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下毒后悔，驸马嘎嘎横推》 第1章 洞房夜，离魂散 梁国，洛都。 宣仁十二年，三月初六，宜嫁娶。 今天是安阳公主成亲的日子，整个京城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驸马唐晏成今年十八岁，今科武试榜眼。 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梁国静安军节度使唐艺的嫡长子。 身姿挺拔，相貌堂堂。 本是京中少女的梦中情郎，不曾想被皇帝下旨赐婚，一时闺内哀怨不绝。 安阳公主年方十七，据传美若天仙，温柔娴静。 新郎新娘可谓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公主府槿霖殿。 龙凤红烛高照，鸳鸯锦帐低垂。 随着喜娘一声：“共饮合卺，琴瑟百年。”安阳公主和驸马唐晏成执杯对立，双臂相交。 按照正常流程，合卺酒应该新郎新娘各饮一半，然后双方交换酒杯，再全部饮干。 安阳公主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缘故，竟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末了还把杯底亮给唐晏成看了看。 唐晏成先是饮了一半，低头发现公主亮了杯底。无奈只能将杯中酒全部饮下，然后也向公主亮了一下杯底。 安阳公主抬眼看了看，眼底的喜色一闪即逝，转身坐在婚床之上。 刚才满脸的娇羞已经不见，代之的是一双冰冷的眸子。 喜娘还待要进行接下来的仪式，却被公主喝止：“你可以下去了。” 喜娘不解，刚想张口，发现侍女绿岚将握着长剑的手抬了起来。咽了一口唾沫后，施礼告退。 洞房内只剩下了新郎新娘和公主的两个侍女绿岚、红云。 在喜娘退出后，两个侍女对视一眼，快速走到安阳公主左右两侧站立，抬眼看着唐晏成，充满了戒备。 唐晏成也发现了情形不对，但公主是君，驸马是臣，知道自己并没有多少的话语权，只能沉默不语。 洞房内一时落针可闻。 半晌后，安阳公主轻启朱唇，声音却格外的冰冷：“唐晏成，本宫有事告知于你。” 唐晏成微微躬身道：“请殿下吩咐。” 安阳公主咬了咬红唇，似是下定了决心：“今日你为驸马，以后就做好一个驸马的样子即可，本宫的事你不得过问。” “臣，不太明白殿下的意思？” “本宫的意思……明白告诉你吧，本宫早已心有所属，无奈父皇乱点鸳鸯。力争数次不得，只能配你为驸马。但本宫不会与你同房，你只需充个门面即可。” 唐晏成愕然抬头，直视安阳公主。 虽然早就知道，成为驸马后不会有民间夫妻的相处之道，但没想到在洞房花烛之夜，竟然能听到这么出格的要求。 那岂不是说，自己成亲第一天就被戴了绿帽？ 唐晏成正当血气方刚的年纪，入赘公主府第一夜就碰到这种事，胸内不禁气血翻腾，下意识抬腿上前一步。 没想到他刚刚一动，绿岚和红云两人齐齐拔剑，娇喝道：“站住，再上前一步，立斩！” 两女都有武道四品的境界，与唐晏成相同，手持长剑，一时杀气四溢。 唐晏成双眼微眯，稳住身形，平复了一下气血。 然后盯着安阳公主道：“不知殿下属意之人是谁？” 安阳公主垂下眼睑，“你无需知晓。” 唐晏成深吸一口气：“殿下如此做，陛下可知？” 安阳公主有些恼怒：“父皇当然不知，所以才要你充个样子嘛。不光父皇，面对外人之时，你我都需做好夫妻的本份，不能被人看出破绽。” “如果殿下真的不愿下嫁，你我可禀明陛下，请陛下下旨解除婚约。” 安阳公主抬起头，冷哼一声道：“刚才已经说了，父皇不许。配你为驸马就是为了笼络你父，现在又怎么可能会解除婚约？” 唐晏成愤愤道：“既然殿下也知道是为了笼络我父，那现在如此做，就不怕我告知父亲么？” 安阳公主听后竟然扑哧一笑，如梨花绽开，“你当本宫不知么？你虽然是唐艺的嫡长子，但你母去世多年，唐艺另有宠幸，膝下不缺子嗣。你虽名为嫡长，但却并不受宠，可对？” “我再不受宠，也是父亲的儿子，没有人会忍受这种侮辱。” “好了吧，这个婚姻就是一个幌子而已，父皇知道，你父也清楚，交易罢了，谁会当真？” 唐晏成极力压制自己的愤怒，不甘的说道：“如果臣不同意呢？” 绿岚喝道：“大胆！你不同意就是抗旨！” 唐晏成抬起头：“谁的旨？陛下的么？” 安阳公主慢慢站起身，向前一步，拦住了绿岚，不屑道：“唐晏成，此事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由不得你。” 唐晏成双拳紧攥，并未答话。 安阳公主见状，冷冷道：“不妨告诉你，刚才你所饮的合卺酒里，已经被本宫下了十日离魂散。如果你能配合演戏，每隔十日，本宫就会赐你一颗解药。自能保你无虞，日后的荣华富贵样样不缺。如果不配合，那十日后毒发……” 唐晏成一愣，随即虎目圆睁，身上气势爆发，咬牙道：“毒发如何？” 安阳公主被他的气势所迫，向后略退半步，随即感觉丢脸，恨恨道：“毒发时先是头痛难忍，接着神情恍惚，状若痴呆。三个月后彻底呆傻，最多半年必死无疑！” 绿岚和红云持剑全力戒备，就怕唐晏成恼怒之下突然暴起，伤到了公主。 唐晏成听后几乎要咬碎钢牙，但却在极力控制自己不能冲动。 当然他的愤怒半真半假。 真的愤怒是，自己才是安阳公主的夫婿，朝廷认可的正牌驸马。 但眼前的女人竟然光明正大的说已经心有所属，放在哪个男人身上能不愤怒？ 况且这个女人竟然蛇蝎心肠，为了逼自己就范，还直接下毒。这不就是谋杀亲夫么？ 可以预见只要自己不从，或者稍有反抗的念头，对方都将不会赐给解药，那必然是魂飞魄灭的下场。 只要解药在手，这个女人就可以对自己颐指气使，任意拿捏。 如果不是自己身具异禀，还真就中了她的套。 第2章 还不是被本宫拿捏 没错，这就是他假装愤怒的原因，因为唐晏成百毒不侵。 别说十日离魂散，就算是比这烈十倍百倍的毒药都对他无效。 至于为什么会百毒不侵，那是唐晏成永远不会说出去的秘密。 他被安排做驸马，本来是不乐意的。 但在父亲唐艺找他密谈了一夜之后，他还是决定离开汾州节度使府那个小池子，来到京城这片大海，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一展胸臆。 要知道静安军乃是大梁第一大军镇，拥兵八万，朝廷十分忌惮。 当然静安军也存在许多问题，唐艺给了他一年半的时间，让他想办法稳住朝廷局势。静安军现在还没有准备妥当，不能让朝廷出兵攻打静安军。 同时也从唐艺口中得知娘亲遇害的一些细节，部分证据指向了宣仁帝。 没想到第一夜就给添了个大堵。 怒是真怒，怕是假怕。 当然这些都是要给公主看的正常反应，他现在还需要驸马这个身份，暂时不能翻脸。 不过终有一天会让你悔不当初！ 唐晏成紧闭双眼，深深呼吸了两口。 然后慢慢睁开眼睛，不甘的问道：“此毒的解药果真有效么？” 安阳公主见他并未冲动，似是有了认命的意思，连忙道：“自，自然有效。”她也感觉自己刚才揭破此事有些不妥，如果再过几日，单独让侍女告诉他就好了。 可是她现在的眼里哪还容得下其他人？一刻都不想等了。 唐晏成再问道：“殿下身份尊贵，怎么会有如此毒药？不知是谁给殿下的，难道是……” 难道是你的那个相好吗？ 唐晏成虽然没有问出来，但意思已经很是明显。 安阳公主立即叫道：“放肆！岂容你污蔑于他？他光风霁月，断断与此事无关。” “那是谁给殿下的？” 安阳公主怒道：“你打听此事作甚？跟你有何关系！” 唐晏成道：“殿下想让臣听话，那就要让臣安心才是。臣只是想知道解药是不是真的靠谱。” “本宫已经告诉你，每十日给你一次解药，有什么不靠谱？” “十日一枚，一年就是数十枚，现在都在殿下手里么？” 安阳公主就是一滞，“自然不在。”就算在也不会承认的。想了想后，给了个解释：“解药必须要新鲜配制的才行，配的早了就无效了。” “所以臣的命，不光是殿下的，还是那个配制解药之人的了？” 安阳公主摆摆手：“你不用担心，她是本宫的闺中密友，不会出纰漏的。” 唐晏成听后明显松了一口气，似是相信了，“殿下如何保证能按时给臣解药？” “本宫说的话就是保证，既然已经挑明，只要你老实配合，本宫也就没必要再为难于你。” 安阳公主说话之时，眼里已经开始露出不屑，还不是像条狗一样被本宫拿捏？ 唐晏成想了想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启禀殿下，臣还有一点疑惑。” “讲！” 唐晏成咽口唾沫，“殿下是君，如何行事臣岂敢置喙？只是如果臣无意做了一些出格的事，还请殿下多加宽恕。” 这意思就是各玩各的，谁也别管谁。 安阳深深看了一眼唐晏成，“只要你按本宫的意思来，本宫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但你行事前也要仔细考虑你的身份。” 这就是同意了。 唐晏成叹了一口气，不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只能拱手道：“刚才是臣失礼了，还请殿下恕罪！” 安阳公主和两名侍女见他终于屈服，也都放松许多。 本来就在预想之中，谁能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呢？ 好死不如赖活。 “罢了，本宫不会与你计较这些小事。”嘴里这么说，安阳公主眼里的厌恶之色根本不加掩饰。 “多谢殿下！”唐晏成直起身，抬手指了指四周，“那不知今晚微臣在哪里歇息？” 两个侍女眼里露出满满的鄙夷，绿岚直接道：“寝殿里哪有你的位置？等会让红云带你到外间暂歇一晚，今后这间寝殿没有殿下允许你不得踏入一步。” 唐晏成点点头，表示知道，然后冲着红云道：“那就麻烦红云姐了。” 红云撇撇嘴，“跟我走吧。”说完收起剑，迈步向外走。 唐晏成连忙转身请红云先走，红云走到他身边时，冷声道：“你先走。” 唐晏成听话的抬腿就走。 见此绿岚彻底放了心，刚才把她可吓了一跳。 本来没想到公主会在这种场合提起此事的，但公主既然说了，她一个侍女又怎好埋怨？ 安阳公主见唐晏成已走，更是直接坐了下来。 那人刚才的气势竟然那么强，她的两条腿都有些软了，后背还有冷汗渗出，禁不住又是恨恨的瞪了一眼唐晏成的后背。 唐晏成被红云带到外间，这里是侍女夜晚临时休息的地方。 条件当然比不上刚才的凤床，但唐晏成没有表现出一点的不满。 安阳不想被外边知道洞房之夜的真实情况，所以并没有安排普通侍女伺候。 唐晏成对红云道谢后，就自己将大红的喜袍脱下来，挂在衣架之上。随意的躺在床上，不久鼾声响起。 红云一直站在门口，冷冷看着唐晏成的一举一动。 见唐晏成已经睡着，她并未离开。 而是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了门口，就那么坐了下去，看样子是要守一夜了。 唐晏成一边打呼噜，一边嘴角微翘。 本来为了今夜还准备了挺长时间，现在只能把被子紧了紧。 今天给我的羞辱，明日会百倍的偿还！ 翌日，天还没亮，唐晏成就被红云叫醒。简单洗漱一下后，就老实站在内殿门口等待。 这时，一队侍女进来，大部分都进了内殿，帮安阳梳妆。剩下四个则是给唐晏成更衣梳头。 马上要进宫谢恩，自然不能再穿昨日的婚服。 一个时辰后，安阳才梳妆完毕，施施然从里边走了出来。 唐晏成连忙上前见礼，安阳瞥了他一眼，轻声道：“驸马，昨夜休息的可好？马上要入宫谢恩，喜酒没喝多吧？” 喜酒两字特别加重了语气。 唐晏成心中冷笑连连，面上诚惶诚恐，“多谢殿下垂询，臣休息的很好，昨夜喜酒喝的刚刚好。” 安阳点点头，径直向外走，不再停留。 第3章 安阳，你不要任性 唐晏成走出殿门时不经意的看向一侧的两名侍卫，一男一女。 男的叫唐虎，是唐晏成的本家堂弟，光屁股长大的玩伴，武道四品。 女的名叫柳念，三十许岁，身材修长，气质如兰。她是唐晏成母亲的侍女，在主母过世后一直照顾唐晏成的起居，更是武道六品的高手。 两人也都看向唐晏成，并轻轻点头示意。 皇城，坤宁宫。 宣仁帝和王皇后居中而坐，安阳的生母德妃在一旁相陪。其他都是诸宫的妃嫔，面含微笑，心思各异。 唐晏成落后安阳半步低头来到殿内，跪地行礼。 宣仁帝不过四十许的年纪，身材略胖，叫起后说道：“安阳，成婚后就是人妇，需恪守妇德，不可任性。” “儿臣知晓，请父皇放心。” 宣仁帝又转向唐晏成：“驸马，安阳自小娇生惯养，今后朕就把她托付给你了。” 唐晏成躬身道：“微臣惶恐，公主殿下端庄贤淑，明德知礼，微臣必将敬之爱之！” 起身时快速的瞄了一眼，这是他第一次见宣仁帝，武试发榜之时并未见到。 当他看向宣仁帝时，没想到宣仁帝也正在盯着他。 唐晏成赶紧低头，心里道，不是说皇帝没有武道修为么，为什么眼神如此凌厉？ 今后行事还是要多考虑一二才好。 王皇后和德妃也都勉励几句，两人告退。 之后又去太后所居的慈宁宫，拜见当朝冯太后。 冯太后一直以来都甚为喜爱安阳，拉着手说了不少的体己话。 唐晏成只能垂首相陪，百无聊赖。 从慈宁宫出来后就要返回公主府，却在宫门处碰见了太子李瀚。 宣仁帝后宫庞大，但子女并不太多，成年的只四子三女，还有几个年龄太小，少见外人。 安阳在三个公主里年龄最长，其他两名公主尚未成年。 太子李瀚是王皇后所出，今年二十多岁，跟唐晏成一样都是嫡长子，天然的皇位继承人。 太子看起来温文尔雅，礼仪举止面面俱到，就是身形有些纤瘦。 安阳上前见礼：“见过太子哥哥。” 太子温和一笑：“安阳快快免礼，跟在愚兄身后要糖吃的小丫头终于长大了。” 安阳撒娇道：“太子哥哥又取笑我，你要赔。” 太子连连摆手，对唐晏成道：“孤不叫你驸马，也不喊你妹夫，就叫你晏成吧。我们几个皇兄都对安阳过于宠溺，今后你要多多体谅，如有难事尽管来找孤，孤一定给你做主。” 唐晏成连忙道，“臣今后一定常去给殿下请安。” 安阳则在一旁跺脚不依，太子哈哈大笑。 辞别太子，一路返回公主府。 安阳对今日唐晏成的表现还算满意，入府之后吩咐管事道：“本宫今日略有不适，你把驸马的起居安排好。” 然后头也不回的返回槿霖殿，看都没看唐晏成一眼。 管事领命后，带着唐晏成来到公主府东侧的逸枫殿，这里以后就是唐晏成的居所了。 管事带唐晏成简单走了一圈，并安排好了侍女和太监之后，先行告退。 唐晏成在管事走后慢慢将身形挺直，然后挥手让伺候的侍女和太监统统下去。 门口的侍卫已经换成了唐晏成自节度使府带来的自己人。 抬手让柳念和唐虎进来，低声说道：“情形有好有坏，我们需随机应变。公主那边暂时有些麻烦，比预料的要坏很多，我会尽力去争取扭转局面。不过暂时只要我不作妖，她应该不会管的太紧，那咱们就有了活动的空隙。” 唐艺虽然给了唐晏成一年半的时间，但唐晏成自己定的目标却是两年。 他希望朝廷两年内都不会去攻打静安军，给老爹一个充分准备的缓冲时间。 为此要做哪些事，他心里已经有了一番盘算。 让安阳能成为自己的助力，就是他的第一个目标，一定要达成。 …… 唐晏成每日去给公主请安，虽然见不到人，但礼数不缺。之后就返回逸枫殿，不再外出。 十天之内安安稳稳，也陪同安阳出席了多个婚后的仪式，没有任何错漏。 只是在第七天时，又被安排在那个侍女的小房间内过了一晚。 唐晏成明白，掩人耳目嘛，配合就是了。 既然让安阳挑不出毛病，第十日早上，绿岚来到逸枫殿，交给他一个玉瓶。 唐晏成知道，这就是十日离魂散的解药了。 面上露出渴望的神色，嘴里道：“多谢绿岚姐亲自送来，我以为昨夜会来的。” 绿岚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然后就站在那里看着。 唐晏成明白，这是要看着他吃下去呢。 没啥好犹豫的，一仰脖吞了下去，末了还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他不去计较这到底是解药还是毒药，反而是细细的感受了一下。按他的判断应该是解药无疑。 之所以要仔细体会解药的味道，就是怕安阳哪天想要了结他时，会给不同的“解药”，他必须要在第一时间区别开来才行。 咽下后故作轻松道：“这下可放心了，请绿岚姐替我谢过殿下之赐。” 说完给了柳念一个眼神，柳念无奈只能上前，将一个锦袋递给绿岚。 绿岚瞥了一眼，根本没有要接的意思，冷冷道：“驸马休息吧，婢子告辞了。” 唐晏成连忙道：“姐姐稍等，与殿下大婚后已有数日，我在京城里还有几个好友，想这几日方便的话出府一聚，不知……” “请驸马禀报殿下定夺吧。” “不知殿下什么时候方便见我？” “你可以早点去候着。”说完转身就走。 唐虎来到唐晏成身边，低声道：“回头，我第一个杀了这个小娘皮！” 唐晏成双目一瞪，“平日也不要胡乱说话，否则容易下意识的说出来，会坏了大事。” 唐虎愤愤不以为然，“区区一个侍女竟敢如此猖狂，公子能忍，我不能忍。” 柳念接口道：“不能忍也要忍，你要敢犯犟脾气，看我怎么收拾你。” 唐虎委屈道：“柳姨，我也是为公子鸣不平。” 唐晏成道：“好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算什么。我让你办的事可都办妥了么？” 唐虎狗腿的上前几步，“公子放心，这点小事早就搞定了。就等你能出府的时候，立即就能安排。” 唐晏成点点头，“安排在哪里？” 第4章 请公子起个名字 “酒仙居！”唐虎嘿嘿一笑，“那个地方应该不错，不过我就搞不明白，公子真要出府，晚上的时候换身夜行衣，谁还能发现？这公主府的守卫就跟破网一样。” “你懂个屁！我现在时刻要以驸马的身份自居才行，否则才容易引人误会。” “驸马大人说的都对，都对……” “找打！” …… 翌日一早，唐晏成按时来到槿霖殿请安，自然是不会见到安阳公主。 不过还是悄悄递给侍女一个小小的锦袋，请她帮忙传话，说是想要出府会友，请公主允准。 半晌后，那个小侍女才出来，甜甜道：“殿下说了，驸马会友自无不可，还让小狗子随身服侍，只是还请驸马早去早回。” 唐晏成立即低头谢恩，然后慢慢转身离开。 小狗子就是逸枫殿的总管太监，不过是要派个人监视而已，带上就是了。 回到逸枫殿后，气定神闲的写了几封请帖，让小狗子安排人送去。 两日后午时，驸马将在酒仙居宴客。 到了日子，一大早请安回来后，唐晏成换了一身常服，手里还骚包的拿了一把折扇，就带了柳念唐虎和小狗子三个人，施施然出了公主府。 小狗子本来还有些不解，说的是午时宴客，这么早就出门，赶到城外也来得及。 结果唐晏成没有坐车，却是一路步行，饶有兴致的看着沿街景色。看到什么稀罕的东西都要停下来瞅两眼，还要跟掌柜的聊几句。 一副世家公子做派，又像极了土老帽进城。 小狗子一开始不以为然，可一直逛了一个多时辰后就挺不住了。 他在公主府大小也是个管事太监，更是公主的心腹，哪里走过这么多的路？ 心里问候了唐晏成的全家，还不停地抬起袖子擦汗，那意思就是咱家受不了了，你快点的。 唐晏成瞥了一眼，抬头看看天色，“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还是快些去吧，不能让客人先到了。” 小狗子如听纶音，连忙跟上。 酒仙居地处东城洛水桥的南边，位置优越，人流如织。站在二楼窗边向外看，楼下就是宽达十余丈的洛水。 洛水横贯京城，与城外的护城河相连，在南城外十里有洛水码头。那里也是运河的终点，运河再向南与大河相交。 四人来到二楼，包间名叫忆江南。 结果刚到门口，从前边过来一个店伙计，脚下一滑竟然将整壶热茶浇在了小狗子的身上。 几个人里只有小狗子没有武道修为，刚好又站在唐虎旁边，想躲都没地方。 整壶热茶直接从脖子灌进去大半，疼的小狗子嗷嗷直叫。 唐晏成连忙将小狗子扶住，对那店伙计大怒道：“怎么走路的，想吃板子了吗？” 这时一个胖胖的掌柜一路小跑过来，连连请罪。 唐晏成道：“别废话了，让人赶紧找个地方，把外衫脱了，再去找大夫抹一些烫伤药。一定要好好伺候，否则拆了你的酒仙居！” “小的明白！快些，将贵客抬到这个房间来。” 待众人七手八脚把小狗子抬走后，唐晏成转身走进了包间，刚刚坐下，那个胖胖的掌柜就跟了进来。 “贵客恕罪，都是小店的不是！”说着弯腰躬身，小声道：“李奉拜见公子！” 唐晏成赶紧拦住，“奉叔，说过多少次了，不必如此。” 李奉脸色一正，“公子，礼不可废。当年主母对我可是有救命……” “好了奉叔，我都知道。”唐晏城连忙打住，“时间紧迫，咱们还是先说正事。” “请公子吩咐。” 唐晏成道：“人都进京了么？” “已经到了半数，短期内不敢来的太多，怕引人怀疑。” “此事不急，稳妥一些是对的。” “不过现在到的都是好手，公子但有所命，必定能够完成。” “暂时还用不到他们，不过要安排好明面上的身份。” “属下明白。” “我爹把钱运来没？” “已经到了十万两，有银票有现银，都已妥善放好。”说着掏出几张银票递过去，“这是一万两，先请公子拿着。” 见唐晏成点头，柳念抬手接了过去。 “接下来还有几件事，要尽快办妥。第一个，就是把公主府每日送菜的人搞定，将内外消息渠道打通，不能总是翻墙。这个送菜的以后也可以做些文章。” 李奉点头，“属下明白。” “第二件事就是明面上做几样生意，暗地里把覆盖全城的消息网搭建起来，也刚好可以把人安排进去。” “不知要做什么生意？” “先做三样吧，一个酒楼，一个青楼，一个车马行。” 李奉抬头看看唐晏成，“公子感觉这酒仙居如何？” “还可以。” 李奉憨厚一笑，“进京前，公子曾吩咐在京城搞个明面的身份，所以属下前些日子已经作主拿下来了。” 唐晏成也是一乐：“奉叔做事，滴水不漏。不过一要防止有心人倒查你的底细，二是这个地方格局还是小了些，最好将左右两侧的铺子全都拿下来，后头的洛水岸边再平整出一个小码头来，如此就完美了。” 李奉连连点头，“一定按公子吩咐来办。” “酒楼就这么定了，那接下来就是青楼和车马行了。” “公子放心，两个月内必定办妥。” 唐晏成点点头，“时间还有，不要操之过急，务必稳妥。现在盯着我的人不少呢，尤其要小心皇城司。” 皇城司是朝廷专职刺探和监察的隐秘机构，暗探众多。 “属下明白，只是我们要不要跟夜鹰那边交叉？” 夜鹰则是静安军安排在京城的眼线，老爹唐艺也将这股力量交给了唐晏成负责。 “不用，你是你，他是他。你不用管他的事，今晚我就去见他。” 唐晏成的意思就是两条线并行，另外我是先来见的你。 李奉没有质疑，直接应是。 然后接着问道：“那咱们这边要不要起个名字，也好统一调度。” 唐晏成站起身，看着窗外的洛水，语气坚定：“就叫散花楼，从今日今时开始，散满京城、散满大梁、散满天下！” 屋内三人的眼睛全都亮了起来。 第5章 公子到底几品 这时门外脚步声响，小狗子处理好伤势，走过来了，李奉大声道：“多谢公子体谅，这顿饭就由小的做东了，还请公子不要嫌弃。” 唐晏成哼了一声，“看你这态度还行，等会试试菜再说吧。” 李奉弯着腰退了出去，刚好碰到小狗子进来，又是一顿赔礼。 小狗子狠狠瞪了李奉两眼，又看看站在窗边的唐晏成，只能摆手让他下去。 唐晏成还颇为关心的问候一下，要不要先回去歇息？ 小狗子只能说无碍，不敢耽误驸马的事。 这时门外人影一闪，一个白净的公子哥走了进来。 来人衣着华丽，腰悬玉佩，一双丹凤眼极为有神。 边走边笑道：“驸马爷，一进公主府就是半个月，人可是瘦多了，哈哈！” 唐晏成上去就给了一拳，“我看你又是皮痒了吧？” “哎，这可不是武试场！” “那就更好直接下死手！” 两人相视而笑。 来人是保国公的孙子，傅盛。自小娇纵，学文看一眼就困，倒是喜爱舞枪弄棒，保国公无奈，只能让他学习武道。 今年十九岁，也有武道四品的境界，在武试最后一轮败在唐晏成手下。 但傅盛极为洒脱，根本不看中这个名次，反而对唐晏成佩服的不得了，两人也算不打不相识。 “你们要对谁下死手？”又一个身影进来，浓眉方脸，瘦高的个子，一身蓝绸缎面的锦袍，腰下佩剑。 傅盛瞥一眼道：“就是要对你冯侯爷下死手。” “呸！说多少次了，别特么在我面前说侯爷这个词。” 此人正是当朝冯太后的娘家侄子冯文年，父亲就是冯太后的弟弟福信侯冯连胜。 但是冯文年和傅盛一样，在家里都是庶子，不可能继承父辈的爵位，不想出人头地，就只有混吃等死。 冯文年与傅盛自小玩到大，不过没有参加武试。 本来唐晏成打败傅盛后，要替傅盛出头，在唐晏成刻意结交之下，很快就把唐晏成当成生死兄弟了。 三人落座后，不等说上两句，又有两人进来。 前边一个身形壮实，皮肤黝黑，还穿着黑衫，就像黑炭一般，正是京城豪富段半城的小儿子段仁杰，外号野牛，武试第十，现在担任羽林卫校尉。 段仁杰进来后冲几人一抱拳，然后对唐晏成道：“驸马，今天我冒昧把石勇也带来了，他是武试第八，还记得吧？今天刚好不当值，就喊他一起来了。” 石勇并没有显赫家世，只是云州一个普通农家子弟。 因其天赋很好，小时候有些奇遇，被一个道士传授了一些功法，修炼之后进境神速。不过参加武试后，才知道人外有人。 武试结束后被朝廷安排进了南军，担任校尉，负责巡逻南城。 他刚来京城时曾得到过段仁杰接济，因此两人关系极好。 石勇的武试排名要高于段仁杰，但在安排职位时，段仁杰却去了更有前途的羽林卫，可见银子比拳脚更有力。 不过据唐晏成的了解，段半城的背后就是宰相崔用，段仁杰的职务安排应该也有崔用的影响。 唐晏成连忙起身，哈哈一笑：“原来是石兄，求之不得，快快入坐。” 石勇连忙给几人行礼，这几个人虽然不在朝廷担任实职，但都是背景通天之人，自然要好好结交。 待众人落座后，唐晏成道：“本来还约了方长青，不巧他昨日遣人来告，说是出公差了。” 方长青就是今科武状元，威远侯方猛的三子，武试后进入兵部职方司担任员外郎。 提到这个方长青，侍立门口的唐虎嘴角就是一抽，心里哂笑一声，呸！狗屁的武状元，要不是公子想韬光养晦，轮得到他来当武状元？ 话说公子现在到底几品了？就连自己这个已经摸到五品门槛的绝顶高手，连公子三招都接不下呢。 段仁杰立即接话道：“我听说是荆州南边有人起事了，声势挺大，估计兵部就是为此安排了人过去。” 傅盛问道：“是吗？可知具体是什么情况？” “那就不清楚了，也就这么一说。” 唐晏成连忙道：“不管了，反正咱们兄弟今天要不醉不归，上酒！” 小狗子连忙开始给众人满酒。 唐晏成将酒杯端起，大声道：“武试后诸事繁多，少有往来。都是小弟的错，我先干为敬！” 说完仰头喝干。 几人也都大声道：“不醉不归，干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小狗子就被冯文年撵了出去。 爷们在这喝酒，你一个太监往前凑什么凑？要你伺候吗，谁还没被人伺候过？ 这时喝酒就要自己倒才过瘾。 按说从冯太后这边来论的话，冯文年要比唐晏成高一辈。但愣是搂着唐晏成的脖子喊兄弟，谁也没觉得不合适。 这顿酒一直喝到黄昏才散，唐晏成喝的酩酊大醉。其他几人都是骑马而来，唯独唐晏成走路来的。 冯文年把小狗子骂的狗血淋头，“主子吃酒，你个奴才不知道安排好车驾吗？要你这废物何用？” 小狗子只能低头挨骂，还赔着笑脸。 段仁杰就要派人调一乘马车，这时李奉跑了上来，躬身道：“各位贵客，小店已经备下了专门送贵客回府的软轿，不知还行？” 众人一看后边果然有一乘软轿，于是纷纷请唐晏成上轿。 这时唐晏成看似还有些清醒，站在街心当中，抬头看看酒仙居的匾额，大声道：“酒仙居，酒仙居，应将笔砚随诗主，定有笙歌伴酒仙。” 一语既罢，众所皆惊。 武试榜眼，还会作诗？ 李奉大声道：“多谢贵客赏赐，明日就将此联刻在门柱之上！” 唐晏成大笑三声，登轿而去。 小狗子一直跟着进了逸枫殿，将唐晏成放好在床榻之上，然后才悻悻的出来，小跑到槿霖殿给安阳报信去了。 侍女给唐晏成端来了醒酒汤，柳念扶着喝了两口。 等侍女下去之后，唐晏成翻身坐了起来。 哪还有刚才的醉态？ 第6章 勉为其难试一试 毒都搞不倒，酒能搞倒？ 柳念早知唐晏成的酒量，见他坐起，不解的问道：“公子不是打算韬光养晦么？今日为什么又是大醉又是留诗？” 唐晏成喝了一口茶道：“我有两重考虑，一是今天肯定有很多人都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越是放浪形骸，某些人就越是放心。” “二是酒仙居以后就是自家产业了，趁机宣传一下。生意好了，多挣一两是一两呗，谁会嫌银子多啊。” 柳念不禁翻个白眼，这怀里还有一万两的银票呢，还在乎酒楼的仨瓜俩枣？ “柳姨，你要知道，名气大了生意就会好，生意好了人就多，人多了各种消息也就来了。还能趁机安插不少人进去，一举两得。” “反正你都有理，那接下来怎么办？” 唐晏成仰身躺到床上，“接下来，先洗个澡去去酒气，然后去见夜鹰。” 柳念道：“今晚就去，会不会被人盯着？” 唐晏成嘿嘿一笑：“今晚才不会有人盯着，都以为我喝多了在睡觉呢。” 三更过了两刻后，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来到公主府东院墙下。 一身夜行衣，黑巾蒙面，只是露出一双亮如繁星的眸子。 左右看看无人，又闭上眼睛仔细聆听。 数个呼吸后，一个展身，如轻絮般飘到两丈高的墙头，然后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 黑影正是唐晏成。 离了公主府后，他按照早就计划好的路线快速前进。 先是径直向东，之后转向东北，然后突然原地调头奔了数百丈，发现无人后才转身再向西南。 就算有人在后跟踪也会晕头转向，而且也极容易被他发现。 半个时辰后，唐晏成来到了西城福源寺旁边的一片平民区。 这里住了大量的普通百姓，每日里进进出出，鱼龙混杂，对于想隐藏身份之人来说，是再好不过的地方。 唐晏成转来转去，终于看到一个普通的小院，来到门前，轻轻叩门。 “当当当，……当……当！” 三短两长，这是约定的暗号。 随即里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晚上不睡敲啥门？” 唐晏成接道：“闲来无事找女人！”心里也是一阵无语，这都啥暗号？ 吱呀一声，门开了。 里边是一个伙计打扮的瘦小汉子，警惕的看了看唐晏成，但没再询问，而是闪开了路。 唐晏成也不犹豫直接走了进去。 瘦小汉子立即将门关好，然后给了唐晏成一个手势，当先向东厢房走去。 这里是厨房，来到这里后，瘦小汉子低声问道：“阁下是要找谁？” “红鹰！” 瘦小汉子立即点头，然后将壁橱拉开，后边竟然还有一道暗门。 两人穿过之后，就来到了隔壁院子里，原来已经将两户人家打通了，这样才能更好的避人耳目。 这座院子也有人值守，与那瘦小汉子对视一眼后，带着唐晏成来到了堂屋，然后道：“稍等。” 转身进去禀报，时间不大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走了出来。 此人中等身材，长相普通，穿着普通，浑身上下看起来都很普通，就是一个普通人。 但唐晏成却看的非常清楚，当他看向自己时，眼里有一抹精光一闪即逝。 来人并未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当看到唐晏成将黑巾拉下来之后，才微微动容，躬身道：“原来是公子，属下有礼了。” 唐晏成上前两步，虚扶一下：“是天叔吧？不必多礼，我今日不请自来，没打扰你休息吧？” 唐天连忙道：“公子说哪里话，属下日日都在等着公子呢，公子里边请。” 两人来到里间后，唐天将靠窗的一张案几移开，随后将下边的地板掀起，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地道口。 看了唐晏成一眼后，当先钻了进去。 唐晏成紧跟进入。 下边还挺深，弯弯曲曲走了五六丈后，才来到一间密室之内。 这个房间不大，不过三丈见方，四壁用石块砌起。靠墙摆着两个书架，上边密密麻麻都是文书和卷轴。 中间一张方桌，几把椅子。右手边还有一道门，不知通向哪里。 到了这里后，唐天明显放松了许多，请唐晏成上座后，再次躬身施礼：“属下唐天见过公子！” 唐晏成起身相扶，问道：“天叔，你之前见过我？” 唐天轻轻一笑：“在汾州时曾远远见过公子，来到京城后就是在武试时见过，公子颇有将军当年的风采！” 他口里的将军就是唐晏成的老爹唐艺，能称唐艺为将军的都是之前的老人，现在的手下人都称唐艺为节帅。 汾州就是静安军的驻地，刚好处在大梁和北晋的中间地带，位置极为关键。 唐晏成谦虚道：“我怎么能跟父亲相比，倒是天叔你，在京城多年辛苦了。” 唐天肃然道：“将军对我有知遇之恩，怎能不勉力报效，何谈辛苦二字？” 唐晏成听唐艺说过，唐天为人忠义又极为精明，所以才放心让他主持京城夜鹰，多年来从不曾出过岔子。 两人落座后，唐天主动说道：“将军之前已经传信与我，京城夜鹰一切事宜均听公子差遣，还请公子吩咐。” 唐晏成摆摆手：“天叔，我也只是挂个名而已，哪里懂这些事，具体的事情还需你来主持。” 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虽然老爹让他负责夜鹰，那也要有实力和精力才行。再说了，唐天在京城多年，无论是经验和人脉都远超现在的自己，还是要好好学习才行。 不说别的，就看人家这暗道设计，足够隐秘呢，虽然唐晏成对此有些不以为然。 唐天也在暗暗观察唐晏成，既然将军来了命令，自然是要遵守的。但如果公子不接受，那就不怪我了吧？ 但嘴上还是说道：“公子万万不能如此想，夜鹰事关重大，还请公子百忙中抽时间给予属下更多的指导。” 唐晏成洒然一笑，“也好，那我就勉为其难试一试。你先把夜鹰的情况给我介绍一二吧。” 第7章 我有两个任务 唐天抬头看看唐晏成，只见对方一脸的温和，只能接口道：“属下遵命。” 于是就把夜鹰在京城的大致情况讲解了一下。 包括大致的人员分布和日常需要做的一些事情，不过三言两语就结束了。 唐晏成没有表现出不满，想了想后问道：“不知公主府可安排了人？” 唐天道：“一开始是没有的，我们人手也紧张，大部分都安排在了紧要之处。但自从知道公子要晋为驸马之后，属下就立即做了安排。” 唐晏成明显有了兴趣，“哦？那就是现在已经有了成果？” 唐天点点头：“不错，新安排人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就在公主府原有的人里动了动脑筋，搞定了一个侍女和一个太监。” 唐晏成挑了挑大拇指，看看人家这专业速度，比李奉强多了，那个胖子就知道买饭店…… “不知这两个人都是谁？” 唐天眉毛一动，轻声说了两个名字。 唐晏成听后问道：“他二人可知道你我的身份？” 唐天摇头道：“他们只管打探消息，并不知道我们是谁，他们两人之间也互不知晓。” 唐晏成点点头，“如此甚好。”然后心里一动，说道：“能不能给他们俩每人下一个任务？” “当然可以，请公子吩咐。” 唐晏成道：“第一个就是，安阳公主有一个闺中密友，这个密友手里有一种名叫十日离魂散的毒药，让他们查一查这个密友是谁？” 唐天听后就是一愣，没想到公子给的第一个任务就这么劲爆。 唐晏成没理唐天的反应，接着道：“第二个任务，安阳公主在外有一个相好，让他们查清到底是谁。” 说这话时古井无波，好像不是自己的老婆出轨一般。 唐天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脸上布满了惊讶，双眼连眨，公子的婚后生活还如意么？ 这时唐晏成才发现唐天的异样，追加了一句，“我跟安阳不过表面夫妻，但这些事必须要搞清楚，尤其是那个相好。把他找出来，看看能不能捞点好处回来。” 唐天咽口唾沫，重重点了点头，“公子放心，这两件事属下立即安排下去。” 唐晏成又嘱咐一句，“此事也不用太急，不要打草惊蛇。” “属下明白。” “如果有了消息，如何通知我？” “属下已在离公主府最近的春华街上盘了个铺子，名叫王记糖饼。” 唐晏成看看唐天，心说你的动作可够快的。 说完了事情，唐晏成站起身，来到书架旁，抬手拿下一本装订好的书。 翻开一看，里边竟然是户部给皇帝奏折的誊抄本，甚至连宣仁帝的批示都有记录，不禁对夜鹰的能力又高看了一分。 唐天也来到书架旁，骄傲的说道：“这里就是夜鹰存在的价值。” 唐晏成点头，随口问道：“看来夜鹰在宫里的人地位不低呀。” 唐天一愣，没有说话。 唐晏成继续翻看，接着问道：“天叔还方便告诉我是谁？我哪天入宫也好有所准备。” 唐天微微躬身，“这条线重要无比，都是单线联系，还请公子见谅。” 这意思就是不能告诉你。 唐晏成将书放回书架，问道：“天叔是对我的身份有怀疑，还是对我的能力有怀疑？” “属下岂敢怀疑公子的身份！” 那就是对能力有怀疑了，也正常，不过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而已。 唐晏成笑笑，瞥了一眼唐天，“天叔当日去看了我的武试吧？” “不错，属下曾远远看过。” “那请天叔指点一二啊。” 不等唐天答应，唐晏成突然抬手一掌击向唐天的前胸。 事发突然，唐天先是一愣，但反应迅捷，立即一个闪身堪堪躲开。 唐晏成的第一掌其实给了唐天反应时间，可接下来的攻势连绵不绝，让唐天眼花缭乱，疲于应付。 唐晏成先是竖掌如刀，挥掌之间似有风雷之声，带着周边气流涌动，唐天甚至感到呼吸极度不畅。 不等他调整过来，唐晏成收掌变拳，一招一式虎虎生风，裂山开石。一拳击在唐天的右臂之上，将他直接轰飞出去。 唐晏成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纵身而上，双腿连踢。唐天连忙闪身躲避，可身后的石壁却被踢中，喀嚓声响，碎石四溅，转眼墙上就出现了四五个深洞。 唐天惊骇莫名，此时唐晏成身形突然变的飘忽不定，用眼神都难以捕捉。 唐天刚想出口叫停，却发现唐晏成如鬼魅般出现在他的身前三尺，抬手一指，如利剑般刺向他的咽喉！ 此时的唐天已经能感受到那一指的丝丝寒气，知道无法躲闪，只能闭目等死。 没想到唐晏成却忽然收招，拱手道：“天叔老当益壮，小侄佩服。” 唐天睁开眼来，眼神复杂的看着唐晏成，“公子当真让属下吃惊不小，短短数招竟然用了五种绝技，属下佩服至极！” 唐晏成哈哈一笑，“天叔客气了，我还小呢，还请你今后多多指点。” 唐天苦笑一声，“公子的实力远超属下，属下甘拜下风，岂敢指点？” “天叔错了，做暗子不光是要武道修为，更多的是要靠脑子。脑子不行，光靠武道也无法成事。我知道这事不好干，所以请示了父亲，打算再调一些人进京，重新组建一个档口，好分担一下天叔的压力。” 这就是明摆着告诉唐天，我不会只靠你一个，老子还有人。 刚才是用武力敲打，现在是直接通过实力敲打。 唐天抬头瞅着唐晏成，半晌后说道：“将军和公子的安排，属下岂敢置喙？” 唐晏成不为己甚，安慰道：“天叔不要多虑，那些人都是在外围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父亲给了我一年半的时间，但我想最少坚持两年。以后还是会倚重你的安排，请天叔多多费心。” 说完竟直接拱手躬身。 唐天连忙双手扶住，颤声道：“公子不可，折煞属下了。请公子放心，但有吩咐，整个夜鹰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说完单膝跪地。 第8章 我就是个受气包 唐晏成连忙将唐天扶起，大声道：“好，有了你这句话，小侄信心百倍！哈哈……” 唐天站起身后轻声说道：“夜鹰在宫里和禁军都有安排，已有多年。他们都是自己人，公子如有需要尽管启用，但还请公子务必让他们发挥出自己的价值。” 意思就是，让他们死没关系，但要死的有意义，不然这么多年的心血就白费了。 唐晏成郑重道：“天叔放心，他们跟战场上的士兵一样，都是我的袍泽兄弟，唐晏成只会跟兄弟同生共死，绝不会看着他们白白牺牲，更不会出卖兄弟！” 唐天眼圈泛红，激动莫名。 两人又坐下叙话良久，主要是唐天说，唐晏成侧耳倾听，不时点头，偶尔插几句话。 小半个时辰后，见时间已经不早，唐晏成起身告辞，唐天恭敬的将其送到小院门口。 看着唐晏成离去的背影，唐天心里一叹，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的……将军的嫡子果然不同凡响。 这行事手段哪像一个十八岁的小年轻，连自己这个老江湖都难以招架。 不过说回来，自己已经是武道六品上的巅峰，可以说是半步七品，竟然在公子面前毫无还手之力，那公子到底是几品？ 唐晏成可不知道自己在唐天心里的地位，已经从一个可有可无的透明人，直接提升了巨大的一步，仅次于老爹唐艺了。 他离开小院后，并未原路返回，而是绕了一个大圈子。在确定无人跟踪后，才直奔公主府而去。 来回路上花费了不少时间，为了收服唐天又耽误了很久，此时已经过了四更，眼看天就要亮了。 不过现在也是夜色最重的时候，路上根本没有行人，唐晏成得以全力展开身法，就像一缕青烟般飘过大街小巷。 就算有人当面，也只会以为刮了一股凉风而已。 远远的已经能够看到公主府的西院墙，唐晏成就要绕到东面，这样可以直接到逸枫殿，不用横穿公主府，增加暴露的风险。 可就在他刚来到拐角时，就见一道人影从公主府后墙翻了出来，几个闪身窜入旁边的一条巷道。 唐晏成先是一愣，略一思索就跟了下去。有人半夜探查公主府，自己现在好歹也是半个主人，怎么也要重视一下。 嗯，就当是半个主人吧。 数十个呼吸后，唐晏成就追上了前边之人。 发现此人只是一身长衫，身形高大，面戴黑巾，正站在一棵大树后边，似乎在等人。 于是立即将身形隐藏在一户门口的石狮后边，虽然不怕被对方发现，但就是离的有点远。 正在想着要不要再向前去一点时，眼前一花，又一道人影飘落。此人身穿夜行衣，来到大树后与之前那人见面。 唐晏成只能隐约看到两人在低声交谈，但具体说的什么却根本听不清，确实离的比较远。 而且自始至终，两人都没有将面巾取下，唐晏成根本看不到他们的脸。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两人已经说完，之前的长衫人先行离开，看方向应该是返回公主府。 后来的黑衣人则在原地不动，仿佛是在帮那个人观察有没有人跟踪。 唐晏成虽然很想立即跟上去，但又怕暴露，只能等待。 好在黑衣人没有任何发现，也不想过多耽搁，略等一下后就飞身离开。 唐晏成见状立即纵身返回。 外边这个黑衣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搞清楚公主府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唐晏成将身法施展到极致，快速的追了上去，来到院墙只是一闪就进了公主府。 这时就见那个长衫之人正在小心的向前院走，唐晏成连忙小心的追上去。 最后见那人直接走进了一处侍卫居住的院落，不再出来。 公主府的侍卫共有三个居住之地，一个是外院的普通侍卫居住，一个是内院里低等侍卫居住，还有一个就是刚才那人进去的高等侍卫居住的院落。 这里住了哪些人还不清楚，回头可以了解一下，虽然没有看到脸，但那人的背影却被唐晏成牢牢记住。 等唐晏成返回逸枫殿时，柳念还在等他。 换好衣服，只稍微眯了一下，就直接起来洗漱。 柳念心疼道：“公子一夜未睡，还要起这么早。” 唐晏成哀叹道：“我要去给公主殿下请罪了，否则以后别想出府，我这受气包呦……” 柳念展颜一笑，随即道：“公子暂时忍耐吧，总会有你扬眉吐气的一天。” 唐晏成也只是跟柳念开个玩笑而已，收拾停当之后，哭丧着脸就出了逸枫殿，小跑奔向槿霖殿。 来到殿门口后，气喘吁吁，手足无措，对肃立的小侍女道：“殿下起身了么？我想给殿下请安。” 小侍女看着唐晏成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殿下刚刚起身，驸马要请安最好再稍等片刻。” 唐晏成连忙点头。 半个时辰后，终于看到红云从里边出来，唐晏成连忙上去，客气问道：“红云姐，不知殿下可有时间，我想给殿下当面请安。” 红云瞥了一眼，不冷不热的问道：“驸马平日都是在殿外请安，今日为何要入内呀？” 唐晏成尴尬一笑，“昨日出府宴客，没想到那几个狐朋狗友一直拉着我喝酒，我推辞不过，只能略微喝了一些。没想到酒量太浅，就喝多了，难免失仪，今日是特来给殿下请罪的。” 红云早就得知了昨日之事，听后淡淡道：“既然驸马酒量浅，那以后还是少饮为好。不过这也寻常，哪个男人出去吃酒不喝多的，驸马不必介怀。” 唐晏成一愣，这跟预想的不一样啊？ 见他不解，红云很有耐心的解释道：“殿下已经知道驸马饮酒之事，并未生气。刚才那些话就是殿下让我转告你的。” 唐晏成如梦初醒，连忙道：“多谢殿下宽宏大量，我今后一定注意，再不多饮。” 就要告退时，红云突然问道：“驸马平日里还会作诗？” 第9章 本宫要尽快见他一面 唐晏成适当的表现了一脸的迷茫，“作诗？舞刀弄棒还可以，哪里会作诗啊。” “那昨日在酒楼的一句诗可当得起绝句呢。” “酒楼？什么诗句？” “驸马不记得了么？” “酒喝多了，回府的路都不记得，哪还记得什么诗句？” “如此驸马请回吧。” 唐晏成冲着殿门深施一礼，慢慢退了出去。 红云转回殿内，没想到安阳公主就站在门后，刚才的对话已经全部听见了。 这时绿岚道：“我就说他不会作诗，那两句不知是从哪里抄来的。” 红云也跟着道：“就是，大老粗一个，都不知道会不会写自己的名字，还会作诗？” 安阳公主点点头，“你们说的也对，那两句诗可不是一般人能作出的，就算是他……应该是可以的。但能在酒后随口吟出，肯定是抄的无疑。” 二女仿佛没有听出语病，都连连点头。 这时红云问道：“既然如此，殿下为什么不让驸马禁足，还没有任何惩罚？这样不就纵容他下次还要喝醉么？” 安阳嫣然一笑，“你个笨妮子懂什么，他在外边越是放浪形骸，越是表现不堪，那外人就会越来越鄙视他，也就会更加的同情本宫。到时本宫如果要休夫，还有谁会替他说话？” 红云瞪大眼睛道：“殿下如此深谋远虑，婢子哪里能想的到啊。” 三女一阵调笑。 然后安阳哀叹一声，“大婚前后诸事繁多，本宫都有两个多月没有见到他了，也不知现在如何了，有没有在想着本宫？” 两女都不敢言语。 安阳道：“你们帮着想个法子，本宫要尽快见他一面。” 这两个女子打架或许还行，但要说出主意，立时傻眼。 安阳左右看看，没好气的道：“去把小狗子喊来，他鬼主意最多了。” 红云连忙出去，过了好一会儿小狗子才喘着粗气跑了进来。 刚要行礼就被安阳打断，“免了，红云跟你说了吧，可有什么好办法？” 小狗子平复了一下后还是躬身一礼，然后道：“以奴婢看来，此事简单。殿下可以与某个密友相约赏园或者到城外踏青皆可，到时再与……偶遇便是。” 安阳眼睛一亮，随即担心道：“只是，不知他可会同意前去？” 小狗子想了想道：“那不行就只能让三皇子出面相邀了，只是人就会比较多。” 三皇子李潮与安阳一奶同胞，都是德妃所出，比安阳大了四岁，兄妹感情甚笃。 “人多无妨，只要本宫能见到他就好。”安阳的眼睛里仿佛出现了无数的小星星，“你立即去安排！” 小狗子躬身应是，退下去后就开始张罗。 唐晏成边想边回到逸枫殿，此时已基本掌握了安阳的意图，应该就是想让他自己败坏掉名声罢了。 冷笑一声，败坏我的名声，想让那个姘头入府么？那倒要让你看看，谁的名声先败掉。 …… 唐晏成又开始了无所事事的驸马生活，本来想去那个侍卫住的院落查看一番，但又担心太过刻意，于是作罢。 回头还是要找个机会去瞅瞅，否则总有种被人盯着自家菜地的感觉。 数日之后，三皇子李潮在东城外碧水坡花溪湖畔举办踏青文会，广邀文人士子参加。 当日晴空万里，暖风轻吹，花溪湖碧波荡漾，春光无限。 数十名文人士子结伴而来，然后在湖畔草地上席地而坐，扶膝畅谈。 但众人的眼光时不时的都要瞥向不远处的另一面。 那边用长长的轻帐挡住了视线，里边不时传来几声娇笑，令人浮想联翩。 据说轻帐后是京城各个高门的贵女，就连刚刚大婚的安阳公主都已驾临。 各府的侍卫都在外围拉开了警戒，中间只有贴身的侍女相陪。 一群莺莺燕燕，穿梭不断。 流水一般的杯盘碗碟被端了进去，琴声淙淙，倩影舞动，隔着薄薄的轻帐，让人看的血脉贲张。 这边士子们只要有一首诗作问世，立即有人传抄，快速送入轻帐。接着就会传来一声娇叹，几声赞扬，士子自然是心下大喜。 然后会有侍女走出，对士子赏赐香囊一只。 众人纷纷起哄，又眼热不已。 这时两辆豪华车驾赶来，从第一辆车上边下来两个贵公子。 士子们交头接耳，一番打探才知道，原来是三皇子到了。 三皇子李潮身材高挑，眉目疏朗，一表人才。面带微笑，冲着众人拱手道：“潮身为文会召集之人，却来的晚了，实因陛下突然召见，还请诸位见谅！” 所有人立即还礼，口称不敢。 李潮转身对众人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人称洛都美玉的建宁侯董如玉，今日也特地赶来参加文会。” 董如玉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手拿折扇，风度翩翩，号称洛都三大美男子之首。 董如玉今年也才二十二岁，老爹卫国公董山去年刚刚过世。 就在上个月宣仁帝下旨，以董山嫡长子行为轻佻，在父丧期间失德为由，剥夺了其继承权。而由嫡次子董如玉降阶袭爵，封建宁侯，此时距他老爹过世已经大半年的时间。 董如玉虽然已经二十二岁，但却尚未成亲。 因为在其十七岁时母亲去世，需守孝三年。三年期满后，去年父亲又去世，需要再守孝三年。 据说董如玉才气纵横，诗文瑰丽，堪为当代年青文人之表率。 在京城里，如此身份高贵又才气逼人的建宁侯，就成了不知多少闺中少女的梦中情郎。 董如玉团团拱手，连道客气，让人如沐春风。 这时第二辆车径直来到轻帐旁边，从上边款款走下来一个素裙少女。发髻高挽，面若桃李，身如弱柳，下车后只是不经意向这边一瞥，就赢来无数赞叹。 少女一阵娇羞，连忙闪身躲进了轻帐之后，里边就是一阵叽叽喳喳的调笑传来。 董如玉冲着众人爽朗一笑，大方介绍道：“诸位，刚才那位就是鄙人的表妹。” 众人连忙夸赞，董如玉甚感脸上增光。 三皇子见大家寒暄完毕，招呼众人落座。 几杯清酒下肚，三皇子对董如玉道：“我们去里边打个招呼如何？” 董如玉立即起身，“听三爷的，再好不过。” 第10章 叫我武试榜眼参加诗会 两人结伴来到轻帐之后，侍女进去通传后，才让两人进去，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 两人一进来，就发现中间团团围坐着五六人，各个花枝招展，环肥燕瘦，各有胜场。 中间就是安阳公主，不知是不是喝了酒，见到二人进来后，小脸立即变的红扑扑，格外迷人。 安阳当先站起身，盈盈一拜，口里娇声道：“小妹拜见皇兄，见过董……建宁侯。” 众女也都起身施礼，董如玉的表妹楚芷兮自然也在其中。 李潮上前两步，摆手道：“都免了，今日踏青，都放松些好。安阳更不要拘谨，你我兄妹还这么客气。” 这时董如玉则潇洒还礼，朗声道：“董如玉拜见公主殿下，见过各位郡主、县主。” 众女齐齐娇声免礼。 这时李潮问道：“安阳，为兄刚才过来，怎么没见到驸马呢？” 安阳一愣，结巴道：“啊，他，他今日，他不擅长诗文，所以就没有叫他。” 李潮笑道：“我可是听说驸马前几日在一酒楼门前，随口吟诵了一句好诗呢。你别不是舍不得让我们见吧？” 众女也跟着起哄，“是啊，我等都没有见过驸马呢，还是赶紧把他请来吧。” 安阳尴尬的看着李潮，又不经意的瞅瞅董如玉，发现他始终含笑而立，卓然不群，心里道，让那个混小子来了也好，让他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雅士。 还不等她表态，李潮直接道：“你们安坐，待我安排人去叫驸马过来。” 于是转身出来，吩咐道：“立即去把驸马请来。”然后又强调一句，“务必请来，速去！” 当传信之人来到逸枫殿时，发现驸马正在睡回笼觉，这都什么时辰了？ 当小狗子把唐晏成喊醒之后，一番梳洗，才知道原来是三皇子有请。 唐晏成一听就愣住了，你踏青诗会，叫我一个武试的榜眼去作甚？ 李潮吩咐完了之后，又转身进来，对众女道：“今日诗会，你们可以或点评或收藏，看看哪位士子可以获得更多的青睐。” 安阳接口道：“那皇兄你可不能作诗，否则别人就不敢写了呢。” 李潮哈哈大笑，“那我就不作了，不过建宁侯倒是可以的。” 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看向了董如玉，董如玉摆摆手，“这么多才气之士应殿下之召而来，在下岂敢班门弄斧？” 安阳的眼里都要蹦出小星星，下意识的转头他顾，却发现楚芷兮也正在含情脉脉的看着董如玉。 安阳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因为那种眼神她再熟悉不过。 李潮说笑几句后，就带着董如玉出来，就算是皇子也不好在里边待的过久。 安阳看着二人离开，再看向楚芷兮时果然还在瞅着门外出神。 这个小浪蹄子，都不知道收敛一下的么？这个表妹才来京城不久，难道……立即感到手里的点心不香了。 不过真正让安阳伤心的其实是董如玉刚才看她的眼神，似乎与之前不同了，仿佛隔了多远的距离，生疏了许多。 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因为我已经嫁为人妇了么？想到此，又恨上了唐晏成。 …… 将近一个时辰后唐晏成才姗姗来迟。 这次他是骑马来的，只带了唐虎一人，让柳念看家。 一下马就小跑过来，冲着李潮行礼，“臣拜见三皇子殿下！” 李潮早就看到了他，直到唐晏成行礼，才连忙上前一把扶住，“驸马免礼，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气。” 唐晏成道：“礼不可废，应当如此。” 李潮道：“你呀，就是太见外。你是安阳夫婿，我是安阳兄长，咱们可是一家人呢。” 特别把一家人三个字说的很重。 唐晏成感激道：“多谢殿下垂爱，臣不胜荣幸。” 李潮拉着唐晏成道：“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建宁侯董如玉。你们以后要多亲多近啊。” 说完大有深意的拉着两人的手一起晃了晃。 唐晏成趁着见礼，不露痕迹的把手抽了回来。 董如玉则笑道：“驸马不愧是武试出身，刚才骑马而来，风采无双啊。” 唐晏成只能自嘲道：“哪里，粗汉子一个，哈哈！” 李潮插口道：“驸马，安阳也在那边，你先去打个招呼，然后我们再聚。” 唐晏成应是后转身来到轻帐外，朗声道：“臣来给公主殿下请安。” 安阳淡淡的声音从里边传出：“驸马进来。” 唐晏成迈步走了进去，再次施礼：“拜见公主殿下。” “免了，这些都是本宫的好姐妹，今日带你认识一下。” 唐晏成连忙冲着众女拱手。 众人也齐齐还礼，紫云郡主道：“都说驸马武试榜眼，自带英气，果然与建宁侯的书卷气不同呢。” 众女都吃吃笑了起来，唯独安阳和楚芷兮没有笑。 唐晏成双眼微眯，谦虚道：“当不得郡主如此夸赞。” 说完不等众人答话，直接对安阳道：“臣告退。”说着退了出来。 面对一堆女人，压力还是太大了。 唐晏成刚一出来，就被李潮喊了过去，“驸马，你来迟了，诗会都已过半，当罚！” 唐晏成心说，你们都没喊我，还怪我来迟了？嘴上却应付道：“当罚，我先干一杯！” 李潮道：“谁说要罚你喝酒了，要罚你作诗一首。” 唐晏成连连摆手，“殿下不要捉弄臣了，臣只会耍剑，哪里耍过笔？” “你的那两句诗可已经传遍京城了呢。” “什么诗？”唐晏成适度的茫然。 “就是应将笔砚随诗主，定有笙歌伴酒仙。” 唐晏成一拍脑门，懊恼道：“殿下不知，那天喝多了，这是之前在汾州时听别人吟诵过的，就随口说了出来，没想到造成这么大的误会，该死！” 董如玉插口道：“这句不是驸马自己作的？” “肯定不是！”唐晏成义正辞严。 李潮哈哈大笑：“我不管，反正今天来了就要作诗，不作不行！”说完还玩味的看着唐晏成。 唐晏成有种感觉，虽然李潮对他表现的很热情，但却始终有一种疏离。今天叫自己过来，不会是要看自己出丑吧？ 第11章 本侯抽筋了 唐晏成心思电转，打定主意不出风头，管你怎么说，老子就是不作。大不了多喝几杯酒，反正公主也同意我喝酒了，怕啥？ 众人起哄半天，见唐晏成始终不愿作诗，心里都已有了判断，那两句铁定就是抄来的。 于是也不再重视，继续冥思苦想，看看能不能打动轻帐后的贵女们。 不过还是董如玉得到了最多的香囊。 唐晏成喝了几杯后，见李潮只顾跟董如玉低声交谈，甚感无聊。 抬眼发现有太监在远处湖边钓鱼，估计也是为这些贵人做准备。 唐晏成慢慢踱了过去，伸手拿过钓竿，轻声道：“我来试试。” 小太监只好让给了他。 让小太监惊奇的是，不过片刻唐晏成就连钓了三条大鱼上来。 李潮也看到了这一幕，于是带着董如玉赶过来，大声道：“我也要试一试。” 旁边侍从连忙把两个钓竿交给李潮和董如玉。 唐晏成眼睛盯着湖面，心里却在快速转动。 他刚才就一直在思索，李潮为什么要把自己喊过来。 如果说是为了兄弟情义，那为什么大婚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见他上门？ 如果说是要对自己示好，以期待得到自己的支持，同时也就得到老爹唐艺的支持，那就更是扯淡。 朝廷里的人，哪个不知道宣仁帝和唐艺势如水火，如果希望得到唐艺的支持，不就等于找死么？ 虽然太子名分已定，但谁都看的出来，几个皇子对那个位子全都虎视眈眈，恨不得立即把太子拉下马。 在这种情况下，李潮还敢对唐艺示好，就不怕宣仁帝撕了他？ 如果撇除这种情况，那就只剩一个解释。 李潮今日喊他来，表面是拉拢，实际上却是要让他出糗，让人都知道驸马不堪。 回头好借机与他划清界限。 而李潮真正想要拉拢的人却是建宁侯董如玉。 董如玉本身才气纵横，在文人士子中威望颇高，加上已经袭爵，在朝廷里也有一定的人脉。 更为关键的是，董如玉的老爹卫国公董山可是军方大佬。 虽然已经过世，但现在京城各军中还有许多当年的老部下，都是实权派，这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如果能得到董如玉的支持，那李潮就有了争一争的资本。 接着，唐晏成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自己是李潮，说不定就会撮合安阳公主和董如玉，这样就真的成了一家人。 现在因为自己的出现，不但让李潮不敢拉拢驸马，还必须要划清界限。同时还失去了一个与董如玉建立密切关系的机会，所以李潮才对自己是这种态度？ 想来想去，应该大差不差。 唐晏成心里冷笑一声，既然李潮做了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君子报仇隔夜都算晚。 借着弯腰更换鱼饵的机会，悄悄从沙地上捡了两粒黄豆大小的石子。 等了一会儿，董如玉忽然叫道：“我有了！”双腿岔开，连忙抬竿。 就在此时，唐晏成只是微微一瞥，手指轻轻一弹，一粒石子旋转着飞出。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形，直接命中董如玉腿弯的委中穴。 唐晏成根本不担心会有人发现他的小动作。 一来身边这些人都没有武道修为，不可能感觉到石子的动向，二来他跟董如玉中间还隔着一个李潮，石子是弧形飞行，谁能怀疑到他的头上？ 还有一点，唐晏成用力适度，击中之后，稍微缓一会儿，皮肉就会恢复正常颜色，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董如玉正在全力关注水里的鱼，哪知支撑的右腿忽然一麻，直接单膝跪倒。手上一松，水里的鱼立即带着钓竿逃走，导致董如玉上身前倾。 要知道董如玉没有武道修为，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控制自身平衡。 “噗通” 直接头下脚上跌入了水中。 众人都是一愣，唐晏成最先大喊道：“不好了，建宁侯落水了，快救人！” 不过他只是在那里喊，根本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李潮也急的大喊救人，但他也是不会下去的。 其实湖边这里的水并不深，不过四尺多而已，如果董如玉会水的话，只一个挺身就能站起来。 可惜的是他并不会，哪怕是四尺深的水也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旁边的几个太监立即纵身跳了下去，七手八脚的就去扶董如玉。 人一旦落水之后，就会胡乱折腾，根本无法控制的住，这是本能。几个太监也都不擅水，下去之后自己都站不稳，何谈救人？ 这时远处的几名侍卫听到喊声立即纵身赶来，就连轻帐后的众女发现情况不对，也都在探头观看。 当她们听见是建宁侯落水时，安阳和楚芷兮立即不顾身份的冲了过来，边跑边喊：“快快救人，快快救人！” 唐晏成扭头观看，心里就是一动。 当侍卫下水后，终于将董如玉扶了起来，这时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 董如玉即使如此，还不忘自己的风度。站稳后将侍卫推开，连咳几声后，大声道：“本侯无事，自己能行。” 伸手抹了一把脸，就要向岸边迈步。 这时唐晏成曲指一弹，第二枚小石子从水中几人的中间穿过，再次击中董如玉的委中穴。 董如玉刚将侍卫推开，只迈了一步，就惊叫一声，又跌到水中。 众人连忙去扶，好不容易才将董如玉拉上岸。 连续两次呛水，导致董如玉面色惨白，干呕不止，蜷缩在地上浑身颤抖。 安阳和楚芷兮站在人群外，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唐晏成暗中观察，早发现了安阳的神色不对，看来这个小娘皮的相好很可能就是建宁侯了。 早知道就换个大点的石子，直接栽里边就别想再出来。 当然现在可不是好时机，让姓董的出个丑，就已经达到目的了。 一刻钟后，董如玉才缓了过来，挣扎着站起身，先对李潮一礼，“殿下，臣无事了。” 李潮连忙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董如玉尴尬道：“臣的腿抽筋了……” 第12章 让他知道本宫的厉害 一场好好的诗会，因为建宁侯抽筋落水，最终不欢而散。众人纷纷安排车马返程。 楚芷兮扶着董如玉一起登车，安阳公主盯着二人的背影，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唐晏成回去自然要随安阳公主一起，也将安阳和楚芷兮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里。 这时公主府的侍卫也全都来到了銮驾之侧，护卫着安阳登车。 唐晏成本来只是站在旁边静静地候着，却突然眼神一凛。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确切的说是熟悉的背影。就是那天晚上在公主府外发现与人接头的背影。 他肯定不会看错，就是一个公主的侍卫。 看到他转过身来，不过三十许的年纪，浓眉方脸，皮肤略微粗糙，身形高大，一双眼睛散发着阴冷的目光，有着武道六品的实力。 这人唐晏成见过多次，但都是正脸，没有见过背影。 他是公主的侍卫统领之一，具体叫什么就不清楚了。 安阳登车后，銮驾启动，众人随着一起回城。 这时小狗子来到身边，唐晏成瞥了他一眼。怪不得一天没见到人，原来是跑到这里伺候了。 唐晏成也不计较，一路无话返回公主府。 在向逸枫殿走的时候，唐晏成看似无意的问道：“小狗子，今日建宁侯不慎落水，也给我提了个醒。殿下的随行侍卫一定要提高警惕，万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小狗子道：“驸马说的是，不过此事自有人安排，驸马就不用操心了。” 唐晏成叹了一口气，“那就再好不过。对了，殿下的侍卫统领叫什么名字，我只见过，还叫不上名字。” “驸马问他们作甚？” “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不知叫什么，遇见了难免尴尬啊。怎么，我不能问么？” 小狗子连忙道：“那倒不是，驸马多虑了。殿下的侍卫统领共有两人，一个叫左子建，一个叫范应克。” 唐晏成点点头，“那个矮瘦一些的是左统领，高大一些的是范统领吧？” “正是。” “如此就不会弄错了。” 原来叫范应克，回头好好查一下这个人。 …… 唐晏成以为今天在花溪做的天衣无缝，但没想到还是遭到了无妄之灾。 安阳回府后，大发雷霆，连续摔碎了数个永康官窑进贡的青花五彩莲子罐。 所有人吓得噤若寒蝉，侍立不动。 安阳还不过瘾，嘴里咒骂不停，一会儿骂楚芷兮那个贱婢，一会儿又骂随行的侍卫无能。 随即又想到董如玉看她的眼神，止不住一阵悲伤。 嘴里喃喃道：“他肯定是嫌弃本宫了，可本宫现在还是清白的啊。本宫一定要跟他说清楚，他不能这样的冤枉本宫。他曾经跟本宫说过，他不计较这些的，现在怎么会变呢？” 站起来不停踱步，然后恨恨道：“都怪那个混蛋，父皇赐婚，他为什么不推辞掉？本宫看他就是成心的，如果没有他，本宫一定能得偿所愿。不行，一定要让他知道本宫的厉害！” “绿岚，你过来！” …… 唐晏成这两日闲着无事，就让人在逸枫殿的后边挖了个池塘，说是想钓鱼。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暗讽什么。 这时柳念来到近前，低声道：“公子，明天就是第十天了。” 唐晏成点点头。 他怕自己忘记日子，就让柳念帮他记着点。万一搞忘记了，对方没有送药过来，他还是生龙活虎不就穿帮了吗？ 第二日上午，唐晏成就老老实实待在殿里等着。可一直到了将近午时，都没人过来送药。 唐晏成就感到了不对劲，想了想后对柳念和唐虎低语一阵。 然后直接大叫一声，双手抱头，就地打滚。 柳念连忙上前相扶，唐虎则跑到殿外大喊道：“不好了，驸马突发头疾，快快叫御医。” 这时柳念大喊道：“虎子，快背上公子，咱们去槿霖殿！” 唐虎纵身入殿，接着不顾小狗子的询问，一路飞驰，直奔槿霖殿而去。 沿途唐晏成不停惨呼，所有的下人全都不知所措。 来到槿霖殿时，柳念纵步上前，大喊道：“启禀殿下，驸马头疾发作，还请殿下救救驸马。” 唐虎直接将唐晏成背入了外殿，唐晏成的惨呼声直接传了进去。 片刻后红云闪身出来，斥责道：“干什么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柳念几乎要哭出来，“公子头疼欲裂，还请殿下慈悲啊！” 此时唐晏成在地上不停翻滚，脸色惨白，满头大汗，浑身还在不停的抽搐。 红云见状，眼底闪过一丝不忍，随即道：“今日本来是让绿岚送药的，没想到她另有差遣，估计是忘记了，我这就去拿。” 说完立即返回内殿，时间不大，将解药拿出。 柳念立即给唐晏成服下，然后还帮他往下顺了顺。 半晌之后，唐晏成才略微好转，颤巍巍的站起来。冲着内殿躬身施礼，沙哑着声音道：“多谢殿下救命之恩，打扰殿下了，臣这就告退！” 说完，在柳念和唐虎的搀扶下，一步步的向外走去，还时不时咳嗽一声，说不出的凄惨。 此时的内殿里，绿岚正扶着安阳站在门后。 刚才唐晏成在地上打滚的情形也被安阳看到了，还真把她吓了一跳。 虽然很想给唐晏成一个教训，但真的看到他痛苦的就地打滚时，还是吓的浑身轻轻颤抖。 主要是根本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看到一个那么强壮的大男人在地上翻滚，对她的内心触动太大。 关键这个男人还是她名义上的夫婿，当朝的驸马。 其实冷静下来想想，赐婚这件事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不也跟自己一样，都是受人摆布，无法反抗么？ 一直以来对自己起码在表面上极为尊重，从无怨言。就连刚才受了这么大的罪，起身后都没有抱怨一句，而是直接告罪离开。 他到底是在隐忍，还是真的懦弱，亦或是…… 安阳不愿再想下去，转头对绿岚和红云道：“刚才他一路过来，应该有不少人都看见了吧？”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点头。 安阳叹口气，“本宫也不想如此的……今后一定要按时将解药送去，不得耽搁。” 两女连忙应是。 三人沉默一会儿后，安阳突然问道：“可知建宁侯回府后身体如何了？” 第13章 听说公主虐待驸马 绿岚道：“奴婢遣人问过了，听说建宁侯回府后大病一场，到现在都还没有下床呢。” 安阳立即道：“你怎么不早说？现在到底如何，可派御医了？” 红云说道：“殿下无忧，建宁侯府什么都有，自不会缺了大夫。想来建宁侯只是受了凉，过几天定然就没事了。” 安阳此时也冷静了下来，扶着胸口道：“不错，定是落水着凉，没有大碍的。” 绿岚笑道：“殿下你是关心则乱。” 安阳也笑着说：“只是乍一听有些担心而已。不过话说回来，先是腿抽筋，现在又病倒，他的身子骨还真是弱呢。” 红云道：“确实，与驸马比起来，可差了不少呢。” 安阳抬眼瞅了瞅她。 红云立即跪下，“奴婢说错了，请殿下责罚。” “责罚什么呀，起来吧，你说的原也不错呢。”安阳接着道：“你们说，他是不是对本宫变心了？” 两女喏喏不敢言。 只听安阳仿佛在自言自语，“当初疯狂的追求本宫，说了那么多的甜言蜜语，难道都是骗本宫的不成？” 站起来走了几步，“不行，还是要找个机会，当面问清楚才好！” …… 唐晏成蹒跚着回到逸枫殿，然后一直在床上躺了三天。他本想早点起来，还是柳念劝他多躺一天，搞的严重点，下次公主再要如此就须掂量掂量了。 唐晏成无奈只能从命，中间红云奉命过来探望了一次。唐晏成没有丝毫怨言，只是不停感谢殿下的关心。 再过一日，唐晏成终于可以坐在池塘边钓鱼了，悠闲自得。 这时唐虎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然后蹲在唐晏成旁边，小声道：“启禀公子，李奉那边来信，公主府送菜的事已经拿下了。” 唐晏成点点头，并没有多少惊喜，这事再简单不过，如果李奉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那就可以卷铺盖回家了。 “今日可有什么消息进来么？” 唐虎道：“我刚才假装没吃饱，闲逛到了厨房，那个小厮给了我这个。”说着拿出一个纸团。 唐晏成接过来看看，吩咐道：“去把书架上那本《列国志》拿过来。” 唐虎赶紧跑去，时间不大，抱着一本书跑了过来。 唐晏成抬手接过，对照着纸团上所写，快速的在书里翻找。等看完之后，发现唐虎正傻傻的瞅着自己。 一时捉弄心起，说道：“虎子，张嘴！” 唐虎听话的张大了嘴巴， “啊” 唐晏成直接将纸团塞进了唐虎嘴里，“吃了它。” 唐虎委屈的瞅瞅唐晏成，只能伸长脖子咽了下去，然后转头走开，离的远远的。 唐晏成没有管他，只是盯着池塘出神。 按李奉所说，酒仙居已经在扩大门面，青楼和车马行都在推进当中。 这些都是正常进展，并不需要特别注意。 关键是李奉最后禀报的一个消息引起了唐晏成的警觉，就是安排在外边的人最近听说了一个流言。 说是安阳公主竟然虐待驸马。 纸团字数有限，并没有详细说明，但从这几个字唐晏成已经能基本推断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肯定是那日他一路嚎叫着穿过公主府，被别有用心的人看到，然后故意夸大其词的传了出去。 目的嘛，要么是败坏安阳公主的清誉，要么是想抹黑公主和驸马的关系，进而挑拨朝廷和静安军的关系，用心极其歹毒。 当然平心而论，也算不上是挑拨，他本来就被虐待了，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 那么问题就来了，到底是谁在向外边传播流言？ 那天见到他悲惨现状的人太多，一时也难以追查，但唐晏成还是想到了一个人。 范应克。 不管是不是他都不重要，起码知道这个人吃里扒外就行了。 还是要出去一趟，做些安排。 翌日一早，唐晏成来到槿霖殿请安，这是他几天来第一次过来请安。同时让侍女传话，说自己身子已经大好，想要出府转转。 红云亲自出来问道：“驸马身子刚好，不需要多休息么？” 唐晏成笑道：“姐姐不知，我自小练功，身子就是喜动不喜静，多活动活动还要更精神呢。” 红云板着脸道：“殿下吩咐过了，既然驸马想出府，那就去好了。” 唐晏成连忙道谢。 然后仍然带着柳念唐虎和小狗子三人，公主虽然没有说，但小狗子还是要主动带上的。 四人出府后，依然是安步当车。不过这次小狗子学乖了，让小太监带了一辆马车跟在后边。 唐晏成还是跟上次一样，边走边看，买了几样小吃，精神果然是好了许多。 小半个时辰后，就来到春华路，停在了王记糖饼铺子的前面。 “这个糖饼看着不错，来几个尝尝。” “好嘞，贵客稍等。”店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笑容满面，干净利落。 几人看着妇人熟练的动作，举手抬足之间都带着一丝的美感。 时间不大，滚烫的糖饼出锅，唐晏成抬手接过，放到嘴里一尝，接着连连称赞：“嗯，糖饼好吃，老板好看，哈哈！” 一句话让妇人满脸通红，白了一眼唐晏成，“既然饼好吃，为啥还没堵住贵客的嘴呢？” “哈哈哈，”唐晏成仰天大笑，“说的好，柳姨，赏！” “赏就不用了，把饼钱付了就行。”妇人弯眉浅笑道。 柳念上前将一小块银子递过去，妇人连忙道：“哎呀，使不得，给的太多了。” “爷说过赏你的，岂能说了不算？”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妇人紧攥着银子高声道：“贵客，下次还来呀！” 见众人走远后，妇人不动声色的将手掌摊开，里边除了银子外还有一个小小的纸团。 趁着弯腰的功夫，将纸团收起。 半个时辰后唐天就收到了这个纸团，里边的意思是：今夜三更二刻，公主府东墙外。 几人继续向前逛，唐晏成问道：“虎子，下边去哪里转转？” 唐虎抓抓脑袋，试探说道：“不行再去上次那家吃一顿？” 第14章 练功时走火入魔 唐晏成眼睛一亮，“上次那个叫什么来着，对了，酒仙居，走着。” 这次没有再绕路，直奔酒仙居而去。 过了洛水桥后，远远的就见到酒仙居那边人头涌动。走近后发现原来是酒仙居将左右的铺面全部打通，正在改造，如果完工后，体量起码是以前的两倍大小。 就在之前的大门两旁，一副气派的对联高高悬挂，正是唐晏成随口吟诵的两句。 两边虽然在施工，但并不影响酒仙居继续营业。此时还不到饭点，但也进进出出不少人，中间还有一些文人士子，呼朋唤友。 看来这副对联的影响力真是不可估量。 几人进来后，李奉一眼就看见，小跑过来，大声道：“原来是贵客到了，快快上楼！” 唐晏成边走边说：“掌柜的，你这生意好多了呀。” 李奉点头哈腰，“都是贵客开了金口，许多人都是慕名而来，小的开始都吓了一跳呢。” 说着来到了包间，唐晏成落座后道：“先泡一壶茶来，吃饭再等等。” “好嘞，贵客稍待。” 很快李奉亲自将茶端了上来，还顺带上了几盘坚果。 唐晏成也不客气，吃着坚果喝着茶，顺带看看楼后正在开凿的小码头，微风吹来，好不惬意。 连喝两壶茶后，唐晏成看看唐虎，道：“茶喝多了，去更衣。”说完走了出去。 小狗子就要跟着，唐虎却拦住了他，“我陪着公子去吧，你坐下歇会儿。” 说完将小狗子按在椅子上。 小狗子今天路虽然走的不太多，但站的时间可不短，一坐下就不想起来。 唐虎转身走了出去，跟着唐晏成来到走廊尽头。 李奉早已等在这里，见唐晏成过来后，立即闪身将唐晏成让进了一个房间之内。 房间里有一个女人，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峨眉粉面，媚骨天成，让人一看就有一种怜惜的欲望。但此女见到唐晏成后，却肃然而立。 李奉介绍道：“公子，这就是婉五娘，前些日子才从汾州过来，青楼的事就以她为主了。” 婉五娘盈盈施礼：“属下拜见公子！” 唐晏成虚扶道：“免了，五姐不用客气。早就听说五姐的芳名，没想到却在这里相见了。” 婉五娘现出一抹红晕，回道：“公子说笑了，属下贱名哪能入公子法眼。” 唐晏成摇摇头，“五姐不可妄自菲薄，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青楼虽是风俗之地，但我们只是用了青楼这个名头而已，所做的事却并不低贱。” “相反，我们还要把青楼的作用发挥到极致，到时肯定会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婉五娘眼神明亮，激动道：“属下愿为公子驱使！” 唐晏成微微一笑：“今日时间紧，具体的细节我就不说了。这里有我这几天整理出来的一些想法，你回去后可以参考一二。”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叠纸，递了过去。 婉五娘双手接过，不待细看，唐晏成就说道，“今日就先如此，青楼之事就拜托五姐了。” 说完又问清楚了青楼的选址之地，就要出去时，李奉问道：“公子，那个流言该如何处理？” 唐晏成道：“看看能不能查清来源，不用太过在意。” “属下遵命。” 李奉将唐晏成送出去后，又返了回来。 这时婉五娘正在低头查看那叠纸，李奉见她看的仔细就没有打扰，随意坐在旁边。 半晌后，婉五娘抬起头来，眼里满是惊讶。 李奉奇道：“怎么了？公子的要求太高了么？” 婉五娘摇摇头，“我本来以为公子还年轻，但看完这些，才知道什么叫天纵之才。” “哦？不知我可方便看一下？” “自然可以。”婉五娘把手稿递给李奉。 两盏茶后，李奉同样震惊的抬起头，“公子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啊！” 也不怪他们震惊，里边从姑娘的选择、培训、节目编排，到乐曲、舞蹈、酒菜都有涉及。重要的是还有如何窃听消息，如何交换信息，甚至如何培养清倌人送入官员府邸为妾等等，几乎将青楼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 两人面面相觑，心里不约而同的想到，公子这是逛了多少青楼才得来的经验？ 唐晏成可不知道他们的惊讶，返回包间后，吩咐开始上菜。 因为没有外人，唐晏成就让柳念三人一起坐下吃。 三人说什么都不肯，下人怎么能跟主子一起吃饭？ 唐晏成道：“那就当是本驸马下的死命令好了，都坐下！” 一顿饭没吃多长时间，除了唐虎，几个人都感到很别扭。 吃完之后，见时辰还早，唐晏成就打算去看看青楼的选址，可刚出酒仙居，就见一个公主府的侍卫匆忙赶来。 见到唐晏成后，低声道：“启禀驸马，宫里来人了，殿下请驸马立即回府。” 唐晏成一听不敢耽搁，立即登上马车，快速返回。 等来到槿霖殿，才发现安阳公主正在等他，殿里还有一个白净的太监。 安阳公主见他进来，竟然上前迎了两步，甜甜一笑道：“驸马回来了，看你这满头的大汗，快擦擦。” 说完竟把自己的汗巾递给了唐晏成。其实唐晏成总共也没跑几步，哪里来的大汗？ 唐晏成在路上就考虑过了多种可能，最大的可能就是皇帝也听说了公主虐待驸马的流言，特意派人前来了解情况。 现在一看安阳的动作，唐晏成马上就确定自己猜的差不多。 因此他没有一丝的犹豫，极为自然的将汗巾接了过来，擦了一把汗，随手揣进了怀里。 安阳公主脸色一红，嘴角微翘，介绍道：“驸马，这位就是父皇身边的周忠周公公。” 唐晏成一听，双眼微眯，连忙道：“原来是周公公，让你久等了。” 周忠上前两步，施礼道：“驸马言重了，奴婢等等无妨的。倒是驸马身体好，这么快就赶了回来，不愧是有武道修为在身啊。” 唐晏成立即摆手道：“周公公有所不知，这练功啊也有受罪的时候。” “哦，不知驸马此言何意啊？” 唐晏成苦笑一声，“就前几日，我在逸枫殿修炼，一时不慎竟走火入魔，经气乱窜，导致头疼欲裂。” 周忠惊道：“还有此事？那后来是如何治愈的？” 第15章 我找姐夫有事 唐晏成回道：“这种情况之前在汾州时也曾发生过，早就备有丹药。只是丹药被我放在了槿霖殿里，只好让侍卫背着来殿里拿药。服下后自然就无事了，只是当时好不狼狈啊，哈哈。” 周忠也长吁了一口气，“驸马今后还是要当心才是。” 安阳连忙插话道：“是的，当时把本宫也吓坏了。” 唐晏成对安阳温柔道：“都怪我，害殿下担心了，我保证今后绝对不会再发生类似之事。” 安阳低头不语。 这时唐晏成转而问道：“不知公公前来是……” 周忠道：“也没什么大事，陛下多日不见殿下和驸马入宫，今日午膳时就赏赐了两道御菜，吩咐奴婢给两位送过来。” 安阳应该是已经知道了此事，现在就等唐晏成表态了。 唐晏成连忙冲着皇城方向，深施一礼，嘴里大声道：“微臣谢陛下赏赐！”然后对安阳道：“殿下，我们明日一定要入宫给陛下谢恩。” 安阳连忙点头，“本……我已经跟周公公说过了，明日一早就会入宫。” 周忠笑呵呵的看着，说道：“看到殿下和驸马伉俪情深，陛下一定龙心大悦，那奴婢明日就在宫里候着了。” 说完告辞离开。 待周公公离开后，唐晏成也对安阳施了一礼，“臣刚才回来晚了，请殿下恕罪，这几日就不再出府。” 安阳迟疑一下道：“周公公来的突然，也不怪你。你今日……嗯，明日一早不要耽误了。” 她本来想说今日表现不错，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唐晏成道：“臣一早就到，不会耽误。殿下无事，那臣就告退了。” 说完慢慢退了出去。 安阳待他走后，才想起自己的汗巾也被带走了，不禁又是一阵羞恼。他怎么不还回来？不过就算还回来也不能再要了…… 唐晏成返回逸枫殿后，将安阳的汗巾拿出来把玩片刻，想了想后折叠好，又揣了回去。 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应对，合不合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态度。 不过看宣仁帝心急火燎的来打探消息，应该是很重视自己，也就是说朝廷现在也还没有做好跟静安军翻脸的准备。 如此自己腾挪的空间就会更大一些。 当夜三更过了一刻后，唐晏成换了夜行衣，从逸枫殿后窗窜出。几个闪身来到院墙边，看看四下无人，纵身翻过墙头。 落地后，顺着墙根走了十数丈，就听见一声轻轻的蛐蛐叫。 唐晏成脚步一顿，随即走了过去，果然是唐天。 两人对视一眼，快速闪进一个巷子，唐天带着唐晏成来到一堆草垛之后，蹲了下来。 唐晏成看看四周，轻声道：“天叔，你先说说。” 唐天点点头，“公子上次交代了两件事，第一个要查的毒药之事，暂时没有结果，还在调查之中。第二个倒是有了眉目，那个……对方就是……” 不等唐天说完，唐晏成插嘴道：“是建宁侯吧？” 唐天双目一睁，惊讶道：“公子已经知道了么？属下可是盯了很久才发现的端倪。” 唐晏成无所谓的说道：“也只是碰巧而已。” 唐天深深看了他一眼，“公子行事高深莫测，属下佩服。” 唐晏成摆摆手，“有没有具体的发现？” “有的，三天后安阳公主会去龙华寺礼佛，届时建宁侯很可能也会去。” 唐晏成称赞一句，能查到如此隐秘之事，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心里暗道：“这个小娘皮，还要背着自己去见相好么？” 随即道：“此事你不用管了，剩下的我自会安排。” “属下遵命。” “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立即调查清楚。” “请公子吩咐。” “公主府有一个侍卫统领，名叫范应克，此人应该是跟外边的人有所勾连，暂时不知道是哪方势力，务必要查清楚。” “范应克，属下知道了，会尽快办妥此事。”说完欲言又止。 唐晏成问道：“还有事？” 唐天道：“属下听说，公子在府里，似乎过的比较……难？” 唐晏成眉头一挑，看来此事确实传的挺广，“都是谣言而已，其心当诛。谣言的源头最好要调查清楚，我让你查范应克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属下已经安排下去了，这次的谣言明显是针对我静安军的，肯定要查清楚。” 唐晏成接着道：“我们在军器监有没有人？” 唐天没想到会突然问这个事，摇头道：“暂时没有。” “这个衙门看似无所谓，实则非常重要，想办法安排人进去，或者将其监、丞、主簿看看能不能拉过来一个。” 唐天郑重应是，这是一个新的任务，必须高度重视。 “还有那个毒药的事继续查。” “遵命。” 说完后，唐晏成先离开，唐天则在后仔细观察有没有人跟踪。 …… 翌日。 唐晏成在起床之后，快速写了一个纸条，让唐虎立即转交给李奉。 然后就早早的来到槿霖殿，等候安阳公主。 半个时辰后，安阳公主梳妆完毕，款款走了出来。看到侍立在旁的唐晏成，难得的停了下来，“驸马久等了。” 唐晏成受宠若惊，连忙道：“殿下折煞臣了，都是应该的。” 然后安阳乘坐銮驾，唐晏成骑马，一同入宫。 今日没有朝会，宣仁帝在御书房接见了两人。 一番问对后，宣仁帝大有深意的对唐晏成道：“朕曾听闻，武道修炼需要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驸马今后还要时时警惕才好。” 唐晏成连忙答道：“微臣知晓了，都是年轻好胜，今后一定多加注意。” 宣仁帝又对安阳道：“今后一定要让驸马爱惜身子，可懂么？” 安阳低头应是，“儿臣懂的，请父皇放心。” 两人告退后，又在后宫转了一圈。既然进了宫，自然要给太后和皇后等人一起请安。 没想到在给王皇后请安出来后，意外的碰到了四皇子李鸿。 李鸿今年才十三岁，还要几年才能单独开府，所以暂时还住在生母淑妃的宫中。 李鸿给安阳行礼后，兴奋的拉住唐晏成的手，“姐夫，我有事找你！” 第16章 公主要去礼佛 唐晏成看看这个半大孩子，温和一笑：“殿下有何事吩咐？” 李鸿小声道：“姐夫，你不知道，当时武试的时候，我也去现场看了的。” 唐晏成奇道：“是吗？陛下让你去的？” “嘘！”李鸿心虚的左右看看，“当然不是，我是偷偷跑去的。当时就见到姐夫你大展神威，把保国公的孙子一脚踹下擂台，哈哈，太爽了！” 也不知道是看唐晏成赢了爽，还是看傅盛被踹下去更爽。 唐晏成只能谦虚道：“小道尔，殿下过誉了。” 李鸿撇撇嘴，“哪有啊，我从小就喜欢武道，可是父皇和母妃都不让我学，天天要读那些之乎者也，头都疼死了。” 唐晏成再清楚不过，小孩子嘛，都是喜动不喜静，于是问道：“那殿下找臣的意思是……” 李鸿还有些不好意思，“我想请姐夫教我一些武道招式，就是简单的就行。” 唐晏成嘴角一挑，“这倒是不难，只是殿下如果想学，就找宫里的侍卫也可以呀。” “别提了，他们都怕父皇，根本不敢教我。” “那臣如果教了殿下，岂不是也算抗旨？” 李鸿连忙道：“那不同的，你是姐夫嘛，父皇应该不会在意的吧……” 唐晏成看着李鸿的样子，又抬头瞅了一眼旁边的安阳，忽然心里一动，道：“那这样吧，咱们也不说学不学招式，殿下要是有时间就到公主府来，我们聊聊天总可以吧？” 李鸿眼睛一亮，“好呀好呀，不知姐夫什么时候方便？” 唐晏成心里道，我什么时候都方便，不过还是思考了一下道：“那就后天吧，殿下看可行？” 李鸿想都没想，立即答应下来，“可以，后天我一早就过去看皇姐和姐夫！” 说完转头又跟安阳打个招呼后，开心的走了。 安阳一头雾水，看了看唐晏成，嘴里虽然没说，但眼神却在询问。 唐晏成落后一步，边走边轻声道：“四殿下估计是在宫里待的太闷了，想要出宫玩耍，但又没有合适的地方，就想到公主府转转。” 安阳轻点螓首，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想要交代几句，又咽了回去。 两人在太后之处时，冯太后竟破天荒的问唐晏成有关冯文年的事。 唐晏成连忙应道：“冯兄为人洒脱，不拘小节，实在是微臣学习的榜样。” 太后不厌其烦的道：“冯氏人才凋零，这一辈里就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文年虽是庶子，但才情还是有的，就是不愿上进。哀家也知道，这是庶子的身份所限，但哀家还是对他寄予厚望的。” 唐晏成刚想说，你可以直接跟冯文年当面说啊，随即反应过来，肯定是说过了，估计作用不大。 现在太后听说了他跟冯文年关系不错，就病急乱投医，找到他的头上来了。 唐晏成想通了这一点，立即道：“太后放心，微臣只要有机会，一定会跟冯兄多多交流。” 太后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很是高兴，又拉着安阳说了不少。 从慈宁宫里出来，两人又在德妃那里用过了午膳，才返回公主府。 当夜三更二刻，唐晏成在上次与唐天见面的草垛旁，见到了李奉。 前日两人才见过面，没想到今夜再次召见，李奉也不知唐晏成会有什么交代。 唐晏成先是问了流言之事，李奉说暂时还没有消息。 随即唐晏成说起了后日设计建宁侯之事。 李奉虽然不知道公子为什么要针对建宁侯，但还是听的极为仔细。 唐晏成耐心的细致讲解一遍后，末了问道：“能不能做到？” 李奉略一沉吟，“没问题，属下保证按公子的要求，一丝不差。” “也不用一丝不差，把握好时机，只要效果达到了就行。切记不能暴露行藏，如果被发现就弄巧成拙了。” “属下明白。” 唐晏成又叮嘱几句后，迅速返回公主府。 第二日，无所事事，只能钓鱼。 第三日早上，唐晏成刚从槿霖殿回来不久，小狗子来报，说四皇子驾临。 唐晏成连忙出殿迎接，这时李鸿已经进了逸枫殿的院子。 唐晏成远远施礼：“微臣拜见四殿下！” 李鸿赶紧上前搀扶，“姐夫，快快免礼。今后万万不要行这些虚礼了，今日小弟可是来拜师的呢。” 唐晏成将李鸿请进殿内，随口问道：“可去过槿霖殿了？” “一来就去了，皇姐还给了几盘点心呢。” 两人落座后，侍女上茶，只喝了两口，李鸿就迫不及待的说道：“姐夫，咱们在哪里开始？” 唐晏成笑着摇摇头，“咱们先换身衣服，然后到殿后即可。” 一刻钟后，两人来到了逸枫殿的后院，这里已经被唐晏成改的面目全非，除了挖池塘外，就是还平整出了一个练武场。 虽然不大，但也有十数丈宽窄，旁边竖立着兵器架。 李鸿蹦跳上前，随手就要拿出一柄长刀，唐晏成连忙拦住，“殿下，修武道还是要从拳脚基本功开始才行。” 开玩笑，小孩子耍大刀，一不小心伤到了，那罪名可就大了。 李鸿悻悻的收回手，对着唐晏成就是深深一礼，“敬请师父赐教。” 唐晏成连连摆手，“折煞臣了，可当不起殿下如此大礼。” 两人拉扯半天后，李鸿才在唐晏成的指点下从扎马步开始练起。 与此同时，安阳公主轻车简从悄悄出府，直奔龙华寺而去。 龙华寺算是官家寺庙，京城内的各路贵人如果要礼佛，一般都会到这里。 龙华寺地处东城偏南，距离东城北部的贵族居住区并不算远。 安阳公主的车驾不过半个时辰就已来到寺门前，因为安阳公主早有交代，务必低调，不可宣扬。所以只有一个小沙弥侯在门口。 小沙弥将安阳公主一路接进大殿后，就自行离去。 安阳公主虔诚的上了三炷香，然后跪在蒲团之上用心祷告。 半晌后才站起来，走出大殿后，假装欣赏寺内景色，慢慢向后踱去。心里却如百爪挠心，始终无法平静。 眼看已经到了约定的时辰，怎么还不见人来？ 第17章 他无情，本宫何须有意 安阳公主渐渐不耐起来，以前从来没有让自己等过，都是他先到的啊。 今日怎么会迟了这么多？是他临时有事，还是故意迟来？ 足足耽搁了大半个时辰后，红云从远处跑来，轻呼道：“殿下，他来了。” 安阳公主立即抓紧了手里的汗巾，紧盯着前方。 时间不大，建宁侯董如玉潇洒的身影终于出现，只见他迈着方步，不疾不徐的走来。 直到看见安阳公主，才加快了速度，上前恭敬施礼，“臣董如玉拜见殿下！” 安阳公主心里就是一突，之前私下见面时，他可从来没有如此郑重施礼过。 心里想着，嘴里也淡淡道：“建宁侯平身。” 董如玉直起身，微微低头，并不直视安阳，问道：“不知殿下宣臣来此，有何吩咐？” 董如玉当然知道安阳找他来的目的，但自从皇帝下旨赐婚后，就有人找到他，让他今后必须远离安阳公主，否则将不会有任何前程。 这时，董如玉才反应过来，自己追求安阳公主的事，早就被宣仁帝知道了。这本来也在他的考虑之内，就是打算通过成为驸马，好挤掉兄长，继承爵位的。 如果因为安阳公主的事，反倒把爵位搞丢了，那不是南辕北辙吗？ 在爵位和驸马之间，董如玉根本没有犹豫。再说了那边可是皇帝，他想反抗也不行。 终于圣旨降下，自己顺利袭爵。 然后为了向皇帝表示彻底与安阳公主撇清关系，就让人将老家的表妹接了过来，计划丧期满后就与表妹成亲。 今日过来也是打算给安阳说清楚的，否则对方老是纠缠，被皇帝知道了更麻烦。 谁知今日来的路上不知走了什么霉运，不是有人堵路吵架，就是有马车断轴，迟来了许多。 不过也无所谓了，迟就迟吧，还能怎么样？ 安阳一听心里就是一阵火大，我为何找你来此你能不知？况且你迟来这么长的时间，都不打算给个解释么？ 但看着玉树临风的眼前人，安阳还是压住怒火，深呼吸一下后问道：“我只想知道，你当日所说的话可还作数？” 董如玉心里一叹，知道必须明确才行，“臣当时年少轻狂，给殿下造成了误会，真是万死莫辞，还请殿下恕罪。”说完又是深深施礼。 安阳公主闻言，如五雷轰顶，连退两步，绿岚搀扶着坐在了石凳之上。 眼里含着晶莹的泪珠，颤声问道：“你，你再说一遍！” 董如玉抬眼看了看安阳公主，略一迟疑，但随后还是坚定的说道：“一切都是臣的过错，还请公主殿下……忘了臣吧。” 安阳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平复一下心情问道：“这可是你的真心话？” 不等董如玉回答，就从外边跑过来一个护卫，被红云拦住。但那侍卫极为着急，似是有大事禀报。 董如玉告罪后，来到外边，就听那护卫道：“启禀侯爷，府里突然走水，还请你快些回去吧。” 董如玉眉头就是一皱，“怎么会走水？可在救了么？” “已经在救了，只是……” “只是什么？” 护卫迟疑道：“只是走水的地方正是表小姐的别院。” 董如玉一听大惊失色，连忙问道：“怎么会？表妹可还好么？” 护卫道：“表小姐无事，就是受了些惊吓。” 董如玉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立即来到安阳面前，“启禀殿下，臣府里不小心走水，需要马上回去，请告退！” 他们两人虽然在门口说话，但声音并未刻意遮掩，安阳又不聋，自然听的真切。 眼见自己心仪的男人现在竟然为了另一个女人，着急离开，安阳心里就是一片冰冷。 “建宁侯既然有事，本宫自不好再留，你自去吧。” 董如玉躬身退走，直到此时安阳的眼泪才流了下来。绿岚心疼的蹲在旁边，也不知该如何劝解才好。 半晌后，安阳擦擦脸颊，冷冷说道：“既然他无情，本宫又何须有意。但他今日对本宫的羞辱，来日定会让他百倍偿还！” 说完起身，返回公主府。 这时唐晏成正看着累瘫在地的李鸿，笑着问道：“殿下，还能继续吗？” 李鸿摇摇手，“姐夫，你真是我的亲姐夫……” 唐晏成哈哈一笑，让随行的太监过来，将李鸿抬到殿内。里边已经准备好了热水，两人一起泡在了澡桶之中。 坦诚相见之后，李鸿看着唐晏成那满身精壮的肌肉，充满了艳羡，“我什么时候才能练成你这样啊。” “不在于时间长短，而在于你有没有每日努力。” 李鸿眼露坚定，“我一定会努力的，一定！” 唐晏成大有深意的瞅了瞅他，看似无意的说道：“什么事都要靠自己努力才行，否则谁会把好东西主动放到你的手里呢？” 李鸿转头看看唐晏成，随即指着自己的胸口嘿嘿一笑，“姐夫，我现在可是一穷二白，你以后可要多帮帮我才行啊。” 唐晏成和李鸿对视一眼，随即同时哈哈大笑。 李鸿在公主府吃过午饭，下午又跟着唐晏成学了几个招式之后，眼看天色将晚，才依依不舍的告辞。 唐晏成陪他去给安阳辞行，却被红云拦住，说是殿下身体不适，不能见客。 李鸿遥遥行了一礼后，才被唐晏成送出府外。 翌日。 唐晏成正在池塘边钓鱼时，唐虎来到近前，悄悄递过来一个纸团和一本列国志，随即转身离开。 唐晏成打开纸团，对照着看完之后，嘴角微翘。 按李奉所说，他在路上制造障碍，耽误了建宁侯大概半个时辰左右，与此同时安排在静宁侯府里的人直接点了火。 据埋伏在寺外的人所说，建宁侯只在寺里待了不到一刻钟，就匆匆返回了。 唐晏成再联想到昨日安阳回府后说的身体不适，那就是说两人谈崩了？ 自己这是个时候要不要去关心一下？ 还是算了吧，别再招来无妄之灾。这个时候一动不如一静，静观其变最好。 看着手里的纸团，转头喊道：“虎子，过来！” …… 三天之后，唐虎从府外买来了几个糖饼。 当夜，唐晏成就来到东墙外的草垛边，听了唐天的调查结果后，一时愣在那里。 第18章 驸马受伤了 唐晏成回过神后说道：“你的意思是，范应克很可能是他国的探子？” 唐天道：“不错，我们的人跟踪了与他接头的人，那人最后返回了恒隆商行。而恒隆商行主要做的是大梁与北晋的皮毛生意。” “你的意思，他是北晋的人？” 唐天摇摇头，“还不能妄下判断，也可能是以此为幌子也说不定。” 唐晏成点点头，“谣言的事与他有关么？” “这个倒还没有发现。” 唐晏成想了想道：“既然没有发现，只要不妨碍我们的事，就暂时不要管他，只须盯紧那个商行就是。” “属下也是这个意思。” 这个事从大局上来说，跟静安军关系不大，他们没必要为朝廷出头。 唐天接着道：“公子交代的军器监之事，最近也有了一些进展。” “说说看。” “有一个主簿，姓王，嗜好赌博，欠了不少赌债。属下就安排人以此为突破口，现在已经搭上线了，不过还需要时间。” 唐晏成点点头，在这方面唐天的动作着实不慢，“这个人拿下之后，先不要急着交代任务，要在关键的时候才能用。甚至还可以帮他再往上走一步，这样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唐天低头应是。 接着唐晏成问道：“在几个皇子身边可安排了人？” 唐天苦笑一声：“人手实在不足，安排不过来。” “没关系，那我来安排吧。” 唐晏成刚想离开，唐天拦住他又说了一个消息：“宫里那位最近对公子的行踪挺关心，事无巨细都要汇报。” 唐晏成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唐天看看唐晏成，一拍脑门道：“对了，公子让查的那个公主的闺中密友也有眉目了，很可能就是宰相崔用的女儿崔嫣。” “崔用？”唐晏成眼神一凛，下毒的事难道崔用也有参与？ 这时唐晏成想起一事，前天去给安阳请安时，听到两名侍女说有贵客光临，好像就是崔小姐。 难道来的就是崔用的女儿崔嫣么？ 如果崔用知道了安阳下毒之事，那是不是说宣仁帝应该也知道了此事？再联想那日周忠过来送菜，难道就是前来试探的？ 那自己还跟安阳在皇帝面前卖力的表演，不是一场笑话吗？ 说来说去，都怪安阳那个小娘皮，没事下什么毒啊。 唐晏成最后道：“宰相府必须要安排人进去，可以把建宁侯那边的人撤掉了。” 唐天应是。 直到回到逸枫殿，唐晏成都是眉头紧皱。今日唐天带来的两个消息，让他一时有点拿不定主意。 范应克……崔嫣…… 想着想着沉沉睡去。 连续数日无所事事，只能钓鱼。 不过这次是红云按时将解药送来，唐晏成当场服下。 然后随口问道：“红云姐，是药三分毒，何况还是真的毒药。不知殿下什么时候能将我身上的毒彻底解去呢？” 红云欲言又止，淡淡道：“婢子不知，只要驸马安分守己，应该会无恙的。”说完快步离去。 唐晏成看着红云的背影若有所思。 当晚，唐晏成正在熟睡之时，却突然被惊醒。 他感到有人来到了后窗，然后轻轻撬开跳了进来，会是什么人，又要干什么？ 唐晏成躺在床上没有动，但已经做好随时抽出枕头下短剑的准备。 那人进来后并没有盲目行动，而是蹲在窗边。发现唐晏成并没有反应，才慢慢站起身。 随着他的站起，手里一把长剑寒光闪闪。 当还有一丈多远时，来人突然跃起，一剑刺向唐晏成的后背。 就在他以为马上就能得手时，只见唐晏成从床上直接翻起，手里一把短剑直接与长剑相交。 “当” 清脆的声响格外刺耳。 与此同时，唐晏成大喝道：“来人啊，有刺客！” 黑衣人一刺不中，就想在护卫进来前尽快解决唐晏成，因此长剑翻飞，招招不离要害。 武道六品！ 唐晏成心思电转，要不要将来人直接拿下？ 明面上他只有武道四品的境界，如果直接擒住或者杀死都必然暴露实力，不排除此人在外还有其他人接应，因此决定暂时藏拙，所以看起来颇为狼狈。 但每到危急的时候，却总是能巧妙的躲过去，让黑衣人剑剑落空。 这时柳念和唐虎听到声音，全都冲了进来。 尤其是唐虎，一见有人敢刺杀公子，大怒道：“大胆毛贼，你是找死！” 纵身就上，结果没两招就被对方一脚踹在胸口，倒飞出去，将房间的大门轰然撞碎。 还是柳念出招才将对方的杀手化解，这时黑衣人已经知道事不可为，立即抽身后退。 唐晏成和柳念岂能让他轻易逃走，挺剑直刺。 柳念也是武道六品的境界，剑法展开，黑衣人一时必须全力应对。唐晏成则趁其不备，一指轻点在对方左肋之下。 黑衣人闷哼一声倒退四五步，不过黑衣人应该已经预见到眼前的情况，倒退之时就见他突然将左手一扬，大把白色的粉末嘭然炸开。 唐晏成虽然不惧百毒，但不清楚这是何物，还是以小心为上。拉着柳念纵身后退，黑衣人趁机从后窗窜出。 唐晏成看着黑衣人的背影双眼微眯，等他们追出来时，对方早已不见了踪影。 两人返回殿内后，唐虎已经站了起来，只是嘴角流下血丝。 唐晏成眼珠一转，对柳念道：“柳姨，你给我来一剑。” 柳念就是一愣。 唐晏成用手在自己的左臂比划了一下，“就在这里，快！” 柳念马上反应过来，本不想下手，但这时已经有服侍的太监和侍女的脚步声响起，只能狠心出剑。 “唰” 唐晏成的左臂就被划开一个三寸多长的大口子，一时鲜血淋漓。 唐晏成就势躺在了地上，嘴里痛苦的哼唧起来。 当小狗子慌慌张张跑进来时，就见唐晏成躺在地上，柳念用力握着他的左臂，大喝道：“快拿纱巾来，驸马受伤了！” 小狗子吓的脸色惨白，虽然驸马不受公主待见，但真要出了事，他这个逸枫殿主管太监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连忙吩咐侍女去拿纱巾和金疮药，并让人立即去禀报安阳公主。 这才来到近前，只见唐晏成额头见汗，牙关紧咬，左臂衣衫破裂，地板上也滴洒了不少血迹。 连忙跪下请罪，大声道：“驸马伤的可严重？这是什么情况啊？” 柳念瞪了他一眼，狠狠道：“没看到是有刺客么？赶紧喊大夫来！” 第19章 我有一点证据 驸马唐晏成深夜在公主府寝殿遇刺，一石激起千层浪。 当绿岚把沉睡中的安阳公主唤醒时，她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绿岚连说了两遍，安阳才惊道：“驸马遇刺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受伤了，不过性命无碍。” 安阳立即起床穿衣，思虑一下后，“本宫是不是要去看一下？” 绿岚连忙拦住，“殿下不可！现在夜色深重，刺客也并没有抓到，此时殿下出门不妥，还是等天亮再说吧。” 安阳看看绿岚，“本宫在自己的府里也要畏首畏尾么？” 这时红云走进来道：“启禀殿下，小狗子传信说，御医已经给驸马进行了包扎，主要是左臂被剑所伤，目前并无大碍。奴婢也以为殿下还是天亮再去不迟，如果殿下不放心，奴婢可以先跑一趟。” 安阳白了她一眼，“本宫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突闻他遇刺，如果不去一趟，别又传出什么闲话来。” 想了想道：“既然你们都不让本宫去，那便不去了，红云你代本宫去一下吧。” 当红云来到逸枫殿时，唐晏成正侧靠在床头，柳念持剑站在一侧。 唐晏成连忙起身，却被红云拦住，“驸马还是好好休息吧，殿下听闻驸马遇刺，就要亲自过来探望，却被我们两人拦住了，驸马勿怪。” 唐晏成还是坐了起来，感激道：“多谢殿下挂念，小伤而已，不足挂齿。现在情况不明，万万不能让殿下过来。还是我现在过去给殿下请安吧。” 说着站起来就要出去，红云赶紧拦住，“驸马不可，婢子自会把情况禀报殿下，您就好好休息吧。” 唐晏成也只是做做样子，闻言只好又坐了下来，适度的龇龇牙，那意思伤还是很重的。 红云看看唐晏成的左臂，然后试探问道：“不知驸马可对刺客有什么印象？” 唐晏成瞅了瞅她，说道：“那人穿着夜行衣，看不清面目。” 正在这时一个侍卫来到殿外，与小狗子说了几句。 小狗子连忙走进来道：“启禀驸马，刚才在后边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刺客仓促丢下的夜行衣。” 唐晏成道：“这么看来，刺客应该就是府里的人，红云姐务必提醒殿下当心。” 红云点点头没有再问，转身回去给安阳报信。 翌日天亮，安阳一边安排人入宫给宣仁帝禀报此事，一边亲自赶来逸枫殿。 这件事虽然发生在公主府，但想要瞒是肯定瞒不住的，可以预见，要不了多久整个京城都会知道驸马遇刺。 安阳进入逸枫殿之后，唐晏成已经站在门口迎接。 这还是两人大婚后，安阳第一次来到逸枫殿。 看着唐晏成包裹的左臂，安阳眉头微皱，“你……如何了？” 唐晏成连忙回道：“臣无事，劳动殿下亲至，于心不安。” 安阳微微摆手，“无事就好，我已将情况上报父皇，宫里应该会派人前来处理此事。” 唐晏成躬身谢恩，安阳公主又问道：“按你判断，刺客难道就是府里的人么？” 唐晏成看看安阳公主身后的一大帮人，迟疑一下道：“侍卫在府里发现了夜行衣，据此推断应该是的。” 安阳公主粉面含霜，“让本宫知道是谁，定将他大卸八块！” 她是真的生气，这几天本来就不顺，加上也有她虐待驸马的流言传出，现在又有人在府里行刺，这还不知道在外边传成什么样呢。 安阳并未多待，说了几句话后就转身离开。 一个时辰后，周忠带着四名大内侍卫和一队羽林卫匆匆赶来，巧的是羽林卫的带队校尉就是段仁杰。 周忠又是一番询问之后，对唐晏成道：“陛下有旨，这段时间就由段校尉带队护卫公主殿下和驸马的安全。” 唐晏成赶忙冲北谢恩。 段仁杰也不多话，立即将手下分派各处，严密把守。 待周忠离开之后，段仁杰才来到逸枫殿，冲着唐晏成嘿嘿一笑：“你是有多招人恨啊，连刺客都用上了。” 唐晏成只能苦笑摇头。 段仁杰道：“我刚才已经通知了另外几人，他们说不定过会儿就过来看你。” 果然午时刚过，傅盛和冯文年直接登门，在他们之后石勇也来到公主府。 唐晏成内心还是很感动，听到自己受伤，这几个兄弟立即就能赶来。 不过冯文年的下一句话却让唐晏成感觉又受了暴击，“我就说这小子不会有事吧，外边传的太玄乎了，说什么驸马遇刺濒死，这哪里像要死的样子？你输了，赶紧给钱！” 傅盛直接一脚踹过去，“屁的钱，回去再说。” 倒是石勇来到近前，仔细询问了昨夜的具体情形，然后皱眉深思。 唐晏成本来想自己处理此事，但看到段仁杰和石勇之后，心里一动，轻声道：“刚才经老石一问，我还真想起来一些事。” 石勇眼睛一亮，问道：“什么事？可是有关刺客的？” “不错，那人当时从后窗逃走时，我看他的背影有些眼熟，应该是见过此人的。” 段仁杰连忙道：“那再见了此人，你可能认的出来。” “如果单看背影，应该能认出来。” 石勇说道：“可即使能认出来，对方如果死不承认怎么办？没有证据也不好办呀。” 冯文年大声道：“要个屁的证据，老唐的眼睛就是证据！” 石勇接着道：“办案一定要办成铁案，光凭唐兄一张嘴，难以定罪。” “那就大刑伺候，不信搞不到证据。” 这时唐晏成拦住了两人道：“要说证据，可能还真有。” 几人连忙追问。 唐晏成道：“昨夜在打斗之时，柳姨与那人交手，对方应该有武道六品上的实力。我本来不是对手，但趁机却在那人的左肋下点了一指，不知道有没有伤到他。” 石勇喜道：“你是四品，对方就算是六品，应该也会有轻伤留下，这就跑不了了。” 傅盛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去把那刺客找出来，别让他闻讯逃走。” 第20章 刺客就是你 唐晏成想了想后，谨慎道：“此事最好先禀报公主，如果真是府里的人，那让公主最终决定比较妥当。” 几人一听，虽然感觉唐晏成有些过于憋屈，但事实如此，也没有办法，最终全都同意。 然后又商量了一下具体的细节之后，唐晏成带着几人一起来到槿霖殿求见安阳公主。 安阳公主从逸枫殿回来后，连早膳都没吃，一直在那里生闷气。 自打大婚之后，诸事不顺，尤其是董如玉的凉薄，对她打击颇大。这几天要不是有绿岚和红云的从旁帮助，她还不知道能不能走的出来。 尤其是当好友崔嫣来了之后，对她不厌其烦的耐心劝解，还是让安阳慢慢缓了过来。 刚好没两天，又发生了驸马遇刺之事，真是祸不单行。 这时红云来报，说驸马求见。 安阳没想到唐晏成会现在过来，当听说还有傅盛等人时，也不好让他们在外边等待，索性在大殿坐好，请几人一起进来。 几人行礼之后，安阳公主问道：“驸马，不知你们几人一起过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唐晏成扭头看看，冯文年也不拘束直接上前一步道：“殿下，是这样的，我们几人刚才在驸马那里仔细分析了昨夜遇刺的情况，发现了一些端倪，所以想禀报殿下定夺。” 之所以让冯文年来说，是因为他跟安阳很是熟悉，说出来安阳更容易接受一些。 果然安阳听后连忙问道，“是何端倪，难道有了刺客的线索？” 冯文年点点头，看看大殿里的人道：“还请殿下屏退左右。” 安阳公主没有迟疑，轻轻抬了抬手，除了绿岚和红云外，其他侍从之人全部快速退下。 冯文年上前一步，轻声道：“据驸马事后回忆，他发现那个刺客的背影有些眼熟，如果能将人带来，他应该可以辨认出那个刺客。” “哦？”安阳看看唐晏成，“驸马有把握么？” 唐晏成道：“是否要试一试，全凭殿下定夺。” 安阳公主柳眉微蹙，尚未表态时，冯文年接着道：“据驸马所说，他在与刺客交手时，曾经一指伤了对方，那么刺客身上应该还会有指痕，这也是重要的证据，如果再拖延下去，等伤好了就更没办法确认了。” 安阳对这个不太懂，转头看了看绿岚，见她轻轻点头，于是道：“你们打算如何做？” 冯文年将几个人商量好的办法说了出来。 时间不大，公主传下钧令，让府内所有侍卫立即到槿霖殿集合，有事交代。 驸马刚刚遇刺，公主下令侍卫集合训话，合情合理。 大部分人都以为公主会对他们进行处罚，一时都愁眉苦脸。 当数十名侍卫赶到之后，按列排好，就地等待。 过了约有一刻钟的时间后，还没等到公主，却发现百十个羽林卫直接将整个院子围了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接下来会有什么处罚。 这时唐晏成等人和绿岚从殿里走了出来，所有人就是一愣，驸马怎么会在这里？ 只听绿岚大声道：“昨夜驸马遇刺，那个刺客尚未就擒，不过现在已有线索，你们都站好不许动，下面将请驸马亲自辨别。” 唐晏成微微点头，拾级而下，后边跟着两个新来的大内侍卫。这两位就是皇帝早上刚刚派过来的，拥有武道七品的境界。 还有两名七品的大内侍卫站在众人之前，凝神戒备。 唐晏成开始在人群中穿梭，盯着每个人的背影仔细观看，不时在某个人的后边停留一下，然后摇摇头继续下一个。 凡是被他在后边走过时，即使心里没鬼，都感觉后背一紧，谁知道驸马会不会认的准确？万一认错了，那不要冤死？ 唐晏成装模作样的把所有人都看了一遍，似乎没有收获，然后又从后向前再看一遍。 看完之后，唐晏成站到了众人之前，咳嗽一下大声道：“本驸马已经确定了昨夜行刺之人！” 众人一听立即屏住呼吸，不知道会是谁？ 就连傅盛等人也是一喜，搞了这么大的阵仗，如果找不到人那就难堪了。 只听唐晏成继续道：“他现在就在你们中间，如果能主动站出来，本驸马可以算你自首，如何？” 很多人露出不屑的表情，原来驸马是想诈出来啊，谁会这么白痴的上当？ 等了片刻见无人应答，唐晏成轻叹一声：“本驸马已经给了你机会，既然你不愿从轻发落，那就别怪我了。” 说完慢慢踱了几步，冲住一个人，抬手一指，“刺客就是你，范应克！” “嗡” 所有人都没想到，驸马不但找到了刺客，而且指证的竟然是两位侍卫统领之一的范应克。 唐晏成话声刚落，四名大内侍卫立即将范应克围在当中，严阵以待。 范应克先是一愣，接着冷笑一声，“驸马昨夜遇刺，我等身为侍卫的确有护卫不力之责。如果想要处罚我等，属下身为侍卫统领自然不敢推卸责任。但现在却被驸马诬陷为刺客，那就别怪属下不敢苟同了。” 旁边的另一侍卫统领左子建也拱手道：“启禀驸马，范应克虽然到公主府时间不长，但也一直勤勤恳恳，从不懈怠，你指认他为刺客，不知可有证据？” 说到底，他们都没有把唐晏成放在眼里。 唐晏成看看左子建，难得解释了一句，“我认得他的背影。” 范应克冷笑出声，“背影？仅凭一句背影，难道就要定属下的罪么？” 左子建也露出一丝不屑，但还是耐心问道：“驸马所说定然有理，但当时夜深，视线不佳，单凭驸马所说恐怕难以取信，还请驸马见谅。” 唐晏成点点头，“不错，左统领说的很对，本驸马如果仅靠一个背影就抓人，自然会被人诟病。不过背影只是助我缩小范围，我还有一个证据。” 范应克闻言微微一紧，左子建则连忙问道：“那就再好不过，不知是什么证据？” 唐晏成转头看着范应克，大声道：“那名刺客在打斗中曾被本驸马所伤，伤处就在左肋。不知范头领还敢脱掉衣服，让大家看一看呢？” 第21章 你就是无能的驸马 唐晏成说完之后，双眼露出玩味的笑容，心说小样，还不把你堵的死死的。 他对自己那一指信心十足，别说是范应克，就是换一个境界更高的人来，那个伤也不会立即痊愈。 果然，在唐晏成说完之后，范应克脸色变的难看之极，就连站在旁边的左子建也发现了不对。 范应克深吸一口气，咬牙道：“驸马让我现在脱衣，难道想要属下当众出丑么？” 唐晏成微微一笑：“非也，如果你脱衣后没有受伤，那本驸马给你跪地磕头道歉，如何？” 虽然是笑着说出，但语气却让人感到一阵冰冷，驸马这是赌上自己的清誉了啊，虽然他好像也没有啥清誉。 范应克见状，只能道：“如此，那属下就只能从命了。”边说边抬手去解腰带。 正在此时，范应克突然出手，攻向旁边的左子建。因为左子建跟他一样都是六品，他想要从左子建那里打开缺口。 本来是想抓住唐晏成做人质的，可唐晏成怕死，离的很远，根本来不及。 左子建在看到范应克刚才的脸色时就有了准备，当他攻来时立即抬手迎击。 与此同时，四位大内侍卫齐齐出手，一时风声大作，将周边站立之人全都震的东倒西歪。 那可是四名七品高手！ 范应克还想挣扎，奈何不论是人数还是个人实力都被完全碾压，连一招都没有挡住就被击中，身子凌空飞起，惨呼一声，大口喷血。 “啪” 跌落在地，浑身抽搐。 四大侍卫再次上前，唐晏成连忙道：“要留活口！” 范应克仰躺在地，双眼怨毒的看着唐晏成，“没想到今日会栽在你这个无能之人手里，某家不甘心啊！” 唐晏成讥讽道：“能抓住你，就说明本驸马比你强，你说咱俩是谁无能呢？” 范应克似乎早预见了这一刻，忽然抬头冲着槿霖殿的方向大喊：“公主殿下，属下尽力了，您的恩情只有来世再报！” 说完用力咬牙，随即一股黑血顺着腮帮子流下。 左子建大声道：“不好，他服毒了！快，请大夫过来！” 左子建此时后悔不迭，刚才自己干嘛要给范应克出头啊，这不是倒霉催的么？ 不过谁知道那个无能的驸马竟然真的有证据，关键范应克还真的是刺客。 这个时候一定要多多表现，不然还不知道驸马事后如何给自己穿小鞋呢。 这些想法也就是一闪而逝。 唐晏成立即来到近前，可看到范应克的样子，他就知道没救了。 不过也没有多少可惜，只要证明自己没错，同时又除掉了一个潜在危险，就是成功的。 这时左子建来到唐晏成身边，恭敬的问道：“驸马，现在可还要检查一下么？” 唐晏成看看他，大声道：“当然，此人包藏祸心，临死前还要挑拨公主殿下和本驸马的关系，杀他百遍都不过。太可恨了，立即搜身！”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范应克临死所说的话，大概率是故意攀扯，但作为当事人，唐晏成必须要立即表态，不能有一丝的迟疑。 然后扭头对段仁杰等人道：“劳烦几位去范应克的住所搜查一下，看看有没有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段仁杰和石勇立即带着几名羽林卫赶去侍卫的住所。 这边左子建已经将范应克上下搜了一遍，并没有特殊之物。 随后还将衣服解开，果然在其左肋下有一个明显的淤血黑点。按左子建看来，里边的肋骨应该已经碎了。 不禁心下一凛，看来驸马的实力不容小觑啊。 看完之后，左子建大声道：“属下刚才已经查看过，此人肋下果然有伤，确是刺客无疑。” 说完立即跪下道：“属下身为侍卫统领，却出现此等之事，难辞其咎，恳请驸马降罪！” 唐晏成看看他道：“左统领请起，你有没有罪要公主殿下亲自处置，你去向殿下请罪吧。” 然后冲着其他侍卫道：“尔等暂时不要离开，等羽林卫询问之后再行处置。” 然后吩咐一个羽林卫的小校将众人带下去，查问有没有范应克的同党。 此时傅盛和冯文年走过来，傅盛拍拍唐晏成的肩膀，低声道：“真有你的！” 唐晏成正色道：“傅兄此言差矣，这个刺客明明是你们发现了端倪，我只是顺势揭破而已，要说有功，那也是你们四人的功劳！” 傅盛和冯文年都是一愣，还要再说时，唐晏成连忙拦住，“好了，我们赶紧去给殿下汇报吧。” 说着在两人的腰间各掐了一下。 两人瞬间会意，这是给他们送功劳呢，于是也都冲着唐晏成笑笑。 其实不等他们汇报，安阳公主早就在殿内看到了所有的一切。 当范应克被识破时，她还很是高兴。 可等范应克喊出最后那句话后，安阳就是浑身一颤，这个混蛋，死都死了，竟然还要拉本宫下水！ 这可如何是好，他不会真信了吧？ 当唐晏成几人进来时，安阳立即解释道：“驸马，刚才那贼子临死时所说都是妄言，此事与本宫无关啊。” 唐晏成连忙道：“殿下多虑了，所有人都能看的明白，这就是那贼子的离间之计，微臣万万不会当真。” 安阳松了一口气，但还是轻叹道：“本宫自然是知道的，但他毕竟是本宫的侍卫，说到底也是本宫御下不严。” 唐晏成正色道：“殿下错了，此人狼子野心，潜伏在公主府伺机图谋不轨，跟殿下有何关系？要说有关，臣身为驸马，难道也脱不开关系么？” 安阳这才放心，随即问道：“可查清他的真实身份了么？一定要严查，务必查清所有往来。” 唐晏成道：“段石两位校尉已经带人去搜查他的住所了，希望能有所收获。” 说完，对安阳拱手施礼：“殿下暂请歇息片刻，臣等告退。” 安阳还想再说，张张嘴却道：“也好，驸马要关注调查进展，随时向本宫禀报。” “微臣遵命！”唐晏成大声领命，然后和傅盛两人退了出来。 刚刚返回逸枫殿，就见段仁杰和石勇走了进来，两人一脸的颓丧，看样子应该是一无所获。 第22章 我就说你们搜的不仔细 唐晏成一问，果然听段仁杰道：“那贼子的房间干净的很，没有任何线索。现在人也死了，接下来想查清他的身份可就难了。” 石勇也是一脸凝重。 唐晏成看看两人，略一思索道：“你们稍等片刻。” 说完转身进了书房，时间不大又从里边出来，对段仁杰和石勇道：“那个侍卫的院子我还没去过呢，这样，咱们再去搜一遍，看看别是你们刚才漏掉了。” 段仁杰刚想说我们查的再仔细不过，但唐晏成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冲着傅盛和冯文年道：“你们在这等一会，我去看看就回。” 说完拉着就走。 无奈之下只能再次来到范应克的房间，外边已经被羽林卫团团围住。 唐晏成当先走了进去，发现里边陈设简单，不过所有的柜子箱子都被打开，就连地砖都被撬开，可见刚才搜查的一定极为仔细。 唐晏成装模作样的这看看那摸摸，段仁杰和石勇也只能分散开，再查一查好了。 可刚才都已经掘地三尺了，现在还能怎么查？ 但唐晏成却说查不到东西就不走，一定要好好搜。 三人在里边又找了一刻钟的时间后，石勇无意中一低头，就发现在床脚处竟然有一个白色的纸团。 嗯？ 石勇立即将纸团拿了起来，不对啊，这么明显的东西，刚才怎么没有发现？ 这时唐晏成大喊一声，“石校尉，难道有所发现了吗？” 石勇扭头瞅瞅唐晏成，眼神充满怪异，这时段仁杰也走了过来，奇道：“我特么刚才怎么就没看到？” 说完也狐疑的盯着唐晏成。 唐晏成没有丝毫不适，对石勇道：“快打开看看，说不定有什么线索呢。” 石勇这才将纸团展开，只见里边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明晚三更，恒隆商行。” 段仁杰也接过来看了看，“这是他们接头的地方？” 石勇点点头，“肯定是的，只是……” 说着又把那张纸条拿过来，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对唐晏成道：“驸马，你……” 唐晏成连忙打断他，大声道：“既然发现了线索，我建议立即出手，别让这些人得到消息逃走！” 说完低声道：“其他事回头再说。” 然后再次大声道：“段校尉，立即调集人手，不可耽搁！” 同时对石勇道：“石校尉，你最好从南军也调些人手过去，防止有人漏网。” 到了现在，段仁杰和石勇如果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那也就不用再混了。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冲着唐晏成抱拳，“驸马，这个人情兄弟们记下了！” 说完立即转身出去。 唐晏成负手走了出来，抬头看看晴朗的天空，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等他返回逸枫殿后，冯文年问道：“他们两个呢？” 唐晏成道：“我就说他们搜查的不仔细吧，没想到还真被找到了一个线索，他俩已经调集人手出去了，希望能来得及吧。” 傅盛和冯文年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疑惑，“还真有线索？” 唐晏成义正辞严的说道：“当然！还是石勇发现的呢，不信等他们回来你们去问。” 冯文年说道：“那就再好不过，等等看吧。” 唐晏成见干等无聊，便邀请二人到后院池塘，边钓鱼边等，好不惬意。 一直到红日西垂，段仁杰才派了一个浑身浴血的小校回来报信。 从这个小校嘴里，他们三人得知了刚才发生的事有多么的惊心动魄。 段仁杰只是从公主府带走了二十个人，大部分人都留在公主府驻守，毕竟他的主要任务还是保护公主和驸马的安全。 但他也知道如果是一般事，那二十个人已经不少了，但如果是查处死士，就远远不够看了。 刚好唐晏成也点到了石勇，于是两人分头行动。 段仁杰返回羽林卫求援，而石勇则是立即赶往南军，将情况汇报后，带着自己手下的百十人快速赶往恒隆商行。 这一来一回就耽误了不少时间，等他们两边终于汇合后，就过了将近一个时辰。 不过好在段仁杰调了一个百人的弓弩队过来，加起来一共来了两百多人。 两人在恒隆商行的远处街角碰了一个头，很快做好分工。 段仁杰带人从北边和西边包抄，石勇则带人从东边和南边包抄，将人手分成前后两队，务必不能使一个人漏网。 一刻钟后，哨响骤起，喊杀声立即大作。 第一波人破开门墙，挥舞着兵器冲了进去，立即就与商行里的人交上了手。 石勇和段仁杰身先士卒，带队冲在最前边，没想到里边的人见到官兵后不但不束手待毙，反而立即抽出藏匿好的兵器，与官兵血战。 交上手之后，官兵才发现，这些人的实力极其强悍。 最低也是武道二品，大部分都有武道三品以上的实力，甚至还有两个武道六品的高手。 同时商行里边远不止提前了解到的十余人，而是足足有二十多人。 这些人之前也不知道藏在哪里，等到战斗白热化时纷纷涌出，一下子就将官兵的防线冲垮，大量的官兵被斩杀，小小的商行里里外外血流成河。 关键时刻，段仁杰带来的弓弩队发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些人站在隔壁房顶和围墙之上，前后站位，错落有致。一排人射出之后，另一排人再射，中间不留空隙。 许多商行之人都被射成了刺猬。 但这些弓弩兵也成了被重点攻击的目标，那两名武道六品的高手，撇开院中的官兵，直接腾空跃起，专门攻向弓弩兵。 因此弓弩兵虽然离的比较远，但仍然死伤惨重。 不过羽林卫不愧是京城的精锐，虽然被冲破了防线，但仍死战不退。 尤其是弓弩兵的都尉也发了狠，组织外围射手组成箭网，无差别的覆盖，硬生生将其中一个武道六品射的如同破网，惨叫着轰然掉到院中。 另一个武道六品眼见事不可为，拼死杀出一条血路，逃了出去。 他也是此次围剿中唯一幸存之人，或者说暂时幸存之人。 第23章 他有没有同党 唐晏成听后也是深感震惊，只以为是一次简单的搜剿，没想到搜出了马蜂窝。 听完后问道：“段校尉和石校尉两人现在在哪里？” “石校尉带人守着商行，救治伤员，段校尉带着尚有战斗力的人手，去追击那个逃跑的六品了。” 唐晏成一惊，“他只是武道四品，那不是很危险？” 小校道：“驸马请放心，段校尉已经派人去通报羽林卫，那边肯定会安排接应的。” 傅盛接着问道：“此次你们的伤亡如何？” 小校脸色一暗，“此次羽林卫当场战死十数人，剩下之人几乎人人带伤。南军那边……” 冯文年快速问道：“那边如何了？” “那边的伤亡比羽林卫要严重的多，伤亡几乎要翻番。” “这么严重？”三人全都吃了一惊，按这么来算，此次共有近五十名官兵战死当场。 可也只是斩杀了对方二十余人，战损比超过了一比二，可谓惨重之极。 唐晏成追问一句，“那段石两位校尉怎么样？” “两位校尉身先士卒，身披数创，死战不退。不过好在他们修为很高，加上兄弟们一起奋战，他们也只是受伤。石校尉的伤要更重一些，不过性命无碍。” 冯文年马上道：“我们赶紧去现场看看吧！” 唐晏成却伸手拦住了他，“此事已经发生了这么久，不说羽林卫和南军，就算顺天府肯定也已经派了人，现场混乱，我们还是暂时不要去添乱了。” 傅盛也道：“驸马说的对，我们还是等候消息吧。” 唐晏成问道：“那商行里搜查之后，可有发现？这些到底是什么人？” 小校道：“卑职来时还在搜查，暂时没有结果。” 唐晏成安排人招待小校，小校也只是喝了一口茶之后就退走了。 这时傅盛对唐晏成道：“老唐，天色已晚，我们就先回府，明日再去探望他们二人吧。” “也好，如有消息可遣人来告。” 三人拱手道别。 等他们走后，唐晏成想了想，再次来到槿霖殿求见安阳。 这次没等多久，红云就将唐晏成请了进去。 见到安阳之后，唐晏成把下午的围剿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听完之后，安阳惊的俏脸煞白，“怎么会如此？怎么会如此？那范应克到底是什么人？” 唐晏成道：“还在甄别之中，不过如此强悍又丧心病狂之人，背景肯定不一般。” 此时安阳又问道：“那府里的侍卫可都查清了？”现在她已经感觉这个公主府并没有那么安全了。 “此事自有羽林卫的人正在调查，臣没有过问，殿下可遣人去问一下。”唐晏成在府里还是有自知之明，不该问的坚决不问。 安阳刚想让绿岚去问，但回头一想，还是感觉让她守在自己身边好一些。 于是对唐晏成道：“那就辛苦驸马去问一下吧。” 唐晏成道：“臣遵命！”说完退了出来，转身向侧院走去。 等来到侧院，见到了羽林卫的小校。 一问才知，已经基本上盘问完了，暂时并没有发现范应克的同党。 唐晏成就知道是这种结果，如果府里有同党的话，范应克就不会出府跟那个黑衣人接头了。 但他也不好下令将人放走，只能大声道：“这些人不管有没有问题，都不能苛待，不能一棒子打死所有人。” 小校应是。 唐晏成刚想离开，却发现旁边小屋里也有人，一看竟然是左子建。 见他有所疑惑，小校道：“他是主动要过来的，我们也只好例行询问。” 唐晏成想了想道：“我可以进去跟他说几句么？” 小校点头同意，连忙将门打开。 唐晏成迈步走了进去，左子建抬头一看，立即起身施礼，“属下拜见驸马。” 唐晏成紧走两步，扶住了他，“左统领免礼，你怎么会在这里？” 左子建苦笑一声，“启禀驸马，发生这样的事，属下难辞其咎，自当领罪，同时也算是自证清白吧。” 唐晏成点点头，理解左子建的想法，“殿下让我来过问一下询问的进展，等下我会向殿下禀明你的情况。” 这话说的比较隐晦，一来我只是看看，只带眼睛不带嘴，不可能将你放出去。二来我可以跟公主求个情，至于公主怎么处置那就不是我说了算。 但左子建还是听明白了，立即躬身道：“属下多谢驸马，不管如何属下都甘心领罪！” 此事性质恶劣，左子建肯定要受处罚，要说轻一点，可能撤职罚俸，要说重一点，有可能发配充军，甚至有可能作为同党直接砍头。 这时如果有人肯替他说几句好话，不啻于天大的好消息。 当然左子建还不知道恒隆商行的事，如果知道后肯定会手脚冰凉。 唐晏成抬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臂，转身走了出来。 在回槿霖殿的路上，唐晏成走的并不快。 他在思考要不要帮一下这些侍卫，包括左子建，如果要帮该怎么才能帮到他们。 再次来到槿霖殿，将侍卫的审讯情况说了一遍。 安阳问道：“依你看，这些侍卫里到底有没有范应克的同党？”这话问的就很没水平，更没道理。 但唐晏成不能不答，沉吟了一下后道：“臣一时也难以断定，不过按常理推断，范应克的职位已经够高，没有必要再安排一个普通的侍卫跟他打配合。” 意思很明白，这公主府不比大内，有什么值得安排许多人来刺探的？ 安阳点点头，却又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左子建有问题？” 唐晏成心说，你这都是什么逻辑？连忙道：“不是，臣去的时候，听说左子建主动接受问询，极为配合。” “这么说来，那他跟范应克就不是一伙儿的。”安阳的意识里非黑即白。 唐晏成故意问道：“敢问殿下，左子建和范应克两人是什么时候来到公主府当差的？” 安阳道：“本宫也是去年底确定了……之后才独立开府，那时他们一起调过来的。” 唐晏成知道，宣仁帝决定招他为驸马后，才让安阳出宫，独立开府。 “这么说他们来的时间都不长，那殿下可知他们俩之前都在哪里效力么？” 第24章 驸马认为该如何处置 安阳摇摇头，这些事她哪里会知道，只能看向绿岚。 绿岚道：“左子建来自大内，范应克则是从禁军调来的。” 唐晏成恍然大悟一般，轻声道：“哦，原来之前两人并不认识。” 这是一个陈述句，或者说是一个伪装成陈述句的反问句，两人之前根本就不认识，怎么可能会是同党？ 安阳听后也反应过来，这时唐晏成又趁机追加了一句，“公主府开府日短，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的奸细？哪怕陛下问起，微臣也会这么说。” 安阳感激的看着唐晏成，说道：“如此就交给羽林卫去处理吧。” 唐晏成躬身告退。 安阳看看他没有说话，只能任他退走。 这一夜安阳睡的极不安稳，噩梦连连，最后只能让绿岚和红云守在床头，呆坐到天亮。 直到天亮，唐晏成也没有等到段仁杰送来消息，也就是说暂时应该没有什么大的进展。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发现的消息太过机密，不方便告知他。 中午时，傅盛派人过来传信，说是皇帝已经将段仁杰和石勇两人安排进皇宫救治，暂时见不到，只能再等等了。 这也算是宣仁帝对段石两人的变相奖赏，以示重视之意。 两天后，有太监到公主府传旨，让安阳公主和驸马唐晏成即刻入宫。 两人入宫后，太监并没有带他们去御书房，而是直接领到了武英殿。 进殿之后才发现，除了宣仁帝外还有几个人在场。太子李瀚站在左侧，右侧上首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干瘦老者，看起来笑眯眯的样子。唐晏成曾远远见过此人，正是宰相崔用。 大殿正中有一个身穿四品武官服的中年汉子，正在给皇帝等三人汇报着什么。 唐晏成立时明白过来，这是皇帝正式问对的节奏。 宣仁帝见他们进来，让那武官暂时到一旁等待，先是对安阳道：“安阳，这些事没有吓到你吧？” 安阳一听双眼就是一红，哪能没吓到，这两天都没睡好呢。但嘴上只能答道：“此事都怪女儿御下不严，还请父皇降罪。” 宣仁帝道：“此事与你无关，说到底你也是受害者，怎么会怪你？” 唐晏成心里吐槽道，我才是受害者呢，公主哪里受害了？ 安阳闻言眼泪就落了下来，楚楚可怜道：“多谢父皇！” “此事朕自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只是府里那些侍卫，你想怎么处置？” 安阳抬起头看看宣仁帝道：“自然是凭父皇做主，不过如果查清他们确实清白的话，还请父皇从轻发落，毕竟他们也曾护卫女儿有些苦劳的。” 宣仁帝点点头，这个女儿还是心善的，“朕自会处理妥当，你先去德妃那里吧，这两日她也担心不已。” “女儿告退。”说完慢慢退出。 唐晏成躬身一礼后就要跟着安阳一起出去，却听宣仁帝道：“驸马先等一等，朕还有事要问。” 安阳看了一眼唐晏成，略一迟疑，轻声道：“那我先走，等会你可直接去母妃那里找我。” 唐晏成点头表示知道，然后上前两步站到大殿中央。 宣仁帝直接问道：“朕听闻驸马那日遇刺，不知伤可好了？” “多谢陛下挂念，臣的伤已经无碍了。” 宣仁帝点点头，接着问道：“听说那日的奸细还是你发现的？” 唐晏成道：“回陛下，那刺客行刺时暴露了行踪，但臣当时并未重视。后来在他人提醒后，臣才想起来一些细节，最后侥幸把他找了出来。” “你说的是段仁杰和石勇吧？这二人今次表现不错，很是勇猛，朕自有奖赏。” “正是这两人。” “你可知那奸细是什么人么？” “臣不知。” “蒋岩，你跟他说一下。” 那个身穿武官服的汉子应是，上前说道：“我们搜查了恒隆商行，也发现了一些文件，但线索并不多。不过恒隆商行的主要生意就是与北晋从事皮毛往来，循着这条线应该就可以查到背后之人。” 这些事唐晏成早就知道，但还是表现出了适度的惊讶，“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人是北晋的奸细？” “很有可能，所以想问问驸马，可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行刺你？” 唐晏成茫然道：“我这两日也在思索，确实想不到什么原因。” 这时崔用忽然插嘴道：“驸马，你认为会不会跟汾州有关？” 唐晏成抬头看了看崔用，接着眼睛一亮，“崔相的意思是，这些人跟我父亲有仇，刺杀我就是想报复他么？” 崔用深深看了唐晏成一眼，然后接着道：“这只是一种猜测，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还请崔相解惑。” 崔用看了宣仁帝一眼后说道：“有没有可能是故意刺杀你，然后挑拨朝廷和静安军的关系？” 唐晏成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但还是大惊道：“啊？这些贼子还有这层用意么？是了，怪不得范应克临死前要攀扯上公主殿下呢，真是歹毒异常，其心可诛！” 崔用一直盯着他，幽幽说道：“那以驸马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唐晏成立即躬身道：“自然全凭陛下处置！” 崔用追问道：“我的意思是，唐节度爱子心切，会不会被贼子误导了？” 话已至此，崔用的意思已经很是明白了，就是说唐艺会不会借这个机会对朝廷发难。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此事跟朝廷无关，但既然有了借口，万一唐艺忍不住怎么办？ 唐晏成此时也不好再装傻，想了想道：“崔相无需多虑，我会修书一封，派人送到汾州，向父亲解释清楚前因后果。” 崔用道：“既然驸马能亲自修书是再好不过，臣回头也会写一封信，亲自跟唐节度解释一二。” 唐晏成马上道：“不如我写好后就交由崔相，一起派人送到汾州吧。” 虽然唐晏成有无数种渠道给汾州传信，但将明面上的书信和崔用的书信一起送到汾州，自然也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崔用点点头，“那也好。”说完侍立一旁。 这时宣仁帝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蒋岩，对方仿佛刚想起来一般：“对了，前日围剿时有一个武道六品的贼子逃了，至今没有落网。为驸马的安危着想，最近这段时日还是尽量待在公主府为好。” 第25章 驸马想要什么奖赏 唐晏成心里一动，干什么？这是要软禁我么？是了，在没有得到唐艺那边的确切消息之前，肯定不能让我逃脱了，否则朝廷手里就少了一个筹码。 不过他并不担心，因为他很清楚，唐艺也没准备好，肯定不会动手。 所以坦然的说道：“多谢将军提醒，这段时间我也刚好在府里养养伤，哪里都不会去的。” 此时宣仁帝沉声道：“朕看皇城司现在越来越懈怠了，竟然有如此多的贼子隐匿京城都没有发现，还发生了行刺之事，你该当何罪？” 旁边的蒋岩立即跪下，“臣有负圣恩，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唐晏成此时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蒋岩就是皇城司的大统领。据说此人可是武道九品的高手，心狠手辣，号称蒋阎王。 宣仁帝冷哼一声，“此事严密追查，务必要有一个结果。” “臣领旨！” “太子，此事你要帮朕盯着，不管牵扯到什么人都要严惩不贷。” “儿臣遵旨！” 训斥完了蒋岩，宣仁帝转向唐晏成，温和道：“此次能剿灭此股贼子，驸马功劳不小，理当奖赏。” 唐晏成心里一阵冷笑，这是打了蒋岩一巴掌，再给自己一个甜枣，还是在安慰呢。 嘴里却立即说道：“臣哪有什么功劳，不敢受赏。” “如果不是你发现了隐匿的刺客，又怎么会剿灭那个据点呢？功劳就是功劳，有功不赏，朕岂不是成了昏君？” 唐晏成大惊，连忙道：“陛下言重了，微臣惶恐！” 宣仁帝转向崔用，“你认为该如何奖赏驸马？” 崔用也不思索，直接道：“驸马乃是武道四品，年轻有为，思虑敏捷，到禁军或者羽林卫担任职务，再合适不过。” 唐晏成一听就知道崔用不安好心，皇帝能允许我带兵么，这不是害我吗？ “驸马你意下如何？”宣仁帝开口问道。 唐晏成连忙道：“启禀陛下，臣年少无知，虽有一些武道，但根本不值一提，又从来没有涉及过兵事，怎能胜任？” 宣仁帝继续道：“驸马不必妄自菲薄，或许可以一试。” 唐晏成无奈，只能跪倒在地，大声道：“微臣确实才疏学浅，不堪大任，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这时太子李瀚突然说道：“启禀父皇，既然驸马不愿领军，那不如就让他到六部观政？” 宣仁帝瞥了一眼太子，不等他说话，唐晏成再次连忙道：“启禀太子，臣对政务更是一窍不通，如去观政，必然笑话百出，万万不敢受命。” 然后趴在地上连连叩头，心道，这几个就没有一个好人，都在想着给我下套。 宣仁帝见状，直接起身走下御座，俯身将唐晏成扶起，“既然如此，那就暂不安排具体职务，嗯，但功劳不能不赏。这样吧，赐黄金千两，另加城外皇庄一座，不可再推辞了。” 唐晏成知道，宣仁帝一开始就打算这么赏的，只是绕了一个弯而已。这些赏赐也不是给他的，而是给唐艺看的。 但面上还是故意露出些许喜色，再次跪倒谢恩。 从武英殿出来后，唐晏成在太监带领下，赶往德妃所住的盈秀宫。 一路上目不斜视，可后背还是传来阵阵凉意，那是渗出的冷汗。 刚才看似一片和谐，君臣几人对自己关爱有加，但如有一个地方应对失当，立即就将前功尽弃。 这皇宫之中果然步步杀机。 尤其是在面对高深莫测的皇帝和老奸巨猾的崔用时，更是要小心翼翼，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另外还有一个就是太子，这也是一个阴险的主，想着趁机给自己挖坑，他估计是想借着打击自己来打击三皇子吧？ 能挖一次，就会挖第二次，今后找到机会一定要还回去，让他知道今天的决定是多么愚蠢。 随即又想到一点，如果自己真的反击了回去，太子是不是就会认为是三皇子在反击？如果是如此的话，那…… 正想着之时，已经来到盈秀宫。太监通报之后，唐晏成走了进去，首先给德妃请安。 德妃开始对唐晏成的身份也是不满意的，也曾委婉的跟宣仁帝提过一次，但发现宣仁帝的态度坚决之后，就只能接受。 现在生米做成熟饭，看到唐晏成时倒是越来越顺眼了。 德妃让唐晏成平身后，关切的问道：“驸马，那日听说你遇刺，本宫担忧不已，现在可好些了？” 她刚才肯定已经问过安阳，现在唐晏成一来，又问了一遍。 唐晏成赶紧回道：“回娘娘，臣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刚才陛下也嘱咐臣好好休息呢。” “那就好，刺客之事可有眉目了？” 唐晏成想恒隆商行之事应该不算机密，即使告诉德妃也算不上泄密，于是道：“臣也是刚刚听说，那些贼子很可能跟北晋有关系。” 也不管是不是北晋，先扣一顶大帽子过去再说。反正两国对峙上百年，互相安排卧底探子再正常不过。 德妃倒是惊了一下，“原来是北晋的细作，怪不得那么凶狠。” 北晋与北方大漠里的异族柔然接壤，国内有不少的异族后代，因此民风彪悍。梁国向来瞧不起北晋，在梁国看来那就是不修教化的蛮夷之辈，甚至与茹毛饮血的野兽无异。 但是在汾州长大的唐晏成再清楚不过，北晋这些年励精图治，内修德政，外修兵甲。数次击败柔然的进攻，也吸纳了不少异族人加入军队，因此实力大涨。 梁国如果还是以老眼光来看待北晋，将来肯定要吃大亏。 但这些话他是不会说的，一定要烂在自己肚子里。 安阳也是心有余悸，连忙问道：“那些细作可都抓获了么？” 唐晏成道：“据说是逃了一个武道六品的头领，现在正在缉拿。这也是陛下让微臣暂时待在府里的原因。” 德妃没想那么复杂，连忙道：“还是陛下考虑的周全，安阳这段时间你也多在府里，没事少出去。” 安阳公主不知想到什么，小脸就是一红。 唐晏成见状连忙岔开话题，笑了一下道：“不过陛下念在微臣这次剿灭奸细有功，特意赏赐了黄金千两和皇庄一座。” 第26章 从未见面的公公来信 德妃一听就立即笑了起来，嘴里一直念叨着让唐晏成感念皇帝之恩。 安阳站在旁边眼神复杂的看着唐晏成，没想到这次他不但逢凶化吉，反而因祸得福，受到了父皇的嘉奖。 而自己心心念念的他，却投入了其他女人的怀抱，每每想到此就是一阵的懊恼。 随即德妃说了一件事，再过一个月就是陛下的万寿节，让安阳和唐晏成提前准备好相应的贡品，好讨陛下的欢心。 两人躬身应是。 又待了片刻，安阳刚想告退时，德妃忽然对唐晏成道：“驸马，你跟安阳成亲也有些日子了，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外孙呢？” 唐晏成尴尬的笑笑，没有说话，只能低头不语，这事能怪我么？ 安阳更是大羞，刚才德妃就已经跟她提过此事，没想到现在又当着唐晏成的面再次提出来，真是无地自容。只能佯装撒娇，搪塞过去。 好不容易从盈秀宫出来，安阳走在前边，唐晏成落后几步跟在后边，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唐晏成斜瞅着安阳娇俏的背影，心里想，这次被德妃敲打，不知她该如何应对？ 两人出了后宫不久，却在一条甬道里碰到了段仁杰和石勇两人。 唐晏成在他俩从公主府离开后就没有见过，当听说他们受伤时也无处探望，现在突然碰到，自然是非常高兴。 两人对安阳公主见礼，安阳见状也只好对唐晏成道：“驸马可与二位将军寒暄几句，本宫在前边等你片刻。” 唐晏成道谢后与两人来到旁边，俏声道：“你们两人都没事吧？听说受伤不轻啊。” 段仁杰嘿嘿一笑：“都是皮外伤而已，几天就养好了。”石勇也说自己已经没有大碍。 唐晏成道：“你们现在这是从哪里来？” 段仁杰道：“刚才陛下召见，给我二人进行了奖赏。” “恭喜恭喜！” “这都要拜托驸马你……” 唐晏成连忙拦住了他，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可以如此没有遮拦。转而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宫？” 段仁杰也感觉有些莽撞了，连忙道：“今日收拾一下，明日就会出宫，名义上还要将养几日。” “那好，等你们大好之后，咱们再聚畅聊！” 宫里人多眼杂，可不是叙话的地方，三人拱手道别。 唐晏成一路小跑追上了安阳，她也没有多问，两人一同返回公主府。 回来之后，唐晏成当即就写好了一封家书，上边将此次事件的来由始末讲述清楚。并衷心感激宣仁帝的圣恩，盛赞公主对自己的关爱，最后希望父亲不要担心，更不要被宵小误导云云。 写完之后，通读一遍，自己都感觉有些浑身起鸡皮疙瘩。但还是折叠好放入封皮之中，但并未封口。 然后让唐虎将这封信送到宰相府，亲手交给崔用。 唐虎刚刚送信回来，时间不大，宫里的传旨太监就来到公主府，宣布了对唐晏成的奖赏。 千两黄金更是当场交给唐晏成，至于皇庄那边，说是还需要整理之后才能交接，请唐晏成稍等几天。 唐晏成也没在意，他又不愁吃喝，一个皇庄早一天晚一天的没啥影响。 接下来因为不能出府，唐晏成担心其他人造成误会，就暗地传信唐天和李奉，让他们不用担心。同时提醒他们这段时间务必小心行事，最好暂时蛰伏，等过了风头再说。 接着就是无所事事、只能钓鱼的无聊驸马生活。 这段时间最大的变化就是公主府的侍卫全部进行了更换，而左子建等人也被羽林卫带走，暂时不知如何处理。 中间四皇子李鸿又来了一次，明为探望驸马的伤势，实际就是来玩的。 唐晏成心说我的伤都好了才来探望？ 但还是热情接待了这个小迷弟，继续教了他几个虽然漂亮但不怎么实用的招式。 不过从四皇子口里却听说了一个消息，这小子好像是无意当中提起，说太子和二皇子在御书房好像因什么事吵了起来，结果被宣仁帝严厉斥责。 结果两人被禁足，回府思过。 李鸿还得意的说，他们都不如自己，可以随意出宫玩耍。 唐晏成并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去打探太子两人为什么争吵，更没有幸灾乐祸，毕竟自己其实也在禁足当中。 不过还是特别关心的对李鸿说，近期有刺客尚未抓获，进出宫都要小心。 小伙子直到傍晚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这几天安阳也没有再宣他见面，只是按时让红云将解药送来，并免了唐晏成每日的请安，让他安心养伤。 唐晏成也乐的躲清净，每日打打拳，钓钓鱼，好不惬意，虽然在惬意之下是一缕难以解开的忧愁。 终于在十天之后，收到了唐艺的回信。这个回信的封皮上却写的是：敬请安阳公主殿下阅处。 唐晏成只好拿着这封信求见安阳。 进入大殿施礼之后，双手将信呈上，并说道：“启禀殿下，这是刚从汾州来的信，是我父特别呈给殿下的，还请殿下阅览。” 安阳有些疑惑，虽然自己嫁给了唐晏成，但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名义上的公公，之前也没有任何的联系，怎么会突然给自己写信？ 将信打开一看，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在信中，唐艺以谦卑的口吻表达了对安阳公主的敬意和尊重，同时直斥唐晏成顽劣不堪，希望公主能对他严加管束，万万不可放任自流，否则极容易闯祸等等。 不过信里却对唐晏成遇刺一事只字未提。 安阳公主当然知道前些日子唐晏成曾经写了一封家书回去，没想到唐艺的回信竟是这样。 看来传闻唐艺不喜欢这个嫡子确有其事，然后随手递给唐晏成，“你也看看吧。” 唐晏成恭敬接过来，认真的看了一遍，末了大声道：“父亲教训的极是，请殿下今后多多教诲。” 安阳一阵无语，摆摆手让他连信一起带走。 唐晏成躬身退出，嘴角轻轻一挑，这个老爹还真是会来事。 信从安阳公主手里过一下，就变成了光明正大的明牌，不存在暗地里的龌龊。 当然唐艺也在信里提了一句，将会正式上书谢恩。 在唐晏成收到信的第二天，宫里的传旨太监再次来到公主府，说是皇庄已经整理完毕，可以交接了。 唐晏成微微一笑，这就是自己可以出府了呗？ 第27章 驸马给孩子们添饭 唐晏成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接收皇庄，而是又等了两天。 他也只是想表现的不是那么着急而已，故意端一下，没想到在这两天还真发生了一件事。 就是从恒隆商行逃走的那个武道六品终于被抓住了，至此恒隆商行一案算是阶段性收官。 至于北晋那边的调查不是一两天能有结果的，也不关唐晏成的事。 反正刺客既然落网，驸马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出门了。 这天早上禀明了安阳之后，唐晏成就带着柳念和唐虎两人，以及小狗子一起赶往城外。 宣仁帝赏赐的皇庄就在西城外三十里。 唐晏成憋了这么久，浑身上下都不得劲，一出城就打马狂奔，享受着飞驰的感觉，着实放松了一把。 柳念和唐虎也同样骑马跟随，但这下可苦了小狗子。 他根本不会骑马，只能坐在马车之上，让车把式尽量跑快些。 可马车哪里跟得上，加上地面并不平坦，一路把小狗子颠的七荤八素。等他赶到皇庄门口时，都无法站起来了。 唐晏成到了皇庄之后，管事早已接到了交接的命令，极为配合。 也由不得他不配合，现在这个皇庄既然赐给了唐晏成，那他一句话就能让管事走人。 要知道看似只是一个皇庄的普通管事，但在这里吃住不愁，平常也没什么事烦心。 加上佃户逢年过节的一些孝敬，小日子过的也是有滋有味。如果被调走，再上哪里去找这么好的活？ 管事姓刘，四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还是很精明，把皇庄里里外外的情况都给唐晏成作了详细的汇报。 据他所说，这座皇庄占地一千两百亩，每年两季。亩产三石多一点，产出还算不错。房屋共有三进，虽然有些破旧，但打扫的还算干净。 整个皇庄共有佃户五十余户，都是身世清白的良家百姓。另有在战场伤残后退役的老兵八个，算是充当了护卫。 唐晏成大致看了一遍后，还是很满意的。对刘管事的能力表示了赞许，并让他继续留下来管理皇庄。 刘管事也很是高兴，发誓一定要帮驸马看好这片庄子。 随后刘管事就将所有的佃户和护卫都集合在了庄子前边的广场之上，正式宣布了皇庄易主之事。 佃户们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不管谁是主家，对他们来说都是种地而已。 唐晏成看看这些佃户，低声问刘管事，“他们每年上交多少佃租？” 刘管事道：“三成，这也是皇庄的统一标准。” 既然是皇庄的统一标准，自己也不好更改，否则其他皇庄就不好操作。 但看眼前这些佃户都很瘦弱，个别小孩甚至面带菜色，应该是生活的极为艰苦。 当然他们还是比耕种其他地主土地的佃户幸运了很多，那些人的佃租甚至会达到三成五到四成，个别寺庙的土地佃租甚至会达到五成，辛苦一年也难以糊口。 如果对比没吃没喝的流民，那他们更是不啻于生活在天堂之中。 但唐晏成看在眼里仍然有些不忍，种粮食的人却吃不到饱饭，该是什么样的世道？ 这也更加坚定了他内心的某个想法。 唐晏成想了一下后，还是对刘管事道：“佃租就按三成来收，规矩不可废。但我看不少孩子面带菜色，应该难以饱腹。这样吧，从今年起，凡是有十五岁以下孩童的，每户每个孩子可以少交一石佃租，算是本驸马给孩子们添饭了。” 一石虽然不多，但对于这些佃户来说，已经足够让孩子多吃一碗。 当然唐晏成也知道斗米恩升米仇的道理，不可能一下子给的过多。 他也不怕皇帝说他刁买人心，只有五十户，能买到啥？ 另外也给那些护卫适当加了一成的俸禄，算是对他们往日付出的一种回报。 当刘管事把这些决定大声宣布之后，这些佃户的反应大大超出了唐晏成的预料。 他们竟然齐齐跪了下去，感动的痛哭流涕。包括那些护卫也是眼含热泪，激动的看着唐晏成。 他们所求真的不多。 唐晏成真的没有想到，只是这么一点对他来说微不足道的赏赐，就让这些人如此的大礼参拜。 他难得的有些不知所措，连忙让大家起身，刘管事也是不停招呼才让这些人站了起来。 小狗子赶到时就刚好看到了这一幕，虽然头昏眼花，但还是在心里记了下来。决定回去后立即向公主殿下汇报，也算是为今天受的罪捞回点本儿来。 刘管事也认识小狗子，见他坐车不舒服，连忙安排烧了热茶。结果这个太监还在那里横挑眉毛竖挑眼，一派颐指气使。 唐晏成不好当面斥责，于是笑笑道：“小狗子，既然皇帝已经把这皇庄赐给了本驸马，现在我也没有信任之人过来管理，不如就把你调过来如何？” 小狗子一下就蹦了起来，连忙道：“这不行，我可是殿下亲自安排的逸枫殿总管，驸马怎能随意调动？” 开玩笑，一个公主府的总管，一个皇庄的管事，可是天差地别。 唐晏成没有说话，只是玩味的看着他。 小狗子忽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随即反应过来，讪讪道：“驸马是在调笑奴婢吧，可把奴婢吓坏了呢。” 唐晏成也是想警告他一下而已，哈哈大笑几声就算了。 刘管事看看唐晏成，也跟着笑起来。 本想简单看看之后就返回，结果这些佃户太过热情，实在没办法，只好在皇庄用过午餐之后才上马离开。 返回时唐晏成没有再策马飞奔，而是信马由缰，边走边特意看了看官道两边的田地。 有些不能耕种，有些已经荒废，有些种着庄稼的地里也是同样佝偻的身形…… 列国连年大战，朝廷只能不断地压榨百姓，而京城里则是纸醉金迷。这个天下啊，就像是一个火药桶，说不定什么时候一点就炸…… 一路心思沉重，等回到公主府前还是收拾好了心思，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逸枫殿。 刚一进来，侍女就递上一封请柬。 唐晏成接过来一看，嘴角就挑了起来，正是傅盛和冯文年联名所请。约在两日后的酒仙居，庆贺段仁杰和石勇高升。 第28章 都是二皇子的人 两日后，当唐晏成来到酒仙居时，傅盛等人已经全部到齐，就等他一个了。 因为今天不是他请客，倒不好来的太早。 不过他在楼下也耽误了一些时间，因为酒仙居已经改造完毕，李奉陪着他左右走了走。 改造后，酒仙居的面积比之前大了一倍有余，又是全新装修，看起来极上档次。 加上门口的一副对联，酒仙居俨然已经成了文人墨客和各路贵人新的聚会之地，几乎天天爆满。如果不预约，根本找不到地方。 李奉也趁机将不少人安插了进来，算是彻底立住了脚。 同时李奉也悄悄告诉唐晏成，青楼那边也基本准备完毕，最多再有半月就能开张。 唐晏成微微点头，嘱咐他们就按自己之前的安排落实即可。 终于来到二楼，进屋之后还是被段仁杰让到了主位，唐晏成坚决不坐。 段仁杰道：“驸马就不要谦虚了，这次要不是驸马慷慨，我等哪里会有今日？” 推辞不过，只能坐下，顺口问道：“我还不知道二位得了什么赏赐呢。” 不等段仁杰说话，冯文年插嘴道：“这次两个小子可是赚大发了，京城已经多年没有破获过这么重大的间谍案。陛下龙颜大悦，赏赐颇丰。” “是吗，快说说看。” “那些金银绸缎就不提了，现在段仁杰已经升任羽林卫郎将，手下光校尉就有三个。石勇更是一飞冲天，现在是金吾左卫郎将，专司皇城东门守卫，圣眷正隆。” “恭喜恭喜，来让我们一起祝两位兄弟前程似锦！” 几人连干了三杯，畅快至极。 放下酒杯后，段仁杰对冯文年道：“别光说我们俩，这次你和老傅不也被陛下好好表扬了一通么？” 唐晏成奇道：“你们也有好事？” 傅盛摇头一笑，“还不是在你那里，自抓到范应克后，老段他们就在跟陛下汇报时，把我俩也放了进去，说是我们协助你发现了线索，陛下因此才有了赏赐。” “赏了什么？不会也是郎将吧？哈哈。” “当然不是，不过是些金银物什，家里边其实更看重的是赏赐本身。” 唐晏成明白他的意思，皇帝能对他们进行赏赐就是一种最大的认可。 几人又是一顿祝贺，气氛逐渐热烈。 段仁杰将小狗子撵出去之后，俏声问唐晏成，“唐兄，别怪我多事，此次要是没有你无私指点，我和老石肯定无法立功。只是还方便告诉兄弟，你是怎么发现那个范应克有问题的？” 唐晏成知道他会有此一问，他也必须要给几个人一个交代，否则他们还以为他有什么问题呢。 早就想好了说辞，直接道：“这事说来还真是巧了，也是我们兄弟的运气。之前柳姨守夜时，无意中发现有黑衣人从公主府外出。于是就跟了上去，还偷听到了他们之间的零星谈话，其中就提到了恒隆商行。说实话，你们也知我的处境，本来不想多管闲事。谁想到那晚范应克竟然前来行刺，柳姨当场就认出了他。第二天在现场指认背影时，也是柳姨给的我暗示，真正认出来的并不是我。” 几人都知道柳念是唐晏成的贴身护卫，更是武道六品的高手。这样说起来虽然还有漏洞，但也能自圆其说。 段仁杰听后还是感激的说道：“唐兄，归根结底还是你的原因，更何况你没有藏私，而是及时告诉了我等，这个人情还是会记在你的头上，跑不了的。” 四人一起站起来，对唐晏成满满敬了一杯。 唐晏成喝掉之后，大声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何况现在是四个生死兄弟？” 又喝几杯后，唐晏成看似无意的问道：“这件事现在可都处理干净了？” 段仁杰道：“哪会那么容易呦。” “难道出了什么纰漏不成？” “那倒不是，而是……”他回头看看，把声音压低道：“我们从恒隆商行搜出来不少文件，都是那些贼子来不及烧掉的。没想到在里边发现不少各部官员的信件，足足几十封呢。” 唐晏成惊道：“还有此事？难道这些人还敢叛国么？” 石勇接着道：“说叛国倒也不至于，不过是泄露一些他们认为无关紧要的消息罢了。可这些消息如果真到了北边，说不定就能导致大祸。” 唐晏成点点头，“都有哪些衙门的？” 段仁杰舔了一下嘴唇，“有兵部的，有户部的，还有禁军的，特么的都烂透了，没一个好地方。” 这时傅盛突然问道：“老段，你能确定这些人一定有问题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会不会是那些细作故意留下来的？他们可能早就做好了准备，万一被发现就将这些信件抖出来，营造出一种假象。” 石勇问道：“什么假象？”那些信件就是他亲手搜出来的，自然要问个明白。 傅盛神秘一笑，低声道：“据我所知，那些信件所涉及的人虽然不少，但大部分可都是二皇子的人。”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因为他们都能感到，如果真是这样，那涉及的可就太深了。 唐晏成也是一惊，因为他突然想到那日四皇子李鸿跟他说的话，太子和二皇子在御书房吵了起来，难道就是为的此事么？ 随即又想起来，宣仁帝将此事的具体调查之权交给了太子负责，那太子有没有在这中间动些手脚呢？ 其实不管动没动，只要是二皇子受创更重，那自然就不会服气，必然认为太子在故意打压他。 二皇子必须要撇清关系，一来是手下涉及的人太多，必须要将大部分人保下来，否则以后谁会跟着你混？二来也必须要把自己与北晋的关系说清楚，不然一个涉嫌卖国的皇子还想着做太子么？ 所以两人才会在御书房不顾形象的争吵起来。 只是宣仁帝的态度很是暧昧，他是两边都不帮，各打了五十大板。看起来公平，实际上肯定是二皇子吃了亏。 唐晏成接着想到，那么二皇子会咽下这口气么？ 第29章 你还真维护你家殿下 石勇还是有些实诚，直接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些奸细故意挑拨太子和二皇子的关系？” 冯文年撇撇嘴，“他们俩之间的关系人尽皆知，还用挑拨么？” 这话也就他敢说，但也只能在这里说说了。 唐晏成连忙拦住他们，“此事知道就行，不要再议了，不妥。”说完端起酒杯，大家一起喝酒。 只是石勇有些郁闷，本来以为立了大功，现在想来，如果真是如此，那自己不也成了那些奸细的帮凶？ 唐晏成看出石勇的心思，端着酒杯来到他的近前，安慰道：“老石，你怪不得姓石，就是实在。放心吧，此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只是拼死杀敌而已，不会有人怪到你头上的。” 石勇只能无奈笑笑，看来旁人说的不错，这京城中每一步都是坑，今后还是要多向这几个兄弟学习才是，不然掉到坑里都不知道。 这时唐晏成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老石，公主府之前的那些侍卫后来是怎么处理的？” 石勇想了想道：“陛下对那些人很不满意，本欲严惩。不过应该是有人求了情，最终全部被打散，安排到外地城防军里去了。” 安排到外地的城防军，虽然丢了前程，但起码能保住性命，也算不错了。随即又问道：“那个侍卫头领左子建呢？” “听说还在羽林卫的监牢里呢。” 段仁杰走过来接着道：“那个姓左的也是倒霉，现在看来跟他应该是没有什么关系。但谁让他是领头的呢，他不承担责任谁承担？估计要吃一辈子的牢饭了。怎么你跟他有交情？我看那日他还故意针对你来着。” 唐晏成叹口气，“我只跟他见过几面而已，哪里谈的上有交情？公主府一共只有两个侍卫头领，结果倒好，一个是外国奸细被当场击杀，一个是渎职无能被关天牢。这么一来，不是给殿下脸上抹黑么。” 冯文年调笑道：“你还真维护你家殿下呢。” 唐晏成一脚踢出，吓的冯文年连忙躲闪，狠狠道：“你也就是个武试榜眼，横啥啊？” 唐晏成一愣：“对了说到武试，我们的状元郎可回来了么？” 他说的就是武试状元方长青，任职兵部职方司员外郎，之前到荆南平定叛乱去了。 段仁杰撇了一下嘴，“回来？这回有的等了呢。” “怎么回事？难道荆南也出问题了？” 段仁杰在羽林卫的消息也很灵通，“我听说不光是出问题，还是出了大问题呢。” 冯文年也被引起兴趣，凑上前去，“赶紧说说看。” 段仁杰咳嗽一声，理了一下思路道：“刚开始大军一到荆南，可以说是势如破竹，连续攻破多个蛮洞的山寨，一时军心大振。不过这也埋下了隐患，就是完全瞧不起那些蛮人。后来轻敌冒进，果然落入陷阱。领兵将领拼死才冲了出来，不过所带兵马损失过半，堪称惨败。现在双方算是互有胜负，都暂时收缩防线，对峙起来，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呢。” “原来如此，这是最新的消息么？” “不是，都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那边山高路远，这些消息是唐兄遇刺前才传回来的，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 “那也就是说现在双方还在僵持之中。” “战场瞬息万变，谁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呢。” 唐晏成感叹道：“荆南离洛都太远，有时确实鞭长莫及。”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飞速盘算，如果这个消息是在自己遇刺前才传到京城，那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现在朝廷最大的事就是在荆南的用兵，但没想到互有胜负。但拖下去，对朝廷来说其实是极为不利的。 那么在这个时候，范应克作为北晋也好，还是其他的外国势力也好，刺杀了自己，那必然会引起老爹唐艺的严重不满。 如果老爹也趁势起兵的话，那大梁必然会面临两线作战，形势也将更加危急。当大梁内战彻底爆发，实力大损之时，外部势力趁机入侵，那大梁必然社稷倾覆。 好毒的计谋！ 高级的计谋就是这样，不光是要自己造势，还要学会借势。造势加借势，一旦成功，就是必杀之局。 看来当时自己无意中将恒隆商行泄露出去，反倒是一招妙棋了。 众人全都点头，不过傅盛却说道：“鞭长莫及是真的，不过根子么，还是在这京城之中。” 唐晏成奇道：“此话怎讲？” 傅盛笑笑，“跟那个奸细案一样，此事也是两边斗法的结果。” 段仁杰只知道兵事，但对朝廷的事并不清楚，连忙问道：“还是那两边？”说着抬手指了指。 傅盛神秘道：“不错，我听说一开始时叛乱并不大，太子就主张安抚，因为太子在户部观政，同时荆南刺史就是太子妃的老爹，当然不希望动兵。可是后来，不知二皇子怎么就说服了陛下，才派出了大军进行镇压。” 石勇问道：“二皇子为什么要出兵呢？” 傅盛先不说其他的本事，就他这个保国公孙子的身份，就能打听到很多外人不知道的机密消息。关键他还喜欢八卦，在兄弟中间传一传，这样感觉特别有成就感，“因为二皇子在兵部观政呀，再说了，你主张抚，我就主张剿嘛，要什么理由？” 石勇低头不语，这跟他想象的朝廷可不一样。 这时唐晏成看了一眼石勇后道：“好了，此事就不要再说了。以后老石负责皇城守卫，还是要适当避嫌的。” 石勇此时道：“我只知忠于陛下，其他不知。” 众人笑笑，不再提这一茬，开始轮番喝酒。 一顿酒喝到黄昏，才起身散场。 今天唐晏成没有喝多，倒是把段仁杰和石勇喝的酩酊大醉。安排好四人回府后，唐晏成看看李奉也要离开。 正在这时就见几个街头泼皮样的人，在酒仙居大堂里大声叫骂：“谁是酒仙居的老板？这特么是什么狗屎饭菜，是给人吃的么？” 第30章 你想让本宫出面 唐晏成就是一愣，听这口气就像是故意找茬啊。于是示意李奉前去处理，他就迈步来到大门旁边，饶有兴趣的看着里边。 李奉来到几人身前，客气道：“不知几位贵客有什么问题？” 其中一个敞着怀满脸横肉的大汉斜睨了一眼李奉，“你就是这里的掌柜？” “不错，正是在下，不知贵客有什么吩咐？”开门做生意嘛，李奉这段时间已经碰上好几起类似的事了。无非就是不想付钱，故意找个由头而已。 那个大汉不屑道：“既然是掌柜，但不知可能做的了这酒仙居的主？” 李奉一听，就感觉这些人有些不同，脸色一正，“贵客请讲，即使我不能做主，也自会有能做主之人。” “那好，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爷爷看上你这酒仙居了，打算买下来，你出个价吧。” 李奉都被气乐了，嘴角一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此事在下就能做主，这酒仙居不卖。” 大汉双眼一瞪，“你可考虑好了，你知道爷爷是谁吗？” 李奉一抱拳，“还没请教？” 旁边一个瘦小的汉子接过话，谄媚的介绍道：“告诉你，这位就是人称下山虎的南哥。” 李奉象征性的客气一句，“原来是南哥，失敬了。”他哪里听说过这号小人物。 那瘦小汉子见李奉并不在意，又追加了一句，“你可能还不知道，南哥就是洛水帮在南城的堂主。” 李奉听后果然脸色凝重起来，这个洛水帮他一来京城就听说过。鱼龙混杂，势力庞大，算是京城最大的地下帮派。 据说大半个南城的黑暗势力，几乎都在洛水帮的控制之下。洛水帮的帮主是谁没人知道，只听说背景强大，不然也不可能在京城混的下去。 李奉自觉与洛水帮井水不犯河水，哪想到今天竟然被人找上了门。 当然这个南哥说是南城的堂主，或许是真的，但洛水帮在南城估计最少也有数十个堂口。他这个堂主的含金量到底有多高，估计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瘦小汉子见李奉的样子，以为已经吓住了他，冷笑一声道：“你现在开个价还能拿点银子平安离开，你要是敢不从，从明天开始这间酒肆照样是虎哥的，但你什么都不会剩下，包括你这条命。” 李奉听后笑出了声，“在下听明白了，不过你们可能没明白我说的话。那我再说一遍，这酒仙居不卖，几位请吧。” 说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意思就是赶紧滚蛋。 南哥见状，一掌“啪”的拍在桌子之上，整个桌子立时四分五裂，然后整个人噌的站了起来。 只见他身量极高，膀大腰圆，站起来后自有一股气势压来。 李奉眯眼没动，按他的判断，这个南哥应该有武道四品下的修为，在普通帮派里算是一个好手了。 只是在他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半炷香之后，南哥庞大的身躯从酒仙居的大堂里直接飞到了大街之上。在地上哼哧半天没有起来。 街上之人哄然大笑。 唐晏成只是微笑一声，随即对走过身边的李奉，快速的轻声说了一句：“想办法收服他。” 见李奉微微点头，唐晏成也就不再看下去，转身回府。 他相信李奉能明白他的意思。 翌日，唐晏成来到槿霖殿求见安阳公主。 话说，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可以随意求见安阳了呢？ 来到大殿之内，见安阳端坐其上，连忙躬身行礼。 安阳轻声道：“何事？” 唐晏成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臣昨日听说公主府之前的侍卫，已经全部被打散安排到了外地的城防军，特来禀报殿下知晓。” 安阳淡淡道：“就这个事么？” “还有，除了普通侍卫外，统领左子建现在还被羽林卫关押在监牢之中，听说可能会监禁终身。” 这次安阳终于有了一些变化，“那件事跟他有关么？” “应该没有关系。” “那为什么还要监禁终身。” “或许在朝廷看来，能不杀他就已经是恩典了吧。” 安阳想了想道：“你今日来说此事，意欲何为？” 唐晏成就把昨天那套说辞又说了一遍，当然完全是从安阳公主的角度出发。 安阳听后觉得很有道理，问道：“你的意思是想让本宫出面把他保出来？” “如果殿下能亲自出面，想来左子建一定会感念殿下大恩。” 安阳不禁站起来，慢慢走了几步，“可他现在已经算是有了前科，把他保出来之后该如何安排？” 唐晏成早就想好，只是给出了两个选择，“这事简单，或者让他自己想办法谋生，这应该难不倒他。或者公主殿下开恩收留也行，到时看他自己的意思就是。” “本宫收留他，总不能还做公主府的侍卫吧？那是万万不行的。” 唐晏成温和一笑，“殿下，这不是巧了嘛，陛下刚赐给臣一个皇庄，刚好缺一个护卫头领，如果他愿意去的话，就能解决这个难题了。” 安阳停步看看唐晏成，心说你原来早就安排好了。不过如此安排，倒也算不错。 “本宫自会考虑一二。” “殿下英明，微臣告退。” 安阳本以为唐晏成还有其他事的，没想到他说完了左子建的事转身就走，只能盯着他的背影轻轻一叹。 唐晏成可不管安阳怎么想，他现在想的就是荆南的战事，如何才能在其中找到可以利用的地方。 如果荆南战事能够多打两年，那静安军的准备时间就足够了。那时朝廷刚刚在荆南用兵，实力受损，那么…… 于是独自待在书房之内，悄悄的写了一封书信。这封信里将现在他所了解到的所有情况都进行了说明，并给出了自己的一些建议。 当然信还是很简略的，毕竟要靠密语传送，太复杂不光是看起来累，写起来更累。 此信写好之后，就安排唐虎出府帮他买了几个糖饼回来。 然后接下来的几天，唐晏成就只为一件事发愁了。 第31章 这些贼子故意给朕难堪 唐晏成所发愁的就是要给宣仁帝准备什么样的万寿节贺礼。 今年是他第一次给宣仁帝上贺礼，既不能太普通，又不能太高调，必须要拿捏好这个度。 毕竟他的身份很敏感。 想来想去也没有一个好的主意，这时柳念道，“公子你着相了呢。” “什么意思？” 柳念一笑，“这个贺礼不是你要准备，而是要殿下那边准备呀。你还想跟殿下分开送啊，必须合在一起才行呢。你自己在这里想有什么用，最后不还是要殿下统一把关确定？” “对啊！”唐晏成一拍大腿，才想起来自己是有媳妇的人，天天一个人睡觉，把这茬都忘了…… 现在要给老丈人送礼，自然要让女方做主。 于是道，“那我就去跟她说一下，让她准备呗。” “殿下肯定已经准备了，不过你最好要把态度摆正才是。” “有道理，马上就去。” 唐晏成只能硬着头皮再次求见安阳，只说自己不懂皇家规矩，还请殿下做主，并拿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 安阳心说，我前两天就想问你这件事，结果没问成，现在才想起来找我。 但看看那张银票，不禁撇撇嘴，“贺礼本宫已经安排妥当了，你届时与本宫一起入宫便可。至于这银票嘛，你就收起来吧。” 这点钱安阳还看不上眼，再说了怎么能收他的钱？ 唐晏成连忙应是，临走前死活都把那张银票留了下来。 安阳拿着银票，摇头苦笑，“绿岚，那就收起来吧。”随即问红云，“那个解药可都按时送过去了？” 红云低头道：“都按时送了。” 安阳半晌没有说话。 接下来十余天，无所事事，只能钓鱼。 不过在临近万寿节时，李奉先是传来一个消息，说是车马行那边近几天发现了不少南边来的生面孔，看他们的样子有些像是蛮人。 不过因为手下人也没有见过蛮人是什么样子，只是感觉有些像而已。 李奉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些人，首先是因为朝廷正在荆南用兵，唐晏成让他们要重视。 还有一点就是这些人是以出售药材为名入京，但后来发现这些人只是将药材送到一些药铺后，就躲在客栈不再出门，行迹有些可疑。 唐晏成想想后放到了一边，因为梁国幅员辽阔，南边除了荆南有蛮人外，西南也有不少少数族裔。包括东南方的南越，也与梁国有频繁的贸易往来。 洛都几乎每日都能看到南方来的生意人，不足为奇。 他倒是对李奉报来的另一件事更感兴趣，就是那个洛水帮的南哥。 李奉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与南哥不打不相识，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不过就凭李奉手里的财力和人力，搞定一个小小的黑道混混自然手到擒来。 这个南哥跟李奉喝酒时喝大了，不小心吐露了一条消息，就是洛水帮的帮主很能就是二皇子的人。 又是二皇子！ 二皇子掌握了半个京城的黑道组织，他想干什么？看来这个二皇子很不安分呐。 唐晏成拿着手里的纸条凝眉沉思，半晌后才把唐虎喊过来，把纸团送给了他…… 第二天就是万寿节了，小狗子早早的就提醒唐晏成明天务必早些到槿霖殿，千万不能迟了。 上次从皇庄回来后，他就把唐晏成的所作所为统统告诉了安阳，没想到安阳只是淡淡的说了句知道了，就没有更多的表示。让小狗子一阵的不安，不知哪里做错了。 翌日一早，安阳公主的銮驾出了公主府，直奔皇宫。 今日大朝，文武百官齐齐上殿恭贺皇帝万寿。安阳在进宫后就先去了德妃的盈秀宫，回头会一起去皇后的坤宁宫。 这是唐晏成第一次参加大朝会，殿内是四品以上的官员和勋贵，其他人员全部在殿外行礼。 唐晏成站在第三排的最旁边，没办法，有身份的人太多了。他也不想站在前边被人审视，躲在旁边再好不过。 大殿里的人他也不认识几个，只能跟着太监的呼喊，该磕头就磕头，该行礼则行礼。 百官上贺表，太监一一宣读，然后又去太庙上香。 一通下来，就过了近两个时辰。 之后皇帝赐宴，百官在宫里用了午饭。一起与皇帝吃了顿不冷不热的御膳之后，百官告退，唐晏成被太监领着来到坤宁宫。 此时后宫嫔妃和皇子皇女济济一堂，热闹非凡。 宣仁帝并没有第一时间过来，而是先去了御书房处理一些紧急的政务，还与崔用几个大臣一起商量了许久。 等宣仁帝来到坤宁宫时，已近黄昏。皇帝也没有了上午在大殿的那股威严，放松了许多。 唐晏成站在安阳旁边，他的对面是三皇子，右手旁边是四皇子。太子和二皇子还在禁足，皇帝并没有趁万寿节的机会让他们出来。 各个皇子皇女都献上了万寿贺礼。 这时唐晏成才知道安阳的贺礼是一幅百寿图。据安阳所说，是她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上边绣了一百个寿字。 唐晏成暗里撇撇嘴，这应该不值五千两吧？ 不过宣仁帝很是喜欢，大声夸奖了安阳的孝心。 之后皇帝赐宴，众人略带拘谨的随便吃了几口。 这时奉天殿大太监方吉快步来到宣仁帝旁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宣仁帝双眉一蹙，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酒宴继续，但众人就感觉氛围有些冷淡。 时间不大，方吉再次来到宣仁帝旁边，轻声汇报了什么。 宣仁帝将手里的酒杯直接摔在了桌案之上，呵道：“这些贼子是故意在万寿节给朕难堪，蒋岩是吃干饭的吗？” 所有人立即肃立，噤若寒蝉。 唐晏成心道，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宣仁帝竟然这么生气？ 正想着时，只听宣仁帝道：“今日就到此吧，散了！”说完当先走了出去。 三皇子被德妃叫住说话，四皇子直接返回淑妃那里。 唐晏成则随着安阳出来，也不再耽搁径直出宫。 来到宫外銮驾排开，前前后后一共数十人。绿岚和红云一左一右跟随銮驾行走，唐晏成还是骑马跟在銮驾后方。 此时天色已晚，有些阴天，视野昏暗，只有侍卫每人手持一个火把照亮周边。 銮驾经过朱雀大街后，左拐入了延福巷，这里就窄了许多。 延福巷大约三百多丈长，可一进来之后，唐晏成心里忽然就有一种警觉浮现。 第32章 何方宵小竟敢行刺 当走进延福巷百丈时，唐晏成的危机感更加强烈，不好，这里肯定有问题。 唐晏成刚想提醒侍卫注意，突然一声呼哨，巷道两侧站起数十个黑衣人，从上而下直接扑了下来！ 有刺客，而且是大批的刺客！ 这些人三五一伙，早就做好了分工，而且是前后夹击，将巷道两头死死堵住。中间之人冲向侍卫和随行的宫女太监，还有两人则是直接冲向銮驾。 他们的目标是安阳！ 侍卫统领楚易刚刚上任，拥有武道六品的修为，见状立即大喝一声，“护卫殿下，杀敌！”挥剑与一个黑衣人战在一处。 銮驾前后共有数十人，但半数都是没有武道修为的宫女和太监，真正的侍卫不过二十多人。 如果放在平时，这种护卫已经足以应对突然情况，可现在刺客大量出现，一下子就让侍卫陷入了被动。 异变陡生，那些宫女和太监吓的惊声尖叫，四下乱跑。 当两个黑衣人扑到銮驾旁边时，绿岚和红云早已拔剑在手，飞身迎敌。 但一交手她们才发现，这两个黑衣人竟然都是武道六品上的高手。 她们两个哪里会是对手，但身后就是殿下，拼死也要挡住。 唐晏成在刺客飞出之时，并未慌张，而是冷静观察。 当发现侍卫们都被牵扯，两个黑衣人直扑銮驾时，转头对柳念道：“跟我来！” 唐晏成此时也顾不得隐藏修为，如果安阳被刺杀，那将产生一系列难以预估的后果。 而且他并不知道这些刺客到底属于哪一方势力，如果被诬陷跟汾州有关就会有大麻烦。 所以今日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安阳。 他和銮驾之间还有近三丈的距离，中间都是人，只能从马上纵身而起。 先是在马头一点，如大鹏般凌空飞向銮驾。 柳念没有骑马，直接原地纵身，紧随其后。 半空之中，唐晏成运起内力大喝一声，“何方宵小竟敢行刺，找死！”声音响彻周边，震的下方之人耳膜生疼。 那两个黑衣人本来以为将绿岚和红云击退就可以进入銮驾，没想到从后边突然杀来两个高手。 唐晏成今日并没有带剑，身形一闪来到红云身前，抬手将黑衣人的长剑一掌击开，随手把红云拉到身后，“你们去銮驾里保护殿下，外边交给我。” 此时柳念也替绿岚挡住了另一个黑衣人，绿岚和红云见状，立即钻入銮驾。 红云在转身之前，还娇喊道：“驸马小心！” 唐晏成根本顾不上说话，那个黑衣人被拦住一招后，攻势竟然连绵不断。 唐晏成赤手空拳，开始时应对起来略有不足。但他身法飘忽，动作快如闪电，片刻之后就扭转了劣势。 黑衣人心里大惊，没想到侍卫里还有如此高手。于是立即加大攻击力度，时间对他们来说更为宝贵，必须速战速决。 可是不论他如何发力，始终无法击败唐晏成。 这时只见他忽然发出几声怪叫，叽里咕噜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旁边的几名黑衣人听见后，则是立即向这边靠拢过来。 唐晏成心里一凛，看来这是要群殴了。 唐晏成心里豪气顿生，哈哈大笑一声，“宵小鼠辈，尽管来战！”双掌连击，将黑衣人逼的连连后退。 这时旁边的支援终于赶到，几人团团围攻唐晏成。 这几个人虽然只是武道四品和五品的境界，但蚁多咬死象，唐晏成立时陷入危局，身上多出了几条血痕。 此时柳念和楚易身边都有数人围攻，一时难以脱身，更别说前来救援他。 唐晏成见此钢牙一咬，心道，看来今日不发威是难以收场了。 心念一动，身形立即大变，掌风如刀，踢脚似电，围攻的圈子立时被击退数步。 唐晏成得势不饶人，虚晃一招，突然扑向左侧，那个黑衣人只有武道四品，实力最弱。 那人刚退一步，就见眼前一花，唐晏成一掌击在他的前胸。 黑衣人惨呼一声，倒飞而起，唐晏成闪电出手，将其手里的长剑一把夺下，回手刺入对面一人的胸膛。 也不拔剑，再次将这名黑衣人的长剑夺下，把身后的攻击荡开。 唐晏成大发神威，连斩两人，一时震慑四方。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唐晏成凌空一转，直接扑向那个六品的为首之人。 那黑衣人立即抬剑抵挡，没想到唐晏成这一剑竟然是虚招，他在空中身子一扭，将右侧的另一黑衣人直接枭首。 这时才与那个六品交上手。 六品黑衣人自知已无退路，只能大吼一声，纵身向前，想要与唐晏成彻底拼命。 唐晏成岂能如他所愿，并没有与他硬拼，只是将身法展开，一个转身绕到了他的身后，左手抬起，一指点在了黑衣人的后脑。 “啪” 黑衣人的脑袋立时被击爆，血雾喷洒一大片。 所有周边的黑衣人都是一愣，呆呆看着犹如杀神一般的唐晏成，眼里充满了恐惧。 与柳念相斗的黑衣人也发现了这边的突变，立即大声喊话，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虽然听不懂，但意思应该是在鼓动所有的黑衣人全力搏杀。 剩下的黑衣人听后，眼露愤恨和悲壮，嘴里哇哇怪叫着重新扑了上来。 唐晏成冷哼一声，将手里的长剑一摆，如虎入狼群，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一路横推过去，五六个黑衣人立即倒地不起。 唐晏成杀的兴起，嘴里长啸一声，原地飞起数丈高，凌空扑向与柳念对战之人。 这应该就是领头的，必须要杀了他才行。 黑衣人见唐晏成扑来，就知道生死时刻已经来临。 此时柳念也已多处受伤，唐晏成心里就是一痛。柳姨可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怎能让她流如此多的血？ “柳姨，你去銮驾，让我来！” 柳念闻言并未退走，而是将周边几个黑衣人拦住，好让唐晏成独战那个匪首。 唐晏成自然知道柳念的用意，也不再多说，只是将手里的长剑连环使出，剑剑不离对方的要害。 那个匪首边挡边退，嘴里还在不停的呼喊。 唐晏成紧攻几剑，嘴里道：“聒噪！” 第33章 区区毛贼交给我 唐晏成说话时声音并不太大，但在那匪首听来，却不啻于在耳边响了一个炸雷！ 束音如雷！ 在旁人看来，当唐晏成话声响起时，那个匪首竟突然站在那里呆了一刻，没有任何的反应。 就是这一呆，唐晏成已经来到他的面前，长剑挥过，人头飞起，漫天的鲜血喷洒。 停住了，这一刻现场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几十双的眼睛齐齐落在唐晏成的身上，只见他站在一堆尸体之旁，浑身浴血，气势逼人。手里的长剑透出丝丝的寒意，也让所有黑衣人的心里不停的颤抖。 这该是怎样的一个人啊，他到底是什么修为？ 唐晏成环视一周，发现能站立的侍卫已不足十人，而黑衣人还有二十多个，敌方仍然占着人数上风，于是大喝道：“所有侍卫保护銮驾，区区毛贼交给我即可。” 就在此时，从銮驾的窗口，微微掀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一只眼睛偷偷露出来，越来越亮。 楚易回头看了一眼唐晏成，随即道：“尔等还不按驸马吩咐来！” 众侍卫这才连忙退到銮驾旁边，团团围了起来。 楚易自己则是站到了唐晏成的身旁，持剑肃立，严阵以待。 唐晏成也知道，楚易身份所限，不可能退后，于是朗声道：“今日能与楚统领并肩一战，何其快哉！” 楚易被他气势感染，也不禁大声说道：“这是属下之幸。” 唐晏成向两旁看看，低声道：“你左我右，记得留几个活口。”说完，也不等楚易答应，身形已经掠起，冲着右边几人扑去。 这些人虽然有必死的决心，但却被唐晏成刚才的气势所慑，见他扑来，都不禁抖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哇哇叫着冲上来，然后被长剑划过，砰然倒地。 唐晏成身法迅捷，这些黑衣人哪里能躲的开？不过还好唐晏成此时并不想斩尽杀绝，而是要留下活口好盘问根底，所以一炷香之后，地上东倒西歪躺了一堆，个个身体残缺，苦苦哀嚎。 銮驾旁的侍卫见此惨状，看向唐晏成的眼光也充满了畏惧。 等唐晏成回过头，见楚易还在搏杀，只是向前走了几步，但却并没有帮手。 又等了片刻楚易才将剩下之人全部击倒，然后过来冲着唐晏成深深一礼，“多谢驸马成全。” 楚易不但没有怪唐晏成袖手旁观，反而道谢。他知道唐晏成不是不想帮他，而是不能帮他。 要知道他才是公主府的侍卫统领，现在虽然保住了安阳殿下，但手下死伤惨重，同时没有提前发现埋伏，这些都是他的罪过。如果再不能立些功劳，那事后别说这个统领了，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这条命呢。 现在唐晏成给了他这个立功的机会，他哪能不感激？ 唐晏成抬手拍了拍楚易的肩膀，大声道：“此次奸人突施刺杀，谁也难以预料，好在楚统领临危不乱，调度有方，应对得力，又亲手斩杀十数名匪徒，护卫殿下安全，实乃大功一件。” 这就是在为这件事定性，楚易连忙行礼。 唐晏成又转头看着銮驾旁的侍卫，“你们也一样，都是好样的。为了护卫殿下不惜性命，全力搏杀，这才大获全胜，相信殿下和朝廷一定会大力嘉奖。” 说完，唐晏成几步来到銮驾旁，躬身道：“殿下受惊，微臣死罪！” 銮驾里传出安阳略带颤抖的声音，“驸马哪里有罪，这次有赖你和众侍卫拼命本宫才得安全。你们都是本宫的恩人，本宫一定会禀明父皇，重重奖赏！” 所有侍卫立即跪倒谢恩。 这世上的事就是如此，如果公主殿下责怪他们护卫不利，那不是砍头就是充军。但如果公主殿下肯定了他们的功劳，那就会有丰厚奖赏，说不定还能平步青云。 上位者一句话一个念头就能决定下面无数人的生死。 当然，在侍卫心里，都有一个评估，认为公主殿下之所以能认可他们，肯定是碍于驸马先前的肯定。 因此对唐晏成打心眼里充满了感激。 唐晏成这时身体微微摇晃，声音也小了下来，请示道：“敢问殿下，这些匪徒该如何处置？” 安阳根本不敢再看，那些断肢残骸刚才吓坏她了，这时赶紧道：“一切由驸马处理即可。” 唐晏成领命后，慢慢转身把楚易喊过来，嘴里咳嗽一声，“楚统领你来安排吧。”说完身体还晃了两晃。 楚易连忙将他扶住，“驸马如何了？难道伤势太重了么？” 唐晏成摆摆手，“我就是有些虚脱，不碍事，你速去安排。” 楚易只能让他坐在旁边地上。 唐晏成之所以如此，就是在想怎么善后的问题。 大家都知道他只是武道四品的境界，但刚才所展现出来的已经远远超过了四品。 这件事根本瞒不住，早晚会被皇帝和有心人知晓，到时如何圆谎才是要头疼的事。 现在装作身体不适，也只是做一手准备而已。 柳念根本不知唐晏成心里所想，见他突然坐在地上，以为他受了重伤，连忙跑过来。 这么一来，绿岚和红云在銮驾里也看到，转而告诉了安阳。 安阳就是一惊，连忙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后，就要下车。绿岚连忙拦住，还是红云动作快，一下跳下来，跑到唐晏成身边询问。 要知道唐晏成今晚也是救了她和绿岚一命呢，怎能不感激呢？ 唐晏成只好将刚才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红云虽有疑惑，但还是安慰了两句后返身给安阳汇报。 安阳听后才略微放心。 楚易安排人将那些活口统一捆绑看管，又让人前去皇宫报信。 同时将幸存的太监宫女等人组织起来，将銮驾向前挪动等等，条理清楚。 这里距离皇宫并不远，时间不大，一队羽林卫快速赶来，随即顺天府的差役也赶了过来。 同时楚易又安排了几名受伤较轻的侍卫，跟着这些人将匪徒押走，也防止有人杀人灭口。 也让羽林卫留下一半人，护卫安阳返回公主府，以防还有人在前方埋伏。 第34章 这是本宫的命令 安阳公主遇刺，震惊整个京城。 不到半个时辰，宣仁帝就让周忠带人来到了公主府。见安阳公主无恙才长吁一口气，然后把前后经过详细了解后就要回宫禀报。 可安阳却让他先去看看驸马再走。 周忠不解，可还是遵命来到了逸枫殿，进门之时，刚好看到侍女将唐晏成换下的血衣拿出。 大惊之下，连忙进殿探望，才发现唐晏成赤裸上身躺在床上，数道伤口赫然在目。一个公主府的御医正在帮唐晏成涂抹金疮药，小心翼翼。 再看唐晏成双眼紧闭，脸色惨白，牙关紧咬，呼吸急促。 周忠颤声问那御医，“驸马如何了？怎么会如此严重？” 御医边处理边回道：“驸马虽然是皮外伤，但流血太多，身体现在极度虚弱。” 唐晏成听到周忠的声音，慢慢张开了眼睛，似乎没有认出来，半晌后才说道：“原来是……哦，周总管，我……” 说着就要起身。 周忠连忙按住，“驸马万万不要动，容易牵动伤口。陛下已经知道殿下遇刺之事，特意派了奴婢过来，只是不知道驸马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 唐晏成内疚道：“都怪臣护卫不力，导致殿下受惊，微臣死罪。还请周总管代我向陛下说明，等我伤势略有好转马上就入宫，当面向陛下请罪。” 周忠道：“驸马哪里有罪，快别这么说，奴婢这就把驸马的情况禀报陛下。” 说完又叮嘱御医务必全力救治，这才快步离开。 又过半个时辰后，周忠再次返回公主府，这次带来了两名大内御医。 两人对唐晏成进行了全面的检查和诊断，发现他内里亏空严重，气血两虚，整个人处在崩溃的边缘。 两人也是大惊，很少见到这种情况。于是商量后，一致认为是失血过多，元气透支所致，需要立即调养，否则严重的话恐有性命之危。 于是马上开好药方，让侍女立即照方抓药。 随即退出来等待，却又被安阳公主叫到了槿霖殿。 当安阳听说了唐晏成的情况后，腾的站了起来，她一直以为唐晏成只是一些外伤，没想到他的情况竟然这么严重。 安阳嘴里道：“怎么会这样？本宫要去看他。”说着提起裙摆，快步走出槿霖殿。 绿岚两女和周忠等人连忙跟上。 一帮人来到逸枫殿，安阳直接冲了进去，远远的就见唐晏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睡着了。 这时侍女已经为唐晏成盖上了锦被，不然当场走光。 就算如此，安阳俏脸还是一红。但当他看到唐晏成的脸色时，心里就是一痛，眼圈一下就红了。 安阳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难道不应该盼着这个人早点死的么？ 但此时已经顾不得许多，转身对两个御医道：“你们要不惜任何代价，必须将驸马治好，这是本宫的命令！” 御医连忙应是。 周忠却抬头看看安阳，若有所思。 周忠请安阳公主先回槿霖殿，但安阳却坚持留在逸枫殿。只是为了不打扰唐晏成休息，她就来到偏殿等待。 当侍女将药抓来，立即上火熬煮，然后给唐晏成服下。 周忠留下御医，自己再次返回皇宫禀报。 这时绿岚两女劝说安阳回槿霖殿休息，安阳就是不许，一直在偏殿坐到天亮。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侍女来报，说驸马醒了，御医说情况基本稳定。 安阳这才露出一丝笑容，站起来后，本想再去看看，但想了一下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对侍女说道：“你让驸马好好休息，什么事都不要管。” 然后又补了一句，“也不要告诉他，本宫来过。” 说完后才迈着轻松的小莲步返回了槿霖殿。 其实就算侍女不说，唐晏成也知道安阳在逸枫殿守了一夜。他实在想不通安阳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此时什么事都不能做，只能躺在床上无所事事。 这下连鱼也不能钓了。 就这样，一连躺了五天，才终于下床。 这几天没有任何外人前来探望，应该是被安阳下令挡驾了。 太监和侍女全天伺候，没有一丝的空隙。 柳念和唐虎虽然可以进来探视，但却不允许告诉唐晏成任何外边之事，担心影响他的伤势。 因此唐晏成也不知道外边的情况进展。 所以他必须要尽快起来才行，况且再不起来他也要憋疯了。 起床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槿霖殿，而是来到了池塘边。 唐虎借机将最新情况简单告诉了他。 按唐虎所说，那些匪徒精心策划，先是刺杀了兵部一名郎中，并将其全家杀死，然后纵火烧屋。 当皇城司和顺天府等人赶到时，那帮人已然退走。 然后他们又用同样的手段刺杀了户部一名低级官员，事后同样纵火。 这两件事前后发生，将京城内的主要目光全都吸引了过去。 而他们的真实目的则是刺杀从宫里出来的皇子或者皇女。 而行刺之人的身份也已经查清，竟然就是荆南叛军所派，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暂时还没得到消息。 唐晏成听后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了李奉之前曾经告诉过他，有大量南方人入京之事，看来就是这帮人了。 都怪当时没有重视，最后还是落在了自己头上。 唐晏成让唐虎转告李奉和唐天，自己并无大碍，加上此时京城大索，让他们务必小心应对。 这时柳念也走了过来，不等她说话，唐晏成主动问道：“柳姨，你的伤可好了么？” 柳念一笑，“我哪有你这么娇贵，早就好的差不多了。”说完之后感觉不对，连忙看看身后。 以她对唐晏成的了解，不应该会有这么重的伤才对，但苦于不能单独相处，不知道唐晏成这么做的原因。 现在终于可以问清楚了，唐晏成也没有瞒她，而是把自己的担心直接说了出来。 柳念这才反应过来，暗骂自己糊涂，怎么没有早些想到这一点，还是公子思虑周全。 这时红云求见，并递给唐晏成一颗解药。 原来又到了十日之期。 当唐晏成把解药服下后，随即就是微微一愣。 第35章 微臣有欺君之罪 红云也敏锐的发现了唐晏成脸色的细微变化，或者说她给了解药后，就一直在仔细观察着唐晏成。 果然发现了异样，红云也不再隐瞒，而是痛快的说道：“这次的解药就是最后一枚了。” 唐晏成故作不解，大惊道：“红云姐，你的意思是殿下要……” 红云连忙道：“驸马误会了，这枚解药是真正的解药，服下之后驸马所中的毒就完全解了，所以以后就不用再服了。” 唐晏成懵了一下，先是惊喜，接着平静下来，慢慢站起身，冲着槿霖殿的方向深深施礼，“微臣谢殿下恩赐。” 说完对柳念道：“更衣，立即去给殿下当面谢恩。” 红云道：“我来之前殿下特意吩咐了，让驸马好好休息，不许过去谢恩。” 唐晏成只能叹了一口气，“殿下如此大恩，让微臣何以自处啊。还请红云姐转禀殿下，待微臣身子略好，就会当面前去谢恩的。” 红云低头应是，末了还加了一句，“驸马今后喊我名字即可，万万不要再如此称呼了，婢子承受不起。” 唐晏成一笑，“红云姐对我关照有加，年岁也比我大，当的起。” 红云连忙摆手，“驸马言重了，婢子万万不敢，婢子告退了。”说完匆匆离去。 唐晏成看着红云的背影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柳念见红云离开后，轻声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想明白了还是要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唐晏成转身坐下，悠然道：“不管是什么，咱们今后的日子都会舒心一些了，这是好兆头。” 柳念想了想后还是道：“殿下会不会是觉得你之所以救她就是为了解药？毕竟从她的角度来看，如果没有了她，那你也活不成。” 唐晏成微微一愣，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因为他始终没有把这个解药当回事，所以也就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 “刺客当时很强大，连侍卫都战死了那么多。我既然出了头，哪怕是为了解药，但如果当时也死了呢？” 柳念抿嘴无语。 道理很明显，如果是为了解药而拼命，最后把命拼没了，那还有什么意义？ 唐晏成也不再说话，只是看着眼前的池塘，不知在想什么。 又过几天，唐晏成表面上看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于是来到槿霖殿。 这是遇刺后，他们俩的第一次见面，唐晏成悄悄瞅了一眼，发现安阳略施粉黛，明艳照人，只是低头没有看他。 唐晏成谢恩之后，安阳才微微抬头，轻声道：“不必了，你之所以受伤也是因为本宫，现在康复，本宫也就放心了。” 唐晏成想了想后还是提了一下，“嗯，多谢殿下能赐给臣解药，不管如何臣都会忠于殿下。” “你的忠心本宫已经看到了，本宫还能看出来，你当时并不是为了解药。你是真的不想本宫死，对吧？” 说完抬起头，双眼直视唐晏成。 唐晏成感到安阳的目光已经将他彻底笼罩，只能回道：“微臣当时只想杀敌，没想其他。” “真的没有？” “微臣不敢欺瞒殿下。” 安阳瞅着他没有说话，半晌后似乎轻轻一叹，“你既然大好了，就入宫一趟吧，父皇要见你。” 唐晏成应是后告退。 在他走后，绿岚欲言又止，安阳淡淡一笑“什么都不用说，本宫心里有数。” 唐晏成出殿后没有回头，直接骑马去了皇宫，求见宣仁帝。 一个时辰后，终于在御书房见到了宣仁帝，没想到宰相崔用也在。 唐晏成正要跪地行礼，却被宣仁帝拦住：“驸马伤势刚好，就不用行礼了，赐座。” “陛下面前，微臣岂敢有座？” “让你坐就坐。” 唐晏成只能施礼后坐了半个屁股。 刚坐下，就听宣仁帝问道：“那日的情况，朕已经听他们说过，但还是想听你再详细说说。” 唐晏成连忙把那日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毕竟现场幸存的人很多，想瞒也瞒不住。 说完之后，就听宣仁帝道：“朕只有一个疑问，你刚才并没有说清楚。据朕所知，你在武试之时，只不过是武道四品的境界。可那晚的刺客可是有着武道六品的境界，你是如何做到的？” 说话之时，两道锐利的目光一闪即逝。 唐晏成知道根本躲不过去，还好早就做好准备。听宣仁帝发问后，连忙起身并跪了下去，大声道：“启禀陛下，微臣确有欺君之罪，请陛下降罪。” “如何欺君？” “其一，臣本来的武道修为就是武道五品，只是在武试时不想过于出风头，才故意藏拙。其二，那晚在应对刺客刺杀之时，微臣发现对方实力太强，如果不能抵挡，那后果不堪设想，因此微臣当时服下了一颗特殊的丹药。那枚丹药能燃烧精血，短暂的快速提升武道实力，爆发出比平时强大许多的力量，因此才能将刺客斩杀。微臣没有向陛下及时禀明原委，此为欺君，请陛下降罪。” 说完之后伏地不起。 宣仁帝听完似在沉思，随即问道：“那是什么丹药，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具体叫什么名字微臣也不知道，那还是臣在汾州时，一次外出时，碰到了一个游方的道士。当时见他受伤就帮了一把，他就给了臣这枚丹药。” “你还有多少这种丹药？” “当时那个道士也说只此一枚，而且此药需要燃烧精血，因此对身体的伤害极大，叮嘱臣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服用。” “那你就将此药始终带在身上？” 唐晏成连忙道：“之前是放在箱子里的，后来臣那夜遇刺后，就将此药带在身边，以防不测，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都给圆上了，虽然极为勉强，尤其是道士那里，但起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而且大战之后，唐晏成身体的亏空可是有几名御医亲自确定的，完全做不了假。至于为什么唐晏成会如此亏空，则是他将功法倒转，故意将自己转成了内伤所致。 宣仁帝双眼微眯，与崔用对视一眼后，盯着地上的唐晏成久久不语。 第36章 有人蛊惑父皇 宣仁帝几乎肯定唐晏成在骗他，什么狗屁的道士，就算想查都没地方查。这其实只是一方面，更让宣仁帝心惊的是，唐晏成可以爆发出的惊人实力。 据事后分析，唐晏成当时的武道修为起码达到了七品。按他所说，他是从武道五品的境界，直接提升到了七品。 那如果是武道七品或者八品之人，运用了唐晏成的办法，会不会快速提升到武道九品，甚至超过九品？ 果真如此的话，当宣仁帝面临此种情况时，他的安全该如何保障？ 另外还有一点，武道七品是不是就是唐晏成的最高实力？因为当时的刺客只有武道六品，如果当时的刺客是七品甚至更高呢？ 宣仁帝这几天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当然他并不相信唐晏成有突破九品的实力，但不妨碍他对这件事引起高度的重视。 现在唐晏成给了他一个不是解释的解释，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他还不得不下来。 不下来能怎么办？就因为唐晏成爆发出了超过平时的实力，就要将他治罪吗？ 不说能不能安抚汾州和朝中非议，恐怕连安阳那一关都过不了，他可是听说安阳在逸枫殿守了一个晚上。 这些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看着跪伏的唐晏成道：“此事你有大功，哪来的罪过，还不快起来。” 唐晏成心里一松，知道大致是过关了。 连忙谢恩后站了起来，也不敢再坐了。 宣仁帝换了一个话题问道：“你可知那些刺客的身份？” 这没什么好装的，不知道反倒有点假，立即道：“臣听说是荆南的蛮人？” 宣仁帝点点头，“不错，确实是蛮人，那些人已经全部招供了。” 唐晏成试探问道：“敢问陛下，他们为什么要刺杀公主殿下？” 宣仁帝道：“他们并不是特意针对安阳，而只是要刺杀一个皇子就行，目的就是要让朕伤心难过而已。” 唐晏成奇道：“似乎说不通啊，这么做岂不是会让陛下震怒，从而让他们导致灭顶之灾吗？” 宣仁帝冷哼一声，“还不是罗亚康那个废物惹的事。” 罗亚康就是负责剿灭荆南蛮族叛乱的领军大将。 这怎么又牵连上了他？ 唐晏成一时不好再问，毕竟涉及的层次太高了。 宣仁帝仿佛在对他解释一般，继续道：“本来官军与荆蛮互有胜负，正在对峙。如果徐徐图之，肯定就能建功。但罗亚康求胜心切，出了一个昏招。他先是派人与荆蛮谈判，说是要和谈。荆蛮信以为真，就派了其族长的两个儿子作为代表。没想到罗亚康却突然将对方全部扣下，然后以此威胁荆蛮投降。” “出乎罗亚康预料的是，荆蛮并没有屈服。罗亚康恼羞成怒竟然将所有人质全部斩杀，还将人头送回去示威。此举激起了荆蛮巨大的愤怒，不但导致战事艰难，对方还誓言报复。这才有了那夜的刺杀之举，真是该死！” 原来里边还有这么多的曲折，如果真是如此，那罗亚康做的确实过分。 宣仁帝接着道：“朕已经派人去接替罗亚康，并让蒋岩亲自带队去调查此事，到时自会给安阳和你一个明白的交代。” 唐晏成连道不敢，宣仁帝能给他解释这么多，已经是看在他拼死救了安阳的情分上了，还要啥交代啊？ 从御书房出来后，唐晏成快步出宫，没想到在路上又遇到了太子李瀚。 看来是已经解除禁足了。 行礼之后，太子温声问道：“晏成，伤可好了？” “已经大好了，多谢殿下关心。” 太子点点头，“此次多亏你啊，不然还不知道安阳会如何呢，孤要好好谢谢你。” 唐晏成赶忙道：“殿下言重了，这是臣的本份！” 太子恨恨道：“都怪那些荆蛮，丧心病狂。对了，你可知道事情原委了？” “刚才陛下都告诉臣了。” “那就好，此事真没想到会发展到如此境地。”然后大有深意的看看唐晏成，小声道：“孤当时就不同意用兵，结果有人蛊惑父皇，反而造成今日的被动局面，真是得不偿失。” 太子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指摘二皇子。更是赤裸裸的拉仇恨，就是告诉唐晏成，此次刺杀就是因为二皇子的原因。 唐晏成心里一动，抬头看着太子，悄悄抬手伸出了两个手指头。 太子见他明白，露出满意的笑容，“晏成，你明白就好。放心吧，此事孤会为你和安阳做主的。”这不光是明白的事，而是隐约站队的一种表态。 唐晏成躬身道谢。 其实不用太子说，唐晏成也想到了这里边的内情。 前段时间太子利用北晋奸细之事，重重打击了二皇子一派的势力，二皇子虽有反击，但效果不大。 而此时，他一手主导的荆南战场却迟迟不能有所进展，宣仁帝已经多次表达了不满。 在这种情况下，二皇子自然希望荆南战场能快速建功，这样才能抵消掉太子的攻势。 于是罗亚康在重重压力之下，不得不出了阴招，没想到事与愿违，引来了荆蛮到京城的刺杀。 这么一来，二皇子的日子肯定会更加艰难，也怪不得太子看起来春风得意呢。 不过如果太子一家独大的话，对唐晏成来说也算不上好事。 当他返回公主府后，第一时间去了槿霖殿，把宣仁帝所说的事情原委告诉了安阳，这是一个态度。 然后返回逸枫殿不再外出。 唐晏成又开始了无所事事，只能钓鱼的悠闲时光。 第二天四皇子过府探望，两人嘻嘻哈哈聊了许久。 就在他以为还可以多放松几天时，唐天和李奉各给他送来了一个消息，让他立即坐不住了。 唐天的消息是，前两天有柔然使者秘密入京。先是由礼部官员接待，随即宰相崔用就亲自接见了来使。 双方密谈良久，至于谈判的内容还不得知，需要继续打探。 唐晏成没想到此时竟然会有柔然的使者进京，他们谈了什么？ 柔然和大梁并不直接接壤，中间隔着北晋。两国如果谈判，那必然就会涉及到北晋，难道是要两面夹击么？ 这是一条极为重要的消息，因为汾州就处在大梁北部，与北晋相接。 第37章 上位者莫不如此 唐天的消息自然会同时报给老爹唐艺，暂时不用他操心。 但李奉传来的消息就必须要他尽快处置。 因为这条消息极为特别，说是要唐晏成尽快赶到酒仙居，有重大的情况汇报。 李奉到底发现了什么异常，之前从来没有这么急迫过，而且无法在传信时明说。 既然如此，那今夜就去。 过了三更之后，唐晏成一身黑衣，身形飘忽。跃出公主府后，先是绕路飞奔，发现并无人跟踪，这才赶往酒仙居。 李奉将唐晏成带到了酒仙居地下的酒窖，里边还有一人，正是婉五娘。 在路上李奉已经简单说了两句，唐晏成所要求的青楼，在半月前已经开张，目前生意不错。 各项工作都在开展之中，这次的信息就是婉五娘发现的。 婉五娘行礼之后，快速将自己掌握的情况汇报了一遍。 婉五娘所开的青楼名为百花院，刚开张时除了自己人外，还从其他的青楼挖了一些小有名气的花魁过来。 这样就能快速的打开局面。 这些花魁里就有一个名叫春芷的姑娘，之前略有名气，也有一些老主顾。 本来新店开张数日后，生意兴隆，所有姑娘都拿了不少的红包，个个喜气洋洋。 可婉五娘却发现春芷那两日却明显的心不在焉，精神恍惚，似乎还有一些惶恐。 观察两天后，就把她单独叫过来询问。刚开始春芷只是推说自己身体不适，并没有其他不妥。 但婉五娘看人的经验何其丰富，于是在连蒙带吓后，春芷终于忍不住吐露了实情。 原来她有一个老主顾姓郑，只知道是一个官员，但具体是什么职务却不清楚。 就在数天之前此人突然上门，并给了她一个密封的包裹，并叮嘱她暂时不可打开。 但如果他没有在十天内再过来，那就要把此物交到三皇子的府上，说完就匆匆离去。 春芷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也并未上心。 可在过了十日后，那姓郑之人果然没有再来，又等了两天还是一样。这时春芷感觉到了不对，就想要不要把那个包裹交去三皇子府。 但当她决定交过去时，却又想了一层。如果这个包裹里有什么犯忌讳的东西，那自己岂不是自投罗网？ 那可是皇子府，千万不能大意。 于是她小心翼翼的拆开了包裹，然后看到了其中的东西。 里边只是一封信，当她看完信之后，被彻底吓傻掉了，更不敢将其交到皇子府。 所以那两天一直精神恍惚，才被婉五娘发现了异常。 说完之后，婉五娘将一封信递给唐晏成，“这就是姓郑的那封信，我们查过了，他就是兵部车驾司郎中郑清。” 唐晏成轻轻点头，将书信接过来，看完之后也不禁头皮发麻，这里所说之事太过震惊。 按郑清所说，他乃是兵部左侍郎凌正的嫡系亲信，而凌正则是二皇子的心腹。那日凌正把他叫去，让他帮忙出个主意。 原来是二皇子想要在荆南地区用兵，一来破坏太子在荆南的布局，二来可以把更多的影响力施加在军队当中，此事就让凌正具体安排。 荆南蛮族与当地之人虽然互有提防，但民间的贸易交流还是正常的。若要出兵，苦于没有一个合适的借口。 郑清思索之后，给凌正出了一个主意。凌正听后认为可行，并让郑清负责具体落实。 不久之后，有人假扮荆州的官兵，以巡逻为名进入了蛮族地界，洗劫了当地一个上百人的山寨。 这些官兵不但将财物抢劫一空，还把所有男人杀死，女子强暴，手段极其的残忍，之后扬长而去。 当然还故意留下了几个活口，将信息传了出去。 蛮族得知之后，立即派人到荆州问罪。荆州当地官员自然不会认账，反倒是说对方诬陷。 蛮族是有仇必报的性格，这血仇如何能忍？于是也派人屠杀了荆州的两个村子，数百村民被杀。 如此一来，事情彻底闹大。 荆州方面立即调集军队与蛮族对峙，并将此事禀报朝廷。 当然在奏折里只有蛮族无故屠杀大梁百姓的叙述，而没有蛮族被杀的词句。 宣仁帝收到奏折后立即召集群臣商议，太子一派自然对此事存疑，希望安排人前去调查，但二皇子一派则力主派兵进剿，雷霆一击。 双方争的不可开交，最终宣仁帝采纳了二皇子的建议，任命罗亚康担任领军大将，负责出征荆蛮。 至此，真相已经不再重要，双方彻底撕破脸，大打出手。 后来的事，唐晏成也都知道，双方互有胜负。 但罗亚康求胜心切，使了阴招，导致蛮族派人进京行刺安阳公主。 郑清在听到蛮人行刺安阳公主之后，就有了不祥的预感。在得知宣仁帝已经将罗亚康调回，并安排皇城司蒋岩前去荆南调查后，这种不祥的预感就更加的强烈。 其实不光是他，郑清也发现凌正每日里如坐针毡。这时他就想到，如果二皇子不想事情暴露，那他很可能会被灭口。 于是他就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写了下来，并交给了相好春芷。他不敢交给自己的家人，因为家人肯定也跑不掉。 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如果自己真的被灭口，那就将此事彻底揭露出来，也算是为自己报仇。 现在只有两个皇子在外独立开府，太子的东宫在皇城之内，所以只能将证据交给三皇子。 如果交给其他官员，估计不会有什么效果。但三皇子只要有心一争，那他说不定就能报仇了。 信的最后还有郑清的签名落款，以及血红的手印。 看完之后，唐晏成就感觉有一股无名之火无处发泄。 这些当政者视人命如草芥，视邦国利益为可交易的筹码，只是为了满足个人的私欲。 事泄之后，又要将曾经的手下杀人灭口，这该是如何的冷血无情？ 李奉见状，轻声道：“公子，上位者莫不如此。” “莫不如此？”唐晏成反问道：“那又如何让下属忠心，又如何让臣民信服？” 李奉无法回答，但他却发现唐晏成的眼睛闪过一丝狠厉和坚定之色，似乎与之前有了不同。 你之所以做不出同样的决定，是因为你没有坐在那个位子上。 半晌后，唐晏成叹口气，“那些暂且不提，你们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置？”说着扬了扬手里的信纸。 李奉和婉五娘对视一眼，斟酌后道：“属下认为，此事如果运用得当，说不定会发挥奇效。” 第38章 反其道而行之 唐晏成与李奉三人商量许久，思路渐渐清晰。但此事牵扯太大，必须谨慎从事，而且介入的时间点必须要精确才行。 随即唐晏成又估算了一下蒋岩的回京时间，一切顺利的话，应该还有五到十天的时间，已经很紧迫了。 因为蒋岩一旦回京，那此事很可能就会真相大白，手里的消息也就不值钱了。 所以必须要在蒋岩返京前有所动作才行。 眼见时间不早，唐晏成起身回府。离开前特意嘱咐婉五娘，务必将春芷看护好，她现在也是知情人。 回来后，唐晏成仔细思考如何做局，然后在第二天夜里又去见了唐天。 将情况说了之后，唐天除了惊讶就是兴奋，并且建议唐晏成修改计划。 一开始，唐晏成只是打算把太子牵扯进来，但唐天却认为可以再加一个，如此打击面会更大，效果会更好。 唐晏成让唐天立即打探蒋岩的具体回京时间，越准确越好，一有消息立即告诉他。 两人又是一阵商量后，唐晏成回了公主府。 第二天下午唐天传来消息，蒋岩的返程日期暂时无法确定，但应该就是在这两天了。 唐晏成决定不再等待，早一天就早吧，总比晚了好。 当天晚上，他在书房写了两张纸条，妥善收好。 到了二更初刻，唐晏成换好夜行衣，亲自出府。 本来李奉和唐天都不同意他自己出手，但唐晏成一句话就堵住了他们的嘴，“如果谁的身法比我还好，我就可以不去。” 当然除了唐晏成之外，李奉和唐天也都在各自的位置安排了人手进行接应。 他们商量的计划并不是直接到太子府甚至宣仁帝那里举报，那样的话只能打击到二皇子一家，效果并不能令人满意。 于是轮番商量后，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将这个消息再透露给二皇子知道。 看似矛盾，其实一点就透，计策的关键就在此处。 唐晏成并没有直接去二皇子的府邸，而是来到兵部左侍郎凌正的家里。 这里的守卫要比皇子府松懈了许多，唐晏成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就发现凌正还待在书房里忙碌。 凌正年近五十，面容刚毅，行事果决，深得二皇子信任，引为臂膀。延福巷刺杀事件之后，二皇子就担心事情败露，已经在秘密做着准备。 凌正知道，二皇子骨子里倔强无比，肯定不会束手待毙。他现在已经上了二皇子的车，只能是一条路走到黑。所以这几日，他已经让夫人以探亲为名带着孩子出京了。 已经夜深，他还是在书房仔细思索各种可能，争取将所有情况都考虑周全。 这时，凌正忽然感觉窗口似乎被人打开，随之一个纸团被丢到了他的书案之上。 凌正一惊，大喝道：“什么人？”虽然他府里的侍卫人数并不多，但在书房周围还是有几个贴身保镖的，没想到被人欺到了跟前都没人发现。 侍卫听到动静，立即冲了进来，凌正让他们立即到外边搜查。 而他则是谨慎的将那个纸团拿了起来，然后轻轻打开。 上面的字并不多，写的也是歪歪扭扭，但内容却让凌正浑身僵硬，噗通一下坐到了椅子之上，半天缓不过来。 纸团上所写的就是郑清所办的那件事，叙述的非常准确。只不过后边写的消息才让他更加震惊。 上边说这件事的真相已经被三皇子无意当中得知，明日一早三皇子就决定将此事告知太子，然后联合太子将二皇子彻底扳倒。 怎么会？三皇子怎么会知道此事？ 凌正在这一刻彻底凌乱了。 不过他毕竟见过大世面，很快就稳定下来。 此事其实很好判断，一时难以判断三皇子知不知道此事的真相，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信息泄露了。 即使三皇子不知道，也有其他人知道。三皇子不去举告，也会有其他人去举告。 这才是他要面临的问题。 要不要告诉二皇子，如果不告诉，那明天就是二皇子彻底倒台的日子。如果告诉了二皇子，那今夜就是最后的机会。 想着这段时间以来的谋划，凌正的眼睛也渐渐变得狰狞起来。 唐晏成离开凌正的府邸之后并没有走远，而是密切监视凌府的动静。李奉安排的人守在后门，而唐晏成就盯着前门。 如果凌正半个时辰内没有反应，就要执行第二套方案，直接到二皇子府。 还不到半个时辰，李奉从旁赶来，俏声道：“凌正出府了，走的后门。” 唐晏成精神一振，“这边的人可以撤了，我去跟着。”说完几个闪身不见了踪影。 李奉咂咂嘴，公子的身法的确太过诡异。 没花多长时间，唐晏成就追上了凌正的轿子，远远跟在后边。之所以跟着，就是要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去二皇子府。 如果凌正要去皇宫，那唐天的人就会直接出手阻拦，确保不能让他见到宣仁帝。这个几率虽然不大，但不能不防。 眼看着凌正的轿子从侧门进了二皇子府，唐晏成也松了一口气。 他很想跟进去看个究竟，但思虑之后还是放弃了，这时万不能节外生枝，一个不慎就有可能功亏一篑。 他在二皇子府外找了一处隐蔽之地，藏了起来。李奉在这边也安排了人，但二皇子府太大，唐晏成有些不放心，还是想亲眼看着。 凌正进去之后很长时间，二皇子府都没有什么动静。只是侍卫正常的巡逻和交班，看似没有任何变化。 但这一次，唐晏成却很有耐心，从唐天那里的情报看来，二皇子这个人绝不会引颈受戮。 此时二皇子府里的密室之内，当二皇子李淳听完凌正的消息之后，并没有暴跳如雷，而是短暂的沉默。 密室之内，除了他们两个外，还有一个道士装扮的人。此人道号青虚子，自称通晓阴阳，能知过去未来。李淳认识他已有多年，对此人几乎言听计从。 正当凌正刚要说出自己的意见时，没想到李淳竟然咧嘴笑了，接着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是拍案大笑。 半晌后见李淳停了下来，凌正才探过身，不解问道：“殿下为何发笑？” 第39章 不成功，毋宁死 李淳用手狠狠搓了搓脸，对凌正道：“本来孤还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现在倒好，不用再纠结，他们已经帮我下了，不值得高兴么？” 凌正接着道：“臣知道殿下的想法，如果决定好了，那就不能再耽搁时间，必须尽快安排。” “那是自然，之前都已有了数套方案，只需略微修改一下即可。”说完摊开几个卷轴，与凌正和青虚子细细讨论起来。 首先就是要确定总体的目标和重要的步骤。 首要目标不用说，就是那个位置，必须要将上边那人拉下来才行。这也是行动的最高目标，不能达成就是失败。 次要目标就是除掉东宫太子，现在还加了一个，就是三皇子。既然你要掺和进来，就不要怪我下手无情。 凌正道：“我们手里的资源有限，不宜分散，是不是可以集中兵力？” 他的意思是，东宫还可以考虑，但三皇子就暂时算了吧，不是多大的威胁。 李淳摇摇头，断然否决，“不行，必须要一起下手。不管他知不知道此事，他都是一个不稳定因素，必须及时处理。过后处理起来也麻烦，倒不如现在一勺烩了。” 其实李淳并没有说出他的真实想法，很简单，就算要死也得拉两个垫背的。老大和老三与他争斗了这么多年，如果自己失败，也不能让这两个人活着。 这就是，如果我得不到，那你们也一样得不到。 凌正接着问道：“现在只有我们三人，要不要通知其他几个？” 二皇子摇摇头，“人多容易泄密，再说时间也来不及了。” “那兵力该如何安排？” 李淳没有说话，转头看看青虚子。 青虚子老神在在道：“依贫道看，不如分成四路。第一路，立即启动羽林卫和金吾右卫所有暗子，将兵力握在手中，人数大约有七百多人。同时将城内分散的死士立即集中，人数是四百人。府里的三百侍卫保护殿下直奔西安门，带着大军过西腋门，直取奉天殿，此为主路。” “第二路，是在入宫之后，由凌大人带领其中的两百死士和三百禁军前去东宫，太子那边只有两百余人，拿下来应该问题不大。” “第三路，命令洛水帮集合精锐，不少于两百人，直接围攻三皇子府，务必将三皇子就地处决。同时让其他帮众在城内纵火，吸引官兵注意。” “第四路，就是城外皇庄的一千余人，暂时无法进京。就让他们时刻做好准备，以做后路。关键时刻可以直接攻击城门，分散城内的兵力。” 凌正思考后道：“那就是说殿下总的会带领不足千人去奉天殿，够用么？” 李淳笑道：“足够了，到时不光是兵士数量，还要靠青虚道长呢。” 青虚子听后，捋须微笑，“贫道敢不用命！” 李淳之所以信任青虚子，不光是看他的嘴上说辞，更看重的是他武道九品的实力。 除了青虚子之外，李淳还有两个贴身侍卫也是九品，这可是他花了大价钱秘密招揽的。虽然不知道宣仁帝身边有几个高手，但三个九品足可一战。 这也是李淳的底气所在。 凌正还有一点疑虑，“那这个传递消息的一方该怎么应对？” 李淳道：“顾不了那么多了，说不定这本身就是一个陷阱呢。但孤刚才说了，只是早晚而已，既然已经定了，就不会更改。” 凌正最后说道：“那就请殿下发令吧！” 李淳推算了一下时间，“时不我待，你们两人现在就去羽林卫和金吾右卫启动暗子。孤安排好剩下两路之事后立即赶去西安门与你们会合。” 两人躬身应是，不等他们走到门口，只听李淳道：“记住，此行不成功，毋宁死！” 两人凛然受命。 唐晏成终于看到二皇子府的侧门打开，凌正的轿子被抬了出来。周边跟着数十个侍卫，明显比刚才进去的时候要多。 在这些侍卫里，唐晏成看到了一个道士，此人给他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 青虚子似乎有所感应，抬头看向唐晏成的藏身之处，冷哼一声，没有理会。现在大事要紧，旁事都不重要。 唐晏成见青虚子看来时，立即低头。此人必定是武道九品，好强的感知力！见他没有追过来，也不敢再停留，等凌正等人离开后，马上换了一处地方。 时间不大，又有几道人影从二皇子府奔出，直奔南城而去。 这时二皇子府里传来动静，过了一刻钟后府门打开，数百人列队而出，直接向西而去。 虽然没有在人群中看到二皇子，但唐晏成知道，李淳肯定在里边。 直到此时，他已经能确定，李淳要动手了。 接下来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或者说接下来的事谁都将无法控制。 唐晏成也打消了跟着李淳一路深入的想法，毕竟他是要去皇宫的，太危险了。 不过有一个地方还是可以去看看的。 当李淳带人来到西安门前时，发现城门刚刚被打开，城门里外近千的兵士和死士垂手肃立。 他从兵士眼中看到了一丝迷茫和恐惧，而从死士眼中看到了坚定和热烈。 死士豢养多年，自然忠心。 至于兵士一定会跟着将领行动，他早已将郎将拿下，不怕这些兵士不跟着。 李淳到来之后也不多话，直接带头向里走去。各部为首之人同时号令，一起跟着冲进西安门。 西安门只是皇城的外门，往里走还有一个西腋门。过了西腋门才是真正进入了皇宫大内。 等他们来到西腋门时，略等片刻，大门打开。青虚子从里边走了出来，一抖拂尘稽首道：“贫道迎殿下入宫！” 李淳哈哈大笑，“入宫！” 事情到此极为顺利，李淳不禁豪气顿生。 进来之后，安排好第二路的人马，对凌正道：“凌大人，你直管去做，无论如何都要成功。得手之前，不要考虑孤这边。” 凌正肃然领命，带着人快速离去。从西门进入，到东宫还是有些距离，这一路可不好走。 李淳目送凌正离开，随即带着剩下之人直扑奉天殿。 这里距离奉天殿已经不远，就在此时，只听远处有人断喝一声：“什么人，竟敢夜闯皇宫！” 第40章 给他们一些时间 随着话声，尖锐的哨鸣立即响彻四周，大批的甲胄声响起，从远及近，四周宫墙上也燃起大片的火把，将整个广场映照的亮如白昼。 李淳就是一惊，难道皇宫内早有准备，这真的就是一个圈套么？不管如何，事已至此，怎能后退？ 只听李淳大喝一声，“陛下被奸贼所挟，所有人随孤杀奸贼、救国难啊！”说完在周边侍卫的簇拥下，快速向前推进。 很快皇宫内的近卫就开始放箭，冲在最前边的两排兵士立即倒了下去。 他们进宫务求快速，哪里会准备盾牌？ 此时李淳已经不管不顾，大喊着：“冲过去，不要停，停下来就是死！” 旁边的侍卫也大声呼喊，虽然还有人在不停倒下，但二皇子一方也快速的推进到了近卫跟前，双方立即开始短兵相接。 二皇子一方刚才被射死许多兵士，他们跟剩下之人都是袍泽，现在眼看曾经的兄弟倒在地上，很多人眼都红了，哪还管对方是什么人，只是不停的抬起手中的兵刃，然后狠狠的劈出去。 同时李淳也将数百死士安排到了前方，这帮人更是勇猛无匹，里边还夹杂着不少的武道高手，因此一下子就将近卫的防线冲出一个大口子。 李淳一看大喜，狂吼一声：“奸贼败了，冲进去！” 身旁的侍卫也同时大喊，“奸贼败了，奸贼败了！”一时间竟然攻势如潮，迅速向前推进。 这时离奉天殿不过百丈距离，已经能看到里边影影绰绰，可也就在此时，从奉天殿的左右两侧再次涌出大批的近卫，将二皇子的人马死死堵住。 李淳看着近在咫尺的大殿，怒目圆睁，刚想下令直接冲锋时，就见殿门大开，一群人从中走了出来。 接着一个声音如炸雷般响起：“陛下在此，尔等还不立即放下兵器！” 所有人就是一愣，手下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李淳抬头看去，人群之中一个身穿明黄龙袍的不正是父皇宣仁帝吗？而刚才大喊之人就在宣仁帝的旁边。 皇城司大统领蒋岩！ 他竟然已经回宫了，看来今日之事难为了，不过也说明自己行动的足够迅速，不然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李淳咬牙道：“众将士，这个陛下是假的，陛下已被奸贼挟持。杀啊，救陛下，立不世之功，封妻荫子！” …… 正在李淳攻至奉天殿前时，凌正带人刚刚穿过宫城中间的御道，已经来到宫城的东侧，离东宫所在还有数百丈，不过现在却不得不停了下来。 他们前面是两队巡逻的禁卫，后边也有人追来。 而且这边也能隐约听到奉天殿方向的动静，当哨鸣响起时，宫内所有的巡逻队全部立即警戒，所有人不得擅动。 凌正带着数百人横冲直撞，早就成了被围剿的目标。 凌正知道此时耽误不得，立即冲死士的头领大喊道：“让你的人打头阵，快速冲过去！” 头领立即下令，两百死士呼喊着直接杀了过去。 巡逻兵士的战斗力自然比不上奉天殿的近卫，只是一个冲锋就被冲散。 凌正也没有去追杀，而是带人直奔东宫。 当他来到东宫门口时就发现东宫门墙上已经严阵以待。 凌正一刻没有停留，让死士中的武道高手立即飞上宫墙，其他的兵士则是直接冲撞，希望能把宫门撞开。 双方开始就陷入了血战，当然是凌正一方受创更重，大量的兵士和死士倒在了宫墙之下。 死士头领见难以见效，心里发狠，对凌正道：“大人带人在外，我带人冲进去打开宫门。” 此时多等一刻都会更危险，与其被围剿，不如拼一把。 凌正立刻点头同意。 那位头领也不再犹豫，对手下几个武道修为最高之人一声招呼，然后离开正门，而是向旁边走出数十丈。 这边守卫的力量明显要比宫门处要弱，几人一声呼啸拧身飞起。 东宫守卫立即开始迎战，奈何实力悬殊，不过片刻就被斩杀。 那头领带人并未下墙，而是顺着城墙向宫门处杀来，真是一路横推。 要知道一点，东宫就在皇宫之内，宣仁帝不可能让太子在宫内还有大量的兵马，因此也只有不过两百的普通守卫而已。 真正的高手也不过数十人，而且现在大部分都围在太子李瀚的身旁。不是他们不想到宫墙上杀敌，而是太子要求。 一刻钟之后，凌正就听到宫门后杀声大作，随即宫门大开。 凌正大喜，呼号一声，众人立即涌了进去，此时他手下之人已不到之前的半数。 来到大殿之前，发现还有数十人守在门口。太子李瀚就躲在大殿之中，连头都不敢露。 凌正一声令下，众人呼啦一声杀了过去。这时双方才算是直接交上了手，顿时鲜血四溅，惨呼不绝。 太子李瀚脸色惨白，浑身颤抖，不停念叨着，“怎么会，孤是太子，你们都过来保护孤！他们不敢的……不敢的……” …… 与此同时，唐晏成正在城内屋脊上飞奔，他的目的地就是三皇子的府邸。 虽然不知道老二会不会对老三出手，但还是要去看看，万一有热闹呢，毕竟是自己一手策划的。 对于三皇子李潮，唐晏成没有一丝的好感。 这个人鼓吹文名，把自己贴上了好儒的外皮，看起来云淡风轻，但内里却丝毫不比其他人少了对皇位的觊觎。 甚至还想通过自己的亲妹妹来笼络建宁侯。 当然唐晏成之所以把老三也牵扯进来，并不是单纯的个人因素，而是有着长远的考虑。 经过今夜之后，朝廷的势力将进行全面的大洗牌，必须要在这波动荡中捞到足够的好处才行。 三皇子的府邸离公主府并不算远，唐晏成虽然没去过，但路还是认得。时间不大就来到了左近，发现这里并没有什么动静，非常安静。 难道老二人手不足，顾不过来么？ 再等等，刚才从二皇子府里还出去了几个传信之人，应该还没到位。看他们的方向应该是南城，给他们一些时间吧。 半个多时辰后，正躺在屋顶的唐晏成忽然坐了起来，凝神静听，果然从皇宫方向传来了隐约的喊杀之声。 二皇子已经进去了么？ 正在想着的时候，有大批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第41章 不会跑到公主府来了吧 唐晏成精神一振，现在这个时候，街上突然出现这么多人，其目的不言而喻。 果然，从南边黑压压来了数百人。快到近前时，分成两队，一队来到正门，一队则向后绕去。 同时还有数十人分散在了周边，监视有没有人从其他方向逃出。 这帮人的头领身材高大，有武道八品下的境界，此人很可能就是洛水帮的帮主。 唐晏成离的地方比较远，并不担心被发现。 他看到这些人一到这里就开始动手，目的非常明确，肯定是老二安排的无疑。 但这些人并没有统一的服饰，只是在每人的左臂系着一条白巾，算是区别敌我的一个标识。 这些人肯定是洛水帮的人了，因为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是那个与李奉称兄道弟的南哥。 只不过南哥在这帮人之中只是普通一员，哪里还有当日趾高气扬的模样，只是持刀听从吩咐罢了。 前后两队人很快就攻了进去，三皇子府的守卫只能算是一般，并没有太多的高手护卫，跟老二比起来不啻于天壤之别。 很快整个皇子府就沸腾起来，呼救声、惨叫声、犬吠声、兵器交击之声全都交集在一起。 唐晏成眼见着洛水帮之人快速推进，很快来到寝殿之处。 到了这里之后，遇上了不小的阻力。 老三身边的最强护卫都集中在这里，足足数十人。里边也有两名武道七品的侍卫头领，还是亲兄弟，哥哥王强，弟弟王横。 老三的所有护卫都是由朝廷统一安排的，为了彰显自己的坦荡无私，他并没有招揽一些江湖高手，反而走的是文人路线。 可是在面临生死之际，反而是他平时瞧不起的江湖莽夫才能救他，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 洛水帮的帮主看看身后的一百来人，大喝一声：“小崽子们，给老子把这里所有的人全部宰了！” 说完长身而起，直扑三皇子李潮，这才是他的首要目标。 李潮身边的王强王横对视一眼，然后一起纵身，挥舞兵器将洛水帮主挡住。 其他人则纷纷上前与洛水帮众短兵相接。 老三李潮此时也被吓的不轻，浑身颤抖，被贴身太监扶着，快速向后殿退去。 洛水帮主虽然有八品的修为，但面对两个七品的夹击，一时也难以建功。 三人大战数十招后，全都挂彩，甚至洛水帮主受的伤还要多一些。 这时绕道后边的那一队终于赶到，带队之人是个瘦高汉子，也有武道七品的实力。见自己的帮主以一敌二，立即挥舞长刀加入战团。 这样一来，洛水帮主的压力大减，境界之上的差距立即显露出来。 不过十数招之后，一剑刺入王横的胸膛之中。 王横为人颇为忠义，临死之际爆发出了极大的能量。虽然身上中剑，但仍然奋力将手里的长剑掷出。 洛水帮主立即向旁躲闪，就在此时，王横不退反进，直接扑了上去。左手紧紧搂住了洛水帮主，右手里则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一下刺入洛水帮主的小腹。 洛水帮主惨呼一声，抬掌击在王横的胸口，可竟然没有将他击开。王横满口喷血，右手不停，再刺一刀。 两人随即滚倒在地，纠缠不休。 另一边的两人见状下手更是加快，双双负伤，但王强的伤势明显更重。 这时皇子府的侍卫大量战死，洛水帮众已经冲入大殿。 王强见此，只能大喝一声，奋力将洛水帮的瘦高汉子击退两步，然后闪身跃入殿中。 瘦高汉子扭头看了一眼已经在地上动也不动的帮主，眼里狠厉之色闪过，也随着王强跃入大殿。 到了这时，唐晏成离的太远，就不知道殿内发生了什么。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离开之时，寝殿后窗轰然破碎，一道人影从里边飞出，快速向外奔去。 唐晏成仔细一看，正是王强，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人，看身形应该就是三皇子李潮。 不过此时的李潮头发散乱，浑身浴血，趴在王强的后背上一动不动。 过了片刻之后，从后窗里又跃出一人，正是洛水帮那个瘦高汉子。此人左右看看后，立即顺着王强逃走的方向追了下去。 到此之时，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好看的，唐晏成快速抽身返回公主府。 时间不大，他就来到了公主府的后院，看看四下无人直接飘身飞了进去，然后快速来到逸枫殿。 不等他换下夜行衣，就听公主府的前院人声吵嚷，隐隐有兵器交击之声传来。 嗯？什么情况？ 不会是王强带着老三跑到公主府来了吧？ …… 就在唐晏成惊讶之时，凌正也陷入了两难之境。 在死士付出了极大的伤亡后，太子李瀚身边的侍卫大半都被斩杀，眼看就可以将太子斩杀当场，这时却从东宫外边传来了喊杀之声。 随即一名手下快步跑来，向凌正禀报道：“大人，不好了，宫里的侍卫已经冲进来，后边的兄弟顶不住了。” 凌正似乎早有预料，问道：“有多少人？” “最少五百人。” 凌正就是一愣，“怎么会突然多了这么多人？” “属下看里边还有不少金吾左卫的人。” “金吾左卫不是守着东安门嘛，他们怎么来了？” 他手下说的不错，来的确实是金吾左卫，领队的还是石勇。 石勇今夜轮值，本来带人在东安门巡逻。随即就发现宫城西边发生了巨变，然后立即将所有人手集合起来，全力戒备。 但是他远离战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同时也没有军令，更不敢擅离职守。 听着宫内的喊杀声不断靠近，石勇判断，战场应该就在东宫附近。 手下之人都在询问是否要出兵救援，但石勇却不敢下令。要知道在宫城当差，尤其是带兵之将，如果没有军令，敢私自带兵进入宫城，那就是诛九族的死罪。 但现在明显是东宫被袭，如果自己近在咫尺而没有救援，事后会不会被追究责任？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一个浑身浴血的东宫侍卫跑了过来，手里拿着太子的一方印玺，大声叫道：“石将军可在，快快救驾！” 第42章 最后的杀招 石勇接到太子的命令，这才下定了决心。 虽然太子只是拿来了一个印玺，而且太子并没有调动金吾卫的权力，但这也足够了，对石勇来说他已经有了一个可以出兵的理由。 如果这都不出兵，那事后被清算的概率会更大。 但他临走前还是让手下两名校尉务必守护好东安门，然后带领另外两队人马快速进宫。 在东宫那名侍卫的带领下顺利通过东腋门，此时东腋门的部分守军也已经赶去了东宫。 当石勇来到东宫时，就发现东宫几乎已经陷落，太子生死不知，这时需要立即进军。 如果太子死了，那他这一次前来就没有任何意义，于是立即大喝一声，“金吾左卫，杀叛贼，救太子！” 说完带头冲了过去。 身后的士兵同时大喊：“杀叛贼，救太子！”如狼似虎般冲向凌正带来的人。 凌正向前后看看，这时那位死士的头领已经战死，身边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于是立即下令让大部分人往后挡住金吾卫的进攻，他自己则提了一柄长剑，带着身边几个贴身的侍卫，快速冲进内殿。 只要能拖延片刻，自己就能杀掉太子！ 太子身边只剩下了五六个侍卫和几个太监，凌正冲进来后，一挥手，侍卫立即冲了上去。 然后他自己则拎着长剑一步步奔向太子。 太子大惊，尖叫道：“凌正，不要过来，孤是太子，你不能弑君！不要过来啊……” 一个太监鼓足勇气，大喊一声冲了上去，却被凌正一剑劈死。 又是两个太监，抱着花瓶上来拼命，也被凌正三下五除二的斩杀。凌正虽是文人，也没有武道修为，但身为兵部侍郎，多年来还是自有一股狠辣之气。 连杀三人后，凌正脸上身上溅满了鲜血，面目扭曲，狞笑不止，拎着带血的长剑，冲着太子就奔了过来。 太子被他的样子彻底吓傻，双手抱头，疯狂尖叫，浑身抖如筛糠。 就在凌正以为自己可以完成二皇子的交代之时，从后边飞来一把长剑，从后刺穿了他的胸膛。 最后关头石勇终于杀了进来，将手里的长剑掷出。 凌正不甘的嘶吼一声，向前扑倒，刚好倒在太子面前。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太子。 太子的双眼随即一怔，歪头昏死过去。 …… 凌正身死之时，李淳的境况也并不好过。 在宣仁帝现身之后，很多羽林卫的官兵就直接跪地投降。 现在他的身边只剩死士和府里的侍卫了，而且这些人也在不断倒下。 而且此时西腋门又重新被羽林卫和金吾右卫所占领，退路已断。 李淳抬头看天，又低头死死盯着台阶之上的那一袭黄袍，大声道：“老天爷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我不甘心！” 这时青虚子来到李淳身边，大声道：“殿下，此时必须要拼死一搏了！” “说！” “现在只能直取中宫才行！贫道刚才看了一下，陛下身边应该有五名以上的九品高手。我们这边只有三名，但必须一拼。” “可能拼的过？” “请殿下让他们两人佯攻，帮贫道吸引注意力。贫道自有办法杀到陛下身前！” 李淳几乎已经昏暗的眼睛里爆发出了一抹亮色，“如此就可以了么？” “殿下放心，贫道就是死也要给你一个交代！” “好，黄大黄二，你们两人不用再管我了，立即与道长一起上！” 李淳身边的两个九品高手轻轻点头。 随即三个人如猎鹰般飞起，黄大黄二在前，青虚子在后，直扑御阶上的宣仁帝。 战斗打到这个份上，李淳败局已定，宣仁帝也有所放松，还在想要不要劝降，却没想到李淳竟然安排了最后的杀招。 黄大黄二飞起时，宣仁帝身边也有两名九品高手起身迎战。 可青虚子只跃出数丈后，就停了下来。然后把一个玉瓶打开，仰头将一粒药丸吞了下去。 随之青虚子的气息就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他的修为境界竟然在飞速的提升！ 青虚子本来只有九品中的修为，但服药之后，眼睁睁的就涨到了九品上。而且没有停下，还在疯涨之中。 宣仁帝见状就是一愣，他身边的两名修为最高之人更是如临大敌。 这两个侍卫都是九品巅峰的存在。 武道修为共分九品，九品巅峰可以说已经是俗世中的顶级战力。 但眼见青虚子的境界在突破九品上之后，又快速逼近了九品巅峰。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刚想出手，没想到青虚子的境界根本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上涨。 他的修为境界霍然突破了九品的桎梏，一瞬间达到了更高的层次。 那是宗师之境！ 一般人可能还感受不到，但那两位九品巅峰的侍卫不禁骇然变色，惊呼出声。 世上修炼之人，能达到九品就已经可以说是邀天之幸，如果能修炼到九品巅峰就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但一直以来，在九品高手中还流传着更高境界的传说，那就是宗师之境。 当世修炼之人千万，但能达到宗师之境的据传说只有三个人。 一个是元一道人，一个是绝尘仙子，还有一个可能是名老乞丐。 这三大宗师神龙见首不见尾，绝大部分的世人根本不知道他们。而他们也根本不理红尘俗世，只是专注修行，游戏人间。 或许也正是这种看破一切的空灵心态，才成就了他们的宗师境界。 当然这也都是九品高手的猜测，这三位宗师到底达到了什么样的高度，没有任何人知道，因为根本没有人见过他们。 但是现在青虚子竟然凭借一粒丹药，就超越了九品，达到了宗师之境，这也太过令人震惊。 如果唐晏成在现场，肯定比他们更震惊。他就是随口扯了一个谎，没想到这世上竟然真的有这种丹药？ 不过两名侍卫还是敏锐的发现了一点，那就是青虚子虽然达到了宗师之境，但根基明显不稳，气息波动很大，应该跟真正的宗师境界有着很大的差距。 但即便如此，对付在场之人已经绰绰有余。 虽然有所忌惮，只是职责在身又岂能后退？ 两名侍卫不再等待，齐齐飞出，直扑青虚子。 这时青虚子的面前有一道凌厉的亮光闪过，那是他突然睁开了双眼，血红的眼珠没有任何感情。 第43章 柳姨，看我眼色行事 当二皇子李淳铤而走险，使出最后的杀招之时，公主府里的唐晏成则是头疼不已。 他刚刚回到逸枫殿，柳念就跑了进来，见到唐晏成平安回来不禁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唐晏成今夜有重大的行动，但具体细节并不清楚。 唐晏成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道：“柳姨，前边是出什么事了吗？” 柳念道：“我让唐虎去看了，好像是有人闯了进来，大部分侍卫都被吸引了过去。我还以为是你呢，还好你回来了。” 唐晏成快速说道：“事情基本办成，但现在先要把眼前之事处理好。等会你跟紧我，看我眼色行事。” 柳念立即点头。 等唐晏成换好衣服，两人刚刚走出逸枫殿，就见唐虎风急火燎的跑了过来。嘴里还在大喊：“公子大事不好了，好像是三皇子被人打成重伤，刚刚逃过来。现在有许多贼子正在攻打公主府，已经冲进大门了，你看怎么办？” 唐晏成呵斥一声：“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带我去看看，万万不能让公主殿下受到惊吓。” 他的声音很大，周边的太监和侍女全能听得见。 然后三人一起赶到槿霖殿时，就发现事态已经很严峻。 公主府的侍卫统领楚易正在与一个瘦高汉子在殿前大战，那汉子的武道境界要超过楚易，还好其前边已经受伤，否则楚易现在很可能已经倒下了。 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殿前广场上还有数十名护卫和臂系白带的贼人混战。远处府门处同样有喊杀声传来，看样子来人不少。 再一转头，就发现槿霖殿大门紧闭，在殿前台阶之上倒卧两个人。 唐晏成马上就认了出来，一个就是三皇子李潮，另一个就是他的侍卫王强。 不过此时两人都斜躺在地，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旁边正有几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过来，想要把三皇子抬入殿中。 到了这里之后，唐晏成马上判断了一下局势，随即大声道：“虎子，你去抵挡下边之人，柳姨跟我来。” 说完冲着楚易两人纵去，柳念紧紧跟随，唐虎则是“嗷~~”的怪叫一声，挥刀冲向人群。 这个家伙就是喜欢打架，看见人动手就手痒。现在有了大展拳脚的机会，怎么会错过？ 当楚易看到唐晏成赶来时，不禁松了一口气，嘴里大喝一声，连出两刀，将瘦高汉子逼退两步。 这时唐晏成喊道：“楚统领勿忧，我来也！”说着将长剑一挺加入战团，后边的柳念更是一言不发直接出手。 楚易这才退下来，赶紧喘几口气。这侍卫统领没干几天，刺杀倒是碰上了好几次。 唐晏成明面上的武道修为只有五品，因此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过多的表现，对敌还是要靠柳念。 柳念自然知道唐晏成的想法，因此一上来就全力以赴。 唐晏成则是在旁助攻，然后慢慢引导战团向西侧挪去。他想尽量离人群远一点，这样便于操作。 柳念虽然是武道六品，拼尽全力也只是勉强支撑，唐晏成也不敢多等，担心夜长梦多。 三人边战边动，已经离开数丈之后，唐晏成给了柳念一个眼色。然后故意背过身，挡住楚易的视线，右手一剑刺出后，左手抬起向前一指。 动作自然流畅，从后边根本看不出什么不妥之处。 但这一指刺出时，却带着丝丝的寒意，隔空正中瘦高汉子右胸下的期门穴。 瘦高汉子身形随即就是一滞，呼吸几乎暂停。 高手相争就是刹那之事，柳念早有准备，见状直接挥剑从前向后，一剑刺透心脏。 瘦高汉子此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张张嘴向后倒下。 唐晏成此时向前一跃来到尸体之旁，拿剑用力冲着右胸刺下。边刺边喊：“大胆贼子敢来袭击公主府，我岂能让你得逞？” “噗噗噗” 连刺五六剑。 倒不是唐晏成不放心对方死不死，而是要把那个指痕消灭掉，以防事后有人查验尸体时发现异常。 楚易也恢复了不少气力，本来想上去帮忙，却发现柳念大发雌威，已经将贼子斩杀。 不禁喜出望外，见唐晏成还在不停出剑，连忙跑过来拦住，“驸马，贼子已经死了，可以停手了。” 唐晏成低头看看破烂的胸膛，心说这应该查不出来了吧。随即将剑一收，看向柳念，大声夸赞道：“柳姨，你的追风剑大有精进啊！” 柳念自己都不好意思，只能默然不语。 唐晏成随即转头看看场中，对楚易道：“楚统领，立即将剩下之人全部围剿，万不可惊了公主殿下。” 楚易躬身领命，他现在对这个驸马是越来越佩服了，跟着驸马简直是福运通天啊。 在延福巷刺杀之后，朝廷就调派了两队羽林卫到公主府暂充护卫，此时这些人都还没有调走。 因此公主府的战力并不弱，只是开始时各护卫分散在府中各处。当洛水帮冲击府门时，那边的守卫并不是太多。 因此被他们冲了进来，但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调派，绝大多数的羽林卫全都赶了过来。 加上洛水帮也不是所有人都来公主府，还有很多人并不知道公主府发生的事情。 以为击破三皇子府之后就完成任务了呢，所以很多人已经开始返回了。 因此时间不大，府里的洛水帮众就没剩几个。 正在这时，从府外呼啦啦冲进来大量兵马。 …… 宫城，奉天殿前。 看着扑来的两道身影，青虚子嘴角微翘，下一刻张嘴呼啸。 一声龙吟震动天地，奉天殿顶的琉璃瓦都扑簌掉落，在青虚子面前之人，纷纷捂住耳朵颤抖不已。 就连那两名九品侍卫的身形都是一滞，两人连忙运起内劲抵挡，同时将长剑掷出，直奔青虚子的面门。 青虚子啸叫之后，身形暴涨，一闪躲开两柄长剑，下一刻就来到两名侍卫中间。手中拂尘左右挥动，好像一条长鞭一般，击向二人。 两名侍卫临危不乱，半空中一个拧身，一个抬掌一个出脚，迅捷反击。 紧接着只听“嘭嘭”之声不绝，三道模糊人影纠缠在一起，外人根本无法分清到底是谁。 第44章 我想看到一个混乱的梁国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就听两声闷哼传来，接着两个侍卫的身影倒飞而出，直接砸落在御阶之上。 甚至将坚硬的御阶砸碎，两人深深嵌入其中，挣扎几下竟不能起身。 青虚子狞笑两声，抬眼一看，宣仁帝已经被人带着刚刚走进奉天殿。于是身形一闪，再次扑了过去。 左右数名九品侍卫哪怕明知是飞蛾扑火，也纷纷跃起身形阻拦。 青虚子怒吼一声，半空中根本不作停留，刹那间从侍卫群中穿过，一脚将刚刚关上的殿门踹的粉碎，整个人轰然落在大殿中间。 直到此时，那些阻拦他的侍卫才倒飞落地，有的痛苦哀嚎，有的一动不动。 青虚子的战力竟然恐怖如斯！ 李淳见青虚子竟然杀进了奉天殿，激动的手舞足蹈，仰天狂笑，状若疯狂。 青虚子入殿之后，发现宣仁帝正在退入后殿，立即闪身跟进。 一进后殿，就见一道寒光闪过，直刺前胸。 是蒋岩！ 这位皇城司的大统领也拥有九品中的实力，一柄长剑神出鬼没，令人眼花缭乱。 但也仅仅抵挡了不过片刻，青虚子拂尘挥起，漫天的剑影突然消失无踪，随即一脚把蒋岩踹出。 半空中蒋岩大口喷血，跌落在数丈开外。 青虚子根本不再看蒋岩一眼，立即来到后殿的偏门处，宣仁帝就要冲出去。 “昏君哪里跑！”随着话声青虚子的身影已经扑了过来。 眼见拂尘就要击中宣仁帝时，万万没想到看似笨拙的宣仁帝竟然原地一个转身，身子灵巧的横移四尺，手中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直接刺向青虚子。 这一剑完全出乎青虚子的预料，加上宣仁帝出剑的速度极快，竟然一剑刺入左肩，划开一道尺许长的血口。 青虚子不禁暴怒，“去死吧！”左掌抬起，隔空拍向宣仁帝！ “啪” 宣仁帝被直接击飞，喀嚓一声撞碎身后的殿门，摔出去四丈多远，落地后连续翻滚，口里喷血不止。 青虚子低头看看自己的伤势，迈步向前，看着挣扎不起的宣仁帝，阴恻恻道：“贫道猜的不错，你果然有武道修为。不过只有区区六品而已，是不是国务繁忙，没时间修炼呢？” 说着继续向前，“不对，凭你的修为根本不可能接下贫道一掌，你穿了护体宝甲！” 正要继续下手时，后边风声响起，青虚子只能转头应对，原来是那两名九品巅峰的侍卫又冲了过来。 青虚子无奈只能先处理了两人才行，可现在因他左肩受伤，动作难免迟滞，竟花费了不少时间才将两人再次击飞。 这时，青虚子就感到自己的内劲在快速流失，刚要再去找宣仁帝时，却发现蒋岩已经背着宣仁帝跑到了数十丈开外。 大量的近卫高手，也呼啦啦跑了过来，隔在中间，形成一道人墙。 青虚子恼怒异常，此时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只能将手里的拂尘甩手掷出，直奔宣仁帝的后背。 人墙中的近卫高手想要抵挡，但却无济于事。 蒋岩身受重伤，灵觉不济，等发现拂尘飞来时已经来不及躲闪，只能拼尽全力向旁一侧，希望能让宣仁帝躲开这一击。 但还是晚了一步，拂尘的手柄直接击在宣仁帝的后腰之上，将两人一起拍倒在地。 宣仁帝嘶吼一声，直接昏死过去。 近卫疯狂冲了上来，青虚子无奈只能飞身而起，快速返回奉天殿之前。 那枚丹药的药力已经消耗完毕，他的气息快速跌落。再不走，他也就走不掉了。 当李淳看到青虚子返回时，急忙高声问道，“道长，如何了？” 青虚子来到李淳面前，嘿嘿一笑：“宣仁中了贫道两掌，必死无疑。” 李淳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朝圆梦何等畅快！ 可下一刻却突然双目圆睁，死死盯着青虚子，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原来青虚子立掌如刀直接插入了李淳的胸口。 “为什么？” 李淳实在是不能理解，已经胜利了，青虚子却要杀死自己。 “你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果决坚毅，手段狠辣，从政能力也不错，即使宣仁帝死了，也不能让你继位。贫道希望看到的是一个混乱的梁国，这样我们才有机会。” 此时李淳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都被青虚子蒙在鼓里，他一直都在利用自己，甚至是挑拨自己造反，好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而自己还那么的信任他，甚至将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一直以为是棋手，殊不知自己才是那个可怜的棋子，到最后还成了弃子，成了一个无君无父的谋逆之人，遗臭万年。 李淳眼里的神采渐渐消失，看着青虚子长身飞起不见踪影，而近在咫尺的奉天殿则在慢慢变的高大和遥远。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但最终只能无力的垂下。 …… 公主府，槿霖殿前。 唐晏成见大批人马冲进来，还以为是洛水帮的援兵到了，随即发现却是京城巡逻的官兵和顺天府的衙役。 巡逻官兵领头的是一个刘姓校尉，而那些衙役则是由顺天府的一名官员带领。 面临如此境况，那名官员虽有惊慌，但还算镇定，立即指挥人马将剩余之人擒拿，并吩咐必须抓活口，事后好细细审问。 然后快速来到唐晏成身前，深深一礼，“下官顺天府少尹佟贵参见驸马。” 唐晏成连忙扶住，“佟少尹不必多礼。” 佟贵起身后问道：“敢问驸马，不知公主殿下可安否？”这才最关键的，如果安阳出了意外，就算抓住所有人都没用。 唐晏成点头道：“殿下无恙，目前就在殿中。” 佟贵明显松了一口气，“下官是听闻有贼子在三皇子府作乱，然后立即带人过去。没想到那边已经没有几个人，倒是发现贼子在冲击公主府，所以过来的迟了，还请驸马恕罪！” 唐晏成心里一动，轻轻笑道：“多谢佟大人前来救援，你们来的刚刚好，要不是你及时赶到，公主府还真就危险了呢，真是大功一件。我还要代表殿下，多多感谢佟大人！” 第45章 一定值得 佟贵眼睛就是一亮，连忙施礼，“下官不敢求功，但求殿下平安无事。”随即试探问道：“不知下官能不能拜见一下殿下？” 唐晏成点头道：“你跟我来，不过不知殿下现在方不方便。” 说着转身，带着佟贵走向大殿。 此时三皇子已经被抬进了大殿，但王强倒在哪里却没有人管。 唐晏成眉头一皱，太监们太过势利眼，只救了三皇子。 于是对柳念道：“柳姨，赶紧找人把这个侍卫抢救一下，不能让忠义之人寒心。” 柳念应是，连忙去叫人。 佟贵则是略带诧异的看了唐晏成一眼，在他印象里有多少上位者会关心一个侍卫的生死？ 唐晏成没有理会佟贵的目光，径直来到殿门前，大声道：“启禀殿下，所有贼子已经全部拿下，臣特来禀报。” 时间不大，就见殿门打开，红云闪身走了出来。先是看看广场中的情形，然后对唐晏成道：“殿下请驸马进去。” 唐晏成对佟贵微微点头，直接迈步走了进去，佟贵只能垂手肃立。 安阳此时正坐在殿中，小脸煞白，细看的话身子还在微微颤抖。 一见唐晏成走进来，安阳心里就是一动，眼眶微热，直接起身紧走两步问道：“驸马，外面都平息了么？” 唐晏成立即躬身说道：“殿下受惊了，所有冲进来的贼子或杀或抓，已经全部清理完毕。还多亏了顺天府佟少尹带兵前来，才能如此快速平定。他现在就在殿外侯着请安，不知殿下方不方便见他一面？” 安阳此时并没有什么主意，但见到唐晏成后还是略微镇定了下来，顺势道：“是吗，快宣他进来。” 等佟贵进来行礼后，安阳公主出言勉励一番。 不等佟贵告退，安阳径直转头对唐晏成道：“三皇兄受了重伤，这该如何是好？” 唐晏成虽然心知肚明，但还是要装傻充愣，“臣刚才来前也听说三皇子受了伤，不知可传御医了？” “已经传了，可他的伤……” 佟贵在旁边一听，心一下就提了起来，原来三皇子逃到了公主这里，看样子情况不太好啊。 唐晏成只好问道：“不知三皇子情况如何了？” 安阳眼圈通红，低声道：“你跟我来看看吧。” 说着就往里走，然后对佟贵道：“佟大人也进来吧。” 此时佟贵已经不想进去了，但既然公主发话了，硬着头皮也要进来。 当几人进来之后，看到三皇子李潮躺在床榻之上。这是侍女的房间，那个床榻唐晏成还睡过几次呢。 只不过现在的李潮面无血色，双目紧闭，仍然在昏迷当中。 一名御医正在给李潮针灸，看他的脸色极为郑重。 安阳带着唐晏成来到床前，抬手指了一下。 这时唐晏成才看到，李潮右臂之下的袖子空空如也，竟然是齐肘而断！ 心里就是一凛，快速回想一下，应该是那个洛水帮的瘦高汉子冲入寝殿之后所为。 估计是李潮下意识抬手抵挡，才被一剑削掉手臂。 怪不得当时王强带着李潮逃出来时，李潮已经昏迷不醒，原来当时就受了重伤。 心思电转，唐晏成面上露出极为惊讶的表情，满脸的不可思议。 佟贵站在后边，也看到了这一幕，惊的差点叫出声，连忙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心想，三皇子这是彻底残废了啊，而且还是右手。 要知道为君者必须身体健全，不然哪有帝王威仪？三皇子不光是丢了一条手臂，还丢了那个位子。 安阳脸色黯然，再次走了出来，在殿中坐定不语。 唐晏成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瞅了佟贵一眼。 佟贵无奈，只能上前一步，“三皇子殿下贵体受创，都是下官的罪过。” 安阳轻轻叹气，“此事跟你何干，都是那该死的贼子。可查清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佟贵连忙道：“启禀殿下，今夜似乎不光是三皇子和公主府遇袭，下官还听说，听说……” 安阳柳眉一蹙，“还听说什么？” 佟贵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道：“听说有人带兵入宫了。” 此言一出，犹如炸雷一般，将殿内之人全都震惊的无以复加。 当然有人是真的震惊，有人是装的而已。 安阳更是直接站起，颤声问道：“什么？！难道是有人作乱不成？” 不等佟贵回答，接着问道：“可知是什么人入宫了？” 佟贵艰难的抬起头瞥了一眼安阳，又立即低头，“据下官所知，很可能是……是二皇子。” 安阳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之上，嘴里喃喃道：“不会的，二皇兄怎么会行如此悖逆之事？” 然后对唐晏成道：“驸马，你立即派人前去打探消息，务必将情况查清。” 佟贵接口道：“殿下，此时城内已经戒严，还是下官派人去吧。” 安阳只能同意，佟贵这才快速离开，然后派人前去打探情况。 不光是安阳，他也极想知道最新的情报，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在佟贵出去之后，唐晏成也要告退，安阳急忙道：“驸马，你……你要去哪里？” 当唐晏成在她身边，安阳才有一种安全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唐晏成道：“外边刚抓了不少贼人，臣去看看审问的情况。” “也好，那你快去快回。” 唐晏成微微抬头，“遵命。臣就在殿外，殿下有事唤我即可。”说完退了出去。 出了殿后，抬头一看，东方既白。 这吵吵嚷嚷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这是无比漫长的一夜，对有些人来说，这将是最后一夜。但对另一些人来说，这也将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无数人会因今夜之事人头落地，也会有无数人会从今天开始冲向新生。 唐晏成开始还有些内疚，很多人因为他的决定而丧命。但回头再想，即使没有自己在中间插一脚，二皇子就会老老实实的么？三皇子就会放弃么？ 不过是早晚之事，自己所做只是将其提前了而已。 之所以要这么想，是因为如此才能平复一些心内的波动。 今日可能会有无辜之人枉死，但今后才会有更少的人间悲剧发生，值不值得？ 唐晏成深吸一口气，一定值得！ 第46章 目前谁在主事 一个时辰后，佟贵派自己的心腹将打探的最新消息禀报回来，不说安阳，就连唐晏成都被震惊了。 这次是真的震惊了！ 在他印象里，宫城防护固若金汤，岂是等闲可以攻进去的？虽然他知道二皇子一定会在禁军当中安插暗子，自有进入的渠道，但也不会这么顺利吧，竟然能直接杀到奉天殿前。 他一开始对今夜行动的目标，不过是搅乱局势而已。造成朝野动荡之后，自然没有精力再去管静安军的事。 至于三皇子，那是搂草打兔子，顺手的事。 可是没想到二皇子竟然如此生猛，不但杀到奉天殿，还直接将宣仁帝击成重伤。虽然消息说陛下情况不明，但大概率是受伤不轻，否则这时肯定要露面稳定人心的。 另外就是东宫，凌正一介文官，竟然带人攻破东宫。据说太子被抬出来时昏迷不醒，不知具体情况如何。 震惊之后，唐晏成连忙问道：“那二皇子呢？” 来人是佟贵的侄子佟信，犹豫一下后道：“听说二皇子已经薨了。” 在没有最后定性之前，没有人敢说二皇子是叛贼，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 其他的事情，佟信暂时也打探不到，这些事见者众多，想瞒也瞒不住。 唐晏成随即想到一个问题，“那目前谁在主事？” 佟信道：“听说崔相已经入宫了。” 安阳再三询问宣仁帝的事，但佟信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实在没有更多的消息。 最后，唐晏成见安阳也没有其他问题，就让佟信退下，然后自己也跟着退了出来。 唐晏成现在有些发愁，一是宫里的消息无法传出来，到现在为止并不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更关键的是，现在宣仁帝具体是什么情况？这才是所有问题的核心，不能确认这一点，很多事都无法安排。 当然他现在也做不了更多的事。 第二个发愁的就是，经过此事之后，二皇子一系的人马必然会被全面清洗，可以预见的是必然会空出大量的位子。 但现在自己手里并没有合适的人选，或者说唐艺这么多年安插夜鹰，主要是打探消息。在朝廷高层的人员安排进展不大，甚至可以说没有什么进展。 说白了，就是朝廷高层就没有自己的人。 这也怪不得朝廷对静安军视如洪水猛兽，连一个帮着说好话的人都没有，不针对你针对谁？ 现在到了关键的时候，导致唐晏成根本没有一个合适的抓手。不说安排人上位，就连具体的决策消息都探听不到。 看来必须要将这一块的短板补上了，否则只会为他人作嫁衣裳。 快到中午之时，下人来报说宫里派人前来求见。 安阳立即将人宣进来，唐晏成也站在一旁等待。 片刻后周忠快步走了进来，冲安阳躬身施礼。 不等周忠说话，安阳就急急问道：“周公公，不知父皇如何了？” 周忠虽然面带焦急，但还是不着痕迹的四下看了一眼，安阳立即让无关之人退下。 周忠这才上前一步，小声道：“陛下被贼人所伤，现在正在救治，奴婢得到的消息是应无大碍，还请殿下放心。” 安阳是真的松了一口气，这一上午都没有确切的消息，都快要急坏了。 接着问道：“真的是二皇兄么？”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但大家都知道问的是什么。 周忠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 然后不等安阳发问，周忠道：“听说三皇子现在就在殿下这里，奴婢是奉命来探视的，不知殿下还方便安排一下？” 安阳立即同意。 但唐晏成却听到了一丝不同，周忠说的是奉命，而不是奉旨，这就是说宣仁帝现在很可能暂时不能下旨。 这道命令应该是崔用下的。 这时三皇子已经被安阳移到了旁边的偏殿，安阳带头向前走。 唐晏成和周忠跟在后边，就在错身的刹那，周忠看似无意的向唐晏成这边靠了过来。 然后用宽大的袖子遮挡，将一个小纸团塞到唐晏成手里。 两人都像没事人一般继续向前走，也没有任何人发现异常。 等来到偏殿时，周忠就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李潮。 此时李潮已经苏醒，手臂的疼痛导致他不停的低哼，浑身都在轻轻颤抖。看得出来，他真的是在极力的忍耐。 当三人走进来时，李潮艰难的转头，看到周忠时眼神微亮，沙哑着嗓子道：“周……公公，父皇让你来的？” 唐晏成之前建议让三皇子安心养伤，因此安阳已经下令，不许将宫内的剧变告诉李潮。他到现在都还不清楚外界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只有自己遇袭了。 周忠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忽略了李潮的问题，“不知殿下的伤势如何了，奴婢也好回宫禀报？” 李潮惨然一笑，用左手指了指自己的右手：“你自己看吧。” 周忠上前一步，低头细看，才发现李潮的手臂已断，也是大惊。 李潮突然嘶吼道：“告诉父皇，一定要查出幕后之人，我丢了一只手啊……”说着大哭起来。 周忠不敢再待下去，施礼后转身走了出来。然后冲安阳和唐晏成道：“真没想到三皇子他……唉，奴婢这就回去了。” 看着周忠离开之后，安阳刚想让唐晏成陪她回槿霖殿，却发现他也是一脸的疲惫。 这才想起来，从昨夜与贼人血战一直到现在，唐晏成都守在这里，一步没有离开。 心里不禁一紧，低声道：“驸马也累了，先回逸枫殿歇息吧，有事我自会告知于你。” 唐晏成正想找个机会离开，闻言感动的看了安阳一眼，“多谢殿下，我把殿下送回去再走不迟。” 说完还是跟着安阳一起返回主殿后才慢慢离开。 安阳转头看着唐晏成的背影，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汗巾。 唐晏成返回逸枫殿后，只说自己要休息，就让所有人全部退了下去。 之后才拿出周忠给他的那个纸条，打开之后上边只有两个草草写就的字，但却让唐晏成心神巨震。 “上危！” 第47章 四道旨意 两个简单的字却重若千斤。 周忠就是唐天安排在宫里的暗线，但周忠只是在御书房行走，他上边还有一个主管太监，就是宣仁帝的贴身太监方吉。 但周忠的身份已经极为重要，可以说是夜鹰这些年来最高的成就，或者说是夜鹰最大的机密也不过分。 今日，周忠将最核心的消息带出来，再次证明了他对夜鹰的忠诚。 此时唐晏成并没有在想周忠的事，而是看着纸条上的两个字，心思快速转动。 上危！ 原来宣仁帝已经不行了，这可是重磅消息。但细想之下才发现，这事不对啊。 要说二皇子能杀到奉天殿，唐晏成还会相信，但要说他能直接刺杀宣仁帝，唐晏成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宣仁帝身边该有多少高手护卫，怎么可能会被二皇子轻易拿下？如果真这么容易，那老二不早就登基了？ 这里边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事，回头还是要了解一下整个事发经过。 这些可以放下不管，如何面对宣仁帝的身后事才是最迫切的。 如果宣仁帝真的驾崩，那接位的只能是太子李瀚。 只有太子名正言顺。 但现在东宫被攻破，太子昏迷不醒，也不知道现在的具体情形。 如果太子继位，那对静安军会有哪些影响？ 随即又想多了一层，万一太子不能继位呢？三皇子李潮手断之后就已经出局，那最有可能的人选就只剩下了一个。 四皇子李鸿！ 唐晏成腾的站了起来，在房间内不停踱步。 昨夜之事，本只想将局势搅浑，难道还能有意外之喜么？ 如果真能如此，那简直是一石三鸟，不，应该是一石四鸟！ 他倒不是在意自己与李鸿的那点关系，毕竟在皇家会有多少人是真心？之所以兴奋，是因为李鸿的年纪。 李鸿今年才十三岁，继位之后最重要的是如何掌控朝政，主少国疑，届时哪有精力去招惹静安军？ 至于宣仁帝会不会直接传位给太子的儿子，唐晏成考虑后认为可能性不大。因为太子的两个儿子年纪都太小，不过三四岁，能不能活到成年都两说。在平常时期或许有可能，但现在遭逢大变，选择年龄更长的李鸿就更能让朝臣接受。 所以现在的关键问题就不是宣仁帝了，而是太子。 只是太子现在是什么情况并不清楚，周忠估计也没有探听到，或许也还没有想到那一层。 唐晏成真想肋生双翅直接飞到皇宫去看个究竟，最后还是无奈在床头坐下。 现在大白天城内戒严，任何人不许走动。就算自己能避开巡查，又怎么能进得去宫城？ 即使是晚上也是危险重重，现在必定是全面戒备，如果自己去了，一旦被发现那就大条了。到时被诬为二皇子一党，那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目前只能是等了。 看看手里的纸团，刚想喊唐虎，又忍了下来。 撇撇嘴，张口吞了下去。感觉很不好，下次还是让唐虎来。 这一等就是两天，京城的戒严还没有解除，唐晏成没有得到任何新的消息，也不知道唐天有没有把消息送回汾州。 意外的是，在第二天傍晚时分等来了宫里的传旨太监，要安阳公主和驸马唐晏成立即入宫。 既然是传旨，那就是宣仁帝的命令，难道周忠的消息出错了么？ 不待细想，只能跟随安阳一起入宫，随机应变。 不过旨意里并没有让三皇子李潮一起入宫，也就不通知他了。 此时宣仁帝并没有在奉天殿，而是在不远处的颐和宫。 等安阳和唐晏成赶到之时，就看到京城四品以上的官员基本都到了，全都在殿外等候。 除了官员外，还有一众勋贵，有的闭目养神，有的与旁边之人窃窃私语。 另外在不远处，还有后宫的不少妃嫔，甚至连太后和皇后的仪仗也在。 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到了之后，并没有被允许进入殿内，只能在殿外等候。 安阳趁机来到德妃身边，跟她低声说话。没说两句，德妃就轻轻啜泣起来。 唐晏成则是站在原地没有动，这时候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他在人群中并没有看到宰相崔用，另外还有几名尚书也不在场，看来他们已经在殿内了。 当然更没有看到太子和四皇子李鸿，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在殿内。 等待良久。 所有人心里虽有不耐，但面上没人敢表现出来。 忽然殿门打开，首先是大太监方吉手捧圣旨走出，并站在了台阶正中。宰相崔用和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从后走出，再后边是各部尚书等朝廷重臣。 崔用等人出殿后全部来到台阶之下垂手肃立。 这时一个矮小的身影最后走出，那是四皇子李鸿！ 唐晏成心里就是一振，关键是他并没有看到太子李瀚。 难道…… 李鸿此时看起来双目通红，行动迟缓。出殿后抬眼四望，然后也来到台阶之下。 此时方吉上前一步，高声道：“陛下有旨，所有人跪接！” 呼啦啦跪倒一片，方吉将圣旨展开，大声宣读。 圣旨前半部分堆砌辞藻，细数宣仁帝的功绩，可谓废话连篇。唐晏成没有细听，直到后边才听到最关键的几条内容。 一是，二皇子李淳受奸人裹挟，冲击宫闱，现已薨逝。 二是，太子李瀚身体有恙，不堪劳苦，主动请辞太子之位，陛下已经允准。 三是，四皇子李鸿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成大统。着继位登基，即皇帝位。 四是，在李鸿十六岁成年之前，着宰相崔用和保国公傅远辅政。 第一条内容，在场之人几乎都已知道，并不算突兀。说是被奸人裹挟，也仅是多了一条遮羞布而已，不过是为了皇室体面。 第二条内容就让很多人大感意外，只是听说太子遇袭，难道也是重伤难治么？否则怎么会请辞太子，那不是拱手将皇位推掉么。 第三条内容才是真的让所有人意外，李鸿今年才十三岁，排行第四，非嫡非长。之前没有任何人能想到，皇位会落在他的头上。 那四皇子上边还有三皇子呢，难道也出了大事么？ 有了第三条的铺垫，第四条内容就是顺理成章，崔用代表的是文官体系，保国公则是代表的勋贵一系。两人既是互为补充，又能互相制衡。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这道旨意宣读之后，也就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宣仁帝已经不行了。 第48章 宣仁帝的悲哀 如果宣仁帝暂时身体还行的话，这道旨意里最多立李鸿为太子即可，但现在是直接传位，也就说明宣仁帝已经自知时日无多。 旨意宣读完毕后，所有人口称接旨。 然后方吉接着道：“恭请新皇，诸臣叩拜！”然后立即小跑下来，搀扶李鸿登上台阶，转身面对所有人。 之后连他自己在内，所有人立即向李鸿行三跪九叩大礼。 不要以为这仅仅是一个浮于表面的流程，没有什么意义。只要有了圣旨和叩拜，就从法理上和形式上确定了君臣关系，大义名分极为重要。 也就是说从今日起，有谁再敢反对李鸿，就可以用大逆不道论处。 所以这个叩拜仪式极为关键。 等众人叩拜完毕，李鸿才嘶哑着声音道：“孤年幼德薄，如何担得起这千斤重担？” 崔用上前一步，沉声道：“陛下虽然年幼，但聪明好学，沉稳坚毅，将来必为一代明君。” 李鸿接着道：“可孤宁可不要这个皇位，也想要父皇早日康复啊。”说完竟还带着哭声，足见父子情深。 保国公傅远也上前大声道：“陛下，大梁国祚传承乃是重中之重，还请陛下为天下百姓担之！” 李鸿又道：“可国事纷繁复杂，孤从未涉及，又当如何处置？万万不妥！” 此时所有人再次跪下，齐声道：“臣等必恪尽职守，辅助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三请三让，至此算是彻底确定。 李鸿要是真不愿意，为啥不在叩拜之前说？ 此时李鸿也不再言语，伸手抹抹眼泪，冲崔用和傅远招招手，转身走入殿中。 方吉也跟着三人入内。 时间不大，方吉再次出来，径直跑到冯太后和王皇后的仪仗前，恭请两人以及德妃和淑妃等人一起入殿。 淑妃就是李鸿的生母，此时内心之激动根本难以言表。但也只能竭尽全力克制心中的喜悦，面上还要表现出痛苦不舍，眼含热泪，真是难为她。 要真说痛苦，就只有王皇后和德妃。 太子为王皇后所出，眼看皇位就要到手，却在最后一刻旁落。再加上太子现在的情形，让王皇后神情恍惚，反应迟钝。 德妃则是心疼自己的儿子李潮，她倒暂没有考虑皇位之事，而是一直在想，儿子怎么就会被人砍断了手臂？母子连心，心疼不已，这孩子今后可怎么活？ 冯太后不知是见惯了大场面，还是心神坚定，虽然即将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但仍然步履从容，带头前行。 尤其是在路过众臣时，还特意放慢速度，转目环视。所有人都被冯太后的神威所慑，不自觉的低头躬身。 这就是老太后多年来形成的威压，王皇后顶不起来，自然要由冯太后来顶。就是要给所有人一个主心骨，更是对心怀叵测之辈的震慑。 皇权交替，变数太大，不得不防。 等众人进入殿中之后，大门再次关上，隐隐就有女子的哭泣之声传来。 唐晏成低头肃立，心里把刚才的情形盘算一遍，看来今后还是要抱紧冯太后的大腿才行。嗯，今后就是冯太皇太后了。 皇帝年幼，虽然有两位辅政大臣，但后宫之中必然会以太皇太后为首，把控好李鸿本身，这才能做到三方牵制。 如果李鸿确实不堪，甚至不排除冯太皇太后垂帘听政的可能。 殿外众人不知里边是什么情况，只能等待。 当然表面是等待，心里都在快速权衡，此时最大的变数已经确定，朝廷新的架构隐现雏形，此时该如何站队才是重中之重。 这其实也是宣仁帝的悲哀，或者说是所有为皇帝者最后的悲哀。 一旦将皇位交出去，就不会再有人关注他，甚至巴不得他快点驾崩，自己好立即走动关系。 这也就是历史上绝大部分皇帝，不到最后一刻坚决不放权的根本原因所在。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很长，也可能不长，众人就见殿门打开，方吉走了出来。之后大声道：“陛下有旨，宣诸皇子皇女觐见。” 现在殿外候着的，有宣仁帝的两名幼子，都还在牙牙学语，也都是低位妃嫔所出。还有两名公主，宜阳公主和琼阳公主，也不过十来岁的年纪。 几人以安阳公主年龄最长，所以也就带头走了进去。 唐晏成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动地方。旨意里说的是皇子皇女，又没说他。 说白了，驸马虽也算皇室中人，但从本质上讲还是臣子。 安阳等人进去之后不过片刻，方吉竟然再次出来，然后直接来到唐晏成身边，“驸马，陛下宣您进殿。” 说完转头就走，唐晏成只能立即跟上。 等进了大殿之后，唐晏成快速抬头洒了一眼。 前方是龙榻，众人都围在左右，宣仁帝躺在上边，具体什么情形看不清楚。 冯太后带着一众妃嫔站在左侧，崔用和保国公傅远则站在右侧，中间跪着安阳等几个皇子皇女。 新皇李鸿则是跪在床头边上，抬臂握着宣仁帝的手。 唐晏成轻轻来到安阳身后，跟着跪倒，嘴里却没有说话。 方吉来到床前，对宣仁帝说了什么，然后就退到了一边。宣仁帝怎么表示的不知道，李鸿闻言轻轻转头看了唐晏成一眼。 半晌后，只听宣仁帝低哑缓慢的声音传来，“朕传位鸿儿，你等可有异议？” 问的就是废话，谁敢有异议，就算有也不敢说，但还是要问。 安阳立即哭着回道：“儿臣等没有异议，唯愿父皇安康。”几个小孩子没有说话，只是跪着。 宣仁帝似乎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安阳，你是长女，今后要照顾好他们几个，朕看不到他们成年了。” 安阳闻言痛哭失声，“儿臣不要，儿臣只要父皇安康。” “别说傻话了，你们退下。” 安阳无奈只能起身，然后退到旁边。 唐晏成自然而然的一同站起，正在考虑要站在哪边时，却突然听宣仁帝道：“驸马，昨夜你在哪里？” 此话一出，众人齐刷刷扭头看向唐晏成，全都露出疑惑的神色。 而唐晏成身上的汗毛更是瞬间炸起，头皮一阵发麻，身体微微僵硬。 难道他昨夜所做之事，已经被宣仁帝发现了么？ 第49章 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 唐晏成先是一怔，随即转身下跪，动作流畅一气呵成，与此同时心思电转。 自己昨夜虽然跑了小半个东城，但行动极为小心，除了被青虚子出门时有所觉察外，其他地方都没有任何纰漏。 青虚子也并不能确定自己的身份，再说了那老小子还不知道死哪里去了呢。除此之外还会有什么破绽？ 应该没有，即使有也要矢口否认！ 想到此嘴里大声道：“启禀陛下，臣昨夜就在公主府中，还与侍卫联手，击毙和俘获所有攻入府中的贼匪，无一漏网。” 前半夜的事无人发现，后半夜的事有大量人证，唐晏成说的理直气壮。 说完之后，宣仁帝半晌没有说话，不知是身体不好，还是在思索什么。 又过一会儿，才听宣仁帝道：“抬起头来。” 唐晏成立即抬头，与宣仁帝对视一眼，就见宣仁帝带着浓浓不甘的眼神里似乎有狠厉之色闪过。 唐晏成没有多余动作，微微低头，不知宣仁帝会如何决定。 不过只是一眼，唐晏成就看出宣仁帝已经油尽灯枯。 宣仁帝喘口气，似乎做好了决定，这才缓缓道：“你能维护安阳，朕很欣慰，希望你能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好自为之。” 唐晏成闻言心下就是一松，刚才果然想诈自己。 顿了一下后，宣仁帝接着道：“朕与你父相交多年，引为股肱。现在朕不能跟他一起平定天下了，憾事矣。” 唐晏成立即回道：“臣替父亲叩谢陛下，臣等父子必会为大梁鞠躬尽瘁。” “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朕会在天上看着你们。” 宣仁帝非常清楚大梁现在的处境，自己驾崩之后，大梁将面对最为艰难的局面。 朝廷上必然是派系杯葛，拉扯不断。而地方上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就是静安军。他现在已经安排好了朝廷之事，不能做的再多。现在敲打和警告唐晏成就是要稳定静安军，以期能让朝廷平稳度过这段时间。 唐晏成至此已经明白了宣仁帝的意思，也顺着他的话说道：“臣自当铭记。” 说完之后，起身站到了安阳身旁。 在处理完这些事之后，宣仁帝仿佛已经耗尽了所有的气力，也可能是放下了所有的负担，整个人进入了弥留状态。 所有人都在等着，等着那个天下至尊走完最后一程。 …… 李鸿握着宣仁帝的手，最先反应过来，哭着喊道：“父皇，你醒醒！” 方吉立刻上前查看，然后转过身，悲痛的大喊道：“大行皇帝宾天！” 殿里殿外全都跪下，哭声震天。 不管宣仁帝对这个世界有多少留恋，也不管他对身后事有多么担心，他都已无能为力。 接下来的丧事流程不用唐晏成操心，他只需跟着众人一起等待、磕头、大哭，然后再等待就行。 他现在其实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能跟李鸿说上两句话，但却始终得不到机会。李鸿身边始终都有人，他也不能直接上去，那样太突兀。 先等等吧。 皇帝大行，仪式极为繁复和隆重。灵堂设在奉天殿，梓宫要在那里停放二十七天。 正式进入丧葬期后，勋贵和公主等人全部回府斋戒，而朝廷大臣一律不许回家，必须在本衙门中斋戒。 在临出宫前，李鸿过来相送众人，但并没有与唐晏成说话，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轻轻点了下头。 唐晏成也微微点头，眼神坚定。 在回府路上，就发现京城的戒严已经解除。虽然很多事情不能做，但百姓的日常生活还是要继续。 返回公主府后，唐晏成表面上每日上香斋戒，但却在第一时间向唐天下达了一个任务。 立即全面调查佟贵其人，将其所有资料尽快整理上报。 他也很想知道兵变当夜，宫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才让宣仁帝对他产生了怀疑。 但现在却根本没有合适的渠道打探。段仁杰和石勇或许了解一些情况，但现在没有办法直接找他们，只能干等了。 吵吵嚷嚷一个多月后，才将宣仁帝下葬，朝廷上下全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也就是在从陵寝返回京城之后，唐晏成在城门口“偶遇”段仁杰。 这段时间段仁杰一直在宫城值守，片刻不敢离开。 不过幸运的是，二皇子起事那夜，并不是他当值。而是听到消息之后，立即赶去营地，并带领手下之人成功将西腋门抢攻下来。而后追歼叛军，算是一大功劳。 现在虽然还没有颁下奖赏，但可以肯定不会轻。 当看到唐晏成时，段仁杰立即赶过去，并把唐晏成拉到一边。 唐晏成见是段仁杰也很兴奋，先是寒暄几句后，唐晏成看似无意的问道：“老段，我一直在府里也不知道外边的事情，那夜在宫城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段仁杰四下瞅瞅，很是八卦的将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有些是他看到的，还有一些是其他人看到后告诉他的，但都算是一手资料，已经非常准确了。 唐晏成静静听着，开始时还算正常，但当他听到青虚子服药之后功力大进时，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这才明白，宣仁帝为什么会怀疑他。 当时荆蛮派人在延福巷刺杀安阳之时，唐晏成超常发挥，斩杀多名六品高手。为此，宣仁帝专门对他进行过盘问。 唐晏成当时给出的解释，就是自己曾经从一个游方道士那里得到过一枚丹药，服下之后才功力突然大涨。 没想到当时胡乱扯的一个谎话，却跟青虚子当夜的情况极为相似。 宣仁帝不会以为，自己口里那个道士就是青虚子吧？ 肯定是这样，这才能解释的通，宣仁帝为什么对自己有那么大的敌意，竟然在临终之前都要给予严重的警告。 自己当时还以为是老爹的缘故。 肯定也有老爹的原因在内，但与青虚子扯上关系才是当时的导火索。宣仁帝顾忌老爹的实力，最后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要不是宣仁帝马上就要咽气，自己肯定会面临大大的麻烦。 不过还好都过去了，宣仁帝已死，最大的变数已经不存在了。 不对！ 唐晏成突然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这番说辞的，除了宣仁帝之外还有两个人！ 第50章 宣驸马即刻入宫 唐晏成记得很清楚，当时在御书房之内，除了宣仁帝之外，还有两个人在场。 一个就是大太监方吉，他是无时无刻都在宣仁帝的身边。 还有一个人就是宰相崔用。 宣仁帝虽然死了，但是方吉和崔用还在呢。不但还在，而且是大权在握。 在外朝，崔用为相多年，手下党羽无数。保国公虽然早年曾经一直在军队体系，但毕竟脱离一线日久，对现在的几大禁军体系能有多大的影响力尚未可知。在政务上更是不可能插得上手，加上年事已高，可以预见的是，在朝廷的日常运作中，必然会是以崔用为首。 在内朝，方吉是宣仁帝最信任的太监，权倾一时。现在宣仁帝虽然已经死了，但李鸿刚刚继位，宫里的情况还没有摸清楚，不可能也不敢立即就动方吉。 而且按宣仁帝丧礼这段时间的观察，方吉应该已经急速靠拢了冯太皇太后。李鸿即使想动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偏偏这两个人都是宣仁帝的心腹，如果被他们认为自己跟青虚子，甚至跟二皇子有染，那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说不定，宣仁帝临终之前已经跟这两个人交待了自己的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出来。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从段仁杰这里，还得知了二皇子李淳的真正死因，看来这个青虚子应该是某个外来势力的卧底，抓住机会一击致命。 不得不说，青虚子这一次虽然极为冒险，但结果却是大获全胜，甚至可以说是唐晏成一手帮助了青虚子。 这一局，到底是自己得利多，还是青虚子得利多，还真难以衡量。 同时也让唐晏城警惕的是，这个世上竟然真的有，可以瞬间提升功力的特殊丹药。 今后还是要尽量小心，万事不能托大，如果不幸也遇到这种情况将难以脱身。 与段仁杰分手后，唐晏成心情沉闷的返回了公主府。 不过当他走到逸枫殿时，也基本想通了。 方吉和崔用虽然知道自己的那番说辞，那又能说明什么？ 能凭这一点就跟青虚子扯上关系么？别说自己跟青虚子根本没有关系，就算是有，自己会将青虚子的最大底牌提前暴露给宣仁帝吗？ 所以崔用等人想用这个借口找自己的麻烦肯定站不住脚。 归根结底还是自身的实力问题，如果他们真要针对自己，不管什么借口都无所谓，哪怕没有也可以编一个。 如果自己实力真的强大了，即便真的与青虚子有关系，也没有人敢动一根毫毛。 就是如此，所以下边就是丰满自己羽翼的时候。虽然自己现在最大的依仗还是老爹，但身在京城，也不能被别人轻易拿捏。 想通了这些之后，唐晏成的心情又好了起来，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来到书房之后，唐晏成将唐天之前送来的一份材料拿出来，又仔细看了一遍。 这是佟贵截止现在的整个生平。 虽然有些地方比较大略，但在他进入京城之后的大事小情则是极为详细。 据上边所说，佟贵出身小富之家，并没有什么显赫背景。 宣仁二年科举的二甲第六名，中进士那年已经三十一岁，不算大也不算小。 今年已经四十岁出头，刚好当打之年。 中进士之后先是外放知县，做了几年后因政绩不错，就右迁一个偏远州做知府。几年后感觉位置太偏，不利于发展，于是就走了一位同年的门路。 那位同年姓吴，身为吏部文选司郎中。 当时顺天府少尹出缺，虽然是四品的高官，但却没有人愿意干。 因为这并不是一个好干的活。 俗话说，前生作恶，知县附郭。恶贯满盈，附郭府城。 连府城的知县都没人愿意干，何况是在天子脚下的京城做顺天府的少尹？ 那位同年就把佟贵的履历摆了上去。 没想到最后宣仁帝还真就点了头，佟贵才知道自己被调任顺天府少尹。 虽然也并不满意，但既能升官，又离开了那个犄角旮旯的穷地方，佟贵也就没多说什么。 于是就在两年前到京赴任。 唐天之所以能了解的这么详细，是因为佟贵的那位吴姓同年后来出了问题。因收受贿赂被人告发，才将这些事抖了出来。 当时佟贵还被叫到御史台解释情况，不过他并没有给吴姓同年送多少银子，主要送的就是一些土特产。因为两人当年科举时，佟贵曾经帮过吴姓同年，对方也算是报恩了。 加上佟贵之前颇有政绩，升迁流程并不违规。鉴于此，御史台也就没有严厉处罚佟贵，只是给了他一个书面警告，记了个大过。 估计还有一个考虑就是，顺天府少尹这个活还真就没什么人愿意干。 佟贵虽然顺利过关，但顶着这样一个不算污点的污点，想要再进一步也就千难万难了。 因此这一年多来，佟贵在少尹这个位置上干的并不舒心。 唐晏成对这个人还是比较满意的，最主要的一点，佟贵并不是崔用的人。其次佟贵还是有些能力的，经历过府县的锻炼，执政能力上应该不会太差。 至于有行贿的污点，唐晏成只是会心一笑。就朝廷上下这个鸟样子，佟贵的所作所为就已经算是清官了。 看完之后，唐晏成随手将这份材料扔进了火盆之中。看着纸灰飞起，唐晏成的目光也变的深远起来。 接下来就是无所事事，只能钓鱼的无聊驸马生活。 三皇子李潮已经搬走，在得知李鸿登基之时，面容平静，随后就向安阳提出告辞。 不过他并没有返回皇子府，那里死了太多的人，李潮不敢再住。而是住进了一所别院，不再出来。 至于太子现在是什么情况，唐晏成不得而知，似乎被人保护的很是严密。 保国公辅政之后，傅盛立刻收敛了许多，或者说暂时收敛了许多，无法见面。 同样的情况也在冯文年身上发生，冯太皇太后应该是下了死命令，这段时间谁敢惹事就要严惩。冯文年不敢得罪这个姑姑，只能待在府里。 段仁杰和石勇也是每日值守，难得一聚。 唐晏成正在哀叹自己朋友太少时，宫里传旨的太监匆匆赶来，“陛下有旨，宣驸马唐晏成即刻入宫！” 第51章 臣绝不答应 唐晏成先是一愣，皇帝找他干嘛？随即才反应过来，宣仁帝已经埋了，这是李鸿在找他。 于是立即更换朝服之后，跟着太监快速入宫。 还是在奉天殿的御书房，物是人非。各种摆设并没有多少大的变动，或者说最大的变动就是人了。 李鸿仍然穿着孝服，这段时间颇为劳累，脸颊变的瘦削，不过眼睛却很是明亮。 当看到唐晏成进来时，不等施礼就连忙道：“姐夫，你终于来了，我可等了很久。” 唐晏成连忙道：“陛下折煞臣了，臣参见陛下！”说着还是恭敬地跪地施礼。 李鸿客气是他，自己还是要懂规矩，万万不能逾越。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一个不小心就会为自己挖个坑。 李鸿见状，脸色一暗，“你也要跟我保持这么远的距离么？” 唐晏成轻轻一叹，“陛下，不是臣要保持距离，这就是君与臣的距离。之前陛下龙潜之时，臣还可以稍微放肆，现在岂能对陛下不敬？但请陛下放心，只要陛下不弃，臣都会为陛下冲锋陷阵，万死不辞。” 听到最后一句，李鸿才开心的笑起来，“我就说嘛，姐夫对我最好了。” 唐晏成淡淡一笑，小声道：“陛下对臣关爱，臣感动无比。但陛下还是要注意天子威仪，自称也要注意。” 李鸿苦恼道：“就是太麻烦了，我，朕就是不习惯嘛。整天都是枯燥的奏折，朕又看不懂，所以才要找你来聊聊天。” 唐晏成正色道：“陛下，国事自有崔相和保国公辅助，臣岂敢置喙？” 李鸿向前一步，对唐晏成道：“朕知道，不会让你为难，所以朕找你来，就是想问问你的意思。” 唐晏成面露诧异，不解道：“陛下的意思是？” 李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那夜剧变之时，三皇兄逃到公主府，多亏你妥善部署，并亲自出手斩杀匪首，这才保三皇兄和皇姐平安，此乃大功，岂能不赏？” 唐晏成连忙道：“这算什么功劳，况且三皇子还因此受伤。” “那不怪你，朕已经调查清楚了，三皇兄是在自己府里被贼匪所伤，如果不是你，说不定连性命都危险。” 李鸿就是得益于老三李潮受伤，现在说起此事自然更是斩钉截铁。 唐晏成只能道：“那都是臣该做的，不敢居功。” 李鸿摆手道：“功就是功，摆在那里谁也拿不走。只是不知道姐夫是如何想的？” “臣不敢有所请，一切唯陛下做主。” 李鸿应该是已经思考好了，直接道：“朕想给你一个身份，一个官面上的身份。” “陛下，这样不符朝廷规制吧？一直以来驸马都不能出任官职的呀。” 李鸿道：“非也，不是驸马不能出任官职，而是少有驸马出任官职。” 这句话的意思天差地别。 “朕让人查了，不论是本朝开国之时，还是在前朝，都有驸马出任高官的记载。能不能担任官职还在于驸马本身，而不是朝廷规制。朝廷也没有哪条规制不许驸马担任官职。” 李鸿说完之后，得意的看着有些发懵的唐晏成，心里道这个姐夫总有一些不如自己的地方。 唐晏成吃吃道：“可臣……从未参与过政事，对此一窍不通啊。” “呵呵，无妨，所以朕打算让姐夫你做些老本行。” “老本行？臣不太明白。” 李鸿看看左右，低声道：“朕打算让你去羽林卫，如何？” 唐晏成虽然心里一动，但并没有立刻表态。虽然李鸿说的很是诚恳，但唐晏成还是有些顾虑。 首先，不知道这是不是李鸿真正的意思。 其次，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李鸿自己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 最重要的一点，他并不能确定这是不是有人故意在试探他。 所以出于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唐晏成道：“臣虽然有些武道修为，但对领兵之事也不甚熟悉，就怕误了陛下的大事。” 这就是变相的拒绝。 李鸿明显面露失望之色，随即好像想到了什么，摆摆手让伺候的太监全都下去。 唐晏成也没有看到方吉，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这时李鸿拉着唐晏成靠墙边走了几步，低声道：“姐夫，难道连你也不愿意帮助我么？如此我这个皇帝当的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唐晏成大惊道：“陛下何出此言？” 李鸿叹口气，然后恨恨说道：“父皇传位给我时，他们口口声声都说以我为尊，可现在父皇尸骨未寒，他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唐晏成没敢答话，只是看着李鸿，知道他还有后话。 果然李鸿接着道：“一个个都说我还小，这也不懂，那也要学，什么事都要跟他们商量。说是商量，还不都是他们决定好了，让我用玺而已？” 唐晏成有些明白李鸿的意思了，这孩子是落差太大了，心里不舒服。 估计一开始以为自己登基之后，就会像宣仁帝一样说一不二，哪知道因为年幼却处处掣肘，如此怎么会没有想法？ 尤其是他的年纪本来就处在逆反的阶段，越是管的严，反抗的也就越强。 可偏偏李鸿当皇子时还没有开府，手底下根本没有人可以用。抬眼四看，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个自己人。 这就让李鸿产生了深深的不安全感，急需寻找到一个突破口。 看了一圈之后，终于发现了唐晏成。 首先唐晏成并不属于文官和勋贵任何一方，他严格说属于皇室。 其次唐晏成才到京城不到一年，成为驸马也才数月，跟绝大多数朝臣都没有瓜葛。 再次唐晏成在京城并没有背景，或者说他最大的背景就是皇帝。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唐晏成的老爹手握重兵，虎视眈眈，这种威慑力不是每个人都有的。至于会不会担心唐艺，那是以后的事，两害相权取其轻，先顾眼前。 另外还有就是，唐晏成一直以来都是被猜忌和打压的一方，如果这时给他一点好处，不啻于天大的恩情。 况且两人还有一些坦诚相见的美好回忆。 想通这些之后，唐晏成面露怒容，愤声道：“有人敢欺辱陛下不成？臣绝不答应！” 第52章 刚探听到太子的消息 李鸿顿了一下，说出了更为关键的一句，“他们欺辱我也就忍了，但我，我好害怕，那夜之事重演。” 是了，这才是真正的病根。 宣仁帝在李鸿心目当中就是天神般的存在，皇宫大内高手如云、侍卫如林，如铁桶一般牢固。 可就是如此，宣仁帝竟然被直接刺杀，这对李鸿小小的年纪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开始几天，他几乎夜夜做噩梦，都是被人冲进来杀死，没有丝毫的安全感。 另外还有一点他没有说，那就是他的皇位其实来的太过容易，或者说有些不那么名正言顺。 如果不是太子和三皇子都受了重创，哪里会有他的位置？ 李鸿虽然年幼，但皇宫里长大的孩子又有几个是单纯的？ 太子虽然已经除名，但太子的党羽还在。三皇子虽然残了，但他就真的甘心么？ 如果某夜再来一次清君侧，他李鸿该怎么办？估计会比父皇死的更快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唐晏成不能再犹豫了，否则将彻底失去李鸿的信任。 于是立即躬身道：“既然陛下如此信任微臣，那臣又岂能让陛下失望？不管任何人，想要对陛下不利，都先要踏过臣的尸体。” 李鸿闻言大喜，“我就知道姐夫对我最好！” 说完还抓着唐晏成的手，使劲摇了两下，这一刻才仿佛是一个小孩子。 唐晏成微微一笑，不过随即眉头一皱道：“但是陛下想要让臣到羽林卫，估计难度不小呢。” “朕知道，你放心吧，朕一定会把此事办妥的。” 说完还狡黠一笑，好像一只小狐狸。 唐晏成回到公主府后，思索半晌，在书房写了一封密信。妥善放好后，吩咐唐虎去给他买了几个糖饼，他要见唐天一面。 当夜三更两刻，两人在草垛下再次见面，这也是二皇子发动兵变直到宣仁帝下葬这么长时间内的第一次见面。 一见面，唐天就对唐晏成深施一礼，嘴里轻声道：“公子大才，运筹帷幄，决胜宫城。反手之间就将整个局势彻底翻转，属下佩服至极！” 唐天当然知道，唐晏成这波操作下来之后，对静安军来说会有多么大的意义。自己到京城这么多年，都没有公子这一夜取得的成果大。 唐晏成抬手拦住唐天，微微一笑：“天叔，此事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要是没有你在一旁襄助，哪里会有这么良好的结果？我一定会将你和夜鹰的功劳报给父亲知晓的。” 唐天正色道：“属下都是按公子的吩咐行事，最多有些苦劳，哪里敢居功？” 唐晏成道：“好了，我和父亲心里有数就行。最近可有什么消息吗？” 唐天道：“有的，刚刚探听到了太子李瀚的消息。” “哦，快说说。”唐晏成至此都没有听到过太子李瀚的情况，还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如何。 唐天也有些兴奋，快速说道：“听说那夜是凌正带兵攻破了东宫，可是在最后关头却被赶来的侍卫所杀。不过太子却受了惊吓，当时就昏死过去。当时下人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太子并没有受伤，可当第二天清醒之后，所有人才发现一件可怕的事，那就是太子李瀚被吓傻了。” “傻了？什么意思？” “傻了就是傻了，整个人整天蜷缩在墙角，不管谁靠近他，都会吓的大喊大叫。嘴里还不停的疯言疯语，说什么孤是太子，你们不敢杀我什么的，这不就是傻了么？” 原来如此，宣仁帝当时肯定是确认了太子李瀚精神异常，根本无法理事，才狠心将他的太子之位废除。 还美其名曰是太子主动请辞，也就是说太子只是重伤，不是傻了，不过是好听一点罢了。 只是不知当宣仁帝听说太子傻了，三皇子残了之后会是什么心情，相当于一夜之间失去三个儿子，该去找谁？ 唐晏成想了想后道：“如此你现在有几件事需要尽快安排好。” “请公子吩咐！” “第一，现在崔用主政，此人一直支持太子。所以虽然太子不在了，但太子一系的人应该全都投入崔用门下。他对静安军的态度一直是防范和打压，今后将是我们最主要的敌人。我上次让你往宰相府里安排人，进展如何了？” 唐天挠挠头，低骂一声，“属下也没想到，一个宰相府竟然比大内还要难搞。我再去想办法。” 唐晏成也能猜到一二，大内主要是太大了，各方势力犬牙交错，心思各异，破绽其实也就越多。但宰相府就是崔用一言而决，地方不大，人员简单，所以才更加困难。 只能让唐天不可操之过急，否则容易欲速不达。一次不成，再安排就更难了。而且现在盯着宰相府的人肯定很多，这时就更要小心才是。 唐天低头应是。 唐晏成接着道：“第二就是，既然宰相府比较困难，那就把网撒大一些，可以对准他的嫡系进行。比如户部就几乎是崔用的自留地，尚书、侍郎都可以动动脑筋，看看会不会有收获。以及他的门生和弟子等等，如果能抓到痛处都可以。” 唐天点头道：“属下明白，回去就想办法安排。” “第三，告诉周忠，务必留意方吉，此人的立场现在很难确定，必须防备。这一点非常重要。” 然后想了想后郑重道：“让周忠想办法尽快向陛下靠拢，现在陛下无人可用，这时能接近陛下，以后会有丰厚回报。” 唐天点头道：“这事我早已安排，周忠也非常聪明，从事发那夜就开始了。” “那就好，最后嘛虽然太子傻了，但还是要时刻关注，谁知道他会不会被治好？甚至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的？或许刚开始确实受了刺激，但过后就不能恢复么？这都是变数。不过此事李鸿会比我们还上心，一定会盯紧。我们这边只需留意即可。” “暂时就这几条吧，你那人手也紧张，分清主次即可。” “属下明白。” 说完后，唐晏成掏出了写好的信，“我把最近的一些情况和下一步的几个思路都写在上边，你送给父亲。” 唐天双手接过，妥善收好。 临走前，唐晏成突然问道：“对了，我们在禁军里也有人吧？” 第53章 安阳有些不知所措 唐天立即回道：“有的。” “是在哪里？” 唐天苦笑道：“就在倒霉的金吾右卫，这次差点被牵连，日子现在可不太好过。” 金吾右卫被二皇子渗透的像筛子一般，自然会被牵连。 “只要他没有直接参与就行。” “公子是有什么吩咐么？” 唐晏成道：“李鸿找了我，想让我出任禁军职务，如果真能成功，我倒可以安排一下。” 唐天一听，眼睛瞪的贼圆，“公子你要担任禁军实职么？那可也太……” 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才好了，谁能想到还会有这么个大的惊喜？这应该是本次行动最直接的好处了。 唐天对唐晏成的佩服越来越无法抑制，公子不但敢干，干完后还能从中捞到更多的利益，太特么牛了！ 唐晏成可不知道唐天心里怎么想，问清楚名字后就返回了公主府。 翌日白天无所事事，到了晚上换好夜行衣赶往酒仙居。 唐晏成边跑边想，自己现在都成昼伏夜出了，全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来到酒仙居后，李奉并不知道他要来，连忙起身相迎，然后来到地下酒窖。 “这段时间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消息？” 李奉摇摇头，“这段时间查的太严，加上国丧期间，禁止一切娱乐活动，酒仙居和百花院那边都关门歇业了。属下也担心下边人出去后被误抓，所以都让他们待在住处，不得乱跑，因此就没有什么大的进展。也就是这两天才刚刚重新开张，请公子责罚。” 李奉的人和唐天的人还是有区别，这也不能怪他。 唐晏成道：“无妨，只要我们没有损失就行。” “那倒没有，每个人都很小心。不过当大伙知道整个事变之后，很是兴奋，都在说天佑静安！属下跟几个核心骨干说了实情之后，他们才知道是公子在幕后筹谋，对公子佩服至极。” 李奉这就是在变相的拍马屁，还让唐晏成挑不出毛病。 唐晏成哪能听不出来，摆摆手，“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关键是接下来的安排。” “请公子吩咐！” “目前你最主要的一件事就是想办法接收洛水帮的地盘。” 李奉眼神一亮，“公子和属下想到一处去了，这事已经在安排了。” “是吗？那再好不过。这次洛水帮精锐尽出，高层几乎损失殆尽。虽然帮众跑了大部分，但已经无法在京城立足，他们的地盘必须要尽快拿过来。不过你自己不要出面，还是要找个合适人才行。” 李奉道：“属下明白，公子你看上次那个南哥南猛如何？” “南猛，他没死么？” 唐晏成记得南猛也参与了攻打三皇子的府邸，只是后来他就没有看到，不知南猛如何了。 “那个家伙命大着呢，不过他从城里回来后，就与其他人分开了。害怕的紧，不知怎么就跑来找我，说出发之前根本不知道这帮人要造反，但不跟着又不行。所以就让我帮他出个主意保命。” 唐晏成笑道：“那你怎么帮他的？” “属下就让他立即去顺天府出首，作为证人指证洛水帮。他一开始还不肯，后来属下把他吓唬了一通，他才不情不愿的去了。谁知道，顺天府对他的出首很重视，让他带着连端了洛水帮几个窝点，抓了不少人。这家伙也算了大功，还受到了顺天府的嘉奖。” “他竟然还有这份运道，倒是个福将。” “公子说的是，现在洛水帮的余孽大部已被清理，属下就想不如让他在明，咱们在暗，迅速抢占地盘，不然都要被其他势力抢完了。” “好，就按你的想法来，尽快安排吧。” “属下得令，不知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你和婉五娘商量一下，务必安排人进入宰相崔用的府里。”既然唐天那里进展不大，就不能全指望他，必须两条腿走路。 “还有一个，就是顺天府少尹佟贵那里也要安排人。” 监视崔用，李奉还能理解，可为什么要监视一个顺天府的少尹？但公子既然发话了，那就立即安排，不能误了公子的事。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的府里也要安排。” “是谁？” “三皇子。不过他现在没有住之前的府邸，而是在一所别院里。” “属下明白。” 可能绝大多数人都忽视了这个残废皇子，但唐晏成对安阳这个哥哥始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能让他脱离自己的视线。 说完之后，就返回了公主府。 一切布置妥当，这就可以无所事事几天了。 就在唐晏成以为还要等不少时间时，只过了四天，宫里的传旨太监就来到了公主府。 安阳还以为是给她的旨意，没想到却被告知是给驸马的。 连忙将唐晏成请来，众人跪下接旨。 圣旨上说，唐晏成在贼匪作乱之夜，舍身护卫三皇子和安阳公主。又亲自捉拿匪首，抓获匪众数十人，护一方平安。 “朝廷遭逢巨变，正值用人之时。驸马唐晏成年青有为，功劳卓着，岂能因贵戚之身而弃之不用？朕不为也。特简驸马唐晏成为金吾右卫中郎将，即刻上任！” 槿霖殿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呆了，从安阳到侍女，没有一个人会想到，圣旨竟然是让唐晏成出仕，而且是禁军中最为核心的金吾卫。 中郎将只是四品的武将，上边还有金吾卫左右将军和金吾卫大将军。 大将军为正一品，不过那是荣誉虚职，左右将军为正三品，但常年空缺。其实这就是文官的别扭心态，不想军队体系里出现位高权重的将军。 所以中郎将虽然只有四品，但却是金吾卫的实际执掌者，才是真正的皇城护卫者。 安阳在宫中长大，即使不参与，但也对中郎将的重要性再清楚不过。但她倒不是在乎这个职务，而是在乎这件事本身。 驸马一直以来都不会出仕，虽然朝廷没有明文规定，但也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为了避免驸马做大，苛待公主。 但现在李鸿却打破了这个规矩，这让安阳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第54章 原来陛下早有谋划 安阳心思乱转，如果唐晏成出任金吾卫中郎将，那今后自己该如何面对他？但同时心里似乎也有一丝喜悦升起，他终于可以不用窝在公主府钓鱼了…… 偷偷转头，就看到了唐晏成的侧脸，一时不禁呆了。 其他的太监和侍女更是吃惊，在他们眼里，驸马就是公主府里的一个吉祥物而已。 虽然表面上是驸马，但大家都知道安阳公主并不喜欢他，否则怎么可能会两地分居呢？ 两人成婚多久了，殿下的肚子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呢，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而且驸马这个位置，唐晏成也不是第一个，古往今来多少驸马不都是在公主府里蹉跎岁月，有几个能翻身的？ 可今天他们竟然看到了，唐晏成还真就翻身了！当着他们的面，翻了个大身。 其他的人最多还是惊讶，小狗子则是惊吓。 这都是什么情况啊？怎么可能，那个对殿下唯唯诺诺的窝囊驸马竟然一步登天了？ 那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意义，接下来又该如何面对？ 如果驸马想要在自己身上找回场子，殿下会不会帮自己说话？应该会的吧，毕竟自己跟了殿下这么多年。 可据他最近的观察，殿下似乎也不一定呢…… 想到这里，禁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而唐晏成则是有些意外。 当时李鸿说的可是羽林卫，他还以为要跟段仁杰待一起了，没想到却安排到了金吾右卫。 金吾右卫是什么情况？就是被老二拆成破筛子的地方么？那可有的搞了。 不过此时最无语的就是传旨太监了，传了这么多圣旨，今天是头一次，念完之后下边竟然半天没动静。 没办法只能提醒一句，“驸马，还请接旨。” 唐晏成飞速的瞥了一眼安阳，发现她也正在看着自己，以为是在提醒自己呢，赶紧大声道：“臣唐晏成接旨，谢陛下隆恩！” 接旨后，太监立即弯腰恭喜，唐虎掏出几两碎银递了过去。 太监眉开眼笑，然后轻声对唐晏成道：“驸马，奴婢还听到一个消息。” “哦，公公请讲。” “陛下已经下旨，封静安军唐节度为抚远侯，旨意已经发出了呢。” 唐晏成就是一愣，李鸿这次下的本儿可不小啊。 然后对太监道：“多谢公公，还请你禀报陛下，臣这就入宫谢恩。” 太监连道不敢，带人离去。 唐晏成来到安阳近前，躬身道：“启禀殿下，臣现在要入宫谢恩，还请殿下允准。” 安阳心思复杂的看着唐晏成，轻轻一笑道：“驸马不必如此，现在你也是有官职在身，想来必定公务繁忙。今后你自行决定行止即可，不用事事禀报本宫。” 唐晏成正色道：“臣职位再高也是殿下的臣子，自不会乱了规矩。” 安阳轻摇螓首，“陛下器重你，这是天大的恩典。现在朝廷急需用人，你还是要用心办差才好。本宫这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你不用在意。” 唐晏成还要再说，却听安阳道：“你还是快快入宫谢恩吧。” 无奈之下，只能行礼后退了出来。 唐晏成回到逸枫殿，更换了刚刚太监带来的中郎将武官朝服。 柳念看着看着，眼圈就红了，忍不住转头擦泪。 唐虎没心没肺的说道：“柳姨，公子做了将军，你应该高兴才对啊，干嘛还哭上了？” 柳念嗔怒道：“你这个夯货知道什么？” 唐晏成这才发现，转头对柳念道：“柳姨，我都懂，等我从宫里回来，就一起给娘亲上炷香吧。” 柳念含泪点头，转身就去准备，她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告诉天上的主母了。 唐晏成只带了唐虎一个人，赶去了皇宫。然后让唐虎在宫门外等候，自己则快速来到御书房。 看着御书房的大门，唐晏成也难掩激动，等从这里出来后，自己就将面对全新的挑战。 之前是隐在幕后，现在要站在台前，真正的战斗就要开始了！ 李鸿应该早就等着了，立即宣进。 唐晏成跪倒谢恩，李鸿哈哈一笑，“姐夫，你这一跪，朕可就生受了啊。” “陛下对臣厚恩，自然受的。” “快快起来。”李鸿也是畅快无比。 不等唐晏成发问，李鸿就急急道：“姐夫，你是不是有些奇怪，本来是羽林卫的，为什么最后又去了金吾卫？” 唐晏成笑道：“当时还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到哪里都是为陛下办差，臣不挑的。” 李鸿道：“其实朕一开始就想让你去金吾卫的，但怕走漏消息，才故意说的羽林卫。” 唐晏成一看就知道李鸿不吐不快，于是立即问道：“哦，不知陛下是如何办的，臣还真好奇的很呢？” 李鸿又拉着唐晏成来到旁边，小声道：“那日朕说要给你的功劳一个奖赏，他们就问怎么赏。朕就故意说要封你为羽林卫大将军，正一品，还要加封侯爵。” “这下把他们吓了一跳，连说不可。后来朕说那就不封爵，他们还是不同意，只说大将军一职不能轻授。朕说那就做羽林卫左将军，他们还嫌高。” “最后朕也不高兴了，就说最低也要是中郎将。但朕知道，羽林卫的中郎将跟崔用过从甚密，是原太子的人，他们一定不会让位子。” “果然还是不同意，这时朕才无奈说道那就只能安排到金吾右卫了，如果再不行，今后朕也不再提了。到这时他们也就不好再反对，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哈哈，你没看到他们几个当时的表情，真是痛快！” 唐晏成一听，李鸿这么做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指点，这不就是拆屋开窗之计么。 不过李鸿说话不算，也只能用这种迂回的法子才行。这也从侧面说明，李鸿是真的很需要自己。 于是立即说道：“原来陛下早有谋划，真是高明至极，微臣佩服！” “朕后来看他们屈服，又加了一条，就说朕刚登基，需要各地节度使的支持，所以就加封你父为抚远侯，也算是给其他人一个榜样。” “臣代父亲谢陛下隆恩，我父子一定为陛下竭尽全力。” 李鸿不管如何总归是办成了此事，难免得意。 不过最后却收起笑脸，“此事也有不妥的地方，就是他们说不定会专门针对你，今后还要小心才是。” 第55章 将军请进 唐晏成立即道：“臣为陛下效忠，何惧之有？” 李鸿点点头，“朕自是信你的。当然也相信唐节度，他可是第一个给朕上书的节度使呢。” 唐晏成自然知道唐艺的上书，那还是他的建议呢。 这个时候对李鸿有一点的支持，都有可能带来丰厚的回报，这不就捞了一个侯爵么？ “那臣明日就去上任，一定帮陛下把金吾右卫抓在手里。” 李鸿点点头，“好，有你在朕就可以睡几个好觉了。不过还有一件头疼的事呢。” 唐晏成试探问道：“不知有没有臣可以效劳的地方？” 李鸿苦笑一声，“这事你还真帮不上朕，但跟你说说也无妨。” “陛下请讲。” “这次二皇兄发难之后，很多官员受到了牵连，也因此空出很多的位置。尤其是兵部，从左侍郎到下边的郎中，最近这段时间死了好几个，加上牵连出来的，几乎空了一大半，部务运转都受了极大的影响。” “不是还有兵部尚书么？” 李鸿冷哼一声，“你说曲凡？那就是一条老狐狸，之前老二在兵部观政，扶持凌正，他就故意说身体不好，常年不来点卯。现在出了事，他又担心被崔用针对，所以仍然称病不出。” “凌正只是左侍郎，那还有一个右侍郎呢？” “陈和虽然是兵部的老人，但为人略显懦弱，威望不高，难以服众。” 想想也对，陈和如果是强势的人，估计也在兵部待不下去。 “现在朝廷正在荆南用兵，战事本就焦灼。兵部的事一团乱麻，已经严重影响了前方作战，必须要尽快解决才行。” 唐晏成试探问道：“崔相和保国公应该有合适的人选吧？” “他们当然有，但朕却并不满意。就那么几个坑，全被他们占完了，朕也想安排怎么办？” 唐晏成心里一动，点点头道：“可陛下有合适的人选么？” 李鸿哀叹一声，“愁的就是这件事呢，姐夫你可有人推荐么？” 唐晏成不动声色的苦笑一下，“臣连朝中大臣的名字都叫不上来，哪里会有合适的人推荐？” 李鸿早知如此，也就是随口一问而已。 没想到唐晏成接着说了一句，“那夜在剿灭贼匪时，臣遇到了顺天府少尹佟贵佟大人。臣看他临危不乱，指挥得当，可帮了臣不小的忙呢。” 这是一个陈述句，只是将那日的情形说了一遍，猛一听并没有太大的倾向性。 但李鸿还是反应过来，略一思索道：“朕看过那人的履历，好像能力还行，但却有行贿的污点，这种人怎么能用？” 唐晏成笑道：“陛下，臣听过一句俗话，使功不如使过。” 李鸿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亮了起来，“不错！” 说完立即转身走到御案旁，一阵翻找，把佟贵的履历拿了出来。 仔细看了一遍，越看越开心。 因为他发现了很重要的一点，这个佟贵很清白，是指没有什么背景的清白。 李鸿将手里的资料放下，转头看看唐晏成，“姐夫，你可真是朕的亲姐夫！” “这点保管假不了。” 两人对视大笑。 唐晏成在返回的路上仔细思考了刚才的奏对，虽然有些刻意，但现在情况特殊，不能云遮雾绕。必须快刀斩乱麻，否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佟贵现在的顺天府少尹是正四品，兵部侍郎从三品，刚刚好。 佟贵能不能干的好，那不是唐晏成该考虑的问题，他也相信佟贵会把握住这次机会。 至于佟贵会不会知道是自己推荐了他，唐晏成就更不会担心，总会有人告诉他的。如果连是谁举荐了自己都搞不清楚，那还在官场上混个毛啊。 现在佟贵的事就只能安排到这一步，接下来就是自己的事了。 金吾右卫！ 等着吧，这就是我的起点！ 翌日。 唐晏成没有穿盔甲，就穿了一套武官的常服，带着唐虎和两名侍卫，骑马来到了金吾右卫的驻地。 驻地处在西安门和西腋门之间，略显狭长，地方并不算多么宽敞。但也是没办法，皇城里哪有那么多的空地？ 平时主要驻守西安门，西腋门则是由大内侍卫负责。 西安门距离驻地也不过一百多丈，当唐晏成几人来到驻地大门时，眉头就是一皱。 刚才进入西安门时，他就发现了问题，一个个的精神不振。 不过当时只是以驸马身份进城，也就没有多说，想着先正式接任再说。 可驻地这里的情况更加过分，门口只有两个人随意的蹲在那里。抬眼向内看去，校场空荡，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唐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纵马上前，冲着那两个守门军卒大声道：“呔，这可是金吾右卫的驻地？” 两人早就看到了他们一行，只是不愿意搭理而已。 现在看唐虎凶神恶煞般的样子，只能懒洋洋的说道：“不错，不知有何贵干啊？” 唐虎大怒道：“瞎了你的狗眼，这位就是当朝驸马，陛下刚任命的金吾右卫中郎将唐将军，还不快快迎接！” 一听这话，那两个人都是一惊，倒不是因为唐晏成驸马的身份，而是中郎将的身份。 作为从军多年的人，本能的对长官存着无比的敬畏，尤其是作为皇城守卫更是如此。 其中一人快速跑进去通报，足足一刻钟之后，才有三人从里边急匆匆的跑了出来。 看见端坐马上的唐晏成后，其中看起来年纪最大的一人立即行礼道：“卑职第三营校尉常扬参见将军。” 后边两人道：“卑职第七营校尉甘强，第十三营校尉柏松参见将军。” 唐晏成忍住没有发火，他也知道金吾右卫所处的困境，于是淡淡道：“免了，大帐议事。” “将军请进！” 进入军营之后，一些兵士听到动静，纷纷跑出来观看，明显看的出来面带紧张和恐惧之色。 当看到只是唐晏成几人，而不是皇城司之后，也就松了一口气。 但也有几座营房颇为安静，门口也有军士值岗，一看就是军规严整。 每个营房的门口都有大大的数字编号，应该是按队列顺序排列的。 唐晏成边走边看，暗暗记在心里。 等到大帐当中端坐，看看下边的三个校尉，平静道：“击鼓聚将！” 第56章 唐将军威武 聚将鼓一响，所有军将必须立即赶至大帐，三鼓不到，可立斩。 不管愿不愿意，没有人敢无视军规。 二鼓刚过，自有文书主事前来禀报，除去请假和西安门值守之人，全部来到大帐，军士也在校场列队完毕。 金吾右卫这次虽然受的打击很大，但基本的底子还是在的。 唐晏成趁刚刚的时间已经问清楚，之前的中郎将樊振已经被牵连下了皇城司的大狱，至今没有消息。 中郎将下边还有两名副将，其中一个就是二皇子的人，当夜青虚子就是与他联络。 两人当场将另一个副将和长史等人斩杀之后，带领四个校尉攻进了西腋门。 整个金吾右卫共有一千五百人，分十五营，也就是十五个校尉。事变之后，二皇子带走的四人应该战死，剩下的十一人全都被带到皇城司接受调查。 现在只放回来八人，还有三人不知何故没有放回。 也就是说十五个校尉，现在只有八人，几乎损失一半。军士上则还有一千一百人左右，不过有三营人马没有校尉。 除了直接带兵的校尉，还有文书主簿等人，也都被带走调查，到现在这些低阶文职已被放回，但情绪也都很是低落。 可以说所有的高层已经全部被清空，下边的校尉也好，还是普通军士也好，都不知道接下来将面对何种情势，会不会被朝廷追究罪责？ 即使不追究，有这么一个经历之后，那还有没有前程？所以从上到下，大部分人都精神萎靡，心中忐忑。 这就是金吾右卫现在的具体情况，对此唐晏成倒没有什么意外。刚才看到时很是生气，毕竟跟想象的落差很大。但现在转念一想，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自己能打消这些人的疑虑，再给他们一些希望，应该就可以快速掌控局面。 想到此，唐晏成先对几名校尉和文书主事道：“我们先互相认识一下，本将唐晏成，安阳公主驸马。” 本不想提驸马的身份，但这始终也绕不过去，大方说出来倒显得坦荡。 底下几个人也按照队列排序，一一报上姓名。 刚才迎接他的三人都认识了，分别是第三营校尉常扬、第七营校尉甘强、第十三营校尉柏松。 另外五人也都报上姓名，唐晏成特别看了一眼第九营校尉楚庸。这人就是唐天所说的夜鹰暗子。 那这八个校尉里是不是还有其他势力安排过来的人？ 心里道，也不怪李鸿睡不着觉，仅仅一个金吾右卫都不知有多少势力安排了暗子。 楚庸应该是知道唐晏成的真实身份，但表面看跟其他几人并无不同。刚才军纪严整的营房就有第九营，唐晏成对此暗暗点头。 几人通报姓名之后，唐晏成道：“咱们一起到军前宣读圣旨。” 说完后带头走了出去，众人尾随而出。 唐晏成带着各校尉登上点将台，环视一周，千余军士还算军容整齐，就是精气神差了一些。 唐虎将圣旨交给一名主簿当场宣读，然后所有人立即向唐晏成行军礼。 唐晏成看着眼前的众人，一时也是豪气顿生，朗声道：“各位兄弟，今日唐某就是你等的袍泽了！我知道现在你们都有顾虑，担心被朝廷清算。今日我就要告诉你等，完全都是瞎操心！前次之变，领头之人已经伏诛，跟你等没有任何关系。” “甚至在唐某看来，那些被蛊惑的军士也是无辜的，他们只是遵从了校尉的军令而已，并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别有用心之徒，是他们利用了那些军士对朝廷的忠心！” 随着唐晏成的话，下面军士的眼睛渐渐明亮起来。 “本将去给陛下谢恩之时，也听陛下亲口所说，金吾卫乃是陛下亲卫，依为股肱，虽有前科，但并不能一棒子打死。只要还有忠君之念，陛下将一视同仁。之前之事已经过去，凡清白之人不会受到任何牵连！” 这时不光是军士，就连那些校尉也都面露激动之色。一月以来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现在终于听到了理想的答复，谁又能安之若素？ 楚庸眼珠一转，忽然振臂高呼：“陛下英明！” 所有人全都跟着高呼：“陛下英明！陛下英明！”声震长空。 唐晏成在众人高呼数声之后，抬手一指，所有人立即噤声。 “从现在起，所有训练、值守都必须一切如常，但有懈怠者军法从事。” 顿一下后继续道：“还有一点，现在尚有十一营，有三营校尉空缺。本将的第一道军令就是，在现有军士当中公开选拔，比武上位。” 这一句话刚刚说完，下边所有人都是一惊。之前所有的校尉都是上边军将直接任命，谁关系好谁就能快速上位。没有一点背景想要上去，不是没可能，但难如登天。 现在唐晏成却要公开选拔，这岂不是说所有人都有机会？那些武道修为高一些的人更是跃跃欲试。 唐晏成没有管他们怎么想，接着道：“不光是现在的三个，后边还有四营缺额要补齐，那四个校尉同样公开选拔。金吾右卫自今日起，不经选拔不做校尉！” “轰！” 下边的军士再也难以压制激动的心情，纷纷高呼：“唐将军威武！” 在军士们激动的时候，现场的八位校尉则是心情复杂。他们可都是上边直接任命的，以后不知会不会被人鄙视？ 心里难免对唐晏成有了一些想法。 唐晏成将这些人的神色看在眼里，根本不在意，其实就是一句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听话也就算了，要是不听话，把这几个校尉的名额也扔出去选拔，看看有没有人来做？ 连几个校尉都搞不定，那还混个毛啊？ 随即唐晏成当场宣布了选拔的规则，凡是有意参选者统一报名，然后抽签决定对手，两两比试，最终前三名即可试用。 这个规则可以说简单粗暴，本来想加几个前提条件，但想了想还是没说。现在需要的是士气，选拔规则今后可以再慢慢完善。 最后定下，今日报名，明日辰时正式选拔。 这边刚安排好，就见一名小校过来禀报，说朝廷委派的录事参军到了。 当唐晏成看到来人时，不禁就是一愣。 第57章 底层军士的上升渠道 万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冯文军。 唐晏成立即站了起来，奇道：“你小子怎么来了？” 冯文军则是难得正式起来，对唐晏成行了标准的军礼，大声道：“卑职金吾右卫录事参军冯文军向将军报到！” 说完将手里的任命文书双手递上。 唐晏成轻轻一笑，抬手接过来，揶揄道：“本将之前怎么不知道冯参军要来此任职啊？” 交接了文书后，冯文年将身形一松，马上恢复原形，对唐晏成叫苦道：“唉，你当我愿意来啊，昨天军令就下了，被老爹一顿收拾。还说是太皇太后的旨意，如果不来，今后十年不准出府。” “哈哈哈！”唐晏成大笑道：“太皇太后英明，只是她老人家是知道我无人可用呢，还是要我好好管教你呢？” 冯文年耷拉着脸，找了一个空椅子直接坐下，“我估计应该都有吧，关键是我可惨了呢。” 唐晏成也在他旁边坐下，想了想道：“现在情形特殊，你要理解太皇太后的良苦用心。” 冯文年之前也是作为庶子，只能藏拙，看起来不着调，但也恰恰说明这小子很聪明。 抬头看看唐晏成道：“我只是懒，不是傻，怎么能不明白呢，所以这不是来了吗？你以后可要多罩着我。” 唐晏成撇撇嘴，冷笑道：“我早就答应太皇太后好好管教你，一直没有机会，现在终于落在我手里了。” 冯文军哀叹道：“劳资好像决策失误了，现在走还来不来的及？” “来人，”唐晏成大喝一声，“给冯参军安排好住处，从明天起同军士一起训练！” “唐晏成，我这个录事参军可是监察尔等的……” …… 从冯文年这里，唐晏成还听到了几个消息。 段仁杰已任羽林卫副将，石勇任金吾左卫副将，都是这次平叛中所立的功劳。 而傅盛暂时没有出仕，说是保国公要避嫌。 处理完冯文军的事，唐晏成略一思忖，就让侍卫通知八名校尉逐一到大帐，名为单独述职。 唐晏成就是想对这几个校尉好好了解一下，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收获。 第一个进来的就是第三营的校尉常扬。他也是所有校尉中年纪最大的一个，在没有其他高层的时候，众人都愿意听听这个老大哥的话。 见常扬进来，唐晏成没有了刚才的严肃，还是很客气的请他坐下，然后道：“常校尉，唐某初来乍到，对金吾右卫的情况也不熟悉，你是老大哥，今后还请你多多支持呢。” 常扬连忙起身，“将军折煞卑职了，将军但有吩咐，卑职必会遵守。” 唐晏成拉着他坐下，温言细语说了不少。 常扬边听边点头，没有表示任何不满，包括公开选拔之事也是举双手赞成。 这就是一个老兵油子，不然也不会在金吾卫混了这么久。 唐晏成暂时还需要他，所以也不在意，只要他不捣乱就行。如果敢捣乱，也别怪唐晏成心狠手辣。 将其送走后，其他人也都被请了进来，唐晏成几乎是一样的说辞，每个人也都拍着胸脯表示支持。 唐晏成也都是含笑表示赞许，表面上其乐融融。 当楚庸进来后，直接来到唐晏成面前，单膝跪倒，轻声道：“属下拜见公子！” 唐晏成连忙将他扶起，轻声道：“我都知道，你辛苦了。” “这是属下分内之事，只不过没有办好，还请公子责罚。” “这话今后就不许说了，现在我来了这里，以后咱兄弟一起干。” 楚庸激动应是，他来金吾卫这么久，也很是憋屈，从今往后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两人坐下后，唐晏成问道：“我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么？” 楚庸早就思考好了，直接道：“公子自有谋划，属下不敢随意置喙。但公开选拔之事，属下认为很好。刚才我在外边特意走了一下，发现军士们群情热烈，对公子的评价也很高呢。” 唐晏成点点头，“底层军士其实所求不多，能承认他们的付出就会是合格的领导。” 楚庸点点头，随即道：“公子其他的事自可安排，唯独要小心一个人。” “谁？” “第七营校尉甘强！” “此人怎么了？” 楚庸道：“我曾经请夜鹰调查过所有的校尉背景，其实谁是谁的人，根本瞒不住，大家私下也都清楚。但这个甘强却不同，从表面看，他履历清楚，身世清白，没有什么异常。但实际上他却是宰相崔用的人。” 唐晏成眼神一凛，“可确定么？” 楚庸道：“确定。夜鹰查了很久，后来才发现端倪。崔用之前有一个贴身的护卫，名叫崔强，算是他的子侄辈。后来这个崔强改头换面加入了金吾卫，就是现在的甘强。” 原来如此，刚才这个甘强可是对自己发誓效忠的，誓言果然不可靠。 翌日，辰时初刻。 金吾右卫校场，旌旗猎猎，一片肃杀之气。 传令兵见唐晏成抬手，立即将令旗一展，高呼道：“将军有令，全军大比选拔，正式开始！” 此次选拔面向全军，昨日一共有两百六十多人报名，将近三成，可谓踊跃之极。 当然也从侧面看出，底层之人根本没有正常的上升渠道，一旦出现机会，恨不得紧紧抓住。 唐晏成让唐虎和跟来的两名侍卫也加入金吾卫，并安排唐虎报名参加选拔。 因人数太多，为了节省时间，共分成了八组同时进行，就让八名校尉作为裁判。 军令一下，全场轰动，各营军士分成八处，将比试之人围在中间。在这种情况下，想要作假也不可能。 军士里基本上都有武道修为，但普通军士不过一品的境界，队正一般在二三品左右，校尉都要在四品。 当然军士当中也有不少的四品，甚至五品高手，但苦于没有机会无法晋升。 因为是抽签决定的对手，所以在实力上有的差别很大，有的则很是相当。 这么一来自然不会太公平，但因为是第一次，也没有人会特别在意。 其实他们在意的恰恰是选拔这件事本身，只要这个制度存在，总归会有机会，这才是长远的利好。 一直过了午时，终于选出八名优胜者。 第58章 唐晏成的总体安排 唐晏成看着眼前的八人很是满意，唐虎也在其中。八个人里只有一个五品，其他七个都是四品。 文书主事很快将八个人的资料交给了唐晏成，里边有他们详细的个人信息，当然都是明面上的。 不过这些人是暗子的可能性比较小。 那个五品名叫廖战，严州人氏，自小习武，身强体壮，加入金吾右卫三年。 八个人再次抽签，两两组队。几人都不愿意碰到廖战，但最后也只能凭运气。 一个多时辰后，经过几轮对战，最终确定了前三名。 廖战第一，唐虎第二，柯树青第三，余梁第四。 柯树青祖籍荥阳，武道四品，加入金吾右卫已经四年。 余梁就是顺天府万年县人氏，加入金吾右卫两年。 有人对唐虎参加略有不服，尤其是前八名里的几个，第四名余梁更是有些意见。 虽然唐虎的武道修为确实不能作假，但他半道插一杠子，不就挡了别人的路么？ 唐晏成当然知道，看着眼前的八人淡然道：“选拔结果已经出来，尔等可有异议？” 几人同时答道，“卑职等无异议。” “那好，本将来做些安排。” 随即吩咐将现有的八营重新排列，常扬为第一营校尉，甘强第二营，楚庸第三营，柏松第四营等。 然后道：“廖战为第九营校尉，柯树青为第十营校尉，余梁为第十一营校尉。” 所有人就是一愣，怎么隔过唐虎了呢？余梁更是惊讶，这还有自己的事？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唐晏成接着道：“本将决定，在现有每营中各抽十人，组建成亲卫营，由唐虎担任校尉。各营不足之数在今后补齐。” 原来如此，这倒可以接受，不就少几个人么。组建亲卫营也是常规操作，没有什么出格的。 可唐晏成还有后续，接着道：“第五名王超入亲卫营担任副尉，第六名康建入第十一营为副尉，第七名严求入第十营为副尉，第八名司马淡入第九营为副尉。” 八人齐齐单膝下跪，大声道：“卑职领命！” 所有人这才明白唐晏成的总体安排，各营水平基本平衡，人人都有职责，可以说皆大欢喜。 更令那些老校尉心惊的是，唐晏成仅凭这一个操作，就把十二营里的四个紧紧握在手里，已经有了基本盘。 这才一天的时间啊，如果再将后边的四个营补齐的话…… 冯文年一直站在后边，全程观摩，看到最后不禁撇撇嘴，“之前喝酒的时候，没见这小子手段如此凌厉啊？” 随后几人立即与文书主事对接，确定编号，挑选人员等等，唐晏成让冯文年全程监督。 吵嚷两天后，各营人员终于全部确定。之所以要这么长的时间，主要是各营对表现好的军士都不同意放人。 最后为了表示公平，还是唐晏成一言而决，抓阄。 这下谁都没了意见，也不敢再有意见。 因为唐晏成还随口说了一句，那些是朝廷的军士，还是你们的私兵？ 各营到位后，唐晏成公布了一条奖惩条例。每两个月各营大比一次，前三名奖励，后三名处罚。 连续两次倒数者，校尉记过。连续三次倒数者，校尉撤职，重新公开选拔。 此条措施暂实行一年。 所有校尉立即感到压力山大，老校尉暗暗咒骂，新校尉摩拳擦掌。 唐晏成也是无奈，只有这样才能快速稳定并提升金吾右卫的总体战力。 如果战力不行，就算带五千人都没用。如果战力爆棚，一千五百人也可万人难挡。 如此之后，金吾右卫的校场之上几乎就没有安静的时候。 一连过去半个月，唐晏成相信，自己在这里的所作所为肯定已经被所有人都知道了。 就看有没有人会主动跳出来，没有最好，但凡有人冒头，一定拍死。 可没想到的是，唐晏成却首先接到了保国公傅远的请柬，请他两日后过府赴宴。 保国公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次动了他的什么利益不成？ 可唐晏成也一直没有接到过傅盛的消息，自然不知道保国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将请柬扔在一旁，去就是了，怕啥？ 这半个月都是住在军营，刚好回公主府一趟。于是让唐虎和冯文年等人留守，他只是带了之前的两名侍卫，骑马返回公主府。 入府之后，想了想还是第一时间来到槿霖殿。 见到安阳之后，躬身行礼，跟之前没有任何区别。不管身上有没有毒，也不管身上有没有职务，唐晏成做的始终没有丝毫瑕疵。 安阳看着唐晏成，脸变黑了，皮肤变粗糙了，但眼睛却显的更加明亮，身形也挺拔了许多，整个人的气势似乎有了很大的不同。 但明明还是那个人啊。 “驸马为国带兵，当真是辛苦了。” “多谢殿下体恤，都是臣分内之事，何谈辛苦。” “那也要多多注意身体，不要……”不要什么，安阳半天没有说出来。 唐晏成心里古井无波，只是微微抬头，“谢殿下关心，臣自会保重。” 安阳小脸一红，“那就好，如果可以就经常回府，军营里毕竟不如府里完备。” “微臣明白。” “明日，额，明日可能陪本宫去给太皇太后和母妃请安？” “自当遵命。” 无话可说后，唐晏成告退出来。 返回逸枫殿，柳念看见唐晏成的样子后，也连连嘱咐他要照顾好自己。当然也不忘把唐虎数落一阵，说下次见到唐虎一定好好修理他。 唐晏成也是无奈一笑，直说唐虎不会照顾人。要不是军营不许女子进入，一定要把柳姨带在身边。 翌日一早，陪着安阳入宫，先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冯太后特别叮嘱，一定要对冯文年好好管束，不得徇私。 唐晏成自然一口答应，然后顺势把自己这段时间在金吾右卫做的几件事快速说了一遍。 不管老太后知不知道，他都要把这个态度摆出来。 冯太皇太后听了微微点头，直说自己一介妇人不懂军务，要唐晏成尽心做事就好。 唐晏成说自当竭尽全力。 两人出来后再去给德妃请安，并用了午膳后才返回公主府。 下午，在无所事事时，柳念拿了唐天和李奉最新传过来的消息。 当看到唐天传来的消息时，唐晏成就是一凛，双眼不禁微微眯起。 第59章 一起坐下吃点 唐天的消息里再次提到了柔然人，原来前几日柔然密使再次见了崔用，只是不知谈了什么内容。 朝廷或者说崔用到底在跟柔然洽谈何事？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宣仁帝，现在已经是李鸿当政了。 虽然李鸿尚未亲政，但毕竟换了皇帝，难道双方洽谈的事情有了变化吗？ 上次也已经将这条消息告诉了老爹，但汾州那边应该也没有打探到相应的结果。 关键是，之前可能是宣仁帝的意思，但现在宣仁帝已死，接下来到底是谁在主导此事？ 毫无疑问就是崔用，那他现在谈的内容还是当初宣仁帝的意思吗？ 估计连保国公都不一定了解详情。 嗯，明天到保国公府时，可以旁敲侧击打探一下看看。 唐天带来的第二条消息，是有关佟贵。佟贵已经在十余日前就任兵部右侍郎，从三品。 这条消息唐晏成还真不知道，他这半月可以说两耳不闻窗外事。而此事也算不上多么急迫的事，所以唐天也就没有专门禀报。 如果唐天真有急事，通过楚庸就可以快速联系。 对于佟贵的上位，唐晏成并没有多少意外，李鸿根本无人可用，只要有了目标人选，自然会紧紧抓住。 唐晏成好奇的是，这次不知道李鸿又是用了什么办法，可以将佟贵的右侍郎轻松搞定。 这个小皇帝也很不简单啊。 唐天知道唐晏成曾经调查过佟贵的生平，知道他关注此人，所以就把消息报了过来。 据唐天打探来的消息，这个佟贵走马上任不过十来天，但表现出来的气势却颇为不凡。 一上来就对分管的几个司大刀阔斧的调整，该提拔的提拔，该调换的调换，已经在兵部站住了脚。 之前的兵部右侍郎陈和升任左侍郎，名义上比佟贵要高半级。 但陈和生性懦弱，在部里的威望并不高，所以现在兵部的很多事情，竟然隐隐以佟贵为主。 唐晏成一笑，这个佟贵还真有两下子，一点不比自己的速度慢。估计也是李鸿在背后给了他某种承诺，否则佟贵肯定不敢如此大张旗鼓的行事。 然后又拿出李奉的消息，第一条就是将南猛推了出来，重新组建一个帮派，名为南洛帮，已经拉出来几十号人马。 这里边就有不少是李奉直接安排进去的人，整个南洛帮都在李奉的掌控之下。 现在已经抢占了不少地盘，也与其他几个帮派起了一些龌龊。但现在京城氛围紧张，谁也不敢大动干戈，都在闷声发展。 这件事情的进展还不错，至于今后怎么使用这股势力，到时再说。 第二条消息，唐晏成就感兴趣许多。 婉五娘想了许多办法，终于安排了一个女孩子进入崔府。不过并不是直接送到崔用身边，而是安排到了崔用嫡女崔嫣的闺阁之内，成为崔嫣的一名侍女。 唐晏成不禁对婉五娘高看一眼，崔用身边之人肯定都要极为亲近才行，冒然安排新人肯定不可行。 但崔嫣就容易许多，她不过只是相府的小姐，身边多了一个普通的侍女并不会太引人注意。 按婉五娘所说，这个侍女跟着她多年，聪明机灵，也有武道修为在身，就看能不能有所收获了。 对此，唐晏成也颇为期待。 看完两人的消息，唐晏成也稍微松了一口气，各方面的进展目前来看都还不错。 唯一还有点遗憾的地方，就是李奉说三皇子那里暂时没有大的进展。因为三皇子的别院人数很少，基本上都是他熟悉的人。 而且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三皇子极为敏感，也很是低调，根本不从外边进人，所以只能再等机会。 不过府里边进不去，但李奉还是在三皇子府的外边盘了个铺子，专门派人紧盯，一有异常也能及时发现。 刚想喊唐虎过来把纸团处理掉，才反应过来那小子还在军营，没有回来。自己又不想吃，只能彻底撕碎，扔到池塘里喂鱼。 到了傍晚，唐晏成正在吃晚饭的时候，小狗子来报，说是有一名官员前来求见，说是姓佟。 这段时间以来，小狗子的态度已经是大转弯，对唐晏成毕恭毕敬，有些什么事也不敢轻易给安阳禀报。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驸马爷可跟其他人不一样，自己还是要小心伺候才行。 唐晏成听到后会心一笑，这个佟贵果然来了，于是让小狗子将人直接请到逸枫殿。 唐晏成没动地方，还在继续吃饭。柳姨的手艺真不错，比军营的大锅菜好吃多了。 时间不大，脚步声响，小狗子将门推开后，佟贵的身影从后边出来。一见到唐晏成就连忙小跑两步，“下官拜见驸马，打扰驸马用餐了，死罪死罪！” 佟贵本想喊唐将军的，但随即一想，金吾卫中郎将才是四品，比自己的侍郎还低了半品，不合适，所以只能喊驸马。 唐晏成倒没有计较，赶紧站起来，“哎呀，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佟大人，怠慢了，恕罪！” 两人互相寒暄几句后，唐晏成道：“佟大人可吃了么？” 佟贵一摸肚子，“不瞒驸马，这刚从部里下值，还没回家呢。” “刚好，这是我柳姨亲手做的几道小菜，不介意的话就一起用些？” 佟贵大喜，“求之不得呢。” 小狗子连忙加了一副碗筷，两人直接坐下，边吃边聊。 在动筷子之前，佟贵还是正色道：“这次下官能到兵部任职，还要万分感谢驸马的大力举荐，真心感激不尽！” 唐晏成拦住他道：“这都是陛下慧眼和你的运道，我也只是顺水推舟而已，不足挂齿。” “对驸马来说是小事一桩，但对下官来说不啻于再造之恩啊。下官之前曾经有些不堪的过往，本以为这辈子也就到头了，没想到竟还有今日。”说着眼中还适时的有亮光闪烁。 唐晏成见状，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佟贵或许有表演的成分，但唐晏成相信，里边肯定也有真情实感。 想想也是，一个毫无背景的人，本来以为能到京城后平步青云。谁知道来了之后就碰到同年被抓，自己还被连累。这要放在其他人身上，前途就是彻底毁了，怎么可能还有高升的一天？ 佟贵一直在想，自己的运道应该就是从那夜见到唐晏成的时候开始变化的。真的是庆幸，顺天府尹一直安排自己值夜，本来以为是个苦差，哪知道却因祸得福。 想到此，站起身对唐晏成深深一礼，“今后驸马但有所命，下官必定全力驱使。” 第60章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唐晏成连忙扶住，也正色道：“佟大人错了，你要感谢的是陛下。陛下将你简拔至此，只要始终忠于陛下，办好部务就已足够了。” 至此两人都已明白了对方的心意，这就足够了。 佟贵过来就是要表表忠心和感谢，以示自己不忘本。 同时通过这段时间了解，也知道了唐晏成在李鸿心目当中的地位，这时不靠近啥时候靠近？ 唐晏成则是知道自己的苦心没有白费就行，至于今后能不能用的上，还有待观察。 毕竟在官场上混的，主要就是靠嘴，听其言还要观其行才可。 唐晏成丝毫没有架子，佟贵也算从底层出身，并没有计较唐晏成的怠慢，反而认为这才是真性情。 所以两人坐在一起吃的还挺美，吃完之后佟贵告辞。 这时小狗子拿来了礼单，唐晏成一看就乐了，上边罗列的都是土特产，一两银子都没有。 看来这个佟贵还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小狗子赶紧来了几句，“这个人还真是的，顶着个大脑袋过来吃饭，就带这么些东西来，也不嫌寒碜。” 唐晏成瞪他一眼，“你懂什么，我缺那几两银子么？这才是好东西呢。” 就是刚才被佟贵吃了大半，自己都没吃饱，“柳姨，还能再做俩菜不？” 翌日午时初刻，唐晏成来到保国公府，递上拜帖。 门口早有人候着，连忙通传。 时间不大，就听傅盛的声音传来，“没眼力劲的东西，还不赶紧请驸马入府！” 随即身形一闪而出，冲着唐晏成哈哈一笑，“我该喊驸马呢还是喊将军？” 唐晏成小声道：“这要不是在你家，我一脚过去，你就该喊娘了。” 两人一阵调笑，携手入府。 待来到正厅，保国公已经等在门前。 唐晏成紧走几步，上前施礼，“晚辈拜见国公爷！” 保国公傅远爽朗一笑：“驸马不必客气，快快请进。” 两人谦让一番后，来到里边分宾主落座。里边除了傅盛外，其他所有下人都被赶了出去。 唐晏成首先开口，“晚辈一直想来拜访国公，可又不敢贸然前来。没想到还是国公相邀，真是折煞晚辈，还请国公恕罪。” 傅远摆摆手，“此事不怪你，老夫本来颐养天年，不问世事，有人拜访也都不见的。哪知道朝廷剧变，先帝托孤，老夫也只能勉力支撑一二，只是精力不济，颇感力不从心啊。” “国公谦虚了，晚辈看国公红光满面，老当益壮，还能再战二十年，晚辈还要跟国公多多请教呢。” 傅远大有深意的说道：“哈哈，老咯，老夫也就是尸位素餐两年，今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唐晏成笑着道：“俗话说的好，扶上马还要送一程呢。”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寒暄几句后，傅远话锋一转：“驸马，老夫那日从西安门经过，听见金吾右卫里边的动静不小呢。” 唐晏成心说来了，还从西安门经过，你家在宫城东南，会从西门过？ 嘴里却叹口气道：“国公有所不知，这次事变金吾右卫受创最重，高层一扫而空不说，下边更是军心涣散。如果不下重手，金吾右卫将徒有虚名，晚辈也愧对陛下信任。” 傅远点点头，“是啊，我早就对樊振说过，让他多多用心，万不可辜负先帝的信任。但这小子仗着勋戚的身份不以为然，现在好了吧，也该他吃点苦头。” 樊振就是之前的金吾右卫中郎将，唐晏成这几天也搞明白了，他也是勋贵一员。之前担任中郎将时几乎不管事，就是挂个名，这才被二皇子的人趁机架空。 看来傅远是要给此人求情了。 唐晏成淡淡道：“晚辈没见过樊将军，不甚熟悉。” 傅远道：“他那人平日里眼高于顶，等他从皇城司出来后，我让他上门拜访。” 唐晏成连道不敢，傅远话都说到这里了，他也不能不搭茬，只能道：“樊将军还在皇城司么？” 傅远叹口气，“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怎么可能轻易出来呢？老夫是看着他长大的，这小子就是懒得管事，才被下边人欺骗。要说他渎职我相信，要说他背叛陛下，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 唐晏成点点头，这一点他也相信。而且有一点，他现在已经把金吾右卫握在手中，即使樊振出来也对他不会有影响，于是道：“国公看人自然是准的，就是不知蒋统领那里怎么说？” 蒋岩在事变当夜被青虚子打成重伤，一直到宣仁帝下葬才勉强起身。 李鸿继位后，本想趁机换人，但还是那个问题，根本没有合适的人接替，只能让蒋岩继续担任皇城司大统领。 起码他的忠心还是有的。 但蒋岩却对事变当夜的相关人员恨之入骨，发誓要把所有关联人员一网打尽。所以樊振被关押后，也就一直没个说法。 提到蒋岩，傅远就气不打一处来，“老夫找了他，一直搪塞说还没有调查清楚，就是拖着不放人。” “哦，他连国公的面子都不给么？” 傅远冷哼一声，“还不是借着搜查叛贼的名义，打击我勋贵的脸面么。” 唐晏成闻言就是一愣，他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按说蒋岩身为皇城司的大统领，应该听李鸿调遣，难道是李鸿要对勋贵下手？不应该啊。 “那陛下的意思是……” 傅远道：“此事陛下也过问过一次，但蒋岩还是那套说辞，最后就不了了之。” 连李鸿发话都不行，那就有意思了。 难道…… “国公的意思，蒋统领还真是铁面无私了呢。” “屁的铁面无私，那为什么涉及到崔用那边的人就全给放了呢？” 果然不错，蒋岩已经投靠了崔用！ 皇城司的大统领不过从三品，平时也不参与朝政。 但这个衙门权力极大，只听皇帝的吩咐，说白了就是皇帝的一条狗，让他咬谁就咬谁。也是皇帝手里的一把刀，平时隐在暗处，需要的时候，一刀劈出就会人头滚滚。 如果这个衙门被崔用拉过去，那对李鸿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第61章 羡慕傅兄能躲清闲 唐晏成故意惊讶道：“还有此事？陛下可知道么？” “现在都是崔用主事，这些小事哪会禀报陛下知晓呢？” 唐晏成心道，那你干嘛不去告诉李鸿？估计也知道说了没用吧，所以最后问了一句：“那国公的意思是……” 傅远深深看了唐晏成一眼，“勋贵与国同休，本为一体，可不能被那帮文官坏了朝廷法度。驸马说是不是，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既然国公吩咐，晚辈自当出力，但也没有好办法呀。” 其实此事放不放樊振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蒋岩的屁股坐在哪一边。让唐晏成去对付蒋岩，他确实没有什么好办法。 “此事最后还是要落在陛下身上。”傅远其实也明白，但他跟李鸿的关系毕竟还比较远，说的少了李鸿不重视，说的多了又怕李鸿多想。 你一个国公连皇城司的事也要插手，到底想干什么？ 但唐晏成就不同，他跟李鸿的关系傅远可是看在眼里，否则也不可能让他去执掌金吾右卫。 唐晏成心中一动，如果能借机把傅远拉到李鸿这边，那今后的局面也就好办了。 于是假装沉思，半晌后小声道：“晚辈明白，但据晚辈所知，都说陛下年少，在很多事情上都做不得主，陛下也很难。” 傅远马上就道：“老夫身为辅政，自当为陛下效力。陛下但有不明白的地方，老夫责无旁贷。” 妥了，有傅远这个表态，唐晏成就可以尝试一下。 之前冯太后、崔用和傅远三方互相牵制，李鸿有力无处使。但现在明显崔用一家独大后，傅远能向李鸿靠拢，那就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于是唐晏成也不再遮掩，立即道：“晚辈一定会把国公的话一字不差的转禀陛下。” 谈妥了此事，傅远也很开心，眼见时间差不多，就让傅盛吩咐上菜开宴。 在傅盛出去之后，傅远随口说道：“公主殿下上次在延福巷被贼人偷袭，现在应该无碍了吧？” 这就是典型的没话找话，都过去多长时间了，还有碍的话，得多严重？ 但唐晏成知道，这老头子说的每一句话肯定都有用意，还真当是喊你过来唠嗑的？ 于是顺着道：“已经没有问题了，多谢国公挂念。” 傅远立即接口，“对了，那些行刺的蛮人不知后来如何处置的？” 这事唐晏成还真没关心，还能怎么处置，肯定咔嚓了呗。 “晚辈没有过问，当时是羽林卫和顺天府处置的吧？” 傅远点点头，“行刺公主是死罪，定不能轻饶。”顿了一下接着道：“只是现在荆南用兵倒是进退两难了。” 原来是要说荆南的事，唐晏成不动声色，“晚辈还真不知道那边的进展，不是换人了么？” 当时宣仁帝下令将罗亚康召回，另换了威远侯方猛过去接替。 方猛就是武状元方长青的老爹，刚好方长青奉兵部的命令也在荆南，父子同在军中。 傅远道：“威远侯在勋贵里算是会打仗的人了，关键是罗亚康给他留了一个烂摊子，一时半会哪里收拾的过来？打仗可不比其他，一个不慎就会危及国本。” 唐晏成不禁有些疑惑，勋贵一直以来都是掌控军权的，难道不应该支持打仗么？都不打仗，哪里能体现出价值？ 于是试探问道：“难道荆南的情况很糟糕么？” 傅远点点头，“何止是糟糕，按威远侯所说，南蛮人应该是得到了南越的暗中支援，现在实力大涨。而荆南刺史又是原太子的老丈人，兵部虽然换了人，但远水难解近渴。加上现在天气炎热，军中病倒的军士甚多。这也就是威远侯有些威望，否则说不定都哗变了。” 唐晏成真没想到荆南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疑惑问道：“那为何不让威远侯先撤下来休整？” 撤军是不可能撤的，师出无功朝廷的脸面何存？但暂时撤下来休整是可以的。 “老夫已经下令威远侯就地休整，但马上就有御史弹劾威远侯畏敌如虎，丧师辱国。若不是老夫顶着，说不定就连威远侯也会被撤换呢。” 不用说了，又是崔用的安排。看来崔用为了抓权，已经置朝廷利益于不顾了。 当然这都是保国公的一面之词，是否属实还有存疑。 但对唐晏成和静安军来说，荆南拖的越久就越有利。 而且那边的事，唐晏成暂时也插不上手。 傅远见唐晏成没有答话，也知道他不便表态。他之所以说起此事，一是通过唐晏成的口告诉李鸿此事的原委。同时崔用越抓权，那李鸿就更要倚重傅远。 另外还有一层意思，就是让唐晏成知道崔用的所作所为，让他感到压力，先拉一波仇恨再说。如果有一日崔用彻底掌权，那唐晏成做为李鸿的嫡系，就是首先要被清理的。 当然也有让唐晏成甚至唐艺跟崔用互咬的心思，他好做渔翁得利。 其实不用他说，唐晏成也清楚的很，再说了，他跟崔用之间何止是这点事？ 这时酒菜上桌，傅远朗声道：“好了，烦心的事先不管，今日可要不醉不归！” 傅远坐主位，唐晏成坐客位，傅盛在下方作陪。 傅盛在他爷爷面前乖巧无比，跟单独面对唐晏成时简直判若两人。 酒过三巡后，唐晏成随口问道：“国公，傅兄才情能力远超于我，为什么不趁机给他谋个差事呢？” 傅远哼了一声，“可拉倒吧，就他那个草包样，出去也是给我丢人。” 傅盛哼唧两声没敢说话。 唐晏成也不知道傅远是怎么考虑的，试探问道：“不如让他也到金吾卫来？” 傅远摇摇头，“上次讨论冯文年的时候，太皇太后提过，老夫就没同意，他还要再学习学习才行。” 唐晏成同情的看看傅盛，“我倒是羡慕傅兄能每日躲清闲呢。” 傅盛一脸的苦瓜相。 期间唐晏成也看似无意的提起了柔然，但傅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看来确实不知情。 饭后唐晏成告辞，傅远直送到中门，并让傅盛将唐晏成送到府外。 唐晏成拍了拍傅盛的肩膀，刚想安慰一下，就发现亲卫营副尉王超快步从远处跑来。 见了唐晏成连忙上前道：“将军，卑职有急事禀报！” 第62章 你算老几 唐晏成眉头就是一皱，沉声问道：“不要急，慢慢说来。” 王超趁机喘口气，小声道：“启禀将军，有一些军士在闹饷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闹饷？”昨天应该是本月发饷银的日子，唐晏成临走前已经做好了安排，“怎么，昨天没有发么？” 王超道：“王主簿昨天一早就带人去户部领银子，可快到午时才回来。然后对我们说户部没钱，要等明天再说。之前偶尔也有类似的情况，一般第二天也都能发，所以大家伙也没说啥。” “可今天早上王主簿回来后，还是那个说辞，户部没钱，还说这个月估计都发不了。这下就有人不乐意了，开始吵吵嚷嚷。结果没想到越闹越大，现在起码有一百多号人，他们竟然直接要去把西安门给堵了呢。” 唐晏成眼神一凛，就算迟发了饷银也不至于去堵西安门吧？那罪过可就大了。 “他们已经去堵门了么？” “一直在吵嚷，卑职来的时候还没去。” “那唐虎和冯文年呢？没做好安抚么？” “唐校尉和冯参军一直都在现场，奈何……” “奈何什么？” “奈何有两个老校尉领头，他们俩一时也没什么好办法。” 唐晏成心里就是一动，“哪两个校尉领头？” 王超舔了下嘴唇，“是二营的甘校尉和四营的柏校尉。” 唐晏成一声冷笑，果然是甘强，那个柏松应该是跟甘强穿一条裤子的。我还没找你的麻烦，你倒是自己跳出来了。 也好，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走，回营！” 几人上马，快速奔向西安门内的金吾右卫校场。 在路上，唐晏成就在思索甘强为什么会这么急着跳出来。随即就想到了保国公，难道跟今天自己拜访保国公有关？ 应该是了，那甘强就不是自己要闹，肯定是有人故意借此来警告我呢。 崔用！ 原来他早就在盯着我了，连我今日要来保国公府都一清二楚。然后就在这个当口闹事，这不是妥妥的警告是什么？ 想通了这个关节，唐晏成就在考虑接下来要怎么处理此事。 是要大事化小还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亦或是…… 随着战马的奔跑，唐晏成的眼神逐渐狠厉起来。 进入西安门时还好没有发现有人堵门，否则唐晏成肯定要吃挂落。 等来到营门前时就发现情况已经很严峻。 唐虎带人将整个营门堵住，不让人出去。而里边则是有不少军士大声吵嚷，甚至有人正在推推搡搡，眼看就要直接爆发冲突。 冯文年骑在一匹马上，正在大声叫喊，但却没有人听他的。 此时有人看到唐晏成骑马赶到，立即大喊起来，“将军回来了，统统列队！” 唐虎和冯文年明显松了一口气，那些闹事的军士也瞬间安静下来。 唐晏成来到近前后一言不发，凌厉的眼神环视一周，被他看到的人纷纷低下了头。 当他看到甘强和柏松时，两人还抱拳行礼，面上没有丝毫害怕的神色。尤其是甘强，还略带挑衅的抬头瞅着唐晏成。 唐晏成没有理他们，而是问道：“王主簿何在？” “在这里！”说着话，从人群后方急急忙忙跑来一人，正是王主簿。 等他来到近前，唐晏成问道：“饷银为何没有按时下发？” 王主簿抬起袖子擦擦汗，急道：“回将军，卑职连续去了户部两次，负责度支的员外郎一直推脱没有银子，要我们等。” “那其他各卫可也没有下发？” “卑职第一天去的时候，看到羽林卫的同僚拿了银子的，我就排在他后边，可户部就是说没有。” 唐晏成双眼一眯，这就是故意的。内外配合默契，要说没有人在背后捣鬼谁信啊。 “按你所说，就是户部专门针对我金吾右卫了？” “这……”唐晏成可以说，但王主簿可不敢说。 唐晏成也没指望他回答，这番问话也是对那些军士说的。 然后抬头大声道：“你们可都听到了，现在是户部没有发饷，本将自会去找户部协商。本将说到做到，你们可以各自回营了。” 唐晏成虽然上任时间不长，但半月来还是积累了一些声望，有人看见唐晏成回来时就已经在打退堂鼓，现在听他这么说，一些人就开始向后退去。 本来也都是被人鼓动起来的，将军不在的时候，还能蹦跶两下，现在人都回来了，那就见好就收。 呼啦啦几十个人退到了旁边，就剩下最前边的四五十人。 甘强见状，马上冲其中一个队正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即大声叫道：“唐将军，莫不是你跟户部串通一气，故意不给我等发饷？我可听说你正在跟皇城司商量着，把金吾右卫全面清理一下呢。” 唐晏成早就在注意着甘强，现在发现他竟然毫不避讳，不禁冷笑起来，“要说故意串通不给你等发饷，还真冤枉了本将。发的又不是本将的钱，本将干嘛要串通？不过要说清理金吾右卫么，还真被你说着了。这事也用不到皇城司，本将自己就能处理。” 那队正也没想到唐晏成竟然当场承认了，先是一滞，差点忘记怎么往下说。随即反应过来，大声道：“好啊，原来唐将军是要拿金吾右卫兄弟们的前程，去换你的封爵了吧！” 这话说的就很恶毒，一下把唐晏成放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唐晏成闻言哈哈大笑，然后冲着周边的军士道：“都看到了吧？你们一个个都是猪脑子吗？这么明显的挑拨都看不出来么？被人当成枪使了，你们以为这些人真的是为你们讨饷么？他们这是故意给本将难堪呢。”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唐晏成竟然如此明晃晃的把此事的本质挑明了说出来。 军士容易热血上头，但不代表他们不会动脑子思考，说到底谁也不是傻子。于是又有几个人退了出去。 那个队正见状恼怒道：“唐将军还没回答我的问话呢？” 没想到唐晏成看都没看他，不屑道：“你特么算老几，劳资要回你的话？” 第63章 唐将军滥用军法 那队正被气的脸红脖子粗，“唐将军瞧不起卑职，就是瞧不起所有的军中兄弟。” “你还代表不了军中的所有兄弟，你给本将退下，让你的校尉出来！” 到了此时，甘强只能站了出来，敷衍的冲着唐晏成拱了一下手，“启禀将军，此事情有可原，罪不在军士。” 唐晏成斜瞅着甘强，根本不顺着他的意思来，反而问道：“这些人都是你第二营的？” 甘强向后看看，只能道：“大部分都是，他们都没有做错，你不能处罚他们。” 唐晏成刚才到门口时就已经发现了端倪，堵在门口的主要是唐虎的亲卫营和甘强的第二营以及柏松的第三营。 新任命三个营的军士都没有出现，看来还是可控。第一营的常扬更是老油条，连人影都看不见。 唐晏成仍然不理他的话茬，“你身为校尉，不能安抚好军卒，反而鼓动军卒闹事，该当何罪？” 甘强一怔，你听不见我说的话吗？再说了，在这火头上不应该先好言安抚么？ 甘强竟然咧嘴一笑，“卑职还真不知道，还请唐将军告知！” 唐晏成看看冯文军，“冯参军，你来说说，甘校尉犯了哪条军规？” 冯文年也看不懂唐晏成的想法，只能顺着他说，“军规第七条，不论何故，敢鼓动军卒在军中闹事者，斩！” 唐晏成转头玩味的看着甘强，仿佛在看着一个死人一般。 甘强没来由的感到一丝寒意，咽了一口唾沫后，挺了挺腰杆，“卑职只是为手下兄弟说了几句公道话，怎么就成死罪了？唐将军滥用军法，卑职不服！” 唐晏成没有说话，因为这时他已经看到王超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原来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唐晏成就提前告诉王超，让他趁人不注意时去办一件事。 他之所以跟甘强废话这么多，也就是主要在等王超的消息。 王超过来后，大声道：“启禀将军，卑职刚才去了解了情况，发现此事确有内情。” 甘强一听马上警惕起来，刚才光注意唐晏成了，根本没发现王超去了哪里。 “讲！” 王超微微侧身，半冲着人群道：“卑职刚才跟好几个军士做了询问，正如将军做说，此事从昨天开始就是有人在故意撺掇，私下串联。故意散播不发饷银之事，挑动军士的不满。还特别渲染朝廷要清算金吾卫，让一些不明真相的军士颇为害怕，从而产生对抗的情绪。今早又是这些人，鼓动大家要去堵西安门。” 唐晏成随即问道：“都是哪些人鼓动的，指出来。” 王超转身看着还剩下的三十多人，抬手指了指那个队正，然后又指了指他旁边的几个人。 那些人面色都是一变，不禁小小的退后一步。 其实此事并不复杂，想要查清也非常简单。 甘强他们想要鼓动更多的人，就要在各营游说。王超找到几个相熟的朋友，一问就能知道，想瞒也瞒不住。 唐晏成冷冷看着甘强，“还有何话说？” 甘强脖子一梗，“都是污蔑，卑职不服。”我就不承认，你能怎么样？ “不服？还不简单，在军中最好治的就是不服！”说着从马上直接腾空飞起，像一只大鹏般直扑甘强。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唐晏成竟然不顾身份和现场情况，直接出手。 这不按套路出牌啊！ 难道不是应该先安抚好，等人退回后再慢慢处理么？ 甘强见唐晏成已经出手，眼里也是一狠，把牙一咬，大声道：“唐晏成，你欺人太甚，别怪我不遵军令！” 甘强很清楚，唐晏成明面上是武道四品，实际上却有五品。但他根本不惧，因为他已经半只脚踏入了六品，刚好借这个机会让他好好出个丑。 边说边抬手，就想接住唐晏成凌空扑来的一击。 唐晏成既然决定出手，就没打算留情。 “啪” 甘强的身子就像断线的风筝般向后飞去，直跌出两丈多远才轰然落地，接着又翻滚出一丈多远才停了下来。 他竟然这么强？ 甘强不可思议的强撑起来，感觉自己的两条胳膊都要断掉了。 其实这并不是唐晏成留情，而是实在不能表现的太过头，一掌把他拍死不就暴露自己的底牌了么？ 人善被人欺，不适当展现出自己的獠牙，别人还真以为你是只不吃肉的兔子。 周边所有人也都看呆了，甘强的武道修为他们还是清楚的，在整个金吾右卫能排进前三，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服他。 没想到，被私下传说靠着一副皮囊当上驸马的唐晏成，竟然一掌将甘强击飞。 唐晏成落地后，并没急着出手，而是一步一步走向甘强，边走边说，“你不是一直不服本将么？今天就给你个机会，打赢了本将，就恕你无罪如何？” 甘强借机运动内劲，恢复气力，心里道，刚才肯定是自己没注意才被他得逞。 见唐晏成过来，也冷笑道：“既然将军有命，卑职不敢不从！” 说完纵身扑了上来，拳影呼啸，如漫天雪花，直接将唐晏成罩住。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争斗会很精彩时，就见唐晏成只是身形一闪，然后抬脚一踢。 就是那么一踢而已，甘强竟然根本没有躲开。 “啪” 甘强的胸口中脚，再次倒飞而出。半空中口喷鲜血，惨呼出声！ 这下所有人不再怀疑，唐晏成的武道修为已经彻底碾压了甘强。 这次甘强挣扎半天都没法站起，只是勉强将上半身抬起来。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这么强？难道他的修为已经达到了六品么？可刚才并没有看到他吃什么东西呀？ 这是他的一项隐蔽任务，但他一直在盯着唐晏成，并没有发现他吃东西。 唐晏成还是刚才那样，一步一步走向甘强。 这时甘强才有了一丝害怕，颤声道：“卑职无罪，你不能滥用私刑。” “我们只是军中的普通较量比试，说什么私刑，好像本将很残忍似的。” 脚下不停，来到甘强身前，就要再来一脚时，却听营门口一声大喝：“皇城司办案，所有人住手！” 第64章 按军法斩立决 唐晏成也是一愣，转头看去，发现正有一队皇城司的差役来到营门口，不过却被唐虎的亲卫营给拦住了。 那带队的千户上前一步，冲着唐晏成大声道：“唐将军，皇城司接到举告，说金吾右卫有人要告发不法之事，现特来调查，还请唐将军配合。” 唐晏成双眼一眯，心里冷笑一声，终于有人出头了。向后走了两步问道：“是谁举告，你们又要带走谁？” 不等那千户答话，身后的甘强大声道：“是我，是我举告的，还请将我带走！” 唐晏成霍然转头，甘强冲着唐晏成嘿嘿一笑，那意思老子要走了，你能怎么样？ 那千户立即接口道：“既然是你，那就赶紧跟我们走吧。”他总感觉这个军营有一股杀气，还是早点走的好。 唐晏成说道：“金吾卫的事，什么时候轮到皇城司来管了？” 千户丝毫不退让，“皇城司职责所在，凡有举告必定调查，还请将军配合，不然……” “不然怎么着？” 千户深吸一口气，“这可是上边下的命令，卑职也不能违抗。”威胁的意味极其明显。 唐晏成做恍然大悟状，“哦，难道是蒋统领下的命令么？” 千户只是看着没有说话。 唐晏成换上一副笑脸，“你怎么不早说，如果早就告诉我是蒋大统领的命令，我不早就把人给你了么？” 这时甘强已经来到营门口，唐晏成一闪来到他的身后。伸手在甘强的后背上拍了两下，嘴里道：“甘校尉，到了皇城司可不要胡乱说话，否则心口会痛的呦。” 甘强被他一拍，心里就感到一丝寒意涌过，连忙让开。心里道，什么驸马，什么将军，看到皇城司还不是要低三下四？ 直接走了过去，都懒得说话。 这时柏松也要走出去，唐晏成看看他，叹口气上前揽住肩膀，“柏校尉，记住祸从口出啊。” 柏松禁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尴尬一笑，拱拱手走了出去。 这时唐晏成一摆手，让亲卫营的人闪到两旁，看着甘强和柏松走到皇城司的人群当中。 唐虎不禁大急，过来对唐晏成道：“公……将军，怎么能放他们走？” 唐晏成抬手制止了他，然后朗声说道：“还没请教，尊姓大名呢？” 那个千户答道：“卑职吴良。” “原来是吴千户，现在甘校尉和柏校尉就交给你了。你可看好了，他们现在可是完好无损，正常的很，可别说本将滥用私刑啊。” 吴良转头看看甘强，见他虽然有些狼狈，但气色还说的过去。甘强虽然刚才被连击两次，胸口隐隐作痛，估计是肋骨断了，自我感觉不算大事。 于是就冲着吴良轻轻点头，示意自己无事。柏松根本没有动手，自然无恙。 吴良对唐晏成道：“皇城司自会秉公执法，请将军放心。” 这时那个队正大声道：“甘校尉，我们也举告，把我们也带走啊。” 他可不想还待在这里，看着唐晏成有些不对劲。 唐晏成冷哼一声，“有两个校尉代表就够了，你们暂时待在军营，等他们回来后自会放了你们。” 甘强本想请吴良也把这些人带走，但吴良看看唐晏成道：“既然如此，还请唐将军保护好这些人。” 说完直接转身就走，不再停留。 唐虎见人走远，恨的直砸拳头。唐晏成悄声道：“夯货，你家公子什么时候吃过亏？” 不等唐虎反应过来，唐晏成一挥手，对亲卫营下令道：“把这些人全部押起来，带到校场。” 说完对王超道：“击鼓，所有人校场集合。” 三鼓之后，所有人齐齐排列，眼神复杂的看着台上的唐晏成。 唐晏成清清嗓子，对着所有人道：“本将知道没有发饷，大家都有想法，不过本将答应你们，明天一定给你们把饷银拿回来。” 在台上走了两步，再次开口，“但不发饷不是聚众闹事的理由，更不是私下串联，啸聚哗变的理由！录事参军何在？” 冯文年立即上前，“卑职在！” “按这些人的所为该当何罪？” “斩立决！” 所有军士都是一凛，刚才皇城司已经出面，很多人也都看到了，唐将军不是已经认怂了么？ 现在怎么又要来这一手，是要吓唬他们吧？ 就连被抓起来的三十余人也是这么想，虽然很害怕，但法不责众嘛。 唐晏成看看这些人，沉声道：“将为首的那六个人带出来。” 冯文年手下的执法队走出，将刚才王超指出的六个人全部押出，跪在军前。 唐晏成冰冷的声音传来：“军规所在，必当遵行。给本将砍了！” 这时那领头的队正终于感到了害怕，大声叫道：“你不能杀我，我是甘校尉的人，皇城司也有备案，你不能杀我的！” 唐晏成闻言迈步走了下来，站到那个队正面前，开口问道：“不能杀你么？那要看你表现，本将自会考虑。此事可是甘强故意挑拨的？” 队正见唐晏成如此说，还以为他在故意套话，脖子一扬，“不是，就是因为不发饷。” 唐晏成抬手一指最边上的一人，“砍！” 执法队手起刀落，人头飞起，鲜血喷洒而出！ 所有人都是一抖，真的杀了！ 唐将军果然见血了！ 那队正万万没想到唐晏成真敢动手，这时就听声音传来，“是不是甘强指使的？” 队正嘴巴有些嘶哑，“不，不是……” “砍了！” 第二个人头落地。 “是不是甘强指使的？” “不……” “砍了！” “不要啊……不要啊……”队正彻底傻了，没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还镇定自若，何况这几个人都是他的好兄弟。 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是不是甘强指使的？”这句话就像勾魂使者的话一般，一响起就会带走一条命。 队正彻底被击垮，颤声道：“我说，是甘校尉指使我等，在军营散布流言，鼓动军士闹事。” “哗！” 所有人都怒目看向那个队正，心里骂娘声直冲云霄。 “目的是什么？” “为了给你造成污点，最终将你撤换。”队正既然说了，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 行了，其他的不用再问了，当着全军的面，问多了反而不好。 唐晏成不再说话，慢慢转身重新走上将台，来到上边后，对全军道：“你们可都听见了？本将骂你们是猪脑子可有冤枉你们？” 所有人低头不语。 唐晏成环视一周后，大声道：“既然此人已经认罪，按军法立斩！” 第65章 就是天天干活的意思 队正高呼道：“你答应了的，只要我说了就不杀我，不能说了不算！” “你头昏了吧，本将什么时候答应你的？行刑！” 那队正的脑袋飞了起来，还在想，他刚才没有答应我么，怂早了啊…… 执法队今天也是大开杀戒，自金吾右卫执法队成立以来，就从没有这么杀过人，太过瘾了，也太可怕了！ 将尸体拖下去后，再次下令将剩余二十多人每人打军棍一百，开除军籍，逐出金吾右卫。 一百军棍下去，当场再次打死五人。其他人几乎人人残废，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经此事之后，所有人看唐晏成的眼光全都不同了。 唐晏成看看台下，下令道：“将第二营和第四营合并成一个营，由王超担任校尉，多余出来的人分配到其他各营，冯参军负责处理。散了吧。” 几个老校尉眉头就是一挑，甘强和柏松才刚刚被带走，这就把人马合并了？他怎么那么笃定他俩回不来了？ 但此时谁又敢说个不字？这哪是驸马，这就是阎王！ 此时天色已晚，也无法再去户部，唐晏成就在军营住下。 刚回大帐就对唐虎低声耳语几句，唐虎嘿嘿一笑，转头跑了出去。 唐晏成却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松，今天最大的问题倒不是甘强闹事，而是皇城司的出现。 环环相扣，计划周密，自己刚想处置甘强，皇城司的人就到了，没有关联谁会相信？ 难道蒋岩已经彻底倒向了崔用？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翌日。 日上三竿后，唐虎跑进来递给唐晏成一个纸团，唐晏成看后长身而起，吩咐道：“带上亲卫营，跟本将走。对了，都把兵器放下，空手去就行。” “得嘞！”唐虎屁颠屁颠跑出去叫人。 唐晏成也没有骑马，而是跟一百号人一起步行。 从西安门出来后，直接向六部办公的地方走去。 这一路不算太近，这些人也排着队上街，自然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尤其是一些对金吾右卫特别关注的人，当他们一出发，一条条消息就迅速传递了出去。 唐晏成当然知道会被人监视，他本来就想着高调处理此事。 都被人打上门了，还忍气吞声，那对方得寸进尺怎么办，还要一退再退么？ 再说了，现在可不是代表的他个人，也不仅仅是金吾右卫，更主要的是代表了新帝李鸿。 如果这次唐晏成被打压下去，也就是说李鸿的反抗被一巴掌镇压，就算唐晏成能接受，李鸿却是无论如何不会接受的。 他必定会对唐晏成彻底失望。 唐晏成早就看清了这里边的弯弯绕，自己既然决定抱紧李鸿的大腿，那就要出力才行。 没有人会只想付出，不想回报。 现在就是唐晏成回报李鸿的时候，也是打脸那些人的时候。 小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才来到户部街，当站到户部大门口的时候，这里早已如临大敌。 户部的侍卫严阵以待，紧张莫名，虽然经常有人到户部来说三道四，但那都是文斗。 可今天的情况大大不同，面对的可是一群兵汉。虽然这些人没有拿兵器，但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杀气，却不是这些侍卫所能比拟的。 不过这些侍卫不知道的是，这些金吾卫的杀气很大一部分来自于昨天下午的校场…… 唐晏成迈步就要进去，却被两名侍卫挡住，大声道：“你是何人？为何要……” 不等他说完，唐晏成一挥手，“聒噪！” 唐虎带着几个人就冲了上去，直接将几名侍卫连推带搡的架到旁边。 这几个人还想嚷嚷，就听唐虎低声道：“兄弟几个叫两声，让里边的人听到就得了。难道还打算跟金吾卫来真格的么？” 侍卫头领一听，还真是这个理儿，反正我已经尽力了，奈何对方人多啊。 唐晏成站在门口，转头对亲卫营道：“你们帮几位侍卫大哥看看门，别让无关人员进来打扰户部大人们办公。当然，为了大人们的安全，在本将出来前，也别让他们出去！” 众军士大声应诺，声震长街。 户部里的人，听到声音，齐齐都是一抖。这是哪里来的煞星上门了？ 消息灵通的早早就躲了起来，还在当值的都是那些反应迟钝和没有啥背景的小吏。 唐晏成就刚刚抓到一个倒霉蛋，客气问道，“兄台请了，还烦请告知度支司的公廨怎么走？” 那个小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见唐晏成态度不错，直接道：“我刚好也去度支司，你跟我来好了。” 于是头前带路，唐晏成连忙跟上。 顺便打听一下，“不知度支司是哪位郎中负责呢？” “哦，度支司是霍郎中负责，还有两名员外郎。” “原来是霍郎中，不知他今日当值么？” “在的，我适才还看到他进来，所以才要过去找他要一个批示。”说着还扬了扬手里的一份文书。 “再好不过，等一下是我先办还是你先办？” 小吏看看唐晏成身上的武官常服，感觉肯定比自己职位高，就谦让了一下，“你们外来的办事不容易，还是你先吧，我就在部里，不太急。” “那就多谢了啊，敢问贵姓？” “鄙姓王，草名王天干，就是天天干活的意思，你喊我小王就行。” 唐晏城感觉这个人很有意思，就问道：“不知王兄在那个司口高就？” “我也就是仓部司的一个小小主事而已，不值一提。” 两人边说边走，时间不大就来到度支司的门口。 度支司可是户部的核心部门，郎中更是手握实权的大员，所以他的办公之处是个大套间。 外边是下面的办事人员，里边的房间才是郎中办公所在。 唐晏成也不用通报，一脚就迈了进去。 王天干还在想，这人也不知道哪个衙门的，长的还可以，就是对户部的办事规矩不太懂，你这么进去谁会给你办呢？ 正想着时，唐晏成已经进去，他只好等在外边。 外间的人刚想上来阻拦，被唐晏成一瞪全都坐了回去。 然后施施然来到里边，果然看到一个四十许的中年人正端坐在桌案之后，身穿五品官服，三缕黑髯，装模作样的在批示公文。 之所以说装模作样，是因为唐晏成一眼就看到，他拿毛笔的手正在不停的微微颤抖。 第66章 请唐将军进来一叙 唐晏成含笑问道：“敢问是霍郎中么？” 那人手一抖，随即抬头，威严道：“你是何人，为何不经通报就私自进来？” “霍郎中不知道我是谁？” 霍郎中咽了一口唾沫道：“本官从没有见过你，还请出去排队候见。” 唐晏成嘿嘿一笑：“原来一个郎中就有这么大的官威呢，本将去见陛下都不要候着，你难道比陛下还难见么？” “大胆，你……你敢诽谤圣躬！来人，来人啊……” “别叫了，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你不就是被上边几个硬推出来应付本将的么？” 霍郎中见状也只好道：“你……可是驸马？” 霍郎中心道，上边几个平常看着人五人六，到了关键时候比自己胆子还小。 可又有什么办法，一个帽子压死人，自己不出面难道还要那几个出面应付这个杀神么？ 从昨天傍晚开始就传出了这位驸马爷在军营大开杀戒的事，再加上将几十人打残后逐出营门，一时就疯传出来。 谁听了不害怕？ “本将不光是驸马，还是朝廷正式任命的金吾右卫中郎将！” “那不知将军所来何事？” “为一千军士讨饷！” 霍郎中此时也多少平复了一些，按照之前的说辞：“户部这几日头寸不足，暂时发不出来，还要稍待几日。” “本将可是听说其他军卫都是按时下发了的。” “那是因为，轮到金吾右卫时……户部之事不用给将军一一细说，只管等待即可。” 唐晏成已经没有了耐心，绕过桌案来到霍郎中的身旁，霍郎中吓的直往后缩，但却被唐晏成一把抓住。 “你要干什么？这可是户部大堂，朝廷的官衙，你莫非还敢在这里行凶不成？” “要说行凶，本将是拿着剑行凶，你们这些人却是拿着手里的笔行凶。一支笔就能激起军士哗变，比我可要凶的多了呢。” 霍郎中此时已经满头大汗，被唐晏握住的右手就像被两只铁钳夹住，感觉骨头都要碎了。 实在忍不住，高呼道：“将军，此事，下官实在是……” 唐晏成也知道此事不是一个郎中能做主的，于是问道：“告诉本将，我该找谁去要军饷合适呢？” “这……下官也不……啊……啊……去，去找姜侍郎！” 唐晏成抬手拍了拍霍郎中的脸蛋，“多谢郎中大人坦诚相告。”手顺着脸直接来到下颌，一顿就给扯下来一缕胡须，疼的霍郎中又是一声哀嚎。 唐晏成走出里间时，外边的十余人，全都低头忙碌，好似根本没听到里边的动静一样。 等这个杀神出去之后，才有人慢慢来到里间，只见霍郎中正歪倒在宽大的座椅之上，“本官要告假，病假，一个月，不，三个月的病假！” 唐晏成出门后刚好看到王天干还站在旁边，他可是听到了里边的动静，还以为唐晏成在里边给霍郎中哀嚎求情呢。 见他出来，很是同情的小声说道：“兄台，户部的办事作风就是这样，你别往心里去。” 唐晏成心说这人是单纯还是真傻？看样子也不像是装的啊。 于是问道：“你真不知道我是来干嘛的？” 王天干茫然的摇摇头，“不知道啊，你又没说。” “那也好，霍郎中现在心情不好，我劝你还是回头再来找他，现在进去肯定办不成。” “是吗，多谢兄台提醒。” “不如这样，既然王兄无事，能不能再带我去姜侍郎的公廨一趟？” “啊？”王天干就是一愣，“你的事还要惊动姜侍郎么？” “也不是多大的事，王兄把我领到门口即可。” 王天干看看度支司方向，又瞅瞅唐晏成，“算了，你一个外人，来办事确实不容易，可我只能带你到院门口，里边我也进不去。” “感激不尽。” 于是王天干在前，唐晏成跟随向里走去。 尚书和两名侍郎都有独立的办公院落，他们要找的姜侍郎就是分管度支的左侍郎。 穿过一个圆形拱门后，来到一个宽阔的甬道当中，再向前十几丈，王天干就指着右边的一个院子小声道：“姜侍郎就是在这里了，你小心一点，我先走了。” 唐晏成拍拍他的肩膀，“今日多亏王兄带路，今后如有用得着我唐晏成的地方，尽管来说。” “不用客气，顺手的事。”王天干边往外走边琢磨，唐晏成这个名字好像还真有点耳熟，一时想不起来，随即就将其抛在脑后。 唐晏成来到这里，刚要进去时，却有两个军士抬手拦住了他，“没有召唤不得入内。” 唐晏成站住，看看两人，一笑道：“那就麻烦二位通报一下，就说金吾右卫中郎将唐晏成求见姜侍郎。” 其中一个侍卫似乎知道唐晏成，但却说道：“原来是唐将军，不巧的很，姜侍郎今日吩咐概不见客，请回吧。” “如果我非要见他呢？” “请将军不要为难我等。” 唐晏成点点头，他也确实不想为难这些护卫，于是叹口气道：“看来只能行此下策了。” 说完之后，后退一步，气沉丹田大吼一声：“姜世阶，老小子，有胆克扣金吾卫的军饷，现在没胆子见我吗？” 一句暴喝，声震寰宇，两名护卫的耳朵都要被震聋，甚至屋顶的瓦片似乎都在抖动。 别说坐在屋里的人，就算是在户部前边大街上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谁能想到，堂堂的当朝驸马、金吾卫中郎将，竟然像泼妇一般站在门口骂街，还要不要脸面？ 你唐晏成不想要，朝廷还想要呢。 唐晏成就是想要事情闹大，哪还会管这些，见屋里没有动静，继续吼道：“姜世阶，你是属王八的么？连头都不敢露，干脆进宫当太监去得了！” 这话说的真是太损了。 两个护卫都觉得唐晏成的嘴巴，估计比他的武道修为还要厉害的多，起码九品！ 话声刚落，就见屋门打开，出来一个年轻的文书，站在台阶上大声道：“侍郎请唐将军进来一叙。” 第67章 此事仅此一次 不等唐晏成说话，两名护卫连忙让开了道路，你快进去吧，再不进去我俩的耳朵都聋了，这算不算工伤？ 唐晏成还颇为抱歉的拍拍护卫，那意思是你们代人受过了，然后昂然而入。 年轻文书对唐晏成怒目而视，但也不敢多说，只是在前边带路。 等唐晏成进来之后，才发现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官员正襟危坐，身形微胖，脸堂白皙，一看就是久居人上的高官。 此人并没有像霍郎中那样装腔作势，也不起身相迎，而是就那么直直盯着唐晏成。 见两人进来，姜世阶抬抬手，那个年轻文书转身出去，还顺手把门关上。 唐晏成左右看看房间内的布局，然后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去，也不说话，而是毫不避讳的与姜世阶对视。 足足一盏茶的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姜世阶首先开口，“驸马，即使你来，此事也办不成，你我都懂，今天你就是把户部拆了也没用。” 唐晏成还是没有说话，眼神颇为玩味。 姜世阶见对方没理他，于是接着道：“驸马应当知道，你最该去的地方不是户部。” 唐晏成收起放在桌案上的腿，“姜侍郎，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真的打算跟陛下对着干吗？” 这话说的不但直接，而且大胆之极，根本没有官场上的含蓄之美，粗暴无比。 姜世阶心里不禁一阵鄙夷，暗骂了一声粗鄙武夫。但面上却正色道：“本官对朝廷对陛下忠心不二，天日可鉴！” 唐晏成向前探了探身，“要知道进错庙门拜错佛，心愿是不会达成的。” “不用驸马操心。” 唐晏成又坐回去，懒洋洋道：“也是，我操的哪门子心呢。还是想想青竹巷三弄那个院子里，可怜的母子二人以后怎么过日子吧。” 姜世阶原本看似坚毅的脸上突然青筋暴起，呼的一下站了起来，咬牙道：“你说什么？你……你要干什么？” 唐晏成根本不为所动，低眼看看姜世阶颤抖的手，就知道戳中了对方的死穴。 据唐虎从唐天那里带回的消息，姜世阶科举出身，中进士后被当时的大学士招赘。仕途上虽然平步青云，奈何家有悍妻，夫纲不振。 但对比自己的步步高升，悍妻就悍妻吧，毕竟也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可这个姜公子从小娇生惯养，跋扈异常，典型的“玩胯子弟”。 有一日在京城纵马撞死了人，对方也是有背景的人，结果不依不饶，非要姜公子偿命。 最后还是求到了崔用那里才摆平，从此后姜世阶就始终感觉自己欠了崔用一个天大的人情。 但往往都是祸不单行。 姜公子即使撞死了人，也能轻松脱身，从此后不但不予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终于惹了不该惹的人，被对方找了黑道高手，把姜公子当街刺杀。 姜世阶白发人送黑发人，当然痛苦非常，也就跟正妻大吵，埋怨妻子惯子杀子，夫妻之间势如水火。 但不管如何，家族香火还是要传承，姜世阶又不想外人说他忘恩负义，不愿意休妻。于是就养了一个外室陈氏，一年多后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姜世阶对这个儿子极为看重，视若珍宝，现年已经三岁。但生怕被正妻发现，因此做的很是机密。 没想到今日竟然被一个上门要账的人当场揭破，姜世阶怎么可能淡定？ 唐晏成竖起手指摇了摇，“姜侍郎，这么大声音干什么？你难道想让此事全城皆知么？”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 姜世阶呼吸粗重，死死盯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半晌后才慢慢平复下来，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他毕竟历经宦海，见多识广，可谓洞察人心。 既然唐晏成知道了此事，还当面提起，无非就是为了军饷，倒还不至于抖搂出去，否则军饷的事就别想办成。 也就是说此事还有的谈。 其实，从姜世阶看来，崔用想借助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来打击唐晏成太过有失水准。金吾右卫也不是他唐晏成的，难道还真能不发饷么？ 本身不占理不说，还容易被人抓到把柄。但既然吩咐下来了，自己只要做就行，也算还了崔用一个人情。 至于能不能达到目的，那就不是他所能考虑的事。现在看来崔用想要达到目的，估计是难了。 想通了此点，姜世阶也平静下来，“说吧，你有什么条件，我虽然是侍郎，但也不是任何事都能办的。” 唐晏成暗暗点头，不愧是老狐狸，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也不为己甚，“我也不让姜大人为难，只要把该下发的军饷拨付下来即可。” 姜世阶疑惑道：“仅是如此？” “仅是如此！” 姜世阶有些不明白，唐晏成既然抓到了自己的痛点，为什么不乘胜追击，获取更大的利益。 如果仅仅是拨付军饷，这不就是最低的要求了么？ 他不会还暗藏了其他后手吧？ “还请驸马知道，此事也仅此一次而已。” 也就是说，今天我认栽了，但你不能用这一件事一直来要挟我，我也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 唐晏成温和一笑，“姜大人请放心，仅此一次！” 唐晏成当然也想将崔用的小尾巴抓住，甚至是立即扳倒崔用。但他知道这也就是想想，完全不现实。 别说姜世阶不会帮自己，就算帮了，一时也扳不动崔用。 崔用已经是参天大树，要动手也必须一击毙命。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欲速则不达。 至于姜世阶的顾虑，唐晏成则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一来确实不能用一个痛脚，就抓人家一辈子。到时姜世阶直接对外承认这个孩子怎么办？ 二来，唐晏成深信一点，人做事是有惯性的，第一次最难。一旦开了头，今后就会减少最大的心里愧疚，也就更容易被突破。 也就是说今天姜世阶放弃了崔用的一条命令，那今后就有可能会放弃第二次…… 姜世阶深深看了唐晏成一眼，沉声道：“来人！” 第68章 没有见过这么狂的人 唐晏成施施然从姜世阶的公房出来，抬头看看天色，估算了一下时间。 然后迈步走下台阶，那个年轻文书跟在后边，手里拿着姜世阶的手令，那是给度支司霍郎中的。 这时唐虎已经站在院子外边，正跟两个护卫对峙。 见唐晏成走了出来，咧嘴就笑。因为他已经从公子那悠闲的状态里，看出来此战必定大获全胜。 果然，唐晏成来到门口后，大声道：“虎子，去把兄弟们叫进来，户部发饷了！” “得令嘞！”马上转身出去叫人。 唐晏成则是跟那个年轻文书一起又来到度支司外，不过这次他就没有进去，怕霍郎中签字时手抖。 不过突然想到，霍郎中的手还能签字么？ 过了半晌那个年轻文书才沉着脸走出来，把手令递给唐晏成，“右边金库领钱吧。” 唐晏成也没怪对方态度不好，毕竟是自己先招惹对方领导的。 将手里的文书展开，只见上边霍郎中的名字歪歪扭扭，还好旁边盖着印章，不然金库还说不定以为是伪造的呢。 唐晏成将手令递给唐虎，自己则走向大门口。 唐虎趾高气扬的带着一大帮人去了金库，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抢钱呢。 唐晏成出了户部大门后，再次抬头看了看天色，心里默默计算。 此时已近午时，户部的人已经开始下值。但看到唐晏成站在门口，竟然都默契的开始加班。 “哎，这不唐兄么，你的事办好了吗？”王天干的声音从后边传来。 唐晏成扭头一看，笑着道：“办好了，还要多谢王兄帮忙呢。” “哪里哪里，不值一提，下次来了户部，如果有事还找我哈。” “好啊，说不定还真要麻烦你呢。” 这时唐虎带着人呼啦啦走了出来，其中几人还抬着几个箱子，嘴里故意大声喊道：“启禀将军，银子已经拿到了，一两不少！” 唐晏成冲着王天干点点头，含笑离去。 王天干一时有些发懵，这些人不会是来抢户部的吧？ 忽然有人在他的肩膀拍了一下，轻声问道：“老王啊，你认识驸马？” 王天干茫然道：“什么驸马，不认识啊？你说刚才那个姓唐的是驸马？” 来人同情的看看他，可王天干却反问道：“即使驸马也没什么吧，我看他人挺客气的。” 来人拉着王天干边走边说，“我告诉你啊，他不光是驸马，还是金吾右卫中郎将，听说昨天……” 唐晏成可不管别人在背后怎么八卦，走出一段路后，对唐虎道：“你带人把银子立即送回去，当场发掉。” “好，不给你留几个人么？” 唐晏成想了想到，“留一队就行。” 于是唐虎留下一队人，自己带着银子，昂着胸脯返回金吾右卫。 唐晏成则带着人在前方路口拐了弯，目的地皇城司衙门。 皇城司的衙门并没有跟六部在一起办公，而是在皇宫西南，其实离金吾右卫的距离更近一些。 把衙门放在一个冷僻的地段，不知道是六部的文官根本不喜欢皇城司，还是皇城司自己非要搞的神神秘秘，以彰显自己的特殊。 反正皇城司所在的这条街道几乎没有几个行人，冷冷清清，远不如户部那边热闹。 所以当唐晏成一行人刚拐入进来，就被皇城司门口的侍卫发现，一路盯着他们来到近前。 其他人见了皇城司，别说直视，就连低头都怕慢，有几个敢像唐晏成这样趾高气扬的？ 门口侍卫一眼就看出这几人都是禁军，而且是金吾卫的军服，马上就反应过来。 没猜错的话就是那个杀神来了。 唐晏成还真没想到，仅仅一夜，自己的凶名就人尽皆知了。 不等唐晏成说话，其中一个高个侍卫大声道：“皇城司前不准停留，速速离去！” 唐晏成温和一笑，“麻烦给通报一下，我们是来探监的。” “探监？”这一下子把高个侍卫给搞懵了，昨天从金吾右卫带回来两个校尉，此事大家都知道，但不是说那两人跟驸马不对付吗？咋还这么亲切的来探监？ 唐晏成正色道：“不错！昨日皇城司带走了我的两个好兄弟，都这么长时间了，也没个说法，我们自然要来看看。” 高个侍卫应该早就得到了命令，直接拒绝，“探监要提前预约，你有吗？没有的话就下次再来。” 唐晏成双眼一瞪，冷声道：“本将跟你好说好量是给皇城司面子，别特么给脸不要脸，你真做的了你家统领的主么？” 狂，太狂了！ 在这里干侍卫这么久，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狂的人，也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敢当面辱骂皇城司。 但高个侍卫被唐晏成的气势所慑，死死盯了唐晏成一眼，恨声道：“等着，我去通报！”说完转身就向里边跑去。 没想到唐晏成在后边还喊了一句：“我都没说自己是谁，也没说要找谁，你通报啥啊？” 那高个侍卫差点一脚跌倒，大意了啊。 转过头给自己找补道：“唐驸马的大名谁人不知呢？” 唐晏成笑道：“如此甚好，速去！” 高个侍卫刚想再跑，心说那不是上赶着给他通报？干脆走吧，郁闷一路。 来到里边见到千户吴良，也就是昨天去金吾右卫带人走的那位。 禀报说驸马唐晏成来探监，请求定夺。本以为吴良会严辞下令将唐晏成拦住，甚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的。 可万万令高个侍卫没想到的是，吴良一听唐晏成来了，吓的就是一抖，“你说谁？可是金吾右卫的唐晏成？” 高个侍卫心说应该是吧，刚才好像是确认了一下的，“是啊，咋了头儿？” 吴良急的原地乱转，边转边搓手，嘴里快速念叨着，“糟了，糟了，他怎么现在来了，不是说去户部了么，这可如何是好？” 高个侍卫不禁心里一阵鄙夷，狗屁的千户，还不是外强中干草包一个。今早对我们吩咐时怎么说的，只要是驸马唐晏成来了一概挡驾，不用跟他客气，蹦跶不了几天。 现在一听见人家的名字，连人都没见呢，就被吓成这样了，这要见到人还不得当场跪下？ “头儿，来就来了，怕啥？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即去把他轰出去！” 吴良一巴掌拍过来，吼道：“你懂个屁，关键是昨天那两个校尉刚才都死掉了！” 第69章 你要不要赌一下 高个侍卫愣了两个呼吸才明白过来，但随即就笑道：“我当怎么了呢，不就是死了两个人么，咱皇城司哪天不死人？死了更好，直接栽到姓唐的身上不就行了？” 吴良瞥了一眼，没好气道：“笨蛋，你他娘的也就是看个门，其他的别想干了。” 高个侍卫一听就不乐意了，我怎么了就只能看门？ 然后很狗腿的提了个建议，“如果怕不好交代，那就找个替死鬼，又不是没干过。” 吴良哀叹一声，“这事如果能那么容易过关就好了，让我去替死都行。可你看，这边刚死，那边人就来了。这说明什么？人家就是上门来找麻烦的，而且这次皇城司明显是被人算计了，连指挥使都在头疼呢。” 高个侍卫还想再说，吴良道：“别废话了，赶紧去把人请进来，客气点。”想了想道：“还是我自己去吧，你别再给搞砸了。” 说完急匆匆的就向外走，高个侍卫只能跟了出来，边走边想，我给搞砸，到底谁给搞砸的？ 吴良远远就看到了在门口徘徊的唐晏成，连忙紧走几步，嘴里大声道：“原来是驸马到了，有失远迎，还请海涵！” 唐晏成一见吴良的样子心里就有了数，伸手不打笑脸人，也笑道：“吴千户，这么快又见面了。都说进了皇城司的大门绝对不会囫囵出来，现在看就连想进去也很难啊，哈哈。” 吴良就感觉唐晏成话里意有所指，但也只能打个哈哈，“怠慢了，驸马请进。” 唐晏成也不客气，负手迈步，堂而皇之的走了进去。 边走边说，“不对啊。” 吴良就是一抖，赶紧问道：“驸马，什么不对啊？” 唐晏成指了指四周，“我看这皇城司里边花草茂盛，空气清新，可外界怎么都说你们是阎王殿呢？” 吴亮陪笑两声，“误会，都是误会，皇城司一向秉公执法，从不做亏心事。” 唐晏成扭头看看吴良，“吴千户，你这话说的自己可信呢？” 说着也不等吴良回答，直接向前走去。 吴良暗暗抹了一把冷汗，赶紧跟上。 一路把唐晏成让到了皇城司的贵宾接待厅。 落座之后，吴良只能问道：“不知驸马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唐晏成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吴千户明知故问，昨天你从本将的军营带走了两个人，到现在都没放，自然要来问个清楚。” 吴良心道果然如此，嘴里却连忙说道：“驸马有所不知，皇城司事情繁忙，那两人自打带回来都还没来得及审问呢，还要再等两天才行。” 唐晏成眉头一皱，“吴千户，不是本将要为难你。那两个可都是军中校尉，也是军务繁重，一刻也不能少，这么拖下去很不妥呀。” 吴良心道，可拉倒吧，我都听说你重新任命新的校尉了，骗鬼呢。 但自己比唐晏成心虚多了，只能继续应付：“卑职明白，这样吧，我马上亲自督办，尽快调查明白。” “也好，我也知道你们事情多，那让本将先见他们一面可以吧。” 怕的就是让你见，怎么可能同意？ 吴良道：“驸马，这不符合规矩呢，凡是没有审问完毕前，是不能见任何外人的。” 唐晏成点头道：“本将知道，但前日本将吩咐甘校尉去做一件事，那是上边亲自交办的，极为机密，此事的结果也只有甘校尉一人知道。现在本将马上要去汇报，所以只能过来问他一句。” 说着用手指向上指了指，那意思就是皇帝吩咐的。 吴良就知道不好糊弄，现在唐晏成把皇帝搬了出来，怎么办？难道还能说替他去问？皇帝交办的事你也敢随意插手，那不就更是大罪名？ 唐晏成见吴良一脸的便秘样，心里就是一阵好笑，脸上却慢慢阴沉了下来，“怎么吴千户，难道就连这么一个小事情都不给本将面子么？” 吴良道：“卑职……不是不给……这个……” 唐晏成看他实在为难，就直接给他出了个主意，“吴千户如果不能做主，那不如向上禀报一下？说不定会有人同意我见呢。” 说完低头喝茶，不再看他。 吴良只能道：“也好，那请驸马稍待，卑职去请示一下。” 他这一走就是半个时辰，唐晏成丝毫看不出着急的迹象，坐在那里悠闲的喝茶。 又是一刻钟后，外边脚步声响，最少来了两人。 果然门被推开，吴良当先走了进来，然后躬身让开，后边走进一个身穿皇城司官袍的中年人。 此人中等身材，颇为壮实，面色阴沉，眼睛锐利有神，一看就是不好打交道的人。 吴良介绍道：“驸马，这位就是皇城司左指挥使查康查左使。” 唐晏成知道，皇城司设从三品大统领一名，就是蒋岩，下边设正四品左右指挥使，分管不同的职司千户。 那此人为左指挥使，在皇城司就是仅次于蒋岩的二把手了。 查康上前一步，先行拱手道：“下官见过驸马，久等了！” 两人虽然级别相同，都是正四品，但唐晏成还有一层驸马的身份，隐隐然要高出查康一头。 唐晏成站起身，拱手道：“原来是查左使，有劳了。” 两人分宾主落座，吴良只能站在旁边。 查康轻咳一声问道：“听说驸马要见那两位校尉？” “不错！” “非见不可？” “非见不可！” 查康略一沉思道：“驸马可知，这两人要举告的人是谁？” 唐晏成态度坚定，“不管是谁，本将今日必须要见到二人。” “如果那两人举告的就是驸马呢？” “那本将就更要跟他们当面对质。” “驸马莫急，还没到那一步呢。” 唐晏成双眼一眯，眼神凌厉的看着查康，“查左使百般推脱，不敢让本将见人，难道这里边有什么隐情不成？” 查康眼帘低垂，声音波澜不惊，“皇城司不会推脱。” “难道要本将请旨么？” “那就请旨好了。” 唐晏成霍然起身，转过来俯身看着仍然安坐的查康，“皇城司果然脸大，不过就是不知道是你的脸大，还是本将的人多。你要不要赌一下，看本将敢不敢派兵围了你的皇城司？” 第70章 他是想嫁祸我们 查康也是眼神微动，“驸马要公器私用么？” “何谈私用？金吾右卫的两名校尉，进入皇城司后生死不知，本将自有责任探查清楚。何况那人身上还有军事机密，不知你皇城司到底意欲何为？” 查康大声道：“驸马莫要血口喷人！” “那就让本将见人。” “今日见不到。” “他们已经死了吧？” 查康腾的站起来，“你怎么知道他们死了？”说完之后就知道完犊子了。 唐晏成嘴角上扬，用手指着查康，“皇城司竟然杀人灭口。” 查康恼羞成怒，“胡说，他们是自己死的，跟皇城司无关。”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人死在你皇城司，还敢说与你无关？” 查康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驸马还没回答我，你怎么知道他们死了？” 唐晏成无所谓的说道：“我猜的。” 查康差点被噎死，反击道：“驸马，做任何事都会留下痕迹的，只要做了就跑不掉。” 唐晏成点头同意，“说的不错，人死在了你们皇城司，你们就别想撇清关系。” 唐晏成根本不怕他的威胁，否则也不敢如此理直气壮的找上门来。 原来昨天在甘强和柏松离开时，唐晏成故意与两人简单接触，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施展了独门秘术玲珑寒冰指。 他怎么可能会允许甘强和柏松轻松离开，然后反过来指证自己？ 虽然不知道崔用有什么后手，但直截了当斩断这条线，还顺便嫁祸皇城司，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此次他还有意控制了力度和角度，所以两人的死法也肯定不同，让人难以猜测。 甘强心脏中招，会在十个时辰后骤停，导致鲜血倒涌，最后必然是心痛喷血而死。 而柏松则是双肺受创，届时会脸色发紫，窒息而亡。 他对自己的手法极为自信，根本不怕暴露。话说回来，即使暴露，人死在皇城司，谁又能说是唐晏成做的？ 查康也是苦于没有证据，否则还废什么话？最后只能道：“驸马手段高明，皇城司这次认栽。” 唐晏成得理不饶人，寒声道：“一个认栽就能了事么？” 查康猛然抬头，“驸马当真要跟皇城司过不去么？” “是你们先惹本将的。”说完迈步向外走。 查康在背后问道：“你想怎样？” 唐晏成头也不回，“让你们的蒋大统领等着本将的弹劾吧。” 旁边吴良的衣服早就被冷汗打湿，藏在袖子里的手指都在不停颤抖。 两人的言语交锋，虽然没有真刀实剑，但他却感觉自己已经被行了凌迟之刑。 现在见唐晏成走了出去，吃吃问道：“左使，卑职要不要去……送一下？” 查康瞪了他一眼，随即无奈的点点头，颓然坐了下去，皇城司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 吴良见状连忙退了出去，小跑几步追上去，跟在唐晏成背后来到大门处。 唐晏成刚从接待厅出来前还脸带怒容，但走到大门口时已经是笑容满面。来到大门前时，还特意转身等了一下吴良。 等吴良赶上来，亲切的拉住吴良的手，一起走到了大街上。 吴良有点懵，干嘛拉我的手啊…… 然后唐晏成对吴良笑着说道：“这件事多亏了查左使和吴千户，本将感激不尽。还请你转告查左使，这个人情本将领了，自有后报！” 说完还郑重的冲着吴良拱拱手，这才带人离开。 这时吴良是彻底懵了，这是啥情况啊，刚才是我做梦了么，怎么差别这么大？ 实在想不通，于是转身找到查康，把唐晏成的奇怪举动禀报一遍。 查康略一思索，一巴掌拍在吴良的脑袋上，“笨蛋，这次我们都被他给算计了！” 吴良还有点没明白，茫然看着查康。 查康道：“他故意在大街上与你亲近，就是想让人看到。在有心人听来，那番话的意思，就是我们皇城司帮他杀了那两人，解决了隐患，所以他才谢你。” 吴良恍然大悟道：“他是想嫁祸我们？” 查康心里哀叹一声，何止嫁祸，他是想要挑拨我们和……那边的关系啊。此子竟然如此狡诈，今天真的是一败涂地。 吴良并不了解此事深处的关联，查康也不能明说，只能恨恨说道：“你干嘛要去送他，以后就去看门吧，其他的别想干了。” 说完甩手出去，到后边找蒋岩汇报去了。 吴良心说，这话怎么那么熟悉呢…… 唐晏成出了皇城司之后，并没有返回金吾右卫，更没有去公主府，而是快速向皇宫走去。 他要立即见到李鸿。 情况已经非常明了，崔用联合蒋岩开始了反击，必须要让李鸿清楚眼前的局势。 李鸿还是很够意思，这个时刻一般是不会接待臣子的。但一听说是唐晏成求见，立即同意。 要知道，即使李鸿没有完全亲政，但他也是皇帝。不是谁想见就见，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的，否则哪有帝王威严？ 唐晏成一见李鸿就要行礼，李鸿道：“免了，姐夫现在入宫，可是有什么事么？” 唐晏成直起身，恭敬道：“启禀陛下，微臣确实有事启奏。”说完不动声色的左右看看，发现方吉就站在御书房的侧后方。 李鸿自然发现了唐晏成欲言又止的模样，故意打个哈欠，懒洋洋的说道：“你来的正好，朕在这里坐了一天，刚要出去走走，你就陪朕一起吧。” 说完当先走出御书房，唐晏成连赞李鸿聪明，赶紧跟上。 方吉一见李鸿走了，立即招呼几个小太监跟在后边。 李鸿扭头道：“朕跟姐夫聊点私事，你们退远些。” 几个小太监立即向后退，但方吉却站着没动。 李鸿看看方吉，开口道：“方公公，朕有些饿了，去拿些点心来。” 方吉应是，刚想吩咐小太监去拿，李鸿直接道：“还是方公公自己去吧，别人拿的朕不放心。” 方吉无奈，只能躬身退走。 李鸿看着他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随即带着唐晏成向前走，“姐夫，有事说吧。” 唐晏成斟酌了一下说辞，“启禀陛下，皇城司好像特意针对金吾右卫！” 第71章 定然是这样的 唐晏成说完之后就在小心观察李鸿的反应，他要确定皇城司的所作所为不是李鸿所指使。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还是要证实一下才能放心。 李鸿听后果然一愣，不解问道：“皇城司为什么要针对你？” 唐晏成心下就是一松，恭敬回道：“是这样的，前日是每月的发饷之期，结果户部说没有银子，当天就没发。第二天去问，户部还是以此为借口搪塞，但其他军卫都正常发饷了，也不知是何故。” 说着瞥了李鸿一眼，接着道：“当时臣在家休沐，听到说有人以不发饷为借口在军营闹事，于是立即赶回去。当时就发现有两名校尉鼓动军士，啸聚军营。当时情形极为恶劣，臣赶到之后就将大部分军士劝退。但那两个校尉不依不饶，蛮横之极，还扬言要堵西安门。” 李鸿听到现在已经面色凝重，唐眼成接着说道：“正在臣要处置这两个校尉之时，突然有皇城司的一名千户带人前来，说是有人举告，要将人带走。臣无奈之下只能同意，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带头闹事的两个校尉当场带走。” 说着叹了一口气，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可今天上午臣去户部讨饷之后，就顺路到皇城司，想要了解一下此事的进展。结果皇城司却告知臣，那两个校尉竟然已经死了。” “什么？”李鸿吃了一惊，“那两人竟然死在了皇城司？” 唐晏成哭丧着脸，“是啊，如此一来死无对证，那还不由着他们对臣污蔑？” 李鸿沉着脸向前走了几步，然后道：“姐夫，朕也不瞒你，昨日晚间朕就接到禀报，说金吾右卫有军士不满你的残酷跋扈，结果被你不分青红皂白的一概打杀。朕并不相信，就感觉这里边有问题，一直在等你来给朕一个解释。现在一听原来还有如此隐情。” 唐晏成就知道如此，即使此次不能将自己撤职，也一定会借机败坏自己在李鸿心目中的形象。 于是躬身道：“臣谢陛下信任，只是此事该如何是好？” 李鸿慢慢向前走，边思索边道：“此事的起因是户部没有按时发饷，听你所说应是故意为之，那现在饷银可发了？” “臣今日早上就去找了户部，对方不知何故，臣去了之后就痛快的把银子拨付了。” 李鸿冷笑一声，“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当然不用再拖欠饷银，给你落下把柄。” 唐晏成疑惑道：“陛下的意思是，这两件事是一起的？” “当然！”李鸿双掌一拍，“此事由户部发起，不落痕迹。然后让校尉鼓动军士啸聚，打击你在金吾右卫的威信。接着让皇城司把人带走，再杀人灭口，如此一来你就百口莫辩。定然是这样的，太可恶了。” 唐晏成心里一乐，但表面上却说道：“陛下推断应该就是实情，但这里有一点不合理啊。” “什么地方不合理？” “就是皇城司为什么要掺和进来？”这才是唐晏成最核心的一击。 这时李鸿立即停下来，霍然转头看着唐晏成，好像也才反应过来一般，“你的意思是说皇城司……” 唐晏成只能低头不语。 李鸿此时才发现了事情的严重之处，嘴里不停喃喃道：“户部……皇城司……，看来他们……” 唐晏成跟在后边一言不发，任凭李鸿自己琢磨。 他之所以只说皇城司的事，那是因为皇城司只接受皇帝直管，任何人不得插手。谁敢干涉皇城司就是在抢李鸿为数不多的一点权力和安全感。此为其一。 其二，他不能直接说甘强是崔用的人，因为他到金吾右卫才几天，这么容易就发现了崔用隐藏的暗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甚至都没有提到崔用的名字，更不能一上来就说蒋岩跟崔用两人狼狈为奸，不说现有的证据并不足，而且那样说容易让人产生反感。 要知道皇城司一直是皇帝的鹰犬，你说他们俩勾结就勾结？就不能是金吾卫真的有问题？ 所以只能是相对客观的描述对自己有利的事实，然后让李鸿自己去推测，这样他才会对得到的结论深信不疑。 因为这是他自己想到的，而不是别人告诉他的。 唐晏成即使跟李鸿的关系再好，也不能强制他相信自己，更不能左右李鸿的想法。 李鸿可不是唐虎，唐晏成说啥他都信。他只能不露痕迹的去引导，极为考验心智。 一旦李鸿对唐晏成有了猜疑，那再想要回到原点，就不可能了。所以唐晏成在跟李鸿的每一次见面时都会万分用心。 其实到现在，唐晏成也已经想明白，为什么皇城司一定要掺和进来了。 应该是崔用拉拢了蒋岩，或者是蒋岩主动靠拢了崔用，总之两人是勾结在了一起。 但崔用对蒋岩并不放心，于是就利用此事将皇城司拉下水。 经过此事，等于将两人的关系摆到了明面上，这也就是蒋岩纳的投名状。 崔用仅靠一件事，既打击了李鸿嫡系的唐晏成，又彻底绑定了李鸿另一嫡系的皇城司，可谓四两拨千斤，轻巧之极。 甚至拉拢皇城司的目的更重，唐晏成只是一个添头。 只是不知道唐晏成在皇城司的一番骚操作，能对双方的关系起到多大的副作用。 李鸿半晌没有说话，但唐晏成看他的脸色已经极为阴沉。 终于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唐晏成，郑重道：“姐夫，如果，朕是说如果，皇城司有了异心，朕该如何？” 唐晏成连忙道：“臣岂敢置喙？” 李鸿摆摆手，苦恼道：“姐夫，你我二人就不要说这些了，我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 可能是确实烦恼，连自称都改了。 唐晏成也知道这是一个机会，谦虚一下就行，但还是故作为难的思考了一会儿，才试探道：“臣对皇城司的事确实不了解，但臣的老家有一句俗语，或许可以借用一下。” “哦，说说看。”李鸿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唐晏成看看李鸿，微微一笑道：“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第72章 掺一把沙子进去 李鸿先是不解，低声重复了一遍，眼睛慢慢的亮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让朕另起炉灶，再设一个皇城司？” 唐晏成腼腆一笑，“臣也想不好，只是胡乱出个主意而已，一切全凭陛下定夺。” 李鸿点点头，一旦想通了之后，自然通达，“不错，一条狗不听话，那就再养一条好了，不就是喂肉么？” 唐晏成微笑不语，虽然他对这个比喻不太认可。 李鸿越想越觉得唐晏成这个主意好，兴奋的走来走去，“那你说这个新的机构叫什么名字好？总不能还叫皇城司吧？” 唐晏成道：“那不行，还是要有所区别才是。陛下才思敏捷，自然会有好的名字。” 想名字的事，一定要交给上级，否则你想一百个他都不会满意。 李鸿想了想道：“此事还是要低调才好，名字不能太过张扬，依朕看就叫拱卫司好了，就当是朕的一点小玩意儿。” 唐晏成暗赞李鸿聪明，简直一点就透，“陛下英明，拱卫司必定能拱卫陛下周全。” 李鸿微微点头，可随即就想到一个问题，“姐夫，那你说拱卫司该交给谁来负责？” 唐晏成这次没有推脱，而是自然而然的说道：“当然是要交给陛下信得过的人。” 李鸿瞥他一眼，“难道你也有意么？” 唐晏成连忙摇头，“陛下可放过臣吧，臣连一个金吾右卫都管不过来，哪能再去负责拱卫司呢。” 李鸿也是打趣一下，接着又是苦恼，“可是朕没有合用的人呢。” 唐晏成看似无意的说道：“那就从陛下身边的人里选一选好了。” “你是说太监？” 唐晏成说道：“陛下对身边的太监最是熟悉，也便于掌控，比如方公公就对先帝忠心耿耿，臣见他平日里也很是负责。” 这就是在给方吉上眼药。 李鸿一听果然直接摇头，“方吉么……他另有差事，不合适。”说着就在低头思索，唐晏成至此已经不能再多说一句，否则就是僭越了。 李鸿思虑半晌，并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或者已经决定，但没有告诉唐晏成。而是换了一个话题，“你说崔相和保国公会同意么？” 唐晏成正色道：“拱卫司的定位与皇城司一样，都是直属陛下，所有俸禄和开支全部由内帑支付，哪轮到外人指手画脚？” “可是……”李鸿还是有些犹豫，毕竟崔用给他的压力太大。 唐晏成灵光一闪，小声说道：“臣前日曾去保国公府赴宴，席间保国公对臣抱怨，说皇城司将前任金吾右卫中郎将樊振带走后一直不放，就是在打勋贵的脸面呢。” 李鸿一愣，不明白唐晏成为什么突然会提起樊振，“此事朕知道，也曾问过一次，他……” 随即反应过来，抬手指了指唐晏成，笑道：“你想让朕卖个好给保国公吧。” 唐晏成立即很狗腿的说道：“陛下，这买卖不亏的。” 李鸿说道：“嗯，如此应该就容易多了。” 唐晏成接着道：“臣还跟保国公的孙子傅盛相识，一看到他在府里无所事事就来气，不如也把他召进拱卫司好了，让他同样为陛下效力。” “甚好，那朕回头就找保国公商量此事。” “陛下，傅盛的事不能商量，省的那小子想借口推脱偷懒。”这哪是怕傅盛偷懒，他是怕保国公推脱。 李鸿至此哈哈大笑，“那朕就直接下旨，如此一来，此事定矣！” 唐晏成也跟着笑了几声，心道这次看保国公那老狐狸怎么躲清闲。 两人敲定了此事心情都很舒爽，开始往回走，唐晏成想到一事，“启禀陛下，金吾右卫经过上次一事损失颇重，现在缺员达到三成，还是要尽快补齐才好。” 李鸿道：“应该的，你上个折子，朕回头再跟兵部打个招呼即可。” “多谢陛下。” 此时方吉取了一盒点心回来，李鸿指了指唐晏成，“都赏给他吧。”说完负手离去。 方吉一愣，然后还是有些不情愿的将食盒递给唐晏成。 唐晏成躬身接过来，客气道：“多谢方公公。” 方吉不咸不淡的说道：“驸马谢老奴作甚，这可是陛下赏的。” “那也是方公公辛苦取来的呢，岂能不谢。” 方吉意有所指道：“先帝也好，陛下也罢，都是主子。老奴唯陛下之命是从，死都不怕，哪会怕辛苦。” 唐晏成看看方吉，“方公公的忠心令人敬佩！”说完抬了抬食盒，迈步离去。 方吉直盯着唐晏成的背影消失，才转身去追李鸿。 此次入宫本来是要打皇城司的小报告，给蒋岩添堵。 想要仅凭甘强之事根本动不了蒋岩，但只要能在李鸿心里种根刺就已经很好了。 没想到李鸿极为敏感，“得寸进尺”，直接决定另设拱卫司。 这倒是给了唐晏成一个机会，顺手将保国公跟李鸿深度绑定，以此来抵消蒋岩投靠崔用的劣势。 自己可借着双方打擂台的机会萎缩发展。 当然拱卫司肯定不能轻易放过，还是要想想办法。 可以预见的是，拱卫司一旦成立，必定会快速发展，皇城司的很多职权都会被剥离或摊薄。 皇城司没有办法渗透，但拱卫司一定要掺把沙子进去。 没错，最少是一把。 想到此就没有再去金吾右卫，而是直接返回公主府。 在路过春华街的时候买了几个糖饼，吃的美滋滋。 当天晚上三更三刻，还是公主府东侧的草垛旁，唐晏成和唐天两人蹲在地上，窃窃私语。 “我平日里在金吾右卫的时间会比较多，如果有事情可去那边找我。” 唐天点头明白。 唐晏成道：“今天找你来是有两件事，其实说起来也算是一件事。” “请公子吩咐。” “陛下可能很快就会新成立一个类似皇城司的机构，暂时定名为拱卫司。此事是我向陛下进言的，陛下极为重视。拱卫司今后必然会无比重要，也是我们很好的一次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唐天一听眼睛就亮了起来，“公子的意思是……” 第73章 驸马身份最大的弊端 唐晏成道：“有两方面，第一就是拱卫司的大统领之位。我已建议陛下在太监里选择，现在方吉肯定已经出局，那陛下可选择的空间其实并不大。” 唐天就是一喜，“您的意思是，周忠有很大的机会？” “不错，之前早就已经让他靠拢陛下，只是不知陛下对他的观感如何。你立即通知他，让他做到心里有数，这几天务必时刻留意，看看有没有机会。另外也不能太过刻意，我们宁可不要这个大统领之位，也不能暴露周忠的身份。” “属下明白，此事等会就办。”唐天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要是能办成，不啻于夜鹰最重大的战果。 唐晏成瞅瞅唐天，那意思要淡定，接着道：“不过周忠能不能上去并不确定，就算他上去了也要有人用才行。所以这段时间你多选几个得力的人，不管是谁上位，都要想办法把人塞进去。” 唐天摩拳擦掌，兴奋道：“好嘞，属下一定会把此事办的漂亮。” 至此唐天对唐晏成的佩服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公子步步为营，环环相扣，每一个决策背后都大有深意，眼光长远，真是深不可测。 跟唐天分开后，唐晏成并没有返回公主府，而是径直来到酒仙居。 李奉半夜被吵醒，没有丝毫怨言，连忙把他引到地下酒窖。 唐晏成对李奉也交代了两件事，其一就是同样要安排人进入拱卫司。 虽然唐天已经有人，但拱卫司太过重要，唐晏成必须要保证能对其进行最大限度的掌控。 李奉自然是拱手应命。 其二则是要求李奉抽调人员立即南下，到荆南潜伏。 李奉问道：“敢问公子，到荆南主要刺探哪方面的情报？” 唐晏成道：“荆南刺史是原太子妃的老爹，可以说是李瀚最铁杆的支持者。现在李瀚傻了，但荆南毫无疑问已经投入崔用的阵营。而且近来崔用力主出兵，在荆南与威远侯方猛剑拔弩张，我始终感觉这里边有问题。” 李奉闻言也神情凝重起来，“荆南那边拖的时间越长，其实对静安军来说就越有利。” “不错，但这只是一方面，如果被崔用掌控了荆南的主导权，说不定会快速结束战争也说不定。别看他现在主战，可真等他主导的时候，很难说不会立即调整策略。” “属下明白了。” 唐晏成想了想道：“还有一点要注意，荆蛮那里倒还好，需要注意的是南越的态度。据说现在南越已经在暗中支持荆蛮，不可不防。” 李奉这下有点挠头，“南越那边现在有点够不着呢。” “我知道，那就借这次的机会，想办法把散花楼放过去。” 李奉眼神坚定，“公子放心，属下定会把此事办妥。” 然后又汇报了一下车马行和青楼的进展。 尤其是重点提到，那个进入崔用府的侍女。上次传递的是纸面消息，并不详细。 据李奉所说，崔用的女儿崔嫣颇通医术，甚至在城里特意开了一座医馆，有事没事的就会亲自过去坐诊。 当然她是隐姓埋名，没有人知道崔嫣的真实身份。 这还是李奉安排车马行的人跟梢了大半个月才无意中发现的。 李奉将此消息及时告知了婉五娘，刚巧婉五娘手下有一个骨干翠烟，从小就学习医术。 于是婉五娘就给翠烟安排了一个略微凄惨的身世，并设计让两人偶然相遇。两人的名字谐音相同，加上都擅长医术，所以就顺理成章的相识相熟。 在得知翠烟无处可去时，崔嫣一力相邀将翠烟带回了相府。名为侍女，实则引为知己。 两人或在相府讨论病历，或共同到医馆坐诊，关系急速升温。 当然想要探听到崔用的消息，暂时还有些困难，需要时间和机会。 唐晏成这才明白，当初安阳为什么会找崔嫣要十日离魂散了。看来崔嫣不光会医术，而且对用毒也很是高明。 他对婉五娘的安排非常满意，就在想要不要去百花院现场看看。 那也是自己的产业，去看看不会有问题……吧。 还是算了，如果被外人知道，驸马竟然逛青楼，那不光是安阳难以下台，就连整个皇室都要蒙羞，不能因小失大。 唐晏成哀叹一声，这才是驸马身份最大的弊端吧…… 翌日。 日上三竿唐晏成才起床，然后到槿霖殿给安阳请安。 见面之后，唐晏成躬身施礼，然后道：“启禀殿下，今天臣就要回军营暂住，特来辞行。” 安阳见他进来本来挺高兴，可听完之后就脸色微暗，低声道：“你有军务在身，本宫自然知道。只是……” 唐晏成等了半天，也不见安阳有下文，只能问道：“不知殿下还有何吩咐？” 安阳欲言又止，最后微微一笑，“无事了，你自去吧。” “微臣告退。” 说完就倒退几步，然后向外走去。 红云看看安阳，又瞅了一眼绿岚。绿岚眼神闪烁，然后轻轻点头，红云才道：“婢子去送一下驸马。” 说完也不等安阳同意，就直接跟了出来。 这时唐晏成已经走下台阶，红云快步追上，“驸马，还请留步。” 唐晏成回头见是红云，还以为安阳有什么事，“红云姐，是殿下有什么吩咐么？” 红云小声道：“回驸马，殿下没有吩咐，是婢子有事禀报。” 唐晏成奇道：“哦，红云姐请讲。” 红云道：“驸马可能军务繁忙不记得了，再有半月就是殿下的鸾降吉日。” 唐晏成一拍脑门，“你看我这脑子，竟把如此重要的事给忘记了，多谢红云姐提醒。” 怪不得刚才看安阳的样子有些奇怪。 于是顺便问道：“不知殿下可有什么具体的安排么？” 红云道：“先帝刚刚崩逝，殿下不想也不能大办，只是想到时邀约三五好友过来一聚即可。” 唐晏成点点头，“知道了，我到时一定赶回来。” 红云福了一礼后返身回去，唐晏成则是撇撇嘴，这又要准备生日礼物。 一想到这个就头疼，上次给宣仁帝的礼物，是安阳自己手绣的百寿图。这次安阳生辰，自己送个什么礼物好，总不能也绣个百寿图吧？ 第74章 跟我回衙门一趟 唐晏成昨日出宫后，已经让随行的那队亲卫直接回去，现在身边只带着两名护卫小高和小白。 出了公主府后，三人骑着马直奔西安门。这条路已经走了很多次，非常熟悉。 在穿过朱雀大街后，就来到西城。 这边市井的烟火气明显要比东城浓的多，大街两侧都是各类店铺，饭店、布店、客栈、典当铺等等，热闹非常，人流如织。 唐晏成看着眼前的景象就微微皱眉，骑马穿过这条街道肯定快不起来。 本来他是不需要走这条街的，奈何在前边路口有人争执，堵住了路，为了不耽误时间，小高建议从这边穿过去。 唐晏成当时也没在意，他一边走一边在想着等下到了军营后，要怎么写一封奏折，好让兵部批复，尽快把金吾右卫的人员补充完整。 这时两名护卫一前一后将唐晏成夹在中间，这样速度还能快些。 可刚走到这条街的大半时，从旁边店铺内突然冲出来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一下子就趴在了唐晏成的马前。 唐晏成立即收缰，坐骑的速度本来就不快，所以马上就停了下来。但那老者却已经一脑袋撞在了马蹄之上，紧接着惨呼一声，脸上竟然涌出血来。 唐晏成就是一愣，两个护卫也停了下来，旁边的路人有看到的都惊呼出声，很快就围了一圈人，将唐晏成和两个护卫隔开。 这时不知从哪里又冲过来一个妇人，边跑边哭喊道：“爹爹，你是被人撞了吗，是哪个天杀的撞了你？” 说着就分开人群趴在那个老者身上，随即就如杀猪般大嚎起来。 抬头看看唐晏成，就那样半跪着抓住唐晏成的一只脚，“你不能走，你撞了人还想走么？” 唐晏成骑在马上并没有下来，此时他已经感到有些不对劲，这是想要讹人？ 低头看看嚎叫的妇人，冷声道：“松手！” 妇人撒泼道：“你还想打奴家不成，大家都给评评理，这人也太蛮横无理。可有好心人帮奴家报官！” 这时小高和小白也已经挤了进来，将那妇人拉开，一左一右将唐晏成护住。 唐晏成对小高道：“你先将这老者抱到前边的医馆诊治一下。” 此时围观的人已经很多，他不得不做出一个表态。 旁边的绝大多数人是没有看到实际真相的，如果唐晏成非要强硬走掉，说不定会犯众怒。 小高马上弯腰，就要将老者抱起。 那妇人还在不依不饶，旁边一人说道：“还是赶紧去看看大夫的好。” 那妇人却大叫道：“奴家去看伤，那此人要是跑了怎么办？” 那人继续道：“可有认识骑马之人是谁的？” 大部分人都摇头，虽然唐晏成一看就是身份贵重之人，但并没有人认识。 唐晏成也并不打算自报家门，正在此时，前方一个人喊了一声，“我见过，这人咱们惹不起，他好像是安阳公主的驸马呀！” “轰” 人群立即炸开了锅，纷纷抬眼看向唐晏成，指指点点。 唐晏成立即看向那个说话之人，可那人说完之后就换了地方，一时还真不知是谁说的。 那妇人仿佛抓到了天大的把柄一般，厉声叫道：“好呀，原来是驸马，怪不得那么蛮横。驸马撞人啦，驸马撞人啦！” 这时人群外有人叫了一嗓子，“顺天府的官差来啦。” 果然是一队衙役正快步跑来，嘴里喊道：“发生了何事？” 此时唐晏成要还是没有发现有问题，那就太迟钝了。 前边街口堵路，有人故意撞上来，然后马上就有妇人来闹事，接着顺天府的衙役立马赶到，处处都透着一股浓浓的阴谋气息。 唐晏成忽然心有所感，转头向左前方的一座酒肆二楼看去。 那窗户后有人影一闪，并没有看到是谁。 果然有猫腻。 衙役到场后，看起来还很是公正。 其中两人带着那老者到前方的医馆诊治，另外两人则开始分头询问周边路人。 那领头的衙役是个圆脸汉子，直接来到唐晏成马前，客气道：“这位贵人，事已至此，还请你下马跟我说一下情况。” 唐晏成没有说话，心里在快速思索。他没有考虑眼前的问题，这些都是小事，关键是对方想要通过这件事达到什么目的？ 如此自己才能做出正确的应对。 还有一个问题，对方最有可能是谁？户部、皇城司还是崔用？自己昨天才打了他们的脸，今天难道就要找补回来么？ 圆脸汉子见唐晏成没有搭理他，也有些不高兴，再次大声道：“还请贵人下马，别为难我等。” 旁边立即有人起哄，“果然是驸马，连官差都不放在眼里。” 圆脸汉子听后也大声道：“不管贵人是谁，还请多多配合！” 唐晏成无奈只能下马，这事已经很明显了，连顺天府小小的衙役都敢对自己指手画脚，要说没人撑腰，借他十个胆子都不敢。 但在百姓心中，官差就代表朝廷，你对抗官差那你就一定是为恶的一方。 圆脸衙役见唐晏成冷冷的看着他，也不禁眼神闪烁，随即大声问道：“请问贵人，你果真是驸马么？” 唐晏成只是盯着他，并不说话，这个问题明显带着陷阱。此时承认和不承认都不合适，最好就是闭嘴。 圆脸汉子没有得到的答案，还想再问时，却见送老者去就医的一个衙役跑了回来，对他说道：“头儿，不好了，刚才那个老头死了！” 声音虽然不大，但周边之人还是都能听见，尤其是地上的妇人，更是一下子就炸了毛，嗷一嗓子大哭起来，“驸马撞死俺爹了……” 圆脸汉子好似故意般问道：“刚才看着还行啊，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报信的衙役也很无奈，“小的也不知，送过去之后，大夫还没等诊治呢，就抽搐了几下，然后就没气了。” 圆脸汉子问道：“难不成是被撞出了内伤，才会死的？”这个指向性就太过明显。 唐晏成的护卫小白道：“你不要胡乱定性、血口喷人！” 圆脸汉子转过身看看唐晏成道：“不管贵人是什么身份，但现在死了人，还请跟我回衙门一趟吧！” 第75章 信不信现在就废了你 唐晏成明白，此时自己已经被架了起来，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也不好直接发飙。 这可不是金吾卫的校场，即使当场斩杀十几个人都没什么问题，现在可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或许这也是幕后之人聪明的地方，对付唐晏成即使搬出了皇城司也讨不到好。但让一个顺天府的衙役出面，却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唐晏成暗叹一声，看来还是不够小心啊。也说明对手的反应极为迅速，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此时只能是暂时离开这里，然后再做筹谋。 唐晏成对身旁小白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冲着圆脸汉子点点头，“很好，那走吧。” 圆脸汉子没想到唐晏成真会同意跟他走，他已经做好了被暴打一顿的准备。 先是一愣，然后道：“那……那就走吧。把这些人都带上，连那老头一起抬着。” 几人将唐晏成围在当中，分开众人向顺天府走去。 这时酒肆二楼的包间里，一个身穿白衫的贵公子将手里的折扇“唰”的打开，轻摇两下，对身旁的一个师爷模样的人道：“呸，什么狗屁的杀神，老头子还说让我不要惹他。本公子略施小计，还不把他耍的团团转？” 说完哈哈大笑。 那两撇小胡子的师爷恭维道：“公子大才，运筹帷幄，那个莽夫怎么会是公子的对手？他恐怕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是谁在算计他呢。” 白衣公子得意的抬抬下巴，“这边好戏看完了，顺天府那边可都安排好了？” “公子放心，已经跟窦府尹说过了，不到天黑他是出不来的。” 白衣公子点点头，“那市面上的事也可以开始了。” “遵命！”说完冲着一个随行的小厮点点头，小厮立即跑了出去。 白衣公子心情畅快，迈步向外走，“找地方吃酒去。” “好嘞，公子您请。” 白衣公子边走边问，“老陶啊，你说去哪里合适？” 陶师爷估计早就想好了，立即回道：“听说离这边不远，前两月新开了一家百花院，里边的姑娘技艺水准很高呢。”说完还淫笑两声。 “那还不赶紧走着。” “不过现在时辰还早，估计尚未营业。” “本公子去了，她就得营业！” …… 唐晏成一路跟着衙役来到顺天府，其实他真要在半路逃走，没有人能拦得住。只要走了，再有人找上来就可抵死不认。 但他还是跟着来了，主要是想确认一下，此事到底是那个圆脸的衙役所为，还是有顺天府更高级的官员参与。 进入顺天府后，唐晏成左右看看，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这里，环境好像还没有皇城司舒服。 圆脸衙役本来想把他关在一个小房间，唐晏成站在门口冷冷道：“本将在外边可以陪你演戏，到了这里若还是不知好歹，信不信现在就废了你？” 圆脸衙役身子就是一抖，也不敢说话，直接带到前院的贵宾接待处。 进去之后，唐晏成说道：“本将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如果到时见不到你的上级，那就别怪本将不奉陪了，滚吧。” 圆脸衙役哼了一声，立即转身跑走，找人报信去了。 唐晏成坐在椅子上凝眉思索，幕后的目标其实不算多，但却无法最终确定。 一刻钟的时间刚到，唐晏成立即起身，推门就要出去。 这时刚好从外边进来一名官员，看官服就知道是一名六品官。 圆脸汉子介绍道：“这位是顺天府孙通判。” 孙通判瞥了一眼唐晏成，还想端一下架子，故意傲然道：“你到底是谁，把刚才的情形细细说来。” 唐晏成此时与他面对面不过五尺，于是一步上前，抬手就抓住了孙通判的左手。 “原来是孙通判，不过本将可不想见你。要么让窦府尹出来，要么本将现在就要离开，你说可好？” 孙通判的五官眼见着就开始扭曲，到最后就要大叫出声时，唐晏成用另一只手捏住他的腮帮子，继续问道：“你有一刻钟的时间，本将说的话听到了么？” “呜呜呜……” 孙通判脸色通红，连忙点头。 唐晏成又死死盯了他两息，才慢慢松开了手。 孙通判立即将左手抬起，起码断了两根手指，直疼的他冷汗直流。 这种畅快淋漓的感觉只有户部的霍郎中曾经享受过。 再看看唐晏成阴冷的眼神，一句话不敢再说，慌忙退了出去。 圆脸衙役站在旁边都吓傻了，那可是六品通判，平常在顺天府都是抬头走路的人物，竟然被…… 想到此差点尿裤子，比孙通判还快的窜了出去。 唐晏成之所以要点名见窦牧远，就是想直接确认一下。 现在佟贵调任兵部侍郎后，顺天府的少尹出缺，迟迟没有补上。 所以能让通判如此来做的，很可能就是窦府尹本人。 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圆脸衙役点头哈腰的站在门口，笑着道：“启禀驸……贵人，窦府尹不在衙门，小的一时也联系不上。刚才孙通判吩咐了，您可以先回去。” 孙通判的两根手指还是有效果，看来窦牧远是不敢露头了。 于是冷哼一声，“没个说法就让本将走么？” 圆脸衙役一脸的便秘样，“小的刚刚审问过了，那两个就是专门讹诈的骗子，已经收押了。” 唐晏成揶揄道：“顺天府的办案效率还真是高呢。” 圆脸衙役不敢答话，只是远远的低头陪笑。 唐晏成也懒得跟他掰扯，迈步走了出来，圆脸衙役紧跟在后边。 刚走到大门口，唐晏成停步道：“回去记得告诉窦府尹，今日承蒙招待，本将感激不尽。日后一定会加倍回报！” 说完负手而出，圆脸衙役抬手抹了一把冷汗，可算把这个杀神送走了，可刚才干嘛要把他请进来呢？ 想想唐晏成临走时说的话，他又感觉这事估计没完，赶忙往回跑，还是让上边人头疼去吧。 唐晏成出来后并没有再去金吾右卫，而是直接回了公主府。 刚到逸枫殿，就把柳念喊过来，低头细细安排了一番。 第76章 我要亲自冲锋 唐晏成安排完之后道：“我现在不方便出去，就麻烦柳姨你了。不过一定要小心，别被人发现了。” 柳念点点头，“放心吧，我去了。”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唐晏成怎么可能忍的下去这口气，而且关键的是，还不知道对方的具体目的，但必须要做出反应。 他从户部和皇城司的事已经看出来一点，就是跟这些人坚决不能客气，否则对方一定会蹬鼻子上脸。 只有敢一拳打出去，对方才能有所顾忌。 还有一点，就是不能让对方认为自己是会按规矩来的人，只有不按套路出牌，对方才无法摸清你的真实想法。 而且再出手时就会担心，你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反击，反击的结果他们能不能接受。 想到此，唐晏成把小狗子喊进来，写了一个纸条交给他。 “你拿着我的手令，去金吾卫找唐虎，让他调半营人过来候命。” 小狗子一时惊喜交加。 惊的是驸马竟然要调军回府，这是要干什么？喜的是驸马竟然直接给他吩咐做事了。 这是不是说明驸马对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已经不计较了呢？ 不管了，这差事一定要办的漂亮。 此时唐晏成又加了一句，“记得让他们穿常服过来。” “奴婢一定办的漂亮！” 糟了，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还好唐晏成正在想事没有注意，小狗子连忙跑了出去。 一个多时辰后，柳念赶了回来，额头沁出细汗，看来是一路急赶。 唐晏成一见就说道：“柳姨，莫急，先喝口茶。”说着连忙给柳念倒茶。 柳念还要推辞，却被唐晏成直接将茶盏递给她，只能转身一口喝干。 然后理一下思路道：“公子，刚才我去找了李奉，事情基本上查清楚了。” 唐晏成微微一笑，“说说看。” “李奉听我说了之后，立即亲自带着人去了那条街，细细打探。尤其是公子说的那座酒肆。” “一番询问后，就确定事发时，包间里有一个白衣公子。当公子离开后，他们也就走了。” “然后李奉再一路打探，却发现那帮人竟然去了百花院。这下就好办了，李奉马上找到婉五娘。五娘只是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就告诉李奉，那个白衣公子的真正身份。” 唐晏成道：“柳姨还卖起关子了。” 柳念神情凝重，“倒不是卖关子，而是那人的身份确实有些棘手。” “到底是什么人？”唐晏成也来了兴趣。 “就是崔用的儿子崔哲。” 唐晏成听后也是一愣，既不是户部，也不是皇城司，竟然会是崔用的儿子。 为什么会是崔用的儿子？ 唐晏成问道：“这个崔哲是什么人？”问的是崔哲具体是做什么的。 柳念道：“五娘那里也有过调查，这个崔哲现在是吏部文选司的员外郎。表面上很是低调，不显山不露水，在民间也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此人在暗地里可是拥有巨大的能量。坊间传说在这洛都，四品以上官员皇帝说了算，四品以下的官员崔公子说了算。人称地下吏部尚书呢。” 唐晏成没怎么接触过朝廷的官员，对这些传闻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想一下也正常，崔用深受宣仁帝信任，为相已经超过五年，盛宠不衰。 就连他与太子李瀚经常走动，宣仁帝也从未怀疑和担心过。 现在新帝登基，崔用更是两朝元老，权倾朝野。 有这样一个老爹高高在上，崔哲又在吏部文选司，那确实能决定很多低品官员的仕途升贬。 唐晏成点点头，继续问道：“还有此人的其他消息么？” 柳念摇摇头，“暂时还没有，李奉那边应该正在调查。” 唐晏成站起来慢慢踱步，柳念看着不再说话。此时公子正在认真思索，不能打扰。 半晌后，唐晏成问道：“也就是说，那个崔哲现在还在百花院里？” 柳念点头，“是的，还不知道要玩到什么时辰呢。” 唐晏成眼神一凛，“既然如此，我就去会会这个地下尚书。” 柳念连忙道：“刚才五娘特别提醒我，一定要告诉你，她说这个崔哲身边护卫不少。其中有两个武道七品，为首的护卫至少是八品。还是要小心行事才好。” 她不能阻止唐晏成去，但还是要及时提醒，并打算直接跟去。 唐晏成一笑：“柳姨，放心吧，我又不是去打生打死。我自有分寸，不用担心。” 说完让柳念看家，自己走出逸枫殿，这时唐虎也已经带人赶到。 “公子，我听说有人要算计你，咱们可是要去顺天府吗？姥姥的，看我不拆了他的鸟窝！” 唐晏成一巴掌拍在唐虎脑袋上，“咋呼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公子是京城一霸呢。” 唐虎梗了梗脖子，“我不管，谁敢算计你，我就去找他算账！” 唐晏成笑道：“这次不打架，公子带你去青楼，如何？” 唐虎脸上的表情立即变的极为精彩，“公子，可是真的？” 双手搓了搓后为难道：“可柳姨让我看着你，不许去那种地方的。这样吧，等会公子在后方坐镇，我亲自冲锋，杀她们个片~甲~不留！” 唐晏成瞥他一眼，冷冷道：“你留下看家吧。” “公子，我认为柳姨这点做的不对……” 最后唐晏成让唐虎带人赶去百花院，不过不准进去，只需在周边先找一个酒肆歇脚。 他自己则是从后门悄悄溜出来，左右看看无人，快速离开。 唐虎带着人边走边抱怨，有好事就不带我，还单独行动，肯定有问题。 公子变坏了…… 唐晏成还离着一段距离就看到了百花院的大红门楼，锦带飘摇，鲜花铺路。不过此时天还亮着，进出的人并不多。 这就有点不好办了，不能就这样进去呀。 这时李奉的身影在前方出现，应该是早就在等着唐晏成了。 两人对视一眼后，李奉转身拐进了旁边的巷子，唐晏成不动声色的看看前后，随即也跟了进去。 李奉在前边左转右拐，熟门熟路，时间不大就来到百花院的后门。 唐晏成心道，这老小子看情形是没少来啊。 第77章 两个关键点 唐晏成跟着李奉进入百花院之后，里边有一个侍女领着两人快速来到一座小楼之中。 一路上唐晏成就发现光是后院都建的颇为别致，假山流水，小桥凉亭，处处透着雅致。 那前边应该更加让人流连忘返才对，有机会一定要考察一下，帮她们改正一些不足之处。 进了小楼之后，婉五娘早就站在里边等待。也没说话，将两人请上二楼茶室，这里没有其他人，三人可以放心谈话。 唐晏成四下看看，点头道：“五姐，这里做的不错，你费心了。” 婉五娘这时才正式见礼，恭敬道：“公子谬赞，这些都是按照公子所给的方案做的，属下总感觉做的不到位，生怕公子不满意。” 唐晏成摆摆手，“你做的很好，我的意见你参考就好，都坐下说吧。” 两人也都知道唐晏成不喜欢拘谨，于是分左右坐下。 唐晏成直接道：“那崔哲还在前边么？” 婉五娘回道：“在的，属下专门安排了人盯梢。” “可有什么最新的情况？” 婉五娘道：“他们一共八人，五个护卫一个小厮，另外就是还有一个师爷，应该姓陶。护卫和小厮都在门外，只有陶师爷和崔哲在房间里边。” “属下刚才亲自去偷听了一下，两人言语之间似乎就是在说公子的事。” 唐晏成问道：“可有具体的指向？” 婉五娘道：“两人言语不详，似乎是要散布谣言。” 唐晏成双眼微眯，“原来如此，他们故意安排人撞上我的马，又让顺天府将我带走，目的就是要大肆败坏我的名声。而且这种事只要有人说就会有人信，还越抹越黑。” “等我纵马撞死人的事愈演愈烈，到最后陛下就不得不表态。他们再鼓动更多人弹劾，说不定我的军职就会被免掉。” 李奉附和道：“肯定是这样的，属下刚才已经安排人去街面上打探，看看会不会有类似的谣言传出来。” 既然知道了对方的目的，那接下来就是该如何破局。 当然不能任由此事发展，看对方的布局，环环相扣，如果不能及时破解，那必然会面临严峻的局势。 李奉见唐晏成半晌不语，试探问道：“不如直接把姓崔的抓起来？” 婉五娘则立即表示了不同意见，“不妥，且不说对方有高手护卫，能不能一击建功。只要一动手事情就变质，对方甚至可以反咬我们绑架朝廷官员，到时有理也变的没理。” 不得不说，婉五娘的考虑细致谨慎，很有道理。 李奉把手一摊，“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任由事态发展吧，那我们就太被动了。” 婉五娘看看唐晏成，“属下建议立即发动所有人手，只要在城里发现谣言立即处理。不管是谁，只要抓到谣言的传播者，那就无法扩大影响了。” 李奉道：“这样不行，首先你根本不知道对方找了哪些人在散布，这些人又跑到了那条街上？再说了，我们的人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抓到吧，此事操作难度太大。” 两人都不再说话，低头皱眉思索，又感觉不能给公子出一个好主意而内疚。 唐晏成不但在听他二人说话，还在快速的权衡。 见两人都不再说话，唐晏成微微一笑，“你们二人的主意都不可取，但也都有可取之处。我们来提炼修改一下即可。” 李奉和婉五娘都是一喜，就知道公子会有好办法。 唐晏成道：“首先，崔哲现在还不能直接抓，先不说难度大小，就算抓到了他，下一步怎么办？难道还能把他杀了不成？到时候就成了烫手山芋，放与不放都会让我们为难。” “其次，也不能满城的去抓造谣者，就算能全部抓到，这里会有一个严重的隐患，那就是会把我们隐藏的底牌彻底暴露出来。崔用和皇城司能快速估算出我们的总体实力，甚至说不定还会黄雀在后，就等着我们上钩呢。” 两人听后都感到自己的建议有问题，于是只能道：“那请公子吩咐吧，我等实在想不到。” 唐晏成道：“你们不必如此，你们的想法是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形的惯常做法，也说不定就是对方想要我们这么做的。他现在故意在这里饮酒作乐也有可能就是一个陷阱呢。所以我们一定要反其道而行之，牵着对方的鼻子走才行。” “愿闻其详！” 唐晏成道：“要破解此局有两个关键点，这两个点上下承接，只要做好了必定能产生立竿见影的效果。” “第一，就是要确定这个谣言真正的发布者是谁，只要能找到他，就能快速找到所有的传谣者。” 婉五娘想了想道：“按照那两人的谈话，如果属下猜的不错，发布者应该是那个陶师爷。” 唐晏成道：“此事肯定不会是崔哲自己去办，交给随行的师爷合情合理。但你能确定就是师爷跟所有的传谣者直接接触的么？” 婉五娘摇摇头，“这倒没有发现。那除了师爷还能是谁？” 李奉想了想后眼睛一亮，“我知道了，肯定是那个小厮！师爷应该是负责出主意，崔哲拍板，最后一定是那个小厮负责具体落实。” 婉五娘也跟着道：“不错，相府的师爷怎么可能会直接跟那些市面上的流氓直接接触？他还怕暴露身份呢。” 唐晏成抚掌而笑，“正是如此！他们在这里喝酒，肯定时刻都在关注市面上谣言的流传情况。那负责具体对接的人肯定会跟在左右，除了护卫外，就只有那个小厮了。” 三人都很是兴奋，这就像是一团乱麻中找到一根线头，只要一抽就能全部解开。 李奉道：“这个小厮肯定交代给了几个关键的人，然后那些人再往下布置。只要抓到小厮，再顺藤摸瓜，就能全部抓起来。” 唐晏成摇摇头，“是要顺藤摸瓜，但却不是要全部抓起来。” 李奉道：“这样抓起来应该不会暴露我们的实力，只要几个人就能办到。” 唐晏成道：“还是那个问题，你能把所有人都抓到么？那些人说不定已经散布到城中各处了。” 李奉苦笑道：“公子，属下实在计拙，还请你吩咐。” 唐晏成道：“这就要说到第二个关键点。” 第78章 必须要全城皆知 李奉和婉五娘都充满期待的看着唐晏成。 唐晏成问道：“你们知道如何去消弭一个谣言么？” 两人都摇了摇头，唐晏成直接道：“谣言只要形成并传了出去，早晚都会被人记住。只要不会大规模流传就算是好的，根本无法彻底消除。” “那如何才能让一个谣言不会大规模流传呢？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用另一个谣言去中和。或者说用另一个更加劲爆的谣言去影响所有的人，让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关注这个新的谣言，那老的谣言自然就不会再有人关注。时间一长，也就不了了之。” 李奉和婉五娘犹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对视一眼后，李奉说道：“公子大才！思路清奇，攻敌所不备，必能发挥奇效。” 婉五娘也跟着道：“公子的意思是我们再造一个谣言，然后通过小厮的渠道传播出去？” 唐晏成笑道：“不错，当然也可以不止小厮的渠道，这时我们自己的一些人也可以发挥些力量嘛。” 李奉双掌一拍，“好，这个办法好。只是不知道造一个什么样的谣言比较好？” 唐晏成不经意看看婉五娘道：“你们说什么样的谣言才是普通百姓们最喜欢听的？” 婉五娘道：“应该是新奇的吧。” 李奉道：“豪门权贵的闲闻轶事也喜欢。” 唐晏成道：“不错，所以他们说我纵马撞死人，肯定会有许多人感兴趣。但如果能在豪门权贵里再加一些香艳的情节，是不是更让人喜闻乐道？” 李奉道：“公子的意思是？” 唐晏成突然问了一个问题，“崔用应该有小妾吧？” 李奉一愣，不明白公子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婉五娘立即道：“有的，翠烟传信时说过，崔用除了正妻外还有四房小妾。” 唐晏成问道：“崔哲是嫡子么？” “是的。” “那就好办了。” 李奉道：“这跟崔用的小妾有什么关系？” 唐晏成嘿嘿一笑，“你们说，是驸马当街撞死人劲爆，还是相府嫡子与庶母勾搭成奸劲爆？” 李奉和婉五娘先是一愣，接着两人全都大笑起来。 婉五娘抬袖掩嘴，李奉则是直接道：“公子这就叫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大妙啊。” 婉五娘道：“不止呢，公子此计的高明之处，除了能消弭对我们的不利之外，还连削带打反击回去。不但败坏了崔哲等人的名声，说不定还能让崔用父子反目呢，真是太高明了！” 唐晏成道：“那就如此定下吧，你们俩商量好细节，迅速落实。但记住一点，你们两个都不要直接出面，以防被人认出来。” 两人收敛笑容，拱手应是。 唐晏成继续道：“我等下就去找唐虎，那边我调了几十个人过来，等会看情况随机应变。我打算把金吾卫的力量摆出来迷惑他们，让他们以为这一切都是金吾卫所做，这样就能为你俩打个掩护。” 两人这才明白唐晏成调人过来的真正目的，不禁心内感动，公子处处都能想到他们。 一切安排妥当后，唐晏成迅速离开。 在走之前，特别交代婉五娘，务必让翠烟小心行事，不要操之过急。但同时也要细心，对一些拿不准的事要及时汇报。 同时也让婉五娘第一时间把翠烟的情报传给他，相府的事他要第一时间掌握。 婉五娘自然是肃然领命。 唐晏成离开后，李奉和婉五娘细细商量，很快就确定了行动细节。 其实并不需要多么复杂，顺水推舟就行。 小厮肯定在等着消息反馈，所以直接安排人告诉他，外边有人找，小厮必然会出来。 这时选好地点，直接绑票。 再带到周边隐秘处，恐吓也好，用刑也好，肯定能快速将他知道的东西榨干。 接下来就是顺藤摸瓜，找到几个流氓头子。如法炮制即可，再把新的谣言立即重新安排下去。 然后李奉再去找南猛，给这个谣言加一把火。 相信用不了多久，全城的人都会知道相府的香艳故事。 李奉在心里感叹道：“公子真是杀伐果断，这就叫君子报仇隔夜都算晚。” 唐晏成出来之后，绕道远处。 一走到大街上，很快就有亲卫营的军卒靠过来，带着他进了一间酒肆。 来到二楼后，唐晏成坐在靠窗的位置，抬眼就能看到百花院的大门。 唐虎低头在那里喝闷酒，不想搭理唐晏成。 唐晏成踢了他一脚，小声道：“给我看紧了，等会进去你可别怂！” “我什么时候怂过？”唐虎闷闷回了一句，随即大喜道：“真的进去？” “看情况再说吧。”说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 没等一会儿，就发现从百花院里走出来一个小厮，那人出来后四下看看，见到旁边巷子口有人招手，就直接走了过去，半天没有再出来。 这时唐晏成对唐虎小声道：“虎子，你马上带两个兄弟进去，到二楼名为水湿衣的包间。就说自己是皇城司的，接到举告有官员狎妓，特来检查。对方有几个护卫，肯定不会让你进去。你只需在门口大喊几声，然后故意被护卫撵走。就说回去叫人，出来后躲在旁边即可。” 唐虎道；“明白了，等好吧。”说完点了两个军卒三两步跳下楼，直奔百花院而去。 看那样子，不知是急着办事，还是急着进去看新鲜。 唐晏成见唐虎气势汹汹的冲进去后，又拉过旁边一个军卒，低声嘱咐了几句。 那军卒点头表示明白，也迅速下楼去做准备。 唐晏成也不着急，继续慢条斯理吃着酒菜。 与此同时，李奉那边已经轻而易举的拿到了小厮的下线名单，并假借小厮的名头，开始分别联系。 告诉那帮人，主顾有了新任务，之前的立即全部无条件取消，马上执行新的任务。 至于费用，可在原有基础之上另加五成。只是有一点要求，今天晚上到明天中午前，不计代价的全面铺开，必须要全城皆知。 这时坐在二楼的唐晏成，先是看见唐虎从百花楼里跑了出来，还冲着二楼比了一个大拇指。 然后时间不大，从里边气急败坏的走出几个人，翻身上马，就要离开。 第79章 我不喜欢抬头看人 唐晏成就发现在人群中有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人，剑眉朗目，英俊非常。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身量挺高。 手拿折扇使劲抽了坐骑一下，那匹马立即就窜了出去。 周边几人也快速上马，只是有一个长着小胡子的胖子动作慢了许多，落在后边。 那几个护卫身手不错，尤其领头之人，眼神锐利，动作利落，一看就是高手。 就是这几个人了。 几人纵马前行，很快就要到唐晏成所在的酒肆处。 这时忽然从旁边冲出一个人影，看样子应该是喝多了，走路东倒西歪，醉醺醺的样子。 此人来到大街上时，刚好那帮人骑马赶到，只是马速还没有完全提起来。 一人一马立即撞在一起，巧不巧撞的还是白衣公子的马。 白衣公子下意识的拉起马缰，但还是将那醉汉撞倒在地。醉汉立即大呼小叫起来，“撞死人啦！” 旁边的护卫此时才赶了上来，将白衣公子围在中间。 其中一个护卫下马上前查看，另一个护卫则是悄悄对白衣公子说了句什么。 那白衣公子冷哼一声，拨转马头就要离开。 正在这时，从旁边二楼的窗户里探出一个脑袋，大声道：“大街纵马撞了人，这就想跑么？” 二楼说话的正是唐晏成，话声一落，他就直接从二楼一跃而下，几步就来到大街当中。 紧接着从酒肆里呼啦啦冲出数十人，一下子将骑马几人团团围住。 几个侍卫如临大敌，纷纷抽出兵器戒备。 白衣公子就是崔哲，一开始也被吓了一跳，这么多年有几个人敢这样拦他的路？猛一下碰到，还真有些不习惯。 等他平稳下来，仔细一看大街上站立之人，嗯？这不是…… 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找场子来的。 这时那陶师爷费力挤到前边，马上就认出了唐晏成。看了一眼崔哲后，上前几步来到唐晏成面前。 装傻问道：“不知为什么要拦住我家公子的去路？” 唐晏成看都没看他一眼，“滚一边去，让你主子过来回话。” 陶师爷就是一滞，在相府除了老爷和公子谁敢跟他这么说话？ 但面对眼前的情景，已经明白中了唐晏成的陷阱，但还是要给自家公子挣个脸面。 上前一步小声道：“驸马，事情不是这么办的，你亲自下场就不怕落人口实……” “啪！” 不等他说完，唐晏成抬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聒噪。” 陶师爷被一巴掌呼倒在地，哀嚎不已。 左脸眼见就肿了起来，张口吐出两颗槽牙。在地上挣扎半天，硬是没有站起来。 崔哲握马缰的手就是一紧，那位领头的侍卫更是死死盯着唐晏成。 其实刚才唐晏成说的话，崔哲一字不落全部听到，本来还想端一下，没想到这小子真敢出手。 这明显是不给崔哲面子，就是当着你的面打了你的狗，出不出来？ 其实他已经从顺天府那里得知唐晏成早就已经离开，除了骂窦牧远无能之外，并没有当回事。 只要唐晏成撞了人，还进过顺天府就行。 他的安排都已妥当，就算唐晏成出来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是真的没想到，唐晏成竟然敢当面拦住他，看样子还不是很好惹的样子。 崔哲双腿夹马，向前走了两步，抬起折扇指着唐晏成，冷声道：“姓唐的，你有种啊，敢动本公子的人。” 唐晏成从来到街中就一直盯着崔哲，见他终于出来，本来板着脸的样子，突然咧嘴一笑。 “崔公子吧，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上午公子给某家开了一个玩笑，某家下午就还你一个玩笑，不然就怕崔公子说某家不懂事呢。” 崔哲冷哼两声，“好，本公子收到了。你还想如何？” 唐晏成无所谓的道：“不想如何，只是当街纵马伤人，怎么也要去一趟顺天府吧？” 崔哲被气笑了，“就凭你带来的这些土鸡瓦狗，还想把本公子带走？” 唐晏成哈哈大笑，“都听见了没？人家说你们是土鸡瓦狗！” 说着一抬手，围在周边的数十人同时“刺啷”抽出军制佩刀，明晃晃闪成一片。 刀一出鞘，杀气四溢，被围在中间的几匹马立即躁动不安起来。 崔哲连忙拉住缰绳，四下瞅瞅，这阵势被围在中间，还是感到极大的压力，随即怒道：“你真想血并不成？” 唐晏成道：“你看清楚了，这可都是金吾卫的军士，不是我的私兵！”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仅仅是唐晏成自己的护卫，那就算杀了也没多大的问题，总有办法摆平。 但如果是金吾卫的正经军士，那就不一样了。一旦打杀，性质立即就变，甚至可以定为谋反。 这可不是崔哲，甚至崔用能轻易摆平的。 这时陶师爷终于爬了起来，连忙来到崔哲马前，低声劝了几句。 崔哲恨恨的瞪了陶师爷一眼，然后对唐晏成道：“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唐晏成当然知道不可能把崔哲送到顺天府，也就那么一说而已。 他之所以要直接现身拦住崔哲，一来是要告诉对方，自己已经知道了是崔哲在幕后操控，别把自己当傻子。 二来是警告崔哲，自己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面对宰相之子也敢亮刀。 三来也是告诉背后的崔用，别想着来硬的，劳资从来不怵。 最后，其实也是主要的目的是想把水搅浑，掩护李奉等人，同时也把崔哲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顾不着市面上的情况。 而且此时也确实不能跟崔哲火并，还不到时候，也完全没必要。 因此，唐晏成抬头对崔哲道：“也不想如何，只是想告诉崔公子，以后见了我，就要下马走过去，我不喜欢抬头看人。” 崔哲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刚想发作，却被陶师爷和那位领头的护卫急忙拦住。 那领头的侍卫并没有把握能将唐晏成一举击杀，加上对方还有数十人，一旦动手，很难保证崔哲不会受伤，甚至身死。 因为他从唐晏成身上感到了一股浓浓的寒意。 第80章 他是怎么知道的 唐晏成就是那么自然的站在那里，看似随意，可从那位侍卫看来，却发现根本无懈可击。 好汉不吃眼前亏，公子的安危是首要大事。 崔哲看看两个拦住自己的人，知道他们的意思。闭上要喷出火的双眼，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好，本公子今天认栽了，咱们走着瞧。” 总要说两句狠话找补一下，不然非得气死。 崔哲下马后被几个护卫围在当中，冲着唐晏成就走了过去。 唐晏成嘿嘿一笑，让开了位置，双手负后就那么看着。 当几人就要走过时，唐晏成突然喊了一声，“且慢！” 崔哲一行人马上就警惕起来，生怕下一刻几十人会一股脑冲上来。 崔哲转头看看唐晏成，轻蔑道：“怎么，说话当放屁么？” 唐晏成没有理会他的态度，直接道：“你撞伤了人，总要留下汤药费才能走吧。” 原来是要钱，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崔哲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给他！” 陶师爷马上就拿出锦袋，掏出一锭银子就要扔过去。 唐晏成道：“这年头就医很贵，我看最少也要一千两才能看的好。” 陶师爷看看崔哲，崔哲道：“反正拿钱也是买药，给他好了。” 陶师爷只好拿了一张银票出来，递给唐晏成。 唐晏成根本没接，对那个假装被撞伤的军卒道：“收起来，今天碰到这么开心的事，等会吃酒去。” 众人一听纷纷吆喝起哄。 崔哲等人走出包围后，立即上马，又回头瞅瞅唐晏成才用力抽马，快速离去。 唐晏成看看崔哲的背影，双眼慢慢眯起。 这时旁边酒肆里的老板才怯生生的说道：“诸位，这……”刚才的酒菜钱都还没付呢，一下子都跑大街上，可把老板吓坏了。 这么多人吃霸王餐，太亏了。 唐晏成道：“走吧，继续吃酒，多出来的银子就给大伙分了。” 自然引来一片喝彩。 唐晏成还是坐在刚才的位置，边吃边看着窗外。 又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后，才发现李奉出现在巷子口，看到唐晏成后轻轻点了下头。 唐晏成这才道：“都吃饱了吧，今天特意带大家晚练，熟悉京城地形和道路，为以后应对突发事件进行预演，可都记住了？” 这就是在统一口径，让这些人出去不要乱说。也给这么多人出营找了一个应付的借口。 在场之人哪能不明白，立即应诺。 唐晏成没有再回公主府，而是带着所有人一起返回金吾右卫。 回到驻地后，暂时没有最新消息。 唐晏成就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才艰难的写好了一份奏折，就是请朝廷批准，尽快将金吾右卫的缺额补齐。 看看奏折上那几百个字，只能说语句通顺，没有错别字而已。怪不得傅盛和冯文年都不愿意读书，这比斩杀刺客要难多了。 话说这还是他第一次给皇帝上折子呢，就是因为第一次才这么慢的，一定是这个原因。 突然想到一点，不对啊，军营里是有文书主簿的，干嘛要自己写…… 将奏折恨恨放下后，在大帐内来回走了几圈，好好活动了一下身子。 随即想起刚才崔哲那个护卫头领的眼神，那人最少也是八品中以上的武道修为，绝对算的上是一个高手了。 至于自己的修为么…… 想到此唐晏成来到里间，盘膝坐下，开始闭目调息。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三花者，精为玉花，气为金花，神为九花。 做到三花聚顶，即将精气神混而为一，聚于天宫内院。天宫内院为印堂与百会间的脑部识海。 五气者，心藏神，乃火气朝元；肝藏魂，乃木气朝元；脾藏意，乃土气朝元；肺藏魄，乃金气朝元；肾藏精，乃水气朝元。 做到不视、不闻、不言、不听、不动，将五脏精气归于黄庭。 此功法即名为《黄庭混元真经》，练成之日五行归五老，三花化三清，可达混元无极宗师之境。 唐晏成年纪轻轻，但对此功法的修炼已经有许多年，每日苦练不辍。 因为他始终坚信一点，命运只能握在自己手中。 晨光熹微，东方既白。 唐晏成先是跟军士一样，在校场出早操。 这也是他的一个习惯，只要身在军营一定会跟军士一起操练。军士们一开始还不适应，但时间长了发现唐将军并不是作秀，而是实打实的在坚持，所以也就见怪不怪。 当然他也不会忘了把冯文军薅起来，想睡懒觉是不可能的。 早餐后，将昨晚写好的奏折交给文书，让他立即交到通政司，上报朝廷审批。 之后一上午就在大帐，处理近几天积压的各种军务。 到了下午未时三刻左右，唐虎从外进来，手里捧着一个食盒放到大案之上。 “公子，李奉安排人送来的，名义上是公主府送来的点心。” 唐晏成将食盒打开，从容的在里边找到密信，打开看后禁不住嘴角微翘。 按李奉所说，相府嫡子和庶母勾搭成奸的谣言已经在城内疯传，声势之大，就连始作俑者李奉都感觉不可思议。 现在几乎所有的酒肆茶楼，客栈店铺都在大肆谈论。开始时一些人还是小心翼翼，但随着所有人都知道了此事后，大家谈论起来已经是肆无忌惮了，而且还不断有人在之前的基础上添油加醋。 这时还有谁会关心驸马撞死人的小事？ 唐晏成看密信的时候，唐虎下意识的就退到了大帐门口。一来是为了避嫌，更主要的是为了避开…… “虎子，”唐晏成摇了摇手里的纸条，“你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唐虎咽了一口唾沫，“那个公子……” 唐晏成把眼一瞪，“你来还是我来？” 唐虎吭哧道：“一人一半……还是我来吧。”最后的话都已经带了哭声。 在唐虎含泪用力的时候，唐晏成拿过一张纸，在上边写了几句话。然后交给唐虎，“把这个交给楚庸，让他转交唐天。” 唐虎连忙接过来，唐晏成叮嘱道：“不要太刻意的接近楚庸。” 唐虎点点头，没有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唐晏成坐在大帐之中，忽然有种感觉，好像忘记了一件什么事。 与此同时，相府东跨院，崔哲红着双眼死死盯着陶师爷，压着嗓子嘶吼道：“他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你泄的密？” 第81章 有什么事想不起来 陶师爷“噗通”一声双膝跪倒，颤声道：“公子明鉴，小的哪敢泄露公子的事？再说了，之前小的也不认识他呀。” 崔哲也是头脑发热，胡乱发脾气而已。又原地转了两圈问道：“难道他在相府里有暗子不成？” 陶师爷当然知道崔哲说的他是谁，连忙道：“很有可能，不过……” “不过什么？” 陶师爷委屈道：“不过此事一般人也不知道啊，就算是有暗子就一定能探听到吗？” 崔哲凝眉思索，“你的意思是，她身边的人出了问题？” 陶师爷点点头，“公子这边肯定是没问题的，至于那边么……”意思就是反正我没问题，至于其他人你自己琢磨吧，别找我的麻烦就行。 正在此时，一个侍女慌张跑来，在门口叫道：“公子，奴婢有急事禀报。” 崔哲怒道：“没看到我有事吗，不长眼的？” 侍女急急道：“奴婢确实有急事，是三夫人她……” 崔哲一听连忙上前，问道：“三夫人怎么了？” 侍女轻抚胸口，小声道：“奴婢听说，三夫人刚才悬梁自尽了。” “啊！”崔哲惊呼一声，倒退几步，一下呆坐在宽大的座椅之上，嘴里喃喃道：“不可能，她怎么会悬梁？” 陶师爷趁机站了起来，把侍女喊到近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说详细点！” 侍女抬眼瞅了瞅崔哲，才仗着胆子道：“详细情形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听说刚才相爷回府，直接就去了三夫人那里。待了不过片刻就甩手出来，然后三夫人就……” 不等陶师爷说话，崔哲一下子就蹦了起来，吼道：“原来是老头子，是他逼死了……” 不等他说完，陶师爷连忙上前拦住，“公子，万万不可乱说！” 开什么玩笑，这些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陶师爷摆手让侍女退下，然后轻声道：“公子节哀，此时不宜过分激动呀。” 崔哲一把抓住陶师爷衣服的前襟，恨恨道：“他都把人逼死了，我还不能激动吗？” 陶师爷心道，那是人家的小老婆，就算死了关你什么事？但嘴上还是劝道：“公子，那毕竟是相爷，你还要忍一忍。” 崔哲还想再说时，陶师爷拿出了杀手锏，“公子还是想一下，如果相爷找你该如何回话吧？” 崔哲才反应过来，双眼惊恐的张大，对啊，三夫人那可是庶母，如果老头子真找过来，该怎么解释？ 当时快活的时候不怕，现在倒有些害怕起来。 看样子，老头子是已经信了外边的谣言，不然怎么会逼死三夫人呢？ 那他会不会打折自己的腿？还是会像小时候一样，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想起老头子阴冷的眼神，崔哲也有些不确定，毕竟这次确实有些出格了。但又想起三夫人那曼妙的身姿，眼里又被愤怒占据。 陶师爷连忙又劝了几句，崔哲才慢慢平复下来，冷冷道：“我自有分寸，你不用再说了。” 陶师爷只好低头站在旁边，这时崔哲突然问道：“小墩子回来了吗？” 小墩子就是被李奉抓起来的小厮，被唐晏成一番捣乱后，当时没想起来。结果从昨天晚上失踪后到现在没有见过人。 陶师爷回道：“还是没有消息，估计凶多吉少。” 崔哲咬牙道：“姓唐的这一手玩的漂亮，小墩子都知道些什么？” 陶师爷想了想谨慎道：“应该没有太多机密的事。” 这时有内府的管家过来，对崔哲道：“公子，相爷刚刚吩咐，从今天起没有他的允许，公子暂时不要出府，就在房里读书即可。” 崔哲淡淡问道：“他不打算见我么？” 管家回道：“相爷公务繁忙，已经出府上值去了。” “知道了。” …… 唐晏成当然不知道崔哲如何的焦头烂额，他更不知道自己胡乱一说竟然正中靶心。 但这并不影响他对崔哲继续下功夫。刚才给唐天的消息就是要他调查崔哲，以及通过崔哲可以适当扩展到吏部。 唐晏成有个直觉，崔哲这个地下吏部尚书说不定就是一个金矿，身上应该有不少料可以挖。 也很可能是对付崔用的一个突破口，下面就是看唐天的本事了。 接下来的十余天，唐晏成一直待在军营没有离开一步。 虽然感觉有什么事忘记了，但既然想不起来，应该就不重要，到时应该会有人提醒自己的吧。 这几天上报的奏折一直没有下文，也不知道流程走到哪一步。 既然没有批下来，那就只能先把现有军士使劲操练了。 这一天快到中午时，一个小校突然跑来禀报，说是军营外有公主府的人求见。 唐晏成一愣，这么长时间以来，公主府还从来没有专门派人来找过他。今天是有什么事么？ 让人进来后，原来是公主府的一个侍卫。 唐晏成也见过此人，直接问道：“殿下让你来的吗，有何事？” 那侍卫行礼后道：“启禀驸马，是红云姑娘让属下来提醒驸马，不要忘了今日的大事。” 唐晏成疑惑道：“今日什么大事？”随即一拍脑门，想起来了，今天是安阳的生辰！ 完蛋了，怪不得老是感觉有什么事想不起来，原来就是这个事。 他倒不是非要去巴结安阳，以他现在跟李鸿的关系，就算在安阳那里强硬一些问题也不大。 但能跟安阳保持一个良好的表面关系，还是很有用。一方面在公主府过的会轻松一些，另一方面冯太皇太后可是很喜欢安阳的。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唐晏成让侍卫先回去，然后站起来就要离开。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送给安阳的礼物还没着落呢！ 这都火烧眉毛了上哪里去找礼物，怎么订做也来不及了啊。 不管了，先回去再说，礼物不到只是一方面，人要不到性质可就严重了。 走出大帐后，安排唐虎和冯文年留守。他自己带着两名贴身的侍卫小高和小白骑马离开，直奔公主府。 现在时近午时，路上行人较多，骑马速度起不来，为了赶时间就只好抄近路。 三人三骑在小巷子里快速穿梭，在转过一个路口后，唐晏成突然将马停了下来。 两个侍卫以为又发生了什么突然情况，立即如临大敌。 唐晏成却转头看向旁边的一个院落。 第82章 散乱的马蹄 唐晏成看到的这个院子不大，应该是个后院。院墙不算太高，坐在马上刚好能看到院子里栽种着不少的鲜花。每一个都开的很是鲜艳，香味扑鼻。 眼睛转了转，让其中一个侍卫小高过来，然后低声耳语了几句。 小高看看唐晏成，并没有犹豫，翻身下马。前后看看没有人，来到院墙底下，伸手轻轻在墙头一搭，整个人像乳燕投林，轻松跳了进去。 院里此时非常安静，小高翻进去之后，就在花丛中转来转去。 唐晏成这时已经将马靠在墙边，站在马镫上直起身，双手搭在墙上，探头向内。不时的指挥小高，小声道：“那边那个白色的挺好，对，就它了。” 小高挑着几种不同的花，连茎一起摘下来，没一会儿就摘了七八朵。 刚感觉差不多了时，忽然从里边门后传来一声惊呼，“有小偷，来人啊！” 就这一嗓子，一下将所有人全都吓在了那里。 小高也是堂堂武道四品，刀口舔血的汉子，但就一声，吓得差点跪倒在地。 太特么吓人了，典型的做贼心虚。 唐晏成则是有些不好意思，偷花就算了还被人抓到现行，真是糗大了。 刚想在马上蹲下时，从院门后边转出来一个女子。做侍女打扮，刚才那一嗓子应该就是她喊的。 后边紧跟着又走出来一个女子，素色襦裙，青丝如瀑，眉如远黛，肤如凝脂。轻迈莲步，摇曳生姿，自有一种清新气质。 螓首微抬，眉宇间似乎有一种淡淡的哀愁，剪水双瞳又仿佛能看透世情。就那么一瞥，唐晏成仿佛被什么东西射中了一般，不禁呆在了那里。 小高都不敢回头看，抓紧手里的花，连滚带爬来到墙边，一个纵身翻了出去。 这时唐晏成才反应过来，腾的一下双脸通红，冲着那素裙女子尴尬一笑，双腿一夹，坐骑直接窜了出去。 唐晏成慌乱纵马，散乱的马蹄仿佛踩在他的心上一般，久久不能平静。 唐晏成自问不是见色起意之人，美丽的女子也见的多了。别人不说，就连安阳都是不可多得的绝色。 但刚才那个女子给他的感觉却非常不同，不知道是那眉宇间的淡愁，还是直刺人心的美眸，都让他有种奇异的暖流划过。 摇摇头将杂念甩开，偷人家东西被当场抓到，还想啥啊。 来到大街之上后，找了一家布店，让小高去扯了两尺锦缎，将那些花包裹起来。就这样吧，起码比空着手强就行。 紧赶慢赶，刚刚好在午时前回到公主府。 一入府就直接赶往槿霖殿，还没到殿前，就看到红云等在台阶上。一见唐晏成回来，脸上一喜，立即奔过来道：“驸马，殿下在后花园凉亭中。” 唐晏成暗暗喘口气，问道：“可是晚了么？” 红云心里道，自然是晚了，一大早就应该来的。但嘴里却说道：“只要驸马来了殿下就会开心的。” 说完感觉好像说错了，还偷偷瞅了一眼唐晏成。发现他并没有特别注意，这才吐吐舌头。 唐晏成正在想着如何跟安阳解释，就先拿红云练下手吧。 “嗯，那个，最近军务实在太多，又一直待在军营，所以就没有时间去特别准备贺礼，只是这一束花，殿下会不会觉得有些不妥？” 红云早就看到唐晏成手里的花，暗暗吐槽，我都提前半月告诉你了，到头来就拿了一束花？再说了，这都是什么花，怎么都没见过？ 嘴里却道：“殿下应该不会计较吧。”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绕过槿霖殿，就来到公主府的后花园。 这里唐晏成一次都没有来过，一进来才发现，满园的花草争奇斗艳，色彩绚丽，花样繁多，好像哪一朵都比自己手里的好看。 事已至此也只有硬着头皮进去，安阳要是有意见就有吧，大不了待在军营少回来就是。 远远的就看见在花园中有一座八角凉亭，中间已经摆好案几，安阳和几个闺中好友已经在坐。 唐晏成一进花园，安阳就看见了，双眼微亮，等他走近之后，不等唐晏成行礼，直接说道：“驸马不必多礼，快快进来吧。” 唐晏成还是躬身行礼，才迈步上阶，进入凉亭。 里边除了安阳之外，还有四个女子，唐晏成认识两个，就是安阳的两个妹妹，宜阳公主和琼阳公主。 她们也是特别代表太皇太后来给安阳祝寿的。不过这两个公主还小，不太懂人情关系。 只是感觉这段时间以来，太皇太后和各宫的妃嫔似乎提起安阳公主的频率越来越高。 当然她们并不知道这是因为驸马唐晏成出任金吾卫中郎将的原因，但只要让她们出宫，两个女孩子就已经十分开心了。 冲着两名小殿下行礼后，唐晏成才把手里的花递给红云，对安阳道：“微臣忙于军务，给殿下准备的贺礼太过随意，还请恕罪。” 安阳根本没有在意，微笑说道：“驸马多虑了，你能从军营赶回来，我就很开心。” 转头对侍女道：“将这束花用永安官窑那个玉壶春瓶装好，等下再拿来。” 侍女从红云手里接过花，转身去了。 这时安阳道：“驸马，我给你介绍两个好友，这位是紫云郡主。” 坐在安阳右侧的一个紫裙女子微微一笑，“上次花溪诗会时见过驸马一面呢。” 唐晏成微微躬身见礼，想起那日的确是在花溪湖畔的轻帐内见过她。不知是不是因为封号里带个紫字，紫云郡主偏爱穿紫色的衣裙。 安阳又指着右侧第二个翠裙女子道：“这位是惠和郡主，你们应该是第一次见才对。” 唐晏成再次微微躬身，这个惠和郡主倒真的是第一次见面。 介绍完了之后，唐晏成本打算就直接告退，没想到安阳道：“驸马一路赶回辛苦，不妨坐下喝杯茶，略为休息。” 唐晏成刚想拒绝，安阳接着道：“刚好还有一个好友未到，不过应该也快了，等她来了我也好为你介绍一二。” 唐晏成无奈只能在旁边坐下，独自一人端起杯子喝茶。 过了约莫一刻钟后，花园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安阳笑道：“终于来了呢。” 唐晏成也扭头观看，心里就是一惊，一杯茶洒出来半杯。 第83章 原来驸马精擅医术 唐晏成一看，发现走进来的竟然就是刚才偷花时所见的素裙女子。 莲步轻摇，款款而来，脚下就仿佛踩着云彩一般轻柔。 唐晏成下意识的就要找地方躲避，可这里就是一座凉亭，又能躲去哪里？ 心里道，我不就偷了两朵花，至于追到公主府来么？ 还好大家都被素裙女子吸引，并没有注意到他泼洒了茶水。 这时安阳兴奋的站了起来，上前迎了两步，少有的调笑道：“咱们的巾帼圣手百忙中能够莅临，我这公主府可是蓬荜生辉呢。” 旁边几人也都站起来，含笑迎接，给足了排面。 唐晏成也只好跟着站起，就是不敢直视，只能低头不语。 此女到底是谁，她怎么会认识安阳？ 那素裙女子已经来到近前，冲着安阳福了一礼，口里说道：“民女给殿下请安，恭祝殿下千岁之喜。” 声音如黄鹂出谷，又像溪水潺潺，但听在唐晏成耳里却又很是柔顺。 安阳上前拉住她的手，佯做责怪的说道：“好了，说多少次，咱们姐妹见面无须多礼，见外了呢。” 素裙女子微微一笑，“礼不可废。”说完又冲着另外几个贵女见礼。 这时她也发现了唐晏成，就是一愣，随即快速的转过头，并没有当场揭穿。 唐晏成感觉浑身一僵，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安阳插话道：“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她们几个都熟悉，驸马还是第一次见吧？” 说着来到唐晏成面前，轻快道：“驸马，这位就是崔相的女公子崔嫣，她可是医道圣手呢。” 原来她就是崔用的女儿！ 可崔用的女儿怎么会出现在那个小巷的院子里呢？ 此时无暇多想，只能讪讪道：“原来是崔小姐，久仰芳名。” 他说久仰也不算假话，毕竟当时安阳给他服的十日离魂散，据说就是此女配制的。 原来还是仇人见面呢。 崔嫣微微一福，低头道：“民女见过驸马。” 在崔嫣身后还跟着一个侍女，此女面容标致，神情恬静，但在看到唐晏成的一刻双眸就有亮光一闪。 也跟在崔嫣身后向唐晏成施礼，只是唐晏成并没有注意。 不过此女并不是刚才叫破偷花的那个侍女，否则真的要当场碎裂。 安阳介绍完后邀请众人再次入座，唐晏成刚想借机告退，没想到侍女捧着一个花瓶走了过来。 安阳特意让她放在了自己的身旁，还细细观看。 崔嫣坐在了惠和郡主的下首，刚好与唐晏成相对。 微微抬眸洒了一眼唐晏成，又看看那瓶花，轻启双唇问道：“敢问殿下，这束花不知是谁送来的，很是少见呢？” 唐晏成心里一阵哀叹，女人就是小心眼。不就拿了你几朵花嘛，至于当面拆穿么，等会该如何应对才好？ 安阳立即笑道：“这是驸马送我的生辰贺礼，这些花确实少见呢。” 说完还让人把花瓶搬到崔嫣案几上，让她细细观看。 崔嫣奇道：“原来驸马也精擅医术，民女回头倒要请教一二。” 唐晏成一头雾水，这话什么意思，是要揭穿还是挖苦？ 安阳也是不解，问道：“嫣儿，你为何会有如此一说？” 崔嫣看看安阳，又玩味的瞅瞅唐晏成，抬起青葱玉指，点了点那束花。 “这两朵为黄精花，功效补血养气、美容养颜；这一朵为金银花，可清热消毒；这两朵为白笈花，能止血消肿；最后这两朵为紫苏花，主治解表散寒。” 原来那小院中所栽种的竟然都是草药，并不是观赏的花卉。唐晏成暗道，小高啊小高，你连草药和鲜花都分不清么？ 崔嫣介绍完了之后，看看唐晏成，“不知民女说的可对，还请驸马指教。” 唐晏成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只是他坐在阴影当中，加上近段时间都一直在军营露天训练，被晒的黑了一些，从面上不容易看出来。 只是崔嫣问了又不能不答，少有慌乱的说道：“嗯，那个，崔小姐法眼无差，果然是高人呢。” 崔嫣也不为己甚，当她得知唐晏成的身份后，就立即反应过来，为什么唐晏成要去偷她的花了。 唯一不解的就是作为驸马，难道不应该把公主的生辰当做头等大事来对待么？ 怎么还会如此的仓皇，这也太应付差事了吧。 她与安阳既然相识，看到驸马如此随意，本想着给安阳出口气。但看到安阳一脸的笑容，就知道自己说了估计还要被安阳责怪。 所以就随意点出来，让唐晏成小小的难堪一下就行，还真不能当场揭穿。 而且她最近也听说了一点唐晏成跟父亲之间的瓜葛，不过她向来对朝政不感兴趣，更不想参与进去，所以也就不想让唐晏成下不来台。 看到唐晏成窘迫的样子，崔嫣心里也是好笑，又想起刚才他趴着墙头的呆样，嘴角不禁微微一翘。 既然唐晏成话里有着讨好的意思，也就算了，不过几朵花而已。 安阳这时才知道这些花都是草药，就转头问道：“驸马，你送的这些花是有什么含义的么？” 唐晏成心道，你就别在这添乱了。哪有什么含义，就是随手摘的呗。 可又不能直说，心下快速思索应对，但却也没有好的说辞搪塞，一时急的额头见汗。 崔嫣见此，立即接过话茬道：“依我看，驸马有些话不便明说。是不是通过这些花，一是想要殿下保重凤体，二是祝殿下青春永驻呢？” 唐晏成投去感激的眼神，连忙接着道：“不愧是巾帼圣手，不但医术一流，眼光也如此独到，竟被崔小姐一眼识破，惭愧惭愧！” 的确是惭愧的很。 心里道，这都能被她给圆回来，这个崔小姐还真不简单。 安阳可不知道他们两人，就几句话的功夫已经交锋几个回合了。听崔嫣解释后，更是心花怒放，原来竟有如此深的含义。 直直盯了唐晏成一眼，才转头对崔嫣道：“幸亏嫣儿来了，不然我还真猜不透这里的玄机呢。” 不等崔嫣说话，唐晏成直接站起身道：“殿下，微臣有一事相求，还请允准。” 第84章 一口巨大的黑锅 安阳笑着说道：“驸马有事就说好了，说什么允准不允准的。” 唐晏成道谢后说道：“是这样的，我的护卫柳姨这几天精神不好，不知是何原因。她又不想让府里的男大夫给查看，就一直拖着。刚好今天崔小姐过府，不知还能请崔小姐轻移贵步，前去一看？” 唐晏成的意思是想单独请崔嫣出来，好当面解释一下，别回头在安阳面前穿帮。 这个要求说实话是有些不妥的，崔嫣虽然没有封号，但她却是崔用的嫡女，身份贵重。 虽然她也经常出诊，给普通百姓看病，但那是在医馆里，外人并不知道她的身份。 现在凉亭里的崔嫣却是相府嫡女，公主贵客，怎么能给驸马的护卫看病？ 但唐晏成一时也想不到好的借口，总不能说自己身体不好，只能冒险一试。 果然话一出口，安阳眉头轻皱，但并未发作，而是看向崔嫣。 崔嫣一听就知道唐晏成的目的，否则怎么可能在第一次见面时，还当着安阳的面，就会提出这么一个看似无理的要求。 其实唐晏成是有些多虑了，崔嫣刚才既然已经帮他打了圆场，就是表明不会再做追究。 还有更深的一点，就是当初安阳向崔嫣索要毒药时，崔嫣就不同意给。虽然她不知道安阳拿毒药去做什么，但本能的就会排斥。 她醉心医术只为救人，怎么能拿去害人呢？ 但最后实在架不住安阳的软磨硬泡，只能配制了一款所谓的“毒药”出来。而且从那之后，她就经常以出诊为借口，很少与安阳直接来往。 两人当初认识时，也是父亲特意安排，崔嫣并不太喜欢在这个圈子里出入。所以两人虽然熟识，但要说有多么深的姐妹感情那也未必。 这次安阳生辰崔嫣本不想来，但这个日子对安阳来说很是重要。加上两人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如果再不来，安阳肯定就真的有意见了。 但她虽然来了，看看安阳对唐晏成的样子，她又怎么可能当场揭穿呢？ 当然唐晏成提了这个要求，不管是为了避嫌，还是略微出口恶气，她都不会去的。 但也不好让唐晏成难堪，于是说道：“民女刚才一直在思索一个疑难杂症，心思迟钝，不如让我这个妹子去看一下好了。” 说着抬手向后指了指跟她一起来的那个侍女。 那侍女连忙上前半步，垂手肃立。 话已至此，唐晏成也不能再做强求，只能道：“那再好不过。”说完对安阳众人微微一礼，退了出去。 那侍女则是静静地跟在他的后边，一起走出花园。 在唐晏成走后，凉亭里的众女不自觉的都松了一口气。虽说驸马不是外人，但有一个男子坐在旁边，总归有些放不开。 不等唐晏成的身影消失，紫云郡主就对崔嫣道：“这几日有些睡不安寝，崔小姐难得一见，今天可要帮我好好把一下脉。” 崔嫣就知道会有这种要求，这些贵人，谁的府里没有医术高超的大夫，还非要让她把脉。哪像普通百姓想要看病，甚至连药资都拿不出。 与其跟这些贵女在一起云淡风轻，她倒是更喜欢坐在医馆里出诊。 但既然来了，不出手是肯定无法过关的。 于是提起裙摆来到紫云郡主旁边坐下，抬手给她把脉。 片刻后，对紫云道：“郡主贵体并无不妥，只是平常要少思多动，我再开一副方子略作调理即可。” 说白了就是闲的。 侍女早将纸笔备好，崔嫣快速写下一副药方交给紫云。 惠和郡主见崔嫣写完立即道：“也帮我瞧一瞧呢。” 看完之后也无大碍，但还是非要开一副方子才能放心。 崔嫣无奈，只能也写了一个喝了之后没什么实际效用的调理方子出来。 惠和开心的妥善收起，好像拿到了护身符一般。 这时安阳早就等的不耐，连忙道：“嫣儿，你上次帮我诊脉还是去年生辰吧，这都一年了呢。” 崔嫣淡淡一笑，“民女这不是来了么？”边说边坐到安阳左侧，开始给安阳把脉。 片刻后抬起手，安阳以为已经结束时，崔嫣又来到右侧，将安阳的右手脉也把了一遍。 这一来倒让安阳有些紧张，直直盯着崔嫣。 半晌后崔嫣才收起手，安阳连忙问道：“怎么，是有什么问题么？” 崔嫣道：“殿下多虑了，我只是怕诊的不准而已，现在看来殿下凤体很是健康，并无任何不妥。” 安阳这才放心，她也没好意思再索要方子。 崔嫣站起来走回自己的座位，然后假借喝茶用袖子遮掩自己心里的震惊。 安阳竟然还是完璧之身！ 这怎么可能，她大婚都已将近半年，怎么还会是完璧之身？为了确定，她还故意把了两只手，肯定不会错。 崔嫣心思电转，很快想到了几种可能。 一是安阳并不喜欢驸马，不愿与他同房。当初要的毒药说不定就是用在驸马身上的，因为就是在大婚前才找的她。 但从今天的情形来看，这一可能似乎说不过去。安阳看唐晏成的眼神是根本无法作假的，崔嫣岂能看不出来？ 二是驸马唐晏成不愿与安阳同房。但这也说不通，驸马在公主府里哪有什么话语权？而且看唐晏成在安阳面前还是毕恭毕敬的，他又怎敢忤逆安阳？ 三是安阳起初并不想同房，不过现在转了心意，但刚好赶上先帝丧期，不能同房。 这个倒是有可能，但安阳又怎么会转了心意呢？ 还有一点猜想，崔嫣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那就是难道驸马唐晏成不行么…… 唐晏成带着那个侍女一路走去逸枫殿，完全不知道有一口巨大的黑锅凌空盖了下来，差点将他闷的死死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大殿，这时柳念从里边迎了出来。眼神明亮，步履从容，哪有半点不舒服的样子？ 唐晏成连忙冲着柳念施眼色，但柳念哪知道他心里所想，不禁露出疑惑的神情。 唐晏成无奈，只能提醒道：“柳姨，我听说你这几天身体不好，特意请了一个大夫过来给你瞧瞧。” 不等柳念回话，只听那个侍女轻声道：“驸马，民女能单独跟您说句话么？” 第85章 她似乎有种愁思 唐晏成和柳念全都诧异的看向那个侍女，见她脸色镇定，没有丝毫的慌乱，只是含笑看着唐晏成。 唐晏成先是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挥手让殿内的其他人全部退下，让柳念在门口里边把风，他带着侍女来到里间。 然后转身看着那个侍女。 侍女见四下无人，直接躬身行礼，“婉五娘麾下翠烟拜见公子。” 唐晏成连忙将她拦住，轻声道：“果然是你，我之前听五娘特别提起过你。我还说哪天有机会见你一面呢，没想到今天却不经意间见到了。” 翠烟道：“属下直接对五娘负责，本来按散花楼的纪律是不能跟五娘之外的人相认的。但现在既然跟公子单独相处，再不表明身份就有欺瞒之嫌，还请公子恕罪。” 唐晏成道：“无妨，我回头自会跟五娘解释清楚。还好是你过来，不然今天我还真要头疼呢。” 翠烟自然是了解此事的来龙去脉，淡淡一笑道：“此事好办，等属下回去就说给柳护卫看过了即可。” 唐晏成放下了一件心事，随即问道：“我之前在那个院子的事你都知道了？” 翠烟点点头，“你们过来时，属下正在前院招呼车马，后来就听说了。” 唐晏成摸摸鼻子，略显尴尬，连忙问道：“崔嫣是相府嫡女，她怎么会在那个小院子里出现呢？” 翠烟道：“公子有所不知，你们进来的那边是后院，所以才是一个小巷子。那座房子的前院就是崔小姐开的医馆，前后面积还是很大的。” 唐晏成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那里的前院方向，不就是上次崔哲安排人撞他马蹄的地方么？ 原来崔嫣开的医馆就在那条街上。 随即就想到一件事，直接问道：“对了，大约半月前，可有一个被马撞的老者送到你们那里，后来死掉了？” 翠烟想了一下道：“有的，当时崔小姐和我还想去抢救来着，可是那人很快就死了。” 唐晏成道：“我就是被那老头讹诈，说是撞了他，但其实并没有多么重。过去的时候还是好的，怎么送到你们那里后就死了呢？” 翠烟皱眉想了想道：“那个老者进来时已经气若游丝，很像是被撞伤的。我也只是简单看了一下，后来就被顺天府的衙役抬走了。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他说不定是被高手用内力震死的。” 唐晏成马上就想到了崔哲身边那个护卫头领，难道是他直接出手的吗？不管如何，崔哲为了陷害自己竟然枉顾人命，真是十恶不赦。 此事只能暂时放下，等有机会再找崔哲讨回来。 唐晏成又问崔嫣的日常所为有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翠烟道：“崔小姐醉心医术，不太喜欢待在相府。很多时候都是在医馆坐诊，遇到一些疑难杂症也会跟我探讨，目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她的性格如何？跟父兄的关系又如何？” 翠烟道：“为人恬静，不喜纷争。崔用和她的兄长崔哲都对她很是关心，但她却似乎并不太认同父兄所为，所以才经常待在医馆不回府。” 唐晏成点点头，“我看她似乎一直有种愁思似的？” 翠烟道：“主要应该还是父兄的事吧，别看她不说，但我看的出来。崔小姐为人极为聪明，那双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呢。我待在她的身边，每日都要小心翼翼，生怕哪里露出马脚。” 看透人心？唐晏成想想刚才的事，还真有赖她帮忙圆场。 来回踱了几步，问道：“你们每日都待在一起么？” 翠烟想想道：“在医馆时我们基本上都在一起，有时回了相府也基本上差不多。不过前日回相府，有一夜她应该单独出去了一次。” 唐晏成连忙问道：“可知她干什么去了么？” 翠烟摇摇头，“她出去前谁都没有告诉，走的很是神秘，回来后也没有提过去哪里。不过……” “不过什么？” 翠烟不太确定的说道：“我有种感觉，就是自那夜之后，崔小姐好像愁思更重，笑容也少了很多。没事时都在皱眉沉思，好像遇到了很大的难题一般。” “是不是碰到棘手的疑难杂症？” “有这个可能，她碰到一些难题时经常如此。” 唐晏成道：“你多留意吧，如果可能就搞清楚那夜她去了哪里。包括其他一些异常的地方也都要留意。虽然她不经常回去，但毕竟身份在那里，应该会接触到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 翠烟严肃道：“请公子放心，属下一定全力以赴，万死不辞。” 唐晏成也郑重说道：“你要记住一点，情报虽然重要，但保全自身安全才是第一要务。你们跟我从汾州出来，我可不希望你们有什么闪失。” 翠烟不禁心下感动。 这时听唐晏成道：“回头你这边有什么特殊或你认为重要的情报，要及时报出来，我会在第一时间看到。” 翠烟应是。 两人向外走时，唐晏成看似无意的问道：“她还没有成亲么？” 翠烟道：“没有呢，据说崔用给她介绍了很多，都被她拒绝了。只是说年纪还小，要好好研究医术。” “年纪还小？” “是的，她应该比安阳公主还要小一岁呢。” 唐晏成将翠烟送到门口后，小声道：“你可要跟她好好解释一下，我可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没有时间准备贺礼，才无奈去……偷的。” 翠烟忍住笑意，点头表示知道，施礼后返回后花园。 唐晏成专门安排了一个侍女带她回去。 等翠烟走远后，柳念才狐疑问道：“公子，这是什么情况？” 唐晏成的事她一般不会过问，但今天还是让她有些不解。 唐晏成问道：“柳姨，你真的要知道么？我今天可丢了大人啊。” “赶紧说说让我开心一下。”柳念的八卦之火也熊熊燃烧起来。 等唐晏成说完之后，柳念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运气也太差了点。 唐晏成懊恼道：“此事千万不能让虎子知道，不然还不知怎么编排我呢。” 这时小狗子跑了过来，大声道：“启禀驸马，门外递来一张拜帖。” 第86章 保国公光风霁月 唐晏成将拜帖接过来，打开一看，嘴角微翘，原来是傅盛。 自己才回府，这小子就找上门来，看来一直在盯着呢。 “请他进来。” 小狗子连忙小跑出去，时间不大，傅盛就走了进来。 傅盛见面后也不说话，径直来到偏厅坐下。唐晏成也不计较，跟着进来后直接问道：“这是谁又惹到你了？” 傅盛抬眼瞅瞅唐晏成，冷冷问道：“是不是你跟陛下建议，将我调到什么拱卫司的？”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唐晏成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什么拱卫司？” 傅盛道：“这事你能不知道？难道不是你一手运作的？” 唐晏成一摆手，“你也太瞧的起我了，我能运作什么事，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是啥。” 傅盛不理他，还是接着问道：“我就是想知道，是不是你建议陛下直接下旨的？” 唐晏成委屈道：“大哥，我现在都蒙在鼓里，你这说的哪跟哪儿啊！” 唐晏成早就想过了，凡是涉及到拱卫司的事一概不认，防止被有心人发现端倪，也防止李鸿有什么想法。 傅盛狐疑的看着唐晏成，按他爷爷保国公傅远的分析，此事肯定跟唐晏成有关。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矢口否认，这让傅盛一时也没有什么办法。 唐晏成见状赶紧反守为攻，正色道：“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找我撒气来了么？” 傅盛既然不能确认，就把口气缓了下来，叹口气道：“唉，你若真不知道，那我就跟你说说。” 唐晏成连忙道：“那还不快说。”他这几天一直在军营，今天又光忙着安阳的生日了，根本没有来得及了解情况。 傅盛道：“今日上午宫里直接传出消息，陛下亲自下旨成立了一个新的机构，名为拱卫司。” “陛下成立新的机构，这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这个拱卫司就相当于第二个皇城司呢。” 唐晏成故作惊讶，“不会吧，既然已经有了皇城司，那干嘛还要再成立拱卫司呢？” 傅盛瞅瞅唐晏成，“皇城司的屁股坐在哪边你能不知道？” 这下唐晏成不能再装傻，毕竟他都跟皇城司直接干上了，装作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原来如此，陛下是要另起炉灶吧。” 傅盛点点头道：“陛下应该是有此考虑，这步棋真是高明啊！” 唐晏成心里道，当然高明了，就是我的主意。 嘴里却问道：“那此事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干嘛气鼓鼓的？” 傅盛道：“你不知道，拱卫司成立后，陛下直接下旨，点名要各勋贵子弟入拱卫司效力，洋洋洒洒几十人，其中就有我的名字。” 唐晏成暗赞李鸿举一反三，这下不光是把保国公一家绑定，连其他勋贵都一勺烩了。 于是问道：“那是好事啊，给你个什么身份？” 傅盛嘟囔一声道：“说是什么正五品的从事，具体做什么还不清楚呢。” 唐晏成赞了一声，“可以啊，起步就是正五品，冯文年的录事参军才是六品，你还有啥不满意的？” 傅盛道：“不是我不满意，是我家老头子不满意。他可是一直不同意我出仕的。” 唐晏成问道：“我一直很好奇，保国公为什么一直不同意你出仕呢？” 傅盛叹口气，“也就跟你说说，估计他认为现在出仕不是好时机，说不定会被人针对，其实也是在保护我吧。” 唐晏成也想到了这一层，接口道：“保护的想法肯定有，但要知道雏鸟不经历风雨如何翱翔天空？年轻人还是要走出去闯荡才行。” 傅盛道：“对啊，我也是这么说的，可他一直不同意。现在好了，陛下直接下旨，他也不好说什么了。” 唐晏成一笑，“先不说保国公，关键是你自己怎么想的，要不要去？” “我？”傅盛严肃的看着唐晏成，然后忽然展颜一笑，接着大笑起来。 唐晏成被搞的一头雾水，这孩子是吓傻了？ 笑了半天后，傅盛才喘过气，快活的说道：“我能不乐意吗，铁链都绑不住我。别说是正五品的从事，就算没品也要去，天天憋在府里都要憋疯了！” 唐晏成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傅盛不高兴，那他说不定还会有那么一丁点的负罪感。现在看这小子的样子，自己真的做了一件大好事。 不过想想也是，之前几人都没有职务，还能偶尔一聚，现在唐晏成和冯文年到了金吾右卫，段仁杰和石勇也都不断升官，军务繁忙。 只剩下一个傅盛，看着几个兄弟都有事干，心里能没有落差么？ 现在终于有了一个机会，哪能不开心，就是不敢在家里表现的太明显而已。 唐晏成上前给了傅盛一拳，“刚才进来气势汹汹，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现在又乐成这个鬼样子，把我可吓了一跳。” 傅盛道：“刚才那是代表我爷爷问你的，不是我要问的。” 唐晏成不解道：“保国公为什么会怀疑是我运作的拱卫司呢？” 傅盛道：“据我爷爷回来说，陛下找他说这件事时，他本来是不打算同意的，虽然他认为这样可以很好的进行制约，但用狗咬狗，还是有些不妥。” 说着还看看唐晏成，怕他没听明白。 唐晏成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其实这是傅盛在给保国公立牌坊。保国公是不同意陛下用这样下作手段的，他是光风霁月的。 其实谁还不知道谁啊。 唐晏成也只能恭维一句，“老国公目光长远，胸怀坦荡，值得我辈效仿！” 傅盛这才接着道：“但陛下又提到了樊振的事，说已经专门下旨让皇城司放人，如此一来，我爷爷就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同意了。” 唐晏成点点头，这是自己出的主意，李鸿现学现卖，效果不错。 傅盛接着道：“但爷爷前次才找你说过樊振的事，刚好陛下就拿了此事做文章，所以爷爷就判断拱卫司的事肯定跟你有关。” 保国公这么分析其实合情合理，也基本上没有错误，只是唐晏成不肯承认而已。 这里一承认，就还要承认让傅盛加入拱卫司的事，保国公说不定还会恼怒呢。 只要不承认，那都是自己的猜测，保国公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把樊振的事办妥了，他还得承唐晏成的一个人情。 想到此，唐晏成也不再解释，而是随口问道：“那拱卫司是由谁来负责呢？” 第87章 让皇帝放心是关键 一听唐晏成的问话，傅盛不禁撇了撇嘴，低声抱怨道：“这拱卫司其他的暂且不知，至于品阶我也不在意，但唯独就是负责之人有点不爽利。” 唐晏成奇道：“怎么，这个顶头上司跟你有过节？” 傅盛摇摇头，“过节倒是没有，就是陛下放着那么多勋贵不用，却偏偏用了一个太监。” 唐晏成心里有数，但却故意板着脸道：“我要提醒你一下，之前没有官身也就罢了，现在既然已经决定出仕，那就小心祸从口出。陛下的决定也是你能随意质疑的，小心妄议圣躬！” 傅盛听后就是一惊，这也就是在公主府，如果换了其他地方，说不定还真要招祸了。 于是连忙道：“我知道，我知道，一时随意惯了，回头一定会改。” 唐晏成也只是提醒一下而已，见他已经认错也就没再多说什么，随口接着问道：“那不知道陛下安排的是哪位公公，可是方公公么？” 傅盛道：“方公公是奉天殿主管太监，轻易不会离开陛下身侧，所以并不是他。” 唐晏成一皱眉，嘴里故意喃喃道：“宫里除了方公公，还有哪位公公有这个资格呢？” 傅盛微微一笑，“不光是你猜不到，就连我爷爷都看走了眼。” 唐晏成心里道，你把我跟你爷爷放一起说，合适么？嘴里催促道：“赶紧说，卖什么关子！” 傅盛道：“告诉你，就是周忠周公公。” “原来是他！”唐晏成按捺住心里的激动，但却面露疑惑问道，“周公公倒是来过公主府几次，看着还挺和善，只是陛下怎么会突然启用他呢？” 傅盛道：“我一开始也没想明白，后来还是我爷爷说的有道理。” 唐晏成暗里撇撇嘴，张口爷爷闭口爷爷，这孩子以后出门到底行不行啊？嘴里问道：“保国公见识卓着，定有高论。” 傅盛挺挺胸道：“宫里除了方公公外，其他在年龄和资历方面比较突出的太监并不多。周公公在先帝时就在御书房行走，各方面的事情都很熟悉。加上他性格淡然，不争不抢，估计陛下就是看着比较放心吧。” 唐晏成点点头，不争才是大争，让皇帝放心更是关键！ 随即问道：“那周公公对外也有品阶么？” 按大梁的规矩，太监可以任事，但不可以在外朝为官。 傅盛道：“圣旨里说的是，着周公公为御书房秉笔太监，摄拱卫司事。” 这下唐晏成彻底放心了。 接着两人又闲聊几句后，唐晏成看似无意的问道：“那拱卫司的人马全部从勋贵里征召么？” 傅盛道：“得了吧，你让勋贵撑个场面还行，外人多少还要给点面子，你要指望他们干活，指不定给糟蹋成什么样呢！” 唐晏成揶揄道：“你这自我剖析的勇气可嘉啊！” 傅盛道：“难道不是事实么，陛下心里也是清楚的。听说拱卫司主要人员有几部分组成，一是勋贵，二是现有禁军抽调，三是面向身世清白的百姓征召。” 唐晏成点点头，这跟他当初预计的差不多，这也是他为什么让唐天和李奉提前准备人选的原因。 如此一来，拱卫司的基本框架就能搭建起来，至于有多少战斗力，能不能跟皇城司抗衡，那就要看周忠的手段了。 当然，如果有机会，唐晏成肯定要帮周忠一把，好让他尽快站稳脚跟。 傅盛难得出来一次，非要吃了晚饭再走。 唐晏成无奈，只能吩咐厨下准备。 不过他还是抽空让柳念出府去买了几个糖饼回来。 晚上需要见唐天一面。 傅盛最后喝的酩酊大醉，被家人抬走。 唐晏成心里道，保国公要是怪下来，肯定又是自己背锅。 但能看到好兄弟如此开心，唐晏成也颇为受用。 到了夜里三更三刻，公主府东侧的草垛旁，两个黑影先后到来。 唐天一见面就兴奋的对着唐晏成深施一礼，拉了半天都不愿起来，最后唐晏成甚至发现唐天的眼里竟有亮光闪烁。 唐天平复一下心情道：“公子大才，谈笑间就拿下了拱卫司，这真是夜鹰组建以来最大的成就。属下真的不知该如何表达心里的激动，我再给你磕个头吧！” 说着又要下跪，唐晏成被他搞的哭笑不得，连忙拦住。 “天叔，不必如此，这也有赖于你多年来打的好底子在，才能厚积薄发，不然空有计谋也无用呢。” 唐天嘿嘿笑了两声，“反正都多亏了公子居中指挥才行。” 随即肃然道：“还有，周忠让属下务必禀报公子，他手里的刀就是公子的刀！” 唐晏成点点头，周忠之前已经证明了他的忠诚。 唐晏成嘱咐道：“让周忠先办好差事，务必听从陛下吩咐。其他的暂时不要急。” 然后又问道：“要安插的人都到位了吧？” 唐天道：“公子放心，早就准备好了，周忠说的可不是大话呢。” 唐晏成满意一笑，随即想起来一事，问道：“上次让你调查崔哲和吏部的事可有进展？” 唐天一听就懊恼道：“还邪门了，户部那边跟筛子一样，吏部这边却偏偏像个铁桶。尤其那个崔哲，看似莽撞，但行事还是很小心，所能抓的小辫子还真不多，属下回去再想办法。” 唐晏成听后也是眉头紧皱，自从上次反杀崔哲后，他就有种感觉，这小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与其等着他报复回来，不如主动出击，不过目前看来唐天的进展很不理想。 这也不一定都怪唐天不努力，敌人的狡猾程度也是不一样的。 蹲在那里仔细思索，突然眼睛一亮。 “天叔，你还记不记得一件事？” 唐天道：“什么事？” 唐晏成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崔用是几年前做的宰相？” 唐天道：“大概五六年前吧。” 唐晏成道：“那就是说，崔哲如果有问题，也应该是在崔用担任宰相之后才对。” 唐天点点头。 唐晏成也在回忆，慢慢道：“我记得当初让你调查过一件事，里边有个人说不定能发挥一些作用呢？” 第88章 一刹那的停留 唐天摸摸脑袋，疑惑问道：“公子说的哪个人？” 唐晏成道：“我让你调查佟贵生平的时候，说他有一个同年就是吏部的什么郎中？” 唐天当然有印象，“好像就是文选司郎中！公子的意思是……”他也似乎想到了什么。 唐晏成道：“此人因受贿已经被下狱，不知现在在哪里？” 唐天道：“那要查一下才知道。” 唐晏成点点头，“佟贵这个同年是一年多前才被抓，而崔哲现在就是文选司的员外郎，两人应该有过交集才对。” 唐天一拍大腿：“公子果然心思敏捷，连这等小事都还记得。说不定还真能从此人身上挖出一些料呢。不过那人好像并未被判死刑，现在不是在天牢就是在流放地，就是不知道还活着没活着。” 唐晏成倒没有那么激动，“你先去试试看吧。” 能不能找到此人是一方面，即使找到了，对方肯不肯配合就是另一方面。不过试一试也没坏处，唐天肯定会有一些手段。 与唐天分开后，唐晏成没有再去找李奉，而是直接返回了公主府。 谁知道第二天一早，李奉传来一条消息，却让唐晏成有了意外之喜。 按李奉所说，前些时日在百花院与崔哲相斗时，曾经抓了他的一个小厮，名叫小墩子。 李奉就是利用小墩子的关系，连夜将相府嫡子与庶母的香艳故事传了出去。 但那个小墩子却并没有被放走，李奉一直将他关押，想着能不能再榨出来一些料。 后来小墩子也知道了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整个京城都在流传崔哲的艳史。于是整天提心吊胆，就算李奉同意放人，他都不想走了。 他对崔哲的性格十分了解，谁敢背叛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小墩子知道，现在只要他一露头，肯定会被崔哲干掉，而且肯定还会极为凄惨。 担惊受怕几天后，小墩子终于下定决心。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为了自己以后不会被崔哲报复，那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那就是想办法搞死崔哲！ 人一旦有了这种心理，那做事的动力简直不要太高。 后来小墩子就主动找到李奉，把自己所知道有关崔哲的一切全部倒了出来。 其中有一些是关于官员送礼行贿的，有一些是崔哲个人私事的，还有一些是崔哲在外的交际网，等等。 当然他所说的大部分情况，并不是他亲眼所见，他还进不了崔哲的核心圈子。更多的消息，还是在相府和崔哲身边听人闲说的。 也有一些更是夸大其词，一看就是在抹黑崔哲，虽然他已经很黑了。 李奉拿到这份材料后，如获至宝，连夜进行了整理和分类。 现在就是请示唐晏成，这份材料该如何安排使用。 唐晏成昨天还在发愁没有崔哲的破绽可挖，现在如果能拿到这份材料…… 想到此长身而起，对柳念道：“柳姨，咱们好像很长时间没有去那个什么居的地方吃饭了，今日突然食指大动，中午就安排在那里吧。” 柳念自然明白唐晏成心中所想，立即点头同意。 略微收拾一下后，唐晏成带着柳念和小高小白施施然出了公主府。 这次没有说要带小狗子，小狗子也没敢直接跟上去。 直到唐晏成出了府，小狗子才确定驸马是真的把自己给忘了。心里哀叹道，难道上次的任务办的不够漂亮么？ 唐晏成也是有意没有带小狗子，否则每次还要避来避去的，太麻烦。刚好借此机会观察一下小狗子的反应，果然没有跟上来。 这也从侧面说明一点，安阳已经真的不再关心自己的私事了，或者说已经不在明面上关心自己的私事了。 还是沿路逛过去，唐晏成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在街上悠闲的走一走了？ 当初上街时处处小心，时时留意，生怕露出一丝的破绽。现在还是那条路，走起来却是轻松惬意了许多。 虽然还是有太多的压力和威胁，让他偶尔也有喘不上气的窒息感。 但只要前进就会有困难，好走的永远都是下坡路。 好在很多事情都已展开，自己这边也已经迈出了坚实的一步，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一定能够实现来京的目的。 来京的目的都有什么，自己可曾忘记了？ 不曾，正在一步一步坚定的推进，必须要达成。 师父当年吩咐的事情，自己可曾忘记了？ 也不曾，那是天大的恩情，必须要报答。 探寻母亲死亡的真相，自己可曾忘记了？ 更不曾，那是深入骨髓的仇恨和执念，必须要解开！ 还有那些底层百姓的苦难，自己可曾忘记了？ 始终不曾，那是自己主动选择的重担，必须要挑起！ 唐晏成越走步伐越轻松，越走眼神越坚定，越走心神越空灵。 周边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都突然消失不见，他的眼中只有眼前的道路，耳中只有师父当年的谆谆教导，脑海里则是空白无一物。 渐渐地眼睛无所视，耳朵无所听，鼻子无所闻，嘴巴无所言，似乎还差了一丝什么？ 是了，身躯无所动。 唐晏成突然停步，整个人身周荡漾着一种奇异的气息，仿佛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当中。 就那么一刹那的停留。 刹那即永恒。 外界看就是一刹那，但内里的世界却似乎过去许久。 唐晏成不禁有所明悟，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下一刻人潮入目，杂音入耳，唐晏成一下子又回到了当下。 小高和小白跟在身侧，并没有发现什么。 倒是柳念似乎有所觉察，扭头瞅瞅唐晏成。公子并无什么异样，但好像又有了一丝的不同。 唐晏成冲着柳念淡淡一笑，柳念从他的眼神里似乎看到了坚定、看到了自信、看到了无所畏惧、看到了一往无前！ 唐晏成自己才最清楚，与之前相比，自己的武道瓶颈已经出现明显的松动。而且不光是武道修为，更主要的是修为感悟有了质的提升。 这一段路的短暂修行，对自己今后的晋阶破境极为重要。 “柳姨，我们走！” 第89章 小墩子的见闻 柳念轻轻点头。 自从唐晏成接任金吾右卫中郎将之后，长期住在军营。柳念又不能随之前去，在公主府也没人敢给她安排事情做。 于是这段时间就只能安心修炼武道。 心无杂事，身无烦忧，没想到在武道上的境界提升巨大，已经隐隐看到七品的门槛。 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突破，对柳念来说还真是一个意外之喜。 几人来到酒仙居后，李奉连忙将他们带到一处包间，这里极为安全。 然后将小墩子口述的材料摆在面前案几之上。 唐晏成并不着急，一页一页的翻看。 边看边随口问道：“他可知道我们的真正身份？” 李奉道：“肯定不知，我没见过他，也只是在暗中偷听，有个专门的兄弟蒙面见的他。” 唐晏成不解问道：“那他怎么会如此相信你们？” 李奉嘿嘿一笑，“谣言传的最凶的那天，我把他手脚捆住，再堵上嘴，然后扔在车里上了一趟街，回来之后就老实了。” 原来如此，估计是被吓到了。 崔哲那些狗屁倒灶的事还真是不少，小墩子把有的没的全都罗列了上去。 小墩子讲述的东西没有逻辑性，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还好李奉给整理分类，不然真要看的头疼。 其中大部分都是各级官吏对崔哲行贿的记录。 当然只是人名，有的甚至只有官员外形描述，并不知道姓名。 这小子也是一个机灵鬼，知道这些信息今后说不定会派上大用场，所以就特别留意记录，自己没看到的还向其他人旁敲侧击的打听。 所以这些消息也是驳杂混乱，说不定还有真有假，要想使用还须谨慎。 按他所说，下面人过来求官，小部分人是直接上门。大部分则是先要找一个姓刘的掮客，此人再联系陶师爷。 陶师爷先见一见，把该谈的全都谈妥后，才会安排崔哲接见一下。 然后崔哲怎么运作，小墩子就不太清楚了。 直接上门的以京城的官员为主，通过刘姓掮客的，则是以外地官员为主。 而且在崔哲这里，基本上是明码标价，比如一个江南的知县，就要白银十二万五千两。 一个普通知府十八万六千两。 如果想要更好的地方或盐道漕运等肥缺，动辄数十甚至上百万两。 至于为什么还有零有整，估计就是崔哲的一种特殊癖好。 洋洋洒洒几十条的记录，唐晏成越看眼神越是阴冷。 这还只是小墩子所知道的，那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呢？ 这些年到底有多少人走了崔哲的门路？ 等这些官员上任后能不想着把本捞回来么？ 最后苦的还是治下的百姓。 损天下而肥一人，可恨又可悲。 宣仁帝经常宣称天下吏治清明，不知在九泉之下看到这份名单会作何感想。 还有关键一点，崔用对此到底知不知情？ 如果知情，就说明他们父子同流合污，子唱父随。如果不知情，至少也说明崔用御子不严，被崔哲利用了他的影响力。 唐晏成暗想，以崔用的精明，不可能对崔哲的事丝毫不知情，最少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甚至在一些关键岗位上应该还会顺水推舟。 反正这些官员最后要感谢的都还是他崔相。 除了这些行贿的记录外，还有一部分就是崔哲的个人私事记录。 什么时间去了赌坊，什么时间去了青楼，什么时间去了三夫人的院子…… 嗯？ 三夫人的院子！ 看到这里，唐晏成与李奉对视一眼。 李奉笑道：“公子，属下对你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连这等隐秘之事都能未卜先知。” 唐晏成摸摸鼻子，这下歪打正着，估计崔哲会很生气吧？就是不知道崔用听说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在这些私事记录里，唐晏成重点关注了两点。 一是，据小墩子所知，崔哲不敢把各地的孝敬放在相府，而是专门放在城里的别院，或者城外的皇庄里。 应该有好几处，但具体在哪里，他就不清楚了，因为那几个地方从来不让他跟着去。 二是，就涉及到了上次崔哲让人讹诈他的事。 小墩子特别提到，那个被撞死的老头和哭叫的妇人，其实并不是崔哲自己的人。 而是原太子李瀚皇庄里的佃户。 唐晏成疑惑道：“李瀚的佃户怎么会为崔哲卖命？” 李奉也摇摇头，“这个属下也猜不到，崔哲难道还敢侵占李瀚的皇庄么？就算李瀚死了，但原太子妃和李瀚的儿子可都还在呢。” 唐晏成一时也想不通，就暂时放下。不过这件事，如果不是小墩子爆出来，还真不容易查清。 在这份口供的最后两页，小墩子还提供了一些无意中看到跟崔哲有所往来的人。这些人具体找崔哲办了什么事，他并不清楚，但看样子，应该都是有所求。 这些资料看似不重要，因为没有什么实际内容，也可能只是崔哲的一些个人往来而已。 唐晏城随手翻到最后一页，然后双眼就是一眯。 因为他在上边看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建宁侯董如玉。 此人曾经在去年连续求见了崔哲三次，具体谈了什么事小墩子不知道，不过看最后一次两人见面后，董如玉很是开心的样子。 唐晏成对这个建宁侯印象很是深刻，不光是因为他跟安阳有些暧昧关系，更主要的是此人当初应该是支持三皇子李潮的。 现在李潮已经残废，不知道此人现在又会是什么态度。 忽然，唐晏成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于是对李奉道：“你有没有感觉这条消息有些很特别？” 李奉拿过来又看了一遍，这就是他自己写的，自然很清楚，但也没看出什么问题。 “公子，崔哲见了这么多人，就算见了建宁侯，应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吧。是见的次数多了么？” 唐晏成已经看完，借机站起来，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边走边想，然后轻轻道：“不是这个原因，我怎么总感觉这个消息有什么问题呢？” 第90章 建宁侯的秘密 唐晏成嘴里喃喃道：“建宁侯……崔哲……崔用……” 突然他停在原地，眼睛亮了起来，“我知道了，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李奉连忙问道：“还请公子解惑。” 唐晏成没有说话，而是快速的思索了一遍，这才寒声道：“哼，原来如此，这个董如玉真该死！” 李奉暗暗想到，难道是因为安阳公主的原因么？ 唐晏成看看李奉，这才解释道：“你不用乱猜，此事的关键其实在于董如玉的身份。他可是建宁侯，是勋贵的一员，怎么能跟文官集团的崔哲过往如此亲密呢？” 李奉这才反应过来，“对，对，属下一直把他也当成一名普通的官吏了，忽略了他真正的身份。” 勋贵和文官不说天然对立，起码也是互相瞧不上。 在勋贵们看来，这大梁的天下都是自己祖上，跟随太祖皇帝出生入死才打下来的。每一寸的大梁土地，都有勋贵先辈们流下的血汗。 可你们这些文官做了什么？ 凭什么现在由你们做主，还要对勋贵指手画脚？ 手里有了笔杆子就能吆五喝六，也不想想你能站在奉天殿，都是因为劳资们的祖上！ 可在文官们看来，这些勋贵简直就是国家的蛀虫。我们承认开国的勋贵为大梁的建立付出了很多。 但朝廷也没有亏待他们啊？不但高爵厚禄，还可以封妻荫子，代代相传，还想怎么样？ 再说了，你看看朝廷现在的勋贵都是什么样？一个个除了斗鸡走马、游手好闲外，给朝廷做了什么贡献？ 不说全是草包，但绝大部分也都是“玩胯”子弟。凭什么身居高位，享受朝廷的供养？ 要知道文官若想出人头地，那是要寒窗苦读，搏命科举的。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就算如此才有几个人能有幸位列朝班？ 所以勋贵和文官两个群体的对立，根本不是一两人的问题，而是整个利益集团的对立。 可问题就出现在这里，建宁侯董如玉毫无疑问就是勋贵的一员，现在怎么会跟崔哲走动的如此频繁？ 唐晏成再联系董如玉和崔哲的交往时间后终于发现了端倪。 两人三次的见面时间都是在去年的年中和年底前。 那个时候，正是董如玉的老爹卫国公董山刚刚去世不久。 要知道董如玉只是卫国公的嫡次子，按理说他是没有资格袭爵的，因为他还有一个身为嫡长子的大哥董如刚。 但这个董如刚却在袭爵的关键时刻，表现的极为不智。按宣仁帝当时的圣旨里所说，就是行为轻佻，在父丧期间失德。 具体怎么轻佻，又是怎么失德，旨意里没有明说。但既然已经能写在圣旨里，就说明性质肯定很严重。 董如玉因此才能一脚踢开大哥，成功袭爵。 虽然爵位由国公降等到侯爵，但那也是凭空落下来的大馅饼，董如玉自然不会不满意。 那他大哥董如刚又怎么会在关键时刻轻佻和失德呢？ 联系董如玉见崔哲的时间，合理推测一下，会不会是崔哲在里边扮演了一个关键的角色？ 崔哲出手后，或真或假的一顿操作，将董如刚的名声彻底搞臭。联想到他搞臭唐晏成的手段，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如果崔用此时再在宣仁帝耳边吹吹风，那爵位自然就不会再考虑董如刚。 唐晏成之所以会如此推测，一方面是董如玉如果要自己搞臭董如刚，肯定也会有办法，但能不能达到相应的效果很难说。 另一方面，如果宣仁帝不支持，就算董如刚名声败坏了，皇帝还可以直接将爵位削除，董如玉照样两手空空。 所以董如玉才会找到了关键的人物崔哲，而崔哲肯定会将此事报告给老爹崔用。 因为这是文官集团一个绝好的机会，一个可以在勋贵集团里安插暗子的机会！ 虽然勋贵们的后代大多不堪，但以保国公傅远为首的勋贵主事人等还是很清醒。 文官集团要想获知更多勋贵间的秘密，只有让同样拥有爵位的人才能接近。 要知道卫国公董山生前，可是跟保国公傅远齐名的存在，尤其是在军队体系里影响力很大。 董如玉的出现，正好满足了崔用的一切要求，于是双方一拍即合。 想到此，唐晏成忽然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如果董如玉真的已经暗中投靠了崔用，那他极有可能会把傅远等一些勋贵的秘密安排透露给崔用知道。 怪不得傅远处处被动，除了崔用的势力庞大之外，董如玉的存在应该也是一个原因。 而且看情况，傅远应该并没有发现董如玉有问题，否则傅远有的是办法让董如玉老老实实。 接下来唐晏成就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傅远。 唐晏成几乎没有思考就做出了决定，不能。 或者说暂时不能，要说也要看时机。 否则一个金吾卫的中郎将，是怎么得知建宁侯跟崔用之间的秘密关系？到时傅远估计防备唐晏成更甚于防备董如玉吧。 至于董如玉会不会给勋贵造成更大的损失，唐晏成其实并不在乎。 虽然现在跟傅远关系良好，但这是勋贵自己不检点，被人抓到了把柄，关唐晏成什么事？ 再说了，勋贵们吃点亏，对唐晏成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他到时就可以扮演救世主的角色，那时再伸手拉一把，应该会得到更多的好处。 想到此，唐晏成忽然感到自己是不是有些腹黑。但世事如此，不得不这么做。 于是对李奉道：“这条消息，就到此为止，除了你我之外，任何人不能知道。” 李奉凛然受命，他还没看到唐晏成对哪一件事如此郑重。 说完之后，唐晏成又把那份口供拿起来，将其中涉及到吏部的官员和事件圈了出来，让李奉单独誊抄一份给他。 他会把这个名单交给唐天。相信唐天利用这个名单，再加上佟贵的那位同年，应该就可以拿到更多的实锤。 同时把其他跟吏部关系不太大的一些人员圈出来，仍然留给了李奉使用。 同时也让李奉在暗中查找崔哲秘密存放资财的地点，看看会不会有意外收获。 李奉疑惑的问道：“公子，你让属下查找秘密存放钱款的地方可以理解，但把这些行贿的事交给属下主要是为了什么？” 第91章 原来是先帝的护卫 唐晏成指了指李奉，“你呀，可不能光考虑自己，还要把下边人推起来才行。” 看看还有些疑惑的李奉，没好气的道：“让你准备安插到拱卫司的人选，可都准备好了么？” 李奉不知道唐晏成怎么突然换了话题，连忙道：“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安排。” 唐晏成点点头，“昨日上午陛下已经下旨成立拱卫司，下一步就是人员招募了。” 这时李奉才有些反应过来，问道：“公子的意思是，将这些材料交给拱卫司？” 唐晏成道：“是也不是。最终肯定是要交给拱卫司去办，这事我们还办不了。不过不能直接交上去，而是交给你安排的那几个人，这样他们不就有功劳了么？” 李奉这才恍然大悟，“哦，属下明白了，这样他们就能在拱卫司脱颖而出，从而得到提拔和重用。公子的手也就能更加握紧拱卫司了。” “终于反应过来，还不算太笨。” 李奉挠挠头，“属下在基层久了，对官面上的事考虑的确少了些。” 唐晏成也是点到为止，临走前让李奉转告婉五娘，自己已经见过翠烟，也让婉五娘将有关崔嫣的情报要事无巨细及时的报过来。 从酒仙居出来后，唐晏成还是安步当车，一路悠闲。在路过春华街的糖饼店时，顺手买了几个糖饼。 同时也将那份名单留了下来。唐晏成还在里边加了一句话，此事交周处置，注意控制范围。 一个时辰后，唐天就拿到了这份名单，看完之后感慨万千。 自己昨天还在抱怨吏部如铁桶一块，这才过去半天时间，公子就交给他这么多线索。 狗屁的铁桶，在公子眼里跟筛子没有区别。 公子真乃神人也，只是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至于将此事交给周处置这句话，唐天一看就明白了。 这是要给周忠站稳脚跟送料呢，公子曾经答应帮助周忠，这不就来了？ 等拱卫司招募完毕，让那几个小子把这些材料调查清楚，再上报周忠。到时小子们立功，拱卫司立威。 小皇帝还不得对周忠另眼相看？ 公子要求控制范围的要求，就更是明白。 崔用一党势力太大，就算凭手里的材料也很难说能把崔用扳倒。 那么就只能温水煮青蛙，一步一步来，慢慢的将崔用周边的羽翼铲除干净，到最后再处置崔用本人就会轻松无比。 想到此，唐天不禁一阵的狞笑，那这次就将范围控制在吏部好了。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唐天的敏感度确实要比李奉高出了不少。 唐晏成可不管唐天如何想，这次他没有再回公主府，而是带着小高小白直接返回金吾右卫。 柳念在岔路口与他们分手，直接返回公主府。 看着唐晏成越走越远的背影，柳念不禁感叹，公子是真的长大了，主母在天之灵肯定满心欣慰。 当唐晏成返回金吾右卫之后的第二天，上报补充缺额的奏折终于得到了批复。 兵部在批复上说，同意补充缺额，可从各军抽调或民间招募。 唐晏成将冯文年和几个文书主事找来一同商量。 几人讨论半天，认为两个途径各有优劣。 若从其他禁军抽调，首先面临的就是，来的肯定是不咋地的人，好兵谁都想要，不可能平白无故送给金吾右卫。 但好的一点是，这些军士对禁军体系熟悉，训练起来容易上手。 从民间招募的话，缺点也比较明显，首先是速度比较慢，其次招来的人就是一张白纸，需要从头调教，费心费力。 当然好处也很明显，这些新兵执行力强，没有兵油子气，从头训练反而容易出效果。 最后，唐晏成拍板，决定两条腿走路，不过以民间招募为主，其他禁军抽调为辅。 他也不想把其他各军不要的垃圾划拉到自己碗里。 当然也不能完全靠民间招募，如果几个月都招不满，就失去意义了。 而且即使从其他禁军抽调也要严格把关，务必要严格审查军士背景。防止有人掺沙子。他也是被掺怕了。 他还打算去找找段仁杰和石勇，看看他们有没有合适的人推荐。 当然唐晏成本来也想过让唐天和李奉多安排几个人进来。 但此事从现实看还是有难度。 唐天那里本身人就不多，加上现在又安排人进入了拱卫司，再加上其他事情的布置，很难再抽出人。 李奉那边也是如此，他大部分的人都安排在了车马行和南洛帮，也要往拱卫司掺沙子，能调动的人手也不多。 婉五娘那里更是以女子为主，根本不合适。 不过从唐晏成内心来说，他也不希望把大部分的人手都安排在金吾右卫，用人的地方很多，网要全面铺开才有效果，都集中在金吾右卫，太浪费。 还有一点，他认为即使不安排更多的人，也能牢牢把控金吾右卫，确保军权不会旁落。 既然如此，那就先去找找同为金吾卫的石勇吧。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不知道现在石勇混的怎么样。 这次去的时候，还把冯文年一起叫上，两人换了常服，带着一队亲卫营骑马赶去金吾左卫。 别看都是金吾卫，但因为分为左右，中间隔着皇城，所以两卫平时的联系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基本没有什么往来。 金吾左卫的中郎将唐晏成并不熟悉，只知道叫钱亮，也属于勋贵一系。这次去他不打算拜会钱亮，只是想私下跟石勇见一面即可。 从金吾右卫到金吾左卫需要绕过皇城，这次唐晏成没有走南边，那边毕竟人多。 这次他直接从北边绕行，过了玄武门后，再绕道东安门。 路过玄武门时，唐晏成特别减缓了马速，转头仔细看了看。 玄武门果然不愧是皇城的北部巨盾，高大的城门楼，不光是通行，还可以作为战时堡垒使用，坚不可破。 唐晏成转头问冯文年，“玄武门的守将是谁？” 冯文年对这些人事掌故再熟悉不过，立即说道：“姓常，叫常清。是先帝龙潜时的贴身护卫，先帝对他极为信任，所以才安排到玄武门，很多年了呢。” 唐晏成若有所思道：“原来是先帝的护卫啊……” 第92章 这是你在帮我的忙 唐晏成顺口问道：“他为人怎么样，你跟他熟悉么？” 冯文年撇撇嘴，“我之前再蹦跶，也够不上常清的级别啊。常清可是从三品，比你还高一级呢。” 唐晏成挑挑眉，想想也是，冯文年最多听说过，想要熟悉估计确实很难。 冯文年接着道：“不过也就跟着老头子见过几面，只能说互相认识，但我跟他并没有说过几句话。” 然后想了想道：“他给我的感觉就是不苟言笑，非常板正，是一个典型的军人。跟任何人都很冷淡，或许先帝就是看中了他的这种性格吧。” 唐晏成点点头，如果玄武门的守将八面玲珑，跟谁都能聊几句，宣仁帝晚上估计也睡不着觉。 心里想着不知道这个常清对李鸿是什么态度，胯下坐骑不停，就已经过了玄武门。 来到东安门外之后，唐晏成只和冯文年两个人走路进去，让亲卫营在门外远处等待。 来到营门处后，冯文年上前通报自己的身份，请军士通传。 时间不大，石勇派了一个亲卫前来迎接，带着两人向里走。 金吾左卫的布局跟金吾右卫基本相当，并没有太多的不同。 石勇现在已经升任副将，地位排在中郎将钱亮和另一个老牌副将的后边，算是三把手。 两人来到军帐前后，亲卫没有禀报，直接将两人放了进去。看来石勇刚才已经有了吩咐，对冯文年很是信任。 当他俩进去之后，只见石勇正在伏案写着什么，也没抬头，只是嘴里道：“冯兄稍坐，待我写完这一点。” 冯文年知道，这并不是石勇故意敷衍他，而这就是石勇的性格，拙于人情应对。 当然也跟冯文年有不见外的意思。 冯文年故意揶揄道：“石副将现在架子大了啊，还不看看谁来了？”如果就他一个人等会也无妨，毕竟唐晏成一起来的，作为下属，有必要提醒一下。 石勇闻言这才抬头，当他看到唐晏成时明显一愣，连忙将手中的毛笔放下，噌的一下站起来，绕过桌案就来到近前。 嘴里还大声道：“罪过罪过，原来是唐将军到了，小弟有礼了！” 唐晏成连忙将他拦住，笑道：“石头，你这级别越来越高，礼节也越来越多了呢。” 石勇嘿嘿一乐，“我可比不得你们，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才行，礼多人不怪嘛。” 其实石勇的担心也很正常，按常理来说，以他的修为和年纪背景等，根本不可能做到副将的高位。 但石勇却是连续立功，还都是大功，朝廷也不得不赏。尤其是在宣仁帝和李鸿看来，石勇就是那种典型的忠君之人。只要你对他好，他就能为你卖命。 如此性格纯粹加上背景又干净的人，怎么可能不得到李鸿的重视？ 当然这种性格在军营里能不能得到其他官僚的认可，那就两说了。 等三人坐下，亲卫泡好了茶，石勇这才说道：“唐兄，自打你高升金吾右卫中郎将之后，本来要去当面恭贺的。但奈何军务繁多，实在身不由己，就只能送去一封贺信。一拖再拖，到最后有时间都不好意思再去了，还请你不要见怪。” 唐晏成看得出来，石勇没有说谎，反而还把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足见真诚。于是立即道：“石头，你这么说就没把我当成兄弟呢。” 说着一指冯文年道：“你以为他给我当面道喜了么？不但没有，还天天给我添乱呢。” 说完三人一起哈哈大笑。 寒暄之后，石勇问起来意，唐晏成也不客气，就直接将来意说明。 石勇听后直接道：“此事倒不算难，不过金吾左卫这里如果要调人出去必须要钱将军审批方可。” 金吾左卫上次的伤亡并不重，员额基本是满的，但石勇说的对，要想调人肯定要钱亮同意才行。 唐晏成摇摇头道：“我就想私下找找你，不想通过官面的手续，到时给我一些歪瓜裂枣不要还不好。” 石勇听后道：“如此的话，那就只能在其他方面想办法。” 微一沉吟试探问道：“我除了金吾卫之外，也就对南军熟悉。我来到金吾左卫后，也不好大规模的调动，原先那些手下大都还待在南军。你要不嫌弃，我倒是可以问问。” 唐晏成听后就是一喜，连忙道：“当然可以，只要是你介绍的，我照单全收。” 虽然南军的整体素质不如几大禁卫，但胜在背景单纯，执行力强。这些人正是唐晏成可以接受的。 石勇也想借这个机会给原来的兄弟一个好的出路，去了金吾右卫肯定比待在南军要好的多。 冯文年直接问道：“石头，你大概能说动多少人过来？” 石勇思索一下道：“暂时不能确定，不过三四十人应该问题不大吧。” 能一次说动这么多已经很不错，唐晏成和冯文年都很满意。要知道这些都是老兵，只要稍加训练，就可以直接带新兵了。 谈完正事，三人又闲聊片刻，唐晏成站起身告辞，“石头，真是多谢你了。那就如此说定，具体你让人直接找老冯即可。我们就先告辞，回头再找机会喝酒。” 石勇也紧跟着站起来，认真的拱拱手道：“唐兄你错了，这哪里是我给你帮忙，这是你在帮我的忙呢。我一直发愁这帮老兄弟的出路，现在能有这么好的机会，我是求之不得啊。” 这话一说，唐晏成和冯文年听的都很舒坦，谁说石勇不懂人情世故？ 唐晏成拍拍石勇的肩膀，让他不用再送，以免引起更多人的关注。 两人出了东安门，汇合亲卫营后又原路返回。 冯文年问道：“现在去哪里？” 唐晏成道：“既然石头都帮忙了，姓段的也不能落下，咱们去羽林卫走一趟。” 冯文年道：“正有此意。” 羽林卫的军营在皇城西北，占地面积比金吾右卫大了太多。整个羽林卫多达五千人，光是副将就有四个，段仁杰排在最后。 大半个时辰后，当唐晏成等人来到羽林卫门口时，冯文年上前通报。 等待良久之后，才从里边走出一个小校，冲着冯文年道：“回禀参军，段将军临时有事，适才已经出城了，现在不在军营之中。你是要等一等，还是改日再来？” 第93章 明里一套暗里一套 冯文年一听就有些火，“人不在，你还让我等了这么久？” 小校只能不断赔礼，冯文年还要再说时，唐晏成拦住了他，直接道：“既然人出去了，那我们改日再来吧。” 说完拉着冯文年转身离开。 冯文年还在气鼓鼓，抱怨道：“不会是老段不打算见我们吧？” 唐晏成本来并没有多想，段仁杰作为羽林卫副将，临时有事出营再正常不过。但听冯文年一说，心里也是一动。 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不要胡说，老段不是那种人，应该确实不巧而已。” 当两人离开后，那传信的小校返身跑进军营，来到一座大帐前禀报道：“将军，来人已经走了。” 里边传出一个声音，“知道了。” 段仁杰在大帐内眉头紧皱，眼神纠结。 他之所以没有见唐晏成和冯文年还是因为他的老爹段半城。 前两天，段半城将他叫回家中，父子两人密谈良久。 段仁杰虽然不是段半城的嫡子，但毫无疑问现在是段半城最得意的儿子。这次段半城对段仁杰说了很多事。 其中最主要的意思就是，现在驸马唐晏成跟宰相崔用正面交锋，为了避免被殃及池鱼，要段仁杰务必注意跟唐晏成保持距离。 段仁杰一开始并不理解，反对道：“父亲，我只是跟驸马有些私交而已，又不牵扯朝廷大政，如何不能交往？” 段半城还是很有耐心，娓娓道，“不是不让你们交往，而是现在正是风头浪尖，明面上要注意，不然为父的压力也很大。” 段仁杰不解道：“此事跟您又有什么关系？” 段半城叹口气道：“你现在也出息了，很多事也要告诉你。我段家只是一介商贾而已，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除了为父筚路蓝缕之外，主要是这几年靠上了崔用。” 顿了一下接着道：“或者说为父不得不傍上崔用，否则说不定段家早就不存在了。这层关系你应该也能猜到，你所不知道的是，段家大半的家产其实现在都是崔家的了。” 段仁杰就是一惊，不等他发问，段半城就摇摇手，继续道：“这也无所谓，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算丢了还可以再赚。但段家的延续不能丢，否则为父哪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今后你在官面上，也算是我段家的依仗，因此一言一行都要慎重。之所以对你这么说，就是为父最近发现崔用跟唐晏成，或者说跟陛下之间似乎已经难以调和了。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段半城老谋深算眼光毒辣，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就能窥见许多背后的逻辑真相。 “这段时间的各种事情，一旦串起来，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尤其是京城谣传崔哲和其庶母之事后，我猜崔用已经对唐晏成难以忍受了。” 谣言之事虽然办的隐秘，但那只是李奉等人隐秘，唐晏成几乎就已经是明牌。在段半城这种有心人稍微调查，就能得知其中的猫腻。 何况是崔用本人？ 根本瞒不住。 亲手逼死了爱妾，禁足了儿子，在百官面前丢尽了脸面，崔用能好受的了吗？虽然对外说是谣言，但就算是谣言，当朝堂堂宰相都敢被人造谣，哪还有官威可言？ 其实所有人都在等待崔用的报复，不知道会是多么的疾风骤雨。 段仁杰当然也听说了宰相府的香艳故事，而且他听的还都是加工过的，绘声绘色，听的时候也是津津有味。 现在突然发现这件事竟然还能跟自己挂钩，禁不住也是郑重起来。 “父亲，你是怕崔用对我段家有意见？” 段半城点点头，“为父跟崔用已经牵扯的太深，无法回头。如果他能继续为相，那我段家说不定还能过几天好日子。但如果他一个不慎失手的话，那我段家也将面临灭顶之灾。” 段仁杰直接道：“父亲不看好崔用么，陛下能斗的过他？” 段半城摇摇头，严肃道：“你这种想法要不得，这不是看不看好的问题。凡事都要做最全的谋划，做最坏的打算。崔用看似风光，但真的就能常青不倒么？为父虽是商人，但也常读史书，有多少臣子能斗得过皇帝，除非直接造反！” “但崔用有那个胆子和实力造反么？不说他还握不到更多的军权，勋贵那边他根本就摆不平。再看陛下，虽然年少，但几步走下来，已经逐渐扳平了劣势。不但握住了几个禁卫，还成立拱卫司，拉拢了保国公，假以时日难言胜负啊。” 段仁杰不解问道：“既然如此，那崔用为什么不向陛下输诚，岂不是皆大欢喜？” 段半城瞅瞅段仁杰，“你呀，就是在禁卫待的久了，对官面上的事根本不了解。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把你叫回来的原因。自古君权与相权哪里能平静相处？这就是不可调和的矛盾，谁在那个位置上都一样。” “崔用也是不得不进，身不由己。他如果靠近陛下，陛下也不会信任他，早晚被边缘化，有朝一日陛下肯定会进行清算。况且他又怎么可能放的下这滔天的权势呢？权力之毒一旦中了，就难以解开。” 段仁杰低头道：“儿子受教了。那您为什么还要我跟驸马保持距离呢？” 段半城道：“我是让你跟他在明面上保持距离，别被崔用那边抓到把柄。另外也担心你被驸马给利用了。” 段仁杰有些不服，段半城指指他，“你可千万不要小瞧驸马，跟他比起来，你还太嫩。我看此子行事，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但却步步为营，端的高深莫测，绝非池中之物。” 段仁杰心道，那小子有这么厉害么，我怎么没感觉出来？ 段半城继续说道：“你跟驸马的私人关系必须要保持好，但明面上最好不能再有密切的接触。这个度你要把握好，万万不能得罪了他。” 段仁杰道：“你的意思就是明里一套暗里一套呗？但如果被崔用发现了的话，那岂不是更加不妙？” 第94章 摆明了来监视你 段半城冷哼一声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段家也不欠他崔用的。你只需做好自己的事，剩下的自有为父转圜。” 此刻才显露出凌厉的枭雄本色。 段仁杰心里道，这脚踩两只船的事可不好办呐。老爹的事他管不到，至于自己这边怎么跟唐晏成打交道才是头疼的。 回到羽林卫后，这两天段仁杰还没决定呢，就听到小校说冯文年求见。他一问来人的长相，就知道唐晏成跟在后边。 这就只能不见了，但他还是故意拖了一段时间，希望唐晏成能明白他的苦衷。 他毕竟跟石勇还是不同，石勇孤家寡人一个，他身后可是有大家族要考虑的。 唐晏成也没有太过在意此事，世事本来如此，不可能让所有人都陪着你走到最后。走着走着散了的，才是大多数。 至于段仁杰他也有所猜测，估计是受到了一些压力。他也相信，段仁杰即使不站在自己这边，也不会与自己为敌。 等唐晏成和冯文年回到金吾右卫不久，有门口的小校来报，说是营前来了两个人，自称是朝廷委派的副将和长史。 唐晏成一听陡然皱眉，紧接着洒然一笑，崔用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二皇子事变之后，金吾右卫的高层被一扫而空。 现在也只有唐晏成一个中郎将，下边就直接是各营校尉和具体办事的几个文书主事。 朝廷借着补充缺额的名头，顺势将金吾右卫的高层补充完整，唐晏成也说不出什么。 虽然那两个人还没有见到，唐晏成就知道肯定是崔用安排的。 如果是李鸿或者保国公安排的，一定会提前跟他打招呼。 既然没有提前得到消息，要么是李鸿或者保国公也不知情，要么就是他们认为这事很正常，没有办法阻止，也就不必提前告诉他。 应该是后一种情况的可能性更大。 这其实就是阳谋，暗地里不行，那就来明的，摆明了来监视唐晏成。 既然如此，那就来呗，堂堂驸马中郎将还能怕了两个手下？ 唐晏成直接吩咐道：“那就让他们进来吧。另通知各营校尉、副尉和文书主事，一起到大帐议事。” 小校领命退下。 时间不大，从大帐外进来两人，前边是一个黑脸大汉，络腮胡子，膀大腰圆，比唐晏成高了一头。 表面看着粗犷，但双眼却精光四射。 仔细感受一下，此人起码有着武道六品上甚至七品的修为。 在他旁边是一个身穿文士衫的白净中年人，个头也不高，看起来很是斯文。 这两个人站在一起，一文一武，一高一矮，一黑一白，还真是绝配。 那黑大汉入帐之后，向前两步，声若洪钟，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卑职褚同，朝廷委派为金吾右卫副将，见过唐将军。” 旁边的文士接着行礼道：“属下祁诵，朝廷委派为金吾右卫长史，见过唐将军。” 两人说着将手里的文书高高举起，递给唐晏成。 唐晏成绕过帅案，来到二人身前，笑着道：“原来是褚将军和祁长史，本将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们盼来了。欢迎啊，偌大个金吾右卫我一个人还真是忙不过来呢。” 说着将两份文书接过来，装模作样的打开看看。 祁诵接口道：“唐将军谦虚了，我来之前，可是听说唐将军将金吾右卫带的有声有色呢。” 唐晏成抬起头，看看祁诵，直接问道：“是吗？你听谁说的？” 祁诵一滞，这不就是随口一说嘛，还真问啊？略一迟疑道：“都是同僚之间的一些闲聊罢了，不值一提。” 唐晏成道：“既然是闲聊，怎么能在军中胡乱说呢？要知道军中无戏言。” 祁诵完全没想到，唐晏成竟然在刚刚将任职文书接过去，就给他来个下马威，而且还是如此的不留情面。 只能拱手道：“属下知错，下次一定注意。” 唐晏成见状，忽然展颜一笑，“不必如此，我这个人很随和的。” 祁诵心道，你这不叫随和，叫喜怒无常。抹了一把冷汗，暗暗告诫自己今后务必要谨慎。 唐晏成转头问褚同，“不知褚将军之前在哪里高就？” 褚同大声回道：“启禀将军，卑职之前是黎州守将。” 黎州处在洛都与静安军之间，对朝廷来说就是防范静安军的前线。 崔用把此人调来，用意太明显不过。 唐晏成点头道：“原来是黎州，那里跟汾州接壤，也算是邻居呢。不知将军可去过汾州？” 褚同道：“卑职身负军命，从不擅离职守。” 明白了，就是无法争取过来呗。 想想也是，如果能被唐晏成轻易挖墙角，崔用又怎么可能会把褚同调过来。 这时各位校尉和文书已经来到帐外，唐晏成让所有人全部进来。 然后向众人介绍了褚同和祁诵的身份，同时也明确了他们的分工。 祁诵很简单，军中的文书主事都由他分管，包括后勤、采购、军饷以及所有的文书往来等等。 只是冯文年的录事参军职责监察，独立存在，不归他管。 至于褚同，唐晏成直接将第一营、第二营和第三营划给他负责。 这个划分其实有些故意。 第一营的校尉是常扬，老兵油子一个，独善其身，不太会随意倒向哪一边。 第二营校尉王超，是上次大比时的第五名，曾经是亲卫营的副尉。在甘强和柏松死后，二营和四营合并，王超接任校尉。 第三营的校尉是楚庸，唐晏成的暗子。 把这三个营划给褚同，他也没有话讲，就是按顺序划的嘛。 但褚同想要拉拢常扬和王超难度很大，所以他最有可能把目标放在楚庸身上…… 到底是谁在监视谁，还真不一定。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唐晏成的主要注意力就放在了新兵招募上。 一连过了十余日的时间，民间招募的进展还不错，主要是金吾卫的待遇和地位相对较高，应征的热情还是可以的。 加上石勇那边安排的三十余人也已到位，总的招募进度已经过半。 这一日，唐晏成刚询问完入营新兵的分营及训练情况，唐虎从外边进来，手里捧着一个食盒，放到了帅案之上。 唐晏成一看就知道是李奉送来的，不知道这次会有什么消息。 第95章 皇庄里的黑影 唐晏成将密信打开，主要内容是婉五娘转来翠烟的汇报。 因为唐晏成提前吩咐过，只要是翠烟的消息，事无巨细都要全部报过来，所以婉五娘就没有筛选，仅仅是按时间进行了排序。 唐晏成仔细观看，第一条就是相府里的三夫人突然悬梁自尽，听说崔用很生气，不许任何人在家谈论此事。与此同时大公子崔哲似乎被禁足了。 唐晏成一看就知道是那条谣言起作用了，不知他们父子现在关系是否还好。 唐晏成发誓，真的是歪打正着。 剩下的内容几乎把崔嫣每一日的大体活动都记录了下来。 比如初三日，上午在医馆出诊，下午与翠烟探讨病历。 初四日，出诊半日，还有半日在研究草药药性，研制新的药丸。 …… 这些都是日常所为，一直到初八日，唐晏成才看到一条特别的记录。 那一天，有相府小厮过来传信，说是崔用让崔嫣回府。 崔嫣明显不愿意，似乎知道崔用找她的目的，但无奈还是要回。 就在那天夜里，翠烟再次发现崔嫣在半夜时分，悄悄出门。 还用一件黑袍将头脸全部罩住，不知去了哪里。 翠烟不敢跟随，只能暗暗计算时间，足足两个时辰后崔嫣才独自返回。 面露疲态，眼神忧虑，在桌案前呆坐良久。 然后提笔在纸上写了些什么。 第二天早上，翠烟借着收拾房间的时机，偷偷看了一眼，发现那张纸上写着几个草药的名字，有夏枯草、黄芩、木通、大黄、地龙、丹参、黄精等等。 翠烟以为只是普通的药方，就没有太在意。 之后崔嫣再次返回医馆坐诊，但还是经常凝眉思索，看起来似乎心事重重，状态并不太好。 唐晏成将这些记录全部看完之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姑娘的生活很单调。从另一个方面也能说她对医术确实很有兴趣，活得很充实。 除了那夜外出一事外，其他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实在想不到，崔嫣夜晚神秘外出到底是去做什么事。但看来肯定与崔用有关，因为两次都是在返回相府之后再偷偷外出。 算了，想不到就不想，他将那几个草药的名字单独抄下来，然后将密信拿了起来。 刚要喊唐虎时，就见这小子捧着一盏油灯走了进来，嘴里还得意的说道：“公子，这大帐里太暗了，我给你添一盏灯！” …… 又过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新兵的招募基本完成，大部分都是从民间征召。如此也好，那就一张白纸从头画吧。 第二日一大早，唐晏成刚换好衣服，想要到校场去时，唐虎忽然跑了进来，对唐晏成道：“公子，刚营门有人找你，我就去看了一下，你绝对猜不到是谁。” 唐晏成笑道：“还卖起关子了，赶紧说。” 唐晏成凑近他，小声道：“是左子建。” 唐晏成也是一愣，奇道：“他怎么来了？” 左子建之前是公主府的侍卫统领，后来在范应克刺杀唐晏成之后被羽林卫带走调查，准备严惩。 后来还是唐晏成找了安阳出面，才将他保了出来，然后就安排到了西城外的皇庄里担任护卫头领。 这一转眼就过去几个月了，唐晏成自那以后还真就没有见过他。 只是每个月皇庄的刘管事会给唐晏成递交一份报告，里边偶尔会提到左子建。 说他把全家都搬到了皇庄居住，也算是对唐晏成表明了忠心。 每日里负责整个皇庄的护卫，尽职尽责，白天晚上巡查不辍，很是仔细。 今天他怎么会来到金吾卫，难道皇庄发生了什么事么？ 左子建一进来，唐晏成就发现了他与之前的不同。 整个人比以前要黑了不少，应该是每日巡查被晒的。但精神头看着不错，眉宇舒展，不像之前压力太大。 左子建看到唐晏成后也很是激动，毕竟他能活着走出来，还是要多亏了唐晏成，否则说不定现在还在大牢里蹲着呢。 再加上唐晏成今非昔比，高居中郎将，天子心腹，又岂是他现在能比的？ 连忙上前两步深施一礼，颤声道：“属下拜见驸马！” 唐晏成将他拦住，笑着道：“老左，好久不见，你还好吧？” 左子建憨厚一笑，“属下都好，就是怕办不好差事，给驸马添乱。” 唐晏成道：“我都知道，刘管事说过，你做的很好，他对你评价很高呢。” 左子建连道不敢。 寒暄过后，唐晏成问道：“你今天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 左子建一拍额头，“哎呀，差点把正事忘了。此事异常紧急，还请驸马定夺。” 唐晏成见左子建的样子也知道发生了大事，“慢慢说清楚。” 左子建道：“是这样的，前几日刘管事找到属下，跟我说了一个情况。皇庄里有不少的小孩子，虽然年纪小，但也都感念驸马减免佃租的恩情，对皇庄的事都很上心。” “其中有个孩子叫小柱子，今年才十二岁，但却非常机灵。那天他带着几个小一些的孩子在田地边玩耍，就看到三个陌生人在那里东张西望。看到这些孩子后，那几个人还特意走过来打听，询问这是谁的地。” “小柱子自然说是驸马的，那些人又问了一下皇庄的大致位置等等，然后就离开了。小柱子感觉很奇怪，于是立即告诉了刘管事。刘管事也觉得有些异常，就找到我，让我多加留心。” “我一听就认为里边肯定有问题，一般人怎么会专门跑过来打听皇庄的事？于是从那天起，我就交代下去，让所有人全部警惕起来。尤其是到了晚上更是亲自外出巡逻，可一直过了三天都没有什么异常发生。” “他们还都说我谨慎过度，但我还是坚持己见，让他们不能松懈。结果就在昨天晚上巡查时终于发现了问题。” “当时我转到了皇庄的东南角，就突然发现有五六个黑影正在前边鬼鬼祟祟，不知在做什么。于是我就悄悄摸了过去，大概有十几丈远，就看到他们竟然在那里挖坑。” “我每天都在巡逻，那个地方也属于皇庄的土地范围，但因为沙石较多，不适合耕种，因此就一直荒着。当时就很纳闷，他们在荒地里挖坑做什么？” “那帮人动作还挺快，时间不大就挖了一个深坑，然后把几个粗布包裹轻轻放了进去，看起来还挺沉。接着就把土重新填埋，甚至还把表面撒了许多树叶做遮掩，做完后就快速离开了。” “等他们走了之后，我怕有人还在远处监视，就没有动。一直快到天亮时，确定没人监视后，才悄悄过去。用剑将那个坑挖开一小块，结果看到里边的东西后差点没把我吓死。” 第96章 他要办一件大事 唐晏成听到这里也感觉很不正常，立即问道：“那包裹里边到底是什么东西？” 左子建咽了一口唾沫，下意识的左右看看，然后用最低的声音道：“属下发现里边竟然是军弩、硬弓和军制佩刀。” “什么？”唐晏成听后也不淡定了，连忙追问，“你确定都是军用的弩弓和佩刀？” 左子建道：“属下到公主府之前就在禁军效力，那些东西天天摸，怎么会认错？” 唐晏成其实已经相信了左子建的判断，只是感觉有些太过不可思议而已。 要知道，所有的军用器械都会有编号，按人头配制，不定期检查。凡有数量不符立即调查，所以基本不可能有丢失的情况，此为其一。 朝廷内有明确的规定，除了军队之外，任何组织和个人不得拥有军用器械。尤其是弩弓，更是严禁中的严禁。但凡发现个人私藏，即刻以谋反论处，此为其二。 现在竟然有一批军械直接埋在了唐晏成的庄子里，他怎么能不吃惊。 先不管这些军械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管是谁放的，关键是他们放的目的是什么？ 其实根本不用深想，就连唐虎都能看的明白。 幕后之人将这批军用器械直接埋在了唐晏成的庄子之内，其目的昭然若揭，就是想嫁祸唐晏成谋反！ 唐晏成在大帐内来回踱了几步，转头问左子建，“此事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 左子建道：“属下昨晚是一个人去的，发现之后知道轻重，就直接来找驸马，庄子里的人都不知道。” 唐晏成点点头，慢慢推测道：“不管是谁在背后捣鬼，对方都是要给我栽赃。东西他们已经埋好，肯定要找到合适的时间和合适的人去挖出来才行。只要挖出来，人证物证俱在，到时就由不得我狡辩。” 唐虎一听立即叫道：“那我马上带人去把这些东西先挖出来，找个没人的地方丢了就是。” 不等唐晏成说话，左子建立即拦住道：“唐校尉不可，即便是你挖出来也很难解释的清楚。再说了，你能把这些东西丢到哪里？烫手山芋啊，说不定对方正在等着你去挖呢，到时好抓个现行。” 唐虎急道：“那怎么办，干等着吗？” 唐晏成抬手制止了他，“虎子别急，对方是昨夜埋的，为了夜长梦多，肯定会尽快推进下一步动作。以我判断，他们肯定会找一个相对独立的第三方去现场查看才有说服力。现在天刚亮，各个衙门都还没有上值，就算他们有所动作也只能等衙门开门才行。” 说到这里，唐晏成站住身形，对左子建道：“你现在立即赶回去，不过什么都不要做，只是将那个地方看住，不能让任何人接近。我现在立即入宫觐见陛下，我们只有快对方一步，才能将此事破解。否则慢一步，都有可能满盘皆输。” 左子建拱手应命，转身跑了出去。 唐晏成立即让唐虎给他更衣，他必须要在第一时间见到李鸿。 边换衣服，脑子里也在快速思索此事的应对。 沉声对唐虎道：“等我入宫后，你做两件事。一是让一队亲卫骑马到西安门处等我。二是立即封锁军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敢有违令者杀无赦。” 唐虎大声答应。 换好衣服后，唐晏成立即闪身出帐，也不骑马，直接从西腋门入宫。 唐晏成一个人赶到西腋门时，城门刚刚打开，拿出腰牌后，守门校尉才让他入内。 虽然都认识，但这就是规矩。 而且现在也是到了开门的时间，否则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夜间的宫门也是不会打开的。 唐晏成也不计较，入宫后不敢飞奔，只能快走。 此时天色尚早，李鸿应该还没有去御书房，唐晏成就直接来到奉天殿。 果然李鸿正在用早膳，听说唐晏成求见就是一愣。 两人已经多日未见，没想到唐晏成会突然这么早的入宫，难道是发生什么大事了么？ 李鸿三两口吃完，然后来到奉天殿的偏殿。 唐晏成一见李鸿进来，立即躬身行礼。小皇帝似乎精神不太好，估计是刚刚起床的原因。 李鸿摆摆手拦住他，问道：“姐夫，你一大早入宫，可是有什么急事？” 唐晏成看看李鸿身后的方吉，本想避开，但此时事态紧急，也不好做的太明显，只能直接说道：“微臣确实有一件急事，打扰陛下，还请恕罪。” 李鸿道：“说吧，什么事，朕还从没见过你这么着急的。” 唐晏成斟酌一下道：“陛下应该知道，微臣在破获恒隆商行敌方细作案时有些薄功，先帝赏赐了一座皇庄。” 李鸿点头，此事他听说过。 唐晏成接着道：“昨夜庄子的护卫在巡逻时发现一些异常，有人在臣的庄子地内挖坑埋了一些东西。护卫在那些人走后就打开查看，发现竟然是一批军用器械。此事非同小可，因此立即报告给了微臣。微臣深知干系重大，所以才第一时间入宫向陛下禀明，还请陛下明察。” 唐晏成没有任何隐瞒，一五一十的把情况说的清楚，此时可不是打机锋和模糊应对的时候。 李鸿一听大吃一惊，就连方吉都惊讶的抬头看着唐晏成。 唐晏成说话时就在注意方吉的反应，现在看来他应该也不知情。 目前基本可以排除方吉是幕后之人。 李鸿连忙问道：“里边埋的竟然是军用器械？” 唐晏成道：“不错，据说有军弩、硬弓和佩刀。此事明摆着是有人嫁祸于臣，还请陛下定夺。”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摆明自己的态度，给此事定个性。 李鸿微微点头，基本相信了唐晏成的话。他对唐晏成首先很信任，加上又是唐晏成主动汇报，那就应该不是唐晏成自己所为才对。 随即问道：“现在那些军械在何处？” 唐晏成道：“还在原处未动。” 李鸿皱眉想了想道：“此事既然涉及军械，又跟姐夫有所牵扯，那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才行。” 转身对方吉道：“去宣蒋……嗯，将周忠叫进来。” 方吉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李鸿，转身走了出去。 …… 与此同时，一个普通百姓打扮的中年男人，鼓足勇气来到了御史台的衙门前，今天他要办一件大事。 第97章 驸马要起事 当方吉出去后，李鸿小声问道：“姐夫，你可知道是谁在幕后操控此事？” 唐晏成眉头深皱，“陛下，微臣真的不知道是谁。不过可以预见此人肯定不简单，因为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弄到军械的。” 李鸿担心的也是此点，既然连军械都能轻易弄到，还敢陷害当朝驸马、金吾卫的中郎将，没有背景谁信？ 其实唐晏成是有些猜测的，跟他过不去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而又能想出如此毒计的就更是少之又少，跟一个人的行事风格很像。 这时方吉返回，后边跟着周忠一起进来。 李鸿直接下旨，“周公公，你立即带人跟驸马出城一趟，具体事情可在路上说。朕只有一个要求，把那些物证全部带回来，此事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周忠躬身领旨。 唐晏成也连忙告退，与周忠一起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后，并没有说话。 等走出奉天殿后，唐晏成几句话就把情况说清楚，然后问道：“周公公，你现在能调动多少人手？” 周忠立即道：“拱卫司现在总的在籍人数不足两百，但绝对信得过的也有数十人。” 这意思就是看你要什么人，如果想机密行事那就调心腹前去。 唐晏成道：“不用刻意，多带些人去也好。此事说不定就是拱卫司的第一个大案呢。” 周忠点头表示明白，唐晏成要把这件事办的堂堂正正，不会私下处理，否则很可能会引起李鸿的怀疑。 周忠前去安排，唐晏成则直接出宫来到西安门。 小高和小白带领一队亲卫早就等在这里，唐晏成直接翻身上马。 时间不大，周忠带着四五十人从西腋门出来。 唐晏成一看，这些人里还有几个熟面孔，都是勋贵子弟。尤其是跟在周忠身边的傅盛，身穿拱卫司特制的官服，骑在马上甚是威风。 其他人看起来都很精干，应该是周忠征召的具体办事小校。 傅盛一看到唐晏成马上就要过来打招呼，却被唐晏成用眼神制止。 众目睽睽之下，金吾卫和拱卫司还是要避嫌的好。 唐晏成策马上前迎接，周忠大声道：“唐将军，咱家奉陛下圣旨，随你前去拿赃，还请头前带路。” 唐晏成拱拱手，当先纵马出了西安门，直奔京都西门而去。 …… 此时那个中年百姓站在御史台的大门前，拦住一个刚刚要上值的年轻御史，试探问道：“上官大人，草民有天大的事情要举告，不知该去找谁？” 年轻御史就是一皱眉，心道你一个平头百姓能有什么事情举告？但御史大夫曲康安对百姓举告历来要求严格，不管是否有具体证据，都要认真接待并做好记录。 曲康安已经六十余岁，历仕三朝，去年才刚刚调任御史大夫。也是朝中少有的清正廉明之士，一向嫉恶如仇。 奈何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曲康安也是空有抱负难以施展。但他对御史台内部的要求却十分严厉，谁敢徇私舞弊，罪加一等。 年轻御史只好耐心问道：“你有什么事要举告？” 中年人大声道：“草民举告有人要谋反！” 此话一出，那年轻御史不但没有震惊，反而笑了，“你要举告谁谋反啊？”心里道，还谋反，不会是自己的牛丢了找不到吧？ 中年人也明白对方的态度是什么意思，立即大声道：“草民的确发现有人私藏禁品，肯定是要谋反。你要是不受理，俺就去皇宫敲登闻鼓！” 此话一出，年轻御史立即变的严肃起来，此时刚好又有两人进来，也听见了此话。 几人对视一眼，还是之前那个年轻御史道：“你随我进来吧。” 中年人跟着几人进入御史台，并在一处偏房里等待。 时间不大，那个年轻御史走了进来，并在桌案后坐定，拿出纸笔，对中年人道：“本官杨德，你可以叫我杨御史。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人咽了口唾沫道：“草民郑大，见过杨御史。” 杨德问道：“你要举告何事，详细说来。不过我要提醒你，如果敢诬告，朝廷律法规定是要反坐的。” 郑大身子轻抖，点头表示知道，然后直接说起来：“是这样的，俺家住在城西郑家庄。家里有薄田几亩，临近一处皇庄。昨夜俺起夜时，看到几个黑影冲着俺家的地走过去。俺以为有人要偷庄稼，于是就拿了一个锄头跟了出去。” 郑大说到这里抬眼看看杨德，也好像在整理思路一般，稍后接着道：“俺跟着那帮人走了一段后，就发现他们竟然在地里挖坑。不过那里不是俺家的地，俺也就没管了。但怕被他们发现，也就一直趴在旁边没有动。” “等那帮人埋好东西后，就听见他们说了几句话，俺才知道他们要谋反。” 杨德问道：“你都听见他们说了什么？” 郑大舔舔嘴唇，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大声道：“俺听到其中一个人说，这是第一批军械，务必要藏好，后边还会有大量的军械运过来。” 杨德就是一惊，追问道：“你确定听到的是军械？” 郑大慌忙点头，“没错，当时夜深人静的，听的很清楚，他说的就是军械。” 杨德提笔记录，然后让郑大继续说。 郑大看看杨德，继续道：“那人还说了一句话，草民觉得很关键。就是他说等……等……” 杨德一皱眉，“等什么？” 郑大道：“那人说，等驸马起事的时候，这批军械会有大用！” “什么？”杨德噌的站了起来，绕到前边，对郑大道：“你再说一遍，一个字都不要漏。” 郑大也豁出去了似的，挺了挺胸膛，大声道：“那人说等驸马起事的时候，这批军械会有大用！” “你确定听到的是驸马？” “确定，就是驸马！” 杨德按捺住心里的震惊，回到桌案后将其记录下来。 然后又想起一事，问道：“你可知那块地是谁家的吗？” 郑大道：“草民看的不是太清楚，不过应该接近那座皇庄了吧。” “你可知道那座皇庄是谁的？” 郑大道：“草民听村里的里正说过，好像是当朝驸马的。” 第98章 看谁跑的快 杨德已经无法淡定了，如果这个郑大所说属实的话，那将是天大的一条消息。 记录完毕后，又让郑大在上边按了手印，告诉他就等在这里不要动。 杨德拿着记录快速去找他的顶头上司，台院侍御史司默。 司默也是刚刚进来，一见杨德的样子就知道有事发生。 当他接过记录一看，更是直接站了起来，问道：“可是真的？” 杨德苦笑一声，“下官也不确定，不过郑大只是一个平头百姓，会无端的跑来御史台诬告么？” 司默微微点头，思索半晌后道：“此事非同小可，你跟我一起去向曲大人汇报吧。” 于是带着杨德求见曲康安。 当曲康安看完杨德的记录后也是震惊不已，直接问司默道：“你有什么看法？” 司默在来的路上已经考虑清楚，回答道：“下官认为，是否属实一查便知。” 曲康安点点头，提笔写下一份手令交给司默，“此事就交由你去办，先把那批物证拿到手再说。” 司默接过来，带着杨德返回公廨。换上官服后，再叫上一队御史台的官差出门而去。 司默本来可以乘轿，但为了节省时间也就选择了骑马。 当他们出发之时，唐晏成和周忠早已穿过西城门，直奔皇庄而去。 三十里的路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奔行了近半个时辰后，小校们都还无事，可有几个勋贵子弟就受不了了，嘴里直嚷嚷，吵着要休息。 周忠勒住马，脸色很是难看，转头死死盯着那几个勋贵子弟，冷冷道：“让你们平时加强操练，就是故意偷懒。现在一出公差就露馅，当拱卫司的律令是摆设吗？” 几人还想狡辩，这时傅盛提马上前，大声斥责道：“你们几个要明白自己的身份，现在都是拱卫司的干员，可不是阔少在走马遛鸟。” 周忠毕竟上任时间不长，对这帮人开始时也相对宽容，导致威严不足。但傅盛就不一样了，你敢跟他犟嘴，傅盛就敢直接揍你，关键你还打不过他。 所以这帮勋贵隐隐以傅盛为首，傅盛说话还是很管用的。 这时唐晏成对周忠道：“公公，不如就休息一下也好。” 周忠感觉在唐晏成面前很丢面子，冷哼一声道：“那就休息一刻钟，等回京后一个月不许休沐，每日全天操练。” 傅盛立即大声道：“谨遵公公钧令！”然后瞥了那几人一眼，全都不敢再说，纷纷下马休息。 唐晏成和周忠也下了马，两人对视一眼。唐晏成抬起手紧紧握了握拳头，周忠微微点头示意明白，公子这是要他必须将拱卫司握紧呢。 等回去后看咱家怎么操练你们这帮混蛋。 休息一刻钟后继续上马赶路。 在他们过去不久，又有一队人来到这里。 正是御史台的一众人。 十几个官差倒是还好，只是司默和杨德两个领头的受不了了。 这两个都是文官，平常出门基本都是坐轿，最多也就是走走路，哪里骑马跑过这么久？ 大腿内侧的皮估计都要磨破了，跑到这里实在是撑不住，必须要休息一下。 两人在官差搀扶下，才勉强下马，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管形不形象，更别提什么官威了。 不等坐稳呢，就听一个官差道：“司大人，这里情形好像不对啊。” 司默用手揉着大腿，没好气道：“有什么不对？” 那官差道：“你看这路上有许多的马粪，起码也得有几十匹吧，这个方向上怎么会有这么多马呢？而且看这马粪的新鲜程度，这帮人应该过去没多久。” 司默和杨德也看到了满地的马粪，杨德道：“不会是有人……” 司默心里就是一凛，大声道：“全体上马，加速前进！” 几个官差只好再将两人扶上马，扬鞭追赶。 又是近半个时辰后，当司默快坚持不住时，随行的郑大高声喊道：“启禀大人，就在那里了。” 说着用手一指，司默和杨德转头一看，心里就是一紧。 远处正有一帮人在那里挖地呢，果然是有人要毁灭证据！ 司默不禁大怒，大吼一声，“御史台办案，前面之人速速住手！” 这时拱卫司的人也早就看到有一队人赶来，周忠示意手下人继续挖，然后让傅盛去应付来人。 傅盛带了几个人拦在路上，司默等人只好停了下来。 杨德也看到了傅盛等人的官服，小声对司默道：“好像是拱卫司的人。” 司默点点头，心里疑惑，拱卫司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大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拦住本官？” 傅盛一眼就看出来的是御史台的人，因为他们的官服跟其他衙门的明显不同。其他人或许还会给御史台一些面子，但拱卫司或者说拱卫司里的勋贵就不一定了。 傅盛冷笑一声，“拱卫司办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速速离去！” 杨德大怒，“拱卫司又如何？你可看清楚了，这位是台院司侍御史，监察百官。我等同样有公命在身，赶快让开！” 说起来，文官集团跟皇城司和拱卫司这些皇帝的私属衙门天然不对付。 在文官看来，朝廷的一切权力都应该交给他们，而不应该设立什么皇城司和拱卫司，简直不可理喻。 如果要监察朝纲，自有御史台出面，何必使用这些冷酷无情的鹰犬，只会造成冤假错案。 傅盛根本不予理会，抬手让人排成一排，大声道：“我等奉陛下旨意办差，敢有阻拦者不必留情！” 这时那帮勋贵来了精神，大声道：“我等遵命！”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把这帮御史狠狠揍一顿。 司默出门只带了十几人，对面最少几十人，他也不敢硬闯。因为他已经认出了傅盛，那可是保国公的孙子。 于是下马来到近前，对傅盛道：“不知贵司是谁带队？” 傅盛看看司默，答道：“御书房秉笔太监、拱卫司大都督周公公。” 这个大都督是傅盛自己加的，感觉说出来很是威风。 司默道：“原来是周公公在此，本官侍御史司默，还请通禀一声，如何？” 第99章 你不怕我杀人灭口么 傅盛瞅瞅司默，只能点头答应。如果对方硬来，那肯定不怕，但人家摆明身份，只是让你通报一声，如果都不同意，那就有些过分了。 傅盛来到周忠身边，低声说了来人的情况，周忠刚要拒绝，却听唐晏成道：“公公，既然大家都同朝为官，他们应该也是有公命在身。况且让他们一起来做个见证也好。” 周忠点头同意，吩咐道：“让那两个领头的过来即可。” 傅盛回身去叫人，这边继续挖坑。 这个坑本来挖的并不深，但拱卫司来的匆忙，根本没带锄头铁锹，就用手里的长剑腰刀，挖起来并不快。 当挖到第一个包裹时，司默和杨德已经来到旁边。 两人与周忠互相见礼后，司默道：“周公公，我等奉御史台曲大人之命，调查此案，还请你将人让开。” 周忠微微一笑，“巧了，咱家奉了陛下圣旨，必须要将此处所有物证全部带回去。” 司默看到拱卫司时，就知道应该是皇帝的要求。但既然事涉皇亲国戚谋反，御史台又怎么可能轻易放手不管？ 于是司默大声道：“周公公，此事御史台已经接到举告，按朝廷律法必须要一查到底。” 周忠微微低下头，不再看司默，嘴里淡淡道：“咱家让二位过来，只为做个见证，不是要把东西交给御史台。” 司默刚想说话，此时第一个包裹被搬了出来，几人也都没再争辩，而是急忙想知道里边到底是什么东西。 周忠瞥了一眼司默，大声道：“打开！” 两名小校小心翼翼的将粗布翻开，露出十几柄黑漆漆的弩弓。 杨德一看就惊呼道：“果然是军械！” 司默长吁了一口气，转头对周忠道：“公公，看来举告不假，此事重大，御史台必须要全面接手。” 周忠眉头轻皱，这人听不懂话吗？神情不悦道：“咱家刚才没有说清楚么？”说完转身走到坑的另一边，不再搭理司默二人。 司默也是一肚子火气，要不是骑马不熟练，会让你这个太监抢先吗？现在大腿内侧还疼呢，嘴里也不再客气，“你是说清楚了，本官的话也说清楚了。难道拱卫司比朝廷律法还要大吗？” 周忠对此嗤之以鼻，根本不再搭理司默。朝廷律法是约束你们的，关我屁事。 唐晏成一见，上前两步，对司默道：“司御史，消消气，敢问是谁举告的呢？” 司默刚才就看到了唐晏成，但是并不认识他，见他身穿武官常服，以为是拱卫司的人呢。 嘴里淡淡道：“举告之人的身份必须要保密，不能告知。” 唐晏成在司默等人赶到现场时就明白了幕后之人的安排，这就是要借助御史台的手来抓住此事。 就是不知道来的这两名御史有没有问题，所以才会上前试探。 看来确实是有人去了御史台举告，于是继续试探道：“司御史也看到了，这里藏的如此隐秘，那举告之人是如何发现的？” 司默抬眼瞅瞅唐晏成，“你是何人，为何对举告之人如此感兴趣？” 唐晏成一笑，“我不是对举告之人感兴趣，只是觉得有些蹊跷而已。昨夜才有人埋下，今早就有人去御史台举告，难道司御史不觉得太过巧合么？” 司默双眼微眯，“御史台办案不需要外人指指点点，你还没回答我你是谁？” “金吾右卫中郎将唐晏成！” 司默和杨德就是一惊，杨德更是脱口而出，“你就是驸马唐晏成，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晏成从杨德的表情和语气里已经有了判断，幕后之人果然针对的就是他。 唐晏成故意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杨德急道：“你是被举告……” 不等说完就被司默拦住，冷冷看着唐晏成道：“敢问驸马，这里可是你的庄子？” 唐晏成转头看看四周，“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不过既然有人煞费苦心的栽赃，那定然会埋在我的庄子里。” 司默问道：“驸马为什么会说是有人栽赃？” 唐晏成道：“因为这不是我放的，自然是有人栽赃。” 司默道：“自说自话，谁能证明不是你放的？” 唐晏成看看两人，“这是御史台问话么？” 司默也死死看着唐晏成，“御史台自会请驸马过去做客的，就是不知道驸马敢不敢去？” 唐晏成哈哈一笑，“本将身正不怕影子斜，哪里都敢去。”说完瞅瞅两人，末了加了一句，“不过要不要去，什么时候去，还要看本将的心情了。” 这时另外两个包裹也被挖了出来，当场打开，一个里边是十几张硬弓，另一个里边是十几把军制佩刀。 周忠下令将这些东西全部收起来带走。 司默冲到周忠面前，大声道：“周公公，这些物证你不能带走，必须要交给御史台方可！” 周忠看看司默，没有搭理他，而是吩咐道：“裘凡，你带一队人守在这里，其他人跟咱家回宫交旨。” 说完直接翻身上马。 杨德见状大呼道：“来人啊，拦住他们。” 可任凭他怎么叫，奈何手下人太少，被拱卫司的人骑马一冲，就轻易离开。 看着几十匹马呼啸而去，杨德恨恨捶了捶自己的手掌，对司默道：“大人，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还是立即回去向曲大人报告吧。” 司默点头，刚要走时，却发现唐晏成还站在原地，并没有随拱卫司的人一起离开。 于是上前说道：“驸马手段高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连这等事也能遮掩过去。” 唐晏成道：“司御史错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遮掩。此事本来就是我直接禀报陛下定夺的，否则拱卫司怎么会过来呢？” 司默奇道：“是驸马主动给陛下禀报的？” “不错！” 司默眼珠一转，“即使是驸马主动禀报陛下，也不能洗脱你的嫌疑。” 唐晏成当然明白这里边的门道，苦笑道：“我只是想让此事得到一个公正的处置罢了。” 司默冷笑一声，“苦肉计么？办案是要讲证据的，不是看你说了什么。” 唐晏成瞅瞅司默，“你就这么认为此事是我所为？况且在这荒郊野外，你不怕我杀人灭口么？” 第100章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司默听后站着没动，杨德更是上前一步，挡在司默身前，大声道：“早就听闻驸马是武试榜眼，在军营更是动辄杀人。但我辈既为御史，只为朝廷律法清明，又何惜此身？” 唐晏成当然只是故意试探，看看两人都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不禁心里暗暗点头，嘴上却大笑道：“朝廷现在缺的就是像你等这样敢于任事的人，希望你们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说完之后腾身上马，带着亲卫赶去皇庄方向。 看着远去的唐晏成，杨德道：“大人，这个驸马果然嚣张的很，依下官看，他肯定是在贼喊抓贼。” 司默却轻轻摇了摇头，“不能如此妄下结论，刚才我是故意用言语相激，但他的应对还算得当。如果真是他主动向陛下禀报，那这里面说不定还真有些问题。” 杨德道：“也有可能是他发现事情泄露，怕被抓住把柄才以退为进呢。” 司默反问道：“那你说是从皇庄到这里近，还是从京城到这里近呢？” 杨德一愣，不解道：“自然是从皇庄到这里近呀。” 司默没有再说话，而是走向马匹，路上小声对杨德道：“等会回程路上要看好那个郑大。” …… 唐晏成驱马来到皇庄，刘管事和左子建早已在门口等候。 见唐晏成过来，两人连忙上前见礼。 唐晏成下马后并没有进入皇庄里边，而是将两人喊到门旁，小声道：“此事我们虽然着了别人的道，但应对还算及时。你们两人都有功劳，我记下了。” 刘管事和左子建连道不敢，刘管事更是抢着说道：“驸马，这都是属下的本份，哪敢居功呢。” 唐晏成摆摆手，接着道：“剩下的事你们就不用管了，这段时间加强巡逻，也让所有人都警醒一些。当然也不用太过紧张，搞的人人自危也没必要，自有我处置。” 两人连忙应是。 嘱咐几句后，唐晏成带人直接返回京城。 他没有回公主府，而是直接返回金吾右卫。 来到大帐后，问了唐虎，军营并无异常，异常主要指的是褚同和祁诵两人。 唐虎说那两人发现军营戒严时也很惊讶，看样子并不知情。 唐晏成点点头，刚想吩咐唐虎去联系唐天，但又忍住。 此时一动不如一静，说不定对方就在等着他出手呢。 既然已经禀报了李鸿，东西也被周忠带走，那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军营，静待事情发展，再做应对。 随即就将此事放在一边，开始处理手头的军务。 现在新兵招募已经完成，重新成立了四个营。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四个营的校尉空缺，需要尽快确定。 唐晏成自有打算，直接下令，将上次大比后被任命为副尉的几人进行调动。 任命第九营副尉司马淡为第四营校尉，第十营副尉严求为第十二营校尉，第十一营副尉康建为第十三营校尉。 他们几人已经担任了几个月的副尉，现在再担任校尉当可得心应手。 如此算来，还差一个第十四营没有校尉，以及新营的四个副尉空缺。 另外就是亲卫营也还没有副尉。 这个好办，唐晏成直接下令，各营凡是想要争一争这几个位置的立即报名，明日全军大比。 唐晏成不知道周忠那里的进展，担心自己受到牵连，必须要将几个关键位置立即确定下来。 命令一下，军营沸腾。 虽然这次大部分都是副尉，但对军士来说，并不太重要。因为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也就说明唐将军是来真格的。 如此一来，公开选拔的制度就算是彻底确定。 这次的选拔规则严密了不少，也更加的公平。 唐晏成让小高和小白一并参加，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水平，也省的他们一天到晚瞧不起人。 …… 当唐晏成回到军营时，周忠也来到奉天殿见李鸿，并把当时的情况据实禀报。 李鸿听后眼神一凛，“周公公，此事就交给拱卫司侦办，尽快查出幕后之人。” 周忠领命后躬身退出。 时间不大，小太监进来禀报，“启禀陛下，御史大夫曲康安求见。” 李鸿一听就乐了，刚才周忠已经说了与御史台的冲突。他就知道御史台不会善罢甘休，果然找上门来了。 曲康安虽然上了年纪，但步履沉稳，腰杆笔直，行礼后直接说道：“陛下，今日老臣前来，只为有人举告驸马谋反一事。还请陛下将拱卫司查到的物证交给御史台，按朝廷律法，此事应该由御史台负责查办。” 不等李鸿说话，小太监再次进来，“启禀陛下，崔相求见。” 李鸿立即正色道：“请崔相进来。” 话声刚落，崔用就迈步走了进来。 李鸿双手猛的紧握，然后才慢慢松开。 方吉站在边上眼观鼻鼻观心，似乎一个木头人一般。 曲康安则是微微皱眉，但并没有多话。 崔用进来后作势就要行礼，李鸿连忙站起身道：“崔相免礼，赐座。” 崔用也不推辞，大咧咧的坐了下来。 曲康安则是冲着崔用拱了拱手，崔用点头算是回礼。 李鸿再次坐下，探身问道：“不知崔相过来，所为何事？” 崔用看看曲康安道：“老臣适才见曲大夫过来，以为有什么大事，就过来看看。” 此话说的很没有礼貌，人家曲康安给李鸿汇报工作，关你什么事，还上赶着过来旁听？ 一看就是听说了唐晏成军械之事，怕李鸿偏袒，所以才过来镇场子。 崔用名为辅政，按说所有事都有发言权，不能瞒着他，也很难越过他。 李鸿无奈，只能让曲康安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再说一遍。 曲康安平常就对崔用的很多作为看不惯，两人也经常在一些政事上意见不一，但曲康安基本上争不过崔用。 虽然这次的事情涉及到了驸马，并非文臣，但御史台必须抓住，不能被任何外人干预。 想到此，曲康安就把有人举告唐晏成谋反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他相信，崔用说不定比他还要清楚此事，现在问出来只是走个形式而已。 果然在曲康安说完后，崔用立即道：“此事关系驸马，不得不慎重。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第101章 第一个疑点 李鸿心里虽然很是不爽，但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几个月的皇帝做下来，李鸿的心态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尤其是在面对崔用等辅政重臣时，更是尽量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想法，其实在崔用这些老奸巨猾的人看来，李鸿的演技还太过稚嫩，几乎一眼就能识破。 李鸿轻咳一声，缓缓道：“此事朕已交给拱卫司侦办，相信一定能秉公处置，崔相和曲大夫静待佳音即可。” 不等崔用说话，曲康安就抢先道：“陛下，此事怎么能交给拱卫司呢，一定要让御史台查办才对。” 李鸿道：“曲大夫，此事是今早驸马亲自来朕处举告，朕当时就已经交给拱卫司。现在又是他们查到了证据，怎么好再更换？” 曲康安道：“臣也接到汇报，如果不是拱卫司插了一手，御史台早就将物证查封了。还请陛下将此案移交御史台。” 李鸿无奈道：“朕岂能朝三暮四？” 此话看似无奈，其实说的已经很重。皇帝已经下旨，又岂能轻易收回，否则帝威何在？你只考虑自己，可曾考虑过朕？ 曲康安听明白了，但他并不打算妥协。正在考虑如何回话时，崔用缓缓开口，“陛下自然不能朝三暮四，但朝廷律法也不能当成摆设。” 曲康安一听就来了精神，崔用这口气似乎在向着他呢，立即道：“不知崔相有何高见？” 李鸿狠狠瞪了一眼曲康安，也只能看向崔用。 崔用道：“国之运行在循道。道，既是天道人伦，也是祖宗家法。朝廷律法明确无误，凡涉谋反之事由御史台查办。依臣看，此事还是要交给御史台为好。” 李鸿低头沉思，半晌后道：“既然崔相也这么认为，那就以拱卫司为主，御史台一起参与调查好了。” 崔用道：“拱卫司毕竟刚刚成立，机构都还不健全，不宜为主。不过陛下已经做了安排，不如就以御史台为主，让拱卫司参与吧。” 李鸿再次握紧双拳，“拱卫司既然花了朕的内帑，自然要发挥作用，朕相信他们可以牵这个头。” 崔用微微一笑，“皇城司也花了陛下的内帑，那也让皇城司参与如何？” 李鸿直接否决，“皇城司另有重任，此事就不用他们参与了。” 崔用没想到这次李鸿如此强硬，但他仍然不想放手，“臣还是担心拱卫司人手不足，那这样吧，就把大理寺也加进来，搞个三司会审。一来人手充足，二来也会更加公平。” 这应该才是崔用的主要目的，因为大理寺卿可是他的人。 话已至此，曲康安终于明白为什么崔用会跟自己前后脚进来。这是被他给间接利用了啊，陛下肯定以为自己跟崔用商量好了的。 想到此，曲康安转变了思路，躬身道：“既然陛下已经决定，那就以拱卫司为主，御史台参与吧。” 他倒不是转了性子，只是被崔用利用感到不爽，这样也能在陛下那里挽回一些印象分。 李鸿果然脸色一缓，可不等说话，崔用插了一句，“我刚才说了还有大理寺，曲大夫没有听见么？” 曲康安道：“老夫没有听见陛下说过。” 这话说的很没水平，看似是在向李鸿靠拢，但实际上却是把李鸿给架了起来。 曲康安话一出口就知道要糟糕。 果然崔用马上转头看着李鸿，“陛下是何意呢？” 李鸿看看曲康安，心里骂道，真是猪脑子，你就说你们两家足够了不就行，把朕拉进来干嘛？ 现在看着崔用的眼神，李鸿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那，那就把大理寺也加进来吧，此事务必做到公平公正。” 心里想，此事只能看周忠能不能挺住了。 崔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起身告辞。 曲康安还想再说两句，但一看到李鸿的脸色也只好躬身告退。 等两人退出后，李鸿沉声道：“你们都出去。” 方吉一挥手，御书房的所有太监全部退了出去，就连他自己也跟着一起出去。 随即就听见李鸿低沉的怒吼声传出来。 方吉站在御书房门口，嘴角微微翘起。 周忠接到圣旨后，立即就明白了李鸿的无奈。然后喊来一个唐天推荐来的心腹孟先，低声仔细交代后，让他马上去办。 孟先回去后带了几个人直接出宫来到金吾右卫营地，以拱卫司的名义，光明正大的要见唐晏成。 等他在大帐见到唐晏成后，先是单膝跪地，口称拜见公子。然后才将周忠要他转告的几句话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周忠的主要意思就是告诉唐晏成，崔用已经出手，将御史台和大理寺安插进来调查军械一案。 不过主导权在李鸿的坚持下，还是落在了拱卫司的头上。 但御史台和大理寺也都不是省油的灯，让唐晏成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对此唐晏成并没有感到多么意外，甚至他都认为崔用的反应有些慢了。 如果崔用一方面阻拦自己见到李鸿，同时另一方面直接将物证扣在手里，那唐晏成才是真正的被动。 但崔用这两项都没有做，而是任由事态发展。直到事情发生后才勉强将大理寺塞进来，希望能在查处过程中掺一脚，被动的恰恰是崔用。 由此也让唐晏成大致排除了崔用是此事幕后主导的嫌疑。 如此一来，幕后黑手的范围再次缩小，也渐渐清晰起来。 唐晏成借机问了孟先一些情况，尤其是那批军械的来源是否调查清楚。 孟先早上也曾随周忠一起到皇庄，对事情的来龙去脉非常清楚。回来后立即开始查找比对，发现那批军械存在一个很大的疑点。 唐晏成问道：“什么疑点？” 孟先道：“一般情况下，所有的军械在制作完成后，会进行编号登记，然后再下拨到相应军队。这样在军士手里的每一个军械都会有记录，如果丢失就可以追溯到个人。” 唐晏成点点头， 这个流程他很清楚，金吾右卫也是这么操作。 孟先继续道：“但我们查获的这批军械却只有编号，而没有下拨记录。加上对这些军械本身进行鉴定，目前可以确定，这应该是一批新的军械。” 第102章 请驸马协助调查 唐晏成沉声道：“新的军械，也就是说这些并不是从军队拿出来的？” 孟先点点头，“不错，按我们的判断，这批军械应该是从军器监流出来的。” 唐晏成想了想道：“那如果是全新的军械，必然是跟军器监有关系。但幕后之人会这么容易让你们查到端倪？” 孟先道：“暂时还没办法下定论，只是刚刚发现而已，具体要去军器监查过才知道。” 唐晏成道：“既然如此，你就赶快去吧。” 孟先转头离去。 唐晏成在大帐内来回踱步，凝眉思索。 此时此刻的拱卫司大堂。 御史大夫曲康安和大理寺卿何长怀正襟危坐，周忠在一旁作陪。 曲康安本不想亲自前来拱卫司，他总感觉这种地方不是他应该来的，来都是给这个机构脸。 但何长怀却非要拉着他一起来不可，还口口声声是圣命在身，不能懈怠。 曲康安又何尝不知，哪里是圣命，那是相命。 两人来到拱卫司后，周忠开始还是很客气，热情招待。当看到两人的冷脸后，态度也慢慢冷了下来。 曲康安并不想耽误时间，直接开口询问，“周公公，那批军械已经查获大半日了，不知可有什么发现？” 周忠看看两人，缓缓道：“当然有所发现。” 曲康安道：“说说看。” 周忠道：“那批军械是新的，尚未下拨到军队使用。” 曲康安和何长怀虽然是文人，但对军器的使用流程还是很熟悉的。 曲康安道：“那就是说这批军械很可能是从军器监出来的？” 周忠点头。 何长怀立即大声道：“那还不赶紧派人去军器监，别被人跑了！” 周忠瞥了一眼何长怀，幽幽道：“何大人怎么知道咱家没有派人去？” 何长怀对周忠的态度很不满意，厉声道：“陛下让三司会审，既然要派人为什么不通知御史台和大理寺一起？” 周忠头都没抬，“陛下下旨时，咱家已经派人出发了。” 何长怀恨恨坐下，“那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等呗。” 曲康安瞅瞅何长怀，没有再说话。 直到天快擦黑时，前去军器监的小校才返回拱卫司，带队的正是傅盛。 傅盛一进来就看见三尊大佛坐在大堂之上。 也不搭理其他两人，径直来到周忠跟前，“大都督，下官回来了。” 周忠已经说过多次，不让他喊大都督，奈何傅盛不听，结果现在拱卫司上下都在喊周忠大都督。 周忠无奈也就默许了。 看看傅盛，开口问道：“可有发现？” 曲康安和何长怀也都看着傅盛。 傅盛道：“下官带人去了军器监后，找到监正孔奈。孔监正立即配合调查，按照上边的编号进行检查后，发现正是军器监新近打造出来的一批。数量和型号也全部符合，确认是同一批无疑。” 何长怀在旁插嘴，“那可查了是何人将此批军械盗出？” 傅盛看看何长怀并不说话。 周忠哼了一声问道：“继续说。” 傅盛这才接着道：“我等顺藤摸瓜，按孔监正所说，分管仓部的监丞韩秋应该能知道情况。我等要见韩秋时，却被告知他今天请了病假，并没有当值。于是我等立即赶到韩秋家中，却发现……。” 何长怀再次插嘴，“发现什么？” 傅盛这次直接道：“我等发现韩秋已经在书房中悬梁自尽。” 周忠似乎已经有所预见，倒是曲康安和何长怀大吃了一惊。 曲康安也不禁问道：“死了？现场可有什么发现？” 何长怀更是大声道：“是不是被杀人灭口了？” 傅盛看看周忠，继续道：“韩秋的死亡时间应该就是我等赶到军器监的时候，有可能是他得到消息后才自尽。不过我等在书桌上发现了一封遗书，请大都督过目。” 说完递上一张折叠的纸。 何长怀刚想上前接过，却被周忠直接拿了过来，他只好悻悻的站在旁边观看。 上边只有几个字，何长怀一看就大叫起来，“果真是他！” 原来上边写的是：驸马唐晏成指使所为。 傅盛是真心不想把这张纸交上来，一看就是故意诬陷。但查获当场还有军器监的监正孔奈，想要隐瞒也隐瞒不住。 周忠看过之后才将那张纸传给曲康安，然后问傅盛，“可查过笔迹？” 傅盛道：“查过了，确实是韩秋所书。” 这时何长怀转身坐在交椅之上，冷笑道：“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全都指向驸马唐晏成，不知周都督什么时候抓人呀？” 曲康安则是看着手里的宣纸，皱眉沉思。 周忠也是头疼不已，看来幕后之人早算好了每一步，就等着拱卫司上钩。 现在当着曲康安和何长怀的面，就算想徇私也做不到。相反，周忠还必须要把自己当成中立，否则再引起李鸿不满，那就更加不妙。 想到此，周忠立即站起身，对曲何二人道：“既然驸马有嫌疑，自然应该到案接受问询，不知两位两位大人可要派人，与拱卫司一起前去金吾右卫？” 何长怀道：“自然要派人一起。” 曲康安却道：“以老夫看就不必了，由拱卫司去请驸马前来吧，我等参与问询即可。” 周忠点点头，对傅盛道：“你去把驸马请来协助调查。” 协助调查四个字明显加重了语气。 傅盛躬身领命。 出了大堂后，心里哀叹一声，“老唐啊老唐，你这是走的啥运道？” 没有办法，只能带着一队小校赶往金吾右卫。 等他来到金吾右卫时已经华灯初上，唐晏成则是刚刚用完晚餐。 傅盛进来后，看看唐晏成，故意正色道：“下官奉拱卫司周公公之命，特来请驸马到拱卫司协助调查军械一案。” 唐晏成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会是傅盛亲自前来。 他将桌案略微收拾一下，对傅盛道：“好，本将跟你走。” 这时傅盛才上前两步，小声把军器监的发现告诉了唐晏成。 唐晏成听后眼睛就是一眯，想了想后，转头对唐虎低声交代了几句。 第103章 舌战八方 这时冯文年听说傅盛来了，大步走进来，还想跟傅盛打招呼，却发现氛围有些不对。 一问之下，才知道傅盛是带着任务来的。 这下冯文年可不干了，抬手指着傅盛的鼻子骂道：“姓傅的，你特么什么意思？穿了拱卫司的皮就不认朋友了吗？这明显就是栽赃陷害，还敢亲自来抓人，要死啊你！” 傅盛一时尴尬不已，想辩驳又无法辩起，事实上他就是来带唐晏成走的，还能解释啥？ 一些事也不能给冯文年解释的太清楚。 冯文年见傅盛不说话，以为理亏，更是得理不饶人，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唾沫星子都喷到傅盛的脸上。 傅盛简直生无可恋。 唐晏成见状连忙斥住冯文年，然后对他说道：“好了，我还有事交代你。” 冯文年这才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唐晏成，还故意大声说道：“请唐将军吩咐，属下誓死完成将军交办的任务！” 唐晏成知道他有气，就直接说道：“明日的大比必须要正常进行，你要严格监督，务必做到公平公正。至于最后的人选，由我来定。” 冯文年明白唐晏成的意思，如果唐晏成不在，那金吾右卫的最高指挥者就是副将褚同。 不能让他和长史祁诵破坏了此次大比。 冯文年虽然相信唐晏成，但现在天黑被带走，明日就要大比，唐晏成能顺利脱身赶回来么？ 但当他看到唐晏成坚定的眼神时，心里莫名安定下来，冲着唐晏成大声道：“属下必当遵令！” 唐晏成又对唐虎轻轻点头，示意他按自己刚才的安排去办。 然后对傅盛道：“我们走吧。” 傅盛连忙带路，冯文年则是眼珠一转，大声道：“将军，我让小高和小白带人在拱卫司外边等你啊。” 唐晏成说了句不用，人已走出大帐。 冯文年这次可没听唐晏成的，赶忙把小高小白喊进来，细细嘱托一遍。 当唐晏成来到拱卫司时，就见大堂之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这是要连夜审问呢。 这样也好，早审早完。 如果是换了大理寺，先把你抓进来关个十几天再说，那岂不是要吃大亏？ 唐晏成迈步走进大堂，只见当中左右共摆了三张桌案，正中桌案后坐的是周忠，左边是曲康安和司默等人，右边则是大理寺的何长怀等人。 这是开堂问案么？ 周忠本来是不同意如此做，只是想把唐晏成叫来问个话就行。 但何长怀跳了脚，大声高呼，唐晏成是嫌疑人，必须要正式问案，否则朝廷的律法尊严何在？ 曲康安最后也同意，只说这是形式，也并不代表驸马有罪。 周忠无奈只能勉强同意。 唐晏成倒是无所谓，就在大堂当中一站，环视左右，面无惧色。 周忠站起来拱手道：“见过驸马，来人给驸马搬个椅子。” 何长怀阴阳怪气道：“本官还没见过给犯人赐座的。” 唐晏成瞅瞅他，直接走了几步来到何长怀的面前，笑着问道：“敢问你是谁啊？” 何长怀身后的一个干员大声道：“这是大理寺卿何长怀何大人。” 唐晏成故意道：“哦——原来是何大人。不知何大人可看到过路边野狗敢冲人狂吠的么？” 何长怀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怒道：“你说什么？” 唐晏成继续道：“我如果见了，一般都是抬脚踹死的。” 说完死死盯了他一眼，转身来到椅子旁，大咧咧的坐了下来，还抬起了二郎腿。 劳资就坐了，你能怎样？ 何长怀还想纠缠，却听周忠道：“何大人，这里可是拱卫司，不是大理寺。问案要紧，休要再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否则体统何在？” 何长怀看看周忠，又瞅瞅老神在在的曲康安愤愤坐了下去。 周忠这才对唐晏成道：“今日请驸马前来，是有关军械丢失一案，还请驸马知无不言。” 唐晏成把腿放下，“自当如此。” 周忠点点头，直接问道：“本司今日在城西起获一批军械，驸马可知此事？” “知道。” “这批军械可是驸马所藏？” “不是。” “掩藏军械的地方是不是驸马的皇庄？” “是的。” “那驸马作何解释？” “此为有人栽赃陷害。” “驸马说有人栽赃，可有证据？” “暂时没有。” 周忠问到此又换了一个方向，继续道：“本司查到那批军械来自军器监，乃军器监丞韩秋监守自盗。驸马可认识韩秋？” “不认识。” “韩秋已经自尽，但临死前留下遗书，指证驸马乃是幕后指使，驸马有何话说？” “此为污蔑。” 周忠最后总结道：“按驸马所说，此事根本与你无关，却是有人栽赃陷害于你了？” “正是，请大人明察。” 周忠道：“本司自会详查。”看看左右，对曲康安道：“本司问完了，二位可有问题？” 曲康安没有计较周忠的问题，而是咳嗽一声问道：“今日有人到御史台举告，言明驸马涉嫌谋反，从而查到埋藏的军械。现在人证物证俱在，驸马还想抵赖么？” “物证的事我刚才已经说过，至于人证则是包藏祸心之辈的故意诬陷，不足为证。” “证人言之凿凿岂能有假？” “敢问曲大人，那举告之人是如何说的？” 曲康安沉吟一下，转头看看司默。 司默上前一步，大声道：“举告之人在现场清晰听到，有人说了驸马要谋反的话。” 唐晏成都被气乐了，“这就说明我要谋反了？那我现在说司御史要谋反，是不是也要把你抓起来？” 不等司默说话，唐晏成继续道：“几位都常年审案，难道不觉得人证的话指向性太明显了吗？既然此事如此重大，安排掩藏的人必然是心腹。心腹还会在作案现场大声说出主谋的名字么？儿戏矣。” 司默被问的一滞，但也不动怒，反驳道：“实际上却在驸马的皇庄里挖出了军械。” 唐晏成哂道：“要说你偷了我的银子，自然会把银子放在你的家里，不然怎么诬陷？” 第104章 唐晏成被逼到了墙角 司默不为所动，继续道：“但驸马也无法撇清军械与你无关。” 唐晏成道：“是我主动向陛下告发，拱卫司才赶到现场起获的，如何与我有关？” 司默道：“驸马如何知道军械埋在哪里？” “是我皇庄的护卫夜间巡逻时发现异常，第二天早上禀报与我。” “那护卫何在？” “就在皇庄。” “那要请他过来接受问询。” “自然可以。” 司默看看周忠，周忠道：“现在城门已关，明日一早就去传来。” 司默只能继续问道：“那驸马如何解释韩秋的遗书？” “连环计而已。” “也就是说驸马根本无法自证清白？” “就凭一个死人随便写的几个字，也无法给我定罪。” 这时何长怀大声道：“唐晏成你也太嚣张，人证物证俱在，还敢狡辩，看来非要大刑伺候不可。” 不等唐晏成说话，周忠幽幽道：“何大人，堂下的可是当朝驸马，你确定要用刑么？” 何长怀一滞，驸马就是皇亲国戚，在没有确凿证据和定罪的前提下，怎么可能直接用刑，那皇室脸面何存？ 何长怀想了想道：“事涉谋反可以从权。” 周忠看看曲康安，“曲大人，你是否也认为应该用刑？” 曲康安沉吟一下道：“此时用刑，似乎不妥。” 确实不妥，曲康安又不傻，到现在他也基本看明白了，虽然人证物证俱全，但就像唐晏成说的，指向性太明显。几乎就是不加掩饰，指名道姓，反而落入了下乘。 真要是想要诬陷，那就搞的似是而非。看似是在说他，但又不明说。要说不是他吧，证据又隐隐约约指向他。这才让人无可辩驳。 像现在这样赤果果的操作，太过简单粗暴，根本没有什么水平。 周忠点点头，又问道：“那两位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曲康安看看司默，司默轻轻摇头。于是道：“御史台暂时没有问题。” 周忠又看右侧，何长怀道：“大理寺自然要问，不过正在调查线索。具体问题要到明天上午，今夜就请驸马在这里休息吧。” 周忠道：“既然今日没有问题，可以请驸马先行回返，明日再来就是。” 何长怀厉声道：“周公公，这可是涉嫌谋反的大事，你就敢如此轻易放他回去么？如果出了事，你拱卫司可担当不起！” 周忠还要再说，唐晏成却忽然站了起来，朗声道：“那本将就等到明日午时，午时之前没有问题，谁也别想留下本将。” 何长怀其实只是想拖延一下时间，好去找崔用汇报。 另外只要把唐晏成留下，他的任务就算完成，剩下就看崔用的安排了。 一番审问无疾而终，唐晏成被傅盛带到拱卫司的后院客房。 说是客房，拱卫司哪有什么客人，就是刚才单独收拾出来的。 唐晏成也不计较，不就一夜么，在哪里都一样。 傅盛还要陪着他，却被唐晏成撵走了。没必要，他还想好好思考一下，没时间跟傅盛扯犊子。 唐晏成没有点灯，就那么直接盘坐在床上。两只几乎融入暗夜中的眼睛，在月光下闪过一丝寒光。 第二日一早，周忠就过来探望。 唐晏成只是对他低声说了几句，周忠眼睛就是一亮。 然后让他明面上要公正，防止被御史台和大理寺抓到把柄。 周忠听后表示明白。 何长怀一个上午都没有出现，曲康安似乎也得到了通知，说有事耽误，稍晚一会儿就来。 唐晏成只能在客房里无所事事的待着，这时他也想通了一件事，就是对方为什么要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来对付他。 想来应该并没有多么复杂，如果此事能成，将唐晏成彻底定罪，那就皆大欢喜。 但想要凭此定罪，大概率是不行的。 不过只要唐晏成身负嫌疑，加上崔用的谋划，那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唐晏成的金吾右卫中郎将就不要做了。 只要拿掉了这个中郎将的职务，那就是绝对的胜利。 今天的早朝，估计弹劾唐晏成的奏章能把李鸿给埋了吧？ 周忠也早已得到消息，正如唐晏成猜测的那样，铺天盖地的奏章都是弹劾唐晏成的。 李鸿直接称病，根本就没有召开早朝。把周忠叫过去，详细询问了昨夜的情况。 周忠只能说正在全力侦办，很快就会有结果。 返回拱卫司后，周忠几乎把能派的人全都派了出去。 不等有结果，何长怀和曲康安带着人终于出现。 曲康安一脸凝重，而何长怀则是洋洋得意。 此时已经临近午时，何长怀直接让继续开堂审问。 周忠本想再拖延一会儿，但何长怀道：“崔相和众大臣可都在等着消息呢。” 无奈之下，只能再次将唐晏成喊到大堂。 这次何长怀没有客气，直接说道：“据大理寺查证，就在前日下午，也就是事发的前一天，军器监丞韩秋曾经偷偷摸摸去过公主府，待了近半个时辰才出来。驸马可有解释？” 唐晏成道：“那日本将在金吾右卫军营，不知此事。” 何长怀道：“驸马虽然人在军营，但公主府又岂能没有心腹之人，如此解释可不能让人信服。” 唐晏成道：“你们可以去公主府调查，韩秋在公主府做了何事。” “调查过了，韩秋就是去求见驸马的，并且在驸马的逸枫殿待了不短时间。” 唐晏成心道，难道韩秋去见了柳姨么，为什么没有听到柳姨说起此事？ 他现在不了解具体情况，容易越描越黑，最好的策略就是避而不答。 所以唐晏成道：“他具体去做了什么本将并不知情。” 何长怀却不肯轻易放过，“韩秋从公主府返回后，其家人就说他忧心忡忡，将一个人反锁在书房当中。直到拱卫司的人到现场，才发现其已自尽，这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唐晏成无话可说。即使将柳念喊到拱卫司，何长怀也不会承认柳念的话。 他们就是要将韩秋的死按在唐晏成头上。 何长怀看看唐晏成，然后对曲康安道：“曲大夫，如此可能给驸马定罪么？” 曲康安没有说话，身后的司默接口道：“即使韩秋去过公主府，也不能断定此事就一定跟驸马有关。” 何长怀大声道：“但也可以说就跟驸马有关，难道不是么？” 唐晏成已经被逼到了墙角。 第105章 情况大大不妙 司默此时也觉察到这个计策的可怕之处，就是唐晏成根本无法自证清白。 不管你说什么，都是自说自话，因为唐晏成根本拿不出证据。 当然，如果不是何长怀，周忠也可说证据不足，将唐晏成放走。 所以这也是崔用让大理寺参与进来的主要目的。 只要有了异议，就会扯皮。一旦扯起来，水就浑了，身在其中的人也就不干净了。 唐晏成冷冷看着何长怀，就如两道利剑一般刺向他。 何长怀被看的浑身发毛，色厉内荏道：“事到临头，你还有何话说。来人，给他行刑！” 周忠大声道：“何大人，拱卫司还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 何长怀嘿嘿一笑，“如果今日午时不能给百官一个说法，就算是陛下也下不来台。” 周忠斥道：“大胆，你敢诽谤圣躬！” 何长怀无所谓的道：“本官只是就事论事，没有诽谤圣躬。” 然后转头看向曲康安，“曲大夫，你怎么说啊？” 曲康安只是凝眉不语。 何长怀嚣张的向前两步，“曲大夫，此时要做出正确的决定才好！” 曲康安猛然抬头，怒视何长怀，“本官如何决定，不用你来指教。” “那就最好，现在只问你一句话，可同意给唐晏成定罪？” 不光是唐晏成，就连曲康安和周忠都被逼到了墙角。 司默站在曲康安的身后，紧张的手心冒汗。有心跟曲康安一点建议，但却也不知该如何说起。只能转头看看唐晏成，眼神复杂。 就在此时，傅盛从门外进来，快速来到周忠身前，低声说了几句。 周忠立即道：“速速让他进来！” 何长怀道：“周公公，还是审案要紧，其他的事都可以放一放。” 周忠似乎有了莫大的底气般，“不错啊，就是为了审案，何大人请宽坐，马上就会知道。” 何长怀面露疑惑，悻悻来到桌案后坐下。此事已经确定，唐晏成难道还能翻案不成？哼，你也太小瞧了崔相的手段。 不等他想完，傅盛带着一个小校走了进来。 见礼之后，周忠说道：“你有什么事要禀报，当场说来。” 小校名叫罗敞，站起来目不斜视，大声回道：“启禀大都督，卑职昨夜在调查军械一案时发现了新的线索，今早已经将一名嫌疑人抓获归案。” 此言一出，除了唐晏成和周忠外，所有人都惊了一下。 拱卫司抓到了嫌疑人？ 曲康安和司默对视一眼，两人均是露出不解神色。何长怀则是眼珠乱转，此时怎么会有新的嫌疑人落网，难道还有变数不成？ 周忠问道：“既然已经抓获，那此人可曾招供？” 罗敞道：“经过一上午的审讯，此人现在已经招供，这是供状。”说完双手将一叠文书递上。 周忠接过来后打开查看。曲康安和何长怀也不好上前，心下焦急。 何长怀直接问道：“那嫌疑人是如何招供的？可是说驸马就是幕后主使？” 罗敞看看他，没有回答。 周忠并未抬头，似乎已经看到关键处，然后抬声道：“你跟两位大人说一说吧。” 罗敞应是，这才大声道：“据此人交代，军械一案就是其亲自策划实施，每一个环节以及所有物证全部都能吻合，我等判断此人所说属实。” 顿了一下接着道：“按此人招供，此次军械一案，完全就是无中生有，恶意栽赃，目的就是要嫁祸驸马！” 罗敞说完后，故意挺了挺胸膛，左右看了看，心道傻了吧，一帮衣冠禽兽，你们懂个屁。 大堂之内突然安静，落针可闻。 片刻后，何长怀突然大叫一声，“放肆！驸马谋反之事证据确凿，你竟敢伪造供状，想要替他翻案不成？” 曲康安则是双眼微眯，端坐不动。 罗敞并没有被何长怀吓住，反而问道：“敢问这位大人，凭什么说卑职伪造供状？” 何长怀厉声道：“这么短的时间，你哪来的证据？况且就算有，谁又知道你的证据不是伪造的？” 何长怀已经有些语无伦次，逻辑混乱了。 罗敞微微一笑道：“时间短就不能查到证据了，这是什么道理？再说了，大人可知道嫌疑人是谁么？如果知道，你就不会说卑职伪造了。” 何长怀似乎预感到了不妙，但仍然强装镇定，喝问道：“那你还不赶紧报上来，曲大夫在此，自有定论。” 曲康安鄙夷的看了何长怀一眼，一直都是你在说，现在把老夫拉进来作甚，真是草包一个。 罗敞却反问了一句，“此人的身份极为敏感，大人确定要卑职在大堂之上将他的名字说出来么？” 何长怀看看曲康安如老僧坐定般不动，再瞅瞅面含微笑的周忠正在低头看文书，愈发不淡定，深深咽了一口唾沫后，知道事已至此没有退路，只能道：“既然查到了，不管什么人都要三司会审，尽管说来吧。” 罗敞还是看了看周忠，周忠微微抬手示意。 罗敞这才大声道：“此人就是相府师爷陶青白。” “相府师爷”四字一出，曲康安也无法淡定了，双眼圆睁，追问道：“哪个相府？” 虽然明知就是想的那个，可还是要问上一遍。 罗敞道：“当然就是崔用崔相府上。” 何长怀突然尖叫一声，噌的窜了起来，就像被踩到尾巴一般，大声道：“大胆！相府也是你能随意攀诬的吗，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荒唐，简直太荒唐了！” 这时周忠已经看完，冷冷瞅着何长怀，“何大人，这份供状已经写的很清楚了。你都没有看，怎知我拱卫司的小校就是攀诬？如果证明属实，还请何大人给拱卫司一个交代。” 何长怀转头看看周忠，伸手要去拿那份供状，却被周忠直接转手放到了曲康安的桌子上，“请曲大人过目。” 曲康安连忙接过来，仔细观看。司默也忍不住好奇，向前探过身，在后边跟着一起看。 何长怀看见曲康安的脸色慢慢变的铁青，手指也紧紧握住了供状，就知道情况已经大大不妙。 第106章 唯一的活路 的确是有些不妙了。 因为这个陶师爷在供状中已经把此事的前因后果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就是上次崔哲与唐晏成激烈交手，唐晏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城内大造相府流言，让崔哲吃了大亏。 因此崔哲一直耿耿于怀，近乎入魔。 自那之后天天都在念叨要如何扳倒唐晏成，要如何才能出了这口恶气。也是崔哲让陶师爷想办法，必须要将唐晏成拉下马来。 陶师爷绞尽脑汁，最终还真被他想出一个办法。 在陶师爷看来，唐晏成现在之所以能混的风生水起，最主要的就是他金吾右卫中郎将的身份。 如果没有了这个中郎将的身份，那唐晏成就成了没有牙齿的老虎，可以任由崔哲拿捏。 所以接下来就是如何将这个中郎将的职务拿掉。 但这个职务是皇帝李鸿亲封的，唐晏成更是李鸿的心腹。在唐晏成没有犯下大错的前提下，李鸿是不可能罢免唐晏成的。 因此陶师爷就把行动的目标定为破坏唐晏成在李鸿心目中的形象，让李鸿不再信任唐晏成。 如果想要一个皇帝不再信任一个臣子，那污蔑其谋反则是屡试不爽的一个办法。 没有哪个皇帝会去信任一个有谋反嫌疑的臣子，哪怕最终查出来是诬陷，那也会在皇帝的心里埋下一根刺。 就此，陶师爷盘点了手上的资源后，最终确定了利用军器监的军械做文章。 他先是找到军器监丞韩秋，一番威逼利诱，让他秘密从库房中拿出一些军械使用。 然后安排人将这批军械埋在了唐晏成的皇庄之内。 同时为了做戏做全套，还让韩秋拿着一些土特产去公主府拜见唐晏成。 他们当然知道唐晏成不在家，但韩秋去公主府并不是要见唐晏成，而是他只要进了公主府就行。 据韩秋回来所说，那日他以拜访驸马的名义进入公主府后，就被人引到逸枫殿。 当时只有逸枫殿的管事太监和唐晏成一个姓柳的女护卫在场。韩秋东拉西扯一通，待够了时间就转身出来。 如此韩秋的任务就已经完成大半，也就还差最后一步。 那就是韩秋必须要死。 韩秋一死就能将唐晏成彻底锁定，百口难辩。同时也能将他与陶师爷之间的联系掐断。 韩秋当然不愿意死，但陶师爷却用他全家的性命做威胁，韩秋也只能屈服。 其实当陶师爷盯上韩秋的时候，他的下场就已经注定。 此事说起来很简单，就是利用韩秋拿到军械，嫁祸给唐晏成后，再把韩秋杀掉，给嫁祸之事做一个死局。 这期间，陶师爷几乎利用同样的手段，又在皇庄边上的村子里，找到了一个叫郑大的人，让他到御史台举告唐晏成，彻底引爆此事。 陶师爷以为自己做的滴水不漏，崔哲也对这个方案和具体的结果很是满意。 唯一没想到的是，拱卫司竟然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了幕后之人，并把陶师爷缉拿归案。 看完整份供状后，曲康安和司默对视一眼。司默会意，立即转身出去做了安排。 他要立即去提审郑大，看看陶师爷说的是否属实。 何长怀则是趁机将供状拿来观看，一边看一边抖，越看到后边，身子抖的越厉害。 看到最后他甚至将整份供状直接撕碎，“污蔑，这才是真正的污蔑！” 众人都像看小丑一样看着何长怀，只听他大声道：“本官现在就要提审这个嫌疑人，你们肯定是屈打成招。” 罗敞撇撇嘴，“大人应该知道，每个犯人的供状都是三份，你撕了这个有什么用？” 说完看看周忠，见他点头，才转身出去。 时间不大，就有四名小校带着一个人进来。 此人精神萎靡，脸色惨白，但整个人可以正常行走，也没有被用刑的迹象。 大堂之中除了何长怀和唐晏成之外，没有人见过陶师爷，也并不认识他。 唐晏成跟这个陶师爷打过照面，确定就是他本人，不会错。 拱卫司之所以快速锁定幕后黑手，当然是唐晏成的判断。 陶师爷其实忽略了一点，他虽然事情做的很是周密，但有时候判断一件事的真相，并不需要很严密的事实。 这件事的操作手段跟上次的谣言事件很相似，加上跟唐晏成有不共戴天之仇的目前也只有崔哲一个。 如此一来，目标就已经很明显。 唐晏成在赶来拱卫前，就让唐虎传信李奉，利用小墩子去把这个陶师爷钓出来，应该可以从他身上发现端倪。 李奉不负唐晏成所托，在一大早将陶师爷绑走，交给了拱卫司的罗敞。之所以等到现在才来汇报，是罗敞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才撬开了陶师爷的嘴。 开始他还想硬撑，以为崔哲会来救他。但罗敞的一句话彻底击破了他的心理防线。 罗敞说的是，“你跟韩秋本质上是一样的，你不暴露也就算了，只要暴露了你也只会是一枚弃子。” 陶师爷比外人更清楚崔哲的为人，小墩子之所以跑了不愿意再回来也是这个原因。 陶师爷虽然认可罗敞说的话，却还是在犹豫当中，毕竟崔哲给他的心理压力太大。 罗敞又岂能答应？ 他当然知道不能对陶师爷直接用肉刑，否则得到的供状也会被人怀疑。 但刑罚种类繁多，不用肉刑照样能让犯人生不如死，乖乖招供。 比如端一盆水来，让陶师爷好好体会了一把，溺水之人濒临死亡的感觉。 陶师爷哪里受过这些罪，没搞两次就受不住，嘴里直求饶。 最终陶师爷在身心的双重打击之下，全盘招供。 何长怀一见真的是陶师爷本人，心里就已经彻底慌乱，但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他冲着陶师爷大声道：“你是何人？为什么要承认军械之事是你所为？是不是有人对你刑讯逼供？你尽管说来，本官为你做主！” 陶师爷当然认识何长怀，但他却并没有像何长怀期待的那样立即翻供。 陶师爷再清楚不过，即使他现在翻供，出去后也是死路一条，甚至生不如死。 他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崔哲的倒台。 第107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陶师爷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供状上的内容，又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 然后在重新整理的供状上签字画押。 周忠吩咐将陶师爷先行收押，严密看管。然后问曲康安，“曲大人，你看接下来该如何安排？” 曲康安看看周忠，略一沉吟道：“依老夫看，还是先入宫向陛下禀明情况，听候陛下旨意吧。” 其实如果按照正常的办案流程，这时肯定是要把相应的涉案人员全部捉拿才行。 就不说崔哲，那些帮忙掩埋军械的人也要归案才行。 但曲康安却根本没提，只是要先向李鸿汇报。 因为他也感觉到一点，此事仅仅是涉及到了崔哲，跟崔用没有直接关系。想要凭这一件事来扳倒崔用，估计不现实。 就算要动崔用，那也必须要得到李鸿的首肯才行。 何长怀心思灰败，言说自己身体不适，就匆匆离去。肯定是去找崔用汇报。 周忠和曲康安站起来，他们也要立即向李鸿汇报了。 这时杨德匆匆忙忙赶来，对司默耳语几句。 司默就是一愣，可以看出他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愤怒。 片刻后，来到曲康安和周忠面前，沉声道：“启禀大人，那个举告的郑大，今日上午在御史台死了。” 曲康安和周忠听后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当陶师爷在早上失踪之后，崔哲应该就会采取手段善后了。 杀掉郑大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两人不再犹豫，直接出门入宫。 但唐晏成暂时还不能走，必须要等到李鸿的旨意才行。 周忠和曲康安来到御书房觐见，将陶师爷的供状呈上。 李鸿看完之后很是兴奋，噌的站了起来，在御书房来回走动。 刚想说什么时，却发现周忠和曲康安的脸色都十分凝重，立即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闭嘴。 然后李鸿就坐在御座之上，皱眉沉思，足足一刻钟都没有再说话，只是看起来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时小太监进来禀报，说崔用和何长怀两人求见。 李鸿这才回过神，连忙起身迎接。 崔用进来后，看看御书房的几人，咳嗽一声道：“启禀陛下，臣听说拱卫司抓了臣府上的一个仆从。那个仆从前些时日因为犯错，被臣处罚，因此怀恨在心。他所说的话不足为凭，还请陛下明察。”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知道，崔用这是要丢卒保帅了。 李鸿刚才已经思考了很久，现在听见崔用这么一说，马上顺坡下驴，“原来如此，刚才朕就在想，如此耸人听闻之事，怎么可能会跟崔相的公子有关。现在看来肯定是此人在中间故意陷害了。” 李鸿还特意把故意陷害四个字加重了语气。 你们这是陷害别人不成，反被陷害了？典型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崔用也只能佯装听不懂，直说陛下圣明。 李鸿接着问道：“那依崔相看，此案该如何下结论呢？” 崔用早就想好了说辞，直接道：“既然是臣府中出了如此恶徒，那自当秉公处置，不能徇私。” 李鸿不置可否，转头看看周忠和曲康安，“两位爱卿有何高见？” 周忠低头不语，曲康安想了想开口道：“既然供状中涉及到了崔公子，那是不是要崔公子到拱卫司说明一下情况？” 周忠这才躬身道：“奴婢认为曲大人说的有理。” 其实这两人已经大致猜到了李鸿心中所想，但好人要让皇帝来做，他们只能做恶人。 果然李鸿听后摇了摇头，“既然明知那仆从是诬告，就不要崔公子再去拱卫司了。依朕看此事就到那仆从为止吧，崔相以为如何？” 不等崔用说话，何长怀抢先道：“启禀陛下，臣有话说。” 李鸿皱眉道：“讲。” 何长怀立即道：“此事虽说是一个仆从所为，但他毕竟也是相府之人，好说不好听。如果让外人以为此事跟相府有关，那今后崔相如何辅政？因此臣建议，此案的主谋应该定为韩秋。” 李鸿一听就不乐意了，朕已经做出了让步，竟然还得寸进尺，连一点恶名都不想担。 但他不好直接说，于是问道：“曲大人，你认为呢？” 曲康安道：“臣认为该是谁就是谁，办案岂能如此儿戏？” 李鸿暗暗点头，这老头就是头铁，接着问周忠：“周公公认为呢？” 周忠道：“奴婢唯陛下之命是从，但这里边还有一点，就是驸马唐晏成是受了委屈的，就是不知道驸马会作何感想。” 周忠看似同意让步，但他有义务提醒皇帝。要知道唐晏成才是苦主，无端受此冤枉，如果轻易放过，唐晏成会不会善罢甘休？ 李鸿深以为然，立即问崔用，“崔相看呢？” 崔用瞥了一眼曲康安，大声道：“此事也是老臣管教不严所致，理当担责。臣特请辞去宰相之职，告老还乡，还请陛下允准。” 李鸿的心脏猛的跳动了两下，这一刻他已经期待过很多次，但现在却被他死死压住。 崔用明显是以退为进，逼迫李鸿表态。 如果现在让崔用致仕，李鸿的麻烦肯定会更多。 于是李鸿立即道：“崔相言重了，何至于此？此事与你无关，朕更不会准许你告老。朕尚年幼，今后仰仗崔相的地方还有很多呢。” 说完这话，李鸿自己都感觉很假，但没办法，还必须要这么说。 崔用立即眼含热泪，颤声道：“陛下隆恩，臣无以为报，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鸿嘴角抽了抽，下旨道：“此事就以韩秋为主谋，那个相府的仆从秘密处死。” 想了想继续道：“驸马唐晏成受冤无罪，即刻开释。给唐晏成另加殿中侍御史之职，你等以为如何？” 殿中侍御史也属于御史台的官职，正七品。主要是在百官上朝时负责纠察不符礼仪等事，当然也可以监察百官，查察不法。 崔用一听就是一愣，他立即明白了李鸿的用意。 明面上是为了安抚唐晏成，给了他一个仅仅七品的官职。但此事的意义并不在于是几品，甚至也不在于是哪个衙门。 李鸿真正的用意是给了唐晏成一个文官的身份。 唐晏成有了这个身份，就有了可以上殿议事的资格。 也就是说唐晏成一旦接受了这个任命，那他就有了对朝政发表意见的权利。 第108章 以下犯上可是死罪 崔用立即道：“给驸马加殿中侍御史之职也无不妥，但自来从没有武将担任文职的惯例。如果让他担任新职的话，那金吾右卫中郎将之职是不是要重新考虑人选？” 这就是要一换一。 如果李鸿非要让唐晏成参与朝政，那他就必须把金吾右卫让出来。孰轻孰重其实一目了然。 李鸿看看崔用，心里道：“朕都已经让步了，你竟然还蹬鼻子上脸了？” 曲康安看看李鸿的脸色，立即道：“陛下，臣认为还是要崔公子到拱卫司说明情况的好，不然身负嫌疑，今后如何立于朝堂？” 李鸿这次对曲康安的应对很是满意，只是面上为难道：“可朕刚才已经说过了，岂能再做更改？” 这时周忠道：“启禀陛下，臣在来之前，听说此案的举告人郑大在御史台自尽，看来其中还有其他猫腻，是不是要彻查，还请陛下定夺。” 这才叫神助攻。 李鸿强忍住笑意，转头看看崔用，那意思你看怎么办？ 崔用用阴冷的目光看看曲康安和周忠，鼻子冷哼一声，对李鸿道：“老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说完，也不等李鸿同意，转身就走。路过何长怀身边时，说了一句，“何大人要监督那个仆从的处死之事。” 何长怀尴尬应是。 李鸿盯着崔用的背影离开御书房，突然咳嗽了两声，然后对曲康安道：“驸马的任命就由曲大人去办吧。” 曲康安躬身领旨。 …… 此时已到下午未时两刻。 在金吾右卫的校场上，人头攒动，全军大比刚刚已经结束。这次比试取的是前六名，理论上是一正五副。也就是一名第十四营的校尉，以及五名副尉。 比试的过程都是按唐晏成之前重新完善后的规则进行，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比试，结果还是比较公正的。 但在如何安排这六人的职务时，却发生了争执。 唐晏成不在的情况下，现场职务最高的就是副将褚同和长史祁诵。 褚同在看到比试结果后，就打算将第二营的校尉王超调任第十四营，而把刚刚大比的第一名曹状任命为第二营校尉。 理由是曹状和第十四营都是新人，不利于管理。而王超已经有了校尉经验，调过去带新兵更为合适。 要说这个理由勉强吧，也有一定的道理。但为什么是王超，不能是其他人呢？ 褚同明显有自己的小算盘。 冯文年当即表示了反对，“褚副将，本参军认为此事有两点不妥。其一，这与唐将军之前的安排不符，当时并没有将第二营轮换的计划。其二，大比结果虽然已经出来，但最终的人员任命还是要等唐将军决定为好。” 褚同道：“唐将军之前的安排也不一定都面面俱到，现在有了新的情况，只是微调一下而已，有什么关系？再说，现在时间紧迫，唐将军又不在，本将作为副将，在主将不在的前提下，自然有权对军营之事做出合理安排。” 冯文年道：“唐将军的安排向来严密，还没发生过不妥的情况。另外，大比结果刚刚出来，又有什么好紧迫的？等唐将军回来再做安排不迟。” 这时祁诵插嘴道：“冯参军差矣，时间怎么不紧迫？现在结果出来后，如果迟迟不出任命，你让这些军士作如何想？他们会不会认为这里边有变化，如果动摇了军心，冯参军你承担的起责任吗？” 冯文年大声道：“唐将军就是军心，只要告诉军士，唐将军临时有事外出，等回来后就立即安排，又有谁会有意见？如何会动摇军心？我看如果安排不合适的话，才会真正的动摇军心吧？” 褚同冷哼一声，图穷匕见：“本将听说唐将军涉嫌谋反，已经被拱卫司带走调查，要接受三司会审。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回来都还是两说。如果什么事都要等他，那金吾右卫还要不要做事了？” 冯文年红着脸道：“胡说八道！唐将军对陛下忠心耿耿，这些都是诬陷！” 祁诵也厉声道：“冯参军，注意你的态度。你面前的可是褚副将，是金吾右卫现在的最高指挥官，凭刚才所说就能把你军法从事！” 褚同道：“冯参军，念你初犯，本将不予计较，退下吧。” 冯文年大声道：“怎么，如果我不退下，你们是不是也要诬陷我谋反？” 褚同咬牙道：“冯文年，你不要以为有太后撑腰，本将就不敢处置你。要知道，在军营之内敢以下犯上可是死罪！” “说的好！” 在几人背后突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在场之人的表情都变的极为精彩。 冯文年立即转怒为喜，如释重负。 褚同则是一惊，霍然转身，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而祁诵更是浑身一抖，冷汗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不对啊，上午的消息说，他绝对不会再回来的。 唐晏成到了！ 只见他双手负后，迈步进入大帐。 冯文年一把推开祁诵，上前道：“卑职恭迎将军回营！” 唐晏成伸手拍了拍冯文年的肩膀，给他一个万事有我的眼神。 然后转头看向褚同和祁诵。 这两个人仿佛刚刚回过神一般，上前见礼。 唐晏成鼻子哼了哼，随口问道：“你们在争论何事啊？” 冯文年上前将刚才的情况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唐晏成看看褚同，寒声道：“刚才褚副将说在军营之内以下犯上是死罪，那不遵从本将制定好的计划，算不算以下犯上？” 褚同一直是躬身行礼的姿势，强辩道：“刚才唐将军不在，卑职自然有权处置军营庶务。” 唐晏成道：“庶务也包含各营校尉的调动和任命么？那如果我再过两天回来，你是不是要把所有的校尉全都给撤换了？” 褚同道：“卑职没有撤换校尉，将军不能假设。” 唐晏成道：“你都要把王超调任了，还说本将假设？” 褚同道：“那也只是一个建议，毕竟还没有实施。” 唐晏成厉声喝道：“大胆！事实俱在，岂容你狡辩？” 第109章 再做一些安排 唐晏成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的火没处发，现在终于找到一个出口。 再说了，这两个本来就是崔用安排来监视他的，还指望有什么好脸色吗？ 现在处理不了崔哲，还不能处理这两个崔用的走狗了么？ 唐晏成突然态度大变，也把褚同吓了一跳。立即后退两步，警惕的说道：“唐将军，你难道要用莫须有的罪名治卑职的罪么？” 唐晏成上前一步，“是不是莫须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来人！” 小高小白带着一队人进入大帐，唐晏成下令道：“褚同不遵军令，以下犯上，本应处斩。但念在其初犯，减轻处罚。直接杖责一百，立即压到军前执行！” 褚同立即大叫道：“唐晏成，本将可是朝廷委任的副将，你无权如此处置我！” 唐晏成根本不跟他啰嗦，摆手道：“拉下去。” 小高小白立即上前，褚同振臂将两人推开，上前两步，直接伸手抓住唐晏成的前襟，厉声道：“本将无罪！” 唐晏成没有躲开，反而用戏谑的眼光看着褚同。 祁诵差点被吓傻，连忙过来，将褚同的手掰开。心里道：“真是个莽夫，本来的理由还有些勉强，现在直接坐实了。这个唐晏成就是要故意激怒褚同的。” 褚同也反应过来，如果他不反抗，那就要接受处罚，如果他选择反抗，那就更加做实了以下犯上。于是连忙松手，倒退两步。但要让他道歉，一时也说不出口。 唐晏成死死盯着褚同，“还不拉下去！” 这次褚同没有再反抗，他有预感，如果他再不服从，唐晏成甚至敢下令，当场将他格杀。 他虽然武道修为很高，但只要敢杀一个军士，立即坐实谋反的罪名。 现在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小高和小白将褚同带到帅台上，当着全军的面，宣布了褚同的罪名，然后开始行刑。 行刑的人刚好是冯文年的手下…… 褚同被拉出去后，唐晏成又看向祁诵。 祁诵身子一抖，颤声道：“将，将军，下官身子文弱，可经不起军棍呀。” 一百军棍下去，祁诵能不能保住小命都两说。 唐晏成瞥了他一眼，“本将可以不处罚你，今后当好你的吉祥物就好，再敢对任何军务发表意见，会有你后悔的时候！” 说着顺势将手搭在了祁诵的肩膀，话刚说完，祁诵就感觉肩膀处如被巨钳夹住，钻心的疼痛让他大声叫喊。 唐晏成根本没有拦他，任由祁诵叫的如同狼嚎。 半晌后，问道：“本将的话听到了么？” 祁诵疼的根本无法说话，只能快速点头。 唐晏成这才松手。 祁诵大滴的汗水已经将全身衣衫湿透，心里道，不是说了不处罚的吗？ 两人都出去后，唐晏成才长吁一口气，心里舒服多了。 想了想后，转身出帐，来到帅台之上。 这时褚同的一百军棍刚刚打完，唐晏成摆手，让人将褚同抬回他的大帐。 褚同虽然有武道修为，但硬生生挨了一百军棍，也还是受了不轻的伤，没有一个月肯定好不了。 唐晏成看看台下，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唐将军真是威猛，连副将都敢打军棍，以后谁还敢犯军规？ 唐晏成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宣布任命曹状为第十四营校尉，第二名小高被任命为亲卫营副尉。 第三名到第六名被任命为相应各营的副尉，即刻上任。 办完这些事之后，唐晏成返回大帐，坐在帅椅上凝眉思索。 褚同两人的事都是小事，他现在要考虑的则是军械一案。 就在之前，周忠等人回到拱卫司后，就直接宣布唐晏成无罪。然后几人一起见证了陶师爷的死刑。 唐晏成本来还指望能从陶师爷嘴里掏出来一些有用的东西呢，这下好了，直接被处死。 这下崔哲干的那些事，就彻底死无对证。 他也从周忠那里知道自己被任命为殿中侍御史之事，略一思考就明白了李鸿的用意。 不过现在任命状还没下来，暂时不急。 唐晏成枯坐半晌后，已经有了决定。他今夜要见唐天一面，好做出一些安排。 夜半时分，唐晏成再次来到了西城福源寺旁边的那片平民区。 顺利找到唐天后，两人来到地下密室。 唐天首先说道：“不知公子突然过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要安排？”也不怪唐天这么想，一般都是传信让他去见，唐晏成突然来访，肯定有什么急事。 唐晏成道：“天叔，并不是有急事。只是要当面跟你说几件事而已。我又待在军营，不方便让你过去，所以就来找你了。” 唐天放下心道：“请公子吩咐。” 唐晏成先说了关于军器监的事。 军器监丞韩秋已经被定为主谋，且已身死，那他空出来的位置就不能旁落。 当初唐晏成已经让唐天在军器监拉拢了一个王主簿，这次看能不能借这个机会，让这个王主簿再上一级。 至于怎么操作，不用唐晏成操心，相信唐天会安排妥当。 唐天听后躬身领命，心里道，公子太特么牛了，他怎么就知道军器监早晚会出事呢？ 不等他想完，唐晏成接着说道：“现在你要尽快与周忠说清楚，最近主要的就是调查崔哲的问题。或者说要尽快将吏部的事办成，他敬我一尺，我要敬他一丈。” 说完之后，双眼似乎有一道寒光闪过。 唐天道：“属下领命。之前公子给的两条线都已在推进了。那个佟贵的同年已经找到，被发配到了并州充军，属下已经安排人过去，等人回来就能知道结果。” 唐晏成点点头，这个人应该知道不少吏部的操作内幕，如果能撬开他的嘴，应该会有很大的收获。 唐天接着道：“另外就是公子曾经给了一份行贿的名单，上边之人都是向崔哲行贿。为了不打草惊蛇，属下安排先从外围的知府和知县查起。” 唐晏成道：“如此甚好，你和周忠配合好，一明一暗，说不定能收到良好的效果。” 唐天应是，忽然道：“那要不要公子跟周忠那里建一条暗线，这样就不用再到属下这里中转。” 第110章 皇城司的动作 唐晏成想了想道：“不妥，我跟周忠明面上接触的越少越好。这次他帮我已经比较明显，但还能推脱是奉了陛下的旨意，今后还是要让他与我保持一些距离比较好。” 唐天也发现了这一点，两人之间确实需要避嫌。 唐晏成道：“现在这段时间，可以让周忠从那个军器监丞韩秋身上入手。韩秋肯定会与崔哲有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好，属下明白了。”唐天忽然说道：“对了，公子还有一件事需要汇报。” 唐晏成道：“什么事，说说看。” 唐天道：“将军从汾州传来消息，说是这段时间有人在汾州调查公子。” 将军指的就是唐晏成的老爹唐艺。 唐晏成听后就是一愣，“有人到汾州调查我？调查什么？” 唐天道：“据说是在旁敲侧击的调查公子的师承关系。” 唐晏成站起来，慢慢踱步，嘴里喃喃道：“调查我的师承关系？难道……” 走了几圈后，突然停步，“不对，他们要查的是青虚子！” 唐天疑惑道：“查青虚子，怎么查到汾州去了。” 一通百通，唐晏成道：“他们以为青虚子是我的师父呢，所以才会去汾州确认这一点。” 唐天笑笑道：“那可有的他们查了。” 唐晏成问道：“可知道对方是哪边的人吗？” 唐天道：“按汾州的说法，很可能是皇城司的人。” 唐晏成点点头，这才合情合理。 看来崔用能拉拢到蒋岩，利用的就是自己当初那个服药能提升修为的谎言。也是那个谎言把自己跟青虚子联系到了一起。 这也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崔用也好，蒋岩也好，他们已经开始准备动手了。 自己这里也要抓紧才行。 唐晏成再次嘱咐几句后，才离开返回。 …… 在唐晏成去见唐天的时刻，在宰相府的书房里，崔用看着刚刚进来的崔哲，沉声问道：“你今天干什么去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崔哲无所谓的说道：“就是有些无聊，出去找了几个朋友喝酒。” 崔用看看一身酒气的崔哲，脸沉如水，“我早就跟你说过，这段时间不许妄动，你为什么就不听？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你高兴了？” 崔哲抬起头来直视崔用，“今天不许妄动，明天不许妄动，那要什么时候动？像你这样天天坐等，能把姓唐的等死吗？” “放肆！”崔用一拍桌案站了起来，“你懂个屁，我自有安排。” “这都一个多月了，你安排啥了，不就是派了两个人到金吾右卫吗，有啥用呦。我看那个姓唐的倒是越来越欢实。” 崔用气的用手指着崔哲的鼻子，“你个逆子，你做的那些事就有用吗？陶青白现在已经死了，要不是我及时出手，你小子现在就该去蹲拱卫司的大牢了！” 崔哲道：“对啊，这说明他们根本就不怕你。你还要等什么？再等他们该直接上门抓人了。” 崔用深吸一口气，不容置疑的说道：“别给我耍嘴皮子，从今天起就待在你的院子里，哪都不许去。如果坏了我的大事，看我怎么处置你。” 崔哲鼻子哼了一哼，转身走了出去。 崔用看着崔哲的背影，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次跟唐晏成撕破了脸，时不我待，看来崔嫣这边的事也要抓紧了。 …… 第二日一早，唐晏成刚刚用完早饭，唐虎来报，说是安阳公主派人来见。 唐晏成心道，安阳又有什么事？一想这次离开公主府已经不短时间了呢。 进来的竟然是小狗子。 小狗子一见唐晏成立即躬身行礼，“奴婢拜见驸马。” 唐晏成道：“起来吧，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吗？” 小狗子道：“殿下并没有特别的吩咐，只是说驸马此次已经离府将近一个月，如果有时间是否可以回府。殿下要入宫见太皇太后和太妃，想请驸马陪同一起。” 唐晏成道：“我知道了，这两天安排好军务后就会回去一趟。” 小狗子躬身应是，然后嘴里动了动，欲言又止。 唐晏成一看，不解问道：“怎么了，还有何事？” 小狗子似是下定了决心，上前一小步，低声道：“奴婢的确还有一件事禀报。” 唐晏成道：“这里很安全，有什么事尽管说来。” 小狗子应是，然后道：“就在前几日，皇城司的人忽然来公主府，要找一些宫女和太监问话。奴婢也在其中，没想到他们问的竟然是殿下在延福巷被刺一事。” 唐晏成疑惑道：“那件事早已结案，还有什么好问的？” 小狗子道：“奴婢当时也很纳闷，就问了一句。他们说当时具体办案的是羽林卫和顺天府，卷宗做的不完善。那件事颇为严重，更牵扯……牵扯到二皇子之事，因此皇城司要重新做一份卷宗。” 唐晏成感觉有些不对，立即问道：“他们都问了什么？” 小狗子道：“主要问的就是刺杀前后的事，事无巨细，每个环节都要说的很详细才行，尤其是……” “尤其是什么？” 小狗子抬头看了唐晏成一眼，“尤其是驸马当时的表现。” 唐晏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还是跟青虚子那件事有关啊。看来皇城司已经全面撒网开始调查他的疑点了。 唐晏成故意说道：“我当时的表现怎么了？” 小狗子不忿道：“是啊，奴婢当时就说了，驸马为了保护殿下，浑身浴血，我等恨不能以身代之。奴婢看到驸马的勇武，激动的泪流满面呢。” 唐晏成就感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赶紧问道：“嗯，我都知道。其他人也都是问的这些么？” 小狗子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想象中，愣了一下才说道：“后来奴婢也问了几个其他的宫女太监，问的话跟奴婢的大差不差。” 唐晏成道：“好，我知道了。你做的很好，我心里有数。” 小狗子极为开心，“都是奴婢该做的。” 然后屁颠屁颠的离开，一路到公主府嘴都合不拢。 在小狗子走后，唐晏成又前后想了想，皇城司，确切的说是蒋岩，肯定已经深度怀疑自己与青虚子有关。 虽然他不可能调查到任何的关联，但这并不代表蒋岩会相信唐晏成。 相反，越是无法印证，蒋岩有可能会越发怀疑唐晏成。 因为，唐晏成的修为提升毕竟跟青虚子几乎一模一样，他只会认为唐晏成隐藏的更深。 看来今后还是要尽量小心皇城司才行。 第111章 明天会有大事发生 两日后的下午，唐晏成回了公主府。 安阳见唐晏成回来喜不自胜，关心的问道：“驸马一去近月，不知军营过的还好么？” 唐晏成不动声色，回道：“多谢殿下关心，微臣在军营一切都好。” 安阳点点头，又详细询问了唐晏成在军营的一些细枝末节，唐晏成没有办法，只能一一解答。 安阳却好像问不够似的，一直说了半个多时辰，才放唐晏成离开，并嘱咐第二天一早入宫。 唐晏成这才得以抽身，等他来到逸枫殿时，小狗子和柳念早就等在门口。 看到柳念之后，唐晏成也很是开心。下一刻却惊喜道：“柳姨，你的境界已经突破了吗？” 原来柳念的武道境界已经晋入到了七品。女子修炼武道能达到九品的极少，能到八品就已经很难得。 所以柳念能晋入七品，在女子里已经算是高手了。 当然也有例外，据说那位绝尘仙子就是宗师境界，不知超过多少男人。 柳念含笑点头，“这都要托你的福呢。” 唐晏成不解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呀？” 柳念道：“你不在府里，也就没有人让我操心，自然就把所有精力用来修炼武道了。” 唐晏成故意撒娇道：“那柳姨是不想我回来了吗？” 柳念板起脸道：“一个月回来一次就行了。”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唐晏成也是久违的开心大笑。 小狗子站在旁边，也跟着一起傻乐呵。 晚饭本来是要跟柳念一起吃，却被安阳叫去。 唐晏成没办法，陪着安阳吃了大半个时辰的晚饭，回来后却发现根本没吃饱。 于是让柳念又去做了几个小菜，拉着柳念坐下来一起吃。 席间又把最近的一些事说给柳念听，目的也是提醒柳念即使在府里也要当心。 当提到韩秋的事时，柳念很是自责。她虽然发现韩秋的行为有些异常，但却并没有当回事，更没有在第一时间通知唐晏成。 唐晏成安慰她说，即使通知了也不会知道对方有什么计策，今后小心就是。 两人聊了很久，夜深后才各自安歇。 第二日，唐晏成陪着安阳入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多日不见，冯老太后眼见着苍老了许多。 可能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太过悲痛。也可能是李鸿尚没有亲政，很多大事都要冯老太后做主，精力耗费太大。 总之冯太后的精神虽然尚可，但身体却又消瘦了不少。 安阳自然是百般关心，叮嘱冯太后务必按时休息，多多休养。 冯太后笑道：“没想到哀家一把年纪，还要被你这个小丫头教训。” 安阳不依道：“孙儿是关心皇祖母嘛。” 冯太后道：“你要真关心哀家，就尽快给哀家生一个重孙子才是。” 安阳的脸唰的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赶紧低头，还趁机瞥了一眼唐晏成。 不过安阳应该是早就想好了应对，小声道：“现在还是父皇的丧期，孙儿心里悲痛，不愿想其他。” 冯太后一听，眼睛也是一暗，叹口气道：“唉，哀家知道你孝顺。但先帝也肯定希望你能早日生子的。罢了，就按你自己的意思来吧。” 转头又对唐晏成道：“驸马，虽然军务繁忙，但还是要尽量多回府居住。两人久不见面，感情容易疏远。” 唐晏成连忙应是，心道，还能远到哪里去呢？ 安阳对他态度的变化，唐晏成自然能感受的出来，但他的心思却始终没有动摇过。 唐晏成陪着安阳返回公主府后，就又直接来到金吾卫的军营。 还是待在这里感到自由和舒服。 接下来的二十多天风平浪静，唐晏成每日里白天处理军务，晚上修炼武道，也是难得清静。 褚同和祁诵自从上次吃了亏之后，这段时间老实了不少。 褚同一直躲在军帐，名义上是养伤，具体的军务几乎不再过问。 祁诵则是能推则推，把各项事情尽量分派下去，自己尽量不经手，这样也是不想让唐晏成再抓到把柄。 倒不是两个人转了性子，而是崔用传来信息，让他们近期要低调，不要跟唐晏成硬碰硬。 两人乐得偷闲，更是不想在明面上跟唐晏成起冲突，以免再吃亏。 唐晏成也懒得理这两人，只是让唐虎安排好人，做好监视即可。 这段时间有两个好消息，一个是，在唐天的运作下，军器监王主簿终于荣升为王监丞。 算是在军器监埋好了一个钉子。 第二个就是唐晏成殿中侍御史的任命书终于下达，他也成为了一名文官。但他这个文官没有经历过科举，能不能被其他文官认可还在两说。 这一夜，唐晏成在修炼完毕后，站起来活动一下手脚。他已经感到自己也快要突破一个境界了。 不过今夜的兴奋并不是因为武道，而是明天会有一件大事发生。 虽然这件事并不是由他主导，但唐晏成却提前得到了消息。就是不知道明天的事会有多精彩，略微的不安中还是有些小期待。 第二日一大早，唐晏成就换上了御史的七品官服，准备参加每月一次的大朝会。 按说他金吾卫中郎将的品级更高，应该穿武将朝服更好。 之所以穿品级低的御史朝服，是因为中郎将不能对朝政发表意见，而殿中侍御史却可以。 …… 当唐晏成站在奉天殿，看着鱼贯而入的百官，心思突然出现一丝空灵。 越是在人多或者庄重的场合，唐晏成越会有特别的感悟。 不知道这是不是师父所说的静极即动，动极即静的道理。 刹那的失神之后，唐晏成感到自己的心境更加圆融无缺，对武道的领悟也更深了一层。 上次是在市井，这次是在朝堂。 两个完全不同的场合，却给了他相同的感悟和提升。 真是妙不可言。 他并没有去主动纠察百官礼仪上的小瑕疵，在他看来这都是小事，不值得大呼小叫。 他要把主要精力放在等一会的大事上。 等百官站列完毕，太监高喊皇帝驾到。 李鸿在众人簇拥中，来到奉天殿，端坐御座之上。 宣仁十二年最后一个大朝会开始了！ 第112章 臣有本上奏 李鸿虽然已经继位几个月，但年号仍然沿用的是宣仁十二年，要到明年正旦之日才会使用李鸿的年号。 也就是说“宣仁”还能使用一个月，之后就将成为历史。 李鸿的年号已经确定为“熙文”，这个年号确切说并不是李鸿定的，而是崔用帮李鸿定的。 李鸿曾私下抱怨，并不喜欢这个年号，但木已成舟无法改变。 每月一次的大朝会其实主要是一种官面形式，让在京四品以上官员和勋贵等人，都有一个能够面见天颜的机会。但在这种大朝会上，一般并不会讨论具体的国政大事。 想想也就知道，数百人挤在一起，叽叽喳喳，如何讨论？离的远的人，连皇帝说了什么估计都听不清楚。 朝廷大事都是小范围讨论后决定的，往往人越少，决定的事情越大。 人少就代表着机密。 比如最机密和重大的事就是皇位的传承，此事就只有皇帝一个人能够决定。 今日上朝的官员和勋贵也都是这么想的，按照礼节流程，按部就班。 文官以崔用为首站在左侧，勋贵武官以保国公傅远为首站在右侧。当然文官的数量要大大多于武官。 坐在御座上的李鸿已经经历过几次这样的大朝会，熟知流程。但今日却似乎也隐隐有些激动。 当全部仪式完成之后，司礼太监高声道：“今日大朝，百官奏事！” 一般情况下，会安排好两三个官员上报一些喜事，甚至是地方上出现的各种祥瑞，完事后也就可以散朝了。 但今日不等这些安排好的官员上报，却听一个声音大声道：“臣，奉圣命摄拱卫司事周忠有本上奏！” 周忠本来身为太监，没有资格在朝会奏事。但他现在只说拱卫司的差事，根本不提御书房秉笔太监的身份，就是要突出自己的官身，好争取一个说话的机会。 即便如此，还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都齐齐看向说话之人，有些人已经感到今日的大朝会或许不会再平静。 崔用心里也是一震，但他伫立朝堂多年，见惯大风大浪，早已处变不惊。虽然有所意外，但还是稳如泰山。 保国公傅远似乎也并不知情，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李鸿，随即就等着周忠的下文。 不等司礼太监说话，李鸿已经按捺不住，兴奋的咳嗽两声，直接开口道：“周忠，你有何事，尽管奏来！” 周忠向前几步，站到队列最前，双手将奏折高高举起。 司礼太监连忙上前将奏折接下，然后快步呈给李鸿。 李鸿装模作样的打开查看，所有人都在关注着李鸿的表情。 旁边的方吉则是如坠雾中，心里知道李鸿和周忠肯定是合伙瞒过了他。 看到崔用投来的眼神，方吉也只好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情。 李鸿看完之后，脸上已经恢复平静，并没有太多表示，只是开口道：“周忠，将你所奏之事向众位爱卿通报一遍。” 周忠道：“臣遵旨！” 微微转身面对众臣，大声道：“拱卫司前些时日在查办军器监丞韩秋一案时，发现有官员行贿的线索，于是顺藤摸瓜，展开缜密侦查。通过这段时日的不懈努力，终于查实数名官员行贿受贿的事实。” 在场之人已经在想到底是查到了谁？管他是谁，只要不是自己就行。至于周忠为什么要在大朝会上说起此事，一些人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周忠继续道：“目前涉事的五名地方官员已经被缉拿到案。分别是庆阳知府吕鹏，来州知府沈北，青州盐道提调副使金盛，以及吴江知县邹俊和平台知县苗度。” 听到这几个名字后，在场之人大多松了一口气，原来抓的都是地方官，怪不得没有听到一点风声呢。心道，不过拱卫司还真是可以，抓了这么多人都没让朝廷第一时间察觉，有两把刷子。 周忠大概猜到这些人心里所想，轻蔑一笑继续道：“这五人到案后，已经供认不讳，供状完整。他们也都检举了受贿之人，其中最主要的有两个。” 说到这里周忠故意停了一下，很多人的心又提了起来。尤其是跟这几个人曾经有过交集的更是如坐针毡。 周忠环视众人，目光最终落在吏部尚书任品的身上。 任品就是一震，预感到不妙。 果然就听周忠道：“涉嫌受贿的两人分别是吏部左侍郎鲍威和吏部文选司郎中郝仁。” “嗡！” 周忠话声一落，在场之人就开始交头接耳。 地方官他们可能不熟悉，但吏部的这两位大员有谁不认识？那可是直接掌管职务升迁的两位大神啊。 在场之人可有不少人都给这二位送过礼。 鲍威已经开始微微颤抖，额头上大滴的汗水直接流下。郝仁品阶较低，站在靠近殿门处，表现更是不堪，直接瘫软在地。 就这表现，一看就是做贼心虚。 周忠转身面对李鸿，大声道：“此两人受贿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请陛下定夺。” 李鸿本想询问一下崔用的意见，但却一咬牙，直接道：“既然证据确凿，那拱卫司可直接将人带走调查。” 周忠道：“臣领旨！” 转身一挥手，立即有四名小校入殿，将鲍威和郝仁带走。 李鸿和周忠准备周密，动作迅速，根本不给在场之人反应的时间。当众人还在震惊的同时，吏部的两个人已经被拱卫司架出了奉天殿。 崔用眼珠一转，看看吏部尚书任品，意思是让任品出面阻止。 可不等任品反应过来，周忠再次道：“臣启奏陛下，除了这两人外，还有一人涉案。” 所有人再次紧张起来，心里道，你特么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吗？非要一点一点往外拉，不嫌费劲吗？ 但也就是心里想想，看样子拱卫司现在的风头已经难以遏制了。 李鸿估计天冷有些着凉，咳嗽几声道：“尽管说来，不管涉及到谁，都要按朝廷律法惩办！” 周忠躬身领旨，转过身看看大殿里的所有人，心里也极为忐忑，但嘴里还是石破天惊的道：“此人就是吏部文选司员外郎崔哲！” 第113章 真敢硬刚 崔用猛然抬头，如鹰隼般的双眼死死盯着李鸿。 李鸿不知是害怕还是不屑，只是抬头向前看，并不与崔用对视。只是他微微颤抖的双手出卖了他的内心，其实他并没有那么平静和无畏。 李鸿正式向崔用宣战了！ 这并不是唐晏成想要的，他感觉现在时机还并不太成熟。可以提前调查，做好充足的准备，然后在合适的时机再出手。 所以周忠秘密找到他，将李鸿的安排说了之后，唐晏成当即是表示了反对的。 但周忠却说，李鸿心志坚定，对崔用已经忍无可忍，下了死命令，必须要尽快动手。 唐晏成最终也无可奈何，只能让周忠尽量把各个细节想的完善，多做几套备用方案。 而且特别提醒周忠，先尽量不要把崔哲带进来，对付崔哲最好是循序渐进。 但没有想到，周忠还是将崔哲扯了出来，这应该是李鸿最终做了决定。 唐晏成刚才听到时也是暗暗叹息一声。 崔用可不会坐以待毙，接下来要难过了。 其实当周忠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崔用，也都发现了崔用在怒视陛下。 按朝廷礼仪，敢直视皇帝者，犯大不敬之罪，可诛之。 但现场却没有一个人敢提出来，甚至就连崔用身后的许多官员，也都纷纷效仿，抬头看向御座上的李鸿。 方吉作为奉天殿主管太监，按说此时应该站出来，维护李鸿的体面。但他就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只是垂手肃立。 保国公傅远等勋贵则是巴不得看戏，谁也不会去想到要指责崔用的失礼，当然他们也并没有注意到李鸿的异常。 周忠在说完之后，仿佛被抽走了大部分的力气。让他将吏部官员抓走，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仅仅是说出崔哲的名字，就已经让他精疲力尽。 他虽然看到了这些人的失礼，但张张嘴竟然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李鸿的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殿内的气氛太压抑了。他就感觉眼前好像有一座大山一样压了过来，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双手的抖动也愈发激烈起来，甚至带动全身都在轻微抖动。 满殿的臣子竟然大部分都在直视于他，皇帝的威严何在？ 可李鸿却发觉，现在的自己除了下意识的颤抖以外，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可以直面崔用的所有反击。 但现在仅仅是一个眼神，就让他手足无措，无法应对。 崔用给他的不仅是视觉上的也压力，更是精神上的压力。 该怎么办？ 是不是可以给崔用服个软，斥责一下周忠就可以无事了呢？ 不行！ 难道要就此退缩么？所有的准备要功亏一篑了么？ 如果这次不能顺利拿下吏部和崔哲，那从今以后，李鸿将注定做一个傀儡皇帝，再无任何自由可言。 他已没有任何退路。 李鸿暗暗给自己打气，要顶住，必须要顶住！ 当所有人都感到有些窒息之时，奉天殿上突然响起一道如炸雷般的声音，“大胆！尔等竟然直视圣躬，朝堂律法何在？” 唐晏成！ 这一声怒喝，就像往平静的湖水里投入了一颗巨大的石头。霎时间波浪翻滚，荡开层层涟漪。 刚才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的众臣，纷纷活了过来，绝大部分立即低头躬身。只有崔用不为所动，只是转头看向说话的唐晏成。 所有人都悚然而惊，刚才都干了什么？其实从周忠说完，到唐晏成怒喝，中间不过几个呼吸而已，但所有人都感觉过去了很久。 李鸿也从这一声响亮的声音里重新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长长吁了一口气。感激的看看唐晏成，在所有人都装死的时候，是唐晏成拉了他一把，不啻于救命之恩。 这时唐晏成也抬头与崔用狠狠对视，然后迈步上前，冲着李鸿道：“启禀陛下，臣职司殿中侍御史，纠察朝堂失仪。现请对刚才直视圣躬之人进行惩处，请陛下允准。” 唐晏成是真敢硬刚！ 保国公和一众勋贵都无不佩服的看着唐晏成，这个年轻人果然浑身是胆！ 李鸿微微抬手，咳嗽一声后，缓缓开口，“唐御史，朕看刚才众臣都是无心之失，就不予追究了。” 李鸿还是明智的，这么多人怎么追究？虽然这些人唯崔用马首是瞻，但如果李鸿严厉追究，不说能不能落实下去，那岂不是赶着这些人往崔用的怀里钻？ 此时主要是拿下崔哲，其他的都无足轻重。 所有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但唐晏成却不想轻易放过。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可以打击崔用威信的机会，岂能放过？ 唐晏成躬身道：“陛下宽宏大量，微臣佩服。”转身面对众人，再次厉声道：“陛下不予追究，尔等还不快快谢恩？” 众人互相瞅瞅，个别人躬躬身，但大部分人却在偷偷看着崔用。 唐晏成自然明白，立即向崔用走了两步，大声道：“崔相，你说这些人要不要谢恩？” 说着身上的武道威压突然升起，直接逼到崔用身前。 崔用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脸色涨红。 他本来还想教训唐晏成，在这朝堂上到底是谁说了算。但此时才发现，眼前的可是一个莽夫，做事从来不讲规矩和套路。 这时保国公傅远终于开口，看着崔用道：“崔相，陛下虽年幼，但帝威不可犯。” 此时不痛打落水狗更待何时？ 傅远话的分量还是很重的，崔用在沉默几息后，终于慢慢转身，冲着李鸿拱手施礼，“老臣骤闻吏部之事，深感震惊，一时失态，绝无冒犯陛下之意，还请陛下恕罪。” 此时身后之人才异口同声的说道：“臣等绝无冒犯陛下之意，还请陛下恕罪。” 李鸿立即挺挺腰杆，朗声道：“崔相多虑了，朕刚说了不予追究，下不为例吧。” 唐晏成的目的已经达到，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同时与周忠快速对视一眼，周忠立即领会，对李鸿道：“陛下，是否将涉案之人缉拿归案？” 李鸿道：“此事确定涉及到崔哲么？” 周忠道：“几名犯官的口供的确如此。” 他也不说崔哲一定有事，反正就是有人举告你了，那你就有嫌疑。就跟唐晏成被冤枉谋反一样。 李鸿看看崔用，故意表现的十分为难，然后开口问道：“崔相，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理才好？” 第114章 站在岸上才能看的清楚 李鸿看似是在征求崔用的意见，实则也是把崔用架了起来。 现在亲生的儿子涉嫌受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作为一国宰相，崔用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李鸿之所以非要选在今天发难，就是要让崔哲的罪行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才能逼着崔用表态。 虽然这么做极为行险，但李鸿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虽然他已经贵为天子，但毕竟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有几个孩子是不任性的？ 崔用此时也渐渐冷静下来，眼珠转来转去，快速思索此事的利弊。 最主要考虑的一点，就是拱卫司到底掌握了多少崔哲犯事的证据。 要说崔哲是清白的，连他这个老爹都不相信。 在今天这个场合，拱卫司既然敢抖出来，手里应该是有些实证的，不然也不敢如此嚣张。 崔哲做的那些事，一些他是知情的，甚至是亲自授意的。但其他还有多少问题，他也只是略有耳闻，并不了解具体内情。 如果不严重倒还好说，如果严重的话…… 崔用心道，就那个逆子的尿性，能严重到什么程度呢？ 于是大声道：“回禀陛下，俗话说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崔哲虽是老臣的儿子，但他更是朝廷的官员。老臣不敢徇私，请朝廷秉公调查即可。” 李鸿立即道：“崔相高风亮节，堪为群臣楷模！” 这事就这么定了，李鸿自然心里满意。 这时崔用又补了一句，“不过此事既然涉及到吏部多位大员和地方官员，老臣建议还是由拱卫司、御史台和大理寺会审比较合适。” 李鸿知道崔用肯定要掺一脚，微微点头，“崔相考虑的确周全，那此事就由拱卫司牵头，御史台和大理寺共同参与调查，尽快查明禀报。” 周忠、曲康安和何长怀齐齐出列领旨，这三个人要再次搭伙过日子了。 至此大事砥定，或者说在李鸿看来已经大获全胜。 …… 回到御书房的李鸿兴奋异常，脸色通红，连咳嗽的声音都大了几分。但还是激动的在御书房来回踱步，根本坐不下来。 方吉冷冷的站在旁边，趁机瞅了两眼李鸿之后才缓缓低下头。 这时小太监请示是否要传午膳，方吉吩咐直接端到御书房即可。 在御膳上来之前，方吉还亲自更换了已经燃尽的熏香。 御书房里常年点着极品南海沉香，宣仁帝在位时特别钟爱蜜香，香气清淡，仿佛含有蜂蜜的香甜。 在李鸿登基后，让方吉做了更换，他更偏爱花香，闻起来高雅温馨，甚是舒服。 当新香燃起后，李鸿深深吸了一口，闭眼回味，随即又咳嗽了两声。 方吉立即上前，“陛下，今日咳嗽了不少，可需要御医前来诊治一下？” 李鸿摆摆手，“着凉而已，不必大惊小怪。”他现在哪有兴致坐下来看病？ 方吉闻言也只能退到一旁，如木雕般不再动地方。只是时间一长，他的脸色也有些潮红，然后趁李鸿不注意时，用袖子掩嘴，低低的咳嗽两声。 不知道是不是也着了凉。 …… 唐晏成下朝后，刚想返回金吾右卫，却看到保国公站在前方等他。连忙上前几步，“晚辈见过国公。” 傅远微微一笑，“突然看你穿上这套官服，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唐晏成低头瞅瞅，无奈的摊摊手，“我也是赶鸭子上架呢。” 傅远玩味的看看唐晏成，那意思就是谁信呢。 转身向前走，唐晏成只好跟着一起。 “今日之事，你之前可有耳闻？”傅远问道。 唐晏成立即道：“不知！我刚才也被吓了一跳，没想到拱卫司竟然有如此胆量。” 傅远转头瞅瞅唐晏成，根本看不出破绽，叹了一口气道：“陛下还是太年轻，这么大的事也没有提前漏个风声，让老夫也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付。” 这是为刚才在殿上的表现找个蹩脚的借口。 唐晏成不敢附和，只能问道：“此事傅盛没有提前告诉您么？” 傅远冷哼一声道：“傅盛那个逆子，自从去了拱卫司，十天有八天都不回府，我这个爷爷都快不认识他了，还指望他给我报信？” 唐晏成心知肚明，就算傅盛传了信，傅远也不会承认。就跟他也不会承认提前得到了消息一样。 随即转移话题，“不知拱卫司到底查到多少证据，如果不能做实，那……” 那就会有大麻烦了。 傅远担心的也是此点，“拱卫司刚刚成立不久，谁知道办事牢不牢靠，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这是想拉唐晏成下水，但唐晏成却并不想直接趟这浑水，只有站在岸上才能看的更加清楚。 于是摇摇头，“晚辈哪有什么建议，如果是冲锋陷阵还能挥挥刀，至于查案就是门外汉喽。” 随即看似无意的问道：“国公可有什么打算？” 傅远微微一顿，瞅瞅唐晏成道：“先看戏再说。” 唐晏成微微一笑，心里却暗暗想道，这么好的机会，傅远还真不一定能忍得住。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宫门，傅远低声道：“从现在起多警醒一些吧，那边不会轻易认输的。” 唐晏成点头收到。 回到金吾右卫后，唐晏成立即颁下军令，即日起取消休沐，所有人必须待在军营，每日进行操训，不得缺席。 凡是要离营的，必须得到唐晏成的亲自批示才能放行。 唐晏成不知道崔用会在哪里反击，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反击，只能提前做好防范，聊胜于无而已。 唐晏成并不知道拱卫司的进展如何，周忠也不可能把每一天的情况都报给他。 但想来，凭借小墩子提供的那些线索，周忠应该不会无的放矢。就是不知道，佟贵那个同年有没有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三天后，他没等来周忠的消息，却等来了李奉的汇报。 唐晏成将密信拿出来仔细查看，主要还是翠烟的消息。 按翠烟所说，就在前日，崔嫣被叫回相府，并在当天晚上再次秘密外出，直到快天亮时才返回。 唐晏成眉头紧锁，算一下就能知道，崔嫣回府那日，正是大朝会的当夜。 直觉告诉他，这里边肯定有问题。但具体是什么，却总是感觉差了一丝，始终无法抓到。 而且唐晏成也有一种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事，却一时想不起来。 第115章 贿款去哪儿了 周忠的动作并不慢，毕竟很多线索的指向性非常明确。再加上那几个已经落马官员的指证，很快就锁定了吏部侍郎鲍威和郝仁的几项罪名。 曲康安也知道机会难得，将整个御史台发动起来，全力配合拱卫司，这时他也不再计较周忠的太监身份了。 何长怀则是消极的多，想要掣肘却发现势单力孤。 往往一个意见还没说完，就被周忠和曲康安驳回，三方闹的很不愉快。 周忠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何长怀怎么想，如果不能尽快抓到证据，很可能就将错失大好优势。 于是侦骑四出，很快又抓获十余个地方官和京城的官员，一时间京城内人心惶惶。 但拿下吏部两人和其他这些官员并不是最终目标，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崔哲招供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但崔哲自打被带来拱卫司就是一言不发，不管是谁，也不管问什么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他来之前肯定是得到了崔用的面授机宜，心里有底，所以根本不把周忠等人放在眼里。 就算将其他人的口供摆到他的面前，崔哲都无动于衷，看都不看。 考虑他的身份，拱卫司并没有动刑，所以至今没有进展。 至今到拱卫司十余日，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老子要吃饭，要吃好的。” 周忠甚至将给地方官和崔哲牵线搭桥的那个掮客刘全都已经抓获，拿到了确实的证据，崔哲仍然不低头。 周忠和曲康安极为头疼。 现在不光是崔哲不认罪的问题，而且还有一个大的难题摆在他们面前。 既然这么多人都承认给崔哲送过礼，但崔哲把这些钱放在了哪里？ 这可是一个最为直接也最为主要的证据，只要能找到这些贿款，崔哲不承认也不行。 但周忠和曲康安曾经直接上门，想要搜查相府，却被直接顶了回来。 崔相又没犯事，你们怎么敢搜查相府？ 而且崔用直接发话，崔哲的住处他已经派人搜过了，并没有特别的东西。 那意思就是，你们别想在相府得到任何有用的证据。 周忠急的嘴唇上全是水泡，崔哲会把赃款藏在哪里？ 要是换一个人早就大刑伺候了，可面对崔哲还要好吃好喝招待着，生怕这位爷有个三长两短。 周忠本来还想着私下里悄悄的用些特殊刑罚，就像陶师爷那样。 但何长怀好像早就有所预料，直接安排了四个大理寺的人，全天候待在崔哲身边，一刻不离。 还美其名曰全程监督，防止有人给崔哲通风报信。 周忠那个气，要通风报信也是你何长怀。 最后实在无法，只能让傅盛带着罗敞来找唐晏成，想问问他有没有好的建议。 傅盛一进大帐就有些不正常，一会儿唉声叹气，一会儿又大骂崔用，过一会儿又恨不得把何长怀大卸八块。 唐晏成从罗敞口里了解了一下进展，他知道罗敞其实是李奉安排进来的人。 罗敞上次在李奉的帮助下抓获了陶师爷，算是立下大功，现在已经是拱卫司的百户。 不过这次虽然也抓了几个贪官，但在崔哲身上却没有丝毫进展。 因此罗敞的精神也不太好，只是不像傅盛那么表现出来而已。 见唐晏成动问，于是就把最近调查崔哲的事全都说了一遍。 “我们现在可以肯定，崔哲收受了大量的贿赂，目前已经查实的都已经有一百多万两，加上没有查到的，最终总数肯定会触目惊心。” 唐晏成早有预料，这个数字并不意外，点点头示意罗敞继续。 “崔哲的身边人也都藏了起来，我们好不容易才抓到一个。据他供述，崔哲在京城内有多处别院，贿款很可能就藏在别院里。” “可当我们找到其中的两处别院时，却发现已经人去楼空。也在那里发现了地下密室，看情形之前就是用来存放金银的。” “但可惜的是，东西已经全部被转移走了，至于转移到哪里根本不知道。” 唐晏成问道：“你们能确定那里曾经是放银子的？” 罗敞道：“可以肯定，里边都还有银子的味道呢。” 唐晏成想了想道：“能判断出来是什么时候转移的吗？” 罗敞道：“据有经验的校尉勘查，大概预估有二十天到一个月左右。” 唐晏成回想了一下，然后说道：“也就是说，他转移的时间很可能就是陶师爷被抓的时候。” 罗敞立马点头，陶师爷就是他亲手抓的，印象自然深刻。 唐晏成继续道：“当时陶师爷被抓后，崔哲担心陶师爷出卖他，于是就将那些东西及时转移，这小子反应还挺快。” 罗敞点点头，“是的啊，现在过去这么长时间，再想追查太难了。” 唐晏成问道：“除了这两处别院，你们还搜查了其他的地方吗？” 这次不等罗敞回答，傅盛直接道：“当然查了，除了他的家里之外，他的几个狐朋狗友家里，以及他经常去的酒楼和青楼也都查了，好几个地方都是我亲自带队去的呢。结果都没有，我怀疑他就把钱放在相府里了。” 唐晏成摇摇头，“应该不会，他做的那些事，崔用不一定都知道。所以他一定不会把贿款放在相府，肯定是藏在了一个秘密的地方。” 傅盛道：“但只要跟他有关系的地方都查了呀，包括城外的庄园，只要是他名下的都没放过。” 唐晏成忽然灵机一动，“你刚才说什么？” 傅盛疑惑道：“我说都查了呀。” 唐晏成道：“不对，你说查了他名下的庄园？” 傅盛道：“是的啊，这小子真有钱，庄园比我家的还要大多了。我怀疑他是不是都把赃款买地了。” 罗敞插嘴道：“还真不是，那几个庄园都是先帝赐给崔用的，只是崔用交给崔哲管理而已。” 唐晏成摆摆手，“或许有一个地方你们可以去试试。” 一听这话，傅盛和罗敞两人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 就知道唐晏成会有办法，果然不错！ 唐晏成看看这俩货的样子，没好气的道：“我也不能肯定，只是死马当活马医而已，要是查不到，可不能怪我。” 第116章 拱卫司顺藤摸瓜 傅盛道：“可拉倒吧，没把握的事你能说？我还不知道你，从不做没把握的事，赶快说说看！” 唐晏成道：“这也是你提醒了我，但要想查这个地方，你们还要先去请旨才行。” 傅盛奇道：“什么地方还要请旨？拱卫司本身就身负皇命啊，难道要去查大内不成？” 这话一出，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低声道：“你的意思陛下跟他是一伙……不对啊！” 唐晏成一巴掌呼过去，“你现在什么话都敢说？” 傅盛故意挠挠头，嘿嘿一笑，“这不是最近压力太大，说个笑话放松一下嘛。” 唐晏成正色道：“我可是提醒过你祸从口出的，可别不当一回事。” 傅盛立即收敛笑脸，“好，我知错了，你快说吧，都要急死了。” 唐晏成故意端起茶喝了一口才说道：“我第一次跟崔哲打交道时，他曾经安排了两个人故意撞在我的马上，然后讹诈我，此事你们可听过？”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都默默的点了点头。 唐晏成心道，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连他俩都知道，其他人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哼了一声继续道：“那的确是讹诈，算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曾经安排人调查过，那两个讹诈我的人身份有些特别。” 傅盛道：“不就是两个普通百姓么，有什么特别的？” 唐晏成摇摇头，“他们不算普通百姓，其实他们是皇庄的佃户。” 罗敞道：“皇庄？谁的皇庄，崔哲么？” 唐晏成道：“不是，他们是原太子李瀚皇庄的佃户。” 此话一出，傅盛和罗敞全都愣了一下，是谁？原太子李瀚？ 这件事怎么跟李瀚有关系，那时的李瀚应该已经疯了吧？ 唐晏成知道他们两个想不明白，于是直接道：“具体为什么会是李瀚的佃户，这里边的弯弯绕我也不清楚，但他们的身份应该不假。我怀疑是在李瀚出事后，崔哲趁机吞并了李瀚的皇庄，或者他与太子妃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也说不定，反正那些佃户应该归了崔哲。” 说到此，傅盛和罗敞终于反应过来。 傅盛低声道：“你的意思是，崔哲很可能会把那些贿款藏到李瀚的皇庄里去？” 罗敞也跟着道：“这还真是出人意料，根本想不到，如此看来很有可能。” 唐晏成道：“我也只是提供一个思路而已，真的不能确定。不过你们如果要去查，还是要请旨才行，毕竟李瀚的身份太敏感。” 傅盛和罗敞同时点头，请旨是周忠的事，现场搜查可是他俩的事。 说完之后，两个人一刻都不想再待，立即起身告辞。 其实唐晏成对能不能查到崔哲的贿款并不太关心。即使查不到，现在有这么多的人证和口供，即使扳不倒崔哲，他也别想再在京城待着。 而且崔用一系的官员被抓了不少，尤其是吏部，这已经是一大胜利。 这会在所有人的心里建立一个印象，崔用不是无所不能。如果你跟着崔用，说不定哪天也会是这个下场。 这才是最主要的战果。 但让唐晏成纳闷的是，这段时间崔用每日正常上朝，处理政事，好像没事人一般。 而且其他明暗各条线也都没有发现异常，崔用好像并不打算反击一样。 这很不正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要说崔用已经彻底认命，不想再反抗，那就是扯淡。 根本不可能，崔用绝对不会甘心失败。因为他很清楚，失败就意味着全家甚至全族的覆灭。 那么崔用到底在谋划什么？现在的隐忍又是在为什么做准备？ 唐晏成百思不得其解，主要是信息来源太少，没有什么可供分析的情报。 看来只能做好防备，见机行事了。 傅盛和罗敞回去后立即向周忠做了汇报，周忠听后也感觉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但正如唐晏成所说，李瀚的身份太敏感，如果直接派人搜查，很可能引起一些难以预料的后果。 周忠考虑后，吩咐道：“你们马上去做几件事，其一，立即调查李瀚都有哪些皇庄，位置在哪里，全部要搞清楚。其二，安排人全天候监控这些皇庄，看看能不能发现一些端倪。其三么……” 周忠看看傅盛和罗敞，“最好能安排人进去，仔细查探，如果能获得实际的证据最好。如果不能，也要有个大概的指向，这样才方便行事。” 傅盛和罗敞明白周忠的顾虑，如果仅凭猜测就派人搜查，李鸿都不会同意，他还要树立关爱兄长的形象呢。 退一步说，就算李鸿同意了，朝中还有多少人心向太子，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拱卫司正在风口浪尖之上，一个不慎，很可能会被崔用抓住把柄，导致满盘皆输。 所以周忠的安排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但关键就是这么一来，要多长时间才能有结果，崔哲那里能不能等的到。 事已至此，拱卫司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就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乞求上天垂怜。 傅盛和罗敞出来后，立即分头调查。 傅盛去安排调查李瀚皇庄的情况，而罗敞则说要从那对讹诈唐晏成的父女入手，看看有没有一些线索。 半天后，傅盛的调查最先出来。按照宫内的记录，李瀚共有三处皇庄，两处在城南，一处在城东。 每一个地方占地都在数千亩以上，佃户数百，每年的收入很是可观。 但崔哲会把赃款藏在哪一处皇庄却并不能肯定，所以傅盛按照周忠的吩咐，干脆将三个地方全部都安排人进行监视。 不过仅仅是在外围监视，根本无法发现异常。 傅盛正在考虑如何安排人潜入皇庄探查时，罗敞直接找到了李奉。 李奉听后知道事关重大，立即就安排人再次询问小墩子。 但小墩子只知道那对父女是皇庄的佃户，具体是哪一个皇庄的却并不清楚。 罗敞不禁头大，两人对坐愁眉不展，坐在酒仙居喝了好几壶茶。 这时李奉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一点，“当时顺天府的衙役将公子和那对父女一起带走，之后就将公子放了回来，但那对父女却没有了下文。不知道在顺天府里会不会有他们两人身份的记录？” 第117章 金山银山 罗敞一听眼睛就是一亮，“很有可能，不过他们都是崔哲安排的，甚至顺天府也是为崔哲办事，会留下那父女的消息么？” 李奉道：“按说应该不会，但你要知道，那个老汉被送去时已经死掉了。人既然死了，顺天府肯定要进行销户，如此就有可能会留有一些线索，你可以在这方面多查一查。” 罗敞立即站了起来，“好，我马上就去办。”说完一路小跑出去。 带人来到顺天府之后，为了防止有人泄密，罗敞故意说要调查京城常驻人口的户籍，以及近一年以来死亡销户的记录。 顺天府的人在请示上级之后只能提供，整箱整箱的材料被搬了过来。 当然顺天府也安排了两名文书在现场监督，名为随时解答疑问。 罗敞也不在意，让人逐本翻阅。 他自己则是有目的的故意多找出几本销户记录查看。 顺手就翻到唐晏成被讹诈那个月的总体记录。 罗敞的手指慢慢划过一个个的名字，每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个逝去的生命，不过在这卷宗里就是冰冷的笔墨。 翻阅到讹诈那日的记录，罗敞终于发现了一个名字。 王二牛，通来镇王家集人，因街头斗殴致死。 就是他！ 罗敞心里猛的跳动了一下。 王家集他没有听说过，但通来镇他很熟悉，那是一处交通要道，就在城东。 罗敞不动声色，没有把这本记录收走，也没有动笔抄录，甚至连手指都没有停留片刻，直接就翻到了下一页。 站在旁边的文书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罗敞又坚持着查阅了一个多时辰后才悻悻告辞，回转拱卫司。 等一见到傅盛，罗敞立即把自己的调查结果说了一下。 傅盛道：“这么看来，城东的皇庄可能性最大。” 罗敞点点头，“不错，接下来就是怎么才能确定下来。” 傅盛转了几圈，无奈道：“我已经派人在外边盯着了，可没什么用啊。只有派人进去才行，但现在对方肯定做好了防范，我们的人根本进不去。” 罗敞坐在椅子上皱眉沉思，半晌道：“既然对方有防范，那不如就把水搅浑，这样才好摸鱼。” 傅盛立即转过头，“你小子鬼主意最多，快说说看。” 当天夜里二更时分，李瀚位于城东皇庄的西南角，有一片草垛，突然燃起大火，一时火光冲天。 连带着周边几个偏房全都着了起来，火势喷涌，映红了半边夜空。 趁着皇庄内大乱的时机，几道黑影悄悄摸了进去。 …… 第二日一大早，周忠直接入宫，向李鸿秘密汇报，然后又急匆匆的出宫而去。 方吉看着周忠的背影，眼神变的极其阴冷。 这次行动，不但拱卫司派出了上百人，再加上御史台和大理寺的数十名办案人员，人数按说已经不少。 但李鸿感觉还不稳妥，于是直接下旨，从金吾左卫调派了三个营的禁军配合行动。 刚好带队的就是石勇。 直到抵达皇庄前，除了周忠等几人外，所有人都不知道此次行动的具体目标。尤其是大理寺的人，更是被瞒的死死的。 到了皇庄之后，周忠直接亮出圣旨，对石勇道：“石将军，麻烦你将整个皇庄团团围住，一只蚊子也别飞出去。” 石勇点点头，一挥手，三营金吾卫的禁军环绕皇庄列队，彻底封锁。 周忠则带着办案人员直接冲了进去。 皇庄昨夜才着了大火，天亮时才刚刚扑灭，庄子里一片凌乱。 这时管事发现有大量的官差冲了进来，连忙跑过来阻拦。 “大胆，你们是什么人？竟敢闯入皇室禁地！” 傅盛和罗敞冲在最前边，大声道：“拱卫司办案，所有人站在一旁，敢有违令者，立斩不赦！” 管事仍然大步走了过来，“拱卫司也敢查皇室之地了吗？我要去向陛下告状！” 傅盛根本不搭理他，只是一挥手，立即有两名小校上前，将管事牢牢夹在中间。 这时傅盛才上前两步，盯着管事的眼睛，“你确定这个皇庄还是皇室的么？难道不姓崔？” 管事听后，脸色就是一变，嘴里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傅盛道：“不想干什么，就是想找点别人存放在这里的东西，你应该知道吧？” 管事咬牙道：“我不知道你要找什么，这里也没有你要找的东西。我劝你立刻离开，不然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 傅盛笑道：“你就嘴硬吧，等会看你怎么哭。所有人给我搜！” 一声令下，十几个小队奔向各个方向。 罗敞更是直接带领一个小队，直奔东边的粮窖。 一番鸡飞狗跳吵吵嚷嚷之后，罗敞在地下粮窖里发现了大量的铁箱子和木箱子。 一排排摆放整齐，满满当当。 打开之后，里边不是白银就是黄金。 罗敞一声令下，将这些东西全部搬到了地面之上。 与此同时，其他几个小队也有收获，同样查抄出大量的箱子。 粗略数一下，大大小小所有的箱子，加在一起超过四百个！ 那名管事已经吓的脸色惨白，跌坐在地，扶都扶不起来。 随行的御史台官员大为兴奋，大理寺的个别人则是脸色灰败。 当然最为兴奋的还是傅盛和罗敞，辛苦许久终于抓到了实证。 周忠直接下令当场清点。 这场面可太壮观了，一百多号人，围着堆成小山般的箱子，好像蚂蚁搬家一般。 可以说现场的人，没有一个曾经见过这么多的银子，这就是名副其实的金山银山啊！ 开始时，大家的脸上都充满了兴奋，干劲十足。不少人都把外衣脱掉，光着膀子大干。 可直到一个时辰后还没有清点完成，这些人渐渐有些不耐。 倒不是嫌辛苦，而是这也太多了。 大家伙都知道这就是崔哲的贿款，于是边清点边开始嘟嘟囔囔。 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纷纷大骂奸贼误国，活该凌迟！ 周忠和司默站在人群之外，将这些声音都听到了耳中。 两人并没有去阻拦和呵斥，而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欣慰和一丝无奈。 第118章 万事俱备，只差认罪 自从周忠走了之后，李鸿就在御书房里坐立不宁。 虽然周忠告诉他，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崔哲的赃款很有可能就是藏在李瀚的皇庄之内，但不到消息落地，李鸿始终有些不放心。 要知道，他的皇位其实就是从李瀚那里抢来的，并不太名正言顺。 加上外界都知道，李瀚现在身体抱恙，不能理事。这个时候，作为李瀚的弟弟，还要对他的皇庄进行大规模的搜查，岂不是要落人口实？ 即便查到了实证，也是好说不好听。 李鸿不禁对崔哲心生怨恨，你放哪里不好，为什么要放在李瀚的皇庄里？这不就是想让朕投鼠忌器么？ 同时李鸿的眼中闪过一阴狠，唤过来一个太监小黑子。这个小黑子从小就服侍李鸿，算是李鸿在宫中不多的亲信之一。 小黑子过来后，李鸿轻轻对他道：“你再去那里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小黑子自然知道李鸿所说的地方是哪里，立即躬身领命，退了下去。 又等半个时辰，周忠提前派回来报信的罗敞到了。此时方吉并不在殿中，不知去了哪里。 李鸿立即召见，不等罗敞行礼，就急切问道：“周公公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罗敞还是坚持行礼，然后微微抬头道：“回禀陛下，周公公让卑职先来禀报，我等在那处皇庄之中查获大量金银，基本可以判定为赃银无疑。” 李鸿小脸兴奋的通红，半晌才长吁了一口气，整个心都落了回去。 语气也缓和了不少，“把整个情况给朕详细说说。” 周忠之所以让罗敞回来报信，就是想让他在李鸿面前多露脸。罗敞自然清楚，于是就将整个过程说的绘声绘色，把李鸿听的时而紧张时而兴奋。 当最后听到查获的赃银多达几百箱时，李鸿愤声道：“那全都是民脂民膏，损天下而肥一人，真乃国之纛虫也！” 罗敞低头不语，如果让李鸿知道现场大骂奸贼的情形，不知他又会作何想？ 李鸿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具体数字是多少？” 罗敞道：“现在尚在清理之中，回头周公公会亲自向陛下禀报。” 李鸿点点头，摆手让罗敞退下。 不等罗敞离开，李鸿又喊住了他，寒声问道：“那处皇庄到底是崔哲强占的，还是……” 李鸿没有把话说完，但罗敞听明白了。 李鸿的意思，皇庄是崔哲主动抢的，还是太子妃主动送的。 这里边的性质天差地别。 如果是崔哲强抢，其实倒可以理解，毕竟李瀚势微，崔哲想多占些好处，就盯上了这座皇庄。 太子妃一介女流，不敢得罪崔哲，或者说不敢得罪崔哲背后的崔用，才不得不忍痛割爱。 但如果不是这种情况，而是太子妃为了自保，主动将皇庄送给崔哲。以乞求崔哲和崔用对她们孤儿寡母的照顾，那就是挑战了李鸿的底线。 罗敞直接回道：“现在尚没有调查，主要还是在清点赃款。等下卑职自会转告周公公。” 李鸿看看罗敞，满意的点点头，这个小伙子的确不错。 这时小黑子回来，罗敞则趁机退走。 小黑子来到李鸿近前，小声道：“奴婢刚才去看了，那人依然还是那副样子。似乎更加憔悴了一些，整个人萎靡不振，看样子不一定能活多长时间呢。” 李鸿这才彻底放心。 …… 直到下午未时，所有的现场清理才结束。 当汇总好的数字报上来时，周忠虽有预料，但还是大吃了一惊。 四百一十万两白银，六万两黄金！ 这还不包括大量的古董和字画，那些东西的价值有待估量。 崔公子的胃口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周忠下令将皇庄内所有的大小管事一并带走调查，同时留下一队拱卫司的小校继续调查。 然后将这些箱子全部装到刚刚调来的数十辆大车上，几百人押送，浩浩荡荡返回京城。 当周忠出城的时候，很多人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尤其是崔用。 周忠的一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督之下，但皇庄内的情形一时还传不出来。直到周忠开始从京城调集车马，崔用就知道事情要糟。 数十辆马车进入京城后，几乎所有的京城高官都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每个人的反应也不一而足，有的坐在桌案开始写弹劾的奏折，有的则是惶惶不可终日，还有的则是几人凑在一起，乐呵呵的谈笑着。 唐晏城得到消息时，正在看着手里的一封密信。 他也只是惊讶赃款数量的庞大，随即就萌生了一个想法，要知道有这么多，自己提前安排人去抢一把的话…… 也就是想想了。 接下来就看崔哲还能挺几天了。 不过唐晏成此时最关心的还是崔用的动作，他已经吩咐李奉，让婉五娘第一时间把翠烟的消息报来。 手里的就是前几日的消息汇总。 里边基本上都是崔嫣的日常活动，并没有太多的异常。 唐晏成皱眉沉思，崔用到底在搞什么鬼？ …… 周忠现在可考虑不到其他的事，此次雷霆出击可谓大获全胜。 不但起获大量赃款，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个收获。 就是那些箱子里有不少都是没有开封的，里边甚至还有行贿人员附上的信笺。 上边直言某某人敬呈崔公子笑纳云云，更是直接坐实崔哲的罪名。 而且不光如此，周忠更是双喜临门，拱卫司派到并州的人回来了。 之所以去并州，就是去找佟贵那个因受贿被充军的同年吴春。 此次带队的就是孟先，他也是不辱使命，终于说服吴春配合调查。 据吴春所说，他当时就是崔哲的顶头上司。 他被调查，除了自身屁股不干净以外，更多其实是在帮崔哲顶罪。 崔哲当时也答应他，只会是大戒小惩，承诺他只要认罪，用不了多久就会把他捞出来。 谁知道当他认罪后，崔哲就不闻不问，根本不再管他。 他也被充军，简直生不如死。 所以当孟先找到他时，吴春就已经打算配合。 但他还是担心这是崔哲对他的试探，所以故意搪塞了一段时间。 后来发现孟先等人的确是拱卫司，加上军器监一案爆发，吴春才最终同意配合。 孟先在拿到吴春的口供后，也是应吴春的请求，将他直接带到了京城。 接下来，就是要看怎么让崔哲认罪了。 第119章 做贼难免心虚 崔哲被带到了拱卫司的大堂，等他进来后，就发现大堂中间摆放了三张桌案。 正中坐的是拱卫司的大都督周忠，左边是御史台的曲康安和司默等人，右边是大理寺的何长怀。 整个场面跟当初唐晏成接受谋反调查时一模一样，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不过当时唐晏成还有一把椅子坐，现在的崔哲只能站在那里。 崔哲到现在还不清楚具体的调查进展，他被瞒的死死的。 自从周忠带人去了皇庄之后，就彻底加强了崔哲的消息封锁。三个衙门互相监督，明令但凡有人接近或者跟崔哲说话，立即下狱。 这样一来，何长怀的人也根本无法给崔哲通风报信。 所以崔哲还以为一切在握，今天的审问也只是走个场面，然后自己就可以直接回家了呢。 进来之后，抬头瞅瞅周忠，冷笑一声，然后又瞥了曲康安一眼，根本不当回事。 可当他看到脸色灰败的何长怀时，心里就是一突。 不对啊，何长怀看到他的时候，难道不应该笑脸相迎吗？这孙子什么时候敢跟他摆脸色？ 难道事情有变不成？是老爹那里出了什么问题吗？这个老家伙越来越不中用了，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把自己捞出去。 还有脸天天训斥我，等回府后，一定要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何长怀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给崔哲传递最新进展，只能无奈微微摇头。 崔哲不等想明白何长怀的意思，就听周忠冷喝一声：“大堂之下所站何人？” 崔哲本来气势汹汹的进来，现在一下子被何长怀给泼了一盆凉水，心态立即发生了变化。 等周忠的话一出口，甚至把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回道：“崔哲。” 周忠继续问道：“在朝廷所司何职？” “吏部文选司员外郎。” “崔哲，我来问你，现在本司查证，军器监原监丞韩秋为求升迁，曾向你行贿八万两千两，你可承认？” 崔哲这时略微平静下来，立即说道：“子虚乌有，我不认识什么韩秋！” 周忠盯着崔哲，继续道：“本司可是有韩秋的笔记，岂容你抵赖？” 崔哲知道，不管如何是不能认罪的，任何一项都不能认。于是轻蔑一笑，“你拿一个死人的笔记来做证据，哪有可信度？” 周忠并不计较，“现在还有十二名地方官员已经到案，他们已经全部招供。供状里言明是通过给你行贿而得到相应官职，你可承认？” 崔哲道：“都是污蔑！” 周忠道：“本司已经查实，这些人是通过刘姓掮客认识到你的师爷陶青白。然后由陶青白先行接触，双方谈妥之后，你再出面接见。收了钱之后，就通过吏部的关系运作他们所求的官职，白纸黑字，你有何话说？” 崔哲冷笑道：“陶青白已死，拱卫司只会从死人身上做文章吗？” 周忠也不生气，继续问道：“你可认识吏部文选司前任郎中吴春？” 崔哲一听到吴春的名字，明显愣了一下。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拱卫司竟然连吴春都能找到。如果知道会有今日，当时就不应该心慈手软，早早处理掉这个隐患就好了。 “自然认识。” “吴春已经全部招供，他的很多罪名也都是为你顶罪而已，你可承认？” 崔哲大声道：“吴春是朝廷已经定罪的犯官，你们竟然连这种人的话都信？”他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 周忠依然稳坐如山，冷冷道：“他虽然已经被发配充军，但他手里依然有当年的文书证据留了下来，要不要本司拿给你看？” 崔哲已经有些不太淡定，这么多人的证词全部都指向了他，压力太大。 如果没有做过当然问心无愧，关键是这些人他都接触过，也实在收了钱，做贼难免心虚。 周忠步步递进，看着崔哲的变化，然后加上了最重的一个砝码。 “你不要心存侥幸，以为我们发现不了你所收的赃款，就无法给你定罪。我问你，你可知道城东有一座皇庄么？” 此话一出，对崔哲不啻于一道炸雷。 当日陶青白失踪之后，崔哲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立即出府亲自做了安排，将城内各处别院的“存货”全部转移到了李瀚的皇庄之内。 当天晚上还回来的很晚，结果被崔用叫到书房狠狠批了一顿。 在他看来，李瀚的皇庄绝对隐秘，不可能有人能想到他会把贿款全部放到那里。 这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但世事往往就是这么奇妙。 他用来讹诈唐晏成的佃户，当初完全不把这些人的生死放在心上，没想到最后却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周忠死死盯着崔哲，加大了声音问道：“本司可以提醒你，那座皇庄的主人可是姓李！” 崔哲的身子开始出现不易察觉的颤抖，呼吸急促，脸色涨红，只是紧闭着嘴唇不肯说话。 周忠岂能放过这个机会，继续加码，“本司不妨明确告诉你，今日一早，三司已经查抄了那处皇庄！” 崔哲大声道：“不可能，那是李瀚的皇庄，你们……” 周忠戏谑的看着崔哲，“本司刚才可没有说过那个皇庄是谁的，看来崔公子还是了解内情的啊。” 崔哲立即闭嘴，鼻子冷哼一声。 事已至此，周忠也不再隐瞒，彻底掀开了底牌，“本司今日早上请旨，将那处皇庄查抄。从里边搜出大小箱子四百余口，其中白银四百多万两，黄金六万多两，这些是否跟你有关？” 崔哲此时已经抖若筛糠，他知道自己要完了。 这时周忠最后幽幽加了一句，“本司可是动用了数十辆马车才全部拉到了京城，崔公子要不要一起去欣赏一下？” 看着崔哲苍白的脸色，周忠心里充满了畅快，“哦，对了，本司还听说了一件事。就在马车入城的同时，崔相国给陛下上了一道因病乞骸骨的奏折，就是不知道陛下有没有允准呢。” 第120章 岂能混淆一起 “噗通！” 崔哲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击垮，一下子瘫坐在地。 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你们是怎么找到的。”然后忽然状若疯狂的大叫道：“你们是怎么发现的？告诉我！” 周忠戏谑的看着惊魂不定的崔哲，“你还是赶紧招供画押的好，这样本司也好向陛下禀报。为了崔相的面子，本司也可以说你是主动交代，或许还可减轻一些罪责。” 崔哲咬牙道：“要认也不难，只是你先告诉我，你们到底是怎么发现那处皇庄的？” 周忠只是冷笑不语，崔哲又转头看向何长怀。 何长怀微微摇头，他只知道拱卫司去查了皇庄，至于拱卫司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却根本不清楚。 崔哲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又死死盯着周忠。 周忠道：“你别痴心妄想了，这是本司的办案细节，岂能告诉你？” 崔哲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虽然看不清是谁，但就是知道他的名字。 “唐晏成！是他告诉你们的，对不对？” 周忠明显愣了一下，他是真的没想到，崔哲竟然能一猜就中。 崔哲看到周忠的反应后，确认了心中所想。 果然是那个煞星。 自己到底是在哪里露出了马脚，被唐晏成给抓到了？ “老子要杀了他！” 正在崔哲就要崩溃之时，周忠大喝一声，“崔哲，还不快快招供！” “哈哈哈……” 崔哲放声狂笑，直笑的眼泪横流，他也借此机会平复好了心中的震惊。 虽然刚才周忠说老爹崔用上书乞骸骨，但崔哲对老爹的性子太过了解。崔用绝对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 甚至就算是死，也不会低头。 如果崔用真的上书引退，那也肯定是在以退为进。 那么自己就一定不能认罪，这样崔用才有可操作的空间。 退一万步讲，就算崔用真的引退了，崔哲也相信他老爹有办法把他捞出去。 这么多年的宰相，当真是白当的么？ 想明白了这些，半晌后喘着气道：“招供？找什么供？你们查到的那些金银与我何干？你确定那些金银不是李瀚的么？” 周忠怒火上涌，明明已经击垮了崔哲，可这小子怎么还是如此的冥顽不灵？ 曲康安坐在旁边也是眉头紧皱，崔哲的顽固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如果是一般人，到了现在这种境地，怎么可能还会负隅顽抗？已经没有意义了，但崔哲就是死不认罪。 这时司默在他耳边轻语几句，曲康安思索后微微点头，然后示意周忠。 周忠挥挥手，让人先把崔哲带了下去。 然后问道：“曲大人，您有什么高见？” 曲康安瞅了一眼何长怀，沉声道：“虽然崔哲并不认罪，但凭刚才大堂上的审问记录，也足可证明那些金银就是他的赃款。依老夫看，此事还是直接禀报陛下定夺吧。” 曲康安的意思，这事查到现在已经非常明朗，崔哲认不认罪也并不是最重要的。 因为事实俱在，接下来就是看李鸿和崔用的较量了，他们没必要在这里为了崔哲头疼。 周忠虽然不愿意，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带着曲何两人一起入宫，向李鸿禀报。 当几人被宣进御书房时，就看到唐晏成也在里边。 不过看样子应该也是刚刚到，互相对视一眼后，周忠连忙上前，将审问的结果禀报李鸿。 李鸿今天本来很开心，之所以把唐晏成叫过来，打内心里想的就是在唐晏成面前显摆一下。 所有的赃款都已查获，还有大量的人证物证，崔哲必然屁滚尿流，当即招供。那自己对付崔用就前进了一大步，也充分说明此次雷霆出击决策英明。 这么重大的胜利，怎么可能没有人一起分享呢？ 唐晏成绝对是最合适的那个人。 只是周忠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皇庄这条线索是唐晏成提供的。 周忠其实也藏了一点小心思，如果提前告诉李鸿是唐晏成提供的线索，万一在皇庄搜不出东西，那李鸿对唐晏成肯定会有意见。 如果在皇庄搜出了东西，回头再禀报也不迟。 这也是他站在唐晏成的角度考虑问题。 当周忠说完之后，李鸿的怒火几乎已经不能遏制。 唐晏成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启奏道：“陛下，依臣看来，崔哲的口供并不是非要不可，事实俱在，岂能仅凭一份口供？微臣建议，此时要不要把崔相请来，一同商议一下？” 唐晏成的话提醒了李鸿。 是的啊，跟崔哲较什么劲，关键还是崔用啊。 李鸿深吸一口气道：“崔相才递交了乞骸骨的折子，说是身体有病，就是不知道他方不方便过来？” 唐晏成道：“不管如何，陛下先派人去请一下，至于能不能来，崔相比其他人都清楚。” 李鸿明白了唐晏成的意思，要想救崔哲，崔用就必须到御书房跟李鸿当面来谈。 于是吩咐方吉亲自去请崔用。 方吉没有犹豫，领命后直接出殿。 在这个间隙，李鸿详细询问了案件的调查情况，以及所有涉案人员的具体案情。开始时越听越气，到最后却彻底安静了下来。 李鸿深感无力，这么多的官员涉案，这么多的金钱流入私人腰包。可那个人却依然伫立在朝堂之上，冠冕堂皇，号令百官，还接受百官尊崇。 这特么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于是御书房出现了长久的沉默。 足足一个多时辰后，崔用才姗姗来迟。 一进来，所有人都发现，崔用似乎的确是苍老了许多。面色暗淡，双眼无神，走路都颤颤巍巍，与前几日相见时简直判若两人。 李鸿一见崔用的样子，眼里就有一股喜色闪过。 崔用进来后，紧走几步，然后竟然双膝跪倒，大礼参拜，口中颤声道：“老臣特来向陛下请罪！” 李鸿就是一呆，在他的印象里，除了他登基那天之外，崔用好像就从来没有给他磕过头。 尤其是在这御书房中，崔用最多也就是拱拱手，而且大部分的时间还有个专座。 方吉随着崔用一起进来，见李鸿没有反应，立即轻咳了一声。 李鸿这才赶紧绕过御案，伸手将崔用扶起来。 方吉也连忙上前帮忙。 崔用还不想起来，嘴里道：“老臣教子无方，铸下大错，还请陛下降罪！” 李鸿道：“崔相言重了，你是你，崔哲是崔哲，岂能混淆一起？” 李鸿这也是话中有话，可以暂时把你摘出来，但崔哲就别想了。 第121章 朕需要考虑一下 崔用年老成精，岂能听不出来李鸿话中的意思？表面是说此事不会牵连到崔用，让他放心。但同时也将崔哲之事定下了基调。 慢慢站起来后，崔用道：“陛下宽宏大量，老臣感激涕零。三司会审之事，老臣已有耳闻，简直骇人听闻，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还请陛下明令三司，从速从重处置！” 此话一出，出乎所有在场之人的预料。 尤其是李鸿，他一直以为，崔用来了之后，必然会摆出老资格，逼着李鸿轻饶了崔哲。 甚至在刚才的沉默时，李鸿就在想该如何回绝崔用。 可没想到，崔用一上来，就来了个大义灭亲，让李鸿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略一迟疑后，李鸿道：“崔哲所犯之事的确证据确凿，但他本人至今尚未认罪。” 崔用坚定的说道：“如此多的人证物证，全都指向了他，哪容的他抵赖不认？” 李鸿有点懵了，崔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真的要丢车保帅么？ 可他刚才一进来，就说了句教子无方，那意思就是说崔哲所有的事都跟他无关，他对崔哲的事都不知情。 既然他不知情，加上现在所有的证据并没有牵扯到崔用，那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或者崔用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表演，做个样子给外人看？ 李鸿一时没有想明白，趁机道：“崔相身体不好，赶快赐座！” 方吉一个眼神，小太监立即将崔用的专座搬了过来。 崔用又客套一番后，才慢慢坐下。 李鸿趁这个间隙快速思索了一下，崔用肯定是以退为进。毫无疑问，他还是要救崔哲的，就看条件是什么了。 于是李鸿换了一个话题，问道：“此次并不是崔哲一个人的问题，而是牵连到吏部，崔相以为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崔用似乎早就思考过这些事，闻言立即道：“吏部的事更恶于那些行贿之人，朝廷让他们选官，他们却辜负了朝廷的信任，自当严惩。” 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后道：“以老臣看来，文选司郎中郝仁斩立决，左侍郎鲍威全家流放，所有人终身不得返回。” 这个处理意见不能说不重。 郝仁的前任吴春，同样是受贿，也只是判了充军。现在郝仁却直接斩立决，连秋后都不等，果然算是从重处置了。 至于鲍威全家流放，也只是讨了一条命而已。全家跟着遭罪不说，而且所有人终身不得返回京城，也就是彻底断了家族的前程。 李鸿深深看了崔用一眼，接着抬头问道：“你们认为崔相的意见如何？” 曲康安率先说道：“臣以为，如此处置还算妥当。”他也对崔用的表现有些疑惑，但按照吏部两人的罪状，如此处置的确没有问题。 何长怀也出声赞同。 唐晏成和周忠没有说话，其实也不需要他们再说话了。 李鸿直接道：“既然你们都认为可行，那这两人就如此处置吧。” 一死一流，几句话的事就已敲定。 李鸿接着问道：“崔相以为，那些行贿之人又该怎么办，人数可是很多的啊？” 崔用同样没有犹豫，“朝廷律法惶惶，岂容玷污？臣请三司按照律法，该撤职的撤职，该查办的查办，一个都不能逃脱。” 这些人走的都是崔哲的门路，实际上也都可以算作是崔用一系的人。虽然以地方官为主，但也都是肥缺，崔用还真舍得出去。 曲康安不等李鸿发问，直接说道：“这些人俱已认罪，可以按照律法处置，决不轻饶。” 李鸿点点头，“那三司就逐个核定，然后报上来吧。” 周忠等三人一起领命。 至此已经把所有涉案的人全部都有了处理意见，但还不够。 李鸿眼珠一转，轻咳一声问道：“此次之事要给所有人一个警醒，凡是涉及到用人的地方都要慎重，都要公开，不能一言堂。尤其是吏部，必须要从上到下深刻反省。” 从上到下几个字特别加重了语气。 崔用心里一叹，慢慢从怀中掏出一个奏折，双手递上来，口中道：“这是吏部尚书任品引咎辞职的奏折，是臣来之前刚刚收到的，还请陛下批示。” 李鸿心里冷笑一声，朕要不问，你是不是就不打算拿出来了？ 表面上却很是惊讶，“任品要引咎辞职，这不合适吧？” 崔用抬起松弛的眼皮看看李鸿，“吏部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他身为吏部尚书理当承担责任。” 要知道吏部一直以来都是崔用的自留地，也是他掌控朝堂的一大利器，否则他也不会把崔哲塞到吏部里边去。 现在直接把吏部尚书的职位拿了出来，也足见崔用现在面临的压力有多大。 李鸿虽然心里窃喜，但还是没有直接答应，“吏部已经处置了好几个人，现在如果再把尚书换掉，会不会影响朝政运转？” 这次不等崔用说话，曲康安抢着道：“吏部虽然重要，但困难也只是暂时的，挺一挺就会过去。” 他是根本看不惯吏部的所作所为，早就想着让任品下台，现在有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会放过。 崔用闻言也点点头，“曲大人所说有理。” 李鸿道：“既然如此，那朕就准了。只是这吏部尚书的人选，还是要尽快定下来，不知崔相可有合适的人推荐？” 崔用摇摇头，“老臣身处嫌疑之地，又岂能再向朝廷荐才，一切唯陛下定夺。” 李鸿一听这话，立即舒坦了不少。 以前想要安排一个职位有多难，就比如唐晏成的中郎将，都是琢磨了好久，然后耍了一些小手段才搞定的。 现在呢，堂堂的吏部天官都可以直接安排，这是多大的进步？ 李鸿不禁有些自得，还是要敢于动手才行，唯唯诺诺永远不会有人看得起你。 但李鸿随即就犯了难，因为他根本没有合适的人选。 这个职位又是如此重要，一般人肯定不能胜任。 于是李鸿看了看在场之人，略带心虚的说道：“朕，需要考虑一下。” 第122章 妥协的艺术 在场之人全都知道吏部尚书的重要，李鸿有所犹豫也是正常，只要他能有所决定就好。 至此，李鸿提出的几个问题，崔用都给出了极为满意的回答，算是退到了极致。 现在就只剩下崔哲的问题了。 所有人也都预感到了这一点，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如果参照刚才吏部两人的处理情况，崔哲的性质比他们两个都要严重的多，可以说是吏部窝案的始作俑者和最大得利者。 即使判个斩立决都是轻的。 但现在崔用已经做出了这么大的让步，李鸿如果还是咄咄逼人，那就是不懂进退了。 朝政就是妥协的艺术。 李鸿虽然年幼，但也懂这个道理。 他本想让曲康安来提一下崔哲的处理意见，但考虑到这老头水平发挥不稳定，还是瞥了周忠一眼。 周忠立即会意，上前半步道：“启禀陛下，奴婢奉命调查吏部贪腐一案，从城外一处秘密庄园查获大量财物，不知该如何处置？” 其实这个问题刚才已经讨论过了，现在重新提起，就好像没有之前的事一样，也没有人觉得周忠说的有问题。 李鸿这次没有问崔用，而是直接道：“可确定这些都是赃款么？” 周忠道：“确定无疑。” 李鸿当即下旨，“那就直接充入国库。” “奴婢遵旨。” 李鸿接着问道：“这些赃款能不能明确是何人所贪？” 周忠道：“有人证和物证指向吏部员外郎崔哲，但其本人并未认罪。” 李鸿应该是已经做好了决定，直接问道：“既然其本人并未认罪，朝廷也不能将所有罪责都摊在他一个人头上。你们看该如何处置，才能既维护朝廷律法尊严，又能堵住悠悠众口呢？” 这话问的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但却精准表达了李鸿的意思。 首先就是崔哲肯定有罪，只是看在崔用让步的面子上，可以从轻处罚。但绝对不会像没事人一样放过，否则朝廷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以后再有官员犯事，又该如何处置？ 这次周忠和曲康安都没有说话，毕竟他们也不想落人口实。 李鸿也理解，于是将目光转向了一个最适合现在说话的人身上。 何长怀。 何长怀本来是低着头，但突然发现御书房安静了下来，微微抬头一看，就发现李鸿正含笑盯着自己。 心里悚然一惊，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要他来做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计。 何长怀瞅瞅崔用的侧脸，无奈的上前一步，“启奏陛下，依微臣看来，此事确实有待商榷。虽然拱卫司查到了赃款，但那么多金银肯定不会是一个人的，一定是吏部所有参与人员要一起瓜分的才对。” 在场之人都暗道，谁说这个家伙是草包，思路还是很清奇的啊。 李鸿问道：“你认为他们是如何瓜分的？” 何长怀额头微微见汗，略一思忖道：“一般情况下，肯定是官职越高拿的越多。但在这个案子中，文选司郎中郝仁的位置最为关键，臣认为他应该拿的最多才合情合理。当然具体数额还需要详细调查才行。” 人才，的确是个人才！ 唐晏成心道，当初在拱卫司大堂上遇见他时，没感觉这人有急智啊？怎么现在反应这么快？ 随即又想到，刚才崔用建议杀掉郝仁时，估计就已经想到了这一步吧。 何长怀的意思已经非常清楚，反正郝仁也要死了，不如就让他扛下大头，其他人的压力就小多了。 李鸿还不肯放过何长怀，继续问道：“如果真如你所说，那几个涉案之人该如何定罪呢？” 何长怀的汗已经流了下来，本想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他心里明白，今天的对话一旦传了出去，所有人都会说是他何长怀是非不分，蛊惑圣躬。 但斜瞅着崔用的背影，一股无力感涌了上来。 深深咽了一口唾沫，略带结巴的说道：“郝仁和鲍威已经确定，不用再改。至于员外郎崔……崔哲，虽有涉案，但案值应该不大。当然即便如此也不能……不能轻饶，微臣建议……建议充军发配。” 充军看似严重，但实际是现在这种情况下的最好结果。 首先可以保住一条命，其次说是充军，但也要看人。 吴春充军可能就是干苦力，但崔哲充军么，也就是换个地方逍遥而已。 就是不能在京城待着了。 李鸿点点头，再次看向了周忠，那意思可以按照这个思路处理。 周忠道：“臣回去后就重新提审郝仁，落实具体的数额出来。” 这时李鸿才看向崔用，“崔相以为这么处理可还合适？” 崔用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躬身道：“谢陛下对老臣的关爱，不用白发人送黑发人，让老臣留下了一脉香火。” 李鸿道：“崔相不必如此说，你对大梁之功世人皆知，朕也需要你多多帮扶呢。” 崔用摇摇头，“不中用了，老臣最近时常感到疲累，头昏眼花，身体大不如前，还请陛下准了老臣的奏折吧。” 意思还是要告老还乡。 李鸿道：“万万不可，崔相只是忧思过度而已，过段时间自然就会康复。朕是不会同意你走的，如果确实疲累，不妨先暂做休息。” 现在肯定不能让崔用走，但李鸿也不想天天看到他，所以留下了一个活口。 崔用立即道：“多谢陛下，臣请告退。” 说完又是躬身，然后对在场几人一一点头示意后，才向外走去。 崔用的目的就是要保下崔哲的性命，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也就没必要再杵在这里了。 李鸿连忙吩咐方吉，亲自将崔用送回相府。 唐晏成看着崔用佝偻的背影，双眼微眯。 自从崔用来了之后，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就是站在旁边用心观看。 崔用以退为进，又交出了整个吏部，最终换得崔哲一命。看似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但唐晏成却感觉有些不对劲。 按说，如果崔用真的要强硬保下崔哲，李鸿难道还真敢杀了不成？完全没必要将吏部拱手让出，何况还搭上了不少地方官的位置。 唐晏成是越来越看不懂崔用最近的动作了，这老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123章 吏部尚书的人选 要说崔用会认命，不说唐晏成，就连御书房的这几个人，没有一个会相信。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次崔用做出了这么大的让步，到底是为什么？ 当然，首先崔哲的事情基本上板上钉钉，而且被拱卫司闹的声势极大。崔用在朝中的势力虽然不小，但也并非完全一手遮天。 至少在勋贵那边就有些力不从心。 因此，不管是撇清自己的责任也好，还是要堵住百官之口也好，他都需要做出一个姿态。 当然在交出吏部之后，如何安抚好崔氏一系的人心，那就是考验崔用手段的时候。 这些也都是可以正常预料的，但唐晏成考虑的却并不是这么简单。 他根本不相信，一个做了数年宰相的权臣，会只顾眼前，而不顾长远。做出这样的决策可以说就是不合格的。 除非他有更加长远或者宏大的布局，根本不屑于在这些小事情上与李鸿拉扯。 是不是忽视了什么？ 不等他想明白，只听李鸿道：“你等都去办事吧，驸马留一下。” 其他三人施礼后退出御书房，只剩下了李鸿和唐晏成。 李鸿本来还是很兴奋的，当看到唐晏成沉思的表情时，也渐渐冷静下来，问道：“姐夫，朕怎么看你似有心事，你觉得这里边有问题么？” 唐晏成回过神道：“陛下，请恕臣直言，我总感觉崔相的让步有些大了。” 李鸿微微一笑，安慰道：“姐夫多虑了，朕一开始也有些担心。但前怕狼后怕虎如何能成事？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朝廷上下众口铄金，他不想让也得让啊。” 唐晏成也知道，现在不是给李鸿泼冷水的时候。 这次大获全胜，尤其是刚才御书房的奏对，结果超出李鸿的预料。因此他现在的心情极为舒畅，如果说些不中听的，还说不定会对唐晏成有意见。 因此唐晏成也是笑着道：“此次陛下运筹帷幄，决胜朝堂，动作犀利，让微臣大开眼界呢。” 李鸿一听果然开心，哈哈大笑几声，难掩心中得意。 笑了几声后，又恨恨道：“这次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将崔哲问斩，否则就完美了。” 按唐晏成心中所想，他当然也希望能把崔哲彻底搞死。 但唐晏成也知道，现在朝廷形势非常微妙，一个不慎，就有可能打破这极为脆弱的平衡。 这一次李鸿的雷霆出击，也是因为上次崔哲诬陷唐晏成谋反，做的实在有些太过了。 在李鸿看来，这就是崔用在赤裸裸剪除他的羽翼。 你既然做了初一，也就别怪我做十五。 所以，这也有可能是崔用愿意退让的原因之一。 唐晏成心里暗叹一声，只能说道：“世上之事就是如此，没有那么多的完美。况且崔哲虽然可以苟活，但却被赶出京城。今后如果有机会，想要处置他也就简单多了。” 李鸿点点头，随即却皱眉道：“那几个被处置的人就不提了，关键是吏部尚书的人选，着实让朕头疼啊。” 唐晏成低头不语。 涉及到这个层级的官员，李鸿不主动问，他是不会发表意见的。当然按理说，也是轮不到他发表意见的。 但李鸿现在又没有合适的人商量，不问唐晏成问谁？ 说完之后见唐晏成没有反应，李鸿则是直接道：“姐夫，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教朕？” 唐晏成刚要推脱，但看到李鸿那真切的眼神时，就知道不说肯定不行。 于是苦笑的摇摇头，“臣也暂时没有好的办法，不过陛下可以从官员名录里先圈定一些够格的，然后再慢慢筛选就是。” 这其实就是一个笨办法，也是手里没人情况下的无奈之举。 李鸿苦恼道：“朕自然知道，但吏部尚书的人选，不光是要考虑他是否胜任。更关键的是，这个人会不会跟朕是一条心。还有一点，到了这个层面，只要调动一人，必然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后边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跟着调动呢。” 唐晏成忽然灵机一动，脑子里快速思索起来。 李鸿也发现唐晏成的异常，但并未计较，而是喝茶等候。 半晌后，唐晏成才徐徐说道：“陛下，你说这个吏部尚书的职位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李鸿听后就是一愣，“陷阱？什么陷阱？” 唐晏成边说边理顺思路，所以并没有正面回答李鸿的问题，而是反问道：“现在涉及此次贪腐大案的，京城和地方官员已经有二十余人，这个数量已经非常多了。接下来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被挖出来，这些人都会被严肃处置。到时很可能会人心惶惶，怨言四起。所以陛下是要继续查下去么？” 李鸿明白了唐晏成的意思，如果要彻查此事，就必须要做好全面的应对准备才行。 一来就是要应对大量官员被查后，空出职位的填补，否则政务运转都将受到严重影响。 二来就是要应对百官内心的抵抗。只要是在官场上混的，谁的屁股是真的干净呢？如果朝廷没完没了的查起来，早晚都会被查到，那这些人会怎么想。 三来就是应对崔用的反击。现在崔用是退步了，但不代表到时他还能无动于衷。毕竟查出来的大部分，肯定都是崔氏一系的人马，如果崔用不能为他们出头，那以后也就无法再号令影从。 李鸿想到此，严肃的问道：“那姐夫你的意思是，就放过这些人不成？” 唐晏成道：“不，查肯定是要查的，国之纛虫岂能放过？不过臣建议是缓缓的查，这样对朝廷的冲击才是最小的。” 李鸿慢慢踱步，思考着唐晏成的提议。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还是认为唐晏成说的很有道理。 片刻后，李鸿停了下来，“那此事跟吏部尚书有何关系？” 唐晏成道：“朝廷职务一旦出现空缺，必然会有人来走门路。此事除非是陛下一人亲力亲为，否则绝对难以杜绝。不能及时补充，造成政务延宕，责任由谁来负？填补上来的人，如果回头也被查出来有问题，责任又有谁来负？还有很关键的一点，新来的吏部尚书能否准确分辨出哪个人是崔系？如果不能，做这一切岂不是徒劳？” 第124章 会是什么天大的好事 唐晏成的意思，归根结底其实就是一点，只要崔用还在位置上，那谁做吏部尚书并不重要。 或者说，新任的吏部尚书必然会是崔用一系攻击的重点。如果被对方抓到把柄，很可能会再次被掀翻。 李鸿皱眉不语。 半晌后才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这个吏部尚书朕不要了？” 唐晏成道：“不是不要，而是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臣刚想到一条路子，或许可以反其道而行之，给他来个釜底抽薪。” 李鸿眼睛一亮，连忙追问：“姐夫快说，你有何法子？” 唐晏成只是淡淡说了一个名字：“姚端。” 李鸿听后不禁就是一愣，重复了一句道：“姚端？” 他当然知道姚端是谁，只是万万没想到唐晏成会提名此人。 因为这个姚端就是荆州刺史，原太子李瀚的老丈人。 唐晏成疯了吗？ 竟然推荐李瀚的老丈人来担任吏部尚书？ 如果不是对唐晏成有着十足的了解，李鸿说不定马上就会怀疑他是不是崔用的人。 即便如此，李鸿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疑惑的问道：“为什么要选他？” 唐晏成当然知道李鸿不理解，刚才想到这个人时，就连他自己也有些意外。 但必须要给李鸿一个合理的解释，“陛下，臣当然知道此人的背景，并不是胡乱推荐。也恰恰是因为此人的背景，臣才想到了他。” “姚端是李瀚的铁杆支持者，现在毫无疑问已经投靠了崔用，可以说是崔用在地方上最重要的一枚棋子。朝廷在荆南用兵，这么长时间不能见效，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此人。如果能将此人调离，那么荆南的形势或许会发生巨大的变化，此为其一。” “将姚端调入京城之后，他看起来位高权重，但其实不过是崔用的一张嘴罢了，多他不多，少他不少。但是陛下却可以把他放到眼皮底下，从容掌控。同时以一换一，反手将荆南收入囊中，绝对不亏，此为其二。” “姚端在荆南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当初二皇子同样选择从荆南下手不是没有原因的。等他进了京城，就变成了没有爪牙的老虎，还不任由陛下拿捏？同时陛下也才好从荆南入手，查清姚端的所有底细。到时再将他从吏部的位子上拿下来就容易的多了，此为其三。” 唐晏成说完之后，目光炯炯的看着李鸿。思路他提供了，就看李鸿敢不敢走这一步。 李鸿负手踱步，低头思索。 片刻后问道：“如果姚端到吏部后真的能彻底掌控住局势，那我们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唐晏成笑道：“哪会让他从容布置，陛下也可以给他添一些帮手嘛，吏部左侍郎不还空缺着么？” 李鸿一听马上反应过来，尚书虽然名为最高领导，但具体的部务还是要由侍郎负责。如果能将吏部左侍郎抓在手里，那其实也就等于将大半个吏部握紧了。 于是马上问道：“那这个左侍郎该让谁去？” 唐晏成只能道：“相信陛下自有考虑。” 李鸿立即道：“姐夫，话都说到现在了，你就别磨叽了，赶紧说说看。” 唐晏成无奈道：“臣真的对朝臣不甚了解，也不认识几个人的。” 李鸿道：“只是说说你的看法嘛。” 唐晏成低头沉思，忽然眼前一亮，“陛下，前段时日臣被崔哲诬陷谋反时，与御史台的几个人接触了一些。其中侍御史司默为人沉稳，思维敏捷，御史杨德嫉恶如仇，赤子之心，都是难得的年轻俊杰。” 李鸿对这两个人也有印象，听后慢慢点头，嘴里喃喃道：“侍御史为从四品，如果升任吏部左侍郎等于是跨了两级，但现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不会有人说什么。至于杨德，品级低了些，就安排到文选司……不，还是到地方去，署理一地知府比较好。” 似乎有了决定之后，李鸿再次问道：“那姚端调离之后，荆州刺史该如何安排？” 唐晏成马上摆手，“陛下，您就别为难臣了，臣是真的没有合适的人。” 开玩笑，这么多重要职位都由你一个人推荐，传出去那还得了？ 唐晏成即使再不怕，也要避嫌。 李鸿也是嘿嘿一笑，“是朕着急了呢。” 唐晏成见状立即提出告退，李鸿点头同意。 当唐晏成刚出御书房不久，远远的看到方吉迎面而来。 两人相距甚远，但唐晏成的目力极好，远远的就看到方吉步履轻快，面带微笑，似乎心情不错。 他应该是刚刚送崔用回府，然后回宫。这是碰到什么喜事了么？ 当方吉看到唐晏成时立即就变的脚步沉重起来，然后冲着唐晏成施礼。 唐晏成直接笑着问道：“方公公这是刚回来？” 方吉道：“是啊，刚刚送崔相回府。” 唐晏成看似关心的问道：“不知崔相身体可好些了？” 方吉道：“崔相的身体好……像还是那样，具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唐晏成道：“崔相为国操劳，让人敬佩啊。” 说完冲着方吉拱拱手，转身离去。 方吉转头看看唐晏成，目光有些惊疑不定。 而唐晏成也没看起来那么轻松，心里暗暗想道，方吉刚才应该是在崔用那里得到了什么好消息。 否则以他的城府，不会表现的那么明显。也就是说，这个消息对方吉来说，应该是个天大的好事。 会是什么事呢？ 唐晏成返回金吾右卫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也就把此事抛在脑后。 暂时就只能等待，等各方尘埃落定之后，才好具体安排。 接下来的几天，唐晏成一直待在军营，哪里都没有去。至于李鸿会如何安排，他也没有再去关心。 他现在只能提出自己的想法，而李鸿会不会采纳，就不是他能把控的。 在军营待着倒是非常舒心，与军士一起摸爬滚打，多了兄弟情义，少了勾心斗角，很是畅快。 一连过去四日之后，唐晏成正在校场看军士比赛摔跤时，唐虎跑了过来，“将军，有宫里的传旨太监到了，要你立即接旨。” 第125章 荆南布下的后手 唐晏成听后就是一愣，这时李鸿会给他什么旨意？ 问唐虎也是白问，他能知道啥。 连忙回到寝帐更换官服后，来见传旨太监。 这次来传旨的正是李鸿的心腹小黑子，唐晏成也认识。 小黑子冲着唐晏成微微点头，然后高声宣旨。 圣旨里倒没有说什么大事，只是讲唐晏成整训金吾右卫成效明显，战力提升，特御赐宝剑一把，并赏黄金千两。 唐晏成一头雾水，就训练个金吾卫，还能赏黄金千两？李鸿最近是真的钱多了没地方花？ 当他把圣旨收起来后，小黑子来到身边，悄声道：“陛下让奴婢给将军带个话。” 唐晏成道：“公公请讲。” 小黑子道：“陛下说，皇庄之事有赖于将军了。” 唐晏成这才反应过来，周忠应该已经告诉李鸿，查抄李瀚的皇庄是他提供的线索。 但这是暗地里的沟通，不能摆到明面上来说，所以李鸿就以金吾卫的名义对唐晏成进行了奖赏。 虽然这个奖赏对那条线索来说有些微不足道。 唐晏成对小黑子道：“还请公公回禀陛下，臣为陛下做事，必竭尽全力。” 小黑子道：“奴婢在陛下身边，时常听到陛下念叨将军的名字。陛下对将军倚重的很呢。” 唐晏成立即道：“臣何德何能，唯有鞠躬尽瘁。” 说着让唐虎递上一个锦袋。 小黑子还想拒绝，却被唐虎一把塞了过去。 于是连忙对唐晏成躬身道谢。 这时唐晏成就要亲自送小黑子出去，两人边走边聊，小黑子看似无意的说道：“奴婢谢将军赏，来到将军这里很是开心，不比御史台，全都板着脸。” 唐晏成道：“哦，公公刚才去了御史台么？” 小黑子道：“是啊，陛下任命侍御史司默为吏部左侍郎，在吏部尚书就任前，负责处理具体部务。” 司默果然被调到了吏部。 唐晏成道：“那要恭喜司侍郎了呢。” 小黑子瞥了一眼唐晏成继续道：“还不止呢，有个御史叫什么杨德的，年纪轻轻就被委任为署理庆阳知府，更是让人没有想到。” 看来李鸿还是采纳了唐晏成的意见，但不知道姚端是否也被安排好了。 于是问道：“既然吏部侍郎都确定了，那吏部尚书不知可有消息？” 小黑子转头看看，然后轻声道：“据奴婢所知，是要调荆州刺史进京，传旨的人已经出发了呢。” 果然不错！ 唐晏成表面上波澜不惊，随即问了一句，“原来如此，那不知是谁接任荆州刺史呢？” 官场上就是这样，只要一个职务出缺，一旦调动就是一连串。 小黑子道：“听说是由青州刺史阮大经调任。” 唐晏成疑惑的重复了一遍，“阮大经？” 小黑子道：“是保国公举荐的。” 唐晏成深感那袋银子花的值，这些消息虽然回头也能查到，但现在却能第一时间得知也算及时。 将小黑子送走后，唐晏成返回大帐，静坐沉思。 刚才得到的消息里边，有几个点值得注意。 首先就是任命姚端为吏部尚书之事，崔用是否同意。如果崔用不同意，那姚端很可能会找出各种理由拖延，拖到最后说不定就会不了了之。 但现在既然已经将圣旨发出，就说明崔用起码在明面上是不反对的。 其次，如果姚端真的成行，那阮大经到任之后，必然会全力支持威远侯方猛。那么荆南的战事很可能会出现积极的变化，这对唐晏成来说可能不算好消息。但他此时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崔用，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 保国公不光在此次事件里拿到了一个荆州刺史，更关键的是可以将荆南盘活。所以保国公肯定会对姚端调任大力支持，崔用估计也会有所顾忌。 唐晏成思虑半晌之后，决定要去见李奉一面。之前在荆南布下的后手，是时候发挥作用了。 于是吩咐唐虎和冯文年看家，带着小高小白离营而去。 唐晏成刚刚离开不久，一直躲在军帐没有露面的褚同走了出来，四下看看，看似悠闲的逛了起来。 然后有意无意的就来到了楚庸的营帐，直接走了进去。 …… 唐晏成现在没时间去关心褚同的小动作，自军营离开后，先是返回了公主府。 安阳听说唐晏成回来，很是意外，连忙召见。 心里喜道，这次驸马才离开了半月而已，看来冯太后让他经常回府居住，他还是听进去了呢。 看到唐晏成走进槿霖殿后，安阳道：“驸马辛苦，不知这次要在府中住多久？” 唐晏成平静的说道：“只有一晚，特来给殿下请安，明日便要回营。” 安阳难掩失望，随即道：“驸马军务繁忙，本……我可以理解。原想和你一起入宫的。” 唐晏成只能低头不语。 这时安阳看看唐晏成道：“不过今次去不了也没关系，反正再过十几日就是熙文元年的正旦大朝。待大朝结束后，陛下会去给冯太皇太后请安，我也要入宫恭贺陛下，那时你再跟我一起吧。” 唐晏成躬身应是。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当然是安阳说，唐晏成听。 待唐晏成离开后，安阳有些落寞的说道：“看来驸马对本宫还是有些成见呢。” 绿岚道：“殿下且宽心，俗话说精诚所至顽石点头，何况是人心呢。” 安阳笑道：“你这个黄毛丫头还什么都懂了？” 绿岚道：“婢子可没有殿下懂的多。” 安阳道：“好啊，你还敢调笑起本宫来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绿岚连忙跑开，红云看着直笑。但笑后，眼里却有一丝担忧的神色闪过。 回到逸枫殿，与柳念聊了聊天，然后两人还在后院演武场比试较量了一番。 柳念晋入武道七品后，不论是剑法、身法还是内力都有质的提升，但唐晏成应对起来仍然游刃有余。 结束之后，柳念悄声问道：“公子，你现在到底几品？” 唐晏成笑而不语。 柳念不禁冲着他翻个大大的白眼，“看你那德行吧。” …… 当天夜里，唐晏成偷偷来到了酒仙居。 李奉将他带到地下酒窖后，两人落座。 唐晏成开门见山的问道：“上次让你安排人到荆南，现在进展如何了？” 第126章 确实有些唐突了 唐晏成在去拜访保国公的时候，听说了荆南战事的艰难，当时就意识到那里肯定有一些问题。 于是后来就让李奉务必把散花楼的人放过去，甚至还可以顺手调查一下南越与荆蛮的关系。 这都过去几个月的时间，不知道进展如何。 李奉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当时公子安排之后，属下就亲自挑选了几个得力的人手，立即安排了过去，领头之人就是宋度那小子。” 宋度跟唐虎一样，与唐晏成都是自小相识，为人极为机灵，身手比唐虎还要好。 只是当时唐晏成入京时，他不在汾州，所以唐晏成就没有带他。 宋度是跟着后续人马来到京城，本来负责车马行的筹建。但唐晏成有了荆南的安排后，就被李奉直接调了过去。 李奉看看唐晏成接着道：“几人去了之后，发现荆州的情况很是复杂，对外来之人盘查的尤其紧，他们一时也没有好的办法。最新的消息是，宋度亲自去了南越。” 唐晏成并没有责备李奉，他知道派人进入一个陌生的地方，想要建立起各条渠道，打探到有价值的情报是多么难。 宋度的能力他不怀疑，就是需要时间。 想了想后道：“你也不要给他们太大的压力，小心弄巧成拙。我来找你，主要也是为了荆州之事。朝廷已经下旨，要调荆州刺史姚端进京担任吏部尚书，那么荆州肯定会有一段动荡的空隙，这就是宋度他们的机会。” 李奉听后点点头，“姚端在荆州多年，把篱笆扎的太紧了。如果刺史更换，那么必然会有漏洞，属下马上把这条消息告诉宋度他们。” 然后李奉又把近段时间的各项进展向唐晏成汇报。 车马行已经有了近百辆大车，对外建立了数条线路，最远的可达数百里之外。甚至上次查抄崔哲的赃款，用的大部分都是李奉的车。 南洛帮这段时间发展的也很迅猛，在李奉不遗余力的支持下，连续兼并了几个小势力。目前在城南与另外两个帮派鼎足而立，算是站稳了脚跟。 至于婉五娘的百花院，更是生意兴隆。 而且已经培养了一批新人出来，开始有意的与一些官员接触。只是最近朝廷风声太紧，所有人都大幅收敛，过段时间应该会好很多。 说到婉五娘，唐晏成就想到了翠烟，紧跟着又想到了崔用的女儿崔嫣。 这个崔嫣身上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呢？ 唐晏成在第二日返回军营的路上还在思索，小高带路时，又来到上次被崔哲讹诈的那条街附近。 这时，唐晏成就听到有人在街上大喊：“大伙快去看，城西要杀贪官了啊！” 一嗓子响起，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别的事可能不感兴趣，但杀贪官却是普通百姓都喜闻乐见的盛事。 于是大量的人开始成群结队的向西涌去。 唐晏成让小高去打听了一下，回来道：“公子，今天就是郝仁的好日子了。” 唐晏成心道，郝仁，希望他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这时忽然心里一动，既然郝仁今日问斩，那崔哲也该上路了吧？由此又想到崔嫣。 于是问道：“小高，你上次去偷花的那个地方还认识么？” 小高幽怨的瞅了唐晏成一眼，什么叫我去偷花，那不是公子你安排的吗？ 但也就心里想想，嘴上却道：“记得啊，从这里过去就是，公子，你莫不是还想去偷……” 唐晏成道：“偷什么偷，这次我们去她的前门，光明正大的进去看看。” 小高撸撸袖子道：“公子的意思是直接去抢？” 唐晏成指了指他，“你的修为不如唐虎，但脑子已经要超过他了。” 小高嘿嘿一笑，“我哪能跟虎哥比呢。” 这时小白幽幽道：“你还真当公子在夸你呢。” 小高瞪了小白一眼，“这不是要逗公子开心吗？” 唐晏成在马上一脚踹过去，“赶紧带路！” “好嘞！” 几人策马来到一处医馆门前，门上匾额大写“福泽堂”。 唐晏成下马来到门口，大门没关，可以看到里边有不少人。 唐晏成当即发现就诊的人绝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 他站在后边仔细听了听，出诊的大夫态度很好，所开的药方也都很是廉价。 甚至还看到有大夫在给一个浑身有些发臭的乞丐诊病。 唐晏成武道修为高深，百病不侵，自然没有来过医馆。但他还是知道，医馆是要挣钱的，不可能会免费为乞丐诊病。 但这家医馆做到了，真称得上福泽众生。 不过这里边出诊的都是男大夫，并没有女子。 正在他啧啧称奇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这位公子，可是要看病吗？” 唐晏成转身看到一个小厮，刚才进出的人多，估计一开始没有注意到他。 唐晏成道：“额，我不是来诊病的。” 小厮故意笑道：“你这个公子还真是有意思，到医馆来不诊病，难道是吃席来的？” 唐晏成也不计较，说道：“我看你这医馆颇有悬壶济世之风，对医馆主人很是钦佩，因此想见一见，不知可方便？” 他知道崔嫣是隐姓埋名来此的，因此并没有指名道姓，而是转了一个弯。 小厮道：“原来如此，公子不是第一个提这种要求的，我去给你请掌柜的来。” 说完请唐晏成到旁边人少处稍待，自己转身进了里间。 时间不大，从里边出来一个身穿青衫的老者，精神矍铄。 看到唐晏成道：“老朽姓伍，忝为此馆掌柜，可是公子有事吩咐么？” 唐晏成拱拱手道：“伍掌柜请了，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见谅。” 伍掌柜面露疑惑，说道：“公子但讲无妨。” 唐晏成转头看看，然后小声道：“敢问贵馆主人可是一位小姐？” 伍掌柜的脸马上沉了下来，“公子到底想说什么？” 唐晏成也略感尴尬，连忙道：“伍掌柜不要误会，我跟那位小姐曾经有过数面之缘，也算认识。今日冒昧登门相访，没有提前下帖，确实有些唐突了。” 第127章 驸马请喝茶 伍掌柜上下打量了一番唐晏成，见此人相貌堂堂，衣着讲究，看样子并不像登徒子。 于是口气也缓了下来，“原来如此，那不知公子贵姓大名，我也好去通报一下。” 唐晏成道：“鄙姓唐，与小姐因花结识。” 他说的比较含蓄，但相信崔嫣应该能听明白。 伍掌柜微微点头，“那请唐公子先在此稍候，老朽去去就来。” “有劳了。” 其实唐晏成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找崔嫣，他只是有种感觉，在这个崔嫣身上应该有个大秘密。 所以鬼使神差般的直接上门求见。 唐晏成并没有等太久，伍掌柜去而复返，恭敬的说道：“公子，请随我来。” 看样子应该是崔嫣发话了。 唐晏成跟着伍掌柜穿过大堂之后，来到东跨院。 一进院门，就看见满园的花草，错落有致，香气扑鼻。 在院子东南有一凉亭，现在虽然天寒，但伍掌柜还是将他带到凉亭处。 然后招呼侍女，快速的用帷帐将凉亭三个方向遮挡起来，并把暖炉搬了过来。 唐晏成明白，这是人家姑娘为了避嫌，所以才在外边接待他。 唐晏成当然不会计较，坐在凉亭里反而更加舒适一些。 他略一感应，就发现在这东跨院里，最少有四个武道强者，应该都是崔嫣的侍卫。这很正常，堂堂宰相嫡女，怎么可能无人护卫？ 伍掌柜并没有离开，先是道歉道：“小姐正在诊病，之前都是不准打扰的。但听说是公子来了，特意吩咐先在这里等候。还请公子海涵。” 唐晏成连道无妨。 然后伍掌柜就有一句没一句的陪着唐晏成说话。 足足等了近半个时辰，唐晏成才看到从院门进来两人。 走在前边的就是上次叫破小高偷花的那个侍女，后边正是一身素白衣裙的崔嫣。 却并没有看到翠烟跟随。 唐晏成连忙站起身，走到凉亭外驻足。 崔嫣轻迈莲步，款款而来。 见唐晏成迎了出来，连忙紧走两步，远远的施礼道：“民女见过公子，让公子久等都是民女之过。” 崔嫣并没有称呼唐晏成为驸马，估计是不想伍掌柜等人知道他的身份。 唐晏成连忙道：“小姐客气了，是在下冒昧登门，给你造成不便。如果有过，那也是在下的过呢。” 崔嫣微微一笑，请唐晏成重新入座。 侍女又再次泡茶，只是在端上茶杯时，看唐晏成的眼神有些不对，提防的意味很浓。 多日不见，崔嫣依然光彩照人，不过看起来多少有些疲惫。估计是刚刚诊病时太过耗费心力所致。 崔嫣让伍掌柜自行去忙，不用在这里伺候。 然后在侍女泡完茶后，也让她到远处等待。 这时凉亭内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崔嫣请唐晏成喝茶后，才徐徐问道：“不知驸马亲自前来贱地，是有何指教？” 唐晏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顺水推舟，“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上次确实做的不妥，也多亏了小姐帮我圆场。一直以来军务繁忙，没能当面致歉，深感不安。今日路过贵地，特意前来，还请小姐能不计过往，大度宽恕。” 唐晏成可以说把姿态摆的很低了，他虽然跟崔用斗的你死我活，但跟崔嫣之间并无仇恨。 相反，自从看了翠烟的报告后，他还对崔嫣不与崔用和崔哲同流合污的行为颇为佩服。 加上今日见到的医馆现场，更是对这个女子产生了浓浓的好奇。 崔嫣听后浅浅一笑，不知是不是又想起了上次之事，轻启檀口，“驸马不是已经让我那妹子转达过歉意了么？再说了，几株草药而已，不必如此挂怀。” 唐晏成没话找话道：“话虽如此，但错就是错了，只能当面表达歉意，才能略微心安。” 崔嫣似乎抓到了唐晏成的语病，抬眼看看他，问道：“原来驸马是来求心安的？” 唐晏成暗道厉害，此女心思机敏，还要谨慎应对才是。 苦笑一声道：“小姐就不要挖苦我了，难道非要我当众道歉不成？” 崔嫣淡淡道：“是驸马主动要来的，可不是民女请你来的。” 唐晏成大为尴尬，一时都不知如何说才好。 崔嫣看到唐晏成的窘迫，心里略感畅快，小小得意了一下。 其实她的性子并非如此刻薄，相反很是宽和。但不知为何，一见到唐晏成就忍不住想要为难他一下。 见唐晏成有些不知所措后，立即转了话题，“驸马过来此处，安阳公主可知道么？” 唐晏成注意到，崔嫣直呼安阳的名讳，而不像其他人那样称其为殿下。只是以为崔嫣跟安阳关系很好，所以比较随意。 听后回答道：“我也是走到这里时，才想起来，并没有告诉殿下。” 崔嫣调侃道：“驸马刚才还说是特意前来，现在又说临时起意，好教民女困惑呢。” 唐晏成忍不住额头见汗，只能讪讪一笑，“小姐聪慧，在下确实早就有意前来拜访，今日也是巧合路过。所以可以说是临时起意，也可以说是特意前来。” 崔嫣抬眼看看唐晏成，对他的回答还是很满意。 “驸马请喝茶。” 唐晏成连忙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不知驸马还有何事？” 唐晏成略一沉吟道：“还请小姐得知，这段时日我与令兄有些不愉快的交往，希望不会影响到你与殿下的交情。” 他其实想说的是，不要对他本人有所误会，针对的也只是崔哲而已。但又怕崔嫣误会，所以才把安阳扯了进来。 没想到崔嫣一听，立即正色道：“驸马有两点误判，民女不得不指出来。” 唐晏成也是一愣，“还请小姐明示。” 崔嫣道：“其一，我跟崔哲是兄妹关系，他也只是我的兄长，仅此而已。他是他，我是我。他的事我不参与，我的事也轮不到他插嘴。他荣华富贵也好，充军发配也罢，都与我无关。至于驸马跟他之间的过节，更不用跟我提起，我对此也不感兴趣。” 第128章 李鸿痛并快乐着 唐晏成静静听着，没有插嘴。却是想到，原来他们兄妹之间已经如此淡漠了吗？ 看来崔嫣对崔哲的所作所为还是很不满的。这也从侧面说明，这个姑娘应该还是有很大的正义感？ 崔嫣继续道：“其二，我这个人生性淡泊，不喜与人交往。与安阳公主之间，也是碍于一些原因，不得不为。其实，我跟她很少见面。” 唐晏成闻言，诧异的看着崔嫣。 崔嫣说她与崔哲的关系不好，唐晏成可以理解，即使说出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都是一家人闹矛盾而已。 但在唐晏成的面前，竟然直接说与安阳的交情只是碍于情面的应付，这就有些令人不解了。 她难道不怕唐晏成回去告诉安阳么？ 既然碍于一些原因不得不为，难道就不怕安阳知道后，与她翻脸么？ 崔嫣说完后，端起茶杯，微微低头，轻啜一口，借以遮掩。 她说完与安阳之事后才发觉有些不妥，可她也不知为何，就是想要告诉唐晏成她和安阳的真实关系。 好像生怕他误会什么似的。 当然她也知道，这番话绝对不会传到安阳的耳朵里。因为她知道，唐晏成跟安阳之间的关系，也并不是多么好。 唐晏成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然后竟然不经大脑般的说了一句，“那如果我跟令尊之间也有不小的过节呢？” 说完之后，都想给自己一巴掌，这叫什么话？ 没想到这次崔嫣的反应却很奇怪，她并没有像刚才那么激动。既没有怨恨唐晏成的意思，也没有要撇清与崔用所作所为关系的意思。 她当然明白唐晏成跟崔用之间为什么会有过节，只是身在其中，无能为力罢了。 唐晏成随即就发现，崔嫣的眉间涌上了一股淡淡的愁绪。端着茶杯的手竟然在微微的颤抖，甚至唐晏成在她的眼神里还看到了一丝恐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一个聪慧机敏的女子有了如此的表现？ 唐晏成可以断定，这件事一定跟崔用有关。因为是在他说出崔用之后，崔嫣才有如此反应的。 也很可能就是崔嫣夜晚神秘外出所办的事导致的。 唐晏成实在想不到，崔用到底做了什么事，会让崔嫣如此纠结。 崔嫣将茶杯轻轻放下，并没有回答唐晏成的问题，而是直接下了逐客令，“驸马如果无事，民女要去接诊了，恕不奉陪。” 说着就站了起来。 唐晏成只能起身道：“打扰小姐良久，在下告辞了。” 说完之后，转身迈步离开。 当他刚刚走出凉亭，就听崔嫣道：“驸马且留步。” 唐晏成回过身问道：“不知小姐还有何吩咐？” 崔嫣来到唐晏成身旁，略一犹豫道：“若是有朝一日，我父……铸下大错，不知驸马可能饶他一命？” 唐晏成震惊的看着崔嫣，只见她清亮的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无奈。 “小姐此话是何意？” 崔嫣轻摇螓首，“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驸马请吧。” 唐晏成虽有疑惑，但没有再追问，拱拱手后转身离开。 崔嫣看着唐晏成远去的背影，眉头轻蹙。 自己为什么会说出刚才那句话？难道他真的会走到那一步么？ 她的内心，远没有表面那样云淡风轻。 唐晏成的背影已经从院门处消失，却深深刻在了崔嫣的脑海之中，无比清晰。 唐晏成策马向金吾右卫走去，一路无语。 他正在思考崔嫣那些话的含义。 崔用为什么会铸下大错？ 崔用会铸下什么大错？ 这难道就是近来，崔用退让的真正原因？ 崔嫣到底知道些什么？ 唐晏成有种预感，如果能解开崔嫣的秘密，也就能解开崔用的底牌。 不过他还是有种感觉，似乎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今日随机拜访崔嫣，看似没有什么收获，但实际上却明确了一件事。 那就是崔用的确是在谋划一件事，一件让崔嫣都感到无比恐惧的事。 今天的拜访，一定会有人告诉崔用。也算是对崔用的一个小小试探吧。 接下来就看他怎么出招了。 到年底还有十余天的时间，朝廷的动作，准确的说是李鸿的动作几乎令人眼花缭乱。 司默接到圣旨后入宫谢恩，跟李鸿奏对近一个时辰，两人谈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但司默回来后的第二天就到吏部走马上任。 虽然他只是左侍郎，但因为现在尚书空缺，所以司默就是吏部的最高长官。 加上吏部现在关键岗位空缺，因此司默亲自操刀，以极快的速度确定了本次贪腐案后空缺的官员名单。 然后报李鸿同意后，下发执行。 当然这份名单之前也通报给了崔用，但崔用以病休为由没有发表意见。可以说是无声的反对，也可以说是无奈默许。 总之这份名单顺利通过，李鸿长长吁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崔用同样以生病为由，没有到政事堂处理政务。 李鸿下旨，暂时由各部尚书和几个大学士商量处理。确实拿不准的就去请示李鸿和冯太皇太后。 李鸿御案上的奏折明显多了起来，但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兴奋异常。 在李鸿看来，能够亲自批阅奏折，就是他拿回皇权的一个象征。 因此，这段时间李鸿除了给冯太皇太后请安外，几乎就是住在了御书房。 但他毕竟年幼，加上没有执政经验，对很多事都是一知半解，也并不了解其中的前因后果，因此在一些事情上根本拿不定主意。 甚至还在几个重要事件的处理上出现了不该有的重大纰漏，幸好被两名大学士指出才没有造成严重后果。 这件事也对李鸿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导致他极为懊恼和急躁。接下来更是没日没夜，事无巨细。 就在这种忙碌中，熙文元年的正旦大朝会顺利召开。 这次朝会因为是李鸿登基后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朝会，也是熙文元年的第一个大朝会，因此朝廷上下极为重视。 唐晏成更是一直担心崔用会在这次大朝会上有所动作，因此格外警醒。 第129章 终于传来消息 唐晏成仍然以殿中侍御史的身份参加了朝会，但他预料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正旦大朝非常顺利，从头到尾没有任何纰漏。 略有遗憾的是，崔用这次并没有参加，而且请了病假。 据崔用身边人前来请假时所说，这段时间崔用病情加重，已经很少出屋。 大朝会结束后，李鸿出于关爱，特别安排御医前去诊病。 回来后，御医说崔用的确病重，但并没有到沉疴难起的地步。 即便如此，李鸿的内心仍然兴奋难耐。不禁想到，如果崔用真的病倒，甚至病死，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说不定还能给他身后荣宠。 唐晏成也是在这次大朝会上再次见到了李鸿，但却让他大吃一惊。 仅仅过去了不过十余日，李鸿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潮红，精神亢奋。但眼珠里却布满血丝，脸颊也明显瘦了下去。 而且在大朝会上还不时咳嗽两声，很让人担心他的身体。 散朝后，两人又在给冯太皇太后请安时再次相见。 唐晏成趁机进言，请李鸿务必保重龙体。朝政是处理不完的，还是要劳逸结合。 李鸿笑笑，对唐晏成说这才几天时间，如果都不能适应，那今后该怎么办？ 唐晏成也很无奈，他只能提醒，却不能强制。 同样在这次请安时，唐晏成也发现冯太皇太后同样老态明显，精神不济。 甚至在后宫众人请安时，竟然差点睡着。 出宫后，唐晏成眉头紧蹙，深感忧虑。 虽然御医说崔用确实病重，但唐晏成却保持了一丝怀疑，毕竟这个老家伙人老成精。这段时间即使有所挫折，但还不至于一蹶不振。 何况他始终对崔嫣那日说的话有着深深的怀疑。 令他更为担心的则是李鸿和冯太皇太后的身体，看起来都不是太好。 李鸿毕竟还年轻，如果有所注意，应该可以调养过来。 但冯太皇太后就很难说了，毕竟上了年纪。 话说回来，其实朝廷越乱对静安军来说却是好消息。不过在唐晏成看来，现在的朝廷对静安军还算友好，尤其是李鸿的态度。 因此唐晏成并不希望朝政出现重大的变动，就现在这种状态挺好。 如果能顺利的把崔用的事情解决掉，那就更加理想。当然在处理完崔用的事情后，朝廷也很可能会把静安军摆上台面，但那是以后的事情。 唐晏成返回金吾右卫后，还是把主要精力放在了练兵上。尤其是几个新营，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已经初见成效。 新的一年开始，唐晏成下令，各营在二月初进行全军大比。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这一日，唐晏成返回公主府。也就是在当晚，唐晏成得到消息，姚端入京了。 从朝廷下旨到姚端入京，前后也就一个月的时间，中间还有新年假期。 加上工作的交接，应该说姚端并没有耽误时间。 也就是说崔用在这项人事调动中并没有作梗，而是完全配合了李鸿的安排。 得到姚端入京的消息，李鸿是彻底放下了心。但唐晏成却并没有丝毫轻松的感觉。 虽然他对李鸿说，只要姚端入京就可以轻松拿捏，实际上如果真那么容易就好了。 崔用一退再退，肯定有更大的谋划。 不管如何，棋子已经走出，就看接下来双方如何排兵布阵。 二月初二，龙抬头。 今天也是金吾右卫全军大比的日子。 校场里旌旗招展，一股肃杀之气。 唐晏成之前已经制定了完善的比试细节，从战阵、骑马、弓箭，到各种特定地形条件下的比试等等。 可以从总体上衡量各部的战斗力。 全军以营为单位，连续进行了三天的比试，包括唐虎的亲卫营也同样参与。 第三天的下午，总体的比试结果终于出炉。 廖战的九营排名第一，余梁的十一营排名第二，曹状的十四营排名第三。 前三名全部都是新设立的营部，尤其是曹状的十四营，成立时间最短，但能拿到第三，进步神速。 唐虎带领亲卫营也只拿到了第五，气的他暴跳如雷，发誓从今天起全力训练。 倒数第一则是第五营刘全、倒数第二是第七营裘义、倒数第三更是出乎意料，竟然是第三营楚庸。 这三个人都是唐晏成来之前的老校尉，这次大比全部露馅。 唐晏成一点不客气，当着全军的面，对此三人狠狠批了一通。然后直接下令扣发三人两个月的俸禄，如果下次再倒数，直接免职。 三名校尉在全军面前丢尽脸面，但明面上并不敢多说一句话。 不光是他们，就连褚同和祁诵这两人，在整个大比的过程中，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 经过这大半年的时间，唐晏成在金吾右卫里威权日重，说一不二。尤其是在普通军士心目中更是不可替代，衷心拥戴。 这段时间朝廷上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崔用仍然在病休，姚端新官上任后，也并没有什么动作，具体的部务都交由司默处置。 唐晏成却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他将数条线的人全部发动起来，严密监视。但结果却并没有什么发现。 又过几日，李奉终于传来消息，说是荆南有重要密报，需要当面汇报。 唐晏成精神一振，有消息就好，哪怕是坏消息也行，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的多。 唐晏成安排好军务后，这次带着唐虎和一队亲卫返回公主府。这家伙已经几个月没有回府，每天抱怨军营的伙食如同猪食，太想念柳姨的手艺了。 返回公主府后，第一时间还是要去给安阳请安，就算再不愿意也要去，实在没办法。 见面之后，安阳嘘寒问暖一番，最后略带娇羞的说道：“驸马，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嗯，就是你我成亲一年的日子了……” 说完低头不语。 唐晏成则是一愣，这都一年了吗？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呢。 半晌后，安阳见唐晏成没有说话，慢慢抬起头，看看眼前之人，开口道：“不知驸马到时可有什么安排么？” 唐晏成道：“臣一切听殿下吩咐。” 安阳道：“不如那日你我一起外出踏青如何？” “臣没有意见。” 安阳很是开心，“那就如此定了吧。” 唐晏成趁机返回逸枫殿，当夜就来到酒仙居。 当他听到李奉禀报的消息时，不禁大吃一惊。 第130章 风雨欲来 唐晏成听到的消息就是宋度传回来的。 宋度的消息主要有两条，其一是他在南越查到的。 他们一开始到了荆州后，刺史府防备严密，根本没有太多漏洞可钻。于是宋度就赶到了南越。 没想到还真被他在那里发现了端倪。 刺史府在与南越进行秘密的货物交易，十数辆的大车拉着许多货物来到南越交易。 或许是离开大梁后，这些人也有些大意，也就放松了警惕，被宋度趁机摸进去。 最终发现这批货物里有动物皮毛，也有山参草药，甚至还有鹿唇鹿角以及东珠等名贵之物。 这批货物交易后，刺史府的人立即返回大梁，并从江南采购了大量的丝绸、茶叶、陶瓷和铁器等物品，然后向北方运去。 沿途甚至有边军护卫。 如果不是一路跟踪，根本不知道交易的会是什么物品。 其二，则是宋度留下来留守的几人刚刚查到。 他们通过缜密调查，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曾经在刺史府户科做过书办的人。 经过一番威逼利诱，终于撬开了他的嘴。 据此人交代，他在刺史府做书办时，无意中发现刺史府每年都会有一大笔银两去向不明。 后来他通过私下的调查，才惊讶的发现，很可能是刺史姚端养了一支私兵。 养兵的地点应该是在南边的大山之中，至于人数则不清楚。 此人发现后很是害怕，于是辞去公职跑到了外地。 后来听说姚端离任，这才仗着胆子回来，没想到却被宋度的人找到。 留守之人发现这个消息后，立即在周边进行了调查，但茫茫大山何处去寻？ 后来他们有一个判断，既然姚端已经离任，如果真有这批人存在，大概率也会随着姚端一起走。 于是他们就在从荆州到京城的主要道路上全面摸排打探，最终还真被他们发现线索。 有一些旅店和行人曾经看到过三三两两的壮汉一路向北而去。回忆时间，正是姚端离任前后，因此可以判断，这支私兵应该已经北上。 看完消息，唐晏成暗道，这个姚端果然有问题，而且有大问题。 李奉指了指第二条消息，“属下已经安排人调查近期来京的南方人，目前还没有发现。他们要么来的人不多，要么就是还没有入京。” 唐晏成道：“人数不会太少的，否则即使来了京城也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而且人数少的话，都可以跟着姚端一起，没必要单独行动。” 李奉点点头，“那就是说他们很可能已经来到京城周边，或许只是没有进城而已。” 唐晏成道：“不错，很可能是藏在了城外某处，等需要时再调入城来。” 李奉道：“那属下立即安排人在城外摸排，一定要把这些人找出来。” 唐晏成点点头，对这些人他倒不是特别担心。一个刺史府而已，能养多少人，难道还能是万人大军么？ 完全不可能！ 最多几百上千人已经是极限，这点人手在京城能发挥的作用有限。 他重点关注的还是第一条消息，问李奉道：“你从第一条消息里发现了什么问题？” 李奉早就有所思考，闻言立即道：“姚端与北方的某个势力进行私下贸易，从中获取大量财物。从这些财物能够看出，来的那些北方货物，很可能源自柔然。” 唐晏成道：“是的，动物皮毛和山参鹿角等物只有柔然才有。” 李奉接着道：“从他们返回北方的货物也能看出问题，什么茶叶丝绸等也都是柔然所需。尤其是铁器，在草原上更是货比黄金，稀缺的很呢。” 唐晏成站起身来回踱步，这时他想到唐天之前给他提供的消息。 唐天曾经两次查到过有柔然密使与崔用私下见面，具体谈判的内容并不清楚，难道就是为了这些走私之物？ 李奉略等一下后继续说道：“这里还有一个特别的地方，就是返回时竟然有边军护卫，也就是说有边军参与了走私之事。” 唐晏成道：“大梁跟柔然并不接壤，中间还隔着北晋。但如果想要出境，没有边军放行是绝对很难的。就是不知这些边军是哪个部队，需要立即查清。” 李奉道：“宋度已经跟着去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传回来。” 唐晏成脑海中似乎抓到了什么，但却一闪即逝。 现在唐晏成面临一个问题，就是要不要将这两条消息告诉李鸿。如果要说的话，唐晏成无法解释消息来源。 虽然可以通过周忠转达，但现在还没有具体结果，不如先等等宋度的后续消息再说。 最后李奉又拿出婉五娘转来翠烟的消息。 唐晏成仔细看了一遍，内容并没有太多的变化，绝大多数都是崔嫣在医馆坐诊的事。 不过还是提到，正旦之后，崔嫣又曾经连续秘密出去两次。只是最近一次出去后至今已有近月，没有再见她单独行动过。 只是崔嫣的心思好像更重了一些。 唐晏成用手指捏了捏眉头，麻烦事还真是一件接着一件。 等唐晏成返回金吾右卫之后的第二天，周忠派罗敞来见他。 见到罗敞后，唐晏成笑道：“你小子的升官速度可以啊，这才多长时间已经到副千户了。” 罗敞在查办崔哲一案中立了大功，从百户直接升为副千户，要不是他资历较浅，按他的功劳升为千户都绰绰有余。 罗敞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都是公子给的造化呢。” 唐晏成让他坐下，问道：“今天来是有什么事？” 罗敞马上又站了起来，来到唐晏成身前，低声道：“周公公让我来告诉公子，说是陛下最近龙体欠安，公子要特别注意了。” 唐晏成陡然皱眉。 他上次见李鸿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问题，还劝李鸿务必注意。这一个月他并没有入宫，难道李鸿的身体又变差了么？ 既然周忠专门派人来说，那就说明李鸿的身体已经很危险了。 唐晏成当即决定入宫。 他先是来到奉天殿的御书房，却被告知李鸿在颐和宫，于是又立即赶往颐和宫。 唐晏成曾经来过这里，宣仁帝就是在这座宫殿驾崩的。 小黑子通禀之后，唐晏成迈步走了进去，终于见到了躺在御床上的李鸿。 第131章 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唐晏成看到的李鸿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李鸿躺在床上，眼窝深陷，脸色不再红润，而是变的惨白，整张脸没有一丝血色。 而且双颊瘦削，颧骨突出，整个人瘦了一圈不止。 唐晏成紧走两步来到床前，轻声道：“陛下，臣唐晏成拜见陛下。” 李鸿这才慢慢的睁开眼睛，当看到是唐晏成时才有了一丝神采。 “是姐夫啊，朕有些日子没有看到你了呢。” 唐晏成看着这个曾经活泼好动，还跟着自己学习武道的孩子，不禁眼眶微热。 “陛下，您的龙体怎么会变成这样？御医怎么说？” 李鸿道：“就是前些时日太过劳累导致的，也就略感不适，稍微休息几日就会好的，你不用担心。” 唐晏成虽然不懂医道，但也看得出李鸿的病情绝对不容乐观。 没说几句话，李鸿就又睡了过去，唐晏成只能退出去。 小黑子也跟着走了出来。 来到殿外之后，唐晏成问道：“陛下怎么会突然病成这样？” 小黑子咳嗽两声，抹抹眼泪，“陛下在正旦之前虽然也有一些不爽利，但总体精神还好。但过了元宵之后，就突然急转直下。陛下担心引起朝廷不安，所以严禁消息外传。” 唐晏成问道：“御医怎么说？” 小黑子道：“御医看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说劳累过度，气血亏空什么的，要陛下仔细调养。但以奴婢看这些御医都是饭桶，用的药根本没什么效果。” 唐晏成也不能问的太多，毕竟皇帝的身体和病情乃是最高机密，不能随意打探。 他看小黑子的精神也不太好，估计是最近着急上火所致，也只能嘱咐他必须让御医随时伺候。 最后问道：“陛下的病情可禀报冯太皇太后了么？” 小黑子低声道：“只是说陛下最近偶感风寒，没敢说具体的病情。因为，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凤体也……” 唐晏成轻叹一声，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 刚要走时忽然想起一事，“我刚才在里边没有看到方公公，他去哪里了？” 方吉应该是时刻跟在李鸿身边才对，今天却没有看到人。 小黑子道：“听说方公公也病倒了，好几天没有过来了呢。” 唐晏成皱眉道：“他也病倒了，怎么会这么巧？” 心事重重的回到金吾右卫，刚进入营门，就见冯文年正带着人急匆匆的向前走。 “干什么去？” 冯文年一见是唐晏成，立即道：“我刚才接到报告，说是有几个校尉见你不在，就聚众喝酒，现在要去抓现行呢。” 唐晏成一听就火大，“混账，带路！” 冯文年转身吐吐舌头，这帮孙子要倒霉了。 几人来到第七营校尉裘义的营帐前，门前站岗的军士见是将军前来，大惊失色，刚想去禀报，却被冯文年一把抓住。 唐晏成一路不停，来到门口，一脚踹开，迈大步走了进去。 里边几人正喝的爽呢，忽然被人闯了进来，吓了一跳。 还想大骂几句，可看到是唐晏成时，立即浑身颤抖，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唐晏成一看，原来正是上次大比倒数的三人，第五营刘全、第七营裘义和第三营楚庸。 唐晏成冷笑两声，“你们好清闲啊，怪不得大比成绩上不去，这下总算找到原因了吧？” 这里边裘义的资格最老，又是在他的营帐，只能站出来道：“启禀将军，我……我等今日只是小酌，确实不对，还请将军恕罪。” 刘全和楚庸也跟着行礼讨饶。 唐晏成道：“既然知道不对，那就好办了。冯参军，军中饮酒该如何处置？” 冯文年道：“按军法，初犯者杖三十。” 唐晏成转身就走，冷声道：“那还等什么？” 冯文年大声领命，然后一挥手，几个执法队上前，将三人就地按倒，就在营帐里开始行刑。 这也是冯文年给三个人留了一点面子，不然拉到军前行刑以后还怎么带兵？ 不过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即使在营帐内外人不得见，但第二天还是在军营内传开。 在第二天的傍晚时分，褚同又以巡营为名，分别钻到三人的营帐里进行了探望。 然后第三天时，长史祁诵也去三人帐中安慰一番，让他们不要怨恨将军，要多从自身找问题。 唐晏成处理过后就不再关注，这都是小事。他现在发愁的就是李鸿的病情。 如果崔用得知李鸿的病情如此沉重，会有什么动作？ 甚至说，崔用现在不出意外的话，肯定已经得到了消息，那他是不是已经在行动了？ 如此又过了十余日，这一天李奉突然传来消息，说宋度回来了，现在就在酒仙居，有重大消息禀报。 唐晏成就知道肯定发生了大事，也不再回公主府，当夜就直接从军营潜出，直奔酒仙居而去。 当他来到酒仙居时，李奉连忙把他请到地下酒窖。边走边说道：“宋度被人追杀，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回来，可是却身受重伤。还好他找到了两百里外的车马行据点，这才被救了回来，不然还真不好说呢。” 唐晏成这才知道宋度受伤，紧走几步来到酒窖。 一进来就看到一个俊朗的小伙子斜躺在简单的床榻之上，赤裸上身，密密麻麻缠着纱布。 正是宋度。 唐晏成道：“小度，你如何了？” 宋度本来在闭目休息，听见声音连忙睁眼。见是唐晏成，连忙就要起身。 唐晏成一闪来到床前，伸手将他的肩膀按住。低头看看他身上的伤口，双眼微热，“不要动，别再把伤口裂开。” 宋度洒然一笑，“就是点皮外伤，不碍事。属下见过公子！” 还是在床上拱拱手，算是见礼。 唐晏成见他的精神尚好，这才略微放心。 这时李奉道：“小度，你赶紧把情报说一下吧。” 宋度道：“属下正是要禀报。” 唐晏成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用心倾听。 宋度道：“属下在南越发现了荆州刺史府的运货车队，之后就一路跟着来到江南。这帮人在那里采购了大量的货物后就一路向北，属下也跟着一路走，最后还是被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第132章 崔用的后手 唐晏成没有插话，只是听着。 宋度接着道：“属下跟着那个车队一直走，半路上还遇到了一队边军。那些边军就做了护卫，看样子双方早就有所约定才对。” “但当时并不能确定那些边军是哪个部队的，就只能继续跟踪。最后他们直接来到了魏州。” 唐晏成皱眉道：“魏州？那里可是天雄军的驻地。难道……” 大梁的北部共有三大军镇，分别是静安军，驻地汾州；泰宁军，驻地兖州；天雄军，驻地魏州。 其中静安军在西边，直面北晋的核心区域，力量也最为强大，拥兵八万。 天雄军在最东边，靠近大海，防备北晋从东路南下，拥兵五万。 泰宁军在静安和天雄的中间，地理位置险要，但兵力也最少，只有不足四万。 三大军镇相连，共同组成抵御防线。 但三镇之间也互相猜忌，甚至互相防备，关系并不是多么和睦，甚至还经常因为边界间的小事产生摩擦。 不过静安军和天雄军隔的比较远，两者之间并没有直接发生过冲突。 宋度道：“公子所说不错，那些边军就是天雄军，荆州刺史府就是跟天雄军合作交易的。” 唐晏成心里猛的一动，嘴里道：“继续说。” 宋度道：“属下跟着那个车队一直进了军营，当时因为守卫森严，就没办法得知后来的细节。那些车队进入军营后，一直没有出来，属下于是就在军营外等待。” “没想到在等待的第三天，却发现有两千多骑兵突然来到军前，然后被接了进去。这些骑兵虽然也是穿着天雄军的军服，但实际上却与真正的天雄军并不相同。” 宋度喘了一口气道：“属下还带着两个兄弟，其中一个叫肖博，年幼时曾在北晋待过，他一眼就认出那些骑兵其实是柔然人！” “柔然骑兵到了天雄军？”唐晏成吃了一惊，“你能确定吗？” 宋度坚定的点点头：“能！肖博的家人都是被柔然人所杀，对柔然人的外貌和习性再熟悉不过。” 唐晏成想了想道：“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要知道柔然和大梁的天雄军中间还隔着北晋，这么多人不可能大摇大摆的穿过北晋来到大梁。 宋度道：“属下也想搞清楚，同时也想搞明白这些人到天雄军到底想干什么。所以那夜跟着给军营送菜的车队混了进去。” “然后在里边找到机会，抓了一个落单的柔然人，就逼问他是怎么来的。据他说，他们是乘坐天雄军的大船，从海上漂过来的。” “原来是坐船来的，这也就是说他们跟天雄军早有勾连。” 宋度点点头，“至于问他为什么要来，结果那小子就是个普通士兵，根本不知道实际情况，只是听头领说要来中原干大事。” “干什么大事？” 宋度摇摇头，“我当时也担心他骗我，所以就下狠手逼供。没想到搞了半天还是那几句，所以才确定那小子应该确实不知道。” “后来，我就想着再去抓一个军官来问一下，却不慎暴露了行藏。无奈之下，只能连忙逃命。幸好我们进去之前就做了准备，肖博他们俩在外围放火，帮我吸引了不少的注意力，这才逃了出来。” 唐晏成道：“你也是在军营受的伤？” 宋度点点头，“天雄军的小崽子很一般，不过那些柔然人的身手还是不错的。我抢了一匹马，拼着受伤才闯了出来。” 宋度的武道修为已经快要接近六品，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可见当时的情况有多么凶险。 唐晏成道：“真是难为你了，肖博他们两个呢？” 宋度闻言眼神一黯，“属下跑出来后，就在约定好的地方等他们。可一直过了约定的时间，他们一直都没有来。加上我伤势太重，必须要尽快疗伤，否则就无法将消息传回来。所以我就留下信号后，先离开那里，赶回京城。至于他们两个，不知道是不是已经……” 唐晏成拍了拍宋度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他们一定会没事的。” 然后让宋度好好休息，就与李奉走了出来。 两人来到无人之处，唐晏成问道：“你怎么看？” 李奉道：“首先一个，姚端能与天雄军交易，就说明崔用也可以与天雄军交易，甚至很可能天雄军已经投靠了崔用。” 唐晏成道：“不用说可能，要把情况估计到最坏，天雄军一定是投靠了崔用。” 李奉点点头，继续说道：“其二，天雄军明显与柔然早有默契，也就是说崔用也会跟柔然有关联。” 唐晏成道：“崔用曾经跟柔然的密使见过面，谈的应该不单单是走私些货物的事，肯定还有更大的事。” 李奉道：“原来如此，那能不能说，这次柔然骑兵入梁，也是崔用要求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 唐晏成立即道：“我知道了，这肯定就是崔用的后手！” 崔用曾经最少见过两次柔然密使。 第一次见时，宣仁帝尚在，那时应该是奉了宣仁帝的旨意与柔然接触，估计洽谈的是如何夹击北晋。 第二次见时，宣仁帝已经崩逝，这次见面崔用肯定掺杂了很多个人的想法。他应该是想借助柔然的力量，来巩固自身的权力。 但柔然想要南下，必须要有一个通道。 静安和泰宁都不合适，崔用就把目光转向了天雄军。 于是他让荆州刺史姚端与天雄军建立贸易联系，借以输送财货，进而拉拢天雄军。 甚至，天雄军也可能在更早之前就投靠了崔用。当崔用与柔然搭上线后，就直接介绍柔然与天雄军认识，这样他就能把大梁的东部打通。 唐晏成认为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毕竟崔用为相多年，拉拢几个节度使还是不太难的。 这些可以先不管，现实的情况是，柔然的两千骑兵已经来到大梁地界，他们想要干什么？ 可以确定，天雄军一定是得到了崔用的授意，否则不会同意柔然人入境。 也就是说，柔然人入境就是为了来帮助崔用的。 第133章 成长的代价 唐晏成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崔用既然已经有了天雄军的支持，为什么还要借助柔然人的力量？ 亦或者是，要派人到中原来，并不是崔用的要求，而是柔然人的意思？那柔然人又为什么非要派人到中原来呢？ 唐晏成一时也想不明白，这些问题可以暂时放下，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才是重中之重。 唐晏成在房间内来回踱步，皱眉沉思。 半晌后问道：“从天雄军到京城需要多少时间？我说的是骑兵。” 李奉一惊，思索一下后道：“如果是骑兵的话，估计快的话四到五日，慢的话六到七日吧。” 唐晏成道：“这一路城池虽然不太多，但也不都是一马平川，骑兵也很难把速度提起来。我们可以按五天左右来计算。” 说完之后，再次陷入沉思。 过了片刻后道：“假设宋度行迹败露后，对方已经猜到行藏暴露，然后再决定立即出兵的话，中间大概需要多少时间？” 李奉已经猜到了什么，心里巨震，但还是想了想道：“那要看他们有没有提前做好准备。行军打仗不是出游，必须要做好后勤等一切的准备，否则几千人吃什么喝什么？如果他们准备好了，估计一天就能出发，如果没有准备好，最少也要三到五天。” 唐晏成停了下来，双眼目光炯炯，“也就是说，如果他们的速度跟宋度回来的速度相同，那么三到五天后天雄军或者柔然人就可以兵临城下？” 李奉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如果再加上天雄军的话，人数必然上升，那么属下估计最快也要五天。” “五天！”唐晏成重复了一遍，然后又开始踱步。 片刻后，唐晏成突然问道：“那从汾州到魏州，骑兵最快要多久？” “啊？”李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从汾州，公子的意思是要静安军去……” “你先告诉我大概多久。” 李奉脑门见汗，仔细思量一下后道：“从汾州过去要比京城近不少，最多三天时间就能到。” “三天！”唐晏成再次重复了一遍，“那就是可行。” 李奉结巴道：“公子说什么……什么可行？” 唐晏成边说边梳理自己的思路，“如果这就是崔用的后手，那他就绝对不会只调两千柔然人过来。两千人到京城根本溅不起多少水花，他一定会让天雄军共同出兵。” 李奉道：“崔用敢直接发兵京城？” 唐晏成瞅了李奉一眼，“都到生死关头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李奉道：“公子那你的意思是天雄军也会一起来？” 唐晏成点点头道：“天雄军一定会来，也不得不来。既然上了贼船不出力怎么能行？” 李奉问道：“那公子认为他们会来多少人？” 唐晏成道：“天雄军一共有五万人左右，大部力量还是要防备北晋，但抽的人少了又没有意义。所以我估计，天雄军最少会来两万人左右。” 两万大军！ 如果有两万大军突然兵临城下，那对京城局势的影响将是决定性的。 虽然大梁京城周边也有五六万大军驻扎，加上京城内的各个禁军也有一万多人，但这些军队的战斗力怎么能跟边军相比？ 再加上这些军队也不一定就是一条心，谁知道有哪个被崔用收买了？ 让这些京军直接起事，他们或许不敢。但是当有两万天雄军到来后，再让他们起事的话，就容易的多了。 这或许就是崔用的最大底牌吧。 果然狠辣！ 他之前根本不跟李鸿在那些小事上纠结，底气就在这里。最后直接掀了桌子，还不是由着他重新安排一切？ 李奉深深吸了一口气，颤声问道：“公子，那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这才是关键，如何应对。 唐晏成没有说话，而是转身来到桌案前，铺开信纸，快速的写了一封信。 写完后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用蜡丸封好交给李奉，郑重道：“奉叔，用最快的速度送到我父亲的手上！” 李奉双手接过来，肃然道：“属下以性命发誓，必不辱命！” 唐晏成温和一笑，“奉叔，我相信你。” …… 唐晏成在返回金吾右卫的路上，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也是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 如果崔用真的兵谏成功，那么他会扶持谁上位？ 这才是所有问题中最关键的一个。 会是宣仁帝两个小儿子中的一个么？还是原太子李瀚的儿子？ 这几个小孩子年纪都很小，如果有人登基，那么崔用必然会大权独揽。 考虑到姚端已经到京，难道会扶持李瀚的儿子，也就是姚端的外孙么？ 但李瀚的儿子有明显的不足，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李瀚自己都是一个废太子，那他的儿子凭什么登基？ 如果选择宣仁帝的儿子，那姚端又能同意么？看现在姚端的积极态度，应该是得到了某种保证才对。 亦或是，崔用会自己登基称帝？ 这个想法一出，连唐晏成自己都吓了一跳，应该不会吧…… 唐晏成此时还面临同样一个问题，就是这个消息要不要告诉李鸿。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暂时不说。 因为此事当中，除了柔然骑兵之外，其他都是唐晏成的猜测。再说了，现在即使把柔然人入境的消息告诉李鸿，就以他现在躺在病榻上的样子，又能做什么？ 那要不要告诉保国公呢？ 这里就涉及到一个严肃的问题，保国公到底值不值得信任？ 还是自己来做些安排吧。 或许在唐晏成的内心最深处，更想看到的是…… 唐晏成感到自己越来越冷血了，这或许也是一种成长的代价吧。 …… 第二日上午，门口的小校来报，说建宁侯府有人求见。 唐晏成一愣，谁？ 建宁侯府？ 就是那个腿抽筋的董如玉么？ 他怎么派人来了？ 唐晏成心道，自打那次莫名其妙的诗会之后，就没有跟董如玉打过交道，他会有什么事？ 来人是建宁侯府的管事，进入大帐之后，躬身施礼，然后双手递上一张请帖。 第134章 建宁侯要大婚 唐晏成问道：“不知所为何事啊？” 管事大声道：“回驸马的话，我家侯爷将在三月初七大婚，特请驸马大驾光临，不胜荣幸！” 唐晏成奇道：“建宁侯初七要大婚？” 这不奇怪，唐晏成奇怪的是，怎么会这么突然？ 今天已经是三月初三，距离大婚的三月初七中间只有四天，对于一个侯爷来说，太过仓促。 管事似乎有所预料，苦笑一声道：“确实仓促了一些。侯爷本来是计划在三月底的，但昨日有一位高人给侯爷算了一卦，说初七日最好。侯爷就临时做了更改，还请驸马见谅。” 唐晏成倒不是计较通知的早还是晚，他正在思考另外一件事。 之前李奉抓住了崔哲身边的一个小厮小墩子，据这小子所说，建宁侯董如玉曾经跟崔哲有过往来。 当时唐晏成就判断，是崔哲帮助董如玉成功袭爵。也就是说，董如玉就是崔用安排到勋贵里的一颗暗子。 现在昨天宋度刚刚带来消息，今天董如玉就递来了请柬，还刚好安排到了第五天。 这里边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如果有关联，又会是什么？ 唐晏成嘴里道：“恭喜恭喜，不知新娘子是哪家的闺秀？” 管事道谢后道：“就是侯爷的表妹楚氏。” 唐晏成曾经在诗会上见过这个楚芷兮，现在终于要成就好事了。 “原来是表小姐，我还曾见过一面呢。端庄华贵，堪为良配。”然后看似不经意的问道：“这次不知建宁侯都请了哪些人啊？” 管事道：“侯爷也不想大办，所以主要请的都是京中的勋贵。” 唐晏成作为驸马，可以算作皇室中人。但要说把他划到勋贵一列，也能说的过去。 唐晏成道：“甚好，本驸马当日必到！” 管事再次施礼后告辞。 唐晏成心道，不知安阳听到这个消息会作何感想？ 他现在考虑不到安阳的心思，而是在想董如玉更改婚期的用意。 什么狗屁高人指点，也就骗骗小孩子，之所以更改时间，肯定有目的。 唐晏成不惮于用最恶意的想法去揣测，董如玉是不是在配合崔用？ 如果是的话，初七那天，所有勋贵都去了建宁侯府，崔用是不是会更加从容行事？ 如果真是如此，那董如玉也真够拼的，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去做投名状。 到时要不要亲自前去，看情况再说吧。 至于送多少份子钱，嗯，就按勋贵的最低标准吧，反正跟他也不熟…… 这几天唐晏成很是忙碌，针对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形，都做了推演，也相对的进行了安排。 三月初六日早上，唐晏成带着小高小白和一队亲卫返回了公主府。 今天是他与安阳成婚一周年，要陪着安阳外出散心。 现在情况这么紧急，唐晏成本不想回来。 但转念一想，陪着安阳出门转转也好。起码在崔用看来，唐晏成应该对所有的事都不知情，可以起到一定的迷惑作用。 安阳早就做好了准备，等唐晏成一回来，略做休整后就浩浩荡荡出门了。 之所以说是浩浩荡荡，因为光公主府的侍卫就有四十个，加上唐晏成的一队亲卫，这就有五十人。 另外还有二十多个侍女和太监，以及仆妇和御医等等，出个门而已，加起来七八十号人。 唐晏成骑马跟在銮驾之旁，一路向南，看来安阳还是喜欢到城南。 边走边注意两旁的动静，生怕再有人扑出来刺杀安阳。 眼看快要到城门口时，从侧面巷子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差一点撞到侍卫身上。 被眼疾手快的侍卫按倒之后，那人还哈哈大笑。 这时又有一个老头跑了过来，大声道：“各位官差老爷手下留情，这是老汉的儿子，他得了疯症，不是故意要冲撞贵人的。” 侍卫道：“原来是个疯子，怪不得呢。既然疯了就要去治病，起码也要看好了，别出来惹事。” 老汉连忙答应，将那疯汉连拉带拽的拖走了。 骑在马上的唐晏成目睹了这一幕，本来没什么感觉，就是一个小意外而已。 但没走两步，他却仿佛被闪电击中一般，在马上愣了起来。 这时整个队伍已经出城，唐晏成终于回过神来，将小高喊到身边，低声嘱咐几句。 小高点头后，策马回头，向城内奔去。 唐晏成陪着安阳来到城南一处向阳的小山坡前，这里在半山腰建了一座凉亭。山前有小河潺潺，山坡上碧草青青，的确是踏青的好去处。 安阳早已下车，让唐晏成陪着她在河边流连，戏耍多时。然后一路向上，要到凉亭暂歇。 安阳一路走来，小脸红扑扑的，鬓角见汗，但颇为兴奋。 来到凉亭之后，早有人做好了准备，安阳在一旁坐下，也让唐晏成坐在对面。 两人吃些零嘴，抬眼看看山前景色，心情也是一畅。 略等一会儿后，安阳抬手让侍女太监退下，然后看看唐晏成道：“驸马，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唐晏成道：“殿下请吩咐。” 安阳道：“你应该也得到了消息，明日是建宁侯大婚的日子。” 唐晏成看看安阳，轻轻点了点头。 安阳低头道：“不瞒你说，我当初……那人就是建宁侯。他当时疯狂的追求于我，我当时年少，也就对他……有些好感罢了。只是后来才发现，那人品行低下，也早就与他断了往来。” 安阳说着偷偷瞥了唐晏成一眼，“我跟他，也只是见过几面而已，是……清白的，你不要误会。” 唐晏成目视前方，心里古井无波。他知道安阳说这些话的目的，无非是想让他回心转意而已。 但他始终记着当初洞房之夜，她狠心给他下毒的场景。 只见过几面，骗谁呢？ 就算只见过几面，就要把名义上的夫婿给毒杀么？ 那又是何等心肠？ 但现在还不是跟安阳摊牌的时候，崔用那边才是大事。 正在想着如何回答时，就见小高远远跑了过来。 唐晏成道：“殿下不用给微臣说这些，微臣都懂。” 然后告罪一声，转身来到亭外，从小高手中接过一张纸。 第135章 可怜的孩子 唐晏成将纸条展开一看，上边写着几味中药的名字。 小高凑到近前，低声道：“来的路上，属下找了两间医馆，特意打听了一下。大夫说这些药都是用来治疗分神痴傻之症的。” 唐晏成点点头，至此他终于明白崔嫣神秘外出所为何事了。 崔嫣在给原太子李瀚治病！ 如此一来，所有的事都能说得通了。 崔用要扶持登基的人既不是宣仁帝的两个小儿子，也不是李瀚的儿子。 崔用要扶持的就是李瀚本人！ 没有人比李瀚更加的名正言顺。 虽然他被宣仁帝废掉了太子之位，但当时圣旨上说的是他身体有恙，主动请辞太子之位。 现在如果病好了，就不能重新夺回帝位么？ 何况李瀚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太子，在朝中还是有不少拥趸。 如果李鸿出了事，由李瀚继位，也能被更多人接受。 崔用也就不用背负谋反专权的骂名，反而会被后世赞扬。 这也是姚端愿意全力支持崔用的核心原因。 这也是崔嫣整日愁眉不展的核心原因。 崔嫣聪慧异常，估计在第一次给李瀚诊病后就发现了端倪。 随即也就想到了崔用要办什么事。 在崔嫣看来，这跟谋反其实并没有区别。而且在她看来，崔用成功的几率并不大。 所以在医馆凉亭，她才会对唐晏成说出那番话。希望崔用在铸下大错后，可以逃得一命。 那毕竟是她的生身父亲。 现在唐晏成也就能深深理解崔嫣的无奈和无助。 一边是亲生父亲的要求，甚至是恳求，一边是朝廷大义。 她一个弱女子夹在中间，该如何抉择才能忠孝双全？ 她应该是选择了尽孝吧，不然也不会数次去给李瀚诊病。 不过唐晏成将手里的纸条拿起，又想道：这个纸条真的是她无意中写下来的么？ 只怪自己早早就得到了这个纸条，却没有想到这一点。 现在终于得到谜底，似乎是有些晚了吧。 崔用已经箭在弦上，磨刀霍霍，即使没有李瀚，也会有其他人上位。 他跟李鸿之间已经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何况李鸿已经病入膏肓。 唐晏成忽然想到，李鸿的病是不是也跟崔用有关？ 崔用等的是不是李鸿病重的这一刻？ 否则，崔用为什么在几个月前就开始主动退让，那时他是不是已经预见到李鸿的今日？ 如果真的跟他有关，唐晏成就更不能轻易饶过崔用。 那现在就有两个推测，一是李瀚的疯病到底好了没有？ 根据翠烟传回来的消息，近一个月来，崔嫣已经没有再神秘出去。也就是说崔嫣已经没有再去给李瀚诊治。 要么就是李瀚已经好了，要么就是李瀚已经没救了。 现在看来李瀚已经好了的可能性比较大。 崔用应该就是在等李鸿病重以及李瀚康复，这样他的计划才能顺利推进。 二是崔用到底准备好了没有？ 崔用会不会被宋度之事引发，而提前动手？ 这个可能性也很大，有两点佐证。 其一是李鸿虽然病重，但尚未驾崩，此时起事，逃不过一个谋反的说辞。 其二是建宁侯将大婚忽然提前，这肯定也是崔用的要求。 现在崔用在没有完全准备好的情况下，仓促动手，那对唐晏成来说，胜率是不是更高一些？ 接下来，又是唐晏成面临的为难问题，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李鸿？ 这次唐晏成没有多少犹豫，是该告诉那个可怜孩子一声了。起码要让他知道，到底是谁在算计他。 唐晏成返回凉亭，对安阳道：“启禀殿下，微臣有紧急军务，需要立刻入宫……” 安阳面露遗憾，她也对唐晏成刚才的回答很不满意，于是声音也冷了下来，“你既然有军务就去忙吧，本宫要再坐一会儿。” 唐晏成施礼后退出，带着亲卫策马离去。 安阳在高处远远看着唐晏成骑马的背影，眼神复杂，一时也不知在想什么。 唐晏成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在疾驰的战马上想的是崔用到底会在何时动手。 如果按目前的推断，很大的可能会是在明日，但还要看一些关键事情的进展。 比如天雄军的推进速度。 崔用大概率会在得到天雄军的确切消息之后才会动手。 那么天雄军会如期赶到吗？ 一路思索，来到皇城颐和宫。 还是小黑子在门口值守，看到唐晏成后连忙上前迎接。 小黑子这些日子应该也是累坏了，整个人看起来极为疲惫。 唐晏成微微皱眉，低声问道：“你怎么看起来身体也不好？” 小黑子躬身道：“多谢将军关心，奴婢无事。将军还是快去看看陛下吧。” 唐晏成道：“陛下近来可好？” 小黑子眼神一黯，“搬到颐和宫后没有再明显恶化，但仍然难以起身。御医也束手无策，陛下他……他平日里很难受。” 说着眼泪直流。 唐晏成暗叹一声，轻轻步入寝殿。 李鸿仍然在沉睡，整个人比上次看到时又瘦了不少。即使在沉睡仍然会时不时的咳嗽两声，眉头紧蹙，看得出来确实难过。 小黑子来到床前，轻轻呼唤几声，李鸿才幽幽醒转。 半晌后才清醒过来，当看到唐晏成时，嘴角微抬，“姐夫，你来了。” 小黑子将李鸿轻轻扶起，后边加上一个靠背，这样李鸿就不会太费力。 做完这些后，小黑子主动退到了殿外。 唐晏成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说起。 “臣，臣得到一个消息，需要禀报陛下。” 李鸿虽然身体不好，但脑子很清醒，看到唐晏成的神态，就知道有大事发生。 “姐夫，尽管说来，朕无事的。” 唐晏成微微点头，“臣看到崔用近期一直退让，所以就有所怀疑。后来安排人查探，发现他应该是在秘密的给原太子李瀚诊病。” 李鸿一听，立即双目圆睁，紧接着大声咳嗽起来。 半晌后才终于停下，恨恨说道：“你能确定么？” 唐晏成道：“臣虽未亲眼所见，但应该不会错。” 李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第136章 大幕开启 唐晏成知道李鸿在思考，而且看他呼吸的急促程度，就知道李鸿的内心肯定极为愤怒。 虽然李鸿的皇位是从李瀚那里抢来的，但既然得到了就不会想着让出去。 更会认为自己才是正统，谁来抢谁就是反贼。 足足半刻钟后，李鸿才睁开眼睛，恨恨道：“都是他们逼朕的，立即将李瀚处死！” 唐晏成道：“陛下三思，此时不宜打草惊蛇，以防他们有所防备。” 李鸿道：“难道还要留着他么？” 唐晏成道：“暂时留着做个样子而已，不过可以派人过去仔细查看一下。” 李鸿将小黑子叫进来，让他不动声色的去看看情形。 小黑子躬身领命，快速离去。 这时李鸿问道：“崔用是不是还有其他动作？” 唐晏成道：“暂时还不得知，但依臣估计，说不定在这两天就会有所动作。” 李鸿道：“那你怎么看？” 唐晏成平静道：“崔用谋划日久，肯定已经做了十足的准备，我们也要开始布置才行。” 李鸿道：“如何做？” 唐晏成道：“那自然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如何准备？” “臣有一些想法，请陛下斟酌。” …… 半个多时辰后，小黑子去而复返，回来复命。 “启禀陛下，奴婢刚才去查看了，就跟之前一样，并没有惊动太多人。” 李鸿道：“如何？” 小黑子道：“奴婢一进去，那人很是惊恐。加上头发散乱，胡子拉碴，就是一直以来的样子。” 唐晏成问道：“你能确定他就是李瀚么？” 小黑子脑门见汗，颤声回道：“那边的几个太监都是奴婢的亲信，他们也都说没有异常。而且刚才奴婢也不好特别近距离观察，但看情形，那人应该就是李瀚。不会有什么差池吧……” 李鸿道：“姐夫，你是认为有什么不妥么？” 唐晏成道：“就是感觉有些不对劲，如果崔用真的准备和李瀚联手的话，怎么会还将李瀚放在宫中？岂不是太过儿戏了？” 李鸿也反应过来，“不错，他们一定会把李瀚保护的很好才对。” 小黑子道：“可奴婢的人一直没有离开，全程监视的呀。” 李鸿冷哼一声道：“那些人说不定早就被人收买了，只是瞒着你一个人而已。” 小黑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办事不力，请陛下责罚。” 李鸿道：“起来吧，现在不是责罚你的时候。此事不得声张，回头再好好处理就是。” 小黑子低头应是，转身退了出去。 唐晏成想了想道：“按正常推断，刚才那个应该不是李瀚本人。不过此事暂时只能先放一放，我们只要做到心中有数即可。” 李鸿微微点头，又与唐晏成商量几句。 在唐晏成刚要告退之时，李鸿从枕下拿出一个锦缎包裹的巴掌大事物，颤巍巍递给唐晏成。 “姐夫，你拿着此物，朕和大梁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唐晏成双手接过来，郑重的放入怀中。 “陛下放心，臣万死不辞。” 在李鸿的注视下，唐晏成离开颐和宫，然后快速返回金吾右卫。 来到大帐后，第一道军令就是封锁大营，所有人许进不许出。 唐晏成端坐大帐之中，冷冷看着帐门，静待大幕开启。 结果一夜没有动静。 初七一天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唐晏成不禁有些焦躁，难道自己判断失误了么？ 还是崔用另有谋划？ 那老小子不会跑了吧？ 可负责监视崔用的人传来消息，说相府一直很正常，并无异样。 不对，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眼看红日西垂，已近傍晚。 唐晏成霍然起身，在大帐内来回踱步。 刚要再派人打探时，唐虎从外边跑了进来，“将军，姚端入宫了！” 唐晏成听后反倒松了一口气，只要动了就好。 “召集全军待命！” …… 与此同时，建宁侯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在京的诸多勋贵全都接到了请柬，这也是勋贵一系中近年来最大的一桩喜事， 于是纷纷赶来祝贺。 保国公作为勋贵的领头人，自然也要前来，而且他还要作为主婚人的身份出场。 等客人都到的差不多时，保国公的车驾终于来了。 在同一时刻，从京城东门进来一辆马车，数名侍卫，车上边是一个贵公子。 守门的官兵检查后并未发现异常，随即放行。 马车入城之后，侍卫低声问道：“公子，现在往哪边走？” 车里传出一个清冷的声音，“去建宁侯府。” …… 姚端来到颐和宫前，请求觐见李鸿。 小黑子拦住了他，“陛下龙体欠安，暂时不能见你，还请姚大人先行返回吧。” 姚端道：“还请公公再去通禀一声，老臣实在有十万火急之事禀报，耽搁不得。” 小黑子无奈，转身又走了进去。半晌后才出来，对姚端道：“陛下请姚大人进去，不过还请大人快一些。” 姚端点头表示知道，随着小黑子进入寝殿。 这时外边已经有些暗，寝殿内只在两处角落点着几根蜡烛，整个大殿里很是昏暗。 姚端只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看身形应该就是李鸿。 刚想再走前几步确认，小黑子一步拦住了他，摇摇头，示意他就在这里汇报即可。 姚端只能站住，抬声道：“启禀陛下，微臣虽然调离荆州，但这两日还是听闻了一些事情。威远侯方猛和新任刺史阮大经擅自加税，眼看就要导致荆州民变了，还请陛下尽快定夺！” 李鸿闻言明显惊了一下，但随即咳嗽两声，嘶哑着声音道：“朕知道了。” 然后抬抬手。 小黑子上前示意。 姚端只能躬身施礼，“臣告退。”然后跟着小黑子出了颐和宫。 来到大殿之外后，姚端先是抬头看看天空，然后用手整理了一下官服和官帽，然后才施施然离开。 但他走的并不快，好像边走边在想着事情，又仿佛在等着什么事情发生一般。 还不等他走到宫门口，就听见从北边传来零零散散的喊杀声，继而声音越来越大。 姚端慢慢转过身，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 接着他不再出宫，而是又冲着颐和宫的方向快步走来。 第137章 熙文之乱(一) 唐晏成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说是有玄武门守军开始向颐和宫方向挺进。 常清！ 没想到崔用竟然收买了玄武门的守将常清。 唐晏成曾听冯文年提过，常清是宣仁帝的贴身侍卫，不喜与人交往，极为忠心。 现在就是不知道崔用使了什么手段，让常清听命于他。 不管如何，既然对方已经出手，唐晏成也就要开始行动了。 他早已将各营做好了调配，命二营王超和十一营余梁镇守西安门，他自己则带着各个新营亲自入宫。 最后安排褚同和祁诵带领上次的倒数三名以及第一营的常扬留守看家。 唐晏成临走前还把冯文年一同带上。 边走冯文年边低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唐晏成道：“刚接到密报，玄武门的守军往颐和宫去了。” 冯文年大吃一惊，呆了呆后才道：“你的意思是有人要作乱？” 唐晏成点点头。 冯文年追问道：“是谁？” “除了那个一手遮天的人，还有谁？” 冯文年道：“是崔？”随即道：“那你还把褚同他们留下来，刚才直接抓起来多好。” 唐晏成道：“抓人也要看证据，人家好好的一个副将，什么事都没干，你凭什么抓人？” 冯文年道：“可是……” 唐晏成道：“无妨，我自有安排。” 冯文年虽然担心，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跟着唐晏成一道走。 …… 保国公的车架刚刚拐了一个弯，再向前一个路口就到建宁侯府。 突然从前方屋脊上黑影一闪，一个暗器直射保国公马车的窗口。 车旁护卫大喝一声，“有刺客！”抬手就把那个暗器握在手里，当即发现那只是一个纸团。 护卫马上就要去追赶，却被护卫头领制止。 纸团被打开后，上边只写了四个字：立即回府。 护卫不明其意，将纸团递给保国公。 傅远接过来看看后，皱眉沉思。 片刻后吩咐管事代表自己前去侯府，就说突感身体不适，不能前来。然后直接调转车头，快速返回国公府。 这时从东门入城的贵公子从另一个方向也来到建宁侯府旁边，然后进了一间酒楼。 在酒楼二层，数十个黑衣人默然无声，静静肃立。 其中一个黑衣人上前，对贵公子道：“启禀公子，人已经全部到位，只等公子下令。” 贵公子点点头，来到靠窗的桌前坐下，从这里刚好能看到建宁侯府的大门。 “该来的都来了么？” 黑衣人道：“在名单上的基本都来了，现在就差保国公一个。” 贵公子道：“时间差不多了，傅远为什么还没到？” 黑衣人道：“属下已经派人去打探了，稍等就会有消息。” “那就再等一等吧。” …… 从玄武门方向冲进来一千余人，沿途的巡逻禁军上前阻拦，却被直接绞杀。后边之人见状，立即吹起警哨，一时间大量的巡逻小队开始向这边汇集。 但玄武门守军准备充分，甲胄精良，加上人数远超巡逻队，因此势如破竹，快速推进。 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就已经来到颐和宫前。 这时姚端也刚好返回，带着这些人快速来到大殿之前。 小黑子早就听到了动静，此刻站在台阶之上厉声道：“尔等要造反吗？” 姚端根本不搭理他，挥手一指，几十名军士立即冲了上去。 小黑子一见转身跑进大殿。 等这些军士冲进颐和宫寝殿后，却发现里边黑洞洞一片，于是立即将火把点燃。 可大殿里哪还有小黑子的身影？ 一个小太监无足轻重，可御床之上也是空荡荡，根本没有人。 姚端分开众人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后气的骂道：“以小欺老，不当人子！” 然后大声吩咐全面搜查。 他自己则是快速返回殿外。 …… 此时唐晏成也已来到西腋门，却被守将拦住。 守将都吓坏了，金吾右卫虽然跟他的防区近在咫尺，但双方并不隶属，而且也有互相防备的意思。 现在唐晏成带着这么多人要入宫，是要干什么？难道驸马造反了吗？ 这时唐晏成来到门前，对着守将道：“将军请看！”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块金牌，凌空抛给守将。 守将立即接了过来，只见金牌周边雕龙，中间刻着四个字：如朕亲临！ 御赐金牌！ 守将仔细查看一番，确定没错，就是御赐金牌。 再想一想平时李鸿跟唐晏成的关系，立即反应过来。 于是连忙命令打开城门，放唐晏成入宫，自己还等在城下将金牌还给唐晏成。 唐晏成看看他道：“伍将军，守好西腋门你就是大功一件。” 伍将军立即想到了什么，重重点了点头。 唐晏成带着金吾卫入宫后直奔颐和宫，路上碰到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来到唐晏成身前，低声道：“周公公让奴婢来告诉将军，鸟雀已经入网，可以扎口子了。” 唐晏成微微点头，大声吩咐：“加快速度，陛下命我等勤王，所有敢于反抗者立斩不赦！” …… 此时的建宁侯府里觥筹交错，人声鼎沸。这时只听一道声音响起，“诸位，吉时已到，有请新郎新娘！” 所有人转头看向门口。 只见新郎建宁侯与头戴红盖头的新娘缓缓入内，两人手中共同牵着一道红绳。 路过众人时，宾客全都拱手道喜，只不过建宁侯董如玉却脸色僵硬，笑起来很不自然。 众人也都以为是紧张和疲累所致，并未在意。 一对新人来到堂前等待行礼。 因为保国公身体不适没有前来，临时换了元泰侯做主婚人。 新娘楚芷兮轻迈莲步，款款而行，心里甜蜜不已。 想自己从去年来到京城后就住在建宁侯府，本来是早就要成婚的。 但因宣仁帝突然崩逝，不得已才将婚期向后推。 结果就推到了三月底。 没想到前几日董如玉却说要将婚期提前，让她很多衣裙都没有准备妥当。 但表哥怎么说，她就怎么做，早一日成为这建宁侯府的女主人不也挺好么？ 现在离自己的梦想就只差一个礼仪了。 司礼高声道：“新人准备，叩拜天地！” 就在两人要行礼之时，只听大厅外喊道：“有贵客到！” 第138章 熙文之乱(二) 颐和宫在奉天殿的西侧，离西腋门的距离要比玄武门近的多。 因此，当玄武门守军来到颐和宫扑了一个空，正在四下搜查时，唐晏成带着金吾右卫八百多人已经冲进了殿前广场，将玄武门守军一下堵在了里边。 玄武门守军立即调转枪头冲着金吾卫戒备，他们是真的没有想到金吾卫会来的这么快。 尤其是守将常清。 他本以为推进的速度极快，迅雷不及掩耳，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将李鸿控制在手中，如此大局可定。 谁知道不但李鸿没有抓到，还被金吾卫死死堵住。 如此看来，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常清看看来到身前的姚端，问道：“姚大人，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杀出去？” 姚端看看四周，轻声道：“不急，咱们本来就是来探路的。能抓到李鸿最好，既然没抓到，就先钉在这里。” 常清点点头，命令手下军士全面戒备，将盾牌放到前方，长枪架在后边，严阵以待。 当唐晏成赶到之后，从东西两边偏殿后方各涌出数百近卫，如此将姚端等人团团围住。 这时唐晏成来到阵前，大声道：“姚大人、常将军，所为何来啊？” 姚端看看唐晏成，斥责道：“唐晏成，你身为驸马，却担任军职，违背祖宗成法。身为皇室一员，不思报效朝廷，却蛊惑陛下成立拱卫司，大搞冤假错案，铲除异己。今日我等就是为清君侧而来！” 唐晏成还真没想到，姚端竟然把矛头对准了自己。 这两个罪名扣的，不可谓不大。 但说实话，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给唐晏成扣的这两顶帽子作用其实不大。 因为现场都是军士，而不是朝廷百官。 什么违背祖宗之法也好，还是成立拱卫司铲除异己也好，都跟眼前的军士关系不大，难以引起共鸣。 唐晏成哈哈一笑，“我说姚端，你是不是昏了头？现在是你只为一己私利，不顾军士死活，带着他们造反谋逆，把他们推到了生死边缘。” 然后对玄武门守军道：“各位将士，你们被姚端和常清骗了，他们是要造反，难道你们也要跟着造反吗？现在立即弃械投降，我可以向陛下求情，饶你们不死。” 唐晏成的话要比姚端说的攻击力强多了，被围在中间的玄武门守军一时有些轻微的骚动。 这时常清大声道：“不要被这厮蛊惑！本将身为先帝贴身侍卫，对大梁忠心耿耿，今日只为铲除奸佞，恢复朗朗乾坤。” 说着上前一步，遥遥与唐晏成相对，咬牙道：“唐晏成，你敢告诉我，你跟先帝之死没有关系吗？” 唐晏成心道：“果然如此，崔用可没少败坏他的名声。” 嘴上道：“常清，你被人骗了还不自知，等你见了先帝，该如何向他交代？当今陛下可是先帝亲自选定的接班人，你反陛下，就是在反先帝！” 对不同的人就要有不同的说辞，常清既然忠于先帝，那就从先帝身上下手。 果然，常清听后怒道：“放屁！先帝当时也是没有办法，还不是被你等这些奸贼所逼迫的？” 唐晏成心道，怎么还成我逼迫了，这是已经认定我跟青虚子一伙儿了？ 不等唐晏成说话，只见西偏殿的大门打开，小黑子从中走了出来，高声道：“所有人肃静，陛下在此！” 从打开的大门往里看去，能够看到李鸿身穿龙袍，斜靠在龙椅之上，正看向广场正中。 小黑子继续说道：“陛下有旨，今日之事乃小人作祟，因此只诛首恶，不罪其他。” 唐晏成心道，怎么回事，不是让李鸿躲起来吗，为什么要现身？ 姚端和常清对视一眼，然后常清对身边的亲卫使个眼色。 那个亲卫立即从怀中拿出一支穿云响箭，火石一打，点着后向空中放去。 “嘶——” 穿云箭划过长空，飞的极高，然后在半空中轰然炸响！ 所有人都在抬头看着那支箭，很多人的心也随着那支箭在起伏，有的兴奋，有的忧虑。 唐晏成就属于后者，看来崔用果然藏了后手，心里也不禁有些埋怨李鸿。 只要叛军找不到李鸿，就绝对无法得逞。可现在李鸿却主动送上门，接下来就存在太多的变数。 那现在要不要直接动手将常清的玄武军拿下？ 这时小黑子返回了西殿，等了一会儿后再次出来，大声道：“陛下重申，只诛首恶，凡是主动弃械归降者既往不咎！” 玄武门守军面对团团围困和李鸿的招降，还是有个别人出现了一丝的松动。 这时姚端大喊道：“诸位兄弟，不要相信！这个陛下是假的，真正的陛下已经被他们挟持。只要有谁放下武器，定然被他们诛杀殆尽。刚才常将军已经在召唤援军，等援军一到，我等就是匡扶天下的功臣，人人封妻荫子！” 不得不说，姚端的鼓动能力还是很强，有些动摇的人又摇了回去。 当然这也是常清在玄武门守军之中的威望无人能及，不然在面对皇帝的圣旨时，又有几个人能够反抗？ 双方如此就僵持在了这里。 这其实是大忌。 针对反叛就是要快刀斩乱麻，先稳定住局势再说其他。 现在李鸿已经许下了承诺，如果唐晏成再下令攻击，那无疑就是在打李鸿的脸，也会激起对方的强烈反抗，必然会适得其反。 …… 随着知客的一声高喊，众人全都看向大门口。 从门外施施然走进来三个人，一个公子带着两个护卫。 那公子剑眉朗目，面若冠玉，身材挺拔，锦袍玉带，手里拿着一柄折扇。 进来之后就站在门口，含笑看着满厅之人。 要说贵气，这里所有人绝大部分都有贵气，哪个人头上没个爵位呢？ 但这个公子的气质却是很多人所没有的，就是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不过令人奇怪的，就是没有人认识这个公子，于是不少人都在交头接耳，互相打探，这人到底是谁？ 这位公子应该是知道大家在议论什么，于是上前一步，朗声道：“诸位可能不认识在下，今日前来给建宁侯贺喜，先自报家门。” 他抬眼扫视一圈，“本公子姓姚，姚宁！” 第139章 熙文之乱(三) 建宁侯府里的人面面相觑，有人嗤笑道：“姚宁是谁？你说了名字老子也特么不认识啊。” 说完他周边几个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姚宁看看那个说话之人，口气和蔼的问道：“敢问你是哪位？” 那个说话之人道：“老子是昌瑞侯穆刚！” 姚宁道：“原来是穆侯爷，久仰了。” 说着右手微抬，指了指穆刚。 站在姚宁右侧的护卫，突然一个闪身，鬼魅般来到两丈外的穆刚身边。 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见那个护卫抬手一挥，手里一柄短剑以极快的速度划过穆刚的脖子。 等那个护卫返回姚宁身边后，穆刚的脖颈处突然爆裂，脑袋一歪掉在地上，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 大厅内所有人全都傻在了当场！ 昌瑞侯是被人斩首了吗？ 随即尖叫声起，轰然大乱。 穆刚身边的人全部连滚带爬的躲向远处，很多人甚至被吓的当场失禁。 凡是来参加婚宴的来宾都有护卫，但所有护卫都被统一带到了偏院招待，主厅之内并无护卫。 谁能想的到，来参加婚宴还会丢了性命？ 这可是在堂堂的建宁侯府。 姚宁转头看看左边的护卫，那护卫闪身来到门口，把手指伸进嘴里，吹出一个尖锐的口哨。 紧接着就从侯府的四个方向冲入大量的黑衣人，持刀将所有侯府之人全部驱赶到一起，但凡敢反抗的当场格杀。 反抗最激烈的就是各府的护卫，当发现有变时，纷纷抓起兵器与黑衣人大战。 这些护卫的武道修为虽然高低不均，但也都不弱。可在面对黑衣人的进攻时却难以坚持。 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进退得当，配合默契。加上兵器精良，长刀短弩一应俱全。 比起散兵游勇的各府护卫，战斗力不知要强上多少。 因此与护卫交手后，基本上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凡是没有投降的护卫全部被杀。 大厅内的众人听着门外的惨呼，一个个体若筛糠，抖成一团。 这是地狱的勾魂使者来到人间了吗？还是那吃人的魔鬼在疯狂肆虐？ 黑衣人控制住外围以后，从门口涌入二三十人，将整个大厅完全控制住。 姚宁用手比划了一个安静的手势，所有人立即把嘴巴闭上。 然后含笑说道：“你们这些勋贵平日里作威作福，不可一世，走到哪里都是人五人六。今天这是怎么了？看看你们的样子，可配得起头上的爵位么？” 这时身为主婚人的元泰侯杨跃上前两步，呵斥道：“你为何要下此毒手？可知这里都是大梁的柱石，你这是与朝廷为敌！” 姚宁哈哈一笑，“朝廷的柱石？你说的就是这些猪狗么？” 杨跃大声道：“他们的祖上都是为大梁流过血的英雄，不容你玷污。” 姚宁不屑道：“祖上是祖上，他们是他们，全部都是窝囊废而已。” 杨跃冷哼一声道：“你到底是谁？” 姚宁道：“我已经自报家门了，非要再问，家父就是吏部尚书姚端。” 在场之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姚端的儿子，可他为什么要来杀人啊？ 一些反应敏锐的人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 杨跃道：“既然是姚大人的公子，为何要大开杀戒，今日来此又意欲何为？” 姚宁道：“我本来也不想来，但不来不行啊，你们这些勋贵太惹人厌，不把你们看起来，容易坏事。” 杨跃疑惑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姚宁道：“没什么意思，也就是家父已经入宫了，用不了多久这天也就该换了。” “轰” 在场之人虽然能力素质参差不齐，但对朝政都不陌生。姚宁这一句话说出来，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姚家造反了！ 杨跃还想再问，却被姚宁制止，“你们现在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等尘埃落定后自然会有处置。如果敢有异动，那个什么侯的就是榜样。”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这时杨跃也冷静下来，看看众人大声道：“都不要着急，暂时先稳住，静观其变吧。” 其中有人嘀咕道：“真是倒霉，参加个婚宴，竟然碰上这种事。” 杨跃一听，忽然转头死死盯着建宁侯董如玉。 …… 唐晏成将几个校尉喊来，低声嘱咐一番后，绕过玄武军，直接来到了西殿门口，求见李鸿。 一见面，不等唐晏成说话，李鸿就先开口道：“姐夫，你不要怪朕擅自行事啊。” 唐晏成闻言只能说道：“臣不敢，只是这将陷陛下于危险之中，臣怕担不起这个责任。” 李鸿道：“朕知道，但朕还是要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唐晏成道：“请陛下明示。” 李鸿道：“因为朕是皇帝，朕是这大梁国的皇帝，更是大梁所有人的皇帝！” 说着李鸿的眼睛里充满了亮光，“朕不想做懦夫，在面临危难的时候躲起来，即便是死，朕也要死的堂堂正正。” 唐晏成道：“陛下，这不是懦夫……” 李鸿打断他的话，“朕知道姐夫的好意，但朕的时间可能不多了，就让朕任性一次吧。” 唐晏成明白了李鸿的意思，如果早晚都要死，不如轰轰烈烈，也好过缠绵病榻。 但却说道：“陛下说哪里话，你还年轻，今后还要一统天下呢。” 李鸿微微一笑，“一统天下么，朕很是向往啊，可老天应该不会给朕这个机会了。” 唐晏成道：“陛下有的是机会呢。” 李鸿道：“那是以后的事了，现在朕还想见一见崔用和那个人。” 唐晏成点点头，自己的谋划都是从臣子的角度出发，而没有考虑到李鸿的心态和现在的实际状况。 看来李鸿对自己的身体已经有了清醒的认识。 唐晏成道：“如果那两人敢来，臣就一定把他们带来见陛下。” 李鸿点点头不再说话。 唐晏成转身走出殿门，就那么站在台阶之上，气势爆发，怒目扫视着眼前的叛军。 凡被他看到之人，纷纷低下头去，不敢直视。 随即朗朗之声，传遍整个广场。 “陛下有旨，宣崔用觐见！” 第140章 熙文之乱(四) 姚端和常清也被唐晏成的气势所慑，一时不敢有其他的动作。他们既然已经发了信号，自然也是希望能等到援兵到来。 等待的时间不算太长，但因为情势紧张，每个人都感觉似乎过去了很久。 这段时间唐晏成并没有浪费，与周忠和近卫统领商议了具体的细节和安排。同时也将宫内各处的侍卫召集过来，进行统一调度。 …… 在唐晏成带人离开不久，褚同和祁诵两人就把看守军营的四个校尉喊到了一起。 分别是第一营常扬、第五营刘全、第七营裘义和第三营楚庸。 褚同看看众人，直接开门见山，“诸位，你们应该也看到了，今日会有大变。所以，本将决定带着你们一起进宫清君侧，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四人一时震惊非常，谁还不知道，说的好听叫清君侧，说的难听就是谋逆。 这事可是掉脑袋的，哪能干啊？ 这几个老校尉，要说平时跋扈嚣张，那也是真的。但碰到生死关头，怂起来更是真的。 褚同看看几人道：“唐晏成苛待我等，如果今日事败，那我等今后都将生不如死。另外你们也别想着能独善其身，就从你们进了这个大帐，听了本将刚才的话，你们就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事实也是如此，尤其是军队，跟一个谋反的将领私下开过会，你还想被信任么？ 可这几个人看起来还是有些犹豫，这时祁诵幽幽来了一句，“各位的武道修为不过五品，褚将军可是七品呐。” 威胁的意味极其浓厚。 几人这才反应过来，悚然而惊。 如果不同意，很可能会被褚同当场格杀。 于是几人立即表示同意，并痛骂唐晏成不是人，尤其是楚庸，骂的最厉害。 褚同满意的点点头，吩咐道：“那你们立即去整队，我们一刻钟后出发。” 常扬最后一个走，见其他三人都已离开，转身问道：“褚副将，那需不需要人看守军营？” 褚同道：“还看个屁，有什么好看的？” 祁诵想了想道：“不如这样，你带着他们三个先走，我跟常校尉在外接应，你看如何？” 褚同想了想道：“也好，尤其是西腋门，一定要注意。也要防着西安门那两个营回身攻击。” 祁诵道：“放心，都交给我吧。” 说定之后，褚同出帐带领楚庸三营呼啸而去。 …… 建宁侯董如玉早已呆坐在座椅上，看起来完全的不知所措。 新娘子楚芷兮更是不顾礼仪，直接将盖头掀开，蹲坐在董如玉的身旁。双手死死拉着他的衣襟，身子不停地颤抖。 这可是自己大婚的好日子，怎么会冲进来一帮杀神？ 抬头看看董如玉惨白的脸，心里涌过一丝心疼。 表哥也被这种场面吓到了吧？ 这时杨跃凌厉的眼神看了过来，董如玉浑身一个激灵，连嘴唇都颤抖起来。 杨跃慢慢来到董如玉身边，阴沉的问道：“你是不是提前知道什么？” 董如玉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连连摆手，“不是我，我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杨跃道：“你不知道？那你为什么要将婚期提前到今天？为什么让我们把所有护卫都安排到偏院？又为什么一直笑起来像哭一样？” 董如玉颤声道：“侯爷所说都与我无关，我真的不知啊……” 杨跃死死等着董如玉，“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这时楚芷兮仗着胆子辩解道：“杨侯爷，婚期提前是有高人指点，至于这些人为何要来，又怎么能怪到表哥身上？” 杨跃冷笑一声，“高人指点？是哪位高人？现在人在哪里？还有，看来他的确很高明，算的日子把我们全都一网打尽了啊。” 楚芷兮喏喏不能言。 这时董如玉道：“侯爷你说的都是猜测而已，这样吧，我去找那个姚公子理论一番，让他将大家放走吧。” 杨跃道：“他会听你的么？” 董如玉道：“他……他总要讲道理吧，这么多的勋贵，他还敢都杀了不成？” 这时金吾左卫中郎将钱亮也蹭了过来，颤声道：“杨侯爷，不行就让建宁侯去试试吧，说不定能行呢？” 杨跃眼神转动，想了想道：“你去可以，但新娘子不能去。” 董如玉立即点头同意，然后看看楚芷兮，“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回来。” 说完颤巍巍的站起来，略微整理一下大红的新郎喜服，在众人的注视下来到大厅门口，请黑衣人转告姚宁。 半晌后一个黑衣人返回，将董如玉带出了大厅，大门再次关上。 杨跃等人眼看董如玉出去，现在已无法得知他到底跟姚宁会如何交涉。 董如玉出来后，看看周围的黑衣人，还是暗暗的长吁了一口气。 然后快步来到前厅，只见姚宁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神态从容。 一见面，董如玉就低声斥责道：“你们答应过我，不会杀人的，可刚才为什么要杀了穆刚？” …… 一名拱卫司的小校分开人群快速来到周忠和唐晏成面前，低声禀报道：“启禀大都督，有羽林卫从玄武门入宫了，人数大概一千多人。” 周忠和唐晏成对视一眼，正主终于要来了。 一刻钟后，沉重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从东侧开始涌进大批的羽林卫。 唐晏成为了不腹背受敌，立即让金吾右卫向西偏殿靠拢，他是要将叛军围剿，而不是被对方夹击。 颐和宫前的广场没有奉天殿前的广场宽大，等这些人涌进来之后，已经几乎占满。 双方泾渭分明，中间只隔着数丈的距离，剑拔弩张。 唐晏成站在台阶上盯着羽林卫过来的方向，见有十几个人骑着马来到了广场之中。 常清和姚端立即赶过去迎接，这两人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当中骑马之人正是崔用，他平日里都是坐轿，今日也是为了加快速度所以改为骑马。 唐晏成远远注视一眼，只见崔用容光焕发，精神奕奕，哪里是重病在身的样子？ 这个老阴货，果然是装的。 随着目光转动，他看到了在崔用旁边的另一个骑马之人。 第141章 熙文之乱(五) 那个人就是直直的坐在马上，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 李瀚！ 他果然已经逃出去了。 而且看他平静的样子，似乎之前的疯症已经康复。 暗叹崔嫣的医术确实高明。 唐晏成还在崔用和李瀚的身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段仁杰。 当他跟段仁杰目光交错时，看到段仁杰的眼里似乎有纠结和犹豫，不知他最终会做何等抉择。 除了段仁杰之外，皇城司大统领蒋岩也跟在崔用身后，眼神锐利的盯着唐晏成。 唐晏成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蒋岩，这个家伙果然投靠了崔用。 崔用又向前走了几步，然后被人扶着下马。 这时姚端和常清来到近前，低声对他汇报着什么。 时间不大，崔用抬头看看唐晏成，然后又越过唐晏成向他身后的大殿瞅了一眼。 然后冲姚端吩咐了一句。 唐晏成以为离的较远，没有听到崔用说了什么。 姚端领命后，转身来到广场正中，大声道：“唐驸马，崔相奉召前来，还请陛下现身相见吧。” 唐晏成道：“陛下是君，崔相是臣，岂有以君就臣的道理？还是请崔相入殿奏对吧。” 姚端道：“非是崔相害怕，而是谁也不知道大殿之内的陛下是不是真的。说不定就是一个陷阱呢，还是请陛下出殿相见的好。” 唐晏成隐隐猜到，姚端之所以让李鸿出殿，除了判断真伪之外，还有一个暗藏的心思，就是想让所有军士都看一看病榻上的李鸿，借以打击李鸿的威信和禁军的军心。 唐晏成又岂能同意？ “既然不敢入殿，要么是胆怯要么就是是抗旨，你让崔相选一样吧。” 姚端还要再说之时，就听见羽林卫身后更远处传来整齐的呼喊之声，“金吾左卫，效忠陛下！金吾左卫，效忠陛下！” 上千人同时呐喊，声震寰宇。 金吾左卫中郎将钱亮正在建宁侯府参加喜宴，带队将领正是手拿李鸿密旨的石勇。 只是广场之上已经没有位置，金吾左卫就直接在外围对叛军进行了包围。 如此一来，所有叛军都被夹在了中间。 叛军总的人数超过两千人，但朝廷的禁军已经达到了三千人，声势浩大。 姚端的脸色变了变，冷哼一声回到崔用身前请示。 崔用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瞅了瞅身旁的李瀚，然后对几人低声说了几句。 然后崔用带头，李瀚和蒋岩略微在后，前后再加四名护卫，一共七个人向西殿走来。 姚端和常清则是留在了外边。 唐晏成双眼微眯，他没想到崔用真有胆量入殿。 于是右手一挥，近卫让出一条道路，让崔用等人通过。 等几人来到台阶之上，唐晏成先是看看四个护卫，几人的武道修为应该都在九品之上，不然也不会被崔用带在身边。 再加上蒋岩，对方这就是一共五名九品。 蒋岩本来是九品中的修为，但与青虚子一场大战，身受重伤。伤虽然养好了，但武道境界却跌落到了九品初。 唐晏成面对五名九品凛然不惧，上前冲着崔用拱拱手，“见过崔相。” 说完又冲着李瀚拱拱手，“见过大皇子，恭喜大皇子病体痊愈。” 李瀚眼珠微微转动，看看唐晏成，似乎闪过一丝迷茫。 刚要说话，却被崔用抢先，“驸马，你还真给了老夫不少的惊喜呢。” 唐晏成道：“崔相谦虚了，您老可是给了陛下一个惊喜呢。”说着瞥了一眼李瀚。 崔用一挥手，“还请通禀一声，老臣崔用求见陛下。” 唐晏成道：“陛下已经久等了，崔相和大皇子请进吧。” 说完闪到一旁。 崔用微微转头，前边的两个护卫当先走了进去，崔用略等后才跟着迈入西殿。 唐晏成自然跟着一起进来，然后快速来到李鸿身侧站定。 西偏殿并不宽大，崔用等人所站立的地方距离李鸿也不过五丈。这个距离对于九品高手来说，可以说眨眼即至。 李鸿的身侧在唐晏成到来之前，已经有几名侍卫站了过来。 其中一个就是宣仁帝身边九品巅峰的高手。 当时宣仁帝身边共有两个九品巅峰，其中一个被青虚子当场斩杀，另一个就是眼前的宋问了。 不过他的修为也跌落到了九品上，不复巅峰。 李鸿继位后时间太短，并没有招揽到更多九品，基本上还是宣仁帝时所留下的班底。 倒是周忠在拱卫司成立后，通过各种渠道招募了两名九品，今天全部带了进来。 崔用上前一步，眼皮微抬，精光闪过，然后微微躬身，“老臣参见陛下。” …… 建宁侯府前厅。 姚宁抬眼瞅瞅董如玉，淡淡道：“你不该出来的。” 董如玉愤声道：“我再不出来就要被那帮人给生吞了！” 姚宁嗤笑一声，“就凭那些废物，哪有那个胆子呦。” 董如玉道：“这些先不说，现在已经杀了人，他们暂时也老实了，接下来怎么办？” 姚宁下意识的转头向北方看了看，“等消息吧。” 董如玉有些气急败坏，“就干等吗，你们的计划就是这样？” 姚宁的眼神突然变的锐利起来，“我们的计划是要把傅远也控制起来，可现在傅远在哪里？” 董如玉立即道：“他只说身体不适，我哪里知道具体怎么回事？” 姚宁站了起来，“不会是我们当中有人走漏了消息吧？” 董如玉大声道：“我要走漏消息，也不会只通知傅远一个！” 姚宁看看董如玉再次转身坐下，“只有完美的计划，没有完美的执行，先这样吧。” 董如玉站在旁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最害怕的就是保国公傅远。如果保国公提前得知了消息的话，那接下来会该如何？ 想到此不禁感到双腿有些发软。 他还真是心想事成，刚刚想到保国公，就见一个黑衣人从外边跑了进来。 对姚宁道：“启禀公子，门外忽然冲过来数百人，把前门堵住了。” 姚宁处变不惊，淡淡道：“可知道是谁来了？” 黑衣人道：“应该是保国公！” 第142章 熙文之乱(六) 董如玉一听保国公之名，竟然直接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之上。 姚宁鄙视的瞥了他一眼，转头对黑衣人道：“他带的是哪边的军队？” 黑衣人道：“不是军队，应该是府里的护卫。” 姚宁点点头，“短时间内调不到军队，就只好用护卫了。呵呵，走，去会会他。” 说完长身而起，然后看看董如玉，“建宁侯可要一起去么？” 董如玉连忙摇头，“我就不去了，公子自便吧。” 姚宁嗤笑一声，甩手离去。 董如玉狠狠盯着姚宁的背影，双手用力握着扶手，不知在想什么。 姚宁根本不在乎董如玉的想法，在他眼里这些勋贵都是饭桶。要不是祖上积德，哪轮到这些人颐指气使发号施令？ 一路来到侯府门口，让黑衣人让开后，毫无惧色的站到了门槛之外，冷冷看着十数丈外黑压压的人群。 这些护卫服饰并不统一，武器也各式各样，修为更是高低不一，一看就是临时从各个府上拼凑起来的。 应该是保国公得到消息后，立即通知了相熟的勋贵府邸，借了这许多人过来。 但这些人并不能小觑，尤其是保国公府的护卫，大多都是退役的老兵，战斗力相当可观。 而且远远的有呼喝声传来，应该是城内巡逻的兵丁得到消息正在赶来。 姚宁左右看看后，朗声道：“不知可是保国公到了么？” 片刻后人群分开，从后边走过来一个身材挺拔的老者，正是保国公傅远。 傅远看看姚宁，“老夫傅远，你是何人？” 姚宁拱拱手，算是见礼，然后道：“晚辈姚宁，乃无名之辈。” 傅远道：“姚宁，跟姚端是何关系？” 姚宁道：“正是家父。” 傅远道：“老夫听闻姚尚书似乎是入宫了吧。” 姚宁道：“国公消息灵通，确实不错。” 傅远道：“你姚家意欲何为？” 姚宁微微一笑，“国公久掌权柄，应该猜的到。” 傅远刚要说话，身后跑来一个家将，在他耳边轻语几句。 傅远浑身一震，然后霍然转头看着姚宁。 姚宁哈哈一笑，“看来国公是有最新消息了，不妨跟晚辈分享一下如何？” 傅远道：“尔等看来蓄谋已久。” 姚宁道：“那是一定的，只是不知国公该如何应对呢？” 傅远道：“你不要以为将那些勋贵留下，就可以要挟朝廷和老夫。” 姚宁又是大笑，“国公错了，晚辈不想要挟任何人。” 傅远道：“那就赶紧把人放了，老夫可以承诺，放你离城。” 姚宁摆摆手，“放人可以，但不是现在，还请国公稍待。” 傅远想了想道：“那就先把女眷放出来如何？” 姚宁在台阶上来回踱了两步，“国公发话，晚辈岂敢不从。” 说完转身走了进去。 小半个时辰后，才听到院子里有啜泣声传来，紧接着大门打开，从里边涌出各府的女眷。 一个个脸色惨白，梨花带雨，走路都要互相搀扶，总的看来起码超过百人。 这些女眷应该知道是保国公救了她们，待出来后就纷纷来到傅远身前致谢。 傅远只是微微点头，让护卫将这些女眷抓紧时间送走。 等最后几个女子来到傅远身前致谢时，他问道：“里边的女眷都出来了么？” 其中一个女子颤声道：“回国公的话，我们这些人当时被集在一起，已经全部出来了。至于其他地方还有没有人就不清楚。” 傅远道：“先各自回府吧。” 几人再次致谢。 就在此时，其中一个女子在低头之后，突然身形前窜，手里寒光一闪，直刺傅远的前胸。 傅远根本没有料到会有人行刺他，没有任何防备。 但他毕竟年轻时上过战场，戎马半生，反应还是极快。 一见寒光到来，立即向后倒退。 但他忽略了一点，此时站在巷道里，身后全部都是人。 向后一退立即撞到了护卫身上，身形就是一顿，这时那个刺客的匕首已经刺到！ …… 颐和宫，西偏殿。 李鸿轻咳一声道：“崔相多礼了，赐座。” 崔用道：“不必了，老臣就站着好了。” 李鸿微微一笑，“看来崔相的身体大好了呢。” 崔用道：“托了陛下的福。” 李鸿轻轻转头，平静的问道：“皇兄的病也大好了么？” 李瀚直盯盯的看着李鸿，脸上慢慢泛起红晕，结巴道：“你的……皇位本应……应是……孤的！” 唐晏成微微皱眉，看来李瀚还是没有完全康复，思维和语言表达还是有不小的问题。 既然李瀚的状况并不乐观，崔用为什么还要推他上位呢？ 这时只听李鸿道：“朕的皇位是父皇钦定，当众所立，百官共见。” 李瀚的脸色已经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嘴里继续道：“应是……孤的……孤……” 李鸿道：“皇兄，你的执念太深了。朕再说一遍，这皇位传自祖宗，光明正大，不容任何人质疑！” 这其实就是李鸿一定要见李瀚的原因，他就是要当面告诉李瀚，自己的皇位来的堂堂正正，并不是抢他的。 李鸿的话刚落，就听殿外一个略带虚弱的声音道：“陛下的话并不准确，老奴这里有先帝遗旨！” 殿内众人纷纷转头，就见从殿外有两个小太监抬着一张软椅，上边歪坐着一个老太监。 方吉。 此时的方吉脸色惨白，双颊深陷，瘦的皮包骨头，几乎不成人形。若非熟悉的人，都快认不出了。 小太监将方吉摆在崔用旁边，然后躬身退下。 方吉看看御座上的李鸿，开口道：“陛下的确是先帝所立，但先帝临终前曾经反复交代陛下之事，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李鸿深深看了方吉一眼，“父皇教诲，朕一刻不敢忘。” 方吉突然厉声道：“不，你忘了！你不但忘了，还与先帝的旨意南辕北辙。你……你不配传承先帝的皇位！” 李鸿努力挺起身子，怒视着方吉，“放肆！就凭你也敢质疑朕的皇位？” 方吉激动的直咳嗽，一时无法说话。 这时崔用道：“陛下勿急，还是听听方公公的内情吧，也让所有人都听一听。” 李鸿又靠了回去，喘口气道：“一个阉货的话，不足为信。” 崔用又道：“陛下还没听，怎么就知道不足信呢？” 然后又转头对方吉道：“方公公，尽管说来。” 第143章 熙文之乱(七) 方吉终于平复下来，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过往。 然后霍然睁开双目，大声道：“当时二皇子发难，太子殿下受惊，三皇子变残，先帝无奈之下才决定传位于你。并不是你比其他皇子优秀多少，而是只因你的年龄稍长而已。” “先帝虽然托付大宝，但并不放心，担心你年少被人哄骗，分不清轻重。所以在崩逝前反复嘱托，并让你跪地发誓，答应陛下三件事，难道你都不记得了么？” 李鸿双目通红，死死盯着方吉，但并未说话。 方吉将声量提高，“其一，万事以祖宗基业传承为重；其二，对崔用、傅远和蒋岩三人，信之、任之；其三，务必查清青虚子的身份，为陛下报仇。” “此三点你都做到了吗？青虚子至今逍遥法外，你可曾问过几次？你一意孤行成立拱卫司，崔相被打压、蒋岩被疏远，如何信之任之？此两点都未做到，又何谈祖宗基业的传承？” 李鸿不屑道：“朕的确曾答应先帝此三事，也正是因为朕答应了先帝万事以社稷传承为重，所以才夜以继日不敢懈怠。朕也安排蒋岩专门调查青虚子之事，如何没有重视？至于你所说第二点，朕为何成立拱卫司你等心知肚明，朕都懒得驳斥。” 方吉道：“你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等身上，就以为自己可以心安理得了吗？这三件事你不曾办到暂且不说，先帝临终前，曾当着崔相和老奴的面，特别嘱咐，让你万万不得重用唐晏成！你是如何做的，先帝的话都被你抛到了九霄云外吧！” 唐晏成猛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心道宣仁帝果然一直防着他。 只听方吉继续道：“之所以不能重用唐晏成也曾说的明白，其一是他唐艺儿子的身份，其二就是他与青虚子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很可能就是刺杀陛下的元凶！” 方吉胸口传出如风箱一般的声音，喘着粗气道：“可你呢，不但让他掌管金吾右卫，还事事依赖，信其谗言，依为臂膀，你如何对得起先帝啊？” 李鸿道：“朕不用你们就是对不起先帝了？朕用唐晏成不看他的身份，而是看重他的忠心，只有他才会为朕着想。至于他跟青虚子之间有关系，更是无稽之谈，谁能拿的出证据？” 方吉痛心疾首道：“李鸿啊李鸿，你已经被他蛊惑到是非不分的地步，还不醒来吗？” 小黑子在一旁斥责道：“大胆方吉，竟敢直呼陛下名讳，该当何罪？” 方吉哈哈大笑，“他是你的陛下，却不是我的陛下，我的陛下只有先帝一人。现在我就要去见先帝了，唯恐先帝怪罪老奴办事不力，所以老奴决定带着李鸿一起走，哈哈……” 小黑子颤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方吉停下笑声，“什么意思？你难道看不出来他跟我现在的情形一模一样吗？我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才让毒性攻心，不可挽回。哦，对了，还有你，你也逃不了。” 李鸿此时才明白，自己原来竟然是被方吉下毒。 “你是如何给朕下毒的？” 方吉嘿嘿冷笑，“死了这条心吧，此毒根本无解。我也不会告诉你是何毒，你就做个糊涂鬼吧！” 这时唐晏成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李鸿和方吉会同时得病，甚至连小黑子也有类似症状，原来都是中了同一种毒。 方吉为了防止被怀疑，竟一直陪着李鸿中毒，死志之坚定，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唐晏成道：“方吉，不管陛下如何，他都是先帝的血脉，你竟然敢对先帝血脉下手，又如何对得起先帝？” 方吉慢慢转头看着唐晏成，“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自从他开始重用你的时候，他就已经不配为先帝子嗣了。” 说到此，方吉仿佛已经耗尽了所有的精气神，眼睛慢慢变的空洞。 但随即又忽然清醒，从软椅上一下冲了下来，挣扎着爬向唐晏成，嘴里嘶吼道：“我要……杀了你……为先帝……报仇……报仇。” 唐晏成低头冷冷看着方吉，他也只是爬了几步就不再动弹，没有了任何声息。 虽然阵营对立，但唐晏成还是极为欣赏方吉对宣仁帝的忠心，可谓忠仆。 就是脑袋有点昏。 崔用一直站在旁边，直到方吉死后才抬头道：“陛下，刚才方吉说的已经十分清楚。老臣认为你已不配为君，请即刻退位！” 李鸿道：“朕刚才已经驳斥过了，方吉的话根本站不住脚。” 崔用道：“事已至此，陛下就不必硬撑了。是先帝的遗命也好，还是你的身体也罢，如果现在主动退位，老臣可以保证陛下的体面。” “体面？”李鸿冷哼道：“朕的体面不需要任何人来给。” …… 建宁侯府门前。 刺客的匕首直接刺中保国公的胸口，当即划破外衫，但却没能刺入更深。 这时那个刺客叫道：“你穿了护甲？” 听声音竟然是个男子。 此人身形瘦小，换上女子衣裙，并将头发盘起，不注意看谁能发现的了？ 况且现在所有人都心神不定，再加上几百人哭哭啼啼一团，谁又会在意是不是多了一个人出来？ 姚宁就是利用这一点，才想要将保国公当场刺杀。 应该说此计非常成功，可惜唯一没想到的，就是保国公回府后穿上了护体的宝甲，结果果然用上。 不过这一刺虽然没能杀死傅远，但还是在他的胸口重重一击，整个人倒飞出去。即使有宝甲护体，还是被震的气血浮动，吐出一口鲜血。 傅远身旁的两名贴身护卫见状大惊，连忙上前夹击。 那刺客一击之后，身形灵巧的凌空翻腾，两个起落已经回到侯府门前。 两名护卫不敢离远，赶紧回身将傅远抬起，就要离开。 这时傅远大声道：“不要动，老夫无事！” 这个时候怎么能走？傅远深知，只要他一走，这边的情况就将无法挽回。 护卫无奈，只能将傅远放了下来，并且将其他护卫喊来，将傅远团团围住。 傅远又吐出一口血沫，深吸一口气后站直身子，迈步走了回来。 然后冲着侯府大声道：“姚宁小儿，你就这么点本事吗？” 第144章 熙文之乱(八) 姚宁早已站在门口观看，本以为可以看到傅远身死后的精彩画面，没想到老家伙果然奸猾，却被他逃过一劫。 见傅远当众质问，姚宁没有丝毫的难堪，就像这事不是他干的一样。 大笑一声，“晚辈只是给国公开个玩笑而已，国公老当益壮，晚辈佩服。” 傅远心里暗道，姚端什么时候生了这么个难缠的儿子？ 嘴里道：“你刺杀老夫，老夫可以不计较，只是那些勋贵必须立即释放。” 姚宁道：“我刚才说了，现在还不是时候，国公无事的话就等着吧。” 说完转身就要回府。 傅远立即大声道：“姚宁，别以为老夫不敢杀进去！” 姚宁回头一笑，用扇子指了指，“忘记了一件事，把那个什么侯的人头给国公送出去。” 自有黑衣人将昌瑞侯穆刚的人头远远扔了过去，傅远身旁的护卫飞身接过。 傅远一看大惊，怒斥道：“你大胆！” 姚宁道：“国公如果想要入府做客，晚辈欢迎。不过要是有一兵一卒进入侯府，那晚辈可不能保证只有这一个人头飞出来。” 说完哈哈大笑着返回侯府。 …… 崔用眯眼看着上首的李鸿，略一沉吟，突然道：“不知陛下想要如何？” 李鸿轻咳两声，看看崔用，又瞅瞅旁边的李瀚，冷冷说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崔用忽然展颜一笑，“意思就是谈不拢了？” “朕绝不会拿祖宗基业与尔等交易。” 崔用点点头，在殿内踱了两步，“如此也好，那老臣也就不用再客气了。” 然后转头对一直怒视李鸿的李瀚道：“殿下，我们走吧。” 不等其他人表态，皇城司蒋岩忽然道：“崔相，下官还有事要向陛下禀报。” 崔用哦了一声，“哦，蒋统领请便。” 蒋岩上前两步，对李鸿躬身施礼后道：“陛下曾让臣追查青虚子的下落，今日臣前来复旨。” 李鸿眼神复杂的看看蒋岩，“讲。” 蒋岩慢慢抬起头，“臣全力追查青虚子数月之久，终于在一个多月前有所收获。皇城司派驻北晋都城的暗子，在皇宫的门口亲眼见到了青虚子。”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都被引起了兴趣。 就连李鸿都有些兴奋，连忙问道：“快说，具体是什么情况？” 蒋岩继续说道：“当时的青虚子已经不是道士打扮，而是身穿北晋四品武官的官服，等待入宫。” 李鸿恨恨道：“果然是伪晋下的毒手，还如此的明目张胆！你难道没有找机会除掉他吗？” 蒋岩道：“青虚子进出都有多人跟随，而且平常都是住在军营之中，皇城司一直没有等到机会。” 李鸿略微沉默后道：“暂时没有杀掉他也没关系，只要能确定此事是由伪晋主导就行。朕恨不能现在就发兵征讨，为父皇报仇！” 蒋岩道：“灭北晋是朝廷的事，微臣就想斩杀青虚子。为此，臣曾亲自去了一次北边，想了许多办法，打算把青虚子引出军营。但都没有成功，反而引起了他的警觉。” 李鸿道：“既然青虚子的身份已经确定，你今日所来又为何事？” 蒋岩道：“臣今日来，一为向陛下复旨，二来嘛，青虚子远在北晋，暂时鞭长莫及，臣就想把大梁内部的可疑之人先抓出来。” 李鸿不悦道：“你什么意思？” 蒋岩抬头看着李鸿，“臣怀疑驸马唐晏成与青虚子有关。” 李鸿嗤笑一声，“方吉也说驸马与青虚子有关，你可有证据？” 蒋岩摇摇头，“微臣查了许久，并没有具体证据。” 李鸿道：“那不就是说明驸马与青虚子之间并无关联吗？” 蒋岩道：“此事也没有确凿的证据。” 李鸿道：“你难道要胡搅蛮缠不成？” 蒋岩道：“臣今日就是来找证据的。” “在朕的颐和宫找证据么？” 蒋岩道：“臣是想当着陛下的面把证据找出来。” “你到底想做甚？” 蒋岩目光灼灼，“臣曾经跟青虚子交过手，对其武道招式还是有所熟悉，今日就想跟驸马讨教几招。只要驸马跟青虚子有关联，相信其必定骗不过臣的眼睛。” 唐晏成立即明白了蒋岩的用意。 蒋岩始终怀疑唐晏成与青虚子有关联，但又没有查到证据。现在就想在比试之中，给唐晏成最大的压力，来验证唐晏成是否有鬼。 如果唐晏成真的跟青虚子有关，那么在蒋岩强大的武道威压之下，很难将真正的修为掩藏。 一旦泄露丝毫，那么凭蒋岩九品的修为，当即就能确定。 其实不光是蒋岩，就连李鸿身边的宋问，更是可以看的出来。 李鸿微微转头看了宋问一眼，宋问轻轻点头。 但李鸿又岂会轻易答应，蒋岩的武道修为他是知道的，如果交手，那唐晏成必定凶多吉少。 于是否决道：“你俩真要较量，可以改日，今天不宜。” 蒋岩眼神坚定，“今天再合适不过，微臣一直等的也就是今天。” 然后不等李鸿说话，而是转向了唐晏成，“驸马，如果你想撇清自己身上的嫌疑，那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跟我堂堂正正一战，可敢否？” 唐晏成是真的没想到，在今天这种场合之下，蒋岩会来这么一出。 要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崔用和李瀚正在带兵逼宫！ 这是验证自己跟青虚子之间关系的时间吗？ 显然，蒋岩的目的并不止于此。 唐晏成想的更多的是，崔用等人是不是想要借助蒋岩这番说辞，好让自己亲自下场与其动手，然后被蒋岩当场擒拿或斩杀。 如此一来，李鸿一方必然军心大乱，崔用可以轻松的大获全胜。 如果自己不下场，那就是向所有人展示了自己的心虚，无形中同样可以打击己方士气。 你一个有谋害先帝嫌疑的人，现在却要保护当今陛下，不知有多么讽刺。 还有就是，看崔用胜券在握的样子，是不是也在想着借此拖延时间？ 另外还有最关键的一点，自己到底是不是蒋岩的对手？ 第145章 熙文之乱(九) 此时天已擦黑，但建宁侯府里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灯火通明，只有几处地方亮着灯。 侯府大部分的地方都是没入了黑暗之中，仿佛一个噬人的巨兽。如果不小心走进了它的嘴里，那就会是被直接吞噬的下场。 现在就有一批人，丝毫不惧巨兽的阴冷，直接从墙外悄悄攀进了府中。 这些人也都身穿黑衣，但却在左臂系上了白绸，以便区分敌我。 他们从东西两侧同时进入，然后直奔侯府主厅。 与此同时，在侯府大门处，数百家丁护卫鼓噪不休，吵嚷着开始向大门欺进，看架势就要冲了进去。 守在大门处的数十名黑衣人，立即大声斥道：“再敢向前，立斩！” 可这些人又怎么可能停下，里边关的可都是他们的家主！ 为首黑衣人目露寒光，大喝道：“弩手准备！” 话声一落，立即有二十余人奔到前边，一蹲一站，交叉列队，手里的军制弩箭对准了门外的人群。 然后根本不做等待，直接下令：“开！” 弩箭的箭尖反映着火把的光亮，直接刺入冲在最前方的护卫身上。 “噗” “噗” 连响，护卫的惨叫登时响彻夜空！ 后边的人群立即大乱，纷纷后撤，但黑衣人并不住手，而是继续射击，直到人群退到十数丈外后才停了下来。 数十名中箭的护卫大部分已经身死，没死的则是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噤若寒蝉。 而此刻的侯府大厅，里边灯光晦暗，隐隐有人声传出。 从两侧潜入的护卫高手来到近前，已经能听到门前的大喊之声，以为会将更多黑衣人吸引过去。 来到主厅窗外后，刚想查探一下厅内的情形，就在此时周边忽然有无数的火把被点燃，亮如白昼。 一道冷冽的声音同时响起，“杀！” 上百支弩箭仿佛疾风骤雨一般疯狂倾泻在护卫高手的头上。 当即就有不少人中箭，闷哼连响。 这些潜入进来之人以三名武道八品为首，加上十余名七品和若干六品，按说战力相当可观，但却被超过两百的黑衣人围攻，一时都无法抬头。 最后被逼无奈只能撞破窗户，翻进了主厅之内。 结果一进去立即惨呼不绝。 主厅之内早已没有勋贵的人影，而且还被设置了诸多陷阱，进入之后并不比在外边安全多少。 其中一个八品护卫大吼一声，“与其窝囊被杀，不如冲出去跟他们拼了！” 剩下之人立即响应，十几道黑影纵身扑向东侧，希望能从这里杀出一个豁口。 姚宁手下之人，不用号令，立即开始变阵应对。 小半个时辰后，保国公傅远阴沉着脸，看着眼前死里逃生的七八个人。半晌后才说道：“你等也尽力了，下去休息一下吧。” 所有人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正在此时，从侯府大门走出几个黑衣人，将手里拎的几个圆球状东西直接丢了过来。 自有人上前接过来，结果大喊道：“这是人头！” 一阵慌乱之后，终于有人喊了一嗓子，“这是安顺侯世子！” “这是吉安侯家的二公子！” “啊，这是敬远侯！” …… 渐渐地所有人都不再说话，而是呆呆伫立，他们面对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魔王？ 傅远听着这些呼喊，心里都在滴血，双手紧握，青筋暴起。 此时已经有超过两千的南军将建宁侯府团团围住，但傅远却感到身上越来越冷。 …… 颐和宫广场上更是灯火通明，但却没有人出声，都在关注着西偏殿内的较量。 唐晏成已经快速做了权衡，他本不想在如今的情形下盲目出头，但蒋岩刚才的一句话却彻底将他逼到了墙角。 如果今日不应战，那不论平叛是否成功，他都将永远背负刺杀先帝的嫌疑。 虽然他可以不在乎，但有了这个污点，很可能会对他的未来产生不可预料的影响。 看看智珠在握的崔用和视死如归的蒋岩，唐晏成忽然展颜一笑，“既然蒋统领要赐教，晚辈求之不得呢。”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李鸿马上道：“姐夫，你不可答应。” 崔用本来略带笑意，可听到唐晏成的话后立即双眼一眯，应该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蒋岩则是微微一愣，紧接着大声道：“好，就凭驸马这份豪气，堪为我大梁年轻一辈的翘楚！” 唐晏成道：“蒋统领谬赞了，只是咱们话说到前面，如果此战过后，蒋统领确定我与青虚子无关，那你该当如何？” 蒋岩没有丝毫犹豫，“但凭陛下处置！” 在蒋岩看来，去年的延福巷刺杀事件里，唐晏成的表现太过诡异，除了没有人看到他吃药以外，跟青虚子当时的情形简直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吃药，就凭唐晏成的年纪，他怎么能斩杀荆蛮接近七品的高手？这也是他始终没有想透的地方。 今日终于可以一窥究竟。 唐晏成转身对李鸿道：“陛下，臣既然身负嫌疑，自当证明清白，如此才对得起陛下的信任。” 李鸿还要再说，却见唐晏成对他微微一笑，示意他心安，李鸿只好轻轻道：“姐夫，定要小心，斗上几招就可以，速速回来。” 唐晏成道：“谢陛下关心，臣心里有数。” 随即转身，对蒋岩道：“蒋统领，你我还是到外边比试，不可在此惊扰了陛下。” 蒋岩道：“当然。”说着率先转身走出偏殿。 崔用看看李鸿，然后道：“老臣也出去观战好了。” 说完不等李鸿说话，直接带着李瀚和四个护卫扬长出殿，然后来到两军对垒之处。 这时唐晏成大喝道：“后退五丈！” 金吾右卫和大内近卫立即向后退去，对方阵营中随后听到常清的声音，同样向后退了数丈。 这样就把中间的场地让了出来，足有十数丈的距离。 唐晏成和蒋岩缓缓走了过去，相对而立。 蒋岩挥手抽出一柄单刀，唰的一声，摆了一个夜战八方藏刀式。 唐晏成则是稳稳的抽出了身侧的佩剑，然后将剑鞘抛给唐虎。 随手挽出一个剑花，顿时豪气上涌，猛喝道：“蒋岩，来战！” 第146章 熙文之乱(十) 建宁侯府门前，一个护卫挤开人群来到傅远身边，低声禀报了几句。 傅远微微点头，略一沉吟，然后把几个侯府的主事以及南军中郎将傅旗叫到身边。 傅旗是傅远的堂侄，傅盛的族叔。 傅远详细吩咐之后就要入宫。 这时傅旗说道：“大伯，要不我带一千人跟您一起去吧。” 傅远道：“不必了，随便谁都可以带兵入宫，你把皇宫当成什么地方了？再说，那里现在不缺兵，就连我去了，也不一定能使上劲呢。” 傅旗还要再说，却被傅远拦住，严肃道：“你记住我刚说的话，无论如何要保住里边的那些勋贵。对方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先答应，万万不能再死人了，否则勋贵将一蹶不振啊。” 傅旗只能低头领命。 傅远带了几十个护卫策马离去。 …… 蒋岩看看眼前的唐晏成，就那么坦然的站在那里，气势如渊，始终看不透他的境界。 心里暗道：“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修为，我怎么会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旁边看热闹的姚端则是不屑的对常清笑道：“我看唐晏成是被崔相吓昏了头，竟敢跟蒋统领比试，那还不是自取其辱么？常将军，等他一败，你我是不是就可以直接带兵杀进殿里去了？” 常清也注意到了唐晏成的状态，他可是武道八品的高手，自然比姚端这个文弱书生感受更加直观。 但他不好驳了姚端的面子，只是淡淡道：“且看比试结果如何吧，如果唐晏成死了，就再好不过。” 姚端讨个没趣，悻悻住嘴，转眼看向场内。 自从发起挑战，蒋岩就一直在注意唐晏成的每一个动作，尤其是想看到唐晏成服药。 唐晏成也特别注意到这一点，为了不增加自身嫌疑，他现在的两只手都没有抬起来超过胸口。 蒋岩没等到想要的结果，也不再犹豫。心下发狠，等会撑不住的时候，看你吃不吃？ 想到此，后腿一顿，单刀右拧，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凌空跃过五丈，直扑唐晏成。 唐晏成不疾不徐将长剑轻轻一抖，剑尖直接迎上了单刀。 竟是要跟蒋岩硬碰硬！ 蒋岩已经出手便不再留力，半空中将内力贯注到单刀之上，刀锋凌厉，发出尖锐呼啸，眨眼就到了唐晏成身前。 此时唐晏成的长剑刚好抬起，轻飘飘似乎没有任何重量，就那么与单刀相撞。 “当” 一声脆响过后，现场数千人的耳朵都嗡了一下，甚至出现了片刻的迟钝，似乎天地之间没有了任何声音。 与此同时，两人内力相撞之后产生的波动，就像水面的涟漪一般，迅速震荡四周。 离的最近的双方数十名军士，如被狂风吹倒的茅草一般，纷纷向后跌倒，一时大乱。 军士们的混乱并没有影响双方高手的注意力，他们已经被场内的情形所震惊。 没有一个人会想到，唐晏成竟然跟蒋岩拼了个势均力敌！ 两人同时后退了三丈，然后各自停住身形。 这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震惊。 现场八品以上的高手几乎同时喊出了一句话：“他竟然是九品！” 怎么可能？！ 确实难以置信，唐晏成才多大的年纪？就算从娘胎里开始练，才有多少年？ 可他们又不得不信，因为事实就在眼前。 不光是唐晏成挡住了蒋岩的一击，更多的是从他展现出来的气势和威压所判断。 姚端听到了常清的话，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什么意思？他……他竟然是九品？” 常清双眼圆睁，目不转睛的盯着唐晏成，嘴里喃喃道：“不错，他的确是九品，我们都被他骗了。” 姚端深深的咽了一口唾沫，语无伦次道：“你会不会看错，别急，我们还有援军，也就多了一个九品而已，应该没什么影响吧？” 稍远处的崔用虽然心里翻江倒海，但面上却波澜不惊，不过已经开始重新衡量双方接下来的排兵布阵。 这时李鸿也被人连同座椅一起抬到了偏殿门口，他并不懂武道，但却能看到两人平分秋色。 转头看看宋问，“姐夫真的是九品么？” 宋问眼神凝重，点点头道：“确实是九品无疑。”想想自己跌落的境界，心里不免泛起一丝苦涩。 李鸿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小脸一阵兴奋，拳头紧握。 旁边的唐虎早就张大了嘴巴，他天天围着唐晏成转，都没有发现公子的修为竟然这么高，下次他再喂我吃纸就痛快一点吧…… 最惊讶的还要属蒋岩。 他对自己这一刀充满了信心，虽然境界有所跌落，但是武道的经验并没有跌落，反而经过挫折之后，有了更深的理解。 所以在一刀出手之后，他还在想，会不会直接把唐晏成轰成废人？ 当他被反震回来，用左手压住微微颤抖的右手时，才明白过来，对面这个年轻人真的可以跟他一争长短。 唐晏成借着反震之力，落地时顺势将蒋岩的攻势卸掉，脚下的青石已经被他踩成粉碎，但身形却不动如松。 他右手的颤抖不比蒋岩轻多少，甚至还要更剧烈一些，只是被他强行稳住。 要知道蒋岩已经晋入武道九品多年，内力深厚至极，而唐晏成不过才刚刚晋入九品而已。 唐晏成之所以能与蒋岩打成平手，主要还是有赖于《黄庭混元真经》之功。 此功之深奥玄妙岂能是普通功法所能比？ 这也是唐晏成敢于直面蒋岩的底气所在。 世间最为高深精妙的武道功法在手，还不能傲娇一下了？ 除了功法之外，就是唐晏成对武道的感悟和理解要远超蒋岩。这个可不是年龄越大就越深，而是要真的看个人的资质和悟性。 唐晏成曾两次晋入玄妙无比的悟道境界，受益极大。一般人别说两次，哪怕一生之中有一次都是邀天之幸。 所以唐晏成才能在如此年纪就达到了旁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刚才他也是有意与蒋岩硬拼一招，用来衡量一下自己的修为到底是什么水平。现在看来还是说的过去的，没有辜负师父多年的教导。 两人略等片刻之后，唐晏成首先缓了过来，哈哈一笑，“痛快！再来！” 说着主动跃起，挥剑刺向蒋岩！ 第147章 熙文之乱(十一) 蒋岩尚未从震惊当中缓过神来，唐晏成已经凌空如大鹏展翅般扑来，长剑寒光直奔他的眉心。 蒋岩大吼一声，挺刀迎上。 两道人影立即纠缠在一起，忽而在半空闪过，忽而落地踏起烟尘。兵器交击之声如雨打芭蕉，更是不绝于耳。 只不过速度越来越快，一般的人已经很难分清到底谁是谁了。 对于观战之人来说，如果刚才唐晏成能够接住蒋岩的一击还算侥幸的话，那看到现在两人直接的较量后，已经不会再有任何质疑。 唐晏成剑招之奇诡、身法之灵活、应变之迅捷完全不输于蒋岩，甚至在灵动上还要略胜一筹。 蒋岩已经颇感头疼，他从来没有见过唐晏成所施展的剑招。往往一剑刺来，后边可以跟随数种变化，让人防不胜防。 他只能展开平生所学全力应对，生怕一个不慎阴沟翻船。 这时只见唐晏成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长剑从上向下斜斜刺出，目标就是蒋岩的左肋。 蒋岩脚踏连环，一个错身，挥刀格挡。 唐晏成根本不给他机会，立时收剑换招，苍龙出海！ 蒋岩毫无惧色直接迎上。 此时两人相距近丈，如果唐晏成想要刺中蒋岩，则必须要欺身而进才行。 蒋岩也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迎上。 只见唐晏成跨步向前，两件兵器就要相交之时，唐晏成忽然暴喝一声，如同炸雷。 与此同时，从唐晏成长剑的剑尖处突然喷出一道青色锐芒！ 这道青芒比长剑略窄且薄，但却有如实质，仿佛长剑陡然变长了一倍，刹那间来到蒋岩胸前！ 剑气！ 江湖传闻，只有剑术和内力都修炼到登峰造极的程度，才能在剑尖处逼出剑气。 剑气甚至还要比长剑本身更加锋利，可以说无坚不摧。 站在李鸿身侧的宋问虎目圆睁，满眼的不可置信，以他的修为和见识都难以接受，何况他人？ 而崔用身后四名护卫中个头最高的一人，更是直接惊呼出声，“他竟然练成了剑气！” 此人刚才陪着崔用入殿，一直默不作声。不过听他现在所说，却有些特别，似乎不像中原口音。 不过现在所有人都在关注场中，并未留意此人。 身在场中的蒋岩更是大吃一惊，骇然变色。他万万没想到唐晏成竟然还有此种功法，完全出乎意料。 剑气喷出，霎时就到了身前，蒋岩无奈只能向左勉力侧身，以躲开要害。 “噗” 青芒直接洞穿蒋岩的右肩，带起大蓬血肉。 蒋岩惨呼一声抽身极速向后退去。 唐晏成岂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趁你病要你命，立即拧身跟上。 蒋岩不禁有些恼怒，唐晏成简直欺人太甚。 自己好歹也是成名多年的九品强者，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被一个年轻后辈一剑重创，如何能忍？ 于是左手在腰下一摸，随手抽出一条软鞭，甩手抽向唐晏成。 此鞭长约七尺，甩出之时竟然带着风雷之声，如被抽中必然骨断筋折。 唐晏成也没有料到蒋岩还有后手，此时软鞭已经如蟒蛇吐信刹那攻来。 唐晏成心下发狠，口中狂吼，持剑的右手忽然极速一抖，内力如大江般喷涌而出。 只见长剑刹那间碎裂成数十段，然后在内力逼迫之下，夹杂着一股堂堂的天地伟岸之力，如一团白雾般冲向软鞭！ 软鞭登时被荡开，白雾继续向前，直接轰击在蒋岩的前胸。 “啪” 蒋岩被击飞数丈，半空中喷出大口鲜血。 此时他被击飞的方向刚好是西偏殿，整个人直接砸到了偏殿的台阶之上。 “轰” 碎石四溅，蒋岩半个身子直接嵌了进去！ 傻了！ 所有观战之人全都傻在了当场！ 张大的嘴巴久久难以合上，甚至都已忘记了呼吸。 怎么可能？ 眼睛难道出现了幻觉？ 那个被打倒的才是唐晏成吧？ 要知道，蒋岩身为皇城司大统领多年，积威甚重，对外威名赫赫，谁不知道蒋大统领是强者中的强者？ 可今日，那个威风不可一世的大统领却像一条狗一样，被唐晏成打倒在地。 而打倒他的那个伟岸身影，现在正如山般矗立当场，让人不敢直视。 唐晏成负手而立，朗声道：“蒋岩，不过如此！” 蒋岩奋起全身仅存之力想要坐起来，却是徒劳，最终只能仰躺在地。 唐晏成向前两步，大声问道：“蒋岩，本将的招式可跟青虚子相同？” 蒋岩再吐出一口血沫，眼睛直勾勾盯着唐晏成，嗓子咕哝，半晌才说出两个字，“不……同。” 唐晏成暗暗点头，蒋岩虽败，但不失磊落。 转头又冲着宋问道：“宋前辈，你也曾与青虚子交手，我的武道可跟他有所相似？” 唐晏成故意说的是前辈，也就是承认宋问在武道修炼上的江湖地位。 宋问大声道：“驸马武道精深，独辟蹊径，与青虚子的套路完全不同。” 唐晏成再转身面对崔用一面，声传四方，“尔等可都听到了？如果还是执迷不悟，岂能用昏聩二字形容？” 此时最为纠结的就是常清，他虽然没有跟青虚子交过手，但也将二皇子起事当夜的情形了解的极为透彻。 现在亲眼所见，唐晏成的武道修为堂堂正正，与青虚子的歪门邪道肯定不是一路。 自己错信谣言，该如何面对先帝？ 想到此，常清不禁一阵苦笑，随即声音越来越大，直到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笑声。 笑声里有无奈、有悲愤、更有不甘。 姚端被常清的疯状吓了一跳，赶紧向旁闪开，嘴里还在说着，“常将军，你这是被那黄毛小儿吓到了吗？” 常清忽然停下，抬眼怒视姚端，然后又看向崔用。 姚端立即闭嘴，还躲到了一个护卫身后。 崔用则是坦然的与常清对视，那意思是，就算骗了你，又能如何？ 常清嘿嘿冷笑一声，转身向前两步，冲着西偏殿大声道：“臣常清误听人言，为其所惑，犯下滔天罪孽。此事为臣一人所为，与玄武门守军无关，请陛下饶恕他们，臣愿一死以谢陛下！” 说完抽出佩剑，当即自刎而亡！ 第148章 熙文之乱(十二) 常清坚实的身躯轰然仰倒在地，整个广场上出现了两三个呼吸的短暂停滞，落针可闻。 随即玄武门守军中爆发出一阵骚动，军士纷纷向前挤，都想看看常清的最后一面。 不少人还在嘶吼，“常将军走了，我等接下来该如何办啊？” “不如杀了昏君为将军报仇！” “错，是杀掉崔用，为将军报仇！” …… 金吾右卫和大内近卫立即全面抬枪，防备玄武军哗变后冲击西偏殿。 这时玄武门副将庞登大吼一声，响彻四周，“玄武军，肃静！” 所有军士立即停了下来，场中一片安静。 唐晏成暗道，看来常清带兵果然有一套，令行禁止。常清突然自尽，唐晏成也完全没有想到，只能急思对策。 只听庞登继续道：“常将军忠义无双，可昭日月！将军平日是如何教导尔等的，难道尔等想要将军的苦心白费吗？” 所有军士不自觉的低下头，很多人开始低声啜泣。 庞登随即招呼所有校尉，将玄武军向大殿方向整队。 唐晏成回身看向李鸿，用手指了指玄武军的方向。 李鸿会意，将小黑子叫到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小黑子立即紧跑几步，站到台阶顶端大声道：“陛下有旨，玄武门守将常清被人蛊惑，误信谣言，铸下大错本应严惩。但念在其幡然悔悟，自刎谢罪，故不予追究。朕念其对先帝的一片忠心，特敕其在先帝陵寝旁择地安葬。” 说到此小黑子咳嗽几声，然后接着道：“玄武门守军将士不知情由，现赦免前罪，但须将功补过，擒拿叛贼！” 玄武军听后这才一块石头落地。 皇帝大度，既往不咎，同意让常将军葬在先帝身边，算是全了他的忠义。对他们军士来说，也只是接下来出些力罢了。 庞登立即单膝跪地，大声道：“玄武军谢恩领旨！” 近千名军士齐声道：“玄武军谢恩领旨！” 唐晏成冲着西偏殿点点头，李鸿的反应果然迅速。恩威并施，不但直接瓦解了玄武军的躁动，还变敌为友，这下崔用要好看了。 果然庞登起身后，大喝道：“玄武军听令，朝向叛军！” 此时的崔用早已在百余相府护卫的簇拥下来到了羽林卫当中，并下令羽林卫收缩防线。 此时的羽林卫只有千余人，而且被里外夹击，彻底包围，一时恐慌的情绪开始蔓延。 姚端来到崔用身前，刚想说话，却被崔用抬手制止。 只见崔用被人扶着翻身上马，然后冲着西偏殿方向说道：“你们以为吃定老夫了吗？老夫如果没有后手，怎么会以身入局？” 唐晏成闻言，不等李鸿说话，就直接冲着崔用走去。 他本来与蒋岩大战后就一直站在两军对垒的中间空挡处，现在玄武军撤到了大殿方向，他的前边就是羽林卫。 只见唐晏成手无寸铁，就那么迈步向前，不疾不徐，但身上的气势开始节节攀升，威压直接横推过去。 在羽林卫所有军士看来，唐晏成的每一步都重若千钧，似乎踩在了他们的心上一般，每个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同时随着唐晏成的前进，整个羽林卫的千人阵营开始不自觉的向后退去。 唐晏成前进一步，羽林卫就后退一步！ 就连崔用等人身下的马匹都躁动不安起来，跟着军士一起往后退。 一人逼退千人，这是何等气势！ 可羽林卫的后边就是石勇带队的金吾左卫，已经将道路完全封死，又能退到哪里去？ 于是前边向后退，后边的向前挤，开始吵嚷混乱起来。 这时唐晏成已经来到羽林卫前三丈处，终于停了下来。 此时他距离崔用也不过十丈左右，崔用的贴身护卫紧张的注视着唐晏成，生怕他突然暴起突袭。 唐晏成刚才的战力他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唐晏成扫视了眼前的军士一眼，最后将目光锁定了崔用。然后运起内力，束音成线，对着崔用说了一句话。 在旁人看来，唐晏成只是张了张嘴，并没有发出声音。但对崔用来说，却仿佛就在他的耳边说话一般，清晰无比。 只见崔用突然脸色大变！ 不但变了脸色，就连身子都开始不自觉的微微颤抖起来。 崔用是何等城府，却被唐晏成的一句话就吓成了这样？ 旁边的姚端首先发现了崔用的失态。 但他根本不知道唐晏成说了什么，也无从了解。只能紧张的一边看看唐晏成，一边又瞅瞅崔用，心里开始忐忑起来，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头升起。 于是姚端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崔用和唐晏成身上时，对身边的护卫比划了一个手势。 那护卫微微点头。 崔用坐在马上，颤抖的越来越厉害，他万万没想到，唐晏成竟然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崔相，你可是在等天雄军入京么？” 就是短短的一句话，却直接像把匕首扎进了崔用的心里。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前几天从天雄军营刺探情报的就是唐晏成！ 而且他已经提前做了十足的准备，怪不得都到现在这个时辰了，还没有天雄军的消息。 但崔用还是不愿相信，那可是两万天雄军，什么人可以拦得住？ 这时唐晏成的声音再次在崔用的耳边响起，“崔相是不是在怀疑我说的话？你一定认为天雄军无人可挡吧？” 唐晏成嗤笑一声，接着道：“不过你好像忘了一点，那就是我的身份。” 崔用不自觉的跟着唐晏成的话开始思索，他是什么身份？ 安阳公主的驸马、金吾右卫的中郎将还是殿中侍御史？ 不对，这些都不重要！ 他是静安军节度使唐艺的儿子。 静安军！ 崔用终于知道唐晏成的安排，但即便如此，可他还是不肯相信天雄军会败。 这时小高从后方快速跑到唐晏成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唐晏成咧嘴一笑，冲着崔用道：“刚得到消息，两万天雄军在井家峪全军覆没！” 崔用再也无法压制心里的恐惧，气血上涌，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惨叫一声翻身落马。 第149章 熙文之乱(十三) 姚端虽然一直注意着崔用的动向，但在崔用落马之时，他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去扶。 反而是身后的侍卫一个纵身将崔用抱住，然后轻轻放在地上。 周围的护卫立即将崔用死死护住，而更远处的羽林卫则是一片哗然。 他们之所以要到颐和宫来，就是因为崔用的命令，现在崔用竟然毫无征兆的吐血落马，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现在玄武门的守军已经被李鸿赦免，那羽林卫呢？ 万一被打成谋逆的叛军，岂不是要全部处死？ 因此，羽林卫里的很多人都开始转头四顾，甚至窃窃私语，恐慌的情绪在快速蔓延。 此时的段仁杰，死死盯着被围在人群中的崔用，可惜他离的稍微有些远，中间还隔着许多相府的护卫，根本看不到崔用的实际情况。 段仁杰又抬眼看看稍远处的唐晏成，眼神复杂。双手紧紧握着马的缰绳，甚至都要握到肉里。 当崔用来到羽林卫，要求他带兵入宫之时，段仁杰就知道崔用想要干什么。 可不等他拒绝，跟着崔用来的段府管事就告诉段仁杰，说段半城已经被崔用“请”到相府做客了。 段仁杰岂能不知此时去“做客”的含义，无奈之下只能虚与委蛇。 一路上到现在，他都在想该如何破解此中的矛盾。 跟着崔用那就是造反谋逆，不跟着崔用，别说自己父亲，就连他的性命都有可能在旦夕之间。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果崔用赢了，他们父子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但看现在的情况，崔用如何能赢？ 就连他自己都已经吐血落马，生死不知了。 这时他手下的两个校尉悄悄来到身边，低声道：“段将军，卑职看情况不妙，还请将军早做定夺。” 段仁杰当然知道，但却心下煎熬，到底该如何是好？ 一时心乱如麻。 但他也知道，时机一闪即逝，如果不能把握住，那就不光是他们父子的性命，而是跟随他来的数百兄弟的性命都将不保。 段仁杰再次看看远处的唐晏成，刚好唐晏成也向他看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看到唐晏成温和一笑，段仁杰忽然感到心里有一股暖流经过。再想想老爹之前对他的教诲，心里升起一股明悟，段家的延续才是根本。 他又环顾四周，不少跟随他的军士都在抬头看着他，这一刻段仁杰终于下定了决心。 只见他忽然将佩刀抽出，用力向上一指，口里暴喝道：“羽林卫的将士听命，崔用造反谋逆，罪不容赦。本将奉陛下密旨佯装配合，现在随本将诛杀叛贼！” 现在不得不把李鸿抬出来，给军士们一个反正的理由。 果然，在段仁杰高呼之后，他身边的校尉和亲卫立即同时振臂响应，“追随将军，诛杀叛贼！” 更远处，段仁杰带来的几个营也开始大喊，“追随将军，诛杀叛贼！”一时仿佛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一般。 崔用一共带了千余的羽林卫，段仁杰手下的人只是其中的三成，另外两个副将都是崔用嫡系。 其他两人也有意无意的将段仁杰隔在了外围，这也是段仁杰敢于直接高呼的原因。 毕竟他的身边都是自己人。 人数虽然少，但在这个敏感时刻的冲击力却异常强大。 羽林卫的阵营立即分成了左右两部分，但两边却并没有立即交手。 刚才还都是一个战壕，现在就算立场改变，马上就冲着普通的军士下杀手还是有些顾虑。 这时，唐晏成敏锐的抓住了机会，用内力将声音放大，如同天雷一般炸响，“将士们，奉陛下圣旨，诛杀叛贼！” 说完第一个冲了上去。 唐虎带着亲卫营紧随其后，嗷嗷直叫，挥舞着单刀冲进了羽林卫的人群。 再后边的金吾右卫和大内近卫也不甘人后，如潮水般涌过广场！ 段仁杰才时再无顾忌，都已经伸头了还怕挨刀吗？ 立即从马上一跃而下，带头向前杀去。 在外围负责封堵的石勇一直在密切关注着场内的进展，虽然没有及时得知发生了什么，但震天的喊杀声已经说明了一切。 石勇早就迫不及待，只是下达了一个简短的命令，“勤王杀贼！” 金吾左卫并没有急着向里攻击，而是将所有道路严密封堵，力争不让一个叛贼走脱。 叛军当即就陷入了前后夹击之中，而且在人数上还远远少于朝廷军队。 形势极其严峻。 此时崔用已经苏醒，躺在地上的他根本看不到周边的情况，但四周的喊杀声却在不断刺激着他的脑海。 崔用挣扎着站起身，前后一看，立即颤声道：“向外冲，走玄武门！” 这个时候就是要有一个决策，哪怕是错的也好，总比待在原地等死要好的多。 崔用的护卫立即开始行动，专门有三个人负责背着崔用和李瀚向前。 此时已经不适合再骑马，目标太明显，容易被暗箭所伤，躲在人群里才更加安全。 这些护卫虽然不是正规军士，但却受过严格的训练，遇到危急情况时并没有像周边的羽林卫一样混乱。 自有护卫头领率领高手开路，向着宫外杀去。同时也有部分护卫主动留下来断后，与唐虎的亲卫营短兵相接。 数百人的叛军就像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摇摇晃晃的飘向场外。 唐晏成在后边的军士冲上来之后就不再直接动手，而是抬头寻找崔用的身影。 他深知一点，如果抓不到崔用，即使杀光这些叛军也没有任何意义。 但现在夜色已深，很多叛军担心成为靶子，直接将火把丢弃，因此想要找到崔用难如登天。 只能期盼能把所有人全部留下了。 但往往事与愿违，崔用身边的护卫虽然人少，但战力强横。 除了四名九品之外，还有数名八品和多名六七品，都是崔用这些年网罗的江湖高手。 这些人跟羽林卫的军士不一样，他们已经跟崔用深度绑定，属于崔用的私人力量，如果崔用死了，那么他们也将竹篮打水一场空。 因此这些人打杀起来极为拼命，加上武道境界远超普通军士，因此在付出极大的代价之后，竟然真的杀穿了金吾左卫的封锁线，冲开一个缺口。 仅存的十余个强者护着崔用如丧家之犬般冲向玄武门。 第150章 熙文之乱(十四) 唐晏成此时被中间的战场隔在了后边，只能远远看到金吾左卫的防线出现了豁口，紧接着就听到有人高呼崔用跑了。 唐晏成心下大急，立即一个纵身，脚下踩着军士的头顶或肩膀，从战场上无数人的上空飞过。 与此同时，李鸿对宋问道：“宋先生，麻烦你带着所有九品，去给朕将那两个人带回来。” 宋问道：“那陛下的安危怎么办？” 李鸿轻轻一笑，“朕现在安全的很，你放心吧。” 李鸿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怕死他也不会露面。况且现在叛军已经被围歼，还有谁能对他造成威胁？ 再说了，除了九品，他身边还有其他护卫，安全自然无虞。 宋问也明白李鸿的意思，今夜如果不能抓到崔用和李瀚，就算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李鸿绝不会容忍这种情况发生。 想到此立即道：“所有九品的兄弟，跟我走！”说着当先纵出偏殿。 紧随宋问之后，连续五道身影一起飘出，化作几道青烟，掠过战场，直追下去！ 当他们几个追至半途，就见唐晏成正在被两名九品高手围攻。那两人正是之前跟着崔用入殿的护卫。 宋问在半空中，猛喝一声，“过去三个人，将驸马替下来，其他人继续追！” 立即有三人落下，替唐晏成抵住两名护卫，宋问则是直接掠过。 唐晏成在道谢的同时已经紧跟宋问纵起。 此时崔用和李瀚被人背着快速向前，眼看就要看到玄武门的城楼。 这时宋问首先赶到，“乱臣贼子，还想逃吗？” 凌空将随身的匕首掷出，一道寒光闪过，直刺崔用背心。 崔用身边那个最为高大的护卫，早有警觉，见匕首飞到，抬起右手，一掌将匕首击飞。 随即一个腾空转身，哈哈狂笑，“让某家来领教一下梁国大内高手的风范！” 宋问的身形已然追到，两人都是赤手空拳，在半空之中相遇后，快速交手。 下方之人就听见轰然之声不断响起，周边甚至卷起大风，声势骇人！ 唐晏成带着另外两名九品高手直接从下方掠过，立时追到崔用身后。 此时崔用身边还有两个九品和两个八品，共四个护卫。不过两个八品是背着他跟李瀚，一时无法动手。 唐晏成身边的两个九品主动迎上崔用的两个护卫，四人登时战在一起，难解难分。 唐晏成则是直接冲向崔用，嘴里大喝道：“崔相，陛下召见，还是随我回去吧！” 崔用扭头观看，然后大声对背着李瀚的护卫道：“放下他，你去挡住唐晏成！” 护卫无奈只能将李瀚往地上一丢，转身飞起挡住唐晏成。 李瀚在奔跑中被丢了出去，在地上翻滚出几丈才停了下来。 此时的李瀚被摔的头破血流，整个人发髻散乱，极其狼狈。 关键是当他看到后方的追兵时，已经吓的抖若筛糠，嘴里喃喃道：“不要……不要丢下孤，孤是太子……孤不想……” 不等他说完话，就见刚才背着他的护卫从空中跌落，倒飞到他的眼前，连续喷出数口鲜血，倒地不起。 李瀚惊恐的睁大双眼，在地上手脚并用，连连后退，嘴里哇哇叫着，向旁边爬去。 唐晏成暂时没有理他，现在要第一时间抓到崔用。 最后一个八品护卫身上背着崔用速度提不起来，加上已经跑了这么长一段路，体力也已经略有不支。 唐晏成虽然被抵挡了片刻，但他飞掠的速度太快，几个呼吸后再次追上崔用。 崔用眼见唐晏成如索命的恶鬼一般冲来，吓的惊叫道：“放下我，你去挡住他！” 护卫颇为忠心，闻言立即一个转身，将崔用轻轻放下，然后从腰下抽出长剑，纵身迎上唐晏成。 崔用则立即孤身向玄武门跑去。 唐晏成来势迅猛，岂能被一个八品护卫挡住？ 但此人已经存了死志，打起来根本不顾自身，疯狂的攻击，只想为崔用争取一丝逃命的机会。 唐晏成只能被动迎战，眼睁睁看着崔用就要跑到城楼之下。 正在此时，从玄武门里忽然冲出数百军士，不少人拿着火把，将周边照的透亮。 而且从人群里传出一个声音，“前面可是崔相吗？末将来了！” 唐晏成心里就是一急，难道崔用还留有后手吗？ 崔用闻言大喜过望，连忙叫道：“正是老夫，快快过来！” 等到近前，才发现来的竟然是金吾右卫的副将褚同。 适才褚同带领着剩下的金吾右卫出营之后，就打算从西腋门进入皇宫，因为这里是最近的一条路，唐晏成就是从这里入宫。 但当他来到门前之后，无论怎么叫门，守将伍全都无动于衷。 最后无奈，褚同甚至搬出了唐晏成。说他是奉了唐将军之命，要立即入宫。 可伍全却在心里想道，刚才唐晏成入宫的时候可是有交代，让自己务必守好西腋门。 此时城下之人没有任何手续，怎么可以放进去？ 再说了，他也听说过褚同的身份，很可能就是崔用的人，那这个时候怎么能放进去？ 不放进去，即使崔用获胜，自己也可以说是尽忠职守，没有纰漏。但如果崔用失败，自己却把褚同放了进去，那罪过可就大了。 两相权衡做出决定并不难，于是死咬住没有旨意任何人不得入宫，根本不予放行。 褚同在城下耽误了许久，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转身出宫，要走玄武门。 但当他来到西安门想要出城时，又被王超和余梁拦住。 两人说并未接到手令，本来不打算放行。 但面对这两个校尉，褚同马上强硬起来，大声叱骂，“本将是堂堂的金吾右卫副将，是尔等的上司，难道连带人出宫都不行了吗？金吾右卫的人难道可以不遵将令了吗？” 王超和余梁面面相觑，退到一旁，详细商议了一番。最后只能同意放行，这时他们哪里知道褚同是要入宫作乱的呢？ 褚同入了西安门后，狠狠瞪了两人一眼，但并未发作，而是快速穿城而过。 他有更重要的事，没必要跟两个校尉较真。 然后带着人，绕了一大圈之后才来到玄武门。 但玄武门的临时守将再次将他们拦了下来。 第151章 熙文之乱(十五) 之所以说是临时守将，是因为此人只是一个校尉，守军里的高级将领都跟着常清去颐和宫了。 而且常清临走前也交代他，无论如何要看好门户，不能让无关人等入宫。 当褚同到来之后，又是一番口舌，但这个校尉并未答应开门。 褚同几乎要被气的吐血，最后好说歹说，先让他一个人登上了城楼，然后将校尉拉到旁边，细细说了几句话。 总的意思就是，老子是崔相的人，现在崔相和常将军合作，已经入宫了。自己有崔相的命令在身，现在必须要尽快进去。 本来校尉还是不同意，结果正在这时，他们听到从颐和宫方向传来的震天喊杀之声，知道双方已经交手。 褚同心急如焚，那校尉也是担心不已。 时间不大，就见前方远远冲来不少人影，看身形似乎就是崔用。 褚同再也无法等待，立即让校尉开门。校尉刚才是看到常清随着崔用一起走的，所以最后只能下令开门。 褚同这才带着金吾右卫冲了进来。 崔用见来的是褚同，喜道：“是褚将军么？快快带老夫走！” 褚同一见崔用的样子，心里就是一凉，知道崔用肯定失败了。但此人还是颇为忠心，立即就要上前将崔用接住。 就在此时，唐晏成的声音传来，“金吾右卫听令，拦下崔用！” 紧接着就见唐晏成从天而降，落到了众人身前，刚才那个八品护卫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褚同立即将崔用护在身后，手里的长刀遥指唐晏成，“姓唐的，你不要过分。现在就你一人，难道还想跟数百将士对抗吗？” 唐晏成闻言，都被气笑了，“褚同，你恐怕忘记了，身后这些军士可是我金吾右卫的兵，你难道要裹挟他们造反吗？” 褚同道：“你嗜杀成性，残暴不仁，苛待我等，难道还不允许反抗了吗？” 然后用手指了指身后，“这些将士都是不满你的人，今日就是你丧命之时！” 说着就要纵身而上，亲自出手对付唐晏成。 他早就看唐晏成不顺眼，加上被唐晏成整天欺负，心里憋屈之极，今日有了机会，怎么也要把场面找回来。 可崔用却伸手拉住了他，小声道：“褚将军，你不能去，他可是九品。” 褚同一愣，“九品？崔相，你说姓唐的是九品？” 开什么玩笑，那个天天围着校场跑步的傻子竟然是九品？ 崔用没有给他解释，只是催促道：“我们还是速速离开的好，不要耽搁了。” 褚同这才悻悻收回兵器，就要转身。 唐晏成玩味的看看褚同，“褚同，你记住，在金吾右卫什么时候都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 褚同狠狠瞪了唐晏成一眼，“老子现在饶了你，回头再让你好看。” 这时，唐晏成也不再跟他废话，只是冲着褚同身后说道：“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褚同一愣，下一刻就感到身后一股危机袭来。心里大惊，就要躲开时，却已经来不及。 来人不但出手太快，而且是在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时候突然出剑，因此一招得手。 长剑从褚同的后心直接刺入，剑尖从身前的盔甲里透出。 褚同惨呼一声，向前栽倒。然后在地上艰难转身，死死看着向他出手之人。 楚庸！ 楚庸本就是六品上的修为，平时都是压制着，对外只说是五品。现在暴起出手，立即将褚同重创。 褚同口中喷血，咬牙道：“你……你是唐……的人！” 楚庸傲然而立，“末将一直都是朝廷的人！” 褚同不甘的嘶吼两声后，气绝身亡。 楚庸转身冲着身后的军士大声道：“各位兄弟，褚同反叛，我奉唐将军将令将其斩杀，尔等还不快快拜见将军！” 说完冲着唐晏成道：“卑职参见将军！” 身后的军士对唐晏成本就心服口服，之所以跑到这里都是被校尉带着一起，甚至很多人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现在见唐晏成就在身前，哪能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所有人立即轰然行礼，大声道：“我等参见将军！” 唐晏成向前两步，“各位兄弟不必多礼。” 这时第五营校尉刘全和第七营校尉裘义几乎瘫软在地。军士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们俩可是清楚的很。 现在褚同被杀，他俩想要立即抱住唐晏成的大腿也不可能了，因为楚庸可是了解内情的人。 只能跪地求饶。 唐晏成没有理这两个蠢货，而是迈步冲着崔用走去。 刚想说话时，却忽然感到身后有劲力袭来，楚庸也大喊道：“将军小心！” …… 保国公傅远来到皇宫正南门之后，同样被守将拦下。一是因为现在情况紧急，皇宫彻底封锁，二是因为他带的护卫太多。 现在情况不明，任何人都别想带这么多人入宫。 傅远也很无奈，听着颐和宫方向传来的喊杀声，一时心急如焚。 南门这里要比玄武门离颐和宫更近，声音也听的更加清楚。 傅远对守将道：“现在里边情况不明，老夫必须要立即入宫觐见陛下，难道不可以吗？” 守将也很为难，他现在得到的消息是崔用谋反，应该跟傅远无关。但职责所在，他又不敢轻易放行。 不过看看傅远的样子，如果不放行，会不会被这老头当场干掉。 于是道：“那就请国公一人入内吧。” 傅远怒道：“陛下正在平叛，你就让老夫一人入宫吗？” 守将也很尴尬，再三考虑后道：“那就请国公带两名贴身护卫进去吧。” 傅远强压怒火，也知道此事跟守将无关。最后只能带着两个修为最高的护卫一同进入皇宫，快步向颐和宫方向走去。 三人没走多长时间，就见前边互相搀扶着走来两个禁军。 走到近前，发现这两个人都是身上带血，行状凄惨。尤其是其中一个，好像脖子受了伤，脑袋一直低着，身子几乎都靠在另一个军士身上。 傅远大声问道：“你们是怎么回事？” 那个还能站立的高大军士立即回道：“啊？我们是……金吾左卫的，崔用谋反，陛下下令剿灭。我这个兄弟受伤颇重，需要立即回去疗伤。” 傅远连忙问道：“陛下如何了？” 高大军士道：“陛下……听说情况不太好。” 傅远就是一急，“什么？难道陛下也受伤了吗？” 第152章 熙文之乱(十六) 面对傅远的逼问，那个军士不禁向后一退，颤声道：“小的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人这么喊的。” 傅远知道也问不出什么东西，于是撇下这两个人，立即小跑起来。 也是为难老头了，等快跑到颐和宫时已经满头大汗，只能停下来休息。刚才被刺客击中的胸口处也开始隐隐作痛，按傅远的判断，应该还是伤到了肺腑。 这时他已经看到大量的军士正在向北追击，于是立即让护卫拦住其中一个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军士瞅了一眼傅远，看穿戴就知道是贵人，立即回答道：“叛军已经基本被剿灭了，现在听说崔用向北跑了，要马上去追。” 傅远这才舒了一口气，可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对身旁的护卫道：“刚才路上那两个人说是金吾左卫的？” 一个护卫道：“是的。” 傅远道：“金吾左卫应该走东门，他们为什么要走南门？” 护卫道：“嗯，会不会是东门不通？” 这是小事，傅远没再深想，而是立即进入颐和宫求见李鸿。 他所担心的那两个军士这时已经来到南门，守将立即将他们拦住，喝问道：“你们是哪边的？” 还是那个高大军士说道：“兄弟，我们是金吾左卫的。本来正在剿灭叛军，但碰到了保国公，他老人家见我二人受伤，就让我们先行出宫治伤，然后顺路去国公府送一条消息。” 守将微微点头，很好奇的问了一句，“里边现在是什么情形了？” 高大军士有些兴奋的说道：“双方正在大战，极为焦灼，所以国公才让我们赶紧去送信，耽误不得。” 守将一听，连忙道：“那你们赶快走吧。” 两人互相搀扶着快速走出皇宫。 守将看着两人背影渐渐消失，喃喃道：“战事焦灼么……” 这时旁边一个校尉来到近前，低声道：“将军，卑职发现不对啊。” 守将问道：“什么不对？” 校尉道：“就是刚才那两个人呀。” “有什么不对的？” 校尉道：“保国公才进去没一下，现在应该都没有赶到颐和宫，他是在哪里遇到这两个人的？还有一点，国公的护卫有几十人都在外边等着，有事不能吩咐他们办吗？非要两个伤号去报信？” 守将刚才也是关心则乱，现在一听立即反应过来，“那两个人有问题！宁可错抓，不能错放！你马上带人去追，务必把他们抓回来！” 校尉拱手领命，带着几十人立即冲了出去。 守将恨恨的捶了自己胸口一下，简直蠢到家了。 两个受伤的军士此时已经来到了无人之处，那个一直低头的人这时也抬起了头。 赫然是姚端！ 今天的姚端颇为感慨，说他运气好吧，起事可以说一败涂地，自己也成了丧家之犬，生死在旦夕之间。 要说运气差吧，他竟然在数千人的混战中逃了出来，虽然也受了不轻的伤，但毕竟是暂时保住了命。 他趁着所有人都去追杀崔用的间隙，快速将外边的官袍脱掉，换上了一套禁军的军服，然后跟护卫一起向南走。 他才不会跟着崔用呢，现在谁跟着崔用谁危险。 虽然走南门也很危险，一旦被认出来立即就会被抓。但上天对他还是眷顾的，一路有惊无险。 两人刚想继续向前，忽然那个护卫停了下来，侧耳倾听了一下后道：“家主，后边有几十个人追上来了。你先走，我去抵挡一阵。” 姚端道：“姚浦，现在不是交手的时候，还是要立即离开才行。” 姚浦道：“那我背你走。”说着就蹲了下来。 姚端看了看护卫的伤口，想了想道：“不妥，你的伤颇重，带着我咱两个都走不了。” 姚浦急道：“那我去引开他们，家主你快点离开。” 姚端道：“如此也好，另外你还有一件事，必须立即赶到建宁侯府，通知宁儿离开。” 姚浦道：“好，家主你先走，我来断后。” 姚端也不客气，立即向着巷子深处一瘸一拐的走去。 时间不大，就听见巷子口传来呼喝之声，一大帮人边喊边追了下去。 又过了一会，姚端又从巷子里冒了出来，看看左右无人，猫着腰钻到了对面的巷子中，一闪不见了踪影。 小半个时辰后，姚端悲哀的发现一件事。 他迷路了。 他才到京城不久，平日出门都是坐轿，哪里自己走过路？ 现在黑灯瞎火，更是不知道身处何方。 而且他现在也感到自己胸口的伤势已经开始加重，导致他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又跌跌撞撞的走了两个巷口后，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一户人家的后门处。 摔倒时脑袋还撞到了木门，发出“咣”的一声，然后整个人昏迷了过去。 临昏迷前，姚端心里想道，自己还是没能成功逃走，看来今天的运气的确不好。 可就在他昏迷之后，那户门的后边却传来了声音。有人轻轻打开了门，当他看到姚端的情形时也吓了一跳。 然后又缩了回去，半晌后又带着两个人再次出来，将姚端抬了进去。并亲自拿着灯笼，将门外的痕迹进行了清理。 姚端从此就在世上消失。 姚浦虽然受了重伤，但毕竟武道修为高深，强行用内力将伤势压制。将皇宫禁军引开后，展开身法快速离开。 绕了一圈后终于来到建宁侯府旁边，这时他身上的伤口已经不知流了多少血，神情开始有些恍惚。 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心念，就是家主的吩咐必须要完成。 建宁侯府已经被南军团团围住，任何人不得靠近。 姚浦靠在墙上用力呼吸几口，略微恢复一下体力，脑子里在急思对策。片刻后，低头看看身上的军服，眼珠一转，鼓足余力，直接挺胸走了过去。 南军士兵看到有人靠近，刚想呼喝，却发现是一个禁军装扮的军士。 “兄弟，你是哪里的？这边不许靠近。” 姚浦道：“我是金吾左卫的，过来是有重大军情禀报，不知是哪位将军在此？” 边说边来到了近前。 南军士兵一听是有军情，连忙道：“我们是跟着傅将军来的，他现在应该在南门那边，你……” 不等他说完，姚浦展开身法，就像一条泥鳅一般从人群中穿过，然后快速来到侯府墙下，一个纵身飞过墙头，落到了侯府里边。 南军一阵慌乱，想要追击已经来不及，只能连忙将此事禀报傅旗。 姚浦进入侯府后，先是一个踉跄，扑倒在地。然后挣扎起身，快速的辨别方向，便向前冲去。 如此一来，他身上的伤口彻底裂开，仿佛一个无底洞般在吞噬着他仅余的生命。 负责巡逻的黑衣人终于发现了姚浦，辨别身份后把他带到了姚宁面前。 第153章 熙文之乱(十七) 姚宁看到姚浦的样子也是一惊，连忙问道：“姚浦，情况如何？” 姚浦已经恍惚，听到姚宁的声音后才慢慢清醒一些，挣扎着要起身，却无法做到。 咕哝几下后，才颤抖着说了四个字，“事败……速走！” 姚宁脸色就是一变，追问道：“我爹呢？” 姚浦道：“走……了！”说完后气绝身亡。 姚宁大惊，身子开始微微颤抖，双目变得通红，原来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了。 慢慢站起身，脸上逐渐变的狰狞，霍然转身狂吼道：“将所有人集合，咱们走！” 傅旗很快就接到了报告，说是有一个禁军装扮的人翻进了侯府，不知是不是来通风报信的。 傅旗立即感到了不妙。在这个时候有人入府，肯定是有大事发生，难道皇宫内已经见分晓了吗？ 他也早就派了人在皇宫门口打探，但现在还没有回报。 不过他没有等多久，建宁侯府的大门轰然打开，从中冲出一队人马。 傅旗立即让人戒备。 紧接着姚宁走出大门，大喝道：“外边的人听着，现在所有的勋贵都在我的手上，谁敢乱动，本公子就要杀人了！” 傅旗来到前方，看看姚宁，“你最好将他们都放开，或许还能从轻发落。” 姚宁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没有看到傅远，就对着傅旗道：“本公子玩够了，现在要走。刚才的话，我不会重复两遍。” 说完，身后涌出数百的黑衣人，中间簇拥着灰头土脸的勋贵。 这些人全部都被绳子反绑着手，几个人绑在一起，被几十人围着，想要跑是不可能的。 而且黑衣人将刀架在了每一个勋贵的脖子上，明晃晃反映着火把的亮光，却让人感到一阵阵的寒冷。 傅旗见状立即挥手，让所有人向后退。 姚宁此时缩到了人群当中，随着大溜一起向外走。 他们前进的方向是东门，因为离的最近。 傅旗身后的家丁看到了自家的家主后，就想冲进去救人。却被傅旗拦住，如果冲动，姚宁是真的会杀人的。 姚宁面带嘲讽之色，施施然走过了傅旗身前，渐渐远去。 傅旗带着南军和各府护卫紧随其后，不敢稍离。 姚宁也不管傅旗，径直来到东城门下。 此时东门已经关闭，严禁进出。 姚宁丝毫不担心，让人告诉傅旗，让他将东门打开。 傅旗无奈，只能做了“帮凶”。 等离开京城十余里后，姚宁让人停了下来，转身看着跟来的数千人。 傅旗来到近前，喝道：“姚宁，你已离城，现在可以放人了吧？” 姚宁挑衅道：“本公子什么时候说过离城就放人的？” 傅旗怒道：“难道你要食言而肥吗？” 姚宁道：“本公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天王老子也管不到。” 转头对身旁之人一个眼神，那人立即掏出穿云响箭，火石一打，点着后向空中放去。 “嘶——” 穿云箭划破夜空，在暗夜里轰然炸响！ 傅旗心里就是一惊，看来姚宁还有安排。 果然时间不大，就听到远处传来密集的马蹄声。按傅旗的经验，来的最少也有数百匹战马。 傅旗心下焦灼，姚宁明显要骑马逃走。可他手下的南军全都是步军，平时就是用来守城的，根本没有马匹，该如何追击？ 有人牵马来到近前，姚宁翻身而上。然后居高临下看看眼前的勋贵，嘴角的寒意根本无法掩饰。 “来人，将这些饭桶全部砍了，先为我父报一半的仇！” 黑衣人闻令，毫不犹豫挥起手中的长刀用力砍下。 惨呼声此起彼伏，几乎将整个夜色都要掀开！ 伴随着哀嚎的是姚宁放肆的大笑，然后带着数百人呼啸而去，没入了深沉的夜色之中。 …… 唐晏成虽然正在走向崔用，但当背后的危机袭来之时，他还是立即作出了反应。 身子忽的向左前方鱼跃，紧接着凌空翻身，抬掌向后击去。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沓，不但第一时间避开了偷袭，还顺势反击。 “啪” 唐晏成和身后之人的双掌相交，劲风波动之下，唐晏成直接被击飞，翻滚着落到数丈开外。 胸中气血翻腾，差一点压制不住，就要喷了出来。 即便如此，唐晏成也知道自己已经受伤。 来人的武道修为远高于他。 抬眼一看，正是崔用那个身材高大的护卫。此人身具九品上的修为，刚才正在与宋问大战，不知怎么却出现在了这里。 紧接着宋问的身影就来到近前，沉声道：“还没分出胜负就想走么？” 那个高大护卫哈哈一笑，闪身来到崔用身旁，用手将崔用扶起，揽在身边。 崔用本来以为就要被唐晏成活捉，心下正在凄然之时，没想到迎来巨大转机。 一向沉稳如山的崔用欣喜若狂：“巴都鲁，哈哈，你终于来了，快快带老夫走！” 巴都鲁没有搭理崔用，而是警惕的看着宋问，然后又瞅瞅了唐晏成。 这时从后边再次掠来两道身影，正是宋问手下的九品侍卫，应该是合力解决了崔用的护卫后及时赶到。 如此一来，已经有四个九品高手将崔用两人包围在其中。 唐晏成上前一步，冷声道：“崔相，事已至此难道还要做无谓之举么？你曾说要给陛下留个体面，现在如果你束手就擒，我也可以给你留个体面。” 崔用怒视唐晏成，“老夫宁死不降，再说你以为能留的下老夫么？” 然后就要催促巴都鲁带他离开。 巴都鲁身材高大，但眼睛却很小，左右看看后，心里快速做出了决定。 他比崔用要高出两头，弯腰凑到崔用耳边，低声道：“某来之前，曾经受人所托。如果你能成事也就算了，如果失败，那么……” 他说到此，右手已经按在了崔用的后心之上。 崔用似乎感到了什么，身体开始不自觉的颤抖，嘶哑着嗓子问道：“失败了会如何？” 巴都鲁的声音犹如魔咒，“失败了就不用见到明天的日出了。” 崔用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没想到反转来的如此突然，身子抖动的愈发厉害，颤声问道：“是他……找的……你吗？” 巴都鲁哼了一声，接着道：“他还说，你死了就当是为那个可怜的女子偿命吧。” 第154章 熙文之乱(十八) 崔用到此刻才明白，世事竟然是如此的吊诡。 当那日自己从三房侍妾的院子里出来的时候，或许就已经注定了现在的结局。 崔用微微抬头看向漆黑的夜空，嘴角慢慢翘起，刚想大笑两声却发现自己忽然飞了起来。 巴都鲁一掌击在崔用后心，将其冲着宋问撞了过去，而他自己则趁势后掠，直奔东北方向的城墙。 如果是其他人，宋问一定会绕过去。但现在是崔用，宋问不得不抬手将其接住，然后放在地上。 这时唐晏成纵了过来，大声道：“宋前辈，这边我来，你尽管去追！” 唐晏成还是有自知之明，巴都鲁的武道境界远高于他，即使他追上去也没用，说不定还会有危险。 宋问点头，拧身而去。 唐晏成蹲下来，仔细查看崔用的情况。发现他已经双目圆睁，脸如金纸，呼吸急促。 唐晏成伸手扶在崔用胸口，立即发现他的心脉已经被彻底震断，绝无生路。 崔用也自知大限将至，突然伸手抓住唐晏成的衣襟，用尽全身余力，几乎是嘶吼着说道：“嫣儿……无关，求你……放……” 没等说完就气绝身亡。 唐晏成就那么蹲在地上，看着崔用死不瞑目的样子，心内一时感慨万千。 什么位极人臣，什么大权在握，一步走错就是身死族灭。数十年的苦心算计尔虞我诈，到头来又剩下了什么？ 只能躺在冰冷的地上，孤独离去，甚至还要受万世唾骂。 权势，真的就像一头择人而噬的魔鬼，疯狂撕咬着靠近它的人。可笑的是，后边还有无数人在等着向前。 忽然他听到了一声凄厉的笑声，“朕是大梁的皇帝，尔等都是朕的子民，还不下跪？” 是李瀚。 他终于彻底疯了。 唐晏成慢慢站起身，看着又一个被魔鬼吞噬的人，心里只剩一个念头，自己能战胜那头魔鬼吗？ 随即苦笑一声，自己或许已经在魔鬼的肚子当中了，只希望能一直保持清醒吧。 刚想让人将李瀚抓住，忽然想起一个人，姚端怎么不在？ 不会是死在乱军之中了吧？等下回到颐和宫要好好查一下。 楚庸来到唐晏成身后，请示接下来该如何安排。 唐晏成转身来到军士之前，大声道：“你们被褚同蛊惑，又被刘全和裘义裹挟，但关键时刻能听从本将将令，心向朝廷，忠心可嘉。故本将赦你们无罪，暂时受楚校尉节制，立即返回军营待命。” 众人轰然应命，感激涕零。 楚庸大声领命后，带着所有人鱼贯而出，刘全和裘义也被一起带走。他俩是小角色，唐晏成现在没时间处理他们。 这时宋问从天而降，落在唐晏成身边。 唐晏成连忙问道：“宋前辈，刚才那人如何了？” 宋问摇摇头，“此人武道高深，不下于我，追了许久，最终还是被他跑了。” 唐晏成也看到了巴都鲁的修为，知道确实难以对付。 但还是有一些疑问需要证实，于是问道：“依前辈看，那个巴都鲁是什么人？” 宋问道：“此人内功和招式都很奇特，与中原江湖的套路完全不同。加上他的口音和长相，我怀疑他很可能是柔然人。” 这与唐晏成的猜测不谋而合。 而且唐晏成还知道，崔用已经跟柔然有着深入的合作，柔然派个高手在崔用身边也很正常。 只是这个巴都鲁为什么要杀死崔用呢？ 刚才他们两人的对话声音很小，唐晏成并没有听清楚。不过现在不是追查此事的时候，先处理眼前的一个烂摊子才是紧要的。 当唐晏成返回颐和宫时，李鸿还在西偏殿，并没有移驾到主殿。 周忠正在广场上指挥，将所有叛军全部缉拿。死了的做好登记，活着的一概收押。 听周忠说，李鸿刚才已经召见了庞登和段仁杰，进行了安抚。现在下旨，让他们二人带领所部立即返回驻地待命。 唐晏成道：“这些活着的叛军要仔细甄别，也不要苛待，回头再请旨处置。” 周忠点头表示知道，随即低声问了一句，“蒋岩呢，我已经将他单独看守起来，该怎么办？” 唐晏成想了想道：“先看好，把他的伤也治一下，但暂时不要任何人接近他。” 周忠道：“行，还有什么事么？” 唐晏成刚想说没有，却忽然道：“你可看见姚端了？” 周忠道：“暂时没有，他没跟崔用一起吗？” 唐晏成道：“没有，抓紧去找一找，别被这老小子跑了。” 周忠立即去做安排。 唐晏成则是直接来到偏殿门口，求见李鸿。 小黑子禀报后，立即将唐晏成请了进去。 唐晏成进去之后才发现，原来保国公傅远也在，只是愁眉不展。而李鸿正在跟石勇说话。 见唐晏成进来，李鸿抬声道：“唐将军，如何了？”显然对追杀结果非常关心。 唐晏成上前施礼后，恭敬回道：“启禀陛下，微臣幸不辱命，崔用已经伏诛，还有大皇子也被带了回来。” 李鸿听后微微一愣，“崔用已经死了吗？” 唐晏成连忙将刚才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事无巨细一一禀报，尤其是崔用被杀的经过更是详细，他可不想别人误会。 崔用是此次叛乱的核心之人，最好的结果当然是把他生擒活捉，然后明正典刑，如此才能震慑宵小。 但崔用偏偏死在了自己人手里，对于外间不明真相的人难免会有所猜测。 还好当时有多人在场，可以交叉印证。 要知道，崔用虽死，但朝中崔用的势力仍然还在，接下来怎么处理才是最头疼的事。 李鸿听后略微沉默，半晌没有说话。 按说崔用一直是李鸿心里最大的阴影，现在对方身死，李鸿应该轻松才对，但他却并没有多少兴奋，反而有些淡淡的哀伤。 这种哀伤并不是因为可怜崔用身死，而是当他终于搬开了这座大山，可以大展宏图时，却已经连站立都不得了。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崔用的起事算不算成功呢？ 第155章 熙文之乱(十九) 几个人都不敢打扰李鸿的思绪，只是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浓浓的不甘。 终于，李鸿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回过神来，接着问道：“那个人呢？” 唐晏成道：“已经带了回来，宋统领亲自带人看押。” 李鸿的眼神慢慢变的阴狠，冷声道：“那个人朕已经亲自审问过，发现他只是一个假冒之徒，并不是朕的皇兄。据此人交代，皇兄已经被崔用杀害，尸骨无存。现在这个假冒之徒装疯卖傻，企图逃得一命，朕岂能容他？必杀之，为皇兄报仇！” 傅远一听，刚想阻拦，却发现李鸿脸色铁青。于是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唐晏成则是没有任何意见，李瀚在被崔用盯上时，就已经没有了任何回头路。只是有些吊诡的是，李鸿只能杀了皇兄，才能为皇兄报仇了。 此时的李鸿，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了。 只是他的身体还能撑多久？ 唐晏成微微抬头看看歪靠的李鸿，眼里也露出一丝悲哀，接下来才是麻烦的开始。 这时周忠进来，禀报叛军清查的情况，包括对蒋岩等人暂时收押等等。 李鸿并没有过多表示。 可当他听到并没有发现姚端时，立即让周忠全城搜索，务必缉拿归案。 周忠出去后，小黑子走了进来，禀报道：“启禀陛下，有南军将军傅旗求见陛下，说是有大事禀报。” 傅远连忙道：“陛下，老臣离开建宁侯府后，就是傅旗在现场处置，不如宣他进来问问进展。” 李鸿点头同意。 在唐晏成进来之前，傅远已经将建宁侯府发生的事告诉了李鸿，至于后来的发展，他也不知情。 唐晏成听到傅远一提建宁侯府，神情就是微微一凛，然后不动声色的站到了旁边。 傅旗进来后，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大声道：“末将死罪，请陛下赐死！” 没等李鸿说话，傅远急忙问道：“傅旗，到底怎么回事？快快禀报！” 傅旗想起刚才的一幕，身体就不停颤抖，艰难说道：“在国公离开之后，末将严密监视，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后来有一个身穿禁军服饰的人闯进了侯府，时间不大，姚宁就带人冲了出来。” “他们以所有勋贵的性命为要挟，想要出城。末将没有办法，只能同意。可当他离城后，却……” 傅远急道：“却什么？” 傅旗颤抖的更加厉害，“他丧心病狂，声称为其父姚端报仇，竟……竟当场下令将所有人……全部斩杀！” “什么？”傅远猛的一下站了起来，快步来到傅旗身前，大声问道：“你说什么？难道那些人已经……” 李鸿也被惊到了，极力想坐直身子，可下一刻却又无力倒下。 唐晏成更是霍然抬头，满眼的不可置信。 傅旗已经大哭出声，哽咽道：“末将进行了清点，被杀的勋贵共计四十一人，侥幸得活的只有七人，不过也是身受重伤。” “啊！” 傅远大叫一声，当即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一晃就向后倒去。 唐晏成眼疾手快，一个闪身来到近前，将傅远抱住，然后立即让御医施救。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傅远终于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后茫然的看着殿顶，嘴里喃喃道：“大梁勋贵竟毁于我手，造孽啊，痛杀我也！” 说着挣扎起身，高呼一声，“我这老朽还活着作甚？”然后就要撞柱自尽。 周边之人早已拦住，劝慰不已。 傅远无奈，蹲坐地上，失态的大哭不止。 李鸿此时也呆在了御椅之上，大声咳嗽，甚至嘴角都咳出了丝丝血迹。 勋贵虽然草包居多，但毕竟也是朝廷的基石，更是军队的主心骨。 现在这么多的勋贵突然被杀，那接下来会有多么大的震荡？ 唐晏成看着痛哭的傅远，眼神复杂。 当初他得到荆南有姚端的私兵入京后，就让李奉秘密调查，但一直没有查到这些人藏在哪里。 直到前两天，李奉才递来密信，说是发现有可疑之人分批入京，目的不明。 唐晏成当时就判断，这些人的动向只能是两个方面，一个是皇宫，一个就是建宁侯府。但具体是哪边并不确定，只能让李奉严密监视。 李奉在最后一份密信中禀报，说发现大部分的可疑之人都分布在了东城附近。到此时，唐晏成已经能够确定，这些人的目的就是勋贵。 当时唐晏成也是纠结不已，到底要不要提醒勋贵注意。 可一旦他发出警告，必然会泄露消息。勋贵只是一方面，崔用才是最核心。 于是就交代李奉，有几个人可以想办法阻拦，其他人就不用管了。 其中就包括保国公傅远以及福信侯冯连胜，也就是冯文年的老爹。 至于怎么阻拦那是李奉要想办法处理。 其他的勋贵，唐晏成不是不想救，除了怕泄露消息外，就是他也不相信会有人敢把这么多人全部杀害。 当时也就想着给勋贵吃个小亏而已。 当然在内心深处还有一层考虑，那就是一旦崔用倒台，文官集团无疑会大受牵连，短时间内话语权一定会减弱。 如此一来，以保国公为首的勋贵必然一家独大，这不利于唐晏成的总体谋划，也不利于朝廷的制衡之策。 两大势力必须要保持平衡才是问题的核心。 或许这才是唐晏成狠心不救的关键所在。 但现在面对如此惨烈的结果，也是他所始料未及。后悔有一些，毕竟很多人是无辜的。 可朝政就是如此的龌龊和肮脏。 当别人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时，会不会也怜悯一下呢？ 当初他被崔哲诬陷谋反时，又有几个人站出来替他说句公道话？ 没有。 一个都没有！ 甚至很多人还在看他的笑话，其中也肯定有不少今日被杀的勋贵吧。 正如李奉当时所说，上位者莫不如此。 虽然那些勋贵也算上位者。 唐晏成此刻也终于体会到了一丝，李鸿下令处死李瀚时的心境了，他的眼神也变的更加坚定。 这时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转头问傅旗道：“傅将军，不知那些勋贵里可有建宁侯？” 第156章 熙文之乱(二十) 傅旗正在无尽的自责和对那恐怖一幕的逃避之中，勋贵们临终前的惨叫似乎一直都在他的耳边回响，无论如何做都无法祛除。 听到唐晏成的问话后，傅旗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对了，末将与参加婚宴的人做了调查，结果发现有两个人不见了。” 傅远似乎也来了一点精神，连忙问道：“是谁？” 傅旗道：“一个是元泰侯杨跃，还有一个就是建宁侯董如玉。” 傅远挣扎着起身，激动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两个人没有死？” 这应该是傅远听到最好的一个消息了。 傅旗也不敢确定，只能含糊道：“末将在建宁侯府和城外都没有找到这两位，所以他们很可能还活着。” 傅远碎碎念道：“乞求列祖列宗保佑，务必不能让他们二人出事啊。” 唐晏成早有预料，现在终于得到了证实。董如玉之所以没死，是因为他们就是一伙儿。 元泰侯杨跃在勋贵里仅次于傅远，应该是被姚宁带走作为一个筹码了。 这时李鸿虚弱的对傅远道：“国公，事已至此，还请多多保重。” 傅远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痛苦过后终于慢慢平复下来。他冲着李鸿轻轻一礼，“老臣突闻噩耗，一时难以自制，在御前失态，罪该万死。” 李鸿声音轻颤，“国公不必如此，现在朝廷遭逢大变，上上下下必会人心惶惶，这个时候还请你老人家能够主持大局啊。” 傅远道：“陛下请放心，老臣就是拼上这条命，也要把局势稳定下来。” 李鸿轻轻点点，“那依您看，接下来该如何？” 傅远刚刚吐血，加上之前又被刺客所伤，体力不支，只能转身坐下说话。 “老臣认为，现在有四件事必须尽快落实。” 李鸿道：“愿闻其详。” 傅远道：“其一，请陛下立即颁布圣旨，确定崔用谋反之罪，并晓谕天下。其二，崔用的嫡系亲信立即抓捕，但其他依附的官员还是要进行甄别，不能一概处置。其三，崔用之后的政事处理，必须尽快确定人选，否则必将影响大局。其四，对所有被害勋贵家族予以安抚，并明确由子嗣袭爵，以安定人心。” 傅远所说的几条极为关键，可以说切入要害。 确定崔用谋反的罪名，就是将此事定性，无论谁都不能更改，这也是今后处理各项善后之事的基调。 抓捕崔用嫡系则是应有之义，这些人大部分已经在今夜或杀或抓，但外围肯定还有很多。他们都是崔用死党，必须要尽快铲除，否则在今后都会是不安定的因素。 但这里边那些依附崔用的官员，则要进行适当的区别对待。凡是直接参与谋反的，必须严惩不贷，比如姚端。但其他没有参与，只是属于崔用一党的人暂时最好的做法是轻拿轻放。 这部分人数量太多，职位也很关键。除了朝中高官，还有地方大员，如果不分青红皂白一股脑的定为同党下狱，必然会给朝廷造成极大的动荡。 此时宜静不宜动，先度过这段时间再说。 第三点也很关键，虽然崔用这段时间并未理事，但他的身份一直都在。 现在崔用身死，出现了权力真空，这时必须要尽快予以确定，不然很多事情根本无法推进。 俗话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 偌大个朝廷，如果没有一个统一的声音，必然会混乱不堪，对稳定人心也极为不利。 至于第四条也很关键，如此多的勋贵被害，影响太过广泛。这些人跟各个军队都有或多或少的关系，甚至很多人就是核心的将领。 如果不能及时妥善处理，军队一旦出现问题，那必将是雪上加霜的灾难。 李鸿点头，轻声道：“国公深谋远虑，思虑妥当。抓捕崔用嫡系之事，就由周忠全权负责，立即执行，务必不能使一人漏网。” 自有太监前去传旨。 李鸿接着道：“至于其他几件事，朕还需思虑一二，明日一早朕会召集相关人等商议确定。” 傅远点头应是。 李鸿接着道：“不过除了这些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国公没有说。” 傅远疑惑的问道：“请陛下示下。” 李鸿并没有说话，而是大有深意的看着傅远。 傅远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大惊道：“陛下，你的意思是……” 李鸿轻轻摆手止住了傅远，缓缓闭上了眼睛，“朕乏了，需要休息，国公和姐夫你们辛苦处理一下吧。” 傅远和唐晏成立即施礼告退。 等他们来到殿外后，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 刚才李鸿最后说的最重要的是，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他们此时都已明白过来。 那就是李鸿的身体已经不行了。 傅远还不太了解，但唐晏成全程参与，尤其是方吉对下毒之事的承认，更是直接将李鸿推入了深渊。 傅远低声询问，唐晏成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听完之后，傅远仰面长叹，“这是天要亡我大梁吗？” 唐晏成低头不语。 半晌后傅远道：“难道不能确定陛下所中的是何毒么？只要能找到毒源，肯定就有解法。” 唐晏成眼睛微亮，虽然知道希望不大，但还是想要去尝试一下。 “此事就由我去办吧，国公先去处理勋贵之事吧。” 那边死了几十人，都需要傅远去一一安抚。另外，傅远还要立即安排人去追击姚宁，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刽子手缉拿归案。 在傅远走后，唐晏成又等了一会儿。 直到李鸿休息后，小黑子才慢慢退了出来。见到唐晏成，连忙小跑过来，“唐将军，可是有什么吩咐吗？” 唐晏成道：“你若无其他事，就陪我一起去走走，看看方吉是如何下毒的，这样才方便对症下药。” 小黑子连忙道：“奴婢遵命，不知将军先去哪里？” 唐晏成刚才已经思考过，直接说道：“先去一个陛下、方吉和你一起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看看。” 小黑子道：“将军的意思是……御书房？” 第157章 漫长一夜终于要过去 唐晏成道：“不错。” 小黑子立即头前带路，两人向御书房走去。 按说御书房乃是朝廷最为核心和机密的地方，如果李鸿不在，唐晏成是不能待在里边的。 但现在情况特殊，一来，李鸿因病重，已经多日没有在御书房处理奏折和公务。所有重要的文件都已经被搬到了颐和宫，御书房这里并没有多少机密留存。 二来，唐晏成就是为追查李鸿中毒缘由，不来御书房又怎么查？ 所以小黑子并未阻拦，反而直接带着唐晏成进了御书房。 到了之后，吩咐两个小太监将所有的蜡烛全部点亮，将里边照如白昼。 李鸿虽然多日未来，但小太监还是将御书房打扫的极为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唐晏成也来过这里无数次，对里边的陈设和方位都很熟悉。 进来之后转了一圈并未发现异常，与平时完全一样。 小黑子也跟着转了转，他对这里极为熟悉，更是没有发现。 两人碰头之后，小黑子道：“方老贼会不会是在陛下御膳里动的手脚？” 唐晏成不置可否，只是问道：“陛下御膳可是你每次试毒么？” 小黑子摇摇头，“奴婢本来是要亲自试毒的，可陛下不同意，就安排了其他两个新来的负责了。” 唐晏成问道：“那两个小太监现在如何？” 小黑子努努嘴，“刚才掌灯的就有一个，没啥毛病啊。” 唐晏成想想后摇摇头，“肯定不是御膳的问题。你和方吉吃的，跟陛下的御膳并不一样，所以你们三个不会同时中毒。” 小黑子也想到此点，只能低头思索。 半晌后，唐晏成再问道：“陛下夜里也是在这里就寝么？” 小黑子道：“陛下尚未大婚，加上经常看奏折到很晚，所以就会直接在这里休息。” 说着带唐晏成到后边一个小房间，里边就是李鸿平日就寝的地方。 两人在里边看了又看，包括床下桌底全都看过，仍然没有发现异常。 再次回到外间，对视无语。 方吉还真是一个能人呢，不但能悄悄给李鸿下毒，事后还让人无法查到跟脚。 两个人在御书房足足待了大半夜，几乎翻遍了边边角角，结果一无所获。 这时天已经快要亮了，唐晏成无奈道：“陛下快要起身，你还是赶紧去伺候吧，等会还要召开御前会议，必须让陛下打起精神才行。” 小黑子点头应是，两人便向外走去。 刚刚走出门口，旁边过来一个小太监，施礼后就要进去。 小黑子随口问道：“进去做甚？” 小太监连忙回话：“奴婢看熏香用完了，就想赶紧添一些。” 小黑子点点头，就迈步离开。 可唐晏成走了两步后突然停住，然后霍然转身看着那个小太监，沉声问道：“御书房的熏香一直都是你负责更换么？” 小太监也认识唐晏成，知道他在李鸿心中的地位，连忙回道：“之前是有一个公公专门负责的，方公公对此事很重视，有时也会亲自更换。” 唐晏成追问道：“那个公公叫什么名字，现在哪里？” 小太监道：“他叫王礼，在方公公生病后就被调去伺候了，所以才临时让奴婢顶班。” 这时小黑子也听出了问题，低声问道：“唐将军，你怀疑熏香有问题？” 唐晏成微微点头，“你想想，是不是只有熏香会让你们三人同时中毒？” 小黑子立即点头，“不错，只不过奴婢平日里往外跑的比较多，不如陛下和方老贼待在御书房的时间长，所以症状也较轻，定是如此！” 方吉真是煞费苦心，想来应该是熏香无疑了。 唐晏成微微叹口气，“此事就由你去调查吧，务必搞清楚毒物来源，这样才能对症下药。” 应该是看到了希望，小黑子兴奋道：“将军放心，就交给奴婢吧，一定尽快查清。” 唐晏成转身向颐和宫方向走去，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暗暗道，这漫长的一夜终于要过去了！ 就是不知道接下来是青天白日，还是疾风骤雨。 当唐晏成来到颐和宫时，发现周忠已经等在这里，也顺便帮他准备了早餐。 唐晏成闹腾了一夜，真是饿了，就要拉着周忠坐下一起吃，周忠道：“奴婢用过了，将军自己吃就好。” 唐晏成不再客气，边吃边问道：“崔用余党追查的如何了？” 周忠连忙道：“除了姚端之外，凡是进宫的基本都被抓获。” 唐晏成微微皱眉，“没找到他么？” 周忠道：“死掉的人里肯定没有他。据奴婢调查，在崔用败逃之时，有两个禁军打扮的人从南门出宫，然后就消失了，其中一个很可能就是姚端。” “竟然被他跑了？南门守将是干什么吃的？” 也不怪唐晏成生气，这么一个重要的人物，竟然如此轻易溜走，怎么可能不生气？ 周忠道：“此事奴婢会详细调查，如果确定这个守将失职，定会严肃处置。” 唐晏成点点头，“你接着说。” 周忠道：“除了宫里边的，就是崔府了。奴婢让傅盛带人前去。当时段仁杰说其父段半城也被崔用软禁在崔府，所以也就让他带了一队羽林卫配合。刚才傅盛遣人来报，说已经将崔府完全控制。个别负隅顽抗的被当场击杀，段半城运气不错，已经顺利救出。” 唐晏成这才明白段仁杰为什么会跟崔用一起进宫，原来是老爹被抓做了人质。 不过最后段仁杰还是主动反正，算是立了一功。 看李鸿的意思，应该不会再做追究，段家应该会逃过这一劫。 周忠见唐晏成没有表示，就继续道：“还有就是城内和城外的崔氏产业，凡是有登记的已经全部查抄。但数量较多，需要清点，暂时还没有结果。” 听到此唐晏成心里一动，看似随口问道：“不知崔用的家人可都到案了？” 周忠道：“崔府绝大部分的人都被控制住了，估计是崔用担心消息泄露，所以并没有提前通知让这些人撤离，结果全部落网。” 唐晏成接着问道：“听说崔用有一个女儿，可在里边？” 周忠道：“具体名单还没看到，回头我来问问。” 唐晏成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事，抬头看着周忠：“对了，崔哲当时被判了充军，是发配到什么地方的？” 第158章 御前会议 周忠立刻回道：“邢州。” 这件案子就是他亲手办的，自然非常清楚。 唐晏成默念了一遍，“那里靠近天雄军的辖地，你最好立即派人去查看一番，我怀疑崔哲很可能已经不在那边了。” 周忠也是一惊，随即反应过来，“好的，奴婢马上就去安排。” 对此唐晏成已经不抱希望了，估计当时把崔哲发配到邢州都是有考虑的。 周忠当时并不了解崔用跟天雄军的关系，再被人在中间一操作，很容易就能确定一个“合适”的发配地点。 现在崔用已经起事，崔哲作为他的嫡子，一定会提前得到消息。 崔哲虽然看似不争气，但毕竟是亲儿子。别人可以不安排逃走，崔哲怎么会不安排呢？ 加上崔哲又不傻，肯定不会待在邢州等着被抓。 周忠连忙出去吩咐调查，唐晏成抓紧时间匆匆用完早餐，然后就来到颐和宫主殿外等候。 时间不大，几位朝廷大员先后到来。 首先来的是陆润和印兴两名大学士，这两人资格很老，但在崔用主政时被边缘化。就是前段时间崔用病休时，李鸿才安排他们出来帮忙理事。 后来的就是各部的主事之人，包括御史大夫曲康安、户部姜世阶、吏部司默、兵部佟贵等人。 户部尚书岑章是崔用的人，在崔用请假后，李鸿不愿意天天看到他，就打发去外地巡视，现在并不在京城。 现在户部主事的就是姜世阶，被通知前来参会。 姜世阶曾经跟唐晏成因为军饷之事打过交道，此人虽然帮崔用办事，但据唐晏成了解，两人其实更多的是合作关系。 姜世阶欠了崔用的人情，所以才会帮他。 严格来说，姜世阶并不算崔用的死党，而且此人能力颇强，在户部人望很高。 几人来到后，唐晏成都主动上前见礼，几人也都客气回应，但却默契的没有深聊。 保国公傅远最后到来，只是眉头紧锁，双目通红，头上的白发一夜之间就多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极为憔悴。 众人也已大体了解到昨夜的事发经过，纷纷过来给傅远问候。 傅远只能强打精神一一打过招呼。 这时小黑子快步走出，请各位进入大殿，同时特别让唐晏成一起入内。 因为按照唐晏成的级别和职务，是没有资格参与这等会议的。 但此次平叛，唐晏成居功至伟，无可替代，在场几人也都心知肚明，所以都没有认为不妥。 但唐晏成还是很有自知之明，落在最后，跟着众人进入大殿。 这时李鸿已经坐在大殿之中等待，估计是不想让众人看到他被抬进来，所以就提前就坐。 周忠已经站在了李鸿身侧，他此时的身份还是御书房的秉笔太监。 在方吉死后，宫里的太监以他的级别最高。现在又深受李鸿信任，自然要陪在一旁。 见礼之后，李鸿道：“诸位爱卿，昨夜之事你等可都知晓了？” 几人只是微微点头，李鸿于是吩咐小黑子将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 包括傅远也是才了解了整个过程，可谓惊心动魄，一个应对不慎，很可能就是改天换日的结局。 这时几人都不经意的看向旁边的唐晏成，心里暗暗道，看来从今日起驸马要一飞冲天了。 唐晏成则是站在旁边，没有过多表示，仿佛说的不是他一般。 这也让各人都对他高看一眼，如此宠辱不惊的确难得。 小黑子说完之后，李鸿一锤定音，“昨夜之事，就是崔用老贼权欲熏心，意欲弑君谋逆。为达目的还让人假扮朕之兄长，实在可恨至极。你等认为该如何处置才合适呢？” 他先给此事定个性，然后再问众人的意见，等于是先给了答案再出题，已经没有任何悬念。 几人里以傅远的爵位最高，自然是首先发言。 傅远对崔用可谓恨之入骨，厉声道：“陛下，崔用身为宰相，深受先帝和陛下信重，委以重任。可恨此贼不思报效，却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实乃可恨之极。朝廷律法在上，凡涉谋逆必诛三族，不杀不足以正国法！” 那么多勋贵因崔用而死，傅远怎么可能不恨？ 不过他所说的诛杀三族也是律法所书，并非信口开河。 历朝历代对待谋逆之人都是绝不会手下留情，诛三族都是客气的。 其他几人也没有意见，反正崔用已经死了，无非就是将其三族株连。这些人中大部分在崔用活着的时候，享受了人上人。现在崔用犯事，他们也要跟着倒霉。 这里边虽然有冤枉的，但这时候又有谁会为他们说话？ 此事没有什么争论，很快确定，崔用虽然身死，但仍然行以凌迟之刑，夷三族。 接下来讨论的就是崔用的嫡系和同党，首先就是姚端和姚宁父子。这两人已经逃走，朝廷立即下发海捕文书，全国通缉，并发布赏格，但凡能抓到这两人的朝廷将予以重赏。 至于其他依附崔用的官员则是被区别对待，关系紧密之人拟定出一份名单，由御史台和吏部负责，尽快予以调整，其中大理寺卿何长怀榜上有名。其他外围官员则暂时不动，以观后效。 姜世阶甚至当场下跪请罪，被李鸿开口赦免。为此姜世阶感激涕零，发誓效忠。 第三个议题就是要确定接下来的朝廷分工，这才是今天这个会议最大的重头戏。 李鸿道：“朕适才已经去给太皇太后请了安，也请示了她老人家。朕意由保国公牵头，陆、印两位大学士为辅，共同主持政事堂，你们认为如何？” 傅远连忙谦让，直说自己不通政务，实在不敢尸位素餐。 李鸿既然已经决定，自然不会更改。三请之后，傅远躬身谢恩。 陆润和印兴两人之前已经在政事堂负责，自然不会再推辞。 其他人里姜世阶刚刚请罪，司默和佟贵资历较浅，所以也都没有意见，于是就此决定。 这里看似由傅远牵头，但傅远只有一人，而且他的主要精力肯定还是要偏向勋贵和军务，政务方面自然还是由两个大学士和各部的主事人商量处置。 但傅远却也有权插一手，如此两方算是一个平衡。 确定这几件事后，李鸿看起来已经非常疲惫，不断咳嗽。众人劝他休息，却被李鸿拒绝。 最后道：“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在今日定下来，那就是此次平叛有功之人，该如何论功行赏？” 第159章 佟侍郎和稀泥 李鸿提出要对平叛有功之人论功行赏无可厚非，相反此事还必须尽快落实，否则难免有人会说李鸿寡恩吝啬。 现在正是人心浮动的时候，大加封赏必然会稳定人心。 所以，论功行赏并不单单是针对某个人，而是现下朝廷的需要。 御史大夫曲康安道：“陛下所言甚是，需要尽快确定才好。微臣斗胆请陛下圈定出大致人选或范围，我等也好讨论。” 李鸿道：“就以昨夜在颐和宫救驾为主吧。” 佟贵立刻道：“还请陛下确定首功之人，其他人就可以此类推。” 佟贵根据刚才小黑子的描述，已经知道唐晏成功劳肯定最大，但必须要让李鸿亲口确定才行。所以他才会主动提出，算是卖唐晏成一个小人情。 李鸿直接道：“首功之人不用朕说，所有人都看的清楚，就是金吾右卫中郎将唐晏成。” 他特意提到唐晏成的军职，而不是驸马身份。 佟贵立即领会到了李鸿的意思，马上道：“唐将军为保陛下舍生忘死，实在是人臣楷模，当重赏！” 其他人也都不傻，纷纷点头附和。 李鸿微微一笑，冲着唐晏成道：“唐将军率先入宫勤王，一人喝退数千叛军，败蒋岩擒崔用，居功至伟。朕意封唐晏成为金吾卫大将军，诸位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众所皆惊。 要知道，金吾卫大将军可是正一品，非德高望重功勋卓着者不可封。 而且因为此职甚高，权力太大，故除开国之时外很少实封，都是作为致仕时的虚衔赏赐。 现在唐晏成才多大年纪，不可能致仕，必然实封，那就影响太大了。 而且唐晏成现在的中郎将只是正四品，直接升到正一品，跨度委实有些大。就连佟贵都感觉有些过了，但他不好直接反驳。 其他人也都有类似想法，不反驳吧赏赐太过，反驳吧，容易得罪唐晏成。 而且唐晏成如果封的低了，那其他有功之人都会低，得罪的就会是一大帮人。 所以在李鸿说完之后，殿内突然出现了一阵安静。 李鸿当然知道这个封赏的份量，但他就是要以此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就在所有人都略感为难之时，只听唐晏成大声道：“陛下万万不可！臣何德何能敢受此高位？臣身为金吾右卫中郎将，保护陛下乃职责所在，岂敢邀功？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微臣坚决不受！” 唐晏成心道，这不开玩笑吗，金吾卫大将军，正一品，那不是要把在场的所有人全部踩一头？ 比架在火上烤还要难受，这种事怎么能干？出头的椽子先烂，唐晏成已经太过冒尖，此时不宜过分高调。 这时傅远先看了一眼唐晏成，然后道：“驸马功劳卓着，陛下想要重赏无可厚非。但依老臣看来，此举略有不妥，还请陛下三思。” 李鸿心道，第一个反对的果然是傅远，于是道：“国公认为哪里不妥？” 傅远道：“其一，驸马现在是正四品，升为正一品，横跨六级，属实太多。其二，金吾卫大将军之职不可轻授，否则无法彰显朝廷威严。其三，驸马毕竟还年轻，日后必然为朝中栋梁，如果再有功勋又该如何封赏？” 公平的说，傅远的几点在情在理，其他人也都表示认可。甚至包括唐晏成也没有任何不满，反而要感谢傅远在这时候帮他泼一盆冷水。 但他们都忽视了李鸿最真实的想法。 他的确是想要重赏唐晏成，以唐晏成的功劳和对他的忠心，李鸿认为无论如何赏赐都不为过。 但这只是表面，更深一层的考虑是，傅远身为勋贵，现在却要牵头政事堂。没有宰相的名头，却有宰相的实权。 李鸿就是有所担心，担心傅远横跨政军，权力太大，崔用的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政事上已经安排了两名大学士分权，同时又有各部尚书牵制，相信傅远很难做到一言堂。 但在军务上现在则是没有任何制约，相反在勋贵大面积被杀之后，傅远在军务体系里的话语权必然会更加重要，可以说一言九鼎也不为过。 这时就必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对傅远进行制衡。 这样做绝不是多余，而是必要。 同时，傅远的年纪也确实不小了，加上昨夜的受伤，不知能撑多长时间。就算是作为傅远的接班人培养，都必须要做出安排。 这个人选非唐晏成莫属。 唐晏成对李鸿的忠心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唐晏成在现有京城军队体系里并没有多少人脉，难以一呼百应。 因此由唐晏成出面再合适不过。 但这层心思不能言之于口，只能隐晦表达。 所以李鸿说道：“俗话说功莫大于救驾，唐将军在朕危难之时挺身而出，保朕安全，不啻于对大梁天下有再造之恩，如此大功难道不该重赏么？” 傅远暗自叹息一声，回道：“陛下所言甚是，但还请陛下考虑一下驸马的年纪，如此重赏对他今后的发展很不利。” 傅远或许是出于公心，也可能是出于私心，仍然坚持反对。 这时佟贵微微抬头看了看李鸿，又斜着瞅了瞅傅远，终于有些明白了。心下快速思索后，上前一步道：“启禀陛下，微臣有话说。” 李鸿没有什么表情，“你也反对么？” 佟贵道：“微臣坚决支持对唐将军进行重赏，此点毋庸置疑。但微臣也认为国公所说有理，不可不察。” 曲康安在一旁道：“佟侍郎是要和稀泥么？” 佟贵笑了笑道：“非也，微臣是想要在陛下和国公之间找一个平衡而已。” 曲康安问道：“该如何平衡？” 佟贵道：“唐将军的功劳朝廷必须承认，并晓谕天下。但对其的封赏，微臣建议位低权重。” 李鸿来了兴趣，似乎有些领会到了佟贵的意思，但还是问道：“什么叫位低权重？” 佟贵道：“微臣建议升唐将军为金吾卫左将军，可直辖金吾左右两卫，同时襄助保国公处理军务，还请陛下圣裁。” 李鸿心道，这个佟贵还真是个人才！ 其他人此时都反应过来，大家都是人精，谁又比谁差多少呢？ 包括唐晏成也明白过味儿来，抬头看看傅远的背影，心里暗道，还是被架了起来啊。 第160章 御前会议上的拉扯 李鸿其实用的还是老套路，拆屋开窗之计而已。 而且他非常明白，自己的这个提议必然会遭到反对。 但这么一套流程走下来，李鸿对唐晏成的重赏之意已经明了，只是群臣反对无法兑现而已，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 这样既能安抚唐晏成，也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可谓一箭双雕。 不，是一箭数雕。 李鸿对这些手段的把握越来越得心应手。 于是一锤定音，“佟侍郎所言甚合朕意，如此拟旨吧。” 略微一停后，正色道：“金吾右卫中郎将唐晏成平叛有功，现擢升为金吾卫左将军，直辖金吾左右两卫。并兼五军都督府后军都督佥事，襄助保国公处理军务。” 金吾卫左将军为正三品，这个职位已经不低，甚至在军职里绝对算是高位。 五军都督府后军都督佥事为从三品，主要职责是管理后军的招募训练以及军纪纠察等等。 但现在后军都督已经被姚宁所杀，因此唐晏成就是后军一万余人的最高长官。 也就是说从此刻起，唐晏成手下可以直接调动的兵马原地暴涨。 不过这个旨意里最主要的却是最后一句话：襄助保国公处理军务。 有这一句话在，唐晏成的手就可以伸到任何他想伸的地方，过问任何他想过问的军务。 唐晏成还想推辞，却被李鸿拦住，“唐将军，你也不想朕被天下百姓说是寡恩之君吧？” 唐晏成连道不敢，但还是没有主动接旨。 这时傅远看看李鸿，转头对唐晏成道：“唐将军，既然陛下已经下旨，你还是接受的好。今后有你帮衬，老夫也就可以逃逃懒了。” 唐晏成又冲着傅远躬身施礼后，才对李鸿下跪领旨：“微臣谢陛下隆恩。” 李鸿开心道：“唐将军平身，今后就有赖于你了。” 唐晏成道：“微臣必恪尽职守，不负陛下所托。” 一幅君臣相得的温馨画面。 这时御史大夫曲康安道：“启禀陛下，既然唐将军已经新任军职，那其殿中侍御史之职是否有些低了？” 殿中侍御史只是文官中的正七品，与正三品的金吾卫左将军相比，差了确实太多级。 李鸿问道：“曲大人你意如何？” 曲康安道：“不如升唐将军为正四品侍御史如何？” 唐晏成略感惊诧，不明白曲康安到底是真的想要表彰他的功劳，还是想要将他捧杀。 以唐晏成的功劳升为金吾卫左将军，即使有人有意见也不会太大，毕竟实打实的摆在那里。 但如果连文职也升到正四品的高位，那就是妥妥的拉仇恨。 好事不能都让你一个人占了吧？ 李鸿似乎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看向唐晏成，目光里有询问的意思。 唐晏成立即上前道：“陛下，曲大人此议万万不可。微臣能蒙陛下简拔已是邀天之幸，岂敢再领新职？况且，这殿中侍御史之职微臣也力不从心，不如一并撤掉吧。” 你们也别为难，我直接辞个干净。 李鸿马上道：“唐将军不必谦虚，以你之功如何封赏都不为过。但朕也担心你两头不能兼顾，那就还维持殿中侍御史不变。等你再立新功后另行封赏吧，如何？” 唐晏成道：“微臣谢陛下爱护体谅。” 说完还冲着曲康安微微躬身，曲康安则是报以微笑和遗憾。 此事就算翻篇，不会再提。 之后几人又商议了一下其他有功人员的赏赐，重点提到了金吾左卫副将石勇。 据保国公所说，现在的金吾左卫中郎将钱亮也参加了建宁侯的大婚，在城外被姚宁下令斩杀。 不过钱亮毕竟有武道修为在身，关键时刻错开了要害，虽然身受重伤，但却有幸保住了一命。 不过以他现在的情况肯定是无法继续履职。 于是在征求了几人的意见，尤其是唐晏成的意见后，李鸿下旨任命石勇为金吾左卫中郎将。 石勇本身就对李鸿忠心耿耿，这个任命并不算出人意外。 金吾右卫中郎将没有合适人选，就暂时由唐晏成兼任。 同时唐晏成以楚庸阻拦崔用逃脱，斩杀叛将褚同为由，提议任命楚庸为金吾右卫副将。 李鸿当即允准。 至于其他有功人员的封赏，凡是涉及到金吾左右两卫的，由唐晏成回头拟定名单，报政事堂和五军都督府审批。 玄武门守军副将庞登升任正将，继续驻守原地。 羽林卫副将段仁杰临阵反正，功过相抵，仍任原职。 拱卫司等人员的封赏因为属于内廷事务，不在此处讨论。 这时司默提议，因为皇城司蒋岩涉及谋反，现在已经被羁押。皇城司一时群龙无首，不如将其裁撤或与拱卫司合二为一。 李鸿考虑后没有同意，而是下旨让皇城司左指挥使查康署理大统领。 皇城司和拱卫司能够互相竞争也不一定就是坏事。 同时下旨将蒋岩和其他崔用嫡系亲信斩首，以儆效尤。 唐晏成听后微微皱眉，心里快速思索起来。 傅远提议将所有受害勋贵的爵位和继承进行重新厘定，并报李鸿圣裁。 李鸿同意。 但此事需要时间仔细斟酌，一时半会定不下来。也可以想象不知会有多少人挤破脑袋去走傅远的门路。 整个御前会议开了一个多时辰后终于结束，倒不是事情讨论完了，而是李鸿已经撑不住了。 众人看到李鸿的情形后，都是深感忧虑，走出颐和宫时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很沉重。 唐晏成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申请留下来单独奏对。 时间不大，唐晏成也走了出来，却发现保国公在远处等着他。 于是连忙快步上前，“劳累国公久等，不知有何吩咐？” 傅远用手扶住唐晏成的肩膀，感慨道：“你可别怪我今日给你泼冷水。” 唐晏成道：“国公多虑了，这是您对晚辈的爱护，我心里有数的。” 傅远继续道：“你应该知道，如果年纪轻轻骤临高位，不是好事。日后再立功，陛下将封无可封，那时就是取祸之道啊。” 唐晏成心下一凛，恭敬道：“多谢国公教诲。” 不管傅远用意如何，但这几句话说的却是至理名言。 傅远暗道孺子可教，嘴里说道：“你准备一下，什么时候方便，老夫带你到五军都督府认认门。” 唐晏成道：“一切听国公安排即可。” 傅远想了想道：“那就三日后吧，如何？” 唐晏成点头同意。 这时就见傅盛远远跑了过来，不知是有何事要禀报。 第161章 唐晏成的忧虑 傅盛也看到了傅远和唐晏成，立即赶过来施礼。 傅远板起脸道：“在宫内乱跑成何体统？” 傅盛连忙道：“孙儿知道了，下次一定注意。” 傅远接着问道：“可是有什么急事么？陛下现在不宜见人。” 傅盛道：“孙儿是来找周公公的，是关于崔用家人羁押和家产抄没的事。” 傅远点头，这些事自有周忠负责，他会在最后处置时把关即可。 这时唐晏成忽然对傅盛道：“你可有具体名单，给我看看可否？” 傅盛当然没有意见，将查抄的清单递给唐晏成。 唐晏成当着二人的面将其打开，仔细查看。 第一部分是崔府相关人员的羁押名单，第二部分是所有崔用资产的清单。 唐晏成着重看了第一部分，从上至下并没有找到崔嫣的名字。 于是问道：“崔用的子女都在这里边了么？” 傅盛道：“没有啊，我去调查过了，老贼前两日以各种借口将自己的几个子女全部秘密送走。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具体要发生什么事，等我进去搜查时全都惊讶莫名。” 唐晏成点点头，暗道，看来崔嫣肯定也提前得到了消息，就是不知道她现在逃到了哪里。 他并不是要把崔嫣缉拿归案，因为在他看来这个女子应该与崔用的谋反无关。甚至还是持反对态度，只是无力改变而已。 甚至还很可能隐晦的故意泄露出了李瀚的消息，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有功。 如果真被抓住的话，受到牵连似乎有些冤枉。 仅此而已。 唐晏成现在最头疼的其实是天雄军之事，朝廷上下到现在甚至还不知道此事。但又不能由他直接说明，所以极为着急。 他对具体的拦截之战也并不清楚，只是小高昨夜曾经告诉他说，静安军在井家峪将天雄军进京的部队击溃逃窜。 并不是他告诉崔用的将天雄军全歼，那是为了吓唬崔用才夸大其词的。 崔用身死的消息必然会很快传到天雄军，真不知天雄军会如何应对？那可不是几百叛军，而是数万虎狼之师。 天雄军一旦真的叛乱，那所造成的影响将是极为致命的。 唐晏成怀着沉重的心情路过西腋门返回金吾右卫。 西腋门守将伍全就等在城下，一见唐晏成过来，连忙上前见礼。 伍全心里对唐晏成十分感激，要不是有唐晏成的指点，他很可能就会犯下大错，说不定现在脑袋已经搬家了。 现在论功行赏即使无功，起码也没有过错。 唐晏成见到伍全后，微微一笑，“伍将军，昨夜你紧守门户，功劳不小。我已经禀报了陛下，稍后应该就会有封赏，我要提前恭喜了。” 伍全立即笑道：“这都是唐将军给末将的指点，末将感激不尽！” 两人寒暄几句后，唐晏成告辞离开，他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一入军营，就看到所有校尉和副尉列队欢迎。看到唐晏成后，在冯文年的带领下，齐齐喊道：“卑职等恭贺将军高升！” 昨夜平叛之后，冯文年就带领金吾右卫返回了军营。今早又通过唐虎得知了唐晏成高升的消息，自然要隆重祝贺一下。 加上这些人昨夜又目睹唐晏成大展神威，将不可一世的皇城司大统领蒋岩踩在脚下，堂堂九品高手，谁敢不服？哪个军士心里不与有荣焉？ 唐晏成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指冯文年，朗声道：“各位兄弟，此次平叛人人有功，稍后我会拟定报功名册，尔等要感谢陛下隆恩！” 所有人喜上眉梢，又齐齐转身冲着皇宫的方向行礼。 唐晏成让众人回营，他则把冯文年和楚庸叫到了大帐。 一进来，冯文年就先汇报了一件事。 原来在昨夜褚同带人离开后，整个军营就剩下了第一营的常扬和长史祁诵。 一开始常扬对祁诵言听计从，但却暗地里派了亲信在西腋门口打探消息。 当他听说崔用失败之时，立即让人把祁诵关押起来，等候唐晏成回来发落。 当然，常扬对冯文年说的是，他一直与褚同和祁诵两人周旋，表面答应支持，但却在暗地做好平叛准备。 并在合适的时机，及时将祁诵抓获，没有给金吾右卫造成任何损失。 唐晏成听后微微一笑，安排人将祁诵交给拱卫司，让周忠去审问好了。 同时让冯文年来审问刘全和裘义，定罪后直接军法处置即可，唐晏成都懒得亲自审问。 然后他告诉楚庸，其因功升为副将，不日就会有任命书下达。 楚庸立即单膝下跪，感谢唐晏成的垂爱。 唐晏成连忙将其拉起来，褒奖几句。 转而对冯文年道：“既然祁诵已经获罪，长史一职出现空缺，我看就由你顶上吧。” 冯文年一副当仁不让的派头，拱手答应。 他心里当然清楚，这是唐晏成给了他机会。 唐晏成随即嘱咐二人道：“我今后会把更多精力放到五军都督府，金吾右卫就要交给你们两个负责了。” 楚庸和冯文年同时拱手应诺，发誓不辱使命。 随后三人又详细讨论了各个校尉的封赏和调整，拟定成文书上报兵部。 其中刘全和裘义获罪，空出两个校尉名额，可以直接安排有功的副尉接任。 另外，在唐晏成升任金吾卫左将军后，他的亲卫营可以扩充为两百人。考虑之后，唐晏成直接将廖战的第九营划了过来。 这两百人不占员额，金吾右卫可以另行补充两百人进来，这些事自然安排给楚庸和冯文年负责。 等这些事处理完毕，已经将近午时。 唐虎将午餐端了进来，几人一起围坐用餐，边吃边谈。 没等吃上几口，营门的小校前来禀报，说是有宫里的太监前来传旨。 唐晏成立即让人将其领进来。 这是一个小太监，唐晏成曾经在小黑子身边看到过。 小太监一见唐晏成立即道：“奴婢见过将军，传陛下口谕，命唐晏成即刻入宫见驾。” 唐晏成眉头就是一皱，给了唐虎一个眼色，唐虎赶紧将一个锦袋递给小太监。 小太监不敢接，还是被唐虎直接塞进了怀里。 这时唐晏成才问道：“敢问公公，不知陛下召见可是有什么事么？” 小太监看看四周，小声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但听到说好像是什么天雄军的事。” 第162章 一份奏折和一份塘报 唐晏成一听是天雄军的事，心里就暗道，果真来了。 于是面上不动声色，嘴里还喃喃道：“天雄军能有什么事？”边说边带着唐虎几人，随着小太监立即入宫。 路上唐晏成问小太监，是否还宣召了旁人。 小太监道：“奴婢听说是兵部的佟侍郎适才面君，陛下才下旨，应该还有保国公和陆印两位大学士。” 唐晏成点头。 等他来到颐和宫时两个大学士和佟贵已经到了，傅远估计是路远，还要再等一会儿。 唐晏成发现对面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也就识趣的没有说话。 直到傅远匆匆赶来后，几人才一起入了主殿，这时李鸿已经就坐。 唐晏成就发现李鸿的脸色比早上时还要难看一些，应该是一上午根本没有休息好，导致精神极差。 李鸿轻轻摆手让他们免礼，然后让小黑子将一份奏折和一份塘报递给众人传阅。 傅远先接过了奏折，塘报则递给了大学士陆润，其实这份塘报就是佟贵报上来的，之前已经给两位大学士看过。 但既然皇帝要他们看，那就再看一遍好了。 唐晏成默契的站到了傅远身后，而佟贵和印兴则站到了陆润身后。 傅远一看奏折，随即微微抬头想要瞅唐晏成一眼，才反应过来他站在自己身后。 唐晏成故作疑惑，探头向前，当即看到这份奏折就是老爹唐艺所上。 里边的内容主要说的是，静安军在无意当中获知天雄军与崔用勾连，计划派军入京。 而且据可靠情报，天雄军里还有数量不明的柔然骑兵夹杂其中。 由此可见，崔用和天雄军必然图谋不轨。 唐艺在接到此情报时天雄军已经出发，他担心京城没有防备，从而出现重大纰漏。 于是就自作主张，安排静安军在天雄军入京的必经之路上设伏。希望能延缓或者阻拦其顺利进京，为朝廷应变争取时间。 同时唐艺立即写了这份奏折上报朝廷，但因为路程较远，加上天气原因的耽搁，这份奏折直到今天午时才送了进来，可谓姗姗来迟。 唐晏成心里清楚，什么路途太远，还天气原因，其实就是唐艺不想提前汇报。 如果提前报了，朝廷不同意出兵怎么办？如果被崔用得到消息又怎么办？ 所以只能是先打，等打赢了再一起递上来，还有谁会说话？ 当然唐艺在奏折里郑重的向李鸿请罪，说自己不该在没有旨意的前提下私自出兵。但他也顺便表明心迹，说自己纯粹是为了朝廷着想，才不得不当即出兵。 奏折写的很简单，但其内容却极为震撼。 傅远看完之后，不禁脖子发凉，后怕之极，“原来崔用还有此等后手，怪不得他敢理直气壮的入宫。” 傅远深知京城驻军的战力，平时训练松垮，更是很久没有上过战场，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天雄军的对手。 如果天雄军真的到了京城，两万人足以震慑京城的绝大部分驻军，使其不敢轻举妄动。 那么昨夜的局势必然会出现天大的反转，现在沦为阶下囚的很可能就是在座的诸人，甚至包括李鸿。 当然傅远下意识的忽略了静安军私自出兵，并伏击友军的事实。 此举从朝廷律法上来说，已经跟谋反没有区别。 但大梁的节度使雄据一方，几乎是听调不听宣。有的甚至已经是独立的小王国，对朝廷阳奉阴违的节度使几乎占了半数以上。 节度使真要出兵，什么时候在乎过朝廷的意见？ 当然有的节度使表面功夫做的漂亮，会提前上报兵部备案，而有的节度使干脆我行我素。 这也跟各个节度使的实力有很大关系。 静安军拥兵八万，为大梁各节度使之首，唐艺若想出兵根本不会看任何人的脸色。 包括天雄军，如果在乎朝廷，又怎么会跟崔用沆瀣一气，向京城进军？ 不过在傅远的内心深处，还乐意看到静安军和天雄军干仗，两败俱伤才是他最想看到的结果。 考虑到唐晏成就在身后，傅远还是佯装平静的看完，然后转手递给陆润进行交换。 对面几人早将那份塘报看完，面上并没有多少变化，而那份奏折却是唐艺直接上奏，他们也没有看过。 傅远很想知道塘报里边写了什么，拿到之后立即打开细看。 他之前已经有所猜测，看到内容后果然就是静安军和天雄军交战的情况汇报。 这份塘报是静安军头号悍将梅寒所写，详细汇报了与天雄军交战的经过。 据梅寒所说，他在接到唐节度的军令后，立即带领两万铁骑星夜兼程，赶往天雄军入京的必经之路井家峪设伏。 就在他们刚刚抵达不久，就有斥候发现了天雄军的影子。 按说大军行进，必须要安排前军探马，但天雄军却并没有如此做。 据梅寒判断，一来是天雄军全部是骑兵，行动迅速，派不派探马意义不大。二来是他们天然的以为，就在本朝自己的地盘上行军，难道还会有意外不成？ 当然最后还是出现了意外，而且是大意外。 井家峪只是一个不大的山口，两侧山坡平缓延绵上百里，前后不过数里长。如果真有需要，即使翻山也能顺利通过。 因此这个地方虽然位置很关键，但朝廷却并没有太过重视，因为在此处根本无法建立关口设防。 过了此峪就是一马平川，可以直达京城，是从东北方向进入京城地界最近的道路。 静安军就是在此处打了天雄军一个措手不及。 当时静安军放过了天雄军给京城报信的信使，直接拦住了先头部队，马上开干。 而不是按照惯常的做法，拦腰截断。 因为井家峪并不适合大军埋伏，数万人想要做到无声无息根本不可能，一旦被天雄军发现端倪有了准备，这仗就难打了。 再加上静安军也是长途跋涉，人困马乏，如果与天雄军陷入纠缠，很难说谁胜谁负。 现在梅寒选择击其蛇头，就是让天雄军知难而退。只要天雄军不能顺利进京，静安军的目的就达到了。 至于能重创天雄军，梅寒一开始就没有那么想。毕竟两军的战力相差并不大，加上兵力相仿，别说全歼，就是重创都不大可能。 但随后发生的一幕，却给了梅寒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第163章 驸马果真不知情么 井家峪的地形并不太适合骑兵作战，所以梅寒就让半数军士下马。 先是在道路中间设置路障，然后以长枪兵在前，弓箭手在后，列好了阵势。 天雄军的骑兵由于冲不起速度，被静安军的弓箭铺射之后顿时大乱，然后长枪兵上前，一顿刺杀，导致前军损失惨重。 这时两侧山坡上的弓箭手也开始射箭，如大雨般落下，惨嚎声此起彼伏。 天雄军完全被打懵了，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遇到伏击。 但天雄军的主将邓为也是身经百战之人，立即做出应对，慢慢稳定住了形势。 两军一下陷入了僵持。 但梅寒又岂能如此简单布局？他早已提前安排了两支骑兵，各两千人，分别藏在左右远处。 等这边大战开始后，立即就绕过井家峪，去抄天雄军的后路。 不得不说，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梅寒还敢分兵，不可谓不胆大。 这一招果然产生了巨大的作用。 眼看左右两侧烟尘滚滚，夹击而来，本已稳定的天雄军立即产生了些许骚动。 邓为此时明白事情泄露，已不可为，保持住自己的有生力量才是正途。所以就下令缓慢收缩防线，计划退兵。 天雄军虽然慌乱，但毕竟训练有素，即使撤退也是有章法，因为往往撤退的时候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可邓为却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的部队当中还有两千柔然骑兵。 这些柔然人作为双方合作的一部分，本来并不需要他们出太多力。所以邓为把他们安排到了行军的中后方，随着大溜走就行。 柔然人也乐得如此，只出工不出力，何乐不为？ 但现在当天雄军遭到突然袭击，又面临被围歼之时，柔然人就开始动脑筋了。 如果天雄军死拼，他们或许还不至于添乱，可当看到天雄军开始撤退时，柔然人就变得迫不及待起来。 让他们打顺风仗没问题，白捡功劳而已。但如果想要他们给梁国人卖命，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所以在天雄军刚刚开始收缩防线时，柔然人就立即调头，迅速向后逃跑。 他们逃跑也就算了，但因为处在大军之中，背后被后方军士阻挡。 这些柔然人凶性大发，不管不顾的挥起手中的长刀和马鞭，纵马直接冲了过去。 一时之间，天雄军的后营大乱，不啻于在这里给了坚实的一击。 站在高处的梅寒敏锐的抓住了战机，下令击鼓，全军出击。 剩下的数千骑兵呼啸向前，地上的步军也是士气大振，加上左右包抄的四千骑兵已到近处，天雄军一下子就开始彻底崩溃。 也就是邓为在天雄军威望无两，不得已断臂求生。 安排左右两侧进行抵挡，迅速将后军调头，快速离开战场，给其他的部队拉出空挡，如此一来中军就可以顺利撤出。 梅寒又岂能如此轻易的放过？数千骑兵左右夹击，后方的骑兵衔尾追击，天雄军兵败如山倒。 两军对垒其实真正战死的士兵不会太多，毕竟在这山地里接触面有限。可如果陷入追击，那就会是一边倒的屠杀。 邓为看着如水银泻地一般杀来的静安军，再瞅瞅丢盔弃甲的天雄军，心都在不停滴血。 为什么会这样？ 他的嗓子已经喊哑，传令兵也跑的满身大汗，可却已经无法挽回。只能忍痛带着残部边战边退，这一退就是三十里。 梅寒率军追杀了十余里就停了下来，主要是目的已经达到，而且战果已经非常丰盛，暂时没必要对天雄军斩尽杀绝。 况且，现在邓为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他的中军尚且完整，如果真的逼急了，说不定自己也会被咬下来一块肉。 随即安排斥候远远盯着天雄军的动向，大部队则直接返回打扫战场。 可梅寒不知道的是，那队柔然骑兵已经顺利的逃出生天。 他们也知道得罪了天雄军，因此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冲着正东偏南的方向奔去，很快不见了踪影。 此时，没有任何人知道，这队柔然人会对大梁造成多么大的创伤。 梅寒最终统计出了此次伏击战的成果，阵斩天雄军两千余人，活捉三千余人，缴获战马数千匹，可谓大获全胜。 半日后，斥候来报，说邓为已经收拢了溃军，并开始向回撤退。 整个队伍虽然损失惨重，但军容尚算完整。 手下副将请示要不要追击，梅寒摇摇头，要追击早追了，还用等到现在？ 这时他拿出早已写好的塘报，让身边的亲卫送去京城，交到兵部。然后他自己则直接率领两万大军，押解着三千俘虏返回汾州。 至于那些战死的天雄军就交给当地官府处置。 看完之后，傅远半晌没有说话，而对面的几人也是一样。 这时唐晏成主动来到中间，双膝跪倒，大声道：“臣父不请旨意，擅自出兵，罪莫大焉。臣虽不知情，但岂能旁视，恳请陛下降罪！” 李鸿轻声问道：“驸马果真不知情么？” 唐晏成道：“臣的确是刚刚才知道此事，请陛下明察！”这件事打死都不能承认，否则将百口莫辩。 李鸿看看唐晏成，忽然微微一笑，“姐夫，快快起来，朕还信不过你么？” 唐晏成却并没有起身，而是继续道：“即使臣不知情，可臣父依然有过，请陛下降罪。” 李鸿只好道：“唐节度虽然无旨出兵，但情有可原。况且确实将叛军击溃，确保了京城安稳，现在又已经主动退军，就算功过相抵吧。” 唐晏成在做出让静安军出兵的决定时，就知道会面临这种局面，因此早就做好了准备。 根据他的判断，李鸿对此事的态度，虽然会愤怒，但并不会深究，毕竟朝廷对节度使约束乏力又不是一天两天。 当然也更不会怪到唐晏成的头上。因为此事很好推断，从天雄军起兵到静安军得到消息，中间的时间太短。 唐晏成身在京城，又如何得知这些秘密，还能从中从容布局？ 当时他们为了应对崔用的逼宫已经焦头烂额，哪有精力再去处理天雄军的事？ 相反，如果唐晏成真的提前得知此事并落下棋子的话，那他的城府和布局该是何等可怕？ 反正李鸿是不信的，或者说是不愿意相信的。 第164章 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李鸿发话后也就是给唐艺的出兵做了定性，功过相抵。 傅远此时才插话道：“唐将军，陛下已经开口，你就不要跪着了。我等都是相信你的，快快起来吧。” 唐晏成这才起身，退到一旁，低头不语。 这时傅远对李鸿道：“陛下，如果没有井家峪之战那朝廷会更加被动，现在既然已经落定，也就不必再提。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如何处置天雄军，一个不慎，很可能会造成大祸啊。” 众人都明白傅远的意思，天雄军明摆着跟崔用沆瀣一气。现在虽然没能到达京城，崔用也已经身死，但天雄军的立场已经暴露。 而且经过井家峪一战，朝廷与天雄军之间的矛盾也变得无法调和。因为在天雄军看来，肯定是朝廷要求的静安军出兵，这不就是已经撕破脸了吗？ 李鸿眉头紧皱，问道：“你们认为天雄军接下来会有何种动作？” 傅远道：“依臣判断，不外乎三种结果。” 李鸿道：“还请国公细说。” 傅远道：“当天雄军的败兵返回魏州后，肯定会严阵以待，接下来动向可能有三。” “其一，立即宣布起兵造反，即使不能打到京城，也可以割据一方。” “其二，蒙头装傻子，只要朝廷不追究，那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反正朝廷暂时也无法号令他们，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至于其三么……” 傅远停下没有继续说，而是神情更加凝重。 李鸿问道：“其三会如何？” 傅远道：“如果出现第三种情况，那我大梁会有巨大的危机。” 李鸿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国公的意思是……” 傅远点点道：“第三种情况，就是天雄军重新给自己找个靠山和出路，说不定会投靠北晋。” 众人其实也都隐隐想到了此点，现在被傅远直接点了出来，还是悚然而惊。 天雄军的防御范围虽然偏东，但也有数百上千里的防线。如果投靠北晋，那大梁东部将门户大开。 北晋借此通道驱兵南下，大梁该如何抵挡？严重一些，就此灭国都有可能。 这其实也是唐晏成一直所担心的问题。 李鸿显然认识到了其中的巨大危机，所以才会立即让他们入宫商议。 待傅远说过后，李鸿毫不避忌的问道：“那朝廷该如何应对？” 这才是该要讨论的重点。 大学士陆润道：“陛下，老臣也认可国公的推断，但老臣认为，天雄军短期内应该不会投靠北晋。” 李鸿马上来了兴趣，只要天雄军不投靠北晋，哪怕暂时割据都能接受，朝廷就有了时间进行布局准备。 “陆大人请说！” 陆润道：“首先，天雄军镇守北疆多年，与北晋也厮杀多年。互相之间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了对方手里，可谓深仇大恨。即使节度使马天阳想要投降，他手下的将士也不一定会同意。据臣了解，天雄军不少将士的家属都死在了北晋手中，这等仇恨岂能轻易化解？” 众人听后都是微微点头。 其实不光天雄军，所有沿边的军镇都是如此。 陆润接着道：“其次，天雄军即使决定投降，肯定也想卖个好价钱。在如今的情况下，如果马上投降，天雄军的价值根本体现不出来。反倒会降低身价，让北晋瞧不起，从而捞不到十足的好处。” 李鸿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这时印兴看看众人，手捋长髯插口道：“天雄军毕竟还有数万大军，对朝廷来说还有利用价值。所以他们说不定还会对朝廷抱有希望，希望朝廷能原谅此事，以便顺利过关。这也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地方，只要有希望，他们就不会走上投降的死路。” 李鸿道：“那朝廷马上下旨抚慰？” 印兴低头不语，他也还没有想好。 佟贵接口道：“依臣看倒不用如此，如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朝廷都忍气吞声，甚至温语相求，反而会让天雄军起疑，认为朝廷一定是在行缓兵之计。” 佟贵看看李鸿，继续道：“臣建议，朝廷正式下旨，严厉申斥，甚至可以对节度使马天阳做出处罚，当然也要留出活动空间。如此一来，天雄军必然会认为朝廷已经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此事才算顺利翻篇。” 众人一听都是暗暗点头，这个佟贵的思路还真是不一般，这么操作可谓深谙人性，很可能产生奇效。 李鸿问道：“众卿以为如何？” 几人纷纷点头同意，傅远加了一句，“到时安排去传旨之人，最好是跟马天阳熟悉的，这样也方便私下沟通。” 李鸿最终拍板，“那就这么定下来吧。” 转而说道：“不过对天雄军的防范必须做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于是几人又详细讨论了如何压缩天雄军的势力范围，如何建立第二道城池防线，如何调派军队沿途驻守等等。 甚至决定在井家峪建立关口，虽然看似作用不太大，但建起来总比没有强。 讨论起来就花了接近一个时辰。 唐晏成在会上并没有发表多少意见，主要还是因为唐艺出兵之事，让他感觉有些理亏，所以暂时保持低调。 而且在他心里有一种感觉，这么做虽然短时间可能有些作用，但长期看无异于饮鸩止渴，对彻底解决天雄军的问题没有太大帮助。 当然，这根本也不是天雄军一家的问题，包括自己家的静安军问题其实更严重。 大哥别说二哥。 所以在众人讨论如何防范天雄军时，唐晏成就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这帮人是不是也是这么防范静安军的？ 防范有用吗？ 如果有用，静安军会直接打到井家峪？ 但这种话肯定不能说，还必须对几人做出的决定进行附和。 就在讨论的差不多时，一个小太监悄悄走了进来。然后跟小黑子低声说了一句话，随手将一份奏折递了过去。 小黑子立即将奏折双手呈给李鸿。 众人都意识到肯定又有急事发生，只能等李鸿看完再说。 果然李鸿看完之后，恨恨道：“姚宁小贼太可恶，朕必杀之！” 第165章 周公公是真男人 傅远一听涉及到姚宁，立即问道：“敢问陛下，姚宁如何了？” 傅远对姚宁恨之入骨，凡是有姚宁的消息，自然会格外关心。 李鸿随手将奏折递给傅远。 傅远接过后立即打开观看。 原来是姚宁在昨夜离开后，迅速南下。 等到天亮之后，数百人来到了一座小镇横阳。跑了半夜人困马乏，姚宁就决定在横阳略作休息，同时吃个早饭，让马匹也补充粮草。 可横阳不过千余人口，哪有余财供应这么多人？ 姚宁说自己是京城禁军，但仍然被拒绝。 于是恼羞成怒之下，姚宁竟然下令强抢。数百恶徒冲入百姓家中，将所有吃食全部抢走。 当然过程中怎么可能只抢吃的？ 凡是家中值钱的东西被洗劫一空，甚至还有年轻貌美的女子遭到了侮辱。 饱餐一顿之后，姚宁扬长而去。 临走前，还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是奉了李鸿的密旨，当地百姓如有不满，可以直接去京城找皇帝伸冤。 在他走后，当地的乡老立即上报给县令。县令也不知姚宁的身份，但感觉十分蹊跷。 于是又想再往上禀报。 这时，傅远安排追击的将领霍挺循迹赶到。 县令这才知道，原来姚宁竟是反叛之人，于是立即写成奏折上报。 霍挺最后还是在当地补充了粮草，然后直接追了下去。 至于现在有没有追上，县令就不得而知了。 傅远看完之后，才明白李鸿为什么生气，姚宁这是在败坏他的名声呢，而且姚宁的所作所为确实极为恶劣。 傅远也很生气，暗怪霍挺办事不力。 其他几人看完奏折后纷纷表示必须追击到底，无论如何都要将姚宁缉拿归案。 唐晏成看到姚宁的行事后，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好像有什么事忽略了，但具体是什么又没有抓住。 这时众人见李鸿精神萎靡，甚至摇摇欲坠，赶紧告退。 小黑子立即让御医前来诊治。 几人出殿后各自离去。 唐晏成刚要返回金吾右卫时突然想起一事，于是抬脚向奉天殿西侧远处的几排房子走去。 那里是拱卫司的办公之处。 因为周忠的太监身份，所以拱卫司并没有像皇城司一样在宫外选择办公，而是就定在了皇宫之内。 这样也方便随时向李鸿汇报。 唐晏成之前被崔哲诬陷谋反时就来过这里，还曾经被关押了一段时间，对这里的布局自然不会陌生。 想想当初，再看看现在，唐晏成也是略微有些感慨。 门前有人值守，当看到是唐晏成时连忙进去通禀。 时间不大，周忠亲自迎了出来。 两人简单寒暄两句后，周忠问道：“不知将军所来何事？” 唐晏成曾经跟周忠说过，两人之间尽量少见面，即使见面也要公事公办的态度，包括互相之间的称呼都要注意，以防被人发现端倪。 谁知道拱卫司里有多少眼睛盯着他们？ 唐晏成微微一笑，“刚刚从颐和宫出来，陛下吩咐了一件事，所以特来找公公商量。” 周忠道：“既然是陛下吩咐，奴婢定然全力支持，还请将军里边详谈。”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周忠日常办公的地方，到了这里就可以适当放松一点，保密性还是可以做到的。 周忠亲自给唐晏成泡茶后，低声道：“公子是有什么吩咐么？” 唐晏成摆摆手，让周忠也坐下，然后道：“是有几件事，不过都不着急，随意聊聊就行。” 周忠这才松了一口气，展颜道：“奴婢还真的没跟公子闲聊过呢。” 唐晏成道：“这些年辛苦你了，不过好在守得云开见月明，算是熬出头了。” 唐晏成指的是在方吉死后，宫内的太监就以周忠为首了。何况他还兼任拱卫司，可谓大权在握。 周忠心下感动，连忙道：“奴婢不辛苦，就怕误了将军的大事。好在公子运筹帷幄，才让奴婢这个残缺之人有了些许的作用。” 他话里的将军指的是唐艺。 唐晏成正色道：“老周你错了，你虽然身有残缺，但却是有情有义的真男人，世上多少男人都不及你！我也从来没有瞧不起你，相反对你还是佩服有加。” 周忠多年来受尽白眼和屈辱，作为静安军的暗子整日战战兢兢，生怕暴露之后被人清算。 在唐晏成来京城之前，周忠可以说是过的非常煎熬。 但唐天找到他后，说将军的公子来了，所有人的机会也来了。 说实话，刚开始时周忠是不相信的。一个毛头小子而已，能有多大的本事？ 可是这一年来的变化，每一件都在震撼着周忠。 他是眼睁睁的看着唐晏成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对唐晏成的手段更是佩服无比。 不光是唐晏成用了一年的时间，就已经高居正三品的金吾卫左将军，而且他还把自己推到了拱卫司掌事太监的核心位置。 现在方吉一死，终于一人之下，扬眉吐气，这一切都要拜唐晏成所赐。 尤其是昨夜的平叛之举，周忠全程几乎都跟在唐晏成的身边，对唐晏成更是佩服的无以复加。 所以在听到唐晏成的衷心褒扬之后，周忠眼眶一红，差一点就要落泪。 “奴婢失态了，公子莫笑。能得公子如此称赞，就算让奴婢现在去死，也无憾了！” 唐晏成拍拍周忠的胳膊，转了话题，“好了，不说这些。对了，陛下对你的封赏可确定了么？” 周忠也迅速平复了一下心情，微微一笑道：“陛下已经说过了，马上会升奴婢为奉天殿掌印太监，仍然负责拱卫司之事。” 奉天殿掌印太监就是宫内太监的最高职务，也算是一生奋斗的终点了。 唐晏成又问起拱卫司其他几人的情况，周忠道：“傅盛因功升为从四品右指挥使，孟先和罗敞也都晋升为千户，这帮小子也算是鸡犬升天了。” 唐晏成听后也很开心，之前在拱卫司的安排终于开花结果，现在可以说已经把拱卫司牢牢抓在了手里。 加上现在皇城司受蒋岩的牵连势弱，拱卫司的权力必然还会加重。 恭喜过后，唐晏成道：“还有几件事要跟你说一说。” 第166章 你是来看笑话的吧 周忠做洗耳恭听状，唐晏成缓缓道：“其一，秘密调查昨夜建宁侯府里的事情经过，我得到消息，董如玉很可能早被崔用收买，昨日大婚就是为了配合崔用。现在他下落不明，朝廷还要大加表彰，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唐晏成和李奉查到此事后并未告诉任何人，因此周忠也不清楚。猛一听竟然有如此内情，也是极为惊讶。 于是连忙点头答应，而且唐晏成让他秘密调查，就是不想惊动太多人。 而且此事也只有周忠调查合适，等查明后可以直接禀报李鸿和傅远，也就不用再麻烦唐晏成。 唐晏成怀疑董如玉应该是跟着姚宁跑了，但人跑了，不能还占着好处，一定要揭露出来。 他对董如玉这孙子始终没什么好感，所以也忘了给份子钱。 说完董如玉的事，唐晏成接着道：“其二，就是早上说的崔哲之事。我总感觉崔用死的蹊跷，不知道崔哲会不会了解其中的内情。” 周忠道：“我已经安排了，一有消息就马上禀报你。” 唐晏成点点头，“此事也做暗地里调查，如果崔哲已经不在发配之地，务必要找到线索。” 他跟崔哲之间已经是不死不休的仇恨，不能放任这个不稳定因素浪在外边。 周忠点头应是。 接着唐晏成略一犹豫，下意识的压低声音道：“其三，也是你近期务必要高度重视的一件事，就是盯好宫里的所有异常和变化。尤其是陛下那边，我很担心……” 唐晏成没有说完，但周忠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现在虽然已经将崔用一系连根拔起，甚至就连李瀚也已经处死，但并不代表宫里就能风平浪静。 相反，现在李鸿的身体情况已经不再算是秘密，那么蠢蠢欲动的人一定不在少数。 周忠也是神情凝重，李鸿对他有赏识之恩，因此他对李鸿也很是敬重。看到李鸿现在的样子，周忠也很难过。 唐晏成忽然想起一事，“对了，李瀚虽然处死，可他那两个儿子呢？” 周忠也是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那个，还真把这件事忘记了，我这就去安排人把他们抓起来。” 唐晏成连忙拦住了他，“不要妄动，陛下对外宣称李瀚是被崔用害死的，你现在抓了他的儿子，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周忠问道：“那该如何做？” 唐晏成想了想道：“先私下调查一下，那两个孩子和原太子妃现在的具体情况吧。可以往太子府里安排几个人，秘密监视起来。” 周忠微微一笑，“啥太子妃，不就是姚端的女儿么？刚好借这个机会把她们换个地方监视起来。” 唐晏成也才反应过来，太子妃可不就是姚端的女儿，姚宁的姐姐么？这两天忙昏了头，这个关系都忽略了。 “那你抓紧去办，还不知道她们在不在家呢？” 周忠转身出去吩咐了一下，然后才又回来。 这时唐晏成也站了起来，见周忠回来后道：“还有最后一件事，我要见一下蒋岩。” 周忠并没有意外，因为早上唐晏成曾经单独奏对，请示过李鸿，说的就是蒋岩的事。 当时周忠就在旁边，所以知道唐晏成的打算。 两人出了房间后，转到后边，这里是一个独立的院落，门口有侍卫值守。 进来后，中间有三间正房。他们从主厅进去，然后有人打开暗门，周忠就带着唐晏成顺着通道走入了地下。 这里是拱卫司秘密关押重要犯人的地方。 唐晏成跟着周忠一路向下，连续过了数道关卡的铁门之后，终于在尽头处的一个独立牢房内看到了蒋岩。 房间布置的还算干净，一张木床，被褥齐全。走廊里也有油灯照亮，除了空气略显污浊之外，已经算是囚牢里的豪华单间了。 这是周忠进行了特殊安排，否则根本不会让他待在这里。 蒋岩独自靠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眼无神，直愣愣的看着房顶，不知在想什么。 拱卫司没有给蒋岩上什么刑具，只是大门用了比较粗的铁栅栏而已。 按说以蒋岩所犯的罪责和武道修为，到了这里第一件事就是废掉经脉，然后再等待斩首。 即使不废武功，也要铁钩穿骨，防止他越狱逃跑。 但现在这些都没做，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唐晏成一剑重创了蒋岩。拱卫司也只是帮蒋岩处理了一下皮外伤，内伤根本就没管。 现在的蒋岩半条命都已经快没了。 更主要的是，他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整个人似乎已经彻底认命。 周忠命人将牢门打开，然后带着人离开，剩下唐晏成和蒋岩两人。 蒋岩听到有人进来，但根本没动地方。 唐晏成走到他的身前，低头看了看，然后道：“蒋统领，朝廷对你的判决已经定下来了。” 听到声音后，蒋岩先是一愣，眼神慢慢汇聚，这才发现真的是唐晏成。 他没想到唐晏成会进来看他。 嗓子咕哝几声后，才嘶哑着说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唐晏成微微一笑，“你的笑话，我昨夜就已经见过了。” 蒋岩闭上眼睛，不想再说话。 唐晏成也不介意，接着道：“你不想知道是如何判决的么？” 蒋岩冷笑一声，“不是斩首就是凌迟，蒋某不怕。” 唐晏成道：“朝廷判决的是连你在内，蒋家所有男丁一律斩首，女子发教坊司为奴。” 蒋岩的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两下，但并没有过多表示，当崔用失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是这个结局。 唐晏成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于是好似自言自语道：“我让人查了一下，蒋家你这一辈兄弟三人。你们三兄弟各有子嗣，光男丁就有十四人，最小的今年才两岁，可惜了啊。” 蒋岩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看的出来他的内心根本不像面上那么平静。 唐晏成继续道：“除了男丁，蒋家一共有女眷二十一人，尚未成婚的就有五人。她们不论年纪大小，都要到教坊司为奴。说是为奴，具体做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才对。这里边还有你最疼爱的小女儿，今年才十二岁……” 蒋岩再也忍不住，忽然睁眼，怒视着唐晏成，“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不用如此得意！” 唐晏成低头凑近蒋岩，轻声道：“你想不想让他们逃过这场噩运？” 第167章 兄弟们的苦恼 蒋岩的眼神从愤怒慢慢变成了惊讶，唐晏成从中似乎还看到了一丝亮光。 蒋岩狠狠喘息几声后才问道：“你什么意思？” 唐晏成居高临下，每一个字仿佛都能决定那些人的命运：“只要你能帮我办一件事，他们就可以不用受罚。” 蒋岩死死看了看唐晏成，半晌后又闭上了眼睛：“我现在的样子帮不了你。” 唐晏成道：“你不想听听是什么事么？” 蒋岩没有说话。 唐晏成道：“我可以打赌，此事你一定会乐意去做的，或许这是你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 蒋岩似乎想到什么，再次睁开眼睛，“说说看。” 唐晏成没有直接说，而是解释了一下，“这件事其实不能说是帮我办，而是你自己就想办的事，我只不过是给你一个机会而已。” 蒋岩的呼吸有些急促，等待着唐晏成的答案。 唐晏成见时机成熟，终于开门见山，“我让你从此之后隐姓埋名，秘密潜入北晋。一方面打探北晋的情报，另一方面就是查明青虚子的所有背景。待到合适的时候，我可以让你手刃其人，帮先帝报仇。” 蒋岩立即挣扎着就要起身，嘴里几乎是嘶吼着道：“你真的……能做如此安排？” 唐晏成暗暗赞叹，用全家人的性命都无法打动他，却为了给宣仁帝报仇，立刻兴奋起来，还真是忠义之辈。 宣仁帝能得到蒋岩和方吉如此的忠心，可慰平生。 半个时辰后，唐晏成走出地牢，周忠竟然还等在外边。 于是他又与周忠低声交谈了片刻，周忠点头应是。 唐晏成这才离开拱卫司，返回金吾右卫。 刚一进入军营，就有小校报告，说是有金吾左卫的石将军正在大帐等候。 唐晏成心道，看来是石勇来了，兵部的行动效率很高啊。 进入大帐后，果然看到冯文年正在陪着石勇说话。 两人见到唐晏成进来后，连忙起身。 石勇更是上前两步，恭敬的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口中大声道：“末将拜见唐将军！” 唐晏成哈哈一笑，伸手拦住了石勇，“石头，大家都是兄弟，这些虚礼就免了。” 石勇则是正色道：“之前没有从属自然可以适当随意，今后唐将军是末将上司，必须要按规矩来。” 冯文年在一旁插嘴道：“我说石头，你这么一来，岂不是让唐将军为难？你看我不也是他的下属，外人面前自然要尊敬，私下里就随意一点吧。” 唐晏成道：“不错，私下里就以兄弟相称，搞那么拘谨一点都不自在。” 石勇这才略微放松，但比起冯文年吊儿郎当的样子还是庄重了不少。 然后石勇向唐晏成详细解说了一下金吾左卫的情况，并请示接下来该如何办？ 其实如果是之前，石勇身为中郎将就已经可以完全自主决定，但现在有了顶头上司，就必须要来请示了。 于是两人详细讨论了一下具体的人员调动和各种具体安排。 因为石勇之前只是金吾左卫两名副将中的一个，另一个副将黄纯的资历要比石勇老。 而且黄纯七拐八绕也能跟勋贵扯上关系，在军营里算是钱亮的嫡系。 如果论资排辈，这次应该轮到黄纯上位。 但李鸿提前给了石勇密旨，所以昨夜石勇才能撇开黄纯带兵包围了颐和宫。从而立下大功，越过黄纯坐上了中郎将的位置。 可以想见，黄纯定然不服。 加上钱亮又没死，也没犯错，仅仅是重伤，所以军营里的很多人不一定都能服气石勇。 面对这种情况，唐晏成当然可以帮他站台，但军士服不服石勇，还是要靠他自己。 冯文年也在旁边出了几个主意，比如趁着此次立功受赏的机会拉拢几个校尉，另外就是可以效仿金吾右卫大比上岗的做法，对现有校尉进行逐步更换等等，石勇全都点头记下。 唐晏成最后道：“今日就先如此，明日我亲自过去一趟。你也不用担心，大胆的干就行。军队里虽然也看关系，但最终还是要靠自身的实力。” 石勇当然明白唐晏成的意思，心里也是暗暗发狠。如果唐晏成都如此支持，自己还不能站稳，那就干脆跳河算了。 在石勇走后不久，营门小校来报，说是羽林卫副将段仁杰求见。 唐晏成微微一愣，随即释然，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不过片刻，大帐大门打开，段仁杰低头走了进来。 看到唐晏成后竟然直接单膝下跪，口里大声道：“末将特来向唐将军请罪！” 唐晏成吃了一惊，连忙绕过帅案，快步来到段仁杰身前，俯身将他拉住，“这是作甚，折煞我了，快快起来！” 段仁杰还想再挣扎两下，可他的武道修为怎么比得上唐晏成，只能无奈站了起来。 只是仍然脸色灰败，低头不语。 唐晏成将他拉到旁边坐下，看看段仁杰的样子，忽然哈哈一笑，“你小子也有认怂的时候啊。” 段仁杰闻言抬起头，未语先叹气，“你就别取笑我了。” 唐晏成拍拍他的肩膀，“你的情况我已听说了，要不是段伯父，你也不会被崔用要挟。陛下都已为你正名，今日也下了旨，功过相抵，仍任原职，还有什么担心的？” 段仁杰道：“我就是接到圣旨之后才决定过来拜访你，心里总感觉有些不踏实。” 唐晏成表示理解，毕竟当时段仁杰可是随着崔用一起逼宫的。要不是后来及时反正，现在肯定已经人头落地了。 现在朝廷虽然没有进行处置，谁知道是不是行了缓兵之计，暂时安抚，过后再慢慢收拾，这放在谁的身上能不担心？ 虽然段仁杰有老爹被囚禁的苦衷，可跟朝廷和陛下比起来，一个区区段半城算什么东西？ 往大了说就是目无陛下，视朝廷为筹码。往小了说就是舍大家保小家，立场有大大的问题，起码在忠孝两者之中，段仁杰有些拎不清。 这样一个在关键时刻，不能对朝廷豁出一切的人还有前途么？ 整个段家还能不能在京城混的下去？ 第168章 真正麻烦的开始 唐晏成看看段仁杰，略微思考一下后道：“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据我目前所了解的情况，朝廷没有要追究你和段家的意思，可以放心。” 段仁杰抬头看着唐晏成，眼睛里微微透出亮光，“真的吗？” 唐晏成点点头，继续道：“至于你今后的前程也不要担心，慢慢来证明自己对朝廷的忠心即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只要你自己保持这颗忠心，就没有人能动得了你。” 段仁杰霍然起身，大声道：“我段仁杰今后必然对大梁忠心耿耿，万死不辞！” 唐晏成将他拉着坐下，“我相信你，不用指天发誓。” 两人又聊了几句后，段仁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不知你哪天方便，我父……想要请你吃个便饭？” 唐晏成瞅瞅段仁杰，这应该才是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 看来段半城是要重新找个靠山了。 这才多长时间，自己升迁的消息就已经传出去了。 唐晏成微一沉吟道：“既然伯父相邀，哪有不去的道理？” 唐晏成考虑一下自己的行程安排，明天要去金吾左卫，后天要去五军都督府和后军，于是道：“那就大后天吧，如何？” 段仁杰喜道：“行，到时我在西安门外等你。” 说完之后就告辞离去。 唐晏成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头，长长出了一口气。 站起身来在大帐内来回踱步，仔细思考了一下从昨夜到现在的种种情形，发现自己的应对处理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最主要的就是显露修为战败蒋岩和传音吓唬崔用有些突兀，但跟结果相比，这些暂时应该没有人会特别注意。 接下来就是该如何将金吾两卫和后军牢牢抓在手里。 一时思虑，天就黑了下来。 没想到此时还有人前来求见，而且来的人竟然是小黑子。 一见面，唐晏成就问，“可是陛下有什么旨意么？” 小黑子看见唐晏成后突然眼眶一红，大滴的眼泪就流了下来，甚至哽咽出声。 唐晏成大急，连忙问道：“怎么了，难道陛下出什么事了吗？” 小黑子赶紧把眼泪擦了一擦，开口道：“不是的，陛下刚刚已经就寝，奴婢是有其他的事要跟将军汇报。” 唐晏成这才放心，被这小太监吓了一跳，“说吧，什么事？” 小黑子道：“早上将军发现熏香可能有问题后，奴婢就第一时间去找太监王礼，可没想到他已经在自己的住处自尽。奴婢于是就把凡是跟方吉亲近的太监全部抓了起来，严刑拷问，结果没有任何线索。” “后来奴婢没有办法，就把御书房里所有的香盏全部取了下来，叫了三名御医，当面把所有的熏香仔细进行了清理。还好在其中三个香盏中发现了一些之前残留的熏香，应该是方吉没有彻底的清理干净。” “后来三名御医当场进行了鉴别，却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毒。奴婢已经下了死命令，让他们务必想办法予以确定。但看他们的样子，估计……” 唐晏成微微点头，转而问道：“方吉的住处和城里的别院可都搜查了？” 小黑子道：“都派人去搜了，没有任何线索，老贼肯定知道此事重大，所以首尾处理的很干净。” 唐晏成面色凝重，试探问道：“御医可有具体的判断？” 这话问的有些模棱两可，小黑子先是说道：“他们只是说此毒应该是通过呼吸入肺，具体是什么毒性就不知道了。” 唐晏成听后没有表示，还是直直的看着小黑子。 小黑子一愣，眨了眨眼，随即才反应过来，“将军问的是……” 唐晏成表面上不置可否，其实他的意思是要问李鸿还有多少时间。但身为人臣，私下打探皇帝的病情乃是大忌。 这也就是小黑子知道唐晏成与李鸿的关系，否则就这一问，就能把唐晏成关到拱卫司的地牢里去。 小黑子下意识的转头看看门口，然后压低声音道：“奴婢曾多次询问御医，他们一开始都说只要慢慢调养就好，死活不肯给个准话。后来奴婢将他们分开，单独询问，最后三人才大致说了一下他们的看法。” 小黑子说到此眼眶又红了，“他们三人的判断基本一致，就是说陛下他……” 说到此小黑子竟然轻轻颤抖起来，“陛下他慢则三月，快则月余。” 唐晏成这才慢慢坐正身子，终于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没想到却是如此的冰冷。 小黑子呆坐一旁，恍若未觉，自顾自的继续道：“奴婢听闻之后，感觉天都要塌了，一时六神无主。实在无人可以询问，这才想到了将军，希望将军能给拿个主意。” 唐晏成轻叹一声问道：“此事陛下可知晓了？” 小黑子摇摇头，“奴婢哪敢让陛下知道，也已经特别吩咐几个御医，谁敢说出去就抄家灭族。” 唐晏成点点头，“暂时只能这样了，一方面你务必要伺候好陛下的起居，让他尽量不要劳累，注意休息，饮食等也都要注意。另一方面就是责成御医多想办法，实在不行哪怕在民间寻找，也要找到善于解毒的名医，可以入宫给陛下诊治。” 小黑子忙不迭的点头，“奴婢一定照办。” 唐晏成接着道：“这几个御医暂时就不要他们离开颐和宫了，消息务必封锁，懂么？” 小黑子连忙道：“奴婢省的，已经安排了。”说完大声咳嗽起来。 唐晏成看看他：“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 小黑子凄惨一笑，“奴婢贱命一条，如果能换陛下康复，哪怕现在去死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唐晏成站起来拍了拍小黑子的肩膀，“去办吧，有事尽管来寻我。” 小黑子冲着唐晏成深深施了一礼后才转身离开。 唐晏成看着小黑子的背影，心头的担子又加重了不少。 昨夜，当方吉说出下毒之事时，唐晏成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方吉既然敢当众挑明，就是不怕解毒。 现在看来李鸿果真已经危险了。 李鸿尚未成年，没有子嗣，接下来才是真正麻烦的开始。 第169章 开辟出一条康庄大道 唐晏成心情沉重的过了一夜，翌日一早，还是老规矩围着校场跑了几圈后，洗漱用餐，之后就带着唐虎和一队亲卫赶往金吾左卫。 这次还是从北边绕行，通过玄武门时侧头观看，并没有什么不同。但这里的守将已经从常清换成了庞登，心里也是一阵唏嘘。 来到金吾左卫营门口时，石勇早已带领所有副尉以上的将领列队迎接。 所有军士则已经在校场上集合，阵列严整。 唐晏成下马后，与众人寒暄几句。 所有人看唐晏成的眼神都很复杂，有敬仰、有羡慕、有防备，当然也有丝丝的嫉妒。 唐晏成很是坦然，毫不避忌，尤其是跟副将黄纯亲热的多聊了几句，之后在众人的簇拥下昂然入营。 唐晏成并没有对着所有军士讲话，他认为完全没必要。不过在石勇的邀请下，还是从阵前走过，算是跟所有军士见了面。 唐晏成就发现军士们看他的眼神就跟校尉完全不同，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露出了极为热烈的崇敬之情。 这些军士都参加了昨夜的平叛，虽然很多人并没有当场看到唐晏成大展神威，但也算是并肩战斗过。 军人天生就是崇敬强者，尤其是像唐晏成这样的年轻强者。 唐晏成也被感染，忍不住抬手挥了挥。 军士们的热情霎时间被点燃，一起振臂高呼。 “唐将军威武！” “唐将军威武！” 所有人都认为能成为唐晏成的手下而与有荣焉。 跟在唐晏成身后的诸多校尉脸色变换不定，个别人则是变的极为难看。 来到大帐站定之后，众将列队整齐，重新见礼。 唐晏成并没有长篇大论，夸夸其谈，相反他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大体意思就是今天与诸位认识一下，希望以后能精诚合作。 特别把石勇拉出来，表示了全力的支持。 他之所以不想多说，一是不想抢了石勇的风头，今后这里还是要看石勇的操作。 二是他很清楚，这些校尉跟军士不同，他们大多已经站队，说的再多也没有什么用。要想他们从内心里听话，还要看今后的各种手段，否则现在说的越多，回头打脸越快。 然后就与众人随便拉拉家常，闲聊起来。 在金吾左卫待了近一个时辰后起身离开。 最后在离营前，唐晏成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石勇道：“石将军，咱们是兄弟，今后但凡有什么困难直接去找我，不管何时何事，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说完翻身上马，径直离开。 看着唐晏成远去，有的人长吁一口气，有的人有些遗憾，还有的人面露不屑。 石勇左右看看，沉声道：“各营归位。” 各人这才齐齐抱拳，回返军营。 唐晏成既然走了，暂时就不会再去考虑金吾左卫的事。刚才他当然发现了气氛上的异常，认为也是正常现象，回头再看如何调整吧。 他现在要考虑的是，明天到五军都督府和后军的事，这才是重点。 刚刚回到军营，兵部侍郎佟贵就以商讨军务为由，堂而皇之的前来拜见。 佟贵虽然现在的级别只是从三品的侍郎，但他实际上已经在主持兵部的日常工作。加上文官天然的要比武官高出一级，所以按理说不应该主动来访。 但佟贵根本不管这些，见了唐晏成后甚至以下官自称，把姿态摆的很低。 其实佟贵内心里非常清楚，要不是有唐晏成的推荐和关照，他别说做不到兵部这个高位，就算坐上去了说不定也干不好。 就看看唐晏成短短一年的时间，已经到了何种地步，就能轻易判断出，今后他还会走多远。 尤其是经过前夜之事后，唐晏成在京城军队中的威望必然大涨，现在已经可以插手所有军务。 另外凭借李鸿的信任，他对朝廷大政也有发言权。 除此之外，佟贵还特别重视一点，那就是唐晏成有静安军的背景。 当他看到梅寒的那份塘报时，第一时间想的并不是天雄军的事，而是当时就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他就隐隐觉得，此事必然跟唐晏成脱不开关系。没有什么理由，就纯粹是一种直觉。 能有如此布局的人，该是何等大气？这让他对唐晏成除了感激之外，又多了一份敬畏。 况且佟贵还算是一个重情义的人，虽然在官场上情义不值钱，但能守住自己内心最后的一点纯净，也是极为难得。 唐晏成见佟贵来访自然很是开心，拉着佟贵的手促膝长谈。 真没想到自己当时的突发灵感，能有今日的收获。 两人畅聊许久，相谈甚欢。 唐晏成把自己明日要到五军都督府之事拿出来请教，佟贵也不客气，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很多看法，帮助唐晏成进行参谋。 唐晏成与五军都督府之前并无接触，因此比较生疏。但佟贵则不然，兵部接触最多的就是五军都督府，可以说每天都在打交道和互相扯皮。 所以佟贵对五军都督府的人和事非常熟悉，说起来如数家珍，唐晏成当然受益匪浅。 甚至唐晏成都觉得，佟贵故意卡在今天前来拜访，目的就是提醒唐晏成明日要注意的地方。 唐晏成最后拍拍佟贵的手臂，动情的说道：“今日听君一席话如茅塞顿开，佟兄真是小弟的指路明灯。” 佟贵连道不敢，甚至低声道：“下官受将军大恩，难以为报，今后定附骥尾不移！” 这个表态可以说非常重了，唐晏成连连点头，“好兄弟必会并肩前进。” 随之两个人抚掌大笑。 送走佟贵后，唐晏成仔细想了想刚才所谈的内容，确实收获不小。 他虽然目前在金吾右卫混的风生水起，但说实话，这里的池子还是有点小。 接下来面对的五军都督府和后军才是大江大河，操作难度成倍的飙升。 但也并没有什么好担心，正如佟贵所说的，如果放在之前，唐晏成去了五军都督府必然寸步难行，但现在情况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最主要的一点就是要感谢姚宁。 这小子把能够说的上话的人全都给砍掉了，从客观意义上说，等于是给唐晏成开辟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第170章 末将听从国公吩咐 翌日。 当唐晏成带着唐虎和一队亲卫来到五军都督府门口时，值守的护卫应该是早就得到了吩咐，不经通禀就直接把唐晏成带了进去。 五军都督府的建筑基本上还是本朝开国之时所建，虽然几经修缮，但还是能给人一种古朴苍茫之感。 尤其是主厅，敞亮大气，透着一股豪迈气势。 不等唐晏成来到厅前，傅远带着几个人就已经来到门口相迎。 唐晏成连忙紧走几步，拱手施礼，“末将后军都督佥事唐晏成拜见国公！” 金吾卫和羽林卫严格说属于皇帝的近卫，主要职责就是保护皇帝的安全。 而五军都督府所统辖的京城驻军，则是战兵。一方面保护京城安危，另一方面可以外出征战，震慑四方。 当然战力和威慑力能不能达到预期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唐晏成直接报出了自己后军都督佥事的职务。 而且在这个地方也只适合军职，就算报驸马也没啥用，毕竟能在这里边混的，绝大多数都是有爵位的，谁又比谁差多少呢。 傅远哈哈一笑，迈步走下台阶，伸手扶住唐晏成的胳膊，大声说道：“晏成啊，终于把你等来了，快快随老夫进去。” 说完拉着唐晏成的手并肩入厅。 唐晏成仿佛受宠若惊，连道不敢。 想要把手抽出来，可傅远死死拉着不放。唐晏成无奈只能略微靠后，错开半个身子，一起进入主厅。 主厅内颇为宽敞，中间靠山屏风下是一张硕大的帅椅，左右各有十余张高背靠椅。 右边墙壁上挂着青色幕帘，左边墙壁前则摆放着数丈大的模拟沙盘。 整个主厅布置简单庄重，又有一股肃杀之气。 傅远把唐晏成让进来后，先给他介绍了一下旁边几人。 首先就是右军都督彭世，年纪五十余岁，头发已经花白，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似乎是有病在身。 按傅远介绍，五军都督府共有前后左右中五军，各设都督一人。 其中前军都督就是威远侯方猛，现在正带军征讨荆南，并不在京城。 其次就是右军都督彭世，封济远侯，算是老资格了。 傅远自己兼任中军都督，左军和后军的都督都在建宁侯大婚之夜被杀。 彭世因为身体不好才没有去，没想到逃过一劫。 在场的还有左军都督佥事连彪，四十岁左右，高大威猛，一看就是一员猛将。现在也是他在主持左军的日常工作，职位跟唐晏成一样。 最后还有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三缕长髯，面皮白净，正是五军都督府的长史余贺。 介绍完了之后，按次序落座。 唐晏成就发现这几个人的年纪都要比他大的多，他在这里算是十足的小老弟。 傅远坐下后未语先叹，“晏成，你如果早些时日过来，这里可不会如此冷清。” 唐晏成道：“可是因为那夜之故？” 傅远点点头，“除了左、后两个都督，还有三个佥事和不少将领遇难，简直惨不忍睹啊。” 一说起此事，傅远就心痛难忍。 因为建宁侯董如玉的老爹卫国公曾经跟傅远一起主持五军都督府，因此董如玉在京城驻军里人脉广泛。 所以他大婚时才有诸多的驻军将领前去贺喜，结果绝大部分都已遇难。 唐晏成也不想提这件事，但还是有事要问，“敢问国公，建宁侯可有消息了么？” 傅远摇摇头道：“不光是他没有消息，就连姚宁那小儿也失去踪迹了。” 唐晏成疑惑道：“国公不是安排人连夜追击了么？” 傅远道：“老夫安排了中军的霍挺带人去追，谁知道一开始还能发现一些姚宁留下的踪迹。可追到第二天时，却发现线索断了。姚宁极为奸诈，他把数百人全部打散，甚至很多人还弃马步行，因此彻底追丢了。” 唐晏成暗道，这个姚宁还真是一个人物，看来今后要多多当心此人。 略一沉吟后道：“姚宁出身荆南，那里应该是他的老巢。不管路上如何走，末将估计他应该还是会回到荆南才对。” 傅远道：“我们也是如此判断，老夫也给方猛去了信，让他多加留意。不过要想轻易查到姚宁的踪迹，估计很难。” 唐晏成也知道希望不大，姚宁肯定早已做好了失败的准备。而且从姚宁的行事风格判断，此人断不会轻易露出破绽。 唐晏成也只能道：“只要朝廷严加追查，早晚会将其绳之以法。” 傅远恨恨道：“老夫有生之年必手刃之，否则难解心中之恨！” 余贺赶紧安慰：“国公，不是说好不再提此事了么？现在陛下安排唐将军加入都督府，更是好事啊！” 傅远这才道：“是啊，不说了，今日是欢迎晏成入府，该高兴才是。你今日到任之后，老夫也就可以轻松一些了。” 唐晏成赶紧道：“末将何德何能，只是陛下有命，只能勉力为之。今后还请国公和各位多多指点才是。” 傅远道：“晏成，你也不用谦虚。你在金吾卫的作为大家都看在眼里，老夫也是佩服的很。现在既然来了，那就要多担一些担子才行，可不能偷懒啊。” 唐晏成憨厚一笑，“末将既然来了，就是听从国公吩咐来了。” 傅远展颜道：“有你这话就行，老夫放心了。” 略一沉吟道：“陛下让你襄助老夫协理军务，今日就可以确定一下方向。都督府这里大的事情上有几个。其一是统兵出战，其二是新军招募和军籍管理，其三是各军的训练和督导，其四就是屯田，其五为军纪监察。你看打算从哪里做起？” 唐晏成无所谓道：“末将经验不足，国公安排就是。” 傅远道：“统兵出战为战时任务，此为各都督直接负责。新军招募和军籍管理这一块，目前是余长史在办理，暂时不宜变动。军纪监察有专门的风纪官，也是一个得罪人的活，剩下的就是训练和屯田两项。” “让你堂堂的驸马爷去屯田不合适，不如就负责各军的训练和督导吧，你意如何？” 第171章 柔然溃兵的消息 唐晏成心道，你既然都已经安排好了，我还能说什么？再说了，他初来乍到，在都督府没有任何根基，难道还能挑肥拣瘦不成？ 负责全军的训练和督导，说好不好，说差也不差。 一来，各军都有自己的训练体系，一般轮不到都督府直接插手。都督府这里最多就是进行一些宏观的指导，至于各军能不能切实落实下去，也并不是特别在意。 因为最后还是要落在实战上，训练不好，到时真动起手来，倒霉的还是自己。 所以之前的训练督导更多的是流于形式，这也是导致京城驻军战力松垮的原因之一。 但要说此事鸡肋吧，也不尽然。 首先，在训练这一块，可以号令全军。同时加上督导两字，就有权对所有的训练进行指导，甚至是处罚。 平日里不管也就算了，如果真要管的话，那还是能具备一些话语权。 其次，之前之所以做的不好，更多的是所有人都没有重视，典型的官僚主义作风。 唐晏成别的不敢说，但他在金吾右卫已经总结出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训练之法，如果想的话，可以在全体驻军中推广。 届时，唐晏成的影响力自然可以随之扩大。 还有一点，也是佟贵拜访后对唐晏成的启发。如果真要让他负责训练督导的话，他可以去找佟贵帮忙，有信心可以将此事做的风生水起。 当然具体要怎么做，还要仔细思量，毕竟这里不像金吾右卫那里简单。 傅远说完之后就在注意唐晏成的反应，包括其他几人应该也早已商量过，听到傅远说完后，也都想看看唐晏成如何应对。 其实，这么安排也不能说傅远在故意刁难唐晏成。都督府虽然庞大，但真正能适合唐晏成并发挥作用的地方其实并不多。 正如傅远刚刚分析的那样，就算你是皇帝强行安排的，也不能把现有的人都挤到一边去吧？ 相反，傅远能让唐晏成来负责训练督导，应该算是一个不错的安排了。 想到此，唐晏成展颜一笑，“末将在金吾右卫时都是闹着玩，哪里像都督府这里，就怕做不好，耽误国公的大事呢。” 傅远道：“你不用谦虚，老夫早就听闻金吾右卫训练有素，战力提升可不是一点半点。也一直就想找你讨教，现在有这个机会，又岂能放过？” 说完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 唐晏成只能站起身，拱拱手道：“那末将就忝颜接下了，不过但凡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还请国公多多指点才好。” 唐晏成此话一出，在座之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们就怕唐晏成不满意，到时闹僵就难看了。 毕竟现在唐晏成刚刚平叛成功，加上武道修为高绝，在京城驻军里已经是声名鹊起，很多军士视他为榜样。 加上又有李鸿的支持，如果唐晏成来了之后，真要不知深浅的直接夺权，那都督府今后就有的乱了。 现在看唐晏成谦逊有礼，对傅远的安排也没有任何意见，这让几个人对唐晏成的印象好了不少。 此事到此也就定下。 傅远又让余贺给唐晏成在都督府安排一个合适的公廨，同时调来两个文书主事，协助他处理一些日常公文。 唐晏成在都督府就算走马上任了。 之后，傅远对唐晏成道：“中午前你先了解一下总体的情况，用过午饭后，我带你去后军上任。” 唐晏成点头答应。 相比于都督府的差事，后军的都督佥事才是真正有实权的职位，也是唐晏成要牢牢抓在手里的地方。 在都督府用过午餐后，傅远刚要带唐晏成出发，却看到长史余贺拿着一份塘报匆匆赶来。 傅远眉头就是一皱，沉声问道：“什么事？” 余贺直接将塘报递过去：“国公还是自己看一下吧。” 傅远抬手接过来，打开之后快速看了一遍，随即怒道：“这些畜牲当真该杀！” 说完之后，将塘报扔给唐晏成。 唐晏成打开之后才发现原来里边说的是柔然人的事，上边有李鸿的朱笔御批，要求傅远即刻处置。 这个柔然人也就是从井家峪逃走的那两千骑兵。 原来那两千人离开井家峪之后，一路奔向东南。后来应该是随身所带的粮草不足，所以在跑到东平县时，洗劫了当地的一处小镇。 这些人丧心病狂，不但将小镇的吃食粮草统统抢光，在临走之前还把全镇四百余口全部屠杀。 只有几个妇人躲避在镇外枯井得以活命。 东平县令接到报告后前去查看，现场惨不忍睹。因此立即上书朝廷，要求派兵剿灭。 不过东平县令并不知道这些是柔然人，因为他们统一穿着天雄军的服饰，那几个妇人更是不认识柔然人。 所以只是以为是普通的叛军。 这还是报上来后，兵部统一分析后得出的结论。 这时唐晏成才想起一事，当时他听到姚宁纵兵行凶时，就隐隐感觉有什么事好像错过了，现在才猛然想起就是忽略了这批柔然人。 姚宁仅仅几百人都面临粮草缺乏的情况，两千外族之人面临同样的情况会更加严重。 他们之前跟着天雄军一起行动，还不需要自己操心。现在单独跑出来，人吃马喂每天的消耗要多少？ 尤其是两千匹战马更是不得了，柔然人没有了马就如同瘸子没了拐杖，所以他们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进行补给。 但大梁的地方又怎么会给这些异族提供粮草，所以柔然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抢。 况且他们自恃武力强大，根本瞧不起梁国的百姓和军队，加上本性野蛮好战，抢点东西、杀几个人不是正常的事么？ 柔然人是马背上的民族，行动迅速来去如风。如果不能及时剿灭的话，或许还会有更多的百姓遭难。 唐晏成甚至有种直觉，这两千柔然人说不定还会给大梁造成更大的损失。 这时傅远道：“晏成，你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唐晏成没有多想，直接说道：“自然是要尽快派兵剿灭，大梁国土之上岂容外族肆虐？” 第172章 末将有点小心思 傅远闻言点点头，“不错，这些人不光是外族，还是跟天雄军沆瀣一气的叛军，不加剿灭如何对得起朝廷？” 想了想道：“余长史，你认为派谁领兵过去合适？” 余贺应该是早就思虑过此事，听到傅远发问立即回道：“柔然人以骑兵为主，所以我们也要调派熟悉骑兵的将领才行。下官建议由左军都督佥事连彪带领其麾下的骑兵前去，定当建功。” 余贺此举其实是为了给连彪喂功劳，因为连彪现在虽然主持左军的日常事务，但毕竟官职上还是都督佥事。 如果能有一场军功，那么晋升为左军都督的把握就大了很多。 傅远听后说道：“连彪的勇猛自不必多言，但左军都督吴白刚刚身死，而且还带着两个副将一起被杀，连彪暂时没有得力的助手，会不会有些不妥？” 余贺想了想道：“下官刚才也想到此点，不过他如果只带骑兵的话，可以直接指挥。加上几个校尉，应该问题不大。” 傅远沉吟片刻后也只能表示赞同，因为他一时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于是就此定下。 傅远直接返回公廨，亲笔写下军令，要求连彪率领麾下三千骑兵即刻出发。 之后才又与唐晏成一起，骑马赶往后军驻地。 后军大营并不在城内，而是在城北二十五里的一处山坳之中。 在路上之时，傅远对唐晏成道：“不瞒你说，京城说起来有十万大军驻扎，但实际战力能有多少，老夫心里有数。而且不光是军士的问题，更主要的还是将领的问题。现在各军的将领没有几个能打，甚至还有一些出现了断层，连合适的人都选不出来，真的是一言难尽啊。” 傅远也是因为刚才连彪之事引起的感慨，更是长久以来难以解决的一大难题。 唐晏成听后，心里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接口道：“以末将看来，战力差也好，还是将领承接也好，之所以出现现在的问题，还是实战太少了。长年累月待在京城，平常又都无所事事，难免懈怠。” 傅远道：“说的不错，你可有什么好的建议么？” 唐晏成微微一笑，“末将也只是看到问题而已，说到如何解决还要国公睿断。” 傅远摆摆手，“不然，老夫也是老顽固了，一时哪有好的办法？倒是你刚刚来，加上又年轻，应该会有一些新奇的想法，尽管说说看。” 唐晏成这才略作思索后道：“一来就是加大训练的强度，先把基础提起来。二来虽然实战机会较少，但各军之间的横向对比可以做起来。三来嘛，可以将京城驻军之间的将领进行适度轮换，甚至也可以与地方和边境的将领进行轮换，如此或许会有一些效果。” 傅远微微点头，没有立刻答话。 其实唐晏成说的这些并不新鲜，都督府之前也都进行过类似的尝试，无非就是效果一般，所以做一段时间后就不了了之，没了下文。 现在唐晏成再次提起，倒是可以再尝试一下。而且前两条都跟唐晏成有关，不如就让他挑起来好了。 想到此，傅远道：“果然思维敏捷，这三条都很好。你也是新官上任，那就把前两条亲自落实吧。” 唐晏成点头应是，心道，搞了半天还是自己给自己找活儿干。不过也无所谓，他既然来了，总归也是要做点事情的。 至于要做到什么程度，那就要看自己的总体把握了。因为京城驻军战力的提升，对静安军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如果唐晏成能通过此事在驻军中树立起绝对的威信，也未尝不可。 不等他想完，傅远接着道：“至于第三条，你有什么好的人选推荐么？” 唐晏成道：“末将哪认识几个将领啊，无非是金吾卫的几个校尉而已。” 傅远也知道唐晏成的情况，这句话也就是随口一问。 没想到唐晏成谦虚完了之后，继续道：“不过昨日到金吾左卫时，却给了我一点启发。” 傅远奇道：“哦，说说看。” 唐晏成道：“国公知道，现在金吾左卫是石勇负责，但他的资历不如副将黄纯。加上之前金吾左卫是钱亮将军负责，所以石勇有些担心。他昨日跟我说了之后，末将也在一直思考该如何做。” “刚刚国公问起，末将就突发奇想，不如将黄纯作为试点，先调入都督府来，具体安排到哪个军都行。这样既能展开轮换，也能让石勇放开手脚。其实，一支部队有没有战斗力，领兵将领之间的沟通协作至关重要。为了避免他们两人出现龌龊，不如就此把黄纯调出来。” 唐晏成继续坦然道：“当然末将也有一些小心思，毕竟石勇与我相熟，末将也希望他能把金吾左卫抓的牢一点。这样末将的责任也就轻一些，还请国公体谅。” 唐晏成这番话说的极为坦荡，没有任何遮遮掩掩，云山雾罩，就是想借这次机会，把黄纯调走，好给石勇机会。 按说在官场上就不能这么办事，看破不说破。你明知道黄纯是钱亮的人，还如此安排，不就是想要把勋贵在金吾左卫的势力给清除出去么？ 但唐晏成就是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反倒让傅远有些意外，同时也让他对唐晏成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这个年轻人还真是想到啥就干啥，一点都不磨叽。 他是认识黄纯的，调到都督府里没什么问题。 但如此一来，金吾左右卫就全部落入唐晏成的手中，勋贵在近卫的话语权直接被扫清，还是有些不舍。 但随即又想到一点，今日唐晏成是在跟自己商量，如果没有办成，以这小子的性格，会不会想出其他的办法来对付黄纯？ 看看之前的褚同和祁诵，傅远可是听说过两人在金吾右卫的惨状的。如果唐晏成特别针对的话，不知道黄纯能不能挺的住？ 另外还有一点，那就是官场上也讲究互相妥协和让步。 上午傅远安排唐晏成负责训练和督导，人家可是直接就答应下来的。现在人家提出了一个交换条件，傅远如果不答应，岂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第173章 最新军情 傅远看看唐晏成，见他没有任何心机的样子，暗叹一声大巧若拙啊。 因为唐晏成如此直白，倒让傅远不好再模糊。 于是道：“你的建议也好，这边反正缺人，回头我让余贺去办吧。” 唐晏成点头道谢，这就算是完成了一个回合。 然后两人不再提此事，而是聊到了后军的建制和职责。 据傅远介绍，后军现在共有军士一万两千人，中下层的将领和校尉基本齐全。 后军都督佥事除了直接指挥这一万多人外，还有很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要对大梁北方三州：并州、冀州和青州的地方部队进行纵向指导和管理。 如遇战事，则可以进行统筹调度和临时征调。 而且北方三州所直接面对的就是北晋，要说责任那可不是一般的大。 权力和责任虽然大，但还是那句话，地方上听不听你的，就要看自身的实力了。 就比如威远侯方猛，身为前军都督，按说荆州就由他进行纵向指导。但当时姚端任荆州刺史的时候，就是不鸟他，方猛也无可奈何。 两人来到后军军营时，数名副将和上百名校尉早已在门口列队迎接。 上一任都督和佥事一同赴了黄泉宴，对后军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还是傅远亲自出面才暂时稳定住人心，但在传出由唐晏成接手都督佥事时，后军上下还是出现了两种恰恰相反的情绪。 将领们想的是：凭什么？ 军士们想的是：可算赶上了！ 唐晏成在金吾右卫的所作所为早就在京城各军里传开，对于将领和校尉来说，唐晏成就是一个搅屎棍。 好好的晋升体系大家都玩了这么多年，凭什么到了你唐晏成这里就要改？ 而对于普通军士来说，只要自己有本事，起码就可以捞个校尉当当，不啻于一步登天。 全京城驻军，敢这么干的也就是唐晏成一个。 很多人在听到唐晏成要来后军的消息时，就已经在摩拳擦掌了。 不管是欢迎也罢还是不乐意也罢，唐晏成的武道修为他们都不得不服。 尤其是唐晏成一剑败蒋岩的雄姿，已经被添油加醋的神化了不少。这也是所有将领在听到唐晏成来后军的消息时，不敢炸毛的原因之一。 之前的都督能镇住这些人主要凭的还是勋贵的身份，但唐晏成不仅仅有驸马身份，他可是敢在军营里直接杀人的。 所有人在看到傅远和唐晏成后立即恭敬的施礼，然后鱼贯来到帅帐之中。 傅远当中宣布了唐晏成的任命，并明确他虽然是都督佥事，但后军的一切事务以唐晏成决策为准。 唐晏成并没有高喊口号，只是说要与众将一起，效忠陛下，保卫京城。 这些人并没有从唐晏成的身上得到想要的信息，之后就宣布散会。 傅远至此的任务就算完成，然后急匆匆返回都督府，唐晏成则直接留了下来。 今后，他的主要精力就要放在这边了。 对于新接手一支部队，唐晏成也算有了经验，虽然这边的人数比当初的金吾右卫多了近十倍，但万变不离其宗。 接下来的十余日，唐晏成一直待在后军营地里，跟每一个副将和校尉单独谈话，了解每个人的具体情况。 虽然他谈的都是一些日常之事，但还是让一些校尉冷汗直冒。 然后还深入到具体的营房，与普通士卒促膝谈心，拉近了不少的好感。 唐晏成并没有贸然进行全军大比，对中层校尉进行更换。 这样做不合适。 毕竟现在的后军跟当初的金吾右卫还是有些区别。 当时，金吾右卫本身就有几个校尉空缺，可以直接开始大比。现在如果这么做，得罪的可就是所有人了。 唐晏成可没那么傻，只要你们大面上过的去，我暂时也不会动你们。 但谁要是敢刺毛，那就另当别论。 中间由于实在抽不开身，还特别遣人告诉段仁杰，与其父段半城相约之事后延。 …… 后军现有副将七名，每人分管十五营左右。其中骑兵共有三千人，由两名副将统带，两人都有勋贵背景。 一个叫杨桂，是失踪的元泰侯杨跃的子侄。另一个叫汪永忠，本身就有忠勤伯的封爵，也是后军现有将领里的最高爵位。 如果不是唐晏成空降后军，那此次晋升都督佥事的很可能就是汪永忠了。 唐晏成已经从佟贵的嘴里了解到了这些情况，但并没有太过在意，不过是一个伯爵而已。 敢炸毛一样处置。 况且他通过这几日的了解已经发现了很多问题，尤其是骑兵战力松垮问题，比之步军更加严重。 很多士卒甚至连正常骑马飞奔都困难，更遑论实战了。 也就是说杨桂和汪永忠这两个副将肯定是不合格的，只是暂时不好动他们而已。 但唐晏成还是明确提出了要求，所有骑兵立即加强训练，不得懈怠。 但没想到随即就面临一个问题，就连马匹都不足。 说是有三千匹，但就算是把所有老弱病马全部加上也不过才两千六百余匹，真正的健马不足两千匹。 简直腐朽透顶！ 生气过后，还是要解决问题。 唐晏成下令劣中选优，最终凑齐了两千匹马，然后制定训练计划，每日严格执行。 就在他以为还有时间进行整训时，这天傅远遣人来报，要他立即赶到五军都督府议事。 唐晏成不敢耽搁，立即带着亲卫，策马返回京城。 刚走进都督府的大门，就看见余贺手拿一份文书，正在向主厅走去。 看见唐晏成后，余贺连忙行礼，“下官见过唐将军。” 唐晏成道：“余长史客气了，国公可是要议事？” 余贺道：“不错，下官也刚好要过去呢。” 两人于是并肩向前，这时余贺道：“对了，给唐将军禀报一下，金吾左卫黄纯的调令已经出具。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四个校尉，国公安排一起补入左军。” 唐晏成点点头，看来黄纯不光自己，还把嫡系一起带走了。如此也好，石勇这下就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两人进入主厅后，发现只有傅远一人，右军都督彭世并没有在场，左军佥事连彪则已经带兵出征了。 傅远见唐晏成进来，立即招呼他们来到左边墙壁前的模拟沙盘处。 傅远看看唐晏成，神情极其凝重的说道：“连彪刚刚上报，左军大败！” 第174章 一个合适的人选 唐晏成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傅远说的是左军的连彪围剿柔然失败。 于是问道：“具体什么情况？” 傅远道：“余长史你来说说吧。” 余贺道：“遵命。” 说着看向唐晏成，快速将情况说了一遍。 据连彪上报，他根据之前得到的消息，柔然人应该暂时盘踞在严州一带。于是就带领三千骑兵径直赶往严州。 到了严州后，连彪并没有冒进，而是派人联系了当地的地方守军，并安排了斥候前去打探情报。 综合情况后得知，那帮柔然人在连续抢了几个小镇后，暂时应该不缺补给。按说他们应该北上离开大梁才对，可这帮人不知为何却仍然在周边打转。 当然也有地方守军不敢围剿的原因。 开始时，估计柔然人也有顾忌，但时间一长就发现，大梁的地方部队不说全是饭桶，也是草包居多。 连续两个州的地方守军都被柔然人轻松击败。自那以后，地方守军不敢再出击，只能龟缩在城池里，这也助长了柔然人的嚣张气焰。 连彪到来后，又命令地方守军配合，一起围剿。没想到守军百般推脱，就是不肯。 这个地方还是属于左军的纵向指导范围，但连彪对此也无可奈何。 因为守军说了一句话，如果末将随将军出征后，州城被柔然人攻破，那责任该由谁来负？ 能把怕死说的如此大义凛然也是难得。 地方守军可以躲起来，但连彪不行。 他也知道自己这三千人的总体实力，虽然人数上要多出不少，但要跟柔然人比骑兵，那就太不够看了。 于是他就在严州城下，依城扎营，暂做观望。 他们的到来早就惊动了柔然人，但那帮人根本没有把连彪放在眼里。尤其是连彪到了几天后都没有主动出击，更是让柔然人大感不屑。 甚至还派出小股骑兵抵近侦察，示威的性质极为浓厚。 双方遥遥对峙三天后，连彪的斥候忽然来报，说柔然人突然开始撤退，已经向北方逃窜了。 连彪大喜，以为柔然人终于要返回老家了。 于是立即让斥候继续跟踪。 半天后斥候回报，说柔然人的确是已经退走，现在已经离开近百里了。 这时有校尉建议，还是要追击一下，哪怕是做做样子呢，否则军功战报也不好写呀。 连彪也知道，光躲在严州城下一战不打，确实有些说不过去。既然要捡功劳，也要从大面上过得去。 于是立即全军集合，呼啸着追了下去。 等他们追出数十里后，天色已经接近黄昏。这时，三千人的骑兵已经跑的大汗淋漓，不说人，就连很多马也跑不动了。 连彪只能下令就地休息。 谁知道，在他们休息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听到远处传来隐隐的雷声，大地也随之微微颤抖起来。 左军已经多长时间没有过实战，哪里会有警惕性？ 开始所有人都没有在意，又过片刻后，还是一名老校尉反应过来，哪是什么雷声，那是马蹄声！ 在这个地方怎么会有如此多的战马？ 只能是一个解释，柔然人杀回来了。 连彪立即下令所有人上马备战，可已经迟了。 柔然人的铁蹄轰然冲进左军的人群之中，手中的长刀不断挥起，惨叫声此起彼伏。 连彪目眦欲裂，大声呼喊，可是完全无济于事。 最后还是身边的亲卫将他扶上马，然后强行冲了出去。 好在左军的混乱和黑夜的到来迟滞了柔然人的追击，间接救了连彪一命。 当他狼狈逃回严州时，身边只剩下不到三十骑，可算是全军覆没。 连彪痛不欲生，当即就要自尽，却被亲卫拦住。 他们担心柔然人返回，于是数十人直接来到严州城暂住。 果不其然，第二日上午，两千柔然人就趾高气扬的来到严州城下，耀武扬威。很多人的长刀上竟然还挑着左军士卒的人头，简直惨不忍睹。 严州知府下令全城戒备，并快马向京城报信。 万幸的是，柔然人不擅攻城，所以在城下叫嚣后就暂时退却，严州城才得以保存。 但要想剿灭这帮杀人魔王，却是万万不能了。 当余贺说完后，唐严成也是眉头紧皱，没想到这帮柔然人竟然如此难以对付。 不等他想完，余贺转身对傅远道：“国公，下官刚刚收到最新消息，柔然人明着在严州城下聚集，没想到在前日黎明，突然袭击了严州东南四十里的枣城县。” 傅远连忙问道：“结果如何？” 余贺脸色一暗，“据报，柔然人绕道了枣城的南边，趁着城门刚刚打开的时间，直接冲了进去。这些畜生见人就杀，见物就抢，把整个枣城几乎洗劫一空。枣城县令被杀后，尸体悬于城门，军民被杀者超过千人。临走时，柔然人一把大火，将枣城付之一炬。” “混账！”傅远大吼一声，脸色涨红，“老夫要亲自带兵去剿灭这帮畜生！” 余贺连忙劝阻，“国公身份贵重，岂能亲征？” 半晌后傅远才平静下来，恨恨道：“连彪该杀，都是他葬送了左军骑兵，给了柔然人逞凶的机会。” 这时余贺也不敢替连彪求情，毕竟后果太严重了。 唐晏成略一思索后道：“国公息怒，事情已经发生，即使杀了连佥事也是无用，倒不如抓紧思考如何围剿才是。” 余贺也连忙附和道：“唐将军说的是，还请国公尽快拿个主意，下官估计，陛下的旨意很快也会到了。” 发生了屠城之事，李鸿必然震怒，一定会责成傅远从速处理。 果不其然，余贺的话声刚落，就见小校来报，说宫里的传旨太监到了。 傅远连忙整理官服，带着唐晏成和余贺接旨。 圣旨内容很简单，陛下对座下子民被残害，痛心疾首。现要求傅远在半月内务必剿灭柔然贼寇，不得拖延。 傅远接旨后，与两人商量道：“你们看该派何人再去的好？” 余贺闻言看看傅远 ，又瞅了一眼低头思索的唐晏成，开口道：“下官倒是有一个合适人选。” 第175章 他有的选吗 傅远连忙问道：“还不快快说来！” 余贺微微一笑道：“国公，这人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呀。” 傅远一愣，随即转头看向唐晏成，抚掌道：“晏成，可愿为老夫分忧？” 唐晏成猛的抬起头，先是略带惊讶的看着余贺，心道，这老小子想干什么？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所以立即对傅远道：“国公，末将自然想为您分忧，只是末将从未带兵征战沙场，经验不足，唯恐耽误大事啊。” 傅远摆摆手，“你不用妄自菲薄，你虽未直接上过战场，但金吾右卫被你带的生龙活虎，战意盎然，这就说明你自有统兵之能。加上此次平叛，你居中调度，运筹帷幄，彰显大将之风。整个京城驻军上百将领，能有如此风采的也不多见啊。” 唐晏成撇撇嘴道：“国公，您这理由找的也太牵强了点吧？” 傅远哈哈一笑，随之正色道：“不是老夫要强行摊派，而是此战只有你去最合适啊。你看看现在的都督府，方猛带军在荆南，彭世病秧子一个，连彪又刚刚大败，只剩下老夫和你。柔然人凶狠，连彪都已不敌，难道要派一个副将带人去么？如果你不去，那就只能老夫这把老骨头去填坑了。” 填坑？ 唐晏成心道，你给我挖坑还差不多。虽然明知道老家伙想让他去顶缸，但表面上傅远说的似乎也有一丝的道理。 唐晏成深深怀疑，在自己来之前，傅远和余贺就已经商量好了对策。甚至已经确定好就让自己出征，不过是又在他的面前唱了一出双簧而已。 还是经验太浅，掉进去了。 柔然人是那么好对付的吗？如果好对付，连彪就不会全军覆没。 估计之前所有人都没有重视，所以余贺才极力推荐连彪出征，以为可以轻松的捞个功劳。 现在突然发现，不但功劳没有捞到，还差点把小命搭上，于是就怂了。 他们把整个都督府的将领扒拉一遍，发现都不合适，或者说不敢再冒险，于是就把目光盯上了初来乍到的唐晏成。 如此一来都督府的利益才能最大化，设想一下，如果唐晏成打赢了此战，那就说明傅远有识人之明，指挥得当，躺着捞功劳。 如果唐晏成打输了，又可以推脱唐晏成严格上并不算都督府的人，应该是陛下的近卫才对。 而且既然陛下如此重视唐晏成，都督府马上响应，立即给了唐晏成立功的机会，李鸿还能说什么？ 如此一来，李鸿也不好再找傅远的麻烦，这样都督府可以免受指责。 岂不是皆大欢喜？ 至于唐晏成自己乐不乐意，到了现在，他还有的选么？ 唐晏成确实还想再挣扎一下，“国公言重了，岂能让您亲自出征？只是末将这几日在后军，发现三千骑兵中能战之人不足两千，战马的体质也很一般，根本没有战斗力。即便末将有心，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傅远道：“你说的老夫自然知道，这样吧，除了后军之外，老夫可以向陛下启奏，允许你在京城各军挑选合适的人一起带着。但凡你看中的一律征调，听从你的指挥如何？”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唐晏成还不答应，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退一万步讲，如果傅远就是以都督府的名义下令，强行让唐晏成出征，他还能抗命吗？ 如果真抗命，就算李鸿也无法给唐晏成开脱。 所以此事在余贺提起来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定下来了。 唐晏成之所以迟迟没有答应，也是想多讲一些条件而已。 于是继续拉扯，“国公如此信任末将，实在感激不尽。但末将毕竟年轻，尤其是刚刚来到后军，就连人都还没有认全，如此恐怕难以号令影从。加上地方守军的配合问题，末将担心出去之后寸步难行。” 傅远道：“这个你倒不必担心，既然出征，所有人都必须要遵从将令。老夫也可以请旨，授予你临机专断之权，自你以下，谁敢不从可先斩后奏！” 这个权力可就大了，而且可操作的弹性也很足。由此也可以看的出来，傅远是真的希望唐晏成出征。 唐晏成连忙道：“多谢国公关爱，只是京城驻军的战力您最清楚，末将担心骑兵对战肯定不是柔然人的对手。” 傅远眼睛微眯，略一沉吟后道：“只要不超过两千人，各地驻军由你抽调。” 这句话的含金量其实更大。 唐晏成等的也是这一个承诺。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就算把京城所有的骑兵都划拉来，估计也不够柔然人一个冲锋。 看看连彪败的有多惨，就能知道柔然人的战力有多强。 如果要歼灭这些柔然人，那就只能是以强对强。 京城不行，就要找行的。 傅远答应了可以从各地驻军抽调，其实也很清楚，唐晏成只能去找自己的老爹，让静安军出兵。 这估计也是傅远执意要安排唐晏成出征的理由之一。 换了其他人，唐艺会出兵帮忙吗？ 至此，唐晏成只能站起身道：“既然国公如此信任末将，那末将岂敢惜身？必为朝廷歼灭柔然，万死不辞！” 傅远也站了起来，伸手拍拍唐晏成的肩膀，“放心去吧，等你凯旋，老夫亲自为你牵马坠蹬。” 说定之后，唐晏成立即返回后军整军，傅远则动身入宫请旨。 一路之上，唐晏成神情凝重。 虽然傅远答应了许多的条件，但核心问题还是要落到能不能打赢上来。 如果朝廷已经这么支持，唐晏成还不能赢，甚至跟连彪一样大败，那从此后唐晏成也就不要再有任何想法了。 不说把他的军职一撸到底，起码在后军的话语权也就到此为止。甚至能不能保住后军都督佥事的差事都要两说，更别说还想在军务上指手画脚。 另外还有一层考虑，现在李鸿病重，不知能拖多长时间。在这个时候，自己离京，不知京城之内会不会出现不可预料的变动？ 临走之前，务必要做好相应的安排才行。 第176章 有一封信要交给驸马 唐晏成回到后军军营之后，立即将杨桂和汪永忠叫来，让他们立即筛选军士，准备出征。 两人虽然在心里对唐晏成有些抵触，但面对军令还是不敢马虎。心里暗暗骂娘，面子上却很快将所有军卒召集起来。 之前因为战马不足，加上军卒本身的素质问题，唐晏成将骑兵总数压缩到了两千人。 今日再次进行严格筛选，又剔除了两百余人，最终确定下来一千八百人的出战员额，并让他们随时做好出征的准备。 这些军卒大部分都很兴奋，当兵以来几乎就没有上战场。每天都在校场里舞枪弄棒，都不知道手刃敌人是什么感觉。 现在终于有了机会，能不兴奋？ 况且跟着唐将军一起出征，说不定还能捞到扎实的军功，回来后就大大不一样了呢。 只是当他们真的直面鲜血淋漓的战场之时，不知道还能不能兴奋起来。 唐晏成现在并没有明说出征的目的地和敌人，只是让所有人做好准备，包括战马、鞍辔、兵器、粮草等等。 做完这些之后，唐晏成再次返回京城。 先是来到金吾右卫，吩咐唐虎和廖战准备人马一起出征。 这两个营是自己的嫡系，比起后军的人马要忠心太多，必须带在身边。 冯文年和楚庸也要申请随军，却被唐晏成拒绝。 这可是去上战场，不是过家家，兵凶战危，生死难料。 况且，金吾右卫也需要人主持。 唐晏成又对两人细细交代了离开之后需要注意的地方，让两人务必时刻警醒。 同时还特别吩咐冯文年，有时间一定要入宫，去给冯太皇太后请安。 两人只能无奈答应。 之后，唐晏成在大帐内写了一封送给老爹唐艺的信，并让小高亲自带人送回汾州。 仔细思虑后，让唐虎跑一趟羽林卫，找到段仁杰，让他也做好一同出征的准备。 这次唐晏成打算带上段仁杰，蹭功劳也好，增长见识也罢，都是一次难得的历练。 如果段仁杰能把握住，说不定还有翻身的机会。 处理完这些事，就见营门小校来报，说是公主府来人求见。 唐晏成让人进来后，才发现来的是小狗子。 小狗子一见唐晏成立即躬身施礼，“奴婢拜见驸马，给驸马请安了。” 唐晏成道：“我刚一回营，你就来了，可是一直在盯着我么？” 小狗子连忙道：“驸马不要误会，奴婢哪敢盯着您。是殿下吩咐奴婢留意驸马的动向，想要请您回府。奴婢打听后才知道驸马去了后军，没有办法就安排人在西华门外守着，一发现驸马返回，奴婢就赶紧过来了。” 唐晏成并没有怪他，直接问道：“殿下是有什么事么？” 小狗子道：“殿下要奴婢来请驸马，如果方便的话，今夜能回府，殿下有事相询。” 唐晏成心道，安阳能有什么事找他？于是问道：“可知是什么事么？” 小狗子抬起头，压低声音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殿下在前日曾经入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回来后就心事重重的，当场就吩咐奴婢来请驸马。” 唐晏成微微皱眉，难道有事跟冯太皇太后有关？ 于是道：“知道了，等我处理完手头之事就回去，你可以回禀殿下了。” 小狗子办妥了差事，自然开心，连忙施礼后退了回去，他要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报告给安阳。 又处理几件积压的军务后，唐虎跑了回来，说已经见到段仁杰，并把唐晏成的意思传达了过去。 段仁杰极为开心，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不会拖后腿。 唐晏成这才起身，让唐虎留在军营，整顿亲卫营，并做充足准备。他自己则带着小白和一队亲卫返回公主府。 一路上就在思索各个细节之处，不知不觉一抬头，却发现前边又来到了福泽堂。 心里一动，来到门前，然后翻身下马。 里边仍然跟上次来的时候一样，很多的病人都在进行诊治。 唐晏成拉住一个小厮，说要见伍掌柜。 小厮不明所以，进去禀报，随后伍掌柜从里间走了出来。 一见是唐晏成，伍掌柜就是一愣，然后快步来到近前就要施礼。 他上次之后就已经知道唐晏成的身份了。 唐晏成伸手拦住，两人默契的没有说话，而是转身来到后院。 到了无人之处，伍掌柜才重新施礼，“草民见过驸马，不知驸马前来有何贵干？” 唐晏成道：“伍掌柜多礼了，只是路过这里，想着来拜访一下故人。” 他口里的故人自然就是崔嫣，不过按他的猜想，崔嫣应该早就不在此处了。 果然伍掌柜一听，立即道：“回驸马的话，您的那位故人已经离开了。” 唐晏成微微点头，早有预料。 崔用应该在起事之前就做好了安排，崔嫣毕竟是他的女儿，就算没有参与谋反也在牵连之中，如果不走估计早就被斩了。 既然人不在，唐晏成也没必要再耽搁，转身向外走，随口问道：“这段时日，这里还算平静吧？” 不知道有没有人来这里调查崔嫣的事。 伍掌柜道：“这里知道的人并不多，因此当……离开后，医馆还是正常营业。” 唐晏成道：“如今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 他只是感觉福泽堂能为底层百姓看病就是一项善举，不应该受到牵连。 这时伍掌柜似乎是才想起来般，“驸马稍待，草民有一封信要交给驸马。” 唐晏成停下了脚步，疑惑道：“给我的？” 伍掌柜连忙点头，然后小跑着返回住处。时间不大，又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封信笺。 来到近前后双手递给唐晏成，口里道：“这是她临走前让草民转交的。” 唐晏成道：“已经过去这么久，为什么现在才给我？” 伍掌柜道：“驸马勿怪，当时有吩咐，只有两种情况才能将此信转交。一是驸马亲自前来，二是当福泽堂遇到大难之时。而且特别嘱咐，如果福泽堂无事，就不能直接去找驸马。” 唐晏成边听边低头看看手中的信纸，然后当场打开。 第177章 让安阳提前有个准备 唐晏成将信打开后，一个个娟秀的字体呈现在眼前，信并不长，主要意思有两点。 一是，崔嫣预感到崔用要行大事，她不想也不会参与，但也无可奈何，只能远走他乡。当初拜托唐晏成之事，只是一时戏言，不必当真。 二是，她希望福泽堂能继续留下来，以期帮助更多的普通百姓。如果遇到困难，恳请唐晏成能帮忙说话，高抬贵手。 看来看去，信中只有这两个意思，并无其他。 这两件事，目前都不用唐晏成操心了。 崔用当时就已身死，也不需唐晏成饶他一命。福泽堂现在正常营业，同样不需要他帮忙。 看完之后，唐晏成将信放入怀中，转身走了出来。 他并没有问伍掌柜崔嫣去了哪里，问也是白问。不说伍掌柜肯定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说。 只是崔嫣在离开前还能想到给自己写信，不知当时她是如何想的，其中应该没有什么隐藏的意思吧？ 现在已经家破人亡，她一个弱女子不知道能逃到哪里去，今后估计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转念又一想，这段时间没有问婉五娘，不知道翠烟是不是也跟着崔嫣一起走了。 如果是的话，说不定还能传回消息。 边想边回到了公主府，径直来到槿霖殿。 上次与安阳见面，还是在崔用起事的前一天，虽然时间不长，但中间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再见时仿佛过了很长时间。 安阳早已在殿中等待，见唐晏成进来，脸上不自觉的浮起微微的笑意，但随即又黯淡下去。 施礼后唐晏成本想站在一旁，却被安阳赐座，无奈下只好坐在了旁边。 他在回来之前已经做了通盘考虑，现在李鸿病重，很多事的走向不明。暂时跟安阳的关系还要维持好，不能出现问题。 这时安阳道：“本……我听说驸马平叛有功，陛下晋升了你的军职，还没有祝贺呢。” 唐晏成微微一笑道：“多谢殿下，这都是微臣该做的，只是陛下厚爱。” 安阳难得见唐晏成微笑，脸色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一时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红云见状，连忙把安阳面前的茶盏轻轻向前推了一下，借此转移一下注意力。 安阳趁机深吸一口气，缓缓问道：“我听说那夜情形很是危险吧？” 虽然事情过去了很多天，但安阳的消息来源有限，并没有详细了解到事变当夜的具体情况。 唐晏成微一沉吟，就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当然是明面上都能看到的事变经过。 私底下的安排自然不能说。 随着唐晏成的讲述，不光是安阳，就连绿岚和红云也都听的入神。尤其安阳，紧张的都要把手帕攥出水。 当他听到蒋岩要挑战唐晏成时，直接惊呼出声。 “我听说，那蒋岩可是有武道九品的修为呢。” 绿岚和红云也听闻唐晏成一剑击败蒋岩的传闻，总认为是以讹传讹。 唐晏成才多大年纪，怎么可能会击败蒋岩？ 唐晏成只能道：“蒋岩上次被青虚子所伤，境界跌落了不少，微臣也是仰仗陛下天威，侥幸获胜。” 得到唐晏成亲口证实，安阳只是有些兴奋。绿岚和红云却早已惊的檀口微张，久久不能合上。 真是太讽刺了，原来一直以为懦弱无能的驸马竟然有着九品的修为。她们两个当初还想跟唐晏成动手，现在想想该是多么幸运。 如果当时撕破了脸，估计她们俩坟头的草都一人高了吧？ 看来驸马行事，还是有所底线和顾忌的，今后在他面前还是要低调一点。 安阳根本不知道两个小姐妹心里早已惊涛骇浪，津津有味的听着唐晏成的讲述。 直到崔用身死之后，安阳才插嘴说道：“崔用反叛，即便身死也是死有余辜。但嫣儿受到牵累，就有些……” 她也知道不能随便乱说，只能轻轻一叹。 唐晏成道：“微臣曾经看过拱卫司的名单，里边并没有崔小姐的名字，她应该提前离开京城了。” 安阳应该也提前打探过了，轻点螓首，“我也让人问过，得知她或许已经离开。虽然不该如此说，但还是希望她能平安吧。” 唐晏成听后并没有附和，只是把后续一些事情简单说完。 安阳听到李瀚发疯之时，问道：“那确定是大皇兄么？” 唐晏成低头道：“陛下亲自审问后，说是假冒的。” 安阳对此很是敏感，立即察觉出异样，喃喃道：“我知道了。”脸上涌出一股悲伤之色，毕竟李瀚对她还是不错的。 半晌后安阳低声问道：“我听说，额，陛下似乎龙体有恙？” 即便她身为公主，也不能随意打探皇帝的身体状况，但现在传闻很多，又不能不问。 这其实已经不是秘密，就说李鸿已经多长时间没有上朝了？唐晏成感觉没必要瞒着安阳，反而应该让她提前有个准备。 于是微微点头道：“是方吉下的毒”。 安阳恨恨道：“方吉该死！” 见唐晏成脸色郑重，追问道：“是不太好么？” 唐晏成再次点头。 安阳明显有些慌乱，“怎会如此？我前日入宫给皇祖母请安，发现她老人家的凤体也……现在陛下又是如此，该如何是好？” 这下她是真的有些慌了。 宣仁帝成年的子嗣共有四男一女，现在老大老二已死，老三残废，老四又身中奇毒，到头来只有安阳这个女儿一人无恙，她怎么能不慌？ 而且安阳心里非常清楚，除了她以外，就只有两个幼弟，李浦和李津，才不过四五岁的年纪。 如果李鸿真的驾崩，那么宣仁帝这一脉必然面临巨大的麻烦。 唐晏成略带同情的看看安阳，刚刚确认手足相残，现在又面对帝位传承，对她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但唐晏成也没有办法，既然生在帝王家，这些事情就无可避免。 也只能是轻声劝慰几句罢了。 正在此时，有传旨太监来到公主府。 高喊道：“陛下有旨，请金吾卫左将军、后军都督佥事唐晏成接旨！” 第178章 以将军马首是瞻 听到有旨意到，唐晏成连忙起身，安阳则是直接避进后殿，站在门后侧耳倾听。 “陛下有旨，柔然贼寇肆虐，屠杀大梁子民，闻之人神共愤。堂堂中原大地，岂容异族逞凶？现着金吾卫左将军、后军都督佥事唐晏成为征东将军，抽调京城驻军，即日前往剿灭。各地方州府及驻军一概听候调遣，但有延误军机者可临机决断，先斩后奏，钦此！” “臣唐晏成接旨！” 太监传旨后立即回宫复命，这时安阳从后殿走出，急切问道：“这是又出了何事，竟然让你亲自出征？” 唐晏成将柔然人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安阳闻听立即紧张起来，“柔然人自来凶残成性，京中将领众多，怎么会……” 唐晏成拦住安阳，“此事是保国公定下的，已经无法更改。况且面对异族肆虐，微臣岂能退缩？” “那你何时出发？” “明日一早。” 安阳只能道：“兵凶战危，还要务必小心。” “多谢殿下关爱，微臣还需准备，这就告退。”说完转身出来。 安阳看着唐晏成的背影，喃喃道：“保国公定下的么……” 唐晏成来到逸枫殿，柳念早已在门口等待。 不等两人聊上几句，小狗子就跑了进来，“启禀驸马，羽林卫副将段仁杰求见。” 唐晏成一愣，不是让唐虎跟他说好了吗，怎么还追到公主府来了？ 等段仁杰进来后，唐晏成才看到，在他身后还有一个中年人。 与段仁杰的干练不同，此人颇为富态，身穿圆领衫，一副商贾打扮。 唐晏成马上明白过来，这应该就是段半城了。 果然只见段仁杰行礼后，介绍道：“唐将军，这位就是末将的父亲。” 段半城连忙上前一步，躬身到地，口里大声道：“草民拜见唐将军，贸然来访，请将军恕罪！” 唐晏成赶紧上前扶住，“原来是段伯父到了，万万不可如此，快快请起。” 段半城还是坚持行完礼才直起身，“今日不请自来，实在失礼，请将军勿怪。” 唐晏成道：“岂敢岂敢，倒是小侄上次失约，累伯父久等，心下不安。” 两人寒暄几句后，分宾主落座，段仁杰则是直接站到了段半城的身后。 唐晏成问道：“今日段伯父亲自登门，不知有何指教？” 段半城连忙摆手，“将军言重了，草民哪敢指教，今日是特意前来请罪的。” 说着又站起身，“草民本是经商贱业，多年积累，薄有产业。后被崔用裹挟，不得已才投效于他。但其所做之事，草民从未参与，也根本不知情。那日还被他绑架入府，性命危殆。若不是将军神威，将其剿灭，草民已经身首异处了，所以首先要感谢将军的救命之恩。” 施了一礼后继续道：“草民虽身不由己为其做伥，但从不做亏心之事。但毕竟与其有所牵连，很多事无法说清，因此特来向将军请罪，希望朝廷能给草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草民愿意将所有家产捐献给朝廷，只求一条活路。” 唐晏成静静听着段半城的说话，应该说段半城把姿态摆的极低，甚至可以说是卑微。 但唐晏成知道，他的话里也不都是实话。到底是被崔用裹挟，还是主动投靠，现在已经无法考究。有没有做亏心事，唐晏成也不关心。 至于捐献家产，唐晏成也只能报以微笑。 主要的一点，其实段半城现在根本无须如此做。 因为当时由于临阵反正，李鸿已经宽恕了段仁杰，同时也不会再跟一个商贾计较。 段半城今日过来说这些话，其实就是一种态度而已。 明知朝廷已经不再追究，还跑过来请罪，就是想看看唐晏成的意思。 段半城说完后，唐晏成并没有直接说话，而是微微沉吟。 段半城心里就是一凛，忽然反应过来，连忙道：“其实这些事将军都已知晓，草民本不该絮叨。今日听闻将军即将出征，还特意给了犬子一个机会，草民兴奋莫名，感动至极。所以才赶紧跑来，希望能为将军出征尽一份心力。” 唐晏成这才道：“段伯父有心了。” 段半城道：“草民有一个生意，就是从各地贩卖马匹。知道将军要出征，所以打算把京城现有的三百匹健马捐献出来。后续还有一千匹要到，也会全部捐献给将军。” 唐晏成这才兴奋道：“段伯父手里有马？” 段半城心里一松，面上微笑道：“就是一点小生意而已，不值一提。” 唐晏成道：“如此甚好，不过你是生意人，怎么能捐献，我可以做主由朝廷买下来。” 段半城道：“区区几百匹马而已，就当是草民对朝廷对陛下的忠心了，万万不能付钱。” 唐晏成知道段半城不差这点钱，就算要付他也不会收，因为他今天来的目的根本不是钱。 于是拱拱手道：“那小侄就待朝廷谢过伯父慷慨了。” 说完之后看看段仁杰道：“我让唐虎通知段兄，明日一早出发，不知可准备好了？” 段仁杰赶紧道：“末将已经准备好了，手下三营将士全部追随将军。” 唐晏成点点头，“此去剿灭柔然贼寇，危机重重，段兄还要有所警惕才是。” 段仁杰大声道：“只要有杀敌的机会，末将万死不辞！” 唐晏成哈哈大笑，“先有段伯父献马，后有段将军出征，段家对朝廷的忠心可见一斑。” 段半城马上附和道：“感谢将军给犬子机会，段家今后定以将军马首是瞻，万世不移！” 这个表态就已经极为露骨了，唐晏成自然明白。他不是不想段半城的投效，而是感觉时机还不成熟。 于是说道：“伯父不必如此，我跟段兄是好友兄弟，自该互帮互助。” 段半城点点头，心里略微失望，于是道：“犬子不成器，今后有了将军提携，或许还能撑一撑门楣。” 唐晏成只能道：“段兄今后若有需要，小侄能帮的上忙，自不会旁视。” 说完之后又大有深意的加了一句，“这一点请段伯父放心。” 第179章 一共有两条路 听到唐晏成如此一说，段半城的心才舒畅起来，连忙起身道：“折煞草民了！” 重新落座后，气氛明显活络了不少。 唐晏成与段半城商定好了明天一早在东城外交接马匹，直接带上作为预备之用。 段半城道：“此次将军出征定能大获全胜，只是草民听说那柔然人凶残的很呢。” 唐晏成道：“哦？段伯父也听闻了柔然之事？” 段半城道：“不错，草民在东边也有生意，略有耳闻。这几日在京城里也都已传开，说那些柔然人茹毛饮血，如地狱魔王一般，甚至可在夜里小儿止啼。” 唐晏成闻言后不禁眉头紧皱，“京城里怎么会传这么些事？” 段半城道：“应该是有外地的人入京之后带来的，传出来东边已经有好几座城池被整个屠城了。” 唐晏成心道，看来此事的影响越来越大了。 送走段半城后，柳念对唐晏成道：“公子，这次让我也随你一起去吧。” 唐晏成笑道：“柳姨，军营里不许女子进入，我也不行呢。” 柳念正色道：“军营自有规矩，我也从来不去。可现在是外出征战，与军营不同啊。” 唐晏成还要拒绝，柳念接着道：“我可以穿上男装，保证不露出身份就是。” 唐晏成道：“柳姨这次为什么非要跟去？” 柳念道：“此次征战不同以往，肯定极为凶险，我不放心。” 唐晏成道：“我现在的武道修为还可以的，柳姨你不用担心。” 柳念瞥了他一眼，“你的修为是比我要高，但双拳难敌四手，多一个人帮忙难道不好吗？” 唐晏成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但身边都是男子确有不便，我保证一定平平安安回来！” 柳念想了想道：“既然你不同意，那就算了。”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唐晏成无奈苦笑。 到了半夜之后，唐晏成换上夜行衣，悄悄赶去了酒仙居。 在酒仙居足足待了近一个时辰后才返回公主府。 翌日。 柳念伺候唐晏成穿戴整齐，又去槿霖殿向安阳辞行后，唐晏成带着亲卫直接赶往东门。 他已经要求所有人全部在东门集合。 当他赶到之时，唐虎和廖战带领的金吾卫亲卫营、段仁杰带领的羽林卫三营以及后军一千八百骑兵都已到位。 段半城捐献的三百匹健马也早已送来，还全部配好了马鞍，可以直接使用，已经有人接收。 各部上前禀明到位情况后，唐晏成一声令下，以亲卫营和羽林卫合在一起作为中军，杨桂所部为前军，汪永忠部为后军，列队开拔。 唐晏成吸取了天雄军的教训，安排好探马前出三十里。同时由小白带领十余名斥候，快速向前，追踪柔然人的具体方位。 由于情况不明，所以唐晏成并没有要求大军行进的速度有多快，只能说是正常速度。 在唐晏成带领大军出发之后，一个身穿青衫头戴斗笠之人骑马从东门出城。从身形上看有些纤瘦，似乎是女扮男装。 此人抬头看看大军前进的方向，一抖缰绳跟了上去。 之后又有三个年轻人赶着一辆双驾马车出了城，同样顺着官道一路向东。 …… 唐晏成根据最新得到的报告，柔然人目前仍然盘踞在严州一带，因此他的前进方向就是严州。 不知道当他赶过去时，对方还会不会等在那里。 所以小白的斥候就非常重要，否则连敌人在哪里都不知道，这仗怎么打？ 之所以让小白担任斥候队长，就是因为他之前在静安军时曾经做过两年的斥候，对这些事情熟门熟路。 三天之后，唐晏成赶到了东平县。 这里曾经被柔然人屠杀了一个小镇，大军刚好就从这座小镇旁经过。远远的就看到小镇里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生机。 唐晏成特意带着几个将领来到近前查看，发现大量房屋被纵火焚烧，断壁残垣。 地上的血迹已经被人清理掩埋，但还是能依稀辨认，死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轻易抹去？ 几人站在镇口并没有进去，即使过了这么多天，似乎还能闻到血腥的味道。 每个人都面色凝重，尤其是杨桂和汪永忠两人。他们平日里可谓高高在上，眼前的景象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和想象，对他们的冲击极大。 唐晏成缓缓开口，“他们都是大梁的百姓，也都是应该受我等保护。可现在已经尸骨不存，如不能为他们报仇，我等又有何颜面返回京城？” 唐虎怒道：“让我抓到贼子后，一定要大卸八块，不然难解心头之恨！” 这时从远处一骑快马奔来，到近前后发现是小白派回来的斥候洪六。 唐晏成让他上前问道：“可有具体情报？” 洪六道：“白队长带着我们到达严州之后才发现柔然人已经撤走，应该是向北去了。” 唐晏成问道：“他们是要跑了么？” 洪六道：“暂时不得而知，白队已经带人跟上去了。” “已经走了几天？” “今天或许是第二天。” “或许？” 洪六道：“严州那边的人也不确定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这还是白队根据现场的遗留做的推断。” 唐晏成道：“地图。” 廖战马上从胸口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后递给唐晏成。 唐晏成将地图展开，仔细查看。 半晌道：“从严州北上一共有两条路，一条是东线，走葵丘、薛城到魏州，那里是天雄军的地盘。还有一条是西线，走陶城、钟句到兖州，那里要经过泰宁军的防区。” 说完后抬头看看众人问道：“你们认为他们会走哪条路？” 之所以要尽快确定柔然人的行动路线，是因为这样就不用再向东南的严州前进，可以斜插过去，甚至最好能堵在柔然人的前边。 杨桂凑在边上看看地图后道：“柔然人已经跟天雄军闹翻，应该不会走魏州，依我看很有可能是走西线。” 其他人也都点头，认为走西线的可能性最大。 唐晏成不置可否，继续问道：“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他们现在应该到了什么地方？” 第180章 拿这些人开刀 这次是汪永忠说道：“按照正常的行军速度，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到了陶城附近。” 旁边几人推算后也都基本认同。 唐晏成沉吟后道：“那我们就直插钟句县，无论如何要拦住他们。如果他们不走西线，到时就再找路向东。” 众人轰然应是。 于是唐晏成下令，大军立即整队，全速赶往钟句县。 这就是全骑兵的方便之处，确定好方向之后，马鞭一摇，速度立刻提了上来。 没想到仅仅半个多时辰后，前军探马来报，说是拦住一个从陶城前往京城报信的使者。 唐晏成立即让人将其带来，一到近前就说道：“本将乃征东将军唐晏成，你可是从陶城来的？” 那使者开始被吓坏了，还以为又碰到叛军了呢。现在听见对方竟然是征东将军，加上刚才一路走来的判断，这的确是朝廷的军队无疑。 于是立即回答，“禀将军，小的是从陶城来的。” 唐晏成问道：“那边是什么情况，可是遇到柔然人了吗？” 使者道：“将军说的不错，就在昨天夜里有人在城外叫门，听口音就不像大梁人，守军自然没有开门。今日一早派人巡查时，发现离陶城二十里外的一处小镇已经被洗劫一空。据侥幸生还之人提供的消息，我等判断那就是柔然人所为。” 柔然人果然走了西线。 唐晏成问道：“柔然人什么时间离开的？” 使者道：“就是今早，往北走了。” 唐晏成道：“看来我们已经落后半日时间了，必须要加快速度！”说完下令，即刻全速前进。 那名使者也不用再去京城，就到最前方带路。 数千战马四蹄奔腾，震动大地，烟尘升起，气势如虹。 从空中俯瞰，大地上就仿佛有一条浮动的黑色丝带，绵延数里，蜿蜒向前。 使者对这片的道路非常熟悉，带着大军走了一条近路。 虽然路面并不太好走，但比起大路，最少可以节省两个时辰的时间。 当大军终于在天黑前赶到钟句城下时，发现那里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常。 要说有异常，也是县城守军发现有骑兵靠近时的惊慌。 唐晏成让廖战带着圣旨，进城说明情况。而他则带着大军背靠城墙，将必经之路拦住，派出大量的探马前去打探消息。 与此同时，立即开始着手布置路障和陷马坑等。 之所以摆出一副守势，就是因为手下之人已经快要跑废掉了。不过半日的时间，将近一半的人已经被颠的坐不起来。好多人都是趴在马背上，硬撑过来的。 就这也才到了一千八百余人，还有五百多人掉队。 亲卫营和羽林卫只有二十几人没有跟上，剩下的全部是后军。 唐晏成虽然生气，但也无可奈何，只希望柔然人今夜不要进攻。 至于明天还必须要与守军做好联动，否则他手下这些人必然也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半个时辰后，钟句县令齐阳正和守军偏将一起来到阵前，求见唐晏成。 见面之后，唐晏成才得知，钟句早些时候已经得到陶城的示警，并做好了准备。但直到现在都没有看到柔然人的身影，不知对方现在到了哪里。 唐晏成不禁有些疑惑，按照柔然人的速度，不说已经越过钟句，最少也应该赶到城下才对。 可现在为什么没有到来？ 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吗？ 随钟句县令来的，还有不少劳军的吃食。这还是他们听说了唐晏成的身份后，临时召集城中富户筹集的。 唐晏成表示了感谢，并明确说明，如果明日大战，守军需要时刻做好接应的准备。 唐晏成没有明说，但县令和偏将却听懂了，所谓的接应就是当唐晏成不敌之时，要打开城门放行。 虽然在大战之时开门放人无异于自杀，但他们还是捏着鼻子答应下来。 唐晏成也是无奈，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溃败被杀吧？说到底还是实力太差，干什么事都没有底气。 一个多时辰后，探马传来消息却让唐晏成大感意外。 原来就在他们南边三十里处有一座镇子，名为三十里铺。 柔然人已经将那里占据，并封锁了进出的道路。但据探马观察，柔然人总的也不过只有数百人而已。 “你确定对方只有几百人？”唐晏成根本不能相信。 “确定，那个小镇前后不过两里，只有数十户人家，就算藏又能藏多少人？” “再向南边可有发现后续部队？”唐晏成继续问道。 “已经派人向南又多跑了二三十里，没有任何发现。” 也就是说，三十里铺的柔然人就是一支孤军。 按说碰到对方的小股部队，唐晏成该高兴才是。但实际上他却知道，自己很可能是被柔然人给耍了。 如果这里真的只有几百人的话，那就说明是柔然人故意派出来吸引追兵注意的。 而他们的主力肯定走了另外一条路。 唐晏成将几人叫到一起，把刚才的情报说了一遍，然后征求大家的意见。 汪永忠略微心虚道：“对方即使只有几百人，但我们的士卒也已劳累不堪，恐难制敌。” 杨桂也点头附和。 段仁杰则大声道：“尚未开战就先自堕士气，如何能胜？贼寇杀我百姓，嚣张跋扈，我等前来剿灭，又怎能避战？请将军下令，末将愿打头阵！” 汪永忠和杨桂脸色难看之极，尤其是汪永忠更是挂不住，直接道：“现在士卒疲惫是事实，强行出兵肯定不行。” 唐虎幽幽来了一句，“是你后军疲惫，不是我亲卫营。” 唐晏成立即喝止，现在可不是内讧的时候。 他又让探马将三十里铺周边的地形详细描述了一遍，并在地上画了出来。 仔细思索之后，唐晏成道：“本将认为可以一战，一是我军疲惫，对方肯定也会疲惫。二是我军人数占据绝对优势，拿人堆，也把他们堆死。三是趁对方分兵之际逐步蚕食，或许是一个好的办法。如果真等他们集合在一起，反而不好对付。” 应该说唐晏成的意见很有道理。 几人最后也都点头同意。 唐晏成挥拳道：“那咱们就拿这几百人来开刀吧！” 第181章 夜袭 确定好方向后就是布置具体的打法。 对唐晏成来说，这也算是他的首秀，不但要打赢，还要打的漂亮。 几人热烈讨论后最终定下了具体策略，就是四面合围。 汪永忠带领的后军绕道镇南，提前设下埋伏，堵住柔然人南下的道路。杨桂的前军布置在镇东，封堵东边的逃窜路线。 唐晏成自带中军从北向南，从镇北杀入。 根据地形，镇西是一条三丈许宽的小河，将西边的道路彻底挡住。 唐晏成从前后两军各抽调一百人，担任弓箭手，到小河西侧列阵，不得使柔然人过河。 布置好后，唐晏成道：“各军立即休息，明日丑时正出发，寅时三刻前各部必须到达指定位置。到时听从本将号令，中军和前军一起发动进攻，后军在镇南伏击，必不能使一人逃脱。” 各将轰然领命。 整个策略非常简单，能在镇子里解决最好，如果不行，就把兔子向网里赶，然后直接摁死。 汪永忠和杨桂立即下去安排，唐晏成则是又跟唐虎和廖战详细商讨了中军的具体作战细节。 …… 今夜月明星稀，周遭静谧。 梁军口衔枚马裹蹄，按从远到近的次序，悄悄出发。 一个多时辰后，唐晏成带领的中军已经来到三十里铺的北边四里处，下令所有人下马休整等待。 留在附近监视的探马赶来禀报，说柔然人大部分都已入睡，只有几个哨兵在镇口值守。 看来对方还没有发现梁军已到，现在就静等合围。 半个时辰后，其他三路都派人传信，均已按时到达，做好了准备。 唐晏成看看天色，再等天就要亮了，于是立即让中军向前压上。 快到镇前两里时，唐晏成道：“发信号！” “嘶” 一道穿云响箭划破夜空，凄厉之声传遍四野。 唐晏成大喝一声：“随我杀！” 说完当先纵马冲了出去。 段仁杰和唐虎等人早就急不可耐，嗷嗷直叫，丝毫不肯落后，一起冲出。 身后的数百中军更是齐齐挥刀，大声喊杀。 轰隆的马蹄声震动大地，数百人的喊杀声更是响彻夜空。 当他们逼近镇口之时，也听到了镇东传来杀声，看来杨桂也已抵达。 镇口值守的柔然人早已发觉有敌来袭，立即呼啸示警。 从远处看镇子里影影绰绰，人喊马嘶，略有混乱。 柔然人这段时间所向披靡，没有遇到任何对手，所以有些掉以轻心。加上这股小队也是昨夜刚到，以为自己速度够快，因此完全没有想到会有梁军敢连夜杀来。 但柔然人反应却很是迅捷，他们基本上都是和衣而卧，听到喊叫声后立即翻身上马。 这也是他们没有派出更远哨探的原因之一，他们认为只要反应迅速，就没有人能留的下他们。 领头的百夫长四下倾听后，呼喝一声，“向南走！”说着拨转马头，手中挥舞着双刀，向南冲去。 这时唐晏成的中军已经冲进镇子，眼见前方人影晃动，就知道是柔然人想要逃走，立即一哄而入。 还好这三十里铺就建在南北官道之上，中间是一条笔直的大路，刚好适合骑兵冲锋。 进镇之后，唐晏成才发现柔然人还是做了防备，把大量的桌椅堆放在了道路中间，作为路障。 此时战马已经冲了起来，根本无法停下，只能硬着头皮硬闯。 “轰” 拦路的桌椅被撞的四下纷飞，同时也有十余匹的战马翻倒。后边跟进之人速度自然受到了影响，不过仅仅是桌椅影响并不太大，很快冲了过去。 但就是这一迟滞，柔然人已经向南奔出，梁军只能衔尾追击。 这时杨桂部也已经冲了进来，跟着中军一起追击。 唐晏成骑在马上，大致判断了一下，对方人数不过三百人而已，心里发狠，务必要将他们统统留下。 柔然人很快冲出镇子，没入前方的黑暗。 随即就听见呐喊声和兵器交击之声传来，汪永忠的后军已经跟柔然人交上了手。 汪永忠本以为自己准备的已经够充分，路障和陷马坑都已布置妥当。但他还是低估了柔然人在马上的凶狠和灵活。 这些人控制战马左躲右避，付出几骑探路之后，很快就直接冲入后军。 后军军卒完全没想到柔然人竟然这么猛，只以为远远的射上几箭就能建功。当与柔然人面对面，看到对方狰狞的面孔时，一时不禁大乱。 不光是军卒，就连汪永忠都极为慌乱。他虽然身为副将，但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鲜血纷飞，断臂残肢，竟然当场直接吐了出来。 亲卫带着他连连后退。 柔然人挥刀冲杀，梁军惨叫声此起彼伏，眼看就要突围而出。 唐晏成的中军此时终于杀到，从后方直接怼了上去。 柔然人见状，也知到了危急关头，野性爆发，齐齐怒吼，不管不顾的向前杀去。 后军虽然混乱，但也有一点好处，他们毕竟有数百人，聚在一起难以散开，暂时充当了路障的角色，柔然人还是被阻挡下来。 唐晏成纵马赶到，手中长枪如龙，直接将一个柔然人挑落马下。 旁边的段仁杰和唐虎廖战等人也是奋勇争先，人人玩命厮杀。 尤其是段仁杰一柄大刀上下翻飞，挡者披靡，一个人连斩数名凶徒。 柔然人的百夫长此时已发现情况不对，更是不敢停留，呼号一声，数十人围在身边，组成一个箭头，锋利无比的刺入汪永忠的后军之中。 …… 仅仅不到半个时辰，整个战斗已经结束。 唐晏成下令清点，随后将战果上报。 此战共当场斩杀柔然一百八十余人，重伤活捉七十余人，另有数十人还是冲破包围逃了出去。 梁军这边当场战死三百余人，受伤者不足百人，也就是说但凡被柔然人击中的，大部分都已阵亡。 而且阵亡士卒大部分都是汪永忠的后军。 在有绝对人数优势，加上夜间突袭的情况下，战损仍然高达一比二，很难说是一场大胜。 其实说是惨胜都有些勉强。 但不管怎么说，毕竟是打赢了，因为柔然人最终还是亡命逃跑。 所以当看到数十骑柔然人狼狈逃窜后，震天的“万胜”之声响彻云霄！ 而此时的唐晏成却眉头紧皱。 第182章 柔然人的主力去了哪里 唐晏成并没有安排人去追击，一来不一定能追得上，二来就算追上了更是不一定能留下。 现在梁军已经很是疲惫，不管如何，第一次交手能够赢下来，就是胜利。 唐晏成一边派人去通知钟句县令带人过来，一起帮忙善后。同时安排段仁杰亲自审问俘虏。 他自己则是亲自去看望受伤的士卒，并帮忙包扎。 士卒见状都很是感动，有几个高高在上的将军会关心底层士卒的死活？ 唐晏成能做到这一点，就已经说明他跟其他人的不同。 这时汪永忠才在亲卫的簇拥下来见唐晏成，这家伙的头盔都不知道掉在了哪里，发髻散乱，盔甲歪斜，一看就是慌张逃命导致的。 不过如此危险的情况下，此人竟然没有受一点伤，也是一个奇迹。 汪永忠知道此战虽然后军受创最重，但让柔然人突围而出，这个问题就太大了。 一见唐晏成立即躬身施礼，“末将指挥不力，没有想到贼人竟然如此凶猛，以致逃脱，请将军责罚。” 汪永忠心里也是极为懊恼，本来以为在镇南伏击，是最容易捡功劳的，所以才主动挑了这个方位。结果却造成如此结果，真是悔不当初。 唐晏成看看他的样子，冷冷道：“此战不光是你指挥不力，更多的是贪生怕死，不敢死战。如果不是你带头后撤，导致阵线出现豁口，柔然人怎么能如此轻易突围？到现在数百将士白白牺牲，都是你一人之过！来人，将这厮拉下去砍了！” 唐虎和廖战立即上前，伸手按住汪永忠的肩膀，就要把他拖走。 汪永忠真没想到唐晏成竟然敢直接下令斩他，吓的当场跪了下去，“末将……末将一时……实属无心，还请将军饶命啊！” 他心里很清楚，唐晏成有先斩后奏之权，真要砍了他，朝廷定然不会追究。 唐晏成鄙夷的看看他，“你最好像个男人一样。” 汪永忠只是跪地大哭，抖做一团。 这时杨桂赶忙道：“将军，临阵斩将不祥，不如让他戴罪立功吧。” 唐晏成本也没想着真的杀了汪永忠，朝廷授予你先斩后奏，怎么用还要把握好度。 另外汪永忠毕竟还有忠勤伯的爵位，现在勋贵已经没剩多少，还得考虑保国公的面子。 其实他心里清楚，这才是整个京城驻军最真实的样子，只不过是当场证实了而已。 此战给唐晏成最大的教训，除了柔然人的勇猛以外，就是万万不能依靠这些人，否则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他直接道：“既然杨将军给你求情，那就暂时记下。我看你也是惊吓过度，不宜再带军前行，就在钟句这里帮忙料理后事吧。其他之事，等回京后一并算。” 汪永忠死里逃生，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虽然被夺了军权，心里很不爽，但跟自己的小命比起来，什么都不重要。 于是连忙道谢，遵令而行。 唐晏成不再理他，继续巡查伤员。 日上三竿后，钟句县令齐阳正终于带着数十辆大车赶来，将受伤士卒和战死的梁军统统拉回县城处理。 至于柔然人的尸体则是就地焚烧后掩埋。 齐阳正看着满地的尸体和大片的血迹心下骇然，但还是仗着胆子来到唐晏成跟前，“下官恭贺将军旗开得胜，壮我国威！” 唐晏成看看他道：“此战也多亏齐县令鼎力相助，给了本将莫大的支持，本将自会上报朝廷，对齐县令进行嘉奖。” 齐阳正一听不禁心花怒放，感激道：“下官都是本份之事，不敢居功。” 唐晏成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齐阳正的半边身子都要麻了，拍胸脯保证把伤员之事处理妥当。 这也是唐晏成要分些功劳给他的原因，大军外出还是要靠当地的官府支持，不然真的要寸步难行。 齐阳正过来时还带了许多的粮草，唐晏成就命人直接就地休息。 然后把杨桂等几人召来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柔然人无疑已经分兵，现在必须要尽快找到其主力才行。 段仁杰道：“末将刚才审问了那些俘虏，虽然有不怕死的，但还是有人害怕，交代了一些消息。” 几人都看向段仁杰，见他继续道：“据他们所说，柔然人的主力确实已经向着魏州方向走了，也就是我们认为的东线。” 唐晏成问道：“能不能判断出他们已经到了哪里？” 段仁杰道：“末将本来以为他们已经走的很快，可据那些俘虏说，之所以要安排小股疑兵，就是因为主力的速度太慢。” “这是为何？”众人都有不解。 段仁杰恨恨道：“那些柔然人这些日子不知道抢了多少好东西，别说用马驮了，他们还赶了上百辆的大车，速度当然起不来。” 原来如此。 这时杨桂道：“那他们走魏州，就不怕天雄军刁难吗？” 段仁杰道：“这些事情，就不是俘虏能知道的。” 唐晏成想了想道：“我有一个猜测，柔然人一直在严州附近盘旋不去，说不定就是在与天雄军沟通。天雄军现在进退两难，本已叛了朝廷，如果再得罪柔然人就更加艰难。所以等天雄军同意放行后，这些人才开始向东走。” 段仁杰道：“不错，而且柔然人带了这么多的好东西，说不定也要分给天雄军大半，作为买路费呢。” 唐晏成道：“这些事暂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在哪里去拦截。” 几人看着地图，细细商量，又把齐阳正叫来，详细询问了向东的道路，最终决定让齐阳正安排向导，大军直插薛城和魏州中间的云罗山。 那里是进入魏州最后的要道，只要堵在云罗山，就能将柔然人彻底围住。 大军休息的间隙，唐晏成进行了重新整编，将剩下的后军全部编入中军。昨日掉队之人，已经不再指望，全部交给汪永忠统带。不过所有的马匹要全部带走作为备用。 随后让杨桂作为先锋，一千四百余算是上过战场的士卒，两人三马，呼啸着向东北驰去。 在唐晏成的大军离开后，他的两名亲卫则是策马向西北方向疾驰，很快消失在茫茫原野。 第183章 柔然人的主力到了 云罗山说是山，其实就是一大片低矮的丘陵，向东一直绵延到大海之滨。 山上有石少树，沟壑纵横。人可过，马不可过。 要想从薛城到魏州，就必须要顺着云罗山西侧的山脚通过，因为在云罗山的西侧就是方圆数百里的一片大泽。 如果不从这条路走，那就要向西北绕行几倍远，而且也并不好走。 这条路古称云罗道，唐晏成的目的地就是云罗道的南口。 过了云罗山，就是天雄军的辖地。如果在这里不能拦住柔然人，那唐晏成将失去最后的机会。 疾驰两天之后，云罗山已经隐隐在望。 这次奔袭，一千多人的队伍基本保持完整。主要是因为，剩下的这些人都可算作是后军的精锐。加上多日不停，也都慢慢熟悉过来。 所以说，实战才是最好的练兵手段。 不等唐晏成来到南口，就遇见了要去报信的斥候。 他们跟随小白一路追踪，因为柔然人的速度不快，所以小白就派了两人超过柔然人到前方打探。 当他们发现云罗道这里根本毫无防备之后，就想着必须要将此消息汇报给唐晏成。 只是没想到唐晏成来的这么快。 按斥候所说，柔然人最快还有一天的时间才能赶到此地，总的人数大概为一千五百人。 唐晏成长吁一口气，终于没有来晚。 来到南口之后，略作休息，唐晏成下令开始准备防御。 他根本不打算与柔然人硬碰硬，在三十里铺那是以多欺少。现在双方人数基本持平，但战力就差了太多。 他的第一目标就是挡住柔然人，所以全力防御才是正途。 唐晏成带着几个将领把周边的地形好好查看了一番。 云罗道为山泽相夹，宽的地方逾百丈，窄的地方不过数丈。从南到北长逾五十里，北口那里应该有天雄军的探子。 当梁军一出现在此地，必然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想要隐藏也不可能。 唐晏成选择的防守阵地，大概有三十余丈宽。这里山壁耸立，是为天然屏障，战时可以将弓箭手安排上去，居高临下刚好放箭。 他右侧的大泽延伸到此处，因为近期雨水不足，所以全部都是泥泞的沼泽地，根本无法走人。如果是骑马，很可能会直接陷入进去。 一千多人立即行动起来，砍树的砍树，挖壕沟的挖壕沟，一时热火朝天。 防备工事的大头都在南边，但唐晏成还是安排了几百人，在北边数百丈处也做好了防备，主要是担心天雄军从背后偷袭。 唐晏成还舍马上山，站到高处俯瞰战场，将防备不足的地方一一指出。同时在山顶之上，也都安排了人员防守。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直忙到天黑，也没有干出多少活。但士卒已经非常疲惫，唐晏成只能下令休息。 晚上，唐晏成又与众将商量了多处细节。 翌日一早，所有人爬起来继续将所有工事完工。 经过昨夜的商量，今天特别增加了一个防备办法。就是让人在阵前数十丈的距离内，挖出一个个比马蹄略大的小坑。 这些小坑看似简单，但只要战马在奔跑之时，马蹄陷入其中，立即就会折断。 可以说是防备大规模骑兵突袭的有效手段。 如此一来，总体的防备工事就有三个层次。 最外边的就是小型陷马坑，中间是宽达一丈的壕沟，最后边则是树干搭在一起的树墙。 梁军的士卒全部站在树墙之后，以弓箭射击。 以上就是唐晏成的总体防备构想，但可惜的是，时间太紧，完成的效果并不理想。 小的陷马坑只挖出了主路上的几百个，壕沟的深度和宽度都不足，树墙就更是敷衍。 因为山上并没有多少树，即便有也都是小树，与唐晏成想象中坚实的树墙相去甚远。 但到了此时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加固，因为探马来报，南方二十里处已经看到了柔然人的身影。 这些杀人的恶魔终于到了。 唐晏成立即下令，所有人全部就位，严阵以待。 士卒们的紧张显而易见。 毕竟这些柔然人凶名在外，加上前次在钟句的交锋，也让士卒更加深了对柔然人的恐惧。 虽然唐晏成这几日一直在给所有人鼓劲，但效果如何，还是要看接下来的交锋。 唐晏成此时并未骑马，而是站在山坡一侧的高处，抬头观看。 小半个时辰后，前方就能看到烟尘腾起。紧接着散乱的马蹄声传来，震动大地。 来到近前百丈时，已经能够确定，大概有两百余人，应该是柔然人的先锋，主力还在后面。 这批先锋发现有人阻拦之后，并没有急于进攻，而是尝试慢慢靠近观察。 看得出来，柔然人虽然嚣张，但并不无脑。 地上的小陷马坑自然第一时间就被发现，柔然人也就停在了陷马坑之外。这也是唐晏成要挖陷马坑的一个原因，即使不能折断马蹄，也能让对方忌惮，降低马速。 这样柔然人就别想快速的冲击己方防守。 想一想，如果数百匹战马没有任何顾忌的全力冲刺之时，该是何等威势？ 那时就算有壕沟和树墙也将无济于事。 现在数十丈方圆的小小陷马坑就可以将对方阻拦起来，可谓效果巨大。 柔然人站在远处仔细查看之后，领头的百夫长面露不屑，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后，慢慢向后退去。 看样子是要等大部队到了之后才决定如何进攻。 这段时间的等待几乎让人窒息，尤其是看到数百柔然人在远远的耀武扬威，很多士卒都不经意的咽了唾沫，手心开始冒汗。 感觉极为漫长，实际上却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后，远处终于传来车轱辘负重滚动的声音。 柔然人的主力到了。 唐晏成始终站在高处没有动，冷冷看着对面，偶尔也会抬头看看天色。 时间不大，柔然人的队伍向两边分开，从中奔出几骑。 中间之人应该就是这些柔然人的别帅，此人即使骑在马上，也能看的出来身形雄伟。满脸的络腮胡子，手中拿着一柄粗大的狼牙棒，一看就知道绝对是一员猛将。 此人越过梁军的防线，终于看到了高处的唐晏成。 两人的目光仿佛利剑一般，在半空相遇，毫不相让！ 第184章 首战 虽然隔的很远，但唐晏成还是能感觉到这个柔然人的别帅很是危险。 此人名叫敦提，九品初的武道修为。 他手下两个副手分别是那真和鹿黎，这两人也有七品初的武道修为。 三人在阵前低声商量了几句后，鹿黎提马缓缓向前，冲着梁军大喝道：“尔等听着，我们是天雄军，为何阻路？速速让开，不然大爷纵马踏平！” 此人虽然是柔然人，但中原口音学的很像，不仔细听没有太大区别。 唐晏成根本不打算理他，只是冲段仁杰轻轻点头。 段仁杰冷笑一声道：“柔然贼子，少特么装蒜，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是谁啊？今天拦的就是你们。在我大梁烧杀抢掠，就想这么走了吗？白日做梦，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大梁的勇士！” 鹿黎见段仁杰叫破他的身份，知道再说下去也没有意义，于是转头回来。 敦提早已听到，对此也是有所预料。冲着唐晏成点点头，嘴角一撇，露出一丝阴狠的笑容。 唐晏成对此不屑一顾。 敦提见状不再犹豫，转头对那真道：“你带人去试试对面的深浅。” 那真早就按捺不住，什么时候梁人敢在他们面前刺毛了？ 不教训教训他们，不知道这世间什么才叫真的汉子。 等会儿一定要把那个站在高处的小子抓来，绝对不会让他轻易死去。 想到此，嘴里呼啸一声，大手一挥，手下一个百人队齐齐纵马而出。 那真早已看好了战场的地形，中间的陷马坑太多，不好直接通过。 他的右侧又是紧邻山壁，上边影影绰绰，应该是弓箭手，还是离远点的好。 即使没有弓箭，扔几块石头下来也够呛。 所以他选择了左侧与大泽相连的地方。 这边即使有几个陷马坑也问题不大，因为泥地松软，对马蹄的伤害不会太大，小心一些就可以。 于是马刀向前一指，立即就有数十骑柔然人口里怪叫连连，纵马向前冲来。 梁军早已严阵以待，见柔然果然开始进攻，立即紧张起来。 这边的现场指挥就是段仁杰。 他见柔然人已经启动，立即大声道：“都给我稳住，听从号令！” 当柔然人冲至三十余丈处时，段仁杰大喊道：“放箭！” 树墙后的梁军立即抬臂射出，上百支箭划过长空，将柔然人笼罩其中。 柔然人根本没有任何惧怕，有的人立即将手里的马刀抡起，左挡右抵。有的人镫里藏身，马背上忽然不见了人影。还有的柔然人控御战马灵活走位，险之又险的避开来箭。 一轮下来，不过只有数人中箭，而且没有一个人落马。不愧是自小生活在马背上的人，他们对马的熟悉程度甚至比人还要深得多。 倒是因为有几骑太过靠近大泽，导致战马的马蹄陷了进去，一时不得出来。 段仁杰脸色就是一变，继续下令，“再射！” 三轮过后，不过射落了五六人，柔然人也杀到了壕沟之前。 这时柔然人纷纷从后背上拿起长弓，纵马搭箭，直射梁军。 由于距离太近，柔然人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加上对方的箭术的确精良，梁军一下子就有二十多人中箭，其中半数身亡。 太可怕的箭术！ 这还是在有树墙的遮挡之下，如果没有树墙，不知会有多少梁军在这一轮箭雨中丧命。 好在前方的道路狭窄，柔然人的队伍拉的很长，没有在面上铺开。 段仁杰立即组织旁边的军卒开始反击。 此时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柔然人大吼一声，胯下的战马一声嘶鸣，直接腾空越过丈许宽的壕沟，直接踏到树墙之上。 “轰隆” 一段树墙当即就被冲垮，躲在后边的几名梁军也不幸被压，生死不知。 “干掉他们！”段仁杰狂喝一声，带头纵起，挥刀斩落。 他身后的羽林卫精锐也纷纷怒吼，将刚刚落地的几个柔然人围在当中。 战场当即就血腥起来。 柔然人虽然冲破了缺口，但冲过来的人数并不多，加上梁军在最初的慌张之后，在校尉的号令下，重新组织起来。 虽然伤亡很重，但仍冒死乱箭齐发，将后边的柔然人射落不少。 这也让柔然人的攻击势头得到遏制，也让冲过来的柔然人成为了孤军。 段仁杰亲自上阵，也激发了羽林卫的士气，不过一刻钟，将冲过来的十余人全部斩杀。 这时那真在后边呼喝一声，柔然人调转马头，快速退了回去。 此次试探来的快，结束的更快，很多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柔然人已经退回了本阵。 段仁杰连忙将受伤和阵亡的将士拖到后方，并进行清点和救治。 短短片刻，就有超过数十名的梁军伤亡，可谓惨重。 这也让梁军更加深刻认识到了柔然人的凶猛。 站在高处的唐晏成认真旁观，心里暗暗叹口气，柔然人的单兵素质果然强横。 看来要想堵住，除了靠人之外，就是要靠装备了。 回头看看廖战，微微点头。 廖战立即会意，转身走下高坡，冲他手下的亲卫营走去。随即这些亲卫纷纷从身后拿出一个黑色弩机，放在身侧。 这是唐晏成临出发前，特意从军器监调出来的连发军弩。 此弩射程十丈，只要进入射程，中箭之后不死也要重伤。 而且此弩最厉害的就是可以三连发，因此可以做到密集防守。短时间内能给对手造成大量的杀伤。 可惜的是，此弩也是军器监才研制出来不久，只有不到五十具，全部被唐晏成给调了出来。 这批军弩等会也要作为杀手锏，给柔然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那真返回本阵后，颇为不服，大声道：“别帅，这帮梁军比之前那些饭桶强不了多少，无非是仗着地形而已。等我再来一次，一定能冲过去！” 敦提眼睛微眯，沉声道：“不可大意，我看这些人起码还是敢战的，跟之前的那些人完全不同。而且他们的人数并不多，既然敢拦在这里，说不定还有其他后手，所以还是要速战速决才好，以免夜长梦多。” 说完，将那真和鹿黎拉近，细细叮嘱一番。 接着两人回到各自的军阵，快速整队，然后纵马开始冲锋！ 第185章 血战 柔然人这次分为了两队，那真仍然从左边的大泽一侧攻击。 鹿黎则带队从中间突破，虽然面临密密麻麻的陷马坑，速度提不起来。但还是能吸引梁军大量的注意力，如此就可以减轻那真的压力。 同时鹿黎这边的柔然人还将随身携带的小型皮盾拿起，以抵挡梁军的弓箭。 两队各有三百余人，呼啦啦铺了开来。 唐晏成一见对方拿出了皮盾，立即对廖战道：“先射马，再射人，不要着急，瞄准点打就行。” 廖战领命，立即吩咐下去。 由于弩弓的射程较短，所以还是先用长弓进行铺射。 但此次出征，唐晏成带的弓箭数量并不多，主要是担心影响赶路的速度。现在面对柔然人的进攻，在弓箭的使用上，就不能彻底放开。 因此，在射了三轮，发现效果不大时，就停了下来。 干脆放柔然人近前再说。 此时的那真已经再次带人冲到了壕沟之旁。 刚才的树墙缺口只是简单修补了一下，防护的效果大打折扣。 段仁杰将大量精锐排到了缺口附近，就是要与柔然人硬碰硬。 双方终于再次开始肉搏。 军卒的喊杀声，战马的嘶鸣声，兵器的交击声混在一起，震耳欲聋。 鹿黎此时也带人来到了十丈以内，他以为仗着皮盾可以直接突入树墙。谁知道，对面的梁军似乎就在等着他一般。 只听一声暴喝：“所有弩箭，准备，射！” “嗖” “嗖” 十丈的距离眨眼即至！ 而且鹿黎发现，对方并没有射人，而是专门冲着胯下的战马而去。 当场就有数十匹马中箭，大多数翻倒在地，痛苦的嘶叫。 背上的柔然人也被甩飞出去。 这时第二轮弩箭到了，而且这次全部瞄准了门户大开的柔然人。 弩箭在十丈左右的距离力度奇大，几乎无坚不摧，堪称无解。 柔然人纷纷中箭，惨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梁军士气大盛，原来这帮畜生中箭后也会惨叫。 鹿黎在后边目眦欲裂，大喊道：“后边的放箭压制，前边的快速冲过去！” 柔然人虽然折损了数十人，但也同时激发了他们的野性。 当先数十人立即呼号起来，纵身跃下战马，皮盾在前，徒步推进。 加上后边的柔然人纷纷放箭，导致梁军一方弩箭的发射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十余丈的距离，柔然人也就几步就奔了过来，然后纵身一跃跨过壕沟，直接来到树墙之下。 有几个柔然的壮汉，将皮盾挡在身前，直接撞了上去。 “轰” 连续几下，就将树墙撞开豁口，连人一起滚了进去。 廖战立即指挥梁军进行围歼，中间线路惨烈的肉搏也开始了。 与此同时，段仁杰那边早已鲜血纷飞，又有数十名柔然人突破树墙，砸入了梁军军阵之中。 段仁杰带着羽林卫拼死抵抗，将柔然人团团围住，惨烈厮杀。 小半个时辰后，双方的战况依然胶着，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 但梁军的伤亡明显要比柔然人要多。 唐晏成站在高处，冷眼旁观，直到此时他才对防守东边山壁一侧的唐虎下令。让他分出两百人，分别支援中路的廖战和西路的段仁杰。 唐虎早就按捺不住，立即带着生力军杀了过去。 如此一来，敌我的形势立即逆转，突破到树墙之后的柔然人不断倒地，对柔然人来说，情势不太妙。 敦提一直注意双方的变化，既然唐晏成已经出招，他也不想就此放弃。 抬头看看天色，此时已经过午，如果天黑之前不能通过云罗道，入夜之后必然会出现变数。 想到此，大声道：“失烈，你带三百人上去。拿不下来，就不用回来了。” 一个大汉跨步而出，大声领命。 此人正是在三十里铺逃走的柔然人百夫长，现在让他上阵，也算是戴罪立功。 敦提不是不想多派些人上阵，奈何梁军选择的地方太过狭窄。要是把一千多人全部怼上去，立即就是人挤人。 别说挥刀作战，到时都变成梁军的靶子。 即使现在再派出三百人，已经是压上了大半兵力，有不少人更是暴露在梁军弓箭之下。 另外，他也必须要把身后的大车看好，那可是关系到他能不能顺利通过天雄军辖区的关键。 东边山壁之上，那些提前埋伏好的弓箭手早就开始射击。 导致柔然人在进攻时，不但要防备前边，还要防备上边，一个不小心就是上下失守。 唐晏成一眼就看到了带人冲上来的失烈，在三十里铺时，他就远远看到过此人。 之所以印象深刻，主要是此人手持双刀，其他人都是单刀，非常好认。 略一沉吟后，唐晏成让传令兵去北边的防线，找到杨桂，让他调两百人南下支援。 北边的天雄军暂时没有动静，没必要放太多人在那边。 失烈进攻的地方，是鹿黎和那真的中间地带，也全部是下马步行。 此战柔然人打的极为憋屈，主要就是骑兵根本无法展开，导致最大的优势无法发挥。 在付出数十人伤亡的代价后，失烈终于突破了树墙，纵身跃入梁军的阵中，双刀展开，登时就有两名梁军惨叫着摔倒。 唐虎就在不远处，见状怪叫一声，将手里的长柄大刀一挥，大步奔来。 还有数丈之时已经跃起，将六尺多长的大刀高高举起，一式力劈华山，甚至带动了风雷之声。 失烈虽然勇猛，但看到唐虎扑来，也不敢硬接，而是转身躲开，手里的双刀斜挑唐虎肋下。 唐虎看似憨厚，但打起架来却非常聪明。他一开始就知道，失烈必然不敢直接与他硬拼，所以看似势大力沉，其实还是留了余力。 一见失烈躲开，唐虎毫不犹豫，手腕一抖，大刀由双手变为单手，从竖劈改为横扫，电光火石之间已经将失烈的双刀荡开。 不止如此，长刀被唐虎抡起后，刀随人转，力道加倍。 “当” “当” 两声脆响之后，失烈的双刀当即变成了四刀！ 但并未阻止唐虎的长刀继续向前，顷刻间就到了失烈的腰间。 失烈不禁大惊失色！ 第186章 单挑 唐虎的武道境界早已经突破至了五品，虽然不高，但他天生神力，一身的莽劲，真正的战斗力不可小觑。 所以唐晏成特意从军器监给他打造了一柄精钢长刀，此刀重达五十三斤，刀柄四尺，刀刃两尺半。 一旦挥舞起来，威势无两。 唐虎得到此刀后爱不释手，想破了脑瓜，亲自命名为“斩山刀”，平日里就在军营练手。他凭此大刀，硬生生把修为境界都拔高了一重。 失烈虽也勇猛，但他更多的是双刀的刀法神出鬼没。加上他双刀的重量怎么能跟唐虎的斩山刀相比？ 当斩山刀荡开双刀，继续划过之时，失烈勉力将身子向后一缩。 但还是慢了一丝，刀尖从他的小腹划过。 失烈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低头看时，身外的皮甲已被划开，随即鲜血喷溅。 失烈伸手就去捂，不等他捂住，里边的肠子就露出了头。 “啊” 失烈大声惨叫。 不等他的叫声结束，唐虎一个转身，斩山刀再次抡起，又是刚才的力劈华山。 斩山刀从失烈的脑袋劈下，直接将他一分为二！ 然后大刀重重的劈到地上的碎石，发出轰然巨响。 跟在失烈身后冲进来的柔然人当即傻在了当场，这个场面太过震撼！ 这些人里有数十人都是从三十里铺一起逃出来的，心里非常清楚失烈的水准。现在竟然被唐虎一刀劈开，失烈真的是大失水准了。 唐虎一刀劈下后，梁军士气大振，周边的军卒立即冲着柔然人杀了过去。 柔然人一时不敌，竟然被直接逼退出了树墙之外。 远处的敦提眼见失烈被杀，余部被逼出树墙，气的将手里的马鞭狠狠摔在地上。 然后将狼牙棒一举，高喝道：“儿郎们，你们是草原上的雄狮，怎么能被这些懦弱的梁人欺辱？我柔然勇士只会前进生，不会后退死。今日不杀光梁人誓不收兵！” 说完带领两百亲卫沿着那真一侧的湿地，轰然冲了过来。 这边的陷马坑早就被之前的战马踩平，虽有泥泞但并不太影响战马奔驰。 敦提很快就把速度提了起来，身旁的亲卫更是大声呼叫，让那真部让路。 在敦提冲出的一刻，唐晏成立即将竖立在身边的亮银长枪一握，纵身从高处飞下，就如大鹏展翅一般，横掠十余丈。 一落地，脚尖微点，身形再次纵起，极速赶去段仁杰处。 唐晏成心里很清楚，在这里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根本挡不住敦提。如果让段仁杰面对敦提，很可能会命丧当场。 敦提在奔驰的战马上也看到了唐晏成的身影，眼里的阴狠一闪即逝。 “轰” 十数骑簇拥着敦提直接闯过了支离破碎的树墙，一下子冲入梁军阵中。 大量的梁军来不及躲避，被直接冲倒。 段仁杰一看，怒吼一声就要上前。正在这时，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这个贼酋我来对付，你自去指挥！” 唐晏成到了！ 段仁杰没有转身，而是直接应道：“末将遵命！” 唐晏成如巨鸟一般凌空扑向敦提，手中的长枪携势一点，直取对方面门。 敦提不敢大意，他已经感应到唐晏成的修为，应该与他不相上下。 此人身经百战，力大无穷，自持勇力并不惧怕，反而激起了他的野性。 眼见长枪刺来，敦提双手将狼牙棒霍然抬起，直接迎上。 “当” 巨大的气劲仿佛水中的涟漪般荡开，甚至离的近的十几个柔然人和梁军都被反震出去。 敦提本来是骑在马上，就在两件兵器交击的瞬间，他就感觉到一股如山般的巨力传来，震的他双臂发麻。 而他再也无法骑在马上，直接被唐晏成一枪震飞出去。 唐晏成也借着一击的力量凌空旋转，将反震之力卸掉，轻巧的落在地上。 敦提则是落到了五丈开外，砸倒了两个柔然人之后，才停了下来。 敦提大吃一惊，这个梁人的将军竟然有如此高的境界修为？ 他自认为已经是柔然人中少有的高手，进入梁国以来，还没有哪个梁国的将领是他的对手。所以他也一直没有把梁国放在眼里，没想到今天却遇到了硬茬。 迅速平复了翻腾的气血后，敦提还想观察一下周边情势。 却见唐晏成高喝一声：“那贼酋，来与本将一战！” 唐晏成边说边挥舞长枪将身边的两个柔然人刺倒，进而夹枪冲着敦提冲来。 敦提知道，此时不是犹豫的时候，况且在柔然人的意识里哪有后退的懦夫？于是咬牙狂叫，“既然要找死，本帅就成全你！” 两人修为相当，手中又都是长兵器，舞动之后，带着强烈气机，周边甚至就像刮起了大风。 所有人全都不自觉的退到了十余丈之外，场中仅剩下他们两人搏杀。 敦提的狼牙棒势大力沉，唐晏成的长枪矫如游龙。 一个靠力，一个靠巧，一时间打的难分难解。 敦提想要快速解决战斗，尽快通过云罗道。唐晏成则好整以暇，根本不给敦提机会。 越打敦提心里的惊讶越甚，没想到梁军里竟然有如此年轻的将军强者，看来今后还是不能小觑梁国。 唐晏成也是通过此战，对柔然人的武道有了更深的认识。 柔然人的武道更加注重实战和军阵，走的基本上都是刚猛一路，冲锋陷阵当者披靡。 今后有时间要好好研究。 两人你来我往，相斗了一刻多钟都未分胜负。 此时两军的士卒全部出现了大量的伤亡，很多人已经拼的精疲力尽。 …… 与此同时，在云罗道的北口处忽然出现了几骑探马。这些人快速向南奔去，不久之后就看到了杨桂带领的前军。 几骑探马根本不加掩饰，就那么远远的了望片刻后，其中两骑转身跑了回去。 杨桂自然发现了这些人，心里就是一紧。 唐晏成让他来守住北边，防止被人偷袭，难道真的会有人来吗？ 时间不大，从北口处涌进了大量的骑兵，盔甲严整，杀气腾腾，看人数足足有两千人。 是天雄军！ 第187章 公子我来了 天雄军带队的主将是节度使府的牙将华赫，此人也拥有八品的修为。 两千人进入云罗道后并没有快速向南推进，而是小心翼翼的查看，生怕中了埋伏一般。 因为华赫已经收到消息，说是有朝廷的禁军已经在道南出现，看来就是要在此堵住柔然人。 今天他的任务就是前来接应敦提，并将其护送出去。 在前进了大半之后，前方来报，说是有人在道路之中设置了路障，阻挡他们继续南下。 华赫策马来到前方，一眼就认出，那是京城禁军的服饰。 他在接受命令之时，曾被明确告知，不得与朝廷军队产生摩擦。 因为前几日朝廷特意发来圣旨，严厉斥责节度使马天阳，甚至将其的侯爵直接掳夺。 马天阳最终还是接受了朝廷的处罚，上表请罪。 李鸿自然是“大度“的予以赦免。 所以这段时间马天阳要求天雄军必须低调，不得惹是生非。 但这个敦提他却必须要救，就是因为敦提的身份太过特殊。 开始这些柔然人进入梁国时，没有人知道敦提的身份。后来还是前两日敦提派人前来沟通，马天阳才知道。 这个敦提竟然是柔然南院大王的亲侄子，更是被柔然可汗钦定为驸马的人选。 如果敦提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天雄军跟柔然人之间就必然会产生巨大的隔阂。 所以虽然敦提在井家峪摆了天雄军一道，导致大败。但事到临头，天雄军还必须要出面帮他，真是怎么想怎么别扭。 但现实就是如此，容不得你按照个人好恶行事。 人必须要接应，但又不能跟朝廷起冲突，华赫就是带着这种看似矛盾的命令到来的。 杨桂看着乌泱泱的黑甲充斥着山路，深深咽了一口唾沫。 本来以为守在北边不会有什么战事，可以顺利避开那些恶魔般的柔然人，谁知道现在又要面对天雄军。 没有办法，只能与华赫隔空对视起来。 …… 唐晏成知道必须要尽快解决了，敦提更是渐渐急躁起来。 于是两人不约而同的加快了速度，兵器交击之声如雨打芭蕉般密集传来。 又过数招之后，敦提大吼一声，挥舞狼牙棒砸下，唐晏成抬枪格挡。 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唐晏成被反震出七八丈远，落地后又连退三大步，用长枪抵住地面才停了下来。 敦提则是连退十余步才勉强止住身形。 不等他平复下来，唐晏成纵身一跃，在空中大声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吃我一枪！” 到了此时，唐晏成也被打出了真火，直接将功力提升到了极致。 当长枪与狼牙棒刚要交击之时，唐晏成忽然将手腕一抖，长枪的枪尖倏忽间由一化三，由三化六，枪影重重，让敦提根本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敦提就感到眼前一花，狼牙棒击在了空处。 心里马上叫了声不好，立即抽身而退。 但为时已晚，唐晏成的长枪如蛟龙出海，眼看就要刺中敦提的心脏。 敦提不愧是九品强者，最后关头猛的一错，将要害让开。 “噗” 长枪直接刺中了敦提的左肩，带起大蓬血肉。 敦提大叫一声翻滚出去。 唐晏成刚要上前解决此獠，旁边敦提的两名亲卫不顾生死的冲上来拦住唐晏成。 唐晏成冷哼一声，长枪左右摆头，不过数招就将两人的胸口全部刺穿。 这时那真策马冲来，到近前后纵身跃起，凌空扑向唐晏成。 唐晏成脚下一顿，双手将长枪竖举，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直接将那真的小腹洞穿。 那真竟然被唐晏成直接高高的挑了起来！ 然后双臂用力，将那真甩向敦提。 敦提将那真的尸体接住，目眦欲裂，钢牙紧咬，作势就要扑上来。 唐晏成虽然斩杀了那真，但与敦提之战耗费了大量的功力，一时也是有些气力不济。 战阵厮杀跟之前与蒋岩相斗完全不同，唐晏成也要借机调息一二。 他也趁机向四下看了看，虽然暂时将柔然人挡住，但梁军却伤亡惨重。处处都有倒卧的身影，里边很多人都是唐晏成的亲卫。 如果不能快速斩杀敦提，那梁军很可能会全军覆没。 唐晏成心中发狠，刚想抖枪再上，就在此时，他似乎都听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声音。 远远的仿佛闷雷一般，正在快速靠近。 在场之人也全都听到，他们都是骑兵，对这种声音再熟悉不过。 那是大量战马奔腾的声音。 起码也有数千骑！ 所有人都立即警惕起来，这来的到底是哪边的人？ 如果是天雄军，那么敦提将顺利逃脱，唐晏成也将陷入巨大的危机之中。 如果不是天雄军，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 不等他们想清楚，在最南边护卫大车的柔然人就像炸了锅一样，开始狂呼起来。 静安军！ 来的竟然是静安军！ 原来在保国公傅远决定让唐晏成出征之时，他就已经决定要调用静安军了。因为京城驻军的战力太过拉胯，如果指望他们，唐晏成很可能跟连彪是一个下场。 此战唐晏成必须赢，万万输不得。 所以他便跟傅远提了条件，傅远曾明确表示，可以抽调两千以内的地方驻军。李鸿的圣旨里也写的非常清楚，地方驻军必须全力配合。 唐晏成返回后，立即给老爹唐艺写了信，并让小高亲自送回去。 他给唐艺说的是，最好能调三千人过来，不然担心很难围歼柔然人。 唐艺见信后，当即做出决定，让偏将洪力带四千人全力支援唐晏成。 他们真是亲爷俩，才不管什么不能超过两千人的限制呢。 唐晏成在钟句城下决定去云罗道阻截之时，也特别安排两个亲卫去向静安军报信，希望他们能及时赶到，可以前后夹击。 现在当梁军付出大量伤亡，将柔然人堵在云罗道数个时辰后，静安军终于赶到。 纵马跑在最前边的就是唐晏成的亲卫小高。 只见他满面风尘，双眼布满血丝，一看就是多日不眠不休导致。 看着眼前的柔然人，以及远处混乱的战场，小高心里道，公子我来了！ 抬手将长刀抽出，嘶哑着嗓子大喊道：“静安军，杀！” 第188章 天神下凡 负责守卫车辆的柔然人大概有五百人左右，他们也是最先发现静安军来袭的人。 带队的百夫长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战场之上，谁能想到从他们的后边会突然有梁军杀来？ 当他转头看向身后之时，一片乌云黑压压的扑了过来。 百夫长惊恐的睁大眼睛，心里急速思索怎么办？ 是立即带人向前扑入战场还是返身与来敌交手？ 如果向前，那这些抢来的东西先不说带不走，整个柔然人将直接面对前后夹击，必将处在危机之中。 如果向后，那仅凭身边的区区数百人，又如何能抵挡的住？ 但此人并没有多少犹豫，当即就做了决定，狂吼道：“所有人跟我迎敌！” 他想的是柔然人没有怕死的懦夫，同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想为别帅敦提争取时间。 数百柔然人快速调转马头，然后开始加速，竟然要跟静安军直接碰撞！ “轰” 柔然人的马速还没有完全提起来时就已经与静安军遭遇，两军轰然撞在一起。 从半空俯瞰，静安军就像一条巨大的蛟龙一般，张开大口，将眼前的一条小蛇直接吞进了腹中。 数百柔然人在数千静安铁骑面前没有泛起一点浪花，随即就被吞没。 敦提强忍着肩膀的剧痛，凝神侧听，心中马上就做出了判断。 既然从南边赶来的骑兵肯定不会是他的友军，而且从马蹄声就能判断出一点，距离已经如此之近，如果是友军的话，早就应该减速了。 随即传来的巨大撞击声和呐喊声当即证明了他的猜测。 敦提微微转头看向南边，心里已经确定，必须要立即离开了，不然肯定会被梁军瓮中捉鳖。 唐晏成听到传来的呐喊声后，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看着远处的敦提就像看着一个死人。 “贼酋，来战！” 说着纵身跃起，挺枪直刺。 敦提大声用柔然语呼喝了一声，然后将那真的尸体直接抛向了唐晏成，他自己则是立即抽身后撤，冲着北方快速掠去。 唐晏成人在半空抖枪将那真的尸体拨开，眼见敦提要跑，立即调转方向，直接追了下去。 旁边的柔然人立即蜂拥而上，拦在了唐晏成的身前。 唐晏成大吼一声，“滚开！” 长枪如龙，快逾闪电，不过片刻，七八名柔然人向左右倒飞，等唐晏成冲过去之后，才跌落在数丈之外。 唐晏成将身法展开，极速追击。 敦提，这个柔然人的别帅，手上沾满了大梁百姓的鲜血，怎么能让他活着离开？ 敦提本来希望手下人能将唐晏成阻挡一段时间，这样他就能顺利逃走。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这么饭桶，几乎眨眼间就被唐晏成冲了过来。 敦提扭头看看如索命无常杀来的唐晏成，甩手将狼牙棒扔了回去。 这玩意打起仗来用的顺手，但要是在逃命的时候，就太沉了点。 唐晏成一个轻巧侧身将狼牙棒让开，速度丝毫不受影响。 这时两人的距离大概有二十余丈，但敦提因为肩膀有伤，还是影响到了他的速度，两人的距离在渐渐拉近。 敦提强忍疼痛，脚下不停，快速奔出数百丈。 一个转弯后立即看到这里还有一道防线，正是杨桂的前军。 此时的杨桂正在跟对面的天雄军对峙。 天雄军的牙将华赫虽然已经听到南边的交战之声，但他并没有下令进攻杨桂。 心里想的是，我只负责接应柔然人，可不是要去梁军当中将他们救出来。 如果他们能冲过来，那自然可以保证柔然人的安全，如果冲都冲不过来，那又能怪谁呢？ 其实，从心里来说，华赫并不赞同节度使府的决定。柔然人本来就是异族，现在到了大梁的国土上横行肆虐，现在还要大摇大摆的要求护送离境，凭什么？ 他才不管敦提是什么身份呢。 所以华赫与杨桂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僵持起来。 就在这时，杨桂就听见亲卫大喊了一声，“将军，快看！” 在杨桂扭头之际，就见一道黑影如大鸟般凌空飞起，直接从梁军的头顶之上高高跃过，落在了树墙之外。 这是什么人？ 敦提此时已经看到了对面的天雄军，心里大定，脸上涌起狂喜，大喊道：“我是柔然别帅敦提，速速过来！” 华赫也看到了敦提，刚想下令之时，就见对面树墙上再次飞起一道身影。 只见那道身影在半空之中，张开右臂，将手里的长枪奋力甩出，一道寒光直奔敦提的后心。 敦提此时正在大喊，他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安全，根本没有注意身后的变故。 当他听到风声之时，已经来不及了。 “噗” 长枪从后心贯入，自前胸钻出。 这还不算，由于力道太大，直接将敦提强壮的身躯掀起，向前扑出两丈远，然后深深钉在了石地之上！ 敦提痛苦的挣扎了片刻之后，才不甘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而长枪的枪柄犹在扑棱棱的颤抖不停。 与此同时，唐晏成犹如从天而降的天神一般落在了两军阵前，傲然挺立，气势直冲霄汉！ 梁军也好，天雄军也罢，现场上千人目睹了唐晏成凌空甩枪的英姿。 这该是何等的摄人心魄！ 如此震撼的一幕定格在了所有人的心目当中，不管过去多久都无法磨灭。 在他们心中，那个男人，也只有那个男人才能代表大梁的军人。 唐晏成扫视一遍对面的天雄军，然后迈虎步向前，来到敦提的尸体之旁。 天雄军最前排的军卒下意识的就要向后退去，造成一阵混乱。 当看到唐晏成停下后，所有人才慢慢安静下来。 唐晏成抬手指了指华赫，朗声问道：“来的可是天雄军？” 华赫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涩声道：“正是！” 唐晏成道：“尔等既为梁军，怎么能坐视异族侵入我大梁国土？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我大梁百姓惨遭毒手而无动于衷？” 说着声音渐渐提高，“尔等可知，你们的身上衣腹中食都是百姓供养，现在他们有难之时，尔等难道还要将这些刽子手礼送出境吗？” 唐晏成的声音铿锵有力，“本将就在这里，但凡有想为这个异族报仇的，尽管来战，本将奉陪到底！” 第189章 如此才是大丈夫 话落半晌，只听山风呼啸，无人应答万马俯首。 唐晏成见状冷哼一声，高声道：“做人不能忘本，今日我就在此告诉尔等，凡是屠杀我大梁百姓者，死！” 唐晏成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之间，也同时回荡在每一个在场军士的心间。 说完之后，唐晏成抬手握住枪柄，慢慢从地上拔起。 但他并未将长枪从敦提身上抽出，而是双臂用力，直接将敦提挑起放到了肩膀上，转身向回走。 这时华赫才如梦初醒般，高声问了一句，“敢问将军尊姓大名？” 华赫不知道为什么要问对方的名字，此刻他就是有一种想要认识的冲动。 唐晏成扛着敦提，缓缓转身，看着华赫道：“大梁将军唐晏成！” 华赫喃喃道：“原来是他，真英雄也！” 刚才的话杨桂也听得清清楚楚，看着大步而回的唐晏成，心中有股奇异的感觉升起。 如此才是大丈夫，如此才不负此生！ 杨桂马上命人将树墙拉开，请唐晏成进入。 此时，树墙后的梁军忽然有人大喝道：“唐将军威武！” 紧接着所有人都振臂高呼起来，“唐将军威武！” 数百人竟然喊出了上万人的气势。 唐晏成摆手让他们停下，可不管怎么摆都不行。 这时从后方响起沉重的马蹄声，转眼上千的铁甲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当先跃出一骑，来到近前后甩蹬下马，紧跑几步来到唐晏成面前，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声道：“末将静安军洪力，参见公子！” 身后数千人骑在马上同时高声道：“静安军虎豹营，参见公子！” 声音响彻云霄，震的旁边山石滚落。 这些军卒之所以如此敬重唐晏成，除了他的身份之外，更多的还是唐晏成在熙文之乱中的卓绝表现。 军人只会真心拜服比他更强的人。 此事在有心人的传播下，早已被静安军上下所熟知。 不光是静安军，其实在大梁的许多地方，百姓也好官府也罢，就没有几个不知道唐晏成之名的。 这也是钟句县令齐阳正听说唐晏成到了之后，立即赶来拜见的原因。 华赫远远看到这一场面之后，心里暗叹一声，挥手下令后撤。 再不走说不定就走不了了，来的可是静安军精锐中的精锐虎豹营。 这些人据说就是唐艺的贴身卫队，战力之强所向披靡。 唐晏成也没想到，老爹竟然把虎豹营直接派来，这不杀鸡用牛刀么？ 不过想想也对，敦提的柔然人实在强横，要不是自己借助地利勉强支撑，现在早已全军覆没了。 老爹派出虎豹营也是稳妥起见。 唐晏成将敦提扔在地上，快步上前，冲着洪力道：“原来是洪哥来了，多日不见，想煞小弟。” 洪力不过二十六七的年纪，八品上的武道修为。开始时就是唐艺的贴身护卫。后来经过多年磨练，现在已经升任虎豹营领军将军。 唐晏成对他自然不陌生，洪力行礼后也是憨厚一笑，“末将也很是想念公子。” 两人把臂大笑。 笑毕之后，洪力指了指北边，“公子，可要末将去平了他们？” 唐晏成没有回头，淡淡一笑道：“不必了，吓破胆的人哪还用得着出手？” 说完转身冲着静安众军道：“各位兄弟，辛苦了！” 虎豹营当即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小高趁机跑了过来，躬身施礼，唐晏成自然是好一顿表扬。 之后下令打扫战场，收殓将士尸骨，救治伤员。 然后唐晏成把洪力拉到一旁，详细询问了一番。 此时天色已晚，就没有离开云罗道，而是安排好南北的巡逻后，在道南就地扎营。 段仁杰统计好了伤亡情况后，神情凝重的前来禀报。 唐晏成到现在才知此战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按段仁杰的统计，此战梁军共计战死五百七十余人，超过参战人数的三成。除了跟随杨桂驻守北侧的军卒之外，几乎人人带伤，更是有上百人落下终身残废。 其中羽林卫死伤最为惨重，超过半数阵亡，段仁杰自己更是身披十数创，血透战甲。 柔然人开始战死的人并不太多，主要是静安军赶到之后才被彻底围歼。 但段仁杰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唐晏成也心下震动。 “即便有如此大的伤亡，但我军无一怯战之人，无一逃走之人，无一求饶之人，个个俱是慷慨赴死的好男儿！” 洪力在旁听后也是暗暗点头。 唐晏成沉声道：“务必做好善后之事，稍等我会逐一探营。” 段仁杰点头领命。 此战过后，凡是活下来的军卒，都将是铁血强军的种子。 唐晏成转而问道：“柔然人可有多少俘虏？” “三百余人，是不是全部杀掉？”段仁杰对这些人恨之入骨，巴不得立即开刀。 唐晏成沉吟一下后道：“依我看活着的，押解回京，献俘朝廷后再行处斩，如此方可彰显天威。死了的全部枭首，在严州和东平等地筑京观，祭奠亡灵。” 段仁杰道：“末将知道了，此事必定办妥。” 唐晏成又问道：“那些俘虏可都甄别了，有没有高级别的将领？” 段仁杰道：“已经在逐个审问，等有结果了就来禀报。” 唐晏成点头同意，然后便带着众人开始探营。 用了大半夜的时间，将亲卫营、羽林卫和后军各营全部走到，包括虎豹营也逐一探看，与军卒促膝谈心。 翌日一早，唐晏成刚出大帐，段仁杰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唐晏成问道：“出了什么事么？” 段仁杰躬身请罪道：“回禀将军，经过连夜审讯，没有发现柔然人里那个叫鹿黎的，死的里边也没有，应该是跑了。” 唐晏成略一回忆，“可是一开始前来问话，后来又负责中路进攻的那人？” 段仁杰道：“正是那人，开始此人还在指挥。后来静安军的兄弟来了之后，战场大乱，估计就是那个时候逃走的。” 唐晏成道：“那人应该是敦提的副手，肯定知道一些机密，有没有安排人去搜？” 段仁杰道：“已经安排了，但已经过了一夜，估计想要找到比较难了。” 唐晏成也知道困难，鹿黎有武道七品的修为，这都跑了一夜上哪里找去？ 就在此时，有亲卫从远处跑来，“启禀将军，那个柔然将领被抓到了！” 第190章 鹿黎带来的消息 段仁杰立马跳了起来，兴奋道：“怎么回事，人现在哪里？” 亲卫立即道：“就在刚才我等在营外巡视的时候，忽然有人从旁边的山石后扔了一个人出来。上前看时，那人已经离开。被扔出来的就是鹿黎，已经让俘虏验证过了。” 这时有四个士卒抬着一个大汉来到近前，段仁杰上前一看，正是鹿黎。 仔细一看，才发现此人身上多处受创，伤的很重，处在昏迷状态。但并不致命，所以立即让军医救治。 在军医救治之时，唐晏成站在旁边仔细看了看鹿黎身上的伤口，然后问道：“那个山石之后的人可看到是谁了么？” 亲卫道：“那人动作很快，我等过去的时候就不见人了。” 段仁杰道：“这会是谁呢？” 唐晏成道：“把他救醒之后再问问。” 军医忙乎半天，鹿黎终于清醒过来。 茫然的睁开双眼，看看四周。当他看到唐晏成和段仁杰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已经成为阶下囚了。 段仁杰冷笑一声道：“你叫鹿黎是吧？昨天不是很嚣张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鹿黎恨恨的盯了段仁杰一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段仁杰狞笑道：“那就由不得你了。”说完让人把他带到旁边，开始耐心开导。 唐晏成则是安排大军开拔之事。 洪力问道：“公子，末将的行止该如何安排？” 唐晏成沉吟一下道：“我们先一起往回走，到钟句前都是顺路，过了钟句再做安排吧。” 洪力领命。 善后之事处理了一个多时辰，主要是将柔然人的尸体焚烧，并把昨日搭建的树墙和壕沟等恢复原状，不然这条路就废了。 还好现在人多，干活的效率也高了起来。 现在最麻烦的就是柔然人抢来的一百多车物资的处置。 这些东西的原主人大部分应该都是严州周边之人，估计都已遭遇不测，他又不能全部带到京城。 于是安排几个做事细心的校尉进行仔细清点，然后一起带回严州，交给当地官府。 如果能找到原主就可以发还，如果没有那就用在伤亡百姓的救治和抚恤之上。 他又担心官府贪墨，于是就让这些校尉到时留下，全程监督。 现在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另外此战最大的一项收获就是柔然人的战马，没有受伤的大概还有八百余匹。这些马匹与中原的马不同，比起来要更加的强壮，速度也更快。 对骑兵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宝贝，自然要全部带走。 同时唐晏成让人传信地方官府，就在云罗道的南口处立碑。将此次战事记述，并把所有战死将士的名字篆刻其上，永世记之。 所有军卒在听闻此事后，内心里都被深深触动。 处理完之后，唐晏成下令全军开拔，目标钟句县。 没走多长时间，段仁杰就找了过来，骑在马上向唐晏成汇报了刚才的审问情况。 “将军，真没想到，这个鹿黎还真知道不少东西呢。” 唐晏成笑笑，“他不是不怕死么？” 段仁杰撇撇嘴，“样子货而已，我还没怎么动手呢，就吓的尿了裤子。柔然人也不都是硬汉，怂货也不少，哈哈。” 唐晏成淡淡一笑，“他都招了什么，说说看。” 段仁杰道：“据他所知，他们之所以奉命到大梁来的确就是为了给崔用撑腰。而且还有一项隐秘任务，就是探查从天雄军到京城的沿途地形和行军路线。” 唐晏成猛然扭头，“你确定？” 段仁杰点点头道：“他也是听敦提说过两句，是柔然高层安排的，不过天雄军应该并不知情。” 唐晏成道：“我们跟柔然之间隔着北晋，他们勘察大梁地形，难道说柔然人是想着南下了？可即便要南下，又如何过北晋，不能都乘船吧？” 一时想不通就先放下。 “还有什么？” 段仁杰道：“此人还说，他在柔然时看到了一个人，将军肯定感兴趣。” 唐晏成道：“你还学会卖关子了，快说。” 段仁杰嘿嘿一笑道：“他在来之前见到一个风流潇洒的贵公子，敦提私下告诉他，那人就是大梁宰相的儿子崔哲。” “崔哲？” 唐晏成确实一愣，“他跑到柔然去了？” 随即反应过来，崔哲不去柔然还能躲在哪里？ 自从把崔哲发配之后，唐晏成就没有太过关心。只是在熙文之乱后，曾经让周忠安排人去调查，结果周忠说崔哲已经不在发配之地，消失无踪。 原来是到柔然了。 以崔用跟柔然的关系，将崔哲安排过去，也算一个办法，这样就不会担心大梁的清算。 段仁杰接着道：“而且据他所说，崔哲看起来在柔然混的还不错，柔然可汗甚至都经常召见。天雄军答应放他们离开，应该也有崔哲在里边打招呼的原因。” 唐晏成微微皱眉，“现在崔用身死，不知崔哲下一步会如何操作。” 段仁杰不屑道：“管他呢，他在大梁的时候不是将军的对手，现在去给柔然人当狗，难道还怕他了？” 唐晏成道：“你不懂，柔然人对我中原的情况其实并不了解，所知也不过是一知半解。但如果有一个深悉大梁内情的人给柔然当参谋的话……” 段仁杰道：“你是担心柔然会对大梁不利？” 唐晏成道：“不然敦提为什么要勘察大梁地形？” 段仁杰无言以对。 两人沉默片刻后，唐晏成问道：“还有什么消息？” 段仁杰摇摇头，“他所知的大概就是这些，其他都不太重要。” 唐晏成点点头，忽然问道：“对了，他可说是什么人抓住了他？” 段仁杰一笑，“我问了，据他说，昨日发现静安军来了之后，他就知道大势已去。如果继续向北，肯定难以逃脱。于是他就趁乱钻入东边的山坡，那边守卫相对薄弱，就被他跑了出去。” “那怎么又被抓了呢？” “那是他跑出去后，以为已经安全，结果却被一个身穿青衫头戴斗笠之人拦住。那人修为高超，剑术不凡。 鹿黎当时体力已经耗费大半，加上也受了伤，根本不是对手，结果就被对方重伤后擒住。” 唐晏成说道：“原来如此，身穿青衫头戴斗笠，会是什么人？” 段仁杰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只是说那肯定是一个女人。” 第191章 京城密使 “女人？” 唐晏成陡然皱眉，“从哪里跑出来一个女人？” 段仁杰道：“说不定是江湖游侠，看不惯柔然人肆虐，才主动出手的。” “这个女人是什么修为？” 段仁杰道：“应该是七品，那个鹿黎就是七品，虽然受了伤，但战力还在。如果低于七品，肯定不会把他伤的这么重。” 唐晏成点点头，一时也想不到会是什么人，只能暂时搁置。 继续道：“这个鹿黎对柔然的情况比较了解，既然已经服软，说不定以后还能用的上。你将他秘密关押，把伤治好，想办法彻底收服他。”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对外放出风，就说此人已经伤重不治。” 段仁杰道：“末将明白。” …… 从钟句过来时，一路疾驰，不过用了两天的时间，现在要返回速度就慢了很多。 倒不是因为百多车的物资，那些物资唐晏成已经安排廖战带人护送，直接南下了。 主要是因为队伍里有大量的伤员，速度不能太快，否则对伤势影响会很大。 大军虽然走的慢，但报捷的信使却已经快马加鞭的奔向京城了。 足足用了六天时间，大军才来到钟句城下。 县令齐阳正和后军副将汪永忠迎出二十里，恭敬的等在路边。 与兴高采烈的齐阳正相比，汪永忠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自己当时怎么就吐了呢？ 要是能再多坚持一下，甚至能手刃一个柔然人，那现在…… 可是没有如果，就是因为当时的贪生怕死，导致到手的功劳飞的影儿都没有，而且还不知道回到京城后会如何处置呢。 汪永忠只能抬头看看远处，心里一声长叹。 远远看到大军到来，齐阳正和汪永忠连忙迎了上去。 唐晏成下马与齐阳正寒暄几句，鉴于天色已晚就在钟句城外扎营。 晚上齐阳正在县衙招待唐晏成一行，他本打算拒绝，可回头一想还是前去赴宴。 宾客尽欢之后，唐晏成返回军营大帐。 刚刚进来，唐虎就悄悄来到身边，低声道：“公子，京城来人了。” 唐晏成看看唐虎，“让他进来。” 时间不大，一个黑影闪进大帐，见到唐晏成后躬身施礼，“属下见过公子。” 唐晏成道：“怎么是你？” 来的正是拱卫司的孟先，也是唐天安插到拱卫司的暗子。 既然是孟先来，那应该跟周忠有关，于是立即问道：“是有什么急事？” 孟先起身后上前两步，掀开衣袍，将里衬撕开，从中拿出一封密信，双手递给唐晏成。 唐晏成接过后，凑到油灯之下，仔细查看了封口，然后将其打开。 里边是周忠亲笔所写。 看完之后，唐晏成不禁大惊失色。 “这才半个多月，情形已经如此严重了么？” 周忠在信中说，李鸿的身体经过调养，虽然没有见好，但也算是平稳。 但就在前几日不知为何却突然恶化，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清醒的时间很是短暂。 说是清醒，也是相对而言，有时都只是睁着眼睛，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东西。 御医束手无策，群臣惊慌莫名。 此时最大的问题就是尚没有确定储君，一旦李鸿驾崩，那将国无主君。 以保国公为首的群臣曾经在李鸿难得清醒的时候觐见，并提出了早立储君之事。 李鸿说已经拟好遗旨，届时自会宣布。 群臣又去拜见冯太皇太后，但她老人家同样沉疴难起。只是传出一句话，说皇帝已经跟她商量过，一切以皇帝的圣旨为准。 李鸿虽然昏迷的时间较多，但每次清醒，据说都会问小黑子一次，驸马可曾还京。 现在由于李鸿并未公布储君人选，导致人心浮动。 以保国公傅远为首的勋贵，已经放出风来，将支持先帝的六皇子李津继位，因为李津的生母丽嫔是勋贵出身。 而以宣仁帝的弟弟，瑞亲王李茂为首的皇室，则明确说要扶五皇子李浦登基，理由是五皇子要年长一岁。 其实现在李津不过五岁，而李浦也才六岁而已。 目前群臣没有领头之人，大部分都在观望，也可能私下已经开始勾连。 周忠的意思就是要唐晏成立即入京，否则迟则生变。 唐晏成再次将密信仔细看了一遍后，将其放在油灯上点燃，闪动的火苗映衬着唐晏成的脸也变得阴晴不定。 半晌后，唐晏成沉声问孟先，“这个瑞亲王我倒是见过两次，但一直不问世事，这次怎么跳了出来？” 孟先挠挠头，“这个属下也不太清楚，估计是看到有冒头的机会吧。” 唐晏成不置可否，继续问道：“我报捷的信使可曾入京了？” 孟先道：“三天前已经入京，陛下听闻公子大胜，很是开心，还进了半碗稀粥。” 唐晏成道：“朝廷反应如何？” 孟先道：“开始不知为何，朝廷并没有大肆宣传。后来还是周公公秘密安排，将公子大胜的消息大肆传播，京城上下这才知道。属下出城前在街头经过，都是公子的事迹在流传呢。” 孟先挺挺胸脯，与有荣焉。 随即却面露凝重道：“不过在属下出城时却发现京城开始戒严，严查进出之人。” 唐晏成道：“戒严？那就是在我的信使入京后才开始的了。可知是谁下的令？” 孟先摇摇头，“属下不知。” “周公公还有何交代？” 孟先道：“除了这封信外，周公公还让属下带一句话，说公子入京之时，最好有所依仗。” “依仗？” 唐晏成负手在大帐内来回走动，仔细思索。 这时有亲卫来报，说是有人求见，只是那人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份。 唐晏成皱眉道：“这又是谁？虎子，你去看看。” 唐虎转身走了出去，边走边想，这次挺好，密信被公子直接烧了…… 在唐虎出去后，唐晏成让人把孟先带到隔壁暂时休息。 时间不大，唐虎带着一个人进入大帐，唐晏成一看有些眼熟。 来人见到唐晏成后，立即上前双膝跪倒行了大礼，口中道：“小的佟信拜见驸马！” 这时唐晏成终于想了起来，这不是佟贵的侄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