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寻记》 楔子:花七社 “元正十六年,书生赶考路中于河边遇一锦鲤匍匐于土面,善心大发,放其还于河中。” “那锦鲤为报恩勤加修炼,终于元正二十一年修成人形化身女子,寻得恩人欲助其仕途通畅,相处中一人一妖相互生情。” “奈何书生身患重疾,锦鲤舍弃一生修为救其性命,终救得心上人性命,鲤妖也化为凡人,二人从此成婚生子,一生安康幸福安康。” “大楚年间,九天界一神女因爱欲与妖皇山上一九尾狐妖结亲,遭神族上下大怒,关其神女于‘囚天’中五百年。” “那神女思念爱人心切,日益唱歌传上云霄,感化了九天界第九层上的那位天帝,特许那神女与九尾狐成亲,二人从此举案齐眉,也算是神妖两界的佳话……” 那讲述话本子的童音愈发低弱,讲述者瞥了一眼藤椅中闭眼熟睡的女子,终是抵挡不住困意,合上话本子,趴于石桌上熟睡了起来。 却不料女子缓然睁开了眼睛,看了看身边石桌上已沉入梦乡的男童,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一味笑意。 而后却又把目光投向天空,想到男童刚讲述的人间话本子,脸上又添了两分寒色,妖冶的脸蛋叫人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女子是美的,这一点见过其容颜的都不会否绝,女子看着二十左右的年岁,白玉一般的小脸上嵌着一双勾人魂魄的桃花眼,眉间用朱砂勾勒出的曼珠沙华更是摄人心神,而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此时却因男童话本子里故事而眯了起来。 当真是可笑极了,花姝喝了口芳香的花茶想到:那锦鲤自从舍弃修为救得那书生后维持不得人身,还于鲤形,在书生住所旁的寒潭中努力修炼,想着一边陪着心爱之人读取圣贤书,一边继续努力修炼,期盼早日与那书生重聚。 奈何锦鲤怎能料到书生在康复三月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寻找曾陪伴自己于病时的小金鱼,而是答应了爱慕于自己的一家千金小姐的婚事,当上了上门女婿,后又借助岳父打点在当地当了一个小小县丞。 那锦鲤亲眼目睹所爱之人遗忘自己,迎娶他人,到后来为了仕途和权势遗忘掉自己的那个男人,再也不是曾经救过自己性命并许诺相伴一生的穷书生了。 锦鲤的心逐渐被那寒潭所冰冷,刺骨的潭水好像灌入了她的心脏,仿佛要窒息般痛苦,就这样逐渐失去了活着和修炼的本心,终死于潭中。 而那神女的故事……则更是可笑了,九天界上那群目中无人的老家伙们怎可能会让神族与外族通婚而污染他们所谓的仙人血统,那些不服管教欲与外族通婚的神族人……则是借着剔骨之名除了。 至于那所谓的天帝,若是没有他的默许,又有谁敢在诛仙台处决如此多的族人。 不过……那位与九尾狐成亲的神女则是唯一的例外,那位九天界圣女,是神族千万年来血脉最纯净之人。 神族老一辈人苦劝未果,却又无法伤他神族至尊血脉,只得将其关于囚天牢中与那九尾狐终生不得相见。 奈何圣女血脉力量异常强大,她破开了囚天牢,为了去寻她的爱人,只身一人搅了整个九天界下八天,却止步于第九天云梯之上,静坐于天门前三天三夜,因为-------第九天上的那位天帝是与她拥有同样血脉,血浓于水的胞弟。 故事的最终,九尾狐妖以极强妖力破开了九天界往生门,带走了那位圣女,而那位新天帝则从始至终从未露面,纵着二人离去。 在花姝看来,这些话本子将人神妖鬼的故事讲述的惊天地、泣鬼神,却只是那些家伙想让世人知道而去达到歌颂他们功德的目的罢了。 而世人皆爱风花雪月的美好爱情故事,阖家团圆自是会备受喜爱,也就一传十十传百的远扬了去。 不过这些于她花姝可没关系。 “毕竟,我只是一间小小茶社的掌柜而已,不过爱看了一些话本子听听情爱故事罢了。” 身旁的空茶杯被他人添进了热茶,“七娘子又叫小佐为你讲述话本子了?” 清灵可爱的侍女站在一旁说道,花姝转头细细盯着阿粟认真的问道 “你怎的知道” “因为能把他困倦成这般模样的只有姑娘你的话本子” “……” 花姝从藤椅中起身,将熟睡的方小佐抱进尚还温热的藤椅中,轻轻掐了掐其圆润可爱的脸蛋。 “真是可爱”说罢转身意欲进入屋舍里。脚步骤然停下,微微眯起了眸子。 “好大的曼珠沙华香,天上地下除了我这里只有北冥府有这花,可那妖孽来我这向来会带着我送的香包,有如此大血腥味的曼珠沙华香。” “哈,想来是那北冥使出来了,也不知哪个疯了的去找北冥的麻烦……他们,可都是一群不知死亡的怪物啊…” 花姝意味深长的呢喃着,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花姝的话刚尚未说完,却截止在了此处,有人进来了。 她的花七社是独立于世间而产生的一方结界,寻常人无法进来,除非强悍到了一定境界,亦或是来者大有来头,能够获得她所设置的结界认可。 而此时结界入口处赫然站着一位姑娘,身着的素白衣裙被身上渗出的鲜血染红,那张极其标致的素净脸蛋因为受伤而毫无血色。 “好一个惹人怜爱的美人。” 这是花姝见到这位姑娘的第一印象。 宋祈月被那北冥使一路追踪间闯入了一片山林,无意间闯入了一块钟灵毓秀的地方,往深处逃去,越远越好,这是她唯一的想法。 她身上的伤已经不能再拖了,逃出了林子视野豁然开阔了起来,却入眼一片火红。宋祈月不敢相信眼前的大片曼珠沙华红海,怎么可能……这里怎么会有曼珠沙华,绝对不可能。 抬眼望去,红海延伸直到中间空出了一块,有一座雅致的屋社立于之上,屋前有一美艳女子望着自己,熟睡的男童,劈柴的汉子,浇花的女孩。 纵是心中受到震撼并存有万千疑问,奈何自己伤势过重,两眼一黑便没了意识。 睡梦中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再次醒来便在了一处古朴雅致的茶社内。 “姑娘醒了,便来喝药吧。” 宋祈月看向出现在自己眼前妖冶美人轻声道:“祈月多谢姑娘出手相助,感激不尽。”说罢于床榻上微微欠身以表谢意。 花姝盯着眼前面色苍白的美人,将汤药递给她后轻笑道:“姑娘不必客气,我叫花姝,是这间花七社的掌柜,你可以叫我花七。” 宋祈月接过药后开口道:“多谢花七姑娘愿意收留于我,祈月无以为报。” 说罢轻轻摩挲着药碗边缘却迟迟不肯入口。 花姝见此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姑娘不必因为门前的曼珠沙华担心我的来历,我说了,我只是这间小小茶社的掌柜罢了,我虽与北冥那妖孽相交已久,却只是好友,他也未曾交代过我于这汤药中下毒来毒害姑娘。” “一是他不会做如此下流之事,二是我从不做这不光彩之事,而且我若是想害姑娘,在方才就不会救助姑娘,所以姑娘大可放心喝下。” 宋祈月见所想之事被看出,脸上露出了两分难堪之色,一口气喝下了汤药后放置手中。 “祈月并非怀疑姑娘,只是首次见到北冥以外的地方种有此花,还请姑娘恕罪,姑娘救我本是好意,倒是祈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花姝从身旁的罐子里拿出一些蜜饯递到宋祈月手中轻轻摇头。 “姑娘莫要抬举了我,我并非一个善人,北冥自那妖孽主宰后从未冤枉一人,尽管他能掌控了这世间生灵的生死轮回。” “所以我相信他之所以会派出北冥使来追踪姑娘你,自是你打破了世间的生死循环,我本不该阻拦,但是姑娘你既然能进入我的花七社这方空间,那就代表姑娘身上发生了一些非同寻常的故事。” 花姝从宋祈月手中拿出被后者越攥越紧的空碗,边交给阿粟拿开边继续说道:“而我这人向来相信相逢就是有缘,并且平生最爱听人讲述故事,所以姑娘如若方便,不妨将自己的奇遇讲述于我,若是不愿提起,我也不勉强姑娘,姑娘大可放心继续在此处养伤。” 宋祈月静静垂下了眸子,似是想起了往事,素手抓紧了身上的锦被,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 花姝也并不催促,只静静的坐在那里吃着坛子里的蜜饯,她知道,此刻怕是让宋祈月回忆起了往事,需让她自己整理好心绪才好。 空气里充斥着宁静,只有柜台上阿粟煮茶的声音,似乎还带着一丝玫瑰的芳香。 良久,宋祈月轻叹了口气道:“也罢,这件事埋在我心里,于我而言,只会增加我的担子,花七姑娘若不嫌烦,祈月便叨扰了。” 花姝听闻此话脸上绽开了笑颜,晃得宋祈月一时呆了神,后收神轻声道:“让我想想从哪里开始说起呢?大概是从万剑山庄南宫姑娘逃婚开始罢……” 第1章 逃婚 “唉!外面好大的阵势,这是怎的了?” “嗬!兄台这就有所不知了吧,今天是万剑山庄大小姐南宫姑娘和柳家大公子的大喜之日。” “好生大的手笔,这迎亲的派头,说句大胆的,皇家婚礼也不一定比得上这气派。” “那是!凭借万剑山庄现在在各界的地位,世家大族可是卯足了劲想要和南宫家搭上关系,这柳家即娶到了南宫姑娘,凭他柳家富可敌国的财力,若不大肆张扬一番,岂不叫天下人耻笑。” “哎呦,快别说了!柳家撒钱了!” 宽阔的大道上一众迎亲的车队慢悠悠的走过,两旁重金请的王城最好乐班子里的乐师卖力的演奏着,为这备受瞩目的盛大婚事增势。 身后两架马车上托着八个半人高的大箩筐,里面装满了被切割成的细小金银块子还有铜钱,更甚其中夹杂了成色上佳的夜明珠,此时就被柳家小厮像是沙土一般肆意的撒在街道上,边撒边用浑厚的声音喊道: “柳家和南宫家请大家喝一杯喜酒,小小心意,希望诸位笑纳!” “哎呦,恭喜恭喜啊,一看就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就说合适,老方你还不信,哎哎,老方你别踩我脚,哎呦,别抢我的银子!” “我的,我的,别抢了……” 与花轿外锣鼓喧天不甚相符的是花轿内的沉默,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鬟磕着瓜子看着轿外的人争抢笑出了声,看向花轿正中央盛装的女子。 “小姐,外面的人都在街上争着您的喜酒钱呢!您看不到他们的样子真是太可惜了。” 说罢,盛装女子仍未回话,轿子里又剩下了小丫鬟嗑瓜子的声音。 那小丫鬟见她家小姐仍不回话放下了手中的瓜子,叹了一口气道:“小姐,我知道你不愿嫁人,可这婚事是庄主和柳家家主定下的。” “那柳家世代皇商,家财万贯,皇家都要给几分面子,那柳家大公子又一表人才,这桩婚事是顶顶好的。您就别和庄主怄气了,庄主近来为这件事消瘦不少,脸色都白了几分呢。” 说罢见那女子仍未说话,丫鬟嘴里嘀咕了起来:“也不知道思晗姐姐这么大的日子里跑哪去了,平日里最能讨小姐欢心了。” 听到这话,盖着盖头的蒋思晗素手握紧了身上的嫁衣,想到了昨夜的对话。 “我就算死也不要嫁人,做男子的归属品!” “小姐,你当真不愿嫁给那柳家公子?” “那是自然,我还没闯荡过江湖,绝不嫁人,整日只能困在那宅院里作甚,好不自在,思晗!你做什么?跪在地上作甚,快起来!” “小姐,请听思晗一言!思晗自知身份低贱,能做小姐的侍女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小姐待我如此好,我愿报答小姐,况且思晗……爱慕柳公子已久,思晗愿替小姐穿上嫁衣,换小姐自由,还请小姐成全!” “思晗,你……此事必会被那柳家发现,到时他们寻不得我,必然会针对与你,你可会遭受百般羞辱刁难,你可想好了?” “我想好了,若没小姐相救,我早溺死在幼时了,若能报答小姐,思晗无悔,况且,像我这样的人原是给柳公子当侍妾也不配的,如今能有以正妻的资格与他拜堂成亲,是想也不敢想的,还请小姐不要怪罪。” “唉,罢了,就是连累你为我受这苦楚,你记着,一定等着我回来接你,到时你我二人脱去这万剑山庄的名号做一对浪迹江湖,行侠仗义的姐妹花可好。” “好,小姐此去一行势必小心,思晗多谢小姐成全。” 思绪收回,蒋思晗握紧守在大红喜服里的拳头,小姐,你可一定要平安啊! “小姐,到柳家了。” 万剑山庄后山处。 一便装女子从墙上翻下,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正是今日大婚的真正新娘南宫幼宁。 南宫幼宁回身望了望自己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清秀灵动的笑颜上难得出现了几分不舍。 她呢喃道:“阿爹,请饶恕女儿不孝,照顾好自己,等女儿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天地来,自会回家替你分忧,伴你晚年。” 说罢,狠下心来转头向前走去,脚边踢着地上的小石块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思晗怎么样了,我还是早些学到本事后去救她!” 她何尝不想常伴阿爹左右,但是她清楚,阿爹对阿娘爱的深沉,自从阿娘病故后半句不提再娶妻妾的事,一辈子就阿娘一位妻子,她也是阿爹唯一的孩子。 阿爹把自己保护的过好了,除了一些基本的自保招式并不传授给自己其他的武功,如此般安逸的成长了十六年以至于自己都快忘了偌大的山庄五千来人的饭碗在后来都会由自己掌握。 所以她要独立,她要向世人证明,没有阿爹和万剑山庄的牌号她南宫幼宁也能闯荡江湖,到她成名那天,她才能风风光光的继承山庄。 沉定心神,南宫幼宁大踏步向前方走去,在经过树林的时候却听到了有人讲话的声音。 她正筹划着下一步去哪,前方林子里走出七八个黑衣蒙面人,南宫幼宁皱了下秀气的眉头急忙躲到了一旁的大树后。 “现如今南宫庄主不在庄内,又给了柳家三十三柄尚品名剑做陪嫁礼,去了三千剑侍,现在山庄内可是近些年来防护最弱的时候,咱们趁现在进去偷两把剑回来,到时也好向主子邀功。”那蒙面人向身旁人道。 又是趁庄内空虚的时候来偷剑的,可真是天真,南宫幼宁笑着想道。 三十三柄尚品名剑做我的陪嫁礼只不过是为了震慑柳家和世人明确我的地位而已,真正的绝世名剑可是还在庄内,你们几个加起来连我家管家伯伯都打不过,还想从我家藏剑阁长老手里抢剑,痴人说梦。 不过,南宫幼宁勾起嘴角,轻声说道:“你都抢到我家里来了,不揍你们两顿难解我心头之恨,等着瞧吧。” 第2章 初遇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黑衣人对身边同伴说道:“天色不早了,可以动手了,手脚麻利点,不然等到南宫庄主回来咱们一个都跑不了。” 说罢,几人向前跑去,南宫幼宁靠在树后阖着的双眼此时睁了起来,抬手揉了揉眼睛,终于动了。 随后南宫幼宁紧贴在树后,伸手从包袱里拿出一样东西,而后轻蹬上树,闪身到另一棵树上,抬手祭出那东西。 借着皎洁的月光,那银丝逐渐与月色融为一体,任谁不仔细绝对瞧不出来。 那黑衣人只顾着四周,哪还顾得上脚下,只见那银丝逐渐逼近几人脚腕处,南宫幼宁攥紧了手中的银丝。 这可是她第一次祭出这宝贝,平常既舍不得对她家人下此狠手,又不舍得祭出来给他人瞧见,可稀罕着呢。 “啊!”只听见此起彼伏的低叫声,南宫幼宁急忙收回了银丝。 她这千机丝可是她家铸剑炉里用来炼剑而剩下的极品精铁经能工巧匠之手制成的,既坚韧又锋利,这么碰一下寻常人的脚腕便不能继续了,她只是想稍作惩处,可未曾想过勒断人家筋骨。 果不其然,黑衣人们未曾料到有埋伏,只感到脚腕处一阵刺痛,又被那丝线绊倒,一时摔了跟头。 只见脚腕处的鞋履已被勒破,切口平整,可见丝线之锋利,淡淡的血迹透过鞋袜渗过来,异常骇人。 奈何黑衣人训练有素,反应机敏,很快明确周遭环境内有人设下了埋伏,黑衣人正自叹倒霉,以为中了猎人或者修士埋伏在此处的机关。 那群黑衣人中一人听觉灵敏,异于常人,在主家时年少便练就了一身听声辨位的好本领,却恍惚间听到东南的树上有树枝轻微摇曳的声音,奈何现在本无风存在,况且兄弟几人又恰方才遭遇埋伏,无论是林中的动物亦或是微风还是埋伏之人都不能放过。 于是那人心里了然,迅速拔出了身旁的佩剑向那声源处掷去。 南宫幼宁方才一心观察着几人的反应,手中还理着刚收回的银丝,不经意间用银丝将虎口划破了,手掌未经反应突然伸出碰到了身旁的枝杈。发出一阵微小的哗啦声,心中正道不好,却不敢贸然转移身子。望向几人似乎并未发现才长舒一口气。 正放松着,一柄剑突然向她飞来,心神未定间猛地慌然,急忙躲开,未料脚下一空,从树上径直栽了下去。 “哎呦!疼死了。”南宫幼宁呢喃道,睁眼却入目一双黑色的鞋履,并不像黑衣人般被她的千机丝勒断,而是除了一些泥土外完好无损。 “糟了!莫非是这群黑衣人的同伙不成,这下死定了。” 南宫幼宁心里刚想到,却又听那边几位黑衣人喊道:“来者何人,我们与阁下无冤无仇,二人为何埋伏于我们兄弟几人!” 南宫幼宁这才反应过来,这人原来不是与他们一伙的,想着大着胆子抬起头想看清男子的面目,却被吓得一怔。 来人十八九的年岁,身着一身玄衣,身高八尺有余,剑眉星目,生的十分周正俊俏,但那双墨黑的眸子透着淡漠的情绪,此时那双好看的眉毛正拧在了一起,明明小小年纪却有着让人不敢亲近的眼神。 男子本就皱着的眉头看到脚下唐突女子的时候又加深了几分,听闻黑衣人的话刚想开口说道。 “我与此人并无……” “师兄!你终于来了,我差点以为见不到你了,我们被发现了怎么办?” 南宫幼宁起身急忙打岔道,既然不是黑衣人的同伙那便没什么顾虑了。 她方才看到这人手掌虎口处有厚重的茧子,是长时间用剑之人才会有的,此人应当是个好手,多拉拢一个朋友自己便多一分胜算,兄台!对不住了。 那男子显然未曾曾料到事情如此发展,怔了一下,而此时南宫幼宁伸出一双细嫩柔白的小手拉了拉男子的衣袖轻声道:“帮帮我,拜托了!” 那男子似是明白了些什么,扯开衣袖,转身就要离开。 忽的听到身后细碎急切的脚步声,黑衣人大声怒斥。 “好啊,你师兄妹二人竟敢拿我们兄弟寻开心,那便把命留下来吧!” 说着几人忍着脚上的疼痛冲向前去,迅速拔出配剑,剑指玄衣男子而来。 那男子的眉头似是从未展开过,看到黑衣人提剑刺来从身侧拿出配剑但并未祭出剑来,而是以那剑鞘抵住了黑衣人的剑招,震得那黑衣人退后几步。 沈离渊未曾料到竟掺和到这样一桩事中,他对英雄救美的戏码不感兴趣,这世上所有人与他都无关系,如若是每次有人遇难都会有人相救,那便不会产生那么多悲剧了。 他本想转身离开,奈何那群黑衣人咬定他与身边这女子有关,似乎会产生一些麻烦,也罢,快些解决这些人自己也能早些脱身离开这里,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做。 沈离渊下定了心思,闪身到黑衣人中去,身法十分轻盈灵敏,只见拿手中的剑鞘用劲撞了一人的后背,那人向前栽去。 沈离渊见状伸出手擒住那人手腕,微微用力,那人手中之剑便脱落至沈离渊手中。 随即长腿一踢,那人便单膝跪倒了地上,沈离渊松开擒他手腕的手,那人猛地失去了着力点跌在了地上。 一回头,只见自己的配剑正对着自己,更是骇人的是沈离渊那极为淡漠疏离的眸子,仿佛下一刻就会杀了自己。 周边的黑衣人见这男子身法武功如此不了得,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不小心脑袋就搬了家。 周边一时只有微风和夏夜蝉鸣的声音,良久,沈离渊开口道:“我今日不想杀人,滚!” 说罢,几人连忙带着剑下的黑衣人离开,最后周围只剩沈离渊和南宫幼宁,南宫幼宁还沉浸在沈疏离高超的剑术中,未曾反应过来。 沈离渊瞟了南宫幼宁一眼,看到后者傻乐时怔了一下,心里以为这女子八成是个傻的。 而后扔下手中的剑转身意欲离开,此时南宫幼宁意识到沈离渊要走了,心里刚打的小算盘不就落空了,心里猛地一着急,脱口而出: “师父!等等我啊。” 第3章 悬赏 “喂,听说了吗?万剑山庄南宫家小姐逃婚了!柳家家主生了好大一份气呢” 吴家镇的如家酒馆里,来往的江湖剑客高声谈论着近来的大事。 “是呢,按理说这柳家也是一方豪门,南宫家小姐没有拒绝的理由啊。” “害,这还不明显嘛,这南宫小姐看不上柳家公子呗。我和你说,这玄门大家之间啊,哪有你我想的那么容易,那暗地里不知有多少说道呢!你我还是别想了,来来,周兄喝酒!” 酒馆角落里,一身玄衣的沈离渊手里轻攥着瓷花酒盅,狭长的眸子盯着晃出盅里的酒撒到桌面上,渗进略微泛黄的悬赏单里。 “客官,你的面来了。”小二端着一碗牛肉面摆到桌面上来,瞧见了桌面上大大的悬赏单。 “呦!客官你也是奔着那悬赏榜上的毒王秦白柳来的吧,您别嫌我多嘴,看您这么年轻,又一个人形只影单的,可别来趟这趟浑水了,那姓秦的近来躲在我们镇子周围的林子里,好几户猎人都被他毒的丢了性命,唉,那叫一个惨啊。”说罢摇了摇头走开了。 沈离渊听了这话松开了手中的酒杯,一双好看的眸子又深了几分,拿起筷子伸向碗中却听到门口一阵嘈杂。 只听见一声尖叫,店门口出现了了一对幼童,看着都在七八岁左右,身上穿着单薄且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 男孩用那双带满泥土的小手死死的攥住丰腴的老板娘的衣角。 “王嬷嬷,求求您了,给我些吃食吧,我妹妹和奶奶饿的受不了了,求您了,再给我一点吧,我能给您打工的。” 男孩稚嫩的童音带着几分颤抖,一张枯黄的小脸布满着泪痕,长时间营养不良和饥饿导致男孩早已没有多少力气,就那么直直的跪在女人面前。 “诶呦!我新做的衣裳,这死孩子快松开,不是我说,你个瘦的都没二两肉的孩子能干什么活,要我说,你这妹妹看着还不错,不如把她卖给我,我给你二两银子再包你三月饭食如何。” 势利的老板娘皱着眉揪开被扯皱的衣角,说罢就伸出长长的指甲就要去领男孩另一只手领着的女娃。 女孩子本就噙着泪的一双大眼睛瞬时瞪得更大,硕大的泪珠落了下来,瘦小的身子躲向男孩身后,小手紧紧抓住男孩的手臂。 “不要……,不要啊哥哥,别把我卖掉,呜呜呜,哥哥我怕。” 女孩死死拽住男孩的小手,那老板娘使劲将女孩拉过去,女孩小小的身子被拉的剧烈晃动。 “你别动我妹妹!”男孩边哭边扯着老板娘的胳膊,急着用嘴用力咬着老板娘的胳膊。 “啊!你这孽种做什么!”说着直接用力把推两人在地上。两个孩子就在地上哭着死死瞪着老板娘,两张小脸布满了泪水。 就在沈离渊皱着眉头终于看不下去的时候,一个女声大喊道:“你做什么!” 说罢就看到了这两天一直缠着自己的南宫幼宁。女子急匆匆的拉起地上哭着的两个孩子,一张清丽的小脸上满是心疼。 南宫幼宁拍了拍孩子身上的泥土,伸出手擦了擦他们脸上的泪,轻声说道:“别哭了,疼不疼啊?告诉姐姐。” 男童把眼泪憋回去吸着鼻子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疼的姐姐。” 女童直接钻进了南宫幼宁的怀里哭着喊道:“姐姐……我好疼啊,我……我还饿,我两天没吃饭了,我想吃,吃馒头。” 一颤一颤的童音听的南宫幼宁心颤,她急忙摸着女童的头发柔声说道:“哪疼啊?姐姐给你揉揉,姐姐给你买,给你买好吃的包子和肉吃,别哭了昂。” 说着使劲抱了抱女孩,将女孩抱起来对着老板娘,一双秀气的眉头皱了起来略显严肃。 “两个孩子而已,你何必如此为难他们,难道不感到羞愧吗?” 那老板娘本就是泼辣的主,见南宫幼宁小小年纪一脸稚气未脱的样子,认为没有什么威胁,掐着尖锐的嗓子就喊道:“呦!这是哪来的野丫头!这有你说话的份吗?啊?” 南宫幼宁抱着怀里的女娃瞪着眼前聒噪的女人说道:“是与我无关,可你这么大个人连两个小孩子还要欺负,未免丧心病狂,也不知羞愧,良心被狗吃了不成!” 说罢也不去看老板娘气的憋成猪肝色的脸,一手抱着女娃,另一只手领着男娃走进了酒馆里,在里面望望四周。 看到已经吃完面从怀里掏出银子放在桌面上的沈离渊时眼睛亮了起来,嘴角弯成了月牙的模样,大声喊道:“师父!你吃完了呀,等会我们呗。” 然后不管沈离渊拒绝的神色,径直领着两个孩子在沈疏离对面坐了下来。 小二走了过来问到:“姑娘您吃些什么?” 南宫幼宁倒了两杯热茶水给两个孩子说道:“多来些肉包子和肉,快些上来,孩子饿着了。”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大锭银子放在桌上,眼睛瞄到沈疏离放在桌上的面钱,把他的银子推回去说道:“把我师父的饭钱也一起结了,够了吧?” 那小二看到那锭大银子时笑的脸都开花了,急忙接过来说道:“够了,够了,我这就去,姑娘稍等。”说罢急急忙忙回了后厨。 沈离渊看着眼前南宫幼宁睁着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看着他,淡漠的拿起桌上的佩剑起身就要离开。 南宫幼宁看着起身的男人急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说道:“师父你别走啊!等会我们。” 沈离渊扯开衣角淡漠的说道:“你再纠缠不清,当心我对你不客气。” 刚抬起脚步,身后却突然传出小女孩啜泣声,他脚步一僵回头看到,瘦弱的小姑娘缩在南宫幼宁怀里抬起蜡黄的小脸边哭边轻声问到:“姐姐,这个哥哥是不是不喜欢莹莹啊?不然为什么莹莹刚来他就要走了呀。” 南宫幼宁急忙掏出怀里的手帕说道:“没有,哥哥喜欢莹莹还来不及呢,哥哥就是……就是腿麻了,起来走一圈,对吧?” 南宫幼宁看向沈离渊,挑了挑好看的眉头暗示道,沈离渊本因慌乱说不出什么安慰话的样子转化为嘴边磕磕巴巴的:“我……我没有” 盯着小女孩噙着泪的眼睛,沈疏离感到了少有的局促,手不自主的抬了起来,比划着什么,张了张口却始终因不善言辞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可是小姑娘就那么直直的缩在南宫幼宁怀里噙着泪看着他,沈疏离无奈的叹了口气,身子僵硬的半蹲在南宫幼宁面前,缓慢的伸出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许久,用自己认为最轻的语调对她说:“哥哥没有讨……讨厌你,乖,不哭,哥哥不走了。” 说罢用那双大手轻轻将小姑娘眼角的泪珠抹去,小姑娘终于止住了泪水,甜甜的拉着沈疏离摸着她头的那只大手笑着说:“嗯嗯,哥哥姐姐一起陪莹莹,莹莹好开心的。” 南宫幼宁看着终于笑了起来的莹莹,嘴角勾起了愈发温柔的笑容,静静的看着怀里开心的小姑娘,美的不可方物。 沈离渊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不自觉间勾起一抹笑容,使本就好看的紧的脸蛋显得愈发俊逸,南宫幼宁转头一时定定的看着沈疏离的笑容,心中不知怎长了一番滋味,心脏痒痒的,一种异样滋长出来,却又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阳光明媚的午间,俊逸非凡的男子半蹲在灵动秀丽的女子面前,笑的好生好看,这幅景象印在人心中,在许多年后,仿佛刻骨铭心般使两人无法忘记。 第4章 失踪! “慢些吃,慢些吃,别噎着。”南宫幼宁看着面前狼吞虎咽的两个孩子,心中不自觉地泛起一阵阵酸,这是挨了多少饿啊。 沈离渊长长的睫毛一扇一扇的,定定的看着大口吃饭的小男孩,脸上的泥泞和破旧的衣服仿佛唤醒了他不堪的回忆。 两个孩子吃完了小心翼翼的抬起小脸望着南宫幼宁说:“姐姐……我可以,把包子带回去吗?奶奶也好久没吃到肉包子了。” 稚嫩的童音一遍遍诉说着家庭的不堪,听的叫人愈发烦躁。 “当然,当然可以了,姐姐送你们回家。”南宫幼宁擦了擦男孩嘴角的肉末,温柔的讲道。 莹莹吃完了就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沈离渊,听完南宫幼宁的话后从凳子上下来,走到沈离渊旁边笑盈盈的看着他说:“大哥哥也要送莹莹回家吗?” 沈离渊看着小姑娘兴致冲冲的样子拒绝的话始终无法说出口来,就哄着莹莹道:“嗯……哥哥送莹莹回家。” 南宫幼宁抬眼看着沈离渊,嘴角掀起了笑容,原来……也不是那么冷漠嘛。 “哥哥姐姐,前面就是我们家了!”菘菘喊道,兄妹俩或是吃饱了的缘故,精神都好了许多,急冲冲的拉着南宫幼宁和沈疏离向前走。 南宫幼宁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里是吴家镇最边缘的地方,处于镇子和山林的交界,时常有一些野兽出没觅食,她便张口问道:“菘菘,莹莹,你们家住在这里不会危险吗?” 兴高采烈的两兄妹突然安静了下来,低下了头,菘菘拽着衣角轻轻摇了摇头道:“不会的……屋子周围有阿爹布置的一些捕兽夹和药粉,那些野兽不敢来的。” 二人怔了一下,想着两个可怜的小家伙既然有阿爹的话,又怎会饿到这种地步,许久,沈离渊抿了抿嘴唇哑声问道:“那……你们阿爹在哪里?” 两个孩子毕竟年纪较小,藏不住心事,莹莹抽噎道:“阿爹……阿爹已经五天没回来了,呜呜呜,镇子里的人说,说林子里有坏蛋,阿爹回不来了,呜呜呜呜呜” “谁乱说的!阿爹答应了一定会回来的!妹妹你别听吴齐他们乱说,阿爹会回来的!”菘菘红了眼眶说道。 两人好一通安慰哄着兄妹俩把事情原委讲出来,原来兄妹俩的阿娘早些年因为体弱生下两个孩子后不久就逝世了,于是就与阿爹和阿嬷一起生活。 阿嬷年纪大了身子弱,全家都由吴阿爹一人养活,吴阿爹力气大,平常靠捕猎来支撑家用,日子虽过得清苦些但还算过得下去,一家人在一起抱团取暖,倒也有滋有味。 谁想到前段时间毒王秦白柳不知是何原因来到了吴家镇的山林里,一些猎人进入山林后被毒害,一些严重的甚至丢掉了性命。 官府的官兵自从组织了一次探查无疾而终后只得放弃将那秦白柳纳入通缉榜寻求江湖奇人的帮助。 尽管山林里有危险人物,但一向以捕猎为生的吴阿爹一家人失去了生活来源,家中一双子女和老母等着吃饭,吴阿嬷的病情恶化了需要服药,承载着一家人希望的吴阿爹不得不再次进入山林狩猎,未曾料到吴阿爹一去就是五天未曾回来,家中吃食早没了,由此才会看见兄妹俩在饭馆求情。 说话间,四人终于到了吴家房舍,推开略微有些残破的木门,只听见一声声的咳嗽声。 躺在木床上的老妪身体瘦弱,鬓发银白散乱,粗粗的呼吸着,满是皱纹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许是听见了推门的声音,老妪颤着声音说道:“菘菘……莹莹,是你们……咳咳咳回来了吗?” 兄妹俩抱着包子急急地跑到床边说:“阿嬷,是我们,我们回来了。” 吴阿嬷伸出瘦削的手颤抖着摸着莹莹的小脸说道:“哎哎,回来了就好啊,那老板娘…是不是又欺负你们了啊?都怪阿嬷没用,平白让你们饿着肚子被旁人欺负。” 吴阿嬷一遍遍用瘦的只剩下骨头的手摩挲着菘菘的头,浑浊的双眼里仿佛带有漫天星光。 “阿嬷啊这么大岁数早就活够了,这条老命没了也就罢了,可是你们阿爹现在生死未卜,阿嬷……怎么能放心下你们两个啊…”说话间,老妪眼间落下的泪珠顺着满是褶皱的眼角打湿枕席,仿佛在嘲笑老人家的无能和束手无策。 南宫幼宁看着眼前令人不禁动容的情景心中思绪万千。 因为贫穷,吴阿爹冒着性命危险进入山林来谋取一家生计。因为无能,吴阿嬷只能静静地躺在床上担忧着儿孙的安危,数落着自己的无能。 上天仿佛总是如此无情,辛勤的人总是深陷泥潭苦苦挣扎却又不可自拔徒留岸上冷漠的旁观者隔岸观花。 原来……活着这么难啊,南宫幼宁垂下了眸子,心中有些刺痛,好像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好难受啊。 菘菘忍了忍眼眶中打转的泪珠,从怀中掏出尚还热乎的肉包子激声道:“阿嬷!我们给你带回来好吃的肉包子了,好香的。” 吴阿嬷将包子推向两个孩子说:“你们快吃吧,咳咳咳,阿嬷年纪大了不饿的。” 南宫幼宁终是不忍心轻声开口道:“吴阿嬷,孩子们都已经吃过了,你快拿着这些吃食吧!” 吴阿嬷看向门口的二人,莹莹急忙解释道:“阿嬷,哥哥姐姐请我们吃好吃的,还送我们回家,这些包子都是姐姐买的。” 吴阿嬷满是沧桑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来表示感谢。而感谢的话还未说出口便骤然咳嗽了起来,愈发激烈,南宫幼宁从木桌上端来水伺候吴阿嬷喝下去,一下一下的帮其轻拍着背。 一直在门口站着的沈离渊动了起来,抬起吴阿嬷的手腕为其把脉,而后沉声说道:“这是长时间在粉尘环境下生活引起的咳疾,加上急火攻心更是雪上加霜,要尽快服药。” 听闻这话吴家三人犯了愁家中早已没有银钱了,哪还有钱买药。 南宫幼宁打开了包裹,从一堆五颜六色的小瓶子中掏出了一个递给沈疏离说道:“这是我家祖传的救命丹药,先给吴阿嬷服下吧,再严重的病症也能保人三天性命不成问题。” 沈离渊打开药瓶,扑面而来的清香,应是多味罕见药材提纯制成的极品丹药,这种丹药的药材来之极为不易,且对药师的本领也要求严苛,十分贵重。 沈离渊将药丸为吴阿嬷服下,后又助其躺下,良久,吴阿嬷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几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南宫幼宁沉默良久咬了咬朱唇,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面上蹲下身对两个孩子说道:“菘菘,莹莹,姐姐和哥哥去找你们阿爹回来照顾你们,很快就会来的,你们这段时间乖乖的照顾阿嬷等我们回来,要是饿了或者阿嬷的病情严重了就用姐姐给的银子去用,好吗?” 两个孩子重重的点了点头,菘菘抱住沈离渊的小腿抬起头说道:“哥哥,你们一定要安全回来,菘菘会等你们回来的。” 男童的笑容令沈离渊一怔,太像了……与那时的自己。冷若冰霜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来,摸了摸男童的头发,轻应了一声。 两人刚出吴家屋子,沈离渊就转身对身后的南宫幼宁说道:“就在这分开吧。” 南宫幼宁怔了一下缓缓道:“怎么了?不是说好了结伴同行吗?” 沈离渊淡淡说道:“你我二人不是一路人,不必浪费时间了,就此别过吧,我不喜欢与人同行。” 南宫幼宁拦在了沈离渊前面道:“什么不是一路人,你放在桌上的悬赏单我可看见了,吴阿爹失踪的事与那秦白柳脱不了关系,既然你我二人目的相同何不结伴而行,也可相互照应着。” 南宫幼宁一边说道一边观察着沈离渊的脸色。 只见沈离渊背身说道:“不用了。我更是习惯一个人,吴阿爹我会找到的,不用劳烦你了。” 南宫幼宁急忙拉住他的衣袖说道:“唉,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都答应两个孩子了找到他们阿爹方能回去,你……你要是还是这样顽固,我就把两个孩子喊出来让他们评评理。” 说罢死死拉住沈离渊的衣角瞪着眼睛看着他,一副不罢休的样子。沈离渊终是败下阵来,这女子怎的如此难缠,罢了,也就一次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了。 摩挲着腰间包的严实的匕首想到不可再拖了,而后对南宫幼宁说到:“切莫拖我后腿。” 南宫幼宁的小脸上绽开了笑容。 “这才对嘛。” 第5章 入林 傍晚时分,两人进入了吴家镇附近的山林中,只见入口处早已被官府封上了篱障,却又有被移开的痕迹。想 必这些日子除了吴阿爹一家外对他人来说日子也同样过得比较艰难。 两人轻放步伐,沈离渊在前,南宫幼宁紧随其后,观察着附近的环境。 沈离渊一直打量着林子中的环境,随着逐步深入环境,对此间的地形有了初步的了解,在一些地方也能看见散落的刀剑兵器和血迹。 看来这秦白柳毒王的称号也并非空穴来风,怪不得官府也束手无策。 想到这里,沈离渊向来冷漠的眸子里竟闪过了一丝期待,放在腰间的双手紧握了起来。 “这地方怎的如此阴森,我们还是快点找到吴阿爹然后离开这个地方吧。”南宫幼宁亦步亦趋的跟在沈离渊后面不停地讲道。 “嘘!前面有声音。”沈离渊猛地将南宫幼宁拉到了一旁的草丛里蹲下身来,两人顿时打起了精神,仔细观察着前方。 却只见前方出奇的安静,沈离渊相信自己的感官,降低呼吸的声音,那是他得以活下来的依仗。 两人安静的待了一瞬,前方却又有了动静,南宫幼宁只听见像是树叶摩挲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从草丛后探出头来,只能远远地看见一个影子在地上匍匐着,等那东西近了来。却险些吓得人叫出来。 一条身长近十尺的云豹花斑赤金大蟒匍匐向前爬来,足足有一棵小树般粗壮的蟒身令人望而生怯,嘶嘶的在暗夜里吐着蛇信子,肆无忌惮的吐露着尖锐的獠牙,仿佛能一口咬断猎豹的喉管。 南宫幼宁一时呆在了那里,回过神来惊觉自己早已出了一身的冷汗,她自问从小见过不少奇珍异兽,却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大蟒,着实为一件奇事。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沈离渊,发现这人不但未曾露出一丝怯色,反而切切的盯着那大蟒,大有一副想与其一较高下的架势。 南宫幼宁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下去,果真她的这位师父不是常人啊,她可真是……有眼光。 二人前方的空地上仿佛经历过一场苦战,那大蟒仿佛就是特意寻来的一般,偌大的身躯曲折前行,粗壮的尾巴肆意扫过地面,在树根处拍出一道道骇人的裂痕。 赤金色的蛇头缓缓低下靠近地面,不停地变转方向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南宫幼宁屏息凝神,调整好自己的气息,却发现身边那人愈发喘着粗气,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中泛着点点猩红。 南宫幼宁不自觉咽下了一口口水,这人大底是疯了,眼看那巨蟒用头抵着一些刀具弓箭,似在翻找什么物什,终于不停扭动的蛇头停了下来,从灌木丛中咬起了一件物什。 借着月光,南宫幼宁看清了那个弹弓,许是在一圈打杀的兵器中过于小巧,令人难以注意到。 隔着较远的距离,两人大抵只能看清弹弓上应是还包着一块布,那巨蟒似是生怕咬断这弹弓,轻轻的扭转着嘴里弹弓的位置,固定后疾速穿入林子中。 二人急忙运起轻功紧追其后,只见那大蟒在一会扭扭歪歪的穿梭后停在了一片崖壁前,那崖壁异常陡峭,大蟒径直向崖壁中一处撞去,竟直接穿过了崖。 二人等那大蟒钻进后靠近崖壁仔细一瞧,原是那崖壁上有一处洞穴被那绿藤遮挡的严实,寻常人不仔细瞧实在无法发现。 南宫幼宁瞧了一眼沈离渊,男子在入口处瞧了一会子便径直走了进去,南宫幼宁紧跟其后。 这洞口的尺寸对二人来说较为宽敞,但出于小心谨慎,二人贴着洞壁缓慢的向前走去,在这密闭的空间里仿佛连走路声都被无限放大,刺激着南宫幼宁的感官。 果然这趟走江湖是来对了,倘若自己果真被逼着嫁了人,哪有如此机会可以见识这般景象,南宫幼宁想着呼吸仿佛都急促了几分,少女的眸子在这暗黑的山洞里仿佛愈加明亮。 随着二人逐渐走近,空气中仿佛蕴含着一种奇怪的味道,令人心生异样。 两人急忙捂住口鼻,沈离渊回头看了一眼南宫幼宁,许是未曾料到这人会回头,两人的目光撞了个彻底,南宫幼宁愣了一下,随后眼角上挑了起来,便是以衣袖捂着口鼻,也能看出少女笑的好看。 沈离渊瞄了一眼女子捂在口鼻处的衣袖便回过了头,继续小心向前走着。 大概走了一会子,前方出现了一些光亮,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同时一定,前方有人! 二人紧贴着墙壁向前走去,果然入目一片宽敞明亮的石室,不同的是其中场景令二人呼吸一紧。 只见宽敞的石室里摆着许多长桌与柜子,上面布满了一些瓶瓶罐罐,这片空间里随处可见一些五颜六色的粉末及水渍,而这些粉末和水渍所到之处皆已坑坑洼洼。 沈离渊感觉到方才一直闻到的奇怪味道在这个石室中愈发浓烈,原来是从这里散出来的。 只见角落中有一把摇椅,身着宽大白袍的男子躺在上面,一头如雪般的白发垂到地面,竟像一个垂垂老者。 南宫幼宁见那男子身后的石壁上绑着一人,那人头垂了下来,缭乱的头发盖住了脸庞,让人看不清面容,但令人较为惊悚的是那只黄金大蟒正盘踞在这男子身上,从脚边直直攀上腰际,令人心悸。 南宫幼宁轻轻拉了拉沈离渊的衣袖,待他回头后用嘴型问到眼下该如何是好,沈离渊抬回了眼眸,从脚边用两指拾起一枚石子,瞄准后用内劲射了出去。 那石子径直打向那黄金大蟒的身躯,大蟒的鳞片过于坚硬,倒是未曾能伤害到它,冷血动物的感官向来较为敏感,那大蟒猛地睁开了双眼扫视着四周,嘶嘶的吐着蛇信子扭动着身躯,愈发暴躁。 而摇椅上的人似乎感受到了大蟒的异常,出声问道:“流沙,怎的了?” 第6章 秦白柳 二人这才看清那白发人的面容,令南宫幼宁着实吃惊的是这男子并不如想象般苍老,反而较为年轻,看着二十有五左右,长相也较为清秀,但一双白色的眉毛和睫毛却格外引人注意。 那条名为流沙的大蟒仿佛听懂了男子的话,从石壁上那人身上下来,在地面上咬起那块攻击它的石子,又顺着椅子腿逐渐盘踞到白眉男子身上,那男子仿佛习惯了一般顺着它。 终于,大蟒盘踞到白眉男子肩上,张着嘴给他看两颗硕大獠牙咬住的那颗小石子。 白眉男子挑了挑眉道:“流沙,今儿个还没到给你磨牙的时候呢” 说罢抬手摸了摸大蟒的头。 躲在石壁后的两人静静地观望着一人一蛇的举动,流沙似乎被摸得舒服了,闭起了那双骇人的眼睛。 却只听见白眉男子又淡漠的说到:“也罢,提前磨磨牙也好,这生硬的石子有什么好的,这洞中……可来了更有意思的人。” 二人身躯一紧。 “既然来了,二位何不现身。” 白眉男子只是注视着大蟒,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沈离渊从石壁后走出,一双眼中饱含江湖气的眸子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一人一蛇。 白眉男子略感惊讶,“应该还有一位姑娘才对啊?” 南宫幼宁惊了一下,也从石壁后走出问到:“你怎知还有我?” 看到南宫幼宁走出后白眉男子才满意的点头道:“这才对了。” 说罢露出一个较为温和的笑容道:“因为这里是我的地方,二位不应该靠太近的” 沈离渊把盯在大蟒上的目光收回,睨了一眼男子道;“为何?” 白眉男子摇摇头接着道:“二位一进石室我就已经感觉到了。” 而后看遍这石室四周接着道 “我已经在这月余了,除了我和流沙外只有墙上的这人在,而我又喜欢鼓捣一些气味强烈的东西,因此这空气中的浓度是相差无几的,你二人虽挡住了口鼻,但多多少少也吸进去了一些,因此我才断定来了一男,一女。” 南宫幼宁听的一时惊在了那里,咬着牙问到:“这……这也太扯了吧,常人怎会有你这般的嗅觉。” 白眉男笑容更盛,挑了挑眉头道:“所以我并非常人。” 拍了拍身上的大蟒,大蟒睁开双眼,一双冰冷到极致的蛇瞳盯死在二人身上,大蟒从白眉男身上退下,趴在地面上嘶嘶的吐着蛇信子,仿佛只要主人一声令下,就能生吞了面前两人。 白眉男从藤椅上站起,整了整衣襟,接着道:“我为毒王。” 原来面前之人就是毒王秦白柳!秦白柳负手看着眼前二人到:“二位的问题我答完了,轮到二位告诉我为何来此了。” “杀你!” “救人!” 二人同时道,秦白柳一脸疑惑道:“为何?” 南宫幼宁冷声道:“哼!你伤害了吴家镇这么多人的性命,还问为何?” 秦白柳闻言轻笑道:“姑娘何以言此,我与他们无冤无仇,为何伤害他们。” “呸!你这恶贼恬不知耻!那为何这么多人进入树林后有去无回?你敢说与你无关?” 秦白柳苦笑道:“姑娘当真是冤枉我了,我并未强迫他们,是他们自愿为我试毒的。” 沈离渊道:“自愿?” “不错,我这人在江湖上四处奔波,这些年来树了不少敌人,近来到了此地想静心炼毒,有所成就,奈何缺人以身试毒,正此时遇到了这吴家镇的猎人进林打猎,我便问他是否愿意为我试毒。” 南宫幼宁冷笑道:“怎会有人答应你。” 秦白柳淡淡道:“所有人都答应了,因为我的毒虽然烈了一些,承受常人不能受之苦,甚至于可能丧命,但是一但遇到了体质合适的人,便能延年益寿,增强体质,百毒不侵。” “何况我答应所有试毒人,无论成败生死,送他们一百两银子过活。足以他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在吴家镇度过一生。” ,秦白柳的话使得二人怔了一下,仿佛料到了二人的反应,秦白柳叹了一口气道:“二位不信,我也没得办法” 许是想从眼前这人的话中找出一些纰漏,南宫幼宁接着问道:“那这些为你试毒的人呢?” 秦白柳静默了一下,淡淡吐出四个字:“毒发身亡”仿佛已经宣示了一切。 石洞内迎来一阵沉默,只有流沙吐蛇信子的嘶嘶作响,秦白柳仿佛失去了继续交谈的耐心,那双白眉皱了皱,冲二人挥了挥手道:“二位既然不是来试毒的,便赶紧走吧。” 南宫幼宁还是不死心道:“你用毒伤害了这些人就想用区区一百两银子买了一条人命吗?当真是丧心病狂,有违……” “我丧心病狂?我秦白柳一未草菅人命,二没抢家劫舍,何来这等字词羞辱!”秦白柳终是被南宫幼宁的话语惹怒了,眼周泛着一丝猩红,不再如适才那般平静的怒斥着。 “我并未迫使他们为我试毒,他们若不愿大可自行离开!是他们,他们自己承诺的,愿意把性命堵上换这延年益寿的好处,又与我何干?这是我俩的交易,与旁人与你有何干?” “可这并不公平!” “呵,何为公平?他愿意与我做这交易,便是天底下最大的公平,纵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着。” 秦白柳逐渐平静下来,睨着南宫幼宁道:“倒是你二人,又何来资格到此讨伐我?你二人进此洞前,又何尝不是抱着我为恶人的想法来此,那我倒是敢问姑娘,何为善?何为恶?我又做了何等错事,要你们来杀我!” 南宫幼宁被秦白柳的话一时震得哑口无言,自己只是听得他人评价,便早已认定他为十恶不赦的大恶人,结果却是这些人与他做的交易,好像……并不全然怪他。 秦白柳见南宫幼宁迟迟不答便挥袖道:“姑娘既答不出,便由我来告诉姑娘,我并未草菅人命,反而与人相商,这为善。官府并未了解实情,便出兵杀我,这为恶。他人杀我,我便杀他,这,也为善!难道叫我坐以待毙才叫好,最后,我只是想活着,无论是试毒也好,杀人也罢,我只是想活着,这!便是这世上最大的善!” 秦白柳终是失去了所有交谈的耐心,转过身去,嘴中淡淡道。 “金流沙,吞了他们。” 第7章 中毒 金流沙猛地蹿了出去,露出尖锐的獠牙对着二人,仿佛早已是它的盘中餐一般。 沈离渊急忙扼住其七寸,另一只手将随身剑鞘死死卡在金流沙獠牙之间,这大蟒相必也是训练已久,力气奇大无比。 沈离渊扼住金流沙的那只大掌竟微微颤抖,隐约间沈疏离手掌上青筋浮现,而那巨大的蛇头也离沈疏离的头愈发接近,恍惚间闻到了大蟒口中的腥臭味,那副模样很是骇人。 南宫幼宁急忙拔出配剑向那金流沙刺去,奈何那金流沙如幼树般粗壮的蛇尾将南宫幼宁拍了出去,将那配剑一卷,也散到了他处。 那大蟒用了几分力气,竟是拍的南宫幼宁一时起不来身,看到沈离渊愈发危险,南宫幼宁也是急忙思考对策,秀气的小脸在此刻变得惨白。 那大蟒的鳞片甚是坚硬,方才自己一剑未得手,得找到更加坚硬锋利的东西才能破局! 南宫幼宁转了转眸子,猛地想起来自己和沈疏离刚见面时使用的千机! 那东西甚是锋利,这大蟒再厉害也是血肉之躯,想到这南宫幼宁急忙从身上拿出千机丝来,抓住一端,大声对着沈离渊喊道:“师父!用这个东西缠住它,小心!甚是锋利。” 说罢就将手中的银丝祭了出去。 沈离渊用自己的护腕死死抵住金流沙的蟒牙,抽出一只手急忙抓住了另一端把手,手腕使用一个巧劲,将千机绕在了它的七寸上,“收!” 沈离渊咬着一口银牙道,这畜生力气太大,他的体力扛不住如此对峙下去。 南宫幼宁急忙收紧手中的千机,退后几步稳住身形。 而沈离渊一只手也在用力收紧,那千机不愧是万剑山庄的宝贝,甚是锋利,割断了金流沙的鳞片,隐隐渗入进血肉。 那金流沙也感觉到了威胁,身上的疼痛叫它愈发狂暴,向来死寂般恐怖的蛇瞳沾上了几分猩红,力气竟在生命威胁的情境下凭空的大了数倍猛地压近沈离渊。 沈离渊感觉此刻如果不是自己一只手抵住獠牙,自己的鼻子已被这大蟒一口咬下吞入腹中了。 南宫幼宁见情况不容乐观,死死咬住一口银牙,使出了自己最大的力气,怒吼一声:“给我破!” 绝迹逢生,竟死死使出了几分力气,那大蟒感受到银丝没入体中,竟痛苦嚎叫,一口咬透了护腕,死死咬在了这只臂膀上。 沈离渊只感觉血液被抽空,却不见大蟒更进一步。 没错,金流沙的蟒身微微颤抖着,它感觉到了那银丝再进一步就能要了它性命。 秦白柳急忙怒吼:“住手!这位公子已被我金流沙咬中,身患剧毒,没有我的解药活不过三日,你们高抬贵手,放过我那大蛇,我便给你们解药!” 南宫幼宁一惊,刚才那大蟒却是咬中了沈离渊的臂膀,此时要用一条牲畜的性命来换一个人,这是不值当的。不想那边早已发出一身冷汗的沈离渊哑声道:“杀了他!” 南宫幼宁只得当听不见,咬咬牙说:“你把石壁上那人放下来给我,我就放你这人和蛇走。” 秦白柳微怔了一下应下来道:“好。” 南宫幼宁收起千机,那大蟒已被伤的血肉淋漓。 秦白柳急忙过来查看金流沙伤势,见其蛇身微微起伏着还有性命,这才放下心来。 南宫幼宁将沈离渊的头抬起,本想探一下脉搏,奈何自己没郎中把脉的本事,只得微微俯身凑近他的胸膛,想听一下心跳。 沈离渊身中剧毒,此刻意识恍惚,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梦到了许多曾经的画面,不经意间痛苦万分。 只觉得突然有一丝芳香令自己清醒了许多,找到了方向,努力睁开眼皮,只看见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拱在自己胸膛上,少女清香的发丝唤回来几分神志,沈离渊只得轻声道:“还没死。” 南宫幼宁本来听了沈离渊剧烈跳动的心跳觉得此人危矣,还在担心,却听见男子的声音从头上传来,猛一抬头,两双好看的眸子竟对上。 南宫幼宁想到这姿势过于亲近,急忙退后解释道:“师父,我只是想听一下你的心跳,并无冒犯之意。” 沈离渊微微点头,表示知晓。 南宫幼宁长舒了一口气,看向在给金流沙简单止血的秦白柳道:“秦公子,这解药何时可以给我们?” 秦白柳百忙之中抛出两个小药瓶来,解释道:“先将毒素取出,再生吞白色瓷瓶的药丸,后敷上黑色药瓶的粉末,三天便可好。” 终于,秦白柳做好了止血,轻轻抚摸了两下金流沙,金流沙感到了温暖,颤颤巍巍的睁开了蛇瞳,向前拱了拱,仿佛在向主人邀功。 秦白柳轻轻抚摸着它,眼中温柔的像五月的春水般,轻声开口道:“辛苦你了,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说罢拍了拍自己道:“到我身上来。我带你去养伤。”金流沙极有灵性的徐徐爬到了秦白柳肩头上。 秦白柳摸了摸它的头,转身向洞口走去,突然顿了一下,将先前被金流沙打飞的剑还给了南宫幼宁,垂眸道:“南宫小姐收好。” 南宫幼宁微怔道:“你怎知我姓南宫?” 秦白柳轻笑了一下:“南宫小姐的幼宁剑在江湖上很出名。” 南宫幼宁的幼宁剑是南宫庄主送给她的,她自己平日来只觉得轻巧灵雅,是一柄不可多得的好剑,却不知竟如此出名。 “南宫小姐的剑穗是令堂缝制的吧。” 南宫幼宁皱了皱眉头:“你还认得我阿娘?” 秦白柳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这等缝纫制品,便只有清雯小姐才有这手艺了。幼时承蒙令堂救过一命,给予我启蒙,甚是感谢。如今既遇到她的女儿,甚是幸运。” 说罢看了看南宫幼宁的脸庞轻声道:“南宫姑娘和令堂很像,尤其是一双眸子,甚是惊人。” 秦白柳微鞠了一躬,转身就要离开。 “秦公子!先前是我二人冒昧了,还请宽恕。”南宫幼宁忙道。 秦白柳摇头道:“二位说的也没错,无论如何这些人的性命都算在了我的头上。我会反思一番的,但我还是想活着,想看看这世界的真真假假,柳岸明花,二位,我们后会有期!” 第8章 悸动 秦白柳离开后,南宫幼宁收回心神,沈离渊此刻面色惨白,额上冷汗直出,此时正皱着那双好看的眉闭目,仿佛正在遭受很大的痛苦。 南宫幼宁急忙拿出两瓶解药来,想着秦白柳交代要先把毒素取出,内心挣扎了一刻,为了救人,也就顾不得男女有别了,抬起沈离渊的臂膀就要附唇上去。 奈何被一只苍劲有力的手拦下了,沈离渊不知何时张开了双眼,轻声说道:“感谢姑娘相救之心,但还是不辱姑娘清誉了,我自己来便可。” 说罢强撑起身子坐起来,南宫幼宁急忙扶了一下帮他稳住身形,沈离渊定了定身形。抬起手臂将毒血吸出,吐到了自己另一旁,那血果真呈淡黑色,可见毒之厉害。 大概等到血液呈正常颜色后方才停止了,可能是失血过多,亦或是这么一折腾废了好大气力,沈离渊感到双眼昏花,竟一头歪了过去,南宫幼宁急忙扶住他的头,避免磕到地面上。 “师父!你先别睡,把解药吃了再睡。” 说罢将一颗药丸递到他嘴边。沈离渊强撑着意志张开了嘴巴将那药丸含了进去。 而后终是昏了过去,在梦里好像见到了年少时的情景,父母双亡,流离失所,当过小乞丐,睡过野草丛,直到,遇见了她。 沈离渊感觉自己这一觉睡了很久,仿佛把这三个月的觉都给睡完了一样,再次睁眼时,感到头脑颇为清醒,想必是那解药发挥了作用。 撑起身子,看到了不远处靠着墙壁抱着剑熟睡的清丽女子,而那之前被秦白柳绑在墙上的男子被人放到了秦白柳先前躺的藤椅上。 奇怪的是女子的外袍不见了,沈离渊眸子看向四周,发现自己脑后先前枕着的就是女子的外袍,月白色的袍子上绣着秀美异常的花纹。 他母亲先前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绣娘,能看得出这件外袍的绣娘技艺十分高超,想必是十分名贵,而那名贵的外袍上一角被人撕了下来缠在了沈离渊的伤口上。 定定地盯了自己伤口一会,终是起身将那件外袍拿起,走到女子身旁将衣裳盖了上去。 女子仿佛并未睡熟,被男子的行为扰醒了,睁开了一双杏花眸子。定定地反应了一会少女弯了弯眼睛笑着。 “师父!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沈离渊一时惊醒了南宫幼宁,说道:“已无大碍了,多谢姑娘了。” 说罢抱拳行礼,向南宫幼宁表示了感谢。 “害,多大事,你是我师父,我肯定会帮你的。”两人相望无言,一时有些尴尬。 南宫幼宁移开了眸子道:“话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沈离渊张了张口道:“我叫离渊。” 南宫幼宁垂下去的眼睛又抬了上来,呈着好看的笑脸道:“嘿嘿,我叫南宫幼宁。” 沈离渊挑了挑好看的眉头道:“就是那个逃婚的南宫家大小姐?” 南宫幼宁瞪着一双灵动的眼睛道:“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客栈的人都在说。” “你不许告诉别人哦” “好。” 南宫幼宁笑了笑起身看向藤椅上熟睡的男子,说道:“这人怎的还不醒过来。” 沈离渊走到这人身边把了把脉道:“他被人点了穴,而且似乎受了不小的伤。” 说着点开了这人的穴,男子缓缓醒来。“二位是?” “大叔你好,我们是来此处救你的,请问你身体怎么样?”南宫幼宁上前问道。 “倒是还好,就是头脑有些发昏,可能是昏过去太久了吧。” 南宫幼宁点了点头轻声问道:“大叔你为何被绑在这里啊?” 中年男子脸上带着一丝沧桑回答道:“我本是来此打猎的,被这石洞主人的大蛇吸引来此,奈何不愿给他试毒,他便放我出去了,他那大蛇突然发疯咬了我,我便昏了过去,醒来这人很高兴的告诉我说我和他体质相似,我体内的蛇毒被他的毒给克了过去,这才救我一命,但说什麽都不让我走,说是要观察我体内的毒,为了我好,这才被困在这。” 二人这才明了,南宫幼宁问到:“大叔您贵姓啊?” “我姓吴,刚才多谢二位救了我。” 南宫幼宁闪了闪眸子问到:“大叔你姓吴,可是叫吴林,你是不是家中有一老母和两个孩子啊?” 男子顿时激动了起来:“正是正是,二位少侠怎知道的?” “我们正是受你家人之托前来找你的。” 吴阿爹着急的问:“敢问二位少侠我老母和孩子情况如何,还好吗?” 南宫幼宁回答道:“吴阿爹不用担心,他们现在很好,没有受人欺负,吴阿嬷的病也得到了医治。” “那就好啊,那就好啊。”吴阿爹连连点头。 旁边的沈离渊终于出声道:“当务之急我们需要离开这里,让官府进来接管。” 二人连连点头,三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准备离开这里。 南宫幼宁穿上了外袍,裙角处有些破损,想必是给沈离渊包扎伤口用了。 三人离开石洞正值黄昏,影子被拉的老长,枝头上的乌鸦数落着黄昏,仿佛更加期盼暗夜的到来,收获满萝星光。 “南宫姑娘,我敢问一事,请问姑娘剑术怎样。” “嗯,还算上的了台面,怎的问起这事?” “那为何姑娘有宝剑却刺不中那大蟒。” “……你不许告诉别人。” “好。” “你还要教我用剑。” “好。” 第9章 回礼 三人终于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吴家镇,外围的一圈正是吴老爹家,大老远儿的南宫幼宁就看到了两个小小的身影在门外等着,逐渐走近后南宫幼宁看到两个小家伙的身影顿了顿,然后迈开小腿就跑了过来。 “阿爹!阿爹你终于回来了!呜呜呜我们好想你的。” 吴阿爹一手一个把两个小家伙抱了起来。 “阿爹对不住你们,让你们担心了。” 说罢将长满胡茬的脸凑向两个孩子,逗得孩子们咯咯直笑。 莹莹和菘菘从吴阿爹身上下来,攀着沈离渊二人的腿轻声道:“谢谢大哥哥大姐姐,你们真好。” 孩童的笑意渲染着二人,仿佛这一路的疲惫都值得了。 沈离渊学着吴阿爹的样子将正笑盈盈看着他的小姑娘抱起,许是动作有些生疏,向来面无表情的脸有些苦恼,小姑娘笑盈盈的盯着沈离渊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 而后将小嘴巴贴了过去,亲了一下沈离渊的脸庞来表达感谢和喜爱。本就僵硬的身躯更是顿时一动不动的僵在那了,耳尖逐渐攀上一抹绯红,动也不是,静也不是,属实是为难到他了。 “哈哈哈哈哈。” 沈离渊转头寻找笑声的来源,南宫幼宁捂着腹部大笑到:“唉,你害羞了唉。” 沈离渊顿时感觉脸像火烧的一样低下头去。 “好了好了,师父,我不欺负你了,你我二人该走了。” 沈疏离渊抬起了头问到:“去哪里?” 南宫幼宁顿了顿说到:“去镇上找家客栈养伤啊,那人说了,你这伤要三日方才能好呢。”说罢伸出三根葱白般的柔夷逼近他。 沈离渊想了想道:“那便走吧。” 说罢二人向吴阿爹一家道别,一家人表示感谢后就此别过。 二人来到镇上的一家客栈住宿,正是先前二人遇见菘菘和莹莹的地方。 “小二,来两间房,住三日。”南宫幼宁说道将银子取出,奈何被沈离渊按了回去,沈离渊将房钱结清后二人入住了房间,南宫幼宁许是累坏了,打了声招呼便进去歇息了。 南宫幼宁离开后沈离渊独自一人在房间内打坐调息,良久,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解开腰间的束缚,掀开黑布,匕首刀鞘呈弯刀型,那是一把让人入眼即心生胆寒的凶器,江湖上有些名气的杀手都应该知道,人杀多了身上会有一些死士之气,令寻常人等不敢靠近。 而刀杀的人多了,也会沾上死气。正如沈离渊手上拿的这把,通体玄冥,如血般鲜艳的红色纹路顺着刀鞘不断攀延,仿佛如嗜血的怪物一般灵活蠕动着,不日将取走使用者的性命,匕首柄处镶嵌着一枚红色的宝石,如地狱之眼一般注视着你。 但凡一个稍有见识的人在场,是万万不敢碰这大凶的匕首,还能认出此物绝非凡物! 但在沈离渊眼中,这匕首竟是救人的利器。他注视着这把匕首,眼中旁无他物,不知在想什么,眼神愈发坚定,默默闪过一丝阴霾来,要是南宫幼宁在此,定会感到震惊,这是她从未见过如此浓烈的情感在沈离渊眼中流露出。 “快了,还有十一人,你在等等我。” 次日,南宫幼宁睡醒后感到筋骨舒展,神清气爽,打开门去旁边敲了敲门,并无人应答。 “奇怪,这人不像是比我起的还晚的人啊。”说罢摇了摇头转身向楼下走去。 “小二,你看到昨日与我一同前来的这位公子去哪了吗?”南宫幼宁坐下问道。 “哎呦,那位公子一大早就出门了,至于去哪小的我就不知道了。” “公子,你的药,请拿好。”掌柜的将沈离渊的药递给他,沈离渊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药房。 盯着手中的药想到应该够吃一阵子了便转身要回客栈,途中经过一家绣坊,想着南宫幼宁昨日因为他包扎而破损的衣裳,沈离渊神使鬼差的迈开步伐走了进去。 “哎呦,欢迎公子来我们锦绣坊,不知公子想要一件怎样的绣衣啊?”来人是一位年近四十的绣娘,像是此处的管事。 沈离渊扫了扫不大的绣坊展示出的成衣,想了想道:“可就这些绣衣?” 那管事的本是做生意精明的绣娘,见沈离渊气质卓然,想是没看得上这些成衣,便笑道:“公子不知,我们锦绣坊是方圆百里内最大的绣坊,这十里八乡有名的绣娘大多都在我锦绣坊从事,公子要是瞧不上这些个,不如我请公子到后院绣娘所在的地方瞧瞧,没准公子能有瞧得上的。” 沈离渊略作沉吟便道:“便劳烦绣娘了。” 与较为狭窄的前厅不同,绣娘们作绣的后院较为宽敞雅静,沈离渊站在门外望向里面对着管事绣娘沉声问道:“不知此时绣娘是否方便,我一男子或有冒昧。” 管事绣娘愣在那里一时忘记答话,或是许久未见如此谦卑的少年郎了。 管事绣娘心中暖意不断答道“公子不必忧心,绣坊与绣娘们已经说好此事,平日里也会如此,不算冒昧。”说罢便躬身请进沈离渊入院。 沈离渊轻轻点头示意,抬步入院,入眼便看到几位绣娘背身坐在绣桌前,一针一线间便是落影。 他放轻脚步穿梭其中,想要找寻一件类似的月白色外袍,恍然间看到一位绣娘与他人不同,此刻并未在作绣,身前是一张方正的小桌子,便多瞧了几眼。 这绣娘身着一身素衣,脊背端正,脖颈轻斜,素手执着一杯粗茶正在细细品尝,绣娘的外貌尚算不得瑰丽,只能用清秀尚可来形容,但那分出尘的气质竟令人引起轻微的颤栗,或是此人身上有种强烈的未知感,莫名令沈离渊这在江湖上厮杀过的高手引起重视。 沈离渊定定的问道管事绣娘道:“这位绣娘是?” 管事的急忙答道:“这李绣娘是一月前来到绣坊的,哎呦,她的作绣水平可是我作绣这些年来见到最精细的,她这一月来此只做了这一件绣衣,堪称绝美,想是只有豪门巨贾和皇家贵胄才配穿戴的。” 说罢指向旁边的一件袍子。 沈离渊转眼一看就定在那里,那件白袍呈辉辉的月白色,在这大白的天里竟如夜明珠般璀璨,更令人惊奇的是其上的刺绣,一朵出尘的牡丹花自绣衣下摆蔓延至腰间,好一个活灵活现,仔细瞧着能看出这牡丹的花蕊来,可见绣娘技艺的高超之处。 沈离渊如墨般深沉的眸子亮了亮,转身向管事绣娘说道:“我就要这件了,麻烦绣娘。” 那管事的绣娘脸上露出一丝难色看向一旁品茶的李绣娘轻声道:“公子,我这锦绣坊里你相中哪一件绣衣都好说,可是这件绣衣还得公子自己问李绣娘讨要才成,一月来,数家王公子弟贵族小姐来要买这件衣裳,可这李绣娘都不卖,因她技艺高超,也奈何不得。她说一定要等什么有缘人才肯卖出这件绣衣,所以,您看这。” 沈离渊抿唇看向李绣娘,沉思一会刚要开口讲话,便看到那李绣娘放下了手中的清茶道:“不用了,管事的,这件衣裳就卖给这位公子罢。” 第10章 分离 此话一出,两人怔了一下,都没想到这位李绣娘如此好说话,沈离渊反应过来微微躬身表示谢意:“那便多谢李绣娘了。” 李绣娘起身面向沈离渊,沈离渊第一次正视这人的眸子,微含笑意的一双秋水眸如旋涡般深邃,好似能洞穿一切。 沈离渊不经意间退后两步,李绣娘只看不语,打量了好一会他后后便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只有这样的少年郎才配的上穿我的绣衣的姑娘,不知公子可是买我这绣衣赠与心上人?” 沈离渊皱了皱眉答道:“并不是。” 李绣娘点了点头像是并未看到他脸上的不悦般自顾自的说道:“还不是啊,那也不远喽。” 许是觉得这人有些莫名,沈离渊便也不搭理她道:“劳烦绣娘帮我把衣裳包好,剩下的便不劳绣娘操劳了。” 李绣娘点了点头道:“衣裳在桌上,公子自取便可。” 沈离渊惊了一下,这人何时包好的,好快的手脚! 几步走了过去拿起小桌上的包袱,那李绣娘却在沈离渊经过时身子顿了顿,等沈离渊取完包袱交完银两要走时,突然出声叫住了他;“公子等等。” 沈离渊背对着她,不知这人又要说什麽,不料他背后的李绣娘眯了眯眸子,那双好看的秋水眸里竟泛着点点金光,李绣娘走到他身旁轻声道:“公子身上……好像有什么不属于你的东西啊。” 沈离渊猛地瞪大了那双向来平静如墨的双眸,一双大掌摸向了腰间的配剑,李绣娘见此连连退步道:“公子不必紧张,我一个绣娘可没有什么本事的。” 女人说是一脸害怕的样子,可是那双笑涟涟的眼神并未改变,显然她并未将沈离渊所谓的威胁放在眼里。 李绣娘收起脸上的笑意,负手轻声道:“少年年轻气盛是好事,可莫要被人当了靶子使,最后惹得一身罪孽,而心悦的人也亲近不得,甚至,终身不得相见又何必呢。” 沈离渊定了定身子,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不劳费心。” 李绣娘摇了摇头道:“我只是看你我也算有缘提醒一下公子你。” 李绣娘的眼神竟是变得锋利起来,深邃的不可见底,沈离渊感觉那眼神像是万年寒潭般冰冷。 “莫要将鱼目与珍珠混淆这二者,可有天壤之别,最重要的莫过于看清自己的心啊。”说罢便摆了摆手背身过去不愿多说什么。 沈离渊好容易使自己镇静下来,便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告辞便急匆匆离开了,向来笔直的背影此刻竟有些许狼狈。 那李绣娘也是咛咛自语着:“真是个可怜孩子啊,本就命运坎坷,气运微弱,此刻又沾上了北冥府的这骇人物件,也是一个可怜人啊,此等少年本该有大好前程的。” 说罢露出一丝嘲弄的神色:“区区那北冥妖孽身旁的一个灵物罢了,竟敢做这等害人的勾当,啧,那妖孽可当真可怕,真是疯了……” 李绣娘伸出双臂舒展身体:“这人间的清茶喝多了还真怀念月老酿的七星酒了,怪老头,不就偷喝了他几壶酒嘛,就敢指使我做这红线仙该做的事。” 说罢撇了撇嘴,颇有几分孩童气的小声说着:“真是大材小用,回去叫星君帮我收拾他,嘿嘿……” “管事的,我不干了!我走啦。” “哎呦!我的祖宗诶,别走啊,再待些时日” …… 南宫幼宁此时正拄着自己那张秀气的小脸百无聊赖的与正在穿堂忙碌的小二闲聊,那小二正忙着,也就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着,话都接不着上下。 南宫幼宁听的门口有动静,转过身来就看到沈离渊挺拔的身影带着几分忙乱走了进来。 女子本因无聊而提不起兴致的眼睛亮了几分,呈出好大一个明媚的笑容走向进门的男子。 看到女子明媚的笑容不知怎的,沈离渊那本因被神秘人发现而烦躁的心情恍然平复了下来。 “师父,你干什么了,怎的如此慌张?”南宫幼宁看到他手中的包袱凑近一些小声道:“师父,你你你……不会” 沈离渊顺着女子瞪大双眼而看向的目光方向一愣,挑了挑好看的眉头道:“我,并未偷盗。” 真不知道这姑娘小脑袋里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 “原来如此,打趣你一下喽,我相信师傅你不是那样的人。” 沈离渊眼眸垂了下去,突然想到方才的事,心中一股猛烈地急促感和不安迸发出来。 “那我们吃点东西吧。”南宫幼宁转身就要走向座位,沈离渊猛地伸出手臂抓住南宫幼宁纤细的手腕,毫无防备的南宫幼宁被那股力气扯得退后了几步。两双好看的眼睛猛地对视在了一起。 南宫幼宁第一次仔细瞧着沈离渊的眼睛,狭长的眸子里有种莫名的执念,似乎含着不安地焦躁,南宫幼宁仿佛在这双淡漠的眼眸里看到了复杂的感情,但是……好像并不是因她而来的。 南宫幼宁被他的眼神烫的收回了视线,心中仿佛有些不快,好像跳的有些快了,为何呢? 二人仿佛才看到抓着的手臂,羞的连忙放手,南宫幼宁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沈离渊咳了咳拿出包袱道:“这个……是送给你的。” 南宫幼宁看着包袱伸手接过来向沈离渊投来不解的目光。 “前两日,你的衣裳不是为了救我破损了,这是回礼。” 沈离渊想了想转着眼眸接着道:“我打算今日就出发去别处了,你我…就此别过吧。” 南宫幼宁听到这包袱里是沈离渊给她的回礼,心中十分雀跃,正要表示感谢却听到他要离开的消息,张了张嘴却又始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啊,他二人本是萍水相逢,是自己一路追随,又有什么理由让人留下呢。 两人一阵无言,南宫幼宁咬了咬朱唇抬起眸子看向沈离渊轻声问道:“可否再留两日?” 男子并未出声回答,只是垂了垂眸子,并未看向南宫幼宁,南宫幼宁知道这已经是答案了,也就不再强求。 “珍重。”南宫幼宁抱拳道,江湖儿女本不该如此儿女情长。 “你,多保重。”沈离渊抱了抱拳回礼,顿了顿摸向腰间被黑布缠绕的匕首转身离开。 南宫幼宁也背身过去不再看他,眼波流转间看向地面少年被日光拉的好长的影子,不知不觉间怀里的包袱被攥出褶皱,却又随着影子的消失无踪而回归原样,毫无波澜,仿佛一切,都从未发生。 第11章 重逢 经过月余的赶路,沈离渊终于来到了这座素来以富足安乐而闻名天下的陈仓城,他打量了一下城门前往来仓促的行人们,驻足在门口停留了一会。 许是想从中看到什么人,而后便垂下了眸子,好看的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的鞋面,余光瞥见了腰间的黑布,便也不再耽搁,跟随人群走进了城里。 果不其然,眼前入目一片繁华安乐景象,沈离渊想起年幼时爹爹带着一家人在燕京所居的那段日子。 大街小巷的奇珍异宝琳琅满目、隔壁包子小哥的白菜馅包子刚刚出炉五文钱一个、贩夫走卒朗声议价,商贾见大声谈论着近日来得到的稀奇玩意,仔细瞧着还有外邦人在,与陈仓不同的是,燕京也很繁华,但天子脚下各行各业仿佛都带着教条一般在燕京城里奔波操劳。 “唉,你听说了没,武忠侯家中价值万金的玉鎏佛被近来江湖上甚有名气的大盗吴游给偷了,现在正满城悬赏要找着吴游的消息呢,我看这会这江湖大盗是跑不了喽。” 沈离渊听到小贩间的谈话停下了脚步,月前,陈仓一地两代世袭罔替的武忠侯世子,也是陈仓当地有名的军侯世家蒋忠於因家中奇宝檀玉鎏佛被盗而大发雷霆,向江湖社会各界发布了悬赏,有江湖大盗吴游消息者悬赏纹银百两,能生擒者悬赏黄金百两并请为武忠侯府的坐上门客。 这可是大好的时机,江湖各界闻声而动,事关皇室一族的消息向来有着最大的吸引力,利益和权力,向来是欲望滋长的最好养料。 那些滋长在暗处的杂草也乘风而动来到了陈仓城,试图从中牟取一两分利益。 沈离渊在街上快步走着,想从市井中打探更多的消息,有时这些地方会给他更多的惊喜。 走到一处街道宽敞的地方,沈离渊感到一阵牡丹浓郁的芳香扑鼻而来,抬头望去,视线被一片薄纱遮挡,从沈离渊高挺的鼻梁上划过,落在了那双素来持枪拿剑的大掌上。 眼前没有了薄纱的遮挡,沈离渊方才看清手中的那薄纱是一方丝帕,抬头望去,只见好大一处“莳花馆”的招牌。 围栏旁的女子露出一截皓腕,带有万般风尘的一双桃花眸含情脉脉的盯着沈疏离,沈离渊看向女子,女子巧目盼兮的趴在围栏上露出万种风情,丰腴的身材对男子似乎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小郎君,可否将帕子还于小女子?”这女子轻声笑道。 沈离渊定定的站在原地,这女子似是故意将方帕投向他的,一双如墨般漆黑的眸子沾上两分深沉,女子却毫不介意被拂了面子,只是轻笑着。 “锦瑟姑娘,可好了吗,你盯着下面这小子这久,没想过小子我也会不高兴嘛。” 一男子从女子身后走出,一双带着几分乏意的桃花眼水汪汪的看向丰腴女子,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男子身着一身张扬的红衣,长得好生俊俏,嘴边的一颗泪痣更是讨得女子欢喜。 “呦,这不是江城主家的公子江酬安嘛,这都在莳花馆盘踞多长数日了,不知道的以为这才是城主府呢。” “可不是,江公子不愧为我陈仓城第一纨绔啊,哈哈哈哈” 名为锦瑟的女子只得靠近几分红衣男子,无奈巧笑道:“江公子怎会这般孩童心性,小女子帕子掉在这位公子身上了,只是想讨回来罢了。” 江酬安撇了撇嘴拉起锦瑟的柔夷道:“小子再给姑娘你买几方帕子不就成了,姑娘陪陪我可好。” 说罢顺着这双手将女子拉向自己,锦瑟顺着这股力向男子倾倒而去,饱满的嘴唇擦过江酬安如白玉般的侧脸,落下好长一道口脂的印子,倒在江酬安怀里,在旁人看来就如同在一亲芳泽。 江酬安抱着美人向下看去,看到沈离渊时笑了笑道:“好生意气风发的兄台,可要上来与我们同乐?” 沈离渊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妄想从那双满是轻笑的桃花眼中看到什么,良久,只是将手中的丝帕放在门口马车上,转身离开了。 不想身后围栏上的男子盯着那方丝帕嘴角露出另一番笑容。 走了一段路程,也大体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正值晌午,沈离渊找到路边一处小摊,想着先填饱肚子再做下一步打算。 “店家,一碗馄饨。” 沈离渊说着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好咧,公子稍等。阿宁!一碗馄饨,手脚快点。”老板边忙碌边冲一个方向喊道。 “来啦!”一道清脆的女声应答,沈疏离听到这道声音端到嘴边的茶碗一顿,一只搁置在桌上的手蜷缩起来,慢慢的等待着一道月白身影来到沈疏离面前。 沈离渊并未抬头,‘这件袍子果然适合她,像蝴蝶’他默默想着想到。 “客官,您的馄饨……师父!?” 沈离渊赫然抬起了头,将那张冷漠而又深刻的脸庞露出来。 南宫幼宁不可置信的张了张红润的小嘴,而后又喜笑颜开的露出了他所熟悉的笑容。 沈离渊清了清嗓子,轻声问道:“你……怎的会在此处?” 南宫幼宁小脸皱成一团,苦兮兮的说道:“我钱袋子前个在这吃饭的时候被偷了,没银子给老板付账只得在此处帮工还债了。” 说罢恶狠狠的说道:“都怪那个小贼!”而后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大有一股誓不罢休的架势。 沈离渊瞧得她这样子,一月来不间断赶路的疲惫仿佛被抚平,嘴角不经意间勾勒出一抹轻笑来,就如六月份的杨柳枝轻抚水面般温润。 “我帮你付。”沈离渊低着头边喝着茶水边道。 “嘿嘿,谢谢师父。”说罢南宫幼宁就坐了下来。 “师傅啊,你也是来参加那武忠侯举办的英雄宴的吗?” 沈离渊皱了皱眉头疑惑道:“英雄宴?” “是啊,武忠侯为了找到那江湖大盗广招江湖人士前来招待比武悬赏呢,就在明日!” 第12章 王府初遇 翌日一早,沈离渊二人就起身前往侯府,此时正值门外有许多看客,王府的护卫们好容易清出门外的小道来供赴会者进入,想着管事的又吩咐过不可将路人全赶走,侍卫长可犯了难。 沈离渊二人在人群中驻足良久,刚想上前去却又被南宫幼宁叫住了,许是周围嘈杂听不太清,沈离渊微微俯下身来靠近南宫幼宁,使得后者身子一顿。 南宫幼宁清了清嗓子说道:“在家时阿爹经常带我来此般英雄会赴宴,若非是十足的大人物前来只怕需请帖方可进入,你我二人身上没有请帖怕是难以进入。” 沈离渊听得这话沉默良久,而后又靠近南宫幼宁几分轻声说道:“那,便抢。”语气严肃认真 南宫幼宁瞪大了那双灵动的眼睛看向沈离渊说道:“师父你莫不是傻啦,王府前抢请帖,十个你我也便逃不了了。” 而后弯起了那双好看的眼睛略显得意的说道:“不过嘛,你徒弟我有门路,跟着我就是啦。” 沈离渊瞧着南宫幼宁这副模样也是疑惑得很,却也跟在她后面由着她去。 人群中只见走出一男一女来到王府前的小路上,那男子身着一身玄衣,身姿挺拔,剑眉星目,若是忽略脸上的淡漠神情,便是好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那女子身着一身月白色袍子,面容秀美,十分窈窕,此时那群看客心中想到;“好一对璧人!” 二人来到门前只见一位老人佝偻着脊背站在门前,南宫幼宁刚想上前开口,却被这人的眼神吓了一跳。 老人看向南宫幼宁,一双狭长的眸子里满是浑浊,叫人看不清眼中所想。 南宫幼宁的直觉告诉她,此人绝非凡人,此时沈离渊悄声道:“当心,这人不是好对付的。”南宫幼宁心下一沉点头应答。 老人只瞥了一眼二人便道:“请帖。” 南宫幼宁沉了沉心绪拱手上前道;“我兄妹二人于外历练,途中正到陈仓此地,想借师门名誉前来增长见识,望前辈允许。” 老者并未应答,良久出声道:“可有信物在手?” 南宫幼宁从身侧锦囊中拿出一物道:“前辈请看。”老者接过手去一看,向来淡漠的眸子中有了些许的情绪。 “这,是万剑山庄的剑符?” “不错,我兄妹俩正是从万剑山庄而来,望前辈行个方便。”二人拱手行礼道。 老者的目光终是落到了眼前二人身上,打量了一会出声道:“不知南宫庄主近来可好啊?” 南宫幼宁出声道:“庄主近来无异,劳前辈挂念。” 那老者轻哼一声道:“那便好,老奴还期望着有机会向南宫庄主讨教一番。” 南宫幼宁听见此话心中惊叹:这人竟与阿爹相识,听起来不甚对付的样子,可要小心为妙。 老者长袖一甩,让出一条小路来,“二位,请吧。” 两人一直吊着的心终于沉了下来,这人心思缜密,相处太多难免会有种被窥探的心绪叫人不安。 二人刚打算踏进门去,忽而闻见好一股馥郁的脂粉芳香袭来,而后沈离渊的肩膀上便搭上了一只手。 “兄台,行个方便带我一同进去呗。”两人一回头,南宫幼宁看见好一抹红映入眼帘,而后便是一双笑眯眯的桃花眼与其对视着。 少年说完不等沈离渊回话便转身面向那老者道:“易总管,好久不见,您身体可好?” 易总管微微颔首眯起双眼道:“劳江少城主挂念,老奴身子还算硬朗,就是不知江少城主今个儿不在花楼里,来我侯府作甚。” 江酬安仿佛没有听懂易管家的嘲讽般自顾自说道:“公子我向来爱美人更爱美酒,整个陈仓谁人不知,你这侯府里的竹叶青是一顶一的醇香,所以小子我斗胆参加来讨杯酒喝。” 易管家只看不语,想从江酬安那张脸上看出些什么,而后眯眯眼道:“那便劳烦江少城主当心点,少喝两杯,当心像上次一样冲撞了我王府的贵客,到时江城主恐怕就难以再护的住公子了。” 江酬安听得这话拱手行礼道:“小子知道了。”被发冠随意扎起的如瀑长发垂在江酬安如白玉般的两旁两侧,看不清他低下头来行礼时的神情。 江酬安急忙推着沈离渊二人道:“兄台,快些进去,不然那竹叶青怕是被旁人都喝完了,好可惜的。” 二人被他推的急促,直到看不见侯府门外的场景时江酬安才放开手来。 南宫幼宁急忙转过身来与这人算账,此人也太不讲礼仪的说,还什么少城主。 江酬安只见南宫幼宁瞪着一双灵动眼睛扯着秀气的眉毛看着他,只是微笑着凑近两分道:“好标致的美人,不知姑娘可有婚配?在下江酬安,不知姑娘芳名。” 南宫幼宁只是瞪了一眼道:“浪荡子。”而后便也不理睬他。 江酬安只得摆出一副好委屈的样子说道:“姑娘可冤枉我了,我向来只是风流而不浪荡,不过也罢,被美人记住也是一件好事,尽管名声不太好。”说罢轻叹了一口气。 南宫幼宁开始打量起内堂来的江湖人士来,只见在人群中见到好几个熟悉的宗派来。 “不愧是皇亲国戚举办的英雄宴,果真好多名门宗派。” 江酬安挠了挠白玉般的下巴不经意出声问道:“都是什么出身?” 南宫幼宁解释道:“那位坐在檀木椅上的师父乃是当今天下三大寺庙空山寺的空戒大师,仅次于住持和几位佛法大家的存在,名气甚是响亮。” 南宫幼宁抬了抬下巴向另一个方向说道:“那两位应该是漠北霸王刀的嫡系传人,王氏兄弟,据说二人联手所成的覃梁霸王刀大有其宗门之祖王况的趋势,乃是两人两刀就能灭掉一个小国的刀法大家。” 南宫幼宁边说到却发现身旁没了动静,转身一看发现江酬安正找着旁边的美貌侍女搭话,而另一旁的沈离渊却只是紧紧的盯着那空戒大师,良久,吐出几个字来:“那人、不对劲!” 南宫幼宁少有看到沈离渊对什么事情如此反常,也只是细细盯着那闭目养神的佛道大师,就在此刻,门外传出好大一声通报,令这一室的人打起了精神: “武忠侯到!” 第13章 武忠侯 尚且还吵闹的内堂顿时安静了下来,就连那闭目养神的空戒大师也睁开了那双些许凌厉的鹰眼。 一名身穿玄色蟒袍的男子从人群中徐徐走出,男子四十多的年纪,面庞较为消瘦,而眉间所带着的那份凌厉教其不怒自威,大有一副上位者的模样。 方才还在与美貌女子搭话的江酬安不知何时回到了原处,狭长的一双桃花眼眯了起来,薄唇中淡淡吐出几个字:“武忠侯——蒋忠於” 武忠侯是大苍少有的外姓一品侯,因其第一任武忠侯蒋添臣跟随先帝交好一起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而后为躲避朝堂上对其试图起兵谋反的谣言向先帝请愿远离燕京城。 先帝念其忠心,特赐其以武忠两字命为侯爷,世袭罔替,并赐了陈仓这富饶之地,倒也倒是段传奇。 而听说这当今的武忠侯蒋忠於却与他那忠心报国的老祖宗有些不同,是一个极致死板且严苛的人,平日里对他事都不大在意,而一但触碰到了他的规则和利益,怕是难免轻易脱身。 南宫幼宁三人听身旁窃窃私语的几人谈话间得知不少消息,凑向江酬安小声问道:“这武忠侯当真如他们所说的那般?” 江酬安面如冠玉的脸上朦朦胧的叫人看不懂什么神色,听闻后挑了挑眉笑声回道:“这武忠侯可是陈仓真正的统治者,平日里绝不是轻易能见到的,我也不知其为人到底如何,毕竟他又不是什么美人。” 南宫幼宁被他噎了一下,向他翻了个白眼而后转身看向沈离渊,后者脸色此时已经好了许多,南宫幼宁刚想出声询问,却不想被那坐在主位上的侯爷抢了先机。 “首先,欢迎各位不远千里来到我武侯府。”蒋忠於一双鹰目不停转动着看向内堂的各位,仿佛在审视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接着说道:“本侯定让各位意满而归,此次英雄宴希望能够让本侯涨涨见识,看看这如今的江湖到底怎么样了。” 蒋忠於说着那双枯瘦的手轻轻敲打着椅背,说话间目光睨了南宫幼宁一眼,却在看到江酬安的时候眼中掀起一丝玩味,而后便很快收回了目光。 南宫幼宁感到一丝无趣,这武忠侯不是丢了奇珍异宝吗?怎的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反而这官话说个不停。 手指轻微敲打着剑鞘,南宫幼宁感到些许无聊,转身向后看去,两个人听的倒是认真,沈离渊仍旧正色注视着那武忠侯,试图瞧出个什么来。 而那江酬安看到南宫幼宁回头看向他,却只是弯唇一笑,轻轻对她眨了眨眼,笑的好生招人,不知是不是错觉,南宫幼宁总觉着他这笑容意味深长。 终于,那武忠侯讲完了前面的铺垫,似是讲话讲累了,蒋忠於摆了摆手,让身旁的高瘦管家替他主持,自己则端起茶杯来润口。 南宫幼宁不经意间瞟了一眼,却发现武忠侯端起茶杯的手臂上似是有什么东西浮在其上,但其动作过快以至于未能看清到底是什么,只得收回了目光看向那高瘦管家。 此人正是先前在门口与几人交涉的易管家,听见易管家出声道:“诸位英雄豪杰,想必早已得知我武忠侯府至宝檀玉鎏佛被那大盗吴游所盗,此物乃是空山寺空戒大师所赠,我武忠侯府甚是重视,因此今日经王爷授意,在此地举办这场英雄宴,希望诸位能拿出自己的真本事来,帮我武忠侯府擒住这小贼,到时王爷必不会亏待诸位。” 说罢,武忠侯轻咳了两下,似有几分不耐烦。易管家侧身到一旁,武忠侯站起身来走到前方,负手正视前方,沉声说道:“自那吴游偷我至宝后我便下令封锁了这陈仓城,如今这城内只进不出,想必那小贼还在城中,七日内谁能帮助本侯擒住这小贼,就能获得此次英雄宴的魁首,而我武忠侯府必以上宾以待。” 说罢,便摆了摆手似是打发众人离去的意思,而后就回到了檀木椅中,也便不搭理众人。 南宫幼宁撇了撇嘴悄声说道:“好一副侯爷架子。” 而后便听到身后人漫不经心说道:“武忠侯一家三代世袭,是大苍少有的一品王侯,他早就将这种事习以为常了。” 南宫幼宁转身看向江酬安,眼中透露着不解。 “哪种事?” 江酬安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武忠侯,转向目光看着南宫幼宁,素来泛着多情的一双眸子此刻一字一句的认异常认真说道:“认为自己随意抛出的一些东西,总会有人为他倾尽所有达到目的。” 南宫幼宁听到这话一怔,江酬安像是没有发现她的异样般,只是淡淡的看着青石板地面,倒也不再出声戏笑。 这个人,似乎并不像表面上那般轻浮,南宫幼宁顺着江酬安的目光淡淡的想着,而后想着,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便告于他人。 思索间,南宫幼宁垂下来的羽睫像被清风拂过般轻微颤抖,羽睫下的一双水眸转向身侧的,那人似是沉浸在自己的一方空间里,尚未察觉到女子的目光。所以,他的秘密是什么呢? 三个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一时无人开口,与身旁正在探讨搜寻之法的他人相比显得异常冷静。 沈离渊想了良久,终是得不出答案来,这人身上的这股气息异常浓厚,大有直逼沈离渊身上这物什的趋势,可他知道自己身上这东西的可怕,方才一时吃惊! 神思错乱中无意向两侧看去,瞧见身旁的女子和江酬安凑在一起私语,言语间沈离渊看到南宫幼宁一双眼眸中露出一些惊奇,而后那双泛着涟漪的杏花眸就弯成了水中倒映的明月。 沈离渊放在身侧的拳头悄然用了几分力气,像是其主人在宣泄着不满。在那份不满即将闷出胸口的时候,沈离渊的手指舒展开来颤动了些许,在此时,不知谁喊了一声 “有盗贼!” 第14章 梁上客! 猛然间,厅中所有人都集中了目光看着这位有名的盗贼,南宫幼宁只见身旁的几位高手已经蓄势待发。 三人也睨向了房梁上的那人,那吴游一身黑衣,身形较为消瘦,一张脸被黑巾遮上大半,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坚定非凡。 那武忠侯微眯了一下眼,大手抓紧了那上好的青花瓷茶杯,直攥的茶水四溢出来。 “好啊,大胆小贼盗我珍宝,还敢在今日出现于我府中。”武忠侯浑厚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许是愤怒的过头,唯有人群中的一人知道他是在兴奋。 武忠侯抬起那双向来傲视群雄的浑浊眼眸。 “难道是欺我武忠侯府无人不成!即是今日敢来,那就留在这吧。”说罢将手中茶杯摔在地上,杯子四分五裂,空气中弥漫的轻微茶香和潮湿热气宣示着这场围猎的开始。 “好小子,敢在今日前来挑衅,老夫敬你是条好汉,今日就给你个痛快。” 周遭高手群起而攻之,在他们眼中这盗贼就如同案板上濒死的鱼,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之。 而那身处房梁之上的吴游如同石像般未曾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周遭高手向自己涌来。 刹那间,刺向其的剑都顿了下来,运起轻功的众人脸色一变,像是感到了什么。忙从空中落下跌在地上。 “怎么回事!内力怎的忽然间在流失!” ”是软筋散!那酒水里有软筋散!” 众人猛的看向吴游,只见不为所动的他终于从所背包袱中拿出几瓶药来低声说道:“诸位放心,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想心平气和的说几句话,若是有所冒犯,在此给各位赔罪了。” 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座佛像来,浑身以檀木和鎏玉铸成,通体泛着通透的青光,纵使南宫幼宁见识颇广也认清此物定不是凡物,想必是那被盗的檀玉鎏佛。 南宫幼宁三人因并未入口酒水也就尚未中计,只是在一旁静观其变,听了一会只觉得身体不适,动了动手指,方才发觉身子僵硬,竟不知不觉间中了迷香! 那吴游拿出檀玉鎏佛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而后方才想起道:“对了,我在王府的香炉里也加了一些软筋散,各位最好不要乱动。” 他眼睛弯成一个月牙,想必面巾下的嘴唇也在勾着得意的笑容。 吴游望向那坐于主位的男人说道:“侯爷最好打消让侍卫和死士来抓我的心思,那软筋散里让我下了一味毒,如若没有我的解药,在座的各位…” 他淡淡道:“都会死,吴游我身份低微倒也罢了,不知在座各位英雄豪杰因武忠候您而亡的话,这江湖不知会怎样看待你武忠侯府呢。” 说罢吴游颔了颔首,静静等待着回复,似是看一场事不关己的好戏。 武忠候身坐主位,此时竟被檐上那小贼气的浑身发抖,却也硬撑起身子,咬牙道:“好,好得很,许久未曾有人敢像你一般和本侯说话了。” 而后抬起一双厉目凝视着他一字一顿道:“不知阁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那吴游只是抬起那檀玉鎏佛大声对着下面正在运功排毒的各位说道:“诸位可知为何这檀玉鎏佛如此珍贵?” 下方正在运功的祁连弟子道:“这是当然,这檀玉鎏佛是由檀香木,美玉和金子融于一体制成的佛像,神光异彩,异常珍贵。” 吴游点头道:“这位英雄说的正是,可他武忠候万贯家私,世袭侯位又怎会因区区一件珍宝而征集天下英雄豪杰只为追踪在下一个小贼。” 那祁连弟子皱眉大声勒令道;“本就是你盗王府珍宝,现在怎的又成了王府的不是,你到底想说什么。” 吴游摇了摇头,朗声道:“诸位!这件檀玉鎏佛里有秘密,才会使得他武忠候爷如此这般重视,不惜征集各路英杰。” 此消息一出,震惊四方,大家心中暗想,谁也不曾料到武忠候花了如此大的手笔所求的不是那檀玉鎏佛的外身,而是那物件身上所藏的秘密。 “岂有此理!” 南宫幼宁只听见武忠候方向传来响动,那向来沉稳而又威严的王爷此时双目赤红,胸膛不断起伏着,硬是克制住了身上软筋散的效用。 “易庸!本王前日得来的千金方给你,立刻!马上!给我灭了这狂妄小贼!” 说罢就要将一个锦盒递给易管家,吴游猛的凝神,甩出一枚飞镖将那锦盒打了出去,竟飞到了南宫幼宁手边。 “侯爷就如此怕这般秘密被说出去吗,那侯爷最好别动,不然小贼保不准嘴快,就给说出去了。”那吴游见武忠候不堪于现状,只得出声提醒道。 “咳咳,我等对王爷的秘密不感兴趣,阁下何以言此。”一老者微眯着眼睛说道。 吴游挑了挑面巾上的眉头说道:“哦?若我说这檀玉鎏佛里的秘密能争霸江湖的话,南阳掌教还这么认为吗.” 听闻这话,众人瞠目结舌,原来,这檀玉鎏佛里的秘密竟如此庞大,难怪武忠候如此重视。 此刻众人竟都闭口不言,不再为武忠候争辩什么,人群中的沈离渊见此只是冷笑,果然,是这副样子,没有人可以例外。 对于这些人来说,利益就仿佛一块方糖,而这些怀着欲望接近目标的人就好像一群嗜甜如命的蚂蚁,想要一口吞掉这方糖,不被他人占有,哪怕知道吞掉他会腐烂牙齿,却又甘之如饴。 “不知…这秘密是什么?”岭南观的道士小声问道,虽是小声,却又因为各人思各事而沉默的环境显得格外清晰。 南宫幼宁长叹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从这道士问起这句话时,就注定了武忠侯定不能活着放他回去。 “这秘宝到底为何物,想必武忠侯清楚的很,如若诸位想拿的话,七日内,这檀玉鎏佛会在这陈仓城里,谁能找到自然是各凭本事,如若七日内,诸位找不到,那小贼只能毁了此物,也好省的江湖纷争,断了诸位念想。” 吴游说罢将檀玉鎏佛收起,从空中将几个药瓶甩下。 “这是软筋散和毒药的解药,服用后一刻钟内力就会恢复。”说罢就要走人,却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叫住。 武忠候定定地看向他,仿佛要将其身形面容深深刻在脑中:“本侯只问你一句,你今日所为,是为几何?” 那吴游顿了顿身形:“侯爷,心里应当清楚,本当如此,不是吗?” “本侯会杀了你。” “那小贼就等着侯爷。” 第15章 风起 那吴游离去后,诸位服用了其留下的解药休养生息,却又在心中仔细盘算着如何能将那珍宝中的秘密据为己有,而又不被武忠候发现。 正厅内的武忠候已然服用过解药,那张向来威慑他人的脸上泛着几分苍白,仔细看来,却又发现撼着桌角的那只手掌竟止不住的颤抖着。 “易庸。”武忠候轻声叫着身旁那人,言语间却容不得半分忤逆。 身旁消瘦的管家向前两步,低声应和道。“老奴在。” 武忠候目不转睛的直视着门前,一手撼着桌角,一手止不住的旋转拇指上的扳指。 “本侯倒真以为经过这么多年,你早应该世上难遇敌手了呢,没想到今日却被那初出茅庐的江湖小贼阴了一遭,竟成了这般田地。”说罢瞄了一眼易管家脸上的苍白,脸上冷嘲不断。 易管家只是静静地听着而后淡声回答道:“呵呵呵,老奴毕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比不得侯爷正值壮年,这小贼的毒药内力越深厚的中招,反而损伤越大,明显就是冲着老奴和侯爷您来的,不知侯爷您有何打算?” 武忠候静静的转着手中的扳指,竟是愈发快速,静静思考着。 “能怎么办,他竟然敢来挑衅,我又何必驳了他的一番苦心,现如今这种情形,又还会有几个一门心思的为本侯做事而不产生邪念的。” 武忠候眯了眯眼睛,而后讲道:“他们本就是爱慕名利而来向本侯示好,既如此,本侯何不给他们这个献殷勤的机会,至于最终结果如何,那就看谁的本事大了。” “老奴只怕这些人狼子野心,倒是破坏了侯爷你的大事。” “那便是他们不知好歹了,杀了就是,不必过问我,反正…这些人总是要死的。”武忠候摆了摆手,谈起这话时眼睛泛着光亮,掩饰这眉目下的那几分贪婪。 “对了,听说南宫家的人也来了,可是什么大人物?”武忠候不经意间问道。 易管家答道:“只不过是其门内一对普通弟子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人物。” “那就交给你了,杀了也就杀了,虽说杀了他们家的人是有些麻烦,但毕竟不是什么大人物,交给你泄愤罢了。” 说话间,前厅的众人都已慢慢恢复了过来,却甚少有人向先前那般继续攀谈。 一个两个的都回到了自己的帮派中,只是虎视眈眈的盯着武忠候,仿佛其一声令下,便可以冲出门去寻找珍宝。 而寻找珍宝是为了谁,又有谁能知道呢。 武忠候见人都好的差不多了,便蔫蔫的摆了摆手,由着易管家去主持了,一往之前威严的样子,在场的却谁人不知方才这位侯爷怒不可遏时的样子呢。 易管家负手而立,站在那里就如同捕猎时的秃鹫般看着下面诸人 ,说道:“诸位方才也已瞧见这小贼猖狂的模样了,若是再见到,切勿忘了才好,侯爷给诸位五天的时间去寻这小贼,如若五天内诸位一无所获的话,此生怕只是与我武忠侯府无缘了,还请速速离开,切勿纠缠。” 而后又细细扫视了周围一番不紧不慢的淡淡说道:“若是让侯爷发现诸位尚还怀有异心,且对我武忠侯府有大不利的话,就别怪我们翻脸不认人了,老夫虽多年不曾在江湖上走动了,但想着诸位应当不想看到老夫那副模样出现在诸位面前,那样,可就不好了。” 说罢,易管家甩了甩衣袖,抬眼望向门前,说道;“诸位,请吧。” 而后厅内人群急忙涌出侯府在这陈仓城内搜寻了起来。 南宫幼宁三人见识了好一场戏后却依旧伫立在原地,南宫幼宁侧了侧身看看身旁的两人,沈离渊见识过这等场面后依旧沉着那张脸,心里默默叹道这人上辈子难不成是苦瓜,这辈子才臭着一张脸不放。 而后说道:“二位,难道不跟着上去看看?” 江酬安甩开折扇掩在头前问到:“为何要跟上,那都是一群饿狼,难不成姑娘对那秘密有兴趣不成?” 南宫幼宁听闻此话只是看向江酬安,眨了眨眼睛似是在否定他的看法,而后接着说道:“非也,难道你们不期待之后的这番好戏嘛?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好了好了,快走快走,一会子便跟不上了。” 说罢就拽着两人袖子向前跑去。 “哎哎哎,姑娘慢点,莫要伤到……”江酬安一边惊叹道,另一边却悄然分神看向身后的正厅里,易管家和那空戒大师在一起不知攀谈着什么,随即易管家将空戒大师引向武忠候所在的位置,而后便看不见其内了。 江酬安微微转头,却只看见一张清丽绝伦的面容,与南宫幼宁的温婉不同,这女子仿佛一朵位于雪山之巅上的雪莲一般高贵绝伦的气质,美的震撼人心却又叫人不敢轻易亵渎。 这女子十五六的年岁,美则美矣,然而面容却异常苍白,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样子,只见其身后的侍女端着碗跟随在这女子身后。 不知是太近了还是怎的,江酬安经过时却只嗅到几分药的苦涩和仿佛少女身上的檀香味,着实乱人心神。 扫了扫眸子,将头了侧了过来,心中暗骂自己的失礼,也就匆匆离去。却看不见少女在他离去后停住了步子,转了转美眸,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怎么了郡主?”身后的侍女轻声问道, “没怎么,想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罢了,走吧,阿爹还等着喝药呢。”说罢继续向前走去,却又叫人瞧不清女子嘴角勾起的那抹浅笑,足以倾国倾城。 _____ 三人走到街上,经过武忠侯府一闹,此时已是黄昏时分,橘黄色的阳光映衬着身影,将人的影子拉的老长,背后的影子却在黑夜的挟持下愈发增长,仿佛在助力黑暗的增生。 南宫幼宁问到;“江酬安,你说这些人最有可能去哪里找宝物?” 江酬安泛着一双桃花眸子淡声道:“谁能探的出吴游的想法,要我说就丢到茅厕里,任谁找都找不到,便是找到了也不想要了,倒省的痴缠。” 南宫幼宁剜了他一眼,刚想出声,却被一道呼救声打断。 “救……救命啊,别杀我,别杀我!” 第16章 赤猴笑虎 名为吴生的小道士脸色惊恐的看着眼前二人,想不清自己何时得罪了这些人,竟无故要取自己性命。 他师门众人在离开王府后便找不见踪影,只有一名平日关系和他较好的道士没由来的劝他抓紧离开陈仓,可宝物还未找到,又怎能甘心离开这里。 再者说,现在的陈仓也由不得他,宝物没找见,却碰上这两个凶神恶煞。 吴生蜷缩到墙角,大口的喘息着,他的右腿被暗器打中了,上面还淬着毒药,现在动弹不得,身旁也只有自己的配剑了,活下来的希望渺茫。 望着已经被大刀砍断的配剑,吴生低下了头,嘴角冷嘲着,仿佛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 “虎子,易老头是不是老糊涂了,杀这么一个小喽啰还要你我二人出手,真是暴殄天物,不知道我们多贵嘛。” 吴生抬眼看向眼前身形消瘦的男子,妄图临死前记住杀自己的人的模样。 消瘦男子正在抱怨着,却发现被眼前这人打量着,出声道;“呦,这小子还不服气,盯着你赤猴爷爷做甚,先说好,饶你一命是不可能的,你倒是可以求我给你个痛快。” 说罢就狞笑起来睨着吴生,似是很享受这种杀人的快感。 吴生被他看的战栗,却咬着牙关反问他;“你…你叫赤猴。” 赤猴愣了一下忽而乐道:“哈哈哈哈哈,你问我的名讳?虎子,好久不曾有人敢问我的名讳了。” 旁边身形魁梧壮硕的笑容男子只是笑着,不断地说着:“赤猴,抓紧杀了回去复命,别再玩了,再生是非。” 赤猴叹了一口气扭了扭脖子,逐渐靠近吴生,吧唧了两声说道:“好吧。” 而后一直阴笑着的嘴角放了下来,一双眼睛逐渐泛红,足像是一只发怒的猴子。 “听说你小子惦记着侯爷的宝物。” 赤猴在走到吴生脚边的时候提了一嘴。 吴生原本黯淡的眼眸此时却急促瞪大了,像是知道了什么惊天秘密一般,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 赤猴看见他这副模样嗤笑了一声,掐起他的脖子硬生生将吴生提了起来,悬在空中,那吴生气短的满脸涨红,求生的本能只能让他拼了命的拍打着赤猴提着他的手臂,那只骨瘦嶙峋的手却如同钢铁一般不可撼动。 “原本像你们这群老鼠都是和你一个想法,但是也不能都杀了,毕竟侯爷现在留着你们还有用,既然你迫不及待的说出了这事,总得给大家留个教训不是,告诉诸位我们武忠侯府的东西可不是这么好惦记的。” 赤猴自顾自的说着,脸上笑的狰狞手上却加了几分力气,那人意识依然昏迷,濒临死亡。 “二位好雅兴啊。” 巷子口忽的传来声音,笑面虎嘴角的笑容顿了一下,而后转身看去。挑了挑眉头:“哦,这不是江少城主?” 江酬安打开折扇轻笑了一下,“没想到能得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笑面虎的认识,小子倒是不白来一趟。” 赤猴见状回头冷笑道:“大名鼎鼎的浪荡子今日不在哪家花娘的闺房,怎的对杀人有兴趣了。” 江酬安听然也不恼怒,依旧笑着点头;“赤猴大人。一定要杀他?” 赤猴听闻这话难得有了两分玩味,问到:“江公子想拦我?” 江酬安摇了摇头,为难到:“小子倒没有这个本事,倒是有个朋友心善,喜欢多管闲事罢了。” 赤猴听闻这话刚想出声笑道,身子却僵了一下,脖颈上微凉的感觉警示着他迎面而来的危险。 “赤猴阁下最好别动,我的剑可是锋利得很。” 南宫幼宁冷目说道 赤猴眯了眯眸子,却迟迟等不见笑面虎动手,皱了皱眉。 “虎子,快杀了这个女人。” “他脖子上也有我的武器,怕是无法如你所愿。” 赤猴凝神一看,一根细细的银丝正系在笑面虎脖颈上,微微缩紧,已然拉出血痕。 赤猴呼吸逐渐急促,只见南宫幼宁依旧沉着一张脸冷声说道:“赤猴大人只需高抬贵手,让我等走出这条巷子,我便收回兵器。” 赤猴眯着眼睛,“女娃子,你在和我谈条件?” 南宫幼宁对视着那双赤红的双眼,眼睛不见半分波澜。 “那又怎样,赤猴大人似乎现在并没有不接受的理由。” 如同大苍国师所言,姓南宫的,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赤猴赫然放下了手掌,将人扔在巷子口,全然不顾已经晕过去的吴生。 南宫幼宁握紧了刀鞘,手心似是微微出汗,只有她知道,那不是害怕,是兴奋。终于能独自面对江湖的那份兴奋和紧张,足以让她终身难忘。 “女娃子,你可知道,被我赤猴记住的人,向来死无全尸。” 赤猴紧紧盯着眼前的女子,南宫幼宁笑了笑,一双眸子在暗夜中烁烁发光。 “被江湖顶级杀手笑面虎和怒赤猴盯上,自然是小心的很,多谢……” 不等南宫幼宁说完,趁二人还未反应过来,迅速收起了兵刃,向巷子口跑去。 南宫幼宁的母亲是以轻功闻名于世的罗霞派的核心弟子,给她留下了那《落霞闻飞》的轻功绝技,这些年来也是学了个五成。 来到巷口,江酬安已然背起昏迷的吴生,见她冲了出来,急忙向前跑去。 速度竟和运起轻功的南宫幼宁不分上下,隐隐在她之前。身后两名杀手仿佛是野兽闻到了血腥味一般露出兴奋的神色。 江酬安熟悉陈仓城,知道哪处更为复杂,容易逃脱,便带着南宫幼宁急匆匆的冲去西方。 纵是两人再快,毕竟带着吴生这么一个大活人,行不得方便。 跟在身后的两人是闻名江湖的杀手组合:‘笑面虎,怒赤猴’位列杀手排行榜第四。 眼看着两人就要追了上来,江酬安冷了冷面色,将二人往另一处带。 赤猴二人正追的起劲,无暇关心他物,感受到一阵腿风袭来,急忙后退,却还是中了来人一脚。 仔细看清,只是一个身穿玄衣的冷脸男子,应与他们是一伙的,打退后便也跟上前面两人。 第17章 檀玉鎏佛 江酬安看清来人,托了托背上的人挑眉道:“哦?沈兄不是不来,说什么与你无关。” 沈离渊面不改色的憋出几个字:“恰巧遇上罢了。” 身旁的南宫幼宁随着奔跑小脸染上一抹桃红,听闻这话倒也分出神来挤眉弄眼的撇了撇嘴,倒是让沈离渊瞧见了,平白因奔跑染红了耳际。 身后两人倒是铁了心的追着目标,前面三人逐渐被追到这方窄巷子尽头,拐角就是宽阔的大道,也只好转了进去。 此时正值申时,街道上早已空旷,或是武忠候这档子事惹得百姓早早地就闭门不出,随外面的人折腾罢了。 三人顺着大道向前跑着,却迎面出现两道身影,一胖一瘦,两张阴沉的脸赫然是赤猴和笑面虎,南宫幼宁皱了皱眉。 眼前局势大不好,笑面虎和赤猴两人在江湖上以杀手组合位列杀手榜第四,但是其核心人物却不是存在感较强的赤猴,反而是笑面虎的武功更为出挑,但是当笑面虎不再以笑脸面对他人时就代表他不仅想完成任务,而是想杀了在场所有人。 就比如当下这种情形,南宫幼宁平息了一下呼吸,握紧手中的剑,只听到身旁人传来冷冽的声音。 “你们先走,我垫后。”沈离渊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两人,正如猎虎遇上虎豹。 南宫幼宁想了一下便拧眉道:“好,你多加小心。” 沈离渊听罢便要上前迎战,却被一只素白柔夷扒住衣袖,沈离渊转头看去,只见面前的姑娘将自己的配剑递到他眼前,轻声说道:“借给你。” 女子一双杏花眸中泛着担忧,沈离渊僵了僵身子,细细盯着眼前的姑娘,喉结被眼神烫的上下滚动着,却只能别扭的说出一句:“放心” 眼中流转着一丝是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温柔。 南宫幼宁点了点头便和江酬安一起身后奔去,当务之急是先要给吴生找到个落脚地方安置好,而后才能回身帮他。 二人走后,赤猴二人满脸戏谑的盯着沈离渊,眼神中是说不出的狠辣:“小子,你胆子很大嘛,敢迎战我们兄弟俩,就不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嘛。” 沈离渊瞟了他几眼,淡声说道:“你话很多。” 而后却又紧紧盯着他,眼神中显出几分蔑视:“死的却快。” 赤猴听闻怒道:“你找死!”说罢二人便冲了上去。 眨眼间,刀就到了沈离渊面前,而后是笑面虎阴测难辨的脸。 沈离渊正了正神色,手中的配剑抵住大刀,迅疾转了转身子控住赤猴从后方出的腿法,使其踢空,却又在空出一段后将其腿控住,使了个巧劲将赤猴的身子转了一番迎向上方对抗的刀剑,笑面虎神色一寒,急忙收了大刀,却又在离开之际使出一记掌法。 沈离渊感到掌风,拔出幼宁剑来,南宫幼宁的配剑是万剑山庄用顶顶好的陨铁打出来的,轻便而又锋利,侧身迎着那掌法劈去,将那股力道一分为二拨向两棵绿树,只见粗壮的树桩上被凿出一处大坑,可见力道之大。 随着树叶纷飞,沈离渊应过来却只听见一道焦急的女声。 “当心!” 随即被一道娇小的身影挡在身前,随着一声闷哼,南宫幼宁捂住了肩侧。 沈离渊愣了愣神,只见眼前的姑娘倒了下去,随即露出赤猴满脸得意的笑容。 沈离渊皱了皱眉,看向倒在地上的南宫幼宁,只见他送的那件月白色袍子肩侧渗出三点红色,如冬日雪地中的腊梅。 随着女子嘴唇逐渐泛紫,沈离渊脸色冷冽,急忙点住女子穴位阻止毒素向全身扩展。 赤猴二人见此准备一鼓作气杀了二人时却听到远处一人激动道:“找……找到檀玉鎏佛了。” 而后声音主人似是觉得过于张扬销声匿迹。 赤猴二人相视而对,檀玉鎏佛是侯爷稀罕的宝贝,事关侯爷的秘密可谓一顶一的大事,若是能寻了回去,便是在王爷面前立了大功,或许就不用看易庸那个老头子的眼色了。 二人各打着各的小算盘,眼中含着止不住的杀意,而后同时向声音处奔去。 赶到声音处,赤猴、二人看到那人手中的佛像时眼中都是止不住的贪婪,那人看到赶来的赤猴二人,连忙将手中的檀玉鎏佛藏到身后盯着二人。 面露不悦的拧着眉看着二人,说道:“这宝贝是我先得到的,二位难道要与我相争不成?” 赤猴咧了咧嘴:“你的东西,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宝贝成了你的了。你若敢抢便也要有这份能力再说。” 那男子瞧二人气势逼人,大有得罪不起的风范,可却舍不得这平步青云的机会,也就硬着胆子拎起了手中的剑。 一副鱼死网破的样子,却只觉背后一凉,扭头看去,正对上笑面虎的面容,还有刀光中倒映出自己眼中说不出的恐惧。 鲜血喷出,平白撒在被月光披上一层银白的街道上,交相辉映。 笑面虎用手背擦了擦脖颈处被沾到的血迹,脸上始终是那份得体的笑容,眼中却是说不清的嫌弃。 赤猴拿起檀玉鎏佛掂量着,余光却又看到一人从远处匆忙逃来。 待那人走近了,才发觉此处有两男子一脸凶相的盯着自己,来不及辩驳,那人回头看是否还追逐着自己,却被脚下的滑腻绊住了脚步,只得摔了下去。 那人抬起手掌,入目一片鲜红,望向不远处,一名男子的头颅倒在角落里。 赤猴却拧着眉看向摔倒在地这人的怀中,赫然又是一座檀玉鎏佛! 与笑面虎相望对视,只从口型上看出言语,‘都杀了’是了,管他哪个是真假,如今只好全收回去在府里辨认。 赤猴一时发了狠,逼近地上这人。 …… 这边,沈离渊方才给南宫幼宁运功将体内的毒针和毒素逼出来,奈何江湖杀手的毒都是不清分量,只得先送其找个地方休养。 南宫幼宁毒素逼出恢复了些许意识,奈何筋骨还是软的,凭着惯性倒去,被一双大手扶着手臂,张了张嘴,发出几个字来:“去莳花馆,……” 而后便没了力气,只听得身后男子顿了一下便说道:“失礼了。” 而后将南宫幼宁背上后背,凭着记忆走向目的地。 南宫幼宁趴在沈离渊后背上,身子虚弱得很,却只从睁开的眼缝中看到男人坚毅的侧脸和抿着的嘴角,自己也扯出几分笑意。 隐约间看见一男子身着夜行衣在街道上奔波着,脸上蒙着黑巾看不清面容,怀中却揣着一个东西,最后出现在南宫幼宁记忆中的便是那东西的形状和一股熟悉的味道,而后便昏了过去。 第18章 受伤 “清问江酬安在哪?”沈离渊不顾上前攀谈的美人向大堂内的小厮问道。 “您找江公子啊,他在锦瑟姑娘房内,请随我来。”说罢便领着沈离渊去二楼寻找。 楼下两个打扮艳丽的花魁盯着身形挺拔的沈离渊惋惜道:“好个俊俏的少年郎,就是怎的还带个女子来我们花楼。” 身后的老鸨只是细细盯着沈离渊,妩媚多情的一双丹凤眼流转在男子和背上的女子之间,在二人身上瞧出来些什么,一张饱经风霜却又万般风情的脸上一副明了。呢喃道:“傻孩子,那是有情人啊…” 沈离渊跟随小厮来到二楼,无视两侧房内传来的呻吟和调笑声,逐渐来到了一处较为安静的房前。 小厮敲了敲房门,轻声道:“锦瑟姑娘,来了一位公子找江公子,不知可否方便?” 里边传来女子温婉的应答声:“请进吧。” 小厮让到一旁,伸手请沈离渊进去,却只见沈离渊只是站在门口,给那小厮一锭银子,说道:“劳烦帮我找个郎中,我朋友得了严重的风寒,需要诊治。” 那小厮应了一声就下去了,只剩沈离渊站在锦瑟门前轻敲了两下房门问道:“请问姑娘江酬安可在?” 门内女声答道:“江公子似是回了城主府一趟,不知何时回来,公子有事找他。” 沈离渊斟酌了一下,而后抿了抿嘴道:“在下的朋友中了毒,现在昏迷不醒,男女有别,不知可否劳烦姑娘帮在下照顾一下。” 屋内传来脚步声,而后便打开了房门,沈离渊入目便是一张明媚艳丽的脸庞,仔细瞧来正是那日帕子落地的女子,女子看到他也很惊讶,而后便掩手轻笑道:“原来是公子你啊,倒是有缘分。” 沈离渊抿了抿嘴,不太适应与不相熟的女子说话,而后将背上的人托下来,用眼神询问锦瑟的意见。 锦瑟见他如此固执也只好应道:“也罢,既然认识江公子便也是我的朋友,这点子忙还是可以帮的。” 沈离渊眼中露出一丝感激,而后终于在锦瑟的示意下将南宫幼宁扶进了屋内,将其放于床上。 看着女子睡梦中紧皱的眉头和额间冒出的冷汗,沈离渊握紧成拳的手掌微微颤动,逐渐伸展,却又被腰间的匕首抵住了腰际,而后逐渐收回了手掌。 起身离开,拱手向锦瑟行礼道:“那便劳烦姑娘了,我就在门外,有事唤我就好。” 而后转身就要离开,锦瑟突然出声道:“公子留步。” 沈离渊顿住了身子,一双疏离的眸子看向锦瑟,而后便又移开眼神。 “公子为何如此拘束?可是瞧不上这等烟花场所,看不上我等烟花女子。”锦瑟说这话时语气异常平淡,仿佛在说什么很平常的话一样。 只见沈离渊嘴角抽动,几次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最后干巴巴的说道:“在下绝无此意,只是认为不应冒犯姑娘罢了。” 锦瑟听闻这话眼眸望向沈离渊,一双水波眸子里满是风情,说道:“哦?可是在外人眼中,我们这些人哪有冒犯一说。” 沈离渊背身过去,声音却坚定道:“可是,姑娘只是为了活着不是吗,在这个世界上,能活着已经用尽了莫大的力气了。” 说罢,便离开了屋子,顺手轻轻关上了房门,将屋内外隔绝。 在沈离渊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屋内站立的女子神情一敛,眼眸中的那份叫人心神荡漾的风情和温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副模样,却只是说道:“倒是个正人君子。” …… 意识逐渐清醒,南宫幼宁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只从缝隙中看到一道身影走动,醒神后,只看到天花板上映着的罗幔。 “姑娘你醒了?”顺眼望去,南宫幼宁只瞧见一个美人站在身前,满含笑意的望着自己。 南宫幼宁点了点头弯了弯嘴角,而后道“可是姑娘救的我?幼宁在此多谢了。” 而后便作势要撑起身子行礼,却又被锦瑟按了回去。 “姑娘不必客气,你既是江公子的朋友,便也就是我莳花馆的朋友,自然是细心对待的。” 锦瑟搅了搅手中的药碗,说道:“姑娘既然醒了,便把药喝了吧!” 南宫幼宁盯着锦瑟艳丽的容貌说道:“好” 锦瑟便把南宫幼宁扶了起来,依靠在床头上,而后便一勺一勺的喂着南宫幼宁喝药,全然不顾眼前打量的眼神。 终是药碗见了底,锦瑟抬头对上南宫幼宁热切的目光说道:“姑娘盯着我作甚,莫不成我们见过?” 南宫幼宁摇了摇头,一脸热切的靠近她小声问道:“姑娘好生漂亮,莫不然是江酬安的心上人?” 锦瑟听完这话愣了愣倒是未曾想过会是这般话,还以为这女子发现了什么,对上南宫幼宁脸色苍白却又目光急切的小脸,竟一时间红了脸。 而后便轻咬朱唇,眼波流转的摇了摇头,那番风情竟是叫南宫幼宁一个女子一时间都被晃了神。 说话间,锦瑟所执的药碗洒出一些汤药,而后便急匆匆的收拾了一下端起药碗便要走出房门。 却又在想起门外那人是起了心思,玩味道:“哎呀,对了,门外有个公子把你救来的,到这时倒是都急出汗来了,可见是很重视姑娘你呢。” 只见说完这话床上女子苍白的脸倒是泛起了红,手指捣着身上的被子小声道:“只是朋友罢了。” 锦瑟听闻这话却只是挑了挑眉头,见达到了目的,便也不再继续调笑,径直走出了屋子。 而后便听见门外的敲门声,沈离渊的声音传了出来,“可以进来吗?” 南宫幼宁应了一声便坐好等待着人进来。 她听见门被推开后,男子带着一身冷气进来,脸上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冷淡,手中却提着一个包裹。 将手中的物品递给南宫幼宁,南宫幼宁接过来打开包裹,扑面而来的桂花香,“哇,是桂花糕,谢谢你!”小脸扬起笑容看向沈离渊。 “小宁儿,身上的毒好些了没,我来看你啦。”江酬安推门而入,入眼却是南宫幼宁冷淡的眼神,女子盯着他的眼睛挑眉问道:“哦?江公子怎的知道我是中毒而非风寒,我竟不知何时你还有了个夜行盗的身份?” 第19章 身份暴露! 江酬安被南宫幼宁的话语怔了神,扬着的笑容一时间僵在了脸上,眼中的玩味始终不变,眨了眨一双桃花眼说道:“小宁儿,你说这话我可是好伤心的,自然是我家锦瑟告诉我的。” 说罢一双桃花眼微微泛红,纤长的睫毛垂了下去,在白玉般的脸颊上投下好大一片阴影,看着倒是好一副委屈样子,竟是叫南宫幼宁晃了神。 “咳咳”身旁的男子咳嗽了两声将南宫幼宁的心神拉了回来,扭头一看,这人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作甚?为何自己还有些心虚,罢了,这个不是主要的。 南宫幼宁抬起头继续装作凶狠的样子命令江酬安道:“你过来。” 江酬安像个小媳妇犯了错一样委屈的挪动到南宫幼宁床前,只是在距离三尺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继续低着头委屈着。 南宫幼宁见此翻了个白眼,起身抓住江酬安的领子便向自己方向扯,江酬安万万没想到她会有此举,一时也未防备便栽了过去。 南宫幼宁靠近他在其修长白皙的脖颈处仔细嗅着,屋内两个大男人一时吃惊,沈离渊先反应过来,见二人如此大胆的举动,骤然抓紧了自己的衣角,像是要搓出窟窿一般。眼中虽然仍是一片寒潭,却又在其中凝聚暴风。 江酬安一时被南宫幼宁的动作搞得不知所措,只得歪着头抗拒她的接近,却又对上了沈离渊的眼睛,只得苦笑着安慰道:“沈兄,冷静,冷静。” 而后对着南宫幼宁说道:“小宁儿!那这是作甚,我的清白不要了?” 南宫幼宁想得出结果后便放开了手,不想江酬安摔倒在地,南宫幼宁瞧着江酬安捂着自己的脖子一副受了好大欺负的样子,也是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说道:“咳咳,对不住啊是我太心急了。” “不过!你可别不认账,我方才已经闻到了,你身上的味道和我天遇到的那个夜行盗一模一样,我的嗅觉在万剑山庄可是出了名的,你别想骗我们。”南宫幼宁盯着江酬安的那双眼睛,定要问出个结果来。 江酬安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平静的问道;“你不是都看到了嘛,还要我说些什么?” 而后兀自的侍弄房内所栽培的牡丹花。南宫幼宁攥在手中的锦被被她松开,除了自己的直觉和判断,她也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和证据确认他就是那夜行盗,若是江酬安咬死不认也没办法,不过好在他好像并没有打算欺瞒二人。 “你假扮一副纨绔公子的模样是为了掩人耳目?” “是。” “你说不会武功是假的罢,其实你武功甚好” “没错。” “你……是吴游。” 江酬安给花洒水的动作一顿,挑了挑眉看着床上严阵以待的看着他的女子。张了张嘴否认的话终是没能说出口,嘴边勾起一抹轻笑,答道:“是。” 而后便继续为牡丹花除草,只留得得知这消息的南宫幼宁和沈离渊相对视后的满腹疑惑。江酬安倒是一脸风轻云淡的继续侍弄花草。 南宫幼宁搓了搓自己的头发,良久终于抿了抿嘴唇说道:“我们……不会告诉旁人的,你若是不想说就罢了,我们还是朋友,方才是我太咄咄逼人了,在这给你赔礼,还望你不要怪罪……”女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在极力掩饰什么情绪。 良久,室内一片安静,只有江酬安为牡丹花修剪枝干的声音,终于,随着最后一根杂冗枝干的落下,江酬安放下了手中的剪刀回身望向二人,终是不是那副轻浮纨绔的模样了,但那个认真又固执的眼神却时刻彰显着他的决心。 江酬安定定的盯着他们,轻声问道:“我能相信你们吗?” 南宫幼宁和沈离渊都看出来了那个眼神中的含义,认真,坚决,期望,还有一万分的信任。 在此刻江酬安是个赌徒,将他所有的筹码都和盘托出,用上天给予的真诚去信任他人,哪怕……就赌一次。 “能。” “能。” 二人在此刻给予回应,是他所想要的许诺。 江酬安笑了,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溺于人海的纨绔公子,也不是那个精于谋略的江湖大盗。 此刻他就是自己,卸下了内心的防备,露出少年本真的笑容,那是找到同伴的激动和喜悦,是不再孤身一人的承担一切的释怀,或许他本就该如此。 江酬安望着窗外念着:“好像是从我父母那辈算起,阿爹那时还不是陈仓的城主,只不过还是个郡守,我阿娘是陈仓城里富商的女儿,彼时是这陈仓城最美的女子,迷得满城男子为她痴迷。”似是想起了家中画卷上的女子,江酬安眼中满是柔情与止不住的思念。 而后却又笑道:“就是不知为何瞧上了我老爹,二人一见钟情,当时可是陈仓城的一对金童玉女呢。” 忽而想起什么缓缓收敛住了脸上的笑容淡淡说道:“谁料当时还是武忠候世子的蒋忠於在街上向着老武忠候指着阿娘要将她娶进门当妾。” 南宫幼宁听闻皱了皱眉头,这人好生无礼。 “老武忠候是个君子,得知我阿娘已有心上人便勒令蒋忠於不许打其主意,这事也就过去了。阿娘和阿爹成亲,二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成亲第二年便有了我,是好一段佳话。” 谁料好景不长,江酬安七岁时,老武忠候因病离世,武忠候爵位和武忠候府由世子爷蒋忠於继承。 蒋忠於彼时成了这陈仓最大的官儿,对江酬安阿娘的那份心思再也按耐不住,派人传话来叫夏兰宁改嫁自己。 江酬安阿爹坚决拒绝,打着自己头顶乌纱不要的情况下也要一家团圆。 蒋忠於见此诬陷其行贿,又暗中安排了几个所谓的人证准备将其抹杀。夏兰宁见自己夫婿深入牢狱痛苦不堪,成日以泪洗面,想要救江阿爹,却又不甘为他人所强占,最终自己喝了鹤顶红,死于江家。 蒋忠於见人死了也只得放人,为了堵住人言给了个城主的职称给了江家父子。 第20章 筹谋 沈离渊二人听得心中一震,南宫幼宁自小虽没有母亲,但在南宫庄主的庇护下也是无忧无虑的过完了这十六年,更别提有人胆敢欺负她了,因此无法体会这生身母亲被逼死的惨痛遭遇。 沈离渊此时内心犹如刀绞般,自顾自的嘲了嘲,果然深深记在心底的事情只是有了相似的遭遇便如同导火索般点燃自己的内心,照亮了深藏在内心的那片阴暗角落。 经过了很多年,江酬安说这话时异常的平淡,在场却没有一人认为他会放下这种仇恨。 “母亲去世后,父亲日日郁郁寡欢,酗酒成性,身体每见愈下,医师说他有了心结,活不过四十。但他却并不在乎寿命,只是责怪自己无能才未能救下母亲,还我们一家团圆,可是我却不这么想。” 江酬安无力的摊在椅子上,任凭窗外昏黄的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正如他的思绪如枝丫般疯长。 “这一切的悲剧都来源于罪魁祸首蒋忠於,怨不得旁人,凭什么他杀了人还能安心自得的做他的侯爷,仿佛这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留我们这些受害者在深渊里苦苦挣扎,不能自省!”江酬安此时发了狠,好看的眉目皱成一团,南宫幼宁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仿佛深陷仇恨的牢笼,却又心甘情愿,深陷其中。 南宫幼宁张了张嘴,发现喉咙干的发疼,脸上留下一抹湿润,表示着遗憾。 江酬安瞧见了南宫幼宁的眼泪,硬扯出一抹她熟悉的笑容轻声安慰道:“小宁儿,别哭,不漂亮了。” 南宫幼宁拿袖子抹了抹脸上的眼泪,低下头不知思索着什么,一旁的沈离渊不知在想什么,身子微微颤抖,而后开口哑着声音说道:“我会帮你杀了他。”话语中带着说不出的坚定。 江酬安看了看他而后叹出一口长气将方才那番遭遇覆盖起来,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和你们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们同情我的,我不需要那东西。” 南宫幼宁大声否定:“没有!做这些只是因为我们是朋友。” “朋友?” 江酬安问道。 “对,我们是值得信赖的伙伴,如果你肯信任我们的话,如果你肯和我们一起赌一把。”南宫幼宁苍白的小脸上因为激动露出几分红润,眼眸中闪烁着别一番情绪。 “噗嗤。”江酬安露出了那番撩人的笑容,轻笑道:“我信你们便是。” 三人对视,从中看出了些许喜悦。 南宫幼宁而后笑问道:“既然如此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现在情况如何,你说详细些。” 江酬安耸了耸肩较为严肃的说道:“前些日子,我本是想潜入进侯府看能否找寻蒋忠於的罪证而后上报京城治他个罪,却无意间撞到了蒋忠於和空山寺的空戒大师深夜谈事,我起了疑心,就在房檐上听了一会。” “他二人所谈之事应是十分重要,因此较为小心,我只听得只言片语,却是坚信一事,所谈之事相必和他们手中的檀玉鎏佛脱不了干系。一个人的眼神骗不得人,蒋忠於身居高位已久,奇珍异宝早已司空见惯,更别提其后还有着见不得人的勾当。”江酬安的眼神冷了冷。 “见不得人的勾当是?”南宫幼宁出声问道,江酬安冷笑着说:“杀人买凶,招兵买马,甚至……暗地里倒卖官职。” 沈离渊二人一惊,这在大苍国可都是掉脑袋的罪名,更别提他一个侯爷干这种事情,沈离渊皱了皱眉头问道:“莫不成蒋忠於起了谋反的心思?” 江酬安点了点头:“是啊,近些年来他在陈仓及附近地区仗势欺人,明面上却是找了不少替死鬼,因此这些罪名都归不到他身上去。我在莳花馆盘踞已久,主要是为了防范蒋忠於的爪牙,他定不会放过我和父亲。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他需要一个人在他谋反之前管好陈仓城,而我父亲就是最好的人选,待他谋反后再灭掉我江家父子,到时就更是名正言顺的接管这陈仓了。” 沈离渊嗤笑道:“这人倒真是打了个好主意。” 南宫幼宁正色道:“是啊。想必平日里没少监视你江家父子,也难怪你要躲在这花楼里装作寻欢作乐的样子来掩人耳目。” 江酬安接话道;“那日我得知檀玉鎏佛是有关蒋忠於秘密的至宝后便趁夜色正浓,防备疏忽之时盗了出来,第二日为了混淆视线便传出了江湖大盗吴游盗了此物的消息出来。” “而后蒋忠於便到处招兵买马,美其名曰说是为了抓我,其实不过是为了他谋反准备罢了。” 南宫幼宁点了点头想起了什么一般问道:“那昨日侯府中出现的那个吴游是?” 江酬安挑了挑眉说道:“那是我的至亲,轻功较好,为了消除蒋忠於对我的疑心罢了。” 沈离渊出声问道:“昨夜里城中像是出现了众多檀玉鎏佛的假货,这事可是你安排的?” 江酬安正色答道:“并不是,我也不知这些假的檀玉鎏佛是谁安置的,但是我敢肯定,陈仓城中有第三个势力在中周旋。” 南宫幼宁挠了挠下巴说道:“也是,不过这个第三方势力倒也是对你有好处的,现如今看来这些假货都足以让他们焦头烂额了,我们这段时间必须要将檀玉鎏佛的秘密搞清楚,而且要极大的削减武忠侯府的武力。” 江酬安点了点头,面向南宫幼宁问道:“没错,如今只有我知道真正的檀玉鎏佛在哪,但是怎样才能削减蒋忠於的亲信倒真是难事,他周遭不光有易管家那样的江湖高手,还有赤猴和笑面虎那样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就连他身边的军队也是实力不可小觑。” “我倒是有个主意,蒋忠於本身倒是不足为惧,如今看来他周遭的亲信虽表面上为他行事,但是怕是内心早有不满,只需略施小计,就可离间他们。” 南宫幼宁而后挑眉得意说道:“信任是脆弱的,他们可不如我们这般,将他们凝聚在一起的只是利益罢了,若是这番利益没有,便也只剩相互厮杀了。” 第21章 离间 夜深,武忠侯府 江酬安与沈离渊二人潜在屋檐上观察着侯府情势,今日不知怎的,武忠侯府竟是灯火通明,似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二人瞧着底下的人一拨拨的急匆匆进来,身上带着一身凛冽与杀气,剑上仍残留着血迹,这些人所带回的东西用布包裹着看不出什么形状,而后便走了。 在这些人中,还看到了赤猴和笑面虎,二人脸色阴沉,应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江酬安和沈离渊对视一眼,提起脸上遮面的黑巾。 正在堂中统筹的易庸察觉到来人,跺脚一震,向外吼道:“来者何人!夜闯武忠候府是何居心?” 提起一旁侍卫的佩剑向江酬安二人冲去,沈离渊拿起剑鞘对上易庸剑来的威压。“以剑鞘来抵老夫的剑势,是谁给你的胆子?”易庸睨道,而后撤回佩剑,施展身法,急速靠近沈离渊,每一剑直中沈离渊命门,可谓招招致命。 沈离渊皱眉,提起剑鞘用力将其插入地面,那份力道,使了八成的力气,只见周遭地面以剑鞘为圆心断裂,将易庸的步法打乱。而后沈离渊抵住易庸的攻击,易庸虽已年暮,但毕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力道大的抵住每一剑沈离渊的手都被震微微的发抖。 一旁的江酬安迎战赤猴和笑面虎二人也打得正是激烈,只见江酬安身法敏捷,打出自己的配剑,而后冲向两人。过招间隐含杀意,刀刀致命,赤猴和笑面虎发了狠,“好啊好啊,你们这些苍蝇可真是烦人,今日我就让你们有来无回!” 赤猴眼角泛红,手中的双刀凝在手中,惊人的气势冲向江酬安,‘叮’赤猴的双刀抵住江酬安的剑,发出狰狞。笑面虎不知何时闪身至江酬安身后,那把大刀劈向他,千钧一发之际,江酬安右手拔出身后的第二把剑,侧身抵住大刀。 只见江酬安夹在二人刀剑之中可谓腹背受敌,二人用力将大刀逼至江酬安头部前后,再一用力,便可将其脑袋砍个稀碎。江酬安只是两手紧紧握住剑,青筋暴起间脚下地面仿佛隐隐有裂痕。 脚下用力,顺从二人力道,放松警惕,屈膝蹬地,积攒力道,双脚凌空踢向二人,正中胸膛。只见电光火石间二人未曾警惕,急忙身退,江酬安转身,迅疾手中两把剑扭转攻击对象,在二人脖颈处擦边而过。 二人闪躲的快速敏捷,只是平白的在肩颈处留下一抹血丝渲染着。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三人施展剑招对决,乒乒乓乓的对了十几招,周遭甚少有人能看清。 只见这边易庸看到这番局势后皱眉不耐说道:“你们是谁派来的,有何意图,说清老夫便给你们一个痛快!”负手挥袖间满是不屑与傲慢。方才被击退的沈离渊以剑鞘支撑地面起身,施展手臂间将剑鞘划了一道线,只见剑虽未出剑气却将地面划出一道裂缝,甚是气势磅礴。 好锋利的剑气。易庸心中暗道却又面不改色,想是这般气势一定出身大家,却又不知是哪家的剑客,竟在此时闯入武忠侯府,难不成对侯爷的计划有所察觉?易庸思虑间眉目戾气更甚,罢了,都抓回去严刑拷打,决不能打扰了侯爷的大计。 “听说武忠侯府今日至宝檀玉鎏佛回归,我家主人特来借此一观,望您赏脸。”沈离渊低沉着嗓音说道。谁料易庸听闻周身气势一凝,内力外放,竟是如刀子般扩散,将武忠候府一旁的他人连连逼退,异常不适。 “什么?!”一旁正在打斗的三人察觉到气势后看过来,听见易庸紧握双拳说道:“众所周知,我武忠侯府的檀玉鎏佛被盗,阁下从哪得知它被寻回了?”话语间满是杀意。赤猴和笑面虎听闻这话身躯一震,有人将檀玉鎏佛之事泄露了出去,但是不相干之人尽数被杀,如若这事真的被传了出去,恐怕只能是武忠侯府之人。 一时间,众人听得沈离渊的话都在各人思各事,竟是没意识继续打斗下去。江酬安与沈离渊对视相互点头,离间计进行的差不多了,该脱身离开,否则易庸这老头若是真动怒,怕是想脱身就棘手的很了。 二人冲向对方,背对背依靠着,此时易庸反应过来,下了命令:“我不管你从何得知这个荒谬言论,今日,便留你不得!”说罢,易庸以手中之剑在地面上作圆,一时间周遭尘土纷扬,风沙俱起,二人见此局势不妙,便要在易庸剑诀形成之前逃离,奈何二人刚运起轻功凌空就被赤猴和笑面虎踢回。 二人回到地面曲身后退好几丈,没办法了,只得扛过这一招才好。忽然间,江酬安想到了一条妙计,只见江酬安委身到沈离渊耳旁小声说道。此刻易庸剑诀已成,身体被剑气托到空中,武忠候府内的水池被剑气抽干形成水与风的飓风,一时间武忠侯府上空阴云连绵,下着细细小雨,宛如刀子般刺进人们的皮肤。 易庸身后雷电闪烁,易庸在空中阴翳着表情,看向沈离渊二人的神色间满是淡漠,薄唇间吐出几个字来:“风雷诀”说话间易庸负手而上,手中平庸的侍卫配剑此刻异常锋利,任由空中的雨丝被剑劈落,而后抬起指向二人,口中突出最后几个字:“不归!” “轰!”水龙以惊人之势冲向二人,江酬安两人正色移动到空中的赤猴二人背后,易庸神色不改,一双如鹰般的眼睛犀利了两分,手指微曲,水龙便改变了方向,直冲赤猴和笑面虎席卷而来,速度快的惊人。 赤猴二人未曾料到这般场景,更未曾想到易庸竟不惜他俩的生命,急忙抬起双刀阻挡。沈离渊二人看准了时机,在水龙即将来临之际逃脱,运起轻功趁夜色离开了武忠侯府。 水雾消散,只剩赤猴和笑面虎在地上,二人衣衫浸湿,双臂衣袖被庞大的水压撕碎,身上尽是伤痕,嘴角处挂有血迹,甚是狼狈。 易庸阴沉的看着二人,一张消瘦而又苍老的脸上表情隐忍,甚是不满,只是拂袖而去,徒留受伤的两人恶狠狠的盯着他的背影… 第22章 探寻 莳花馆内 见沈离渊二人还未回来,南宫幼宁心绪担忧尝试了下床慢慢走动,焦急地等待着二人的消息。就在担忧之际,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南宫幼宁急忙喊着:“请进!” 话语间自己扶着桌椅慢慢的走向门口。奈何腿尚且无力,坚持不了这么久,一时间适应不了如此走动,走到门前竟摔了下去。 不料竟摔入了进门之人的怀中,沈离渊急忙将南宫幼宁扶起,方才一时情急扶住了南宫幼宁纤瘦的腰肢,南宫幼宁鼻尖只是嗅到了沈离渊身上的清冽的冷茶香,晃了一下心神便不知不觉间拂住了其臂膀。 南宫幼宁从未与任何男子有过如此亲密大胆的举动,一张原本恢复了些气色的小脸又涨的通红,张了张红润的小嘴为自己辩驳道:“我……我腿没力气了……”像是在诉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沈离渊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太稳妥,望着怀中半倚半靠的女子,一双星眸中满是氤氲,顿时感到身体一僵。说了一句得罪了,大手便穿过女子的膝窝将女子抱起走向床侧。 南宫幼宁身子一顿,手指无意识的绞住男子的衣裳,感知此刻被无限放大,本就两步路的距离此刻变得异常漫长。沈离渊将其放上床榻,而后捞起锦被将其盖住,包裹严实像极了一只小粽子。 而后便起身退后几步目不斜视,沙哑着嗓子道:“计划很成功,明日我们会去空山寺探寻檀玉鎏佛和空戒的来历。” 南宫幼宁听闻点了点头打趣笑道:“倒是很少听到你一口气说这些话,一时还不适应。对了,你们没受伤吧!”说罢便上下打量。 沈离渊摇了摇头:“易庸确实武功高强,若是硬拼恐怕我们并不是对手,但是好歹脱身了,我并未受伤。” “那便好,对了,江酬安呢,怎么没瞧见他?” 沈离渊皱眉,怎么哪都有他?老念着他作甚,自己都微不可察的冷哼一声说道:“他受了一点小伤,并无大碍,锦瑟姑娘正在为他包扎。” 南宫幼宁点了点头而后笑着道:“既如此便辛苦你们了,你们好生休息。” 沈离渊望着她的笑容,嘴边掀起微弱的弧度而后被压下去咳了两声道;“既如此,你也好生休息,我走了。” 他一个大男人深更半夜来女子房内本就不妥,偏这事不能在门外说被旁人知晓,不能待太久。 另一旁,江酬安将染血的布帛丢进水盆,费力的够向肩背处的伤口,虽然自己以一敌二尚还能坚持,但是抵不住二人刀法熟练,刀刀都是致命的打法。 “公子,我可以进去嘛?”门外传来锦瑟的声音江酬安看了自己这边的情况着实不方便。 “有事吗?”锦瑟仿佛知晓江酬安受伤了一样敲了两下房门便不顾江酬安的阻拦推开了房门。 只见江酬安赤裸着上身,背脊处有个伤口,像是被利器所伤。锦瑟端着铜盆进来,将其放置一旁,而后看向因光着上身害羞的江酬安轻笑道:“外面都说你成日沉沦花楼,怎的还如此害羞。” 江酬安挠了挠头道:“那不是掩人耳目用的嘛,姑娘您就别笑话我了,你还不知道我还是个什么人。” 锦瑟微微一笑不停手上的动作,将布帛靠近江酬安伤口细细擦拭着。 “是啊,我难道还不知道我们江公子是个多么纯情的人啊。”锦瑟一边打笑着那张瑰丽的脸庞却逐渐靠近,美色当前,江酬安闻到空气中带着女子身上独有的馨香,暧昧的眼神在夜色的掩饰下说不清道不明。 要是旁人看来相必是二人脸贴着脸来讲话调情,江酬安定定地看着她,一双桃花眼中满是无奈:“姑娘何必如此,我说过无论事成与不成之都为你赎身,便一定会做到,不必如此作践自己。” 锦瑟百无聊赖的挑了挑秀气的眉毛笑道:“我怕你会骗我,你知道的,烟花女子受不得男人的欺骗,为今之计只有成了你的女人,这陈仓便才有我的一席之地。更何况……” 江酬安仔细的听着女子的打算,并未出声,直道女子的头轻轻靠在他肩颈处为他的伤口吹风,微风吹拂过伤口传来阵阵酥意。江酬安拧起了眉头将女子从他身上拉开,眼中映出女子的调笑:“你怎知我不是真的心悦于你?” 女子说完这话后便收起了那分风情,眼中异常迷恋的看着江酬安,伸出微微颤抖的柔夷想要上前描绘江酬安好看的眉目被江酬安阻止。 江酬安正色摇头说道:“不论我死活,我都会安置好你,给你一笔钱去找喜欢的人嫁了,就算这两年的报酬。我知道你在试探或者利用我,我并不在意,只要你不会破坏我们的计划我便随着你去。” “只不过我不会娶你,我如今尚且不能确认会活下来。怎能耽误任何女子,况且就算侥幸活了下来,我也要找到自己心爱的女子,与她两情相悦,踏遍人间。” 江酬安说起这话时眼中浮现的无限期望好如暗夜里的光,心怀期待,而又怕有所穷尽,不知不觉间想起一人,想起了那个香气,竟莫名熟悉。 摇了摇头将所想之事抛去,江酬安下了逐客令:“明日我会送来你赎身的钱来,你且走吧。” 锦瑟定定的看着江酬安,眼中的热情并未因被拒绝而熄灭,也并没有听到赎身而感到惊喜若狂。 她默默退出房内,关好房门,而后细细摸着门框,脑海中呈现出屋内之人的上身,羞红的耳朵,改变了一副面貌,不再是那般妩媚多姿。却别有一番风情,只听见她忽的改变了声线,缓缓说道:“快了,马上我们就能真正的见面了……” 第23章 空山寺 次日一早,沈离渊二人整装待发,正要出门,却被已经收拾整齐的南宫幼宁拦下。 “你怎的这么快就下地行走了,身子可还吃得消?”沈离渊皱眉问道。 南宫幼宁眨了眨眼:“我也不知怎的,一觉醒来感觉身上充满了力量!再说了要我一直躺在床上好生无趣,倒不如与你们一同行动。” 二人眼中一片无奈却也奈何不得她,只得由着她去了。 空山寺地处陈仓城边缘地带,位于山间,周遭水鸟鱼虫遍布,小溪江流环绕,可谓真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 江酬安上前询问门前的扫地僧人,禀明了自己的来历,说是前段时日路途中偶遇寺里僧人,觉得有缘便留了地址,答应了改日前来拜访。 僧人听闻后行了一个佛礼道:“阿弥陀佛,请问施主找哪位僧人?” 三人行礼后恭敬道:“劳烦师父,我们想请问一下空戒大师在嘛?” 僧人听闻后神色一僵,踌躇说道:“空戒师兄现如今不在寺里,你们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帮你们转达。” 僧人的神情变化众人都看在眼里,想来这空山寺里的空戒一定有什么秘密,三人对视,心领神会。 南宫幼宁轻笑道:“敢问师父可否见方丈大师一面。” 僧人似乎听闻这话放松了一些,浅笑道:“原来是找方丈的呀,但是抱歉方丈他近来身体不太好,避不见客。” 众人顿感失落,那这趟岂不是白跑了。而后就听到僧人接着说道:“不过你们要是有很重要的事可以找问空师弟解决。” “问空师弟是?”僧人提起问空嘴边的笑意深了几分侃侃而谈道:“问空师弟可是当今佛道两家的名人,不仅年纪轻轻造诣深厚,武功更是高的不得了,可是我们方丈最信任的朋友呢。” 南宫幼宁等人感到吃惊,一个子弟竟能够和声名在外的空山寺方丈称兄论弟,这人得是何等的高深。 沈离渊微微低头思虑道:“敢问,这个问空师父,可是姓王?” 僧人点了点头笑道:“正是!问空师弟说了,不仅要四大皆空,更要脑袋空空才好,所以呀给自己取名叫王问空。” 僧人提起这个王问空时嘴角的笑意都落不下去,可见平日里关系是有多好。 沈离渊点头说道:“如此说来我倒是真在江湖上听闻过此人,据说有智者曾说此人乃九天星君转世,千百年来学佛学道的顶尖料子。传闻说三大寺院和五大道观的人因他究竟学佛还是学道的事争吵了三年零九个月,直到这人五岁时实在受不了争吵自己决定佛道兼修方才休止。” “没错没错。”僧人听闻在一旁认可道,脸上满是骄傲。 “师兄,怎的又说我呢?”耳旁传来声音,四人回首一看,只瞧见一个俊俏男子站在一旁。 来人十分年轻,像是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眉目如画,温润如玉,身高八尺有余,穿着僧人朴素的粗布衣衫却显得矜贵异常,令人感觉如沐春风。 那双眼睛明亮异常,亮晶晶的叫人什么邪念都没有了。 只见僧人惊喜的叫了男子一声:“问空师弟!这几位施主想找方丈” 王问空听闻逐渐走近,挑了挑眉无奈笑道:“知道了,快去吃饭吧师兄,今日有你爱的蘑菇馅大包子,快去吧,这里交给我了。” 僧人一听,急忙将扫帚塞进王问空怀中,急急忙忙的向众人行礼后边跑边说:“我走啦……” 王问空一时失笑,看向三人行礼道:“阿弥陀佛。我是小寺代主持王问空,敢问三位施主何事找方丈呀?” 江酬安道:“问空大师好,我们此行虽然冒昧,但是有很重要的事找方丈大师,真的不能通融一下吗?” 王问空只是静静地笑着,望着江酬安一动不动的眼睛定住了眼神,好一会后终于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呼出一口气道:“哇,你居然能坚持不眨眼睛的时间比我长唉。” …… 看着众人没有人接梗的意思,王问空撇了撇嘴说道:“好吧好吧,看在你不眨眼的时间比我长的份上,我就答应你们吧,想问什么说罢。” 说罢因几人不理他负气背身过去,一脸气鼓鼓的等着回答他们的问题。江酬安头冲着王问空的方向扬了扬,示意南宫幼宁出声询问。 南宫幼宁只得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那个,我们是想来问一下关于空戒大师的事情……” 话尚未说完,只见王问空周身掀起了浓厚的气浪,将几人逼退几步。不好!几人心里一惊,难不成此人与空戒有渊源? 而后,王问空似是感到失礼了,便将真气收了起来,回头赔礼道:“抱歉,是在下失礼了,还望诸位不要怪罪。” 王问空表情严肃了好些说道:“敢位诸位施主可是见过空戒,他如今在哪?” 南宫幼宁咽了咽迟缓道:“他……如今在武忠候府,是武忠候的座上客。” 王问空得知此事后,嘴角抽动着掀起一丝莫名的笑容,看得人阴森森的。 “诸位请随我来吧,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王问空带着诸人走进空山寺,三人只觉得仿佛进入了一片世外之地,寺内僧人正在晨沐、诵经礼佛。其中清脆的鸟鸣声让人觉得松懈异常。 领着众人走向大殿,一路上遇到的僧人都对王问空及众人热情问好,不难看出此人在寺里有着极大的威望,走到大殿门口,王问空停住了脚步,向三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却又在南宫幼宁及江酬安进入后拦住了沈离渊的去路。 沈离渊皱眉看向眼前一脸风轻云淡的挡在自己身前的男子,“为何?” 王问空轻声说道:“公子身上有些东西……是进不得我寺大殿的。” 沈离渊攥紧了双拳:“我……不懂你再说什么,你们空山寺就是这般待客的嘛?” 王问空嘴角淡淡的笑意凝了下来,一字一句淡淡讲道:“我说,将此物卸下来方可进入,你,听不懂嘛!” 第24章 往事 两人就在大殿门前对峙着,叫一旁的人看的胆战心惊,沈离渊竭力克制住心中的戾气,感觉像个深不可见的水井般,不知何时爆发。 心下思虑了一番,也只得退后几步,表示自己不再进入,而后向殿内的两人投去了眼神表示安抚。 王问空见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看向沈离渊的那双眼睛明亮异常,转身进入大殿,轻飘飘的传来一句:“多谢公子理解。” 听得沈离渊额头上的青筋都忍不住跳动了几番,这人好生怪异! 三人齐聚大殿,王问空恭敬的向佛像行了礼,江酬安和南宫幼宁也紧随其后,虔诚跪拜。三人起身,王问空淡淡的讲起了事情的原委。 空山寺主持为苦戒大师,位列今佛道三大家之首,是真正的得道高僧。 空戒与苦戒乃是空山寺前任主持法虔大师的弟子,关系向来较好,也是师出同门的竞争对手。 空戒生来聪颖,天性活泼,向来学什么东西都是极快的,但是却时常得不到法虔大师的赞扬,每次只是摸头作了。 反而是自己那个愚笨木讷的师兄苦戒得到师父的喜爱,出家人不能善妒他却不能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想法,因此多次与苦戒相比较还出言不逊,也因此没少被法虔大师惩罚。 可纵是空戒再乖吝,法虔大师仍煞费苦心的培养矫正,望着他有一天能明白事理,不再被自己的欲望蒙住了眼睛。 少时的空戒终是未能体会到法虔大师的良苦用心,仅存的理智终是在法虔大师坐化之时全然消散,做出了疯魔之举。 “疯魔?”南宫幼宁听着这两个字感觉异常陌生,王问空空嘲了一声,攥在手中的佛珠猛然缩紧,眼眸望着地面淡淡的看不出什么神色。 “是啊,法虔大师坐化后将方丈之位传给了不及他的苦戒大师,只给他留了一个监寺的职位,还将空山寺的镇魔塔留给了他。可能是心中不舒服罢,他……终是在法虔大师坐化后打伤了自己的师兄,如今的方丈大师,而后……拿着檀玉鎏佛离开了这里。” “我空山寺的镇魔塔所镇压的都是阴邪之物,平日里被寺中佛光和香火沐浴方才得以压制得住,空戒监守自盗,拿走了其中的一件物什,铸成了檀玉鎏佛的模样,终是出去祸害了世间。” 江酬安轻声呢喃道;“什么邪物竟有如此大的本事?”王问空的神色凝结了起来。 “你们可知这世间不只有人类这一种族,古书曾言‘人有万千,终不敌九天一仙’是有凭证的。” 王问空深吸了一口气道:“自古仙邪不两立,世间却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名叫北冥。” “北冥!?”两人同时惊叹道。 “是啊,北冥府位于世界的最北端,那里有阳光终日照射不到的一片大海,是亡灵的归宿之地。世间一切的亡灵之力都来自于那里,传说北冥之主是个妖孽般的可怕人物,千万年来培养了一支军队,名为,冥北军,能吞噬世间一切生机,将人世变为死物。” 王问空说到这里,听得两人浑身战栗,震惊于自己所听闻的此等大事。 “原来是这样啊,那这北冥和空戒有何关系?”南宫幼宁疑惑道。 王问空似是讲激动了,眼中的那片晴朗晦暗不明,讲出了更为令人吃惊的事实。“自然有关系,因为空戒拿走的那个物什……就能操控一支十二人冥北军” “什么!?”二人同时震惊,就连身在门外等候默默听着的沈离渊也是浑身一颤,啧,亡灵之力嘛,真是着实吓人。 南宫幼宁二人此时感到如坠冰窖,任谁人能想到武忠候打的竟是这种算盘,难不成他想毁了这世界不成!? 应是感知到两人举动异常,王问空看出了两人心中所想,说道:“不过二位也不用过于担心,此物本就不应存在于人世。这世间一切万物运行都是有法则存在的,倘若此物真的被有心之人利用产生不可逆转之结局,也一定会有相应的道统前来收服的。” 听王问空如此解释,江酬安心中的紧张和那种怪异的恐惧缓解了一些,但却仍留有后怕。 “只不过……”王问空犹豫了一下,手中运转不断的佛珠骤然停下,轻声叹道:“如若真到那时,这天下又能留几分呢?” 南宫幼宁惊于所见所闻,或许是余毒尚未完全清除,此刻竟有些头晕目眩,身旁的王问空扶住了她,轻声问道:“施主可还好?” 南宫幼宁点了点头,忽的想到了什么,低声安慰自己和江酬安道:“无妨,檀玉鎏佛还在我们手里,蒋忠於和空戒还没有办法利用它祸害人世间。” 王问空回道:“檀玉鎏佛在你们手中?它现如今是什么颜色?” 南宫幼宁看向江酬安,用眼神询问道。 江酬安咽了咽口中的空气回答道:“紫色……是紫色的。” 王问空摇摇头轻声呢喃道:“已经来不及了,冥北军已经成型了,只待此月十五月满之时就要降临人世了。” “今日是?” “十四。” …… 门外的沈离渊出声道:“你一定有办法阻止这一切吧。”声音竟不知为何带着止不住的颤抖。 南宫幼宁如梦初醒道:“对呀,此物竟是被你空山寺监管着,如今出了差池你们也不可推脱。” 王问空轻笑一声不置可否,南宫幼宁气不打一处来抓住他说道:“你一定要帮助我们阻止他们,再者说你们自己的人出了叛徒你难道不想处罚他以儆效尤?” 王问空轻笑不语,将南宫幼宁的手从自己手腕处拿开说道:“本寺的人自会处理,我答应诸位届时必会派可靠的人相助于你们。至于我的话……在方丈伤好之前绝对不能踏出空山寺一步,否则后果可是比檀玉鎏佛可怕的多。” 来不及细究,王问空正色说道:“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都要听好,你们需要找到檀玉鎏佛的操持者,也就是谁最会听令于你们所说的蒋忠於,这个人应是个女子,且必定保证此人绝对值得信任而尚存于世也就是绝对安全。找到她后说服她将冥北军驱往我寒山寺,届时我们自由办法收付。” 第25章 筹备 庄重古朴的大殿安静了好一会,众人都沉浸在震惊中,“邦邦!”门外传来了叩门声。 “该走了。”沈离渊的身影顺着门外正午的阳光撒在门上,唤醒了众人的意识。 南宫幼宁回头看了江酬安,只瞧见了他垂下的眼眸暗沉沉的盯着庄严的佛像不知在想些什么。 南宫幼宁走过去轻声询问:“怎么了?”江酬安的眼神始终落在佛像上,稍作流转,轻笑了一下表示自己无事。 只是淡淡说着:“无妨,只是想到了在他人看来如此重要的生死原来在这些人眼中是这般轻贱,想来不忿罢了。”说罢耸了耸肩将心中的想法甩掉,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二人看向王问空,抱拳行礼后说道;“多谢大师,我等定会全力以赴,在所不辞!” 王问空回礼道:“阿弥陀佛,施主不用客气,我与诸位有缘,诸位胸怀赤子之心,难得可贵,愿几位此去一番,前途无量,诸莫避让。” 二人点头示意,而后推开了大殿的那扇厚重的大门,满怀的骄阳撒入,照耀出好一条金庄大道。 沈离渊见二人出来了,相互点头示意,三人就这样趁着空山寺的清风走出了寺门。 身后的王问空转着佛珠,轻抿的嘴唇微微一动,吐出几个字来,趁着这道清风送到了沈离渊耳旁。听得沈离渊浑身一僵,定在了那里,却又在身旁二人询问后轻摇了摇头,继续挺直腰背走了下去。 却不知深身后的佛子嘴边轻笑,留下一抹意味深长。 “阿空,为何不救一下那孩子。”身后传来一道较为深厚的声音,不过这声音中仔细听来察觉到轻微的波动,老者受了伤。 “哈,我说您老真的每次都要悄悄出现在我身后吗,很吓人的好不好。”王问空无奈的笑了笑,虽然听起来像抱怨,话语中却满是少年气,哪还有大师的样子。 老者显然已经习惯了这臭小子了,瞥了他一眼,像是要个答案。 王问空淡淡说道:“人各有命,他的执念又岂是我三言两语就能打消的,路既然是自己选的,便要自己奋不顾身走下去,这不是您告诉我的吗。”说罢调皮的眨了眨眼像是在挑衅。 老者被少年的话语噎住了,只得摇了摇头,摆了摆手表示由着他去,却又踌躇道:“师弟他……”良久却又说不出什么。 王问空只得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方丈,这是他自己的路,怪不得旁人,你休要内疚。” 老者听到了,背过去的那双手攥成了拳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却又说出:“也罢,你现在才是主持,都听你的了。” 老者转身欲要离去,却想起什么般说道:“此番事情过后,你便下山去吧,俗世历练是不可免的了,等历练后,入佛还是入道都由着你。毕竟……这天下佛统总该是你的……” 说罢离开此地,每一步都轻便异常,不带走一粒灰尘的释怀,却又走在王问空心上。 他嘴边微微抽动,掀起内心的波澜壮阔,悄声呢喃道:“我的啊,老道士也说过类似的话呢,但又有谁问过我的意愿呢……” 莳花馆 一进门,小厮便迎了上来,“江公子,赎身钱我们已经收到了,锦瑟姑娘已经离开了。”看着江酬安的眼色谨慎说道。 江酬安此时正烦躁的时候无心顾及此事便也就摆了摆手打发过去。 三人来到房内,仔细规划接下来的计划。“既然已经知道了蒋忠於和空戒打的什么算盘那我们就一定要阻止他们。”南宫幼宁正色道,眼中的担忧浓厚了几分。 “是啊,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能操控檀玉鎏佛的女子,而后说服她,但是现如今还有更加严峻的事情。” 江酬安抓了两把瀑布般的墨发,看着两人说道:“十五那天正是蒋忠於与江湖高手约好齐聚之日,我认为他应该有什么打算,比如利用甚至消灭不为他所用之人” 江酬安说话间拳头紧握,隐隐约能听见骨骼碰撞的声音,“他就当真这般容不得旁人?”南宫幼宁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斥责道。 沈离渊冷嘲道:“何止是容不得,要么为他所用,要么容他不得,这种人的心思方才最为狠毒。” 江酬安伸手安抚两人,眼中说不出的淡漠;“准备一下,今日子时,我们夜探武忠侯府。”他有需要确定的东西和人,在最终挑明这层窗户纸之前需要确定的事。 看了看日头方才未时,正值太阳当照的时候,三人觉得这两日来几人太过紧绷了,或会影响行动效果,因此子时前南宫幼宁和沈离渊二人决定去夜市上瞧瞧去,江酬安要回城主府一趟便也不再与二人同行。 朱红色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南宫幼宁脸庞上的笑容逐渐落下来,自顾自的踢着脚边的石头。 一旁的沈离渊瞧见了她这副面貌,在嘴里混两遭终想不起什么安慰人的好话来,他又不像江酬安那般会哄人开心,在心里叹了自己一声,清了清嗓子自认为温和却又略显僵硬的问道:“你不开心?” 南宫幼宁撅着嘴点点头,像极了城外石板桥下的鸭子,叹道:“瞧着江酬安回家见他阿爹我也想我阿爹了,不知道他在家好不好,为了我逃婚这事,肯定遭不少罪。”南宫幼宁绞着手指,内心愧疚十分。 沈离渊深沉的墨色眸子转了转,喉结上下微微滚动,却显干涩:“你……后悔逃婚了?” 南宫幼宁摇摇头:“我不后悔,我只是生气自己为什么这般弱小,不能强大到自己决定亲事的归属,不能强大到保护自己和阿爹和万剑山庄,不能强大到自己一人承担这所有的后果,却还要我阿爹出头,为我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庇佑。” 语气中满是无奈和萧瑟,却又充斥着不甘心,熟悉的酸涩感涌上心头,南宫幼宁仰起头来瞧着天边的彩霞翻滚涌动,忽近忽远。 沈离渊第一次觉得这个女子不像先前那般坚强乐观,浑身上下充斥着无限的生命力,原来也可以如此脆弱顽强,叫人忍不住怜惜…… 第26章 交待 二人一时间相对无言,南宫幼宁静静瞧着桥下的潺潺溪流,思念如蒲英般被带去远方。 忽的,南宫幼宁站起了身,看向一旁挺拔的男子,眼中充斥娟娟笑意,无声地安慰,女子衬着日光的笑容落在眼中,形成旋涡,迷失在中心不知所措。 “我们去逛集市吧,我听说近日来很多小物什都很有意思呢。”南宫幼宁伸个懒腰,将烦心事全都抛却脑后,凑近沈离渊时俏皮的眨眨眼,催促这人行动。 男子向来淡漠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却又眷眷的盯着女子瞧个不停。 南宫幼宁并未察觉到这目光,径直的向着市集走去。 二人来到集市,瞧见了各种各样的小摊,乐的南宫幼宁一时流连其中,不知道挑哪个的好。沈离渊就这般看着她喜笑颜开的和摊贩讲价,倒也不失一种乐趣。 正瞧见她得意洋洋的叫好了价,沈离渊自觉走过去刚要掏出钱袋子,南宫幼宁不知何时从怀中掏出一个大红色绣着金线的精致小钱袋子。 沈离渊皱眉想着这钱袋子怎的这般熟悉,女子小声庆幸道:“幸亏江酬安走前将这钱袋子给我了,不然还买不了这小玩意儿了。” 刚要掏出银子给摊贩时一只大手不知从何处窜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将钱袋子挑走,手的主人脸不红气不喘的将红色的塞进自己怀中,又将一个鼓囊囊的黑色钱袋子放在桌上示意老板拿走。 南宫幼宁瞪大了双眼看着男子的行动,而后气鼓鼓的说:“那是江酬安给我的,你还我!” 沈离渊目视前方淡淡说道:“我这不是还你了,花我的。” 南宫幼宁一时无法反驳竟被他噎住了。 这时一旁的摊贩看不过去打断着说道:“哎呦二位客官哟,真是好乐趣,即使如此一双璧人,又认识江公子,这风车我便送于这位姑娘了。” 还在争执的二人一听这老板将他俩当成道侣了便急忙反驳,南宫幼宁却不经意间得知老板似是认识江酬安,按理来说认识江酬安并不稀奇,他花名在外又生的那副招摇样子,可是老板为何提起他便这般慈善。 南宫幼宁小声问了两句才发现原来这条街上的人都是市井出身,自家制作些手工品拿出来养家糊口堪堪混口饭吃,但江酬安自小又爱帮助市民,这家老母,她家小童,遇见些什么大难处若叫江酬安遇见是定会帮的。 这条街上的人多多少少都受过父子俩恩惠,却又经江酬安示意不要张扬,大家虽是不知道原因,但却知道定有大事去做,也就心照不宣的守着这事不叫他人知道,至于什么花名在外的名声,这些人一字不信,愿意帮助市井小民的人又怎会沉溺女色像个花花公子。 “这小子名声在那些官员眼中如此差劲,没想到私下里却是个大好人呢。”南宫幼宁笑着点点头。 “藏得挺深呐。”她俏生生的眯眯眼睛,感觉自己抓住了他的小辫子。 老板拗不过南宫幼宁二人,终是收下了沈离渊递来的银两,耍着手里的风车,南宫幼宁鼓起的腮帮肉显的圆润可爱,倒像个孩童般纯真,沈离渊心中默道。 似是料到沈离渊心中想到什么一样,南宫幼宁平静解释道:“我幼时母亲不在身旁陪伴经常哭闹,阿爹怎的都哄不好,每次却又给我买些小玩意是最管用的。” 想着自家老爹向来严肃的面庞上那时出现的窘迫神情,不禁发出轻笑。 “这样很好。”沈离渊斟酌半晌终是说出自己想说的话来,倒是令人欣慰。 南宫幼宁怔了一下又轻笑回应,像是接受她的安慰。 “唉,前面有卖钱袋子的,我买一个吧,算是留个纪念。” “好。” 摊主是个在藤椅上闭目养神的年轻人,见有人挑选也并未介绍,倒是少见,南宫幼宁撇撇嘴自顾自的在摊位上挑选,眼睛被挑选的眼花缭乱之际,眼前出现一抹月白,沈离渊递到她眼前说道:“你瞧着这个怎的。” 南宫幼宁愣在那里,不为别的,沈离渊手中拿着的那个月白色牡丹钱袋子正是自己前几日丢的那个,上边镶着的三股银丝线手艺是家里的绣娘给她绣的,手艺极其复杂,她不可能搞错,可是为何出现在这里。 南宫幼宁心中有了怀疑,瞄了摊主两眼,却又不好妄下定论,只得按下心绪,大声说道:“哎呀,这钱袋子好生精美,老板,这个多少银子。” 老板一听有了生意顿时来了精神,从藤椅上坐起招待二人。 “哎呀,这位小姐真是有眼光,看这钱袋子如此精美绝伦,和小姐您的气质再适合不过了。” 老板笑着面对二人热情介绍着,白净的脸上镶着葡萄般大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望着两人,只有十三四的样子,一双小酒窝陷在面中倒是乖巧,眼中的童真无害叫南宫幼宁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这样纯真的孩子怎会拿自己的钱袋子。 只不过,南宫幼宁微皱着眉头,这声音有些熟悉啊,在哪里听过。 回头看了沈离渊一眼,他也一脸疑惑的盯着面前这个少年看个不停,看到少女疑惑的望着自己,沈离渊也只得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认识这人。 自己第一次来这陈仓,所认识的陈仓人也只不过江酬安一人,心中默默想着,南宫幼宁面不改色问道:“老板,这个钱袋子多少钱。” “不贵的小姐,这钱袋子一两银子。” 南宫幼宁点点头向沈离渊伸出手来:“钱袋子。” 沈离渊刚要从怀中拿出自己的,却又听见南宫幼宁强调着:“红的那个。”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拿出江酬安骚包的很的钱袋子。 南宫幼宁接过钱袋子,在老板面前晃了两圈,只见那老板眼神果真变了,像是认出了此物。 眼睛太大也不好啊,小家伙想什么都能看出来,南宫幼宁心中暗想着。 拿出一两银子后,二人拎着那个月白色钱袋子就走了,直奔小巷子而去,身后还跟了个小尾巴。 南宫幼宁看着小巷中拦着自己的少年轻笑着,果真是小孩子,经不起激将法。 面前少年异常认真的瞪着一双大眼睛质问二人:“你这钱袋子哪来的?” 第27章 挑明 男孩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面对南宫幼宁的问题只是张了张嘴却并不回话,三人就这般僵持着。 直到南宫幼宁面对着他那纯真的眼神终是败下阵来,轻叹一口气后出声安慰着:“我们是江酬安的朋友,引你来此并无恶意,只是好奇你俩关系罢了。” 或是南宫幼宁语气温柔诚恳对了男孩的秉性,或是这孩子过于纯真,听闻这话后那双葡萄大眼兴奋的闪烁着光芒,兴致勃勃的接话:“你们认识少爷呀,怎么不早说。” 嘿嘿两声接着道:“我叫江阳,阳光大道的阳,是少爷的书童和好、好朋友。”提起朋友二字时羞红了脸腼腆着,在南宫幼宁眼中甚是可爱。 看着眼前男孩如此纯真,二人也只得相视一笑而过,南宫幼宁想起方才说道:“对了,既是如此你又为何在这摆摊?还有,方才卖与我俩的那个钱袋子是哪里得来的?” 南宫幼宁接连抛出好几个问题来倒是逼得江阳措手不及。 提起这事来江阳有些不自然的绞着一双白嫩的小胖手道:“我……我是因为少爷经常不在家,我一个人无聊才……才来这的。” 说罢闭口不钱袋子的来历,涨红个小脸也不敢看二人。 南宫幼宁走到他附近提起手来轻轻的在江阳额头上弹个栗子,口气略显严肃道:“你若不说我就去找你们家少爷问去了,他想必应当知道。” 而后故意转身装作要离去的样子,惊的小孩急忙扯住她的袖子急忙道:“别……别去找少爷,我告诉你,若是叫他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女子挑眉:“怎说。” 江阳沉静后一屁股坐到巷子旁的台阶上说道:“那个钱袋子是我偷来的。” 南宫幼宁和沈离渊相隔一愣。先前并未确认这孩子偷盗也就不能妄下结论,平白诬陷人家,可如今猜想得到证实,却还是不肯相信。 观察着二人的脸色,江阳也就猜到二人的想法了,不敢看二人鄙弃的眼神,低着头小声道:“我知道这是不对的,也不为自己找什么理由,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拉着我去见官罢。” 说罢挺起了瘦弱的身板,两眼一闭任凭处置的样子,见没有动静睁开一只眼睛想要从缝隙中观察情况,只看见南宫幼宁在那里轻笑,那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大哥哥也只是在那里抱着剑看着他,好像也不是很凶嘛。 “谁说我要拉着你见官了?”南宫幼宁无奈的摇摇头,蹲下身来将一只手搭在他瘦弱的肩膀上略显严肃的看着他:“但是江阳你要听好,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能偷盗他人的东西,抢夺属于他人的珍宝,夺取他人的美好,只要活着总会有希望的。” 见他不说话的扣着略显泛白的裤子,话语间带了两分温柔:“姐姐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也就不能指责你什么,但是我相信你是个纯真善良的孩子,所以……” 她留了一个悬念,看着男孩希冀的看着她也就不吊人家胃口“这钱袋子是我的,我说送给你我再买回来又怎样?谁敢说什么。” 江阳在南宫幼宁的许可下缓缓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姐姐哥哥你们都是好人,和少城主一般对我好,我听你们的。” 展开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露出两个圆圆的小酒窝,灿烂的如三伏天照耀的骄阳。许多年后南宫幼宁遇见过很多人,他们中很多对她抱着或是谄媚,或是敬意,但却始终忘不了那年陈仓城的骄阳少年的纯真笑容… 城主府 “少爷回来了,可曾用过饭?”叶榕提着水桶望着红衣少年笑着招呼着。 江酬安带着一身冷气笑着回应,躬身上前接过水桶,略带斥责的说:“榕姨你怎的又干上活了,大夫不是说你要好生修养。” 放下水桶,叶榕抬起了略带沧桑的脸庞,一道道细纹在脸上蔓延盘旋,发丝间隐不住苍白。 其实叶榕不过四十,是已逝世的母亲的陪嫁婢女,二人也是从小的玩伴,母亲的一生几乎都与叶榕一同相伴,二人是挚友。 叶榕摆了摆手:“这些子活我还是能做的,可是小瞧你榕姨了不是。” 江酬安无奈的笑笑,榕姨总是这般坚韧。自母亲逝世后榕姨失去了多年的挚友痛苦不堪,终身未嫁,得了衰老之症,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却还是守着这没有女主人的城主府。 想着这些年来叶榕的奉献,江酬安向来多情的一双桃花眼中充斥着复杂的感情,是感激,是愧疚,还是挂念,谁又知道呢。 许是察觉到了江酬安的思绪,叶榕放下了手中的扫帚,苍老瘦削的手抚上了白玉般的脸庞,眼圈中漾着露水,酝酿许久只是颤抖着说:“长大了,越发像你娘了。” 江酬安攥着的拳头微微舒展,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母亲,这世上总会有人记挂着你的,你听见了吗? 叶榕收回手掌,轻说着。 “城主在偏厅。”说罢拿起一旁的扫帚,轻拂地面。 江酬安收回目光,正步上前走去,看到了坐在偏厅木椅上的一道消瘦身影。 他与父亲的关系很尴尬,幼时年少,因为没了母亲只是记得自己一遍遍的在母亲的葬礼上骂着他没能保护好母亲,长大了为了躲避蒋忠於的耳母四处惹祸,倒是苦了他为自己收拾烂摊子。 可是江酬安心中清楚,自己只不过是为了吸引父亲的注意才做了那些混账事,母亲走后他便这般消沉,平日里也只不过撑着这城主的空壳子白白度日酗酒。 倒是江酬安知道,他是自己唯一的家人了,他想守着父亲平安度日,只是那武忠侯始终不肯放过他们一家,如果一定要用一人换一人平安,他希望父亲好生活着,哪怕那时还可以多念着一个人。 “爹”江酬安唤了一声。 “回来了”江冠清稳住身形回着,父子两人一时相对无言,两人未曾有这般和睦的时候。 江酬安望着父亲消瘦的面庞,他好像又瘦了。 “我要离家几日,去江南,锦瑟相中了江南的烟雨细锦,我要去寻觅。”却不一定回得来。 “您别忘了喝药。”祝您安康。 “好好养病。”请您念着我。 江冠清看着儿子谑笑的表情点了点头,出声道:“照顾好自己。” 说罢便闭目养神,不再理会。江酬安上前两步张了张嘴,想要多说两句话,终是退了回去。回身背向父亲,迎着最后一丝霞光走出了厅。 傻孩子,还是不会说谎,江南哪有烟雨细锦。 走到门口看着叶榕落寞的身影,江酬安走上去轻拥住榕姨,像是离家远行的游子给家人的念想。 叶榕的身形僵住在原地,握着扫帚的手收紧。 “照顾好自己。”江酬安轻声道,松开手来大步向门口走去。 直到江酬安走出家门,叶榕手中的扫帚应声落在地面,身影不稳的叶榕蹲在地上,死死捂住嘴哭着,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她始终没告诉少城主,她在打扫房间的时候发现了那些行头。 屋内传出男人嘶吼的哭声,仿佛痛斥着自己的无能,也挽留着他下定决心的儿子。叶榕听着男人的咳声和哭音止不住的颤抖着肩膀,小姐,你的儿子长大了,能守护父亲和这个家了… 第28章 夜探侯府! “所以,当初那个在武忠侯府假扮吴游的就是你?” 江阳咬了一口手中沈离渊给买的糖葫芦点点头,对此事并不大在意。 南宫幼宁和沈离渊二人对视,怪不得听到他声音这般熟悉。 “寻常孩子遇到这般事怕是害怕的不行,你倒是勇敢。”南宫幼宁掩嘴轻笑,语气中带着止不住的赞赏,临危不惧还表演的这般出色,很是令人赞叹。 江阳听闻仰起头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嘴角扬着大大的笑容,带着一丝丝得意,嘴角还挂着糖霜,两个小酒窝承着落日余晖映在二人眼中。 “因为少城主是很好的人。”江阳收回目光继续咬着手中的糖葫芦,一口一口十分认真,叫让人看来仿佛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 南宫幼宁挑挑秀气的眉头,生出了打趣小孩儿的心思。 “就不怕你家少城主把你给卖了。” 江阳听到这话恰好咬到最后一个山楂,顿了一下咬完后将竹签子往细瘦的腰带上一别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 “无所谓。” “无所谓?” “只要是少城主想做的事情,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帮助他,无论什么。”男孩稚嫩的脸庞上露着严肃认真,没人认为他在开玩笑。 南宫幼宁不再发问,她已经够冒犯了,况且,有些事情,或许不知道是对他人的最好尊重。 南宫幼宁轻叹一口气,伸手向江阳,江阳以为她还要给自己一个栗子,却发觉女子只是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轻声安慰道:“走吧,送你回家,往后可不许再做偷盗之事了。” 江阳小脸蛋羞得一下泛红直点头,搓着手指喏喏说着:“其实我很久没偷盗了,每次都是为了换些银钱送与苦难人用,谁知道第一次就遇见了你。” 少年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恳切的说:“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偷盗了,你说得对,我不能这般劫富济贫,我肯定会找到正确的方式去帮助他人的!”江阳拍了拍自己说道。 沈离渊二人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欣慰,好像有种养孩子的感觉。 “我们相信你。”沈离渊开口安慰道。 是夜 武忠侯府 三人潜在房梁上,看着底下人影攒动,“真是奇了怪了,为何不点灯,这黑漆麻乌的怎么做事?”南宫幼宁暗自想着。 “我们兵分两路,我去探查一下檀玉鎏佛的位置,观察王府动向的事就拜托二位了,请小心行事,注意隐蔽。” 江酬安轻声说道,拉起垂在脖子上的面巾隐住脸庞。 南宫幼宁和沈离渊点点头,三人就此兵分两路。随即江酬安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中。 沈离渊望着底下搬运箱子筹措的士兵严肃的说道:“他们不对劲!” 南宫幼宁看着他所指向的地方皱眉道:“怎回事?” “你细瞧那些士兵搬运的箱子,他们本是精心操练出来的士兵,就算操搬运一大箱石头也不会劳累,可是你看他们抬那个箱子,已经气喘吁吁,额头冒汗,最重要的是你细看这里为何没有点灯。” 南宫幼宁眨了眨眼睛仔细去瞧,只见他们所抬的箱子里似是冒出缕缕黑气! “他们,难不成是为了掩盖那缕黑气,箱子中有邪物!” 武忠侯府 西北角处 江酬安趁着夜色穿梭于武忠侯府中,凭着脑中的记忆来到此处,正是他藏匿檀玉鎏佛的地方,任谁去想也不会料到整个陈仓城都在寻的至宝从始至终都在武忠侯府中藏着。 这里人迹罕至,十分僻静,鲜有人来此,正是藏东西的好地方。 江酬安轻推开大门,走了进去,而后径直走向正北的那间屋舍,推开门看向陈旧的梳妆台,虽是旧物,但却装饰的华贵,看得出以前主人的尊贵。 他蹲下身去伸手探向梳妆台里侧,左右呢摸索着,好一会子还是找不到东西,江酬安收回手掌,皱起眉头,桃花眼中满是严肃,东西就在这,怎会没有!莫不成被他人发现了? “你在找这个东西嘛?”静谧的空间中响起一道清冷的女声,江酬安身子一怔,僵硬的扭过脖子去看声音来源处,只见一名女子端坐在床榻之上,趁着月光,江酬安看清了她的样子。 女子肤白胜雪,眉目如画,琼鼻挺立,红润的嘴唇微微挑起一抹笑容看着离自己不远的男子,眼中满是欣赏。 江酬安站起身来,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他被夜行衣包裹住的身材劲瘦,却显得腰细腿长,长身玉立,站在那就如同一幅画卷。 “你是谁?”江酬安带着探究的眼神异常严峻的发问,女子轻摇头:“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我并无恶意是来帮助你的就好。” 江酬安拧着眉头:“你我并不认识,你凭什么帮助我,我又凭什么信任你。”带着十分的防备。 女子叹了口气,眼尾向下延伸:“你都能信那两个人,为何不能信我。” “你知道的很多。”江酬安眯着眼睛观察这女子,女子挑起手中把玩的物什冲着江酬安说:“我知道的比你想象得多。” 江酬安眼神一凛,上前抢夺:“还给我!” 冲到女子身前不料被其抓住了衣领向下倒去,二人一时倒在床榻之上。 江酬安看着身下的女子,撑起一只手立于女子身上,让自己不同女子太近,另一只手抢夺檀玉鎏佛却抓住了其一只手。 江酬安刚想起身却被女子扯着衣领又往下去了一分,扎在脑后的高马尾经过江酬安的肩颈落在女子身上,挠着女子锁骨处裸露的一小块皮肤。 “你再动我便叫人了。” 女子似乎并不排斥江酬安的亲近,如此这般的距离,江酬安甚至能闻见女子身上清冷的香味,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很冒犯,江酬安只得闭眼。 女子却趁机拉下江酬安的面巾,露出那张倾倒众生的白玉脸庞。 “看着顺眼多了。”女子轻笑道,而后异常严肃的对身上男子说道:“江酬安,这东西你不能带走,明日此物必须还给蒋忠於才行。” 第29章 缘由 “为何?”江酬安觉得女子的想法简直荒谬,自己怎可能将这邪物还给蒋忠於。 女子只是在黑夜中盯着他不满的皱眉道:“你可曾想过,如果你当真明日拿着此物说出蒋忠於的狼子野心,众人会信你一个江洋大盗还是他蒋忠於一个一品王侯?” 江酬安被女子的话惊住了,自己确实没想到这一步,只以为明日只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他便可万事大吉,却从未想到是否可行。 女子见江酬安被说动了,接着道:“倘若大家不信你,且听信蒋忠於的谗言一起围攻你,你自己的安危都不敢保证,又何谈报仇呢?” 女子说着一只手将那檀玉鎏佛随意扔到床榻的角落中,纤纤玉手攀上江酬安脖领急切的说道:“就算你得以侥幸杀了蒋忠於,谋杀一品王侯也是诛九族的大罪,到时你只不过是个亡命徒,落得个逃亡的下场,届时你家中人便只会受你连累,平白的没了性命。” 女子眼中对他的那份关心和热切江酬安看在眼中做不了假,细细想来她说的却是事实,没有证据自己便是杀了他也只是会与朝廷作对,倒是污了江家满门忠良的名声。 “那…该当如何?”江酬安扭过头来正视女子,忘却了早已红透的耳根。 女子见他终于敢正视自己,心情好的不得了,挑挑眉说:“把此物留这,明日让蒋忠於用上它,自己将真面目暴露在大众眼中便可,这样你便师出有名,为民除害,朝廷也只会赞扬你。” 江酬安摇了摇头:“赞扬什么,我并不在意,只要能为我父母亲人报仇便可。” 女子略显惊讶的收紧了搂着他脖子的手臂:“这么说你同意了?” 江酬安挑挑眉:“你不是料定了嘛?又何必问我。” 女子听闻轻笑,窗外的月光撒在女子脸上显得清冷皎洁,却又增添了两分柔和,女子含情脉脉的看着江酬安,嘴唇微动。 “我叫未央。” 江酬安一怔,显然未曾料到女子会自报家门。 下一瞬江酬安身子绷紧,胸膛上落着一只柔软的手,正挑着他夜行衣的衣襟,伸入其中,露出一小片白皙的锁骨,显得异常性感迷人。 邀请之意,已然非常明显。 江酬安只是迟疑了一下而后轻叹一口气,收回一只撑在未央身侧的手抓住正在他衣服中作祟的手,紧紧盯着她道:“明明很怕,为何又要强迫自己。” 明明攀上自己肩颈的手都冰凉颤抖,动作生疏的很,却偏又壮着胆子做这事。 未央并未出声反驳。 “果然他的手覆在上面很好看。” 女子心中暗想着,将手收回来,若是此刻点着灯便可看清女子早就面红如潮,只敢趁着夜色做这勾人的事。 江酬安站直身子,给女子活动的空间,抱拳说道:“多谢姑娘告知,我会小心行事的,姑娘您多保重。” 拉起面巾遮住脸庞,作势便要离开,未央急忙起身拉住他,一时空气凝结,二人谁都不再说话。 直到未央咬着嘴唇看向江酬安,眼中满是不容置喙的肯定:“活着回来。” 语气中带着害怕,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 江酬安虽然不知道未央的身份,却体会到她是在为了自己好,便也放松了语气轻柔说道:“保重。”轻轻拉开未央的手,离开了这里。 不能保证的事情,便不要承诺。 未央站在原处,呢喃道:“要活着回来娶我啊,你可是亲过我了的…这可是命令。” 屋外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小姐,江公子已然走了。” 未央眼神突变,不再是那般柔美,清冷的声音传出:“知道了,我们也该准备一下了,记住,江酬安不能死,这是我的底线。” 未央声音中带着两分上位者的震慑,屋外的人迟疑一下,毕恭毕敬道:“是。” 三人早已有过约定,事情完成后回到莳花馆集合,江酬安是第一个回去的,此刻坐在房间里理着思绪,却想起方才的未央,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好熟悉的感觉。 正在脑海中思索着,窗户突然被打开,两道身影忽的进来,正是刚回来的南宫幼宁和沈离渊,二人带着一身的冷气,面色异常凝重。 江酬安见情况不对,起身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南宫幼宁斟酌一下,认真说道:“我俩探查武忠侯府之时,在每个房舍内都发现了江湖众人,他们…全都被人下毒了!” “什么?!”江酬安惊到,蒋忠於手脚这般快,想是找不到檀玉鎏佛惹怒了他。 沈离渊接话道:“是啊,不过暂时不用担心他们性命安全,想必那蒋忠於留着他们还有用,断不会轻易杀了他们,而且他们目前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中毒了。” 江酬安惑道:“不知道?” 沈离渊点点头:“没错,他们身上有着曼陀罗的味道,这种毒无色无味,是西域奇毒。” 南宫幼宁凝重的说道:“这种毒我曾在比武大会上和阿爹一起见过,是万毒门门主万老蝎的独门秘籍,此次门生们带在身上倒是方便了蒋忠於。” 江酬安听闻面色也凝重了许多,原来情况并不乐观。 “如今只能随机应变了,希望明天情况可以顺利一些。”三人看了看窗外悬挂的明月,真圆啊。 武忠侯府 房间内,男人阴沉的发问:“东西还没找到?” 一名僧人静静伫立在旁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转着手中的佛珠。 “启禀侯爷,我们已经将整个陈仓找遍了,确实未曾找到。” 训练有素的影子回复道,蒋忠於额头的青筋暴起,终是起怒了,忽的转身过去用力抬脚踢向影子的肩膀。 “哦?那本侯养你们干什么吃的,他会飞不成?”蒋忠於怒斥。 一旁的僧人终于动了:“侯爷息怒,想必那贼人藏匿过深,我自有方法找到那东西,不过……可能会极端一些。”空戒话语中有深意,蒋忠屿似是听懂了一些,摆摆手让影子退下:“大师的意思是?可是未央她…” “郡主会理解您的苦心的,不是嘛?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空戒行了一个佛礼,话语中带着无限的诱惑力,让思想斗争的武忠侯坚定了想法。 明日,会是一场怎样的情景呢? 第30章 集聚 次日一早,尚是清晨,屋舍外的小道便传来沸腾声,似是有人争吵的样子。 南宫幼宁推开窗,三人顺着那道缝隙向下看去,只见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把守在街道上,正在挨家挨户搜查,其余的更是把守在街道上。 “那是武忠侯亲卫。”说明了一切,蒋忠於已经忍耐不住他的狼子野心了,江酬安冷笑:“呵,不知道的以为这陈仓姓蒋不成。”想必今日后就会有结果了。 三人收拾正好,就要动身去往武忠侯府,走出来屋门,却看到一个道士坐在轮椅之上,笨拙的向前移动,正是前几日被赤猴和笑面虎追杀后为三人所救的岭南观道士吴生。 他身上的毒素已经清除的差不多了,但是右腿骨折的伤还需时日养好,目前只能依靠轮椅移动。 “诸位道友是可是要去武忠侯府复命?”小道士焦急的询问,三人对视一眼点点头,不料小道士抓紧了轮椅的扶手:“可是要万分小心啊,那个武忠侯……” 他四处瞟了一眼,看清周围没人后接着道:“那个武忠侯他一不小心就会取人性命的。”还带着几分后怕。 南宫幼宁无奈的摇摇头,他也算是为了几人好,就是胆子太小了。 “你好好养伤。”江酬安并不打算多讲话,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武忠侯府如今的情况上,带着几人走出莳花馆,留下道士一个人在那向他们投来意味不明的晦暗目光。 武忠侯府内。 沈离渊看看周围的布局,低声道:“今日怕是没办法善了了。” 只见武忠侯府被重兵重重包围,但凡有些眼色的都知道这情况不对,但是被利益熏心的众人怎会费心观察这些。 进入内府,与第一回潦草的布置不同,侯府早已被安排成擂台形式,台阶最上侧有几张桌子像是招待上宾的地方,江酬安望向最高位置的那张桌,眼中充斥着愤怒,拳头被握的咯咯作响,他在蒋忠於的监视下伪装了十年,他的家庭因为他支离破散,这个仇在今日终于能报了…… 南宫幼宁感到他情况不对,拉着他的衣袖安抚着,告诉他如今不是时候。 江酬安察觉到女子的意图,转头恢复了那副风流样子,作势眨眨眼回应,又露出了妖孽模样,南宫幼宁长舒一口气,不料扯着衣袖的那只手被另一只大手拉下来。 南宫幼宁回头看向手的主人,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虽还是平日的那副淡漠样子,脸却臭的很,嘴角崩成一条线表示着不满。 南宫幼宁微微惊讶,又在看到江酬安带着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他俩,好像发现了什么,南宫幼宁只得低下头,脸庞感到滚烫。 沈离渊忽的发声:“人来了。” 三人抬头望向台子上,只见作为代表的江湖门派都落座了,仔细瞧来却发现众人脸色苍白,嘴唇略微发紫,明显的中毒之像! 南宫幼宁三人面色红润在其中倒显得格外醒目,只见众人落座后,从内室出来一只秀美的云锦鞋。 向上看去,身形窈窕,气质卓然的女子面色沉静默然的走出,身旁还有个搀扶着的侍女,那女子面若桃花,十分貌美,却又伴着清冷默然的高贵气质,仿佛人间月般叫人可望而不可攀。 女子不经意的抬眸看了台下一眼,可是叫台下一众江湖高手停了一拍心脏,手中的酒杯无意间倾倒一侧,顺着桌角留下。 女子收回眼神,无视台下投来的道道目光,一旁负手而立的易庸见状皱眉,随即衣袍鼓动发出一股强烈的真气波动,震得台下众人头晕耳鸣。 “眼睛不想要了?谁准你们直视未央郡主的?!”易庸一双鹰眼扫视众人,直叫众人暗骂了几声后急匆匆的收回目光。 台下的江酬安神情一紧,怪不得这般熟悉,原来这个未央,姓蒋,是那日给蒋忠於送汤药的女子! 这女子是蒋忠於之女?怪不得昨日劝说自己留下檀玉鎏佛,莫不是给她父亲送好大一个礼! 可是…看昨日那般情形她明知自己与她父亲有血海深仇还帮助自己出谋划策,甚至大有将自己与父亲陌不相识的感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此刻江酬安的脸色着实难看,一双剑眉紧紧皱着,脑中思绪万千,竟一时不清楚这女子的意图。 罢了,江酬安闭目平静心神,事已至此,没有人能阻止自己,且随机应变吧! 未央郡主落座后,武忠侯和空戒大师一同出来,今日的蒋忠於仍是那副威望样子,只是脸色比平日里显得难看些,许是至宝尚未寻到的原因。 英雄宴的主人到场后,场上众人起身作揖,唯有江酬安三人静静地端坐在那里,端起酒杯送到嘴边细细品尝,不时还咂下嘴,露出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直叫台上端坐的武忠侯面色一寒。 微微眯起的眸子露出几分危险的信号,心中冷笑一声,本侯今日没空与你周旋,看你还能快活几日,摆摆手令众人起身。 另一边角落中一直坐着的一对年轻男女也只是坐在那里细细品酒,硕大的斗笠遮住了二人的面孔,叫人不知道身份。 在二人身旁的圆柱角落中,静静站着一名僧人,穿着朴素却干净的一身僧衣,圆目笑唇,好像一副弥勒佛的样子,眼中的涛涛智慧倒做不了假。 僧人倒是奇怪,在场上众人行礼时问那带着硕大斗笠的女子问了杯水酒,那女子明显一怔,而后朗声笑道:“你这和尚倒是奇怪,怎的还喝酒,不怕破戒?” 女子抬手推了杯酒水过去,浑厚真气托酒杯于空中,而后趁着风势运到僧人手中,僧人一口饮下,抹了一把嘴畅道:“哈哈哈痛快!小僧多谢女施主。施主不知,小僧六根清净,无欲无求,独独这水酒是戒也戒不了的,在一位好友的督促下小僧暗下心思,从那以后问他人要酒,若是不给,便绝不强求。”说罢摆摆手,做出一副痛彻心扉的架势,仿佛被人夺取了挚爱。 第31章 一触即发 那女子被笑面僧人逗得直发笑,一不小心竟被酒水呛到,咳嗽两声,身旁男子叹口气轻轻为其拍着背脊,倒是照料有加却又无奈的纵着女子。 蒋忠於看着台下众人行事,瞄了一眼身旁端坐的女儿,开口问道:“未央啊,今日身子可还好?” 蒋未央放下手中一口未动的羹汤,垂着眸子轻声道:“劳父亲费心,尚还能活着。” 蒋忠於听闻后皱眉,心中知道女儿为何对自己这般,却是自己对不起她,可这话说的成何体统! 蒋忠於低声怒道:“未央!谁准许你这般和自己父亲说话的,你的家教呢。” 蒋未央感到好笑:“我被母亲教的很好,受教了。” 回答冷漠疏离却有礼,蒋忠於胸口的怒气被早已逝世的发妻名号噎了回去,只觉得身上疼痛非常。 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易庸拦住,低下头低声道:“侯爷,时间到了。” 蒋忠於这才作罢,起身之际看向蒋未央,眉中紧锁,不知为何,自己唯一的这个女儿越发不听自己管教了,真是随了她那个性格刚烈的母亲! 蒋忠於想起了那个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子的女子,一时神情恍惚。 适时,一声清脆的佛珠声将自己从回忆中拉回去,眼睛聚焦,蒋忠於瞧见了空戒大师正低头盘着佛珠,虽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是他明白这是给自己的提醒,休要误了大事。 蒋忠於立身在台上沉声开口:“诸位!今日众人聚集在此是为了两件大事,这第一件事是为了天下大公!我蒋忠於虽出身军旅世家,为大苍皇室和天下大众效力,却也在年少时向往过江湖上的潇洒快意。” “今日举办英雄宴就是想广交天下英雄豪杰,与诸位一同扬名天下!” “好!哈哈哈哈哈,不愧是大苍的武忠侯,一言一句间都是豪爽气概,我等众人今日有幸与侯爷同饮,真乃人生一大幸事啊!”王擎操着一口大漠口音说道,手边的一对霸王刀微微发颤,代表着主人的激动,台下众人纷纷应和。 蒋忠於见局势一片大好便缓缓接着说道:“而这第二件事嘛,就是本侯的私事了,众位皆知本侯府中至宝檀玉鎏佛被那小贼吴游所盗,至今尚未追回,与七日前委托诸位帮忙,不知此事…可有进展啊?” 蒋忠於攥起拳头放到嘴边轻咳,发问的声音虽轻却是清脆有力,清楚的落在在场每个人耳中,却令方才还沸腾的台下顿时鸦雀无声,攀谈的众人急忙讪讪的举起酒杯掩饰囧况。 蒋忠於放下拳头看向众人,眼中的轻蔑之色被眸底的深色很好的掩饰住,真是一群废物! 他摇摇头,释然般道:“既是如此,相信诸位也已尽力而为了,本侯也不可强人所难……” “启禀侯爷,属下有事禀报。”一旁站立的笑面虎忽的出声,引得众人侧目过去,蒋忠於面色难看:“阿虎,什么大事定要挑在本侯与诸位英雄攀谈之际禀报?”话语中尽是不满。 笑面虎嘴角的笑容与他平日的不同带了两分得意道:“属下今日一早,意外找到了侯爷的宝物,就在此处,请侯爷查看。” 笑面虎身旁的赤猴听闻此话震惊的猛回头看向笑面虎,自己与笑面虎每日共处,怎的不知他何时背着自己找到了这宝贝! 赤猴眼眸泛红,其中满是嫉妒与和被背叛的不甘,却当着侯爷面不敢声张,只得紧紧握住手中杀人的利刃。 笑面虎无视赤猴投来的目光,恭敬的将手中的锦盒递给蒋忠於,蒋忠於来到笑面虎面前打开锦盒,用只有几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漫不经心的问道:“不是前些日子那些假货?” 笑面虎肯定道:“属下已按大师所教之法验证过,确实属实。” 蒋忠於这才嘴边扬起笑容,眼中激起几分热切,拿起檀玉鎏佛仔细观察,接连点头:“不错,正是本侯所寻至宝。” 台下一直观察的南宫幼宁三人见此略显紧张起来,“此物怎会回到蒋忠於手中!昨日不是确认过不会被找寻到了吗?”南宫幼宁呼吸略显急促,看向江酬安。 江酬安捏紧手中所执酒杯,心中也没底,抬起一双桃花眸子看向台上,与蒋未央的眼神于中交汇,不知是错觉怎的,江酬安在那双秋水眸中看到几分安慰,竟让自己躁动的心安静下来。 收回眼神,江酬安附道二人耳旁仔细解释道,当然将自己与未央的那点子事省略了过去说了个大概,南宫幼宁脸色这才好了一些,拍拍胸脯道:“真是吓到我了,有这种事应该要说嘛。”说罢剜了他一眼,江酬安只得连连应下。 蒋忠於重宝回归,可谓好是欣喜,接连敬台下众人好几杯酒,而后将檀玉鎏佛交给身后的空戒,抚摸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忽的开口道:“不知…诸位英雄可有为我做事的想法?” 众人愣在那里,大家确实都是为了体验一把皇亲国戚座上宾而来,可是在这这些日子,他们这些江湖人每日为了檀玉鎏佛四处捉贼的生活也着实憋屈,不如往日在江湖中混口饭吃来的痛快,因此也就改变了想法,想着此次英雄宴后回归武林。 蒋忠於见众人之中没有几人敢出声回话,便也就冷笑道:“诸位前几日不是还信誓旦旦的给本侯保证肯为我做事嘛,怎么,现如今倒是都变成缩头乌龟了?” 以王擎和王苍为首的江湖众人脸色可谓好生难堪,尽管不能得罪武忠侯,可也由不得他这般侮辱自己。 王擎冷着脸率先开口道:“武忠侯阁下,敢问这话何意,难不成我们江湖人不愿意,就是您口中的懦夫了?我看这英雄宴也不过如此,请恕草民喝不起您这酒,先走一步了。”说罢拎着霸王刀就要走。 蒋忠於眼神微微眯起,怒喝道:“我看谁敢走!真当我武忠侯府是你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了不是!” 第32章 战起 场上一片死寂,众人在武忠侯的斥责下此时脸色难看非常,起身握上身上兵器,逍遥门弟子开口问道:“敢问侯爷这是何意?难不成想限制我等行动不成功。” 蒋忠於冷笑一声起身:“限制,我未曾限制诸位,倘若诸位今日能出得去的话。” 他眼神发了狠,面上却还是淡淡的。 “我说过,诸位倘若入我麾下为我所用,我们本不用这样的。”他叹口气痛心不已。 只见王苍被气的浑身发抖,也是个急性子,作势提起霸王刀便来了雄霸的气势:“呵,好大的口气,王某倒是想讨教一番。” 盘着双色珠的万毒门弟子也做好准备:”那便让我们这些江湖子瞧瞧,您武忠侯府的诸位高手到底有何过人之处,摆阵!” 场上顿时形成两派,江湖众人此刻竟联合抗敌,每个人都做足了准备,拿出了看家的本领,只有那对年轻男女尚还在角落默默饮酒。 蒋忠於看着台下这派头挑挑眉头,甩袖骂道:“真是愚蠢!” 一旁站立的赤猴和笑面虎狞笑着,笑容中藏着几分得意和阴险,南宫幼宁三人对视一眼,心中暗道:不好! 众人忽的感觉眼前晕眩,步法轻浮,呼吸逐渐粗重,将手中的剑插进地面稳住身形,只觉得鼻间湿润,抬手一摸,是血!甚至…是发黑的血,明显是中毒之相!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是中毒了,怪不得今日觉得气血流失。 “曼…曼陀罗,我的曼陀罗呢?”万毒门弟子撑着桌角惊呼,忙在随身的宝囊中搜寻,却显然未曾找到。 “解药呢?快拿来!” “解药…只有门主有,我等并没有……” 众人闭目间心下了然,该死,下次出门一定看黄历,出来十日被下两次毒,说出去怕不是被江湖人耻笑?心中虽这般想着却只得盘坐在原地运功抗毒。 江酬安摇头,眼中的忧愁深的化不开,终是到了这般田地。场上再次陷入僵局,蒋忠於坐回座椅上,静静看着众人狼狈模样,等待有人打破局面。 “敢问…入侯爷麾下可有好酒品尝啊?” 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忽然问道,蒋忠於凝神一看,方才尚且无人的前方空地处出现了一个僧人,正是先前问年轻男女讨要酒水的那位。 蒋忠於眼神凝重,看向易庸,对方却摇摇头表示不曾知道此人来历。 他扫视一遍来人开口:“那是自然,不过请问师父是?” 和尚规规矩矩的双手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贫僧法号苦情,来自空山寺。” 武忠侯看向身后的空戒大师,空戒神色自若:“我从未见过你。” 苦情叹气:“那是因为监寺师叔你双目被浑浊蒙蔽,不能自我。” “师父!休要废话了,若我请你去燕京的风雅阁请你喝天下第一的三花杯,可否帮我等降住武忠侯!”江酬安大喝道。 苦情挑眉回头:“何为三花?” “追日,揽月,启明星,所谓三花,可称举世无双!” “哈哈哈好!小子你这话我记得了,那小僧便应了你,我多问一句。”苦情回头看向被截胡的武忠侯。 “若是你将檀玉鎏佛还我,我便彻底不管,不打行不行?” 武忠侯面色恐怖:“不可!” “好!那便打。”苦情说罢运起浑圆气阵,武忠侯身后空戒应声而出:“侯爷,我来对付他!” 佛影掌迅疾对上,苦情应变着改变招式,使出金刚指来,直逼恐怖掌风。 轰的一声巨响,二人对抗中招式变化无常,空戒发了狠,一招一式间使出了十足的力道。 那苦情虽年纪尚轻,却每一招异常稳妥,不紧不慢的发功对抗,二人过招百招间,恍如瞬间。 武忠侯见局势不妙睨着台下江酬安三人,眼睛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我本以为你不着急送死的。” 幽幽话语传进江酬安耳畔。 江酬安嗤之以鼻,带着两分痞子气:“侯爷怎知今日死的不是您呢。” 武忠侯嘴角跳动。 “好大的胆子!本侯自问这些年来对你父子俩还算不错,为何今日前来坏事。”抿了一口酒,悠然问道。 “呵,侯爷果真是年纪大了,记性差了许多,莫不然以为我真的会忘记当年那事嘛?”江酬安怒问。 武忠侯眼睛微微眯起:“你果真是假装的,这些年来就是为了向我复仇?” 江酬安淡淡回着:“自然,多说无益,今日便有个了结吧!” 说罢提起手中的剑,那把剑剑身秀美别致,轻薄如婵。 “归宁剑,她连这个都给你了。”武忠侯心中有些激动,许久未曾记起那个女子的东西了,可惜了,她宁愿自刎都不愿属于自己。 “闭嘴!你没有资格提起娘亲名字!”江酬安冲上前去刺向武忠侯。 “易庸!保护好郡主。”武忠侯抽出身旁侍卫佩剑上前应战。 南宫幼宁在身后正要上前助阵,却被沈离渊拦下,迎着南宫幼宁疑惑的眼神,沈离渊摇头:“这是他自己的事,需要他自己完成,我想他等着一天已经很久了。” 南宫幼宁心下了然,看向台上,只瞧见那未央郡主仍旧端坐在那里,看向正在打斗的江酬安二人,眼中满是担忧。 许是察觉到有人看向自己,未央转头看向南宫幼宁,微笑示意,十分友善。 南宫幼宁疑惑,自己素昧平生,怎的感觉这人如此熟悉。 正在心中想着,南宫幼宁心下不对,猛的一惊,台上怎么不见赤猴和笑面虎二人! 忽的身后传来一阵劲风,南宫幼宁急忙转身对抗,一只手大力将自己拉走。 身后偷袭的笑面虎动作来的急,南宫幼宁肩颈处被大刀砍伤,鲜血渗出衣衫,隐隐露出骨头,看的人十分可怖。 南宫幼宁面色苍白,表情略显痛苦,捂住了正在渗血的伤口,却不料握着剑的那只手隐隐发抖,竟拿不稳了! 沈离渊见状双目瞪大,咬紧了牙关,紧紧盯着南宫幼宁恐怖的伤口,眼睛发红,显然动了大怒,见他拔出手中的剑,那是南宫幼宁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见到他的佩剑,通体发黑,锋利异常。 沈离渊屈身作势,眼神仿佛要将对手撕碎般阴沉,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想死吗?” 第33章 清风朗月,杀人于一线,我姓离江。 沈离渊说出的话令笑面虎脸上的笑容一僵,嘴角慢慢落下,拎着大刀的手不觉间握紧,笑面虎面色狰狞。 “小子,你虎爷我可是在江湖上舔着刀尖儿过日子的人,你敢这般与我讲话,我今日非要砍下你那颗头来仔细瞧瞧。” 而后冷声道:“猴子,一起上,瞧瞧这小子有几分本事。” 赤猴听闻瞥了他一眼狞笑道:“用不着你命令我,还是你以为在侯爷面前邀功就能高我一头了,你记得,今日之事,我俩没完。” 说完这话赤猴冲向前去,臂刀铮铮的与剑矢相撞,赤猴显然被先前笑面虎背叛他之事冲昏了头脑,此时一下下毒辣的刀法。 沈离渊此时也因为南宫幼宁的伤口而正在怒气上,二人一招一式间刀光剑影,快得令旁人看不清身法。 沈离渊一剑刺向赤猴腰腹,不料被其躲了过去,闪身向后,地面被鞋履拖出一条长痕,赤猴起身舒展肩颈眼中玩味,紧紧盯着沈离渊:“好,你很好,我许久未曾见到符合我口味的猎物了,你的命,我收了。” 话音刚落,赤猴身后一柄大刀寒光凛凛,正是笑面虎砍向沈离渊,沈离渊用出腿法在笑面虎迅猛的攻击中找出破绽,踢向握着大刀的手,笑面虎手上一吃痛,适时松开了大刀。 赤猴皱眉不满:“笑面虎,那是我的猎物。” 飞身上前,二人一举围攻沈离渊,沈离渊临危不惧,沉着应对,前后找不到破绽。 二人一时心急,忽然看到了一旁面色苍白的女子,赤猴嘴角微微掀起:“我便先杀了那个女娃子。” 而后一个转身,手中放出数十枚飞镖直冲南宫幼宁而去,南宫幼宁一时未曾料到,急忙提起疼的直发颤的手运起剑来抵抗,飞镖直冲面门,防不胜防,以南宫幼宁如今的伤势是抵不住的,但坐以待毙绝不是她的风格。 喘息间,飞镖已至面门,南宫幼宁集中注意力打落几枚,奈何数目过多。 就在一枚飞镖即将刺破她眼睛之时,南宫幼宁感觉自己的五感在这一瞬间被放大到极限,飞镖带来的气浪触碰到她的睫毛令其微微做颤。 然而,下一刻飞镖就被一根擦着自己睫毛的筷子打落,那根筷子在空中旋转,像极了舞姿曼妙的舞女在空中盘旋,将剩余几枚一一打落,而后转了个回旋,回到了主人手中。 沈离渊被笑面虎缠住,额头冒汗,察觉过来时才发现出一身冷汗,转头看去,筷子的主人漫不经心的转着它,向上看去,正是那角落中的年轻男女。 赤猴的计划失败,异常恼火,怒斥道:“哪里来这么多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是真当我杀手排行榜上的排名是空来的不成…” 话音戛然而止,赤猴张着口嘴角凝固在空气中,脖颈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根筷子,明明只是一根并不锋利的筷子,赤猴却感到自己距离死亡无限接近。 这人身手之快,远在自己之上! “你也知道自己在杀手排行榜排第四呀,那你可知我兄妹俩在上面排第几?”女子轻声好奇问着,话语却清楚落到在场每个人耳中。 笑面虎脑中极速思考,排名第二的夜莺和第三的李方士沉寂多年,唯一在二人之上的只有… 他闭目沉静,心下却一沉,莫非…是他们,今日…怕是无功而返。 “你们…姓离江?” 赤猴心下一了,心中暗骂,该死的,怎么惹上他们了。 南宫幼宁和沈离渊一僵,离江,是一条河的名字,也是一个家族的姓氏。 笑面虎幽幽说着:“离江家族世代傍河而居,与世隔绝,只要不触犯到离江那条江水的利益,向来不问世事,为何今日派杀手排行榜第一的离江兄妹来此,难不成也想分一杯羹…” 杀手排行榜第一,是一对兄妹。 离江清风,离江朗月。 清风朗月,杀人于一线之间,年岁虽轻,却没有一个江湖世家胆敢招惹他们,无他,只因离江这个姓氏,已经高挂在杀手排行榜第一十年有余,世间杀手千千万,唯有离江一家举世无双。 离江朗月掀开斗笠,露出一张稚嫩且清秀的小脸来:“既然被认出来了,我便不带这东西了,真是闷得慌。” 说罢撇撇嘴,将斗笠甩到一旁,旁边男子摇摇头也一同将其摘下:“分明是你看那放牛老翁戴着好看才非要买回来的,现如今倒是嫌弃上了。” 说罢男子回头看向赤猴和笑面虎,眼中再无宠溺:“二对一和欺负受伤之人有什么本事,我陪你们打,不是很在意这排名吗,你若能打过我,送你又何妨。” 离江清风淡淡的说着,并不大在意,显然他知道自己不会输。 “哥!我也要打。” 离江朗月幽幽反抗到,离江清风叹口气:“好妹妹,等哥哥打不过了你再上,不然叫别人看见了好像你我兄妹俩欺负人不是。” 台下一直听着事情走向抗毒的江湖众人嘴角一抽:可不是你俩再欺负人。 离江清风说完闪身上前,并未使用武器,拳拳到肉的落在赤猴和笑面虎身上,二人急忙拿起武器来抵挡,不料动作太慢,被对方打中了胸口,急忙退后,口中含住了一口血,幽幽的看着前面这人… 沈离渊得以脱身急忙过来观察南宫幼宁伤势,“还好吗?”沈离渊沉着脸问道,南宫幼宁轻轻点头表示无恙。 “只不过不能提剑帮助你们了,想来真是惭愧。” 沈离渊还想开口说话,却察觉到一道目光热切的盯着二人,一扭头,只瞧见离江朗月紧紧盯着二人,眼中放光,见二人看向自己,她清嗓子说道:“额,那个,她这伤并无大碍,只会留道疤痕而已,你还是看看你们同行的那位公子罢,他…情况不太好。” 二人听闻转身看向江酬安处,只见方才二人还能打个平手的抗衡局面现如今江酬安隐隐有些吃力,武忠侯不可能短时间内武功增长如此快,等等…黑气,武忠侯招式中有隐隐黑气! 离江朗月淡淡的话语却一针见血:“那个武忠侯应当是借助了什么奇异力量,会随时间增长,再过一会子,公子便抵挡不住了,我劝你快去帮他。”而后看向南宫幼宁。 “帮你个忙,保护这位姐姐,离江家训,不得杀任务目标以外的人,我兄妹二人已经管的够多了,因此我不会帮你,快去吧。” 第34章 离江啊,是生命的象征。 沈离渊转头看向南宫幼宁,得到同意后提起剑来冲向武忠侯。 武忠侯察觉到来人后打斗间皱了眉头,抓起佩剑向沈离渊飞去,铮铮剑声刺破空气,擦着沈离渊一缕发丝而过,最终落在柱子上时还发出鸣声。 武忠侯飞剑而去,剑矢已丢,赤手空拳与二人打斗,仔细看来眼睛泛着猩猩红气,一拳一掌中满是诡异,沈离渊剑法娴熟果断,江酬安身法轻便细致,再加上二人已算是少见的江湖高手,联手起来简直十分强劲,但此刻在武忠侯那诡谲狠辣的打法下竟得不到几分好。 空戒与苦情大师这边也在苦战,空戒却面色难看,“你的佛法和武功是谁教的?” 他打出一掌后出声问道。苦情依旧笑笑,却喘息着说道:“家师,空山寺苦戒方丈。” 空戒听闻后面色嘲讽,“果真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师兄教出来的,招式也那般一成不变,无聊至极。” 苦情听后脸上笑容缓缓坠落:“监寺师叔你自己一人离经叛道,又有何身份评判方丈大师。” 空戒表情微凝,随后大声怒斥道:“你懂什么!永远是这样,他永远是一副不争不抢的模样,实际上比谁都贪婪,却还装作一副大善人的样子给谁看!我就是要证明我空戒,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空戒就是比他强。” 空戒大师小臂处缠绕的佛珠碰撞间发出清脆声,他的主人在撒谎,不过是想在自己的师父面前争口气罢了,年少轻狂的僧人迟暮中年,终是在路上迷失了。 苦情沉默不语,空旷的场地上只有周围打斗的声音异常清晰。 “你当真这般想嘛?” 年轻僧人的发问平静,淡漠,却荡起他心中的涟漪。 “第一天来到寺里之时,我尚是一个八岁的小沙弥,方丈第一次给我介绍师叔你时,眼中满是欣赏和欢喜,他说空戒师叔你精通佛法,武功高强,是所有师兄弟的榜样,包括他。” “方丈那时说他三天才能记住的佛经,师叔你一天不到便可倒背如流,是真正的天才,他语气中的那份喜悦,我一直记到今天。” “甚至师祖圆寂后,方丈继承了师祖的位置,他却每日口中念念有词的说这位置明明应当属于你,是他自己占了你的位置,他为此万分自责,每月初一十五辟谷,关自己于佛堂谢罪。” 每从苦情口中吐出一个字,空戒感到自己心脏便被挤压一分,怎么可能,他那个木讷不知变通的师兄,怎会为了自己做到这般地步?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让你迷途知返,弃暗投明,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和方丈的差距并不是这些年日以继夜积累起来的,而是从你离经叛道,伤兄弃祖的那刻,你便抵不上方丈大师他一丝一毫!” 话毕,他运起全身真气,雄厚吐息露出,脚法施展变化多端,虚无缥缈,仿佛醉酒般运作。 空戒双目微瞪:“降妖伏魔神通!不对,降妖伏魔神通十二篇我早已熟记于心,你这个虽有其内涵,形式却并不相同,这到底是什么?!” 他情绪异常激动,降妖伏魔神通乃是他空山寺绝学,只传授核心弟子,向来是他的拿手绝技。 “这是问空醉酒后宜兴而发创造的十二篇混合,降妖伏魔神通第十三式,问空叫他,可填山海!” 声音应声而落,浑厚真气汇聚形成大掌形状从天而降,压迫的气浪迎面而来,空戒急忙运功抵抗,奈何心绪已乱,再大的神通也发挥不出,终是一口闷血喷出,撒在小臂的佛珠上。 “师叔你自己都不承认能战胜问空的这一招式,又怎会有所改变呢?”苦情空叹一声惋惜道。 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看向楞在地上的空戒怔怔的望着手中沾血的佛珠,那双大手止不住的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自己应当是最强的,难道…佛祖也不再容忍他的所作所为,派人来惩罚他了嘛? 离江朗月和南宫幼宁在一旁紧紧盯着现场局势,见空戒被苦情打败后,松了好大一口气,“苦情大师好生厉害呢,问空师傅果真派了一个高手相助,真是靠谱。”苍白的小脸上有了些许的红润。 “问空?他是谁啊,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离江朗月咬着手里的苹果含糊不清的好奇道。 南宫幼宁脸上浮现笑容解释道:“问空师傅是个小天才,有大智慧的人呢,对什么事情都运筹帷幄,好像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嘞。” 离江朗月咬苹果的动作一缓,张大了一张小嘴惊愕道:“不是吧,这人神仙转世啊?可是…他为何要帮你们呀?” 南宫幼宁沉思良久摇摇头:“我也不知,或许是问空师傅心软吧,和姑娘你一样” 离江朗月被这话呛到了:“咳咳咳,糊涂了糊涂了,我可不心软,我这人啊,心肠最硬了。” 南宫幼宁帮她顺背的动作愣在那:“那为何,要帮我们?” 离江朗月缓和了许多,斟酌道:“原本是受邀前来赴宴的,没曾想遇到了这档子事,但是邀请我们的主人却身份非同寻常,我大概也能料到他的意图,帮他这个忙想必会为我们离江带来不少好处。” “至于帮你们,且算我今日心情好吧。” 离江朗月眉眼间的笑意落了下去:“而且,很痛不是嘛,你那个伤口。” 她看向南宫幼宁微微干涸的肩颈伤口,眼中满是心疼。 南宫幼宁疑惑,为何这般说,却在看到离江朗月眼神中的探究时,微微点头,那眼神好像在渴求自己的认同。 离江朗月得到想要的答案点点头,踢着脚下的石子说:“我身上也有一个这般的伤口,和你一样的位置,甚至还要深了几分,已经被砍到了骨头。” 南宫幼宁震惊,还有人能伤离江家族的人这般严重,到底是谁? 看出了她的疑惑,离江朗月看了她一眼道:“是我十二岁第一次为家族执行任务时的事了,那时我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还不是什么第一杀手,剑都拿不稳,却要去剿灭一群偷窃离江水利的水盗。” “那群人好生凶神恶煞,我险些被砍了脑袋,骨头疼的都要撕裂掉了,你知道最后怎么样了嘛?” 离江朗月看看南宫幼宁问道。 南宫幼宁摇摇头表示不知,那种情况下,神仙也难自救,莫不是有高手来相救了? “我杀了他,得救了。” 离江朗月几个字,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却震惊了南宫幼宁。 “自那以后,我很清楚,生命是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却又娇气的很,或许哪天就没了,但是人生在世七十年,总得留下些什么吧,我身上有五十三道这样的疤痕,每次都是生命女神给予我的荣誉,因此我异常宝贵,也因此联想到了你。” 南宫幼宁沉默了:“离江,当真这般重要?” 离江朗月笑了,转头看向她,眼中有点点星光。 “离江啊,是生命的延续。” 第35章 居然是她! 南宫幼宁听闻后嘴角不断蠕动,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她感觉自己的内心被清晨的露水浸润了,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这次出来她见到了许多的人,他们一样的年轻,一样的天纵奇才,可是他们都有一样的责任,有执着的追求,倘若她没有逃婚离开家中,没有见识过这世间的一切,那么恐怕她还是那个被养在暖阁中的大小姐。 在那一刻,她感到自己不再为逃婚而愧疚了,她得到了无价的珍宝,也决定了一件足以改变一生的事情,她与自己和解了。 “你们输了。” 思绪被扯回,南宫幼宁看到赤猴和笑面虎气愤的半身在地上,用着极其不甘的眼神看向离江清风,五十招,他们俩在他手下连五十招都未曾走过,离江家族,名不虚传。 南宫幼宁瞥了一眼身旁擦指甲的离江朗月,她似乎并不对这个结果感到奇怪,相反,这已经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南宫幼宁叹口气,人比人气死人啊。 “你二人相识已久,应当早已熟悉对方招式,打好配合,但今日的你们眼中并没有相互协作,反而一个劲儿的想突出自己的优势,反而适得其反,倘若你们配合默契,应当百招不成问题,也不会这般落败。”离江清风惋惜着摇头。 沈离渊这边,武忠侯面对二人如飓风的暴烈攻势下分心看向空戒和赤猴笑面虎,见其都落败心中大道不好,眼看局势倾倒,武忠侯咬咬牙大喊道:“易庸,此时还不行动更待何时!给本侯将那冥北军唤出来!” 沈离渊和江酬安相对一视,眼中满是焦急,绝不能让他将冥北军唤出来,否则在场所有人都会死! 武忠侯见迟迟没有回应回头一看,只见台上的阴鹜老者不知所踪,只有蒋未央一人坐于之上,在欣赏一场精彩的表演。 她神色不变,姿态端正的说着:“易管家被我打发去做事了,请恕女儿拒绝,我啊素来是怕疼的,侯爷您不是知道嘛。”眼中虽是含着笑意,却中泛着点点寒气。 武忠侯简直气愤的不成样子,今日本不该如此的,怎么突然出现一群人前来坏自己的好事! 他脑中极速思索现如今该如何是好,不料电光火石间,空戒突然起身闪到蒋未央身侧,手掌落在其肩膀上:“郡主,对不住了。” 他早已没有回头路,事到如今,江湖上不会再有空山寺的空戒大师,只有一个陷入魔道的邪僧。 蒋未央柳眉一簇,并未说着什么,她知道自己改变不了,只得起身,空戒恭敬的将匕首放于其手上:“麻烦郡主了。” 赤裸裸的威胁,蒋未央冷笑一声:“呵,希望大师你将来不会为了现在的抉择而后悔。”说罢握其匕首,刺向心窝,在场所有人目光一惊,双目瞪大。 江酬安大喊一声:“不!” 他恶狠狠的看向武忠侯,原来…原来那个可以控制檀玉鎏佛的女子竟是她!身为武忠侯府唯一的继承人,大苍皇帝钦赐的未央郡主,武忠侯的亲生女儿! 他发觉自己开口的声音都在颤抖,他一字一顿的质问道:“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好狠的心!” 武忠侯面色冷漠沉稳,却难看的发紫,咬着牙怒斥道:“你以为本侯想走到这一步嘛?!如不是你们这群人突然出现坏了本侯的大事,本不用牺牲我唯一的女儿的!” 武忠侯胸膛鼓动,被气的喘息不止,竟然说话的气音都发虚,他小声默念道:“那是我和素英唯一的联系了啊。” 利刃刺进心窝,浸红了莹白的衣袍,鲜红的血顺着握着匕首的手窝滴下,落在空中,在那一瞬间被无限放大,停滞在空气中,被锦盒中的檀玉鎏佛吸收掉,浑身泛着紫光。 那紫气正的发黑,愈发浓郁,形成一团黑气蒙在侯府内,众人被这黑气触碰的发寒,直直打颤,那是一股深入骨髓的刺骨寒冷,众人觉得呼吸在触碰到黑气时停滞了,却能清楚的听到周围此起彼伏的心跳声,好像…无限接近了死亡! “那…那是什么!” 台下正在运功的人惊呼道,众人连忙睁开双眼看向那处,茫茫黑气驱散,十二尊身着古铜色战甲的骑兵安然伫立在那,仔细看去,士兵们头盔中竟没有脸! 唯独只有一团混沌的黑气充斥着战甲,没人知道士兵的来历,可是却没人敢质疑这些士兵的威力,众人都是经过江湖厮杀的英雄豪杰,谁手中没有几条人命呢。 可是此时,大家都听到了内心深处的呼唤,逃!逃的越远越好!是本能,是内心生存的本能在警告自己!那一团死气的士兵从哪来的,仿佛在地狱中浴血而生!活不成了,活不成了!!!恐惧,惊慌,跑,快跑!不然来不及了! 运功的众人顾不得身体中残留的毒素,狼狈的站起身向门外逃去,奈何尚逃到门槛处被一团黑气挡住了去路,是了,没有操控者的命令,这里,只能进,不能出。 那人被吓得血脉喷张,毒素迅速扩散,倒在地上不断抽搐着,嘴角尚还挂着白沫,其他人见状便也不敢上前。 “啪嗒。” 匕首落在地上,蒋未央脸色苍白,身影不稳的落在地上,打翻了桌上的酒杯,气息十分微弱,呵,取她心头血才能唤醒的东西,她倒要看看有什么本事。 武忠侯看到冥北军眼中炙热难当,空戒也是静静看着,眼中犹如翻江倒海,好美妙的东西! 沈离渊竭力按住腰间鼓动异常的匕首,额头青筋浮现,嘴中念着什么良久才安抚下来。 “未央,快,快让冥北军杀了这些阻挡父亲的人!快啊!” 武忠侯大声嘶吼着,语气中的激动按捺不住,他仿佛已经看到这天下姓蒋的辉煌场面了。 蒋未央听后只是扯了下嘴角,感到十分轻蔑,却迟迟未有动作,武忠侯等不及了,想要上前催促,被江酬安和沈离渊二人死死缠住,动弹不得。 “你还在生父亲的气不是?没关系,此事后父亲定向你赔罪,将那檀玉鎏佛递给父亲,父亲作为和你血脉最亲近之人,也是可以操控的。” 蒋未央嘴角掀起意味不明的笑容,“哦?是吗,父亲大人倒是可以试试,此物会不会听你的,嗷,您得先拿到不是?” 清冷的声音着重突出父亲大人四个字,令人费解。 第36章 血脉不通 武忠侯咬紧牙关,双拳紧紧攥紧,他万万未曾想到关键时刻不成气候的竟是这个向来端庄雅静的女儿! 空戒被赶来的苦情大师擒住,苦情此时面色也不大好,未曾料到徒生事端,他看着庭院中不断释放亡灵之气的冥北军,纵是乐观如他,此时也不禁担忧今日之事能否善了了。 武忠侯双目发红,隐隐有暴怒之势,怎么办,如今场上众人都与自己敌对,自己唯一信赖的女儿也不配合自己,难道今日…注定无功而返了嘛?难不成他这些年的苦心谋略都付之东流了嘛!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江公子…此处怎么了?侯府外侧好像有团黑气。” 木轮转动的声音响起,众人抬眼看向门前,瞧见一个坐着轮椅的道士,因为行动不便赶来此处时,额头的汗珠将鬓角打湿,显得些许狼狈。 沈离渊三人对视,这人来干什么,南宫幼宁及时出声,努力平稳住自己的气息:“道长,此处甚是危险,快走!千万别进来!”语气中因为焦急有些囫囵。 吴生显然被门内的情景镇住了,并未听进去南宫幼宁的话,眼眶定在那里,分不清呼吸和吞咽,转着轮椅的手停滞不前。 武忠侯看看这人,眼中的轻蔑倾泻而出,真没出息,这般场面便被唬住了… 等等,他好像找到破解这个局面的方法了,嘴角抽动的笑容意味不明,却让人发寒。 他舒展身体,恢复侯爷的威严样子:“这位道友,本侯在此款待诸位英雄豪杰,谁料被几个奸诈小人降住,如今困住了诸位英雄,不知道友可否帮助本侯拿回至宝檀玉鎏佛,本侯可许道友荣华富贵,加官进爵。”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下,吴生眼中的胆怯被触动,翻出一丝光亮,他本是听说今日他的师门会前来汇报,才想着冒着风险前来寻找,想要带自己回师门恢复,未曾料到捡到这么个大便宜! “道长!休要被欺骗了!” 南宫幼宁大声喊着,动作激烈扯到伤口,疼的直咧嘴,离江朗月适时扶住她,低声劝着:“晚了,他眼中的贪婪早已抵挡不住了,这般的目光我看到过许多,每次都是一般的厌烦,省省力罢,他如今谁都不会听的,不信…你看。” 台下疗伤的同门弟子顾不得身上毒素已蔓延至胸膛,动弹不得,却扯着嗓子喊到:“师弟!休要被武忠侯蒙蔽了,就是他给我们众人下毒!快帮助几位英雄杀了他,为江湖除害!” 领头的老道士应当是辈分最大的,脸色铁青的发出了命令:“吴生,当初放弃你属实是我等不对,回到师门必向你赔罪,接受师门处罚!在此之前,休要忘了我道馆门规!坚定内心呀!” 话语激动间接连咳嗽。 吴生眼中一片模糊,耳边犹如狂风呼啸而过,不带走片叶沾身。 意识混沌中,从轮椅中站起身来,腿上的疼痛不再,蹒跚的看向四周,终于锁定了台上桌前冷着一张俏脸的蒋未央面前,看到了檀玉鎏佛。 他急急走向那处,眼中狂热势不可挡,江酬安等人想上前阻拦,被武忠侯挡住,在他耳边细声说着,语气得意非凡。 “看吧,一点子小恩小惠,多的是这众人为本侯前仆后继,纵使你救了他又如何?” “利益当前,没人会感激你,反而会成为刺向你的尖刀” “你能改变几个人,啊?便敢和本侯作对。你终究会和幼年时一样,什么都改变不了。” 此刻有了底气,武忠侯武功都精进几分,抬手一掌打向心思不稳的江酬安,掌印清晰可见的落在衣袍上,连连退后几步,被沈离渊抓住稳住身形。 “沉住气,他在激怒你。” 沈离渊扶住江酬安手臂的手微微收紧,刺激其冷静心绪,不被外物影响。 吴生一路蹒跚的走到蒋未央身前,面色一顿,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可称国色天香! 他一不注意就看入了神,细细嗅着仿佛能闻见女子身上似有若无的冷檀香。 可是那女子受了伤,面色惨白的看着台下,纹丝不动,顺着目光看去,只见其眼神紧紧盯着江酬安,目光中的关切隐藏不住,吴生皱眉,那小白脸有什么好看的,等自己加官进爵定要娶个这般的美人! 脑中暗自想着,手控制不住的拿起锦盒中的檀玉鎏佛,起身间伤腿一阵剧痛,被一枚石子打中! 一道男声响起:“公子!我来助你了。” 屋檐上声音传来,江酬安神情一顿,脸上欣喜若狂,却随即大喊道:“江阳!回去!谁许你到这来的?” 江阳看到院中情景一顿,那几座黑气冲冲冲的士兵着实太有存在感了,随即反应过来神情尴尬的挠挠头,下巴向下方点去。 “我允许的,你有意见啊?憋着。” 门前传来淡淡的声音,穿着素色衣袍的男子忽略门中的冥北军,提着剑径直跨进门槛,中年男子虽年过四十,却依旧英俊异常,可见年轻时怎般惊艳,最重要的是…那张脸和江酬安有十分相似,父子啊。 “爹…” 江酬安双目瞪大,不可置信,自己没有告诉他。 “你真当你爹眼盲心瞎不成,你可是我江冠清的儿子,哪有儿子拼命爹在身后享福的,乖乖在爹身后待着,等爹打赢了这个无耻之人为你娘报仇,带你去喝酒。” 江冠清语气淡淡的,提起剑直指向武忠侯,眼中犀利刺骨。 武忠侯冷笑一声,转头看去,吴生爬向檀玉鎏佛,终于碰到了边际,一切都很顺利,江冠清,你拿什么和我斗? 吴生终于举起檀玉鎏佛,面色激动,身上的烦扰沾满尘土也不顾,轻轻拍着上面的尘土,举起手示意武忠侯,武忠侯点点头,抬手接过来道士扔向自己的檀玉鎏佛,熟悉的手感,呵。 武忠侯此时有了底气,语气也沉稳许多,不再剧烈起伏不定,他看着檀玉鎏佛,面色认真。 “江冠清 ,我要向兰宁证明,他选择你,是最错误的选择,而你,会像十年前一般,什么都得不到。”语气沉重,狠声说道。 江冠清抬起懒惫的眼睛,“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武忠侯狞笑,而后划破手掌滴落在檀玉鎏佛上面:“冥北军听令,给我杀了眼前这人!” 空气中一时凝结,紧张蔓延到每个人身上,盯紧了十二座士兵,他们听见武忠侯的话,仿佛有了意识,带着头盔的黑甲转头看向江冠清。 冥北军的行动止步于此,众人见其迟迟没有下一步行动逐渐放宽心,唯独武忠侯面色狰狞:“怎么会!此物应当听从操控者血脉相近之人的话啊!为何不动。” 台上的蒋未央掀起冷笑,一道意料之中的声音响起替她将想说的话说出。 “呵,笨蛋,自然是因为你血脉和未央不相近呗。” 第37章 大苍三公主 来者不善!武忠侯气的直咬牙,今日哪冒出来这么多人,个个都要坏自己的事! 抬头看去,男子长身玉立,身姿挺拔坐在房檐上,一双长腿悬挂在空中,显得桀骜不驯,却又潇洒异常,再瞧其面庞,剑眉星目,俊俏非凡,好生英朗的一张俊剑因为挂着个大笑容而温柔似水,阳光和煦。 头上垂着的两条金丝绦,随着晚风和盘起的发丝细细飘荡,身上所着的白锦绣镶金袍彰显着来者身份尊贵。 男子身旁还有一个身着黑袍的年轻男子追随其后,一张面具挡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眸,仿佛暗夜中的老鹰,却美丽异常,其怀中不经意的揣着一把剑。 二人像极了主仆二人,却从其热络的谈话中察觉不到命令的语气,听起来更像兄弟二人。 “公子方才所说之话,是何意思?” 武忠侯攥紧了手中的檀玉鎏佛,瞪大双眼盯着男子,嘴中幽幽的问出这话,尽力让自己显得体面些,却被接连的打击挫败的语气不稳。 白衣男子扫视一圈院中,先是对十二座冥北军皱了一下眉头,而后定在一处,眼中不断闪烁,翻身而下,越过挡在中央的几人,从冥北军中穿身而过,步法快的惊人。 离江清风感叹:“好敏捷的身法!” 男子落在台上,先是看了一眼因腿痛不已匍匐在地的吴生,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却又来不及在意其存在。 三步并作两步接过靠在桌角虚弱的蒋未央,轻轻拢进怀中,毫不掩饰眼中的心疼之色:“傻丫头,做戏何必将自己弄成这副样子。”手上动作不停,急忙点住背后几个穴位止血。 未央靠在男子怀中,闻着熟悉温暖的味道,那副清冷高傲的样子不再,眼眶隐隐发红,抓住男子精致的衣袍埋进里面挡住哭声,闷闷的叫出一声:“哥,你怎么才来啊?” 众人双目瞪大看向武忠侯:“你还有一个儿子?” 武忠侯脸色铁青怒骂道:“混账!本侯从未有过第二个孩子,哪来的无耻小儿,胆敢占本侯的便宜!” 自从素英死后,他从未再另娶妻妾,未央哪来的哥哥,武忠侯感觉自己脑子要被炸掉了,他抽一口冷气质问道:“蒋未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衣男子面色不满,真是聒噪!黑袍男子不知何时闪身到其身后,抬起剑鞘击向其后腰,武忠侯直抽痛。 黑袍男子而后闪到未央二人身旁,眼中冷漠不再,蹲下身来从随身药瓶中掏出一枚药丸,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却带着一丝柔情:“吃了吧,上好的止疼药,吃完给你买芙蓉枣泥糕。”没有多余的一个字,却让人心暖暖的。 未央破涕为笑,从白袍男子衣襟中露出一张小脸来,怯怯的张开嘴,毫不犹豫的将药丸吞下:“谢谢祁玉哥。”她终于露出一个笑容,像极了人间月般秀美恬静。 名为祁玉的男子眼中露出笑意,掩饰在面具下,想必极其英俊,而后熟练的抬起手轻轻揉揉女子的秀发。 未央感到身体的疼痛好多了,面对二人是的柔美不再,恢复了往常的淡漠,看着一旁被忽视到直喘粗气的武忠侯,冷哼一声开口道:“疑惑?还是不满,侯爷还是关心你自己吧,我今日心情好,便让你死个明白。” 女子声音轻轻的,接下来的话却让在场众人大吃一惊。 “你在疑惑为何操控不了檀玉鎏佛?那是自然的,因为…我并非你的女儿。” 她眼眸垂下,并不在乎被震惊在原地的武忠侯。 而后瞟了一眼他的脸色,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轻笑道:“没发现?被震惊到了?不好意思哦,我不是故意的。” “你…难不成是素英和旁人所生?”武忠侯麻木问着,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不会的,素英是爱自己的,不可能与旁人有染,就连…就连自己喜欢上兰宁时她都不曾背叛自己,绝对不会的。 未央否定了他的想法,淡声道:“我虽不认识素英夫人,却知道她是一个世间一等一的女子,我敬佩她,可惜,我也并非她所生。” 她盯紧了武忠侯面部,泛起涟漪的秋水眸眯着:“我不姓蒋,我姓…褚,名褚齐未央。” 众人如遭雷劈,姓褚,本不稀奇,可是这个国家的君王,姓褚。 “你…你是未央公主,大苍皇帝和皇后所生的三公主!大苍唯一的嫡出公主!”武忠侯脚步蹒跚,直连摇头,不敢相信僵硬扭头的看向白袍男子:“她,她叫你兄长,你,你就是…” 白袍男子眼中一片冰寒,对这个让自家妹妹遭受痛苦的谋逆之臣恨的牙痒痒,从嗓子眼中挤出几个字:“我叫褚君尧。” 大苍二皇子,与未央公主一母同胞的太子殿下,褚君尧! 武忠侯被震惊到坐在地上,哭笑不得,直连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我养了十七年的女儿,竟然是大苍最尊贵的公主殿下,我竟然尚未发现…我的女儿呢?我的未央呢?”他眼神犀利的盯着褚齐未央。 褚齐未央冷笑:“你不知道嘛?当年你迷恋上兰宁夫人,用尽了龌龊手段妄想得到她,奈何兰宁夫人为保家人性命自杀身亡,惹得素英夫人惭愧不已,日夜以泪洗面,终究愧对世间,投河身亡,而你的女儿未央,也追随其母,跳了下去,你之所以未曾找到其尸首,是因为被游历至此的兄长救下,却肺部充水,活不得几日。” 说道激动处,她气力都多了几分,细细数清武忠侯的罪业:“而你!父皇早知你狼子野心,不满于所得,早晚会造反谋逆,我为了我大苍百姓苍生,自愿成为你已亡女儿的替身,那年,我才七岁。” 随着褚齐未央说每一句话,武忠侯感到如坠冰窖。 “我与你女儿本就长相有两分相似,再加上一些易容,你自然分辨不出来,可是你难道一直未发现七岁后你女儿性情大变,不再与你亲近?” “是了,我倒是忘记侯爷您光顾着如何谋逆君主了,怎会在意自己的女儿,蒋未央先前并不叫未央,不可犯了公主的讳名,父皇母后担忧我,赐给你女儿未央郡主的名号,你以为是为了赐你小恩小惠安抚你,不过是为了我罢了。” 或是说的话多了,显得气力不足,在褚君尧的阻拦下说出最后一段话。 “这些年来我一直监视着你,在这陈仓城内以莳花馆为根据地,化身烟花女子锦瑟,收集你谋反的证据和情报,你以为这陈仓城是属于你的,却不知我…一直在这陈仓身后,我…才是这陈仓真正的主人。” 第38章 公子,走! 场上一片死寂,众人瞠目结舌,多么可怕的女子啊? 好可怕的一个姓氏,为了下好这一盘棋认贼作父,忍辱负重,直叫人抽一口冷气。 “你…你是锦瑟!”江酬安哑声问道,怪不得,怪不得自己对她这般熟悉,怪不得她对自己这般亲近。 原来,她早就打定好利用自己的决心了,他暗自冷嘲一下,真是可笑,他原以为是自己利用她,不料反被人利用,真是白聪明了。 褚齐未央看着他脸色不好,攥紧了身上的衣袍,知道他误会自己利用他了,担忧的解释道:“江公子,不论你相信与否,我从未利用过你。” 因为我,心悦你啊。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从未想过伤害你。 她轻咬惨白的嘴唇,看向武忠侯的目光都有些许狠厉:“但我确实利用你了,出乎我意料的是,我想过所有人是檀玉鎏佛的操控者,唯独没曾想过,竟会是身为你女儿的“我”,当真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你不忠不义,毫无慈悲怜悯之心!你自私刻薄,逼死发妻,毫无责任自省之心!像你这种人,简直枉违人伦!” 未央说到最后简直嘶吼起来,却叫抱着她的褚君尧剑眉一皱,接连轻拍其后背为她顺气。 武忠侯眼光散漫,嘴角强硬的听着未央的质问,嘴边念念有词的说道:“好…好一个罄竹难书,既然我是这般不忠不义的人,那你们来杀我啊?来啊!” 武忠侯面色狰狞难看,大有几分入魔的趋势,他大手一掀,露出右臂上的斑纹,十二道伤痕清晰可见,空空黑气蔓延其上,众人大惊。 “你从哪里来的!”江冠清嘴角微抿,提剑默然指向他质问着。 武忠侯笑容可怖:“江冠清!你当真以为我没有底牌是嘛?今日就算是死,我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他早就询问了空戒大师,这檀玉鎏佛虽只能用女子的心头血豢养,以防变故,他早早的取了褚齐未央的血,用禁忌秘法加强了二人的血脉联系。 俗称,换血之术 此法以女子极阴血脉融入极男子之身,冒天道之轮回,大有副作用在上,是他最后的手段了,原以为未央是自己的女儿,二人血脉相近,可是如今这般境况他也不知道会成什么后果,但是哪怕身亡在此,他也不能叫这些人得意! 划破自己上臂,任由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臂流下,依次淌过十二道斑纹,显得妖冶异常。 江酬安众人见局势不对,大喊道:“不好!快阻止他。” 沈离渊众人齐运起武功,从四面八方攻向武忠侯,终究是慢了一步,血液淌过第十二道斑纹,武忠侯神情激动,接连颤抖,用力挤出血液紧紧盯着斑纹。 “成了!成了!哈哈哈哈哈哈冥北军是我的了,这天下是我的了。”说罢浑身缠绕恐怖气息,散发出一股恐怖气息,光速扩散至四周,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桌椅板凳被碾碎,就连台下运功的众人受到波及被迫停止吐出一口鲜血。 三座冥北军,整装待发的位于武忠侯身前,呈听令态势,那头上盔甲所盛的茫茫黑气中坠着两只猩红的眼睛,如同地狱中走出的修罗般看着眼前众人。 看清眼前只有三座冥北军,武忠侯皱皱眉表示不满,怎的才这些,不过想必对付这些人也足够了,你拿什么和我斗? 江冠清皱眉,沉思一下冷静发出指令:“在座各位英雄我年纪最大,托大一声长辈,劳烦众位拖住三座士兵,酬安我俩对付武忠侯,抢夺其手上的檀玉鎏佛交给未央公主操控余下的保护在场人安全,劳烦众位了。” “是,江伯父。”众人眼神严肃,不敢懈怠。 江冠清点头,少年人,就该意气风发,不惧一切。 他首当其冲,脚步轻点,离江朗月看着,他的身法不比哥哥慢,是个高手。 这边,离江清风踏上石柱旁的石狮子,身轻如燕,下一刻,石狮子被吸引来此的冥北军捣碎,顺即波及旁边的柳树,离江清风皱眉,柳树…死了,只用了一瞬,柳树生机全无,枯黄腐败,好生可怕的物什! “大家小心!不要被士兵碰到,活物会死的!” 沈离渊侧身堪堪躲过冥北军刺来的破财刀剑,听闻随即皱眉,好麻烦。 台上的祁玉将褚齐未央交给褚君尧照看,随即就要下台相助,褚君尧皱眉沉声说道。 “祁玉,小心。” “放心,君尧。” 而后提起身旁的桌子扔向第三座冥北军,成功的吸引了其注意力,祁玉挽了一个剑花,似梦似幻般的群英剑法刺向冥北军,却只能深入其中不能前进半分,祁玉微怔,快速抽离,接连退后几步,看向佩剑上的缕缕黑气,挥剑震动,甩掉黑气。 武忠侯眯眯眼,挥拳击向对方:“江冠清,你原来还会剑法,倒真是叫本侯小瞧了你。” 江冠清抵住一道巨大的拳力,用几分力道抓住手腕,双目赤红:“侯爷以为丧妻之痛我当真能忘吗?还是说,事到如今,你依旧不知悔改!” 江冠清一剑刺中肩膀,这一剑,他练了十年,早已强的可怕。 武忠侯咽下一口闷血,刚想抽离身体,便听见江冠清大喊:“安儿!快!”随即身后一道劲风,余光看到一柄秀美的剑,和它的主人一般,武忠侯第一眼看的那刻想,兰宁剑啊,好久不见。 武忠侯发了狠,身上释放出无穷亡灵之力,尚在空中的江酬安被这股亡灵力逼得后退,江冠清扯下眼前的袖子,看到眼前景象是双目瞪大,瞳孔不断收缩:“安儿!!!” 江酬安呼吸一窒,感到一股力道引着自己,不知去往何方,仿佛是地狱的使者,要死了么? 时间定格,所有感知无限放大,江酬安眼睁睁看着父亲惊恐的奔向自己,原来…死之前知道父亲这般关心自己,感觉不错嘛,江酬安嘴边一笑,扭头看向台上。 看着褚齐未央瞪大了那双秋水眸,眼中涟漪夺眶而出,挣扎着从褚君白怀中出来,想要奔向自己却被褚君白拦回。 看吧,我就说了,我连自己生死都不确定,又怎能耽误你一个这般美好的女子未来呢,望向沈离渊僵硬的看着他,南宫幼宁绊倒在地,这一生,来此一遭,不负年华了。 忽然,江酬安感到一股推力,挡在自己与冥北军之间,猛然睁眼,一张稚嫩清秀的笑脸展在江酬安眼前,男孩胸膛正中一把缠绕黑气的剑,却依旧笑的灿烂美好。 江酬安胸膛剧烈起伏,胸口被一块巨石压住,他大声嘶吼,“江阳!!!” 江阳身体陷入冥北军剑中,被挂在其上摇摆不定,而后对着他做了个口型,江酬安嘴唇蠕动,嗓子仿佛浸塑毒药,他看懂了。 “公子,走。” 第39章 小小少年无限好 鲜红的血液顺着冥北军破败不堪的锈剑流淌,一滴滴落在地面上,却又渗入其中消失不见。 江阳脸上的勉强笑意扯下,他的生机…在逐渐流失。 那抹鲜红刺痛了江酬安的双眼,他嘴唇颤抖,眼眶隐隐发红,一双瞳孔止不住的收缩放大。 他回头看向毫不在意的武忠侯,那副面孔当真该死! 江酬安冲上去,每一拳一剑都是要命的打法,拳影交错间隐约得到了突破,他一拳一拳猛力砸向武忠侯,大口大口的喘气试图平息自己的怒气,奈何仇恨占据了全部思想,武忠侯此时已到极限,方才放血召唤冥北军,气力虚的很,哪还有力气对付发疯了的江酬安。 江酬安咬紧牙关,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离开我! 一拳,正中腹部,两拳,打中侧脸,武忠侯在落败,他突破了…从习武开始已经很久未曾突破了,看吧,多么可笑,自己的突破是用好友的性命换来的! 武忠侯肢体逐渐僵硬,手上的斑纹逐渐腐烂,原是召唤冥北军的反噬!他动不了了! 硬生生迎面吃下生着江酬安一拳,那张一向威严的脸庞被打肿,渗出血丝,下颌被这只大手卸掉… 才半柱香的功夫,武忠侯就叫发泄怒火的江酬安打的不成样子,叫台下疗伤的众人看着都疼。 正与冥北军打斗的离江清风三人看了一眼江酬安此时的样子,直叫人发怵,一旁稍稍恢复了些气力的南宫幼宁被吓到愣在原地。 离江朗月见状眯眯眼:“他是真的动气了啊。” 就连江冠清也站在原地摇头,嘴中不知道讲着什么,却不会阻挡这个儿子半分,他知道,现在谁也阻止不了。 江酬安冷着脸扯着牙关,举起拳头,用力过猛的骨节渗出血迹,他却感知不到疼痛,试图给眼前被自己打个半死的武忠侯最后一击,该有个结果了,他这些年所受的所有委屈。 他提起手中微微发颤的兰宁剑,怒目圆睁的看着眼前鼻青脸肿的武忠侯,只见他嘴中含着一口血,含糊不清的笑着凑近江酬安:“咳…就算你杀了我,咳咳咳咳咳,那个傻小子也活不了了,哈哈哈哈哈。” 江酬安喘着粗气,提剑猛然刺向武忠侯,却在将要入其左胸的那一刻,被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夹住,不能精进半分,手的主人微微用力一掌,江酬安抽离了兰宁剑。 “只要是这把剑杀了他就行对吧。” 一道轻描淡写的声音传来,随即加了两分认真的底色。 江酬安退后两步,看清来人,正是大苍的太子殿下,褚君尧。 “你不能杀他,他如今尚未定罪,还是大苍的一品王侯,若是你杀了他,会很麻烦。” 褚君尧轻声安抚江酬安,一只手拍了拍其肩膀。 “但是我不一样,我有立即绞杀他的权利,所以你快去看看那个濒临死亡的小兄弟吧,他…快要不行了。” 褚君尧扭头将剑刺进武忠侯胸膛,用了十分力气,眉目间十分平静,嘴中轻念着。 “大苍四十六年,一品军侯蒋忠於,欺压百姓,逼死人命,私下招兵买马,买卖官职,试图叛乱谋反,斩之。” 随着褚君尧最后一个字的落下,兰宁剑穿透武忠侯的心脏,贯穿了武忠侯的整个身体。 一旁的江冠清手中的剑落在地上啪嗒一声,一双只敢在暗夜中练了十年剑的粗糙大手止不住的颤抖。 …兰宁,我们为你报仇了,十年了,你泉下有知,也应当知道,我们的安儿啊,长大了… 江冠清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眸看向因为武忠侯死亡而抽离回剑矢的冥北军,江酬安捞过落在半空的江阳。 江阳胸口处被掏空了一个大大的血洞,隐隐黑气缠绕其中,他的骨血正在被抽干,生命即将流失。 离江清风和沈离渊以及祁玉三个打斗的冥北军定格在原地,没有褚齐未央的命令动不得半分,三人抽身看着兄弟情深的二人,心中波涛汹涌,就连一向自持坚强的南宫幼宁也只得干了嗓子,扭头过去不敢看眼前这般场面。 江阳气若游丝,嘴角却还是挂着标志性的灿烂微笑,在苍白的脸上彰显的更加明媚可爱,浅浅的酒窝依旧陷入稚嫩的脸庞,因为主人的丧命而感到凄凉。 “少爷…我有一件事一直没敢告诉你。”江阳嘴唇微动,说出几个字来吃力的很。 “你说,我听着呢。”江酬安感到一条生命在自己手中流失,颤抖的不行,生怕江阳下一刻迎来死亡。 江阳嘿嘿一笑,用嘴中的鲜血润了润嗓子,不好意思说着:“我…我最近违背的少爷你的意愿,偷了南宫姑娘的钱袋子,不过…我还给她啦,南宫姑娘说…说她原谅我了。” 江酬安终是没能忍住眼眶中的热泪,顺着白玉般的脸庞淌下来,浇在江阳胸口的血洞处,没人察觉到,洞口萦绕的黑气逐渐消散… “少爷,下辈子,我能不能做你弟弟啊?” 江阳小声说着,而后不好意思的笑笑。 “这样,您就可以教我识字,教我习武,我就…不用挨饿,不用去…偷盗了。” 那一抹勉强的笑容在江酬安眼中异常刺眼。 他几乎哑着嗓子点点头,想起了三年前被家人卖到戏班子中的瘦弱男孩,男孩因不听话被打的遍体鳞伤,肿着小脸从草堆中翻东西,穿着单薄的破衣在隆冬中偷盗旁人的钱袋子,却只是在被他看到时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江阳看到了满意的答案,咧开嘴笑了,似乎是困了,他闭上眼睛,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小,气声说着:“还是算了吧,这样,下辈子就遇不到公子你了…” 男孩没有了气息,将最后一抹笑容留在了世间,江酬安默然不语,只是垂着头,没人看得清他什么表情,一只手落在江酬安肩膀上,是南宫幼宁。 南宫幼宁眼眶早已湿润,这怕是人生第一次历经生死之事,却感慨万分,那个骄阳少年,终是留在了他的拯救者眼前。 第40章 尘埃落定 被抛掷一旁的武忠侯奄奄一息,鲜血不停地从嘴角流出,没力气了啊。 他侧到一旁,朦胧的看清了被祁玉搀扶起的褚齐未央,表情虽是生动的很,骨子里却还带着高贵典雅,果真不会像自己那个女儿般内敛,怕生的很,幼时每次见到外人都会躲进自己怀中。 呵,果真是要死了啊,疼得厉害,未央嘛?女儿原本叫什么来着,好像…记不清了,是素英取的,自己果真不是个称职的父亲啊。 枭雄一世的武忠侯临死前忍不住唾弃自己,视线逐渐模糊,好像真的要死了,模糊间看到一道身影,女子身着一身劲装,脾气火辣的很,声嘶力竭的斥责他:“有夫之妇你也敢夺,我看你是疯魔了!” 女子紧咬着嘴唇,竭力让自己不做出过分举动,而眼中却紧紧逼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双眼中满是对心上人的失望和愧疚。 是素英啊,平日里都不肯来看我,今天倒是了结我所愿了,此生,够了。 呼吸逐渐微弱,人死的时候会回忆起这一生,武忠侯这一生最后悔的事莫不过娶了素英,却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终究是自己对不住她,可是那个年少时与他策马狂奔的女子终究不会回来原谅他了,说不定,永生不再相见。 他真的喜欢过兰宁吗?或许吧,可是如今,他已经记不起兰宁的样子了,那颗被兰宁剑贯穿的心脏中,满是素英,终究是他眼瞎心盲,没能认清自己的感情,白白流逝了三条性命。 哦,女儿叫安乐,蒋安乐,安心快乐。 那个不可一世的武忠侯,终于死在了素英夫人去世的第八年,从此以后,大苍再无武忠侯,只登记在册一位神秘的一品夫人,和一位未央郡主,流传于世。 “太子殿下,公主,解药取回来了。” 一道苍老的身影经过尚还温热的尸体,并没有什么神情。 褚君尧点点头,拔出兰宁剑,眼中带着两分笑意:“易老,好久不见了。” 易庸神情自若,无奈的摇摇头:“这是老奴应该做的。” 褚齐未央看了不知是否死亡的武忠侯:“对了,忘告诉你了,易管家是皇家派来保护我的人。” 而后看向易庸,表情带些敬重:“劳烦您帮忙把解药分发给大家吧。” 易庸点头,苍劲的大手一扫,手中的曼陀罗解药便落在众人手中,众人赶忙吃过,缓了一会才发觉身上不适好了许多,却还是有些脚步发轻。 “这是什么事啊!来了一遭平白受了这苦楚。”万蝎门的人骂着,谁能想到门主的独门毒药倒是用在了江湖众人手中。 王擎和王苍两兄弟也是咬紧牙关,面色差的可怕,被人阴了一回,哪还有脸面对江湖人,兄弟俩叹口气,对视一眼,带着台下各位抱拳面对台上的江酬安,褚君尧等人。 “多谢各位相救,否则我等就当真落在了这乱臣贼子手中,请受我等一拜。”一众人同时垂下头来感谢各位。 江酬安尚还在沉浸江阳死亡的悲痛中,只是应付了两声,褚君尧摇头:“各位不必多礼,惩恶扬善,见义勇为,本就是我等少年人应当做的,更何况此事事关我大苍国运。”说罢回了个抱拳礼。 众人一愣,谁能想到大苍的太子殿下这般亲民有礼,但是叫人意外。 “不管怎么说我等在此地停留已久,如今事了,也不应再留在此地碍眼了。” 众人准备离去,他们本就属于江湖,奈何卷进这么一桩麻烦事,倒是耽搁了。 院中人逐渐离去,岭南观的道士看了一眼仍在地上匍匐的吴生,年长的道士面中愤怒,心中有着千言万语堵在心头,到了嘴边却说不出什么,只能轻叹一声。 他不忍的看向带着惊恐的小道士开口:“从今往后,你与我道观再无关系,是生是死,你且自从吧。”随即不再理会,带着一众弟子离开这座带着诸多故事的别院,徒留狼狈的道士带着一条瘸腿暗自神伤。 赤猴和笑面虎被易庸废了一身武功,这辈子无法伤人了,二人也逃离了这里,不知去哪里流浪,但是从那以后杀手排行榜第四的赤猴笑面虎二人再未出现在江湖上,从此销声匿迹。 “这些冥北军…应当怎么办?”离江朗月出声问着,手指不停拍打着抱着胸的手臂,觉得是个大问题。 “不论怎么办,与我二人也再无关系了,我俩该走了。”离江清风来到离江朗月身边,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提醒:“别忘了我俩是偷跑出来的,被长老发现又要念叨了。” 离江朗月想起了那三位近百爷爷的碎碎念,觉得真是头疼,挠挠头苦恼:“是哦,该走了。” 说罢二人抱拳就要走,离江朗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回头挑眉:“公主殿下,别忘了答应我离江的堤坝和水渠哦。” 褚齐未央苍白着脸轻笑点头:“放心,我褚齐未央说话向来算数,此行,多谢了。” 离江朗月做了个鬼脸,背身向南宫幼宁挥挥手:“走了,有缘再见吧。” 南宫幼宁轻笑,真是一对好玩的兄妹,她回头看向依旧伫立在此的冥北军,感到已经不痛的伤口又裂开了,脑瓜仁疼。 苦情大师阿弥陀佛,“师叔,与我同归吧。”而后带着面无表情的空戒大师作势就要离去,“苦情大师,我们与你同归吧!终要将这冥北军和檀玉鎏佛送回空山寺,问空大师说了有方法的。” 南宫幼宁与褚齐未央对视,对方点点头,表示愿意配合。 “不必了,老衲来了。”一位身着袈裟的僧人走进来,看到武忠侯尸体的那刻,闭上了见惯世间生死的那双慧眼,弯下腰阿弥陀佛的念诵一句超度经后来到苦情身边。 苦情恭敬行礼:“方丈,您来了。” 苦戒大师轻笑:“是啊,把寺中的事务交托给问空了,倒是显得轻松,也就来此一遭。” 投向目光到身侧的空戒大师,苦戒方丈顿了一下说着:“师弟,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嘛?” 空戒目光闪烁,不敢直视方丈,叹口气:“师兄,是我输了,对不住你,我终究…还是比不上你。” 苦戒 方丈眼中满是悲怜:“师弟,从始至终,不论在师父眼中还是我心里,你都是最厉害的那个,又何必托与执念呢。” 空戒苦笑一声:“师兄,不必安慰我了,是我技不如人,我没脸回去与你见寺内众人了。” 苦戒摇摇头,凑近两分轻声道:“师弟,整个空山寺,师父把最重的责任委托给你,是对你能力的认可,那个镇魔塔,是空少寺的重宝,连我,也不能轻易离去半步。” 空戒一顿,僵硬的抬头:“师父…他没有不喜欢我,他是看重我的?” 苦戒方丈嘴角掀起笑容点点头,空戒脚步不稳退后两步:“呵,我都做了些什么,我差点毁了这江湖。” 方丈沉默,而后说着:“与我同归吧,在佛祖和师傅的金身面前为自己赎罪。” 而后转身看向南宫幼宁三人,行了个佛礼:“三位施主辛苦了,阻止了一切悲剧的发生,老衲代替天下苍生感谢诸位了。”南宫幼宁和沈离渊以及江酬安恭敬的回了佛礼。 随即方丈走到褚齐未央身边,对公主点点头,“公主殿下,老衲冒昧,取您一滴血。” 未央点点头,神色严肃的恭敬配合。 只见方丈将血液滴向檀玉鎏佛,嘴中默念经文,淡淡金光泛起,蔓延至方圆几里,金色的纹路凸显,冥北军身上的黑气被吸收,身体被地面吸收,那股令人不适的亡灵之气终究消散。 第41章 坐收十五城的镇西侯公主 那股子令人感到寒颤的亡灵之气终于消失了,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江酬安沉下气来,走过去向南宫幼宁轻声询问:“伤口还好嘛?” 南宫幼宁轻笑点头,略带担忧道:“你呢,还好嘛。”江阳的事。 江酬安点点头回答:“让你们担心了,我会安葬好他的,对了,谢谢你不计较他偷你钱袋子的事,他啊,也是个可怜人。” 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南宫幼宁见他又想起了伤心事伸出那只未受伤的手拍拍江酬安的肩膀安慰:“逝者已去,别太悲伤,江阳这般开朗,想必不会想看到你难过。” 江酬安扯起一抹笑容点点头,南宫幼宁侧目过去,看到正盯着她俩的褚齐未央,点点下巴:“你和锦瑟…不,未央公主的事怎么办啊?她看起来对你用情颇深哦。” 江酬安苦笑:“我也不知,顺其应变吧。”不过毕竟自己占了人家这些便宜,还是个公主,怕是逃不掉了啊… 好看的桃花眼波流转着,看向褚齐未央那边,褚君尧正眯着眼在一旁不知念叨些什么,很是生气的样子,祁玉也翻着些金疮药,无视褚齐未央投来的求救目光。 未央看到江酬安看过来的眼神,表情顿了一下,随即笑颜如花,恬静清雅,美得令人心滞。 褚君尧见自家妹妹没听自己的教导,眼睛不知看向何方,顺着目光一看,果真是看那个拐了自己妹妹的花蝴蝶,褚君尧感到眉心一跳,真的是,狠狠地瞪了一眼江酬安,感到身心都舒畅了。 正听着江冠清说话的江酬安还不知道自己无形中被人记恨上了,褚君尧摸摸鼻子窃笑着,不料身子被祁玉怼了一下,回头看去脸上的笑容僵在原地。 褚齐未央朱唇微抿,一双秋水眸圆圆的瞪着她,遭了,生气了,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头疼啊。 “咳咳咳,那个,祁玉啊,速速把我妹背去医馆养伤,快些,不然一会伤口愈合…呸,不是,裂开了。”褚君尧握拳到嘴边干咳两声给身边祁玉使了个眼色。 祁玉看他一眼,淡淡的,没什么神情,但是挑挑眉头,说出的话却无情得很:“不管,谁惹生气的谁哄。” 而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褚君尧头疼,刚想蹲下身来,方丈大师来到自己身边,还带着一脸悔恨落寞的空戒和笑眯眯的苦情。 褚君尧正色行礼,一举一动尽显端正。方丈回礼,神色自然却略显犹豫,终是看向褚君尧目光轻笑:“公子…有成龙之气。” 褚君尧一顿,挑眉笑的骄然:“那是自然,多谢方丈。” 方丈摇摇头,抬起一双看透一切的慧眼,略带闪烁,说出的话意味深长。 “老衲给公子一言,不久的将来,请珍惜身边之人。”而后便闭上双目不肯再说一个字,叫旁人不能从眼中看出什么,带着二人离去,就褚君尧楞在那回味。 直到褚齐未央扯扯他的衣襟才反应过来,“没什么,我们走吧。” 褚君尧甩走脑中的疑惑,刚想蹲下身来背住未央,不料被祁玉抢先一步,褚君尧被气笑了:“不是说我哄?” 祁玉瞟了他一眼,起身托好背上的未央:“好像说每次你哄的好一般。”而后向前走去,就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我们也走吧,此件事了了。”江酬安看向南宫幼宁和沈离渊,南宫幼宁一个晕眩身影不稳,终是失血过多晕了过去,朦胧间最后看到的是沈离渊焦急的神情。 …… 五日后。 陈仓城内近来流传一件大事,一品军侯武忠侯世子蒋忠於谋逆被陈仓城主江冠清江酬安父子擒拿,后被大苍太子褚君尧斩杀,武忠侯府被抄,从中查出了诸多蒋忠於与朝中大臣和番邦暗中联系的罪证,也是人赃俱获了。 陈仓城外,十里山坡。 褚君尧嚼着嘴里的柳枝,闭目享受阵阵吹来的微风,凉快的很。 祁玉揣着剑靠在身后的柳树上:“这不是你获得民心的好时候,就这般送给江酬安了?” 褚君尧松开嘴里的柳枝,轻声说着:“获得民心靠的是做实事,不是这些虚名,若是真的做了,没人知道又如何,再说了,那小子若是真的要娶未央,总得有点功绩在身不是。” 祁玉皱眉:“真的要把未央嫁给那小子嘛?是不是太草率了。” 褚君尧好笑:“不是咱们非要未央嫁给他,是未央现在认定他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从小性子就这般倔,自己决定的事咱俩什么时候拗的过她。” 祁玉点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轻叹一声,眼神犀利了两分:“若是他对未央不好,我不会放过他。” 褚君尧睁开眼睛,那对明亮好看的眼睛也因为祁玉的话沾上了两分狠厉,嘴里说出的话却轻飘飘的:“谁说不是呢…” “不会放过谁啊?” 一道清脆婉转的女声幽幽传来,二人身子僵了一下,扭头看到身着一身锦绣流苏的清雅女子,褚君尧扯着嘴角打哈哈道:“没谁,你伤好些了?” 褚齐未央点头:“倒是多亏了你俩从家里带来的好药,给幼宁送过去些,倒是好得快。” 褚君尧轻笑:“那便好。” 褚齐未央而后双手握起,卷着衣角的流苏,脸上露出了略显不自然的表情:“你俩,是不是要走了…” 褚君尧轻嗯一声,祁玉也缓慢点头,“我俩来此就是想看你一眼,见你安好,便也就走了。” 褚齐未央撇撇嘴,小声抱怨:“也不知道想我。” 褚君尧好笑:“倒是我俩的错了,好了,不说这个,你真的认定江酬安了?不回家看看父皇母后,他俩想你想的很,母后快把我耳朵念破了。”祁玉连连点头。 褚齐未央说着褚君白的眼光看向偌大的陈仓城:“会回去的,不过不是现在,我在等他。” 褚君尧叹口气:“好吧,真不知道那小子哪里好,招的你这般迷恋。”说罢将手边的包裹扔向褚齐未央。 褚齐未央急忙接住,揉了两下,好像很柔软的样子,她愣了一下出声问着:“这是什么?” 褚君尧挑挑眉头,一脸意味深长的样子:“母后给你缝的嫁衣,一针一线亲自绣的哦,说是送你的嫁妆。” 褚齐未央听闻,神色柔软不少,秋水眸中满是涟漪,轻咬朱唇回忆道:“嫁妆啊,真好。” 说着将包裹抱紧怀中,褚君尧轻敲一下她的额头:“当然不会只是这样了,我大苍嫡出公主的嫁妆,怎能就一件衣服。” 拉着褚齐未央面对陈仓,大手指向东方,大有指点天下的霸气:“从东至西十五座城池,再加良田千顷,黄金万两,也是你的嫁妆。” 褚齐未央美目瞪大,听罢扭头看向他嘴角带着笑意的兄长:“从这向西十五座城池,…大苍五分之一的天下,就这般给我,可是第十五座城池是…” “没错,是我大苍国门,若是江酬安心悦你,那这十五座城池也可以是他的,从今以后他便是镇西侯,世袭罔替,若他不喜欢你,那这十五座城池便就是你的,你褚齐未央从今以后既是我大苍的三公主,也是我大苍镇守国门的镇西侯,可别看我,这可是父王准许的,我只是提个意见而已。” 褚齐未央心中剧烈波动,她何尝不知这是父皇母后和兄长对自己的认可和担忧,这是给了她自保的能力和底气。 褚齐未央嘴角微抿,下一秒便抽噎起来,惊的还耍帅的褚君尧身子一震,连忙看向祁玉,祁玉眼神也慌乱了,二人凑近褚齐未央,手脚忙乱的哄着。 褚齐未央破涕为笑,搂住二人脖颈小声说着:“谢谢你们,哥哥。” 二人都身子一僵,随即无奈一笑,和小时候一般撒娇,褚君尧伸出手揉揉她的发髻:“只有一件事,若他不喜欢你,不要强求。” 褚齐未央点点头,随即祁玉接话:“若有人欺负你,飞鸽传书给我,我即刻到。” 她又点点头,随即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说的好像我很弱的样子。” “好啦好啦,别哭了,再哭就丑了。” “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拜托,我全家就是你全家好不好啊!” “我不管,我要用你的衣服揩鼻涕。” “哇…不是吧公主殿下。” “……” 第42章 眷恋 “咳咳咳…” 叶榕适时递上茶水,面目上一片担忧:“老爷,您…这是何苦呢。”眼角隐隐有晶莹闪烁,江冠清咽下口中的血沫,不动声色的用帕子擦干净嘴角:“我不能让安儿知道我时日无多啊…” 早在兰宁去世之时,他便患了心症,注定活不过四十,为他瞧病的郎中劝告过他,不可大用武功,否则寿命几何。 五日前一战,他下了必死的决心也要保护安儿,杀了那个无耻之徒,如今…怕是活不过三个月了。 江冠清握紧椅子把手,看向叶榕:“别告诉安儿了,剩下的三个月,我想仔细陪伴他,尽到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让他幸福快乐就好。”叶榕无声的点点头,眼角的一滴泪珠蒸发的空气中。 兰宁,我终于,要再见到你了啊… 陈仓城主府,客房内。 沈离渊看着侍女递给自己的纸条,上面的字体娟秀端正,主人却灵动的很。 城外梧桐树下,我等你,南宫幼宁留。 沈离渊看了两遍这封信件,一双淡漠的眼睛眨眨,一闪而过的惊慌和喜悦从眼眸中闪过,提起步子走到门口,发现自己佩剑忘记了,又返回床榻上,眼神瞟到浑身蒙着黑布的匕首,手臂顿时僵硬不动,沈离渊静滞一刻,而后拿过佩剑转身离去,嘴角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浅笑,转身离开。 院中的江酬安见状大惊,摇摇头自言自语半天:“真是大白天见鬼了,冰坨子笑了。” 忽的想起什么,嘴角扬起了然的笑容:“对了,被暖阳融化了。”寻找暖阳去了,抬步走去,却被一道声音叫住。 “江酬安。” 熟悉的婉转女声,江酬安心脏一滞,抿抿嘴唇,迟迟未曾转过身去,直到一阵好闻的冷檀香钻进鼻端。 江酬安呼吸一口气转身过去,恭敬的行礼:“江酬安见过公主殿下。”浓密的睫毛阴影落在脸颊,眼睛的主人却不敢看她。 褚齐未央愣一下,迟缓的问着:“你还在生气?气我隐瞒身份靠近你,还是以为我在利用你?” 江酬安摇摇头:”公主殿下为了天下苍生舍己为人,以身作则令我着实佩服,又怎会与公主殿下置气。” 褚齐未央见他一口一个公主殿下被气的牙根疼,顿时上前几步握住江酬安行礼的那只手臂:“你若是还在生气,大可以斥责我一顿,或是想要什么补偿,又何必与我这般生分。” 向来聪慧异常的褚齐未央不敢看江酬安的那双惊艳桃花眼,怕见到里面满是对自己的讨厌和疏离。 扭过头去轻咬住朱唇,不再说什么,骨子里却还有几分矜持和倔强,这已经是自己能做的最大地步,若是他还不允诺,自己该怎么办? 江酬安盯着紧握住自己手臂的那只葇夷轻叹口气,伸出手来抓住那只手,在褚齐未央一声惊呼声中单膝下跪头顶置着那只牵着的葇夷,盯住地面的那双高雅的云绣鞋。 踌躇两下抬头用那双貌似多情的桃花眼盯着褚齐未央绝色的脸庞认真说着:“草民江酬安斗胆,求娶大苍三公主殿下,请公主殿下给我一个追求您的机会,可好。” 有些人,绝世到见过一双潋滟的桃花眼便一生再也挪不开了…… 陈仓城外,古榆树下。 女子一袭白衣,窈窕身姿顺着朝阳闪烁在蓝天下,面目柔和的很,正仰头望着古榆树上的鸟巢细细看着。 沈离渊入目便见到这样一副情景,胸膛还在上下起伏,来这需要一柱香,他嫌太慢,用了轻功,不到半柱香就到了。 女子察觉到来人,转头看向沈离渊,灵动的一张小脸上扬起了笑容,眉目倩兮,古书上说的没错。 “你来啦。”南宫幼宁盯着沈离渊轻声说着,嘴角的音调依旧微微上挑,拨动来人的心弦。 沈离渊点点头,握紧拳头中的汗水,逐渐走近南宫幼宁。 二人离得近了,却谁也不敢看谁,目光投向一旁,没有人张口,来了一阵微风,吹的老榆树哗哗作响在催促二人开口。 南宫幼宁抬起头轻声说着:“我…要走了。” 沈离渊僵了一下,未曾想到她叫自己来是为了离别,喉结滚动间断断续续说出一句话:“你去哪里,我们可以同行。” 南宫幼宁闻言摇摇头:“我要回家了。” 沈离渊如梦初醒,不解的问着:“你不是不想成亲方才逃出来闯江湖,为何这么快就要回去。” 南宫幼宁歪歪头:“是啊,我是为了逃亲才出来的,闯荡江湖这三个月,我很开心,也觉得很自由,可是…” 她目光闪烁,释然说着:“我也学到很多东西,遇到很多人,他们每一个都承担重任,为此甚至不惜代价,付出一切,我才知道,原来逃避的我才是最弱小的那一个,我把一堆烂摊子丢给阿爹,丢给思晗,这样的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她笑的无奈,沈离渊只得静静听着,嘴唇蠕动却不知说些什么。 “不过我不后悔,不后悔来此一遭,不后悔遇见你们,你们教会我很多,告诉我这世界到底是怎样的,告诉我责任,担当,生命,都是很重要的东西,他们,远远比我所求的自由重要很多。”她目光逐渐黯淡下来,盯着脚边的蒲公英不知想着什么。 沈离渊看到她坚定的眼神,开口犹豫说着:“那…你还要嫁给柳家公子?”连他都未曾察觉说出来的话带着颤抖。 南宫幼宁怔了一下,眨眨一双好看的杏眸微微看向他,话语间带着一丝打趣,却执着的想知道答案:“你,希望我嫁给柳家公子嘛?” 沈离渊被她的眼神烫的收回目光,感到浑身滚烫,不知说着什么,搓搓手指,挣扎半天不曾说话,也不敢看南宫幼宁的眸子。 南宫幼宁慢慢收回带着希冀和鼓励的眸子,有些失望,“那就这样吧,我今日便走了,我们有缘再见,希望你一切安好。”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男子终于慌了,忙乱中抓住女子皓腕,语气中带着焦急:“我们,还会见面吗?” 南宫幼宁嘴角掀起一丝笑容,红了耳畔,眼眸流转,扯下幼宁剑上的剑穗塞到沈离渊怀中,目光四处扫着:“下次若是能见面的话你拿着这个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就这样,我…我走了。” 而后含糊不清的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沈离渊怔怔的握紧了手中的剑穗,轻咳一声掩饰不自然,而后顺手收进怀中,盯着女子离去的倩影默默念着。 “会再见面的,一定会的…” 第43章 游子归家 南宫幼宁走后,沈离渊在古榆树下目光注视良久,墨色衣袍被风鼓动,吹的脚下的蒲公英随风舞起,带着人的思绪不知道飘向何方… 脚步微动,沈离渊默默离开这里,想到了黑色的匕首,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迷惘,而后安下心神,转身离去,他也该离开这里了,有些事,等不及的… 半月后,万剑山庄。 南宫幼宁来到山庄后山,看到自己三个月前从这里翻出来的沙砾还在,不忍唏嘘,目光转动,她心中暗叹一声,却又不知怎的发出一声笑声。 “世事无常啊。” 南宫幼宁转身走向万剑山庄正门的方向,眼中满是严肃认真,既然回来了,就决定会承担一切了,她握紧手中的幼宁剑,大步迈向那里。 脚下阵阵传来刺痛,南宫幼宁从小到大不知道踩过多少次的石阶传来剑意,明明是对不怀好意的人用的,此刻痛感却清晰的传向自己大脑。 阿爹已经知道自己回来了啊,却还是开了剑阵,每迈一阶,疼痛便加深一分,刺骨的剑意震得南宫幼宁骨头酸痛,小腿不断颤抖,却还是紧紧咬着朱唇,不肯出声求饶。 洁白无瑕的额头上渗出虚汗,南宫幼宁眼神却异常坚定,眼眶中映出台阶尽头一道身影,熟悉的很,南宫幼宁喘着粗气,秀美的小脸上因为来人显得异常激动,脚下痛觉都削弱两分。 未等出声呼唤这人,身前顿时传来一股压迫感,令自己不得上前半步,却又堪堪挪动脚步时产生碎骨般的疼痛,南宫幼宁直吸冷气,不顾衣袍向后疯狂鼓动,抵抗这股来者不善却又分寸明晰不能伤自己半分的真气。 三阶,二阶,一阶,等到南宫幼宁来到家门时,那股力量方才消散,南宫幼宁此时小脸煞白,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一双眸子却还是明亮的很。 “大小姐,欢迎回家。” 门前挡着的男子开口说话,南宫幼宁摆摆手,一脸兴奋的和来人攀谈:“梁放师兄!怎么是你来接我啊,我阿爹呢?” 一身武袍的清俊男子打断南宫幼宁的跃雀,停顿一下方才抬起头表情认真恭敬:“大小姐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吗?” 南宫幼宁面上的喜悦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眼中的坚定,一副了然的样子:“我知道。” 梁放面色凝重的点头,侧开身让出恢宏庄严的石门,跨过这里,便是天下闻名的万剑山庄了。 南宫幼宁果断迈开步伐,经过梁放身边时内心一阵酸涩,终是忍住了,左手扶住略带颤抖的肩膀,扑面而来一股热浪,空气中弥漫着铁水的味道,熟悉的地方,院中每个人见到她都面色一僵,急忙行礼而后窃窃私语什么。 身后的梁放看着南宫幼宁无视那些议论和目光,一步步走向正殿,内心一阵感慨,眼神略带晦涩,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三个月,便足够一个人长大了这些了嘛?江湖啊…”说罢摇摇头,离开这里… 南宫幼宁沉静心神,敲敲门框,轻声说着:“阿爹,我…回来了。” 门内没有回应,沉寂一会方才传来一声闷哼,表示她可以进来的意思。 推开门,入目而来的便是硕大的剑炉,炉中的薪柴烧的正旺盛,烛光却忽明忽暗,显得火光照射在中年男子脸上异常显眼,南宫庄主听见南宫幼宁的声音,也并不回应,目光依旧紧紧盯着剑炉,不知想着什么。 南宫幼宁静静的等在原地,不敢上前半步,空气中薪柴噼里啪啦的声音放大到二人耳中。 忽的,南宫装庄主眼神微动,抽出剑炉中被烧的通红的铁块,一下下猛力砸着,仿佛在敲击南宫幼宁的心脏,不断触动,跳的剧烈。 哗的一声,锻造好的剑被放入铁水中冷却凝结,南宫庄主放任其在桶里反应,拿起一旁的手帕擦拭一双满是茧子的大手,浑浊的眼睛微动到南宫幼宁那侧。 说出口的声音淡淡的,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闯过了山门前的九九剑阵,你从小都没这个勇气一个人走完的,每次五阶十阶的就疼的不行,怎么,今儿个怎的闯过来了?” 南宫幼宁斟酌一下用词,语气认真的很:“女儿这次下山,遇见了很多人,也明白了许多道理。” 二人心照不宣的没有提逃婚的事,南宫幼宁心中七上八下,跳动的厉害,手中握着的幼宁剑鞘带着手心的湿润。 南宫庄主好奇的转头:“哦?想明白了。” 到了他这个地步,每一个问题都让回话者紧张得很,尽管面对自己的女儿。 南宫幼宁看着父亲看不出什么神情的眼光下点点头,南宫庄主那双略显劳累的眼眸终于绽放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传令下去,万剑山庄第三十二代庄主试炼,即将开始。” 目光定在自己女儿身上,终于不是那副高手气派,南宫庄主眉头微皱,带着担忧的眼光扫视南宫幼宁,确认只是消瘦一些,脸色不好大概是方才剑阵的缘故,也就放下心来。 微微吐出一口气,继而默默说着:“你走了三个月,三个月啊,想学什么?剑法还是锻造。” 南宫幼宁微怔:“不能都学嘛?” 南宫庄主微怔,继而浅笑摇头,无奈道:“傻丫头,家规如此,南宫家家主继承人在试炼完成前只能二选一,不能贪心。” 说罢扒拉一下剑炉中的柴灰,等待南宫幼宁的回答,南宫幼宁眼眸流转,想到先前遭遇,终究咬咬牙做出决定:“阿爹,女儿想选…” 南宫庄主扒拉木柴的动作一顿,呼吸淡的微不可察。 “锻造。” 南宫庄主点点头,目光中闪过一丝欣喜,很好的压制下来:“既然如此,你一路劳顿,先去歇息一下吧,锻造…明日开始。” 南宫幼宁点头,抿抿嘴唇,眼神开始有些慌乱:“阿爹,思晗她…” “我收了她做义女,给了她一个二小姐的身份,柳家没有过于为难她,据说相处的不错。” 南宫幼宁听闻松口气,脸上表情生动起来:“那便好,我倒真怕她遭人欺负呢。还有,阿爹,我…对不起啊。” 南宫庄主听闻叹口气无奈:“女儿啊,我最不愿听到你说这几个字,你记得,阿爹只希望你开心快乐就好,剩下的,都不重要了。” 轻飘飘的几个字湿润了南宫幼宁的眼眶,在那一刻,三个月来的愧疚迸发而来,眼泪无声落下,一滴一滴的像极了珍珠。 南宫幼宁擦擦眼角,点头重重的恩了一声,而后便行礼欲转身离去。 “为什么回来了,既然出去便要走久一些,远一些啊。”南宫庄主终是问了出来。 南宫幼宁脚步一僵,眨眨因为眼睛湿润有些微痒的睫毛。 “因为我知道这是我终要承担的责任,想必阿爹您也不想我继续像个小孩一般每日过活,那样您太累了。” 听着逐渐走远的脚步声,南宫庄主长叹一口气,挠挠眼角,一滴晶莹落在剑炉中蒸发不见,幽幽的话语轻声穿出,没有人听见。 “为何不行呢…” 第44章 家主试炼开始 “宁儿,定心!” 南宫庄主雄浑的声音低声传出,南宫幼宁猛地回神,手中承着铸剑铁水的木瓢不稳,向一侧倾倒去。 南宫庄主眉头紧皱,身形一闪,扶住南宫幼宁不稳定的手臂,滚烫的铁水还是洒落几滴落在南宫幼宁脚边,发出刺啦一声,热气烫到她鞋子旁边,秀眉微蹙。 反应过后眨眨眼睛,不敢抬头看向父亲。 空气中一片安静,南宫幼宁却听到阿爹呼吸起伏略显急促,仿佛动了怒,眼珠不断看向四方迟迟找不到借口,她略显慌乱中刚要抬头看向阿爹承认错误。 “为何心神不定。” 南宫幼宁用修剪得当的指甲扣弄着手指头:“因为…知道父亲您为了我付出多少代价了。” 万剑山庄九十九把尚品剑中三十三把作为嫁妆,自己逃婚,自然是没有理由收回去的。 那可是尚品剑啊,南宫家族世代传承来最优秀的剑,不知多少江湖世家,名门大族千金难求,却因自己的任性白白送给他人了。 南宫庄主摇头,面上一片正色:“宁儿,你错了,便是九十九把尚品剑全送出去又如何?我南宫家根基永存,只要还有传承,就会有下一把尚品剑甚至更优的的存在,生生不息。” 南宫庄主审视一番,犹豫问着:“你…应当是有旁的心事,阿爹虽然不想过多干预你的私事,但是不免担忧,所以,你此番出行可是遇见良人了?” 南宫幼宁听罢身子一震,连忙摇头否认:“没…没有。”脸上却带着两分羞涩,南宫庄主是过来人,一眼便看出来自己女儿的反常,眼中满是担忧,叹口气:“梁放,进来。” 随着南宫庄主话语一落,房门被人从外推开,身上剑意未散的梁放躬身行礼:“庄主,小姐。” 南宫庄主看着梁放身上的剑气点点头,脸上带着两分欣慰,扭头看向南宫幼宁:“你大师兄和那人想比如何?” 南宫幼宁表情疑惑,说话都磕巴起来:“为什么要将大师兄和…” “只需回答我便可。” 尚在行礼未曾移动半分的梁放表情没有什么变动,一动不动的盯着地面,仿佛对两人对话不感兴趣的样子。 南宫幼宁思索一番,犹豫不决的说着:“那人武功很好,剑法却不如大师兄。” 算是比较中肯的评价了,南宫庄主点点头,略带沉吟:“这般啊,能和你大师兄一同相提并论的年轻人不多了,想来是个少年英雄。” 南宫幼宁浅笑点头,对阿爹夸沈离渊的话看来十分受用,不料下一刻阿爹说出的话像盆冷水般泼向自己。 “若我说要将你与你大师兄成亲呢?又该如何。”南宫庄主表情淡淡的,说出的话却让南宫幼宁猛地回头,不敢置信,嘴巴张开几次都说不出话来,表情不自然的说着:“阿,阿爹你开什么玩笑,我和梁放师兄只有同门之情,胜似兄妹,怎可成亲呢。” 而后看向梁放,男子还是一脸不动声色的淡漠样子,硬是看不到南宫幼宁眼中的惊慌之色,不说一句话,令南宫幼宁焦急得很。 南宫庄主沉吟不语,并未作答,却令南宫幼宁心慌得很,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被许配给人,她知道,倘若这次真的和大师兄定亲,就当真板上钉钉了,自己与那人…也就再无可能了。 “梁放,带小姐去剑庐,从今日起,不再修行锻造之法,传授她剑法。” 梁放听闻身躯微动,僵硬的抬起头:“庄主…” 南宫庄主摇头制止他的发问,梁放心中了然,作了手势请还在慌乱中的南宫幼宁动身前往剑庐。 路上,南宫幼宁在地上捡了一根柳条,碎碎念说:“什么嘛,前两日还说只要我开心快乐就好,今日就要将我嫁给旁人…” 梁放跟在南宫幼宁身后沉默寡言,也不说什么。 南宫幼宁回头看了他两眼,一双杏眸中满是幽怨:“大师兄,方才你怎的不跟我一起,莫不是被阿爹收买了不是?” 梁放眨眨眼,摇头,说出的话轻言轻语的,内容令人一震:“我…并不抗拒娶小姐。” 南宫幼宁听闻双目微瞪,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梁放,良久收回目光,走来走去试探的问出一句话。 “大师兄,你…喜欢我嘛?” 梁放毫不犹豫的摇头:“我对小姐的感情与您说的一样只有同门之情,胜似兄妹,只是我并不排斥与小姐您成亲。” 南宫幼宁感到简直荒谬,眯着眼睛笑着说:“大师兄,成亲是只有与喜欢的人才能有的,不可以这般随便的。” 梁放轻轻摇头,眼睛认真的看着南宫幼宁,语重心长的说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说“有些事情,并不是喜欢就可以的,还有很多东西我们无法预料,。” 南宫幼宁听的糊里糊涂,也就不同他争辩,看着前方跃雀道:“师兄,剑庐到了。” 梁放收回目光点头,提起悬挂在脖领处的武袍遮住嘴巴,眼神忽而锋利起来,隐隐剑意从中渗出,令对试者不得久看。 “借小姐柳条一用。”梁放抽出被南宫幼宁蹉跎的不成样子的柳条,上前两步,脚步轻点间施展步法,舞起剑来,那柔软的柳枝在梁放手中收放自如,南宫幼宁一时看呆了眼。 她一直知道自己这几个师兄的剑法好的出奇,其中以大师兄最为精良,可是看到剑法的那刻还是恍住了眼。 只见眼前男子一招一式中满是凌厉,动作快如游龙矫兔,让人看花了眼,身形俊逸的操控着手中的剑。 那寻常的不行的柳枝在被他注入真气后锋利异常,舞动中划破了桌上的茶杯,下了刻,茶杯顿时破裂,杯中的水溢出来,却被挽了一个剑花的梁放吸进柳条。 柳条顿时湿润起来,水珠挂在上面良久未掉,而后甩至空中,仿佛天女散花般散落在剑庐附旁的花圃中灌溉其中,当真令人赞叹。 梁放停下了动作,手中的柳条湿哒哒的滴落水珠,渗入地面,南宫幼宁小脸震惊,乖乖点头表示自己的敬佩,就差竖起大拇指了,梁放见状好笑,说出一句惊人的话。 “请吧,小姐。” 第45章 未婚夫到 “剑之气,修于形,生于神,归于人。”南宫幼宁不停摆动手中木剑,试图控制自己的踪迹,却被对方看穿,木剑偏离料想的路线,被打落在地上,不能动弹。 看着脖颈间的木剑,南宫幼宁大口喘着粗气,伸出袖子擦擦鬓间的汗水,梁放收回木剑将其背身在后,沉吟说着:“小姐已经可以与我对十招了,进步很大。” 南宫幼宁听后嘴角勾起明媚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看向梁放:“真的吗?太好了!这倒是多亏大师兄教导有方啦。”而后伸手拍拍梁放肩膀表示感谢。 梁放轻笑着点点头,表示对自己小师妹的夸赞很受用,而后想想说:“不过…师妹你要学的春风十三式目前只能学前十招。” 南宫幼宁一怔,春风十三式是阿爹指定要她在三个月之内学会的剑法,据说其招式变化莫测,叫人如沐春风,却又是十足的…杀人术。 “因为最后的三招,是杀人术,师妹你从未取过人性命,自然难以从实践中感悟最后的三招,所以,师父叫你学会这一招剑法就代表所有的招式都需完成,因此…必须等一个契机。” 南宫幼宁眨眨眼:“契机。” 梁放目光望向远方,眼神复杂的很:“是啊,一个对人起杀心的契机。” 而后反应过来对愣在原地的南宫幼宁安抚道:“不过也不一定要杀人,也许师妹你天赋异禀,不用此法也可以学会。” 南宫幼宁低下头,素手抓住衣袍,心中思绪万千,她自然知道这种情况不过是师兄的安慰话语罢了,只是自己迟迟过不了这个心槛,她轻叹一声,生命明明这般可贵,为何总是被旁人轻易夺走。 “小姐,大师兄!有贵客来访,庄主传令你二人立刻去往前厅。”剑侍举动间虽有条不紊,却胸膛急促,可见来人非同一般,南宫幼宁思索后发问:“来者何人?” 剑侍抬起头来,眼中闪闪躲躲,慢吞吞的回复:“是…是柳家主和夫人来此,听闻大小姐您回来后指明相见。” 南宫幼宁一怔,心脏猛烈跳动起来,眼光慌乱的看向梁放,眼眸中满是担忧和愧疚,不论怎样,终究是自己逃婚对不住柳家,这一相见倒是不知所措。 见大师兄拍拍自己肩膀表示表示无事,表情柔和的点点头,内心微微安定下来,沉下心来,不论如何,自己摆下来的烂摊子总要自己面对,南宫幼宁咬咬牙,再抬起头时眼神坚定,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们走吧!” 万剑山庄,正厅内。 南宫幼宁抬步走进去,看见南宫庄主正在招待一对夫妻,中年男子瞧着比阿爹大两岁,长相虽比较寻常,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却坐在那里气质卓然,令人不敢轻易靠近,那女子应当是他的夫人,保养得当,雍容华贵,一举一动间摇曳生姿。 南宫幼宁很明确感知到自己进门后两道目光紧紧追随着自己,率先看到厅里陈列诸多的黄金珠宝,其中最引人注意的还是那三十三个剑匣,上面是南宫家独有的徽章印记。 南宫幼宁走到正中,回头看一眼大师兄,见梁放点头后恭敬行礼:“晚辈南宫幼宁,见过柳家主,柳夫人。” 厅中一阵沉寂,南宫幼宁心中暗叹,果真没有好果子吃啊,直到举起的手臂微微酸痛,一道女声传入耳中:“南宫小姐客气了,不必这般多礼。” 南宫幼宁收回手臂,背在身后,梁放看见其微微攥起的拳头,而后收回目光,目视前方静观其变。 南宫幼宁抬起头,看见柳夫人表情淡然,却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自己,喉头微微滚动,柳夫人观察入微见状挑起了秀气的眉头:“南宫小姐不必紧张,我夫妻俩只是好奇什么样的女子会拒绝我家怀英罢了。” 南宫幼宁心头一震,而后听柳夫人接着说道:“我夫妻俩问心自问我家怀英也算是一表人才,满腹经纶,与南宫小姐这等美人也算相配,而我柳家虽世代从商,却也是皇亲国戚,家财万贯,与万剑山庄也算是门当户对,因此我一直想不明白,敢问南宫小姐…为何抗拒这桩婚事呢?” 柳夫人目光如炬的盯着南宫幼宁,说出的话虽是还算客气,可是每个字都带着质问的底色,南宫幼宁胸膛微微起伏,静下心来抬头看向柳夫人,目光坚定的回复。 “因为晚辈不想嫁给一个自己从未见过,更别提相爱的男子,也接受不了与其相伴一生,不离不弃。”这一句话却让在场几人脸色突变,南宫幼宁看柳夫人微怔一下,而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呵,好一个不想嫁,所以南宫小姐便将自己的侍女嫁进我柳家?莫不是看不上我们不成!”柳夫人动了怒,她本就是官宦人家出来的小姐,大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令人胆寒。 梁放眉头微皱,想来是看不下去了,刚要上前两步被南宫庄主制止:“梁放,不得放肆。”语气清淡,仿佛漠不关心自己身处困境的女儿。 南宫幼宁听到柳夫人提到思晗心瞬间提起到嗓子眼了,犹豫再三咬住嘴唇,躬身行礼:“晚辈不敢,家主和夫人若有不满,晚辈全盘接收,还望不要为难思晗。” 柳夫人见南宫幼宁乖巧知礼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平静一下怒火,嘴上接着问道:“哦?那敢问南宫小姐,若是从来一次,你可还会逃婚?” 南宫幼宁没有一丝犹豫的抬起头,朱唇微微开启:“南宫幼宁,从不后悔。” 厅内一片寂然,南宫幼宁紧张到已经准备好接受各位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奇异目光和闲言碎语了,却不料眼前华美女子发出笑声。 “果然是南宫家的孩子,和你母亲一般的性子,行了,我不吓你了,思晗,快进来吧。”南宫幼宁一愣,下一刻就看到门外踏入一双秀美的鞋子,而后,身着华服的清秀女子面带激动的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带着书香气的俊逸男子。 南宫幼宁眼中满是惊喜,瞬间忘却了方才还紧绷的现场气氛:“思晗!”蒋思晗眼中满是笑意的点头,抬起手来握住南宫幼宁的素手,显然十分亲近。 “小姐,这三个月来可还好?”蒋思晗看着南宫幼宁目光担忧的问着。 南宫幼宁握紧蒋思晗的手,语气中满是激动:“我当然好啦,你怎么样?”看向身后目光柔和看着蒋思晗的好大男子,想来就是那个柳公子了。 南宫幼宁撇撇嘴审视一番,得出一个结论,发现这男子还算配的上自己姐妹,而后听见蒋思晗轻笑道:“我很好,阿正和老爷夫人都对我很好,而且…” 蒋思晗面带羞涩,凑近南宫幼宁轻声说道:“我怀孕了,你有小外甥了。”说罢将南宫幼宁的手拉到自己小腹上感受着。 南宫幼宁瞠目结舌,一双杏眸中满是不可置信,说话都语无伦次了:“你你你…他他他…”而后指向身后的柳怀英,柳怀英微微一愣,而后干咳一声。 南宫幼宁将目光转向蒋思晗的平坦紧致的小腹,不敢置信那里有个小生命,疑惑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46章 万般思念 “原是这般啊。”南宫幼宁了解情况后脸上皱成一团的困惑表情舒展开来。 思晗进入柳家后并没有被过分为难,夫妻俩相处相敬如宾,日益了解中产生感情,柳家主和夫人也不是刻薄的人,见二人举案齐眉,感情好的不行也就不在乎南宫幼宁逃婚的事了。 蒋思晗前几日身子不适,叫大夫来一瞧竟是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可是叫柳家人惊喜的很,乐的柳家主和夫人合不拢嘴,也就因此带着一些贺礼前来万剑山庄道喜,方才那会子不过是柳夫人对南宫幼宁的试探罢了。 “原本我想着南宫小姐若是蛮横无理的话倒不妨为难你一下,也算是对我柳家名声的补偿了。”柳夫人眉目含笑,涂着丹蔻的葱白手指轻捂朱唇。 “不过既然南宫小姐这般为我家儿媳着想,我又怎会刁难你呢?” 怪不得阿爹方才见自己被刁难一脸淡然,想来早就知道了罢,南宫幼宁不忿的想着,回头看看大师兄,梁放只得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情的无奈。 南宫幼宁回头热络的看向蒋思晗:“思晗,这次回来多待几日陪陪我可好?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和你分享呢!” 蒋思晗回头问着柳怀英的意见,“相公陪我在家中住几日可好?”眉目弯弯,柔美万分,晃得人睁不开眼。 柳怀英微怔,眼中满是柔情的看着自己妻子点头,开口说着:“都听你的。” 蒋思晗笑容大几分,眼睛弯成月牙。一旁的南宫幼宁瞧着二人举案齐眉的样子心底不免荡起一丝欣慰,真好啊,思晗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她衷心为她高兴,可是,南宫幼宁垂下眸子,她的幸福又在哪呢? 脑海中出现一道高瘦身影,那双淡漠的眸子望向自己,南宫幼宁不觉间浑身一颤,蒋思晗感应到低声发问:“小姐,你怎么了。” 南宫幼宁眼神慌乱,不知不觉怎的想到他了,不敢抬头怕被人瞧出来什么,只得含糊不清的回答:“没怎的。” 柳家主适时开口,他脸上虽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但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却叫南宫幼宁明白,他,恐怕才是柳家最可怕的人,能在世代皇商的家族中坐上家主的位置,这样的人又怎会简单呢,与这样的人打交道怕是得不到半分好处。 “哈哈哈哈哈,既如此,怀英你便陪思晗在此地叨扰南宫庄主和小姐一段时间吧,可是要照顾好思晗,不得有半分闪失。”柳怀英点头应承下来。 “柳老哥,这些东西还是劳烦你拿回去吧,思晗即是我义女,也就和幼宁没有什么不同,况且这事本是我南宫家行事不妥,这些嫁妆也是应当的。” 南宫庄主指着地上那堆名满天下的万剑山庄尚品剑语气平静的说着,似乎并不在意这些重宝。 柳家主摇头,脸上的笑容严肃两分,低声说着:“南宫老弟,此事就不要再提起了,以你我两家的关系不需要这些俗礼。” 柳家主眉间微微皱起,声音又低了几分,内容却清晰的传入南宫庄主耳中:“叫孩子们下去吧,也该谈谈我俩之间的事了…” 万剑山庄,后院。 “大师兄,你照顾一下柳公子,带他四处转转,我和思晗要好好聊天。”南宫幼宁跃雀的拉起蒋思晗的手,二人轻车熟路的回到南宫幼宁闺房,蒋思晗不禁感慨:“上一次想来还是为小姐梳妆时呢。” 南宫幼宁听言想起了自己逃婚前晚时惊天动地的言论不觉间笑出声:“是啊,上次来还是上次呢。” 说完俏皮话后还向蒋思晗眨眨眼,倒是哄得蒋思晗开心,南宫幼宁扶住蒋思晗,生怕她抻着身子,还摸摸她的肚子道:“外甥乖啊,姑姑可没有取笑你娘亲。” 蒋思晗眼中柔和更甚,想了想说着:“小姐,我很高兴。” 南宫幼宁正逗着自己的小外甥,听闻动作一顿,抬头看看着蒋思晗疑惑道:“高兴什么?” 蒋思晗浅笑说:“高兴小姐你入江湖走了一遭后虽然成熟了许多,性子却从未改变。” 南宫幼宁眼神看向旁边,沉默一会,开口讲道:“其实,此番出行,我遇到了很多人,也经历了许多的事,是我从前在家中从未体会到的,你听我慢慢给你讲哦…” 万剑山庄山脚下小镇 这个小镇名为浮云镇,镇中大多是依靠万剑山庄名声谋生的铁匠和驿站等,浮云客栈中,掌柜的刘铮在盘算着账簿,感到来人后热络的抬头询问:“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看见眼前来人时却浑身止不住的战栗,刘铮一愣,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他在这浮云镇开店已久,此地每日多的是前来试剑的江湖剑客,他们其中杀手比比皆是,可是像眼前这个男子般浓厚的杀气萦绕的却从未见过,刘铮眼睛微眯,来者不善啊… 身着一身玄衣的淡漠男子无视周围投来的探究目光,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住店。” 银锭子落在柜台上时,男子一双丹凤眼看向刘铮,不知怎的,在那一瞬间刘铮感觉自己死在了这人剑下,如坠阿鼻地狱般发自内心的胆寒! 回过神来,刘铮喘着粗气,冷汗直流,眼神慌乱的盯着柜台上的银子,迟缓的说着:“小二,带客官上去。” 攥成拳头置于柜上的手颤抖不住,盯着男子的背影,刘铮眼中思绪万分,独自念着:“这件事一定要告知南宫庄主。” …… “所以,小姐你受伤了?!”蒋思晗面露担忧的扒着南宫幼宁的手焦急的问着,南宫幼宁心中一暖,咧开嘴拍拍自己的肩膀大气说着:“害,这不是没事了嘛,你瞧,现在好着呢。” 蒋思晗扫视一番,始终眼中带着质疑,终究摇摇头叹气:“不管如何,小姐你也要注意自己安危啊,可不要叫我担心了。” 南宫幼宁嘿嘿两下连连点头,而后想起什么搓搓手指,凑近蒋思晗几分小声问道:“思晗,你是喜欢柳公子的对吧?” 蒋思晗微怔的点点头,好奇南宫幼宁怎的突然问起这个了,又接着听她说道:“那,那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啊?”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害羞的说不出话来。 蒋思晗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急忙用衣袖捂住嘴巴略显惊讶,眼波流转间笑着打趣道:“喜欢一个人啊?让我来猜猜是谁让我们南宫大小姐动了春心,啊呀,不会是那位风华绝代的江公子,还是那位英俊潇洒的大苍太子殿下,还是…” 南宫幼宁撇撇嘴,迟迟没有听到自己预料到的那个名字,打断说:“什么嘛,都不是!” 蒋思晗闻言轻笑,“哦?那我知道了,难道是那位外冷心热的沈离渊沈公子吧!”南宫幼宁小脸微红的抿抿嘴唇,思虑再三没有出声否认。 蒋思晗见状不再打笑,认真的说着:“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啊,当你问我的时候,这个问题就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嘛。”南宫幼宁心咯噔一下,顿时感觉一片开阔,我,真的喜欢上他了嘛? “不过,我不理解的是,小姐你既然心悦于他,为何不向他表明心意,一同回来呢?” 蒋思晗的问题令南宫幼宁眼中闪过一道暗光,她摇摇头,看着自己荡在床榻下的月白牡丹衣袍刺绣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和我一般,况且我终是要继承这偌大的万剑山庄,这番重任在身,我所做所为有时由不得我试探。” 像是不甘心,她又抬起眸子认真的看着蒋思晗,眼中满是跃雀:“不过你说得对,若是有缘的话,下一次见面,交托我的心意又何妨一试。” 第47章 来者不善 哦?山下来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南宫庄主沉思良久,身后的刘铮恭敬行礼,面色凝重:“启禀庄主,此人一身杀气甚重,想来不是什么宵小之辈,我们,不得不防啊。” 浮云镇大多世代依靠万剑山庄谋生,因此也就寻求其庇佑,平日里除了本职工作外大多为其收集情报为职。 南宫庄主看着炉中旺盛的火光,照亮了其微皱的眉头,刘铮见庄主迟迟没有回应,试探着轻声说着:“庄主?” 南宫庄主嗯了一声,声音低沉沙哑:“找个时机将他带过来吧,我会解决。” 刘铮拱手低头“是!庄主。” 刘铮退去后,空气中微凝一瞬,南宫庄主的声音幽幽的传出:“应该可以搞定吧…” …… “小姐,小姐!”蒋思晗素手不停在空气中挥舞,想唤回南宫幼宁的意识,南宫幼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拄着自己白嫩的小脸,忽的被唤回意识。 蒋思晗回头和柳怀英对视一眼,眼中飘着淡淡的无奈,柳怀英嘴角勾起的点点头。蒋思晗回头轻柔的对着南宫幼宁说:“小姐,梁放师兄等你练剑很久了。” 南宫幼宁眨眨眼意识回笼,连忙应承:“啊?哦哦哦,好。” 说罢提起木剑旁的幼宁剑就要上前,蒋思晗无奈的轻摇头,视线却瞟了一眼幼宁剑,眼神一愣,随即念道:“不对啊,白玉剑穗呢?” 身旁时刻关注蒋思晗的柳怀英听闻一顿,轻声问着:“怎么了,白玉剑穗是什么?” 蒋思晗解释道:“白玉剑穗是我万剑山庄女子从出生时便给予的佩剑剑穗,通常由女子母亲制作,在成家前不可取下,除非…遇见了命定之人,方可交于对方作为定情信物,对方男子即可凭借这白玉剑穗上门提亲。” 蒋思晗奇怪,既然小姐心属那位沈公子,难不成真将白玉剑穗赠与对方了?虽说小姐对他有意,可南宫幼宁毕竟天性纯良,没有了解对方,倒是叫人担忧是否会被骗啊… 蒋思晗思索间感觉脸庞被发丝触碰,有种熟悉的气息,回头一看,只见柳怀英弯腰凑近蒋思晗,或是因为读书人的缘故,皮肤白的很,看不出什么瑕疵,那双聪慧过人的眼睛带着几分调笑的传递情绪。 “哦?那,不知娘子你的白玉剑穗在哪?为夫是否有幸佩戴。” 男子的话轻飘飘的像羽毛一般惊扰蒋思晗的心绪,蒋思晗嘴唇微张,脸庞荡上点点红晕,虽已是亲密无间的夫妻,可终究抵不住他这般打趣,只得紧张的说着:“你…你又不练剑。” 柳怀英起身下巴点点表示认同:“夫人莫不是嫌弃为夫体弱?” 而后凑近蒋思晗低声道:“可是夫人前些日子,可不是这么说的,这腹中孩儿可是证据,怎能冤枉为夫不练剑呢。” 蒋思晗脸上羞涩更甚,这人真是的,明明先前刚认识时举止有礼,行为端正,身上始终带着熟悉的书卷气。 如今亲近了却每日打趣调笑自己,不过,蒋思晗心痒着想,近来莫名心思烦闷,自己也因为他心情每日开朗不少,连怀孕时的不适都缓解许多。 “我打小便不练剑,白玉剑穗便被我收起来不知多少年了,你若想要我改天取出来给你戴上可好?”蒋思晗仰头看着柳怀英,眼中眷恋不断,二人相视一笑,倒是相称的很。 “小姐小心!”旁边传来梁放惊呼,蒋思晗二人看向那边,只见南宫幼宁因一时分神崴了一下脚腕,一个踉跄落在梁放怀中,扑鼻而来一股凌冽的味道。 梁放适时扶住南宫幼宁,眉头微皱的看向怀中女子,确认无恙后问了一嘴:“可甚严重?” 南宫幼宁这才察觉二人举动亲近,慌忙间退出,摆摆手笑道:“没事,我们接着来吧大师兄。”说罢就要举起剑来。 梁放盯着她看两眼开口说道:“今日便算了,小姐有心事,若是心有杂念是教不好剑的,改日继续吧。”而后拱手行礼便转身离开。 南宫幼宁气恼的捶两下头,真是的,怎的为一个人搞得这般心神不宁,连剑都练不好,真是没出息。 而后看向一旁的夫妻俩,不自然的笑笑:“我去散散心,你俩好生待着吧。” 而后转身间落下脸上笑意,情绪略显低落的漫不经心走着,脚上踢着几颗小石子,心中烦躁更甚,忽的,一颗石子落入水潭中,叮咚一声,荡起圈圈波纹,南宫幼宁微叹一声,身旁却响起一道意料之外的声音。 “心情不好?”来人声音低沉,语气带着淡漠却很好的掩饰住关心。 南宫幼宁身影一顿,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声音,猛的回头一看,心中思念的人好好的站在自己眼前。 沈离渊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女子,一月不见,好像瘦了许多。 南宫幼宁证实来人后欣喜若狂,一双杏眸中带着点点星光:“你…你怎么在这?” 沈离渊目光闪烁,迟疑着回答:“我…我来问剑。” 平日中是有很多江湖剑客前来问剑,倒也不算稀奇,欣喜过后南宫幼宁冷静下来:“你,怎么进来的。” 沈离渊长睫垂下回复她的问题:“从…正门进来的,有人领我。” 南宫幼宁了然,二人突然陷入沉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离渊先开口,哑着嗓子问道:“那个人…就是柳公子?” 南宫幼宁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疑惑的反问:“哪个人?” 沈离渊清清嗓子:“方才与你对剑的那个。”声音中甚至有点幽怨不满。 南宫幼宁才知道他说的是梁放,回答道:“不是啊,那个人是我大师兄,怎么了?”沈离渊没说什么,背在身后的拳头却默默攥紧,方才他瞧二人抱在一起时险些冲过去,却终于忍住了。 “没什么。”南宫幼宁倒是热络的很,为沈离渊介绍:“你既然来了我家,怎的也要带你四处转转不是,走吧。” 刚要转身却被男子制止:“先去问剑吧。” 南宫幼宁一僵,对了,她倒是忘了这人是个武痴,还是先带他去见阿爹吧,说起见阿爹,不知为何她还有些紧张,阿爹…会对他满意吗? 不经意的瞟了一眼沈离渊,发现他始终表情落寞,嘴唇绷成一条线,大概是紧张吧。 南宫幼宁轻笑:“好啊,那我带你去见我阿爹,我们走吧。”随即带着沈离渊走向前院正厅。 路上一直念念叨叨的介绍万剑山庄,却看不见沈离渊看自己的那个眼神,纠结,眷恋,痛苦,也混乱万分。 第48章 你在干什么!!! “我们到了。” 南宫幼宁躬身行礼冲向大门:“启禀庄主,有人前来问剑。” 门内寂静片刻,而后一股深厚的内力扑面而来,径直打开了大门,南宫幼宁奇怪,阿爹寻常不会弄这些花架子来试人的。 南宫幼宁回头看一眼沈离渊表示安抚,而后二人进入厅内。 南宫庄主坐在主位上,苍劲有力的大手扶住把手,看起来气势非凡,旁边茶桌上放置着一把剑,通体玄冥,锋利异常,其上还坠着一枚剑穗,有些微微泛黄,却又保护的很好。 南宫庄主听见声音掀起眼皮子,浑浊的眼神与沈离渊在空中相会,南宫庄主眉心微挑,他知道刘铮今日会带这小子来此,却如他所说那般杀气甚重,今日不知怎的很好的掩饰住了,可是为何是幼宁带他前来。 他审视一番此人,若是忽略那遭杀气,倒不失为一个意气风发的江湖少年郎,南宫庄主眼神停顿在一处,这人剑上的白玉剑穗,是宁儿的。 南宫庄主心底冷笑,自己女儿生性天真善良,却少了一些看人的经验,我又怎么会让自己女儿与你相交甚重。 “不知这位英雄姓名,是从哪里来的。”南宫庄主的声音一如寻常,没有什么不同,全然不知方才心中思绪诸多。 沈离渊组织语言,恭敬的说道:“晚辈名沈离渊,来自冀州,是一个江湖散客,素闻万剑山庄集天下大成剑客之穷极,故斗胆前来问剑,还望前辈成全。”攥成拳头的手微微颤抖,垂下的头被墨发挡住,看不清神色。 南宫庄主点点头,手指放于佩剑之上轻点着询问:“我坐下有三千剑客,五百铸剑师,七大弟子都是一顶一的剑客,其中以大弟子梁放剑法最为精妙,二弟子钟离出去执行任务尚未回来,三弟子尹尚薇一手双刀蝴蝶剑法堪称天下一绝,最为细腻精美。不知,沈公子想试哪位的剑啊?” 南宫幼宁轻抿嘴唇,此刻略有些紧张,心中希望沈离渊千万不要挑这三位,她这三位师兄师姐都可称宗师级剑客,极易受伤的。 沈离渊眼神淡漠,黑色的瞳孔中蕴含万千,“晚辈斗胆,想试南宫庄主一剑。”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在场两人感到震惊,南宫幼宁不敢置信得看向沈离渊,眼中慌乱,伸出手扯住其袖子试图让他改变说法。 阿爹的剑法天下闻名,他绝对撑不过一招的,万一有个好歹…南宫幼宁不敢想象,可是眼前这人却没有反应,似乎下定了决心。 南宫庄主经历颇深,也只是微微诧异一下,而后便看到自己女儿的小动作,眼中担忧的不行,他开口阻止:“宁儿。”南宫幼宁只得收回扯着沈离渊衣袖的手。 “既然沈公子有这番心愿,老夫又怎能拨了你的面子,宁儿,出去,不许任何人进来。”南宫庄主眼神凌厉,眼前这人绝不简单,若是对万剑山庄和宁儿不利的想法,他不介意以大欺小除掉他。 南宫幼宁想上前说两句话,奈何在南宫庄主一个眼神下退回去,也罢,阿爹定知道分寸,想必不会太过于过火,南宫幼宁行礼后退下,转头之际看一眼沈离渊,见他连个眼神都不分给自己不免有些气愤,径直离开了此处。 漫无目的的在门外转着,南宫幼宁小嘴巴巴不停:“男人果真是大猪蹄子,先前还会挽留自己一下,如今看都不肯看。”双手抱胸,不知怎的,心脏闷闷的,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的样子。 不过…南宫幼宁回忆起方才与沈离渊相遇的细节,目光中闪过一丝月白,他当真戴了自己送他的白玉剑穗,南宫幼宁小脸微微泛红,心脏怦蹦直跳。 对了!南宫幼宁向前走的脚步一顿,杏眸中闪过一丝挣扎和羞涩,自己答应过思晗,下一次与他见面时要问清楚心意的,可如今这般境况,怕是不合时宜吧… 指甲刮着大拇指的皮肤,南宫幼宁挣扎片刻,终是一咬牙下定了决心。江湖儿女,怎能吞吞吐吐的呢,若他不喜欢我,我也省的在他身上浪费心思不是,若是…他也对我有意的话,岂不是两情相悦,不失一段佳话? 南宫幼宁越想越激动,感觉走路都晕乎乎的,说去就去,她脚步急促的往回走着,脸上始终挂着恬静的笑容,像极了一个桃子,一颦一笑间甚至透露着青涩的妩媚风情。 脚步轻快的来到前厅院中,打算等二人分出高下来便找个借口将沈离渊约出去仔细问来,鞋尖轻点地面,她负手默默等待着,片刻后有些无聊。 倒也真是的,阿爹通常是一招制敌的啊,怎的今日这般慢吞吞的,不会沈离渊受伤了吧! 南宫幼宁扭头看向四周,发现无人蹑手蹑脚的向前走去,想要偷听一下局势如何,关键时刻也可阻拦二人受伤。 秀气的耳朵靠在门框上,也不知是门板太厚还是二人都没有动作,只能听到隐隐的说话声,听不清内容,其中夹杂着细微的兵器碰撞声,不过两下后就销声匿迹。 南宫幼宁撇撇嘴,这俩人真是的,打个架都没有声音不是,刚这么想着,突然间听到一声闷哼,南宫幼宁微怔,有人受伤了!虽说比试间受伤是家常便饭,可这俩人不论谁受伤都是自己不愿意看到的,南宫幼宁管不得那么多,急匆匆的推开了门,却忽略掉门缝间渗透出的点点黑气。 木门被推开,南宫幼宁定睛一看,整个人顿时僵在那里,只觉得浑身气血涌上脑袋,眼前的景象是她万万没想到的,那副景象深深的刻在不断放缩的瞳孔中。 沈离渊掐着阿爹的脖子,南宫庄主肩颈处被贯穿一剑,正滴滴的往下淌着血,红的刺眼,沈离渊另一只手握着一把浑身玄冥的匕首,冰冷阴暗的很,正要刺向南宫庄主心脏。 她面目狰狞的嘶吼,额头青筋冒出:“阿爹!!!” 怎么会,怎么会这个样子… 第49章 你我决裂 眼前境况远超出南宫幼宁所料,她怒吼出一声震住了在场二人,沈离渊动作一顿,僵硬的扭头看向南宫幼宁,墨色的眸子泛着猩红,狭长的眼角带着点点黑气,怪异妖冶的很,却在看到南宫幼宁面目狰狞的看着他时万分慌乱,手上握着的匕首霎时松落,掉在地板上。 南宫幼宁急忙拔出幼宁剑,运起全身力量施展步法来到二人面前,目光惊恐的看向南宫庄主流淌着鲜血的伤口和沈离渊尚还滴血的佩剑,运起手中佩剑刺向沈离渊,却被他躲了过去,手上动作一松,南宫庄主便掉落在地上,南宫幼宁急忙查看伤势,发现阿爹不知为何晕了过去。 南宫幼宁不断喘着粗气,所有情绪刹那间无限放大,心脏如同被碾碎般刺痛,她天性纯良,不善与人辩白,这就是愤怒的感觉吗?未曾想到是在这般情景下。 她急忙撕开衣袖下的那抹月白,堵在南宫庄主流血的伤口处,眼睁睁看着纯白的牡丹被血液染出一抹罪恶,试图堵住鲜血,与此同时,她想起了这一切的源泉。 她嗓子微微发干,说出的话都带着颤抖,她亦不知是怒气或是不解,她抬起那双向来上挑起来泛着点点星光的杏眸看向沈离渊,而此刻那双十分漂亮的眼中充斥着冰冷和暴烈般的愤怒,沈离渊藏在身后的大手微微发抖,那张脸不似寻常般冷静淡漠,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惊慌失措和恐慌,是的,恐慌。 “为什么?”南宫幼宁目光冰冷的看向他问出这句话,沾着鲜血的素手止不住的颤抖。 沈离渊剧烈跳动的心此刻如坠冰窖,一切都来不及了,我们,是不是完了。 他喉头滚动,紧着嗓子开口:“不为什么,弱肉强食罢了。” 南宫幼宁一愣,万万未曾想到是这个答案,此刻怒火堵在胸口不知如何宣泄,张口想说什么却像被扼住喉咙一般死死说不出话来,眼眶被烫出泪水,挂在长睫上倔强十足。 “就…就这样?”南宫幼宁感觉到了自己说出话的不可置信,无法想象仅仅这样一个理由就可以让他对自己父亲起了杀心。 她微微颌上双眼,试图将眼前幻想成梦境,可是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手上的黏腻做不得假,她在睁开双眼,那分慌乱消失不见,眼底铺满失望的底色:“你当真…不念及与我昔日的情分吗?” 说出这句话后她便后悔了,事到如今,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从方才他对阿爹下狠手时,自己与他,便再无可能了。 沈离渊看着眼前秀美女子瓷白脸庞上流出眼泪,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如往常般光彩,暗淡无光的眼中仿佛看到了一大片空旷贫瘠的荒地,没有一丝生机,他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操控,说出一些不受自己所控的言语。 “此事与你无关,让开!” 南宫幼宁小脸煞白,嘴角扯出一抹弧度:“好一个与我无关,沈公子好大的气派!” 手上的鲜血被堪堪止住,南宫幼宁将南宫庄主安置好后站起身来,却因起身过快晃得头晕,而后便用幼宁剑抵住地面强硬着撑起身子。 抬手将剑尖指向沈离渊,握起剑的那只手骨节清晰可见:“既然如此,那我便让沈公子见识一下什么是真的弱肉强食。” 她手上汇聚一股真气,冲向正厅中央的铜钟,哐的一声巨响,声音荡起在厅中,逐渐向外传递。 沈离渊听着门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喊叫声,随即听到南宫幼宁淡漠的声音:“这是我万剑山庄的钟鸣之声,片刻内我万剑山庄所有人都会来到此处,我来教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弱肉强食!” 南宫幼宁抬起手臂面无表情的擦拭脸上风干的泪痕,“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胆敢形单影只的闯我万剑山庄还能全身而退的,沈离渊,你太自负了。” 随着最后一个话音落下,顷刻间狂风般暴烈的剑气卷着破碎的瓦片倾泻而下,沉重的大门被恐怖的剑气击碎,一道如同闪电般迅疾的身影侧身立于灰尘中。 “是谁?胆敢在我万剑山庄闹事。”男子声音空灵朦胧,却中气十足,听起来清脆悦耳。 “离剑歌大人!此人闯我万剑山庄意图不轨。”南宫幼宁冷声讲着。 藏剑阁三大剑侍之首的离剑歌看清了此刻厅内局势,大小姐和庄主一身伤口,显然是眼前黑衣男子所害,顿时怒火中烧,施展步法来到南宫幼宁身边,行事仓促来不及行礼:“快带庄主去看医正!” 而后背起早已昏迷的南宫庄主便要转身离开,南宫幼宁急忙跟在身后,经过沈离渊时身子一顿,不料下一刻沈离渊闷哼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南宫幼宁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胸膛不知何时被刺了三刀血淋淋的伤口,浸湿了玄色的衣袍,南宫幼宁心下了然的看向一脸淡然的离剑歌,只听见他嘴中吐出几个冷漠非凡的字:“小子,你听着,本座不知你为何伤我家主人,但是本座生性凉薄,管不得什么江湖道义,恃强凌弱,你应当庆幸你今日只是伤了我家主人,否则你今日小命休矣。还不滚!” 沈离渊撑起剑来攥住把柄,眼中不甘倾泻而出,离剑歌却顾不得他,急忙运起轻功轻医正前来察看南宫庄主伤势,沈离渊看向三人背影,视线落在那道秀美身影上,喉头滚动间咽下胸口一口血,却发现女子不再分给自己一个眼神了。 沈离渊眼神逐渐黯淡,不料那女子即将消失之际,转身过去看他一眼,眸中复杂万分,说着不符合她相貌的狠话:“沈公子最好躲远点,否则下次再见你之时,我一定会,杀了你。”女子素手紧握,语气因为这句话激动的颤抖。 沈离渊愣在原地,急火攻心,又一大口鲜血吐了出去,挂在嘴唇和坚毅俊朗的侧脸上,他苦笑着:“怎么…怎么会这样,不应当是这般的…” 看向不远处躺在地面上散发着渗人黑气的匕首,沈离渊眼神波澜壮阔,带着几分期望企图它能够给自己一个答案,奈何空气静置良久,只传来一道空灵的女声充满无奈,不知从何方传来。 “阿渊,就这样吧,养伤要紧。” 第50章 天道夺运 “你说什么!”南宫幼宁不敢置信的盯着为南宫庄主诊治的医正,是柳公子原从府中带过来为皇亲国戚瞧病的良医。 一身素衣的医正眼神惋惜,接连摇头后终究是复述一遍方才所说:“南宫庄主气血亏损,经脉堵塞,体内有大量余毒未清,早已深入五脏六腑,如今被人所伤,能成功活下来的可能,不过十之一二。” 南宫幼宁如遭雷劈,身形摇晃不稳,只感觉眼前地转天旋:“怎么会…怎么会,阿爹他身体不是强健的很嘛?怎么会这样。” 她不敢置信自己方才听到了什么,联想起之前的种种,她才明白为何这次回来阿爹行为举止怪异的很,她居然都没有发现,想必早就做好了隐瞒自己的打算。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请您一定要让我阿爹活下去。”南宫幼宁掩饰住眼中的慌乱,故作镇定的看向医正,医正也正色点点头,躬身行礼:“老夫定用尽平生所学救治南宫庄主,请小姐放心。” 南宫幼宁点点头,脚步虚浮着走向外面,为替父亲清理伤口的医正让出空间,来到院内,方才的诊断结果始终萦绕在耳旁,挥之不去,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南宫幼宁适时扶住一根柱子来不让自己摔倒。 她依靠柱子缓缓滑下,将自己缩成一团,一张苍白无力的小脸埋进衣袖中不知作何。一盆盆清水被端进去,南宫幼宁感到脚边微麻,恍惚间,身旁来了人,南宫幼宁迟缓的抬起头看清此人正脸。 是大师兄啊,她慢慢收回目光,等等,大师兄,她呆滞的目光忽然点起火光,大师兄一定知道什么!她猛地起身,不料腿脚发麻,踉跄一下被梁放扶住。 南宫幼宁急切的抓住梁放的手臂,脸上的表情焦急的仿佛都要哭出来了:“大师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求你了,快告诉我吧。”梁放仿佛间触碰到眼前女子破碎的灵魂,也只看清了女子杏眸中早已哭干的泪水。 他哑着嗓子回复:“方才我正在后山练剑,听见钟鸣声便急忙赶向声音处,却来晚一步,只与一名受伤男子擦肩而过,而后才发觉他就是行刺庄主之人…” “不是这个!!!大师兄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南宫幼宁吼了出来,上前紧紧揪着梁放的衣襟,眼眶中含着的泪水一颗颗掉落在脸上,南宫幼宁死死咬住嘴唇,颤抖的说:“医正说,我阿爹可能活不过三个月了,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你们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南宫幼宁步步紧逼,手上青筋浮现,将梁放抵在柱子上,泛红的杏眸中满是泪珠,叫人看了不免心生不忍。梁放眼神漂浮,而后盯紧了南宫幼宁望向他的目光,抿抿发干的嘴唇揭开了一切的真相… 半年前,万剑山庄山脚下突然来了一个醉汉,行事鲁莽,没有规矩,迷迷糊糊间就叫唤着要见名满天下的南宫庄主,若是他始终不出来便任谁来也不走,也不许他人进出,倒是苦了一众弟子和剑客,南宫庄主无奈只得下山一见。 却不料,那醉汉一见到南宫庄主眼神刹那间清明万分,一脸严肃的对着南宫庄主说他大限将至,身旁听着的梁放刚要上前呵斥,被南宫庄主拦回去。 南宫庄主沉思片刻,正色说自己最近却有不适,而后便恭敬询问那醉汉可有解决之法,那醉汉叫他莫急,喝了腰间的一壶酒后抹了一把嘴说了另一句更让人惊诧的话,他说。 “你和你的女儿,都会死。” 南宫庄主眼神凝结,询问缘由,醉汉只回了一句:“世间大道,气运万千,你南宫家已经独占天下剑道十之七八两百余年,何之幸事,此番,是天道要夺你南宫家气运啊。”说罢眨眨眼点点天上。 南宫庄主沉思一番询问可有解决之法,那醉汉开怀大笑:“解决之法,莫不过两条路。” 他伸出两根黑黢黢的瘦削手指:“其一,半年内,你女儿与气运强盛之人成亲,可保她一生平安。其二。”醉汉眼神空旷,浑浊的眼中此刻蕴含浮生万物,靡靡众生。 “你南宫家父女,只活一个。另一个,就能以南宫家最后一代继承人的姓氏活下去。”醉汉说完这话,便又疯癫起来,与方才清明的样子判若两别,南宫庄主问了他的来历,那醉汉只留下一句天机不可泄露,便再无了踪迹。 南宫庄主回去后满心都是那醉汉的话,尽管不知他是何来历,但是凭他几句话就将自己女儿的姻缘决定了是万万不可的,直到一月后南宫庄主被诊断出不治之症,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已经时日无多了他才意识到,那醉汉说的是真的。 故此他急忙找来自己多年好友柳家主,与其相知自己境况,请求与柳家公子结亲,以破了这境况,不曾料到南宫幼宁大婚之日逃婚破了这桩因果… 回忆结束,南宫幼宁一时接受不了自己所听到的话。 “原来…阿爹那么着急将我嫁人是为了破了那因果,先是柳公子,而后是师兄你…” 她此刻手脚冰凉,身上止不住的发冷汗,原来是这样。 梁放踌躇片刻。 “庄主想着你既然走远了,便不要再回来了,这一切因果都由他承受着,可是不曾想到,小姐你三个月后突然回到了山庄,并且斗志昂扬的要承担起责任,庄主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请求我与你成亲,我为之所动,答应下来,却不料小姐你坚决执行反对,故此,庄主没有办法,只能独自承担这一切,或许才有了今日这个结局…” 说完一切,梁放长舒一口气,察觉到面前女子浑身发抖,梁放一皱眉,今日刺激过大,始终接受不了了嘛。 南宫幼宁早已泣不成声,手脚一软,倒在梁放怀中,不停的抽搐肩膀,哽咽声越来越大,所有的委屈,惊慌,害怕混合成泪水浸湿梁放身上的衣袍,两只素手无意识的搭在身体两侧,任由梁放搂住她娇小的身躯,这个拥抱,没有男女之情,所蕴含的,只有无声的安慰和陪伴。 第51章 他与我什么关系与你何干? 南宫幼宁哭了一会子,直到发觉嗓子发干才从梁放怀中退出,抬头看向梁放,发觉他表情严峻的看向一侧,身上剑气外放,锋芒毕露,显然一副面对外敌的样子。 南宫幼宁一怔,好像感知到什么,却迟迟不敢回头去看,心下一沉,终究是转了过去,视线中果然看到沈离渊,他衣衫破败,还是方才那套,或是因为受伤的缘故,面色苍白中带着一丝难看,此刻正用一种危险的眼神死死盯住梁放。 南宫幼宁秀眉一皱:“你怎的会在这?” 随即正色问道:“难不成你还想再刺我阿爹一剑不成?亦或是,还想杀了他,啊?”说出的话足以让对方感到难堪了,可这样自己真的解气了吗?南宫幼宁不知道,她只知道现在只能这般与他说话才能缓解内心的焦躁不安。 沈离渊不理会南宫幼宁的问题,抬起手指向梁放,指尖微微作颤:“他,不只是你的对剑手吗?为何你与他这般亲近!” 南宫幼宁感觉脑中有什么炸开了一样,微抿嘴唇,眼神流转后没有什么感情的看向他,一字一句认真道:“与你何干?你莫不然真以为在你做了伤害我家人的事情后,我们,还能如先前那般畅谈。” 她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话语都带了两分激昂:“而我之所以愿同梁放所亲近,是因为他尽管强大非凡,却始终秉持着一颗赤子之心,从未凭借自己的强大去霸凌别人的弱小,更不会像你这般妄想决定他人生死!”她越说到最后越激动,手指指向沈离渊,颤抖的说出最后一句话:“更是…更是可以托付终生的人。” 此话一出,在场二人都感到震惊,梁放不可置信的看向南宫幼宁,眼神中带着慌乱和疑惑。南宫幼宁没有看像梁放带着探究的眼神,贝齿咬住红唇略带恍惚的看向直直愣在原地的沈离渊。 沈离渊如同炸毛的狮子般怒吼道:“他可以托付终生!那我为何不可!”情绪波动太大扯动了伤口,刺骨的疼痛如翻江倒海般涌进身体,胸口一阵抽痛,却还是看着南宫幼宁那双眼睛不曾动弹半分。 南宫幼宁气愤的看向他,一双泛着红的眼眸坠着泪光,感到万分好笑,他到底是怎么说出这话的。 “你怎么还不明白!在你试图杀了我阿爹的时候,就注定我们没有可能了。”她咽口空气,强装镇定:“我现在没有杀人的心思,滚出我家。”说罢转头过去,不再看他。 不料沈离渊眼神挣扎间抬起脚步走过来,梁放眼神一紧拔出佩剑指向他:“我从不趁人之危,便是与你决出生死,也需在你伤好之后,别再靠近,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沈离渊置若罔闻的大踏步走过来,南宫幼宁一阵心悸,不知如何面对他,走到身前几步,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伸出手递给南宫幼宁,眼神中带着期许。 南宫幼宁却并不理会,“我没有必要听你的解释。”红唇吐出冷漠无情的一句话,却不曾浇灭沈离渊的热情,他眼神略显黯淡,淡淡的说:“看看吧,哪怕看完可以少恨我一点。”而后紧紧攥着信的手向前伸出去。 见南宫幼宁迟迟不收,沈离渊一脸不满的看向自己,心头一抽,发觉可能真的没有希望了,摇摇头冷嘲间作势要收回手来,却瞄到腰间佩剑上的一抹月白,随即欣喜若狂。 扯下剑上的白玉剑穗,和信一起递给南宫幼宁,脸上露出两分得意:“这是你答应我的,不能反悔。”而后趁她发愣的时候塞进南宫幼宁怀中,便赶在梁放出剑前闪身回去,随即消失在二人眼前。 梁放收回剑,淡漠的眼神看向还在愣神的南宫幼宁,望着白玉剑穗说了一句:“夫人的手艺很好。”南宫幼宁眼神动了一下,收回信和白玉剑穗,她现在没有看的想法。 门被推开,医正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对院中二人说:“小姐,庄主的伤势已经处理好了,应当近来几日就可以清醒过来,还望诸位多加照顾。” 南宫幼宁听闻松了一口气,此时一放松,所有的疲惫感接踵而来,精神刺激过大感觉异常劳累,梁放瞧出了她的疲惫,率先开口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庄主这有我照顾,放心。” 察觉到自己确实力不从心,南宫幼宁强扯出一抹僵硬的微笑点点头:“麻烦大师兄了。” 随即走出出院子走向自己院中。 推开房门,顾不得置换衣物,一头倒在床榻上,回到属于自己的私密领域,闻着熟悉淡雅的牡丹香,所有情绪无端释放。明明劳累的很,却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脑中不断回放今天的画面,印象深刻。 南宫幼宁忽的睁开眼,从怀中掏出信件和白玉剑穗,端详着看了两眼,眸中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索性丢在一旁不自觉合上双眼,朦胧间睡了过去,真希望明日一醒这一切全都是梦啊… 次日一早,南宫幼宁被门外的敲门声唤醒,起身揉了两下头发,眼神从涣散中缓慢回神,眼神定格在床角上的信件,南宫幼宁摇摇头将白玉剑穗安回幼宁剑上起身去开门,门被推开,外面的人有了反应。 定睛一看,原来是蒋思晗,蒋思晗已经知道昨天庄内发生的事了,看清南宫幼宁憔悴的模样,只感到内心一阵心酸,不想唤起南宫幼宁的伤心事,蒋思晗嘴角牵起浅笑说:“小姐,昨晚睡得还好嘛?” 南宫幼宁知道蒋思晗是想来安慰她也轻笑回:“睡得不错。”蒋思晗点点手上端着的托盘说:“洗漱后吃点东西吧,您昨日都没有吃饭。”南宫幼宁点点头让她们进来,心不在焉的洗漱完吃着早饭。 蒋思晗见她味同嚼蜡,叹口气随即给她盛了一碗粥,端到她身旁后说了一句:“庄主醒了。” 南宫幼宁动作随即一僵,猛的抬头看向蒋思晗,蒋思晗表情不太自然,却还是抬起坚定的眼神看向南宫幼宁。 “庄主已经知道所有的事了,他说让你吃好饭过去,不要一脸颓丧的样子去见他。”南宫幼宁反应半晌,而后眼神中走了光彩,赶忙吃完手中的饭,不料吃的太急被噎到了,蒋思晗递过去水叫她慢一点。 终于她一点点吃完了早饭,起身就要去见南宫庄主,蒋思晗拉住她的手,眼中柔情似水:“小姐,思晗没有能力去帮你,但是,不管什么时候,您还有我,请坚强的活下去。” 第52章 谈何喜欢 南宫幼宁感受到蒋思晗的担忧,拍拍她的手认真说:“放心吧,我会好好的。你当务之急是要调理好身体,不要被情绪影响。”她不想让思晗担心,这些或许本就是她应该承担的吧。 简单的梳理捯饬一下,想着让自己显得精神些,或许阿爹看了才会宽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不觉想着自己真的能知道事情的真相嘛?万一真的是自己所接受不了的那样,又该如何是好呢? 目光看向被她放到桌上的信,她想或许可以看一看,不管结果如何,事实已经摆在他面前了,不会有什么改动的契机,可就是没有打开的勇气,不管如何,先去看望阿爹吧。 来到阿爹养伤的小院,隐隐听到里面有人咳嗽,还有些交谈的声音,想着是阿爹房内有其他人,自己在院中等候谈话结束。 只消片刻,里面便有人出来了,南宫幼宁看清是藏剑阁的长老们和三大剑侍大人,恭敬的抬手行礼,这些人都是从小就看着她长大的长辈,是南宫家雄厚实力的基础,每一位都资历颇深。 长老们大多已经年过半百了,最年轻的还是年仅三十八岁的离剑歌,但是因为练剑的缘故,精神好的不得了。 看向南宫幼宁的眼神中都带着心疼,到了他们这个程度,喜怒哀乐都不会表现明显,不过早就当南宫幼宁是自家孙女般了,也就管不得许多。 长老们没有说些什么,凭借他们的人生阅历自然得知,若是这些挫折都遭受不住的话,又怎能扶持起天下闻名的万剑山庄呢,有些事,只能凭借自己想通。 南宫幼宁送走长老们后抬步走上前去,敲敲门,开口声音婉转:“阿爹,是我。” 南宫庄主应承一声让她进来,南宫幼宁却顿住脚步,害怕推开这扇门会看到一个什么样的阿爹,又会知道怎样的真相。 却还是用力推开了木门,室内昏暗的很,却又在床榻处来着窗子,外面明媚的阳光洒落在床角,倒显得南宫庄主憔悴异常,身形明显消瘦许多,这些日子她竟然傻傻的看不出来。 不知怎的,看到这一幕的南宫幼宁明明有想哭的冲动,可是泪水不知为何却迟迟流不下来,来不及想原因,思绪被南宫庄主打断。 “来了,坐下吧。”南宫庄主浅笑,手指了一下旁边的凳子,南宫幼宁点头,端坐下来,父女间突然陷入沉默,不是没话说,反而是话多的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阿爹您身体好些了吗?” “你都知道了?” 两人同时开口说话,听后一怔,双方默契的笑了起来,和小时候一般有默契。气氛轻松许多,南宫庄主试探说:“我已经好多了,不用牵挂。倒是你,我听梁放说你已经知道了。” 南宫有你看着地下,不停地搓着放在腿上的手指,沉默的点点头,而后便抬起头问出了自己一直想知道的事情:“昨日,您和沈离渊说了些什么,他为何一定要杀您?” 南宫庄主闻言只是一笑,说出令南宫幼宁感到震惊的话:“昨日,我原以为他是对我万剑山庄不怀好意之人方才设法将其引上山来,确定他的身份设法除之,却不料无意间知道了很多事情…” 南宫幼宁急忙询问:“什么事情?”南宫庄主看见自己女儿一副担心的样子不免内心感慨,想起昨日的谈话。 “你…来我万剑山庄到底有何企图?”南宫幼宁走后,南宫庄主不再如先前般平和,因为他感知到这个人的危险,释放出逼人的气势来试图让对方就范。可是沈离渊却是说:“晚辈并没有什么意图,只是想…取南宫庄主性命一用。” 南宫庄主皱眉,许久不曾有人敢这般与他说话了,他语气更冷几分:“小子,你胆子很大。”沈离渊面色淡然:“晚辈向来自负,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南宫庄主回想自己一生经历,发觉确实不曾见过这个年轻人,于是开口询问:“你与我有仇?” 沈离渊坚定的摇头:“我从未见过南宫庄主,何来仇恨。” 南宫庄主感到疑惑的同时又很好笑,眼神犀利的看着沈离渊:“既然没有仇恨,你为何杀我?你应当知道,若是你杀了我,宁儿和你便再无可能了。” 沈离渊闻言眼神变化,目光向下扫视,长睫上下扇动着,沉默片刻回答:“前辈您经历的多,应当知道有些事,明知不可为却非要为之不可。”一句话,却让已经在江湖上遭遇过大风大浪的南宫庄主内心感到震撼,这孩子才多大,便有这番感悟,可见遭遇颇为坎坷啊。 南宫庄主怜惜的摇头,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随即他想到什么,出声询问:“沈公子可有家室?” 沈离渊闻言顿了一下,摸着腰间的匕首坚定的摇头,南宫庄主欣慰的笑了:“那敢问沈公子对我家小女印象如何,又可有心悦之意?” 沈离渊的眼神慌乱了,手中握着佩剑的手猛的收缩,干着嗓子迟疑的回复:“令千金很好,善良乐观,是个温柔又很有力量的女子。至于喜欢,敢问南宫庄主,何谈喜欢呢?” 南宫庄主好像回忆起什么一般,眼中陷入无限温柔,轻轻摩挲剑上的白玉剑穗轻声回答道:“喜欢啊,很久远的词了,可是如今回忆起还是印象深远,大概就是,你看着她,便感到欢喜吧,想一生一世都印在那双眸子中,这大抵就是喜欢了。” 沈离渊听到答案后脑中一片迷糊,脚步都不稳了,心脏砰砰的跳个不停,他抚上自己胸膛处的衣衫,感受到蓬勃的生机。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个样子的,沈离渊随即冷笑,谁曾想到自己刚知道喜欢一个人时却要杀掉她的父亲,想来她会恨我吧。 沈离渊抬头直面南宫庄主,从其鼓励的眼神中说出了不曾料想过的词语:“我,心悦她。” 南宫庄主一愣,随即大笑:“哈哈哈哈哈,好!敢爱敢恨才是大好少年郎,既然如此…” 他收起笑容,严肃的看着沈离渊的眼睛说:“你我比试,若是我赢了,你便答应我再也不做这杀人的勾当,放弃你的一切,入赘到我南宫家,你会和宁儿一同执掌这偌大的万剑山庄。若是我输了,这条命你尽管拿走,然后,带着宁儿走,走的越远越好,去北海昆仑,南山竹林随你们便,至于能不能取得宁儿的原谅,便是你自己的事了。” 沈离渊踌躇片刻,随即目光坚定的应了下来。 … 第53章 难言之隐 “后面的事你应当就知道了,我病入膏肓,毒素浸入五脏六腑,已经无药可救,功力不比从前大打折扣,再加上那小子确实武艺高超,就败了下去,就在他即将取我性命之时,你便闯了进来…”南宫庄主咳嗽两声,摇摇头叹息道:“都是宿命啊。” 南宫幼宁听后迟迟不语,低着头不知在干什么,南宫庄主低下头试图看清其神色,还未曾看见什么,只见南宫幼宁猛的抬头,眼圈红透了,硕大的泪珠一颗接一颗的掉了下来,哭着道:“什么嘛,阿爹你将自己的情况瞒着我就算了,如今还擅自替我做了决定,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啊!您要是有个好歹,我非和他拼命不可!” 南宫庄主看见自己宝贝女儿哭了也就慌了神,手忙脚乱的拿着袖子给她擦眼泪,边擦着边道歉说:“好了好了,是阿爹的错,阿爹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别哭了,看在老爹时日无多的情况下原谅我,嗯?” 南宫幼宁闻言顿时收住了哭声,严肃的看着南宫庄主说:“阿爹,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这就去和梁放师兄成亲,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不料南宫庄主方才还柔和的面孔一板,不悦的制止南宫幼宁:“阿爹不许你这般委屈自己。” 南宫幼宁不解的大声发问:“为什么啊?”南宫庄主放缓语气解释道:“先前你没有喜欢的人,阿爹也就只好自作主张将你许配给好人家,可是如今你既然心悦他,阿爹便不会叫你再受半分委屈,这也是你阿娘生前的心愿。” 南宫幼宁轻笑一下,蕴含着无限心酸和无奈:“不会的,不管什么原因,在他将剑指向您的时候,我便和他再无交集了。” 南宫庄主无奈的摇头:“何必呢,你俩既然两情相悦,又为何为了我这个将死之人到今天这般田地。不过宁儿,那孩子好像有难言之隐,想必也大有苦衷,你或许可以听他解释一下。” 南宫幼宁心中有了答案,见南宫庄主这般坚持,只好答应下来。随即见南宫庄主有些虚弱,急忙起身:“我叨扰您太久了,您好好休息,我就先出去了。”陪着南宫幼宁说了一会,确实感到身心俱疲,南宫庄主点头目送她出门。 南宫幼宁脚步急促的回到自己房间,放下幼宁剑在桌上,而后便看到了沈离渊交给自己的那封信,心上一动,既然答应阿爹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便看看吧,她倒是想知道是怎样的缘由叫他随意滥杀无辜。 打开信件,入目而来的是凌厉的笔锋,却别有一番风范,南宫幼宁细细看去,了解了沈离渊的家世… 原来沈离渊是燕京人,父亲是当朝大学士,母亲是一等一的绣娘,有一家自己的绣房,他们一家本幸福的生活在燕京城里,不料一次科举考试,作为主考官的沈父拒绝了几家世家子弟的贿赂,并在考场上抓住了几人作弊。于是被几人记恨上,买通杀手追捕一家三口,沈父和沈母死在了一个雨夜,只有沈离渊被打断了全身骨头丢在了野外。 沈离渊至今还记得那几名杀手狠辣的目光和手法,还有面对沈家几人的求饶时说的那句弱肉强食,他在野外五天才被人救下,喝着雨水勉强活下去,没有钱财,一直颠沛流离的讨生活,也就逐渐学会了武功自保,从那以后将弱肉强食作为人生准则活下去。 至于为何要杀南宫庄主,沈离渊还是没有写清楚,只是说了一句有难言之隐,南宫幼宁看完信件一片唏嘘,未曾想过他的身世这般坎坷,可是,难言之隐什么的,不还是没有说清楚,自己依旧没有原谅他的理由。 信的结尾约自己明日未时日落在后山见面,她倒要去看看,那人能有什么难言之隐。 第54章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次日未时,后山坡 南宫幼宁拿着幼宁剑准时来到了这里,大老远就瞧见沈离渊在这等着了,逐渐走近,看见他正坐在石头上目光放空的看向远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或是听着有人来了,沈离渊意识回笼,扭头瞧见南宫幼宁时,露出几分笑意,南宫幼宁一愣,突然想到了与他刚相识的时候,他成天板着一张脸,仿佛对世间万物都没有感情一样,现如今想来是父母的死亡和自己的经历导致刺激过大所以用冷漠作为保护自己的底色罢了。 不过…南宫幼宁打量着沈离渊,谁又能想到这般英俊矜贵的公子先前过得是颠沛流离的生活呢,当真是世事无常啊。 沈离渊起身,看着南宫幼宁走到自己面前,眼神微怔,发现她换掉了先前自己送给她的那件衣服,他记得先前她很爱穿的,如今…真是造化弄人啊,沈离渊低头暗自嘲弄。 二人站定,相对无言,还是南宫幼宁先开的口,只见她目光瞟向一旁,轻声说着:“那封信,我看了,你和我阿爹的约定,我也知道了。”沈离渊此时有些紧张,眼神中带着一丝期盼,颤着嗓子开口问她:“那所以…” “所以那能代表什么呢?”南宫幼宁抬眸看向他的眼神冰冷,淡漠的没有什么感情,说出来的话令人心寒。 沈离渊听闻一顿,感到不可置信,却又听见她说:“我知道,你经历坎坷,命运较为凄惨,可是你凭什么让旁人和你有一样的遭遇?你可曾为我考虑过,我从小就没了阿娘,你现在却想杀掉我唯一的血亲而毫无理由,甚至…甚至还想让我原谅你,你觉得可能吗?” 沈离渊身体一僵,感到全身血液被冻僵,痛苦的发不出声音,却强撑着说:“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但是真的没有办法原谅我吗?”他气息急促,眼神湿漉漉的,委屈极了。 南宫幼宁歪着头打量他片刻,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问了一个其他的:“你现在还想杀我阿爹吗?”沈离渊眼神一顿,抿抿嘴没有开口,却表明了一切。 南宫幼宁笑出了声,可是这抹笑,没有一丝一毫的开心之意,有的只是满满的无奈和酸涩。 她看沈离渊的眼神瞬时冰冷的质问起来:“看吧,你到现在都还想杀我血亲,你叫我怎么原谅你!啊!你告诉我,你会原谅那个杀你父母的凶手嘛?难道他们想杀未曾成功他们就不是凶手了嘛?”她字字句句逼人,却点清了沈离渊本来清明的内心深处,是啊,他现在是杀人凶手。 南宫幼宁胡乱抹了一把脸让自己冷静下来:“我阿爹从小就说过,上天赋予你的强大是为了让你帮助弱小,而不是让你欺凌他人,滥杀无辜,你,太让我失望了。” 沈离渊内心如坠冰窖,此刻犹如一潭死水一般毫无波澜,他知道,自己毫无可能了。 南宫幼宁想起什么,转身看向他,眼神颇为认真:“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杀我爹,你到这般地步了还是不肯说嘛?” 沈离渊看向女子焦急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他倘若他把其中隐情说出来,或许还有希望,可是,沈离渊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到现在他方才明白什么叫山穷水尽。 他迟迟不说话,南宫幼宁心中了然,她淡然的点点头,表示明白了,眼中却一片死寂,毫无生机的说出此行的目的:“沈离渊。” 女子沁人的嗓音在这片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脆,被唤名字的男子身躯一震,有些不好的预感,却不敢抬头直视她的眼睛。 “你我十日后,决一死战吧。”沈离渊猛的起身,双目泛着赤红,抓住南宫幼宁的肩膀质问:“为什么!” 南宫幼宁被他抓疼了,皱起眉对着他骇人的眼睛说:“因为我没有办法原谅你,你和我有杀父之仇。” 沈离渊松开手,感觉整个人被揍了一拳,直连摇头:“不是的,我们本不用这样的,啊?” 南宫幼宁否定他的说法,不耐烦道:“只有两个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若是你死了,我就会忘掉你,毕竟,和一个死人计较什么呢,我到时,可能会嫁给梁放。若是我死了,我可能,就会原谅你吧,谁知道呢。”南宫幼宁看眼前失魂落魄的男子无奈的笑着说出最狠毒的话语。 沈离渊苦笑,想起先前自己在南宫庄主面前对南宫幼宁的评价,如今自己是真真实实的体会到了。南宫幼宁见话都说的差不多了,心底暗自长舒一口气,她也未曾料想到自己能这般将自己想说的话完整的在这人面前表达出来,不过…看沈离渊面色表情难看得很,她自己心中也越发堵塞,指甲在背后狠狠陷入皮肤,刺痛叫自己清醒起来。 她装作不大在意的样子眨眨眼睛:“话既然已经说完了,那我便走了,你…照顾好自己,不要在比试前受伤了。”沈离渊闻言低下了头,看不清眼神,却落寞的很。 南宫幼宁转身,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咬咬牙问出口:“你…一开始与我亲近,可是为了杀我阿爹?” 沈离渊半晌没有回复,南宫幼宁以为等不到他的回答了,正打算狠狠心走掉,听到一道沙哑的声音:“不是。” 南宫幼宁释怀一笑,即是这样,那便再也无憾了,女子强装淡定的大步向前走,黄昏的最后一丝阳光落入地平线,彻底被黑夜吞噬,也消散了女子眼角的那滴泪水。 于是,在那个黄昏,二人彻底决裂,下次相见,便就是生死由天之时… 第55章 九天来客,真相。 南宫幼宁晃晃悠悠的回到房内,总感觉心中空荡荡的,苦笑一番,明明心中迟迟忘不了他,却还是强装冷漠绝情的断了这份感情,倒真是不坦然啊,也罢,或许你我二人注定今生无缘了… 看着幼宁剑上佩戴的白玉剑穗,南宫幼宁莞尔一笑,可称绝色,只可惜无人能够看见,朦胧间,南宫幼宁感到空气中有淡淡的酒香,还有人叹气的声音,她猛的皱眉,拿起幼宁剑,直到香味越发浓厚,南宫幼宁才感受到,院子中,有人! “女娃子,陪老夫出来喝两杯可好?”门外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进来,奇怪的是男子吐字含糊不清,内容却清楚的传进脑中,南宫幼宁一僵,此人绝不简单。 她推开房门,借着月光看清院内情形,只见石桌上有一醉翁,坐姿不端的拄着石桌喝葫芦中的酒,虽说是个醉汉,可是那双眼睛竟然越喝越明亮,仿佛其中有浩瀚星海般无穷无尽,不断吸引着人,南宫幼宁知道,这人绝对大有来历,不能得罪,于是恭敬的行礼:“晚辈南宫幼宁见过前辈。” 醉汉摆摆手,见状呲牙一笑:“我就是个糟老头子,不用这么拘束,来来来,快坐。”说罢指着面前的石凳热情的说。南宫幼宁倒也不推脱,这种级别的前辈若是想杀自己,自己又哪能逃得掉,只不过未曾想过这人倒还挺随和。 南宫幼宁坐的端正,与醉汉形成鲜明对比,醉汉嘿嘿笑着,倒显得忠厚老实的很,叫南宫幼宁心生好感,醉汉开口问着:“南宫庄主身子可还好?自从上次一见,已有半天…不对,半年了不是?” 南宫幼宁一顿,他与阿爹见过面,细细打量这人,方才想起来这人就是梁放当初说过在山脚下给阿爹指路的高人!南宫幼宁此时十分激动,终于见到他了!她急忙起身行礼:“家父身体状况很不好,还请前辈相救!” 醉汉无奈的笑了,摆摆手指示让她坐下:“哪来这么多繁文缛节,老头子我最不喜欢这套了。救你爹可以,但是有条件,女娃子你应当知道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吧。”醉汉说出这话时挑挑眉,表情淡淡的,却叫人不敢违背,南宫幼宁沉重的点点头,做好了付出一切代价也要叫阿爹活下去的准备! 醉汉满意的笑了,“你爹的病是你南宫家霸占气运两百余年的反噬,若想叫他活下去,本来应当由你的性命去承担这份因果,不过现在老头子我改变主意了,你这女娃子很对老头子我的胃口,所以不想你死。” 南宫幼宁紧张的握紧了双手,看见醉汉展颜一笑:“你既然和那姓沈的男子约定好死战,而那沈姓男子身上又有很重的罪孽,那你不妨替天行道,杀了他,因果就都到他的身上去了,你和你爹就都能活下去。” 南宫幼宁舔舔发干的嘴唇,不敢看老者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缓缓而道:“我虽然与他约定死战,可是我的剑法武功远在他之下,若想赢他,倒是个难事。” 醉汉摆摆手:“不难不难,小菜一碟。”说罢不知从哪里拿出两个玉葫芦。 “这个绿色的葫芦中是可以治疗你爹伤势和毒素的药酒,若是你答应了老夫,那这个东西你就能拿走。而这个紫色葫芦中的药酒则能助你功力大增,胜过那沈姓小子。” 南宫幼宁闻言皱眉,这岂非胜之不武,醉汉看出他的想法不解道:“你这女娃子到真是奇怪,世上哪有人不愿意一步登天的,现在东西摆在你面前,你却不稀罕。” 南宫幼宁莞尔一笑没有说什么,倒是看着醉汉调笑道:“前辈您不怕我拿着东西不办事?” 醉汉笑了,笑的纯真:“你听说过天谴嘛?这个世上还没有什么东西能难得住老头子我的。”南宫幼宁闻言一颤,心生冷汗,此人果真不简单。 老者挑眉一笑,喝口酒水:“好了,不吓你了,今日前来还有一件事告诉你,关于沈姓男子一直瞒着你的那事。” 老者表情略显严肃,看南宫幼宁闻言表情不自然接着道:“你可曾瞧见他腰间始终不离身的那个被黑布包裹严实的东西?” 南宫幼宁仔细回想着,确实想起他一直别在腰间一个物什,点点头表示知道,老者接着说:“那东西,名为噬灵刃,是北冥府的禁物。” 南宫幼宁双目微瞪,想起了武忠侯府的冥北军,此时还心有余悸。 “之所以是禁物,是因为那东西邪门得很,可以以命换命,用九九八十一条人命换取一人起死回生。” 老者看到南宫幼宁愣住的表情和眼中的惊恐微微叹息,这孩子果真被吓到了,可是有些话他不得不说下去。 “而那沈离渊之所以得到此物,是因为当初他双亲被杀,举目无亲之时遇到了那个从北冥府偷出噬灵刃妄图重生的灵物,那个灵物附身在噬灵刃上救了濒死的沈离渊,替他复仇,教他武功,因此也就成了沈离渊这世上最亲近之人。” “那个灵物,是个女子,名为宋祈月,是北冥罕见生长的一株白色曼珠沙华,因为独有的颜色,入了北冥之主的眼,放在身旁培育,却对那妖孽产生感情,最终被他人灭掉,偷盗噬灵刃来到人间,救了沈离渊并凭借这份恩情让他为自己杀人,以换取自己活下来的机会。” 南宫幼宁从未想到沈离渊所说的隐情会是这种,为了另一个女子肆意妄为,滥杀无辜,她此时气的手抖,一时忘了呼吸,五脏六腑在胸膛中不断震动,不知道心里什么感情,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内心一片酸涩,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这般大反应。 “也就是说…他为了一个女子,取了八十一人的性命?”南宫幼宁不敢置信的问出这句话,老者点头。 “你父亲,刚好就是第八十一个。” 南宫幼宁感到天旋地转,怪不得,怪不得他一定要杀自己阿爹,原来,只是为了一个女子。 南宫幼宁闭上双眼,感到一片模糊,老者知道她内心不舒服,也就在一旁独自喝酒,南宫幼宁突然抬起头,杏眸中盛满了月光:“前辈,您能分我一杯嘛?”没有一丝波澜。 老者一愣,随即拿出一个酒杯来,里面盛着一杯清酒,或是知道她的意图,老者说:“喝吧,有我在这,没人敢伤害你。”因为喝完这杯酒一定会醉。 南宫幼宁听懂了他的话外之意,还是坚定的喝下去,她太想忘掉这一切了,哪怕一晚上也好。 当啷一声,酒杯倒在石桌上,老者看着醉倒的女子眼角一滴泪水,长叹一口气时却听到另一个声音。 “怎么,星老也有不满的时候?” 男声温润如玉,听起来异常舒服,名为星老的醉汉没有看男子,显然知道了是谁来了,喝口酒撇撇嘴:“你小子还真是我到哪都能找得到啊。” 男子讪笑一下,长身玉立,不染尘埃,和天上的月亮比起来不知道那个更皎洁,落在这院子中光辉普照。 “不过…您这般干扰,天帝会不高兴的。”男子看着熟睡的南宫幼宁,手指轻动,隔空将女子眼角泪珠抹掉,将月光环绕在她身上,叫女子睡得恬静些许,做个好梦。 星老冷笑:“那又如何,他小子执掌九天界才不过三千多年,光是我们星月阁一百零八颗星辰才堪堪收复三十六颗,尚且没有和我们谈话的资本。”男子听闻这话点点头,表示赞可。 老者努努嘴,开口说道:“劳烦我们尊贵皎洁的月君大人将这女娃子抱回屋子里吧。” 月君一愣,指指自己:“我?” 星老翻了一个大白眼:“老头子我都活了八万年了,你才两千多岁,正值青年,和这女娃子几乎同龄,难不成我一个糟老头子占小姑娘便宜,我家老婆子回去得手撕了我,你还未成婚,算是合适。”说罢起身拍拍屁股,消失在原地。 徒留月君看着熟睡的南宫幼宁哭笑不得:“就算是未成婚也不能占人家姑娘便宜啊,成何体统。”说罢叹息一声,抬手一道月光将女子托了进去。 月君打量一下今晚的月亮,赞叹一声好,而后把这个功劳归功于自己,借着月光消失在原地… 第56章 吾之所求,盛世荣光 次日一早,南宫幼宁扶着头起身,真是奇怪了,旁人都说喝醉酒第二天后都会头痛欲裂,恶心反胃什么的,可是自己倒是一身清爽,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 伸展一下身体,看到桌上的两个玉葫芦,表情微怔,确认昨晚不是做梦后,坐在桌前,拿起葫芦,入手一片温润,还泛着淡淡的光泽,细闻着还有淡淡的松香,一看就不是凡物。 南宫幼宁长舒一口气,这段时间所接受的信息太多了,自己需要好生整理一下再做下一步打算,就这样,她在房中盘算了一上午,直到午饭时间才从房里出来,手上拿着那个绿色的玉葫芦,而后走出房门。 看着手中小巧的玉葫芦,南宫幼宁嘴角勾起笑容,感到异常舒心,眼中充满希望。来到南宫庄主院中,她敲门后径直走进去,南宫庄主正在喝药,虽然面色不好但是精神倒是不错,看见她笑着:“来了。” 南宫幼宁将阿爹手中的药碗从他手中拿走,一脸笑容的看着南宫庄主,南宫庄主也笑了:“今儿个怎么这么开心,有什么好事吗?” 南宫幼宁闻言神神秘秘的从身后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玉葫芦,递给南宫庄主,一脸热切的说:“阿爹,这是我从别处求来的补药,对你身上的伤大有好处,您快喝了吧!” 南宫庄主闻言摇头:“丫头,阿爹的伤势我自己清楚得很,这世上哪还有能医我的药了,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 南宫幼宁急了:“阿爹您怎的这般消极,您不是从小就教育我生命可贵嘛?既然有机会为何不试试呢?您这样可不想名满天下的南宫庄主了,一股子小家子气!再说了,这个药是女儿我的心意,您难不成也不屑一顾嘛?”说罢撇撇嘴,红了眼眶,一副你不吃我就哭的样子,南宫庄主只得连连答应,南宫幼宁随即破涕为笑。 拔开塞子,一股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南宫庄主挑眉问南宫幼宁:“药酒?”南宫幼宁连连点头,眼看着南宫庄主将药酒饮下,眼神微亮随即称赞道:“好生温和的药酒,体内真气感觉流转间暖暖的,果真是好东西。” 能让看遍天下奇珍异宝的南宫庄主称赞的东西,才是真正的奇珍异宝。见药酒有了效果,南宫幼宁心头上的一颗大石头随即落地,对南宫庄主说:“阿爹感觉良好便好,我去练剑了。”行礼退出,却转头之际被南宫庄主叫住:“宁儿,你还好嘛?” 南宫幼宁脸上微笑僵住,和平常无二差别:“我很好啊,怎么了阿爹。” 南宫庄主担忧道:“你和沈离渊约战的事,我都听梁放说了,一定要走到这个地步嘛?” 南宫幼宁回头看向南宫庄主,眼中仿佛一片大海般波涛汹涌:“阿爹,我会守护好你和万剑山庄的,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们。” 南宫庄主一怔,看着南宫幼宁走出去,不禁轻笑,低头看向一直放在枕侧的白玉剑穗,默默念道:“夫人啊,我们的宁儿都长大了,甚至能保护我了啊…” 剑庐 “春风徐来,柳叶成章!”南宫幼宁正色念出一道剑诀,素手一推,顿时柳叶纷飞,剑风凌厉的刺向对面梁放,梁放微愣。霎时间内举起剑来应对,铮的一声,二人举剑对抗间电光火石,南宫幼宁双目微红,素手紧紧抵住梁放,幼宁剑在微微颤抖。 梁放猛的收力,退后几步,靴子在地面拖出一道长痕。梁放起身收剑,嘴上称赞道:“小姐的剑法精进许多,竟能使出清风十三式中的最后三招了,当真是可喜可贺。”虽是这么说的,面上表情却不尽然这么想。 看出梁放的担忧,南宫幼宁对他轻笑着安慰道:“放心吧,大师兄,我很好。”梁放一愣也回了一个微笑耸耸肩表示:“我倒当真觉得你不会最后三招也挺好的,也不必像此刻一般有这般大的压力。” 南宫幼宁淡然一笑:“有些时候,也由不得我做主不是嘛?好啦,放宽心吧,今日练剑练的差不多了,我去看望一下思晗。” 梁放点头看着她转身离开,娇小的身影此刻显得落寞,梁放呢喃道:“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师妹也不错,师兄还能保护你啊…” 蒋思晗院中 蒋思晗正坐在椅子上刺绣,柳公子在一旁陪伴着,不时给她递一些东西,眼中一片柔情,南宫幼宁进来时便看到这一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画面,倒也是叫人羡慕。南宫幼宁眼底神色被触动,想来若是没有这一遭子事,自己与那人也或是这般神仙眷侣的模样吧。 蒋思晗听到动静,抬头看见南宫幼宁恬静一笑:“小姐!” 南宫幼宁回以笑容:“在绣什么呢?”蒋思晗舒展开给她看:“给你和庄主绣平安符,顺便给孩子做个衣裳。”南宫幼宁摸着蒋思晗精美的图案,绣工还是这么好。 南宫幼宁眼神淡漠,说来也奇怪,蒋思晗在南宫幼宁身边陪伴了十二年,从未见过她这副样子,此刻不免有些担心:“小姐,您还好嘛?不是听说老爷的伤势好多了,为何闷闷不乐呢?”南宫幼宁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给我的小侄子小侄女什么诞辰礼。” 蒋思晗一愣,捂嘴轻笑:“什么啊,他才是个肉团子,等你真真实实见到他时再说也来得及啊。” 南宫幼宁一愣,她下令山上所有人不许将自己与沈离渊约战的事告诉蒋思晗,怕的就是惊动胎气,因此她的傻妹妹至此还不知道自己可能回不来了。 “思晗,柳公子,我有一件事,想求你们。”南宫幼宁说罢转身,双手交叉成拳放于胸前。蒋思晗呼吸一窒,说出来的话都带着不可置信:“这是…剑礼!” 柳怀英好奇道:“什么是剑礼?” 蒋思晗连忙上前拉动南宫幼宁,却拉不动半分,焦急的解释道:“剑礼是万剑山庄两百余年来的传统,是铸剑师对每一把剑出炉是赋予的最高礼仪,代表自己穷尽一生的请求,在万剑山庄内是等级最高的礼仪方式,代表他们愿付出一切向天神请愿…小姐,你这是做什么,思晗担当不起啊!” 南宫幼宁眼眸垂下,坚定的抬头看向二人,说出自己的诉求:“我知道这个请求过于冒昧,但是我还是要说,我南宫幼宁作为万剑山庄第三十二代家主,若在终生未嫁的情况下,南宫家便断了传承,所以…我想请求你夫妻二人,能否以南宫家二小姐的身份,将这个孩子,作为下一代家主,培育下去。” 蒋思晗和柳公子都因为这句话愣在原地,迟迟没有理清思路:“小姐…你,你说什么?我们俩的孩子怎么能继承家主呢?这可是断了南宫家血脉的大事啊!小姐您三思呀!” 南宫幼宁摇头,目光望向无边的远方:“思晗,你错了,维持我万剑山庄两百年盛荣的从来不是南宫家这个姓氏,而是众多剑士和铸剑师对待剑的尊崇之心,是这个世界对剑的热爱,只不过恰好是我南宫家独占鳌头罢了。” 蒋思晗还想开口劝导,却被柳怀英拦住,“娘子莫劝,还没看出来嘛,她早已做好决定,终生不嫁了,便再也不会有子嗣。”蒋思晗看着这副陌生样子的南宫幼宁感到鼻头一酸,她的小姐本来应当与相爱之人共度一生的,到底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第57章 最后的叮嘱 蒋思晗整理好情绪,看向柳公子,二人对视间心下有了答案,蒋思晗搀扶起南宫幼宁,挽着她的胳膊声音轻柔却坚定的说:“小姐的想法我夫妻二人知晓了,但是恕我不能答应小姐。” 而后伸手阻止南宫幼宁的反驳接着道:“我们的孩子尚且不知道是否有这份能力继承这偌大的万剑山庄,承担这份责任,不过我可以答应小姐,若是等您四十岁时还没有继承人的话,到时这个孩子也有了分辨的能力,会让他进行选择的。” 南宫幼宁了然,感激道:“多谢。” 蒋思晗莞尔一笑:“小姐和我还说这个。” 南宫幼宁挑眉调笑道:“那不如叫一声姐姐来听听,阿爹都收你做义女有一段日子了,怎么还叫我小姐。”蒋思晗一愣,心头一暖,眼眶顿时红了下来。 “阿姐。” “唉。” 时间飞逝,转眼间到了南宫幼宁与沈离渊对决的日子,这日一早,南宫幼宁便坐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这些日子以来为了练剑,不知消瘦多少,连身上的棱角都展现出来。 此时一看也有几分高手风范,不过最让人在意的还是那双美丽的杏眸,此刻如同一潭死水般宁静,荡不出水花般死寂。 南宫幼宁看向桌子上的玉葫芦,那里有着无穷尽的力量,可是她摩挲一阵,终究是放下了,连带着自己的那一枚白玉剑穗,被窗外吹进来的风微微晃动,那紫色的玉葫芦悄然消失无影无踪,徒留空气中一道老人无奈的叹息… 南宫幼宁走出院子,率先看到了蒋思晗和柳怀英一脸惊慌的样子,显然,他二人已经知道了,还是瞒不住啊。 蒋思晗上前一把拉住南宫幼宁的手死死不松开:“阿姐,你怎么这般草率的就决定了,原来你那日…是在交代后事嘛?你早就抱了赴死的心去应战了对否?” 南宫幼宁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放心,你阿姐这些日子刻苦训练,现在也是个剑道高手了不是,莫不成你都不相信我能赢?”蒋思晗急了:“不是…”话尚且没说完,身子被南宫幼宁抱住了:“放心吧,他不会伤害我的,我不在的这段日子,照顾好自己,也帮我照顾好阿爹,嗯?” 而后松开蒋思晗的身子,看向柳公子,正色严肃道:“可要对思晗好,不然等我回来不会放过你的。”柳公子点头,向她做出保证,南宫幼宁满意的点点头,而后在蒋思晗不舍的目光下离开这里。 南宫幼宁一愣,“阿爹,您怎的来了?伤势可好了。”南宫幼宁看着眼前真气早已稳定下来的南宫庄主笑着问好。南宫庄主的伤势在星老的药酒下很快便修复好了,此刻功力都已经恢复了三成,气色好的不行。 南宫庄主看着自己的女儿感慨道:“岁月无情啊,一转眼,我的女儿也要去和别人约战了。” 南宫幼宁笑笑,坚定的嗯了一声。知道阿爹在试图挽留自己,果不其然,南宫庄主犹豫道:“不去又如何?你在这万剑山庄内一辈子又怎样,阿爹的功力在逐渐恢复,再加上你大师兄他们…” “阿爹…,您什么时候这般犹豫不决了,我要是一直待在这里,和坐井观天有什么区别呢?雏鹰啊,终要飞翔的,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南宫庄主被南宫幼宁的眼神震撼住了,那般坚定的决心,他好久未曾见过了。 “果然是人老了啊,觉悟都比不上年轻人了。”南宫庄主苦笑着摇头,再抬头时神色庄重:“既然下定决心,那便大着胆子去做,才是我南宫家的好儿女。” 南宫幼宁笑着点头,“您照顾好自己。”便接着离开了这里。 走出山门,南宫幼宁回头看了一眼恢宏庄严的石碑,而后强迫自己回头不再去看,再不离开,可能真的走不了了啊… “既然不想走,又何必装作豁然的样子,是为了不让大家担心吧。” 南宫幼宁没有回头,挑眉回答男子的问题:“说对了,梁放师兄,跟着我,是想保护我?” 梁放没有回答,现身在南宫幼宁面前,南宫幼宁调笑道:“怎么,怕你未婚妻回不来了?” 梁放感到好笑,什么时候了还在开玩笑,刚想说些什么,一股女子的芳香扑鼻而来,温香软玉入怀。 梁放身子一僵,却听见怀中的女子轻声说道:“谢谢你,大师兄,不过这段路,只能由我自己走下去。” 梁放长叹一声,扶住女子的肩膀:“千万小心,我们大家等着你回来。”南宫幼宁笑了,在梁放怀中像个小猫般蹭着点点头,嗯了一声。 而后起身退开,正色道:“大师兄,我以南宫家第三十二代家主的身份请求你,不许跟过来,还有,不管我能否回来。” 南宫幼宁脚步微动,抬步离开梁放身边时,说出最后几个字。 “你都是藏剑阁下一代首席长老。” 第58章 你这般心悦她,我成全你 踏上泛着青苔的石板,南宫幼宁只觉得内心一片寂静,并没有因为要见到那人并且和他对战改变些什么,昨晚下了一点雨,枝头上挂着的水珠倒映出女子秀美的身影,还有不远处男子坚毅的侧脸。 提起自己月白色的衣袍,让它不沾到地面上黏腻的泥土,到了地方,她微舒出一口气,还好没有沾到。抬头看到沈离渊憔悴的俊脸,可以看出来这段时间状况不好。南宫幼宁歪着头打量着他,沈离渊见状呼吸一窒,薄唇绷成一条直线不敢说什么。 “你好像瘦了。”南宫幼宁不经意间说着,沈离渊瞳孔震动,她还关心自己!正要上前拉住南宫幼宁时却从她口中听到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 “她是叫宋祈月嘛?很好听的名字,想来也是个美人。”她淡漠的说着,全然不顾沈离渊铁青的脸色:“你,你怎么知道的?” 南宫幼宁柔然一笑:“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是嘛?”沈离渊攥住自己的衣袖,袖子皱的不成样子,不知为何,他不想让南宫幼宁知道宋祈月的存在,因为那是他最不堪的一段记忆。 南宫幼宁见他沉默不语,心底一片麻木,清清嗓子说:“既然没有话说,那我们就开始吧。” 沈离渊苦笑:“你我一定要这样刀兵相向嘛?”南宫幼宁打断他:“一定要,我说过,若是我赢了,我会嫁给梁放师兄,所以,选择权在你。” 而后拔出幼宁剑,将剑鞘往旁边随意一扔,抬手指向沈离渊:“来吧!”沈离渊眸中一片冰冷:“我不会让你受伤的,更不会让你嫁给旁人。”语气不容置喙,带着一股慑人的压迫感。 南宫幼宁秀眉一皱,大声呵斥道:“那可由不得你!”说罢动身刺向沈离渊,沈离渊身影未动,见招拆招的与她周旋着,却始终只躲不打,气的南宫幼宁怒喝道:“沈离渊,你若是还不出招,我便真要取你性命了!”她握着剑的手虽力气大的很,却还在微微颤抖。 沈离渊一把握住她光滑的皓腕,只觉得入手一片冰凉,凑近她两分,南宫幼宁震惊的杏眸中倒映出沈离渊的一张俊脸。沈离渊放低语气,虔诚的说:“若是你想要这条命,便全由你拿去!只要你能原谅我。”说罢放开她操控幼宁剑的手,将幼宁剑的剑尖指向自己心脏。 南宫幼宁挣扎着想将剑抽离他的心脏,瞪大一双美眸看向他,眼中满是震惊:“你疯了!快松开!” 沈离渊双指夹住剑尖,叫南宫幼宁抽不动分毫,只是目光紧紧追随着她不曾移动。 “你以为你死了这一切就能当没发生过嘛?你杀我阿爹,杀那无辜的八十个人的罪孽就都能洗清嘛?若是这样,你纵是死千万次也不为过!” 南宫幼宁紧咬着朱唇责骂着,眼看着沈离渊的目光逐渐暗淡,她内心却一阵抽痛,为什么,明明是这个人的错自己却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平白扰人心绪。 沈离渊心思转移,手上动作一顿,南宫幼宁趁势收回幼宁剑,不料男子突然反应过来,一双如墨般深沉的眸子忽的大手抓住锋利的幼宁剑,顿时鲜血淋漓的浸湿手掌,南宫幼宁呼吸瞬间一窒,沈离渊借机将幼宁剑捅向自己,南宫幼宁瞬时将幼宁剑松开,没有了顶端的力气剑落了下去。 南宫幼宁喘着粗气怒目看向沈离渊,指着剑上的血渍问道:“你这是干什么?”沈离渊看着躺在地上的幼宁剑,淡然的说着:“若是我真的死了千百次你或许还会记得我,不是嘛?” 南宫幼宁闻言一愣,不敢置信的退后几步,只觉得这人当真为了那人不管不顾,甚至自己的性命都可以轻贱:“为什么,你为了那个女子杀了那么多的人,还要杀我阿爹,可是这样,就这样!我还是…” 南宫幼宁感觉大脑喘不过气来,攥着胸口的衣袍,抬起那双泛着晶莹的杏眸,看着沈离渊,颤抖着说出那句在心底埋藏良久的话:“我还是喜欢你。” 沈离渊在这一刻脑袋空白,砰的一声炸开,心脏砰砰的跳动。不可置信的问着:“你…你说什么?阿宁,你真的,喜欢我?”心脏甜滋滋的,仿佛被蜜糖浸润过,沈离渊舒心一笑,连忙上前两步拉住南宫幼宁的手臂,将她抱入怀中。 温香软玉入怀,沈离渊闻着女子发丝的清香,内心一片安宁,许久没有过这种安心的感觉了。 南宫幼宁闭目享受这一刻的安宁,嗅着泥土芬芳的气味和男子身上凌冽的气息,他怀中如同想象中一般温暖,叫人恋恋不舍,可惜,终究不属于自己。 南宫幼宁打破这一刻的宁静,冷着声音问他:“沈离渊,我最后问你一次,事到如今,你,还要杀我阿爹嘛?” 女子说话的气息透过衣服传到他的肩膀,痒痒的,却很温暖。沈离渊紧紧箍住女子的腰,生怕她下一刻就逃离,嘴上却说着让人寒心的话。 “阿宁,对不起。” 南宫幼宁听到最后那个字的时候闭上眼睛,呵,意料之中的答案,又有什么问的呢?她攀上沈离渊肩膀的素手垂落在沈离渊腰间。 “沈离渊,你当真这般喜欢那个女子?喜欢到是非不分,善恶不辩的程度嘛?啊?”南宫幼宁几乎嘶吼出这句话,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沈离渊一僵,拉开自己与南宫幼宁的距离,看着她一脸死寂的默然,心头顿时慌乱起来解释道:“不,我不喜欢她,阿宁,你听我说,我只心悦于你一人!” 南宫幼宁看向他,眼中满是随然:“那宋祈月呢?你为了她,杀了多少人,手上沾了多少血啊?甚至为了她,你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成全她,甚至,甚至要杀你心上人的血亲,我不会问在你心中我和她想比谁更重要了,那根本毫无意义,已经有答案了。” 沈离渊心头一窒,看着一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中异常难受,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南宫幼宁虽然还在自己身边,甚至触手可及,但是仿佛和泡沫一般,做出随时可以消失不见的样子。 沈离渊强扯出一抹笑来:“你别这般说,我从未将你和她做过比较…” “已经不重要了,真的。”南宫幼宁伸手探向沈离渊的脸庞,仔细感受着手下每一寸皮肤的温度,描绘着他好看的眉目,感觉内心一片温润,嘴角上扬勾起一抹撩人的笑容,晃得沈离渊看呆了眼。 南宫幼宁靠近沈离渊耳旁,吐气如兰,口中说着不着边际的话,轻飘飘的,仿佛漫步在云端。 “既然如此,我成全你。” 第59章 终章 若有来生,不复相见。 沈离渊只觉得腰间一松,什么东西被从自己身上抽出,反应过来时双目瞬时瞪大,想要扼住南宫幼宁的手,却已经来不及了。 噬灵刃,直直的插入了女子自己的心脏,南宫幼宁另一只手一直轻抚着沈离渊的侧脸,利刃刺进心脏,疼痛如洪水般涌来,深入自己全身每一个骨髓,素手因为无力脱离沈离渊脸庞,无力的向后倒去,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杏眸中倒映出沈离渊惊恐的眼神。 果然,他还是笑起来好看,阴暗的黑气从噬灵刃周遭狂暴泄露出来,飞速的吸收着南宫幼宁的生机。 沈离渊双目猩红,言语不清的想要拔出南宫幼宁胸口的噬灵刃,却被南宫幼宁的素手紧紧握住,沈离渊一脸不可置信的抬头,双目猩红的怒吼着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会没命的!!! 南宫幼宁轻笑,仿佛回到了当初的那个午后,自己在树上时,透过余茵和树叶看到的那个少年郎,只是当初的他,不会像如今这般为自己悲伤… “我知道…你,你放不下宋祈月…是因为她在你濒死之际救了你,给你第二次活着的机会…所以你甘愿做她的匕首,为她重新…重新塑身,哪怕,付出一切…” 南宫幼宁感觉自己的血液逐渐僵硬,呼吸异常急促,鲜血噎在喉咙中顺着嘴角流下,沈离渊面目狰狞,手忙脚乱的擦拭着她嘴角的鲜血,和自己大掌上的混合,却越擦越多… “为什么,为什么止不住啊?!!啊?”他眼神慌乱迷茫,发出的声音嘶哑,几近无声,南宫幼宁颤抖着僵硬的手擦着他眼眶中的泪水:“别哭,这是我自愿的,你不是…欠宋祈月一条命嘛?若是你一生注定为她而活,那么,便由我来代替,这样,宋祈月,就能…就能复活了,而你,就再也不欠她什么,至少能…像普通的人一般…闯荡江湖,娶妻生子。”声音小的男子只有凑近耳旁才能听清。 沈离渊猛的摇头,好看的眉目皱在一起,难看得很,五脏六腑如同被碾碎般撕扯疼痛:“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活下去,好不好,啊?哪怕…哪怕不是为了我,我只求你活下去!”他大喊着,试图唤醒即将永久沉睡的女子。 女子用尽浑身力气睁开沉重不堪的眼皮,试图记下自己所爱之人最后的样子,铭记到灵魂深刻。她抓住沈离渊胸口的衣衫,猛的一扯,男子落在女子颈侧,附在沈离渊耳侧,强忍心中剧痛,说出这句话。 “沈离渊,若有来世,愿你我…不再相见。” 或许,这样,你就不会遭遇这些,而我,就不会爱上你,却又不得不离你而去… 沈离渊感到心脏被一双大掌死死握住不得动弹,浑身血液倒流,直到怀中女子没了气息,沈离渊眼中泪水终于落下来,掩饰着男子无穷尽的悲伤,他伸出满是鲜血的大掌,止不住的颤抖伸向怀中尚还温热的鼻翼。 没了,没呼吸了,什么都没了。原来,原来你早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你一开始就没有想与我有一个未来,你从来就没想过我会坚定不移的选择你,哪怕…哪怕死亡也不愿意选择我,我直到现在才明白… 大苍五十四年,万剑山庄大小姐南宫幼宁身陨,至此,万剑山庄逐渐衰弱。 沈离渊抱着南宫幼宁的尸体直到夕阳西下,噬灵刃不断释放着幽冥气息,直到此刻,黑气朦胧间露出一张清丽素净的脸庞,黑气逐渐消散,女子形貌显现出来。 一身素白衣裳显得清丽非凡,女子长睫微动间睁开双眼,看着不远处抱着南宫幼宁的尸体一脸失神的沈离渊,秋水眸中一片混沌,看不清想法。 “阿渊。”宋祈月轻声叫着,和往常一般婉转清脆的声音,此刻却显得异常聒噪,沈离渊闭上双眼,并没有给予回复。 宋祈月眼中闪过一丝不满,而后很好的被掩饰住,轻声说着:“虽然…我现在堪堪复活,可是还需要一个气运强大之人压住我身上的玄冥气,因此…可能还需要你替我除掉一个人。” 沈离渊心头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忍不住发问,哑着嗓子说出口:“谁?” 宋祈月脸上略显满意:“南宫玉林。” 呵,果然。 沈离渊睁开眸子,眼中一片冰冷:“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放过南宫庄主,哪怕威胁你控制我的南宫幼宁已死,你还是想通过刺杀南宫庄主试探我对你的忠心,对嘛?”他语气一片淡然,没有什么特殊情绪。 宋祈月皱起秀气的眉头,反问道:“你在怪我?以为是我的缘故,你的意中人才会死。” 肯定的语气,沈离渊听到却摇头,眸中一片死寂,没有内容:“我从来不怪你,只怪我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发现你的真实目的,其实,最后一个人不管是谁都可以,对吧?” 他苦笑一声:“是我太过愚昧,一直以来将你的话坚信不疑,其实你一直以来,从遇见我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开始盘算复活了吧,每一步,都在你的计划之中,我直到方才才想通这一切,可见自己真实愚蠢至极。”他目光冰冷的骂着自己,不留余力。 宋祈月攥起的素手逐渐松开,既然被他知晓了,那也不用再伪装了:“你说的不错,所以呢,你现在要杀了我为你的心上人报仇嘛?” 沈离渊笑了,笑的释怀,却意味深长的看向宋祈月:“不管怎样,你救过我,算是我的恩人,于情于理我应该满足你的一切愿望,包括…为你杀最后一个人。” 宋祈月很想知道他到底怎样实现这个愿望,扭头正视他,却一双秋水眸猛的瞪大,不敢置信自己所看到的画面。 “你在干什么!” 沈离渊他…用残留着南宫幼宁干涸血丝的那把噬灵刃划破了自己的脖子,鲜血不断流淌而出,暗红和鲜红对斥候的显眼,他却一直笑着看向宋祈月,让她感到浑身战栗。 “第八十二条命,我还给你了,从此刻开始,永生永世我不再欠你什么了。” 他含着一口鲜血语气坚定的说着,宋祈月咬着朱唇跺脚怒骂道:“愚蠢!你以为你杀了那么多人,到了北冥府不会被察觉嘛?到时你的灵魂会每日处于极刑,甚至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那又怎样!只要我还能见她一面,那便足以。” 沈离渊看着怀中冰冷的人柔声说着,宋祈月气愤非常,谁曾想到自己培育多年的棋子如今满盘皆输,当真是输得彻彻底底。 管不得这么多,北冥使很快就会察觉到这里,她必须赶紧离开这里!看着宋祈月离开的身影,沈离渊紧紧抱住南宫幼宁的身体,怀着最后一声心跳,倒在她眼前。 这样,便再也没有人能打扰我俩了。 阿宁,等等我,求你了。 若有来生,别再躲着我,好吗? 黄昏的枝丫疯长,披洒落日的余光,少男和少女的相遇,注定充斥着万般由命的惆怅。 而你和我的水中明月,终将不复相见… [水中月篇,完] 水中月篇,完结。 第60章 后记1 北冥使,李耀,沈蔓 宋祈月从回忆中脱离,长睫煽动的看着早已凉透的茶碗,周遭静悄悄的,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极有默契的没有发出声音。柜台处的水壶被烫开呼呼作响,花姝眨眨眼睛,将凉透的茶碗递给阿粟。 “为宋姑娘换杯热茶。” 花姝随后抬起美眸看向宋祈月,眼中满是说不清的情绪,开口感叹道:“当真是让人唏嘘啊,两情相悦却双双陨落,死生不复相见嘛…” 宋祈月攥紧了手边扯的不成样子的锦被,僵硬的笑着:“是啊,想必你们也觉得我是个自私自利,薄情寡性的人吧。” 花姝抬起头,玉指轻点旁边的茶盘:“那倒没有,自私本就是人之常情,你只不过是替自己牟利罢了,纵是你用尽心思,结果是你想要的那个不是嘛?那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宋祈月低下头,看着搓着的手指轻声质问自己:”是啊,我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又为何闷闷不乐呢?好像…这里被一块大石头堵上了,难受的很。”她抬头向几人询问,企图得到答案。 小佐本来年纪就轻,脑中想着什么就说什么,顺手摸起花姝放在桌子上的蜜饯塞入嘴中含糊不清的回答她的问题:“因为你愧疚呀。” 宋祈月心中咯噔一下,看向小佐重复他的话:”愧疚?”那是什么,她本是吸收天地精华生于北冥的一株白色曼珠沙华,本不应该懂得这些人类情感的。 小佐点着头:“你纵使不是人类,却也是灵物,有感知,应当明白这世上没有十成十的好人,自然也就没有绝对的坏人,你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这本身并不丢人,可是你却在这过程中伤害了太多人,践踏无辜的生命,故此你的良心未泯,也就感到悲痛不堪。”花姝轻笑,自己家只会偷吃的孩子长大了,连这些道理都明白了,果然没少给他看话本子。 宋祈月听闻后了然,轻声道:“原来是这样嘛…,我也有七情六欲嘛?” 小佐感到奇怪:“咦?你不是说喜欢妖孽哥哥嘛?不管你人或是灵物,都会有感情啊,而且…妖孽哥哥好像有喜欢的人了哦。”花姝将茶碗放于桌上:“小佐,话多了。” 小佐赶忙紧急闭嘴,表示自己不再多言。宋祈月神色一僵,表情顿时慌乱起来,作势就要起身:“什么?冥主有意中人了!这怎么可能,这世上怎会有女子能够让他中意…”花姝微叹一声,宋祈月的话顿时戛然而止。 “你自己都说了怎会有女子让他那人中意,可见你对他不过是仰慕和尊崇罢了,谈何而来喜欢,可你就为了这点子你所谓的喜欢,已经伤害了太多太多人了。”花姝眼中一片怜悯,泛着淡淡的忧伤。 “他那个人啊,妖孽的不可一世,虽然平日里看起来一脸不靠谱,却内心始终坚守着不可逾越的底线,任谁来都不能打破。可独独那个女子,几次三番的让他露出内心的真实情感,大抵就是这样,他才会中意她吧。”花姝想起那个女子,嘴角泛起微笑,想必只有那种绝色,方能收服那妖孽吧。 宋祈月紧咬着朱唇,眼中不可置信的追问:“那…后来呢,冥主和那女子在一起了嘛?” 花姝惋惜的摇头,回头看向宋祈月的眼神意味深长:“纵使他再举世无敌,也终究抵不过人心啊,感情这东西,不是可以强求来的。” 花姝抱胸好整以待的看向宋祈月:“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劝你,人有欲望不丢人,丢人的是承担不起这个后果,所以…迷途知返吧,还有一件事…” 花姝挠挠头不好意思的指指门侧:“我的结界被突破了,小绿和小粉进来了…” 宋祈月面色铁青的颤抖,回头看去,门前不知何时,来了两个人,二人一男一女,那双眼睛,是紫色的,美得惊心动魄,却妖冶异常,一不小心陷入进去便如同粉身碎骨… 女子一身黑衣,精美绝伦的金丝线勾勒出曼妙的身材,一双桃花眸流转间令人心头一窒,胸口处蔓延出的粉色曼珠沙华流转着黑金色光芒,腰间的冥字令牌彰显着身份。北冥使,沈蔓。 另一男子俊美非凡,脸上始终淡淡的笑着,惑人心神,脖颈处的绿色曼珠沙华刺身显眼的很,花姝挑眉喝口茶水,北冥使,李耀。 二人看到花姝低头问好,花姝笑着点点头回礼,二人随即看向脸色苍白的宋祈月,李耀点点下巴示意沈蔓上前,表示自己一个粗汉子不能对女子动粗吧。沈蔓翻了一个大白眼,好像你手下受到酷刑的女魂少了一般。 沈蔓上前几步,神色淡淡的观察自己的指甲,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道:“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把你揪出来。”真是的,这人给主子添不少麻烦,着实烦人的很。 宋祈月苦笑:“终究是逃不过嘛?”她看向一旁漠不关心的吃着茶点的几人,心头一顿,已然明了,拉开身上的被子,起身走向二人。 花姝眼神定格在她身上,没有多说些什么,自己所造成的后果,只能由自己承担,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沈蔓将宋祈月禁锢住防止她再逃脱,和花姝点点头表示离开,作势就要转身。花姝突然叫住二人。 “沈蔓,李耀二位大人,你们…是自己进来的结界嘛?” 二人身影一顿,却没有回头,“此次是承了花七姑娘您送给我主的香包,不过…下次可能就不一定了。”李耀回答着,语气中满是傲然,花姝一顿,随即摇摇头:“妖孽身边果真都是妖孽啊,你强了不少,想来世间鲜少有人能敌你了。” 李耀没有否认,犹豫着说出自己的顾虑:“花七姑娘,虽然您说的确有道理,可是您是否怀疑过…自己的力量,正在逐渐衰弱。”言已至此,李耀不再耽误,在花姝震惊的眼神中走出结界… “我的力量,弱了嘛?” …… 第61章 后记2 北冥之主,神荼 北冥府,归墟之地。 这里一片汪洋,大海肆意的吞噬着虚无的灵魂,引导他们去往该去的地方,暗无天日,阳光甚少能到达的地方,极致的死寂下方是亡魂的国度… 归墟之门处,数不尽的亡魂排队等候新的归宿,他们眼中一片迷茫,随处可见的曼珠沙华,正在逐渐吸收他们前世的记忆作为养料生长。动作变得迟钝,只能随着那条红的妖冶的花瓣之路走向彼方… 其中一道倩影随波逐流,身形逐渐透明,月白色的衣袍在只能看见一片火红的世界中格外显眼,正是南宫幼宁。 她脑中一片空白,疼痛不堪,却隐隐记得一句话。 “来生不再相见。” 想来是一个她很讨厌的人吧,也罢,她看向周遭的花海,或许很快,就不会再见到他了。 抬步正要上前,有道声音向他搭话:“你很想去那条路嘛?当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声音低沉,言语中带着笑意,在亡灵的国度中让人顿时清醒,南宫幼宁如梦初醒,转头看向一脸笑意的男子,杏眸微微瞪大。 妖孽,活生生的妖孽,他从未想过能用颠倒众生来形容一个男子,男子肤若凝脂,一双丹凤眼生在犹如刀锥斧凿的俊颜上,充满野性的五官浑然天成,那双紫色眸子中一片淡然,看不出的空旷,却能够魅惑众生。 俊美得让人心生嫉妒,南宫幼宁攥住自己胸口的衣袍,皱着秀气的眉头,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看着这人,会心生胆怯。 男子看着她轻笑,南宫幼宁感觉周遭的曼珠沙华都俯首称臣,在他面前黯然无色,男子见她愣着眼神看向自己,眼中一片玩味:“姑娘再这般看我,我可会害羞哦。”南宫幼宁感到失礼,扯回眼神低下头干咳掩饰尴尬。 男子也并不在意,不想为难南宫幼宁,她倒是奇怪,这男子这般显眼,为何周围亡魂和判官都瞧不见一般,男子看穿她的想法,踱步到路旁蹲下身来,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抚摸一朵曼珠沙华,眼中柔情似水,仿佛对待自己的爱人:“乖孩子。”而后轻掐下一朵花蕊来到南宫幼宁面前。 “回去吧,这事本来与你无关,阴差阳错间没了性命倒是可惜了。”说罢将曼珠沙华递给南宫幼宁,南宫幼宁感到疑惑:“我…记忆中好像在世间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东西,反而,好像有很想逃避的人,为什么一定要回去?” 男子愣了一下,脸上绽放出笑容,美得震人心魄:“嗯…怎么说呢,你气运未尽,我这收不下你,况且我又不怕天上那小皇帝,只是想卖某人一个面子。”而后不管南宫幼宁的抗拒,将曼珠沙华触碰到她的身体。 “所有东西我都会还给你,好好活下去,如果可以的话耐心一些,或许有朝一日,终能相逢。”男子眨眼一笑,意味深长。 花瓣触碰到身体的那刻,那抹火红猛烈的燃烧起来,女子被无数花瓣围绕,透过缝隙间,看到一个模糊身影,他长发掩面,看不清容貌,一身衣衫尽数破碎,无数血迹从中渗出,狼狈非凡,南宫幼宁感觉脑中有一个名字,猛的说出口,下一刻消失不见… “沈…” … 一片寂然。 妖孽男子长舒一口气,擦擦额上不存在的汗水:“这种事果然还是少做为妙,当真麻烦的很啊。” 扭头看向狼狈那人,微叹一口气:“何必呢?下次再见可能十年后了,那时…她或许都嫁人了也说不准,为何不见她一面。” 沈离渊抬起头,面色一片苍白,眼神始终亮晶晶的,抿抿嘴唇,嘶哑的说:“我…只要能看她一眼,便足够了。”说罢不再理会男子,拖着沉重的镣铐走向刑处。 男子瞟着他的背影一片感慨:“当真是痴情种啊…明明把责任都推到宋祈月身上就能减刑的,再者说…求求我呗,我多好说话啊…” 花七社,夜晚。 微凉的晚风吹拂走仅剩的躁意,阿粟她们早就睡下了,花姝一人在门前的摇椅上贪凉,眯着眼睛享受凉爽。 嘎吱嘎吱的摇椅突然被一只白玉般的大手扶稳,“你倒是惬意,我都忙的焦头烂额了。”男子声音低沉,却伴着几分调笑。 花姝睁开眼睛,对上一双迷人的紫眸,随即不满的冲他翻了一个白眼,神荼挑挑眉松开阻止她摇椅晃动的手,嘎吱的声音又在这片空间内响起。 “那你还来我这躲清闲,不怕一会沈蔓过来把你揪回去。”她摇着手中的蒲扇漫不经心的说着,倒是搞得神荼头疼,直嘶一口气:“可千万别告诉她我在这,不然真是惨了。” 二人一时无话,享受着难得的静谧,神荼踱步轻抚花七社的曼珠沙华,花瓣接受到他的触碰轻耸,表示着对他的敬意和喜爱,神荼轻笑间伸出食指挑逗,倒是玩的不亦乐乎。 “你是为了躲宋祈月吧,既然不喜欢直接拒绝了不是,省的人家对你起心思。”花姝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神荼动作一顿:“那有那么容易,不然也不会有这么一摊子烂事了,平白扰了一桩好姻缘,月老那老头又要念叨我了不是,我还是等沈蔓解决好再回去吧,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花姝嗤笑一声,表示对他的唾弃,真是新鲜,这世上还有人能让你感到害怕,那倒是真神了。 “不过…南宫幼宁她俩以后,真的没有可能了?”花姝试探着问道。 神荼伸手搔搔白玉般的下巴:“谁知道呢,未来的事,没有人能说得准不是嘛?哪怕是我们。” 他伸出手探向暗夜中摇曳的火红花海,“也终有可望而不可得之时啊…” 花姝停止摇椅,看向神荼的眼神一片挣扎慌乱,紧咬着牙关,开口轻声询问:“所以…还是不能告诉我,他在哪吗?” 神荼闻言一怔,随即摇头,语气中淡漠却无奈:“阿七,别逼我,我立了神誓,若是告诉你,飞灰湮灭,形神俱散。” 花姝闻言垂下眸子,长睫不断颤动,两千年了,你到底在哪啊… 第62章 番外1:蒋思晗x柳怀英 轰隆,火盆中的火焰燃烧的正旺盛,蒋思晗被烈焰的声音吓的身子一颤,紧紧抓住了旁边侍女的手臂,掩在大红盖头下的一张小脸上满是期待,轻咬朱唇,却因为紧张显得僵硬非常,她在侍女的提醒下抬起步子,跨过代表进门的火盆。 周遭一片喧闹,道路两旁都是前来祝福的宾客,蒋思晗不用想也知道会是从各地前来祝贺贵宾,只可惜…这场亲事的女主人本不是她啊… 结果媒婆递来的红锦,由着被人牵向前去,蒋思晗眼神略显慌乱紧张,他…在前面嘛?来不及思考,锦缎另一侧被一只大手牵走。蒋思晗感觉另一侧的那人力气极大,却始终保持着举止有度的几分力气牵动她的心弦。 她顺着那人的方向走向前去,掌心间似乎感受到一丝温暖,抓住红锦的素手微微用力,试图透过锦缎牵住那只手掌。唇上勾起一抹浅笑,通过盖头下方的空隙瞧见自己抓住红锦的手时眼中眷恋万分。 就这么自己独自想着,一时失神,手臂收了力气,锦缎另一端的人一用力,蒋思晗霎时一个踉跄向前摔去,在众人一片惊呼声中落入一人怀抱。 蒋思晗瞬时忘记了所处境况,顺着生存本能呼吸着,心脏却在胸膛里呼之欲出,头顶传来一道关切的声音:“当心。”蒋思晗如梦初醒,急忙从柳怀英怀中退出来,松柏和书墨香,好闻的很。 方才还圈着女子的手落空,柳怀英打量女子一眼,只瞧见被喜婆扶正的盖头下露出半张白皙的脸庞,红润的嘴唇因为方才的差错微微抿起,露出小巧的下巴来,柳怀英心中浮起一丝轻笑,他的新娘子很害羞嘛,倒是让他想起了自己养的那只黄莺来,只是…柳怀英眸光亮了几分,想看清女子的眼睛,却被喜帕盖的严实。 内心一片惋惜,柳怀英只得作罢,牵起蒋思晗一只素手,入手冰凉,如同上好的白玉。蒋思晗霎时收紧,手掌僵在远处,被柳怀英轻扯过去。她听见喜婆急切的声音:“公子,可不能坏了规矩呀!” 男子温润的声音响起:“无妨,休要再摔倒了,爹和娘还在等着,快些走吧。”蒋思晗眼睫颤动,任由那双大掌将自己牵向前去,食指轻轻颤动勾住男子的指腹,柳怀英感受到女子的小动作,嘴角挑起轻笑,传进蒋思晗耳中,红了脸庞。 进入喜堂,蒋思晗手掌落空,二人分开一段距离,准备拜堂,随着喜公高声宣扬,逐渐拜完高堂,随着夫妻对拜话语的落下,蒋思晗胸膛剧烈起伏,僵硬却迅速的弯下腰来。 “礼成!送入洞房。”蒋思晗闭上双眼,深深呼出一口气,喜帕随着呼吸起伏不定,牵起侍女递来的手。感受到身旁来人,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婉转声音:“幼宁,既然进了我柳家的门,我们定会把你当做亲生女儿对待的,若是怀英对你不好,万万告诉娘,娘和爹替你收拾他。”说罢拍拍蒋思晗的手。 蒋思晗感觉此刻全身血液凝固在那里,不知说什么,脑中混乱间只能嗯了一声,藏在宽大嫁衣下的手指深陷进皮肤将自己刺激清醒。 浑浑噩噩间被送入洞房,蒋思晗坐在床榻上静静等待柳怀英的到来,心中思绪万千,若是他今日掀开盖头,自己会不会被即刻赶出去。内心焦躁不安,自觉的前方飘荡不定,看不清未来在哪里,算了,蒋思晗自嘲着想,从自己决定的那刻起就已经做好被唾弃的准备了,谁让…自己爱上一个不可能的男人呢? 心中这么想着,逐渐平静一会,红烛的剪影越来越小,蒋思晗紧张的那根弦再次被绷起,她双手胡乱的在铺着鸭绒被的床榻上划拉着花生和大枣放在嘴里味同嚼蜡般吃着。 啪嗒,花生壳刚被打开,门被人从外推开,微凉的晚风吹进,蒋思晗急忙将刚被打开到一半的花生塞到袖子里,心随着柳怀英逐渐逼近的脚步鼓动,终于,男子来到她面前,她透过喜帕下方的空隙看到他赤金鞋履,甚是紧张,啪嗒,静谧的空气中传来清脆的响声,二人顿时一惊。 蒋思晗直嘶一声,脸上如红烧云般滚烫,柳怀英似是察觉到什么,伸出大掌探向蒋思晗袖中,白皙的手掌握成一团,死死不让柳怀英打开。柳怀英挑挑好看的眉毛伸出食指剐蹭一下女子露出的一截皓腕,蒋思晗闷哼一声,像受惊的小猫一般打开手掌。 柳怀英趁机拿出她掌心的物什,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哈,花生?”如同羽毛一般挠动蒋思晗的心脏,痒痒的说不出话,脑袋更低两分,真是丢死人了! 柳怀英见面前的女子想将自己躲进地缝中,也是好笑,探出大掌伸向女子头上的喜帕。蒋思晗只见入目一片火红后忽的视线清明起来,模糊两下看清面前男子的面容。 蒋思晗眼中倒映出柳怀英棱角分明的俊脸,读书人温文尔雅的模样和矜贵的气质很好的混合在男子身上,眉目温润,蒋思晗看到他的那刻只觉得今日所经历的一切焦躁不安都突然释怀了。 柳怀英看着坐在榻上望着自己的女子,一双眼中满是点点星光,嗯,眼睛很漂亮,柳怀英轻咳一声打断二人的相互审视。 “饿了?”柳怀英身上有淡淡的酒香,白玉般的俊脸上微微泛红,但是说起话来异常顺畅自如,蒋思晗喉咙滚动将他手中被自己攥的不成样子的花生夺走,而后躲闪着柳怀英的目光轻应了一声。 柳怀英退后两步扫视周遭,发现桌子上还有一些糕点,大步流星的走向那里将盘子端过来,递到蒋思晗面前,分度把握的很好,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蒋思晗惊讶的抬起头来对他说:“这个…是摆盘用的,按规矩是不能吃的。”柳怀英看着女子微呆的神色心头一动:“为何不能吃?不都是柴米油盐做的。”说罢看着女子犹豫的神色拿起一块最上面的糕点咬了一口,而后笑着示意女子也尝尝味道。 蒋思晗看见他风光霁月的笑容顿时忘了一切规矩俗成,拿起一块糕点轻咬着,而后眼中放出光彩,很好吃!见蒋思晗吃的高兴,柳怀英也莫名感到欣喜。 “倒真是奇怪,外界都说你性格格外豁达开朗,今日一见倒是拘束很多,想必是紧张了。”柳怀英笑着摇头表示对外界的传闻不置可否,手上给吃的开心的蒋思晗倒水,好像生怕她噎到一般,十分细心。 蒋思晗闻言动作一顿,心脏停了一拍,是啊,他现在对自己这般好,只是以为自己是小姐罢了,他所有的温柔体贴,都是对他未来妻子而不是自己的。 柳怀英见他吃了两口就不动了疑惑道:“怎的这么快就吃饱了?”蒋思晗点点头拿起帕子擦拭嘴角,扯起一抹僵硬的笑容:“我胃口小,吃两口就好。”柳怀英点头。 “既然如此,那便早些歇息吧。”蒋思晗闻言心中一片酸涩慌乱,她不想用小姐的身份和他发生什么,这样,既是对他的欺瞒,也是对自己的轻贱,因为爱他,所以不想隐瞒他什么,因为爱自己,所以不想让这份感情这般不明不白… 柳怀英见蒋思晗没反应,转身看向房内的衣柜,在蒋思晗探究的眼神中打开柜子,从中拿出一条锦被来,而后走向离床较远的榻上将被子铺好。 蒋思晗楞在原地,不可置信的试探道:“那里很硬的…你。”“你不是很紧张嘛?我俩又第一次见面,不想让你感到不舒服,所以,还是这样好吧?”说罢拍拍铺好的被子,仔细斟酌自己还有没有什么能改进的地方。 蒋思晗眉目舒展,眼中暖意融融,一片春色,她轻勾起朱唇,眼眸垂下,睫毛不停颤动:“真好啊,希望明日,你也能这般对我…” 柳怀英微皱眉头,没听懂她的话,却坚决的说:“我柳家男儿向来对自己妻子恭敬有礼,不止明日,十年,二十年,余生又怎样?” 蒋思晗胸口不停因为这句话心动,伸出手攥住胸口的衣袍,那里如同有春草一般,爱意疯狂生长,果然,还是自己喜欢的那个翩翩少年郎…不论过了多久,自己还是会被他吸引,心悦于他… 眼瞧着他熄灭蜡烛,而后那道高瘦身影背身过去,解开腰带,脱下外袍。蒋思晗立马瞪圆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柳怀英背影看,从后面看去,男子的背脊宽厚,腰身细瘦,月光顺着窗洒在柳怀英笔挺的鼻梁上,蒋思晗伸出手来在半空中轻轻描绘柳怀英的面目,眼中眷恋非常:“倘若,我真的是你妻子,那该多好。” 只可惜,终究是黄粱一梦,如同泡沫般美好却幻灭,这场梦,终究要醒了… 第63章 番外2 蒋思晗x柳怀英 次日一早,柳怀英被窗外略显喧哗的声音吵醒,起身揉揉微微酸痛的的肩颈,小塌上太硬了,睡着并不舒服。 他敲敲窗框,轻声询问自己的随从:“阿生,外面怎的这般吵闹。”揉揉眉心,昨晚喝酒有些多了,此时胃中隐隐不适,果真还是小酌为妙,不可贪多啊。 窗外阿生的声音有些不自然,踌躇的说出事情原委:“少爷…前厅出大事了,夫人,不是就您昨晚见的那个女子,并不是您的未婚妻南宫小姐!老爷夫人动大气了,您快去瞧瞧吧!” “什么?”柳怀英因为醒酒脑袋晕晕的,刚反应过来皱起眉猛的回头看向床榻那里,只瞧见整理好的床铺和上面整齐叠着的喜袍,正是昨日那女子穿的那件,鲜艳刺眼,顾不得整理,柳怀英披上外袍急匆匆的赶向前厅。 柳府前厅 柳老爷和夫人面色铁青的看着眼前站着的这女子,尚还算的上是清秀可人,只不过,柳夫人眼神一寒,若是一个纯良的女子也便罢了,可如今看来并不简单,想来是个心机颇深的女子,才会妄想用这种方法进她柳家的门。 况且,柳夫人心中一叹,这桩婚事对万剑山庄和她柳家十分重要,是万万疏忽不得的。 “蒋姑娘,对吧?我倒想问问你所为何求啊?”柳老爷厚实的手掌撼住上好的檀香冷木桌角,眼神犀利的很,南宫老弟的身体已经注定承受不了这般变故了,他必须解决这事才好。 面对众人逼问的蒋思晗身着一身素衣,却显的淳朴淡雅,抬起头来,背在身后的素手紧紧握起,组织一下措辞刚要张开口来解释,被一道洪亮的声音打断,来人却莫名的让蒋思晗感到万分安心。 “我来晚了,还请爹娘恕罪。”柳怀英大跨步过来,呼吸略显急促,胸膛微微起伏,身上的衣裳有些凌乱,一副着急来到这里的样子。 柳老爷见状蹙起眉头:“怀英,怎的这般着急,尚未收拾好自己就出来了。”语气中皆是不满,自己的儿子向来端方雅正,一举一动都是名门典范。 柳怀英瞄了两眼自己的着装,用余光看着身旁低下头不知如何的女子,眼中带着一丝追问和怜惜,还未来得及向柳老爷解释,柳夫人出来缓和气氛,转移话题到蒋思晗身上。 “老爷,先别管写个了,怀英,你可知你昨日娶的这个女子并不是你真正的妻子,她是个冒牌货呀!”柳夫人涂着丹蔻的葱白玉指指向蒋思晗,语气隐隐激动。 柳怀英闻言一怔,扭头看向蒋思晗,开口轻声询问:“我娘说的,是真的?”蒋思晗心底一沉,搭在身子外侧的手无意识的蜷缩起来扯住粗糙的布衣。 终于,要到这一步了嘛?蒋思晗感到内心一阵酸涩刺痛,像是被千根银针扎一般疼痛。可这世上,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她没那个本事能瞒他一辈子,只有昨日,便已经足够了。 蒋思晗抬起头,一双眼眸中空荡荡的,没有一丝波澜。柳怀英心中咯噔一下。“没错,我不是你的未婚妻,我只是万剑山庄南宫小姐的侍女罢了,小姐走了,我才顶了上来。”她冷嘲一下自己,谁承想这么快这场梦就要醒了。 柳老爷面色极为不好,气氛一片凝滞,厅内没有人胆敢在此刻说话,老爷在商多年,发怒起来令人胆寒。 “既然这般,那南宫小姐此刻在哪?”柳夫人急忙发文,玉手轻拍柳老爷的手表示宽慰。抬起眼来望向蒋思晗微叹一声,即使如此也不能怪这孩子,想必是那南宫小姐不愿嫁进来才想这个法子。 蒋思晗轻笑一下,眼底了无生机,素白的脸上唇未点而朱:“我也不知小姐在何处。”柳老爷闻言皱眉,这般该如何是好。 “即使如此,我们也不便为难于你,你且便趁早离开我柳家吧,来人,广发天下告示,先把南宫小姐找出来。”蒋思晗闻言身子一僵,不可置信的看着坐在高位的家主,生怕他把南宫幼宁找出来。 柳老爷鹰眼微眯,气势磅礴如发。“这个亲,非成不可。”柳怀英眉头紧皱,抬起头来与柳老爷对视,父子间如同有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无形的存在着。 蒋思晗吞吐气息,落寞的点点头,说了一句:“叨扰了。”而后轻咬嘴唇,转身就要离开,柳怀英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对上蒋思晗探究的目光摇摇头,表示让她别走,而后拉着蒋思晗上前两步对视上柳老爷柳夫人二人不可置信的目光。 “爹,娘,儿子想留下她。”柳怀英面色淡然,不卑不亢的说出这句话。柳老爷顿时怒气直冲:“她只是一个小小侍女,你若是想要,凭借你的身份学识,这天下多的是女子为你前仆后继,留下她只会让天下人耻笑我柳家,你懂不懂?!” 柳怀英直视他的眼睛,目光中满是坚持:“可她不论怎样身份,终是和我行过拜过高堂的妻子,您怎可这般待她!那才会让天下人耻笑,在您心中身份当真如此重要嘛?!”柳怀英双目微微赤红,怒不可遏的手上不自觉用了力气,蒋思晗却沉浸在柳怀英为自己和柳老爷力争时的样子,没有察觉手腕被掐出淡淡的红痕。 “简直荒谬!!!”柳老爷拍案而起,手边的茶杯被他拿起摔倒地上,滚烫的热水和碎裂的瓷片划过柳怀英白玉的面庞,擦出一道血丝,蒋思晗急忙挣开柳怀英的手,从怀中拿出帕子焦急的垫脚擦着,柳怀英动作一僵,眼神中带着微微询问,蒋思晗却表情疼惜的细心擦拭,柳夫人见状神色一变。 “瞧见了嘛?像这般对你趋之若鹜的女子多的是,哪个不是冲你柳家大公子和未来继承人的身份来的?你不顾我的反对非要去办你那个什么私塾也就罢了,现在连婚事都由不得你老子我过问了嘛!”柳老爷胸口重重起伏,被这个自己最看中的儿子气的胸闷至极。 蒋思晗听到柳老爷贬低自己的语言一顿,而后继续擦拭着伤口,让他们认为自己和旁人别无二般,也蛮好的。 柳怀英冷笑一声:“您用不着这般发怒,我尊敬您,也就由着您决定我的亲事,可如今我娶了妻子,您却非要赶走我八抬大轿迎进来的妻子,这是何缘由,不过就是我考取状元后未曾听取您的意见经商罢了。” 他转头看向蒋思晗惶恐的目光,她一直扯着他的衣袖表示别说了,像个兔子一般。柳怀英轻笑一声表示安慰,随即拉起她的手看向柳老爷:“我已与她行了周公之礼,怎可随意抛弃,至于您怎样,便都由您自己做主,儿子我会走远点,省的您瞧着心烦。”说罢在柳老爷的一片骂声中牵着蒋思晗的手大步流星的离开前厅。 蒋思晗目不转睛的盯着二人紧紧牵着的手掌,源源不断的暖意从中传出,传遍全身,抬起头来,眼前男子宽阔的背脊触手可得,她耳边浮起一抹红,美的娇媚。 这边柳夫人还在宽慰柳老爷:“老爷先莫要生气,当今重中之重的还是写信通知南宫庄主,而后看这遭事如何解决。”柳夫人面色严峻,想的很周到。 柳老爷怒气逐渐平息,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眼叹息道:“便照夫人您说的去做吧,就是对不起南宫老弟啊,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毕竟…他曾经救过你我的性命啊…” 柳怀英房中 “少爷,你就别和老爷怄气了,他本来就因为你考完状元不当官也不经商的事和你生气着呢,你何必讨他不痛快啊。”随从阿生一边收拾着柳怀英的行李一边劝导着。 柳怀英挑眉给他一个栗子:“怎的,爹对我的事过问也就罢了,你也要念叨我不成?”阿生摸着额头撇撇嘴:“我哪敢啊。”而后眼神瞟向有一段距离的蒋思晗,凑近柳怀英小声问着:“但是少爷,您真的要娶蒋姑娘嘛?”柳怀英无奈的从他怀中将包袱拿走:“不是要娶,而是已经是我的妻子了,便要好好对人家,你以后娶妻可也要记得对自己媳妇好啊。” 而后背起包袱,走向蒋思晗那里轻笑:“我收拾好了,走吧。”蒋思晗正在内心作斗争,看见柳怀英焦急的拉向他的衣袖:“切莫要因为我影响你家和气,我会主动走的,你别…” “好了,切莫有太大负担,我和我爹的事并不全是因为你,你和我去个地方。”而后拉起扯着自己衣袖的手转身就要离开。 “少爷!夫人,我会带着东西去看你俩的,照顾好自己哦!”随从阿生在后面喊着,生怕二人听不见。 蒋思晗俏脸因为一句夫人而微微红润,让走在前面的柳怀英瞧见了,嘴角勾起笑容,阿生这小子,倒是真没白教给他东西。 第64章 番外3:蒋思晗x柳怀英 柳怀英找了一架马车,蒋思晗坐上马车后不禁发问:“我们要去哪?”柳怀英将缰绳握紧笑笑:“去我们家。”蒋思晗疑惑道:“我们…‘家?”柳怀英嗯了一声随即不顾自己身上穿着二十两一寸的江南锦缎制成的绣衣一屁股坐上来驾驶马车向一个方向赶去。 蒋思晗乖巧端正的坐在马车上,却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掀开帘子向外看去,柳怀英挺拔的背影映入眼帘,男子目不斜视的赶车,一路上放松的给蒋思晗讲着趣事,逗得蒋思晗接连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一路欢声笑语,倒也轻松快活。 “吁!”柳怀英收紧缰绳,扭头看向蒋思晗:“我们到了。”随后探出手来将她扶下。蒋思晗抬头望去,随即眼神一紧,只见面前一间草庐立于这片竹林间,远处小溪潺潺,其院内装饰简单,却不失乐趣,有很多小玩意,大有一副桃源仙境的样子。 蒋思晗扭头递给柳怀英一个疑问的眼神,柳怀英笑了两声道:“这里啊,是我用朝廷给的状元赏酬建的私塾,虽然不是很完善,但是是属于我的一方天地,因此也对这里满意的很。”他眼眸闪烁,其中期盼之意不可言说,却呼之欲出。 “你瞧那里,那片竹林里有新鲜的竹笋,爽口的很,小溪里有肉质肥美的鱼虾,我会在这里每个角落都添上你的痕迹,所以…你愿意陪我在这一起生活嘛?”柳怀英喉咙滚动间抬起眼眸,看向不可置信的蒋思晗,心中很是无措的问出这话,却也没有什么底气。 蒋思晗双眼微瞪,僵硬的扭头看向柳怀英,呼吸都紊乱了:“你…你说什么?”柳怀英眼中泛起淡淡笑意:“我说,你可愿意做这房子的女主人?虽然我爹对我办学堂的事颇有微词,但是想必也不会为难我们,作一对神仙眷侣可好?” 蒋思晗听后心中乱糟糟的,她想过千百种结局,但是却从未料到柳怀英会这般柔情的对自己好,可是…她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不是源自心意,而是他良好教养的责任感。蒋思晗心中自嘲的摇摇头,纵使换一个女子,想来也会这般对她好吧,不过,她还是想骗自己。 蒋思晗抬头对上柳怀英希冀的眼神轻笑的点点头,人总是贪心的,得到了还想要更多,在她心里,能和柳怀英相处的时间哪怕能长那么一点,便也是好的。 二人对视笑笑,柳怀英指着正厅内的桌椅说:“那里就是我平日里教书的地方,学生还不算太多,只有七八名,都是附近村庄里的孩子,勤奋好学,想来你也会喜欢的。”蒋思晗扭头看向他,眼中带笑:“都是平民的孩子来上学嘛?倒是稀奇,你这大状元的学费他们也能付得起?” 柳怀英挑起眉头,傲然得意的说:“我这学堂,只收平民,且一月方才十文学费,童叟无欺,为何不来?”蒋思晗闻言微微一笑,表示赞同,一双眼眸盯着意气风发的男子瞧个不停,果然,和记忆中的他一般无二,向这般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才会露出这副笑容罢。 “是啊,我们柳大状元的授课,可不是谁都能听的,偏不让那些富家子弟来。”蒋思晗眨着眼睛打趣道,柳怀英略微吃惊,他这个妻子竟也会打趣自己,倒也算意外之喜,不过,柳怀英轻叹一口气,总算是不再紧张了,老实说,自己也从未同同龄女子这般相处过,倒也是个门外汉。 “不过…你为什么想要开个学堂?按理来说如你这般的骄子不是更喜欢加官进爵,功名利禄嘛?”蒋思晗看着前方挺拔翠绿的青竹轻声问着。 柳怀英没有立刻回答她,似乎想要这个答案更慎重一些,他迟缓答道:“许多人都去做就一定是正确的吗?我并不那么认为,那反而是另一种名义上的禁锢。” 他仿佛回忆起什么,发出一声闷笑:“我这人啊,从小除了读书,便再没有其他事情能入我的眼,我的老师,天下着名的纵横大学士温兆曾告诉过我。” 他伸出手来指向蒋思晗正在看着的那片竹林,眼神自信淡然:“人想什么,就去做什么,就像竹子一样节节升高,最后长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我生来条件优渥,成长于沃土之中,那便要把滋润我的雨水肥料回馈给世间。” 蒋思晗愣了好一会,随即摇头轻笑道:“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是世家典范,圣上钦封的一品大学士了。”这番思想觉悟,谁曾想会是个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想出来的呢。 “哦,谢蒋姑娘夸赞了,你先去歇息吧,我收拾一下,过两日学生就要来了。”他打笑一番后撸起袖子作势就要上前打水擦拭桌椅。还挠挠头从怀中掏出干净的绢布擦了一个干净的小木凳递给蒋思晗。 蒋思晗倒也不推脱,坐下来拄着下巴看着做事的柳怀英,面上笑容不断,柳怀英动作有些不甚熟练,却一板一眼认真做着,只见他身形欣长,背影宽阔,撸起袖子露出的一块小臂肌肉线条流畅,绷起身上上好的锦缎。 蒋思晗眯起眼睛笑着,美男做事,向来是赏心悦目的,而后便细细打量着周围,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能帮他的。 尚且想着,门口传来细娑的声音,蒋思晗扭头一看,瞧见几个身穿布衣的小娃娃,眼睛亮闪闪的,一脸好奇的探头看向院内,蒋思晗柔声询问:“孩子们,找谁嘛?” 那几个孩子闻声害羞的躲在栅栏后,片刻后探出头来小声回答:“我们,我们想找柳先生。”蒋思晗一怔,原来是他的学生啊,随即微微一笑扭头看向正在劈柴的那人朗声叫道:“柳先生,您的学生来啦。” 柳怀英闻言放下手中的抹布,笑着抬起头看向门口的几个小童,挑起好看的眉头,走到一旁拿起干净的帕子净手:“怎么,许久未见连先生都不敢靠近了?” 那几个小童脸上瞬时挂起大大的笑容,连忙冲进来攀上柳怀英的腿,笑嘻嘻的喊着:“柳先生,您怎的才回来啊?我们都很想你嘞。” 另一个男娃也语气激动的赞同:“对啊对啊,我们的课业也从未落下呢,诗经都倒背如流了。” 柳怀英轻抚那男娃的头,大笑道:“是嘛?这么厉害呀。”语气满是宠溺,一旁蒋思晗看到这一幕心中泛起丝丝暖意。 有个男娃微微扭头看着蒋思晗,随后扯扯柳怀英的衣摆:“柳先生,这个姐姐是谁啊?”随即蒋思晗顿时被诸多好奇的目光注视着,有些局促的眨眨眼,她也很好奇,柳怀英会如何向他的学生介绍自己。 柳怀英正正衣襟,眼眸中含着一丝柔情,被长睫很好的掩盖住:“她叫蒋思晗,是我的妻子,也是你们的师母。”心里咯噔一下,蒋思晗感到耳边清风呼哧呼哧的直吹的脸发红,心中麻酥酥的,泛起微微痒意。 那群孩子你看我我看你的,挠挠头后不好意思的冲着蒋思晗笑道:“蒋师母好!”蒋思晗抬手轻抚自己的手臂的布衣,轻笑着回应,美的恬静非凡,让柳怀英一时晃了眼,喉头滚动间眸中如一汪春水潺潺不息。 蒋思晗笑着回应他们发的问题,她很喜欢小孩子,在万剑山庄时也经常照顾前来学艺的小学童,因此应付起来也算得心应手。 “先生,您和师母是怎样认识的啊?”男孩一脸兴致盎然的样子,也是,小孩子向来好奇心重的很,柳怀英和蒋思晗相视一笑,柳怀英无可奈何的伸出食指来挠挠额头,心中冒汗却很好的转移话题:“郑楠,你前些日子不是说想听我讲燕京城的故事嘛?可还想听。” 名为郑楠的男童顿时激动异常的连连点头。 蒋思晗闻声轻呼出一口气,手心微微出汗,倒还是真不知道如何和旁人讲他俩的事,轻抿朱唇,眼瞧着柳怀英给几个孩子讲故事。 “燕京城啊,有闻名天下的芙蓉枣泥糕,令人回味无穷…” 柳府 饭桌上,柳夫人轻轻漱口,玉手轻掩朱唇,眸子轻瞟向皱着眉头的柳老爷,掀起眼皮劝慰着:“延松,不必这般担忧怀英,他都这般大可,能照顾好自己的。”而后伸出手来给柳老爷夹了一筷子鲜嫩的鲈鱼。 柳老爷放下筷子,盘子和白玉筷子之间发出清脆的声音,微叹一口气:“夫人啊,我知道怀英能照顾好自己,可是终究会想这么做对他是否是最好的选择。” 柳夫人柳眉轻挑:“我呀,也已经想明白了,怀英自小便是同龄人中最优异的,每项都是人中龙凤,即是如此,长大了,便由着他去吧,雄鹰啊,终究是困不住的,我只愿他开心便好了。” 柳老爷皱着眉,微撅起嘴,一脸来气的样子拿起筷子夹住盘中的鱼肉泄愤,柳夫人微眯起眼来:“柳延松。” 名震天下的富商柳老爷顿时冷汗直流的抬起头讪笑:“夫人……” 第65章 番外4:蒋思晗x柳怀英 “太山之高,非一石也,累卑而后高。”柳怀英清脆朗声响在学堂中,坐着的几名学童都正色跟读,努力理解诗文的意思。 蒋思晗将最后一盘炒竹笋端上桌,望着正厅里一群读书人脸上浮现点点笑意。柳怀英嗅到空气中的清香,随后转头看向身在偏厅的清秀女子,眼中会意一笑。 蒋思晗捂嘴轻笑,这人鼻子倒是好的很,柳怀英瞧着天色差不多了,给学童们留了课业温习,也就散了学,随即大步流星的走向偏厅端坐着等待自己的蒋思晗。 蒋思晗瞧着他向自己走来不带半分犹豫的样子,心上荡起阵阵涟漪,这半月来,二人意外合得来,他一举一动皆会考虑自己的感受,没让自己受到半分委屈。 可是,蒋思晗素手攥紧腿上的衣裳,眼神略显黯淡,心中不禁自嘲道,这样又何尝像一对真正的夫妻呢?即是说了要和自己好好相处,又为何…分房睡呢。 思虑间柳怀英走到自己面前,看着眼前女子神情落寞的样子眼神微动,他的妻子,好像有心事。 “今日怎的这般丰盛?闻起来这么香,想必手艺一定不错。”柳怀英扬起笑意,唤回蒋思晗的心绪,“即使如此,忙碌了一天的柳先生快些吃饭吧。”她轻声回道,眼中柔情似水。 柳怀英洗手后落座拿起筷子夹一口清炒竹笋,随即大声称赞道:“当真是人间美味!柳夫人手艺果真不错。” 蒋思晗戳着碗中的米饭略显羞涩:“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快些吃你的饭吧。” “得嘞。”柳怀英痛快的又吃一口表示真心实意的夸赞支持,蒋思晗一时顾不得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柳怀英瞧着头快要低到碗中的女子眼皮一跳,正想着如何安抚女子将心事说出,却发现女子挑起眼睑瞟着自己,随即急忙变化眼神。 桌上一时无言,只有筷子和盘子碰撞的清脆声应着这幅镜像,倒也算舒心。 “柳先生在嘛?”门外响起一道清亮女声,二人一同转身看向门口,只见一名倩影望向门内,蒋思晗心中一片疑惑,转头看向柳怀英,柳怀英会意道:“是郑珊啊?怎么了,找我有事嘛?” 名为郑珊的女子皮肤细亮,眼睛亮闪闪望着柳怀英,长发黑亮的盘成辫子,看起来淳朴漂亮。 蒋思晗眼神紧紧跟随着柳怀英迈向郑珊的背影,喉咙仿佛又被什么东西哽住一般,她低头暗想,那个爱慕眼神,自己熟悉得很。 郑珊仰起头来看着柳怀英浅笑,嘴角的两个小梨涡旋进少女发光的皮肤:“柳大哥,我阿爹叫我来给你送些米酒,我家自己酿的,不知可否能入你的眼。”说罢将怀中两坛酒壶递给柳怀英,柳怀英接过来表示谢意:“倒是客气了不是,这都是我应当做的。” 郑珊连连摇头,乌黑的辫子随着脑袋像个拨浪鼓般摇晃:“不是不是,柳大哥你这么好的人,还来到我们这个小渔村开这个学堂,我们才应当感谢你呢。”说罢上前两步,柳怀英顿时后退摆手,脸上始终挂着得体却略显疏离的笑容。 郑珊见状小脸略显落寞的望向柳怀英身后一直默默关注这边的女子问着:“柳大哥,我听…阿楠说,你成亲了?”女子抬起水润的桃花眸潋滟的望着柳怀英,那般眼神,秀美非凡。 柳怀英心中微叹一口气,他何尝不知郑珊对他的想法呢,只是他二人注定没有可能,他也就不能耽误人家一个好姑娘,更何况自己如今既然已经成亲了,便要全心全意的对自己妻子忠诚,他绝没有纳妾的想法。 柳怀英轻笑点头,对上郑珊的目光坦然自若:“是的,我很中意我的妻子,我们过得很好。”郑珊的眼神眼瞅着落寞两分,不过也只得耸耸肩表示无奈,毕竟自己和柳大哥的差距太大,她自小在渔村长大,心胸宽广的很,自然知道感情这东西不能强求。 她脸上露出释怀的笑意,坦然道:“你们很般配,我会祝福你们的,柳大哥。”柳怀英闻言一顿,笑的好生招人。 远处一直默默观察这里的蒋思晗心中咯噔一下,是不是…不论是谁成为他的妻子,他都会这般温柔待人接物。 郑珊和柳怀英告辞后就离开了小院,柳怀英提着米酒回到座位上,见到桌上的饭食和自己离开时一般无二。 酒坛子落在桌面上,蒋思晗看着碗中的米饭头也不抬的说着:“你很爱喝酒?” 柳怀英摇头:“小酌怡情,大饮伤身误事,只不过这都是这里村民的心意,若是不收,他们会牵挂的很。” 蒋思晗意味不明的说道:“那个女子很漂亮。” 柳怀英歪头看向蒋思晗,盯了好一会,直到蒋思晗忽视不得他的目光终于抬头看向他,却撞进一双春风得意的眼睛:“你也很漂亮。” 心脏扑通扑通的不受控制,肆意在胸腔中乱撞,蒋思晗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不去看那人的目光,看向桌上的米酒,伸出手来作势要争夺。 柳怀英不曾料想到这般局势,来不及阻拦蒋思晗已经拔开塞子举起酒坛送进嘴中。醇厚的酒香被晚风吹的越发浓郁,柳怀英急忙夺过刚被喝了两口的酒坛子。 笑骂道:“哪有这般喝酒的,且不要呛到。”作势要拍拍蒋思晗的后背帮她顺着,蒋思晗一把打掉他伸过来的手。脸上略显微红的盯着柳怀英:“品酒也是喝,这般也是喝,有何不可?” 柳怀英无奈,瞧着她脖领的衣襟被酒水淋湿,喉头滚动间移开目光,放轻声音:“总之,这样会伤身的,我去给你拿衣服换了。”而后急忙忙的离开这里,脚上略微局促。 蒋思晗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撇撇嘴:“要你管我,就不听你的。”说罢又伸手探向酒坛。 等柳怀英回来时,老远就瞧见蒋思晗醉倒在桌上,手上还抱着那坛子酒紧紧不放。柳怀英放轻脚步靠近,看着面色红润的女子眸中泛笑:“不是说,不喝了?”而后便伸手试图拿走女子怀中的酒坛子。 蒋思晗忽的反应过来,闷哼一声后不满的和柳怀英争夺酒坛子,顺着那股子力道,来到柳怀英面前,二人微微一怔,此时近的很,隐隐能感受到此次的呼吸。 蒋思晗感到脑袋眩晕,却又清醒的很,仿佛十七年来从未这般清醒过一般,胸腔中好像有什么呼之欲出,控制不住。 “柳怀英。”蒋思晗难得叫他大名,柳怀英望着面前朱唇红润,发丝微散的清媚女子,低声应和:“嗯,在呢。”声音低沉沙哑。 “你…会不会娶旁人啊?比如那个郑珊姑娘,你瞧瞧我,我也很好的…”女子越说声音越小,话尾勾着一丝长音,抬起头,却慌了神。 柳怀英面色微冷的看着她,好看的眉眼微微皱起,眼中柔情不在,抿起嘴唇扭头不再看着蒋思晗。蒋思晗顿时惊慌失措,酒意都醒了两分。 伸出手努力将柳怀英的脸板向自己,可男子固执的不配合,蒋思晗急得直连跺脚。柳怀英终是软了心,叹出一口气回头问着蒋思晗:“所以在你眼中,我娶谁都一样?你全然不在乎…” 蒋思晗眨眨眼摇头,不想让柳怀英误会她的心意,更不想从他口中吐出伤害自己也伤害他的话,脑子晕胀的不受自己控制,全凭心意而为。 踮起脚尖,蒋思晗攀上柳怀英宽厚的臂膀,朱唇找准了位置,吻了下去。时间顿时停滞,柳怀英双眸紧睁,不可置信的感受着唇间递来的酒香,柔软异常。 随即大掌探向蒋思晗腰间,将那截柳腰箍向自己,加深了这个吻,湿漉漉的,二人生疏得很唇舌间柳怀英试探的一点点吻住蒋思晗的呼吸。 二人终究在窒息前停止动作,分开一段距离后眼神如同漩涡般诱人深入,蒋思晗壮着胆子看向柳怀英,眼中同意之色呼之欲出。 管他的,老子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媳妇,柳怀英抱起蒋思晗,蒋思晗双手勾住他脖颈,脸庞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健稳的呼吸安心异常,就这样便很好了,哪怕只做一时的夫妻。 将女子抱进屋子里,窗外下起细雨浇灭空气中残留的酒香掩盖住女子口中的闷哼和男子喉间的喘息,院中桃花朵朵,落入地上浅浅的水潭中,万分眷恋流于世间… “柳怀英,我困…” “乖,马上。” …… “柳怀英!怎的这般粘人?”蒋思晗秀眉拧起看向身后圈着自己的男子,手中晾干的笋干被这动作搞得很不方便。 这人真是的,从那日起便一直缠着自己不放,搞得自己也羞涩的不行,柳怀英将脑袋枕在蒋思晗颈窝间懒散的把玩着她的手指:“黏自己媳妇都不行啊?”语气中隐隐不满,声音却黏糊糊的,蒋思晗脸庞发烫,管不得他了。 “少爷!我来啦。” 第66章 番外5:蒋思晗x柳怀英 随从阿拎起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将携带的大包小裹放到桌上,顺手接过柳怀英递来的茶杯,咕咚咕咚喝好大一口。 “少爷啊,这都是夫人和听瑶小姐让我带给你的,什么你爱用的蚕茧宣纸和荣宝斋的砚台,还要这个!”阿生神神秘秘的拿出一个用油纸包裹严实的东西,脸上笑的不怀好意。柳怀英眉心一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阿生打开油纸,入目而来几块做的歪七扭八的糕点,上面覆盖着的一层白霜似乎想掩饰被烤糊的部分,显得欲盖弥彰,空气中泛起莫名的咸味,柳怀英面上抽搐,已经预料到什么味道了。 “这可是夫人和听瑶小姐一起给你做的糕点,特意嘱咐我让少爷您全部吃掉呢,您可莫要辜负她们的心意呀~”阿生眼中满是幸灾乐祸,就夫人和小姐的恐怖手艺,府上谁人不知,吃了拉肚子都算好的了。 柳怀英急忙退后两步连连摆手,面上嫌弃的表情呼之欲出,蒋思晗微微好奇的看着那几块不能称之为吃食的糕点:“这个…额,桂花糕是吧?虽然看起来不太好,但是我们柳大状元从来不是以貌取糕的人是吧,来来来,快尝尝,别客气。”说罢拿起一块就作势递到柳怀英嘴边。 柳怀英眨眨眼,试图以装无辜的方法获取关心,不料蒋思晗不为所动,只得张开口将那‘桂花糕’咽下去。 嘴口中没有感情的僵硬嚼动,刚嚼两口,突然一阵反胃,柳怀英急忙躲到一边吐了出来,他娘又把盐看成糖了不是! 蒋思晗见那人吃亏正窃笑的不亦乐乎,让那人那晚欺负自己还不知节度,让他吃饭哑巴亏正好。 “那个,我叫您夫人好,还是蒋姑娘?”阿生试探着问出口,蒋思晗微微考虑:“都可以,随您方便吧。”她对阿生笑的柔和,看起来是个好相处的人,阿生也回以笑意,伸手搓搓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那我叫您夫人吧,夫人您好,我叫阿生,是少爷的随从,也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蒋思晗点头示意,阿生眨眨眼,嘴中不知道在小声叨咕些什么,面上露出两分迟疑,蒋思晗察觉到轻声发问:“怎么了吗?”阿生眼神闪烁,犹豫一会子终究说了出来:“夫人,我想让您帮我个忙。” 蒋思晗点头:“好啊。”阿生扭头看着还在远处漱口的柳怀英小声说着:“这次过来,除了来看少爷和您以外,老爷还让我给少爷捎个信,说是…”他似乎说不出口,却又别扭的含糊不清的讲出来:“要…收回少爷这块学堂的地。” 蒋思晗皱起秀眉:“这块地不是圣上赐的嘛?”阿生连忙摇头:“这块地方原先是柳家的一块荒地,都快被人忘记了,是少爷想起来的于是吧圣上赏赐的金银都用来开荒和购置东西了,才有这个小院中的学堂,因为少爷还没继承柳家,所以…这地还是老爷的。” 蒋思晗眉头紧锁的看向别处,目光深远的望向柳怀英不知在想什么。阿生略带委屈的话语传进耳畔:“明明家里多的是可以用的好地,不过是为了让少爷低头罢了。” 蒋思晗心头一动,是啊,柳老爷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让柳怀英放弃自己回去做一个衣食无忧的大少爷。可是,蒋思晗眸光眷恋,这些日子瞧着他那份对学童的温柔和教诲的孜孜不倦,自己又怎会舍得让他放弃这里呢。 蒋思晗微低下头,心中有了答案,扭头看向阿生时目光略显落寞无光:“阿生,一会陪我去市集添置些东西吧。” …… 今日学生休沐,三人也就能小聚一下,柳怀英心情好,亲自下厨给蒋思晗和阿生做饭,看着柳怀英动作已经略有雏形的熟料样子,阿生一脸惊讶的和蒋思晗攀谈:“天呐,这简直不可置疑,不是我说,她们柳家三母子做的饭简直难吃的很,少爷什么时候学会这一手了。” 蒋思晗看着柳怀英不断翻炒的大手,心绪逐渐飘远,其实一开始来这时柳怀英为了体谅自己下厨做的饭菜险些没引起火烧了房子。最终还是蒋思晗收拾的烂摊子,二人看着一脸炉灰的对方捧腹大笑,这段日子在蒋思晗的指导下,柳怀英手艺精进不少。 柳怀英将饭端上桌后,蒋思晗犹豫两下终是开口说着:“怀英,我一会想和阿生一起去市集,晚点回来。”柳怀英眨眨眼说着:“这段日子确实没和你出门过,想来这里无聊了吧?”蒋思晗轻笑着摇头,这里这么好,她待一辈子都不够:“没有,只是想添置一些东西。” 柳怀英点点头想了想将身上随身携带的羊脂玉扯下递给蒋思晗笑着说:“也好,想买什么就把这个当了吧,想来足够你用了。”那羊脂玉光泽细腻,入手温润,还带着一丝柳怀英身上好闻的松香,想来不是凡品,蒋思晗将手中的玉佩收好随后拿起筷子三人一起开饭。 柳怀英将蒋思晗送上马车后叮嘱阿生路上当心些,阿生点点头,蒋思晗坐在马车中透过帘子的缝隙盯着他的侧颜,试图将这一眼在自己脑中留的长远些。 阿生驾上马车,一脸雀跃的说:“夫人,少爷待您可真好,那块玉佩小的眼馋好久少爷都没给我摸过呢。”蒋思晗心底泛起丝丝暖意,就是因为他待我好,我才不能这般留在他身边不管不顾啊,手中摩挲着上好的玉脂,蒋思晗目光一沉:“阿生,回柳府。” 柳府,正厅。 柳夫人看着眼前站着的蒋思晗柳眉一挑,许久不见,竟隐隐变了些样子。“你说为什么要收回那块地?”柳夫人慢条斯理的倒了一杯茶品递到嘴边观察着女子的神情。 “没有为什么,怀英从小锦衣玉食,毕竟没有尝过人心险恶,我们做爹娘的有必要教教他,什么,才是顺势而为。”柳夫人眼光沉了两分,略带兴致的想看看蒋思晗的反应。 蒋思晗盯住柳夫人带着威压的眼神不卑不亢的回答:“您们早知道他绝非池中物不是吗?所以做的这一切无非是想让我离开,我答应您。” “哦?这般痛快,我以为还要费些心力你才肯离开呢,看来你对我家怀英也没有多喜欢啊?”柳夫人打趣道,如同正在看着一出好戏。 蒋思晗冷哼一声:“随您怎么想,我会离开这里,也请您放过柳怀英。您或许无法理解,但是那座学堂,是他穷尽一生也要达到的理想。”而后抿抿朱唇,作势要离开这里。 “哪怕你离开后我会让他娶旁人你也全然不在乎嘛?”柳夫人轻柔的声音此刻高亢起来,蒋思晗顿时僵在原地,听见柳夫人接着说道:“工部侍郎的千金,宫里尊贵的五公主殿下,甚至门外渔村的姑娘,哪个不对我家怀英青睐有加,你就这般放弃他,不怕明日那些姑娘就取代你进了我柳家的门?” 蒋思晗感到心头一阵抽痛,是啊,心悦于他的人那么多,总有比自己更好的人,她又何必留在这自取其辱呢。蒋思晗抬起眼眸,眸底一片黯淡无光,空旷的眼神荒芜至极。 “随他的心意就好,我不在乎。” “……怀英?” 第67章 番外6:蒋思晗x柳怀英 “……怀英?”柳夫人试探着看向蒋思晗身后,蒋思晗双眸顿时放大,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他…来了?那他都听到什么了,不是…那本不是她的真心话啊! “原来你一直想离开我啊?连我娶谁都不在乎是嘛?”身后传来男子冰冷至极的嗓音,那个声音,曾无数遍在蒋思晗耳边厮磨。她双拳紧握,事到如今,早已无路可走。 蒋思晗僵硬的让自己强制转过身来,看到柳怀英阴沉的目光心中咯噔一下,那张薄唇绷成一条直线,她从来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可怕的表情,如同暴风雨前的平静,心惊胆战。 她故作淡然的对上柳怀英恐怖的能吃人的目光:“没错,我要离开这。”却不料想藏在身后的双手止不住的一遍遍摩挲柳怀英的玉佩,这一幕恰巧被柳夫人收进眼中。 柳怀英目光汹涌澎湃,冷哼一声后转身拂袖而去。蒋思晗心头酸涩如同大海一般袭来,在胸膛中横冲直撞,柳夫人咳嗽一声,轻叹一口气:“今日太晚了,回你们的房内将就一晚吧,明日再走也不迟。” 蒋思晗漫无目的的点点头,反正他也不会想在见到自己了,又何必为难自己。随即走出正厅向记忆中他俩的婚房走去,路上经过一处秀致的别院,里面传来二人对话的声音,那个嗓音,熟悉的很。 蒋思晗颤着心尖不受控制的走过去藏在门后,从没有关紧的门缝中瞧见了那副刺眼的场景。 柳怀英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身形窈窕,皮肤雪白,身上所着的云锦很好的将自身卓然的气质凸显出来,蒋思晗眼眶微红,心脏被扯的生痛,不用看都知道是个美人,况且,呵,柳怀英还轻拍着美人的背脊说些什么。 蒋思晗感到阵阵耳鸣,顿时逃离这里,没有听清相拥二人的对话:“哥,太子殿下又拒绝我了。”柳怀英安慰着怀中痛哭的柳听瑶,想到兄妹二人一般的处境好笑一声,无奈至极啊… 蒋思晗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到别院,试图将脑海中的画面甩掉,却呆滞的盯着地面,如同死尸一般了无生机。 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蒋思晗急忙散开被子,将自己全然窝在里面,眼角还带着一丝泪痕。明明是自己把他推开的,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流泪。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柳怀英看到窝在床榻上的一小团凸起叹了一口气。蒋思晗紧紧攥着身上的锦被,想来,他也对自己失望了吧? 随即感受到柳怀英逐渐走向自己的脚步,终究坐在床上,蒋思晗心头微微一紧,而后听到男子褪去鞋袜的衣物摩挲的声音。 柳怀英和衣躺下来,二人这般背对着,中间塞得下一个人。蒋思晗心上涌起酸涩,上次在这间房内明明还不是这幅场景,那时自己离他更远,却不像如今这般尽管触手可及却鸿沟当前。 过了良久,蒋思晗听到柳怀英均匀的呼吸声,随即小心转过身来,鼻尖嗅到女子身上的芳香,却不是她的。 “柳怀英,我…心悦于你啊…”蒋思晗微不可闻的声音响起,似乎想让男子知晓就已足够,随即安心的合上双眼,睡了过去。 ……柳怀英在暗夜中睁开双眼,墨黑的眸子泛起星光,嘴边挑起好看的一抹笑容:“我就知道,勉强原谅你,明日给我好好解释。” … 黎明的鸟儿唤起蒋思晗的清醒,睁开双眸,眼前站了一个人吓自己一跳,视线变得清晰,却发现柳怀英目光沉沉的看向自己,蒋思晗顿时想起昨日的事来。 她低下头挫着自己的手指,犹豫的说着:“你…要娶昨日那位姑娘嘛?”柳怀英眉头一皱,本是起早等着她哄自己,结果在说什么有的没的。 “我昨日看到你俩抱着了,想来是位美人,和你…很般配。”蒋思晗强忍心痛说出这话。柳怀英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原来把听瑶当成别的女子了,他起了逗弄蒋思晗的玩心。 伸出手把住蒋思晗的脑袋,挑着下巴问着:“我若是娶她又如何,你不是不在乎嘛?况且又要走了,与你何关。” 蒋思晗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眼中泛起晶莹泪珠。柳怀英见她没反应接着道:“你昨晚,和我表明心意了,我都听到了。” 蒋思晗猛的瞪大眼睛,他…听到了,柳怀英随即一阵心痛,将女子拥入怀中:“既然心悦我,为何要走?” 蒋思晗埋在他肩窝,感受着他身上的温暖:“因为…自卑,我不能耽误你的前程。”柳怀英轻拍着她的背脊回她:“在我眼中,你就是我的前程,或许你不相信,我早已经喜欢上你,或许没有你对我那般深厚,可我知道,我绝不可能放开你的手。” 柳怀英松开怀中泣不成声的人儿,轻柔的为她擦去泪水:“别走,留在我身边,给我一个家,好嘛?”这人好生会说甜言蜜语,搞得自己都不好意思拒绝。 蒋思晗撇撇嘴质问道:“那…昨日那个和你抱着的美人是谁?”柳怀英无奈道:“媳妇,你猜那么晚还能在咱家的女子,除了我妹还能有谁。” 蒋思晗脸上微微泛红,原来是他妹妹啊,倒是显得自己小气了不是。随即又想到什么,焦急的攀上柳怀英手臂:“不行,若是我不走的话,你的学堂…” “学堂的事是我爹娘吓唬咱俩得,为的就是考验我俩之间的感情和我做先生的决心,你真当我娘什么都没看出来?是不,娘。”说罢望着传来细微声音的门。 “对呀对呀。”门外传来柳夫人和柳老爷的声音,想来已经听了一会子了。 “那个,儿媳妇啊,先前是我们公婆的不是,你就别计较了,既然和怀英如此两情相悦,便没人能阻挡你们。”柳夫人乐道,手上掐的柳老爷嗷呜一嗓子连忙赞同:“是啊是啊,南宫老弟已经传信过来说收你做义女从此以后不必自卑,安心在这待着就好。” 蒋思晗不敢置信的望着柳怀英,想将这说法证实,不料撞入男子春水般眷恋的眸子,羞涩的低下头去,点点头表示同意。 或许我们的相遇是场意外,但我爱你却是世上最好的命中注定。 番外篇,完结。 第1章 月凉国 “花七姐姐,这个月凉是什么地方啊?”方小佐指着茶桌上被摊开的话本子问着,嘴里还咬着李虎哥盛出来的豆芽。 花姝听闻这话顿时来了兴趣,伸手夹一筷子青菜道:“月凉啊,是人世间的一个小国,因为国土以月亮状而取名为月凉。” 小佐食不知味的咀嚼两下仰起头:“这里为什么说月凉的国主是个女子,古往今来国主不都是男子的嘛?”阿粟听闻这话轻轻用筷子的尾端敲了一下男孩的头:“女子有什么不如男子的,你们男子能做的我们不一定比你们差。” 方小佐委屈的瘪瘪嘴哦了一声,花姝掩唇轻笑,伸出白玉般的葇夷替小佐揉揉脑袋:“阿粟,有话好好说嘛,小佐也只是好奇。”小佐连连点头肯定,阿粟见花姝一脸护短宠溺的样子轻叹一声起身,边摇头边走进后厨中。 花姝随即解释道:“月凉不仅国主是女子,她整个国度都是以女子为尊的,而且…”花姝挑起眉头故意勾起小孩子的疑惑:“她们国家的女子都被下了诅咒,女子生育后丈夫不能陪伴在身边,二人的孩子一旦降世父亲就需出门远游,直到孩子及笄时方可回来见上一面,而后便终生不能相见,除非…剔除月凉国籍。” “啊?!”小佐惊呼一声,却免不得发出疑惑:“既然阖家不能团圆,为何不离开月凉一家人一起生活呢?”阿虎哥给小佐添了一碗饭,声音洪亮的接过花姝的话:“因为女子生在这世上本不容易,鲜少有能够不受白眼歧视且能立足的地方,更何况一些柔弱女子没有反抗的野心和能力,而月凉国就是这么一个能收纳女子安身立命的地方。” “况且,这些女子一旦入了月凉国籍,就会受到诅咒的反噬,只能生育出女子来世世代代受人白眼,故此也没有比月凉更好的去处了,又为何要离开呢?”花姝伸手将小佐嘴角的米饭粒拿开,小佐向来聪慧,这么一听也就明白了七八,随即疑惑道:“那到底是谁下的诅咒这般狠辣?这人有天大的本事不成?” “下诅咒的不是人,是神。” 花姝刚想开口,却被一道略显陌生的声音抢先开口,女子声音铿锵有力,话语中甚至带着微不可察的威严。三人回头一看,一名身着白色宫装的飒爽女子正站在曼珠沙华花海前,女子对这片火红的美丽甚是喜爱,不禁瞩目在花海前舍不得挪动半分。 花姝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闪起一丝光亮,目不转睛的看向宫装女子和小佐阿虎轻声呢喃道:“话本子上门了啊……”阿虎无奈的摇摇头,他家小姐哪都好,就是一听见新奇的故事就废寝忘食,自己早已习惯了。 “这位姑娘,何不进来一坐,若不嫌弃我请你喝杯茶如何?”花姝站起身来笑道,那宫装女子闻声抬头一笑,脸上露出爽朗的神情:“好啊,那就多谢姑娘了。” 宫装女子顺着花海中的那条鹅卵石小道逐渐走来,随着她走近,花姝几人看清了女子的相貌和着装,这女子长相大方明艳,一双镶在脸上的丹凤眼带着止不住的江湖侠气,面上却不知为何朦朦胧的带着几分秀美,很好的将两种不同的气质融为一体,华贵的金丝绣袍更显尊贵,上面绣着的金龙和凤凰栩栩如生,两种神兽正在争夺一株寻常的月季。 花姝挑起眉头看向含笑的宫装女子:“我是这里的掌柜,我叫花姝,你叫我花七便可。” 宫装女子展颜一笑回应道:“我叫李銮樱,月凉来的。” 花姝一愣,猜出这人的身份:“姑娘莫不是月凉刚登基的国主李銮樱?” 宫装女子点点头表明身份:“正是,我今日出门探查民情,偶然间走进一条小巷后不知为何就来到这里,敢问这里是?” 花姝摆摆手让李銮樱放宽心:“我这里啊只是一个小小茶社罢了,国主不必局促不安,我等对你是没有半分坏心思的。” 李銮樱点点头肯定花姝的说法,若是几人有恶意的话自己万万不会与他们这般亲近。 “不过…姑娘既然是月凉国主,那想必一定是个凡人,怎么对来到一个陌生的空间反应如此稀松平常?”花姝疑惑道。 李銮樱神情一顿,脸上露出几分感慨:“是啊,半年前的我可不是这副样子的,那时候以为凭借自己的拳头就能替月凉扞卫国门的我怕是万万想不到如今这副情景吧。” 方小佐闻言探头看看花姝的神情,见她小脸上写满了快告诉我的急切随即无奈,真是丢人啊,小佐咳嗽一声:“那个,花姝姐姐,咱们是不是应该请国主坐下来!然后喝杯茶,最后再慢慢讲呀。” 花姝刚反应过来急忙应和两声打发小佐和阿虎哥收拾一下去泡茶,而后回头不好意思的对李銮樱说:“真是抱歉,我这人喜爱听话本子入迷了,连基本的待客之道都忘却了,还请国主不要介意。” 李銮樱豪爽的摆摆手:“害,这算什么,花姝姑娘与我萍水相逢还愿意款待我,倒是我占便宜了不是,姑娘叫我銮樱就好,国主听起来怪生分的。”两位女子就这般对视一笑,好像久别重逢的故友一般。 等待一切都置办妥当后几人一同落座,花姝轻咬朱唇看向李銮樱的美眸中带着一丝渴望:“銮樱姑娘,我说这话或许有些冒昧,但是我这方空间若是进来了像你这般的凡人,那必定是姑娘身上有感天动地的故事,可否告知一二,若是不愿,我等也不强求,大家交个朋友也好。” 李銮樱看着面前美人湿漉漉可怜的眼神微微一笑:“姑娘不嫌我叨扰便好,我啊,之所以对这般怪异之事见怪不怪,大抵是因为我从小身上就发生了一些非同寻常的变化吧。” “非同寻常的变化?那是什么。” 李銮樱眼神微动,陷入那恐怕是终身难忘的回忆:“我从出生开始,身体中就住着两个灵魂……” 第2章 一体双魂的公主殿下 “陛下,当今月凉内每日前来投奔的女子已经超过我月凉所能承载的国力了,长此以往下去连怕是连现有国民的生活都不能保障,局势不妙啊。”殿上户部女官禀报实情,言辞十分恳切,让正在台上的月凉国主李芜秀眉一皱。 “如今这般情形无非是缺少一个得力的主将前去引导局面罢了,陛下不如将此事交给微臣,本王保证三月内整个月凉将会焕然一新。”李芜追溯声音来源看到官员最前方的那位身着黑金袍子的女子,女子抬起头来,那张脸和宝座上的李芜有六分相像。 此人正是李芜一母同胞的妹妹,澜阳王李桑。 李芜看着李桑望着自己的希冀眼神微微叹息:“此事容本宫早已有了破解之法,还请诸位坚持一二。”她抬起手揉揉略微酸痛的眉心,她何尝不知道这个妹妹从小好胜心就重的很,样样都要比别人强来获得母亲的认可。自从母亲逝世自己继位后,李桑想成为摄政王的心思越发强烈了。 李桑身形一动,僵硬的抬起手来行礼:“是。” “启禀国主,微臣还有一事要禀报。” ”讲。” 礼部女官面露难色,迟疑道:“銮樱殿下的月袍已经做好了,敢问……招亲之事何时举行?”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一片寂静,没人敢说什么,大家都知道月凉的公主殿下有两位,而这两位公主,是一个人。 果然李芜听完脑仁更加疼痛了:“既然如此给樱儿送过去吧,清昙的月袍制作的怎么样了?” “清昙殿下的月袍近日就能完成。”礼部女官额上冒汗,二位公主一样的尺寸,月袍却一定要做两套,当真是为难尚衣司的女工了。 李芜想了想接着道:”那还是等清昙的月袍制作好,二人的一起送过去吧,对了,十日后我月凉所举行的群英会一定要广纳群才,为我月凉效力,届时前来月凉城看热闹的俊杰想必不少,一起举行吧。” 下朝后,几位女官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帕子出奇的一致擦拭额头上冒出的虚汗。 “你们说,咱们月凉女子只能生育女子就罢了,现如今还有位一体双魂的公主殿下做继承人,国主还要举办招亲大会,可是这清昙公主和銮樱公主是两个不同的人,却用着一个身体,这怎么选夫婿啊?是选一个还是两个,是清昙公主选还是銮樱公主选?这着实头疼啊。” “谁说不是呢,大祭司不是说二位公主十六岁及笄时这副身体就能决出主导者是谁了嘛?” “哎呦,祖宗啊小点声,你们没听说吗?上上个月清昙公主出现了十六日,上个月更是出现了十七日。” “那又能怎样?二位公主出现的时机向来不固定,连国主都捉摸不透。” “你傻啊,再捉摸不定也一向是五五分的,近来接近及笄,二位公主谁能存活下去的重要时机近在眼前,而清昙公主出现的愈发频繁,证明……清昙公主可能才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 “原来如此……可是你看銮樱公主整日舞刀弄剑的样子绝不像坐以待毙的人。” “别说了,别说了,澜阳王……” 几位女官急忙散开来,匆匆忙忙的登上各家的马车离开这里,生怕被在门后听了许久闲话的李桑记上,那可真是太不幸了。 李桑回味着刚才听见的话语眼中一片玩味,独自在大殿门口呢喃道:“清昙嘛?我的好侄女啊……” …… 书房内李芜捶捶酸痛的后背批改桌上的折子轻叹一声:“桑妹还是想争取监察使一职,果然固执啊。” “澜阳王虽然急功心切,却也有几分本事,您为何不遂了她的愿,也好缓和你姐妹二人的关系。”近身总管青竹伸手轻捶李芜的后背替她缓解酸痛。 李芜闭上双眼,语气虽是淡然却带着不可置疑的肯定:“我为君,她为臣,既然如此就不可坏了规矩,免得朝中流言四起说本宫独霸朝政,倒也给她增加烦恼。” 况且,月凉不需要改革,只需要自保。 “您是怕澜阳王被别人造谣说依靠您才成摄政王的吧,说到底还是嘴硬心软,舍不得这个妹妹不是。”青竹轻笑着打趣,主仆两人气氛和睦。 李芜没有否定,她这个主管向来是最了解自己心思的,否则也不会从登基开始就陪在自己身边。 “既然如此,你不妨猜猜本宫现在在想什么。” 青竹手上动作迟缓了一会试探道:“您…在想二位公主的招亲会。” 李芜适时睁开双眼,充满压迫感的风眼中满是疲惫和不舍:“是啊,本宫的二位公主都是人中龙凤,只是这一体双魂着实吓人,连史书上都未曾有过详细的记录,只从大祭司那知晓十六岁及笄时二人只能活一个,活下来那个就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也是这个国家的君王。” 李芜目光放空看向房间内摆放的并蒂莲,心中百般思绪说不出话来,二人都是自己亲生的骨肉,怎能轻易割舍下去啊,如今,离及笄不远了…… 青竹放开李芜舒适许多的肩颈道:“清昙公主博闻强识,銮樱公主武功高强,二位公主文韬武略,不管哪个继承这副身体,都会是一位贤明的君主,会和您一起,守护好月凉。” 青竹声音坚定,语气淡然,对这件事坚信不移。 “你倒是会哄本宫开心,对了,招亲会的名单怎么样了?”李芜笑着扭头看向青竹,青竹了然点头拿出奏折来递给李芜:“都确定的差不多了,您请过目。” 李芜翻看着冗长的名单惊讶:“南阳的许家,流云的世子……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前来报名?” 青竹微微一笑:“二位公主除了是月凉国主的女儿,未来月凉的继承人之外,还是个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又才华横溢,自然吸引优秀男子前来求亲不是?是您忽略了自己女儿的魅力。” 李芜点头轻笑:“确实糊涂了,你最看中哪位俊杰?” “南玄首席大学士,三十二省文科魁首,温兆。” 第3章 南玄首席大学士 温兆 “温兆?”李芜眼眸流转间细想起来此人是谁。 “南玄的通天阁大学士,三十二省文科魁首的那个温兆。” 李芜秀眉一皱,大苍和南玄向来是这片陆地上最强盛的两个国家,因此多年来硝烟不断,各方面都多加比试,而他们这些小国要么依附于二者,要么特立独行,只不过是过得比较艰辛罢了,她们月凉国,就属于后者。 “我要记得没错的话,这个温兆是大苍人,为何去南玄考取功名,谋求职位,这难道不是叛国之举?他纵使再天纵奇才,也不能让我月凉公主嫁给这等不忠不孝之人。”李芜嗤之以鼻道。 青竹只是笑笑,等李芜发完脾气轻声安慰着:“国主息怒,据我所知这位大学士非同一般,他之所以以大苍身份前去南玄考取功名是为了缓和两国间的矛盾,化干戈为玉帛,况且当时温兆一举拿下魁首并当众拒绝南玄皇帝的邀请,声称若南玄皇不收回边塞铁骑自己绝不为南玄做事,可称以自身为人质换取两国和平,可是一个大英雄呢。” 原来这人这般有胆识,向来可以考虑考虑,銮樱不是正要寻觅一个有文采胆识的夫婿嘛?或许这人能帮助她,李芜微眯起双眼露出一丝狡黠。 “此人武功如何,可否进入前三?”通天阁大学士,文采自然不用多说,且看武试如何了。 青竹闻言眨眨眼,目视前方淡然说着:“一窍不通!” “啊?”李芜目瞪口呆,脸上表情都僵硬了,莫不是在搞笑,她玉手扶住额头:“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本宫还以为此人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呢。” 青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国主莫要过于担忧,哪怕温兆不会武功,凭借他的文采也能进入前五,届时两位公主自由选择夫婿,属下有把握温兆一定会入选,只不过……”青竹搓搓手,面露几分难色。 李芜疑惑问着:“只不过什么?” “嘿嘿,那个温兆没有报名招亲大会,据属下所知,他应当是冲着群英会来的,也就是说……他其实对二位公主的招亲会并没有兴趣,方才一切都是属下假想出来的而已。”青竹有些心虚,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以后歪着头看着窗外的景色,今天的太阳真大啊! 李芜顿时眉心酸痛,这个青竹,自己当真是太过于宠溺她了不是,没谱的事就敢和自己说! 青竹看着正用阴沉眼光看向自己的李芜微微正色,跪下来严肃道:“国主,属下知道不能妄自讨论国事,可您若是能将温兆留下当我月凉的夫婿,您所担忧的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李芜一怔,方才明白青竹并不是在那自己寻开心,她苦心积虑为自己和月凉谋取利益,当真是自己的左膀右臂。 她说的不错,若是温兆的话,这等男子让自家女儿看上想来不是问题,若是他成了月凉的夫婿,月凉近来承载力受限人口拥挤的事想来也只是小菜一碟罢了,如此一举两得的事,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青竹,走,我们去看看公主” …… “海棠花开的不错嘛。”公主殿下背着手走在花园里,近来天气越来越暖和了,伸出手轻触花瓣,意料之中的柔软触动人心,勾起少女明媚的笑颜。 李芜和青竹找到花园中游玩的公主,李芜急忙忙的收回步伐,保养得当的脸上露出几分慌乱:“青竹啊,这个是銮樱吧?还是清昙?” 青竹闻言笑出了声:“国主,您就别为难属下了,您这个做母亲的都尚且分辨不出来,更何况属下了么。”青竹小声呢喃道:“再说了,您认错又不是一两回了,二位公主早就习惯了。” 李芜苦笑两声,硬着头皮笑着上前试探:“女儿啊。” 公主闻声回头,那想张俏丽的脸蛋上养着一方水汪汪的秋水眸,美丽动人,此时眨着眼睛看向两人,眼神虽是柔然的却莫名看的两人心慌慌,李芜只能开口试探道:“銮樱?” 公主殿下眸子垂下,轻叹一口气,那副落寞的样子让李芜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她急忙改口:“清……清昙,母亲和你开玩笑呢,你别在意哈。” 女子闻言只是低下头抽动肩膀,叫旁人以为正在哭泣,好令人心疼,李芜上前扶住她的肩膀正想开口安慰,走近一瞧发现公主正在偷笑。 “哈哈哈哈哈,娘您怎的还是这般好骗呀,好啦好啦,我是銮樱。”李銮樱抬头眨眨眼睛,那双充满侠气的丹凤眼甚是迷人。 李芜于是无奈的拍拍胸膛,宠溺道:“你呀,还是这般调皮,连娘都敢戏弄了不是。” 李銮樱吐吐舌头,不置可否,李芜只得无奈的看着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儿。 “不过,銮樱你今日为何穿的白衣裳,你不是素来嫌白色太过淡雅嘛?”李芜奇怪的打量一下李銮樱,表示很是不解。 李銮樱耐心解释道:“今日一早还是清昙姐穿的衣裳,我不过是嫌懒未换罢了,还是娘您了解我。”而后上前几步攀着李芜的手臂打趣,逗得李芜合不拢嘴,方才得烦心事都散去不少。 李銮樱见自己将李芜哄得开心了抿抿朱唇,眼眸亮晶晶的开口道:“娘,那个招亲会,我必须要参加吗?” 李芜身子一僵,眯起一双眸子看向自己的女儿:“不错,你必须参加,你也大了,该到选择夫婿的时候了。”她难得在朝堂之外的地方露出国主姿态来,更别提在自己女儿面前更是甚少。 李銮樱闻言喉咙滚动,扭过头去朗声道:“女儿并不想嫁人,再者说我月凉的女子难不成个个都要成亲?我为何一定要与众人一样?” 李芜皱起眉头厉声道:“别人可以不成亲,你非成不可。” “为何?天下没有这般的道理!” “因为你是月凉公主,未来的国主,你手下有千千万的国民等待依靠你而活命度日!你既然享受了这份爱戴就必须承担这份责任!” “然后呢?成亲了又能怎样!您以为没有父亲陪伴的成长会快乐嘛?既然不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成亲!” “李銮樱!!!” 第4章 一眼万年 李銮樱胸膛不断起伏,身行不断发抖,却看见自己的母亲李芜眼中泛着淡淡的忧伤和疲惫,朦胧间瞥见她一头黑发中的几点银白,李銮樱顿时僵在原地,将目光转向李芜脸上,她才发现自己的母亲已经年华不在,细小的纹路和日复一日的为国事操劳早已磨去了母亲的芳华,自己好像不应该这般与她置气。 李銮樱这么想着,深深呼出一口气沉下心来黯然神伤的点点头:“我知道了母亲,我会按照您的吩咐去做的,只不过……” 李芜心中泛起一丝淡淡的酸涩,她只得强稳住声音问道:“不过什么?” 闻言李銮樱抬起头来,眼中虽然淡漠随性,却又坚定不移的说着自己的诉求:“招亲大会后让我进军营,我要都统的位置。” 此话一落,身边二人皆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你还没放弃这个想法?”李芜眉心止不住的跳动,内心则焦躁的很,她月凉的军营都是女兵,只有甚少的一部分是从外界吸收进来的游兵散将,故此实力一般,堪堪能够维持日常生活罢了。 “娘您又不是不知道外界有多少人对我们月凉虎视眈眈,您又对改革之法异常排斥,那我们只能从军队下手,女儿我既做不来那绣花读书的本事,那便让我浴血沙场,保卫国家又如何?” “胡闹!你是我月凉的公主,未来的国主,你给我记住,纵是我月凉最后只剩下一兵一卒,也不需要你以身作则,去做那危险的事!”李芜咬着牙怒斥道,她真不知道自己这个整日喜欢舞刀弄枪的女儿是随了谁,难不成真是随了那个整日沉迷于排兵布阵的男子? 李銮樱伸出手胡乱揉了揉扎好的秀发,此时只觉得李清昙的发髻怎的这般沉重不便,让自己心中烦躁不堪。 “您当真以为现在的月凉还能在那些豺狼虎豹眼中支撑多久,他们那些所谓求娶月凉公主的英雄俊杰不过是想从内部吞并我月凉罢了,唯二的的方法,改革和增强士兵力量,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李銮樱努力沉下心思说出这番话后行礼告辞,她现在并不冷静,这种情况下和母亲谈话只会情绪用事,并没有什么好处。 李銮樱走后,李芜脚步虚浮的连连退后,青竹一脸担忧的上前扶持住:“国主,您别太为銮樱殿下置气,她所说所做也都是为了月凉……” 李芜叹了一口气,眼圈微微泛红的看向长势喜人的海棠花苦笑一声:“青竹,你说我是不是对銮樱过于残忍了?” 青竹拍拍李芜的后背柔声宽慰着:“国主,銮樱殿下总有一天会理解您的苦心的,不过,我倒是感觉銮樱殿下长大了不少,和清昙殿下的风花雪月不同,銮樱殿下尽管不会表达,做的每一件事都踏实非凡,您就当她年少,多理解一下。” 李芜点点头肯定:“我只是……想到了她们的父亲,銮樱和他很像。”她眼眸泛起点点星光,带回自己和那个男子相识的那个夏夜,她和那个意气风发却不懂诗情画意的少年将军。 青竹也知晓自家主子的那段可称为佳话的奇遇,微微笑着打趣道:“是啊,銮樱殿下真的很像宁将军,不论相貌也好,性格也罢,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且……”她眼中带着一丝打趣宽慰额道:“您当初遇见宁将军前不也是和国主说不嫁的嘛?也许銮樱殿下只是没有遇到那个心动的人罢了……” 月凉国都街头 李銮樱换上了自己的那套火红衣衫,随手将李清昙挽好的发髻扯散,扎了一个干脆利落的好马尾,整个人英姿飒爽,有种女将军的风范,她随意的提着路边的沙石为方才和李芜的争吵担忧。 “诶,就不能控制一下自己的脾气嘛?每次只会让娘生气,真是的,要是清昙姐想必气氛会很和睦吧。”李銮樱撇撇嘴轻叹一口气,手中抓着袖带甩个不停,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 突然听到一道清亮的男声朗朗的笑着,不免被这道声音吸引抬起眼眸看去,前方的酒楼前有道身影站立在那里,男子身形高瘦,身着一身素净的布衣,冗长的墨发用发冠挽起,李銮樱只能看到男子的侧脸。 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高挺的鼻梁伫立其上修饰着温润好看的眉目,那张薄唇此时微微勾起轻笑着,男子蹲下身来和面前的几个女娃娃说话,深邃好看的面目神情映入李銮樱眼中,只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目光。 李銮樱走近几步听着男子说话的内容,这男子声音温润清亮,如同冬日中的艳阳般温暖人心:“孩子们,你们可曾上过学堂?”几个女娃子本就甚少在月凉国都中见到外人,更别提是更少出现的陌生男子了,此时几个人怯生生的缩成一团,眼睛却都亮晶晶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好看的外来人。 李銮樱见状只是好笑,几个小娃娃都以貌取人了,于是她在旁边抱着胸静观其变,难得看到这幅画面不得仔细瞧瞧。 男子和几个女娃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直到男子笑的脸都有些酸痛一个女娃娃才壮着胆子怯生生的说着:“我们……都是寻常家的孩子,上不起学堂的。” 男子闻言剑眉微微一皱,却发觉在孩子面前怕过于严肃吓到几人急忙柔和道:“那你们可曾读过书?”女娃摇摇头认真道:“书很贵。”她们负担不起。 男子长睫掩住眼中深沉,而后从怀中拿出几块糖块递给几个孩子,几个孩子亮晶晶的刚想伸出手来结过糖来,不料被急匆匆从家中赶来的孩子娘亲牵走,娘亲们眼神闪躲的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男子,眼中流露出几分惊艳,而后急忙将自家姑娘扯回家去,边走还叮嘱道:“往后对陌生人,尤其是陌生男子远点,他会把你们交给大灰狼的……” 男子听到这话后哭笑不得的站在路边自语道:“我也不像大灰狼啊。” 李銮樱笑出了声,引起男子的注意。 “你不必伤心,月凉的风俗是这样,并不是针对你。” 第5章 饮酒相识 男子闻声回头,只在街道上瞧见一个风姿卓越的女子,这女子一身红衣,脸上带着几分随性,那双气势非凡的丹凤眼中明亮异常。男子抬手行礼:“敢问姑娘是?”李銮樱看着这人彬彬有礼的样子不免心生好感,这人还不错嘛。 随即也正色回礼道:“在下李銮樱。”男子微微一笑:“很好的名字,在下温兆,是一位教书先生。” 李銮樱挑起英气的眉头:“教书先生?那温先生倒是来对地方了,我月凉城内的教书先生十分珍贵,每一位都以上宾对待。” 温兆轻笑着摇摇头,眼神明亮坚定:“非也非也,温某所承之道是世人不分高低贵贱,男女老少皆可传授学识,而非贵族子弟考取功名利禄的专属。” 李銮樱来了兴趣,这人倒是有趣:“外界都说女子难进学堂,温先生见解倒是独特,不免叫人佩服。”随后背过手去扭头看向周围,在瞧见月轩招牌时眼神一亮,伸出玉指指向那里笑道:“相逢就是有缘,我请温先生喝杯水酒如何?” 温兆微微眯起眼来打量一番李銮樱,眼中的笑意始终温润尔雅,没有一丝一毫让人感到不适的感觉:“敢问姑娘芳龄?” 李銮樱闻言表情一僵,有些心虚的咳嗽一声,眼神不自然的闪躲着:“我……十六了。” 周围响起一声朗笑,李銮樱扭头一看,温兆拳头握在嘴边掩饰着勾起的嘴角,好看的脸上意气风发,李銮樱怔怔的看着他眼中的那抹春风心头微动,好像……招亲也不是这般抗拒了。 “还是我喝酒,姑娘喝茶吧,否则倒是我这个先生的不是了。”温兆将拳头展开,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李銮樱倒也挑挑眉配合他,二人相处的倒是自然。 “哎呦,二位客官来点什么?”丰腴淳朴的老板娘急忙倒了两杯茶水,看到李銮樱的时候微微一怔,急忙道:“銮樱殿……”剩下的话被李銮樱喝茶时凌冽的眼神吞进肚中,也只得表情恭敬的等待吩咐。 “老板娘,老样子再加一壶酒。”李銮樱拄着脸神色自然的眨眨眼看着老板娘,老板娘慌乱的目光在一旁的温兆身上打量个不停,銮樱殿下身边什么时候来了一个陌生男子,还生的这般俊俏? “咳!”李銮樱咳嗽一声将老板娘的思绪唤回来,她急急忙忙的下去准备,走之前递给李銮樱一个晦暗不明的眼神,李銮樱微微正色。 “温先生,您是从哪来的?”李銮樱夹了一筷子豆干随性的问着,温兆愣了一下回答道:“我是大苍人。”李銮樱点点头,看这人的气质也不是从小地方出来的。 “那您为何不继续在大苍教书而来到月凉呢?大苍和月凉之间相隔五千里呢,一路跋涉岂不辛苦。”李銮樱眯眯眼看着摆在温兆手边的酒壶不禁眼馋,趁着吸引温兆注意力的功夫悄悄将手挪过去,企图偷杯水酒喝。 温兆轻笑着回答她的问题,或许是不胜酒力的缘故,此刻眼神有些迷离,眸中湿漉漉的,却掩饰不住心中的志向:“我啊,不喜欢安定的日子,人来这世上一遭,总要留下一些东西,而我的志向,在这片天下,用脚丈量这片土地的那种感觉,终身难忘……” 李銮樱刚偷到酒壶,看温兆没发现接着问:“那您来月凉想做什么。” “办个学堂,教书育人,而后就在这一段时间。”温兆单手扶额,有些头晕却还是言语清晰的回答李銮樱的问题。 李銮樱闻言眼神一动,心下有了一个想法,刚倒的酒在杯中自顾自旋转,放在桌下的素手抓紧衣袍,挣扎不已,而后,下了一个决定,她喉头滚动,看着温兆轻声道:“外来人若是想办学堂,是是十分困难的事,但是眼下却有个机会。” 她搓了搓衣角迎着温兆探究的目光接着道:“十日后月凉将举办群英会,广泛吸收各界人才,你若是能得到魁首,月凉王未尝不会答应你的条件。” 温兆闻言抬起头来,眼中的光亮更甚,此时在醉意的渲染下眼尾勾起一抹嫣红,看上去倒像个娇滴滴的俏娘子。 “此事当真?何时何地举行。”温兆激动的上前几步胸膛不断起伏的盯着李銮樱。 李銮樱扭头不敢正视他的眼眸,回答道:“十日后辰时,月凉台。” 温兆得到答案后点点头脚步不稳的一屁股坐回自己的凳子,脑袋沉了下去,嘴中还默念道:“十日后辰时,月凉台……”而后便没了声响,李銮樱盯着自己手指看了好一会,直到温兆那里没有声音才抬头看一眼,却只瞧见醉倒在桌上的温兆。 他如丝绸般的墨发随意的洒在桌上,一缕发尾搔着李銮樱的手背,微痒的感觉顺着手背传到心尖,麻酥酥的。 李銮樱凑近几分,温兆呼吸匀称,长睫微动,酣睡的香甜,女子眼神温柔,眷恋的放在男子身上瞧个不停,不失一幅画卷。 李銮樱结完账,将温兆抬起,她向来习武,身体纵是强健,此刻抬起一个身高的男子也有些吃力,李銮樱好不容易将温兆抬到门口,却听见楼上一道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她向上看去,脚步顿时一僵,澜阳王,李桑,她的姑姑。 李桑手中拿着一杯水酒,显然已经看了好一会了,眼中玩味不断地打量着二人,脸上神色自若的念着:“十日后辰时,月凉台的英雄会啊?哈,真是有意思,銮樱殿下,你说呢?” 李銮樱思绪被扰乱,突然明白老板娘方才递过来的眼神是何意味了。 她轻咬朱唇,抬头迎上李桑的目光,她早有耳闻她娘与这个姑姑向来不对付,此刻也顾不得什么。 李桑身后坐着两道身影,看背影像是一男一女,二人长得妖异非凡,看穿着是外邦人,一身西域打扮不说,连那头秀发都是金色的显眼得很。 李銮樱顾不得李桑探究的目光抬着温兆走出月轩,李桑追随的目光随之即断,回想着李銮樱方才的眼神,事情有意思起来了啊…… 第6章 李清昙 李銮樱自从遇见李桑后心神不宁,英气的眉头紧皱不分,扛在身上的温兆不知呢喃了什么,李銮樱微微侧目看去,瞧见这人俊秀的侧脸心神也略微安定下来。 随意在街上找了一家客栈,李銮樱叫小二把温兆抬了上去,而后兀自付了三天的房费,径直离开这里,她身为月凉的公主这般与陌生男子亲近是不合规矩的,更何况如今这般的局势更需要小心行事。 回到月凉宫里,李銮樱舒展一下略微酸痛的四肢不禁想起那时李桑揶揄的眼神内心有些焦躁,她想做什么?她这个皇姨整日想着改革变法,虽说和自己的想法有几分相近,可是她了解李桑的性格,若是真如了她的愿,想必整个月凉必定劳神伤民,故此娘与李桑向来政见不合,在朝堂上堪堪制约,不过…… 李銮樱肆意将自己摊在床榻上,望着上方的纱幔轻叹一口气,眼中化不开的担忧,凭借澜阳王野心的日益增长,若是娘还这般固守成规,不知变通的话,又能撑到几时呢? 况且……李銮樱轻咬朱唇,猛的起身,秀发有些杂乱,她眼神突变,起身来到茶桌旁,从桌下摸出一本册子来,素手轻轻抚摸着书皮,眸中泛着淡淡的愁丝,这册子是她和清昙姐交流的渠道,自己也不知道明日这幅身子还是不是自己的灵魂。 可她性子倔强,只喜欢舞刀弄枪,李清昙却嫌弃自己粗鄙,自己又嫌弃李清昙做作,二人每次交谈都只是纸上吵个不停,李銮樱哎呦一声,只觉得头疼。 …… 次日一早,床榻上的女子羽睫微微煽动,徐徐睁开略微惺忪的水眸,女子还是那张俏丽的脸蛋,或许是气质变化的缘故,整个人秀美恬静不少,没错,此人正是与李銮樱共用一副身体的另外一个人,李清昙。 李清昙起身打量一番,看着床边随意搭着的素红衣衫摇摇头而后下床梳洗,李清昙不禁啧了一声,抬起手来揉揉脑袋,李銮樱昨日又喝酒了不是,看着镜子中发丝紊乱的自己李清昙哭笑不得,这是又上哪疯去了?不过还好,今日身子没有酸痛不适,看来李銮樱昨日有事耽搁了,倒也是罕见。 看着自己梳妆好的发髻,李清昙满意的点点头,起身去衣柜中拿自己衣裳,李銮樱的那件鲜红她是承受不了。 视线定格在桌上的册子,李清昙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疑惑,自言自语道:“怎么?李銮樱这是想和我吵架了,倒真是稀罕。” 她顾不得拿衣裳,拿起册子来想细细看看李銮樱写了些什么,打开后看到李銮樱龙飞凤舞般潇洒随性的字迹,李清昙读完后眉头一皱,眸中潮流涌动。 “原来是这样啊……” “公主,澜阳王求见。”门外侍女悄声禀告道。 李清昙扭头看向门侧,面上露出几分淡漠:“知道了,让她等着,切记。”李清昙露出几分得意:“让她慢慢等,好好等着。” …… 李桑面色不悦的敲着茶杯,眼中的冷意叫一旁的侍女看着胆寒,只盼望着自己公主早些到来。 “公主殿下还没梳洗完毕嘛?”李桑厉声喝着,旁边的侍女心脏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却只能恭敬的安抚道:“是的,还请澜阳王稍等片刻。” 李桑还想说什么,不料被一道女声从中打断:“澜阳王久等了,本宫今日梳妆慢了一些,还请您不要怪罪。” 李桑几人顺着声音来源处看去,瞧见女子身着月白色金丝花袍,一头秀发盘成端庄的发髻,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女子那柔美的气质令李桑顿时心下了然,判断是哪位公主的方法中最为靠谱的就是瞧瞧公主殿下的穿着气质,而今日的这位公主,显然是那位饱读诗书的清昙公主。 李桑起身行礼,脸上露出几分亲近的笑意:“公主殿下愿意见本王,倒是我这个做皇姨的荣幸。” 二人落座后,李桑盯着李清昙看个不停,试图从她淡然的脸上瞧出些什么,李清昙并没有回应,只是轻抿了一口茶开口道:“不知澜阳王今日找到是哪位公主?” 李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莫不然真的是李清昙,李銮樱万万不能这般举止文雅有礼:“当然是清昙殿下您了,本王是想着还有几日就到公主殿下的招亲会了,您看……有没有什么心仪的人选,本王倒是能行个方便,帮您去和皇姐说上一句。” 呵,李清昙心中不禁冷笑想着:这位皇姨倒是管的越来越多了,如今不禁连朝政,自己的终身大事也要过问,李清昙摇摇头轻笑道,再抬起眸时眼中带着一股莫名的威压:“不必了,劳烦澜阳王烦心,本宫的事自己会看着办的,再说了,感情的东西也不能强求不是。” 尽管她不这般认为,与谁成亲都一样,无非不过是找个看的过眼的人传承月凉皇位罢了,谁都是一样的,只不过这话不能让李桑知晓。 李桑见自己的提议得到了回绝,面上顿时铁青,张张嘴还不放弃的想劝说道:“那銮樱殿下她……” “李銮樱的事等她自己做主,本宫说了我俩会看着办的,澜阳王说呢?”李清昙声音微微拔高,气势逼人,倒真有一些子王者风范了。 李桑话被噎回去也只得面色不好的起身告辞,眼中的不忿一闪而过的带着一丝狠辣,李清昙全当看不见。 “既然公主殿下铁心不需本王过问,我也不好说什么,临走前作为皇姨给您一个忠告,还请您……照顾好自己和身边的人,咱们来日方长。”李桑眯起眼睛掩饰住那片阴霾,而后便拂袖而去,显然动了好大的怒气。 李桑走后,李清昙抬头看向大门处,不再是那副淡漠的样子,嘴中暗自呢喃道:“招亲大会啊,倒是有些期待了。” 李桑既然已经放出话来,显然不会善罢甘休,此事还需通知李銮樱,二人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毕竟…… “无法确认那天的公主是你还是我呀……” 第7章 招亲会 “南阳王家公子,流云的小世子,啧啧啧,今日前来报名的英雄俊杰倒真是不少啊。”李芜坐在阁楼上看着下方不断涌现出来的人们。 青竹笑着说:“那可不是,而且二位公主殿下不知怎的都不抗拒这次招亲了,尤其是銮樱殿下,不知怎的突然开窍了,可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具备了。” 李芜点点头认可青竹的话,脑袋向下看个不停,庄严的脸上始终挂着笑意,显然心情很好。 “那个温兆,怎么样了?”李芜突然提起这事来,青竹略微迟疑道:“说来也奇怪,我们本来计划的策略一个都没有用上,根据一直暗中观察的月凉卫所说,温兆已经来到这里的路上了。” “哦?”李芜回头看向青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欣慰,却又止不住发问:“这是为何?” 青竹轻咬嘴唇,眼神有些闪躲的缓缓道:“据说,和銮樱殿下有关。” 李芜一愣,不禁挑起眉头揶揄道:“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銮樱突然对招亲的事不反感了,想来是看上这人了。” 青竹打量一下周围,正色上前几步悄声道:“国主,澜阳王也来了。” 李芜表情一僵,看向下方正襟危坐的李桑时眉心紧皱:“她怎么也来了。” “而且……澜阳王带了两个人来。” …… “陛下,殿下,文试和武试的结果出来了。”一旁负责考察的女官恭敬道。 李芜拿起名单仔细瞧着,随即将名单递给李清昙,没错,今日的李清昙。 李清昙仔细瞧着上面的内容,轻笑出声:“文试第一的温兆武试一窍不通,而武试第一的金祈文试更是胸无点墨,母后不妨给女儿个建议,告诉我怎么选择。” 还在内心惊讶结果的李芜悄声问着身边的青竹:“那个金祈是谁?” 青竹五官微微皱起悄声讲到:“就是……澜阳王带来的那个外邦男子,长得倒是周正,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有话就说,吞吞吐吐作甚?”李芜不满道。 青竹哎呀一声,还是说不出口,伸出手指向下方:“您不妨自己看吧。” 李芜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正中间的擂台上站着三人,正是此次比试的前三甲,温兆和那个名叫金祈的男子和流云国的世子殿下。 李芜首先看向温兆,见这人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的样子很是满意的点点头,而后将目光挪向一旁顿时瞳孔缩紧。 那个李桑带来的男子,也就是武试第一名的金祈一头金发,身着的金丝玉袍白衣瞧着甚是名贵,气质卓然,瞧着像是世家贵族的公子哥,但是更令人惊诧的还是此人的眼眸,长睫和眸子都是淡淡的金色,仔细看去还有光亮在其中流转不停,甚是勾人,此刻周围的看客无论男女老少都瞧着这个金祈看个不停,表情微微做痴迷态。 李芜眉头一皱,放在一旁的素手握紧,下方的李桑应该是感受到目光抬头看去,二人的视线在空中对视,隐隐作响,李芜清晰的瞧见李桑脸上流露出的那份得意,随后其笑着点头移开目光放回到场上的金祈身上。 “昙儿,那个金祈,排除在外,剩下二人中择出一位,本宫立马封他为驸马,加官进爵。”李芜冷着声音说着,一旁的李清昙微微一愣,母后甚少以这种口吻和自己讲话,看来此次很是严重啊…… 李清昙想起李銮樱先前在二人联系的本子上对自己的请求,柔美面庞上了然于心却不动声色,她盯着下方正与流云世子攀谈的书生打量不停,原来李銮樱喜欢这般的男子,她心底嗤笑一声,罢了罢了,自己这个做长姐的总该送她点什么,毕竟……她姐妹二人的未来无人能够知晓。 李清昙起身上前几步,一双美眸在下方众人热络好奇的眼神中流转不停,随即定格在一处,下方的温兆看到高台上貌美的女子时眼神困惑,她怎么在这?而且,仿佛和那日不太一样了…… 女子轻声开口,在周围一片寂静的环境中宣布今日招亲会的结果:“感谢诸位英雄豪杰今日前来,我代表月凉欢迎诸位,同时也即将揭晓今日的魁首,那就是……” 下方三人各形各异,温兆淡然处之,俊俏温润的脸上置着一抹浅笑,负手而立好生意气风发,而那名为金祈的外邦男子则略显傲然,抱胸而立,那流云世子反而有些紧张,他贵为王室贵族本身份高贵,可在这两人面前除了身份之外竟毫无优越感可言,当真是鲜有的局促。 “温兆。”李清昙话音刚落,那流云世子反而松口气,他来此非自己所愿,本是家中长辈督促,如今纵是败了也好有个交代回去。 “敢问公主,他温兆文试第一,金祈武试第一,又为何落选呢?”李桑目光幽幽的发问,语气中不满溢出。 “澜阳王。” 月凉皇李芜淡淡发声,语气平淡中带着几分威慑:“你越界了。” 李桑抬头盯了一会后收回不甘的眼神,扶着把手坐回椅中,周围非议声肆起,仿佛对此决议有疑,李清昙无视那些流言蜚语接着道:“诸位。” 下方顿时安静许多,大家倒是好奇这位选择夫婿的公主如何解释当下的这般局面。 “本宫招亲自然是由自己来定,谈何公平二字?”李清昙眼眸向下看到温兆皱起的眉头微微疑惑,却接着道:“再者,我从未说过只有魁首方可成为驸马不是嘛?毕竟……” 她轻笑着,全然不顾身后李芜的不解:“我们月凉有两位公主。” 台下一片死寂,众人或是眼神躲闪,或是表情惊讶,月凉公主一体双魂的事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藏匿其于心中,不敢妄谈国事,可如今公主自己提了出来是为何事? “温兆是魁首,而另一位人选则是此次招亲会武试第一的金祈,至于谁能成为谁的夫婿,待本宫与銮樱殿下商量方可,此番,还有疑义吗?” 李芜顿时不安起来,清昙这是怎的一回事,为何突然变卦,选择那金祈!李清昙似乎感知到母后的不解,回头轻声解释道:“母后,我们总得知道澜阳王想做什么,否则,今日的招亲会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芜迟钝了一下点点头,是啊,她又不是不了解自己这个妹妹,确实是自己欠考虑了,罢了,就随她吧。 众人挠挠头讪讪的笑着,什么话都憋回腹中了。 直到一道男声朗然响起。 “招亲会?呵,那在下怕是没这个福分了。” 第8章 本宫是这月凉的皇! 温兆神色淡然的看向高台上与自己对视的李氏母女,微皱的眉心彰显着不满的底色,眼神中的愤怒和不解呼之欲出。李清昙微微歪头表示不解:“温公子何意?” “温兆一介书生,万万担当不起这驸马的名号,还请国主和公主另寻他人,温某还有要事,就先行告辞了。”纵是感到被戏耍的愤怒,温兆始终保持着一份读书人的淡然得体,抱手行礼后作势要离开,转身时与那名为金祈的外邦男子相对一视,金祈金色的眸中泛着几分打趣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看的温兆心中一怔,此人给他的感觉很是奇怪,心中莫名焦躁,还是远离此人为妙。 “温兆!站住。”李芜厉声发话止住温兆向前走的步伐,却只是站立在那不肯回头。 李芜拍着松木扶手高声道:“此处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此举难不成是在羞辱我月凉的公主?羞辱我月凉!” 温兆转身时眼神明亮,微微眯起的眸中渗着几分铮然:“温某不敢,来到月凉纯属巧合,不过是游学恰逢至此,听闻月凉国民风淳朴故萌生了来此开设学堂教书育人的想法,却不料好好的英雄会何时成了公主殿下的招亲会,温某只得冒着大不韪的风险斗胆请求退出,您说我说的对否?尊贵的月凉公主,銮樱殿下。” 他眼神柔柔然的悬着一丝松泛淡然不至于让人有不舒服的感觉,眼底的犀利仿佛可以明晰人心,通天阁首席大学士,当名不虚传,能调和两个大国烽火的男子,又怎可能只是个绣花枕头,李芜从那一刻才知道,温兆,名不虚传。 “銮樱殿下?可现在明明是清昙殿下在挑选夫婿啊……” “是啊,况且那英雄会不是一个时辰前在城北的擂台上已经举行完了嘛?听说魁首是那天山门大弟子王林!又怎会和这招亲会扯上关系?” “是啊是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群因为温兆的几句话而不断沸腾起来,青竹秀眉一皱:“不好,如此下去大事不妙啊,国主!” 李芜抓紧了一旁的扶手,焦虑不安的情绪逐渐蔓延,再看向前方,李清昙身形不稳的摇晃,素手扶住一旁的柱子稳定身形。“ “清昙,怎么了?”李芜出声询问,甚是担忧自己女儿如今的状况。李清昙此时头晕耳鸣,听不清李芜的话语,只得扶住涨得疼痛的脑袋试图缓解不适,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情况?意识逐渐削薄,李清昙的世界陷入一片空白。 …… “够了!给本宫安静下来!”李芜见自己女儿情况不对以为是周围环境嘈杂所导致的,因此动了怒气,起身站到众人面前怒斥道,指向下方的手指因为怒气而颤个不停。 众人立马噤声,一众国民齐刷刷的跪下来低头不敢看向怒颜的国主,女人们将自己女儿好奇的头紧紧按下,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生怕触犯龙颜,虽说李芜平日里向来和气待人,可整个月凉人都知道她们的国主绝不是一个和颜悦色平易近人的皇帝。 处在人群之中的温兆扫视周围,担忧之色溢于面庞之上,不论哪国中,强权都是最上等的武器,足以压得人们抬不起头,喘不过气,这才是他一直致力于游走各国寻找解决之法的目的。 而他最先找到的办法就是教书,读书得以明志,足以让少年人能够选择自己的未来,哪怕只有前方一点点光亮,他扭头看向面色淡然的李桑,李桑对周遭跪着强权的女子不闻不问,而后抬头面对正怒视自己的月凉国主,李芜。 “清昙殿下,您还好吗?”青竹急匆匆的扶住李清昙急声询问,同时不停打量着这个国主甚是疼爱的女儿。 “李清昙”甩了甩头,脑中的昏涨和不适逐渐褪去,而后终于耳清目明的回答青竹的问题:“清昙?我是李銮樱。” 青竹顿时僵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的摇摇头,同时手捂住嘴唇掩饰自己的震惊:“怎么,怎么可能?”李清昙和李銮樱两人虽说出现日子不固定,经常你一日我两日的,但是从未出现过这种突然转换灵魂的时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未曾察觉到青竹的震惊,李銮樱揉揉自己酸痛分脑心,突然脑中闪过一道白光,想起了方才李清昙所经历过的最后画面,李銮樱呼吸不禁一滞,温兆他……都知道了?她面上惹出羞愧的神色,搓着衣袖的手掌攥成拳头捶了自己几下子,而后伸手随意的揉乱了李清昙扎好的发髻。 李銮樱啊李銮樱,没想到你也有这般为了自己私欲而蒙骗他人的时候,当真是下流的很!事已至此,李銮樱只得操控着因为羞愧难安而僵冷的身子走上前去,她伸出一只手扶住李芜发抖的肩膀,怯怯的看着温兆,眼中的不安呼之欲出,却在直视到其明锐的眼神时扭转目光。 李銮樱想开口想解释什么,可如今这般场合自己说的再多怕是温兆也不会相信吧,她兀自苦笑一声,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或许是为了缓解自己的愧疚,也或许真是想为月凉做些实事,李銮樱扯扯李芜的袖子,语气异常慎重的讲道:“母后,若他真不想当这个额附就算了,我们还有很多人选,我便不再强人所难了,您且助他开设学堂后我们便再无瓜葛了,就当是。”李銮樱瞧着温兆的丹凤眸中泛着眷恋不舍,而后轻声接着道:“对他的补偿吧。” 李芜眯了眯眼,她这两个女儿一直很有想法,她扭头看向下方陷入自己思绪的温兆:“温小子,本宫知道你很有本事,可是在我月凉,没人能忤逆我的意愿,你若不当这个额附也可以,那就请你即刻离开我月凉的土地,此生不再踏入半分,至于开设学堂更是想都不要想!” “国主是在威胁我?”温兆罕见的皱起了眉,此时有种书生动痞的感觉。 “那又如何?本宫是这月凉的皇帝,万人敬仰的国主,在本宫面前,你还够不上格。”李芜也动了气,二人一个比一个气势汹汹,惊的台下众人没有一个胆敢插嘴。 李銮樱瞪大美眸不停摇头试图阻止李芜的话,不是的,不是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第9章 让我妥协? 场上隐隐暗流涌动,温兆和李芜的对峙使得台下看戏的李桑动起了心思,李芜盯住温兆的此时波涛汹涌的眼睛,其实她并不想为难这人,只不过若是想留住他,只得动用自己的权力。 不知想了些什么,温兆嘴角扯出一抹笑容,虽说赏心悦目,可这笑容莫名让李銮樱心中一惊,随即见这人开口说道:“温某胸无大志,只想当个教书先生度日,国主即是有这般好意,温某何不接受,不过……”温兆故意拖住话尾,待李芜眼中希望升起时不禁一笑,眸中锋利异常:“您留不住我的。”语气中却带着一丝随性。 李芜眼神一僵,浓浓的情绪自眼底翻涌而出,她知道,温兆这是在和她叫板,明晃晃的挑衅早已触犯龙颜,可她明白温兆已经看出月凉甚至是她这个国主对他有所求,所以才会威逼利诱至此,李芜感到头疼,有些时候人太聪明也有坏处,事到如今,怕是自己在他脑海中早已是个昏君了,出师不利啊…… 李芜扭头看着一脸担忧的李銮樱伸手拍拍其肩膀安慰道:“休要这般紧张,母后虽不知你俩间发生了什么,但如今既然将他留了下来,便总会有法子缓解你俩关系,剩下的,母后怕是帮不了你了。” 她看向青竹点点头,青竹会意点头示意上前几步朗声道:“今日招亲会的结果已出,魁首为温兆和金祈二人,两人将在公主及笄前的这一月内朝夕相处,最终抉择出真正的额附,随即宣告天下……” 话音刚落,李銮樱瞧见温兆留下一个晦暗不明的眼神随即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顿时心急如焚的噔噔跑了下去,李芜在身后摇摇头疑惑道:“倒是鲜少瞧见清昙这般焦急的样子,也是稀奇得很。” 青竹上前几步厉声道:“国主,方才不是清昙殿下,是……銮樱公主!她俩不知何时突然转换了。” 李芜内心一顿,扭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青竹加深语气:“銮樱?”这怎么可能,明明方才还是李清昙,怎么突然成了銮樱,难不成……李芜眼中震惊的情绪逐渐荡开,机智肯定着自己内心那个愈加强烈的想法。 难不成,她姐妹二人,到了必须分离的时候了嘛? 台下众人还在称赞国主和公主殿下的决策,没人注意到角落中的澜阳王和金祈相视一笑,金祈负手而立,背在身后的大掌浮起丝丝金绦流转在掌间盘旋不停,角落中一个女童瞧见后呀了一声,以为这个金发哥哥在变戏法,金祈回头挑眉一笑,那女童周围突然笼罩一片阴影,女童扭头瞧见一个裹着宽大斗篷的身影,仔细一瞧便定住了眼,身影蹲下身来与女童说话,声音如同铃铛般悦耳动听,女童盯着女子的金色眼眸瞧个不停,逐渐陷入进去,随即双眼空洞,手臂无意识的荡了下去,忘记了方才所看到的一切。 …… 李銮樱靠在客栈的招牌那里,相识的客栈掌柜早从小厮那里得到风声得知公主来到自己家地方,早已一脸恭敬的在一旁等候吩咐,李銮樱探头瞧个不停,街道上却始终没有出现自己想看到的那人。 “掌柜的,你确认温兆的包袱还留在你家客栈中吗?为何到日中午了我连他半个人影都未曾瞧到。”李銮樱皱着眉头,生怕温兆一时置气离开了月凉。 掌柜的面对这个向来脾气暴躁的公主殿下很是谨慎,拎起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哭笑不得的回答着:“小的不敢欺瞒殿下,那温兆昨日确实将包袱留在客栈后就走了,至今未归,我也不知他何时归来。”掌柜的内心虽是慌乱的很,心中一直祈祷温兆早日归来,他们月凉的王女若是动气,整条街都要掉层皮。 李銮樱挑着自己的衣带搓个不停,嘴里念叨个不停,那掌柜的也一同探头寻找温兆的身影,大街上大都是身材娇小匀称的女子,温兆若是出现就显眼的很,定是一眼就能瞧见。 过了一会子,街上出现一道高瘦身影,李銮樱定睛一看,可不正是温兆!“哎呦,殿下您看,这不正是温公子吗?可是找到了不是”掌柜的高兴的很,笑的眼角皱纹都加深了两条。 李銮樱点点头随意嗯了一声,她理理衣襟确认自己身上没有不妥之处后上前而去。 “温兆!”李銮樱朗声叫着男子的名字,男子闻声一顿,抬起一双泛着疲惫倦怠的眸子,看清来人后嗯了一声表示回复。 “公主殿下有事找我?”温兆站在原地看着李銮樱逐渐走向自己后挑起眉问着,他其实很好奇,李銮樱会如何跟自己讲话。 李銮樱在他面前站定后始终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自己好不容易褪去一丝的羞愧又被这人唤醒:“母后传你入宫,说是要和我朝夕共处,培养……感情。”她声音越来越小,紧张兮兮的咬着嘴唇不敢抬头看清温兆的表情。 头顶一片宁静,李銮樱也分不清温兆是在思考还是不想同自己讲话,正在挣扎着,男人开口传来声音:“知晓了,我会尽快到的,还有事吗?”李銮樱心中咯噔一声,好生疏离的回答,她猛的抬起头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温兆,眸中泛着淡淡的哀怨:“你……在和我装不熟,亦或是,在躲着我?” 温兆被她问愣住一下嗤笑出声来:“您为何这般以为。”李銮樱急急回复着,秀眉不禁皱成了一坨:“因为你给我的感觉……很淡漠,我们明明认识的,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温兆眼眸加深几分:“温某只是一介书生,不会有月凉公主这般高贵的朋友,更不会有一个欺瞒我的朋友。”他果真因为自己欺瞒他而恼怒了,李銮樱此时才懊悔不已,自己当初就不应当欺骗他,可是她真的……别无他法了啊。 “你听我解释,欺瞒你是我不对,我和你赔礼,可我真的有原因所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可您不能强迫任何人做他们不愿意的事,哪怕您贵为公主!”温兆罕见没有风度的打断了李銮樱的话,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看的李銮樱怔怔的,抿抿唇倔强的说不出什么,她不知道还能怎么挽回温兆的信任,难不成她二人的关系还未曾开始,就将破裂了吗? 第10章 李鸾樱的顾虑 温兆瞧着李銮樱自责的样子也觉得自己有些得理不饶人,是不是对这位公主过于咄咄逼人了,良久终是心软下来。 “唉,”温兆放软了语气,对方才那个阴阳怪气的自己十分厌恶,“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又为何非要我参加招亲会。” 李銮樱见他终于肯听自己解释,顿时激动的不行,眸中的阴霾一扫而空,睁着一双美眸看着温兆认真解释,她语气诚恳,言简意赅,温兆很快就能明白了她的想法:“所以说,你体内有两个灵魂,且你二人在争取这副身子的主导权?” 李銮樱重重的点头,随即无奈道:“没错,因为我和清昙姐于一月的及笄礼后只能存活下来一个成为这月凉的新皇,在此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包括选择夫婿。”温兆点头肯定道:“一体双魂,却是如此残酷啊。” 见这人一脸淡然的样子,李銮樱探头试探着发问:“你不感觉稀奇嘛?这世上很少有我这般的情况出现吧。”温兆轻笑着摇摇头:“我确实未曾见过你这般的状况,但我少时喜爱读书,对书中所写的一切都有疑问,无论是一望无际的东海之滨还是茫茫雪山的昆仑之顶,我总想着有一天能自己去亲自瞧瞧,因此这些年来无论从书本上或是脚底下都见了不少稀奇事。” “哦?”李銮樱对他所说之事起了兴趣,因为身份的特殊和体质的别样自己从来没出过月凉,再加上自己不像李清昙那般喜爱诗情画意,从来未曾听过这般新奇的事情,“那你还遇到过什么怪事哇?” 嘶——温兆有些感觉不对,如今不是自己在询问李銮樱吗?怎的突然变成了她问自己了,可是看着女子瞪大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也只能败下阵来,他故作深沉的讲道:“你可曾听说过鲛人?” 李銮樱使劲的摇头,秀发啪嗒一声抽在温兆脸上,女子因为激动未曾知晓自己所为,温兆眉心直跳的退后几步,而后深吸一口气道:“我曾近,在东海之滨的一名老渔夫家中见过鲛人的画像。” “真的吗?那鲛人长什么样子,是男子还是女子,真的如同话本小说中写的那般人身鱼尾嘛?”李銮樱激动直拍大腿,期待着温兆的回答,温兆却神情有些低落,想起了老渔夫那个万般遗憾的眼神:“是个人身鱼尾的女子,美的惊心动魄。”却是那老渔夫终生可望不可即的神。 李銮樱定在原地,瞧着温兆落寞的神情心头微动,他是在想那个鲛人吗,难不成他也迷恋上那个美丽的鲛人女子了不成? 那可不行啊,李銮樱低下头暗自想着,神色微微恍惚,看着自己脚边摇摆的小野花瞧个不停来掩饰自己的神色,那样……自己的小心思可就无法实现了啊。 “所以……你想要我做些什么?”温兆回过神来见她没有反应轻声发问,他尚且不知道她能做些什么,也只能让她告诉自己了。李銮樱抬头时神色自若,眼中闪着淡淡的光芒:“假装我的额附一月,只需一月,待到我及笄之时,若是我消失不见,李清昙和母后自然会放你走,若是李清昙不见,我便是这月凉新的皇,届时不论是你的学堂亦或是放你离开我都可以说的算。” 有意思,温兆眉目温润,握拳放于嘴边虚掩:“你想做什么?”李銮樱勾起一抹笑意,眼中的锐气势不可挡,只见她昂然提起下巴淡然道:“我要改变月凉。” “改变月凉?” “不错,和你一样,如今的月凉过于积贫积弱了,这般下去免不得被他国欺压剥削,甚至被外围的番邦小国瓜分一空,月凉是这世上女子最后的一片净土,若是月凉不复存在,那么那些孤苦无依的弱势女子又该去往何处呢……”温兆顺着李銮樱的目光看去,街上所有的贩夫走卒都是女子,她们在这个以女子为尊的国度只能依靠自己赚取生活,虽然劳累非凡却给了她们罕见的人权。 “现在的月凉也很好,可是母后若是一直安于现状,谁知道会不会在哪一天问题会突然爆发,而后进入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我讨厌那样的情况出现,那就要只能靠我自己去改变现状。”她扭头面向温兆认真说着:“你成为我的额附,随后助我进入军营,那里才是我改革的开始,而我也会助你开设学堂,选择你是因为不想让其他事情耽误我的时间,话,还是说开了为好,你觉得呢?通天阁首席大学士。” 温兆眼睛微微眯起,他原本以为这个传说中的月凉公主只会舞刀弄枪,可如今看来,他俩何尝不是一种人呢,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奔波劳碌的那种生活,他深有体会。 “一文一武嘛?哈,我或许真是来对地方了。”温兆在李銮樱炙热的眼神下点头答应了这桩合作,再次看向李銮樱的眼中渲染着两分欣赏之色,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若再不同意,就愧对自己纵横天下的名声了,况且……温兆看着眼前女子欣喜的神色内心深处不免被触动,她或许真能成为这个国家一个明智的君主。 二人既然把话说开了,李銮樱便提议温兆将包袱行囊带入月凉宫中去,也省的二人将时间浪费在开回路途上,也可以让李芜免生疑心,温兆随即收拾包袱离开了这家客栈。 走在路上,二人闲来无事的聊着:“那日我醉酒后可是公主抬我回的客栈?”李銮樱眨眨眼点头,并没有觉得是什么大事:“是啊。” 温兆浅笑一声,无奈道:“您倒是有魄力能把我这么大一个人抬走,倒是感谢您未曾让我流落街头。”李銮樱摆摆手不在意的说:“洒洒水啦,还有,商量个事,以后叫我名字就好,别公主殿下来,公主殿下去的,我听着别扭。” 温兆仰头想了一会:“成。” 二人相视一笑倒是氛围轻松,不知不觉走到了月凉宫门处,李銮樱伸出手指向大门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身后不知何时伸出一条手臂环住了自己的肩膀,那人亲昵的附在自己耳旁吹了一口气轻笑道:“晚上好啊,公主殿下。” 第11章 两个额附 李銮樱身子僵硬的被身后之人突然环住,眼瞧着温兆在自己身前微微皱眉瞧着自己,她顿时挣开身后这人,随即从他怀中脱离。李銮樱面向这人时一愣,微微皱眉表示意料之外:“是你?” 不错,来人正是招亲会上和温兆一同被选为额附的番邦男子金祈,金祈笑眯眯的和二人打招呼。李銮樱冷声道:“呵,我想我们并没有那么熟,还请金公子不要肆意妄为的好,你觉得呢,嗯?”她话语间蕴含的浓浓警告之色呼之欲出,气势倒是唬人得很。 金祈见状摊开双掌耸耸肩膀表示自己并没有恶意只是开个玩笑,一双金色的羽睫上下微微煽动着,彰显着主人的委屈,叫人看了难免心生愧疚,可李銮樱对此并无反应,淡淡的哦了一声后好笑道:“这种玩笑还是不开为好,快走吧,母后在等我三人。” 二人跟着李銮樱来到了月凉宫大殿,月凉皇李芜等待已久,她端坐在高阶之上的龙椅上,大有一副指点苍生的国主风范,李銮樱领着温兆和金祈二人来到不远处停下脚步恭敬行礼。 “李銮樱拜见母后大人。” “温兆参见国主。” “金祈参见国主。” 李芜沉着眸子看着台下三人点点头,倒是都是人中龙凤,可是……她盯着弯腰行礼的金发男子微微沉思,将桑妹的人放在銮樱和清昙身边真的没有问题吗?思虑间李芜柔声道:“三位辛苦了,且平身吧。” 三人随之起身,李芜眯着眼睛看向一脸淡然柔和的温兆,不知銮樱和他说些什么,这人身上连自己都不得不避让的那股子锐气此时很好的被隐匿下去,轻易察觉不到什么,可见也不完全如同青竹所说的那般纯良。 她面向温兆轻笑道:“温先生这几日可还好?”温兆也回以轻笑,只不过是个僵硬至极的笑容:“托国主的福,近来几日不知为何所有有资质的私塾和学堂都对温某视而不见,故此略显烦恼啊。”李銮樱眨眨眼,原来这几日他忙的是这事,哈,她不禁好笑的低下头想着,母后何时与温兆这般不对付了?难不成因为在招亲会上温兆拨了她母女二人的面子?可母后不像是这么斤斤计较的人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呦,温先生别说,本宫倒是真忘了,真是年纪大了糊涂了,温先生莫怪,这不是先前在招亲会上险些将您逐出国门吗,这世人百姓都以为我不待见您呢,因此大多对您避而不见,莫怪莫怪哈。”李芜得意洋洋的说着,全然不顾温兆铁青的脸色,李銮樱只感到头疼,自己这个母后何时这般孩童心性了。 温兆纵是再心性稳定,却也是个年不过二十的少年人,此时对这显而易见的挑衅竟毫无办法。“母后,该谈正事了。”李銮樱递过去一个眼神示意一旁的金祈还在,所以请李芜收敛一些。 李芜瞥见后神色转为往日的淡漠威严,她开口说道:“今日找你们前来所为之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本宫有两个女儿,一个名为李銮樱,就是你们当下见到的这位,性子略微刚烈些,平日里喜爱一些舞刀弄枪的东西,而另一位名为李清昙,是个喜爱文雅的孩子,性格也相对柔和的多。”她瞧见李銮樱撇撇嘴后心情愉悦不少的接着道:“想必你们玩都听说了,本宫的这两个女儿,只有一副身体,她二人居住在这一具身体中,出现的时机和具体时长更是连我这个母亲都不能确定。” 台下三人屏息凝神的听着李芜接下来的话,生怕遗漏一点关键信息,李芜眸子垂下掩饰着眸中的落寞不舍:“只可惜一山容不得二虎,国师曾预言过,本宫的这两个女儿只能共存到十六岁及笄之时,也就是一月后的及笄礼,到那时有且只会有一人存活下来,成为这个国家的新皇,而另一个,则会烟消云散。”她抬起波涛汹涌的眸看向双拳紧握的李銮樱,见她紧咬朱唇时心中不忍疼痛。 “那……您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呢?”金祈见缝插针的出声询问,同时自己也好整以暇的抱胸听着,大有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李芜转身背对几人隐藏泛红的眼眶沉声道:“这一月内你二人需与我二位女儿朝夕相处培养感情,一月后那位新皇将从你二人中挑选一人成为唯一的额附。” 控制好情绪后李芜继续转身面对二人,瞧两人面色淡然,仿佛爱你没有对自己所说之事产生什么兴趣,李芜神色微微一动,眼神变得有些危险:“怎么,二位觉得我李芜的女儿配不上你们吗?”温兆和金祈都在各自想着事情,听闻这话后莫名浑身一颤的急忙打不是:“怎会,公主殿下天仙容貌,冰雪聪明,是我等配不上才是。” 李芜随即满意的嗯了一声,有些昂然得意:“这才差不多,好了,没事就可以走了。”说罢摆摆手打发几人抓紧出去,摆这副国主架子很累的好吧。三人行礼后依次退出那金祈走的最慢,因此李芜的视线也就落在他身上不停上下打量着,随即等待李銮樱和温兆退出大殿后轻声说着:“小伙子,你可知道什么是审时度势,安分守己。” 赤裸裸的警告和威胁,那金祈背对着李芜,此时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容,渗人的很:“那是自然。”而后全然不顾背后如芒刺背的眼神大踏步走了出去。 李銮樱领着温兆走向给他安排的住处,路上甚是兴奋的和他介绍月凉宫内的景色,可温兆却兴致索然,只是应和着没有什么大情绪,李銮樱随即察觉到这点后闭上嘴默默盯着他,心中正万般猜测他到底怎么了,温兆突然抬起脑袋倒是吓的李銮樱一惊,而后见这人转身顺着两人的来路原路返回,路上磕磕绊绊的却一副很急的样子, 李銮樱动身去追,温兆却先一步到了地方,胸膛此起彼伏的喘息着,温兆如同春水般温润的眸子荡着欣然笃定,那人果真在等自己。 “温兆啊温兆,你果然会回来找本宫。” 第12章 月凉皇的不情之请 温兆看着台上锦袍加身的李芜,眸中一片了然,他端正的又行了一个礼道:“您何尝不是在等我呢。”李芜挑挑眉头不置可否,她和温兆想到一处了。 “找本宫何事?”李芜望着温兆打量个不停,自己好像真没细细观察过这个小子,每次都是从銮樱和青竹口中听说到的,评价甚好。温兆正色以待,眸中仿佛狂风大作:“还是那事,请你允许我在月凉开设学堂。” 李芜喂喂喂一愣:“本宫不知道你为何执着于此,我月凉的学堂和私塾都是有相关的机构去掌管,从百姓中挑选具有天资的孩童进入学堂读书以考取功名,为本宫,为月凉做事,可你,好像致力于让所有的孩子都进入学堂之中,这……到底是为何?” 温兆柔然一笑,看着前方的浮雕轻声道:“您所谓的天资可能和我所了解的不同,温某所想的天资是每个人生来就有的权利,若是向您那般所说,农民的孩子只会是农民,小贩的后代只会是小贩,他们很多人不具备您所说的天资,也就无法改变自己一生的命运浑浑噩噩一生下去。我只是……想让每个人有个选择而已。” 李芜听闻后思虑好一会儿,低下头轻笑着,目光触及到自己所坐的龙椅,伸出手轻拍着说道:“本宫坐在这个位置久了,竟不如你这般思虑周到了,我大抵知晓为何你能缓和南玄和大苍两国间的矛盾了,温兆啊温兆,你不愧是当世第一啊……” 温兆对此番称赞只是淡然一笑:“国主谬赞了。”李芜起身道:“你既然如此忧思我月凉之事,我这个国主怎好驳你面子,这忙我帮了。”温兆语气激动,眼中泛起点点光芒:“此事当真,那便多谢国主,温兆定不留余力。”李芜轻笑着掩手:“那是当然,君无戏言,只不过……” 温兆好看的眉毛一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月凉国主应当不会想出什么法子来为难自己吧。 李芜正色道:“既然已经说开了,本宫就不兜圈子,和你直说了,其实此次招你为额附还有别的缘故,月凉国力有限,可进来前来投奔避难的弱势女子越来越多,城内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安置她们了,而内城的户籍制度更是混乱不堪,黑户比比皆是,更是出现了不少贩卖假户籍的黑暗生意,长此以往城内贩卖儿童和打架斗殴现象猖獗,不利于继续发展啊。” 原来是此事,温兆流转眸间想着,从他一进城中就瞧见酒馆客栈中不少倒卖户籍的人,甚者因为此事而发生口角,想来都是人口过多的原因。 “敢问国主没有颁发相关的法令阻止这一切发生吗?”听到温兆的话李芜伸手抚了抚眉心:“本宫何尝不想啊,可如今城外盗贼环绕,本宫正忙着练兵绞杀,分不出心力,因此才想让你这个大学士为本宫出谋划策,温先生可愿替本宫排忧解难?” 温兆略微思索,这事对他而言并非难事,可他问了一个问题:“这是开设学堂的条件?” “不,这是你我合作的条件。”李芜轻笑着回道。 温兆随即略微沉思,抬起头轻笑道:“既然如此,那温某就却之不恭了。”他拱手行礼,温然的气质很好的与那份清傲融为一体,纵使李芜见多识广,可却从未见到过这般的少年人,此时内心也是感慨万分。 “哈哈哈,既然如此,温先生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可以来向本宫要,还有…若是您不介意,可否将我两个女儿一起带上。”李芜看着温兆征求他的意见。 温兆眼神晦暗不明,无奈一笑道:“国主知道的,我在南玄时虽是大学士,却和南玄国主早有约定在先,定然不会为他培养下一代王公子弟,相信您早有耳闻。” 李芜哑然一笑,随即眼中带着一些打趣,温兆突然有些不好的感觉,果然下一刻看到李芜好笑道:“不是你大学士的身份,是凭你月凉额附的身份又如何?绝不会坏了你的规矩,不过…” 李芜似乎有些累了,背身过去坐在那象征着权力与尊贵的皇位之上,素手拍了拍身下坐着的王座:“本宫想和温先生打个赌,就赌哪个女儿最终会坐在这王座之上” 温兆此刻也是无奈的很:“温某不敢妄言,起码要等我见过另一位公主再说。” 李芜啊了一声说着:“你应当与清昙很聊得来,本宫很期待。” …… 门后的李鸾樱急忙赶来时只听见了这句话,不知怎的突然怔在那里,心里莫名感到心慌不定,她发觉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从一开始她就将李清昙和温兆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剥离开来,可她忘了,李清昙和温兆,她们两个才是一路人。 李芜瞧见了门后面色不好的李鸾樱,出声唤她进来,李鸾樱进门率先瞟了一眼温兆而后规矩的和李芜行礼,随即听见李芜吩咐自己和温兆一同前去解决城外流民。 李鸾樱顿了一下,垂下去的眼眸抬起看向一边的温兆,温兆眨眨眼突然想起了李鸾樱一直所念之事,莫非她是在暗示自己什么,温兆讪笑一下并不言语,李鸾樱不禁有些气恼,却也奈何不得他。 二人离开大殿后李鸾樱拦住温兆美目中沁着几丝怒气:“为何不与我母后说明我进军营之事?”他二人先前分明说好的,她不明白为何突然变卦,莫非,李鸾樱眸中含着一点委屈,她看错了人,温兆实际上是个言而无信的家伙! 温兆一眼就瞧出面前的姑娘是在生气,心中暗叹一声,面上一片无奈的神色,他低下头靠近女子几分,让他能更好的看清女子脸上的神情:“你先前应该早已和你母后提过此事,想必都被她拒绝过了吧。” 李鸾樱因为男子突然靠近的俊脸心脏停滞一瞬,没有仔细听男子在讲什么,温兆挑了挑眉伸手轻弹女子光洁的额头。 “公主殿下,回神了。” 第13章 李鸾樱之怒 李鸾樱听见男子唤她名字后脸上泛起两朵红云,扭头将自己离温兆远些方才举止自然一些,她握拳清咳一声掩饰空气中的暧昧:“所以…是何原因?” 女子止不住的将自己的眼神瞟向身侧的男子,温兆柔然一笑,长身玉立的解释道:“你需要功劳。” “功劳?”李鸾樱不解的反问着,这和她想进军营有何关联?她看向温兆,温兆淡然道:“我想国主之所以不让你进军营并非故意刁难,想保护你是其一,其二想必是因为你并没有在国主面前展示你真正的能力。” 李鸾樱听的如梦初醒,锁着的秀眉却固执的表示不满:“可我擅长武力,母后是最清楚的啊!” “哈,擅长武力并不代表你能很好的运用它,我有一个朋友,他算得上是军事奇才,却只会实操不会理论。”温兆转眸上下打量几眼李鸾樱,女子抬起下巴等待下文,温兆哭笑不得的抬手扶额:“这些年来你苦练自己想必早已炉火纯青,可月凉人不知道,那些需要你武力所用的人不知道,你若是能在国民面前用你的武力去做些实事引起国主的注意,她自然认为你有这个能力,帮她排忧解难又何尝不可。” 听完这话后李鸾樱猛的拍了一下自己脑袋:“哎呀!我怎么不早想到这事呢。”她扭头看向温兆的眼中多了两抹欣赏:“不错啊你,真不愧是大学士!” 李鸾樱将举起称赞温兆的大拇指逼近他的下巴,而后伸展开来用力拍拍他的肩膀:“谢谢你啦,大学士。” 温兆并未设防,猛的被李鸾樱推后几步,随即两人都愣在了原地哭笑不得。 “既然已经解释清楚了,我们还是先去看看月凉城内的情况,早些完成国主的托付为好。”温兆拍了拍身上有些褶皱的布衣,看向前方的眼中荡着清风明月。 李鸾樱试探着抬起头嗯了一声肯定男人的想法,看向并未注视着自己的温兆,眼中愈发明亮。 “我们走吧。” …… 月凉城门处 “站住!国主有令,城内承载已到极限,非特殊情况不得入内居住,你们早些离开另谋他处吧!”守卫城门的女侍卫长挡着排成一条长龙风尘仆仆赶来的女子们。 排在最前头饿是一对母女,两人面黄肌瘦,想必一路上并未进过米水。老母颤抖着伸出双手行礼:“大人啊,请让我们母女进去吧,家乡发大水,两庄稼都淹了,我俩汉子也死在了逃荒的路上就剩我们母女了,轻网开一面让我们进去讨个生活吧。” 老妪浑浊,像是视力不好的样子,却在她女儿的搀扶下尽力和侍卫长求情,侍卫长不耐烦的推搡着老妪:“你这妇人怎的听不懂话:我说过城内没有你们可以安生的地方了,再不离开休怪我无情了!” 老妪被推到地上,她瘦弱的女儿抹着脸上的眼泪用力扶起自己的母亲,奈何太久未曾进食过身上早没了力气,二人一屁股否坐在了地上,面目呆滞的不知看向何处。 那侍卫长见两人冥顽不灵拿起武器就要上前,却怎么都拔不动身后的长矛,扭头一看,女子愠怒的看着自己,侍卫长急忙跪下身来行礼:“参见公主!” 李鸾樱哼了一声将那长矛提起铮的一声立于地上:“你,抬起头来。” 侍卫长想不明白今日公主怎的来了,她不会误会自己了吧正想着听见李鸾樱的命令心中暗道坏了,而后僵硬的抬起头看着公主,瞳孔猛的放缩。 只看见眼睛中央一个聚焦的小点,那是李鸾樱将矛刺到自己面前,距离侍卫长的眼睛,不过一寸。 侍卫长颤颤巍巍的求饶:“公主,属下错了,都是国主,国主的命令…” “我母后哪条命令让你们这般对待前来求助的难民了?本宫居然不知,侍卫长不妨和本宫讲讲,你是如何欺压这些难民的,嗯?”李鸾樱手往前递了几分,下一刻仿佛就要刺进侍卫长的眼球。 “公主!公主殿下饶命啊,属下都是…都是秉公办事啊!”侍卫长急忙的趴下身子都在颤抖求饶不听,周遭响起阵阵的议论声传入耳中。 李鸾樱微眯起双眼,蹲下身来伸手抬起这人下巴,强迫侍卫长与自己对视,言辞犀利的质问:“秉谁的公?办谁的事!” 侍卫长眼神漂移不定,声音快要哭出来的小声回复:“是…是澜阳王!”随即紧紧闭上双眼不敢看面前的情形。 呵,果然,李鸾樱松开手起身,扭头看向守在城门的营帐中始终缄默不言的女子,飘舞的布幔露出女子的神情,享受的很啊。 “澜阳王为何在此?”李鸾樱握紧双拳朗声问着,等了一会儿听见李桑回复道:“本王今日守城,公主殿下倒是闲得很,还能管这等闲事。” “呵。”李鸾樱冷笑一声:“我倒不知道母后何时传令不让难民进入了?原来你们就是这样欺上瞒下的,澜阳王好手段。” 李桑似乎被这话噎到了,也不客气的说:“公主殿下既然忙着选择自己的夫婿,就不劳您挂念着了,本王会处理好的,再者说,若不是这些难民,我月凉怎会积贫积弱至此?本王绝不会再容忍这些人进入。” 李鸾樱简直感觉可笑:“就因为这个,你就让侍卫这般对待这对弱势母女?澜阳王的心肠真是好生歹毒!” 啪的一声,李桑被这话激怒,猛的一拍桌子:“李鸾樱!我是你皇姨,什么叫我心肠歹毒?明明是你母后德不配位!本王才替…” “蹦!” 李桑的话戛然而止,时间仿佛停在了这一刻。 不知从何处掷来的长矛擦过李桑的脸颊,将一缕发丝削落,而后扎进身后得木桩,长矛还在嗡嗡的颤抖发泄着不满的共鸣。 再看前方,李鸾樱喘着粗气,双眼赤红的盯着李桑,犹如死神降临,而后听见李鸾樱冰冷到极点的声音。 “澜阳王,慎言。” 第14章 温兆救场,澜阳王致歉 周围气氛一瞬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大家都不敢做声的看着场上对峙的两人,李桑更是被李鸾樱这等举动气的全身发抖,只有她自己知晓,她手脚冰冷,方才一瞬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 “唉。”众人心猛的一颤,也不知是谁这么没有眼力见,敢在这等时候出声阻拦,想必二位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直到温兆从人群中走过无视周遭聚集的视线径直走向李桑所在的营帐,视若无睹帐前早已被惊呆的几个侍卫走了进去。 他不动声色的站立在李桑面前,面上一片淡然,拱手行礼并不说一句话,他温兆既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给自己该有的礼节,李桑也就不好驳了他的面子,摆摆手脸上的表情缓和两分。 得到李桑的示意后,温兆行云流水的走到营帐后面的柱子上看着那铮铮的长矛不禁发汗,这等水平的力气,倒是和他那位朋友有的一拼。 他双手紧握将其用力拔下,而后安然退出营帐将长矛递给一直盯着二人举动的李鸾樱,见她一直紧抿嘴唇一副不罢休的样子也是摇摇头将她的手拉过来将长矛握住。 李鸾樱动作顿了一下:“你…你这是做什么?”温兆猛然凑近几分在她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收下,我自有办法让她认错。” 李鸾樱虽是心中怀有疑问,可是当温兆的大手握紧自己时不禁有些触动,也就半推半就的嗯了两声由他去。 眼见李鸾樱气色好了不少,二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得到了缓和,温兆扭头对营帐中的李桑朗声道:“澜阳王莫怪,鸾樱殿下尚还年少,不过是过于担忧国事,因此做了失礼之举,还望澜阳王宽宏大量,免得伤了和气。” 李桑见此时有明事理的人前来主持公道激动的不得了,顿时来了火气,顾不得什么皇家礼仪的伸出手指指着李鸾樱鼻子臭骂道:“她想做什么,难道想杀了我这个澜阳王不成!你瞧他还有没有个公主的样子,这般纨绔无礼,月凉怎能放心交给她?” 温兆垂着眸子看向地面,静静地等着李桑发泄完心中的怒火,另一只手紧握住李鸾樱握着长矛发颤的手阻止她上前与李桑争辩。 李桑骂了好一会子见没人搭理她也就适可而止,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压惊润喉,瞟了几眼二人的方向哼哼唧唧道:“不过也是,能不能是她活到及笄的时候还另说呢。” “你!”李鸾樱猛的攥住了温兆的手。 “澜阳王如此爱嚼舌根,和市井泼妇有何区别?”温兆沉声道,声音冷了几分,他抬起眼看向李桑,眸中犹如高原上凌冽的暴风般席卷而过。 先前给她个台阶不过是不想与她撕破脸皮,免得事情麻烦许多,可她这般不知好歹,就怪不得他人,毕竟,温兆扭头看向脑袋埋下去的李鸾樱,心中叹了一口气,是他让这女子忍气吞声的,怎可过于委屈人家姑娘。 有些麻烦,非惹不可。 李桑尖锐的声音响彻整个城楼:“温兆!谁给你的胆子敢这般辱骂本王,你信不信本王一声令下,立刻让你人头落地!” 温兆不满的啧了一声,这女子怎的这般聒噪:“好啊,澜阳王大可一试,今日若动了我,明日南玄和大苍的铁骑会不会踏遍这月凉的每个角落,到时候,还请澜阳王不要后悔。”他眸光深深的盯住被这话唬住的李桑,周遭响起一片惊呼声。 “澜阳王万万不可啊!南玄和大苍我们是惹不起的啊!” “对啊对啊,还请澜阳王放过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吧,真的逃不动了,月凉真的是我们最后的家了啊。” 李桑面上表情惊慌失措,只能连连摆手:“不是,本王没有!”只见李桑愈发解释不清得慌乱样子而后紧咬牙关从口中万分不甘心的吐出几个字:“好!是本王妄言了,还请温先生…休要怪罪。”她眸光深沉的盯着眼前的温兆,恨不得将其剥皮抽筋。 温兆却不耐烦的打断她:“好了,该说的话已经说了,我和公主还有要事去忙,澜阳王自便。” 随即拉起被温兆这招秀到了的李鸾樱走向城门外,猛的停住了脚步:“哦,对了,难民的事温某会在一月底解决,若是不成,自会离开,还请澜阳王行个方便。” 徒留下愣在原地不知思索什么的李桑,直到这个时候才明白,温兆,为何是温兆。 可这口气她咽不下去!她驱散了周围一圈圈的看客寒声吩咐道:“温兆!本王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而后收起这副神色,对着空无一人的营帐说着:“通知金祈,让他快些行动!本王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空气中隐隐回荡轻微的振翅声,一只金色的彩翅大蝶飞舞出营帐,身后荡着层层的金粉,犹如梦境般梦幻沉醉… “哈哈哈哈哈,你瞧见她刚才那副吃瘪的样子了嘛?那张脸拉的和茄子一样长,简直太解气了,痛快!”李鸾樱手舞足蹈的握拳敲打空气,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 温兆在她身后看着女子意气风发的倩影无奈的摇摇头,刚才还是个小气包子,现在就这般开心,当真是变化莫测。 “从这开始就出了月凉城门,因此到处都是路人和逃难的人,喏,前面就是母后临时为难民准备的难民营了,因为国力有限,倒是有些简陋了。”李鸾樱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脖颈,说着打量温兆的神色。 温兆明亮的眸子打量四周,好看的眉头不禁锁住,所望之处皆是孱弱多病的女子,甚至其中大多还怀着孩子,身上的疤痕足以看出她经历了什么,女子们空洞无神的眼神深深刺痛二人的心脏。 李鸾樱低下头不忍直视这幅画面,温兆也注视前方,没有注意到向自己身后奔来的几个孩子,孩子撞向李鸾樱身形不稳,连连后退几步,后背抵上了一个宽厚的臂膀,温兆单手圈住李鸾樱的肩膀将她扶稳,随即轻声道:“小心。” 怀中的女子呆滞一瞬,随即换了一副神情,抬头看向自己时有些冷淡,说出的话也带着威压庄重:“放手。” “李…清昙?” 第15章 戏法繁花 李清昙眯眯眼盯着眼前一副震惊样子的温兆,难不成他与李鸾樱的关系已经到这种地步了? “…嗯。” 温兆得到肯定后不禁有些忙乱,他还未曾和这位清美秀雅的公主相处过,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退后几步伸出手指挠挠鼻头:“咳,方才一时情急,还请公主不要怪罪,在下并非孟浪之辈。” 李清昙心里暗叹一口气点点头,自己又没说什么,这人怎的这般紧张,我会吃人不成?随即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所在城外之时微微一愣:“我们怎么会在这?” 温兆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这里解释道:“国主让我前来解决城外难民问题,让公主前来相助。” 李清昙哦了一声点点头,扭头看向温兆:“温先生可曾看出些什么来?” 温兆微微迟疑,沉思着回答:“在下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不知可否实现,还需回去禀报国主。”李清昙静静听着,目光在他脸上瞧个不停,看来此人并没有告诉自己的想法啊… 眼瞧着温兆被自己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李清昙温然一笑移开目光:“那便有劳温先生了。” 温兆瞧着眼前这幅画面眼神不禁定格在女子身上,心中不禁感叹,虽是同一副样貌,李清昙和李鸾樱却又不同,再次惊异于这世界的奇观啊。 “既然如此,我们便早些回去吧。”李清昙嘴里轻声念着,目光却望着城门外泥泞的小道,温兆仿佛从中看出什么,抿抿嘴没有讲话的跟随其走向前去… … “其一,率先普查全国人口,调查户籍,严查倒卖户籍的猖獗行为,其二,对前来求助的难民给予背景调查,身世清白且境况艰难的给予帮助和临时户籍所处,并在城外的难民营安排相关事做以换取粮食存活,考察期五年,五年内表现良好的方可进群月凉国籍。” 李芜不断行走于高台之上查看温兆呈上来的纸张,男子的小楷写的很是清俊,当真是字如其人。 李芜点点头沉思,随即抬头笑着称赞道:“以难民之力养难民,不愧是温兆,仅仅一天时间便将这解决之法呈了上来,果真是天纵奇才,你这法令本宫很是受用,会尽快安排颁布下去全国施行的。” 温兆微微低下头来对李芜的话给予回应:“国主盛赞,温兆在这里谢过了。”他长睫垂下,想来对李芜的称赞只是以礼相待,并未放在心上。 李芜看着没有什么反应的温兆心下一定,突然想起什么来,随即走到一旁的桌案上拿起一个卷筒说道:“你既然帮助本宫解决了这事,本宫就欠你一个人情,这是月凉城内人流密集的一处临街的宅子,虽在闹市,却是闹中取静,作为学堂再合适不过了,你便拿去吧。” 温兆听完这话果真抬起头来,神色激动不已,纵使他再身居高位学识渊博,可毕竟抵挡不住还是个少年心性的人,遇到自己所热爱的事物还会激动。 “温兆谢过国主!” 李芜无奈的摇摇头摆手让他起身说话:“哎呦,你都是本宫的额附了,大可不必这副样子。” 听到这话刚打开卷筒看图的温兆动作一僵,突然长叹一口气道:“国主,您应当知道我不会留太久,为何这般执着。” “我此次出来周游各国,虽是经过南玄和大苍两位国主的允许,但是他们也未曾没挽留过我,但是被我拒绝了,我想说的是,大苍留不住我,南玄也留不住我,月凉,更不可能留得住我。” “而且…若是我在一个国家留存过久,南玄的柱国大将军宁战会默认为我被绑架,随即发兵攻打,我这也是为月凉好。” 温兆眼神中泛着两层淡淡的桀骜,那是这个年纪的他早该拥有的东西,李芜被这番话惊到了,她并不是惊叹于温兆的价值,而是被他所说的这人的名字惊到了。 宁战,好久未曾听到这个男人的本名了,李芜突然眼睛有些酸涩,背过身去干咳两声:“好了,你莫要再说了,本宫会放你出去的,但绝不会是现在,在公主及笄以前,这座城,谁也休想走出一步,这是本宫的底线。” 温兆愣了一下,是啊…李清昙和李鸾樱两个姐妹的生死之争,就在半月后的及笄礼上一决高下了,温兆苦笑一声,自己来的当真是时候,可他心里清楚,李芜奈何不了他,他也不能将李芜视若无物,这,便为制约。 温兆点点头算是同意,而后背身过去要离开这里,突然听到身后的女子激动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阿战…宁将军,还好嘛?” … 李清昙漫步于花园之中,身后的侍女跟随其后,公主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睛看着池塘中的并蒂莲闪过一丝落寞:“这才几月份,花便都谢了。” 其后的侍女轻声回复道:“启禀公主已经十月份了,再过一月便要入冬了,再灿烂的花到了这个时节也就都谢了。” 李清昙深吸一口气含于胸口,说出来的话柔柔然的:“是啊…春去秋来,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自然总是有来年,可本宫的来年,又究竟在哪呢…” 身后没了声音,李清昙想着摇摇头,自己什么时候这般多愁善感了,能活一日就一日,为难这些照顾自己的侍女做什么。 她想着想着身子突然一僵,鼻尖绕上一层花粉的香气,迷人芳香,后背抵上温热的胸膛,耳边传来男子轻笑的声音搔动心弦:“你的未来…就在这。” 李清昙浑身一颤,男子大手扼住她的下巴引导自己视线望向前方,满园的花…开了?开的茂盛,开的繁华灿烂,正如满怀的阳光一般温暖李清昙的心弦。 她自认为自己向来沉稳,从不会大喜大悲,深深做到了一位公主的仪态,可自己看到眼前这幕时还是被震撼到了。 男子扼住她下巴的手突然上升蒙住自己的视线,眼前一片漆黑,再次明亮时,眼前一切繁花已然落尽,李清昙眼中却还含着眷恋。 她突然反应过来扭头看向笑盈盈望着自己的金发男子惊讶道:“金祈!” 第16章 打向温兆的巴掌 金祈笑眯眯的抱胸而立,欣长的身形带着特有的慵懒气质,却很是赏心悦目,叫人不禁看了又看,是那种即便不特意也万众瞩目的人。 李清昙凝了一瞬呼吸,怔然的美眸看着他的眼中有些不解:“为什么?” 金祈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可却不明白她为什么疑惑,他摇头不解:“想这般做而已,我向来随心所欲。” “可是…总需要有个理由不是吗?”李清昙小脸紧皱着缩成一团,抿起朱唇对他这般肆意的行为不满,这打破了她一向的理解和人生信条,是她不能容忍的。 金祈觉得面前这个女子很有意思,他金色的眸中含着几分笑意,往女子身前走了几分,二人靠近了许多,而感觉一向灵敏的李清昙此刻却未曾感知到男子对她的恶意,也就抬起头一直盯着他瞧个不停。 金祈起了逗弄李清昙的心思,俊脸放大在她眼中回答她方才的发问:“如果做所有事都需要理由,不累嘛?” 李清昙愣住了,她茫然的拧起眉头,却又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被触动破裂,正如春蚕破茧成蝶,又像冰河春融碎裂。 头上落着一只大手,李清昙愣在那里没来的及躲避,反应过来后脸上露出微愠的神情,却在金祈眼中像极了家中那只尚未成精的猫猫,可爱极了。 “小小年纪心思不要这么多,享受当下吧。”男子说完这话就转身离去,李清昙看着男子宽厚的背影陷入沉思,微微低下头,三千青丝落下抵挡住女子脸上的微微红晕,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晕眩,鞋子在眼中无限放大。 “……咦?”李鸾樱揉揉自己发酸的脑袋,自己怎么会在花园里,李清昙又来赏花了?罢了罢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李鸾樱找了一个侍女询问温兆的动向。 “温先生去城内探查新法情况去了,一会子还要去看学堂位置。”侍女恭敬的低下头禀报实情。 李鸾樱急急忙忙的道了一声谢后转身离开,心中雀跃不已,太好了,自己要去见他了。 月凉城内 “唉,你说这新法颁布,咱们这些老城民的东西又要分给那些难民了。” “可不是嘛,原先我家能有一百担粮食,这新法一颁布,家里的粮就被官府收走了,美其名曰什么借用还会还的,不过是个噱头而已,拿咱们自己的粮食养难民,这是哪个天才出的主意?” “害,还不是那个国主新招来的额附,叫什么温兆的,据说是个教书先生。” “一个教书先生就敢管咱们月凉的事儿了?真是多管闲事,我看他没啥好结果。” “别说了别说了…” 温兆走在大街上,听着街道上的居民肆意讨论新法的实行。她们说的没错,每当改革开始的时候总会有一部分人的利益收到威胁,待情况稳定后才会产生回报,可他明明已经将这种损失削弱到最小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温兆攥起了拳头,眼中暴风骤起,看来月凉的腐败早已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了。 正向前走着想去看李芜给与自己学堂位置时,却在路上遇见了身着素白衣裳的李鸾樱,女子虽然身着素净的颜色,可脸上神情灵动,看到自己的时候脸上绽放出笑颜。说来也奇怪,温兆无意识觉得这人是李鸾樱,因为李清昙不会对自己露出这般的神情,就连温兆自己都未曾察觉到这是为什么。 李鸾樱激动的抬起手摆动着,生怕温兆看不见自己,加快步伐上前后却看到男子脸色不好,温和的眉目中沁着罕见的戾气,却将男子的气质凸显的愈发神秘迷人。 “…怎么了?发生什么。”李鸾樱见温兆心情不好,自己方才还跃动的内心悄然安静下来,如同被清风吹走的灰尘那样不留一点痕迹。 温兆扯起一丝笑容,不能将自己的不满发泄到女孩子身上,神色摆出一副自然的样子轻声问着:“没怎么,我要去看学堂,公主殿下可否赏光陪同?” 李鸾樱很是配合的笑着,带着江湖气的丹凤眼侠气凛然:“荣幸之至。” 李芜说话确实算数,学堂所处的这条街道是人流量较大的主街,位置在主街的角落:有一大片竹林隔开噪音,是个清雅读书的好地方,温兆二人对此都很是满意,直到…来到大门处。 李鸾樱不可置信的瞪大一双美眸,眼中不满之色呼之欲出,只见她转身怒吼道:“这是谁干的!” 满街的群众身子一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静止在原地,各自想着心事不肯回复。原来先前干净清雅的木门上此刻满是泔水和烂菜叶,上面还用类似猪血一样的东西写着大大的几个字,大致意思满是污言秽语辱骂一类的词语,简直不堪入目。 李鸾樱小心翼翼的看着温兆,伸出颤抖的手想去安抚静止在那毫无反应的男子。走近一看才发现温兆兀自念叨着什么,脸上并没有被辱骂的悲愤之色。 直到路边一个老妪看不下去叹了一口气道:“没有用的,公主殿下。”她扶着自己的拐杖,那只骨瘦如柴的手指向温兆,看向他的眼中是看透世间悲凉的沧桑浑浊:“那个男子,月凉并不欢迎他,他的到来改变了我们长达百年的生活方式,剥夺了我们这些人的生存资源,去给那些外来人用,您觉得,这对吗?” 李鸾樱不可置信的听着老妪说出来的话,只觉得内心悲愤不已:“您怎么可以这样认为…” “啪”的一声脆响,温兆的脸被赶来的老妪女儿一巴掌打到一旁,白玉一般的脸上浮现红肿。 “你做什么!大胆。”李鸾樱暴怒,眼中赤红之色抵挡不住,她怎么敢?这个民妇怎么敢伤害自己的心上人!若不是温兆死死拉住自己,她恨不得将这女子吞入肚中。 “我娘哪样了?不都是那个外来人惹的祸,搞得现在我们的田地不仅要赡养我们家三口人,还要紧衣缩食给外来的难民用,他还有脸来月凉开学堂!谁会放心将自己的孩子交给他这样自私自利,利欲熏心的人!我呸!” 第17章 惩治之法 “住口!那是公主殿下,岂是你可以这般驳斥的!不要命了不成?”那老妪显然理智尚存,不断用拐杖敲打写地面发出声音来警示自己无礼的女儿,却也暗示众人李鸾樱显然有包庇温兆的嫌疑,现今更是为了一个外来的男子不顾月凉国民的意见。 李鸾樱听着周围议论纷纷的声音百口莫辩,她一向不善言辞,纵使再生气也只是蠕动嘴唇抿抿却说不出什么。 直到一只大掌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耳边响起温润的声音:“休要在意,我会处理好。” 温兆越过李鸾樱走向前去盯着眼前几个前来挑衅的人看个不停,眼中流转淡淡的思绪。 温兆是个读书人,身上的淡淡书卷气叫人觉得很是温和,但当他站立在人身前之时从政治场中厮杀出来却出淤泥而不染的那种纯然气质也让人望而生畏,更别提面前这几个无依无靠只想从中获利的女子了。 老妪和民妇你看我我看你,伸出手局促的搓搓胳膊,眼中闪躲之意明显。温兆眯着眼睛移开目光轻笑两声:“您身上所着的衣裳是来自大苍北部浔阳的云蚕丝制成的,一匹布价值百金。” 那女子浑身一抖,猛的一抬起头来下意识否认,笑的僵硬:“您别开玩笑,我们怎么买得起呢,想必是看错了。” 温兆嘴角微微上扬起来,眼中泛着玩味,倒有些玩世不恭的样子:“是啊,我也好奇,按理来说这里不会有这般昂贵的云蚕丝,除非…这布是月凉皇室送的。” 李鸾樱不可置信的看着温兆,随即眼光在二人间不断流转,心下一定,母后向来简朴,不会穿戴过于昂贵的东西,那月凉皇室中拿的出这般手笔的只有… “澜阳王李桑。”温兆的声音响起,那民妇身子抖得如同筛子一般,粗糙的脸上布满惶恐的神色,她急急的抓了身边老妪的衣袖企图寻求帮助。 那老妪拍拍她的手表示安慰,再抬头看向温兆时眼中怀着释然,只见她无奈的摇摇头:“我就和澜阳王说这招骗不过温兆的,他可是那个名满天下的温兆啊。” “不错,这一切都是澜阳王指示我们做的,我们也确实收了她的好处。”老妪脸上如同年轮一般的皱纹延伸到两侧苍白的鬓角。 “可是扪心自问,我们没有一丝一毫对你改革的气愤嘛?答案是否定的,所以,小伙子,你越界了。纵使你再才华横溢,不可一世,这世上不是所有地方都需要你的才华,安静的待在大苍或者南玄吧,不然…你只会给人带来灾祸。” 那老妪走过来和李鸾樱鞠了一躬,李鸾樱英眉皱起,下意识伸出手搀扶,老妪直摆手,扶住自己的腰:“公主殿下,这学堂的大门老婆子和我女儿会负责清扫的,还望公主靠在老婆子一把年纪的份上,饶恕我等吧。” 李鸾樱张了张口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内心流出一丝可悲,到底谁才是受害者呢?她不清楚,但她知道她无法怪罪谁。 李鸾樱叹一口气点头答应,随即和温兆对视一眼离开这里,没有发现身后一直追随的金翅蝴蝶… …… “你没事吧?”李鸾樱试探着问道,眼睛瞟向温兆还温肿的脸庞,手指无意识的绞着衣裳,看到路边的包子铺拉着温兆走向那里一把将其按下。 “老板,两个鸡蛋。” 李鸾樱英美的小脸凑近鸡蛋,一点点将皮剥干净后起身靠近温兆,手指和心脏都在空中凝滞一下后在温兆不明所以的眼神中将鸡蛋按下去。 “嘶。”温兆直到现在才知道李鸾樱想做什么,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脸上是演武场呢。 李鸾樱听见后放轻手劲:“那个,我替方才那两个人和你赔礼,还请你不要介意,她们…只是曾经的颠沛流离让她们受够了那种不安稳的日子,好不容易找个地方快安享晚年却发生变动,心中不平衡罢了。” 温兆点点头看向桌前的茶杯放空自我:“我明白,如同这般的境况倒也没少遇见过,不过…”他自嘲着摇摇头:“像今日这般受了个巴掌的情况倒是第一次见…” “哈,倒也是一次奇遇。”温兆故作轻松的摆摆手,大有一副阔气的样子。李鸾樱手上动作一顿,长睫掩住眸中光景,她其实知道,温兆在责怪自己,只不过…不想让自己瞧出来罢了。 眼看着温兆脸上的红肿消的差不多了,两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此处。 温兆突然想起什么事来,突然停住步伐,走在身后的李鸾樱一不注意撞上这人的背脊。 “怎么了?”李鸾樱退后几步抬起头问着,温兆扭过头来,嘴角的笑容倒是肆然的很:“三日后,学堂开始授书,你若是有兴趣的话,不妨来瞧瞧。” 李鸾樱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迟疑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啊?!” 温兆近来在城内的名声并不太好,若是真的这般授书,能有几个前来报名的学生?想必他定会伤心的。 李鸾樱突然有些紧张,转过身去思考问题,温兆发声戳中了她心中所想:“在想不会有人来?” 李鸾樱面色表情僵硬的扯出一抹笑来不置可否,她的确是这么想的,那样岂不是很没面子。 温兆脸上倒是春风得意:“不必担心,命中有时终须有,这天下还没有教书先生被饿死的时候,对了,明日…我们去见国主。” “嗯?为何”李鸾樱想着这人最近是不是见自己母后的机会有些多了,可后来一想两人在一些方面也很像,有时甚至…一模一样。 温兆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玩味:“该履行我的诺言了,送某人进军营操练士兵去,不然可真成了无耻之徒了。” 李鸾樱猛的点点头,眼中绽放出别样的色彩。 回去的路上,李鸾樱一直非常雀跃,终于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李鸾樱刚进自己的院子,突然瞟到一个挺拔的背影,男子长身玉立,一头金发耀眼的很,李鸾樱叹口气:“金祈。” 第18章 入梦 金祈闻声回头,脸上洋溢的笑容撞进李鸾樱眼中,虽是赏心悦目,可李鸾樱和李清昙不同,因为李桑那档子事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感,也就没什么反应。 金祈随即一愣,咦了一声抱手而立一旁,比女子还要白嫩的手指敲打着自己的衣袖,而后出声试探:“李鸾樱?” 李鸾樱不明所以的嗯了一声,斜着眸子看着这人:“不知你来我的住所有何贵干。” “唉,说这话多见外,国主不是说让我们多多接触嘛?三日后城内举办游灯会,不知公主殿下可否赏脸一聚。”他面色如常,眸色却深了两分,在那双淡金色眸子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晦暗不明,叫李鸾樱看起来阴森森的,很不舒服。 不过…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李鸾樱想着,他这人既然把母后搬出来了,自己也就不便拒绝,可又着实不想与这人相处,当真头疼啊。 李鸾樱长呼一口气,再转身过来时脸上也扯了一个巨大的笑容,只是僵硬的不断着自己的脸皮,就这样两人笑着对峙个不停,李鸾樱甚至从这人已经被笑容挤到只剩一条线的眼中看出了得意和挑衅! “不好意思哦,近来身体不适,大抵是出不了门的,金公子若是不介意那就请改日再来吧。”李鸾樱伸手揉了揉自己笑的酸痛的脸颊,自己都这般说了,他总不会再纠缠下去了吧。 金祈闻声收起笑容哦了一下,抬起头看一会院子中的天空又低下了头,脸上又恢复了方才那种洋溢的笑容:“那劳烦鸾樱殿下帮我唤清昙殿下出来一下,不知她身体可好,是否能和我前去游灯。” 李鸾樱刚沉下的心思顿时被提到嗓子眼里,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没事儿吧?自己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他居然还能想着李清昙! 她强迫自己咽下一口空气将这份无语压制下去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不好意思哦金公子,我和清昙姐的虽然是姐妹,但关系却很复杂,并不是像你所想的那般简单的,谁能占据这具身体全凭运气,所以我也无法叫她出来。” 金祈眯起了眼睛掩饰住眸中风起云涌般的情绪:“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两位公主早就明了了解决之法。” 李鸾樱好奇:“你为何这般觉得?” 金祈歪着头脸上又恢复了淡漠懒散的表情:“没什么,两位不是还有半月就决出真正的胜负了,那才是最终的解决之法,不知鸾樱公主…怎么想的?” 他定定的盯着李鸾樱英气的脸,不肯放过其上一丝的变化,李鸾樱没有感知到这份情绪调动,抬头对视上那双危险却又迷人的金色眼眸。 不知怎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很危险,朦朦胧的仿佛陷入一团棉花之中,思绪如同大海上航行的帆船一样漂浮不定。 好奇怪…自己好像脱口而出说了什么,说什么来着?怎么记不起来了,嘶!头疼,好像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鸾樱殿下?” 李鸾樱猛然醒悟,剧烈的眨动眼睫,颤动的睫毛宣泄出她的不安,自己方才怎么了?好像做了一个梦,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因为临近她和李清昙人格被湮灭的时刻了吗。 李鸾樱才想起眼前还有个人在,再抬头时看到金祈还是方才那副神情,神色带着对自己的两分关切,李鸾樱想着自己是不是对这人太苛责了,虽然他是李桑介绍来的,不过毕竟和李桑没有太大关系,自己或许不应该这样对他。 “我没事,可能近来情绪波动过大导致自己太累了有些晕眩,休息一下就好了。你方才问我什么来着?”李鸾樱攀着他递过来的手臂支撑起身子,头好重。 金祈嗯了一声:“没有啊?我方才并没有问什么问题,您是不是幻听了。”他脸上纯良,眼神也清澈的很,自己当真幻听了?看来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李鸾樱摆摆手,她现在着实没有精力来论证这个问题:“好了,我知道了,你方才所说的事若是时机合适我会考虑告诉清昙姐的,至于她是否来得及或者愿意去就不关我的事了,你且回去听信吧,我要歇息了。” 金祈金色的头发挡住脸上的神色,李鸾樱此刻没有注意到他,迈开步子往前走向自己屋子的方向,随即打开房门迈了进去,随着房门关上,院中的男子换了一副神情。 只见他浑身颤抖,仿佛在极力压抑住什么,那双布满青筋的大手盖住脸颊,从指缝中露出的一只金色眼眸不断放缩,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却显得整个人愈发邪魅惑人,如同个疯子一样呢喃自语。 “哈,好玩儿,太好玩了…” 次日一早,李鸾樱从房中醒来,洗漱时想起昨日与金祈的那一遭事不免心生疑惑,随即无奈的叹气:“看来真的到了不得不做出抉择的时候了。” 她和李清昙,谁能活下去,谁就能成为真正独立的人格,不用再和另一人共享一具身体,能真正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若要说李鸾樱不想成为活下去的那个人,未免太过虚伪,生命是可贵的,每个人来这世上走一遭都十分不易,她才十五,能有更好的青春年华,若是真的这般被这世界湮灭掉,那对她来说才是真的残忍。 她想李清昙应当和自己有一样的想法,其实自己对当什么月凉国主根本没有什么想法,现在做的这些也只是想守护好自己的家罢了,与其成天在宫殿中批奏折因为一些琐碎的事而烦忧,她更想一人一马仗剑走天涯,可…李鸾樱落寞的低下头,她和李清昙从出生那天起,就注定与他人不一样了。 有时候自己也想着,若是和李清昙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就好了,她那般聪慧有耐心,肯定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国主,带领月凉走向繁荣,她也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可造化弄人,有些时候老天偏不让自己如愿,也罢,那就趁着当下,趁她还活着,及时行乐。 “温兆,我们走吧,去见母后。” 第19章 如愿以偿的李鸾樱 庄严的大殿之上,李芜正在不紧不慢的批阅奏折,不曾分给台下正耐心等待的二人一个眼神,翻页声不断回响在这方空荡的空间。 台下有些紧张的李鸾樱负手而立,身旁的温兆却是淡然处之,一副早有胜算的样子,在李鸾樱有些急切的神色中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叫她淡定一些。 “所以,你二人今日前来,是为了和本宫讨赏的?”李芜放下手中的朱批,将最后一本奏折放置好抬起头来看着如同金童玉女般的二人很是赏心悦目。 “回国主的话,帮您解决烦忧是我们合作的基础,我也就称不上来讨什么赏,可鸾樱殿下在这个过程中也做了不小的贡献,温某认为您或许可以相信一下她。”温兆不紧不慢的回答着李芜带着一丝丝质疑的问题,很好的转移了话题,却又显得自己很是得体。 李芜对他这番回答很是满意,这些日子温兆的行为自己都看在眼里,此人不仅学识渊博,行为举止堪称滴水不漏。 最为重要的是…他的志向决定此人绝非池中之物,势必会大有一番作为,若是自己的女儿真能和他成为夫妻,那也算是有了一番保障。 一旁的李鸾樱并不晓得李芜的想法,只是震惊于温兆方才所说的话,明明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只是陪他去考察一下情况,他何以言此?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遵守二人之间的诺言?方才他和母后说什么来着,合作,合作什么,这一番话把李鸾樱搞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敢问国主考虑的如何了?”温兆低声询问,李鸾樱心中一紧。李芜不紧不慢的从高台之上走下来,眼神落在李鸾樱身上打量不停。 “鸾樱,本宫这次不是以你母后的身份与你讲话,而是月凉国主,你且仔细想好了再回话。”李芜冷声响起在二人耳旁。 李鸾樱愣了一下,随即很快调整好心绪正视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李芜眼睛:“是,国主。” 李芜满意的点点头:“既然如此,本宫问你,你想参军,所为几何?” “为保护月凉,不受外患侵扰,为这世间还能为势弱的女子留有一片净土。”李鸾樱坚定不移的回答,内心深处没有一丝波澜,就连一旁的温兆也被这份话语中的执着深深感染到了。 李芜神色一怔,这一刻她有些恍惚,恍惚间看到了那个也曾在她面前说过要守护自己如同守护他的国家一般的男子,她随即低头无奈的笑着摇头,眼中不禁露出几分眷恋:“果然…和他一模一样。” “李鸾樱听令,即日起命你入月凉军第三军行事,要勤奋刻苦,早日为月凉做出自己的贡献。”李芜下达了口谕,李鸾樱那双凤眸中布满了不可置信的激动情绪,自己一直以来的愿望成真了! “多谢国主!” 李芜笑着看向自己的这个女儿:“你且先别谢我,可知军营中只论功劳,不论身份,纵使你是我的女儿,这月凉的公主,也不会有人对你纵容的,一切,全凭本事,想得到什么,就去争什么,你可明白。” 李鸾樱用力的点点头,脸上欣喜之色呼之欲出,一时间被兴奋冲昏了头,伸手扯了扯温兆的衣袖很是激动的想和他分享这份喜悦。 温兆回头看着好看的眸子被笑成一条线的女子只是柔然笑着,连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眼中的那份柔情,在一旁看着两人互动的李芜却看出一些端倪。 这两人…相处的还不错嘛,于是乎我们尊贵的月凉国主李芜顿时有了一种老母亲看出嫁的女儿和自己女婿的感觉。 “既然已经应允了你的事,鸾樱你便先行去准备吧,我和温兆还有要事详谈。”李芜握拳到自己嘴边试图掩饰自己嘴角压抑不住上扬到天边的微笑。 行礼后退下的李鸾樱有些奇怪,母后今日怎的了?与平日温和许多,往常自己提起这事她母女二人往往以争吵收场,今日倒是好说话的很,而且,莫名有些得意是怎的一回事?! 李鸾樱走后,李芜眯着眼睛看向温兆,话里暗藏玄机:“和鸾樱相处的不错嘛,怎么,想留下来当额附了?” 温兆怔了一下,竟罕见的被李芜这话噎住了,李芜也是一愣,她以为温兆定会义正言辞的否定,可现如今… !!!有希望! 温兆看着方才还施展权力威势的月凉国主李芜两眼放光的盯着自己瞧个不停顿时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我们的温大学士第一次感觉到成了盘中餐的惊悚感。 “咳咳咳,国主说笑了,鸾樱殿下和我只是朋友而已,切莫多想。”温兆轻言解释道,神色虽还算得上是淡然,心中却不甚安定,自己这是怎么了?真是奇怪的很。 “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了,学堂开办的可还顺畅?”李芜挥了挥手神色归于正常,眸中流转间恢复往日威严之势,显然她知晓了李桑找人前来挑衅之事。 温兆点点头没有说什么,李芜只得轻叹一声:“我这个妹妹啊,就是过于要强了,所以无意间伤害了许多人,我在这里替她和你赔个不是,温先生莫怪啊。” 温兆淡然一笑:“温某某倒不至于心胸如此狭窄,只不过…”他眼神忽而锋利起来,如墨般深沉的眸子如一汪潭水般沉静,说出了李芜最不想承认的那话:“您应当知晓她早日会反的,何不早做准备?” 李芜身子一僵,手指猛的嵌入坐榻之上的软垫,眼神慌乱的移向一侧:“本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且退下吧。” 温兆见李芜大有一副装傻不知的样子只得叹口气,亲情血脉纵是万分重要,可人性终归会蒙蔽他人,最终变得手足相残,面目可憎。 温兆行礼后安然退下,走到门口之际突然想起一事来:“对了,南玄那边有消息传来,宁远征将军出战西戎,已一月未归,音讯…全无。” 第20章 宁远征 次日一早,床上的李鸾樱睁开了双眼,盯着纱幔看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尝试着挣扎起来,近日接连劳累奔波,虽然很是有趣,但不免有些疲劳过度。 不过…李鸾樱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她怎么觉着近几天来自己出现的过于频繁了?起身下床去桌上找到自己和李清昙交流所用的本子上翻看。 果不其然…李鸾樱眼神一凛,自己五日内出现的频次占了七成,而李清昙…只有三成,她心事重重的扼住了册页,没人知道这究竟代表了什么,甚至连她自己都对未来的情况不可预知,也许不知何时何地,她会消失也说不定。 不过,她眼神闪烁间想起了自己记忆深处的一个人,记忆已经很模糊了,自己甚至都想不起来那人长什么样子了,不过他身上的那股杀伐之气却让自己记忆尤深。 李鸾樱走向梳妆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后只看见是一副保存完好的腕甲,这腕甲通体玄黑,古朴庄重,其上雕刻的老虎图腾蜿蜒缠上,淡淡的鎏金被镶刻其上,想来主人定是一个有品味和地位的人。 李鸾樱仔细保存的这副腕甲,是阿爹给自己留的唯一一件东西,因此格外珍贵。 月凉女子自孩子出生后,丈夫便不得陪伴身旁,因此大多是女子独自一人抚育孩子长大,直至孩子成年之时父亲才被允许归来一聚。 可李鸾樱的父亲不同,在自己五岁时瞧见宫里一位刚成年宫女的父亲归来探亲时自己百般羡慕,也曾缠着李芜告诉自己的父亲在哪里,可李芜却绝口不提此事。 小小的李鸾樱只得和那时自己体内的李清昙对话问她知不知道她们的父亲在哪,那时虽然稚气未脱但已经比较稳重的李清昙却罕见的没有说话斥责自己。 不曾想,六岁时,她们的阿爹回来了,回到了月凉城外,所有人都在传城门外有个英武非凡的男子,守卫问他是谁家的丈夫,男子的女儿是否今日成年。 而男子只说了一句话:“我妻子名为…李芜。我有两个漂亮可爱的女儿,分别名为李清昙和李鸾樱,今年只有六岁,我只是想来看看她们。” 守卫大惊失色,未曾想过眼前这冷峻肃杀的大将军竟是国主的丈夫!于是她急忙上报领班的将军。 那一日,全城的女子都得知了国主的丈夫,是那个来自南玄的威宁大将军宁远征,官居一品,南玄如今的领土,三分之一都是这位大将军争来的。 “多么英俊的男子啊。” “是啊,你看他骑的那马,我爹就是马夫,知道那是很名贵的千里马,只认有能力的人做主人嘞。” 城内所有人都在心里暗暗的下了定义,宁远征骑着战马的模样异常引人注意,一头扎成高马尾的墨发纵使因为一路奔波沾染了灰尘也掩饰不住其卓然的气质。 “宁将军!”李桑突然认出来宁远征,宁远征听见有人唤他名字抬头时看到了自己妻子的妹妹李桑,随即愣住一笑,眼中的疲惫被掩饰住几分:“是李桑啊,好久不见。” 李桑听见自己的名字从男子口中叫出不免心头一颤,没错,她喜欢宁远征,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他,可惜,那时候宁远征已经成了自己姐姐的未婚夫。 “好久不见。” “阿芜呢?最近还好嘛,还有我的两个孩子。”宁远征看到了熟人后收起了身上那股常人不敢靠近的肃杀之气,说出的话却还带着李桑熟悉的疏离感。 宁远征一直知道自己喜欢他,却为了维护自己和李芜那本就分崩离析的关系始终瞒着李芜,同时和自己保持疏离。 而李桑自己也清楚,她自视清高,什么事都要和李芜比较,若叫旁人得知自己喜欢的是姐姐的夫婿,那该是怎样丢脸啊… 所以她将这份感情埋在心里,只敢暗暗的看着宁远征和自己的姐姐成亲生子,宁远征离开后自己思念倍增,于是下定决心,此生不嫁。 本以为二人这辈子不会再有交集,可没曾想到今日,又见到这个男子了,李桑心潮澎湃,却只能回答宁远征的问题,她讨厌这种相处方式,因为他们二人所能说的话全都围绕着李芜。 “阿姐她…很好,只是不愿意见你,宁将军请回吧。”李桑眼神飘忽,她说了谎,李芜的话还没来得及传过来,现在所说的一切都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宁远征一愣,剑眉皱了起来:“为何?阿芜为何不愿见我!” 李桑抿抿唇没有说话,身旁突然传来另一道声音:“宁将军,国主说…除了公主殿下及笄之年时,您不应该回来的,请回吧。” 是青竹,李芜的大总管,宁远征听闻只觉得荒谬:“我人都来了,她岂有不见之理,哪怕只在城墙之上与我见一眼。” 青竹迟钝了一下后终是摇了摇头:“国主还说了,她注定给不了您想要的生活,若是可以,她愿意送和离书给您。” 宁远征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此时被气的浑身颤抖,抓住了手下的缰绳:“李芜她,当真这么说?” “呵,她与我成亲只是为了有个继承人对不对?其实对象并不重要,我在她心中…也全无分量。” 宁远征眸底深沉下去:“告诉李芜,我如今不会和她和离,至于什么时候,我说的算!” 连他自己也未曾想过,此次出征平定蛮夷叛乱危险重重,自己也多次身处险境,却想着自己妻女熬了过来,收兵后纵马三日前来想叫她们一面,竟是如此困难。 宁远征刚要转身离开,被城墙上一道稚嫩女声唤住了脚步:“你是…阿爹嘛?” 宁远征听到二字后放大了瞳孔,僵硬的转身过去,城墙上趴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努力向下看,宁远征自己都没注意到开口的声音带着颤抖。 “你是?” 第21章 李鸾樱的回忆 宁远征定定的看着城墙上趴着的小姑娘,眼神移不开视线,父女间奇特的血脉联系在此刻告诉他,这个小姑娘,就是她的女儿! 李清昙有些害羞,她本来相比李鸾樱那个妹妹成熟一些,此刻见到自己阿爹却也按捺不住喜悦之情,她急急的挥出白嫩的小手,手腕上带着的铃铛清脆的发出响声唤起宁远征的思绪。 “阿爹?我是清昙呀。”李清昙难得不顾她从小接受的公主礼仪大声回答着,小小的身躯趴在城墙边上晃晃悠悠的,手掌落下时没有看清方向,将自己身子的重量放在了落空的那只手上,猛的整个身子前倾下去。 周边的人发出大叫,瞬间掀起一阵骚乱:“公主!公主掉下去了。” 宁远征亲眼看到李清昙从城墙上掉落,小小的身躯无限接近地面,只能无助的嘶吼着。 “清昙!”宁远征怒吼一声用力拉紧缰绳:“驾!”不行,他的女儿,不能有半分的闪失,他还未曾好好和女儿说过话! 宁远征测算好方位,双脚登着马鞍踏起轻功,伸手接住了即将摔在地上的李清昙,猛然将其抱紧在怀中。 “没事吧?” 宁远征心脏刚才一瞬间差点骤停,这种事情对武功绝世的他本不是难事,只因为对象是自己想守护的人却乱了心绪。 小小的李清昙只能嗅着鼻尖宁远征身上凛冽的气息和泥土的味道,却感觉十分有安全感,这就是,阿爹的感觉嘛? 李清昙不舍的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宁远征和自己的女儿对视,两人一瞬间都怔了一下,李清昙伸出小手紧紧拽住宁远征的衣衫,甜滋滋的叫了一声:“阿爹!” 宁远征浑身激灵一下,五年前他走时,女儿还不会说话,现如今都长这么大了。他眼里的柔软不断蔓延,忍不住伸出手掐着小姑娘肉嘟嘟的脸蛋:“嗯呐。” 宁远征的手常年练武粗糙的很,指腹的茧子磨着李清昙的脸难受的很,小姑娘委屈的撇着嘴看着自己,逗得宁远征哈哈大笑。 “宁将军。” 一句冷漠女声的出现令所有人都愣住了,宁远征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道声音,曾经多么亲热的叫自己名字。 宁远征抬起头:“怎么?国主这般等不及与我和离,如今连名字都不会叫了。”他直视李芜,女子一如五年前那般倔强,却因多年位居高位的忧虑眼中再不如曾经那般澄澈。 李芜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指甲死死陷进皮肤中提醒自己始终保持清醒,可自己对这个男人,从来都是甘之如饴。 “…宁远征,把清昙还给我。” 李芜心中挣扎半天,终于叫出这个存在她心中一生都不能忘记的名字,脸上神情却始终如一,羽睫不停扇动,最终余光定格于那人的脸庞。 宁远征不满于李芜对自己得态度,一只手托着怀中女儿的后背,另一只手握住身下马匹的缰绳,只见他神色凛然,眸中一片淡然,却隐隐能看清其中云海翻涌的情绪。 “李芜,下来和我谈,否则我就将清昙带到南玄去,由我抚养。” 宁远征将在战场上的果断用在了这里,周遭无人不晓他气势逼人,不敢靠近此人一点。 “你知道的,我想做什么,还没人能拦得住我。”宁远征发了狠,额头上浮现的点点青筋显示着他的愤怒,李芜愣了一瞬,曾几何时,她的少年将军,就是这副模样,果然,不管过了多久,她还是会为了这个男子心动。 周围一片寂静,宁远征柔声和怀里的李清昙讲话,问的都是一些她喜欢的东西和平日里做什么,父女相处的很是愉快。 直到城门大开,身穿凤袍的李芜从里走出,眼神飘飘然的看向地面,宁远征呼吸一瞬,咬紧了牙关,他的妻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 李芜离他还有几丈的距离,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对视上男人用淡漠掩藏爱意的眸子:“把孩子还给我,宁远征,我不想我们之间这般僵持下去,对你不好。” “你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话?”宁远征歪了歪头,眼神定然看向李芜问出这句话。 “月凉国主?还是我名义上的妻子?”他说出的话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颤抖,却固执的想要个答案。 李芜心尖因为宁远征一句“名义上的妻子”而止不住的颤抖,却只能维持好表面,不能让旁人看出端倪来:“有什么区别?” “当然,若是我妻子,你当然可以让我做什么,可你现在…”宁远征眼睛深邃了许多,喉头滚动间想说出来什么:“不是要和我和离嘛?” 李芜抿抿发干的嘴唇:“宁远征,你没道理,别让我恨你。” 宁远征愣了一瞬,猛的忍住额头上浮现的青筋:“李芜,你到底有没有心?到底是谁应该恨谁,啊?当年你以性命要挟我离开月凉,离开刚分娩的你身边,离开我们的孩子,这么多年我给你写的信也从来没有音讯,在你心中,你当我是个丈夫嘛?” 他捂住怀中李清昙的耳朵,接着说道:“不用想也知道你这些年给孩子传输了什么理念,无非就是你那些月凉国主必须要遵守规则的狗屁道理,可你扪心自问,孩子真的想要这些吗?!她想要的,无非是我们一家团圆罢了。” 宁远征瞧见李芜眼神逐渐黯淡下来,喉咙猛的噎住,他俩的事情和孩子无关,更何况,呵,他此行只是想来看望一下妻女,不应该是这样的。 “唉。”宁远征收紧缰绳,马匹有灵性的走到李芜身前,李芜脸上浮现出浅笑:“是夏阳啊,还是这么有气派。” 她抬起头和宁远征对视,两人目光交汇间传达了一些思绪,宁远征不舍的将李清昙递给李芜,李芜伸出手接住孩子,二人的手指难免触碰,宁远征却垂着眸子收回了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小小的李清昙抓住宁远征的袖子不肯撒手:“阿爹,你不要我和母后了嘛?”宁远征只觉得自己该死,战场上威武的大将军此刻甚至无法安慰自己的女儿:“没有,阿爹只是有事要忙,清昙乖乖的待在阿娘身边,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宁远征看小姑娘还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只得将自己的两个腕甲卸下来递给她:“就当个见面礼吧,记得和妹妹一人一个。” 话毕宁远征将目光转移至一脸淡然的李芜身上,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可眼前两人迟迟没人开口,直到李芜听见宁远征轻叹一口气:“保重。” 随即男子翻身上马,不再多看一眼,李芜看见宁远征的背影慌了,她在心里责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和他说一句话,哪怕只有一瞬间也好。 “保重,相公…” 第22章 暧昧 李鸾樱从回忆中不舍的抽离,小心翼翼的摩挲手中的腕甲呢喃道:“阿爹,我好想你啊…” 不知道下次我是否还能见到你… 李鸾樱释然一笑,将腕甲放回锦盒之中。 “今天,好像是温兆的学堂开设前一天了,还是去看看能帮他些什么忙吧。”距离李芜给她参军的期限还有一些日子,她想着先帮温兆把学堂的状况稳定好,毕竟-自己的这个机会都是他帮忙求来的。 —— 月凉大殿之上。 “国主今日怎么了,感觉有些心绪不宁啊?” “哎呦谁说不是呢,这不昨日给我送回来的折子都没写几个字,甚至前言不搭后语的…” 下方大臣们轻声言语,一边还打量着宝座中心事重重的李芜国主。 李桑眼神静默,却定定的在李芜的脸上瞧个不停,试图看出一些情绪来。 李芜手中不停地搓着檀香珠子,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面,前几日得知了宁远征失踪的消息,她从那以后心绪不宁,但愿他能平安… —— 李鸾樱来到学堂所处的街区,慢慢放轻脚步,心情也轻松许多。不知道温兆现在在干什么,该不会在为了明日的开业紧张吧? 哈哈哈哈哈,李鸾樱心底不禁窃笑,她倒是想看看一向淡然处世的温大学士因为招不到学生而苦恼的样子,想来会很好玩。 不过,李鸾樱的心脏突然变得麻酥酥的,突然搅起了自己的衣角:“我…我也不会只会隔岸观火的,还是会帮他的。” 毕竟,他们两个人也算是荣辱与共的朋友了吧,李鸾樱伸手摸摸自己有些发热的耳垂,不禁有些庆幸。 走近学堂,李鸾樱看到招牌处好大的一个青柏书院,抬起头来细细打量上面苍劲有力的四个大字,纵使李鸾樱不太喜爱书法也能看出笔者的功力深厚,有大家风范。 李鸾樱正抬头瞧着呢,温兆正好从门中抱着几片瓦片出来,看到李鸾樱一愣,试探着轻声发问:“鸾樱殿下?” “啊?哦哦,是我是我。”李鸾樱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搓搓后脑勺,看见温兆怀中抱着的瓦片疑惑着发问:“诶,你拿瓦片干什么?有什么地方需要修缮嘛?” 温兆无奈的伸出手指指向屋顶的方向:“是啊,刚发现房顶上还有个洞,需要拿着瓦片填补一下,否则会漏水的。” 李鸾樱点点头表示知晓了:“原来如此,你怎么上去啊?” 说罢温兆的神情有些苦涩,扶额苦恼道:“我也正烦心着呢,附近的人家不太愿意借梯子给我,我又不会轻功,尚且还不知道如何是好,头疼啊。” 李鸾樱哎了一声伸出食指来左右摇摆,表示着她有办法:“这么一点小事而已,包在我身上。” 温兆正不知所以,李鸾樱突然探手从温兆怀中将瓦片拿过来,随即一只手将其包在外袍里,另一只手看准方向,踏上门两旁伫立的石狮子。 只见她身轻如燕,运起轻功后轻快的攀上房檐,底下的温兆双眼瞬间瞪大,那张巧舌如簧说服过许多大国合作的嘴巴此刻张得能容下一颗核桃! “李鸾樱!快下来。” 温兆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担忧着说道,上面的李鸾樱心中泛着一丝丝甜蜜,随即不顾下方温兆的呼喊翻身上了房顶,左右扫视后发现果真有个地方瓦片破损了。 随即李鸾樱放轻脚步走向那里,她也不知这里的瓦片是否可以踩踏,只得轻一些了。 到了地方,李鸾樱小心翼翼的将已经残破的瓦片取下来放置一旁,随即换上温兆准备的新瓦片,仔细确定好位置固定后,眼神瞄到旁边的破瓦。 想着不能将其就这么放在上面以防滑落误伤他人,李鸾樱将自己的外袍脱下包住那些瓦片背在背上,随即准备跳下去。 向下不经意一瞟,李鸾樱和正在担忧着向里探头的温兆对视上,二人见到对方无事也就相视一笑,李鸾樱如同灿阳般温暖耀眼的笑容落入温兆眼中。 美人朱唇不点而红,一双丹凤眼眸中泛着温柔的底色,仔细看来还有点点星光酝酿其中,温兆不禁被眼前这幅美景迷住,嘴角晕起一抹浅笑,伸出双手想将这抹骄阳拥入怀中。 李鸾樱白玉般的脸蛋上泛起红晕,轻咬朱唇间落了下去,挺身而立的男子上前两步揽住女子的纤腰,落入怀中那一刻,呼吸急促交叉在对方耳际,李鸾樱只听到耳边轰隆一声。 心脏猛烈的跳动在胸膛,胸膛却触碰着女子柔软的身躯,温兆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突然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手掌不受控制的将李鸾樱的头护在自己肩颈处,李鸾樱试图在温兆怀中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轻动间红唇不小心印在温兆微漏在空气中的削瘦的锁骨处,发出啵的一声微响。 温兆感受到一片温润的唇贴在自己身上,大脑发出一阵轰鸣,扣在李鸾樱脑后的手剧烈抖动一下,唇间溢出音节。 “唔!” 两人因为这令人羞涩的声响猛的离开对方,李鸾樱回想起刚才两人的举措抬起手包住发烫的脸颊,试图说出什么话来缓解空气中弥漫到窒息的气氛。 “我,我先走了,你好好准备一下吧。”李鸾樱磕磕绊绊的说着些什么,而后回身间踉跄走来。 温兆还沉浸在刚才的触碰间手指抚上锁骨,只觉得那片皮肤此刻在隐隐发烫,刚反应过来李鸾樱离开后在身后大声喊着:“明日别学堂开设日,别忘了来参加。” 李鸾樱急急的刹住步伐,用已经慌乱到破音的嗓子回答:“知…知道了。” 二人都沉浸在方才的暧昧中,没有人发现青柏学院对面的茶楼中,有两个人正从二楼的窗户中看到两人的互动。 李桑喝了一口茶水,轻轻敲动桌面:“怎样,有没有什么进展。” 依靠在窗框上的金祈眼神深邃,看起来兴致索然的样子:“你叫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个?” 李桑嗤笑一声:“不够吗?” 金祈大掌握紧窗框,表情有些铮然狠厉:“放心吧,很快他们就不会这般好了。” 第23章 游灯会 是夜,公主寝院中。 烛火燃烧,照的屋子里金光一片不断闪烁着光亮照耀在李鸾樱脸上,女子神色悦然,心情很是美妙。 明日是温兆的青柏书院开设之日,李鸾樱想着明日一定将自己准备的礼物送给他,算是讨个彩头吧。 回想起白日里自己和温兆的触碰,李鸾樱至今仍觉得心脏麻酥酥的感觉尚存,好啦好啦,早点睡觉吧,明日还要起早呢。 兴奋和激动会使人忘却冷静的本色,李鸾樱忽略了一件事情,却成了自己和温兆间的障碍。 比如…李清昙的存在。 次日一早,床上的李清昙缓缓睁开双眼,起身如往日一般洗漱梳妆,李清昙直视着镜中的自己喃喃自语:“怎么有种今日有很重要的事不能忘记的感觉。” 刚梳妆完毕,李清昙慢条斯理的吃完了侍女端上来的早饭,不经意间瞄到侍女得目光一直向外探头不知在看什么。 不动声色的李清昙心下疑惑,手中停止进食,放下筷子李清昙慢条斯理得拿起手帕擦拭嘴角。 随即起身想去外面看看到底是什么吸引人的物什让自家做事向来专心的侍女这般着迷。 推开门走到院子中,李清昙瞧见一个挺拔宽厚的背影,男子那一头柔顺耀眼的金发十分显眼,叫人看一眼就知道来者是谁。 李清昙叹了一口气,这人好生厌烦,不过…不得不承认眼前这番美景着实出色。 金祈站立在院中一整面爬山虎和牵牛花蔓延的墙前,手指轻微挥动间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群蝴蝶,美丽而梦幻的围绕着金祈舞动,男子只是温柔的景立在那里轻笑着呢喃一些话语。 李清昙眸光流转间走上前去,轻声询问道:“找我有事?” 金祈眉头一挑,那群蝴蝶通灵性般飞走:“公主当真记性不好,忘记了要和我一同前去游灯会了?” 李清昙一愣,李鸾樱好像在画本上说过这事,虽然不是自己答应的金祈,不过,她月凉国公主言出必行,她与李鸾樱又共用一副身体,既然如此便没有推脱之理。 况且,自己也想看看,这个被澜阳王李桑所推荐的金祈到底想干些什么来阻挡月凉的国势呢? 最重要的是,李清昙眸底泛起丝丝光亮,自己好像并不抗拒这份邀约,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所以她必须亲自验证这份扰乱她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好啊,走吧。”李清昙垂眸伸手挽了一下自己的鬓角垂下来的一缕发丝,走过金祈时放慢了脚步。 昙花的味道,金祈想着,很好闻。 二人来到今日游灯会所举行的地点,月凉城地势较高,城内有一条大河从中穿过,月凉城刚好地处上游地带,人们叫这条河月江。 “月凉的女子每逢一年一度的游灯会都会将一盏灯放入月江之中,只为了传达对自己父亲和丈夫的思念。”李清昙现在街沿上静静说道,旁边的金祈安静的听着,仿佛与李清昙共处一个世界。 “老人们常说,月江通向世界各个地方,只要你将代表着思念的灯放进去,总能找到只身在外的丈夫和父亲。”李清昙看着脚底下砖缝中挣扎生长的小草柔然一笑,神情全无喜悦之色。 她突然转身看向金祈,漂亮的眼眸注视男子叫其难免有些不知所措:“你…相信这世界上有神吗?” 金祈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忽而眼神转向别处:“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李清昙却回答着说:“因为我相信有,整个月凉都是因为神的一时执念而设立的,但是具体是怎样的情况,连我母后也不太清楚。”说罢耸耸肩表示不解。 金祈点点头表示对她话语的肯定,也没有说出什么打扰她兴致的话来,倒是令李清昙很是满意。 “清昙公主,你很想念你的父亲?”金祈突然抬头看到了一对夫妻,妻子正托着孕肚挑选着代表吉祥如意的灯,而她的丈夫则在一旁碎碎念着搀扶着妻子,替她躲避人潮拥挤的人群避免受伤。 而这条街上所有的女子都注视着夫妻,在他们身上好像看到了曾经自己的模样。 李清昙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温馨的画面,想了想回答道:“没错,我跟很想念我的阿爹,不只是我,李鸾樱也是,甚至母后也很想念阿爹吧,只不过她不想说出来泄露自己软弱的一面而已。” 李清昙突然觉得那副阖家团圆的样子很是令人羡慕,可她自己却都快忘了,上次和阿爹见面是何时的事情了。 “你知道朝廷上下都在传我会是这副身体的最后主人,可只有我才明白,先前的那些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李清昙释然一笑,只觉得轻松, “近来几日我出现的频次愈发减少,身体也每况愈下,越来越虚弱了,这些我都能感受的到,可我却并不慌张,若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开心的,那便是遗憾了。” 金祈好奇的反问:“遗憾?遗憾什么,生命太短暂嘛?” 李清昙摇摇头,坚定的否决了这个说法:“生命是有价值的,有的人志向精忠报国,有的人志向安享余生,我们所度过的每一条都是对价值的最好诠释,我来这世上一遭,已经很满足了,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见我阿爹一面,和他一起吃顿饭也好…” 李清昙走到青石板台阶上,阳光透过缝隙照耀在女子脸上平静却不失情绪的脸上:“我啊,活不了几天了。” 金祈突然愣住了,他对寿命从来没有概念,他有无限长的余生可以挥霍无度,所以每日只能找一些有趣的事消磨度日,可这世界上却还有很多人为了生命而不断奔波。 金祈突然想起什么,起身急匆匆的走开,李清昙疑惑了一下随即想着随他去吧,也许被自己这个将死之人吓跑了也不一定。 她闭上眼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感受到心脏的每一次搏动,这让她无比的安心。 直到耳边传来声响,李清昙睁眼一看,好漂亮精致的一只蝴蝶花灯出现在自己面前,后面衬托着金祈的浅色眼眸,显得格外明亮。 “好了,许愿吧。” 第24章 月江游灯 李清昙闻言一怔,有些不解的抬头询问金祈:“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我们明明还不太相识。” 金祈将花灯的把柄递给李清昙:“我不是说过,人生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会很累的,想做就去做,不要考虑这么多。” 好像…有几分道理,李清昙瞧着这个蝴蝶花灯也很是欣喜,从金祈手中接过来后伸出手指戳了几下花灯的纸皮,金祈放在手后的手指微微颤动,蝴蝶花灯突然转动起来,看起来美丽梦幻。 李清昙赞叹道:“好漂亮…”这是她第一次从异性手中收到不沾染利益关系的礼物,很有心意,她很喜欢,心中绷紧的弦无意识放松,看向金祈的眼神都柔软些许。 金祈眨眨金色的眼眸,好看的唇间勾出足以让花朵盛开的弧度。随即伸出手来拉住李清昙雪白的一截的皓腕奔向离二人最近的月江口。 “好了好了,快去放灯,还有好多事没做呢。”金祈神秘兮兮的回头讨趣着说道。李清昙定定的跟着男子的脚步,走到月江口岸,到处都是放灯祈愿的百姓。 李清昙不擅长来这种人多喧闹的地方,只得伸手揪住金祈衣裳的衣角表示紧张。二人好不容易来到前方,在往前走一步就是月江了。 金祈见过许多波澜壮阔的大江大河,但是没有一条如月江这般静谧柔美,如同女神般静静伫立在月凉国之中守护着每一位国民。 此时正值正午太阳升起,金光闪闪的阳光反射在月江表面,将其照的澄澈却美丽,月凉的花灯和普通只能在夜里绽放光亮的花灯不同,月凉的灯用了太阳石,一种表面光滑的稀有矿石,能够反射一切光源,比起波光粼粼的月江更甚,会形成极为壮观的场面。 李清昙小心翼翼的走下石阶,而后提起裙摆准备放灯,可是一只手拎着裙摆曲身放灯并不是很方便的事,她又不想你弄湿自己的裙子,相当苦恼。 于是她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金祈一眼,硕大的眼眸流露出几分可怜的情绪,金祈只得耸耸肩接过她手中的裙摆替她挽着,真是怕了她了。 女子兴致冲冲的将手中的花灯放进江水之中任他横冲直撞四处漂流,纤纤玉手聚拢盛了一汪清水浇灌在花灯之上,期望它能走的更远一些,带着她的思念去找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做完这些,李清昙起身回首,撞进了一双金灿灿的眸子,里面残留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李清昙喉咙微动,最终选择了避开这人的目光。 不料刚经过金祈时,一只有力的大掌扼住自己的胳膊,男子一直盯着他,最终从怀中掏出一方绣着蝴蝶的金色丝帕,将手掌从胳膊移到手腕上,动作轻柔的很,生怕弄痛了这位娇滴滴的公主殿下。 李清昙看不懂他要干什么,金祈只是拿着那方丝帕轻轻擦拭自己尚还在滴水的手掌,啊,原来是这样啊,自己这莫名其妙的心绪是怎么一回事? 李清昙想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腕,金祈却淡淡的拉回来:“别躲。”李清昙浑身一颤,只觉得耳垂如同被火一样燃烧炙热。 只不过,李清昙心底突然泛起一阵莫名的情绪,很强烈,但却不属于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鸾樱好像很急切的样子。 “好了,我们去逛逛吧。”金祈收起手帕,将李清昙的手放置在身体两侧,女子的手掌却突然发觉空落落的。 李清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嗯了一声,随即抬头向前走去,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只瞧见温兆沉着脸站立在街前,身前人来人往的人海都挡不住男子阴沉沉的目光,只见他双拳紧握,额头上的青筋也浮现许多。 李清昙忽的脚步滞留在原地,心脏猛的骤然收缩一下,她攥住胸口的衣袍,感觉有什么情绪在那一刻呼之欲出,眼前万分幻灭,自己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平复心情,眼前不断闪过场景,内心深处的声音好像大声喊道:追上去,追上去!和他解释啊! 李清昙不解,解释什么?自己和温兆吗,那岂不是荒谬至极。脑袋如炸裂般疼痛,身旁的男子将自己拢入他的怀中,李清昙推了两下发现手脚无力也就由他去了。 等了好一阵子自己平复下来再抬头时,却发现温兆得身影已然消失不见,而自己还靠在金祈得怀中:好不容易摆脱开来只得用毫无威慑的眼神瞪着对方。 “好啦好啦,我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下次不会了,我们快走吧。”金祈摆摆手表示自己并无恶意,却没人发现弥漫在空中的金烟,能带人进入被编织的梦乡。 由于金今日多次对自己无礼,李清昙罕见的恶趣味领着这人去了月凉最大的书坊看了一天的书籍,金祈这个对文学一窍不通的武夫果真在李清昙看书的时候睡在了书坊的软榻上一下午,惹得前来买书的女子频频瞩目。 最终李清昙在心底给他下了个定义,只会吃喝玩乐的大块头花蝴蝶,两人直到黄昏才出来,天边已经染上了一抹夜色,李清昙也想到了最后一个项目。 “想坐游船?那不是简单的很。”金祈边舒展着睡麻的身躯边说着,随即脑袋一歪,二人赶去了月江的码头。 登上船后,吹着微凉却能使人内心平静的晚风,李清昙心中却雀跃的很,自己好像很久没这么玩过了,其实,她也很羡慕李鸾樱那般豪爽的性格,想做什么就说出来,管他天高地厚。 只可惜,自己和她这个妹妹注定性格不一,自己也是万万放不下所谓的皇家礼仪和责任为所欲为的,不过…李清昙想着,想必很快自己就能从中解脱了吧,离开之前还能体验到这种轻松的感觉,很不错嘛。 金祈目光眺望着江水,肩膀突然传来一阵重量,属于女子的昙花香突然递到鼻尖,金祈身躯一愣,听到女子带着困意的轻柔声音。 “谢谢你。” 第25章 梦境 额…好黑,自己这是在哪? 李清昙身处一片漆黑之地,周遭伸手不见五指,她只得一步步摸索着前进。 明明方才还在和金祈一同在游船上,她是怎么到这个地方的,李清昙有些不明所以,胸腔中的心脏跃动的更加猛烈,使自己在这本就虚无一片的环境中更加敏感。 走着走着,前方突然出现一片光亮,有一束光打下来,好像在吸引自己走向那里,可等她走近一看,光束所形成的圆圈如同光的囚笼,而里面禁锢着一个人。 李鸾樱。 李清昙猛的浑身一变,这里,是她的内心世界嘛?李鸾樱注意到她的存在,随即起身二人面对面对视着,李清昙看着那张和自己极为相像的脸发觉什么。 那是脱离了自己的灵魂而独立的李鸾樱的长相。 自己和李鸾樱从来都不像,无论是性格或是长相,当自己真正注视这个一体双魂的妹妹时才发现,原来,她是这般的炙热随性,如同撑开的樱花般生生不息。 李鸾樱静静的注视着她,扩散到无意识的瞳孔正在聚拢,只见她伸出手来触碰光圈的边缘,而后仿佛碰到了无色墙一般不能前进半分。 李清昙的眼睛陷入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她逐渐变成了涣散的那一方,随即无意识的伸出手来,二人的掌心在空中对合,砰的一声,无色墙碎了,李清昙脚步轻动,主动踏了进去。 而被这声音惊醒的李鸾樱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所在之地后发觉自己已然在光圈之外,更重要的是,李清昙怎么会在里面! 李鸾樱忙乱之中似乎忘记了,她和李清昙从小就居住在这具身体中,又怎会知道李清昙的面貌呢,可那一刻,她心底万分笃定此人就是李清昙。 上前两步想拉她出来,可是一栋无色的墙壁死死的堵住了二人的联系,无论自己怎么试探都突破不了,李鸾樱只得作罢。 可是看见自己血浓于水的胞姐无意识的被囚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李鸾樱心底涌上无限酸涩,可却无能为力去救她。 眼中的光圈被无限放大,从视觉中心的一个光点逐渐蔓延,最终归于虚无… “金祈,为何还不和她说明情况?你在拖延,还是怜悯这个人类女子!” 一道陌生的女声传进李鸾樱耳中,对面的男子声音冷厉:“金莹,我的事你管不着,别以为你帮我从家中逃出就能对我指手画脚,你还不够格。” “金祈你…” “嘘,她醒了。” 李鸾樱揉着有些胀痛的脑袋艰难起身,发觉自己在这只游船上,四周零零散散的还有一些船只在漂流。 “公主你醒了。”男子的声音令李鸾樱浑身一激灵,僵硬的回头看向金祈,她方才做梦好像听到些什么,她要确认这是不是真的,而且…自己为什么在这? 金祈见“李清昙”不说话以为她是睡梦中还没有完全清醒,莞尔一笑后刚想说话突然被定住了脚步,他仿佛感知到什么。 李鸾樱见金祈一脸诧异的样子也很是奇怪,这人怎么了?金祈瞳孔不断放缩,脚下的步子如同陷入陷阱而无法移动一分一毫。 李鸾樱只觉得耳边的声音被无限放大,自己面色痛苦的捂住耳朵,随即咚的一声,嘈杂的声音消失了,李鸾樱愣住了,那是怎样美妙的声音啊,如同汇入大海的一滴水般澄澈纯净,净化人的心灵。 思想恍惚间,李鸾樱心中有种奇妙的感觉指引她抬头,随即身下的这只船不知何时来到了只有汪洋大海和白云蓝天交织的梦幻之地。 李鸾樱不可置信的惊叹于这片美丽,直起身子不断仰望着被澄澈海洋包围的天空, 她心底的震撼无法用言语形容,那是她仰望已久的自由天空。 李鸾樱定定的看着陷入自己的思绪,甚至于忘却自己是怎样来到这里的,只要没人打扰,她就能在这里度过余生。 天空上出现一群金点点,好像是阳光的光线吧,李鸾樱这般想着,直到金点无限放大在视野之中,李鸾樱才看清那是什么。 是一群金色的蝴蝶,它们翅膀薄如蝉翼,美丽却幻灭,李鸾樱不禁被吸引,伸出手来触碰他们小小的身躯。 正在李鸾樱感叹它们渺小却美丽的时候,身旁传来声音:“它很漂亮吧。” 声音的来源惊动了栖息在李鸾樱指间的蝴蝶,她随即回神探究声音来源,是位一身金色衣裙的美丽女子,头发和眼眸的颜色也是浅金色,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李鸾樱震撼于女子的美丽,女子却莞尔一笑显然预料到这个场面,她挽起鬓间的碎发:“我叫金莹。” 李鸾樱待待的哦了一声自我介绍道:“我叫李鸾樱。” 金莹眨眨金色的眼眸:“公主殿下你好啊,很高兴认识您,和金祈相处很辛苦吧?抱歉,他从小就是这个样子,让您费心了。” 对了,他长得和金祈这般相像,话语间掩饰不住的亲昵,两人有什么关系不成? 抱着这个疑问李鸾樱小心翼翼的试探道:“难道…你和他是姐弟嘛?” 金莹愣了一下,随即很快的调整好面部表情摇头道:“并不是,我是她的远房表姐罢了,关系淡的不能再淡,如果不是这次出来我俩甚至还不太相识。” “毕竟…”金莹眸底晦暗几分:“金祈他是家族中的核心培养人物,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辈罢了。” 李鸾樱用力摇摇头:“怎么会这么想,你必然有自己优秀的地方,休要和他人比较。” 金莹意味深长的看着李鸾樱说了一句:“公主殿下不懂的,像你这般的天之骄子和我,就会不同。” 金莹说完后不等李鸾樱反驳,拍手打断她的话语:“好了,我们也应该谈谈我们的事了。” 李鸾樱不解: “我们的事?指的是什…么。”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显然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了。 面前的金莹瘦削的脊背处,长出两对金色的翅膀!!! 第26章 幻梦金蝶 李鸾樱不敢置信的死死捂住嘴巴,这是什么?!长着翅膀的人,难不成…金莹她是妖怪!!! 金莹似乎猜到了李鸾樱的想法,于是解释道。“不错,我是妖。”她回首自上而下盯着李鸾樱惊诧的目光,再开口时声音冷瑟就如同腊月的寒冰般令人清醒。 “吾乃妖皇山上一百一十六洞第十一洞幻梦金蝶一派,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我是一只蝶妖。” 金莹观察着李鸾樱不可置信的神情缓缓落下去收起翅膀,随即拉起自己身后的金色斗篷盖住脊背以此来抵挡来自其震惊的目光。 “你是…蝶妖?那,那金祈他…”李鸾樱试着接受这个事实,秀眉早就蹩了起来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 金莹迟疑一下点头肯定道:“不错,他也是蝶妖,而且是一只比我血统更加纯净的妖怪。”她抬起手来承住这方天地中漫天的金色尘粒,漂亮得眸中有种名为固执的东西。 “若不是那所谓的妖皇至尊的纯净血统,我又怎么会被家族里的那些人羞辱践踏,我若不是看中了金祈那小子家族至尊血统的妖皇之力能助我获得至宝,又怎会与他同行!”金莹姣好的脸庞有些扭曲,旁边的李鸾樱听到话语间的怨气只觉得来者不善。 李鸾樱试着理解了这一切,听明白二人之间的渊源眉头却锁的越发紧了:“你们之间的事情我管不着,我只想知道来到月凉想做什么,又为何在我面前暴露身份!” “嗯,怎么说呢,不愧是公主殿下啊,重点抓的不错嘛。”金莹又恢复了方才那般游刃有余的模样,金色的眸间流转着无尽的危险。 “我能帮你活下去。” 金莹沉着眸子盯住李鸾樱,大有一副用那天下最美的眼眸看穿一切的架势。 听闻这话的李鸾樱愣住了,只觉得心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发了疯一样的想宣泄自己的情绪,于是她不敢置信的吸进一口空气刺激自己的大脑保持清醒。 “你说清楚。” 金莹呵的笑了一声,眼神打趣的看着这副激动模样的李鸾樱:“你不是都明白了嘛?装什么糊涂,好吧,那我再说清楚一些。” “我,金莹,能帮助你在和你身体中的另一个灵魂剥离开,你就会成为这具身体的获得者,永永远远继承月凉皇统,独享这份尊荣,你听明白了吗?” 李鸾樱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可并不是知道自己能活下来的激动欣喜之情,她在说什么啊?自己十六年都没能解决的难题,她为何要这么做。 “你要怎么做?”李鸾樱狭长的丹凤眼此刻犹如黑夜中的猎豹一般紧紧盯紧金莹的脸,试图分析出她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金莹皱皱眉头,挥手间李鸾樱只感觉到空气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那种感觉,十分不妙。 “人类,别这般盯着我,我不是你的下属和随从,更不是你的猎物。”金莹说完这话李鸾樱只得移开目光才觉得身上这股压迫感缓解许多。 “我幻梦金蝶一派凭借实力在妖皇山上并不出名,加上体格娇小,几乎是最应该在底端的妖,可我们一族却凭借着独特的迷幻能力名列前茅,就是因为我们的至宝。” “至宝?”李鸾樱发问。 “没错,我们有一秘法至宝,能消灭人的灵魂,只要我成功将其发挥到极致,我就能消灭你的另一个灵魂,让你如获新生。”金莹炽热的眼神叫李鸾樱很是不舒服。 李鸾樱迟疑一会,再看向金莹时神情带着探究和迟疑:“你为什么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金莹愣了一下,随即扑哧一声笑出来,金色的眸子带着压迫:“不愧是公主殿下啊,说话这么犀利,没错,天下哪有不劳而获的好事啊,不过嘛,我要的东西也很简单。” 金莹伸出葱白的手指向神情严峻的李鸾樱,口中说着让其如梦初醒的话语:“我要你的另一个灵魂。” !!! 李鸾樱退后几步大声斥责道:“你说什么?!”这人,居然目的是自己的另一个灵魂!!! 金莹却是不满李鸾樱这般大的反应,锁起眉头说道:“激动什么,又不是要你的灵魂,要你的另一个灵魂罢了,实话告诉你,我只有得到你的另一个灵魂,才能将其献给族长,我才能在族中获得更高的地位,其他的同族才不敢看不起我!” 不仅如此,金莹没告诉李鸾樱的是,妖皇山近年来的皇者九尾狐妖一族少主失踪已久,如今的妖皇早已退位等待自己儿子归来,因此妖皇山上动荡不定,第二洞的白晴虎妖和第三洞的赤金灵蟒妖对妖皇之位虎视眈眈。 自家族长自然不会想不开和那些大妖竞争妖皇之位,可又在左右护法之位上动了念头,奈何自己大限将至实力不够,只得动用禁忌之法吸食人之灵魂血肉。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吃血肉的事人间奈何不了他,吃灵魂的事惹怒了北冥府之主神荼的注意,万里之间一击将其溃败,随即族长伤重至无法化形,在金丝蚕茧之中奄奄一息。 古书上记载,治疗族长的伤势,只需纯洁无瑕之独立灵魂即可助其伤势复原,功力大增!于是金莹日夜寻找,终于听闻一以女子为尊的月凉有位一体双魂的公主,只需将其另一个灵魂剥离开来,即可喂食给族长! “总之,这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只要你愿意配合我,我就能助你获得皇位,而且…”金莹意味深长的接着道:“我还能帮你平定即将来临的叛乱。” 李鸾樱听闻浑身一激灵:“你说什么?” 没想到金莹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指甲,随即抱胸而立。“你母后的好妹妹,澜阳王李桑啊,她迟早会反的:你只要与我合作,我帮你除掉她,怎么样。” 李鸾樱垂下眸子静静站立在原处,就在金莹志在必得的以为自己肯定说服了其时,李鸾樱抬起头来。 “我若说不呢。” 第27章 李鸾樱,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金莹淡金色的眸子因为李鸾樱的话微微眯起来,她音调上调的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仿佛话语间质问不停,不敢置信她居然拒绝了自己的提议。 李鸾樱却坚定如一:“我说我拒绝,你在另寻他人吧。” “你…”金莹将刚要发怒的情绪掩盖下去:这个人类可当真不知好歹! “你可想好了,若是拒绝了我,便再也不会有这般的机会了,可以说,你的生与死,决定在我手上!”金莹还在试图劝说李鸾樱,李鸾樱只是摇头。 “我与李清昙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我绝不会将其交给你让她的灵魂百受摧残!!!那与畜生有什么区别。”李鸾樱冷着眸子义正言辞的反驳金莹。 “呵,好一个姐妹情深,你这般替李清昙着想,怎么敢肯定她会不会和你做一样的选择!还是…受不住诱惑将你交出去!”金莹清脆的声音染上几分威胁的底色。 她的话却让李鸾樱不得不陷入沉思,金莹以为终究劝动了时发现李鸾樱好笑的抬起头,眸光亮闪闪的:“她不会的,我相信她。” 金莹被气到浑身发颤,此刻顾不得什么仪态破口大骂道:“愚蠢的人类,你以为你那廉价的感情能感动谁!最终只有你自己傻傻的站在原地,只有握在手中的权力才是实打实的!” 李鸾樱怒不可遏的挥手道:“不是这样的!”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随即和金莹对视着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真道:“你所崇尚的权力,在我眼中一文不值,比不上我家人的一个指头。” 金莹愣住了,许久没有人敢这般和她讲话了,她嘴角凝结,神色冷的仿佛能滴出水,只只见她猛的靠近李鸾樱,在她耳旁说了一句话令其大惊失色。 “那,值不值得温兆对你的喜欢?” 李鸾樱还没有反应过来,砰的一声巨响,海天之间的幻境被如打破,李鸾樱猛的陷入无限黑暗的深渊,最后得印象停留在金莹冷厉的脸上。 船上的李鸾樱被一阵风吹的浑身打了一个激灵,随即猛的睁开双眼,眼前还是那片静谧美丽的月江,自己仍然在那只船上,只不过~船上的金祈不见了身影。 李鸾樱坐在船舱里,正在尝试理清楚方才金莹所说的一切,可奈何思绪过多,自己再次回想只感到头疼和眼前一片晕眩。 李鸾樱知道,金莹绝对不可能这般善罢甘休的,若她真的做什么,凭借她妖怪的身份那时对月凉只会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届时若是再加上澜阳王造反,那可真就头疼了。 长叹出一口气来,李鸾樱听到旁边的船只上传来声音:“呀,都已经酉时了,我们快些回家吧。” 李鸾樱突然浑身一颤,自己好像忘记了十分重要的事情,那是万万不能忘的! 温兆的青柏书院,今日的开设礼! 李鸾樱只觉得浑身冰冷,心脏窒息一般,她顾不得什么,急急忙忙得上岸,运起轻功奔向青柏书院所在得位置。 路上李鸾樱一直自责于自己的懈怠,导致忘却了这么一件大事,他死死咬住朱唇,眼中的悔意呼之欲出,自己明明和温兆说好了要来参加的,可却先一步忘却了承诺,温兆回怎样想自己。 李鸾樱不敢接着往下想,只得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李鸾樱终于赶到了青柏书院的门口,她呼吸还有些急促,却顾不及平息,只想见到那个温柔的男子。 “噔噔噔。”李鸾樱敲响了门,伸出去的手止不住的发颤,只觉得紧张。 门开了,温兆提着灯笼站在门口,却仿佛已经料到了来人是谁,李鸾樱见他衣裳也没换,想来还在等人。 “那个,抱歉,今日白天是李清昙来着,她不记得我俩约定好了,所以…” “是嘛?”温兆提了提灯笼,声音冷淡非凡,李鸾樱愣住了,这般疏离的声线怎么会出现在温兆口中。 “是啊,不信的话,你可以问…”李鸾樱大惊失色,猛的住口,绝不能让温兆知道白天见了金祈,尽管不是自己,可一些误会还是能免就免。 可李鸾樱一颗心还是被提了起来,很不对劲,温兆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没落到自己身上过,到底是怎么。 “哈。”温兆罕见的发出一声不耐的声音,神情疲倦肃然的很,仿佛在他眼中李鸾樱是个极致厌恶之人一般。 “李鸾樱,我不介意你利用我,你大可不用前来和我解释的。”温兆垂下眸子道,神色有些萎靡,却还是挺拔着脊背说出这些话。 “啊?你在说什么。”李鸾樱愣住了。 温兆接着道:“其实,你白天和金祈出去了对吧,我亲眼看到的。” 李鸾樱身子一僵,他知道了,于是慌忙解释道:“不是,那并不是我,是李清昙啊!” 温兆皱着眉:“你以为我分不清你和李清昙嘛?白天的你穿的是这身红衣!” 什么红衣!李鸾樱不明所以,余光瞥见时血液如同倒流一般奔腾,怎么会…自己分明一直穿的是李清昙选的白衣,一天都没有时间更换,温兆怎么会看见自己身着红衣和金祈在一起! 自己又…为什么身上穿着往日里的那件红色衣裳,这! 李鸾樱突然想起了金莹在梦境破灭前说的那些话,一切,好像都解释的通了… 是金莹!是金莹搞的鬼,她是妖,是能捏造梦境编织幻境的妖,做些手脚让温兆误会自己来达到她的目的,这对她来说并不难。 李鸾樱沉默的待在原地,温兆却以为她是被说中了羞愧难当,只得叹了一口气。“我们还是朋友,我知道你喜欢金祈,我不会再参与进你们的事情当中了,这间书院三个月后就会解散,我也会离开,届时…绝不会耽误你们。” 温兆还没说完,话被噎在了喉中,他只瞧见了李鸾樱闪着泪光的眸子,只觉得心头不断绞痛。 为什么,明明是你说不喜欢我的,现在,又为我的话落泪。 李鸾樱,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第28章 有些事,由不得我们做主 二人明明面对面看着,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比起委屈,李鸾樱更在意的是温兆对自己的态度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而那边的温兆则也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两人相对无言,只能就此作罢。 李鸾樱听见空气中属于男子的低叹声心中不免一颤,空中下起点点雨丝,打湿了自己额间的碎发,她只得无助的搓搓身上的衣裳缓解此刻的心情。 温兆皱眉抬头看看这阴晴不定的天气,伸手想将人拉进来躲雨,手已经抬到空中却发觉此刻已不如先前那般自如了。 他内心泛起一丝酸涩,现如今的他除了无奈,还能做什么。 温兆转身走进屋中留李鸾樱在这暗自神伤,女子却也自嘲的笑笑,没想到如今连和自己同在一片天空下都让他难以忍受了。 也罢,既然他不愿与自己再相处,她又何必苦苦纠缠,可是自己…又为何这般不甘心呢?好像胸膛中空缺了许多东西。 李鸾樱想着扭头离开这里,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身子不自觉的定在了那里,希望那人能说点什么。 “下雨了,把伞拿上,休要淋湿了身子。”温兆温润的嗓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却淅淅沥沥的雨声掩盖过去。 李鸾樱止不住的握紧双拳,身形也在不断颤抖,强撑着咬牙说出这句话:“温兆,你有没有心?” 温兆闻言一愣,女子坚韧的脸上露出些许倔强的神情,掩盖在这副神情下的情绪好像一瞬间迸发来啦。 李鸾樱想着,为什么,他还是看不清楚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他?还是在他眼中,自己从来就只是一个和别人一般无二的合作对象。 李鸾樱强制自己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心中一片萧瑟,说完这话后看向温兆愣住的神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 奔跑在大街小巷中,耳边的风雨声更加明显,惹得李鸾樱心中更加乱糟糟的。 跑着跑着额上的雨消失殆尽,身边也温暖许多,抬头一看金祈正在撑伞遮住自己上当的天空,手臂也将自己拢了进去。 李鸾樱摆开他的手,脸色铁青的质问他:“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嘛。” 金祈脸色愧疚的摆摆手:“不是这样的,我知道金莹今天去找你了,所以想着来看看你。” “呵,是嘛?如你所见。”李鸾樱落寞的抬起了头,漂亮的眸中光亮消散殆尽,被水汽浸润的发丝掩住部分长睫,显得人更加破碎。 “现在这种结果,你还满意吗?” 此话一出,金祈眉心皱起,只见他伸出手无措的揉揉后脑勺的金发,挣扎许久终于组织好语言说道:“我不想这样的。” 李鸾樱不解的看向他,现如今的所有不都是他们姐弟俩安排的,又为何说这话。 金祈看一眼就知道李鸾樱在想什么,他叹了一口气,脸上勉强笑道:“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谈谈。” …… 下雨天的茶馆有些寂静,女掌柜的在柜台盘算账目,让自己的女儿给二人上了一壶茶。 水柱进入杯中得声音愈发尖锐,此刻在李鸾樱耳中却没有什么特别,好像整个人迟钝了很多。 金祈将倒好的茶水递给李鸾樱,温暖的茶杯抱进手中驱散不少身上得寒意。 李鸾樱一动不动的盯着金祈,试图用眼睛问出一个答案。 金祈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水,随即用手指从滚烫的茶水中挑出一滴水珠,李鸾樱刚想关心他烫不烫。 瞧见金祈面不改色之时才反应过来,啊,他是蝶妖来着,有妖力护体,才不会感觉烫呢,李鸾樱无奈的摇头,自己在这操心个什么劲儿啊。 “你…应该都知晓了吧,我的身份。”金祈出声说道,一边还观察着李鸾樱的神色,仔细看来还有些紧张。 李鸾樱迟疑的点点头,这种事,哪是可以隐瞒的下去的。 金祈仿佛在李鸾樱肯定后愣了一下,无奈的摇摇头,脸上懊悔的神情骗不得人。 “其实,金莹姐以前并不是这样的,是个善良美丽得姐姐,我们蝶妖一派生命很短暂,就算有了妖力的加持也只能活到两千岁,是妖皇山上二十洞前最短寿命的种族。” “我幼时孱弱愚笨,只因我的爷爷是族长所以家中对我照顾有加,可是同族的那些天才还是嫌我愚笨不肯和我玩,最终只有金莹姐不嫌弃我,还教授我蝶妖一派的法术,因此我很是感激她。” “可好景不长,金莹姐的父母都是家中妖力最末尾的下等仆役,血统低微,因此每次都被其他同族欺凌,更甚有一次,我的一位堂叔醉酒后生生折断了金莹姐阿爹的翅膀,翅膀对于我们一族是身份和尊严的象征,因此金莹姐的阿爹最终含恨而终,离开了世间。” 金莹姐哭着求族长讨说法,可是族长只是说了一句她命不好,从此以后金莹姐性情大变,只懂得权力握在手中才是最真实的。” 金祈说完了这话,却让李鸾樱听的入了神,随即叹口气道:“你或许不理解金莹姐的固执,她只是被利益蒙蔽了双眼,在那条泥泞路上不去不复返。” 李鸾樱有了声响,她疑惑的问道:“所以呢?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鸾樱狭长的眸子更加朦胧:“我很同情她,难道就要把我的灵魂给她喂给你们族长嘛?” 金祈摆摆手:“不是,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告诉你。” 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把玩着已经空了的茶杯:“我们不会放弃取走你的灵魂的。” 李鸾樱愣了,冷哼一声道:“那你们大可以试一试。” “哈,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今天我为什么会和你说这么多,或许是我这段时间太无聊了吧。不过…说真的,比起收走李清昙的灵魂,我更倾向于你的哦~”金祈眉头挑起意味不明的笑容。 李鸾樱不解:“为什么?” 金祈嗯的迟疑不决:“可能,我比较喜欢那种类型的女子吧,好了,外面雨停了,我们今天的谈话也就到此为止了,祝你好运吧。” “等等!你们为什么明明知道这一切是错的还要继续下去!” “……” “大概是因为:有些事,由不得我们做主!” 第29章 父母的过往 自打那日李鸾樱和金祈分开后,她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到他和温兆了,体内李清昙出现的频次越来越少,近几日甚至都一直在沉睡的状态中。 李鸾樱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可她也分身乏术,无奈只能将无用得心思抛之脑后。 她听闻,温兆的青柏书院并不像预料般那样无人报名,相反,还甚是火爆,城内许多王公贵族都想送自家子弟进去念书,被只招收平民百姓的温兆拒绝了。 知道这一消息,李鸾樱本该开心的,可奈何,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是一片慌乱,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公主殿下,国主的药已经熬好了,劳烦您送进去。”侍女恭敬的将手中的托盘递给李鸾樱,打乱了她刚刚整理好的思绪。 “好的,交给我就行。” 李芜近日来忧思重重,上朝也不在状态,甚至找医师前来查看说是因为心事耽搁而染上了风寒,只需卧床静养就好,无奈朝中的大事只能先交给澜阳王李桑管理。 “母后,喝药了。”李鸾樱轻声唤起卧病在床的李芜,随即用身子支撑其起身,将药吹凉后缓缓送进口中。 “鸾樱啊,最近身体怎么样?”李芜不自觉握紧手中的锦被,她知道,自家孩子还有五日就及笄了,到时候…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李鸾樱知晓李芜的心思,却也轻笑着回复:“托母后的福,一切都好呢,您也好好休息,快些恢复吧。” 李芜愣了一下,迟缓却坚定的点点头,心中不禁有些欣慰,虽然不知女儿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作为母亲,很是为她的成长自豪。 “母后,我…明日就要去军营练习了,准备从基本的士兵做起,您照顾好自己。”李鸾樱喂完药将碗放回到托盘上,好看的一双丹凤眼垂下来,不敢直视李芜的眼睛。 李芜定定的看着李鸾樱,有些奇怪,这不是她女儿日常时候的样子,发生什么了? 可知女莫如母,自己也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又怎会看不出女儿是为情所困呢。 随即她轻叹一声,伸出手握住李鸾樱的手:“鸾樱啊,母后很后悔,当初没有留下你阿爹。” 李鸾樱猛的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李芜,母后从来不在自己面前提起阿爹,今天这是怎么了? 李芜也瞧出来了李鸾樱的震惊,不免自嘲道:“母后我啊,荣光一世,可是终究有可望不可即之物。” “您是指…” “你的阿爹啊。”李芜眼中柔情似水,脸上的神情柔和万分:“可是我,终究对不起他。” 李鸾樱愣住了,她没见过这种愧疚的神色出现在母后脸上,她和阿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和你阿爹,相遇在月江之上,他彼时还不是名满天下的威宁大将军,只是个少年英雄罢了,因为得了那年南玄的武状元,却因为缺乏历练,被南玄皇要求四处游历。” “母后呢,一眼就看中了月江之上最俊俏的那个少年郎,也就是你阿爹啦。”李芜想起过往不禁惆怅。 李鸾樱听着听着也掩手轻笑起来:“和听话本子一样,母后也有娇羞的一面啊。” “是啊,没想到吧,你阿爹一开始并不太在意我,可是我一直缠着他,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去调戏你阿爹,俗称死皮赖脸吧,最终还是被母后我拿下啦。”说起这事,李芜还有些小骄傲。 李鸾樱眸中一闪一闪的听的很是来劲,有些落寞的情绪也早就被一扫而空,心脏痒痒的仿佛要长出萌芽一般。 李芜也想起了那个夏夜的星空下,宽敞的月江之上只有自己和宁远征的一只小船,满含笑意的男子长身玉立的窝进船舷之中,一只手拄着尽管遭受风吹日晒也细腻非凡的白玉脸庞,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勾着自己撞进他的怀中。 李芜很怀念曾经的日子:“唉,可惜好景不长,我们成亲后,很快就有了你们姐妹俩,那时城中来了一个带着人字吊坠的男孩子,介绍自己为一名祈福师,却在碰到我独自给你们祈福的时候露出原来如此的笑容。” “随即他暗地里和我说,我腹中的双生子,是接受了天神诅咒的一体双魂的姐妹俩,我不敢置信这种很扯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那男孩就在月凉待了六个月,直到你们两个出生,我发现确实有两个性格的孩子好像生活在这一副身体中。” “这才大惊失色相信了男孩的话,男孩告诉我到及笄之年会决断出身体的控制者,这就代表有一个孩子会消失在世界上。” 李芜有些说不下去,口齿中的话语都迟钝很多:“男孩告诉我,你们姐妹俩十六岁之时会遇到命定之人,届时月凉也会发生重大变化。” “而你阿爹,也会离我们而去十六年,方能以他大将军的气运遏制你一体双魂带来的副作用,我十分痛苦,却不得不遵循月凉的传统,在你刚出生之时将他赶出月凉。” “他十分挂念我们母女,可我也时时刻刻想着他,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原谅我,但我只想再见他一面。”李芜有些懊悔,心中隐隐疼痛,就是不知道,是否还有这个机会了。 李鸾樱惊讶于母后和阿爹的故事,听完后只觉得酸涩,原来自己认为对自己漠不关心的母后,在背后里一个人承担了这么多。 李芜抬起有些挫败的眼睛看着李鸾樱,眸中有泛着点点星光:“所以啊,母后说了这么多只想告诉你,人要及时行乐,休要后悔莫及,才发觉什么是最珍贵的。” 李鸾樱愣愣的发觉,原来母后说这么多只是为了让自己明白,能遇见一个自己心悦之人而相伴一生,该是有多么的幸运和不容易。 “我知晓了,母后。” 李鸾樱安置好李芜后轻声退出房间,转身看向天空之上高高悬挂的烈阳时想着。 “可是母后,我的心上人却不再相信我了,该怎么办…” 第30章 李清昙的惆怅 是夜,李鸾樱安寝于屋中,脑海之中始终回响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歌声,随即她赤脚行走于一片虚无之中,试图从中找寻一丝光亮。 “两三枝鸢尾花,如梦般离开的惆怅。” “只一世的相逢,归途路上光的方向。” “……” 李鸾樱愣着神站定在原处,好熟悉的歌,她来不及想太多,手脚推着大脑行动迈开步伐,大步大步的跑向歌声传来的方向。 快了!快接近了,李鸾樱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她也很想知道,自己未知的方向到底是什么? 光圈内,一位长着和她八分相像的女子一身素白长裙坐在地上,秀美的面庞之上两只眼睛愈发明亮,饱满的朱唇轻轻吐出几个音节来形成优美的旋律。 李清昙。 李清昙看见李鸾樱的到来并没有什么意外,显然她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环境,也早早预知到李鸾樱的到来。 “……来了。” “嗯。” 二人相对无言,从小都是通过书写对话,从来没有这般面对面听到对方的声线是怎样的,倒是有些不适应。 李鸾樱控制不住好奇,于是开口问道:“你可知道我们的身体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种变化?这是从前没有过的事情。” 李清昙起身扶住光圈的墙壁:“抱歉,我也不是很清楚现如今的境况,但是我很明确一件事情,你和我,马上会有人消失掉。” 李清昙的声音轻飘飘的,如同陷入软绵绵的云层,说出的内容却令人如落云端。 “可…离我们及笄明明还有五日。”李鸾樱不敢置信的问着李清昙,显然有些急躁,她其实知晓李清昙所言皆是真的,可内心还是忍不住一遍遍询问确定。 对面的女子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慌张,大有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自己倒是忙手忙脚,不知为何,李鸾樱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李清昙只是笑着摇摇头,眼中光亮更甚:“不是的,我这些日子都在这个名为光的囚笼之中,仰望着最顶端那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光点寻求一丝丝慰藉,很是痛苦,可有一天一道男声告诉我,我们很快就会别离。” “我不知他到底是谁,为何能够知道我俩之间的事情,还能来到我们的识海,可我的内心却告诉我,他没有骗我,我们会因为不可抗力因素提前消失,所以,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李鸾樱愣愣的听完了这些话还有些不明所以:“什么交易?” 李清昙伸出一只素手触碰到光圈的壁垒,面目温柔:“我们两人这几日将仅剩的愿望都完成,可好?” 李鸾樱思考着李清昙的建议,苦笑着点点头应答:“是啊,我俩能够相见的日子,可能就是这几日了。” 说罢她也抬手将手掌放置到和李清昙汇合的地方,眼中一扫阴霾,光彩熠熠:“且让我们,今朝有酒今朝醉!” 无限的光圈放大在视线之中,再回过来神时,已经是次日一早,已经和李鸾樱置换完灵魂的李清昙疲惫的抬起胳膊看着自己的手掌:“果然…操控的也有些生疏了嘛?” 打开衣柜,李清昙手指轻轻掠过李鸾樱的红色衣裙,手指停顿了一下不禁拿了下来,她眸中轻动,轻轻摩挲衣裳因为李鸾樱风吹日晒练武而留下的有些旧的烙印,尽管如此,还是那般的炙热,如骄阳一般灿烂。 其实李清昙想过,也许今日会是此生最后一日了,何必还要苛责自己,遵循所谓的公主标准而度过自己这短暂的一生。 她也想如李鸾樱那般活的潇洒自在,能够和很多人畅谈人生理想,纵马天涯。可后来她却想明白了,李清昙就是李清昙,她属于自己,忠于自己的独特,为何要在自己仅剩的时间里还要去改变自己一向的生活方式,这毫无道理。 “想必,鸾樱也是这般想的吧。”李清昙拿出自己的素白衣裳关上柜门,动身去换衣梳妆。 待一切都完成后,李鸾樱听着侍女说最近月凉的动向,国主患病,澜阳王掌权,温兆开设了青柏书院。 “得去看看母后啊。” 李清昙来到李芜的房间外,听着屋内的咳嗽声抬起想要敲门的手指微微一顿,轻轻的敲了下去:“母后,我是清昙。” “清昙啊,快进来吧。”李芜有些日子没见到李清昙了,此刻也有些激动的喘不过来气,于是急忙催促李清昙进去。 嘎吱一声门响后,李清昙推开门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被嫌弃太苦而放置到一旁的药。 李清昙无奈的微微摇头,走近后行礼请安:“母后身体怎么样了,可有按时吃药?” 李芜表情讪讪的笑了一下:“还好还好…咳咳咳。” 李清昙从怀中掏出手帕一脸担忧的递给李芜,身子坐在床榻替她抚顺气息,待李芜气息平稳后轻声道:“母后既然病还未好,那便接着把药喝了吧。” “啊?!”李芜直叫苦连天,却也知道李清昙一片孝心乖乖喝下苦的没有知觉的药。 亲眼看到李芜将药喝下去,李清昙提起来的心脏微微平复下来,垂下眼眸道:“母后,以后不要生病,生病了记得万万要吃药。” 李芜微微皱起眉头,怎么感觉清昙今天说这话很奇怪:“怎么了?” 李清昙摇头否定,表情如平常一般淡然:“没有,对了,我找您还有一件事。…” “……” 直到两人谈完,李芜才发现自己的两个女儿,注定都是人中龙凤啊。 她有些怅然的轻声道:“母后啊,有你们这两个女儿,很是自豪。” 李清昙愣在了原地,背在身后的手掌骤然握紧,不断地颤抖着,而后缓缓松开露出掌心,李清昙上前几步抱住李芜的身子:“那便请您,接着以这份自豪活下去。” 直到这一刻,李清昙才感知到一直以来保护自己和李鸾樱的母后李芜,其实也不过是个肉体凡胎,却凭借着能够缩在自己怀中的瘦小身躯,一次又一次的维护自己的尊容。 而被李清昙抱在怀中的李芜仿佛也察觉到自家女儿的情绪,心脏猛烈的跳动,好像要告诉自己,什么要离开她… 第31章 我来作你的目标 李清昙松开自己和李芜之间的怀抱,看着李芜轻笑着,漂亮的眼眸微微眯起来,显得乖巧可人,让李芜不经意间晃了一眼,好像是回到了李清昙年幼时,小小一只的李清昙尚还不到自己的膝盖,却固执的想去攀一枝最美的桃花给自己。 软糯糯的小团子用脆生生的声音唤自己母后的场面,她至今仍然历历在目。 当真是很好的回忆啊,李芜心想着,而对面的李清昙也只是静默的待着,母女二人许久没有这般闲适的相处过了,倒也是惬意得很。 就这样谈了一个下午,李清昙提出了要离开的想法,李芜以为和平常一般无二,嘴里还念着:“以后多来陪陪母后,我一个人也是无聊的很呢。” 李清昙轻轻点头间心中一阵阵泛酸,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伴您晚年啊。 “母后保重身体,女儿先退下了。” 李清昙行礼后低头退出,不敢再瞧李芜一眼,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间情绪泄露出来,反而会让母后念念不忘,牵肠挂肚。 离开李芜的寝宫后,李清昙在月凉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着,自己生活了十六年的家乡,好像从来没有这般仔细的瞧过它的模样。 每个人都在用力的生活着啊,勤劳的模样很是激奋人心,李清昙这般想着,长久以来下去,月凉应当会发展为强盛的国家吧。 正这般想着,袖子突然被人拽住,李清昙不明所以的回头看去,发现是一位老妪和她尚还年幼的女儿,二人笑容淳朴的看着自己。 “姑娘,我们终于找到您啦。”老妪先行开了口,李清昙疑惑的问着:“阿婆您认识我?”老妪伸出骨瘦嶙峋的手用力的握住了李清昙的手,李清昙心中不免震惊。 只见老妪激动的说:“是啊,我们先前在城门口被守卫拦住,还是您帮了我们,我们怎能轻易就忘记呢?” 李清昙努力回想着,发现确实不是自己的回忆,想来就是李鸾樱做的了,哈,李清昙无奈的笑笑,倒是和小时候一样热心肠,真是拿她没办法。 现如今自己只得假装李鸾樱和二人对话了,一味的否定反而会打击老人家一片好心:“阿婆您没事就好。” 老妪很是感动,从自己随身的包袱中掏出还挂着枝叶的新鲜脆枣递给李清昙:“姑娘,这都是我们自己种的,你别嫌弃,就当我们一份心意。” 李清昙看着老妪手中的脆枣怔怔的一时发愣,好像,许久没有人这般真挚的感谢自己了,看来李鸾樱真的很热心的对待所有人啊。 李清昙这般想着,一只小手抓住自己的衣袖,她扭头一看,老妪十多岁的女儿不知从哪里的路边找来一朵牵牛花递给自己,小姑娘眼神亮晶晶的,很是招人喜爱。 她随即收下母女二人的好意,内心也一直暖融融的瞧着二人热情和自己挥手离开,正捻着手中的牵牛花露出笑容,另一只手中的脆枣被人拿走一个。 李清昙回头才瞧见一名身着金色衣裳的漂亮女子正吃着脆枣,一双迷人的金色眸子定定的看着自己,李清昙微微皱起眉头,总感觉这女子好熟悉的样子,好像…和谁很是相似。 金莹打量了一会李清昙,开口试探道:“清昙公主?”李清昙迟疑的点点头:“您是?” 金莹笑的开怀:“哈,终于找到您了,我叫金莹,是金祈的表姐。” 啊,原来是那个男子的表姐!怪不得自己觉得两人的相貌这般相似,李清昙礼貌的点点头:“您好。” “您好您好啊,我和鸾樱公主谈过话,想来她还没有告诉你。”她在李清昙好奇的眼神下凑近几分,嘴巴贴近其耳朵轻声道:“我是一只蝶妖。” 李清昙身形猛的一颤:“你…说什么?” 金莹知道她不会轻易相信,随即叹了一口气:“你们姐妹二人不愧是双生女,连反应都一模一样。” 随即金莹旁若无人的伸出手来,食指微动间引来一大帮蝴蝶不知从何处而来,空中弥漫着莫名的金色粉末,周围的路人都晃了神定在远处不得动弹,随即金莹双手交叉抱胸,身后出现两对晶莹剔透的薄翅。 那翅膀薄如蝉翼,仿佛一折就可以断掉,上面蔓延的金色花纹令李清昙不得不赞叹其美丽奇妙,更让她不敢相信的是,这世界上居然真的有妖怪。 金莹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收回翅膀走近两分道:“当然了,这世界上不仅有蝶妖,还有九尾狐妖,虎妖,蟒妖什么的,都强大非凡,在我的家乡,足足有一百一十六种妖怪生活在一起,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稀奇的事情。” 李清昙冷静下来后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抬头看向金莹:“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金莹愣了一下,随即无奈的耸耸肩:“你可真敏锐呢,这么快就察觉到了。” 李清昙静静的看着金莹,试图从其表情上看出一丝纰漏,奈何她早有准备,先一步说出口:“我能帮你活下去,倒是李鸾樱必须消失。” 李清昙愣愣的站在原地,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我就说的更简明扼要一些,你想活,我帮你。”金莹眸中更加锋利,吸引人进入那深邃迷人的金色眼眸。 李清昙定定的拨弄手中的脆枣,迟迟不说话,引得金莹有些着急:“到底怎么样,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李鸾樱拒绝了你对吧,她没有要泯灭我的想法,所以你才会来找我。”李清昙淡淡的说道,金莹猛的一愣,好敏锐的直觉! “她既然都没有要泯灭我的想法,我又为何要泯灭掉她?我们月凉儿女,从来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我们只怕活的没有价值,比如…出卖朋友亲人,你说呢,金莹小姐。”李清昙抬起眸子看着金莹,眸中的那股子锐气更甚,温和却很有杀伤力。 “所以…你要拒绝我?” “不…我答应你,但是换个人。” “谁?” “我。” 第32章 李清昙和温兆的谈话 金莹愣愣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大脑先行递出了信号:“你…说什么?” 李清昙尚还保持着嘴角的淡笑,她知道金莹已经听到了,于是接着道:“我要你把我泯灭掉,你不是可以做到的嘛?对吧。” ……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 和金莹商量妥事情后,李清昙继续往漫无目的的走着,来到一处闹市临街的地方,却突然听到一阵读书声,于是停下脚步。 “君子得以笃立而慎行,以志向行四方。” “可是先生,我们不是君子,是女子呀?”稚嫩的女声响起,对男声提出疑问。 男子轻笑一声:“那敢问什么是君子呢?” 女声肯定的回答:“指有志向的人,有涵养的人,有风度的人。” 男子点点头肯定道:“说的没错,可我觉得,在座的各位都是有志向,有涵养,有风度的女子,又为何因为性别之分而剥夺各位成为君子的权利?” 学堂中响起阵阵惊呼声,大家好像如梦初醒一般,集体起身作揖行礼:“学生明白了,多谢先生。” 男子拿着手中的书卷轻轻点下,白皙的脸庞上挂着柔如春风和煦般的笑容:“好了,今日就传授到这里,散学吧,大家回去注意安全。” 随即学堂内响起细碎的收拾杂物的声音,站在门口墙外听着的李清昙抬头看去,青柏书院四个大字挂在牌匾上。 方才明白自己竟然走到了温兆所设立的书院,果真不愧为南玄首席大学士,年纪虽轻,说话做事却早早有了大家风范。 门口不断走出笑意吟吟的女孩子,每人眼中都包含着对未来无限的向往,李清昙也不免被这种热血所带动。 身前有了声响,李清昙回神一看,温兆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前,表情却是有些凝重,李清昙不明所以,她惹到温兆了? 温兆此刻内心也是纠结的很,前几日自己说的话确实有些重了,可回头想想又没发觉什么不对,李鸾樱既然喜欢金祈,自己便应该切断和她所有的联系。 可现如今,当自己真正看到她在门口时,还是忍不住走了出来,想和她讲几句话,朋友之间,说几句话还是正常的吧。 温兆内心暗自给自己鼓劲,努力摆出一副正常的模样和李清昙对视:“近几日…还好吗?” 李清昙定定的眨眨眼,想起自家小妹和温兆的关系恍然大悟,以为二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于是起了戏谑温兆的想法。 于是她故意装成李鸾樱的口气调笑道:“其他的倒还好,就是有些想念温先生。” 温兆听闻这话浑身泛起一阵酥麻,耳际涌动起一片温热,却还是硬撑着扭开了头:“这并不好笑。” 李清昙愣住了,从来没想过温兆会是如此反应,难道她俩之间出现什么问题了? 李清昙随即无奈的耸耸肩:“好了,我是李清昙,方才只是与温先生开个玩笑,还请您不要在意。” 听闻这话温兆尚还在猛烈跳动的心脏逐渐平复下来,在李清昙眼中还有些遗憾的温兆也恭然行礼:“公主莫怪,温兆失礼了。” 李清昙轻轻摇头,后探向书院内轻声问:“方便进入坐一坐嘛?想找个可以聊天的地方。” 温兆伸手探向屋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李清昙微微点头后莲步轻移走向屋内,视线落在其装饰上,温兆很有品味,所摆的饰品都是这几年游历四方所寻觅到的寻常小玩意,不会给人过于重的压迫感,很适合书院。 “殿下请坐,温某去给您倒茶。”温兆见李清昙对屋内饰品很有兴趣就出声提示,而后作势要转身去泡茶。 李清昙轻轻拨弄了一下温兆的木偶道:“不必麻烦温先生了,有个别的忙想让您帮一下,不知可否愿意?” 温兆闻言回头等待李清昙开口,只见秀美的女子展开笑颜轻声道:“今日且就当我不是公主,是朋友如何?” 温兆不明所以,却还是在其期盼的眼神下点点头表示愿意,而后在李清昙示意下走了过去。 “坐吧,我俩既然也算是朋友了,可愿意听我诉说一些心里话?”李清昙拍拍身旁的椅子看向温兆,温兆轻笑着回应:“荣幸之至。” 李清昙看着书院中间露出的一方湛蓝天空赞叹道:“很漂亮的蓝天啊,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了。” 温兆轻声回复:“只要有机会,一定会见到的。”身旁传来女子轻笑的声音,扭头看去,李清昙摇摇头说道:“我啊,不一定会有这个机会了,你应当知晓吧,还有五天我和李鸾樱之间就会消失掉一个灵魂。” 温兆猛然握紧手边木椅的把手,心脏跳动间才发现自己一直忽略掉了这件事,那就是李鸾樱极有可能会消失掉,他可以一直做个旁观者看着李鸾樱幸福,但绝对无法接受她会消失这世上。 李清昙见温兆没反应轻声唤了他两声:“温先生?”待温兆从自己的思绪中反应过来时才发觉到自己的失礼:“抱歉。” 李清昙摇摇头:“没什么,你在担心鸾樱?是不是…也在悄声 期盼着我会消失,留下李鸾樱来接着成为月凉的新皇?” 温兆大幅度的摆动手掌:“请您相信我,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生或死的权利,没有人能替她们决定。 李清昙点点头,视线移到屋檐处的水滴上,情绪被无限放大:“我相信你,可,很多人都不会想让我留下啊。” 温兆不解,李清昙聪慧多姿,应当是国民首选,又为何这般说? 而李清昙也察觉到温兆的想法:“因为鸾樱比我更适合当这个好女儿,好国主,对吧。” 温兆愣住了,李清昙说的没错,尽管她聪慧过人,可身上始终缺少一种名为情感寄托的东西,以至于缺少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也就不容易得到别人的信任。 而李鸾樱身上,恰好就充斥着这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平心而论,李清昙的确没有李鸾樱适合成为新一任月凉皇。 第33章 月笙之舞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丝宁静,李清昙轻声笑了出来打破这份尴尬:“你不必紧张,我没有为难你的意思,只是想和你谈谈心里话罢了。” “鸾樱她啊,从小就是这般热情的待人接物,不论所处什么困境,都能笑容以待,绝不会从中轻言放弃,是个很倔强却招人喜欢的姑娘,我一直都很羡慕她这种性格。” “其实我很敬佩她,也很羡慕她,像她这般豁达的女子,想必才能带领月凉走向更昌盛的未来吧,而我…” 李清昙眸中黯淡无光,自嘲道:“消失后,这世间除了母后会为我难过片刻后,又有谁会记得我呢…” 脑海中出现一个金色的背影,李清昙心脏骤然收紧,如果自己真的消失了,他还会不会记得自己。 温兆愣住了神,没想到她内心竟是这般妄自菲薄,随即轻声安慰道:“我会记得清昙殿下的。” 李清昙啊了一声,不可置信的微微扭头,看到那份带着善意的眼睛时不由得会心一笑:“哈哈哈,那倒多谢温先生还记得我了。” 温兆二人对视一笑,李清昙随即瞄到了不远处木桌上的琴,于是定定说道:“温先生还会弹琴嘛?” 温兆看向她目光转向的地方嗯了一声:“温某技艺不精,只能堪堪入耳。” “哈,温先生总是这般谦虚,不知清昙是否有幸听到一曲?”李清昙笑意盈盈的看着温兆,又补充道:“昂,就当是一个将死之人临行之前的请求。” 温兆心中泛起无限酸涩,感慨万分,谁能想到这般美好的女子也会如花般坠落呢,也罢,明日想去找李鸾樱表明心意,只为了,自己没有遗憾。 “温某献丑了。”温兆站起身来长身玉立,脚步轻动间到了木桌前,而后拂袖挥动间弹了一曲雅调,很是动人心弦的旋律,轻快而清雅的曲调,让人放松身心沉浸其中。 伴随着周边的鸟语花香,李清昙觉得心中的大石头隐隐被放了下来,此刻只想沉浸在这方小小的天地,有无限的安全感,与此同时,心中也逐渐形成一个想法。 温兆一曲完毕,李清昙轻拍鼓掌,笑意盈盈的夸赞道:“温先生真是琴艺高超,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温兆淡然一笑,随即看到李清昙逐渐走近,正色看着自己说道:“清昙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温先生不要怪罪。” “公主请说。” 李清昙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道:“我们月凉女子从小会学习一支舞曲,名为月笙之舞,取月笙之时,定情之意的叫法。待女子找到自己心爱之人便以舞递情。” “此舞集先辈之精华,具有无穷奥妙,能帮助习武之人从中感悟精进武功,也能帮读书人从中看出天下大道,最重要的还是女子和男子之间所传达的情意。” 温兆愣了愣神,他先前确实在一本奇录书上见到过这舞,不过据说有很多局限。 “清昙对温先生绝无亵渎之意,只是想在自己离世之前,能够跳一次这舞,也不枉我自幼学习,来这世间一遭,不知…温先生可愿相伴一曲。” 李清昙说完此话抬起眼眸,那双漂亮的水眸中并没有对温兆的喜爱之意,如她所说,只是单纯的跳一次此舞而已,对二人并没有什么其他影响,而温兆也清楚,他和李清昙虽没见过几次面,但却难得的合得来,可堪称知己。 这世上就是会有这种人,尽管没有见过几次面,二人却能成为一拍即合的朋友,而朋友之间的男女,不会有其他的感情。 温兆很快想明白此事,随即起身作揖行礼,神情庄重:“温某何德何能有幸见到此舞,将毕生难忘。” 李清昙知道,他这是应允了,随即轻轻欠身回礼:“那便劳烦温先生了。” 而后只见她走到小院中央的之处,露出的一小片蓝天之下成为她的舞台,尽管简陋却无比正式。 “铮!”温兆弹起了第一个音节,李清昙随着音节举起皓腕,身形变化间舞姿轻盈,莲步轻移,泛起点点荧光。 温兆十分熟悉自己的曲调,本打算不能抬头亵渎女子的舞姿,但真正看到的那一瞬间,还是被震惊到了。 只见女子身姿秀美,如同水面上轻轻栖息的蝴蝶一般翩翩起舞,曼妙的身形搭配上绝美无伦的舞姿,只那一刹那,温兆感觉自己如同陷入了只有自己和女子的世界,自己满是爱意的眼神期望女子能够回头瞧自己一眼。 月笙之舞,李清昙此刻如同月光女神降临世间,普照一切爱意之物,当暴露在爱意的肆意月光之下,谁人又能侥幸逃脱。 一曲完毕,李清昙缓缓收回四肢,胸腔鼓动间只觉得生命盎然之意蓬勃四起,她突然想明白自己一直想要的是什么了。 是追随光的自由,是能无拘无束的肆意洒脱,能和自己所爱之人所喜之物共度余生的那份欣喜,倘若有来世,便是不要这份尊容,她也想成为自己所想成为的样子。 身子猛的无力脱落,李清昙摇晃间倒了下去,温兆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住其手臂,奈何女子全身无力只得半倚半靠在他身上,李清昙神色苍白:“我好像…时日无多了。” 温兆身形一僵,自己无法看着一个生命在眼前流逝,可却又无能为力,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那才是世间最悲剧之事。 “月笙舞,好看吗?”李清昙固执的抬起头想要知道温兆的神情,温兆坚定的点点头,由心而发的回复:“世间最美丽的事物。” 李清昙笑了,眼皮无力的阖了起来,嘴中念念有词:“温兆,鸾樱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待她,帮我照顾好母后,照顾好月凉,最后,感谢你的善意,让我在人生最后,感受到一丝丝温暖,多谢了…” 话音刚落,女子悄无声息的落在温兆怀中,草草的结束了属于李清昙的这一生… 不知去往何方。 第34章 隔阂出现 随着李清昙意识的逐渐消散,她二人的识海之中,周边一片漆黑虚无逐渐破碎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洞之中。 身处光圈中心的李鸾樱也是一愣,不知为何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光圈的光点无限扩大,壁垒也被随之打碎,李鸾樱试探着走出光圈,身边一切的黑暗都在消散殆尽。 走向最前方,有个白色的身影静静的站在那里,李鸾樱已经知晓了那是发生变化的李清昙,于是上前询问:“清昙姐,这发生了什么?” 李清昙转过身来,向来秀美的脸上五官特征更加明显,那是李鸾樱身上不曾出现的柔和相貌,她朱唇轻启间告诉了李鸾樱一个极为震惊的消息。 “鸾樱,我要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和母后。”李清昙轻声念着,连离开之前都保持着最后的姿态,就当是给李鸾樱留个念想,记得自己这个姐姐。 李鸾樱不明所以:“为什么?清昙姐,你到底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要这般轻易离开。” 李清昙伸出手触碰到李鸾樱的脸颊,面上神情淡然柔和,仔细看来还有无限的眷恋:“没有什么,只是姐姐和别人做了一个交易,从小到大我没有为你做过些什么,这次,就且当我这个做姐姐的留下些东西给你。” 李鸾樱听懂了李清昙的话外之意,敏锐至极的她发觉了什么,于是急忙抓住那只轻轻触摸自己脸颊的素手摇头道:“不!清昙姐我不要你这么做,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两姐妹一出生就注定会分开,这不公平。” 她眼圈微微泛红,倒是引得李清昙心尖一震,没曾想过自己争强好胜的妹妹也会有一天为自己而红了眼眶,倒是不枉此生了。 李清昙心中这么想着,手上的动作在擦拭掉李鸾樱眼中即将夺眶而出的泪珠,正色道:“好啦,我月凉女儿哪能轻易留下珍贵的泪水,还是我最宝贝的妹妹。” 李鸾樱手忙脚乱的撇了撇嘴,擦干净自己的泪水后伸手抱住李清昙的身躯哽咽道:“姐…” 李清昙就这般温柔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的安抚,期间不忘记调笑道:“早知今日我俩这般密不可分,小时候的口舌之争就多让让你了。” 见李鸾樱哭的越来越凶她也无奈的慌了手脚:“好啦好啦,姐姐要走了,照顾好月凉和你最爱的人。”随即松开抱着李鸾樱的手一步一步的逐渐后退,此刻的李鸾樱被定住脚步无法动弹半步,只得眼睁睁的瞧着李清昙被身后的光亮逐渐吞噬,模糊了边界。 最后的最后,李鸾樱耳边响起李清昙熟悉的声音,女子温柔而坚定,给人无限的力量和想象。 “鸾樱,下辈子,我还要和你做姐妹。” “记得想我。” “……” 李清昙的身影彻底消失,周边一切识海破碎,就连李鸾樱自己也僵硬的掉落到破碎的虚无之中,在那一刻,她却只是呆滞得念出一句话:“李清昙,一路走好。” 再次醒来时,李鸾樱听到耳边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唤李清昙的名字,那声音温润悦耳,想来主人是个很意气风发的男子。 睁开沉重的眼皮,李鸾樱顾不得自己所处何地,伸出手看着颤抖的手掌,至今仍旧不敢相信,李清昙就真的这般消失在了自己的世界中,本来以为是很轻松的时候,却发现心里空虚一片,沉重万分。 “清昙殿下,你还好吗?”听到耳边男子的声音,李鸾樱猛的反应过来自己所在何地,才发现自己被温兆圈外怀中,呈现一个半倚半靠的暧昧姿势,她僵硬了身躯,只觉得心中一片气愤。 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他们两个做了什么?以至于要以拥抱的姿势来表达情感,这绝不是李清昙的风格,难道…李鸾樱头脑风暴间隐隐得出自己以为的答案。 难道…温兆对自己灰心后转而喜欢上了和他一般喜爱风雅文学,知书达理的李清昙?她紧张的抓紧了手中温兆的袍子,想来也是,他二人这般有共同话题,哪怕生出感情也是人之常情,何必…惊慌失措呢。 李鸾樱黯淡着眸光,未曾发觉自己紧紧咬着朱唇,而后却又不死心的抬头问着温兆:“我刚才怎么了?” 她执着的想从温兆口中知道答案,哪怕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法假扮一下李清昙。 温兆有些奇怪,却也只以为她方才一时晃了神,随即回答道:“你方才跳完月笙舞后一时脱力,现在可好了许多。” 李鸾樱微微瞪大了双眼,瞳孔不断地在放缩,她颤着手抓住温兆的手臂一字一句沉重问道:“你…说什么?月笙舞,你看到李清昙跳了月笙舞!” 李鸾樱只觉得顿时天旋地转,自己此刻竟如同市井泼妇一样发疯的心,她暗自呢喃道:“哈,月笙之舞,只有月凉女子遇到心意相通的男子时才可以跳的出来,温兆啊温兆,我万万没想到…” 她眸中猩红一片,显然接受不了这份刺激:“你竟然会和我的姐姐心意相通,不过也是,像她那般温柔恬静,聪慧过人的女子才是你真正所喜欢的吧,我不应该自取其辱的。” 她强撑着身子摆开一脸震惊的温兆,心脏如同被捏碎一般疼痛不断,面上却还强撑着那一份淡漠的样子:“只可惜…你再也见不到李清昙了。” 温兆已经从她方才那番话中猜出来她是李鸾樱,可却始终不明白她所说之事,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间,好像他一旦开口,这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什么意思?李鸾樱,你说清楚。”温兆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发问的声音都带着止不住的颤抖,他无法忍受李鸾樱将自己和李清昙扯上男女之情的牵连,怎么会有人这般无赖,明明拒绝了自己,却还要一遍遍的伤害自己的一颗真心心。 就在李鸾樱刚想开口说话之际,不知何处传来女子的戏谑之声。 “她是说,李清昙的灵魂被泯灭掉了,她终于可以成为这副身体真正的主人了。” 第35章 决裂:老死不相往来 两人闻声微微一愣,扭头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一名身着金色衣袍的女子抱胸站立在房顶之上,那双金色的美眸很是显眼。 “金莹?”李鸾樱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逐渐浮现出来,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温兆不认识这女子,却潜意识觉得和李清昙消失的事情脱不了干系:“你方才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金莹挑挑眉头,一脸挑衅的看着李鸾樱开口道:“还能有什么意思,当然就是——她”金莹伸手指向李鸾樱而后接着道:“为了活命,将自己孪生姐姐的灵魂给了我。” !!! 空气中凝固着死寂的气氛,李鸾樱不可置信的僵住呼吸,猛烈的摇摇头想出声否认,张开嘴时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说话了。 怎么可能!为什么自己发不出声音!!!李鸾樱急切的看向四周,在瞄到金莹幸灾乐祸的眼神时浑身血液倒流,是她,是她搞的鬼! 温兆胸膛不断上下起伏,一口气直闷在胸口无法呼出,他绝不是那种轻易听信别人话的人,可事关性命,他不得不慎重。 随即他扭头看向金莹,语气中的质疑之意呼之欲出:“你有何凭证说是她取了李清昙的灵魂交给你?” 金莹微微一愣,没找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书生倒是理智冷静的很嘛,可是…他终究是低估了人性。 金莹从怀中掏出一个琉璃瓶子来,其中弥漫着金色的流沙晶莹液体,如同空气一般柔若无形,却又十分有分量。 “这个,就是李清昙的灵魂,是李鸾樱亲口应允给我的,你应当知晓,在世间万物都有各自的规律,如若我逆转规律,那么各界大能不会放过我,所以,这个灵魂只能是经过身体另一个主人也就是李鸾樱同意后得以剥夺的。” 金莹话语轻松流畅,仿佛事情真的存在一般让人不免质疑是否真的如同她说的那般,可温兆心中仅剩的理智在支配他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不能轻易怀疑任何人。 他沉下不断躁动的心情,扭头看向李鸾樱,试图从她口中得到一个答案:“她说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男子的语气冰冷淡漠,让此刻不能发声的李鸾樱很是不喜,她是他的犯人吗?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 李鸾樱控制不住内心的想法,却又不能将其宣之于口,指甲深深陷入皮肤留下印子提醒自己如今不是感慨的时候。 心脏一阵阵刺痛不断,自己在温兆心中难道是个贪生怕死而出卖亲友之辈吗?李鸾樱抬起眸子看向温兆,狭长的丹凤眼中满含着愤怒的情绪在其中蔓延开来。 温兆只觉得心脏跳动不停,喉咙滚动间在心中自问是否真的冤枉了她,可就在他即将开口道歉的时候,旁边的金莹却出声道:“温先生,我这里有些好看的东西,想必你会有兴趣的。” 温兆猛然一回头,赤红的双眼此刻锋利的如同刀剑一般,他用力握紧双拳,咬牙质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何会知道这么多的事!” 金莹叹了一口气从屋顶上落了下来,令温兆奇怪的是这女子并没有像动用轻功那般使用手脚发力,而是如同一只蝴蝶一般轻轻飘了下来。 “我叫金莹,是个蝶妖,鸾樱殿下认识我的,却为什么还要装作不熟的样子,嗯?”金莹的目光强烈落在心力交瘁的李鸾樱身上,令正在遭受内心折磨的李鸾樱不禁闭上了疲倦的双眼。 金莹她到底想做什么!为何如此这般扭曲事实,挑拨自己和温兆之间的关系?李鸾樱不明白,更让她不明白的是,温兆为何这般不肯相信自己,不,或许在他眼中,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可以值得信任的人。 想清楚这一切,李鸾樱不禁冷笑一声,却发现笑出了声,自己的嗓子好了,李鸾樱却不那般急切的想要和温兆解释了。 她抬起头来,眼瞧着金莹靠近温兆说了一句什么,男子的长睫顿时一颤,泛着光亮的眸子也逐渐黯淡。 “李清昙不会自己想消失,所以只会是李鸾樱肯定的。” 金莹挑眉一笑,这就是她方才和温兆说的那句话,她抱胸的手无意识的轻轻拍打自己另一只胳膊,人类就是如此蠢笨的生物,只需要轻轻的点拨,他们就能质疑自己最亲最爱的人,甚至鱼死网破,这种场面往往是她最乐于看到的,简直乐此不疲。 温兆抬步走到李鸾樱身前,李鸾樱抬头看向他的眼眸,只一眼,就得到了答案。男子的眼中泛着轻微的寒霜,仔细看来,如同海面上的风暴一般汹涌澎湃。 他在怀疑自己,李鸾樱突然觉得解释不解释的没有那么重要了,当怀疑开始形成的那刻,罪名就已经成立,她和他,就此生注定没有了结果。 温兆盯着面前神情倦怠的女子:“解释?” 李鸾樱扭头不屑的呵了一声,随后又看着他问道:“解释什么?我说我没有做,你便会相信我吗?” 她死死的盯着一言不发的温兆,如同窒息一般的疼痛汹涌席来,她眼圈微微泛红,心痛的感觉将委屈的情绪抛之脑后。 可她李鸾樱天生倔强,绝不会为了一个男子而哭哭啼啼,她微微扭头看着地面的青石砖:“温兆,你宁愿相信一个刚认识的妖怪,也不愿意信任我,我还能说什么呢?” 温兆愣住了,他多想相信李鸾樱并没有做这样的事情,可是…金莹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李清昙多想活下去他是清楚的,她怎会为了李鸾樱而主动将自己的灵魂泯灭掉!这绝无可能。 “鸾樱,李清昙不会主动泯灭掉自己的!你为何…为何不愿意告诉我真相呢?我会原谅…” “啪!”的一声巨响,两人一妖都愣在了原地,李鸾樱喘着粗气看着自己还颤抖的手掌,那只手,方才打了自己所爱男子一个耳光。 “温兆…你不是人,你给本宫记住。”李鸾樱把那只还颤抖的手藏到身后,看着玉脸被打到一侧愣住的男子接着道。 “从现在开始,你我老死不相往来。” 第36章 不速之客 李鸾樱浑浑噩噩的离开了青柏书院,心中苦涩交织间仰头再次看望即将落日的黄昏景色,内心凄凉感觉更甚。 顺着落日的余晖走下去,周边街上摆摊的小贩已经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四处的喧闹显得李鸾樱周边更为凄凉孤寂。 走着走着,鞋边出现一个欣长的影子落在自己脚背之上,李鸾樱抬起头看清来人,眸中波澜不惊:“你怎么来了?看我笑话吗。” 金祈面色不是很好,眉宇间蔓延的落寞之色落入李鸾樱眼中,她瞧着男子挣扎许久后哑声问道:“李清昙她…真的消失了?” 李鸾樱心中微微诧异,抬起眸子打量着眼前的金祈,未曾想到这只蝴蝶第一眼看到自己竟然担忧的是自己那个姐姐,她心中也不免酸涩。 她已然明白了李清昙在识海之中和自己所说的交易是什么,她将自己的灵魂给了金莹,换取了李鸾樱活下去的机会。 可是,李鸾樱心脏被百般撕扯疼痛,所爱之人的斥责,金祈的疑问,还有即将要面对母后和阿爹的说辞,最重要的,无非就是失去胞姐的悲痛之感,总归让李鸾樱感到愧疚和心酸。 此时此刻,她面对金祈谈得上真挚的眼神竟说不出一句奚落的话,尽管他也是自己发生这么多事情的制造者之一,或许他也和自己一样,不舍清昙姐的泯灭吧。 李鸾樱点点头,回应给金祈他最不想得到的答案:“嗯。” 只此一个字,金祈却感到心脏深处什么破壳而出,萌芽长成参天大树,爱意汹涌袭来,那一刻,这只已经八百余岁寿命的蝴蝶第一次,遇见自己想要栖息的花朵,却发现她早已枯萎破败。 “哈。” 本来我想索取的,是你的灵魂。 金祈僵硬的握紧双拳,静默的和面前已经失去李清昙灵魂而逐渐长相英气的李鸾樱,抿抿唇瓣,难听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李鸾樱深吸一口气:“所以,金莹想做什么?我绝不会让清昙姐的灵魂落在她手中,最终成为你们的养料。” 她眼神坚定,锋利而不容质疑,固执的眼神直抵金祈的内心,原来,血浓于水便是这种情况。 金祈沉思一会,轻叹一口气,再睁眼时淡金色的眸中流光更甚:“我不会让她的灵魂被吞噬。” 说罢便在李鸾樱疑惑的眼神中转身而去,李鸾樱盯着男子挺拔的背影却感慨万千,看吧清昙姐,尽管你已经泯灭,可却还是会有人,为你赴汤蹈火啊。 “哈,倒是令人羡慕,就是不知…”李鸾樱眼中落寞。 “若是消失的是我,会不会是另一副模样。”在她心中,唯有李清昙,才是众望所归,却逐渐迷失了自我… 日落,军营。 李鸾樱趁着夜色来到月凉军营村,那是驻扎在外城最边缘的一个小村庄,其中大多都是从军的女兵和家人,这些人大多都是从小习武,还有一些身体强壮的,都是从难民营中吸收过来的。 她打量着军营村周边的一切,感到很是新奇,她从小被母后养在深宫别院中,唯一的乐趣就是偷偷跑出来到军营村周边游玩。 因为这里过于危险的原因,每次被发现后都是被送回月凉宫中,因此这般仔细大方的打量着军营村还是第一次。 应当明日前来报到的,可她如今心绪错乱,只想找个远离温兆的地方调理好心境,绝不能因为他而打乱计划。 李鸾樱正试着刀剑架上的剑矢,一名军官模样的健壮女子走来,一身盔甲贴着风雨操练的肌肉紧紧的包裹充满着野性和美感的身躯。 “敢问阁下是?”劲装女子试探着发问,李鸾樱扭头微微正色,抱拳行礼道:“在下是新来的士兵,请问谢教头在哪里?” 女子微微一愣,随即拍着胸膛笑道:“我就是谢教头,你就是新来的那个士兵?青竹总管交代过我,让我对你严格一些。” 李鸾樱笑着点头,眼眸中的光亮更加璀璨:“是的,敢问我有什么可以做的。” 谢教头迟疑一会,转身看看周围四处,挑挑眉头,手掌握拳,大拇指指向后方:“那就陪我练练手先吧,就当给你这个新兵办入营礼了。” 李鸾樱挑挑眉头,摩拳擦掌间大有一副十分有兴致的派头:“求之不得,还望谢教头赐教。” 二人上了比武台,周围无事的士兵都逐渐围拢过来,李鸾樱首先出招,拳头如同雨点一般密集的砸过去,她心里知道,这是谢教头试探她的实力,也是她在军营得以发展的第一步。 谢教头顺势猛的出掌,四两拨千斤间巧妙的将李鸾樱的招式破解开来,随即肘间猛的下砸,戳中其背部。 李鸾樱感到疼痛后迅速反应过来,两手禁锢住谢教头身躯使其不得动弹,随即一个肩头摔将其身子腾空而至,谢教头神色一凛在空中调整好肢体,待顺势落到地上后弓身踢向李鸾樱,李鸾樱闪身躲避间一掌打向其肩膀,竟直直的打中了,诧异间似乎看到谢教头嘴角浮现一抹浅笑,随即二人相互退开,行礼完毕。 看着面前的谢教头捂着肩膀,似乎有些疼痛的样子李鸾樱不免的疑惑,自己那一掌她分明可以躲过去的,又为何直直的受了自己一掌,可看她的模样,又似乎是佯装被自己打伤的样子。 正在疑惑间,谢教头行礼道:“哈哈哈哈哈,果真英雄出少年啊,在下谢知敏,是这军营村的二等教头,敢问阁下名讳。” 李鸾樱甩开脑海中的各种想法回礼道:“幸会幸会,在下李鸾樱,是前来训练的士兵。” 话音刚落间,谢知敏的神色微微变的僵硬,下方传出阵阵惊呼声来:“她就是公主殿下!” 李鸾樱有些僵硬,微微抿唇间谢知敏向自己走过来大声道:“我这军营之中,没有什么身份之分,只要你是个军人,就要服从命令好好训练,为月凉贡献出自己的身躯!都听明白了吗!” “是!”下方阵阵飒爽女声传来,李鸾樱不得不敬佩,看来这个谢教头在军营村里当真是有些威严在的。 正和谢教头交谈间,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陌生的尖锐女声。 “呵,谢教头好大的威风啊。” 第37章 大祭司到来 李鸾樱和谢知敏扭头一看,一位身着富贵的瘦高女子正向自己走来,女子面目瘦削,眉宇之间满含倦怠刻薄之意,倒是惹得李鸾樱感觉不甚了了。 女子走过来前谢知敏凑到李鸾樱耳边悄声说道:“此人名为莫荆澜,是澜阳王李桑的贴身总管,依靠澜阳王的名讳没少从我们军营村捞油水。” 李鸾樱心下了然,对此人有了个大概的了解,至于到底如何,还需要相处方才能知晓。 莫荆澜走到二人身边,神色懒散的打量两人,而后似有不情愿似的行了一个不甚规整的礼,李鸾樱微微皱眉,此人心比天高,当真好没礼貌。 谢教头规整的回礼后朗声说着:“这不是莫大总管吗?哪阵风把您吹来了,还是说…您对我的训练有意见不成?” 谢知敏眸中闪烁,尽管面上不动声色,话语之中的质问直抵莫荆澜面前,她倒也见怪不怪,冷哼了一声扭头:“我可不敢对谢教头您有意见,只是想问问,我们家王女大人要的兵器可曾备好了?” 李鸾樱微微皱眉,心中不免浮上一层疑问:“我月凉的军备物资都归国所有,澜阳王要从军营之中拿取兵器,此事可曾经过国主应允?” 那莫荆澜听见有人发声质问自己,不免面上不悦:“何人在打断我说话,怕不是忘了我的身份不成!” 李鸾樱冷哼一声,只觉得这人好生奇怪,周遭也响起一阵阵唏嘘之声,莫荆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竟然引起周围这般声响。 李鸾樱猛的抽出旁边架子之上的红缨枪,只见嘣的一声,枪势如破竹般铮于地面发出阵阵声响,直震得莫荆澜脚边发麻,再看李鸾樱和一脸淡然的谢教头,她方才清楚这两人在给自己示威! “莫大总管,是吧?”李鸾樱故作深沉的轻笑着念出莫荆澜的名字,引得她浑身一颤,只觉得此女子绝非等闲之辈,想必有些来头。 李鸾樱用手指抚上红缨枪的顶端,却极有分寸的不将自己弄伤,止步于其锋利不再前进一寸。 “你问我可知道你是什么身份,那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李鸾樱冷斥道,而后看着其面庞接着道:“这里是我月凉军营,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只要你进我军营一步,就要守这里的规矩,谁允许你在这里颐指气使的发号命令的?” 李鸾樱眼眸深沉几分,走近几步上前来,那股子极具压迫感的气势引得莫总管不禁退后回避。 “还是说…你家王女现如今,已经不把国主放在眼里了?” 此话一出,莫总管浑身一僵,扯着僵硬的脸皮口齿含糊不清:“你这女子好生大胆!国主和王女之间的关系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女兵可以讨论的!” 李鸾樱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没有了和她继续争辩下去的耐心,只见电光火石之间,李鸾樱将手中的红缨枪在地上划了一道线,随即一只手抬起枪指着莫总管脚下的那片土地。 口中说着的话引得周围人阵阵发寒:“最后一次机会,要么踏过这条线和我决斗,要么在越过这条线之前离开这里,想要兵器,让澜阳王自己和国主谈。” 一旁的谢教头也被李鸾樱身上这股子逼人的气势给唬住了,现如今朝堂之上党派林立,国主李芜卧病在床,全靠澜阳王李桑代掌大权,若是此刻李鸾樱与她们撕破脸皮,绝非明智之举啊。 莫总管显然被这副架势给唬到了,一双腿硬是不敢跨越那条线半分,最终只得脸色铁青的咬牙回身看了李鸾樱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李鸾樱挑眉无所谓的耸耸肩,递给谢教头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大声回复着:“我叫李鸾樱,回去告诉你们主子一声,她的所作所为,我定不会忘记!” 李鸾樱!她就是那位一体双魂的公主殿下?可她又怎会出现在军营之中,莫不然应当在准备自己的及笄礼,而后光明正大的继承大统嘛? 更让莫总管诧异的是她眼中汹涌澎湃的狠厉之意让其不禁发问这当真是一个看起来尚未及笄的女娃子应当有的气势嘛? 这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就连国主身上都未曾有过,取而代之的是无穷尽的仔细斟酌,莫总管总觉得这个女子会成为改变月凉局势的重要人物。 若是可以,想必在她的带领下月凉会更加昌盛,可惜的是,莫总管眼中狠辣之色掩藏其中,没人能够坏了王女的大业,哪怕是公主殿下,就让她再享受一刻的尊容吧。 “是,公主殿下。”莫总管之所以这般嚣张跋扈还能够在精明的李桑身边成为其心腹的原因,就是其独到的认人能力,最是懂得审时度势。 看着莫总管离开了军营,谢教头不免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发生什么事端,她回头看着李鸾樱,轻声劝解道:“在澜阳王下台之前还是尽量不要与其发生正面冲突,否则怕是会为难于你,更重要的是…” 她凑近几分李鸾樱轻声在她耳边说道:“要做好一切准备,离澜阳王叛变之日,怕是不远了啊…” 李鸾樱愣住了,谢教头说的没错,在李清昙所在的时候,这种事关谋略的事情一概都由她掌管,总是将事情料理的井井有条,游刃有余,自己只是一股脑的随性而为,可现在不同了,自己即将成为这个国家的皇,就不能全凭自己心意冲动行事,那样伤害的,只会是国民啊。 她不禁握紧的手中的红缨枪,事关谋略她尽管不太擅长,可却还是要做一番努力才可知是否能行,就是不知为何,脑海中出现了温兆的身影。 呵,他现在怕是巴不得早日离开自己的家乡,这个是非之地吧。 就在这么想着之时,李鸾樱看见谢教头肩头之上出现了一只信鸽,她看完之后秀眉一蹩,李鸾樱疑惑问道:“发生何事了?” 谢教头抬头看向李鸾樱:“城中来了一名身份不明的男童,说是自五方之地而来,前来寻你。” “这人可曾有什么特征?” “此人耳饰上有个人字。” 第38章 乌衣巷·天地人和四守护使 “哇塞,好生可爱的男娃儿,我们月凉倒是还没有过男娃儿出现过嘞!” “是嘞,快快让姐姐摸摸小脸,哎呦~好想偷回去养啊。” 一众女子聚集在城门口的酒肆街道上,李鸾樱一赶过来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酒肆前的马车上坐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儿,男孩粉雕玉琢,似乎极力承受着周围女子们的喜爱,耳朵上的人字耳坠因为总有人去摸而左右摇晃。 李鸾樱探头打量好一会才确认是自己所找到人,可是左挤右挤硬是被堵的水泄不通,李鸾樱叉腰气愤的想着哪里出了问题,于是只好想出来一个主意。 “让一让啊,别挡着我领我弟回家嗷!” 李鸾樱高声呼喊,随即周围一众女子回头后盯住自己,各个眼神中都蔓延着羡慕。 而人群中心的男孩子揣着袖子盘坐在马车之上,尽管一脸嫌弃的盯着自己却也没有揭穿,所以李鸾樱还是很喜欢这个孩子的。 成功靠近男孩儿后,李鸾樱仔细打量着他,发觉其眉宇间点着一颗朱砂,拒古书上所言,眉间朱砂者,心明镜,通古今,晓今朝。 “走吧,咱们回家!”李鸾樱故作淡然的伸出手掌,心中却猛烈跳动着,她知晓这个男孩子就是母后记忆中所说的那个祈福师,他既然知道这么多,必定不是等闲之辈。 一只手握住男孩儿冰润如玉的手掌,心中却仔细想着,更重要的是,李鸾樱攥紧了另一只搭在身侧的手,目光不禁移向身旁的男孩儿,这孩子在母后的记忆之中就是十岁左右的孩童,可是十年过去了,他还是这般模样! 那就证明,他可能,并不是人,是妖怪嘛?李鸾樱手心有点发汗,不知道他是否愿意帮助自己。 “我不是妖怪,也不是人,更不会对你不利,大可放心啦。”男孩发出声音打乱李鸾樱的思绪,却让其陷进另一个诧异的沼泽。 “你…能听到我的心声?”李鸾樱不可置信的僵在原地看着男孩儿,男孩抿抿唇鼓起腮肉后瞪着大眼睛一脸无语的看着李鸾樱。 “我都能知道你母后肚子里的你们姐妹俩是一体双魂,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男孩眨眨不断扇动的长睫,低下头盯着地面上的蚂蚁,随后伸手指着它们。 “它们在讨论今天拾到的饭粒该如何分配。”稚嫩的童声淡然的说出令人不敢相信的话语,李鸾樱呆呆的看着他,这也可以。 男孩抬起头看着李鸾樱愣愣的神情,似说非说的讲道:“我也不想听的,可是耳朵里一直充斥着很多声音,很吵。” 他似乎有什么不顺心的遭遇,神情顿时恍惚起来,李鸾樱也审时度势的转移起话题:“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嘛?” 男孩从回忆中抽离,听到这个问题很是雀跃,笑嘻嘻的回复:“我叫白术。” 李鸾樱点点头,药材的名字啊,真不错,于是蹲下身来笑着回复:“那我叫你小白可好?” 白术歪着头很是疑惑:“你才十六岁,我都三百二十二岁了,你们人类不是只管比自己小的人这般叫吗?” 李鸾樱嘴角的笑容僵在脸上不断抽搐着:“三…三百二十二岁?” 她声音都有些发颤,她确实想过这孩子可能比自己大一些,可实在无法想象只到自己腰部的小娃子三百多岁了!!! 白术一脸嫌弃的看着李鸾樱,脸上的神情仿佛在说你可真没见识,让李鸾樱感受到了精神上的巨大侮辱! “好啦好啦,我们赶紧走吧,找个安静的地方,我要叮嘱你一些事情。”白术终于提到了此行的目的,而后背着小手故作深沉的向前走去。 李鸾樱急忙跟上前去询问:“什么事情如此重要,以至于你十年后再次出现在月凉。” 白术向前走的脚步顿住,随即回身看向李鸾樱的眼神玩味,人字耳坠轻落在肩膀上显得其神秘非凡,让人有想探究的欲望。 “事关你们月凉的诅咒,和你一体双魂的由来,怎么,有兴趣嘛?” 月凉宫中,李鸾樱领着白术来到自己的院子中,事关重要,没有比月凉宫中更加隐蔽的地方适合讨论此事了。 让李鸾樱惊奇的是,白术似乎对月凉宫还有印象,对这里的路线可以称得上驾轻就熟,不过也是,他这般的能人,想必这只是小菜一碟罢了。 落座后,李鸾樱亲自给白术倒了一杯清茶,二人静默的对坐着,倒是白术先开了口。 “李清昙消失了,对吧。”他抬起头来看向被戳中心思而有些紊乱的李鸾樱接着道:“我已经从你身上感受不到她的灵魂气息了,想必…与这月凉城中的妖气有关吧,让我猜猜,能在城内布满幻梦金粉的,想必只有妖皇山上的那几只蝴蝶了。” 李鸾樱急急的点点头,肯定白术所说的一切,却又不禁发问:“你…到底是谁?” 不是名字,而是身份,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为什么能够以非人非妖的身份活这般长的寿命? 白术轻轻盯着茶碗底下飘着的茶叶,手指轻轻摩挲茶碗的边缘:“我叫白术,来自乌衣巷逍遥阁,是逍遥阁四守护使天地人和的人字使,掌管人间一切消息渠道。” “乌衣巷?那是什么地方。”李鸾樱愣愣的发问,白术也如实回答她的一切疑问。 “是独立于世间的一处空间,还记得我给你的书信之中写着我来自五方之地嘛?这五方就是所谓的东南西北中,乌衣巷,就是一个处于东南西北中的地方。” “在那里,你可以找到一切你想要的东西,获得一切你想知道的地方,当然,前提是你能够找得到乌衣巷。” “天地人和四守护使,每个都是世间的灵体组成,天字使掌管九天界和海域的消息,看透世间万物一切;地字使掌管北冥府,能够以其独特嗅觉闻到亡灵气息,从中获取消息;人字使,也就是我,掌管人世间一切情报,凭借我的听觉得知所有;而最后的和字使则是掌管妖皇山和黑域的灵体们而设立的,凭借独特的触摸特性,能够片刻之间通千里。” 第39章 月凉诅咒的来源 李鸾樱愣愣的听着白术讲完所有,只觉得一个庞大的世界逐渐在自己脑海中形成,九天界、北冥府、妖皇山、黑域、乌衣巷这几个闻所未闻的地方竟然真的存在于这方世界里! 白术见她一脸新奇的看向自己只得耸耸肩:“这并没有什么,毕竟…你们月凉国的诅咒就和一位上古真神有关。” 李鸾樱微微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白术靠在藤椅之上抱着自己小小的身躯从无限的脑海中搜寻记忆:“九天界有一位上古真神,名为歧让,是掌管日夜的男性神,他爱上了人世间的一名女子,可偏偏那女子有了未婚夫,无法接受歧让的爱意。” “歧让作为一名神与人类相爱本就违反神约,遭到那人类女子拒绝后心灰意冷只得暗自神伤,可未曾想到那女子的丈夫是个泼皮无赖,平日里对女子非打即骂,歧让动了真神之气,那一日,天空整整三十六个时辰未曾白昼降临,人们无法判断作息时间,农作物更无法接受阳光生长,人间大乱。” “最终…九天界神族长老应允歧让将那人类女子救出困境并保护起来,才以此为要求让太阳升了起来,人类女子被救出,却无法生活在神族才能生活的九天界,最终歧让只得在人间设置了一个国家,只有女子方能进入生活,男子必须远离的这一方空间,名为月凉。” 白术讲完这话,李鸾樱迟缓的点点头:“原来月凉国是这么来的…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歧让真神为保护那人类女子所设立的嘛?” 白术点点头:“没错,尽管月凉国成立,可还是无法杜绝人类男子伤害女子,所以歧让以半身神力为代价,求掌管生育之力的广生圣母划定了月凉这片区域只能有女婴降生,那广生圣母也是体会人类女子所受之苦的真神,于是应允了他。” 讲到这里,白术不免叹了口气:“歧让真神神力大打折扣,被九天界的老纨绔打入了囚天牢中,至今仍无法出去,可惜啊,歧让真神为那女子做了这么多,那女子还是无法接受他,就这般,这个诅咒持续世世代代,直到你这里。” 李鸾樱不禁发问:”那女子何名,为何从来没有在月凉国历上留下痕迹?” 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月凉的建国史,原来是一位真神设立的。 白术将两只小手摆在石桌之上,眼神明亮的盯着李鸾樱,口中说出她想得到的答案:”那女子叫——明月凉,后来改了姓,为李月凉,是月凉国的第一代国主,她可以决定国史的一切,自然可以将歧让真神的痕迹抹去。” 李鸾樱愣住了,李月凉,她和自己一个姓,又是第一代国主,那就是自己的老祖宗!自己是她的后代子孙! 歧让真神以自己为代价,也没能换的老祖宗看他一眼,反而最终和别人成亲生子,便是神仙也有可望不可得之时啊,李鸾樱暗自想着,脑海中浮现一道高瘦身影,更何况…自己呢。 “哈,歧让真神以老祖宗的名字命名这个国家嘛…总觉得很扯的样子。”李鸾樱轻笑着无奈摇头,可是她也清楚,白术所言皆是事实,毕竟…它没有骗自己的必要。 白术见她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随即接着道:“至于你这一体双魂的体质,则是因为天运的影响。” 李鸾樱又陷入了一个迷区:“天运,那是什么?” 白术指向天空解释道:“就是一种世间万物都无法改变的特殊现象,往往出现在重大变革前后的标志性事件,也就是你。” “我?” 白术点点头:“嗯嗯,你们月凉近年来逐渐削弱,而你,就是改变的开始,所以我们阁主派我出来助推天运,她老人家也能分一杯羹。” 话谈到现在,李鸾樱已然对如今的这一切有了大概的了解,她静静的待在院子中的这方天地仔细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白术也不干扰她,静静的在旁边喝茶等待。 直到李鸾樱问了他一个问题:“白术,你是我们月凉的大祭司对吧?” 白术迟疑一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承认这个不太喜欢的称号,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随即李鸾樱脸上绽放出得意的笑容,挪着椅子凑近几分道:“既然如此,你能阻止金莹和金祈姐弟俩对月凉的迫害嘛!” 白术愣住了,未曾料到李鸾樱竟然想让自己去阻拦妖皇山上的那两只蝴蝶,勇气可嘉,可白术还是摇头拒绝了。 果然这样嘛?李鸾樱皱了皱眉,心中的弦越绷越紧,她不怕澜阳王造反,宁可舍身救国也绝不会让李桑的逞,可是金莹姐弟俩不同,她们是真正的拥有妖力的,纵使千军万马又怎会有作用呢!所以才起了让白术对付两只妖怪的想法。 白术听到了她的内心挣扎解释道:“我们乌衣巷向来与世无争,虽然不怕妖皇山,可还是想尽量避免与他们交恶,毕竟…我们的消息也有很大一部分来自妖皇山的诸位。” 李鸾樱轻叹一口气,她知道这是月凉自己的事情,怎能强制要求已经为月凉和自己做了许多的白术也出手相助呢?未免过于强人所难。 可是…清昙姐的灵魂还在金莹手中,她怕金莹发怒之际会以此为要挟,更怕清昙姐的灵魂有什么闪失,那自己又怎么对得起母后和阿爹,为了自己而贡献灵魂给妖怪的清昙姐呢! “不过…我虽然不能出手,但是可以给你请个帮手来。”白术见李鸾樱这般挣扎无措终究给她想了个办法。 李鸾樱闻言瞪着一双大眼看着白术眨眨道:“什么帮手!可能打得过他们姐弟俩?” 白术摆摆手:“害,他们幻梦金蝶一派在妖皇山区区排第十一洞,只要是前十洞有些修行的都能降服他们姐弟俩,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我找的帮手,可是妖皇山上前五洞的王者。” 第40章 真武大神 白术和李鸾樱交待清楚后,天色正晚了,李鸾樱瞧着白术似乎有些百无聊赖,便提出先让其休息的主意,白术身子微微颤抖一下,莫名有些娇羞。 “咳,既然如此,那便唠叨了。” 李鸾樱笑着回复:“不打扰,倒是辛苦我们的祭司大人徒步千里来给我们传递消息了。” 白术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的笑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上两个小酒窝如同漩涡一般吸引人注意。 李鸾樱眨眨眼,心下不免一笑,她发现白术虽然三百余岁,还有博闻强记的本领,但内心本质上还是个小孩子,倒是可爱的很。 领着白术来到自己邻院的房间,李鸾樱推开门将其领进来:“这间屋子已经收拾好了,你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敲我的门或者吩咐门口的侍女。” 白术点点头表示了然,李鸾樱见什么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便打算只会一声走人,自己要好生计划一下接下来的事。 可未曾想到白术扭头看了自己几眼,随即一脸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后脑勺:“那个…我能麻烦你一件事嘛?” 李鸾樱果断的点点头,人家帮了自己这么多忙,理所当然应该回报,只是…为啥白术脸蛋红彤彤的? 白术轻咬一下嘴唇,眼神变得闪躲起来,纠结一番还是说:“算了!我自己也可以。”说罢一脸视死如归的走向床榻,和着衣裳躺了下去。 李鸾樱一脸茫然的看看他,随即走向白术,轻声询问:“怎么啦?难道需要我再陪你聊会天嘛?” 白术蒙在被子里的声音闷闷的嗯了一声,随即从被子中露出一个头发散乱的脑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李鸾樱小声问:“可以嘛?之前都是阁主哄我睡的…” 噗嗤一声,李鸾樱差点没笑出声来,原来是个不敢自己睡的小孩子呀~ “好啦~陪你聊会天还是可以的。”李鸾樱从旁边拉了一个凳子过来坐下:“睡吧,我会陪着你的。” 白术点点头,随即将自己裹成一个蚕宝宝一样的形状:“你有没有讨厌过自己一体双魂的体质?” 李鸾樱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垂下眸子轻笑:“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感觉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不是吗?”白术扭头看向她,李鸾樱沉吟不语,思考好一会子回答道:“我似乎从来没有讨厌过这种一体双魂的体质。” “它带给我的收获,远远是麻烦所不能比的,况且这世界上不如意事常八九,又有谁没有难言之隐的苦衷呢,相比起来,我能健康的成长到现在,已经很值得庆幸了。” 白术抿抿唇,眼睛在夜色中闪亮亮的泛着光:“你年岁不大,倒是活的比我透彻许多,当真好生羡慕啊…” 李鸾樱轻笑不语,她知道在白术身上肯定发生过什么,可这“孩子”内心还是很需要关照的,他既然不主动提,自己又何必主动提起揭人伤疤。 白术似乎来了一些困意,随即将脑袋缩进被子中阖上眼皮:“真好啊,如果可以,我要是什么都听不见该多好啊……” 白术带着心事进入梦乡,李鸾樱呆呆的坐在原地,良久未动,两只手紧紧的抓着衣袍想起一些事来,随即抬起头轻声呢喃:“哈,是啊,如果可以,这世间一切事情都可以逆转,那该多好…” 这样,自己就可以重来一遍,当做…再也没有遇见过温兆一样,又何必在这饱受折磨。 李鸾樱将被子给白术掖好后轻声退了出去,看着浓浓的夜色,只觉得心中如同千丝一般缠绕不断。 果然应当将其彻底忘掉的,可是自己真的做得到吗? 接下来几日,李鸾樱白日里将自己泡在军营之中训练,晚上回来则和白术商量事务,日子过得充实许多,自然也就强制自己不去想温兆了。 就这般过了三日,自己的及笄礼即将到来,她接到李芜的命令,传自己前去一见,李鸾樱来到其床前,却被告知一件令人大惊失色的消息。 “什么?阿爹他失踪一月有余,至今毫无踪迹!!!”李鸾樱焦急的站起身来,不敢置信这如同雷轰一般的消息。 李芜脸色苍白的点点头,眼中的希望已经被宁远征的毫无消息而消磨殆尽:“是啊,我已经派人出去四处打探,可是迟迟没有消息传过来,或许…” 她不敢将或许之后的话说出来,那是没有人愿意听到的噩耗。 二人一时无言,李鸾樱突然想到了什么,急急忙忙的冲出门赶向自己的住处。 “白术!!!” 她急急忙忙的推开门,白术被她吓了一跳,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难道李桑开始造反了,不应该啊。” 李鸾樱急忙走到其身前十分认真的问道:“你身为人字使,人间一切消息你都能听到对吧!” 白术端着茶碗呆愣的点点头,不知道李鸾樱到底怎么了。 却发觉女子神情异常严肃,也就正色以待,李鸾樱朝着声音问出来:“那你可知道…我阿爹身在何方?可好安好。” 白术愣住了,原来是想和自己打探宁将军的消息,他踌躇一会还是摇头:“我不知道。” 李鸾樱急得快要哭出来了:“怎么可能,这世间一切事都瞒不过你的耳朵…为什么你听不到?” 白术叹了一口气放下茶碗安抚李鸾樱:“你先别着急,听我说,宁将军并非普通的凡人,他身上有九天界真武大神的三分神韵,因此并非凡人的范畴,我自然无法探查到他的存在。” 李鸾樱愣愣的,不明所以:“真武大神?” 白术点点头:“真武大神是九天界十三战神之首,向来只挑选世间志强至善男子,将自己的神韵分给他们在人间韬光养晦,吸取神力,而你阿爹宁远征,是千万年里第二位被挑选中的凡人。” 李鸾樱并不关心什么所谓的真武大神,她只想着自己阿爹健康平安就好,现在自己过得消息的唯一途径也消失了,自己可怎么办啊。 眼见李鸾樱逐渐萎靡下去,白术无奈的叹口气:“真是怕了你了,谁让我欠你一个人情呢。” 第41章 及笄礼 李鸾樱听闻此话来了希望,双手撑着白术小小的肩膀:“难道还有办法吗?” 白术骄傲的仰着头:“当然了,这世界上还没有我们乌衣巷不知道的消息,我人字使不知的,天字使定然知晓,我给她修书一封,希望她能卖我一个面子。” 李鸾樱激动的点点头:“对对对!你们还有天字使,她肯定知道我阿爹的消息,既然如此,便麻烦你了。” 白术不知所措的挠挠头,心中俺想着,可是天字使青芝好像很讨厌自己的样子,每次看到自己都躲在一个角落,不知道会不会帮自己,不过算了,为了李鸾樱还是尝试一下吧。 随即白术拿出一块通体晶莹的玉佩,手指在半空中划了几下,形成的金色笔画印入玉佩之中,白术回头告诉李鸾樱,天字使向来神秘莫测,待她看到就会回自己了,叫李鸾樱不必担心。 “我认为…你更应该担心的是明日的及笄礼,我有预感,李桑会在明日造反,你可曾准备好了?”白术眼眸变深几分,问的李鸾樱措手不及,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认真的点点头,白术也看到了她的决心,摆摆手表示由她去了。 次日,月凉锣鼓喧天,人山人海,大家都在庆祝月凉公主殿下及笄之日,李鸾樱淡然坐在城楼之上看着一旁的李桑:“我倒是不知道我的及笄礼已经全然交托给澜阳王你做主了?” 李桑漫不经心的轻笑一声,握住茶碗的盖子轻抚茶面:“国主抱病,我这个做长辈的,自然要多多费心,不过你放心,一会国主会来给公主殿下上簪的。” 李鸾樱不甚在意的盯着桌上的茶杯,突然出声问着:“澜阳王觉得,我上位后将让你回家养老如何?” 李桑僵住了手上的动作,眉目间的戾气倾泻而出:“呵,本王尚还留有余力,就不便劳烦公主费心了。” 李鸾樱瞧见她握住茶杯的手都在发力颤抖,只觉得很是好笑,这人一点自己的情绪都隐藏不了,真是急性子的很呢。 李鸾樱看时辰差不多了,站起身来整理自己的月袍:“今日过后,记得叫我国主。” 说罢全然不顾李桑拉的老长的脸向前走去准备迎接月凉国民的祝福,青竹早早就准备好了一切,迎着李鸾樱的手向前走去。 “今日过后,殿下就是真正的月凉国主了。”青竹总管无声的笑笑:“谁曾想过,这般洒脱的殿下,终有一日,也要困在这宫殿之中呢?” 李鸾樱沉默未言,是啊,她先前以为,唯有像李清昙那般博才多学的人才会成为月凉的国主,可是现在…哈,谁能料到如今这般的情况呢。 李鸾樱顺着月凉最大的一条主街走着,按照惯例,她要一直走向月凉宫门,那里才是真正举行及笄礼的地方。 街边布满了前来祝贺的国民们,在她们中,李鸾樱看到了自己先前救下的那对母女,她们衣衫简朴,却面庞干净,脸上溢出的欣喜之色映入李鸾樱的眼帘,只觉得心中泛起一丝暖意。 继续向前走着,李鸾樱瞧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混在人群中,金祈。 他为什么会在那里?而且脸色铁青,看起来不甚舒服的样子,更让人在意的是,金祈在看到李鸾樱看向自己的时候异常激动,嘴巴不停变动形状,似乎想告诉李鸾樱一些信息,可惜李鸾樱并未听清楚。 他为何会混在人群中,不应该此时与金莹一起在谋划帮助李桑叛乱吗?李鸾樱着实想不通此事,金莹在哪里,难不成此刻正在暗处谋算着什么? 她想起上次见面之时金祈坚定的眼神,难不成,他为了李清昙的灵魂与金莹做了什么交换? 李鸾樱只觉得浑身打了一个冷颤,随即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间,难免有些错乱,却在下一刻,在看到一脸失意的温兆之时全然忘记。 李鸾樱不禁放慢的脚步,不由自主的看着温兆所在的方向,他好像消瘦了许多,不过…想起那日他对自己的质问,李鸾樱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万分可笑,明明已经被人将一颗真心踩踏到了泥巴中,却还是恬不知耻的挂念着那人。 甩甩头试图将温兆的身影在脑海中抹去,李鸾樱却突然瞄到温兆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眼中轻轻流转,随即转身消失在人海之中。 李鸾樱愣住了,是啊,他被自己打了一巴掌,又说了断绝往来的重话,又怎么会真心诚意的前来观看自己的及笄礼呢。 李鸾樱明明是这般安慰自己的,却想起来不禁心脏抽痛,真是不争气啊,她这般想着,眼见着月凉宫门暴露在眼前,李鸾樱将所有的想法都抛之脑后,专心的看着宫门前方一身素衣的李芜。 李芜经过这些日子的养病,身形消瘦许多,脸上也因为苍白而上了妆让自己变得气色好一些,也算是给李鸾樱撑个面子。 因为宁远征消失不见,李芜的心病一直挂在心头,风寒良久未愈,却还是因为李鸾樱的及笄礼硬撑着身子赶来,她的阿爹无法到来,她这个做母后的,当然要补上。 李芜伸手握住李鸾樱的手掌,轻笑后一张苍白的脸庞有些温和:“我的女儿,鸾樱,很高兴还能再次见到你。” 随即伸出另一只手轻抚住李鸾樱的面庞,眼中饱含一种名为母爱的情绪,心疼和无奈铺满眼眸的底色:“辛苦你了,掌管这个国家。” 李鸾樱轻笑了一下,无奈和心酸泛上心间,她从来也没有选择,不是吗。 李芜纠结一会还是问出声来:“清昙她,真的消失了?”她的声音都带着无限的颤抖,李鸾樱喉间一梗,她不知道如何和母后说明,清昙姐她是为了自己才主动泯灭的。 就在这时一旁的青竹提醒二人时辰快到了,这才将李鸾樱从思绪中拉出来。 李芜赶忙说道:“对!千万别耽误呢吉时,来,母后把这象征着月凉皇的月簪给你带上。” 随即拿出一个精致的簪子,那簪子通体银白,重工的浮雕栩栩如生,如同在月江之上遨游,堪称极品。 就在月簪即将别上李鸾樱发髻之时,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行动。 “且慢,李鸾樱她不能当这个国主。” 第42章 她不配成为月凉皇! 众人闻声回头,瞧见李桑脸色阴沉的盯着李芜手中的月簪,身侧的双拳紧紧握起,那只月簪,正是她日思夜想的身份象征,这些年来,她不知道为了这只簪子受了多少的苦。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永远轮不到自己,她不甘心就这样安度余生,含恨而终,她要向母后和宁将军证明,她李桑,才是真正能将月凉带向更加辉煌的那个人! 李芜不免皱眉看向这个妹妹:“澜阳王这是何意?若是有话在及笄礼之后再说。”说罢就要将月簪挽进李鸾樱发髻。 “我说她李鸾樱德不配位,做不得月凉的国主!”李桑急忙大声喊道,说出的话令在场众人一惊。 “李桑!管好你的嘴巴,不要让我再听到一句谣言从中说出来,否则我不介意以长姐的身份来教教你,什么,才是长幼有序。”李芜动了大气拂袖盯着指着李桑大声斥责,周围国民见状浑身一颤齐刷刷的跪了下来。 李桑愣住了,随即迅速反应过来脸庞扭曲的喊着:“你做长姐?不过是比我早生了一刻钟,凭什么你就能成为月凉皇,而我只能是一个小小的王女!” 李芜发现简直无法和李桑沟通,情绪波动太大导致自己身形摇晃,一只手扶额摇头叹息:“你到现在还在为了这个耿耿于怀。” 她稳定心绪后再抬起头,一只手轻轻挥动叫街边众人起身,眼中满是失望的看着李桑:“知道为什么我成了月凉皇,而你不是吗?” 李桑眸子微微颤动,感觉心底一直压抑的情绪即将宣泄而出,那是她追求一生的答案:“从你在这场及笄礼上闹事开始,就已经有了答案。” “母后知道你不会甘心于月凉的一个小小国度中一辈子,若是叫你当了国主,想必定然会以举国之力大肆出征,耗费国力且不说,最重要的是…你忘记了母后一直以来的叮嘱。” “月凉…是一个为了守护而产生的国家,在这个国家里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女子的幸福而存在的,几百年来,月凉容纳了许许多多无依无靠的外来女子,她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尽管平凡,却远离外面的喧嚣。” 李芜那只看透了世间炎凉的眼睛渗透着由内而外的威压,一只手指指向漫无边际的天边,那里是月凉城外的天地。 “而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想打破这份守护,举国上下谁人不知你澜阳王李桑的野心,你让母后怎敢将月凉交托给你!” 此话一出,周边阵阵寂静浮现,大家都被李芜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给震撼到了,月凉国民现在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守护之心,才让李氏一族代代相传,成为这个女子国度的皇。 “苍天佑我月凉,有李氏一族国主,我之幸也啊!”一道苍老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随即周边一众国民再次下跪,这一次,是发自肺腑的感激之意。 人群后的温兆愣住了,他曾经想过为什么月凉这般落后且固步自封却始终这般抗拒改革,先前的他一直以为这只是愚昧之举,可到了现在他才发现,原来是用心良苦。 站在李芜身后的李鸾樱淡淡的盯着李桑铁青的脸色,心中翻江倒海,如同雏鹰破壳而出的那份激动,在自己胸膛之中横冲直撞,当她真的听到母后口中所说的这一切时,自由,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如果可以,成为一个能够守护世间女子的国主,她必将殚精竭力,却感到无上荣光。 李桑被这架势唬住了,咬紧牙关盯着李芜一字一句说道:“好啊,我的好姐姐,你既然不仁,休怪我不义。” 李芜秀眉一蹙,不知道为什么,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随即她瞧着李桑从手中拿出一个金色的琉璃瓶子,里面的金色液体正在流动着。 李鸾樱看到这物什的时候瞳孔一震,这明明是李清昙的灵魂体,为何在李桑手中。 瞧见李鸾樱的反应后,李桑不由得嗤笑一声,随即向着周围大众说道:“各位!大家听好了,我们的公主殿下,即将成为月凉皇的李鸾樱,为了活命于世,享受这份尊容,竟然勾搭妖怪将自己孪生姐姐的灵魂剥夺开来,而代价,就是将其灵魂喂食给妖怪!” 周围顿时掀起轩然大波,大家不可置信的反问着各种问题。 “怎么可能,这世界上真的有妖怪吗?” “鸾樱公主看着不像那般歹毒之人,会不会是澜阳王的片面之词啊?” “哎呦,那什么说的准,为了活命,什么都能做的出来!更何况鸾樱殿下和清昙殿下二人从小就不对付,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李桑见周围的人的反应达到了自己所想要的效果随即拍着手接着道:“而那妖怪良心发现,随即主动禀报于我,希望我能当众揭穿这个不忠不义之人。” 她手指指向李鸾樱,脸上的悲愤之情差点让李鸾樱自己都认为是真的,可她心里清楚,原来李桑和金莹她们二人打的是这个算盘。 呵,当众揭穿自己,让自己身败名裂不能继承大统之位吗?而此时恰逢李清昙泯灭,国主李芜身体抱恙,她李桑就成了唯一一位李氏血脉,成为月凉皇,名正言顺。 可惜,她李鸾樱绝不是坐以待毙结果被泼一身脏水的人,可她却心中有些纠结,她不知道母后是否会听信李桑的话,毕竟…李清昙的消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因为自己。 空气中沉静良久,李鸾樱只听到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唉。” 她扭头看向身旁发出声音的李芜:“你是在让我怀疑我自己的女儿吗?她是什么样的秉性我比谁都清楚。” 李鸾樱心脏微微一滞,感受到阵阵暖意从心脏传向身体的各个角落,母后她…这般信任自己吗。 李桑气急败坏的指着李鸾樱:“李芜,你难道不知道取人之灵魂需要身体主人同意吗?难不成李清昙她自己寻死不成!再者说了,我有证人,你凭什么说李鸾樱没有做这事?” 李芜盯着她良久,直到李桑将被气的扭曲的脸庞恢复原样,才不得不挥挥手,身后传来一道男声。 “我们当然也有证人。” 第43章 对质 李鸾樱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心尖一颤,不会的,他怎么会帮自己呢?关系再好的两个人,经过温兆和自己那样的事情,想来也不会再过来祝贺自己了吧。 可男子逐渐走近的脚步声做不了假,李鸾樱清楚的知晓,来人正是温兆,她不受控制的微微抬头看着逐渐走来的男子。 温兆只是轻轻瞟了李鸾樱一眼后便移开了目光,可就是这一眼,让李鸾樱觉得犹如往昔。 温兆走到李芜身边,首先规整的行了一个礼,不远处的李桑看到后冷哼一声,只觉得温兆在做花架子,肯定没有什么真凭实据:“温先生方才所说的证人,是谁啊?是否真实存在,可休要为了李鸾樱而颠倒黑白才好。” 温兆轻笑一声,温润的神情在一张看起来几日未曾休息好的憔悴的脸庞上显得很是协调:“不劳澜阳王操劳,肯定是一个您很熟悉的人。” 话音刚落,李桑睨着眼睛想看温兆从哪里拉出来的假证人,却未曾想到在看到来人之时心头一震,怎么会是他! 李桑不可置信的盯着男子的脸看个不停,试图找出其和自己认识的那人不同的地方,直到看到对方那双淡金色的眸子,她才知晓,金祈,背叛了她。 金祈一脸淡然的看着李桑脸上由晴转阴的神情,身旁的温兆条理清晰的质问李桑:“众所周知,月凉国大祭司白术先生于十六年前所言,若要以强制之法取公主体内之一灵魂,则必须的到主体之一的同意方可实行。” 他手掌的方向正是淡淡看着底下所发生的一切的白术,白术见众人因为温兆的话被吸引目光到自己身上点点头表示认可,他确实说过这话。 温兆点头回应,随即接着道:“而你口口声声说是鸾樱殿下应允你取走清昙殿下的灵魂以求自保于世,无非就是因为你所谓的人性本自私自利,没人会舍弃自己的生命以保他人。” 李桑的脸色越听越苍白,她心底知道温兆那张能将死人白骨生花的巧嘴,更让她心虚的是,她明明知道李清昙是自愿舍弃生命的。 温兆摇头轻叹一声,言语中有着无法言说的坚定:“但…这种肤浅的价值方式,只会体现在你身上。” 李桑猛的瞪大双眼上前两步怒斥:“你说什么!” 温兆毫不逊色的与之对视:“清昙殿下自知论心怀天下之宽广仁义之心不若鸾樱殿下,因此为了月凉的江山社稷,国民幸福,她甘愿奉献出自己的生命,只为了保住她有着血缘关系的孪生姐妹。” 他此刻激愤异常,拂袖冷哼一声:“而你,却只想着怎样剥夺亲生姐姐的皇位,了解她的性命!” 旁边李芜闻言长睫扇动,扭过头去死死咬住嘴唇,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 李桑一时哑口无言,她该怎样去辩解,是啊,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眼中只有了皇位利益,可是事到如今,她不得不将错就错下去。 “那又如何,现如今李清昙已经消失,怎能凭借你的片面之词就可得知李鸾樱不是凶手!”李桑发了狠,双目赤红的逼问着对方。 温兆定定的看着她,从袖口之中掏出一封信来,当众展开向大众展示道:“各位!这封信是已经逝世的清昙殿下绝笔亲启,她在这上面写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澜阳王李桑的狼子野心,更重要的是。” 温兆看向双眼震惊的李鸾樱,接着说出了下面的话:“清昙殿下在这封信上说了一句话‘吾之逝世,全然与胞妹李鸾樱无关,愿母后和温先生明示,替我还其清白之身,但愿我月凉,永久昌盛’” 李鸾樱颤抖的想去触摸那张薄薄的纸,脚步蹒跚的走到温兆身前拿到它,其上娟秀的字迹,在那本和自己对话的本子上她早已看了十余年,绝对错不了,是李清昙的笔迹! 她的姐姐,到了最后一刻,还在替她着想,李鸾樱眼眶发热,此刻感慨万分,拌了十余年的嘴,最终却还是从她手中将我拯救,我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她突然感到一道炙热的视线盯着自己,抬头一看,才发觉是温兆一直用饱含歉意的眼神注视着自己,李鸾樱才幡然醒悟,为什么这封信在温兆那里,他若是知道真相,那日又为何质疑是自己杀了李清昙?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鸾樱脑袋混乱的很,此刻竟不想和温兆对话,一旁的李桑不肯放弃的见状发话。 “我怎么确定那封信就是李清昙写的,以你温大学士的学识,仿写一个人的笔迹向来手到擒来吧!” 此话一出,周边寂静一片,温兆如同看弱智一般的眼神盯着李桑:“澜阳王不妨空闲时刻多读读书,就可以知道清昙殿下在十五岁那年着了一本名为《月江之上》的风土人情书,而全文,是她亲笔所写而后印刷的,遍及整个月凉。” 他随即漫不经心的下了定论:“所以,整个月凉都知晓清昙殿下的笔迹如何,怎样,要不要全国传阅一下?” 李桑此刻被噎的脸色铁青,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她绝不甘心,温兆见差不多是时候给李桑致命一击了,随即指向一旁的金祈大声道:“而我们的这位证人,则有话要和大家说。” 二人相视点头后金祈上前两步大声道:“诸位,我就是那两只受澜阳王李桑邀请进入月凉替她谋取皇位的妖怪之一。” 周边顿时掀起阵阵议论之声,大家惊呼一声纷纷退后几步,生怕被这妖怪给伤害。 “澜阳王李桑于几月前找到了我们姐弟俩,说只要我们助她得到皇位,就可以将月凉公主的灵魂喂养给我们增长妖力,所以…这一切,都是她从中作梗!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金祈坚定的指着人群之中脸色铁青的李桑。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僵住了表情,无法动弹。 “怎么回事?我怎么动不了了!” “妈妈!我怕。” 满天的金粉弥漫下来,金祈的脸色顿时不好起来,对面的李桑冷笑一声:“好啊,你们既然油盐不进,就休怪我无情!” “金莹!杀了她们,我还是这个月凉的皇。” 第44章 烽烟起 一群蝴蝶突然从四面八方袭来,周边群众中掀起阵阵害怕的声音,却始终动弹不得半分,令她们慌张的很,只得无助的求助于人群中心的李芜和李鸾樱。 不知为何,李芜和李鸾樱以及温兆三人并没有被金莹的幻梦金粉给定住身子,反而一脸严峻的看着在高处的金莹。 金莹漫不经心的冷哼一声盯着下方的金祈:“金祈,你竟然将我幻梦金蝶一族的解药给这几个凡人服下!当真是背叛族人不成?” 金祈却一脸愤恨的盯住高处的金莹:“彼此彼此,若是谈起叛族,必定是偷盗族内至宝的你,才谈得上此等罪名吧?” “呵,若不是你的主家血脉,我还真无法解除这至宝的禁锢,所以说,你和我一样,都是罪人!”金莹冷笑着翻手出一个金色的布袋来, 金祈肃声对周围众人解释:“那至宝名为蝶梦粉,能蒙蔽住人的神经,让其陷入永无止尽的梦当中,只要操控者不放行,那么受困者只能永远留在梦境当中无法清醒过来。” 李鸾樱和温兆闻言一顿,好生可怕的东西,若是满城都是睡梦中的国民,那么整个月凉将会变成一座空城! 李鸾樱迅速做出反应看向金祈:“可有办法解除这蝶梦粉的效用?” 金祈摇摇头,一脸凝重的回复李鸾樱的问题:“解药只有金莹那里才有,她为了以此来要挟人为她做事带了许多,可我手里只有方才给你们服用的那几颗,所以要救国民,就只能打败金莹!” 李鸾樱浑身一震,手掌无意识的抓紧衣袖,她抬起头来看着城门之上一脸凝重的看着眼前局势的白术,想到他今早和自己所说的话。 “李鸾樱,今日之事,我能做的很少,天地间自有其运行的法则,修行者参与过多反而会适得其反,因此,希望你多多保重。” 李鸾樱从回忆中抽离,这是她月凉的事,不应当将别人牵扯进来,她李鸾樱,绝不会就此认输! “金祈,你的实力与金莹相比如何?” 金祈认真思索后给出答案:“金莹本身比我多一百年修为,再加上蝶梦粉的助力,恐怕无法能够战胜她。” 李鸾樱摇摇头,眉宇间担忧之色呼之欲出:“并不需要你战胜她,只需要将她拖住就好,你俩既然是同族她就无法对你下杀手,因此你才是最适合与她对峙之人,就且麻烦你了。” “好!” 李鸾樱见话音刚落,金祈就展开两只金翅,身形至于半空之中与金莹形成两派明显的对比,二人之间空气微微震动。 就在李鸾樱和温兆抬头观察二人之时,一旁的李桑却早一步沉不住气:“李鸾樱,你休要以为我只有这一个杀手锏。” 一声哨声响起,规整有度的士兵从街角处不断涌现,她们很多人,都带着火狼牙发冠,李鸾樱不可置信的看向李桑:“你居然勾结火狼女!” 旁边的温兆微微皱眉,火狼女部落是一部分因品行不端被月凉逐出国籍的女子而组成的游牧部落,在外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对月凉的土地资源虎视眈眈。 而李桑之所以勾结火狼女,无非就是看中了其对月凉的敌视感,她们以剿灭月凉为宗旨世世代代传承着。 李芜此刻不停的摇头,试图否认眼前已成定局的事实,她不是不知道李桑在暗地里组织军队,可万万没想到会是火狼女。 她失望的抬头看向仍是一脸倔强的李桑:“你到底是有多恨我?才会不惜一切甚至叛国也要成为这个国主!李桑,你太让我失望了。” 听到李芜口中所说之话的李桑浑身一震,双拳在身侧无意识的攥紧,额头上浮现的青筋显示着属于她的愤怒:“李桑,在这所有人里,只有你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我从小便争强好胜,样样都别出心裁,高他人一头,若不是你,母后的赞赏,月凉皇的位置,就会都是我的,是你,你才是导致这一切的根源所在!” 李桑面目狰狞的抒发对李芜这么多年的恨意,这种恨意从幼时开始已经被掩盖在心灵的土壤之下,只需要一点点名为嫉妒的养料,恨意就破土而出,逐渐长成参天大树。 “更让人无法原谅的是!你明明不爱宁将军,却还要占着他妻子的位置不放手,着实令人可恨!” 此话一出,对面三人面面相觑,似乎从中听出来些什么,李鸾樱深吸一口气:“你…难不成心悦我阿爹?他可是你姐夫!” 既然话都已经说出来了,李桑便也不再掩饰自己藏在心中近十五年的秘密:“那又如何?!她李芜尽过一个当妻子的责任嘛?每次宁将军来都无限将其推选,凭什么她能占据这么好的人还不珍惜!” 她冷哼一声,轻蔑的看向脸色沉得能滴水的李芜:“她不珍惜,有的是人想代她行妻子之权,你还不知道吧?不只是我,南玄的长公主殿下,那位天下闻名的大美人一直在追求宁将军,即使得知他已经和你成亲后也一直不离不弃,陪伴在宁将军左右,甚至终身未嫁到现在,等的就是你和他隔和离。” 李芜愣住了,苦涩的味道不断蔓延在其心间,是啊,像宁远征那样的人,注定一辈子是天之骄子,受到万千爱慕敬仰,又为什么因为自己一个从未尽过一个做妻子责任的女子而孤苦终生呢。 李鸾樱见状急忙打断李桑的话语:“你简直一派胡言,我阿爹阿娘自由恋爱,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夫妻,关旁人何事!” 李桑摆摆手冷声道:“我不与你过多纠缠:且让火狼女和你商讨商讨,狼领,请吧!” 一旁整装待发的火狼女们看到人群中间的李鸾樱三人之时仿佛看到了一块到嘴的肥肉,月凉的现任国主和继承人,如果能绑了回去带给狼首以解心头之恨,那么她们就会是火狼女部落的功臣! “终于等到我们了,澜阳王,可要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这两个女子,我定要让她们有来无回。” 第45章 火狼女 听到火狼女们的声音后,李鸾樱迅速上前两步将李芜护在身后,她微微眯起眼来盯着前方领头的女子,那女子一身玄衣,身上大多是兽牙之类的装饰,显得人野性十足。 李鸾樱认得这个女子,她叫阿图纳,是自己幼儿时候母后身旁的侍女,但是由于此人作杀人买凶,收受贿赂,勾结朝中大臣等作恶多端因此被打了二十鞭子逐出了月凉,她脸上的那道一直蔓延到额头的疤痕想必就是鞭刑所致。 阿图纳一脸狞笑的盯着李芜和李鸾樱的方向:“好久不见啊,我的国主和公主大人,阿图纳有礼了。” 李芜不忍再看下去闭上了双眼,已经被抿的发白的嘴唇显示着此刻的悔恨之意,当初她就应当听从青竹的话,将她打入死牢,也许就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李鸾樱冷声斥道:“阿图纳,你现在悔恨还来得及,休要不识好歹!” 阿图纳一双眸子拧着看向李鸾樱露出凶相:“李鸾樱,过了今日你就不会再是这月凉的公主了,我看你再拿什么和我耀武扬威。” 话音刚落,阿图纳一个手势周边所有人都围了上去,如同密集的雨点子一般扑向视野中心的李鸾樱,就在李鸾樱握紧双拳正视而对的时候,周边猛的荡起一层空气将众人震开。 噔的一声,火狼女们被掀翻在地,一脸茫然的看着四周发生了什么,包括拳头已经举至半空中的李鸾樱,直到城楼上当响起一个稚嫩的童声。 “若要打仗,便请至月凉门外,休要惊扰本座平静。”一身白衣的人字耳坠男孩白术冷着嗓子说出这句话,而后递给下方的李鸾樱一个眼神。 正在月凉上方与金祈争斗的金莹皱了皱眉头,看向下方的白术大声道:“人字使,你越界了!” 白术毫不在意的冷哼一声抬头看向金莹,那双充斥着澄澈的大眼睛此刻金光闪闪,似乎要将金莹的眼睛给刺瞎了,令金莹急忙收回目光。 ”小小妖怪,休要以为你比本座多活了几百年就能在我面前猖狂,否则,别逼我灭了你。” 上方的金莹见状只能急急收回不甘心的眼光,白术说的没错,纵使她比他多活了几百年,可乌衣巷四守护使的实力深不可测,更重要的是,他们那位阁主极其护犊子,自己确实不敢招惹。 正巧前方金祈又打来一掌,金莹急忙拨开,继续投入这场被设置了局限的战斗之中。 这边的阿图纳小声骂道:“该死的,李鸾樱从哪找来的这有神力的奇怪男娃儿。”话毕大手一挥,周边人全部撤退:“李鸾樱,若是个有骨气的便和我门外去战,但…倘若你一直做个缩头乌龟闭门不出的话。” “那么我保证,整个月凉没人能再出这座城门一步,我要将你们困死在这座被神下了诅咒的月凉城里!” 李鸾樱看着阿图纳说完这句话后转身消失在这条距离城门只有四条大街的主道之上,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安置好李芜保护好自己后被一个人拉住衣袖。 李鸾樱转头一看,是温兆,他正在以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望着自己,李鸾樱分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却也没有功夫去纠结于此,她挣脱了温兆的手掌,最后在其错愕的目光中奔走于主街之上。 就在此刻,没有什么比她的黎民更加重要,哪怕是她自己。 温兆恍惚的看着自己被摆开的手掌,无意识的颤抖着握紧,他无助的抬起头,将另一只大手盖住自己的脸庞,从手指的缝隙中盯着这方天空。 人生第一次,他至今为止十八年第一次为自己不会习武而感到绝望,他一直以来崇尚的笔墨之力,到了今天这份田地,根本毫无用处。 温兆啊温兆,你还配的上叫什么拯救天下的大学士?到了现在,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救不了。 旁边的李芜见二人之状只得叹口气,眼神再抬起时犀利的盯着不远处的李桑,冷声说道:“你跟我走。” 随即她抬头看向城楼之上的白术,二人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一脸失神的温兆也迅速的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所有人都知道,这场硬仗,才刚刚开始。 来到城门之外的李鸾樱在脑海之中极速寻找着对付这些火狼女的战术,她们火狼部落的大多打法都是从月凉照搬过去的,所以她大多知晓,只不过对方人多,自己还是要小心一些。 跨过城楼,映入眼帘的就是火狼女的群起而攻之,李鸾樱急忙躲开身旁偷袭的几个女子,她们身形矫健,一举一动都充斥着狠辣之意,令手无寸铁的李鸾樱不得不防。 火狼女浸过毒液的匕首擦过李鸾樱白皙的脖颈,如同暗夜里的蛇信子一般随时都能要了她的性命。 她迅速做出反应踢向几人腰窝,那里是她们的弱点,几人感受到威胁后急忙退后,李鸾樱突然听到上方城门楼上传来声音。 “殿下!您的兵器,接好了!”抬头一看,正是李芜的贴身大总管青竹正急切的给自己丢下来兵器。 李鸾樱心领神会,感激之余运起轻功踏上城墙街上手中的红缨枪,正是她趁手的兵器! 身子下落之余李鸾樱用手中枪的尖锐端将自己身上所着的素白月袍的多余部分全部撕开,以免耽误自己作战,此时的李鸾樱,一把枪握在手中,好像有了全世界一般。 她看着眼前这帮对着自己的家虎视眈眈的侵略者,心中一凛,冲了上去。 我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的百姓,这是一个国主对天神的保证… 李芜这边,温兆和白术她们三人将一脸防备的李桑带至月凉宫内的月厅之中,这里放置着历代国主的祭坛,只有国主才能进入。 李桑不耐烦的打断此刻的宁静:“你若是想劝我此刻收兵就莫要再说了,已经来不及了。” 李芜淡然开口反驳:“我们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些过去的事情。” 第46章 月凉秘事 李桑闻言冷哼一声,轻蔑的看着李芜:“你若是想在我面前炫耀你被母后赞赏的优越感,那还是免了吧,从小到大,你还怕我看到的听到的不够多嘛?啊?我的好姐姐。” 李芜转过身来看着她的那个眼神,空荡,却布满了无奈,李桑愣住了,她随即咬牙控制住自己的怒气:“怎么?我让一向高贵的月凉皇李芜失望了!所以才会用这种轻视的眼神看着我,也是,我在你心中,一向如同一只随时可以捏死的蚂蚁一般活着,可是我不明白,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李芜被这话问的愣住了神,久久没有得到回复,空气中凝结着一层看不见的霜,而这层关系的淡泊者,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李桑以为今天也会无疾而终的得不到一个回应时,旁边的白术开口了:“就让我来告诉你这一切的源头吧。” 白术正对着李桑说出一个令人惊讶的真相:“你和李芜国主的母后,也就是上一任月凉皇李璟岚,她和我是故交,而本应当出生在她腹中的你们姐妹二人,才应当是一体双魂的孪生姐妹。” “也就是说,本应当被天道泯灭掉的,应当是你,我冒着泄露天机的大不韪也要将此事告诉老国主,而老国主知道她腹中的孩子只有一位能活下来的时候,万分痛心。” 白术看着一脸震撼的李桑接着说了下去:“她随即苦苦恳求我能否将她腹中的两个孩子救下来,可这事关天道,连我们阁主都不能轻易插手,直到…她和我说了一句话。” “她告诉我,哪怕能够让你作为独立的个体多活一天,也是好的,所以她用尽了一切办法,我终究还是心软了,答应了她。” “可逆天之事必有天谴,因此我告诉她她作为一个母亲,只能活到三十岁,也就是你们姐妹俩十三岁之时,而这一体双魂的体质,也必须由她的继承人继承,无可逃脱。” 李桑猛烈地摇头试图抹去这一切在自己脑海中逐渐形成的事实,眼神逐渐涣散,一直以来支撑她向李芜和自己母后报仇的心里全然崩塌,却始终阻挡从白术口中揭露的残酷事实。 “也就是说…”白术眼睫微微颤动,说出了故事残忍却真实的最后:“你的命,是你母后用性命换来的,是你姐姐用幸福换来的,若是没她们这般舍弃性命和弃身体于不顾,现在应该消失的,不是李清昙,而是你,澜阳王李桑。” …… 月凉宫门处的天空之上,金祈被金莹死死压制住,她手上的蝶梦粉是从族长手中提取而出的至宝,对他们这种尚还年幼的妖怪简直一用一个准,妥妥的克制法宝! 金莹冷笑一声一脚踢向金祈胸膛:“我万万没想到你会出来阻拦我,当真是丢了幻梦金蝶的脸!” 金祈吃力的躲开金莹的这一攻击,奈何其动作太过于迅速,自己已经不知道承受她多少攻击了,而此刻自己的衣衫尽数破裂,数不清的大小口子都在其皮肤上扩散开来。 “金莹!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把李清昙的灵魂质还给我,我愿意将全身妖力贡献出去给族长疗伤,哪怕奄奄一息到只能待在蚕茧里。”金祈咬着牙质问出来这一切。 可面对其质问的金莹只是淡淡一笑,金祈拧着眉头问她:“你笑什么?!” “自然是笑你天真,你莫过于真以为以你不过七百年的妖力就能治疗族长被北冥之主所创的重伤?这么说罢,就是如今潜藏于黑域不知所踪的世间第一神医玖殇来也治不好,更不敢治。” “更何况,你是族长的嫡亲传人,他若是知道我用了你的妖力,怕是非要杀了我不可。”金莹想起自家族长的阴险毒辣来就犯怵,她可不要自讨苦吃。 金祈一脸阴沉的听着她说完这一切,他打小就不喜欢自家爷爷那阴险狡诈的做派,却受父母要求还要装着样子在其面前讨他欢心,因此多多少少染上了几分贪玩的习性。 这次出妖皇山,也是金莹想拿到那因族长受伤而无人看管的至宝蝶梦粉需要嫡系传人的缘故,这才想起了自己这个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太子。 而自己也因为在妖皇山上过于枯燥烦闷才以金莹带自己下山为交换将蝶梦粉盗了出来,姐弟二人一路奔波至此,金祈才知道金莹想要这个国家公主的一个灵魂作为疗伤药献给自己的爷爷,金蝶族长。 本来金祈对捕捉这灵魂之事并不感兴趣,他爷爷如今过了将近两万年,大限将至却还要吸食人之血肉,他是极为看不惯的,每次那种贪婪的眼神都让自己忍不住想要作呕。 可是这事不同,金祈想着好玩就答应了下来,反正对他也就没什么损失,直到他发现了李清昙这个女子。 和自己这种不把生命当回事的长寿生物不同,她淡雅却顽强,为了自己活得有价值珍惜每一天,那种充满了生命力的美丽模样,一次又一次的吸引自己的目光,所以他不允许任何人将她纯洁的灵魂践踏,哪怕是自己的爷爷! 想到这里,金祈立马集中全身力量进行猛烈进攻,他必须给李鸾樱争取时间,自己…妖力快要耗尽了啊。 而对面的金莹也俏脸一寒,看准了金祈已经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了,便想着一击将其溃败,随即打晕带回妖皇山,只不过…这小子既然背叛自己…就要吃些苦头。 金莹趁着金祈攻击自己之时漏洞百出,于是猛的撒出一大把蝶梦粉,蝶梦粉对一脉相承的幻梦金蝶本来没有多大用处,但是当剂量过多时,却还是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当金祈被一瞬间摄住心神之时,金莹嘴角浮现一丝狠辣的笑容:“让姐姐教教你,什么~才是规矩。” 刚伸出手之际,金莹却突然动弹不得,这是怎么了?自己为什么…动不了!!! 整片天空突然弥漫起阵阵紫色的云雾,一股奇特的异香扑面而来,使得这方天地所有人都心神荡漾。 “啧啧啧,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都是妖怪,小妹妹你何苦下这么重的手,当真让妖寒心呢~” 一个柔媚的声音传来,似乎从无限空间处蔓延而来,那银铃般的声响,直入每个人心扉。 而女子接下来说的这句话,更是令人打颤。 “还有…谁准你在本座面前用摄魂之术了?跪下!” 正在月婷之内的白术感受到了外面的异响,于是顾不得里面的场景急忙出来查看,旁边的温兆皱眉看向这一切问道:“这是怎么了?” 白术淡淡回复:“天有异象,必有大妖出世,从那妖皇山上下来了,就是没想到,会是她…” 第47章 九尾神狐 司裳 正在与火狼部落打斗的李鸾樱动作一缓,所有人都停下来盯着这异象的天色,直到云层之上闪过一道绝美的紫色身影。 被定住身型的金莹瞳孔一震,好生熟悉的味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怎么会来… 但这种熟悉的味道,妖皇山上除了他们,绝对没有第二种妖有如此这般浓重的妖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下一秒,一缕清香弥漫在金莹耳际,女子柔媚的呓语响起打破了金莹所有的幻想:“你好啊,幻梦金蝶的小妹妹~” 好快的动作!在下方将一切尽收眼底的白术和温兆不断感慨,却在看清那紫色美人之际晃动了心神。 美人一身紫色衣裳,浑身肌肤莹白如雪,三千青丝披散间露出那张无法用世间一切美好之词形容的魅惑脸庞。 琼鼻挺立在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眸仿佛容着点点星河,女子气质清媚却不庸俗,堪称世间之尤物。 女子四处打量间瞧见了底下的白术和温兆,随即眼神一亮,瞬间移动至二人身前,随即看着一张笑眯眯的脸庞出现在二人视线之中。 女子张开红润的朱唇打趣着:“小~白~术,好久没见,有没有想姐姐我啊?”随即玉手伸向白术肉乎乎的脸蛋眼中放光。 终于,手感还是这么好!女子一脸心满意足,对面的一脸怨气的白术和茫然无措的温兆不知如何是好,直到白术开口反驳道:“姐姐?休要为自己脸上贴金,不叫你大妈都不错了,活了五万多年的老妖怪。” 女子闻言脸上的笑容一僵,嘴部的肌肉不停的抽动:“姐姐很久没打过你屁股了是吧?” 白术神色一僵,猛的将手伸向后面捂住自己的屁股,他可不想被这老女人再当众打屁股了,太过于羞耻,他万万丢不起这人。 女子仿佛得逞的笑笑,随即故意摆出一副委屈样子:“唉,人家听到你的传书不顾十万百千里赶到此地,小白术你却忘了姐姐曾经在一个被窝里哄你睡觉的恩情,当真是伤心啊。” 白术咻的一下瞪大双眼,伸出手不顾一旁早已被惊呆的温兆咳嗽两声:“好了,司裳…姐姐!麻烦那将这两只蝶妖带回妖皇山去吧。” 名为司裳的女子啊了一声,拧着秀眉抱怨道:“人家好不容易下一趟山,就让我抓两只小蝶妖呀,真是大材小用,不好玩不好玩。” “不过…”司裳扭过头去用那双浅紫色的美眸盯着已经泪如雨下的金莹微微歪头:“本座讨厌惹是生非的小妖,尤其是在外惹臭我们妖皇山名声的小妖。” 她回头一步步凌空行走,每一声都清脆的响彻这片天地,身上的君王之气更是压的众人都喘不上气。 温兆捂着袖子问白术:“此女子究竟是谁?竟有通天的本事!” 白术盯着半空之中的那抹紫色身影回答他的问题:“妖皇山第一洞,九尾狐妖的第二顺位继承人,五万年大妖,司裳。” 温兆在嘴里重复了一遍,却不解的问着:“你所说的前五洞的大妖,原来就是指她。” 白术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并非,九尾狐妖一脉因为修为深厚接近神族,因此是妖皇山上唯一一个能在自己族名之中加神字的妖怪。” “当今九尾神狐一族的代理族长是司裳的哥哥司珏,本应当承接其族长之位的儿子却无故消失三千多年,至今仍然音讯全无,而他们的族长司珏为了拯救自己的妻子,九天界最尊贵的圣女大人妖力尽失,如今撑着九尾狐一族的人,莫非就是这位司裳大妖了。” 白术的眸光变得深邃而神秘起来,他突然觉得有些事情,他需要去问问他的好同事,掌管妖皇山消息渠道的和字使黄岑了。 “而这位大妖却不顾依旧虎视眈眈的第二洞白晴虎妖和第三洞赤金灵蟒妖下山只为了替我捉一只小小的蝶妖,你说,这是不是真的可笑?” 温兆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一下子就明确了白术所说的重点:“那就只能说明,此次下山,定然有什么值得九尾狐族一脉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的东西,也就是…他们的那位少主,有消息了。” 再次抬头看去,司裳已经走到金莹身边,只一个响指,金莹就落了下去,以极速坠落在地面之上,却在最后一刻强撑着自己被司裳妖力撕扯变形的翅膀飞了起来。 “司裳狐帝,小妖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金莹额头不断渗透着汗珠,心中却在不停想着该如何从其手下平安逃出。 没人比自小生活在妖皇山上的她更为清楚,九尾神狐到底有多么可怕,他们的那位代理组长司珏大人,是妖皇山上第一强者,只凭借自己一个人,就孤身独创九天界并将圣女带出,而自己除了一身妖力尽损外毫发无伤! 更甚者那位圣女这些年来作为皇后一直深居简出,没人知道拥有九天界最强血脉的她到底是何实力,是否能一人灭了这山上一百一十多族妖怪! 而面前的这位司裳狐帝更不用说了,最为凶残冷酷,绝不容许眼中容有一颗沙尘,直到这一刻金莹才明白,从她打李鸾樱姐妹二人灵魂之时,自己就没了活路。 司裳睨着伏在地面上的金莹,玩弄着自己的指甲:“你叫金莹?是幻梦金蝶哪一脉的。” 金莹抿着嘴唇颤抖着回答:“家父,金玉林。” 司裳皱着眉头从脑海中搜索:“金玉林,我不太晓得,难不成并非嫡系血脉。” 金莹没有回话,默许了司裳的问题,听到空中一阵叹息,随即香风飘至自己身前,女子轻声说着:“抬起头来,你不需要为了你的出身而羞愧。” 金莹闻声一愣,颤颤的抬起头来看着似乎十分亲切的美丽女子,可下一瞬却打破了自己的幻想。 “可你,不应当背着所有人干这肮脏的勾当,你当我九尾狐族的妖皇之位,是虚设的不成?” 第48章 狐帝发威 金莹呆愣的定在原地,眼瞧着面前的司裳神色凛然的看着自己,美眸中的犀利直扣心底,九尾狐一族的魅惑! 到了司裳这个修为,根本不需要真实将这技能显露出来,只需要瞧对方一眼,便足以让对方甘之如饴。 尽管金莹已经被定住,可司裳的动作却并没有停止,她毫不收敛的释放出身上所有的妖气,周边飞沙走石,如同世界末日一般不断变化景色。 温兆随即一愣,上前几步作势要大声喊道:“你疯了不成!会毁了整个月凉的。” 却不想被一旁的白术制止住步伐:“稍安勿躁,她有自己的打算,不会伤害无辜的。” 温兆不理解他为何这般相信这个狐妖,难道就因为他们是朋友?可白术不像是这般意气用事的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附近,不止有司裳和金莹姐弟俩的妖气。”白术突然抬起一双泛着寒光的眸子,说出了让人惊讶的话语。 “那些前几洞的大妖,都聚集在这片空间之中,只不过,我们看不到而已。” 司裳起身不顾已经被磅礴妖气震得无意识的金莹,目光微冷的笑着周边的这一群老妖怪:“好啊,都集齐了。” 她身后徐徐展露出九条以天地气势汇成的毛绒巨尾,在这方天地之中不断伸展开来,似乎有毁天灭地之势。 而司裳妖气外露,青丝之间隐隐露出的两只毛绒耳朵也不断耸动着,女子冷笑着质问周围:“怎么,没人敢来?我看今个天气不错,把我消灭,你们就能光明正大的继承妖皇之位了,对吧?” 空气中弥漫着点点宁静,那些监视着司裳动向和她这次下山所为何事的老妖怪此刻没人敢在已经露出九分妖力,锋芒毕露的司裳面前出现,毕竟,如今的司裳,已有了当年的司珏五分模样。 “我说白老虎,还有小金蛇,你俩到底打不打?要打快点,我回去给我嫂子顿汤喝,不然…”司裳眼神此刻犀利异常,冷的仿佛让人如坠冰窟。 “就给我听好了,本座知道你们一个个的都在觊觎那妖皇之位,但若有谁胆敢冒犯,就先过我司裳这关,否则,就把你们的尾巴和耳朵都给我藏起来!” 话音刚落,司裳身上爆发出极为恐怖的妖力,足以让脚下的这片土地一震,空气中传来阵阵闷哼声。 “该死的女人,还是这么麻烦!快走。” “家主,你没事吧?!” “……” 隐藏在暗处的大妖被司裳重创,而刚释放完攻击的司裳冷哼一声,拂袖转身不再理会他们。 解决完压碎的狐帝看起来心情不错,随即伸出两条尾巴一卷,将已经昏厥过去的金莹和金祈二人卷走,来到白术面前笑意盈盈。 “小白术,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怎么答谢我啊。”司裳一脸讨喜的笑着,白术目光定定的看着她,随即小小的身子上前拥住司裳。 “你很棒了,姐姐。” 司裳闻声一僵,不知所以的定住身子,神情也逐渐落寞下去:“说什么呢,我可是威震一方的狐帝啊。” 白术轻叹一口气,松手将司裳放开,女子还一脸恍然若失的样子:“若是有一日着实忍受不了,便来逍遥阁寻我。” 哪怕是违背天命,我也会帮你的,因为…你是除了阁主以外,对我最好的人,就好像真的是我的姐姐… “对了,你怎么回来,我给阿鹿和熊霸也发了书信。”看的出司裳不想再提起这伤心事,因此白术巧妙的转移话题。 司裳不经意的撇撇嘴:“阿鹿的洁癖又犯了,走到一半说身上有虫子把身上的法器都给我以后又去泡澡净身了。” “熊熊本来暖乎乎的,我躺在他肚子上面用本体晒太阳可有安全感了,可他突然说要冬眠去了,我问他这么早,他说他一直是家族中冬眠最早的人,毕竟体型大嘛,所以就剩我了”。 白术眉心一跳,这两个不靠谱的家伙,回去一定要谴责他们。 温兆凑近想要问这两人又是谁,白术先一步回答了他:“第四洞的暴徒棕熊和第五洞九宫麋鹿的两人,和司裳是从小到大的死党。” “好啦好啦,我要买点好吃的好玩的回去送给我嫂子了,先不和你们说了:走了哦。” 温兆急忙唤回司裳:“这位姑娘,能否高抬贵手帮我们将这城中的蝶梦粉消散掉?” 司裳脚步一顿,玉手挥动间空气以她为中心阵阵扩散开来,形成一个旋涡将蝶梦粉的效用全部消散掉。 她走的时候还在念念有词:“金玉堂的蝶梦粉这么弱,咦~” 随着司裳的消失,月凉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随着蝶梦粉的不见,国民们逐渐清醒过来,动动已经僵硬的酸痛的肢体,都在迅速了解现如今的情况。 在得知澜阳王李桑联合妖怪意图篡位之时众人大惊,更是在得知李鸾樱正只身一人面对城外的火狼女时惊慌失措:“快去通知月凉军营村的诸位速速帮忙!” 随即众人急忙奔向城门的地方,乌央乌央的人群汇集到城门楼上,她们只是寻常百姓,并没有和火狼女相对抗的能力,到了下面去帮忙之会适得其反,反而会给李鸾樱添乱。 城外的李鸾樱看到众人无恙后安心转过身来面对众多火狼女,她方才大致数了一下人数,大概有二十八人火狼女,看她们身手矫健,行动规制,想来都是一支部队的。 李鸾樱猛的一枪出去,对面的火狼女仗着力大无穷硬是将其枪头掰弯,随即一脚将李鸾樱退后几步。 阿图纳也是一脸得意的看着李鸾樱:“莫要以为金莹失败了你就能得胜,月凉城内,早就设置了我们火狼部落的群众策反,只需要我们相互配合:瓦解月凉,只需片刻之间。” 李鸾樱腾空而起,眼中的坚决绝非常人所见:“那你就试试,我的国民,是否会像你所说的那般坐以待毙!” 第49章 国民暴动 砰砰的几声巨响,李鸾樱的长矛与阿图纳的臂刀猛烈碰撞,冷兵器隐隐颤抖摩擦发出星星火花照亮二人额头的汗滴。 “李鸾樱,你输定了!”阿图纳喘着粗气的声音在二人周边响起:“你拿什么和我争,我告诉你,我们火狼部落的众多群众现在想来已经按照约定的时间暴动了,你无法阻止。” 李鸾樱冷哼一声对她的挑衅视若无睹:“只有弱者,才会寄希望于他人,在战场之上,你话太多了!”手上猛的聚集全身力量,李鸾樱退后几步踢向长枪的尾部给它极大的助力,逼得阿图纳连连后退。 “都给我一起上!取李鸾樱性命者,重赏。”阿图纳站稳后厉声命令着,随即众人猛的腾空而起,向着中心的李鸾樱群起而攻之。 李鸾樱跨步而立,长枪置于身后紧紧撼着隐隐出汗,目光凛然的登地冲向其中几个火狼女,先下手为强,逐个击破才是这种情况下的最好办法。 她面前的这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急忙运转招式抵挡,其他众人也迅速改变攻击方向,李鸾樱巧妙的周旋于其中,将自己一身武功身法发挥到最大化。 可纵使她武功再高,也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在打倒第十个对手之后,她背后出现一个火狼女刀背猛然砍了下去,就在李鸾樱刚反应过来之时,已经沾染了战场尘土的洁白月袍已然被割裂开来,隐隐露出雪白的脊背,却被一抹鲜红渗透出来。 李鸾樱来不及感到疼痛,急忙闪身躲开,却被另一人踢中肩头,动作逐渐变得迟缓,她猛的一咬牙,长枪握在手中打了个旋,将周围几人逼退,自己孤身一人对战将近二十人的精英部队,尽管是她,也会有些吃力。 就在李鸾樱眉头紧锁该如何是好之际,身后的城门处传来声响,她心中暗道一声不好!难道城内的火狼女们暴动了不成,微微扭头察看情况,却突然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士兵们。 是谢教头!对啊,金莹已然落败,城内所弥漫的蝶梦粉无法再控制国民,自然也就无法再控制军营村的士兵们,她们这是前来帮自己抵抗外敌了。 李鸾樱心头的一股子劲儿油然而生,随即微微收敛了身上的凛然之气,再扭回头看到一脸阴沉的阿图纳和火狼女们时,心情逐渐明朗,总算…也让她体验了一把人多力量大的真实体验。 只不过…她又沉思的担忧起了月凉城内分局势,若是真如阿图纳所说,那么暴民应当已经开始行动了。 正如李鸾樱所想,此刻城内很大一部分冠以澜阳王李桑名声的火狼女伪装成国民暴动,正在四处搜刮民财为自己所用,所到之处,月凉国民毫无反抗之力。 对世代成长在这座天底下对女子最安全的城池里的她们来说,驰骋在外的火狼女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她们的天敌。 她们只能一遍遍的被欺凌压榨,如同回到了曾经城墙之外的那种痛苦不堪的生活,而此刻能拯救她们的,却又是谁呢? 而一直在城门之上的白术和温兆静静的看着下方的局势,白术作为人字使不能过于插手人间的事,因此只能对一些火狼女们的过分举动稍加引导,却绝无出手平定的可能。 “温先生不去帮帮她们嘛?也许下面有你的学生也不一定。”白术淡然说着,一旁的白术摇摇头:“早在清昙殿下逝世之前,她便已经料到了这种情况,随即在那封在她泯灭后交给李芜国主的信中,已然安排好了一切。” 白术凭借听觉能知晓这人世间一切事,却无法洞察其写在纸上信件的内容,温兆随即开始解释。 “这群生活在别人为她们创造名为仙境的苦命女子,早已在一代一代的安定中忘却呢最初的本心,现在的她们,攀比又排外,将阶级视为自己生命的一切,这样的她们,和月凉之外的那些男权社会,又有什么不同?” “她们,正在逐渐毁灭自己,所以我在得知清昙殿下意图之后,已然制定好了一切的计划,现在只需稍等片刻,让我们赌一赌。” 白术不明所以:“赌什么?” “赌那些月凉城外的女子们,尽管遭受万千苦难到达这个不欢迎她们的国家,是否还愿意,守人间至诚至善之心。” 话音刚落,温兆迥然平定的眼神缓缓闪烁,修长的手指指向街角的地方:“事实是,我赌赢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白术见到诸多只能被安置在月凉城外的难民们拿起了家中的锄头农具,她们穿着整个月凉最廉价的布匹,吃着最寻常的食物,却宁愿用那双粗糙却温暖的手掌,去拯救那些甚至不愿意接纳她们的原住民。 月凉的国民们愣住了,在她们一个个窝在草垛之中遭受火狼部落的霸权之时,拯救她们的,居然是自己一直以来看不起的外来者们,是啊,什么时候,她们也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是那些人中的一员。 她们痛恨这样的自己,却只能怀着激动的心情看着难民们拿着被自家嫌弃而拿给她们用的废旧农具和欺负自己的人殊死搏斗,只为了拯救这样不堪的自己。 那曾经因为此事埋怨温兆改革之法的原住民们都低下了头,温兆,不愧为人之先杰。 眼看着城内的暴动被安定下来,白术不免松了一口气,看着身旁淡然处之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局的温兆:“我听到,你和鸾樱殿下好像有了什么误会,为什么不解释清楚?” 温兆苦涩的笑笑,他该怎么和白术说,那封解释清楚一切的书信,是在他和李鸾樱决裂之后才被送来的。 也就是说,那时的温兆,真真切切的怀疑了李鸾樱是否真的联合金莹泯灭掉了李清昙的灵魂。 这样不信任她的人,又怎配再出现在她身前呢… 听到温兆心声的白术轻叹一声,世间男女之情,十有九悲。 “鸾樱好像有异动!” 第50章 被羞辱的忠义之士 月凉城前的战场之上,看到表示落败的烟花绽放在天空之上的阿图纳气急败坏,该死的,今天怎么一个个的都和我做对! 不过没关系,我还有最后的杀招。 阿图纳看着周围的火狼女被随后而来的月凉军逐渐控制住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她必须马上突围,否则目前之局势对自己极其不利。 她猛的对上李鸾樱,在她耳边轻声嘲笑:“李鸾樱,记得你还没赢,我们早已抓了你月凉的国民当做人质,她活不了了!” 李鸾樱心尖一颤,她知道这是阿图纳的激将之法,可她没办法坐视不理,那是她李鸾樱的国民,她无法抛弃她们每一个人,随即她放水给阿图纳,让她带着自己去有月凉国民的地方。 而在城门楼上听到这一切的白术眉头不禁一皱:“火狼部落什么时候抓了月凉的国民,按理来说她们无法深入至月凉城内部,除非…有人主动陷入,那么李鸾樱,便陷入了火狼设置的陷阱。” 温兆闻声一愣,双拳握紧,眉宇之中的担忧之意浮于表面,而二人身后传来异响,只见一脸失魂落魄的李桑和淡然的李芜走出来,想来二人已经解开了这么多年二人之间的心结。 李桑突然变得温顺许多,叫众人未免不太适应,而她却焦急的凑上前来,眼中真挚万分:“有没有什么,我还能挽救的东西?” 众人阵阵沉默回答了她,因为李桑一时的贪心不足,而导致月凉遭受呢今日之大乱,国民死伤惨重,国力严重受损,而罪魁祸首的她,却因为国主妹妹的身份而完好无损。 李桑明白,这样的她,无法再存活在自己从小到大生长的月凉,人们绝对无法接纳这般为了一己私欲而出卖国家的自己。 正在她百般思想斗争之际,下方追逐阿图纳的李鸾樱却感觉到了不对劲,大地上隐隐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回声,这绝非是十人二十人就能得到的声响! 她中计了!她猛的停下脚步周边瞬间尘土飞扬,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阿图纳后方,数以千计的大军正向着自己而来,大军压境的气势磅礴,正是那火狼部落的大军! 而有一辆马车正在大军中心安然处之,仔细看来,原来是那阿图纳的母亲,如今火狼部落的狼主,莫苏。 莫苏仿佛受了伤,无法和其他大军一般骑在马上,因此只能在马车上的软轿内安然养伤,她胸口被层层包裹住纱布,脸上的苍白显示着其伤势卓为严重。 李鸾樱不解,她们火狼世代与月凉为天敌,却从不侵扰其他国家,莫苏又怎会轻易受伤,难不成当中另有隐情? 已经回到莫苏身边的阿图纳向着软轿行了一个礼:“母后,孩儿回来了。” 莫苏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随即起身扯起脸皮向着李鸾樱笑着:“鸾樱殿下依旧风采非凡,不知国主是否还好?” 李鸾樱神情冷峻不敢有半分懈怠的做出作战姿势:“母后好的很,莫苏狼主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莫苏闻言神色一僵,冷哼一声:“若不是你们这些月凉人,我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李鸾樱皱着眉看着他,这人在说些什么有的没的,月凉怎会有人能接近仇敌火狼狼主呢?可下一瞬间她所看到的场景,让其终生难忘。 只见随着莫苏一个手势,一个木桩被竖了起来,其上除了挂着火狼旗以外,还有个女子被绑在上面。 李鸾樱看到那女子的面貌时,眸中不断放缩,不免伸出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泄出一点声音来。 澜阳王府总管,莫荆澜,前几日还在自己面前颐指气使的女子此刻被剥光了衣裳暴晒在太阳之下,当着这成千上万衣冠楚楚的女子面前,受尽了无数的屈辱和嘲笑,而她雪白的胸膛之间,插进了一把长矛,鲜红的血液逐渐流淌而下,红与白的极致方差,却让人不寒而栗。 “怎么会是她?你们对她做了什么!!!”李鸾樱双目赤红的死死盯住莫苏,对方冷笑一声指着木桩之上的莫荆澜质问道:“应当是我问你们想做什么!派这么一个废物女子假意接近本狼主投降,却在我放松警惕之际重伤我,这就是你们月凉所谓的正派之道嘛!” 李鸾樱不可置信的看着身体和精神双重折磨下奄奄一息的莫荆澜,怎么可能,这样一个嚣张跋扈的女子,为什么重伤火狼狼主,更甚者,她不是澜阳王李桑的属下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突然一阵风吹来,白术稚嫩的童声在她耳旁响起,而事实却让人极其震惊。 莫荆澜于七年前出现于月凉城外,因杀了家暴辱骂母亲致死的父亲而被官府通缉毒打,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从劳民营中逃出后来到这个对女子最为和善的月凉,随即被澜阳王李桑发现带回府中着重培养。 奈何其受太多过往那个怯懦而导致母亲死亡的自己影响,随即逐渐在澜阳王指导下变得嚣张跋扈,对所有人都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却成了她获得安全感的外壳。 奈何莫荆澜实则乃忠心和善之人,得知澜阳王意图叛国后无法接受,却又不能出卖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大恩人,随即孤身一人以投降为由,接近了莫苏狼主,在刺杀成功后被重伤的莫苏剥光了衣裳扔进狼窝之中三天三夜,而后被人一枪刺进心窝绑在木桩上,只为了羞辱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月凉女子。 得知这一切的李鸾樱万分震惊,她颤颤的抬头看向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皮肤且赤身裸体的莫荆澜,心脏如同被一只大手死死握住。 这般忠义之士,自己却只是因为她的外表和身份早早的下了决定,当真万分惭愧。 想到这里的李鸾樱提起脚边的长枪,眼神坚定如同致命的杀器她绝对不允许这般忠义之士,曝尸荒野,而这般被人一遍遍羞辱! “莫总管,我来带你回家。” 第51章 以我之躯体,换百姓安乐 此刻的李鸾樱浑身浩然正气势不可挡,提起手中的长枪,尽管方才受的伤再过于严重,此刻在她眼中都视若无睹。 她像个没事人一样对上蜂拥而至的月凉军,一个,两个,三个…她不知疲倦的不断出招,抵挡来自四面八方不知何处的攻击,无数的刀剑划过自己的身体,鲜血逐渐从数不尽的伤口渗出,在那雪白的月袍上和下一个伤口的痕迹汇合。 砰的一声,李鸾樱膝盖被一只羽箭射穿,猛的跪到地面激起尘土沙石,回头一看,张弓的阿图纳映入眼帘。 可她没有时间去反应这些,李鸾樱见上方众多兵器向自己刺来,撑着身子将长枪置于头上悬空之处,四面八方无穷尽的力气将李鸾樱身体的潜能发挥到极致。 可逐渐颤抖而导致关节发出异响的情况让李鸾樱意识到,她并非无所不能。 可那又怎样,没人能阻挡作为国主的她,带自己的百姓回家! “啊!”李鸾樱用尽全身力气将众多兵器散开,另一只手忽而抓住膝盖之处的羽箭,没有一丝犹豫之意的将它拔了出来,羽箭之上鲜红的血珠被带到空气之中飞舞。 坐在软轿上的莫苏神情恍惚,多么固执而真挚的孩子啊,却只能是我火狼部落的死敌,当真是人间一大悲哀,却又万分荣幸。 身旁的阿图纳见自己的母亲莫苏对那只会耍空架子的月凉公主生了几分敬佩之意不免气急败坏!不可能,我绝对不能让李鸾樱在母后面前得了好处。 这次叛乱本就是她在背后煽风点火导致两国战事兴起的,若是此时被制止,那她阿图纳就是满盘皆输,该有何脸面去面对那些效忠于自己的部下们。 阿图纳想明白此时事,随即上前几步猛然窜进人群之中加入攻打李鸾樱的队伍,速度之快让一旁的莫苏感到不适,她并未要求阿图纳上前,谁给她的胆子让她擅自行动! 阿图纳见李鸾樱动作迟缓的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周边其他的士兵都以为她奄奄一息,并没有上前继续攻击,而一旁的阿图纳却动了击毙李鸾樱的心思。 她不顾周围人的反应迅速将手中臂刀向着其心脏的方向刺了下去,却在近在邻尺之际被人扼住喉咙,李鸾樱淡然抬眼,那双美的不可方物的丹凤眼中此刻充斥着数不尽的杀意。 若是有心之人再仔细看来,会发现那杀意之中蕴含着无穷无尽的澄澈,李鸾樱依旧保守着属于自己的那份仁爱之心,哪怕在如此的情况之下。 砰的猛烈一声,阿图纳被身负重伤的李鸾樱扔至脚下,无视其无法阻止的反抗,李鸾樱一脚将其脑袋踩入地面之中,这一次,她用了十分的力气。 而狼狈不堪的阿图纳口吐鲜血,与自己脸上的尘土混在一起异常令人作呕,坐在软轿之上的莫苏不禁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身着一身被血液染红的白袍李鸾樱青丝飘扬,一张英气非凡的俏脸之上满是令人战栗的杀伐之意,叫人不敢直视。 从地狱中走出的女战神,这一刻所有人都在心中对李鸾樱下了定义,这般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的女子,必将会成为一代明君,所以,留不得。 “狼主,我与你做个交易如何?”李鸾樱歪头定然看着强撑平淡的莫苏。 李鸾樱伸手指向赤裸着身子被绑在木桩之上羞辱的莫荆澜:“用她,换您的女儿阿图纳一命,不失为一桩好买卖。” 莫苏抓住两侧的扶手恶狠狠的盯着威胁着她的李鸾樱,冷静片刻后拂袖挥手:“呵,鸾樱殿下若是想要我那不争气妮子的性命,那便请取的,总得也是她技不如人,又关本宫何事?” 此话一出,周围传来阵阵吸气声,没人料到掌握着火狼部落的莫苏狼主为了自己所谓的千秋颜面,已然不顾起自己亲生女儿的性命。 匍匐在地上几度昏厥的阿图纳瞳孔不断放缩,随即心如死灰的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在火狼部落中表面地位尊贵非凡,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份尊容下的阴影,是不断的辱骂和殴打。 莫苏从来不爱她,对她来说,当年杀人奶凶,收受贿赂之事,也是让年仅十七的自己背了黑锅,整张脸被毁容掉,她以为这样就能得到不喜欢自己母亲的夸赞,可当自己浑身血淋淋的爬回家时,莫苏只是往重伤的自己身上浇了满满一盆的盐水。 莫苏只爱自己,对她来说,没有所谓的继承人可以威胁到她的狼主之位,更何况丢弃一个对她来说一文不值的女儿。 此刻的李鸾樱却皱着眉头思索接下来该如何去做,那边的莫苏看出来了她的无措,丢给自己的亲卫一个眼神。 下一刻,四面八方的暗卫群起而攻之,李鸾樱尚还未反应过来,只看见无穷的匕首刺向自己,咫尺之间,她朦朦胧的听见温兆和母后唤了自己一声。 “鸾樱!!!” 下一刻,一个人影凭空出现在自己身前,将自己紧紧抱在了怀里,那股子清淡的梅花香钻进自己鼻尖! 扑哧一声声,无数得匕首刺进那人身体,却无法再伤害被其抱在怀中的李鸾樱半分。 “桑妹!!!”城门楼上的李芜双目赤红的盯着眼前不可置信的一幕,随即她颤着嗓子扯向一旁将李桑传送过去为李鸾樱挡刀的白术。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李芜不断抽噎的看着他,眼中的泪珠不断流下,那个当了一辈子国主的月凉皇李芜,终究在外人面前因为自己叛国的妹妹流下了眼泪。 白术淡然的让李芜发泄出自己全部的情绪:“李桑她命定如此,她的存活,本来就是和个意外,能活到如今三十二岁,已经是人间幸事。” “她的命簿,直到了今天,哪怕我不将其传送过去,今夜子时之前,她也必定消亡于世间。” “更何况,这是她自己做的决定,没人能干涉她为自己的行为赎罪,哪怕没人会原谅她。” 第52章 我回来了 战场之上一片沉寂,只有此起彼伏不停的喘息声仿佛在宣告着这绝不平庸的对战。 李鸾樱颤着手扯开身上的李桑,看见她身上的伤口之际乱了思绪,她怎么会为自己挡刀?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她来不及思考,在李鸾樱的世界中,所有为自己好的人都值得拥有一份尊重,可是眼前的李桑,她叛国通敌,哪怕救了自己,李鸾樱也没有办法将她先前所做之事一笔勾销。 多么矛盾的人啊,她看着李桑唇间不断溢出鲜血,却还强撑着身子想说些什么。 李鸾樱一时失神,身下的阿图纳却趁机摆脱了禁锢,她猛的踢向李鸾樱的腹部,随即在其尚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抓起地上的臂刀就要刺向李鸾樱。 扑哧一声,臂刀直直的插入李鸾樱肩胛骨中,无数的鲜血争先恐后的跑了出来,让本就如同沙场里走出的魔头更加形象鲜活。 阿图纳还想乘胜追击一举将其灭掉,一个身影突然从地上冒起将自己扑倒在地,随即其身上无数的匕首刺进阿图纳的身躯。 李鸾樱疼痛难忍,腿脚无力的跪了下去,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感受着血液和生机从自己体内流失,如同死亡的前兆。 城门上的温兆和李芜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画面,他们不顾三七二十一的奔下去,走出了那道代表着安全的国门。 白术上前几步,一只稚嫩的小手放置于城墙之上,眼中弥漫着淡淡的笑意,他并不担心李鸾樱的安危,卦象之上早有显示。 可如今迫不及待关心其安危的两人,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但愿自己的女儿和所爱之人平安。 人是一种很奇特的生物,他们发明了一种名为情感的寄托,一次又一次的将自己和他人联系在一起,白术以前并不太赞同这种情绪的产生,可斗转星移,他在人间许久,听到了很多脍炙人口的传说,一次次被这种真诚所感动。 愿你们,一切安好,我只能做到这里了,不过…白术抬头看向一道正奔赴而来的身影,嘴角不免轻笑,总有人能为你们付出一切。 众人陷入僵局之际,阿图纳猛的抓住身旁一名火狼士兵手中的剑,随即猛烈刺向已经脱力无法反抗的李鸾樱,电光火石间,一片银白泛在其眼中。 嚓的一声巨响,阿图纳手中的剑被一只羽箭射飞,而她也因为那羽箭主人的力气而震得胳膊不断颤抖,额头隐隐冒汗,阿图纳脸上神情痛苦的皱成一团。 好大的力道!!! 阿图纳出生到现在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在自己视线范围之外将已经在自己刀下的人救走,可见这人是有如此高超的箭术,百步穿杨之术,也不过如此罢。 李鸾樱和奔赴来此的李芜愣在原地,不远处一匹骑着汗血宝马的人狂奔至此,那人一身玄色铠甲,倒显得人威武不凡,身姿挺拔,如同地狱中的杀神在此刻降临。 奄奄一息的李桑只觉得模糊的视线中出现自己梦中的那人,努力睁开眼皮,热泪盈眶,是他,真的是他,宁远征回来了! 她居然还能在离开人世之前瞧见自己所爱慕之人,也就不枉来人世一遭了。 李芜只觉得浑身因为激动而不断颤抖,美眸中的瞳孔往复放缩试图看清这人是否真的存在,而不是自己一直以来的幻觉。 而直到那英武非凡的男子从人群之中一眼就看到了自己,二人的这一眼对视等了太久太久。 李芜秀美的脸庞之上一片释然,那是对她心爱之人安好的喜悦,她轻轻蠕动嘴唇,口型隔着千万人露出几个字。 宁远征,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看着这幕的男子显然神情一愣,轻轻眨动长睫间俊美的脸庞上勾起清然的笑容,如同她年轻时意气风发的少年一般无二,骨子里的那份骄然之意,独一无二。 宁远征手上一用力拉紧缰绳:“夏阳!加把力,带女儿回家!” “吁!”胯下的红鬃马兴奋的发出回应,有力的双腿加快了步伐。 宁远征冷脸看向一脸震惊的阿图纳和莫苏,眸中泛起点点寒霜,众人见这宝马如同疯狂之势冲来急忙四处躲避分散。 而人群之中的李鸾樱欣然轻笑着,父女俩的默契可能向来由心中而生,李鸾樱静静的待在原地,待宁远征来到此处之际伸出手来。 一双粗糙而有力的大手将李鸾樱一把提起,随即将其安置在背后。 李鸾樱愣愣的看着男子宽厚的脊背,只觉得一切委屈在此刻迸发,她搂紧宁远征的臂膀,将毛茸茸的脑袋贴在其背上带着哭腔小声说着:“阿爹,我好疼啊。” 听到这话的宁远征动作一僵,瞬间咬紧牙关一双鹰眼锁定人群之中的阿图纳,他伸手将李鸾樱从身后转到自己怀中轻声安抚:“乖女儿,受苦了。” 随即改变方向,转身站立在原地,从一旁的马鞍之上取走挂着的弓箭,他不忙不乱的从箭筒之中抽走一支羽箭。 莫苏以为宁远征的目标是她,脸色顿时冷了下去,急忙命令周围的士兵搭起盾牌。 宁远征朗声说着:“没用的,你的那些盾牌可以挡住别人的攻击,却绝对挡不住我的箭,我只问你一句,那女子是你什么人?为何攻击我月凉!” 莫苏咬牙转着眼珠思索答案,这男子一身杀伐之气绝非凡人,若是不给其满意的答案,她今日怕是凶多吉少。 “我和阿图纳并无关系,只是我一个不听从命令的属下罢了,阁下若是想找人发泄怒火,大可放我一马,我愿将其献之解气!” 听闻此话正在逃窜的阿图纳身形一僵,背对着莫苏的身影不停的颤抖,随即她抬起头来,仿佛下定呢决心,一双眸中充斥着数不清的愤怒和怨恨。 宁远征皱眉听完莫苏的话,贪生怕死的君主,当真是惹人厌烦。 他握住李鸾樱的手拉住弓箭,对那边的莫苏嗤笑道:“我不杀女子,可你们伤我我妻女在先,甚至还想杀了她们,那便修坏我女儿无情了,当然,她现在没什么力气,我这个当阿爹的,代劳便可。” 第53章 你不配当我娘 阿图纳静静的站在那听完宁远征的宣告,空气中一片寂静,只有宁远征拉紧弓弦的声音似乎在宣示着这份剑拔弩张。 “先生,我能知道你的姓名吗?”阿图纳轻声问出这句话,倒是有些让人摸不清头脑。 宁远征哈了一声,抱有歉意的回复:”抱歉,倒是我失礼了,在下宁远征。” 阿图纳身影一顿,随即无奈摇头,悠长气息不停吞吐中想要证明他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个宁远征。 “南玄威宁大将军,宁远征?” 此话一出,场上所有火狼部落的女子们神色一顿,好生可怕的名讳,竟如此唬人。 一个能在女子世界中打出如此响亮名声的男子,该是多么大的来头。 “为何宁将军的名讳这么多人知晓?”温兆不明所以的转头看向眼中一片柔和的李芜。 李芜轻笑一声:“大抵是因为,无论是这群女子的阿爹弟弟,还是丈夫儿子,似乎身边所有的男子口中敬佩不已的,都是阿征这样保家卫国,开疆辟土的大将军吧,而她们听多了,已自然会因为他的名讳而感到惊恐。” 年少成名,少年将军总是拼尽一身力气前行,用自己瘦削的肩膀一次次从尸身血海之中厮杀出来,而那些并不知晓内幕的人,只会一遍遍歌颂他的功德,却又疏离他的身份。 阿图纳听闻以后并没有很大的反应,至少不如其他人所想的那般惊恐,只见她很平静的轻笑一声:“哈,看来我是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宁远征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看看怀中的李鸾樱:“鸾樱现在什么感受?” 李鸾樱此刻很是虚弱,却不想放弃自己十六年得来不易的和阿爹相处的机会。 “对你的敌人仁慈,就是对你自己的不尊重,放心吧阿爹,我不会心慈手软的,正如她方才想要了我的命一般。”李鸾樱神色很平静,并没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因为她知道,没有到最后一刻,一切,皆不是定局。 宁远征微微有些动容,神色隐隐释然:“看来我的女儿,真的长大了,那就让我们这一箭,冲破云霄!” 硕大的弓箭顿时被宁远征持着李鸾樱的手拉开,二人瞄准了不知为何正在慢走的阿图纳。 李鸾樱自然没有放过她的想法,否则怎么让她去面对自己的国民,她不是佛祖,更没有菩萨心肠,宽恕她不是自己的责任,但她可以解救她,从水深火热的火狼部落之中,送她一份最后的体面,那就是死在为国民战斗的沙场之上,那必定名留青史,永生难忘。 阿图纳听到了背后弓弦紧绷的声音,咻的一声,羽箭势如破竹的飞涌而来,站在原地不动的阿图纳顿时变动位置,几步迈向另一个方向。 宁远征和李鸾樱并没有慌张,迅疾从箭筒之中又抽来第二枚羽箭,其瞄准到阿图纳胸口位置之际,站在远处的阿图纳瞬间攀上莫苏的软轿之中,在莫苏惊恐的眼神中将其一把推了出去。 “阿图纳,你做什么!!!我是你娘!”莫苏撕扯着嗓子大声呼救,肥硕的手脚无力的挣扎却又怎能抵得过每日练武的阿图纳。 阿图纳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她苦涩的冷笑一声攥紧莫苏的衣领:“呵,你配吗?” 她激烈的喘息在莫苏耳边一字一句咬牙道:“当你往浑身伤口的我身上泼那盆滚烫盐水的时候,你就不配是我娘。” 话音刚落,阿图纳撒手将已经快被吓至昏厥的莫苏推到那只羽箭的方向。 羽箭正中穿过莫苏的心脏,不知是否是巧合,将其钉在了绑着莫荆澜的柱子下面,就这样全场无人料到会是这种结局后,顿时尖锐的爆鸣声响彻天际。 “阿图纳弑母!!!狼主死了。” “快跑快跑吧,否则我们怕是今日也难逃一死了。” 周遭掀起一片混乱,火狼部落的女子们没了主心骨顿时纷纷离散,像受惊的兔子一般四处逃窜。 远处的李鸾樱大喊一句不好,阿图纳可能会趁着此时混乱之际逃脱,她想翻身下马去追,奈何一动竟扯动了全身伤口直疼的发颤。 一双手扶住她的胳膊,李鸾樱扭头看向宁远征坚毅的脸,阿爹对她说道:“穷寇莫追,休要中了埋伏。” 李鸾樱点点头,扭头看向绑在柱子上死不瞑目的莫苏一阵叹息,若是她能对自己的女儿好一点,又怎会有这般下场。 李鸾樱扯扯宁远征的袖子:“阿爹,我想去木桩那里。” 宁远征点点头用粗糙的手掌握紧缰绳,摸摸底下夏阳的脖子,夏阳很有默契的载着二人前行。 到了地方李鸾樱顾不得宁远征阻拦的双手硬撑着身子迈下马去,急忙将被绑在木桩上的莫荆澜放下来,看着她赤裸的身躯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李鸾樱不禁红了眼眶,就是这种为国捐躯的忠义之士,却被自己看成了贪生怕死之辈。 她转头看向已经将脸庞转过去看向李芜的阿爹,委屈巴巴的抹了抹脸上的泪珠,扯着宁远征的斗篷就要解下来,宁远征聚精会神的看向正抱着奄奄一息妹妹的李芜,也就随她去了。 李芜看着怀中血淋淋的李桑鼻尖一酸,颤颤巍巍的张开嘴:“为什么,为什么这般不听话啊!” 李桑艰难的呼吸着空气,她知道自己即将离开这个人世间,却固执的想说完自己的话:“阿姐,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和母后,若不是我,母后就不必英年早逝,你也就不必…承受丧女之痛。” 李芜尝试阻挡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但人之将死,何不让她一吐为快:“可我,我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你们,还几次三番和你作对,甚至…恬不知耻的喜欢上自己的姐夫。” 临死之际,李桑回顾自己这潦草的一生,发现她未曾有一天是开心快乐的,更没有一天,是为了自己而活的。 “姐,此生我对不起你的,阿桑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记得…幸福。”李桑说完最后一句话,终究闭上了那双太过劳累的双眼,满含愧疚的离开这是人世。 李芜想起两人五岁的时候,为了逃脱母后布置的课业,悄悄跑去南山放纸鸢,那时候的两人,该是如何的天真烂漫。 她甚至没来得及告诉李桑,她从来没有想过将她处死,尽管她通敌叛国,可她还是想将自己这苦命的妹妹锁在她身边,一辈子,永永远远。 第54章 尘埃未定 这边的李鸾樱用宁远征的斗篷将赤裸的莫荆澜仔细裹好,维持其最后的体面,最后自己起身时一阵头晕,再次抬头看向身旁的宁远征呆呆的看着远方,李鸾樱不禁好奇的顺着他的目光,却看到了正向着此处奔来的李芜。 李鸾樱瞬间明了,原来阿爹在等着母后啊,李鸾樱苍白的小脸不禁十分动容,她轻轻抬起颤抖的手臂感受着胸腔里跳动的心脏。 我的爹娘,终于又能重逢了。 李芜不顾一切的冲向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男子,宁远征眸子颤动的伸开双臂等待迎接他思念已久的妻子。 二人的怀抱在一瞬间被对方占满,我和你分享着我的呼吸,让你感受着我的心意,你可知,我爱你已久,至今未变。 两人感受着隔了太久太久才重逢的拥抱,传导着属于对方独一无二的体温,只有在这一刻,才会觉得对方是真真切切的属于自己。 李芜从宁远征怀中抬起头,颤抖着伸出双手描绘其好看的五官:“我的将军,终于回来了嘛?” 宁远征将李芜的掌心握在手里凑近嘴边轻吻着回复:“嗯,回来了。” 任世人谁瞧着这幅画面都会觉得一片暖心,李鸾樱不忍心上前打断父母时隔多年的相逢,可自己已经没了力气,一阵眩晕后没了意识,只听见朦胧见温兆温润的声音不停在脑中回荡响起,好像让自己千万别忘了对方一样,占据自己的世界。 不知过了许久,李鸾樱再次睁开双眼之时,发觉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看向周围,只有一个椅子面对着自己,而旁边的暖桌之上,还放着一本古书。 李鸾樱想撑着手够向那本古书,却忘记了自己身上还有伤口,疼的嘶了一声,却还是把书拿到手上了。 李鸾樱看着古书简朴的封皮,念出了上面的几个字:“莫殇。” 好悲苦的名字,谁在看这样的书?难道…是温兆,下一刻,梦中的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看到拿着自己书的李鸾樱微微动容的走上前来攀谈:“醒了?可曾有哪里不舒服。” 李鸾樱定定的看着温兆,仿佛有种被偷看别人东西被抓包的手足无措,可是…二人身边不断萦绕着一种独特的氛围。 温兆见李鸾樱并不回话以为她还没有原谅自己,也就只得知趣的坐了下去来,空气中的宁静不断令两人感到窒息,直到李鸾樱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 “我…睡了多久?” 温兆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七天了,医师说你心脉受损,筋脉错乱,需要养一段日子。” 李鸾樱轻轻哦了一声点点头,另一只手在温兆看不到的地方紧紧握住手中的被子,却又觉得止不住的心酸。 是啊,她们二人什么时候,变成了无法正常谈话的关系呢?李鸾樱不知道能怪谁,或许换做自己是温兆在当时也会做出那般的选择,去怀疑自己的的清白。 可她就是无法原谅温兆,哪怕知道这样是蛮不讲理,她也要这样固执下去,只是想让一个人一直站在自己身边,李鸾樱或许清楚这样的自己有些不正常,可那有什么办法,谁让她爱上了一个这辈子都和自己没有可能的男人。 二人就这般安静的待着,门被人从外面敲响:“可以进来嘛?” 李鸾樱听清了是李芜的声音急忙大声回复:“请进。”起码此刻的她不想面对温兆。 李芜和宁远征携手进来,看到李鸾樱清醒的时候欣喜异常:”鸾樱已经醒了啊,身子可还有不适的地方?” 李鸾樱看着容光焕发的李芜心情也好了不少的回复:“好多了,多谢母后的照顾。” 李芜轻轻摇头,下巴点向旁边的温兆:“倒是多亏了温先生日以继夜的照顾你,我这个当阿娘的连个插手的机会都没有。” 李鸾樱闻言无声的笑笑,并没有说什么,李芜早就看出二人之间出了问题,现如今看自己女儿为爱所困的样子也很是心疼,心中不免一阵唏嘘。 “对了,莫荆澜怎么样了?”李鸾樱抬起眸子焦急的看向宁远征二人,宁远征安抚道:“放心吧,我们已经将所有遇难的人都安葬了:整个月凉都得知她是个怎样的英雄。” 李鸾樱点点头,应当是这样的,宁远征和李芜对视一眼还是将这话说了出来:“火狼部落在阿图纳弑母篡位后又回去接连处理了几个效忠于莫苏的近卫,随即成了新的狼主,虽说一部分火狼女离开部落重新生活,但阿图纳还是凭着手腕组织剩下的士兵企图再次攻打月凉。” 李鸾樱神色凛然思索着给出回复:“母后,阿爹,我想…亲自出征解决此次战争,火狼部落一直视我们月凉为敌,此时事件过后,阿图纳又是上位,我怕她会更加针对我们月凉,为了国民着想,我必须解决这个隐患。” 李鸾樱坚定的话语和信念让李芜和宁远征二人一愣,尚未来得及反应,一旁的温兆也帮腔说了起来:“是啊,国主,宁将军,火狼终究在暗,而月凉始终在明,不得不防啊。” 李芜思索许久感受到宁远征将手放在自己肩膀上轻拍着表示同意也只得叹了一口气:“好吧,我答应你,不过在你的伤养好之前,要跟着你阿爹学习如何带兵打仗,待你一切都准备完毕,才能去亲征!” 李鸾樱激动的点着脑袋答应:“我会努力的!”宁远征看着自己可爱的女儿也只得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发,李鸾樱像只小猫一般在他手心里拱来拱去。 温兆看着眼前这一幕倒也觉得温馨,却看女子英美的脸庞内心感到无限惆怅。 鸾樱,我该如何做,你才能原谅我啊。 第55章 我的身上,背负了太多太多 十日过去,李鸾樱已然能够下床行走了,身上四处的伤口也都愈合的差不多,于是她缠着宁远征教授她练兵之法。 宁远征只得无奈的宠溺着这个女儿,每日根据她的体力情况做出相应的训练,好在父女俩虽然十年未见,但是还是有着独特的默契,或是李鸾樱真的很有当将领的天赋,于是乎,其在半月后逐渐出师。 宁远郑深深呼出一口气无奈的轻笑:“阿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剩下的,就是需要你自己一点点去完成了。” 李鸾樱这段时间父母都陪伴在身边,一家三口度过了很是温馨的一段时光,让其气色都好了不少,随即眼睛弯成一道月牙的乖巧点头。 宁远征见状也是心头一暖,忍不住伸手搓了搓她的脑袋,李鸾樱正思索着接下来的事情,却听到宁远征告诉自己一个不敢相信的消息。 “鸾樱,我和你阿娘准备离开月凉了。”宁远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的柔和些许,或许李鸾樱能够接受这残酷的事实。 李鸾樱微微一愣,僵硬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宁远征:“阿爹…我。” 明明一家人好不容易才团圆,为何一定要别离?李鸾樱握紧双拳眼神逐渐没落下去。 宁远征仿佛已经料到这种结局,随即轻叹一口气轻轻拍着李鸾樱的肩膀安抚着。 “鸾樱,爹娘知道你舍不得我们这一家分离,可是现如今没有更好的办法,阿爹生在南玄,长在南玄,一辈子都为了保家卫国而奋斗,我无法放弃那边,为我更爱你,我的女儿。” 宁远征眼中流露出十分不舍的情感,随即还是告诉了李鸾樱内心的想法:“阿爹何尝不想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在一起一辈子,我这次来,本是要带你们母女俩离开月凉的。” 李鸾樱听闻宁远征的话愣住了,不敢置信的眨动着有些湿润的眼睛,在询问着接下来的事情,宁远征也就索性全告诉了她。 “你们母女俩啊,被这座城池困了一辈子,可谁又规定一定要姓李的掌管这个国家?阿爹有一日终究无法按捺对你们的思念,随即直奔这里。” “可白术他,却告诉我们否定的答案。”宁远征的笑容有些苦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一个女儿泯灭,而另一个却终究要被困在这座城池。 李鸾樱眼中的光亮逐渐黯淡,她嘶哑着嗓子问道:“为什么?” 宁远征深吸一口气摇头:“因为一体双魂的禁制已经解除,没人知道这个国家的将来会是怎样,在这个当下,我们无法预料到天命会如何选择,白术说,若是此刻我们一家三口都离开这个地方,那么或许这方因为李姓女子而产生的天地,会逐渐崩塌。” 李鸾樱呆愣的摇摇头:“不会的,为什么?难道我们一家人一辈子都注定要被这个国家困住吗?” 李鸾樱很爱月凉,更爱她的子民,但是或许,她可以最爱自己。 宁远征将情绪激动的李鸾樱抱在怀中安抚她的情绪:“白术也不知道破局之法,但是他答应了我们,回去定会询问他们的阁主,那位天底下最聪慧的智者大人,阿爹和阿娘一定会想办法让我们一家三口团圆的。” 李鸾樱抽噎的在他怀中点头,在那一刻,他答应了自己的父母,将一辈子为了月凉而战。 三日后,李鸾樱正在加急操练兵士,决定将在五日后举兵攻打火狼部落,将其一举消灭。 演练场上,温兆正拿着画布描摹李鸾樱操练士兵的模样,身旁突然走来一人,温兆并没有转头去看,便知道是谁来了。 “温先生现如今看到我都不会感到惊奇吗?”宁远征负手而立,挺拔的姿态经常吸引小姑娘投来目光。 “哈,宁将军人未到,气已至,在下又怎会感受不到呢?”温兆轻轻看了两眼画中的女子眸中柔情似水。 宁远征见温兆还是这副温水煮青蛙的模样不免着急:“鸾樱她,还没有原谅你?” 温兆轻轻点头回复:“嗯。” 不过似乎如今没有什么事情比为李鸾樱作画更为重要,至少在温兆眼中是这样的。 宁远征越看温兆越不顺眼,自己家的乖女儿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个书生,真是来气的很,不过…实事求是,纵使以他的角度来看,想来不会再有比温兆优秀的男子了。 “好吧,你们两个的事我无法阻拦,但是你记住,没人敢欺负我宁远征的女儿,你小子注意分寸就好。”宁远征看着这个痴迷于自家闺女的男子无奈摇头:“什么时候回南玄?国主很挂念你。” 温兆闻言顿了一下手中的画笔:“至少…短期内不会回去了。” “你要一直留在这,等鸾樱原谅你?” “不,我很快会离开月凉,去其他地方游历。”温兆慢慢垂下眼眸看着砚台之中的墨水。 宁远征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什么?” 温兆放下画笔,起身面对宁远征,纵使他见多识广,可在宁远征面前的那份游刃有余显然被对方无数次战场厮杀所磨砺出来的杀伐之气压上一头,那是年龄给予给宁远征的魅力,他还无法触及。 “宁将军,你和我一样,哦不,是和鸾樱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的身上背负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所作所为,不能全凭自己所想。” 宁远征闻言眸中微微颤动:“是啊,我们又何尝全凭自己心意而为过呢?”那样,她和妻女就不会分别十六年之久。 “所以啊,我也是这样的,我很爱鸾樱,甚至可以把她当做我的生命一般重要,可是…”温兆扭头留恋的看向阳光下飒爽的李鸾樱,无奈而又苦涩的神情逐显现出来。 “这世上,太多的东西,比生命还要重要了。” “我的身后,是大苍和南玄,甚至这世上许多国家千百万国民的身家性命,而我却一直拘泥在这方天地中太久太久。” “所以,我会离开这,哪怕鸾樱此生再也不会原谅我,哪怕…她会恨我一辈子,那样,也足够了。” 第56章 终章 偌大天涯,各走一方 今日是李鸾樱出征讨伐火狼部落的日子,也是宁远征和李芜夫妇以及已经在月凉耽搁许久的白术离开的时候。 众人集聚在月凉城门处,李芜十分不舍的抱住一身铠甲整装待发的李鸾樱:“上了战场要照顾好自己,休要伤到,一定要平安归来。” 李鸾樱轻笑着点头,表示应允,随即宁远征搂住有些难过的李芜转身对着李鸾樱吩咐着:“记着,上了战场,就要全身心对战你的敌人,不到最后一刻千万不能放弃。” 李鸾樱坚定的点了两下头,十分眷恋的看着两人:“阿爹阿娘一路安好,我定然会照顾好自己的,到我们再见的那天。” 李芜上前几步拉住李鸾樱的手:“我和你阿爹已经商量好了,每年中秋无论我在哪里,都一定会回来团聚。” 李鸾樱不禁有些逗动,滚动喉咙接连嗯了好几声,于是宁远征夫妇不舍的骑上了夏阳,那一匹属于宁远征的汗血宝马。 李鸾樱不断挥手和二人告别,眼眶隐隐发红,却还是保持着一份恬静的淡然,她害怕自己在这一刻泪如雨下,那样,该如何让自己饿父母难做。 直到宁远征和李芜的身影逐渐消失,李鸾樱才转身回来,看到在一旁和温兆谈话的白术,上前两步攀谈。 “祭司大人,感谢你对我们月凉的照顾,此次若是没有你,我们怕是会一败涂地。”李鸾樱诚心诚意的向着白术行礼表示感谢,身后的一众士兵也齐刷刷的跟着行礼。 白术摆了摆手示意李鸾樱让大家起来,随即看着她说道:“我算过,此生我俩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想来不会再见面了,愿鸾樱殿下此行,一帆风顺,白术我就先走一步了。” 说罢其微微弓身,瘦削的身影转身离开,耳边垂下的人字耳坠迎着阳光不断飘荡,李鸾樱在背后想着,多么神奇又可爱的少年啊。 “很荣幸认识你,小天才。” “月凉卫!准备出发!”李鸾樱翻身上马,却看到站在两边一直注视着自己的温兆,她只觉得掌心微微发汗,可还是驾着马匹走了过去。 李鸾樱抿抿朱唇,眼神十分挣扎错乱,可终究还是开了口:“我不在的这段日子,月凉就交给你和青竹姐了,麻烦了。” 温兆轻轻摇头示意,再抬起头时眼中柔情似水,仿佛在盯着自己的爱人:“这是我亏欠你的,你不需要和我说这些。” 李鸾樱眼神逐渐转移看向自己手中的缰绳,呼吸也十分错乱,好像内心深处有一种情绪,要破土而出,她不敢深想,于是无声的咽下一口空气,踢着马肚子离开这里。 浩浩荡荡的大军这样跟随李鸾樱前行,温兆在城门口静静站立,说着来不及诉说的吩咐。 “注意安全,一定要…平安归来。” 月凉历二百六十八年,火狼部落被月凉皇李鸾樱一举击破,其主阿图纳自尽,火狼部落收回月凉所有,月凉皇李鸾樱深得民心,被奉为新一代“月凉明君” 班师回朝的第一日,李鸾樱老远就看到了城门楼上排队相迎接的国民们,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开怀的笑容,李鸾樱突然心中一个咯噔,一种莫名的思绪如同洪水一般倾泻而出,那一刻,她好像明白了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身旁的士兵离家已久,得到李鸾樱的命令后迫不及待的奔上前去寻找自己的家人,人群汹涌间,李鸾樱一眼就看到了鹤立鸡群的温兆,男子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 “欢迎回家。” 这是温兆对他所说的口型。 李鸾樱下马和温兆走着那条二人第一次见面的街道,那是只通向月凉宫门的一条路。 “你好像瘦了许多。”温兆盯着李鸾樱细细打量,却在发现自己的目光会让对方感到不舒服的时候及时扭转视线。 李鸾樱心中犹如有一个大鼓,不断的上下起伏,只能干干的说了一个嗯。 二人相伴漫步许久,在即将走近宫门之时,温兆却停下了脚步,李鸾樱不明所以的转身:“怎么了?” 落日下的温兆背着阳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李鸾樱却只听到一句:“鸾樱,我要走了。” 李鸾樱的心脏仿佛在那一瞬间暂停,她第一感觉自己听错了,僵硬的问着:“啊?去…去哪?” 不会的,不会的,温兆不会离开自己的。 温兆迟疑了一会回答:“或许是大漠,也或许是昆仑,目前未定。” 李鸾樱只觉得一股窒息感迎面而来,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咙,让其说不出话来。 她不禁握紧了自己有些破损的铠甲,死死的咬住嘴唇转身背对着温兆,眼眶中的泪珠争先恐后的流出,李鸾樱甚至来不及擦拭。 终于,等她调整好心绪转身之际,温兆此刻如同犯了错误一般盯着自己的鞋面静静等着李鸾樱的回复。 李鸾樱猛的一惊醒,突然领悟,原来自己这么久的逃避,全都是对他的试探,想从温兆那里得到独一无二的偏爱,想让自己成为他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可是那之前的一切,又算什么呢? 李鸾樱猛的一咬牙,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她上前两步拔出自己的佩剑指向温兆:“你,可想让我原谅你?” 温兆闻言猛的抬头,一双眼睛中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亮。 “那便受我一招,若是活着我就原谅你。” 温兆闻言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待着女子的最终处置,那一刻,他甘之如饴。 李鸾樱深吸运起轻功,秀美的步法逐渐施展开来,温兆静静看着李鸾樱将剑刺向自己,只见他不动神色,始终保持着那份淡然。 李鸾樱却在即将刺中温兆的时候扭转方向,如同一只蝴蝶一般轻盈的落在男子周边,那一刻,如同洛神女降世,温兆从来没有见过这般英姿飒爽的李鸾樱,其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一举一动间满是李鸾樱独特的江湖气息。 那份潇洒淡然中蕴含着温兆穷尽一生也无法破解的萧瑟之意,如同高台之上孤独的帝王一般,却蕴含着李鸾樱独特的魅力。 舞完剑后,李鸾樱退后几步将其放回剑鞘之中,并不转身的说了一句:“我原谅你了,你走吧。” 温兆诧异的看向自己衣袖之上的一处划痕,再看着李鸾樱略带局促喘息的背影,伸出手来想触碰这瘦削的背影,却发现到头来,终究是一场泡沫。 李鸾樱听着身后琐碎的声响还有男子略显平静的呼吸已经明白,温兆已然做出了决定。 “那便祝国主,凤体康健,平安祥乐。” 李鸾樱浑身一个激灵,他真的走了,真的走了,身后传来越发细微的脚步声,温兆真的离开了! 李鸾樱的眼泪再也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她背对着的身影在这一刻显得这般孤寂。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再问自己一遍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她以为他会说的,李鸾樱无力的坐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腿将自己缩成一团。 一张小脸在狭小的空间中哭的不成样子,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以为他能看懂的。 身边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李鸾樱顿了一下猛的抬起头来,却看到了一脸担忧的青竹总管。 她又神色落寞的低下头去,青竹心疼的抱住她小小的身子:“唉,国主,温先生怎能看得出,您将月笙之舞与剑融合跳给他看呢。” 李鸾樱苦涩的笑笑,是啊,他怎么会看不出呢,明明自己已经给出答案了,也许…二人真的有缘无分吧。 李鸾樱强撑着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红着眼眶挪向宫门,回想自己和温兆这一路,磕磕绊绊,却不失美好。 她以为他能读懂自己的爱意,而他终究还欠自己一个道歉,李鸾樱从来没有想过,此刻的二人,终究会到了这般田地。 李鸾樱放不下自己固守的尊严,也不肯说明白自己对温兆的浓厚情意;而温兆也放不下他的天下苍生,不会一直等待着自己,更重要的,还是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那个不信任李鸾樱的自我。 你和我之间明暗交错,我们试探彼此,却万分相爱,终究在那个很是寻常的黄昏,你我就此别过。 但愿从此以后,我们不会再彼此错过,也愿你和我,偌大天涯,不再相见。 【两生花·篇完结】 (还有后记哦~) 第57章 后记1:有缘无分,终成灰烬 淡淡的思绪逐渐回转,花七社内的几人抽离思绪,却发现眼前的李鸾樱美眸流转,垂着一双羽睫不知在想些什么。 “喏,你爱吃的桂花糕,行做出来还热着,吃吧。”阿粟此时恰好从厨房中走出,看到李鸾樱这个外人时不免神色一僵。 “来客人了?好像我错过了什么什么。”小佐适时接过阿粟递过来的桂花糕,方才还为李鸾樱哥温兆二人之间惋惜,一转头看见美食就忘了。 花姝也是浅笑着看着笑盈盈的李鸾樱:“姑娘…可曾后悔过没有跟温先生表明心意?” 李鸾樱轻笑写摇头:“否然,我想再来一次,还是会是这样的结局。” 众人纷纷不解,小佐咬着手中的桂花糕率先问出了声:“为什么呀?姐姐你不是很喜欢温先生得嘛?” 李鸾樱宠溺的探出手替他抹去嘴角的碎屑:“这世间所有东西不是只要喜欢就可以得到的。” 她转头看向微风中摇曳的愈发美丽的曼珠沙华海,眸中一种无法用言语说明的情绪倾泻而克制。 “其实,在他走后我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可答案是这样,我不停的责问自己是不是因为我对他太过苛责了,所以它才会毅然决然的离开月凉,离开我的身边。” “可是后来我才发觉,我错了,错的大错特错,像温兆这样的人,一个小小的月凉承不下,他绝非笼中鸟,我又怎能因为一己之私而折断他最引以为傲的翅膀,那太自私了。” 李鸾樱眼中光亮更甚,嗅着鼻尖的芳香,她此刻释然了:“那样对我也太不公平了,我放弃了属于自我的自由洒脱,穿上了这身宫装,那便不再会因为一点儿女私情去求一个…可能不在爱我的人留在我身边。” 她想了想说出结尾的话:“或许,比起让他人爱我,我更爱我自己。”她又耸耸肩故作轻松的无奈加了一句。 “温兆也是这样。” 话毕,她起身拍拍衣袖,轻笑着行礼准备告辞离去:“叨扰许久,我爷该回去了,否则她们该着急了,各位,今日一见,甚是荣幸,我们江湖再会。” 李鸾樱拂袖转身离去,花姝幽幽的眼光伴随着一举一动皆雅正有礼的女子:“明明还没有放下,不是嘛。” 月凉啊,一个因为守护而建起的国度,为了她们世代的家国大义,已经牺牲了太多女子的幸福,这样的祥和…还能支撑多久? 花姝轻轻转头看向一旁的李虎,对方正在一言不吭的收拾饭碗,此间一片宁静间,花姝终究开口问出来心中所想。 “阿虎,你听见了,妖皇山上如今的情况并不好,司清她这般吃力的维持局面,你还要避而不见嘛?” 李虎孔武有力的臂膀此时浮起点点青筋,显得异常唬人:“七娘子,你…叫我怎么回去面对阿清和我的那个一直想杀了我的弟弟。” 花姝闻言呆愣的一下,随即叹气无奈的摆摆手:“抱歉,我知道了,可是阿虎。”她抬起一双犹如瀚海星辰般美丽的眸子。 “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花姝想到自己,突然苦笑了一下,暗自呢喃道:“我又有什么立场…去说你呢?我们都一样啊…” 她抬起头看向自己种的一片曼珠沙华:“心甘情愿的被囚禁在这方天地…” 李鸾樱顺着来时的小路走着,身旁的美丽景色倒是让其十分放松,甚至不觉间忘却了一切烦恼。 脚步移动间,她察觉到前方的一些细微声音,好像是有人来了,尽管有些日子因为公务未曾训练过了,可她的感官还是异常灵敏。 只不过…她潜意识觉得来人不会构成威胁,这种感觉,异常熟悉。 果真,当她再次看到来人时,一双瞳孔微微颤抖,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巧合,在花七社碰到了他! 对面的男子看到李鸾樱的那一刻,葱一开始的不可置信逐渐转向欣喜:“鸾樱!是你…”他刚想上前几步拥住来人,却发现此刻的李鸾樱比起欣喜,更是不可置信的惊讶模样。 “你…怎么在这?”李鸾樱知道自己失态随即扭头轻咬朱唇的挣扎问出。温兆实话实说:“我方才在学堂授书,刚散学,就不知为何身在此处了,你…还好嘛?” 温兆轻声询问,眼中柔情似水的流动着对女子的欢喜,李鸾樱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得含糊的嗯了一声。 二人无话间仿佛又回到一年前月凉宫门处的场景,但这次的温兆,却不想再坐以待毙了。 “我好些日子没回南玄了,国主和宁将军还好嘛?”温兆柔然看向面前的女子,想要找到可以讨论的话题。 “阿爹和阿娘感情很好,阿娘她…怀孕了”李鸾樱想起宁远征和李芜来神色随和几分,今年中秋三人的确过的很是圆满来着。 温兆神色微微一怔,还没等说些什么,就听见李鸾樱终于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白术传了信来,说阿娘得这个孩子…叫李清昙。” 温兆此刻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脑袋眩晕,李鸾樱也得知他心中所想,无奈苦笑着:“是啊,谁人能想到,清昙姐兜兜转转,真的成了我的妹妹,而我们,却因为一桩误会而转身错过。” 温兆伸出手想要上前几步抓住李鸾樱的胳膊,却被她抢先甩开,她面色平静的垂下眸子看着自己的鞋尖,说出最无情的话语。 “鸾樱,这一年我去了更多的地方纵使,这世上八分的天地我已经见识过,可终究还是…想伴在你的身边,我们,还有机会…” “温兆,我怀孕了。” 男子定定的站在那不知所以:“你…说什么?” 他连试探的话音都带着颤抖,他绝不相信! 李鸾樱看着面前双目赤红几近失控的男子很是淡然:“我需要一个能够继承月凉的孩子,你应当认识他,他叫秦纵。” 温兆此刻由于在海底深处濒临死亡的旅人,从来没有人让他这般失控过,心酸,苦涩,愤怒,所有的感官汇集,却告诉他一个无解的答案。 秦纵,是宁远征的唯一传承人,出身南玄的少年武学天才,南玄皇因此赐名,纵横大将军。 而他更是,温兆的朋友。 “为什么?”温兆的一滴眼泪终究顺着痛苦的神情落在地面上,那份苦涩,无人可以比拟。 李鸾樱哑声笑笑:“能有为什么,他待我不错,想必更有缘分吧。” “那我们呢?”男子定定的看着李鸾樱的神情,仿佛只要她再说出一句肯定的话语,自己便不会再做纠缠。 李鸾樱看出了男子的决绝,他握在身后得指甲陷入皮肤传来阵阵痛感,刺激着她回应男子的话语,李鸾樱深呼一口气,红着的双眼终不再渗出一丝情感。 “我们…从未开始,不是嘛?” 温兆闻言恍若隔世:“哈,好一个从未开始,那便祝二位,永结同心。” 男子犹如行尸走肉般狼狈逃脱,直到逃离李鸾樱的视线当中,她才听见林子中传来男子心痛的嚎叫声,愈发愈远,直击李鸾樱的心中。 她颤颤巍巍的蹲下身来抱住自己,和那个分别的黄昏一般,情绪失控。 “对不起,对不起…”她一遍遍复述这句话。 她无法看见一个志在高远的男人,为了自己而放弃所有的梦想,更无法原谅这个,固执而别扭的自己。 忘了我吧,去找个另外爱你的人,愿你一生安好,或许我们,终究有缘无分。 第58章 后记2:乌衣巷主 阿关 “花七娘子,阁主说了,她不会见你的,请回吧。”守在乌衣巷口的面具侍卫伸手阻拦眼前一身红衣的明艳女子。 花姝泛着淡淡忧思的眸子中闪过一晃而过的失落,组织措辞解释:“阿关她,还是不能原谅我嘛?” 侍卫顿住了,他不敢揣测阁主的意图,只能凭借阁主的命令做事,随即他轻叹了一口气:“七娘子莫要为难我,您知晓的,阁主的脾气,比谁都倔强。” 他想了想,还是上前一步站在她的面前死死的拦住大门:“我们这条巷子里所有的灵体都是由阁主的意念形成的,当您来到乌衣巷的时候,她就已经知晓了,既然阁主没有选择出来见您,您就应当已经知道答案了。” 花姝一双美眸瞟向男子身后的一方空间暗自呢喃:“阿关,你真当这般恨我嘛?” 侍卫突然浑身一僵,眼眸里盛满无限虚无,口中传来不符合身份的稚嫩女声。 “我从未恨过你。” 花姝并没有感到奇怪,阿关她是乌衣巷的创始者,更是这五方之地最为智慧的人,借灵体上身什么的,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那你为何不肯见我?”花姝静静的直视那全天下最为智慧的眼眸,可那双瞳孔里,只有着死寂的虚无。 “…花姝,我并不想和你有所关联。” 花姝愣了一下,嘴角扯起一丝苦笑:“既然如此,我能求你最后一件事嘛?” 女子已然料到花姝想问什么了,因此她率先打断她的话语。 “你若是想问我阿爹在哪,那便请回吧,我绝不会让你伤害他,两次!”女子的声音带着一些狠厉,让人觉得历骨发寒。 花姝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掌握在手中般疼痛:“为何,不能告诉我,当我求你,如何?”她的话语甚至带着一些颤抖。 阿关静静的听着花姝的恳求,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却只是冷冰冰的转过身去,丢下几个冰冷的字眼来浇灭女子的希望:“若是五千年前,我纵使违背神誓,也要拼了这条命让你俩团圆,可是现在,你不配。” 花姝静静的闭上了一双容满伤心落寞的眸子,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莹白的脸颊飘落不知何方,随即消失不见。 “阿关!凭我们相处的吗几百年的光阴,能否告知我,李鸾樱的将来…”她神色落寞的抬起一双秋水眸子,还在倔强的想替他人着想。 阿关思考了一瞬,终于还是告诉了她想知道的事情:“五十年内,月凉必亡,而李鸾樱,也终会遇见她命中的良人。” “至于原因,你若有兴趣,不如去问神荼那家伙,明月凉在他那里几百年未曾转世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话已言此,花七娘子,请回吧。” “阿关!你…有没有那么一瞬间,怀念过我们三人一起生活的日子?”花姝挣扎着轻咬朱唇问出心中所念。 阿关叹了一口长气,只觉得好笑:“从我生来至今十一万年来,那一段日子,是我最开心幸福的时候,可是你…却生生的毁了它。” 花姝定定的站在原地,美眸中泛着虚无和空荡,犹如一片荒芜之地。 “对不起…阿关。” …… 九天界,囚天牢第九层。 一位浑身充斥着黑与白间的极致男子静默站立在那里,望着九天界新神升起的月亮,只怀念着梦中那个女子。 一阵飘渺的烟雾不知从何而来,奇幻的香味逐渐蔓延开来,让所有人陷入昏睡之中。 男子淡淡的瞟了一眼,并没有什么反应,俊秀的脸上带有一丝漫不经心的厌烦之意。 “你怎的又来了?” 一只踩着金丝鞋履的脚轻轻踏上这方囚天牢中。 “都说这囚天牢自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以来吸收几分天道气运,第九层除了我的那位姐姐,至今无人能够逃脱,你说呢?歧让真神。”男子清冷的声线传入面前的人耳中,莫名让其厌烦。 没错,眼前这位忧思的男子正是因为爱慕凡人违背神族血统而被封禁囚天牢中的歧让真神。 歧让冷笑了一声:“圣女和你不一样,绝不会这般弱小,你应当知道,这天帝之位,本不是你的。” 对面的男子面对这份挑衅并没有感到愤怒,他哑然一笑,显然早有预料。 “可我还是坐上了,不是吗?”承尧淡然挑眉,随即摆了摆手。 “我不是来与你说这些的,先前所说之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承尧盯着歧让的神色试探问着。 歧让转过身去背对承尧:“星老的实力深不可测,你自己修为不够,就想拿我去对付他?” 承尧没有否认的耸耸肩膀:“没办法,那老头一直不肯告诉我星月阁一百零八颗星辰的具体方位,这样一颗一颗找太满了,我必须早点完成,才能得到九方天印,抵挡天运的吞噬。” 歧让静默了一会,像是在思考这件事:“你修为尚浅,没有足够的天赋去支撑这最尊贵的天帝血统,因此星月阁的星老和月君就绝不会承认你的天帝之位,便也不会把能够抵抗天道吞噬的九方之印交给你。” “可现在的你,连阻挡那位九天界最年轻月君的实力都没有,还妄想去和那天上地下最强的北冥之主神荼抢人来收买我,你难道,不觉得可笑吗?”歧让拂袖而去,转身不再说话。 承尧目光幽幽,神色有些无奈的摇头:“歧让真神…似乎对我很是不满啊?” 歧让扭过身去,没有再说什么,承尧只好摆摆手:“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能逼你,那便请你自便吧,只是…没有我的命令,凭借现在的你,逃不出这囚天牢。” 承尧沉着脸拂袖而去,自他登基至今,所有的人都在说自己德不配位,不足以有实力承担这偌大的九天界,可他…绝不会就此罢休。 …… 北冥府 一名女子端坐在藤椅之上,模样倒是清纯秀丽,一道倩影出现在女子身边,轻声询问:“月凉姑娘,最近可还好?” 明月凉回头一瞧,看见面前美人时脸上绽放出笑容:“原来是沈蔓大人,最近灵体逐渐稳定,劳烦冥主和您记挂了。” 沈蔓轻弯着一双美丽的紫眸:“哪来的话,你到北冥这么多年,倒是陪伴我不少,何须和我说这客气话。” 明月凉轻笑不语的点点头,瞧着沈蔓的神色有些闪躲,似乎有话和自己讲。 “沈蔓大人?有话和我讲。”明月凉试探着询问,对面的沈蔓深呼一口气耸耸肩:“冥主得到消息,你月凉国一体双魂的事情已经解决了,那就代表…月凉即将覆灭。” 明月凉微微一愣,眼神有些闪躲的握住桌上的茶杯:“哦?是嘛…” 那个男人给自己建立的国家,即将消失了啊。 沈蔓心中不免感慨万分,明月凉逝世已久,却因为歧让的原因不肯投胎转世,冥主先前与歧让真神也算认识,便给了她这个面子。 “月凉姑娘…我不明白的是,您既然心悦歧让真神,又为何不肯和他相守呢?” 明月凉目光微散,摇头间解释:“您是想问我既然喜欢歧让,又怎会和他人结合生下孩子吧。” 沈蔓静默不语,她确实无法理解为何明月凉会和另一个男子成亲生子,当那个她名义上的丈夫死后来寻她之时,明月凉只是转身离开。 “因为…责任,我生前遇人不淑,被未婚夫家暴虐待,那种痛苦和屈辱,是我至今都不敢忘记的。”明月凉起身缓缓走向自己的草屋,北冥纵使是亡灵的世界,却拥有着独一无二的美感。 “所以当歧让救我出来的那一刻,我只觉得身边一切阴霾全部消散不见,最重要的,是我心中的裂缝不知何时逐渐被修补上,我很清楚那种拥有一个家的感觉。” “所以我放弃了歧让的示爱,与一个凡人男子成亲,并生下了后代世世代代传承给世间女子一个家。” “可当我完成我的使命以后,却发现心中的角落,都已经被歧让占满,因此我拒绝投胎转世,在这个世间最美丽的地方等他来找我。” 沈蔓没有说话,只是感慨两人相爱却天各一方,只能瞧着那皎洁的明月,传递着二人的思念… 我爱你,但或许…我想救救曾经的自己。 第1章 刘渔生 “我的神女大人…哪怕我穷尽一生痛定思过,您也不愿意再见您的信徒一面嘛…” 南玄国历78年,东南沿海有一村落,名为渔溪村,我们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 渔溪村,正午阳光充斥着沙滩上的每一颗沙粒,带着腥气的潮湿海风吹起岸边正在整理渔网少年的裤脚,带走一丝燥热。 “阿生!侬回来啦,收成不错的样子嘛?” 身材健硕的渔妇在沙滩上收集赶潮时上来的各类海品,满满的一桶分量甚是不轻,但对世代生活在海边的她们而言,却只是小菜一碟。 刘渔生用袖子揩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滴,闻言抬起头来看着面前淳朴的渔妇,一双明亮的眼眸令人好感倍升。 “还是要感谢大家一起努力,对了陆婶,我好久没看到陆叔一起出海了,他身体怎么样了?”刘渔生停止了手上收网的动作,认真的看向岸上的陆婶。 陆婶微微叹气,脸上出现愁容:“害,你陆叔的病都是老样子了,前两日天气阴湿,身上酸痛的厉害,这两日天气晴了倒是好了许多。” 刘渔生点点头想着什么,连手中已经被海水浸泡褶皱的手被渔网勾勒成一道印子也浑然不知,随即听见陆婶又说了句什么。 ”不过…阿生啊,你捕获的这些渔品想比俊涛他们还是少了许多,这样要多久才能凑够钱为村长治病啊?”陆婶叹了一口气,阿生这孩子倒真是辛苦啊。 刘渔生动作停滞了一瞬,随即还是一言不发的整理着渔网。 他是一个弃婴,也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来历,只听村长说他在一个黄昏的海边渔船上捡到了被包裹在襁褓里的自己。 村长将年幼的自己抚养长大,算是自己的养父,刘渔生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为何抛弃自己,可他总得需要学习一门本事赚生活,就和这渔溪村的渔民们学习了打鱼的本事。 “要我说,那俊涛用的渔网可比你更大更结实,捕获的自然比你多的多,他对村长的病情都不闻不问,倒是辛苦你了。”陆婶提了提手中的渔桶,时间差不多了,她也该回去照顾丈夫了。 刘渔生笑笑点头,陆婶摇摇头心底泛起一丝心疼和无奈,这孩子真是的,明明过得这般苦还成日为他人着想,他哪是看不出来俊涛不想出钱为村长治病啊,他只是想回报将自己抚养长大的恩情罢了。 陆婶走后,刘渔生手脚麻利的收好了渔网,抬头看着不远处一群光着膀子的年轻汉子一桶桶的从渔船上运下来战利品,那些在世人眼里都是好东西的渔品,此刻却让刘渔生觉得有些不适。 他瞧着渔网中和自己手指差不多大的小鱼被锋利的渔网切割的不成样子,而人群中的汉子脸色红润的朗声大笑。 那抹红色,怎么这般刺眼呢? 汉子察觉到了刘渔生的目光,眼神不屑的转移了目光,刘渔生轻叹一口气也就收拾好东西回家了。 他住在渔溪村海岸线最南边的一间木屋里,那本来是一户老渔民的房子,因为夫妇俩的儿子在县里做了官接他们夫妇二人进县里居住,因此这房子也被空了许久。 刘渔生十岁以前是住在村长家的,可村长的妻儿向来不喜欢自己,这点刘渔生心里也明白的很,于是懂了一点事后就从村长家搬了出来,找到这间年久失修的屋子,和热心肠帮忙的陆大叔一起修缮好后勉强住了起来。 刘渔生将身上挂的一些东西都放在了门口的杆子上进行晾晒,明日还要使用的,随即推开木门瞧着有些空旷的屋子里有些失神,却很快反应过来。 他一板一眼的换衣裳,劈柴,开灶煮饭,嗅着鼻尖的米香味,才觉得孤身一人打鱼的孤独感被消散些许。 或许是身世的原因,刘渔生不太喜欢一个人独处,想着能从身边人的身上获得一些陪伴,可又不想麻烦其他人,只能一次次的令自己清醒。 吃过饭后,他在屋外整理今日打回来的渔品,从中挑选适合卖给商人的优质品清洗晾干,做好这一切后,转眼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 刘渔生起身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肩膀和腰,而后将家门锁好后提着一些东西走向渔溪村中。 村中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晾晒着不同的渔品,和烟囱升起的炊烟一起象征着海边渔村独有的特征。 “陆婶,在家嘛?” 刘渔生现在篱笆墙外看着院内正在洗衣裳的陆婶,陆婶听到声音将湿漉漉的手从木桶中抽回来在身上蹭了蹭,笑着说:“阿生啊,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刘渔生笑笑不说话,将手中的包袱挂在了栅栏门上,随即解释道:“这是送给陆叔你俩的东西,希望你们收下。” 陆婶神情不算太好,严肃的打开包袱微微一愣,连忙将包袱塞了回去,却被刘渔生眼疾手快的躲开。 陆婶一脸正色:“阿生,这海黄瓜太珍贵了,你拿去能卖不少钱怎么这般轻易的送给我们了?这万万不行的,你快收回去吧!” 刘渔生轻笑着摇摇头:“陆婶,不打紧的,我那还有呢,你快拿回去给陆叔补身子吧,剩下的等陆叔好起来再说,我先回去了。” 说罢不顾陆婶言语的堵塞挥了挥手转身离开,陆婶在背后盯着少年孤独的背影也不免叹气。 ”唉,多好的孩子呀,可惜…” 夕阳西下,海边早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最后一缕夕阳投入大山的怀抱后,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刘渔生漫无边际的在海边走着,任由留着余温的沙子将自己的脚吞噬留下一份温暖。 自己将捕获的商品都送给了一直对自己不错的陆叔一家,最近的日子要过的紧缩一点了… 正在刘渔生想着如何安排这两日时,余光瞥见了一抹身影,这时候还在海边的,并不寻常,他抬头看了一眼,可就是这一眼,就足以抵过万年。 第2章 神女姜浣清 海浪一层一层的掀开面纱,唤醒夜晚属于渔村的宁静,却无意中惊起刘渔生心中汹涌澎湃的波涛思绪。 视线逐渐汇集至海边,一道倩影静静的站立在那里,女子一身粉色衣裙,浑身气质犹如藏在海底深处的遗世明珠,神秘却又在无知的角落肆意散发着光芒。 刘渔生控制不住自己的步伐,轻轻走向女子身边,对方察觉到来人微微转身露出侧脸来,那姣好的脸庞上微微呆滞的神情引人侧目。 好美的女子,刘渔生瞳孔微微颤动间只觉得心头莫名的激动起来,他不禁伸出手捂住胸口,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他的心脏在对这个神秘女子而战栗。 女子鹅蛋脸上的一双秋水眸定格在自己身上,刘渔生呼吸微微停滞,动作也僵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两人对视中刘渔生的眼神微微闪躲,或许是意识到这样的自己太过于大胆的盯着这位姑娘了,他急急的扭转了目光,转身到一侧。 女子倒是没有什么反应,静静的用一双美眸注视着刘渔生,丝毫没有觉得这样的动作有些不妥,倒是刘渔生有些手足无措。 “天…天色已晚,海边可能会涨潮,姑娘还是早日回家去吧。”刘渔生从小一直生活在渔溪村里,鲜少和外面的人交流,更别提和这般出尘的女子交涉。 女子眨眨长睫,随即平静的转头看向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是嘛?可我现在还不能回家。” 刘渔生眼皮一颤,女子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清晨的露水一般浸润自己干涸许久的内心,激起阵阵涟漪。 他调整好心绪,仔细的询问了女子:“为何?会很危险的。” 他以为女子得知后会老实回家,可对方只是轻轻一笑,一双朱唇轻轻勾起,比天上挂着的一弯明月还要耀阳。 “大海,从来不会伤害我。” 女子笃定又自信的说出这句话,听完这句话的刘渔生从中感受到无名的汹涌澎湃,却始终无法用言语形容出来。 “…是吗?可大海显然对我不太友好。”刘渔生低声说出这句话,情绪淡淡的泛着一丝忧伤趁着晚风吹进女子的耳中。 她微微一愣,似乎终于有了略显剧烈的反应,微微侧身过来,刘渔生终于看清了女子的正脸。 不知是否是大海映衬的原因,她眸中潺潺不息的春水和一汪碧蓝色的瞳孔沁人心脾,却又有一种让人无法亵渎的美丽。 刘渔生急急的低下头不敢直视女子的眸子,对方却先开了口:“你似乎…对人世间理解很多?” 刘渔生不解的抬起头:“每个人都有自己对生活的理解,我想姑娘你也是一样的,不过可能与我们不同而已。” 说着他不好意思的探手搓搓后脑勺的头发,迟迟没有听见对方的回复,刘渔生心底不免叹了一口气,果然,像自己这类人和她是不一样的。 就在刘渔生终于放弃劝说准备离开之际,女子开口拦住了他:“我叫姜浣清。” 对面一脸呆愣的男子愣住了,从没想过女子会主动和自己交换名字。 “姜…浣清?” “浣然碧色搅水清的浣清。”姜浣清轻声解释着。 刘渔生摇摇头,嘴角掀起一抹苦涩:“我未曾上过学,不懂这些,可否告诉我是哪两个字?” 姜浣清定定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拾起海边的贝壳轻轻俯下身来,在沙滩上比划着,刘渔生也静静的蹲下来,视线从女子精致的侧脸移向沙滩之上。 葱葱玉指轻划间仿佛化作一汪春水潺潺流过刘渔生心尖,原来,她的名字这般美丽。 姜浣清写完后起身俯视着还细细打量着自己名字的刘渔生,羽睫轻颤间响起族老的话。 “浣清,身为鲛人族神女的你,注定会是这海域的一方统治者,可若是想成为神,就必须要先领悟人性,你的缘,在那片海面之上,你且去寻罢…” 海边咸湿的微风吹动两人衣袍,将姜浣清莹白脸颊旁的一缕青丝吹上面庞,刘渔生仰视间喉头微动,好生清冷的美人,一举一动间足以动人心神。 姜浣清看着刘渔生,眸子轻动做出了惊人的决定。 “刘渔生,我在你家借住一段时间可否?” 嗯……嗯?!!! 海边木屋,刘渔生家。 姜浣清的鞋袜方才湿透了,她此刻毫不在意的赤脚踩在有些潮湿的沙滩上,雪白的脚陷入绵软的沙土间犹如深藏在地底下的一汪明月,令人不敢亵渎。 刘渔生识趣的将眼神闪躲到一旁,跟在她身后问着:“姜姑娘…你为何不回家呢?” 姜浣清像是在思考这个问题,却又踩沙子踩的不亦乐乎,轻轻顿了顿身子回答着:“我的家族…有很多家私要我继承。” 她目光移向身旁不远处在空中一轮明月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海面,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却又和刘渔生解释道。 “可我若是要继承家业,就必须要和另一个男子成亲,据说是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谁人也无法改变。” “偏我又不信这所谓命定的事情,于是就从家中逃了出来,来到了这里,故此…我需要一个能落脚的地方,不知你是否愿意收留我一下?” 姜浣清转身看向身后得知实情后一脸呆滞的刘渔生,略微歪头疑惑道:“怎么了?我的经历…这般让你吃惊嘛?” 刘渔生反应过来上前两步搓着手中的粗布衣裳急忙摇头:“不是的!我只是…只是惊讶于姜姑娘你的遭遇而已。” “嗯?”姜浣清回想了一下在海域学习的人类情绪词语:“可怜我?” 是这么说的吧? 刘渔生误以为自己被误会了急忙摆手:“不是不是,只是觉得像姑娘这般的女子,竟然还会有做不到的事情而去选择逃避。” 姜浣清没有回答刘渔生的话,只是静默了好一瞬后说着。 “逃避从来不是值得羞愧的事情,懦弱才是。” 第3章 渔溪村来了个神秘女子 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照耀着这个小小的东南渔村,勤劳的渔民们已经早早的开始准备一天的渔猎。 “阿生!起了吗?我今天熬了一锅鲜虾粥,想着给你送过来一碗。”陆婶背后依旧挂着每日去赶潮的木桶,显然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陆婶走近了刘渔生的小木屋,却隐隐约约看见屋外的躺椅上躺着一个人,陆婶有些奇怪,这孩子怎么睡在外面呢,虽是盛夏,但温差也不是可以轻易忽视的。 陆婶叹了一口气,满眼无奈的将手中盛着热粥的罐子放到一旁有些歪斜的小桌子上。 刘渔生扯着身上的被子,眉宇间微微皱起的神情显示出他睡的并不舒服,又为何非要在此呢? 正在陆婶把被子给刘渔生盖好后,不免继续看了两眼,心中暗暗可怜这么个孩子没有个人能照顾帮衬着,当真是辛苦得很啊。 对了,陆婶脑中闪现一道灵光,隔壁碧霞村的谢家姑娘还没有定亲,看起来对刘渔生印象还不错,不如自己改天去试着给阿生这孩子说个媒吧。 陆婶越想越发觉得这想法靠谱,随即拍板就暗自决定以后下来,晚上回来问问阿生的意见,若是答应,自己何尝不是促进了一桩好姻缘呢。 正当陆婶想着的时候,木屋的门开了,一只穿着云绣珊瑚鞋的脚从屋内踏出,陆婶十分震惊的看着屋内出来的绝美女子。 女子一身粉色衣裙勾勒出纤瘦却又拥有着力量美感的腰肢,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一汪秋水眸正视着来人,向上挑着的眸子叫旁人望而生畏,偏偏不敢直视去亵渎。 这是怎么回事?阿生的屋子里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位姑娘!还是这么漂亮的女子。 陆婶头脑风暴不知所以间刘渔生听见了二人之间的动静,随即揉着眼皮朦胧的看向眼前正处于凌乱之中的陆婶。 “……陆婶?您怎么来了。”刘渔生急急从躺椅上起身,一个侧身,瞧见了与自家小木屋极其不符的出尘女子。 …… 这该如何解释才好? 三个人各想各的,谁也没有说话,直到那天仙似的女子出声打破这沉默。 “我睡的很好,谢谢了。” 姜浣清轻轻点头向昨晚主动让出床位给自己休息的刘渔生,自己本字并非如此,只是耐不住刘渔生再三要求,只得休息在了里间,而自己也略微动了一点手脚,让昨夜的风不会吹到刘渔生… 陆婶神色慌张的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刘渔生知道陆婶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叹了一口气后急忙红着耳朵解释。 “不是的陆婶,不是你想的那样,误会了误会了…” 陆婶逐渐平定下来情绪,眼神复杂的看着刘渔生苦口婆心:“阿生啊,陆婶知道你和这位姑娘之间没什么,我相信你的人品,可村里的人不一定啊…” “唉,这位姑娘这般出尘绝艳,是陆婶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的女子,可这般的女子,注定和我们这种人不是一个世界的,听陆婶一句话,或许…恢复原状才是最好的选择。” 陆婶说完这句话后指了指桌子上的粥。 “早点喝了吧,姑娘你也来点,对身子好。”陆婶甚是不习惯与姜浣清这般大家小姐交谈,但骨子里善良淳朴的本性还是让她忍不住关心这个孤身一人来到渔溪村的女子。 姜浣清能感知到陆婶的善意,轻笑间点点头表示感谢,陆婶也是被这抹笑意晃得怔了一下,随即打了个招呼急急忙忙的走了。 “奇了怪了,怎么心中总觉着这姑娘与众不同呢……” 陆婶走后,姜浣清看向一旁还在因为陆婶的话而暗自神伤的刘渔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琼鼻轻耸间嗅到了虾仁粥的清香味。 于是姜浣清莲步轻移走到刘渔生身边,对方只觉得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袭来,将刘渔生的思绪逐渐唤回。 “嗯,啊?你说什么。”刘渔生看着面前女子莹白的侧脸,心头不免泛起一阵悸动,随即姜浣清见他没反应又说了一遍。 她抬起头来看着刘渔生指着桌上的虾仁粥:“我说,我可以尝尝这个嘛?” 刘渔生见状轻笑一声,原来是饿了呀,他点点头:“当然可以,请吧,姜姑娘。” 姜浣清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心情很好,随即雀跃的拿起碗来品尝起手中香甜的粥来,虾仁的咸味和米粒的香甜很好的融为一体,让人食欲大增,十分美味可口。 姜浣清一汪眸子因为品尝到了美食不免弯成了月牙,看起来俏皮可爱,让人忍不住注视,就连刘渔生自己都未曾察觉到,那时的自己,正在悄然发生改变,甚至想将这一刻,永久的铭刻在心头。 …… “唉,听说了嘛?刘渔生不知道从哪捡回来一个姑娘,哎呦,那姑娘漂亮的,和天仙下凡似的,真真没见过这样的人儿。” “谁说不是呢,我方才隔着老远瞧了一眼,哎呦,那皮肤白皙细嫩的,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可为什么会和刘渔生那个孤儿在一起呢。” 两个抱着渔具的渔妇低声讨论着,尽管陆婶保守的再好,可这渔溪村就这么大,总会传到旁人耳中令他人知晓。 就在一旁收拾木桶的陆婶听到这话后不免抬头看了两眼二人离开的方向,叹了一口长气呢喃道。 “这般美丽的女子,注定会引来诸多妒忌和觊觎,也就会产生许多麻烦,更重要的是,阿生啊,现在的你…绝对无法承受这种麻烦带来的后果。” 木屋边,刘渔生正在收拾晾干的渔品,姜浣清则端坐在小凳子上看着他劳作,迎面吹拂着微凉的海风,她觉得这种生活方式,并不比自己先前在海底时的生活更差。 “姜姑娘,你是不是很无聊啊?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我们这里的生活每日都是如此,日复一日,已经好几百年了。”刘渔生有些羞涩的说着。 姜浣清摇摇头:“并不,万物皆有运行的轨迹,在我看来,几代人一直坚守着一件事情,是天底下最有趣的东西。” “只不过…你每次捕捞到的东西,似乎品类不全太好。” 第4章 渔猎之法 刘渔生顿住动作看向拄着下巴扒拉渔品的姜浣清:“是啊,我们这里海况向来不甚稳妥,捕获的渔品质量也就参差不齐,这种情况已经算是好的了。” 姜浣清咦了一声,伸手指向村子里的方向:“我看到村子里的人院子里满是肥硕且丰富的渔品,为何你们差别这般大?” 刘渔生铺散晾晒好的鱼干的动作迟缓下来,细细斟酌着自己的言语,口中却说出了让姜浣清不可置信的残酷真相。 “那是因为,他们使用了一种特别的饵料,名为鲸骨散。” 姜浣清听闻此名不禁皱起了眉头,好看的眉宇间透出几抹寒意:“鲸…骨散?” 心间逐渐浮上一种无法用言语明说的感觉,姜浣清总觉得,刘渔生接下来所说的话,可能会改变她对人世的看法。 刘渔生默默的嗯了一声:“是啊,是我们这片区域最大的富商郑大人所制作并售出给各大渔村的。” 姜浣清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的鞋面,嗓音不免轻轻颤抖:“是嘛?此物有何作用。” “鲸骨散所具有的独特原料能使其在海中散发出独有的异香吸引各种珍稀鱼类前来,每次一经使用,必然是收获颇丰。” 姜浣清抬起头来,瞳孔不断收缩,她大抵已经知道此物究竟是什么了,却还是不死心的想要问个究竟。 “此物,原料是什么?” “……是鲸鱼的骨血,研磨成粉后将其凝固起来当做诱饵,海中的那些鱼类闻到这个味道顿时变得狂躁起来,瞬时间渔网就可以捕捞到不可想象的收获。” 姜浣清眸中寒霜遍布,嘴边扯起一丝冷笑:“呵,这位郑老板倒是很有本事,竟然能够弄到鲸鱼的骨血,想来此人没少残害我海洋生灵。” 一阵寒风突然吹过刘渔生身边,只觉得周边万物隐隐颤动,他不免怀疑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发生了地震? 可相比之下他更在乎的是姜浣清的反应,女子身上蕴含着震慑的气魄,叫人不敢轻易靠近,犹如海面中心漩涡处最美丽的那朵玫瑰,乘着月光的挥洒,吸收天地万物之灵气,却又可望而不可即。 刘渔生看出来气氛不对,只能静静的在一旁收拾东西,希望姜浣清情绪好点自己再上前安慰。 这边的姜浣清心中各种情绪交织涌上心头,愤怒,不解,凄凉,感官的反应汇集一体向自己滚烫的心脏泼上一桶冷水。 只有生活在海底两千年的她才清楚,那鲸骨散之所以能够吸引众多鱼类前去并不是为了将其吞入肚中,而是大家都在为已然被制作成饵料的海中之主感到愤慨和悲哀。 大家想把鲸鱼仅剩的骨血救回来,哪怕只有一丝,也想让其回到故乡这片宁静的大海之中,可谁又曾想到,它们自己最终也成了瓮中之鳖,沦落到一样的下场。 族老曾说过,陆地上的人们自私而残忍,当初的自己还不甚理解其中的意味,可当残酷的真相如一把锋利的刀子插入自己内心时,她才明白,自己此行,到底是为了什么。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用这种饵料?”姜浣清调理好心绪,恢复到往日的平静,随即抬头看向刘渔生,难道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刘渔生闻言只是摇摇头解释道:“那鲸骨散中所含有的一味原料对海洋有极大的坏处,就算是用了这种饵料捕捞上来的渔品也会对人体有所伤害,莫不如我自己去捕捞,尽管少了点,也算是吃用着安心。” 姜浣清垂眸下来长睫微动,看来……他与旁人不甚一样啊。 “既然如此,我便教你一些渔猎之法。”姜浣清起身走到刘渔生身旁,一双如若盛满月光般美丽的眸子盯着刘渔生认真说出这话。 刘渔生嘴唇蠕动间想问一些什么,却被姜浣清提前预料并解答:“我的方法与他们不同,是采用天命规律所运行的法则而去正常渔猎,你且听好了就是,且当是…我叨扰你的报酬了。” 刘渔生思索一瞬后乖乖点头,随即姜浣清指着竹筐里的鱼道:“这种鲔鱼平日里生性活泼多动,加上其体魄颇大,因此极其不易捕捞,若是想用寻常办法一点点捕捞未免过于吃力。” “因此我给你的建议是定向捕捞,将渔网和笼子设置在海中阳光下照最多也就是最温暖的地方,在其中放置上鲔鱼最喜爱的小鱼,就可以一举捕捞上来。” “至于这种海里最寻常的枪乌贼和鲱鱼,你也只需要摸透它们的生长习性便可以找到品质最优的海品。” “这些海黄瓜需要人下潜至海中去进行捕捞,单单使用叉子和渔网只能捕捞到活性已然失去的劣质品,这就需要考验捕捞者的水性和胆量了,若是想收获别人得不到的,就必须付出更多的东西,你明白吧?” 姜浣清淡淡的说出这一长串将已然在海边生活十八年有余的刘渔生听愣了,她不是一个富家小姐吗?怎么会对海中的事情这般了解甚多,当真令人感到诧异。 “怎么了?” 姜浣清扭过头看向刘渔生,仔细回想自己方才的举动,应当没有什么不妥吧?可他…又为何这般看着自己。 刘渔生扭转视线:“没怎么,只是觉得姜姑娘博闻多识,所知道的叫我这个渔民都不曾了解过呢。” 姜浣清轻笑不语,有些事情知道就可以,不要说出来才是智者所为。 “还有一件事我要叮嘱你。” 姜浣清在刘渔生拾起网来准备前去捕捞的时候在他身后开了口,刘渔生没有转过身去,却也想象出来了女子此刻的风华绝代。 清晨的海风迎面吹拂着女子的衣裙,却像极了风中摇曳的雪莲花,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我所告诉你的方法,都是经过大海准许的规则下运行的规律,若是你始终对海洋保持着一份敬畏之心,神灵自然会庇护你,可你也应当记得…” “什么叫敬畏之心才好。” 第5章 大丰收引来的祸端 刘渔生站在渔船中,手中无意识的拽住已经沉下去的渔网,直到手中的渔网因捕捞到的鱼而不断在他手中流失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他急忙将手中的渔网拉上船来,定睛一看神情微微一愣,果然,姜浣清所言皆为真的,他只是按照她的方法进行了一下尝试,因此得到了大丰收的结果。 网中的鲟鱼,鲔鱼以及十分鲜美肥硕的枪乌贼都彰显了姜浣清对海况的了解之深,可刘渔生却想起了方才她问向自己的那话。 敬畏之心吗?自己对大海自然是有的,大海算是他重获新生的地方,更是自己从小到大成长的地方。 大海给予他生命,让他遇到了村长不至于被海水淹死。 大海陪伴他成长,让他被村中的孩子们孤立的时候还能在海滩上拾贝壳。 大海赚养他生活,让他能够自食其力,尽管孤身一人也能自力更生。 可大海同样对他是残酷的,他这一生的所有,似乎都围绕着大海而生,有时自己也会想,是不是注定这辈子与海息息相关,一遍又一遍的被提起自己的伤心事。 敬畏之心吗?或许有吧,但可能并不是现在,刘渔生摇摇头将脑海中的想法甩开,随即专注的收拾还在渔船之上濒临死亡的鱼。 自己和它们,又有什么不同呢? …… “王老板,这是我今日捕到的鲜鱼,都是一等一的良品,劳烦您看看给个价钱。”刘渔生将背篓放在地上,对面的小胡子老板正在给镇上的酒楼称鱼,看到刘渔生来了做了个手势表示让他等一下。 刘渔生静静的站在原地表示知晓,稍微等了一会,略显臃肿的王老板伸手擦了擦汗一脸歉意的走了过来。 “阿生来了啊,不好意思,今天实在是忙碌的不行,镇上的酒楼最近都需要大量的海品,因此我也就顾不上招呼你,还请你别介意。”王老板笑的淳朴又热情,有些松弛的皮肤因为长年的风吹日晒而十分粗糙。 “没什么的王老板,还要劳烦您帮我看看我的海品,若是可以的话我想今日在您这里出掉了。”刘渔生也笑的热情,王老板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海品都给价十分公正,自己也乐的上他这来卖海品。 不过这次的王老板一反常态,他神色有些不自然的伸手挠挠头,像是在组织措辞和自己说些什么,而后就见他略带一丝歉意的说道:“阿生啊?这次王叔怕是不能收你的货了,近日那镇上的郑老板包下了各大酒楼,点名要的都是最顶尖的海品,我这儿一时半会的东西都卖给他了,你的货确实达不到郑老板要求的质量啊。” 刘渔生动作微微一僵:“郑老板可有什么大喜事嘛?” “害,他老人家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一颗绝世明珠,那般成色,叫我们这种在海边生活了几代人的都未曾见过,圆润璀璨,简直如明月落入凡尘嘞!” 刘渔生默默的点点头,心中不免一声叹息,看来自己这次是白来了。 他和还在感到抱歉的王老板示意一下,随即背起背篓转身就要离开,不料被一颗石子颠了一下,背篓的盖子被颠开,王老板刚想上前帮忙扶正却不经意间瞥到了里面的海品。 刘渔生听见王老板呀了一声,随即转身看到他急切的神情:“这这这,这不就是郑老板要的极品枪乌贼和鲔鱼嘛?阿生你有这好货怎么不早点拿出来,差点错过嘞!” 刘渔生听见有希望随即立刻将背篓放在地上让王老板仔细查看,见到对方热切的模样心中暗暗想到姜姑娘传授之法果真奇妙异常,让一向对海品要求严苛的王老板都青睐有加。 两人关于成色极佳的海品很快就定好了价钱,几乎是刘渔生平日里所获的两倍不止,这让他感到十分激动,想来这般便可以早日给村长买药治病了。 刘渔生拿到货款后顺着小路走到熟悉的那家药店,像往常一样买了一些治疗胃疾的药材,走出门的时候刚好瞧见门口小摊处摆着的芋头糕,热乎乎的,空气中甚至飘着专属于它的清甜味。 刘渔生想起了家中的姜浣清,想着她应该还未尝过这种路边糕点,不如自己买一点回去给她尝尝,想到这里,刘渔生走到了那里去询问价钱… “王叔,为什么把我的海品全退了回来?往日里属我捕捞的海品最受欢迎的,这没有道理啊!”刘俊涛站在摊子前和王叔争辩。 王叔无奈的摆了摆手示意他冷静:“俊涛啊,你平日里捕捞的那些海品是不错,可今日有人比你的那些还要肥硕鲜美嘞,王叔也是个生意人,难免不从中择优选择,希望你理解。” 刘俊涛看着王叔手指向的地方,海品的鲜美程度从表面和气味就能看出来,像他这种老手自然也能,可他就是不服气,到底是谁比自己本事还大? “王叔,可否告诉我这人是谁,我想向他讨教一下捕捞技术。”想到这里,刘俊涛及时整理好神态,表现的轻松自在,大有一副温柔面孔的模样。 “就是你们村子的刘渔生啊,那小子可是不得了了,捕捞的技术越来越好了。”王叔没有察觉到刘俊涛的异样,还在忙碌的收拾,等自己整理好回头时,刘俊涛已然不见了踪影。 …… 渔溪村 一副气势汹汹的刘俊涛不顾村中其他人的阻拦,径直向着海边那间破损的小木屋走去,在走到院门的时候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众人见状以为是刘俊涛想通了,不再去找刘渔生一个孤儿的麻烦,顺着他的目光却看到了一幅别样的美景。 院中躺椅之上的女子正在闭目养神,犹如九天神女一般出众的相貌和气质令在场之人深陷其中,怎么会有人将清冷和美丽很好的集于一身。 原来真的有人会像画本子里所描述的那样,美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正当所有人都震惊于姜浣清的容貌时,她察觉到来人嘈杂的声音,皱起了秀眉随即一点点张开了眼睛。 “……你们是谁?” 第6章 找茬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生死没有一人出声和姜浣清对话,大家都羞怯的很,在姜浣清这样的丽人面前,无论男女都会感到自惭形秽。 “俊涛,快去,快去啊!”周边几个和刘俊涛玩的好的年轻男子催促着刘俊涛上前,可现在的刘俊涛早就没有方才那副架势了,目不转移的看着椅子上皱眉看向自己的姜浣清。 “这位……姑娘,敢问你是哪位?”刘俊涛感知到自己的失态,随即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绪上前询问,期待着能得到姜浣清的回复。 姜浣清却并不太在意他,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你们打扰我休息了。” 一句淡淡的话语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了羞愧,其中以刘俊涛为首的人更是不知所措,自己问她的姓名,怎会这般驳自己的面子。 “我们只是想问一下刘渔生在哪?你和他什么关系。”人群中一人大声喊出,企图得到美人的注意。 可惜他的美梦终究落了空,姜浣清听清楚后轻叹了一口气,玉手拄着精致小巧的下巴,一双秋水眸淡漠的注视着来人,可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隐隐让人感到战栗。 “不仅唐突的闯入这里打扰我休息,还想要逼问我主人的去处,人都这般不讲究礼数和修养的嘛?还是……只有你们,嗯?”她双眼微微眯起,看的众人直直躲避不敢直视。 刘俊涛心中暗叫不好,这女子怎会有如此的威重,使得他找来的众人包括他自己都不敢与其对峙,她究竟,是什么来历! “姜姑娘,我回来了,今日收成十分不错…”院外传来了刘渔生爽朗的声音,却在进院的时候看到门口众人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白二娘,朱老哥,你们怎么来了,还有……俊涛啊。”刘渔生看到刘俊涛的时候神色有一瞬的不自然,被一直看着他的姜浣清捕捉到他的神情,却没有说什么。 “你回来了啊,家里不知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怎么赶都赶不走,我也是很头疼,既然是你的相识,我也不便多说。”姜浣清不太喜欢这样人多的场面,起身莲步轻移间转身进了屋子。 徒留刘渔生和俊涛等人大眼瞪小眼,空气凝滞了一瞬很快被不怀好意的人打破。 “刘渔生,这女子是谁?为何和你住在一起。”俊涛愤愤不平的质问着对面瘦弱的男子。 “是啊是啊,俊涛啊,这世道不比从前,官府查女子的来历可查的紧呢,我看这女子这般出尘来历定是不一般,你可莫要一时犯糊涂啊。”人群中又有一人急急的说道,大家都把刘渔生当做了掳人的强盗不成。 刘渔生急急的解释:“否然否然,姜姑娘只是离家出走没有地方可去,一时借住在我家而已,我们一直知晓男女有别,我怎可能有别的想法。” 他默默攥紧了手中的芋头糕,是啊,像他这样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是绝对配不上姜姑娘的,他应当有自知之明才对。 俊涛冷哼一声:“此事且不谈,我问你,你的那些上品货是如何得来的?你体质偏弱又不用鲸骨散,怎么可能会短时间内捕捞到如此多的上等货,以至于王叔把我们几家的全然退回来了。” 刘渔生静静的看着面前这群人,苦涩逐渐蔓延至心上,呵,他怎么忘了,自己在这个村子里,从来不属于被偏向的那群。 他长吸一口气,正准备说话之时,院门处传来阵阵喧哗,众人纷纷让开一条小路,对来人十分尊敬。 几人定睛一看,来者一身布衣,骨瘦嶙峋却依旧用拐杖支撑着已经佝偻瘦弱的不成样子的身躯。 “村长,您怎么来了?”众人急忙上前搀扶,人群中的俊涛一脸铁青,刘渔生也不可置信的看着村长,不错,这人正是俊涛的父亲,刘渔生的救命恩人,渔溪村村长刘长青。 “咳咳咳,这里很是热闹啊,俊涛,怎么回事?”村长瘦削的脸庞上深陷眼眶中的眼睛盯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他想不明白,为何这个要强的儿子一定要事事都与阿生作对。 俊涛紧抿着嘴唇,倔强的脸上充斥着不满的神情,却还是不在自己体弱多病的父亲面前显露出来。 村长年轻时是这一带地区捕捞技术最好的男子,也因此汇集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一点点把渔溪村的海品出售掉,开创了销路的同时得到了很多的声望和支持,最终在众望所归的期盼下成为了村长,因此在渔溪村十分有威望。 “村长,俊涛他就是来找我讨教一下…” “我在问他!” 村长见状打断刘渔生想缓和气氛的说辞,或许是情绪调动过大,他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手中的拐杖一下一下的撞击着地面宣泄着无法言说于口的情绪。 刘渔生见状急忙闭嘴上前试图搀扶,却被村长先一步挪开。 “阿生啊,多谢你送过来的药,我吃完已经好了许多了,今日就算叨扰你了,还请你多多见谅,俊涛,和我回家。”村长一双眼睛盯着一脸不屑的俊涛,强势的命令着,语气中的愤怒即将喷薄而出。 俊涛尽管有些不服气,却也无可奈何,众人都知晓他父亲体弱多病自己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这个时候与他对抗,岂非真的不孝了,也只得乖乖的和村长离开,只是转身时留给俊涛的一个阴骛眼神让对方知道这事绝非轻易解决。 就当即将离开的时候,俊涛却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大声说着:“爹,刘渔生屋子里有位来历不明的姑娘,您就这般纵容他们不明不白的同住一起嘛?” 众人又将视线汇集到村长身上,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是啊,尽管刘渔生说仅仅是收留一下那位姑娘,可口说无凭,谁人能知晓到底会发生什么,还是让村长做个决断比较好。 村长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也是明白了事情的经过,随即看向刘渔生道:“既然如此,阿生啊,将那位姑娘请出来吧,我给她安排个好去处。” 正当刘渔生组织措辞的时候,屋内的人却先一步发声。 “不用了,除了这里,我哪都不会去的。” 第7章 刘渔生的身世 回头看去,姜浣清从屋内负手走出,一步步走到村长面前,村长有些浑浊的眼睛在看到姜浣清时微微收紧,正如方才人们的反应如出一辙。 不知怎的,姜浣清觉得面前这人类老者身子有些过于虚弱了,好像并不似寻常的疾病衰老,不过这世间因果太多,自己也顾不得那么多。 “您可是这个村子的村长?” 姜浣清扫着他身旁低声不语的俊涛挑了挑秀气的眉毛,这男子方才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恨不得将刘渔生吞入肚中,若不是村长及时赶来,自己难免不会出来为刘渔生出头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 村长静默了一瞬,身子抖得更厉害了,控制不住的咳嗽了两声,随即以手握拳掩着嘴巴,身边的俊涛皱着眉替他抚平后背一点点顺气。 “是啊,敢问姑娘名字。”村长虽是面对村中之人十分严厉,但在外人面前还算是很宽容。 姜浣清思索一瞬,在人世间,人类之间互通名字好像是很寻常的事情。 “我名姜浣清,是从南玄皇都来的商人之女,来到渔溪村是因为家中催我与一陌生男子成亲,因此我不远万里来到这里散心,也是为了躲避家中的催促,恰巧遇上了刘渔生。” 姜浣清轻易将这番话讲述的栩栩如生,她本就聪慧,在族中掌管事务也很是称心应手,这点小事对她而言只是轻而易举,仿佛她真的如自己所讲的故事里一样遭遇。 众人被她这来历唬的一愣一愣的,每个人却都对这般气质容貌出挑的女子有些天生的包容性,对她所言深信不疑。 村长轻轻点头:“姑娘既有如此遭遇,能开到我们渔溪村也是有缘,我们必然热情对待,还望姑娘不要嫌弃才好。” 姜浣清轻轻欠身和微微躬身的村长表示感谢。 “不过阿生家条件不甚太好,若是委员姑娘我等人未免于心不忍,老朽可帮姑娘另找一个好去处,绝对不会亏待了你,姑娘觉得如何?”村长轻笑着,此刻和家中慈祥的长辈一般无二,姜浣清未免动了恻隐之心,语气也轻柔几分。 “多谢村长美意,可我生性喜静,很喜欢这里的氛围,离大海近一些会有一种安心感,就不必再麻烦诸位了。”她转身示意自己不愿再多说,众人也不便再劝说,纷纷感叹,心中却都想着让刘渔生捡了一个大便宜。 “好了,既然如此,大家也就放心了,从今日起,不许打扰姜姑娘,都听到了吗?”村长用拐杖用力敲击地面将诸位年轻小伙子的目光从姜浣清身上唤回,强硬的下了规定,众人只得乖乖应允不敢违抗,毕竟,美人再好也不会属于自己,而他们还需要在这个村子里生存下去。 “是。” 村长满意的点点头,伸手示意俊涛和自己离开,众人也跟在村长身后离开了这里,而俊涛在即将离开的时候瞟了一眼院内和刘渔生讲话的姜浣清。 女子倩影玉立,三千青丝随意的用一根木簪子挽在头上,美的不可方物却让人望而却步,这样的女子,自己不动心是假话,究竟什么人方才能配得上这般玉人? 在无人得知的角落,俊涛暗自在心中播下了不为人知的秘密种子。 “俊涛。” 身旁的父亲突然出手抓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对方猛然回神。 “啊,怎么了,爹。”俊涛垂下眉听着村长的嘱托。 “不许再去找阿生和姜姑娘的麻烦,三个月后,你会和郑家姑娘成亲。”村长淡淡的说完,话里话外却都在提醒这个儿子不要再犯糊涂。 俊涛步伐定在远处,呼吸停滞了一瞬,遂又被村长拉起走了两步,听着自家父亲粗重的呼吸声,刘俊涛心中百感交集。 为何自己才遇到倾心之人,就让自己与郑琳成亲,这太残酷了。 “爹,其他事我都可以顺着你,唯独这事,不行…”俊涛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想法,却在看到村长眼神之时僵住了神色,瞳孔地震止不住的颤抖。 他爹正脸色阴沉的看着自己,一双见证了太多事情的眼中死寂的看着自己。 “这是命令!你若是不想你爹要死的话,就给我乖乖成亲听话,不要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心思!更不要再给我们家找不必要的麻烦!”村长情绪愈加激动,咳嗽声止不住的在周围响起。 海浪一层又一层的拍打着无声只能承受的海岸,海岸何尝不想反抗,可它终究只能自我承受。 “……我知道了,爹。” “回去吧。” …… 刘渔生家,姜浣清看着已经沉默许久的刘渔生,漂亮的眼眸渗出一丝无奈。 “你就打算这般一直不和我讲话了?” 姜浣清带着上挑的清脆声调将刘渔生从尴尬和窘迫中拉出,他不敢抬头看向姜浣清的神情。 “姜姑娘…村长他们说的对,你身份尊贵,不应该在我这破败的小木屋里居住的,不然还是…” “身份从来不是划分三六九等的凭证,我方才所说的那些话都只不过是为了替你摆脱困境而已,否则我不会让他人知道这么多关于我的事情,倒是你。” 姜浣清轻轻眯起眸子,轻声询问他的话似乎带着一丝魔力,让人恨不得回答她所有的疑问。 “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他们这群人只是单纯的过来为难你的?为何不反抗而是傻傻的等着他们羞辱,若不是方才村长进来,你就打算让他们这样一直让他们出气?”姜浣清不理解,不论什么身份,亦或是人是神,都不会容许他人欺侮自己,刘渔生为何这般本分,以至于有些懦弱。 刘渔生静静站在那,似乎在思索是否应当告诉姜浣清实情,二人静静的在院子中站了一会,夕阳逐渐照射到两人身上,不免有些刺眼,却打开了刘渔生的心弦。 “算了,我没有逼问你的意思,只是好奇罢了,若是让你难为,便不用多说了。”姜浣清觉得无趣,刘渔生既然有难言之隐,自己这般逼问他,和方才那群人有什么区别。 即将转身回到屋子里,刘渔生轻声开口叫住了她。 “我是个被遗弃的孤儿。” 第8章 过往 “……” 空气中静默了好一会儿,刘渔生始终不敢抬头看姜浣清望向自己的眼神,他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哪怕已经渗出血丝也全然无感。 他不想让姜浣清对自己抱有嫌弃和怜悯的心情,那样…自己可能会更加无法追逐上她的步伐。 “原来如此。” 女子开口说话,语气和平时一般无二,刘渔生不可置信的猛然抬头,面前的姜浣清神色如常,只是一双漂亮的眸子垂了下去,叫人无法从中分辨出情绪。 “抱歉,是我唐突了,还请你不要介意。”姜浣清一双玉手无意识的紧握住,此刻正绞着自己的衣裳,若是与她相识的人瞧见,必然知道这位神女大人罕见的感到了一丝愧疚。 好奇怪啊,这种心中酸酸涩涩的情绪是什么,自己又为何会感到些许后悔,姜浣清十分不解的辨别发生在自己身上这无法解释的一切。 她本是神明,不应当有人的情绪,莫非真如族老所说,能寻找自己人性那一面的机遇,就在这海面之上的一小方陆地之上。 刘渔生有些呆愣,他没想到姜浣清会因为询问自己的遭遇而感到自责,这绝不是自己说出身世的初衷。 “没什么的,姜姑娘若是不嫌弃,可否听我唠叨一通?”刘渔生轻轻笑着,脸颊两侧对称的梨涡浅笑,倒是明媚了些许。 姜浣清耸耸肩膀。 “乐意之至。” 二人漫无目的的在初遇的海边闲逛,此刻正值又是一个夕阳西下的场景,海浪漫过两人的脚踝,打湿衣裳的裙摆,却显得格外温和美好,如同在释放出海洋最大的敬意。 “会凉嘛?”刘渔生盯着女子打湿的裙摆,担心姜浣清会不会身子不适。 女子轻轻摇了摇头:“很舒服,我喜欢和大海接触的感觉,那让我感受到世间最多的美好。” 她轻轻抬起手臂,上面的衣袖顺着手臂滑了下来,露出一截皓腕,如同正在抚琴的琴师一般动作优美,感受海与天的共鸣。 刘渔生闻言苦笑了一下:“是吗?可我却对海洋很矛盾。” 姜浣清没有回头看他,让他自己一点点将想法说出来,而不是自己一层层揭伤疤。 “我三个月的时候就被父母抛弃在一条飘荡的渔船上了,那时船只刚好靠在渔溪村的海岸线附近,被正在打渔的村长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我,用尽了方法让我活了下来,将我抚养长大,传授我捕鱼之术,让我能够有自己讨生活的技艺。” “因此我万分感谢村长,也就心甘情愿的承受来自俊涛的怒火,因为我的到来,让本来汇集家中所有宠爱的他被忽视,村长将所有的关爱都放在了当时体弱多病的我身上,我难免对他有些愧疚。” 姜浣清轻眨长睫:“所以你现在如此,也只是为了还给村长人情?” 刘渔生轻轻踢着脚边的贝壳:“是啊,若是可以,我愿意将我所有的一切还给俊涛以偿还他父亲的恩情,可我仿佛天生不是讨喜的材料,以至于这么多年来,俊涛依然视我如敌人,以至于我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 他话语之中的苦涩呼之欲出,让姜浣清很容易的感知到属于他心中的那份自卑和敏感,更甚者,人鱼一族拥有着与生俱来的感知力,她知道这份敏感的来源道理是什么。 于是姜浣清叫住了正独自循环在小世界中的刘渔生,企图帮他从黑暗的角落中挣脱枷锁。 “刘渔生。” ”嗯?怎么了。“ 海风在这一瞬间停止,如同正在悉心等待女子的话语,让其更加清晰的传入他人耳中。 “被人遗弃并不是你的错,体弱多病也不是你的错,人各有命,我们无法预知的将来,总会让你有不一样的收获,你无需煎熬。” 姜浣清的话一字一句传入刘渔生耳中,女子悦耳的声音一遍遍在耳边环绕,直击他的心灵,从来没有一个人这般坚定的鼓励自己,原来…感受到来自他人的善意,是这种感觉。 他视线逐渐模糊,胸腔里涌上来的莫名情绪让他不知所措,开口了几次却最终只能说出一句模糊不清的谢谢。 “好。” “是不是该吃晚饭了,我们回去吧。” “好…我买了芋头糕,不知你是否吃得惯。” “芋头糕?听起来不错。” “……” 怀江镇上,郑府。 “郑老板,恭喜恭喜啊,听说你得到一颗稀世之宝,乃是海神赐予的宝贝啊,可否拿上来给我们观赏一二啊?” 一位身着刺金绣袍的长胡子老者眯起一双浑浊的不像样子的眼睛,使其成为一条缝隙,却始终掩饰不住他那独属于商人的精明眼神。 处于大厅正中间的男子一身灰色衣袍,两鬓些许斑白为其显赫的身份增势,虽看起来与寻常人等无异,双眼之中的锐利绝非常人可比。 “谢师傅,既然知道我这宝贝可遇不可求,就还请去寻你自己的那份缘去吧,休要再盯着我这东西了。” 这人正是附近一带的大富豪,郑渊泉,他看着底下这几位家中有些无数家私却始终贪婪的暴发户们眼中渗透着无限的嫌恶。 和苍蝇一般讨人嫌弃,真是让人厌烦。 几人被郑渊泉的话噎了一番也都不服气,跃跃欲试的想上前与其对质,可最终还是被身边几人拦了下来。 谁都知道在这闽南郡惹了郑老板便绝没有他的好果子吃,又何必上去令自己难堪呢。 “好了,今日就这般散了吧。”郑老板看看时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打发几人离开,这种活动当真浪费他的精力。 几人被迫离开后,古色古香的厅内从屏风后出来一人身着玄色斗篷,将自己包裹的十分严实。 “怎样,可否在这几人身上发现了那女子的痕迹?” 郑渊泉拿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新进的这茶果真不甚符合自己的胃口。 “郑大人莫急,卦象上显示这人鱼就在闽南郡,离您不过五百里,只要您找到捕捞最优质海品的男子,就能找到那条人鱼。” “为您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第9章 遇见郑楠 正午,海面风平浪静,大大小小的渔船已经准备上岸,其中一只平凡的小船上却格外醒目。 刘渔生一脸无奈的边收着网边查看着一旁坐在船头的倩影。 “我说,姜姑娘你真的很执着啊。”他用力收网将目光看向自己手中丰收的渔品。 今日真是奇了个怪了,怎么有这么多收获,比平日里多了两倍不止,这还不是最稀奇的。 他看着自己小船后面跟着的一群大大小小的船只,总觉得自己的船还过于渺小,有种以卵击石的压迫感,当然自己绝对没有这个心思。 一旁的姜浣清将脚搭在船外,在海面上捕捞的人都不甚穿鞋子,只不过甚少有女子跟着捕捞的罢了,因此姜浣清的动作也不至于太奇怪。 “你瞧他们作甚?只需捕好自己的鱼便好。”她乐得自在,水中的一抹莹白脚腕挑起晶莹的水珠,此时的姜浣清已然换上了刘渔生为她准备的另一套衣裳,虽然是如同渔家女所着的寻常布衣,但穿在姜浣清身上却依旧光彩夺目。 女子青丝挽立扎成辫子置于胸前,如同的粗布方巾包住头颅显得更加温婉,这副模样吸引了不少打渔的男子频频侧目观看,随即在自家老爹的痛击下不甘的回了头顺便递给刘渔生一个白眼。 “我已然装好了,我们回去吧。”刘渔生抓起肩膀上的手巾胡乱的擦拭着额头上闪亮亮的汗珠,瞧着正玩水玩的不亦乐乎的姜浣清,眼中涌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情绪。 这般的生活真好,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 甩甩头将脑中胡思乱想的念头抛去,突然船只上被覆盖住一层阴影,将两人全然笼罩了住。 刘渔生回头一看,呼啸啸的海风随着巨大船只的靠近而将自己的渔船颠簸起来,掀起不小的浪花,船中的渔品也随着摇晃而不断掉落海中。 他率先想起船头之上的姜浣清,这种情况十分危险,她又不习水性,还是先将其拉上船只中央为好。 刘渔生回头看去,姜浣清依旧静静的端坐在船头之上,只是女子回头看向那巨大船只的眼眸中布满寒意,大有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魄。 随即在海浪的翻滚声中,刘渔生听到女子微微一句冷哼的声音,浪花猛然间停止不动,海面此刻死一般的寂静,众人的船只都只得被困在原地。 “怎么回事!船怎么动不了了?”海面上的众人大声询问周围,却发现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困惑。 “该死的大海今天这是抽什么风!”其中一人怒骂道。 随即被另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痛骂道:“闭嘴!不许对海神大人无礼!” 刘渔生看着一脸平静恍如无事发生的姜浣清,心中闪过一丝奇怪,却在看到她完好的那一瞬全然忘记了。 那只大船因为无法动弹,船板之上出现很多身强体壮的水手上前查看,却发现并无甚发声,船只就是无法动弹,故此众人疑惑的困在原地。 直到一道慵懒的男声响起,一身镶金绣袍头戴碧玉发冠的长身男子走到船板之上前来询问何事发生。 在大船阴影之下的刘渔生眉头一皱,轻声念道:“怎么会是他。” 姜浣清本来对这纨绔男子不感兴趣,可听到刘渔生语气之中的厌烦之意时不由得起了好奇。 “还有人能让你这般好脾气的人感到厌恶,我倒是好奇他究竟是谁了。”她好整以暇的抬起漂亮的秋水眸看向刘渔生,期待着他的答复。 刘渔生摇摇头:“我并不想你们有接触,他并不是个良人。” 姜浣清歪歪头示意他接着说。 “这人名为郑楠,是首富郑老板的独子,前两年因为调戏郡守之女被送到官府,最终因为郑老板的势力将其保了出来,美其名曰送至荒无人烟的地方管教两年,实则只是为了郑楠逃脱罪名罢了。” 姜浣清缓缓点头,这人面相就心思不纯,她本不用了解的这般详细,奈何他着实烦人,自己也就当个乐子听一会。 刘渔生心下却涌起不好的感觉,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突然,他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盯着自己这边的方向。 不,与其说是盯着自己,不如说是自己身后的姜浣清,与方才那些年轻男子的目光不同,这人的眼神之中带着赤裸裸的欲望和贪婪。 刘渔生僵硬的回头,他喘着粗气看向正盯着姜浣清双目赤红的郑楠,心头的秤砣猛然一沉。 郑楠躲在船头上定定的瞧着底下一只破败渔船上的“渔家女”姜浣清,女子身形窈窕,一双秋水眸在桃花一般的脸上显得勾魂摄魄。 他郑楠见过不少世间美人儿,其中以南玄皇都柏翠阁的首席琴师公孙翘楚和那位名满天下的第一美人长公主殿下为首,可这女子清冷却幽静的气质,纵使是那两位,也稍有逊色。 他大手用力握紧船上的木板,最终在旁边管家的提醒下回过了神,他微微整理衣襟,恢复了往日那种玩世不恭的气质。 “这位姑娘,在下郑楠,不知姑娘芳名。”他轻轻颔首,目光却盯着姜浣清悬在船只之外的那一抹圆润莹白的脚瞧个不停,心中的贪念已然呼之欲出。 姜浣清厌恶的看着这人,好生肮脏的一个人类,不仅心思龌龊,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便开口调戏女子,真是人中败类。 她不甚理会郑楠,从刘渔生手中接过自己的鞋子仔细穿上,郑楠努力探头企图想再多瞧瞧女子的姿容,奈何愿望终究落了空。 “那边的小子!这姑娘是你什么人?”郑楠瞧见姜浣清身旁动作熟稔的刘渔生不禁眉头一皱,美人不理自己就算了,这男子又是从何而来。 刘渔生抬头看向郑楠,眼中淡漠的很:“和郑大公子无关,还望高抬贵手,让我们离开。” 郑楠怒火直烧:“小子,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声,便应当清楚我这人的性格,快快说出你与这女子的关系,若是兄弟姐妹我必以礼相待,若是有任何亲密关系…” 他眼神狠厉,如同姜浣清已然是自己的掌中之物一般:“我饶不了……” “说够了吗?” 第10章 送给姜浣清的礼物 海面掀起微风,预告着场上迫人的气势,众人躲在一旁的自家船只上,企图置身事外看戏。 在他们看来,身世窘迫的刘渔生企图和郑楠抗衡,简直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的行为,未免对刘渔生又徒增了两分蔑视。 而那方才出声制止郑楠话语的姜浣清,也只是在耍欲擒故纵的戏码来吸引郑楠的注意力罢了,毕竟,谁都清楚,郑楠的身家的吸引力无人能够抗衡。 船板之上的郑楠听见姜浣清出声打断自己脸色不免一青,这女子未免有些不识好歹了,不过他还可以忍受,毕竟这般姿容的女子世间难得,有几分挑战是应当的。 于是他很快的调整好方才不耐烦的神情,挂起一抹自认为得体的笑容接着上前搭话:“不知姑娘有何见解?在下洗耳恭听。” 姜浣清百般无奈的冲着刘渔生摇摇头示意自己心中无法压抑的烦躁心情,随即呼出一口长气:“我对你并不感兴趣,所以离我远些为好,免得自讨没趣,还有。” 她抬起眼皮好不容易瞥了一眼郑楠,只觉得这人面相油腻且心生歹念,所谓面由心生并不是全无道理。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般行为举止,很矫揉造作。”姜浣清淡淡的说出这句话,随即头也不回的将玉手放上刘渔生的手臂,微微收紧提醒他划动船桨离开这里。 刘渔生会意,随即试探着移动船只,不想真的十分简单的离开原地,还在船板上因为姜浣清的话语而愤怒异常的郑楠面目狰狞的望着两人消失的背影,大声斥责身边的船手:“看什么看!还不快些跟上!” 在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中,海面上又掀起了阵阵波涛。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所有的渔船都能够顺利的发动并且摆脱困境,却独独只有郑楠的大船被困在原地,任他怎样命令经验丰富的船手一次次操控船只,它却仍然纹丝不动。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都是饭桶嘛?我养你们干什么吃的!!!啊……” 海面上郑楠骂骂咧咧的声音随着距离的逐渐拉远被海风隔绝开来,船只上,姜浣清在船侧撩了些水上来净手,也算是洗涤一下自己的心情。 刘渔生却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僵硬的凭借本能摆动船桨,姜浣清见状微微定格,随即将手心的海水向刘渔生洒去。 感受到凉意的刘渔生浑身一激灵,很快回神过来看向阳光下微微欠身在自己面前的姜浣清,女子一脸好奇的问着自己。 “在想什么?”姜浣清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刘渔生僵硬的笑笑:“没什么。” 他不想让姜浣清为了不必要的事情而感到烦忧,这会让他自己难为,但他从别人那里了解到的郑楠,绝对不是这般轻而易举就可以打发掉的,只怕他会凭借着自己的优势一再的来骚扰姜浣清,那样会打扰他们二人相处的时间。 他不想看到这种情况的发生,可现在的他并没有能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他无意识的攥紧手中的船桨看着面前的美人。 但他绝对会拼尽自己所有去守护姜浣清,绝对。 “没什么事,我们回去吧。” …… 回到木屋中,姜浣清先行进屋歇息,刘渔生则收拾今日的收获,正在那里一言不发的处理渔品。 姜浣清换好衣裳出来,身子轻轻靠在门上抱胸盯着甚是低落的刘渔生若有所思,刚想说些什么,门被人从外敲响。 “阿生,姜姑娘,在家嘛?”一道嘹亮女声响起,二人齐刷刷的回头看向一脸乐意的陆婶。 “陆婶,您怎么来了?”刘渔生急忙将手擦拭干净,随即看到手中拿着一个大包袱的陆婶喜盈盈的进了院子。 “哎呦,这两天俊涛的未婚妻郑琳姑娘就要来了,村长家的大喜事啊,故此给村里一直帮忙的大家带点东西,这不,托我把给你的东西带过来了。” 陆婶说着将包袱放置在小石桌上,随即手脚麻利的解开束缚的疙瘩,一副制作精良的皮革手套映入眼帘。 刘渔生呆愣了一瞬,随即陆婶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脊:“傻小子,怎么没有反应,这皮革手套不正是你需要的吗?” 刘渔生接过陆婶手上的手套,看了看手套下自己因为长时间使用劣质的手套而伤痕累累的手掌心,心头难免有些触动,眼神定定的看向那副手套。 姜浣清将这一切默默记在心里,原来,人类会因为一些别人对自己的善意而感到喜乐悲愁,情绪外露这种情况,在一众神中不甚容易出现,大家都是这世间大能,自己的情绪感知,已经被几万年的寿命在时间中逐渐消磨。 陆婶看到刘渔生很满意自己所收到的礼物后点点头,随即转头看向一旁犹如气质如兰的姜浣清,心中阵阵感叹,尽管自己已经见识过姜姑娘的容貌了,可每次见面都会被再次震撼到。 “姜姑娘,这件衣服是村长为你准备的,还望你不要嫌弃。”陆婶笑面盈盈的将一件衣裳递给姜浣清,对方则一见惊奇的发问:“还有我的?” 陆婶点点头:“那是自然,姜姑娘作为远客到来,自然应当给你准备一些东西的,这布料是村长准备的,我和几位村中手巧的大娘缝制出来的,可能和姜姑娘你在家中所着的没有办法比较,但还是希望你能喜欢。” 姜浣清轻笑间柔然点点头,伸出纤细玉指触碰那淡紫色的纱裙:“多谢几位,我很喜欢。” 一股淡淡的暖流涌入心间,原来一直被他人记挂的感觉这般良好,她自认为自己的神性已然无法再被任何事情削弱,可这种人间淡淡的冷关系联络,让自己一而再再而三改变看法。 她好像有点明白…族老为何这般坚持让自己上岸了,是为了体验这种名为感动和喜悦的情绪吗? 她轻轻转头看向一旁定然的刘渔生,也很开心,能够遇见这般的他。 第11章 婚约 姜浣清和刘渔生接过礼物后对陆婶和村长的好意表达了感谢,陆婶摆摆手唠了两句后就急忙回村长那边忙碌去了。 刘渔生在身后瞧着陆婶因为日益操劳奔波而蹒跚的背影不免一阵感慨:“陆婶啊,也是个苦命人呐。” 姜浣清扭头看着刘渔生的侧脸发问:“何以言此?” 刘渔生目光逐渐放远,所望之处逐渐变得空旷而萧瑟:“陆叔和陆婶啊,是青梅竹马,两个人都是孤儿,凭借着吃苦耐劳相互扶持过来的,倒是也算伉俪情深。” 姜浣清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来,她望向竹篓里的渔品,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青梅竹马啊,我也有一个。” 刘渔生身形僵在原地,发出的声音微微颤动起来:“是嘛?似乎和姜姑娘很熟悉的样子,他现在如何。” 在姜浣清无法察觉的角落,刘渔生攥紧了自己的衣袖,想把手心的汗液擦拭掉,紧接着听到了姜浣清的回复。 女子语气淡淡的,想到那人的时候脸上有一丝怀念和喜悦的神情浮现,显得整个人清冷的气质也柔和几分。 “他啊,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我俩已然熟悉的很。” “想必他一定是个很优秀的男子吧,才会允许陪伴在姜姑娘你身旁。”刘渔生看着自己手中的皮革手套陷入沉思。 姜浣清没有回复他,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刘渔生却会了意,那男子想必是她很信任的人,才会这般生动肆意的在他人面前提起。 沉默良久,刘渔生终于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想:“姜姑娘,你和那男子,至今还在联系吗?” 姜浣清没有察觉到他话语之中的试探,迟疑许久,两人感受着微凉的晚风,最终听到了姜浣清温柔的声音。 “他如今,成了我的未婚夫。” 晚风吹过刘渔生的脖颈,男子只觉得浑身战栗,僵硬却呆愣的转过了头,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颤抖暴露了自己的心事。 “姜姑娘逃婚,是不想嫁给他?”刘渔生缓缓的问出来,心脏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促跳动,想要知道是否是自己期望的答案。 姜浣清张开嘴却迟迟没有发出声音,略微思索一下摇了摇头。 “并不是,我和他的亲事,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我并不排斥他的亲近,现在所做的一切,应当只是一些叛逆罢了。” 姜浣清看向一望无际的大海,蔚蓝色的海洋波涛汹涌,却蕴含着无穷的能量,将任何事物带向未知的远方。 刘渔生此刻手脚冰凉,一种名为无力的感觉充斥他的全身,可大脑始终无法命令自己做出任何行动,原来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自己自作多情的举动罢了。 姜浣清没有看到刘渔生的神情,她所想到的一切都只是和海域相关的事情,儿女私情对她来说并不甚重要,可若是自己的成亲对象不是那个男子,自己还会不会这般顺从家里的安排? 答案是否定的,她从家里所谓的逃婚只不过是为自己来到这里找个说辞罢了,又或许,是因为自己与那人产生一点矛盾,一时赌气才上岸来到这里寻找继承海神所需要的人性。 可自己上岸后所遇到的一切,大概会影响自己对亲事的看法,可姜浣清清楚的很,自己这一辈子,除了那人以外不可能嫁给任何人,这是她作为神的责任,更是她作为一个独立人格的选择。 二人各有所思,随即刘渔生沉默不语的回身背起处理好的渔品,准备拿去集市卖掉,姜浣清看着他孤寂的背影才发觉出来刘渔生情况不对,可她却始终无法用言语形容出来这种感觉。 …… 来到市集,一天下来早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可刘渔生却还坚持来此看一看,比起售卖自己所捕获的东西,他更想找点事情来调理好自己的心情。 无力嘛?还是愤怒,他不知道,可这般卑微的他,已然关注上这个这般美好的女子,尽管自己与其并不相配。 可这样的关怀和陪伴,从没有人给予过自己,这也许就是自己喜欢上姜浣清的原因吧,刘渔生自嘲的笑笑。 漫无目的的在街市上走着,刘渔生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回身一看,原来是王老板一脸热络的招呼自己过去。 刘渔生走了过去将背篓放下:“王老板最近生意可好?今日没有带什么东西,还请你多多见谅啊。” 王老板脸上笑的愈发灿烂,他拍拍刘渔生的肩膀:“不碍事不碍事,你有多少我收多少。” “阿生啊,最近怎么才来,我可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啊。” 刘渔生疑惑的探头发问:“敢问是怎样的消息让您这般激动?” 王老板摆摆手,随即从桌下拿出来一张请帖递给刘渔生:“这是订单,我想和你长期合作,收下你捕获的那些良品。” 刘渔生接过请帖,上面的烫金字样显示着主人的奢华和尊贵,但他难免有些疑惑。 “和我达成订单?这是为何。” “害,你不知道,镇上的郑老板正在四处寻找捕捞好手为自家提供大量的好货,你这货品已经达到了郑老板的标准,故此这是郑老板给你的请帖,下次你直接将货品送到郑府就可以了。”王老板热心肠的很,一字一句的给刘渔生介绍好,生怕他拒绝了这大好差事。 刘渔生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既然如此想必收入也十分可观了。” 王老板急急的点点头:“哎呦可不是嘛,郑老板人十分大方,若是相中了你的这些货,平步青云也并非没有可能啊,你可要抓住这大好机会啊。” 刘渔生定定的听着王老板的话,一个别出心裁的想法在心中逐渐萌芽…… ……郑府 “怎么样,那女子的身份打探出来了嘛?”郑楠逗弄着笼中的鹦鹉问着身旁消息灵通的小厮。 小厮恭敬的点点头:“启禀公子,那女子名为姜浣清,据说是皇都富商家的女儿,因逃婚来到渔溪村偶遇了那日船上的另一男子刘渔生,现在居住在他家里。” 郑楠闻言眉毛一皱:“什么?!美人居然住在一个陌生男子家里,这成何体统。” 他放下手中的食料,气势汹汹的想推门去找姜浣清,却忽的想起一件事来,随即眯起了眼睛问着。 “琳琳所嫁给的那个男子,是不是也是渔溪村的?” “正是。” “哈,我有办法得到美人的注意了,我们,等着瞧吧。” 第12章 来挑衅的男子 这日一大早,渔溪村内就已然喧闹起来,孩童们被大人叮嘱着穿上了最新缝制的衣裳,你来我往的追逐在村子里大人们之中穿梭玩耍。 “怎么一大早这般热闹?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姜浣清甩干手上晶莹剔透的水珠问着一旁吭哧吭哧收拾渔品的刘渔生。 对方沉默了一会子回答着她:“今日是俊涛的未婚妻前来夫家见面的日子,他那未婚妻身份特殊,大家也就搞得隆重了些。” 话毕又用力的刨开手中鲱鱼的胸膛,将内脏什么的收拾干净,姜浣清微微皱起秀眉,最近刘渔生是怎么了,这般沉默寡言不说,连渔猎的动作都粗鲁些许,希望是自己的幻觉吧。 若是先前自己神力还在的时候,还可以有洞察人心的本事,姜浣清不免轻叹一口气,但如今自己神力被封,和寻常女子无异,又怎能探查他人的心思呢。 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他们从来不表达自己的想法,而是一直憋在心口让他人一遍遍猜测,一次次揣摩,而感情,也就是在这样的消磨中逐渐消耗殆尽吧。 想到这里姜浣清不再纠结于刘渔生的心思,自己着实猜不透他的想法,又为何要一再的为难自己。 她抬步离开院子,身后的刘渔生大声问着她的去向,姜浣清心头浮上一丝陌生的情绪,却只是愣了愣看向遥远的村落。 “去凑个热闹而已,这不是你们这边的习俗嘛?” 随即她不顾刘渔生的阻拦大步离开,耳边响起刘渔生的叮嘱,自己也听不清其内容到底是什么了。 来到村落中,人们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一众事项,各司其职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姜浣清未曾见过这般热闹的场景,也就乐得个稀奇,左顾右盼的瞧着。 奈何她自己太过于瞩目,惹得干活的小伙子频频侧目,做事的力气都松了几分,惹得众人纷纷不满。 “呦,这是看谁呢这么专注,连干活都快忘记了。”一老妇人扯着尖锐的嗓子喊着,眼神胡乱的在姜浣清身上飘着。 她家儿子年纪尚轻,随即小脸通红的转头不再看向姜浣清,女子也一脸茫然,为何附近众人对自己这般关注的样子,可这份关注中,自己却体会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就在她暗自思索的时候,陆婶从一旁的角落里走出来,揩了两把额头上的汗珠把姜浣清引到一个气氛和睦一些的地方解释道:“姜姑娘别太在意,那女人的丈夫和年轻姑娘跑了,丢下她自己和儿子相依为命,因此对你这般年轻貌美的姑娘有些天生的敌意,并不是针对你一人。” 陆婶生怕姜浣清误会,解释的十分详细,姜浣清也瞧着陆婶因为日益忙碌而憔悴苍老的面孔内心难免有些触动。 她从身侧拿起自己的手帕后伸手擦拭着比自己矮小的陆婶额边的汗迹,在陆婶略微惊讶的眼神中微微一笑:“没关系的,您照顾好自己便好,不用顾着我的想法。” 她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陆婶,您…可否知道刘渔生最近怎么了?” 陆婶微微一愣很是奇怪,却也从姜浣清的言语中察觉到什么:“你和阿生…最近吵架了?” 陆婶面露难色,却很是无奈:“唉,阿生他啊,是个苦命人,从小就被爹娘抛弃,又寄人篱下的生活了十余年,内心难免有些自卑,这次遇见姜姑娘你之后,我才发现,原来阿生他也可以这般开朗的生活着。” 姜浣清微微一笑却不自明了,眉宇间的情绪淡淡的,她也十分好奇陆婶接下来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 陆婶想了想,却还是叹了一口长气不再说着劝导的话来,她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说都无法改变姜浣清的想法,她不是会为了安抚刘渔生的心情而改变自己的那种女子,对她来说,恐怕刘渔生只会是人生中的一缕浮沉罢了。 “陆婶只是希望……在你们遇见且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你们能好好将这段日子,记在心里留存成完美的回忆。” 她伸手轻轻拍着姜浣清的肩膀,眼中温柔的神色直入姜浣清心底,使得她微微触动的点点头。 “他陆婶,快出来,郑家姑娘来了!”外面有人大声呼喊着,陆婶急忙应答。 “好了好了,咱们快些出来看新娘子吧。”陆婶笑眯眯的拉着姜浣清的手臂,两人拨开人群在远处看见好长一串人群从村口走进来。 搬着诸多东西的小厮将嫁妆逐渐放下来,在人群前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匹高头大马,黑色的宝马威风堂堂,惹得众人纷纷赞叹不已,男人们也是对其十分羡慕。 但马匹之上的男子却让姜浣清眉头一皱,怎么会是这个人,马匹上的郑楠居高临下的享受着渔溪村这群乡巴佬的仰视。 而后眼神微微眯起的在人群之中搜寻自己的目标,占据视角优势的他很快锁定了人群之中鹤立鸡群的姜浣清,女子淡然如莲的气质简直堪称人间至美之事物。 郑楠炽热的眼光从始至终锁定在姜浣清身上,而后伸手阻止身后大部队的前进,轿子之中的人察觉到停滞不前随即发出疑问:“怎么了?” 郑楠定定的看着姜浣清下马淡然回复:“无碍,遇见一位老熟人罢了,琳妹你暂且待在里面。” 随着郑楠的步伐逐渐走过来,众人纷纷被他的气势所逼开一条路来,使得他很快就来到姜浣清面前。 望着女子精致却清冷的面庞郑楠只觉得自己心底对女子的那份渴望呼之欲出,就在他伸出手回应自己的欲望想触碰女子的时候,一只粗糙却有力的大掌却突然将其打开,与此同时刚退后一步避开的姜浣清才反应过来来人的身份。 “俊涛?怎么会是他啊。” 人群中唯唯诺诺的众人小声嘀咕着,再英雄救美也不是这种场合在自己未过门的妻子面前去救一位不相干的女子而去违背自己大舅哥的时候啊。 郑楠拧着眉毛看着面前怒视着自己的强壮男子,眼神不停的在俊涛和姜浣清身上游荡,最终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十分惊讶。 “原来是这样啊…哈,真是有趣的很。” 第13章 海螺礼 众人屏息凝神,谁都不敢在这么严峻的情况下成为众矢之的。 而被俊涛护在身后的姜浣清不明所以的看着面前对峙的郑楠和俊涛,心中隐隐有些奇怪,莫非人类男子都比较喜欢在人群之前逞能不是? 当真不太理解,不过既然与自己沾染上关系,她也难全身而退,随即姜浣清开口淡淡说道:“两位……这是作甚?” 话音一落,郑楠急忙收起了一副狠厉神色,含情脉脉的故作深情看向姜浣清摆摆手:“姜姑娘误会了,我并没有生事的意思,只不过…” 他又看向脸色阴沉的俊涛挑衅的扬起眉头:“好像有一些人在蠢蠢欲动…而期望一些他得不到的东西,你说呢,‘妹夫’” 俊涛身型一僵,只感觉自己定在原地无法动弹,浑身血液止不住凝固起来,整个人一遍遍的被提醒他自己的身份,是啊,自己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疲惫却无奈的闭上双眼,随即不甘的低下头颅,像是在默认这一切的发生。 姜浣清并没有过多关注俊涛,只觉得空气中泛着淡淡的酸涩感,让人有些不适。 “所以,你怎么知道我的姓名。”姜浣清垂下漂亮的眸子并不甚在意的说着,随即很快想到了答案轻笑一声,如同春日梨花盛开般美丽温和。 “调查我?”语气是肯定的,话尾落下的音调却惹得郑楠心中一颤,这女子好生强的压迫感,果然与众不同。 “哈,还请姜姑娘勿怪,小生认识到那日言行举止着实轻浮了些,或是惹得姜姑娘不快,故此回去好生反思,这才想着姑娘的身份前去赔礼谢罪。” 郑楠率先抱拳行礼表示自己谦卑有加,姜浣清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想施舍给他。 “呵,你倒是言辞颇多,不过我想,今日并不是你我的主场,我也不想与你过多交涉。”姜浣清不想与其过多纠缠,随即将今日正事提了出来。 郑楠脸上的笑容一僵,嘴角微微抽动着,深沉的眼中情绪涌动,他也未曾想过这个姜浣清这般不识好歹,自己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却还是得不到她一点青睐之意。 他直起身子拉伸有些酸痛的脊背,而后懒散的伸出手示意:“把小姐请下来吧。” 村民们纷纷将方才这一遭小故事抛之脑后,而后众人将目光汇聚在轿子上,想要看看这新媳妇到底长个什么样子。 帘子被一双纤纤玉手轻轻拨开,众人瞧见一位好生秀气的姑娘从中一步步走出,女子一身青色衣裳显得皮肤更加白皙,柔和的气质和恬静的面孔令村民们纷纷动容。 “这就是那郑家小姐啊,当真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姑娘,水灵的不成样子。” “是啊是啊,哎呦,这俊涛可是有福啦。” 众人议论纷纷,话题中心的郑琳却第一眼就瞧见了人群中低下头的那健壮男子,正是自己的未婚夫俊涛。 按理来说凭借自己的家世相貌,足以找一个比其条件更好的男子作为成亲对象,可那日自己与堂兄一同出海时在海面上瞧见了辛勤渔猎的俊涛,随即一见倾心,和大伯争取过才有了这桩亲事。 郑琳扶着侍女的手来到郑楠身边,抬起眼眸瞧着面前不远处的俊涛,却发觉对方不甚在意自己的时候难免有些失落。 “我说你们渔溪村现在连个能出来管事的人都没有了吗?”郑楠叹了一口气不停摇头,伸手拍拍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 人群中响起阵阵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而后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来,路的尽头是村长以及搀扶着他的刘渔生,二人一脸凝重的看着一脸得意的郑楠。 而后一步步走向他们身旁,随着呼吸的逐渐停滞,经过两侧的姜浣清时,刘渔生抬起眼睛看向她,那个眼神中,包含着一种姜浣清无法明确的情绪,似乎是不舍又似乎是不甘。 “刘村长,好久不见了,你老人家身子骨可还硬朗啊?”郑楠打开折扇掩盖住自己上挑的嘴角,眼睛却看向一旁怒视着自己的刘渔生。 “呦,这位不是那日船上的那个嘛?那日多有得罪,还请兄台海涵啊。”郑楠兴致缺缺的打了个招呼,随即将身旁的郑琳介绍给诸位。 “这就是我堂妹郑琳,您的儿媳妇,还请多多照顾,莫要让她受委屈啊。”郑楠眼睛微微眯起,语气中的威胁之意让众人纷纷汗毛一立,都看向了村长,而村长也沉默不语。 良久,村长微微叹了一口气:“郑姑娘能嫁到我们家里,正是我们刘家的福分,必然会诚心待之,便不劳郑公子操心了。” 郑楠冷哼一声,拂袖说着:“既然这样便是最好,那就举行海螺礼吧,阿盛,把小姐的海螺拿出来。” 姜浣清不明所以的问着身侧的陆婶:“何为海螺礼?” 陆婶探着头给姜浣清解释道:“那是我们这里未出阁姑娘的信物,爹娘在及笄之前寻找世间最美的海螺加以装饰成女儿定亲的信物,若是交换给夫家了,就表明这桩婚事已经是铁板钉钉谁都无法改变了。” 姜浣清点点头,原来人家还有这般的习俗,这般看来与家中也没有什么不同嘛。 侍女端着一方碧玉匣子上前几步,几人注视着那晶莹剔透的匣子,仿佛在此刻焕发着光亮,郑楠示意郑琳将匣子打开。 匣子被打开后,众人只觉得这方天地明亮许多,硕大成色上好的珍珠被镶嵌在纺锤体的外壳之上,其上面用金丝银线勾勒出的形状更是美轮美奂,惹得众人艳羡不已。 “果然是郑家的姑娘,这一出手就是与众不同。”村民们纷纷奉承道,极大的满足了郑楠的虚荣心,而郑琳却只是浅笑不语,目光始终注视着不为所动的俊涛。 村长却没有什么大反应,只是敲击着地面说道:“俊涛,收下吧。” 过了一会子俊涛才挪动沉重的步伐走上前去,郑琳羞怯怯的将匣子递了过去,男子却始终不看向自己的双眼。 俊涛伸出手准备接过匣子,郑琳将其上前送了送,却不想听到啪嗒一声,男人将匣子关了起来,随即推向自己说着。 “抱歉,我没有办法收下它。” 第14章 暂且搁置的婚事 郑楠不悦的看向俊涛,脸色阴沉的能滴下水来:“你最好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 郑琳的手就这般僵在半空中,随着胸膛的起伏有些颤抖,指甲的匣子从无力的指缝中掉落,啪嗒一声掉落到地面上,惊的众人纷纷看向俊涛,脸色十分苍白。 村长抬起一双浑浊的眼眸看向俊涛,呼吸间止不住的咳嗽起来:“俊涛,怎么回事?” 苍老的声线内隐隐颤抖,掩饰着他的不满,身旁的刘渔生瞳孔收缩,眼神注视一旁盯着地面上匣子的姜浣清。 他有种预感,今日的这般情形,会与姜浣清有关。 果不出然,俊涛低着头沉默一瞬后,果断的抬起眼睛看向姜浣清,坚决的眼神中倒映着姜浣清漂亮的脸庞。 “我有喜欢的女子,故此……不能和郑姑娘成亲,抱歉。” 郑楠冷哼一声:“呵,你既然有喜欢的人,为何不早些说出来,却在即将定亲的时候提出来这事,当真是没有一星半点的担当和责任感。” 郑楠冷声呵斥着俊涛,众人虽面色不喜但心中无非都是这么个想法,他郑楠自认为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却也懂得什么叫审时度势。 俊涛脸色铁青的抬起眼睛看向一脸淡然的姜浣清,女子眼中的平静如同刺刀一样扎进自己的心去,可这能怪的了谁呢?无非都是他自作自受罢了。 郑琳扯着一抹僵硬的笑容拉着郑楠的袖子:“堂兄,莫不如算了吧,他既然不喜,我也不想强迫他与我结亲。” 郑楠皱起眉头语气却放平缓了一些:“谁管他喜欢不喜欢,他既然没有忤逆爹娘而改变自己亲事的本领,那就休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驳你的面子。” 他虽然自认为不是个什么好人,但对堂妹的亲事上还是极为的用心,没有人能欺负他郑楠的妹妹,尤其是一个三心二意的男子。 郑楠睨着俊涛冷笑一声,随即看向一旁的姜浣清。 “我大概知道你拒绝我堂妹的原因是什么,可你若是有些本事,就休要把你所心悦的那个女子名字说出来,更不要把这一切的责任都推到女子身上,那只会让我们郑家更瞧不起你。” 俊涛身子一颤,就连姜浣清也难免有些惊讶,原来郑楠并不像众人心中所想的那般纨绔不堪,这小子还是有些本事在的。 见众人都默不作声,村长叹了一口气上前几步做了个抱歉的动作:“姑娘,实在是对不住你了,今日的事,我们刘家一定会给你个交待的,届时我会带着这逆子一同前去登门谢罪,还望你高抬贵手,暂且放过我们村子。” 郑琳急急摇头扶起村长:“伯伯您言重了,或许是我没有这个本事让他看上我吧,今日的事,怪不得你们。” 郑楠将郑琳的手臂轻轻拉开:“好了,废话已经说的够多了,今日的亲事我看也没有办法定下了,暂且就这般打道回府吧。” 他又盯着一脸羞愤的俊涛上前两步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不过你且记住,任性是要付出代价的,弱者。” 随即郑楠大手一挥众人纷纷打道回府:“从今日起,我们郑府不会再收渔溪村的货品,你们的那些东西,就在家里发烂发臭吧。” 村民们引起阵阵骚乱:“这可如何是好啊,惹了郑府,我们可怎样在这闽南郡活下去啊!” “我看这日子没法过了,怎么这般不顺啊。” 众人不忿的看向一言不发却紧咬牙关的俊涛颇有微词,毕竟涉及到渔溪村几百户人家的生计问题,而仅仅因为他一个人的任性,却打断了所有人的生路。 村长看着俊涛的脸很是平静,随着心情的平定咳嗽逐渐平息:“这不是你想要的结局吗?抬起头来。” 拐杖一下一下的用力敲击着地面,却也击痛了俊涛的心脏,他挣扎着抬起头来,神色早已经茫然无措,像个做了错事却死死不敢承认的孩子。 “啪!”的一声巨响,俊涛的脸被一只干枯的手掌扇到另一侧,村长的力气随着病痛的加重逐渐流逝,并没有多痛的时候,却因为眼中的不可置信而愈加狰狞。 “爹…” “别叫我爹!”村长怒视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他的胸膛,似乎想将其心脏扒开来仔细查看。 “你扪心自问,若不是因为你,渔溪村会承受如此大祸吗?你让依靠着渔猎生活的大家怎么办,啊??”村长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击中俊涛的要害,让他自己认识到错误。 可他不死心的抬起眼皮看向一脸平静如同和自己无关的姜浣清,此刻的他难免有些后悔,是啊,为了一个连自己喜欢她都不知道的女子而得罪的郑家,这样的自己,当真是愚蠢透了。 村长发泄完怒火,努力使自己平复心情,给俊涛下了死命令:“我既然是这个村的村长,就要对大家负责,如果你没有办法取得郑家的原谅,让他们重新为渔溪村开放市场,就离开这里吧,以后都不要回来。” 他在刘渔生的劝阻下看了对方一眼,随即叹了一口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不知怎的,姜浣清浑身一凛,只感觉到周遭一个陌生的眼神看向自己,却始终无法分辨出来。 罢了,或许是自己太过于敏感了,姜浣清看着身旁一脸落寞的陆婶心头一动,上前主动问候:“陆婶,陆婶?” “啊?”陆婶急忙回过神来看向姜浣清,眼底疲惫的黑青彰显着女人已然劳动过度,却还想着多做一些事情为自家卧病在床的丈夫提供一些便利,可命运,偏偏为难苦命人。 “您还好吧?”姜浣清关切的询问,陆婶却只是抿着嘴唇无奈的笑笑,这一抹笑容中,包含了太多太多的心酸和无奈,她瞧着陆婶落寞离开得身形,旁边来了个熟悉的人。 刘渔生沉默一会子随即轻声说着:“我们回家吧。” 姜浣清回过头来看着男子讨好却温和的眼神有些诧异,这是主动在和自己服软? 她心底轻笑一下,心情也有些好转,顺着刘渔生的话语说了下去。 “好。” 第15章 请您带孩子们回家 “崔老哥,您就看看我们的货吧,哪怕收一点也行啊。”领头的汉子请求着面前的老者。 崔老哥为难的摆摆手:“阿毛,不是老哥不照顾你们,我们是十几年的老交情,若是可以别说这些,你同村的我也可以收掉,可……” 他不自觉的望向四周小声说着:“如今是那郑家不待见你们渔溪村的货品,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些货品还是凭借着郑家的渠道卖出去的,若是我违背他们的意愿收了你们的货品,我这小店怕是就倒喽!” 他语气激动焦急,惹得汉子身后的众人叫苦连天,他们都是渔溪村的人,今日已经是郑楠离开渔溪村并下通牒令的第七日了,村子里所捕捉到的一切渔品因为无人收购而被滞销在家里。 村民们没有办法只能将容易腐坏的海产品晾晒成干,而一些没有办法风干的渔品只能被丢回海中,可那时的鱼类们已然死亡。 “哎,这日子真是愈发艰辛了,再这般下去,家里连吃饭都成问题了。”一个中年汉子愁眉苦脸道。 “是啊,我过两日还要定亲呢,筹办婚宴和彩礼的银子还不知在何处。”一个小年轻靠着墙无力道。 众人间掀起阵阵沉默,其中的刘渔生也只是低下头,空气中的燥热和连日来的奔波令大家身心俱疲。 他抬头看看天空上耀眼夺目却格外毒辣的太阳,想着该如何是好,终于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刘渔生借着休息的名义让大家先行离开,自己则一个人来到了郑府。 看着恢宏雄伟的郑府,刘渔生说平静是假的,可自己还是要先行为众人开路,尽管前方是刀山火海,可他还是要为自己安静的生活拼搏一次。 “干什么的,来我们郑府有何贵干。”门口的守卫拦住刘渔生,看着他一身渔夫打扮未免有些奇怪,渔夫不应当去收购点吗,为何直接来他们郑府。 刘渔生努力保持面上的平静,随即从怀里掏出了那张王老板给他的请帖:“是你们管家让我来提供新鲜货品的。” 守卫看到这请帖表情缓和了许多,拿过去确认一下随即点点头表示认可:“不错,确实是我们郑府发出去的请帖,没想到小哥你年纪轻轻的,捕捞技术这般娴熟,请进吧,小辉,领这位兄弟进去找吕管家!” 门内出来一名小厮,领着刘渔生进去,一路上刘渔生不自觉的打量着四周,发现郑府内不仅气派宏伟,就连装饰也十分考究,并不如他想象中所想的那般奢华。 走了一会子,刘渔生被领到一处厅外,小厮转过身来对他说着:“劳烦先等一会,我们吕管家有些事情,一会子就出来见你。” 刘渔生点点头,随机性小厮表示自己还有些事情随即就要离开,剩刘渔生一人独自在外面等着。 风平静的吹过,刘渔生看着园子里的牡丹花开的甚是美丽雍华,这般美丽的事物让自己不免想起了姜浣清,不知道她在家中干嘛… 渔溪村,海边木屋。 姜浣清打开房门,想通一通屋子里的空气,却不想看到了令她震撼的一幕。 不远处的海岸线那里,成百上千的鱼类们被丢弃在沙滩之上,有些鱼甚至被剖开了胸膛,血淋淋的内脏泄露在白色的沙子上面,形成好一幅对比强烈的画面。 她控制不住自己一步步走向那里,只觉得心脏如同要炸裂一般不断敲击胸膛,自己的每一分呼吸都与波涛汹涌的海面紧紧关联。 她麻木的站在沙滩之上,任由血腥和海腥味将自己淹没,却全然感知不到湿漉漉的尸体触碰不到自己脚面的感觉。 姜浣清此刻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她可以允许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出现,但绝对无法容忍人类对生命的践踏。 或许这群人们觉得所舍弃的这些渔品对他们来说只是换取生活的工具,但对姜浣清来说,这些渔品都是陪伴自己成长,为海洋提供生机的朋友们。 可此时的它们,如同废弃品一样被人类肆意舍弃生命,将其捕捉却最丢掉在它们离家园只有一步的地方。 她不忍的睁开一双泛着冷光的眸子,有时会忍不住质问自己,这般上岸来寻找所谓的人性,是对的吗? 或许人性,从来就不应当被寻找,因为他并没有所想的那般好,也只会带来痛苦。 当然,所有人都一样。 想到这里,姜浣清抬起双手,轻轻在空气中画了个圈,口中轻声念着什么,方才还平静的海浪层层涌起且剧烈的波动着,似乎在回应女子的声音。 “尊敬的海洋,虔诚的信徒恳求您,带您的孩子们回家。” 姜浣清伸出左手抚上右肩,海洋猛的一下掀起巨浪,而静静站在那里的姜浣清在滔天巨浪之前如同一叶浮沉。 而她就这般静静的呆在那里,感受着迎面的海风和湿润的空气,大海逐渐蔓延过沙滩,浸湿姜浣清的脚踝,却只轻轻触碰一下后悄然退去。 沙滩之上再次平静的时候,那些被丢弃的鱼类尸体已然不见,所剩的只有一片沙白色的空间,还有沙滩上一个万分精美的海螺,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丽。 它是大自然雕刻的成果,是海洋大人送给姜浣清的礼物,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无法见识到其美丽。 姜浣清拾起那海螺,轻轻抱在怀中抚摸,嘴边勾起微笑:“谢谢您,海洋大人。” 大海如同听到了她的声音,随即拍打着海边的礁石。 姜浣清垂下眸子,轻声念着:“我知道,这是第一次使用神力。” “请您放心,我会言出必行,当我第三次使用神力的时候,就会舍弃这趟所谓寻找人性的旅程,回到海域和他成亲。” 海洋平静下来,周边一切变得更加明媚,姜浣清享受着耳边海鸥的鸣叫,却听到身后有人大声呼唤自己。 “姜姑娘!刘渔生出事了!!!” 第16章 这就是你所谓的招待 姜浣清看着俊涛急忙从远处跑来,连日的奔波让他吃了不少苦头,她听村里人说俊涛这几日一直在外寻找渠道来帮助村里面的鱼产品出售掉。 可却也因此碰了不少壁,至少姜浣清现在看到的俊涛十分狼狈,消瘦的面颊也彰显着他最近确实过得不甚好。 只是不知怎的,姜浣清感觉俊涛看向自己的眼中有些躲闪,未免让她怀疑。 “你说什么?刘渔生怎么了!” 姜浣清来不及仔细追究,只听说刘渔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看向一脸认真的俊涛寻求答案。 俊涛含糊其辞的说着:“我这两日在郑府外面一直徘徊,想着去和郑家小姐和少爷致歉,却一直不得进入家门,今日在郑家门口瞧见了刘渔生竟然进去了。” 姜浣清微微皱起秀眉,刘渔生怎会和郑家别强联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走,去郑府。” 姜浣清当机立断的选择去郑府寻找刘渔生,无论什么情况都要前去一看,对她来说,刘渔生是自己上岸后遇到的第一个善意之人,有些特殊的意义。 俊涛望着女子挺拔的背影,眼神极具变化着,他始终无法相信,自己方才所亲眼见证的那一幕,倘若无人提起,自己绝对无法想象,这个看起来纤弱的女子,竟然有能力驱动大概海! 他脑钟乱乱的,始终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却只能强撑着表面将自己所看到的事实告诉了姜浣清。 而他们之间…来日方长。 郑府,姜浣清神色奇异的看着顶端的牌匾,轻声问着一旁的俊涛:“这个郑府,就是你们所说的那里?” 俊涛坚定的点点头,一脸愁容的说着:“是啊,可惜我们无法进入,只能在外围打探一些消息。” 姜浣清沉默一阵,随即淡淡说着:“不用,我能进入去。” 而后不管不顾俊涛的眼神从正门进入,就当俊涛来不及阻拦以为姜浣清会被门口的守卫打发的时候,却发生了让人意想不到的一幕。 守卫见到姜浣清神色异常激动,而后毕恭毕敬的行礼迎着姜浣清的进入,刚让人惊奇的是,郑府那除了迎接郑老板而常年不开的正门,为了迎接姜浣清的到来,打开了。 姜浣清淡然的看着那院子之中,身旁的守卫打发另一人前去同伴,自己则整理衣襟上前几步与姜浣清搭话。 “姜姑娘,您回来了。” 姜浣清没有看他,垂着漂亮的眸子瞧着那高高的门槛,时隔半个月,自己又回到了这座如同牢笼的深宅大院。 她不顾侍卫的念叨径直走入,耳边响起的都是小厮们的通报声: “姜姑娘回来了!快去通知老爷。” 她凭借自己不多的记忆走向正厅,果然在门外瞧见了还在傻傻等候的刘渔生,男人累的厉害,已经在厅外站了许久的刘渔生因为脚酸而不断活动着关节。 他的脸早已经被烈日晒得涨红,姜浣清不禁拽住了自己的衣角,深呼一口气后走上前去。 刘渔生察觉到身旁来人,以为是自己挡了人家的道路,正准备离开却发现来人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姜浣清。 “姜姑娘?你怎么来这了。”刘渔生只觉得眼前的人儿有些重影,姜浣清伸手扶住了他的肘部。 不知怎的,在姜浣清接触到自己的那一刻,刘渔生只觉得一股沁人心脾的舒爽凉意让他逐渐缓和下来,身体内的燥热逐渐平静,而他的内心此刻也异常舒缓。 姜浣清见他中暑的情况好了很多,随即松开了自己的手,一双泛着寒意的美眸盯着闭紧大门的正厅。 她上前两步轻声念着:“是我把这门砸烂,还是你自己出来。” 话音刚落,方才还紧闭的大门伴随着一道爽朗的男声打开,两个男子从中走出。 刘渔生微微一愣,原来里面的人一直知道外面有人在的,那为何……一直不见自己呢。 姜浣清看着面前的郑渊泉,这人还与自己先前所见时一样,狂妄自大,眼中带着说不尽的欲望,而不同的是,比起先前时,他此刻的欲望放在了自己身上。 郑渊泉一双浑浊的瞳孔不断放缩,眼睛紧紧盯在姜浣清身上,如同在欣赏自己最完美的艺术品。 姜浣清已然料到了这种反应,她强忍住心中的恶心:“聊聊?” “当然,吕管家,把这位小兄弟好好安置,我有话与姜姑娘说。”郑渊泉瞳孔之中的血丝透露出他此刻的兴奋。 他身旁的高瘦老人闻言一颔首,将一旁的刘渔生引向一旁,刘渔生还想看着姜浣清和郑老板之间的渊源,却被管家抢先一步打断。 “这位小兄弟,若是还想你们村子的渔品能售卖出去,还是跟着老夫走为好。”管家板着脸打量着一身朴素的刘渔生威胁道。 刘渔生闻言身形一动,却还是盯着姜浣清瞧,生怕女子一个不注意就不见了。 最终二人僵持许久,见姜浣清和郑老板之间在说着些什么,却依然保持着安全距离这才放心跟着吕管家离开。 刘渔生离开二人视线后,这片空间内只剩下姜浣清和郑渊泉二人对峙。 郑渊泉瞧着女子身上一身难看到不行的布衣嗤笑一声:“他就只能给你穿这种衣裳。” 姜浣清盯着他不甚在意的说着:“那又如何,这与郑老板无关。” “姜姑娘,先前的事是老夫不对,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可那狭小偏僻的渔溪村,终究不是你这般女子所待之所。”郑渊泉忘我的和姜浣清诉说着自以为能感动她的事实。 他以为这世上所有人在他郑府住过一段时光,都不会再想回到自己的去处。 可他忘了,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子,是这世界上最尊贵的人儿。 姜浣清闻言只觉得好笑:“郑老板,当初是你将我赶出郑府去的,怎的现如今却忘记了一切一样,你当真是年纪大了,连这都能忘。” 郑渊泉脸色微微一变,却强撑着说道:“姜姑娘,话不是这么说的,你难道忘记了当初我把无家可归的你带回府里招待的那段日子了吗?” 姜浣清神情一冷,眼神逐渐犀利起来。 “哦?把我困在这里就是你所谓的招待!” 第17章 神女往事 姜浣清上岸后遇到的第一个人类并不是刘渔生,而是刚好在海上巡游的郑渊泉。 彼时的姜浣清一脸新奇的看着自己的双脚,有些不熟练的走起了步伐,在刚疲惫下船的郑家一众人等眼里却成了一幅美景。 美人身着一身浅紫色纱裙,迎着夕阳的每一缕发丝都格外蓬勃美好,让盯着这幅美景的郑渊泉心中微微一动。 随即他主动上前搭话,询问女子的身份来历,对方只是用那双美丽的眸子看着自己,随即淡淡说着:“郑渊泉,不大知晓。” 郑渊泉神情一僵,这是他第一次在闽南郡看到这般美丽的姑娘,也是第一次得知在闽南郡,还有人不认识自己。 故此他打探女子的信息,却被姜浣清巧妙的含糊过去。 “那艘船,是你的?”姜浣清将目光放在他身后,盯着那可以比肩官船的巨大船只。 “是啊,姑娘若是有兴趣的话,可以上船瞧个仔细。”这是女子第一次与自己搭话,故此他很是认真的邀请姜浣清上船,哪怕自己已然累了,但有这般美人作陪,便是人间一大幸事。 “不用了,我只是看它这般庞大,想来耗费不少人力物力吧。”姜浣清仔细打量着这艘巨船,忽略一旁一直将目光盯在自己身上的郑渊泉。 郑渊泉对姜浣清的想法很是简单,这般冰清玉洁举世无双的女子对任何人都具有无法拒绝的吸引力。 而自己虽然已经年迈,可对美好的追求却一如既往,自己能博得美人青睐一亲芳泽自然是最好。 若是不行,凭借他的身份也不会强求,可以凭借姜浣清这等美人作为自己和达官显贵交涉的棋子,一举两得的好处,为何不做呢。 “是啊,姑娘若是对此有兴趣,不去去寒舍一坐,郑某必然仔细招待姑娘。”郑渊泉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做出邀请姜浣清的姿态。 姜浣清本对这个人类没有什么兴趣,可奈何自己确实居无定所,族中智者所言人类女子绝不会孤身一人在外流离失所,自己既然已然决定要融入人类的生活,首先要做的便是和他们一般。 至于她方才为何询问郑渊泉的这艘巨船,无非只是担心它所耗费的一众人力物力罢了,作为海域的主导者,她最清楚这种看起来威风的东西会对海洋造成多大破坏,所以只是问了一嘴。 人类似乎对这种奢华的东西情有独钟,尤其当这些能彰显自己身份的时候格外热情,可令姜浣清不解的是,身份的体现难道只能由外物来彰显,而他们的内里,破烂不堪。 “好啊,那边打扰了。” 姜浣清答应了郑渊泉的邀请,随即跟随其进入了郑府,男人将一切精致华美的东西搬到了她面前,美人却总是不屑一顾。 这种品质的东西,永远也无法和海底深处鬼斧神工造出来的天赐之物进行比较,可自己知道这是主人家的一番心意,也就抱着感谢的态度收下。 郑渊泉一开始的时候尝试过与女子亲近,可对方每次紧锁着眉头呵斥他的时候显得异常尴尬,而自己只能退后,内心深处升起肮脏想法的时候,却在看到女子泛着寒意的秋水眸那一刻全然消散。 不知为何,姜浣清身上的威势,是连他自己都未曾拥有的,这种上位者的气派,寻常人家绝对培养不出这般的女儿。 郑渊泉怀疑过女子的来历,想着她会是谁家的大小姐,因此也不敢强制做些什么,更重要的是,女子身上的气质令自己望而生畏,也就慢慢的放弃了这种想法。 最终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将姜浣清的美貌作为筹码,去和外面那些花天酒地的富商巨贾进行交易,把姜浣清关在屋子里,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而每当有人花了大价钱想见美人一面时,他才会把姜浣清请出来,并不会让对方做什么,只是喝喝茶,赏赏花。 姜浣清对男人们看向自己的贪婪目光极其厌恶,多次向郑渊泉表示过自己的想法,她乃神女,绝不是任人观赏的挂轴。 最后她全然不顾及郑渊泉的想法,宁愿将自己锁在屋子里不见外人,而姜浣清自己身上的神性仍然未泯,旁人奈何不得。 终有一日,姜浣清无意中打碎的碗将其手指划破,淡蓝色的血液渗了出来,吓坏了当时服侍的婢女。 郑渊泉得知此事后误以为姜浣清得了什么不治之症,生怕自己沾染上关系,美人纵使再好在性命面前也是不值一提的,故此他将姜浣清赶了出去,也就是在那天,被困在屋内已久的姜浣清才察觉到自由的美好。 所以她回到了海边,那个距离她的家最近的地方,此时百感交集的姜浣清心中无限抒发,也难抵得过几日来心上的折磨。 若是还在家中的她,万万不会有人胆敢这般冒犯自己,又怎会体会到人类的情绪感受,族老说的不错,只有切身体会到人类的感受,才能成为一个感受人间疾苦,能治理好千千万万渔民和海洋的神。 那天下午,她遇见了一个年轻男子,男一一身朴素的布衣,善良却脆弱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要投入大海的怀抱。 身居高位的姜浣清第一次动了恻隐之心,若是原来的自己,绝对不会去体谅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凡人,可经历过郑府一遭的人心险恶,她才知晓救赎是多么的重要。 若是可以拯救一人,也算是自己做了善事,为何不为呢? 可是……姜浣清犹豫了,自己已经看错过一次了,那人类给自己带来了伤害,还要相信人类第二次吗? 把自己的生活交给他人的感受并不好,可刘渔生孤单又脆弱的外壳至少在那一刻打动了神女大人。 所以她决定,放任自己赌一把,赌输了怕什么,这世上没人能伤害她。 回忆结束,姜浣清看着眼前一如既往贪婪的男子逐渐说出自己的猜想。 “你这府里……似乎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啊。” 第18章 黑算子刘鸠 姜浣清从一开始进入郑府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这里与她先前暂住时完全不同,浑身萦绕着一种奇怪的氛围和禁制。 她从小在海域之中被当做继承人培养,故此对世间各大界面了解的较为周全,家中长辈也常常带自己前去各大界面进行交涉,自己也有几位朋友,她们都来自不同的界面。 所以当姜浣清进入郑府的时候,她就感受到这不属于人类世界的力量。 “郑某不知道姜姑娘是不是感觉错了,我这郑府每日来来往往的这么多人,大有可能是哪个体味大的留下了气味,稍后让侍女打扫一下便可。”郑渊泉眯成一条线的眼睛不经意颤抖一下,随即两边的细纹更加深的嵌入到眼窝中去。 姜浣清听闻静静的打量了郑渊泉一会,那种从头到脚探究的眼神,让已然在商战中厮杀出来的郑老板心头一寒,尽管已经知道了姜浣清的身份,可每每面对她时还是感慨异常。 “呵。” 空气中响起淡淡的戏谑声,女子轻笑着打破了这堪称诡异的氛围。 姜浣清提着一双美眸冷然看向他。 “装什么?你不是都知晓了吗,我的身份。”女子抬起下巴蔑视的眼神如同在俯视一只蝼蚁,让郑渊泉心口一窒,如同被死亡锁定。 他放在背后的手掌握成拳头死死扯住自己的衣角让自己保持冷静,而后泄了一口气,神色一片无奈的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果然,瞒不住姜姑娘你啊。” “哦不,或许应当唤您,神女大人。” 郑渊泉眼神犀利的盯住姜浣清,试图从两人的对峙中夺得主导权,可他却忽略了这个女子的身份。 姜浣清不屑于与他争夺一些无用的东西:“把你背后那人唤出来吧,我倒是想看看,是哪个界面的人来人间作乱,甚至……想捉到我。” 她甚是轻松的把这话说了出来,眼神淡然平静,身上清冷淡然的气质仍环绕在周围,并没有因为身份暴露而显得慌张。 无非是一个人类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罢了,又能如何呢。 “呵呵呵,海神女果真是海神女,这种境况还能临危不惧,当真令在下佩服。”一身黑袍的男子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姜浣清并不感觉到奇怪,想必这人一直在偷听自己和郑渊泉的对话。 来人掀开斗篷将自己真容暴露在二人面前,姜浣清微微眯起了眼睛打量着这人,随即在自己记忆中搜索,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女子垂下眸子只是思索了一瞬,随即再抬起眼眸时,明亮的眸子中含着不一样的试探和光彩。 “黑域,神算子刘鸠。” 男子挑了挑眉头,对方骨瘦嶙峋的模样,头发早已掉落光,整个人周遭泛着令人心惊胆战的氛围,若是寻常人在此想必早已被吓跑了。 黑域与寻常地方不同,乃是一片禁区,那里只有无限的空旷和虚无,死亡荒漠在那里是另一个人间炼狱,比起恶劣的环境,更让人害怕的是那里面的人。 或者说,是生物。 黑域,是各个界面流放罪人的地方,大多是一些罪无可恕的罪人去的地方,他们被剥夺自己的身份丢在里面,世世代代无法逃离。 故而那里面有的,无非是罪大恶极,穷凶极恶的囚犯,或是来自九天界,或是来自妖皇山,再或者被北冥驱逐出去的罪恶灵魂们,都被关押在那里。 而面前的这黑神算子刘鸠,就是从那黑域中来的,姜浣清在两百年前见过这人,这人非神非妖非灵体,只是一个寻常的普通人。 可他出生之时恰逢一老道士经过家中问路,看到刘鸠之时随口说了一句这孩子有慧根,因此被其父母铭记在心,将其从一岁时困在道馆中交给老道士抚养。 可那老道士乃是昏庸之辈,收了其父母的钱却不做事,只每日胡乱传授一些谬论,导致幼小的刘鸠早早的形成了畸形的心理,每日沉迷于卜卦炼丹之类的术法。 最终在十六岁那一年走火入魔,为了长生,听信了一邪魔歪道的话为其杀害了一对夫妻交给那人练成了傀儡。 刘鸠也得到了最想要的长生丹药,姜浣清想到这里闭上了双眼,长睫不断颤抖。 这世界上能让凡人长生不老的只有两个东西,昆仑山上的冰雪莲和海域中的人鱼肉。 也就是说,刘鸠他,吃过自己的同族。 想到这里,姜浣清睁开双眼,棕色的瞳孔逐渐泛起一层淡淡的紫色,这是她神力力量突破封印的标志。 刘鸠神色有些慌张,却扯着嘴角邪邪的笑着:“我知道神女为何对我这般仇视,可是当年之事我也是无辜的,并不知道那老者给我的丹药乃是炼制了您的同族而制成的。” 姜浣清冷笑一声:“哦,是嘛,知道了又如何。” 刘鸠控制不住的仰天大笑,神色愈加癫狂,瞪着一双吐出来的眼睛阴骛道: “知道了,我会更加兴奋的,那可是人鱼肉制成的,能让人长生不老的东西啊!” 听闻此话,旁边的郑渊泉目光逐渐变得炙热,眼神定在姜浣清身上瞧个不停。 姜浣清皱着眉头强忍住反胃的动作不想再与两人多做纠缠。 “行了,说吧,要怎样做你才能放过刘渔生,放过整个渔溪村。”姜浣清冷然盯着郑渊泉,对方却上前两步激动的颤抖着双手。 “那便请神女大人,赐予我一点血液吧。”郑渊泉咽着口水贪婪的看向姜浣清白皙的脖颈,仿佛下一刻那里就有血液流出一般。 姜浣清强忍住心中的愤怒,她的血液,只需要一滴,便可以使凡人起死回生,是绝对不允许出现在人世间的,那是天道所不允许出现的,倘若自己真的给了郑渊泉,自己就会受到极大的反噬。 而这种反噬对于封印了自己神力的她来说,太过于危险了,她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存活下去。 刘鸠见到姜浣清神情不妙,随即改变主意劝说郑渊泉道。 “或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第19章 以为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刘渔生看着对面的吕总管,两人从来到这个厅内就没有再说话了,也不知姜浣清那边情况如何,是否遭到了为难。 更重要的是…姜姑娘似乎认识郑老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兄弟不必担心,我家主人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卑劣之徒,姜姑娘会完好归来的。”吕总管平静的吹吹手中的热茶,示意刘渔生保持冷静。 刘渔生纠结一会子,终于咬牙说出自己的请求:“吕管家,不知…我们渔溪村的货品是否还有商量的余地!” 吕管家顿了一下,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将茶碗放到一旁的柜子上,手指静静的敲击着茶碗的边缘发出叮叮的响声,每一下都精准的响在刘渔生心头上。 “小兄弟,你可知道当初的婚约本是定不下来的,是我们表小姐不断坚持才成立的,而你们村子的那位名为俊涛的男子若是一开始拒绝这份婚约就不会有今日的这般下场。” 吕总管说着现实的话语,让刘渔生心头一紧,随即听见他又说着:“那刘俊涛这几日一直盘桓在我们郑府附近,我们家表小姐并非不知晓,却一直让侍女请他进来,少爷和老爷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刘渔生听见吕总管冷哼一声十分不屑的说:“可他却连进来的胆子都没有,这般没有胆识,没有担当的男子,却想尽方法把一个貌美女子和自己一直瞧不起的你引进府中替他收拾烂摊子,你觉得……他还是什么好人嘛?” 刘渔生身子一颤,未曾想过是这种答案,他对俊涛,一直抱着愧疚的想法,可他竟然利用姜姑娘来达成自己的的目的,这种卑劣的行为,他始终无法接受。 “……我知晓了,多谢吕管家提点。” 吕管家见状满意的点点头,拿起一旁的茶碗用碗盖随即又想起什么,从薰薰热气中抬起眼睛,一种莫名的威势直逼向刘渔生。 “既然如此,我便多提点一下,你们那位姜姑娘,绝对非等闲之辈,还是小心对待为好。” 吕管家并不知道姜浣清的真实身份,只是在瞧见女子第一眼的时候就有了奇妙的感觉,这位女子,绝非等闲之辈。 而后他瞧见家主试图吸引其注意力的时候只是微微叹气,想着可能又会多一个无辜被迫害的女子。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姜浣清天性的清冷纯洁足以让郑渊泉可望而不可得,独独生出了让其成为被观赏的花儿一般的人,女子那些日子的无奈委屈,他全然看在眼里,故此有时也会替其隐瞒,告诉那些觊觎女子美貌的男人姜浣清身体不适不能出来见人。 终于,女子被放出来了,可是听说却被确诊了不治之症,多么美好的姑娘,为何遭遇这般磨难,这太不公平了,可是直到今日为止,家主不知为何,对其产生了剧烈的欲望,甚至连他这个跟随三十余年的老奴也不知为何。 故此只能在此提醒刘渔生要多加小心照顾好自己和姜姑娘,也算是,为自己这几十年做的恶赎罪吧。 刘渔生听到身旁声响回头,瞧见姜浣清出来的模样,女子眼中的疲惫映入眼帘,也不知在里面到底交谈了些什么,但只要她平安,一切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姜浣清看到刘渔生扯起嘴唇轻笑一下,而后一名小厮走到吕管家身旁悄声说了些什么,吕管家神色一变,随即眼中布满了说不清的情绪,如同要传递给二人什么。 “家主说了,渔溪村的事情,从今日起全部翻篇,郑府会继续提供给你们售卖渠道,并持续供给给你们最好的价格。”说到这里,吕管家不禁有些噎住,却说出了最终的话语。 “俊涛和表小姐的婚约继续,两人将于一月后成婚。” 刘渔生微微一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以至于郑老板如此轻易的应允了渔溪村众人的条件,并且待遇远比先前的好上几倍多。 他僵硬的扭头看向垂着眸子的姜浣清,女子没有说话,但是从其低落的情绪中刘渔生已然感知到什么,足以让自己心脏骤停的消息。 两个人告别后离开了郑府,瞧见了等在门口的俊涛,俊涛看见二人时眼中泛着光亮,急忙上前去,刘渔生皱着眉将自己隔在他和姜浣清之间。 俊涛表情一僵,问着二人情况如何,刘渔生烦躁说着:“郑老板已经答应会将渔溪村的货品恢复到往日的光景了,你也可以有个交待了。” 俊涛听闻甚是欣喜,近来几日都没有受过村中人的好脸色,不曾想今日这二人竟然成功了,可是… 他看姜浣清神色不然太好,苍白着一张小脸,所以…在郑府中发生了什么? 此刻的三人,各有各的想法,在一片静默中,三人回到了渔溪村,这一路上无人说话,大家心照不宣的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在心中已然构成了千万种答案。 回到村子里,俊涛把这个消息告知各位,大家都十分高兴的围在他周围,夸赞他如何如何厉害,他却没有提起一句关于刘渔生和姜浣清的功劳。 二人并不太在乎这些,而后转身沿着狭长的海岸线走着,天边的夕阳逐渐西下,两人才想起每次走过这条路都是这样的天色,却让姜浣清神清气爽,静静的享受着此刻的宁静。 刘渔生跟在她的身后,他不是个傻子,清楚的知晓姜浣清必然做了什么妥协才换的回今日的宁静,可他…究竟该怎样问出口。 “在想我是怎样让郑渊泉答应换回渔溪村的销路的?”姜浣清冷冽的嗓音响起,让刘渔生打了个激灵。 女子的发丝被晚风吹起,却还是那般幻灭,如同下一刻就要消失在自己眼前。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以为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姜浣清的声音带着几分质问,而后扭过头来盯着他,眼中的光芒黯淡下来。 她确实和刘鸠做了交易,足以让郑渊泉答应换回销路的交易,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换回来的却是刘渔生的不信任。 第20章 我不会让他人再羞辱你分毫 海风一阵阵吹冷两人的皮肤,夕阳随着夜色的压迫逐渐败下阵来,陷入地平线内对一切发生的事漠不关心。 姜浣清此刻自嘲的想着,自己也不知为何,会成了这般的模样,与刘鸠和郑渊泉所做的交易,为这个村子所付出的一切,是否真的值得呢? 她不清楚,但她唯一清楚的是,刘渔生对自己的不信任正在逐渐剥落,而自己对他的期待,正如落下的夕阳一般,逐渐消失在地平线。 刘渔生用一双布满情绪的眸子看着面前的姜浣清,那眼神里充斥的,到底是无尽的爱意还是忍不住的怜惜,更甚者,会不会是对自己无能的悔恨不已。 他分不清楚了,到底为什么从一开始自己就只能是一个旁观者,对这一切无能无力,却还期望着能保护这般出众的女子,让她陪在自己身边,最后呢,结果是女子做了交易改变了这一切,而他和平日里一般,怯懦而无能。 他已经受够了,虽然不清楚姜浣清到底和郑渊泉做了什么交易,可如今在远离她家乡的地方,一个身无分文的女子,能和他承诺什么? 没有人知晓,可大家都会想到那个最不堪的答案,这会成为一根深深扎在刘渔生心里的刺,永永远远。 姜浣清黯淡无光的眸子看着忧思重重的刘渔生,心脏猛然抽痛,原来,让他人心痛的感觉这般难受不已,她也是感受到了。 她仰头看向天上,暗沉沉的天空之上出现的几颗繁星映在女子眼中,显得美丽而脆弱,既然这般,为何要为难他二人呢。 姜浣清没有说什么,只是背身过去,一步步走回了屋子里,关上了门,留刘渔生一人在海边默默沉思。 独属于海洋的咸湿味不断刺激刘渔生的脑海,巨大的精神压力导致他腿脚无力,一时蹲了下去,将脸庞埋在臂弯之中,无人能看清他的面貌,只是海浪的陪伴让其显得更加萧瑟无奈。 …… 从那以后,渔溪村的销路再次被郑渊泉打开,他们的渔品因为郑老板的支持成为了闽南郡出名的特产品,更加受到各大世家大族欢迎。 然而过于繁重的机遇伴随而来的是渔品产量的不足,村民们已然无法用先前的渔品满足更加利润摆在眼前的诱惑,大家更加起早贪黑的捕捞海中的海产品。 村民们分成了白班和夜班整日在海中捕捞渔猎,锋利尖锐的渔网空隙更加密集,正如海中鱼类的希望一般,逐渐湮灭在无声的死亡和虚妄之中。 刘渔生和姜浣清因为那日的事情一直存着隔阂,已然许久没有交谈过了,无限的静谧充斥着这座海边小屋,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开始的刘渔生也因为订单量大增而跟随村民们一次次下海大量捕捞,在姜浣清失望的眼神中将比原先多了不止两倍的海品摆在门口。 直到村子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村子里不知怎么传出了一些无稽之谈,有时姜浣清走出屋子去散步的时候常常听见村妇们对自己的讨论。 她们藏在昏暗的角落里,将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肆意妄为的对她指指点点。 “听说她那日进了郑府以后和郑老板独处好一会子,出来的时候就满脸憔悴,也不知道做了什么腌臜事情。”一位扎着粗布头巾的大婶说道,说话间将目光在姜浣清身上打量个遍,恨不得将其衣服扒了晾在大街上。 另一位矮小的村妇也一脸厌恶的鄙弃道:“呸,瞧她生的那个狐狸精样子,真是不知羞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渔溪村出了个青楼娼妓呢。” 姜浣清眼波微动,垂了垂眸,一种无力感充斥着浑身的每个角落,自己却只能硬撑着接受,她转身离开这里,承受着背后千万道目光。 走到海边破碎的渔船旁,姜浣清瞧见了捕获回来的汉子们,其中一些尚未成婚的年轻人瞧见她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激动,急忙拍拍身旁之人的臂膀。 “唉!姜姑娘,陪我们哥几个喝两盅可好啊,哈哈哈哈哈!”一胆子大的男人对姜浣清肆无忌惮的吹着口哨,其他几人捧腹大笑的配合着。 姜浣清皱着眉头看着他们,只觉得这些人弄脏了她的海洋,正当她转身要走的时候,一道身影飞快的闪到了那人旁边冲着他的嘴脸打了一拳。 众人都愣在了原地,待大家看清之时才发现原来是赶海归来的刘渔生,此刻的他眼角泛红,怒目圆睁的瞧着方才出口调戏姜浣清的那个男子。 而后那男子反应过来,立刻打了上去,两个人扭打在一起,附近的人们都急忙上前阻拦:姜浣清透过他们看向一望无际纯洁的大海,却只感受到了无尽的窒息。 她转身离开了这里,听着背后的喧闹声,和一个个从自己身边走过前去拉架或是看热闹的人们,只有她一人逆流而行,却感受到众人对自己的打量。 或是欲望,或是妒忌,或是厌恶,或是羡慕。 她率先回到了木屋之中,将自己关在小屋之中,静静的待在一片黑暗之中,享受着独属于自己心脏的跳动,不用再去感受任何人的目光,也不必去考虑他人的想法,她唯独知道现在的自己,好累啊。 这般沉睡过去,再次醒来之时窗外的阳光已然完全消失,她听见门外细碎的声音,刘渔生回来了。 刘渔生走到木屋门前,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扣了两下门,发出轻微的声响,姜浣清本不想应和的,可是想到他为自己出头的时候那片刻的奋勇,还是不忍心的滚动了喉咙,明亮漂亮的眸子在黑夜中犹如繁星闪烁。 “怎么了?” 就在刘渔生以为女子不会在理会自己而落寞的时候,屋子里发出了声音。 他急切的上前组织措辞说道:“你……还在为今日的事情而伤心吗?” …… 刘渔生烦躁的搓搓头发:“我…我从明日开始会陪在你身边,不会让他人羞辱你分毫,所以,可以原谅我嘛?” 第21章 我们何必原谅 屋子里一片静默,姜浣清并没有回应刘渔生的请求,刘渔生也无法得知女子现如今的想法,无法确定她是否在连日的诋毁而丧失了对自己的信任,对这渔溪村里唯一为她而亮的屋子还抱有一丝安全感。 在这几日里他已然受够了二人之间的无言以对,更像是……陌生人一般,即便两人生活在同一片区域内,可仿佛中间总有一层隔阂的存在,始终无法再靠前一步。 刘渔生正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中,放在门板之上的手掌无意识的颤抖着握成拳头,却只能顺应天意无力的松开。 罢了,已然到了这种地步,如同姜浣清那般傲然的女子,又怎会在他怀疑自己之后还愿意重新相信自己呢,或许,这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而这场梦,迟早会醒来,他本就知道的,那便不要再抱有期待。 正当思索之际,对他禁闭的大门,开了。 刘渔生睁大了眼睛定定的看向从黑暗中走出的女子,皎洁的月光为她披上一层朦胧白的梦幻美好,让刘渔生不禁怀疑起自己是否配得上站在女子身边。 姜浣清微微侧头看向呆滞的刘渔生,精致的眉眼无意识蜷缩起来,男子的头发因为方才的打斗而显得杂乱异常,嘴角边的红肿和眼角底下的淤青更是显示着方才打斗的激烈。 刘渔生见女子的目光盯着自己有那么一刻的不自在,侧在两边的手臂颤抖着想要抬手整理自己,后知后觉的放了下去。 自己本来也就是这个模样,如今再整理,有什么用呢?想必自己在她眼中如今是狼狈不堪的吧。 姜浣清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小小的肩膀轻微颤抖了一下,而后伸手触碰上男子的手背,只是指尖触碰着,男子的身形却僵在了原地。 他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两人接触的地方,姜浣清秀气温润的指尖真实的贴在自己手背之上,只是隔着一个掌心之间的距离,却仿佛有一丝沁人心脾的凉爽悄悄抚平自己身上的疼痛。 直到身上的痛感好像真的消失,他才感觉到自己奇怪的心理。 原来如此,他瞧着姜浣清垂下去的长睫和莹白的面庞,他一直想要的,不只是想陪在她身边啊。 对面的姜浣清并没有其他想法,对现在的她来说,虽然将自身神力封印,但寻常人与她这般的神接触还是会起到修复伤痛的作用。 待到刘渔生的伤口疼痛复原,她立刻松开手来,无视刘渔生看向她炙热的眼神。 “你方才说,让我原谅你?” 美人一双秋水眸盛满了月光,美的非同寻常,却有些寻常人不再拥有的坚韧和质疑。 不知怎么,刘渔生总觉着,姜浣清看向自己的眼神变了,好像…有些陌生了。 希望是自己的错觉吧,他定定的点了点头。 女子轻笑一声,无奈却酸涩的摇了摇头:“我们本不用说原谅的,那日的事情或许都是我们情非得已。” 刘渔生心脏猛烈在胸腔之中跳动着,有些埋藏在心的话语在此刻仿佛要脱口而出,再也受不了这般的折磨,想将感情倾覆于对方。 可就当他上前一步时,女子躲开了他的靠近,垂着眸子淡然道:“可是…你也应当知晓,这天下事并非都能如人所愿,有些事情,过去便是过去,但不会忘记。” 姜浣清抬起眼睛定然看向呆滞的刘渔生:“而你也应当记得,我是个有着婚约的女子,来到这里,只是因为。” 她放在身后的手指蜷缩一下,接着说出接下来的话。 “偶然,我们只是偶然遇见,而这份遇见,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因此我想在仅剩的相处时间里和你友好相处,所以我们,谈不上原谅之词。” 姜浣清一口气将话说出口,刘渔生还怔在原地不知所措,她方才,说了什么? 说要和自己划分界限,说要与自己不再关联,既然如此,为何给自己希望。 刘渔生绝望的闭上已然疲惫不堪的双眼,或许闭上眼,便不会再想着她,可这绝无可能。 “好…我知晓了。”刘渔生哑着嗓子发出声音,听起来凄凉而绝望。 姜浣清对此表示淡然,她本就不应该和刘渔生有过多的关系,这样的结果…或许对二人都好。 “嗯,我大概会很快离开,而后,会派人送些回礼给你,届时请一定收下。”姜浣清见刘渔生身上的伤口好的差不多了,便转身回到了屋内,将门柔然关起来。 哈,原来自己真的这般不堪,以至于让姜浣清一些留恋此地的情绪都不曾拥有。 刘渔生啊刘渔生,你当真是无用至极。 —— 次日一早,外面锣鼓喧天的,姜浣清出门见刘渔生还未曾出海捕鱼略显惊讶。 “你今日怎的未出海捕捞?”她忍不住开口问着刘渔生,经过昨日的谈话,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逐渐发生了一些改变。 刘渔生收拾着碗筷,低着头回答:“前些日子出海所赚的钱已经足够我俩生活一段日子了,这两日便在家里歇息。” 姜浣清点点头:“原来如此,村子里有什么事情吗?” 刘渔生动作一顿,发丝掩盖着深邃眸子中的情绪,终究还是把刻意瞒住女子的事情说了出来。 “今日,是俊涛和郑琳姑娘成亲的日子,外面很热闹。” 姜浣清神情一愣,而后低下头算着日子:“原来已然过了一段时间了,他们也喜结连理了,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刘渔生用余光观察着姜浣清的反应,怕她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而不开心。 随即瞧见女子离开院子向声音处走去,姜浣清正向前走着,手臂突然被一人拉住,无法前进一步。 姜浣清刚想发作,看看是谁这般大胆,却回头瞧见刘渔生抿着嘴唇阴沉的目光正盯着自己。 “刘渔生粗糙的大掌紧紧握住女子的皓腕,入手润滑如玉,好像一上好的玉佩。 “不要去。” 第22章 成亲礼 姜浣清定定得看着他大掌所握住的地方,眼中闪过一瞬而逝的某种情绪,而后便把理智掩盖过去。 “放手。” 女子口中吐出来这两个字,刘渔生松开她的手臂,而后目光坚定而焦急的看着女子,眉头紧锁的不成样子。 “你明知今天这样的场合会对自己不利,为何还要前去?”他上前两步拦在女子身形,瘦弱的身躯在姜浣清面前却显得格外坚定。 姜浣清看向他的身后,隆重而热闹的迎亲队伍已经到了海边,他们在海边庆祝这热烈的仪式,庆祝着两人即将喜结连理,百年好合的一段美好姻缘。 她听闻到刘渔生刺骨而陌生的话语,最终只是说了一句。 “这样的机会,以后或许不会再有了,我不想错过。” 女子经过他的身侧,一举一动间显示着无所畏惧的坚决,那是怎样的固执?刘渔生想问知道姜浣清的答案,可后来却又想到她那日的每一个字,仿佛都在警告他少管闲事。 也对,他们两人,只是一段无谓的缘分牵连到一起的陌生人,罢了。 姜浣清凑近了迎亲的队伍,第一眼就瞧见了首位上高头大马已然装扮好的新郎官俊涛。 与先前那次不同,他似乎得到了什么样的好处,此时脸上再也不如先前那般忧愁,更是清风和煦,好大个笑容。 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他们所谓的骨气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坚韧不拔,反而在体会到自己所谓信仰的东西后而改头换面,甘之如饴的抛弃先前的一切,哪怕不再是自己。 海边的清风吹起姜浣清脸上的一缕发丝,掩盖住女子眼中的不解,却又逐渐湮灭为平静,这种情况,她在人世间见的不算少了,又为何要惊讶呢。 她轻轻摇头否定自己的想法,但每次还是会感到惊讶啊,在海域之中,她的那些同族,他们各有各的信仰,却不会一同而就,任他东西南北,我有我的张狂。 迎亲队伍改变方向逐渐走向姜浣清所在的地方,而后众人一打眼便瞧见了旁边出众的女子,彼时大家都知晓了姜浣清在郑府所发生的事情,因此神态各异。 姜浣清微微挑眉,她并不是个傻子,那日从郑府发生的事情,整个村子里只有刘渔生与她同行,表面上看来似乎除了刘渔生无人将此事说出去。 可只有向来敏锐的她知晓,那日在郑府外的,还有俊涛,而没能进入的他,到底是怎样知晓的,她不想去追究,更不想去知道两人是谁将此事说了出去,因为那毫无意义。 可此刻马匹之上的俊涛还是盯着自己,眼神中的那股子不甘映入女子眼底,却只觉得肮脏而不适。 众人迎亲的队伍向前走着,各人的目光却都盯着姜浣清瞧个不停,女子身若一朵雪山之上的莲花,冰清玉洁,却让人忍不住渴望。 姜浣清身旁突然来了一人,不用查证便可知道是不放心自己来此的刘渔生。 “不是说不愿我前来,为何又来了。” 女子瞧累了,转身看向一望无际的大海,步子忍不住向前迈去,靠近那距离自己心脏最近的地方。 刘渔生站在原地,眼神紧紧追随女子的背影,眼神之中流露出不忍的脆弱,如同伸手想要抓住一缕自己竭尽全力才可以看清的光。 可这缕光,无论如何都照射不到自己身上。 他迟疑一会儿,终究决定跟上女子的脚步,踩在柔软而干燥的沙滩上:“我怕你有什么不测,所以才前来寻你。” 姜浣清站在了原地,突然笑的好生明艳:“不测?我吗。” 还没人在她面前说过这样的话,倒也还算新奇,如同自己和大家是一样的。 她突然心情不错,尽管这不是什么好的措辞,但是却给自己一种新的体验。 “不用担心我,我会没事的。” 风突然吹向两人的衣袍,掀起的浪花装饰着海面的寡淡平静。 任何情况都是,没人伤的了她,绝对。 刘渔生嗅着鼻尖属于海洋的独特味道,脑海中一直纠结的东西好像突然得到了答案,清新的感觉贯穿了全身。 是啊,人生无非就是这般,喜乐忧伤,无非都是一刹那的事。 于是他转头看向身侧女子精致的侧脸:“要不要去见识一下渔民的成亲礼?” 姜浣清四处瞧着的目光逐渐盯住,小脑袋逐渐转过来看向刘渔生,眸子里盛着数不尽的光亮,像个小女孩一般可爱烂漫。 刘渔生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姜浣清本身年纪就比自己小,为何总给自己一种少年老成的感觉?真是奇怪了,不过罢了,享受当下的每一刻才是现实的。 他忍不住将目光对上女子笑盈盈的眸子,瞳孔被目光烫的收缩一下,而后不禁勾起了嘴角,和姜浣清这般笑着,好像阳光都明媚和些许。 二人不顾他人异样的目光和周围的唏嘘声来到村长家,此时的刘家已经焕然一新,准备迎接新娘子。 看到两人的俊涛嘴角一僵,动作都迟缓了许多,他夺了两人的功劳,却不曾想这二人今日还肯前来自己的成亲礼,当真是让人惊讶异常。 新娘子的轿子落在村外,轿子前的郑楠依旧如往日一般不羁随意,一旁的刘渔生上前一步将姜浣清护在身后。 然而让他诧异的是,今日的郑楠并没有像先前一般放肆,而是正经的不像他本人一样,每一步都做到了一个身为兄长的极致。 本应当由俊涛前去郑府接亲的,可郑楠提出了要送自己妹妹出嫁的想法,刘家无奈下答应了。 喜婆将一身红衣身形窈窕的郑琳从喜轿上迎了下来,映入眼帘的姜浣清眸子闪过一丝清亮。 “好美的装扮,更美的姑娘。” 她在心底说出这句话,而后盯着众人簇拥着一对新人进入喜堂,在大家共同的见证下进行拜堂。 人群之后的姜浣清垂下眸子闭紧双眼,在心中默念着。 “吾以海神之念,祝尔等龙凤呈祥。” 第23章 你不是凡人! 俊涛和郑琳拜完堂后,大家集体进入了酒席之中,姜浣清身旁的刘渔生也被一人邀请前去喝酒,那人瞟了一眼他身旁的姜浣清,眼中的艳羡之意呼之欲出。 刘渔生皱眉上前挡住姜浣清,随即隔开那人打量的让人不舒服的目光。 袖子突然被一人拉住,刘渔生回头发现身旁的女子轻轻拉住他的袖子安抚着:“我不碍事的,你且去吧,不必担忧于我。” 刘渔生微微顿了顿,盯住姜浣清有几个呼吸的功夫,在对方坚定的眼神中读懂了她的意思,也就随她去了。 刘渔生点点头表明知晓:“好,若是有什么变故,且记得来寻我。” 姜浣清轻轻点头,随即看着刘渔生的背影消失在自己视线当中。 她转身沿着一条陌生的小路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一处宽阔的后院,细细打量一下附近,发觉这好像是刘家后院,里面很是宽阔,背对着一片汪洋大海能瞧见许多船只在海洋上肆意漂泊。 身后突然发出了一些声响,姜浣清还未曾来得及转身,海神念率先察觉到来人意图不轨,随即在对方即将触碰到自己的那一刻猛的将那人弹开。 姜浣清转身看清这人,发觉此人是已经喝的醉醺醺的俊涛,他被姜浣清身上的海神念推倒在地,麻酥酥的刺骨疼痛不断在身上盘旋,导致他借着酒意的大胆都清醒了许多。 “你做什么?”女子睨着俯身在地的他,如同睥睨天下的君王一般,气势不断压迫着这人。 俊涛顿着身子努力支撑起来,却被石头上的苔藓滑倒又摔了一跤,等待他狼狈不堪的起身看着眼前的女子,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 “你…你不是人!”他坚定的说出这句话,随即忍着胃里翻江倒海一般的恶心感说出这句话。 姜浣清的眼神在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微微发生变化,眸底的光亮深邃了许多。 “你醉了,快去寻你的新娘吧。”姜浣清不想与他多做纠缠,那毫无意义。 俊涛却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拦住她离开的步伐:“为何不回答我的问题,为何一直不甚搭理我。” “你不是寻常人,我亲眼所见你在海边将海洋掀翻上岸,海洋十分听你的话,你是妖怪!”他喘着大粗气赤红的双眼紧紧盯着女子嘶吼出这句话。 姜浣清精致的眉眼有些变化,那时候他瞧见了。 “所以呢?” 女子平平淡淡的三个字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几近疯狂的俊涛头上。 他瞧见姜浣清不甚在意的微微眯起眸子,背对着他道:“有人会相信你的话吗?” 俊涛呼吸停滞一瞬,而后听见女子的轻笑声。 姜浣清静静的站在那,散发出的气势足以让俊涛颤抖。 “在这个村子里,所有的人都只会认为这是你杜撰出来的假讯,无非是成亲以前得不到我的青睐而做出的腌臜手段,你若是说出来,怕是只会让旁人耻笑。” 她微微蹲下身来瞧着院子里的薰衣草,随风不断摇曳,在感知到姜浣清身上令万物膜拜的海神念后靠近自己身旁。 女子只是微微笑着,美的不可方物,对一旁俊涛的目瞪口呆不管不顾。 “不信的话?你大可一试。”姜浣清口中说出几个字,任由他去尝试,且不说她并不在意让旁人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你…你为何这般对我视而不见!却只对刘渔生那小子有所改变?”俊涛感受到姜浣清的随行咬着牙问出这句话,从小到大,刘渔生的到来不知抢走了他多少的喜爱,。 现如今更是得到了自己梦中情人的青睐,他着实不理解那样一个软弱怯懦的男子,凭什么能得到这些。 姜浣清似乎感知到了俊涛的不满,叹了一口气后拍手起身,这男子怎的这般烦人。 “看吧,这就是你们之间的差别,刘渔生他虽然瘦弱,却还是一直坚守着他所想守护的东西,哪怕那终究并非他所有。”姜浣清垂着眸子看向地面上从缝隙中顽强生长出来的薰衣草。 “更别提,他从来不会在背后诋毁他人,如同你这般!”她冷声呵斥着男子,而后说出这番话的结尾。 “休要再固执下去,放下执念,享受你如今的生活,或许你可以过得很好。” 别将执念放到你得不到的东西上面。 这句话,姜浣清也想过到底是和俊涛说的,还是和现在的自己群说的,她也不再明白了。 俊涛定在原地一会,终究背身过去准备离开,却发现了院门口一直看向这里的郑楠,随即他浑身禁不住一震。 郑楠眯着眸子看着两人,嘴里轻飘飘的说出一句:“二位,在这里作甚?” 扭头看向脸色铁青的俊涛:“这不是我那妹夫嘛?不在新房里陪着琳妹,为何出现在这里,和姜姑娘作伴嘛?!” 他提高了声调吓得俊涛急忙赔不是:“兄长且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郑楠控制不住自己上前掐住俊涛的衣领,大有一副要暴揍一顿他以解气的架势。 “我劝你控制住你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若是做出什么对不起琳妹的事情,我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郑楠睨着俊涛说出这话,她本想打他一顿给琳妹出气的,奈何今日是他二人成亲的日子,也不能弄得太难看,暂且先记下这账。 他松开衣领,让已经被吓到的俊涛赶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否则怕是郑楠的拳头已经招呼上来了。 俊涛离开后,这片空间只剩下姜浣清和郑楠两人,姜浣清并不想和这人同处一片空间,随即就要动身离开。 门口在郑楠身后,自己必须要走到那里,也就要经过这人身旁。 就在姜浣清经过郑楠时,她听见对方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传入自己耳中。 “家父让我提醒姜姑娘,莫要忘了我们的交易。” 女子僵了一下身形,随即回复道。 “让他放心,我不会忘。” 第24章 我也可以追随在你的身旁 姜浣清从院子中走出,一道人影愣愣的站在门口,她定睛一看,刘渔生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眼中流转的万般情绪犹如翻江倒海般倾泻出来。 她不知道刘渔生在这里待了多久,也不知晓他看到或者听到了什么,可她唯一知道的是,他瞧见了郑楠靠近自己的那一幕。 是自卑嘛,或是不甘,她不清楚,姜浣清感觉自己深处海洋旋涡之中,不再明白身处何方,明明是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却感觉迷失了方向,也不知身处何方。 “呵,那男子还是这般懦弱啊,你瞧他那眼神,像不像个懦夫。”郑楠挑衅般眯起眼睛看着在自己和姜浣清身前的瘦弱男子。 看啊,多么精彩的神情啊,这种无能为力的感受,是否真的会打击到你那脆弱且不堪的自尊心,让你永永远远认识到自己真实的身份,不足以和这般优秀的女子相匹配。 郑楠故作亲昵的靠近姜浣清身侧,在女子拧着眉头的目光中挑眉一笑,却被对方强硬推开。 “我们没有这么熟,休要离我太近。” 姜浣清顾不得郑楠所说的什么挑拨离间的话语,伸手将郑楠推开,这幅很是寻常的画面在彼时的刘渔生眼中万分刺目。 女子匆匆走向目光之中一片虚无的男子,伸出去的素手微微颤抖,而后想到什么又定在了原处。 空气中弥漫的静谧有些诡异,周边的欢闹仿佛与这里无关,终于,在姜浣清身后男子的一声叹息之中,她抬头看着刘渔生的眼睛。 刘渔生眼中隐隐泛红,一种名为不甘的情绪逐渐蔓延,剿灭他所有的理智,让最后一根紧绷的弦在此刻崩塌。 电光火石之间,姜浣清刚想说些什么打破这氛围,不料身子猛的一倾,手臂被刘渔生握住走向别处。 她有些呆愣的跟着身前人的脚步,漂亮的眸子此时不可思议的看着刘渔生粗糙而温热的大手紧紧握住自己手臂的地方。 男子的背影本不是如何的宽厚,甚至有些瘦弱,却始终坚定的站在自己身前抵挡住那烈日下的阳光。 终于,刘渔生将她拉到了海边,只有二人相处的地方,而后依旧背对着自己不知所以,甚至连刘渔生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这般愤怒,姜浣清分明不想再与自己扯上关系,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为她扰乱心绪。 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未知的地方,他已然不自觉发生了改变。 “你…在生气?” 姜浣清盯着男子落寞的神色询问,不知他到底为何。 刘渔生张了张口想要回答,却无法按捺住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你…为何和郑楠走的这般近,我和你说过,他不是什么好人。” 刘渔生死死咬住嘴唇,眼神止不住瞟向姜浣清所在的地方,执着的想要一个自己期盼的答案和女子因为自己而与众不同的神情。 然而,他失败了,姜浣清还是那般淡然,仿佛一切与她并无关联,方才和郑楠亲昵的也不是她本人一般。 姜浣清张了张口,却才发觉内心之中一片平静,犹如一潭死水置在那里,而后终究说出了不属于自己心声的狠话。 女子微微侧身强迫自己不去看向刘渔生,喉头微咽后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刘渔生。” 站在身旁不远处的男子顿了一下,神色有些不可思议,这是姜浣清口中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让他不自觉紧张起来。 女子的素手在身后搓起衣角,颤抖的双臂反映出此刻的心情。 “我说过,我们只是有缘之人罢了,无论我和旁人如何,都与你无关。” 她抬起眸子冷然看向刘渔生,试图用强硬而尖锐的话语逼退对方,姜浣清气场全开,身上让旁人望而生畏的王者之气此刻全然释放出来,好像在二人之间划上一道不可跨越的沟壑。 刘渔生顿住了,却不再如姜浣清所想的那般再次落寞,只是定然看着姜浣清完美的脸庞,眼中的迷恋如同破海而出的鲸鱼一般急迫而眷恋。 姜浣清有些无措,未曾想过在自己面前一向有些保守的刘渔生竟然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她只好错乱的移开目光。 看向自己鞋底的砂石,胸膛之中的心脏好像要冲破壁垒而出,直到一道炙热的呼吸声递进姜浣清耳边,她才听见刘渔生冷静的话语。 “为何他可以,而我不行?” 男子坚定而冷静的可怕说出这句带着质问的话,脚步也上前一步催促着女子接受自己。 姜浣清不自觉退后一步,眸子中充斥着不可置信的情绪,他为何…像是变了个人一般,整个人气质都与先前大不相同了。 至少之前的刘渔生,不敢一直直视着自己的眼睛说话。 “我记得你说过,你是订过亲的。” 刘渔生在姜浣清看不到的角落暗自攥紧了拳头,悄然为自己打气,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真的能对姜浣清说清自己的心意。 女子茫然的轻点小巧白嫩的下巴,却不自觉皱起了秀眉疑惑刘渔生的行为言语到底是为何。 刘渔生得到了答案后抿了抿嘴唇:“既然如此,郑楠能在你尚未成亲之前追求你,我…也可以。” 此话一出,让在场的二人浑身一颤,姜浣清皱起的眉毛更甚,终于说出了一句:“刘渔生,休要拿自己的终生大事作戏。” 她退后几步,眼中一片寒意:“我不知该如何和你解释郑楠的事情,更别提本不需要和你解释,你只需要知道,我和你绝无可能便好。”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刘渔生对自己产生了这样的心思,此刻表面冷静的姜浣清内心也极为不平静,却还是想唤醒此刻继续沉沦的刘渔生,让他适可而止。 刘渔生拧起了眉头,却在姜浣清极具压迫力的眼神下坚定的摇了摇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在她看来,姜浣清能够允许郑楠的靠近是否是因为他和自己的不同,而这份不同,则深深的击溃了刘渔生的自尊心,让他想要破盘而出。 是否,只要我达到他那样的高度,我也可以追随在你的身旁。 第25章 有阴谋! …… 空气中一片静谧,姜浣清定然的看了刘渔生许久,眼中混合的各种情绪叫人分辨不清。 她只好轻叹一口气,言语之中满是无奈:“我不明白。” 刘渔生喉头微动,眼中满是对面的女子:“不明白…什么?” 姜浣清抬起眸子直视他的眼睛:“不明白你为何一定要将我和旁人扯上关系,难道这样对你来说是想要的结果嘛?” 她百无聊赖的伸手轻抚有些僵硬的脖颈,顿了那么几个呼吸,随即接着道:“我只会告诉你,无论是你还是郑楠或者这世间的任何一个男子,在我那个未婚夫面前都是黯然失色的。” 刘渔生心头一颤,呼吸有些紧促,这是他第一次在姜浣清口中听到对一个人这么高的评价,她的那位未婚夫到底是何等人也? 姜浣清轻笑一下,突然想起海中那位主儿,他比自己小一百岁来着,却在一次聚会中认识自己而一直粘着自己不放,每日像个小话痨一般喋喋不休。 可当他经过神兽觉醒后,却也如同现如今的刘渔生一般变了个人似的。 姜浣清眼中轻微涣散,想起了那位未婚夫,让一旁还在耿耿于怀的刘渔生更是心头一紧。 在这个关头,她还在想着那位未婚夫,到底是何等的在意,才会让她念念不忘。 可是又为何…允许郑楠的接近和自己的存在,刘渔生不免心中疑惑,却不忍提出来打破这份哪怕只有一段时日的关系。 姜浣清扭过头:“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我可以当你今日暂且发疯,那就忘记这一切,可好?” 刘渔生瞧不见女子的神色,却觉得她们的背影这般遥远,哪怕自己离她不过咫尺,却犹如万丈深渊般的沟壑横跨在二人中间。 “我如果…说不呢。” 男子冷然说出自己心中最坚定遵循的话语,眸中犹如风暴一般的旋涡让所有情绪混合后猛然晕开。 姜浣清见刘渔生这副誓不罢休的样子只好看着那一片蔚蓝的海洋说出了最伤人的话。 “刘渔生,我的未婚夫,名为孟章,字南浔,是家中乃至整个国都都有名的世家公子,无论是身形样貌或是才学性格都是这世上顶顶尖的人物。” 姜浣清盯住刘渔生,眼中渗出的情绪不言而喻,她却还是坚持说了出来。 “你,或是郑楠,哪里的底气,能够让我放弃他和你们相守。” 冰冷的话语如同刺刀一般插进刘渔生的心脏之中,他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紧紧攥住的拳头发出清脆的声音。 或许,只要自己能够出人头地,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 是不是只要我比你那个所谓的未婚夫强,你就可以…多看我一眼。 海边夕阳逐渐消失在天际线,这场由误会引发的谈话也就就此而止。 从那以后,刘渔生和姜浣清身旁多了一层无形的隔阂,这或许本就源自于刘渔生先前对自己的不信任,连姜浣清自己都清楚的很,那场在郑府的误会其实早已经在刘渔生的心中发芽,甚至可能早已经长成参天大树。 刘渔生好像不再执着于询问自己和孟章以及郑楠的事情,她也曾想过自己那日的话是否太过于刺激他了,以至于刘渔生从那时开始每日都在海上捕捞渔猎,自己甚至不知他是否归来,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姜浣清看着又要落下的晚霞心中微微叹息,昏黄的光线将女子纤长的羽睫打上一片落影,在这氛围之中甚是萧瑟凄美。 摇椅吱呀吱呀的声音逐渐清晰,仿佛那样才可以将她心中莫名产生的情绪覆盖过去。 自己这是怎么了?姜浣清也曾这样问过自己,在这场名为试炼的旅途中,她好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人性,却又仿佛逐渐失去作为一个神的冷静坚定,迷失在这旋涡里面。 这样,真的是对的嘛。 她也不晓得。 正当姜浣清还沉浸在自己的内心时,外面突然掀起阵阵骚动,一道道尖锐的声音此起彼伏,姜浣清微微皱起眉头,扶住摇椅两旁的把手起身看向声音来源处。 她走到院门处,而后看见海边掀起的阵阵巨浪,姜浣清定在了原地,脚步催使着她向前走去,看到了海岸线旁集聚的人群。 她加快了脚步,拨开人群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被眼前的一幕定住了身形。 一只桅杆破碎的渔船摇摇晃晃的靠在岸边,仿佛随时都能被海浪拍走,沙滩之上的几个年轻男子气喘吁吁的躺在沙滩之上,每个人神情恍惚,浑身湿漉漉的,好像掉落了海中又被捞上来一样。 更甚者在其中有一位男子胸膛之中插入一把捕鱼的钢叉,钢叉所插入的地方还在冒着鲜红的血液,身旁一位老妇人伏在那人身旁哭着。 姜浣清一眼就瞧见了一旁脸色苍白,手臂都在颤抖的刘渔生,于是急忙过去蹲下察看他的情况。 “发生什么了?”姜浣清皱着眉头看向刘渔生手臂之上的一道大划痕,血液顺着被划烂的衣衫流下滴到沙滩上。 刘渔生咽了一口空气,干涸的嘴唇微微抿起想要说出话来,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我们出海遇上了风暴,几个人被掀翻在海里,桅杆也因强烈的海风折断了,好不容易我们几个人从风暴之中逃脱,却因为刘渔生他不想救人只顾着自己逃命导致阿雄他被海中的钢叉径直刺进了胸膛之中!” 一名男子声嘶力竭的指着刘渔生诉说着他的所见所闻,令在场众人深吸一口气。 “不会吧,刘渔生平日里看起来这般老实忠厚,应当不会这般对待阿雄吧。” “害,那什么说的准啊,毕竟是个没爹妈的孤儿,谁知道会做出什么报复社会的事来。” 大家众说纷纭,随即一道道赤裸而冰冷的目光看向了人群之中的刘渔生和姜浣清,令其感到十分不适。 姜浣清还未曾说话,就感受到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突如其来的冰冷让她浑身一颤。 “听我说,有阴谋!” 第26章 陷害 姜浣清闻言微微蹙起秀眉,却不动声色的转换了眼神,聪慧如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此事会是刘渔生做出来的。 刘渔生扯着姜浣清的袖子大口喘气,眼神瞟向周围如同饿狼一般的村民们,他们恨不得将所有的罪名都定在自己身上。 炙热的呼吸洒在姜浣清发丝之间,她身形微愣却强撑着定在原处听着刘渔生的每一句话。 “那个指认我的男子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刘渔生眼中不断渗出红血丝来,最终化为对那人的视线。 姜浣清扭头过去盯着那人,发现确实有些眼熟,最终恍然大悟,这人,是那日在海边调戏自己的男子,也是和刘渔生打架的人。 刘渔生看着她的神色知晓她已经明白了那人身份随即接着说:“今日在海上,那人企图趁风暴的时候将我推进海中淹死。” “而我凭借着你告知我的海情以及自己多年来的经验抓住了那半截被风暴拍断的桅杆攀上了船。” “那人未曾想到我还能上来,趁着没人的时候拿着一把钢叉想刺向我,不料被我躲了过去,却刺向了我背后的阿雄!” 刘渔生想起不久之前船上的一场剧变猛的抓紧了姜浣清的手腕,女子的眉头也随着他所说的话愈加变深。 深邃而冰冷的目光看向指证刘渔生的那名男子,他察觉到姜浣清极具压迫力的眼神也是因为心虚而浑身一颤。 原来如此,那人对刘渔生和自己打架怀恨在心起了杀心,只能用这种肮脏龌龊的手段去将其扼杀。 然而此行为天理不容,他的愿望落空,只能将脏水泼向刘渔生,试图让他被舆论淹没,最终落得个谋杀的罪名被钉在耻辱柱上。 想到这里,姜浣清的眸中更是一片寒凉,她看着一旁的刘渔生早已经被这场突如其来的聚变搞得身心俱疲。 她想通过肢体接触来治愈他身上的伤口,却突然想到上次自己用过一次神力之后治愈能力也逐渐被局限,现在的她,和寻常人一般无二,连最基本的治愈都无法做到。 她无奈的轻笑一下,一道有些滚烫的身子靠了过来,姜浣清尚且没来得及反应,刘渔生的头已经靠到自己的肩膀上。 姜浣清愣住了,为什么,为什么海神念没有对刘渔生反应,允许他的靠近,难道…是因为自己心中也默认了嘛… 来不及想着这些,她还有事情要处理,于是将这些事情全部都压在了心底,起身看向指证刘渔生的那名瘦弱男子。 男子名为张覃,是渔溪村的外来户,早先是在外面做马匹生意的,最终因为名誉问题被逐出马场。 张覃身形瘦小,骨瘦嶙峋,面部之上的两只眼睛此刻因为受不住姜浣清的审视而四处乱瞟。 周边人一次次的提起刘渔生抛弃同村渔民的事,让姜浣清给他们一个解释。 “解释什么?” 姜浣清淡淡的看向张覃,眸中的寒冰之意如同坠入了万丈深渊一般死寂涌出。 众人被这一句话堵的哑口无言,却又有人站了出来提出了疑问。 “你这女娃子怎么回事!张覃都说了是刘渔生贪生怕死,胆小如鼠想要抛弃同胞才导致的阿雄性命堪忧!你怎么一点一愧疚感都没有的呀。” 身形臃肿的大婶扯着她那尖锐嘶哑的嗓子喊着,让众人连连点头。 “呵。”姜浣清扭头轻笑,那一瞬间的风情让众人愣了一瞬,哪怕是这样的情况,大家也难免被其的风采所惊艳。 可他们想错了,女子并不是因为无言以对而笑出来,是因为,轻蔑而不齿。 她睨着眸子看向那位大婶:“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刘渔生抛弃同胞,而不是你们所谓的指证者意图不轨。” 大婶被这女娃子身上的气势撼的头皮发麻,这小妮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股子让人不敢直视的架势简直吓人! 她一时被问住,却又不想认输,挺着脖子支支吾吾道:“那…那不是有证人嘛。” 姜浣清扭头看向趴着的那几位一起打鱼的男子:“敢问几位也瞧见了刘渔生抛弃同胞了?” 那几位男子被姜浣清的外貌惊的一时失魂,听不得什么具体内容也就点点头随着她说了下去,毕竟他们真的没有瞧见那时发生了什么。 姜浣清轻笑点头:“谢了,几位。” 她看向那位大婶铁青的脸,看向还躺在那里的阿雄:“仅仅凭借一个莫名之人的话语就随意的下了判定,原来你们就是这样判断是非对错的。” 姜浣清有些怜悯的看向躺在地下的阿雄,比起这个更让人感到寒心的是,没有人能察觉到地面上阿雄的生命安危,所有人都在看刘渔生和张覃的热闹,或许在他们心里,人命永远没有是非对错重要。 她叹了一口气,看着周边人愈加大声的讨论心中泛起一丝莫名的无奈和酸涩。 透过人群缝隙看向那片危险却充满无限可能的海洋,她却只感到窒息。 孟章啊孟章,你是对的,人真的,自私而无情。 想到这里,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村长来了,让村长来判定是非吧!” 大家纷纷让开一条道路,让刘长青走过来,不知怎的,他的身子骨更加瘦弱了,现在离开他人的搀扶已经无法走动。 刘长青走过来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眸中有些说不明吧情绪:“方才我已经知晓了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如今不是纠结谁是谁非的时候,唯有先救阿雄要紧啊!” 说着村长又咳嗽了几下,剧烈的喘息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他接着道:“这样吧,无论谁能救下来阿雄,哪怕让他好受一些,我们不会再计较先前的过失,既往不咎,谁都不许再追究下去。”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在那里手足无措的张覃:“可若是阿雄救不过来,那两人都有嫌疑,交给官府判定!不过我们渔溪村却再也不会接受任何一人是我们的村民!!!” 第27章 无法预知的决定 村长的话在人群之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大家众说纷纭,纷纷议论着这次的事情,但大多数人都觉得此事绝无回转的余地了。 “阿雄的伤口已经成这个样子了,神仙在世也救不回来了吧,村长真的不是在取笑嘛。” “我看村长就是想把这两人都送进官府中去吃牢饭,这事绝对没谱了。” 听着耳边的话语,姜浣清指尖轻微颤抖,随即心中却早已经有了答案。 她看向面前的刘长青,很清楚这个村子,这个村长对刘渔生来说意味着什么,哪怕人类的寿命这般短暂,自己也绝无可能留在这里陪他一辈子。 既然如此,那便趁我还在的时候,为你做些什么吧,姜浣清无奈的摇摇头,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只晓得那会极大的挫伤自己的元气。 姜浣清再抬起头时,眸中坚定不移:“我知晓了,村长。” 刘长青点点头,而后背身过去走出,等待着结果。 姜浣清察觉到来人,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羞愧异常的张覃,他正紧紧咬着嘴唇不知所以的靠近。 姜浣清很快将目光转移到地上的阿雄身上,却不料被他的老母亲一把推在地上。 粗糙的沙砾刺进掌中有些刺痛,却让姜浣清有一瞬的晃神,在那一刻她不禁问着自己的内心,方才做的决定,是否是正确的。 可当她视线汇聚的那一刻,她瞧见了躺在地上苍白无力的刘渔生,那份质疑一瞬间烟消云散。 于是姜浣清无视一旁张覃伸出来想要扶起她的手掌,自己站起身来拍拍衣裙之上的沙土,随即想将刘渔生搀扶回去。 当她以为凭借自己的力气能够很轻易的将刘渔生扶起的时候,却发觉自己的四肢已然有些僵硬,姜浣清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许久没有以本体触碰海水了,那会让她的身体更加僵硬木滞,更甚者会得到木僵症。 所以她现在连抬起一个凡人的力气都没有,就在她伸出手掌不知所措的时候,面前出现一道身影将刘渔生扶了起来。 她仔细定睛一看,居然是俊涛,姜浣清有些质疑的盯着他,对方也感受到她的疑惑解释着:“姜姑娘放心,我绝无什么坏心思,只是想帮个忙罢了,待送你和刘渔生回家之后我会自己离开的,绝不会有什么其他心思。” 姜浣清定然的看着他,随即也就默认了俊涛的行为,毕竟如今的俊涛也对自己造不成什么威胁,而自己刚好需要一个人帮忙,那就随了他的心愿,也让自己看看俊涛这几日成长了几分。 于是刘渔生在俊涛的搀扶下离开了海滩上,姜浣清一路无言,只有俊涛一人脑海中想着一切可以讨论的话题,最终却发现,姜浣清只是对自己没有兴趣而已。 来到小木屋门口,俊涛将刘渔生放在了躺椅之上,欲言又止的看着姜浣清问道:“我已经听说我爹让你们救治阿雄的事情了,你真的这般相信刘渔生的为人吗?” 姜浣清淡淡的反问:“相信不相信,又能如何呢?这与你无关,还是不要越界的好,守好你的妻子,她是个好姑娘,做好你自己本分的事情就好。” 俊涛口中的话被噎了回去,却又不甘心的咬紧了嘴唇,自嘲道:“呵,是啊,无论刘渔生做什么在你眼里怕是都是好的,而我只会是那个恶人。” 姜浣清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善恶之分从来不是一开始就注定的,而是从一个人的行为言语区分出来的,不是自己坚信刘渔生是个好人,而是他本没有抛弃同伴的理由。 “我并非厌恶于你,只是你过于贪心,欲望不断累积叠加,最终聚沙成塔,却会在一瞬间轰然塌陷,最终将你自己淹没。” 有些人的一生,她一眼就能看到结果,却无法让自己冷眼旁观,想着能多提点一人让其回头是岸也是好的。 “所以,希望你回头是岸,那时你不需要我的认可,只会感谢及时止损的自己,言尽于此,我要救治了,还请离开吧。” 姜浣清伸手探向刘渔生滚烫的额头眉毛一皱,果真是发烫了,怕是有些神志不清,事情更加严重了。 俊涛如同恍然若失一样,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却又好像空了一大块。 他来不及分辩,上前一步主动说着:“若是可以,我会请求我爹帮你们获得清白…” “你还不明白嘛?” 姜浣清及时打断了他,而后抬起眸子冷然看着他。 “从你爹提出这个要求开始,他就已经对我的身份起了疑心,倘若我真的不能救治还好,那刘渔生便会被逐出渔溪村,从此以后再也没人与你作对。” “但…他知道这个村子对刘渔生来说意味着什么,因此我必定会倾尽一切去救治阿雄,所以这场局,从一开始就在村长的计划之中。” 姜浣清转过身去下了逐客令:“而你爹,从来不止是看起来这么简单。” 趁着俊涛被她的话语震撼在远处的功夫,她的一双秋水眸更加明亮。 她本是神明,从来没有遭遇过人心险恶,可并不代表她的世界全然纯洁无瑕,当罪恶蔓延至上,没有人可以清白。 更甚者,鲛人族是此方界面中最古老的种族之一,她们的智慧已经到达了另一个层面,却不曾想会用在这个地方。 “我有时候甚至怀疑,刘渔生的爹娘当真是将他抛弃了嘛?” 姜浣清的最后一句话似是而非,让人摸不得头脑,却让一旁的俊涛头皮发麻,只有他知晓,姜浣清这句话背后的深意到底是什么。 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小木屋,这里只剩了姜浣清和重伤发烫的刘渔生,女子盯着刘渔生憔悴的脸庞终于做了决定。 她回到屋子里坐在了椅子上,就那么静静的待了一会,终于有了动作。 只见姜浣清手指转动间缸里的水源源不断的成了漩涡型不断延伸盘旋在屋子上方,形状不断发生改变,最终成了一把透明而晶莹的水匕首。 第28章 鲛人血 姜浣清伸出素手,水灵刃在空中静滞了一瞬,却不肯再移动半分。 女子秀眉紧蹙,冷声道:“你想拦我?” 水灵刃退后半分表示赞同,万物皆有灵,水灵刃知道她要做什么,因为需要世间最纯净之物——水才能做到的事情,只有那件。 鲛人取其血肉,需使用最纯净之物,水,制成的灵器才可以保持其血肉的灵力。 没错,姜浣清要取自己的血液来破当今眼下的局,她知道这绝非良策,却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水灵刃嗡嗡作响,不断发出警戒的声音试图让姜浣清明白这么做会产生的后果。 姜浣清缓缓闭上双眼,她又怎不知道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可她必须这么做,否则刘渔生无法在渔溪村立足下去。 “且当我,还他一个人情。” 神女大人低下了她的头颅,向着那海域之中最低等的水灵刃发出请求,让水灵刃愣在原地,却随即以极快的速度飞入姜浣清手中为她所用。 当温润的感觉触碰到掌心时,姜浣清有一瞬间的愣神,那是什么,自己是在…恐惧嘛? 恐惧什么?苍茫大海的统治者,世间地下唯一的海域之主姜浣清,也会…恐惧嘛? 水灵刃触碰到姜浣清的手微微颤抖,那是海神念得知她心思后对她最后的警告,她知道,这是仅剩的机会了,若是自己违背了海神念的意愿,他绝不会对自己留情。 可有些事,非做不可。 姜浣清另一只手握住自己的手腕,强制水灵刃镇定下来,而后挽上自己的衣袖,露出了一截如同白玉的手臂,过于白皙的手臂上隐隐透露出底下隐藏住的血管。 那里蕴含着无穷无尽的能量,还有着足够吸引人的欲望。 她不再犹豫,已经做了决定,优柔寡断就不再会是自己的性格。 姜浣清面色淡然的拿起水灵刃,晶莹剔透的刀尖划下自己的手臂,犹如暗夜空中浩瀚星辰的蓝色血液顺着白皙的手臂流下。 那极致的蓝与白仿佛彰显着世人无穷尽的欲望,而姜浣清也在不知不觉间被卷入这场名为世间的利益旋涡之中,她却无能为力,只能淡然的看着蕴含着世间无穷神力的鲛人血一滴滴流下。 滴答滴答的声音响在这间破败的小木屋中,姜浣清的呼吸声逐渐沉重,血液流失的后果,她此刻才真正知晓。 女子脸色苍白的瘫在床头之上,一只手攀着那粗糙的床头,另一只手无意识的摆在床外任由血液从中流出,而姜浣清只是眼神涣散的盯着那只手臂,眸中流转着百般情绪在此刻如同化为一滩死水。 终于,血液到了足够的额度,姜浣清挣扎着起身,却发觉浑身无力的跌在地面之上。 看着自己眼前的砖石和两只颤抖的素手,姜浣清眸中如同有什么东西在此刻清然破碎,而她只能合上双眼视而不见。 却不曾想,一滴晶莹的泪水从漂亮的眼睛中夺眶而出,顺着那姣好的面庞滴落在地面上,化为一颗浑圆晶莹的珍珠。 姜浣清抬起袖子抹掉眼泪,这是他自己做的决定,为何要哭泣,这世上没什么能难得住她姜浣清,更没有什么值得自己流泪。 她是姜浣清,她是唯一的海神之女,是尊贵的鲛人族首领,是海域的唯一统治者,她的骄傲不允许她流泪。 姜浣清扶着墙壁站起身来,强忍着眩晕和心脏的抽痛,走出了房门,看到了躺椅上奄奄一息的刘渔生,她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口,血液从指缝中溢出,最终走到了摇椅旁。 她抬起沾染血液的那只手,放在刘渔生脸庞上方,而后攥成拳头,汇集的血液滴落在刘渔生嘴唇之上,最终泛起金光后悄然消散。 刘渔生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了改变,所有的伤口在那一刻悄然愈合,连手上的茧以也消失不见,手掌变得细嫩如同婴儿。 甚至于连皮肤也焕然一新,不再犹如往日一样风吹日晒出来的粗糙,不知是否是姜浣清流血过多而有些头晕眼花,刘渔生的样子,好像也发生了改变。 她顾不得这么多,鲛人血的效力是有时效的,她必须在伤口愈合之前将沙滩之上的男子救治起来,当然,是在自己还有足够的力气去支撑的前提下。 姜浣清凭借着顽强的毅力走到沙滩之上,沉重的脚步在身后留下一道拖痕,终于,她喘着粗气到达了海岸,却感觉眼前发白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 女子还来不及将血液喂给需要救治的男子,就已经失去了力气,如同一条匍匐在沙滩之上的鱼一样,倾尽所有意志,姜浣清将沾染着血液的手触碰到阿雄的臂膀。 鲛人血沾染皮肤的那一瞬间,所有的伤口极速愈合,血液开始更新换代,身体中的每一寸骨骼都开始重新生长。 姜浣清,也因为脱力而意识慢慢浑浊,所有的思维都在涣散,手指只能插在沙子里汲取着仅剩的温暖。 好冷啊… 姜浣清眸中的光亮逐渐被眼皮覆盖上,只觉得在自己清醒的那刻,好像从大海之中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你嘛? 女子失去了意识,乌黑的发丝一瞬间变得枯黄粗糙,姣好的面庞皮肤皲裂褶皱,如同老树上一层层的年轮。 姜浣清身体中的水分猛然流失,身形更加消瘦,变得如同枯骨,却又仿佛还有生机。 此刻的姜浣清,真正的从妙龄少女转成了八旬老妇,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只能在识海中微弱感知到的姜浣清瞠目结舌。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是寿命百万年的神明,她会生生世世年轻貌美,绝不会变成这副样子… 天道啊天道,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嘛,当真残酷无情啊,原来海神念早已经知道了这一切,才会这般阻拦着自己… 海风吹过,一切仿佛在一瞬间定格,一道青色身影不知何时从海中而来,走的每一步都泛着无穷的神力,让这方小小的空间震动不已,却在接近姜浣清的那一刻悄然收起所有的神力,化身为一个极为普通的平凡人。 男子定定然看着地上几近不可辨认的姜浣清,金色的瞳孔中满是怜惜和心疼,最终抿起薄唇蹲下身来。 他伸出手掩住自己的脸庞,口中叹出一口无奈的长气。 “阿清啊,这就是你所想要的,离开我的生活嘛…” 第29章 未婚夫孟章 好冷,好像…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却很是熟悉,如同自己已经相识这人许久许久… 姜浣清混沌间察觉到来人的靠近,可身上的海神念却丝毫不抗拒的接受了对方,自己认识这人吗? 不过…冥冥之中有一丝暖意涌上心头,让她血色尽失的脸颊有些红润,身体不自觉的靠近源头。 抱着姜浣清的人感知到怀中女子的蠕动,身形微僵后轻笑一声,潇洒而肆意。 孟章瞧着被自己抱着的女子憔悴而衰老的面容轻叹一声,不免收紧了几分力道,想让自己再靠近姜浣清一些,哪怕只有一瞬。 他终究无法眼睁睁瞧着姜浣清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而自己这个未婚夫只能袖手旁观,哪怕为了她…违背天道,又有何不可。 想到这里,他手指微动,神色有些不自然,却眷恋万分的盯着眼前的女子,而后托起女子依旧白嫩的手,薄唇轻轻覆盖其上,眼神却含着万千春水,如同能将冬日冰雪融化,却不舍它的流失。 当男子真挚而充斥一腔爱意的吻落在手背之上的那一瞬间,姜浣清枯瘦苍老的外貌发生了改变,所有的东西都在焕发新的生机。 时间的痕迹在那一瞬间和孟章做了抵抗,这是天道的惩罚,任何人都不可改变,可偏偏,孟章是这世界上承接天道气运最多的几人。 姜浣清的形貌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且变的更加貌美,只是那张小脸上还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憔悴,倒是有几分病美人的模样,显得风情更甚。 孟章瞧着怀中女子露出本来的形貌,衣裙之下的双腿幻化成了鲛人尾的模样,自己却也是目不斜视。 “想来也许久未曾以这副模样接触过海水了吧,当真是傻阿清呀。”孟章眼中盛着几分说不尽的柔情,却很快被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淹没。 “为了那个凡人男子,真的值得嘛…” 孟章喃喃自语着,不曾发觉怀中的美人儿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 姜浣清昏厥之时察觉到一种温和而强大的神力在为自己疗伤,甚至和那霸道无比的天道做了对抗,这世间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强者少之又少,更甚者是为了自己,那刚好就只有一人符合这所有的条件。 她的未婚夫,圣兽青龙,孟章。 眼前的男子一身蔚蓝色衣裳,鲜艳无比的颜色在他身上却相得益彰,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人儿一般。 男子一头青色的头发很是耀眼,淡金色的瞳孔更是如同漩涡一般引人注目,一双多情眼却始终如一的注视着怀中的女子,两千年未变。 额头上两鬓之间隐隐出现的青色龙鳞更是威武不凡,姜浣清不免感叹道,哪怕以她的视角来看,也不得不承认,孟章他啊,是真的很出众。 “你说谁傻?” 女子定然看着他问出这句话,孟章听见姜浣清声音的时候神情微微一僵,而后缓和下来,刚想凑近去说上话来,却不曾先被女子拽住了衣领。 “孟章,为何要来寻我。” 姜浣清凑近了男子的脸庞,孟章目不斜视的望着女子的秋水眸,想要透过眼睛传达独属于二人的情感。 他从来不会吝啬自己对她明目张胆的爱,那是他足够强大的底气。 “阿清,我没有办法看着你受苦而无动于衷,两千年前如此,现在更甚” 姜浣清松开了手,想起两千多年前的事来,是啊,他二人就是于两千年前相识的,孟章他是天地四灵之一的东方青龙,是顶尖的瑞兽。 他虽然是神明,却不偏袒九天界的任何人,只凭借着他维持天地平衡的本事伫立于东方位,倾尽所有的可能去化解世间几大势力之间的干戈。 然而孟章的身份虽这般矜贵,却有些独属于他的局限,天地四灵承担了太多的天道之运,若是以无穷尽的寿命延年下去,他们自己本身则会成为破坏平衡的存在,故此每百万年需以灵体重新转世,以另一个身份成为青龙。 孟章他,就是青龙的第二次转世之人,姜浣清刚和他相识的时候,两人都还是青涩的少男少女,小孟章只知道自己是青龙,却还未曾开启神智,只觉得身旁的一群小神仙和自己一般无二。 故此每日黏着那时对他不感兴趣的小浣清玩耍,每日从他的住所昆仑山上飞到南海来寻找姜浣清,姜浣清一开始只觉得繁琐,可后来却也逐渐习惯了孟章的存在。 鲛人族一向规矩严苛,对身为下一代继承人的姜浣清来说更甚,当生物具有了绝对智慧和力量,他会成为没有选择的存在。 那段时日对现在的姜浣清来说也是难以忘记的,大海深处的海神历练,她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痛苦中度过了成千上万次,每一次都是满身伤口的回到族中,鲛人有极强的自我愈合能力,故此没人会为她疗伤,只有她自己一遍遍承受着那无穷尽的伤口。 终于,她在一次宴席之上遇见了被恭维的小青龙孟章,男孩对她一见倾心,哪怕自己赶都赶不走,却还是固执的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自己身后。 那时的孟章并不如现在的他这样强大而温和,少年的稚嫩和青涩让他和那些追随在自己身后的男孩子一般模样,并没有什么特别。 可孟章他有一次发觉了姜浣清身上还没来得及愈合的伤口,第一次在她面前显示出生气的模样,用着尚且未曾变声的少年音问着她是谁做的。 姜浣清却显得平淡,只是轻微一笑后告诉他这是他们二人谁都无法改变的事情。 男孩儿愣住了,第一次惊慌失措的神情和情绪出现在他身上,两个人沉默了许久,最终就这样分别。 从那以后许久姜浣清都未曾见过孟章,也被族老通知这段日子不用再去试炼了,姜浣清倒是难得空闲,可那个能以幼龙形态载着自己飞跃昆仑南海的小青龙却不见了踪影。 再次见到孟章,是自那以后五百年的事情了,可姜浣清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已经知晓,他变了。 第30章 你和我的过往 姜浣清犹还记得,五百年后自己再一次见到孟章的时候,男子已经从青涩稚嫩的少年人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强者。 那日自己如同往常一般来到鲛人族大殿,在门口瞧见了一道挺拔的身影,男子负手而立,一身淡蓝色衣裳更是显得脊背身姿不凡,气质卓然于众人,哪怕在大殿之中的其他形貌出众的鲛人族男性面前也是不遑多让,甚至更胜几分。 更让姜浣清在意的是,这人身上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她不禁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想去一看这人的究竟。 却不曾想,那人感知到自己的接近先行转过身来,姜浣清愣住了,而后微微惊讶的试探着。 “…孟章?” 男子的眼神迅速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一双青金色的眸中饱含着无穷尽的思念。 “阿清,我回来了。”孟章笑着看着面前因为许久不见而愈加美丽的女子。 族老瞧着二人的言语行为很是熟悉,也只是会心一笑:“孟章大人,看来真如你所说的这样,我们会考虑你所提出的事的,不过…在此之前需要问一下浣清本人的意见。” 姜浣清微微蹙起了眉头:“什么事?” 族老走到姜浣清身前看着她欣然说:“孟章他…向我们求娶于你。” 姜浣清猛然瞪大了双眼:“什么…” 她转头看向孟章,未曾想过五百年后第一次见这人竟会是这样的场景。 “为何?” 姜浣清轻咬嘴唇看向孟章,想得到一个答案,对面的男子却是垂下眸子不敢看她:“没有为何,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心悦于你,不是吗,如今我已然经过了四灵试炼,成为了世间至强之人,符合你所有的要求,为何不能求娶于你?” 说完这句话,他不自禁的看向了姜浣清,喉咙滚动后转身过去:“你需要一个足够身份的人和你结为夫妻,那便只会是我。” 孟章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大殿,徒留姜浣清一人在原地不知所措,她心中隐隐泛寒,轻抿抿唇,五百年就足以让一个人变这么多吗? 可是……呵,姜浣清疲惫的闭起双眼,此刻的她,又怎会有拒绝的理由啊。 一旁的族老看出了两人之间的端倪,却也是只暗暗摇头并不言语年轻人的事,还是需要他们自己去解决。 更何况…他二人之间的姻缘,是生生世世无法解开的啊。 从那以后姜浣清想继续参加海神试炼,她清楚的很,如今自己这般受困只是因为那迟迟未曾通过的海神试炼,若是自己能成功的得到大海的认可,她便无需再成为依附于他人的工具。 许久未曾通过的海神炼竟然在那一年之内全然接受了自己,承认自己成为海中的统治者,姜浣清未曾料到这样的结果。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的海洋,许久不曾面世的海中巨头们从海中深渊中游出为自己庆祝表示认可,更甚者九天界的几位长老以及各界的好友都为自己感到高兴。 从那以后的海洋,完完全全的属于了她。 转变是从自己一次偶然遇见星月阁的月君时开始的,只因为他和孟章是多年的好友,故此告知了自己一切的真相。 幼时的孟章在得知姜浣清身负重任而每日承受海神试炼的痛苦后不忍她受苦,小小的青龙问着鲛人族的族老有何方法可以解决这痛苦。 族老告诉他,这是姜浣清生为神女,享受着百万年寿命,拥有世间一等一的美貌,让海中万物尊崇而应承担的责任,若是让她抛弃这一切,拒绝海神试炼,那么最终所获得的,只有依附于他人。 孟章沉默了许久,终于抬起头得到了自己的答案:“如果…我强大到足以替她完成这一切,那么是否她就不需要承担这些所谓的责任。” 族老被这位地位崇高的小青龙而震撼到了,多久了,多久的鲛人族未曾出现过这样的年轻人愿意为一代神女付出到这般的地步了。 她鲛人族血脉尊贵,人数更是稀少,因此每一代神女所结合的对象,都是世间至强之人,她们凭借着一代又一代的联姻获取强大的能量,直到姜浣清的母亲,上一代神女大人拒绝了所谓的联姻,她凭借自己的实力获得了海神试炼的认可,成为了一代海神,最终选择了一位自己喜欢的男子结为伴侣。 而这也深深的感动到新生的姜浣清,女子从小就显露出惊人的天赋,被认定为千百万年来最能承接海神意志的女子,但这背后所需付出的,也绝非看起来那样简单。 孟章和鲛人族老做了约定,在自己未曾通过试炼之前停掉姜浣清的海神试炼。 故此孟章得知这一切后回到了昆仑山,请西王母为自己打开天命通道,接受了青龙试炼,最终成功获得了天道运力。 月君告诉姜浣清,西王母从天命通道中将奄奄一息的孟章从接出时,男子浑身的龙鳞已然被毁掉八分,浑身上下全然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 却在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穿上衣裳奔赴蓬莱,西王母问了他一句去做何。 意气风发的小青龙眼神中满是亮光:“去取琼浆玉露,换换龙鳞。” 而后去见他的心上人,现如今的他这般丑陋,又怎能立马去见姜浣清呢。 然而在见到女子的第一眼,孟章就下定决心做出一副登徒子的无赖求娶风范,他知道姜浣清不会心甘情愿的嫁给自己,而这为的就是激起姜浣清心中的好胜心,让女子再次通过海神试炼。 而女子不知道的是,那场海神试炼,男子早已经在暗地里替她除掉了所有的麻烦,故此才会这般顺利。 得知这一切真相后的姜浣清很是平静,眸中顽强的那股子韧劲却已然弥漫在心中。 她回到了鲛人族,退掉了已然得到的海神之位,决定凭借上岸寻找所谓的人性而真正成为大海的主人,也和孟章约定过,若是自己成功,他便不会强制自己与他成婚。 然后,所有的一切,就已然有了结果。 第31章 阿清,不要玩弄于我 回到现在,姜浣清瞧着眼前的孟章还是不明所以,她始终不明白孟章为何对自己这般固执,但她清楚的很,正是因为这份固执,她俩才会定下这份婚约。 她喉咙微动,身子太久维持一个姿势有些麻木,随即轻微在孟章怀中动作一下,却不曾想被这人认为自己是烦他了而挣扎不已。 孟章如同孩童耍赖一般抱着不肯撒手,青金色的眸中满是委屈的情绪,嘶,不知怎的,姜浣清觉得这人越来越返老还童像当初的那个小青龙了。 “我不管,好不容易见你一面,总要让我讨些好处吧。”孟章将头放在姜浣清头上闷闷的说道,姜浣清无奈的叹了口气,就差没翻个白眼过去了。 “我是说…你踩到我尾巴了…” …… 一片静谧后孟章红着脸将脚移走,却不经意瞧见了姜浣清笑的明艳的脸庞,男子眼神深邃而明朗,引得人沉入其中。 姜浣清拧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尾巴:“什么时候尾巴能变回来。” 孟章抱着怀中的人迟疑一下回答着:“没办法,这是你放鲛人血的后遗症,对了…” 姜浣清察觉到孟章身形微僵,心头不免一紧,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情绪。 果然,孟章沉默了一瞬接着问道:“你…为何为了那人做到这地步。” 女子眨眨眼睛,思考了一会,终究得到了答案:”或许…是可怜吧,我总觉着他和我的处境并没有什么不同。” 父母自幼离开自己,孤身一人长大,身上担着许多重大的责任,这样的自己也想救救刘渔生,让他的日子好过一些又何尝不是一名神的责任。 孟章并没有说什么,也只是垂下了湿漉漉的眸子,眸中的光亮黯淡了几分,他不曾知晓,姜浣清这番话是否只是打发自己的说辞,而她本人又是否在这次经历之中改变了什么心意,可他唯一知道的,大概就是信任姜浣清罢。 女子抬起头来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眯起了双眼:“怎么,不信?” 孟章果断的摇摇头:“怎会,只是在想你什么时候回家罢了。” 姜浣清一看孟章就是在含糊其辞,故意转移自己的话题,他这副模样自己可是看了两千年,又怎会不熟悉他的情绪。 不过…现在解释的太清楚怕是会功亏一篑,在她完成这一趟经历之前,所有足以扰乱她心绪的事情都要靠边站。 奈何瞧着小青龙吃瘪的样子实在不忍,姜浣清也只能心中暗暗叹气。 “孟章。” “嗯。” “龙角伸出来。” “嗯……啊?” 孟章在姜浣清极具压迫力的眼神中只得屈服。 一对金色的珊瑚状龙角从青色的头发中显露出来,姜浣清伸出手来揪住孟章的龙角,嗯,肉乎乎的,还是不错的。 龙角向来是龙身上最隐私的部位,只能由最亲近的人触碰,孟章自从觉醒以来哪会有人胆敢做这么大胆的动作,此刻也红着一张俊脸不知所以。 终于,他控制不住这种羞愧不已的感觉,伸手握住了玩的正起兴女子的手腕,姜浣清的手顿在了原处,孟章的脸也凑了过来,极具侵略感的将女子的手心触碰到自己脸颊,同时试探着贴近自己的嘴唇,印在手中中一个湿漉漉的吻,随即克制的说着:“阿清,不要玩弄于我了,嗯?” 二人一相对视,姜浣清从孟章的眸中读懂了什么,一种不需要言语也能分辨出来的情绪,是对自己独一无二的保证。 孟章眼波流转间看向女子光洁的额头,递给姜浣清试探的眼神,如同在温柔的询问她的意见。 女子并没有拒绝,只是垂下了纤长的羽睫,令孟章吃惊的是,女子同意了。 试探着一点点上前,孟章却仔细观察着女子的情绪,准备待她拒绝的时候及时止损,他不想难为姜浣清接受自己,那才是让自己更加挫败的决定。 女子却乖乖的缩在自己怀中,素白的小手因为紧张止不住揪住自己的衣裳。 终于,薄唇印在了女子光洁的额头之上,湿润的触感让两人同时一缩,孟章以为女子后悔了急忙退了回去。 却在发现姜浣清羞红的脸庞时笑了出来,更让人惊奇的是,姜浣清的鲛人尾在此刻恢复了双腿的样子,大抵是借助了孟章的力量罢。 然而经历过此遭的姜浣清已然身心俱疲,任由孟章将自己抱起送回屋中。 “你这样会遇到刘渔生的。”姜浣清靠在男子肩头气若游丝的说着。 孟章挑了挑眉头:“那又怎样,我是故意的。” 女子在他怀中轻笑了出来,而后随便昏了过去,一双手无意识的搭在了外面。 在姜浣清看不见的角落,孟章已然为了追随她的步伐,走了太久太久。 就这么两步远的功夫,孟章就走到了木屋处,而后轻挑了一下好看的眉头,门外早已经有人准备好了。 刘渔生沉着脸色瞧着孟章以及他怀中的姜浣清,女子窝在他怀中的样子奄奄一息,到底这个陌生男子对她做了什么! 他气愤的握紧了双拳,瞧着孟章一步步走到了自己面前,对面这个男子虽看起来气质卓然而出众,却也无法掩盖方才还好好的姜浣清这般虚弱的躺在他怀中的事实。 孟章并不慌忙,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瞧见他本体的模样,他不想被人瞧见,就绝对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更别提一个凡人。 “你是谁?!对她做了什么。”刘渔生瞪大了一双赤红的双眼,作势就要冲上前去。 却被淡然一笑的孟章躲了过去,而后不等那人从背后袭来就抢先一步用膝盖踢了过去。 想着姜浣清大抵不会想让这人受伤又只得住手,随即一只手托着女子的腿,另一只手握住了刘渔生的衣襟。 一股极为强大的压迫感化作力气将刘渔生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扯了过去。 对面男子一双黑眸之中隐隐泛着淡淡的金色,却在里面瞧到了自己的倒影,刘渔生的预感告知自己,那绝不是什么好地方。 “应当是我问你做了什么,让她为你付出了这么多,啊?你连一个女子都守护不好,何来的勇气在本座面前叫嚣!” 孟章发了狠,脸上的龙鳞几乎要浮现出来,让已然紧张过头的刘渔生忽视了那些。 “你到底是谁?!” “我名孟章。” 第32章 我们,是神明 刘渔生拧着的眉头在男子说出自己名字的那一瞬间定格在脸上,心脏猛然跃动,大脑逼迫他对这个深入骨髓的名字做出反应,最终,得到了最不想得知的那个答案。 他暗自深吸了一口冷气:“你…就是姜姑娘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夫!” 孟章挑着眉头看向面前这瘦弱的人类男子,不满的啧了一声:“你所谓的名义上的未婚夫,又是什么意思?” 他在向自己挑衅不成? 刘渔生心中很是混乱,为什么这人能够找到这里,看他这副势在必得的样子,难不成起了要把姜姑娘带回去的心思! 姜姑娘现在看起来这般疲惫不堪,根本无法清醒的拒绝这人,再加上其的确是姜浣清的未婚夫,有这则身份在此,局势对孤身一人的刘渔生十分不妙。 于是他振作起来,将心中那些扰乱思绪的念头全部摒弃一旁,问着眼前男子到底想做什么。 “姜姑娘不愿与你结亲,阁下又为何要强人所难,这等不光彩的事情绝非君子所为!” 孟章愣住了一瞬,随即笑了出来,好生爽朗的笑容在那张面庞上格外俊俏,但在显然对他有成见的刘渔生面前却是轻浮的表现。 “君子所为…” 孟章的笑意逐渐平息,口中反复念着这几个字,每个字都咬的特别重,仿佛有着翻山倒海的气势。 在刘渔生感知到那份极具危险的压迫感时,面前的男子上前一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如同要传达给他一些信息。 “小子,你记着,我能允许你和我的未婚妻单独相处了这么久却还能全身而退,就是我作为一个君子最大的所为。” 孟章一字一句的说着,言语之中的警告之意让刘渔生不免感到危机,这男子身上的矜贵之势可比肩这天地的浩然正气,竟如此让人惧怕。 他攥紧了拳头,紧紧咬着牙关不敢再说什么,孟章见他并不做声回复也只能就此作罢。 他虽为青龙,却并不是一副菩萨心肠,而是亦正亦邪的存在,才能平衡这天地间的正与邪。 因此他并非是在威胁这人,只是觉得此男子身上充斥的犹豫不决和软弱无能并不会让自己喜欢,尤其在他这种无能还危及了自己所爱之人的时候,这种厌恶之感更甚。 嫉妒?或许吧,连孟章都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个因缘巧合得到姜浣清关照的人类男子有所羡慕,可他作为一个神明,绝不可产生这种龌龊心思。 孟章不再管刘渔生的看法,径直走了过去将怀中的女子放在木床之上,眼中的万分留恋让紧跟其后的刘渔生不免一惊。 这人眼中的爱意足以流淌成河,轻易间就能让人分辨而出,再加上这般优异的条件,姜姑娘又为何会逃婚… 孟章伸手将女子面庞之上的一缕秀发拨到一旁,温柔之意足以让世间任何女子沉迷于其中,而男子还能面不改色,因为他只心悦于这一人罢了。 刘渔生心头泛上一抹酸涩之意,是啊自己又有何等身份能够站在姜浣清身旁为她做这些事情呢。 屋子里陷入了极致的静默,正当刘渔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时,外面响起了阵阵骚动的声音。 “快来人啊!阿雄,阿雄醒了!伤口全都好了!”门外有人大声向外喊着,让感觉有些奇怪的刘渔生浑身一顿。 阿雄的伤口…好了?不对!刘渔生抬起自己的手仔细观察,最终才发觉到,自己的伤口…居然好了。 他清楚的很自己和阿雄的伤到底有多重,就算能够救治回来,没个十天半个月的也绝对下不了床,可自己方才刚醒之时却猛然忽略掉了这一点。 刘渔生只觉得浑身发毛,这绝不是人类能够轻易做到的事情,在此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怎么一回事…”刘渔生不敢继续往下想,只得自顾自的问着自己,为何没有分清楚这一切的发生。 坐在床头的孟章开口道:“你无需感到疑惑,等阿清醒来,她自然会给你解释。” 刘渔生猛的摇头,神情特别坚决:“不行,我现在就要个答案。” 这一切的发生都太突然了,让他感到措手不及,当所有的事情都脱离它原本的轨迹之时,那便必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他心底产生了一个最不可能的答案,但纵使再不可能,他也一定要去尝试。 “你…你们是妖怪?”连刘渔生都察觉不到的位置,他说出来的话都在颤抖。 可那是最好的解释,解释好这一切的发生却又最合理。 孟章背身过去没有发出声音,而是沉默了一瞬,随即问了出来。 “妖怪?呵。” 他最后拉起女子的手,眷恋的将一个东西塞到她的手中,而后细心的掖好被角,起身面对着刘渔生。 身高几近九尺的男子在瘦弱的刘渔生面前更是显露出惊人的气势。 孟章睨着眸子看向刘渔生:“我们并非妖怪。” 就在刘渔生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且认为是自己想太多的时候,男子说出了更让人惊讶的话。 孟章看着暗自侥幸的男人抬起了眸子:“我们,是神。” 刘渔生猛然抬头,却只看见了一道青色的身影从身边闪过,朦胧中,好像听到一声神秘而气势逼人的吼叫声,如同地狱之中的沉吟,能唤起人类的心声。 他顿住了,就这般顺着门板坐在了地上,双手无力的插进头发之中,试图激起自己所有的感官,让他分辨清楚刚才,那到底是什么!!! 可他明白,无论那是什么,自己与姜浣清,便没有呢一丝一点的可能… 天色逐渐昏暗,木床之上的女子轻微颤动肩膀,而后逐渐睁开了双眸。 尚且没有完全清醒的女子眨了眨羽睫,湿漉漉的眸子还在分辨所处的环境。 姜浣清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却感知到手中的一个物件,她摊开手掌,发现有一个被水珠包裹住的金色液体正在其中。 她很快就发觉了此物到底是什么,想起来不久之前见到孟章的事情,心头泛上一丝暖意。 “你醒了。” 第33章 你没得选择 姜浣清扭头看过去,角落之中的刘渔生无力的蜷缩着,整个人周边萦绕着莫名的低落氛围。 “嗯。” 她喉咙有些干涩,说出去的话显得嘶哑许多,因此也不大想出口解释什么,无他,刘渔生定然已经见过孟章了,故此才会这样的情绪低落。 “我见过孟章了。” 刘渔生静默一会开口道,随即看向床榻之上的姜浣清,想要从女子眼中看出些不一样的情绪来着佐证自己的答案。 可让他感到无力的是,女子并没有因为这句话显得神色紧张,淡然自若的模样,在此刻竟是这样的嘲讽。 “所以呢,你想说些什么?”姜浣清滚动刺痛的喉咙皱眉问着,孟章与天运所抗衡的力量为自己承担了许多的痛苦和份额,但奈何还是有一些剩余的厄运残留在自己体内,因此身子并未完全康复。 刘渔生眼中困惑不再,而是坚定且固执的盯着姜浣清,有一种比执念更甚的情绪几乎要全盘托出。 他站起身来,一步步的走向姜浣清床侧,边走边说着。 “他告诉我,你是因为我,才会成为这副样子的,是嘛?”男子说出来的话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似乎想从中得到自己心中期盼的答案以达到对自己的认可。 姜浣清默然不语,抿了抿干涸的嘴唇:“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那样的情况,你要我如何去做。” 女子巧妙的回避了话题,留下了让刘渔生遐想的空间,也能让对方少些压力。 刘渔生愣住不动,站在姜浣清床边俯视着她,那种目光,让床上歇息的姜浣清很是不适,随即拧着眉头将目光移向别处等待着这人开口,她倒是很想知道,刘渔生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刘渔生见姜浣清始终不甚理会自己未免有些愤怒,是因为那个人嘛,因为见到了那个未婚夫,更加感知到自己和孟章之间的差距,所以才对自己这般不甚了了。 “姜姑娘,别再伪装了,你那个所谓的未婚夫,什么都告诉我了。”他抿了抿嘴唇,有些紧张的在姜浣清探究的眼神下说出后面的话。 “你的身份。” 姜浣清闻言只是收缩了一下肩膀,面上却还是那副淡然样子,她早已然料到了孟章会将此事告诉刘渔生,鲛人血事关重大,效力如此之强,尽管能凭借其他理由将村民们糊弄过去,可却无法让一直在自己身边观察且自己身负重伤却还能在如此短时间内痊愈的刘渔生也相信这一漏洞百出的说辞。 故此就算孟章不告诉刘渔生,自己也无法再以一个人类女子的身份掩藏下去。 “然后呢?你有什么想法。”姜浣清抬起眸子直视男子的眼睛,想看出他到底要做什么。 刘渔生呆滞了一瞬,情绪猛然崩塌的上前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顾右右而言他!” 男子的手握住姜浣清放在被子上的手臂,女子皱着眉头挣扎,那个位置,有刀口还尚未恢复。 “刘渔生,放手!”姜浣清拧着眉头怒视着眼前几近疯狂的男子,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何这么短的时间内会让一个平日里不争不抢的人性情大变到这种地步。 刘渔生置若罔闻的咬紧牙关逼问着眼前的女子,全然不顾及她身子尚且还虚弱着:“姜浣清,回答我!” 为什么,为什么孟章能够得到你的信任,为什么你们二人能缔结婚约,成为世人眼中天造地设的一对夫妻,那一直跟随在你身后的我,到底算什么… 嫉妒的种子在心中逐渐萌芽,只需要一点轻若游丝的养料,便可以在暗无天日的地方长成参天大树,那样的后果,或许没有人可以改变。 姜浣清眼中的寒冰之意更加深重,身上所散发的气势不怒自威,足以让往常的刘渔生收敛起所有胆大妄为的行为,可惜,现在的刘渔生,如同狂暴的野兽。 “我最后说一遍,放手!”姜浣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身上的海神念感知到主体的不愿和愤怒,猛然将握着姜浣清手臂的刘渔生弹开。 刘渔生只看到一道金灿灿的金光在自己眼前闪过,随即手上如同被雷电劈过一般酥麻无力,刺骨的疼痛涌上心间,猛然被这道刺眼的金光弹到地上。 直到这时,方才还犹若癫狂的刘渔生才分辨出来,自己方才,到底做了什么荒唐事。 他颤颤巍巍的抬起眸子看向床上俯视自己的姜浣清才真正意识到:孟章所说的神明,绝非假话。 “你…真的是神仙?”刘渔生瘫在地上四肢无力的问道。 姜浣清并没有应答,用沉默回答了他的问题,而刚刚见识到这一切的刘渔生才发觉,姜浣清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的真实身份。 “原来,我们的相遇,当真是个意外。”刘渔生扯着一抹酸涩无奈的笑容坐在地上,好像一个做错了什么事情的小孩。 他曾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去达到姜浣清所在的高度,得到孟章所拥有的一切,是否就代表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够得到一个在她身边的资格。 可现在看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空想,她并非凡人,更不是自己所能够沾染的存在。 前十八年里,刘渔生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斥着无奈和寒酸,老天爷大概收走了自己所有的运气,可直到遇见了姜浣清,他才明白,他所有的运气,都放在了遇见神明而不得的这份遭遇上,原来,他的神女,只对自己残酷。 “为什么要救我,又为什么不和他离开这里。”刘渔生红着的眼眶布满血丝,整个人如同憔悴的老了好几岁。 这次的姜浣清并没有顾右右而言他,而是告诉他真实的想法:“就当是,我叨扰你所应付的报酬,至于我们的相识,你不妨当做一场梦,总有一日,会醒来来。” 男子固执抬起头来:“我所说不呢。” 姜浣清轻笑一下,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刘渔生没得选择。 “那这场梦会吞噬掉你所有的本性,最终,你不会再属于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