨石上耐着性子磨着。 身旁的器修也回过神来，看向黎殊手里的剑：“哟，道友你的剑做好啦？” 黎殊点头，那人却好奇地凑过来：“你是第一次锻剑吧，我帮你看看。” 既然他好意相邀，黎殊也将手中的剑递了过去。 长剑入手，器修在剑刃上掰了一下，看着剑刃回弹的力度，他惊奇地说道：“你这剑硬度和韧度不错啊，第一次锻剑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挺不错的了。”他手指在剑刃上一抹，感受着其上的灵气波动：“这剑的灵气也很充裕，你加入了什么？” “除了玄铁以外，还放了一颗千年冰魄进去。”黎殊如实回答。 千年冰魄！ 器修露出一个肉疼的表情。第一次锻器，就敢往里面丢千年冰魄？估计又是哪个地主家的傻孩子跑来挥霍材料吧，这么败家！ 还好这把剑没锻毁，……只不过，这剑横竖看都只能达到九阶法器的程度，可惜了这块千年冰魄了。 器修暗暗摇头，把剑还给了黎殊。 黎殊看着他扭曲的表情，眨了眨眼。 她锻得不好吗？ 她接过长剑，感受着里面浓郁的灵气。 好像没有什么问题呀，这灵气运转不是挺流畅的嘛。 她抱着磨石，继续给剑开刃。磨石与刀面摩擦着，磨去了覆盖在剑刃表面的氧化层，剑刃也逐渐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黎殊将剑茎插入事先准备好的剑柄之中，再用销钉将其固定住，她手中火真气灼了一下，用金属铆钉牢牢将剑茎与木质剑鞘固定住。 她用软布将残留在剑刃之上的灰屑擦去，剑刃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玄铁做出的剑刃，在经过不同密度磨石打磨之后，原本应该是汞一样的亮银色。但在加入了千年冰魄之后，剑刃的透明度有所提高，像是赋予了冰魄的通透性，又带着几分冰的寒气。 霜白的剑刃与炭黑色的剑柄相互衬托着，多了几分韵味。 在剑刃之上，隐约笼罩着一层薄雾，犹如轻纱一样，随着剑刃飘动着，格外好看。 且不说用处，单从颜值上看，她这一把剑是成功的。 只可惜，这么漂亮的剑将来要一直藏匿在剑鞘之中。 宝田坊的锻造室是按时辰收费的，既然剑已经锻造好了，她不打算继续留在这里了。 她的剑鞘，也就是她的墨笔，考验的是木工，又用不上锻造炉。她决定等回到墨池再慢慢磨。 器修都在往任方圆的方向挤过去，而黎殊收拾好东西，逆着人群，向前台的方向走过去。她把灵石放在桌上，走出了宝田坊，喧嚣声如流水般褪去，热浪扑面而来。 宝田坊内外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黎殊看着毒辣的太阳。 “好热啊。” 如果任方圆的金乌箭能够射杀太阳。 那就把它杀掉吧。 第70章 藏光 回到小苍山，黎殊一头扎进了院子里。 她从乾坤袋中拿出惊雷木比划了一下，用笔在上面做好标记。 截断…… 黎殊掏出了乌夜啼，顺着标记，将多余的部分削去。 惊雷木的木质很硬，一般的刀刃不可撼动它半分。 但乌夜啼不愧是神器，削铁如泥，更何况这小小的惊雷木。 通常在制作剑鞘的时候，要把木料切割成两块大小相同的板材。一块作为内侧板，一块作为外侧板，打磨加工好再将它们组装在一起，用铆钉固定起来。 但她这个剑鞘，与其说是剑鞘，不如说是一支笔，她不能再用普通剑鞘的制作方式去做它。 惊雷木被乌夜啼切割成合适的长短和粗细以后，她开始往中心钻孔。 孔隙不是纯圆中空，而是正好与剑刃契合，剑刃落入笔杆之中，如同钥匙落入锁孔，严丝合缝，但又不会妨碍剑刃从其中抽出。 笔的末端，她加入了一个锁扣，使得剑不会从中脱落。锁扣上是漂亮的镂空雕花，从外形上看，旁人也瞧不出这是一把剑，只当那是笔杆上的装饰。 笔尖之处，她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舍弃了一般符修墨笔的毛笔设定，改成了钢笔状的笔头。比起毛笔，钢笔的出水量更少，笔头的重量也更轻，不会有毛发蘸水后的累赘感。 这个钢笔笔头是她在锻造剑刃前，用多余的玄铁随手打的，现在和笔杆一合，却发现大小意外地合适。 笔尖两侧的笔锋被她磨得锋利，乍一看过去，这个笔尖反而有点像剑的尖部，只是笔尖中央划出了一道凹槽，用于流通墨水。 安插好了笔头之后，她握着笔杆，凭空挥舞一下。 比起剑，这个武器更像是棍。她手腕一转，来了一段舞花棍。 这支笔的重量长度和手感对她来说刚刚好。 接着，便是往笔头末端装入墨囊，这也是她把剑刃长度缩短的原因。 墨囊装入笔杆之中，很快，细细的墨线就从笔头的凹槽处淌出。 黎殊将笔头指向身前，凭空画符，墨迹就像停滞了一样，悬在空中。 她有着水灵根，具有操控水的能力，而墨水，也是水啊。 收尾，提笔。 一个烈爆符的符文出现在空中。 她另一手向前推去。 “破！” 真气触动烈爆符，在身前的空地中炸开一小片灼热气浪。 缺少了符底作为辅助，符文只能只能发挥出它的一半功力。 但她还是露出了微笑。 她的实验成功了。 从今往后，她黎殊不再是一个被纸符束缚住的符修了。 她看向手里的笔，是时候给她的武器起一个名字了。 她看着手中通体漆黑，隐隐泛着蓝紫色电光的钢笔。 “便叫你‘藏光’吧。” 嘎嘎揉着惺忪的眼，推开窗户看了过来。 黎殊走了进去，揉着嘎嘎的脑袋：“我吵到你了吗？” 嘎嘎摇头，目光却不自觉地被她手中的藏光吸引。 黎殊见他对藏光感兴趣，就把藏光放进他手中。 嘎嘎摸着藏光，眼神中露出一丝迷茫。 “好看吗？”黎殊托着腮问他。 嘎嘎把藏光翻来覆去地看着，在听见黎殊的问话时，他撅起嘴说：“我，可以！” 他朝她伸出手掌，像是炫耀一样，让她看见他掌心浮动的电光。 黎殊看见这一幕，心中大惊。 她下意识环顾着四周，在确定没有人之后，她拉住他的双手：“你有没有给别的人展示过这个？” 嘎嘎摇头。 黎殊松了口气。 嘎嘎恐怕真的是那棵雷击木化成的妖灵，这样的千年雷击木化身，浑身都是宝贝。 且不说当时少阴山的人正一直在秘境中找他。 他这一层身份，要是真叫别的人知道了，说不定会将他抓走，丢进锻造炉里融了炼制神器。 “你现在先不要向别人展示自己的能力，再等等吧……等到你八岁之后，等你仙门初试之后，你再向别人展示你的能力。” 她叹了一口气。 —— 黎殊敲开符三洞的门，符三洞拉开门探出头来。 他低头看见她，忍不住挑眉：“小师妹？有什么事吗？” 黎殊眨了眨眼，从身后拿出一个小木盒递给他：“二师兄，送你一个礼物。” 他接过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钢笔。 他看着这个小木棍，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叫钢笔，和毛笔一样，也能用来写字。” 黎殊为他示范着，钢笔要怎么拆解开，怎么往墨囊中加入墨水，怎么书写。 符三洞眼睛放光，露出惊喜的表情：“好神奇啊，这是你设计的吗？” 黎殊挠了挠头：“我家乡那边有类似的笔，我早就想着能不能做几支类似的笔用来画符，可能比毛笔好用。” 符三洞专攻阵法，每一次他的幡旗损坏或者墨迹淡了，他都得重新修补、上色。 在进行这种精细工作时，他只能用特制的超小号的毛笔，即使是这样，他在绘画过程中也极为小心。否则，稍有不慎就会把整个幡旗毁掉。 这样的钢笔，还蛮适合他的。 符三洞装腔作势地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多谢小师妹，没想到小师妹也会给我送礼物了。” 他低头时，在笔杆上看见了一串字符。 fsd 这是什么咒文？他居然从没见过。 他朝黎殊投去疑惑的眼神。 黎殊解释道：“这是你的名字……嗯……是我们家乡那边的文字！我们家乡那边的人，送钢笔时习惯在笔杆上刻下对方的名字。” 符三洞感动得一把将她抱起：“呜呜，我们小师妹好贴心啊。” 黎殊在做完武器后，还剩下了很多木料，惊雷木是不可多得的木材，无论是硬度还是灵力都很优秀。她拿着木料思考了很久，决定把它做成钢笔，送给师父和师兄们。 她提着裙子，蹬蹬地跑到周良的院门前。她的手刚在门上拍了一下，门就打开了。周良站在门口，望向她的眼神淡淡的：“怎么了？” 黎殊缩了缩脖子。她觉得，周良应该是生气了。 平日里，周良时不时就会给她发飞云令。但上一次从拍卖行回来，周良就再也没有和她说话发信息了。 黎殊小声说道：“大师兄，对不起。” 她掏出小木盒，在他面前双手奉上：“这是送大师兄的礼物，希望大师兄收下。” 周良神色微松：“多谢了。” 黎殊指着盒子说：“这是一种墨笔，大师兄虽然平时不画纸符，但你可以用它来补你身上咒文，会比毛笔更加方便。” 周良闻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根奇怪的尖头小木棍。 黎殊凑了过来，当着他的面将钢笔拆开，向他展示着要怎么往里面加墨水。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像是一只鸟儿在外叼回来了战利品，迫不及待地向家里人炫耀着。 周良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模样，终于笑了。 “好。” 第71章 幻形阵 沈应星平日里有事没事就爱喝点小酒，清醒的时候是正常的，醉酒的时候是癫狂的。 沈应星一手拿着钢笔，一手抱着黎殊，潸然泪下。 “我沈应星一生收过三个徒弟，没想到，第一件礼物还是我这刚入门的小徒弟送我的！”她低头，把鼻涕抹在了褐色的修炼服上。 黎殊不知所措，只能暗暗把她的酒壶推开，然后回手抱着沈应星：“师父别哭，我这就去找师兄他们说，让他们把这这些年的礼物给你补回来。” 沈应星打了个酒嗝，泪眼朦胧地看着她：“不要礼物了。” 她捧着黎殊的脸，严肃地说道：“你为什么平时不来找我，你每天都在方老头那……学符术，为什么不找我教你？” 这个点，确实是黎殊的纠结之处。 墨池中四位长老的符术各有千秋，但真要说有攻击能力的符术，就只有方长老的元素攻击和西门长老的召唤术。 她师父和春长老的符术，都是以控制、增益和防御为主的辅助类符术，没有多少攻击的手段。 但门派弟子比试采用的是擂台战，谁能把对方打到失去战斗能力，谁才能成为最后的胜者。 他们这些符术没有什么优势。如果他们只学本师门的符术，她又拿什么与别的符修对抗呢？ 符三洞虽然用幡旗列阵，但他的攻击手段和无妄峰的召唤术更像。他的法器四象旗中封印着四元素圣兽，他几乎所有的攻击，靠的也是这四元素圣兽。据符三洞所说，他的四象旗是家里人花了大价格买给他的，就算这符术手段和小苍山的风格不符，他也只能一直用着。 反而是把沈应星气的半死差点逐出门外的大师兄，他身上刻着的咒文才是从沈应星这继承过来的。只不过，比起符修，他更像一个体修。 黎殊没有其他参考对象，她有些迷茫的看着沈应星：“师父的符术一直在强调增益、控制、强化，我在你这见的符术基本都是日常常用的符术，像是聚灵符、照明符这一些。那师父如果碰见危险，要怎么和敌人对抗呢？师父当年的弟子比试又是怎么度过的呢？“ 沈应星打了个嗝，咧开嘴笑着说：“在你眼里，咱们阵法师，真就只有辅助作用？” “那还有什么别的攻击手段吗？” 沈应星把手指抵在唇边，神秘地嘘了一下，她伸手指了指身下。 黎殊顺着她的手指往下看去。不知何时，她们身下的地板居然消失了，变成了一块灰白色的大岩石。 岩石之下是黝黑的深潭，骤然一眼望不见底。 “这是幻觉吗？” 黎殊抬起眼看向沈应星，却不知道沈应星在什么时候突然消失了。 四周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个人。 黎殊低下头，想要伸手去触碰河水。 如果这是幻觉的话，深潭不会给人带来触感。 她将手伸了下去，在指尖即将接触到水面的那一刻，一双苍白的手突然从水中伸出，想要拉扯她的手臂。 她迅速地抽回了手，滑腻冰凉的触感从她手背划过。 她心有余悸地看着池子，一个长着鱼一样尖锐牙齿的女人从水中浮现，缓缓露出她半张脸，她的头发像是水草一样，在水里耷拉着。 她盯着黎殊，朝她展露着自己的牙齿，好像叫嚣着，想要将她的血肉撕扯开。 这是鲛人。 但为什么小苍山里会有鲛人？ “你看见了什么？” 一个似远似近的声音传来。 黎殊猛地睁开眼。她回过神来，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她抬头看向沈应星，耳边似乎恢复了鸟鸣与风吹树叶的声音，她低头看去。深潭不见了，只有一只摔在地上，裂成了两瓣的杯子。 “刚刚那一个法阵叫做幻形阵。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只要你能够激起对手的恐惧，击溃他的内心，你的阵法就成功了。阵法有很多，但想要达到什么样的效果，就要看你怎么去用它们。要知道，没有无用的符术，只有废物的符修。就算是照明符，也一样能够杀死修士。” 沈应星不知何时又摸回了她的酒壶，抬头猛地灌了一口。她咕哝着：“好困，我要歇息了，你快走吧。” 说完，她毫不留情地把黎殊轰到门外。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黎殊回头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手下意识摸上了胸口。 那里藏着的是她的变身玉佩以及莲香玉牌。 莲香玉牌能够抵挡精神伤害，居然阻挡不了幻境。 又或者说，幻形阵真的是幻境吗？ 黎殊皱着眉，她抬起手，被鲛人接触过的皮肤似乎还残留着当时滑腻冰冷的感觉。 她低下头，轻轻一嗅。 淡淡的鱼腥味从手背处传来。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 “任方圆？”听见这个名字，全金花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倒是在门派里听过一些关于他的传闻。他有着极高的锻造天赋，却一直不肯顺服于古家，因此古家明里暗里做了不少针对他的事情。” 全金花顿了一下：“你说他平时就在宝田坊里锻器……那我可得认真考虑一下和宝田坊合作的事情了。宝田坊虽然是下仙界最大的锻造楼，但总归是个普通的民营企业，也不知道他们敢不敢和古家硬碰硬。古家人性格偏执吝啬，我要是现在改进了宝田坊的锻造炉，抢了他们的生意，只怕也要遭到他们的报复了……” 她无奈地笑了：“多谢你的情报，你的消息来的挺及时的，我也来得及重新规划我的方案。当然我也不会白白拿走你的情报，你想要什么酬劳都可以向我提出，如果我给得起，我都会提供给你。” “我需要很多的忘忧草。”黎殊拿着飞云令，缓缓说道。 第72章 东风快递 全金花不是个话多的人，听到黎殊的请求后，尽管有些惊讶，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好的，给我一点时间。” 忘忧草是一种珍贵的药材，由于功效特殊、生长条件苛刻，在集市上很少能够遇见。大部分的忘忧草都被春华堂及其他医修门派所垄断，只剩下一小部分在市面上流通。 普通散修想要获得忘忧草，需要费上一番功夫。 而忘忧草又是幻行阵一类视觉阵法墨水的主要材料。 黎殊不想买成品的墨水，她准备自己动手制作。 符修的优势，是即使在修为很低的时候，也能绘制高级的符文阵法。绘制符文并不是难事，但符文之中的灵力强度会决定它们的威力，这通常和符修的修为呈正相关。 黎殊现在也能制作幻形阵一类的高级阵法，但是她的幻行阵无法达到像沈应星幻行阵那种亦真亦假的效果，她的幻境会有更多的破绽。 但她可以取长补短。 她想要将幻行阵作为自己的外壳，再结合她从陆峥明月证心中的流水落花一式中悟出的一些灵感。她将身影藏进阵法里，对敌人进行攻击，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在这一次的新晋弟子比试中，与其他符修相比，黎殊的修为和符术处于下风，这是她最大的劣势。 因此，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绝不能与他们正面硬碰，否则必然会将自己逼入绝境。 然而，值得庆幸的是，她的对手全部都是符修，符修并不擅长近战。 对于她来说，七尺之外是她的短板，但一旦进入七尺之内，那就是她的主场。只要能近身，她就有信心战胜对手。 所以，她必须想办法突破对方的防线，以幻行阵藏匿她的身形，快速拉近她和敌人的距离，将战斗带入到她熟悉的领域。 “你是符修对吧？”全金花的声音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对，怎么了？” 对面笑了一下：“我想和你合作，在你这定制一些御风符。” 黎殊听到她的话后有些惊讶，她买御风符做什么？ 但即使心中好奇，她也没有直接问出来：“你需要多少张？” “来个一万张吧。” “？” 御风符正如它的名字一样，有着让人“乘奔御风”的能力。将御风符贴在下肢处，能够大幅度提升使用者的速度，让人快到飞起来。 但一般情况下，修仙者本身就有内力，可以学习步法，照样也能达到疾行的效果。 御风符算是一个鸡肋，平时很少有人会买，符修也不会刻意去制作它。 一张普通的九品的御风符里的灵力足够支撑三天，真的要买它来玩的人，也只会买个一两张。 一万张！ 全金花想干嘛？！? 黎殊没有问，但是很快她就知道答案了。 黎殊窝在院子里画着符，为接下来的弟子比试做着准备时，突然她的门被敲响。 她出门望去，是一个面孔生疏的墨池弟子，她与他此前从没打过交道。 墨池弟子是来带话的，说门派门口的位置，有个凡人要找她。 凡人？ 黎殊快步跑到墨池门口，远远看见一个荧光黄色的身影。 好熟悉好显眼的颜色…… 她跑过去一看，找她的人是一个她不曾见过的凡人大叔。他看见她，咧嘴一笑，朝她大声喊道：“您的东风快递已送达，请注意查收！” 说完解下他身后背着的一个大箱子，从箱子里掏出一个乾坤袋。 黎殊接过乾坤袋往里面一看。 忘忧草。 是全金花给她的。 只是眼前这个荧光黄的快递员…… 黎殊向他了解了一番，才知道，原来全金花在淮安、不夜城地带建立了一个叫“东风快递”的组织。 修士在万宝琉璃坊订购了法器，无需上门自取，只要顾客人在淮安和不夜城范围，东风快递都能即刻替他们送到身前。 除此之外，东风快递还和不夜城许多店家和酒楼进行合作，替他们跑腿送货。 由于快速、便捷、省心，东风快递在下仙界也逐渐打响了名号。 黎殊瞳孔地震。 全金花真的是个天才。 大家都在埋头修炼，她已经开始在修仙界打造自己的商业帝国了？ 换衣服的外卖员见黎殊对东风快递感兴趣，他也开始向她大肆宣传自家的品牌。 据他所说，东风快递的老板是他见过的最仁慈的老板。 他来下仙界很久了，他的孩子是修仙者，他也就跟着来了下仙界住。 “我以前是跟着商队在下仙界和人界之间往返交易，帮忙卸货、搬运货物等重体力活来营生。”他叹了口气：“只是后来，我的腰椎受损，没有办法继续做以前的工作了。” 本来他还在因为生计的事情非常担忧，他的孩子在下仙界当修士，平时也有不少开销。他自己为了能够照顾孩子，也在下仙界租了房子。 为了能够支撑起这笔巨大的开销，他焦头烂额。 就在这时，他遇见了东风快递的管事。 东风快递是新开的产业，他们之前闻所未闻，这个岗位的工作他们也不曾听过，这样的三无行业，一般人可不敢涉足。 但东风快递的管事能说会道，对他说，这份工作只需要在不同的地点取货送货即可，没有太多劳累的繁琐的工作，不需要经验，也不需要灵根。 不需要经验和灵根，这是最让他动心的地方。 他正值缺钱之际，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于是他加入了东风快递，成为了快递员。 从此打开了他新世界的大门。 在下仙界的苦力工中，快递员真的是一股清流。 而且快递员除了基础工资以外，每一单都有提成，赚的钱要比那些搬运工多多了。 东风快递的老板仁慈，还给他们提供了非常多的御风符。御风符这类纸符，即使是没有灵力的凡人也能用，极大地减少了他们平时送货的时间和精力。 “真人可以加我的飞云令，如果往后你有什么东西需要送，可以直接找我。” 黎殊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全金花要买那么多御风符了。 全金花修为很低，至今还停留在炼气一阶。她本以为全金花对修为不着急，但现在一看她的工作量，觉得她能登上炼气一阶就已经很不错了，她忙成这样，还哪有空修炼啊…… 照这样看的话，全金花还能获得进入游龙大赛的机会吗？ 黎殊担忧着。 第73章 食堂 “忘忧草的钱不着急给我，等到下一次组会再拿给我吧。”全金花体贴地说着：“再过几天便是你们门派的弟子比试了，这忘忧草你应该急着用，我就先给你送过去了。” “多谢，那你……”黎殊问候她的话还没出口，对面似乎有人在叫着全金花的名字。 “我还有事，下次聊。”全金花挂断了飞云令。 黎殊拿着已经熄灭的飞云令，暗暗叹了口气。 全金花上一赛季能够登上排行榜前一百名，怎么说都是一个有实力的人，她大概有着自己的计划吧。 黎殊将乾坤袋放好，又看到了墨池门口多了好几个荧光黄的快递员。 远处的弟子匆匆跑来，看见快递员时，瞬间眼冒绿光像是八百年的饿死鬼看见了肉。 “祥云客栈的外卖是吗？好好好！” 快递员从箱子里掏出一个盒子，盒子一掀开，里面是热腾腾的卤面，香气顿时四溢开来，惹得众人围观。 墨池中的弟子大部分都是炼气境和筑基境，金丹以上的修士比较少。 为了弟子们能够正常地生活，墨池贴心地开设了食堂。只不过食堂中的饭菜很难吃，大多数未辟谷的弟子，宁愿跑大老远去不夜城，也不愿意留在食堂里吃饭。 但是弟子比试即将到来，很多弟子忙于修炼和画符，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不夜城里找吃的，只能到食堂去吃那些难以下咽的食物。 符三洞原本在食堂忍了几天，但后来还是没坚持下去，一到饭点就往不夜城跑，还贴心地替周良和黎殊把吃食也带了回来。 祥云客栈也瞧准了这个商机，开展了吃食外卖，不少修士在飞云令里点餐，外卖员会迅速把食物送到他们门派门口。 至此，祥云客栈在下仙界修士中的名气也逐渐打响了。 原本由于比试的原因，食堂的生意难得火热起来，但如今因为祥云客栈外卖的出现，又一朝回到了解放前。 为此，食堂管事向掌门抱怨过很多次。 黎殊却觉得，比起投诉祥云客栈和外卖，倒不如让食堂把伙食做得更好吃一些。 黎殊走进食堂，远远就看见符三洞朝她招手。 符三洞有个癖好——从不夜城买来的食物，他不带回小苍山，非要在食堂里吃，还偏偏坐在掌勺大叔的窗口前。 他大概是想锻炼掌勺大叔的心理素质。 现在掌勺大叔从符三洞踏进食堂的那一刻起，脸色就沉了下来。 “今天吃什么？” 黎殊拉开椅子在符三洞跟前坐下。 “祥云客栈新品，青椒肉丝卤面。”符三洞把食盒的盖子掀开， 肉酱的香气扑面而来，黎殊没忍住咽了口唾沫。 修仙界要是到处都是这样的美食，哪还有修士肯辟谷啊。 “真不知道祥云客栈从哪挖来了天才厨子，那菜式，一天一个样，而且每一种都那么好吃。祥云客栈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每天去那儿点餐都得费上好一长一段时间。” “师兄辛苦了。” “不辛苦。”符三洞摆了摆手：“是我家仆去排的队。那么多人，我怎么可能亲自过去等。” “……”她差点忘了，她的二师兄可是符家大少爷。 “不过祥云客栈现在开了一个叫做外卖系统的东西，以后的吃食就能送上门来了，这倒是方便了不少。” 说完，符三洞看着窗台里的掌勺大叔：“王叔的菜要还是那么难吃，以后可没人再来食堂咯。” 接下符三洞的一顿嘲讽，掌勺大叔的脸黑得像是锅底一样。 黎殊却凑过去，小声对符三洞说：“二师兄，在厨子面前你还是客气一些吧，小心他给你的饭里加巴豆。” 符三洞却嗤笑一声，放声说道：“你放心，我符三洞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吃王叔做的一口饭，你放心好了，他毒不死我。” 师兄……你知道上一次说出这句话的人是谁吗？ 黎殊看着符三洞骄傲的脸，默默把话咽了下去。 “王叔，一份灵米和水煮时蔬。“一个身影走到窗台旁。 原本还在吹胡子瞪眼的掌勺大叔看见这个身影，顿时眉开眼笑，红光满面。 “今天小舟怎么来那么迟呀，是刚修炼完吗？” 黎殊顺着声音望过去，是何同舟。 她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何同舟了。 十五岁正值青春期，也是小孩子长个子的时期，何同舟的个子蹿的很快，原本他只比黎殊高上一个头，现在他已经和符三洞差不多高了。 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平日里一副寡言又阴沉的模样。 他听到王叔的问候，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王叔拿托盘给他装好食物。白色的米，暗绿色的菜，看着让人脸色都发绿了，一点食欲都没有。 但是何同舟面不改色地端起托盘，找了个没有人的空位坐了下来。 “落水洞连肉都吃不起了吗？”符三洞远远看着何同舟手里的托盘，由衷地感慨道，但说完他又摇了摇头：“也可能是王叔炖的肉太难吃了，他不想吃吧。” 王叔好不容易堆起来的笑容，因为符三洞的一句话，又垮了下去。 他迟早要毒哑这个臭小子的嘴。 落水洞的穷，整个墨池都知道。落水洞弟子平时开销很大，只能把钱都用在刀刃上。 为了这一次弟子比试，何同舟做了很多准备，他已经一周没有休息了。虽说他们修仙者和凡人相比，免去了睡眠的时间，但他们修炼和工作也会消耗自己的精神，一旦长时间不停地修炼，身体也会垮掉。 如今何同舟就处于这样一个崩溃的边缘。 他忍不住抬手撑着自己的额头。 即使在这坐着，他也隐约觉得有种天旋地转的晕眩感。看来他只能停下来好好休息一下了。 但是他很担心，担心自己会在比试中失利。他总对自己有过分的担忧，害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 现在距离弟子比试只剩一周左右了，他每天紧张到无法进食，即使是吃进去的食物，过不了多久也会吐出来。 但是他现在还没有辟谷，如果不吃东西，他的身体也会崩溃。 他只能勉强逼自己吃一点东西，就算是一点，能够维持自己的身体正常运行也好。 他身体出现这样的情况，他没敢告诉任何人，即使是自己的师兄颜观澜，他也没有说，他害怕会受到别人异样的眼光。 第74章 潘多拉魔盒 何同舟闷着头，机械般把食物塞入口中，收好盘子，离开了食堂。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符三洞摊在椅子上：“好饱啊。” 黎殊看着桌子上堆积的食盒，里面还有一整盒糕点。符三洞说，祥云客栈今天上了很多新品，因为新品出售有九折活动，那可是折扣！ 而且祥云客栈有新品活动，每次新品套餐全都买下的消费者，可以获得祥云客栈的一枚铜牌。 符三洞拿着铜牌，在黎殊面前郑重地说道：“要知道，每一次他们的新品铜牌的样式都不一样，过了这一次活动，这一期活动的铜牌可就绝版了！” 黎殊看着他手里的铜牌，总觉得这个东西和某个叫k**p的运动软件上的活动纪念牌有点像啊…… “祥云客栈每一期新品的铜牌我都有，我专门打造了一个柜子，放祥云客栈的铜牌，你要是感兴趣，可以来我的院子里看一眼。” 看着符三洞一脸炫耀的模样，她猜到了对方想要听什么：“哇，师兄好厉害啊！” 她冲他鼓掌。 符三洞真挚地抓起黎殊的手：“果然，还是师妹你最懂我，我把铜牌给大师兄看的时候，他居然说我败家！” 他义愤填膺地指控道：“他根本什么都不懂！” “没事没事，二师兄你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黎殊拍着他的手哄道。 “这剩下的点心你带回院子里吧，什么时候饿了，你就吃两口。”符三洞把桌子上原封不动的三大盒糕点推到黎殊身前。 黎殊干笑着：“师兄，我吃不了那么多。” 符三洞却挥了挥手：“没事，我那还有满满一柜子点心，我也吃不完，放坏了你把它丢掉就行了。” “……”黎殊突然觉得，大师兄说得对，二师兄确实挺败家的。 黎殊捧着三大盒点心走在路上。 祥云客栈的包装礼盒很实在，又高又大，叠在一起的时候，将她的视线都挡住了，她只能将盒子拆开，礼盒之中是一个尺寸更小的保温冰盒，用于存放食物，即使是在这种炎热的七月天，里面的冰皮糯米糕也在散发着丝丝凉意。 黎殊把礼盒丢掉，把其中的三个冰盒放进乾坤袋中。 冰盒的保存时长是一周，但盒子里的点心很多，她一个人肯定吃不完，就算加上嘎嘎，他们两个人也得吃很长一段时间。 她想了想，向沈应星的院子走去。 沈应星打开门，看到黎殊手里的冰盒时，欲言又止地说：“你拿进来吧。” 黎殊提着冰盒走进她的房子，一抬头，看见了柜子上满满当当的冰盒。 “？” 沈应星解释道：“这是三洞送给我的，他每天都给我送糕点，我这也存着很多还没吃完。” 黎殊这才知道，符三洞说他有很多祥云客栈的套餐铜牌，但他实际上，每个套餐都买了好几份，那些铜牌即使样式一样，他手里也存着好几个。 魔怔吃谷人。 黎殊佛了。 “我这有不少祥云客栈的糕点，前天的新品，款式和今天这款，应该也不一样。”沈应星从柜子上拿下几个冰盒：“这几盒我还没吃过，你也一并带回去吧，多尝尝。” 沈应星解释道：“祥云客栈的糕点确实挺好吃的，只不过太多了，我吃不完，既然你来了，刚好也替我分担一下。” 黎殊迷瞪地接下她手中的冰盒，不知什么时候，被她推出了院子。 沈应星大概是怕她把糕点还回去。毕竟黎殊记得，师父爱吃辣味卤肉，对这种甜甜的小点心并不感兴趣。 也难为了符三洞给她送了这么多。 大概是因为前几天黎殊和符三洞提了一嘴，说他们不给师父送礼物。 符三洞把话记在了心里，给沈应星送去了一大堆糕点，还贴心地送了一个柜子给她，专门放置糕点的冰盒。 沈应星只能笑着收下他的礼物，心中默默流泪。 黎殊看着自己乾坤袋里的一堆冰盒，不知所措。 周良又出门去了，两天没见着他的人影，而且还带上了颜观澜。 她在墨池里熟人就这么些，她想着，自己还能把糕点送给谁…… 她想起何同舟在食堂里可怜兮兮地啃着水煮青菜的模样。 有了，给何同舟送去吧。 反正他是颜观澜的师弟，也是自家人。 她一拍手，向落水洞跑去。 落水洞的门紧闭着，洞口的结界坚不可摧，黎殊也不可能硬闯。 她从乾坤袋里挑出冰盒，挨个打开找了一番。 她不知道何同舟喜欢什么类型的点心，于是她把每一种点心都拿了出来，冰皮糯米糕、一口酥、脆脆燕麦果……还有她最喜欢的金丝玉桂卷！她把不同样式的点心挑出来放进一个冰盒里，把冰盒放在落水洞门口的地板上。 然后黎殊掏出一张白纸，在上面留了一段话。 她敲响落水洞的门铃，然后快步跑开了。 过了一会儿，何同舟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脸色微沉，眼底挂着乌青。走到门口时，他没有看到人，只看到地上放着一个冒着寒气的盒子，他皱起了眉。 他走过去，拿起了放在盒子上的纸条，纸条上面写着：“这是我今天份的快乐，分一半给何同舟，收下吧！” 何同舟瞬间瞪大了眼，像是一只炸毛的猫。 什么东西！ 他抬起头，张望着四周，但是四周静悄悄地，一个人也没有，这个东西不知道是谁留下来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盒子拿了起来。 盒子冰凉，与七月份空气中难捱的燥热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他烦躁的心也静了下来。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琳琅满目的糕点。 他此前从没见过这种糕点，漂亮、精致、五颜六色，像是易碎的工艺品。 他抱着冰盒，有些手足无措地抬起头。四周仍然没有人，他不知道这是谁送给他的，他也不知道那个人把这盒糕点送给他的意义。 他一向和墨池其他弟子都没有交流，他没有什么朋友。 只有盒子上的那张白纸证明着，他没有看错，这个东西确实是给他的。 他手里握紧那个冰盒，手心沁出了薄薄一层冷汗，他薄唇紧紧抿着。 手中的盒子仿佛是一个潘多拉魔盒，他不知道收下这个礼物，他将会付出什么代价…… 第75章 交易达成 黎殊回到院里，一进门，就看见嘎嘎从大榕树上跳下。 他个子开始抽条了，就像新枝发芽，稍不留神就直往上窜。 如今除了小苍山四人，其他峰的人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但他们不可能把孩子一直关在小苍山里。 嘎嘎长得太快了，就连符三洞都发现了不对劲。 他现在断然不能留在小苍山，不然让别人发现他的异样，只怕会惹来一些麻烦。 符三洞提出过，要把嘎嘎接回自己家里，让家里人帮忙照顾着。 但是嘎嘎一听要离开黎殊，一把抱住黎殊的腰，说什么也不肯放。 黎殊提到：“再等一段时间吧，等到弟子比试结束之后，我准备在下仙界买一处私院，以后就让他和我在私院里住吧。” 于是大家只能把这个孩子先放在黎殊房里。 嘎嘎一跳下来，就像跟屁虫一样跟在黎殊身后。 “三洞叔叔给你带了些好吃的，你快来看看。” 黎殊把冰盒放在桌面上，嘎嘎端坐在桌前，黎殊用清洁符替他把手洗好。 “这有很多种糕点，你可以尝尝你喜欢吃哪种。” 黎殊把冰盒上的盖子挨个打开，嘎嘎的眼睛肉眼可见地亮了起来。 他拿起一块麻花，塞进嘴里，嚼得咯吱咯吱脆。 嘎嘎平时看上去像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吃食上和他们也没有区别，但是吃多了就会犯困，一躺就是好几天。 黎殊给他喂过灵泉水，果然他的本体是树，一喝灵泉水就变得容光焕发，然后开始蹭蹭长个子。 但除了这些特征之外，黎殊还没有在他身上发现别的特殊之处。 除了能操控闪电以外，她还没看出他身上有别的能力。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少阴山还不至于费这么大功夫去找神木，甚至听到消息的百鬼院都出动了。他身上定有其他过人之处，才能引得这么多人争相追求。 只是他还小，可能那些能力还没显露出来罢了。 嘎嘎指着糯米糕说：“这个好次！” “但是不要吃太多，记得要漱口，不然的话就会长蛀牙。”黎殊在一旁的桌子前坐下：“我要制作墨水了，你如果吃完了，可以自己去玩，但不要让别人看见。” 嘎嘎放下手里的糕点：“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我也想出去，我也想像你们一样，我不想房子里。”他被关在这一方小院里，只有爬上了高高的榕树，他才能看见外面的世界。 黎殊拿出忘忧草的手顿住了。 “再等等……很快就好。” —— “你不是在准备弟子比试吗？怎么突然想起了找我了？”全金花坐在茶室中，香炉里的焚香燃烧着，丝丝缕缕的烟雾从炉盖的缝隙中升腾而起。她抬起眼，朝眼前的男孩挥了挥手，男孩见状退了出去，并替她把门带上。 全金花的手在桌面上一按，门上亮起了一片隔绝阵法。 “我想和你合作，除了御风符之外，你还需要什么，都可以找我帮忙。”飞云令的另一头传来了黎殊的声音。 全金花笑了：“你好像很急，发生什么事了吗？” 黎殊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需要钱，我知道你想要渗透下仙界，在你这有很多机会。” “我喜欢和坦诚的人交流，不过你得让我看看你的实力，除了御风符以外，我并没有大量采购其他纸符的需求。你说要和我合作，你又能为我做什么呢？” “我会做八品墨水。” 全金花拨弄着香炉里的香料，漫不经心地说道：“但是，亲爱的，修仙界的符修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多，修士对墨水的需求量也不高，我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你可以再想想，你还有什么能做的。” “我会控火，我的灵根很特殊，我用最普通的材料炼成的八品墨水，就是因为自己有着变异的灵根。我也锻过剑，我知道炼器的步骤，你不是要造锻造炉吗，我可以帮忙。” 全金花将香炉的盖子盖上，勾起嘴角：“听起来挺有意思的，我已经找人设计着锻造炉的事情了，等成品敲定下来以后，我再谁找你， 希望你的灵根确实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好。”黎殊松了一口气。 “那我到时候再联系你。”全金花像是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忘忧草的灵石，你不用再给我了。” “为什么？”黎殊悬着的心又提了起来。 全金花透过飞云令，已经能想象到黎殊满脸紧张的模样，她低头笑着：“别太紧张，我没有打别的主意，只是觉得，需要奖励一下你的勇敢，忘忧草就当是我送你的了。交个朋友，也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挂断飞云令之后，她打开了门。那个男孩背着身子，站在门外，在听到开门的动静之后他猛地回过头来。 全金花只是淡淡地看他一眼：“进来吧。” 男孩在她桌前的蒲草团上坐下，他抬眼看着她。 全金花坐在上座。 明明她的外表只是一个稚嫩的小孩，她甚至才刚入门，而他已经入门九年了，比她大上八九岁，但他坐在她身前，却莫名感受到了威压。 “考虑得怎么样？”面对眼前的男孩时，全金花的脸色没有和别人相处时那种柔和的笑。 她脸上没有表情，仿佛他给出什么答复，她都无所谓。 这也是男孩最担心的事情。他的心脏在疯狂打擂，他不知道，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对的还是错的，他从她表情上也得不到任何的反馈。 “如果没想好的话，我建议你回去，想好再来找我，也避免浪费大家的时间。”全金花放下茶盏，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 “我……”男孩见全金花想要起身，他一咬牙，说道：“我考虑好了，比试我会让你赢。但是除此之外，你还需要多答应我一个条件……给我一个仙王鼎。” 全金花笑了：“真是狮子大张口，一个小小的名额，你不仅要拿钱，还想要七品法器仙王鼎。是不是有点贪得无厌了？” 男孩脸被她说得满脸通红，他也不知道，明明他比她年龄大那么多，在谈判中却总被她压一头。但是全金花需要这个弟子比试的名额，她肯定会求他。 “行啊，你不答应的话，我在比试中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这样你就不可能拿到游龙大会的资格。” 全金花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她俯身过去，眼睛盯着他：“那我告诉你吧，我的另一个选择。听说过去几年的弟子比试中，陈宏景总是压你一头。那有没有可能，我让陈宏景把你打败，再让他输在我手下？” “不可能！”男孩下意识否认：“陈宏景那种性格，他怎么可能接受你的贿赂，答应陪你打假赛。” “是吗？”全金花从桌子下的抽屉中，取出一个玉佩丢在桌上：“眼熟吗？” 男孩定眼一看，这是陈宏景的玉佩！陈宏景这么多年一直很宝贝他这枚玉佩，他这个玉佩怎么会在全金花手上？ “他，只听我的。” 全金花手指敲了敲桌面：“你还要和我作对吗？” 第76章 拼接幻形阵 幻形阵是一个大型阵法，需要很大的符底才能绘制出来。 幻形阵一般刻在建筑的地板上，若想随身携带，只有把它刻在一张面积特别大的符底之上才能携带走。 但显然，这两种办法都不适用于比赛。擂台上不会有人给时间让符修在地板上刻制阵法，也不会等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大大的阵法摊开放在地上。 一定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黎殊拿着纸符在地上比划着。 人们总习惯于在一张符底中绘制一个完整的阵法，那有没有可能，她在每一张符底，只画取阵法的其中一个部分？ 她用十张符底，分别绘制了幻形阵几种最复杂的部分。她把纸符放在地上不同位置，地上的纸符犹如散落的拼图碎片。 她立于碎片中央，取出藏光，墨水上膛。笔头在纸符之间快速游走着，墨水带出一条细细的墨线，悬在地上，像是织网一样，将地上的纸符连接在一起。 随着一道光亮起，阵法触动。 幻形阵，成了。 但四周的画面没有发生变化。 幻形阵能够迷惑敌人、藏匿攻击，但其中的内容需要制作者一点一点加入。 东方木青龙，她往阵法的东方加入万物生长符，南方火朱雀，她往阵法的南方加入烈爆符…… 随着幻形阵中不断填入各式各样的阵法，幻形阵也化作了一个大型陷阱，站在幻形阵上的人每走一步，都会触发不同的纸符。 黎殊心头意念一动，幻形阵触发，犹如地面覆盖上了一层土，把满满当当的纸符全都盖住，一眼看去，便是平凡无奇的地面。 只是这一覆盖，只要是进入阵法的人，都会被幻形阵无差别地蒙蔽视线。 黎殊跳入幻形阵，在里面轻盈地跳跃着，看似没有章法的步伐，却每一步都能正巧从纸符旁擦过。 但凡她的脚尖往旁边偏移半寸，她都会触发连环阵法。 她从藏光中抽出剑，流光四溢，雾气萦绕，她举起剑，使出一套明月证心。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手中的剑也只余下残影。 阵法在她脚下如若空物，伏在窗口的嘎嘎提心吊胆地看着她，生怕她脚下一个落空，便是万劫不复。 但一套剑招打完，她脚尖轻轻点在一处，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嘎嘎猛地站起。 只见那个身影像是鸿雁一样，轻易地擦过烈火，从上面飞出，落在阵法之外。 嘎嘎见那个身影回过头，冲着他笑，他才意识到，她刚才是故意的。 “怎么样，我的阵法威力还不错吧？刚刚那一下如果是在擂台上，如果被击中的人没有反应过来，说不定能够直接把他轰下台呢。” 嘎嘎看着她，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你刚刚跳那么快，但是不会触发纸符？” 黎殊歪了歪头：“因为我记得每一张纸符所在的位置。我别的可能不擅长，但是记忆力一直是我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啊。” 她笑了：“且见我这一次，一招定乾坤。” —— 天蒙蒙地亮，天边泛起鱼肚白。早晨的山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寒意，山间雾气朦胧。 符三洞站在院门口，刚敲响黎殊的门，就听见里面远远传来女孩的呼叫声：“等一下！就来！” 黎殊将腰封束好，捋平校服上的褶皱，她在嘎嘎身前转了个身：“怎么样？还好吧？” 嘎嘎看向她，重重点了点头：“嗯！” 黎殊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我要去打架了，你就在家里好好等着，等我回来。” 黎殊背起藏光，向院门外跑去：“我来啦！” 门一开，日光倾泻下来，门外那两个高大笔直的身影回过头来。 “太慢了，你们女孩子出门就是磨蹭。” 黎殊一脚踢在符三洞的小腿处：“师父也是女孩子，我要去找师父告状，说你蛐蛐她。” 虽然不知道蛐蛐是什么意思，但一听黎殊的口吻，绝对不是什么好词：“嘿你这臭丫头，胆子越来越肥了。” 符三洞作势要打她，黎殊却一溜烟地钻到周良身后。 周良环着胸，一脸平静地俯视着符三洞。 符三洞一缩脖子，只敢冲黎殊喊道：“就你会找帮手！” 黎殊朝他吐了吐舌头。 “这次比试准备得怎么样？ 符三洞摇了摇头：“自然是势在必得，墨池之内无人能敌我，如果是碰上大师兄你，我估计能让你半招。” 周良移开了视线，他一向把符三洞的话当做是放屁。 他看向黎殊：“准备得怎么样？你第一次参赛，没有多少经验，你也不用太过重视结果，重在参与就行。”周良担心她因为成绩又陷入了emo状态，提前给她开导了一下。 但是黎殊却冲他露出的灿烂的笑容：“放心吧师兄，我不会让小苍山丢人的！” 她抓起身后的藏光：“我也是很厉害的符修啊！” 符三洞看着她手里的长棍子，有些好奇：“这是什么？” 黎殊打开笔盖给他看：“这是我的新武器，大钢笔。” 符三洞脸色复杂：“你带它上擂台，是想现场画符……还是想用它敲死对手？” 黎殊冲他摇了摇食指：“都有。” 符三洞看向周良，周良表情却很正常：“年轻人想法多，正常的。” “不是，你……我……她！”符三洞失语：“行，你加油。” 黎殊朝他挥了挥自己的拳头：“等到我上场，我就叫你看看什么是符棍剑修的实力！” 第77章 比赛开始 这是黎殊第二次进入演武场。 墨池的演武场不大，一共就只有五个擂台。 如今所有的弟子和长老都聚在一起，反而显得场地有些拥挤。 好在观战席的位置是够的，弟子们挤在一起，坐在长椅上，等待着弟子比试的安排。 符三洞推了一把黎殊的肩膀，指着演武场尽头的位置：“你的擂台在那边，去吧。” 黎殊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在演武场最右侧的擂台前，观众席上只稀疏地坐着十几个人。 那是他们新晋弟子赛场的擂台。 演武场的五个擂台上比赛同时进行。每名弟子在比赛开始前先抽取自己的场次编号。 比赛一开始，采取的是一比一对决，胜者晋级进入下一场比赛，败者退场失去继续参加弟子比试的资格。弟子比试中没有“复活赛”的说法，都是一场定胜负，因此每一场比赛都极其重要，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墨池近十年入门的弟子加上她一共也才十二人。 也就是说，他们对决先是十二进六，六进三，最后三个人再进行两两对决，决定前一二三名。因为只有一个擂台，对决的弟子只能一对打完，另一对再上场。台下的人可以时刻观察着台上选手的比赛情况，为自己接下来的比赛做好应对准备。 黎殊这一段时间一直在墨池的各个角落潜伏着，靠纸人收集各大选手的信息，在她印象中，新晋弟子中有几位热门选手，有望拿下新晋弟子擂台战的第一名。 一是无妄峰的薛奇志。薛奇志是西门长老的弟子，最擅长召唤狮虎豺狼一类猛兽。无妄峰是墨池里弟子人数最多的峰，其中也有不少修士，但西门长老的弟子只有八人，薛奇志是她最小的弟子。 薛奇志家里有背景，据说薛家祖上出现过符修，在下仙界也算小有名气。但那位符修是个散修，没有进入任何的门派。即便是如此，这位交集不深的符修长辈也成为了薛奇志的一个日常吹嘘的对象。薛家有点小钱，但钱没有符家多。但他却经常用家中有钱这一点，每天招惹何同舟。 黎殊也不懂，何同舟和他到底有多大的仇怨，他非得扯着他不放。 落水洞的何同舟，春长老的弟子，颜观澜的师弟。何同舟和薛奇志一样都是七年前进入的落水洞。在这之前，落水洞春长老很喜欢收徒弟，因此在何同舟之上还有很多位师兄师姐。但到了何同舟这一届开始，春长老因为身体的疾病加剧，从此开始闭关修炼，不再过问墨池。 何同舟从进入门派之后就交给颜观澜一手培养，因此何同舟实际上更像是颜观澜的徒弟。 但是何同舟基本功很扎实，基本上墨池四家符咒阵法他都擅长，除此之外，据说他还从春长老那学会了拘神定魂的阵法。 这也是黎殊最戒备的。如果没有莲香玉牌，黎殊遇上他，确实难以招架。 方长老所在的梅园也有一位弟子颇为出名，她叫做陈芳云。方长老的弟子和方长老一样，喜欢窝在梅园里不出来。因此黎殊对她了解不多，也没见过几次面。陈芳云是五灵根，实力却不容小觑，墨池内还有传闻，说陈芳云有当年玲珑仙子的风范。只是黎殊没有见过她的对决，不知道是否真的像传闻那样。 这几位弟子的境界都比黎殊高上一大截，何同舟和薛奇志都是炼气大圆满，而陈芳云是筑基二阶。 若是用起功法，或者硬碰硬，黎殊对上他们还确实有点头疼。 但好在，他们都是符修。不同修为的符修之间的距离并没有其他类型修士那么大，毕竟符修只看纸符能力的高低。 有的符修会在比赛前大量购买高阶修士绘制的纸符用于自己的比赛，这在比赛中也是被允许的，毕竟钞能力也是一种能力。 黎殊走到擂台前，将手伸进箱子里，抽出了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写着的就是她的比赛场次编号。 “1号” 她眨了眨眼。 上来就让她打头阵啊？ 她把纸条给了裁判，裁判叫出另一个人的名字。 赵涵。 无妄峰的弟子。 这个女孩黎殊有印象，是无妄峰西门长老二徒弟的徒弟，如今是炼气五阶的修为。她擅长的是召唤灵狐，她有一副灵狐卷，其中封印着五只灵狐，但黎殊只见过她召唤出其中的两只灵狐，因此她不知道她的能力上限在哪里。 黎殊走上了擂台，把随身的乾坤袋交给裁判检查。裁判从她的乾坤袋中拿出一个黑色的像是水球一样的小囊，好奇地问她：“这是什么？” 黎殊拿起小囊，捏了几下：“这是我对战时可能用到的墨水，我用隐翅蚊的血囊将它装了起来。” 隐翅蚊是一种大型蚊子，血囊可以用来入药。但是黎殊看上了它的柔韧性，把它拿来变成自己的墨囊。在战斗开始时，藏光中没有加入任何的墨囊。她会根据对战过程中的需求，决定打开藏光中加入什么类型的墨囊，然后现场画符。 裁判又拿过她的藏光，翻来覆去地看着。 “它要这样打开。” 黎殊从他手中接过藏光，当着他的面把笔帽打开，解释道：“这是我的墨笔，打开以后就是一把剑。” 然后她打开藏光末端的扣子，抽了出来，向他展示着藏光的剑刃。 裁判摸着下巴看着她的藏光，眼中闪着光芒。他对这个武器很感兴趣，但想到现在是比试，他只能压下心中的好奇，对她点头：“行，你上场吧。” 黎殊这个武器吸引了台下不少目光。 “好奇怪的笔，拿那么大的笔要干嘛？” “她那个武器里面还藏着剑啊……” “剑有什么用，一个万物生长符给她捆严实了，让她动都动不了，别说挥剑了。” 薛奇志看着台上的黎殊，努了努嘴，嗤笑一声：“花里胡哨的，谁家符修还带武器上台啊。” 何同舟靠坐在椅子上，不发表看法。 黎殊拿起手中的藏光，舞了个旋，反手把它扛在肩上，朝赵涵摆开战斗的架势：“请赐教。” 她这姿势，怎么看起来像是个棍修。 西门长老凑到沈应星身旁嘻嘻地笑着：“你这小徒弟怎么回事？” 沈应星不回答，拿起手边的酒葫芦，把酒灌进口中。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肯定是周良教的。 臭小子…… 赵涵看着眼前的黎殊，提起警惕之心，她从腰侧抽出卷轴，哗啦一下摊开。她将真气注入卷轴之中，卷轴中画像像烟雾一样飘出，三只狐狸迈开长腿，轻盈地跳出画卷，落在她身后。 “请赐教。” 裁判在一旁，手中掐着火诀，点燃一炷香。 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比赛开始！” 第78章 灵狐破 赵涵的狐狸通体雪白，双眼冒着亮白的光，耳朵末梢带着赤红色的云纹，它们周身笼罩着薄薄的云雾，仿佛仙狐。 这狐狸真好看，可惜比不上桃溪词。 狐狸迈开步伐，犹如脚下踏云，向黎殊疾驰而来。 黎殊挥手便是一棍，把狐狸的身形打散了。 但狐狸的身形是烟雾状，即使是被打散了还会继续凝聚。 赵涵心中松了一口气，棍剑刀枪这一类攻击怎么可能让召唤灵受伤呢。 狐狸速度很快，从四面八方撞击着黎殊，但黎殊的步法也很快，每一次都能准确错开狐狸的攻击。 黎殊知道，赵涵的狐狸中存着浓郁的金灵力，一旦被它们碰上，就是要见血的。 她的狐狸要是碰上其他符修，估计能占据不小的优势，只可惜她开局碰上的就是黎殊。 赵涵等了一会儿，见狐狸居然没有办法将黎殊一下子解决掉。 她咬牙，一鼓作气，取出数张纸符，向黎殊的方向丢过去。 “雷符！” 黎殊身子一扭闪开了，顺便反手送回她几张一样的纸符。 “雷符。” 赵涵的纸符是为了比赛特地制作的，为了量产，她画的随意，用的墨水也是集市上买的普通墨水。 但黎殊的不一样，她制符纸用的墨水可是她特制的。 拜托，她可是能做出八品墨水的人。 两方雷符同时亮起，反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黎殊的雷符打出的电光雷霆要比赵涵的范围更广，威力更大。 赵涵没有黎殊那种身法，她抬手用一张阻隔符挡在身前，万千雷霆仿佛撞入了抽水马桶，瞬间被吸入其中。 阻隔符闪着雷光，飘然落在地上。 她几乎刻不容缓地朝对方丢出三张烈爆符。 被点燃的爆破在黎殊周围炸开，烈火带着热浪和浓烟席卷而来。 但黎殊的身子灵巧地在符纸的爆破之间穿梭着，乍一看她好像被爆开的法术追逐着四处逃窜，只有赵涵知道，眼前这个人好像一眼就能识破她的攻击，完美避开了她每一张纸符。 她视线紧紧盯着黎殊，却见她朝自己勾起嘴角。 “烈爆符。” 身后有动静传来，不知何时黎殊的纸符居然漂浮在她身后，在她朱唇轻启那一刻，猛然炸开。 火光闪过，白色的狐狸挡在她身后，尾巴一甩，火球被它远远打飞，爆裂符在空中燃烧爆开。 赵涵脸色微沉，她用雷符，黎殊也用雷符，她用烈爆符，黎殊也用烈爆符，而且每一张纸符的威力都比她大。 “赵涵，她这是在挑衅你啊，这你能忍？”薛奇志在观众席，手拢在脸侧朝赵涵喊道：“你别不是连小苍山的新弟子都打不过吧，太丢我们无妄峰的脸啦！” 听到薛奇志在台下的嘲讽声，赵涵脸色黑了下来。 她手中掐诀：“灵狐，结阵！” 她原本想着留存实力，预备着接下来的战斗。她没想着那么快就把自己的底牌露出来。 但眼下靠着纸符硬拼，她比不过黎殊。她也不再犹豫，当机立断祭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三只狐狸相互追逐着，围绕着黎殊快速奔跑，身影快出了残影，逐渐形成一个白色的旋风。 旋风逐渐收缩，快要将黎殊包裹成一个茧。 狐狸身上附带着狂暴的灵力。一旦碰上修士，修士就像被丢进绞肉机一样，会被它们撕碎。 黎殊看着眼前的白影，脚下一踏。 突然，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噪音传来，狐狸形成的白茧在逐渐扩大。 台下的人也瞪大眼睛看着台上这一幕。 “怎么回事？” 白茧像是一个炸开的喷瓜，无数木屑从其中飞溅而出。 墨池演武场的擂台没有设置隔绝屏障，里面的木屑一炸开，台下的人抱着头尖叫乱窜着。 何同舟抬手，一张小型隔绝阵法将他笼罩在其中，他抬眼望向台上。一棵巨树拔地而起，以傲然的姿势向上蔓延着，而被灵魂卷走的，正是这棵巨树外侧的枝干。 毁掉绞肉机的办法，就是往里面丢一把筷子。 “万物生长符。” 赵涵看着眼前的巨树，一脸不可思议。 一个小小的万物生长符居然能够破掉她的碎灵阵？ 赵涵回过神来，看向树上，但树上并没有黎殊的身影。 她去哪了？ 危机感直通她的大脑。 突然她的脑袋被什么东西轻轻敲了一下。 她猛然回过头去。 黎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手中拿着那根长棍子，一脸平静地看着她。 “你输了。” 她这一棒如果下的是死手，她的脑袋也会变成喷瓜。 赵涵确实输的心服口服，论纸符效果，她比不上黎殊。 她最拿手的灵狐卷也拿她没有办法，灵狐最引以为傲的就是速度，但黎殊一介符修，速度居然和灵狐不相上下。但看这一点，赵涵几乎没有什么胜算了。 更何况，她已经祭出了碎灵阵，而黎殊手中的那个奇怪的武器，却还没亮出过剑刃。 裁判见状，熄灭了炉子里的香，一敲铜铃，大声喊道：“第一场比试，胜者，小苍山黎殊！” 赵涵将手勾在黎殊的脖颈处，和她勾肩搭背地下了台。 她凑到黎殊耳旁小声说道：“你也太不给面子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子，用万物生长符就破掉了我的碎灵阵，你让我以后和别人打架的时候怎么办？每个人都给我来一张万物生长符，我谁也打不过了！” 黎殊笑着，也学着她的模样，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没事，除了我以外，其他符修没有机会让你使出碎灵阵。因为他们没有我那么快，被你的狐狸一撞就飞下台了。” 赵涵作势一拳捶在她腰侧：“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会说话呢？” 黎殊嘻嘻一笑：“那你现在发现也不迟。” 第79章 陈芳云 黎殊坐在台下，用手托着腮帮子，看着擂台上正在进行的一场场对决。 赵涵却是坐在她身边，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但是比赛睡着的话，被长老发现，是要挨打的。 于是她强打着精神，和黎殊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 不少墨池弟子在决斗一开始时都藏着掖着，没想透露自己的底牌。 很多人你一张我一张地丢着纸符，消耗着对方的纸符存量，硬是把时间拖到半炷香后，他们才开始展露自己的真实手段。 黎殊看惯了太清山剑修一招制敌的场面，如今看着符修对决，觉得属实是有点无聊。 纸符满天飞着，左右不过是雷符烈爆符和万物生长符。这几种是最常见的符，可能是因为它们最好画，绘制要求也不高，因此出场率很高。 在看前几场比赛时，黎殊还能提起兴趣，越看到后面，越是觉得枯燥乏味。 黎殊悄悄看向身侧其他弟子。还没比赛的弟子比较紧张，还能全神贯注地盯着台上。 比完赛的弟子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显然已经在神游八方了。 这一瞬间，让黎殊仿佛回到了自己还在上专业课的场景。 突然，身旁的擂台传来一阵喧哗声。黎殊转过头去，只见周良缓缓收回拳头，台下的墨池弟子龇牙咧嘴地爬起来。 拳拳到肉，大师兄的风格倒是格外别致，在这墨池符修中显得格外突出。 她扭头看去，看向远处看台上的师父。果不其然，师父已经早早地移开了视线，眼不见为净。 八十年了，大师兄一个八旬老头，终究还是坚定着自己的选择，在符修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下一位，梅园，陈芳云。” 耳边裁判的声音传来，黎殊瞬间把视线转了回来。 来了。 她最好奇的人。 方长老的徒弟，梅园陈芳云。 方长老在梅园四周把阻隔阵法布置得死死的，连蚂蚁都爬不进去。 黎殊试过趁梅园弟子进门时，操控着小虫子跟在他身后想要爬进梅园。只是不知道方长老用的是什么高端技术，梅园弟子倒是进去了，但她像是撞上了空气墙一样，被留在了外面。 落水洞都没它那么难进。 所以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陈芳云进行决斗。 只见陈芳云抬手撩起裙摆，走上了擂台。 陈芳云的长相并不是很惊艳的长相，但她身上却有种高雅的气质，让人第一眼见她，就觉得她是个不一般的人。 风吹过，陈芳云发髻上的流珠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看着眼前的对手，微微颔首。 “比赛开始！” 陈芳云抬起手腕。她的左手手腕处有一串五色石子手串，她用手一扯，五色石子从五彩绳中脱落，滚入她掌心。她轻轻一抛，五颗石子正好落在场地的五个角，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在布阵！ 眼前的符修见状，当机立断，朝她打出一张雷符。 雷符迎面袭来，但陈芳云表情却仍旧淡然。 风吹起她的裙摆。 在雷符在距离她还有一尺时，突然她脚下土中，一扇澄黄的金墙拔地而起，挡在她身前，将雷霆全部吸入。 土生金，金克木，雷属木。 金墙淹没雷光后化为齑粉，又瞬间凝成数枚金针向符修刺去。 符修招来阻隔符挡在身前，将金针拦下，还没等他喘一口气，脚下擂台的土地松动。 一个土柱猝不及防地将他推向空中，他正要跃下，只见土柱化作泥浆，牢牢扯住他的双足。在他身体失衡向前倒去时，翠绿的蔓藤从泥浆中长出，将他牢牢捆住。符修被藤蔓捆住四肢，失去了战斗的能力。 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 从陈芳云召唤出金墙阻挡住雷符，直到她的藤蔓将符修捆住，这一过程在数息之间就已完成，行云流水。 在台下观众看来，仿佛是眨了眨眼，陈芳云就已经取得了比赛的胜利。 梅园的弟子后知后觉地发出欢呼声。 这还是第一位实现了碾压效果的符修。 陈芳云手一招，场中五颗石头飞回她手中，自动串在一起，恢复了手串的模样。 即使身旁是嘈杂的欢呼与尖叫，她的表情仍然不变。她半垂着眼，提起裙摆，施然走下了擂台，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黎殊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有人说她像玲珑仙子了。 不止是五灵根，也不止是五彩石，还有她的表情和态度。陈芳云身上那股超凡脱俗的气质看上去和玲珑仙子那种蔑视众生视万物为尘土的感觉极其相像。 更何况，她使出的招式，看不出使用纸符的痕迹，乍一眼看上去像是法术一样。 实际上，还是她布在地上的五灵阵以及藏在地上的纸符在起作用。 陈芳云的动作很快，但擂台四周都遍布着黎殊的纸人，黎殊就是个360度无死角的监控器，没有人能够逃过她的眼睛。 她看见了陈芳云在把五颗石头丢在地上之后，拍了拍自己的裙子，实际上，在她拍裙子的时候，几张纸符从她裙底飘落到了地上。 里面有金刚符、地刺符、万物生长符。 五灵阵是她的辅助，可以结合多种纸符，通过五行关系促进它们的效果。而且陈芳云动手的速度极快，她非常熟练地操控着五灵阵与纸符之间的衔接，可见平时绝对没少练习。 在目前比赛过的比赛选手里，陈芳云是最强的那个。她一点也不藏拙，直接把自己的招式展露出来。 但即使陈芳云将自己的招式展露出来，其他符修想要针对她的招式做出应对方法，还是很有难度的。 因为陈芳云的优势就在于她对五种不同属性灵力的理解和熟练运用，以及超乎常人的反应能力。 陈芳云没必要藏拙，因为她有信心即使自己把底牌露出来，也没人能够克制她。 相比之下，薛奇志的凶兽阵，主打的是给对手压迫感。 薛奇志擅长画猛兽，但这一次，他比起之前更有长进了。他在赛场上掏出来的卷轴里画的不是以往的狮虎豺狼，而是上古凶兽穷奇。但凡站他对面的符修胆子小一点，都被他吓得屁滚尿流。 何同舟倒是稳扎稳打，他在对决中使出了十几种纸符和阵法，囊括了四位长老的不同招式，而且他的纸符和阵法威力都很强。 何同舟是当之无愧的全能符修。方长老的元素攻击、春长老的移形和分身、沈长老的增益、西门长老的召唤，他都能够熟练运用。因此，与何同舟对手的无妄峰弟子在看见他拿出和自己一样的灵猫图时，脸色变得青绿。 何同舟靠着不同纸符之间的结合，轻松碾压了对手。 第80章 束魂阵 六场比赛结束，接下来就是六进三环节。 第一对上场的居然是薛奇志和何同舟。 何同舟对上薛奇志，那就是新仇旧怨一并了结。 香柱一燃，铜铃一响，薛奇志就迫不及待地抽出自己的穷奇卷。 穷奇是上古凶兽，体型庞大，虎头牛身，尾巴似蛇，后背上还长着鸟一样的羽翼。穷奇一落在擂台上，生生占据了一大块位置。 何同舟看着眼前的穷奇，面色不改，放出了自己的灵猫卷。 小巧的黑色灵猫落在地上，与眼前的庞然巨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薛奇志看着地上的小猫咪，放声大笑：“你就用这玩意，还想赢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向前一指：“穷奇，给我把他撕碎！” 穷奇向前扑去，却被灵猫晃了神，吸引去了视线。 灵猫跳到一旁，好整以暇地甩着尾巴等它。穷奇感受到了挑衅，全然把薛奇志的话抛到了脑后，撒开腿追着灵猫跑着。 “穷奇，你要干什么！” 穷奇体型庞大，生性凶残，他本就是凶兽，不爱听人言。 薛奇志塑它入画时日不长，这一次弟子比赛拿它出手，一是因为威风，二是以前他那些狮虎豺狼都打不过何同舟，这一次他势必要用个更厉害的召唤灵在他身上找回场子。 但他失算了穷奇的性格，凶兽穷奇，一打起架来怎么可能听他一个小小人类使唤。 穷奇追着何同舟的小灵猫，横冲直撞。它撞得鼻青脸肿，小灵猫却悠闲地舔着自己的爪子。 穷奇发出了恼羞成怒的吼叫声，朝灵猫发出攻击。但灵猫身形娇小，总是能够轻易地躲开穷奇的攻击，把它逗得团团转。 看着这个场面，黎殊脑子里想起来了——为什么在斗兽棋中，最强的大象反而会被老鼠击败？ 原因大概就是眼前这个样子。 “这穷奇怎么回事啊？还打不过一只猫？” 赵涵震惊地指着台上。 黎殊发表异议：“猫咪怎么了，猫咪可是噬元兽。” “……什么兽？” 薛奇志见状，拿出纸符向何同舟打去。 何同舟也拿出纸符，符纸在空中相碰，炸开一层气浪。何同舟的画符技术本就比薛奇志扎实，薛奇志的纸符根本没法落在他身上 。论速度、论纸符的威力，他都不如何同舟。 台下的符修苦薛奇志久矣，现在逮着机会，不停冲着台上喊着：“行不行啊薛奇志？” “又没打过何同舟啊？” “哈哈哈笑死我了，万年老二。” “别说老二了，说不定他连陈芳云都打不过，只能当老三。” 台下的哄笑声不绝于耳。 台上薛奇志从脖子到脑门一片通红，就像动画片里面沸腾的烧水壶。 他红温了。 薛奇志从乾坤袋里掏出他的猛兽旗，立在地上，体内真气燃起，一片凶兽从他身后冒出，他化身百兽之王。 他大喘着气，朝何同舟狞笑道：“何同舟，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是真的要亡了。 黎殊定眼看着薛奇志身上燃烧的真气。 薛奇志同时操控那么多阵法，还触发纸符，他一个炼气九阶的修为，怎么可能撑得住！要是再烧下去，别说是断经绝脉了，他这个人不死也得残！ 黎殊猛然抬头，看向远处的看台。果然，看台上沈应星表情也很凝重，她正要伸手，手腕却被身旁的西门长老拦住：“没事，年轻人气血方刚，这点小打小闹很正常。” “这已经不是小打小闹的程度了，你要看自己的徒弟废掉吗？” 西门长老却是用扇子捂着嘴笑着：“因为这么点小困难就废掉了，那他也没必要继续当我的徒弟了。” 在她身旁，方长老也神色如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台下。 黎殊沉下了脸。 她?知道修仙界的修仙者很冷漠。曾经她以为只有太清山的剑修如此，现在看来，即使是墨池这种小门派，也有不少这样的修仙者。 冷漠自私，实力为尊。 像小苍山这一群重情重义的人，反而成了另类。 薛奇志脖颈处的青筋鼓动着，他大吼一声，燃烧浑身的真气，展开双臂向前一招。身后的百兽有着千军万马的气势，呼啸着，排山倒海般朝何同舟扑来。 百兽齐发。 何同舟眼神凝重地看着眼前的薛奇志。 此刻何同舟也动了真格，五张纸符从他乾坤袋中飞出，立在他身前。他手指飞快地结印，眼中闪过黑色的光芒，口中念叨有词。 “束魂，定！” 五张纸符钉入地面，一道道黑色的锁链从地下射出，像是一只只章鱼的触手，飞快地将扑过来的召唤灵捆在其中。 锁链越缠越紧，将所有召唤灵都压在地上。召唤灵发出嘶吼的声音，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何同舟第一次施展出春长老的束魂阵。 束魂阵对召唤灵和阴魂一类的魂灵效果尤其显着，但它是春长老的独门秘法，绝不外传。墨池中只有春长老一脉才会这个阵法。 除了束魂阵以外，春长老还有另一个阵法——拘魂阵。拘魂阵能够将范围内所有附着于器物的魂灵拘拿出来，与少阴山谢家有些相似。但春长老的拘魂阵只能拘外来的附着之魂，不能拘那个躯体之中原本的生魂。 但是黎殊不敢赌，她不知道，自己落入这样的拘魂阵中，会不会真的被阵法抽离魂魄。即使身上有着莲香玉牌，她心中也不免有几分担忧。 何同舟眼中的黑雾翻涌着，他的视线透过层层被黑锁束缚的召唤灵，看向了擂台尽头的薛奇志。他身上的真气外溢着，像是灼热燃烧的火，他脸上布满了汗滴，双眼赤红，眼中带着浓浓的不甘。 “破。” 锁链相绞，召唤灵在锁链的搅动下化成了碎片在空中飘逸着。 薛奇志失神地后退一步，腿下一软，昏倒在了地上。 何同舟没有再看他，他转身，走下了擂台。 第81章 焚天煮海 薛奇志昏迷，医师上台检查的时候，暗暗摇了摇头，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把他抱走了。 黎殊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又抬眼望向看台，西门长老正神色如常地看着自己其他弟子的比赛，好像丝毫没有把那个徒弟放在心上。 真可怜啊。 “下一位，小苍山黎殊，对战梅园穆时成。” 又是一个梅园的。 若是对上其他弟子，黎殊还多少有些了解，但碰上梅园弟子，她真的就是闭卷考试。 上台的梅园弟子看着她，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香燃起火星，铜铃一响。 穆时成手一摊，将一张大型阵法丢在眼前的地上。 一看到大型阵法，黎殊心中警铃大震，决定先下手为强。 一张雷符朝他劈去，他一抬手，一张阻隔符吸走了她所有的雷光。 接着他手往外一撒，一捧种子落在地上。地上阵法亮起，那一瞬间，种子萌发，植物疯长。 各种各样的植物向四面八方延伸开来。在最中央的是一棵大榕树，底下一片碗口粗的藤蔓正沿着树身，沿着榕树的气生根向上攀缘生长着，像是洪水一样几乎淹没整个擂台。 符修在使用万物生长符的时候，都会先往地下撒种子。 但万物生长符一向被认为是控制系的纸符，穆时成是第一个把植物当做自己主要攻击方式的符修。 黎殊一个赤炎符飞出，火烧掉了脚下不断向自己蔓延的藤蔓，但她烧掉一段，又会长出新的一段。藤蔓像是绵延不绝的蛇向她爬伸过来，想要靠近她，将她卷入其中。 不对，这应该不止万物生长符那么简单！ 看台上，方长老摸着胡子，满意地说：“时成这孩子天赋不错，这是他钻研多年，自己研究出的符咒。” 生生不息阵。 只要在阵法之中，所有植物生生不息，绵延不绝，听从阵主号召。 地面上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蔓藤正在快速地爬向黎殊，想要卷住她的身体。 黎殊一脚蹬在藤蔓上，在藤蔓即将卷到她的脚腕时，她又落在新的一处。 所幸藤蔓虽多，速度却不快。她脚尖在藤蔓上轻点，飞快地朝穆时成疾跑去。 但也是那一瞬间，榕树弯下身子，带着穆时成升到空中。 黎殊脚踩着藤蔓，借力追了上去。 藤蔓形成一道严实的绿墙挡在她面前。 “万象更新。” 她突然听到穆时成轻语。 眼前藤蔓爆开一片紫色的花，她瞬间捂住口鼻，屏住呼吸。但花朵飞速旋转着，让人眼花缭乱。她向后跳开，脚下的藤蔓突然凹陷。她脚下失重 黎殊脑中警铃大振，她下意识偏过头。果然，一颗鹌鹑蛋大的种子从花瓣之下射出，擦着她的头发飞过。 接着，铺天盖地的种子像是机关枪一样向她飞射来。 那一朵朵紫花下居然还掩藏着一片喷瓜。 她身子一扭，在空中形成一个诡异的角度，闪开了所有的种子。 她身子轻盈地向后翻滚，在腾空之时，手指轻轻一拨，长剑出鞘。 只见一道剑光闪过，她挥手砍断空中向她刺来的藤蔓，脚尖点在断藤之处，借力落在了地上。 赤焰符，烈爆符，她将几种火系纸符全都烧在树和藤蔓之上，但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上头榕树顶端处，藤蔓展开了半个口子，露出了穆时成的身影，他坐在树枝上，俯视着黎殊：“普通的火是烧不了我这树的，我劝你还是趁早认输吧。” 黎殊笑了。 “有点意思。” 她手在乾坤袋一抹，一包墨囊从乾坤袋中跳出，落入她手中。 收刀，开腔，上膛，组合。 黎殊握着手中的藏光，长棍在她手中翻转着，只见笔头处墨水飞溅而出，化作一道道墨线飘浮在空中。无数的墨线悬浮在她周围，她双手握住藏光，用力按下。笔尖刺穿一张赤焰符，将它深深扎入泥土中。墨线也像失重一样，坠落地面。 那一瞬间，烈火以她为圆心，犹如火山喷涌之势冒出，顺着地面向外灼烧着，土地焦黑开裂，裂口处可见底下岩浆一样灼目的红光。 “怎么回事？” 身下传来剧烈的摇晃，穆时成扶着身旁的树干。 他定眼望去，才发现黎殊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场地不同角落都放上了聚灵符和赤焰符。她刚刚的那一道道墨线，像网一样将所有的纸符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新的组合阵法。 “焚天煮海。” 植物藏于地下的根系被烈火灼烧着，开始干枯发烂，烈火顺着植物飞快地攀援上去，将它们卷食殆尽。 “凝水符！”穆时成不停向外抛着凝水符，却终究无济于事。水落在火上，只能蒸发出一些水汽，丝毫不起效果。 正如当时黎殊用赤焰符打在藤蔓上那样。 穆时成的绿色丛林开始燃烧坍塌，就连他放在地上的生生不息阵也被一并烧毁。 他瘫倒在枝干上，愣愣地看着地上的火，眼神呆滞着，不知在想着什么，火已经顺着树干烧到了他的鞋尖。 黎殊只当他是没回过神来，但此时胜负已然分明。 她看向裁判。裁判会意，铜铃一响，香柱熄灭。 黎殊当然不能看着穆时成真被烧起来。 她将藏光背在背上，疾步向前跑去。她脚尖一点，在藤蔓上借力，跳上那棵正在燃烧的树，一把将穆时成抱起来，飞身下了台。 颠簸的感觉传来，穆时成这才如梦初醒。他下意识想抓着黎殊，但又觉得自己突然抓她有些过于冒昧了。 于是他抓着自己的手，瞪大眼看向她：“你刚刚那个阵法是怎么画出来的？” 黎殊把他放在地上，看见他那双炙热的眼睛，愣住了。 她想了想，对他郑重说道：“多谢你给我的提醒。” 焚天煮海这一招是她从穆时成身上学到的。 她透过擂台旁的纸人，看清了他脚下生生不息符的阵法走势，是许多个万物生长符和聚灵符的结合，靠着独特的灵力走势，将它们结合在一起。 她也现场模仿着他的生生不息符，做了一个赤焰符，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这倒也给她开辟了不少新的阵法思路。 符修要是听到她的想法，指不定要大骂出口，你以为所有的阵法都那么容易就能结合？ 他花了好多年才研究出万物生长符的大型结合阵法，别的符研究了那么久都还没摸透。 所以第一次看见黎殊这焚天煮海时，他怔住了，他一直没摸透赤焰符和聚灵符之间的灵气走势要如何结合在一起。 但这却被眼前这个女孩做出来了。 到底那个结合阵法的路径是怎么画出来的啊！！！ 穆时成抓心挠肝地扯住黎殊，将她拉到一旁的空地上，按着她的头非要和她好好研究一番这个结合阵法。 第82章 火树银花 穆时成在地上铺了几张符纸。 黎殊拿起树枝，在符纸上比划了一个“片”字：“这是烈爆符内的灵气路径。“ 她在聚灵符上画了个“册”字：“这是聚灵符的灵气路径。” 她拿起地上的纸符，转了个方向：“先把他们方向对好，然后在这每一个灵力出口的位置用墨水将它们连接起来，就像是修水管一样。” “……什么是水管？”穆时成疑惑地问道。 “是我家乡那边的一种东西。”她摆了摆手：“这不重要。” 她用树枝在两张纸符之间笔画着：“我举个例子，你想把这张聚灵符的灵力要穿入赤焰符，你就得给它画一条路，这样，这样，还有这样。你把这些口子连接好了，灵力就能流过去了。” 对于黎殊来说阵法绘制其实就是一个修水管的小游戏。 穆时成恍然大悟，他拿起笔，学着她的姿势，找到纸符上的灵力出口，将两张符画在一起：“不行啊！阵法没成！” 黎殊狂抓：“你得形成一个回路啊，闭环！” 她嘴里冒出一堆奇怪的词，但是穆时成大致理解到了她的意思。 “哦哦。”他埋头画着。 身旁，不少弟子听见动静，凑过来看。就连高年级中被淘汰的弟子也好奇地凑了过来，饶有兴趣地摸着下巴。 阵法亮起白光，成功了！ “居然是这样！”穆时成看着眼下的阵法，由衷感慨道：“你真厉害，之前长老说你是天才，我还不信，现在我算是信了。” 身后挤过来的人忍不住嚷到：“什么啊，我刚刚没有听到，再来一遍！” 人群涌了上来，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黎殊只好又拿起纸符和树枝，给他们在沙地上比划着。 看台上，西门长老用扇子掩住唇，斜眼看着沈应星笑道：“你这次收的徒弟还不错嘛，挺受欢迎的。” 何同舟从远处收回了视线。宽大的校服袖口下，他的手指微微蜷起，掩盖住被他掐出月牙血痕的掌心。 …… “小苍山黎殊。” “黎殊呢？” 黎殊挣扎着从人群里抬起手大声应道：“诶！来了！” “借过一下，我要去比赛了。”她推了一下身边的人。 围绕在一旁的弟子们给她开辟出一条通道。 万众瞩目下，她提起裙摆噔噔地跑上了台。 台上，除了黎殊以外，剩下的两个人是陈芳云和何同舟。 两人体态修长，到了黎殊这里，突然高度上凹下一截，像是混入大人中的小孩。 哦不，她本来就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啊。 台下的人见状，指着她放声大笑。 黎殊听见他的笑声，反应过来了，她舌头舔了舔后槽牙。 臭小子，刚刚还在问她凝水符的灵气走向，现在居然还嘲笑她。 她再也不会教他了！ 黎殊一进门，就搅动着墨池的风风雨雨，不少人即使没见过她，也听说过她的名字。黎殊是墨池中的传奇人物，经常成为墨池弟子茶余饭后的谈资。但通常，大家提到她的时候不外乎两个字，天才、刺头。 和所有人都很有距离感。 刚刚聚在一起的时候，墨池的弟子也意识到了，其实黎殊也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她没有架子，即使身旁的弟子没有听懂，她也会不厌其烦地和他一遍又一遍讲解。 人与人之间那层距离的薄膜被打破。或许是从他们开始可以和她开玩笑那一刻起，她终于被大家所接纳。 但当黎殊站在台上时，台下的人才恍然意识到。原来她才这么小啊。她搅起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其实本质上，她也仅仅是个小孩而已。 新晋弟子比试的擂台，六进三比赛结束，最后选出三个人。 小苍山黎殊、梅园陈芳云和落水洞何同舟。 接下来的比赛就是两两对决，然后按照胜场，两场全赢者，成为新晋弟子比试的榜首，获得进入游龙大赛的资格。而两位败者根据他们之间的对战结果，评出第二第三名。 比赛场次由抽签决定。 黎殊上前，在箱子里掏出了一张纸条，她的纸条上写着“2”。 她扭头望去，身旁何同舟抽到的纸条上写着“1”，而陈芳云的纸条上画着一个“x”的标志。 x的意思是中间。 也就是说第一场由何同舟和陈芳云先打，然后是陈芳云和黎殊，最后是黎殊和何同舟。 黎殊回到台下，坐入观众席中，看着台上两人对决。 何同舟和陈芳云分别立在擂台两侧。 风吹过他的衣襟，又划过她的发梢。 香柱点燃，铜铃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比赛开始！” 陈芳云手一扯，五彩石落地。 这一次黎殊看清楚了，在陈芳云的五彩石之间隐约有一道道透明的亮光，像是细线一样，但却没有实体，正是这些亮光在地上相互交织形成了五灵阵。 何同舟知道陈芳云擅长五行相生相克之术。他便不用五行纸符，他取出纸符丢在地上，一个个阵法层层叠加，他祭出灵猫卷。 灵猫落地，脚下踩着许多阵法，这是沈应星的增益阵法。灵猫毛发竖起，像是那一瞬间完成了超进化一样，体型骤然增大，眼睛变成幽绿色，毛发增长变硬形成尖刺。 卧槽，大刺猬！ 原本可爱的小猫咪在那一刻也变得面目恐怖。 黎殊瞪大了眼。 灵猫向前疾跑，地上突然升起一座巨大的土墙挡在它身前，灵猫越过土墙，没想到土墙之后是骤然升起的巨树带着无数藤蔓向它刺去，灵猫灵巧躲避着，从土墙上一跃而下，试图拉近和陈芳云之间的距离。 在陈芳云四周，一圈烈焰火墙突然升起。火墙高达几米，完全遮挡住了她的身躯。灵猫刹住了脚步，无法靠近。 陈芳云的火焰势头很猛，这种火，召唤物不敢靠近，一旦皮毛上沾染了火星，很容易火就会顺势燃遍全身。 灵猫见状，一脚踏着一旁的蔓藤，飞快的跳上巨树的树枝，试图从高处突围。 陈芳云算到了。 只见火焰从地下快速蔓延，沿着的巨树燃烧而上。树的枝干叶子带起火，乍一眼看上去，看上去倒是和黎殊此前对战穆时成那一幕极其相像。 火木本存在克制关系，但是陈芳云将其中的灵气控制得很好，木生火，木源源不绝，反而形成了相互助长之势。 灵猫当机立断从树上跃下。 突然，火焰树发出巨响，火焰爆开，无数的火星像是暴雨一样落下。一片绚烂。 众人惊呼。 黎殊抬起头望向那一幕，眼中仿佛有橘红色的银河流淌着。 火树银花。 灼烧的火星落下，几乎淹没了擂台。 火焰将灵猫灼烧尽，将地上的纸符灼烧尽…… 在众人以为何同舟这场比赛就要到此为止时，星火散去，露出其中黑白色校服的少年。 何同舟一手撑在头顶，万千火光被他右手尽数吸入。 阻隔符？ 只见何同舟手一转，掌心冲向陈芳云，一道剧烈的火柱瞬息朝她冲去。 不对！ 那是春长老的阵法——以眼还眼！ 何同舟也算到了。他左手覆在右手的手背，左手处，阵法亮起。 沈长老的咒文——十倍增益！ 火光将擂台淹没。 第83章 几分像她 随着一声尖锐刺耳的鸣笛声传来，一股浓郁的白雾从擂台上升起，弥漫了整个场子，将所有人都笼罩其中，遮挡住了人们的视线。 就连在隔壁擂台打斗的人也被这一片白雾遮挡住了视线，迫不得已只能终止了战斗。 医师围在擂台旁，准备随时冲上台去救人。 只见火光散去，白雾之中露出一个纤细的身影。 陈芳云抬手挡在身前，在她掌心处是一张焦黑的聚灵符。 她的掌心前，五彩石正围绕着在聚灵符四周缓慢旋转着。五灵阵被她收束在身前，她借着聚灵符中的灵力，聚齐全身的真气催动五灵阵造水来抵挡住眼前的火柱。 她用尽全力但也只是堪堪接下了这一招。 一招结束，五彩石应声倒地，上面流淌的光芒逐渐变暗。 陈芳云头发凌乱，衣袖末端和裙摆被火焰烧出了几个洞，再也不复当时那副超凡脱俗的模样。 她缓缓举起手：“我认输。” 裁判敲响铜铃。 陈芳云捡起地上的五彩石手串，走下了擂台。 “胜者，落水洞，何同舟！” 何同舟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衣袖掩盖下他的右手控制不住地痉挛着。 勉强使出这一招，他的肌肉的负荷也达到了极点。 两位参赛者的状态都不好，裁判见状，向看台上的掌门和长老请示，为他们争取到了暂停休整的机会。 “比赛暂停，开始休息，等你们觉得休息好了，再申请继续比赛。” 何同舟和陈芳云回到自己的位置，开始运气修炼着。 “只是弟子比试而已，至于那么拼嘛……”赵涵小声嘀咕着，但她看到坐在身旁的黎殊，突然意识到下一场比赛就该轮到黎殊上场了，她这时候可不能说丧气的话影响她。 赵涵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冲着黎殊小声打气道：“加油啊！我相信你！” 黎殊看见陈芳云的五彩石手串上的颜色没有之前那么光亮，知道刚才那一场战斗消耗了她法器中大部分的灵力。 这种灵石手串是一件法器，最常用于存储大量五行灵气，但是缺点就是其中灵气的存储量是固定的，一旦用完了，就需要重新补充。 但是现在是比赛阶段，陈芳云也没有办法将五彩石手串拿去补充灵力。 这样看来，黎殊和陈芳云的决斗在第二场，反而让黎殊占了便宜。 陈芳云解开自己的头发，重新束好，她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举起手：“休整好了，我申请继续战斗。” 裁判看向黎殊，黎殊点头，跟着上了擂台。 这一场对战的是黎殊和陈芳云。 陈芳云擅长的是五行之术。而黎殊常用的恰好也是元素纸符。 铜铃声响起。 陈芳云看着手中光泽些许黯淡的五彩石，微微抿唇。 这一串五彩石是她的法器，参照了玲珑仙子的五色补天石制成。 五灵根一直是陈芳云自卑的地方，她听说过无数人提到，测出五灵根这种斑驳的废灵根，还不如回去当凡人，好过留在修仙界浪费资源。 她也曾以为自己会一直当那个拖后腿的废物。 直到她听到了玲珑仙子的事迹，那时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五灵根也可以这么厉害。 当年玲珑仙子手握五彩补天石，仅凭着自己的五灵根，背靠落英仙门这种小门小派，却在游龙大赛中打败众多天骄之子，勇夺魁首，一举名震天下。从那以后，法修也被人们抬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她也想像玲珑仙子一样，在群龙大赛中大放异彩，这是她修仙的追求。 或者说，玲珑仙子是所有五灵根修仙者坚持下去的精神支柱。 陈芳云也做到了。 方长老一直说，她是个优秀的修仙者，她刻苦努力，未来的路必然是宽敞大道。 陈芳云垂眼，五彩石落地这短短几息，万千思绪从她脑中穿过。 她抬起眼看向黎殊。 小苍山的这个新弟子，她从就没有放在眼里。 稀奇古怪的武器，像她师兄那样的体修身法…… 确实是像薛奇志说的那样，花里胡哨，装腔作势。 她并不认为自己会输给这样的小孩子。 她的对手一直都只有何同舟而已。 五灵阵亮起。与此同时，黎殊像是天女散花一样将一把纸符洒出，纸符在空中快速移位，钉入地上不同位置。 黎殊迅速地开膛装墨。 陈芳云操控着土刺向黎殊刺去，同时分神看着地上的纸符。 这都是什么？ 一些怪异的花纹，甚至算不上咒文。 黎殊灵巧地在土刺之间穿梭着，她一边跑，一边挥舞着手里的藏光，笔尖在地上划出一道道凌乱的墨迹。墨迹显得毫无章法，飞洒在地上，她的纸符上。 虽然不知道黎殊在搞什么鬼，但陈芳云知道，她肯定有什么蓄谋。 土生金。 陈芳云也刻不容缓地，从地刺中放出密密麻麻的金羽向她飞射过去。 黎殊一个翻滚躲过了金羽，向她疾驰而来。 陈芳云见到她的身法，料定她和周良是一个路子的。 周良这种，墨池中的体修，远程几乎不占优势，但一旦被他近身，几乎就是死路一条。绝对不能让她靠近自己。 陈芳云放出土墙挡在身前，同时一个万物生长符让她身旁长满了树，树上飞舞的藤蔓层层叠叠地挡在她身前，一旦黎殊靠近，就会被藤蔓拦截住。 火墙能够抵挡召唤物，但却抵挡不了他们这种体修。召唤物怕火，因为它们本体是纸符，但人如果不怕死，就敢直接冲进火里，她可不想赌这个。 黎殊手指一抹，长剑出鞘，她脚下一蹬，在突出的土块上借力，长剑插入土墙之中，想要趁机翻上土墙。 有机会！ 黎殊剑下的土墙瞬间软化形成泥巴，顺着她的剑缠了上去，几乎在眨眼间就将她整个人裹进了泥土之中，形成一个球状。 泥球失重砸在地上。里面的人挣扎的动作逐渐减缓。 陈芳云微微颔首，看着地上垂死挣扎的人。 可惜了，她原本以为她还能陪她多打一会儿，没想到这么不堪一击。 陈芳云的目光移向裁判。 裁判看向她的目光带着茫然。 怎么？还不喊停止吗？ 陈芳云眨了眨眼。 只见她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在找谁？” 第84章 无上剑意 陈芳云回头，手下的动作比脑子更快，藤蔓向身后声音传来的方向刺去，绞杀！ 藤蔓卷在一起，她定眼看去，被藤蔓卷中的东西仍然带着挣扎的痕迹。 这一次，她捉到了吗？ 有了前车之鉴，陈芳云并不放心，她张望着四周，试图寻找着其他痕迹。 突然，一个土刺在陈芳云脚下升起，她向旁边跳开。 木克土。 藤蔓形成网，将土刺牢牢捆住。但出乎她意料的，藤蔓却突然燃起了火。 不对，不是土吗？ 陈芳云皱起眉，她意识到了不对。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陷入了黎殊的阵法之中。 “陈芳云怎么了？” “不知道啊，感觉她状态怪怪的。” 台下的观战的墨池弟子嘀咕道。 他们看着黎殊丢出了许多小纸人，而陈芳云一看见纸人，立即用上杀招将纸人绞杀。 他们原本以为那纸人有什么端倪，但一段时间看下来，纸人真的就只是一群会飞会跑会动的纸人，没有任何的攻击性。 而陈芳云看着它们，脸上全是紧张的神色。 甚至在黎殊放出赤焰符的那一刻，她立即放出藤蔓去扑灭赤焰符。 这不应该是陈芳云会做的事情才对啊…… 何同舟看着黎殊洒落在地上的奇怪纸符，从地上那一片墨迹中提取出主要的灵力脉络，和纸符上的图案连接在一起。 组合起来的是……幻形阵。 他眼睛微微眯起。 他没想到黎殊居然把幻形阵搬到了擂台上，以这种形式展现。 当陷入幻形阵中的人没有意识到自己落于阵中，只会越陷越深。就算被困者意识到了自己身处阵法，想要打破眼前的幻境，也需要找到阵法的阵眼。 黎殊见陈芳云全然入局，她也当机立断，同时触发幻形阵中的所有阵法。 陈芳云一回头，只见身侧立在身旁的巨树轰然倒塌。 她想要放出土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地上的泥土已经覆盖了厚厚一层狗牙根。狗牙根根系发达，深入泥土中，将土块牢牢锁住，动弹不得。 她第一次这么狼狈。 即使是和何同舟的对决中，她也能败得光荣。但和黎殊这一场战斗，她却像是无头苍蝇一样，被对手耍得团团转。 她已经想象到了台下的观众是用什么眼神在看着她…… 不行，她绝对不能接受！ 她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抬起手按在地上。 她手腕处五彩绳飘摇着，像是蜘蛛丝一样向外蔓延着。 擂台五个角的五彩石抖动一下，开始发出耀眼光芒。 五灵阵本是能存储灵力提供灵力的阵法，如今被陈芳云强行逆转，阵法快速地吸取着四周的天地灵气和人的生气。 擂台上卷起了剧烈的风，草木开始发黄干枯腐败，就连擂台之外的人也受到了影响。 有些弟子皱着眉，起身退出了阵法波及的范围，但仍然觉得恶心干呕。 距离阵法最近的黎殊能感觉到体内的真气在被它快速吸走，她的皮肤开始变得干燥。她知道，她体内的生机也在被这个阵法剥夺。 五灵阵是提供灵力，如果逆转过来，变成的就是噬灵阵，化万物生机滋养自身。 这可是禁术！ 此刻黎殊也不再顾忌着什么同门情谊了。 想要夺走她生机的人，她绝不手软。 在陈芳云使出噬灵阵的时候，裁判看向远处的高台。掌门神色凝重地看向台下，却没有出声阻拦。 照这样下去，黎殊会被噬灵阵吞没，而陈芳云会因为使用禁术伤害同门而被关押起来。 明明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为什么还不出口阻止？ 他在想什么呢？ 掌门的手攥紧。 他在想，既然上了赛场，就必然要决出一个输赢。在擂台上，输赢比性命更重要。他要选的是一个最厉害的弟子，能够代表门派出战，能够重振门派荣耀的弟子。 不到弟子性命垂危那一刻，他绝对不会喊停止。 沈应星招来纸鹤，飞身从看台上落下。 她站到擂台边沿。 “沈应星！”远处掌门看见她的动作，大声喝止道。 “我知道。”沈应星脸色也不好，她手一抹，从乾坤袋中飞出几张纸符，落在擂台旁，隔绝阵法将噬灵阵牢牢格挡在其中。 擂台外围观战的弟子终于松了口气，逐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我只等一刻钟，一刻钟后，我替我徒弟认输，然后带她走。” 沈应星的话是冲着掌门说的，但眼睛却看着黎殊。 黎殊眼角余光看见了沈应星，她嘴唇瓮动着，但声音却被隔绝阵法挡在了外头。 黎殊无暇去管师父说了什么。 她握着藏光。 噬灵阵又如何，一个小小的阵法，就想夺走她的生机了？ 笔尖刺穿赤焰符，扎入地下，地上的纸符在她意念操控之下快速移位，阵法转换。 炙热的火焰升起，大地龟裂。 幻形符的阵法之上，是她叠加的焚天煮海。 地上的墨迹之所以凌乱，是因为那不仅仅只有一种阵法的墨迹。 她将两种阵法的脉络叠加在一起，只需要移动地上的纸符，一个阵法消失，另一个新的阵法就会被触动。 单单是焚天煮海，还不够。 黎殊唤醒自己的火灵根，在她丹田处，火蛇睁开了眼。 它仿佛感受到身体的主人体内的真气正在迅速流失着。 此局不破，便是死。 火蛇在她体内快速游走着，如同闪电顺着手臂钻入她手中的藏光。 在剑鞘中，原本亮银色带着雾气的剑刃被火蛇侵入之后，剑刃上出现了一道道橘红色的火纹。 黎殊的脊椎骨处，原本黯淡的剑骨突然发出光亮。 火灵根离体，她剑骨处的剑气仿佛破开了封印一般，一股暴虐的炙热的火灵气以她为圆心爆开。焚天煮海的火焰越发剧烈。 笔尖还钉在地上。黎殊在藏光末端一摸，长剑出鞘，带着火纹的长剑发出耀眼的红光。 她抽出剑，向前挥去。 她有无上剑意，无需剑法，只需这一剑。 剑气卷起四周的火焰，形成一条巨大的火龙。火龙睁开了赤红的眼，向陈芳云俯冲下去。 风停了。 擂台上只站着一个人。 黎殊双手杵着剑，望向台下，与观众席上的何同舟视线相对。 到此为止，他们手上的底牌几乎全部展露了。 第85章 拘魂 黎殊扯开乾坤袋，数了数里面剩下的纸符和墨水，单看着数量，应该还能撑完接下来的比赛。 她调息好，体内的真气也回到了八分满的状态。 墨池虽然允许他们在比赛结束后能够获得一段时间用来休整恢复，但最多只能休整一炷香的时间。参赛者需要在这一炷香内申请回到擂台，否则，超时者视为自动弃权。 黎殊举起手，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完毕。 身旁沈应星略带担忧地问道：“你还行吗？别硬撑，打不了就申请认输，毕竟你才来墨池不久，也不是非得和他们几个争。” 黎殊明白沈应星的意思，她劝她放弃，是担心她太过拼命而对身体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伤。 她握住沈应星的手：“师父，信我。” 沈应星看着她的背影，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右手断掉的筋脉又在隐隐作痛。 黎殊回到了台上，她站在擂台一侧，而何同舟垂着手站在擂台另一侧，他们隔着擂台遥遥相望着。 铜铃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比赛开始！” 黎殊放出幻形符的符纸，纸符刚落地，几张烈爆符向她这边砸过来。黎殊翻滚躲过了烈爆符的爆炸，但地上未成形的纸符却被烈爆符的燃爆之气烧毁了。 阵法在形成之前，是最容易被毁坏的时候。 何同舟的灵猫卷已经毁了，此时他也是以纸符攻击为主。 他放出几道雷符，同样，黎殊也以雷符相接。他放出烈爆符，黎殊也以烈爆符硬碰。 同样的招式轰在一起，比的就是谁纸符更厉害。 何同舟的优势是他的修为，以及这七年来形成的对符咒绘画的熟练度。 黎殊的优势是她的墨水，她还会往水火相关的纸符中注入自己的真气，增强纸符的效果。 两方纸符一强一弱交替压制着，实力不相上下。 “像照镜子一样。” 台下有弟子靠在椅背上，忍不住感慨道。 陈芳云输的不冤，两人的战斗巅峰状态都在和陈芳云对战的时候交出了。几炷香的时间还没办法恢复到全盛状态，他们都处于战斗后的疲软期。 但一直用纸符攻击不是办法，纸符总有耗尽的那一刻。 黎殊腿一蹬，运转步法想要拉近和何同舟之间的距离，近身攻击。 何同舟知道她擅长身法，断然不会让她靠近自己。 几张纸符飞出，他手指快速掐诀，纸符落在黎殊身前的地上。 “束魂，定。” 锁链翻飞而起，向黎殊飞射过去。 黎殊灵巧地躲过了锁链的束缚。 “定神！”锁链之下的阵法黑光闪烁着，但黎殊的身影没有收到控制。 定神失效了。 何同舟皱着眉，看到了随着黎殊的大幅度动作，从她衣襟内侧掉出来的莲香玉牌。玉佩挂在她的脖颈上，随着她的移动摇晃着。 她有防御法器，能够挡下他所有的神魂攻击。 一转眼，黎殊就离他只有几尺距离，何同舟也来不及思考。 “分神，移位。” 三张纸符飞出，分别落在擂台三角。 那一瞬间，擂台上出现了三个何同舟，就像影分身一样。 三个何同舟同时取出雷符，朝黎殊打去。 哪个身影才是真的呢？ 管他呢。 黎殊手一摸，乾坤袋中的纸符一连串得飞出，像蝴蝶一样在空中翻飞着，受着黎殊意念的控制同时向三处砸去。 同时她手中也没停着，拿着藏光在场中跑着。 纸符能被火烧毁，但是墨水却不行。没有纸符她照样能在场中画出幻形阵。 何同舟发现了她的打算，放出纸符想要制止她，却被她灵巧躲开。身法是她的长处。 最后一笔落下，幻形阵成。地上的阵法亮起光，黎殊从乾坤袋中掏出纸人和纸符挥洒而出。 站在何同舟面前的就是十五个黎殊，她们手中握着纸符，向他冲去。 你有三个人是吧，那我就放十五个人，在人数上压制你。 何同舟也不笨，十五个纸人他不会硬打。 他手中掐诀。 束魂，定神。没被控制的那个，必然就是真身。 然而所有的身影都被锁链搅碎，纸人的碎屑飘然落地。这十五人之中没有一个是黎殊的真身。 何同舟的视线在地上移动着，幻形阵被她藏匿起来，但他有着过硬的理论知识。 他用阻隔符挡下一道道朝他打来的纸符攻击，操控着烈爆符打向一处，燃爆之气破掉阵眼，四周灵力震荡，幻形阵失效，露出了原本擂台的样子。 满地都是凌乱的纸符和墨迹，他抬起头，看见黎殊举着藏光，冲他咧嘴一笑。 她笔尖带着赤焰符扎入地中，火焰骤然升起，向四周蔓延着。 焚天煮海！ 火焰烧掉了何同舟另外两个分身，露出了他的本体。 黎殊抽出长剑，带着片片耀眼火纹的剑从焦黑的剑鞘中脱离而出，她手握长剑，剑随心动，万气归一。 四周的火焰被灵力搅动，聚拢成柱，隐约可见火龙身形，火柱朝何同舟飞去。 何同舟抬手挡在身前，将火柱尽数吸入。 以眼还眼，十倍增益！ 一条巨大的火龙从他掌心飞出，冲向天际，火龙在空中盘旋着，遮天蔽日。它口中吐着炙热的鼻息，睁开金红色的眼，它仰天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龙吟，向何同舟砸了下去。 “什么……”何同舟睁大了眼。 黎殊确实笑了，她的剑气，她的灵根，又怎么可能不听她的使唤呢？ 巨大的火光冲下，卷起层层气浪。台下的人嗷叫着，抬起手挡在身前，火龙砸起土块飞溅着，摧毁了擂台。地上出现了一个冒着浓烟的深坑，但是没有人。 她听见了风声，以及身后传来灵力流动的气息。 黎殊反手长剑刺出。 她藏在擂台角落的纸人看见了，在火龙落下的那一刻，何同舟使用了移神换形。而他落脚之处，应该就是在这。 黎殊的长剑横在何同舟的脖颈侧，而他的手扯下了她脖颈处的莲香玉牌。 “拘魂。” 一阵强烈的神魂离体的感觉传来。 她心脏一跳，看向眼前的何同舟。何同舟也看着她，眼神中带着复杂和难以置信。 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黎殊的灵魂从肉体中生生被剥离开。 她不能走！ 寄魂！ 寄魂的能力和拘魂阵抵抗着，生生将她扯回身体内。 她手一用力，长剑划破了何同舟脖颈的血管。 他松开手向后退去，他抬手捂住自己的脖颈，但鲜血从指缝间不断喷涌而出。 黎殊喘着气站在他身前，眼神像是看死人一样。 第86章 圣女 铜铃声响起，一群医师涌上擂台，捂住何同舟脖颈处的伤口。 绿色的纸符从医师手中放出，覆在何同舟的伤口。纸符散发着绿色的光，挡住了喷涌而出的血液，但很快纸符就被血液浸透，血迹晕开了纸符上的墨迹。医师只能摘下纸符，换一张新的纸符盖了上去。 “把飞鹤放出来，快！” 台下的人惊呼着，人头攒动，场面极其混乱。 黎殊向前走去，但有人拉住了她。裁判抓着她的手腕，高举起来。 “新晋弟子比试最终胜者，小苍山，黎殊。” 她才恍惚意识过来，原来自己赢了。 决赛前三人，最终只有她一个人站在台上。黎殊远远望去，医师正抱着何同舟乘上纸鹤。围在他身旁的颜观澜回过头，和她视线对上。 他的眼神冰冷。 台下稀疏传来掌声。 黎殊知道，自己得到一些东西，但又失去了一些东西。 她弯下腰，捡起掉落在地上，沾着血迹的莲香玉牌。 …… “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下手那么狠？” 周良在黎殊身旁坐下，把水壶递给了她。 黎殊拿着水壶，没有回答。 “我看了留影珠，他对你用的是拘魂阵。拘魂阵只拘死魂，不拘生魂，他伤不了你的。”周良叹了口气。 “大概是你没见过春长老的拘魂阵，对它不了解……我便当你是失手吧。只是何同舟被送进医馆，至今生死未明。颜观澜怨你，我也不好和他交代。” 黎殊抬起头看他。 也是，一边是几十年的好友，一边是新入门的小师妹，周良夹在中间，确实不好做。 “如果这一次何同舟能够成功脱险，你去落水洞一趟，去和颜观澜，还有何同舟道歉，也算是给他们一个交代吧。” “好。” 黎殊口中应着，但是她想起了当时赛场上。何同舟猜到了她是靠莲香玉牌才挡下了他的神魂攻击。 他摘掉了自己的玉牌，出手的技能为什么不是定神，而是拘魂呢？ 他到底知道什么？又发现了什么？ 这个人还能留着吗？ 这时有一群穿着黑白校服的弟子从远处跑来，站在了他们面前。 “小苍山黎殊是吗？” 为首的弟子拿着手中的画卷，看了一眼。 “是她。” 他抓起了黎殊的手腕：“恶意伤害同门，按照墨池的规定，送往思过崖，禁足一个月。” 黎殊被一群弟子押上了飞鹤，蓝色的飞鹤载着他们越飞越远。山峦从身侧飞过，四周的建筑越来越少，他们飞向的是墨池的边界。 飞鹤越飞越高，四周的温度逐渐降低。最后，他们停在了空无一物的悬崖上。悬崖顶上是一片削平的平面，四周寸草不生，只在地上刻了三个字“思过崖”。 墨池弟子把她放在地上，收走了她身上所有的乾坤袋，但没有收走她的藏光和莲香玉牌。 他对黎殊说道：“你在这里潜心思过，不得随意离开。等到一个月后自然会有弟子来接你们。” 黎殊回头望去，在思过崖的边沿还坐着一个人，她长长的头发随风飘荡着，身上被火灼烧破的衣服还没换下。 那是陈芳云。 见墨池弟子要乘着飞鹤离开，黎殊叫停了他：“我能从乾坤袋里拿张毯子吗？” 墨池弟子把乾坤袋递给她：“只能拿一张。” 黎殊从乾坤袋中抽出长毛毯抱在怀里。思过崖很高，白天会热，但一到晚上必然温度骤降。她们现在刚比完赛，体能消耗太大，还没法恢复过来，晚上盖个毯子会好很多。 陈芳云的眼睛遥遥看着远方，对身后的动静丝毫不在乎。 黎殊也不去管她，在思过崖上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将毯子铺在腿上，盘腿坐下，运气调息。下仙界的灵气虽然有，但并不多，思过崖处于墨池的边沿，距离墨池的聚灵阵法远，这里的灵气要比其他地方更加稀疏。 但她不在乎，即使没有其他阵法作为辅助，她仍然孜孜不倦地吸取着外界的灵气，在体内运转着。 对于一个剑修来说，对战是很好的修炼方式。 即使她现在成为了符修，但她身上还存在着剑骨，她的骨子里还保留着很多剑修的东西。她在每次对战完，都会下意识进行修炼，将对战时获得的经验融入体内、化入自己的修为。 思过崖上，她身无他物，只有这一身，也不用去想别的东西。这是最好的修炼时机。 她闭上眼，稀薄的灵气在她身旁游走着，从毛孔进入她体内。在她丹田处，红蓝两色的气流流转着，孕育着这颗稚嫩的内丹。 陈芳云感受到空气中的灵力波动，回头看她，只见黎殊正闭着眼修炼。 她冷哼一声，也从悬崖边上下来，走到另一侧，盘腿坐下开始修炼。 月明星稀，夜寒露重。 黎殊觉得体内似乎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是境界松动的声音。她加快了真气在体内运转的速度，响声越来越大，像是幼鸟出壳。 随着一股灵力波动荡开，她睁开了眼。 炼气四阶。 她手掌虚握，原本疲软的筋骨也逐渐恢复了力量。果然，每一次境界提升之后，身体上的伤痕会得到很大程度地恢复。 “听说你把何同舟杀了。” 远处，陈芳云见她睁开了眼，开口说道。 黎殊一愣：“他死了吗？” 陈芳云淡淡开口：“那种程度的伤口，除非春华堂的人来才能救吧，墨池的医师还没有那种水平。” …… 何同舟睁开了眼，他抬手摸向自己的脖颈，在他脖颈处缠着厚厚的绷带，上面还贴满了治疗恢复的纸符。 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但他活过来了。 他的眼睛看着落水洞黑黝黝的石壁。 落水洞很暗，在没有点亮照明符的情况下，仿佛永远在黑暗之中。 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黑暗了。但和长久陷入黑暗相比，短暂见过光明的人反而更惧怕黑暗。 落水洞的弟子虽然无人问津，但每一次新晋弟子比试，他都是第一。 他靠着自己的勤奋和努力战胜了所有人，就连陈芳云都打不过他。 他以为这一次他也会一如既往地拿下第一。 但没想到，那个新入门的小苍山弟子却抢走了他的位置。 为什么他出现在的每一个地方，都能听到弟子们在讨论她。 为什么她总能获得所有人的注意？ 他心中暗流涌动。 “一个异界之魂，真的就那么让你困扰吗？”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他耳边，犹如恶魔低语：“你不信，我不是让你试验过了吗？拘魂阵能够勾走她的魂魄，她本就不属于这里。” 听见那个声音，何同舟的脸色又多了几分沉重。 自从那晚遇见她以后，这个声音好像扎根在他的脑海中一样，总在他心智动摇的时候，勾起他埋藏在最深处的恶意。 ”我早就和你说过了，你想要的都会得到。只要你杀了她，你就能代替她，走上她的路，成为那个万千瞩目的主角。” “你到底是谁？”他冲着空无一人的黑暗喊道。 她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你可以称呼我为——圣女。” 声音飘散在空中。 何同舟睁着眼，看见架子角落的冰盒。炙热的夏天，即使他用上了冰霜符，冰盒也无法挽留地化为了水，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只留下了一滩水渍。 第87章 听我说 风在呼啸着夹杂着细细的雨点往下砸着，黎殊盘腿坐在思过崖上，风雨不动安如山。 陈芳云抹去脸上的雨水，她瞪着黎殊，她真不明白，这个人怎么一修炼起来就像个石头一样，动也不动。 要不是她还有鼻息，她真怀疑她已经坐化了 “下雨了，你不想想办法吗？” 陈芳云朝她喊道。 “我又不是神仙，没法让雨停下来。”黎殊眼睛也不睁，缓缓说道。 八月是燥热的日子，即使大暑已经过去了，立秋还没到来。中午艳阳当头的时候，晒得山顶的石头都变得滚烫，她皮肤干燥，嘴唇开裂，如今这一场雨倒是来得很好。晒了几天，终于凉快些了。 陈芳云却被这风雨迷得睁不开眼。 黎殊捡起身旁的毯子，朝她丢过去。 她们在思过崖上已经待了半个月了，这毯子早就被汗水浸没，又被太阳灼烤，早就变形发皱，散发着一股奇怪的臭味。 陈芳云嫌弃地拿着手里的毯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盖在了头上。 这段时间里，黎殊在思过崖上奋勇修炼，陈芳云也和她较劲着，开始修炼。 但是修为这种东西，等级越高，提升的速度也就越慢。 思过崖上灵气不多，她们手上也没有纸符，于是黎殊用藏光在地上画出聚灵阵。她的藏光中还剩着半管赤焰符的墨水，画出的聚灵阵仿佛在喷火。 黎殊待在里面，痛并快乐着。她还招呼着陈芳云也到聚灵阵里做客。 陈芳云又不是傻，赤焰符墨水画的聚灵阵怎么可以用！ 但是黎殊在聚灵阵中待了两周，她感受到了空气中的灵力流动，黎殊的境界又突破了。现在是炼气五阶，这个修炼速度，别说是在下仙界了，放到上仙界都不多见。 陈芳云犹豫了一下，凑到黎殊身旁，她刚往聚灵阵里坐下，感觉屁股要着火了。她吸了口气，看着身旁闭眼静坐的黎殊，也学着她的样子闭眼开始运功修炼。 聚灵阵很烫，不单只是阵法中的赤焰符墨水，还有空气中灼热的阳气的原因。这里山高，离太阳近，能吸取到更多的来自太阳的阳气，通过聚灵阵转化为火灵气，再传入体内。 陈芳云是五灵根，自然也有火灵根。她吸取着其中浓郁的火灵气，化为己用。 火很烫，在白天是最难耐的，两人身上都不免被汗水浸湿。 但一到晚上，气温就会骤然降低。大抵是海拔比较高，山上的气温温差都比较大吧。 原本晚上会觉得冷，但有这个聚灵符在，晚上也觉得周身暖和起来。 但晚上温度一降低，她们被汗水浸湿的衣服就开始结上一层白白的盐霜，盐霜碰到伤口，就是直刺刺的疼。 陈芳云身上的伤口还没好，又因为经常出汗，伤口捂着，逐渐有发炎的倾向。 黎殊察觉到了陈芳云异常飘红的脸色，她走过去，扯开了她的衣袖，看到了底下被火烧伤的皮肤。 陈芳云想要将手抽回去，却抵不过黎殊的力气。 黎殊拿起藏光，在她伤口处比划着。 陈芳云吓到要死，开始对她拳打脚踢。黎殊恐吓她，如果不把伤口上的腐肉切掉，她的手臂就会溃烂，到时候她就只能截肢了。 听完黎殊的话后，陈芳云心有余悸，她再三犹豫，还是决定任由黎殊处理。 黎殊掐着净水诀，清洗着陈芳云的伤口，又用火烤过藏光，做了最基础的消毒。 她小心挑去陈芳云伤口上发脓的部分，再从里衣上撕下干净柔软的内衬，洗干净，烤干，覆在她的伤口上。 她们手上没有药，只能做这种最简单的处理了，黎殊以前当剑修的时候，伤口发炎了，麒麟老祖也是教她这样做的，虽然她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她每次都活下来了。 但愿陈芳云能够撑到下山回医馆的那一刻。 正是经历了这一次的伤口处理，陈芳云对黎殊也不设防了，黎殊也看清了陈芳云的真面目。 这哪是一个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这就是一个傲娇嘴硬又事多的臭小孩，还是玲珑仙子的骨灰级迷妹。 “所以你当时为什么不去落英仙门？”黎殊闭着眼说。 “我是进入墨池以后，才听说了玲珑仙子的故事，更何况现在落英仙门已经不招五灵根了。前几百年他们招五灵根，就是想赌一把能不能培养出第二个玲珑仙子，但一直都没有成效。落英仙门的五灵根弟子全都卡在了金丹境，再也提升不上去。哦对，就是从一百年前开始吧，他们可能心灰意冷了，于是放话再也不收五灵根了。” 陈芳云托着下巴说：“据说一百多年以前，他们还有一个专门的课堂，单独培养五灵根呢。真想见见那个课堂是什么模样。” 黎殊想了想，一百多年前的课堂啊……大概桃溪词知道长什么样，桃溪词不是刚好那个时候在落英仙门待着嘛。 陈芳云举起自己的左手，她左手处的五彩石手串就只剩下两颗石头了。 “其他石头呢？” 陈芳云抬手摸着自己的手串：“碎掉了，我要重新找石头了。这一次一定要找到更好的五彩石，能够媲美补天石的五彩石。” 黎殊的视线转移到她的手臂：“你的伤怎么样了？” 陈芳云挥了挥手臂：“还好啦，修仙者没有那么脆弱。不像凡人一样。凡人如果受了这么重的伤，估计只能丢了性命吧。” 修仙者体质和寿命都要远远超过凡人，大概就是因此，才会有那么多凡人挤破了头也想要修仙吧。 “好饿啊，我什么时候才能辟谷，我都修仙了，为什么还要挨饿……” 陈芳云向后仰倒，聚灵符的热气灼着她的后背，她又火速弹了起来。 金丹之前的修仙者能够感觉到明显的饥饿，而且需要通过进食来补充体内的能量。但真要不给他们饭吃，短短一个月还不足以让他们饿死。只不过胃部的空虚感比较磨人罢了。 “你有没有吃过祥云客栈的糕点？祥云客栈每一段时间都会上新品，每个新品味道都不错，修仙界有不少人都排着队要去买它。” 听到黎殊的话，陈芳云转过头瞪她：“你要在这个时候和我提吃的？” 黎殊笑了：“不是，我只是想说，如果你想吃的话，我那里有很多，可以分一半给你尝尝。” 陈芳云神色动容，咽了一口唾沫，只见黎殊继续开口。 “还有不夜城的叫化鸡，也很好吃，皮薄肉嫩，鲜美多汁，还带着一股荷叶的清香……” “还有那个糖炒栗子啊……” “够了！” …… 第88章 洞中窥天 从思过崖上下来，陈芳云被送去了医馆，而黎殊回了小苍山。 生生熬了一个月，衣服都快长在肉上了。她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洗刷干净。 一出门，她就看见符三洞提着食盒站在她院门口。 “师兄怎么来了？” 符三洞把她扯回房子里：“这不想着你饿了一个月，赶紧给你送吃的来了。” 食盒放在桌上，盖子一打开，就是一碗皮蛋瘦肉粥，上面还点缀着葱花。 符三洞解释道：“你饿了那么久，一下子吃太多荤腥，肠胃会受不住的，吃这个好。” 说完他补了一句：“是我家仆说的，可不是我故意不让你吃肉。” “多谢师兄，也谢谢你们家家仆。”黎殊端起了温热的皮蛋瘦肉粥，舀起一口，塞进嘴里。腥香的皮蛋夹杂着肉沫，浸没在软烂的米中，入口丝滑，一下就从舌尖滚到了喉咙。 熟悉的味道在她的味蕾绽放，让她想起了现实。 大概这也是全金花更新祥云客栈菜谱的一个原因吧——他们身在异界，却能从食物中品出“家乡”的味道。 “何同舟怎么样了？”黎殊有意无意地问道。 “嗯？何同舟？谁？”符三洞皱着眉思考着：“落水洞那个弟子啊，他……我记得前段时间他好像下到凡间历练去了，约摸也有一周了吧。怎么了，你找他有什么事？” “我本来还想找他道歉，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跑了，可惜了……”可惜了，他没死成，反而跑去了凡间，下一次要见到他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何同舟一个拘魂阵，差点勾走了她的魂魄，虽然她及时放出了寄魂技能，将灵魂又安置了回去。 场外的人看不出端倪，甚至在那些对阵法不熟悉的弟子眼里，他们只是单纯的贴近，根本想不到拘魂的份上。 毕竟对一个活人用拘魂阵，也是一个奇怪的事情。 听见黎殊的话以后，符三洞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家小师妹把那个落水洞弟子的脖子给割了。这事在墨池里传的沸沸扬扬的，不少人给黎殊多安了个头衔——杀人不眨眼的夜叉。 只可惜黎殊在对决的时候符三洞也在场上，完美错过了那个场面，不然他真想看看小师妹是怎么杀人的。 “道什么歉啊，谁实力强谁说了算，你凭实力打赢了他，为什么还要道歉？就因为你划伤了他的喉咙？你就算是真的杀了他又能怎样，掌门还能把你关在思过崖关一辈子不成？” 对于掌门的责罚，符三洞也不认可。 符三洞是无理由无条件护短的人，只有身边的人才最重要，他才不在乎别人的死活。这一点黎殊也知道，他的残忍只向着外人。 符三洞不爱听大道理，他眼中没有仁义礼教。他从小被骄纵大，没经历过风雨，没吃过苦头，因此在面对人命的讨论时，身上反而有一种近乎天真的残忍。 “每年游龙大赛中，有多少人死在擂台上，也没有人为他们道歉。场下的观众只会为了胜者欢呼。” “现在只不过是在墨池里，掌门和长老才管的那么严，真要出去外面，进入修仙界，谁还管这些。” 黎殊叹了口气，她印象中的修仙界，好像并不是这样的。 但符三洞丝毫不在意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他从乾坤袋里掏出两个冰盒推到黎殊面前，他仰天长叹着：“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我这些冰盒都堆了多少。我拿去给师父，师父不肯收，大师兄又已经辟谷了不吃这些东西……” “你为什么不拿去分给别的弟子？” 符三洞瞪大了眼：“我为什么要分给他们！” “因为你吃不完啊。” “我买的食物，我还要主动请他们吃？不可能，我就是放烂了我都不会给他们！” 符三洞没别的朋友，他的交际圈仅限于小苍山，以及卖墨水纸符的弟子。 符三洞在自己身旁画了一个圈，圈里面的是自己人，圈外面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黎殊想做的是把这个圈抹掉。 她叹了口气：“行，你都给我吧，我帮你处理。” 黎殊先是去了梅园。梅园门口有传唤铃，要叫哪个弟子，就对着传唤铃叫他的名字，但外人是不允许进入梅园的。 陈芳云一开门，低头沉着脸色看向黎殊：“我刚睡着就被你叫醒来了，你有什么事，我限你一盏茶时间交代清楚。” 黎殊抬起手，把手中的食盒递给她。 “什么东西？”陈芳云扬起下巴，狐疑地看着她，打开了盒子。 金光闪闪琳琅满目的糕点差点闪瞎了她的眼睛：“这是……” “这是我和你说的，祥云客栈的点心，我师兄买的，分一盒给你。” “周良师兄买的？” “……不，是符三洞。” 陈芳云顿住了，看向黎殊的眼神很怪异：“符师兄的糕点……真的能吃吗？”她脑子里闪过符三洞那副拽了吧唧的混世魔王模样，她完全想不出这样的人居然会给别人送吃的。 “你不要用刻板的眼光看别人，人都是会变得，符师兄他人可好了。”黎殊试图挽回一下符三洞在众人眼中的形象。 这时，又一个弟子从墨池门口走了出来。他原本只是路过，在看见待在门口聊天的两个人后，他的步子退了回来。 “你们什么时候那么熟了？在思过崖上培养出感情了？”穆时成凑了过来，嘻嘻笑着。 陈芳云抬着下巴，用睥睨的眼神扫了他一眼，不去理会。 穆时成也早就习惯了她这一副作态。 看见又一个熟人，黎殊想起自己乾坤袋里的二十来盒点心。 她又拿出了一盒，递给穆时成，用的还是刚才对陈芳云的那套说辞。 穆时成欢喜地接过她手中的冰盒，打开一看：“哇，好多新款，都是我没尝过的，谢谢你们啊。” 黎殊收回手，只见一旁陈芳云用略带幽怨的眼神看向她：“早知道这点心不是为我一个人准备的，我就不收了。” 黎殊语塞。 第89章 上报组织 “你想好接下来要去哪里历练了吗？” 穆时成拿出一块核桃酥，塞进嘴里。 陈芳云已经回去了，原本想要出去的穆时成却拉起黎殊开始唠家常。 黎殊突然想起，随着比试的结束，墨池的弟子们也陆续去历练了。弟子历练一般是在下仙界或者凡间，但下仙界居多。 除了墨池以外，每个门派的弟子都需要外出历练，因为一味地闭门造车会让思想越来越禁锢。修仙者需要多和外界接触，才知道自己和其他门派的弟子之间的差距在哪里。 黎殊上一赛季在太清山的时候，就经常随着麒麟老祖去四海八荒历练，做的更多的是体验如何在野外生存。 如果历练就是到处去逛，她倒是觉得挺没意思的。 “你可以去弟子大厅看一下，还有哪些地盘的申请人数还没满，你去接就行了。” 黎殊应他的指示，来到了弟子大厅。 弟子大厅一侧，是两幅地图，一幅是下仙界地图，一幅是凡间地图。 地图被笔划分为几个区域，每个区域上面都插着几个小旗子。每一片区域都是历练选择的地盘，而上面插着的小旗子代表的是已经选择这片区域的弟子。 每一块地盘最多只能被十名弟子选择，超过了十个就不让选了。为的就是防止弟子们抱团扎堆，拉帮结派。 因此有些关系好的弟子会提前相约，一起来地图上选择自己要去历练的位置。 黎殊在思过崖上待了一个月，早就错过了最佳挑位置的时机，如今地图上下仙界的历练位置已经满员，而凡间中的繁荣国都 也被其他弟子占满了，只剩下几个荒凉的地带——不是南北极，就是高原裂谷。 黎殊左思右想，最后选了大夏国。大夏国是高原，地形曲折，人烟稀少。很少有人会主动选择它，除了黎殊。 无他，因为她这一具身体就是大夏国的人。她回大夏国，就是回家了。 黎殊拿起桌面上的旗子，扎在大夏国的地图上。 身旁的弟子看着她，提醒道：“如果选择了历练地点，就不允许更改了，你确定要选这里吗？” “我确定。” “好。”墨池弟子将一枚留影珠交给她：“等你到了大夏国，就可以开启留影珠，记录你的历练经历了。” 黎殊将留影珠放入乾坤袋中。 但在去往大夏国之前，她还得把她的私事处理完。 —— 黎殊敲响祥云客栈甲二包间的门，开门的仍然是张琼星。 张琼星见到她，眉眼间全是惊讶：“我还以为你这次也不来了呢。” “抱歉。”黎殊在案几前坐下：“我上个月犯了事，被罚去思过崖反思了一个月，手里没有飞云令，也没有办法联系你们。” 听到黎殊的话，在场的人反而没有太意外，因为在他们印象中，黎殊就是一个容易犯事的人。 “都来聊一下自己这几个月的经历吧。” 各大门派弟子比试的时间不同，但基本都在这几个月。 周檬所在的松山音社没有举办弟子比试。但由于门派内新晋弟子数量比较少，大家又很佛系，周檬很轻易就被推上去，获得了代表松山音社前去参加游龙大赛的资格。 张琼星比较惨，他没有通过春华堂的门派复试，只能暂时当个外门弟子，每天做着杂役的活，更别说前往游龙大赛了。 但是他发奋图强，靠着自己高分子专业的知识基础，成功成为了一名炼金术师，完成了黎殊没有完成的事情。 “你做出了什么？” “硫酸弹啊。”张琼星眨了眨眼：“我虽然去不了游龙大会，但我可以把硫酸弹给你们，你们要带着我的意志，在擂台上烧烂他们的武器。” 黎殊默默把藏光往身后藏了藏。 裴春山靠着机甲大螃蟹，一路过关斩将，但败在了一个火灵根的控制机械蝶的弟子手中，但他最不能理解的是，最后获得万宝琉璃坊新晋弟子榜首的居然是全金花。 她全程只是动了几下手指，对方的法器就失控摔在了地上，失去了所有的攻击能力。 “你到底怎么做到的？”全金花的武器至今还是万宝琉璃坊的未解之谜。他是真的很好奇，全金花到底做了什么。 全金花盘着手笑着：“皇帝的攻击啊。” “啊？”裴春山摸了摸脑袋，没有听懂。 “听不懂就算了，你慢慢悟吧。”全金花看向黎殊：“你呢？靠你的实力拿下第一应该没有问题吧？” 黎殊点了点头，她把比赛的结果简略地交代了一下，说完，她顿了一下，提出了何同舟的事情。 被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发现了他们的身份，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但是正常人应该想不到，他们的灵魂会来自另一个世界。 她的灵魂能被拘魂阵拘走，他们可能会猜想，她是个借尸还魂的孤魂野鬼，或者是少阴山潜伏过来的人。 但拘魂阵确实是一个值得被关注的东西。 黎殊将回忆中何同舟手臂上的阵法在纸上抄了下来：“这个阵法就是拘魂阵。” 她没有用特制的墨水，阵法虽然画了出来，却只有一个外形。 但单单是看着这个阵法的轮廓，她就感到有些不适。 张琼星伸手去摸那个阵法，在手接触到阵法的那一刻，他的神色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他收回手时，脸色大变：“我也感觉到了，自己的灵魂好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一样。” 这个拘魂阵不单只针对黎殊，还针对所有其他的玩家。玩家对于这个世界来说，算是寄存在这个躯体上的死魂，是外来之人，拘魂阵对所有玩家都生效。 “这就麻烦了。”全金花看着桌面上的拘魂阵：“看来除了少阴山以外，我们还得小心符修了，三界中学会这个阵法的符修有多少？” “不多。”黎殊缓缓摇头：“这个拘魂阵是墨池春长老的独门阵法，会的人只有落水洞的弟子。而最需要注意的，就是那个何同舟。他已经发现我的身份了，只是不知道他能猜到什么程度。但他能对我用出这个阵法，他肯定知道什么事情。” 黎殊将写着何同舟名字的纸条递到全金花面前。 全金花接过纸条，看着上面的三个字。 “是时候看看我那个新情报网的效果了。” 第90章 燃气灶 黎殊提出，自己接下来的几个月要去凡间历练了，将会缺席每个月的会议。 历练时间有长有短，短则几个月，长则几年。黎殊要代表墨池参加一年后的游龙大赛，因此只能早些结束历练回来准备参赛。 张琼星则没有这种苦恼，他虽然是外门弟子，但也要跟着去历练，这一趟被派去凡间，就是好几年。 “你也去凡间？我在梁国，你在哪个国？”张琼星难得见到有战友，朝黎殊搭话。 “我去大夏国。” 张琼星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他没听说过大夏国的名字。 全金花从乾坤袋里拿出了凡间的地图带给他，张琼星在地图上一指。 噢，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离梁国十万八千里远，就算是坐灵船都得飞上个三天。于是他放弃了有空去找黎殊玩的心思。 万宝琉璃坊对弟子没有历练的要求，但裴春山被古家看上，他们想要招他进入古家的炼器团队，古家向他提供灵石和资源，他替古家做事情。 “答应呗。”全金花抿了一口茶：“你没有家世背景，古家想要拿捏你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反正他们上赶着给你送资源，你就答应了他们，也算是多了个靠山。” “但是……”裴春山挠了挠头，他知道全金花也在谋划着组建自己的炼器团队，比起那个什么古家，他更想要加进自己人的团队。 全金花看出了他的心思，朝他笑着说：“我现在还没有能够和古家正面对抗的实力。我派你去古家当间谍，你在那学习修炼，等你能够掌控古家炼器团队的大动脉时，我的实力应该也有所起色了，到时候，我便光明正大地将你挖过来，你看如何？” 裴春山被她说动了：“好，就按你说的。” 离开时，全金花叫住了黎殊：“锻造炉的蓝图已经出来了，你什么时候有空，随我来宝田坊一趟。” “我现在就有空。”这也是黎殊这一趟过来的主要目的。她需要在下凡之前，赶紧把钱赚到手，在下仙界买好自己的地产，将嘎嘎安置好。 “行。” 全金花戴上面具，领着黎殊前往宝田坊。 “你真的不带面具吗？”全金花偏过头看向黎殊。他们在宝田坊制作锻造炉一事如果成了，未来就能打破万宝琉璃坊在三界的法器垄断局面，必然会对万宝琉璃坊造成不小的打击。 因此全金花行事严谨，一般都是派心腹出面处理事情。除了一些重要的关头，她需要亲自到场，确认流程的正常进行。 这一次她带着黎殊去宝田坊，就是为了和宝田坊坊主，以及和她招收的其他炼器师汇合。 黎殊不是专业器修，也不是万宝琉璃坊的人，但全金花还是劝她带上面具，好避免自己被万宝琉璃坊的人盯上。 “被他们盯上了以后会怎么样？” 全金花想了一会儿：“如果你炼器实力不错，被他们知道了，应当会出手招揽你，如果你不答应，他们就会把你除掉。” “那是好事啊。”黎殊笑着。 全金花一愣，只见她说：“我要的就是他们来招揽我。” 全金花轻笑：“你还在我这呢，那么快就想着要跳槽找下家了？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黎殊摇头：“我想要有一个实力更加强硬的后台，我也想增加自己的筹码，让想要对我动手的人多几分慎重。” 全金花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她的神色敛藏在面具之下：“那我祝你成功。” 一走进宝田坊，凉气从四面八方扑来，好一股透心凉的感觉。 体感温度的骤然变化让黎殊不禁汗毛竖起，随即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每天在这进进出出的人，肯定很容易感冒。”她吐槽道。 “也没有那么多进进出出的机会，炼器师一般过来，一待就是好几天，炼器是很消耗时间的事情。”全金花在前面走着，而宝田坊的管事在她们身前领着路。 他们在走廊里兜兜转转，几经环绕，走到了一个门前。 管事将一个令牌递给黎殊，便拱手退了下去。 这个令牌全金花的腰间也有一个。 “就是这里了。”全金花将令牌对着门侧的一个貔貅头扫了一下，门缓缓打开。 “你们这个门还要刷卡呢？” 全金花笑着说：“这是我们前几天新研究出的成果，感应锁，是不是有那个味道了。”她推开门走了进去，门内的温度要比门外高上几分。 黎殊放眼望去，这个房间很大，里面有数十个锻造台。清脆的打铁声传来，好几个赤着上身的炼器师正拿着一块块铁片，不断敲击着。 全金花从乾坤袋中取出锻造炉的蓝图递给黎殊：“这是我们最终敲定好的锻造炉蓝图，现在是1.0版本。炉子也做出来了，目前看上去效果还不错，能够和万宝琉璃坊的锻造炉媲美，而且使用也更加方便。” 全金花带着她走到角落里，那里放的是一个锻造炉的成品。和宝田坊外面锻造室的锻造炉相比，这个锻造炉上没有什么花纹，看上去很朴素。 “重点在这里。”全金花摸到了锻造炉下方。这个锻造炉和其他锻造炉相比，不同的地方在于，锻造炉的底部多了一个扁平的架子，架子一侧是个小圆柱子。 全金花往架子中注入真气，扭动一旁的圆柱子。 架子中央“嘭”地一下燃起了火焰。 哇，燃气灶。 全金花扭动着柱子，燃气灶中的火焰忽大忽小。 “一般的锻造炉下火焰大小是固定的，只能靠扇风和喷水雾去调节锻造炉下火焰的大小。因此，对于没有火灵根的炼器师来说，控火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现在这个改进版的锻造炉出来以后，就能很大程度地改善这个状况，提高了非火灵根炼器师的上限。” “但是目前三界的炼器师被万宝琉璃坊垄断严重，我能找到的这些炼器师他们有着多年的锻打经验，但在控火拼接这一块略为逊色，这也是我找你来的原因。” 她从架子上取下敲打好的几块锻造炉外壳：“捶打不是难事，但要把这些零件融合，严丝合缝地拼接起来，还是需要有火灵根的修士帮忙，你说你擅长控火，你便试一下。” 第91章 炉刻阵法 一块块炉子的外壳被架子固定好，炼器师回头看向黎殊：“要帮你把燃气灶搬过来吗？ 黎殊差点笑出了声，她回头望向全金花。 全金花朝她耸了耸肩，她知道她在笑什么，因为燃气灶这个名字就是她起的。 “不用，我用真气就行。” 黎殊抬起手，悬在两块炉壳相互连接的地方，体内真气运转起来，一束橘红色的火焰逐渐凝聚在掌心。 不远处空闲的炼器师凑了过来，站在一旁围观着。 “火灵根器修啊……” 在场的炼器师多数没有火灵根，因此他们在锻打和回火时，要借助锻造炉的火来辅助进行。 但即使他们没有火灵根，锻了这么多年的器，也能练出一双毒辣的眼睛。 “她是火单灵根吗？” 不知什么时候，宝田坊坊主居然也围了过来，站在全金花身旁问道。 “不是。” 听到全金花的回复，宝田坊坊主脸上露出几分惊奇的神色：“不是火单灵根，却能够提取出这么纯净的离火之气？那可真不容易啊。” 全金花知道宝田坊坊主的意思，黎殊的灵根很特殊，正如她说的那样。一般情况下双灵根修士的真气多少都会相互掺杂，但她的真气却很纯粹，甚至里面多了一点别的什么东西。 至于是什么，她说不上来。大概是比别人的真气多了一分跳脱和暴虐？ 灵根能够影响人的性格，这一点，在全金花进入这个游戏的时候就感受到了。 在现实里，她的身世迫使她不得不从小就学会看人脸色，在主人家面前表现得乖巧懂事，并且适当地展露出自己的价值，当好她省事又好用的管家角色。 但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为人处世都忍不住变得锐利起来，她体内仿佛有个声音促使着她，让她快点排兵布阵，赶紧当上掌权者。 最初她以为自己受到了这具身体心智的影响，毕竟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孩子，小孩子沉不住气很正常。 但随着她对身旁其他弟子性格的分析，终于摸透了真相，这是她体内金单灵根对她的影响。 但只要她意识到这一点，她就能对自己的性格加以控制。 大概黎殊也是这样。 她第一次见黎殊，她的性格暴躁又张狂，像是脱缰的野马。但黎殊现在的性格与那时大为不同了。 全金花觉得，黎殊大概是受到了现实的鞭笞了，开始有所收敛，这是一个好的兆头。 但黎殊一放出灵根，那股暴躁的气息又出来了。 狂暴的火真气和黎殊那张认真平静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倒是挺有意思的。 黎殊收起手，她的视线扫过眼前的锻造炉。拼接的缝隙都融好了，她用真气测验过，上面的灵气也能平滑流动。 她把对应的燃气灶也拼接好了，往里面装上了灵石。 应该没有问题。 她举起那个差不多有她半个人大的锻造炉，里外翻看了一遍。 确认无误后，她将锻造炉放下，点燃了底下的燃气灶。火焰冉冉升起，顺着炉壁向上蔓延着，火焰的分布很均匀，锻造炉壁上的颜色变化也合适。 “可以了。”黎殊回过头看向全金花。 一旁的炼器师看着黎殊手中的锻造炉，也觉得惊奇，她炉子焊接的位置完全看不出痕迹，仿佛融合在了一起，甚至无需打磨，火焰就能在路上均匀游动。这真是一件奇事。 全金花凑过去看着那个锻造炉：“感觉要比样品的锻造炉效果更好，你接下来就按照这个样式，把剩下的炉灶都拼接好吧。” 黎殊点头，但她拿着锻造炉，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们不在锻造炉上加一个聚灵阵呢？” “锻器时，锻造炉中的灵气总是控制不住向外溢出，如果在炉上加上一个聚灵阵，会不会能够改善这种灵气外溢的现象，同时增强底部灵火炙烤的效果？” 全金花一挑眉，她是器修，在场其他炼器师也是器修，他们知道要把阵法刻在法器上有多困难。 首先，学会一个阵法，并且能够熟练运用，就已经是一件难事了。 再者，刻阵法的人必须对阵法和法器都有相当了解的程度，知道怎么协调上面的灵气游动，让他们相互协调，不会冲撞。 最后，拿笔和拿刻刀是两件事情，即使他们能够熟练绘制一个阵法，也需要有足够的力气和控制能力，将它刻在法器上。一旦绘制失败，整个法器就会废掉。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很少有器修愿意干。 “你要试试吗？”全金花开口。 “可以吗？”黎殊确实很好奇，因为她很少在法器上见到阵法。 全金花向身后的炼器师招呼道：“在报废品里找一个凑合能用的锻造炉，让她试试。” 炼器师搬来一个锻造炉。 黎殊抱着这个锻造炉看了一会儿，发现它不好用的原因是底部有个焊接的接口坑坑洼洼，有的厚有的薄，但总的来说不影响使用。 她催动真气，尝试去抹平那些凹凸有致接口。 全金花见状也勾起了嘴角。 这家伙还帮她修炉子呢。 一群人围在黎殊身旁没有做声，只看着她的动作。 黎殊拿起一旁的刻刀，火真气注入刻刀之中，在炉壁上划出一道浅浅痕迹。 痕迹太浅了。 她皱起眉，丢掉了刻刀，拿出藏光。她往藏光中装入聚灵阵的墨水。 锋利的笔尖划过炉壁，带着聚灵阵的墨水刻在炉壁上。她一边刻一边用火灵气将墨迹炙烤着，将墨迹和锻造炉融为一体。 她当符修虽然只有几个月时间，但画过的聚灵阵不知其数，一下手，便是游刃有余。 她聚精会神地画着，身旁观看的炼器师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墨迹首尾相接，随着一道淡淡的亮光闪起，聚灵阵成了。 聚灵阵落在朴素的炉壁反而像是花纹一样，还挺好看的。 黎殊把锻造炉放在燃气灶上，燃气灶一点燃，冲天火焰升起，热浪扑来。但围在一旁的炼器师不退反进，他们忍不住围上去看着。 灵气在球状的锻造炉内形成一个小小的旋涡，四周的灵气都被聚拢在中央，锻造炉最中心处，就是灵气最浓郁之处。 “真的成了！” 一旁的炼器师看着这个锻造炉，有些捶胸顿足：“如果不是刻在这种报废锻造炉上，说不定这个锻造炉也能变成个八品法器！” 居然这被她弄成了。 全金花对上了黎殊那双纯粹的，甚至带着点小骄傲的眼神。她仿佛在说，看吧，我就说可以。 全金花不由正在心中感慨道。 可惜了，她没来万宝琉璃坊。 “挺好的，接下来的这些炉子都靠你组装了。你要是有时间，把阵法也刻上吧，墨水的钱我给你报销。这五十个炉制成以后，我给你一颗上品灵石。” 黎殊瞪大了眼。 全金花真的很有钱啊！ 第92章 七品法器 炼器是一种机械的重复劳动，不算复杂，但能够磨练人的心性。 黎殊烤着锻造炉，一点点磨去炉内的棱角，再将阵法刻在上面。 “道友，你不累吗？” 身后有声音传来。 黎殊回过头看去，是个不认识的炼器师，正凑到她身旁朝她搭话。 器修，是一个非常自来熟的群体。 “还好，我待会再休息。”黎殊看向手中的锻造炉，她把炉子和燃气灶拼接在一起，点火试了一下，效果还不错。 她已经拼完了二十个锻造炉，满打满算，还有三十个。 “你是哪里的器修啊，我之前从来没见过你。”那个炼器师背着手站在她身旁。 “我是符修，不是器修。” 她的话音落下，不远处竖着耳朵偷听的炼器师也忍不住望了过来。 符修？现在火灵根的符修都跑来接器修的活了吗？这还让他们怎么活啊！ 炼器师见状怂恿她：“要不你别当符修了，我见你控火的技术还不错，要不你转行来当器修吧。符修能赚几个钱啊，咱们器修一个法器就能卖好几颗中品灵石。” “那么多吗？”黎殊佯装惊讶的模样，配合他：“那我考虑一下吧。” 炼器师一见有戏，他卖了个关子：“当然，器修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光会控火还不行，还得掌握锻打的技巧。你要是想学，可以在我身边打下手，我来教你。” 一旁的炼器师听见他嘴里蹦出的话，一下子就摸透了这家伙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这家伙最近想要冲七品器修呢，他肯定是看上了黎殊的控火技术，想借此机会搏一搏，能不能锻造出七品法器。 哪能让他那么轻易就如愿以偿！ 又是一个炼器师凑了过来，笑嘻嘻地说：“道友你别听他瞎说，炼器哪有那么难，锻打也不是难事。你帮我控个火，我给你做个示范。” 说罢又是一群人挤了过来。 这时，一个人振臂高呼：“助我控火，一个时辰一百颗下品灵石！” 四周的声音消失了，一双双眼睛看向了他。 最终是氪金选手结束了战斗。 黎殊把全金花的五十个锻造炉合好以后，刚给她发完飞云令。还没等到全金花过来查收锻造炉，氪金选手就拉着黎殊，往公共锻造室跑去。 冷气与热气夹杂着卷来，她被拉扯着，在一道道视线之间穿梭着。 锻造室里，一批炼器师离开，又有一批炼器师过来，但来来去去都是那些人。 有人看着黎殊，只觉得眼熟，但愣是想不起来自己在哪见过她。 “奇兵宗的人托我重锻一根蛇鳞鞭，这根鞭子损伤严重，我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和它相同的材料。但回火的过程中，它们一直融合失败，几种材料之间的灵气无法相容。“ “我觉得可能是锻造炉内火焰的原因，所以我找你来，是想让你试一下，用你的火真气能不能将它们融合在一起。” 宝田坊外的锻造炉还没换新，用的还是眼前的旧锻造炉。 锻造炉换新一事，宝田坊和全金花都瞒的很好，与宝田坊签订契约的炼器师也立下誓言，绝不将此事透露出去。 如今万宝玲珑坊还不知道他们在背后搞的大动作。 但也苦了这些器修，只能继续过着每天扇风烤火的锻造日子。 用过改良锻造炉的器修体会到了新锻造炉的好处，一回到这旧的锻造台，只觉得难以忍耐。但密室里的新锻造炉可是商品，又哪能让他们想用就用。 于是氪金选手另辟蹊径，找来了带火灵根的炼器师，替他控火。 花钱请的炼器师，一向是像开盲盒一样，谁都不知道他们会把你的法器烧成什么样子。 但他看了黎殊焊接锻造炉的过程，觉得她手上控火的技能还算娴熟，成品效果也不错。 于是他来赌了一把。 黎殊拿起蛇鳞鞭看，可以看出，上面有不少鳞片是新装上去的，不算稳固，多甩两下鳞片就会飞出去。 她扒开缝合的接口看去，粘合剂融化的程度不够，散布得也不够均匀。 她将蛇鳞鞭放入锻造炉中，再将一旁准备好的兽筋、各种碎石块丢进炉中。她手虚托在锻造炉底部，火焰从她掌心升起，灼烧着锻造炉。 随着温度的升高，炉内的各种材料上的灵气溢出，开始四处乱撞。 黎殊催动真气，从四面八方压缩着，将飘逸的灵气聚拢在一起，把它们逐渐糅合。 锻造炉内的材料逐渐融化，它们灵气相融，最终能形成了一股粘稠的胶状物。 黎殊将它们一点点地导入蛇鳞鞭鳞片交接的缝隙，将它们慢慢地粘合在一起，再抚平上面动乱的灵气。 这一步便是慢工出细活。 锻造室里的器修换了一批又一批，身旁的炼器师忍不住靠在座椅上，打起了瞌睡。 黎殊眼睛盯着锻造炉里的蛇鳞鞭，火光灼着她的眼，她觉得自己快要练成火眼金睛了。 好在，蛇鳞鞭算是修成了。 锻造炉发出一阵晃动，摇晃的炉盖倾泻出一缕缕光亮。 在一旁打瞌睡的器修被这动静震醒，他迷糊地看向黎殊：“修完了？” 黎殊放下了手：“对。” 接下来就是冷却降温的时间了。 只是眼前的锻造炉内发出的动静，应该是七品法器应有的动静。眼前这个蛇鳞鞭原本应该就是一件七品法器，只不过受到了损坏，法器的品阶降级。 如今她重新修好了，法器也就回到了原本的境界。 只是身旁不了解情况的器修看着这一幕，围了过来，眼中全是惊讶。 “又有人炼出七品法器了？” “谁？任方圆吗？我记得他这几天没来宝田坊啊……” “在那边，你快看。” “年龄这么小的器修就能出七品法器了？” “而且我听说，她还不是万宝玲珑坊的弟子……” 他们面面相觑，口口相传，话越传越远。 等谣言传到古家耳中的时候，古二老爷一拍桌子。 “什么？下仙界的一个奶娃娃练出了神器？！！” 第93章 寻仙 古二老爷破口大骂：“绝无可能！谣言，绝对是谣言！” 他背着手在屋子里转着：“奶娃娃是什么意思？三岁？五岁？这样的小娃娃连锻造的锤子都举不起来呢，还说什么锻器！” 二夫人在一旁喝着茶：“你可别说，大房那位被藏起来的大少爷，不就传闻三岁能举锤，五岁能锻器？” “他们瞎传的玩意，你还真信啊，咱们家那个臭小子五岁还只会躲在墙角掏蚂蚁窝呢！” 二夫人掩嘴笑着：“那是稚童情趣，小孩子就得一步步来，你看你，逼太急了，他现在不肯锻器了，非要去当剑修了。” 说到这个古二老爷就来气：“臭小子……”但毕竟孩子是自己亲生的，再气也只能忍着。 只是这传闻中的小孩…… 古二老爷看着传声的下人，放言：“我命你立刻去找，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把这个事情给我查清楚。要是真的有这样的小孩，就算进不了万宝琉璃坊，也要让他成为我们古家的人。” 传声的下人低头拱手：“是，我这就去找。” —— “客官眼光真好，选了我们这个地段的房子。我们这个地段的地理位置最好了。你看啊，往南走，过不了多久就到了不夜城。不夜城你知道吧，就是咱们下仙界最大的交易场所。你平时要是想买点什么，可以出门就往不夜城去，多方便啊。” 老头带着黎殊推门走进院子：“而且啊，咱这虽然靠近不夜城，但四周的房子不多，又离山近，晚上特别安静，最适合你们这种独居的修士了。” 这个院子面积很大，看上去比小苍山的院子还要大上几分，最惹眼的还在院子中央的一棵大树。 在院子中央处，有假山，有水池，还有一棵参天大树。这房屋的构造挺神奇的，黎殊第一次见。 “这棵树可不普通，它在这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在下仙界这种灵气充裕的地方，凡人吸入灵气都能年长几岁，更别说这树了。这每天风吹雨打的，它不知道吸收了多少灵气，有了自己的道行，再养上几百年就能养出魂灵了。这样的树放在家里，可以镇宅。” 老头滔滔不绝地讲着。 黎殊看着眼前这棵大树，想起了嘎嘎。 既然同样是树，嘎嘎和它应该会有共同语言吧。住在这里，嘎嘎就算多了一个朋友了，也不至于寂寞。 想到这，黎殊便向老头说，自己要买下这一方院子。 老头眉开眼笑，接过了她手中的灵石。 老头把门钥匙给了黎殊，推门走了出去。 黎殊看着这一方院子，拿出了藏光，开始在院子里画上隔绝阵法。 隔绝阵法画成以后，她把之前在秘境里拿出的铜人全都摆在了院子里。 陆峥的残念进入莲香玉牌之后，这些铜人也恢复了死寂。但黎殊觉得把铜人留在秘境中实在可惜，她就把它们带了出来。如今把它们放在她的新家里正好，可以镇宅。 她操控着寄魂，分离出自己的部分神魂放入铜人中，操控起铜人开始打扫着院内的卫生。 她则推开门，离开了院子。 黎殊回到墨池，回到小苍山的院子。 嘎嘎还趴在树上，见她回来了，他从树上跳下，开始黏着她。 黎殊一把将他抱起：“嘎嘎，我们有新家了！” 嘎嘎睁大了眼睛，双手捂住嘴——这是他新学会的，人类表达惊讶的动作。 黎殊拉着嘎嘎，从墨池门口出去。守门弟子看见黎殊身旁的陌生小孩，不免觉得惊奇：“这孩子是谁啊？” 黎殊打着马虎眼：“是我的弟弟，他前些日子来找我玩呢，我现在送他回去。” 前些日子啊，那就不是他值班的时候了。 守门弟子点点头，但还是警告她：“虽说墨池不像大门派一样管得那么严，但还是不要让外人随意进来。” “好好，下次一定不会了。” 黎殊点头称是，拉着嘎嘎往外走。 “我们出来了？”嘎嘎回过头看去，墨池离他越来越远。 他从记事以后就一直被关在墨池了，他一直想着能够出去，但这一天真的来了，他却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那我还会回去吗？”他犹豫地问道。 “你不喜欢墨池吗？” 嘎嘎摇了摇头：“不喜欢院子。” 黎殊笑了：“你不是不喜欢院子，你是不喜欢不能走出去的院子。” 嘎嘎眨了眨眼，黎殊的话好绕口，听不懂。 今晚的天边没有红色的晚霞，天很快就变成了墨色，不夜城里华灯初上。 从墨池到新家，本不必经过不夜城，但黎殊就想带着嘎嘎来这里见一下。 嘎嘎抬起眼，望着天上挂着的各色灯牌，身旁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耳边是源源不绝的吆喝声，空气中的混杂的气味。 这都是他没见过的场景。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不夜城。” 嘎嘎的眼睛很亮，比天上的灯牌还要亮：“是三洞叔叔平时口中的不夜城吗？” “对。” 他转头望向四周，他喜欢这种热闹的地方。 空气中飘来甜甜的香气，他循着味道望了过去，停在了糖炒栗子的摊位前。 “你想吃吗？”黎殊走了过去，从摊贩手中接过一袋糖炒栗子递给嘎嘎：“三洞叔叔不是经常给你带零食吗？你应该吃过糖炒栗子吧？” 嘎嘎摇了摇头，他向黎殊举起手中的袋子：“这不一样，它是热的。” 黎殊心中一酸。 她说：“没事，你现在离开墨池了，你可以经常出来玩了。等到你八岁以后，你可以参加仙门初试，成为修仙者之后，你想去哪就去哪。” 嘎嘎将糖炒栗子丢进嘴里：“修仙者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 “修仙者更加强大。” 嘎嘎却扁了扁嘴：“我不要当修仙者，当了修仙者，就要被关在院子里了。” 黎殊解释道：“你没有力量时，你只能被别人关在院子里，但你有了力量以后，你就能自己走出院子，而且成为修仙者之后，就没有人能够欺负你了呀。” 嘎嘎反驳道：“但是你成了修仙者，还是会有人打你啊。” 符三洞给他看过黎殊比试的留影珠，但嘎嘎看了一眼就把留影珠盖住了。他不懂，为什么别人都要打黎殊。 符三洞却笑着跟他说，这是修仙的必经之路。 黎殊放在嘎嘎肩上的手顿住了，她想了很久，对他说道：“能被别人打，是因为我还不够强大。等我强大了，别人就不会想和我打架了。” 但是变强是一条无止境的路。 她现在能够打过墨池的新晋弟子，但不一定打得过其他玩家。 等到她能打过其他玩家，她也不一定能打过修仙界那些修炼了几百年的修仙者。 即使她能打过修仙界的那些修仙者，也会有她打不过的东西。 例如天道。 要达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真正被称为强者呢？ 她也不知道。 这大概就是“寻仙”的意义吧。 第94章 下凡 黎殊带着嘎嘎，打开了院子的大门。嘎嘎好奇地抬头望去，和屋里十几个高大的铜人视线相对，铜人的绿光犹如鬼火。 “……” 嘎嘎默默朝黎殊身后躲过去。 黎殊操控着铜人在院子墙边排排站好，以免吓到小孩子。 一排铜人立在墙边上。 黎殊放出照明符挂在屋檐侧，院子瞬间明亮起来。嘎嘎透过走廊，看到了整座院子中央处，被水池围绕起来的大树。 他噔噔地跑过去。 他站在水池旁，抬头仰望着那棵大树，他抬起了手。 那一刻好像有风吹了起来，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风沙迷了黎殊的眼睛，她再次睁开眼时，只见那棵大树弯下了腰，将自己的树枝垂下，与嘎嘎的掌心相触。 神木面前，众树俯首。 “你是在和它说话吗？” 听见黎殊的话，嘎嘎回过神来，他摇了摇头：“它好像在说，但我听不见。” 黎殊有些失望：“我本来还想着，要是你能和它对话，那你就多了一个聊天对象，平时就不会觉得寂寞了。” 嘎嘎从她的话中窥探到了她的意思，他松开树枝，跨几步跑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衣袖：“你又要走了吗？” “对啊，我要去凡间历练了。” 嘎嘎手攥紧她的袖子：“我不能陪你一起去吗？” 黎殊摇头：“我保护不了你啊。” 嘎嘎低下头。 “所以我才说，要让你快点长大，快点变强啊，只有变强了才能保护自己，我也在变强。” 嘎嘎抬起头：“是不是变强了就能跟着你了。” “等你变强以后再说吧。” 他说好。 —— 黎殊要乘着灵船前往凡间，出发前，沈应星送来传音灵鹤，说要见她。 黎殊推开沈应星的院门，里面是一如既往地乱，废弃的卷轴纸张像是山一样高。 有个身影从纸山中走了出来。这一次，沈应星没有喝酒。 她与黎殊坐在桌前，黎殊为她倒了一杯茶。 “听说你要去历练了。” 黎殊闻言，点了点头：“是，我明天就启程，接下来这几个月不能陪在师父身边了。” 沈应星摆手：“没事，我找你来倒不是为了这个。我想问你，你觉得什么是历练？” 黎殊回想起上一世当剑修时荒野求生的模样：“历练是开拓眼界，提升自己的战斗技巧？” 沈应星笑了：“这是一部分，但不是全部。我希望你在历练的时候能够好好想想，自己为什么要修仙。” 为什么要修仙？ 因为这是系统的要求，系统说只有前十位飞升成仙的人才能回到现实世界，所以大家都在争夺这十个名额。 玩家们大概都是这样想的吧。 黎殊想着，但没有说出口。 “弄清自己修仙的目的，明白自己的道，这才是修仙的第一步。你还有时间，别急，先慢慢想。” 黎殊从沈应星的院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她还在想着师父的话。这些都是她上一世没听过的说法。 什么是道？ 太清山的剑修都练无情道，无情道就是他们的道。 这就是道吗？ 但是为什么其他修士也要论“道”？ 黎殊挠了挠头，决定先把它抛之脑后。 —— 现在正值历练的高峰期，淮安的灵船络绎不绝，不少从上仙界下仙界过来的修士都坐上灵船，去往下仙界各处，或者是凡间各国。 黎殊顺着人群走上了灵船，熟悉的摇晃感传来。 上一次她坐上灵船时，是刚从乱葬岗里出来，她死里逃生，一身狼狈，浑浑噩噩地，只知道仙门初试这一个目标。 现在，她再次坐上灵船，倒多了几分气定神闲。 明明时间才过去三个多月，她却觉得好像过去了很久。上一赛季她玩游戏的时候，人间三天，游戏一年，时间像是流水一样，一晃眼就过去了，她也没有尝出什么修炼的感觉。 如今她亲身修炼，才发现修炼真的不容易。她吸取灵力，就像是往一个池子里不停的滴入水滴，修炼就是这样缓慢地、积少成多的过程。 她没有办法每天闷头扎进修炼室里一直修炼，只能不停地往体内吸入灵力，当灵力积攒到一定程度之后，再将它们炼化，进行突破。 黎殊久违地打开了排行榜。自从上次她的小号在秘境中获得机遇，一举突破炼气七阶，将第二名远远甩开一截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打开过排行榜了。 如今过了好几个月，其他的玩家总算是赶了上来。目前排行榜上的练气七阶只有她的小号和千棱镜两人，而她大号是练气五阶，在排行榜中排在中游的水平。 双开两个账号总需要比别人分出更多一份精力，她又没办法把一天掰开变成48小时。只能在修炼的过程中留意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新的机遇了。 黎殊伏在甲板上，身旁坐着不少同龄的修仙者，这些修炼者的修为都不算高，也是炼气四五阶的水平。 他们坐在甲板上，围着圈聊天 “内门弟子真好，能够去下仙界历练，我们这种外门弟子只能去凡间。凡间环境恶劣，灵气又少，真不知道以后怎么修炼……” “说起这个，三界灵气是不是有所增长？我发现自己修炼速度要比前几年快了很多。” “我师父和我们提到过这个事情，不久前有长老探测出，三界的灵气开始复苏，大家的修炼速度也会越来越快，新的修仙者也会越来越多。” “这是好事啊，以后修仙界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灵气复苏，万象更新，修仙者像是雨后春笋一样，蓬勃生长。 第95章 溃于蚁穴 黎殊这次坐上灵船，有了自己的厢房，不像来时一样，要挤在狭小的货舱里。 她在厢房里修炼了一会儿，起身前往食堂。 这一趟去凡间历练，她除了纸符墨水以外，还准备了不少食物以及辟谷丹。 凡间的粮食中蕴含的杂质很多，不便于修炼，为了避免自己饿死，黎殊带着足够的食物下去。 但乾坤袋里的食物能省一点是一点，毕竟还可以遇见别的突发情况。 在灵船上的时候，她进食都是在食堂里解决。 食堂的饭菜都是普通的灵米、炖灵菜、红烧兽肉，外加几颗灵果。 刚上灵船时，黎殊对食堂里的食物格外垂涎。但现在一看，其实这里的饭菜也就那样。 只比王叔的菜好吃那么一点。 黎殊坐在食堂中，一边啃着灵果，一边翻着手里的符咒大全。 不远处有人走了过来，被她眼角余光看见。她收起了手里的书，抬头向她看去。 那是一个看上去和她年龄差不多大，身上穿着草绿色的衣裙的女孩。 见黎殊望了过来，她笑着朝她打招呼：“好巧啊，经常能在食堂里见到你。” 确实挺巧的，毕竟是饭点。 女孩坐在她的对侧，好奇地看向她：“你是剑修吗？” 眼前的女孩，应该是药修，因为她身上带着一股甘甜清冽的草药味。 “不，我是符修。” 女孩惊讶地瞪大了眼，她看着黎殊身后的藏光：“我以为你身后背着的是剑。” 黎殊当惯了剑修，一有武器就贴身背着。这女孩要是不提起，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黎殊说：“这是我的笔。”虽然它也是一把剑。 修仙界的符修并不是很多，女孩对符修也没有太大的了解，她只能随意恭维了几句，但很快，她就透露出了自己的来意。 “你也是去凡间历练的修士吗？你要去哪个国呀？” 历练地点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信息，不同门派修士之间不构成竞争关系。黎殊也实话实说了。 “大夏国！”听到黎殊的回答后，女孩面露喜色：“我们正好也要去大夏国，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说着她回头指着身后不远处的座位。那里坐着的清一色是草绿色衣服的修士，这件衣服就是他们门派的校服。 这校服和春华堂的校服颜色款式不同，应该是其他医修门派，但黎殊从没见过。 一群医修出去历练，总想有个高武力的伴，这应该就是他们来找黎殊的原因。 “可以啊，你们计划要到什么地方去历练？” 飞船在大夏国有三个落点，一是她来时的黑岩镇，二是大夏国都，三是黄沙镇。 女孩一见有戏，开始向她透露出自己的打算。 “我们准备在大夏国都落下，国都环境好，没有别的地方那么脏乱，百姓对修仙者也比较敬重，在那历练没有那么辛苦。” “我们准备将一些医药的知识传授给当地的医师，再开坛讲座，宣传修仙的知识，鼓励更多的凡人儿童去修仙。” 黎殊放下了撑在桌上的手：“其他地方不好吗？” “我从以前历练过的师兄师姐那得到了很多经验，他们说选国都就好了，越是偏远的地方，蛮民越多……” 黎殊思索了一会儿，对她说：“我没法和你们一起走了，我打算去黄沙镇。” 女孩见状急了：“你为什么要去黄沙镇啊，那边正在闹饥荒，城里都是流民，你要去那自讨苦吃吗？” “不吃点苦头，怎么能叫历练呢。” 女孩劝了几番，见她冥顽不化，只能憋着气离开了。 大夏国地形复杂，地势起伏较大，但大夏国地下藏着各种矿石资源，下仙界的不少商人自发地来大夏挖采矿石。 当时大夏国的国民也发起了一股淘金热，跟着下仙界的商人一起赚钱。随着矿石一点点被挖去，钱财也像流水一样涌来。 靠着第一批挖矿的热潮，大夏国出现了不少有钱的富商。 黎殊当时所在的黎家也是趁着这股东风获得了钱财，成为了黑岩镇中有名的富商。 外来的人带着法器，挖开矿山，当地人争先恐后地去替他们打下手，从山里运送出一块块晶莹剔透的矿石。 每个人都在期待着自己家附近的山能被仙长们看上，他们可以从中获得一笔巨大的钱财，让往后几代人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但矿石的一次性的资源，一旦挖出，短时间内也无法重新恢复。 矿石会越挖越少，总有挖到底的那一天。而下仙界的商人把矿石带走以后，丢下被挖空的山脉，一走了之。 当人们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迟了。 挖采矿石的过程中对大夏国的植被造成了严重的损害，水土流失严重。 而如今的凡人大多还是处在靠着田地吃饭的时期，植被的减少和土质的变化对他们的农业生产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同时，挖矿带来的飞尘影响着周围村庄的人。在第一批老人和小孩因为肺疾去世之后，他们意识到了这个地方已经不能待下去了。 但当他们举家搬迁，想要重新找一个安稳的地方居住时，他们才发现，整个大夏国被挖得千疮百孔，像是被蚂蚁侵蚀的土块。 他们可以安身的地方不多了，只有国都和那几位富商划出的地盘还维持着山清水秀的模样。 于是他们上交钱财，想要向他们求得一个安身的场所。 直到现在，大夏国已经修养了几百年，仍然没有从这场人为的灾难中恢复过来。 而且，即使百姓挖矿的行动仍然在悄悄进行着。 第96章 旱灾瘟疫 黄沙镇，镇如其名，黄沙遍地，尘土飞扬。 黎殊走下飞船，失去了飞船上隔绝阵法的阻隔，干燥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大地焦黑，河床开裂，四周寸草不生。 原来是旱灾，难怪闹饥荒。 这一幕倒和传说里十只金乌高悬天上，人间化为炼狱的画面很是相同。 黎殊撑起伞走在路上，伞上画着隔绝阵法，将烈日的热气格挡在了外面。 但即便如此，她鞋底落在地上，脚下还是一片滚烫。 黄沙镇的飞船停落点离城镇有一段距离。 从远处，她依稀看见了一些黑褐色的东西，立在高高的城墙之外。 隔着厚重的风沙，她看清了，那是一片帐篷。 比起帐篷，那更像一张张挂在树上的破布。帐篷之下挤满了衣衫褴褛的流民，他们躺在地上，不知生死。 城墙之外还用铁木刺围了起来，像是为了防止流民靠近，故意设置的障碍。 城门开了一个小口，围在城门外的流民一听见这个动静，一骨碌爬了起来，人群涌动着围了上去。 驴车前举着刀的官兵大喊道：“走远点，别堵在路上！” 流民害怕他的刀，但眼睛却紧紧盯着车上的大锅。他们沿着唾沫，一步一跟地围在驴车旁。 驴车在空地处停下，官兵们抬手架起了锅。流民们推搡着在锅前排出一条道，手中举着破烂的陶碗。· 流民不能随意进城，不然会影响城中其他百姓的生活。 但黄沙镇会给流民派发赈灾粮食，三日一餐，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官兵掀开锅盖，里面是热腾腾的米汤。 围在周围的流民感受着这股热气，张开了口，等着这股湿润的水蒸汽滋润着他们的舌头。 但实际上这一点点水汽起不了什么作用，覆盖在舌头之上的其实是他们的唾液。 在这个旱灾的荒年，水和粮食都是非常珍贵的资源。 锅里的米汤很稀，每一勺舀起来，黄色的水中只有依稀几粒带着粟壳的米。 除了米汤以外，流民还能领到一块半个拳头大小的干粮饼。 干粮饼是按人头发放的，因此有的人为了能够多领一块饼，特地抱着小孩子过来排队，也不管那个孩子是不是自己家的。 官兵也瞧见了这一点，但对他们的这些小手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干粮饼干巴粗糙，难以下咽。有些流民会将全家人的米汤和干粮饼丢进一个大锅里，用木棍捣碎，捣成米糊再倒进碗里吃。 吃完粮食的流民眼睛盯着其他人手中的粮食，他们下手的对象就是老人和小孩。 官兵对这种现象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只负责发放粮食，只要这些流民不伤到他们头上来，无论做什么他们都不会在意。 “臭小子，把你的饼交出来，不然我把你杀了，再煮了吃！” 有人将一个男孩拎了起来，男孩死死捂着自己的肚子，他把干粮饼藏进了衣服里面。他的米汤已经在和别人抢夺的时候撒了一地，这个干粮饼他绝对不能放手。 他的妹妹已经快撑不住了，如果再不吃东西，她就会死掉！ 男孩在大汉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他下了死口。 大汉发出一声惨叫，猛地把他甩开，但手臂还是被他咬去了一块肉。 大汉脸色狰狞，狠狠踢在男孩身上，但小孩的动作灵巧又凶猛，带着一股不知死活的拼劲，吓得男人寸寸后退。 真是个吓人的狗崽子。 大汉看着他，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小孩里，就他身旁没有大人，但还能好好活到现在。 只见远处有人大叫了一声：“这里有人发热了！！！” 他神色惊恐，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去。 “发热了！快把她丢出去！” 所有人地视线都被他吸引，他身后是一个躺在地上的小女孩。 即使在分发食物的时候，小孩子成为了香饽饽，人们只要抱着小孩，就能多领到一块食物。 但从整个流民的群体来看，小孩是最弱小的势力。 在饥饿难耐的时候，无数树木，泥沙填入胃中，也阻挡不了饥饿的感觉。这时，人们就会把矛头指向同类。 用少部分人的牺牲，维持其他人的生命。 这个时候就会出现很多偷孩子吃的人。 眼前那个男人就是这么一个偷孩子的人，他想趁着分食的慌乱之时，趁着女孩身旁一直守着的那个男孩一出去，他就偷偷摸过来想把孩子掳走，和同伴分食。 只是他一钻进小孩的帐篷，碰到女孩的时候，只觉得手下一阵滚烫。 这就是发热的症状！ 所有发热的人都被丢了出去，没想到这还藏了一个。 这不是在害人吗！ 一听到有人提到发热，周围的人脸色都变了，赶紧拖着自己的东西远离那个帐篷。 周围的官兵听到这个，脸色也大变。守在一旁拿刀的官兵指使着在场的人：“快，把那个发热的人搬走，丢到疫村去。” 四周没人敢碰。 那可是瘟疫啊，稍有不慎就会丢掉小命。 “把她搬走的人，回来以后到我这多领两块干粮饼。” 官兵的话音落下，有人蠢蠢欲动，有个男人起身，用布条裹住自己的鼻子和手，走过去想要把女孩扛起来。 这时，那个男孩扑了过来，死死拦在帐篷前：“我妹妹没有发热！只是天气太热她睡着了！她没有发热！” 大汉一把将男孩推开：“再吵就把你也一起丢过去。” 官兵远远举起手里的刀，朝男孩喊道：“你再拦着，我就把你砍了！” 男孩拦在帐篷前，不肯放手。他知道，如果去了疫村，即使没有病，也会被那些病人传染上瘟疫。 只要人进了疫村，就难逃一死。 他家里人都在旱灾和逃难中死光了，他只有妹妹这一个亲人了。无论如何，他都要把妹妹护住。 这时，身旁有人跪了下来。 男孩回头看去，那是隔壁帐篷的婶子。婶子心肠很好，在他出去觅食的时候，总是顺便帮他照看妹妹。 在这种物资匮乏的时期，婶子还肯拿出布块，替他们缝补衣服。婶子是个很好的人。 但现在她跪在他面前，向他磕头：“阿虎你是好人，就当是婶子求求你了，让阿苗走吧。如果真的疫病，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婶子的头磕在泥沙上，泥沙在她干涸的皮肤上留下了印子：“婶子家里还有刚足岁的娃娃，我们不能死啊……就看在我们相处了那么多天的份上，你放过我们吧。” 因为缺少水分，她的声音逐渐嘶哑。 在她身旁，一群人陆续跪下，嘴中喃喃地念着。 “求求你，放过我们……” 阿虎看着这一幕，心中也是悲凉。 他对男人说：“好，我亲自带她走。” 就算是去疫村，他也要和妹妹一起走。 第97章 疫村 阿虎推开男人，不让他碰自己的妹妹。他背起妹妹走向官兵的方向。 “你做什么，不许过来！” 官兵看见他靠近，举着刀恐吓他。 阿虎瞪着那个官兵：“我自己带妹妹走，我是不是能拿到两块干粮饼？” 话已经放下了，官兵只好拿起两块干粮饼朝他丢过去。 阿虎眼疾手快把干粮饼接住，朝身旁蠢蠢欲动的人龇着牙齿。 他背着妹妹，在人群的注视下朝远处走去。 毒辣的太阳高悬天上，地上烫得冒烟。阿虎的鞋子早在逃难的过程中磨烂了，鞋跟处破了一个大洞。 他的脚跟从破洞的地方露出，和滚烫的地面接触，皮肉沾着碎石，不断摩擦，擦出一片血红。 他也分不清脚下到底是烫得疼，还是被石头扎得疼，他只知道朝一个方向走着。 疫村里面全是感染了瘟疫的人，一旦进去，过不了多久他们也会患上瘟疫，然后死掉。 但即使是这样，他们也只能往疫村里走。 因为这四周无处遮蔽，裸露在太阳之下，他们也活不了多久。 至少疫村还有房子。 走吧，去到疫村，大概可以多活几天。 天上的太阳照呀照，地上人儿晃啊晃。 阿虎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着，好像觉得眼前的天突然开始变暗了。 他头一栽，往前摔了过去。 但他没有落在地上。 黎殊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但他人已经晕了过去。 黎殊只好把阿苗抱在怀里，把阿虎扛在肩上，继续朝着疫村的方向走去。 黄沙镇外的纷乱，黎殊掺和不了。 黄沙镇已经有相对完善的救助体系了，她去也帮不了忙。 而流民之间的争斗，说得难听一些，就是适者生存，她就算阻止了一次，也阻止不了永远。 她想着跟着这两个孩子去疫村看一眼吧，说不定那里有她帮得上忙的地方。 疫村离黄沙镇很远。大概是怕疫村里的病会传染到城镇上的人，他们被赶得远远的。 镇上也不会派人去疫村送粮食，他们巴不得那些人死在村子里，带着病毒一起化为黄土。 隔着很远，黎殊已经看到了疫村的房子。 疫村原本是一个村子，但因为常年干旱，水井干枯、庄稼枯萎。村子里的人生活不下去了，于是收拾着行李离开了村子，只留下这么一个空壳。 现在，这个空壳住进了一群苟延残喘的病人，也作为他们的死前最后一丝庇护。 疫村里外没有人走动，每个房子都门窗紧闭。 黎殊抱着两个孩子，刚踏进村子，村口头一间房子的窗户上露出两只眼睛。 他看见看见黎殊走进来，警惕地大喊道：“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小小的房屋挡不住修仙者的窥探。 她的神识扫过，看清了那间房子里住着三个人——一对夫妻，还有一个一两岁的小孩。 但是他们看上去不像是病重的模样。 “这里是疫村吗？”黎殊朝他开口问道。 男人将窗户上的纸洞挖大，看清了黎殊身上抱着的两个孩子。 他朝自己的妻子说道：“是三个小孩。” 他朝妻子打了个手势，拿起一旁的面巾系在脸上，遮住口鼻，走了出去。 “为什么要来这里，是患了疫病吗？” 男人站在门口，身子挡住了房屋的缝隙，他远远看着黎殊他们问道。 黎殊点头：“女孩身上发热，不确定是不是患了疫病，但城外的人把他们赶了出来。” 男人听到黎殊的话，也分析出来了，黎殊和这两个昏迷的孩子不是一伙的，他看着黎殊干净整洁的衣服的脸，不知道应不应该把她放进村子。 他面露犹豫。 但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患了病，再不及时治疗，她可能真的会死。 “德良，放他们进来吧。” 远处一个声音传来，这个声音沙哑但有力，还具有很强的穿透性。 说话的人至少是金丹境！ 黎殊看着远处，只见村子中央的房子里走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他脸上沟壑纵横，全是岁月的痕迹，身上穿着普通的褐布麻衣，补丁贴了好几处。 他看上去就和普通的乡野农夫没有什么区别，但黎殊感应到了他身上传出来的境界气息。 是金丹境。 男人看着走出来的老头，他心中一定，恭敬地朝他鞠躬。 “韩老先生。” 韩老先生杵着拐杖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男孩，男孩年龄不大，但也是修仙者，看着境界也有炼气三阶了。 韩老先生朝着身后的小孩说道：“水生，替他们找个空余的房子，收拾好东西让他们住下吧，我待会再过去看看他们。” 水生听到他的话之后，点头应是。 他的视线扫过黎殊，眼中带着几分好奇。 黎殊也没有隐藏境界，他自然也看得出黎殊是个修仙者。 “村子后面还有好几家空房子，我带你们过去，你们挑一间先住下，我给你们收拾被褥。” 黎殊跟在他身后，水生回头看了她一眼，朝她伸出手：“我帮你抱一个孩子吧？” 黎殊摇头：“不用，我力气大。” 水生也不强求，他的视线扫过了黎殊背上的藏光：“你是剑修吗？” “我是符修。” “噢。”水生应了一声，便跳过了这个话题：“这个房子是空的，里面空间很大，住三个人没有问题。” “还有空余的房子吗？” 水生眨了眨眼：“没有更大的了，这个房子是现在最大的房子了。” “不，我的意思是，我找一间房子给我自己住，让他们两兄妹独自住一间。如果没有别的房子，我就想办法自己解决一下。” 毕竟她和这两兄妹不熟，让她介入他们两个人的生活，这不太合适吧。 水生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拍手道：“有啊，我们还有很多房子，你随便挑。这整个村子现在都是我们的地盘了你想住在哪里都可以。” 第98章 动摇 黎殊将两个小孩放在床榻上。 这房子大概是有一段时间没有人住了，人压在床板上，扬起了一层尘土。 她抬起头看去，房顶破了一个窟窿，阳光照了下来，落下一道金色的光线，照亮了空气中的浮尘。 黎殊对屋子施展了一个净身术，将浮尘和蜘蛛网一洗而空。 这里的房顶是干草堆砌而成的，干草逐渐破损，只能勉强遮盖着房子，但起不了遮挡热气的作用。 黎殊看着床榻上的小孩脸色赤红，皮肤正向外冒着热气。 出汗是人体最好的自我调节降温的方式，但由于常年缺水，他们体中分泌不了多少汗液。 黎殊看向水生：“需要帮他们降温吗？” 水生摇头：“这里水很少，我也没有水灵根，没法给他们降温。但是生活在旱灾中的人已经习惯了这个温度，他们能够熬过去的。” 不过，熬不过去的人都已经死了。 黎殊说：“不用灵根，也不用水，我可以降温。” 一张冰符从她手中飞出，贴在房顶之上，寒气从冰符中逸散而出，与太阳的热气相撞，将热气阻隔在了房子之外。 水生感受着这扑面而来的冷气，顿时浑身毛孔收缩，他打了个激灵。 “你的这个符真厉害。”他看着房顶上的冰符，有些心动：“我可以学吗？” 黎殊好奇地看向他：“你不是药修吗？” 她第一次靠近他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浓郁的药味，和之前碰见的药修一样。 她下意识以为他也是一位药修。 水生张口正要说什么。门打开了，韩老先生推门走了进来。 韩老先生感受到骤然降低的温度，他也愣了一下，随即扫视屋内，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贴在房顶上的冰符。 他看了黎殊一眼，却是先走到床榻前去看那两个孩子。 “还好，来得及时，还没有病重。”韩老先生收回放在阿苗头顶的手。 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葫芦，从中倒出了一颗黑色的药丸。 葫芦一打开，黎殊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清香。 韩老先生把药丸塞入阿苗口中，阿苗原本急促的呼吸也逐渐缓和下来。 有效。 黎殊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她也闻到了韩老先生身上浓郁的药香。 她心中不免猜测，他们师徒应该是在此处历练的药修吧。 韩老先生给阿虎做完检查，发现阿虎没有感染疫病。 他收回手。黎殊却说：“他足底有磨伤。” 韩老先生除下阿虎的鞋子看了一眼：“没事，只是小伤。” 这样的小伤再过上一段时间就会自动痊愈，而他们手上的药不多，还要留给更有需要的人，不能用在此处。 韩老先生扶着阿虎躺平，他终于抽出空，回头看向黎殊：“你是符修？” 黎殊没有藏着自己的身份，韩老先生一说，她便应了。 韩老先生扫视了她一遍，一个年轻的符修，大概是年轻，才会选择来这里吧。 他感慨道：“符修肯来这种蛮荒之地，倒是少见。这几年里我们见过的修士更多是的剑修，三界修士里，只有剑修愿意来这种地方。” 黎殊听了他的话之后有些好奇，因为他口中说的确实是真理，太清山的修士都喜欢到这些犄角旮旯里历练。 “剑修喜欢苦行，而凡间最苦。” 韩老先生的话落入她耳中，她想了想，好像确实是如此。 “那前辈也是剑修吗？” 韩老先生却摇头笑着说：“百姓要什么，我便是什么修士。” 他的话让黎殊心头大震：“那你会画符吗？” “会。” “那你也会剑术？” 韩老先生笑着：“要在凡间走，什么都得学一点。”那意思是剑术他也会了。 黎殊有些吃惊。 韩老先生看上去年纪也不小了，按道理说，年龄越大的修士越是明白专攻一个修士类型的重要性。 因为不同的功法有着不同的真气运转方式，稍有不慎，可能就会真气错乱。 多则不精。 虽然黎殊现在又学剑，又学符术，还沾着点炼器的手段，但她仍然信着这个真理。 因此她想着，等自己未来修为更高之后，必然得作出取舍，选择其中一种修炼方式。 在修仙界中，大多数修士如果想要达到更高的修炼水平，最后都只会选择一种修炼方式。 但也有一群人反其道而行之，他们什么都学，身兼多种身份，他们被三界称为“杂修”。 杂，是驳杂的“杂”，也是杂鱼的“杂”。 对于其他修士来说，这种人不过是来修仙界凑数的一群学无所成之徒。 “前辈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无门无派，不过是凡间的散修罢了。” 凡间的……散修？ 这是黎殊第一次碰见凡间的散修，她原本还以为他只是来凡间修炼的修士。 人类当上了修仙者，就会不断地向上爬。 成功当上修仙者的人，除去那些直升上仙界的人，其他人通常会把自己称为下仙界的修士。 因为下仙界名里带了个“仙”，成了仙，便是脱离了凡夫俗子的境地，成为了人上人。 即使是成为了下仙界的仙，地位也要远超凡人。 而挤进了下仙界的修士，也在努力想要挤进上仙界。 因为上仙界对于修仙者来说，是一个名誉和地位的象征，即使是挂上一个名号，也足够让别人钦羡。 像是韩老先生这种留在凡间的修仙者倒是少见。 看见黎殊微怔的眼神，韩老先生习以为常，他在凡间修炼的几百年里，见过了数不清的人对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前辈不回下仙界吗？” 黎殊不太理解，因为在她印象中，凡间的灵气稀疏，与修仙界完全无法相比，修士在凡间修炼，要花上一年，才能追赶上别人在下仙界修炼一周的程度。 为什么会有人愿意一直留在凡间呢？ “你为什么要修仙？”韩老先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向她反问。 这个问题沈应星也问过她。 为什么啊？因为想变强，想要保护身边的人，想争排行榜。 但是为什么要争排行榜？ 是因为想回家吗？ 但是回到现实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如果回去了现实，她就要永远离开这里的人了，她要离开关心她的师父和师兄，她要离开小苍山，要离开墨池…… 她真的想回去吗？ 她真的想成仙吗？ “我不知道。”黎殊开口。 第99章 求食 黎殊想要变强，因为她知道少阴山还在窥伺着她的身体，自己不想死。 所以她想要获得更多的自保手段。 嘎嘎的身份也不安全，他是少阴山一直想要获得的神木，她虽然不知神木有什么作用。 但是，她既然把它带出了秘境，她就要将他保护好。 她答应过要替陆峥找到素娥，将他们葬在一起。 她想和小苍山的人在一起。 她还想见到桃溪词，她怀念和她在一起毫无顾虑地吃饭聊天的日子。 她还想见到全金花的宏伟商业帝国，想看看她能做到什么地步。 但是除开这一些以外，她为什么想修仙呢？ 好像没有别的原因了。 她一边因为自己在排行榜上的名次暗自欢喜，但她同时又有些害怕，如果她真的成为了前十个飞升成仙的人，是不是就要失去在这里的一切。 然后回去继续当那个一无所有的大学生。 她并不想离开这里。 “你不需要担心，很多修仙者修了几百年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修仙，找不到自己的路，那就随便走，总会找到的。” 韩老先生看见她一脸纠结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大喊。 “韩老先生！救命啊！” 韩老先生推门走了出去，只见一个男人在过道上失了神一样四处乱撞，大喊着。 他见到韩老先生出门的那一刻，眼泪差点掉了下来，他跑过去跪在韩老先生身前：“求仙人救救婉娘吧！” 看见他这个模样，韩老先生心中也沉了几分：“你带我去看看。” 男人领着韩老先生向一个房子跑去，一推开门，里面传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臭味。 韩老先生看见这个情况，心中了然了几分，他看向身旁的男人：“把你的面巾带好。“ 进入疫村的人都在韩老先生的指示下，每天带着面巾掩住口鼻，为的就是防止交叉感染。 “现在什么时候了，那还顾得上这些啊！”男人着急地说道。 “带上。”韩老先生不怒自威。 男人只好接过一旁水生手中的面巾。 “婉娘倒了，还有你照顾。但如今是瘟疫严重之时，你要是也跟着倒了，就没人照顾你们了。” 听到韩老先生的话以后，男人心生愧疚。 韩老先生推门走了进去，男人跟在他身边说道：“婉娘昨日一直发热，吃了药以后睡了好一阵子，但是今天她发热更严重了，还把喝下去的水全吐了出来，她一直在吐，神志不清……” 他话还没说完，婉娘头向一边侧去，发出了呕吐的声音。 因为没有进食，她胃中空荡，吐出来的都是胃液和黄色的胆汁。即使吐不出东西，她仍然吐得撕心裂肺。 呕吐，也是这一场瘟疫的其中一种症状，但只发生在病情较重的人身上。 韩老先生走过去，用净身术将婉娘身上、床榻上和地上的污秽清除掉，空气中那股酸臭味变淡了一些。 黎殊跟着进了房间，但水生将她拦在门口，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张面巾递给她。 黎殊看着他同样覆盖着面巾的脸，有些惊讶：“修仙者也要戴着面巾吗？” “修仙者也是人啊。”水生见她将面巾戴好，将她放了进来。 韩老先生手指搭在婉娘的脉搏上一探，他眉头紧皱。 婉娘的病情比起刚来的时候已经有所好转了。她进入疫村的时候病情很严重，甚至错过了最佳的救援时间。 当时韩老先生给她渡过真气，为她续了命，又喂她吃了丹药。 可惜他们手上的丹药都是用凡间的草药制成的，不是带灵力的灵植。 与灵植相比，凡间草药效果自然没有那么好。 韩老先生又取出了一颗丹药给她喂下，眼下她的病虽然有好转，但是这高烧一直不退。 她温度已经烧到了四十多度，再不想办法降温，恐怕人要烧没了。 药是吃过了，但降温的问题比较麻烦。 黎殊见状走了上前：“我有冰符和凝水符，可以用冰水擦拭她的额头和脖颈，应该能降温。” 韩老先生看着她，犹豫了一下，对水生说道：“把门窗关严实了，别留缝隙。” 水生跑去关门。 黎殊从乾坤袋中拿出了冰符和凝水符。 冰符不能贴在人的身体表面，否则人会冻伤，更何况婉娘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黎殊把冰符贴在床附近的墙上。 冰符一亮，空气中的温度骤然降低，将闷热的空气驱赶出去。男人看着墙上那张小小的纸片，眼中全是震惊。 水生取出一个木盆，黎殊将凝水符贴在木盆上，丝丝缕缕的水从纸符表面沁出，落入盆中。 凝水符聚水，提取的是空气中的水，如今正值旱灾，空气中也没有多少水分，因此凝水符聚水的速度很慢。 黎殊取了一块布，在水盆中沾湿，用湿布简单擦拭着婉娘的身子。 最后她将湿布盖在婉娘的额头处。 婉娘的脸色恢复了一些，不知是药效起了作用，还是物理降温起了作用，好在现在已经不吐了。 “你手上的冰符水符数量够吗？” 韩老先生看着黎殊，开口说道：“如果不够，就放好了，省着点有。” 纸符是一次性消耗品，用完就没有了，如今在灵气匮乏的凡间，这种东西确实很稀罕。 黎殊应是。 如今疫村最大的问题还是粮食问题，黄沙镇的人不可能往疫村送粮食，进来的人基本处于断粮的状态。 疫村的村民趁着临近傍晚天气不再那么炎热的时候会出门去找食物，但如今是旱灾，又是饥荒，只要是人能走过的地方，基本是寸草不生。 若不是没有力气，他们只怕连树根都要挖出来吃了。 每次出去找食物的人都是铩羽而归。 太阳将地上的泥烤干，变成了沙子。 他们在地上挖着沙子，偶尔能见着小虫子，如今他们就是靠着吃虫子维持生命。 韩老先生来到疫村后，给村民也分发了不少食物。 只是如今旱灾严重，四处都是饥荒，韩老先生身上的带的食物也不多。 分完就没有剩多少了。 韩老先生是金丹，已经辟谷，但水生还是练气，他还得吃东西。 “我有辟谷丹，水生可以吃我的辟谷丹。” 黎殊从乾坤袋中拿出小瓷瓶。她如今就是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买了不少辟谷丹下凡，还真派上了大用处。 凡人体内没有真气，他们消化不了辟谷丹，如果贸然吃下去就会死掉。 但水生是修士，可以吃。 韩老先生沉思片刻：“水生吃辟谷丹，那剩下的食物就可以分给灾民，让他们多撑一段时间。” 但是村里的灾民很多，单单是这样，也撑不了多久。 第100章 问苍生 黎殊听到不远处有打斗的声音，她推门望出去，正好看到一个男人在和阿虎扭打起来。阿虎狠狠一口咬在他胳膊上。 男人啊一声松开了手。 阿虎落到地上，手死死捂住怀里的干粮饼。 男人原本看见有新的人进村，就想过去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食物。 没想到这个小子那么机警，明明都睡过去了，他一搜他身子，他就立即醒过来从他手中抢走了食物。 到手的食物谁肯放手啊。 他们都是饿到眼睛都变绿的灾民，为了那两块干粮饼，死死扭打在一起。 “你干什么？” 黎殊喝止他们。 那个男人见黎殊衣冠整洁，又和韩老先生站在一起，他扑通一声跪在了黎殊身前：“求仙人救命啊，我那七十岁的老母亲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她会没命的！” “仙人好心，分我一点食物吧！” 黎殊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灵果：“把这个给你母亲吃吧。” 那些透过窗户偷窥的人见状，从房子里冲了出来，向黎殊扑了过去。 他们跪在她身前，围了一圈又一圈。 “求求你了，仙人，行行好吧，分我一点食物。” “我可以不吃，但我家里还有才周岁的小孩啊……” “仙人仁慈……” 嘈杂的声音将她围绕。 黎殊抬起头，透过人群看向韩老先生。 韩老先生朝她摇了摇头。 韩老先生的声音出现在她耳旁，是修仙者的传音入耳。 “不患寡而患不均。” 她的食物分了一个人，就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否则他也会向她求食物，她若不给，就会遭到记恨。 如果不能做到雨露均沾，那便从一开始就不给。要么就给所有人，要么就谁也不给。 但若让她冷眼直视苦难，任由他们生死，她也做不到。 黎殊看向眼前的人群，开口问道：“你们有种子吗？” 灾民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她，少顷，摇了摇头。 种子也能吃，但凡是能吃的东西，全都被他们吃光了。 黎殊叹气，后退了一步：“让开一点。” 灾民面面相觑，不知她要做什么。 只见黎殊向后退去，手中一张纸符落在地上。 土地翻涌，一排排细密的土刺升起，人群吓得四散退开。土刺把泥土翻松。 又是几张纸符飞向空中，雨落了下来。 人们看着天上的雨，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 “是雨！下雨了！” 人群欢呼着，向泥土中跑去，他们仰起头，张开嘴接着天上的雨水。 黎殊掏出了一把种子，这是她在弟子比试中剩下的种子，虽然不多，但足够他们撑一会儿。 种子落在地上，灾民们茫然地低头看去，只见一片绿色的狗牙根像是波浪一样，从土中一茬又一茬升起。 “是草！” 他们扑到地上，脸栽入泥泞之中，手捧起了绿色的狗牙根。 有人回过神来，向黎殊拜去：“多谢仙人！” 一个人跪下，一群人也跟着跪下。 但看着眼前这一幕，黎殊并没有觉得轻松，相反，她的心更加沉重了。 万物生长符无法让植物永远生长，她可以用土刺符撬松焦化的土地，用凝水符滋润泥土，但太阳还是会把土地烤干。 天不降雨，土地还会继续焦化，作物还是会继续枯萎。 她如今做的一切最终还是会恢复到原本的模样。 这是天灾，不是人祸。 …… 回到房中，韩老先生看向黎殊：“还是太冲动了。” “是。”黎殊承认了，她知道自己的不足。 纸符用一张少一张，如今她消耗了纸符，给灾民们提供了粮食。 下一次要是还遇见这样的情况，灾民向她讨要粮食，她要是给不出来，灾民就会埋怨她，觉得她故意不帮他们。 人心是贪婪的，贪婪在于他们的不断索取，欲望一旦凿开了一个口子，就会倾泻而出。 “但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带他们脱离困境，我不能视而不见。” “你帮不了他们的。” 黎殊眉头紧锁：“为什么？因为天命如此？因为适者生存？” “你或许能救一个人，但你救不了所有人。孩子，修仙者也是人，不是神。人不能代替神，也不能代替天。” 他说的对。 “但我不知道，除了给纸符，我还能做点什么……难道修士在这种处境之下，就一无所用吗？” 韩老先生摇头：“我们阻挡不了天灾，但能阻止人祸，在这种情况之下，作用最大的就是药修了。” 药修。 黎殊看着他开口：“我也能炼丹，只要你教我。” 韩老先生看着她固执的眼神，劝阻她：“如果你想走远，就不要当杂修。” “但是，你也杂修啊。” 韩老先生笑了：“我不需要有多高的境界，我只要一直在自己的道中足矣，因为我的道是苍生。难道你的道也是苍生吗？” 那一刻，仿佛有惊雷劈过黎殊的脑袋。 她想起了，上一赛季自己还在太清山的时候。麒麟老祖告诉她，让她带着自己的道去剑阁问剑，求出一把属于她自己的佩剑。 她乘着风雪上剑阁，在万剑池前叩首。 她不知道自己的道是什么，但池中万剑齐鸣，锁链震荡，一把剑横空而来。 她求到的剑，名为——问苍生。 似乎一切早已在命中已经注定。 苍生便是她的道。 她想见到百姓安居乐业，她想见到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天下大同。 黎殊抬起头：“对，我的道就是苍生。我要当杂修。” 韩老先生无奈地摇头。 “算了，我也不劝你了。你要当药修的话，便把这本功法学了吧，学好之后，跟我开始炼丹。” 韩老先生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本褶皱的书放到她手里。 卷了毛边的册子在她手中，她定眼看去，功法的名字叫做——火风鼎。 第101章 大司命 火风鼎，上离下巽，火在上方燃烧，风在下方鼓动。 火借风势，风趁火威。火风鼎这个功法将风与火两种灵力的完美结合。 将火风鼎召出时，黎殊的掌心凭空出现了两种颜色的灵力，一红一绿。 运转火风鼎的硬性条件是体内具有火灵根或者变异风灵根，黎殊具有火灵根，因此能够运转这个功法。 火风鼎是实用型的功法，它的作用像是一个随身携带的锻造炉或药鼎，可以随时随地将材料放进去融合。除此之外，它还能作为一个大锅，用来烹饪食物。 火风鼎最大的优点是运转时消耗的灵力不多，在凡间这种地方很适用。堪称是户外历练必备修仙秘法。 黎殊照着手抄本上的步骤，控制着火风两种灵力在手中不断凝聚、塑形。 逐渐，一个篮球大的红色炉鼎出现在黎殊的手中，炉鼎下是一股流动的绿色灵气，绿色的灵气像是流动的火焰，在炉鼎底部转动的时候，炉鼎中的火越燃越旺。 这是她第三次碰见火风鼎了。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命运的注定，如果是命运注定，为什么要让她学会这个功法呢？ 学会火风鼎，她就离器修和药修更进一步，难道命运要催促着她走上杂修的道路？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命运恰好算准了她的性格。 即使没有火风鼎，她也会走上杂修的道路。 沈应星和她说过，人就像一棵树，修仙的道路是一条向上生长的道路。 但上升的第一步是先下沉，她需要先在土壤里扎根，只有牢牢扎根在地上，找到自己的“道”，夯实根基，才能向上生长。 没有找到自己的“道”就开始盲目地修仙，走到最后，人就会越来越迷茫，境界也会停滞不前。 修仙界很多修仙者其实都不清楚自己的道是什么，这也是为什么修仙者遍地，但高阶强者却屈指可数。 在这一点上，太清山比其他修士好的地方在于——进入太清山的修士都会走上无情道的道路。 他们初入仙门，就已经有了一条明确的道路，因此从来不会觉得迷茫。 或许他们不知道这条道路是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 但太清山的人觉得，修士的“道”是可以靠环境的耳濡目染影响的。 正如他们这些人，一出生就注定走上了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的道路。 黎殊见过没有阶级的和平年代。 她知道这个世界的修仙者冷漠、自私，他们垄断资源，他们将异己赶尽杀绝，他们视凡人为蝼蚁。她无法接受他们那些思想。 她在韩老先生身上见到了自己一直在找的东西。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她想助苍生，在这混乱的三界中求得一方立足之地。 她的道就是苍生道。 火风鼎中的火越燃越烈。 她想起，上离下巽，火风鼎的卦象意味着繁荣、变革以及去旧取新。 随着门吱呀一声响起，韩老先生推门走了进来。 火风鼎的火光印在他瞳孔中。 “好。”韩老先生开口：“从今天起，我就教你如何成为一个药修。” …… 韩老先生身上的草药不多，如今他正在用的草药都是他此前在凡间各处游历时，顺手摘下的。用一些少一些，如今他们手上的资源正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 不仅仅是大夏国，如今凡间很多地方都在面临旱灾，这场旱灾已经持续了两年，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天不下雨，人们颗粒无收。 天子祭祀，向上天赎罪，祈求降雨，但终究是无果。 人们向修仙者祈求帮助，修仙者摇摇头，说这是天罚，人们只能受着，等待着天道息怒。 “所谓天罚不过是修仙者无能的借口罢了，还说什么天道，天道哪有这种能力……” 黎殊说道，韩老先生却脸色一变：“慎言！” “我们所说的一切都会落到天道的耳中，你可以评论修仙者，但不要对天道妄加评价。” 这一点，黎殊倒真不知道，太清山从来不会教他们这些东西。 “那我要是说了天道的坏话，天道要怎么责罚我，降下雷霆劈我吗？” 她话音刚落，天上响起一道闷雷。 “？？？” 这一道雷落在所有人耳中，疫村的人欢呼着推开门喊道。 “打雷了！要下雨了！” “旱灾要结束了！” “感谢上天！” 黎殊闻言瞪大了眼，她推开门向外走去，她抬起头看向天空。 天上仍然是一片毒辣的阳光，晴空万里，看不出一点想要下雨的征兆，仿佛刚才那一记闷雷只是她的幻听。 跑出来的灾民们看着天上的太阳，也愣住了。 他们眼中露出失望的神色，纷纷回到了屋里。 “刚刚明明听见有雷声啊……” “听错了吧。” “害我白高兴一场……” 听见雷声的人不只有黎殊一个人，所以刚才那一声雷响是真的。 她回到屋子里，韩老先生却沉着脸看她：“听到了吧，这是天道的警告，这一次，它只是警告你，下一次就不一定那么好运了。” “这修仙界最不乏因为对天道不尊，被天雷劈死的人。” 韩老先生向天上的位置一拱手：“在上仙界之上，还有一座无极天宫。无极天宫中住着一位大司命大人，而她就是三界唯一一位半步成仙的强者。” “大司命是离成仙最近的一位修仙者，她能沟通天道与三界，是天道的代行者。天道要降罪三界，便是由大司命代行。大司命轻轻一弹指，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毁掉人间一座城。” 第102章 尝百草 大司命进入无极天宫已经很久了，大概也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这几百年，大司命一直停留在半步成仙的位置，没有真正成仙。 也不知道她是故意卡在那个境界，还是说这半步的坎子真的那么难跨越。 黎殊开始担忧了，系统让他们成仙，但是他们真的要达到那个程度，都不知道要过多少千年。 到时候要真的有玩家成功回到现实，那他也成为千年老妖了。 关于无极天宫的传闻，黎殊上一赛季也听过一些。 当时玩家们很喜欢收集各种游戏中的奇闻八卦，其中最神秘的、信息最少的就是这位无极天宫的大司命。 据说大司命耳听八方，所有关于她的讨论都会落入她耳中，所以他们这些上仙界的人嘴巴都封得很死，半点关于大司命的事情都不肯说。 论坛中那位透露信息的玩家还是走了个捷径，才能得知她的消息。 那位知情人士在游戏中的身份是刘红木的徒孙，他的师父是个大喇叭，不小心和他提起关于大司命的事情。但是这件事被刘红木知道以后，刘红木将他追着打。 《寻仙》中的大乘强者有四位，太清山了却老祖唐风、落英仙门玲珑仙子风里希、少阴山白骨夫人花想容，以及青鹿院凤凰火刘红木。 这四位大乘强者平时不会在自己门派中坐镇，而是在上仙界自己创一个秘境，在其中修炼。 而四大强者因为境界高，与无极天宫的感应更强烈，也有直面大司命的机会。 四大强者也会接受大司命的命令，辅助着她来管理三界。但除了四大强者以外，还没有别的人见过大司命。 传闻中，大司命容貌惊为天人，见过她的人都会神魂震荡，不禁沉沦在她的石榴裙之下。这些传闻将大司命描绘成像是塞壬海妖的形象。 因此，在玩家论坛中，大家推测，游戏可能把大司命设定为一个神秘的幕后大boss。 但黎殊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大司命还代替天道行事，所以刚才那一记闷雷也是大司命所为吗？ 那么这位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大司命，又是否知道玩家的存在呢？ 他们平时做的这些事情，会不会也落在了大司命的眼里？ …… “如今凡间四处都是旱灾，我手中积攒的草药不多，凡间的植被也不多了，想要从中找到草药也不容易。” 因为饥饿，人们上山挖草吃，但并不是所有民众都有分辨植物的能力。 他们也不在乎那是什么草，只要是能吃的绿色植物，他们全都摘下一股脑地丢进锅里。 他们吃下的草中有的是野菜有的是杂草也有不少草药，甚至是毒草。 只有在人被毒草毒死之后，人们才会意识到某一种草不能吃。 但饥荒就在眼前，吃是死，不吃也是死。 很多人也就放开了手，再也不管那些什么植物品种，只要是能咽下的东西，他们一律不放过。 但这也让医师们颇为为难。灾民将所有能吃的都吃掉了，他们用来制作丹药和药膏的草药也没有了。 因此他们陷入了一种缺粮又缺药的情况。 韩老先生也犹豫过，是不是需要前往下仙界，去买灵植来制作丹药。 旱灾让凡间草药越来越少，但下仙界没有旱灾的威胁，又有着灵力作为支撑。下仙界有着不少可以制作丹药和药膏的灵植和草药。只不过下仙界草药的价格很高，不是普通散修能够支付得起。 修仙界的散修中很少药修，药修基本都聚集在几个药修门派，而这些草药种子、草药成品一旦成熟也会大批量被药修门派购买，制成丹药再拿出来出售。 市面上的散装草药全都是从这些种植灵田里流露出来的漏网之鱼罢了，因此价格昂贵。 药修是没有办法当散修的，因为草药资源和丹方、图鉴这些东西全都被药修门派垄断。 同时，药修门派也没有其他门派那么严格，一个修士想要成为药修，无论是什么年龄，都可以向药修门派申请，只要通过了他们的考核，就能直接进入药修门派。 散修没有办法获得这些东西，除非是他们在日积月累中自己摸索。 “这是几种最常用的丹方。”韩老先生将一个册子递给黎殊。 厚厚几沓册子，几本册子加起来，几乎能够达到新华字典的厚度，黎殊翻开册子，看到了上面密密麻麻的字。 这一本册子也是手抄本，和之前那本火风鼎上的字迹一样，应该都是韩老先生自己亲手抄制而成的。 这丹方和别的丹方不同，每一种丹药对应着很多种不同的丹方，像是一个问题对应不同种解题方式。 黎殊摊开丹方一一对应地看着，发现这同一种丹药的不同丹方区别在于——有一些方子中有灵植，而在另一个丹方中，这种灵植用另一种凡间的草药进行替代。 灵植和普通草药之间因为功效相同，存在一定的替代作用，但需要对不同草药的克数份量进行逐一调整，才能让不同草药之间的毒性相消，药效相促。 “这……”黎殊震惊地抬起头看向韩老先生：“莫非这些丹方都出自先生之手？” 韩老先生点头：“药修门派的丹方不能外传，我有着老饕舌，可以通过尝丹药，分辨出其中的草药。我把这些丹方记录下来，再一一推测出其中草药的克数。此外我在人间游历几百年，将人间药经读遍，通过多年的试验，总结出来的新丹方。” 韩老先生终其一生在研究如何用普通草药去代替修仙界的灵植，试图用凡间的草药做出仙界丹药的效果，让凡人也能掌握炼丹术。 “草药一向是稀罕物，我也在努力寻找着不同的替代品。”韩老先生解释道：“凡人要是想炼丹，也需要找到这些草药材料，但草药因为获取困难，分布地也广泛，价格昂贵。如今这些丹药也只有权贵之人能做得起。普通百姓很难制成。” 毕竟专业的采药农需要培养。 “韩先生大义。” 黎殊还在震惊中久久不能恢复。韩老先生所为，和尝百草写药经的神农氏又有何区别。 “韩先生有没有想过，将草药进行大规模培育？” 听到黎殊的话以后，韩老先生愣住了：“什么是大规模培育？” 黎殊手指在桌上画着：“围出一块地，种普通草药，种灵植。用纸符和阵法进行辅助，模拟出这些草药生活的环境，为它们提供灵力，在最短时间内产生大量的药材。” 韩老先生听懂了她的意思：“你说的这一些在各大药修门派中是常事，他们有专门的地盘，专门的弟子来看管这些灵植，他们炼丹的材料都是自给自足。但我们这些普通人，哪有这种能力能够花这么多钱财和精力去做这些事情。” “药材不贵，只是物以稀为贵，三界的药材都被药修门派垄断，因此给大家造成了药材昂贵的错觉。如果你哪天对大规模培育还有想法，我可以为你找到资助人，钱财、地皮、人力，她都能解决。” 全金花与张琼星合作，除了拆万宝琉璃坊的台子以外，他们还在计划涉足药修行业。 韩老先生这厚厚一沓丹药经典，以及他脑中的医药知识，或许是他们想要的。 第103章 授课 头顶的烈阳穿透了干草扎的房顶，热气向里渗透着。 黎殊没有给自己的房子贴上冰符，他们是修仙者，修仙者对于温度的适应能力远比凡人强，这一点热度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黎殊看着韩老先生的眼神，心中莫名生出几分忐忑。 韩老先生缓缓摇了摇头：“如果你是为了将我拉拢入你的组织，才来的黄沙镇，那只怕你要失望了。” “韩某一生只会留在凡间，我也不会参与修仙界的那些门派纷争。” 黎殊意识到了，可能是自己刚才的话给韩老先生造成了误解，韩老先生如今可能以为她是修仙界什么组织，特地来挖墙脚的。 她开口解释道：“我没有所属的组织，我只是……” 韩老先生抬手制止了她的发言，他的目光很沉静，像是没有波澜的池水：“你如果想帮助灾民，那你就留下。如果你怀着其他心思，可以去找其他人，没有必要在我身上浪费功夫。” 黎殊看着他，叹了口气：“我要炼丹，我才刚来黄沙镇，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回去了。” 韩先生听见她的话，说：“好。”他不管她来黄沙镇是为了什么，但如今能有多一个修仙者帮助灾民，也是一件好事。 韩老先生召唤来水生，水生起身坐到桌旁，解下自己腰侧的乾坤袋。 韩老先生如今所有用来制作丹药的草药都放在水生这个乾坤袋中。 水生从乾坤袋中掏出了一堆草药，一股脑地倒在桌子上。 韩老先生有些无奈：“我不是让你将不同的草药分开捆好吗，你又偷懒了。” 水生吐了吐舌头。 韩老先生将桌子上的草药扒拉开，问向黎殊：“你认不认得这些草药？” 黎殊摇头，她之前没有当过药修，也没上过中医相关的课程，更没有看过什么药材图鉴，自然不认识这些草药。 韩老先生把草药分开，在桌上陈列开。他指着草药，挨个问水生：“这个是什么草？” 水生答上了一半，另一半半蒙半猜地蒙混过关。 韩老先生无奈地摇了摇头。 黎殊看着桌上的草药，听着他们的对话。韩老先生突然将一株草竖在黎殊眼前：“你可还记得，这个是什么？” 这株草的茎呈三棱形，叶狭线形，顶端渐尖，茎顶部是一个白色聚生成球状的花序，草上还隐隐带着一股香甜的气味。 “水蜈蚣，味辛、微苦、回甘，性平，可活血解毒、清热利湿，内服、外用皆可。” 黎殊的记性一直是她的优势，她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要是听着韩老先生讲过一遍的话，她都能记住。 韩老先生惊讶地看着她，他看见黎殊的眼神，她眼神很平静，没有那种瞎蒙的忐忑。 她是真的记得这个草药的信息。 韩老先生又指着桌上的几种草药：“这几种，你可还记得？” 黎殊顺着他指示的顺序，挨个把桌上的草药资料都念了出来。 在念完之后，她没有停下，她指着桌上其他的草药，把它们的名字和药效一一说了出来。只要是韩老先生和水生提过的草药，她都能将它们复述出来。 韩老先生看着她，眼中是止不住的惊讶。她所说的信息都是对的，没有一个出错。 水生也歪着头看着她，眼中羡慕的神色越来越浓。 韩老先生也生出了别的心思，他从那堆草药中拿出七株放在桌子中央：“那你知不知道，这七种草药能做什么丹药？” 黎殊扫了一眼桌上的草药，她刚刚看过一眼韩老先生的丹方，她记得有一个丹方用上这七种草药。 因为那一页丹方的纸张格外破烂，应当是一种常用的丹药，所以黎殊印象要格外深刻。 “清热静心散。” 韩老先生点头。确实是这个丹药。在黎殊翻看丹方的时候，他就留意到她在看这个丹方。 他存心想要考验她的记性，就挑了一个她见过的丹药，没想到她真的答了出来。 看见韩老先生点头，黎殊心中也定了几分，她犹豫了一下，决定再加一把火。 她一边指着桌上的草药，一边说出制作清热静心散需要消耗不同的药材各多少克。 一旁水生找出那本丹方，翻开丹药的位置，一一对应着黎殊口中的药材克数信息。 他抬起头，望向她的眼神中全是震惊。 全都答对了！ “不错。” 好记性对一个药修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天赋。 “你记性好，莫要浪费了你这好天赋。你既然记得丹方，那就可以开始炼丹了。” 韩老先生取出小刀和秤，称取不同克数的药材。 他召唤出火风鼎，将草药放入鼎中。 火焰升起，黎殊能够感受到灵气在鼎中流动，底下绿色的风吹起。 他们衣袂翻飞，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红色的鼎，火焰在她瞳孔处跳动。 她的双眼仿佛透过了鼎，在其中看到了其中逐渐融化融合在一起的草药，炼丹融合的过程和炼器中回火那一步很是相像。 但炼丹的过程要比炼器快得多。 很快，鼎的盖子掀开，一颗散发着清香的圆滚滚的丹药从其中滚出。 黎殊看着韩老先生放在桌上的丹药，伸手过去摸。丹药还带着滚烫的余温，药丸质地很软，仿佛一捏就会变形，这样的丹药入口就会融化顺着喉咙流入，很适合吞咽。 “你既然学会了火风鼎，你也试一下，炼一颗丹药。” 说罢，韩老先生还提起水生的衣领：“还有你，两日不炼丹，功课颇为懈怠，还要多练。” 水生缩了缩脖子，认命地伏在桌上切下药材。 水生召唤出了火风鼎，他的鼎身尺寸要比韩老先生的鼎小上不少，但已经是一个成型的完整鼎状。 黎殊也将火风鼎召唤出。 两个鼎悬在空中，相互形成对比。 黎殊鼎中的火光要远比水生浓烈，火焰红得像是熔岩一样。 韩老先生看着她的火风鼎。 虽说黎殊的境界比水生高出一些，但召唤出的鼎中火质差距也不应该那么大，应该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他看向黎殊，这个孩子身上有不少秘密。 第104章 灵根异样 火风鼎召出，黎殊的火蛇顺着灵脉游出，眼睛紧紧盯着鼎中的草药。 它张开口，一口将草药吞下。 它嚼了两口，又将草药吐了出来。 凡间的草药中没有什么灵气，而火蛇口味刁钻颇为挑剔，这种没有灵力的草药它不屑一顾。火蛇在鼎中翻了一遍，确认其中确实没有什么好东西，它只好恹恹地顺着灵脉又钻了回去。 黎殊看着火蛇这番作态，心中好笑。 她的火蛇爱吃又贪婪，平时无论是制墨还是炼器的时候，但凡是能让火灵根接触到有灵力的材料，它就会勤勤恳恳地发挥自己的特殊能力，将材料凝练成精华。 当然，它可不肯白白干活，每次凝炼材料的时候，它都会自己偷吃一小部分。 它吃完之后，每次都将吸收的灵力全部堆积在黎殊体内。火蛇只管吃，但它没有办法消化。 黎殊担心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灵力堆在她体内会堵塞自己的筋脉，只能任劳任怨地运转着功法，将这些灵力理顺，转化为自己的真气。 而她的真气一形成，火蛇就迫不及待地将这部分真气抢去，送到她的剑骨处。 黎殊也很好奇，这个火灵根为什么总和她的剑骨那么亲近。她的水灵根倒是不同，半分也不想靠近她的剑骨。 火蛇似乎把剑骨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家，一旦水鱼离剑骨近了一些，它就会龇着牙发出警告。 好像是为了划分地盘一样，水鱼也占据了龙髓的位置，只要火蛇一靠近，它也跟着龇牙咧嘴起来。 黎殊每天只能无奈地看着它们两个在她体内打架。 如今火蛇在她身上彰显着强烈的存在感，但这个水鱼有什么特异功能……她还真没有察觉到。 只有在她控制墨水凭空画符的时候，水鱼会凑过来懒懒地摇着自己的尾巴。 水鱼的功能……不会就是控水吧？ 黎殊脑子在胡思乱想着，手中的动作没有停下。 前段时间炼器的经验已经刻进了她的骨子里，她一拿到炉鼎，就下意识开始凝练，手中的动作利落又娴熟。 韩老先生看见这一幕，心中有些惊奇。 莫非这丫头之前炼过丹？ 韩老先生看着黎殊火风鼎中燃烧的火焰。有水生的火风鼎在一旁作为对照，他的双眼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黎殊的火灵根看上去和旁人不同，明明是火，其中却带着一股凌厉之气，像是金一样锐利。 他游历三界几百年，也遇见过不少人，这样的灵根，他还真没见过。 火焰在在炉鼎中流淌着，很快，炉鼎中的草药在火焰中融化、凝聚，然后在火真气的推动下凝聚成一个小小的泥团。 黎殊火风鼎下的风止住了，虚化的鼎也随即消失，一颗丹药缓缓落在她手中。 韩老先生拿起她手中的丹药仔细端详，发现这枚丹药的成色和品质都很不错。乍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出这枚丹药只是由普通的草药制成。 他看向黎殊，看见了黎殊的眼神中的理所当然，她清楚自己的优势。 “不错。” 韩老先生本来想着，黎殊刚下凡，正巧看见了凡人的疾苦，她于心不忍，于是冲动地提出自己要当杂修，要跟着他学炼丹。 他还想着，这孩子说要学，就让她学吧，等她吃了苦头就知道自己合不合适了。 但现在一看，她确实有几分当药修的潜力，药修很适合她。 一旁的风声减缓，水生的丹药也炼出来了。 水生拿着手中的丹药，看向黎殊手中的丹药。 他嘴一瘪。 水生的丹药塑性很不错，成色也还行，光泽和香气也差强人意，但和黎殊的丹药比起来，还是差了一截。 这两枚丹药拿出来，还真没法说谁才是新手。 “你以前肯定炼过丹。”水生不信，她第一次炼丹就能练出这样的水平。 黎殊摇头：“我没有炼过丹，但我会炼器。”她只不过是占了炼器的经验，以及变异灵根的优势。 水生有些沮丧说：“你第一次炼丹都能练得比我好……” 韩老先生笑了：“见贤思齐，黎殊的丹药练得比你好，那你就更应该努力了。” “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第一次炼丹就能练得很好的人，说明她有炼丹的天赋，是生而知之者。而你经过长时间的练习，掌握了炼丹的本事，你就是学而知之者。这两种人并没有所谓的层次高低。” “人的起点不同，但都需要经过不断地练习，才能巩固自己的学识和本领。所以你要更加勤学苦练才行。你若是比她更勤奋，你也能超越她。” 水生听着韩老先生的话，又开心了起来。 韩老先生是很喜欢讲大道理的人。 黎殊以前不爱听大道理，但她现在却觉得，韩老先生确实说到了点上。 跟在有经验的长者身旁，她也能时刻慎思自己的不足。 韩老先生将丹方放在桌上。 “这一次的瘟疫，主要症状是发热、咽疼、咳嗽、呕吐。我们对着丹方，已经找到了几种可用的丹药。服下丹药之后，灾民的病症均有好转，说明这些丹药都是有效的，只是目前我们最大的问题是草药缺乏。” 来疫村的人越来越多，丹药的消耗也越来越大。治好一个病人需要五六颗丹药，而病症严重者需要消耗的丹药量更多。 照这样下去，他们手头的药很快就会告罄。 “韩老先生！”门外传来了凄厉的喊声。 黎殊起身，只见昨天那个男子跌跌撞撞地推开门，向里冲来，他跪在众人面前，声泪齐下。 “仙人，快救救婉娘吧！求求你们了！” 众人脸色一变，赶紧起身朝男子的房屋走去。 在男子闯进屋里的那一刻，黎殊闻到了他身上浓浓的血腥味。她看见男子的衣袖处沾满了鲜血。 他身上没有伤口，血不是他的，那就只能是婉娘的了。 如果婉娘如今病症已经到了吐血的程度，只怕他们也难有回天之力。 第105章 九转还魂 韩老先生一打开门，血腥味毫无遮拦地涌了出来。 即使脸上戴着面巾，那股血腥味还是止不住地往鼻腔里钻。 黎殊猜到婉娘的病情会很严重，但真要她亲眼看见这一幕，她还是感到心悸。 韩老先生上前探向婉娘的脉，他的真气传入婉娘的身体，探查着她体内的情况。 婉娘的病情本就严重，普通的凡药根本治不了她，她这一口气提了这么多天，终于还是泄了出来。 韩老先生脸色沉重，他摇了摇头，在男人紧张的神色中吐出一个字：“难。” 男人崩溃大哭，他不顾一切的抱着韩老先生的腿说：“我求求你了仙人，你不是仙人吗？仙人不是无所不能吗？为什么你救得了别人却偏偏救不了婉娘？” 韩老先生扶着他：“你先起来。” 男人却顺势推了一把他：“你算什么仙人，你连救人都救不了！” “你！”黎殊赶紧上前将男人隔开，她护在韩老先生身前。 这番动静传到门外，有人凑了过来，趴在窗户上往里探看着。 黎殊听见他们的议论声。 “什么仙人啊，连病都治不好。” “假仙人吧，我看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医师……” “他除了治病什么都不会，也没见他会用什么仙术。” “新来的那个仙人还会呼风唤雨，还会让地上长出草呢……” 黎殊一个炼气境就已经能听清那些议论声，韩老先生必然也听见了。 她紧张地回头看向韩老先生，却见韩老先生眼中一片平静。 他大概是已经习惯了这些议论声。 男人将婉娘抱了起来，他摇摇晃晃地向外走去，他神志不清地念着：“别怕，我会替你找到好的医生……你一定会没事的……” 韩老先生抬手，一道金光射入男人体内，男人软倒在地上。 “将他们扶过去躺好。”韩老先生说着，将婉娘抱起来，放回榻上。 黎殊和水生见状也扛起男人将他拖回榻上摆好。 “他已经三天没合眼了，如今心神不宁，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韩老先生叹气。 “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婉娘如今这样，也是她的命数吧。凡间的草药做出的丹药救不了她的命。” 黎殊的手微微蜷起，握成拳头：“如果有修仙界的草药，就能救她了吗？” “要救活她，需要一颗九转还魂丹。” 水生闻言，掏出了册子翻开了丹方。 九转还魂丹需要很多种灵植才能制成，韩老先生已经在竭力寻找这些灵植的替代品，唯独有一样“生骨草”，至今无其他草药可以替代。 “只要能够找到九转还魂丹或者是它的材料就可以了吗？”黎殊将视线从丹方上移开。 “我知道有一群药修也来了大夏国，他们手头上应当有药或者材料，我可以去找他们买。” 韩老先生看着她：“你为何如此执着？” 黎殊说：“我不想因为婉娘之死，摧毁了百姓对您的尊敬。您为他们付出了那么多，您好不容易将声望积攒起来，因为这一件事毁于一旦，我无法接受。” 韩老先生无奈地看着她：“名声是身外之物，更何况这是我的名声，你那么记挂着它作什么呢？” “不。”黎殊咬牙：“流言蜚语是杀人最痛的刀，它无形却直剖人心脏。” 她朝韩老先生躬身：“我想让韩老先生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地在世间行走，请让我去试一下。” 过往的所有经历像是走马灯一样在韩老先生身旁流过，他看着黎殊躬身站在他眼前的身影。 那一刻，一股酸意涌上心头。 他眼眶微涩。 “好。”他轻轻说道：“你且去试一下。但是否答应，决定权在于他们，无论他们作什么回答，你也要接受。” 见黎殊抬头望来，韩老先生轻点她的眉心。 “救灾民是你的选择，但你不能将自己的思想强加在别人身上。你不能用自己的道德去强求他人。” “好。” 黎殊从背上取下藏光，拇指一拨，银色的剑刃从漆黑的剑鞘中抽出，剑光在昏暗的屋里发出亮光，雾气萦绕。 她郑重说道：“且等我的好消息。” 韩先生笑着：“好。” 黎殊破开门，御剑而去。 水生看着她御剑远去的身影，惊奇地叹道：“她还会用剑！” 韩先生感慨：“几千年了，杂修中能有这般人物，也是荣幸。” …… 大夏国都的城墙沿着陡峭的山脉延伸，像一道牢固的防线，拦住了凡人前进的路，但却拦不住修仙者。 黎殊脚踏长剑，如白日流星划破天空，落在大夏国都境内。 她落到地上，四周的官兵拿着长戟上前，将她围住。 黎殊收起长剑，看向身旁的官兵：“我来找大夏国都内的那几位药修。” 官兵们面面相觑，为她引出了一条路。 凡人对于修仙者，一向是敬重为先，越是位高权重的凡人，越是对修仙者卑躬屈膝。 接见黎殊的是大夏的丞相，他带着黎殊，来到了一处宅院。 在大夏这种蛮荒之地，他们却能做出南部国都才见得着的大园林，专门提供给来大夏历练的修仙者居住。 园林里是小桥流水，青竹翠林，与焦土遍地的黄沙镇简直是天壤之别。 黎殊走进园林，最先看见的便是在灵船上和她搭话的女孩。 她看见黎殊找过来，很是惊奇，她招呼着她进到院里，坐在大堂中。 她们在大堂中坐下，便有侍女迎上来，为她们倒上茶水。 女孩与侍女说了什么，侍女点头向院子后走去。 “你不是说不来大夏国都吗？现在怎么突然又找过来了？”女孩眯着眼笑着：“你在黄沙镇终于待不下去了？” 黎殊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来历。 听到黎殊的话以后，女孩脸上的笑容退去，带上几分沉重：“你说的这个……我决定不了，我得等我的同伴过来，我们讨论一番再给你回复。” 话音刚落，门外陆续有人走了进来，是他们这一批同行的药修。 他们围坐在一起，黎殊再次向他们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你要知道，九转还魂丹很罕见，即使是我们这些药修，身上也仅仅带着几颗。” 药修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我们这一趟来凡间历练，时间很长，我们也不知道未来会经历什么，这几颗九转还魂丹我们还得留着。” “如果没有九转还魂丹，我便要几株生骨草。价格你们随便出。” 听见黎殊的话，几人很是心动，他们用眼神交流着。 为首的药修摇了摇头，对黎殊指着自己腰间挂着的玉佩，玉佩中央是一颗透彻的留影珠：“我们门派明令禁止，不允许弟子私下贩卖草药和丹药，若是被门派知道，我们是要受到责罚的。” 他朝黎殊露出歉意的笑：“非常抱歉。” 黎殊咬着唇：“那我带你们去黄沙镇，你们亲自把丹药喂给她行不行？” 几位药修避开了黎殊的视线。 她觉得好笑：“这便是你们药修的医者仁心吗？” 有人耐着性子向黎殊解释道：“凡人太多，我们救不了所有人，大夏国都也有很多病人，我们走不了。” 黎殊听出了他们的弦外之音。 她知道，他们不想为了一个普通的灾民，费这么大的功夫。 她的耳边响起了韩老先生的话。 不要怨恨，不要埋怨。 没有人有义务要帮助所有人，救苍生是她的愿望，但不是他们的。 她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不能用自己的道德去绑架别人。 “好的，打扰了。” 黎殊后退一步，取出长剑，离开了大夏国都。 第106章 三千杂修 旱灾从南边的其他国度蔓延过来，向北边放射状波及开来。 以大夏国都为分界线，大夏国都以北的地带以及她的家乡黑岩镇中旱灾影响并不明显，而大夏国都以南的黄沙镇则旱灾严重。 不少人想要从黄沙镇逃离，去往大夏国都和黑岩镇，但是长长的城墙和山崖成为拦住灾民的防线，很多人便是死在了逃难的路上。 这个时候，斩断人们生路的不仅有天，还有人。 黎殊从剑上跳下，落在黑岩镇境内。 她抬眼望去，山还是翠绿的，丝毫看不出在几百公里外的地方正在经历旱灾。 上一次黎殊站在这时，是自己死里逃生之时。 如今她重回这里，倒没有了当时的心境。 黑岩镇山上的植被与她当时所见，要稀疏一些，但远比黄沙镇要好。 黎殊从乾坤袋中抓出一把纸人。 “寄魂。” 纸人在她的控制下像是蝗虫一样向四周扩散开，向不同方向飞去。 纸人便是她的眼，她纵眼看着黑岩镇所有的山头，寻找着丹方上九转回魂丹的材料。 纸人翻越树林、拨开草丛，从杂草中找出了一株株草药，纸人将草药连根拔起，陆陆续续带回了黎殊身前。 其他材料都有了，唯独这一株生骨草迟迟未出。 生骨草是在修仙界生长的草，它需要以死气为养料，以灵气孕养，才能形成，在灵气稀疏的下仙界无法萌发。 黎殊走回自己经历九死一生时所在的乱葬岗。 几月不见，乱葬岗中的白骨依旧，还增添了不少尸体。曾几何时，她也是其中一员。 黎殊垂下眼，从乾坤袋中找出纸符。 聚灵阵和万物生长符落在地上，她拿起藏光，装上墨水，将地上的阵法一一填补完整。 一阵绿光亮起，地下一股气流冲了起来，黎殊的衣袍随风翻滚起来。 她抬头望去，一片绿色的浪潮喷涌而起。 生生不息阵。 万物疯长。 她在赌，赌这生长的万物之中会不会有生骨草。 凡间不长生骨草，是因为灵气不足，死气不足，但这两个条件她都满足了。 她赌的就是凡间此处也会有生骨草的种子。 种子的休眠期很持久，只有碰见合适的环境，它们才会萌发。如果一直等不到机会，它们就会一直沉睡。 有时候，它不长，不是因为它不在，而是因为还没有碰见合适它的环境。 黎殊的视线透过翻涌的绿藤，看见其中莹莹一点白。 是它！ 她脚尖一点，踏着草藤向上飞去，她抬起剑，挖出了夹杂在绿藤之中的一株草。 向死而生，生骨草。 脆弱的草茎裹着泥土，针状的白色叶子随风招摇着，仿佛风再强烈一些，就会将这一株草拦腰折断。 黎殊将生骨草放入乾坤袋中，她看着脚下茂盛的绿植，藏光飞出，将片片绿植削断。 她催长的植物，她一根都不会留下，全都带走。 …… 黑岩镇与黄沙镇之间相隔几百公里，不眠不休地徒步行走需要消耗好几天的时间，即使是黎殊御剑飞行，也需要耗费几个小时。 烈日当头，黎殊低头搜寻着疫村的位置，在看到疫村之外一片像是蚂蚁一样的人群时，她心中一沉。 黎殊落在地上，黄沙扬起一阵土屑。 疫村里充斥着嘈杂的叫喊与呜咽声。 她向人群跑去。 韩老先生正扛着一个年迈的老妇人走入房中。 “韩老先生！”黎殊远远朝他喊了一声。 韩老先生朝她一招手，但没有功夫与她交谈。 水生见状，提起裤腿向黎殊跑去：“黄沙镇外流民群中瘟疫爆发了，人都被赶来了疫村，如今药不够了，我们先炼丹。” 他拉着黎殊走进房中，黎殊手指捏着自己的乾坤袋：“我刚才在黑岩镇找了不少草药，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 水生感慨道：“剑修真好，我们走到黑岩镇可要花上好长一段时间……” 黎殊盘腿坐下，召唤出火风鼎，草药入鼎，丹药在炉鼎中逐渐塑形。 草药像是流水一样落入鼎中，一颗颗成型的丹药从炉鼎中倒出，火风鼎到底是个功法，需要消耗修炼者的真气，无法持久维序。 很快，水生手中火光散去，他卸了气，抬手抹去额头处的冷汗，他将桌上的丹药全数收入瓷瓶中。 一颗丹药落在桌上，黎殊也散去了火风鼎。 她刚刚消耗了大量的真气在操控生生不息阵和御剑飞行，如今她体内的真气也消耗殆尽了。 她与水生带着瓷瓶敲开韩老先生所在的房门。 韩老先生推开门看向黎殊，他指着黎殊的脸，言简意赅：“面巾。” 黎殊将面巾戴上。 韩老先生接过水生和黎殊手中装着丹药的瓷瓶，黎殊想要跟着他走进房子，韩老先生却把他们拦在了外面：“如今灾民太多了，你们在房里好好待着，不要随便出来。” 黎殊皱着眉：“为什么？” 韩老先生的表情很严肃：“你们只是炼气境的修士，体质不比凡人高出多少，如今瘟疫严重，你们贸然靠近，也会染上病的。” “但是……”黎殊还要说什么，韩老先生却把门关了上去。 黎殊咬着嘴唇，被水生拉开了。 “你别急，就按师父说的办吧。” “韩老先生他一直都这样吗？”黎殊跟在水生身后。 水生点头：“师父他一直这样，师父说，等我到了筑基，就能跟着他一起治病了。师父说，等我把他身上的本领全都学到手，我就能出师了。可惜这几年天灾太多了，师父忙起来，还没空教我其他东西，我如今就只学会了法术和炼丹。” “出师？” 水生点头：“我的师兄师姐们都已经出师了，如今他们在凡间各处，做着和师父一样的事情。只有我还没出师，留在了师父身旁。” “我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被师父救于水火之间，他将我们养育成人，教我们本事，带我们修仙。” “你们……全都是杂修吗？” “师父的弟子三千，全是杂修。”水生喃喃道。 “但是离开师父之后他们如何抉择，我们也不知道。” 毕竟人间地域辽阔，一出师，便是此生再难相见。 第107章 后会有期 “婉娘呢，她怎么样了？” 黎殊想起要事，她抬头看着水生，却见水生移开了视线。 她心中一紧，转身向他们那个房间跑去。 推开门，里面似乎还残余着血液的腥味，空气中是冰符未散去的冷气。 床榻上，两个人静静躺着。 这黑岩镇 一去一来几个小时，她还是回来得太晚了。 黎殊走过去，摸向婉娘的手。 原本还滚烫的手，此刻已经变得冰冷僵硬，像是雕像一样。 她听说，婉娘是温柔漂亮的女子，只可惜黎殊一直没有机会见她睁开眼睛。 “我明明已经找到生骨草了，我可以做九转还魂丹了，如果她能再撑几个小时，我就能救她了。” 这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直面死亡。 黎殊突然感觉很无力。 就像眼前突然升起了希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希望破碎。 有时候不是拼尽全力，就能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死生有命，富贵在天。” 这是韩老先生常说的话，如今却从水生口中说出。 黎殊垂下眼：“如果人的结局都是从一开始就被上天安排好的，那我们的努力还有什么用？” 水生站到她身旁：“但是上天不会让你在一开始便知道结局啊。” 后知后觉地谈论结局没有意义，人不会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又或许她的坚持、犹豫，或者放弃，也全在命运的计划之中。 她抿唇，转身离开了房间。 “你要去哪？” 水生追了上去，只见黎殊回到了她自己的房子，她盘腿坐在榻上，四周稀薄的灵气以她为中心，向她体内吸来。 变强。 她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会变得怎么样。 那她就不断变强，至少她在苦难降临时，还能多一分面对它的从容。 …… 挤进疫村的病人太多了。 黄沙镇的瘟疫仿佛是潜伏了数日，然后在某一个时刻突然爆发，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击垮了。 病毒来势汹汹，纵使是韩老先生也没有办法。 黄沙镇里时而传来呜咽声，但人们在悲伤过后，还得回到自己的生活。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黎殊将生生不息阵中获得的植物分成草药和食物，草药留下，食物全都发放给了灾民。 活着的人收拾着打理着自己的行囊，决定继续北上。黄沙镇有群山环绕，他们便绕开山，去别的地方。 人不能一直依靠别人的施舍活着，他们得给自己谋新的生路。 黎殊在村前挖了一个大坑，他们戴着面巾，将死者全都放入大坑之中。 人讲究尸体的完整，比起火葬，会更期盼土葬。 但瘟疫中死去的人身上带着病菌，只能采取火葬的方法，让只能将尸体和病菌一起毁灭，才能阻隔这场瘟疫。 韩老先生站在坑前，忙忙碌碌地完成了一套安魂仪式。 村里的人站在街道上相互依靠着，远远望过来。 他将火把丢入坑中，一股火焰缓缓在夜空中升起。 黎殊闻到了一股蛋白质燃烧的气味，夹杂着脂肪灼烧的味道，各种混杂的气味交融在一起，变成一种酸腐、刺鼻的气息。 这是一股能让人心生排斥的气息。 这种排斥在于人对于同类死亡的恐惧。 黎殊这些天见过太多人死去，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但见到眼前这一刻，她还是止不住地心悸。 火焰愈燃愈烈，从坑中卷起，夹杂着浓烟仿佛要扑向天际。 “韩老先生，你见过多少次这样的场景？” 韩老先生的眼中倒映着火，他缓缓开口：“数之不尽。” 人的命太薄了，薄的像是纸一样，轻轻一碰就碎掉了。 或许是此刻触景生情，韩老先生开口：“我年轻时无数次在梦中惊醒，睁眼看见了我救不了的人，他们问我，为什么不救他们。我心怀愧疚，却无力改变。” “随着年岁增长，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我明白了，人贵在知天命。不去强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认清自己的命运，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善、去适应命运，这就足够了。” 宿命论和知命论是有区别的。 前者强调人无法改变规定好的命运，而后者认为终其一生去认识自己的命运，知道自己应该变成什么样的人，并且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实现它，就是人活着的意义。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黎殊回过头去，看见一群身上背着行囊的灾民。他们远远地朝三人磕着头，起身离开了村子。 黎殊曾担心，韩老先生救不下人，就会受到他们的冷眼和非议。 但人在经历了大生大死以后，会逐渐失去冷眼的非议的能力，脑子里只想着要如何才能活下去。 白天里太阳毒辣，想要跋山涉水，便得趁着晚上。 即使晚上很昏暗，天上的月亮一旦被云挡住，人们就是伸手不见五指。 但在黑夜中摸爬，也总比直面太阳的威压要好。 人们的身影逐渐走远，却有一个身影突然离开人群，向黎殊跑来。 黎殊看清了，是阿苗。 阿苗的身体未愈，此时撒腿跑到她身前，已是气喘吁吁，她伸手摸向怀里，掏出一张已经失去灵力的冰符，小心翼翼地放在黎殊的掌心。 “仙人的东西，还给你。” 阿苗眼中带着不舍，视线一直在这张纸符上流连。 但她还是狠下心将纸符还给了黎殊。 阿苗不知道纸符有什么用，但她觉得，仙人的东西，都是很厉害的东西。 黎殊在她身前蹲下，把冰符塞回到她手里：“你留着做个纪念吧，我已经用不上了。” 那一刻阿苗纠结的脸色终于松开，她看着黎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多谢仙人。” 黎殊心里一软，她轻轻唤道：“阿苗，好好活着。” 她的手抚摸着她毛糙的头发：“如果你想修仙，那就活到八岁那一年，去下仙界淮安参加仙门初试。如果你有灵根，我就收你，你想学符术，我教你。” 阿苗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亮，她手里紧紧抱着拿着冰符：“好！” 人活着太苦，得有些盼头才更容易活下去。 身后韩老先生的声音传来：“接下来我们要往南边走，你要跟着去吗？” 韩老先生的工作就是反复地寻找灾区，救人，等他们能够恢复正常的生活，韩老先生就会离开，再去往下一个地方。 黎殊摇头：“我就不去了。” “好，那我们就此别过。” 黎殊开口拦住他：“韩老先生有飞云令吗？” 韩老先生垂眼：“我没有那些东西。” 黎殊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纸人，递给韩老先生：“这次分开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如果韩老先生需要我，往这纸人中注入灵力，就能联系上我了。 这是黎殊的传音纸人，它身上有着她的一小片魂魄，一旦往里面注入灵力，纸人就能醒来，她能即刻寄魂到纸人身上。 “好。”韩老先生将纸人收进乾坤袋中：“后会有期。” 第108章 炸山取矿 黎殊历练的地方是大夏国，她也只能在大夏境内游历，因此她若是走，就只能向北走，无法向南。 黎殊踩着藏光从空中望下去，黄沙镇境内百姓闭门不出，大夏国都内人们安居乐业。 她思索片刻，落在了黑岩镇中。 黑岩镇中环境尚可，有山有水有农庄。 末伏一过，天气发生骤变，空气再也没有之前那么炎。人们已经陆续收割完了夏季作物，开始播种耐寒、生长期较短的秋季作物进行种植。 人们在田地里播种着，偷闲的小孩坐在田埂边，看着从山上走下的黎殊。他起身指向黎殊，呼唤着身旁的大人，在一旁忙着耕种的农民也看过去，看见了黎殊的身影。 黎殊身上的穿着和他们有着很大的区别，他们一眼就看出她是个外来人，并且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农民们警惕地看着黎殊，有人看到她身后背着的长棍，大喊一声：“是修仙者！” 这三个字一出，人们脸色大变。 众人拿起榔头，从田中起来，警惕地向黎殊靠近：“修仙者，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们的态度与别的地方的民众很是不同，黎殊察觉到他们语气中的恶意和排斥。 黎殊解释道：“我只是来此处历练，正好经过这个地方，就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地方。” 众人交换着视线，人们围成一堵墙，试图堵住她向前的步伐：“我们没有什么要帮忙的，你走，离开这个地方！” 凡人之躯怎么和修仙者比，她若真的想动手，眼前这一群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他们也知道这一点，但他们还是拿着武器，拦在她通往村庄的路上。 这群凡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那么排斥修仙者的靠近？ 突然，众人身后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崩塌声，他们回头望去。 在农庄的后方不远处，一座山脉微微颤抖着，山上的树木和山石不断往下滚动着。 “又有人挖山了！” “那群该死的修仙者……” “快去拦下他们！” 这群农民也顾不上黎殊，手里拿着武器就向山的方向跑去。就连一旁的小孩子也跌跌撞撞地往那个方向跑去，只不过跑到一半就被家里的大人抱起来，塞回了房子中。 黎殊见状也抽出身后的藏光，踩着剑向山的方向飞去。 那座巨大的山脉在轰炸之下摇摇晃晃，砂石尘土飞扬。 一群人正围在山附近，在山基部的位置，一个法修念着诀，手指一指，一道金光向前砸去。金光砸在山体上，生生凿出了一个洞口。洞口处尘土飞扬，但黎殊的意识透过那漫天尘土窥见其中浓郁的灵气。 是黑岩晶矿。 难怪他们要开山，原来是想要这山中的黑岩晶矿。 围绕在这黑岩晶矿前的人有修仙者，也有凡人。凡人讨好地站在修仙者身旁，点头哈腰地说：“大人你看，这不就是晶矿吗，就说我没骗您吧。” 修仙者看着眼前丰裕的黑岩晶矿，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一群修仙者中有法修也有器修，其中那个器修身上穿着黑底金纹的制服，胸口处有一个炉鼎的图腾。 是古家的人。 黎殊脸色沉了下来。 她听说过古家的人一直在凡间四处挖取矿石，但她第一次亲临才知道，原来古家的人采矿的方式这么野蛮粗暴，或者说肆无忌惮。 他们直接炸山取矿，把眼前矿山当做自己的所有物，全然不顾这山旁是不是有居民的房子，也丝毫不在意凡人怎么想。 黎殊捏紧拳头。 却看见一个女子手中支着拐杖，顺着山路跑了上来，她的长发被白色的布带系在后脑勺的位置，在奔跑中被汗水黏在了脖颈处。 “不许挖！” 她看着山前的一群人，放声大喊着。 几人回过头，看着一身粗布麻衣的女子，嗤笑一声：“区区凡人，还想拦住我们？” 法修随手召唤出一个火球向女人砸去，眼看就要击中她。 一座土墙凭空升起，将火球牢牢挡住。 “修士？” 法修看着突然升出的土墙，眼中轻慢地神色散去。他放出意识探去，眼神锁定了不远处的人。 黎殊手中捏着纸符，与一行人相对。 那一群修士的修为等级也不高，都是炼气五阶。而黎殊的修为已经升上了炼气六阶。 趁着几人呆怔的间隔，黎殊放出金羽符，铺天盖地的金羽向他们击去。 那几个修仙者本身没有什么实力，也就只能欺负一下凡人，金羽飞来，他们仓皇躲避。 “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个器修冲着黎殊大吼道：“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我可是古家的人，你要是得罪了古家，甭管你是哪个门派的修仙者，我都能让你好看！” 黎殊指着自己的留影珠：“古家的人不经允许，私自在凡间挖矿，如今证据确凿，你将这些话留着和仙门联盟的人说吧。” 黎殊原本是想诈一下他，没想到眼前的古家弟子真的脸色大变。 修仙者不能随意破坏凡人的生活场所，如果想要进行挖矿这种大型工程，必须向仙门联盟申请。 但眼前这个人……违规挖矿啊…… 眼前的人见黎殊是个硬茬子，他决定讨好到：“这位道友，我们只是挖一点点矿而已，你只是路过，就当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你说吧，你要多少钱？” “我不要钱。”黎殊抽出藏光，剑上冒着寒光：“你们要么现在走，要么我把你们丢出去，自己选吧。” 几人见状，只能一咬牙跑了。 留影珠挂在身侧，她也不可能当面杀人，但她的纸人已经跟在几人身后，她倒想看看，那些人要跑哪去。 黎殊扭头去看身后那个凡人女子：“你没事吧？” 女子的神色却恍惚，素白的布带在她身后飘荡着。 她颤抖地朝她走了几步，仿佛在害怕眼前的人是幻觉。 “小殊？” 第109章 唐关关 黎殊的殊，是特殊的殊。 唐关关在这个孩子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就想着为她起了这个名。她希望这个孩子能和他们不一样，至少不用过上面朝黄土背天的日子。 在黎殊被接走的时候，她仍然在想，她的孩子被认回黎家了，以后要有好的前途了。 但没想到，她等来的却是孩子的死讯。 如果知道结局会是这样，她当时还不如将孩子藏起来，她们母女守在庄子里，也能安稳地过好一辈子。 她每天都在后悔，自己一时的贪婪让孩子失去了生命。 黎家的人来信，说黎殊害死了大小姐，畏罪自杀了，尸体进不了祖坟，被丢去了乱葬岗。 唐关关跑去乱葬岗，翻了一遍，也没找到她孩子的尸体。 月亮在天上挂着，她满手污泥与腐臭，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那是她从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啊，她怎么能不心疼。 一旁看着她长大的庄嬷嬷叹道：“你小时候也是这样毛毛躁躁，生了孩子性子才定了下来，谁承想你生下的孩子性子也随你，一样毛毛躁躁的。” “你是个好命的，没吃过什么亏，但这孩子命不好……要怪，就怪她生在了黎家吧。” 唐关关解开头上的发髻，系上了白色的素布，她身着麻衣，为她孩子送行。 可是…… 明明是已死之人，为什么会再次出现在她眼前呢？ 她是在做梦吗？ “关娘！” 远远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唐关关回头望去庄嬷嬷撑着拐杖，气喘吁吁地爬了上来：“你不要命了，那些修仙者来炸山，你生生往里扎……” 她话音没落，看见了眼前的黎殊。 她揉了揉眼睛，但看见黎殊手里的刀时，她脸色一变：“关娘快过来，那是修仙者！” “她是小殊！”唐关关见状想要过去拉黎殊的手。 黎殊任她拉着，神色呆怔。 眼前的女人陌生又熟悉，仿佛在她的记忆里见过见过无数次。 她是这个身体的母亲。 她本是一个普通的农女，因为长相好看，被黎家三房的老爷看上了。 但是一个农女怎么进得了黎家，唐关关被黎三老爷哄着，随手拨了一个庄子打发掉。 谁知那一夜欢情让黎殊诞生了。 唐关关满心欢喜地想带着黎殊去见黎三老爷，但却被仆人拦了下来。 守在庄子外的仆人用睥睨的眼神看着她：“黎三老爷子嗣众多，也不缺你这一个。” 唐关关黯然失色，只能在庄子里，在庄嬷嬷的陪伴下，将黎殊拉扯大。 黎殊长得很像她，尤其是那一双凤眼，与她一模一样。 “她是小殊。”唐关关确信地抓着黎殊的手，抓得紧紧的，仿佛是怕一松手，身旁的人就会再次消失。 黎殊死了以后，唐关关的精神出了一些问题，她总是盯着某一处空气，说自己看见了黎殊。 她总是在深夜里赤着脚出门去看月亮。 她说，她看见了，黎殊在天上。 而天上，便是修仙界。 庄嬷嬷只当她是失去孩子后大悲之下产生了疯病。但是黎家的仆人将这个消息传了回去。 庄嬷嬷曾偷偷听到他们的谈论，黎家的人觉得唐关关这疯病太晦气，要他们想办法，把唐关关弄死。 消息一入耳，庄嬷嬷带着唐关关连夜逃出了这个生活了九年的庄子。她们找了一个离黎家很远的小村庄，装作一对母女的模样，隐姓埋名地生活下去。 没有约束的安稳生活让唐关关的病情逐渐转好，她也渐渐变得像一个正常人的模样，庄嬷嬷以为时间会让唐关关忘记那个孩子。 没想到，她出现了。 这次不再是唐关关的幻觉，因为她也看见了。 比起唐关关，庄嬷嬷更有几分理智。她知道，即使长得像，眼前的这个孩子不一定是黎殊。 且不说眼前这个孩子的打扮和手中的刀，一眼便能看出她是个修仙者。 倘若黎殊真的活着，当了修仙者，她又怎么能找到她们呢。 庄嬷嬷警惕地看向眼前那个人。 更何况这孩子看向她们的眼神里全是陌生。 一手养大的孩子，即使是多年不见，也不应该露出这样的眼神才对。 “关娘，你别傻了，你的孩子已经死了。” 这修仙者乍一眼看过去和黎殊长得很像，但再多看几眼就会发现，她们身上的气质截然不同，面相似乎也因此改变了。 眼前的修仙者没有因为唐关关冒昧的举措表露出不满，但是修仙者没有几个好东西。 庄嬷嬷紧紧盯着眼前的黎殊，她小心翼翼地向她们靠近，手中捏紧拐杖。仿佛只要黎殊做出伤害唐关关的行为，她就会和她拼命。 看见庄嬷嬷的话，唐关关立即反驳道：“她就是小殊！我刚刚碰见了很多个炸山的修仙者，是小殊把他们赶跑了，是她救下了我。” 唐关关将手伸过去，想要把黎殊抱起来，像是小时候那样。 黎殊下意识向后一躲，她并不喜欢和人这么亲密地接触，拉手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黎殊的躲避让唐关关有些失落。 庄嬷嬷看见这一幕，心脏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如果唐关关说的是对的，那眼前这个修仙者能单挑那么多修仙者，她的实力绝不简单。 她来这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她也是为了矿石来的……就麻烦了…… 庄嬷嬷这样想着。 身后的村民也陆续抄着家伙爬上山来，他们喘着气，一眼就看到了山侧的大洞和裸露在外的黑岩晶矿。 果然是修仙者在炸山取矿！ 他们的视线锁定了在场唯一的修仙者。 第110章 风言风语 “不许伤她！” 唐关关张开双臂挡在黎殊身前，与一众村民相对。 众人看着唐关关的举动，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敬重唐关关，即使她有时候精神不太正常，也不妨碍她在人群中的名气。 唐关关刚来到村子里的时候，因为过人的长相取得了人们的注意。 她身上穿着朴素，头上系着白巾，一副神秘的模样，一看不像是普通人。 原本人们对她有不少流言蜚语，所有人都在猜测她们两人的来历。 但唐关关人虽然疯，但她却有着一双神奇的眼睛。她的眼睛不仅能看天时，看地气，还能透过很远的距离，看见远处的东西。 之前村里有个孩子失踪了，大人们找遍了全村都没有找到他，一群人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此时唐关关手指一点，说孩子掉进了村后的枯井中。 众人将信将疑，连忙去井中一看，孩子果然就在井中。 自那一件事起，唐关关在村民眼中的的地位瞬间高涨。 唐关关虽然不下田，但她总是全村第一个人预料到天时变化的人。 每一次村里人要播种，总是先问过她的意见。 唐关关虽然来到村子不久，但已然成为村中的神算子。 如今她居然在维护一个修仙者。 这修仙者他们刚才在村口处也见过，山体发出炸响的时候，她也在场。 但他们不确定，她和那些炸山的修仙者是不是一伙的。 眼看双方逐渐形成一种剑拔弩张的氛围。 庄嬷嬷为了防止唐关关受到牵连，赶紧开口解释道：“不是的，当时有一群修仙者炸山，是这个修仙者将他们赶跑的，还救下了关娘。” 庄嬷嬷一直跟在唐关关身旁，在村里也颇有话语权。 听到她这一番话，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对黎殊带上了恭敬的神色：“这位仙人为什么要来我们村呢？” 黎殊说：“我此前也说过，我是来大夏国历练的修士，没有什么目的，只是随处走走，恰好来到这个地方罢了。” 有人眼珠一转，朝黎殊笑着说：“仙人既然来了，不妨就在我们这边住下。” 有人悄悄拍了下他的后背，眼神中带着不认可。 那人小声地和身后的人说道：“这个人好歹是个仙人，那群修仙者要是来挖矿，说不定她能帮忙阻拦一下，修仙者的实力总比咱们这些凡人要强吧……” 黎殊也听到了他们小声的议论声。 身旁唐关关紧紧攥着她的手。 黎殊说：“好，那我便在这住下。” —— 大夏国的有钱人都喜欢修建园林。 明明园林与大夏国这个风沙遍布地形崎岖的地方格格不入，但他们总想以这种方式彰显着自己雄厚的实力和资本。 一个男人坐在房中，桌上煮着茶，看着窗外的青竹翠蔓。 他滑动着大拇指上的翠玉戒指：“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 身穿古家制服的男人坐在他对侧，将方才遇见的所有情况全数上报给他：“我们发现了一个黑岩晶矿，正要挖采，谁知不知道哪里来了个修仙者，给我们拦了下来。他知道我们违规挖矿的事情……” “真是废物，一个修仙者就吓唬到了？” 男人嗤笑地看着他：“我们古家挖的多矿，不可能每个都去找仙门联盟申请。只要你偷偷干，不说出去，谁知道是我们干的。只要不留把柄就行了，没人能找我们麻烦。” 说着他看见眼前男人身上穿着的古家制服：“下次出去，把尾巴藏严实了。你这样招摇过市，真是丢了古家的脸。” 制服男人脸色赤红地解释道：“别的修仙者看见我这身制服就会远远躲开，我是头一回见敢和古家硬碰的人……” 他一向狐假虎威，披着这衣服就无人能敌。 凡人他随便打，修仙者看见他也会老实躲开。 像是黎殊这样的修仙者他倒是第一次碰见，因此乱了分寸。 “那……那个矿怎么办？” “矿怎么办？还要我手把手教你吗？”男人的声音提了起来：“矿肯定是要的，你自己想办法。你要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就等死吧。” 制服男人讪讪地从走出管事的主宅。 长长的走廊九曲十八弯，他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没人跟着他。 他忍不住啐了一口唾沫，吐在地上。 “你以为自己是谁啊，还不是古家的狗，仗着自己会舔，拿到了这个管事的位置罢了。一个不会炼器只会阿谀奉承的废物。等我把这个矿山拿下来，我就向上一层的大人邀功，把你的位置挤掉！” 他念叨着，没有发现在自己身后，一张纸人悄悄朝他靠近。 制服男人迈着长腿在走廊里走着。 突然，纸人贴在了他的后心。 他似乎有感应似的往后一摸，手还没摸到什么，一股剧烈的雷电穿透他的心脏。 纸人上的雷符流光溢彩。 他的心脏猛缩一下，他瞳孔缩成针状，直直倒下。 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后心处的皮肤上显出一片斑斓的雷击纹，但全数掩盖在衣服之下。 过了一会儿，倒在地上的尸体蠕动一下，缓缓站了起来。 他伸了伸自己的脖颈，活动着自己的四肢。 男人抬手摘下身后贴着的纸人，把它随手塞进怀中。 他走出宅院。 同行的人见他出来，不耐烦地看向他：“怎么待了那么久？管事怎么说？” 男人烦躁地揉着自己的头发：“还能怎么说，都被人看见了，只能放弃那座矿了。” “就这样放弃？你是在开玩笑吗？你确定这是管事的意思？”同行的哈了一声，觉得自己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男人却神神叨叨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宅院：“出了这种事，我可不敢挖了，你们要是想玩就自己去吧。” 男人扭身就想走。 听见他这样说，那一群人立刻就紧张起来：“什么事啊？” 男人却封死自己的嘴：“不能说，我可不敢说，我要走了。” 说着他一下子挣脱开几个人的拉扯，向远处跑去。 看着他的背影，那一群人心中的恐惧逐渐增大：“他到底在里面听到了什么？是今天碰见的那个人有问题？还是说古家出了问题？” 那个男人早就跑得没影了，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他们心中惶恐不安。 在场的几个人中，只有那个男人是古家弟子，而他们都只是外聘的修士。他们甚至没有踏足古家驻地的资格，更别说找人了解情况了。 “不会真的出事了吧……难道仙门联盟的人发现我们挖矿的事情了？” 说到这几个人不禁紧张起来。私自挖矿可是大罪。 被抓到的人不仅要罚款、禁闭还要废灵脉，如果真被废掉了灵脉，几十年的修为就毁于一旦。 如果这个事情真的败露了，最先牺牲的肯定是他们几个外人。 “怎么办？”有人着急地问道。 另一人看着远处的古家宅院：“既然他们不仁那我们就不义，先下手为强，带上所有的证据去找仙门联盟。” 在他们不曾察觉的远处，那个跑远的男人踏进一个无人林子里。 他抬起手，掐了一个火诀，将自己的身体点燃。 火焰片刻席卷全身，他倒在地上，一声不吭，仿佛从来没有醒来过。 第111章 关关雎鸠 天没亮，唐关关便去田里，替村里的人看土质。 唐关关和庄嬷嬷从黎家的庄子逃出来的时候，身上带了好些珠宝钱财。庄嬷嬷把这些首饰全数拿去当铺挡掉，换了些银票带在身上。 她们来到王村以后，便是用这些银票在村里买了间小院子。 小宅院地比较偏僻，平日里没什么人会从门口经过，却正好合适她们。 庄嬷嬷只买了院子，没有买田地。 但庄嬷嬷在院子里开垦出了一小块菜园，用来种植她们日常食用的蔬菜。菜的数量不多，但正好合适她们两人吃。 毕竟她们种菜也不是为了拿出去卖。 这两年大夏国高温少雨，黑岩镇虽然没黄沙镇那么严重，但多少有所波及。 王村今年夏季的作物长势不行，粮食减产。但除了王村以外的，黑岩镇很多村子的作物收成也在大量缩减。 顺带着市场上所有粮食的价格都飙升了。 王村的人虽然粮食不多，但好歹能够支撑他们日常的进食，只是再没有多少多余的粮食拿出来售卖了。 卖不了多少粮食，赚不到钱，囤积不了食物。等到入冬下雪，山上的动物也躲了起来，到时候就是真的没有东西可以吃了。 人又不可能每顿只吃大米度日。 不少村民想着，趁着末伏之后趁着余热多种一期快收的粮食，屯点粮食，再卖点钱。 于是请来唐关关替他们看土。 不同田里的土，即使是在同一个地区，土质也会小有区别，这种土质的区别更多来自上一茬作物种植的影响。 不同作物对于土中微量元素的吸取类型和数量不同，作物也会在生长过程中往土中释放一些化学物质，因此造成了土质的轻微区别。 不同作物释放出的化学物质也会相互影响，有的会相互促进，有的会相互抑制。 村民自然知道要轮番种植，但他们不知道哪块土最适合种什么作物。 以前的时候，没有对比的情况下，他们觉得能种能收就行。 如今唐关关来了，情况就不一样了。她那一双眼睛，一眼就能看出地下的土质适合种什么粮食。 求神求仙不如给唐关关送几枚鸡蛋，让她帮忙看一下田。 起初村民们对唐关关的话不以为然，但看见有人信了唐关关，种出的粮食收成比起身旁其他田要多上一倍。 那一双眼真的比种了八十年田地的资深老农还会看。 唐关关的本事还在于，同一块田地，她能给你划出好几块方格的范围，这一块种什么，哪一块种什么…… 一块田里种下好几种种子，原本听她话的村民心中还忐忑着，这么多种种子混在一起种，真的能长出来吗？ 事实证明她那七八种种子放进田里，植物不仅能长出来，而且长势相当不错。 从此村民们争相邀请唐关关出山，给他们指点。 黎殊也听说了唐关关的特异能力。 她曾摸向唐关关的手，灵气探入她的体内，发现了灵脉的痕迹。 难道唐关关也是修仙者？ 但唐关关对自己的灵脉全然不知，黎殊也从没见过她修炼。 她沉思一会儿得出了结论，唐关关大概是个意外自己觉醒的修仙者，如今的境界也是炼气一阶左右，但她并不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 而她平日里这些观天时地气看八方的能力，都是修仙者过于常人的感知能力而已。 在凡间，这种意外觉醒的修仙者并不罕见，但大多数人并没有把自己往灵气突破的方向想去。 唐关关忙了一下午，终于回到了院子里。 庄嬷嬷一边唠叨着，一边替她摘下头顶遮阳的草帽：“你这弱身子，还天天往田里跑，真不怕晒晕过去哦。” 唐关关笑着，却是跑到院子的石桌旁，看着黎殊放在桌子上的一堆草药：“小殊在做什么？” 黎殊正在回忆着韩老先生的丹方，找出其中能同位替代的灵植和普通草植，看能不能用凡间普通的草做出制符要用的墨水。 她特地在和韩老先生分别前向他要来丹方图鉴看了一遍，把丹方全都记在了脑子里。 如今她把能够同类替代的凡间草植一一记在本子上。 黎殊向唐关关解释着，她把手中的本子放在唐关关身前。 唐关关看着身前的本子，眼神有些黯淡：“听起来很厉害，可惜我不认识字啊。” 唐关关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农户家庭，她祖上也是农户，一辈子务农。唐关关出生时，她的父亲兴高采烈地拿着鸡蛋去镇上卖，想换点肉回家里给大家加一餐。 他路过一个高又白的围墙，听到里面传出来的朗朗读书声。 他像是迷了神一样，站在旁边听着。 他想起年轻的时候自己也曾有过读书出人头地的愿望，可惜他只能扛起锄头扛起了家。 他不知道那一句诗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执拗地回到家里，给刚出生的闺女起了这个名字——唐关关。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唐关关也不负众望地长成了一方窈窕淑女，只可惜这淑女被黎家的猪给拱了。 “你要学字吗？我可以教你。” 即使唐关关不是黎殊的亲生母亲，但她看着她失落的眼神，还是于心不忍。 唐关关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 黎殊找来两支细木枝，蹲在沙地旁问她：“你想学什么？” 唐关关摇头：“我不知道，你教什么，我就学什么。” 黎殊将细木枝抵在沙地上：“那我就先教你写自己的名字吧。” 第112章 呼风唤雨 唐关关学着黎殊的模样，在地上画出自己的名字。 黎殊还教了她不少常用的字。 她在地上图画了一会儿，开始失去了兴趣。 文字对于她来说，像是一个新鲜的玩具，初见时新奇，多玩几下就没有意思了。 毕竟在她的前二十多年人生中，即使不会写字，日子也仍然这样过着。 文字的使用者大多是修仙者和读书人，而对于其他凡人来说，即使不会字，也并不影响他们的正常交流和生活。 《寻仙》这个世界的文字与她原本的世界大同小异，它们字体的基本构造差不多，但这个世界的字要更加复杂一些。 文字在最初创造的时候，是以象形字为主。随着人类对文字需求的不断增加，他们开始往最初简单的象形字中不断加入东西，形成一个新的文字。 随着文字适用范围的扩大，人们又开始对一个个复杂的文字开始简化，方便书写和传播。 寻仙的文字正是处于这样一个阶段。 唐关关丢掉了细木棍，回去菜园子看她的菜。 黎殊有些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她回过头去看地上的字。 在最开始的时候，人间本没有文字，人们所有的交流都是靠口头传播。 但口头传播的信息具有局限性。 于是仓颉眼观山川、河流、云彩，模仿鸟兽足迹，创造了最早的文字。 那一刻，天雨粟，鬼夜哭。 文字诞生于自然界，诞生于人类的智慧，承载着人类的需求，在历史中不断演变。 黎殊用木棍点在地上。 他们的书写工具是毛笔，最早的书写材料是竹简，而后是丝绸和纸张，由此也为他们的方块字奠定基础。 方方正正，一笔一划，有规有矩。 黎殊的木棍顿住了。 符修的咒文阵法也是脱胎于文字，那是否意味着除了目前现有的咒文以外，其他的文字也具有发展成咒文的潜力。 不仅是这个世界的文字，还有现实世界的文字。 她丢掉木棍，从乾坤袋中拿出钢笔和白纸。 她在白纸上写了一个“水”字，她一边写着，一边将自己的灵力也注入墨迹之中。 黎殊学过书法，娟娟字体印在纸上，很漂亮，但它只是一个普通的字，没有展现出什么灵力的效果。 她有些失望。 难道是因为“水”的简体字在简化过程中已经失去了原本的象形意味？还是说这个字太简单了，还不至于撑起一张纸符？ 那便换个字试试…… 黎殊在白纸上写下一个“雨”字。 最后一点落下时，黎殊耸了耸鼻子。 她闻到了水的气味。 她拿起手中的纸符，轻轻嗅了一下。 真的是水的气味，不是墨水中的灰烬味，而是一股雨后初霁时水汽的味道。 她往纸符中注入真气。真气刚接触到纸张，便是狂风大作，风沙带着落叶吹了起来。 她抬手挡住眼睛。 一旁菜园子里的唐关关猛然抬起头来，她看向白蓝的天空，有些奇怪。她偏过头，正好看见手里举着纸符的黎殊。 牛毛一样细密的雨夹杂在风中，噼里啪啦地打在了院子里的地上。 天上太阳还在照着，地上下起了雨，一道彩虹挂在了院子上。 远处有小孩透过墙头看见了这一幕，惊奇地拉着身边的人朝院子指来。 天上的雨点不大，但黎殊手中的纸符很快就被水打湿，上面的字迹晕染开来。 雨停了。 黎殊低头看向手中湿漉漉的纸张，上面只剩下一团看不清痕迹的墨水。 这张雨符在画成之后，不仅天上下起了雨，她明显能感觉到手中纸符上也有一股浓郁的水灵气正向外晕染开。 起初灵气在“雨”字的顶端流转，随着灵力逐渐向下蔓延，水灵气越来越旺盛。 但文字比起咒文有一个缺点——文字的比划总有不连贯的地方。 而纸张上的灵力无法跳过墨迹，去往墨迹之外地方。 就像“雨”中的四个点，如果不是纸符湿润，墨迹向外晕染，四周的墨迹就无法抵达那四个点的位置。 因此她在书写过程中还需要考虑如何让灵气能在字上连贯地运转。 庄嬷嬷坐在菜园旁，看着院子里的那一幕，心中的震惊久久无法平复。 她以前没有见过什么修仙者。 她年轻的时候曾听说过不少修仙者的传闻，但他们就像话本里的人物一样，说是能够呼风唤雨，她没亲眼见着，也一直以为那是假的。 在她身旁有不少人在很小的时候听说了修仙者的传闻，也嚷嚷着等自己长大了，就要去参加什么修仙者的比试。 但他们从小就得跟着家里的人种田、上山打猎，每天都忙着生活。 等年龄真的到了能参加那个什么比试的时候，再也没有人提起小时候说的事情。 当修仙者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太远了。 他们只想着这一季的收成如何、明天山上的陷阱里会不会掉进野兽…… 庄嬷嬷本是唐家的邻居，她儿女早亡，丈夫也跟着去了。村中的人远离她，觉得她晦气。 一日唐关关随着父亲上山去玩，不知乱吃了什么果子，人昏迷不醒，高烧不退。唐家两口子急得晕头转向的，庄嬷嬷见状，赶紧拿出自己家乡的退烧偏方，让她喝下。 唐关关猛咳几下，人迷迷糊糊地不知说了什么，但一觉醒来她烧退了，人也好了。 唐关关往鬼门关走了一趟，性子反而变得开朗起来，唐家两口子对她心怀愧疚，从此对她百般宠爱，逐渐便形成了她无法无天的性格。 从那一件事起，庄嬷嬷也被唐家人奉为座上宾，庄嬷嬷也与他们亲如一家。 但不知是不是天在作怪，还是庄嬷嬷命格特殊，在唐关关及笄不久，唐家两口子就因为意外溺水身亡。 庄嬷嬷悲痛欲绝，想要离开唐关关，却被唐关关拉住不放。 “我阿爹阿娘死了，连你也要抛下我吗？” 庄嬷嬷和她解释了自己克亲命格，对她心怀愧疚。唐关关却不管不顾，硬是不肯放着这最后一个亲人离开。 于是庄嬷嬷和唐关关一起生活着，直到唐关关遇见了黎三老爷。 但那以后，庄嬷嬷这诡异的克亲命便再也没有发作了。 唐关关说：“黎家人可是要修仙的，听说修仙的人能逆天改命，我要是也能跟着他们修仙，我就先改你的命，让你百岁无忧！” 庄嬷嬷笑了，修仙者有什么本事，她不知道，那都是话本里说的，她也没有见过。 直到她陪着唐关关来到王村之后，才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修仙者。 贪婪、凶残、视凡人如蝼蚁。 这是她对修仙者所有的印象。 他们拿着个剑，或是大棍子往山上一指，山就会炸开，露出里面的矿。 无论是修仙者，还是黎家那群想要修仙的人，在她眼中都没有什么好的形象。 根本就不像话本里说的那样，接济凡人，降妖除魔。 但此刻她看见了黎殊，她呼风唤雨，似乎让她回想起自己儿时听过的修仙者传闻。 似乎这才是她原本想象的，修仙者应有的模样。 第113章 食灵果 黎殊将已经沾湿的纸符收回乾坤袋中，她施了一个净身术，去掉了衣服上的水渍。 庄嬷嬷看着眼前黎殊的眉眼，那一瞬间突然觉得，这个修仙者和那个死去的孩子真的太像了。 唐关关就这样把黎殊带回家里，黎殊也径直跟着她走，唐关关叫她小殊，她也没有反驳，反而应了下来。 她长着一张和黎殊一样的脸，但是她性子却和黎殊完全不同。 她到底是谁？ 庄嬷嬷心中意难平，终于还是问了出口。 突然被庄嬷嬷叫住的黎殊愣了一下，抬头看着她。 这些天里她虽然住在唐关关家中，但庄嬷嬷一直对她颇为戒备。 看见她这番戒备的模样，黎殊也没有觉得太伤心，她脑中属于原主的记忆很模糊，过去的八年像是画片一样一闪而过，没有留下什么印象。 因此她对眼前这两人并没有太大的感情。 她们是原主的亲人。 但不是她的。 此刻庄嬷嬷主动向她开口，黎殊也意识到了，或许她们对于黎殊来说只是记忆里的两个过客，但这八年对于她们来说却是真实存在的。 黎殊是她们重要的亲人。 黎殊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嬷嬷，我是黎殊。” 一个人如果是长得像，那还能说是巧合，如果名字也一样，那便是真的有问题了。 庄嬷嬷脑子里闪过很多想法，难道说黎家的人骗了她们？ 黎殊没有死，还被他们送去修仙了？ 但庄嬷嬷一下子就否认了这个想法，如果真是这样，那黎家图啥啊？ “之前在黎家的时候，我确实差点死了……” 黎殊话音还没落，庄嬷嬷就紧张地走过来，捏着黎殊的胳膊翻看着。 这是庄嬷嬷第一次和回来后的黎殊进行肢体接触，在此前庄嬷嬷一直和她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庄嬷嬷不喜欢黎家，一开始也连带着抱怨这个孩子。 但在日益相处的过程中，她也逐渐将黎殊视为己出。 黎殊刚出事时，她不辞万里跑去黎家讨要说法，最后还被黎家的下人打了出来。 庄嬷嬷被摔在黎家门口，浑身沾满泥土，受尽路人的异样眼光。 那一刻她知道了，黎家从来没有把她们放在眼里。她没想到黎家对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下那么重的手。 她也确认了，黎殊确实已经死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本该死去的人没有死，还回来了。 看着庄嬷嬷和唐关关着急的眼神。 黎殊不想让她们担心，就拿起了搬出当时对沈应星的那套说辞，连蒙带骗地对两人说起：“当时黎家的人把我打得奄奄一息，丢到山上，我也以为自己活不成了。” “谁知道正好有一个仙人经过，看我可怜，给我吃了颗丹药。我吃下那颗丹药就好了，仙人还带着我去到修仙界去修炼，我现在进了墨池，成了修仙者。” 听见黎殊的话，唐关关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忍不住过去一把将黎殊抱了起来。 这一次黎殊没有躲，她任由唐关关抱着：“你们放心，我的师父师兄们对我很好，我还有很多新朋友，我在修仙界过得很好。” “现在我终于可以下凡历练了，我就来找你们了。但是我怕你们怪罪……就没敢认你们。” 唐关关一掌打在她屁股上：“好啊，你连你娘都不想认了？” 黎殊满脸通红：“不是……我……” 即使唐关关从第一眼看见黎殊，就坚决地认定眼前这个孩子就是她的孩子，庄嬷嬷几番劝导她也不听，她从来没有怀疑过黎殊的身份。 但此时一听黎殊的话，她就气不打一处。 庄嬷嬷赶紧将人救了出来：“没事没事，孩子回来就好，你也别怪她了。” 庄嬷嬷倒是庆幸，还好黎殊遇见了好人。 她这去修仙界一趟，性格也变得更加沉稳了，确实是好事。 唐关关一生气，身上的真气波动也更明显了，黎殊忍不住问道：“娘，你也是修仙者吗？” 唐关关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打断了思绪：“我是修仙者吗？”她呆呆地看向庄嬷嬷。 庄嬷嬷也一头雾水：“为什么这么问？” “但是我在阿娘的体内感应到了灵脉，只有修仙者才有灵脉啊。” 唐关关瞪大了眼睛：“我也是修仙者了？” 庄嬷嬷也大为吃惊，她没看出唐关关身上有什么修仙者的特征。 唯一要说不同的，那就是她从小感官就比别人更敏锐，眼观八方，耳听四方。 “但是修仙者不是要从八岁才能检测出来吗？” 唐关关四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有这个能力了。 庄嬷嬷说的八岁检测就是仙门初试。 黎殊解释道：“仙门初试选在八岁到十二岁，只是这个年龄的孩子年龄不大，最适合学习罢了。修仙者们必须借助升龙台的龙柱，才能确定一个小孩子有没有灵根。有灵根才能进入门派，对着内功功法修炼，然后才是引气入体，才真正能成为修仙者。” “但在凡间也有不少误打误撞靠自己的能力引气入体的人，他们也能靠自己的力量成为修仙者。而且引气入体这个事情和年龄没有关系。” 听见黎殊的话，庄嬷嬷皱起眉思索着：“引起入体有什么特征？” “引气入体以后，人们会排出体内的杂质，皮肤上会附着一层臭臭的黑泥。” 庄嬷嬷听起她的描述，想起唐关关小时候那次发热，当时她也是这样的症状。 难道说那一次并不是食物中毒，而是她引气入体了？ 庄嬷嬷看向唐关关：“关娘，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有一次发热，昏迷了好几天，还是我用偏方给你治好的，那一次你病好之后身上就覆着一层黑泥。” 听见庄嬷嬷的话后，唐关关也有了印象：“那是引起入体？我当时记得……好像有一团火在我体内烧着……对！是我吃下的那个果子！” 她激动地说道：“我当时吃了一个果子，那个果子红红的，很好看，也很香。我吃下去以后就觉得体内有一团火，然后我就没有印象了。” 果子？ 黎殊皱起眉。 为什么什么果子能够促进凡人引气入体？ 应该不是普通的灵果，因为普通的灵果凡人也能吃，最多吃完以后变得精力充沛。 正常的灵果没有能促人引气入体的能力，要是真有这种果子，早就被修仙者抢着垄断了，他们还何必费这么大劲修炼内功心法。 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啊 第114章 大红长虫 “那果子长在什么地方？” 事情发生在唐关关很小的时候，她又没有黎殊那样的过人记性，这么早的事情她哪还记得住。 “就是很普通的山，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在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这种果子了。” 说到这，唐关关皱起眉：“那果子虽然好吃，但吃了以后我觉得每天燥得慌，像是有一团怪火在身体里烧了起来。” 为此唐家人还曾怀疑过，这孩子是不是什么时候不小心被疯狗咬了。 村里被疯狗咬过的人症状和她很像。 但幸好唐关关不像那些人一样，乱咬人。 这种奇怪的症状在唐关关生了孩子以后才好了起来。 “……” 黎殊想起刚来这个世界时，每天身上像是被火烧蚁噬一样，有种难耐的阵痛。 每天都想创烂全世界。 她原本以为那是自己强行引气入体造成的后遗症。 现在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可能不是后遗症。 唐关关身上的怪火……不会是生孩子的时候生到她身上了吧？ 黎殊努力回想着自己身上的情况，这种火烧一样的阵痛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呢？ 洗髓之后，她身上这种疼痛感有所减缓。这也是她最初怀疑将疼痛归结为“后遗症”的直接原因。 但那股火烧的疼痛真正消失，是在她体内水鱼觉醒之后。 莫非这个怪火就是她的火灵根？ 想到这，黎殊抬起手，从自己灵脉中揪出那条火蛇。 “你看一下，这个玩意你熟不熟悉？” 她的火蛇以前还是小小一条，但随着黎殊修为渐长，这玩意也越来越长，如今也有个四十厘米了。 那家伙吃饱喝足在黎殊体内歇息着，突然被她抓了出来，正甩着尾巴吐信子。 唐关关被突然冒出的蛇吓了一跳。她往后退了一步，定眼看着她手中的玩意，眼前这个红色的蛇，确实有那么点眼熟。 她惊奇地说道：“这个大红长虫我在梦里见过，但是我很久没有看见它了，这到底是什么？” “这是灵根变异形成的具象……” 黎殊皱起眉。 不对，她原本以为，火蛇的出现，是她体内龙髓造成的变异。 但现在看来，似乎在龙髓入体之前，这个火蛇就一直存在着，而且极大可能是从唐关关体内传到她身上的。 黎殊指导着唐关关放出自己的真气，一股淡淡的红色真气在唐关关身上漫出，在她周身围绕着。 唐关关是火单灵根，她的资质比黎殊还要好。 可惜了，这么好的火单灵根，错过了最佳的修炼时间，就这样耗费在凡间。 这么说，这个火蛇就是唐关关的变异火灵根，现在继承到了她身上？但如果只是灵根的话……会对人有这么大的影响吗？ 黎殊视线一转：“冒犯了。” “欸？”唐关关猝不及防地被她拉过去，黎殊的手覆在唐关关的脊椎处。 她的脊椎空荡、绵软、无力，似乎受过什么伤，还没有恢复过来。 “娘，你的脊椎受过伤吗？” 唐关关嗔怪道：“就是怀你的时候腰疼，从那以后就一直没好。” 唐关关怀着黎殊的时候，每日腰疼得严重，这一点庄嬷嬷也很有印象。 庄嬷嬷也怀过孩子，但都没有唐关关这么严重的症状。她当时还在想，难道她怀的这个孩子特别重？ 谁知黎殊生下来的时候瘦瘦弱弱，像只猫儿似的。 庄嬷嬷也摸不着头脑。 而且就那以后，唐关关的腰伤一直没有恢复，走久了就会腰疼，以出门的时候只能杵着拐杖。 她这症状养了这么多年，也吃了不少的补品和药，才逐渐有了好转。 听到庄嬷嬷的描述，一个怀疑出现在黎殊的心里。 唐关关受伤的这一节脊椎她很熟悉，就是她如今剑骨所在的位置。 莫非当时唐关关身上带着剑骨，而这剑骨在怀她的时候，顺着继承到了她身上。 而剑骨上的灵气凝聚，与她的火灵根纠缠，变成了这条火蛇。 而她的水鱼，就是龙髓的灵气凝聚而成。 在她体内只有剑骨的时候，火真气暴涨得不到压制，不仅让她身上阵痛难耐，还影响了她的情绪。 而在加入了龙髓之后，水火两种真气在她体内逐渐达到了平衡，也就成为了现在的她。 难怪唐关关在练气入体之后情绪偏激又暴躁，原来也是受到了这先天剑骨的影响。 难道带着先天剑骨的人情绪都会如此？ 这世间拥有先天剑骨的人少之又少，在她印象中就只有那么一个人——太清山陆思凡。 但是在她印象中，陆思凡看上去情绪稳定，波澜不惊，甚至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丝毫不像被剑骨影响的模样…… 她突然又懂了。 剑骨本就带着一股金一样锐利之气，恰巧她和唐关关是火灵根，火克金。 火灵根的人本就脾气暴躁，再加上这剑骨中的锐气，两相助长，导致她们一点就燃。 而陆思凡不同，他虽然有着剑骨，却是水单灵根，本身体内的两股力量就能相消。 她娘俩还真是命苦啊。 也难怪上一赛季她在太清山时，听不少长老感慨道。 陆思凡的这先天剑骨在身，得亏他是个水灵根，要不然修炼也没法这么顺。 她之前不懂，但现在她懂了。 看来先天剑骨这种东西也不是对谁都合适。难怪修仙界这么多年，成名的先天剑骨也就陆思凡一个。 先天剑骨虽是个好东西，要是无法驾驭它，便会对修炼者反噬。 如果不是沈应星给了黎殊龙髓，说不定黎殊也没办法走到现在。 “真是一环扣一环啊。”黎殊不禁感慨道，她看着身前眼神迷茫的唐关关，忍不住抱着她。 “娘，这些年你辛苦了。”火单灵根，先天剑骨，她能活到现在不疯，也不容易了。 听到黎殊的话，唐关关吸了吸鼻子。 孩子大了就是不一样，都会关心人了。 第115章 鹰乃祭鸟 “叩叩。” 小院子的门被人敲响。 庄嬷嬷走过去将门打开，看见了门外的小孩们。 小孩胆子大，也知道唐关关两人好说话。他抬头看着还挂在院子里的彩虹，惊奇地问道：“为何你们这院子里会有天虹？” 有天虹，便是下过雨，但王村太阳高照，也没见着有雨出现。这个突然出现在唐关关院子里的天虹，便让一众小孩颇为好奇。 有眼尖的孩子看到地上湿润的土地，她向身旁的人一指：“是下雨了！” 她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向黎殊：“仙人会求雨吗？” 话本里多得是修仙者挥手便可呼风唤雨的戏码，他们信以为真。 这些小孩还处于懵懂未开的年纪，善恶也没有成型。 他们虽然受到大人的影响，对修仙者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此时好奇胜过了恐惧。 “会啊。” 听到黎殊的回应，他们眼睛更亮了。 “仙人能不能给我们家田上求雨啊？我阿爹让我去浇水，我扛不动那个桶，还要在田里一直跑一直跑，好累啊。“ “对啊，如果下雨我们就不用浇水了……” “我这有果子，送给仙人……” 他们叽叽喳喳地围在黎殊身旁说着。 黎殊正好想试一下，自己这个新咒文。 她任小孩带着，去到了王村村口前的田里。 正在田里忙碌的村民看见了黎殊，下意识警惕起来。 小孩跑到大人身前手舞足蹈：“仙人说要求雨啦！” 求雨？ 村民迷茫地看着不远处的黎殊，只见她从身后掏出藏光，凝水符的墨水入笔，她在空中画下一个大大的“雨”字。 字迹在空中成型，忽而飘散。 瞬间狂风大作，便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人们惊呼着从田里走上来。 有人大叫了一声：“快看天上！” 天上明明是艳阳高照，但却有细细密密的雨点向下飘洒。雨水落在他们脸上，有人抬起手去接，雨水落在手中，温凉而湿润。 雨水笼罩了整个王村。 “真的是雨，下雨了！” 四五个月了，王村终于下了第一场雨。 小孩大嚷着：“是修仙者叫来的雨！” 村里的人看着天上这一幕，心中的震惊久久不能平息。 有小孩抬起手，拉着大人的衣袖说：“我也要修仙！修仙以后，我就能天天求雨，这样我们再也不用浇水了。” “对，而且修仙以后我们就能打跑那些坏的修仙者了！“ …… 便是那时起，王村的人对黎殊一改从前的态度，这个修仙者可有大本事，和那些炸山的修仙者不一样。 他们提着篮子，装着蔬菜菌子、鸡蛋肉食敲开了唐关关的门，他们对着黎殊笑脸相迎，格外热情，想让她一直留在村里。 但黎殊把他们送上来的食物都退了回去。 她吃辟谷丹就够了，不需要吃这些人类的食物。 唐关关也说，她们如今能够自给自足，用不上这些食物。 人们只好恋恋不舍地退了出去。 那张雨符范围很广，可以笼罩整个王村，但除了下雨以外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黎殊如今研究出了不少能有咒文功效，能用来做纸符的字，但是这些字基本都是“云、雨、晴、热、寒”这一类简单的现象。 这样的纸符可以用于辅助，但适用范围很局限，没有什么大的作用。 想法是很美好的，每个人在获得一个新想法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真聪明，发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但事实是这样吗？ 当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字，修改它的变形，画出一个咒文的时候，她会突然意识到——这是某个已经存在的咒文或阵法。 在不断思考的过程中，黎殊也在逐渐反思，自己是否无意中因为自己“现代人、异界者”的身份而变得自视清高。 永远不要小看古人的思想。 有时候她在想，除了现有的字，这个世界的其他字为何没有被用于制作符文阵法。 是他们不想吗？ 当然不是。 现有的很多符文阵法都是前人经过长时间筛选浓缩而成的。 他们除去这种呼风唤雨的小法术，留下了几种强大的符文和阵法。 前人已经为他们总结出了精华，如今她做的事情，不过是在重复他们以前走过的路。 无用功。 她如今想要用现实世界的文字绘制咒文也是如此，异界的字就能比这个世界的字更有威力吗？ 不一定。 黎殊坐在院子里，身前摆着一摞白纸，这都是她废掉的纸。 她写了不少字，很多字都有咒文的效果，但她一直不满意。 到底要怎么做才行？ 黎殊放出纸人在王村里晃悠着。比起闭门造车，她更喜欢到处乱逛，从外界吸取灵感。 她的道是苍生道。 她在思考如何将自己的能力与苍生联系在一起，由此发明出更加实用的、具有攻击性的咒文和阵法。 人们每天天还没亮就扎身到田里忙活，浇水、施肥、除草，土地是百姓的命根子。 因此农民会比其他人更加看重天时，地气，与万物生息。 突然，黎殊听见远处有鸟鸣。 她抬头望去，天上有老鹰在盘旋着，它以疾雷不及掩耳，迅电不及瞑目之势擒住一只鸟。 擒住鸟之后它立即飞往山上。 这种地方也会有老鹰吗？ 黎殊放出纸人跟在它身后。 老鹰落在山崖上，黎殊在它的巢穴旁看到一排鸟的尸体。 老鹰把新抓到的鸟放在这一排鸟身旁，排列整齐成一条直线，像是在举行什么神秘的仪式。 鹰乃祭鸟。 她脑子里蹦出这么一句话。 处暑的第一候就是这个现象。 人类根据太阳在黄道上的位置不同，划分为二十四个节气，每个节气大约十五天。 而每一个节气中有三候，即初候、二候、三候，每一候约为五六天。 月令七十二候以动物行为和自然现象作为标志，人们靠着这月令七十二候指导着农业生产和日常生活。 如今便是处暑第一候，鹰乃祭鸟。 处暑刚至，天高气爽，鸟也正值肥美。 此时老鹰开始大量捕猎鸟类，但它们捕获到的食物不会即刻食用，而是陈列起来。 有人瞧见这一幕，以为老鹰在进行什么祭祀。因此有了鹰乃祭鸟的说法。 “处暑……” 黎殊的笔在白纸上写下这两个字，落笔结束那一瞬间，这字中仿佛有什么力量，瞬间抽空了她体内所有的真气。 黎殊心中大惊。 却见白纸脱手飞向空中。白纸上的字发着亮光，这光与普通纸符上的光不同。 一股白色的烟雾从纸符中缓缓飘出。 这种烟雾她很熟悉，是无妄峰召唤卷轴被触动时会放出的烟雾。 难道“处暑”是一个召唤符？ 白雾缓缓成型，变成了一只通体雪白的鹰。它长唳一声，在院子里盘旋着。 突然，四周的温度开始降低，地上的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枯萎，一股淡淡的杀气生起。 黎殊顿时身体紧绷，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这股杀气来自于她手中的纸符。 处暑二候，天地始肃。 处暑三候，禾乃登。 二候开始，万物凋零，便是一副百花杀的场景。三候作物成熟，人们开始秋收。 没想到这一张“处暑”不仅有召唤的效果，还有是一张元素攻击，专克万物生长符…… 糟了！ 她扭头看向小菜园。 然而菜园里面只剩下一片枯黄的干草。 她家菜没了！ 第116章 大人饶命 黎殊看着一片荒芜的菜园子。 脑子里出现了另一个节气。 惊蛰。 獭祭鱼，鸿雁来，草木萌动。 惊蛰初至，万物复苏。此时气温回升，鱼类活跃，水獭在水中捕鱼，像是鹰一样将捕到的鱼陈列在水边，犹如祭祀。此时气候变暖，南迁的鸿雁回归，土壤解冻，草木萌生。 但此时黎殊体内已经没有真气了，刚才那张“处暑”消耗去了她浑身的真气，她没有办法再画第二张节气符。 她只能从乾坤袋中找出一张万物生长符，对着菜园子释放。 新的枝芽从老死的干草中长出，缓缓生长。黎殊偷偷折去走那些枯草，乍一眼看过去，这菜园子似乎回到了原本的模样。 但愿……她们看不出来吧。 黎殊看着手中那张已经用过的“处暑”符。她如今是炼气六阶，真气不多，一张处暑符就抽空了她体内所有的真气，而且召唤出的老鹰也没有保持多久。 以她现在的能力还无法发挥节气符中的全部威力。 这个纸符和以往墨池中的纸符不同。 墨池现有的纸符不会消耗符修的真气，符修虽可以在绘制纸符时往里面加入真气来增加伤害，但就算不加，纸符也一样能绘制完成。 而这个节气符不一样。 在绘制过程中，节气符会主动吸收绘制者体内的真气，真气不足，纸符就无法成型。 而绘制者的境界越高，纸符的威力也就越强。 墨池现在的纸符和阵法更加注重墨水的类型和质量，以及符底的品质和纹路。 但黎殊的纸符对墨水和符底没有要求，只与修为有关。 纸符上的重大突破让她心中安定了几分。 如此，为了让纸符能够发挥出更好的效果，她就需要耗费更多的精力来提升自己的修为境界了。 她在屋檐下盘腿坐着，运功修炼。 说是历练，但她在黄沙镇的时候已经苦完了。 黑岩镇里人们安居乐业，倒是让黎殊无从下手。 王村居民的唯一的困难就是有修仙者觊觎着山上的矿石，除此之外，她也没有什么值得插手的地方。 “嗯？” 黎殊似有感应一样，往远处的山上看去。 她留在矿山旁的纸人感觉到了异动。 她抽出藏光往山上飞去 。 之前那群人炸出的大洞还裸露在外，黑色的晶矿在阳光下散发着五彩斑斓的黑。 黎殊走进山洞里，揪出一个藏在山洞中的男人。 男人惨叫一声，手中的鹤嘴锄掉在了地上。 “大人饶命啊！” 他噗通一声跪下。 黎殊认得他，当时来炸山那一群人里混着一个凡人，正是眼前这个人。 是他把那群人带到这里来的。 没想到这个人贼心不死，还来挖矿。 黎殊揪着男人的手生生拧了个弯，咔嚓一声，他的手脱臼了。 在男人的惨叫声中她喝令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来这？” 她在村中逛了那么久也没见过这个人。 说明这个人不是王村的人。 但看着他身上的轻便工具，没带帐篷也没带被褥草席，他住的地方离这里应该也不远，他可能是隔壁村的人。 男人自然也认出了黎殊，他讨好地说道：“这不是仙人吗，仙人过来要做什么？是要挖矿吗？我可以帮你……” 黎殊呵呵一声冷笑，双手一指，土盾符飞出，把整个矿洞填平了。 男人大叫一声，心头在滴血。 他还没挖几块呢，这矿洞就这样被填平了？ 手腕脱臼的时候他没哭，现在眼泪却掉了下来。 当时他好不容易摸清楚这山中有矿石，赶紧托人打听到了修仙者的地址。他知道，很多修仙者都在挖矿，这座矿山一定能卖出个好价格。 黑岩镇的人原本都很穷，但有一群人靠着和修仙者合作挖矿来赚钱，如今都成了一方霸主。 他眼前就有这么一个暴富的机会。他在得知矿山消息的那天晚上，做梦都在数着金山银矿。 他知道一旦他把这个矿山的消息卖给修仙者，他就发财了，以后再也不愁吃穿了。 他好不容易叩开了那个古家修仙者的大门，带着他们来这里挖矿。 那个古家弟子答应过他，事成会给他很多钱。 没想到这挖矿刚开始，就被黎殊打断了。 没想到他找来的那些修仙者这么不争气，被眼前这个看上去还是小孩的修仙者几招就打得包头乱窜、溜之大吉。 他到手的钱也飞了。 而且那群人跑了以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他等了好几天都没听到重新挖矿的消息，他忍不住过去那个古家修仙者的院子里想要找他。 没想到，人没见着，反而看到一群穿着古家制服的人在那个院子里走来走去。 看着感觉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但就被那群人发现了。那群古家弟子将他围住，脸色阴沉，他们把刀架在他脖颈上，他被吓得屁滚尿流。 听他们的话，男人才知道，原来和他联系的那个古家弟子已经死了，还死得不明不白，他们一直在找到底是谁杀了他。 古家死了一个弟子不是什么大事，但问题就出在——古家私自挖矿的事情暴露了。 古家高层收到消息称，仙门联盟正要派人来黑岩镇考证，看古家是不是真的私自挖矿。 他们除了忙着销毁证据以外，还在找，到底是谁把消息传出去的。 眼前这个鬼鬼祟祟的凡人显然和死去的古家弟子认识。于是他们把他抓起来，严刑拷打，想从他口中问出点消息。 男人被他们吓破了胆子，倒豆子一样把知道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古家管事闻着暗室里的一股尿骚味，脸上是止不住的嫌弃：“净说一些废话，没一点有用的消息。” 身旁的人奉承道：“大人，他就一个普通的贱民。能知道什么东西，依我看，不如去找那几个同行的修仙者？” 管事甩了他一耳光：“用你说？我早就派人去找那群家伙了，只是那群人藏得可真严实，一点尾巴都找不到。” 他阴沉沉地说：“我怀疑就是那群人把消息透露给仙门联盟的。” 身旁的弟子被他甩了一耳光也不恼，捧着脸赔笑着说：“还是管事想得最周到。” 男人当时被打得只剩半条命，神志不清，只记得他们这些话。 也得亏仙门联盟的人要来黑岩镇，古家的人还想拿他来做人证，特地留了他一条命，只是把他丢了出去，任他自生自灭。 男人回到家里，养了好一段时间的伤。他的伤反反复复，往鬼门关里走了好几遭，最后才活了下来。 但他越想越不服。 他好好的找到了一个矿山，结果碰上这档子事情，那群人非但没有给他钱，还把他打了一顿。 男人决定自己来挖矿，把矿拿去卖也能赚上一笔。 没想到他带着鹤嘴锄瘸瘸拐拐上山来，刚动手，就碰见了这个修仙者。 就是她，如果当时不是她出现，那群修仙者就不会跑，他到手的钱也不会飞掉！ 第117章 仙门联盟 男人眼神躲躲闪闪，抱头乱窜着：“仙人饶命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要是不说这句话，黎殊还不觉得有什么。 但他一说出来，黎殊就知道他必然是知道了些什么东西。 她将他从地上揪了起来：“说吧，你藏了什么小秘密？” 男人见黎殊上钩了，心跳不免加快几分，但脸上仍然维持着惊恐不安的表情：“不是我，是……是那群修仙者。” “是那群穿一样衣裳的修仙者派我来的，他们要我来挖矿，还抓住了我的家人，我敢不敢不听他们的话啊！” 说着他抱住了黎殊的大腿：“仙人你这么厉害，你去帮我救出我的妻儿吧！” 黎殊笑了。这个人编也不知道编好一点。 虽然古家的人是器修，专注于炼器，体质虚弱，就是一群白斩鸡。 但他们也不至于让一个凡人来替他们干活。 男人见她神色轻松，显然没有信他的话。 他一咬牙，决定加一把火：“之前来这的修仙者死了，他们一直在找到底是谁杀了他，你们都跑不了，他们很快就会找过来的！” 那个古家弟子死了，她当然知道，因为人是她杀的。 她还顺手寄魂在那个男人身上，在同行那群修士面前演了一场戏，为的就是混淆他们的视听，让他们以为古家有什么大动作。 她附身的男人一死，那些修士心中的担忧也就达到了顶峰。 他们害怕下一个死的会是自己，就会先一步去找仙门联盟寻求庇护。 毕竟古家背靠万宝琉璃坊，能够制约他们的人，就只有其他八大门派。 这群人前往仙门联盟告发古家挖矿，不仅能反踩古家一脚，还能作为重要人证，受到仙门联盟的保护。 一举两得。 黎殊垂眼看着眼前的男人：“你还特地来这通风报信，真是辛苦你了。” 她瞥了一眼地上的鹤嘴锄：“从哪来的，就滚哪去，别想惦记着这边的矿，这不是你能觊觎的东西，小心丢了命。” 说着她拎着他把他丢下了山崖。 古家的人手伸太长，在凡间已然成为地头蛇。 没其他门派的人能制约他们，确实是一个麻烦事。 …… 香炉里的檀香燃得正旺。 偌大的宫殿里坐满了一群人。 也得亏各大门派的门派复试和弟子比试已经结束了，才正巧能闲下这么多人参与这场会议。 “嘭！” 男人一拍桌子，看着堂前几个站着哆嗦的修士，沉声说道：“你们的话可有证据，要知道这里可是十方殿，仙门联盟的议会堂，你们要是说了假话，可没办法活着从这走出去。” 坐在不远处的姜玄姬揉了揉耳朵：“古家大老爷，你小声些，别把人给吓坏了，不然，我们只能当你是别有用心了。” 古大老爷心中暗骂一声，脸上却是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我们绝不承认抹黑我们的事情。当然，如果我们家的弟子真的做了这等恶事，我必定亲自去扫清门户。” 姜玄姬嘴角一别：“那可不行，如今古家人人都有嫌疑。别说是你的，所有古家的弟子都不许掺和这次的行动。要是这几位修仙者所说的情况属实……” “私自挖矿、毁坏凡间环境、伤害凡人，无论哪点都罪不可赦。” 姜玄姬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罚款，禁足，抽仙骨，呀，这么重的责罚，万宝琉璃坊岂不是元气大损了？不会连明年的游龙大赛都参加不了吧？” 古大老爷牙都快咬碎了。 古家背靠着万宝琉璃坊，万宝琉璃坊中近乎一半的弟子都属于古家的势力，其他门派的人多少都会给古家几分面子。 但这个落英仙门总是不按套路出牌。 当年七大门派相互制衡，突然出现一个落英仙门，七大门派联合抵制落英仙门，但还是被他们压了一头。 此后落英仙门跻身八大门派，开始煽风点火，轮番着报复他们。 一旦有哪个门派有把柄让落英仙门知道了，他们指定要狠狠咬上一口。 落英仙门主打的就是一个，我淋过雨，我要把身边所有人的伞都撕烂。 长桌上的人看着眼前的一幕，暗暗交换了视线。 真是太精彩了。 看落英仙门咬人，这便是他们开会时最大的乐子了。 仙门联盟由上仙界各大门派组成，除了八大门派以外，还有各种大大小小的门派参与。 每次三界有重大事情发生，仙门联盟就需要举行会议，共同商议对策。 但八大门派的势力过于强大，只要是他们发话，小门派不敢不从。 因此主要的纷争还是在于八大门派之间。 八大门派要共同维持三界稳定，又要制约对方的势力，以免出现一超多强的情况。 为了不让某一门派得到更好的发展，他们真是煞费苦心。 万宝琉璃坊因为垄断了法器市场，其他门派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赚钱，又无可奈何。 如今难得有一个能够打击万宝琉璃坊的机会，其他门派的人虽然没有说话，但心中简直要举双手双脚赞成。 当然，他们表面上可不会那么张扬，毕竟他们还要从万宝琉璃坊手中购买法器，还不想那么快就和他们撕破脸面。 “这次去凡间查证这一件事的人有谁呢？” 见没有人开口，姜玄姬便继续掌握话语权：“我们落英仙门派出谢飞廉。” 原本坐在姜玄姬身侧的谢飞廉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她无奈地捏住鼻梁。 算了，她已经习惯了，每一次姜玄姬要搞事情，总得搭上她。 谢飞廉是变异风灵根，可乘风日行千里，最适合干这种事情。 听说古家炸山取矿，凡间不少人类受害，春华堂也派出瞿秀白陪同前往。 其他小门派的人闭口不言，视线飘忽，生怕自己被点中名字。 这一次去凡间，可是要得罪万宝琉璃坊的。他们可不敢主动掺和，就让八大门派自己争吧。 有人看向少阴山。 少阴山的负责人淡淡扫了一眼瞿秀白：“死人多，我就去，活人多，我就不去了。” 瞿秀白：“……” 有人看向奇兵宗。 奇兵宗的人挠着头，满脸歉意：“不好意思啊，咱家的弟子们最近忙着修筑秘境，挤出时间参加这个会议已经不容易了，没有空下凡。” 有人看向百鬼院。 百鬼院拿着没有五官的面具上看不见表情：“钱到位，什么都好说。” “你要哪个组的人随便挑。要杀人找虎组，要统率找雀组，要医师找蛇组，当然你要是钱给的够多，咱们鼠组四日便能搜遍凡间，把私自挖矿的人都给你们揪出来。” “……”那这笔钱谁出？ 这时有人开口：“太清山如今不是八大门派之首吗，连续拿了三年的游龙大赛魁首，正值意气风发之际啊。这还不派人一起去？” 太清山也不想管，太清山还要忙着明年的游龙大赛。 无论是布置场地、还是修建擂台、腾出房舍都已经把太清山弟子忙晕了，哪还有空下凡去参加这个什么玩意。 但眼下已经被架到这个位子上了，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们身上。 虽说太清山一直在讲无情，要断掉七情六欲。实际上太清山一大半人都做不到。 相反太清山人因为在高处站太久了，极好面子，脸皮比纸薄。 太清山负责人敲了敲邱月白身前的桌子：“那就你去吧。” 以前麒麟老祖从不参与太清山的事，太清山的人对好烦峰师徒几人也就视而不见，反正两方的关系也一般般，他们就当在后山上养了一群无关的闲人。 如今麒麟老祖想要强势介入太清山，在太清山中获得话语权。 这时看李之平不顺眼的那些长老全部出手对他打压。 李之平只能不停地接下太清山各种繁重琐事，他的弟子们也一样，什么脏活累活一并接下。 “不用。” 邱月白身旁一个男子将椅子一拉，发出刺耳的声响。 所有人的视线看向他。 司徒云天平静地抬起眼：“我去。” 第118章 蝉鸣之末 黎殊把那个男人丢下山以后，听到他在山下不断地发出诶呦的哀嚎声。 她嗤笑一声。 她又不是直接把他从高空丢下，这人还不至于摔坏了。 贪婪的人会有恶报，但惩戒的人不是她。 他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黎殊看着眼前被土盾符填平的洞口，放出一张万物生长符，让藤蔓顺土块蔓延上前，像是胶带一样，把土块和山牢牢系在一起。 这样，雨水就不会将这块新生的土块冲刷掉，等到时间长了，被挖掘过的痕迹也会逐渐消失。 除了这座山，其他地方应该还有不少人是这种情况。 千疮百孔，便是这里大夏国最好的写照。 挖矿行动会造成土壤结构破坏、地表塌陷、水体污染、生态系统破坏。 矿业废弃地修复和复垦是一项大工程，需要专业的环境工程师进行指导规划。 黎殊没有学过相关的技术，只能靠着自己的想法，慢慢填补那一个个挖空的矿洞，塌陷的地面。 “小殊去哪了？” “不在家。” 黎殊动了动耳朵。 放在家中的纸人从墙缝里钻出，她看着唐关关提着篮子走了进来。唐关关东西还没放下，就围着房子四处转悠着，寻找着黎殊的身影。 “她不会走了吧？”唐关关神色有些着急，大概是经历了失去黎殊的痛苦，她如今一有风吹草动便患得患失。 她将篮子丢在榻上：“我去找她。” 说着她就拄着拐杖向外跑去。 “关娘！”庄嬷嬷在身后追着。 黎殊见状取出藏光，赶紧向家的方向疾驰去。 黎殊从天上落下，狂风吹乱了她的头发，看上去有些狼狈。 但唐关关看见她，高悬的心脏才落了下来，她一把将黎殊抱住，嘴里抱怨道：“臭丫头，又跑哪去了，我一天不见着你，你就乱跑……” 黎殊只能任她抱着，她透过唐关关的肩膀，看到身后跑来的庄嬷嬷。 庄嬷嬷年纪大了，手里也杵着拐杖，一边喘气一边追在唐关关的身后。 她将唐家两口子的死归结自己身上，因此对着唐关关一直都很纵容，唐关关无论去哪，她都会紧紧跟在她身后。 黎殊“死”后，唐关关患了疯病，庄嬷嬷也悲痛万分，但还是要强打精神，因为她是唐关关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如今黎殊回来了，唐关关的疯病好了很多，但满脑子是黎殊。 想孩子不是什么坏事，只是…… 庄嬷嬷看着黎殊背在身后的黑色长棍，这是黎殊的剑，她见过。 这个孩子是修仙者啊，她不可能一直留在这个地方，她迟早要离开这里。 她没有想好，要如何给唐关关做心理准备。 “我还以为你要走了。”唐关关紧紧锢着黎殊。 黎殊有些无奈：“我现在还不走，等我历练结束以后，我就要回去了。” “你就非要走吗？你真的不留下来吗？”唐关关抓着黎殊的肩膀拉开距离，眼睛盯着她。 “你也可以跟我走，一起回下仙界呀，正好我在下仙界买了房子。” 唐关关看着眼前的女孩，突然觉得，她开始离她越来越远了。 记忆中那个只会抱着她胳膊撒娇的女孩逐渐消失了，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黎殊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唐关关以前一直在想，想让自己的孩子修仙，当了修仙者，就能远离凡间，远离土地。 但是当她的孩子真的成为了修仙者，回到凡间，说要带她一起去天上的时候。 她突然开始犹豫了。 她虽然讨厌种田，一直想要逃离这个地方。但她除了种田以外，什么都不懂。 如果去到下仙界以后，她还能做什么呢？ 她只能像米虫一样，依附着黎殊过日子吗？ 唐关关低头不语。她好像一直在成为别人的累赘。 小时候她是唐家人的累赘，后来被黎家人视为累赘，后来又成了庄嬷嬷的累赘…… 如今她好不容易生活有了起色，她靠着自己的能力，获得了别人的赞扬与尊重。 跟着黎殊去了下仙界以后，她就成为了黎殊的累赘。 唐关关的神色变换着，但黎殊并不知道她在纠结什么。 黎殊抬头看了一眼毒辣的太阳，她口中念道：“好晒啊，咱们别在这站着了，赶紧回家去吧。” 说着她推着唐关关往家的方向走去。 她走着，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陶罐：“娘，你不是腰疼嘛。我炼了一罐药膏，你洗漱完以后就拿这个药膏抹在你疼的位置，很快就没那么疼啦。” 这是她从韩老先生丹方中翻出的一副膏药，有消炎镇痛生髓活血的功效，针对唐关关这种症状正好合适。 唐关关接过她递来的陶罐，打开闻了一下，刺鼻的药味让她脸上一皱：“好臭。” “药哪有香的！” 庄嬷嬷跟在两人身后，看着两人拌嘴，紧绷的嘴角松了下来，变成淡淡的笑容。 八月，随着最后一声蝉鸣的结束，夏天过去了。 第119章 生辰快乐 “不练了，牛婶子说要找我，我过去看看。” 唐关关把东西往身旁一扫，一骨碌从榻上坐起来，推开门就跑了。 黎殊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 黎殊想着，如今唐关关也是个练气入体的修仙者了，自然不能浪费了这身资质。 唐关关体质弱，当不了体修和剑修，符修和器修又需要消耗大量的材料。 她思来想去，决定教唐关关炼丹。 正巧她是火灵根。 黎殊将手把手地教她认识草药，教她如何召唤出火风鼎，教她炼制丹药。 但唐关关似乎对种田以外的其他东西真的一窍不通，单是这火风鼎塑形就学了很久。 黎殊也只能扶额苦笑。 唐关关此人，一旦发现自己不擅长某个东西，她就会果断地放弃。 如果退堂鼓能考级，她肯定是首席。 相反，她一直嘴上抱怨着不喜欢种田，再也不要下田了，但每天还是乐此不疲地往田里钻。 黎殊算是明白了，唐关关就是典型的口嫌体正。 黎殊见状，只好将收集到的草药种子交给唐关关，让她帮忙种。 比起炼丹，唐关关更擅长做这个。 黎殊白天去大夏国各处巡游。 大夏国因为矿产资源丰富，四处可见古家弟子的身影，但除了几座较大的矿洞还在工作以外，其他的小型矿洞外再也看不见古家弟子的身影了。 就连他们驻扎在矿洞外的营地也全数撤走。 黎殊瞧见他们一副安分守己的模样，猜出肯定是古家上头下达了命令，让他们夹着尾巴做人。 估计古家私自挖矿的消息已经传到仙门联盟耳中，仙门联盟也要开始行动了。 只是不知道这一下能给古家造成多大的伤害。 全金花要与古家作对，黎殊虽在凡间，也能助她一臂之力。 “我收到消息了。古家因为挖矿一事暴露，内部高层动荡，元气大损，没想到这居然有你的一份功劳。” 全金花轻笑着：“多亏你给我创造了这么好的机会。如今古家自顾不暇，正是我宝田坊重新开张，拉拢三界器修的时机。” 全金花的声音里是一如既往的淡然自若，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那就提前祝你生意兴隆了。” “对了，再给你一个提醒，仙门联盟虽派人前去考证信息，但古家也派了不少人手下凡。”全金花的声音顿了一下：“你注意保护好自己，活着回来。” 黎殊也笑了：“行。” 这么多修仙者下凡，大夏国这么个小小的舞台，真不知道能不能容下那几尊大神同台对擂。 古家势力大，挖矿一事暴露，只不过是断他们一根小指。 黎殊只是顺手而为。 而最主要战场还是在全金花手中，她多得是计谋，踩着古家和万宝琉璃坊的踏板，扩大自己的势力。 …… 黎殊回到家，一开门，便看见唐关关满脸笑容地看着她：“小殊回来啦。” 唐关关的笑容诡异又神秘，黎殊也摸不透她想要干什么。 只见唐关关拉着她进到屋里，从柜子里找出一个包裹递给她。 黎殊拆开布包，入眼是鹅黄色的布料。 这是一套鹅黄色的衣裙，款式和她现在身上穿的差不多。 衣裙用的料子是上好的绸子，虽然比不上修仙界的衣服，但这个料子在凡间也只有富贵人家能穿得起。 没想到唐关关还给她准备了新衣服。 黎殊惊讶回头，唐关关却把她往房里推：“看看合不合适？” 原来前几天唐关关偷偷摸摸地量她衣服尺寸，是为了做这件衣服，她心中一暖。 虽然黎殊不爱穿这种花里胡哨的颜色，但她还是心满意足地换上。 黎殊的头发简单地扎起，鹅黄色的衣裙穿在身上，反倒给她增添了几分属于她这个年龄孩子专有的稚气。 她继承了唐关关的容貌，虽然年轻，但也是个皓齿明眸的小美人胚子，尤其那一双凤眼，澄澈透亮。 黎殊换好衣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只见厅堂中央的方桌上摆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庄嬷嬷看见她的模样，忍不住夸道：“好看的紧，这便是一副天仙的模样。” 庄嬷嬷夸人就爱用这种词，饶是黎殊脸皮厚也受不住。 唐关关满意地点点头，赶紧拉着黎殊在桌前坐下：“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看着这一碗面，黎殊就算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她看向唐关关：“今天是我生辰？” 唐关关嗔怪地瞪着她：“怎么去一趟修仙，连自己生辰都忘记了？” 原来今天是原主，也就是另一个黎殊的生辰。 黎殊的生日在三月，也就是过完年不久的时候。 现实和游戏里的时间不同，她刚进入游戏的时候，现实是六月，而游戏中春分刚过，春寒遍地。 算起来，那段时间刚好也是她的生日。 现实三天，游戏一年。 上一赛季黎殊没事做的时候，总喜欢找自己的师妹邱月白，让她陪自己过生日。 倒是满足了她“天天过生日”的愿望。 但比起过生日，她其实更喜欢看着邱月白任由她折腾时的无奈表情。 黎殊夹起长寿面。 长寿面看上去满满一碗，实际上是由一根面条组成。 面条细长不断，意味着生命长久不绝，希望吃下长寿面的人也能健康平安长寿。 黎殊看着碗里的面，眼睛中是抑制不住的兴趣， 这是她第一次吃长寿面。 听说吃长寿面的时候不要咬断，要从头到尾一口气吃完，才能接下这一份长寿。 但这么多面，怎么做到不咬断啊？ 黎殊吸了满嘴的面条，看着碗里还剩下的一小半面条，果断将面条咬断。 “诶！”唐关关在一旁瞪大了眼。 黎殊鼓着两腮看着她，像一个藏了食的仓鼠，她嘴里嚼着面条，筷子夹着断掉的半根。 唐关关赶紧抬头看向上天，嘴中念念有词。 她絮絮叨叨地念着，黎殊听了一耳。 她大概是在向老天爷祈祷，说小孩子不懂事，让老天爷大人有大量行行好。 黎殊忍不住笑了。 第120章 天上地下 当了修仙者之后，黎殊就不怎么吃凡食了，只吃修仙界那些灵果灵蔬做成的食物 。 因为凡间食物中杂质很多，吃下去以后还要运气排出体内的杂质。 但长寿面是唐关关的心意，杂质吃下去还能排出，但这面一年就只能吃一次。 她把汤汁都喝得一干二净。 见她吃得香甜，唐关关心中也无比满意。 唐关关拿起黎殊放在桌上的空碗：“你吃完就早点休息呀，你每天晚上都坐着睡觉，我瞧着你都累了，你能不能躺着好好睡上一觉？” 黎殊晚上那不是睡觉，是运气修炼。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睡觉是在什么时候了。 好像自她炼气入体之后，就再也没睡过觉了。 她都修仙了还睡什么觉。 黎殊摇头说：“我要出去一趟。” 唐关关放下手中的碗，眯着眼看她：“大晚上的，你又要去哪？” 黎殊的手指微微蜷起：“我去河边放纸船。” 一般纸船纸花灯都是用于祭祀。在生日放纸船，不太吉利吧…… 唐关关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不禁皱起眉：“你就不能换一天放吗？” “不行，我只能在今天放。”因为今天是黎殊的生日。 唐关关看着她，从门后取出她的拐杖：“行，我陪你一起去。” 王村村后便是一条长长的河流。因为少雨，河流中的水位已经降低了不少，就连河底的石头都裸露出来了。 黎殊随着唐关关来到河边。 太阳落山以后，天色瞬间暗了下来。 黎殊听着远处传来潺潺的水声，一抬头便看见黝黑的山。山像是一只巨兽匍匐在河边，沉默地守着远处的村子。 这里没有路灯，黎殊手里提着的灯笼成了黑夜里唯一的光。 虽然两人都是修仙者，视线远比凡人要强，即使是在黑暗中也能看清所有的东西。 但唐关关固执地非要提着灯出门。 来到小溪旁，黎殊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白纸，折成纸船的模样。 她在纸船上写下了黎殊的名字。 唐关关看着她手中的纸船，明明她不认识字，却觉得这两个字像是揪住她的心脏一样。 黎殊在纸船上画上照明咒文，她往纸船上注入真气，纸船发出莹莹的光亮，成为黑夜中一点新生的光芒。 她走到小溪旁，将纸船放入水中。 纸船摇摇晃晃，离开她们，顺着河流向下飘去。 黎殊看着那点萤火驶向远方，在心里默默为另一位黎殊祝愿。 如果她能投胎的话，就祝她能去到一个国泰民安的地方，没有忧愁没有烦恼。 她在心中默念：“黎殊，生日快乐。” 小河带着纸船越飘越远。 这时，天上落下一颗闪亮的流星，白色的光芒划破天空。与河流中这点光亮背道而驰。 黎殊看着流星拖长的摆尾，沉重的心涌上雀跃，她朝身后的唐关关喊道：“有流星，快许愿！” 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希望她和她身边的人都能平平安安，顺风顺水，心想事成！ 唐关关看着黎殊一副虔诚许愿的模样，好奇地问：“这流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黎殊解释道：“我听别人说，流星就是天上的星星陨落，只要我们对着流星许愿，很快就能愿望成真了。” 唐关关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种说法……那修仙界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唐关关的话让黎殊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这种流星陨落的现象很常见啊，在我小的时候，流星特别多，每一天晚上都能看见，也就近几年少了一些。所以你可能不知道。” 难道在修仙界，流星这么常见吗？ 但她上一个赛季在这待了一百年，也没有见过流星啊…… 唐关关努力回想着：“哦对，在我小时候，还有一颗流星落在了我们村子呢。” 她用手在空中比划着：“大晚上的，我在山上看见了好大一团火，但白天那个火就消失了，山上的树也没有烧起来，我还以为是错觉。但是那天晚上所有人都看见了那团火。” “那个火……怎么说，红红的、亮亮的……就和我吃下去那个果子一个颜色。” 在唐关关的印象中红色流星落下，那天早上所有人都好奇地去山上翻找，但什么都没有找到。 不过唐关关在山上看见了一棵很小的，很奇怪的树，它树干的颜色是灰白的，没有树叶，和身旁其他的树都不一样。 那棵树上有一枚鸡蛋大小的果子，像是宝石一样，很好看，还散发着一股香气。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把那颗果子吃进了肚子里。 那颗果子的香气让她魂牵梦萦，可惜这么多年，那棵树上再也没结出新的果子了。 “那时我爹还说，他从来没在山上见过这么漂亮的果子，说不定是天上掉下的灵果。没想到我吃了以后差点就死掉了。” 她的话落在黎殊耳中，她不禁皱起了眉。 有形无质的火，说不定是灵气。 天上掉下一个带灵气的东西，被唐关关吃了进去，然后她就炼气入体了…… 这真的太奇怪了，修真界能有这样的宝贝吗？ “你还记得那个山在哪吗？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唐关关摇头：“那棵树在我小时候家附近的山上，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就算是找，我也不一定找得到。” “好吧……”黎殊的声音中带着遗憾。 “纸船放完了吗？我们回去吧。”唐关关搓着手臂。 如今晚上温度开始降低，逐渐有了秋天的寒气。 人们晚上都是闭户不出。 “回去吧。”黎殊提起灯笼，和她一起走在回去的路上。 黎殊的手指在空中轻轻挥动，数张纸人从她衣袖里钻出，飞向远方。 唐关关的故乡在黑岩镇旁的一个叫良浦镇的地方。 良浦镇没有什么特点，就是山多。 黎殊的纸人贴着良浦镇山一寸一寸搜寻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东西，但她的直觉告诉她，她能在那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搜遍了良浦镇的山。 此时天气转凉，树叶也逐渐脱落了，树干的颜色也有了些许变化。 她没有找到唐关关口中那棵灰白的树。 或许那棵树真的太小了，又或许它在日积月累间变得和其他树一样，没有当时那么显眼。 就在她以为自己找不到的时候，她感受到了一股微弱的灵气。 微弱得像是池子里浮游生物溅起的水花。 但这股微弱的波动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她顺着感应的方向飞去。 她看到了一棵被藤蔓缠满的小树苗。 十几年过去了，它仍然没有长大，大概只有一米高。 藤蔓的绿色覆盖在树上，看不见树本来的颜色，难怪她找不到。 黎殊的纸人靠近那棵树。 突然，远在百里之外的黎殊心脏猛地一缩，她踉跄一步，差点摔倒。 唐关关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怎么了？” “……没事。” 黎殊垂下眼，敛去眼底的神色。 她在这一棵树上感受到了，属于“石玉”的气息。 第121章 魂果落地 当时第一赛季的时候，游戏猝不及防地停服，关闭游戏。 玩家们骂声一片，但游戏官方一点表示都没有。 而在场的人中，没有人会知道他们有一天会进入游戏。 而且他们进入游戏的时间线在上一赛季的一百年后。 当时他们以为小丑娱乐将所有人的账号都删除了。 如果不是这样，那他们的账号都去哪了？ 这游戏中的一百年期间又发生了什么？ 三百多万人就这样消失了，这个世界的人不可能没有察觉…… 而此时，黎殊在眼前的这棵树上，感觉到了属于上一赛季她账号——“石玉”的气息。 本该消失的账号，为何出现在了这里？ 黎殊皱起眉，她扯掉了树上缠绕的藤蔓，拨开碎叶，看向那一株灰白色的树苗。 树苗上的灵力微弱，近乎于无。如果这上面不是她的气息，与她有所感应，或许她真的找不到它。 据唐关关的描述，当时天上掉下一颗流星。 凡间离外太空太远，那凡间所能看见的天上就是修仙界。 她的账号没有凭空消失，它的灵力变成了流星坠入凡间，落到山上这棵树上，促使树长出了果子。 而蕴藏着浓郁火灵气的果子被唐关关吃下，带着她的火真气和属于太清山弟子的剑意，改造着唐关关的身体。 莫非，唐关关的火灵根和先天剑骨都是在“石玉”的影响才产生的？ 唐关关生下黎殊之后，身上的剑骨与附着在剑骨上浓郁的火灵气也继承到黎殊身上。 如今她体内流淌的火灵根，原来还是她当年的那个。 她账号的那股能量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是不是除了她以外，其他玩家的账号也是如此？ 不对，她上一赛季没有先天剑骨，为何她变成的灵果让唐关关吃下以后，会促生唐关关的先天剑骨？ 如果这剑骨不是唐关关本身就有的话…… 一个可怕的猜想出现在她脑中。 用后天剑骨炼制的丹药如果让人吃下，是否会让人生出新的剑骨呢？ 没有人试验过这个猜想。 正统的药修门派内有规定，绝不会允许弟子进行这种有违人伦的试验。 而剑修的尸体一般都会葬在门派之内，不会流露在外。 不对…… 一种寒意透过黎殊的后背漫了上来。 她的乾坤袋中，正巧放了一具，太清山剑修的尸体。 陆峥那截在黑暗中莹莹生辉的后天剑骨此刻印在她的脑中。 疯了吧…… 黎殊抬起头，视线看向远方。 她手心沁出一股冷汗，她轻轻推了一把唐关关：“你回去吧，我还要出去一趟。” “诶！”唐关关错愕地抬手。 黎殊的衣角从她掌心划过。 黎殊眉头紧蹙，召唤出藏光向远处飞去。 她一直这么忙碌，好像有忙不完的事情，一刻也停不下来。 唐关关不知道她在忙什么。但她觉得，她和以前大为不同。 现在的黎殊总是皱着眉，即使是笑的时候，笑意也不达眼底，似乎心中藏着很多顾虑。 金鳞岂是池中物。 那个孩子跑着，终究是离她越来越远了。 黎殊纵剑，朝着之前那颗流星的方向追去。 疾风打在身上，她衣袂翻飞，她顾不得召唤隔绝阵法，她放出所有的真气凝聚在脚下的剑中，以最快的速度向远处飞去。 黎殊抬手将挂在腰侧的留影珠丢进乾坤袋中。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断不可以透露出去的。 这或许与玩家有关，与系统有关，一旦被这个世界的原住民知道，可能后患无穷。 她的视线穿过黑暗，看向远处的流星。 流星远远望过去是白色，但随着她的逐渐靠近，她看清了，那颗流星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金光。 她感受到了它身上一股微弱的金元素灵气。 她来不及思考，追着流星流星一路向东。 离开了大夏国的范围。 眼看流星越来越低，即将落入地上。 黎殊体内真气迅速燃烧着，加快了御剑飞行的速度。 流星没入山头，仿佛一道光沉入海中，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只有一片淡淡的金光覆在山头，像是雾一样。 金光亮了几息，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正如黎殊所想，那不是实物，是一股无形的灵气。 她手指一招，纸人从她乾坤袋中飞出，向山上疾飞去。 新降落的灵气波动明显，比找“石玉”的时候要轻易很多。 黎殊从剑上跳下，落在一棵参天大树前。 一股淡淡的金光围绕着大树旋转着。 天上的灵气随机落在地上，随机附着在一棵植物之上。 她的账号附着的是一棵小树苗，而眼前的金光附着的是一棵大树。 但这都不重要。 黎殊抬起头，视线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看到隐藏其中的一点金光。 金光很微弱。 她飞身上前，穿过树梢，摘下了那颗金色的果子。 果子晶莹剔透，只有鸽子蛋大小，像是琥珀一样。 果子很柔软，比她的皮肤更温热，带着一股微弱的灵气。它脆弱又稚嫩，仿佛里面蕴含着生命。 果子摘下那一刻，她便闻到了扑面而来一股馥郁芬芳，甜甜的，像是芒果一样的香气。 她将果子拿在手中，她感觉到自己的唾液腺在快速分泌唾液，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喊道。 “快，吃了它！” 黎殊将果子丢进了乾坤袋。 乾坤袋作为阻隔，隔断了她的欲望。 这个果子不正常。 但黎殊如今没有时间研究那个果子，她抬起眼扫视着一旁漆黑的夜色。 她的纸人感觉到了，有非常多的气息正朝这边聚拢过来。 她敛去气息，悄悄离开了这座山头。 她留下纸人逐渐靠近人群，而她在远处找了一个废弃的矿洞，躲了起来。 天上一道道光点落下，她看清了，那是一群乘着飞行道具前来的修仙者。 纸人悄悄扫了一遍，这些人的修为等级也不高，最高也是筑基。 如果她真的暴露了，也有一敌之力。 那群修仙者落在山头上，正放出自己的神识，开始寻找着什么。 矿洞残余的灵力正好能将黎殊掩盖住，她隐匿在暗处，看着那群人。 而没有任何灵力波动的纸人悄悄靠近他们，听见了他们口中的话。 “魂果不是掉在了这个地方吗，为什么没有感觉到气息？” “难道被别人抢先一步拿走了？” 魂果？ 黎殊捏紧了自己的乾坤袋。 第122章 古燕云 “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在看见一个魂果，没想到又被别人抢走了。” 男人啐了一口。 他身旁同行的人叹了口气：“早几年魂果泛滥的时候没抓准时机大赚一笔，现在想要抢果子，难咯。” “我年轻的时候也捡过几个魂果，不过那时我不知道它这么珍贵，全给吃了，我现在真的是后悔啊……” 几个人在山上走着，边走边吐槽着。 “不过也得亏吃的那几个魂果，一颗下肚，我一下子从炼气一阶升上了炼气三阶。那玩意是真比丹药有用。” “要不然，现在怎么那么多人重金求魂果呢。” 寒鸦咕咕落在枝丫上。 夜寒露重，所有人都回家里休息了，也只有这群修仙者会在夜里爬到山上，放出神识寸土不遗地搜查着。 “据说那魂果啊，不仅吃了能提升修为，还能让没有灵根的凡人生生长出灵根。” “真不知道那魂果是什么树上长出来的。” “实话不瞒，我在下仙界的时候也见过流星，这魂果啊……大概是从上仙界飞下来的。” 说到上仙界，几人便闭口不言了。 上仙界可不是能随意讨论的地方。 上仙界哪有门派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种出这样厉害的树。 要真能做到这一步，它早就成为八大门派之首了。 魂果坠落这么多年，也没见哪个门派出面认领这些果子。甚至这八大门派的人还在偷偷花大价钱从其他修仙者手中收购魂果。 要么，这些果子他们也也不知来源。 要么，他们知道这些果子从哪来，但也不敢前去将它占据。 只有一个地方能够满足这个条件。 那便是上仙界之上，无极天宫。 —— 几枚晶莹剔透的红色果子像是鸽子蛋一样，放在精致的琉璃盘中。 男孩厌倦地看着眼前的琉璃盘，挥手将它扫落。 琉璃盘落到地上，砸在花纹繁琐的地毯上，发出闷闷的声音。 眼前的侍女蹲下，将果子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重新放回琉璃盘上。 “大少爷，老爷吩咐过，一定要见你将魂果吃下去。这魂果千金难求，老爷也是一番苦心啊。” 男孩抓着琉璃盘的边沿将它一把甩了出去。 侍女惊呼一声避开。 琉璃盘砸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古家特制的琉璃盘，自然耐得住敲打，被他摔了几十次仍然毫发无损。 砸不碎的盘子让古燕云心中的火气更盛了。 琉璃盘落下，魂果骨碌落地。 “云儿，怎么生这么大气？是这群下人不听话吗？” 门外远远有声音传来，一身紫色华服的女人走了进来，眼中含笑地看着古燕云。 身旁的侍从们立即低下头，恭敬地朝她鞠躬：“见过夫人。” 看见眼前的女人，古燕云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一些。 女人从侍女手中接过琉璃盘，放在古燕云身前：“这几年火系魂果罕见，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几颗。” 她垂下眼：“你若是不想吃，那便不吃吧，你大概……还是在怪我们。” “不是……”古燕云下意识说道。 “是我没将你保护好，才让你中了奸人的诡计，被毒伤了腿……”说着，她眼角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我将你藏在府中，你每日只能见着我们……是不是心中厌烦了。” 古燕云抬手捂住眼睛，声音有些嘶哑：“别说了，我吃。” 女人用手帕擦去眼角的泪水：“我儿，这些年苦了你了。这魂果对你百利而无一害，等你有了火灵根……” 她轻轻执起古燕云的手：“这古家才能牢牢掌握在我们手中呀。” 衣袍的笼罩下，古燕云的另一只手攥紧，指甲扎入掌心。 即使换了一个世界，她还是那样的性格。 一样想着要争夺财产，把他当成自己的工具。 但至少这个世界里，她还活着。 古燕云看着她递到自己唇边的魂果。 魂果散发着阵阵清香，诱惑着他动口。 他叹了口气，将它吞入口中。 温热的果实一入口就融化成一股暖流，顺着他的喉咙流了下去，很快就融入丹田的位置。 房里燃着冰火，温度要比室外凉快。 但这一颗魂果下肚，他的丹田燃起火烧一样的疼。 他握紧拳头，脖颈处的青筋不停鼓动着。 “没事的，待会就不疼了……”身旁的女人拍着他的手，声音逐渐模糊。 耳边的话让他似乎回到了儿时那场车祸。 当时，他的母亲死死抱住他，他在昏迷前只记得她这么一句话：“没事的。” 古家是豪门，别说是子嗣，远亲人口也多。 每个人都盯死了古家这块肥肉，于是有人利益熏心，对古燕云这个大房嫡长子下手了。 一场车祸，让他母亲去世，也废了他两条腿。 那时他才十一岁。 从那以后，流言蜚语淹没了他，他最常听到的一句话就是——“同一个瘸子，凭什么拿那么多的财产。” 对啊，凭什么。 他自己也不知道。 这或许是他母亲靠着身死，换来他爸的愧疚之心。 别的房子嗣众多，只有他爸守身如玉。 大概是他这副稳重踏实又专情的模样，博得了老爷子的欢心。 他爸是个完美的人，而他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他这么一个瘸腿的儿子。 他无限地纵容他，他想要什么，他就给他什么。 他把他养在宅院里，请专门的家庭教师为他上课。 他还是个慈善家，扶持了很多贫穷家庭的孩子读书，捐了不少钱给福利院，嘴上说着是给自家孩子积德。 他所有的做法只会让古燕云觉得恶心。因为他清楚，自己只是他作秀的工具。 他一直被关在那个宅院里，一开始，他是受不了别人异样的眼光。 后来，他也习惯了自己待在空荡荡的房子里。 他没有朋友，没有亲近的人，也不需要社交。 直到他拿到了《寻仙》的游戏卡。 他第一次在另一个世界体会到重新站起来的感觉。 他可以奔跑，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只是他没想到，他第二次进入游戏，又重新变回了一个瘸子。 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几次想要自杀，都被下人拼死阻拦了。 如果他来到另一个世界，还是获得差不多的身份，他根本没有活着的必要。 就在这时，有人哭着拦住了他。 时间太久，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母亲的模样，但他却觉得，她和她好像。 然后，她摘下了他手中的刀。 即使知道她在利用自己，他也心甘情愿了。 毕竟这个世界的妈妈，还活着。 第123章 生拓灵根 三颗蕴含着火灵力的魂果下肚，古燕云觉得自己身处火海。 在他体内，一条人造的火灵根在逐渐成型。 仙门初试前，古大老爷买通关系，带着古燕云去升龙台测灵根。 水木双灵根，资质还算上乘。 但古大老爷看着这一个结果，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没有火灵根。 一个器修怎么能没有火灵根？ 在古家里，他们并不在乎你的资质有多好，只在乎你是不是有这么一条火灵根。 修为不够，还能吃丹药提升。 但没有火灵根，便是一个失败了一半的器修。 他若要炼制法器，还得找人替他控火，相当于把自己的炼器秘诀交到了外人手里…… 古家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古大老爷将古燕云藏起来，即使被关在院子里已经是古燕云的生活常态。 古燕云在娘胎的时候就被人下了毒，毒素没有杀死他，但是伤了他的坐骨神经。 他从出生开始便是下肢无力，只能依靠轮椅行走。 一个残疾的孩子，一直是古大老爷心中的痛。 他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才会让恶人有得逞的机会。 但同时这个孩子也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时刻证明着他的无能。 他请了不少药修给古燕云看病，但没有一种丹药可以治好他。 药修摇摇头说，古大少爷这寒毒深入骨髓，等他修为再高一些，或许能靠内力逼出体内的寒毒。 古燕云身负寒毒，又缺了一条火灵根。 古大老爷一直在三界收集魂果，想要用火灵力的魂果，生生给他开出一条灵脉。 没人验证过这事能不能成。 但只要有一点机会，他们便不会放弃。 他们将他藏起来，他们早早便在外流传着古燕云是炼器天才的传言。 如今只要古燕云开拓出火灵根，将修为堆上去，让双腿恢复…… 他便能站在人群，真正成为传闻中那个古家的天才。 如今的魂果中的灵力远没有以前魂果那么丰盛，但仍然有着增长修为的功效。 古燕云吃了三颗魂果，硬生生从炼气七阶升上炼气八阶。 食用魂果除了需要熬受疼痛以外，百利无一害。 他垂眼看着眼前的排行榜。 如今，他是所有玩家中修为最高的玩家。 但他感觉不到任何的喜悦感。 上一赛季的时候，他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上排行榜第一名。 当时的欣喜难以言喻。 他在游戏里证明了单靠自己，也有位居万人之上的能力。 但如今他只需要在屋里坐着，无需修炼，修为也能自己升起。 他感到厌倦。 靠真金白银、天材地宝堆砌起来的第一名，有什么意思？ …… 来找魂果的人很多，一批又一批。 几路人手碰上面，都在怀疑魂果是不是在对方身上。他们疑神疑鬼，最终还是打了起来。 看见他们相互咒骂，刀剑相击，法术相碰，黎殊默默将身子藏得更严实了。 这一晚上，来山上的人少说都有十来个，虽然他们都只是普通的修仙者，修为境界不高。 但人间这么一座小山头一下子聚集来了那么多修仙者，也是难得。 从那群修仙者的只言片语中，黎殊拼凑出了关于魂果的消息。 一百年前，修仙界发生了一个不可提的事件，那个事件对修仙界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别说是八大门派，那时几乎整个修仙界的门派都陷入了一蹶不振。 人们在灾后的痛苦中逐渐休整。 这时，无极天宫大司命作为维护世界和平的角色，要想办法让各位修仙者重振旗鼓。 于是大司命想了办法，种出能够增长灵力的灵果，将它们投入下仙界和凡间。 至于他们为什么猜测这个果子来自无极天宫…… 除了半步成神的大司命，还有谁能有这种本事，种出这么神奇的果子。 如果春华堂或者其他医修门派有这本事，早就拿出来炫耀了。 大司命在上，慈悲若神明，一心只想着维护修仙界的稳定和和平。 黎殊这段时间听过太多关于大司命的传言，比她上一赛季一百年都多。 上一赛季的时候，大司命像是一个隐藏在众人背后的大boss，玩家们只能从一些细碎的言谈中拼凑关于她的信息。 而如今，大司命已经成为家喻户晓的大人物。 她走向了台前，成为修仙者们的顶梁柱。 黎殊算着时间，一百年前，正巧就是他们上一赛季结束的时候。 那个让整个修仙界一蹶不振的事情，该不会就是“游戏停服，玩家离开《寻仙》的世界”这件事吧。 但是…… 黎殊想起自己在良浦镇看到的那棵，带着自己账号气息的小树苗。 如果他们真的离开了，为什么她还能感受到自己曾经账号的气息？ 难道他们当时的离开只是神魂离开，但账号还留在了这个世界？ 一个诡异的猜想出现在她心头。 这么说，大司命用他们的账号堆肥，种了一棵树？ 所以这树上结出的果子会带着他们的气息？ 黎殊眼皮一跳。 听上去有点肉体疼。 那这么说，那位上仙界之上的大司命，应该是知道玩家存在的。 那她知道系统的存在吗？ 她和系统又是什么关系呢？ 维护着世界和平的大司命，在见到如此混乱的世界后她又会做什么呢？ 第124章 棋子 那群修仙者大打一架后，发现是真的找不到这个魂果。 他们大晚上地到这山头翻找着，就差连地皮都掀了起来。 他们众里寻它千百度，只见到了一棵光秃秃的大树。 树上有着残余的金灵力，但他们将这棵树翻遍了，确实没有看见果子。 那天上的魂果落地，必然会寄生在一棵植物上，然后长出果实。 如今这树有灵力波动，但没有果实。 必然是哪个阴恻恻的小人趁乱将魂果收入囊中偷偷逃走了！ 黎·小人·殊隐匿着自己的气息，摸黑离开了这座山。 因为那群修仙者还在山上晕头转向地找着，放出的神识一道道扫过来，跟探照灯似的。 黎殊没有胆子光明正大地御剑飞行。 她否掉了直接回黑岩镇的想法。 她只是隐匿着气息，悄悄走了一段路，换了一个藏身的地方。 也多亏了古家在很多地方都挖了矿，不光是大夏国，在其他国家也能见到他们留下的满地狼藉。 她要找藏身之所倒也方便。 黎殊钻进一个新的矿洞。 她从洞中狗狗祟祟地探出头来，确认自己的行踪没有被别人发现后，回到矿洞中，在矿洞的四壁上布下隔绝阵法。 她从乾坤袋中取出那颗金色的魂果。 魂果从乾坤袋中取出，一股馥郁的芬芳扑面而来，带着诱人的香甜。 这颗果子很小，一只手便能将它包裹住。 矿洞之中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但魂果一出，黎殊便看见它身上流淌着的金色光芒。 魂果无光自亮。 黎殊将它握在掌心，感受着其中流淌的金灵气。 她另一只手从怀中拿出系统送的玉佩。 她的意念注入玉佩中，随着玉佩亮起一阵淡淡的白光，她的身形面容迅速改变着。 从陆峥的秘境出来以后，黎殊一直在忙着大号的修炼，再也没上过自己的小号。 如今她一登上自己的小号才发现。 即使她没有登录自己的小号，小号的身型也在随着时间而成长，两个账号上的时间是同步流逝的。 而现在，她的小号已经长成了出落的少年模样。 所以，她身上的衣服差点把她勒死。 黎殊扯开自己的衣领和腰带，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她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早早就在乾坤袋里放着备用的衣服。 这颗魂果内蕴含着金灵力，而她的小号正好也是金单灵根。 比起大号，这颗果子更适合小号。 她倒要看看，这颗被大家吹嘘到天上的魂果能有什么奇效！ 她张口将魂果吃下。 魂果刚入口的口感像是爆浆的熊博士软弹，外层仿佛裹着一层薄膜，略微弹牙。 薄膜咬破之后，里面甜甜的果酱在她口腔炸开。 一股温热的灵气顺着她的食道向下蔓延流淌，渗透进她的细胞，温暖笼罩着她的身体。 她仿佛置身于温情之中，浑身暖融融的，舒服到她的毛孔都舒张开来。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这颗魂果和她身体的契合度很高，仿佛……它本来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而此时它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这是一股同根同源的亲近感。 金色的灵力流淌遍她全身，最后汇入她的丹田。 她睫毛瓮动着，缓缓睁开了眼。 在她眼中，似乎有一道金光闪过，又隐匿于黑暗中。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眼神惊愕。 魂果确实是一个神奇的东西。 她原本从秘境中出来，自己的修为境界达到了练气七阶，但这一颗小小的魂果下肚，却硬生生将她的修为从练气七阶升上了练气九阶。 一颗果子就能提升两个等级？ 这么离谱？ 黎殊久违地打开了游戏的系统排行榜。 不知何时，千棱镜也升上了炼气八阶。 千棱镜的修炼速度也非常快。 上一赛季的时候千棱镜也是像现在一样，牢牢占据着第一名的位置。 他是个肝帝，据说他肝起来的时候不眠不休，每天只睡两个小时。 他本身就是一个很努力的人，能稳在排行榜第一名是有原因的。 原本赛季刚开始的时候，千棱镜悄无声息，也没有去参加仙门初试。 当时她还在疑惑，千棱镜难道抽到了什么天崩开局？不然以传闻中他的性格，他早就一飞冲天把其他人甩在身后了。 后来，全金花和他们透露，千棱镜这个赛季的身份是古家大少爷。即使不参加仙门初试，也能直接成为万宝琉璃坊的内选弟子。 看来这一赛季千棱镜不仅是肝帝还是欧皇，古家大少爷的身份在前，对于他来说，资源那就是手到擒来。 果然，从仙门初试以后，千棱镜修炼的速度像是坐火箭一样，让其他人望尘莫及。 快到离谱。 黎殊操控着两个账号，修炼速度自然比不上他。 不过黎殊比他多了一些机遇。 无论是曾经陆峥那个剑修秘境，还是现在的魂果。 她身上的机遇接踵而至，争着向她涌过来。 原本千棱镜在炼气八阶位居第一。黎殊吃了一颗魂果，生生飞上了练气九阶，又压了千棱镜一头。 她在心里默念道。 对不起了兄弟，又让你当老二了。 黎殊闭眼感受着自己体内的情况，发现除了提升修为以外，这颗果子还增强了她的体质。 她捏了捏自己手臂上的肌肉，确实比之前更实在了。 她眯起眼，抬手摸向自己的肚子。 她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是什么？！ 八块腹肌！她如今也是有腹肌的人了！ 这魂果可真是一个好东西，有用又好吃，难怪那些修仙者要争着抢这么一颗魂果。 黎殊舔了舔嘴唇，这么好的东西，要是再多来几颗，修炼岂不是事半功倍？ 她吃的这个魂果正好是带着金灵力的魂果，她能一下子提升两个等级，是不是也和这果子的灵力属性有关？ 如果她吃下的是其他属性的果子，是不是效果也会不一样？ 那有没有一种果子身上带着好几种灵力的情况？ 黎殊的脑子飞速运转着。 她原本还在想着，上一赛季的时候，他们花了一百年才到了金丹、元婴的境界。 如今系统要他们修炼到飞升成仙的境界，真要达到那个水平，不知道他们要修炼几百上千年。 等到过了那么久之后，他们真的还会记得自己的任务吗？ 他们真的还记得自己原本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吗？ 黎殊原本还在为这茫茫不见头的修炼道路忧心忡忡。 后来，她发现自己这一赛季修炼的速度要远比上一赛季更快。 她本还以为自己天赋异禀。 后来她才发现，原来所有人都一样。 修仙界灵气暴涨，大家的修炼速度都在提升。 但现在，除了灵气暴涨以外，还出现了一个名为“魂果”的东西。 有了这些魂果，他们可以加速升级，早日达到那遥不可及的飞升境。 看来，那位无极天宫的大司命似乎也给了他们很大的帮助。 只是这果子不是单给玩家的，这个世界的其他修仙者也知道“魂果”的存在。 大司命对于玩家和原住民没有丝毫的偏袒，一同视之。 原住民比他们早一百年知道关于魂果的消息，如今玩家想要与原住民争抢魂果，几乎没有任何的优势。 原本玩家和原住民之间没有太多的利益牵扯，大家都在呼吸着同一片空气，靠着自己的努力修炼着。 但这些魂果的出现，或许会成为玩家和原住民之间的第一次摆上明面的利益争夺。 她微微眯眼。 她知道自己是棋子，但她不知道，自己被摆在了棋盘的什么位置。 第125章 迎接新生 夜深，风寒，星稀。 何同舟在荒山枯草中行走，他衣上沾满风尘，目光却沉如水。 终于，他看见了几点灯火。 灯笼挂在门店前，成为了夜色里唯一的灯光。 他松了一口气，走了过去。 原本打着瞌睡的店小二见到来人，提起来精神迎上去。 “客官，住店吗？” 何同舟撩开衣摆坐在椅子：“不住店，我来找点吃的。” 这一趟下凡来得匆忙，他来不及准备太多的食物。 他也吃不起辟谷丹这种稀罕物，只能靠着凡间的食物充饥。 “来一碗清汤挂面。” “得嘞！”店小二把毛巾往肩上一搭，掀开帘子往后厨走去。 大约是夜深了，这里又是荒山野岭的，小小的店中只见着他一人。 何同舟看着桌子上陈年累月的划痕，发着呆。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怀的是什么想法，伤一好，就往凡间跑了。 明面上是下凡历练，实际上他在这凡间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 他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哼笑一声，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后厨的帘子一掀，走出来一个朴实憨厚的大娘：“来，小哥，你的挂面。” “多谢。” 清汤挂面放在桌上，热腾腾的香气扑面而来。 细软的面条上点缀着绿色的菜叶，面条之上，竟然还有着些薄肉片。 “这么晚了，难得还能看见客人。”大娘的手在围裙上局促地擦了擦：“咱们店里还有很多菜式，你想吃什么，我就去给你做。” 凡人挣钱也不容易，尤其这店开在了这么偏僻的地方。 可惜何同舟手头也并不富裕。 他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吃这一碗面就够了。” 大娘的脸色有些遗憾。 何同舟夹起面条，送入口中。 大娘见他吃得香，笑道：“别急，慢慢吃。吃了面再喝口汤，容易咽。” 这面的汤很鲜甜，不像是菜汤，像是骨头熬的汤。 这店面虽然小，但食物用料很足。 店小二晃悠悠地回到柜台前坐着，看着正在吃面的何同舟，好奇地问道：“客官，你怎么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啊？” “走着走着就到这了。”何同舟扫了一眼身旁：“你们这的生意一直这么冷清吗？” 见他搭话，大娘也算是找到了话头，她叹了一口气：“是啊，以前有不少上山的人会来这歇脚，如今生意是越来越冷清了……小哥，你是哪里人啊？” 他说出了自己的家乡。 大娘闻言震惊地说：“那离咱们这可有十万八千里啊，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他不善言辞，也不会说谎：“我是个修仙者，只是下凡历练的时候正好来了这里。” “修仙好啊。”大娘那张淳朴的脸色露出向往的表情：“要是有机会，我也想修仙……” 何同舟张口，正要说点什么，突然他脸色一变。 血液从他口中涌出。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胃，他的胃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 难道…… 他用错愕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大娘。 “你……” 大娘看着他的惨状，神色未变，仍然是一脸笑眯眯的模样。 何同舟想要运气抵抗体内的毒素，他心中大惊。 这不是普通的毒，这毒不仅散去他的内力，还快速地渗透了他的脏器。 这是专克修仙者的毒。 这是为他设下的局。 眼前的大娘和店小二分明只是没有真气的普通人，也是因此，他放松了自己的警惕。 是他看走了眼。 何同舟眼前一黑，软倒在地上。 大娘淡淡一笑，开口道：“二牛，收拾一下，要干活了。” 木门一栓，二牛牵来了后院的驴车。 大娘将何同舟搬到了驴车上。 车轮咕噜噜地转着。 车上的人没有说话。 何同舟感觉到毒素顺着血管不断渗透进他的体内，自己的内脏像是干死的植物，正在快速地枯萎。 他修仙以后，除了历练以外，一直待在墨池里，从未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 又或者，他真的那么倒霉，遇见了什么杀人魔吧。 他自嘲地想道。 “我说过了，你的路，只有归顺我，或者死。” 他脑子里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是圣女。 自从他下凡以后，他再也没有听过她的声音，仿佛以前那一切都不过是他的臆想。 但现在，她又出现了。 “是你做的！”何同舟在脑子里质疑道。 她笑了：“那你可冤枉我了，要杀你的不是我。” 他实在想不到，是谁要杀他。 突然，他想起了擂台上的那个眼神。 难道是……黎殊？ “我能救你一次，也能救你第二次，但是，我现在不想救你了。” “让你杀个人，你不肯，一个不听话的棋子对我来说没有意义。”圣女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甜美，却带着几分残忍的味道。 “祝你好好享受你的最后一刻，晚安。” “等一下！” 但是那个声音没再出现过。 跗骨的疼痛传遍他全身，拨动着他的神经。 巨大的不安将他笼罩。难道他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好不甘心啊…… 就这样死掉…… “怎么？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圣女的声音再次出现在他脑中。 他心脏猛地一跳。 他意识到了，自己已经完全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答应你。” “答应什么？” “……答应听从你的安排。” 她发出银铃一样的笑声：“让你杀个人，你不肯，还自己跑了。我可不想收这么没用的棋子。” “……”何同舟的思绪变得混乱。 黎殊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圣女要一直盯着她呢? “这样吧，我给你一个考验，你要是能完成我给你的任务，你才真正算得上是我的人。” “……好。” 他刚在脑海里回复道。 突然，马车停了。 两个人搭着手，将何同舟丢在了乱葬岗上。 有人摘下了他腰间的留影珠。 他此时睁不开眼，只能感觉到有人在他身旁徘徊。 突然，一把匕首扎透了他的心脏。 那人似乎怕他不死，给他补了一刀。 他心口一凉，感觉到生命正在迅速流逝。 这时，一股强大的抽力传来，将他的魂魄生生抽离开。 混沌间，他听到大娘拨通飞云令的声音。 “放心，那个人活不了，你的任务我完成了，尾款什么时候给我？” “行，我到时候就去找你。” …… 何同舟猛地睁开眼，眼前是明亮的房间。 屋里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药香。 耳旁是清脆的鸟鸣。 这里……是哪里？ 有人打开了门帘，与他四目相对：“呀，你醒来了？” 那人身上穿着绿色的衣服，发髻上点缀着黄色的花。她放下身后的箩筐，向他靠近。 她身上带着一股浓郁的药香。 难道她是药修？ 何同舟张开口，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 “你的声带受损了，可能以后没办法说话了。”女孩的声音里带着遗憾：“不过你脸上的伤被我这巧手神医治好了，如今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说着，她随手摘下房间里的铜镜带给他：“看，我的技术好吧？” 他下意识看向铜镜，而铜镜中却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恐惧蔓上他的心头。 圣女的声音在他耳旁低语道。 “欢迎迎接，你的新生。” 第126章 未雨绸缪 黎殊在矿洞里待了很久，直至她放出的纸人确认了，所有修仙者都离开了这一片区域，她才放心钻了出来。 当然，出来之前，她还是换回了自己的原身。 不然她要是以另一个身份回到家里，指定要把唐关关吓一跳。 女大十八变也不是这么变的。 黎殊放出纸人在周围窥探着，御剑向家的方向飞去。 有惊无险，她总算是回到了家里。 只是到家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纸人先她一步飞入家中，看见了靠在床边忧心忡忡的唐关关。 黎殊开门的动作顿住了。 她没想到唐关关居然彻夜未眠。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唐关关立即坐起身来，她透过窗户，看向黎殊正在关着院门的背影。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回到床榻上，整个人放松下来。 她闭上了眼。 黎殊收回了纸人。 她没有进房子，只是一如既往地坐在房梁下，开始运气修炼。 房梁下的地板上有着她画下的聚灵阵。 聚灵阵中的光亮越来越弱，聚灵阵消耗得差不多了，若想维持它的效果，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用墨水去描绘它的图案。 现在黎殊乾坤袋中的纸符即将消耗殆尽，她又重新画了一些。 但她的墨水也越来越少。 难怪说符修花钱多。 这符底要钱、墨水也要钱，画出的纸符还是一次性消耗品。 像黎殊这种能够自己制作墨水的符修能够省下不少钱，但墨水的制作也受到修炼者的状态和制作墨水的环境影响。 虽说三界的灵气有所提升，但凡间总归灵气要比下仙界少。 在凡间烧制的墨水品质远不如在下仙界时制作出的墨水好。 但黎殊如今身在这里，就算做不出好的墨水，也只能将就凑合。 毕竟她本质是符修，符修就要消耗大量的纸符和墨水。 不能因为在凡间做的墨水品质不好，浪费材料，就不去做。 多做一些墨水，补充自己的“弹药”，也算是未雨绸缪吧。 总会有用上的时候。 黎殊平时练习绘制纸符时，用的就是在凡间制作的墨水。 村民们向她祈雨时，她用的也是凡间制作的墨水。 而好的墨水全搁在乾坤袋里面放着，她要等到关键时刻再用它们。 黎殊如今苦心钻研着自己的节气符。 她在思索着，每一个节气对应的三候，以及这些节气符对应产生的现象。 她画了不少节气符在乾坤袋里放着，但都没有触发。 节气符是一次性消耗品。 而且用一次就会抽走她全身所有的真气。 如今她这一点微弱的修为，她不敢随意触发节气符。 不然她单是运气恢复体内的真气，就需要耗费几天时间。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用这个节气符。 不然她用起这个节气符以后，只怕自己连御剑飞行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从乾坤袋中拿出之前被她用过的“处暑”符，纸上的字很好看。 失去灵力之后的处暑符，就是一个书法作品。 黎殊的节气符有个很好的优点——无论她用多么低劣的墨水，都能绘制成功，并且墨水和符底的好坏对纸符的威力影响不大。 她的节气符效果只与绘制者的修为相关。 节气符的效果很强，只可惜，都是一次性消耗品。 她在想，为什么纸符都是一次性消耗品。 用完就得重新画。 “就不能搞一些可以循环利用的纸符吗？” 黎殊托着下巴想着。 她眼神一凛，西门长老他们的灵兽卷轴好像可以循环使用。 除了卷轴以外，还有很多幡旗也能够多次使用，如果上面的墨迹淡了，只需要重新叠画一层阵法或者图像就行。 黎殊把小心思打到了符三洞的幡旗上。 她没记错的话，二师兄的幡旗上也是召唤类的阵法。 真想把它拿过来，好好研究一番…… 如果她摸透了幡旗可循环使用的诀窍，再将自己的节气符变成可持续使用的卷轴或者幡旗，岂不妙哉！ 她握住拳头。 好了，这就是她下一步的目标！ 这时，黎殊突然想起临走前沈应星对她说的话。 沈应星提到，让她从凡间历练回去之后，就去东川考一下八品符修的品级考试。 符修的等级由低到高被评为九品至一品。 刚入门的符修是九品，品级越高，也说明符修的实力越强。 这种实力和他们的制符技术挂钩，并不是说修为越高的符修实力就越强。 有些金丹境的符修，画的符像是一坨屎一样，就只能一辈子留在九品符修的水平。 对于符修来说，品级就是身份证，在很多地方都通用。 沈应星当时的语气很轻松。 只要是上过课，把基础的咒文和阵法都背下来的人，就能通过八品符修的考试。 有手就行。 她还强调了一句，就连符三洞都能通过八品符修的考试。 黎殊默默擦汗，真不知道二师兄在师父那留下的是什么印象。 师父老拿他当做反面教材。 大师兄已经通过了七品符修的考试，如今在冲击六品。 而师父也在六品符修待了很久。 等级越高，考试的条件就越苛刻。 因此在符修行业内流传着这么一句话。 九品符修不过是伸手摸到了门槛，而成为八品符修之后，才是真正的入门。 黎殊算了一下，等到黑岩镇与古家的事情有了结局，她也是时候离开凡间了。 等她结束历练，回去到下仙界，顺便再考个试。 那之后她就能埋头修炼，好好准备游龙大赛了。 想到这，黎殊将乾坤袋里的留影珠拿了出来，重新挂回腰间。 到时候，如果唐关关和庄嬷嬷愿意和她走，那便是最好的结果。 她们在下仙界，也能和嘎嘎做个伴。 第127章 联名活动 “无论用什么代价，都要将知晓挖矿一事的人斩草除根。” 男人捏着手中的飞云令，深吸了一口气。 他忍住了将飞云令甩出去的冲动。 除除除，一天到晚嘴一张就是下达命令，全然不顾他们生死。 说挖矿就挖矿，如今说埋就埋。那群人高居天上，完全不知道这些烂摊子处理起来有多麻烦。 他之前还想着，古家是看中了他的能力，才提拔他，让他当中州七都的大管事。 如今一看，可能他们早早就想找个冤大头，替他们收拾烂摊子了。 管事咬牙切齿，几乎要将手里的飞云令捏碎。 即使是这样，他还得给飞云令那头的上司发了一句：“放心，我等必不辱使命。” 他一边按着飞云令，嘴上骂着：“乌龟王八，狗彘不如！” 他憋着一股气，不知往哪儿使。 古家在凡间挖矿，一向是先动手，而后再慢慢补上一份挖矿申请。 毕竟这申请一层层审批下来，得费上好几个月的功夫。 对于他们器修来说，矿石的大量稀缺资源，哪有人能真等到几个月后才动手。 更何况这凡间的矿业，也不只有古家这一脉，还有好几家矿产大亨也对着凡间的矿源虎视眈眈。 他们若是下手不够快，那些矿早就叫别人给挖去了。 如今黑岩镇王村那一片矿山也是如此。 他们刚找到个有矿的地方，只想着先开个山，定个标记。 像是狗撒尿标记地盘一样。 好向其他人宣誓主权。 这王村矿山的挖矿申请表还在他手头还没来得及上交。 现在他们跟他说，王村矿山出事了。他手头这表就成了烫手山芋，不知是交好还是不交好。 其他矿洞，该填的填了，还在动工的都是有许可证的矿山。 难搞的还是王村那座山。 现在最管事抓了一把头发。他腆着脸给上司发去一段试探的话：“不知这仙门联盟的人何时来到凡间，我好为他们接风洗尘。” “叮咚”一声响，对面回了消息：“不知，好好做事，别问那些有的没的。” 管事“哐”一下把飞云令砸了出去。 那个家伙明明的古二老爷的贴身信使，却一问三不知，干啥啥不行。 真不知道古二老爷看上了他哪一点？ 这位置真该换他来坐！ 管事口中骂骂咧咧的。 他的视线透过远处，看向几百里外的山脉。 黑岩镇挖矿一事，虽不知道是谁告发的。 但那个负责的古家弟子身死，他联系的那几位修仙者也不知去向。 管事啧了一声。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肯定就是那几个修仙者跑去告的密。 如今那群修仙者投靠了仙门联盟，肯定被他们保护起来。 他得想个办法，除掉其他证据。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一枚果子，手指收拢，果子在他手中化作果泥，汁水四溅。 仙门联盟的人不知何时来到凡间，他得尽快出手。 将所有知道那件事的凡人全都除掉，再一把火将那王村的山头全部烧毁。 如今大夏国旱灾遍布，太阳毒辣，点燃个山火，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只可惜那群王村的村民时运不济，全数葬于山火之中了。 他勾起嘴角。 到时候人证物具毁。 便是他靠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颠倒黑白，力挽狂澜之时。 他倒要看看，那些人拿什么和他争。 …… 黎殊睁开了眼，她低头看去。果然，地上的聚灵阵已经失效了。 她的本体离炼气七阶就差临门一脚。 她刚刚摸到了一点突破的苗头，突然四周的灵气断开了。 原来是聚灵阵失效了。 在凡间修炼果然还是一件难事，稍不留神周围的灵气就断掉了。 若要好好修炼，还得回修仙界。 这仙门联盟的人不是早早就收到了消息吗，怎么现在还不见有人下凡来查证挖矿的情况？ 古家那群人这段时间忙忙碌碌，又是填坑又是补山，差点把黎殊笑死。 当年挖坑的时候他们有多潇洒，如今填坑的时候他们就有多狼狈。 古家还有不少矿山正在动工，黎殊的纸人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 那些矿山很多都已经挖空了，他们又搬了不少矿石回去，放进山里，装模作样来回挖着。 看着他们的模样，黎殊就猜出来了，这几座还在“动工”的矿山应该是有挖矿许可证的。 这一番是在做着样子，专门留给仙门联盟的人看的呢。 她饶有兴趣地看着古家的笑话。 这几天，无论是凡间还是修仙界，古家人都忙得晕头转向的。 凡间古家人急着收拾自己的矿坑。修仙界的古家人忙着巩固自己的人脉和资源。 因为，装修整整一周的宝田坊终于重新开张了。 此时宝田坊的锻造炉大升级，他们声称自己耗费了数十年时间，研究出了可适用于所有不具有火灵根器修的锻造炉。 宝田坊甚至和祥云客栈开启了联名活动，在宝田坊充值办卡，可以获得祥云客栈的套餐优惠券。 祥云客栈也应时推出了“火锅”套餐，吃一次火锅，可以获得一个活动印章。 集满三个印章，就能限时兑换特制的“三昧真火”铜牌徽章。 集满七个徽章，就能获得限量的宝田坊同款小型锻造炉摆件，摆件限量一千个，先到先得。 这宝田坊同款的锻造炉摆件虽说没有办法拿来锻器，但宝田坊也下足了功夫，把摆件设计得精美又耐用。 它不仅可以用来充当香炉，在加热时，这摆件还会发出七彩的光，很是神奇。 这一次宝田坊乘着祥云客栈的东风，卖足了噱头，一举响彻了下仙界。 本来去往宝田坊的皆是器修，如今这活动一宣传，也有不少别的修士会到宝田坊里晃悠。 宝田坊设置了游客观光区和法器展览区，即使是不会锻器的修士也能在展览区观赏法器。 甚至有不少大人带着小孩前往观光区，透过水幕看着锻造室的器修们锻器。 “小宝啊，你看那些器修厉不厉害呀，你以后想不想当器修呀？” 小孩手里抓着三昧真火的铜牌，啃着手指：“想！” 更有一些不会锻器但是目光如炬的修士盯着水幕看，透过锻造炉的反应比较现场那群器修的水平。 “这动静……那是六品法器？那个器修是谁啊？” “没见过，但见他的锻器手法，应该是万宝琉璃坊的人。” “万宝琉璃坊的人怎么来这下仙界的锻造室里锻器了？” 一群人正指着一个发光的锻造炉讨论着。 身旁有人瞟了一眼：“你们说的是黑色衣服那个人吧？那位可是宝田坊出了名的器修。” 见着那群人好奇地望了过来，这人清了清嗓子：“他可是宝田坊里第一位练出五品法器的器修。” “名为，任方圆。” 第128章 惊涛骇浪 恰是夜里，黑云笼月。 黎殊抬眼望向远方，天边有一点点黑色的身影，像是蝗虫一样，向这边飞来。 那是一个御剑而来，或是乘着飞行法器的修仙者。 其中有剑修，有体修，有法修，也有不少器修，他们身上穿着统一的黑色衣服。 但黎殊早就认出他们是谁了。 古家的人，和他们雇佣的其他修士。 她在黑岩镇待了那么多天，纸人也见过了形形色色的古家弟子。 她在这群人中看见了好几张熟悉的脸。 处于人群中央的那个男人她没见过，但他的地位应该不低。 毕竟能让古家在黑岩镇的管事替他操控飞行法器，怎么看都不会是个小人物。 “大人您看，就在前头。”黑岩镇管事谄媚地朝身后的男人指示道。 而他身后那位留着长须的男人就是中州七都的大管事。 黎殊等了他们那么久，他们总算是出手了。 “娘，人都送走了吗？” 黎殊朝身后的唐关关问道。 唐关关点头：“一入夜，我就让他们回到山里去了。” 黎殊预测到古家迟早会来闹事，于是早早地让王村人去山上找洞穴暂住着。 白天，年轻人会回到村里，继续耕作，到了晚上，他们就回到山上。 原本王村人还觉得这样来来回回太麻烦了。 “那些修仙者在大夏国也不是第一次挖矿了。” 有人附议道：“俺是从别的镇来的，俺们那也有人挖矿，但那些修仙者挖归挖，不会来村子里搞破坏。” 他们觉得黎殊担心修仙者来报复的想法是在杞人忧天。 但唐关关态度强硬，村长犹豫了一下，对村民们说。 “就躲一段时间吧，大家就当换个地方休息好了。你们看这有山有水的，环境多好啊……” 大家看在村长的面子上，只能忍了下来。 唐关关将黎殊拉到一旁问：“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黎殊点头：“接下来的日子不太平，我没办法一直护着他们，只能靠你了。” 黎殊把隔绝阵法交到唐关关手上。 唐关关捧着手中叠好的纸张，蹙眉看着她：“我不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黎殊笑了：“你帮我看住他们，就是最好的。” …… 这一趟来的修仙者很多，大概有二十来个。 黎殊手中拿着藏光，仰头看向天上。 他们的修为不高，但人数上占了不小的优势。 只可惜她在凡间没有多少人脉，如今她只能单打独斗。 她手上还有一些底牌。 若是真把她逼急了，她便豁出去了。 一行人在空中，看见了站在村子前的黎殊。 她没有收敛自己的气息。 他们一眼便看见了她。 有人伏在大管事身旁耳语道：“那个死去的弟子说，当时有人阻拦他们开山取矿，应该就是眼前这个人。” 一群人跳下飞行法器，落到地上。 有人朝黎殊问道：“你到底是谁？” 他们如今落在王村前，自然察觉到了，这村子空荡荡的，里面根本没有凡人。 说不定就是眼前这个修仙者把他们送走了。 “你管我是谁，这么晚过来我们村，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黑岩镇管事悄悄瞄了一眼大管事的表情，朝黎殊开口道：“这位修仙者，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手指在身后一招。 站在他身后的古家弟子见状，心下明了。 他是在让他速战速决，解决这个人以后，赶紧去找剩下那些村民。 一道金光破空而来。 黎殊随意一抬手，漆黑的藏光将那支利箭格挡开。 这一点小动作黎殊还不放在眼里。 众人见状，即刻剑拔弩张。 剑修拔剑向黎殊刺去，但他动作缓慢，手腕无力，一眼看去基本功完全不扎实。 凡间的修仙者就是这个水平。 也就能欺负一下凡人。 黎殊剑未出鞘，藏光一挡，一转，一挑，以四两拨千斤的招式击去，那剑修的剑就差点脱手飞去。 单是这种水平的修士，她以一敌十尚且游刃有余。 黑岩镇管事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不免有些急：“糟了，这是练家子。” 大管事脸色不愉：“都等什么，一个个站着等她挨个打吗？一起上啊！” 他们这一趟过来，主要目的是放火烧山，再顺便把这个村子也烧了。 因此他们找过来的这一群修士里，一大半都是法修。 法修谨记着大管事的指令，手中掐诀，火焰向黎殊砸去。 黎殊一个闪身躲开火球，但火球落到地上，点燃了地上的杂草。 烈火在法修的操控下，以燎原之势，卷过地上的庄稼。 还没长成的作物全都被火海淹没，火光趁着风，向远处的房屋卷去。 大管事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 糟了！ 黎殊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身旁卷起的火焰。 她走神这一瞬，差点被剑光划过。 她一咬牙，一脚蹬在眼前剑修的心口将他踢开。 她手一招，纸符从乾坤袋中飞出。 “雷符！” 几道雷符向围绕着身旁的剑修体修劈去。 他们仓皇躲开，也给了黎殊可乘之机。 凝水符和聚灵阵落在地上，她分心快速将墨水装入笔腔之中。 “符修？”大管事见状皱起眉，他本以为这个修仙者是个棍修，没想到她居然是个符修。 黎殊快速在地上书画着。 “糟了，快拦住她！” 大管事看着地上越来越密集的笔迹，他心中警铃大震 他对符修了解不多，但看着眼前的阵法，必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万万不可让她的阵法成型。 他召唤出自己的法器千机鸟，数只飞鸟向黎殊疾掠去。 千机鸟的喙部锋利，即使是护体法衣都能刺穿，更何况人的肉体。 黎殊眼睛一抬。 “惊涛骇浪，起！” 地下的纸符中涌起一片水花，像是滚烫的沸水。 随着黎殊双指朝天，铺天巨浪卷起，将千机鸟淹没其中，在众人睚眦欲裂的神情中，向他们砸去。 第129章 鱼上冰 铺天盖地的大水向人群冲来。 剑修乘着剑向上飞去，躲过这一片冲击。 法修手中掐诀，一股无形的屏障挡在身前。 巨浪拍下，屏障摇摇欲坠，犹如海中浮木。 四周田地里原本还在燃烧的火焰被这水一盖，火滋溜一声熄灭了。 剑修可以以一敌百，符修一样可以。 地上一片汪洋，唯独黎殊足下的位置还维持着干爽的模样。 在这样浓郁的水汽中，黎殊感受到，自己的水灵根也活跃起来。 她的水灵根一直都很安静，仿佛什么都激不起它的兴趣。 黎殊平常修炼的时候，都得费一番功夫才能将自己的水灵根唤醒。 如今四周水灵气充裕，它难得精神起来，黎殊感觉自己与身旁的水联系更加紧密，操控起来轻而易举。 大管事心疼地在水里搜寻着。 他的千机鸟不知道被这水冲到哪里去了，这可是他耗费了很多材料才做出来的法器！ 他朝身后的修士们开口骂道：“你们这群废物，连个水都挡不住，你们的法器呢？现在还藏着掖着干什么？” 器修们被他骂了一顿，赶紧拿出自己的法器向黎殊击去。 箭矢、飞针、蝶雨、剑气从四面八方而来。 她双手抬起，搅动风云，水浪像是龙卷风一样平地升起，围绕在她四周，越卷越急。 水龙卷将所有的飞行攻击全数挡下。 正在进行平抛运动的物件突然收到了一股强劲的离心力作用，不受控制地向外飞去。 围在外部的修士们狼狈逃窜，收回了自己的武器。 眼前的水龙卷急促又凶猛，挡下了他们所有的攻击。 纵使是体修也不敢靠着肉体穿透水龙卷杀进去。被这玩意卷进去，肯定要被卷飞到天上。 黎殊位于水龙卷中央，便是一个刀枪不入的状态。 一群人围在水龙卷旁，手里抓着武器面面相觑。 大管事真的是被这群呆瓜气傻了：“都守在这干嘛啊？找那群凡人去啊！” “一个个眼睁睁守在这有用吗？” 手下都是一群呆子，脑子空空不会变通，做什么都得手把手教，还不会举一反三。 大管事捂住自己的心脏。 他觉得幸亏自己是修仙者，要不然，照这个气法，他五十岁就得死于心脏病了。 那群御剑的剑修听到大管事的话，立刻纵剑想要向远处飞去。 突然，几道水箭从水龙卷中飞出，向剑修刺去。 剑修狼狈躲开。 原来这水龙卷不仅能防御，还能攻击啊？ 高攻高防。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啊？ 法修们用着法修地思维看着眼前的水龙卷，觉得水龙卷那么强的法术必定要消耗很多灵力，里面操控的修士肯定撑不了多久。 黎殊一边防御一边攻击，水箭击伤了几个毫无遮挡的体修的身体，巨大的冲击震伤他们的内脏。 体修闷哼一声后退，一头栽进水里。 众人才意识到，过去这么久了，这水龙卷的威力丝毫不减。 “不对，她不是法修，她是符修！” 符修的灵力消耗只在绘制纸符阵法和触动阵法的那一刻，在那以后，维持阵法的灵力消耗便只来自于地上的阵法。 只要地上的墨迹还在，这阵法的威力将绵延不绝。 碰见硬茬子了！ 大管事牙都快咬碎了。 “大夏国不是大旱吗，她哪来的那么多水？” 有人大叫。 黎殊嘴角勾起。 她这几天天天放雨符促雨，就连王村附近的河水都涨位了。 这些水，自然是她日积月累积攒起来的。 王村的人觉得她心肠真好，实际上她是在为未来的战斗做着准备。 土中、河里、空气中，全是浓郁的水灵气。 只要她一动手这些水灵气即刻就能为她所用，召唤一个水龙卷，轻而易举。 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 法修的屏障能挡住水箭，但体修剑修没有这种防御手段，他们只能躲在法修身后。 但法修的屏障就那么一点儿大小，无法护住再多的人，因此他们躲在屏障中也难免会受伤。 一受伤，他们的人员就会减少，照这样下去，他们为数不多的优势也没有了。 在这种远程和法术攻击的战斗中，以物理近战为主的剑修和体修毫无优势，甚至称得上是累赘。 即使是器修，他们的攻击也无法穿透水龙卷。 更何况他们的武器都是真金白银打造的，少一个都得肉疼好一段时间，此时就更不想拿出来了。 “想想办法啊！” 这句话大管事已经说累了。都是修炼了几十年的修士，要是这点事情都处理不了，干脆大家都别活了。 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他上辈子是杀人了这辈子教猪。 幸好，这群法修还没蠢到极点。 法修擅长元素攻击，如今面对眼前的水，他们交流着视线。 放冰！ 他们手中掐诀，向前一指。 十几个法修共同聚力，一股寒潮涌了过去，脚下地面上的积水迅速结冰，白色的冰块迅速蔓延过去。 水龙卷自下而上开始冻住。 而黎殊正处于水龙卷的暴风眼之中，身旁原本护着她的水龙卷如今成为了囚禁她的牢笼。 刀枪法术对准她。 将这冰层击碎，她若是再召水，这次他们一看见苗头便将她的水冻住。 他们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回天之计。 她无处遁藏，这一击，必死无疑。 大管事勾起嘴角。 “一个小小的炼气境修仙者，也敢与我们斗，不知死活。” 无数的法术光芒与剑气袭来。 黎殊双手一合，在她掌心处，是一张白色的节气符。 “立春。” “东风解冻，蛰虫始振，鱼上冰！” 冰爆破而开，一阵嘈杂的声音传出，如万蜂嗡动，震荡着空气。 突如其来的声音刺入他们耳中，他们体内真气大乱。 那些原本就受了内伤的修士被这声音一搅，血液从七窍涌出。 “什么情况？” “音修？” 有人脸色惊恐，大喊道：“快封住耳朵！” 他话音刚落，只见一条冰渣浪花之中，一条巨大的蓝色鱼影在空中浮现。 蓝色的鱼影遮挡住月光。 而在它身下，黎殊的瞳孔不知何时变成竖瞳，她手臂上的皮肤隐隐透出龙鳞的痕迹。 第130章 故人重逢 立春。 东风吹来，大地解冻，万物复苏。此时土中温度升高，虫子苏醒，发出嗡鸣。冰川融化成水，鱼游在水面上，与未融化的浮冰相碰，恍若鱼游在冰面之上。 这便是“东风解冻，蛰虫始振，鱼上冰”。 巨大的蓝色鱼影在空中游动着，尾巴搅动着空中的浮冰和水花。 它震动着自己的鳔，发出砰砰的声响。 “这是什么玩意啊……” 突然，大鱼的视线看向了地下的人，它张开口，以迅疾地速度俯冲下来，将地上修士们一口吞入腹中。 大鱼腹中充斥着水，人落进去，无法挣扎。 水有巨大的阻力，阻碍着他们的行动。 人也无法在水中呼吸，只能憋着气，不断向上游着，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但但奈何这鱼腹之中是一个封闭的空间，刀枪穿透也不破，抽刀断水水更流，却偏偏将人给拦在其中。 她抬眼看向鱼腹中的一群人，从乾坤袋中取出一颗补气丸，咽入口中。 “立春”符消耗了她所有的真气，如今有歇息的功夫，她需要补一下体内的真气。 她内功运转，吸收着外界的灵气。 黎殊的眼睛一刻不转地盯着鱼腹中的人。 她看着从他们口中溢出的气泡，嘴角微微勾起。 曾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想把他们全都杀了。 但她又知道，如今这个情况，就算杀死了这群人，还会有成百上千的古家弟子报复过来。 她杀不了全部人，也没办法护着王村一辈子。 那群修士挣扎着，面露惊恐，口中的气泡不断溢出。 修士没那么容易死，不过是窒息而已。 突然，天上传来一声鸟的长鸣，声波震荡开来击散了地上的鱼影。 鱼影消失，水灵气散开，黎殊的竖瞳也恢复了原样，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群人落在地上，大口呼吸着，脸上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黎殊抬起头望去，远处，月光之下是一只大鸟身影。 大鸟展开双臂，遮天蔽月。 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这只大鸟实在是招摇，黎殊的纸人远远就望见了。 她不知来人是谁，是古家的救兵或是仙门联盟的人。 虽然她更倾向于后者。 但无论是谁，都不妨碍她放出这一招立春。 她要的就是在他们抵达之前，下个狠手，作为报复。 挖矿，放火，伤人。 这群人总得为自己的恶意付出点代价。 大鸟悬在众人头顶，发出长鸣，它扇动着翅膀。 狂风大作，四周的草木灰烬和水花冰碴被吹到天上，树叶沙沙作响。 风卷起人的衣袍，吹起黎殊的长发。 大鸟收起翅膀，由大变小，鸟背上的几人也顺势落在地上，腰间的白玉令牌尤其晃眼。 果不其然，是仙门联盟的人。 黎殊将视线从他们腰间移开，视线上瞟，在众人背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司徒云天，她曾经的师弟。 她眉毛上挑。 她没想到，这一次派来凡间的人居然是他。 司徒云天的视线扫过趴在地上猛咳的一群修士，最终落在了黎殊身上。 她挑起一侧眉毛的表情让他心头一震。 很熟悉的表情。 如此的她，更像他的某位故人了。 他认得眼前这个小孩。 他们在仙门初试上曾有一面之缘，没想到他们在这里还能碰面。 当时这个孩子在仙门初试上大放厥词，但他们只是把她看作一场笑话，茶余饭后的玩笑，一笑而过。 神明不会在乎蝼蚁的挑衅。 只是这个孩子身上有股劲，无端让他想起自己那位故人。 不是外貌上的相似，而是感觉上的相似。 如今她的一些小动作，让他觉得更像那个人了。 他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有这样的直觉。 他在太清山待了几百年，无情道越学越深，他斩去了自己很多多余的想法。 为学日益，为道日损。 太清山的无情道就是在修炼过程中不断“日损”的过程。 人看到的世界越来越多，就会多了很多想法和杂念，而为道的最终境界就是“复归于婴儿”。 只有变得像婴儿一样纯粹，无欲无求、纯真自然，无情道才算是真正练成。 越是剔除掉自己那些主观的杂念，思想就会变得越简单直接，眼中看到的道理就越清晰明显。 万事万物的道理便深入人心。 如今的司徒云天一眼便能看透过现象看本质。 因此他也很信任自己的直觉。 眼前的小孩,虽然外貌与石玉——他的二师姐不像，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她就是她。 他曾听过人的灵魂在死去以后，会投胎转世。 难道眼前的小孩，是二师姐的转世？ 一息之间，千回百转的思绪从司徒云天的脑中划过。 黎殊率先移开了视线。 即使司徒云天在眼前，她也断然不能上前去认亲。 不然，她要怎么解释自己死而复生的事情？ 能做到死而复生，寄魂重生的人，除了少阴山，没别的人了。 她总不能说，自己偷偷学了少阴山那阴损的本事。 她此时只能别开眼。 若是他们此生有缘，还会再续的。 但不是现在。 谢飞廉摘下腰间的白玉令牌，悠悠开口道：“仙门联盟来此，提审万宝琉璃坊王通。” 一股威压以她为圆心散开。 王通就是古家那位黑岩镇管事的名字。 大管事好不容易才把气喘匀，眼前谢飞廉炼虚级的威压压下来，他冷汗直冒。 他一直问上司，这群人什么时候来。 上司没个准话，他只好赶紧过来，将人除掉。 没想到这群人早不来晚不来，刚好在他办事时候来。 他心中暗骂。 原本他怕手下坏事，就想着亲自跟过来处理一下。 要是早知道会碰上这群人，他就不来了，到时候手下这群呆瓜被抓，他就说自己不知道这一件事，将罪证推脱干净，最多就落下个管事不严的罪名。 现在倒好，被抓个正着。 他就不该来走这一遭！ 天要亡他啊！ 大管事俯下身来，恭敬地说道：“大人前来，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过。” “迎就免了，主打的就是让你出其不意。”谢飞廉可不吃万宝琉璃坊这一套。 “……” 谢飞廉揪出一直躲在身后的两个修士：“让你们挖矿的，是眼前这个人吗？” 两人视线扫了一遍，锁定了黑岩镇管事。 虽然找他们挖矿的是那个已经身死的古家弟子，但古家弟子听令黑岩镇管事，四舍五入，就是黑岩镇管事指使他们的！ 他们点头如捣蒜。 “他们要挖的那座山在哪？” 两人指向后山的方向：“在那边。” 谢飞廉打了个响指，现场刮起狂风，一片飞沙走石。 黎殊抬手捂住眼睛，当她睁开眼时，他们已经出现在了后山上，如同瞬移一样。 黎殊看向谢飞廉的眼神中略带吃惊。 没想到，她就是落英仙门的现任风伯。 第131章 人证物证 落英仙门的几位长老，或者说职位，都与神话中的人物有关。 玲珑仙子是女娲，素娥是嫦娥，姜玄姬是九天玄女，眼前谢飞廉是风伯。 但他们共一个职位只会有一个人，一任风伯退位之后，就会选出新的风伯。 其下的弟子，都不过是他们的替代品。 继任职位时，落英仙门的弟子除了继承职位，也会继承他们的名字。 上一赛季时，黎殊见到的风伯飞廉，不是眼前这个人。 哦，也是，上一任的风伯飞廉是个玩家啊。 如今赛季更新，他早就不在了吧。 黎殊收回视线。 谢飞廉看向一个被藤蔓缠绕的山体。 此处土壤很新，可以看出才覆上不久，外围还用藤蔓缠绕起来。 这明显是后期填补上去的。 此处补洞的手法细致，比其他矿洞胡乱盖土的效果好太多了。 他们在来王村之前，还顺路去了附近很多城镇。 只要是感受到灵力波动的地方，他们探查过，那些矿洞岩坑虽被填补，却难掩痕迹。 这点东西，还逃不过谢飞廉的眼睛。 只是这古家人确实狡猾，他们只知道那些山被人挖过，却找不到一丝与古家相关的痕迹。 谢飞廉的神识往山体中探取，看到了山体中充盈的黑岩晶。 黑岩晶不是罕见的矿石，因此价格并不高。但黑岩晶使用的范围广泛，很多法器中都需要用到黑岩晶作为材料，因此需求量一直很大。 也难怪古家会迫不及待想要挖这座矿山。 谢飞廉收起手，看向身后的两位修士：“你们说的矿山，就是这一座？” 那两位修士忙不迭地点头：“对，那些古家修士就是让我们来挖这座矿山。” 他们脑子一转，想要给自己撇清一些关系：“我们当时还问过他们，也没有挖矿许可证，他们都说有。但是真的开挖之后他们才说没有证件，我们也是误上了贼船。” “要是早知他们手中没有证件，那我们也不会答应帮他们忙。” 谢飞廉的视线落到黑岩镇管事的身上。 黑岩镇管事见状，死鸭子嘴硬地说道：“大人，我不认识这两个人啊，谁知道他们是不是陷害我们古家的……大人说话可要有证据啊，除了这些人以外，还有谁能证明我们古家挖矿了？” 黎殊举起手：“我能证明，我亲眼看见的。” 黑岩镇管事见状跳脚道：“这三个人是一伙的，处处针对我们古家！” 确实啊，口说无凭。 黎殊拿出腰间的留影珠：“过程我全部录下来了，大人要看，可以拿去瞧瞧。” “……”黑岩镇管事张着口。 怎么没人告诉他，这家伙还随身携带留影珠啊！ 谢飞廉接过她手中的留影珠，用神识扫了一遍。 留影珠从黎殊离开墨池那一刻便开始记录，一直记到如今，只有在她去摘魂果的时候藏了起来。 谢飞廉看遍黎殊经历的所有片段，包括黄沙镇饥荒，大夏国求药，坟岗生骨草，火烧病尸，矿山拦人，王村祈雨，以及他们到来之前的战斗。 她收回了神识，将留影珠还给黎殊。 “证据确凿，挖矿人中有我身后这两个修士，也有古家弟子，但我得知，那位古家弟子已死。” “在场的其他人，便是人证。而这两个修士亲口说，那名古家弟子就是在进入你，黑岩镇管事的院子后，才突然暴毙的，你又如何解释这件事呢？” 那名古家弟子的尸体早就化得渣都不剩了。 如今这一个大帽子盖下来，谁来给他脱罪？ 黑岩镇管事心中一急，颤颤巍巍地说：“大人饶命，那个弟子是我的得力手下，我怎么会害他呢，我听见他死讯的时候我也极其震惊……我一直在查他的死因，但我也找不到啊！“ 他涕泗横流：“至于这挖矿的事，我……已经将这座矿山的事项上报给了大管事，我以为他已经把证件申请好了。” 好球！ 这一球直接击中了大管事选手的命脉，让我们看看接下来大管事选手要如何应对！ 大管事从乾坤袋中拿出自己急忙写完的挖矿申请，恭敬地递给谢飞廉。 “大人明查，申请我已经完成了，只是最近琐事繁多，还没上交。我绝对没有下令让他们此时便开山取矿，是他擅自做主，还妄想将责任推脱到我身上。” 大管事卑躬屈膝，心中骂骂咧咧。 真不知道当年设置这个什么“挖矿许可证”的人存的是什么坏心思，自从有了这个破证件，万宝琉璃坊每年的法器产量生生减半。 古家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地位也大不如前。 还好那人死在了一百年前的秘境动乱里。 要不然，都不知道这些年他还会搞出多少害人的玩意。 谢飞廉接过他手中的申请书，纸上墨迹还没干，可以看出才写完不久，上面也没有盖章和神识标记。 没有盖章的申请书，就是废纸，起不了任何减轻罪行的作用。 她将申请书丢开：“这东西没用，仙门联盟没有通过这座矿山的挖矿申请，你们私自挖矿，就要受到惩罚。” “你们的惩罚是毁丹田抽灵根，还是别的什么，全由仙门联盟商讨定夺。” 谢飞廉的眼神平淡：“当然，我只会将与挖矿一事有关的人走。至于其他人，我不管你们今晚来到这个地方存的是什么心思。我就当你们是作恶未遂，放你们一马。再有下次，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谢飞廉抬手，几道缚仙索飞出，捆住古家两位管事。 其余人悄悄抬眼望去，心中不免庆幸。 还好自己没有参与古家挖矿的事情。 谢飞廉举起白玉令牌：“仙门联盟在上，管束所有修仙者。” “法不阿贵，绳不挠曲。法之所加，智者弗能辞，勇者弗敢争。” 人证物证俱全。 大管事颓然坐在地上。 数十年修仙，他眠于金枕银山，繁华富贵如过眼云烟。没想到，居然栽在了这么一个小小的跟头上。 此时天边传来清唳的鹤鸣，浮云卷起，露出其中金光闪闪的一片雕花金鹤。 来人身上全数穿着古家的制服。 为首一人容貌清俊，他落在地上，朝众人拱手：“抱歉，来迟一步，还请见谅。” 谢飞廉看着他，不免皱起了眉。 而瘫倒在地上的大管家在看清他的容貌时，眼中迸发出渴求的光：“大人助我！” 来者正是古二老爷的信使。 第132章 以身入局 古家这一趟，还带了不少人手。 流金闪烁的雕花金鹤一排而开，格外炫目，排场极大。 那位为首的男子脸上是如沐春风的笑，他朝仙门联盟那几人拱手：“在下万宝琉璃坊弟子，穆望，久仰各位大名。” 谢飞廉皱起眉，而站在她身旁的司徒云天手指一拨，长剑出鞘几寸。 剑光映着霜寒的月光，噌噌发亮。 这一趟查证，谢飞廉为主导，其余人不过是护送谢飞廉前来，并且替身后的门派做个表态，撑个场面。 因此谢飞廉在一旁说话时，司徒云天默默站在后头。 只有这群古家弟子出现时，他才站了出来。 他的眼睛盯着穆望：“有事？” 仙门联盟下凡执行任务，本就故意排开了古家的人。 没想到，他们还是找过来了。 这一来，还是那么多人，只怕是来者不善。 穆望笑着说：“别太紧张，我们这次前来，不过是带着古家的传讯。” “如今在凡间中州境内，有古家弟子违背门规，滥用职权，以公谋私，证据确凿。” 穆望抬起手，手中是数颗留影珠，没人知道那些留影珠里面记着什么，又是从何而得。 穆望将留影珠递到谢飞廉身前：“古家查证多日，终于将蠹虫查出。” 他笑着俯视身旁跪在地上的大管事：“今我承古家老祖宗之令，特地来此，将这些不守规矩的弟子逐出古家。” “古家，绝对不会包庇罪人，望大人明查。” 谢飞廉接过他手中的留影珠。 温热的留影珠入手。 里面记载的，全都是修仙者挖矿的场景，其中古家弟子占少数，还有更多被雇佣的散修，以及赤着上身挖矿的凡人。 甚至，还有其他矿产组织违规挖矿的影像。 谁会无缘无故地提前用留影珠录下这些画面？ 谢飞廉皱起眉看向穆望。 而穆望坦然地迎接着她的视线。 古家此举，可能是早早就在为自己谋求后路。 他们断臂求生，如今留影珠中的证据，牵扯的都是古家的底层弟子。 真正触及古家核心的人物都被他们摘得干干净净。 顺便，再把竞争对手下水。 这一场戏，是古家专门做给他们看的。 谢飞廉笑了。 果然，老狐狸还是老狐狸，早早就谋划好了一切。 说不定仙门联盟开会时那一副气急败坏的黑脸模样也是专门做给他们看的。 大管事看着穆望，脸色逐渐发僵。 原来……他们不是来救他的…… 原来，他在古家心中，早就是一枚弃子了。 思绪在他脑中千回百转，如今他混乱的脑子中终于捋出了一条明线。 对！ 当时穆望给他下达命令，让他对王村的人动手……原来他是故意的！ 他根本就知道仙门联盟的人抵达凡间的时间，然后掐着点，诱导他生出杀人灭口的打算。 穆望要的就是他们被仙门联盟的人抓个正着，百口莫辩，更加坐实了他们的罪证。 好一出戏。 大管事放声大笑着。 他生于商贾之家，年幼便拜入八大门派之一的万宝琉璃坊。 他资质平庸，即使是修了仙，也是最下乘。 这时，古家邀他入门，从此金银镀身，他的地位水涨船高。 他尽心尽力为古家做事，他修炼不行，但可贵思维通达，他左右逢源，也在古家勉强站稳了脚跟。 终于，古家派他去凡间，去做这中州七都的大管事。 他以为自己熬了这么多年，终于得到了赏识，熬出了头。 没想到，这几年不过是古家给他的最后一场富贵梦。 “身将白鸟同归日……梦到黄粱……未熟时……” 他癫狂地笑着，眼眶含泪。 他看向身前的穆望：“古家现在抛弃我，也会抛弃你。我现在的下场也是你的下场。” 他撕扯的声音从喉咙里传出：“所有为古家做事的人，没有人会有好下场！” 他的声音像是诅咒，刻在了在场人的心里。 黎殊看着他，眉头紧锁。 她是见不得这样场景的人，即使她知道，眼前这个人罪有应得。 她也清楚，古家，没有一个好东西。 穆望身后的古家弟子们忍不住交换了视线，这一幕，或许乱了他们的心神。 但大管事的声音没有影响穆望分毫，他平静地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名册，交到谢飞廉手中：“这是犯事的古家弟子名单，如今这些弟子已被全数逐出古家，任凭仙门联盟发落。” 说着，他从乾坤袋里拿出另一叠纸张：“这是古家检举的其他组织，其中包含不少万宝琉璃坊弟子，这些都是参与私自挖矿活动的修士。证据全在留影珠内，望仙门联盟一并处置。” 古家还想趁机借助仙门联盟的手，除掉万宝琉璃坊中古家一派以外的其他弟子。 黎殊心中不免紧张起来。 她知道，全金花如今涉足锻造业。 但她不知全金花有没有牵扯到矿业，她手下有没有人在这一场风波中被牵连。 她攥紧了手心。 穆望见谢飞廉将名册纸张全数收下，他轻轻一笑，确实将视线移到了黎殊身上。 这个人，他见过。 穆望好不容易寻到了宝田坊的留影珠记录，看清了那个传闻中练出七品法器的孩子。 正巧，就是眼前这个人。 他也没想到，自己来凡间一趟，居然能够碰上她。 穆望派人打听，将那天宝田坊中所有发生的事情都了解透彻了。 眼前这个叫做黎殊的小孩不是器修，是符修。 而且她当时不是锻造法器，只是帮忙修复那条鞭子。 虽然结果让人遗憾。 但是，古家看上了她控火的手法。 这种非出自万宝琉璃坊的野生控火技术，倒是有趣。 古家一向喜欢招揽有特长的人才。 他向黎殊投去橄榄枝：“我在宝田坊见过你，没想到，我们在这还能碰见，真是缘分。” 那天宝田坊在场的人黎殊记得很清楚，里面根本就没有他。 “你的控火技术不错，想不想当器修？” 穆望看着黎殊，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古家只是一个组织，欢迎各大门派的器修加入。即使你有门派，也可以来我们这。只要你加入了我们，我们就会为你提供源源不断的资源和发展的机会。” 他取出一个木牌递向黎殊：“这是我们古家的招贤令，你若感兴趣，可以到古家井来找我们。” 黎殊抬手接过了他手中的令牌。 她与他四目相对。 黎殊当时在宝田坊中没有戴上面具，等的，就是这一刻。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古家如今正值下降期，需要大量的人才，她借此机会攀上古家的枝头，顺势挂靠万宝琉璃坊。 少阴山的人若想对她下手，也会更加慎重。 并且此时，是她与古家谈论筹码的最好时机。 这一次，她以身入局。 第133章 再别黑岩 当年万宝琉璃坊建成时，古家人只占据了其中的一小部分。 但古家最擅长拉帮结派，他们逐渐在万宝琉璃坊中划分阵营，先是借助万宝琉璃坊的资源壮大自己的势力。 后来，古家成为了威震一方的势力，在下仙界也有了自己的驻地。 从此提起万宝琉璃坊，很多人的印象便是古家。 据说，古家还打算花大钱，包下上仙界的一块浮岛。 他们是想将自己从万宝琉璃坊中划分出去成为新的门派，又或是想要吞并万宝琉璃坊。 人们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万宝琉璃坊现任坊主痴迷研究机关术，不擅弄权术。她总是躲在坊内深处，闭户不出。 也使得这些年，古家的势力逐渐扩大，他们试图架空坊主，掌握万宝琉璃坊的实权。 万宝琉璃坊中非古家势力的弟子们得知了他们的计谋，也奋起反抗。 万宝琉璃坊中非古派虽如一盘散沙，但胜在人数优势。 古家在万宝琉璃坊中挖掘自己的人才，也在外界散修中挖掘自己的人才，也在不断扩大着自己的人手。 古家中的人，不一定姓“古”，因为古家只是一个组织。 古家对于自家的人才，很舍得给资源。 古家建成后这几百年里积攒了不少的底蕴，这也是他们拉拢人才的资本。 黎殊想要借机加入古家，除了看上他们这个后台以外，也看上了他们手上的资源。 当然，她也清楚如今全金花带着宝田坊，正在和古家同台对擂。 她并不是想和全金花作对。 全金花让裴春山去古家当卧底，而黎殊也是存着这个想法。 只是古家知道黎殊替宝田坊干过活，知道黎殊参与过锻造炉的制造。 全金花投资宝田坊一事，没有人知道，他们一直在挖全金花的身份，但全金花将自己藏得很好。 但是他们打探到了，黎殊与宝田坊背后的势力有联系。 如今，他们是挖角，想要将黎殊挖过来，但也不会全信她。 她能走到什么高度，能否在与古家的博弈中安然其身，便全看她的能力了。 黎殊将穆望递给她的招贤令收入乾坤袋中：“我会好好考虑的。” 与全金花为伍，黎殊也从她身上学到了不少手段。 其一就是，与人博弈时，不要与人交恶，也不要让人看出，自己有多强的意愿。 拿捏好距离。 这一招，叫“吊人胃口”。 司徒云天看着黎殊将令牌收下，他不禁皱起眉。 古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凡是在修仙界待过一段时间的人，都知道这一点。 他们一身铜臭，比起修士，更像是商人。他们眼中只有利益。 更何况今晚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面对危机，古家果断抛弃了自家培养多年的弟子，还落井下石。 而眼前的女孩却安然收下了古家的招贤令。 司徒云天有些失望。 他印象中的那个人，应该是宁死不屈，嫉恶如仇，烈火铸骨的人 她绝对不会加入古家。 他久违地对自己的直觉产生怀疑。 她真的是石玉的转世吗？ “几位大人，你们如今搜查结束了吗？可要与我们一同，回往下仙界？” 穆望眯着眼笑着，摊手引着他们向后望去：“这金鹤是万宝琉璃坊新研制的六品飞行法器，疾如风，讯如雷，轻巧便携，也有攻击作用，大人可要来试一下？” 说着，他将视线移向黎殊：“黎殊小友，可要顺路一起回去？” 如今历练结束，黎殊也没有什么理由待在凡间了，跟着这一群人回去，是最好的机会。 她却抬眼看向他们：“稍等一下，我去和村里的人道别。” …… 黎殊从山上跑下，跳到不远处的洞口旁。 唐关关正遥遥看着她，见她过来，她立刻迎上去，她抓着黎殊左右翻看着。 “娘，我没受伤。”黎殊朝她说道。 唐关关这才松了一口气。 黎殊抓起她的手：“娘，我要回下仙界了，你和庄嬷嬷要跟我回去吗？” 唐关关看着她：“那么快就走吗？” 黎殊点头：“我要回去修炼了，接下来还有不少工作。” 唐关关半垂着眼，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黎殊的掌心：“我们……就不跟你走了，我们想要留在凡间。” 上一次黎殊提到过要带她们走，当时唐关关犹豫了。 黎殊也猜到了这个结局。 她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纸人，递给唐关关：“娘，如果你想要召唤我，就将灵力注入这个纸人中，我就能听到你的声音了。” 这个纸人和她给韩老先生的那个纸人一样，上面附着着她的一小片灵魂碎片。 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她的纸人的感应能力也会越来越弱。 但只要外界有灵力注入，她的灵魂碎片就能觉醒，她就能即刻接通纸人的五感。 唐关关没有飞云令，她只能用这种办法和唐关关联系。 若是全金花将东风快递发展到凡间，她便能给唐关关寄来一个飞云令。 到时候，联系起来会更加方便。 “娘，你多保重，照顾好自己。” 听见黎殊的话，唐关关忍不住红了眼睛：“你在一个人在修仙界，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黎殊笑了：“娘，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师父和师兄，我还有很多朋友，我过得很好。” 鸟长大了，总得飞出去。 唐关关也笑了：“这就好。” 黎殊掏着自己的乾坤袋，一股脑把她身上的纸符，还有她自己抄下来的丹方和修炼功法塞给唐关关。 “娘，我这一趟出去，就没办法保护你了，你也要好好修炼啊。” 她把东西按进唐关关怀里：“一定要好好看。” “……”唐关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走就算了，怎么还留礼物。 唐关关一把将她推了出去：“走走走，去你的修仙界。” “我真走啦？” 唐关关赌气扭身往洞里回去：“不送了。” 黎殊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笑了。她提起气，往山上跑去。 洞穴里贴着隔绝阵法。 庄嬷嬷见唐关关走了回来，迎上去抱着她。 “诶哟关丫头……怎么就哭了呢？” 第134章 乘风返航 黎殊回到山侧时，古家弟子已经乘上雕花金鹤，蓄势待发。 “大人，真不想体验一下我们的新法器？” 穆望笑着。 谢飞廉无视了他的邀请，她手中掐诀。 一阵大风自平地升起，逐渐风具象成大鸟的模样。 谢飞廉手一招，缚仙索变形、延长，将那两个管事捆在一起，扎在鸟的足部。 她回头看向黎殊：“你也过来吧。” 谢飞廉从留影珠中见过黎殊的经历，知道她心性纯粹，是不可多得的修仙者。 如果可以，她真不希望她投靠古家。 古家是个大染缸。 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好。” 黎殊上前，搭上谢飞廉的手，下一瞬，她便落到了鸟背上。 穆望看着这一幕，勾着唇角，收回了视线：“启程。” 一阵嗡鸣声传来，金鹤们振动着翅膀，向天空飞去。 黎殊坐在鸟背上，抬手摸下去。 鸟的羽毛很蓬松柔软。 若不是亲眼看着这鸟从谢飞廉手中生成，黎殊真会以为，自己身下这一只是活的灵兽。 大鸟的羽毛中还蕴藏着一股浓郁的风灵力。 黎殊很好奇，为什么谢飞廉的灵力能够具象成实物，还是活物。 难道，她的灵根也很特殊，和黎殊身上的这个灵根一样？ 她对落英仙门了解不多。 落英仙门弟子人数不多，每一次仙门初试中，他们招收的新弟子人数也很少。 比起其他门派，他们是最神秘的存在。 大鸟扇动着翅膀，四周狂风大作。 “抓牢了。” 谢飞廉声音还没落下，一股飓风扑面而来。 黎殊揪紧了手底下的羽毛。 大鸟长啸一声。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风在耳旁呼啸，吹起来黎殊的辫子。她发梢凌乱，辫子在风中招摇着。 这风也太大了吧！ 她手伸向乾坤袋中，摸出一张隔绝符。 隔绝符一出乾坤袋，她还没来得及触发阵法，隔绝符就被强风卷走了。 “！” 黎殊回过头去，只见司徒云天手一伸，将那张飞走的隔绝符接住。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突然，风停了。 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鸟背上众人笼罩起来。 是司徒云天使用了隔绝符。 “哟，什么好东西，怎么之前下凡的时候不拿出来？”谢飞廉随口提了一句。 “是这个小孩的纸符。” 司徒云天将纸符伸了过去，还给黎殊。 黎殊将纸符接过。 司徒云天的表情很平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黎殊也回过头不再看他。 司徒云天闭上眼，但刚刚那一眼瞥见纸符上的符文印在脑中。 这字，也很熟悉。 和他乾坤袋中藏着的那幅大乌龟画像下的配字很像。 他小时候，因为性格木讷，不善言辞，被太清山的其他弟子欺负了也不会反抗。 二师姐看见他身上的伤，揪着他的衣领去找那些家伙算账。 二师姐天生蛮力又剑术高超，几下便把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 然后大师姐拿来几张纸，在上面画上大乌龟，写了几个大字——我是大王八。 按照赌注，他们要带着那几只大乌龟去巡山。 那群弟子们丢尽了脸面，心中暗下决定，以后看见好烦峰的人就跑。 司徒云天跟着他们去巡山，完了，他向他们要走了那一张大乌龟画像。 那可是他二师姐的画。 他把那张大乌龟藏了很多年。 只是她死后，他再也没敢拿出来过。 可即便如此，那张纸上的一笔一划早就刻在了他心里。 他认得她的字。 人若重来一世，字迹也会保留不变吗？ 司徒云天皱起了眉。 大鸟御风而行，飞行的速度要远比灵船快得多。 几息之间，就把古家的人甩在了后头。 那个什么新研发的金皮大鹤子，好像也就那样。 流云自身边划过，星空一点点靠近。 黎殊听到了呼啸的风拍在隔绝屏障上，发出呜呜的声响。 她回头望了一眼，古家的人还跟在后头。 从凡间上下仙界，他们的路线是一致的。 到了下仙界之后，他们就要兵分两路了。 古家的主要驻地在东川与不夜城之间，一个叫古家井的地方。 古家井原本叫淅川。 因为古家的本部在淅川，随着古家人越来越多，驻地越来越大。 人们为了谈论方便，最后，淅川改名为古家井。 而仙门联盟则在淮安往西走，深入九霄境内。 因此黎殊无论是跟着哪一波人走，都算是顺路的。 在即将靠近不夜城的时候，身后的雕花金鹤速度加快了一步，飞到黎殊几人身旁。 穆望看着黎殊，开口说了一句什么话。 但声音被隔绝阵法挡在了外面。 穆望朝她一笑，然后率着一群古家弟子飞走了。 不是……哥！ 你别急着走啊，你要不再说一遍？ 黎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无语凝噎。 “他说，让你想清楚了，就去古家井找他们。” 司徒云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黎殊回望过去，司徒云天的眼神很平静。 谢飞廉却有些不满：“你告诉她干嘛啊，就你话多。” 司徒云天解释道：“总该知道的事情，是瞒不住的。” 此时古家人已经走了，谢飞廉忍不住看向黎殊：“你真的要投靠古家？你应该是刚修仙不久，还不清楚古家人的嘴脸吧。” 她一脸嫌弃地说道：“我劝你还是慎重考虑一下，真要进了古家的狼窝，你可就连骨头都不剩了。” 黎殊朝她笑着：“多谢前辈提醒，我会好好考虑的。” 但如今除了投靠古家，她好像找不出第二条更好的路了。 飞鸟在空中掠过，脚下闪过不夜城的灯海。 黎殊开口：“前辈，就在这放我下去就行了，我的门派就在这附近。” 谢飞廉点头，大鸟俯冲而下，落到地上。 鸟足上捆着的两人被这一颠簸，差点吐了出来。 “多谢各位前辈的帮助，黎殊铭记在心。”黎殊朝鸟背上众人行了个礼。 谢飞廉点头，正要控鸟起飞。 “等一下。”司徒云天开口，他看向黎殊：“你有没有飞云令？” 黎殊：“有。” 一个纸团从空中抛来，黎殊伸手接下。 “这是我的飞云令编号，我修仙有很多年了，你如果碰见什么问题，也能问我。” 司徒云天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又稳重。 黎殊弯了眼角：“好。” 第135章 堂中棺材 回到下仙界以后，黎殊的第一件事是回墨池复命。 她要将这个一直监控着她的留影珠上交回墨池。 谢飞廉将留影珠还给她之后，她就将留影珠放回了乾坤袋中，后面的事情涉及了仙门联盟的审讯，她不好一直记录着。 没想到，正好避过了古家给她招贤令的那一幕。 若是留影珠将这一幕记下来了，她还得好好思考，怎么和掌门和师父解释，自己在外面还接了私活。 不夜城里熙熙攘攘，万年如一日的人声鼎沸。 黎殊路过祥云客栈，向里望去。 祥云客栈里灯火通明，即使是在深夜，里面也仍然挤满了人。 琉璃灯在门口的房檐下随风旋转着，在地上印下七彩的光斑。 黎殊看着地上的光斑，忍不住伸脚踩了上去。 但光落在她的鞋面上。 那一刻她突然被自己幼稚的举动羞耻到了。 她抬起头张望着四周。 没有人看着她。 她加快了脚步，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黎殊一路小跑着，跑向回往墨池的路。 她这一趟下凡，待了足足三个月，不知是不是凡间的时间流淌得格外快，她总觉得好像过去了很久。 人间大变，四季分明，但修仙界远在天上，不同的地区气候稳定，不受天时影响。 符合了修仙者对“不变”的追求，但是失去了几分闲趣。 后天就是中秋了，中秋月圆，家人团聚，她回来得正是时候。 想到这，黎殊的脚步又轻快了几分。 她想着快点回去，和小苍山的大家团聚。 她绕过弯曲的小路，回到墨池门口时，她愣住了。 天上的月亮将圆未圆，缺了一圈。 霜白的月光撒了下来，照到墨池山口挂满白花的树上。 她心中生出一丝惶恐。 她看向守门的弟子：“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死了……'' …… 黎殊没有直接回小苍山，她去了祠堂。 祠堂中间放了一口黑色的棺材，棺材上画着冰符，为的是降低温度，防止尸体腐烂。 祠堂中站了很多人，有掌门，有各位长老。 就连闭关多年的春长老都出来了。 他看上去年龄不大，但脸色青白得像尸体一样，眼下还有浓浓的乌青。 他用手杵着拐杖，站在棺材侧。 在长老身旁，便是墨池的弟子们。 颜观澜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身前的棺材，而周良揽着他的肩膀。 黎殊抬头望去，墨池的祠堂里，放满了墨池前辈们的灵牌，此时在最末端的位置，多了一个人。 “落水洞，春野望之徒，何同舟。” 黎殊看向掌门，他原本挺拔的身子如今佝偻起来。 他听到身后的动静，缓缓回过头去看向黎殊：“也你回来了？” “平安回来就好……” 掌门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 他虽然平日里对墨池弟子们要求严格，嘴上逼着他们不停修炼。 但实际上，他把所有弟子都挂在心里。 要不然，当年被墨池被逐出上仙界时，他也不会竭力争取，为墨池争到了这么一个稍好的地段。 他掏空家底、斥了巨资，买下一颗千年玄晶，作为墨池的聚灵阵法核心。 除了阵法以外，墨池所有弟子在进门的时候，都会点燃一盏魂灯。 他们的魂灯就在祠堂里挂着，每日有弟子过来打扫照看。 魂灯造价昂贵，一般小门小派不会耗费精力去做这些东西。 但掌门固执地要做这些东西。 即使墨池被逐出了上仙界，但掌门的骨子里还有作为上仙界修士的傲气。 如今，何同舟的魂灯灭了。 魂灯与修士的生息相连，从魂灯中，人们就能看见那位修士目前的状况。 火焰跳动活跃，说明他状况良好，火光昏暗，说明他正值虚弱之时。 如果火焰熄灭了，就意味着那个人死掉了。 何同舟的魂灯，就是这样，突然熄灭，再也没有亮起过。 颜观澜得知这个消息以后，一路投石问路，寻到了凡间。 他本还存着侥幸，以为只是魂灯出错了。 直到他看到了他的尸体。 何同舟进门的时候，春长老身体虚弱，已经没有办法继续指导徒弟了。 何同舟是颜观澜亲手教出来的弟子。 自何同舟进门以后，他们便一直生活在一起，亲如兄弟，更似父子。 他手把手带大的孩子，如今就躺在凡间的地上，尸体被乌鸦啄食。 颜观澜崩溃了。 中毒是其一，心脏的致命伤是其二。 何同舟身上就只有这两种伤势。 原本下凡历练的弟子会在腰间挂着留影珠。 而何同舟腰侧的留影珠不在了，但乾坤袋仍在上面挂着，杀他的人没有将乾坤袋拿走。 那么杀他的人就不是为了钱财，不是劫匪。 那这一场，便是蓄意的仇杀。 颜观澜不知道，究竟是谁与何同舟有这么大的仇怨，非要取走他的性命。 “五灵教……”掌门眼眶赤红：“一定是五灵教蓄意谋杀我们的弟子。” “他们担心游龙大赛上赢不过我们，就用了这种阴损的手段……” “这是他们做得出来的事情，他们嫉妒我们，想要将我们的人毁掉。” 掌门神色恍惚，身子摇晃了一下。 西门长老赶紧上前去将掌门扶住：“小心！” 春长老闷闷地咳了几声，他抬手捂住嘴，血却从他指缝间流出。 “师父……” 颜观澜看着春长老，想要伸手去扶他。 春长老朝他摆了摆手，他随意地将血迹擦在他那件黑灰色的衣服上。 听到这个名字，沈应星的右手微微作痛，仿佛被人挑断筋脉那一幕就发生在昨日。 即使过去了很久，也没有人能够忘记和五灵教的恩怨。 那是墨池一辈子的耻辱。 他们争了这么多年，一直想要培养出最优秀的弟子，就是为了未来能有一天能够风风光光的重回上仙界。 他们想要夺回墨池在上仙界的驻地，想要 将五灵教踩在脚下。 他们想向世人证明，这修仙界的符修，唯墨池，才是至尊。 第136章 绝处逢生 这修仙界符修一向不多。 而几百年前，三界最出名的符修门派，便是墨池。 当年他们放言要带领符修响彻下仙界，去争夺未来那第九大门派的地位。 如今的墨池掌门崔俊，便是当年墨池老掌门的徒弟。 老掌门门下徒弟数量众多，人才济济，而崔俊也只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徒弟。 而老掌门最看好的墨池弟子，叫做文熙然，是方长老之徒。 文熙然出身平凡，但才貌双全，他天资聪颖，年纪轻轻便升上了六品符修。 他待人温和有理，让人如沐春风，墨池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 “一见文郎误终生。” 老掌门的女儿，方婷玉，便是这样对他倾心。 老掌门对方婷玉宠爱至极，而文熙然也是墨池的得意弟子。 两者若是在一起，简直是天作之合。 但文熙然似乎对谁都一般好，他是太阳，同时照亮所有人。 为此，方婷玉心中郁结。 为了哄她，也为了早日促成这两人，老掌门宣布，在门派内举办比武招亲。 谁若是拿下了魁首，便能娶走他的掌上明珠，同时，成为下一任的墨池掌门。 不少弟子为了这个掌门之位，参与了这一场比武招亲。 虽说是比武，但老掌门坚信，文熙然定能打败所有人，夺下魁首。 “比武招亲”这一点，不过是为了服众，让他的继位更加名正言顺。 文熙然也确实做到了。 美人在怀，令牌加腰。 人都在叹，文熙然运气真好，年纪轻轻就获得了老掌门的赏识，功成名就。 没想到，文熙然转头便将墨池改了名，叫五灵教。 他破例招来许多符修，打着要“联合所有符修提升符修在修仙界的地位”的名号，在墨池内改革、换权。 墨池中原本的长老都被他换下，换成了他自己的人。 他这一举，将墨池彻底变为了自己的门派。 方婷玉因此与他大吵，却无可奈何。 方婷玉才明白，原来从始至终，文熙然从来就没有爱过自己。 他想要的只是掌门的位置。 但如今墨池已经落入他人之手。 方长老因此大怒，想要惩戒文熙然，却发现，他们已经奈何不了他了。 五灵教中招纳的新弟子们全数成为文熙然的拥护者。 方长老与文熙然割袍断义，也换不来他一个眼神。 文熙然将反对他的人全数逐出五灵教，留下了簇拥他的人。 老掌门应那一件事，气急攻心，旧病复发，这一病就是彻底垮台了。 这些被赶走的人流落在下仙界，在老掌门的领导下，重新组成了“墨池”。 老掌门临终想将掌门之位托给方长老，方长老却因为教出一个文熙然，心中愧疚不安，不肯接下掌门重任。 此时崔俊上前，扛下了这个职位。 文熙然已经将墨池中所有优秀弟子全数挖走。 如今的墨池，都是一群老弱病残或是血气方刚之人。 他们在艰难困苦中挣扎着，将墨池一步步从泥滩里拉扯起来。 他们没有资源，没有人脉，没有人才。 却一直想着有一天能够杀回上仙界，夺回属于墨池的百年驻地。 墨池一直努力培养新人，努力筛选最强的弟子去参加游龙大赛。 游龙大赛中，每个门派需要派五名弟子参赛。 各大门派弟子一一进行对决，胜者加一分，负三场者淘汰。 而每个门派的弟子积分累计起来，作为门派的总积分，前五十名的门派拥有一次申请回到上仙界的机会。 墨池打了这么多年的游龙大赛，一直都没有挤进前五十名的机会。 更别说进入上仙界，夺回驻地了。 直到两百年前，沈应星出现了。 当年的沈应星资质不错，又一身傲气，和黎殊当时很像。 要是在往年，按照她这样的资质，定然可以加入八大门派。 即使入不了八大门派，进入上仙界任意一个大门派也绰绰有余。 只可惜，她生不逢时。 她那一届仙门初试也是人才辈出，那一场初试中几乎所有弟子的资质都是顶尖。 那一场仙门初试也轰动了修仙界。 没有人想到，那一场比试会冒出这么多天才。 众生修仙的盛况，也就是从那一次仙门初试开始。 “大概是我命该如此。” 沈应星抿了一口茶。 她将茶杯放到桌上。 沈应星的院子里稀稀传来几声鸟鸣。 此时她们已经从祠堂离开。 黎殊实在不解，就跑来问沈应星，墨池与五灵教的关系。 沈应星不太愿意谈起过去，但想着，这一次的意外若真的是五灵教造成了，黎殊更应该知道这些内幕，好多加防范。 黎殊听见沈应星的话。 两百年前…… 她眉头紧皱。 从时间上算，两百年前不正好就是《寻仙》游戏第一赛季开服的时候。 原来游戏开服的时候，对这个世界的原住民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 当时玩家们只把这个世界当做游戏，随意且轻浮，全凭自己的喜好做事，全然不顾后果。 黎殊当时在太清山角落的好烦峰里待了好几十年，她没有和其他玩家接触，她也不太清楚，那一场玩家降临对这个世界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或许不仅仅是资源的争夺吧。 沈应星手指在茶杯边沿处划过，她继续说着。 当年她认为自己资质过人，没想到却碰上了这样的事情。 她有一个关系恶劣的庶妹，因为是双灵根，被选进了八大门派。 但沈应星是三灵根，她落榜了。 八大门派早已将优秀的弟子收入囊中，没有多余的位置。 沈应星在升龙台上，遥遥看见了她庶妹挑衅的眼神。 沈应星也在气头上，拒绝了所有上仙界门派的邀请，选择了墨池。 她认为，金诚所至，金石为开。 资质是个屁。 她就算是三灵根，照样也能在修仙界打出自己的名头。 那时的墨池，也在重振旗鼓，与沈应星的傲骨不谋而合。 沈应星也是昼夜不分地修炼，她最擅长书画，脑子也灵光，年纪轻轻便创下了不少的符文阵法，升上了七品符修。 方长老指导她的时候，也被她的天赋震惊。 这个孩子，让他想起了当年的文熙然。 但与文熙然不同的是，沈应星一身硬骨，浑身义气。 沈应星硬是领着墨池，杀穿了游龙大赛。 她被对手打得浑身是血，也绝不肯认输。 她是一个很擅长绝处逢生的人，总能在最危急的一刻，反而致胜。 她那一股子蛮劲让方长老看着都害怕。 “要不歇了吧？” 沈应星摇着头，她拍出耳朵里的血，问向身旁的药修：“我的积分是多少？” 药修说了一个数。 沈应星提着的心总算是松了几分。 再赢几场，她就能带着墨池，重回上仙界。 第137章 赌注 单凭沈应星一个人的力量还不够，当时的修仙界人才尽出。 好在墨池中除了沈应星，还有春野望。 春野望是老掌门之徒，实力过硬，但奈何他身体虚弱，一直饱受病痛折磨。 他每年花在购买丹药上的钱，便是数不胜数。 春野望设计出的阵法高强，对鬼修与妖修有着极高的杀伤力。 并且春野望此人，运气好到叫人嫉妒。 他作战的对象不是小门小派的鬼修和妖修，就是存着心思想来一轮游的修士。 就连那每场轮空的机会，都好几次抽中了他。 墨池这两位后起之秀，以二拖三，硬是将墨池带入了前五十名。 墨池也获得了重回上仙界的资格。 上仙界空余的浮岛很多，若供前五十名的门派驻扎，绰绰有余。 但墨池弟子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五灵教脚下那个，墨池的百年驻地。 纵使浮岛千千万，他们想要拿下的只有那一个。 按照惯例，如果新加入上仙界的门派看上的某块驻地已经被别的门派占取，双方可以进行协商。 五灵教也在前五十名的队列里，自然也不想将这驻地分出去。 但五灵教却说，要与墨池打个赌。 修仙者就要以修仙者的方式定胜负，他们只打一场，以浮岛为赌注。 赢者获得浮岛的归属权，输者将放弃这一次留在上仙界的机会。 这一场比试，死伤勿论。 沈应星闻言，热血上头，答应了他们的赌注。 或许当时说出死伤勿论时，五灵教就没有存着什么好心思。 沈应星擅长控制与增益，但对面的对手躲躲闪闪，不与她正面对决。 沈应星步步紧逼，却不料落入了他的圈套。 陷泥缚住沈应星的双脚，金羽围绕着她。 沈应星放土墙抵挡，谁料这金羽中竟然藏着一枚暗器。 暗器直直扎穿沈应星的手腕，切断了她的右手筋脉。 暗器还要进一步取她性命。 春野望出手控住那个五灵教弟子，暗器落在地上。 “你们坏了规矩。” 五灵教的人冲他们喊道。 按照比试的规则，场下之人不能干预台上的比试，否则视为认输。 以往的比试虽然嘴上说着死伤勿论，但大家下手都有分寸，定然不会做真的伤人性命的事情。 但没想到五灵教的人这么阴损卑鄙，不仅使用暗器，断了沈应星的筋脉，还想夺她性命。 墨池落败以后，即刻求来春华堂药修为沈应星治疗。 但她的伤势太重，往后便是握笔也困难。 一个废掉右手的符修，又如何再次画出完美的纸符呢？ 从此，墨池一个天才就此陨落。 沈应星虽学会用左手画符，但终究实力是大不如前。 失去了沈应星的墨池，也再也没有进入游龙大赛的前五十名。 墨池的崛起，犹如昙花一现。 从那时起沈应星开始借酒消愁，用酒精麻痹了自己的神经。 后来墨池的弟子走的走，死的死。 纵使是沈应星，也熬成了长老。 沈应星虽自身再画不了高难的符，但知识的储备还在那。 掌门出面，求了沈应星多年，她也终于肯松口，开始收徒。 有了徒弟以后，沈应星便开朗了很多，至少不像以前一样一直把自己关在院子里。 春野望这些年也陆续为墨池带出了很多优秀弟子。 但春野望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如今看来是很难继续撑下去。 春野望想要尽快将自己的所有知识都传授给自己的徒弟们。 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天会死。 没想到，他还没死，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的小徒弟走在了他面前。 他们怀疑五灵教不是没有根据。 五灵教的人一向如此。 更何况前些年里，五灵教便悄悄打听墨池的新晋弟子，他们知道其中就数何同舟最出色。 说不定他们害怕何同舟在游龙大赛中大放异彩，为此，先对他下了手。 但这些都是他们的猜测，基于他们对于五灵教的恩怨情仇。 但黎殊觉得，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至少，想要何同舟死的人，不止有五灵教，还有他们玩家。 春长老的拘魂阵很危险，尤其克制玩家，何同舟又发现了黎殊的异样。 全金花曾说过说，自己仿造百鬼院，设置了情报网。 黎殊本以为，她只是去锁定何同舟的下落。 但如今何同舟却死了，说不定，其中真的有全金花的手笔。 虽然黎殊也想过要杀死何同舟，但是当他真的死的时候，她却有些茫然。 即使她知道，他若不死，猜出了玩家的身份，遭殃的是他们。 但一想到墨池长老们悲伤的表情，以及颜观澜那无神的表情。 她心中却生出一丝愧疚。 全金花他们与她不同，何同舟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 但对于黎殊来说，他是墨池之人，是她朋友的师弟。 原本，他也被她归为同伙。 但如今他们为了自己，不得不杀了他。 是否在她成仙的路上，需要不断地手刃站在背后的亲友？ 如果她玩家的身份暴露了，她的师父师兄，以及墨池中的朋友，还会站在她身后吗？ 又或是，将刀尖冲向她？ 她好不容易才有了家，她不想这么快就失去他们。 墨池在沈应星受伤之后，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寂期。 当时他们只想熬着，没想到，转机来了。 一百年前，发生了一个意外，那场浩劫几乎带走了修仙界一大半的修士。 修仙界元气大损，难以恢复。 那一场浩劫中几乎所有门派都回到了同一起跑线上。 虽然说起来不厚道，但那场事故让所有门派实力削弱，墨池回到上仙界也有望了。 黎殊算着时间线，那事情该不会是玩家离开《寻仙》这一事吧？ 她一直很好奇，当年玩家被强制离开游戏之后，他们的账号如何了？ 若账号不会凭空消失，那他们都去哪了？ “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黎殊试探地问道。 沈应星摇头：“我不能说。” “当年大司命下令封口咒，所有将那件事说出来的人，都会遭到反噬而死。” 说着，天上传来一记闷雷。 “听到了吧。” 沈应星的声音有些无奈。 “大司命能听见三界所有人的言语，只要是我们提及关于她的事情，天上就会响起雷声。若是提得多了，还会降下天雷。” 又是大司命。 黎殊已经听过太多关于大司命的事情了。 她究竟是谁，在一百年前赛季结束时，她又充当了一个什么角色？ 她和系统又是什么关系？ 她既然这么无所不能，既能明晓天道，又能听见三界所有人的话。 她如此全知全能，难道把他们拉进这个世界的系统就是大司命本人？ 黎殊皱了眉。 她完全不懂，系统找他们进入这个世界，到底是有何目的。 总不能是看这世界太烂，想要招一堆免费的玩家替他们搞基建，整顿这个世界吧。 若真是那样，他们的游戏任务也不应该是飞升，而是发展门派什么的才对。 那个破系统像是哑巴一样，放他们进来以后，就闭口不言了。 她身上那枚出自系统的，可以切换身份的玉佩也是鸡肋，如今都没有什么用处。 甚至还成了她的累赘，她单是一个账号的修炼就忙得不行了，更别说再多练一个账号。 如今她来到这个世界半年了，最好用的反而是那个“寄魂”的天赋技能。 等等…… 黎殊皱起眉。 每个玩家都有一个系统赋予的天赋技能。 已知系统的目的是想让玩家进行竞争。 那系统所做的所有准备，都是为了满足“让玩家竞争”的目的。那天赋技能在这一场竞争中，将会起到更大作用。 “滴——” 黎殊的飞云令响了起来。 她拿出飞云令。 “我知道你回来了，今日开会，你如果有空，就来祥云客栈，丁五房。” 第138章 隔阂出现 如今祥云客栈人满为患，他们也再不能光明正大地走入祥云客栈。 黎殊头戴幕篱，绕着小路，夹杂在运送蔬菜的马车间走入祥云客栈的后院。 她的幕篱中画了隔绝阵法，旁人从外看去，无法窥探出她的长相。 在不夜城，像她这样戴着幕篱或面具很常见，因此也不会显得突出。 如今黎殊想要挂靠古家，她便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和全金花等人还有联系。 若不然，古家也能从她的交际圈挖全金花他们的信息。 黎殊在弯绕的走廊里走着，找到了丁五房的位置。 她偏头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祥云客栈的每个单间中都布下了隔绝阵法，因此走廊里静悄悄，听不到一点动静。 几只纸人从黎殊袖口爬出，飘到地上，贴在墙侧看风。 她敲开了门。 开门的人是周檬，屋里只有周檬和裴春山两人。 张琼星去了凡间历练，至今还没回来。 黎殊将门关上。 “全金花呢？” 她说要开会，但此时却不见她人。 “我在这。”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黎殊看到了桌面上的一个小人偶。 小人偶闪了闪，里面传出了全金花的声音：“好久不见。” 看来黎殊的担心多余了。 全金花总是考虑周全，她不会那么轻易就让自己的身份暴露。 全金花本体没有来，但是她派来了传音人偶。 如今祥云客栈、东风快递和宝田坊正值风头，不少人盯上了这些组织，想要窥探它们背后的操控者。 全金花与这几个组织联系的时候，不再亲自出场。她传达任务时靠的都是自己的手下，以及传音人偶。 如今就算是和他们这些玩家开会的时候，她也没有出现。 也是，这才是全金花会做的事情。 几人围坐在桌旁，裴春山谈起自己在古家卧底的事情。 古家早前看上了裴春山，邀请他进入他们的团队。 小裴年纪小，他的现实年龄才十二岁，刚上初一。 他平时不擅长说谎，去古家当卧底一事让他担心了很久，他总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全金花告诉他，就顺着自己的真实性格作出反应即可，不用太纠结卧底的事情。 小裴进古家驻地逛了一圈之后，意外地迅速融入了他们的团队。 果然，还是小孩子和小孩子最容易打成一片。 “古家也向我发出了邀请。” 听到裴春山的事迹之后，黎殊也趁机搭话。 黎殊参与宝田坊锻造的事情，在场的玩家也清楚，大家都知道她有锻器的能力。 只是没有想到，古家会出面招揽她。 毕竟在外人眼里，黎殊虽不是一个完全的器修，且与宝田坊有牵扯。 此时古家找她，估计打的是别的主意。 黎殊不一定玩得过古家。 这也是大家担忧的地方。 黎殊与裴春山不同的地方在于，黎殊在明，裴春山在暗。 古家并不知道裴春山与全金花是一伙的。 但黎殊与宝田坊的关系，却是明牌。 “黎殊，如果你要加入古家的话，接下来的会议，你可能需要回避一下。” 全金花略带歉意地说：“我们不知道古家有什么手段，若是他们对你用了搜魂的伎俩，到时候，我们的最新计划也会全数被他们知晓。因此我们一些重要的安排只能避开你。” 黎殊点头，全金花的决定，她能够理解。 这也是为了大家好。 大概是察觉到了黎殊的失落，全金花补充到：“往后的所有通知和安排，我会筛选出能说的，亲自告知你。你和我一个人联系就好了。” “等我们的势力比古家更强，我们再接你回来。” 黎殊笑了：“好。” “对了。” 黎殊突然提起：“你们还记得何同舟吗？” “谁？”周檬挠了挠头，这个名字好像有些耳熟，但她愣是没记起来。 “就是会使拘魂术的人。” 周檬恍然大悟：“噢，那个危险分子。” “他死了。” 周檬一愣：“他……怎么死的？” 此时全金花淡淡开口：“我找人杀的。他是一个很大的威胁，我除掉他，没有什么问题吧？” 果然，黎殊没有猜错，这其中有全金花的手笔。 恍惚间，黎殊好像意识到，全金花其实和古家也差不多。 他们的本质都是一样的，利益至上，只是手段不一样。 面对敌人，他们会毫不留情地铲除。 对于没有用的人，他们会抛弃。 如果黎殊对全金花没有用，她会不会也一样，将她抛弃？ 那一刻，似乎有一道无形的隔阂出现在她们之间缓缓升起。 怀疑一旦出现，便是再难回到从前。 第139章 婚约 离开了祥云客栈，黎殊回了墨池。 白色的花还在墨池山前的树上挂着，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 黎殊看着树上的绢花，耳边传来了一声铃响。 她回过头去，一个黄色的身影从远处奔来。 “黎殊在吗？” 那个身影大喊道。 黎殊微怔地看着他：“我就是。” 那人呲着大牙笑着：“您的东风快递已送达，请注意查收！” 黎殊皱起了眉，她最近没有买过任何的东西，为什么这里会有她的快递？ 外卖员从箱子里翻出了一个乾坤袋，放进她手中。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单：“麻烦签收一下。” 黎殊接过纸单一看，寄件人——全金花。 原来是全金花寄给她的。 黎殊签下自己的名字后，拿着乾坤袋往墨池中走去。 她看着手中的乾坤袋，正要放出神识往里面探去。 这时，她的飞云令响了起来，她拿出飞云令一看，是全金花发过来打过来的电话。 “喂，怎么了？” 对面是全金花的声音：“你今天不开心吗？” 黎殊的脚步顿住了。 全金花总能敏锐地察觉到所有人的情绪。 在会议的时候，黎殊确实有那么一瞬，觉得很失落。 但是她也清楚，她夹在全金花和古家之间，双方对她产生戒备是必然的结果。 纵使是全金花，也没有什么万全的对策，只好将她隔开。 黎殊能够理解全金花的选择，只是她没想到，全金花会主动和她提起这件事。 “非常抱歉，当初说好与你结盟，如今我们会议却要将你排除在外。” 她的声音很愧疚。 反而让黎殊有些不好意思：“没事，我能理解的，这都是无奈之举。” “你能够理解，我很感激，但我终归是欠了你。我这有件七品防御法衣，就当作是我给你的赔礼。” 黎殊打开了乾坤袋，里面是一件轻薄的蓝色软甲。 “你性子直，难免与人碰撞，我见你缺了一件防御装备，这法衣正合适你。” 黎殊忍不住笑了，全金花永远都是那副考虑周全的模样。 “多谢你的礼物，但你不用担心我，我真没事。”黎殊解释道：“我可能就在那一瞬间会觉得难过，但想通以后就好多了。” 对面传来全金花的笑声：“真羡慕你的自我开导能力。” 黎殊默默在心里说，不，我的开导能力也没有那么好，晚上一到点就会开始emo。 “往后你去古家，我就没有办法照顾你了。”全金花的声音低了几分：“你要照顾好自己。如果碰上了什么困难，一定要给我发飞云令。福临门永远是你的后台。” 福临门是全金花手下势力的名字，祥云客栈和东风快递都是挂靠在福临门的名下。 “好。” 黎殊捏紧了手中的乾坤袋。 全金花挂断了飞云令，她将桌上摊开的策划书收拾好，放回乾坤袋中。 房间里响起了一道清脆的铜铃声。 全金花按下桌侧一个圆柱状按键，房间里响起了部下的声音：“小姐，陈宏景求见。” 陈宏景，那位万宝琉璃坊中多年包揽多年弟子比试榜首的天才。 器修不在乎打架比试的水平，更看重锻器的天赋。 但即便如此，陈宏景在万宝琉璃坊中仍然小有名气。因为他背靠陈家，而陈家也是炼器世家，是非古派中为数不多的大家族之一。 陈家当然没办法和古家相提并论，但一般情况下，古家也不会主动对他们下手。 一般器修可不在乎弟子比试，但陈宏景的比赛却有不少弟子会争着来看。 毕竟陈宏景的长相，在万宝琉璃坊中也算出挑。 陈宏景拿新晋弟子比试榜首在大家看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一次比试，榜首却是全金花。 就连陈宏景都在全金花手中败下阵来。 门“倏”一下被拉开。 全金花没有抬头，仍然看着桌上一堆杂乱的零件，她随手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枚玉佩，放在桌上。 陈宏景看着那枚玉佩，眼神复杂。 在他的腰间也挂着一枚和这一模一样的玉佩。 全金花知道他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 “你放心，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会做到。我们之间的婚约，不出三年就能解除，这枚玉佩，你就拿来当玩具玩吧。” 陈宏景的唇紧绷构成一条线。 “你有办法说服他们？” 全金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全家这边，我很快就能解决。主要全家开口了，陈家巴不得答应吧。” 全金花笑着：“毕竟对于陈家来说，全家可是他们一直想要甩掉的吸血虫。” 这个称呼陈宏景在家中听过很多次，但还是第一次从被讨论者口中听到这个词。 她其实什么都知道。 对于全金花，陈宏景心中也有一丝愧疚。 他们的婚姻是早几百年陈全两家祖宗留下的，当时两家势均力敌，关系又不错。 陈全两家的老祖宗互认兄弟，并放言让两家子孙联姻，让关系更加亲近，共同为抵抗古家的事业添砖加瓦。 谁料，这个约定一直没有办法完成。 陈家一直子嗣稀少又多病早夭，都快到了断子绝孙的程度。 如今陈家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身体，资质又不错的陈宏景。 正巧，全家又有个年龄合适的女娃娃，叫全金花。 于是双方就接下了祖宗们当年订婚传下来的玉佩，作为婚约的凭证。 此时陈家正值气盛，但全家却逐渐衰落，地位大不如前。 陈家如今不想再认这祖宗们定下的娃娃亲。 陈家想着，随着时间久了，大家记不起这婚约，正好他们可以瞒天过海把这事糊弄过去。 但全家却将这个婚约记得牢牢的。 如今全金花入了万宝琉璃坊，全家的人更是欣喜，让他们好好培养感情。 陈宏景不想被这婚约束缚，找上了全金花。 当时的全金花，也是坐在她这间私宅里。 她抬眼看着他，目光平静：“行，你想要的结果我能实现，只需要和我做一场交易。” 第140章 宏图大志 全金花与他定下交易，她出手，说服全家和陈家的人。 相应地，他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需要配合她。 陈宏景顺着全金花的要求，在弟子比试中假装输给了她。 他既要假装拼尽全力，又要在不伤及全金花的条件下，败在她手下。 他演得好辛苦。 演戏比修仙还难，而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演员。 他在比试中落败的那一晚，他母亲给他发来飞云令，要他回本家去。 陈宏景回到家中，只见陈家长辈将他围住，眼神里全是忧虑的神色。 “你喜欢上全家那个丫头了？” 陈宏景瞪大了眼，下意识反驳。但他这副急忙反驳的模样落到他们眼中，又是另一个意思。 他娘扭头伏在他爹肩头：“完了。” “全家那个丫头才炼气三阶，你筑基一阶，你怎么可能打不过她！” “你想瞒过别人尚且还行，但我们亲眼见着你长大，你怎么可能瞒的了我们！” “全家的人都是狐狸，最擅长玩弄人心，你年纪轻轻，怎么玩得过他们啊……”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肯定是全金花用了什么阴谋诡计，才让陈宏景沦陷。 陈宏景百口莫辩。 全金花确实用了阴谋诡计，但她的阴谋诡计只是为了拿下游龙大赛的参赛资格，不是为了攻略他啊！ 陈宏景与全金花接触不多，也只是因为这婚约和比赛，他们才开始有了联系。 但全金花对所有人都体贴且疏离，他从不觉得，自己在全金花眼中有什么特殊之处。 他们唯一与别人不同的地方，就是有了这么一个，旁人不知道的婚约。 全金花对谁都很好，因此，她在万宝琉璃坊中有不少朋友。每次下课之后，会有一群人围着她，要和她共进晚餐。 全金花出手也阔绰，经常请大家吃饭，上课时也会给师长和同门带些吃食。 她似乎不在乎，那些人讨好她是真的想和她交朋友，又或者只是想从她这占些便宜。 但以陈宏景对全金花的了解，估计没有人能从她手中占到便宜。 他爹娘叔伯姑婶说的话，只有一句他觉得是对的——全家都是一群狐狸。 如今陈家人对陈宏景格外紧张，生怕他越陷越深，尽量隔开了他与全金花相处的机会。他们死死盯着陈宏景。 陈宏景被他们盯得头皮烦，全金花却一副怡然自在的神情。 陈家人见状更紧张了。 在他们看来，陈宏景就是在对全金花单相思！这婚约只怕是要成，并且他们结成道侣以后，陈宏景可要被全金花随手拿捏了。 陈宏景被家里人叨得烦，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不会是全金花故意的吧？ 现在陈家人将她当作了祸水，加剧了对她的厌恶。 如果这时全家提出解除婚姻。 陈家只怕是要举双手双脚赞同。 这计谋确实好，只是有点废陈宏景。 如今他被家里人叨得耳朵都长茧了，因为这件事，他已经很久没敢回家了。 全金花答应了他会处理婚约的事情，但自从弟子比赛结束以后，全金花就再也没联系过他。 陈宏景看着安静的飞云令，越是看，心中越是抓挠。 她为什么不联系他？ 他想着，终于是没忍住，找到了全金花的私宅。 万宝琉璃坊的弟子平日里不是上课就是在锻造室里。 只有全金花不思进取，一有空就躲在自己宅院里，吃着零食，看着话本。 她来兴趣了，就会拿出一些小零件摆弄一下。 至少他每次来全金花私宅里，见到的都是这样的画面。 他视线移到一旁。 全金花有整整一个橱柜，里面摆放的都是漂亮但无用的工艺品，以及一些他听说过，但没有亲眼见过的——祥云客栈周边。 玩物丧志！ 陈宏景摇了摇头。 全金花见他还站在屋里：“你还有什么事吗？想留在我这吃个午饭？” 她转着手里的零件：“正好，我中午要和同门的人打火锅，你要是想吃，不过是多添一份碗筷的事情。” “……” 全金花知道他的弱点在哪。 如果屋里只有她一个人，说不定他真的会留下来吃顿饭。但她一说还有万宝琉璃坊的人，他就会离她远远的。 他最怕让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因此在万宝琉璃坊中，他见着她都得躲着走。 如果她说，她请了其他人来吃饭。 他瞬间如坐针毡，想要赶紧离开这里，生怕叫人看见。 “不了，我先走了。” 全金花微微一笑：“需要我送你出去吗？” “不用！” 陈宏景一溜烟地从全金花私宅的后门走了出去。 站在寂静的巷子里，他突然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来找全金花。 大概是……为了确认她没事？ 古家最近出事，他们断臂求生，一下子除掉了不少的弟子。 如今古家本身人心惶惶，一片动乱。 这一件事，导致不少古家弟子生出了想要跳槽的心思。 非古派的团队也活跃起来，试图招收心碎古家弟子。 古家知道这些事，开始对这些非古派团队明里暗里下手。 陈宏景听说全家也参与了这次的动乱，他原本担心全金花会牵扯其中。 但如今他看来，全金花活得好好的，一直窝在她的小宅院里。 是他担忧太多了。 全金花虽然聪明，很会拉拢人心，但她没有什么宏图大志，估计拿下弟子比试第一名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陈宏景摇了摇头。 全金花手指一弹，一颗瓜子击中墙上的花鸟图。隐藏在花鸟图后的隔绝阵法被触动。 全金花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加密玉简。 这个玉简中记录的是目前她收集到的所有玩家的身份信息。 她要建立自己的势力，要在这个修仙界站稳脚跟，单是目前的这些合作对象还远远不够。 她还要需要和更多的玩家取得联系，将他们收入自己的麾下。 她可以为玩家们提供资源和信息，她可以用自己的手段，让他们变强，成为她手下锋利的刀。 而她不会对他们造成威胁，因为她与他们并不是竞争关系。 她从进入这个世界之后，就从没想过要争夺那十个离开这里的机会。 金钱、名誉、权力、地位……这些她都有了。 她还有什么必要回到现实去，当她那个无名无权、永远为别人做嫁衣的小小经理呢？ 第141章 鸽子 黎殊将留影珠上交之后，回到了小苍山。 她的历练结束了。 墨池对于弟子历练的要求很低，没有什么统一的任务，弟子只需要到规定的历练地点待一段时间即可。 至于这历练期间能够学到什么东西，就全靠弟子本身的自觉和悟性了。 像是符三洞这种，每次历练都会选择横塘。 无他，因为他就是横塘人。 符三洞每一次历练，就是回他老家里躺着。 沈应星也知道他的性格，因此总是气不打一处。 他天赋尚可，却总是不思进取。 相比之下，黎殊让她放心多了。 “你最近还有什么事情要做吗？”沈应星的纸鹤飞入黎殊院子时，黎殊正在院子里画纸符。 黎殊想了想，她暂时还不打算去古家，因为古家目前正值内外混乱之时。 古家的话事人们如今忙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这并不是个谈判的好时机。 她需要再等一段时间，等到古家与其他人的斗争分出个胜负，她才好入场。 “我没有别的事情了，师父你有什么任务需要我去做吗？” “不是，只是之前同你说的八品符修考试，你若是有空了，就去参加一下。“ 噢，原来是那个八品符修的考试的事情。 “符三洞会跟你过去” 纸鹤的话音刚落，黎殊的院门就被敲开。 她开门望去，门外就是符三洞。 “师妹，师父说你要去东川考八品符修的品级考试了？” 黎殊点头：“为什么 师兄也要去东川，你也要参加品级考试吗？” 符三洞脸色怪异：“我不是去考试，只是最近墨池不太平，师父不放心你一个人过去。” 自从何同舟的事故发生之后，墨池紧急召回了外出历练的弟子们。 大概是这件事让他们心有余悸，也不愿意再次失去一个弟子。 如今他们出行，都是两两结伴，也算是有个照应。 符三洞本是在家中躺着，如今也被沈应星找了回来。 “大师兄呢？” 黎殊想起，她也有好一段时间没有看见周良了，自从祠堂中见了那一面后，他就失去了踪迹。 “他和颜观澜出去了，估计是想要搜查……”符三洞想了一会儿，没想起何同舟的名字。 “搜查那个落水洞弟子的死因。” 听到他的话以后，黎殊的手在藏光上摩挲了一下。 她不知道大师兄他们有什么手段，能够查到什么程度。 若是他们真的查到了全金花的头上，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但如今黎殊的处境也很尴尬。 一边是她的同门师兄，一边是与她来自同一个世界的老乡。 她忍不住扶住额头。 她好像老是处于这种两难的处境。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我订个船票。” “我随时都可以。”黎殊看向院子里的桌面，这几天她把自己的纸符储备重新填满了，如今她随时可以进入新的战斗。 “行，那就明天辰时出发吧。” 符三洞在飞云令上捣鼓了一会儿：“我的买完了，你的飞云令给我，我帮你订船票。” 一听到飞云令，黎殊心中警铃大震：“怎么买船票还需要飞云令，我之前都是在港口买票的。” 她的飞云令可不能随便让别人看，因为她的飞云令一打开，一眼便能看见她和全金花的聊天框。 如今的飞云令没有手机那样的主页面，飞云令一打开，遍布整个飞云令界面的就是微信那样的通讯界面。 “你不知道？讯飞航班开发了新功能，可以大家可以通过飞云令订票，就不用去港口买票了。而且通过飞云令，也能直接地看见还有多少余票，如果没有船票了我们也能第一时间看到。” “好……神奇……”听起来像是app一样，这应该也是玩家发明的程序吧。 符三洞朝她伸出手：“把你飞云令拿出来。” “嗷。”黎殊将自己的飞云令递给了他。 符三洞一打开她的飞云令，有些惊奇：“你平时都不用飞云令聊天的吗？” 在黎殊的飞云令聊天界面里，只有小苍山几人，以及陈芳云。 除了他们以外，没有别的人。 “对。”黎殊乖巧地点头。 实际上她趁着刚刚和符三洞聊天的片刻，她将飞云令藏进袖子里，借助了纸人的视线，在袖子里将她飞云令上除了墨池以外所有的通讯对象都删掉了。 符三洞也只是好奇一句，他对黎殊的社交没有太大的关注。 他拿出自己的飞云令，找到一个叫做“鸽子”的通讯者，对照着上面的飞云令编号，挨个输入到黎殊的飞云令中。 黎殊好奇地看着他的操作。 符三洞确认了一遍飞云令号码，没有打错。 他点击发送。 几乎是片刻，对面就通过了飞云令请求，同时发来了招呼以及购票须知。 符三洞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炫耀：“快吧。” 飞云令的使用方法也像微信，输入飞云令编号之后，只有对方通过了好友申请，大家才能成为飞云令联系人，才能开始发信息或者打电话。 虽然飞云令有提示音，但很少有人会时刻盯着飞云令。 因此这种秒通过的情况在的。 在符三洞看来，这个“鸽子”是讯飞航班特地雇佣来的一位效率极高的工作人员。 符三洞在聊天框输入起点和终点的地址。 他的信息刚发出去，对方就发来了几趟航班信息。 黎殊看着飞云令上的信息，心中了然，对方应该不是真人。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鸽子应该是玩家设计的app，每次只要他们输入了信息，就能快速提取关键词，再通过系统检索，给他们发来对应的回复。 “感谢您对讯飞航班的信任，祝您旅途愉快。请问您对这次购票体验有何感想，欢迎提出建议，我们会积极改正哒~” 符三洞看着上面那个“哒~”，轻咳了一声：“原来她对谁都这么活跃啊。” “啊？” 符三洞突如其来的失落让黎殊猝不及防。 不是，哥你什么意思？ 黎殊狐疑地看着符三洞。 符三洞见黎殊望过来，眼神飘忽，脖颈微红，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模样：“不是，我就是对讯飞航班的好奇，就多和她聊了几天，你别想太多！” 黎殊瞳孔微颤。 师兄，你…… 她欲言又止。 要不你再确定一下，对面那位到底是不是人？ 第142章 讯飞航空 符三洞察觉到了黎殊的眼神，他瞪了黎殊一眼，留下一句“别告诉师父”就跑了。 黎殊看着他狼狈离去的背影，有些好笑。 黎殊还是第一次看见，符三洞因为别人露出这种慌乱的神情。 哦不对面可能也不是人。 黎殊低头看着手中的飞云令。 她按照记忆，默下了通讯录好友的飞云令编号，向他们重新发出了申请。 全金花：？ 黎殊：(灬?w?灬) 全金花：删我好友？ 黎殊：刚刚我师兄要看我的飞云令，我为了不暴露组织，只能删掉了大家。 全金花：你师兄看你飞云令干什么？查岗？ 不是，她脑子里都是什么东西啊？ 黎殊语塞：他只是要拿我的飞云令买船票……他喜欢上讯飞航班的鸽子了。 黎殊有意无意地提起鸽子。 其实全金花没有和他们提起过和讯飞航班相关的信息，若不是符三洞和她提起，她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东西。 但这种手笔，一看就很像全金花的风格。 全金花：鸽子，一款为你量身定制的智能ai管家。 全金花的回复算是变相向她承认了，讯飞航班和鸽子都是她的手笔。 但是在他们这一群玩家中似乎没有谁有这种能力，可以创造出这种智能ai助手。 黎殊看着手中的飞云令。 全金花只是评价了一下鸽子，没有再深入细聊，黎殊也心照不宣地将这件事掀了过去。 黎殊：我师兄他们在找杀死何同舟的人，会不会查到你的身上？ 过了一会儿，全金花发来信息：放心，他们查不到的。 看见全金花的消息，黎殊也算是松了口气：“行。” 但是经过了刚才那一件事，黎殊突然反应过来，她是时候准备一个新的飞云令了。 毕竟她要和其他玩家联系，这飞云令中发的便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她多准备一个飞云令，也好应付外人。 —— 黎殊请教了符三洞和沈应星。 他们都说，八品符修的考试很简单，只要记住了几种常见的符文和阵法就能考过。 他们的话中语气轻松。 经过了九年义务教育的黎殊没有办法，只能钻进墨池的藏书阁，连夜将最常见的几本符文大全都看了一遍。 天边亮起鱼肚白，符三洞想要敲开黎殊的院门，谁知一推，门就开了。 屋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她总不能是临阵脱逃了吧。 符三洞刚拨通黎殊的飞云令，铃声就从身后响起。 黎殊一脸倦色地从外头走来。 符三洞看着她眼底浓浓的乌青：“你去哪了？” “看书去了。”一晚上往脑子里塞了太多的知识点，如今黎殊觉得脑子胀痛。 还好他们是坐灵船去东川，路上可以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下。 “东西准备好了吗？” “嗯。” 黎殊拍了拍自己的乾坤袋，她前几天画了非常多的纸符，又做了不少墨水，总算是把历练时消耗殆尽的弹药库全都填充完毕。 这满满一袋的纸符和墨水，够她用好一段时间了。 符三洞扫了一眼她身上的墨池校服：“你去换件别的衣服，参加符修考核的时候不要穿墨池的制服。” “为啥啊？”黎殊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 难道说这种资质考核也会顾及参与者的门派？ 正如高考作文里不允许考生提及自己的学校和身份？ 符三洞冷笑一声：“因为品级考核的考官有好几个五灵教的狗。” ok，fine，他这么一说她就懂了。 穿着校服过去可能会被考官穿小鞋。 黎殊随意换了一身常服，坐上了符三洞的纸鹤。 纸鹤出了院门，一路带着她往北走，越走越偏僻。 若不是坐她身前的是她的亲师兄，她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坐上了黑车，即将被人拐卖到山里。 黎殊平时出门坐的灵船都是不夜城周围的知名航班，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她还是头一回去。 符三洞带着她飞了好一会儿，停在了一个狭小的小港口前。 “到了。” 黎殊看着港口旁挂着的牌子——讯飞航空。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讯飞航空。 讯飞航空的灵船规模较小，一趟灵船大约只有五十个房间。 符三洞向管理员亮出自己的飞云令，管理员核对了他的身份信息，就放他上了灵船。 黎殊紧随其后。 从纸质票到电子票，是航运系统的一个大飞跃。 全金花想要促使人们更加依赖飞云令。 如今的电子票也是，之前的外卖也是。 如果飞云令能够为人们的生活提供更多的便利，那使用他们的人就会越来越多，不仅是修仙者，还有凡人。 她·的直觉在告诉她，全金花在下一盘大棋。 黎殊走上灵船，意外发现，讯飞航空的灵船虽体型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除了居住的舱房以外，飞船上还有食堂、修炼室和阅览室。 食堂座位不多，但却不像别的灵船一样，只有长板凳和四方桌。 讯飞航空的食堂被装修成了餐厅的模样，有长沙发卡座，也有单人沙发的座位，还有一些设计独特的藤编吊椅。 即使是见多识广的符三洞看见这一幕，也不禁点头感慨：“没想到讯飞航空这些年变化这么大，我记得我小时候来这，感觉自己像是被关进箱子里的猪。” 黎殊挠了挠头。 讯飞航空本是一个小牌的航空机构，身后没有什么后台。因此他们甚至申请不到好的港口，只能将灵船停泊点停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符三洞原本只是听说讯飞航空开启网上订票，图了个新鲜，他对这灵船本就没抱什么希望。 没想到如今一见，真是喜出望外。 据符三洞说，这讯飞航空也开了好几年了，生意一直不景气，本来大家都以为它要倒闭了。 没想到它们关闭航线一段时间，是为了装修灵船，重新加工升级。 听了他的话，黎殊才意识到，原来这讯飞航空不是全金花一手建立的，而是收购了原有的航空机构，进行了二次升级。 只是这讯飞航空保留了原有的名字，背后也没有挂着福临门的名号。 全金花这一手，藏得可真牢。 若不是她亲口承认，黎殊真要怀疑，这修仙界除了全金花以外，是不是还有其他玩家也在涉足商业。 第143章 沦陷了 讯飞航空的港口地点虽偏僻，但船票可不便宜，反而比其他大型航空组织的船票要贵。 没来过的乘客可能不愿尝试，但来过一次的乘客估计再也不会选择其他的航班了。 实际上，船票的价格也是筛选用户的过程。 讯飞航空试图吸引的是高消费人群。 这不仅保证了消费者的水平和质量，也为他们在高层修仙者中打响了名气。 全金花的商业敏感度，无论看多少次，都能让黎殊叹为观止。 黎殊又再想起，全金花向她表明，自己并不打算离开这个世界。 确实，全金花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打下这么一片天地。 若是要离开，她做的这一切都白费了。 那太可惜了。 难怪全金花一直都没有尽力升级，一直停留在炼气三阶的水平止步不前。 如今全金花在修为排行榜上名列倒数，这大概也是她意料之中的结果。 黎殊在床上躺着。 她抬起手，虚握着眼前的空气。 不知道全金花的天赋能力到底是什么…… 他们虽然合作，但是一直没有相互透露自己的天赋能力，也算是给自己留了一小张底牌。 舱房的床很柔软，不知道床垫的材质是什么，躺上去颇有几分弹簧床的感觉。 黎殊来到这个世界，睡了这么久的硬木板床，如今躺上这个床，困意一下子涌上了她的大脑。 她平日里休息的时候就是运气修炼，她已经很久没有真正躺下了睡上一觉。 她看着头顶旋转的纱帘发呆，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黎殊骤然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 在黑暗的远处似乎有一个身影。 一个女子的身影。 她背对着她。 黎殊只能看见她扎在身后长长的辫子。 她觉得那个身影格外熟悉，她控制不住向她跑去。 但无论她跑了多久，那个身影却一直在远方，她们之间的距离没有丝毫缩减。 黎殊下意识摸向身后，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 不对，她的剑呢？ 就在她愣住的片刻，远处那个女子回过了头。 她脸上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那张脸是……石玉，她上一赛季的模样。 黎殊下意识朝她身后看去，她的身后也没有那把熟悉的剑。 她的剑呢？ 黎殊后退一步。 不是藏光，她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 那是她在剑阁叩心问道求来的灵剑。 她的剑哪去了？ 石玉看着她，张开口朝她说了什么，但是她们之间的距离太过遥远，黎殊只能看见她的嘴巴在瓮动着，却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你要说什么？”黎殊朝她大喊道。 石玉皱着眉，嘴巴一直动着，但她的话黎殊一句也听不清。 黎殊指着自己的耳朵：“我听不见！” 石玉摇摇头，她闭上了嘴，她抬起手指着黎殊的身后。 黎殊回头望去，黑暗中，她看见另一个身影向自己走来。 但还没等她看清那个人的面孔，她觉得心口一凉。 一把长剑贯穿她的心脏。 这把剑……就是她一直在找的佩剑，她的问苍生。 她抬起头，看见了剑的主人。 男孩眼神冷漠，将剑拔出。 那是她的另一张面孔。 黎殊猛地睁开眼，眼前是鹅黄色的纱帘，屋里一阵亮堂。 是梦。 黎殊抬起头，摸了一把被冷汗浸湿的额头。 没想到她难得睡了一觉，居然做起了噩梦。 还是这么奇怪的噩梦。 她梦见自己把自己杀了。 她伸手摸向脖颈，系统的变身玉佩和她的莲香玉牌的绳子纠缠在一起。她将玉佩摘了下来，放在手中。 玉佩上还残留着她身上的余温。 她看着眼前的玉佩，发动了寄魂。 寄魂的能力落入玉佩中，犹如泥牛入海，丝毫不起作用。 她没有办法同时操控两个身份。 这玉佩对于她来说，仍然是鸡肋一个。 果然，梦还是梦。 只是不知道，这玉佩如果落在别人的手中，会不会别人也能像她一样，能够变成一个新的角色。 黎殊收起玉佩，把它重新挂回了脖颈间。 房间里的冰符正向外散发着冷气，黎殊的后背被汗水浸湿，如今被凉风一吹，一阵冰凉。 她用了个净身术，除去衣服上的汗渍。 她看了一眼手中的飞云令，符三洞没有发来任何的信息。 符三洞是个话很多的人，总是刷屏式地给他们发来很多信息。 黎殊有空了才会回他几句，即使这样，符三洞仍然乐此不疲地给他们刷屏。 大概是几天前开始吧，符三洞就不再和他们发信息了。 她之前还没发觉。 如今这一对比，她就意识过来了。 原来是符三洞有了新欢。 他已经找到能和他每天对话上千条信息的灵魂伴侣了。 也难怪符三洞会对鸽子暗自倾心。 黎殊的飞云令叮一下响起。 她打开飞云令一看，是符三洞给他发来一条信息。 “没想到我这个风一样的男人，也会有归乡的一刹那。” “……” 黎殊尴尬到脚趾蜷了起来。 刚睡醒就看见这么一条炸裂般的土味发言，冲击力还是有些大。 黎殊：？ 符三洞：你好冷漠，只会一天到晚扣问号 符三洞：而她，总是会体贴地回复我的每一句话 符三洞：糟糕，你说的对，我可能真的沦陷了 符三洞：但她好神秘，一直不肯告诉我她是哪里人 符三洞：我突然想见她了 黎殊：。 符三洞：我想给她准备礼物，你说，我要给她送什么好呢？ 黎殊：给她开个连续包年套餐。 符三洞：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是那么轻浮的人！！！ 符三洞：我就不应该问你，我对你很失望！ 黎殊正要给他回复，却发现聊天框消失了。 “？” 她翻开通讯列表一看，果然，符三洞删了她的飞云令好友。 黎殊捂住额头。 这家伙一生气就删好友的破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一下？ 第144章 许深意 符三洞很快就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但是非常高冷地给她扣了一个“？” 十足的黎殊风格。 黎殊：我错了 符三洞回了一个“。”表示自己收到了。 黎殊知道，符三洞纯纯是在傲娇，他其实并没有生气，他只是喜欢别人围着他转的感觉。 黎殊也很配合他。 但很快符三洞就没了动静。 黎殊知道，他肯定是和自己的新ai朋友玩去了。 确实，对于话痨来说，最适合他的就是有问必答有求必应的ai。 对于这段人机之间的禁忌爱恋，黎殊只能送上自己的祝福。 黎殊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一打开门，黎殊就听见门外传来悦耳的琴声。 一到饭点，走廊里就会响起琴声，像是学校的放学音乐一样。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处于房中时听不到门外的音乐，因此这饭点音乐也不会影响房中乘客的休息。 黎殊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食堂。 讯飞航空的餐食与其他航班不同，虽然同样是到点会开放正餐主食。 但乘客可以随意挑选自己想要吃的食物，无需额外付费，因为餐费已经囊括在船票中。 饭点的时候，食堂里有很多菜式，单是主食就有七八种。 黎殊一眼扫过去，果然都是现实世界常见的菜式。 像是麻婆豆腐、宫保鸡丁、蜜汁叉烧、拔丝地瓜……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些可能是特色菜，但对于黎殊来说，这些都是家乡菜。 除了饭菜主食之外，还会有不少的水果和糕点放在橱柜里，可以自行领取。 饭点结束之后，饭菜会撤去，但水果和糕点还会留在橱柜里，以供大家食用。 因此即使是错过了饭点的人，也不用担心会挨饿。 黎殊拿起瓷盘，夹了几块椰汁糕，挑了一个无人的吊椅，靠坐在上面。 她现在食欲不太好，即使看着琳琅满目的美食也提不起兴趣。 大概是刚才那个噩梦对她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她如今神色恹恹，浑身都没有什么劲。 她用勺子挖着椰汁糕，有一茬没一茬地吃着。 她的脑子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描摹着之前看过的咒文和阵法，为接下来的考试做准备。 食堂的音乐还在响着，人们拿着瓷盘，一边说笑着，一边挑选着自己的食物。 有人从门外踏进，大概是出于职业习惯，她下意识扫过周围所有的人。 陈当归的视线落在了远处靠坐在吊椅上的黎殊。 她歪了一下头。 许深意原本跟在她身后，见她突然望向一个方向，他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他们认出了她。 玩家，墨池，黎殊。 全金花的另一个合作伙伴。 前段时间，许深意日常在监视着百鬼院的信息库，在万千信息中，他收到了这么一条奇怪的信息。 “疯狂星期四。” 许深意看着这条信息，偷偷顺着这个信息的来源找了过去。 原来这是祥云客栈东川分店的一个猜灯谜活动。 这是其中一个灯谜，但没有人能解开。 祥云客栈与东风快递这两个东西，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这是玩家在背后操作。 但这世界的原住民可不知道这些。 虽然有不少人向百鬼院打探这两个组织背后的掌事人，但都是无疾而终。 没有人能够查出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她藏得太深了。 许深意原本也不想掺和进去。 他知道百鬼院鼠组的能力，能揪出这些组织背后的玩家，只是时间问题。 没有人能够瞒过他们。 百鬼院鼠组就像爬虫一样，每天都在三界源源不断地收集信息，然后归入自己的信息库。 只有这样，当别人来百鬼院购买信息的时候，他们才能及时地将最新的资料交到雇主的手中。 许深意不想掺和。 但祥云客栈背后那个玩家没有打算放过他。 就在许深意照常出任务的时候，他被人绑架了。 许深意体质不行，只能做些动脑子的工作，他接的任务也是“替正房太太找出自家老爷的私生子”这种简单的工作。 他出门行事低调，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被人绑架的一天。 那人直接把他敲晕，丢到了一个房间里，那也是他第一次看见全金花。 他也知道了，这三界的情报网，不只有百鬼院一个，还有全金花手中那个。 威逼利诱之下。 许深意与全金花合作，改进飞云令装置。 全金花买断了许深意的技术，合作组建了讯飞航空的系统。 讯飞航空的“鸽子”就是出自许深意的手。 只不过，全金花每次都是单独与他联系。 许深意知道她身后还有其他盟友，却不知道是谁。 全金花将自己的信息藏得很严实，即使是百鬼院鼠组手上也没有她的消息。 古家的人一直在宝田坊盯着，想要找出改进锻造炉的人。 他们没找到全金花头上，但找出了一个黎殊。 宝田坊中的锻造炉就是黎殊帮忙做的。 古家来找百鬼院鼠组打探宝田坊锻造师的资料，黎殊的信息也是那个时候被流入百鬼院。 许深意监视着鼠组的信息库，一眼便看见了其中的黎殊。 毕竟仙门初试上那一幕，给许深意留下了不小的印象。 鼠组在找关于玩家的信息，自然也盯到了黎殊头上。 只不过如今古家对黎殊表现出了更强烈的兴趣，百鬼院决定按兵不动，先观望片刻，暂时不下手。 黎殊的背景查起来也蹊跷，凡间一个小小的庶女，死而复生，竟然自己找到了仙门初试的场地。 确实有些问题。 相比之下，他们这些玩家的身份反而要干净很多。 陈当归是从小被百鬼院虎组前辈收养的孤女。 而许深意是下仙界一个商人之子，没有遭遇什么意外，他就是睡了一觉，就被许深意这么平滑地寄身了。 许深意被百鬼院选中，也是名正言顺。 百鬼院若是真想找出他们，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目前百鬼院手中唯一盯上的玩家，就是黎殊。 不过也好在，古家对她表现出更大的兴趣，百鬼院也不会贸然出手，只敢远远派出鼠组的人盯着她。 “走吧，先吃饭，这有你最喜欢吃的咖喱土豆鸡。” “在哪？我要吃。”当归被他吸引走了注意力。 他们向餐桌的位置走去。 那一瞬，黎殊似有感应地偏过头去，看向那两个远去的背影。 青鬼面具在灯光下反射着冷光。 黎殊的眼睛微微眯起。 百鬼院？ 第145章 鸽子蜘蛛 黎殊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她手指一勾，一只纸人贴着地面，隐匿于阴影处，向他们贴近。 眼前的人是百鬼院青鬼，但看上去年龄不大，应该是刚进入百鬼院不久。 百鬼院的筛选机制非常苛刻，需要完成一定数量的任务，才能从白鬼升上青鬼。 他们一进门派，就能升上青鬼，想必实力不弱。 黎殊刚刚虽在发呆，但她出行时纸人都会遍布在四周，四处都是她的眼线。 那两个人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显然是认识她。 若不是百鬼院中有她的信息，那便是这两个人是玩家。 黎殊放出纸人跟上去，打算好好看一眼这两人的底细。 陈当归突然回过头，望了一眼身后。 “怎么了？” 许深意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跟在他们身后的路人猝不及防地对上两张绿色的面具，他被吓了一跳，后退两步绕开了他们。 陈当归的视线在身后扫过，表情有些疑惑。 刚刚，她好像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奇怪的动静。 “没事，可能是我听错了。” 她收回了视线。 陈当归的五感太敏锐了。 黎殊的纸人中没有灵力波动，居然也能被她察觉出来。 黎殊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只小小的雨蚁。 她手指一弹，将虫子弹落在地上。 虫子摇摇晃晃站起，扇动着翅膀，缓缓飞向远处。 百鬼院的人戴着面具，因此他们不会在外正大光明地吃饭。 他们把食物打包好，带回了房间。 在他们正要踏进房间那一刻，陈当归抬起脚，碾死了地上的虫子。 “好多虫子。” 她皱起眉：“我讨厌虫子。”说罢她跨腿走进了房间。 许深意低头看了一眼：“是雨蚁，可能要下雨了。” “我讨厌下雨。” 随着门被关上，隔绝阵法将声音匿去。 黎殊睁开眼。 她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那个女孩真的是太警觉了，她完全找不到一丝近身的机会。 在公众场合的时候，他们只会讨论和饭菜相关的话题，黎殊一点有用的消息都听不到。 不愧是百鬼院的人，真是警惕。 “算了……” 黎殊切下一小勺椰汁糕送进嘴里。 她确实想不到，百鬼院的人为什么会收集她的信息。 难道是因为古家？ 若是古家那还算好。 如果是因为当时皖南那个秘境，那就麻烦了。 当时少阴山和百鬼院一起出动前往皖南秘境，说要寻找神木。 如今看来，可能双方都没有找到所谓的神木，于是把目光转移到了在场其他人身上。 黎殊心中多了几分慎重。 若是他们因此怀疑到了嘎嘎头上。 那就麻烦了。 黎殊捏着自己的乾坤袋。 糟了！ 早知道，她就应该给嘎嘎准备一个飞云令，让他出事了好联系自己。 但愿没事吧。 符三洞从门外走进，一眼就看见坐在吊椅上发呆的黎殊。 “哟。” 黎殊听见声音，见符三洞朝她走来，他看着她手中的碟子：“你就吃这么一点东西？” “我又不饿。” 符三洞皱眉看着她：“你还没辟谷吧，没辟谷还不吃东西……” “……”他唠叨的模样像极了周良。 “别和我出来一趟就饿坏了，到时候师父找我算账。” “没有那么夸张吧……” 符三洞扯着她就要往餐台走去：“不行，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现，你必须吃。” “……” …… 讯飞航空的灵船停站点不多，这一趟几乎是从淮安北部直通东川，因此只花了三日就抵达了终点。 船上剩余的乘客也全数在东川下船。 百鬼院在下仙界和凡间都有不少据点，但他们在下仙界最大的总部设立在东川，因此下车的乘客中有不少百鬼院弟子。 黎殊收拾好东西，推开门。 在她走出走廊时，正好与那两个百鬼院弟子打了个照面。 他们只看了她一眼，很快就移开了视线，向走廊外走去。 黎殊与他们擦肩而过，走向另一个方向。 她按响符三洞的门铃。 符三洞正捋着自己的衣领：“别催！” 黎殊靠在门上看着他：“师兄，难得来东川一趟，你真的不打算顺便考一下七品符修的品级考试吗？” 符三洞语塞：“小师妹，你真以为七品符修的考试很简单吗？七品和八品只有一字不同，但难度天差地别。” “但是师兄你快五十岁了，现在还不赶紧考级，以后还来得及吗？” 符三洞瞪着死鱼眼：“你什么意思？” 黎殊的表情很无辜：“听说年龄越大，记性越差，师兄你不应该趁着自己还年轻，多努力一把吗？” 符三洞拎起她的后衣领，笑容很危险：“好啊，小师妹你还年轻，这一次你就把八品和七品的考试一次性考完吧，你要是没考过，你就别想回家。” 说着，他往黎殊腰间一抽，把她的飞云令顺走：“没收了，我替你保管，你什么时候考完七品符修，什么时候再买票回去。” “诶你——” 黎殊伸手要抓，飞云令的穗子却从她指尖溜走。 符三洞把她的飞云令装进了自己的乾坤袋里。 看着他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黎殊耸了耸肩。 他大概不知道，她还有一个新的飞云令，正藏在她的乾坤袋中。 黎殊理了理被他弄皱的衣领：“算了，师兄你虽然五十岁，心理年龄却比我年轻多了。” “那是。”符三洞全然没有听懂她话里的嘲讽。 “走吧，我们先去找客栈住下。” 他们走下了灵船，而另一头，陈当归看向许深意，忍不住用传音入耳问他：”怎么样，数据能录入吗？“ 许深意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飞云令。 在他的飞云令中，蜘蛛与鸽子相连，无数的代码在屏幕中划过。 在蜘蛛的雷达地图中，几个新的黄色光点浮现。 “成功了。” 只要是在飞云令购买过票的人，“鸽子”就会将他的信息自动导入“蜘蛛”的雷达。 日积月累，他们便能靠着飞云令，逐渐定位整个修仙界所有的修仙者。 第146章 八品符修 黎殊下了飞船，往坊市走去。 坊市里人来人往，但他们一眼就看到位于人流交汇处的祥云客栈。 如今祥云客栈在众多地方都开设了分店。 这些店并非在短时间内从毛坯房建成，而是祥云客栈花了大价钱收购了地段最好的客栈，再进行装修改造升级而成。 祥云客栈迅速地在下仙界扩散开来，在人们回过神的时候，它们已在各地占据了一席之地。 符三洞先去祥云客栈订下房间，而黎殊独自前往东川符场报名八品符修的品级考试。 东川符场外门可罗雀，就连院子外的门都脱去了一层木漆，看上去残破而落魄。 她迈腿走了进去。 场中空地很大，地上是一片黄土沙石，脚踩在上面，可以感受到脚下凹凸不平的小石头。 黎殊的裙摆扫过地面，带走一片黄泥尘沙。 风吹过院中，四周的树叶交错传来，夹杂着一道人声。 “如今五灵教可真是人才辈出啊。” 接着是几道笑声。 黎殊穿过满是黄沙的场地，穿过长廊走入堂中。 堂中有几位年龄稍长的人，从他们的衣着可见，他们应该是东川符场的考官。 而站在他们面前几名年轻人身上穿着同色的制服。 黎殊原本不知道他们是谁，但从刚才那一声笑谈，她便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五灵教。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五灵教的人。 过往他们只存在于墨池长辈的恩怨之中，像是青面獠牙，面目可憎的恶人。 如今一看，却也与旁人没什么两样。 听说这些考官之中也有五灵教的长老，应当也在这群人之中。 几人相互奉承着，颇有几分带着自家小孩给别人炫耀一样的模样。 长桌上的报名负责人正百无聊赖地听着堂中人在谈笑风生。 骤然见门外有人走来，他下意识看向门外。 黎殊扫了一眼堂中围坐在一起的人，把视线转移到长桌上的负责人。 “我来报名八品符修的品级考试。” “八品符修考试？最近一场八品符修的品级考试在今日申时，过期不候。” 说着那人把一个牌子放在桌子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黎殊接过牌子。 四周的人嬉笑奉承着，他们就连一个视线也不愿分到黎殊身上。 但她也不在乎。 她随意找了个座位，靠坐在上面，闭着眼，脑子里默画着符文和阵法的图案。 耳边的谈笑声不绝于耳。 黎殊算着时间，看向院子外的太阳。 从太阳西斜的角度可以大致推断出，申时已经到了。 在古代，一天分为十二个时辰，一个时辰相当于现代的两个小时。 申时放到现在就是15:00-17:00的时间。 而每一个时辰又具体分为“初”、“正”两个部分，每个部分是一小时。 因此15:00-16:00是申初，16:00-17:00是申正。 “申时”又称哺食、夕食，正好是人们一天吃第二顿饭的时间。 《寻仙》的社会背景仍然处于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时期，粮食还没有办法实现大规模量产，而人们一天也只吃两顿饭。 这两顿分分别为朝食和夕食。 人们起床后的第一顿饭称为朝食，朝食在辰时，也就是早上七点到九点。 而第二顿饭就在申时。 而此时正好是吃饭的时间，路上的人们开始纷纷归家，或是走入酒楼客栈。 说好申时开始考试，如今这院里的考官却不见动静。 黎殊皱起眉，走向长桌处，看向发牌的负责人：“不是说品级考试在申时开始，过期不候吗？” 负责人看向一旁的考官，考官还在谈笑风生，丝毫没有被时间影响的模样。 负责人不耐烦地看向黎殊：“你要是等不了，可以不考。” “为什么到了时间，还不开始？”黎殊不解地看着他们。 难道他们还没聊完天？ 所以所有人都在等他们聊天结束再开始考试吗？ 黎殊站在长桌前的模样也引起了堂中其他考官的注意。 其中一个留着八字胡的考官出来打圆场：“年轻人，先别急，咱们人还没齐，先等一下。” 听见他口中的话，黎殊算是懂了，原来那“过期不候”的说法是针对她，而不是对其他的人。 八字胡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朝身旁的考官问道：“王兄不如去问一下，子衿什么时候回来？这申时也到了，咱们也应该开始考试了。” 既然有人开口，那位姓王的考官也不好再推脱。 他拿起飞云令：“稍等，我现在就联系他。” 他话还没说完，门外就有人有人推开了门。 人们抬眼望去，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是徐子衿，他回来了。” 黎殊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看到了一个高挑的身影。 他身上穿着五灵教红色的校服，不紧不慢地向堂中走来。 “果然，我就说，子衿一定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他可不是什么失信的人。” 徐子衿走进堂中，正巧也听见了考官那一句话，他淡淡地朝那位姓王的考官点头以作回应。 负责人见状便扯开嗓子喊道：“八品符修考试开始了，要参加的赶紧跟我过来。” 负责人起身，与考官一同带着堂中众人向另一个房间走去。 房中有数十个长桌，长桌上摆放着墨水和一沓符底。 长桌之间有屏风相隔，屏风上画着隔绝阵法。 房间的顶部挂了五颗留影珠作为监控。 “考试开始后，绝不许翻看资料，也不许相互讨论，只能凭着自己的记忆将题目中的纸符画在符底中。” 这是一场闭卷考试。 “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好。” 黎殊取下腰间的木牌，对着上面刻着的丁三号，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各位符修落座之后，考官拿起一个玲珑骰，玲珑骰旋转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玲珑骰止住，空中出现了十个数字。 这十个数字分别对应符术大全中的十种纸符。 考官翻开桌上的符术大全，将这十种纸符的名字写下。 “一炷香时间内，将考题中的十种纸符画好，全数完成者，即可通过考试。” 下一刻，每个人的长桌上同时出现了墨迹。 考题落在桌上，负责人点燃了室内的香。 考试开始。 第147章 七品符修 一看到桌上的题目，黎殊即刻拿起笔。 这十种纸符，七种常见，三种稍微冷门。 她微微松了口气，这八品符修的考试确实和符三洞口中说的一样，并不难。 她照着自己的记忆，在符底上将十种符文阵法画下。 考官正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几人画符，骤然看见黎殊高举的手臂，他走了过去：“你做什么？” 黎殊指着桌上的纸符：“画完了，然后呢？” 几名考官交换一下视线。 有人拿起她放在桌上的纸符。 纸符上墨迹未干，但笔画流畅，一气呵成。 基本功扎实，记性也不错。 “行，八品符修的考试过了。”考官将几张纸符收了起来，他指着站在香柱侧的负责人：“你跟他去，登记一下你的信息。” 黎殊点头，将桌子上的东西放回原位。 负责人见她走来，正要带着她去领八品符修的身份玉牌。 只见黎殊冷不丁地开口：“七品符修的考试需要做什么准备？” “啊？” 负责人愣住了。 房间里的其他人也听见了。 有人正在绞尽脑汁地画符，听见她这么一句话，手一抖，墨点飞溅到纸上。 坐在最侧边的符修忍不住偏过头去看她。 这个人到底是谁啊！ 这么牛，刚考完八品就考七品。 有人忍不住朝徐子衿的方向看去。 徐子衿是五灵教长老文熙然的亲传徒弟，文熙然进门三年，才过来考八品符修的考试。 他们五灵教的弟子都是把技术练到十拿九稳才过来参加考试。 不像他们这些野路子的符修，不知天高地厚。 即使屏风和隔绝阵法把视线格挡开来，徐子衿仍然觉得如芒在背。 从小，师父就夸他有天赋。 他也一直觉得自己比别的弟子技高一筹。 在门派里，学符最快的人一向是他。 如今这考试中有人比他先一步画成就算了。 那个人还想挑战七品符修的考试。 他已经能够想象到，身旁的人在背后要怎么议论他了——徐子衿不是掌门的弟子吗，怎么连别的符修都比不过…… 徐子衿加快了画符的速度。 他本是求稳，想要一笔一划把手中的符画到完美。 但现在他顾不上这些。 他要尽快将纸符画好。 那个人要参加七品符修的考试，他也要参加。 听见黎殊的话，负责人忍不住看向不远处的考官。 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别的符修一次性通过七八品的符修考试。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大老远来一趟东川参加考试。 有人会选择来一趟，便一鼓作气一直考下去，能考多少级就考到多少级为止。 但他们第一次看见这么年轻的小孩，向他们提出要参加七品符修的考试。 八字胡的考官回过神来，对黎殊说：“你要考七品符修是吧，拿上你的东西，跟我出来一下。” 这时，有人搁下了笔。 徐子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我画完了。” 隶属五灵教的王考官见状，快步走过去，拿起徐子衿桌上的纸符。 徐子衿的纸符，前八张画得都不错。 墨迹较深，可见下笔时比较慎重。 说难听些，就是犹豫了。 后两张纸符笔迹反而要飘逸一些，但能看出性子有些急，有几处咒文虽画对了，但角度有些偏差。 这样画出的纸符虽也有相应的作用，但效果大打折扣。 可惜了。 不过八品符修的考试只考核符修能不能把纸符画对，不在乎这纸符的效果。 因此这两人都是完美通过了八品符修的考核。 “不错。” 王考官点了点头，将纸符收了起来：“可以去领八品符修的身份玉牌了。” 徐子衿看着他说：“不，我也要考七品符修考试。” 他的话一出口，在场的其他人忍不住发出起哄声，连手中正在画的纸符也顾不上了。 他们伸长着脖颈想要凑过去看热闹。 其他考官见状赶紧喝止他们：“不许看，张望者视为作弊。” “教官，我也要参加七品符修的考试！” 有人学着黎殊的模样高举手臂。 站在他身旁的教官见状用戒尺敲了一下他的头：“你这符都还没画完，画完你再说。” 身旁的人发出一阵哄笑声。 符修三界的符修数量不多，因此不像器修一样，有定时定点的统一考试。 七品及以上的符修品级考核申请就更少了，可能一个月只有五六个符修申请。 因此每次来一个人申请，他们就会为他单独进行审核。 如今正巧有两个符修同时发出考核申请。 考官们视线交汇，其中四名考官主动提出：“我们几个带他们去进行考核，你们剩下的人就留在这继续接下来的考试。” 这四名考官中有王教官，也有之前主动替黎殊解围的八字胡教官。 负责人把黎殊递过来的身份木牌还给了她：“你拿着身份牌跟着他们过去吧。” 几人走出了房间。 八品符修的考试是最简单的，考验的是符修的知识能力水平和画符技术。 但是七品符修考试需要考验符修的创作能力。 要通过七品符修考核，需要提交两种自创的符文或阵法。 考官对符修们提交的纸符进行质量评估，两张纸符的质量都合格，能够成为通用符文和阵法，那七品符修的考核就能通过。 考官们将他们带到大堂中：“你们要进行七品符修的考试，需要准备好两种自创的纸符，如果你们没有自创的纸符，可以下次再来。” 徐子衿扬起下巴，表情傲然。 五灵教有专门的课堂，教弟子们从零开始设计创造自己的符文和阵法。 这一点对于他们五灵教的弟子来说不在话下。 黎殊的手捏着自己的乾坤袋 自创的纸符……说起这个，她还真有。 她手上有三种节气符。 “这自创的纸符有什么要求吗？” 王教官回复道：“自然是能有明显效果的纸符，若你自创的纸符只能吹吹风，下个雨，这种纸符就不算合格。” 能通过七品符修考试的纸符，需要兼具实用性、稳定性和泛用性，像是黎殊在凡间用来降雨的那种“雨符”就并不能拿来用于考核。 同时，考核中提交的纸符也会默认上交给东川符场，录入三界的符术大全，从此那个纸符将被公布给所有的符修看。 如果是这样…… 黎殊有些犹豫了。 她并不想这么快就将节气符透露给别的人看。 节气符画起来不难，效果又与修为呈正比。 若是比她厉害的符修将节气符学到了手，以后那节气符就成为其他人的大杀招了。 她便拱手为他人做嫁衣。 除了节气符之外…… 有了！ 黎殊想到了。 她的焚天煮海和惊涛骇浪。 第148章 乱花渐欲 七品符修考试，需要现场将提交审核的两种纸符画出来。 当然这种考试其实有漏洞。 有的人为了能够通过考试，会找一些符修，从他们手中买下某个他们独创符文的版权，作为自己的作品，参加考核。 对于这种行为，符场没有办法完全杜绝，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如果有人能够靠一路买别人的原创符文通过考核，那也算是一种实力吧。 大堂中有不同规格和品质的符底，也有各种各样的墨水和毛笔。 考试不允许用自己的带的符底墨水和笔。 黎殊做出钢笔之后就再也没有用过毛笔画符了。 还好她有毛笔写字的基础，要不然，现在让她重新拿回毛笔写字，她也心有余而力不从。 黎殊在桌上挑选着，抽走了几张最大规格的符底。 她的纸符对符底品质没有什么要求，最低级的白纸即可。 毕竟以往她的焚天煮海和惊涛骇浪都是直接画在了地上。 考官见她抽走了最大规格的符底，视线忍不住被她吸引过去。 徐子衿拿纸的手也因为她顿了一下。 什么玩意需要用到这么大张的纸？ 难道她画的是什么大型阵法吗？ 七品符修考试的画符没有时间限制，黎殊把符底往地上一摊，她趴坐在地上就画了起来。 好粗俗的绘图方式。 徐子衿见了，忍不住皱起眉。 不愧是小门小派出来的符修。 他拿起墨水和符底坐在一旁，开始倒墨画了起来。 他的这两种阵法，是他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再想出来的。 即使是他的师父，也夸他另辟蹊径，开创了新的符术流派。 他沾取墨水，在纸上细细勾勒着。 考官看见他的动作，忍不住凑过来。 “这是什么？”考官小声议论着。 徐子衿在纸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圆圈，细看又发现这些小圆圈是相连的，因此其中的灵力连通，阵法成立。 只是他们乍一眼看去，却是看不出这画中的是何物。 “豆子？” “画豆子有什么用？我猜是鱼卵，这是召唤符，触发之后这鱼卵就能长成小鱼了。” “……” “有道理吧？” 好像不是太有道理。 考官虽在旁边小声议论着，却有意识地放出了隔绝阵法将他们隔开。 这样他们议论的声音就不会影响到创作中的两人。 徐子衿看着手中密密麻麻的墨迹，收起了笔。 他松了口气。 总算是成功了。 他画工不行，偏偏学的又是召唤阵法。 他想法不错，但每次要画在纸上的时候，总得担心，自己会不会画出一个四不像的东西，让天道都认不出来。 好在这一次，他画得有七成像了。 七成像就是成功！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黎殊的方向。 黎殊仍然趴在地上一笔一笔地画着她的阵法。 她画阵法不像别人一样，从一侧画到另一侧。 她喜欢在纸上各个角落各画几块不知形状的东西，再慢慢地将它们连接起来。 问就是拼接阵法的后遗症。 符场的墨用的是市面上最普通的墨，墨水沉淀久了，上面的墨汁变稀了。 黎殊每一次蘸取墨水前都需要把墨水盖牢，摇晃一下，让墨汁的浓度变得均匀，再把毛笔蘸上去。 搁置久的劣质墨水不过如此。 黎殊用久了自己的墨水，如今一下子用上这种墨水，只觉得怪别扭的。 但条件便是如此，她只能认了。 墨水很垃圾，她只能尽量控制让墨水的深浅变得均匀，尽量让自己的阵法能够画出最好的效果。 结合阵法对于黎殊来说并不难，只不过是将聚灵阵和赤焰符、凝水符结合在一起。 她有着很强的直觉。 这种直觉也得益于她前一百年在太清山的修炼成果。 太清山的修炼过程很磨练人的直觉。 如今这种直觉用在画符之上，她能够快速地分析出每个小型赤焰符和聚灵阵的灵力导口，用墨水将它们结合在一起。 而且，她可以随意分配焚天煮海中赤焰符的数量，来控制阵法最终的效果。 无论是十张还是二十张，她都可以随意调节阵法中的笔墨痕迹以将所有的纸符完美融合成一个完整的阵法。 她与其他符修不同。 其他符修的纸符都是一个标准答案。 而她掌握了解题过程。 如今是在考试中，她也不至于耗费大功夫去画一个超级复杂的阵法，就浅浅画一个十五张赤焰符和聚灵阵结合的阵法吧。 黎殊还在这边细细勾画着。 那边的徐子衿已经收起了笔。 他拿着两张a4纸大小的纸符，拿到考官面前。 考官看着他手中两张截然不同的纸，眼中止不住好奇。 这两张纸符，一张上面画满了一个个圆圈，另一张就随意画了几笔，也看不出章法。 徐子衿的纸符看上去不像是正常的纸符，像是小儿涂鸦。 但他们没敢把话说出口。 对方可是五灵教掌门的高徒，倒不至于到他们面前画几张涂鸦糊弄他们吧。 “这是什么阵法，你且用给我们看一下。” 徐子衿拿起那张满是圆圈的纸符，看了一眼四周：“这地方太小，我去外头给你们演示。” 他做足了架势，考官们也好奇地跟着他走了出去。 院子里黄沙遍地，正是给符修们演示纸符用的，也方便收拾。 徐子衿的真气注入到手中的纸符。 那一刻，有风吹起，卷起了他手中的纸符。 下一瞬，纸符爆开，无数墨色的花喷涌而出，顺着风旋转而起。 考官抬起手挡去，一朵花落在他掌心，带着馥郁的芬芳。 眼前万花旋转，夹杂着这股浓郁的芳香，竟叫人一瞬间产生了晕眩感。 考官总算是回过神来，这是一张召唤符。 如今常见的召唤符都是鸟兽虫鱼，徐子衿这一张召唤符召的是花，却有着乱人心神的作用，效果确实不错。 “乱花渐欲迷人眼。” 飞舞的花朵中，那个少年开口道：“这就是我的第一张纸符。” 第149章 竹简刻名 原来这一个个小的圆圈是花瓣。 考官不禁点头。徐子衿这召唤符确实有意思，申请七品符修足矣。 考官手一招，风止住了，花瓣落了一地。 黄土翻涌而起像是海浪一样将花瓣淹没。 一切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不错，这张符通过了。” 考官不由地看向他另一张纸符，这纸符上只有几根简单的线条。 那这是什么？ 几根大葱？ 上一张符已经给他们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以至于他们对这另一张符也充满了好奇。 徐子衿拿起第二张符 下一刻，寒潮涌来，四周白茫茫一片。 考官张开口，说了一句什么，但他发现自己的声音一出口就消失了。 这是什么？ 噤声术吗？ 其他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在纸符被触动之后，四周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余下一片白茫茫的天地。 徐子衿收起纸符，声音重归于耳。 他淡淡地说道：“这一张，是万径人踪灭。” 这是一张控制系的纸符。 相比于上一张纸符，这张纸符的实用性没有那么强。 但若是对上音修之类的修士，放出这一张纸符倒是有奇效。 符修的咒文因象形而生，徐子衿也利用了这一点，他没有将思维停留在文字上，而是转移到了书画上。 他的纸符脱胎于画师一脉，却不拘泥于画工的精细，更讲究心领神会。 五灵教确实养出了一个不错的新弟子。 “不错。”考官翻看着他的纸符。 这纸符确实不错，但想要复刻也不是一种难事。 画师的纸符是最难复刻的，若没有领悟他们的神，单去模仿他们的画，最终只能得到一个“照葫芦画瓢”的结果。 考官将符收了起来。 “你这两张纸符都合格了，恭喜你通过了七品符修的考核。你将这两张纸符提交，往后这两张纸符也会录入最新的符文大全，供三界符修学习。” “好。”徐子衿点头。 “随我来填一下你的信息。” 几人路过大堂时，黎殊仍然趴在地上画着自己的阵法，丝毫没有被身边的动静打扰。 徐子衿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符场的符修录入，用的是最淳朴的方式。 他们从柜子尽头抽出一筒厚重的竹简，竹简在桌子上摊开。 这个竹简上记载的是目前三界所有七品符修的身份信息。 “把你的名字和门派刻在这竹简上，从此，你就是七品符修了。” 徐子衿从他手中接过刻刀，一笔一划将自己的名字刻在竹简之上。 考官从柜中取出一个玉牌，玉牌中标着一个“柒”。 这就是七品符修的身份玉牌。 徐子衿接过玉牌，他面上沉着冷静，但心中却难免激荡。 他这次和同门师兄弟们来东川符场参加品级考试，原本只打算考一个八品符修。 因为他的师兄师姐们告诉他，七品符修的考试没有那么简单，他如今先好好准备八品，等过几年了，再去考那七品也不急。 他们求个稳扎稳打，不要在别的符修面前落了五灵教的面子。 五灵教出身是他们的污点，这些年来三界修士也听说过五灵教的事情，认为他们手段肮脏。 过去是无法改变的。 如今入了五灵教的弟子，即使自己没有参与五灵教当年的事情，也只能承担着其他修士们异样的眼光。 不少五灵教弟子试图扭转自家门派在其他人眼中的印象。 毕竟修仙界是一个强者为尊的地方。 时间会掩盖掉强者背后的污点。 就像少阴山。 几百年前少阴山的魔头夺舍修仙者、为了炼制自己的百鬼幡，屠人满门，因此引发了三界修士的围剿。 他坏事做尽，人人唾骂，恨他入骨。 但三界之人却将他与少阴山分割开来，口口声声说着罪不及少阴山。 每一年想要加入少阴山的人数之不尽，奉承少阴山的人也数之不尽。 无他，就因为少阴山是当时的七大门派之一。 人们若是牵扯上少阴山，去找他们的麻烦，那就是自讨苦吃。 因此，大门派的弟子犯了事，人们只会追责到个人，不会殃及池鱼。 这便是大门派的优势，大门派的底气。 这也是五灵教想要达到的高度。 只要他们变强，他们就不会因为背后的门派，遭到别人的冷眼。 徐子衿将七品符修的身份玉牌挂在腰间。 他的视线扫过桌上的竹简。 在竹简上，不少名字之后挂着的，是他们的门派。 五灵教。 这三个字占据了满满一片。 他心中难掩自豪。 这三界之中，人们若是谈起符修，第一个想到的必然是他们五灵教。 “画完了。” 黎殊拎着两张大大的阵法，看向围在柜子旁的众人：“要放哪去？” 人们的视线移到她手中的阵法。 她手中的纸符几乎有她一人高，白色的符底上，密密麻麻的墨迹占据了满满一张纸。 徐子衿怔住了。 这……真的是用来参加七品符修的考核纸符吗？ 八字胡的考官看着黎殊手中的纸符，赶紧应了上去：“你先放下。” 他原本担心，她将纸符拎着，纸上的墨迹会流淌下去，破坏了阵法的完整性。 只有靠近了，他才看清，原来这符底上的墨迹很均匀，用墨量恰到好处。 她才刚画完，这墨迹就处于半干未干的程度了。 这种小细节之处，让他这种画符多年的符修身心舒畅。 细节决定成败。 且不看触发纸符后的效果，单凭着这一点，他便觉得，这纸符胜了三分。 他们这些看符多年的符修，自然一眼就在纸符中看到了一些熟悉的痕迹。 聚灵阵、赤焰符、凝水符，这些都是很常见的基础符文。 之前也不是没有人尝试把它们合在一起，但效果不如人意。 如今这张纸符中墨迹纹路均匀有序。 大概有戏。 “快拿到院里去。” 第150章 考试完毕 考官将纸符拿到院中，黎殊跟了上去。 他把纸符交到黎殊手中：“你的阵法，你来演示一下。” 黎殊接过焚天煮海的阵法。 说实话，这是她第一次将焚天煮海的阵法完整地画在符底上。 以往她都是将好几张赤焰符铺在地上，然后用藏光在其上补上一个聚灵阵，将它们连接在一起。 不知这画在符底上的阵法，是否还有之前她那些拼接阵法的效果呢？ 纸符摊在地上，黎殊将真气导入阵法中。 一圈火焰以阵法为圆心，在地上缓缓升起。 火焰碰到空气，像是得到了很好的助燃剂，刻不容缓地向外蔓延着。 一圈又一圈，整个院子陷入火海之中。 火焰招摇着越升越高。 “确实是赤焰符的效果，火是挺大的，但如果只是火的话……” 考官的话还没说完，满地火海在黎殊的操控下升起，在空中凝聚，化成一条游龙。 这是个什么玩法？ 考官抬头看着天上不断扑腾的火龙。 他们意识到了，原来黎殊有火灵根。 难怪她能够操控着阵法中的火焰。 这阵法为她提供了大量的火焰，火焰在火灵根的控制下可以化为她的攻击手段。 这个阵法的存在让符修也可以像法修一样，操控大量的火焰进行类似法术的攻击。 并且只要空气中的灵气不绝，火焰就会不断再生。 这个阵法能够与火灵根修士相辅相成，成为一个不错的攻击手段。 确实不错。 这个阵法比以往那些符修设计的纸符要好多了，至少她将赤焰符和聚灵阵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黎殊控制着火龙在空中显摆了一阵子，将它砸在地上，作为一个收尾。 火龙落在地上，溅起了一片火星。 火星四散落开。 考官身上穿着防御法衣，不至于被这一点火星烫到。 他们手指一掸，火星从衣服上掉落。 徐子衿身上没有穿任何的法衣，他怔怔地看着衣袖上被火星烫出的一个小洞。 他本以为自己是天才。 又或者说，在五灵教新一辈的弟子中，他确实是一个天才。 如今他从上仙界那一个小小的浮岛走出来，他才真切地意识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以前师兄师姐的总和他说，无论下什么决定，都要慎之又慎。 他以前不以为意，总觉得他们胆小怕事。 如今看见了其他符修的阵法，才真正察觉到，自己这一点伎俩放在整个修仙界中，只算得上雕虫小技。 师兄师姐是对的，他还得更加努力才行。 这是她的焚天煮海。 她回头看着考官们的表情，就知道她这一张阵法算是通过了。 她拿起第二张阵法——惊涛骇浪。 黎殊挑的这两种阵法正好对应她的水火两种灵根，她也能够更好地控制阵法展示的效果。 她的焚天煮海和惊涛骇浪都是从穆时成的生生不息阵法中得到的灵感。 穆时成也问过她要怎么把焚天煮海画好。 大概因为穆时成没有火灵根，即使是借用黎殊画好的焚天煮海，他也始终没有办法使出黎殊的效果。 元素类阵法的一大缺点，就是阵法效果会受到符修本人的灵根属性影响。 所以，陈芳云这元素流符修之光的名号，名副其实。 谁说五灵根就只能是废物呢。 惊涛骇浪被触发，黎殊操控着水龙卷卷起了地上的沙土，卷起了被埋在地下的花。 水龙卷带着水和飞沙四处飞溅着，泥沙污水哐哐地砸在他们的隔离阵法外。 “好了好了！” 考官开口制止。 黎殊两指一勾，水龙卷散落地中，院子里的黄沙早就变成一滩沼泽。 考官对着自己施加了一个净身术：“行，不错，你拿上东西跟我来吧。” 考官们领着黎殊回到堂中，拿出那一筒七品符修名录，摊在桌上。 “来这，先把你的名字和门派刻在竹简上，若是没有门派，那一栏可以空着。” 王考官从柜子里找出七品符修的身份玉牌。 一旁的考官好奇地朝她搭话。 “你是哪里的符修，我见你好像有些眼熟。” 黎殊笑了笑，在竹简上一笔一划地刻下自己的名字和门派。 “黎殊，墨池。” 看见墨池这两个字，一旁的考官挑眉，视线若有若无地看向了王考官。 墨池啊。 墨池和五灵教的恩怨，但凡是个符修都听说过。 众人抱着看热闹的想法，看向在场的两位五灵教弟子。 但是他们期待的针锋相对的画面没有发生。 黎殊将刻刀放下，从王考官手中拿过身份玉牌：“多谢。” 她没有去看身后人的眼神，径直朝门外走去。 刚踏出院门，黎殊就看见了一个原本应该待在客栈的身影。 她笑着朝他走过去：“师兄，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自己一看到符场就头疼，再也不想来符场了吗？” 当年为了考八品符修的考试，符三洞被沈应星逼着，看了好多天的书。 如今他看着这地方，就想起了那段回忆。 因此，他让黎殊独自来符场，嘴里还别扭地说着，那小破院子有什么好看的。 没想到，他还是来了。 “我看你那么久还不回来，夕食都要过了，我还要同你去吃饭呢。” 符三洞在吃食上极为关注，绝对不能少了任何一顿饭。 符三洞说，吃饭乃人生一大乐趣，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辟谷。 在这一点上，黎殊也很赞同。 她以前也喜欢研究美食，但如今忙起来，把自己这个爱好丢掉了。 只有待在符三洞旁边，她才能想起自己的这个爱好。 “走吧，回祥云客栈去吃个晚饭。” 符三洞看向她腰间挂着的玉牌：“考完了？你……” 他盯着玉牌上的字——“柒”。 “你这玉牌怎么……”和我的不一样？ 他忽然瞪大了眼。 “你还真考啊？” 他像是看怪物一样瞪着黎殊。 “我在灵船上只是开玩笑的，我没让你真的把七品符修也一并考了！” 他的表情很崩溃：“你把七品符修的考试都考过了，那我怎么办？” 符三洞现在还在八品。 整个师门，就只有符三洞还留在八品。 现在他的小师妹符修等级都比他高了，这让他出去还怎么见人，这让他还有什么颜面面对自己的师父！ 符三洞大声地碎掉了。 黎殊确实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她犹豫地看向符三洞：“要不……你趁他们还没下班，现在进去把七品符修考了？” 符三洞呆滞地看着她。 黎殊：“你进去，我在这等你？” 符三洞朝她伸出一个食指，他一抿唇，食指一收，变成一个大拇指。 他扯了扯嘴角，扭身走了。 黎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身后的东川符场。 所以，师兄还是决定不考了吗？ 黎殊挠了挠头，追上了符三洞的背影。 第151章 百鬼夜行 符三洞不知道黎殊什么时候参加考试，于是在客栈连着订了三天的房。 没想到考试一下子就结束了。 符三洞看向黎殊：“难得来东川一趟，你要不要在这附近逛一下？” “东川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吗？” 好问题，还真问倒他了。 符三洞就是东川人，但是对于本地人来说，自己的家乡确实是……没有什么好玩的。 外人来东川游玩，可能会对那风景美食有些兴趣。 但在本地人看来，这里有的别处也有，也称不上是什么特色。 唯一勉强称得上特色的东西，便是东川的游船水道了。 东川水多，河道四通八达。 以前人们出行靠的是河道，因此此处船运发达。 一到晚上，河岸上就会挂满灯笼，人们会坐在船上，随波逐流，听着岸上的小曲，吹着晚风。 “你来东川，要是不看一眼东川的夜游船，那便是白来了。” 一听到符三洞的描述，黎殊就失去了兴趣。 她对灵矿灵植拍卖行花鸟市场藏宝阁之类的地方更感兴趣。 黎殊打了个哈欠：“算了我还是回去吧。” 符三洞揪住她的衣领：“不许走，你必须给我看！” 不是，你…… 挺霸道的。 黎殊语塞。 符三洞语重心长地说：“你不要一天到晚净躲在屋子里修炼，你要多出来走走，看一眼外面的世界。” “所以这就是你一天到晚都在外面玩的理由吗？” 符三洞露出受伤的表情：“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没想到你对我的误会那么深！” “那你每天按时按点去祥云客栈干什么？总不可能在客栈里修炼吧？” 符三洞老脸一红：“你监视我！” 师兄，不要撇开话题啊…… …… 一到晚上，华灯初上。 夕食之后，船家也开始放开自家的船，用竹竿撑着，顺着河道游荡着。 天色变成浓稠的墨黑，映得河水也像墨汁一样。 天上银河昏暗，河岸上却点起了灯笼，灯光在河水中流淌着，像是星星在闪烁。 那一刻，像是天地颠倒。 天在水，水在天。 这世间有很多绝美景色，只是黎殊一直在错过。 黎殊趴在船上，想要伸手下去摸那水里的灯光。 符三洞在她身后一把将她揪了起来：“坐好，别掉下去了。我不通水性，你要是掉下去，我可救不了你。” 衣领勒住了黎殊的脖子，她咳了两声，用幽怨地眼神看向符三洞。 和二师兄出来一趟，她的衣服都要被他扯变形了。 真不知道他哪来的坏习惯，喜欢拎着人的衣领。 “我会游泳，我要是掉下去了，我就自己爬上来。” 符三洞嗤笑一声：“你别看着这水静悄悄的，实际上这河水急得很。” 他一仰下巴，看向船尾处的船家：“不信你问这大爷，他们划船不用使劲，这船就会一直顺着河走。” 船家听见符三洞的话，倒也不恼，他呵呵地笑着：“这确实是真的。这水急得很呢，要是有人掉到了水里，可不一定能游上来。” “听到没有。” 符三洞扯了一把黎殊系在脑后的面具带子，黎殊被他扯得脑袋一歪。 “啧！” 黎殊拳头硬了。 她发现了，她的二师兄虽然快五十岁的年纪，但是真的真的非常幼稚。 大约是以往在小苍山中就数他年纪最小，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比他年纪更小的师妹，她就变成了他的新玩具。 黎殊也忍不了这股气。 她指着符三洞脸上的面具说：“你的面具丑死了，和你半斤八两。” 符三洞却乐呵地说：“你的面具也很丑。” 东川之中，百鬼院的弟子数不胜数，路上常见戴着面具的人。 久而久之，面具也成了东川的一大特色。 即使不属于百鬼院的修士和凡人，出门的时候也会带上面具。 面具成为了他们的一种装饰品。 尤其是在夜晚。 晚间，坊市间出现了很多卖面具的摊位，无论是本地人还是游客，为了应景，也会买上一个面具戴在脸上。 即使是岸上茶楼里正在弹琴唱曲的歌女，脸上也戴着花朵一样的面具，将自己的上半张脸藏入花里。 一到晚上，东川街上水上都是戴着面具、看不清五官的人。 因此，这一幕也被人称为“百鬼夜行”。 为了加入大家，黎殊与符三洞也在街上买了两个面具。 符三洞的面具上画了一堆花里胡哨的花纹，看上去像脸谱一样。 而黎殊的面具是一个仿真的老虎，头顶还有一个“王”字。 符三洞指着她额头的“王”字，非要说这个王是王八的王。 黎殊咬牙切齿，却又对他无可奈何。 岸上的茶楼一座接着一座从身边掠过。 每一座茶楼里唱的曲儿都不同，管弦丝竹声顺着风从他们耳旁掠过。 “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 黎殊忽然想起，她上一次来东川，为的就是陆峥的秘境。 当时她答应了陆峥，一定会替他找到素娥，然后将他们葬在一起。 这世间找人的办法不多，在他们符修这，只有一个投石问路。 但是要投石问路，就需要取素娥身上的一样物件作为阵法的引子。 陆峥的秘境中没有素娥的东西。 就算黎殊去到落英仙门找，也不一定能找到素娥的遗物。 毕竟陆峥与素娥的时代对于他们来说，太远了。 别门派也有寻人的方法。 这其中最着名的，还是少阴山的魂图。 被少阴山钉上了追魂令的人，无论走到天涯海角，少阴山弟子都能通过魂图找到那个人的踪迹。 因此三界修士常说，不要轻易得罪少阴山的弟子。 他们想要找到一个人，那可太简单了。 但少阴山找人的前提是，这人曾被少阴山弟子钉过追魂令。 因此，用这个办法找素娥也是不可能的。 黎殊托着脸想着。 除了这些途径以外，就只剩下百鬼院了。 百鬼院的信息库里记载着很多信息，几乎三界有了名声的修士，都会被他们建档案存下信息。 但素娥这么久远的古人……会在他们的信息库中留下档案吗？ 船在江上游着，凉风拂面，岸边的管弦丝竹声忽远忽近。 船中茶几上，茶壶中茶水正沸。 符三洞倒了一杯茶，递到黎殊身前。 “多谢。” 黎殊接过茶，抿了一口。 船摇摇晃晃地通过桥洞。 黎殊将那面具移到脑后，正仰头喝着茶，她抬起眼，正巧看到桥上一人。 那人正环着胸，靠在桥头的石护栏上，双刀挂在他的腰间，脸上一副黄色的面具。 那面具上没有装饰，没有花纹，那不是普通人的面具，是百鬼院的假面。 黎殊看着他腰间的双刀。 那一刻，回忆像是井水一样从她脑子里涌出。 他是百鬼院的那个人。 在皖南秘境中，他与她的小号曾打过一场。 当时他还是一个青鬼，如今，他已经换上了专属于黄鬼的黄色面具。 雀七正靠在桥上，他原本落在符三洞身上的视线缓缓移到了一旁的黎殊身上。 第152章 雀的注视 雀七盯着符三洞有好一段时间了。 半年前，百鬼院得到消息，少阴山派出大量弟子前往皖南一个秘境。 就为了找一个叫“神木”的东西。 少阴山一得到消息，就紧急派出驻扎在皖南的弟子前往秘境一探。 收到消息的百鬼院自然也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 关于“神木”的消息是从少阴山花家老祖那传出来的。 花家老祖是何许人也。 通天地，通鬼神，未卜先知，她可是四位大乘强者之一的花想容。 花想容的占卜术，一向很准。 这一次，也不应该出错才对。 少阴山谢家老祖命不久矣，谢家找了很久，没找到适合谢家老祖寄宿的新身体，眼看着谢家老祖快不行了。 谢家人只能腆着脸去求花老祖帮忙，让她帮忙找一个适合谢老祖寄宿的身体。 花老祖没有提身体的事情，只说她夜观天象，看见一截神木从无极天宫落下，掉到下仙界。 在无极天宫孕育百年的树，即使只是普通的树，也能变成活死人生白骨的神木。 谢老祖靠着这神木续命，大概还能活个几百年，活到一个适合他的身体出现。 少阴山弟子的话就传了这么多，百鬼院也就听了这么多。 这样的宝贝，百鬼院自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即刻派人跟在少阴山身后，找到了那个皖南秘境。 百鬼院在秘境的一个山谷中找到一棵断掉的大树。 那巨树极大，纵使百鬼院蛇组精通医术，却也不知那个树是个什么品种。 这是最符合“神木”这个特征的东西。 百鬼院的人找到那棵树的时候，正巧少阴山的人也找来了。 两拨人手因为这棵树大打一架。 最终是以少阴山人多势众为胜。 少阴山弟子将那棵树连根拔起，全数带走了。 百鬼院本是有些可惜，但也派着眼线在少阴山盯着，看看这神木能搞出什么动静。 没想到，他们没听到谢老祖痊愈的消息。 反而过了一段时间，少阴山人又重新回到秘境，继续翻个底朝天。 瞧着那群少阴山人的架势，雀七就清楚，他们肯定没找到那个什么“神木”。 花家老祖的预言不可能出错。 她能够问天问地问鬼神，能够比及那位无极天宫的大司命大人。 花家老祖说那截神木来自无极天宫，那必然就是她亲眼所见，不可能出错。 她对于自家的弟子，也没有必要说谎。 但从结果来看，这神木他们谁也没得到 。 若这神木不在秘境之中，那必然流落于他人之手。 百鬼院将进过秘境的人都查了一遍，他们派人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想要看看，这神木是不是落到了哪个散修手中。 可他们蹲了很久，都没见着有谁拿出什么灵植。 只有那么一个人，颇为神秘，就连百鬼院都找不到他的踪迹。 雀七眯起眼回想着。 那个神秘的男孩脸上戴着面具，当时雀七没有取下他的面具记住他的长相，倒是可惜。 少年用的是太清山的剑法，但在鼠组提供的资料里，他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符合要求的人。 那个男孩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 雀七唯一查到的是，当时那个男孩进入秘境之后，接触过两个墨池的弟子。 其中一个，就是眼下船上那位，符三洞。 符家金贵的独子，从小宠大的小少爷。 不思进取的酒囊饭袋。 正巧雀七这段时间回了东川，就亲自盯了这个小少爷一段时间。 只见他每天吃喝玩乐，身旁相处的人中也没有他印象中的那个男孩。 他们大概真的只是萍水相逢。 也是。 太清山剑修，能和这小门小派的弟子有什么瓜葛。 一个会太清山剑法的人，又不在太清山名录中，难道是哪位长老私藏的弟子？ 据潜伏在少阴山的眼线回复，当时有个少阴山弟子正与这两个墨池弟子打斗。 是那个男孩突然插手，还声称自己与少阴山有关系。 他老神在在的模样把那少阴山弟子唬了一道。 那个弟子回到门派中一问才发现。 少阴山长老们根本就不认识这么一个人。 他们被骗了。 那个少年和少阴山没有任何关系。 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雀七越来越感兴趣了。要不是百鬼院给他下达了很多乱七八糟任务，要不是他被分到了雀组，而找人是鼠组的工作…… 他真想耗尽所有的精力，去把这个人找出来。 这种突然出现的神秘人，让他想起鼠组朋友与他讲起的奇闻。 三界中出现了一群奇怪的修士。 他们一夜之间性情大变，举止言语奇特。 鼠组一直在盯着三界的修士的行为举止，看了这么多年的人，自然也有一些心得。 这群奇怪的人，就像在白沙之间出现的几颗黑豆。 太显眼了。 雀七换了个姿势，用手撑在桥头的围栏上。 百鬼院想要发现他们，其实很容易。 但比起将他们揪出来，他们更加好奇，这群人能做出什么事情。 雀七的视线移到了符三洞身旁的黎殊身上，与她四目相对。 这个墨池弟子，也是其中一个。 她是小门小户的庶女，他们去凡间打听的时候便听说，她早就死了。 他们对那些凡人搜了魂，查了他们的记忆，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 一个尸体被丢在乱葬岗中，突然死而复生，倒是一件奇事。 若是孤魂野鬼夺舍，在仙门初试中，少阴山那群老鬼自然也应该看出来。 但他们没提，多半是真没看出来。 明明不是少阴山的人，却突然死而复生借尸还魂，还自己找到了仙门初试的地点。 她身上定有什么怪异之处。 真有意思。 雀七看着船上黎殊的身影一点点被桥洞吞没。 他倒是好奇，她还能走多远。 第153章 婚约解除 黎殊看着那个男人，千回百转的思绪从脑中划过。 船进入桥洞，四周光线一暗。 当船重新从桥洞下游出来，拨云见月。 黎殊再次看向桥上。 那个腰挂双刀的百鬼院弟子已经不见了。 但是黎殊不敢放出纸人去找他。 因为那个人的直觉太敏锐了。 上一次她在秘境前碰见他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她的纸人。 当她看见眼前这个男人的那一刻，她立即把散布在自己周围的纸人藏得死死的。 或是沉入水里，或是贴着墙壁，生怕叫他看见。 她怕他看见纸人，就会怀疑起她的小号和她之间的关系。 谁知道百鬼院人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他们什么都敢想。 如今眼前这个人的出现，也让黎殊多了几分警惕。 她要将自己的两个账号完整地割裂开来，她的大号继续当她的杂修，而小号当好他的剑修，相互之间也不要过多的纠缠…… “茶要凉了。” 符三洞敲了敲黎殊身旁的桌面，打断了她的思绪。 黎殊下意识反驳道：“这么热的天，喝什么热茶。” 符三洞摇了摇手指：“你是火灵根活跃，才觉得热。明明再过几天就是霜降了。” 符三洞摊着他的长腿，背靠在船沿上：“再过上几十天，就要下雪了。不知今年墨池里会不会下雪。要是下了雪，我带你去堆雪人。” 下雪啊…… 黎殊的思绪回到了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那时，春雪初融，空气还带着刺骨的冷。 时间过得好快，一转眼间，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半年有余了。 三界久等的游龙大赛就在几个月后，到时候，就是群龙齐聚。 大概是比赛在即，这段时间里，排行榜上的玩家更新迭代的速度也很快，稍不留神，她又让其他玩家超了过去。 她大号如今是炼气七阶，属于中游水平。小号是炼气九阶，之前是第一名。 而排行第一名的玩家是一位不认识的玩家，叫做孤城，筑基一阶。 孤城这人之前一直在中游水平，如今一下子升上了筑基一阶，估计也是有了奇遇。 千棱镜的等级停在了炼气八阶很久，再也没有提升过，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千棱镜升级总是断断续续地，他会突然连升几级，又在某一段时间停滞不前。 瞧着千棱镜这升级的规律，黎殊猜测，他在升级过程中估计吃了不少的丹药。 千棱镜为人神秘，她很好奇，他会不会参加这十年一次的游龙大赛。 按道理说，古家应该不舍得放弃这么好的一个出名的机会。 但万宝琉璃坊这次派遣出战的新晋弟子又是全金花。 黎殊“嘶”了一声。 照这样下去的话，接下来全金花和千棱镜岂不是要大战一场？ “你嘶什么？” 符三洞觑了黎殊一眼，不明所以。 黎殊趴到桌上，小声朝符三洞问道：“师兄，你天天在客栈里听八卦，可有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符三洞指着她的鼻尖：“注意你的发言，什么叫做我天天听八卦。” 但看着黎殊亮晶晶的眼睛，他还是清了清嗓子：“你说吧，你想问什么？” 黎殊将隔绝阵法拍到船上，阵法围成一个小圈，将两人隔在其中。 她鬼鬼祟祟地看向周围的人，确保没人看向这边之后，她小声朝符三洞问道。 “万宝琉璃坊最近有没有什么传闻？我听说他们最近内讧很厉害。” 符三洞有些无语，他见她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又是放出隔绝阵法，又是将面具戴上。 他还以为她要问什么惊天大秘密，没想到问的却是万宝琉璃坊的事情。 万宝琉璃坊的八卦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程度了。 但凡是在不夜城里逛上一圈，便能将万宝琉璃坊近期传闻听过一遍。 说起万宝琉璃坊，就不得不提古家。 古家是万宝琉璃坊中最大的势力，万宝琉璃坊的弟子中有六七成都是古家弟子。 这个“古家”不是姓氏，而是身份。 古家会在万宝琉璃坊中不断拉拢自己的人脉，试图达垄断的效果。 古家势力过盛，万宝琉璃坊中一直没有什么人能够与之制衡。 但不久前古家在凡间私自挖矿的事暴露，古家断臂求生的事情，让不少投靠古家的弟子心思动摇，开始另谋出路。 万宝琉璃坊中其他家族势力也借机挖角，想要从古家身上挖走一些人才。 只是他们的行为太过招摇，被古家发现了。 古家也借机，对他们动手。 在这其中，受伤最严重的就是全家，全金花背后的家族。 说起全家，符三洞摇了摇头。 全家人口多杂，他们每个人心眼子都多，因此一百个人有一百种心思。 有人看准了这个时机，想要借此机会壮大全家的势力。 但又有人觉得，古家怎么可能因为这一个小小的事情，元气大损，这其中定有诈。 他们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这个时候，全家大房老爷出手了。 他大手挥下，散重金，招收各种心碎古家弟子。 全家大房老爷没有继承半点全家的心眼子。 别人是大智若愚，他是大愚若智。 那些古家心碎弟子有才能干，全家大老爷盯了他们一段时间，原本还有几分戒备，他半真半假地想对人家攻心为上。 没想到最后沦陷的是他自己。 全家大老爷被他们的能力和才学折服，就差要和他们结拜兄弟了。 没想到古家还真的往里头掺了自己的眼线，这几个眼线把全家的炼器产业乱搞一气，还偷走了不少他们炼器的资料，扬长而去。 这一下轮到全家元气大损。 全家大老爷当场被激得旧病复发晕死过去，醒来时他扯着床帘就要上吊自尽，一直哭着说对不起全家。 这几十年里全家本就有几分没落的趋势。 这一件事，直接让全家垮了台。 听了符三洞的话，黎殊开始有些担忧，全金花背靠全家，这次全家出事，不知道她是否安全。 接着，符三洞便说起了全金花。 便是由于全家垮台这一件事，全家死皮赖脸想要找陈家帮忙。但全家内部也分出了好几个说法。 全金花不肯结亲，并当众摔碎了玉佩。 全家一气之下，将她逐出了全家。 陈家听见这个消息，乐得其成。 黎殊听到这个八卦，瞪大了眼。 虽然她知道八卦中存在夸张的成分，但……全金花好像也不是这种刚烈的性格吧…… 众人笑全金花不识抬举，又怎知这一切不在她的掌控之中。 黎殊猜测，全金花就是想借此机会脱离全家，自立门户。 毕竟这才是她做得出来的事情。 第154章 前往古家 但如今古家这一件事，除去了不少本就对古家有二心的人，也顺势除去了不少与古家作对的势力。 从结果上看，古家虽断臂求生，但结局也不错。 没有人能够撼动古家在万宝琉璃坊中的地位。 如今他们眼中最大的刺，就是宝田坊。 宝田坊的锻造炉升级，造福三界所有的器修，对古家也造成了一定的打击。 毕竟对于器修来说，拉帮结派只是其次，炼器实力才是首要。 唯有练出的法器品级，才能真正决定人们的话语风向。 古家除掉了很多弟子，如今势力内部有很多岗位空缺，正是急需人才之际。 这也正好是黎殊进入古家的时机。 在凡间的时候，古家二老爷的信使将古家的招贤令递给黎殊，让她想清楚以后，就来古家井找他们。 正巧，这古家所在的古家井，也在东川不远处。 回去墨池之前。 黎殊决定先去古家井一趟，拿着招贤令去古家报个道。 “师兄，你接下来还要继续历练吗？” 黎殊的话让符三洞一愣。 “历练啊……”符三洞挠了挠自己的脖子。 如今大师兄也不在墨池中，由于何同舟的死，墨池里现在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息。 符三洞在那儿待着总觉得浑身别扭，于是他找了借口回东川历练。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祥云客栈在东川开了新分店。 如今符三洞在东川也能买到祥云客栈的联名套餐，他自然是不想回墨池去承受那一阵死气。 更何况这个弟子比试中，他碰上了周良，败于他手下，也失去了参与游龙大赛的参赛机会。 他又不用备赛，还留在墨池干嘛。 要不是沈应星安排他去接送黎殊来东川符场参加品级考试，符三洞也没打算那么早就回墨池。 “如果师兄还要历练的话，我到时候自己回去就行。”黎殊试探地说。 符三洞皱起了眉：“我可不敢放你一个人回去，我就你这一个师妹，万一你出事了，师父不得把我打死。” 黎殊挠了挠头，她看着符三洞强硬的态度，有些为难。 她总不能带着符三洞一起去古家吧！ “但是……” 黎殊话语犹豫。 符三洞目光如炬。 “可是我还要去一些地方，不方便和师兄一起去。” 符三洞大失所望：“你背着我们有小秘密了！” 黎殊一鼓作气说道：“对，我有不能让你们知道的秘密。” 她越是这么说，符三洞越是好奇：“你悄悄告诉我，我不会告诉别人。” 黎殊摇头：“等我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的时候，再来告诉你。” 符三洞啧了一声，斜着眼看她。 黎殊忙不迭地替他倒茶：“来来来，师兄快喝茶。” …… 黎殊递出手里的飞云令。 港口查票员查实了黎殊的身份，放她上了灵船。 手机订票确实方便，只需要把地点发给“鸽子”，一下子就能查到下一班通往古家井的船票还有多少余量。 黎殊用飞云令买下通往古家井的船票。 用于购票的这个飞云令是黎殊平时最常用的，其中的联系人也只有墨池弟子，和零星几个东风快递的快递员。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飞云令正放在她的乾坤袋中，那个飞云令中的好友便是全金花和张琼星等玩家。 说不定，她以后还要多买一个飞云令，专门准备给自己的小号。 黎殊上船时，符三洞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她：“你记得下船的时候给我发个信息，好叫我知道你安全抵达了。” “好。” 黎殊走上了灵船，但留了一只纸人在原地偷偷看着。 她原本还在猜测，以符三洞的性格，说不定会悄悄跟在她身后，和她上了同一艘灵船。 但直至飞船起飞，符三洞仍然站在原地，远远看着飞船。 直至飞船起飞，他才转身离开，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黎殊有些惊讶，但仔细想想，其实也是意料之中。 符三洞为她留了足够的个人空间，他尊重她的秘密。 黎殊觉得心中一软。 她其实不爱说谎。 与别人刚认识的时候，她会以玩笑的方式掩盖去自己的一些秘密。 但面对她真正接纳的朋友和家人时，她是坦诚的。 如果她有所隐瞒，她的内心会郁结不安。 如果当时在船上，符三洞再追问她几次，黎殊就会把她要去往古家的事情说出来。 但是符三洞没有问，只是以他的方式，略微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符三洞平时常与她嬉笑打闹，但他的玩笑也是有分寸的。 他清楚要点到为止。 在这种事情上，符三洞也知道，要尊重黎殊的个人隐私。 他即使好奇，也不会追问到底。 这是他对她的信任。 这也是黎殊愿意对他坦诚相待的原因。 黎殊是一个刺猬，却永远愿意朝着自己人袒露出最柔弱的肚皮。 别人投她以木瓜，她报之以琼琚。 灵船越行越远，切断了黎殊和纸人之间的联系。 黎殊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她低头检查了一遍乾坤袋中的纸符墨水，数量充足，她心中定了几分。 藏光的系带被她摘下，她将系带的编绳拆开，再一道一道重新捆好，背回背上。 她从乾坤袋中拿出那枚刻着“招贤令”三字的木牌，木牌背后，是一个入木三分的血红色“古”字。 这便是她进入古家的身份凭仗。 这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黎殊在船头甲板处站着，视线穿过浮云，看向远处的山脉。 过了这一片山脉，就是古家井所在的领域了。 她并不是多么擅长博弈的人。 与天争，与人斗，她只能尽其所能。 第155章 古燕雪 灵船落地，黎殊从船上走下。 在她脚踏上古家井的那一刻，一只长着翅膀的圆球向她靠近。 她偏开头，却见那个长得像金色飞贼的圆球只是靠近她，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便离开了。 她的视线与“金色飞贼”中镶嵌的那颗留影珠对上。 古家设置小型飞行法器，在其中镶着留影珠，记录着所有降落在古家井的乘客。 这是古家特有的监控器。 像是这样的监控器遍布在整个古家井，整个古家井都陷入古家的注视之中。 也难怪，淅川要改名为古家井。 他们的掌控欲也怪强的。 这些监控器中安置的只是普通的留影珠，不是实时监控的水镜。 古家弟子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将这监控器收起来，统一更换其中的留影珠。 对付这种监控器很简单。 只要销毁，古家便没有办法得知这个监控器到底录下了什么信息。 黎殊抬头看向远处，立于城中央那一座高入云霄的高塔便是古家的驻地。 古家井是盆地，古家却偏要在其中筑起高楼。 正如其他门派喜欢建在高山之巅一样。 仿佛站得越高，他们的实力便越超群。 黎殊顺着那座高塔的方向走去，先是走进了外围的集市。 古家井住的都是器修和商人。 在港口处有非常多的货船，一箱箱矿石从船上被搬运下来，送到了外围的集市。 因为矿石数量繁多，他们处理也随意。 箱子一掀开，矿石便裸露于阳光之下，晶矿的切面反射着太阳的光，格外晃眼。 黎殊一靠近集市，便闻到了一股杂糅的矿石与尘土的味道。 灰尘在空中弥漫着，落于木箱帆布之上，积了一层又一层。 黎殊穿过集市，摊位中一双双眼睛从她身上划过，但很快就移走了。 能来到古家井里经商的摊主都是人精，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他们只需一眼便能看出谁是有钱的主。 黎殊一眼看上去便不像一个器修，身上也什么有钱的物件。 他们疲于吆喝，只管坐在摊位中用手扇着风，等待着下一位路过的顾客。 穿过外围的材料区，往里走，便是法器区。 这里大小的店面都在售卖各式各样的法器，这些法器多数是古家弟子交托到店中售卖的。 来古家井闲逛的游客，便主要集中在这块区域。 古家井售卖的法器新鲜出炉、物美价廉。 有不少黄牛便来这挑挑拣拣，进货拿去不夜城里售卖。 古家弟子也乐得其成。 黎殊从人缝里挤了过去，好不容易才走到最里头。 穿过外围拥挤的集市，才能抵达古家的驻地。 古家驻地外有一层高高的围墙围住，仅有一道大门通行。 门外有几个古家弟子守着门，见黎殊靠近，露出的警惕的眼神。 “来者何人？” 黎殊从乾坤袋中拿出自己的招贤令。 那弟子接过招贤令一看，真的。 他拿出飞云令，朝那头说了几句。 外人想要进入古家，需要通过好几层审核，那个弟子打了一个接一个的电话。 黎殊便在一旁沉默地站着。 她能感觉到身旁古家弟子和不远处集市中人的视线正在她身上扫过。 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自己垂在腰侧的藏光编带。 说不紧张是假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即将要到一家大公司进行面试，她只知道往后的路不容易走，但她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对方又会给她出什么考题。 这时有人晃晃荡荡地从外面走来，路过的时候，守门弟子一眼瞧见他便朝他鞠躬：“二少爷。” 黎殊抬眼望去。 脑中关于他的传闻全数对上号。 说实话，他们曾见过几面。 当时参加仙门初试时，她和这位二少爷坐的便是同一艘灵船。 她随意地听了一耳这位二少爷的八卦。 古家二房生的小少爷，古燕雪。 古燕雪心中一直有着一个剑修的梦，他不愿听从家族安排，偏不要当这个器修。 于是他离家出走，自己坐着灵船去参加仙门初试。 他信誓旦旦地说，要进入太清山，去当一个剑修，要闯出一番业绩。 谁料，天意弄人。 他在仙门初试中测出了四灵根，这样的资质自然进不了太清山。 太清山剑修，要的是至纯。 他在仙门初试中碰了一鼻子灰，而其他大门派的人也不敢顶着古家的压力，收下这位少爷。 毕竟，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四灵根。 古燕雪最终铩羽而归，听从了家族的安排，回到了万宝琉璃坊去当器修。 黎殊还记得他。 但显然这位少爷完全不记得黎殊这号人物。 “这谁？” 古燕雪扫了一眼黎殊，好奇地看向一旁的守门弟子。 守门弟子将手中的招贤令递给他：“二少爷，这位是二老爷招来的器修。” “器修？”古燕雪看着黎殊，一眼便看到她背在身后的藏光：“你身后那是什么？我以为你身后背的是剑。” “我身后这个，也算是剑。” 一听到剑，古燕雪就来了兴致：“你不是器修吗？为什么背着剑？” “我喜欢玩剑，就背着剑了。” 古燕雪对她一见如故：“有品。” 他扭头看着一旁的守门弟子：“为什么让她在门口站着，为什么不放她进去？” 听见他的问话，守门弟子有些汗流浃背：“二老爷和穆望管事如今都不在家中，下人们做不了主，不敢放她进去。” 听见他的话，黎殊总算知道了，为什么她在外头等了这么久。 原来是这院里没有能做主的人。 要不是古燕雪问起来，估计她还得在外面等到天黑。 “不是有飞云令吗？”古燕雪皱起眉。 “已经打过了，不接……”守门弟子就差抬头去摸额头的冷汗了。 如今古家裁员严重，大家都行事谨慎，生怕自己犯了什么错，被古家顺手裁掉。 古家虽冷血，但是真的肯给自家弟子资源。 被古家裁掉的器修，出到外头也不见得能混得多好。 因此古家弟子虽平时对古家不满，但一到要裁员的时候，仍然是担惊受怕的。 毕竟离开了古家，他们也找不到更好的发展机会了。 得过且过。 古燕雪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好歹是古家的二少爷，名头就在这摆着。 万一因为这一件事，他和家里人吹了吹风，明天守门弟子这岗位估计就不保了。 “要不您给老爷发个飞云令，说不定他……会接？” 守门弟子试探地问道。 古燕雪却大手一招：“算了，招贤令都在这了，不可能有假。我带她先进去，要是他们问起来，就说人是我放进去的。” 第156章 高塔之顶 古燕雪领着她往里走，路过的人见了都会低头叫一声二少爷。 毕竟这里是古家，不是万宝琉璃坊。 这里是古燕雪从小长大的地方。 在古家，本姓人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院中地下有着很多大型的法器，黎殊见到不少停放在院子里的雕花金鹤，这和她在黑岩镇那一晚见到的一样。 除了鹤以外，还有很多各式各样的机械妖兽和飞船车厢。 各式各样的法器在眼前琳琅满目。 “让一下。” 古燕雪突然开口。 黎殊朝一旁避去。 一辆满载零件的矿车顺着铁轨摇摇晃晃地从他们身旁经过。 古家地上有很多轨道，一辆辆矿车载着零件材料顺着轨道来回穿梭着。 古燕雪对这些场景习以为常。 他指着远处那座高入云霄的塔对黎殊说：“那就是我们平时生活的地方。” 黎殊顺着他的指示望去。 从远处看，这座塔的高度就足以让人震惊。 如今离它越来越近，黎殊仰头看去，突然觉得与这座塔相比，人渺小如蝼蚁。 但她不明白，为什么古家喜欢做这么高的塔，难道是为了炫耀自己的技术吗？ 难道他们享受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吗？ 这座高塔容纳了整个古家的生活区。 高塔的一到十层是锻造区。 锻造区中配备各式各样的锻造炉。 与宝田坊统一款式的锻造炉不同，古家锻造区的锻造炉款式数不胜数。 因为每个器修都有自己独特锻造习惯，所以古家会给他们下发一个基础的锻造炉胚子。 拿到胚子后的古家弟子会根据自己的锻造习惯对锻造炉和锻造台进行改造。 锻造区再上去几层是餐厅、修炼室和藏书阁。 这几层再往上就是议会厅，是古家弟子开会或者上层下达命令的地方。 以议会厅为分界线，塔已过半。 往上就是古家弟子的休息区。 古家弟子住在这几十层的休息区里，层数越高，地位越高。 古家本姓人的住所便在塔的最顶端。 古燕雪带着黎殊刚走进塔下，他的飞云令就响了起来，是古二老爷打来的电话。 那头嚷嚷着说了什么，古燕雪含糊地应了几声，一脸不耐烦地把飞云令挂断。 他朝黎殊说道：“我带你去议会厅，我爹待会就回来。” 说着他带着黎殊走进了塔侧的一个小箱笼里，箱笼里侧有一个把手。 他拉动把手，随着一阵剧烈的摇晃，箱笼腾空而起，快速上升着。 古燕雪悄悄斜眼看向黎殊，只见她环着胸，一脸平静地站着。 古燕雪原本还想看她玩笑，如今一看她的表情，顿时失了兴趣。 要知道，这飞天箱笼可是古家一大特色。 不少刚来的人，一站上这箱笼，都会被突然腾空的动静吓了一跳。 黎殊要是知道他的想法，恐怕得翻个白眼了。 这不就是一个电梯吗？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箱笼骨碌碌地上升着，此处风急，没有监控。 古燕雪忍不住看向黎殊：“你身后那把剑是谁家锻的?我第一次见这种样式。” 黎殊回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在故意朝她搭话。 毕竟，单从这黑不溜秋的剑鞘，能看出什么样式。 “是我自己锻的。” 古燕雪眼睛一亮，他说：“我也锻过不少剑，但都被我爹收走了，如今我那只剩下两把，还是藏在我娘房里才没被我爹发现。” 他的话都说到这儿了，黎殊看着他铮亮的眼睛，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 “为什么你锻剑还要躲着你爹？” 寄人篱下，黎殊决定当个合格的捧哏。 难得见到个能说话的人，古燕雪义愤填膺地说：“他不让我当剑修，也不让我碰和剑有关的东西……反正我做什么都是碍他的眼。” “说不定他看你背着剑，也要看不起你，他最看不起剑修了。” 听到古燕雪的话，黎殊摸了摸脖子：“我身后这也不全是剑，还是墨笔，我是个符修。” “符修？”古燕雪提高了音量：“你不是器修吗？” 说着他自己也混乱了：“不对，你是符修，但是又背着一把剑，但是我爹找个符修来是要干什么？” “你也能当我是半个器修。” 黎殊默默补充道。 古燕雪更混乱了：“你怎么什么都会？你到底是个什么修？” 黎殊想了想：“我是个杂修。” 杂修这个词，古燕雪是第一次听说。 他看向黎殊的眼神变得复杂：“你不会是哄我玩的吧？” “当然不，我说的都是实话。” 古燕雪看着她身后的藏光，正想开口让她把这奇怪的武器给他看一眼。 突然，“哐”一声，箱笼里一阵震荡。 古燕雪吸了一口冷气：“糟了，忘了拉把手了。” 古家高塔的电梯是纯手控，到了对应的层数要手动将它拉停，不然这电梯会一直开到最顶头。 这一搭话的功夫，电梯就开到了塔的最高层。 古燕雪手忙脚乱地拉着箱笼的把手，箱笼缓缓向下移动。 黎殊抬起头，却正好对上了一片繁花似锦。 外围的侍女看见他们，下意识以身体作为围墙，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但正巧屋里的人就在这时打开了房门。 猝不及防地，六目相对。 黎殊视线下移，看见了他身下的轮椅。 古家大少爷，古燕云。、 他就是千棱镜。 箱笼簌一下往下蹿去。 楼层隔开了他们的视线。 起初箱笼下降的速度很慢，越往下，速度也就越快。 古燕雪的心也在忐忑不安着，他小心翼翼地看着黎殊，但见她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他心中更是不安了。 完了，他不仅带外人上了古家楼的顶层，还让人看见了他那位从没在外人面前露过面的残疾大哥。 这事要是让他大伯知道，岂不得打断他的腿。 他犹豫地看向黎殊，他心中还存了一分侥幸，试探地问道：“你刚刚……都看见什么了？” “看见了很多花。” “还有什么？” 黎殊：“风太大，晃了眼，没看清。” 古燕雪将信将疑，但事已至此，做什么都没有办法挽回了：“今天你看见的事情，绝对不能往外说，要不然，你下场就惨了。” 黎殊闭上眼：“放心，不该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当然她说出去的，肯定都是该说的。 第157章 谈判其一 箱笼在塔的中部停下。 古燕雪推开门走了进去。 脚一踏上木板，黎殊就清楚察觉到从四周传来的凝视感。 她抬头看着墙壁上燕衔珠雕花，中间就是留影珠。 在这一层的墙壁房梁，随处可见留影珠。 足以证明此地的重要性。 一路上古燕雪沉默寡言，不再与黎殊说一个字，只管领着她往大厅里去。 议会厅大约是不能随意让人进来的地方，别的层还能零星看见几个弟子或者侍从。 但这一层中除了他们以外，一个人也没有。 古燕雪推开议会厅的门。 原本漆黑的厅堂瞬间亮起灯来。 橙黄的琉璃灯照下来，亮得晃眼。 “你在这等一会儿，我爹他们待会就到。”说罢她关起门。 偌大的厅堂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黎殊扫视了一眼，周围有不少书架书柜。 书架上叠满了一堆玉简，但黎殊可没有那个胆子去翻看。 毕竟她在人家的地盘里，而四周全都是留影珠。 她找了个椅子，径直坐下。 她才刚坐下，不远处就有一只机械金雕拍着翅膀飞过来。 金雕的爪子勾着一只茶壶，落到黎殊手旁的桌子上。 随即桌子最中央有一块木板陷了下去。 黎殊偏着头去看那个陷下去的洞，只见一个漂亮的冰裂纹釉茶杯从里面缓缓升起。 这桌子的构造和麻将桌的设计颇有几分相像。 黎殊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这时门“咔”一声打开了。 门外走进来两人，站在前头的是一个身材圆润，慈眉善目的大叔。 他一进门就是一脸熟络地朝着黎殊打招呼：“这位就是黎殊小友对吧，久仰久仰。” 黎殊赶紧起身朝他行礼。 相比于他，他身后那位更让黎殊熟悉——穆望。 黎殊手中这枚招贤令就是从穆望手中获得的。 穆望是古家二老爷的信使，那眼前这位不出意外就是古家二老爷了。 当然，古家二老爷可见不满足于自己一直当着这个古家老二。 他笑呵呵地说道：“你叫我东家即可。” 这个称呼一出，就是直接承认黎殊是他的人了。 黎殊顺着自己的心意，先扮演好一个初出茅庐不谙世事的修仙者形象。 “不知东家找我所为何事？我是符修，不是器修，我也没有想到，你们居然会给我一个招贤令。” 黎殊直接切去了那些客套的话，直截了当地进入正题。 古家二老爷笑着，朝穆望招招手。 穆望见状从柜子中取出一整套的瓷罐，送到他们桌上。 古家二老爷往桌上一拍，也拿出一个茶杯。 他将那套瓷罐递到黎殊身前：“别急，先尝尝我们家的茶。” 他一掀开瓷罐，里面茶叶的清香逸散出来。 黎殊不懂茶，只觉得这茶很香。 “爱喝什么茶，随便拿，我这没啥好东西，就这珍藏多年的茶叶还不错。” 古二老爷用小银勺舀起一把茶叶放入茶杯中，又掀开其他瓷罐，里面还有跟多的调料。 除了红枣桂圆之外，还有香叶八角盐糖花椒。 他看着古二老爷舀了好几样香料倒进自己的茶杯里。他一抬下巴，穆望就识相地替他往茶杯里倒了热水。 一股香气飘出。 像是卤水的香包。 在古二老爷的注视下，黎殊只往茶杯里舀了一勺茶叶。 穆望替她倒上水。 古二老爷看着她茶杯上飘着的几片茶叶子，笑道：“都说从一个人的茶能看出那个人的性子。” 他指着黎殊的茶杯：“至纯，像个剑修。” 黎殊心一咯噔。 她不知道他突然说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到底是知道了什么，还是说他是在试探她？ 但黎殊很快就稳住了心神：“剑修可没钱喝茶，他们只喝白水。” 听到她的话，古二老爷没忍住笑出声。 古二老爷笑弯了腰，他笑够了才喘了口气看向黎殊：“好话，我已经很多年没听见有人这么评价剑修了。” 他看向黎殊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赞许：“你是个通透的人。” 听到他的话黎殊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口中习惯性对于剑修自谦的话，落在古二老爷耳中，就成了对剑修的阴阳怪气。 她想起，古二老爷应该是不喜欢剑修的。 她这误打误撞的发言居然意外讨了古二老爷的欢心。 古二老爷靠在座椅上晃悠着说：“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找你吗？那我也直话直说了。” 古二老爷手指轻敲桌面：“你说你是个符修，但我可听说你会炼器。” 黎殊想了想，也对他直话直说：“比起练器，我更擅长控火。” 她从乾坤袋中取出自己七品符修的身份玉牌放在桌上。 “我们符修平常也会自己做墨水，我因此练就了控火的能力。但我不太清楚炼器过程中的锻打过程。” 古二老爷扫了眼她放在桌子上的身份玉牌。 他上一次打探黎殊消息的时候，她还只是个九品符修，没想到才过去几个月，她就成为七品了。 “我本来还想着你刚入修仙界没有多久，你若是想当器修还来得及。”古二老爷摇着头，语气有些可惜：“没想到你已经成为七品符修了，真是可惜啊……” “原来您找我，是想让我加进古家当器修吗？” 不然呢，那我找你来要干嘛，真想找个符修过来替我画符吗？ 古二老爷在心里吐槽，但脸上却仍是那一副和蔼的表情：“我若真让你加入古家，你愿意放弃之前的一切吗？” “我不愿意。” 黎殊没有半秒钟犹豫。 古二老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穆望适时补充道：“你要知道，如果你投靠了古家，你就能以内选弟子的身份进入万宝琉璃坊。万宝琉璃坊是八大门派之一，资源定然要比你现在的门派要好很多。” 穆望话风一转：“更何况，我记得你在仙门初试上的时候，也在为自己错过八大门派而懊悔吧。” 他们查底细的功夫做得很足，也查到了黎殊当时在仙门初试上放话这一事。 若是当时，万宝琉璃坊在仙门初试上选择了她，说不定她还会答应。 但如今…… “我现在的门派挺好的呀。” 黎殊笑着看向他们：“我如今当着符修，不一样被你们找上门了吗，这不足以证明我的实力吗？” 第158章 谈判其二 话是这样没错。 古二老爷看着黎殊澄澈的眼睛，他倒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清澈又天真的眼神。 “我找你，是找一个能为古家做事的器修。但你却不愿意放弃自己符修的身份，这我很难做。” 古二老爷的语气有些犹豫，他就是想逼黎殊一把。 但黎殊可不入他的圈套。 黎殊却将桌面上的茶杯推到一边，和他开始盘算。 “加入你们古家的弟子，一定得是器修吗？”黎殊的手指在桌面上比划着。 “我既会器修的本事，也会符修的手段，这难道不是我的优势吗？这样，你们招我一个人，相当于招了两个人，这难道不是你们赚了吗？” 古二老爷脑子一盘，好像确实有点道理。 “您如今这么犹豫，难道说古家不会招纳有门派之人吗？” 黎殊这么一说，古二老爷回过神来，古家招纳的大多是万宝琉璃坊弟子，也有不少散修。 像是黎殊这种属于其他门派的修士确实少见，还真没有别的个例。 但特例也可以开创。 “这倒也不是。” 只是他觉得，招一个古家弟子，但这弟子背后又隶属于别的门派，让他有种……替别人养弟子的感觉。 “如果今天我为了利益应了您的邀约，抛弃了我背后的门派。明天若是有人给我利益，也能把我从古家挖走。这是不仁不义的行为，我做不来。” 黎殊这一句话，扫射了古家好多弟子。 穆望觉得头皮发痒。 古二老爷却是眯起了眼，即使当了修仙者，他的本质还是一个商人。 对于商人来说，利益至上。 黎殊口中这种话，他倒是很久没有听说过了。 仁义对于他们来说，是稀罕物，但眼前这个孩子说得一板一眼的。 他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古家最缺这种人了。 “那你的意思是拒绝我们的邀请？” “不。” 黎殊直言不讳地说：“门派我不会退，古家我也想加入。我可以一边当着符修，一边替古家做事。” “你若信我，我会成为一个好用的人。” 这样的话，古二老爷从无数人口中听过，但眼前这个人的眼神却与他们不同。 她的语气郑重又真切，这话不是说来哄他开心的。 她是真的这么觉得。 古二老爷也笑了：“那你又怎么能保证，你能全心全意为我干活呢？” 黎殊一仰头：“那你给我一个测试吧，证明我有加入古家的实力。” 几个月过去了，她的性格虽比当时收敛了很多，但骨子里仍然带着那股狂妄的劲儿。 “我能保证，自己能当好一个器修。那些全心全意当器修的人，也未必做得比我好。不信，那你就让我试一下。器修不都是用实力说话吗？” 古二老爷太阳穴的青筋“突”地跳了一下。 她这一股子驴劲儿，莫名让他想起了他家那个臭小子。 “行，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你能锻造出一个八品法器，那我就让你以符修的身份，加入古家。” “我没有学过锻器，东家上来就要我做八品法器。” 黎殊一歪头：“难道东家一开始就是这样打算的吗？” 本来这是人心照不宣的事情，黎殊却偏要把事情挑明了说。 饶是古二老爷这厚脸皮，对上黎殊的视线，也忍不住老脸一红。 有种在欺负小孩子的感觉。 他就没碰见过这么直白的人！ 古二老爷咳了一声：“不是你说自己能做得比别人好吗？” 黎殊义正言辞道：“别人还不知道怎么走路，你就想让她学会跑，这怎么可以呢？” “我还没开始系统学锻器呢，你就让我三天学会打造八品法器。难道说，在东家眼里，锻器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吗？” 她嘴叭叭地说着。 古二老爷脑袋嗡嗡地响着。 他开始后悔了。 为什么当时要找这个家伙来。 这也太能说了。 而且黎殊的话直白得没有半点城府，其中带着一股未谙世事的清澈愚蠢。 半分面子也不给他留。 古二老爷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做有口难言了。 他一辈子和聪明人打交道，一下子碰见这种人，真是…… 古二老爷本来还在怀疑，黎殊会不会是宝田坊派来古家的细作。 如今一看。 如果宝田坊真的派这种傻傻的家伙来他们古家当细作，他就嘲笑宝田坊一辈子。 古二老爷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行，那你便在三天里，打造一个九品法器给我吧。” 古二老爷怕她继续说话，朝一旁的穆望说道：“带她去低级锻造室，挑一口锅吧。” 穆望跟了古二老爷这么多年，没见过除了二少爷以外还能有谁让老爷露出这么一副头疼的神情。 黎殊算是第二个。 穆望虽心里惊讶，但面上丝毫不显，他朝黎殊温和地笑道：“随我来吧。” 黎殊跟在穆望身后。 背后传来古二老爷的声音：“那个臭小子呢？” “那小子一天到晚出去鬼混，把他也叫过去，找个人好好教他一番，让他看看怎么当个好符修。” 古二老爷越想越生气：“和他说，他这几天要是没有把九品法器打出来，就别当器修了！” 门哐地一声关了上去。 黎殊挠了挠脖颈。 她不知道古二老爷这句话是不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但按照她对于古燕雪的了解。 如果古二老爷对古燕雪说，让他别当器修了。 估计他会大喜过望，然后立刻收拾行李，找个门派去当他的剑修。 穆望听见古二老爷的话，面色如常地打开飞云令。 他一边编辑信息，一边朝黎殊温和地说道：“抱歉，稍等一下，我待会就带你去一层的锻造室。” 穆望不愧是一个合格的秘书，他一边编辑信息，一边分心与黎殊搭话：“你对锻造炉有什么喜好吗？我们这会给每一个器修都发放锻造炉，你可以根据自己的习惯对锻造炉进行改造……” 他话还没说完，他的飞云令传出“叮叮叮”的声响。 对面的信息像是轰炸一样向他传来。 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接着他的飞云令响了起来。 穆望手一滑，点了接听。 对面传来古燕雪大喜过望的声音：“什么？我爹真的要和我断绝关系了？” 第159章 激将法 穆望：“老爷只是说气话，你懂的。” 古燕雪大失所望。 在穆望的催促下，古燕雪也应召去往一楼的锻造区。 古家那么多人，但外部只有一个电梯。 以至于黎殊跟着穆望下楼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正在往下去的古燕雪。 明明古燕雪见过黎殊，碰面时却要装作一副新奇的模样：“这是？” 穆望笑着朝他介绍道：“这位是古家的预备弟子，接下来的几天里，她将和你一起进修。” 还没等古燕雪点头，穆望补充了一句：“你与她共同学习，若你能先她一步练出九品法器，老爷便不再过问你在外练剑的事情。” 古燕雪抬起头看他。 穆望脸上仍然带着那副温和的笑：“二少爷在外请教的那些剑修，其实也是古家的人。二少爷想做什么，都瞒不过老爷的眼睛，老爷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古燕雪咬紧后槽牙，他的视线转移到黎殊身上。 “只要我打败她，就行了对吧？” 黎殊猝不及防地被他瞪了一眼，她满头黑线。 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她身上了。 黎殊总算是知道了，原来古二老爷留下她，是想拿她当个靶子。 原来她是他们父子y的一环。 她服了。 她就说，这古二老爷怎么这么好说话，原来打得是这么一个主意。 古燕雪的锻器技术垃圾至极。 要找到和他同一水平的器修可不容易。 黎殊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用来激发古燕雪的锻器斗志，又能维系一下这对父子的感情。 好计谋。 只是…… 黎殊在此之前除了藏光之外，没有完完整整地锻造过法器。 哦不对，藏光也不算法器。 藏光只是她随手打造的一把没有品级的剑。 黎殊舔了舔自己的犬牙。 但这不代表她是个菜鸟啊！ 一层到了，穆望领着两人走了出去。 古家一楼锻造区的门紧闭着，但外沿的墙壁上却装了非常多的通风口。 味道浑浊的气体夹杂着冷气从通风口不断传出。 穆望拉开门。 一股凉气从室内传出。 虽然现在是十月末，天气已经转凉了，但在这种锻器之地仍然放满了制冰器。 要不然，锻造炉里散发出的热量得把人闷得头晕眼花。 古家的锻造室很大，这是公共锻造室。 据穆望说，古家的锻造室有三层，低级锻造室中活动的一般都是低品级的器修，大家共用一个大型的公共锻造室。 第二层是中级锻造室，里面有公共锻造室也有私人锻造室。 第三层是高级锻造室，里面都是分隔开的一个个大型私人锻造室，只有六品以上的器修才能申请使用。 而单单是这一层的低级锻造室，空间就很大，比得上一个宝田坊。 但这里的锻造台位置要比宝田坊更加密集，给人一种拥挤窒息的错觉。 穆望领着人往里走，四周的目光源源不断地落在他们身上。 古燕雪他们见过不少次，古家的二少爷虽然从小不爱锻器，天天逃课。 但他毕竟生活在古家，出入的次数多了，古家弟子对他多少有个印象。 古燕雪是他们唯一有印象的古家少爷。 最多的印象是穆望管事将他押着丢到他们的锻造室里。 然后这位古家二少爷绞尽脑汁想要撬锁离开这个地方。 古家的本姓人就算是锻器，也不会来他们这种低级锻造室。 除了古燕雪。 据说，古二老爷是故意把他丢到这里来的，为的就是磨一磨他的性子。 古燕雪从小就善于与命运作对抗，誓死不锻器，一进锻造室就想办法跑。 他是那种极其刺头的孩子。 而古家大少爷古燕云与他截然相反。 古燕云虽是传闻中的锻器天才，但始终只活在传闻之中。 据说古家破例为他申请了一间高级锻造室，他锻器都是在那儿进行。 古家还美其名曰，如果有锻器天赋极强的器修，即使还没到达六品以上的水平，也能破例申请高级锻造室。 话虽如此，但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所谓的“申请”不过是古家为了古燕云创造的规则罢了。 古家终究是古姓人的天下，外姓人再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在古家走到高处。 好在这位古家二少爷心不在器修，这也为广大古家器修提供了不小的乐子。 他们在留影珠照不到的地方，暗暗偷笑着。 古家将自己说得那么厉害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后继无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常年锻器会对身体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这些器修世家的子嗣一个比一个少。 古家三四五六七八房要么生不出孩子，要么生下的孩子没有火灵根，能当个器修，但却没办法继承古家。 唯一有器修天赋的古家大少爷也体弱多病，也说不准他能活多少年。 古二老爷吃了不少药，努力了八十年，才得了古燕雪这么一个孩子。 谁知道这古二少爷要死要活，绝食上吊，就是不肯当器修。 为此，这些古家弟子们还笑了好久，笑着笑着就骂了起来。 古二少爷不愿意当器修，但这资源和锻造功法却源源不断送到他身边。 古家给他打造了最好的锻造炉，给他请了最好的老师，给他呈上最好的材料。 古二少爷不屑一顾。 但他们这些器修看着满眼通红。 这些资源，但凡是从古二少爷指缝间流下一滴，落到他们手中，他们都能获得极大的发展。 可惜啊…… 有些人花了一辈子去触及高塔，但有的人出生就在塔的顶端。 古燕雪一看到那一片烧红的锻造炉，他下意识就想跑。 逃跑已经是他脑中根深蒂固的想法。 他脚刚迈开一步，穆望就识破了他的想法，抓住了他的胳膊：“二少爷又要去哪，这是要自动认输吗？” 穆望眼神中带着一股淡淡的鄙夷：“你不会连这位没锻过器的符修都不如吧？” 听到他的话，古燕雪下意识反驳道：“笑话，我怎么可能认输。” 说着他又一次瞪向黎殊。 黎殊：“……” 勿cue，谢谢，这是另外的价钱。 第160章 开始竞争 教导两人器修技能的是一位看上去年龄不大的器修，名叫周全。 从古燕雪的神情可以看出，他们挺熟的。 周全嘴皮一碰就是：“哟，二少爷又来啦？” 古燕雪满脸赤红。 穆望一走，在座的器修对他态度轻松了很多。 相比于其他古家人，他们与古燕雪更加熟悉。 古燕雪没有古家人的架子，还是个不记仇的性格，因此大家也开始放心开他的玩笑。 “二少爷这次来，又打算学几盏茶的功夫啊？” “不许说了！” 古燕雪要烧起来了。 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他们的锻造台位置处于锻造室最角落处。 黎殊算是明白了，这个角落的意义是为了控制四周围观的人数，一定程度上维护了古燕雪的颜面。 周全将两个玉简递给他们：“这是最基础的锻器之术，你们可以先看一眼。” “看完玉简，就拿着那边的锻造炉自己练习吧，有问题再问我。” 周全的教学不太周全。 但大家习以为常。 黎殊将神识探入玉简，玉简用一种强硬的姿态将知识全数灌入她的脑中。 一个小人在黎殊的脑子中将完整的锻造过程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 图文结合，还配上了抑扬顿挫的声音解说。 看过即学会。 玉简虽然有使用次数限制，但是复制起来非常简单。 次数用完的玉简中的内容会消失，成为一个空白玉简，只要往里面重新刻录内容即可，整个过程在几息之间就能完成。 因此相比于手抄本，玉简更便于量产。 黎殊吸收完玉简上的知识后，走向一旁的空余锻造台。 锻造台上有一个款式最普通的锻造炉，这是为她准备的锻造炉。 玉简中作为锻造示范的法器是一件九品腕部护具。 九品的腕部护具对于古家来说，太过低级，他们甚至不愿意给它起名。 因此它就叫做九品腕部护具。 黎殊拿起一块玄铁，丢入炉中。 金属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火焰从她手中升起，贴向炉壁。 她没有遵从玉简中的指示，点燃锻造炉下的燃火器。她用的是自己的火灵根。 周全看向她的眼神变了。 穆望将黎殊交到他手中时，只说这是一位不通锻造之术的符修，如今想要学习锻器的本事。 穆望管事发言，他自然毫无推辞地遵从。 只是他在心里已经将黎殊与古燕雪归为一类。 器修的本事没法儿教，只能靠自己在锻器之中不断领悟与改进。 他们就算是看玉简、看别的器修锻器，即使看上几百年，也学不到别人的本事。 锻器是个技术活，只能动手，在失败中不断磨练。 眼下黎殊看完玉简便干脆利落地将玄铁丢入锻造炉中，让周全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她没有点燃锻造炉下的燃火器，反而用自己的火灵根放出了火焰。 看见这一幕，周全已经被她吸引走了全部视线。 要知道，器修刚开始学习锻器时，都是用燃火器进行辅助锻造。 燃火器中火焰稳定，适合低品级法器的锻造。 很多器修都拥有火灵根，但对火灵根的控制也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很多人练了几十年，才敢真正把火灵根的火焰放进炉子里。 低级的器修利用工具，高级的器修创造工具。 因此周全看见黎殊将燃着火焰的手往锻造炉底下贴去的时候，忍不住眉头一皱。 他交给他们的玉简中可没有这个步骤。 他不知道她从哪得知这灵根控火的手段。 大概是她进来锻造室的时候，从一旁符修身上瞧见的。 周全并不认为她能够控好这个火。 但他并没有开口提示。 有人想要一步登天，等她摔了跟头，她自然就会懂得，锻器这本事得一步一步来。 周全托着下巴，看着橘红色的火焰集中笼罩在黎殊锻造炉的底部。 她的手法……好像有点说法。 温度持续升高，锻造炉底部被烤成了金红色。 黎殊突然收回手，她用夹子将烧红的铁块取出，放在锻造台的铁砧上。 她一手固定，另一手用举起锤子，敲在了玄铁上。 烤火的时候，周全还在怀疑她是不是个熟手。 如今她一落锤，他就看出来了，确实是个新人。 新人与老手的区别，从这第一锤落锤的位置就能看出。 黎殊在脑子里规划好护具的构造。 这一个腕部护具由玄铁作为主要材料，皮革作为辅助材料。 敲好的一块块铁片需要钻孔，用带着韧劲的线将它们一一缝在皮革上。 因此这护具上的每一块铁片的大小规格都需要精准把控，才能将它们严丝合缝地组装在一起。 黎殊做的这个护具，自然是以自己的手腕尺寸为模板。 她在锻造之前没有画图，但法器的构造图已经在她脑子中形成。 打造的时候，除了玄铁之外，她还得加入一些其他的材料来提高法器的硬度和韧度。 这一步玉简中也有提到，但不同的材料具体需要加入多少量，玉简中却省略去了。 因为量的多少不是一个固定值，也需要器修在锻造过程中不断摸索。 因此器修的锻造过程很考验器修的直觉。 玄铁片在黎殊的锤子下不断变薄变硬，温度消散后的玄铁片只余下一阵余温。 黎殊抬手拿起那块玄铁片翻看着。 硬度可以，韧度不太行。 她丢下那片玄铁片，在一旁的材料中翻找着，找出一块漆黑的东西。 碳。 她用小刀削下一小块碳，将它和玄铁片一起丢进锻造炉里，手中重新升起火焰。 一旁的古燕雪看着她手中的动作，忙不迭地开始动手。 比起黎殊，他有更多的锻造经验。 他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取出好几种材料，调配好它们的量，将它们一起丢入锻造炉中。 古燕雪没有像黎殊一样放出自己的灵根，而是点燃了锻造炉底部的燃火器。 他清楚自己的控火能力不足，放出的火一会儿强一会儿弱，倒不如直接用锻造炉上的燃火器。 不至于自讨苦吃。 周全的视线从古燕雪身上收了回来，他朝身旁的朋友挑了挑眉，用眼神无声说道。 看吧，二少爷以前哪会对锻器这么热情啊。 果然有竞争才有冲劲啊。 第161章 桃之夭夭 刚开始锻造的人总是找不准发力点，也没有办法维持好自己的力度。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但黎殊不一样。 因为一些剑修的习性留在她骨子里。 她平时也会有意识地去修炼体术，增强自己的体魄，因此和那些刚入门的器修相比，她有一个很大的优势。 就是她的体魄，与坚韧的意志。 “叮——” 手起，锤落。 黎殊垂眼看着铁砧上逐渐成型的铁块。 她在和古二老爷谈判的时候，故意示弱，半真半假地将自己装作一副未经世事的天真模样。 为的是降低他的警惕心。 她能感觉到古二老爷对她态度的转变。 一开始，他以为她是个锻器天才。 但黎殊在与他谈判时，展示了自己的无能，降低了他的期待。 这是一步险棋。 因为他们对于废物，从不心软。 “叮——” 锤子落在玄铁块上，溅起了猩红的火星。 九品只是黎殊的退路，为了保证自己必须进入古家的退路。 但她的野心不只有九品而已，她想要挑战自己的极限，尝试八品法器。 在降低对方期待值之后，一旦她展示出超乎对方意料的实力，就能实现先抑后扬的效果。 才能更好地抓住对方的视线。 在敌人面前，她正在学会伪装自己。 正如乌木藏光。 在变成狐狸的同时，披上了羊的外皮。 “叮——” - “叮——” 箭矢划破皮肤，带起一丝血线，钉入身后的木头之中。 “兄长是想杀了我吗？” 桃于恒放下手中的弓箭，轻蔑地看向眼前的女孩。 她的长相，原本只称得上清秀，在一众九尾天狐族人中丑得突兀。 如今她年龄渐长，那张原本清秀的脸蛋也长开了，有了几分九尾天狐的特色。 但他至今仍不明白，像她这样又丑又没用的废物，凭什么能得到青渊仙子的青睐，凭什么被青鹿院的师兄师姐们捧在手心上。 这个杂种像极了她的那个人类娘亲，明明无能，但又擅长用这些蛊惑人心的手段。 “你的这些手段对我来说没有用。”桃于恒搭箭上弓，箭矢对准桃溪词的心脏：“弱小的人就应该去死，这是世间的规则。” “兄长伤害同门，就不怕被青鹿院知道吗？” 桃溪词的声音颤抖着。 她这副惊恐的表情让桃于恒产生了几分愉悦。 “把你杀掉之后，毁尸灭迹，没有人会知道发生了什么。”桃于恒的箭矢跟着她的动作移动着：“历练死一个弟子，太正常了。” “为什么兄长一直想要杀我？当时在仙门初试的秘境之中你也想要夺走我的性命……为什么？” 桃于恒笑了：“怎么，当时你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门派，是想用它来威胁我？还是说，我应该感激你的不告之恩？” “你当时没有死，也没有受伤，就算你将那件事说出来，你看会有多少人信你？” 他的笑容很恶劣：“就算你真的死了又怎么样？就算他们知道了又怎么样？妖族的规矩就是青鹿院的规矩，强者为尊。” 桃溪词的眼睛盈满泪水：“兄长真的那么恨我吗？难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一定要恶化到这种地步吗？” 看见她的眼泪，桃于恒心中生出一丝烦躁。 哭。 她从小就这样，一天到晚只知道哭。 “九尾天狐不需要弱者。要怪，就怪你生在了妖族。” 在妖族，族长之子们要靠着自己的力量与手足厮杀，只有将其他人都杀光，才能成为新一任族长。 优胜劣汰。 这是妖族的规矩。 他们只会臣服于强者。 “叮——” 桃于恒的箭矢刺穿桃溪词的手腕，带着她的手腕扎入身后的树干中。 她猛地抽了一口冷气，无处可躲。 在她手中，飞云令滚落在地上。 飞云令闪烁一下，屏幕变暗。 桃于恒瞥了它一眼，嗤笑道：“你还真是不吃教训，我在周围布下了隔绝阵法，你的飞云令不可能发出去，没有人会来救你。” 他从身后抽出一支箭：“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下一世，好好记住这个道理。” 箭矢破空而出，扎入她的心脏。 她被箭矢的力量一推，后背靠在树干上。血液从她胸口的布料晕染而开。 她垂着头，翻涌的血液从她口鼻溢出。 她编好的发辫在躲避追杀的过程中变得凌乱。 桃红色裙摆沾满了泥沙，不复平日的轻盈。 她像是一朵落在地上的花，黯然失色。 桃于恒看着她的尸体，脑中闪过她小时候的模样。 他眼中的她从来只敢躲在角落里，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他们。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那颗最容易捏的软柿子。 所以她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成为他们争夺族长之位的踏板。 他们从小就被长辈们管束这样一个道理，只有杀死手足，才能成为最后的胜者。 桃溪词从小就没有母亲，因此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妖族的规则。 她还天真地以为讨好他们，他们就能让她活下去。 真可怜。 桃于恒向她靠近，脑子中思考着要如何处理她的尸体。 他不觉得，被箭矢贯穿心脏的她还能活下去。 这时，那颗被贯穿的心脏猛然一跳。 “你还不愿意把身体让给我吗？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 一个声音在桃溪词脑中气急败坏地喊道。 “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身体就能让给你。” 桃溪词的声音虽虚弱，但一如既往地平稳。 “疯子！”那个声音骂道，在感觉到身体的生机逐渐减弱时，她终于坐不住了，咬牙切齿道：“我答应你！” 桃溪词轻声说道：“希望你记住，是你求我的……” 桃溪词那半阖的眼中涌上一片血红，她被血液染红的嘴唇轻轻瓮动着。 “终于……活过来了……” 桃于恒停住脚步，不可思议地看向眼前的桃溪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桃溪词”抬起手，将自己手腕上的箭矢拔掉。 血液从手腕的窟窿喷出，但瞬间又止住。 血液像是蠕动的章鱼触手，重新钻回了她的手腕，下一瞬，她的手腕伤口血肉蠕动结痂。 她毫不在意地举起手，拔开扎在心脏的箭矢，随手丢在地上。 她抬起血红色的眼看向桃于恒。 “不可能……” 他脸上毫无血色，他想要转身，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就像……血脉的压制！ “桃溪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身后九条尾巴升起，在空中招摇着。 桃于恒瞪大了眼，看着她身后的尾巴。 九条尾巴……不可能……桃溪词怎么可能有九条尾巴。 九尾天狐的族人，尾巴数量与修为呈正比。 他筑基一阶的水平，也只有三条尾巴而已。 就算是他的父亲，九尾天狐一族的现任族长，也仅仅有八条尾巴。 桃溪词怎么可能有九条尾巴？ 一个荒谬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颤抖地开口：“天狐娘娘……是您吗？” 九尾天狐一族的庇护，他们供奉的神——天狐娘娘。 天狐娘娘虽身死，但灵魂永存在神像之中。 传言中，天狐娘娘会钦点自己看中的族人，附身在他身上。 但天狐娘娘已经几百年没有显灵了。 凭什么…… 凭什么她会青睐桃溪词这个混血的杂种？ 为什么不是他们…… 桃于恒被定在原地，他看着桃溪词离他越来越近。 突然，他胸口一凉，他低头看去，看见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 “九尾天狐不需要弱者，这句话还给你。” 耳旁是他熟悉的声音，但她的语气却让他无比陌生。 这是桃于恒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162章 一箭五雕 桃溪词看着手中的心脏，微微垂眼。 “原来，妖的心脏也是黑色的呀……” 她将那一团肉丢在地上。 四周的隔绝阵法轰然倒塌。 桃溪词从桃于恒的丹田掏出妖丹 ，温热的赤红的妖丹落在她掌心。 “吃下它……快……” 天狐娘娘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她只是出现了一刻，身体的掌控权就被桃溪词重新夺走。 她勾起嘴角，将妖丹送入口中。 筑基一阶的修为顺着妖丹传入她体内，暖流侵入她的筋脉。 和人类不同，妖族没有那么多的道德约束，他们会通过食用族人的内丹来获取快速的修为增长。 微风吹起她的发丝，一股困倦感传来。 她缓缓抬起头，听见远处的龙吟。 隔绝阵法已破，她还没挂断的飞云令也拨了出去。 掐着时间，她的师兄应该找过来了。 四周狂风大作，树叶沙沙作响。 桃溪词后退一步，地上血线漫开，摆出备战的姿态。 白龙化作青白色头发的少年，从空中落下，衣袂翻飞。 他落到地上，视线穿过飘零的树叶，看到了满地的鲜血和倒在地上的人。 他皱起眉，视线上移，却看到一双戒备的眼睛。 “桃溪词？” 回应他的是龇起的獠牙，桃溪词的指甲变得锋利，朝他扑去。 少年抬手格挡，他是金丹三阶的修为，桃溪词的攻击在他眼前完全不够看。 只是一向温顺柔弱的师妹突然朝他发出攻击，这完全超乎了他的意料。 “你要干什么？” 少年眉头紧皱着。 桃溪词的利爪向他袭去，每一招都是杀招，毫不留情。 少年见状也不再手下留情。 他们虽是师兄妹，但与其他人相比，他们并没有那么熟。 龙鳞覆盖在他皮肤之上，他的眼睛中闪过金光。 金丹境的威压降下，桃溪词被压弯了脊椎，但她仍然抬着头，赤红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要我帮你吗？一条幼龙，我一口就能吃下……” 天狐娘娘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不需要。” 桃溪词在脑中回复她，她的声音很平静，与她狰狞又狼狈的外表截然不同。 “他也是我计划中的一环。” 桃溪词顶着威压，试图向他扑去。 血液从她口鼻漫出，在她身后，九条尾巴张开，以铺天盖地之势向他袭去。 少年被她这副作态吓到。 “桃溪词！” 他怒吼出声，声音却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她盈满泪水的双眼。 便是这一个失神的片刻，他被桃溪词近了身。 意料之中被利爪刺穿的疼痛没有传来。 她抱住了他。 他怔住了。 下一刻他的肩膀被人咬了一口。 他抽了一口冷气：“你……”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带着几分哭腔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差一点就死掉了……” 抱住他的手越收越紧。 他张了张嘴，声音却发不出口。 他听见了自己雷鸣一样的心跳声。 他以前不懂为什么师门里的人都毫无条件地宠爱着这个小师妹。 但这一刻，不知为何，他好像懂了。 他缓缓地回抱住她：“抱歉，我来迟了。” 桃溪词下巴窝在他颈窝间，小声地啜泣着，她睁开湿润的眼，眼神平静而冷淡地看向地上桃于恒的尸体。 最高级的猎人总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可惜他们总看不透这一点。 她从仙门初试那时1起，就在策划着这一步棋。 不，或许更早，在她降临这个世界，睁开眼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在布局。 在清楚自己人妖混血的身份之后，她利用族人们对自己的厌恶，在赵清源面前演了一场戏，博得了她的同情，让她收自己为徒。 这是她的第一步棋。 她早年丧母，一介孤女，势单力薄，九天狐族的人见赵清源收她为徒，自然看不下去，想要找准机会，取走她的性命。 桃于恒的出现也在她的计算之中。 仙门初试上桃于恒要杀她，但她没有将他的事迹公之于众，也没有告诉她的师门。 正因为她不说，桃于恒的心高悬不落。 他一直在猜忌，桃溪词的打算。 而桃溪词等的就是他按捺不住，再次出手的一刻。 羊要等到养肥了再宰。 她不会贸然出手，除非她确定，这一击，能让他死无翻身之地。 这一次的刺杀事件，完全按照桃溪词的剧本上演。 这一招，是一箭五雕。 第一雕。 杀死了桃于恒这个敌人，就是除掉了她的一个后患。并且，杀死桃于恒只是她的“无心之举”。 桃于恒很聪明，在逃亡路上捏碎了她的留影珠，但他不知道她头上的发饰中也藏了几颗留影珠，已经将整一件事完完整整地记录下来。 就算青鹿院要追责，也只能追到桃于恒身上，这是桃于恒自作自受。而她只是一个完美的受害者。 第二雕。 她吃下桃于恒的内丹，继承了他的修为。只要她将妖丹里的修为消化完毕，她就能快速升上筑基二阶，甚至更高。 到这时，系统修为排行榜第一名，是她的。 原本属于桃于恒的游龙大赛名额，多半也会落在她身上。 第三雕。 天狐娘娘意外寄宿在她身上，一直想要用权利和力量诱惑她。 桃溪词知道，只要她答应了天狐娘娘的话，她就会成为她的奴仆，从此对她言听计从，甚至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她。 桃溪词设了这一招死局，就是为了逼她一把，让她明白谁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 她不怕死，但天狐娘娘怕。 此后只要她一声令下，天狐娘娘就会成为她的助力。 第四雕。 她将身上有九尾天狐神灵一事暴露出来，就是为了给身后的九尾天狐一族看。 他们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只会求着追随她，簇拥她成为新的族长。 同时，青鹿院也会对她无比重视，将更多的资源倾注给她。 从此，无论是在族内，还是在门派内，她将不再是那个弱小的、任人欺负的小可怜，而是成为被众人捧于掌心的宝玉。 第五雕。 就是她的这位师兄，白子钊。 在她的有意操控下，师门中的师兄师姐皆对她产生喜爱之情，他们会为了博她欢心，争风吃醋。 这也是她想要的结果。 但唯独眼前这个师兄，油盐不进。 因此她借住这次机会，下一剂猛料，为的就是拉近和他的关系，将他拿下。从结果来看，她大概是成功了。 妖丹的灵力源源不断地传入桃溪词体内，她的脑袋也逐渐变得昏沉。 这一盘棋，总算是下完了。 或许是太累了，桃溪词久违地想起了现实，想起了她花团锦簇暗流涌动的三十年。 纸醉金迷，声色犬马。 她生于一个上流社会的下流家庭。 她出生后就被明码标价，联姻，或者被送往哪里去……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得学会在这大风大浪之中学会生存，她得掌握好自己的命运，替自己谋一个好的归宿。 她已经习惯了伪装自己，柔弱的外表、漂亮的脸蛋，这些都是她的工具。 她很擅长博得别人的喜爱，掺了七分天赋，三分技巧。 从一开始的如履薄冰，到后来的游刃有余。所有人都是她的踏板，是她向上爬的阶梯。 她见过太多人对她言笑晏晏，执起她的手说爱她。 今天是这个人，明天是那个人。 太多人说过爱她。 但她又见过同样的话从他们口中说出，但朝向的人并不是她。 爱情就像蝉翼，轻轻一碰就碎了。 她从来就不信。 或许他们这个阶层的人，口中说出的话都是这样，没有多少句真心。 即使换了一个世界也是如此。无论是人还是妖，她都不信。 她能相信的人只有自己。 桃溪词闭上了眼睛，昏倒在白子钊怀里。 第163章 福临门 黎殊将废掉的铁块夹起来，丢到锻造台上，她将一堆新的材料丢进锻造炉中。 周全看着黎殊丢在桌上的一堆玄铁块，摸着自己的下巴。 锻器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经历不断的失败，在这过程中，废掉材料是很正常的事情。 周全觉得，她放在桌上的块件都还不错，拿来打造九品法器足矣，还没到达要废弃的水平。 但这些半成品还是被她从锻造炉中挑出，丢到了一旁。 她不会……想要做八品法器吧？ 但是八品法器哪有这么容易就做成，她没画图纸，也没有设计样式，单单看着那个九品法器的玉简就想照着它的样子做一个八品法器？ 太天真了。 周全这样想着，但没有说出口。 他伸手，把黎殊的手腕向上抬起：“回火时手不要放太低，放在炉侧三寸的位置，这样火焰才能充盈整个锻造炉。” 周全说着，视线落在她覆盖在炉下的火焰之上。 她的火焰与常人不同。 别人乍一眼可能看不出来，但他们这种常年运用火灵根锻器的器修自然一眼见到了端倪。 作为器修，能出头的人不外乎两种，一种天赋异禀，一种全靠努力。 黎殊是前者。 她这个火灵根异常活跃、灵气充裕，简直就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说不定古家二老爷看上她，就是因为她这个火。 周全收回视线，看向一旁的古燕雪。 古燕雪在古家混了这么多年，锻器的知识断断续续地塞进他的脑子里。 说难听一些，拉个狗来教了这么多年都会拎锤子了。 他要是还学不会，那真是有点过分了。 周全站在古燕雪旁盯着他的锻造炉。 古燕雪被他盯得后背一凉，忍不住回头去看他。 “看我干啥，继续啊。” 古燕雪收回视线，手里挥了一下云扇，锻造炉底部的火焰随风变大。 周全瞧着锻造炉下的火焰，抬手虚放在炉侧感受着炉中的热量。 温度尚可。 他刚才也看了古燕雪锻打的过程，整体过程中规中矩，没有出什么错。 古燕雪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他确实要比狗聪明一点。 以前的古燕雪锻造不出完整法器的原因一半是叛逆，不愿意当这个器修，另一半是没有耐心，锻器是个繁琐的重复工作，他总是做到一半就放弃。 但如今，可能是年龄大了，可能是没有退路了，也可能是出现了对手，他肯耐下性子。 这九品法器早晚是能做成的。 穆望管事交代周全，监督着这两人在三日内打出一个九品法器。 看来对于他们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 周全退到一旁，开始摸鱼。 古燕雪手中扇着云扇，眼角余光看向黎殊。 火焰从她掌心蔓延开。 古燕雪也有火灵根，但他是四灵根，他对自己的灵根控制能力远远不如黎殊，他不敢像黎殊一样直接上手控火。 看上去真帅啊。 明明他不想当器修，他也忍不住羡慕起来。 眼前的火花爆了一下，古燕雪赶紧回过神去，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身前的锻造炉。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天下百器排行榜刷新了！” 周全见状，赶紧凑了上去。 锻造室中的器修全数向门口围去，即使是手中活正忙，完全走不开的器修，也忍不住伸长了耳朵。 天下百器排行榜，记录了三界中最强的一百件法器，其中不仅记载着法器的名字样式，还有锻造者的身份信息。 只要能在天下百器排行榜中留下名字，那他的名字就能被三界修士熟知。 这是器修实力的象征。 器修们只要锻造出五品或以上的法器，就会将它送去仙门联盟定级。 仙门联盟中有专业的部门，为送达的所有法器进行评定，依次对法器进行排行，不断更新着这个“天下百器排行榜”。 如今天下百器排行榜中六七成的法器都出自古家之手，这也是古家威名响彻三界的原因之一。 几百年前，天下百器排行榜上百花齐放，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被古家的人手取代。 大家都在争夺着，看谁能在天下百器排行榜中留下更多的名字。 而目前，排行榜中法器排名靠前，且留下法器数量最多的器修，就是万宝琉璃坊上一任坊主，贺满。 当时的贺满仅靠一人，就占据了天下百器排行榜的一大片位置，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器修。 只可惜他死得早。 不然，这天下百器排行榜迟早被他一个人占满。 如今排行榜中他的不少法器已经被新的法器所顶替。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但他的名号仍然在器修之中，久久流传。 万宝琉璃坊现任坊主李玄，就是他的徒弟。 李玄得其真传，每一年手中都会诞生不少传奇般的法器。 她至今仍是古家的眼中钉。 她背后没有任何靠山，但偏偏入了贺满的法眼，继承了他的衣钵，成为了他的关门弟子。 万宝琉璃坊坊主的身份也在贺满死后，顺势继承到了李玄身上。 古家老祖宗因此郁郁不平。 但古家虽人多势众、权财兼具，但在锻器上始终比李玄差了一截。 天下百器排行榜中贺满的名字逐渐被后人代替，但李玄的名字承接上来。 古家恨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她醉心锻器，是个器痴，这一点上无人能敌。 所幸李玄不擅弄权术，只喜欢躲起来研究法器，这也给了古家架空万宝琉璃坊的机会。 天下百器排行榜是器修实力的象征，除了李玄以外，其他人大多将这个排行榜视作工具，他们都在争夺着各自阵营人脉在排行榜中占据的数量。 排行榜上的器修一般不挂自己身处的门派，而是挂着自己所属的组织或者势力的名号。 这一点规则本是为了体恤散修而成立的，如今却成了各大势力争风的机会。 “咱们送过去的那十二件法器的评定结果如何？能够上榜吗？” 有人好奇问道。 每隔一季，仙门联盟就会更新天下百器排行榜的名单，把那些法器的名字刻在九霄境内的一块巨型石幕上，供所有人观看。 这个石幕就是天下百器排行榜的本体。 因此每次换榜时，总会有人刻意守在排行榜旁，及时将上面的信息刻录下来，散播出去。 昨日就是最新换榜的日子，古家早早就派人守在九霄，一旦换榜，就立刻抄录信息，送回古家井。 传信息的人看了一眼头顶的留影珠，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他将刻好留影珠放进一个青铜兽口中，光幕出现在众人面前。 大家习惯性地从榜单最末处往上看。 “看那，英子他们的法器上榜了，刚好卡在倒数三名的位置。” “强哥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打造完那个离火莲花台，怎么才拿了第八十三名？我听高级锻造室的人说，他送这个法器去，还想搏一下前七十名，怎么这下连前八十都进不了？” “欢姐不是升四品器修了吗？她做的那件随云卷虽然也是五品法器，但也不至于才七十九吧？” “怎么会这么低？这一次参加评定的法器很多吗？” “……等等！那是谁？” 有人指向排行榜下的一个名字。 在座各位基本都是万宝琉璃坊的弟子，因此这个名字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陌生。 “怎么可能！” “他连锻造楼都进不去，他去哪打造的五品法器？” “而且一下子……搞来了这么多……” 在排行榜的后三十名里，有一个名字格外显眼，因为他一个人，就占去了十个名额。 “福临门——任方圆。” 第164章 古家秘闻 琉璃盏砸在地上，摔成几瓣。 古二老爷黑着脸，胸口起伏：“这个福临门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几个月古家大乱， 不少弟子跳槽。他们也借着这件事，清掉了一些养不熟的白眼狼，和没有用的废棋子。 现在正是用人之际。 他们铆足了劲，想要借此机会，想用一批新的法器，洗刷天下百器排行榜的名单，用这件事去证明古家的实力。 他们想要借此机会告诉所有人，之前的动乱没有对古家造成多大的影响。 古家仍然是那个三界炼器第一大势力。 器修想要得到更好的发展，首先考虑到的还是古家。 这就是古家的洗白方式。 他们算盘打得很响，但没想到半路杀来一个福临门。 这个突如其来的福临门，整整占去了二十多个名额。 除了任方圆以外，还有不少其他的器修，这些器修多半都是当年拒绝了古家的邀请，最终被古家穿了小鞋。 没想到他们居然被这个什么福临门给挖了去。 古二老爷冷笑道：“他们当时不是说，不想加入任何势力吗？怎么，现在又加入这个福临门。我还以为他们的脊椎骨有多硬呢，还不是当了别人的走狗。” “这个福临门的信息查到了吗？”古二老爷看向穆望。 穆望摇了摇头：“没有查到，这个名字我还是第一次听。” 古二老爷的一句“废物”停在嘴边正要说出口。 穆望预判到了他的话，及时补充道：“但我查到了这些器修最常出没的地点。” 古二老爷看着他，眼神一变，他猜到了他想要说的话。 “宝田坊。” 穆望的话音落下。 古二老爷身子往座椅上一靠。 “果然是他们。” 从宝田坊重新开张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意识到了，宝田坊和以前不同了。 他们仿佛受到了神秘高人的点化，风格大变，用另一种方式宣传着自己的名号。 现在宝田坊在三界中的名气可不比古家弱。 他们挖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宝田坊身后的势力。 但现在，藏在宝田坊身后的人终于肯站了出来——福临门。 古二老爷敢保证，和宝田坊合作，替宝田坊升级锻造炉装修店面的势力，肯定是福临门。 他猜到它迟早会成为古家的竞争对手，但没有想到他们出手这么快。 宝田坊装修完毕至今，也才过了几个月。 他们哪里来搞来这么多五品法器？ 锻造五品法器不单单需要时间和材料，还需要高级的锻造炉。 如今三界的锻造炉工艺都被古家垄断了，就连万宝琉璃坊的锻造炉都是在古家定制的。 宝田坊哪里来的能力，能够设计出高级锻造炉？ 没有高级的锻造炉，器修不可能制造出五品以上的法器。 古家查出了几个参与宝田坊锻造炉制作的器修。 但他们的口封得很死，威逼利诱之下，古家才艰难地撬开了他们的嘴。 他们是宝田坊管事找来的人，坊主给了他们一个图纸，托他们打造锻造炉。 而在宝田坊管事身侧，有一个神秘的女人，她每天都戴着面具，每次见到她时，她的声音都与上一次不同，应当是贴了什么能够变声的法器。 这个人行踪神秘，话也不多，但看着宝田坊管事对她的恭敬态度，这个人的身份应当不一般。 他们说，她应该是宝田坊坊主。 听到他们的话，古二老爷冷笑一声。 那些器修不知道宝田坊坊主的身份。 不代表他不知道。 宝田坊坊主他也见过，是一个圆滚滚的，长得像球一样的男人，他长相喜庆，也擅长说那些左右逢源的话。 但他百分之一百能够保证，宝田坊坊主绝对是个男的。 这个神秘女人他未曾听过，当时他以为，那个女人是宝田坊坊主请来的“军师”。 而如今这么一看，那个女人说不定和福临门有关系。 那个女人后来再也没有来过宝田坊，他们想要抓人也无从下手。 想到这里，古二老爷又想起了一个人。 黎殊。 他们知道一个消息。 那个女人曾带着黎殊进入宝田坊。 黎殊与她，应该是认识的。 这也是他们将黎殊找来的原因之一，他们想从黎殊这里下手，查出那个女人，以及福临门的下落。 不过在那之前，他们还想看看黎殊的实力。 他们很好奇，能被宝田坊看上的人，到底实力如何？ 若黎殊水平尚可，他们还能将她留下来，对她洗脑一番，让她化为己用。 但如果她水平不行，那就威逼利诱，或用强硬的手段，从她口中套出他们想要的信息，再把她丢掉。 “一楼那里情况如何？” 穆望知道，古二老爷问一楼，肯定问的就是古燕雪和黎殊的锻造情况。 说实话，他把他们两个丢在一楼之后就没有去管了。 这才过去几个时辰，就凭他们两个门都还没摸进去的新手，能造出什么东西。 “稳步进展中，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没有出乱子，就是平平凡凡、普普通通，这个评价足以让古二老爷失望了。 古二老爷叹了口气：“一个两个的，真不叫我省心。” 作为贴心的管事，穆望及时安慰道：“少爷现在年纪还小，等他长大以后，自然会懂得老爷的苦心，开始专心锻器，继承古家大业。” “只怕等他真的开窍了，到时候古家就是古燕云的天下了。”古二老爷扯了扯嘴角：“我大哥将他那个宝贝儿子藏得严实，谁都不让看一眼。他一直不露面，我们也查不到他的真实水平在哪里。就我那傻儿子，怎么和他斗啊……” 作为本家人，他们自然知道，古燕云双腿残疾。 这个在古家上层也不算是秘密。 因为他的腿伤是因为寒毒，而这寒毒又是古家人下的。 他九弟那个媳妇与大嫂同时怀上孩子，而她也不知存了什么心理，居然敢给大嫂下毒。 单靠她一个人，肯定做不到这件事。 还有不少人替她掩护着，让她计谋得逞。 孩子临盆时，这事情才暴露出来。 古家老太爷震怒，但顾及九弟媳妇肚里的孩子，才暂时饶了她，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以后才将那些下毒陷害的人逐出古家。 古燕云出生时，毒素早已侵入他的身体，伤了他的神经，导致他双腿残疾，不得动弹。 古家用了不少法子，才将他这腿中寒毒除去大半。 但他至今无法站立，只能靠着轮椅出行。 除了寒毒影响以外，更多的还是心理原因。 一个瘸腿的孩子，对他们下一代争权造不成多大的威胁。 古二老爷本是用这种话安慰自己，但他没想到，那孩子小时候就传出有极高锻造天赋的传闻。 他想都不用想，这传闻肯定是大房的人传出来的。 古燕云一直在顶层藏着，谁都不让见，他是不是真有锻造天赋，谁都不知道，全凭大房一张嘴随便说。 古二老爷自然是不信，就连每年年宴上古燕云送给老太爷的机关玩意，他也不认为那些玩意真的出自他手。 一个都还没练气入体的小孩，怎么可能打得出这些精巧的玩意。 那些东西要真的是他做的，等他炼气入体，那还得了！ 古大老爷带着古燕云去升龙台测灵根这件事，他们谁都没有说，但还是被古二老爷打听到了。 据他猜测，古燕云资质估计很差，要不然，凭他大哥那性格，早就将那孩子的灵根说出来了。 他们藏着掖着，肯定是有问题。 二房原本想着，趁着大房还没将古燕云亮在台前，替古燕雪早早铺好路，为他在古家打下一些名气基础，他以后想要争权，也轻松几分。 他们费尽心思，可惜古燕雪不争气，说什么都不肯当器修。 古二老爷愁得头发都白了几分。 这时，穆望的飞云令震动一下。 他低头看去。 “老爷，少爷将九品法器锻造出来了！” 第165章 她的价值 新鲜的法器出炉。 古燕雪一脸臭屁地把法器丢在桌上。 四周的器修围着他恭维道：“不错啊二少爷，这法器做工精巧，很有天赋啊。” “我的第一个法器可没这么漂亮呢，你看这色泽。” “真厉害啊，这法器可真法器啊。” …… 古燕雪在一声声恭维中迷失了自己，他眼角的余光看向黎殊。 黎殊无视了身旁的声音，埋头折腾着手里的玄铁片。 一块块玄铁片摆放在她的锻造台上，还没组装，但她靠坐在椅子上，拿着刻刀一直在铁片上画着像是花纹一样的东西。 古二老爷给黎殊下达了什么要求，古燕雪不知道。 他只知道，当初他爹答应了，只要他比她更快地锻造出法器，他爹就答应他，从今往后再也不会阻止他练剑了。 古燕雪此时激动得面红耳赤，但不是因为自己锻造出了法器，而是因为自己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练剑了！ 古燕雪的偶像是太清山的了却老祖，他也想像他一样，一剑削平一座山头。 就算当不成了却老祖，他也要当贺满，锻造出天下最多的神剑，让天下所有最厉害的修仙者都来求他替自己锻造佩剑！ 古燕雪心里美滋滋地想着。 不少器修却把视线转移到了黎殊身上。 黎殊没有急着将锻造好的玄铁片拼合起来，而是用刻刀在上面刻画着东西。 起初他们还以为黎殊只是在铁片上刻一些漂亮的花纹，起美观作用。 毕竟很多器修都会这么干。 但他们越看，越觉得那花纹不对劲，它不像是普通的花纹图腾，反而像……阵法？ 周全突然想起，眼前这个女孩不是器修，她是个符修啊！ 她不会是想要在法器上刻制阵法吧？ 在法器上刻制阵法的想法不是没人提出过。 但器修不熟悉阵法，如果不考虑法器本身灵力运转的走向，单纯照猫画虎地将阵法刻在法器上，只会将法器毁掉。 而符修虽然了解阵法的灵力走向，但想要将阵法刻在法器之上，又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毕竟符修一向柔弱，别说用刻刀刻制阵法了，能在法器上划下几道划痕就算不错了。 周全凑身过去，只见黎殊刻刀行云流水，手腕稳如泰山。 比起普通的符修和器修， 黎殊还有一个优势，就是她的剑修基础。 她对腕部肌肉的控制尤其精准。 不想当一个器修的符修不是一个好剑修。 远处，裴春山从人群间隙中看见黎殊。他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刻刀上。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黎殊锻造法器。 他想要学着身边其他器修那样，凑过去仔细端详，但又顾忌自己的内鬼身份，不敢上前。 他上一赛季也是器修，这一赛季也是器修，对于裴春山来说，锻器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因此他比黎殊清楚，在法器中刻制阵法需要多大的功夫。 这是一项很难复刻的技术。 如果成，她的地位将水涨船高。 黎殊把刻好阵法的法器丢了进去，再往里面撒了不少研磨调配好的晶石粉末。 火焰在炉中燃烧，粉末附着在法器上，镶嵌入阵法的沟壑中。 隔绝符是一次性的，黎殊思来想去，决定在这个腕部护具上画下春长老的“以眼还眼”。 这样，这个法器不仅能够抵御物理伤害，也能反弹法术攻击。 以眼还眼符文笔画简单，但其中的灵力走向怪异，她刻废了好几块铁板才做出了一个能够完好运行阵法的铁片。 只是拼好之后，阵法的灵力运转是否完整，她不确定，还得在回火之后再仔细观察一下。 念头刚起，黎殊就听到锻造炉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完蛋了。 她绝望地打开锻造炉，一道长长的沟壑在玄铁片中央出现，阵法裂成两半。 失败了。 周全看着黎殊锻造炉中的废铁，摇了摇头：“你还是放弃吧，你想的那些想法不是没人做过，大家都失败了，法器上有刻痕，本就容易开裂，更别说是阵法了。” “想要学会飞，得先学会跑。” 黎殊沉默了，她抬起头看向远处的水钟。 距离与古二老爷约定的三日赌注还剩下四个时辰，在这四个时辰里，她可以用现有的备用玄铁片重新拼装一个护具，这样，她就能制作出一个九品法器，达成古二老爷的要求。 但她不甘心。 黎殊的指尖划过那块裂开的玄铁片，铁片的余烫在她指尖留下一个水泡，但她不去理会。 温度太高会让阵法处的铁块开裂，但是温度太低，加入的晶石粉末就无法完全融入护具中。 她需要控制法器不同部位的温度。 她将法器放在掌心。 她没办法像制作墨水一样，让法器直接在她掌心燃烧。 火焰持久燃烧，太烫了，她的手撑不住，她只能借助锻造炉燃烧法器。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在锻造炉内局部控制法器的温度…… 黎殊看着远处的水钟，她透过杂乱的锻打声，听到了水滴落在盘中的声音。 有了！ 黎殊眼中迸溅出光芒。 水！ 她拿起刻刀，抓起一旁的玄铁片。 “还刻啊？”周全看着黎殊的动作，不禁有点头疼：“穆主管说，你只要锻成九品法器就能留下了，不刻这个阵法，你也能做出九品法器。你何必在这个阵法上纠结？” 周全不理解她，明明进入古家之后，她大有时间可以慢慢研究怎么将符修的阵法与法器结合，为什么非得现在就完成？ “我可以。” 黎殊回应他，手下的动作争分夺秒。 她必须完成这个法器，这是她在短时间内提升自己价值的唯一办法。 在成品法器上刻制阵法，和法器完成之前刻制阵法，效果天差地别。 宝田坊的锻造炉便是在成品法器上刻制阵法，只能起到简单组合的效果。 但在回火这一步前将阵法刻入法器中，阵法应该会融入法器，成为法器的一部分。 这是黎殊的一个猜测，在此之前没有人去实践，她便是第一人。 这就是她的价值。 刻刀在玄铁板上划动着，她手下的动作越来越娴熟。 刀起刀落，一个完整的阵法出现在玄铁板上。 她抬起头看向水钟，距离截止还剩两个时辰。 组装好的法器与晶石粉末一起落入锻造炉中，黎殊催动自己的水真气，覆盖在阵法的刻痕之上。 火焰燃起。 水在火中游，火在水外燃。 以不同含量的水附着在法器之上，实现温度控制，这就是黎殊的对策。 人群喧喧嚷嚷。 水钟下的水滴落入盆中，声音被打铁声淹没。 升降梯中的齿轮不断转动，吱呀作响。 升降梯上，有人抬起头看向乌黑的云，发出一声叹息：“要变天了。” 第166章 八品法器 锻造炉发出砰砰的响声，炉盖摇摇晃晃，红光从炉盖和炉壁之间的间隙倾泻而出。 有人忍不住侧眼看过来。 “不会真的给她做成了吧……” 黎殊伸长了手臂，一手放在锻造炉底部，一手盖在炉盖的位置。 锻造炉有她半个人大小，但她仍然艰难地用这诡异的姿势“拥抱”着锻造炉。 下方的手控制火真气，上方的手控制水真气，两者并驱。 汗水从她鬓角流下。 她的猜想实现了，将水真气附着在法器之上，确实能够隔绝热量，控制温度，阵法的刻痕也没有开裂。 只是这种锻造方法太消耗真气了。 她如今炼气八阶的身体，想要维持长时间的锻造，有些困难。 锻造室之下有一个大型的聚灵阵，源源不断的灵气在脚下冒出。 灵气进入黎殊的身体，几乎毫无停留地化作真气被她传入锻造炉中。 她的肌肉发抖着，手臂上的青筋凸起。 筋脉负荷过重，她的身体濒临崩溃，但炉中回火的程度还差一点。 不行！ 绝对不可以在这里停下来！ 如果这一次失败了，那就是功亏一篑，万劫不复。 黎殊的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的锻造炉，隐约间，一股火光在她瞳仁处闪过。 脚下隐约有一股气流盘旋而上。 真气和灵气在黎殊的丹田处游走，她感觉到自己丹田处的异动，一股微弱的碎裂声从体内响起。 修为逐渐攀升。 炼气八阶……炼气九阶！ 升上炼气九阶之后，一股暖流从丹田处散开，滋润着她的筋骨肉体，修复着她过负荷的身躯。 她因为吸收了聚灵阵中大量的灵气，居然突破了炼气九阶！ 黎殊意识到，此时她的修炼速度要远远高于平时的修炼速度。 通常情况下，人们借助修炼室修炼，吸收外界灵气化为己用之后，只能得到缓慢提升。 修仙者的身体好比一个杯子，灵气就是注入杯子中的水，往杯子里倒入水，总有过满溢出的时候。 但如果一边入水，一边放水，就像黎殊现在这样。 她不仅避免了灵气过多出现的溢出浪费情况，又能吸入大量的灵气去训练自己的丹田。 就像是注入杯子的水在杯口凝结成的一层层冰，将杯口不断增高，不断提高自己的上限，就能容纳更多的水。 这是一种加速修炼的方式，居然被她在这种情况下摸索出来了。 脚下的灵气以更快的速度被她吸入体内，她的修为还在上涨。 但这修为的快速上涨在此刻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四周人声鼎沸，但这一股微弱的气流还是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气息？” “什么？” “总感觉突然凉飕飕的。” “你刚好碰到制冰器的风了……” 话还没说完，角落里的气旋突然变大。 有人瞪大了眼看向那个方向。 “我……靠……” “有人要突破了？” “不是，一边锻器一边突破，不怕炸炉吗？” 人们扭头看向角落里的那个女孩。 灵力的风吹起她的衣服下摆，吹起她的长辫。 她气息微乱，却紧紧咬着牙关，视线紧盯着眼前的锻造炉。 在她体内，是血肉筋脉重塑的簌簌声响。 从炼气突破到筑基时，血肉重铸，造仙人之躯。 疼痛难捱，如同切骨挖肉抽筋拔脉。 黎殊疼得眼神涣散。 不行！ 眼前的法器已经抵达回火的尾声，再坚持一下，至少撑到法器锻造完毕…… 她不能输！ 她稳住颤抖的手腕，注入锻造炉的灵气越发精准。 没有什么可以将她打倒，她无往不胜！ “疯了吧，把她拦下来啊，不然待会炸炉了，我们整个锻造室都得烧起来！” “突破中的人怎么敢锻器的啊，没人跟她讲过器修守则吗？” “她是新人，才刚来……” 议论声响起。 周全将身旁的人拦下：“再等等。” “她的炉没有事。” 他皱着眉，双眼看着锻造炉中的火焰。虽然黎殊身上的灵气暴涨，但她传入锻造炉中的真气却极其平稳。 他是经历过境界突破的人，他知道突破的时候有多痛苦。 人会发疯、会晕厥。 即使只是一个炼气境的突破，也不轻松。 他第一次看见有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将真气控制得这么稳。她有一个非常坚定的意志。 按照器修的规定，如果发现周围正在锻器的器修出现突破的现象，应该及时制止他，将他送到修炼室安全度过突破期。 但锻造炉中的法器会因为终止真气的输入，直接报废。 周全第一次生出了想要违背规矩的想法。 “再等等，等她把法器锻造完。” 他看着锻造炉盖间间隙中露出的紫红色光芒。 能透露出这种光芒的法器，应该不止九品，说不定真的有八品。 如果她能够坚持下去，这个法器出世，必定会惊艳全场。 但前提是，她能够完整地将法器从锻造炉中送出来。 血液堵住了黎殊的耳朵，她的五感被封闭住，此时脑袋闷闷的。 她听不见四周的声音，感受不到身旁的动静。 此时她眼中只有锻造炉中的法器。 她看见了柔软的光在法器上游走，看见了晶石粉末在黑色玄铁上闪耀着细腻的光泽，她看见了水真气保护下免于灼烤的阵法刻痕正泛着锐利的白光。 她听见了一道清脆的声音。 像是玻璃糖纸被撕开发出的嘶嘶声，下一秒，被屏蔽已久的声音重新灌入她的耳中。 像是世界重新向她打开了大门。 她身上一轻。 所有的疼痛消失了。 眼前锻造炉的震荡消失了，法器静静地躺在炉底。 “成功了？”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锻造炉。 有人走了过来，替她掀开了炉盖。 一阵白色的烟雾从炉中升起。 法器被长夹子取了出来，放在冰冷的铁盘上。 法器泛着黑紫色的冷光，带着一股陌生又熟悉的，以眼还眼符的气息。 举着盘子的人扯着嗓子高声喊道：“出炉——八品法器——” “终于……” 黎殊松了一口气，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她眼前一黑。 第167章 抓心挠肝 黎殊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一片棕色的天花板。 意识回笼，她挣扎着起身，看向自己的体内。 暴虐的真气像是被驯服的野兽，此时在她体内安静地流淌着。 从炼气到筑基，只是简单一个段位，却是天差地别。 不仅是筑基，往后每一层修为境界的突破都是质的飞跃。 她抬手捏着自己的胳膊，手腕处的肌肉密度更高了，越发地接近她上一赛季时剑修的模样。 她打开系统排行榜，看向自己的名次。 【第4名：石玉】 再往上的四个人，也是熟人。 【第1名：桃之夭夭——筑基三阶】 【第2名：千棱镜——筑基二阶】 【第3名：孤城——筑基二阶】 黎殊愣住了，千棱镜和孤城此前一直维持在排行榜一二位，这一点黎殊有印象。 但是桃溪词……她是什么时候升上筑基三阶的？ 她记得上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还位于练气六阶，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短短几天就连升好几段修为？ 难道她也有机遇吗？ 黎殊关上排行榜，抬头望向四周。 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内部的装修简单，只有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一张床，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里应该是古家弟子们的宿舍。 古家高塔中层是古家弟子们居住的地方，古家弟子虽然很多，但每个人的房间都是单人间。 他们大概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能够控制弟子的人数。 即使他们每年都会招收新的弟子，但总会有旧的弟子被他们找理由驱逐出去，一进一出，倒也实现了人数的动态平衡。 房间内的家具简约，大约也是为了方便清理。 黎殊在醒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放出神识和寄魂能力探查遍整个房间，房间里没有监听和监控的仪器。 在这一点上，古家还算有点良心，至少没有当偷窥狂，监控着弟子们的私人空间。 她摸向腰侧的乾坤袋，乾坤袋中仍然是她的墨水纸符之类的材料。 她伸手掏向自己的衣襟。 在她衣服里面还藏着一个乾坤袋。 乾坤袋的袋口处绕着一小根头发，只要有人拉开乾坤袋的袋口，头发就会被扯断。但如今乾坤袋的封口处，头发完整，也是她的系法。 没有人发现她的这个乾坤袋。 她松了一口气。 她打开乾坤袋向里面看去，里面的所有东西都还在。 她的变身玉佩、乌夜啼以及陆峥的尸骨都在这个乾坤袋中，这些都是不能让别人看见的东西。 黎殊将乾坤袋袋口了起来，重现取了一根细发，绕着袋口打了一个死结。 她将乾坤袋重新放回衣襟的暗层处。 不对…… “我的法器呢？”黎殊瞪大了眼看向四周四周空荡荡的一无所有。 她打造出的那个法器不在乾坤袋中，也不在她的房间里，应当是在古家手中。 如今她安然无恙地躺在古家的弟子房间里，而不是被丢到门外，说明她通过了古家的试炼。 昏迷前她看见古家器修将她的法器举起，高声喊出它的品阶。 八品器修。 她成功了。 黎殊的视线看向窗户，窗户紧闭着，房间内贴着隔绝阵法，人在室内听不到室外的声音。 她走到窗户旁，推开了窗。 窗外的雨点瓢泼进来，雷声轰鸣。 “啊，下雨了啊。” “对啊下雨了。” 一道声音从右方传出。 黎殊吓了一跳，偏头看去。 升降梯的齿轮咔咔地转动着，有人靠在箱笼上，头从围栏的间隙中探出，和黎殊视线相对。 “好巧啊。” 古燕雪朝她招手，但他半身悬在半空中的姿势蛮吓人的。 “是挺巧的……你确定要用这个姿势和我说话吗？”黎殊看着他的姿势，有点胆战心惊，仿佛在高速公路上奔驰的汽车窗口中看到一个探出头的熊孩子。 但凡被个大人看见，都是要打上几棍子的程度。 古燕雪指了指身侧：“咱们出去说？” 他把上半身缩了回去。 黎殊推开房门，正好看见古燕雪从楼道侧走来。 黎殊的房间正好是升降梯旁的第一间房子，因此正好被乘着升降梯路过的古燕雪碰上。 碰上面的第一句话，古燕雪惊奇地看着黎殊，感慨道：“你是猪吗，居然一觉睡了三天？” “？？？” 你冒昧不冒昧啊？ 黎殊扯了扯嘴角：“我还年轻，睡眠好一点怎么了？” 古燕雪真信了：“不对啊，你和我参加同一批仙门初试，按道理说，我们年纪应该差不多啊，为什么我晚上睡不着？” 黎殊委婉地说道：“你都当修仙者了，不睡觉不是正常的事情吗？“ 好有道理的样子！ 古燕雪恍然大悟。 古家这一群老狐狸中，居然生出了这么一个傻乎乎的家伙，真不知道他这副模样是装出来的，还是说他真的就是个奇葩。 黎殊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经她一提醒，古燕雪这才想起正事：“哦对，你的法器还在我这里。” 他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黑色的护具，护具上隐隐散发着暗紫色光芒。 这就是她锻造出的八品法器。 黎殊接过法器，手指抚上凹陷的阵法。 护具的表面，阵法像是花纹一样，精致漂亮，又隐约流淌着灵力的波动。 以眼还眼符上的灵力与护具很好地融为了一体，使得护具的品质更上一层楼，一个上限只有九品的法器在阵法的辅佐下，登上了八品的水平。 这就是阵法的作用吗？ “这是什么花纹，为什么加上这个东西以后，法器就会变成八品？” 古燕雪看着黎殊手中的护具，忍不住问道。 他本以为自己那么短时间就能做出九品法器，可谓是天赋异禀，但身旁的黎殊却在短时间内做出的八品法器。 这个消息像是晴天霹雳一样，一下子将他轰傻了。 到底为什么啊？ 他后续对着父亲软磨硬泡，终于从他手中讨来了黎殊制造的法器。他将黎殊的法器与他自己的法器对比着观察。 无论是尺寸还是加入的材料都没有什么区别，这两个法器最大的区别就是这个花纹。 古燕雪摸不清头脑。 他问过不少人，但他们都没有见过这个花纹。 有人告诉他，这大约是符修的符文或者阵法。 他们这种外行人只见过像是聚灵阵、冰符或是隔绝阵法这种通用阵法，眼前这个阵法他们当然不知道。 古燕雪往古家的藏书阁里钻，找了好久，也没找到这个阵法。 到底这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能够提升法器的品质？ 古燕雪抓心挠肝，好几次来找黎殊，但都吃了个闭门羹。 他听说她在锻器过程中突破了，此时应该是突破后的恢复期。 他等了好久，终于让他找准时机，“正巧”碰上了她。 第168章 水火相辅 “这个花纹啊……”黎殊看着护具表面的阵法：“这只是个普通的阵法。” 古燕雪不解：“为什么在法器上刻个阵法，法器的品质就能升上去？“ “好问题，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 “那我像你一样，在这法器上刻个阵法，是不是我的法器也能升级了？” 理论上是这样的，但黎殊还是摇了摇头：“刻下法器不是一个难事，回火那一步的难度要更高一些，我做出法器的时候，你在场吗？” 古燕雪心虚地挠了挠头。 实话不瞒，他做出那个法器之后就跑去找他爹邀功去了，接下来的时间都在自己的房间里玩，完全没有在意锻造室里发生了什么。 黎殊这件八品法器的事情，还是他从穆望那听说的。 法器一锻成，黎殊就昏了过去，她做出的法器也顺理成章地落入了古二老爷的手中。 美其名曰，好好检查，看看她是否具有加入古家的资格。 明明大家看的是同一个玉简，为什么自己做出的是九品法器，而黎殊做出的是八品法器。 古燕雪一直想要搞清楚这个事情。 古二老爷也想搞清楚这个事情。 古燕雪对他爹软磨硬泡，想要一探究竟，他的好奇心上头，就连到手的剑谱都丢到了一旁。 他死皮赖脸地在他爹身旁打转着，就想弄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他可是古家二少爷啊，输给一个外人很没面子的！ 古二老爷被他缠烦了，没好气地说：“我也不知道，你要想弄清楚，自己问她去。” 于是古燕雪带着黎殊的法器，找来了。 “回火怎么了？” 黎殊耐心地说道：“如果你当时在场，就应该知道，我锻废了很多材料。刻下阵法的法器在回火这一阶段很容易裂开，即使控火能力很强的修士，也很难处理这一步骤。” “那你说，要怎么才能成功？” 黎殊勾起嘴角：“只有我来，才能成功。” “？” 古燕雪意识到不对劲：“你耍我？” 黎殊的眼神很无辜：“没有啊，我说的是实话。你是什么灵根？” 这个问题深深刺痛的古燕雪的心，让他差点跳脚：“你干嘛，你还想讽刺我吗？” 要知道，当年他艰难地离家出走，艰难地逃去东十洲，再靠着自己的努力爬上灵船，杀过仙门初试。他付出了这么大的努力，就是为了能够靠自己的实力进入太清山，当个剑修。 没想到，他昂首挺胸地走进升龙台，最后测出了四灵根。 四灵根！！！ 太清山的弟子都是单灵根或者双灵根，就连三灵根都少见。 更别说他这个四灵根了！ 他这一辈的脸都在升龙台那一刻丢尽了。 灵根，是他的痛。 “不是，我的意思是，想要在锻造炉中控制好法器的温度，需要兼具水火两种灵根。我就是靠着自己的水火双灵根，实现了局部控制法器温度。这样阵法的刻痕才不会开裂。” 局部控制法器温度，好高级的词。 古燕雪总算是听懂了，他回想起自己的灵根，好像是…… “金木火土，我是这四种灵根。” “……好巧。”黎殊语塞了。 他都四灵根了，这单独缺的灵根，偏偏就是水灵根。 她拍了拍古燕雪的肩膀：“认命吧。” 古燕雪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来：“那我没有办法刻那些什么阵法了吗？” “你为什么要纠结于阵法啊，你看其他器修，他们也不一定有水火灵根，但他们都能锻造出高级的法器啊。” “好有道理！”古燕雪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他拍着黎殊的后背：“你真是一个好人！” 黎殊的后背被他拍得砰砰作响，还好她现在是筑基境的修为了，不然真要被他拍出内伤。 “你睡了那么久，饿不饿啊？要不要去食堂吃个饭？我带你去我们的食堂看一眼！”古燕雪热情地招呼着黎殊，推着她往外走：“我们食堂的菜系虽然没有万宝琉璃坊那么多，但还是挺好吃的……” 他的嘴叭叭地说个不停，声音在走廊里回荡着。 “这小子吵死了。” 古二老爷忍不住啧了一声，关掉了房间里悬浮的水镜。 古家弟子宿舍门口的雕花墙上有悬挂的留影珠，记录着弟子们出入的动静。 在黎殊的门口处，他们还安置了最新款的飞眼。 这个飞眼是仙门初试中巡逻飞眼的改进版本，体积更小，更难以被人察觉。 飞眼与水镜连通，水镜启动时，可以直接通过飞眼观察到现场的情况。 如果说留影珠是个录像机，那飞眼就是一个实时的监控器。 只是飞眼和水镜启动需要消耗大量的灵石作为灵力支撑，非必要情况，他们很少会开启。 古家巡逻的人见到古燕雪与黎殊搭话，赶紧通知古二老爷。 接到消息的古二老爷赶紧回到议会厅，放出水镜监听着黎殊和古燕雪的对话。 黎殊做出的那个法器，古二老爷瞧见过。 她的法器做工明显可见，是个新手，她没有什么锻造的功底，但胜在有不少新奇的思路。 古家盛产器修，但这里的器修大多都按照着古家的修炼技法成长着。千人一面，最缺的，就是这些新奇的想法。 古家也尝试过在法器上刻制阵法，但他们都失败了。 没想到这个工程居然让黎殊做了出来。 正因如此，他们才更想弄清楚，黎殊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能够将这个技术发传播开来，古家的技术将会有极大的提升。 古二老爷明里暗里挑拨着古燕雪的思想，刺激他，就是为了让他找机会，从黎殊那套出她的方法。 最好，就是让那小子和黎殊打好关系，从她那挖出更多的消息。 “少爷这么开门见山地问她，会不会引起她的怀疑？”穆望在一旁提醒道。 古二老爷嗤笑一声：“我要是直接和他说，要他去套信息，他才会露马脚。那小子的脑袋藏不住一点东西。我只能依照着他的性格去刺激他，他才会自己去和那个符修交好。” “据她说，她是用水和火灵根辅助控火，这水火双灵根……” 听到穆望的提示，古二老爷想起了一个人。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那个人也是水火双灵根，说不定他锻造出那么多神器的原因，和这个水灵根也有关系。 “贺满。” 第169章 小雪啊 天下器修不少，但万宝琉璃坊的地位却无人能敌，贺满功不可没。 那个人随手一打，便是一件人尽皆知的神器。 古家也曾花了高价收购他的法器，想要研究出个究竟。但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他们始终没有悟出贺满的锻造手法。 如今经过黎殊这一提示，古二老爷倒是想到了一个关键。 贺满他也是水火双灵根，说不定他的锻造手法和黎殊一样，结合水火两种灵根。 古二老爷沉思片刻：“你去挑几个带着水火两种灵根的弟子，让他们试一下，看看加入了水灵根，是否真的能让锻造技术长进几分。” “是。” 穆望领了命令，即刻向外走去。 古二老爷低头看向桌上的名册，手指掀开一张张纸页。名册的纸页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个名字。 他沉思了一会儿，在那一串名字之后写上了两个字。 “黎殊。” —— “黎殊，你叫黎殊？哪个殊？” “特殊的殊，殊途同归的殊。” 古燕雪了然的点头，表情却有些失望：“我以为是伯仲叔季的叔。” “？”谁家起名会起这种名字。 黎叔。 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超级加辈了。 “我叫古燕雪，柳花吹雪燕飞忙的燕雪。” “我听说过你。”黎殊吸溜了一口汤：“古家二少爷嘛。” 检测到关键词，古燕雪的嘴角却耷拉了下来：“我好声好气要和你交朋友，你却叫我二少爷！” “？” 黎殊撩起眼皮看他：“你不喜欢听别人叫你二少爷？” “难道你和我说话，就是因为我这二少爷的身份吗？”古燕雪眼神有些受伤。 他突如其来的小情绪，意外地像极了黎殊那位二师兄。 可能行二的人，性格多少沾点二。 “果然，你们都是这样，你们看见的只有我身上的古家血脉，看上的只有我的身份。你们永远也看不见我身上的天赋，永远不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努力。只要我还留在古家，这样的日子会永远持续下……” 古燕雪将碗搁在桌子上，扶住自己的额头暗自神伤。 “我不是那个意思……”见到他突然开始变成悲伤蛙，黎殊顿时紧张起来。 他的声音不小，食堂中不少人因此将目光投了过来。 黎殊一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周全正朝她扇了扇手。 黎殊向他投去疑惑的眼神。 只见周全露出一脸“早就习惯了”的表情，朝她点了点头，用口型无声地说道：“赶紧哄哄。” 啊？ 黎殊了然，起身双手抓着古燕雪的肩膀：“我看见了你的闪光点，我知道你一直很不容易，别哭……” “我没哭！” 古燕雪发出尖锐爆鸣。 “很后悔，你没哭。”黎殊拍着他的头顶：“你不想听别人叫你二少爷，那我以后要叫你什么？小雪吗？” 古燕雪支支吾吾地说：“小雪听起来像姑娘家的名字。” “歧视！大大的歧视！”黎殊竖着眉说：“小雪可是二十四节气中的一个重要节气。虹藏不见，天气上升，地气下降，闭塞而成冬。这就是小雪。” 古燕雪被她唬住了：“听上去很厉害……什么是二十四节气？” “二十四节气，就是凡间农民对于天时的概括，用于指导农时和生产，极为重要。” “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你再和我讲讲！”古燕雪心血来潮，扯住了黎殊的衣袖。 一个“行”字还没说出口，古燕雪看着身旁其他弟子张望的眼神，瞪了一眼：“看什么看！” 他拉起黎殊：“吃饱了没，我带你去个地方。” “诶？”黎殊瞪大了眼，一把将桌上的灵果塞进乾坤袋中：“来了！” 古燕雪带着她穿过食堂，走向升降梯。 升降梯四周空荡荡，只有头顶的挡板遮挡住瓢泼而下的雨。 雨水越来越大的，顺着升降梯的间隙飞洒进来，沾湿了黎殊的衣角。 她往内侧站了站。 在角落处控制着升降梯按钮的古燕雪瞧见她的动作，说道：“每次下雨时，雨水都会飘进来，所以我不喜欢下雨。” “但对于凡间的人类来说，下雨是一件好事。”黎殊抬起头看向远处：“大夏国旱灾遍布，饿殍千里，一场雨，能救下很多人的性命。” 古燕雪偏头看着她，或许升降梯上没有随处可见的留影珠，他也收敛了在食堂时的那副作态。 “我第一次看见你时，就知道，你和别的人不一样。“ 黎殊回头看向他。 “你的眼神和他们不一样。”古燕雪看着她，咧起一侧的嘴角：“你一看，就是个剑修的好苗子。” 他小声地凑到黎殊耳旁：“你瞧瞧告诉我，你是不是会剑法？” 古燕雪的视线紧紧盯着黎殊身后的藏光。 黎殊想起了，她刚来到古家的时候，古燕雪对她兴趣盎然，就是因为她身后的藏光。 当时黎殊也说，自己背着剑，是因为喜欢玩剑。 大概是这个说法深得古燕雪的欢心。 当时坐上升降梯的时候，古燕雪就对她身后的藏光非常感兴趣，他应该是想问点什么，可惜错过了机会。 没想到直到现在，他还对她的藏光念念不忘，觉得她定然与他在剑法上有着不少的共同话题。 不过确实。 她当了一百年剑修，他真要向她请教，她也能说出一二。 “对啊。”黎殊挑起眉毛：“我可是杂修啊，杂修会剑法，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你不是符修吗？”古燕雪挠了挠头。 好熟悉的对话，黎殊记得自己在前几天和古燕雪说过同样的话。 “我是杂修啊！”她再一次强调。 当然，古燕雪早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什么是杂修啊？这个名字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杂修就是……” 升降梯“咔”地一声停了下来。 古燕雪赶紧拉住把手：“到了，待会再说。” 他推开升降梯的护栏，向里走去。 这个楼层位于古家高塔的中下层，看着楼层四周墙壁上的构造，这一层应该是修炼室。 第170章 清晨之阳 古家修炼室的构造和墨池修炼室的构造相似。 从走廊上看，修炼室被划分成一个个小单间，由外往里，呈现出回字形结构。 古燕雪带着黎殊一直往里走，走到最中央的位置。 此处的修炼室一看就不同寻常，每一间修炼室的门上雕花各有不同，门前也用植物装点着，大概是为了与其他修炼室产生鲜明的区别。 古燕雪走到一间修炼室前停下。 修炼室的门上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个……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古燕雪轻咳一声，解释道：“这是我族弟送给我的生辰礼物，这是一只赤眼金狮。” “画得挺好的，下次别画了。”黎殊礼貌地评价道。 古燕雪拿出自己的令牌，插进修炼室旁的一个凹槽处，修炼室的门缓缓打开。 里面凉气四溢，灯火通明。 有钱真好，24小时开空调，灯也不用关。 “进来吧。”古燕雪招呼着黎殊过去。 黎殊迈步走了进去，古燕雪哐一下将身后的门关了上去。 她倒是不担心古燕雪想要上演一场密室杀人案。毕竟真的动起手来，还不知道是谁死谁活呢。 黎殊放眼张望着四周，这是一间锻造室，她清楚感受到里脚下浓郁的灵气。 但这又像是一个杂物间，四处都堆放着垃圾。 靠近角落的墙壁处有一个书柜，书上凌乱地摆放着各种书，有的书竖着放，有的书横着放，有的书在地上。 与满地凌乱的零件和材料相得益彰。 好一个蟑螂快乐屋。 和沈应星的狗窝有得一比。 “这是我的修炼室。”古燕雪介绍道：“在咱们古家，随处可见留影珠，只有在修炼室中清净一些。” “这是最适合谈事情的地方。” 古燕雪一拍手：“我可以看一眼你的剑吗？” 果然，黎殊猜得没错，他早就看上她身后这把剑了。 黎殊将藏光递了过去。 古燕雪接过藏光，手习惯性地掂了掂重量：“你这把剑好奇怪。” 他在漆黑的木鞘上摸索着，熟练地拆开了藏光的笔帽。 他看见了尖锐的笔头，睁大了眼：“哇这是什么！”下一刻他将装置墨囊的空腔也扭开了。 他兴致勃勃地倒腾着手里的新玩具，最后拆开了后方的剑。 “这把剑是你自己锻的吗？” 古燕雪看着手里的剑，他指甲在剑刃上轻弹一下，剑刃发出阵阵嗡鸣。 “对。” “原来你的锻打技术比我还差啊？” “？？？”你礼貌吗？再说就不借你玩了。 黎殊睁着死鱼眼看着他：“剑能用就行。”第一次锻造就能做出这样的剑，很厉害了好吗！ “但是你这剑好奇怪，为什么前面要装那么多东西？”古燕雪指着藏光的笔帽和笔尖。 这不是什么值得保密的东西，等到黎殊参加游龙大赛，她这个武器肯定要亮相的。 “这是笔尖，这是墨腔。”黎殊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墨囊，塞进墨腔中，即将笔重新拼装好。 她拿起藏光，在地上笔画着：“将墨囊装进去以后，就能现场画符了。” “原来你们符修的符都是比赛的时候当场绘制的吗？” 黎殊想了想：“别人我不清楚，但我是这样。” 古燕雪似懂非懂：“那这剑呢？剑也是用来画符的吗？” “当然不是。”黎殊将剑抛起来再接住，手腕熟练地使出一套基础剑法，剑光如蝶影。 黎殊简单地耍了一套剑法便收势，长剑脱手飞起，直直落入她高举的剑鞘之中。 黎殊的表情平淡，像个高手，心中臭屁万分地想着：“我真帅啊！” 古燕雪冲过来抓住黎殊的手腕：“师父！” “？” 他的目光里全是渴求：“师父，教教我，我也要学!” 他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个玉简：“这是我这些年珍藏的剑法和秘籍，我自己学了好久，但使出的剑法完全没有你这样的效果。” “到底为什么啊？” 他摇着黎殊的手臂：“你学剑是自己对着剑法学，还是跟着师父修炼？你在哪里找的师父？你平时怎么练习？你有没有试过用剑法和人对战啊？感觉怎么样？你有没有见过太清山的剑修啊？你有没有打听到消息，了解到太清山剑修平时的修炼方法都有……” “停！”黎殊抬手挡在身前。 古燕雪噤了声。 那一瞬间，世界都清醒了。 但黎殊耳旁似乎还有阵阵嗡鸣。 真可怕。 差点就失聪了。 “我练剑，是自学的，打好基础，日日练剑，在对战中反思，增进剑术，就是这样。” 黎殊收回被他掐紧的手。 “为什么我的剑法看上去没有你这样的效果啊？” “什么效果？”黎殊挑起右眉毛，他说得不会是那个将剑抛起来，让剑自动落入剑鞘的杂技吧？ 那玩意是她自创的啊，除了能装逼以外，没有别的作用。 “剑气？” 她刚刚在耍剑的时候也没有用上真气和内力，哪里来的剑气？ “对啊，你在挥剑的时候，剑尖处会带起一片片红色的光，带着一股炙热而凌冽的气息，那不是剑气吗？” 古燕雪的话音落下。 黎殊忍不住皱起眉毛。 这修仙界没有什么高清的镜子，她从来没有看过自己使剑的模样。 她上一赛季和别人对战的时候，也没有见过谁的剑中会出现什么“一片片的光”。 所以那到底是什么啊？ 古燕雪一脸疑惑地看着她：“难道你在看别人使剑的时候，看不到这样的东西吗？” 黎殊摇了摇头。 “好奇怪啊……”古燕雪陷入了沉思：“在所有的剑修身上，我都能看见这样的光。每个人的光颜色各有不同，有的是金色，有的是红色，有的是蓝色，有些人的光比较亮，有些人的却很黯淡，甚至有人的剑上闪着不同颜色的光，颜色混杂。” “那是……灵根的颜色？” 黎殊这样提醒，古燕雪隐约意识到，还真的有这种可能。 “不对，你剑上的光不是普通的红，那种红是金红色，就像……清晨的太阳。” 第171章 二十四牌 “别人的剑气都是普通的红，像烛火一样，你的这个红很特别。” 古燕雪煞有其事地说着。 黎殊却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她的火灵根与别人不同，如果古燕雪的眼睛真的能看到别人的剑气，说不定，真的能看出这点差别。 “除了剑修，你还能看见其他修士身上的光吗？” “不行。”古燕雪摇了摇头。 其实在更早之前，他连剑修剑上的这这种光都看不见。 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他很小的时候。 那时他随着家里的伯伯到别处去玩，但是遭遇到了一场袭击。 那是一场有预谋的袭击。 随从的弟子们都被杀了。 他躲在灵车里，死死抓紧车上的锁栓。他听见了绵延不绝的惨叫声，闻见了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他听见金属劈在车门上的声音。 再好的法器也抵挡不住过多的攻击。 车门在贼人的劈砍下逐渐变形，他惊恐地大哭，哭着叫着爹娘，但没有人回应他。 他听见门外的贼人叫喊着，狞笑着。 他知道那些人想要将他杀死，就因为他是古家的人。不管是族内的人，还是族外的人，数之不尽的人想要夺走古家族人的性命。 锁栓被人劈断，摇摇欲坠的车门被人踢开。 那一刻，古燕雪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 突然，光出现了。 一片蓝色的光，像是东川海洋里铺天的巨浪，掀开了所有人。 一个人站在光的中央，尸体纷纷落下。 但那一刻古燕雪不知为何，他心中居然一点也不害怕。 明明同样是杀人，那个人却和那群贼人很不一样。 那个人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了，仿佛只是路过，看见有人在欺负一个小孩，于是出手相助。 “等一下，你是谁？”古燕雪追了出去。 但是天上的片片耀眼的蓝光落下，他忍不住抬手遮挡住自己的眼睛，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个人已经消失了。 他只记得那个人手中一柄像是冰棱一样雪白的剑。 他的出现仿佛像是消融的春雪，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在那以后，古燕雪便能看见所有剑修剑上的光芒。 这大概是那场事故之后，上天赐予他的能力吧。 古燕雪一直在找着，想要找到回忆中的蓝光。 他将那柄剑画在纸上，翻阅天下百器榜的记录册。 终于，他找到了，也知道了当年他那位救命恩人的名字。 太清山——陆思凡。 当初的那片剑影就是古燕雪对于剑修的最初印象，随后在他翻遍的话本子中，他逐渐拼凑出剑修的模样。 剑修无所不能，蔑视天下，不畏强权，敢爱敢恨，惩强扶弱！ 这才是他想象中修仙者应该有的样子！ 他才不要在古家当个火炉旁的打铁匠。 他的娘亲最疼他，尤其是在他小时候遭遇意外之后，娘亲就越发地宝贝他，他想要什么，她都会给他。 他要天上的星星，她都会给他摘下了。 但唯独他说出自己想当剑修时，她脸色大变，说：“绝无可能。” 她语重心长地说：“你现在还小，很多事情不懂。你想要其他的东西，我都依你，但唯独这一样，免谈。” 于是古燕雪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逃出了古家。 他要去当剑修。 他胸腔里承载的星辰，最终散落在了升龙台的那一刻。 …… 资质不够，就当不了剑修了吗？ “你为什么不当剑修？” 古燕雪看着黎殊：“你是双灵根，这样的资质，即使进不了太清山，进入别的剑修门派也是可以的。” “你为什么要当符修啊？” 这就是一件难以回首的沉痛往事了。 黎殊蹲坐在古燕雪身旁，双手交叉，托住下巴：“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就不提了。” 她拽拽地说道：“我现在过得也挺好的，你看我，符修我拿手，剑修能过眼，器修也还行，药修也能当……我的人生过得还挺充实的。” 她的人生，在稳步走向上坡路了。 这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啊…… “真羡慕。”古燕雪不禁感慨道。 他扯了扯黎殊的衣袖：“要不，我也当杂修吧？” “？” “你不是说，杂修就是什么都学吗？”古燕雪指着自己：“我现在当着器修，我爹又允许我学剑了，那以后我也算是个剑修。我再像你一样，把其他门派的东西也学到手，那我不就是杂修了吗！” “你是个der的杂修。” 黎殊扯着嘴角：“你是古家人，当器修是简单。但你想当剑修，你弄清楚剑修平日里需要做哪些工作了吗？体术每日都练了吗？基础打扎实了吗？剑法每天都练了吗？有对战经验了吗？” “所以我不是让你教我了吗？”古燕雪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就是因为不懂，所以才要你教我啊！” 黎殊捂住头。 勿cue，头疼。 “你当我的师父，以后你想要什么资源，什么材料，什么功法，只管开口，我都能给你找过来。我的钱就是你的钱。”古燕雪拍着胸脯打包票。 突然头好像不是很疼了。 黎殊狐疑地看着他：“什么材料都可以吗？” 见黎殊松开，古燕雪瞬间眉开眼笑：“对！虽然我爹平时赶我到低级锻造室去锻器，但我在高级锻造室里也有一间自己的房间。” 他从乾坤袋中掏出一个金色的令牌：“这是我们古家藏宝阁的通行令牌，所有收购的、开采的材料全都在藏宝阁中。古家藏宝阁虽然比不上万宝琉璃坊那么充裕，但也是应有尽有。很多万宝琉璃坊中没有的珍稀材料，我们这也有存着。你想要什么只管和我说，我替你找去。” 黎殊眼珠一转。 她确实想要材料来制作自己的法器。 这次她要制作的法器不是剑，而是二十四枚令牌。她想将节气符刻制成令牌的模样，做成法器。 纸符是一次性消耗品，但召唤卷轴不是，她打算仿照着召唤卷轴的思路，设计出可持续使用的符文法器。 二十四牌制成，她只要将真气注入其中，便能快速召唤节气符，这便是她作为符修的一大杀招。 第172章 加入古家 “恭喜你，考核通过了。” 穆望抬手，一个穿着古家制服的弟子上前，为两人倒上满满一杯茶。 他轻轻一推，茶杯落在穆望与黎殊身前。 身旁这位倒茶的弟子一张生面孔，黎殊在此前从未见过。 这一次是穆望来找黎殊谈话，古二老爷没有出面。 不过想来也是，穆望是古二老爷任命的管事之一，他的主要工作是留意三界的器修，为古家招纳新人，以及对下层弟子们下达命令。 在古家之中，穆望的地位仅次于古家本姓弟子。 瓷白的茶杯上热气升腾。 穆望眯着眼笑着：“听说你锻造出了八品法器，真是叫人大开眼界，你在此之前，真的没有锻造经验吗？” “我有锻造的经验。”黎殊指着身后的藏光：“这个武器就是我做的。” 穆望的视线顺着黎殊的指示，在她身后的长棍上扫过。 那是一个普通的武器，甚至评不上品级，不能称之为一个法器。 “除此之外呢？” 黎殊听到他的话，意识到，穆望是想找话题，引导她说出自己和宝田坊的关系。 她也如他所愿：“我此前受宝田坊的邀约，替他们拼装锻造炉。不过那些锻造炉都是大家一起锻造的，我没帮上什么忙。” “这么说，你和宝田坊的人很熟了？” 穆望笑着，像是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 “不熟啊。”黎殊目光澄澈地看着他：“他们给我钱，我就去帮忙了。”她说的是实话。 穆望的笑容停滞了一瞬：“你和宝田坊不熟，他们为什么还会找你？” “很简单啊，因为我有空。”黎殊挠了挠头：“怎么了？穆管事也想找机会接点外快吗？” 穆望干笑一声：“没有，只是好奇，所以问多了两句，希望没有冒犯到你。” “没有没有。”黎殊拍着胸脯：“穆总管要是想接点外快，赚点灵石，我可以帮你介绍啊！” 她张望了一下四周，鬼鬼祟祟地凑过去对他说：“宝田坊的管事说，推荐别的器修过去帮忙，我还能拿到佣金呢。佣金到手，咱们五五分！” 穆望的脸僵住了。 他忍住自己把她按回去的冲动，把她身前的茶杯往她的方向推了几分：“口渴了吧，喝茶，不然茶就凉了。” 赶紧想办法把她这嘴堵上。 拜托，墙上挂着那么多留影珠呢！ 她当着他老板的面就要挖他的墙角，等他把留影珠交上去以后，他还得费尽心思和老板解释，说自己绝对没有二心。 黎殊端起茶，吸溜了一口。 古家的茶就是香。她真想向他们要一点茶叶，拿回去自己煎奶茶喝。 穆望看着她餮足的表情，心中忍不住开始怀疑，这个丫头刚才那副作态到底是真实想法，还是装的？ 他的视线忍不住看向一旁柜子上的挂饰。 那是一个风铃状的法器。 如果在法器范围内的人口中说出假话，风铃就会发出声响。 但刚刚在他们对话的过程中，风铃一直没有响，她说的都是真话。 穆望心中松了几分，黎殊大概不是宝田坊派来的内鬼。 但同时他也有些失望，他们关于宝田坊幕后指使者的消息，最终还是断开了。 等等…… 穆望突然抬起头看她：“你是福临门派来的人吗？” 黎殊朝他眨了眨眼：“当然不是啊。“ 她进入古家，从来都是自己的打算，全金花还因此将她从团队里割离出去呢。 “穆总管，你的问题好奇怪，我来到古家，难道不是你亲自邀请的吗？你的意思是，你确实是福临门的人？” 黎殊的话一出口，在一旁静静背着手站立的倒茶弟子忍不住抬眼看向穆望。 穆望汗流浃背。 污蔑！ 那一刻穆望是真的生出了想要杀人灭口的打算，不仅要杀人灭口，他还要将整个议事堂中所有的留影珠都抠出来毁掉。 他真的不敢想象，这些留影珠要是被送到古二老爷手上，他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向他。 这丫头可真不简单。 穆望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强行压下心中的想法。 他扯着嘴角：”你可真幽默。“ 黎殊眨了眨眼，露出一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穆望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刻着金色”古“字的木牌放在桌面上，推到黎殊身前。 “这是你的身份令牌，有了这枚令牌，今后你就是古家的弟子了。” 黎殊接过令牌，用手在上面抚摸着。 令牌的材质应当是一种质地很硬的木，混杂着一些晶石粉末，因此借着光可以看见令牌上出现了细碎的闪光，像是闪粉一样。 这是古家令牌的防伪标识。 “加入古家，成为古家的弟子之后，古家的食堂、藏书阁以及修炼室都会对你开放。”穆望抿了一口茶：“你今后想要锻造法器，古家也会为你提供锻器需要的材料。” 黎殊的令牌右下角刻着一个丙字。 她见过古燕雪的令牌，他的身份令牌款式和她手中这个相同，但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古燕雪的令牌右下角刻着的是一个甲字。 进入古家以后，并不意味着古家所有的资源都对她无条件敞开。 古家的弟子也分为甲乙丙三个等级。 “你如今是丙级弟子。丙级弟子的要求是每年必须上交一件八品法器，其余时间你做出的法器都能自己留着。” 见黎殊看过来，穆望勾起嘴角：“你如今已经掌握了制作八品法器的能力，这个要求对你来说不是一件难事吧。” 原来进入古家，还要每年完成pki啊…… 黎殊将一句压榨童工咽进了肚子里：“没问题。” “平日里你锻造出的法器要是不想留着，也可以拿去藏宝阁处，上交给他们，兑换相应的弟子积分。你如今是丙级弟子，只能在材料房里领取丙级的锻造材料，但如果你想获得更高级的材料，可以用弟子积分进行兑换。” 又是积分制。 黎殊扯了扯嘴角。 果然这个世界还是游戏的底子，无论什么机构、势力还是组织，大家采取的都是积分制。 大家上交宝物获取积分，或者不停地完成任务，获取积分，再用积分兑换藏宝阁中的宝物。 好一招空手套白狼！ 第173章 连吃带拿 “这是法器上交的规则。” “除此之外，你是刚进入古家的弟子，本身锻器技术较弱。我们古家虽体恤，但也不养闲人。你可以在藏书阁中阅览功法或者通过锻造不断学习。十年内，你需要成功锻造出七品法器。” 穆望背靠在椅背上：“这一点对你来说不难吧，毕竟你这么快就能把八品法器做出来，定是有自己独特的锻造方式和心得。” 黎殊的手指抠着茶杯上的花纹。 虽然穆望是在夸她，但她总觉得他的话中带着阴谋的味道。 “只要锻造出七品法器就可以了吗？” “对啊。”穆望笑着：“等你能够锻造出七品法器后，你每年需要上交的法器也就从八品提升为七品了。” 黎殊意识到了不对：“那再以后呢？等我锻造出了六品法器，我每年要上交的法器就变成六品了？” “孺子可教也。”穆望满意地点头。 黎殊抬手撑住自己的额头。 她就知道，进入古家没有那么简单。他们就是一群披着慈善家外皮的奴隶主。 相比之下全金花的福临门没有kpi。 她每次给手下的人派发的任务都是及时结算，多劳多得。 “那我要在二十年内打造出六品法器吗？” 听到黎殊的话，穆望失声笑了出来：“之前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你对器修是真没有什么了解啊。” 他的手指点在桌面上：“从开始学会锻造，到打造出七品法器，需要十年。这是大部分器修的常态，不是我刻意为难你。” “但从七品器修到六品器修，则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学习和修炼。这个时间，至少需要五十年，除了锻造技术以外，还需要考验器修的法器设计能力。再多的我就不说了，你自己慢慢摸索。” 黎殊抓住了盲点：“也就是说，古家对于弟子们什么时候上六品器修，没有时间的限制？” “对，只要你能够打造出六品法器，你就能成为乙级弟子。从那以后，你不仅可以任意使用中级锻造室和修炼室，材料库中中低级的材料你都能任意使用。” 黎殊点头。 穆望看着一旁的水钟：“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穆望是大忙人，为了黎殊挤出这么一段时间，已经是难得了，可惜他没有从她口中套出自己想要的信息。 “我还有一个问题，进入古家以后，我需要每天在这里生活吗？我能不能出去住……带上锻造炉一起，等我需要材料或者要上交法器的时候再回来？” 好问题……古家弟子大多情况下一直在古家塔生活着。 万宝琉璃坊也不像其他门派，每天布置课程。 万宝琉璃坊的课程都在规定某一段时间，弟子们上完课以后，剩下的时间自由分配，锻器或者出去玩，万宝琉璃坊从来就不管。 并且古家为了节省通勤时间，在古家和淮安设置了一股传送阵法。古家弟子们可以通过阵法前往淮安，再从淮安的门派阵法回到万宝琉璃坊。 穆望体贴地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黎殊一本正经地说：“我当然要回我的门派住啊，我在外面待太久了，我的师父会担心的。” 没想到她还是个师宝女。 穆望犹豫了一会儿，对她说：“行，那你回去吧，记得上交一件八品法器。” 说着，他视线下移，看到黎殊手上的护具：“你要是将这个法器上交，也是可以的。” 他暗示着。 但黎殊却无视他的眼神：“这个护具是按照我的尺寸做出来的，将这个护具上交给你们，不太合适吧。” 她打着哈哈：“等我做出更好的法器再说吧！” 穆望也不勉强，他笑着起身送客：“行，你回去吧。” 虽然黎殊那个八品护具落到他们手中只有三天时间，三天还不至于让他们将这个法器完全研究透彻。 他们原本的打算，是想找办法让黎殊将法器上交，他们将整个法器拆解开来仔细研究，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改进法器锻造的办法。 但如今看来，与其拆解这个法器，倒不看看从黎殊身上还能掏出多少锻造的技巧和想法。 他们还不打算和黎殊闹僵。 杀鸡取卵，太过愚蠢了。 —— “什么？你这么快就打算回去了？”古燕雪竖起眉毛：“你要去哪？” “我要回我的门派啊。”黎殊靠在寝室的门上：“我都出来那么久了，我师兄一直给我发飞云令，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再不回去他们就要急了。” “但是你才……”刚答应做我师父，你现在怎么能抛下我跑了！ 古燕雪顾忌着身旁的留影珠，只能把话咽了回去：“你才刚来这没有多久，你还没好好参观古家呢。” 黎殊一拍手：“你提醒我了，我还得去藏宝阁的材料室，将我要打造法器的材料带走。” 她拍着古燕云的肩膀：“藏宝阁在哪，你要是有空的话，带我去看看呗。” 瞧这人，还连吃带拿的。 古燕雪憋着一股气，但还是任劳任怨地带着她坐上升降梯。 “你的门派在哪里？我有空了就去找你。”古燕雪别扭半天，挤出这么一句话。 “我在墨池，淮安和不夜城之间的山上。你要是什么时候来不夜城，你就联系我。”黎殊拿出飞云令亮在他身前：“加个联系方式？” 古燕雪掏出飞云令。 黎殊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别这样啊，我们又不是一辈子不见面了。” 她凑到古燕雪耳旁说：“再说了，你们这那么多留影珠监视着，你要是真的想要学剑法，还不如去不夜城的修炼室呢。” 听到黎殊的话，古燕雪眼神一变。 好有道理！ 古燕雪憋着的一股气瞬间倾泻而出。 原来她是打着这个想法，是他错怪她了。 “你真聪明！”他不禁感慨道。 “是你太天真了。”黎殊一语双关地称呼道：“弟弟。” —— 还没等古燕雪思考清楚他们两个到底谁的年龄最大，升降梯“哐”的一声停了下来。 他赶紧将把手拉停。 “到了。” 这一层，便是古家的藏宝阁。 从通道走进去，能看见一扇大门。 门侧的墙上是一个凹槽，将弟子令牌放上去，门就会打开。 古燕雪将自己的令牌放了上去，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传来一股浓郁的草药香气。 晶石矿源没有什么味道，皮革兽骨之类的材料也做了密封保存，因此藏宝阁中弥漫着浓郁的木料花草的香气。 古家的藏宝阁很大，这一层的楼高是其他楼层的两倍，由上至下可见满满当当的柜子和爬梯。 门口两侧的地上摆放着一截截巨大的树干，树干粗壮，成人抱着双臂也不一定能将树干围住。 除了树干以外，地上还摆放着一盆盆不知名的花草。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走进了药修的仓库。 器修锻器，除了用矿石以外，也会用到不少灵植和兽骨。 黎殊对二十四牌的初步计划是以玉石晶矿为基底，加入二十四节气特供的植物或者动物材料。 但具体要怎么做，她还得进一步仔细思考。 于是她决定先从藏宝阁带一堆能用上的基础材料走。 黎殊将自己的令牌递给前台的古家弟子。 她将令牌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对黎殊说：“下面这一层的材料你都能挑选，但一个月内只允许带走其中的三样材料。” 古家的材料，说是“随便拿”，原来还有条件限制的啊。 黎殊忍不住啧了一声。 果然，奴隶主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让他们从自己身上薅走羊毛呢。 “上面的材料不让拿吗？”古燕雪指着藏宝阁二层。 前台的古家弟子脸上维持着微笑：“那里的材料是中级和高级的材料，只有甲乙级的弟子才允许拿走。当然，如果你身上有足够的积分，也可以随意兑换。” 古燕雪哦了一声，将自己的令牌放到黎殊手中：“那你拿我的令牌去拿吧。” 前台弟子脸上的微笑开始龟裂：“二少爷，这不符合规矩。” 古燕雪将令牌收了回来：“那她跟我去挑，我来拿材料，记我账上，这总行吧。” 古燕雪真佩服自己的脑瓜，真的太聪明了：“我从这藏宝阁出去以后，我手上的材料爱给谁给谁，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们管不着吧？” 前台弟子脸上的笑容难以维持：“确实……可以。”她的手在身后疯狂打着手势，想让自己的同事赶紧联系总管，看怎么处理。 这种情况，他们还是第一次碰见。要是真的怪罪下来，受难的只有他们牛马。 黎殊在脑子里将需要用到的材料翻了一遍，她按住蠢蠢欲动的古燕雪：“我先看一下一层的材料都有哪些，如果没有我要用的材料，我再联系你。” 古燕雪不以为然：“没关系啊，直接到二层去挑嘛，贵的总是最好的。” 黎殊纠正他：“不，只有合适的才是最好的。” 她指了指身后的柜子：“我先过去看一眼。” 古燕雪在心里咀嚼着她刚才的那句话。 只有合适的才是最好的。 他挠了挠头，跟了上去。 黎殊本来是想找一些可用来做二十四牌基底的矿石，毕竟古家垄断了三界不少矿石，从这里获取，会比在不夜城中购买更加方便。 但她还没走到矿石区，她的视线就被地上的一片奇花异草吸引过去了。 古家收集各种各样的灵植，有草本有灌木也有乔木。 但是花草对于器修来说，泛用性还是太低，因此成批的花草一直被搁置在藏宝阁的地上。 管理藏宝阁的弟子时不时给它们浇浇水，但更多的时候无暇去管理。 照明符虽然可以提供一部分的光亮，但缺少了阳光，植物多少出现了萎靡的现象。 黎殊蹲在地上，看见花盆里一棵棵垂着头的草。 它们叶子发黄、发卷、干焦、长了白点或者是虫斑。它们拥挤在这方寸之地，不见阳光。 古家将它们挖过来，但却没有管过它们的死活。 大概他们只在乎“拥有”那一刻，但得到了以后，就不会再去珍惜。 真可怜啊。 黎殊在地上看见了一棵光秃秃的，只剩下一小节茎和枝干的植物，霜白色的茎节像是鱼骨，直直插入土中。 她在花盆的土中捡起它早就枯萎的叶子。 叶子变黑，卷曲成一团，她一用力，叶子就被她掰成了碎片。 她搬起这盆植物，看向一旁的古家弟子：“这是什么植物？” 古家弟子看着这根光秃秃的东西，脑子卡壳了：“这是……” 她赶紧翻开一旁的名册。 名册上记录着在场所有植物的名字以及图片，但如今这棵植物已经枯萎了，叶子也全数脱落。 没有叶子，她没有办法判断出这是什么植物。 毕竟它只是一棵将死的植物，再过上几天他们在清理垃圾的时候就会顺带着将它拿起，装进袋子里，丢进垃圾焚化炉中。 没有人在乎这一棵植物的死活。 这名古家弟子焦头烂额地翻着名册，她指着其中一个画像，告诉黎殊：“这个是雪心草。” 她的声音很虚浮，因为她自己也不太确定。 “不是雪心草。”黎殊看着古家弟子手中指着的画像：“雪心草的叶子是对生，而这棵草的叶子分明是互生。” 古家弟子听了她的话，将名册塞进她怀中：“那你自己找。” 黎殊一手抱着花盆，一手捧着那本名册。 那个古家弟子往远处走去，路上她还不忘向其他弟子吐槽道：“明明叶子都掉光了，还管它什么生，我看她就是在找茬。” “那个区域的草，说好听点是灵植，说难听点就是一堆杂草，也不知道是谁拿过来的。” “这么多年了，还没有人取过那里的植物，不就是一堆垃圾嘛……” 黎殊翻看着手里的名册，指尖在一个个画像上移动着。 突然，她看到了一个图片，笔直的茎干，小片的叶羽状带绒，形状看上去像是雪花一样。 “寒霜叶。” 第174章 离开古家 寒霜叶是一种只生长于下仙界的灵草，主要分布在高山或者冰原。 寒霜叶的产量不多，但由于泛用性不高，价格也迟迟涨不上去。这种草没有什么药用价值，也不能食用，它唯一的作用就是用来制作冰符的墨水。 黎殊此前见过的寒霜叶都是晒制的干草，一捆一捆放在货架里。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活着的寒霜叶。 在古家井这种温带地区，居然能够看见新鲜的寒霜叶，倒是一件稀罕事。 黎殊看着手中的寒霜叶，一个想法出现在她脑中。 以玉石为基底，加入冰魄，再想办法将寒霜叶拓入其中。她想尝试将这些材料组合在一起，做出她二十四牌的第一张——立冬。 水始冰，地始冻，雉入大水为蜃。 黎殊抱起寒霜叶，前往柜子里去找合适的玉石和冰魄。 黎殊把满袋的玉石和冰魄装起来，放在前台时。 前台弟子低头看了一眼：“你确定只拿这一点材料是吗？” 黎殊低头看着眼前容纳体积为一立方米的两个乾坤袋。 这还不够吗？ 她不能保证自己制作立冬牌时一次便能成功，于是她多预留了好几倍的材料。但她看着前台弟子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还是过于保守了。 前台弟子身手敏捷，还没等黎殊开口，迅速地拿起黎殊的弟子令牌，在一块案板上扫过，她的取货信息转化成一小串文字，录入库中。 古燕雪站在一旁，有些蠢蠢欲动：“你真的不去二层看看？” 黎殊颠了颠手里的乾坤袋：“暂时不用啦，我现在还没思考好下一个法器要怎么做，真的有需要的材料再来找你吧。” 听到黎殊的话，古燕雪失望地点头回应。 从藏宝阁走出去，古燕雪带着黎殊乘着升降梯来到一楼。 走出高塔的时候，黎殊抬头看见遮天蔽日的围墙。 从古家往外看去，高高的围墙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只有在塔的高处，他们的视线才能越过围墙看见外面的世界。 而在古家之外的地方，高高的围墙遮挡住了他们所有的视野，从他们眼中只能看见一座高塔直入云霄，但看不见塔中的世界。 “往南边走，那个方向有一个传送阵法，可以直通淮安。只要你有古家弟子令牌，你就能随意使用这个传送阵。” 古燕雪手指指着一个方向：“我带你过去吧。” 传送阵法开在古家围墙的一端，阵法面积不大，一次只能容下一个人。 维持一个传送阵法需要消耗的灵力可不少，这可是一个极其烧钱的存在。平日里只有上仙界的门派会在自家门派中建立传送阵法。 而古家也建了。 黎殊回想起一个说法——古家试图分割万宝琉璃坊，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门派，如果成功，古家将推翻万宝琉璃坊，成为三界最强的器修门派，将万宝琉璃坊从九大门派的位置挤下来。 说不定，他们真的有这种打算。 “去吧。” 古燕雪站在不远处看着黎殊：“你把令牌给那个弟子看一眼就行了。”他扬起下巴，指了指一旁的审核弟子。 在黎殊踏上传送阵法的前一刻，她还回过头朝古燕雪挥手：“下次见，记得来找我玩啊。” 古燕雪愣了一下：“好。” 但他话音出口的时候，黎殊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传送阵法中了。 腰带上的飞云令发出清脆的嗡鸣，古燕雪低头看去——是他娘传给他的信息。 他娘亲找他去喝茶。 古燕雪将飞云令挂回腰间，扭头回去。 升降梯咔咔地转着，大概是链条上的油耗完了，升降梯运行时有些细微的滞涩感。 但古燕雪不在乎，反正会有人去维修升降梯，这种小事还轮不到他来操心。 升降梯停在靠近塔顶的位置。 他推开栅栏，耳旁听到一阵悦耳的鸟鸣。 这是古二夫人养的鸟。 楼下是三夫人的房间，三夫人因为这些鸟，投诉了好几次，说这些鸟总是在大晚上叫，吵着她休息。 二夫人却解释道，她的鸟只会在白日里叫，晚上可听话了。 三夫人不信，二夫人给她上演了一场百鸟归巢，一群鸟围着三夫人转，差点给她吓破了胆子。 但那群鸟听着二夫人的使唤，从三夫人的身边划过，却不沾她半片衣角。 三夫人惊恐之余，只听见二夫人笑着说：“看，它们听我的话，很乖的。我让它们往东，它们不会往西，我让它们晚上不叫，没有一只鸟敢违背我的命令。” 二夫人是青鹿院弟子，所以喜欢养各种小动物。 她的房间窗户开得很大，四面通透，门窗全部开启的时候，仿佛空中楼阁。 古二老爷总说，害怕她不小心从屋里掉下去，于是给她在窗户处种满了花。 绿色的叶子配着花，遮挡在窗户的位置，阳光透过叶子间稀疏的缝隙透了进来，很好看。 古燕雪小时候就很喜欢待在他娘亲的房间里。 这里和古家其他地方很不一样，仿佛是沙漠中的一片绿洲。 古燕雪一进门，发现自家爹果然也在房间里。 二夫人饶有兴趣地修剪着花枝，二老爷跟在她身后。 二夫人见古燕雪进门，温柔地说：“听说你昨日淋了雨，来，喝点糖姜茶。” 她招呼着他坐下，把裁剪下的花装进瓶子里。 她的声音里带着嗔怪：“鸟儿都知道了下雨要往树上躲，你倒好，伞也不撑，就在雨里跑。” 古燕雪面红耳赤：“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二夫人把姜茶推到他面前，掩唇笑着：“我知道的事情多着呢，说吧，你是不是有心仪的姑娘了？” 古燕雪一口姜茶喷了出来。 身旁的古二老爷也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谁啊？？”古燕雪表情惶恐：“我怎么不知道？” 二夫人指着下巴想了想：“好像是个叫黎殊的女孩。” 古燕雪大叫冤枉：“没有啊！她只是新来的器修……爹最清楚，人是他找来的！” 二夫人看向身旁二老爷。 二老爷汗流浃背，赶紧解释：“那个孩子就是……宝田坊那个锻造出七品法器的小孩，你知道的。她天赋不错，还有想法，这不是看着古家人少了，得找一点新弟子嘛。” 二夫人收回视线，继续看向古燕雪：“但我还听说，那个孩子要去藏宝阁领材料，你上赶着要把自己的令牌给她用？” 古燕雪咂舌，这事才发生多久啊，这么快就传到他娘耳中了！ “我和她只是朋友啊……她想要材料，我就帮她一把，反正你们那些东西放着也是放着。” 说到这，古燕雪又补充了一句：“但是她最后也没要我的令牌嘛！” 二老爷竖起眉毛瞪着古燕雪：“臭小子，你们这才认识多少天，你就上赶着倒贴……” “诶！”二夫人反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二老爷嘶了一声。 他的夫人，一身巨力，据说当年她收服灵兽，靠的就是她的拳头。 “你老是这样说孩子。”二夫人嗔怪道：“也不想想，你当年追求我的时候，不也是二郎这番模样。” 她这一句二郎，顿时有股一语双关的味道。 “真的不是啊啊啊！”古燕雪百口莫辩，头都要大了。 古二老爷也满脸赤红：“我哪有这么轻浮……” 古二夫人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我开玩笑的。” 她看向古燕雪：“听说你做出九品法器了，快让我看看。” 古燕雪见话题终于掀了一页，他松了口气，赶紧从乾坤袋中拿出他制成的护具：“这个法器是我按照娘的尺寸做的，你看看合不合适？” “哇。”古二夫人看着古燕雪拿出来的护具，配合地发出一声惊呼：“真好看，二郎真贴心啊！” 古二老爷配合地发出一声嗤笑：“区区一个九品……” 话还没说完，他的脚背传来一股巨力，差点震碎他的脚骨。 他的后半段话被痛呼声淹没。 古二夫人将护具带上，将系带捆好，她心满意足地抬手翻看着：“很不错啊，大小正合适。”其实偏大了。 她笑着收起护具：“娘很喜欢。我儿以后啊，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器修。” 古燕雪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第175章 填报志愿 传送阵法不愧是最烧钱的阵法，黎殊一闭眼一睁眼，几息之间就从古家井抵达了淮安。 黎殊走出阵法之后，感觉脑袋有些晕，这是传送阵法通行后遗症，属于正常情况。 既然到了淮安，她打算顺路回一趟家，去看看嘎嘎。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那个孩子了。 黎殊从不夜城绕过去，顺路买几个飞云令。她还记得要给嘎嘎买个飞云令，不然，以后那孩子自己在家出了什么事，想找她却联系不上，那就糟糕了。 黎殊顺着记忆里的路，穿过一道道小巷，看见熟悉的房子。她抬眼看着院子围墙之上，格外突兀的大树。 这棵树……以前有这么高吗？ 那棵树直直地突出来，从远处看去，整个院子像一个“由字”。 她吸了一口气，走进院子里。 院子被她设置了隔绝阵法，但她是阵法的主人，隔绝阵法对她没有效果。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一打开，她的视线和一串铜人对上。 心中猛地一抽。 她伸手按住心脏。 还好，她的胆子还算大，不然真要被这一堆铜人吓死了。 她走了进去，寄魂能力发动，一串铜人排排站好，回到了院子的角落。 她记得，自己走之前的时候，这些铜人应该是放在角落的位置。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门口？ 黎殊关上门，放出神识向屋内探去，屋里只有这一堆铜人，院子中央的一棵树……孩子呢？ 她的孩子呢？ “嘎嘎？” 她喊了一声，但院子内没有任何回应。 她皱起眉，乾坤袋中一只只纸人飞出，以院子为圆心，向四周飞散去。 突然，墙头上耸动出一个脑袋。黎殊望去，与墙头上的那个脑袋四目相对。 黎殊眯起眼，几个纸人飞过去，拎起嘎嘎的衣领，把他拎了回来。 几个月不见，这个孩子又长大了不少，如今他已经有一米四的身高了，黎殊一米五几，他也就只比黎殊矮上一个头。 乍一眼看上去，他们也像是同龄人。 嘎嘎一落地，就扑过去一把将黎殊抱住。 “黎殊！”他脆声喊着。 果然，孩子大了，现在他都不愿意叫她娘了。 “你刚刚去哪了？”黎殊没有忘记刚才的事情。在没有看见嘎嘎的时候，她的脑子里闪过了许多种可怕的可能性。 “我去玩啦。”嘎嘎睁着眼，无辜地说道：“我感受到了你的气息，就跑回来了。” 黎殊松了一口气：“我差点以为有人闯进来，将你抓走了。” 嘎嘎咧着嘴笑道：“有人进来过，被我们吓跑啦！” 原来还真有人进来过！ 黎殊皱起眉，她原本以为有隔绝阵法在，院子里就万无一失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摸进来过。” “他有看见你吗？他是什么人？” 嘎嘎挠了挠头，仔细回想着：“他没有看见我，是温温和我，还有铜人伯伯把他吓走的。那个人经常进大家的院子，拿了很多东西，大家都很讨厌他。” 听到嘎嘎的话，黎殊意识到了，那个破开隔绝阵法进入院子的人，有可能是一个小偷。 还好，不是少阴山的人。 不过…… “温温是谁？铜人伯伯又是谁？” 嘎嘎的手指指向院子中央：“温温在那。” 他拉着黎殊的手，指引着她向院子中央走去，停在那棵大树前。 走近一看，黎殊明显感觉到，这棵大树比之前要高出好几米。 嘎嘎朝它招了招手，大树弯下腰，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明明像是风吹过树叶，黎殊却隐约在这沙沙声中，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像是有人在低语。 “回来……好。” 嘎嘎在一旁翻译道：“温温说，它好久没有看见你了，你终于回来了，它很开心。”说着他补充道：“温温说你给它的那些灵泉很好喝，它还想喝。” 大树摇摆着枝干，黎殊第一次在一棵树上感受到了“手舞足蹈”这个词。 黎殊翻开自己的乾坤袋，在里面找出几个瓶子，这是之前她送给嘎嘎的灵泉。嘎嘎的本体是树，她不太清楚吃菜吃肉会不会损伤他的身体，于是她给他买了不少灵泉，让他饿的时候可以食用。 没想到嘎嘎把自己的灵泉分给了这棵树。 它能长那么高，估计和这灵泉脱不了干系。 黎殊买房子的时候希望这棵树能给嘎嘎做个伴，没想到他们还真的交上朋友了，黎殊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 “我见你刚刚从外面出来，你平时都在外面玩吗？” 嘎嘎点头：“我白天出去，和其他人玩，晚上回来，和温温还有铜人伯伯玩捉迷藏。” 嘎嘎指挥着：“我来藏，铜人伯伯来抓，温温看着我们玩。” “……铜人伯伯……是谁？”一个问号从黎殊头顶飘过。她走了以后，因为距离过远，失去了和铜人之间的连接，按道理说这些铜人就真的只是一群摆设而已…… “铜人伯伯晚上才会出来。”嘎嘎比划着：“白天太亮了，他不舒服。” 听见嘎嘎的描述，黎殊眼神一变。 难道这院子里有离体的游魂，在晚上会寄宿在铜人体内？ 她闭上眼，寄魂能力放了出来，探索着周围所有的动静。 她的神魂像是雷达一样在周围扫描过，探索着空气中所有的异样。她在一块石头底下，揪出了一团淡淡的黑色影子。 影子一碰到阳光，像是烫伤一样蜷缩起来。 嘎嘎意识到不对，赶紧抓住黎殊的手：“铜人伯伯是很好的人，他没有做过坏事……” 黎殊松开手，影子瑟瑟发抖地重新钻入石头底下。 黎殊盯着石头底下的那个影子：“抱歉，我没想伤害你，多谢你这段时间对我家孩子的照顾。” 她拿出藏光，在长廊之上画了一个小小的聚灵阵，她在聚灵阵中放上一颗灵石：“你平日里可以在这休息，聚灵阵可以帮助你修养自己的神魂，虽然没有养魂法器那么奏效，但总归是有点用处。” 石头底下的影子动了动，像一只老鼠，快速地向走廊的方向钻去。 那个游魂的魂力大概是太过虚弱，在白天根本无法凝形，更别说发出声音。 黎殊看了一会儿，确定它没有什么攻击力以后，她走到嘎嘎身前，将一个飞云令交给他：“以后，你可有拿这个飞云令来联系我。”她拿着飞云令给他示范着：“按这个位置，然后点这个，这是我的名字……” “我知道！”嘎嘎举起手：“我的朋友们用过，我会用！” 黎殊歪头看着他：“你还有朋友啊。” 嘎嘎伸手指着：“这边，这边，还有那里……全都是我的朋友，我们白天都在一起玩。” 黎殊松了口气，她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堆灵石，放到嘎嘎手中：“那你拿着灵石……平时多点请你的朋友们吃好吃的吧。” 她不知道要给孩子什么，毕竟在她小时候，也没有相关的经验，她的父母从来就不管她。 黎殊只能给他钱，让他自己去维持自己的交际了。 嘎嘎捧着灵石欢呼。 黎殊看着他围在身旁打转的模样，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有没有想好以后要当什么样的修士？” “修士？”嘎嘎重复着她的话，表情有些疑惑。因为他的朋友们都是普通的，没有灵力的小孩。 有灵力的孩子已经加入门派了，自然没有机会每天出去玩。 “如果你想用打架，就当剑修或者体修，如果你喜欢画画，那就当符修，如果你想打铁，就当器修，如果你喜欢治病或者种植物，那就当药修。” 黎殊想了想：“你本体是树，与植物亲近，药修比较适合你。但我觉得你的意愿更重要，你喜欢当什么，就当什么修士。“ 嘎嘎抬头看向黎殊：“那你是什么修士？” 黎殊愣住了：“我吗？我是杂修，杂修就是什么都学，什么都沾点边。” 嘎嘎举起手：“那我也要当杂修！” 黎殊有些无奈：“你先等等，我这里有一本《修仙弟子基础读物》，你先把它看完，等你把各种修士类型了解清楚了，再下决定。” 嘎嘎虽然听不懂，但还是乖乖地接过了黎殊递给他的玉简。 如今嘎嘎的骨龄看上去也有六岁左右了，照这样发展下去，大概再过上几个月，他估计就长成八九岁小孩的模样，到时候他就能瞒天过海地参加仙门初试，成功成为新一批的年轻修士。 嘎嘎的资质不错，到时候，只要他能进入八大门派中除去少阴山和百鬼院之外的其他门派，他也能找到一个不错的庇护。 趁着嘎嘎在浏览玉简的功夫，黎殊从乾坤袋里拿出那盆寒霜叶放在院子中央的走廊处。 她在走廊的墙壁上画了一个冰符。温度降低，原本萎靡不振的寒霜也感受到凉气，逐渐支起身子。 温温看着她的举动，也忍不住低下头凑过来看。 黎殊对温温说：“我把它放这儿养一会儿，你们照顾好它。” 嘎嘎看完了玉简，他抬头看向黎殊。 “想好要当什么类型的修士了吗？”黎殊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向他走去。 “我要当杂修。”嘎嘎坚定地说道。 黎殊看着他的眼神，忍不住叹息：“我原本是想让你找个感兴趣的方向，找个大门派作为自己的靠山，但你要当杂修……麻烦了啊……” “你不就是我的靠山吗？”嘎嘎看着她，目光澄澈。 黎殊笑了：“好，既然你做出了决定，那可不许反悔了哦。” —— 黎殊将院子收拾了一番后，让整个院子多出几分人气之后，她瘫坐在长椅上给符三洞发去消息。 “师兄，我回墨池了，你回来了吗？” 对面几乎是秒回：“你怎么那么快就回墨池了？你的事情解决了？你现在在哪里？要我去接你吗？” 黎殊按着飞云令：“我现在在淮安附近，待会就回门派。” 她的私事处理完，也是时候回门派修炼，等待着几个月后的游龙大赛了。 “什么？你那么快就到淮安了？” “既然你已经回去了，那我就不回去了，记得回去以后和师父报个平安。” 黎殊回复道：“好。” 她想了一会儿，决定再多问一句：“师兄，你什么时候回墨池呢？” “咋了？想我了？想我也没办法，我又不用参加游龙大赛，我先在家躺几个月，至于什么时候回去，就看我心情吧。” 果然，自从东川开了祥云客栈的分店，符三洞整日乐不思蜀。 “对了，大师兄回去了，你要是回小苍山，去看看他吧。” “据说，他们受了不小的伤。” 黎殊眼神一凛，她坐直了身子：“行，我现在就回去。” 她转头看向嘎嘎：“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你们照顾好自己。” 说完，她收起飞云令，推开门，脚下运气向墨池的方向跑去。 大师兄和颜观澜这次离开墨池，为的是追查何同舟的死因。而如今他们受伤了，难道是因为他们查到了什么，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他们会发现全金花的存在吗？ 他们的受伤，是全金花的指使吗？ 黎殊不安地咬着唇，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第176章 步步紧逼 回到墨池，放出纸人，纸人先她一步散布在墨池各处。终于，她在主峰的清净堂里找到了周良和颜观澜的身影。 清净堂是墨池内部的校医室，但墨池内部的药修水平不高，小伤小病尚且能够解决，但真要出了大事，他们只能请其他药修来帮忙。 这时他们请来的这位药修，从衣着上看，应当是华春堂的弟子。 颜观澜身上的伤已经被处理好了，他昏迷不醒，颈侧裹着纱布。 纱布明明是新裹上的，却又浅浅地透出一道血迹。 他的伤口在脖颈上，单从他被染得黑红的衣服就能看出，他的伤势不轻，即使用了止血的药，也仍然效果不佳。 周良唇色深紫，脸色苍白，身上扎满了银针，像是刺猬一样。 药修用刀割开了他的手腕，一股黑色的血从他手腕处流下，落到地上的铜盘中。 随着血液流出，他嘴唇上的黑色逐渐变淡。 这种情况，莫非是毒？ 黎殊想起，何同舟也是死于中毒，莫不是和周良身上的毒相同。 难道真的是全金花下的手吗？ “这毒很怪异，饶是我行医百年，也是第一次碰见。”药修脸色不明朗。 她运气，替周良逼出体内的毒血：“他体质不错，修为也高，这种毒对他的伤害不大，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但这毒素难以根除，最好还是弄清楚它的配方，再一一解决。” 药修封住周良流血的手腕，替他包扎好：“我将血取回去研究一番，等我将解药调配好了，再拿来给你们。” 药修收掉针，留下几瓶丹药，提着药箱离开了主峰。 清净堂中除了周良和颜观澜以外，还有掌门和沈应星。 黎殊拿出飞云令，正要给沈应星发去消息，告诉她自己回来了。 她突然想起，沈应星没有飞云令。 于是她从乾坤袋里拿出传音纸鹤。 就在这时，她的神识通过纸人，听到了周良的话——“杀死何同舟的人不是五灵教。” 黎殊停下了脚步，她的视线看向主峰的方向。 “是一个叫做毒蛇的组织。” 毒蛇…… 这是一个从没听过的名字。掌门与沈应星皱起眉，相互对视一眼。 听见这个名字，黎殊心里一跳，这个名字的风格让她下意识想到了“鸽子”。 同样是与动物相关的名字，这两者之间，或许真的存在关系。 已知“鸽子”是全金花手下的产业，那么这个“毒蛇”是否与她有关。 “他们的伪装能力很强，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但实际上他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手段，下手狠毒……” 周良猛咳了几下，咳声撕心裂肺，过了好久，他才缓了过来。 “他们像是百鬼院一样。” 黎殊脑中闪过全金花曾经说过的话。 她说，自己上一赛季，在百鬼院里的鼠组里当过，甚至百鬼院鼠组的信息网构建规则，她也想模仿着百鬼院鼠组构建自己的信息库。 这一点黎殊知道，但是她没想到，难道除了百鬼院鼠组的信息网，全金花还想复制百鬼院的暗杀组织? 但是，为什么全金花的组织要伤害周良他们，只因为他们查到了他们头上？ 黎殊放下了拿起传音纸鹤的手，重新拿起飞云令。 她打开了全金花的联系界面，打下一行字：“你知道我师兄受伤了吗？” 对方没有回复。 黎殊站在主峰之外的十字路口，她在路口处踟蹰不前，她不知道自己要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师父和师兄。 全金花是她的朋友，而周良是她的家人，她很难在这两者之间做出选择。 如果这两方真的出现了矛盾。 她不知道要怎么做。 这时，一只小小的纸鹤从远处飞来，停在了黎殊跟前。 她愣了一会儿，接下纸鹤。纸鹤里传出沈应星的声音：“听说你回来了，来清净堂一趟吧。” 失去灵力的纸鹤静静躺在黎殊掌心，她心脏狂跳着。 为什么师父会找她？难道说大师兄在查找那个“毒蛇”的信息时，在其中发现了她的踪迹？ 不对啊……她虽然与全金花合作，但都是这在锻器之上。她没有涉足全金花的其他产业，就算是全金花暴露了，也不应该查到她身上才对…… 黎殊攥紧手中的纸鹤，犹豫了一下，从乾坤袋中拿出那枚变身玉佩带回脖颈间，向清净堂的方向走去。 清净堂四周枝繁叶茂，虽然已经入冬，但树上的叶子却仍然保持着生机。 因为掌门为了加速受伤弟子们痊愈，在清净堂四周刻制了聚灵阵以及生灵符。 黎殊穿过鹅卵石小路，缓缓向前走去，仿佛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脏上。 她不知道自己会面对的是什么。 她穿过敞开的大门，走进清净堂，药香拂面而来。 堂前的弟子看见黎殊，赶紧迎了上去：“是黎师妹吗，我带你过去找沈长老。” 黎殊走进病房时，掌门已经不在了，房间里就只剩下沈应星和两个躺着的病人。 沈应星面容憔悴，看见黎殊时，她的脸色终于温和了几分：“回来了就好。” 黎殊对她行了个礼，问道：“大师兄怎么样了？二师兄说大师兄出事了，我就赶紧回来了。” 她看向床榻上的周良，与他视线相对。 周良的神情一如既往，他咳了几声：“没事，不用担心。” 黎殊心中也松了几分，还好，这件事没有牵扯到她身上。 “最近三界不太平，墨池弟子接连着出事。你平日里要是没事，就不要随意出去，你要是在墨池之中，长老们还能护你几分。” 沈应星面露倦容：“我让符三洞回来，他不听，我总担心他在外头也出了事。” “没事的。”黎殊扶着沈应星，想让她先坐下休息一会儿：“二师兄在家里，也不是在别的地方，应该是安全的。” 但沈应星却摇着头，拨开了她的手：“三洞家中虽然家大业大，但他的家人都是没有灵根的凡人 ，虽有修士护卫护着，但总归没有墨池里安全。” 她的手抚上胸口：“我总觉得不安，好像有什么坏事要发生。” 黎殊看了眼沈应星，又看了一眼周良。 周良开口解释道：“我和颜观澜这一次出门，就是为了搜查何同舟的死因。” “他平日里与人交际不多，更别说得罪了什么人。因此他的死很蹊跷。当初长老们怀疑是五灵教所为，但他却死于中毒，所中的毒也很蹊跷。我们回到他当时死的地方，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我们一路收集信息，找了过去，发现了一个名为‘毒蛇’的组织。但同时，我们也惊动了他们。” “他们实力一般，但胜在人多，下手也很狠辣，一看就是习惯了刀尖舔血的人。颜观澜重伤，我不能再和他们缠打，就带着他逃了回来。” 说着，周良皱起了眉：“在收集信息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奇怪，我怀疑，他们其实知道我们在追查他们，但却一直没有出手，只是躲在暗处。” “但到后来，他们为什么又突然对我们下手了，这一点我百思不得其解。”周良看着沈应星：“我看他们的反应，应当是很早就知道我们的存在。” “说不定在这些人的身后还有着一个指使者，只有指使者下令，他们才会对我们出手。” 听着周良的话，黎殊的心脏狂跳起来。 她一直都知道，周良很聪明，但是她没想到，他会猜到这么多东西。 “仙门联盟限制着修仙者，修仙者不允许伤害凡人，也不允许无故杀死其他修仙者。这一条规定一出，使得少阴山和百鬼院弟子的行为受到了极大的局限。只要是被仙门联盟记入档案库的修仙者，就不能违背这条规定。” “除非他们能够保证，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能毫无痕迹地将那个人杀死，或者在有充足理由通过仙门联盟的审判。” “但那些人却对这些毫不在乎，他们连杀人的痕迹都没有隐瞒……” 周良一口气喘不上了，他侧过身子，猛了咳了几下。 黎殊下意识走上去，将一旁桌子上的水杯带给他：“师兄别急，先喝点水。” 周良接过水灌了一口，咳嗽声逐渐减弱，气息逐渐平复下来。 他呼出一口浊气，眼神却黑沉地看着沈应星：“我怀疑，他们是一群被仙门联盟除名的修仙者。” 罪大恶极者，挖内丹，抽灵根，开除修仙者身份。这就是修仙者的规矩。 一个声音在黎殊的脑子里响起。 她抬头看向周良。 周良却没有看她。 “师父，墨池的敌人真的只有五灵教吗？” “我与颜观澜遇难时，那群人无视我，一味地攻击颜观澜，刀刀直逼要害，似乎非要取走颜观澜的性命。颜观澜与何同舟相同，总是待在墨池里，人际简单，不可能将人得罪至此。” 沈应星看着他，嘴唇嗫嚅一下，后退一步。 周良的话语却步步紧逼。 “春长老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符修吗？为什么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属于少阴山的阴魂气息？” 黎殊震惊地看向周良。 第177章 开诚布公 “够了！” 沈应星喝止了周良，她的眼神变得恐怖：“不该问的事情不要问。” 周良却没有被她吓倒：“何同舟的死只是巧合，但现在那些人还想将颜观澜也一并杀死，这难道和他们的身份没有关系吗？那些人在捕猎春长老的弟子，难道我们连一个真相都无法知道吗？” 他因为情绪激动牵扯到了伤口，他的脸色发白，却扯着嘴角露出一丝嘲弄的笑。 “师父非要我将事情说得那么清楚吗？春长老的身上除了少阴山的气息以外，还有一股和‘毒蛇’那些人身上相同的气息——被仙门联盟除名后，外接灵根，重铸内丹的气息。” “不可能。”沈应星下意识否认道：“人的灵根被强行抽出以后，就只能永远当一个凡人，怎么可能重铸灵根。” “怎么不可能，只要服用灵果，就能长出一条新的灵根。” 黎殊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的针锋相对，心脏狂跳着。 这是她配听到的事情吗？ 师父师兄，你们是不是忘记我还在现场了？ 她知道了这么多惊天大秘密，真的不会被杀人灭口吗？ 她咽了一口唾沫，但也意识到，事情好像向着她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了。 黎殊原本以为周良和颜观澜受伤，是因为他们在追查何同舟死因的时候，追查到了全金花身上，因此全金花想要杀人灭口。 但现在，从周良话里的意思来看，那个组织的人专门挑春长老的弟子来杀，是因为和春长老有仇，因此恨屋及乌。 少阴山的人仇家多，这是大家公认的一个现象。 尤其是早年仙门联盟还没出现之前，少阴山四处烧杀抢掠，与平时文学作品中设定的魔教相似。 仙门联盟成立以后，各大门派相互制约，才将少阴山的行为压制下来，至少没有摆放在明面上。 但仙门联盟的规则不仅限制了少阴山，也限制了少阴山的仇人。 在此之前，人们以实力为尊，少阴山的仇人可以凭借着自己的实力复仇，一雪前耻。 但如今规则在前，即使他们多么恨，都没有办法再次对少阴山人出手。 除非他决定放手一搏，报了仇后，从此断绝自己的仙缘。 因此更多的人只能将打碎的牙齿咽入肚子里。 而如今毒蛇出现了。 这群人无视仙门联盟的规则，对其他修仙者出手，是因为他们早就被仙门联盟除名了，是一群黑户。 仙门联盟管不了黑户。大概他们也没想到，被废掉的人还有重新修炼的一天。 所以他们钻着仙门联盟法令的空子，对当年伤害过他们的人复仇，于是找到了春长老徒弟。 完美又和洽的逻辑。 但黎殊知道“毒蛇”这个组织和全金花有关，而全金花当时派人杀害何同舟，是因为何同舟掌握着伤害玩家的拘魂阵，而不是周良以为的仇杀。 沈应星对上周良固执的眼神，忍不住攥紧掌心：“你说的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不要将自己的猜测摆到台面上来。你在我面前说一下就算了，不要让别的人知道……这次，我就当你是胡言乱语，这种事情今后不要再提了。” 她的眼睛盯着周良眼中那只游动的蝾螈：“你总是自作聪明，以为自己看透了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事情。你太过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你这样，终有一天会栽倒在自己的判断之中。” 她收回了视线：“你好好休息，脑子里不要想太多的东西，以后也不要再追查关于毒蛇的事情。那件事长老们会自己处理，你们安心修炼就行。” 说完，她的视线看向黎殊，黎殊顿时觉得如芒在背。 “黎殊，跟我回去。” 黎殊对周良小声说了一句：“师兄早点休息，我下次再来看见。”说完她赶紧跟在沈应星身后，离开了清净堂。 刚走出清净堂时，黎殊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杀气，她神经紧绷，手下意识摸向身后的藏光。 只见沈应星走在前头，头也不回地说道：“你立誓，今天听到的所有事情，全都烂在肚子里，不许说出去。” 黎殊双指并拢，在胸口处画了一个法符：“我黎殊立誓，绝对不会将在清净堂中听到的所有事情告诉其他人，如有违背，五雷轰顶，魂飞魄散。” 听到黎殊的话，沈应星紧绷的肩膀才终于松懈了下来，她重新变回了那个关心徒弟的好师父。 “你这次去东川参加符修考核结果如何？” 黎殊乖巧地从乾坤袋中拿出自己的符修令牌，递给沈应星。 她接过黎殊手中的令牌，看着上面的“柒”字，有些惊讶：“你这么快就通过了七品符修的考核？是一次考过的吗？” “对。”黎殊点头，心里却有些疑惑，她通过符修品级考核已经很久了，她还以为符三洞会和师父通报这一件事，没想到他居然没有说。 但仔细一想，符三洞如今也才八品符修，他要是主动和师父提起她的考试结果，估计会换来师父的一顿冷嘲热讽。 这么一想，这事情倒也合理起来。 “我本来想着，让你先考一个八品符修，等你研究出属于自己的符文阵法以后，再去考取七品符修。没想到，不用我提醒，你自己就做到了。” 沈应星摸索着手里的令牌，感慨道：“当初收你的时候，还以为你也是个不省心的孩子。没想到，我这三个徒弟里，就你最懂事。” 黎殊脑子里想了想自己过去做过的事情。 好像……或许……她也不太懂事。 沈应星将令牌还给黎殊：“今后你就在墨池里好好修炼吧，算起来，游龙大赛的时间也不远了，你也要抓紧时间修炼了。” 黎殊赶紧应下。 两人回到了小苍山，各自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门一关上，隔绝阵法启动，黎殊悬着的心终于松了几分。 她从乾坤袋里拿出自己的飞云令，低头看去。 上限显示有一条未读消息。 “你的师兄？哪一位？” 哪一位？ 看着全金花的回复，黎殊判断不出来，她对这场事故是否知情。 “周良和颜观澜，墨池弟子，他们在查何同舟死因的过程中遭到了刺杀，你知道这件事吗？” 全金花大约是没有空，隔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复。 黎殊看着手里的飞云令。 她发出去的话虽然是疑问句，但她在心里却默认了，这件事和全金花有关系。 这是她做得出来的事情。 从她的角度来看，他们杀害春长老的弟子，说不定是想要将所有掌握“拘魂阵”的符修全都杀死，永绝后患。 她的飞云令响了一下：“你希望我回答什么？” 黎殊看着这一段话，还没有回复，下一段话出现在她的飞云令中。 “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 是的，黎殊知道，她猜得出来，全金花也知道这一点，因此也没有和她周旋。 全金花的回复是在告诉她：“你既然已经知道答案了，还给我发这些消息做什么呢？是想从我这获得解释，或者是道歉吗？” 她们都知道，拘魂阵对所有玩家有效，只要拘魂阵在，他们永远都存在威胁。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所有知道这个阵法的人全都消除。 而正巧，拘魂阵是春长老开创的独家阵法，没有外传，只有春长老和他的弟子们会这一门阵法。 因此，只要将春长老一脉的符修全部除掉，玩家就安全了。 但是与全金花不同，黎殊是墨池的弟子。 对她来说，墨池的人都与她亲近，是邻居，或是同学。 如今这种场面是她不愿去想象的。 “你犹豫了。” 飞云令震了一下，全金花的信息发了过来：“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黎殊。”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是玩家，你是一个外来者。” 全金花的话像是刀，撕开了她狰狞的伤口。 “你为什么要企图在他们身上寻求温暖呢？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黎殊看着飞云令上黑色的字，脸色变得通红。 是愤怒吗？ 是被人揭露了想法的羞耻吗？ 她将飞云令丢在床榻上，眼神冰冷地看向空中。 这确实是她一直以来的心结，她不愿意放弃如今获得的美好，这一切都太难得了。 但她的身份又是一个玩家，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不知道，如果自己玩家的身份暴露了，她的师父师兄以及墨池中的朋友会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向她，然后对她拔刃相向。 她不敢赌，她觉得自己没有那么重要，至少没有重要到能让他们不顾她的身份站在她身后。 为什么，非要将她这些美好的温暖的表象撕碎！ 她开始有些讨厌全金花了。 黎殊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冷笑一声，拿起飞云令。 “那你呢？你既然不认可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人，又为什么说，自己不打算离开这个世界，难道你一直以来都是在用这种借口博取玩家的好感吗？” 飞云令的另一头沉默了一会儿，回复道。 “我可不是来和他们交朋友的，我只想踩在他们的头上。” 第178章 引气入体 她们本质上就不是一路人。 全金花只在乎自己的利益。 她拉帮结派，组建自己的势力，涉足各个行业，在三界各处留下自己的痕迹……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野心。 她不在乎其他玩家或者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会怎么看她。 她认为，人只要站在了高处，簇拥者就会从四面八方来。正如如今的八大门派一样。 她想要达到的，就是那个高度。只有她站在了顶峰，就算这个世界的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知道她是一个玩家，那又怎么样。 当她建立成一个稳固势力体系之后，将没有什么可以撼动她。 最脆弱的东西就是心，她虽会利用人情，维持彼此之间的关系。 但她不觉得人情能成为拴住别人的锁链，能控制住人心的，只有法令。 人是自私的，追求利益是人之常情，只有通过严格的法律来约束人的行为，才能维护秩序的安稳。 如今仙门联盟的存在，正好印证了这个事情。 上一赛季时，仙门联盟的壮大，也有全金花的一份功劳。 “我希望你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是你想象中的老好人，黎殊。不要用你想象中的我，来框柱我。” 黎殊知道全金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但她想象中的她，还是太过保守。 “我很清楚自己是一个玩家，也很清楚玩家和原住民的区别。” 在全金花的眼中，这一条界限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那我们确实是不一样的人。” 黎殊回复道：“在我眼里，所有人首先是人，然后才是玩家和原住民，对于我来说，每个人都一样，没有地位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在她眼中，所有人都是平等的生物，甚至人与鸟兽相比，也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她的道是苍生，是平等，是兼爱，是非攻。 “是吗，那你的意思，是要与我分道扬镳吗？” 黎殊看着这一句话，她沉默了很久。 四周很安静，安静到连树叶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如此清晰。 她呼出一口，手指落在飞云令上。 “不，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再做你的刀。” 黎殊眼神平静地按下一段话：“从今往后，我们是平等的关系。” 飞云令静了一会儿，那头的人回复道：“如你所愿。” 黎殊断开与飞云令的连接。 她敏锐地察觉到，玩家与原住民之间存在矛盾。 而全金花的做法，就是在让矛盾激化。她会不断选择自己的队友，选择自己的手下，除了玩家以外，她还在拉拢没有灵力的凡人，以及被仙门联盟除名的罪人。 她如今所做的事情会让很多人受伤。 一旦战争出现，伤害在所难免。 而黎殊想要做的，就是在这风雨飘摇的世界里，组建一个方舟，救下更多人的性命。 —— “黎殊！” 黎殊刚打开院子的门，嘎嘎就从屋子里探出头来：“你怎么来了？” “要去修炼吗？” “修炼？”嘎嘎展开笑颜：“好啊！” “行，我们去不夜城的修炼室。” 不夜城的修炼室分为甲乙丙丁四级，不同等级的修炼室内灵力浓度不同。 黎殊挑了一个丁级锻造室，将四处张望的嘎嘎拉了进去。 “这里的灵力好多。”嘎嘎鼻尖轻嗅着，他是神木之心，能够轻易感觉到四周环境中的灵力变化。 “因为这里是锻造室。” 黎殊指着地下：“在这底下有一个大型的聚灵阵。” 说着，她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张聚灵阵的纸符，摊在地上，指给嘎嘎看：“这就是聚灵阵。” “我看过这个。”他的手指点在墨迹上：“在院子里，你画过。” “对。这个就是符修的阵法，这个我以后会教你。对了，还有这个，这是当剑修必备的武器。” 黎殊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柄长剑，递给嘎嘎。 剑是普通的凡铁，不是法器，但只是用于平日里的练习的话，凡铁足矣。 嘎嘎接过长剑，好奇地看着手里的剑，又看向黎殊身后的藏光：“为什么我们的剑不一样啊。” “这个嘛……”黎殊拿出身后的藏光：“这是我自己设计的剑。” 她将藏光拆开，一一展示给嘎嘎看。 “等你学会了锻器之术，成为一个器修，你也可以打造自己的武器。但今天我要教你的是成为一个修仙者最基础的东西——内功心法。” “只有引气入体后，才算是真正成为一个修仙者。” 黎殊拿出一本纸册，上面记载着内功心法的口诀以及运气方法。 这一套内功心法是她结合太清山的内功心法以及墨池的内功心法改编而成。 她剔除了两者之间不同的细枝末节，留下主脉，让这个内功心法更加适用于杂修。 嘎嘎接过纸册，他看不懂上面的字，但看得懂小人画。 黎殊在每一句口诀旁都画了一个小人，将每一步真气游走的位置全数用小人标出，浅显易懂，即使是看不懂字的人，也能大致理解这个心法的意思。 黎殊带着他，逐句解读，她的手与他相握，引导着灵气在他体内游走。 或许因为嘎嘎的本体就是天地灵气孕养而成的神木，灵气在他体内的活动毫无障碍，一点就通。 饶是黎殊看着，也不禁羡慕。 灵气在嘎嘎体内自主地游走着，黎殊见状松开了手。 黎殊取出聚灵阵摆开围在嘎嘎周围的地上。 阵法触发，灵气增强。黎殊见状，思考了一下，取出几张万物生长符，放在聚灵阵侧，画下一个生生不息阵。 阵法中生机盎然，嘎嘎身上游走的真气也从暴躁趋向平和。 他突然睁开了眼。 黎殊感受到灵力的波动，惊讶地看向他：“突破了？” 嘎嘎迷茫地看向自己的手：“我不知道。” 这步骤好像不太对劲啊。 黎殊走过去，握住他的手，神识探入他的身体看向他的灵脉。 真的突破了！ 她看向嘎嘎身上，衣服干净如新。 杂质呢？ 引气入体之后的修士，都会排出体内的杂质，为什么这小子还是一副小仙男的模样？ 真叫人嫉妒。 他体内的木真气浓郁，单是浅浅一探他的灵脉，便能够感觉出他的资质。 木单灵根，上品。 不愧是神木之体。 第179章 剑法教学 引气入体以后，便能成为一个正式的修仙者。 嘎嘎将自己的真气放出来，绿色的真气凝成一截藤蔓，从他掌心攀援出来。 凝气成物。 他仿佛天生就知道要怎么去运用自己体内的真气。 “引气入体之后，我先教你体术和剑法。” 黎殊起身走到他身旁：“体术是很多修炼的基础，一个强健的体魄，对于我们未来的修炼有很大的帮助。” 她斟酌了一下，评价道：“百利而无一害。” 虽然很多符修、器修和妖修都不愿意修炼体术，觉得这个对于他们来说是无用功。 但黎殊觉得，把体术练好，至少也能让自己少一些短板。 至少不像别的符修一样，一旦被近身，就是死路一条。 体术没有纸质版的秘籍，秘籍都在黎殊的脑子里。 黎殊在一旁做着示范，手把手将自己修炼的体术教给嘎嘎。 黎殊在空中翻腾着，嘎嘎在一旁鼓掌。 “别光鼓掌啊，练起来！” 黎殊抓住他的后颈。 嘎嘎学着她的的模样，缓慢地打了一个……跟斗？ 黎殊双手合十，默念静心咒。她露出一个微笑：“没关系，业精于勤，慢慢来。” 体术以及锻体方法，她整套传授给嘎嘎，他磕磕绊绊地学了个大概。 黎殊教人教得满头大汗，扭头一看，嘎嘎气息平稳。 到底谁才是筑基境修士啊！ 她懂了，一定是他的练习强度还不够。 “体术我已经交给你了。”黎殊冲他握着拳头打气：“接下来你只需要每天将套体术练上十遍就行。” “好！”嘎嘎点头应道。 体术教完以后，就来到今天的重点——剑法。 体术与剑法都需要日积月累的修炼，刻不容缓，因此黎殊决定先传授他这两样。 黎殊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本剑法放到嘎嘎手中。 嘎嘎接过册子，翻开一看。 哇，小人画！ 他眼睛放光。 剑法是通俗易懂的，为了直观形象，剑法的剑谱基本都是图像讲解。 所有即使是文盲都能半蒙半猜地学会剑法。 她教给嘎嘎的剑法，不是太清山的剑法，而是她这些天在不夜城里淘到的不知名剑法。 天下剑修很多，除了太清山以外，三界还有不少剑修门派。即使是散修之中，也不乏剑修的身影。 对于剑修来说，学一套强大的剑法固然重要，但也有很多的人喜欢自己开创剑法。 他们开创剑法之后，就会四处其他剑修进行比试，比的就是各家剑法的高低。 因此三界的功法之中，就数剑法数量最多。 太清山之所以是剑修之首，是因为他们门派创建历史悠久，其中剑法典藏较多。 以数千年的历史与弟子们的经验为基础，太清山筛选总结出了最好的几部剑法，传授给自己的弟子们。 但实际上，在这三界之中，还有还有很多的剑法被埋没于各处，永不见天日。他们之中也有能比及太清山的剑法，只是无人知晓，最后化作了朽木黄泥。 黎殊在不夜城的小摊里翻找着，捡到了这么一本不曾听过名字的剑法。 这本剑法共有八式，前五式杂糅了各种常见的剑法，而后三式开始放飞自我，搞起了原创。 这本剑法的主人是个优秀的裁缝。 他将多种剑法取其精华，求其糟粕，融合成的这五式招数攻守兼备，且招招直取要害，堪称经典。 但他的后三式原创却叫人眼前一黑。 这本剑法若只留下五式，堪称剑修入门精品。 黎殊便将这本剑法交给嘎嘎：“你接下来的日子里，主要就学这本剑法的前五式。” 说完，她拆解动作，带着他练习第一式的剑法。 嘎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将她的动作记在脑中。 嘎嘎最大的优点，就是模仿能力强。 黎殊教过一遍的剑法，他就能原模原样地仿照出来，虽然他的根基不牢固，剑法使起来缺了点灵魂，但样式都做对了。 这么看来，在修炼上，嘎嘎确实有很大的天赋。 “今日我先教你第一式，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都会教你新一式的剑法，但是你回去以后一定要多加练习。体术与剑法这些东西，一天不学，就会变得生疏。” 这句话是黎殊对嘎嘎说的，也是她在警醒自己的话。 这些日子里，她每天都有不同的事情要忙活，再加上她有意将自己的大号和太清山划清界限，因此她的剑法修炼已经落下很久了。 她是时候找个时间，切换成小号，去接一些悬赏任务，顺便复习一下自己的剑法才行。 如今嘎嘎已经引气入体，体术和剑法也交给了他，今日的任务已经完成，他们是时候回家去了。 黎殊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对嘎嘎说：“今天教你的这些体术和剑法不要忘记，你要是想不起来了，就来问我。你回家后，可以每天和铜人练习对打，对打也是练习的一种方式。” 嘎嘎眨着眼看着她：“可是铜人伯伯不会打架。” 哦，差点忘了，现在陆峥的铜人还被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孤魂野鬼占据了位置。 铜人原本被陆峥创建出来，就是为了用于平日里的剑法。他将太清山教导的几种剑法全都输入了铜人体内，只要放往铜人的脑壳里放入灵石，铜人就会使出太清山的剑法。 并且每一个铜人，他们放出的剑法都不同。 黎殊想着，如今嘎嘎开始练习剑法，这个铜人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至于那个占据在铜人里的孤魂野鬼……是时候给他找个新家了。 毕竟铜人虽是法器，但没有养魂的能力，即使那个野鬼待在铜人体内，也难逃魂飞魄散的结局。 “走吧。我们先去集市逛逛。” 说不定他们能在集市里找到什么养魂的小法器。 黎殊在买下那间房子之前，并没有察觉到房中有鬼魂的存在，或许是她没有仔细翻找，被他藏匿过去了。 她买下房子之后，就在院子里画下隔绝阵法。 隔绝阵法用了这么多年适用性广泛，几乎所有地方、所有行业都有所涉及。 因此，隔绝阵法的阵法也在不断改进改进更新。目前的隔绝阵法可以隔绝掉几乎所有的东西，无论是生物还是声音，甚至是温度都能被隔绝阵法隔绝。 隔绝阵法本就能跨修为阻隔，再加上她的隔绝阵法是由八品墨水绘制而成，但阻挡元婴以下的修士应当是绰绰有余。 那个鬼魂不可能是在她离开房子的这段时间里偷偷溜进来的。 因为他很虚弱，如此虚弱的他，完全不像是有元婴修士应有的水平。 更别说那个家伙一看见黎殊就害怕。 她要是真有那么大的本事，让一个元婴修士怕成那样，那她做梦也能笑醒了。 说不定这个鬼魂真的是她买院子以前就藏在院子里。 又或者，他可能是这个院子的前某任主人…… 等等！ 照着这么来看，她难道买了个凶宅？ 黎殊瞳孔颤抖。 她回想起当初给她推销房子的那个老头，他在推销这个房子的时候，极其卖力，几乎用尽了毕生绝学。 在她交钱之后，那个老头大松一口气，从此她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难道说，她真的买了个凶宅？ 但她住在院子里的时候，那个鬼魂可没有出现啊！ 黎殊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嘎嘎对人类、其他生物以及鬼魂没有概念，因此对那个鬼魂并没有感到害怕，甚至和他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那个鬼魂如今只是一团柔弱的蠕动的会附身的史莱姆模样，好像太阳一照就会融化掉。 但即使他这么虚弱，却仍然在晚上强打起精神和嘎嘎还有温温玩捉迷藏。 单是从这一点看，他应当不是什么坏人。 这种离体的鬼魂在没有护体法器的情况下，很难长时间存活下去。 要么，就想办法重新投胎，要么，就像少阴山一样，重新找个身体。 黎殊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一直留在下仙界，迟迟不肯投胎。或许他有什么心愿未了吧。 黎殊带着嘎嘎在小摊之间穿梭着，眼神从一件件法器上划过。 找到养魂的法器之后，她决定找个时间问一下那个鬼魂，弄清楚他的想法。 像是莲子心这样的高级养魂法器可不多，但想要找到养魂铃或者收魂幡这样的法器，并不是一件难事。 黎殊斥了二百下品灵石的巨资，买了一只养魂铃。嘎嘎听着摊主口若悬河的介绍，看见黎殊手中的养魂铃，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铃铛是她买给院子里那位鬼魂的。 黎殊见他望过来，问道：“你有什么要买的吗？我手头上还有点余钱，你要是想买的东西不贵，我倒是能买给你。” 嘎嘎摇了摇头。 如今他想要的，只有一把像黎殊身后那样的剑，但是黎殊说了，这个武器只能靠他自己打造。 黎殊说了，以后会教他怎么打造自己的武器。 除此之外他没有其他想要的东西。 “那我们回去吧。” 黎殊带着他向北走。 嘎嘎的方向感不错，他看出了这是回去院子的方向：“你今晚不回墨池吗？” “不回去。”黎殊淡淡地说道：“接下来几天我都会在院子里，等你学完这一套剑法之后，我再走。” 嘎嘎应下。 虽然，他并不想那么快就把剑法学会，因为学会剑法之后，黎殊就会离开，像是以前那样。 但如果他学得太慢，他又怕黎殊会觉得他笨。 他是木头做的人，此刻也总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做“犹豫”了。 第180章 孤魂野鬼 刚打开院子门的时候，黎殊呼吸一滞。 那群熟悉的铜人又出现在了门口的位置，给她来了个惊喜的突脸杀。 她再次感慨，没被这群铜人吓死，自己的心脏真好。 藏在铜人体内的鬼魂一看见黎殊，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在铜人脚下的阴影里来回穿梭着，一转眼就溜到了屋檐底下，瑟瑟发抖起来。 黎殊看着他的作态，眼角一抽。 拜托，她也没有那么可怕吧？ 只是，她很好奇，为什么那个鬼魂老是操控着铜人站在门口的位置，难道它想要去哪里？ 嘎嘎与鬼魂更熟悉，他看见鬼魂跑开，赶紧追了过去：“铜人伯伯，是那个人又来了吗？” “谁？”黎殊听见他的话，开口问道。 嘎嘎解释着：“之前有一个小贼，总是在附近乱逛，好多人家里都被他闯了进去，我们这也是。当时还是铜人伯伯帮我们将他赶跑的。” 小贼啊…… 不对，什么贼能进到她家里？ 她不是在家里放了隔绝阵法吗？为什么还有贼能进到她的家里？ “我去看一下隔绝阵法……”总不会是她的隔绝阵法坏掉了吧。 黎殊放下话就撒腿跑到围墙旁，将阵法仔细查看一遍。 原本黎殊站在不远处，鬼魂瑟瑟发抖。 如今她走远了，他的恐惧才逐渐减弱，钻到屋檐的聚灵阵之下，开始疯狂地吸取着灵气。 嘎嘎走过去与温温对话着，了解这段时间里家里发生的事情。 黎殊放出神识在隔绝阵法上一寸一寸地看着，突然，她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一个黑色的小洞。 她低头看去，这个洞由外向里，直接穿透了围墙，像是被子弹打穿了一样。 不对，子弹可没办法打穿这种厚厚的青石砖，即使是电钻出马，也需要钻上好一段时间。 在洞口四周密布着蜘蛛网一样的裂痕。 就是这样的裂痕断开了她阵法上的灵力通道，让她的阵法失效。 裂痕很细，就是手机屏幕上的划痕，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因此黎殊在进门的时候完全没有留意到自己的隔绝阵法出了问题。 且不说什么人能够在毫不知觉的情况下，给她的墙开了个眼，她这墙内隔绝阵法还在生效，甭管他什么电钻，也不应该把她的阵法也一并敲碎啊！ 到底是什么玩意啊？ 黎殊看着那个洞，只觉得头脑发胀。 现在当小偷的，都已经掌握什么新科技了吗？ “黎殊！” 嘎嘎跑了过来：“温温说，刚刚我们出去的时候，那个贼人又来了一遍。他要爬墙进我们院子，正好被铜人伯伯看见了。铜人伯伯跑过去要打他，他看见铜人伯伯就跑了。铜人伯伯想要追出去，但他开不了门。” “……” 开不了门是什么鬼？ 她说为什么老是看见那些铜人待在门口，原来是要捉贼，但是他却开不了门。 三界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死去的鬼魂开不了活人的门。因此他们会在夜里，模仿着家人的声音，诱惑着人们开门。 黎殊原本以为，这是大人吓唬小孩子的说法。目的是警告小孩子，不要随便给别人开门。 没想到，这个说法原来是真的？ 黎殊瞠目结舌。 “你铜人伯伯也是这样说的？”黎殊犹豫一下，问道。 刚刚她只听见了树叶的沙沙声，没听见别的声音，难道说嘎嘎的耳朵不仅能听到植物说话的声音，还能听见鬼魂的话？ “不是，这是温温刚才看到的。”嘎嘎一歪头：“铜人伯伯不会说话呀。” 黎殊意识到不对：“他不会说话，那你们平时是怎么交流的？” 嘎嘎眼神无辜地说道：“我们没有交流呀，我们就是在一起玩。” 所以，那些捉迷藏，捉小偷的说辞，原来都是你们自己猜测的吗？ 黎殊察觉到了信息差对她的影响，再次提起来警惕。 她走到院子里，在角落里找出那个鬼魂。 鬼魂一看到她就开始溜走。 果然，她一直觉得很奇怪，明明这个鬼魂和嘎嘎是朋友，却每次看见她的时候都表现得这么恐惧。 同为嘎嘎朋友的温温看见她的时候，都会摇动着自己的树枝朝她打招呼，只有这个家伙，看见她就跑。 说不定，他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黎殊眯起眼，袖口处纸人飞出。 鬼魂见她出手，快速地在房内阴影之间穿梭躲藏着，但黎殊的动作比她能快，纸人堵在他前进的路径上。 为了不被黎殊抓到，他甚至慌不择路，直接暴露在阳光之下。 纸人快速准确地将他死死按住。 黎殊走到他身旁，催动寄魂天赋，放出自己的魂魄，将他捏了起来。 鬼魂无形，人没有办法直接捕捉到鬼魂，只能借助收魂幡这样的工具辅助捕捉。 但黎殊不一样，她放出的魂魄对于鬼魂来说，是同类。 因此她能够直接控制他。 那一刻，黎殊清楚地在这个鬼魂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叫做“绝望”的气息。 鬼魂放弃了挣扎。 黎殊一挑眉，将他塞进了新买的养魂铃中。 鬼魂似乎没有意料到她会这样做，但他下意识想要从养魂铃中跑出来，他还没探出半寸，又被黎殊按了回去。 黎殊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张隔绝符，翻了个面，贴在养魂铃上。 鬼魂被困在养魂铃中，终于安静下来。 黎殊把养魂铃放在聚灵阵的中央。 既然这个鬼魂如今很虚弱，开不了口，那就让她把他养到能开口的程度，再让她好好审问他一番。 嘎嘎在身旁，看到黎殊与鬼魂的争斗，他皱着眉，握紧拳头。 在黎殊把鬼魂塞进养魂铃之后，嘎嘎犹豫地开口道：“他真的是好人。” “嗯，他是好人。”黎殊淡淡地说道：“我可没伤害他，我只是在帮他恢复而已。” 她说的是实话，她只是把他抓起来，放到养魂铃里面罢了，她又没打算真的伤害他。 只是他看见她，自己要跑罢了。 养魂铃在聚灵阵中央静静地放着，与寒霜叶的花盆凑在一起。 寒霜叶如今长势有了好转，光秃秃的枝干上也长出了小芽。大约是得益于她的冰符和聚灵阵，两者相互作用下，为它创造了较好的生存条件，至少比在古家的时候好多了。 折腾了一番，黎殊走到中央的大树旁坐下，她看向嘎嘎：“你再和我说说，关于那个小偷的事情。” 嘎嘎在她身旁坐下，慢慢说道。 那个小偷平时都是从围墙爬进来的，但他实力很弱，胆子也不大，每次他刚进院子里，看见铜人向他跑过去，赶紧吓得翻墙逃跑。 听见他的话，黎殊皱起眉。 为什么那个人老是来院子里偷东西，难道说这屋子里有那个小偷想要的东西？ “你之前说，周围很多房子都经历过那个小偷的扫荡，有没有人找到过他？” 嘎嘎摇头说没有。 那个小偷总能挑家主人不在的时候进门。 但是那个人很奇怪，他进门又不偷东西，只是将屋子里翻个底朝天，好像在找着什么东西。 黎殊沉思了片刻：“等他下次出现，我可要好好会会他。” 温温垂下树枝，扫着黎殊的头。 她抬起手抓住温温的树枝，顺便探了一遍它的气息。 温温是几百年的树，如今已经修出灵识，但久久没有凝聚出人形。 按道理说，凭着它的年龄，早已足够修炼出人形了，但它别说人形了，就连普通的人话都还不会说。 可能是缺少了妖修的功法，它单凭借着自己的能力，还没办法真正成为妖修。 黎殊托着脸思考着，她得挑个时间，去不夜城或者是拍卖行找找帮助妖修炼的功法才行。 不然，真的白费了温温这些年岁的修行，一直待在这个院子里太可惜了。 只是，妖修的功法很少流传在外，在黎殊的印象中，她在不夜城淘了不少次功法，却从未见过妖修的功法。 莫非妖修功法都藏在了妖域或者青鹿院？ 若功法真的藏在这两个地方，那黎殊可找不着了。青鹿院一向不对外开放，外来修士难以进去，就连门派里的修士想要离开门派，都要经过多重审核。 妖域一个极其神秘的地方，黎殊两个赛季加起来，都不曾踏足妖域一步。妖域中也有众多实力高强的妖修守门，她要是擅自闯进去，下一秒就要被他们手撕了。 别说如今三界里流传的妖修功法近乎于无，就连出现在外的妖修也近乎于无。 这一赛季开始以来，除了桃溪词和她哥，黎殊还没见到过别的妖修。 明明上一赛季的时候，妖修虽少，但也不至于到这个程度。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妖修逐渐变得罕见了呢？ 第181章 装修建设 人妖和平共处协议虽然签订已经有了三百年，但人类与妖族之间的矛盾仍然没有解决。 人类是最高级的动物，人只需要几年时间，就能学会生存，学会怎么融入社会。 但妖族的兽化程度高，他们需要经过漫长的时间修行，才能“开智”，才能明白什么是道德，才能不再随心所欲地做事。 因此，能够融入人类社会的妖族，大多有几百年的修炼经验。 妖族几百年才出一批妖修，又有多少妖修夭折在修炼过程中。这之中的沉没成本不可计数。 在上一赛季的时候，黎殊见过不少妖修，但他们大多是玩家。 玩家成为的妖修，与这个世界原本的妖修相比，有一个很大的优势——他们天生就知道怎么当个人。 废话，因为他们本身就是人！ 因此玩家不像其他妖修一样，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学习模仿人类，学习怎么融入人类社会。 玩家的出现让妖修社会加速发展，与人类的关系更加融洽。 所以上个赛季的时候，各族修士百花齐放，修仙界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但黎殊回想起，这一赛季刚开始的时候，她在灵船上，就看到了人类孤立桃溪词的场景。 除了青鹿院之外，其他修士或者凡人对于妖族的态度都不好。 两族之间的关系似乎重新回到了冰点。 他们之间的关系为什么会变得如此？莫不是又和上一赛季的结束有关？ 想到这，黎殊不禁皱起眉。 魂果与玩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上仙界之上的无极天宫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大司命到底是谁？ 只有到达了大乘境界，修仙者才能接收到天道的指令，才能知道通往无极天宫的通道。 但对于如今的黎殊来说，大乘境界还是太过遥远。 —— 黎殊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要在这间屋子里居住，于是她决定收拾一下，给自己腾出一间房子。 她买的这个房子在东西南北四处总计有八间房子，嘎嘎住了一间，剩下的七间房间虽然收拾过，但长久没人住，又落满了灰尘。 黎殊随意挑了一间房间作为自己的卧室，清理好房梁上的蜘蛛网和灰尘，收拾出床铺和衣柜。 出门在外的修士，自然会随身带着惯用的床铺。黎殊也给自己做了一个睡袋，只可惜一直没用上。 现在她将睡袋拆开铺放在床上当做自己的床垫。 虽然她平日里不睡觉，但床这种东西代表了她的仪式感。 她可以不睡，但不能没有。 将床收拾好，黎殊把自己的衣服放进衣柜里。 收拾完房间之后，黎殊在剩下的院子里挑选着，选择好其中一个房间来当做修炼室。 她将房间里所有的家具都腾出来，让房间变得空荡荡的，只留下一套桌椅。往后，他们便能在这间房子里修炼。 黎殊拿出笔，在地板上画上一个聚灵阵，放一颗灵石在聚灵阵的核心处，再在墙上画上隔绝阵法，将屋内的灵气隔绝起来，这样一来，一个简易的修炼室就做好了。 虽然自制修炼室中的灵气比不上外面的大型修炼室，但用于修炼也是足够的。 主要是省钱。 除了修炼室，黎殊还挑出一个房间作为锻造室。 她在墙上开了一个通风口，确认了开门开窗以后，屋内空气可以快速流动。 一个锻造室里面最重要的就是通风，做好通风系统之后，便是降温装置。 锻器时间过长，室内温度就会不断升高，逐渐温度会超过人体的舒适温度极限。 这个时候，降温装置便显得格外重要。 黎殊在院子的角落里找到一堆没用的石砖和石头，她将这些石砖搬到锻造室中，将它们堆砌在一起，做成了一个简易的锻造台。 有了锻造台，如今还差一个锻造炉。 这不巧了，黎殊刚好从古家顺走了一个锻造炉。 她将锻造炉放在台上。 锻造台有了，他们以后就可以在自己家中锻器了。 除了锻造炉以外，她还打算在这个房间里腾出一个炼丹药的区域，将药鼎放在上面。 在凡间的时候，黎殊炼丹，用的是火风鼎。 火风鼎是修士体内真气凝聚而成的炉鼎，好处是手头没有炉鼎的时候可以用它来炼丹，因为四周真气充裕，炼出的丹药品质也不错，至少比杂牌药鼎强上好几倍。 但坏处就是使用火风鼎需要消耗大量的真气，无法长时间维持。 因此购置几个丹鼎是很有必要的。 可惜嘎嘎身上没有火灵根，他没有办法使用火风鼎。他若想学会锻器和炼丹，就需要借助自然火。 黎殊在锻造炉下刻了一个聚灵阵，接下来，她只需要在锻造炉之下用烈焰符制作一个小型的燃火装置即可。 宝田坊的燃气灶是如何构建的，黎殊不清楚，但她自己摸索了一下，模仿着燃气灶的结构，用几块铁板搭建成小方块托盘，将烈焰符放入其中。 方块放在锻造炉底部，黎殊注入真气，烈焰符点燃，其中的火焰就会从从托盘里冒出来，在锻造炉下燃烧。 只要控制往烈焰符中注入的真气大小，就能控制火焰的大小。 烈焰符这种纸符的作用，就是将各种不同属性的灵力，转化为实实在在燃烧的火。 但它的缺点是无法维持长时间的燃烧。只要用的时间过长，纸符上的字迹就会消耗，字迹消失，纸符就会失效。 因此在回火过程中需要不断更新烈焰符，会比较麻烦。 宝田坊的燃气灶则不同，燃气灶以装置中央的灵石作为灵力来源，只要装置中还有灵石，燃气灶中的火就能一直燃烧下去。 燃气灶的设计是机密，即使是黎殊也不知晓，因此没有办法复刻。 如今这个简易燃气灶虽然用起来麻烦，但好歹还能用。 黎殊安慰地想道，没关系，多画一些烈焰符，也是在增进自己的画符技术，没事哒没事哒。 黎殊将房间里的东西收拾妥当之后，出门望去。 此时天色变得墨蓝，今夜无月，黑云低压。 嘎嘎在院子里，挥着黎殊给的剑，磕磕绊绊地练着今天学的新剑法。 嘎嘎在平日里无事可做，于是时常与四周其他院子里的小孩玩耍。 如今他有了新的玩具，便一头扎进了修炼之中。他眼中全是新奇，乐此不疲。 他就是那种，把学习当成乐趣的小孩。 “你吃东西了吗？” 黎殊将他从院子里唤回来。 嘎嘎听见她的声音，立刻跑了过来：“我还没吃东西，黎殊饿了吗？要一起吃吗？” 在墨池的时候，黎殊的吃饭搭子就是嘎嘎和符三洞。 在食堂和不夜城的时候，她的吃饭搭子是符三洞，在家里的时候，她的搭子是嘎嘎。 如今黎殊一说开饭，嘎嘎就已经下意识开始拿出餐桌，放在院子里。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都吃了什么？” 黎殊看了一眼餐桌上的空碗，又看了一眼嘎嘎亮晶晶的眼睛。 以前在墨池的时候，她喂他什么，他就吃什么，完全不挑食，但她也完全看不出来，他到底喜欢吃什么。 如今她不在了，他到底会找什么东西吃呢？ 嘎嘎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大瓶子，准确说是一个大缸——这里面装的是黎殊买给他的灵泉。 根据不夜城灵植区的摊主的说法，灵泉比一般的水多上很多灵力，因此可以用来孕养一些名贵的花草。 名贵的花草，指的就是嘎嘎。 于是她买来给他当饮料喝。 但她没让他把这玩意当饭吃啊！ “你只喝水……真的不会觉得饿吗？” 嘎嘎想了想：“什么是饿？” 黎殊抓了抓脑袋。 这一点，她很难解释。 “你看见食物的时候，难道没有什么……进食的欲望？” “什么是欲望？” 嘎嘎的眼神很迷茫。 求问如何指导一棵树学会自己找东西吃，在线等，挺急的。 在黎殊的印象中，植物一般除了水分以外，还需要摄入一些微量元素，才能维持植物的健康发展。 那她以后是不是除了灵泉以外，还需要给他买点化肥当小零食了？ “如果你不吃东西，不会死吗？” 这下，嘎嘎总算是听懂黎殊的意思了，他摇着头说：“不会，空气里有灵力，我不会死。” 黎殊听着他的话，忍不住张开嘴。 靠。 他还真的是神仙啊 第182章 夜捉人 黎殊的晚饭也很简单，一颗辟谷丹解决掉所有的事情。 其实这一顿晚饭根本就用不上餐桌，只是嘎嘎已经将它端出来了，她也不好说出拒绝的话。 嘎嘎仰着头，“吨吨”地将灵泉灌入口中。 喝完灵泉，他擦了擦嘴巴，一副满足的模样。 “难怪你引气入体的时候，在身上看不到任何杂质，原来你平时真的什么东西都不吃。” 黎殊总算是懂了。 但是，嘎嘎平时只喝水，别的东西都不吃，但也能长得那么快，也是一件奇事。 或许真像他说的那样，只要四周有灵气，他就能生长。 这个体质，真叫人羡慕。 黎殊摸着自己的脑袋，她还想再长高十几厘米。 一米六几可是黄金身高，练起剑来，姿势都舒展很多。但太高也不好，重心太高，肢体的平衡性能不太好。 说到这，黎殊看着眼前的嘎嘎，他虽然长得快，但如今放在人群里，却仍然是个小矮子。 “嘎嘎，你能控制自己长高吗？”黎殊在自己头顶上比划着。 嘎嘎放下碗，歪着头思索一下：“以后会长的。” 他伸手摸着自己的头发：“只要头发变长，我就会长高。” 嗯？ 他的身高还和头发有关系？原来头发才是他的本体？？ “这么说，你可以随意控制自己的身高？” 嘎嘎点头。 太神奇了吧！你们妖族都……好有特色。黎殊在心里感慨道。 “如果把你的头发剪光之后，你是不是又会重新变成小婴儿的模样？”黎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头发。 嘎嘎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脑袋：“不能剪！” “我只是好奇地问一下啦，我又没说真的要剪你的头发。” 他别扭地捂住头，声音从牙齿缝里挤出来：“……是。” 这么说，头发还是他的弱点啊。 “那你可得把自己的头发藏起来了，要不然，在和别人打斗的时候，你的头发被对手削断，你就要大变小孩了。” 黎殊亮出自己的手指：“让我帮你扎成小辫子。” 嘎嘎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开了捂住脑袋的手，任她折腾。 “如果你的头发被剪断了，以后还会重新长出来吗？” 嘎嘎的头发被她握在手里，他缩了缩脖子：“剪断的头发不会再长，但是会有新的头发，新的头发会长得更快一些。“ 喔，这头发也讲究顶端优势啊？ 黎殊扒拉着他的头发，将他的头发分成一撮一撮的，在他头上扎起了脏辫。 嘎嘎的头发很柔顺，像是冰凉的绸缎一样。 从发质上看，他的头发属于软塌细，脑袋一甩就能去参演飘柔广告那种。 她将他的头发扎成了一个个小辫子，从身后看过去，好像是一个侧放的拖把。 她跑到正面去看了一样，没忍住笑了出来。 嘎嘎看着她的笑，觉得有些奇怪。他在不断分析和学习人类的表情，他见过很多种笑，但此时黎殊的笑，却让他品出了几分不好的意味。 他下意识抬手摸着自己的满头的辫子。 这个辫子很好笑吗？ “待会你再戴上一个帽子，将自己的头发挡住，就可以了。” 麻花辫有个好处，就是让头发的长度缩短几分，到时候再团起来，塞进帽子里，那外人就碰不着他的头发了。 嘎嘎应了一声，忍不住抬手摸着自己的脑袋。 这种感觉，有点奇怪。 其他院子里的孩子也会束发，更小的孩子则扎着羊角辫，但像是这种发型，他此前还未曾见过。 此时修仙界中人们的发型规则和古代时没有什么区别。 小孩子小时候扎着两个髻，叫作“总角”，而后女子到了一定年龄，开始做“双髻”，成年以后行了及笄礼，就开始打造各种样式，男子成年开始束发加冠。 但修仙界囊括了来自四海八荒的修士，大家对于发型的包容性也越来越大，各种怪异的发型，放在路上，也不过是让别人多看上两眼罢了。 黎殊如今年龄不够，本是该做双髻的发型，但修仙界里其他同年龄的小孩发型各异，很多小孩早早就学着成年人的模样，开始装点着自己的发型。 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从上一赛季开始的吧。 毕竟对于他们这些现代人来说，年龄并不重要，好看才更重要。 于是玩家们靠着人数优势，以摧枯拉朽之势，让这个当世礼教毁于一旦，就连老前辈们长呼礼崩乐坏的声音都被淹没在人潮之中。 就连黎殊，都因为懒得打理，平日里只留着马尾辫和麻花辫两种发型。 像是嘎嘎如今这种高难度的发型，她只会辫一次。 她拿出铜镜亮在嘎嘎身前：“看一眼自己的发型，我只教你这一次哦，以后，你的发型就自己解决了。” 嘎嘎点头，摸在头发上的手没有停下来过。 黎殊拍了拍手：“行，吃完东西以后，就回房间里好好休息吧，我也要回房去修炼了。” 她说着，见嘎嘎将院子里的桌椅搬了回去。 嘎嘎看着她的动作，眨了眨眼。 平时这个时间，是他和温温还有鬼魂在玩捉迷藏的时间。 但如今鬼魂已经被封印在养魂铃中，动弹不得。 他便起身，爬到温温身旁。 院子中央的大树下，是满满一潭泉水。 温温是一棵大型乔木，本就生活在此处，建立院子的人见它好看，便将它围在院中，还围绕着它的树干建了一大圈泉水。 从院子的构造上来看，这样的设计确实有几分美感，但温温是一棵陆生的大型乔木，耐水性不高，被水淹了这么多年，根部差点就烂掉。 好在她已经锻炼出了灵识，开始自行修炼着，勉强地活了下去。 如今，大概是日子久了，它居然也适应了这一潭泉水。 嘎嘎从乾坤袋里拿出一缸灵泉，倒在泉水中。 温温的树枝招摇着，很快，泉水中的灵力被它尽数吸走。 “我们最后一罐灵泉已经喝完了。”嘎嘎看着手里的空罐子：“你的修为已经足够了，你已经可以练成人形了，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呢？” 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嘎嘎解释道：“等你像我一样，就能离开这个池子了。” 嘎嘎皱起眉：“但是，困住你的，明明是你自己啊。” —— 夜黑风高，四处一片寂静，只有草丛里的虫发出微弱的鸣叫声。 黎殊闭着眼，在房间里盘腿修炼着。 她的纸人广布在周围整一片住宅区。 突然，她看见一个身影沿着墙角的阴影正快速移动着，他身穿着夜行衣，头脸都被黑布包裹着。 黎殊睁开眼，看向那个方向，无声地说道。 “终于等到你了。” 黑衣人的目标很明确，他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径直朝着他们院子跑来。 昨天黎殊和嘎嘎在修炼室里待了一天，等到今日清晨，他们才回来。 而昨晚，那个小贼到他们家里来光顾了一番，但却被铜人打走了。 黎殊在铜人身上看到了几处焦黑的痕迹。 那些痕迹用手指轻轻一抹就能抹下来，且带着一股浓浓的硝烟味。 有点像……火药。 一般修士，谁会带这种玩意？ 真是奇怪。 对于这个小贼的身份，黎殊倒是有几分好奇。 那个小贼三番五次来他们家里，肯定是她家中有什么在吸引着他的注意，但他被铜人赶跑那么多次，肯定不甘心。 他绝对会找准机会再次前往。 黎殊也掐准这个时机，打算会一会他。 那个黑衣服的小贼很快就来到了院子旁，但他有几分聪明，他先是来到了围墙上穿孔的位置，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一个长条的、可伸缩的、像是探视镜一样的玩意往里面窥探着。 似乎是确认了院子里的铜人没有动静，他松了一口气，将探视镜收了回去。 他走到院门的位置，又从身后的背包里掏出一串钥匙，开始在门锁上捣鼓着。 看到这里，黎殊才算是意识到，这个小偷大概不是一个修士。 至少，他连围墙都翻不过去。 原本她还在奇怪，什么小偷这么礼貌，每次进来偷家都要走正门。 原来这个小偷看上去年纪也不大，还是个矮子 ，连围墙都爬不上去，估计还不是一个修仙者。 想要进门，就只能靠开锁。 不过他单靠着这样的水平，还能在扫荡过不少人的家里，可见他还是有点实力的。 黎殊按兵不动，就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那个小贼在门锁上捣鼓了好几下，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起，门锁开了。 门锁打开后，他没有急着进去，而是打开一道门缝，又探出他那个探视镜，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看到熟悉的铜人此时没有任何反应，他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奇怪……” 他推开门，贴着墙壁的阴影，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他猫着脚，脚步很轻，他的鞋子应当是特制的，踩在地上居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即使是在黎殊这种修仙者耳中，那种声响都极其微弱，甚至被掩盖在树叶的沙沙声中。 是的，温温在他一进门的时候就开始疯狂摆动着，似乎想要用这种方式提醒这屋里的人，那个小贼又来了。 但它没想到，它将树叶摇得那么大声，正巧将那小贼的脚步声完全掩盖住。 那个小贼听见树叶的巨响，不禁停下脚步。 他缩了缩脖子。 明明周围没有风，为什么这树好像受到狂风吹过一样。 这个院子真可怕…… 看着这一幕，他忍不住又心生退意。 即使平时那些怪铜人这次没有追着他，但他仍然觉得心里发毛。 这个院子肯定有问题。 他最怕鬼了！ 但是一想到自己一直在找的东西可能在院子里。他一咬牙，给自己加油鼓劲。 没事，等把东西拿到手以后，他赶紧跑就是了！ 他从身后的背包掏出几个小圆球，圆球丢在地上，四处翻滚着，逐渐，圆球向一个方向聚拢。 他见状打起精神，从地上捡起圆球，再拿出一个打气泵一样的东西插入地下。 他将那个东西往下压，生生将泥土凿出一个圆孔，他将那个东西抽出来，顺便带出了一整条泥土。 他将一个圆球顺着圆孔丢进去，下一瞬，圆孔周围所有的泥土瞬间软化变成沙状。 他拿起铲子，开始一下又一下地往外挖土，直到……挖到了一个罐子。 他看着罐子，呼吸变得急促。 这时，数张纸人向他飞去。 第183章 爷孙相见 黑衣人听到四周的动静，当机立断伸手向腰间。 他手一甩，几颗乒乓球大小的小球向地上砸去，烟雾四起，弥漫了整个院子。 烟雾浓度很高，整个院子的可视度降低，黎殊的视野也受到了阻碍。 黑衣人身上的衣服很有意思，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竟然能够掩盖修仙者的神识探索。 黎殊当初能够找到他，单纯是靠着纸人的视野扩增。 如今黑雾遮挡住所有的视线，也遮挡住了黎殊找他的方向。 他试图用这种方式将自己的身形隐匿起来，借机躲藏起来，找机会逃走，但黎殊可不会给他这种机会。 巡风符生效，院子里狂风四起，飞沙走石，也卷走了一片黑雾。 黎殊翻窗而出，手中拿着藏光。纸人飞转，在黑雾之间穿梭着。 她眼中光芒一闪，藏光向一个方向挥去，发出破空的呼声，带起黑雾。 黑雾之下，一个身影狼狈闪过，他侧身翻滚过去。 在纸人贴近之时，他将手甩了出去，几枚黑色的圆球飞出。 黎殊下意识放出纸人，与圆球相碰。 巨大的爆炸声在院子里响起，硝烟味弥散。 黑衣人耳朵因为方才的爆炸式，产生了短暂的耳鸣，但他甩了甩脑袋，想要强撑着精神，趁乱逃走。 一个黑棍敲在他的脑袋上，他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黎殊扯着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她一把扯下他的兜帽和面具，面具之下是一张精致可爱的娃娃脸。 “？” 一个……小孩？ 还是一个女孩子？ 黎殊震惊地看着手中昏迷的黑衣人。原来这个将附近一整片住宅区翻了个底朝天的人，居然是一个小孩？ 黎殊不及多思索，将黑衣人放在一旁。 她从地上拿起那个黑衣人在院子里翻出的陶罐。 她记得黑衣人在找出陶罐时的眼神，这里面应当是有对她很重要的东西，她翻遍了那么多人的家里，说不定，就是在找这个罐子。 黎殊一手扯着陶罐的塞子，正要将它打开。 这时原本在地上昏睡的小孩突然冲了起来，想要从她手中夺走罐子。 她像一只发狠的小狼，张牙舞爪地向她扑过来。 黎殊一手按住她的脑袋，一手将罐子高高举起。 小孩以为黎殊要将罐子摔破，露出惊恐的表情：“别！” “你先老实交代，这个罐子里的是什么东西？” 小孩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黎殊见状将罐子微微倾斜，小孩发出尖叫：“我说！” “那是我祖父的骨灰……” “……” 接下来是一片长久的沉默。 黎殊缓缓地将罐子放在地上，缓缓地收回手，双手合十。 “打扰了。” 小孩见她将陶罐放下，赶紧扑过去将陶罐抱起来，她抱着陶罐正要跑走。 黎殊眼疾手快地揪住她的衣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祖父的骨灰会在我家院子里？你身上这一堆玩意，又是从哪里拿到的？” 小孩在黎殊手中挣扎着，但却逃不脱她的束缚。 她被黎殊按住，只能忍辱负重地冲她喊着：“我才不要告诉你，你们修仙者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孩子不听话，多半是惯的，打一顿就是了。 黎殊拿起藏光，敲向她的屁股，小孩被她打得嗷嗷直叫。 突然，原本被放在聚灵阵中的养魂铃此刻发出剧烈的震动，鬼魂强行突破了封印在养魂铃外的隔绝阵法，冲了出来，向黎殊扑去，颇有一番殊死搏斗的意味。 鬼魂嗷嗷地扑过来。 原本被黎殊打得眼泪汪汪的小孩听见动静回过头去，正好瞧见这一幕，她发出惊恐的大叫，头也不回地钻到黎殊身后。 黎殊抬手，放出纸人将鬼魂捆了起来。 鬼魂原本被封印在养魂铃中修养，此时强行突破封印，导致他的灵魂又出现了极大的损伤，就连魂魄的颜色都浅了几分，如今近乎透明。 鬼魂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但却费尽全力想要爬向她们。 他的反应让黎殊觉得奇怪。 一个猜想出现在她脑中。 既然这院子里能找出小孩祖父的骨灰，难道，这个鬼魂……就是她的祖父？ 黎殊一把抓住躲在身后的女孩。 女孩看见地上蠕动的鬼魂，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她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鬼。 眼前这个人好卑鄙，居然知道她的弱点，拿出鬼怪来吓她！呜呜呜…… “你好好认一下，这位是不是你祖父？” 黎殊推着她，将她送到鬼魂身前。 鬼魂此时因为魂力微弱，面容模糊，想要认清楚他的面孔，还需要费上一番功夫。 但如果是至亲之人，要认出来也不难吧。 女孩听见黎殊的话，泪眼婆娑地睁开眼。 黎殊放开了捆在鬼魂身上的纸人，脱离束缚后，鬼魂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他蠕动着，身形逐渐拉长，逐渐变成了一个人的形状。 鬼魂没有能力开口，于是在用这种方式，试图让自己的孙女认清自己。 女孩怀里抱着装着骨灰的罐子，愣愣地看着眼前散发着淡淡荧光的魂魄。 她应当是害怕鬼怪的，她从小就害怕这些东西。 但如今她睁开眼仔细看清眼前鬼魂的模样，不知为何，她心中的恐惧在逐渐降低。 他的身上有一股温暖的气息。 鬼魂的面容虽然模糊，但却给她一股熟悉的感觉。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在她出生以前，她的祖父就已经死掉了，她与他素未谋面，她只能通过他留下的笔记去窥探还原出他的模样。 似乎，她想象中的他，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祖父？” 鬼魂努力地抬起手，悬在她的头顶处。 下一刻，鬼魂落在地上，重新凝成了一个小团。 “祖父！” 女孩吓了一跳，赶紧俯身下去，想要将他捞起。 但她的肉体穿过魂魄，皮肤上只残留一股阴冷的气息。 “他魂魄本就虚弱，形成人形不易。”黎殊在一旁说道。 纸人将鬼魂捞了起来，塞进不远处的养魂铃中，但这一次，她没有在外头贴上隔绝阵法。 “行了，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儿吧。”黎殊站到她身前：“不过，你得好好交代一下，你们爷孙俩的身份。” 第184章 烂尾房 田维忠是一个五灵根的修士。 在下仙界里，五灵根修士的地位，也只比凡人高上一点。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落英仙门的玲珑仙子一样，闯出一番功绩。 田维忠只是一个普通的器修，普通到被同行们嘲笑，认为他没有资格当器修，他只能被称为木匠。 他喜欢钻研一些奇怪的东西。 同行们看他制作出的法器，总是说，那些东西只能用来当做小孩子的玩具，不能被称为是法器。 因为它们对修仙者而言，毫无所用。 没有人会买他的道具，而没有实用性又没有销路的道具，只是一些废物。 他这个人也像他的道具一样，颠簸半生，碌碌无为，始终没有被人们所接受。 但他仍然喜欢捣鼓着那些东西。研究法器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 他的爱好无法让他填饱肚子，于是他就当好一个木匠，在下仙界各处，只要有人需要需要制作家具，他就会过去帮忙。 他靠着自己的木匠手艺，在下仙界勉强地生存着。 下仙界中的散修，如他这般的人不可计数，倒也不足挂齿。 只是他有妻有儿，他有时候也生出几分野心，想要努力一把，多赚一些钱，让家人过上更好的日子。 他的妻儿总说，让他踏踏实实地做好自己本分的工作即可，不要再浪费钱财去捣鼓那些没用的法器。 他虽然心中不舍，但他也无法反驳，若他将买材料制作法器的钱腾出来，他们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有一天，与他常联系的朋友告诉他，有一单大生意，问他要不要来。 田维忠一问，才知道，有几位有钱的修士打算在淮安东北部的地方建造一批住宅区，专门出租给附近的修士居住，靠收取租金赚钱。 田维忠有些犹豫，他虽然会制作家具，但他没有做过房子，他知道，建一座房子并不容易，尤其是雇主要求的那种大院子。 但朋友却劝他：“这些房子又不用我们亲自设计，我们只是负责搭把手帮忙就行，很简单的。” 朋友给他比划了一个数：“这是雇主交代的酬金，他们急着要房子，只要房子能快点完成，就能给我们这么多灵石。” 田维忠看着他的手势，心中有些动容。如果有了这么一笔钱，他们一家便再也并不用过着缩衣节食的日子。 他答应了。 他跟着一群人，日夜不眠地做完一座房子，他看着诺大的庭院，成就感油然而生。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在修建房子上也颇有天赋。 他甚至开始幻想，以后如果他们挣到了足够多的钱，可以在下仙界买一块地，他也能按照家人的喜好，自己建一座院子。 他跟着建筑队，不眠不休地赶着工程，为的就是在雇主规定的时间里将房子全都建好。 为了这一个项目，他太久没有回家了，直到妻子托人给他带话，他才知道，儿媳妇临盆了。 这是一件大好事情，虽然他赶不回去，但也想寄一点钱回到家里，给儿媳妇多买一些补品。 此时他想找雇主，问清楚之前的酬金何时才能结算。 在刚进入项目的时候，雇主便说了，他们的酬金多少，全看他们的本事，参与建设的房子数量越多，他们到手的钱也就越多。 正因为这一句话，田维忠没有一刻停歇，将所有的建设都参与了，为的就是能多拿一些钱。 但此时，他想要去找雇主，却发现，雇主再也联系不上了。 他忙活了那么久，之前的酬金，一颗灵石都没有落入他的兜里。 他赶紧去找介绍他来的那位朋友，朋友却叹着气，对他说：“雇主说好，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将那些房子全都建好，才能给你们发酬金，但你们不是没在规定的时间完成嘛……是你们失约在前，所以这个钱也没有了。” 雇主规定的时间，是一个极为苛刻的条件，即使他们不眠不休地工作，却仍然没有办法在他规定的时间内完成。 田维忠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被骗了。 他对于建成一座房子需要消耗多少时间没有概念，因此，才落入了他们的圈套。 由始至终，他们就给他设下了一场无法完成的约定，骗来他，替他们打了白工。 他也总算知道，为什么建筑队中的人会越来越少。 他的愤怒无处发泄，像他这样被骗来的人也有很多，他们诉苦无门，只能自己认栽，然后丢下那一片未完工的烂尾房。 田维忠气急攻心，再加上长时间的高强度工作，他倒地不起。 建筑队中的人要将他送去医馆，但治疗无效。 回光返照时，他抓着建筑队同事的手说：“帮我个忙，将我的骨灰埋那些我未完成的房子里，埋在地下。就和我的家人说，我被派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他不敢告诉自己的家里人，自己遭遇了这样的事情，这是他一生的耻辱。 建筑队的同事按照他的愿望，将他的骨灰偷偷埋在了院子里。 他是一个冤魂，即使他没有办法报仇，也要永远地注视着这个地方。 这件事瞒了几年，终于是瞒不下去了。 毕竟，即使人被派去再远的地方工作，也不应该杳无音讯。 田桐的祖母四处找寻，从人们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她虽心中悲痛，大骂着祖父是个傻子，但也想着，想要将他的尸骨找回来。 但那一片住宅区的房子经过多次修建，雇主也换了很多批，模样大变，如今想要找回，也是一件难事。 田桐的爹说，不找了，随他吧，他不想回家，这是他自找的。 田桐在角落里看着祖母和爹爹争吵。 似乎从她有记忆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的爹爹似乎对祖父有意见，他不喜欢他，甚至将他很多东西都丢出家门。 田桐每次看着爹爹将祖父的“法器”丢出门外，她就会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溜过去，在垃圾堆里翻翻找找，将那些东西捡回来，全都藏到自己的房间里。 她的床底下有一个上锁的大木箱，里面放着的全都是祖父的发明。 爹爹说祖父的发明都是垃圾，但田桐却觉得，那些都是很有意思的玩具。 例如能伸长看到远处的镜子，能爆炸的小球，能够变色的衣服，这些都是很有意思的玩具。 田桐将祖父的“玩具”拆开，又将它们拼起来，乐此不疲。 后来，她就在爹爹丢出的垃圾里，找到了祖父的笔记本，里面记载着他这些年里研究出的很多东西。 田桐虽知道怎么拆装那些玩具，但只有在看到祖父的笔记之后，她才真正开始懂得其中的原理。 这时，她隔着泛黄的纸张，仿佛看到了祖父在写下这些笔记时的模样。 从那一刻起，她生出了想要亲眼看一眼祖父的想法。 于是她谋划了很久，为自己准备了很多装备，为的就是赴这一场伟大的冒险，去将祖父带回家。 她确实是想见祖父一面，但当她真的看见他的时候，她却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事情的发展已经超乎了她的意料。 她想到自己能和祖父见上面，因为祖父已经去世好多年了。 他居然能够以一种鬼魂的形式存在。 这一点，已经在田桐的知识盲区了。 在她的记忆之中，鬼魂和妖怪，都是很可怕的存在，他们长得青面獠牙，最喜欢吃小孩。 她不听话的时候，她的祖母就会吓唬她，说再不听话，就会被鬼怪叼走，到时候你就找不到家了。 她很害怕鬼怪，但她后来意识到，不仅是她，其他的小孩，包括大人也会害怕鬼怪。 邻居家的阿姊对她说，修仙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鬼怪啦，这些都是他们说来吓唬人的，晚上才不会有鬼怪四处抓小孩。 田桐就记着一点，鬼怪不存在，他们都是大人说出来吓唬人的。 但是现在，她的祖父真的变成鬼魂了！ 田桐呆呆地坐在地上，抱着陶罐，不知所措地看着黎殊：“那祖父他……还能变回来吗？” 黎殊摇头：“人死不能复生，鬼魂也是另一种存在形式。如今你的祖父已经在这里停留太久，已经没有办法投胎了，若不想魂飞魄散，就可以试一下，去当个鬼修。” 人死后的鬼魂一直在世间停留的情况不多，毕竟不是谁都有这么强的执念。 但田维忠的魂魄与这个房子的牵绊过强，只怕他从此都走不出这间房子，想要修炼成鬼修，也是一件难事。 黎殊又想起他操控着铜人站在门口的事情。 原来，除了开不了门以外，还有这一层的原因。 只是…… “你说你来这院子好几趟了，为什么现在才将陶罐挖出来？”黎殊疑惑地看着田桐：“你祖父就在这院子里，你们里应外合，岂不方便？” 田桐憋红了脸：“你家的铜人一看见我，就向我冲过来……我害怕……” 原来是祖父太过热情，想要迎接自家孙女，却被孙女当成是守门的法宝。 于是爷孙俩大打几回合，田桐进不了门，田维忠又出不去。 更何况，田维忠如今魂力微弱，还没有办法说话，于是没有办法自证身份，他要是变成鬼魂的模样，又直接把怕鬼的田桐吓走。 太乌龙了！ 黎殊扶住额头：“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田桐意识到知道黎殊是个好人，她和她以往见过的那些修仙者不同，她比较好说话，如今祖父又在她手上…… 她抱着陶罐的手攥紧：“我想带祖父回去。” “你的祖父如今执念过重，没有修炼成鬼修之前，应该是无法离开这个院子的。”黎殊淡淡地开口：“更何况，你说带他回去，他回到家中之后，你的家里人又会怎么想呢？如今他是已经死去的人，而他们还活着。”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鬼魂，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鬼修。”黎殊换了个说法：“你们的物种已经不同了。” 田桐眼中神色变换。 黎殊继续开口：“当然，你可以先回家里，问一下你的家人，如果祖父换了另一种身份回到家里，看他们的态度如何，你再做决定。” 她想了一下，补充道：“同时，你也得问清楚你祖父的意思，尊重他的想法。” 田桐还蹲坐在她身前，抱着陶罐思想纠结着。 黎殊抬起头，看见嘎嘎不知何时已经爬到了树上，此时人正趴在树上，垂头往下看着她们。 “你今年几岁了？开始修炼了吗？”黎殊突然偏过头看她。 黎殊突如其来的话题转变让她猝不及防。 田桐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今年七岁了，还没有参加仙门初试。我的爹娘都没有灵根，所以我……或许也没有灵根。” “有没有灵根，到时候去测一下就知道了。”黎殊的手往后一撑，懒洋洋地说道：“不过你祖父留下的本事不错，你要是能把他的本事学到手，再发扬光大，就算没有灵根，也能成为一个不错的……” 黎殊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器修。” “没有灵根的人也能当器修吗？”田桐瞪大了眼。 “能啊。”黎殊勾起嘴角：“宝田坊的锻造炉，如今不需要注入灵力，也能点燃火焰进行锻造。只要你想，随时可以去锻器。” 田桐身上有几件奇怪的法器，或许那些东西不能被称为法器，因为黎殊在上面没有感受到灵力的波动。 但它们又实实在在地能够对修仙者造成伤害。 她身上的仪器，一个可以破开她的隔绝阵法，一个可以屏蔽她的神识探索。 若是对这两种装置进行进一步的探索，说不定能够发明出很多有用的法器。 “宝田坊。”田桐咀嚼着这个词。 “你是宝田坊的修士吗？”田桐看着她。 黎殊眼珠上移，与树上的嘎嘎视线对上，她缓缓地说道：“或许我曾经是，但现在，我不是了。” 她眉眼一弯：“但我以公正的姿态去评价它，那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第185章 金玉满堂 在天亮之前，田桐离开了院子。 在离开的时候，她留下了一句话。 “在认识你之前，我可能会当一个木匠，而不是器修。” 黎殊说道：“如果修仙界的修士里没有你，那真的是太可惜了。” 或许她口中说的是恭维的客套话。 田桐这样想着，但仍然忍不住愉悦起来。 在田维忠魂力恢复之前，他将一直留在安魂铃中。他在黎殊这里，田桐也足够安心，毕竟这里有很好的恢复环境。 黎殊加上了田桐的飞云令，为了方便后续的联系。 在田桐离开院子的时候，田维忠从养魂铃中出来，远远地看了她一眼。 黎殊在一旁说道：“你要是真疼她，就应该早点养好自己的魂魄，至少也要养到可以开口说话的水平。要不然，你孙女站在跟前，你却像个哑巴一样，只能让人猜测你的想法。” 黎殊一开口，田维忠下意识一抖，往一旁缩了缩。 田维忠朝她深深一鞠躬，一下子钻进了安魂铃中。 他对她的恐惧，似乎是天然的。 到底是为什么呢？ 黎殊眯起眼。 嘎嘎的膝盖弯勾住树枝，他倒挂在树上，一边晃悠着，一边看着黎殊。 “你怎么那么早就睡醒了？是刚刚我们吵到你了吗？” 黎殊抬头看着他。 他从树上翻身下来：“我不需要睡觉。” “嗯？” 嘎嘎比划着：“刚刚我在房间里，修炼，像你一样。” 自从引气入体之后，嘎嘎也开始卷起来了。 黎殊朝他伸出手：“让我看看你的境界。” 嘎嘎将手伸过去，与黎殊相碰。 炼气二阶。 兄弟，这才过去多久？ “你一天就上炼气二阶了？那么快？” 嘎嘎歪着头，从黎殊的表情中分析出了“震惊”的情绪。 “我还能继续！” 嘎嘎双手紧握，丹田运转。 “继续什么……？”黎殊意识到不对。 她隐约之间，仿佛听到身前这个人身上响起一道奇怪的声音，四周灵气翻涌。 温温摇摆着树枝，在这一股翻涌的灵气中获取到了能量，枝丫开始延伸，水中泛起涟漪。 “嚯！”嘎嘎突然睁开眼，朝黎殊伸出手：“看！” 不用看了，她感觉出来了。 他当着她的面突破了炼气三阶。 修炼对于他来说，就像加把劲，放一个屁那么简单。 黎殊的震惊久久无法平复。 “你……你是不是……”她斟酌着自己的语言：“如果你想，你今晚就能突破大乘境界，对不对？” “不对。”嘎嘎摇着头：“灵力不够了，升不上去。” 黎殊拉着他，走到她专门设计的修炼室：“这一间是我们的修炼室，以后你想要修炼，可以来……”这个房间里。 她打开门，正准备向他介绍自己画在地上的聚灵阵。 她看见一片光滑的地板，脑袋上飘出一个问号。 “我的聚灵阵呢？”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在地上画了老大一个聚灵阵，还在阵法中央放了一块灵石。如今聚灵阵的墨迹消失了，连灵石也不见了。 “被我吸完啦。”罪魁祸首探着头，一脸轻松地说道。 “不是，哥们，你还能隔空把人家聚灵阵里的灵气吸完？”黎殊咂舌。 “嗯嗯！” 今晚，这个家伙多次刷新了黎殊的认知。她此刻真真正正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家伙真的是个怪物。 他要是被送到了上仙界，有了足够的灵气，说不定真的有一夜成神的可能性。 黎殊眨了眨眼：“那你如果去了不夜城修炼室，是不是有吸干整个锻造室中灵力的能力？” “没问题，交给我吧！”嘎嘎拍着胸脯。 “还是算了！”黎殊赶紧拉住跃跃欲试的嘎嘎，她怕他们把人家修炼室的场子给砸了，到时候他们被人抓出来，小命都不保。 除了上仙界和修炼室以外，还有什么地方的灵力最充裕？ 那当然是…… 秘境！ “嘎嘎，想不想跟姐去干一票大的？” “想！” —— 金玉满堂，是三界中一个重要的组织。 金玉满堂的组织者，是一群散修。而这个组织的建立，就是为了联合各种散修以及小门派的弟子们，为大家提供了一个沟通的途径。 金玉满堂的作用，就像小说里的佣兵团，或者是赏金组织。 在它的大堂中有一个非常大的任务榜单，修士们想要雇佣其他修士，就会在榜单上贴上一张任务表，符合要求的修士想要接取任务，只需要将任务表撕下，交给前台即可。 金玉满堂的任务奖励不是积分制，而是实实在在的物品，譬如灵石，譬如功法，譬如各种罕见的材料，或者一个承诺。 早期的组织中的旧制度，就是这种非积分制的形式。 金玉满堂没有学着其他组织，将自己的任务奖励改成积分制，再建立自己的藏宝阁，让各种修士用积分换取奖励。 金玉满堂只是给各位修士提供了一个沟通的平台，没有过多的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但这并不妨碍它闻名三界，成为散修和小门派修士们的主心骨。 周良是金玉满堂的常客，他经常出去接悬赏任务，在任务过程中收集各种资源，赚取灵石，接济墨池。 因此金玉满堂中也有不少修士与周良熟识。 此番黎殊想要带着嘎嘎前往金玉满堂，看能不能找到秘境的消息。 她自然不能用上自己的身份。若是周良知道她所做的事情，说不定，心中会有很多想法。 在前往金玉满堂之前，黎殊联系了田桐，从她那定制了几件披风和面具。田桐从田维忠那继承了一手本事，能够做出屏蔽修为和修士神识窥探的装备。这些装备或许无法瞒过高级修士的窥探，但应付低级修士足矣。 田桐收到黎殊寄来的一袋灵石后，大惊失色。 这是她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灵石，这可比她爹娘出门打工赚的灵石多多了。她铆足了干劲，势必要将黎殊交代的任务完成好。 第186章 夜同 有钱能使鬼拖磨。 田桐做完几套衣袍之后，连夜赶到了黎殊家里。 她风风火火地跑进门，黎殊早早地准备好茶水迎接她。 田桐将背上的大包裹解下来，放在桌上：“累死我了！” “我不是说让你寄过来吗，你还专程跑一趟。”黎殊将茶递给她。 田桐将茶水猛地灌下，长呼一口气：“呼，我可不会……让别人赚我一块灵石！” 她一屁股坐在坐垫上：“你让我做的衣服和面具都做好了，都在这。两个款式，小的做了一套，大的做了两套。你真不知道，我娘看见我开始裁衣，还以为我要跟着她学着做裁缝，她老开心了。不过她说，这个布料穿起来不舒服，让我换一样……” 田桐说着，缩了缩脖子解释道：“这是祖父留下的布，你急着用，我就用它来做了。这布料穿着不舒服……但我还没有研究透祖父的笔记，不知道怎么去改进它。” “没事。” 黎殊伸手摸了摸，这布料看着薄，没想到摸起来挺厚实的，而且这材质不像布，像是塑料。 “你让我每款做两套，但祖父留下的布料只够做这么三套，再多的就没有了，你要是嫌少，我那还有一件，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把我那件也拿走。” “没事，现在这样也行。”黎殊将其中一套小的衣服和面具递给嘎嘎：“你去试试看大小合适不？” 嘎嘎抱着衣服就回了房。 田桐看着嘎嘎的背影，心中压抑不住好奇，她凑到黎殊跟前问道：“你们是要去做什么大事吗？” “对啊。”她打探消息的模样像是一只小老鼠，摩挲着自己的手，发出试探的动静。 田桐存心要与她交好，或许是因为她的祖父在黎殊手上，或许是黎殊给了她第一笔生意，又或许是别的什么事情。 “我也好想和你们一起去。”田桐扯着黎殊的衣袖：“我一个人在家里好无聊啊。” 黎殊拒绝：“我们要去做的事情很危险，你不是修仙者，我们没有办法带上你。” 但她们并没有熟悉到可以交代秘密的程度。 田桐懊恼地叫了一声：“又是修仙！你们都去修仙了，再也没有人陪我玩了！” 黎殊不想窥探她还经历了什么事情了：“等你再过几年，通过了仙门初试，就能当修仙者了。” “那我还得等两年啊！” 仙门初试今年年初的时候刚举办了一场，三年一轮，下一场仙门初试的时间就是两年后。 黎殊从乾坤袋里拿出那本《修仙弟子基础读物》递给田桐。 “你若是等不及，可以先看一下这本书，了解一下，自己想当什么方向的修士。你若是想当器修，也可以去宝田坊先看一眼，他们那儿向外界修士开放，你可以去那儿，参观一下其他器修们锻器。” 田桐接过那本书。 “你可以把书带回去看，我们接下来还有事，就不留你了。” 听见黎殊的话，田桐撅起嘴：“好呗。” 黎殊起身送客。 田桐走后，嘎嘎从屋里走出来。 一身漆黑的衣袍穿在他身上，正好合适。 黎殊考虑着嘎嘎的特殊体质，特地给他规划了大一号的衣服，没想到这短短几天里，他又长高了几分。如今他已经和黎殊一个高度了。 剩下的两套大衣服，一套是她给小号准备的，一套，是她用来以防万一。她不确定嘎嘎在吸收了大量灵气以后能够长到什么样的高度，于是她多准备了与自己小号同等大小的衣服。 “接下来去秘境探索的任务，我就不跟着过去了，我找一个人带你，你明日在屋里等着他出现即可。” 嘎嘎虽然不解，但还是应了下来。 第二天，嘎嘎穿好外袍，坐在树上等着，只见一个男人开门走进院子里。 他脸上戴着面具，背后背着一把黑色的剑，剑鞘被布条裹着，看不出剑的模样，只能感受到剑上带着的阴冷的煞气。 “你就是嘎嘎？”那人双手环着胸淡淡地开口，一副高冷又不近人情地模样。 嘎嘎歪着头看着他：“黎殊，你不是说你不去吗？” “……” 切换成小号的黎殊维持着环胸的姿势站在树下。 “黎殊没有来，我不是黎殊。” “你骗人，你身上明明有黎殊的味道。” 黎殊脑子里飘过一句bgm——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 够了！不要再唱了！ “你是狗鼻子吗……”黎殊无奈地摘下脸上的面具。 嘎嘎看着她的脸，竖起眉毛：“果然，你就是黎殊！” 服了，她在他面前，真的瞒不了一点。 “你对小时候的事情，记得多少？” 嘎嘎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从我第一次睁开眼以后，所有发生的事情，我都记得，是你把我带出来的。” 黎殊第一次遇见嘎嘎的时候，用的就是小号的身份。 后来，她用大号回到墨池里，碰见嘎嘎的时候，他就扯着她不放，还开口叫她娘。 这些事情，她也记得。 他似乎有种能力，无论她现在是大号还是小号，他都能一眼认出她。 “好吧。”黎殊妥协了：“但我如今身份不同，你不能叫我黎殊。” “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我爹。” 嘎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要。” 怎么，和小丑娱乐当兄弟，你还不乐意吗？你知道它是谁吗？它可是你们这个世界的造物主啊！ 黎殊心里想着，嘴上吐槽道。 “你小时候还叫我爹，怎么长大了以后就不愿叫了？” 果然，孩子到了青春期，就会变得叛逆。 嘎嘎一本正经地解释着：“生下我的人，才是我的娘，和娘一起盖被子睡觉的，才是爹。所以你不是我爹。” “……你从哪里学的什么玩意。” 黎殊服了。 她不在家的日子里，谁给她孩子科普这种东西了！他还只是个孩子！ “反正你不是我爹。”嘎嘎拒绝沟通。 “行吧。”黎殊叹了口气：“那你就叫我……夜同吧。” 她以后要用小号在三界行走，她也是时候给小号起一个正经的名字了。 “夜同？” “对，夜晚的夜，殊途同归的同。” —— 金玉满堂的驻地在沙园，沙园附近一侧是绵延无尽的荒山，另一侧是广袤无垠的野林。 沙园便是在这两处的边沿，靠近人类居住区的角落里。 沙园，就是凭借着金玉满堂逐渐发展起来的。在最初的时候，这里只是一家行人落脚的驿站。 当时，想要进入森林里探索的散修在驿站出向行人发出招募，临时组建成团队。有些人也会刻意在驿站处留下字条和联系方式，交代自己需要的材料，自己会支付的佣金。想要进入森林的人也会顺带着接下字条上的任务。 金玉满堂便由此发展而成。 “两位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还是揭榜？”店小二看见黎殊两人走进门，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 金玉满堂中人络绎不绝，各色各样的人应有尽有。 像黎殊两人这种，大白天的却穿得夜行衣，头戴兜帽，脸戴面具的打扮，还算不上怪异。 但从他们进门的那一刻起，几乎所有注意到他们的修士都不禁警惕起来。 原本人声鼎沸的金玉满堂此时声音都渐渐弱了下来。 有人小心翼翼地贴着墙走了出去，有人装作忙着别的事情，但眼角余光却忍不住往他们那看去。 “揭榜。” 黎殊淡淡地说道。 她惜字如金，一副高手的模样。 店小二朝她露出微笑，视线不着痕迹地朝她身后的佩剑上瞟过。 那把剑被布条捆住，单单从外观上，看不出剑的模样，自然也无法判断这是哪把神剑。 为什么说它的神剑？ 神剑能被称为神剑，除了武器的品质以外，还有剑灵。高品阶的神器都有器灵，轮到剑中，生出的便是剑灵。 店小二在这金玉满堂里干了几十年，自然一眼就能看出，这把剑中有剑灵。 除了店小二以外，有人同样是分辨出了神剑，有人是单纯感受到了剑上浓浓的煞气。 只有杀人无数的剑，才能透露出这股气息。 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他很危险，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在场的修士们脑中不约而同地生出了这个想法。 他甚至掩藏了自己的气息，不想让人看见他的修为。 散修之中何时出现这种角色了？ 这三界之中，神剑的数量人们也心里有数，除去陨落的那些大拿，如今三界中现存带着神剑的修士，他们心中也有一些底。 煞气那么重的人，又会是谁呢？ 他们在脑子里疯狂对号，人人心中各有猜想。 店小二心中警惕着，脸上愈加恭维地笑着，就连皮上的褶子都皱到一块了：“来，咱们的悬赏榜单在这，我带您去。” 金玉满堂的悬赏榜单，便是店里的一整面墙壁，一张张轻飘飘的纸张被钉子扎在木板。 这一张张写满字的纸，就是修士们张贴的悬赏清单。 清单之上标注了悬赏者的悬赏要求、时限、联系方式，以及酬劳。 黎殊的视线在在一张张悬赏清单上扫过。 这些悬赏任务大部分是收集草药，猎杀野兽，捕捉灵兽这种采集类任务，方便进入森林里探索的修士们接取。 夸张一些的是买凶杀人，酬金丰厚，但没留下联系方式。 那是当然的。 仙门联盟的人还在看着呢，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接下这个任务，说不定下一秒就被钓鱼执法，原地处决了。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千奇百怪的悬赏，例如： 【高价回收旧法器】 【芳龄两百年的合欢宗貌美男修，求个情缘有意私聊】 【想要太清山某某某的联系方式（注：冒充人士今年赚不了一颗灵石！！！）】 【收祥云客栈中秋限定徽章，带价私聊，可换】 【求绵山游玩攻略，若是有导游更佳，价钱可商量】 【有没有谁知道这一届游龙大赛各大门派都派谁出场，求名单】 …… 黎殊翻开一张张悬赏清单，找到了好几张被上层纸张遮挡住的清单，上面记载着她想要的信息。 【鬼修洞府秘境。条件：有对付鬼修的经验，四名。奖励：秘境中的宝物，平分。时间：截止至冬月初二。】 正巧，就是明天。 秘境分为天然秘境和洞府秘境，天然秘境指的是灵气波动形成的折叠空间，其中不乏在空间折叠时被卷入秘境之中的生物。 空间折叠初期，秘境内部的灵气非常暴动，生物几乎无法在里面生存。 等到空间稳定之后，秘境中的环境将发生巨变，而在其中侥幸存活的植物和动物也会受到秘境的影响，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 其中还可能有凡人或者修士被卷入秘境之中，但一般情况下，他们没有多少能熬过空间的灵力暴动。 如果其中有修士陨落，身上所带的装备在秘境中常年熏染，逐渐也会沾染上秘境中的灵气。 若是幸运，其中的法器可能会生出器灵，进化为神器。 除了天然秘境之外，修仙界中还有不少的洞府秘境。 洞府秘境就是一些在犄角旮旯里独自修炼的高阶修士陨落时形成的。天然秘境的形成需要漫长的时间，而洞府秘境的形成速度则很快。 很多高阶修士在陨落那一刻，他们会意识到，自己已经油尽灯枯。 于是他们开始构建自己的秘境，将自己的毕生绝学和珍藏藏入秘境中，设置着关卡、留下一抹神识在秘境之中，等待着一位有缘人到来，继承自己的绝学。 当然，产生洞府秘境的人，多数都是散修，或者无后无徒之人，他们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陨落。 就像陆峥。 黎殊身后背着的那把神剑，就是陆峥的佩剑——乌夜啼。 她这次出来，自然不能继续用着自己的藏光。她需要一把更厉害的剑，才能抵御未知的困难。 乌夜啼是她最好的选择。 虽然如今乌夜啼的剑灵在陆峥陨落之后变得沉寂，不愿与黎殊沟通，但她身上带着陆峥的剑意传承，在驾驭这把神剑的时候，不会受到反噬。 因此，其他人在看见黎殊时，才会下意识认为，她是乌夜啼的主人。 黎殊伸手，揭下了那张写着鬼修洞府秘境的悬赏清单。 第187章 江枫 绵山在沙园的尽头，是一片绵延不绝的山脉。 此处穷山峻岭，地势崎岖，多是悬崖峭壁，遮天蔽日。 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 飞云令那头的人话很多，其中信息量也不少，与他简洁明了的悬赏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人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他是一个秘境倒货贩子，这一次发布招募，就是为了找几位帮手，从秘境中多挖取一些宝物。 那个人说，他并不是第一次进入这个鬼修秘境，但那个秘境中阴魂极多，他之前闯了好几次，都没有办法在里面讨到多少好处。 因此，他才想找一些有鬼修作战经验的修士，看能不能多帮上些忙。 黎殊的鬼修作战经验确实不少，但那都是上一赛季的事情了，她不敢拍着胸脯打包票，只能含糊地说，她对鬼修有基本的了解，也打过一些。 对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一咬牙，给黎殊发来集合的时间和地点。 毕竟他等了那么多天，也只有这几个人来联系他。时间在即，他也不想再等下去了。 【明日辰时，绵山东南角大榕树下，我们在此处集合，切记。】 黎殊关掉飞云令，将信息告诉了嘎嘎。 “进入秘境之后，你便跟紧我，离其他人远一些。”她仔细地交代着：“此处人员混杂，不要随意轻信别人，乾坤袋也要藏好，别丢了东西。” 嘎嘎将乾坤袋塞进怀里，只留下一把剑背在身后。 嘎嘎这把剑本是凡铁，黎殊将剑丢入锻造炉中，再加入了一些材料进行“附魔”，加固了剑的柔韧度，让剑的品质更上一层。 除此之外，黎殊还拿出原本在古家时做给自己的那个八品腕部护具，交给嘎嘎。 原本那护具是按照黎殊自己的尺寸制作的，如今套在嘎嘎手上，居然正好合适。 嘎嘎现在是炼气三阶，脆的一批，她只能把身上带着的一些防御法衣和防具给他穿上。至少先护着他一段时间，等进入秘境之后，嘎嘎便如鱼得水。 秘境中灵气充裕，对嘎嘎来说就是一个最好的大型充电宝，他能不断吸收秘境中的灵气，化为己用，增长自己的修为。 第二日清晨，天还没亮，他们就去往集合地点。 辰时还没到，集合的大榕树下就已经站了三个人。 一共三人，加上黎殊两个，就是五个人。 对于一个探险的小队伍来说，五个人，人数还是略少了些。 这三个人的年龄正好凑齐了老中少。 年纪最大的那位修士胡子花白，面目慈祥，衣袍简陋，可见多处磨损，但都被细细修补完整。 正当壮年那位修士眼神灵活，腰间挂着不少乾坤袋，看上去装备齐全。这位，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发布招募信息的那位秘境倒货贩子。 剩下的那位，是一个看上去和黎殊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女孩。 她顺着其他人的视线向后望去，露出了她稻草一样凌乱的头发下，异样苍白的皮肤。她的眼睛很大，瞳仁却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看上去有些渗人。 他们一靠近，黎殊就闻到了女孩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怪味。 这种味道她闻过，在黄沙镇疫村的时候，她在那群死去的灾民身上闻到过很多次。 即使是离开了黄沙镇，那股味道却仿佛一直萦绕在她鼻腔中，久久难以消去。 在离开黑岩镇以后，黎殊逐渐忘记了那个味道，但此刻，她一靠近这个女孩，死去的记忆重新涌上心头。 这是一个常与尸体打交道的人。 可能是个鬼修。 这是黎殊对她的第一判断。 在黎殊观望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在仔细打量着黎殊两人。 他们身上穿着普通的黑袍，黑袍上没有什么花纹，款式轻便又简单，是常年在外行走的修士会有的打扮。 因为黑色的衣服最耐脏，即使沾染上了鲜血，也看不出什么痕迹。 再配上那人剑上那股阴冷的煞气，原本马文远还有几分担忧的心，此刻终于放了下来。 这人一看就是高手，这次他们的秘境探索，底气更足了。 “是夜同道友和夜戛道友对吧，我是在飞云令上与你联系的那位修士，我叫马文远。”中年修士朝他们拱手打了个招呼。 夜戛，是嘎嘎的化名。 毕竟出门在外，不能老是叫着乳名，还是需要一个体面的名字，让孩子多留一点脸面。 黎殊问过嘎嘎的意愿，嘎嘎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办法想出什么新名字。 他是个不擅长做决定的人，也是个善于妥协的人，于是起名字的重任重新落到黎殊身上。黎殊将嘎字拆开，留下个“戛然而止”的“戛”字，于是嘎嘎随着黎殊的姓，起单字名戛——“夜戛”。 马文远是一名器修，手头上有很多法器，对这个秘境中的大小路径也极为熟悉。 “我叫穆春时，是一名药修。”一旁的老者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 他说自己这次前往这个鬼修秘境，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罕见的草药，用来治疗阴魂攻击后留下的阴毒。 穆春时说，自己虽是药修，但手上也有不少用于自保的法器。并且他研究鬼修多年，对于鬼修的攻击颇为了解，手中也有不少能抑制阴毒的草药。 剩下那位女孩缓缓开口，她的声音沙哑，仿佛嗓子眼里卡着一颗小石子。 “我叫江枫，是个鬼修。” 她只说了自己的名字，便不愿再开口了，仿佛说话是一件很消耗她精力的事情。 她将身子拢入宽大的衣袍中，半垂着眼皮，好像在打瞌睡一样。 鬼修的性格一向很古怪，这是人们的共识，所以他们见怪不怪。 鬼修是一个统称，通常指的是与鬼魂打交道的修士，包括鬼魂修炼而成的修士，以及驭鬼人。 江枫就是一个驭鬼人，她的武器是一扇百鬼幡。 百鬼幡比她个头高出一些，幡旗纯黑，上面绣着银灰色的纹路，幡旗上黑气浓郁，可见其中封印着很多鬼魂。 这扇百鬼幡中的阴魂少说也有上百个，只怕是连鬼主都炼化出来了。 百鬼幡中封印百鬼，鬼魂在其中厮杀，最后会炼化出一个最强的鬼主，号令百鬼。 以江枫的年纪，这百鬼幡肯定不是她亲自炼化的。 莫非她是少阴山的弟子？ 但黎殊很快就把这个猜想否决掉了。 如果江枫真的活在少阴山，只怕这百鬼幡刚到手，就已经被门派中的其他鬼修夺走，少阴山不讲情面，只讲实力和地位，除非她是少阴山中那三家的本姓族人。 但那三家的人，又怎么可能独自在外闯荡呢？ 黎殊的直觉告诉她，江枫就是一个散修。 一个散修，手中却能拿出百鬼幡这种法宝。若不是她身后有着名师坐镇，那她便是有着很大的机缘。 毕竟百鬼幡也是一件极其罕见的鬼修法器，三界之中的百鬼幡数量只手可数。 这个人，绝不简单。 “既然人齐了，我便带你们进入秘境，路途遥远，其中情况我们边走边说。” 马致远说着，忍不住叹气道：“那个秘境比较麻烦，因此很少有人愿意接这个任务，我的悬赏单挂了三天，也只有你们几个人来联系我。我本是想凑一个七人团队，但现在看来，只能作罢了。” 第188章 鬼修秘境 这个鬼修洞府秘境，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出现，秘境主人一直没有找到心仪的继承人，因此秘境一直开放着，不曾关闭。 不少修士都在其中探索过，但大多都有来无回。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这位鬼修生前是什么身份的人，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单从这秘境就能看出，他是个脾气极差，要求又极其苛刻的人。 毕竟三界的鬼修不多，与妖修一样罕见。 黎殊在不夜城晃荡了很久，始终没有见过鬼修和妖修的功法。原因之一，就是这两类修士的数量与正常人相比，尤为罕见。 另一方面，鬼修与妖修全都聚集在少阴山和青鹿院，无论是功法还是法宝，都几乎被他们全数垄断。因此在三界的散修之中，几乎没有鬼修和妖修的存在。 像这样的鬼修秘境，它的存在，就是一个挺不可思议的事情。 三界中除了少阴山，居然还真有修炼到这个强度的鬼修？ 少阴山也收到了消息，曾派弟子们前往这个秘境之中探宝，但都被秘境主人戏弄了一番，再驱逐出去。这个鬼修对少阴山弟子的态度极其恶劣。估计他与少阴山人真的有仇。 少阴山的人心眼小，被戏弄一番，也想直接把这秘境给强拆了。只可惜，在秘境之中，秘境主人有着绝对的强权，即使留在秘境中的只是一缕残魂，少阴山也拿他没有办法，只好作罢。 这位秘境主人，说他脾气坏吧，他又向三界全体修士开放了自己的秘境，对从他秘境中挖走宝贝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说他脾气好吧，他又设置了层层难关，人们至今没有办法找到他的真传藏点。大家只能在他的墓穴地牢外层打转，捡一些别人剩下的玩意。 这位鬼修想要找继承人，但他却看不惯少阴山弟子，他要找的，应当也是散修。 满足这样条件的修士并不多。而这位鬼修的要求也高，这么多年，始终没有人入得了他的法眼。 短暂的眩晕感传来，黎殊睁开了眼。 寒月高悬，像把镰刀，月色洒下来，正好照亮了地上张牙舞爪的枯树林。黑黝黝的树林里不知是什么动物在嗷叫着，声音像是婴儿在啼哭。 他们落脚的地方，是一个野山岗。 这场面，怪吓人的，像是鬼片里的场景。仿佛下一秒平地上就会出现一个枯井，然后枯井里会爬出一个长头发的女人。 黎殊此时突然想到，还好田桐没有过来，若她知道来这会见到这样的场景，估计她当场就得吓晕过去。 这个秘境中阴恻恻的场景，满足了所有人对鬼修的偏见。 黎殊上一赛季去过少阴山参加游龙大赛，少阴山中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多的是大美河山的风光，其实并没有别人想象中的那么阴暗。 少阴山的人把阴暗留给别人，把快乐留给自己。 “我来过好几趟了，对进入地府的路很熟悉，你们跟着我走就行。”马文远走在前头，领着他们踩着满地的落叶往前走着：“你们注意脚下，落叶松软，这底下还有一些……” 他话还没说完，黎殊感觉到有一个什么冰凉凉的玩意抓住了她的脚腕。 一百年练出来的剑修肌肉记忆此时发挥了绝佳效果，在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一个旋身飞踢，一只干尸带着泥土和干草腾空飞出，在她的脚劲之下向着遥远的树林中飞去。 “……手” 马文远缓缓吐出最后一个字。他来了这个秘境这么多趟，这还是第一次真正看清枯叶下那些手的全身照。 原来，是干尸啊…… 黎殊淡淡地收回脚，在面具的遮挡之下，她的脸变得僵硬。 我靠靠靠靠靠———— 吓死了！！！！ 那什么玩意突然抓着她的脚把她吓得半死，等她看清它的模样之后继续受到了二次暴击。 那个干尸身上的肉还没完全干透，留下了几块粘连的腐肉，腐肉上还挂着蠕动的蛆。 她第一次开始痛恨自己的绝佳视力。 她并不是害怕这个干尸，只是她想起自己的脚腕被刚刚那种玩意摸过，她就忍不住心中泛着恶心。 “我刚想说，如果被这些手碰到以后，不用去理会它，只要静止片刻，它就会将手松开，你越是挣扎，它抓得越牢。”马文远顿了一下：“但是像夜同道友这种处理方法，更是一劳永逸。” 刚刚那一脚，马文远并没有感觉到他身上的灵力波动，他没有用上内力，却能轻松将那具干尸从土中带起，一脚送它去见西天。 马文远在心中默默评价道，果然是个高手，看来他的体质特别强劲。他甚至可以猜测到，他那身黑色的衣袍之下蕴藏着的，是一副充满爆发力的肌肉。 有这么一位剑修跟在身后，马文远顿时觉得无比安心。 枯枝下的干尸似乎是受到了刺激，一只只手向他们抓过来。 “不对啊，我之前来这里的时候，他们好像没有这么暴动。”马文远看着一只只从地下爬出来的干尸，胆战心惊地说道。 难道和刚刚那一脚有关系？ 秘境主人似乎在以这种方式，想要驱赶他们出去。 黎殊抽出乌夜啼，长剑出鞘，发出凄厉的悲鸣。 悲鸣声晃荡开来，原本想要扑上来的干尸犹豫了一下，居然重新钻入了地下。 这种临阵脱逃的变故让几人皆是一愣。 就这？ 黎殊将剑收了回去，四周的声音静了下来。 “继续？” 马文远回过神来：“哦，好好好。” 黎殊向身后的嘎嘎看去。 刚刚她感受到了，这群干尸针对的人不是她，而是嘎嘎。 嘎嘎接收到黎殊的眼神，他回过头看她，给她打了个手势。 放心吧，在吸了。 黎殊反应过来，他在刚进入秘境的那一刻起，就谨遵着黎殊的交代，开始悄悄地吸收着秘境之中的灵气。 他要把这整个秘境全部吸干！ 有了这件特质衣服的掩盖，身旁的修士看不出他们的修为水平，自然也看不出，在衣服的掩盖下，嘎嘎身上的修为正在蹭蹭地往上涨。 可能是因为嘎嘎将正在疯狂吸收秘境里的灵气，让秘境主人产生了危机感，所以想对他们出手。 但黎殊亮出剑之后，他居然停下了攻击。 真是奇怪。 马文远带着他们穿越满地的干草和枯叶，走进枯树林的深处。 风在枯树林中来回穿梭着，发出呜呜的声响。这股声音像是音修的攻击一样，带着一定的神魂攻击，听久了，会让人意识恍惚。 马文远身上有防御法器，因此能够抵挡这种神魂的影响，他回头看去，穆春时皱着眉，应当是察觉到了这股声音的影响。 他运动真气，堵住了自己的耳朵，起到了微弱的抵御效果。 黎殊身上有着莲香玉牌，能够抵御神魂攻击，这样的攻击对她不起影响。而在她身旁的嘎嘎也一副无事的模样，可能与他的体质有关。 走在他们身旁的江枫也神色未变，她身上应该也有什么东西能够抵御伤害。 黎殊想着。 从入门开始，她就在悄悄留意着身边的人。这个叫做江枫的女孩，一直默默跟在他们身后，一言不发，但她做事干脆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黎殊看见，刚刚她脚一顿，抓在她脚腕处的干尸手臂就被一道黑气撕成了碎片，就连骨头都被剁成小块。 期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因此其他人没有注意到她身上的东西。 但黎殊看见了。 江枫，绝对不简单。 枯树林的尽头，是一个坟包，坟包上有一块巨大的石碑，但石碑上青苔遍布，刻下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 坟包之后，是一个狭小的方井。 “从这进去，就能直通地下墓穴。”马文远说着，攀着从方井，向下跳去。 剩下几人也没有犹豫，接连着跟在他身后跳下方井。 方井很狭窄，伸出双手可以攀着石砖的缝隙，只要扣住缝隙，就能慢慢向下爬去。当然，那是对普通人而言。 作为皮糙肉厚的修士，他们自然是直接跳下去。 黎殊刚跳进方井的时候，确实没有想到，这个井还挺高的，她落到地上的时候，脚底被震得发麻。 紧接着，在她身后，嘎嘎落在地上，发出了“duang”一声巨响。 黎殊过去将晕头转向的嘎嘎拉起来：“你还行吗？要不要我背你？” 嘎嘎摆了摆头：“没事，只是有点晕。” 黎殊在与他手相碰的时候，下意识探向他的修为。 炼气五阶。 嘎嘎刚进门的时候还是练气三阶，才走了短短一段路，他就已经炼气五阶了，难怪秘境主人坐不住，想要出手将他赶出去。 再让他在这秘境中待上几个月，说不定他真的能将整个秘境的灵气吸干。 到那个时候，秘境主人连维持这个秘境的灵力都没有，更别说找什么继承人了。 在他们身后，一阵阴风吹过，四周的空气骤然变低。江枫手中拿着百鬼幡，脚下一团浓郁的黑雾托着她，飘飘然落到地上。 江枫一落到地上，黑雾就钻回了百鬼幡中。 刚刚那一团黑雾，应该就是江枫百鬼幡中炼化出来的鬼主。 “跟紧我，接下来的路很复杂，稍不留神，我们就会分散掉。在这种地方如果被分散，基本很难再走出去。”马文远的语气多了几分慎重。 “来这个秘境探宝的修士有很多，除了我们以外，还会有很多人。这个秘境不只有一个入口，所以我们要是在秘境中碰见其他修士，要提高警惕。” “有些修士不知道被困在这秘境中多久了，他们手中的水粮耗尽，一旦看到有别的修士出现，就会出手攻击，杀人越货。” 说到这，马文远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在秘境中死去的修士，他身上的真气也会被这个秘境吸收，神魂被秘境炼化，成为秘境中的新的鬼魂。这一点，也是这个秘境最令人恶心的地方。” “鬼修真的是……” 他刚想对鬼修发出评价，突然想到，自己的队伍里还有一个现成的鬼修。他挠着脑袋打着哈哈：“不好意思啊，我不是在说江枫道友，我说的是其他鬼修，像是江枫道友这么好说话的鬼修，实在是很难得啊！” “哈哈……”他干笑的声音在洞穴内回荡，但在他身后的江枫却耷拉着眼皮，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没有理会他。 大约是没有得到回应，马文远也陷入了尴尬，不再开口说话。 几人静静地在洞穴里穿梭着，道路弯弯绕绕，如同迷宫。马文远在墙壁上刻下记号，继续向前走出一段路，绕过一个转角，他们在眼前的石壁上看见了一个新鲜出炉刻痕。 马文远看着那个记号，皱起了眉。 果然，他们又走回来了。 第189章 狭路相逢 地下墓穴之中的迷宫，是秘境的第一道关卡。 连地下墓穴的门都摸不进去，就更别提能够碰到秘境主人的宝物了。 马文远手中拿着照明灯笼，此处不宜明火，灯笼之中挂着的是夜明珠。不知是墓穴的原因，还是他这颗夜明珠品质低劣，只能照亮前方几步的距离，远处的道路黑洞洞的，深不见底，像是怪物的食道。 四周的空气潮湿而阴冷，黎殊伸手摸向墙侧，墙上被一层毛绒绒的苔藓覆盖，其下泥土冰凉，隐约带着水汽。 有水？ 她闭上眼，放出神识，感受着四周的水元素，试图通过环境中各处水元素浓度的深浅差异，试探出这些迷宫隧道的走向。 神识离体，四周漆黑一片，一股阴冷的寒气将她笼罩。 在黑暗之中，她看到了无数双瞪大的眼睛，分散在天花板、墙壁和各个角落里。 “ 叱！” 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直接冲破了她的神识。 黎殊脸色一白，血从喉间涌出，她的身子踉跄一下，身后的嘎嘎赶紧将她扶住。 “怎么了？”马文远闻到一股微弱的血腥味，赶紧回过头去。 “没事。”黎殊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在这里不能放出神识，会被攻击。” 黎殊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慎重。 她明明带着莲香玉牌，却还会受这么重的伤，难道说秘境主人的修为在化神境界之上？ 刚才，他明明只是对她吼了一声，却能震伤她的神识。 “对，秘境主人的残念分布整个秘境，一旦我们放出神识，就会被他限制。”马文远解释道：“他很讨厌被人窥探，进入秘境之后我们只能认命地慢慢找路。” 懂了，这个秘境主人就喜欢看着所有人在他的秘境里慢慢摸索的模样，并且他会在阴暗的角落里一直注视着他们，乐此不疲。一旦有人想要违反游戏规则，他就会出手。 “当然，若只借助道具找路，倒没有什么问题。” 马文远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罗盘，罗盘指针晃荡几圈，定向一个方向。马文远简单判断了一下四周的方向：“往这边走吧。” 墓穴之中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影响着地下的磁场，罗盘的指针总是隔一段时间，就会变换一个方向。 马文远苦笑一声：“没事，上一次，我们花了整整三天才找到进入墓穴的入口，我们现在才刚开始呢。” 他似乎想用这种方式让大家不要气馁，鼓舞士气。 他们来到一个t字路口，分叉路的墙壁上画着一个向右的箭头。 箭头表明，他们刚刚经过了这一段路，当时他们选择了向右走，那这一次，他们应该向左走才对。 马文远带着他们向左拐去。 黎殊看着墙上的箭头，察觉到了不对。 她记得马文远在墙上画箭头，喜欢画在墙壁的正中央，而这个箭头的位置，偏下，偏左。 “慢着，你来仔细看一眼，这个标记是你画的吗？” 黎殊站在原地，看着墙上的标记。 “这记号有什么问题吗？” 马文远走了回去，他拿出自己的匕首，在墙上比划着。 他也意识到了不对。 刻制这个记号的刀要比他手上这一把更加锋利，刻痕没有办法对上。这不是他的刀刻下的痕迹。 但是这划痕新鲜，显然是刚刻下不久。几人交换了视线，他们意识到了，这附近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别的修仙者。 这墓穴的大门还没看见，就开始碰见同行了。 祸不单行啊。 “没事，同行那么多，我们或许能碰见个讲理的，说不定，咱们还能搭个伙，一起找路。” 马文远宽慰道。 但马文远这个人可能真的有些玄学在身上，这句话刚说完没多久，两批人就碰面了。 灯笼一照，双方皆是一愣。接着，对面的修士眼疾手快向前一挥，一道狂风吹来，卷起过道里陈年累月的砂石尘埃向他们砸去。 “道友，这不厚道啊，你们怎么不按道上的规矩来！” 马文远立即召出一扇旗子立在身前，无形的屏障将狂风挡在身前，只能听见石子砸在屏障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法术接二连三地砸过来，黎殊也不再躲藏，长剑出鞘发出“噌”一声清脆的鸣响。 “让开。” 黎殊脚一踩，从一旁闪出。 马文远只听见耳旁传来声音，他还没反应过来，暴虐的剑气像是绞肉机一样贯穿整个隧道。 明月证心，第一式，穿堂风。 黎殊手背处，来自陆峥的剑意传承印记忽闪一下。 明月证心本就是陆峥独创的剑法，再配上陆峥的剑和他的剑意传承，三者结合，产生了极强的威力。 对面的人意识到不对，转身要跑，黎殊出手却比他更快一步，抓住他的衣领向后甩去。 “老方！” 身旁的人下意识想要伸手，却被黎殊的剑抵住喉咙：“谈谈。” —— 他们碰见的这四人小队，是从秘境的另一个入口进来的。他们队伍中本来是七个人，在探索过程中走丢了一位，再后来，他们便碰上了一队鬼修。 那群鬼修与他们刚碰面，便出手要取他们的性命。 在这其中他们折损了两人，剩下的人带伤仓皇出逃，一直想找秘境的出口，但却迟迟找不到。 接下来，就是刚刚发生的那一幕。 “刚刚光线昏暗，我们以为你们是那几个鬼修，才贸然出手，实在抱歉啊。” 姓杨的刀修赔笑着说道。 黎殊听着他们的话，只是扯了扯嘴角。 拙劣的谎言。 在刚碰面的时候，马文远早就开口说了话，单是听他的语气，就足以让这些人意识到，他们认错人了。 但即使如此，他们仍然没有停下攻击的手势。 说不定，他们就是想将错就错，杀人越货。而在黎殊出手之后，他们才意识到自己啃到了硬茬子，于是想要逃跑。 都是倒货倒金的秘境贩子了，还装什么白莲花。 马文远心里也清楚，他在和对方打着太极：“你们找了那么久，还没找到墓穴的入口吗？” 杨刀修摆摆手：“别说了，一直找不到啊。我寻思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来这秘境了，以前也没见着这入口那么难找。” 说着，他将手里捏着的卷轴亮了出来：“这是我之前画的秘境地图，这大大小小的岔路都在上头记着呢。我们按住地图上的路走，找了好久，也没找着。” 他叹了口气：“说不定这地下墓穴的路径又变了，我们打算再找几天，要是还找不到，咱们就回去了。” 马文远看着他手中的地图卷轴，笑着说：“这地下的路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变一个模样，地图哪里管用啊。” 马文远就怕直截了当地指着人家鼻子说，你小子又在说谎。 杨刀修见状，也打着哈哈过去：“是吗，那真是奇怪了，我们之前一直是按着地图来走，但每次都没有出现问题。” 他原本是想诈一下，看看眼前这群探索者对这秘境了解程度如何，若是新手，说不定他们还有下手的机会。 但马文远一回话。 哦豁，原来也是个老手，那没辙了，他们只好歇了自己的小心思。 被接连着诈了两下，饶是马文远脾气好，也忍不住阴恻恻地笑着：“道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了。你们的那些小把戏，我也清楚。我们按道上的规矩来，是你犯人在先，伤我们的人，损坏我的法宝。赔偿灵石还是法宝？你挑一样吧。” “不是！”杨刀修摆手道：“咱这不是认错人了吗……” “噌——” 黎殊拇指一挑，剑出鞘半寸。 杨刀修将后半段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原本还想挣扎一下，但眼前的人态度坚决，他们只好将打碎的牙咽回了肚子里。 “说吧，你们要多少灵石？” 马文远狮子大开口：“我们这一共五个人，你们就给五颗上品灵石吧。” “你不如去抢！”杨刀修一听，立即跳脚。 马文远摆手笑道：“哪里的话，我们现在不就是在抢吗。” 姓方的法修在身后拉了杨刀修一把。杨刀修长吸了一口气：“行，我给。” 马文远在这一行干了几十年，对货价有着深刻的了解。他知道，对于倒货贩子来说，进一趟秘境扫货，就能赚足五颗上品灵石。这钱，这些人绝对拿得出来。 这一趟他们要是找不到墓穴入口，还能在这些人手里赚点辛苦钱，也不算白来。 杨刀修将灵石丢到马文远手里：“这钱，你们可拿好了，别过一会儿，就折在别人手上了。” 他抛下这一句话，就带着身后的队友们消失在隧道尽头。 “按照你的经验来说，这个秘境里还会有多少人？” 接过马文远递过来的灵石，黎殊问道。 马文远的脸色带着些许沉重：“一般情况下，是五个队伍，最多也不会超过五十人。但听他的语气，这一趟秘境中的人恐怕只多不少。” “真是奇怪，这个秘境放在以前，都没有什么修士肯来。为何这一下子，就冒出了这么多人……”“ 第190章 遇少阴山 “奇怪啊……” 马文远看着手里的罗盘。 这罗盘原本晃晃荡荡，但好歹会停下片刻，让他们勉强识别方位。再借助墙上刻下的印记，他们可以缓慢筛选出正确的道路。 虽然费点时间，但总能找到正确的路。 但现在，罗盘的指针一直转个不停，看来是彻底失效了。 别说是祸不单行了，如今是诸事不宜。 “我来试试吧。” 穆春时突然开口：“我养了一些小东西，它们的方向感不错，可以让它们来替我们试路。” 说着，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大黑盒子。盒子打开，里面传出一阵嗡声。密密麻麻的飞虫从里面涌出，这些飞虫的大小像蚊子一样，背有六翅，腹中带着绒毛，还有着尖锐的口器和圆圆的复眼。 它们的飞行速度极快，盒子一开，它们就向着隧道两头涌出去。 “它们能够感应到微弱的气流，会顺着风的方向前进。一旦碰见死胡同，它们就会原路返回。”穆春时解释着：“等到虫子返回之后，它们会交流信息，最后，没有回来的那一队去往的，便是通向大门的路。” 穆春时打开盒子的时候，黎殊便看清了，盒子之中还躺着一只体型较大的，浑身发着淡淡紫光的虫子。 蛊虫。 穆春时放出的都是子虫，而如今躺在盒子中的，是他炼化出的虫母。 正常的药修，可不愿意去玩毒和蛊虫这种东西。这种带着些阴损意味的玩意，在他们眼里，属于是脏东西。 穆春时既对鬼修有一定了解，身上还带着蛊虫……看起来，他不是一个正统学派的药修啊。 没有人问他为什么不早点将蛊虫拿出来探路，毕竟大家接下来还得继续合作，对别人的秘密，不要抱有太大的好奇，是一个基本的尊重。 江枫将百鬼幡靠在墙壁上，她的手虚握着杆子，任由幡旗中黑雾翻涌。 自从进入地下墓穴以后，江枫的百鬼幡再也没有收回去，她的幡旗上黑雾四散而开，不断吸收着四周的阴气滋养着自身。 看来她进入这秘境，目的恐怕和黎殊他们一样——把秘境当成充电宝，吸收秘境中的能量要孕养自身。 即使还没有真正进入墓穴，他们停留在墓穴外围，就已经有不小的收获了。 黎殊伸手摸向嘎嘎，他下意识将手递了过去。 炼气七阶。 距离上一次她探测他的修为，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了，嘎嘎却从炼气五阶升上了炼气七阶。 他的修炼速度虽然减慢了，但也比正常人快上很多。 除了他，没有人能够在一天里从炼气三阶升上炼气七阶。 还好他不是玩家。他要是在玩家的排行榜上，以他这种修炼速度，就没有别人什么事了。 他这个体质这么bug，真的没有什么缺陷吗？ 黎殊忍不住想着。 凡事都讲究平衡，有所得必有所失，嘎嘎获得了这么快的修炼速度，他又要付出什么呢？ 穆春时盒子中的虫母颤抖一下，他若有所思地说道：“有一队虫子死掉了。” “是秘境吗？”马文远皱起眉：“不对啊，我记得外围应该没有机关才对。” “可能是碰上其他修士了。” 这个说法最解释得通。 “能够判断出是哪个方向吗？” 这时，江枫久违地开口了：“我让鬼魂去探一探。” 穆春时指向一个方向。 江枫没有说话，但手指握紧了百鬼幡，幡旗中雾气瞬间变得浓郁，带着一股阴寒之气，向着穆春时指示的方向飞去。 现在，是辅助们的show time，作为近战选手的剑修，成为了最没用的存在。 黎殊的手虚握一下。 她的袖子里还挂着满满一圈的纸人，但她的神魂寄存在纸人身上，在衣服的掩盖之下，也能清楚感受到，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的动作。 她也怕自己的魂魄带着纸人飞出去，是不是会像神识一样，被秘境主人噶掉。 神识要是被噶掉了，不过是脑子一抽、血液逆流、真气一乱，多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但这纸人里寄宿的可是她的魂魄啊，要是全被噶掉了，她只怕是要变成傻子了。 鬼魂无形，移动速度极快。 江枫闭上眼，似乎是在和百鬼幡中的鬼主进行沟通。 突然，她皱起眉，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身子一颤，血液从她嘴角溢出。 她手一松，百鬼幡脱手而出，黎殊下意识接住了百鬼幡。 在她的手心与旗杆接触的那一刻，她看见了一片黑色的空间，看见了幡中虚弱的鬼主。 她迅速地收回了自己的神识，但心中仍然震撼万分。 不对，她不是鬼修，为什么她能够和百鬼幡取得联系？ 但此时她无暇去管这个，她将百鬼幡倚着墙壁靠放着，一手提着江枫的臂弯，将她拉扯起来：“你还好吗？” “不好。”江枫在她的搀扶下，靠墙壁在上大口喘着气：“是鬼修。” 几人听到她的声音，想起了之前碰见的那几个倒货贩子口中说的话。 有几个鬼修，对他们动手，还杀了他们其中的两位队员。 没想到，还真有鬼修，而且他们还停留在这墓穴外围。 莫非，他们也没有找到墓穴的入口？ 江枫强行稳住自己的呼吸，她的黑瞳已经占据了她整个眼眶，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黑得渗人。 她看向穆春时，声音中多了一丝着急：“你的虫找到入口了吗？” 穆春时看了一眼盒子中的虫母：“没有，还在找。” 江枫咬住下唇：“不行，得再快一些。” “怎么了？”黎殊意识到不对：“你认识那些人。” 江枫烦躁地抹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我是知道他们，我还知道如果被他们碰上，我们都走不了。” 她沙哑的声音在隧道里回荡：“他们少阴山的人。” 黎殊心头一跳，但她下意识想起来，如今她用的是小号，不是大号。 即使她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一定能够认出她。 江枫能够分辨出来人是少阴山弟子，说明，她和少阴山也有联系。 但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有些紧张。一路上，江枫说的话都没有超过两句，安静得像是一个移动的摆设，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而如今，她的情绪很不对。 她在害怕。 江枫的手紧紧握着百鬼幡，她想要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我的鬼魂一靠近，就被他们探查到了，他们已经知道我的存在了。”说到这，江枫暗骂了一句该死。 “要是在进入墓穴入口之前，先让他们找到我们，那我们就真的死定了。” “少阴山的人……少阴山的人怎么还会派人来这里？”马文远有些疑惑。 他之前也说过了。少阴山曾派弟子们前往这个秘境之中探宝，但都都是铩羽而归。 没想到，他们居然还不死心，又派了弟子前往秘境。 难怪这一次他们找入口的过程如此艰难，难度是以往的好几倍，原来是少阴山弟子进了秘境。 秘境主人应该是感受到了他们的存在，于是关闭了许多秘境的入口，给他们的难度拉满。 与此同时，黎殊几人也成为了“连坐”的倒霉蛋。 “真是见鬼。”马文远扶住额头。他出门的时候没看黄历，挑了个最差的日子来干大事。 他真不知道，这个秘境里到底有什么宝贝，值得少阴山来来回回那么多趟，这个秘境都开放十年了，他们还没死心啊…… 难道说，少阴山想要将所有和鬼修有关的东西都收入囊中，不想流落在他人手上，所以才会费尽心思来这个秘境？ 但他来这个秘境中挖了好几趟宝贝，拿出的东西，多数都是墓穴里生长的灵植。他没见着什么法宝，阴魂倒是有不少。 一进入墓穴里头，阴魂多得跟地上的蚂蚁似的，百鬼幡里收的鬼都没有他这儿多。 到底这墓穴的主人是谁啊…… 穆春时听到江枫的话，但注意点却与马文远截然不同：“少阴山可是八大门派，他们的弟子不像我们散修一样，他们应该更守仙门联盟的规矩吧。为什么还会对其他修士随意出手？” 江枫冷笑一声：“在这秘境之中，只要把人都除掉，那就没有人知道，到底他们做了什么。” 确实，这样也是倒货贩子们道上的潜规则。 两批倒货贩子碰上面，不是合作，就是出手抢货。 双方交手，试个深浅之后，赢者就能收走败者手上的货物，若是不交，那便取走他们的性命。 只要不说出去，没有人知道秘境里头发生了什么。 因此，交战败者通常会用钱财消灾，就像黎殊他们早前碰见的那波倒货贩子一样。 穆春时还想说什么，此时，他手中的盒子一动，四面八方传来飞虫翅膀震动的嗡鸣。 “找到了！” 穆春时托起盒子，飞虫以盒子为圆心聚拢起来，接着，它们形成一条长长的路，指引着他们前行的方向。 第191章 红衣鬼主 夜明珠的光被飞虫切割一块块光斑，落在墙壁之上，让人眼花缭乱。 耳旁的嗡鸣声震耳欲聋。 这声音太大了，若是附近有人，肯定会被这番动静吸引…… 黎殊这个念头刚起，就听到身后似乎传来什么动静。 一股阴冷的寒气席卷而来，似乎要将空气也一并冻住。几乎不用回头，黎殊就能猜出身后跟过来的是什么东西。 少阴山的人应该在不远处，他们人还没到，就已放出鬼魂来抓他们。 只见一道道漆黑的鬼魂从身后急掠而来。它们的身影模糊不清，如同烟雾般飘渺，但那股阴冷的气息却让人不寒而栗。 江枫迅速将百鬼幡挂在身后，她从脖颈间掏出一只白玉口哨塞入嘴里。 清唳的哨声响起，向他们扑过来的鬼魂突然停了下来，化为一股黑气，钻进了她身后的百鬼幡中。 江枫停下哨声：“赶紧走。” 江枫是个鬼修，不是音修，但她居然可以通过哨声控制敌人的鬼魂，并且将对方的鬼魂策反，养入自己的百鬼幡中化为己用。 这种能力，究竟是她脖颈间口哨的作用，还是她的功法效果？ 黎殊奔跑着，但视线却若有若无地停留在江枫的背影上。 这种能力，黎殊闻所未闻。或许，少阴山会盯上江枫，不仅仅是因为百鬼幡，还与她身上这个能力有关。 只要江枫吹响哨子，无论是敌是友，所有的鬼魂都会听她指令。这种控制鬼魂的技能太过逆天，若是让她发展起来，鬼修之中，她便是无敌的。 “就快到了。” 他们离目的地更近一尺，回到盒子之中的虫子就会更多一分，四周虫翅震动的声音越来越小，说明，他们离目的地不远了。 只要能够找到墓穴的入口，进入墓穴内部，那他们也就成功了一半。毕竟，秘境主人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少阴山的人进入秘境内部。 突然，拐角处出现一道蓝色的亮光 众人转头望去，在道路的尽头处看见一扇大开的门，门的两侧，蓝色的火焰正燃烧着，点亮了他们前进的路。 穆春时的飞虫正停留在那扇门前。 “就是那里！”马文远松了一口气：“通往秘境内部的门一直都处于敞开的状态，我们以往都是通过这些门进去的。” 他话音刚落，那扇石门开始缓慢地合拢，生涩的轴体发出让人牙酸的“吱呀”声 “快走！”几人加快了步伐，向石门跑去。 突然，黎殊感觉一股强烈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抬剑向后挡去，尖锐的箭矢被她的剑身格挡开来，金属相互擦击，迸溅出一阵火花。 黎殊觉得脚腕传来一股钻心的疼，一只漆黑的手从她的影子处伸出，握住她的脚腕。 下一刻，鬼魂像是浓稠的墨汁从人们拉长的影子处升起。 江枫手中百鬼幡无风翻动，一个红色的身影从里面钻出，她一抬手，黑雾从幡旗中鱼贯而出，扑向地上的鬼魂，将它们一一撕碎。 道路另一头的少阴山弟子赶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为首的少阴山弟子看着那个红色的身影，咧开了嘴角：“终于，找到你了。” 下一刻，两方身后的鬼魂冲出，像是腥臭的污泥洪水铺天盖地般来相互撞击在一起。 黎殊将嘎嘎护在身后，一个隔绝阵法挡在身前，将逸散的阴魂格挡开来。 穿过透明的隔绝阵法，她在层层黑雾之下，看清了鬼主的面容。 刚才她意外窥探到百鬼幡中的空间，看到了鬼主，但那时她背对着她，她没有看清她的面孔。 此时鬼主从幡旗中出来，她一身红衣，长发浓稠如墨，张扬华丽的模样，全然不似一个鬼魂。 但最让黎殊念念不忘的，还是她的面孔。那张脸不知为何，让黎殊心中升起异样的熟悉。 她似乎见过这张脸，但她想不起来是在何处。 眼下没有时间让她思考这些。 墓穴的大门逐渐关闭，马文远拼了老命地往门的方向跑去，穆春时紧紧跟在他身后。 只余下江枫还在与身后的少阴山弟子苦苦纠缠。 江枫口中吹着哨子，哨声响起，少阴山召唤出的鬼魂在江枫的哨声指令下，停止了攻击，全数钻进江枫的百鬼幡中，为百鬼幡提供新的鬼魂力量。 少阴山弟子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养了那么久的鬼魂，自然不能就这样便宜了江枫，于是他们果断收起来鬼魂。 少阴山可不只有鬼魂这一种攻击方式。他们拿出骨虫，骨虫就是由一个个骷髅组合而成的爬行生物，它们行动迅速，能够飞檐走壁，向江枫冲来。 鬼主召唤鬼魂，将冲过来的一只只骨虫撞翻，阴魂缠绕在骨虫身上，抑制着它们的行动，试图侵蚀它们的意识。 鬼主虽然能够控制百鬼幡中其他鬼魂与少阴山对战，但江枫的修为过低，鬼主无法完全释放百鬼幡的全部威力。 江枫没有办法进行长时间的战斗，尤其是对方的攻击物在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 眼看着，江枫的攻击被少阴山碾压。 黎殊手腕一转，催动真气与剑意传承。 明月证心，第一式，穿堂风。 凛冽的剑气向少阴山弟子冲去，搅动着攀爬在墙壁上的骨虫，风带着骨虫向少阴山弟子的方向砸去。他们赶紧回身躲避，这一举扰乱了他们的攻击。 “快进去！” 黎殊拉起江枫的手，带着她向石门的方向跑去。 此时墓穴的大门只剩下一道仅仅容纳一人通过的缝隙。 嘎嘎正站在门口内侧，着急地看着她，向她伸出手。 红衣的鬼主还在身后奋战着，她姿态傲然，能够操控百鬼的鬼主此时衣袂翻飞，血红的衣袍映衬着她肤白胜雪，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屑。 即使她如今落入下风，但她也不会低下自己的头颅。 “秋雨凉，少阴山养了你几百年，你却弑主背叛少阴山，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 少阴山弟子看着红衣鬼主，冷笑一声，手中攻击的动作没有停下来。 在骨虫的撕扯之下，红衣鬼主的身影逐渐变淡，但她冷眼看着眼前的少阴山，没有说话，手下的攻击却变得越加狠毒。 她的态度将少阴山弟子激怒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两个亡命天涯的东西，能活多久！” 他突然抬手，手腕之下，袖里箭飞出，直直刺向江枫的后心。 红衣鬼主下意识想要扑过去替她挡下那一箭，但她忘记了，此时此刻的她已经变成了鬼魂，没有肉体的她，无法挡下这支冷箭。 此时黎殊已经带着江枫穿过大门的缝隙，钻入了门中，而这支箭却正好在这一刻，穿过门间最后一道缝隙，向她们刺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黎殊听见破空的声响。她回身将江枫向一旁扑倒，但箭矢还是穿过了她的肩胛骨。 江枫闷哼一声，一道黑紫色的纹路从她脖颈间蔓出。 穆春时看着这一幕，眉头一皱：“有毒。” 第192章 追魂令 穆春时眼疾手快封住了她几处穴位，阻止着毒液在她体内继续蔓延。 他扯开她的衣袍，将箭矢的箭头截断，将箭矢整根抽出。 穆春时下手极快，江枫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将箭矢抽了出来。 箭插进去的时候，不是很疼，但抽出来的时候，她突然觉得疼得要命。江枫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原本就青白的脸色更是白了几分。 “现在最难解决的就是她身上的毒。”穆春时脸色沉重，他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瓶子，从里面倒出一颗解毒丹药喂入她口中。 “这是解百毒的丹药，大多数的毒都能被它解决。” 听见穆春时的话，江枫咀嚼几下，将解毒丹咽下。 穆春时的药都是特效药，一颗解毒丹下肚，没有过多久，江枫原本蔓延至脖颈的黑紫色斑纹正快速变淡。 解毒丹有效。 众人见状，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下来。毒要是抑制得及时，便不是什么大问题。 毕竟接下来的行程里危机遍布，若是还没开始探险就受了伤，江枫只怕是要成为大家的累赘。 马文远找人来探险，是想让人替他干活，让大家能多找到一些宝贝，他是个商人，不是慈善家，不可能带着一个拖后腿的人一直走下去。 身后的石门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众人下意识向石门的方向看去。 石门微微摇晃，上方碎石滚落，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着。 门外的少阴山弟子在砸门。 “我们先走。”马文远看着砰砰作响的门说道。 虽然他心中对墓穴的石门的坚固性心有了解，知道这门是绝对不可能被砸坏的，但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早点转移阵地为好。 “我来背她。”黎殊开口说道，蹲下将江枫背在身后。江枫趴在她身后，头轻轻垂着。 黎殊怕公主抱的姿势会挤压到江枫肩上的伤口，因此选择了背的姿势。 江枫很轻，比嘎嘎还要轻很多。 她宽大的衣袍之下，身子瘦得仿佛只剩下一副骷髅骨架。 黎殊背着江枫，跟在众人身后。 马文远对秘境有一定的了解，他带着众人穿过长长的走廊，向里走去。 “现在我们虽然进了门，但仍然处于秘境的外围，此处没有机关和鬼魂，是安全的。我们先找一个角落休息一下。” 马文远虽然口中说着，但探路的步骤一个不少，他手中拿着一根长棍子，在眼前的路径上一直试探着，保证路上没有机关。 好不容易走出一段距离，终于看到一个门户大开的石室，他松了一口气：“这间石室被别人扫荡过，里面的东西都已经被收走了，它是安全的。” 以往的时候，他要是看见这种被扫荡一空的石室，只会懊恼自己来迟一步。但如今他看见这种石室，只觉得太幸运了，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了，想要休息刚好就找到了空房间。 马文远率先走进了石室里。 石室中空荡荡，只有墙上挂着一颗夜明珠，夜明珠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与马文远灯笼里的那颗一样劣质。 正因为这颗夜明珠品质低劣，扫荡的人都不愿意将它拿走，以至于让它留在房间里，成为此时他们房中为数不多的光。 黎殊将江枫放在地上，穆春时掀开她左肩处的衣袍，看着她的伤口。 由于失血过多，再加上毒素的麻痹效果，江枫不知何时已经昏迷过去。她脸色青白，嘴唇开始泛出黑紫色。 此时她左肩处原本被抑制住的黑紫色斑纹又重新冒了出来。 她身上的毒没有完全消去，或者说，刚才那颗解百毒的丹药也只能对毒起到简单的抑制作用，无法根治。 穆春时的脸色也变得沉重：“这个毒又烈又强，难以抑制，反复发作，不是普通的毒。我的解毒丹对它没有作用。” 如今他手上没有工具，也没有办法分析出这个毒的成分，如此下来，这个毒没有彻底解决，确实不是办法。 “幽影夜息。” 一个声音出现在众人耳旁。 黎殊抬头看去，说话的人是江枫的鬼主。 她的声音轻而柔，与她冷艳的外表截然不同：“这是少阴山特有的毒，其中有砒霜、鹤顶红、断肠草、曼陀罗花、蟾酥、蝎子粉、蜈蚣粉、硫磺和麝香。这是它的成分，你们试着看能不能调制出解药。” 她顿了一下：“要是调不出来，我就去找他们，把解药抢过来。” 突然看见鬼魂开口，马文远正处于一种呆怔的状态，他下意识问道：“现在江枫受伤，你要怎么去找药？” 鬼主抬头，看向一旁的黎殊。 那一瞬间，黎殊似乎接收到了她的信息。 在这里，能够控制百鬼幡的人，除了江枫以外，或许，还有黎殊。 当她与百鬼幡意念相接时，鬼主也感知到了这一点。除了鬼修，没有人能与百鬼幡进行意念连接。 但是鬼主并没有将这件事说出来，即使是江枫本人也不知道这一点。 “你确定她中的毒是幽影夜息吗？”穆春时忽然问道。 鬼主颔首：“我确定。” 穆春时低头看着江枫的伤口，沉思着：“怪了。” “幽影夜息这种毒我也见过，但毒发效果没有她这么迅速，症状也没有这么严重……莫非这些年少阴山对这种毒进行改进了？” 他一边嘀咕着，一边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药鼎。 他手中没有现成的解药，但可以根据毒药的配方，配制一个解药。 他此前对幽影夜息这个毒药有些浅薄的了解，还记得其中各种毒药的配比是多少。他用现成材料，能够大概调配出相应的解药。 就算有所偏差，没办法完全解毒，但也总比现在要好。 他将一堆灵植丢入药鼎之中，火焰一生，药鼎呼呼作响。 没过多久，穆春时熄灭了火，打开盖子，药香从鼎中逸散开来。 一团药泥从鼎中倒出，穆春时也不再将药泥搓成药丸，他直接将药泥舀出，喂入江枫口中。 药泥入口即化，顺着她喉咙渗透下去。很快，她嘴唇上的黑紫色消去，脖颈处的毒纹也变淡了。毒素有所抑制，但不知道这一次能抑制多久。到底是一次见效还是说这毒像之前那样，还会反复发作…… 穆春时掀开江枫的衣袍，替她处理被洞穿的肩头。少阴山这一支箭矢不算大，但也留下了一个洞口，血一股一股地向外涌着。 穆春时先是用针封住她的几处穴位，将血止住，再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她的伤口。 江枫的衣服只掀开了一角，露出她的肩膀，她靠近洞伤的皮肤上还带着些许毒纹，紫色的血管向外凸起着。 在她被衣服遮挡的地方，有一块暗红色的斑纹。第一眼望过去时，黎殊以为那是血迹凝成的斑块，因此没有在意。 但多看了一眼，黎殊开始意识到不对。 那块红色的斑纹，从江枫肩膀一直蔓延到被衣服遮挡的部位，几乎覆盖了她整个左肩。 那个斑纹，像是纹身一样，组成一个鸟的图案。 黎殊看着那个斑纹，心一跳。 她抬头看向身旁其他人，他们的表情都很平静，似乎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她偏头去看红衣鬼主。 鬼主没有回看她，她在一旁站了一会儿，见江枫身上的毒已经抑制住，便不再支撑着自己的身形，钻回了百鬼幡中。 眼下对这红色斑纹感到心惊的人，只有她。 这块红色的斑纹，分明就是少阴山种下的追魂令。 少阴山的弟子，掌握一门叫做“追魂令”的技法，他们可以将这个印记钉在别人身上。只要是被他们钉上追魂令，就像是身上被装上了追踪器，无论他逃到哪里，他的位置坐标都会出现在少阴山的魂图之中。 因此，只要是被少阴山盯上，植入了追魂令，那这个人此生都会在少阴山的阴影中，难以逃脱。 但植入追魂令还有一个硬性条件——少阴山弟子在临死之前，带着最大的恨意，才能放出。 江枫杀过少阴山弟子。 迷雾被一层层撕开，真相拨云见日。 黎殊总算知道了，为什么江枫那么害怕少阴山弟子、为什么已经放弃这个秘境的少阴山此时又重新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少阴山要对江枫重追不舍、为什么江枫看起来那么狼狈——她除了手中的百鬼幡，一无所有。 她想起了在石门之外，少阴山与鬼主所说的话——“秋雨凉，少阴山养了你几百年，你却弑主背叛少阴山，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 秋雨凉，是红衣鬼主的名字，而她原本应该是少阴山的所属物。 江枫杀害了某位少阴山弟子，从他手中夺走百鬼幡，带着它逃了出去。但同时江枫也被这位少阴山弟子植入了追魂令。 现在，少阴山的人正根据着魂图的指引，捉拿江枫，或许是想将她手中的百鬼幡重新夺回去，也可能是要为那位死去的少阴山弟子报仇。 江枫这次进入鬼修秘境，便是她死里求生的最后一试。如果她在这个秘境中一直躲下去，提升自己的修为，吸取阴魂升级百鬼幡，更幸运的话，她再获得秘境之主的继承，她便能变成一个强大的鬼修。 到时候，百鬼院说不定也奈何不了她。 穆春时在江枫的伤口撒上了生肌散，有了生肌散，她的伤口也就恢复得更快一些。说到底她是个修士，若不是有毒，单单这样的伤口，恢复起来也用不了多久。 黎殊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黎殊清楚，如果自己真的被少阴山谢家老祖盯上，说不定，她也会成为下一个江枫。只是她稍微比江枫幸运一些。 因为目前，还没有少阴山弟子来找黎殊的麻烦。可能是她身后有着古家，又或者是她得到了仙门联盟的关注，也可能是谢家老祖还没有到油尽灯枯的时候。 少阴山没有对她出手。 但她不知道，她还能藏多久。 黎殊敛藏住眼底的神色，看向黑洞洞的走廊。 鬼修秘境里有不少好东西。她也想看一眼，这秘境中能不能找到她想要的东西。她家中有一个现成的鬼魂，正等着她替他找鬼修的功法。 黎殊与田维忠定下约定，她替他找鬼修功法，助他修炼，他便会成为她手下，将自己毕生研究出的器修知识都传授给她。 更何况…… 黎殊看向静静倒在一旁的百鬼幡，她意识到，可能是自己有着这个寄魂的天赋，她天生就能与鬼修的器物进行交流。或许，她其实也是一个鬼修。 走廊里没有光，只有远处几盏蓝色的魂火在跳动着。黎殊手腕处的纸人悄悄探出头来，与密布在秘境之中的眼睛相互对视。 秘境主人正沉默地看着她们。 黎殊意识到，秘境主人并不想将他们赶出去。 在黎殊带着江枫穿过墓穴大门时，原正在闭合的大门因为她们的通过，停滞了片刻。 秘境主人害怕少阴山弟子进入墓中，但也害怕她们被关在门外。 这片刻停滞的门让黎殊清楚地意识到，或许在她们之中，出现了秘境主人的重点关注对象。但秘境的传承最终会落在谁手中，是一个未知数。 第193章 本体鬼修 江枫肩膀上的毒素被解毒丹抑制住，洞穿的伤口在生肌散的作用下止住了血，伤口表面凝结成一块血痂。 她眉头紧锁，挣扎着醒过来。 “醒了？” 江枫醒来之后，下意识向身旁摸去，她的手抓住百鬼幡的旗杆，在看见百鬼幡中熟悉的身影时，她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你还能走吗？”马文远看着江枫，有些担忧地问道。 江枫的手轻轻按在自己左肩上，中毒之后，毒素对她的手臂具有一定的麻痹效果。解毒之前，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左肩存在痛感，但现在，她按压皮肤时，已经能够感觉到痛了。 她抬了抬自己的左手，左手的动能虽然有了些许障碍，但总归是没有废掉：“没事，能走。” “好，那我们继续往里走。” 江枫一手杵着百鬼幡，挣扎着起身，肩上的伤口是贯穿伤，轻轻一动，伤口就会传来撕扯般的疼痛。但疼痛总比没有知觉要好，至少她的左手还在。 但江枫没有强行运动着自己的左臂，而是将它静静垂下，等待着伤口的恢复。 她脸色苍白，冷汗从额头和脖颈间沁出，但是她牙关紧闭，缓慢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她原本占满眼眶的黑色逐渐消失，瞳白重新出现，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江枫，你还好吗？” 手中的百鬼幡与她意识连接，她听到了红衣鬼主的声音。 “没事。”江枫用意念回复：“至少现在我还死不了。” 红衣鬼主淡淡地说道：“你不需要用这些话来激我，我不会背叛你重回少阴山，你放心吧。我说过了，当初我助你杀掉丘志，虽然有你镇魂歌的功劳，但更多大的原因是，我恨少阴山，所以我才会选择你。” 江枫没有说话，但她的话将她拉扯回当初的记忆之中。 雨夜，荒山，洞中老人。 那是江枫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看到的场景。 当时，她醒在荒山之上，大雨倾盆，她将近失温，偶遇一位洞中老人，他招呼着让她到洞中躲雨。 她以为自己遇到了好人，心中庆幸，却没想到她只是从一个困局，又走进了另一个困局。 那个老人，是少阴山弟子。他想要的，是她的命。 江枫是天生的鬼主之魂，他要用她来祭炼自己的百鬼幡。 她将近身死，情急之下，她用出了系统给她的天赋技能——镇魂歌。 【镇魂歌：通过声音，你能让所有的鬼魂对你臣服，控制鬼魂数量取决于你的修为水平。】 镇魂歌吹响，百鬼幡中炼化出的鬼主在她的命令之下，反噬原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那个少阴山弟子没有反应过来，便让她纵鬼杀死。 或许他当时也没有想到，自己用了那么久的百鬼幡，会听从一个普通凡人的指令，反过来将他杀害。 少阴山弟子肉体死亡之后，他想要操控着自己的鬼魂逃生，却被镇魂歌控制住。江枫控制着他，将他炼入百鬼幡，而他也在临死之前拼尽自己的全部力气，给江枫植入追魂令。 江枫是《寻仙》上一赛季的玩家，而她上一赛季，正好又是少阴山的人。她清楚追魂令的作用，于是她带着百鬼幡东躲西藏。 她不可能参加仙门初试，因为被钉入追魂令之后，只要她靠近少阴山弟子，他们就能察觉到她的存在。 去参加仙门初试，她无异于是自投罗网。 她清楚少阴山都是什么人，她没有胆子赌。 于是她只能当一个散修，在下仙界里苟且偷生，靠着上一赛季的经验，勉强地提升着自己的修为。 这一年里，她在少阴山弟子们的追捕下躲躲藏藏，几次死里逃生。 她需要有一个更强大的底牌，而这个秘境，便是她的希望。 “不知为何，你好像，谁也不信。”红衣鬼主注视着她：“明明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为什么你却能生出这样的心性？” 江枫没有回话。曾经，系统告诉她，如果在这个世界死去，那她在现实也会死去。 她不敢试探这个消息的真假。 她还不能死，她绝对不可以死，她的家中还有人等着她回去。她不想就这样死在这里。 “秋雨凉，我能信你吗？” “当然，主要你遵守承诺，替我找到，我失散多年的弟弟。” …… “吱呀——” 尘封的石门被推开，石室内一片昏暗。 马文远将手中的灯笼高高举起，试图照亮整个房间：“奇怪，这道门的门锁上明明聚满了灰尘，看着这模样，应当是没有人来过，为什么这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再往里走一些，说不定有机……”关。 话还没说完，他们脚下的石砖突然失去支撑一样下坠，带着他们一同栽下去。 黎殊下意识召唤出乌夜啼，乌夜啼落在脚下将她撑了起来，她左右手各提着一个人，是离她最近的江枫和穆春时。 嘎嘎的反应也极快，学着黎殊地模样召唤出佩剑踩在脚下，他双手扯着马文远的衣领，马文远心有余悸，赶紧伸手扯住嘎嘎的手臂。 他手中的灯笼摔了下去，连同着脚下的石砖一起，直直坠落在地上，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灯笼躺在乱石之上，看上去像是遥远深渊里的一点萤火。 黎殊提着人，回到了平台上，她的脚踩在掉落的地板砖块边沿。 她看着脚下的砖块。 石砖断口平齐，这不是意外断裂，这是秘境主人刻意设置的地陷。 “回去吗？还是去地下看一眼？” 黎殊看着马文远。 马文远抹了一把后颈的冷汗，此时他两手空空，房间里失去了光，恢复一片漆黑的模样，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眼前有一一大片空荡荡的豁口。 “下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但也能看一眼。”马文远知道地下有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在他看来，这个地板就是整个房间设置的机关陷阱，秘境主人制作这个房间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掉下去，然后摔死在下面。如今他们死里逃生就足够了。 “行，那我先下去看一眼。”黎殊取出乌夜啼。 上层地板与下层之间的层高非常高，黎殊脚踩着乌夜啼，一头扎了下去。 风在耳旁呼啸着，灌入她的兜帽，越往下，周围的空气越是寒凉。 她闻到了一股腐臭味。 黎殊用真气封住自己的嗅觉。 地上的灯笼已经被落下的石砖砸扁，夜明珠从里侧掉落出来。 黎殊落在地上，脚踩着乱石，捡起那颗夜明珠。光线上提，她也借着夜明珠的光，看清了底下的情况。 他们不知是第几轮触发机关的受害者，地上的乱石堆叠了一层又一层，乱石之中，可见一具具露出白骨的尸体。 新的石头砸下，将过去的白骨砸得粉碎。 墙壁之上，刻画着一幅幅恶鬼的图画，他们手中高举着巨石，从悬崖上砸下，而山脚下的人，捂着头发出哀嚎。 黎殊的视线从画像上一一扫过，落在了正中央的一串文字上。 “落井下石。” 她的声音似乎触发了什么机关，那一瞬间，墙壁上的恶鬼仿佛活过来一样，化作一个个鬼魂从墙壁上钻了出来，向黎殊扑过去。 她举起乌夜啼。 狂浪剑法，第三式，江流宛转。 剑风吹散了向她扑来的鬼魂，紧接着，一招“银河落九天”打下，剑影击破鬼魂的核心，鬼魂四散开来。 剑无法切开没有实体的鬼魂，但剑风可以。 一个漏网之鱼冲破阻碍，向她扑来，她抬起手，按在它的眉心。 明明是无实体的鬼魂，却轻易地被她按在掌心。 “果然是这样。” 黎殊手一用力，捏爆了鬼魂的核心。 冰凉的魂力像是流水一样，温顺地从她掌心钻入，化作一缕灵力，融入她的体内。 黎殊的天赋技能是“寄魂”，而从天赋的角度来看，她实际上，也是一个鬼魂，只不过她现在寄存在人类的肉体之中。 鬼修分为两种，鬼魂本身修炼而成的修士，或者驭鬼人。 而黎殊是前者。 对鬼魂而言，她是同类，因此黎殊能够对它们造成直接伤害。并且，她也像其他鬼魂一样，可以通过吞食其他鬼魂，剥夺它们的魂力，化为自己的真气，助长自己的修为。 难怪在院子里的时候，作为鬼魂的田维忠会对她表现得如此害怕。 原来他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上带着令他恐惧的气息。他知道，如果她愿意，她就能吞食掉他，将他的魂力化为己用。 这就是寄魂的另一个使用方式。 黎殊眯起眼。 但这样看来，江枫的存在，或许会威胁到她。 因为江枫能够通过哨声控制其他鬼魂，而黎殊正好也符合她的控制范围。 在之前的战斗中，黎殊意识到了，江枫的鬼魂控制不是群体控制，而是单体伤害，她只能通过哨声控制某些制定的鬼魂。 因此她的哨声没有对黎殊产生影响。 但如果江枫知道，黎殊的本体也是鬼魂，那她完全能够通过哨声定向控制黎殊。 黎殊眯起眼。 她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在江枫面前，要不然，她们两个之中，必定要死一个人。 第194章 新的密室 黎殊将周围一片鬼魂处理掉，将逸散的魂力吸入体内。 她的黑靴踩着满地的碎石，慢慢靠近那面刻着“落井下石”的石壁。 石壁之下一个狭窄的洞口，洞口已经被落石淹没了大半，只露出半个洞顶。 黎殊俯下身去，将附近的石块扒拉开，看清了底下的画面，这是一个长长的隧道，但只站在洞口的位置，看不清道路的尽头。 黎殊思考片刻，抽出乌夜啼御剑而上，向平台上方飞去。 马文远伸长着脖颈向下探望着。单从上面的角度看去，他只能看见一小点光在底下晃来晃去。等了好一会儿，他都没看见黎殊上来。 他心中禁不住猜想着，莫非黎殊在地下找到了什么宝贝，但是她偷偷将东西藏了起来？ 想到这，突然他开始后悔了，自己刚刚应该跟着她下去。 “要不……我们也下去看看？”马文远看向身旁的人。 嘎嘎抬起自己的手示意着自己只有两个手，最多只能带两个人下去。 “不是！”马文远脸微红：“我不是让你带我下去啊，飞行法器我自己就有……”眼前这个剑修还只是一个小屁孩，被一个小屁孩拎着，那他多没面子啊！ 他还在试图向大家解释着，突然身后有光亮升起。 他回过头去，黎殊踩着剑就飞了上去，还不忘将那颗夜明珠丢到他怀里：“你的灯笼坏了，我把夜明珠给你捡回来了。” 看见黎殊平淡的眼神，马文远突然觉得，自己刚刚大概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人家说到底是手中带着神剑的大佬，说不定这一次进入秘境，就是她带着自己的弟弟来体验人生，人家根本就看不上这秘境之中的小破玩意。 “地下有一个洞口，洞中有一个隧道，隧道很长，我没有进去看，你们讨论一下，要不要进洞里看看。” “好啊！”马文远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回复道，他看向身后的其他人：“按照我多年的秘境探索经验来说，一般情况下，这种密道通向的地方，必定藏着什么大宝贝，咱们来都来了，不如去看一眼。” 穆春时没有异议，他这一趟过来，本就只想找一些草药，对其他的东西没有太大的想法，于是全程听从安排。 江枫听见马文远的话，眼中暗光闪过。 从一般小说和影视剧情来看，这种密道，最可能通向的房间，极有可能藏着最珍贵的宝贝，说不定秘境之主的传承就在那里。 “行。”江枫按捺住内心翻涌，说道。 嘎嘎与黎殊交换过眼神，也点头应下。 每个人都拿出了自己的本事，从平台上飞落在地下。马文远最先看到的，就是脚下的一片尸体，他皱起眉，移开了脚。 果然，他之前没有猜错，确实有不少探索者被这个地陷机关打得猝不及防，落入地下摔死。 人从空中坠落的时间很短，短到他还没有从慌乱中反应过来然后再摸向自己的乾坤袋，从乾坤袋中拿出飞行法器触发，他就已经摔在地上成为肉饼了。 若不是黎殊反应及时，说不定他已经成为这堆尸体中的一员了。 想到这他心有余悸。 与他的庆幸不同，江枫刚落到地上的时候，首先注意到的是墙上的恶鬼画像。 画像似乎有什么魔力，吸引着她的注意力。 脚下石子一滑，她重心一偏又赶紧站稳，这下，她回过神来，重新看向墙壁上的画。 此时，这墙壁上便是再普通不过的画像，仿佛刚才她感应到的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 她视线下移，看到了地上的一堆尸体。按道理说，这里死去了那么多修士，此处的鬼魂应当也不少才对，但他们在地下站立了那么久，至今还没看见一个鬼魂。 江枫虽然心中疑惑，但也把疑惑咽下，跟在众人身后，向那个漆黑的洞口靠近。 洞口处的落石被黎殊挥开，形成一个能够容纳下一人的洞口。 马文远拿出一个新的灯笼，打着头阵，从洞口钻了进去。 几人紧紧跟在他身后钻进了洞中，而黎殊走在最后方负责断后。 洞中高度很矮，他们需要弯着上半身，才能从洞中通过。江枫的百鬼幡面积过大，在隧道之中格外碍地方，她只好将百鬼幡放回乾坤袋中。 隧道狭长黑暗，单单一个灯笼的光无法照到尽头。他们慢慢地行走着，留意着四周的声音，但此处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和衣服摩擦的声音，没有听见其他动静。 好不容易走到了尽头，他们却发现，这是个死胡同。 马文远摸着尽头的墙壁，石砖梆硬，完全没有松动的痕迹，边边角角的地方也没有看到任何门锁或者机关的痕迹。 “奇怪……”他在墙上按压着，试图按出一些机关：“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这么长一条隧道，总不能什么用都没有吧。” 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经验，难道说这个隧道就是秘境主人设计出来，专门耍他们玩的？鬼修脑子不正常，说不定还真有这种可能性。 黎殊用剑柄在四周敲击着，听着剑柄敲击下石砖发出的声音。在敲到头顶上的石砖时，声音出现了不同。 “头顶的石砖上可能是空的。”黎殊敲击着不同的石砖，让他们听出其中的区别：“这石砖背后应该有一些什么东西。” “我有锤子！”马文远从乾坤袋里掏出他搁置已久的锻造锤：“让开，我来把这些砖块敲开。” 几人退开一段距离，只见马文远将真气凝聚在手中铁锤中，他用力一敲，巨响在隧道里回荡，让人头脑发晕。 马文远止住脑袋的嗡鸣，他用真气堵住耳朵，继续运气向砖块砸了下去，此时头顶的砖块出现了一道裂纹。 “有戏！”马文远咧开了嘴，他手下更使劲了，几乎用尽了十分的力气向头顶的石砖砸去。 黎殊没有用真气堵住耳朵，她在这一声声砸墙声中听到了一丝异样。 她皱起眉：“这声音不太对劲……” 但没有人听到她的话。 “三、二、一！”马文远哐一下将锤子砸在墙壁上，石砖的裂纹增大，出现了松动之势。 突然，一滴水从缝隙中落下。 “……什么？” 马文远愣住了：“等等……这什么情况？” 下一刻，头顶的裂缝逐渐扩大。 从缝隙间流下的这一滴水，仿佛成了雪崩之前滚落的一团雪花。 砖块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一块碎石砖脱落下来，紧接着，迎接他们的是扑面而来的洪水。 巨大的水流冲力冲撞着他们，要将他们顺着隧道冲灌出去。 一个个肉体带着水流撞在黎殊身上，将她撞得眼冒金星。 她手一用力，乌夜啼插入一旁的石缝之中，她催动体内的真气，用尽蛮力将这群人堵了下来，渡过了最初那一股冲力，接下来的水流虽也很强但也足以让他们回过神来。 从上至下会有越来越多的水灌入隧道，到时候水流充满整个隧道，隧道中的空气将全部被榨干。 就算他们是修仙者，他们也是人类，无法长时间在水中停留。 黎殊将身前的人推了一把，示意着他们向前过去，将顶上的砖块缝隙挖大一些，从底下钻出去。 马文远挣扎着向前，而此时一个身影灵活得像是鱼一样，完全不受水流影响，钻了过去——是嘎嘎。 嘎嘎的本体是树，虽然无法在水中长时间呼吸，但总比人类要好上许多。此时他看着被水流冲撞得摇摇欲坠的马文远，稳稳地穿过他，接过他手里的锤子，将头顶的石砖洞口砸得更大一些。 洞口变大，其中的水流冲劲也就更猛了。马文远等人虽然手脚死死抠住两侧的墙壁，但还是忍不住向后撞去。 黎殊认命地在身后当好一个合格的“滤网”，期间还得躲过掉落的碎石攻击。 嘎嘎掰下一整块石砖，这时，水流已经充盈了一整个隧道，但头顶的洞口已经被扩大成能够容纳一人通过的大小。 嘎嘎率先从洞中钻了出去，马文远紧随其后爬了出去，嘎嘎在外头拉扯着他，将他从洞中扯了出去。 马文远从洞中出来时，心中已经完全没有把嘎嘎当成一个小孩子看待了。果然，高手的弟弟也是高手，马文远在被嘎嘎拉扯出来时，清楚地感觉到了拉扯他手臂的那股巨力。 这个小孩不仅在湍急的水流中泰然自若，还能将他一并拉起。 马文远此时觉得自己虽然这段时间很倒霉，但他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将这两兄弟拉进了自己的队伍之中。 身后的一群人依次从洞口钻了出去，拉紧房间中的树根，在水流稳住自己的身形，顺着树根一直攀爬上去。 黎殊浮出水面，看清楚了眼前的画面。 这是一个巨大的房间，地下像是储蓄了一整个水池，而在房间的墙壁上布满了树枝藤蔓。 “等等，那是什么！” 马文远一手攀着树枝，一手指向池子中央。在他手指示的方向，一个巨大的黑色的身影从水中浮现。 第195章 五行相克 一只黑影缓缓地从水中探头来，它乌黑的皮肤上布满皱褶和疙瘩，绿豆般大小的眼睛直勾勾地朝着他们望去。 它的头向上抬起，逐渐露出身后硕大无比的硬壳。 “乌龟？”马文远看着水中的乌龟，震惊道：“这乌龟是养了多少百年啊？怎么长这么大？” 乌龟本应该是温顺的动物，但眼前的乌龟看上去像是饿了几百年的鳄鱼，眼神里充满了凶狠与暴戾，仿佛下一秒就会张开血盆大口将他们生吞活剥。 几人手脚并用地顺着树枝向上攀爬，而那只乌龟见状，停在众人身下，伸长了它粗壮的脖颈，大口撕扯着他们身下的树枝。 树枝来回摇晃着，带着一长串人上下颠倒。 黎殊趁机召出乌夜啼，踩着乌夜啼飞向空中，躲过乌龟的骚扰。 值得庆幸的是，随着水流从洞口排出，房间里的水位开始逐渐降低。那只乌龟也随着水位的下降，慢慢地朝下方落去。 乌龟与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它就算是跳起来都咬不到他们脚下树枝了。 但还没等他们松一口气，黎殊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她抬头看去。 在众人头顶不远处的一棵藤蔓上，正吸附着一条浑身长满鳞片的四脚蛇，它的一双竖瞳凝成针状，死死盯着身下的陌生人。它弓起身，做出准备弹跳的姿势。 “小心上方！”黎殊脱口喊道。 马文远眼疾手快坐着飞行法器升空，期间还不忘将穆春时拉向自己身后。嘎嘎也抱着江枫御剑而起。 与此同时，那只巨大的四脚蛇正好腾空而起，落在他们原本停留的位置。再迟一秒，它就能扑到他们身上。 水中的大乌龟见他们离开，一直追着他们映入水中的倒影，浮在他们身下。 “这两只玩意就不能相互打一架吗？”马文远看着相互收手的两只灵兽，忍不住吐槽道。 突然，强烈的危机感传来，黎殊闪身躲避，就在她刚刚闪开的瞬间，一道火红的身影如闪电般朝着他们猛扑而来。 羽毛从黎殊身旁擦过，她抬眼一看，是一只体型巨大、通体赤红的鸟。 这只鸟的羽毛鲜艳夺目，宛如熊熊燃烧的烈焰，仿佛能将周围的空气都点燃起来。 “不是，这是秘境主人的宠物房吗？怎么水陆空的灵兽全给凑齐了。”马文远狼狈地躲到远处，看着红鸟的利爪心有余悸。 黎殊的眼睛微微眯起。 这几种特定品种形状的灵兽，让黎殊想到了—— 东方，木，青龙。 南方，火，朱雀。 西方，金，白虎。 北方，水，玄武。 在传统文化之中，东南西北四方分别对应四种神兽，它们各自代表了不同的属性和象征意义，这四种神兽又被称为“四象”或“四灵”。在天文学中，四象用来划分天上的星星，也称“四神”、“四圣”。 四象所对应的神兽毋庸置疑，而唯独与土对应的神兽各有说法，有人说是勾陈，也有人认为是麒麟。 黎殊分神在房间里搜寻着，果然，在角落的平台上看见了一只白色的老虎。 这下，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都齐了，但没有看见第五只神兽。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绝非凡兽，不是想找就能找到，即使是青鹿院中也无法一下子凑出这么多神兽。这个秘境主人找到的灵兽，只不过是四大神兽的替代品。 就像藤蔓上攀附的那只四脚蛇，便是青龙的低阶替代品。 “小心！”嘎嘎出声喊道，黎殊回过神来，躲过了朱雀的扑抓。 她被盯上了。 空中无处借力，她的剑又被她踩在脚下，她纵剑拉扯着，将朱雀吸引到边沿的位置。她一脚踩在平台的石砖上，手中凝气，一招“流星追月”直直刺向它的胸腹。 谁料，剑刃穿透它的躯体，如同刺入空气一般。朱雀被她的动作激怒，锐利的喙部直直刺下。 黎殊翻滚躲避，狼狈地踩着剑拉开与它的距离。 “它们不是真的灵兽，它们没有实体。”黎殊沉声说道。 这些灵兽根本就不是真实存在的灵兽，而是灵兽的鬼魂。 差点忘了，这个秘境的主人是个鬼修，又不是妖修，怎么会在秘境中养灵兽呢。 只是这里的鬼魂也很不对劲。 黎殊紧紧盯着眼前的朱雀，她没有在它身上看到任何的鬼魂核心。 明月证心，第七式，三千风雪。 剑气如同密密麻麻的发丝，向朱雀袭去。这些细密的剑气按理来说能够直接将它切成粉末，直接破掉它那颗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核心。但如今，剑气却只能径直穿透它的身影，丝毫不能对其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黎殊躲着朱雀的攻击，但视线一直没有从它身上移开。 肯定还有什么东西，在保护着这些灵兽。 尖锐而清脆的哨声在房间里响起，江枫吹起了镇魂歌。但眼前的朱雀却丝毫不受江枫影响，仍然向黎殊扑去。 “怎么回事……” 江枫皱起眉，放下了手里的哨子。 她的镇魂歌失效了。 这不可能，她的镇魂歌从来没有失败过。 这可是系统给她的天赋技能，只要眼前的这些灵兽是鬼魂的状态，不可能会逃过她的控制。 与此同时，因为听到了江枫吹出的哨声，原本安静地趴在树上的四脚蛇瞬间有了反应。它迅速弓起身子，朝着江枫所在的方向疾速扑来。 嘎嘎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江枫向旁边闪躲而去。 四脚蛇轻盈地落在了另一侧的树梢之上，树梢微微晃动了几下，四脚蛇却稳稳地立在枝头，一双阴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江枫和嘎嘎，嘴里还不时发出“嘶嘶”的声音，似乎在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江枫冷眼看着那只四脚蛇，召出百鬼幡。 “秋雨凉，帮我。” 红衣鬼主悬浮在空中，看着四周的一幕：“这情况，有点麻烦啊。” …… 黎殊收回视线，心中愈加深重。 眼前的朱雀仿佛盯死了她，非要与她一决高下。 她身上金红色的羽毛挥舞着，仿佛一层火光笼罩其上。黎殊仔细看去，才发现，原来朱雀身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的灵气保护膜。正是这一层保护膜，让它身上仿佛流淌着火焰。 她转头望去，果然，在其他灵兽身上也有这层保护膜，它们唯一的区别，就是颜色不同。 或许正因为这个保护膜，它们才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 朱雀行动迅速，来势汹汹，就连不远处的玄武与白虎也在死死盯着她。照这样下去，她的体力迟早要被它们耗尽。 马文远虽是器修，但手无缚鸡之力，穆春时是药修，而江枫唯一的镇魂歌失效，如今她正在利用百鬼幡和青龙血战到底。 但从局势上看，她似乎没有办法对青龙造成任何的伤害。 红衣鬼主的攻击与她的剑一样，直接穿过灵兽的身体。 这情况确实有点麻烦。 黎殊看着四周。 但秘境主人建造这间密室，自然不会想让他们直接死在这里。 秘境主人的目的是筛选自己的继承人，不是杀人泄愤，那他所设计的秘境，必然不会是一个死局。 在这房间之中，肯定有着解决的办法。 黎殊一边躲避着朱雀的攻击，一边观察着密室。 突然，她发现这个密室的四面墙壁上各画着一个图腾，图腾被密布在墙上的藤蔓和灌木遮挡，但隐约可见其形。 图腾中的花纹复杂，与其说是图腾，不如说是阵法。但即使黎殊是符修，也只能看出这些阵法与五行有关。 莫非这些阵法与那四个灵兽有关？ “看地下！” 江枫的声音骤然响起。 黎殊看向地下。 密室中的水从破口的地方不断泄走，随着水位的不断下降，被淹没已久的底部景象也一点一点地展现在他们眼前。 在这密室的底部，竟然排列着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像，他们形态各异，乍一眼看上去，好像在看着兵马俑一样。 突如其来的人像吸引走了众人视线，但很快江枫很快就看到了人像之下的阵法。 水散去，原本浮在水中的乌龟也落在了地上，正好就踩在水底的阵法之上。当它踩在阵法上时，阵法亮起微弱的光，原本覆盖在它躯体表面的黑气竟然消失了。 地上的阵法刻纹代表土，而玄武属水，土克水，正好将玄武身上的水属性保护膜消去。 这一刻，黎殊看到了地上玄武体内的鬼魂核心。 “就是这个时候，控制它。”黎殊冲着江枫喊道。 江枫回过神来，她将哨子塞入口中，哨鸣声吹响，这次，她的镇魂歌对玄武有用。 红衣鬼主见状召唤着百鬼，将玄武撕成碎片。零散的鬼魂碎片被尽数吸入百鬼幡中。 幡旗上黑光大亮。 根据五行相克的原理，如果能够将不同属性的兽魂分别拉扯到与之相克的阵法位置之上，就可以消除掉覆盖在灵兽身上的灵力保护膜。 第196章 真实身份 玄武已诛，现在密室中就只剩下朱雀、白虎、青龙三只灵兽。 身处同一室内的其他灵兽们察觉到了玄武的消失，原本停留在黎殊身上的仇恨被硬生生拉走，火力转移到了江枫身上。 此时密室中的水已经流干了，马文远正想顺势落在地上，但两侧的青龙和白虎在墙壁突出的石台和树枝上跑酷着，向他们扑过来。 “诶诶！怎么突然往这边来了！”马文远鬼叫着到处乱窜。 除去土以外，剩下的四个元素的阵法都在墙上，要消去其他神兽身上的保护膜，还需要将它们拉到对应的墙壁旁。 “夜戛！”黎殊朝嘎嘎喊了一声。 嘎嘎原本正带着江枫四处躲避，此时接收到她的眼神，瞬间明白了她的想法：“我来了！” 他把江枫塞到马文远的飞行法器上。 马文远的飞行法器是一个大元宝，能够勉强坐下四五个人，多加一个人也未尝不可……但这位可是其他三个灵兽的攻击目标啊！ “哥们你……！”马文远瞬间汗流浃背，操控着飞行法器躲过白虎的大抱抱。 嘎嘎却纵剑向朱雀飞去，他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张纸符，对着朱雀砸去。 纸符没有办法对朱雀造成伤害，但却吸引走了它的仇恨。 “要把它拉到哪里？”嘎嘎躲避着朱雀的攻击，提声问道。 “北方！”黎殊引领着他向一个方向飞去。 在四个方位之中，北方对应的正好是水位。水克火，正好能够消除朱雀身上的灵力。 嘎嘎带着朱雀，向北方墙壁的图腾上飞去，在即将碰到墙壁时，剑身突然来了一个90°急转弯，身子朝上方飞去。 紧紧跟在他身后的朱雀体型巨大，来不及刹车，直直撞在了墙壁上。 朱雀的身子与阵法紧紧相贴，身上的红光消去。 踏月流星剑，第十二式，银河落九天。 黎殊的剑式如雨落下，直直刺破了它的鬼魂核心，在片片耀眼的剑光遮掩之下，黎殊伸出手，将朱雀的魂力吸入手中。 “下一个是谁？” 嘎嘎兜了个弯，转回黎殊身旁，他的语气格外兴奋。战斗的刺激感点燃了他体内的激情，妖族没有道德，但却天生懂得战斗带来的愉悦。 马文远操控着飞行法器，带着两个人在空中摇摇晃晃地躲避着青龙和白虎的交叉攻击。 江枫操控着鬼魂对它们进行攻击，却没有办法阻止它们的步伐。 此时，朱雀消失，剩下的两个灵兽也感受到了四周的动静。 它们看上去灵智并不高，一感受到威胁，都朝着黎殊的方向跳去。 或许它们太久没有碰见过活的修仙者，脑子变得愚钝。又或许是变成鬼魂后，它们的灵智也会随之逐渐降低，因此它们直愣愣的，轻而易举地被黎殊和嘎嘎吸引走了注意，跟着他们向着阵法的方向跑去。 了解到了破局关键，接下来的步骤也就简单了很多。 白虎属金，火克金，而南方属火，只要把白虎拉到南方的阵法处，消除它身上的灵力，就能将它击杀。而青龙属木，金克木，西方属于金，只要把青龙拉到西方的阵法处，就能将它击杀。 灵兽与黎殊两人经过一番激烈鏖战之后，终究还是不敌，纷纷败下阵来，被黎殊一一诛杀。 江枫看着黎殊的身影。 少了几只能让她升级百鬼幡的鬼魂，她虽觉得可惜，但她手头没有飞行法器，只能远远看着他们。 那两人明显对战这几只灵兽时游刃有余，他们配合默契，剑法干脆利落。 江枫不好提议自请加入他们，然后让他们手下留情，将鬼魂留下让她来收入百鬼幡中。那样做，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说不定接下来的路程，人家就不愿意救她了。 江枫只好收回了视线，看向地上那一群人俑。 处理掉最后两只灵兽，黎殊和嘎嘎也御剑重新落回地上。 此时，马文远早已率领着其他人朝着那陶泥人像走去。 那群陶泥人像排列得整齐有序，但和兵马俑的方格状不同，它们的分布方式呈现出一种发散状，如众星捧月一般紧密地簇拥着位于最中央的那个人像。 细细观瞧之下，可以发现周围的人像做工简陋粗糙，无论是面容轮廓还是身体线条，都只能算是勉强勾勒出来而已。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处于正中央位置的那个人像雕琢得格外精致细腻，无论是它身下的椅子，还是它身上的服饰，其上的花纹都精雕细琢，栩栩如生。 他地位崇高，接受其他人像的朝拜，而四周的那些人像则宛如前来面圣的子民一般，恭敬谦卑地围绕在他的身旁。 此处有四象神兽坐镇，但五行阵法有五个。除了这已经现身的青龙、白虎、朱雀以及玄武四大神兽之外，那个与土行相对应的神兽却始终未曾露面。 难道说，一直没有出现的那个土行神兽，其所对应的正是眼前这座神秘莫测的陶土人像不成？ 在五行与方位的说法之中，土对应的方位有两种说法，或是说四方之隅，或是说中央。 中央方位通常被认为是天地的中心，是万物生长的源地，起到了一个调节四方平衡的作用。与此同时，黄色代表土，是皇权的象征……莫不是说，这个“土”指的人皇？ 想到这，黎殊内心一阵无语。 她人都已经修仙了，还要在这看一眼这封建帝制的画面。 这个鬼修到底想要做什么？ 怎么，他也想当百鬼之王？他不如去百鬼院吧，百鬼院才是中央集权统治制度。 在这个“人皇”的人像身后，放着一个大宝箱。 马文远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大宝箱，他搓着手走过去：“我说什么来着，果然，这里有宝贝！” 宝箱上的花纹很精致，看上去就价格不菲，宝箱上扣着一个锁。但区区小锁还拦不住马文远，他手上有一大包撬锁工具，这门外的所有锁，都是马文远负责撬开的。 马文远将一个细棍塞入锁孔中，捣鼓了好一会儿，锁头被他掏得咔咔作响。 黎殊看着这个大木箱子，不禁想到，这个箱子在水里泡了那么久，里面要是放着什么纸质书籍，说不定早就被水泡发成一滩纸沫沫了。 “咔！” 锁芯一挑，锁头发出清脆的响声，锁开了。 马文远满心欢喜地打开箱子，箱子里面放着好几个乾坤袋。 哟，这秘境主人还挺有先见之明，居然在箱子里面放入乾坤袋，这样下来，乾坤袋里的东西就不会让水泡发。 还怪体贴的。 马文远将乾坤袋里的东西全数倒在地上，让大家看清里面的东西，好进行分配。 第一个袋子打开，哗啦啦的金银珠宝从乾坤袋里掉出。 马文远掏了掏乾坤袋，里面空空如也，马文远看着地上堆成小山一样的金银珠宝，挠了挠头。 这种东西对于人类来说是巨大的财宝，能让他们欣喜若狂，但对于修仙者来说，这些珠宝有个屁用啊，全拿去折换成灵石，也就几十颗中品灵石罢了。 马文远再拆开接下来的乾坤袋，乾坤袋里有各种矿石、草药、兽骨……看上去像是清仓大甩卖时候发放的散件盲盒。 乍一眼看上去什么都有，实际上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 秘境主人放了四个灵兽鬼魂在密室中守着，又用了这么大一个箱子来锁着这些乾坤袋，最后倒出来的全是这种杂货？ 这是玩他们呢？ 马文远感觉到了来自秘境主人深深的恶意。 终于，掏到了最后一个乾坤袋，这时乾坤袋里面倒出了几十件法器装备，还有不少镰刀和剑之类的武器。 黎殊看着地上的剑，这些剑不是神器，但品质也不错，应该是七品左右的水平。 在场除了他们俩以外没有别的剑修，于是这几把剑就理所当然地分配到了他们手中。 除此之外，乾坤袋里还有不少通用的锻体身法，谁都能用。看到这些东西，马文远脸上终于带上了喜滋滋的笑。 这些东西要是卖出去，能卖上不少钱，这一趟出来算是回本了。 黎殊看着满地的东西，心中疑惑更重了。为何这密室之中见到的所有藏宝，完全体现不出密室主人的鬼修身份，他的宝箱中一本鬼修的功法都没有。 鬼修功法，是她来这个秘境的另一个重要目的，她要给田维忠找功法。 莫非，还要进入更深层的房间里，或许要直入墓穴中央，她才能找到更加能体现出墓穴主人真实身份的东西。 她抬头看着墙上的阵法。为什么一个鬼修，却要在房间里设置与五行相关的关卡？为什么他要设计这些人像，做出万民朝拜的姿态，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疑惑在她心里埋下种子。 其他人还在叽叽喳喳地分配着地上的宝物，黎殊手腕轻轻一抬，一只纸人从她袖口处悄悄飞出，开始窥探着这个房间。 她的附着着神魂的纸人从袖口放出时，她明显看见，隐约落在房间里的那道视线盯向了她，但对于她放出的神魂，他没有出手。 她放出神识想要探路，被他打了，但她放出纸人，他却只是盯着她的纸人，没有出手。 纸人上的神魂，是可被允许的存在。 这是否也就意味着，秘境主人允许她用附着着神魂的纸人进行探路，或者吞食其他鬼魂。 她抬头，与那道注视着房间的视线对视，然后抬起手，微微掀起自己的兜帽边缘，朝他淡淡地行了个礼。 那道视线却落在了黎殊手背的剑意传承印记之上。 第197章 暗潮汹涌 马文远打开密室门，看见灯光之下，满房飘满了密密麻麻的鬼魂。只用那一眼，他便吓得满脸青绿，他连滚带爬地夺门而出，生怕慢了一步，身后的鬼魂就会追上来。 若房间中只有几个鬼魂，他尚且能够解决。 但眼前这个房间里的鬼魂数量显然是千位以上。折算下来，他们每个人都得以一敌百。 他哪来这种本事啊，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马文远拼了命地往外跑，等他跑出去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身后只跟着一个穆春时，剩下的三个人都没有跟上来。 “他们……人呢？” 此时穆春时也反应过来：“莫不是没跑出来？” 马文远心中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最后咬紧牙说：“走，我们回去看看。” 但当他们顺着原路返回的时候，却发现，来时的路消失了。 …… 密室之上，挂着一盏巨大的明灯，其形状宛如皓月。 密室之下，鬼魂发出凄厉的尖叫，它们伸着手向前扑去，它们撕咬着空气，眼睛盯着房间里的活人，仿佛咽下活人的血肉，就能让它们重新变成人。 尖锐的哨声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哀转久绝。抓挠中的鬼魂听见哨声，动作停滞。 一团浓重如墨的黑雾凭空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而来，瞬间将那些鬼魂吞噬其中。只听得“嗤啦”一声响，鬼魂们被黑雾撕成无数细小的碎片，四处飞溅。 纷飞的鬼魂碎片反射着顶灯的光芒，好似翻飞的蝴蝶。黑雾卷走魂魄，露出其身后一双黑沉的眼睛。 江枫抬起手，撩开遮挡住视线的乱发，盯着眼前的每一个鬼魂，绝不放过一个漏网之鱼。红衣鬼主抬手，将零散的魂力收入百鬼幡中。 此处，万鬼冢，就是她最好的升级场所。 她的镇魂歌虽然无法一次性控制一万个鬼魂，但批次解决，还勉强可以。 在密室的另一头，剑影交错，黎殊一剑破开身前的几重鬼影。灯光之下，她手中的乌夜啼寒气逼人。 她手中动作不停，一只纸人藏在不远处，正聚力将散落的魂力吸入体内。 这里的鬼魂太多了，纵使她有百般本事，也在其中受了不小的伤。鬼魂撕咬过她的身体，她肉体之上没有留下痕迹，但她的魂魄会隐隐作痛，犹如虫蚁啃噬。 这也是她寄魂体质的缺点。 她对于鬼魂来说，是捕食者，又是被捕食者。鬼魂是她的食用对象，同样她也是这些鬼魂的食用对象。 但是，有所失必有所得，富贵险中求。 这一趟，她在秘境之中吸收的魂力也能化作灵力，转化为她自身的修为。 这些魂力，也能为她提供“经验值”，只是如今她还没有时间去炼化它们。若再给她足够的时间，她借助这些魂力，定然可以修为大涨。 嘎嘎在黎殊身旁，学着她的模样，一式式剑招击中鬼魂的核心。 这个密室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修炼场所，增长了他的实战能力。 秘境主人在此设置了一个万鬼冢，将数之不尽的鬼魂藏在此处。 这个万鬼冢中，除了鬼魂以外，一无所有，别的修仙者一眼看见这样的密室，断然不会进去。 但这种密室对于鬼修来说，简直是大补之地。只要他们能在这个房间之中保全自身，就能从中获得很大的提升。 一只鬼魂的手指抓过黎殊的手臂，撕扯的疼痛传来，她眼神一暗，反手按住它的脑壳，将它头中那颗鬼魂核心捏爆，将魂力从掌心吸入。 “休息一下吗？”嘎嘎闪身过来，剑光击碎她身侧的几只鬼魂。他看出黎殊如今体力已经耗尽，强撑下去，说不定会受更重的伤。 “走。”黎殊喘了一口气，用剑光开辟出一条通道，向着门外的方向走去。 江枫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但她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如今房间之中没有其他人，她也就不再隐藏自己的实力。 她的眼白逐渐变成黑色，百鬼幡翻飞着，黑雾大起，搅动着四周的空气，像是绞肉机一样，撕碎了四周的鬼魂，将它们全数吞入幡旗之中。 百鬼幡与她相互连接，百鬼幡中吸收的鬼魂，也会反哺她本身。 门外，密室的门被半掩上，虽然偶然有鬼魂从门缝之中逃窜出来，但溜出来的鬼魂一看见远处角落里的嘎嘎，识相地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黎殊盘腿坐在地上，正运气消化着体内的魂力。被她堆积在体内的魂力太多，她的筋脉都因此产生的滞涩之感，运动真气时，滞涩的筋脉隐隐作痛。 黎殊正在盘腿修炼，而嘎嘎站在一旁为她护法。他守在她身旁，视线看向远处。他能够感觉到，秘境的主人一直在观察着他们。即使他一直没有出手，但嘎嘎也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危险的气息。 那是个很强的修士。 他明明有着非常充裕的灵力，明明在秘境中他无所不能，明明他看向黎殊的眼神，带着一股微弱的恶意，但他却一直蛰伏在暗处，没有动手。 好奇怪。 嘎嘎盯着暗处的眼睛。 他不明白人类的想法，他不知道这个秘境主人想要做什么，但如果秘境主人真的要对黎殊出手，他也不会坐视不理。 嘎嘎加速了吸收秘境中灵气的速度。 秘境主人因此，将原本停留在黎殊身上的眼神转移到了嘎嘎身上。 嘎嘎的耳旁出现了一道嗤笑声。 嘎嘎瞳孔微颤，他低头看向黎殊，黎殊正闭着眼全神贯注地修炼，似乎没有听到刚才的声响。 这个声音，只有他能够听见—— “这不是大司命养出来的小狗嘛，什么时候降临这下仙界了？你身后的这个家伙，又是你的什么人？” 嘎嘎的眼神看向远处那个眼睛，缓缓地皱起了眉。 第198章 失去记忆 黎殊吸入魂力的时候，没觉得自己吃了多少，当真正将它们炼化的时候，她才意识过来，自己刚刚那一路，真的吃了一大堆魂力——落石大洞里的鬼魂、四象密室中的兽魂，以及刚刚的万鬼冢中的一堆鬼魂。 她怀疑自己可能有一个深渊巨胃，才能一下子装下那么多的魂力。她费尽全力，用出了最快的速度去炼化体内的魂力，但体内的魂力才消去了一小块。她认命地一点一点消化体内的魂力，与此同时，系统的排行榜上有两个id正在飞速上涨着。 【第1名：余火（筑基六阶）】 【第2名：****的爹（筑基三阶）】 秘境中的另一个角落里，有人低头，眼睛随意地看向虚空之处，突然，他的眼神定住了。 “师兄。”他开口喊道。 走在他身前的少阴山弟子随意地应了一声，将碎掉的石门踹开：“有事就说。” 他谦恭地问道：“这里既然是鬼修秘境，那我们能否炼化这秘境之中的鬼魂，化为己用，增长我们的修为？” 走在他前头的少阴山弟子收回手中的浮尘：“我怎么知道，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进入这个秘境。” 说到这，他不禁吐槽道：“夺走百鬼幡的那个小贼，说不定就是算准了我们进不了这个秘境，才想尽办法躲来这里。只可惜，她没想到，这一次，我们带来了花家老祖宗的法器。” “有花家老祖宗的法器在，即使是秘境之主，也拦不住我们。” 说着，他拿出一个月白色的玉盘，玉盘散发着淡黄色的光芒，其上寒气萦绕，白色的寒气逐渐凝聚成两个圆点。 这是少阴山的魂图，只要心中默念的对象被植入了追魂令，魂图就能显示出己方与对方的方位，少阴山弟子靠着魂图指示的方位，就能找到目标所在的地方。 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靠近，魂图上的光芒也会由白变黄，当魂图上的光芒变成金黄色，魂图就会发烫。此时，被钉上追魂令的那个人就在他们不远处。 少阴山的魂图，实际上只是一个联络的法器，而魂图背后为他们指引方向的人，就是花家的月神大人。只要月亮还挂在天上， 月神大人的眼睛就能落在三界，注视着所有被钉上少阴山追魂令的人。她通过魂图指引着少阴山弟子，辅助他们追捕追魂令的对象。 月神大人的修为实力虽然比不上花家老祖，但在少阴山中，她也是不可小觑的长老。 毕竟除了她以外，没有人能够将三界收入眼中，即使是百鬼院都没有这个能力。 他们用这个办法来找人，从来就没有失手过。 “往那边走。”少阴山弟子将玉盘递给身后的弟子：“你拿着魂图带路，别弄丢了，要是魂图弄丢了，你就亲自去找月神大人领罚。” 那个弟子小心翼翼地捧着玉盘，被他们推到身前。 那个弟子看着手中的玉盘，将眼中异样的神色掩盖过去。 —— “你到底是谁？” 嘎嘎皱着眉，看向远处。 但他不像秘境之主一样，掌握着传音入耳的能力，他还没有学过这个法术，因此他在脑中问话，秘境主人并没有听到。 秘境主人似乎只是玩笑一般，说完这一句话，就消失了。 他再也没有发出第二句声音，但嘎嘎却因此有些着急。 他想要靠近远处那个眼睛，想要亲口质问他，想要从他那知道关于他的信息。 但他刚想要迈步走开的时候，他突然反应过来，此时黎殊正在运气修炼，他要为她护法，他不能走开。 他只好握紧了拳头，死死盯着远处的那个眼睛。 那个眼睛看着他的模样，居然露出了一丝计谋得逞的愉悦之情。 嘎嘎并没有转化成人之前的所有记忆，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他只知道，自己要一直跟着黎殊。 或许因为她是他睁开眼时第一个看见的人，他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要一直跟着黎殊，保护她。 但当眼前那个眼睛说出“大司命”的时候，不知为何，他的心脏在狂跳。 那一瞬间，在他的记忆之中，他仿佛看到了一双温柔的眼。但没等他细想，那些记忆就像指缝间的流水一样消逝，他用尽全力也没有办法将它们留下。 他在从前，一定听说过这个名字，他一定认识这个人。 但是他想不起来，大司命到底是谁，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但是眼前这个秘境之主一定知道他的身份，他知道他从哪来！ 此时嘎嘎的内心仿佛分裂成了两半，其中一半是他作为妖兽的本能，想要促使着他，去满足自己的求知欲，向着远处走去。 但他的另一半自己却控制着他，脚死死扎根在原地，他耳旁似乎响起了黎殊的话：“你要多思考一些，不要仅仅顺从自己的直觉，万一，他是在骗你呢？” “你要永远对人类保持警惕之心，因为人类是很擅长说谎的生物。” 嘎嘎握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 他不会走。他想要知道的答案，一定会找出来，即使不是现在，也是未来。 若是被他找到这个秘境之主藏在哪里……他就等着瞧吧！ 第199章 暗道之中 黎殊睁开眼，她呼出一口浊气。 她的神识从自己体内探过，消化完这一片鬼魂之后，她的修为被硬生生推到了筑基大圆满。 她刚刚还说羡慕嘎嘎的体质，能在这秘境之中得到这么大的提升。现在轮到她自己的时候，她才知道，强行吸入一大股魂力\/灵力转化为自己修为时，筋脉突然充盈，会伴随着一阵巨大的疼痛。 好像有人扯着她的神经在弹琴。 痛死了。 她抬头看向嘎嘎。 嘎嘎紧张地看向她：“怎么了？” “你辛苦了。”黎殊眼中带着怜悯。 嘎嘎被她突如其来的感情吓了一跳，心中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虽然不知道黎殊是什么意思，但此时他不知为何心中产生了一种“心虚”的情绪：“我……我不辛苦……” 黎殊站起身，伸手去摸嘎嘎的手腕，探看一下他的修为，和自己对比一下。 “筑基八阶啊，那比我差一点……你心跳怎么那么快？” 嘎嘎摸向自己的胸口：“我也不知道。” 黎殊有点担忧：“你不会是修炼太快，产生什么应激反应了吧？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不要再往外界吸收灵气了，休息一下。” “ ……好。”嘎嘎应下，他眼角的余光看向远处，原本秘境主人眼睛停留的方向此时空无一物，他消失了。 “江枫还没出来吗？”黎殊看向紧闭的石门，她刚刚在修炼时，忽略掉了四周所有的动静，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没有。”嘎嘎说道。 在黎殊修炼期间，石门一直没有动静，江枫没有从里面出来，四周也没有听见其他人的动静。 “走，我们去看一眼。”黎殊拿起剑向密室走去。 打开石门的那一刻，光线落入眼中。顶灯的光照亮了整个房间，而房间里空无一物，没有鬼，也没有人。 黎殊愣住了。她对刚刚修炼时的时间流逝没有概念，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在此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枫将整个密室里所有的鬼魂都吸走了？她记得她离开之前，这个密室中剩下的鬼魂还是不可计数，那么多鬼魂，她居然将整个密室的鬼魂都吸走了？还是说这房间的鬼魂也从什么地方跑了出去？ “那……这个房间的鬼魂呢？” 嘎嘎眨了眨眼：“我一直看着，没有东西从门口出去，没有江枫，也没有鬼魂。” 真是奇了怪了，这么多鬼魂，为什么会消失掉，与它们一同消失的，还有江枫。 黎殊打开门走进去：“找一下这房间里是不是有别的机关通道。” 这总不可能是大变活人吧。 黎殊顺着墙壁摸索着，用手中的剑敲打着房间，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机关。 突然，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血腥味很淡，近乎于无，她低头翻找着，在地上看到了一滴血。 她蹲下去，手指轻轻抹过那滴血。 血液已经凝固干涸掉，但从这滴血的风干情况来看，它落下的时间没有过去多久。 她抬头看向眼前的石壁。 难道……这里有机关？ —— 江枫急促地呼吸着，她按着自己的鼻子，但血液顺着她的指尖溢出，她仰起头，试图止住血。 “你这样，会让血液倒灌入肺部的，你要低头，将它流出来。”她半垂着眼，嘴角勾起笑容：“这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告诉我的。一个很厉害的人，她说的话，从来就不会错。” 江枫的眼睛向上看去：”我知道，但是我不想把自己的血留在这种地方，不安全。” 江枫的食指和拇指紧紧捏住自己的鼻子，她靠坐在密道中，闭目养神。 “你现在流鼻血，是因为百鬼幡中吸入的魂魄太多了，你被百鬼幡牵连，遭到了影响。”红衣鬼主蹲在她身旁解释道。 “我知道。”江枫没有睁开眼。 红衣鬼主却因为她的话，不满地咕哝道：“你到底是真的懂，还是在应付我？” 江枫知道她有个弟弟，她与他弟弟相互拉扯着长大，无依无靠，因此她总是习惯地去当那个照顾人的人。 但是这种照顾却让江枫心中烦躁，因为红衣鬼主的语气和她的妈妈太像了。仿佛时时刻刻有个声音在提醒着她，要赶紧回到现实。 她在接收到小丑娱乐的短信之前，她刚接到了一通电话，她的母亲发生了车祸，被送进了医院。 她接到电话之后心中慌乱，赶紧起身前往医院。在打车前往医院的时候，她着急之下，不小心点开了手机顶部来自小丑娱乐的消息，她急着将短信拨开，却不小心触碰到了短信中的链接。 于是，她穿越了。 她醒来的时候一直想要找办法，赶紧死一死，最好死回现实去。 没想到，游戏却发布了公告，告诉他们只有飞升成仙才能回到现实，在游戏中死亡，那就是真的死亡。 江枫一咬牙，决定想办法活下去，她一定要回去。 红衣鬼主见江枫闭上眼，不愿与她沟通，但她看着她一直淌血的七窍，心中有些担心。 都说重伤的时候要让人打起精神，要是昏过去，就容易死掉。 江枫现在的情况……莫非也是同理？ 红衣鬼主眨了眨眼，决定和她搭话。 此时密道中很安静，除了她们以外没有别的人，她们很久没有碰见过这么安静的时刻了。 红衣鬼主在江枫意识中问道：“你之前说过，自己上一世是少阴山弟子，对吧？” 江枫抬眼看她：“怎么了？” “我以前也在少阴山，我怎么没有见过有一个叫江枫的弟子？” 上一世，不，上一赛季她的id又不是江枫，江枫是她的本名。 “我在少阴山，那已经是两百年前的事情了。” 听到这，红衣鬼主的眼睛突然盯紧她：“那你认识的少阴山弟子多吗？” 江枫想了想，上一赛季，她在少阴山混得还行，她都能进修为排行榜前一百名，自然是有一些实力的。 只不过当时她脑子里想着的只有修炼，不太关心身边的其他同门弟子，认识的人也不算多。 “不算多，你要找人？” 江枫只知道她要找弟弟，但据她所说，当时少阴山弟子要将她和她弟弟的鬼魂一起封印入百鬼幡炼化，当时她帮助弟弟的鬼魂逃了出去，现在她自由了，也想重新将弟弟找回来。 她因此恨极了少阴山。 但江枫可没有听说过，她还要找什么少阴山弟子。 红衣鬼主的声音变很轻：“对，她是对我和我弟弟来说，都很重要的人，她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她叫什么名，我想想有没有印象。”江枫将手搭在膝盖上，随意地问道。 “余火。”红衣鬼主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听见，她身边的人是这样称呼她的。” 这两个字像是雷，劈过江枫的脑袋。 她打了一个激灵，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身上传来。那一瞬间，她觉得脊背发寒。 江枫渔火对愁眠。 她上一世的游戏id就是“余火”。 “你……”江枫看着她，哑了嗓子：“你到底是谁？” “我和我弟弟都是霍家庄的遗孤，后来被少阴山所收养。我以前的名字，叫做霍秋，我的弟弟叫做霍春。身死之后，我与弟弟换了一个名字，作为我们相认的记号。” “我叫秋雨凉，而我的弟弟，叫做春野望。” 第200章 忍辱负重 夜幕笼罩，暴雨如注，天地间一片混沌。 江枫站在霍家庄远处的大树下，看着熊熊烈火卷走了攀上屋檐，霍家庄的竹楼在大火之中轰然倒塌。 “好大的雨，大概天公使然，不想让这场火卷走霍家庄的一切。” 江枫感慨道。 但是身旁的师兄没有她这般多愁善感：“等雨停了，再烧一把，把痕迹都清掉，别留什么马脚。” 说着，他抖了抖自己兜帽上的雨水：“那该死的仙门联盟又发布了新的法令——修仙者不允许伤害凡人，这不明摆着是针对我们少阴山嘛……” 毕竟少阴山要炼化自己的鬼魂，就要不断地去找适合的血脉，就像眼前这个霍家庄。 霍家一脉的人魂魄阴气较重，最适合用来炼化阴鬼。他们奉命来屠尽霍家庄，收走他们的鬼魂用于炼化。 这种事情对于少阴山来说习以为常，毕竟少阴山这几百年就是这样发展起来的。 江枫的食指勾着环首刀的圆环，刀刃在她手中转着圈，她对身旁这位少阴山师兄的话不置可否。 当初她选择进入少阴山，只是觉得少阴山的校服很帅，再加上这股阴郁疯批的设定，看上去很带感。 但她当时并没有反应过来，《寻仙》是个全息游戏。真要到她杀人的时候，她做不来，于是每次外出的任务，她都找理由推脱过去。 但这一次，她没推脱成功，只好奉旨来霍家庄，杀人。 所幸的是，与她一同来出任务的师兄知道她的性格，让她负责关门，放火，剩下的由他处理。 “却的那两个小孩找到了吗？”师兄突然问道。 “没有。”江枫面无表情地说：“我找过了，没有看见什么小孩，说不定，他们正巧不在家里。”她说谎了。 她在池塘中的假山里，看到了一小截衣角。当时，她往里看去，看到两个瑟瑟发抖的小孩，他们相互拥抱着，像是依偎着取暖的鹌鹑。他们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满恐惧，江枫只是抬脚，将他们的衣角踢了回去。 他们用的，是特制的火，这种火一燃起来，就很难停下来，直到将一切可燃物都烧成粉末。 这两个小孩也不一定能从这场大火中求生。 万一真的活下来了，那就算他们命大了。 虽说，按照一般的故事剧情来说，杀人灭口，就要斩草除根。 但江枫可不管，这只不过是一个游戏罢了，她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大不了，就卸载。 师兄叹了口气：“算了，小孩的魂薄，太容易散了，就算炼化，也没有什么作用，随它吧。” 那一年，江枫玩这个游戏，已经半年了，就算是再好玩的游戏，也忍不住觉得倦怠，更何况，她所处的是少阴山。 她不像别的玩家一样，每天组队探索大世界，她身旁也没有什么跌宕起伏的剧情。 在少阴山，每天就是修炼、杀人、捉鬼、养鬼，极其枯燥。唯一能让她产生一点兴趣的，就是游戏的排行榜。 排行榜是单机玩家唯一的乐趣了。 有一天，她一如既往在少阴山瞎逛着，看见了一个外门的小孩，正被周家的小孩欺负。 周家的小孩从小就被大人们灌了各种的草药各种蛊虫，养成药人，大概也是从小吃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们的脑子多少有点问题。眼前的这个周家弟子看上去就像发病了的模样，正逮着一个小孩子咬。 那个小孩原本还在挣扎，但当她眼角的余光看见江枫的时候，她瞬间停下来挣扎的动作，任由那个周家小孩咬得血肉模糊。 江枫是个优秀的社会主义青年，怎么能够对这种事情坐视不理。 她出手将那个小孩救了下来。江枫也猜到，为什么那个小孩看见她以后便不再挣扎了。 大概是她看见了她身上的少阴山校服，只有少阴山的内门弟子，才有穿上这身衣服的资格，外门弟子只能穿着自己的衣服。 确实，除了内门弟子，其他人都怕得罪少阴山三家本姓人，让她来制止这个周家弟子，是最好的选择。 江枫制服那个周家弟子之后，她送佛送到西，将被他欺负的那个小孩也拎走了。 被她拎着胳膊的小孩一路上都很安静，一句话都不说，但却一直用眼角余光偷看她。江枫在心里感慨着，自己可真是个仁慈的少阴山弟子。 她将小孩带出去很远，眼看着那个周家弟子没有跟上来，她才从乾坤袋里拿出一瓶生肌散和绷带丢给身旁的小孩：“你收拾一下，以后看见那三家的弟子，有多远躲多远，不要靠近就好了。” 那个小孩从唇缝里挤出了一句谢谢师姐。 江枫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要走。 那个小孩此时却开口问道：“师姐，你叫什么名字？” 江枫淡淡地说道：“等你进了内门，我再告诉你。”这也算是激励她发奋图强的一个途径吧。虽然，对她来说，她只是一个外门的弟子，说不定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一面呢。 江枫很快就把这个人抛到了脑后。 —— 对于霍秋来说，进入少阴山，就是为了复仇。 少阴山的人，除非任务需要，否则一直躲在门派里闭门不出，外人想要见到他们，太难了。 或许他们自己也清楚，他们的仇人有多少，因此像是缩头乌龟一样一直躲在门派里面。 霍秋和霍春都清楚，自己的家人是死在了什么人手中，那一夜的大火，他们永生难忘。 他们要报仇，要找出当年屠霍家满门的那几个少阴山弟子，要让他们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忏悔，要亲手将他们除掉。 霍秋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假山上看见的那张脸，她要找到她，要对她下手，从她身上探查出当年的真相。 只可惜他们的想象很美满，但他们在进入少阴山以后，却只能勉强成为外门弟子。 少阴山的内门弟子需求量少，外门弟子竞争激烈，或许好几年才有一个外门弟子通过层层选拔进入内门。 她想尽了办法，想要进入内门，但很多时候不是努力就可以的。少阴山三家本姓弟子数量也很多，本姓弟子一出生就是内门弟子，不像他们外姓人，需要不断地竞争。 这时，外门一个前辈告诉她一个捷径——只要向三家本姓弟子投诚，和他们打好关系，她进入内门的机会就会大几分。 于是她强忍着对少阴山弟子的厌恶，去想办法，讨好他们。 但少阴山的人，就是一群疯子。 或许是和鬼魂长时间牵扯，他们也变得不像个正常的人。 她试图和他们成为朋友，但他们却只想看她的玩笑，将她丢给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周家弟子，看着她被她撕咬，被他追着抱头逃窜，以此为乐。 少阴山的弟子本就是恶劣的，霍秋在少阴山只待了短短几年，却深刻认识到了这一点。 她几度想要放弃，但一想起，自己还得报仇，还得努力进入内门，为明年参加仙门初试的弟弟铺平道路，她就强行打起精神，忍受着苦难。 终于，苍天不负有心人，她碰见了当年在霍家庄里见到的那张脸，那个少阴山弟子的容貌早就深深刻进她的脑子里，只需一眼，她就认出来了。 讽刺的是，她被周家那个疯孩子追咬，是她救下了她，还给了她伤药。 太讽刺了，一个杀人如麻的少阴山弟子也会有不忍仁之心吗？ 霍秋不信。 但为了和她搭上关系，她便拼了命地修炼，争夺着每一个能进入内门的办法。 或许，正是她这股疯劲，让她成功地进入了内门。她跑遍了内门的山，想要找到那个人，只为了从她口中听到她的名字。 只可惜她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却是从别人口中说出。 “余火，你可算是闭关出来了，长老给了你新的任务，你要是有空了，赶紧去任务堂看一眼。” “又来……”那个人皱起眉，眼神中是不加掩饰的厌恶。霍秋心中那一刻产生了触动，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居然有少阴山弟子敢大胆的表露自己的不满。或许这里是内门，内门与外门终究是不一样。若外门有弟子敢露出这样的表情，这件事要是传到长老耳中，他们很快就会被处理掉，变成新的鬼魂。 江枫偏过头的时候，正好与霍秋的视线相对。 霍秋心头一跳，忍不住抓紧衣角。 但她只看了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霍秋意识到了，她没有认出她，正如在外门的时候，江枫也没有认出她。 她怎么能忘记她呢？她明明差一点，就成为了她的刀下亡魂啊…… 霍秋恨极了她，但也是这个时候，她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余火。 第201章 挺出名的 霍秋机关算尽，想要靠近江枫，却发现，这个任务没有丝毫的难度。 尤其是霍秋装作稚嫩无知的新弟子，去找江枫寻求帮助的时候，她总是慷慨解囊。 江枫最吃这一套。 被缠多了，江枫也就逐渐记住了霍秋的脸，在看见她的时候，也会主动与她打招呼。 有时霍秋也在想，她的善意是否真的这么廉价，就像当年她丢给她的那瓶生肌散一样。 在少阴山之中，江枫好像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存在，她喜欢和长老们唱反调，想尽一切办法逃避任务。 但看在她天赋异禀、资质过人的份上，长老们对她多了一分容忍。少阴山三家本姓人也在拉拢她，但她哪也不去。 江枫与霍秋想象中的模样相差甚远，若不是她确定这张脸就是她当年见到的那一张，她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认错人了。 江枫什么都懂，无论是修炼上，还是一些生活小常识上。 霍秋总能从她这学到很多奇怪的知识点。 霍春看着霍秋，问道：“你忘记我们进入少阴山的目的了吗？” 霍秋说：“没有，我只是在想，或许当年杀害我们家人的人不是她，是她的同伴，当时她看见了我们，但她也放过了我们……” 霍春打断了她的话：“但是那个时候，她也没有阻止自己的同伙，不是吗？” 霍春明明比她要小五岁，如今凶狠的模样却像一个狼崽一样：“那她也是帮凶，她要付出代价。”他夺门而出，只留下她一个人。 那时她在想，是否常年累月的帮助，能够抵消掉当年的恨？ 她闭上眼想道，一报还一报吧。 直到霍秋接到少阴山的任务，这一次，她的任务不是在门内打杂，而是外出，收魂。 收魂，只不过是杀人的委婉说法。 仙门联盟已经发布了法令，修仙者不允许伤害凡人，也不允许无故伤害修仙者。少阴山如今的外出任务已经少了很多，但终究是无法完全消失。少阴山总有一些隐秘的手段可以躲过仙门联盟的窥探。 霍秋在进入少阴山的时候，就预想到了这个场景。她在犹豫。 如果不想让少阴山产生怀疑，她就应该一直维持着自己的人设，当一个乖巧的，有用的少阴山弟子，完成他们发布的任务。 但此时她为了不让他们怀疑，又是否能够违背自己的本心，做出她最痛恨的事情。 如果她做了，她是不是……就和那些人没有区别，她会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 但她不是江枫，她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拒绝少阴山的任务。更何况，即使是江枫，当年也不可避免地被派去进行霍家庄的任务。 在少阴山中，没有人能够逃脱刽子手的厄运。 霍秋执行任务回来的时候，脸色青白，提交完任务之后，她便大病一场。 同行的人觉得她懦弱：“谁不是这样过来的，你都进入少阴山了，早就应该做好经历这些的准备。” “这修仙界的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连这点小任务都担惊受怕的。” 霍秋把脸埋进膝盖里，她不是害怕，她是觉得痛苦，她如今的痛苦是因为她在杀死别人的同时，也杀死了自己。 即使未来她报了仇，也没有脸面再面对族人的鬼魂了。 霍秋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江枫来了。她进门的时候，调侃地说了一句：“多可怜啊。” 霍秋一直憋着的眼泪却在此时掉了下来。此时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就是江枫，她讨厌自己，因为此时的她与自己的仇人共情了。 “这世上多的是身不由己。”江枫在她床边的躺椅上坐下，将一块糖丢给她：“难过的时候就吃点糖吧，吃点糖就会好了。” 霍秋没有接下那块糖，她闷声问道：“你杀过人以后，心里会觉得后悔吗？” “不后悔。”江枫托着脸看她。 霍秋在心里想着，果然……她就不应该对少阴山的人心存侥幸，即使是眼前这个人也一样…… “因为我从来就没有杀过人。”江枫身子往后一靠：“我从来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霍秋看着她，愣住了：“不对……” 不对，她分明记得在霍家庄的人就是她……为什么她却说自己没有杀过人？ 不对…… 不对！ 她眼神大变，千言万语正要脱口而出。 此时门“哐”地响起，霍春打开了门，他的视线从霍秋身上移开，看向了一旁的江枫。 他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苦笑，转身就跑了。 霍秋赶紧追了出去。 然后，便是争吵。 霍秋拉住霍春的手，向他说出自己的猜想：“或许我们都猜错了，当年余火根本就没有杀害任何一个霍家人。” “那你呢？你今天杀的人，都是真的吗？” 那是他们姐弟决裂的开始。 霍春在布一场很大的局，他想要收集证据，向仙门联盟举报少阴山残害凡人的事情，他想要借其他门派的人之手惩治少阴山。 但他的计划却败露了。霍秋去救他，也搭上了自己。 给他们放血的少阴山弟子嘲笑地看着他们：“你们以为自己藏得有多好？长老们早就知道你们是霍家人了，只不过是在陪你们玩游戏罢了。当年没有抽你们的魂，不过是觉得，你们当时年纪太小，想要将你们养一养，等你们的魂魄养强了，再收走。” 原来一切都是他们自作聪明罢了，他们真的以为自己瞒得很好。 血液被抽走，霍秋的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 那时，她在想——那余火呢？她是不是也知道真相？那这些年里，她是不是也在耍她？ 她的魂魄脱离肉身的那一刻，她听到门外传来惊恐的呼声：“师父！余火师姐的魂灯灭了！” 堂中的人哗然。 “怎么回事？” “秘境崩塌，三百万修仙者无一幸免，不仅是余火师姐，我们少阴山也有数百名弟子陨落其中。” 堂中的人夺门而出，此时没有人再留意屋内这两个人。 霍秋将霍春的魂魄从体内拉扯出来：“快逃！我知道少阴山里有几处隐秘的传送阵法可以直达下仙界，我们趁他们还在混乱，赶紧逃出去。” 这个阵法的秘密，还是江枫告诉她的。 霍秋一路带着霍春躲着少阴山弟子们的身影，向后山奔去：“你还记得谢家的夺舍咒术吧？去到下仙界，我们就各自找一具尸体附身，然后在不夜城集合。到时候，我叫秋雨凉，你叫春野望，我们以名字作为相认的标记。” “好。” 在即将靠近传送阵法的时候，突然四周狂风大作，呼啸的鬼魂将他们围绕起来。 霍秋将霍春护在身后，死死盯着远处一个黑影，那个人，是花家的弟子丘志。 丘志看着他们，眼中露出贪婪的神色：“你们两个是从哪跑出来的鬼魂？品质还挺不错的。” 他招起手中的百鬼幡：“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留下来给我炼旗吧！” “快跑！”霍春拉着霍秋硬生生撞开鬼魂，向阵法的方向跑去。一道道鬼魂撕扯着他的魂魄，在其上留下一个个破洞一样的伤口。 他似乎感觉不到疼一样，用自己的魂魄与鬼魂相撞，想要靠着蛮力冲出一条通道。 但四周的鬼魂越来越多，死死扯着他们。 霍秋用尽全力，将霍春向阵法的方向推去：“别回头！” “你……”霍春回头，只见她身上亮起一道强烈的光，一股爆炸冲开四周的鬼魂，那股气流也将他撞进了传送阵法中。 当霍春回过神来，他已经出现在传送阵法的另一端。 刚刚，霍秋点燃了自己的灵魂，引起了一阵爆炸，为他逃走留了一线生机。 他一咬牙，离开了阵法，他要找一个尸体，他要重新活过来，他要替姐姐报仇…… 在传送阵的另一端，霍秋虽然点燃了自己的魂魄，引起了爆炸，但在她魂魄燃尽的最后一瞬，被丘志掐灭了。 “这么强的魂魄，烧完了可不好了，要烧，就回我的百鬼幡里烧吧。” 于是霍秋被封印入了百鬼幡中。 在百鬼幡中炼化的一百年里，她硬生生靠着自己的一小片残魂，不断吞噬着百鬼幡中其他鬼魂的碎片孕养自己的，生生从百鬼之中厮杀出来，成为了百鬼幡中的鬼主。 丘志带着百鬼幡，在少阴山中杀出了名声，少阴山弟子们都知道他的百鬼幡炼化出了一个了不得的鬼主。 “你这鬼主是在哪收进来的？” 有人问起丘志，丘志也不知道，他往百鬼幡中塞的鬼魂实在是太多了，他从来就没有留意过这些东西。 于是他心血来潮，问向百鬼幡中的红衣鬼主：“鬼主，你还记得，你是从哪来的吗？” 红衣鬼主抬起眼，淡淡看向他：“不要叫我鬼主，我有名字，我叫秋雨凉。” —— “所以，你认识一个叫做余火的人吗？” 眼前的红衣鬼主双眼盯着江枫。 江枫强行止住狂跳的心脏：“她啊，当年在少阴山不是挺出名的嘛，谁会不认识余火啊。” 第202章 巴山夜雨 江枫确实没有想过，自己上个赛季无意识间勾搭的那个叫“小秋”的小孩，居然是霍家庄的遗孤。 霍家庄是她唯一一次出任务的机会，因此，她记忆犹新。 她也没想到那两个孩子从火场逃出来以后，不躲到其他地方去，反而找到少阴山来了。 她努力回想着自己当年有没有大放厥词，或者做过什么冒犯他们的事……上一赛季的肆意妄为如今成了打向她的回旋镖。 “血不流了。”江枫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拉开话题：“我们走吧。” 她死也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她绝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就是余火。 她爬过狭长幽暗的暗道，推开尽头的木门。 寥廓空旷的房间里徒然四壁，一片死寂。 头顶上方，一盏孤零零的顶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笔直地照射下来，正好落在房间中央的梨花木椅上。梨花木椅中坐着的，是一副骷髅骨架。骷髅骨架身上穿着衣服，衣服却光洁如新，缎面油光水滑。 莫非，这位就是……秘境主人的遗骸？ 江枫警惕地看着四周，这里有他的遗骸，那么他的残魂，或者是意念应该也在附近才对。 他们几人在秘境之中探索了很多天，也翻遍了不少房间。 江枫对这位秘境之主也有些许的印象，在她眼中，他境界很高，手中也有丰厚的底蕴。 万鬼冢中那一幕让江枫记忆尤深，即使是在少阴山中，也没有弟子能拥有这么多鬼魂。如果这些魂，都是他亲手杀的，那他一定是一个杀人如麻，茹毛饮血的大魔头。 江枫缓缓从暗道里爬出，关上门，她贴着墙壁远远看着梨花木椅上的那副骷髅骨架。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但她知道，他要是真的想下手，杀死他们，就像碾死几只蚂蚁那么简单。 他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要找继承人呢？他不是鬼修吗？一个鬼修死后，直接夺舍一个新身体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在这个秘境中待着…… 突然间，远处有一个东西正在无声蠕动着，她瞬间警觉起来。 只见在远处那面墙壁的阴影之处，一团漆黑如墨的水团不知何时悄然涌起。这团黑水不断翻滚、涌动、升高，渐渐地凝聚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她死死盯着那个黑水，看着它逐渐成型，变幻出四肢和五官，勾勒出他的发丝，以及身上的制服。 突然，从黑水的顶端荡开一圈波纹，像是画龙点睛一样，黑色的人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巴山夜雨。” 江枫眯起眼看他，刚刚在墓室之外，她在那群少阴山弟子中隐约看见了他的身影。 没想到还真的是他。 “你居然还记得我。”少阴山弟子愉悦地勾起嘴角：“好久不见，余火。” 他这个称呼一出来，江枫下意识看向身旁的秋雨凉。 不出其然，秋雨凉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复杂。 完蛋，这么快就掉马了。 江枫扶着额头：“你来这里干什么？难不成你也对这个秘境有兴趣？” 巴山夜雨耸了耸肩膀：“听说这个秘境中有不少好东西，我自然也想过来看一眼。” 他们上一赛季就认识。上一赛季，他们 都是少阴山弟子，他们同在排行榜上，又恰巧是一个门派，因此他们有不少明争暗斗，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寻仙》游戏玩家线下聚会的时候，他们见过面，也说过话。他们虽然不是好友，但也算是躺在对方通讯录列表的关系，偶尔会说上一两句话，四舍五入，是熟人。 第二赛季刚开始的时候，江枫与巴山夜雨见过几面，因此，对他也稍有了解。 在她印象中，巴山夜雨是一个完全能融入少阴山的人，这也是她不想与他深交的原因。 “我说实话，这个秘境传承我非得不可，我如今处境很艰难，你也清楚。”江枫看着他：“如果你也想争，我不会手软的。” 巴山夜雨去无所谓地说：“传承不是你想要就能得到，你不了解这个秘境的主人是谁。现在不是我们选他，是他选择我们。对吧，前辈？”他看向坐在房间中央的骷髅。 骷髅的坐姿非常放荡不羁，他一脚折起来踩在座椅上，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但骷髅没有回他的话。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这房间之中的骷髅是否真的属于秘境主人，且这个秘境主人的鬼魂是否真的在此处。 “我这次来，第一目的不是为了传承。”巴山夜雨笑笑说：“百晓生告诉我一个秘密，我来替他看看，那个猜想是不是对的。” 他那狭长的眼眸之中忽地闪过了一丝阴狠毒辣的光芒。 江枫心中警铃大震，她正想抬脚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就在这时，她发现自己的脚似乎被什么东西死死黏住，无法动弹。 百鬼幡剧烈地震颤起来，发出阵阵低沉的嗡鸣声。 紧接着，一道道黑影从百鬼幡中急速闪出，化作一股黑色的旋风，将粘连在江枫脚下的影子生生扯开，影子像是被拉长的热芝士，又重新融入地下。 江枫才算是挣脱了束缚，向身后急退去。 这是巴山夜雨的天赋技能，他能够操控影子，利用影子进行攻击，这种攻击无声无息，最难防御。 鬼魂围绕在江枫身旁打转，几乎将她包裹成一个茧，防御着随处而来的影子攻击。 “你想杀我？百晓生到底和你说了什么？”江枫透过鬼魂之间的缝隙，看向巴山夜雨。 “他说，如果杀死了其他玩家，就能继承他身上天赋技能。我想看看，这个猜想是不是对的。正巧，少阴山派我出来抓你。多好的机会，我当然要试试。” “我们是同类！”江枫觉得荒谬：“若是杀原住民我尚且能够理解，但你现在居然要对同类下手？你疯了？” “挺好笑的，我们现在都穿到游戏里了，我可不在乎什么同不同类。”巴山夜雨手一招：“就拿你来试试我的刀吧。” 几支飞刀从他袖中飞出，向江枫刺去。 第203章 打烂它 鬼魂延缓了的攻击速度。江枫借机身形一闪，利用翻滚躲过了飞刀的攻击。 然而，身下的影子却如同狗皮膏药一般紧紧跟随而来，牢牢禁锢住她的动作。 鬼魂涌来，将与她相连处的影子扯开。可就在下一刹那，身后的影子从地下探出，猛地拉长，化成一道锋利无比的尖刺，带着凌厉的气势朝她后心刺去。 四周鬼魂暴起，撕碎了那片影子，黑影之下，秋雨凉脸色阴沉，手化作利爪，向巴山夜雨扑去。 一个黑色的墙从巴山夜雨脚下升起，挡住了秋雨凉的攻击。 江枫操控着鬼魂辅助着秋雨凉的攻击。 百鬼幡中鬼魂数量众多，更何况江枫在此之前从秘境之中吸入了不少的鬼魂，如今鬼魂的数量比影子怪要多，照这种趋势下去，巴山夜雨占了下风。 他即刻召唤出自己的鬼魂用来迎战。 江枫见他鬼魂一出手，果断将哨子塞入口中。哨声吹响，原本还在巴山夜雨身前进行格挡的鬼魂动作一顿，立即回身扑向了自己原本的主人。 巴山夜雨察觉到自己和鬼魂之间联系断开，他也顾不上心疼，当机立断向远处退去。 “原来这就是你的天赋啊，控制鬼魂……还好没让你进入少阴山。”巴山夜雨看着她缓缓说道。 这种天赋在少阴山可太吃香了，要是真让她进入了少阴山，说不定她短时间内就能重回上一赛季的高度。 这可不行。 江枫突然听到一个轻微却刺耳的声响传来。她心头一紧，凭借多年来养成的战斗直觉，毫不犹豫地迅速回身，以手中的百鬼幡回挡。 只听得“铛”的一声脆响，一枚急速飞来的飞刀被她成功格挡开来。 定睛一看，原来是之前那几枚被她躲过的飞刀，飞刀原本扎在远处的地面上，此时却被影子操控着，重新向她刺来。 巴山夜雨的这个天赋确实很棘手。 但只要有光的地方，就会有影子，只要有影子的地方，人只要踩在地上，永远都会与影子接触。 他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限制住她的动作。 他的影子虽然乍一眼看上去和鬼魂相似，但与鬼魂不同的是，它的影子是实体，能够使用攻击，也能将自己化作攻击。 与他作战，不能拖时间，真以进为退，速战速决。 江枫修为比他高出一截，即使她手中只有百鬼幡这一件武器，应该也能将他击败。 如今百鬼幡中鬼魂数量数不胜数，随着这些鬼魂数量的增多，作为鬼主的秋雨凉修为也相应地增高。 此刻秋雨凉双手化成黑色，利爪足有半尺之长的，原本美艳的面容也变得狰狞起来。她的招式中带着杀意和戾气，向巴山夜雨击去。 巴山夜雨踩着影子，加快自己的逃窜速度。 此时，江枫控制着鬼魂从四面八方而来，堵死了他每一个躲避的方向。 秋雨凉的手指刺穿他的胸膛。 江枫皱起眉。 杀掉巴山夜雨，与杀掉丘志的感觉不一样。在她心里，他终究是同类，即使她想过要向上爬，也没有想过，要踩在其他玩家的尸体之上…… 等等！ 秋雨凉抽出手，而巴山夜雨那被洞穿的胸膛之处，竟然没有一滴鲜血流出。 江枫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只见巴山夜雨的身躯竟宛如一滩水一般，在那一瞬间融化开来，落在地上。 “小心！” 秋雨凉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已经瞬移到了江枫的身后。 江枫猛然回转过身去。 但是，历史重演。 一支弩箭破空而来，穿过秋雨凉的身体，射入江枫体内。这一次，他击中的是她的心脏。 弩箭的冲击力带着她仰倒在地上，那一刻仿佛所有人的动作都变得特别慢，像是走马灯一样从她眼前划过，她看见了很多东西。 她的视线随着身体上移，看见了远处墙上暗窗处坐着的巴山夜雨，他挑着眉，手中还停留着弩箭射出的姿势。 原来，一直和她作战的都是他的影子，而不是他的真身，只是她没有看出来。 她的视线继续上移，看见了向她扑来的秋雨凉，她眼神中带着惊恐与不舍。 风吹起她的头发，她看见她眼角的一滴泪。 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哭呢？ 既然秋雨凉是霍家遗孤，那她应该知道，当年霍家人的死，与少阴山有关，也与她有关。那她当年靠近她，心中肯定存着恨意，她卧薪尝胆这么多年，就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报仇雪恨。 如果她是霍秋，那她也恨死江枫了，这一辈子都不会放过她。 现在江枫要死了，她为什么又要哭呢？ 她的视线继续上移，这次，她仰倒在地上，眼睛看着头顶那盏明晃晃的灯。 箭矢扎入心脏的速度太快，快到她只觉得心口一凉，她甚至感觉不到疼，当她倒在地上的时候，她的神经才后知后觉地给予她反馈。 血液从伤口处鱼贯而出，它们跑得太快，让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生机正在飞速流逝。 好可惜啊，她才在这个世界活了一年，她终究是没有成功活下来。 这个游戏真的太难了，不知道其他玩家是不是也像她一样，一过来，就碰到那么多的难关。这一路上她危机重重，好像稍有不慎，就会死在这里。 她在死亡线上来回摇摆，她明明躲过了那么多次追杀，躲过了那么多次必死的机会…… 她以为自己是天选之人，没想到最终还是死在了这里。 她还没有飞升成仙，她还没有回家，就算她真的死了，变成了鬼魂，也看不到家里人了。 她盯着眼前的灯光。 好不甘心啊…… 她的瞳孔逐渐涣散。 “如果，你有了飞升成仙的机会，你会做什么？” 一个影子从她头顶探出来，遮住了照在她脸上的灯光。 那个影子逆着光，看不清面孔。 那个声音像是钟声一样，在江枫的脑中震荡，晃散了她脑中的混沌，犹如拨开迷雾一样。 她瞬间清醒过来。 她看着眼前那个影子，一字一顿地说：“我会，先把这个游戏系统打烂。” 第204章 境主传承 “嗒！” 眼前的人打了一个响指，四周一片亮堂，仿佛由黑夜瞬间到了白天。 充裕的灵气从江枫的口鼻灌入，那一瞬间，就像是氧气瓶里掺杂了薄荷油，一股透凉的气息直冲她的天灵盖，原本飘浮在四周的灵魂被他一掌塞回了她身体里。 江枫猛然坐起身，她看向身前的人：“你是秘境之主！” 那人穿着和梨花木椅上那副骷髅身上如出一辙的黑色制服，只是胸口处绣着一个徽章，徽章的花纹像是一棵树。 他的外表看上去年轻俊朗，目若星辰，身上没有专属于鬼修的阴郁之气。 “我喜欢你的话。”秘境之主说道：“我的传承就交给你了。” 他话音刚落，江枫觉得眉心一烫，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眉心钻入，一股温热的暖流从她头顶向下蔓延，浸透她的四肢。 她伸手捂住眉心，她能感觉到与掌心接触的地方传来一股磅礴的力量，这就是秘境之主的传承，封印着眼前这位强者毕生的修为和学识。 “为什么是我？”她抬头看着她，眼神中带着不解。她没有后台，也没有什么底气，她手中除了百鬼幡一无所有，她虽然有着上一赛季在少阴山的经验，但是离开了少阴山，失去材料的支撑，她也无法复刻少阴山的炼魂之术。 更何况，她不喜欢杀人，做不到鬼修的心狠手辣。 甚至她已经被巴山夜雨杀死了，秘境之主却费尽心思将她救活，选择她作为自己的继承人。 为什么？ “我喜欢你的决心，我很少能碰见像你这样和我理念相合的人。” 她的决心？ 她什么决心？ 江枫突然想起自己刚才和秘境之主的那段对话。 ——“如果，你有了飞升成仙的机会，你会做什么？” ——“我会，先把这个游戏系统打烂。” 她瞪大了眼，但下一刻秘境之主紧接道：“少阴山的人快来了，我也要尽快将我的传承放出去，我可不想落到他们手上。你是最好的选择。” 原来这才是主要原因，害她心惊胆战，以为这个秘境之主知道系统的事情。 吓死了。 秘境之主突然偏头看了一眼身旁：“我想和你说一些话，但是，你现在估计要先回去一趟。” 江枫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处的不再是刚才那个房间，而是一个全白的空间。 “嗒！” 耳边响指声响起，江枫猛然睁开眼，眼前是熟悉的顶灯，以及一道道暴虐的鬼魂。 江枫伸出手，将身旁落在地上的百鬼幡抓起，她挣扎着起身，召唤着鬼魂向正在与秋雨凉厮杀的巴山夜雨袭去。 “我就说，怎么刚才没有什么反应，原来你是在诈死啊，我还以为那个猜想出错了呢。”巴山夜雨分神看着她，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不过没关系，你能躲过一次，没办法……” 百鬼幡中的鬼魂突然朝着房间内一个空白之处袭击去。 巴山夜雨脸色一变，地上的鬼魂朝那个方向涌去，凝结成盾墙挡下鬼魂的冲击。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他的语气不复刚才的轻松。 继承了秘境之主的传承之后，整个秘境在江枫眼中一览无遗，无论是在秘境中奔跑的修仙者，还是地上爬的虫子，没有什么能躲过她的眼睛。 她一睁开眼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巴山夜雨的真身，他身上带着的那些具有隐身匿形效果的法器在她眼里形同虚设。 既然他要对她下手，那她也不再手软。 她抬手，鬼魂揪住他的真身，将他按压住。 “你不是说不要同类相残吗，你现在也要反悔了吗？” 江枫扯了扯嘴角：“why not?” “我只不过是将你做的事情原数奉还罢了，不过在这之前，你去告诉百晓生，别老是打那些坏主意。”江枫看着巴山夜雨：“我真不知道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被他当枪使。他让你来找其他玩家麻烦，他自己躲在后头，看着其他玩家厮杀，挑起玩家之间的矛盾……你还不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巴山夜雨的眼珠一转：“原来他打的是这样的主意！那我反水，我替你去搞他，怎么样？” 江枫却立起手中的百鬼幡，嘲讽地看着他：“大哥，别和我玩这套，你不是傻白甜，我也不是。” 她没有回头，缓缓勾了勾手指，鬼魂将身后的影子打散：“看来你已经迫不及待想去死了。” 他脸色一变：“你得到了秘境之主的传承！” 江枫没有否认。 巴山夜雨的脸色变得凶狠：“我就说，我的准头没有错，那一箭肯定射中了你的心脏……原来你获得了传承，难怪你没有死！凭什么是你！” 他盯向房间中央的那个骷髅：“凭什么是她，这不公平，我明明已经把她杀掉了，是我赢了！” 这时，坐在梨花木椅上的骷髅伸了个懒腰：“你们吵就好了，别带上我。” 他看向江枫：“你还在等什么，一直不出手就是想听他这些废话吗？还是说，你心软了？” “不。”江枫看向巴山夜雨：“我又不是圣母。” 江枫走过去，在巴山夜雨期盼的眼神中，她抽走了他手中的弩机，对准他的心脏：“我只是想，原路奉还。” 弩机扣响，短箭穿透他的心脏。 他的眼神暗了下来，向一旁载去。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出现在江枫的耳中。 【玩家巴山夜雨，已淘汰。】 【你已击败玩家巴山夜雨，继承天赋能力——影仆。】 江枫抓着弩机的手一紧，百晓生的猜想，居然是对的。 与此同时，在暗道里爬行的黎殊动作突然停了下来，跟在身后的嘎嘎因此撞在她身上：“怎么了？” “没什么。” 黎殊敛去眼中的神色。 时隔一年，她居然再次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玩家巴山夜雨，已淘汰。】 百鬼院中，许深意放下了手里的刻刀，立即打开手中的飞云令，放出蜘蛛的雷达图：“他的飞云令没有在地图中显示，他可能在秘境之中。” 陈当归凑过去看了一眼，疑惑地看着他：“巴山夜雨是谁？是你的朋友吗？” “不，只是有一面之缘的人。” 许深意收起飞云令：“只是可惜了，他没有机会告诉我，我想要的答案。” 第205章 李湖山 人死后，灵魂会从体内脱离，然而巴山夜雨却并非如此，他的鬼魂一直都没有出现。 莫非，真的像系统说的一样，玩家死了，便是直接消亡，一点挽回的机会都没有。 回想起方才那一幕，江枫心有余悸。当时她被巴山夜雨刺中心脏，她差一点就死掉了，如果不是秘境之主出手救她，此时死掉的人应该是她。 她倒霉了这么久，终于被幸运眷顾了一次。 只是……她和巴山夜雨在此处说了那么多关于玩家的事情，秘境之主应该都听见了吧，他难道不会生出什么奇怪的想法吗？ 例如，他们说的玩家到底是什么？ 例如，他们到底是谁？ 突然，江枫抬起眼看向一处。 有人来了。 江枫透过分布在秘境之中的眼睛看清了他们的面孔。 是少阴山的弟子，估计他们察觉到了巴山夜雨的死，闻着味道来了。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密室的门被破开，四个身穿少阴山校服的弟子闯了进来。当他们看到躺在地上已然毫无生气的巴山夜雨时，眼神不由得骤然一凛。 “上！”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声响，一群阴魂和密密麻麻的骨虫如潮水般从他们的身后汹涌而出，向江枫扑去。 “进别人家门之前，不会先打声招呼吗？” 他们身上的空气突然变重，像是有无形的石块砸了下来，将他们死死压在地上。就连他们召唤出的阴魂和骨虫都在这股强压之下被压碎。 “真没礼貌。”秘境之主淡淡地说道。 一个弟子挣扎着，手指爬向乾坤袋，一个雪白的拂尘从乾坤袋中取出，他抓着拂尘向秘境之主挥去。 他手中的拂尘不知是什么级别的法器，被他轻轻一扫，一股强劲的风撕裂空气，击碎地上的石头，向着秘境之主的方向呼啸而去。 梨花木椅上的骷髅站起身，他抬手放在身前，做了一个“禁止”的手势。 风停了。 “花想容既然知道要让你们带她的武器出来，为什么不顺便派点厉害的弟子过来，太看不起我了吧。”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带着几分不屑，但一道明显的裂痕却从他手腕一直延伸到小臂的骨头上。但他毫不在意自己手臂上的骨裂。 “既然看不起我，那就得付出代价。” 秘境之主抬起手，几个少阴山弟子的身子也随之腾空。 他手一放，几人的身子重重砸在地上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他们的骨头碎成一块块细块，但他们的痛呼声却被堵在了喉咙里。 秘境之主下手没有丝毫留情，可以看出，他确实讨厌少阴山。 秘境之主淡淡地将手收了回去：“去搜一下他们的乾坤袋吧，有什么想要的，就拿走，至于尸体，丢掉就好了。” 说完，秘境之主坐回了梨花木椅上，仿佛刚才的动作太耗费他的心神。 江枫看着巴山夜雨的尸体，摘下了他的乾坤袋，收走他身上的法器装备，捏碎了他的留影珠。 突然，她在乾坤袋中看到一个东西，一个已经变成金黄色，散发着耀眼光芒的玉盘——魂图！ 她脸色大变，从乾坤中取出魂图，正要摔碎。 但她高举的手突然卡在了半空中，不得动弹。 秘境之主手一招，魂图落入他的手中。 “前辈，这是少阴山的魂图，只要它在这，少阴山的月神就能时刻看见我们的动向。” “原来他们是靠这个东西才找到我的。”秘境之主偏头看着手里的玉盘：“那她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能。” 秘境之主下颌微微扬起，好像在笑：“既然你看得到，那我就不用费神再演一场了。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找到继承人，你也不用费尽心思找人来见我了。” 他在玉盘上敲了一下，一道波纹从玉盘上荡漾开，将上面所有的痕迹都抹去。 他将玉盘丢给江枫：“替我收着，上面的痕迹已经抹去，少阴山的人不会找过来的。” 真的……那么容易抹掉吗？那可是月神大人啊…… 江枫看着眼前的秘境之主，心中暗自思忖着他和月神之间的关系。从他们相识这一点来看，难道说此人在世之时果真曾是少阴山的弟子不成？ 秘境之主以为她是心有顾虑：“放心，我的面子，她还是给的。” “您……”江枫看向坐在中央的秘境之主，刚想说话，突然她的动作停了下来，看向房间的一个角落。 又有人来了。 黎殊一脚踹开墙上的暗门，跳落在地上。 她一抬起头，正好看见房间中央的江枫和满地的尸体。 黎殊的眼神有些错愕。江枫什么时候那么厉害了？之前在门口的时候，江枫看见少阴山时撒腿就跑，现在居然能够以一挑五了？ 黎殊的视线落在江枫额头的印记上，她心中了然。秘境之主选择了她作为自己的继承人。 秘境之主拍着手：“好了，现在熟人都来了。” 他打了个响指，骷髅摇身一变，长出了皮肉，变回江枫曾经看过的那个模样。 秘境之主指着黎殊，对江枫说：“去吧，揍她。” “？？？”江枫指着自己：“我？” “在下是哪里得罪前辈了吗？”黎殊站得远远的，朝秘境之主问道。从他的语气中，她判断不出来，他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只是在开玩笑。 “怎么？我的继承人还打不过陆峥的继承人？” 江枫一头雾水，但黎殊听见他这一句话出来，就知道了，他和陆峥应该算是熟人。 黎殊看着他陌生的面孔，她可以确定，无论是上一赛季还是这一赛季，她都没有见过这张面孔。 黎殊虽然接收过陆峥的记忆，但他的记忆内容断断续续，只有短短几个片段，并且里面也没有眼前这个人的身影。 他到底是…… 黎殊的视线下移，落在他身上。秘境之主身上这件衣服的徽章，倒是让她产生几分熟悉感。 在陆峥的回忆中，素娥与玲珑仙子的衣服上，也绣着这个徽章。 当时的落英仙门不像现在，没有统一的制服，他们各自穿着自己喜欢的衣服，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在衣服上绣着这个徽章。 黎殊带着几分恭敬地朝秘境之主行了个礼：“若是陆前辈有哪里得罪了您，在下替他向您道歉，还请前辈海涵。” 秘境之主睥睨着她：“陆峥还不出来吗，一直躲在你身后当胆小鬼？” “陆前辈受伤太重，他将传承继承给我之后就陷入了昏迷。”黎殊替他解释道。 秘境之主听到她的回话以后，陷入了沉默。 “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秘境之主缓缓说道：“我叫李湖山。” 一个陌生的名字，黎殊和江枫在修仙界混了一百年，也未曾听说过。 李湖山抬起眼：“世人称呼我为——钟馗。” 落英仙门，钟馗，辟邪除灾，打鬼降妖。 他不是鬼修，是法修。 难怪，那他在秘境之中设置的五行阵便说得通了。五行可是法修的技术。 他一个法修，却擅长捉鬼，在秘境之中养了那么多鬼魂。他的业务与少阴山多有重叠，这或许也是他与少阴山交恶的原因之一。 只是……黎殊还有一个疑惑。 “在下有个疑惑一直难解，前辈可否替在下解答？” “你说。” “五行密室之中的土阵法上，人像作朝圣的姿态，到底意味着什么？” 黎殊的直觉告诉她，那个东西之中应该隐藏着什么信息，但她没有想透。李湖山是落英仙门的人，按道理说，落英仙门和这封建帝制没有什么关系。 他和陆峥同一时代的人，那一个时代距离他们太过遥远，是否其中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李湖山的视线看向她身后的嘎嘎。 嘎嘎接收到他的视线，皱起眉，眼神中带着疑惑不解。 “你不知道？你身后这个家伙没有跟你说？” 黎殊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身后的嘎嘎，但嘎嘎却伸手抓住黎殊的衣袖，着急地说：“我没有出生以前的所有记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也是。”李湖山暗自摇头：“她这种人，最喜欢藏着掖着，怎么可能把话讲出来。” 眼前的每个人说话都只说一半，一副谜语人的作态。江枫看了满头雾水，但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三界混乱，有人说，只有出现了一位统治者，统领三界，才能实现和平。正如一统凡间的人皇，修仙界也需要这么一位统治者，于是西王母出来了。” 李湖山说着，黎殊渐渐反应过来，莫非是…… “或许说她的另一个名字，你们会更熟悉。” “上仙界之上——大司命。她就是一位被大家簇拥着走上高台的人造神。” 第206章 真相 当年，大司命是落英仙门的掌门。 或者换一个说法，当年，一群意气相投的散修聚合在了一起，创建了一个门派，名为落英仙门。而其中修为最高的大司命理所当然地被推举成为掌门。 但当时落英仙门的人数加起来，也不过十来名。落英仙门与其说是门派，不如说是一群无家可归的散修凑合在一起，玩着属于他们的“游戏”。 他们顺着自己擅长的东西，从神话古籍里找出仙人的名字，安在自己身上。 当时，大司命的名字，就是西王母。 修仙界没有真神，他们修了仙，登上修仙界，才发现天空之上除了天，便是天。 他们说，既然修仙界没有神，那我们来做神吧。 这本是一句玩笑的话，谁知道，真的在大司命身上显灵了。 因为落英仙门中，大家都是散修，每个人的修炼方式各有不同，他们也不需要一个统一的规则，因此他们不关心彼此之间的修炼进度。 直至某一天，大司命说，自己已经抵达了化神境，她似乎能够听到来自天道的声音。 原本，大家以为，这只是她的一句玩笑。谁知，她竟然真的掌握了呼风唤雨的能力，她能够控制三界的气候。 “这是什么新的法术吗……”有人仍是不敢相信，古籍里说，修仙者的修为达到至高之时，才能听见天道的声音。 大司命如今才化神境，在修仙界她还算不上顶尖，她凭什么能够听见天道的声音？ 但从那以后，大司命修炼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令人咂舌，他们才发现，她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她时常与无人之处对话，她时刻知道三界各处发生了什么，她一语成谶，她种出了能让人长生不老的仙桃，她赐下法力，让落英仙门的其他人都拥有了异于常人的能力。 当李湖山发现自己突然获得了操控鬼魂的能力时，他开始意识到不对了。 此时落英仙门的其他人都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异样。 大司命说：“这是天道赐予你们的能力，它让你们各司其职，位列仙班，共同维护着三界的和平。” 李湖山觉得很荒谬，但另一个声音却在他脑中说道——你修仙，不就是为了能拥有无边的法力吗？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大司命的能力流传出去，传入了其他修仙者耳中，他们纷纷来找她，想要让她赐下法力，他们簇拥着她，将最好的资源和灵药送给她，把她捧上高台。 从此大司命不再是落英仙门的西王母，而是所有修仙者的大司命。 但她再也没有给任何修仙者赐下法力，她说：“天道有言，时机未到。” 大司命在上仙界之上为自己修筑宫殿，命名“无极天宫”，从此她成为了天道的代言人，受万人追捧。 她的修炼速度很快用不了多久，便成为三界唯一一个到达半步飞升的人，但她一直停留在半步飞升的境界没有突破。有的修仙者认为，大司命一直在维持着三界的稳定，她担心自己走后，她的位置后继无人，于是久久不肯突破。 但李湖山觉得，是她不肯放下属于自己的权利和地位。 “我和她同门，自然知道她的性格，她面若观音，看上去慈悲为怀，实际上她是个患得患失的胆小鬼。”李湖山嗤笑着说道：“她只是害怕飞升之后，自己得到的这些权利地位会消失罢了。” “她给了我控制鬼魂的能力，但这个能力我根本就不想要，她从来就不会问过别人的意见，肆意的把东西强行放在别人身上。因为她想要看见别人对她感激涕零的样子。” 李湖山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黎殊心中大震，没想到，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相。 那么大司命……会是这个游戏的系统吗？ 她忍不住将两者联系在一起。如果说这个游戏的系统就是大司命，而她从异世界将各位玩家拉过来，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继承人，继承她“天道代言人”的身份，而她就能顺势飞升离开这个世界…… 如果这个才是游戏的真正目的，那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她忍不住看向身后的嘎嘎。 大司命种下能结出长生不老果实的仙桃，而少阴山那位预言能力超神的花家老祖说过——神木，也就是嘎嘎具有活死人生白骨的能力。 莫非，他就是大司命当年种下的那棵仙桃？ 而此时，他却落入下仙界，到了她身旁，是否说明——她——黎殊，就是大司命继承人的人选之一。 从第二赛季的开始，她便隐约有一种被命运推动的异样感。是否从一开始，她就走在了大司命为她谋划好的剧本里？ 她只是她的一位演员，一路上她所经历的磨难，以及她获得的机遇，其实都是大司命亲手送给她的。 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黎殊看向眼前的李湖山，这一刻他们似乎产生了共感。 黎殊能够明白李湖山的话，她知道为什么他会讨厌大司命。 当她意识到自己获得的一切或许都是别人谋划好的剧本，那她所做的一切，包括她的绝处逢生、她的逆天行道……一切都没有意义。 她一直想要逃脱命定论的束缚，却没想到，她本身就是命定论的成果。 在她身旁的江枫此时也陷入了迷茫。 她知道大司命是谁，但她没有想过，她还有这一层身份。 她是钝感力很强的人，但此刻也从李湖山的语气中隐约察觉到了不对，有这么一位超强的修仙者维持着三界的稳定，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大司命赐下超乎常人的法力，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为什么李湖山的语气中却带着怨恨。 “你讨厌大司命吗？”江枫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你不讨厌她？”李湖山竖着眉看她：“那你还说要把系统打烂？” “那是因为……”等等，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江枫看向李湖山，顿时觉得口干舌燥：“你刚刚……说了什么？” 李湖山的声音落入她的耳中，每一个字仿佛都在敲击着她的脑袋：“我们在刚认识的时候，西王母是正常的，就是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自称系统的东西出现了，才让西王母变了个人。用鬼修的说法来说，系统夺舍了西王母，才让她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江枫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她从来就没想过的事情。照这样说……他们玩家其实并不是系统联系的第一批人。 而系统第一个联系的，居然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然后时间跨度了几百年，她找来了三百万名玩家。最后，它从中挑选了他们一百零一个玩家…… 系统找他们来的目的是什么？ 该不会是为了让他们一起来维护这个世界的稳定吧？ 那么说，前十名飞升的玩家能回到原世界的说法是真的吗？那剩下的九十一名玩家该怎么办？总不会留在这个世界替它建设美丽社会吧？ 江枫双手按住太阳穴：“头疼了。”她长长呼出一口气，视线突然和身旁的黎殊对上。 不对！！！这还有一个原住民！这些东西是他能听的吗？真的不需要将他杀人灭口吗？ 黎殊无视了江枫眼中疯狂变换的神色，看向李湖山：“前辈，那您知道，素娥在哪吗？” 原本，黎殊从陆峥的记忆中得知，素娥死于太清山掌门手中。但听了李湖山的话以后，她突然觉得，作为落英仙门的弟子，素娥从大司命手中获得了仙术，应该没有那么容易死。 毕竟大司命手中还有长生不死药。 在神话传说中，嫦娥吃下了来自西王母的长生不死药，飞上了月亮。那现实与这个神话传说又是否有几分相似呢？ “师妹她啊……”李湖山垂下眼：“陆峥应该告诉过你，陆沉柯要杀她。” “当时她的肉体确实是死了，我去找到她的灵魂，但当时与我同时到达的还有少阴山的人。我问她，是要跟我走，还是要跟着少阴山的人走。她选择了少阴山。” —— 夜色如墨，只有一轮巨大的圆月挂在天上，寒气渗人。 湖面如镜，没有一丝波纹，水中央屹立着一棵参天大树，它身躯之大，仿佛向上攀爬，就能触到月亮。这棵树的树干像是桃花，但枝丫上却长满了金色的桂花。 此处是月神大人的水境，所有的画面都会随着月神大人的意念而变化。 少阴山弟子被月亮灼得心里发麻，他恭敬地站在岸边，行礼禀报：“月神大人，派去夺回百鬼幡的那几名弟子魂灯灭了，如今不知下落。” 桂花树上躺着的那个人轻轻摇晃着自己的腿，铃铛声荡漾开来：“魂图灭了，那人在秘境之中，我看不到。” “是。”那位弟子口中应下，心中却不免生出“月神不是无所不知吗，看上去也不怎么样”的心理。 下一瞬，他感觉到一股巨力袭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掀翻在地上，口中一片血腥。 “你的心声，太吵了，我不爱听。” 铃铛声在空间中回荡着。 满树的桂花遮挡住那个身影，但那个弟子此时完全不敢抬起头来。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进入水境，什么也不要想。” 她的声音很轻，却能引起他心中的恐惧。 这是月神大人的能力，她可以听到所有人的内心，因此，他们在她眼中，直白而赤裸。 “回去告诉他们，这百鬼幡，你们是找不回来的，趁早放弃吧。” “……遵命。” 第207章 对峙 月亮汤汤。 金米一样的桂花从树上洒下，落入水中，被窜出的游鱼争相啄食。 月神靠坐在树上，收回还沾着桂花香味的手，摸向一旁悬在空中的玉盘。 她上一次见李湖山，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所有人都变了，只有他还像以前一样。 当年，李湖山选择摘下属于落英仙门的标志，离开了落英仙门，而她也在身死后选择了少阴山。 落英仙门最初的那一批弟子基本都渡劫失败陨落了，如今活下来的没剩下几个，大概就只剩下她师姐玲珑仙子，以及那位大司命了吧。 就连李湖山也是因为渡劫失败陨落的，只不过他那时已经离开了落英仙门，他没有新的继承人，便靠着自己残余的意念塑造了一个秘境。 落英仙门弟子退位之后会将自己身上的能力继承给自己的弟子，让新的弟子承接自己的“神位”，他们的位置一代代流传下去。 只不过至今落英仙门都没有出现新的嫦娥和钟馗。 她在死去之后，没有回到落英仙门，而是选择了少阴山。她与花想容签订契约，花想容替她稳固神魂，而她用自己的能力为少阴山做事。 日出于东，月出于西，阴阳长短，终始相巡，以致天下之和。 她生前是嫦娥，死后是月神，她的魂魄中带着极致的阴气，维持着少阴山中所有养魂结界的稳定。 她的视线连接月亮，俯瞰三界，成为少阴山的眼睛。 在少阴山内她无所不能，无所不知，但相应的，她此生都无法再离开少阴山。 她的手指拂过玉盘，抬起头，看向天上的月亮。 她知道，他在找她。只可惜，他进不来，她也出不去，即使是一句平安的消息也无法传到对方手中。 她回想起自己透过玉盘，在秘境中看到的那个画面。 那个少年手中拿着的剑，即使被布条所包裹，但她仍然认了出来——乌夜啼。 那是他的佩剑。 她的陆郎似乎找到了一个不错的继承者。 她勾起嘴角。 “今天，是个故人叙旧的日子，对吗？” 月神缓缓开口，她的脚搭在树枝上轻晃着，铃铛声在水境荡漾开来。 一个身影兀然出现，落在枝头上，她的脚踩在树枝上，仿佛一片轻飘飘的羽毛，没有抖落树上的任何一朵花。 “好久不见。”那个人摘下斗篷上的兜帽，露出一张漂亮的脸。 月神仍然保持着侧卧在树上的姿势，没有起身：“这段时间，三界各处都有你的身影，我都看在了眼里。我知道你拉拢了很多人，圣女大人。” 圣女勾起嘴角：“果然，无论我做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百鬼院和华春堂听了你的话，我不奇怪。但你当着我的面来找少阴山，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圣女手指相扣搭在腹部前：“我把真相告诉他们，也是在为三界考虑。毕竟这群异界鬼魂闯入我们世界，搅动风云，三界都不太平。尽早将他们除掉不是一件好事吗？难道月神大人不是这样想的吗？” 修仙者的异动，月神看在眼里，但也没有出手阻拦，她并不觉得这种变化能够动摇修仙界千百年来形成的社会结构。 但如今圣女急着出手，却引起了她的注意。月神最擅长剖析人心，虽然她听不到眼前圣女的心声，但她知道，她急了，不然也不会亲自出现在她面前。 “现在你来见我，是想将我也拉入你的组织吗？” 圣女没有否认：“对，我的好妹妹，这次你也会站在我身后对吗？就像以前……” “嘘。”月神打断了她的话：“不要以为，戴上了故人的脸，我就会把你认作是她。你和西王母不一样。” 圣女笑了笑：“也是，无论是几百年前还是现在，你总能一眼分清我们俩。” “我和她有姐妹之情，但对你，没有。别装作一副和我很熟稔的模样。”月神的视线从她那张脸上扫过：“你不过是西王母从身上切割下来的恶念罢了。” “你如今居然还敢顶着她的脸四处招摇撞骗，拉拢自己的势力，你的胆子可真够大啊，你真不怕被她发现，直接将你除掉？” 圣女没有因为她的揭底而恼羞成怒，她的表情像是被编制好的程序，没有一丝变化：“ 你似乎不知道，她如今已经休眠了，她除了能在天上降下几道雷声以外，再也没有别的本事。因为在她将我从体内切割出去的那一刻起，她的境界就已经降下了合体境。” 圣女的话音刚落，天上雷声大作。 “你看，她听到了。但却奈何不了我。她被困在无极天宫之中，哪也去不了。她一百年前强行用意念操控着所有玩家留下的数据，将他们收集到一个无人的浮岛，做出一场秘境崩塌的戏。她让所有人以为那些人真的死在了秘境中。实际上，她把那些数据的灵力化成养料，种下一棵树。她想借助树上种出的果子让自己的修为回到巅峰。” 听到她的话之后，月神脸色大变。 “可惜了，大司命大人的身体如此虚弱，甚至连灵树身旁的结界都控制不了，种下的果实一成熟，便飞出了无极天宫。”圣女笑出了声：“她还是太天真了。” 但月神的注意力却停在了她的上一句话中：“你说她将那些玩家控制起来，是为了收集他们的灵力……种树？” “不然呢？难道月神大人真的以为，大司命除掉玩家，只是为了维护三界的稳定吗？”圣女看着她，眼神中带着怜悯：“你的眼睛能看见三界，却看不见无极天宫，你看不清她是什么样的人，但与她共处一体的我，最清楚她的性情。” 月神的心神一荡，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差一点就被你骗过去了。你想离间我和西王母之间的感情，好让我归顺于你，对吧？这才是你这次来找我，和我说了那么多话的最终目的。” 圣女轻轻眨了眨眼，不置可否。 月神的眼睛却盯紧她：“明明最贪婪的、一心想要飞升成仙离开这个世界的人不是她，是你啊，系统。” 第208章 第一赛季 圣女看着她，眼神平静且温柔，仿佛真的是那个人站在眼前。 但月神却清楚，这只不过是它的伪装，它想模仿那个人的神态，扰乱她的思绪，让她下意识以为，眼前的人是大司命。 这是它最擅长的伎俩。 在几百年前，她还在落英仙门的时候，她就隐约感觉到了。 月神擅长看人心，这是她与生俱来的本事，不是后天所赐予。 某一天，她意识到了西王母的不对劲，她便对她多加留意。从那以后开始，西王母像是分裂成了两个不一样的人，她的这两个人格交替地控制着她的身体。 但除她以外没有人意识到不对，就连西王母自己都没有察觉出自己身上的问题。 从那以后，西王母修炼的速度便突飞猛进。然后，她就生出了很多奇怪的法力。 人在修炼成仙的过程中，除了能够掌握五行之力以外，与常人没有太大的区别。 但西王母不一样，她的身上长出了超脱一般人和修仙者的力量，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仙人”。 那时，她第一次向西王母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开口问道：“你到底是谁？” “你很聪明。”系统说道：“你是第一个发现我的人，我和你投缘，只可惜我一次只能绑定一个人，要不然，我也能让你获得这个世界以外的力量。我们一起努力，等你飞升成仙之后，我带着你，去往其他的世界。” 每个修仙者都在追求飞升成仙，他们认为，飞升，便是大道已得。 从没有人说过，飞升成仙以后他们变得怎么样。 但月神从系统的口中，月神听到了一个故事。 系统原本是天外来物，意外降临到这个世界，它身上的能量几乎耗尽，在将近休眠的时候，它绑定了西王母。 这个系统，全称叫做声望系统，被它绑定的宿主声望越大，它的能量就会越多。随着能量的增多，它就能解锁各种神奇的能力，并把这些能力传给别人。 西王母性情平和，为人温柔大方。在月神眼里，她是温柔的家中长姐，落英仙门中的弟子无论遇见了什么麻烦都能找她倾诉，她也会尽力为大家解决。 她在落英仙门之中的地位很高，或许这就是她最初获得的声望能量。 但西王母性格佛系，对修为没有太多的追求，只喜欢养鱼养花。或许她这样的性格与系统发生了冲突，系统才出手，占据了她身体的使用权。 系统想让她修炼，想让她成为三界中数一数二的强者，想获得更多的声望，帮助西王母早日飞升成仙，然后带着系统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是的，在这个世界飞升成仙之后，修仙者便获得了在其他世界穿梭的能力，可以去往其他世界。 现代、末世、星际…… 月神从系统口中听到了一个个新奇又瑰丽的故事，当时她那个年龄，正好是喜欢听故事的时候。 因此，那时她将系统当做自己的一个新的好朋友。 直到系统问她：“你想去其他世界吗？我可以和你绑定，等你飞升成仙以后，我们一起去其他世界。” “那西王母呢？你如果和我绑定了，西王母会怎么样？你不是说你一次只能绑定一个人吗？” 月神好奇地看着被系统控制的西王母，她脸上的笑容不变，仍然是那么温柔：“她会死。” 月神脸色大变。 “我希望我的绑定者是个有野心的，有追求的，下手果断的人，你能做到吗？” 那一刻，月神才真正看清西王母这副温柔皮囊之下隐藏的，贪婪又残忍的系统。 它不在乎自己绑定的人以后会怎么样，它只想找一个足够强大、足够有野心的人，带着它离开这个世界。 它大概后悔了当初与西王母绑定，在她眼里，像她师姐玲珑仙子这样的人，才是她的第一目标。系统找过玲珑仙子，但玲珑仙子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将系统除掉：“这等阴邪之物留它干什么？” 月神死死拦住玲珑仙子：“师姐，要是把它除掉，西王母也会死啊！” 玲珑仙子只好作罢。 当时落英仙门中，对系统持有敌对意见的人不少，他们觉得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系统”就是异端，它的存在注定会让三界不太平。 系统大概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它放出了自己的能力，让修仙者尝到了甜头，收拢了一部分簇拥者。 它操控着西王母的身体出现在世人面前，借助着其他修仙者的拥护，保全自身。 于是，西王母便不再是西王母，而是修仙界的大司命。从此她躲到了无极天宫去生活，远离其他修仙者。 系统获得了它想要的名声，它的能力也越来越强，修炼速度也越来越快，西王母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短，这个身体的控制权几乎被系统所占据。 但在半步飞升的临界点上，只要西王母不愿意，她永远无法跨过这道界限，真正飞升成仙。 无极天宫上发生了什么，月神并不知道，但单从大司命在半步飞升卡了五百年这一件事便足以看清，她和系统大概是没有谈妥，谁也不让谁。 而就在这个时候，修仙界突然出现了一群奇奇怪怪的人。 这些人，便是玩家。 月神眼观三界，因此他们一出现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这些“玩家”身上的异样，让她下意识就想到了系统。 系统和大司命苦苦相磨五百年，大司命不肯放手，它便要想办法给自己找个破局的机会。 “玩家”或许就是它飞升的计划之一。 他们虽然不知道这些“玩家”是从哪来，但毕竟他们是一群活生生的人，月神和大司命便没有出手，一直观望着。 修仙界中发现“玩家”异样的人不少，但更多的人对他们的出现并不在乎，他们看上了玩家们优秀的资质，想让他们来壮大自己的门派。 逐渐，玩家与这个世界原本的人相互交融，大家也逐渐分不清，到底谁是玩家谁是原住民。 但这些都不重要，他们为修仙界带来了新的生机。这个是一个好的结果。 第209章 谈判失败 原本这样混乱又安定的生活过了一百年，无极天宫又发生了异动。 月神没有办法看到无极天宫中的事情，她只知道，那段时间，天上雷鸣作响，久久无法停歇。 然后，大司命声称禁域中有魔物逸散出来，要召集广大修仙者前去禁域封印魔物。当时自请前往禁域的人，几乎都是“玩家”。或许其他修仙者没有留意到这一点，但月神却看得真真切切。 月神能够看出，这些“玩家”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而他们在这个世界的身体，只不过是他们的一个躯壳。他们总会在这个世界停留一段时间，然后消失一段时间。在他们魂魄脱离躯壳的时候，他们的身体不会消失，而是由系统占据，模仿着他们的行为举止，代替他们生活。 一个荒谬的猜想出现在月神的脑海中——既然系统可以随时占据玩家们的身体，是否意味着，这三百万名玩家实际上都是系统的备用身份。 等到有玩家达到飞升成仙，系统就脱离大司命的身体，与那个玩家绑定，成功离开这个世界。 她被自己的猜想吓到了。或许大司命也猜到了系统的意图。 或许是大司命与系统绑定太久了，以致于她也掌握了系统的能力。于是她强制让所有玩家的魂魄离开身体，操控着所有玩家的躯壳，去往禁域。 确实这是月神第一次听说禁域，她甚至不知道上仙界之上的浮岛中还有这么一个封印着魔物的秘境。 当所有的玩家都前往禁域时，月神就猜到了大司命想要做的事情——毁掉所有的玩家身体，断掉玩家回往这个世界的机会，只有只有才能切断系统的意图。 果不其然，无极天宫传出禁域崩塌的消息，当时修仙界轰动，有不少修仙者争着要前往无极天宫，说要向大司命讨要说法，但都被各大门派的长老镇压了。 镇压修仙者的那些长老，都是知道“玩家”存在的长老。他们觉得，这一举动是大司命预测到了危险，正在为三界除掉异端、扫清障碍。那些人都是大司命的忠诚信徒，在他们眼中，大司命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对的。 于是，大司命对三界施加封口咒，从此没有人能再提起一百年前的那场灾难。 随着时间推移，新的修仙者出现，旧的修仙者死去，那件事也逐渐被淡忘。 那时大司命意识到了系统的危险，将系统生生从自己的体内割离开来，她大概是想将系统彻底封印起来。但神魂一分为二的大司命境界大跌，系统趁机逃窜出来，跑到下仙界躲藏起来。 月神看见了从天上逃窜而下的系统，但它一落在下仙界，便失去了踪迹，即使是月神也找不到它。 或许它正在养精蓄锐，蓄谋着为自己找一个新的绑定对象。 此时系统没有宿主，是最虚弱的时候。但见识过它本事的月神觉得，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它不觉得系统会简单地在修仙界中挑一个对象作为自己的寄宿者。 经历了大司命这个宿主之后，它肯定会变得更加谨慎，它要给自己挑一个最心仪的宿主，不至于重蹈覆辙。 果然，时间过了一百年，系统又开始盘算着它的新计划。 这一次，它又找来了一百个异界的玩家。 上一次，玩家的身体都是系统凭空捏造的，但这一世，玩家进入的身体却是原本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 单凭着这一点，月神便没有办法对玩家下手。以月神对大司命的了解，她估计也是这样想的。 或许这也是系统的计谋。 但是如今系统却打着圣女的名头，四处找修仙者合作，将玩家的降临在世上的信息散布出去。 说实话，月神也想不通，系统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难道说，它的目光并不局限于玩家，它还想借助玩家看看原住民中是否有它的心仪人选？ “我确实想要飞升，这个世界的所有修仙者都想飞升，不是吗？”圣女笑着，但它的笑中却充满了伪人的异样。 它会模仿人类，知道笑容代表友好，很适合在谈判中使用。但它终究不是人，只是一个机器。 即使它再怎么努力模仿，它永远也变不成一个真正的人。 “所以你要把玩家的信息散布出去，引起三界恐慌？” “对，渔民在运输沙丁鱼时，为了防止沙丁鱼在运输过程中因缺氧而死亡，会在鱼槽中放入一些鲶鱼。鲶鱼为了逃避沙丁鱼的捕食，会不断游动，从而增加了鱼槽中的氧气含量，使得沙丁鱼也能保持活力。在稳定环境中引入适度竞争或变革，就能激发个体和群体的潜能和动力，促进更好的表现和发展。” 月神皱起眉。 圣女顿了一下：“不好意思，我说了一些你听不懂的话。但我想你应该能理解我想要表达的意思。我能促进所有修仙者共同进步，实现更好的未来。你们一直在保护修仙者，但是你们的保护真的有用吗？真的能让三界所有人都得到良好发展吗？” 它看着眼前的月神，像是儿时一样张开双手，对着她展开自己的怀抱：“或许你可以思考一下，加入我的团队。我的算法会给你提供最优解。” 月神看着它，眼瞳中的光闪烁着。 突然，她手一挥出，玉盘切开圣女的脖颈，风带起了它身后的衣领。 暗红色的衣领飘摇着，圣女脖颈处的切面光滑，没有沁出一丝血迹。 它微笑着说道：“很遗憾，你似乎不同意我的邀请。晚安，祝你有个美好的夜晚。” 圣女的身体化成细泡沫，消失在夜空之中。 月亮汤汤，落在水上。 第210章 取而代之 黎殊垂下眼。 她被陆峥的记忆误导了，她一直以为素娥已经死了。 不过仔细一想，从陆峥的视角来看，他确实没有机会获得素娥的消息。因为知道素娥真实去向的人大概就只有李湖山和当年来找素娥的那几个少阴山弟子。 落英仙门这些年里一直没有找新的嫦娥，因此玩家也不曾知道，原来落英仙门中还有过这么一个角色。 一个名字若是长久不提，就很容易被人们遗忘。 素娥也是这样，逐渐被历史遗忘，往后的人们不知其姓名，只知道少阴山有一位月神大人。 每个秘境之主将自己的传承通过印记传递给自己的继承人，继承人获得传承，作为代价，也要实现他们的愿望。 当年继承陆峥的剑意传承之时，黎殊就答应过陆峥，要找到素娥，将他们葬在一起。 现在素娥还活着，葬是没有办法葬的，但黎殊得想办法让他们见上一面。 素娥没有办法离开少阴山，想让他们见面，就得进入少阴山。 黎殊有些惆怅地想，少阴山的人还在窥伺着她的躯壳，她要是进入少阴山，就如同深入虎穴，难搞啊…… 江枫额前的传承印记正在发烫，李湖山将自己的毕生所学封印在印记之中，随着江枫的修为提升，她就能从传承中获得更多的力量。 同时传承中也蕴藏着李湖山生前的修为灵力，这些灵力会不断渗透出来，促进江枫的修为提升。 “那你有什么愿望呢？” 江枫问向李湖山。 李湖山想了想，回答道：“我就只有一个愿望，将大司命除掉。” 江枫头皮一紧。 “我当年暗杀了很多次西王母，但都没有成功，后来她的走狗越来越多，我只能逃出了落英仙门。你要是想替我完成心愿，那就去把大司命杀掉吧。” 杀掉谁？ 大司命？ 大司命可是这个世界中最强大的存在啊！ 江枫汗流浃背。她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李湖山一个修仙大能，却死在了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原来是他曾经刺杀过大司命，然后被大司命的拥护者们追杀。 父债子偿，同理，李湖山的债不会也要顺着这个传承印记继承到她身上吧？ 江枫顿时觉得额头上的印记烫得吓人。 “前辈，你能确定大司命就是系统吗？”站在一旁的黎殊突然问道。 “你是鬼修，你难道不清楚吗？一个身体里不可能存在两个鬼魂，这个名叫系统的鬼魂夺舍了大司命的身体，那它体内就只剩下系统了啊。”李湖山用一种“你在说废话吗”的眼神看向黎殊。 “所以，杀死大司命，不就是在杀死这个并不知道从哪来的系统吗？” 不对。 如果一个身体不能存在两个鬼魂。 那他们降临在这个身体之后，原本存在于这个身体之中的魂魄呢？他们又去了哪里？ 突然，又一道声音出现在了黎殊耳中。 她瞳孔微颤，下意识看向身旁的江枫。 江枫看着她，犹豫地开口问道：“你不会……也听见了吧？” 【玩家落花生，已淘汰。】 —— 在阴暗潮湿、弥漫着腐臭气息的百鬼院地牢里，一道凌厉的鞭影划破凝空气，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狠狠地抽打在了一个身影上。 那个人被绑在木架上，头发凌乱，满身血污。 鞭子打烂他的衣服，陷入皮肉，鞭子上细密的倒钩扯出他的血肉，鲜血顿时四溅开来，溅落在石墙和地面上。 他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雀七停下甩鞭子的手，甩了甩自己的手腕：“清醒了吗？醒了就继续说吧。” 那个人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只能小口小口地吸着气。 听到雀七的声音之后，他的身子条件反射一样战栗起来，他哑着嗓子说：“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都是系统，是它把我拉过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雀七拿着鞭子的手一抬起，这人就发出的崩溃的叫喊声。 雀七皱起眉。他审讯了很久，但眼前这个人口中翻来覆去就只有这么一点消息。 没意思。 “算了，我自己看。” 雀七抬起手，手指化作利爪嵌入他的脑袋中，手下的人像是触电一样疯狂抖动着。 这是百鬼院的搜魂术，能够直接看到手下的人脑子里的记忆。他倒要看看，他说的是不是对的。 雀七将他的记忆翻了个遍，却发现，他的记忆只停留在了一年前，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里。 从那天以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没有刻在他的记忆中。 真奇怪。 雀七又将他的记忆重新翻了个遍，但结果仍是那样，他的记忆出现了一大段的空白，并没有关于“玩家”的任何信息。 他收回了手，但手下的人经历了他两次搜魂术的摧残，早就神志不清，变成了傻子。 他张着嘴，眼神呆滞。 雀七抬手捏住他的颈骨，咔嚓一声，他的颈骨折断了。 在颈骨折断的最后一瞬，手下这个人原本呆滞的视线居然恢复了清明，他疑惑地看着眼前的雀七：“青……十一？” 下一瞬，他失去了生息。 雀七抬手拍了拍手下那个人的脸，但此时手下这个人已经不会再给他回应了。 真奇怪，他刚刚居然叫起了他升组之前的名字。 雀七想道。 他和眼前这个百鬼院弟子，很早就认识了，一年前，他突然变了一个性格，像是被人夺舍了一样，于是他对他多了几分留意。 刚才那一瞬间，他看向他的眼神，竟然让他觉得，那个人好像回来了一样。 难道，圣女说的都是对的？他们的身体只不过是被一群异界之魂占据，只要将异界之魂除掉，他们就会重新回来。 突然，“叮”的一声脆响毫无征兆地传入他的耳中。 他猛然回头望去，但四周一片黑暗寂寥，这里是百鬼院的地牢，房间中除了他和已经死去的弟子，没有别人。 他意识到了，这个声音是从他脑海中响起的。 【你已击败玩家落花生，继承天赋能力——自愈。】 他抬起眼，看向黑暗的墙壁。 刹那间，一块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半透明屏幕毫无预兆地浮现在他身前。只见原本排在榜上的一个名字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最终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另一个崭新的名字——【第1名：雀七（金丹五阶）】 他看着眼前的屏幕，挑起眉毛。 “有意思。” 第211章 八角笼中 “不对。”许深意打开了飞云令，调出蜘蛛的雷达图。 落花生的死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他确实是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落花生的，但在他的印象之中，落花生并没有接取什么高难任务，为什么他会死掉？ 他在蜘蛛上翻找着落花生的位置，终于，他的视线停留在了一个小格子上。 百鬼院，地牢。和他坐标重叠的人，是百鬼院的雀组弟子，雀七。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刻不容缓地闭上眼，放出自己的神识。 【天赋——爬虫构建】 他的神识可以与飞云令进行连接，飞云令背后的数据库对于他来说，就像是家一样，他可以顺着飞云令里的数据，寄附在指定的ip上进行监视。 透过落花生的飞云令，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弯下腰，正在处理着身旁的尸体。面具盖过他的脸，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许深意也不清楚他有没有发现玩家的问题。 他果断收回了自己的神识。 他知道百鬼院鼠组对玩家的事情稍有了解，他每天顺着飞云令在鼠组监视着，知道他们的信息库中迟迟没有留下确定的玩家名单。于是他便放松了警惕。 万万没想到，百鬼院居然对玩家出手了，但出手的人不是鼠组，而是雀组。 鼠组和雀组之间有壁，为什么鼠组都还没确认消息，雀组就捷足先登将玩家控制住了？难道他们手中还有别的外援？ “许深意。” 陈当归凭空出现，落在房梁上：“我听到了声音。” 许深意按下桌面上的一个按钮，房间墙壁上的隔绝阵法被触动：“我看见了，是雀七。” “我知道。”陈当归点头，从房梁上落下。 “你怎么会知道，难道你碰见他了？” “不。”陈当归点开系统的排行榜：“你去看一眼排行榜。” 许深意点开排行榜，脸色更加难看了。 【第1名：雀七（金丹五阶）】 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杀死玩家之后，会顶替着玩家的名额，登上系统的排行榜，成为新的玩家。而当时系统发布公告说，只有前十名达到飞升境的玩家能够回到现实世界，那如今这个情况…… 是不是意味着，如果前十名中有原住民达到了飞升境界，那位原住民也会脱离这个世界，前往他们的世界？ “局势不太乐观。”许深意扶住额头。 他当时怂恿巴山夜雨去找玩家的麻烦，就是为了拱火，激化玩家之间的矛盾。玩家的数量减少，分母降低，那他获得回家机会的概率也就越大。 但如今系统的机制却直接打碎了他的想法。 原住民杀死玩家之后，也能顶替玩家的名额。这下子分母没有少，反而竞争压力大大提升了。 如今他们最重要的事情不是玩家内讧，而是保全自身，不要让更多的原住民知道玩家和排行榜信息的存在。 “滴——”他的飞云令响起。 他打开飞云令。 “全金花：你知道淘汰的那两名玩家的信息吗？” 许深意看向系统排行榜，此时排行榜上只剩下100名玩家。 他按着飞云令，打下一段信息：“一个是被玩家杀的，一个死在了百鬼院，下手的人是雀七，现在的排行榜第一名。” —— “死了两个人，一个名字直接抹去，一个被雀七顶替。下手的人一个是玩家，一个是原住民。” 黎殊的眼睛从排行榜上扫过。 江枫听着她的话，看着自己的系统排行榜。她知道，当时巴山夜雨被她击杀时，系统直接被排行消除掉，原本的101名玩家只剩下100名。但是另一个玩家…… “你确定这个雀七是原住民？”江枫看向眼前的黎殊。 她的伪装真的太好了，从头到脚只有一双眼睛露在了外头，即使是头发丝都被兜帽遮盖得严严实实，让她一下子看不出她的年龄。 刚刚他们讨论关于玩家、系统和大司命相关的信息时，这个人气定闲神地顺着李湖山的话与他进行交流。 原本江枫以为，黎殊和李湖山是同一时代的人才聊得这么投机。若不是刚刚系统播报淘汰通知时她朝自己看了一眼，她还真的没有往这个方向想去。 她试探地朝黎殊开口问道。她也没想到，黎殊就这样承认了。 “姓雀，带个数字，很大概率就是百鬼院雀组的人。”黎殊说着，脑子里却想起之前在皖南秘境中看见的那个百鬼院弟子。雀七，应该就是他。 她见过他两面，一次是在皖南秘境之中，一次是她去东川考符修品级考试的时候。 两次见面，雀七见过她的两个不同账号。 当初在夜游船上，雀七与她对视了一眼。百鬼院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看她，是否当时他就已经知道她玩家的身份了呢？ “或许雀七顶替玩家登上排行榜这一件事并不是巧合，以百鬼院的水平，他们应该很早就意识到玩家的存在了。”这是黎殊想到的最坏的结果。 江枫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如果原住民们知道杀死玩家就能获得他们的能力，那他们就会对玩家进行围剿，如果所有人的能力都聚集在一个人身上，那那个人将是无敌的。” 能力可被掠夺的事情系统公告中并没有提及，但黎殊猜到了江枫说出这句话的原因。或许江枫没有意识到，但黎殊没有挑明。 如果所有人的能力都聚集在一个人身上，那他拥有无尽法力，全知全能，那便是最接近于神的存在。 “难道说，这就是系统的目的？它想要造一个新的神，聚万千能力于一身的神，然后与他绑定。” 江枫接着黎殊的话说：“而且这个神不一定是玩家，也可能是原住民。我们被困在这里，就像是在八角笼里挣扎的困兽，最终厮杀出的胜者，必然是符合系统要求的，最有野心和能力的——最佳宿主。” 第212章 卡bug 若事情真如她们想象中的那样，那就麻烦了。 江枫抬手捏住自己的鼻梁：“想杀我的人可不少，要真被他们得手了，那就麻烦了。”杀了江枫一个，便能直接获得两个天赋能力，买一送一，赚大发了。 “……”黎殊沉默。想杀她的人，估计也不少。且不管百鬼院是不是真的盯上了她，单单是那个对她虎视眈眈的少阴山，就已经够麻烦了。 况且她还要想办法深入少阴山去找素娥，想办法把陆峥带到她跟前。 再算一算，如果古家知道她是全金花的人，知道古家被仙门联盟的人搜查这件事有她一份功劳，估计也要恨她入骨。如果太清山的人知道陆峥在她手上，估计也要将她押回太清山问罪。 若是她身旁这位嘎嘎的真实身份暴露出来，那不单单是少阴山百鬼院华春堂……整个修仙界都得从她这抢人。毕竟嘎嘎可是大司命种的仙桃啊，将他做成丹药吃下，就能长生不老。 这么一想，黎殊顿时觉得自己死到临头了——整个修仙界的人都想杀她。 不过虱子多了不怕痒，债多了不怕愁。 这时脚下的石砖传来微弱的震动，耳旁是落石的沙沙声。 江枫脸色一变：“秘境要塌了。” 李湖山靠坐在梨花木椅上，无所谓地说道：“我的所有灵力都通过传承传递给你了，我没有办法维持着这个秘境的运行了，它自然要塌了。” “你怎么不早说！”江枫瞪大了眼。 “你们聊得这么欢，我可不好意思打断你们哦。”李湖山摆摆手。 江枫一把将梨花木椅带着李湖山的尸骨塞进了自己的乾坤袋中，她冲黎殊喊道：“快走，我们去往秘境的出口。” 头顶的碎石窸窸窣窣地落下，黎殊跟在她身后，绕着最近的路冲出秘境。 她们从黑暗的地下逃脱出来的那一刹那，一股寒凉且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瞬间将她们包裹其中。耳边是虫鸣和鸟声，天空中高悬着一轮寒月，散发着清冷的光辉，宛如一面巨大的银盘悬挂于苍穹之上。 天在摇晃，地也在摇晃，树上的鸟纷纷飞向天际，身后的一切画面像是泥沙堆砌的世界，正沿着边缘开始崩塌。 她们跑着，踩着湿润的落叶，向着秘境的尽头跑去。 突然，江枫想起一件事：“对了，你要不要加我的飞云令？”回应她的只有秘境崩塌的呼啸声。 她回头看去，身后两个身影已经消失了。 黎殊扯着嘎嘎跳出秘境。秘境之中是永恒的黑夜，秘境之外是烈日炎炎。 这一趟秘境冒险，黎殊知道了不少信息，包括大司命，包括系统的秘密，包括素娥的下落，也包括玩家目前的局势。 目前的玩家的局势不太明朗，原住民知道了玩家的存在，顶替掉玩家的那位雀七应该会顺势发现排行榜的其他玩家。 如果原住民杀掉玩家，也能获得玩家身上的天赋能力，那就麻烦了，但愿这个被顶替掉的玩家身上的天赋没有多逆天。 要是他的能力像桃溪词这种，能够一眼从人群中看到玩家，那玩家真的就要完蛋了。 或许是看见黎殊紧皱的眉头，嘎嘎犹豫了一下，拉住黎殊的衣袖小声说道：“大司命，是好人。” “我虽然忘记了很多事情，但在你们说起大司命的时候，我脑子里出现了一些画面。”嘎嘎眼神定住，似乎在思考：“我看见她拿着水壶，给每一棵树都浇水，她会唱歌，在夜晚的时候，和我们讲故事……她是个很温柔的人。” 黎殊看着他诚恳的眼神，缓缓地说出一个字：“好。” 世人眼中的大司命，是个维护三界稳定的强者。玩家眼中的大司命，是个神秘的幕后大boss。李湖山眼中的大司命，是一个被系统夺舍了，失去了所有自己意识的傀儡。嘎嘎眼中的大司命，是个会给树唱歌讲故事的辛勤的园丁。 每个人对大司命都有不一样的说辞，任何人在看待一个人或者事物的时候都会带着自己的主观判断。 从别人口中听到的东西，而是二次加工的信息。 她信，但不会全信。她需要有自己的独立判断，不会轻易因为别的话给谁贴上标签。 或许她来到世界时，遭遇了一个必死的难题，是大司命给她设下的困局，为的是考验她的应对能力，若她死了，便当场淘汰。若她活了，就能获得系统设置的奖励。 大司命让黎殊碰见了桃溪词，顺势遭遇暗算，她中了毒，错过了仙门初试中前往升龙台的时间，说不定也是大司命一手策划的，为的就是让她进入墨池。 她进入墨池之后，便听到了周良困于秘境的消息。大司命算准了黎殊的性格，她定会出手，无论是以大号的身份还是以小号的身份，那一次秘境她必然会去。 那时大司命早早地将嘎嘎送入皖南秘境之中，派来猴子为她引路，将嘎嘎送到她身边。 嘎嘎失去了记忆，但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要保护黎殊，大司命似乎害怕她会死掉，因此给了她一个得力助手。 因此，黎殊得出了一个结论——至少现在，大司命并不想让她死。 如果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大司命为她安排好的主角剧本，那么大司命总不会让自己的主角在这么早的时候就夭折吧。 她抬头看向炙热的艳阳天，视线仿佛要穿透云层，看向天上的那个人。 所以，我现在无论做什么，你都会竭尽全力来保护我。你说对吗，大司命大人？ 第213章 小计谋 从绵山回到不夜城，路程只需要三天时间。 这三天里，黎殊将脑中所有的剑法都刻录入玉简之中，全部交给嘎嘎。除了三界中流传的剑法，还有太清山的剑法。 从入门剑法一直到内门的高阶剑法，从狂浪剑法、踏月流星剑……一直到明月证心，这便是她如今掌握的以及从陆峥那继承过来的所有剑法。 嘎嘎接过玉简。 之前他学剑法，是看着黎殊手把手地教他。黎殊若是没空教他新的剑法，他便一直重复地练习过去的剑法。 如今所有的剑法都刻录被她刻入玉简中，即使黎殊不在了，他也能对着玉简学习，将剩下的剑法一并学透。 他不问她为什么一次性将这么多剑法教给他，他心中隐约有些不好的猜想：“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又要去凡间了吗？” 在他印象中，去凡间，就是一段遥远的旅程，一旦黎殊说自己要去凡间，那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办法再次看见她。 “不，我不去凡间。”黎殊看着他一副紧张的模样，解释道：“不久以后就是游龙大赛的日子了，到时候我要代表墨池前往太清山参赛。一直到比赛结束我才有机会回来。在这期间，我没有办法教你其他知识，你就只能对着玉简学习了。” 嘎嘎暗地里松了口气。 “除了剑法以外，这里还有一些符修的符文阵法大全。你以前画过纸符，但没有系统地学习过。书先给你，我要是有空，就给你一一讲解。” 飞船在不夜城落下，此时正值夜晚，不夜城中人声鼎沸。 下船之前他们已经脱下了去秘境时身上穿的特制外袍和面具，换回了日常的衣服。 这一趟出门，嘎嘎从秘境之中吸收了不少的灵力，修为也升上了金丹境。如今他的身高看上去和黎殊的这个小号一个高度了，乍一眼看过去，完全看不出这两人曾经当过父子。 穿过集市的时候，一个男生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黎殊身上，他总觉得，这个人怪眼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身旁的师姐用剑柄戳了一下他的手臂：“干哈呢？给钱啊。” “哦哦。”男生回过神来，从乾坤袋中拿出灵石，递给摊主。 “这个价格能买到的紫霄石，真的太值了，等我把材料都收集好了，再找个器修给我重新锻一把剑。”她美滋滋地将紫霄石丢进乾坤袋中。 以往在身后附和的人此时没了动静，她回头看向自己的师弟：“你咋了，魂不守舍的？” 她的师弟手指按在太阳穴的位置：“我刚刚看见了一个人，我总觉得他那张脸忒眼熟，但死活都想不起来他是谁。” “既然想不起来，那估计是什么不重要的人吧。” “ 不对！”师弟面露惊恐地抓住师姐的肩膀：“我想起来了！！！” “？” “他是那个……”他回头望去，但是那个熟悉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人群之中，他懊悔地拍着自己的脑袋：“他是当时在演武场中用出太清山剑法的那个男孩！” 他这么一提，师姐也从遥远的回忆里找出了这么一个人。 当时他们在演武场看比赛，突然看见台上有个剑修，使出了太清山的招式，但那个剑修的脸却极其陌生。 他们用留影珠记录下了他的模样和剑法，带回去交给他们师父看，想问一下，那个男孩是不是太清山中哪位长老的秘传弟子。 结果，他们收到了否认的答案，那个少年不是他们太清山的人，却学会了太清山的剑法。 为了不让剑法流传出来，师父就派他们两个将人给捉回去。 只是这过去了一整年，他们都没在不夜城看见那个人的身影。因此师父还将他们臭骂了一顿。 只是那人不出去，他们也没办法将人给揪出来吧。百鬼院鼠组能帮他们找人，但是去找一趟百鬼院，就得得花好几百中品灵石的酬金。他们只是一群贫穷的剑修，哪里有那么多钱！ 随着日子推移，他们很快就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 没想到他现在又出现了！ “追！”师姐朝师弟的后背推了一把，两人在人群之中穿梭着，试图找到之前偶然瞥见的身影。 但这一次，他们还是没有将人找到。 “你确定你没认错人？”师姐狐疑地看着师弟。 “……或许真的看错了吧？” —— 另一头，黎殊通过纸人看见了这一幕。 她在出行时习惯性地放出纸人分布在周围替她掌握着周围的动静，于是她恰巧看见了这两个人。 他们身上穿着太清山的校服，于是叫她多看了两眼，没想到，她却意外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一个秘密。 太清山的人在找她。 因为她赛季刚开始的时候，在演武场中用太清山的剑法在擂台中进行比试，被他们瞧见。 当时她做事确实鲁莽了一些，她将太清山的剑法做了一些修改，糅合在了一起，若是普通人不会发现她剑法的异样。 但没想到，当时观战中的人居然真的有太清山弟子。现在太清山的人估计猜不透她的身份，想要将她捉回太清山，好好审讯一番，问出她剑法的来路。 其实这个事情很好解决。 她要是真的被太清山弟子捉回去。她也可以说，自己是石玉在外历练时收下的徒弟。遇事不决，就拉出自己上一赛季的账号背锅。即使石玉是一百年前的人又怎么样，反正他们也没有办法对症，全凭她一张嘴随便说。 要是他们真要审她的身份，找来好烦峰的人作证，那便是最好的结果。黎殊也能顺势地和她曾经的师父师兄师弟师妹攀上关系，多了一个靠山，多好的事情！ 只不过她要是此时进了太清山，就没有办法切回大号，回来参加游龙大赛了。 为了能够顺利完成这次的游龙大赛，她只能暂时将认亲的计划延后。 第214章 徒弟加一 回到家中，还没打开门，黎殊就在墙头上看到了一个身影。 田桐，她又来了。 田桐的手肘撑在围墙边沿上，正朝着嘎嘎打招呼：“你终于回来啦！黎殊呢？” 黎殊深吸一口气。她记得自己在出门的时候，明明重新给房子加了隔绝阵法，按理来说，田桐应该进不来。 但看如今这副模样，她的阵法估计又给这个家伙毁掉了。 真是个拆家的萨摩耶。 田桐的视线移到一旁的黎殊身上，“咻”地一下从围墙上缩了回去。 黎殊推开了门，田桐躲在门旁，小心翼翼地看着黎殊，对着身旁的嘎嘎用口型问道：“他是谁啊？” 这就是你在找的黎殊。 但这样的话肯定不能说出来。 “他是我兄长。”嘎嘎介绍道。 田桐朝黎殊行了个礼，变成一副腼腆扭捏的模样。 他看上去好好看啊！ 田桐在心里呐喊着，嘎嘎的哥哥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 “隔绝阵法是你拆的？”黎殊看向墙上变得模糊不清的墨迹。 田桐缩了缩脖子。 好凶啊，再也不要夸他了…… 田桐靠近围墙，试图为自己辩解：“我确实是给墙开了一个洞，但是我已经将它补回去了。”她的手指指着墙上那一片灰色的印记：“我把洞口和开裂的地方全都补了回去，上面那些黑色的东西我也画回来了……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它没有效果。” 田桐想要进门，就必须要在墙上开一个洞，炸开黎殊的隔绝阵法，炸开阵法之后她就能撬锁进门。她进门以后就用类似水泥的东西把墙上的洞补上，补上墙壁的洞和裂痕以后，田桐就按照记忆中隔绝阵法的模样，给黎殊把阵法的墨迹全给补了上去。 只是田桐补阵法用的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黑水，补上去，也没有办法恢复隔绝阵法的效果。 如今阵法失效，上面的墨迹也逐渐变淡了。 田桐将手背在身后：“对不起，我故意弄坏了你们的墙，我把我的灵石赔给你吧……” 田桐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灵石放在手心，递给黎殊。 黎殊没有接下她的灵石，她在她身前蹲下，问道：“你先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进院子。” 田桐的手僵在半空中，她支支吾吾地挤出几个字：“我……和家里人吵架了，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田桐将头低低垂下，躲开了黎殊的视线，她已经做好了黎殊问她为什么和家里人吵架的准备。 但是意外地，黎殊没有问她原因，她只是将她捧着灵石的手推了回去：“灵石就不用给我了，你到时候自己和黎殊道歉，向她解释原因。然后，我给你一本书，你照着上面的阵法，拿着这一瓶墨水，将阵法补好。补完了，你再问黎殊，你能不能留下来。” 黎殊起身 ，一拍嘎嘎的肩膀：“我走了。” “？”嘎嘎茫然地看着她，才突然回想起来——哦，黎殊还没换回来，做戏也得做全套。 黎殊走后，田桐如释重负。 她双手捧着墨水，小声朝嘎嘎说道：“你兄长……有点可怕，还是黎殊好……” “你真的和家里人吵架了吗？”嘎嘎问道。 “对……我偷偷收藏的法器和祖父的笔记全被我爹找出来了，他生了好大的气，他不让我学那些东西……我爹很讨厌祖父。” 想到这，田桐也竖起眉毛：“但那些法器也不全是祖父做的啊，还有好多我自己做的法器，也全被我爹丢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把它们找回来！” 她有些沮丧：“我娘还让我跟着她做裁缝……我才不要，我就要像祖父一样当木工……” 她的话音刚落，走廊中的养魂铃里飘出一团黑色的身影，他化成人形，向田桐拥过来。 田桐看见他，一把将他抱住，哇哇大哭着：“祖父——啊——只有你懂我——” 黎殊一开门，便是看见这一幕。 鬼魂毕竟是鬼魂，没有实体，又带着阴气，给田桐冻得瑟瑟发抖，但她还是维持着“拥抱”的姿势抱着眼前的一团黑色雾气。 “不哭不哭！”田维忠看着她的模样，心都要碎了。 田维忠的鬼魂在养魂铃和聚灵阵的帮助下养了这么久，总算是能够开口说话了。 黎殊将门关上，吱呀的声音引起了院子中其他人的注意。 田桐眼角余光看见黎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过来抱住她：“黎殊——我好想你——” “听说你把我院子的墙炸了。” 田桐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流到一半的眼泪缩了回去：“我没有炸，我只是开了一个小小的洞，但是我已经将那个洞填回去啦。”她拉着黎殊的手，带着她到墙壁上：“你看，我补得很好，只要再打磨一下，根本看不出这里曾经有一个洞。” 黎殊伸手摸着那扇墙壁，墙壁确实被补得很好，田桐是一个不错的粉刷匠。 “确实补得不错。” 田桐的笑容还没爬到脸上，她便听见黎殊的下一句话：“那我的阵法呢？” 田桐手中还握着刚刚黎殊给她的墨水和书，她有些手足无措：“我会帮你补上去的，我待会就能帮你补好。” “阵法可不像画画那么简单，只有阵法有特定的纹路和笔势，只有绘制成功了才能生效，要不然它就只是一幅画。” “……”田桐举着手里的墨水，忐忑地看向黎殊：“那我要怎么办？” “没事。”黎殊说道：“我教你。” 第215章 玉牌设计 走廊上放着一张长桌，黎殊即将白纸铺在长桌上，拿起笔，沾取墨水，在白纸上画下一个阵法。 田桐的视线随着她的笔在纸上游走着。 “落笔需要稳重有力，如山之稳固。转笔时要左右圆转运行，保持线条的连贯与流畅，避免生硬的转折。” “落笔无悔，要对阵法上每一块图案了熟于心，知道每一段线条的长度，方向，以及线之间的距离。” 田桐学着黎殊的模样，拿着笔在纸上画写着。 嘎嘎站在一旁，也拿起笔画起了阵法。之前在墨池的时候，黎殊就教过他画符，虽然他有好一段时间没有拿笔，但动手能力没有衰减。 黎殊画完一张隔绝阵法，看了一眼身旁田桐的巨作。田桐似乎是心中忧虑，下笔不够干脆，墨迹粘连。 不过也没关系，田桐当了一段时间的器修，对线条的长度，方向，以及线之间的距离的控制有优势。 再给她多一点时间，她也能掌握符修的基本功。 她让田桐学画符，只不过是找了个由头，让她跟着自己学习。田桐现在只是凡人，没有引气入体，没有灵力的帮助，她不可能画出一个成功的阵法。 但一旦她迈入了炼气境，那她过去打下的这些基础都能快速帮助她成为一个合格的修士。 田维忠在一旁看着，他也知道这一点，但他不明白，为什么田桐现在只是一个凡人，她还没有检测过灵根，黎殊也要将这些修士的学识传授给她。 万一田桐身上没有检测出灵根，那一切不就白搭？ 田维忠想不通。 黎殊放下笔，由着他们在一旁画符。 她走到田维忠的身旁。 田维忠看见她靠近，下意识退到养魂铃的位置。 “你放心，我不会吸走你的魂魄。”黎殊去秘境里走了一遭，自然知道自己身上的体质，田维忠知道她能够吞食他的鬼魂，因此对她一直很戒备。 “抱歉，我不是故意如此，只是身体的本能让我远离你。”田维忠恭敬地说道。他说的是实话，在靠近黎殊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种来自灵魂的恐惧，就像血脉压制一样，让他压抑不住逃窜的想法。 大概只有鬼魂才会产生这样的感觉吧。黎殊有些无奈。 她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本纸页发黄的书，递到田维忠跟前。这是她在秘境中获得的鬼修功法。 “有了它，你应该能更快修炼成鬼修，凝出实体了。 田维忠看着眼前的功法，有些发愣。黎殊之前就答应过，替他找鬼修的修炼功法，但鬼修的功法实在难得，田维忠自己也没有抱着多大的希望。没想到黎殊真的将功法带到她跟前了。 那一刻，田维忠感激涕零，他也对黎殊发出了承诺：“你给了我功法，助我修炼成鬼修，往后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黎殊摆了摆手：“以后的事情暂且不提，我现在想要设计一个法器，你既然有多年的器修经验，应该能帮上我的忙。” “请说。” 黎殊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份图纸，上面画的是她设计的节气牌。 “符修的纸符基本都是一次性消耗品，用完以后，上面的墨迹就会变淡，甚至消失。我想要设计一个可循环使用的纸符，它的大小和令牌一样，无论我催动它多少次，其中的纸符都能快速生效。” 黎殊看着田维忠的神情：“我不知道你对符修的召唤卷轴是否有了解，我目前的想法是模仿召唤卷轴，用玉石来刻制我的符文，但我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让它生效。” 田维忠看着黎殊手上的纸符，斟酌地问道：“召唤卷轴是什么模样，它有什么作用？” “召唤卷轴一般是画卷，有的会做成旗帜的模样，它的符底都是布匹。通常符修会在卷轴上绘制一幅画，而这个画便具有召唤的效果。有些符修还会将对应动物的魂魄通过阵法封印在召唤卷轴中，召唤的效果就会更好。” “那你想要做的这个法器，它上面的图案是画吗？你是要将动物封印在里面吗？” 黎殊回过神来：“……不是。”是，但又不是。 她的节气符很特别，她的节气符用了另一个世界的文字，本身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就是一个bug一样的存在，或许她就是借住了这个bug，做出了具有不同效果的纸符。 就像她的立春符——东风解冻，蛰虫始振，鱼上冰。 立春符有三段效果，其中东风解冻带着法术的效果，能够融化冰块，消除冰属性攻击的影响。蛰虫始振是声波攻击，就像音修的攻击一样。而鱼上冰是一个拟态的大鱼，有着召唤的效果。但她并没有在自己的立春符上画过鱼的标志。 她的节气符没有绘制拟态的画像，但却能够显现出召唤的效果。 召唤卷轴的核心是布匹上面的画，并不是底下的布以及墨水。因此，即使符修将那些画画在普通的纸质符底上，召唤卷轴也能生效。 同样，将它们刻在玉石上，也一样能生效。 黎殊突然明悟了。 那现在她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让墨迹留在玉石之上。她的节气符和别的符文阵法不一样。 她在腕部护具上刻的以眼还眼阵法以及替宝田坊锻造炉刻制的聚灵阵，其上的墨水都能保留很久，即使有耐久，但也能用上个千百次。 她的节气符不一样，或许节气符有着很强的威力，作为代价，它每一次触发都会将纸上所有的墨水全数消耗干净，一滴都不留。 这也是黎殊最头疼的地方。 如果她将阵法刻在玉石上，每一次使用前，将墨水涂在玉石上，但使用一次之后，玉石重新变得空空如也。这样下来，她“循环使用”的效果完全没有实现。 那她还不如用纸符呢。 到底要怎么解决这个墨水的问题…… 黎殊想破了脑袋，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田维忠。 田维忠沉思了一会儿，向她比划着：“你也不一定要将想法局限在这个玉石上，你看看能不能从外面找点东西，辅助你快速画出这个符文。” 田维忠努力和她比划着。 那一刻，黎殊和他的脑电波搭起了通道。 “印章！” 她突然联想到了橡皮章，以往刻制阵法，阵法是凹下去的。但她完全可以设计一个玉牌，让它表面的咒文凸出来。这样，只要配上印泥，她就能快速实现——纸符绘制。 她的玉牌本身就是一个纸符，除此以外，它还能变成一个印章，将符文印在纸上，实现快速制作纸符！ 第216章 温温成人 “我明白了。”黎殊不仅感慨道：“田老的思维就是灵活，百闻不如一见。” 田维忠听了她的夸赞，不免有几分羞赧。在他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类似的话，就连他自己都认为自己在法器设计上没有天赋，只能当个木匠。 解决了法器设计图纸的问题，黎殊看向走廊中的那盆寒霜叶。原本她模仿召唤卷轴的模式来制作她的法器，但她脑中一直觉得，既然是召唤卷轴，那便一定要在法器中也封印入什么花草树木鸟兽虫鱼的魂魄，才能达到召唤的效果。 于是她便找来了寒霜叶。 走廊中的寒霜叶在聚灵阵和万物生长符以及冰符的共同作用之下，早已脱胎换骨，焕发出勃勃生机。 在古家时寒霜叶被随意地丢在地上，没人在乎它的生长条件，差点就被古家人养死了。如今黎殊在院子里给它划分出一块最合适的生长区域，它的枝条抽长，原本落光的叶子重新长了出来，霜白色的叶子上覆盖着一层细密的绒毛。 寒霜叶生于极寒之地，有好的降温冷却麻痹的作用，常用于做冰符。因此，她想用寒霜叶来做立冬符的法器。 立冬：水始冰，地始冻，雉入大水为蜃。 但如今按照她的图纸设计来说，她并不需要将生物的魂魄封印在法器之中，只需要专注在玉石上刻制自己的咒文，以及设计好对应的墨水即可。 若是这样的话，那眼前的寒霜叶就只能用来制作墨水了。 黎殊的指尖在寒霜叶的羽状复叶上轻点着，一股凉气从指尖传出，像是手指与冰块相碰，接着一层薄霜覆盖在她的指尖。 它轻轻的摆动着，从她指尖扫过。 黎殊看着身前的寒霜叶：“这棵草长势真好，可以拔了来做墨水了。” 下一刻，寒霜叶的叶子“pia”一下从她手上狠狠甩过。 这草怪有灵性的，好像能听懂她的话。 温温垂下树枝，风声响起，带着她的声音卷入黎殊耳中：“你要……拔掉它吗？” “能不能……将它留下……”温温的声音很小，在风中一晃就消失了，但黎殊还是听见了，她抬头看着院子中央的大树：“怎么了？你舍不得它吗？” 这时，站在一旁的嘎嘎走了过来，朝黎殊解释道：“我知道她的意思。温温还没修炼成人形，如今只能一直留在院子里，而院子在院子之中，她的同类只有寒霜叶，她怕没有族人和她说话。” 这种感觉嘎嘎体验过，他能体会到温温的想法。 在自然界中，生物呈现出明显的群落特征。每一个地方的多种生物种群相互作用，逐渐形成一个稳定的生物组合。例如池塘中有鱼、虾、草、藻类、浮游生物……它们稳定而和谐地生活在一起。 随着年岁增长，其中有的生物修为到了，就有资格修炼成妖修，与其共处同一群落的其他生物也能接受到它所带来的福泽。这种福泽或许表现为生存环境的改善，或许是资源获取变得更为容易，总之，整个群落都会因为这位妖修的诞生而受益良多。 各种生物相互扶持，共同生长。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人类社会的不断发展壮大，人类活动开始对自然界产生深远的影响。 他们大规模地开垦土地，用于种植农作物或者建造房屋；无情地砍伐树木，导致森林面积急剧减少；甚至将原本属于动物们的领地据为己有，建立起自己的城市和村庄。由于人类的种种行为，许多生物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家园，生态平衡遭到严重破坏。 在这样的背景下，自然界中的妖修数量也日益稀少。曾经遍布各地的妖修，如今只能在一些人迹罕至的角落艰难求生。而妖域，则成为了为数不多还保留着原始生态、能够让妖修们安心栖息的净土。 温温生活的地方，本来也是一片森林。后来，人类来到了这里，将所有树木都砍掉，盖起房子，让这成为了人类的住宅区。 原本他们也想将温温砍掉，但温温毕竟是修炼了几百年的树，即使她还没修炼成真正的妖修，但也有防御的手段。 她让自己的木质变得异常坚硬，普通的斧头砍在她身上，竟然连一丝痕迹都无法留下。 负责施工的建筑队工期紧迫，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暂时放弃了砍伐温温的想法。 当时身处建筑队的田维忠说：“按照我们最初的规划，这个地方本该建造一间房子的。既然现在没办法除掉这棵大树，那不如我们就顺势而为，把房子的规模扩大一些，将这棵树围在中间，这样看上去也挺好看的。” 大家思来想去，为了能够交付规定数量的房子，他们只能照着田维忠的建筑图纸去完成。 于是温温在人类的住宅区中留了下来，但在这周围，她再也没有看到自己的同伴了。 后来，嘎嘎来了，她多了一个伙伴，找回了当年的乐趣。 但后来，嘎嘎又离开了，他这一走，温温仿佛又回到了自己那沉寂的几年，在这几年中，她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同伴的声音，处在她身旁的，只有人类。 如今，她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新伙伴。它很虚弱，叶子都掉光了。她将自己身上的灵力渡给它，好不容易才将它挽救回来，她看着它缓慢地生长着，像是看到小时候，身旁的前辈们照顾着她一样。 但现在，黎殊却说要将它拔掉。她想留下它，但她却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留下它。 于是她开始思考嘎嘎的话，她要快点修炼成妖修，修炼出人形，只有长出了两只脚，她才能离开这个地方。只有她长出双手，才能使用法术，才能放出攻击，才能与人类对抗，保护自己的同族。 “我想当妖修。”温温说道：“是不是只有我成为了妖修，变成了人的模样，你就能放过它？” 四周的风在鼓动着，黎殊意识到了，眼前这棵树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 “对。”黎殊借机，加了一把火。 “好，你答应我了，你要记得，不许食言。” 四周的风呼啸而起，树叶摇摆。田桐惊呼一声，桌子上画着聚灵阵的纸张被风卷起，飞向空中。 黎殊拿出藏光，墨水入膛，她提笔，在地上画下了万物生长阵。 那一刻，一道道绿色的光从地下亮起，像是树的脉搏，缓慢而有力地跳动着，向着中央的位置延伸过去。 突然，所有的树叶从枝头落下，在风中旋转着，凝聚成一个球的模样。 她扒开了树叶，她睁开了眼，一件长袍飞了过来，将她包裹住。 温温第一次用人类的眼睛，看清了世界。 第217章 人与妖 “你讨厌人类吗？” 黎殊用木梳子梳理着温温的长发，她的头发和树叶纠缠在了一起，她只好一点点摘下她头上的落叶，将打结的头发一点点梳开。 “讨厌。”温温只说真话，因为她还没有学会撒谎。 “那你为什么还要变成人类呢？”黎殊问道。 其实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疑惑，为什么所有的书和影视作品中，妖族修炼了几百年变成了妖修，最终却要化作人形。 他们甚至在追求着——如何变得更像人类，如何除去原本属于自己的种族特征。 难道人类是什么高贵的物种吗？ 这些动物植物变成人类的模样，就能证明他们比别的同族更加厉害吗？ “只有变成了人，人类就不会伤害我们。”温温回过头看她：“人类不会伤害自己的同族，不是吗？” 不是。 黎殊在心里下意识说道。 其实人类也是动物，也有贪婪的本性，会追求快乐，追求利益，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活得更好。当人和人的利益产生冲突时，人也会伤害人。在没有道德束缚的时候，人和野兽无异。 道德束缚住了一部分的人的行为，让他们不再随心所欲，他们必须按照道德行事，克制自己的欲望，就像儒家学派以三纲八目作为道德修养的模范和准则。 但是道德无法束缚所有人，就像少阴山，他们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道德对他们来说是无足轻重的东西。对于他们这种人，就需要依靠法令的束缚。法令是笼子，他们是被关在笼中的野兽。 少阴山会杀人以获得鬼魂，增长自己的实力。这个时候，保护其他人，抑制住少阴山的实力便成了“大多数”人的共同目的，法令的存在就是为了维护大多数人的利益。 当少阴山对“违反法令”和“遵从法令”的两种做法进行分析，得出结论，违反法令让他们获得的损失将远远大于遵守法令。他们将会自愿留在法令的笼子里。 少阴山的妥协本质也仍然是趋利避害。 和动物相比，人类只是学会了依靠更多人的力量，来使社会达到一定的平衡。但这并不代表着，人类是和善的种族，他们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同族的事情。 “大多数时候，人类会选择保护自己的同族，但一旦当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利益得到了侵犯，他们就会毫不留情地除掉他们。”黎殊说道。 黎殊话中的“利益”是什么，温温听不懂，也没有办法理解。 她只知道人类喜欢和人类在一起玩，他们会将所有生物划分为两类——人类，和其他生物。 她一根筋的脑子里只知道，只要她变成了人类，她就能从一个圈被划入另一个圈。 “没关系。”黎殊说道：“我会保护你的，嘎嘎也会。”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天道眼中，众生平等，在黎殊眼中，万物也没有贵贱之分。 无论是玩家还是原住民、无论是修仙者还是凡人、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族、无论是活人还是鬼魂，所有的一切都是平等的。 她只将所有的生物划分为外人和自己人。 如今她只想保护自己身后这一个小小的群体。 “头发梳好了。”黎殊拍了拍温温的肩膀。她从床榻上爬起来，甩了甩自己的头发，辫子在她身后晃呀晃。她好奇地抓起身后的辫子看着。 温温和嘎嘎是不同的两个品种，因此化形之后的特征也不同。 嘎嘎刚变成人的时候，是一个小婴儿，身上没有灵力。 但温温变成人的时候就已经是个六七岁小女孩的模样，而且她的头发长长的，到达了脚踝的位置。 嘎嘎的灵力和自己的头发呈正比，体内修为越高，头发越长，但是温温似乎不同，她的头发单纯只是一个摆设。 田桐趴在窗口，一直看着温温，她瞪大了眼，心中的震惊久久无法平复。 刚才，在她面前，她亲眼看着那么大一棵树，“歘”一下消失了，然后变成了一个人！！！ “她是……”田桐看向嘎嘎，斟酌着小声问道：“她是妖吗？” 嘎嘎点头。 田桐的视线又重新落在温温身上，她不仅感慨道：“我以前只在话本里见过妖，这是我第一次碰见活的妖啊……” 嘎嘎闭上了嘴。 实话不瞒，你身边这一位也是一个活的妖。 一般修为低的妖族身上总会带着本族的特征，像是兽族的妖修虽然有着人的身体，但还是会长着尾巴，或者耳朵，或者犄角。 随着他们修为的增高，他们身上的本族特征会逐渐消失，然后变得更像一个灵活而真实的人类。 像是温温这样的树妖，她皮肤没有那么光滑，还保留着些许树皮的纹路，她的肤色也比正常的人类黑上一些，动作也有些呆滞。 毕竟植物没有办法运动，不像动物一样。变成人类之后，树妖还需要花上一段时间来学习如何掌握自己的四肢。 但嘎嘎不一样。 他在看见温温变成人形之后，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发现自己和其他树妖不一样，他身上完全看不出树妖的特征。 如果这不是他的种族特色，那另一个可能性就是——他的岁数特别大，他的修为特别高，他已经掌握了模拟一个正常人类的本事，他可以隐藏掉自己本族的特征。 但他什么都忘了。 嘎嘎想起在秘境之中，李湖山与他说话时的语气。李湖山认识他，他们应该见过面，他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按照李湖山的语气来看……这应当不是他第一次修炼成人形。 难道他上一次修炼成人形的时候是……几百年前，当时的大司命还是西王母，而李湖山也还是落英仙门的弟子。 黎殊曾为他疯长的修为感到震惊。她一直没搞懂为什么他提升修为的速度可以那么快。 如果说，他早就有过几百年的修炼经验，而此时他只不过是借助着外界的灵力来重新唤醒本就存在于自己体内的修为。 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温温蹦蹦跳跳地从屋里跑出来，跑到嘎嘎跟前：“黎殊让我跟着你修炼！” 黎殊补充道：“如今最重要的是让她先学会引气入体，先看一下她的灵根如何，其他的功法以后再说。” 田桐在一旁听见黎殊的话，心一动：“我也想修炼。” 黎殊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有些无奈：“人和妖的修炼步骤不一样，妖族可以自行修炼，但是人类需要等到足够的年龄，再参加仙门初试，在仙门初试中测出灵根，了解自己的资质之后再决定当什么类型的修士。” “没有参加仙门初试会怎么样？” “没有参加仙门初试，就没有办法知道自己的灵根。如果你没有灵根，却去学习引气入体的功法，就会爆体身亡，这很危险。” 黎殊当时引气入体，也是走了一步险棋，她当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灵根，但也仍然运转了功法。 她就是在赌，她觉得自己既然是玩家，那必然是有灵根的，不然她没有办法修仙，更别说达到什么飞升成仙了。 更何况当时她已经奄奄一息，横竖都是死，不如去赌一赌自己有没有灵根。 仙门初试对参赛者有年龄限制，超过了年龄的人无法参赛。也就是说，总会有很多人错过了参赛的机会，但他们仍然对修仙抱有期待。 这个时候，有些凡人会靠着自己的手段拿到修炼功法，试图靠自己的努力引气入体。而大部分人在这个尝试中丧生，也有小部分人活了下来，成功引气入体，成为了修仙者。 这部分修仙者中大多数人成为了散修，少部分资质较高的人加入了门派，但像这样的人少之又少。 更多的凡人成为修仙者的途径就是仙门初试。 黎殊可不敢现在就将引气入体的内功心法教给田桐。 “你再等等，等到下一届仙门初试开启时，你再去参加，先测出灵根，我再教你修炼。”黎殊给了她一个承诺。 “但是，如果我去测了，但是他们说我没有灵根，那我要怎么办？”田桐看着她：“那我是不是就没办法当修仙者了？” 田桐手里还握着黎殊给她的毛笔：“你教我画阵法，还让我去学炼器，如果我没有灵根，是不是我所学的这一切都没有用了？” 她的眼睛像是碎了一地的银河。 “不是的，会有办法。”黎殊说道：“如果你没有测出灵根，那我帮你造一条灵根。” 田桐瞪大了眼，她有些疑惑，原来灵根也能造吗？ 田桐不懂，但田维忠当了这么多年的修仙者，他肯定清楚——这绝对不可能。 灵根的存在就是修仙者和凡人之间的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有了灵根的人，才能成为修仙者，没有灵根的人无论多么努力都没有办法让灵根从无到有。 即使他不愿意承认，但修仙就是一个唯资质论的事情。 如果灵根真的可以人为创造，那这修仙界就不会出现那么多修仙梦想破碎，最后拼了一辈子只能留在下仙界当商人，替修仙者做牛做马的人了。 他在建筑队的时候，他的工友几乎都是凡人。一群凡人，儿时带着修仙的梦想来到了下仙界，最后铩羽而归，但他们不认命，非要留在下仙界。 大概是下仙界的空气总要比凡间的香，即使他们只能耗费着高额的租金挤在小小的木楼里生活，即使他们要早起贪黑地争夺着那些为数不多招募凡人的苦力活，他们也想留在下仙界。 如果能够人为创造灵根，那么很多人都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灵根要怎么造？”田桐好奇地问道。 黎殊摇头：“我现在不能说，等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再告诉你。” 魂果，这个东西不仅能够提升修仙者的修为，还能让凡人长出灵根。 但是魂果被很多大家族大门派所垄断，在市面上流通的魂果很少。若想看到新的魂果，只能跑到凡间去，追逐流星。 魂果种在上仙界之上，由大司命掌控着。黎殊只知道这个魂果和上一赛季玩家的信息有关。 联想起大司命喜欢种树这件事，说不定，大司命将所有玩家的数据回收了，种成了一棵树，树上结出的每一个果子中蕴含的都是当时某一个玩家的信息。 果子中的属性，对应的也是玩家的灵根。 如果树上结出的果子是水火金三中三属性，那它“生前”对应的玩家账号就是三灵根资质。相应的，果子中蕴含的灵力浓度也和玩家的修为境界有关系。 当时她的账号是元婴五阶，结出的魂果中应当包含着不少的灵力。唐关关小时候吃下了带着黎殊上一世账号信息的魂果，直接催生出了火灵根，还生出了剑骨，也连带着渡过了引气入体。 照这么看来，“石玉”这颗魂果的品质确实不一般。 若是她能给田桐找到一颗，说不定也能激发田桐生出灵根。 只是，如果魂果能促使凡人长出灵根，应当也会影响修仙者的灵根。如果吃下某种属性的灵果过多，说不定他们也会长出一条新的灵根。 黎殊思考着。 那像是她这种水火双灵根的人，就只能吃下水魂果、火魂果和水火魂果这三种。 如此看来，人们对单属性魂果的需求更大。僧多肉食，所有人都在盯着魂果，未来修仙者之间的魂果争夺势必会非常激烈。 第218章 立冬牌 剩下的一段时间里，黎殊拿出那块从古家得来的玉石，这块玉石质地温润、色泽纯净，一看就知道品质上乘。 她全神贯注地将玉石切割成数块与令牌尺寸相仿的小块，她取出其中一块，用刻刀在上面雕刻着。 她当了好一段时间的器修，如今雕刻技术也算了得，在金属和矿石上雕刻阵法尚且可以，玉石也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状态后，开始将自身的真气源源不断地注入到刻刀的刀锋之处。只见她手法娴熟地控制着刻刀，缓缓地在玉石表面划过。每一刀下去，都会留下一道棱角分明且深浅适度的痕迹。 石料不像金属，需要锻打，只需要切割即可，但是刻完之后也需要丢回锻造炉中加入其它一些矿石材料进行“附魔”。 一个立冬牌新鲜出炉，她用软木芯做了一个大小相符的印泥，将仿冰符材料做出的墨水倒入其中。 当立冬牌与那黑色的印泥轻轻触碰在一起的那一刻，只见一股冰冷刺骨的雾气从立冬牌上渗透而出。 黎殊将真气注入立冬牌中，下一刻，只听得“呼”的一声巨响，暴虐的风雪犹如脱缰的野马一般，从房间内汹涌而出。这些风雪呼啸着、奔腾着，所过之处，一切都被覆盖在了一片白茫茫之中。眨眼之间，整个房间便已被厚厚的积雪和冰霜所占据。 黎殊抖落身上覆盖的碎冰，推门望去。 就连院子中央的水池也未能幸免，被瞬间冻成了冰块。 水始冰，地始冻，雉入大水为蜃。 温温被这一股寒气冻得瑟瑟发抖，一把丢下院子里的寒霜叶，弹跳着钻进了房子里。 嘎嘎打开门，看着满院子的霜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院子里的隔绝阵法已经补上，此时所有的霜雪都被锁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冻得吓人。 田桐从房间里钻出，双眼放光地看着门外银白一片的世界：“下雪了！” 田桐双手一撑，正要翻过窗户出去玩雪，温温在身后一把将她捉了回来：“不能出去，会冻伤！”说完，温温“哐”一下将门窗关了上去。 黎殊给田桐和温温腾出了房间，让她们在小院里住下，大约是年纪看上去相仿，她们现在亲如姐妹，做什么都黏在一起。 这次黎殊有意识地控制着注入立冬牌中的真气数量，但即使是在她的极力控制之下，立冬牌还是抽走了她身体中超过半数的真气。 立冬牌上的墨迹已经消失，重新恢复了玉白色。但看着周围的效果，就足以证明，黎殊设计的这个法器成功了。 立冬牌能够使用。 单单看着这一点，黎殊的心便安定了几分，但在她看来，这个立冬牌的法器还能继续改进，等到撑过这一次的游龙大赛，她便再埋头钻研一下手中的节气牌，看能不能制作出不需要补充印泥也能实现重复利用效果的节气牌。 在四周温度的影响下，小院中的冰雪逐渐消融，水汽充盈了整个空间，房间里湿漉漉一片。 黎殊将屋内的冰雪全都清扫出去，嘎嘎没有水灵根，但也拿起扫帚过来帮忙。 黎殊看了一眼静悄悄的院子，她关上了门看向嘎嘎。 “我需要找一种果子，我不在下仙界的这段时间里，你可以替我在不夜城里留意着，若是打听到了消息，就传飞云令给我。” “什么果子？” “魂果。”她走到桌前找出纸和笔：“你对这种果子有印象吗？魂果与大司命有关，它被种在上仙界之上，你也来自无极天宫，对这些魂果还有印象吗？” 黎殊摊开桌子上的纸，将记忆中魂果的模样画在纸上：“据传闻说，魂果是大司命种的果子，魂果从天上降落，落入凡间，魂果中携带的灵力会附身在某种植物上，然后长出果子。” 嘎嘎看着她在纸上勾勒出的植物图案，在脑海里搜寻着。 但记忆的触发需要一定的契机，他脑中没有任何关于魂果的记忆：“我不记得，但我可以帮你找。” 黎殊拿出一一个乾坤袋带给他：“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就替我找找关于魂果的信息，这袋子中有不少灵石，若有需要就用。灵石要是用完了，就将里面的法器卖给拍卖行，能换不少钱。” 嘎嘎收下了乾坤袋。 “你要回去了吗？”他低头看她。 “对，游龙大赛在即，我也要回墨池去准备一番。” —— 黎殊回到墨池中，先去见了周良。 周良身上的毒素已经散去了大半，但是久病卧床让他的身体状况大不如前。在他身旁的颜观澜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生死攸关，虽然拼尽全力救了回来，但以他的状况没有办法参加接下来的游龙大赛。 周良与颜观澜本来都在墨池出战游龙大赛的弟子名额中，但他们如今这副模样，显然没有办法参赛。 掌门一咬牙，找了别的弟子代替他们两位出战。这两位代替者，一位是西门长老的二徒弟刘吹雪，一位便是符三洞。 这次前往参赛的人中没有落水洞的弟子，或许春长老真的以为自己接连两位弟子受害是受他拖累，因此在这紧要关头，他退缩了，将所有的落水洞弟子都护在墨池内。 无妄峰的刘吹雪师姐有着一手百鸟图，能够操控百鸟进行攻击，她靠着数量碾压赢过不少场比赛，在战斗上有着不小的优势。 符三洞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攻击手段颇为灵活，擅长远程控制与攻击。若当时在弟子比试中，他碰见的人不是周良，说不定他也获得游龙大赛的参赛资格。 黎殊一回到清净堂中，便见到符三洞在给周良喂药的场面。 他端着碗，一把将药灌进周良口中，嘴中还忿忿不平地说着：“我好不容易有这么长一段长假，我才在家里躺了几周，要不是你受伤，我至少还能再躺几个月！” 周良断送了符三洞的摸鱼摆烂机会。 周良吨吨地将药喝完，靠着床榻说道：“你要真不想去，在弟子比试的时候你就该装装模样，在第一轮比试就输掉。” “你以为我不想吗？”符三洞磨着犬牙：“师父一直盯着我呢，我要是敢划水，她就要将我困在墨池里，让我考上七品符修才让我回家。”符三洞一把趴在床上：“我不想修仙啊，为什么要让我修仙！” 周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压到我腿了，一边去。” 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门口处的黎殊：“你回来了？” 符三洞也抬起头看向门外：“你怎么才回来啊。” 符三洞一看见走来，便先下手为强：“你不是早就回墨池了吗，又去哪玩了？游龙大赛都要开始了，你怎么还出去玩？比你二师兄还会摸鱼，好的不学学坏的，一天到晚就知道玩，不好好修炼。”说完他拍着周良的手臂：“师兄，你要说的话我已经替你说完了。” 周良：“……”造谣啊。 “我可没有去玩。”黎殊辩解道。她干的明明都是大事。 符三洞朝她伸出手：“让我看看你的修为。” 黎殊将手伸过去。 “筑基二阶啊……”符三洞思考了一会儿。一年就升上了筑基二阶，这个速度放在以前确实蛮惊人的。他年轻的时候从炼气一阶升上筑基一阶就花了十年。 但是最近修仙界灵气大涨，大家的修炼速度都上升了，就连他自己停滞多年的修为都往上窜了好几阶。以前的修炼速度已经没有什么参考价值了。 他也不清楚黎殊这个修炼速度放在修仙界算是快还是慢，他只能老神在在地摸着自己的下巴说：“这么久了，才筑基二阶啊……” 黎殊出去秘境那一趟，全程在给自己的小号升级，完全没有机会切换回大号，她的小号已经金丹二阶了，但是大号还留在了筑基二阶，差了整整一个境界。若是她用大号参赛，心中倒是能多上几分底气。 现在小号这个境界，她也不免生出几分担心，此时她也想吃下几颗魂果，实现一下修为的快速增长。 符三洞摇着头，絮絮叨叨着：“师妹你还是不够努力啊。你要多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其他修仙者的修炼水平，不要闭门造车，坐井观天啊。” 周良淡淡地补了一句：“那你呢？你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还停留在金丹一阶，是不是有点丢人了？” 符三洞一把掀起被子将周良闷头盖住：“师兄你困了，还是好好睡你的觉去吧！” “我会好好修炼的。”黎殊说道，距离前往游龙大赛不足一个月时间她得趁这段时间赶紧提升一下自己的修为。 墨池本来想着趁这次机会杀回上仙界，好好扬眉吐气一番，但如今墨池两位参赛选手都身负重伤。 掌门因此大受打击，一蹶不振，就连驻颜术都不愿意维持，每天一副颓废的模样坐在山头，让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墨池中的弟子暗地里在传着，墨池这一次参赛，想要争夺前一百名门派的机会极其渺茫，看样子，只能再等下一个十年了。 “没关系，这一次比赛，就当是体验一下吧。”周良安慰道：“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第219章 名额转让 修炼室中原本洁白的地板上画满了阵法的花纹，黎殊坐在阵法的中央，身下是两层相互叠加的聚灵阵。 聚灵阵与万物生长符叠加，就是生生不息阵；聚灵阵与赤焰符叠加，就是焚天煮海。参考着这样的格式，黎殊将两个聚灵阵叠加在一起，做成一个加倍聚灵阵。 这个聚灵阵的好处就是，大量浓缩灵气，量大管饱，但坏处就是根本停不下来。 充盈的灵气撑开她的筋脉，传来滞涩的疼，但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强行赶进度的感觉。撑破受损的灵脉在境界提升之后，身体会自行修复除了过程疼了点，对灵脉没有太大的损伤。 她觉得这点受伤算不了什么，不是大事。 墨池中所有人都对这一次的比赛不抱希望。 但黎殊知道，这一次去往游龙大赛，她会遇见非常多的玩家。为了拿点比赛的奖励，不少玩家都铆足了劲想要争一争前列。 除去第一名那位雀七，剩下排行榜前列的玩家也不是软柿子，每个人的修为都挺高的，黎殊的大号已经落到了四十名。 全金花本来与其他玩家合作时，便坦然地说自己并不想离开这个世界，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说法，她也一直将自己的修为稳定地维持在倒数几名。 但是自从有玩家淘汰、原住民代替玩家进入排行榜的那一件事发生以后，全金花以一种稳定的速度控制着自己的修为，每天上升两个阶段。 由于她修为攀升的速度稳定又迅速，黎殊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手头上有什么能够增长修为的东西。 莫非……她也有魂果？ —— 全金花从修炼室中走出来，向寝室楼走去，期间，她碰见了不少万宝琉璃坊的弟子。 他们的视线从她身上扫过，带着好奇的目光，想要窥探她的境界。但是全金花收敛了自己的修为，模样一如既往的低调，让人瞧不出她的水平。 “这次代表万宝琉璃坊出战游龙大赛的人就是她吗？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啊，锻造课上也没看见她打造出什么厉害的法器，她能赢吗？” “别上来第一场比试就被淘汰了，到时候咱们万宝琉璃坊丢脸可丢大了。” “我听说她弟子比试中能赢，全靠收买自己的对手，她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现在全家大不如前，哪还有钱给她挥霍啊。” “怎么长老们还没提议换人啊，不会真的要让她去参赛吧，到时候输了比赛，让咱们万宝琉璃坊跌出八大门派的名列就完了……” 全金花无视掉所有的声音，穿过人群走出了修炼楼。 这时有人从身旁走了过来，一把抓住全金花：“小花，候长老找你。” 全金花笑着回应道：“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谢谢你替我传话。” 人们看着她的背影，好似整暇地笑着：“说什么就来什么，长老真来找她了。” 全金花绕过石子路，向远处的水榭走去。 原住民能够取代玩家这个信息，确实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游龙大赛新晋弟子赛场中，新晋弟子前一百名可以获得进入太清山管辖的某个秘境的资格。她本来想着蹭上游龙大赛的队伍，刚好卡在一百名的位置，进入秘境收集点好东西。 她如今的境界提升也全然在她自己的意料之中。 系统给她的天赋技能是【氪金】，她可以消耗灵石来兑换自己的修为，因此，她一直尽心尽力赚钱，并不影响自己的修炼。 如今她手头上的钱财足够她一下子升上元婴三阶，但她并不想这么早就竭泽而渔，她还需要用钱来孵化自己的产业，让它们的赚钱能力不断扩大。 这是她为自己留的后手。 她虽然和自己的所有合作伙伴都表明，自己并不想回到原本的那个世界，不想争夺那十个飞升成仙的资格。但她也要为未知的未来保存着自己的底牌。 他们并不知道，系统说的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而那十个回到现实的机会是不是系统的骗局。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她也需要留有自己的手段。如今她唯一的目的就是赚钱，赚够能够让她一举升上飞升成仙的钱。 相比其他玩家以及其他修仙者来说，她的天赋真的太轻松了，她无需经历修炼和突破的痛苦，只需要手指一拉进度条，点击氪金，她就能变成自己想要的修为。 但为了不让其他玩家，以及其他修仙者怀疑，她仍然每天去往修炼室，在里面待上一整天，装作认真修炼的模样。 实际上她在修炼室中加上了好几次的防监控系统，窝在里面写着自己的方案书以及分析下属交给她的营业报告。 她手头上的法器也不少，毕竟她与宝田坊合作，从宝田坊处收购了不少法器，她虽然不会锻造，但可以花钱买，她并不需要浪费时间在学习锻造之上。 因此在万宝琉璃坊的其他弟子眼中，她就是一个一事无成、碌碌无为又没有天赋又懒惰的弟子。 但是她并不在乎别人是怎么议论她的。 修为，全金花有了，法器，全金花也有了，她有能力可以在游龙大赛中获得一个不错的成绩，又不至于引起太多的注意。 卡在100名的位置获得进入太清山秘境的资格，是她原本的打算。 但是现在，她有些犹豫了。 全金花组建了自己的情报网，监控着百鬼院的信息库，她知道现在不少原住民正在盯着玩家。但此前他们一直没有动手，全金花也就按兵不动，照着原计划推进。 但现在，百鬼院出手了，他们击杀了玩家，并且他们都知道了一个消息——击杀玩家之后，原住民将代替玩家进入排行榜，并且原住民会获得玩家身上的天赋技能。 知道了这一点以后，原住民势必会出手，想要击杀更多的玩家，从他们手中获得这些特异能力。 而游龙大赛便是众多玩家聚集的地方。 她担心，原住民会在这个时候借机对玩家出手，她不想冒险去当瓮中捉鳖的鳖。 这时，她推翻了原本的计划，她得想办法推掉这一次参加游龙大赛的机会。 她这次来，是想办法说服自己的师父，将参赛名额让出去。就算让不出去，她也要想办法降低自己在修仙者中的存在感。 她从着手谋划自己的产业开始，她就一直很注意着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即使是百鬼院鼠组也不知道福临门背后的掌门人到底是谁。 她应该能够躲过去。 如果真的暴露了，她只能奋力一搏耗尽自己手头的钱财来兑换修为，再借助自己手头的法器逃脱。 …… 穿过朱红色的花丛，全金花看到湖中水榭上纷飞的纱帘。 水榭之中的人，是她的师父，侯长老。 侯长老是非古家一派的长老，与全家有旧，因此收下了全金花作为自己的徒弟。全金花将自己打扮成一副庸人模样，将所有人都瞒了过去，包括全家，也包括自己的师父。 侯长老存心教她锻造之术，但她教了一段时间，也逐渐意识到，全金花意不在锻器，她选择了万宝琉璃坊，只是单纯因为自己背后的家世。全家是锻器世家，她也理所当然地来了这里。 因为家世而进入万宝琉璃坊的弟子很多，其中绝大多数都对锻器没有多大的热忱，侯长老也知道这一点，于是觉得可惜。 早年的万宝琉璃坊是一群器修的聚集地，他们相互攀比着谁锻造出的法器更加厉害，不知从何时起，万宝琉璃坊已经成为世家大族之间的弄权之地。 侯长老看着全金花走近的身影，叹了口气，问道：“游龙大赛在即，你准备得如何？” 全金花委婉地说：“不太乐观。” 侯长老又叹了口气：“你当初就不应该耍这些小手段，获得弟子比试的榜首，我当初没有看着你，你可闯下大祸了。” 全金花低头应道：“师父教训的是。” “还好，你也是个幸运的。”侯长老抚摸着纱帘上的流苏：“古家那边开口，说想要拿下这一次游龙大赛的新晋弟子名额，他们来找我，出了个高价，就问你愿不愿意卖。” “古家？”全金花抬起头：“他们要这个名额做什么？” “古家那位大少爷，古燕云，在古家身后藏了这么多年。如今古家找到了一个机会，想让他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游龙大赛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这将会成为他在修仙界的首秀。” 古燕云…… 全金花在口中咀嚼着这个词，仿佛要嚼碎他的骨头。 侯长老见她有反应，便继续说下去：“你要是给出这个名额，那便是卖古家一个人情，也是一件好事。” 全金花的指甲无意识地掐入她的掌心。 为什么……偏偏是他？ 为什么又是他? 第220章 蔷薇花丛 “我知道古家和非古派之间存在矛盾，你心中介怀，我也能够理解。只是你若实力不够，却代替万宝琉璃坊出战，若是战绩不如意，其他弟子也会对非古派的人产生怨念。这样对我们风评也不好。” 侯长老本不想站队，但身处万宝琉璃坊，她没有选择。 侯长老解释道：“我们没有权利换人，但是古家却有办法解决名额的事情。你心思通透，自然也能了解其中利弊。” 古家想要换古燕云上场，虽然能借此机会让古燕云大光异彩，但同样也会给其他弟子们留下——古家只手遮天，决定已久的参赛名额说换就换的印象。 非古派也能借此机会，利用舆论给古家上一波压力。 侯长老虽然不爱掺和世家派别的弄权风波，但她也清楚，这样选择对全金花利大于弊。 全金花说：“那就让他替我去吧。” 侯长老看着她：“我会同他们说，给你预留一个随行的名额，即使你错过了比赛的机会，也能够在台下看一眼其他修仙者的对决，对你也有好处。” 按照全金花的性格来说，拒绝是最好的处理方式，毕竟她如今来找侯长老，为的就是推掉去参赛的机会。 但话在舌尖辗转着，却始终无法脱口而出。 侯长老见她没有开口，就当她是默认了，拍着她的手臂说：“我去与他们说明。你好好准备一下，到时候随着他们的队伍一起出行即可。” 全金花从水榭中出来时，不免又暗了神色，在心里骂道。 “该死的。” 换做是别的人，无论是谁都没有办法扰乱她的心神，唯独是他…… …… 春雪初融那天，福利院里很冷。 晚春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湿冷的空气钻进了全金花不算厚实的棉袄，仿佛要透入她的骨髓。 她裹紧了衣服，看向窗外。 她与别的孩子不同，在她来到福利院的时候，年龄比别的孩子要大，她已经开始记事了。 像她这样的孩子很少被人收养，按照以往的惯例来说，她会在度过九年义务教育之后开始赚钱，直接去打工，钻进社会这个大沼泽，又或许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靠着兼职和奖学金完成自己的学业。 当时的她只想着，快点长大，好好赚钱，让院长妈妈和院里的人过上好一点的生活，至少在冬天里大家可以多穿一件厚实的衣服。 直到那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福利院前，她的人生发生了转折。 一位慈善的企业家为了积攒善缘，给福利院捐了不少钱，还从中挑出了几个孩子作为资助对象。 全金花靠着舌灿莲花的嘴，得到了那位企业家的关注，成为了他的资助对象。 那个慈祥的叔叔双手撑着膝盖，弯下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在他身后是黑洞洞的镜头。 “全金花，安全的全，金银的金，花朵的花。” 丢下她的人除了名字，什么都没有留给她。 眼前这个人听到她的名字后，忍俊不禁。在他身后的人也相视一笑。 过去全金花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名字有什么不妥，但此刻看见他们的眼神，不知为何，她第一次心中产生了羞愧的情绪。她的家人给她留下了一个俗气的名字。 她垂下了头，眼前的企业家没有拿她的名字做话题，但却一直与她强调着，接受他的资助，她以后要好好学习，要如何如何…… 她很擅长看眼色，她能透过他的那双伪善的眼，看见他眼底的不屑。 她不明白，既然他看不起她，为何又要装作亲近的模样和她说话，为什么又要资助他们上学。 但她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因为她知道，这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会，如果抓住这一次机会，她会有很好的未来。 事实也如此。 她是个很擅长学习的人，她也肯比别人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为了能够多腾出时间看书，她选择了留宿学校。睡觉前、吃饭时、排队时，她永远在看着自己总结的知识点。 跑操时别人口中喊的是口号，她心中默背的是文言文。她永远第一个离开宿舍楼，第一个抵达教学楼，拉起整座教学楼的电闸。 在其他同学抵达教室之前，她就能刷完一整套试卷。 在其他人嬉笑玩闹的时间里，她埋头背诵牛津词典。她没有玩乐的时间，没有玩乐的机会，她开眼看世界的唯一途径就是手里的书籍。 别人看小说，她看语文阅读题；别人看剧，她听英语听力；别人追星，她在探索数学大题的多种解法…… 在她眼里，只有将知识和钱财握在手里，她才能感到踏实，其他的一切都是虚妄。 那位企业家资助了很多小孩，他们和全金花一样，要么是无父无母，要么是家庭贫苦。她得表现得更加有用，才能从他那获得更多的资源。 中考获得市状元那一天，全金花第二次见到了那位企业家，他们录了一个采访，她配合着他，将感恩与激动表演得淋漓尽致。 拍摄的地点是企业家的家里，演完戏以后，企业家随手将桌上的钢笔递给她，说，这支钢笔陪伴了他创业的所有艰辛日子，他将这份精神传递给她，希望她多加努力。 全金花笑着接过，受宠若惊。 但她心里想的却是——还不如折算成钱给我，我还能拿来交下个学期的学杂费。 摄影机一收，企业家便和记者谈笑风生起来。管家送着全金花离开那间金碧辉煌的房子，全金花将钢笔揣在兜里，扭头的时候透过了盛开的蔷薇丛与黑色的栅栏，看见了一道身影。 “那是古先生的孩子。”管家解释道：“古先生这些年里一直行善积德，就是为了祈求孩子能够早日康复。” 这时，全金花才看清他身下坐着的金属轮椅。 蔷薇花淹没了他的身影，金色的阳光被黑冷的栅栏切割开来，栅栏的影子在地上无限拉长，像是一个囚笼。影子的末端落在了全金花脚面上。 管家笑了一声，挡住了全金花的视线：“走吧，往这边走。” 全金花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她在心里说道。 “真可怜。” 第221章 相看两厌 高三，是全金花最光明，也是最黑暗的时刻。 她想当律师，这个愿望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 她知道，正因为法律存在，才使得社会稳定，才使得她更多人能够获得机会。法律永远是最公平的东西。 但在她填报志愿之前，那位企业家的助理又来找到了她。他先是祝贺她取得的好成绩，又旁敲侧击地问她：“你打算报什么专业？” 全金花看着眼前的助理，她意识到，或许事情没有办法朝她想象的方向发展了。 “你那么聪明，可以试试金融学、商业分析，或者市场营销……”助理侃侃而谈，向她展现着自己的独到见解。 全金花维持着脸上的微笑，但桌布下的手却攥紧。她在等他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 燕国的地图很长，助理说得口干舌燥，才终于穷途见匕：“你要是学了商科，以后实习的时候，也可以来古家的企业帮忙，反正大家都是一家人，能帮就帮。” 古先生资助了她这么多年，她自然也要回馈自己的价值。进入古家，为古家干活，提升企业的市值，为古燕云铺垫好空降的前路，顺便，照顾这个废物少爷。 全金花打开门，看见的就是古燕云头戴游戏头盔的模样。 少爷不去上班，每天就窝在家里打游戏。 全金花将钥匙丢在桌上，走了过去，按下头盔上的强制退出键。 果不其然，对上了古燕云压抑着怒火的眼睛。她可不管这位大少爷怎么看她，反正在他眼中，她就是他爸的走狗，是派来监视他的人。 全金花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厚厚的文件丢到他怀里：“看完签名。” 说完她走了出去，自顾自地走到厨房拿起水壶烧水。 古燕云这个人，拧巴又奇怪。他一方面想要逃离古家的控制，但另一方面他又不具备独立生活的能力。 他从古家独立出来，他不愿意住在古家的房子里，宁愿自己在公司旁租一个大单间。 全金花对这一切嗤之以鼻，毕竟他在外头租房，刷的也是家里的卡。在她眼里这和住古家的房子没有什么两样，但古燕云就是死要面子，非要多添这一步。 正巧，全金花也住在同一栋楼里，找起他来要方便许多，这大概就是唯一的好处了。她苦中作乐地想着。 大少爷要空降，她就得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这一点在她小时候接受古家恩惠的时候就应该想到。 全金花叹了口气。这是她自找的。 随着全金花在古家露面的机会越来越多，她也和这位养在“深闺”里的大少爷搭上了话。他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她还在上高中。 当时她也是在古家的花园里看见古燕云，但这一次，大概是花被修剪得很矮，她也看清了他的全貌，包括他手腕上横七纵八的伤口。 大少爷脸色阴沉地看着她：“看什么看，滚。” 摄像头在上，全金花自然不会当着面朝他骂回去，但她勾起嘴角，对他露出一个微笑。那时她也年少气盛，还没有学会怎么完全隐藏自己的本性，她朝他露出一个轻蔑的眼神。 然后梁子算是结下了。 古燕云他爸对全金花非常满意，在自己这么多年资助的孩子中，就数全金花的表现最为出色，于是他也将全金花认作自己的干女儿，当做得力下属来培养。 但古燕云却一直对全金花没有什么好脸色。 全金花对所有人都体贴周到，唯独看见古燕云的时候想要一脚踹着他的轮椅，让他去池塘里洗个澡。 毕竟在她眼中，如果没有古燕云，她就不会被那位古家老爷以一种软硬并施的姿态，逼迫着选择了商科，最后进入古家工作。这一切都是为了古燕云。 有些人，自己没有办法好好活着，偏要来让别人搭上自己的生活。 全金花“笃”地一下将盛着热水的杯子放在古燕云手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明早十点开会，记得来上班。” 古燕云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张黑色的金属卡片，递给她。 全金花没有接，只是视线从那张卡上扫过。 不是银行卡。 “这是《寻仙》的游戏卡。”古燕云维持着递出卡的姿势：“敢不敢在游戏里和我比试一下。” “神经。”全金花面无表情地评价道：“我要上班，谁像你一样有空。” 房间里没有监控，全金花就不会对古燕云露出好脸色，毕竟他也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在他面前她不会藏着自己的脾气，他也从来不会将她这副面孔公之于众。 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也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 “ada上台以后，你的工作就少了很多。”古燕云毫不留情地拆了她的台：“我二叔在动手，你比不过他的，不如早点离开这趟浑水。” 说着，他扇了扇手里的卡：“来玩游戏吧。” 全金花白了他一眼，从被子上拿走那沓签好名的文件。 古家毕竟是大家族，底下产业很多，谁都想从中分一杯羹。全金花初出茅庐时，在他们的阴沟里翻了很多次船，就连古大老爷都因此找人和她提示：“当年古先生看你人才济济，才破例让你进到公司里干活，但你现在的表现……” 言下之意，就是说，如果她再犯错，她就会成为一枚弃子。 古燕云知道以后无所谓地说：“那就干脆辞职呗，反正你不是想当律师吗，考个研出来继续当律师呗。” 她看向他，看见他轻蔑的眼神。这句话的初衷并不是站在她的角度思考，他只想借此找个机会赶走这位不客气的监视者。 即使认识了这么多年，他们仍然相看两厌。 “不可能。”全金花说道。 她为了这个岗位付出了那么多，现在古家就想让她走，她就会乖乖离开？ 绝无可能。 她失去的一切，她都会十倍百倍地拿回来。 第222章 继承衣钵 全金花没有办法在法庭上展现自己的能力，但能够在会议室里舌战群儒。 离开会议室时，同组的组员体贴地跑过来，体贴地为她奉上冰美式：“花姐牛啊。” 全金花接过她手中的冰美式：“别牛了。你的ppt我已经修订完了，你回去好好对着看一眼，看都改了什么地方，分析错误，写一份总结给我。我可不想每次都腾出时间帮你改ppt。” 组员缩着脖子退下了。 全金花喝着苦涩的咖啡，眼神放空地想着。 牛和马都知道困了要睡觉，只有牛马困的时候要用咖啡强撑着。 她的命真苦，但也是她自找的。 全金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见了桌面上放着的一个盒子，她抬头看向坐在对侧的同事：“这个东西是谁放这的？” 同事探头看了一眼瘪了瘪嘴，话里带着一股酸味：“我怎么知道。” 全金花打开盒子，盒子中躺着一张黑色的卡，就是古燕云之前递给她的那张游戏卡。 他真的是死性不改，非要将这个东西送到她手里。 全金花面无表情地随手将盒子丢到了挎包里。 和古燕云不同，全金花从小就不玩游戏。小的时候是没有机会，长大以后是没有时间，她总是埋头在工作里，和身旁的同事也没有太多的话题。 她需要做什么项目，需要接触什么行业，需要对接什么人，她永远都是在任务到来的时候快速地收集信息整理数据，将那些资料记入脑子。她的合作伙伴总说她什么都懂，她只是笑了笑没有解释。其实她所有的信息都是即时摄取的，只不过她会装、会说罢了。 全金花的学习速度很快，但她也把有限的精力全都放在了最重要的东西上，娱乐消遣对于她来说，都是浪费时间的东西。 不像古燕云，总有大量时间花费在这种东西身上。 会投胎的人命真好。每次想到他，全金花都咬牙切齿。 晚上，全金花回到家里的时候，一进门就看见了一个大箱子搁在她的玄关处。 她没有买快递，快递也不可能送进她家里。看着盒子上的几个大字，她就意识到了这个玩意出自谁手。 又是他，阴魂不散。 她无语地拆开快递盒，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游戏头盔。 古燕云将游戏卡放在她座位，又将游戏头盔送到她家里，无时无刻都在向她彰显着这个游戏的存在。 她倒要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古家的子产业正在涉足电子游戏行业，想从中分一杯羹，她对《寻仙》这个游戏也是略有耳闻，于是她抱着了解友商的想法，戴上了游戏头盔。 她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梁国的繁荣盛景。这个场景比她过往看过的所有视频中看见的画面都要震撼。 她想，古城翻新项目大概可以参考这个模式，线上全息景观与线下实景相结合，能够增加宣传度。 她在街道间穿梭着，看着挤满人群的小摊。 线上摊位也不能空着，可以将空位卖出去，与一些网店合作，增加租金收入。 全金花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灵船上，混入了前往仙门初试的人流之中。当时的灵船并没有实行仙门初试参赛儿童免船票的制度，全金花身无分文，差点被船员赶下了船，她便自请与灵船负责人沟通，靠着自己的舌灿莲花成功说服了他，免下了自己的船票。 免票回馈约定最后便发展成了如今的免票福利政策。 全金花不知道什么是仙门初试，但她靠着自己的信息获取能力，快速地融入了参赛者的人群中，并且最后成功进入了百鬼院。 进入百鬼院，有两个原因，一是传闻中百鬼院无所不晓，她也想看看这修仙界的情报系统是如何发展而成的，二是古燕云在这。 既然古燕云说要和她比试一番，那她便公公正正地与他站在同一起点，和他比试一番。 全金花进入百鬼院安定下来之后，即刻退出了游戏。 “果然游戏就是害人的东西。”她睁着眼嘀咕着，她有强迫行为，一旦开始做一件事，就要尽力将它做到最好。 她既然参加了仙门初试，就必然要完成整个比试，等到尘埃落定了再离开游戏。她不知道游戏和现实的兑换时间是多少，她只记得自己在游戏里见过了很多次日升日落。 “总不会一下子就玩到第二天了吧……”全金花打开手机一看，愣住了。 游戏里度过了好几天，但现实里才过去了半个小时。这种时间的差距让她生出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她找来了资料一查，原来现实三天，游戏一年。时间对她来说是很宝贵的东西，但没想到，她也曾幻想过一天能有48个小时，让她做更多的事情，但是如今她的愿望真的实现了。 只不过那是在另一个游戏实现的。 她关上了游戏头盔。 原本她想玩《寻仙》，是出于工作原因，以及古燕云的挑衅。但后来，她也从中品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情绪。 她曾无数次想过，如果自己的人生可以重来，那该多好。 这个游戏替她实现了。 她喜欢靠着自己的双手，创造一些东西，她喜欢将一个项目从零发展起来，她喜欢在世界留下她的痕迹。 她喜欢看着其他玩家在游戏论坛里争相讨论着她的成果，她在现实里得不到的满足感，在这个世界实现了。 百鬼院鼠组的情报网形式老旧、费时费力、消息滞后性高，是她重新修建起了鼠组的情报中枢。飞云令是她发明的。仙门联盟是她一手拉扯起来的，限制各大门派乃至所有修仙者的法令是她颁布完善的。 修仙界各处都留下了她的痕迹。虽然百鬼院中的弟子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但所有人都记得这位幕后操刀手。青二十三。 她过去留下的衣钵，也成为了她第二赛季起家的资本。 第二赛季一开始的时候，全金花便找回了过去的手下，用着“青二十三”唯一继承人的身份，组建成了一个组织——福临门。 第223章 打开天窗 敲门声响起，黎殊打开了门，门外是符三洞。 “准备好了吗？” 黎殊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乾坤袋：“都收拾好了。”她拎着藏光的系带，将剑背在身后。 门外的天是蒙蒙的灰色，冬日的早晨大抵都是这个模样，看不见云的形状，也看不见太阳。 “巳时出发，我们待会在门口集合。”符三洞说道：“你要去吃朝食吗？” “你不是已经辟谷了吗？”她记得符三洞已经是金丹境的修士了。 果不其然，黎殊接收到了符三洞谴责的目光：“辟谷是修仙者的一大障碍，就是因为辟谷的存在，修仙者无法尽情地释放自己的食欲！进食是人的天性，修仙不能摒除自己的天性！” 符三洞卡住黎殊的脖颈：“走，趁着时间还早，我们先去不夜城吃个朝食。” 黎殊被他紧紧拖拽着，脚步踉跄地向外走去。就在此时，一阵清脆而急促的震动声从飞云令里传来。她得救似地说道：“等一下，我接个飞云令。” 她抓起飞云令，一眼便看到了周良的名字。 她抬头与符三洞视线相对：“大师兄找我。” …… 黎殊轻轻地推开那扇略显陈旧的木门，“吱呀”一声，门轴转动的声音打破了小院原有的宁静。刹那间，一股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药味扑鼻而来，直直地钻进她的鼻腔之中。 如今周良的伤势好了大半，离开了清净堂，回到了小苍山的院子里继续养病。 黎殊踏过门槛，走进院子里。 符三洞没有跟过来，他要去祥云客栈里买限时的早餐礼盒。 符三洞好不容易才抢到了限时早餐礼盒的兑换券，去了太清山，他就没机会兑换了。这些早餐礼盒数量有限，先到先得，他的竞争对手有很多，他决定不等黎殊，自己先去一步。 此外，他愿意宽宏大量地原谅黎殊放他鸽子这件事，并且在回来的时候替她带上一只多汁大肉包。 黎殊关上院子的门，门“咔”地一声合了起来，她向前走了几步，只见身后的墙上的隔绝阵法亮起了莹莹光亮。 周良催动了隔绝阵法，看着这个架势，他似乎要和她说什么秘密。 黎殊看了身后一眼，但还是迈步向前走去。 反正不是杀人灭口，真要打起来，周良现在这副模样，也不一定能打过她。 “师兄，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回应她的是一连串的闷咳声，仿佛拉扯到了肺部，咳嗽愈演愈烈，有了一番撕心裂肺的感觉。 黎殊弹指，火诀点燃了烧水壶下的木柴，木柴迅速燃烧起来，熊熊火光将木柴烧得通红。火焰不断舔舐着烧水壶的底部，壶内的水也开始受到这股热力的影响，温度缓缓上升。 黎殊拿起桌面上的陶杯，给周良倒了一杯温水。 温水入喉，他的咳嗽声也逐渐平静下来。 卧床这些时日里他没有机会锻炼体术，他原本魁梧的身躯也比过去削弱了很多。 “你去参加游龙大会，准备得如何？”他虽语气要虚弱很多，但是话一出口，又恢复了过往的稳重男妈妈模样。 “纸符、墨水以及法器都准备好了。”黎殊说道：“我这还有一些防御的法器和法衣，我若是打不过他们，我还能跑呢。” 听见她的话以后，周良笑了一声：“你要是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不少，我就怕你像是以前一样无论碰见什么困难，都靠着一身蛮劲冲上去。” 周良口中的她，是早期的黎殊。从黎殊的视角来看，就连她自己也记不太清楚自己当时的模样了。如今心境大变，她也找不回曾经的感觉了。 “师兄放心，我自有打算。” 这一次游龙大赛的宣传中提到，如果排名在前一百名的弟子中有剑修，太清山将额外赋予他们进入剑阁的名额。黎殊的首要目标就是冲着这个去的。 如今藏光虽好用，但也只能算是一件前期的新手装备，若真的对上那些神器法器，随时会有崩坏的风险。她如今的钱也并不足以支撑她去买一把品阶更高的剑。 获得一把剑的途径，除了在拍卖行购买和找器修定制以外，就只有秘境和剑阁了。 黎殊在使用乌夜啼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神剑与寻常普通的利剑之间仿佛隔着一道难以跨越的天堑，贵有贵的道理。 但乌夜啼如今是小号的佩剑，大号自然不能用。更何况乌夜啼的前主人有着极大的争议，这一把剑若是被太清山的人认出来，黎殊要是跑到天涯海角都要被他们捉回来。 若是能借助这一次游龙大赛获得进入剑阁求剑的机会，那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 周良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这一次去游龙大赛，就要将你自己的身份藏好了，游龙大赛中人多眼杂，也有很多强劲的高手，你不一定能瞒过他们的眼睛。” “什么？”听见他的话，黎殊下意识生出一个猜想。 难道师兄看出了她的真实身份？不对啊……她究竟是什么时候暴露的？但是过往周良待她和符三洞也没有两样…… “你是鬼修，对吧？”周良说：“我在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看出了这一点。你身上阴气很重，第一眼看去时，我就知道你是鬼修。” 黎殊总算是听懂了。周良的眼睛可以看清别人身上的气，他一向靠着气来分辨人。而黎殊身上因为寄魂天赋的影响，产生了浓浓的阴气，让周良下意识以为她是鬼魂修炼成的鬼修。 黎殊参加弟子比试的时候，是周良心中猜忌最深的那一刻。在决赛那一场，黎殊与何同舟进行比试，何同舟对黎殊使用了“拘魂阵”，而黎殊对他“痛下杀手”。 当时周良找来了比赛的留影珠，看到在拘魂阵下黎殊的身影发生了片刻停滞，她体内的气生生被拘魂阵拉扯出来。 周良眼中有着独特的禁术，别人看不出这一点，以为黎殊是故意痛下杀手，但周良看出来了，他知道黎殊只在反击。 那一刻，“黎殊是鬼修”的结论在他心中已然成为了定论。 比赛之后，周良看着黎殊，收敛起复杂的神色。 ——“我看了留影珠，他对你用的是拘魂阵。拘魂阵只拘死魂，不拘生魂，他伤不了你的。” ——“我便当你是你没见过春长老的拘魂阵，对它不了解……我便当你是失手吧。” 这是当初他对黎殊说的话。 他说出这些话，一方面是在试探黎殊，另一方面，也在将一些信息传递给她——“不要表现得太明显，不要将自己是鬼修的身份暴露出来。” 墨池中的鬼修不只有黎殊一个，春长老也是，但他藏得很好，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周良不知道黎殊为什么要进入墨池，但她已经成为了自己的师妹，他就有责任保护好她。 “游龙大赛中的人很多，你的体质要比春长老更加明显，若是少阴山的人发现了你的存在，说不定会对你出手。” 周良拿出一个乾坤袋递给她：“这是我的一些防御法器，你都带上，到时候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派上用场。” 黎殊的寄魂天赋造成了她的离魂之体、至阴之气特质，这一点很难掩藏，少阴山也知道她的存在。 说实话，她确实对少阴山有几分忌惮，她这次出门还专门带上了古家的令牌，挂在腰间。 令牌加身，给她镀上一层新的身份，少阴山对她动手，说不定会多考虑几分。 但前提是那位半死不活的谢家老祖还能继续撑下去，还没有到非得找一个新身体的程度。若谢老祖撑不下去了，说不定谢家宁愿得罪古家，甚至得罪仙门联盟，也要拼死将她抢过去。 她应该……不至于那么倒霉吧…… 黎殊接过周良递给她的乾坤袋：“多谢师兄。除了我以外，师兄还在其他人身上看到类似的异样吗？” 黎殊有些好奇，周良的禁术能看出她的不同，到底是因为她的寄魂天赋，还是说因为她的玩家身份？是否周良的眼睛还能一眼看出玩家与原住民的区别？ 若真是如此，说不定……周良的存在也会成为全金花的威胁。 “人身上的气各有不同，我只能看见五行和阴阳，看不见别的东西。”周良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你还有不少秘密，但只要你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也不会对你动手。你永远都是我的师妹。” 他知道黎殊心中一直有顾虑，但他一直看在眼里，却没有点明，他只是说：“我很早就说过了，你可以试着相信我们，别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扛着。” 周良对她的态度，一如既往，无论她是什么身份，他都不在乎。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也清楚。 “好，我懂了。”黎殊捏着手里的乾坤袋：“师兄，那你好好养伤，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第224章 大赛候场 “聊完了？”符三洞站在墨池门口，看见黎殊远远跑来，朝她丢了一个包子。 黎殊跳起来将包子接住：“聊完了。” 藏光的剑鞘在她身后摇晃着，刘吹雪因此多看了她一眼。 黎殊留在墨池中的时间不算多，因此，这是刘吹雪第二次看见黎殊。上一次见面，就是在弟子比试之中，当时黎殊这把剑，给不少墨池弟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很多人都说，沈长老这次收的新弟子，还是那么特立独行，一点也不像符修。 瞧，她还在用剑呢。 刘吹雪的视线下移，落到了黎殊腰间的令牌上，两个黑色的令牌交叉相叠，随着她的跑动发出“咔咔”的声响，最上面的一个令牌上标着“柒”，刘吹雪知道，那是七品符修的身份令牌。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提升到七品符修了。 刘吹雪在心里感慨道，看来她符修的水准也没有落下嘛。墨池其他人总说黎殊路子怪，不是正统符修。此刻，那些风言风语都被这块令牌轻易击碎了。 毕竟符修品级考试是符修水平的唯一身份证明，令牌在这，足以证明黎殊的水平。 刘吹雪的视线扫过那块令牌落到其下的另一块令牌上。 这家伙怎么还有两块令牌？ 她微微眯起双眼，目光紧紧地锁定在了底下那块令牌之上。只见那令牌通体由黑色的木料打造而成，木料看上去不一般，甚至比符修的令牌好上不少。木料表面覆盖着一层如镜面般光滑且明亮的漆，看上去光亮无比还带着细闪，而令牌中央只有一个大大的“古”字。 古……古？ 刘吹雪的脑子卡壳住了。只见黎殊跑到她跟前，朝她行了个礼：“师姐好。” 刘吹雪回了个礼，出于礼貌，她将视线从她腰间移开，但是那个令牌的模样却还在她脑中回荡着。 古？ 说到“古”，几乎修仙界所有人都会下意识想到万宝琉璃坊的古家。有古家在，其他组织和势力没有谁胆敢在令牌上刻下“古”字。 不会吧……难道真的是古家？ 但是黎殊不是个符修吗？她跟古家能有什么关系？ 刘吹雪随着人群走着，但视线控制不住地落在黎殊身上。小苍山这个新弟子，确实像传闻说的那样，很怪。 参赛者以及随行的长老集合完毕，他们便朝着淮安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游龙大赛的比赛场地轮到了太清山，以往进入太清山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淮安的门派传送阵。 但在游龙大赛开始的时候，太清山会解开覆盖在浮岛周围的结界，此时其他门派的人能从四面八方向而来，落在太清山的浮岛上。 太清山没有明令禁止非参赛人员进入太清山观战，因此这次前往太清山观战的散修也不少。 但比赛期间，太清山只会为参赛的弟子和随行的门派长老们提供住宿的房间，这些非参赛人员只能自行解决自己的住房问题。 上仙界的浮岛与浮岛之间也有不短的距离，因此很多门派弟子都会选择前往淮安，再通过传送阵法直达太清山的门派正门口。 墨池一行人抵达传送阵侧，见到的便是长长的队伍，这个场面与当时仙门初试山脚下的人群有得一比。 “今年怎么来了这么多人？”符三洞看着水泄不通的人流：“我记得上一次的游龙大赛没有这么多人的啊。” “今年游龙大赛奖励中的秘境，是太清山前几年挖掘的天然秘境，据说那个秘境中有不少好东西。”刘吹雪解释道：“或许他们就是听到了这个消息，特地来看热闹的。” 游龙大赛公告中提到，积分排名前一百名的参赛者可以获得前往太清山秘境的机会，说的就是这个秘境。 按照以往的套路来说，不少修仙者会留意着前一百名的参赛者，暗地里与他们联系，想从他们手中高价购买秘境中的宝物。做这种交易的大有人在。大概这一次奖励的秘境中真的有不少宝贝吧。 “最近修仙界灵力大涨，所有修仙者的境界都有了不小的提升。”掌门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你们的对手不容小觑，我虽想让你们获得更多的积分，但此时还是安全为上。” 最近的几场意外给了掌门不小的打击，他也是害怕，自己培养那么多年的弟子会真的夭折在赛场上。他醒悟过来，输赢与人命相比，还是命更加重要。 至于回到上仙界的机会…… 掌门叹了口气。 但愿在他有生之年，能够看到墨池重回上仙界的一天吧。 黎殊在排队进入太清山阵法的人群中，看见了周檬的身影。想来也是，松山音社正好也在淮安不远处，他们从门派过来也方便，只是大家都没想到，今年前往游龙大赛的人流会“堵车”。 周檬此时正好回过头，看见了黎殊，她低下头拿起飞云令。 周檬：你怎么也在排队？我都排一早上了，挤死我了！梦回演唱会现场，怎么都修仙了，我还要排队啊！ 黎殊：科技还是不够发达，但凡他们多添加几个传送阵法，也不至于这样。 周檬：我想起来了，原来我们这次去的是太清山啊，太清山能有钱供应一个阵法运行就已经很不错了。 “……”好有道理，难怪今年堵车，一想要去的场地的太清山，一切都都变得合理了。 队伍中陆续有人实在是等不下去，离开人群，召唤出自己的飞行法器，直接闷头往上飞。下仙界离上仙界虽然有一段距离，但靠着飞行法器也是能飞上去的，说不定比排队要轻松不少。 黎殊看向沈应星：“师父，我们要不也飞上去吧？” 沈应星看了一眼那望不到尽头的队伍：“行。”她看向身后的掌门，掌门自然也没有异议。早一些上去，还能挑个好点的宿舍。 墨池众人召唤出飞行纸鹤，朝着天上飞去。黎殊虽然会御剑飞行，但此时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突出，也坐上了纸鹤。 她乘着纸鹤，在云层间穿梭，看着云向身后褪去，微风拂面。 在他们身旁，时不时会有骑着飞剑、葫芦、羽扇等奇异的法宝的修士从他们身后呼啸而过，超越他们的队伍，向上飞去，还不忘抛给他们一个蔑视的眼神。 确实，墨池的纸鹤飞得很慢，像婴儿代步车一样，和别的法器的速度完全没法比。毕竟风一大，纸鹤就会摇摇晃晃，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风吹散。 那些修士轻蔑地朝这边看一眼，符三洞就会朝他瞪回去，然后驾着飞行法器在他身旁惊险擦过，留下那人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符三洞身下的是飞行法器，不是纸鹤。他可不在乎自己合不合群。 每次符三洞和路过的飞行法器来了一场惊险刺激的qq飞车巅峰对决以后，他会慢悠悠地转回墨池的队伍中。 就在这个时候，毫无征兆地，一片巨大无比的阴影骤然笼罩了下来，仿佛将整个天空都遮蔽住了，仿佛天狗食日一样，瞬间让四周陷入了昏暗之中。 有人惊呼出声，周围所有人都朝着那个方向看去。 只见一艘巨大的飞船正缓缓地朝着这边驶来，庞大无比的身躯遮挡住了人们头顶的阳光。这种感觉，就如同一个人在海中悠然自得地畅游着，突然间，头顶上方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头体型硕大无比的巨鲸。 这艘飞船用了珍稀的木材制成，木头散发着浓郁的清香，其表面雕刻着精美的纹路和图案，极尽奢华。 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位于船头位置的那个醒目的大字——“古”。 这是古家的灵船。 古家出门，声势浩大，时刻彰显着自己的宏厚实力。 黎殊脑子想的是，这么大的船，里面得坐多少人啊？游龙大赛的比试，每个门派都只有五位选手出战，加上随行的长老，总计每个门派也就十来人。 古家这么大一艘船，里面就坐了十来人吗？还是说古家派了一群人来砸场子？ 此时黎殊摸了摸腰间挂着的古家令牌。虽然古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此时看着这么大一艘船，她的心居然莫名有些安定。 古家在给万宝琉璃坊撑场面，她这个挂名的古家弟子也顺势沾了点光，感觉底气都足了不少。 “啊秋——” 符三洞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捂着自己的鼻子：“这是什么木头，怎么这么大味儿。” “……”被符三洞这么一打搅，大家也收回了视线。 虽然符三洞说的是时候，但胆敢当场吐槽古家灵船的人，大概也只有他了。 沈应星看着他：“你长点心吧，那是古家啊。” 符家虽然有钱，但和古家完全不在一个阶级上。符三洞耸了耸肩膀，摊手：“好吧。” 纸鹤慢悠悠地向上飞着，终于在日上三竿的时候抵达了太清山。 他们落在浮岛上时，正好看见古家的飞船停在岛的一侧。 路上有人小声议论着：“古家把人送到了，这船怎么还不开回去，一直停在这作甚？” “听说古家人声称住不惯太清山的房子，说比赛期间就住灵船上。” “这么张狂？这次比赛的东道主可是太清山啊，他们在太清山的地盘还敢这么狂？” “古家嘛……” 黎殊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太清山的人要是听到这个事情，估计要被气炸掉吧。 第225章 入住宿舍 “下雪了。” 惊呼声从耳旁响起。 黎殊缓缓地抬起头来，目光穿过层层云雾，只见一片片白色的飞絮一样的雪花正从山巅飘落下来，在空中打着旋儿。 没有结界的阻挡，太清山上的雪得以毫无拘束地向四面八方纷飞而去。那些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给整座山峰都披上了一层银装素裹的外衣。 黎殊抬起手，接住了一片雪花。那片小小的雪花落在她温暖的掌心，化作一层薄薄的水雾，消失在她的掌心纹处，只留下一片凉意。 这是黎殊今年第一次看见雪。 她看着这一幕，神情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过去。 太清山终日冰雪覆盖，或许是为了顺从那句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太清山长老们造了这个景，太清山弟子们也从小在冰天雪地里长大。 在这里，难见春日。 麒麟老祖偏爱唱反调，因此在一片白雪皑皑之中，唯独好烦峰上山花烂漫。 黎殊的目光透过层层山峦向尽头望去，但过去的那片绿树红花再也看不见了。 可能是雪太大了，遮挡住了视线吧。黎殊想着。 进山门的修仙者很多，一群人成群结队地顺着长长的阶梯向上走去。来来往往的人们摩肩接踵，使得整个阶梯显得格外热闹非凡，空气里充斥着修仙者们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掌门也在絮叨着接下来的安排，但黎殊却异常安静，一步一个脚印地踏在这条被冰雪所覆盖的长阶梯之上。 这阶梯她已经走过整整一百年了，对于其中每一处细节、每一级台阶，她都再熟悉不过。 弹指间，一百年过去了，修仙界的其他地方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唯有这座太清山依然保持着百年前的模样，周围的景致与她当年初来时所见到的毫无二致。 眼前有一只手挥过，黎殊回过神来，视线顺着那只手向上看去。 符三洞挑眉看着她：“紧张了？” 黎殊摇了摇头：“不紧张。” 她此时倒是没有紧张，只不过是近乡情怯罢了。没有回来的时候，她无数次想象过自己回到太清山时的场景，但此时真的回来了，她反而有些害怕。她不知道如果她真的碰见了上一赛季的熟人，她要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他们。 在八大门派中，太清山最清高，不愿与其他门派的修士进行交流，因此太清山弟子的消息也很少流露出来。黎殊回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了，还没有听到关于好烦峰众人的消息。她只在仙门初试和凡间见过司徒云天两面，而师父师兄和师妹的消息却是一丁点儿都没有。 “报道之后，你们先去找寝室，我和掌门去看一眼比赛的擂台。”沈应星回过身去冲着身后的弟子说道。 太清山没有任何的指示牌和引导者，他们对参赛人员一概不管，主打的是一个随意，让大家自由行动。 好在路上的修仙者多，只要顺着人流走，总能找到想要去的地方。 黎殊顺着人群走着，视线穿过山道往远处看去。在她的印象中，这个方向指引的应当是外门弟子居住的山头。原来他们这次住的是外门弟子的寝室啊，难怪古家的人说住不惯，要在灵船上住。 太清山大多讲究的是一个苦修，就连他们这些内门弟子住的房子，都是破破烂烂的，一个小院子，一张破木板床，便是一个房间，他们一睡就是几百年。 有的剑修还喜欢住在山洞里，每座山头都有不少坑坑洼洼的山洞，开个口子装一扇门，人便在里头住下了。 黎殊推开院子的门时，看见的就是一个“凹”字型的房子。太清山外门的寝室中，每个院子里有三间房，每间房子里都建着一块石板砌成的大炕，一个大炕能睡十来个人。 因此，每个门派的被分到了一个房间，参赛者们共处一室，分享着同一张大炕。 “真是要我的老命了。” 符三洞进门看见那张石头大炕的时候，脸“唰”一下变绿了：“我现在退赛还来得及吗？” 他的脸上写满了抗拒：“太清山不是八大门派之一吗，为什么他们住这种玩意？就连咱们墨池的寝室都比他们好千百倍。” 符三洞说的是实话，也是此刻大家心中所想。 在他们身后，另一个门派的弟子也打开了房门，果不其然发出了惊呼声：“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或许大家在排队进入传送阵的那一刻，就应该想到这个画面。 “师父他们住哪里？”符三洞朝刘吹雪问道。 “我看他们往另一个山头走，应该与我们不在一处。” 黎殊顺着她指示的方向望去，心中估算了一下，大概随行长老们被发配到的寝室是内门弟子的院落。 内门弟子的房子，比外门弟子要好上一些，至少是个木头床。 想来也是，要是太清山敢让各位尊贵的长老们住石头大通铺，明天长老们就要联名上书永远剔除太清山申请游龙大赛的机会。 黎殊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层厚厚的被褥，放在石头炕上。 符三洞的视线随着她的手起起落落：“你怎么还随身带这种东西？原来你对这次比赛的住宿条件早有耳闻？” 黎殊心虚地说道：“没有啊，这是我下凡历练的时候买的，一直放在乾坤袋中，没想到这次派上用场了。” 实际上，随身携带被褥是她在太清山时培养出来的习惯，当剑修的时候，他们历练去的都是一些荒山野岭的地方，有了这些被褥，他们就能席地而睡。 现在她无论去哪，都会在乾坤袋中备上一套被褥。没想到，这一次还真给她派上用场了。 “符师兄。”另一位沉默寡言的墨池弟子抱着厚厚一床被褥从门外走了进来：“远处有好几个小摊，万宝琉璃坊的器修在那儿卖被褥，你要是想要，可以去那儿买。” “什么？”符三洞顺着他的指示，向远处看去，只见那个临时搭建起的木头小摊位上，叠着高高一层被子。 “这也能赚？”万宝琉璃坊在太清山发掘到新的商机了。 第226章 再遇小桃 一群修士围在摊位前，争相购买被褥来铺垫自己的床铺。 虽然修仙者晚上不用睡觉，但毕竟是临近比赛，即使是坐在床榻上修炼，大家也想有个舒服的环境。 硬件不够，软件来凑。 看见其他人都出了门，黎殊也顺势出了门，她想在四周逛逛，看能不能碰上熟人。 黎殊一走出院子，正巧看见远处有人向这儿走来。她身上穿着青鹿院的翠绿色制服，蓬松微卷的长发被她梳成一条长长的麻花辫垂在胸前，辫子上点缀着几朵桃红色的花，随着她的走动摇晃着。 那个人有着一张熟悉的脸，但与以前又不太相同。 过去的她虽然眼里里带着狡黠，但还会装作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但现在她的五官逐渐张开，终于多了几分九尾天狐的味道，身上带着一股温和但坚韧的气息。 她被人群护在中央，犹如众星捧月一样。 这是分开之后，黎殊第一次碰见她——桃溪词。 或许是她的目光停留太久，桃溪词也看了过来，与黎殊视线相对。 她眉眼一弯，朝身旁的人说道：“师兄师姐，我看到了我的朋友，我去和她打个招呼。” 说着，她提起裙子，向黎殊跑去：“小殊！” “小叔？”身旁的青鹿院弟子面面相觑，视线中带上警惕：“九尾天狐的人？” 九尾天狐族人谋害桃溪词的恶行已经传入了青鹿院，众人皆亲眼目睹过那留影珠所呈现出的画面，一切都昭示着这绝非偶然，而是一场精心策划、处心积虑的谋杀案。 桃于恒身为桃溪词的长兄，却做出这样的事情，其罪行可谓天理难容，令人发指！ 看完留影珠的人无一不握紧拳头，唾弃他的行为。在留影珠中，他们还得知，这不是桃于恒第一次试图谋害桃溪词。在仙门初试时，桃于恒违背规定，堵杀桃溪词，所幸被她逃了过去。 当时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桃溪词的师父赵清源脸色发沉：“她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件事！” 天啊！她的这个小徒弟，居然如此以德报怨！长兄要杀害她，她居然还劝他回头是岸！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赵清源的心更疼了，她的小徒弟是多么善良又温顺的孩子，为什么九尾天狐一族的人却始终不愿意放过她！ 那一刻赵清源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对自己的小徒弟百般的好，弥补她惨痛的童年。 所幸上苍垂怜，桃于恒击杀桃溪词，但她居然没有死，还在关键时刻觉醒了天狐娘娘的神秘传承，凭借这份强大的力量方才侥幸逃脱魔爪，捡回一条性命。 那一场谋杀的内幕传了出来，师门中的人也从赵清源口中了解到桃溪词那不为人知的悲惨身世。 原来桃溪词没有像表面上的那么光鲜亮丽，九尾天狐一族带给她的不是荣誉，而是偏见和压迫。由于自身半人半妖的特殊血脉，自小就在族群之中饱受欺压与凌辱。 那些居心叵测的九尾天狐族人，无时无刻不想着将她置于死地。但即便如此，坚强的桃溪词依然咬紧牙关，苦苦支撑着度过了一个悲惨的童年。 原本青鹿院里的众多弟子还误以为桃溪词不过是一朵柔弱无助、任人欺凌的小白花。可当他们知晓了过往的种种真相后，心中涌动的便只剩下无尽的疼惜之情。 她自幼便在这般沉重的压迫下，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以求生存，久而久之，怎能不养成如今这种柔弱可怜、终日担惊受怕的性格呢？ 病床前，桃溪词的大师兄咬紧后槽牙说：“我要让九尾天狐一族付出代价。” 但桃溪词却按住了他的手，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师兄，我不恨他们，那些杀不死我的只能让我更加强大，如果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我。” 天呐！他们的小师妹是什么人美心善的小天使！ 即使桃溪词嘴上说着不在乎，但青鹿院众人却对九尾天狐一族产生了偏见，尤其是桃溪词的师门，他们一看见九尾天狐一族的人，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如今这一句“小叔”瞬间触发了他们的ptsd。 他们的视线像是激光一样在人群中扫过，只见桃溪词跑过去，拉起一个女孩的手，冲着她露出笑脸：“好久不见。” 几道视线在黎殊身上来回扫过。 “这也不像九尾天狐的妖啊？” …… 那几双竖瞳将黎殊盯得毛骨悚然：“你也来参赛吗？” 桃溪词朝她笑道：“对，我参加新晋弟子那一场的比试。” 说着，她向身后望去：“那几位都是我的师兄师姐，他们没有参赛，都是来陪我的，因为他们担心我。” 桃溪词继承了天狐娘娘的传承，以后她必然是要继承九尾天狐一族族长的位置，青鹿院对她十分看重，无论她去哪，都有不少青鹿院弟子护着她。 “之前在仙门初试上，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好。”桃溪词笑着看她：”之前你没有飞云令，我没有办法加上你的联系方式，你现在总有飞云令了吧？” 黎殊从乾坤袋中拿出自己的飞云令，桃溪词的视线却下移，落在了她腰带下的两个令牌上。 “你现在过得还好吗？”桃溪词眨了眨眼。她留意过排行榜，黎殊的id只落在排行榜的中上游，不复当时第一次开启排行榜时的惊艳。 当初她是因为黎殊的排名和实力才与她交好，但现在，她更在乎她这段日子过得怎么样。 小门派的生活很辛苦，她从不少传闻中听说的这一点。 当初黎殊错过升龙台的时间，有她的责任，她在秘境中找了她许久，直到天阳落山了，她都没有见到她的身影。 她愧疚过，或许当初黎殊没有遇见她，她就能进入八大门派了，她或许能回到太清山。 但如果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还是会这样做。因为她没得选。 她只好在别的地方，给黎殊一份赔礼了。 黎殊的飞云令震动一下，她低头看去，里面的是满满一串的人名，以及他们对应的id和门派。 这是…… 黎殊下意识盖住飞云令的屏幕，震惊地看向桃溪词。 “当初我就答应过你的，这是我给你的——回礼。” 第227章 研究名册 那一页人名，至少有五十个人。 这里人多眼杂，即使知道太清山买不起古家那样的监控器，黎殊也不敢多看一眼。 她将飞云令塞回了乾坤袋中。 桃溪词却甜甜地冲她一笑，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你就住在这里吗？” “对，你的寝室在哪？” 桃溪词的食指点着下巴：“不知道呢，我们还在找，看看有没有好一点的房子，这里的房子都是大石炕。” 黎殊想了想：“你们往更高的地方走走，峰顶处的寝室或许会更好。虽说这座山头住的都是外门弟子，但外门弟子之间也有高低之分，一些地位较高的弟子住在山峰之上，他们的寝室按理来说会比这下面的寝室好上一些。” 桃溪词掐着黎殊的脸蛋揉着：“谢谢小殊！那我们收拾好住处以后，我再来找你玩！” 说完她转身往回跑去，招呼着她的师兄师姐们向山上走去。 此时符三洞怀中抱着被褥，一脸幽怨地站到她跟前：“有更好的房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黎殊眨巴着眼睛：“你也没问啊。” 符三洞用被褥蒙住她的头，卡住她的脖颈，闷头就给她一拳。 “没天理啊，五十老头狂扁小朋友！”黎殊的话刚开口，就被符三洞堵死了。 刘吹雪抱着被褥从他们身后悄悄走过，以免自己被战火波及。 过去的时候，她还曾羡慕过小苍山，沈长老只有三个弟子，不像他们无妄峰弟成众。弟子少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应该会更亲近吧。 这是她曾经的想法。 但现在她不这样想了，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过得挺好的，没必要自讨苦吃。 黎殊被符三洞塞回房里，太清山的房子里破破烂烂，就连石炕的边沿都坑坑洼洼。 窗外是呼啸的大雪，虽然修仙者不会被冻死，但仍然有体温感知。他们来的时候穿的是加绒版墨池校服，但在此时，几件加绒的衣服似乎无法抵挡骤降的温度。 符三洞隔着窗户看着窗外厚厚一层雪：“这么冷，只怕墨水都要冻成冰块了。” 黎殊也有些担忧，如果气温太低，藏光中的墨水会不会被堵在出墨口的位置，从而影响她现场画符。并且温度太低的时候，她对水的控制能力也会下降，这对她来说是一个挺大的劣势。 她的拼接阵法效果可能会大打折扣。 麻烦啊…… 上一赛季黎殊在其他门派参加游龙大赛时，见过不少门派会在擂台侧放置隔绝的结界，结界不仅能够阻挡擂台上的法术，以免他们伤及观众，还能控制擂台中的气温恒定，停留在25摄氏度的最佳体感温度。 但是太清山…… 她在太清山待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太清山有这种高科技。 太清山中的修士都是一群老古董，能杀进八大门派，全靠自己千百年来积攒下来的老本，以及众多的苦修士。 当年她在太清山的时候，太清山中甚至连聚灵阵法都没有，全靠着修士闷头苦修。 常有人说，太清山跟不上时代的步伐，迟早要被淘汰。但从始至终，也没有人能够取代太清山剑修的地位。 黎殊窝在床上，找了一个谁也看不见的角落，打开手里的飞云令。 当时在门外她匆忙看了一眼，没有细看，如今她打开桃溪词的聊天框仔细翻阅，才发现，这长长的名单共有61人，超过了一半的玩家人数。 青鹿院对自家弟子的管辖非常严格，平日里青鹿院弟子不允许外出，只能待在门派中。只有特定的历练时期，他们才允许离开门派。 桃溪词几乎所有时间都待在青鹿院中，居然还能获得那么多的玩家信息，太可怕了。 黎殊的手指在飞云令上划动着，一个个名字从她指尖划过。 桃溪词给她的玩家名录中除了玩家的本名、玩家id、门派身份以外，还有他们的天赋能力。 所有人的信息在桃溪词眼中一览无遗，而她此时也将自己收集到的信息分享给了她。 黎殊的视线从一个个名字上划过，她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全金花，id：花开富贵，万宝琉璃坊，天赋能力：氪金】 全金花这个人和她的id以及天赋能力真的完美契合。玩了游戏那么久，黎殊自然知道什么是氪金。 黎殊思来想去，觉得这个天赋真的是恰到好处，没有什么人能比全金花更适合这个天赋，也没有什么天赋比它更适合全金花了。 原来全金花前段时间修为提升那么快，靠的是钞能力。 在全金花名字下方，黎殊看见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裴春山，id：擎天柱，万宝琉璃坊，天赋能力：机械复制】 她很久没有见过小裴了，即使小裴也同样在古家当二五仔，但是小裴伪装得比她好，完全混入了古家的队伍中。饶是黎殊在古家待的那几天，小裴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小裴胆子小，一直怕自己的二五仔身份曝光，于是和黎殊也断了联系，他们飞云令的上一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半年前。 她知道小裴的设计天赋高超，因为他爸是个机械设计师，他也从小在家组装机器人，还参加过不少比赛拿了很多奖项，他是个当器修的好料子，古家也是因为这一点选中了他。 没想到小裴的天赋技能是机械复制。单从这个名字来看，大概是能够复制现成的法器吧，一生二，二生四，一个很适合进入流水线打工的技能。 全金花与裴春山的名字相连在一起，应当是同一时间被桃溪词发现的，但是黎殊往下翻遍了，也没有看到古燕云的名字。 古燕云不也是万宝琉璃坊的人吗，他的身份居然没有暴露？ 看来古家真的将他藏得很好。 第228章 抽象圣体 桃溪词那份玩家名录中罗列着的全是曾经参与过仙门初试的玩家，不出意料，她在仙门初试开始的时候就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所有人，整理着这份名册。 但没有参与仙门初试的人，便不在桃溪词的名录中。 譬如古燕云这种免试的门派内选弟子，又或者江枫这种纯散修。 她微微眯起双眸，目光顺着名录缓缓下移，突然间，一个名字映入了眼帘。 【徐千万，id：孤城，少阴山，天赋能力：未卜先知】 未卜先知这个能力，单听这名字就已经很厉害了。花家老祖宗最大的本事也是预知未来，孤城的这个能力竟然和花家老祖有异曲同工之妙。 孤城这个名字一直在排行榜前五名，因此黎殊对他记忆深刻。没想到这位孤城居然是少阴山的弟子，那他进入花家，岂不是名正言顺，说不定还能继承花家老祖宗的衣钵。 黎殊的视线往右移动，看见了孤城名字之后接着的一串备注——【离体活魂】。 在所有玩家之中，孤城是唯一一个被桃溪词附上备注的人。 离体活魂…… 当看到这四个字时，黎殊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那还是在当初仙门初试的时候，黎殊清楚地记得，排在自己身前的那个女生在完成在升龙台上的测试后，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离开，而是掏出了一只养魂铃。 当时那一幕给在场很多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养魂铃中钻出了一个男孩的鬼魂，他靠着鬼魂之躯被收入了少阴山中。 莫非……孤城就是他？ 黎殊的视线在空中停滞着。 少阴山谢家有位叫薛老三的修士，发现黎殊体质异样的人就是他，将孤城收为徒弟的人也是他。 没记错的话，当时她想要在拍卖行里买的那件养魂法器“莲子心”也是落在了薛老三手中，这么说，薛老三从拍卖行里高价拍下莲子心，就是为了给孤城用。 世界真的是小啊！ 黎殊没想到，那个人居然也是玩家。 而单从排行榜中显示出的孤城的修为来看，这一次，他大概也来了游龙大赛。孤城要是来参加游龙大赛，并不出意外的话，作为他师父的薛老三应该也在这里。 黎殊的飞云令震动一下，她划出去一看，是周檬发来的信息。 周檬：殊酱，太清山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黎殊：太清山没有什么好玩的，只有风景尚可，你要看风景吗？ 周檬：补药啊又是看山看水，你的品位怎么跟我妈一样……那太清山的食堂有啥好吃的？ 黎殊：以前太清山弟子吃的都是豆腐炖白菜，蒸灵瓜配大米饭，我们当时做梦都想快点辟谷，我猜你大概不会想吃那些玩意。 周檬：够了，别说了，丫头，我心疼你，你那些年都是怎么活下来的？ 黎殊：谢邀，纯纯放养。 周檬：先天留子圣体啊，你一定很好养活。 谢邀，不仅好养活，还能顺便养活一师门的人呢。黎殊潸然泪下，说不定没有她在的好烦峰，麒麟老祖收养的新徒弟会饿死山头。 周檬：太清山的修炼室在哪？你带我去修炼室看看吧，不是说比赛期间修炼室免费对参赛者开放吗？怎么说这里也是上仙界，这么充裕的灵气，不来体验一下真的太可惜了！ 修炼室…… 黎殊沉思着，太清山有修炼室这种东西吗\/ 上一赛季她还在太清山的时候，弟子们规划着要做一个修炼室，但不知道最后有没有建成。 黎殊：你在哪？我和你一起去找找。 下一刻，黎殊身旁的窗户传来一声动静，她抬手推开窗。 周檬的脑袋还来不及移开，正中木窗的暴击。她嗷了一声捂住自己的鼻子：“你动手怎么那么快！”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就在窗口的位置。”黎殊起身从窗口翻了出去：“伤的重吗？让我看看。” 周檬撒开了手，她鼻尖通红，但所幸没有流鼻血。 “幸好我这是妈生鼻……”周檬揉了揉自己的鼻尖。 黎殊从乾坤袋里拿出几个瓶子：“我这有金疮药、生肌散、活血止痛膏，你要什么？” 周檬一手从黎殊耳旁划过，手掌按在墙上，掌风吹起黎殊耳旁的碎发。 只见周檬一手拨开额前的头发，用气泡音说道：“丫头，真拿你没办法，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 黎殊脸色大变：“你正常一点。” 周檬一甩头，视线透过还没关上的窗户，与站在窗户旁的符三洞对上眼。 符三洞的表情石化，他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小师妹你……” 周檬瞬间满脸通红，气流顺着脑袋冲天而上：“对不起！我再也不玩抽象了！” 符三洞颤抖的手指指着黎殊：“小师妹你……师父知道这件事吗？” 黎殊睁着死鱼眼，回过头去：“你也正常一点。”说完她“哐”一下将窗户关了起来。 周檬攀着黎殊的腿求饶：“大人，我不知道你房里还有人啊大人，饶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黎殊一把将她扯起来：“起来吧你，出门在外能不能让我省点心，路人都看着呢。” 桃溪词的玩家名册中没有周檬，周檬也是靠着内选进入松山音社的，她并没有参加仙门初试，因此桃溪词也没有机会碰上她。 他们这群玩家联盟的人并没有互相透底，交代自己的天赋技能，但黎殊觉得，周檬的天赋是能够硬控友方队友，驱散方圆十米内的所有路人。 她玩起抽象来完全不顾敌我死活，让人一看见她，就忍不住脚趾抓地。 刚认识的时候周檬还有所收敛，等到熟悉以后，所有身边的人都遭受到了她的精神攻击，就连全金花这种面对所有人都会露出微笑的笑面虎，在碰见周檬的时候都会绕道走。 这也算是一项天赋秉异的能力了。 第229章 修炼室中 黎殊两人出门时，正好碰见了下山的桃溪词。 桃溪词朝黎殊招了招手，微笑着看向她身旁的周檬，她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周檬的身份信息 初见美女，周檬收敛了自己的本性，表现得友善又羞赧：“你好，我叫周檬，是松山音社的弟子。” “我叫桃溪词，来自青鹿院。”桃溪词柔柔地笑着：“你们要去哪里呀？” 黎殊解释道，她们打算随处逛逛，看能不能找到太清山的修炼室。 “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桃溪词眨着眼。 “当然可以！”周檬一把挤开黎殊，挽起桃溪词的手臂：“我们三个人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桃溪词掩嘴笑着：“小殊，你这位朋友说话着实有意思。” “有意思吧，你要是这么夸她，以后她就得黏上你了。”黎殊向桃溪词发出劝告。 周檬已经被姐姐身上的香气晕迷糊了，耳旁再也听不见黎殊的话。 她脑子缓缓想道，这个姐姐长得那么漂亮，声音也好听，性格又那么好……让她狠狠体验了一把当纣王的快乐。 桃溪词任她牵着，她转头看向黎殊，眉眼一弯，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下一刻，黎殊的飞云令震动一下，她低头拿起飞云令，只见桃溪词给她发了四个字——【纵情狂欢】 纵情狂欢？这是什么？ 她抬头去看桃溪词，但桃溪词却没有看她，只顾着和周檬聊天。 难道说，纵情狂欢是周檬的天赋技能？但是单看着这个名字，完全看不出来这个技能有什么用。 …… 她们逆着上山的人群，沿着山路走下去。 “这座山头没有修炼室吗？”周檬好奇地问。 此处人多眼杂，黎殊不敢放出纸人，只派出了一群虫子在四周探寻着，外门弟子歇息的山峰上没有修炼室。按照太清山那些长老的习惯，修炼室多半是在比武场所处的山峰。 太清山中什么都少，就比武场最多。长老们专门开辟了一整座山头，修建了不少比武场，提供给弟子们练剑和比武。太清山的比武擂台规模特别大，不像墨池的小擂台一样，使用什么招式都束手束脚。 在太清山中干什么都憋屈，只有打架是最爽的。 在路上，桃溪词拦下了一位剑修，向他询问了修炼室的方向。 这剑修瞥了他们一眼，本是不想开口，但对上了桃溪词的眼神之后，他晕乎乎地抬手指向一个方向。 黎殊顺着他指示的方向看去，果然，如她猜想的一样，修炼室就在比武场不远处。 桃溪词朝那位剑修道了谢，黎殊看着他有些涣散的瞳孔，意识到了桃溪词的不同。 无论是周檬还是这位剑修，在看见桃溪词的时候，都对她表现出了异样的顺从和亲近，就像是被吸血鬼魅惑的凡人一样。 莫非，这也是桃溪词的能力？ 黎殊想了想，桃溪词的本族是九尾天狐，大概是随着她的修为增长，属于本族的一些血脉能力开始觉醒了吧？ 或许是黎殊的目光太过直白，桃溪词也看向了她，她无声地朝她问道：”怎么了？“ 黎殊挠了挠自己的脸，摇摇头。 但是桃溪词好像从来没有对着她使用自己的这种血脉能力……难道说，桃溪词真的把她当做自己的好朋友了！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仿佛给这片大地披上了一层洁白无瑕的银装。前往修炼室的道路上，行人愈发稀少，四周变得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声和雪从枝头掉落的簌簌声。 好不容易，她们终于在半山腰上找到了开放的修炼室。 太清山没有指示牌，因此知道此处的外来修士不多，来往的都是太清山本门的修士。 修炼室外守门的弟子抱着剑，在风雪中静坐着，听见脚步声，他抬眼看向她们：“来者何人？” “我们是参与游龙大赛的修士。”桃溪词摘下腰间的参赛选手登记牌，让他看了一眼。 那位剑修的视线从登记牌上扫过，微微颔首：“进去吧。” 太清山的修炼室，肉眼可见做工简陋，只不过是开了几个山洞，草草地修整几下，安置上隔绝阵法与聚灵阵。 洞内关上门，头顶的夜明珠散发着微弱的光，照亮了半间房间。 或许是由于修炼室的房间很大，守门的弟子只给了她们一间房的钥匙，让她们全都待在同一个房间里修炼。 桃溪词掩嘴笑着：“没想到太清山如此朴素，就连修炼室都有一种返璞归真的质感，倒是与太清山的修炼宗旨极其契合。” 黎殊没好意思说，其实太清山真的只是单纯的穷。 剑修没有什么赚钱的途径，养剑反而是一件花销极大的事情。他们只能四处找秘境、打怪、挖材料，然后在不夜城里摆摊将自己收集的这些零零散散的垃圾卖出去，换点钱财来找器修为自己养剑。 太清山没有什么公款，大家都是吝啬鬼，收集到什么好东西、卖材料获得的灵石全都留给自己用。因此能够留给太清山做基础建设的钱就不多了。 “对啊，就因为在太清山受尽折磨，小殊她才……”周檬下意识接话，但突然意识到——不对！她在说什么！ 她转头看向桃溪词，桃溪词正歪着头，好奇地看着她。 周檬瞬间汗流浃背。她在说什么啊！眼前这位桃溪词还不知道是不是玩家呢，她差点就将黎殊上一赛季是太清山弟子的事情暴露出来了，太吓人了，果然是美色误人啊！ “哈哈。”周檬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我的意思是黎殊看完了寝室的大石炕，她就已经预料到了会在太清山受尽折磨。” 桃溪词似乎没看出她的狼狈，笑着说：“没事，等游龙大赛结束以后，我们就能不用再睡这种石榻了。” 修炼室里灵气旺盛，仿佛地上长了一个大型的吹风机，充裕的灵气不断向上涌出，从她们的毛孔钻入。 以往在下仙界的时候，若是没有聚灵阵辅助，黎殊的修为经验条上涨的速度像是乌龟爬行一样。但自从来到太清山以后，她的修为增长速度快了整整三四倍。 而进到这个修炼室以后，修为增长的速度更是肉眼可见的快速，好像开通了一个svip一样。 果然，人人都希望留在上仙界修炼，这是有道理的。离开了上仙界，去哪还能给他们找到这么充裕的灵气。 或许是灵气太过充裕，灵气供给太多，修士就会产生一种“醉灵力”的感觉，像是喝了酒一样，脑子开始有些晕乎。 黎殊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脊椎骨，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自己的剑骨正在发烫。 是灵气太过充裕了吗？还是因为这里是太清山？ 忽然，她眼前闪过一片白色，她转头看向身侧。此时桃溪词身后出现了三条毛绒绒的大尾巴，蓬松的毛在空气中招摇着，她的脑袋上也出现了一双毛绒绒的大耳朵，将她原本梳好的头发顶乱了。 在黎殊印象中，她上一次看见桃溪词的时候，她维持人形的能力不强，还没有办法将自己的耳朵和尾巴收回去。 但这一次见面时，她已经和正常的人没有什么两样的。此时在灵力的影响下，她刻意隐藏的耳朵和尾巴又重新出现，变成了半人兽状。 桃溪词是人族和妖族的混血，别人需要很多年才能修炼出人形，但桃溪词不同，她出生就是半兽人的模样，随着她年龄渐长，她逐渐能够在人形和兽型之间切换。 这种半兽人的血统想要伪装成常人，要比一般的兽族更加容易。 黎殊记得自己上一次看见桃溪的时候，她身后只有一条尾巴，而现在她却变成了三条尾巴。九尾天狐一族的妖修境界等级和尾巴数量挂钩，尾巴越多，修为越高。 看来桃溪词的修为也不差嘛…… 但黎殊担心的是，桃溪词有了修为，又是否有足够的攻击手段呢？ 妖修是两类修士的统称，包括育妖师和妖兽修炼而成的修士，桃溪词是后者。而一般来说，妖族修士从修炼成人形，再到引气入体，就已经有好几百年的阅历了，就像温温那样。 这样的妖修底子更牢固，修炼起来稳扎稳打，也有不少的攻击方法和保命手段。 但是桃溪词不一样，她是半兽人，放在妖族的真实年龄中，她只能算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脆得要命，她的妖修基底并不牢固，又不像人类修士一样手上有着诸多手段。 她能顺利赢下游龙大赛的比试吗？ 黎殊有些担忧。 桃溪词缓缓地睁开了双眸，她的眼睛像是红琉璃石一样，泛着光泽，她看向黎殊，狭长的竖瞳缩成针状：“你……” 头顶上方那盏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灯宛如一轮朦胧的明月，柔和的光线倾泻而下，洒在了黎殊的面庞上。在这昏暗的光线下，黎殊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竟泛起了一抹淡淡的金光，而在她的眼中，是和她一样的竖瞳！ 桃溪词在她身上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妖族？ 这个念头在她脑中浮现，但很快就被她打散了。 不可能啊……黎殊不是人吗？ 她的视线向她身侧移动，看着她的个人信息。 【身份：大夏国黑岩镇黎家三房私生女、墨池弟子、古家弟子】 黎殊的身份信息上增加了两个身份，但这些都是桃溪词的已知消息，没有任何的信息提示着，黎殊和妖族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她身上会有妖的味道？ 她想不通，正决定开口问道。 突然，身旁传来“啪”一声响，桃溪词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扭头看向身旁。 只见周檬手中高举一根漆黑的长棍子：“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就是为了庆祝我们共同的朋友……算了记不住，但是现在我要为我的朋友们高歌一曲——” “什么……”桃溪词看着她东倒西歪地拿着那支黑棍子别到嘴边，下一刻，尖锐的火车鸣笛声在修炼室里回荡着。 妖族的听力是人族的三倍。 桃溪词捂住自己的耳朵，但却阻止不了魔音贯耳，她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现在有四只耳朵。 她收回了自己的耳朵和尾巴。 黎殊也被周檬吓得一个激灵，她起身对着周檬就是当头一棒，然后她抬手贴在周檬身后，替她理顺灵脉。 周檬抱着脑袋嗷叫一声，总算是从醉灵力的状态中苏醒过来。 周檬的门派也在下仙界，而且没有什么底蕴，门派中没有设置修炼室。下仙界本来灵力就稀少，再加上周檬的身体没有体验过多少次灵力的洗涤，如今一入太清山的修炼室，她瞬间就跟灌了一瓶二锅头一样，开始撒酒疯。 好在黎殊出手及时，她还没做出什么变态的举动。 周檬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脖子：“内个……对不起啊各位，我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 不，你平时也是这个样子。 周檬咳了一声：“其实我的曲艺高超，刚才只是发挥失常，作为赔礼，我为你们吹一首我新编的曲子吧。” 桃溪词好脾气地说道：“没关系的，我没有受伤，只是这曲子就免了吧。” 黎殊不给面子地抬手堵住了耳朵。 见她们这副模样，周檬连耳根都泛起了红晕，她怒目圆睁地瞪着众人：“我是靠吹笛子吃饭的人，你们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啊！我不在曲中施加灵力，你们就把这首曲子当做是普通的音乐吧。” 话落，她气呼呼地一把抓起搁在手边的那支竹笛。刹那间，一道清亮悦耳的笛声骤然响起，黎殊的识海瞬间变得清明，犹如被剑光破开了迷雾。 正如周檬口中说的一样，没有加灵力的竹笛响声不会造成攻击性，反而让听的人瞬间精神起来。她吹奏的曲子起初是欢快的、急促的、活泼的，节奏明快得如同一只灵动的小鹿在茂密的林间尽情跳跃嬉戏。 突然，曲风毫无征兆地陡然一转，由之前的欢快活泼瞬间变为婉转凄凉，哀转久绝，又如深秋里萧瑟的寒风，带着哀愁与肃杀…… 黎殊是不通曲艺的人，但此时不知为何，她从曲中看见了一百年前的自己。 她正提着剑，与所有人背道而驰，身影逐渐被落叶淹没。 第230章 【逃】 悠扬婉转的笛声渐渐停歇，但那余音却在石洞内萦绕着，久久不散。 “怎么样？”周檬收起笛子，嘴角微扬：“我的水平还可以吧？” 黎殊回过神来：“好听，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曲里有刀光剑影、有快意恩仇、有凄然萧瑟、有无疾而终……多种复杂的情绪在黎殊脑中闪过。 她在想，音修的能力大概便是如此，即使曲中没有灵力作用，却依然能够震荡人的心神。 “诀别书。”周檬说道：“我很喜欢这支曲子，单是这个曲谱我就改编了很多版本。咱们门派的师兄教了我不少新技能，我给全用在上面了。刚刚你们听的，就是我的纯炫技之作。” 周檬一副拽拽的模样：“我为了这次比赛，可是准备了不少首曲子，我以前举办演出都没有这么卖力过，就等我这一次让你们大开眼界吧！“ 黎殊眼睛亮了：”看来你胸有成竹啊，要不要和我比划一下？“ 周檬龇牙咧嘴地说道：“算了，我才不要和你打，我以前就打不过你，现在恐怕更打不过你了。” “你怎么还没开打就主动认输了呢。”黎殊双手撑在身后，笑着说。 “你是莽夫，我才不要和你打。”周檬满脸的拒绝。 “那我和你打？”桃溪词笑盈盈地凑过来：“我下手很轻的。” 周檬却伤心欲绝：“美女姐姐，连你也要打我吗？” 桃溪词眨着眼：“我平日里和同门师兄师姐比试，他们总是让着我，我也不清楚自己的能力究竟如何，这次游龙大赛极为重要，我也想尽我所能，不让门派丢脸……”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下一刻眼泪就要掉下来了。周檬听着心脏都揪成了一团：“你别哭，我这就和你比试！” 桃溪词眨了眨眼：“那你可不许让着我哦。” “我这人最讲诚信了。”周檬拍着胸脯说道，她拿起竹笛别在嘴边，一道气流刚刚出口。 “滴——” 她的飞云令响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黎殊的飞云令也发出了震动声。 黎殊拿起飞云令。 发来信息的人没有id，没有备注，它不是黎殊好友列表的人。 这个不在她通讯录的账号给她发来了一条信息，而信息中只有一个字—— 【逃】 “周檬！” 黎殊开口叫停正在打斗的两人，她看向周檬：“看一眼你的飞云令。” 周檬迷茫的拿起飞云令，下一刻，她的眼神变了。 【逃】 …… 漫天飞雪，天地间一片洁白。随着“噌”一声响起，凌厉的剑光划破虚空，刀光剑影在雪幕中交错闪烁。伴随着阵阵刺耳的金属撞击声，鲜血如喷泉般四溅开来，染红了洁白的雪地，血越凝越黑，化作一片黑幕，罩住了天空。 画面的上半截，是黑色的夜，下半截，是鲜红的血。 画面的正中央，有一个人在奔跑着。 杂乱的声音逐渐消散。天地间什么都没有，只剩下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和在其中奔跑的人。 最后，她的身影被黑夜所淹没。 徐千万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这是他第三次做这个梦。 梦里的场景太过混乱，光影交错，阻碍了他的视线。他只看清有一个身影始终在不停地奔跑着，从那片白茫茫的雪地开始，一路朝着无尽的黑暗深处奔去。 那个人没有回头，他也看不清她的面孔，只知道一头长发在她身后摇晃着。 那个人到底是谁？ 徐千万皱起眉。 他的天赋能力是未卜先知，他的神识会在某一时间不受控制地昏睡过去，然后通过梦境看到未来的某个场景。大多时候他看见的场景不是具体的场面，而是一个意象，需要靠他自己领悟。 但即便如此，他看到了尚未发生的未来，他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你又看见什么了？” 一道沙哑的声音在房间里骤然响起，徐千万惊觉回头，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从窗户旁走了过来。 此时天色渐渐暗下，没有燃起烛火的房间里一片黑暗，只余窗外照进来的一片微弱月光。 月光照亮了薛老三的面孔，仿佛在他脸上留下一片惨白的霜，他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看见什么了？“ “我……”徐千万的瞳孔倒映着他鬼魅一样的身影。突然，徐千万的鼻子一痒，他抬手摸去，指尖一片血红。 他用手背抹去鼻子中淌出的血，这是他预知未来的代价。他的这个能力没能瞒过薛老三的眼睛。 在他预知未来的技能第一次触发的时候，薛老三就注意到了他的异样。 花家老祖发现了他的存在，将他召到膝前。他的能力与花家老祖的问卜能力相互配合，能够发挥极好的效果，因此花家老祖便收下了他，想要培养他作为自己的助手。 但名义上，徐千万还是薛老三的徒弟。薛老三是谢家人，谢家和花家对徐千万都极其重视，无论他去哪，永远有人在盯着他，试图从他口中获得更多关于未来的信息。 徐千万不喜欢鬼修，但可惜，他赛季刚开始的时候，投身成的就是一只无身体的鬼魂，他只能当鬼修。 薛老三给他递了一张手帕，但徐千万没有伸手去接，他不喜欢薛老三帕子上萦绕着的尸体的腐臭味。 薛老三早就习惯了徐千万这副不领情的模样，他没有觉得冒犯，此时他只对徐千万的梦感兴趣。 他知道，一旦徐千万做了梦，那必然就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我看见了战争、混乱和人。”徐千万看向薛老三：“你们又做了什么？” 薛老三听到徐千万的质问，他咧开了嘴角，干涩沙哑的嗓子里挤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原来你看见的是这个……” 他偏过头去，将视线投向窗外，缓缓说道：“他们精心策划了一出好戏，今晚大概是一个无眠夜。”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阵阵呼声。 徐千万心中一紧，连忙站起身来快步走到窗前。 只见窗外漫天飞雪，月上树梢。一个巨大无比的结界正从四面八方缓缓升起，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如同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将整个太清山吞入腹中。 在游龙大赛开始前，太清山将结界打开了，方便各位修士入场。 按照以往来说，整个游龙大赛期间，主办门派会全程将结界打开，直到比赛结束才将其关闭。 明明游龙大赛在三日后才正式开始，为何此时他们却将结界关了起来？ 徐千万的手搭在窗沿上，抬头看着漆黑的夜色。 …… “结界关闭了。” 修炼室外，黎殊抬起头，看着半透明的结界正在一点一点闭合，外溢的风雪也被牢牢困在浮岛内。 她皱起眉，脸色变得沉重。 莫非……真的出事了？ 她的左手握紧飞云令，飞云令的界面还停在那个【逃】字上。 收到【逃】字信息的人只有她和周檬，没有桃溪词，若这个信息真的是玩家之间的信号提醒，那就意味着，她和周檬暴露了。 此时她们是危险的，但桃溪词是安全的。 她收起飞云令，看向周檬：“我们先回寝室，找其他人集合，若是出事了，我们就想办法出山门。” 说完，她回过头去看向桃溪词：“你现在联系你的师门，你回去和你的师兄师姐们待在一起，哪也不要去。”她推了桃溪词一把：“快走！” “怎么了？”桃溪词的身影晃了一下，她想要抬手抓住黎殊的衣袖，但衣角却从她指尖滑走。 “来不及解释了，你赶紧回去，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掺和。” 黎殊带着周檬转身就跑，风雪吹起她的辫子，她衣袂翻飞着，衣袍融进了夜色中。 桃溪词看着她的背影，恍惚间，她心中生出一种恐惧。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看见黎殊了。 第231章 长阶望雪 【逃】 全金花看着飞云令上的字，眯起了眼。 这个没有id、没有编号的匿名用户，是许深意的账号。她与许深意交谈过很多次，她知道许深意的能力与网络有关。 狡兔三窟，许深意也从来不会给自己留下固定账号，他的每一个账号都是匿名账号，并且定期更换ip地址。 即使全金花手中有着一个堪比百鬼院的信息网，她也没办法找到许深意的真实地址。他们的交易仅限于网上，并且许深意从来就不会主动给她发信息，除了这一次。 “逃”是什么意思？ 莫非真的像她猜想的那样，玩家的信息暴露了？ 全金花抬手捏住自己的鼻梁。 “真是麻烦。” 她看过百鬼院掌握的情报信息，百鬼院名录中的玩家人数不多，他们虽然意识到了玩家的存在，但真要在这百万人中找出玩家，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上次玩家“落花生”的死在她的意料之中，落花生是最早那批暴露的玩家，百鬼院从他身上下手，迟早的事情。 只是她很好奇，为什么最先对落花生下手的人不是鼠组，而是雀组。 似乎在这幕后有着一个三方势力在推动着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去挖掘玩家的存在。 这个势力手中掌握了多少信息，她不清楚。 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她也不清楚。 这种对信息掌握的失控感让她有些烦躁。 “啧。” 她收起了飞云令。 若是原住民真的想借这次游龙大赛的机会对玩家出手，确实很麻烦。 或许她当初就不应该脑子一热，跟着过来。 她足底踏着积雪厚重的青石阶梯，向下走去。 长长的阶梯上没有人。此时天色已晚，所有的修士都回到寝室所在的山峰休息，又或者在比武场里奋战，没有人会向外走，除了她。 她要回到古家的灵船上休息。 这次万宝琉璃坊派来的参赛弟子全是古家的人，古家为了撑场面，便用上了自家最豪华的灵船。当然，全金花觉得，更大的原因是这次比赛的选手中有古燕云，大少爷出门，自然要用最大的排场。无论是比赛，还是衣食住行，古家总给他最好的待遇。 全金花作为随行的弟子，也就沾了古家的光，获得了在灵船上生活的机会。 她在太清山中逛了一圈，耳中听到了不少修士对太清山住宿环境的吐槽，她也顺势看了一眼。 太清山的人竟然给参赛修士提供如此恶劣的住宿条件，这在全金花看来，是一个很蠢的行为。 游龙大赛举办的机会在所难得，不少门派努力申请了很久，才获得了举办的机会。他们借助着这个机会，给所有修士提供最好的环境和比赛体验，能够很好地攒取修仙者的好感，提升自家门派在修仙界中的名气。 这才是游龙大赛的正确做法。 大家和和气气，即使是面子工程，也得做好，这才是正常人的想法。 而太清山这个举动，不就是在砸自己的招牌吗？千年大宗门，却如此寒碜，真是大丢脸面。 雪吹起了她的头发，她拢了一下貂裘的边沿，竖起的领子遮挡住了她的脸，格挡开了风雪。 她想着，说不定太清山还觉得自己的这个举动尽显自己的清高，毕竟他们一直觉得自己很优越，也绝不谄媚任何门派。 足底的厚雪沾在靴子旁，浸湿了靴子的布料。她的鞋子是极好的法器，但不防水，沾了水的靴子渗着一股寒意，将她足底冻得失去了知觉。 但此时她懒得一次次使用净身术，除掉鞋子上的积雪，她只想赶紧回到古家的灵船上。 全金花踩着厚雪上，向山门外走去。 古家的灵船上灯火通明，旋转的琉璃灯将光芒洒在太清山黝黑的树丛中。 她呼出一口气，白色的烟雾腾腾燃起，氤氲了她的面容。她的视线看向船侧的一个窗口，窗口里充盈着橙色的灯火。 她知道那个房间里住着谁。 她垂头向飞船的方向走去。 突然，一道结界毫无征兆地从浮岛边沿升起，撞开了灵船搭在浮岛边沿的登云梯。 “什么情况……” 全金花的视线一凝，看向四周。太清山的结界将整座浮岛围得严严实实。 她这才意识到，太清山是想将他们困住。 登云梯被狠狠撞开，古家的灵船也随之左右摇晃着。 有一个身影出现在窗前，他俯瞰着太清山，与全金花视线相对。 透明的结界格挡在他们之间，一如当年漆黑的铁栅栏，只是这一次，她在内，而他在外。 浑厚的钟声在太清山上回荡着，全金花回过头看去，钟声惊起了山鸟，她隔着层层的树丛与漫长的山道，似乎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喧哗声。 山中有动静，她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能够猜到出那并不是什么好事。或许太清山的人正在围剿玩家，又或许是玩家和原住民打了起来…… 全金花看着山门不远处的传送阵法，传送阵法上还闪着微弱的暗光。传送阵法已经被太清山人所切断，但其上残余的灵力却能够支撑着将她传送到下仙界。 逃吗？ 她看着不远处的阵法，又将视线转移到远处的古燕云身上。他的脸色很难看，他张着口，似乎说着什么，但她听不见。 此时她有三个选择。 一、顺着传送阵法，离开太清山，回到下仙界，回到福临门，全心全意地隐于幕后，操控大局。 二、归顺古家，即使她的身份暴露了，她也能靠着自己手上的筹码，争一条活路。 三、回去。 她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古家巨船，琉璃灯光落在她的身上，她垂下眼，看不清神色。 “算了。” 她回过头，解开了披在身上那张雪白貂裘的系带，她踏上了积满厚雪的青石阶梯，视线看着远处漆黑的夜色与漫天飞雪。 她抬手，将貂裘丢在地上，回手间，一张金色的弓出现在她手中。这是她从任方圆手中买下的“射金乌”，改进精化后的射金乌已经成为了神器，而这件神器已经成为了福临门的镇门之宝，如今落到了她手中。 钟声在山林间回荡，大地摇晃。 每向上走一阶，她的修为便高一阶。 长长的阶梯上，一个身影站在了阶梯的正中央，堵在了她的前路。 他站在她身前，垂首平静地看着她：“您不该回来的。” “林长泽。”她抬眼看着他，明明身居下位，她的眼神却像俯视一样：“这里面有你的手笔？” “不是。”他摇着头：“我若是以这种方式逼您出来，您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全金花看着他，没有说话。 林长泽腹中积攒了一百年的话，但此时真的见到她时，愁肠千回百转，却还是泄了气。 他笑着，目光却有些悲凉：“大人，世道坏了，没有您在，我救不了。” 听见他的话，全金花的眼眶有些发潮，但是风一吹，湿意就散去了。 “别拦我，我现在没有时间和你叙旧。”全金花向前走去，但林长泽却挡在她身前，双腿像是牢牢扎根在了石板上。 “大人，您若是上去，会死的。”林长泽说道：“仙门联盟在捉拿异界之人，您瞒不过他们，他们也不会放过您。我不想再看到您死在我身前了，我已经等了一百年，我不想再等了。” 当年他真的以为她死了，直到福临门出现的那一刻，他才从长久的麻木与悲痛中苏醒过来。 全金花以青二十三传人的身份出现，找了很多人，但唯独没有找他。 他当时不信，凭他对全金花的了解，她若是真的有传人，他绝不能不知道。在一百年前，他是她最得力的助手，他跟着她从百鬼院一直走到仙门联盟，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这个自称是青二十三传人的人，他要定夺她的真假。 林长泽找出了她的信息，他藏于暗处，要见她一眼。 可当他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他便意识到了，是她，是她回来了。 大人没有以自己的真实身份出现，也没有来找他，那他便尊重大人的选择。 林长泽想着。 直到这一次游龙大赛，他担心她出事，便随着仙门联盟的队伍，来了这里。 他想好了，无论出了什么事，他都得尽力保下她，即使他如今在仙门联盟中的话语权大不如前。 “仙门联盟，现在是谁在管事？”全金花看着他。 林长泽犹豫了一下，说道：“太清山。” …… “什么意思？为什么太清山要将结界关起来？” 古燕云看向古大老爷，脸色阴沉。 “我儿是怎么了，看上去如此生气？”古大老爷笑着，轻轻推开桌上的香炉，将果盆拉了过来，从中取了一颗玉琼枝。 “我们万宝琉璃坊的弟子还在太清山中未归，太清山现在将结界关上，是不想放人了？当时他们不是答应过了，允许万宝琉璃坊弟子在外留宿吗？” 古大老爷剥开玉琼枝的外壳，将柔嫩的胶状果肉挑了出来：“兴许是夜深了，太清山为大家准备了什么节目，那个词叫什么……对，午夜场。” 他将玉琼枝丢入糖水中，用银匙搅拌着：“你就在这好好休息，别去关心他们那发生的事情，至于还没回来的弟子们……培养几个新弟子对古家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没了旧的，那就换点新的。” 古燕云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他们会死在里面？” 古大老爷看着他：“谁知道呢？仙门联盟想要做什么，我也不敢拦着呀。” 古燕云沉着脸，摇着轮椅正要出去。 “你现在过去会打扰到他们的。”古大老爷放下手中的碗：“你也不可能进去，所有结界都已经封死了，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古大老爷一拍桌子，茶室内的所有门瞬间关上，封死。门上亮着莹莹的阵法。 “我们父子难得一聚，你倒不如留下来，陪我听一支曲子。” 第232章 赶尽杀绝 钟声在高耸入云的山峰之间来回飘荡着。 黎殊脸色发沉，心中生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太清山，这钟声响起意味着必定有重大事情即将发生。 黎殊带着周檬一路向外门山峰的方向跑去。 一路上，她们碰见的修士越来越多。他们纷纷站立在空旷之地，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仰望着天空。他们小声的交谈着，话语里不出意外的都是对太清山关闭结界一事的怀疑。 就在这时，一个雄浑有力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空中，威压之强，震得在场修士耳膜生疼。 这个声音黎殊很熟悉。上一赛季她还在太清山的时候，他就是掌门，如今一百年过去了，他仍然稳坐太清山掌门之位——张之望。 张之望与麒麟老祖李之平在太清山辈分相同，但张之望修的一直是正统太清山剑术，代表的是传统和权威。 麒麟老祖手中的门道在他眼里，都是不入流的歪门邪道。 因此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长期以来都处于紧张状态，彼此互不相容。 “各位道友，请到仙道门一聚。” 人群哗然：“什么情况？这个时候将我们叫过去，莫非是游龙大赛提前开始了？” 稀稀拉拉的声音在四周响起。乌泱泱的人流向着仙道门的方向挤去。 周檬问：“怎么办，他让我们去集合，我们现在是过去吗？还是说，我们先回寝室等着？” 黎殊看着人群从身旁穿过，开口道：“我们估计回不去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小师妹，你跑哪儿去了？” 黎殊回头望去，只见符三洞协同墨池弟子向她走来：“我可算是找到你了，你的飞云令坏了？” 听到他的话，黎殊才低头看向自己的飞云令，飞云令暗沉无光，不知何时，她的飞云令账号居然自动注销了，她的所有聊天信息也消失了。 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难道也是将信息发给她的那位神秘人的手笔？ “我的飞云令坏了。”黎殊说道。 符三洞接过她的飞云令，捣鼓了几下，发现确实是坏掉了：“没事，等回去了再重新买一个吧。” 说着，他推着黎殊的肩膀：“走吧，我们去仙道门。” 周檬看见了自家的师兄师姐，与黎殊打了一声招呼便离开了。 “发生什么事了？”黎殊看向符三洞。 “大概是开幕仪式吧。”符三洞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听说仙门联盟的人也来了。” 对于仙门联盟的人出现在游龙大赛现场这件事，大家早已习以为常。毕竟如此重要的赛事自然少不了公正严明的裁判，而仙门联盟作为修仙界最为权威的组织，当仁不让地承担起了这份重任。 然而，黎殊却提出了心中的疑问：“为什么他们要将结界关上？” 其实符三洞也不清楚：“大概得等到了仙道门，听听他们要说什么，才能知道他们要干嘛了。” 他们顺着人群，向着仙道门的方向走去。 仙道门是太清山矮峰上的一处宽广宏大的平台，平台开阔，气势磅礴。一直以来，太清山中诸多重要的仪式皆会选择在此举行。 源源不断的人流如潮水般涌入仙道门内，众人抬眼望去，但见那高台之上站着一群气宇轩昂之人。他们身姿挺拔如松，神情庄重，正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瞰着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 而居于首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太清山掌门张之望。 而站立于他身侧的那些人，则分别来自各个名门大派，皆是声名远扬、实力超群之辈。仔细观瞧，便能发现他们的腰间皆悬挂着一枚象征着仙门联盟的精致腰牌。 只听得张之望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口说道：“承蒙诸位不辞辛劳，前来参加此次的游龙大赛，张某在此代表仙门联盟向各位表示衷心的感激之情。” 符三洞小声嘀咕着：“果然是开幕仪式，这么晚了还将人叫过来，真是……” 墨池的人站在人群外围，他们没有挤上去去凑热闹，只是远远地看着高台上仙门联盟的人在说着些场面话。 黎殊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但是想起飞云令上的那个“逃”字，她又隐约觉得，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她放出神识探看了一眼自己的乾坤袋——墨水、纸符全都在这，刚做好的立冬牌也在。 她的手摸向脖颈，能够防护神魂的莲香玉牌以及切换身份要用到的玉佩都挂在脖颈间。 一切都准备好了。她摘下藏光，拿在手中。 站在张之望身侧的人，是少阴山弟子，黎殊从他发青的皮肤和宽大的斗篷认出了他的身份。 那个人站在张之望身后，视线却在人群中一寸寸划过，似乎在搜寻着什么东西。 终于，他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了黎殊身上，他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 阴冷的眼神像是黏腻的毒蛇，在他看过来的那一刻，黎殊握着藏光的手紧了一下。 只听得张之望话锋猛地一转，竟是提及到了两百年前。此刻，他脸上依旧保持着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那时修仙界繁荣兴盛，修仙者更如雨后春笋一般。只是，我想，当时很多人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身边的人，或许是一群来自异界的鬼魂。” 人群哗然，声浪此起彼伏。 “什么意思？” 仙道门侧，太清山的位置，司徒云天突然抬起了头，看向高台上的张之望，他眯起了眼。 但张之望的话音没有停止：“那群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降落在这里，将三界搅得天翻地覆。当年，是大司命出手，才将所有异界之人除掉，还三界一个安定。” 司徒云天偏过头去，看向身前的麒麟老祖：“你知道这一件事吗？” 麒麟老祖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看他，司徒云天的视线直直地盯着他：“你知道，但是你一直没有告诉我们。” 张之望无视着人群的喧哗声，他说道：“但是现在，那些异界之人再次出现了。” 司徒云天将视线从麒麟老祖身上移开，看向高台上的张之望。泥封的心在此时动摇了，裂痕扩大，土石松散，似乎有什么正在破土而出。 “她回来了。”司徒云天呢喃道：“我看见她了。” “不可能。”沉默已久的麒麟长老此时终于开了口：“已经离去的人，不可能找得回来。” 张之望拿起了挂在腰间的仙门联盟腰牌：“如今，我承大司命之令，携仙门联盟修士，捉拿异界之人……”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赶、尽、杀、绝！” 第233章 夜奔 “这首曲子，是一百多年前所作。虽然当时那群人搅得三界一片乌烟瘴气，但不可否认，他们也带来了不少好的东西。” 古大老爷向后躺去，陷入柔软的靠椅中，他的手在椅侧的位置按下，茶室里响起了鼓声锣响。 古燕云推了一把茶室的门，门被锁死了，他出不去。 耳旁的奏乐声扰乱了他的思绪，直到一道人声响起，那道嗓子一吼，顿时叫古燕云打了个激灵。 这是京剧，还是昆曲，他分不清，但他知道，这绝不是修仙界有的东西。 是上一赛季玩家将它带过来的。 古大老爷闭着眼，随着那一声声调门摇晃着摇椅。 ——[适才星明月朗 一霎时雾暗云迷]—— 张之望举着手中仙门联盟的腰牌，声音穿透喧嚣的人群，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如今我们已经找出了几个异界之人，他们现在就藏在你们之中。” 这一道声音落下，人们相互张望着，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立冬牌从黎殊的乾坤袋中飞出，悬在她身旁。 符三洞看着眼前慌乱的人群，意识到了不对：“什么意思，什么异界之人？”他回头看向沈应星。 沈应星也脸色沉重：“先推开一些，到时候若是真的打起来，便到我身后来。” 张之望拿出了一张纸，，人们屏住了呼吸。 “紫霄宫，慕容雪。” 有人冲出人群，向着山脚的方向跑去。 “是她！她跑了，快追！”被慕容雪撞开的人回过神来，追在她的身后。 有人紧盯着高台上的张之望，有人向外跑，有人打了起来…… 有的玩家察觉到了危险，想要趁乱跑下山门，离开太清山，有的不敢轻举妄动，心中抱着一丝侥幸，希望自己没有暴露。 桃溪词窝在师姐的颈窝间，抬起头看向张之望。 “别怕，只是找人而已，很快就会结束的。”师姐抬手顺着她的脊背安抚着她，她觉得仙门联盟的做法太过疯狂，在场有那么多修仙者，他们现在这样做，肯定会引起大乱。 “青云宗，叶飞鸿。” 又是一个名字出现，人们相撞着，缠打在了一起。直到人群中传来几声惨叫，血溅了一地，有人发狂地攻击着身旁的人，但无奈只身难敌群众。 【玩家一杯酒，已淘汰】 一道提示音在所有玩家耳中响起。 黎殊内心发寒，握紧藏光的手心沁出了薄汗。 “退远一点，别被伤到了！”掌门放声喊道，带着墨池众人退到了山道口的位置。 黑色的树影在身后招摇着。 ——[按龙泉血泪洒征袍 恨天涯一身流落]—— “你们怎么确定名单上的名字是对的，万一你们认错人了呢？”人群中有人将灵力注入喉咙，高声吼道。 张之望的视线从纸上抬起，看向那个人：“捉到人以后，我们自有办法定夺那个人的身份，只要是异界之人，都没有办法逃过我们的检测。” 张之望的身后有人开口：“既然这个人发问了，便有了新的嫌疑。得将他捉来验一验真假才行。” 他的话音落下，刚刚发文的人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仙门联盟现在捉人都是这么蛮不讲理吗？” 张之望俯视着他：“仙门联盟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还三界一份平静。” 说着，他手指一松，将手中的纸丢掉：“最后一个人。” 黎殊心一沉，她看见张之望的身后，那个少阴山的弟子看着她，冲她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那一刻，雷霆在她脑中乍破，她意识到了，这一个场面与她刚降临在这世上所面临的那个落水案何其相似。 高台上的人其实并不在乎她是不是真的玩家。 少阴山想要借此机会，将她捉到手。 “墨池，黎殊。” 在他声音响起的同一秒，黎殊的立冬符瞬间触发，一股喧嚣的风雪在仙道门炸开，寒气冻住了空气，也迷离了人的视线。 ——[离笼狡兔 摘网腾蛟]—— 符三洞回过神来，那个站在身旁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他的小师妹……是异界之人？ 风雪吹起他的领子，他回过头望去，那个身影已经消失在黑色的树林之中。 而随着张之望的声音落下，人群像是被启动了开关，纷纷开始了行动。 在被结界锁牢的太清山里，他们是猎物，而所有人都是猎人。 暴起的风雪随着那人的离去，散落在地上，人的身影也重新显露出来。 人群朝着山道口的方向涌来。 “雷师。” 符三洞张开口，吐出一个名字，下一刻，遍布蓝紫色电光的狼落在地上。 符三洞回过头去，迎着扑来的人群，将幡旗立在了地上。 雷霆炸开，吓退了靠近的人群。 “他是黎殊？” “不对，他只是墨池的弟子！” 但人们没有收手，直直向符三洞扑去。 四支幡旗同时亮起，四大灵兽护在符三洞身前，死死挡住了冲过来的人群。灵力像是流水一样涌入四支幡旗中，幡旗上光芒大亮。 黎殊顺着山道口的方向跑去了，只要他堵在山道口，就能阻止掉那些没有飞行法器的人通过，给黎殊留下多一些时间。 他不是异界之人，按照仙门联盟的规则，其他修士不能伤他性命，他能堵一时，便是一时。 修士们见状，也操着法术向他攻来。 符三洞的修为并没有太高，此时以少敌多，他也是强弩之末。 他不知道什么是异界之人，他只知道黎殊是他的师妹。他不在乎别人是怎样看她，但只要有人想伤他的师妹，就得先过他这一关。 “符三洞！” 身后沈应星的声音响起。 符三洞强撑着体内暴乱的真气，苦笑道：“师父，连你也要阻止我吗？” 一幅巨大的画卷从他身后飞来，照亮了半边山头，下一刻，仙道门上云雾缭绕，似幻似梦，位于其中的修士抬起头，警觉自己置身云雾之中，而四周只余下他一人。 这是一个大型幻境！ 符三洞看见升起的云雾，眼神出现了片刻的恍惚，只见沈应星站在他身旁，皱起眉叹道。 “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 ——[适才间明星下照 一霎时云迷雾罩]—— 黎殊脚踩着陡峭的山坡与落叶，几乎是以腾飞之势，向着山脚的方向跑去。 树林在她身旁穿过，纸人从她袖口全数飞出，围绕着她周围。 有人疾跑着追在她的身后，但下一刻就被她的雷符击中。 她一边奔跑着，一边分心留意着四周的追过来的修士。树林是她的掩盖，不仅挡住了她的身影，也延缓了向她扑来的人群。 下一刻，几道鬼魂破空袭来。 人的肉体会被树木阻拦，但无实体的鬼魂不会受到阻碍径直向黎殊缠了过去。 是少阴山的人。 少阴山的人想要她的身体，留给谢家老祖用，少阴山此时断然不可能伤她性命。因为他们要保持这个躯体的完整无缺，才能将它献给谢家老祖。 他们想要放出鬼魂缠住黎殊，但黎殊绝不可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她的神魂操控着纸人向鬼魂撞去。 吞食。 纸人卷中鬼魂的核心，鬼力被纸人所吞食，化作她的能力。 “不对！”少阴山弟子顿住了，他皱起眉。 身旁的薛老三瞧见他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我的鬼魂失联了。”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那个丫头不是符修，她是鬼修，她把我的鬼魂吸走了！” 同为少阴山弟子，薛老三自然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他饶有兴趣的摸着下巴：“没想到她居然是鬼修，我碰见她这么多次，居然没有一次看出来。她藏得可真严实……既然她也是鬼修，说不定她现在的这个身体，也是她从别人那抢来的。” 说着，他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身子像是鬼影一样朝着黎殊的方向掠去。 ——[刺啦啦风吹叶落 真山林生生虎啸 又听得哀哀猿叫]—— 黎殊从树林间穿过，远远看着山脚尽头的牌坊。 突然，她意识到了不对。 既然仙门联盟存心要捉拿他们，那断然不会让他们顺着传送阵法逃走，他们肯定将传送阵法也关掉了！ 还能往哪走呢？ 破空声响起，黎殊猛然回头，抬起剑挡在身前，剑身弹开了一道金羽。 来人不知道用了几成的功力，但她握着剑的手被震得发麻。 少阴山的人吗？不对，少阴山的人不会伤她，不应该直接对她丢金羽才对。 她的视线穿透森森的疏影，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落在树梢。 月光落在他的面具上，双刀背在他身后。 看着熟悉的刀柄，黎殊认出了他——雀七。 那个杀死玩家以后，顶替着玩家的名字登上排行榜第一名的百鬼院弟子。 他居然也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天赋是什么？” 雀七看着她，歪了一下头，声音里带着好奇。 果然，他知道排行榜，也继承了玩家的天赋。 黎殊过去的猜想在此刻得到了验证。原住民击杀玩家之后，会继承玩家的天赋能力，也能解锁排行榜，成为新的排行榜竞争选手。 但此时她完全没有时间和他叙旧。 几道纸符向他冲去。火光与电光相继炸开，发出巨响，被炸开的泥土和树木飞溅出来，浓烟四布。 雀七轻盈地从树梢跳开，看向黎殊跑远的背影上：“这可不行啊……” 密布的金羽向着黎殊的方向刺去。 但下一刻，一股黑云将金羽全数收拢起来，金羽像是陷入了棉花一样。黑云将金羽碾成粉末挥散开来。 “少年人，凡事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 黑云落在地上，逐渐凝聚出几道人形。雀七身后的树林里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薛老三走了出来。 ——[又听得乌鸦阵阵 起松稍 数声残角断渔樵]—— 背后有人牵扯着，黎殊得了片刻喘息的机会，但下一刻，五颜六色的身影从天边划过，踏空而来。 是太清山的人和仙门联盟的修士。 他们垂头，锁定了黎殊的身影。 他们飞行的速度很快，远远超过了双腿。 不行！ 黎殊将藏光挥出，踩着剑身，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 山门没有传送阵法，入地的路走不通。 她还能去哪？ 风雪吹起她的长发。 入地不得，那她便上天！ 她将所有的真气都逐入脚下的剑中，蓄满了所有的力量，向着最高处那座山峰飞去。 剑光划破了空气，带起一声尖锐的长鸣。 “她是剑修！” 仙门联盟的修士看见黎殊的身影，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张之望。 “这些异界之人，什么鸡毛蒜皮的本事都学了一些，谁知道她算什么修士。”张之望眼神轻蔑的看向那道远去的身影：“她这种人，算哪门子剑修。” “今天，我便替剑修之道，除掉这种孽障。” 说着，他双手竖在身前，身后凭空亮起了几道金色的剑影。 “不对，少阴山不是说，要先留这些异界之人一条性命吗？”有人开口想要拦住张之望。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张之望身后的剑影便冲出，向着黎殊的方向直直刺去。 剑影像是流星一样划出刺眼的光芒，那一刻剑光划破夜空，天上亮如白昼。 黎殊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她紧紧咬住牙关，拼了命地向上飞去。冰冷干燥的空气从她呼吸道钻入，仿佛要撕裂她的肺部。 再靠近一点，只差一点！ 身后的光芒越来越近，带着一股灼热的气浪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剑意向她袭来。 她会死吗？ 下一刻，一道白色身影忽然出现，抬剑挡下了身后的剑影。 剑影在空中发出了一声剧烈的爆响，带着一股爆裂的气流几乎将她掀翻。 有人拉住了她。 她回过头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司徒云天抬剑抵御着身前的巨浪，他的声音夹杂在了爆鸣声中：“你的飞云令打不通，我便找来了，师姐。” 他回过头去看她，眼神一如昨日：“你要去哪，我助你。” 黎殊搭上他的手：“借我真气，我要上剑阁。” ——[一宵儿奔走荒郊 穷性命 整出一条]—— 第234章 剑阁求剑 源源不断的真气顺着相接的掌心处传来，顺着灵脉注入黎殊体内，原本枯竭的气海重新焕发了生机。 又是几道剑影袭来，黎殊抬剑抵抗。 张之望的修为与她差距极大，即使她此刻体内有着充足的灵力，也难以招架。 剑影被她艰难击散，但一道清脆的碎裂声却兀然响起，手中的藏光之上露出了道道裂痕。 难挡。 “我来挡住他们，你先走。” 司徒云天手中掐诀，剑影在空中翻飞着。 黎殊一咬牙，转身向着雪山之巅飞去。 几道剑影紧随其后，但却被司徒云天的剑影所绞杀。 “司徒云天。” 剑光消去，张之望看着逐渐显现的身影，眼神变得狠厉：“为何要护着异界之人？” “她是石玉。”剑影护在司徒云天身侧，挡住了他们前行的方向。 “不可能。”张之望说道：“石玉也是异界之人，早在一百年前就被大司命大人除掉了，她不可能活过来。” 张之望脑中闪过那位大人的身影。 当时他独往摘星楼，见到了那位大人，大人容貌依旧，一如他几百年前看见的模样。 他恭敬地朝她问道：“大司命大人前来找在下，所为何事？” “大司命”将关于异界之人的信息告诉了他，他心中大惊，只听见“大司命”说：“如今，异界之人再度入侵，三界危在旦夕，只有你能救下大家。” 张之望压下了澎湃汹涌的内心：“大人要我做什么？” 印象中慈眉善目的大司命，此刻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除掉他们。” 张之望垂首应下，而大司命的声音化作一片光沫，消失在了空中，只留下了一句话：“往后，不要叫我大司命，叫我圣女。” …… “你被她蒙蔽了，异界之人最是奸诈狡猾，她装作石玉的模样，就是要骗取你的信任。” 张之望身后的剑修开口说道：“若她真的是石玉，那她为什么一直不出现，为什么偏要到这个时候才回来？” 即便是太清山其他弟子看不惯好烦峰的人，他们也无法否认，这一百年里，好烦峰的人一直在三界搜寻着石玉的踪迹。 但是魂灯已灭，石玉的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没有好质疑的。 近几十年，好烦峰的人从找人转向为夺权，他们拼了命地在太清山接任务，在仙门联盟中刷存在感，就是为了让好烦峰在太清山中能够获得更高的话语权。 他还以为好烦峰的人已经想透彻了呢。 没想到这异界之人一说自己是石玉，司徒云天就信了。 “你要再执迷不悟，休怪我们不客气了！”那剑修说道。 话音落下，双方剑拔弩张。 …… 白光闪过，漫天的飞雪似乎在此刻停滞住了。 黎殊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熟悉的悬崖、孤岛和铁索桥……一百年过去了，什么都变了，只有剑阁的景色依旧。 随着她踏入剑阁那一刻，剑阁与外界相连的通道便关闭起来，将喧嚣与纷扰统统隔绝在外。 只要有人进入剑阁，剑阁便会关闭，外人无法进入。 如此一来，身处剑阁之内的人便可确保自身的安全无虞。 大雪将天地染成无瑕的白色。 黎殊向前走了几步，只见一个身影立在通向铁索桥上。风吹起她身上雪白的长袍，吹起她披散在身后的长发，吹起她系在眼前的黑绸随风飘摇，吹起她额前的头发，露出眉心一点红。 两百年前，她是剑阁的少谷主——段璞。而如今，老阁主仙逝，她便继位，成为了剑阁的现任阁主。 黎殊看着她的身影，向她郑重行了个礼：“段阁主，我来求剑。” 如今三界中大多数人都以为，剑阁隶属于太清山。而实际上，剑阁虽身处太清山，却不归太清山管辖。 毕竟当年太清山还尚未来到上仙界，剑阁就已经存在。 传闻中，剑阁是仙人遗迹，又或是强者秘境，而入口位于这座浮岛的雪山之巅。 太清山软磨硬泡，想要将剑阁占为己有，于是这座浮岛定为了门派的住址。剑阁阁主留下了“不入世”的答复，无视了太清山的邀请，久居剑阁之中。 剑阁的门，对三界所有修士都敞开，无论是谁去剑阁求剑，剑阁阁主皆一视同仁。 修士选择佩剑的同时，剑也在选择自己的主人，只有双方相互感应，剑才会从万剑池中飞出，与修士定下契约。 剑阁阁主做的事，便是掌管天下的剑，替它们找到主人。 “既然求剑，那便过来吧。” 段璞身形一晃，回到了孤岛之上。 黎殊向前走去，看着底下深不见底的万剑池。 大雪飘零，淹入深渊之中。 两百年前，她也是独自来到剑阁求剑，当时她初入太清山，什么都不懂，单是与池中万剑感应，便花去了她足足三日。 两百年太久，她已经找不回当年求剑时忐忑不安的心。 黎殊放出神识，神识如同汹涌澎湃的海浪一般，迅速地席卷整个剑阁。神识所到之处，激起层层涟漪。 万剑池被厚厚的积雪深深掩埋，但池底的剑与她的神识相触碰，发出阵阵低沉的嗡鸣声，仿佛在向她诉说着什么，又似乎在争相着对她发出回应。 一个剑修，能够拥有两把剑吗？ 黎殊想道。 万剑池中的剑各式各样，有的只是普通的凡铁打造而成，朴实无华；有的则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芒，一看便知是稀世神器。然而，无论这些剑如何精美绝伦、威力无穷，她始终感觉不到那种心灵相通的契合感。 不对…… 她总觉得，这些不是她的剑。 她的剑在…… 突然，岛中高塔传来一声清冽的脆鸣，震散了池中万剑的波动。 黎殊心头一震，急忙转头望去。 霎时间，如天光乍破，只见一道银光如闪电般从塔中疾驰而出，带着银色的拖尾，直直向她飞来。 眨眼间，那把银剑已稳稳地停在了她的面前。剑身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倒映着周围白茫茫的雪景，如水，如明镜。 这时，段璞开口说道：“原来，它在等你。” 黎殊的瞳孔倒映着眼前雪亮的剑，伸出手，轻轻握住剑柄，一股熟悉的力量涌上心头。 这是她上一赛季的剑——问苍生。 “它失联了很久，我本以为它随你一同陨落了。没想到前几年，它又到了剑阁中。我想，它大概是知道，你快回来了。” 段璞说话的语气很熟稔。 剑阁中四季大雪覆盖，剑阁中久居的人视力都不太行，段璞用黑绸覆住双眼，她看不见来求剑的人，但可以通过剑鸣来认出他们的身份。 黎殊当年只来过一次剑阁，段璞也认出了她。 与其说是与黎殊相熟，倒不如说，是这些年里，问苍生与她说了许多，她从剑灵的口中认识到了身前的这个人。 “它等你很久了，带它走吧。” 黎殊握紧手中的剑，朝段璞一拜：“多谢段阁主。” 她取到了剑，剑阁便会重新开启。 段璞颔首，身影隐于大雪之中。段璞是剑阁阁主，剑阁也从不参与三界的纷争，她不会帮任何人，也不会将黎殊留在剑阁之中。 黎殊将问苍生握在手中，回头看向身后的秘境出口。 …… 剑鸣在雪山之巅回荡着。 位于剑阁之外打斗的人脸色一变，看向剑阁的方向。 “神剑出世了！” “这是哪一把？” 人们面面相觑，但张之望的脸色却尤其复杂：“不可能。” 这个声音难道是……问苍生？ 当年麒麟老祖的徒弟石玉一入山门求剑，便得了神剑问苍生，一举震惊太清山。 太清山剑修成千上万，但能够在剑阁中求得神剑的人屈指可数。 当时他也在想，凭什么她能被神剑选中，凭什么偏偏她是麒麟老祖的徒弟…… 若她是他的徒弟，他定能让她成为一个好的剑修。 可惜了。 可惜她最后死了。 石玉是不是异界之人，他看不出，甚至一百年过去了，他早就忘记了太清山有过这样一位弟子。 如今剑阁之上传出神剑出世的嗡鸣声，竟然将他的思绪牵扯回了当年。 他想，既然已经死去的人，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既然死了，那就应该死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围住剑阁！” 只见一道璀璨夺目的光芒自他身后猛然绽放开来，宛如一轮烈日当空照耀。待光芒散去之后，一尊栩栩如生的仙人像赫然浮现在众人眼前，仙人手中握着长剑，剑意凛然，让人望而生惧。 司徒云天抬剑挡在身前。他此时修为在太清山中也算前列，但敌上掌门以及在场的众多仙门联盟修士，招架也算勉强。 黎殊的身影从雪山之巅浮现。 “杀！” 张之望的声音响起。 绚烂的法术与刀光剑影向着黎殊的方向击去。 第235章 一剑破界 道道法术在空中炸开，司徒云天挡在黎殊身前，生生劈开了这些攻击。 他的气息在体内翻涌着，但眼睛却死死盯着眼前的人群。 张之望淡漠地开口：“司徒云天，你若是执意护着这个异界之人，那便休怪我不客气了。” 背后的仙人像举起手中的长剑，剑光划破空气，划开了白茫茫的雪。 司徒云天拼尽全力，接下了这一招。 司徒云天将黎殊护在身后，但黎殊却反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 “离开太清山，去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司徒云天靠着如今的实力，只能护住她一时，无法一直护着她。只有她离开这里，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问苍生发出的兴奋的嗡鸣声，但下一刻，黎殊将全身的真气注入手中的立冬牌。 像是雪崩一样 ，呼啸的雪从天上砸了下来，寒冷的空气仿佛顺着人的鼻腔钻入，刺穿他们的血管，犹如冰冻的玫瑰在他们的血管内生根发芽。 “屏住呼吸！”有人张口说道，但寒气瞬间从他口中灌入，冻结了他的口腔和食道。 这是法术攻击？不过是一些不入流的雕虫小技，她企图用这种方式蒙混过关罢了。 张之望想道，他放出神识，神识透过厚重的雪锁定了黎殊的方向。 司徒云天回头望去，黎殊的身影已经消失了，正如在仙道门时那样。 但是如今太清山关上了结界，又熄灭了传送阵法，她又能往哪逃呢？ “向西北角飞去。” 突然之间，一道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黎殊的脑海深处骤然炸响。 她记得这个声音，是在莲香玉牌中沉寂已久的陆峥。自从离开秘境之后，陆峥便再也没有发出过动静，也没有和黎殊说过话。谁能料到，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他竟醒了过来。 黎殊踩在问苍生之上，没有丝毫的犹豫，身子一拐，朝着陆峥指示的方向飞去。 问苍生与她培养了一百年的默契，尽管彼此已经太久太久没有相见，可默契早已刻进了骨子里，却始终未曾磨灭半分。此刻她们人剑合一，化作一道璀璨夺目的流光，携着撕裂虚空之威，风驰电掣般向前飞射而去。 问苍生此时兴奋地想要发出鸣叫，但想到此刻不宜动静过大，它收敛了自己的踪迹，带着黎殊疾掠而去。 “转头，正北方向。” 陆峥指示着她一路飞向结界的尽头。 “向下行十尺，然后，打碎它。” 听见陆峥的指示时，黎殊愣了一下。 身后道道身影穷追不舍，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黎殊也不再犹豫。 她将问苍生握在手中，体内所有的力量凝聚在剑尖，向着陆峥指示的方向刺去。本该出现在小号身上的剑意传承，此时却意外地在她手背浮现，但黎殊没有注意到。 问苍生上亮起了灼眼的光明，一举刺入了厚重的结界上。 一道裂痕从剑尖碰击之处裂开。 “给我开！” 虚空中，仿佛有一个身影出现在她身后，覆住她执剑的手，将灵力注入到她身上。 裂痕越来越大，逐渐碎裂出一道口子。 “这是我当年逃离太清山时，在结界上破开的口，即使补上了，它也仍然是结界中最脆弱的位置。” 陆峥的声音从她脑中飘过，便失去了动静。 结界的封口裂得粉碎，黎殊中里侧撞了出来。 麒麟老祖闻讯一路疾驰而来，正巧看见了这一幕，他的视线落在黎殊身后的那道虚影之上。他眼神恍惚，直直地盯着那个背影，但那个背影一晃眼便消失了，仿佛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他怔怔地看着黎殊破开结界外逃的身影，忘记了所有的动作。 是……他吗？ 他回来了？ “结界碎了！”有人惊呼道。 “你们太清山不仅什么都没有，就连这结界都脆得像纸一样，就凭一个小儿那微弱的修为也能将它击碎。” 这么多人来捉一个小孩，捉了那么久，竟然还捉不到。 有人见状，将这次围捕的失败归因于太清山。 “太清山的结界能够阻挡炼虚境以下的攻击！”有剑修立即反驳道：“这不可能是结界的问题，肯定是她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够破开结界！” 果然，异界之人就是可怕，就连炼虚境的手段都能拿出来，若真的让她继续发展下去，三界真的会动乱不安…… “现在吵这些有什么用，趁她还没跑远，赶紧追！” 现在他们最重要的事情是趁这些异界之人还没发展起来，将他们全数扼杀在摇篮之中。 宁可捉错，不可放过。如今圣女为他们提供了强有力的助手，只要那位使者出手，所有的异界之人都无法遁藏。 他们将所有怀疑的人捉回仙门联盟，只要让那位使者放出阵法一测，他们就能知道，捉到的这个人到底是良民，还是异界之人。 他们刻不容缓地向着破口的方向飞去。 突然，一道绚烂的五色光芒生生砸在了结界之上，结界像是一块被锤子撞击的豆腐块，瞬间变得粉碎，碎开的晶块四处飞溅，修士们抬手挡在身前。 只听一道冷淡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么多人，真是好生热闹。” 张之望用衣袍挥开眼前的白雾，看见远处悬浮着一个身影。 发着耀眼光芒的五彩石回到了她身后，在她背后悠悠旋转着，她垂眼看着身下的一群人，眼神如同俯瞰蝼蚁。 “玲珑仙子？” 修仙界的新人不知道她的长相，但从她身后的五彩石便能断定她的身份——四位大乘境强者之一的玲珑仙子。 但是四位大乘强者虽出自八大门派，却很早便不管三界的事情，他们隐居多年，无论修仙界发生了多大的事情，他们都不曾出面。 为什么这个时候玲珑仙子却出来了？ 张之望心中的震惊久久难平。 在现今的修仙界中，他的修为算是名列前茅，但他也不敢与四大强者相比。 他很惜命。 他朝玲珑仙子行礼道：“玲珑仙子今日来访太清山，所为何事？” 玲珑仙子双手环胸，淡淡地说道：“无事，只是睡醒后，突然想起了有笔旧账还没算清。” 张之望心一跳：“什么旧账？” “陆沉柯害我师妹，我还没有将他的尸骨挖出来，挫骨扬灰。” 张之望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在场其他人忍不住向张之望看去。 在场的人中，只有张之望和麒麟老祖的辈分最高，很多前尘旧账只有他们清楚，而修仙界的新人闻所未闻。 如今玲珑仙子突然旧事重提，是铁了心要落太清山的面子啊！ “陆掌门早就入土为安，您这样做，恐怕不妥吧？”张之望硬着头皮说道。 “有什么不妥，我说的话就是最妥的。”玲珑仙子手一招，身后的五彩石向着太清山远处一个方向飞去。 张之望脸色大变，看向不远处的麒麟老祖：“李之平，陆掌门可是你的师父，你为何不拦？” 麒麟老祖虽脸色难看，但也没有出手。 当年他的师兄杀害了师父，他只看到了结果，不知其中经过。除了陆峥和陆沉柯，没有人知道其中原因。太清山以陆峥修炼走火入魔为缘由，定了他弑师的罪，草草将这件事掩盖过去。 他不信自己的师兄会走火入魔，也不信师兄真的会无缘无故地做出弑师的事情。 他这些年一直在寻找答案，但是却一直找不到。 师父魂灯已灭，就连他的师兄也在几年后魂灯熄灭，当年知道真相的人都不在了，没有人知道真相。 这件事在他心中久久弥留，成为了扎在他心中的一根刺。 从此他也从一位正统的太清山修士，变成了除了太清山剑法以外什么都学的剑修。 他想着，或许离太清山远一些，便不会再受伤了。 他来到太清山的角落里，后来被迫收了几个徒弟。 这徒弟他本是不想收的，他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但随着日子推移，他逐渐也觉得，就这样，也挺好。 他不再掺和太清山的所有事情，师徒几人过上安定的日子。 那时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有了，只差一个答案——他想知道当年陆峥为什么要杀害陆沉柯。 但是，他还没找到答案，等来的就是二徒弟的死讯。 他的二徒弟死在了上仙界之上，他甚至没有办法替她收殓尸体。他求了很多次，但太清山闭口不言，将这件事情翻了个面。他找了很多次，但始终找不到去往上仙界之上的路。 没有人在乎石玉的死活，正如当年他们草草地为陆峥定罪。 麒麟老祖想起了当年他想从师兄那学习他那套自创的剑法”明月证心“，但师兄却摇着头说——“你学不会的。除非哪一天，你开始讨厌太清山。” 是的，他恨了。 既然摆烂不能让他逃离苦难，无法让他守住自己的一座小山头，那他便争权，只要他有了足够的话语权，所有人才会给他正眼。 只要他有足够多的权利，所有困难都会为他开路。 好烦峰的弟子虽不清楚他这么做的原因，但所有人都在为了帮他这个目标而努力。 现在，他听见了玲珑仙子的话，他察觉到，自己似乎摸到了真相的一角。 玲珑仙子是素娥的师姐，而素娥是他师兄陆峥的爱人。 若是正如玲珑仙子所说，他的师父陆沉柯杀害了素娥……那这会不会就是他寻找了多年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