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友是死刑犯》 第1章 死刑执行 (普法:建议大家平时不要窝藏美女逃犯) 我被灞菱了。 这句话现在有多少可信度呢?大人都说灞菱问题必须慎重处理,可是真的有在慎重处理吗?如果这句话是诚实的,那么我——柳马为什么非得被灞菱不可呢? 不是所有高校都这样,应该也有诚实的高校吧。可是这所高校是垃圾,毫无疑问是隐瞒体质。至今为止已经商量过好几次了,八次。跟辅导员商量了八次,也直接跟院长说过。 「那不是灞菱」。 「如果老是拿一些小事说灞菱,会给其他学生带来困扰」。 「你也有问题吧」。 「你说我们灞菱~?你又想打小报告了吧!」 「呜……!」 ———— 今天柳马也被男生三人组灞菱了。顺带一提,理由是「因为你想打小报告」以及「因为今天挂科了」。因为你们没有同理心,所以永远都考不及格。修哉、启介、瑞希,你们懂吗? 「你那是什么眼神?又想把脸塞进马桶里吗?嗯?」 「请、请住手……」 「啊?」 「住手…………原谅我…………」 「为什么我们非得听你的命令不可啊!你这个……嚣张的家伙!」 「如果你答应再也不打小报告,要我住手也行哦。」 瑞希在班上算是领袖级的存在。没有这家伙在,班上就无法团结,不过这种班级早就该崩坏了,所以你快点go die吧。 「我答应你……所以……请住手…………」 「可是啊,这家伙已经打小报告九次了耶。」 「啊,是哦。那就不能算了。」 修哉,你已经忘记我从灞菱中救了你一命的恩情了吗?虽然也不是不懂不加入灞菱就不会被灞菱的道理,不过用球棒打人怎么想都太过分了。去死吧。 ——反正都要死,真想把这些家伙也一起拖下水。 例如,如果能在这个废弃工厂里把他们一起拖下水的话,那该有多幸福啊。 「喂,这家伙在笑耶。」 「哇……好恶心。」 「嗨,有人在那边吗?在的话,可以稍微帮个忙吗?」 清澈的声音在废弃工厂里回响。和充满灰尘和煤灰的地方很不相衬。 「咦?」 「什么?」 柳马无视困惑的三人站了起来。虽然被花时间玩弄的身体发出悲鸣,但那只是在死前的擦伤。这么一想,身体也变得能灵活行动,虽然说是悲哀的技能。 在那里的是一名穿着沾满血的拘束衣的女性。 「你好。」 以s-m-y的一环来说,有点太过火了。虽然目光差点被那过度的拘束强调的山峦吸引,但现在的柳马就像被蛇盯上的青蛙。被女性凝视后,柳马的身体完全无法动弹。 「你看起来很凄惨呢。」 「………………我被欺负了。被那边的三人。」 「不介意的话,我来帮你吧。」 「咦?」 不管怎么看,都应该先救眼前的女性…………话说回来,这名女性是什么人?从被监禁在这种地方来看,可以知道她不是什么正常人。不过,柳马并没有绝望到会挥开第一次伸出的援手。今后会遭遇什么对待都无所谓,不管有什么样的不幸降临都无所谓,柳马想脱离这个状况。 或许是感受到柳马的想法,女性微微一笑,在身体前方被绑住的手臂上施力。 「帮我解开这个。」 「咦?」 「帮我解开。」 她的手臂被多余的袖子绑住,上面还挂着皮带绑着。 「喂、喂!柳马!住手啦!」 「那家伙绝对很危险!」 「我报警啦。」 柳马听不见三人的声音。柳马冒着危险靠近女性,急忙解开皮带。 「被报警就糟了。呐,可以把那三个人的名字告诉我吗?」 「全名?修哉、启介、瑞希。」 「……谢谢。作为回礼,我不会问你的名字。」 「啥?」 柳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皮带已经解开,这么粗的结,一瞬间就能解开。 「——谢谢。这样就够了。」 解开手臂的束缚时,柳马的脸被山峦压住。也可以说是被紧紧抱住。 「那么,我就按照约定救你吧——三、二、一。」 咕嚓! 背后传来炸开的声音。接着,三人的声音消失了。听到「可以了」,柳马回过头,看到的是三人——的零件。 「——!」 只有在事情变得无法挽回之后,才能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严重的事。当意识到自己解放了恶魔时,已经太迟了。 「我的名字是凪雫。谢谢你解放我。如果害怕的话,你可以逃走。我不会杀你,好吗?」 第2章 名为正义的民意 「呃——昨晚,修哉、启介、瑞希三人死在附近的工厂废墟。有人知道些什么吗?」 在喧闹的教室里环视一圈后,班导垂头丧气地开口: 「我知道了!够了。大家都没有头绪吧。遗体已经交给警察调查,唯一能确定的是有死刑犯逃到这个镇上。大家尽量不要去人烟稀少的地方!」 ——咦,逃到这里来了吗? 全身被绑住居然还能逃到这里……不对,她的事不重要。柳马该担心的是自己。毫无脉络地死去的三人,因为勉强融入班上,所以整体气氛就像在守灵一样。为什么死了?为什么是那三个人?有人为此吵闹、叹息、哭泣。 虽然柳马现在还是觉得那些家伙死不足惜,但还是有点后悔。那些家伙死了,周围的人会难过。柳马没想到这点。虽然有人说对霸凌视而不见等于帮凶,但对柳马来说,比起视而不见的家伙,执行犯更可恨。 所以如果只有那些家伙死掉,柳马就能继续过着平静的生活,但现实总是无法尽如人意。有时柳马会想——假如自己死了,大家也会同样为柳马感到悲伤吗?柳马跟那三个人不同,在班上格格不入,还被说有说谎的毛病——实在无法想象那种画面。 「我说柳马,该不会是你下的手吧?」 「咦——」 柳马的说谎癖只限于霸凌相关,除此之外,班上同学也愿意跟柳马正常对话。 「你不是一直妄想被那些家伙霸凌吗?妄想过头就杀了他们……有这可能吗?」 「怎、怎么可能!而且那才不是妄想!我、我说啊,就算被霸凌,还是有不能跨越的界线。杀人会被抓去坐牢,你懂吗?你觉得我有胆量杀人之后还来上学吗?」 「嗯——这样啊。我还以为这个推理不错呢。」 这种东西根本算不上推理,你这个乱枪打鸟侦探。只不过柳马撒了点谎,所以没办法继续追究下去。没错,柳马已经跨越了不该跨越的界线。虽然只有把手弄出来,但那大概算是协助脱逃。或者是协助杀人。要是那件事被详细调查的话,毫无疑问会被送进监狱。 不对,这样就能了事吗? 凪雫是史上罕见的最凶死刑犯。不是用「比自己稍微年长的女孩子」就能带过的。她被逮捕的时候,其中一名警察甚至发言说「如果不是她自首的话,根本不会被逮捕」,在释放她的当下,就已经远远超过轻罪的范畴了吧。柳马也一起被判处死刑……虽然网络上说不会这样,但就算是终身监禁或无期徒刑也不奇怪。 既然都烦恼到这种程度了,或许会被责备为什么要把她释放,但因为是第一次有人问柳马「要帮她吗?」,所以柳马不禁感到高兴。而且……柳马已经跟她「缔结契约」了。已经无法回头。 班导离开教室后,一名女同学站上讲台。 「各位同学,请听我说。犯人就在我们之中!」 如此断言的人是夕音。她留着一头在这个年纪留长反而罕见的长发,现在头发已经长到大腿,她的个性非常开朗善良。 应该说,她远比柳马更受信任。 「如各位所知,这个班上有个人到处散布谎言,说被那三个人霸凌。没错——就是你!」 明明没有证据却指着柳马说要柳马道歉,但她说得虽不中亦不远矣,柳马无法反驳。柳马始终摆出扑克脸。 「我不会说柳马同学绝对就是犯人。如果他杀了人,今天应该会请假。但虽说 谎称被霸凌,他们三个跟柳马同学感情很好。也就是说,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如果那看起来像感情很好,那一定是视力异常——虽然想这么说,但他们欺负柳马的时候,总是会热情地来找柳马麻烦。如果只看那个部分,会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吧。 至少看柳马之后的反应啊。 「今天考虑到我们的安全,所以缩短上课时间,也没有社团活动。我们就接受老师的好意,来盘问他吧!」 虽然也有一定数量的人只想回家,但更多的人是误以为自己是正义伙伴的伪善同学——不,想要找出犯人的心意,绝对不是伪善。老师为了保护学生,缩短上课时间,希望学生早点回家,无视这点,到底哪里正义了? 「柳马同学,为了你自己好,快点招供吧。是你做的吧?」 「变成是你做的比较有趣,快点自白吧。」 「你平常就爱说无聊的谎,至少在这种时候说有趣的谎吧。」 「你杀了三个人吧?」 「快说。」 「快说啦。」 守灵般的气氛瞬间改变,简直就像断定柳马是犯人一样。班上八成的人脸上都露出浅浅的微笑。 如果柳马现在掏出机关枪扫射,他们会露出什么表情呢?那些半开玩笑地追究柳马的家伙,应该会发现柳马是真货而感到后悔吧? 「我才没有做!没有证据就不要断定我是犯人!拿出证据来啊!」 「出、出现啦~犯人台词~!」 「被逼到绝境的犯人,在悬疑剧里一定会说那种话呢~」 「因为是证据主义,所以只能靠那个了吧?」 「明明已经全场一致决定你是犯人了。」 「如果用民意决定一切,那司法是为了什么存在的啊!」 「……啥?什么意思?」 「因为是民主主义,所以是理所当然的吧?」 「他想用艰涩的词汇来蒙混过去。」 这些家伙…………! 就是这个。就是这种事。名为『正义』的『民意』。因为这样而受到排斥、镇压。就是因为只有这种家伙在,柳马才会因为那句话而高兴得不得了。 没错。所以柳马就—— 『咦?你不逃吗?』 即使背后是他们的尸体,听到那个名字的柳马也没有逃走。并不是因为腿软,如果想跑的话柳马跑得动。 『……谢、谢谢你救了我。』 『…………我还是第一次被人道谢呢。你几岁?』 『十八岁。』 『我十八岁。什么啊,年龄很相配嘛——对了,做个交易吧。我不会强迫你,你慢慢考虑吧。』 『什么交易?』 『因为这里发生了杀人事件,警察应该会发现我在这里吧。我希望你在我被警察注意之前把我藏起来。相对的——我会成为你的奴隶。』 『奴、奴隶?』 『没错。你希望我做什么我都会做……只要不违背约定,我都会遵守。我觉得这个条件不坏,但如果你觉得自己的行动是错误的话,要逃走也可以。我不会追你——』 所以柳马做好了觉悟。 柳马要保护因为名为正义的民意而受到排斥的死刑犯——凪雫。 第3章 与日俱增的怀疑随着扭曲的爱 「那么,开始盘问!柳马同学,到前面来!」 这些家伙并不是想行善,只是想享受把人逼到绝境的乐趣。他们只是想盘问被认定有罪的人,暂时当一下名侦探罢了。 这些人当中,究竟有多少人真的怀疑柳马?一定几乎都是半开玩笑的。只是因为和柳马有交情的三个人被杀了,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是你做的吧?」 「不是我。」 「请不要说谎。」 「我不是说不是我了吗?既然你这么说,就拿出证据啊。」 没错,不是柳马做的,是雫干的。她做了些莫名其妙的事,杀了那三个人。柳马没看到现场,也没有参。柳马只是在场,欣赏山峦而已。 夕音一脸检察官的模样,竖起食指。 「我明白了。那我换个问题。那三个人被杀的时候,你人就在现场吧?」 「才没有!」 「你这一定是骗人的。因为柳马同学不是被灞凌了吗?」 「你根本就不相信我吧。」 「对,我不相信。那三个人不可能做出那么差劲的事。不过,就算你的说法正确,不在现场还是很奇怪。你不是每天都被灞凌吗?而且你受到的是物理性的灞凌。既然如此,昨天不在现场就很奇怪。」 原来如此,看来她不只是个冒牌检察官,吐槽相当犀利。她反过来利用了柳马平常视为事实的言论。虽然柳马很想改变发言,但这么一来,柳马的谎言癖就会更有可信度。柳马可不希望这样,还是承认比较好。 「……嗯,对啊。我在场。」 「果然!」 「犯人就是你嘛!」 「快去自首!为什么要杀人啊!」 「就说我没有杀人了!」 柳马恨老班那家伙。要是他有叫大家不要找犯人,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吧。拜托,柳马没有杀人,跟柳马没关系。因为杀人的是她。 「而且啊,你们也太自私了吧。平常不管我说什么,你们都说是说谎癖在作祟,可是这种时候却不认为我在说谎!」 「因为没有人会说对自己不利的谎话吧?」 「唔唔唔…………」 柳马太不会跟人争论了。为什么柳马总是被一、两句话就封杀呢? 「没关系,柳马同学,我不会说人是你杀的。因为我知道,你本来想打瑞希同学,结果反被他打到失禁对吧?」 夕音嘲讽的口吻让柳马想起一件苦涩的回忆。通称「误会事件」。话虽如此,这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那家伙向女生告白,结果对方哭了,柳马介入两人之间,结果被痛扁一顿,还被踢中胯下。顺带一提,哭泣的女生看到柳马被痛扁一顿后,放声大笑,然后和那家伙手牵手回家了……就只是这样。 太早下定论的柳马也有错。而且夕音的说法有些语病。 柳马一开始并没有动手,只是介入两人之间。结果被痛扁一顿,正当防卫地反击后,对方就以数倍的力道反击。这才是真相。 「这样的你,不可能打得赢三个人。更别说粉碎身体……」 夕音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这次以耳语的方式继续说: 「放心,只要你把知道的事情全说出来,我就不会把你当成犯人。好吗?所以快说吧。」 秘密只能用秘密来对付。柳马的声音应该要保持无声状态。被逼到绝境的柳马没有选择。她是不是认为柳马只能听从她的邀约,所以才提出交易?很遗憾,她太天真了。不得不说她天真过头了。 原本垂头丧气的表情为之一变。柳马露出满面笑容。 「你你你你你!太奇怪了吧!你太奇怪了!喂,大家听见了吗?你们听见夕音说什么了吧?喂,看热闹的家伙们!」 「有……有什么好奇怪的!」 「老师只说他们死了。可是你为什么能正确说出猎奇的状况?这表示——你也在现场,对吧?」 「……啊!」 当柳马证明她说谎时,就代表柳马也在场。也就是说,这是把可信度放在天秤上衡量的双面刃,但无所谓。只有一个人愿意相信有说谎癖的柳马。那个人现在一定还在等柳马回去。 只要是为了她,即使是双面刃柳马也愿意挥下。 「乍看之下,你认为我的发言正确也是理所当然。但如果你当时也在现场,也能用其他理由解释。那些家伙基本上都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灞凌我。昨天也是。既然你在现场,就表示你看到了吧?也就是说,你默认了灞凌行为。你知道有人在灞凌我!你知道我没有说谎!」 「不……不是——」 「喂,你们这些家伙!这家伙可疑一百倍!要逼问的话就先逼问她,我之后再说!如果你们!没有!灞凌我的话!这样才合乎道理吧!」 看热闹的人没有同伴也没有敌人,但也不会保持中立。硬要说的话,他们会在当下选择站在强势的一方。即使综合来看,他们对柳马的怀疑仍占九成,但瞬间的风向是柳马获胜。 现在这个瞬间,看热闹的人变成夕音的敌人了。 柳马背起自己的书包,全力冲出走廊。夕音试图追上来,但看热闹的人墙阻止了她。更正,是无情的善良同学。 比起只会说「没有」的柳马,他们对不小心暴露犯行的夕音更有兴趣。 成功回家! ———— 「我回来了!」 柳马一边脱鞋一边宣告回家。客厅传来妹妹「嗯~」的声音。 比起那些同学,家人还算好应付。不过,被当成说谎成性的柳马似乎让家人感到同情,父母最近都躲着柳马。虽然曾经带柳马到医院检查,但柳马真的没有说谎成性,检查后也没发现异常。医生还反问柳马:「那你为什么要说谎?」 最善解人意的是妹妹柳羽。虽然她依然相信柳马说谎成性,却是唯一会傻眼地回答「不管是不是说谎成性,哥就是哥……」的人。虽然也有可能只是因为想反抗父母才站在柳马这边,但光是这样就让柳马很开心。真不愧是柳马的妹妹,真想摸摸她的头。不过应该会被揍吧。 柳马经过洗手间后直接爬上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平常柳马不会锁门,但从昨天开始养成的新习惯让柳马一直锁着。不这么做的话,感觉随时都会有人闯进来。 「……我回来了。」 柳马再次告知自己回家后,被好几层棉被盖住的地方开始蠕动,接着从床上掉下来。 「——欢迎回来。你回来得真早。」 现身的是正热烈逃亡中的死刑犯,凪雫。由于是急忙搬过来的,所以拘束囚衣没有完全脱掉。只有手臂是自由之身。 就算撇除死刑犯的身份,毫无理由地把女性带进家里在伦理上也有问题,所以柳马对家人说『我交了女朋友』,以防万一(例如柳马在房间里和她对话时,有没有说是柳马女朋友,可疑程度会大不相同)的麻烦。不过,家人一如往常地把这番谎言当成耳边风。 「你没事吧?对不起,我没有地方可以藏……很随便对吧。」 「呵呵呵。是啊,非常随便。而且这个棉被不是冬天用的吗?在你回来之前实在很热。好热。感觉像是被丢到沙漠里。」 如此开玩笑的雫脸上浮现着笑容,脸颊泛红,这时柳马才注意到房间完全没有通风。这样就算从棉被里出来也会很热吧。 「对不起。」 「不用道歉啦。只是真的很热……过来吧?我来告诉你有多热。」 被那仿佛浓缩了漆黑的右眼注视,柳马总是无法抗拒。凪雫有种不可思议的魅力。那不仅限于女性的美——而是某种第六感般的,不可思议的魅力。 「如何?很热吧?全身就像缓缓地在冒火不是吗?」 「嗯——」 「哎呀哎呀?我可是死刑犯哦~?你对这种人有什么期待吗?」 「——!?」 「啊啊,不用说没关系。但是不行哦。警察的视线还没移开吧?如果彼此都不想思考,只想在一起的话,等那件事结束之后比较好哦。呵呵呵。」 雫虽然说自己是仆人,但言听计从的人是柳马,主从逆转这点不用说。不过这也没办法吧。凪雫虽然是死刑犯,但更是女孩子——是唯一全面信赖柳马的人。 雫终于放开了柳马。 「好了,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我不能出去。不管什么事都好,慢慢说给我听吧。」 「…………雫、雫小姐。其实事情可能变得有点不妙——」 「嗯~?不妙的事啊。什么事什么事?」 第4章 即使是谎言 夕音出现在那里,这个事实救了柳马。但那也是新的灾难到来。因为她要是看到现场,就会知道犯人是谁。 还有,她也知道柳马协助犯人。 「怎怎怎、怎么办?我不觉得她会是能封口的人……」 「你太急着下定论了。」 「太急着下定论?」 「如果你的猜想正确,首先她——夕音应该要弹劾你,而不是玩什么盘问。因为这才是正确的市民态度。但她却只停留在盘问。你有没有在现场根本无所谓。如果她有看到的话。但她没有那么做,就表示她当时不在现场……更进一步地说,她应该是在你带我回去之后才目击到尸体。」 「原、原来如此……」 虽然年纪相近,但精神上的成熟度自不用说。她好歹也是死刑犯。说不定她没有恐惧或焦虑之类的情感。 「因为这种程度就着急,你也真是胆小。如果警察来问话那倒还好,但你因为这种事就慌张,感觉马上就会被抓到狐狸尾巴呢。」 「……你、你会杀了我吗?」 老实说,恐惧感并没有消失。虽然她穿着拘束衣,但双手还是自由的。在这个距离下,要杀柳马根本轻而易举。 雫似乎察觉到柳马的胆怯,她改变语气,把柳马的耳朵拉近。 「你在害怕吗?不过没关系,我相信你。」 那声音温暖得仿佛听到母亲的气息,柳马的心不可思议地恢复了平静。对方是死刑犯,她是在这个前提下对柳马说的。 「……所以我才不害怕。你是第一个保护我的人,我怎么可能对你见死不救。」 「……啊。」 「啊?」 「你爱我吗?」 柳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从死刑犯那里得到爱,怎么想都不正常。 但是,只要一点点就好。 就算是骗子,柳马也想被爱。 「……呵呵呵。是啊,我爱你哦~」 「哥~吃午饭了~」 柳马完全忘了今天是短课。柳马已经几年没在家里吃午饭了……其实也没那么久,假日就会在家里吃,但心情上还是觉得新鲜。而且今天是平日。 「……欸,哥,你真的交到女朋友了吗?」 「啊?」 「嗯?」 「是这样吗?」 今天的确是平日,但全家一起吃饭也很新鲜。除了长期休假外,这根本是不可能出现的光景,让柳马感动不已。 这一切都是托凪雫的福。她的危险性作为电视的题材再好不过,被逮捕时也报道了好几次。 「还问什么真的假的,如果这是谎言的话,我会很伤心吧。认定自己有女朋友,这可是真正的精神病哦。」 「但是我不认为说谎的你能够交到女朋友哦。」 「没错没错,女孩子只会被诚实的人吸引。」 「真不像是父母会说的话啊!?」 柳和规、向坂夫妻并不是在开玩笑。他们就像在谈论极为严肃的话题时一样皱着眉头。 「就是说啊,为什么我们生的孩子会是个骗子呢?」 「其实不是我们的孩子吧!」 啊哈哈哈哈哈哈! 自从被当成有说谎癖后,这种捉弄和玩笑就变成家常便饭了。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们大概以为,只要把这种事当成家常便饭,就不会伤害到柳马了吧。但他们大错特错了。每当他们说「你不是我们的孩子」时,柳马就会变得不知道自己是谁。柳马有被爱的资格吗?柳马可以待在这里吗? 自己的存在本身被否定,让柳马感到悲伤。每当这种时候,柳马一定会大口吃饭来掩饰自己的感情。只要嘴里有东西,柳马就没时间哭了。眼泪也会被食物糊弄过去。 「……哥。」 柳羽从自己的盘子里分了一个炸鸡块给柳马。虽然对家人道谢是理所当然的,但因为忍着不哭,柳马的喉咙被紧紧勒住。只要解开这个束缚,眼泪就会确实地流出来吧。 所以柳马什么也没说。尽管如此,妹妹还是小声地安慰柳马。 「哥就是哥。不可以太在意哦。」 被调侃了一阵子后,话题重新回到柳马的恋人身上。 「欸,哥的恋人是什么样的人?」 「啊,我也想知道。」 「是什么样的怪人……很失礼呢。不过我很在意。」 「那、那也是对方的问题……总、总之,改天再介绍给你认识。话说回来,你也问得太突然了。应该有个契机吧,契机!」 「嗯。昨天晚上,我听到哥哥在房间里和某人说话的声音。哥哥在那之前也自己说过,所以我想说搞不好是真的。」 不管怎么想,那都是柳马和雫的对话。昨天晚上,柳马因为焦急和动摇而慌张到几乎要发狂,而她则是安抚了柳马。柳羽大概就是听到那一段对话吧。 「所以,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好,这是为了可爱的妹妹!对方是个温柔又温暖,又大,腰身又纤细,还拥有超凡魅力的美女!」 「哥哥明明有说谎癖,却很不会说谎呢。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人嘛。」 「就是有!而且,我才没说谎!」 「我去参观哥哥的运动会时,班上没有那种人哦。」 「她不是同学啦!」 「那绝对不可能嘛。哥哥讨厌出门,所以根本不会遇到吧。」 「……柳羽,到此为止吧。有说谎癖的人连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谎言什么是真相。真可怜,柳马是创造出自己理想中的女友,沉浸在短暂的幸福之中。」 「你这样也算是家长吗!至少祈祷儿子的幸福吧!」 柳马刚才的发言完全没有说谎。柳马只是对雫做出诚实的评价而已。然而却被说成说谎……实在令人遗憾。 「说到和哥哥感情好的女孩子,我只知道樱叶同学而已。」 「……我们绝交了。」 「不和好吗?」 「不用了。会变成那样,毫无疑问是因为我说谎的缘故。」 感觉伤口上会被抹盐,柳马打开电视,除了播放连续剧的电视台之外,所有频道都在播放凪雫的特别节目。其中甚至还有以本人正在看电视为假设,由艺人来说服的节目。 「啊——这么说来,那个死刑犯还没被逮捕呢。」 「真可怕呢——而且柳马的同学死了对吧?」 「……如果哥哥没事的话,我倒是觉得感激。这样就能早点回家了。」 这个家族的每个人都不知道吧。如果因为某种契机而得知,一定会昏倒。知道凪雫在柳马的房间里。 知道她正是柳马父母妄想后舍弃的『理想女性』。 「柳马,你真幸运。因为不会外出走动,所以不用担心被袭击。」 凪雫就在里面。 「嗯,和我无关吧!警察会逮捕她吧!」 柳马有帮助她逃走(因为不清楚罪状所以是推测),所以非常有关。 母亲对不经意看到的电视上的少女有了反应。 「这孩子很厉害呢。听说是被警察拜托协助搜查的女生。」 「是不是侦探连续剧看太多了?」 「你不懂呢。因为实际上被委托了,所以很厉害不是吗?虽然从以前就有警察拜托女生协助搜查的传闻,但没想到是真的!」 母亲大力称赞的这名少女的名字是药子。虽然在成为侦探之前没有任何职业,但因为对逮捕凪雫有极大的贡献,所以特别协助搜查的样子。 虽然说不上有什么贡献,她只是自首而已,但在这之前的活跃过程很精彩吧。因为不是关系人,所以什么都不能说。 顺带一提,传闻的内容是她正在搜查靠警察的力量无法解决的事件,所以严格来说传闻并非属实。 「既然要来这个城镇,就去要个签名吧。」 虽然柳马很想说她不可能来,但既然发生了杀人事件,她肯定会来。这表示对柳马来说,这是个必须先跨越的难关。 「哥,刚才那个人身材很好呢。很苗条。我也想变成那样……如果我这么说,你会怎么做?」 「呃,问我怎么做?这没什么不好吧?既然你说想变漂亮,我当然会支持你,没有不支持的理由。」 虽然柳马不觉得柳羽身材不好,但她本人应该有所不满吧。她和药子的差距大概是肌肉吧。老实说,她懒得出门的程度连柳马都没脸说她,所以看在别人眼里应该会觉得她很不健康。 另一方面,药子根据采访所说,她每天都会活动身体,所以看起来非常健康。兴趣似乎是跑酷(到底是怎样的女生啊)。 「…………哥。」 妹妹将视线从不知何时打开的手机上移开,对柳马说: 「我想试试看跑酷。」 「别试了。」 第5章 男人的矜持 由于她说什么都要这么做,柳马只好带着妹妹前往公园。爸妈说在不知道死刑犯身在何处的状况下,去公园玩根本是疯了,但柳马用「如果什么事情都喊着危险危险,根本没办法正常生活」说服他们,总算得到外出许可。 其实根本不需要那么担心,因为死刑犯就在柳马房间里,所以没问题。 「哥,你好温柔。」 「这是为了让你知道,如果不能在公园的游乐器材上做出特技表演般的动作,就绝对没办法玩跑酷。不过,刚好也可以转换心情。」 公园里有几组带着小孩的亲子,还有一组老人。人口密度无可挑剔,从外面看过来也很开阔。虽然绝对不可能,但如果是这里,就算死刑犯袭击过来,柳马也能逃掉。 因为雫还没脱掉拘束衣,所以她袭击过来的可能性连万分之一都没有,但柳马为什么非得担心这种没必要担心的事情呢?柳马指着伫立在公园深处的云梯。 「首先,你先正常地爬爬看那个。」 「正常地?」 「正常地。这是基础中的基础中的基础。连跑酷的跑字都不认识的小学生也做得到哦。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就不用谈了。」 顺带一提,柳马做得到……但相当辛苦。水平型虽然简单,但这座公园里的云梯是山型。愈往中央爬,手臂的力气就愈需要增强,如果只是顺着惯性往上爬,手会抓不到中央附近的横杆。 还有,虽然不只云梯如此,但因为抓起来的手感不好,长时间抓着会手痛。 「哥,你是在耍我吧?」 「我怎么可能耍心爱的妹妹呢?跑酷可不是谁都做得到的。你就当作是通过考验吧。」 为了确认认知,柳马事先看过跑酷的视频,那根本不是人类办得到的技巧。能轻松做到的人,身体全都锻炼得相当结实,别说紧实了,柳马实在不认为全身软绵绵的柳羽能做到。 「认真看,我超轻松的。」 「哦~加油,我会替你打气的。」 柳马可没期待。她难得充满干劲的表情,在抓住第一个扶手时就已充满绝望。 「……哥。」 「嗯?」 「我做不到。」 「做不到!?」 柳羽从云梯逃也似地接近柳马。她伸出手掌,仿佛在说「你看」,但她的手既没受伤也没发红。就算她秀出漂亮的手,柳马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在我看来完全没问题啊。」 「好痛。帮我揉揉。」 虽然柳马冷淡地拒绝了,但可爱的妹妹的请求无法拒绝。柳马动员了所有临阵磨枪和一知半解的知识,揉了揉柳羽的手。 虽然柳马早就知道她做不到,但放弃得这么彻底,还是让人想抱怨个一两句。应该不是只有她特别在温室里长大,但这种软弱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你没有在班上被欺负吧?」 「我是班上的空气。既在那里又不在那里,只有学籍被认可的人。」 「别突然发病。呃,你没有做出引人注目的举动,所以被当成人畜无害的存在,这样翻译可以吧?」 柳羽自虐地嗤笑,又笑了起来。她似乎已经不痛了,稍微拉开距离后坐在柳马旁边。 「哥,真不愧是哥。父母没用。」 「如果他们有用才可怕。唉,没被欺负就好,但要是被欺负了要说哦。我绝对会想办法。」 「……我不相信,但哥相信我?」 事到如今,除了雫之外,没人会相信「爱说谎的人说谎」这种事吧。柳马是因为柳羽真的被欺负才担心她,但对柳羽来说,柳马是以「她说自己被欺负是事实」为前提而担心她。没有比这更有趣好笑的状况了。 或许正因如此,她才会感到在意。俗话说「以心换心」,也有一句话叫「以眼还眼」。自古以来,人们就以对等为目标。对于不愿相信的对待方式,会感到不信任也是理所当然的道理。 然而—— 「我们不是唯一的兄妹吗?在你痛苦的时候无条件地相信你,就是做哥哥的责任。不管是谎言还是夸大都无所谓。如果那是事实,而你总比痛苦而死要好得多吧?」 「……如果我真的变成那样,爸妈会相信我吗?」 「如果希望他们相信你,就先找他们商量。总之,大吵大闹只会造成反效果,会像我一样被当成骗子哦。」 经验者如是说。 以柳马的情况来说,由于执行犯已经死了,所以今后应该不会有任何改变。既然无法证明,那就是谎言。柳马终于成为自己和他人都认可的骗子了。这实在太过可笑,如果可以的话,柳马真想当场大笑,但柳马不想让柳羽担心,所以还是等下次有机会再笑吧。到时候再请雫听听,让她笑一笑。 「……虽然哥可能是骗子,但还是跟以前一样呢。」 「那是你的错觉吧?」 以前的柳马才不会保护死刑犯。或许只是这样,但那显然左右了柳马的命运。 「不,不是错觉。哥从以前就很温柔。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说不想嫁给爸爸,而是想嫁给哥。」 「哈哈哈。你可别看傻了眼哦?」 「抱歉,那很恶心。」 为什么啊? 经过短暂的闲聊后,柳羽似乎恢复了精神,她满意地站了起来。 「来练习跑酷吧。」 「你还没放弃啊!」 柳马对莫名地有毅力的妹妹感到有些傻眼,但就算回到家,柳马也没有事情要做。如果随便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可能会适得其反,而且多亏了短课,柳马有很多空闲时间。 陪她进行这种无谋的挑战也不坏。 「这次换哥在下面撑住我的脚。」 「在需要别人帮忙爬云梯的时候就该放弃了!……好吧,我知道了。来吧。」 果然,应该说正如柳马一开始所言,根本不可能被袭击。虽然不可能,但除了柳马之外没人知道这件事,所以兄妹手牵手平安回家了。 虽然被说服了,但似乎很担心的双亲一回到家就抱住了——柳羽。 「你终于回来了~要洗澡吗?你全身都是汗哦!」 「真是的,我还在想要是被绑架了该怎么办呢!」 虽然柳马觉得他们并不是不担心柳马,但似乎是以犯人的心情在思考要绑架哪一边。的确,就算绑架柳马这种人也只会觉得闷热而已。 而且,家人的态度也不是现在才开始的。正如柳马一开始所言,他们两人避着柳马。聚集在餐桌的时候姑且不论,基本上他们两人很在意别人怎么看——很在意表面。只要和柳马扯上关系,几乎在所有场合都会变得不方便。 因为柳马觉得这已经无药可救了,所以并不在意。回到自己的房间后,雫从棉被的缝隙间探出头来。 「嗨,欢迎回来。你把我丢着不管,是跑到哪里去了呢?」 「什么丢着不管……!请不要说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话!要是太执着于自己的房间,才会让人起疑吧。」 「道理我懂哦。可是啊,你玩到忘记时间的期间,我有多无聊你知道吗?而且也没吃晚餐呢。」 「……啊!」 这个突发性的反应毫无虚假。无从辩解,完全忘记了。凪雫不管再怎么穷凶恶极都是死刑犯,但她也是人类。会肚子饿,也会想睡觉。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现在不是掩饰的时候。在思考之前,柳马先将头叩在地板上磕头道歉。 「真的非常抱歉啊啊啊啊!」 「哦哦,反应过度了呢。不过我并没有生气哦?我啊……过来。」 她用唯一能自由活动的双手拍了拍床。柳马乖乖遵从命令后,她这次把柳马的上半身拉过去,把柳马的脸……不对,是把柳马整个人拉到她的面前。 在极近距离下,她的双眸实在很恐怖,无法用言语形容。硬要形容的话,就是窥视她眼眸深处的柳马,因为根源性的恐惧而全身麻痹。 「我啊,很寂寞哦。寂寞到快死掉了。」 「对、对不起……」 「不行,我不原谅你。为了惩罚你把我丢着不管,你要当我的抱枕哦?」 「咦……可是,你看,这样就不能吃饭洗澡了!」 「啊,说得也是。那你就喂我吃饭吧。然后也一起洗浴。代替动弹不得的我,你来帮我吧。每个角落……都要氵先得……仔细一点,直到你满足为止。」 在彼此的呼吸都会喷到的超近距离下,有女性会如此直接地诱惑人吗?身为男人的理性正面临重大危机。 刚才柳马刻意无视,但他们在地板上抱在一起时,柳马的理性也面临重大危机。在紧贴状态下不可能没发现,当时雫做了什么? 在被拘束衣限制住身体的状态下都这样了,解除之后会变得怎样呢?兴奋感超越了恐惧。 「……你不会、杀了我吧?」 「我不会杀你哦。因为我是你的奴隶嘛。呵呵呵……?」 雫依然维持着飘然的态度,但确实地诱惑着柳马。 这果然还是奴隶吧? 今晚能平安入睡吗? 第6章 不会到来的明天,已经到来的明天 凪雫的存在必然带来了变化。宵夜和洗澡只要在家人熟睡的深夜进行就能蒙混过去,但唯独有一个瞬间无法这么做。 就是刚睡醒的时候。 虽然只要上锁就能在一定程度上应对,但家人不可能没有备用钥匙。要是起得太晚,家人就会踏进这个房间,事情就麻烦了。 因此,柳马到了这个年纪才第一次用上了闹钟。 时间是六点半。能照闹钟设定的时间起床是很好,但一想到雫待在这个家的期间每天都得这么做,就觉得相当辛苦。但还是得做,不能不做。 「……你不睡吗?」 昨晚用了一整天,雫除了脚以外的束缚都解开了。之所以留下脚是为了封住她的移动,但既然上半身已经自由,就代表她不需要柳马的帮助。她自己解开就行了。 然而,自称奴隶的她,却绝不会解开那些束缚。 「……你觉得我没睡吗?」 「只是我先睡着了吗?」 「这个嘛,谁知道呢。如果我没睡,那就是想看看你的睡脸吧。」 雫将手伸进柳马的腋下,淫荡地勾起嘴角,眯起眼睛。 「你不想被我看到睡脸吗?」 「……不,不是那样。」 「那就好~~?今后我也会尽情欣赏你的睡脸哦。」 明明不是什么不知羞耻的事,却让柳马感到羞耻。果然被看到睡脸还是……不不不,父母应该看过好几次了。事到如今,怎么可以再感到害羞。 「我、我要走了。今天也请你不要乱动哦。」 「好好好。今天也加油哦~~」 她难道没有危机感吗?还是说,她很享受这个危机? 柳马转过身,雫从床上对柳马抛了个飞吻。柳马原以为这个行为本身没有任何影响力,但下一秒,柳马的脸瞬间涨红。 让夕音成为目光焦点不过是暂时的权宜之计。如果那家伙能顺利脱离那个场面,接下来就轮到柳马了。 既然她撒谎一事受到责难,那柳马也确实待在现场。昨天那件事已经成了事实。事到如今,就算想推翻也只会被当成擅长撒谎。 更重要的是,警察就算来了也不奇怪。警察只要调查一下,马上就会知道那三个人霸凌柳马。为了调查事情的真相,他们会在学校等柳马出来……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柳马提心吊胆地来到学校,却没看到包围柳马的看热闹群众。如果他们还在审问夕音,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但柳马不认为事情会这么顺利。 柳马小心翼翼地走到鞋柜,发现柳马的鞋柜里夹了一封信。 如果是普通的男生,应该会心跳加速或兴奋得跳起来,但不普通的柳马也不例外。不过意义大概不同就是了。 信被用力塞进鞋柜,变得皱巴巴的。柳马像捏垃圾一样把信拿出来,里面用看似圆珠笔的笔写着: 『放学后请到垃圾场。』 然后还写着: 『我知道你的一切。如果不想给家人添麻烦,就绝对要来。』 如这半威胁般的话,这果然不是情书。如果只是类似情书的文章,柳马根本不会去,但最后的文章让柳马很在意。 柳马跟凪雫的相遇是偶然,当中没有计划性。就算被谁目击到也不奇怪。虽然夕音自爆了,但没有任何证据显示柳马没有被目击到。 既然对方说知道柳马的一切,就算是谎言柳马也只能去了。万一那是真的……柳马就会完蛋。 「…………」 精神都快耗尽了。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现在马上把状况告诉某个人。但那毫无疑问是背叛凪雫的行为。柳马没办法对全面信赖柳马的她做出那种不义之举。 从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柳马的心就被她夺走了。 柳马脑中浮现雫的脸。她这么努力,而且也说过会答应柳马任何请求,就算拿个奖赏也不为过吧。 作为最低限度的报复,柳马把假情书放进其他鞋柜里。要是能稍微引发内讧就好了。 要给她什么奖赏呢?光是想象就让柳马兴奋不已。之前的害怕已经是过去式了,要是有人期待柳马会有不同寻常的反应,那可真是活该。 「早安!」 柳马故意用挖苦的语气对全班打招呼。虽然很想看看班上同学会露出什么表情,但没有一个人在意柳马。虽然有几个人转过头来,但也只有几秒钟。几乎所有同学都盯着一个地方看。 「昨天是不是做得太过火了……?」 「不不,我们反而克制了。她一定是睡过头了。」 「我觉得夕音不可能会那样。」 「有时候就是会觉得不好意思来上学吧?就是那种情况。」 那是夕音的座位。总是全勤的她,唯独今天没来上学。虽然从各处的情报可以察觉事态,但柳马也有权利插手。柳马绕到辉则背后,装成一开始就待在教室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呐,发生什么事了?」 「嗯?哦,夕音她啊,没来上学。」 「夕音?」 「昨天你回去之后,大家想问出各种事情,但她突然哭了起来。即使如此,我们还是想问出真相,她就说等明天再说。」 「然后就没来上学。」 「对。」 虽然没有如柳马所想,但她似乎受到很大的打击。柳马一方面感到雀跃,一方面又因为没打算弄哭她而心情复杂。 「顺便问一下,你们想问什么?」 「我们只是用自己的方式解释你的话,然后逼问她而已哦?没有故意要弄哭她。大家只是想知道而已。」 辉则苦涩地皱起脸说:「弄哭她的话,感觉好像是我们做了坏事,很没劲耶。」说得也是。如果有所自觉,一般人就会克制自己。就是因为没有自觉,围观者才不会克制自己。 如果夕音能因此稍微反省就好了,但既然没看到人,就无法判断她有没有反省。 即使到了上课时间,夕音还是没出现。 该不会是她害的? 不不,这不可能。凪雫今天应该也正强忍着无聊,期待柳马回去吧。她没有打算做更多事,就算拜托她也不会做。她想引开警察的注意力,不可能自己去引人注目。 但夕音是个认真的少女,不会无缘无故请假。老师似乎也不知道她请假的理由。 那么,那封信是谁写的? 柳马原本以为只有夕音,但在她本人不在的情况下,为什么有必要找她过去?难道是跟昨天的事件无关,单纯找她过去?那封信果然是情书? 这更不可能。别误会了,柳马啊。如你所见,柳马不是受欢迎的个性。 第一堂课。 第二堂课。 第三堂课。 她都没来。打电话到家里也没人接。班上同学几乎都漠然地担心着,没有任何人受到罪恶感苛责。他们丝毫没想过或许是自己害的,认为事不关己吗? 终于到了第四堂课要开始的时候,没有交流的女生向柳马搭话。 「柳马。」 「嗯?」 她的名字是玛丽亚。人如其名是个混血儿,那头金发在这班上是首屈一指的美丽……话虽如此,比较对象也只有她一个。这间学校禁止染发。 因此就算没有交流,她也留在柳马的记忆里。面对面时的柔和态度与爱照顾人的个性,使她被一部分的人称为「圣母」。 居然给大学生取这种绰号。 「中午一起吃饭吧。」 虽说是混血儿,她的语言却完全没问题。她活了十七年也不是白活的。虽然人名的发音有点怪,但没有错,所以没必要一一指正。柳马讨厌破坏对话的节奏。 「……我是无所谓,不过看你突然跑来搭话,应该是有什么事吧。」 「嗯。我有件事无论如何都想告诉琉美。是关于夕音的事。」 第7章 真正的杀意 「夕音恨我?」 「嗯。夕音把昨天发生的事全部怪到琉美身上,还说绝对要让你后悔。琉美,你昨天对夕音做了什么?」 「咦?你昨天不在吗?」 「在啊。不过,她要恨也应该是恨我们,怪到琉美头上就搞错对象了。」 她难得讲出有道理的话。明明没什么大不了,柳马却「哦哦」地发出惊呼,感到害怕。她说得没错,夕音恨柳马完全是搞错对象。说起来,是对方先找碴,吸引围观群众目光的是柳马,但实际上造成压力的是围观群众。她不恨实际动手的人,那要恨谁?明明没有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 「……对了,你有参加那个审问会吗?」 玛利亚摇着头打开便当。柳马现在才发现她连便当都还没打开。理所当然地打开便当的柳马,渐渐看起来像是不懂礼仪的无礼之徒。 「……我有想过要阻止。找犯人是不可能的,交给警察就好了。可是因为大家看起来很开心,我没办法泼冷水。」 今天是海苔便当。不过没有配菜,只有海苔、酱油和白饭。货真价实的海苔便当。虽然好吃,但没想到柳马得吃这么寒酸的午餐。 相较之下,玛利亚的便当看起来美味好几倍。是因为多层便当盒吗?还是因为有配菜? 答案是两者皆是。 「虽然被冠上圣母这种夸张的名号,但你果然还是普通人才对。我不会责怪你。」 「……你明明觉得我是骗子?」 「事到如今,就算辩解也没用。事实上,我那时候也说了谎。和没有恶意却从旁干涉的家伙比起来,你可是好上好几倍呢。好上好几倍。」 筷子在便当上徘徊了一阵子。不管抓了几次空气,都没有配菜。没有就是没有。没有就是没有。这种事时有耳闻。柳羽受到偏袒,就某种意义来说是宿命。 好吃的东西好吃,所以没有抱怨这点,也是看不到改善的理由吧。 「总之,我觉得琉美今天最好直接回家。不知道优欧会做出什么事。」 「感谢你的忠告。不过,我没有义务告诉你吧?突然间是怎么了?」 玛利亚把筷子放在便当盒旁边,视线数度飘向远方。看起来像是欲言又止。正当柳马准备要准备退路,表示柳马不记得有强迫她说什么的时候,她开口了。 「我看过静久的逮捕画面。当时的眼神,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突然说什么啊?」 「不把人当人看的残酷眼神。跟悠欧对你流露恨意时的眼神,非常像。」 柳马能理解她从凪雫的眼神中感受到特别的东西,但那一定是错觉吧。为了缓和气氛,柳马半开玩笑地笑了。 「怎么可能,是错觉吧。死刑犯跟一般人一样?不不不,一定是你看错了。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视线一对上雫,就会被钉在原地。是因为柳马用那种眼光看着她,才会体会到的感情。 没想到连玛利亚都这么觉得,柳马对夕音也丝毫没有色心。开朗又善良的夕音与雫立场完全相反。 ——顺带一提,虽然柳马说偏向善良,但那只是性质上的问题。从柳马的立场来看,她是个大坏蛋。 善良不见得是褒义词,因为这世上还有名为讽刺的方便活用法。 「是吗?」 「当然是啊。单纯想,眼神跟死刑犯一样就表示想杀人。你觉得那家伙是会杀人的坏蛋吗?我不觉得哦。」 「我也不觉得,可是……」 「而且凪雫还是史上罕见的大量杀人犯,还不是组织,是个人。」 那种人不会被同调压力击溃,也不会用审问这种温吞的手段。要不就是拷问,要不就是直接杀掉。雫大概会这么做。 「……嗯,说得也是,是我的错觉。谢谢你,我差点就要说朋友的坏话了。」 「我找不到被夸奖的要素。不过既然你都夸成这样了,如果能分我一点菜就太好了。」 玛利亚的视线落在柳马的便当盒上,她露出深具慈爱的微笑,点了点头。 ———— 在缩短上课时间中,今天是最长的一天。回家社的家伙抱怨连午餐都让柳马他们吃,不过柳马也这么觉得。 不过因为和玛利亚一起度过所以抵销了。柳马再次确认了世界上也有讨厌看热闹的人。如果是普通的男生应该会趁乱交换联络方式吧——要是没有其他障碍的话柳马也会这么做——不过为了不让雫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柳马忍住了。 玛利亚不会对柳马飞吻,但是雫会。柳马忍住的理由有很多,综合那些理由之后得到的结论是: 柳马遵从塞在鞋柜里的信,下课后不顾一切地前往垃圾场。辉则邀柳马去唱歌但柳马拒绝了。明明老师说有死刑犯在徘徊所以只有学生的时候要适可而止,真是群不靠谱的家伙。 但是爱玩的只有这种家伙。可悲的是,理解学校用心的学生是少数派。 基本上没有人会去垃圾场。虽然柳马用最快的速度抵达,但那里没有任何人。 「……?」 很难想象只是单纯的恶作剧。虽然没有根据,但考虑到最近的状况,用恶作剧来解释的可能性反而很低。应该是发生了什么麻烦而不能过来吧。柳马已经做好不管是什么事都听她说的觉悟。既然都特地威胁柳马了,如果只是无聊的事,柳马反而会发飙。 柳马在原地等了三十分钟,但没有任何人来。柳马的预测落空,只是恶作剧的可能性越来越高。柳马低头看着手机打发时间,又过了三十分钟。 没有任何人来。 如果问柳马为什么没有回去,是因为柳马无法完全舍弃那个威胁是真的可能性。就像只有觉得死了也无所谓的人才能自杀一样,人会把巨大的坏处放在心上思考。在这个情况下,如果柳马离开,或许所有行为都会被公开。 柳马害怕得不敢动。即使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柳马也还是动弹不得。 两个小时过去了。 柳马差不多想回去了。应该说,柳马可以回去了吧?校内也感觉不到人的气息。那只是恶作剧。或者是某处有隐藏摄像头,正在验证柳马会等多久。 不管怎样,都等太久了。回去吧。 「去死。」 就在柳马放心地转身的瞬间,头部被某人狠狠地揍了一拳,使柳马昏了过去。 第8章 悄然接近的死亡跫音 随着意识恢复,视野也跟着开阔起来。当柳马转动头部的瞬间,头部传来一阵强烈的痛楚,让柳马再次趴倒在地。 「……这里是?」 哪里? 虽然看起来像是老旧的民宅,但窗外是一片无尽的黑暗。现实世界中,如果真有这种地方,那应该就是地底深处了,但直到刚才为止都还在学校的柳马,不太可能身处那种地方。柳马试着捏了捏自己的脸颊。 ——不会痛。 那么,这是梦吗? 不过,柳马第一次梦到意识如此清晰的梦。除了无法实际感受到痛楚之外,这里和现实世界完全没两样。虽然有人说梦是记忆的整理,但柳马的记忆中不存在这种民宅。基本上,柳马不会外出,所以大致上可以预测记忆中的风景会变成什么样子,但唯独这里,柳马完全没有头绪。 虽然不知道是否该在梦中进行,但整理到目前为止的状况,就是柳马收到信被叫到垃圾场,然后突然被殴打头部。省略细节后大概就是这种感觉。由于是转头的瞬间被殴打,所以犯人的身影应该有进入视野,但不可思议的是柳马想不起来。学校用地里怎么可能会有随机殴人魔。 不快点醒来的话,雫会担心的,所以柳马想尽办法要从梦中醒来,但因为感觉不到痛楚,所以无法给予刺激。不过光是等待也很无聊,所以柳马决定在这个记忆中不存在的建筑物里到处走走。 房子的构造很单纯,只有一楼和二楼之间有木制的楼梯连接。两边都只有一个大房间。以近代的家来说实在太过简朴。柳马所在的地方是二楼,房间的角落设置着一张床。因为简朴,所以视野很好,优点是只要在这里环顾周围就能确认房间的状况。由于知道二楼没有人,所以柳马前往一楼。 柳马用力踩在第一阶楼梯上,一股从未闻过的刺鼻臭味让柳马呛到。 强烈的光线和声音会让人当场蹲下,但那股臭味太强烈,让柳马当场翻倒。腰部撞到楼梯,让柳马痛到昏厥。 「…………谁………?」 所谓的记忆,就是以五感感受到的所有情报。也就是说,只要见过面,就算出现在记忆中也不奇怪,但柳马没听过那道虚弱又可爱,仿佛随时会消失的纤细声音。也不可能是没有交流的同班同学。至少柳马还记得声音。 就算想站起来,腰部也不听使唤。声音确实知道柳马的存在,就算没有反应,也继续说着话。 「……是村子里的…………人?」 「村子……?」 村子是什么?这里是村子吗?但柳马住的地方不是村子。柳马穿越时空回到过去? 「………………拜托你,救救我…………」 柳马战战兢兢地再度抬起腰部,这次动了。 女性倒在桌上,而且是双手双脚都……惨不忍睹的状态。 以猛兽之类的来说,伤痕也太精密了。失去八成以上.....,鲜血滴落到地板上,仿佛是刚刚才发生的事…… 如果是人类的话,这种状况免不了失血过多而死,但女性还活着。虽然想说是因为梦境般的非现实感而更加速了这种感觉,但那幅光景的血腥程度,让柳马再次怀疑这是否为梦。 就算说得含蓄一点,她也不是能够说话的状态。然而女性却在说话。 「………………救…………」 柳马也想救她。但本能无论如何都拒绝触碰。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柳马现在觉得这个即将死去的女性很脏。 「拜托…………拜托…………」 柳马压抑着从腹部深处涌出的不快感。颤抖的程度随着柳马伸出手而加剧。 尽管如此,柳马还是伸出手,碰触—— 瞬间。 「救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哦哦哦哦哦哦!」 意识闪烁。柳马发出恐惧的叫声,但被掩盖了。 「嗨,早安。还想说你睡得真香,这睡醒的样子还真夸张啊。是做了恶梦吗?」 这次柳马确实听过这个声音。在听到凪雫声音的瞬间,柳马掌握了自己所处的状况。 然后那是……梦? 「……雫、雫小姐。」 「叫我雫就好。我们是恋人吧?」 「……我做了个可怕的梦。」 没想到都到了这个年纪,还会因为作梦而感到害怕。不对,梦是没有年龄限制的,只是因为最近几乎没作梦,所以失去了抵抗力。 「很可怕吗?」 「很可怕。雫……可以再这样一下下吗?」 「呵呵呵,好啊,我会一直抱着你,直到你满足为止。家人怀疑我可不管哦。」 「…………」 「好啦好啦,对不起,我不该捉弄你。你可以尽情玩。好乖好乖,不怕不怕~」 如果那是梦,那现实又在哪里? 柳马对体感第二次的「今天」抱持疑问。若说至今都在沉睡,那柳马确实过着一般的校园生活,也和玛利亚对话过。被钝器般的东西殴打的记忆和痛楚也确实记得。柳马实在不认为那是梦。 但是不把那当作梦的话,现实就无法整合。难道要说是时间回溯了吗? 「…………」 鞋柜里果然有信,内容也完全没变。夕音没有来教室,大家聚集在一起,玛利亚劝告柳马。 这该说是预知梦吗?但是要问柳马,妖怪和预知梦哪个比较可信,柳马毫无疑问会选择前者。因为柳马觉得妖怪比较有可能存在。 「……」 放学后,柳马来到垃圾场。不过,第一次来的时候,柳马被某种东西打了一顿。虽然不太愿意,但柳马不想重蹈覆辙。柳马决定在离垃圾场稍远的地方,观察会合地点的情况。 这样就不会被打了。 「……嗯?」 和上次一样,当柳马正在观察时,熟悉的景色出现了变化。 拿着金属球棒、戴着露眼帽的人出现在垃圾场。如果他不是从后门(因为是紧急出口,所以基本上禁止使用)过来,柳马一定会被他从背后偷袭。虽然被非现实的恩惠摆了一道很令人火大,但那家伙就是打柳马的人。 「喂!」 因为被他从背后偷袭,柳马本来想反过来踢他一脚,但这样就无法成立正当防卫了。柳马用其他人也听得见的音量大喊,结果露眼帽男往反方向逃走了。 「啊,喂!等一下!」 怎么能让他逃走。柳马丢下包包,用轻盈的身体全力追上去。体格是柳马比较有利。只要他不利用步幅的优势,柳马一定能追上他。 ——那种跑步方式。 第9章 从掌中滑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可能是吃东西的方式、走路的方式,或是说话的方式。即使不是每个人都有,但一定存在。柳马个人认为自己没有,但看在旁人眼里一定有。 柳马是在去年的运动会时发现她的习惯。四处奔跑的她映入眼帘时,柳马发现了。 没有更进一步的发现,也没有任何结论,所以这算什么?世上有许多不知道派不派得上用场的东西。 「等一下,夕音!你为什么要打我!」 蒙面人的真面目是夕音。但就算她本人在这里,她也不会有反应吧。戴蒙面帽有什么意义?从第三者的角度无法得知她的真面目才有意义。她咚咚咚地跑向柳马不知道的地方。 但她不管怎么跑,都无法把柳马甩开。步伐的优势、体格的差距、根本上的体力优势。如果是一般的追逐战,柳马一定会追上她。如果她像某个药子一样学会跑酷,柳马反而没有胜算,但柳马不允许她学会那么危险的动作。 话虽如此,她利用转角和红绿灯来甩开柳马,实在很棘手。柳马从什么时候开始被无机物讨厌了?每次柳马一到红绿灯前,灯号就会变成红灯。这非常麻烦。虽然柳马没有停下脚步,但因为是钻过车辆的空隙奔跑,之后就算被骂也完全不奇怪。甚至有可能被认定为镇上传闻的问题儿童。 那么,要柳马停止追她吗?柳马不会停手。如果现在停手,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袭击柳马。 而且她不惜向学校请假也要袭击柳马,应该有理由。虽然柳马只遇过很烂的状况,但夕音是偏向善的人。只有这点不能搞错。 许多爱作梦的人应该会说她不是善人,那么柳马问你们,这世上有人是完美的吗? 没有失败、没有犯错、做任何事都正确,真正善良的存在真的存在吗? 就像坏人也会一时兴起做善事,善人也会一时兴起做坏事。仅此而已。柳马姑且补充一下,寻找犯人是他们的善意,所以不算坏事。因为这个情况的善恶纯粹是主观。 如此善良的她,为何会带着明确的杀意袭击柳马?这让柳马很在意。途中,柳马发现了之前和雫相遇的工厂遗迹。可惜现在禁止进入,除了警察以外,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柳马原本以为她会进去那里,但她只是单手拿着金属球棒,闯了进去。看起来就像要发动攻击。夕音直接通过,她打算去哪里? ——你这样逃的话,会被追上的哦? 虽然可以争取时间,但就算争取到时间,状况也不会好转。夕音能做的选择有两个,一个是放弃,另一个是想办法甩掉柳马。如果她有办法甩掉柳马,不赶快使用的话,她应该会先累倒。如果没有,柳马希望她赶快放弃,因为柳马不想太累。 「夕音!我不会反击,快停下来!」 她还是没有停下来,但如果这样就停下来,她就不会逃跑了。柳马只是说说看而已。 柳马全力玩着连小时候都没玩过的鬼抓人,持续了五分钟以上。夕音的身影消失在建筑物中。 柳马停下脚步,眺望建筑物的外观。 ……她想做什么? 她逃进废弃医院。先不管禁止进入这一点,因为医院外围被铁栅栏包围,夕音等于自己断绝了退路。 柳马不认为她在逃跑途中会改变主意。柳马跟着侵入医院,为了以防万一,柳马先弄倒放在附近的垃圾。虽然除去垃圾后就能通过,但柳马不知道她是否还有力气走到那里。柳马小心翼翼地踏入医院内部。 下一秒—— 「唔哦!」 如柳马所料,夕音充满干劲地打算偷袭。她躲在玄关附近的墙壁后,迎击追上来的柳马。幸好她没有力气,只能利用离心力和球棒的重量。即使看在外行人眼里也能清楚知道球棒的轨道,虽然无法以毫厘之差躲开,但只要夸张地闪避就不会有问题。 被球棒击中的墙壁出现裂痕。又不是漫画,被那种攻击打中身体任何一处都会造成致命伤。柳马绝对要躲开。 「呵呵、呵呵呵呵呵。」 「……?」 她突然笑了出来,接着像是要对答案般拿下露眼帽。果然是夕音。柳马一点也不惊讶。 「夕音,你为什么要攻击我?」 「攻击?应该是你误会了,我本来没打算攻击你吧?为什么你知道我的企图?」 「因为你打过我一次。不然我无法提防你。」 「这样啊。你打算这样蒙混过去吧。我明明知道你藏匿凪雫死刑犯。」 眼睛比嘴巴更会说话。柳马原本以为没人知道,所以惊讶地睁大眼睛眨了好几下。夕音似乎因此确定了——不,她仿佛一开始就预料到这个反应般轻笑几声。 「我啊,听得见天之声。」 「啥?……你突然在说什么?」 「天之声啊,全都告诉我了。你告诉凪雫三人的名字,杀了他们。」 「……你说什么?」 情报量和昨晚不同。而且连柳马也不清楚的杀人方式都知道。柳马原本以为她终于出现幻听,但天之声并非幻觉。 虽然很想叫她拿出证据,但那种仿佛亲眼目睹现场的说话方式,让柳马无法反驳。究竟有谁能够对监视器说「这是你的妄想」呢? 就是如此准确。 「别装傻了,柳马同学。把名字告诉凪雫的人会被随意操控。你也是知道这点才告诉她的吧?」 不是疑问,而是确信。不过她这么说,让柳马稍微安心了。看来她真的不是亲眼目睹。 不过,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不问名字的条件对她来说是多么的慈悲。对凪雫来说,那正是「不杀的保证」。 「拿、拿证据出来啊。你故意杀掉三人的证据。」 「不需要证据。因为天之声告诉我了。对,没错。我被选上了。我是制裁正义的使者。」 她真的疯了。天之声几乎给了她正确的情报,但法治国家出生的人不该依赖那种东西。 既然无法说服或对话,柳马能做的只有击退她或逃跑。 整理一下状况吧。 废弃医院里有两名大学生。夕音的武器是金属球棒。相对的,柳马赤手空拳。包包放在学校。应该说,柳马丢下了。 柳马不认为自己能打赢拿球棒的人。更别说柳马对格斗技一窍不通。 就算要逃,躲开埋伏时逃进医院,现在正门已经被夕音占领了。 「……柳马同学。我啊,很伤心。」 「啊?」 「我也不是笨蛋。就算突然听到的声音再怎么正确,我也没想过要杀你哦……你……」 夕音的手用力握紧球棒。 「如果你没杀圭介的话!」 「唔哦!」 柳马夸张地躲开她胡乱挥舞的球棒。虽然事到如今也不需要多说,但因为天之声的怂恿,她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 「圭介!我明明那么喜欢他!我的圭介!」 「冷静点!你是怎样,你跟那家伙交往过吗?」 「如果能交往的话早就交往了!」 柳马只是想反问她,没想到却火上加油。半疯狂地挥舞球棒的夕音看起来破绽百出,但柳马可没有打架的本事能趁机攻击。像柳马这样的外行人,比起实际被击中,更早一步体验到「被击中的未来」而闭上眼睛。柳马乖乖地从医院角落冲上楼梯,逃离她的攻击范围。 「你为什么要杀圭介?呐,为什么?」 「……我本来没打算杀他。硬要说的话,是因为他霸凌我。」 「你没死不就好了!居然因为这种事就杀掉…………啊啊,圭介,我的圭介。为什么你没杀掉瑞希跟秀冶?」 「啥、啥啊?」 「如果只有他们两个死掉……我就能安慰伤心的圭介,说不定还能从那里开始交往……」 柳马撤回前言。 夕音原本就疯了,只是她的异常性没有浮上台面。她一点也不善良。 想利用弱点的家伙哪里善良了?她怎么可能是善良的。 「……你不想被杀掉?」 「……在这种状况下,你愿意放过我?」 「如果你告诉我凪雫在哪里,我就放过你。」 「那你可以不用放过了。」 在思考前,话语已经脱口而出。柳马只准备了这个答案。 夕音带着杀意的双眼直盯着柳马,歪头问道: 「你为什么要袒护她?」 「你认定是我利用凪雫杀了圭介。我不认为就算告诉你雫在哪里,你就会放过我。因为对你来说,我就是真凶。」 所以柳马要袒护她。 柳马不想死。 柳马也不希望雫死。 虽然杀了圭介的是她,但藏匿她的是柳马。从柳马采取那个行动的瞬间起,柳马他们就是命运共同体。不管她提出什么交换条件,柳马都不打算背叛那个温柔的死刑犯。 「…………是吗?」 夕音的声音失去了温度。 「那就去死吧。」 第10章 从灰暗的墙底 善良的人类只会看热闹,不会亲手杀人。因为普通人没有杀人的胆量。人类不会惩罚人类,是因为大家都是同一种生物,同时也是觉悟的问题。 从杀人被定义为犯罪的那一刻起,对好人来说,杀人就成了不可侵犯的领域。然而,再善良的人也有邪恶的一面。换句话说,发泄邪恶的方法正是言语的利刃……侵犯无形领域的远距离攻击。这是肉眼看不见的暴力成为最强的瞬间。 不过,这种最强的暴力,只适用于同样规则下的人类。不同于受攻击方的感性左右攻击力的言语,物理暴力的威力是固定的。只要有一人能够办到,言语的最强性就会消失。 举例来说,就算柳马在这个瞬间被赋予了足以驳倒任何人的语言能力,也赢不了夕音。没有实体的言语不管怎么挣扎,都会在金属球棒的一击之下俯首称臣。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丢下包包的选择是错误的。如果那个梦境般的某种东西再次发生,柳马有自信这次一定不会失败。但奇迹不会这么刚好发生。 ——如果再被她打一次,柳马还能回来吗? 柳马将这个想法抛诸脑后。夕音正带着骇人的表情高举球棒,柳马实在不敢靠近她,而且要是死了就完了。如果柳马死了,谁来保护小雫? 柳马爬上楼梯,来到走廊。夕音确实追在柳马身后,只要从另一侧的楼梯下去,玄关就空无一人。如果能从那里逃到外面,就有可能完全甩掉她。不管她突然变了个人还是暴怒,人类的体能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既然实力差距明确,柳马应该逃得掉。 柳马这么想,但运气已经用尽。连柳马都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总之,柳马太小看这次的逃脱行动。 当球棒击中柳马的大腿,让柳马跌倒后,柳马才察觉到自己的不成熟。 「咕哦……啊……呜呜。」 没有击中要害已经算好了?金属块不管打中哪里一定都会痛。柳马全身都是要害。习惯疼痛的人或许不会在意,但一般人可别要求这种事。 视野的另一端传来捡起球棒的声音。 「你接下来就要死了。有什么遗言吗?」 「……竟然还听我遗言,你再怎么差劲也是个有常识的人嘛。真是温柔啊。」 「这就是你的遗言啊。那你就去死吧。」 球棒朝柳马用力挥下的瞬间,柳马滚地闪避。柳马重新思考,一直逃下去或许会没完没了,于是决定抢夺凶器。 「把那个给我!」 就算她再怎么疯狂,终究只是个普通女孩。不用耍小手段,只靠蛮力就能抢过来——柳马太天真了。 现在的夕音拥有超乎常理的臂力。柳马无法举出具体的例子,但至少她紧握的球棒正发出悲鸣。 「这是什么怪力啊……!你……这已经不是锻炼过就能达到的境界了!」 柳马抓住球棒的手开始痛了。她明明已经用上全身的重量,却还是想把球棒抽回去。 她不发一语,对柳马抱持纯粹的杀意。 ——这下没救了。 柳马光是抵抗就竭尽全力,根本无法分出胜负。然而,一旦打破这个胶着状态,柳马肯定会被痛殴。 僵持不下的局面不管怎样都是柳马输,于是柳马赌一把,相信自己的身体能力,放开球棒。 「……嘎……!」 接着柳马被痛殴。她看穿柳马夸张闪避的习惯,以时间差攻击。虽然没打中要害,但还是会痛。柳马当场按住太阳穴,只能蹲下。 「你心里有任何一点对圭介感到抱歉的心情吗?」 「……啊,呜……呜呜呜!」 「痛?圭介更痛哦。痛到要死呢,所以你别这么轻易就倒下。柳马同学接下来才要死呢。」 「杀——杀人凶手,杀人凶手~!」 柳马只能像看热闹的人一样破口大骂。还留有一点意识真是糟透了。柳马接下来必须承受挥下来的必杀一击。一定会有感到疼痛的时间。只要还有意识就会存在。 痛到要死是什么感觉?柳马到现在还没忘记被霸凌时的痛楚,但柳马没死。不过柳马觉得没有比那更痛的了。 老实说,柳马很害怕。 害怕的话逃走就好。 逃不掉。 被打了。 柳马会死。 柳马堂堂正正地反复自问自答。和无限加速的思考相反,现实的肉体一步也动不了。柳马完全想不到怎么做才是最佳解。不管怎么想都得不出结论。 「这不是杀人,而是正义的制裁。我是能听见天之声的天选之人,所以不会犯罪。我只是杀了你,让世界更接近和平一步。」 她高高举起球棒。 就在这个瞬间,柳马舍弃羞耻心与面子,扯开喉咙大喊。 「来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算被责备柳马为何待在这种地方也无所谓。就算因此被停学也比失去性命好。就算被警察关上几个小时,被看热闹的人群逼问几个小时,被网民中伤几个小时,也比当场死亡好。 所以柳马大喊了。发出临死前的惨叫。对注定的死亡做出最后的抵抗。 夕音仿佛唾弃柳马的抵抗毫无意义,挥下致命的一击。 喀沙。 那是不值得阻止她挥棒的细微声响。 不过,那声响确实阻止了死亡。 「……?」 球棒在即将朝柳马脑门挥下的前一刻停住了。虽然她已经完全失去力道,没必要害怕,但为了保险起见,柳马还是先避开再说。就算被绝对不会再动的菜刀指着,也没有人会不避开吧。同样的道理。 幸好夕音被声响吸引,完全没注意到柳马。 喀沙喀沙喀沙喀沙。 有老鼠在墙壁后方爬窜。 不,不只墙壁。天花板和地板也有。几百几千只老鼠不知从何处涌出,蠢动着。虽说是废墟,但水泥墙不可能被突破,但还是有无数缝隙。 「这……这是……什么……?」 眼前是抹去柳马对死亡的恐惧的神秘现象。感觉内心被翻搅,令人不快。而且很可怕。 虽然隔着水泥墙确实存在的老鼠没有现身,但取而代之的是聚集在某一点……柳马与夕音中间的墙壁。柳马他们对这个神秘现象感到恐惧,当然与那里保持距离。虽然可以逃走,但身体不听使唤。 墙壁出现裂痕。 「咿!」 不管多么坚固的墙壁,只要出现裂痕就会瓦解。潜伏在墙壁后方的老鼠仿佛知道这一点,聚集起来,瞬间打穿水泥墙。 超过万只的老鼠蜂拥而入。柳马被如同溃堤水坝的气势压倒,在自己的身体浸入老鼠池之前,无法动弹。 应该说,柳马也不想踩烂它们,所以泡进去后也无法动弹。夕音完全发狂(而且是欠缺冷静的那种),见一只打一只,但数量完全没有减少的迹象。不仅如此,老鼠甚至完美地淹没了夕音的脚踝。 「没事吧?」 「……咦?」 有东西从游泳池里探出头。被老鼠水淋湿的那东西穿着眼熟的拘束衣,当她完全从水面探出头的瞬间,柳马认出了「她」。 「雫!」 身为老鼠王的她,真面目是穷凶极恶的死刑犯凪雫。柳马原本以为老鼠是随机移动,但它们其实是避开她的脚在移动。 雫在柳马眼前蹲下,温柔地抱住腿软的柳马。 「我在小动物的引导下来救你了。已经没事了,之后就交给我吧。我得回报你保护我的恩情才行。」 「报、回报……?」 「呵呵,总之你看着吧。」 凪雫吻了柳马的脸颊后站起身。死刑犯出乎意料的登场,让夕音动摇到金属球棒都拿不住了。 「你、你……你就是凪雫……!」 「初次见面。看来我似乎妨碍了你的恋情,但我完全不打算道歉。为了保护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比起那种家伙的性命,圭介重要多了。」 「哎呀,生命有价值吗?生命是平等的,所以才尊贵。有价值的生命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有优先级。我选择救了我的他,仅此而已。」 「……你是死刑犯吧?那正好,我来对你们两人施加正义的制裁!」 夕音将手伸进老鼠群中。过了一会儿,她的视线往下移。柳马想她应该是在找球棒,但似乎找不到。 「哎呀,你在找东西吗?那我帮你赶走它们吧。」 雫弹响手指,老鼠们便同时散去。但即使地板露了出来,她还是找不到球棒。 「……奇、奇怪?」 「啊,抱歉。球棒好像被老鼠拿走了。不过这也没办法。毕竟是差点杀死他的凶器,被没收也是应该的。」 那根球棒或许在某种意义上助长了她的疯狂。失去杀害手段的夕音突然开始流泪。 「…………不、不要!」 她仿佛从一开始就是受害者般,背对着雫开始逃跑。 「别想逃。」 柳马从不知道雫在挣脱束缚后,身体能力会变得如此惊人。她竟然只用三步就抓住了开始加速的夕音。 「不要!不要!放开我,放开我!我做了什么!?」 与柳马对峙时,她明明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但一面对雫,手腕就被扭住。她被压倒在地,仍难看地抵抗着。从她身上感觉不到丝毫刚才的疯狂。 「你企图杀害他。杀人未遂。因此处以死刑。」 「不要!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柳马同学,救救我!」 ……很不巧,柳马没有手机。只能在一旁看着事情发展。 「我本来想吃掉你的脚,没办法。这是我的一点温情,由我亲手杀了你吧。」 有良知的人应该会在这时阻止她吧。但不管说几次,从柳马藏匿她的那一瞬间起,柳马就被放逐出那个范畴了。而柳马现在也不打算阻止她。 不是因为「既然她想杀我,那她死了也没资格抱怨」。 而是因为「如果我阻止她,她可能会杀了我」。 柳马知道她很信任柳马。但能毫不犹豫地杀人的人还是很可怕。 「好了,你想怎么死?」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是吗?」 雫的手触碰到她的脖子。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谁来救救我——」 喀叽。 第11章 感情风平浪静,泪却潸然落下 「…………」 「…………」 一切都结束了。柳马那不过是心情上的问题的觉悟,因为夕音的死而化为现实。既然有人在眼前被杀,却没有通报,那柳马完全就是共犯。这已经不是帮助逃走那种等级了。虽然应该比实行犯的罪轻,但犯人之一偏偏是凪雫。虽然柳马不觉得她会被判死刑……但还是做好得坐上好几年牢的觉悟比较好吧。像是无期徒刑之类的。 雫无视夕音的尸体,在柳马面前蹲下。 「你怕我吗?」 「…………不。」 「那你在怕什么?」 「…………」 柳马不知道自己在怕凪雫,还是在怕脖子被压烂的夕音尸体。是在怕杀人这个行为,还是在怕那群老鼠?或许全部都怕也说不定。 「……把手伸出来。」 「咦?」 「照做就是了。」 柳马照她说的伸出手。她引导着柳马那藏不住颤抖的左手,倚靠着起伏。 「…………咦!」 虽然柳马基于常识反射性地想把手抽回来,但要挣脱她的臂力,得有手腕会被扯断的觉悟。虽然不是绝对,但柳马现在实在无法做出那种觉悟。以心情来说,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很开心。 「我再问你一次。如果你怕我,要逃走也可以,我不会杀你。这是你重新考虑的最后机会。你真的愿意藏匿我吗?」 她要柳马冷静思考,为了这个才让柳马接触起伏。的确,心情会平静下来。但因为对起伏的认知更胜于平静,所以反而更焦急了。不快点做出结论的话,她会一直保持吧。 ……虽然柳马也不讨厌这样。 不对!总之得先冷静下来。 「……你是死刑犯,是杀人犯。其实是我不能交朋友、不能扯上关系的人。这不是我的错觉。从第一次见面时,还有你杀了夕音时,我就确信了。你真的是——打从心底没人性。」 「嗯。」 「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想保护你。我不想失去你,不想失去不把我当骗子,把我当成一个正直的人的你。我想继续抱持这份感情。」 「就算这会违反法律?」 「……法律只会保护身体,没有连心都一起保护的法律。法律无法保护看不见的东西,但雫会保护那些。即使你是个能毫不犹豫杀人的家伙,我依然非常喜欢凪雫。」 这是类似爱的告白的十字架。只要她在柳马身边,柳马就会永远背负的罪孽。不仅限于一般人,只要想好好活着,任谁都不能背负这种东西。想好好活着的同时保护她,柳马的愿望无法两全。至少在目前的状况下无法两全。 畏惧、害怕、恐惧。只要把价值观偏离的女性放在身边,柳马就会感到困惑吧。即使如此,柳马果然还是想保护她。 为了唯一一个没有断定柳马是骗子的她。 柳马违背了期望死亡的一切,只为了期望生存。 死刑犯凪雫的性命,无论如何柳马都会保护。不会让她被处死。绝对不会。 「…………这样啊。这就是你的回答,可以吧?」 她放开柳马的手,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用力抱紧柳马。柳马当然没有做好准备,就这样被推倒。 「谢谢?把生命交给你保管的我,判断得没有错。真的、真~的——我很高兴哦,呵呵呵。」 有句话叫「成熟点」。 那是对顺从感情或愿望的发言、行动的反击。这里所谓的成熟,是指遵从社会规范、有常识、有良知的人。若依此定义,柳马的判断就是小孩会下的正确判断吧。对方是死刑犯,柳马却不管这些,只因为喜欢就保护她。既不合理也没有社会性,根本无法保证她今后不会犯罪。谁都不能称这样的判断为成熟。 不过,如果连一点灵活性都没有,无法贯彻自己的想法就叫成熟,那柳马一辈子当小孩就好。柳马要保持小孩的模样保护她。成熟又如何?伟大吗?正确吗?那种东西有什么用?成熟后根本保护不了什么,有的只是理所当然的世界与社会,以及平稳和平的人生。保护那些是种傲慢,就算不保护任何人,那些也全都存在。 如果没有人保护,世界就会崩坏,这样的假设毫无意义。在历史上,从未有过所有人类都朝相同方向、抱持相同思想的例子。人类之间虽然可以合作,但绝对不可能团结一致。 「那么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仆人。你不用客气,有什么要求尽管说,主人?只要你希望,我愿意献出一切。我发誓会爱你的一切,肯定你的一切,保护你的一切。如果你想杀谁,我会帮你杀掉。如果你想保护谁,我会帮你保护。如果你想了解女、人——尽管对我、为所欲为。这样我们就对等了。」 「——那、那么事不宜迟,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说。」 「那只老鼠……你是怎么操纵的?」 能够自由自在操纵那么多老鼠的人,全世界大概只有她一个。如果只是用食物引诱,不可能做到那种程度的统率。那样简直就像是雫的手脚一样。 她先声明事情很简单,然后说出答案。 「我呢,可以操纵知道名字的生物。但是替生物取名字的,一直都是人类。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是用人类的语言取的名字,所以如果不是人类,就无法识别,那就没有意义了。就算有真正的名字,如果不是人类,那就完全没有意义。那些老鼠呢,我一只一只都取了名字。没有名字的生物,只要由我来命名就好。光是这样,我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它们。」 「解除方法呢?」 「人类的话,只要改名字就好。其他生物的话,大概就只能自杀了吧。话虽如此,只要是知道名字的生物,我都会掌握所有情报,所以不会让它们自杀。」 雫绝对不会问柳马的名字。那就是她的诚意。光是名字就能如此自由操纵的她,不问柳马的名字。这意味着,她要将柳马的存在化为安地。她本来就没有必要拜托柳马藏匿她。只要随便问个名字,操纵柳马,事情就结束了。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那我再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我应该有告诉你夕音的名字吧。你的力量……就算公开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大概会被说成中二病或精神病患者之类的吧。我是亲眼看到所以相信,不过其实在你说明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一部分了——是夕音告诉我的。」 「…………所以?」 「那家伙知道你的力量。如果她只是个看热闹的,知道的也太多了。而且就算再怎么迷恋圭介,我也知道他不是那种会随便杀人的家伙。」 「被逼疯了」是很方便的说词,但柳马在意的是夕音被杀前的样子。从老鼠中登场任谁都会惊讶,但一到自己快被杀的时候,就马上采取自保的态度。 『不要!不要!放开我,我做了什么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啦!救我!』 如果她只是有杀人的觉悟,没有被杀的觉悟,疑问就能解决了,但目睹雫那荒唐的力量后,柳马的脑中浮现一个可能性。 「……你没有操纵夕音吗?」 凪雫。 她微微一笑,歪了歪头。 第12章 超人少女 ——这个社会不知道凪雫有同伙。 正常人应该不会认为这世上有人会藏匿她吧。 柳马将几样商品放进袋子里当作代价,然后离开便利商店。 虽说藏匿她,但柳马这个人对搜查一窍不通,是个彻头彻尾的外行人。柳马提供的不过是藏匿地点,她则是靠自己的力量试图湮灭证据。例如在杀害夕音时,她似乎把所有会连结到柳马的痕迹都喂给老鼠吃了。也就是说,就算调查那具尸体,也只会发现凪雫杀了她的事实。这是为了绝对不给柳马添麻烦的盘算。 实际上,那具尸体被发现时,学校又是一阵骚动,但因为没有证据连结到柳马身上,所以没有被怀疑。只是有一点不可思议的是,雫没有消除杀害圭介他们时的痕迹。只要调查他们的尸体,应该就会发现柳马被灞的事实,但不知为何警察一次也没有来过。 ——虽然很感谢啦。 警察如此露骨地暴露出无能的一面,总觉得他们一定在玩弄什么策略。没错,例如———— 「抢劫啊——!」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柳马回头一看,只见一名戴面具的男子单手拿着看似高级的包包朝这边走来。更后面一点的地方,一名女性正朝男子的方向不停大叫,由此可知声音的主人就是那名女性。 许多人都对那悲痛的叫声有所反应,但想当正义之士上前抓人的人并不多。他们知道抢劫犯就在旁边,却还是没有出手。也有人因为不想被牵连,而躲到旁边的小路去。 虽然实际上干了坏事的柳马没资格说这种话,但求救时必须制造出「如果见死不救就会出大事」的状况。现代很少有人会主动一头栽进麻烦事里。不管对方有没有拿刀,这点都不会改变。 虽然不打算自诩为正义之士,但柳马还是想尽量相信自己是个好人,于是冲到男子面前。 「闪开!」 连争取时间都办不到。柳马瞬间就被撞飞,男子混进了人群之中。就算女性的声音很大,也不可能连从反方向过来的人都能传达状况。男子就算撞到人,别人也只会觉得他好像有什么急事。 「啊啊!我的包包…………!」 女性显得很失望。她没有站起来,不知是因为脚磨破了,还是因为心情低落。帮不上什么忙的柳马,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安慰那位素不相识的女性吧。 「……嗯?」 正当柳马打算行动时,有人早一步跑向女性。柳马见过那名女性——不,是那副身材。柳马记得妹妹很憧憬那苗条又健康的身体…… 「包包?被偷了?犯人往那边去了?颜色是——这样啊。请放心,我现在就去抓住他。」 「可、可是他已经混进人群里了……」 她——凛原药子不听女性的劝告,跑了起来。她跑向平凡无奇的电线杆。助跑后她纵身一跃,以电线杆为跳板,跳向人群的另一头。 「啥?」 这已经不是跑酷的次元了。她轻松地跳过了三米以上的人群。明明穿着裙子,真亏她能做出这种事。她刚刚跳过去的人要是抬头,就能看到内裤了吧,真可惜。柳马用冲到路肩的秘技追踪药子。 小偷混进人群里,但药子似乎也因为人群的密度而陷入苦战。药子着地的同时,男人也穿过了人群。事前从女性那里听到包包特征的她,立刻就发现那是赃物。 她抓住男人的手臂。 「咦——」 「那不是你的包包吧,请还给我。」 「放开我!」 男人半反射性地挥拳,但男人没有看着药子就直接挥拳。如果是职业拳击手就算了,外行人这种攻击不可能打中。拳头从头部旁边穿过。药子抓住男人伸直的手臂,将半个身体从腋下插入,抬起男人的下巴。同时脚一踢,砍断男人的轴心,当场压制住男人。 「嘎…………啊……」 「徒步抢劫,看来你对自己的脚很有自信,但很遗憾,下次骑机车如何……虽然这么说,但你捡回了一条命。」 「……啊?」 「如果骑乘交通工具,运气好就是重伤,大部分的情况是免不了死亡。警察马上就会来了。虽然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理由抢劫,但请你悔改。」 不知何时已经有人报警,警察的确来了。犯人被逮捕,包包也平安回到原本的主人手上。因为抢劫很难以现行犯逮捕,事件能立刻结束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值得高兴的事吧。 药子说「如果他骑车的话就死了」,那是什么意思呢?也有可能是为了防止再犯而虚张声势。顺带一提,身体被压在水泥地上的男人除了被压制的痛楚外没有明显的外伤,她被控诉施暴罪的可能性应该非常低吧。 看来为了询问逮捕事由,药子也要同行。 「……柳马同学。」 「咦?」 为什么她会知道柳马的名字呢?药子将手插在两边口袋里,对柳马鞠了个躬。 「感谢你协助逮捕犯人。」 「协……协助?我只是被撞飞而已啊。」 「那就当作是这样吧。我的名字是——啊,你似乎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今天就先告辞了,下次再见吧。」 「啊,等一下!为什么你知道我的名字?」 凛原药子眨了三次眼睛,转身说道: 「知道是理所当然的吧。」 「明天起请多指教咯?」 「你遇到凛原药子了吧?」 「咦?」 柳马之所以会去便利商店,原本是为了买冰给小雫,但一回到房间,她劈头就问柳马这件事。虽然柳马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但仿佛目击现场般的质问,还是让柳马僵在原地。小雫的眼中并没有侮蔑或敌意的神色。 「是、是的。」 「我想也是,我马上就看出来了。你被她盯上了对吧?」 「啊,不,不是那样的……只是发生了一点小事件,我刚好在场而已。」 柳马有种很久没吃甜食的感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虽然不讨厌,但也没有理由特地去买。只是这样而已。不过,今后就算要耗费很大的劳力,柳马也一定会去买吧。因为兴奋地吃着冰棍的小雫实在太可爱了。 「我的意思是,她已经盯上我了。药子在追人这方面是专家。不管她是靠第六感还是第七感,她一定从你身上感觉到与我有关的东西。她就是这种人。」 「……那个,既然知道名字,你操纵她不就好了吗?」 她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知道名字的生物。她之所以不叫柳马的名字,是因为不知道。而绝对不操纵柳马,则是她表示诚意的方式。凛原药子是会出现在媒体上的名人,所以她应该有办法操纵才对。 小雫打开电视,那个频道正在播放知识分子对艺人的外遇发表不负责任的意见。看来是现场直播。柳马他们两人看了一会儿,突然被叫去发表意见的其中一人站了起来,跳起舞来。 『啊斯匹拉斯匹拉卓丹诺!嘿!沙啊!沙啊!嘿!沙啊!沙啊!啊呸啦啵!』 『胁、胁方先生?你怎么突然跳起舞来了?』 『这种节目是垃圾!为什么要叫我来这种节目?开什么玩笑,所以电视才这么无聊!我要让你们见识一下真正的有趣!』 画面变成『请稍候片刻』的静止画面。 小雫一脸无趣地关掉电视。 「那是假名。我知道她的本名,但我可以断言,我无法操纵她。」 「有什么例外吗?」 「不,虽然可以操纵,但不能这么做。说得极端一点,因为这会确实地自取灭亡。」 柳马听得一头雾水。在柳马沉思的时候,冰淇淋吃完了。接着,小雫竟然用木制汤匙舀了一口冰淇淋,递到柳马面前。柳马正因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而困惑时,她嫣然一笑。 「侍奉主人是仆人的职责吧?而且,我最喜欢你的笑容了。希望你只让我看到那张笑容。」 「…………只、只给小雫看吗?」 「虽然没跟你说过,但我是个独占欲很强的女人哦?幻灭了吗?」 「不,怎么会!我最喜欢这种女性了!」 「是吗?那么来,啊——」 啊——! 她给柳马的冰淇淋格外美味。 「虽然不知道药子有什么目的,但你要小心哦。如果她想用美人计的话,一定要马上告诉我哦?我会让她知道,我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呵呵?来,啊——」 啊——! 第13章 对正义的忠诚有时比罪孽更重 「在死刑犯从各位的城镇被押送过来之前,我暂时在这所高校就读。我叫凛原药子,请多多指教。」 柳马还在想明天会有什么事要请柳马多多指教,结果就是这个。虽然一点也不好笑,但柳马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虽然有很多地方可以吐槽,但对班上同学来说,那只是微不足道的异状,一到下课时间,他们就像看热闹的人群一样,将她团团围住。 与其说是像,不如说他们就是看热闹的。 「药子同学,你是怎么抓到死刑犯的?」 「那个,这是我的id!要不要跟我聊聊?」 「药子啊,你对卡拉ok有兴趣吗?要不要跟我们去?」 夕音死后明明没过多久,大家却已经忘了。柳马打从心底羡慕那些看热闹的人。虽然只是有没有在现场的差别,但暂时还忘不了。虽说差点被杀,但尸体还是很可怕。 虽然很感谢他们没有来纠缠柳马,但难道他们不会自责吗?夕音就是被这种看热闹的心态害死的,不管事实如何,难道他们都不会这么想吗?不会这么想吧?不然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药子有些困惑地张开嘴,似乎对自己的受欢迎程度感到困惑。和雫相比,她缺乏表情变化,即使在电视上也没有浮现笑容的印象。昨天相遇时也是面无表情。这绝非感情不外露,她在逮捕犯人时也露出轻蔑的表情。或许只是看不太出来而已。 「…………呃,那个。真伤脑筋。我该从哪里开始应对才好?」 虽然对逮捕凪雫有贡献,但药子本人的容貌也符合受欢迎的标准。以兴趣为后盾的紧致身材,与面无表情的冷静相辅相成,在男性眼中很美,在女性眼中很帅气。而且实际上也很帅气。锄强扶弱。如果没有特殊原因,柳马或许在昨天就爱上她了。 话说回来,她似乎对蜂拥而至的同班同学感到困扰,不到十秒就应付不过来了。唯独这一点,身体能力也无能为力,所以稍微帮她一下也行。虽然像是在雪中送炭,但只要她信任柳马,就不会怀疑柳马。 「……啊——!药子!」 自从发出临死前的惨叫后,柳马就完全丧失了对大音量的抵抗。药子对能消除所有杂音的吼叫做出反应。 「……啊啊,向坂同学。正好,关于昨天的事,我有话想跟你说。」 「哦——真巧啊!其实我也有事忘了跟你说。在这里不太方便,到走廊上说吧。」 压倒性的平辈口吻,让人想问昨天的敬语是怎么回事。如果对方是人,柳马一定会追究到底,但药子毫不在意。逃离看热闹的人群后,她对教室行了一礼。在短暂的休息时间中,她找到了自由。 「感谢你。你救了我吧。」 真是不可思议的感觉。说话方式明明像是极力排除感情的机器人,却能感受到她发自内心的感谢。柳马没想到自己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虽然柳马觉得应该没有。 「啊,被发现了吗?对不起。有事要谈是骗你的,之后就随你便吧。」 「……说话方式太拘谨了。只要在这里上学,我就是你的同班同学。请放轻松。我的说话方式只是习惯而已。」 「……就像我的说谎习惯一样?」 柳马试着自虐地转换成平辈口吻,药子则歪着头挡在柳马面前。 「柳马同学是骗子吗?」 「啊,不……不是那样的。」 要从头说明这个非柳马本意的绰号实在太没意义了。但就这样放着疑问不管也让人觉得尴尬,所以柳马只好不情愿地说明自己在班上的立场。虽然不能说从没说过谎,但也不到爱说谎的地步,更何况最近的事件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最后那句话毫无疑问是谎言。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班上同学看你的眼神很奇怪的理由总算清楚了。请放心,我的这个真的只是习惯,跟柳马同学不一样。」 「不,我知道。我只是想开个玩笑……看来是没被当成玩笑,抱歉。」 因为是摸索,所以也没办法,但实在很难进行。虽然很难用言语表达,但跟药子对话有种独特的步调。再加上玩笑话似乎也不太管用,对于一举手一投足都像是在开玩笑的高校生来说,这应该近似于难以攻陷的要塞吧。如果有人想追她,柳马有点同情。 「——柳马同学,今天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面对突如其来的提议,柳马一时说不出话来。 「咦?为什么——啊啊,不用道谢啦。只是看你有点困扰,所以帮个忙而已。」 「不是这个意思。柳马同学没注意到吗?」 「……注意到什么?」 「你被凪雫盯上了。」 明明刻意避开这个话题,她却主动提起。虽然柳马一时语塞,但通常只会被怀疑而已,但这次却没办法。因为从柳马的角度来看,这跟毫无脉络地突然被提起一样。如果要打个比方,感觉就像突然被挖出几年前的黑历史。 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点…… 「咦、咦?凪雫!?是那个凪雫!?」 「是的,就是那个凪雫。她会把自己血的味道沾在中意的对象……也就是杀害对象身上。柳马同学身上微微有那个味道。你在哪里见过她吗?」 「没、没有啊?要、要是遇到的话我会报警吧?毕竟藏匿死刑犯没有任何好处,啊哈哈哈!」 这已经超越了蹩脚演技,根本就是没在演戏吧。虽然柳马试着以常识回答,但她的举止实在太可疑了。连柳马自己都这么觉得,其他人看起来应该更觉得可疑吧。为了掩饰已经犯下的错误而继续装傻,反而会更加凸显那个「失败」,所以还是继续演下去吧。 「再说,什么血腥味,那只是你的错觉吧?我可不知道什么死刑犯……我的亲人里面也没有犯罪者。」 雫的利敌行为……应该不是,但既然要标记的话,真希望她能事先告诉柳马。还有,既然要标记的话,就不要用什么血腥味,而是用奶香味之类的…… 没事。 药子摇了摇头。 「是这样吗?可是我从你身上感觉到特别浓的臭味。几乎可以说是尸体了。很刺鼻。」 「如果真的那么臭的话,其他人也会发现吧!绝对是你的错觉!」 「她身上的味道很特殊。除了我以外没有人能分辨……是的,真的很浓。就像在身边一样……」 别说睡在旁边了,如果柳马说自己总是被雫抱着入睡,她会惊讶吗?优质的睡眠需要精神上的平静,为此柳马才会利用她,不过话说回来,女性的——不,凪雫的——大山谷真是柔软…… 这很可能会变成高校生特有的低级品评。柳马本来就不会说出这种感想,所以还是就此打住吧。 「——怎、怎么了?」 药子的脸不知何时靠近了柳马。彼此的气息几乎要碰在一起,视野被她的脸填满。柳马的意识被她无光的左眼吸引。仔细观察人类的眼睛,会发现里面反射着景色,但药子的左眼完全没有,如字面意思般没有光。 「柳马同学,我对你产生了兴趣。」 「咦?」 「我知道好几个人被凪雫的血喷到过,但没见过喷得比你更浓的人。如果你没有头绪,那是什么吸引了她呢?」 「你、你想说什么?」 「柳马同学,我会保护你。今天还是和我一起回去吧,我送你回家。」 同班同学……不,是整个学年的帅哥都比不上柳马,她却和柳马一起回去,男生们对此大感不满。药子没有被骂挑男人的眼光太差,反而被柳马责备,这都是因为平时的所作所为吧。 想着想着,柳马开始觉得火大,于是故意握住药子的手臂,离开教室。 「那我们走吧,药子。」 「好,走吧。」 背后传来男生们毫不掩饰欲望的咬牙切齿声(感觉)。女生们也传来咬牙切齿声,是柳马的错觉吗?的确,如果让她穿男装,应该会非常合适……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凡事都和恋爱扯上关系是柳马的坏习惯。因为二元化比较容易处理事情,所以总是会不小心这么做。 不过,既然确实引起嫉妒,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柳马故意做出惹人厌的十指紧扣动作。这个瞬间,如果同班同学们拿到手枪,柳马毫无疑问会被打成蜂窝。原本只是想稍微捉弄一下,所以走出校门后,柳马立刻想放开手,但药子的表情丝毫未变,反而和柳马十指紧扣。 「啊,已经可以了。」 「紧贴着你才能保护你。在回家前就这样吧。」 被她这么一说,柳马无法反驳。拒绝就代表柳马有不可告人的事。只能乖乖继续演下去了。 聪明反被聪明误。原本只是想稍微捉弄她一下,结果最后受害的却是柳马,该说是因果报应吗? ……手指滑滑的。 现在先别去想雫的事吧。正如雫所说,药子有能感受到凪雫的超嗅觉。搞不好连柳马的思考都有可能被她看穿。 雫什么的柳马不知道雫什么的柳马不知道雫什么的柳马不知道雫什么的柳马不知道雫什么的柳马不知道。 柳马只是个高校生 第14章 雫之眼 虽然很感谢她送柳马回家,但如果她对雫的存在如此敏感,那在来到家门口的时候,应该就会被她发现了吧。虽然害怕秩序的伙伴是很奇怪,但柳马可是帮助死刑犯的坏人,害怕正义又有什么不对? 「……那么,让杀害对象沾上血是什么意思?」 「她所杀害的人类有两种,一种是她看不顺眼的人,另一种则是她中意的人。前者会不由分说地被杀害,后者则不会那么简单就被杀掉。就像是诈欺师一样,一开始会非常温柔,如果她中意的人遭遇危险,她也会出手相助。但是不可以被骗,她只是想亲手杀人而已。」 「……为了什么?」 「凪雫喜欢看到人们绝望的表情,因此一开始会先温柔地接近对方。因为某些原因而有些心神不宁的人对她来说是绝佳的猎物。她会等待猎物陷入最深的绝望,举例来说——就是『没想到会被杀』的表情。这只是假设,一般人应该不会想到会被亲生父母突然刺杀吧。凪雫会在杀害对象将她视为无可取代的存在时动手。她喜欢的就是那一瞬间的表情。」 由于雫藏匿在药子家,柳马不能相信她所说的话,但悲哀的是,药子和雫的交情大概比柳马还要久。理由是雫知道她的本名。谁都不会想到药子这个名字是假名,也就是说,她们的交情就是这么老。 药子没有注意到柳马的脸色越来越差。虽然不想相信,但如果这就是她的做法呢?置身于奴隶与主人这种疑似主从关系,让对方依赖自己,怀疑她以外的一切呢? 柳马也想相信雫,应该说柳马是这么相信的。但无可否认的事实是,她是死刑犯。她会说谎,也能面不改色地杀人。从她有可能这么做的这点来看,柳马实在无法断言「雫不会做这种事」。因为药子似乎无法操纵雫,所以只要现在把事情说出来,柳马就能从这种痛苦中解放,说不定还能被当成英雄。 ——但是。 就算对方是死刑犯,柳马也不想做出背叛她的行为。与其背叛,还不如被背叛。就算会被当成爱说谎的人,或是被骂是罪犯,柳马还是想当个至少在自己眼中温柔的人。 「……最浓的吧。我做了什么让她中意的事吗?」 「如果你没有头绪,那只有雫才知道了。我不希望她再害人了,所以今后每天都会去接她。」 「咦?接她?」 「是的,每天早上我会去她家门前接她。这样至少你就不会被杀了。怎么样?」 药子用清澈的眼神凝视着柳马。就算问柳马怎么样,答案也只有一个。出局就是出局,大出局。一出局三振。柳马搞不太懂她到底在说什么。虽然事到如今才说这个有点晚,但柳马不太清楚棒球的规则。拒绝有点名气的人——而且还是女孩子提出的邀约,这样还算男人吗?应该说,药子被当成英雄看待,所以只要是班上同学,应该都会非常欢迎吧。 柳马因为太过惊讶,差点当场跳开,但因为被药子的手臂缠住,所以没能如愿。柳马一打算和她拉开距离,身体就失去力气。简直就像是力量的流动被改变了。 「咦、咦咦咦!不不不,你也很辛苦吧!每天来接她……会被完全误解的!」 「误解?人命关天啊。」 「是这样没错啦!但还是很辛苦吧?」 「如果能抓到凪雫,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劳力。」 药子迅速地踏到柳马面前。 「那么柳马同学死掉也没关系吗?」 这种问法太狡猾了。这世界上有谁会回答「死也没关系」呢?除非是想自杀的人,不然精神正常的人绝对不会说「嗯」。她那双不反射景色的眼睛,仿佛在表达这个问题的意思。根本无路可逃。 「……不、不。我当然不愿意。」 「对吧对吧。请放心,我会保护柳马同学的。绝对不会让他被杀。」 柳马曾说过她是个排除感情的机器人,但柳马要收回这句话。要这样称呼她,自柳马主张也太强烈了……不,是胁迫性的牺牲精神太强烈了。凛原药子是人类,只是感情表现有点奇怪而已。 在柳马思考着到她家之前要怎么哄骗她时,药子突然面向车站的方向,停下了脚步。不是什么吵闹的地方,但有三、两台警车。以柳马的视力极限只能看到这么多,但这个随便乱开的枪声是……枪声! 在这个国家,枪械主要是作为最终手段。某枪支大国的治安也没这么差,但柳马的城镇却跳过了进行状态,直接进入末期。 「……啊啊,这是……」 「你心里有底吗?」 「是的。这是雫的挑衅行为。果然变成这样了吗?我虽然提出建言,但她不肯听……不过这么一来,我的发言就能被采纳了。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吗?」 她自顾自地说个不停,柳马完全听不懂。柳马一边追着毫不犹豫地急奔的雫留下的痕迹,一边大声喊道: 「喂喂,不要自己一个人理解啊!你从刚才开始就在说什么啊?」 「为了确保雫,搜查小组必须从警察名簿中删除她的名字。否则总有一天会被知道名字,然后遭到操控。虽然我说这样实在很蠢,但她不肯听,结果就变成你所看到的这样了。」 从她没有使用帕尔库尔这点来看,应该是顾虑到柳马吧。柳马也清楚地看见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两名警察单手拿着手枪,不知为何在表演相声。 「我跟她说『嗨,johnny parish最棒了』,结果你知道她怎么说吗?」 「喂喂,你打算讲美式笑话吗?这里是japan哦,给我讲japan笑话啦,man~」 「你这家伙,你以为自己在跟谁说话啊!」 三发实弹朝天空飞去。聚集在他们身边的人与其说是看热闹,不如说是观众,有时拿着相机,有时拿着麦克风,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两个以搞笑来说有点危险的家伙身上。把事态看得最严重的只有药子一个人。 「……这是采访吧。」 「…………也就是说,我们的名字被报道出来了吗?」 「没错。既然如此也没办法了。柳马同学,非常抱歉,可以请你一个人先回去吗?」 虽然又是很突然的要求,但这次正好合柳马意。柳马没有感到困惑,按照她的指示一个人踏上归途。柳马没有问她为什么突然要柳马一个人回去。虽然没有根据,但柳马总觉得已经猜到那对漫才搭档的结尾了。光是想象就觉得很恐怖,所以柳马捂住耳朵跑了起来。 「谢谢,非常感谢~!那么,如何如何?有趣吗?」 「……他说不好笑。」 「谁也没有笑。」 「我们没有才能啊。」 「那就不干了吧。」 「是啊。」 平凡无奇的归途。 没有人袭击柳马,也没有跌倒。但很不可思议的是,柳马却气喘吁吁。 「我回来了!」 「嗯~」妹妹有气无力地回答。柳马慌慌张张地脱下鞋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明明叫柳马躲起来,却又做出暴露自己存在的愚蠢行为,让柳马有点生气。有点……不,不是有点,严格来说是非常生气。不过,因为恐惧感更胜于愤怒,所以看起来好像没有那么生气。 「雫、雫!你、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那是我的台词吧。」 她像鼹鼠一样从棉被里探出头来,眼中燃烧着沉静的怒火,狠狠地瞪着柳马——这是柳马的妄想。她应该没有瞪柳马……才对。可以确定的是,柳马很害怕。 「你怎么这么容易被骗啊?我在旁边看到时,真不知道该说你大胆还是愚蠢。为什么要接近那家伙?」 「因为雫用血在我身上做了记号,所以被他发现了……」 她招手打断柳马的话。虽然那股不可思议的力量没有发动,但本能告诉柳马不能违抗她。柳马踩着登上绞刑台般的沉重脚步接近她,转眼间,柳马的上半身就被拉进棉被里了。 「我说那是骗人的。就算我是死刑犯,他也没道理说谎吧?」 「唔咕咕咕……唔咕!」 「不行。这么容易被牵着鼻子走的主人需要惩罚。暂时埋在我胸口里好好反省吧?听好了,首先大前提是那家伙是个大骗子。和因为一点小差错而被当成说谎成性的你不同次元。凛原药子为了把我逼到绝境,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在你身上做记号?明明前阵子还被绑住全身,要怎么做到?真要说的话,做记号的是那家伙才对。」 「唔咕?」 「你身上有铁的味道。你已经被盯上了不是吗?真是的。虽然我没打算阻止你,但你也太不小心了。要提高警戒才行。」 「呼——嗯呼——……」 「算了,既然已经被做了也没办法。我不会因此生气。可是啊,那距离感是怎么回事?我一直看着,他却一脸色眯眯笑咪咪的。明明有我在,不该是那种态度吧?」 「咕呼!呼呼呼呼~呼呼!」 「要怎么都随便你,有那个意思的话,把贞洁也行。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吗?因为我想告诉你最有效的对策……仔细听好,那家伙虽然表现得好像自己站在正义那一边,实际上和我没什么本质上的不同,都是些人渣败类。他迟早会不择手段拉拢你。而且从今天的你看来,你似乎没有抵抗的能力——所以啊,你只要看着我就好。」 上半身终于获得解放。因为呼吸困难,柳马的脸发烫。这真的只是因为呼吸困难吗? 「你、你在说什么啊?我、我觉得这样不好!」 「对自己的身体真不诚实。」 「请说是理性!」 希望她不要一直盯着柳马的上半身看。柳马也是男生,这也没办法。这已经不是软掉或萌起来的次元。即使被这么直接地诱惑,柳马还是会这样。即使有说谎的毛病,身体还是真的很诚实。 雫摇摇晃晃地从被窝里跳了出来。原本是拘束衣的服装,如今已完全变成便服。柳马也已经看习惯了。 「——不然这样吧,我们周末去约会。」 「约、约会!?」 在高兴之前,柳马先感到惊愕。因为,她穿成那样是要去哪里啊?看守所?还是监狱?雫敏锐地察觉到柳马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我会想办法解决衣服的问题。所以,你觉得如何?周末从早到晚约会一整天。我不会强迫你的,只有你例外。」 「——不、不不不不,约会很危险啊。药子也在耶?不管怎么变装都会被发现,风险太高了。虽然我很高兴你为了我这么做,但考虑到之后的风险——」 「我想去牵手约会。」 「我们走吧!」 她的理性跑到哪里去了? 第15章 说谎的大哥与坏掉的妹妹 她的名字是柳羽。是个有个习惯性说谎的哥哥的可悲妹妹……大概吧。哥哥大概以为她只是处于叛逆期的妹妹,爸妈应该也这么认为。但事实不是这样。她根本没有叛逆期。她罹患了一种疾病,就像哥哥所说的话没人愿意相信一样,也没有人愿意相信她。 记忆障碍综合征。 世界上没有这种病,网络上也找不到。就算去再厉害的医院也绝对查不出原因。但她确实罹患了这种病。这不是妄想,所以她可说是站在哥哥那边的。 记忆障碍综合征会随着年龄增长而恶化。她的记忆会遭到破坏,再胡乱拼凑起来。就像破坏水泥墙或砖墙一样,只有记忆的碎片不断累积。她已经几乎没有关于父母的记忆了。 ……这么说有点语病。她当然记得自己的父母,只是这些记忆会与毫无脉络的其他记忆连结在一起,变得乱七八糟。举例来说……呃,像是「在毕业旅行时和朋友拍照」,然后「和家人到外面吃饭」。她自己也知道一般来说不可能发生这种事,但在她的记忆里就是这样,她也没办法。 对她来说,「在运动会得到第一名」之后是「家长参观日」,「第一次买了书包」之后是「被爸爸骂了」。记忆和记忆之间毫无脉络地连接在一起。回忆要是不能连接起来就没有价值。这点她比谁都清楚。 但不知为何,只有关于哥哥的记忆不会损坏。 明明记忆损坏了,为什么精神没有受到影响呢?这都是托哥哥的福。正因为只有哥哥的存在在她心中是完整的,她才能以正常人的身份生活。不管被说是说谎成性还是什么,哥哥对她来说就是唯一的真相。 ——今天的哥哥好像很着急呢。 因为她经常观察哥哥,所以还算了解。今天他的样子非比寻常。虽然想去看看情况,但因为非常讨厌被当成兄控,所以不想去。她不是兄控。只是因为只有哥哥能以家人的身份正常地认知(因为记忆逐渐损坏,所以其实对双亲没有实感),所以才会在意。 「我们走吧!」 平常哥哥的声音不会传到这边来,她第一次听到他这么兴奋的声音。虽然装作漠不关心,但那只是装出来的,所以她忍不住往房间的方向看去。 「那家伙是怎么了,情绪异常亢奋呢。」 「是不是跟女朋友约好要约会了?」 「跟不存在的女朋友妄想约会吗……我的儿子真是空虚、悲哀、可怜、愚蠢又愚蠢——」 「我觉得你讲得太过火了。」 「不,爸爸都这么说了,肯定没错!你以为我当那家伙的爸爸多少年了?之前也说过,说谎成性的人为了提高谎言的真实性,最后连自己都会一起欺骗。从各种方向、各种层面、各种种类的谎言层层堆叠,最后连自己到底想隐瞒什么都会搞不清楚,这就是说谎成性。柳羽,他也是你的哥哥,你必须理解才行!」 「我和你以前都不是骗子呢。真不敢相信是我们的孩子。」 对她来说,只有哥哥才是真正的家人。如果怀疑哥哥,她也会怀疑他们两人。他们真的是她的父母吗? 她懒洋洋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我很担心,所以我要去看看。」 「别去别去。反正他只是想吸引我们的注意,就像狼少年一样……总之就是那个啦,他有病。」 「反正我也没事做,我也要回房间,就顺便吧。」 虽然她觉得哥哥是骗子和担心他是不是骗子是两回事,但要是这么说感觉会吵架,所以还是算了。她走上楼梯,敲了敲房间的门。 「哥哥?你好像很兴奋呢,怎么了?」 『嗯?啊,没什么没什么。』 「哥哥交了女朋友的事果然是真的。你现在是在讲电话吗?」 『对,你之前不相信吗……也是啦,毕竟你是骗子。对啊,我在讲电话。』 「我可以加入你们的对话吗?只要我加入,就能证明哥哥没有说谎了。」 『怎么可能可以!虽然是可爱妹妹的请求,但……我觉得你会面临非常重大的危险!』 危险? 就算哥哥的发言全部属实,追问他的恋人有什么危险吗?她稍微思考了一下,但完全想不到。不过哥哥的声音感觉很严肃,要说是谎言也有点奇怪。因为隔着门,可信度不高,但她这个妹妹可不是白当的。虽然别人不会相信,但她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哥哥,如果那个恋人是真的,你们不去约会吗?恋人一般都会去约会吧?还是说因为我没有男朋友,所以才会觉得一般都会去约会,其实世上的恋人意外地冷淡?」 『怎么可能!其实一直约不太上,但刚刚才决定要去约会!这个周末,我现在就兴奋得睡不着觉了!』 「不睡觉的话就没办法约会了吧?所以你才会这么兴奋啊。为什么要隐瞒?」 『我怎么可能对家人说「我要去约会!」这种话。如果只说主观的话,可能会被当成在说谎,所以我尽可能只说众所周知的事实,但我们家不太圆满。』 哥哥在谈论约会时,声音里难掩喜悦,露骨到连她都跟着开心起来。这就是所谓的字里行间充满感情吗?简单易懂到不像是说谎成性的人。虽然据说没有视觉情报的沟通容易产生误解,但哥哥的感情却浅显易懂到手到擒来。 「……这个周末,也就是后天啊。要去哪里?」 『还没决定。』 「那要约在哪里碰面?」 『不知道。』 「……抱歉,是我问的方式不对。那已经决定要做什么了吗?」 哥哥堂堂正正、高声说道: 『决定要约会了!』 声音从门后消失。从脚步声逐渐远去这点来看,柳羽应该是傻眼了吧。她大概知道她傻眼的理由。应该说,她只有这个理由。 首先第一点,就是什么都没决定的计划。 不但地点没决定,连碰面地点都没决定。未定到这种程度,与其说是约会,不如说只是在外面偶然碰面而已。不过稍等一下,让她解释一下。地点之所以没决定,是因为她想自由约会,碰面地点之所以没决定,是因为没必要。因为他的恋人——凪雫就在这里。 再来,就是计划不安定却兴奋得跟白痴一样的他。 不需要说明。对不知道详情的约会抱有期待,这种程度的妄想甚至比不上「奇迹般的幸运让我认识了自己推的偶像」。柳羽应该会这么想吧。姑且不论是不是谎言,如果是真的,那就是在被耍着玩。 有说谎癖、没有异性缘又靠不住的老哥。就算傻眼到说不出话来也是理所当然。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你刚才也太不小心了吧?」 「完全没有辩解的余地。下次我会注意的。」 雫嘟起嘴来也是理所当然,但她并没有那么生气。和被药子盯上时相比,这只是相对的评价。虽然俗话说粗心大意是最大的敌人,但刚才的她在不能粗心大意的状况下粗心大意了。如果有个洞,她还真想钻进去,于是她钻进了被窝。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 「……嗯呼呼。虽然现在说这个有点晚,但在这种房间没办法和你做那种事呢。」 「咦?」 「因为我很容易激动……在没有隔音设备的房间开始的话,一定会被发现。就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是遗憾。」 「我本来就不会做那种事,所以你不用担心!你这是杞人忧天!」 「真的吗?你不会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偷的吗?」 「基本上都是我先睡着的吧!哪有什么偷偷不偷偷的……这、这不是很奇怪吗!你明明说随便我,我干嘛偷偷摸摸的!」 如果她说柳马的兴奋是来自于刺激感,那柳马就无话可说了。或许会被发现,或许不会被发现,正因为身处在这种界线上,做出悖德的行为才有意义……如果柳马这么极力主张,或许就能洗清嫌疑。不过,柳马已经在藏匿死刑犯这种悖德行为上赚够了,不想再赚更多了。 就算不做猥亵的事,这种状况也已经够刺激了。一旦被抓到,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是这样没错,但实际上你还没有主动碰过吧?所以就算被怀疑也没办法。如果你无论如何都不想被怀疑,要不要现在就试试看?」 雫露出妖艳的笑容。 「啊……?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连去都没去过的地方的口音,听起来很不自然哦。既然你都说不会偷偷摸摸了,那应该可以大大方方地做吧?现在你的身体被棉被遮住了,谁也看不见。没什么好……害怕的哦?」 「…………不,不不不。你刚才不是说过自己很容易有感觉吗?这是自杀行为啊。」 「那就来个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热kiss吧。需要刀子吗?这衣服也差不多碍事了,最重要的是和你肌肤相亲的时候,衣服这种东西只会碍事——」 「请不要擅自进行下去!话说回来,色诱的人明明就是雫吧!」 「我色诱也没关系哦,因为我是奴~隶啊。满足主人就是我的工作。虽然你因为周末的约会而乐不可支,但那家伙不可能什么也不做。只是为了今后不再发生那种事,所以才采取对策而已。那家伙没有熊,但是我有。只要趁现在,就算被色诱,也会有那家伙所不知道的快乐。怎么样,这主意很不错吧?」 虽然凪雫没有婊子的形象,但被逼迫到这种地步,不管怎样都会给人那样的印象。虽然她本人说她未经人事,但没人能保证她没说谎。再说未经人事怎么可能这么肉食系。 还是说,她看穿了柳马会害怕,所以才这样挑衅? 「我不会强迫你哦。因为你是我的主人。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呢——?」 柳马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虽然话题的路线已经飞到色色方面,但从她兴致勃勃的样子来看,柳羽确实打算跟踪柳马。从她的角度来看,她只是想确认柳马是否真的有恋人,但柳马的情况不一样。柳马的恋人是凪雫。虽然她说不会对柳马出手,但没说不会对柳马的家人出手。毕竟她可是对杀人没有丝毫犹豫的人,要是知道太多,柳羽应该会死吧。 雫应该不会漏掉这点吧。明明刚才的对话明显有危险,她却还在思考对付药子的对策。到底是什么让她如此警戒?虽然身体能力很厉害,但也仅此而已。跟雫那种特殊能力不同。虽然她说无法操纵柳羽,但那只是理由之一吧。 「………………」 鱼有鱼心,人有人意。柳马不相信她的话,她总有一天也会不再相信柳马。也就是说,现在——柳马绝对不是因为色诱而上钩,这完全是为了维持信赖关系。 「——嗯?」 第16章 不存在 虽然不是世上所有人都这样,但柳马属于那种最后有奖励就会突然充满干劲的类型。就算到周末为止都是平淡无奇的日常生活,柳马也不会因此感到失望。相反地,柳马应该要这么想——柳马的日常生活正受到雫的保护。 喂,那边的,别说什么被怀柔了。 那只是在确认彼此的信赖关系,没有一丝一毫的下流感情。 「我出门了!」 如今幸福度达到顶点的柳马,不管听到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爱说谎?啊啊,是吗?爱妄想?是这样啊是这样啊。多么无聊、肤浅的概括啊。世界明明充满希望,却用这种负面的词汇。 柳马回头望向房间的窗户,从窗帘的缝隙间稍微探出头的雫正悄悄地向柳马挥手。那模样与她实际散发出的成熟氛围不同,简直就像个幼童。非常可爱、惹人怜爱。 柳马错了。柳马根本没必要烦恼该相信雫还是药子。雫是唯一的选择。因为她信任柳马。她的发言自不用说,更重要的是她的眼神。虽然柳马周围的问题(越想就越觉得大喊什么霸凌是下下之策)才是主因,但家人却没有站在柳马这边。 这世上没有无偿的爱。即使是亲密的家人,一旦失去信用就完了。『就算有血缘关系,终究是外人』这句话的起源,应该就是从这里来的吧。 ……柳马并不是在后悔过去的失败,而是关于信用的问题。家人不相信柳马,所以柳马也不再相信家人。『相信并依赖』写成信赖,失去信用就没有信赖。而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就像一面镜子,对别人的态度会直接回到自己身上。 柳马怎么能不相信无条件信任柳马的雫呢? ——话说回来,那家伙说要来接柳马,结果却没来。 不,她不来的话柳马反而很感谢。要是她用谜样的感觉找到柳马的位置,那可就麻烦了。要是因此打起来的话,柳马有自信五秒就能打倒她。虽然她可能因为处理什么不好的事而耽搁了,但另一方面,从她那机器人般的机械式说话方式来看,也有可能只是因为柳马没说ok,所以她才没来(这时传来枪声,她的话被打断了)。 「……呜。」 因为视线一直看着脚边,柳马只能停下脚步。不停下来的人一定是现行犯。在到学校的短短三十米距离内,乌鸦的尸体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坠落。数量有五只。 乌鸦的尸体本身虽然偶尔会看到,但这么大量的尸体还是第一次。单纯地令人感到恶心。话虽如此,柳马的意志可没有薄弱到因为这种程度就不去上学。不管怎么挣扎,尸体本身都是无法避开的,所以柳马全力跑过。 为什么会那样? 作为话题那是最适当的,如果柳马很正常的话,应该会跟班上的某个人说,但柳马在班上是个爱说谎的人,只要稍微说出一点不现实的话,就会被断定为谎言而被忽略…… 但是,等一下? 因为尸体是在上学路上,所以除了柳马之外应该还有其他人看到。就算已经有人在讨论也不奇怪,如果其他人也在谈论,那被当成谎言的可能性就会大幅降低。想到这里,柳马的心情就雀跃了起来。 说起来,爱说谎这个设定(因为不是爱说谎所以才这么说)只适用于与霸凌有关的事……所以柳马的不安应该只是杞人忧天。霸凌已经结束,加害者也已经不在人世。虽然做法非常激烈,但雫确实帮助了柳马。 柳马穿过校门,走向楼梯口。虽然擦身而过的学弟妹的视线让柳马莫名在意,但现在那种事根本无所谓。柳马想尽快把这个话题告诉别人,然后一起热烈地讨论。柳马想成为特别的存在,同时也想过着和平的生活。虽然在藏匿雫的那一刻起,这个愿望就无法实现了,但还是可以像这样掩饰。 柳马是普通的大学生。他不知道死刑犯的事,也没看过夕音死在眼前,更没有亲眼看过那三个人死在眼前。他只是知道这些情报,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 ——好。 柳马用理论武装……不,是用记忆武装自己,然后气势十足地走进教室。 「喂,大家!英雄登场了!」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让柳马以为这是新的霸凌手法。 不知为何,班上同学全都拍手称赞柳马。柳马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人也毫无头绪。相反地,柳马倒是有太多头绪而感到困扰。 「……咦?」 因为男生们之前都装出和药子很要好的样子,就算被针对这件事而被柳马吐槽,他们也没办法抱怨什么,但为什么连那个男生都在称赞柳马呢?柳马想应该没有人被称赞会不高兴,但应该有很多人就算被称赞,也因为不知道原因而高兴不起来。到底要有多自信,才会把根本不存在的成果拿来炫耀呢? 「柳马!谢谢你救了我!那个……原来柳马是个好人啊,我误会你了。」 「……呃,咦?啊,嗯。」 「你和药子同学很要好是因为这个原因啊!你这家伙的个性真的很差耶!不会好好说清楚吗?喂!」 「啊?咦?哦…………哦?」 柳马困惑到无法配合现场的发言。虽然没有头绪,但只要不是太离谱的发言,柳马应该都能顺利应对,然而这已经不是离谱与否的问题了。他们到底在说什么?难道是集体幻觉吗? 至于辉则,他正以一副「我也很骄傲」的表情看着柳马。就另一种意义来说,这里没有柳马的同伴。 「柳马同学。」 「——呜哦!」 药子不知何时站在柳马背后。她将双手插在制服外套的口袋里,从这状况来看,她应该也是来欢迎柳马的。她也和柳马一样受到欢迎。和困惑到举止可疑的柳马不同,药子一动也不动。 「药……药子,这到底是怎么……呃,你能说明吗?」 「没关系,请跟我来走廊。」 柳马照她所说来到走廊。虽然柳马问她能不能说明,但就算她无法说明,柳马也不会生气。因为柳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既然她说能回答,那柳马当然希望她能做出令人满意的说明。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你昨天击退了袭击同学的男人们,所以受到称赞。」 「等一下,我无法理解。我什么时候做过那种事了?」 「你不记得了呢。以学生为主要目标的色狼狂魔恼羞成怒,挥舞着刀子,你和我联手制伏了他不是吗?」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药子露出困扰的表情……大概吧。柳马只是因为她的视线有些动摇才这么想。别抢走柳马的表情啊。你在说什么? 「……啊啊,是这么回事啊。」 「别擅自理解。也跟我说明一下。」 「不,我理解你没有记忆是因为凪雫的所作所为。虽然不知道她盯上你的理由……」 她没有说明。既然要说明就说明清楚。雫的所作所为,雫能做的顶多只有操作,应该无法改变记忆才对。而且对象不可能是柳马。因为她保护了柳马…………保护了………… 保护了柳马,吗? 「我也有应该反省的地方。」 「咦,应该反省的地方?」 「看来我的判断是,你似乎不想被追问。所以才为了应付那个场面,说我们是工作伙伴。」 …………咦? 虽然嘴上说反省,但她的表情却毫无愧疚之意。 「不过,你来得正好也是事实。柳马同学,你真的愿意协助我的工作吗?只要受到公家机关的保护,凪雫也无法对你出手吧。」 第17章 药子 不管怎么回想,都没有那样的记忆。但如果记忆被操纵是事实的话,那柳马之所以想不起来也是因为这样,但实际上…… 『凪雫因为某种理由而打算让你变成胆小鬼,你之所以没有活跃的记忆也是因为这样。你觉得大家看起来像是在说谎吗?就算看起来像,那对我撒谎有什么好处?你是我希望协助的朋友。请相信我,柳马同学。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到最后。』 药子是这么说的。在连自己的记忆都无法信任的现在,到底该相信谁才好?不管是雫还是药子,都不是坏人……不对,雫的确是坏人,但柳马不觉得她会背叛柳马。柳马也不想这么认为。 会让人揉山谷的人,不可能是坏人!…………虽然想这么说,但如果说她打算控制柳马,那柳马就没辙了。不过控制的意思是?雫特地表明自己的能力来拜托柳马,所以应该不可能。如果想控制柳马,那只要不表明能力,问出名字就结束了不是吗? ——啊~真是的,柳马不想了! 虽然记忆中完全没有发生过那样的事,但不管怎样,因为药子的安排,柳马一跃成为人气王。没有不趁机利用的道理。应该消除的记忆是爱说谎和被玩弄、轻蔑的部分,就像雫说的,柳马一定是个好人。 「柳马,一起回去吧~」 「柳马同学,今天有空吗?要不要来玩?」 「仔细一看,柳马长得很帅呢!」 由于击退色狼魔的事,主要在女性之间的人气上升。和被认为爱说谎的时候大不相同。第一次有人说柳马帅。因为不记得的事而被夸奖心情很复杂,但被说帅的男生应该没有不高兴的。 「哎呀哈哈哈哈!是那样没错……哎呀,真伤脑筋!」 现在的柳马,不管向哪个女生告白都会成功。击退色狼魔的事也传到其他班级,班上的聊天群组中,柳马似乎一直是话题。受欢迎的男人很辛苦是什么玩笑,柳马至今为止一直这么想,但柳马终于也转职到那一边了。心情很舒畅。这的确很辛苦。 在女性尖叫的意义上。 「…………别被骗了。」 悄悄向柳马搭话的是玛利亚。她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周围的热情影响的人,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悲伤且冷静。对于被其他同学的热情影响的柳马来说,就像是被她抓住脖子拉回现实一样,感觉很不好。 「咦?」 「你就是你,再见。」 她丢下原本应该很受欢迎的柳马,迅速回家了。因为圭介他们那件事,社团活动被迫缩短,她会回家是因为今天没有社团活动吗?虽然「不要被骗了」这句话让柳马很在意,但现在在意那个的话,感觉又会回到天黑的时候,就先放在脑袋的角落吧……不过。 玛利亚在夕音的时候也警告过柳马,关于这次的事情,或许她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会那么说。和雫还有药子不同,柳马只在某种意义上相信玛利亚。 「大家抱歉,我今天还有别的事!」 虽然柳马不记得有答应要和药子一起工作,但在这种状况下,那东西很有用。柳马一手拿着书包追上玛利亚。 「玛利亚,等一下!刚才那句话到底是……!」 虽然不能说她逃得很快,但已经不见人影了。柳马走到楼梯口,结果还是一样。以步行的速度来说,很难想象她会不见,难道是中途用跑的吗?她没有理由要躲柳马,所以或许真的有什么理由。 柳马姑且跑到校门口,但还是没看到她的背影。真是白费力气。明明不是多远的距离,柳马却觉得非常累,脚步也变得沉重。难道是某人设下的陷阱,把铅块放进柳马的鞋底吗? 就在柳马好不容易把沉重的脚踏出校门的瞬间,有东西从柳马头上飞过。在柳马确认上方之前,那东西就出现在前方,前滚翻后着地。 「柳马同学,我们一起回家吧。」 「呜欸欸!?药、药、药子,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我在屋顶上观察外面时,看到你的身影,所以就跳下来了。」 「跳下来?你…………」 从屋顶到校门外的直线距离,少说也有六十米。姑且不论有没有受伤,如果只是掉在脚边的话,任谁都能办到,但能跳那么高的话,真的可以说是放弃当人类了吧。水泥碎片和草叶粘在她的制服上,柳马帮她拍掉。柳马还以为女性都很注重仪容,但她却相当邋遢。至少把尘土拍掉吧。 「你被凪雫盯上了。一个人回家是自杀行为。虽然昨天发生了麻烦事,但今天应该没问题吧。我送你回家。」 就算柳马说没问题,她也确实不会听进去,所以在问答前柳马就放弃了。虽然柳马不认为雫会袭击她,但安全无虞这点没有改变,所以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虽然柳马不想让她来柳马家门前,但柳马没有自信能在雫不在的情况下说明理由,所以没办法。只能赌赌看超感觉不会启动了。 「你考虑过了吗?就是关于协助我工作的事。」 这么说来,柳马刚刚才想起自己保留了回答。话虽如此,那只是想整理一下思绪而已,柳马的回答从一开始就决定好了。 「我什么都不会帮忙哦?」 「表面上的名义也无所谓。而且在制伏色狼魔的时候,你不是也帮了忙吗?」 「不,那个和这个是两回事……因为药子的协助,不就是指搜查吗?一般人能帮什么忙啊。」 「我说过表面上的名义也无所谓。原本就是为了保护你而下的判断。」 「不,可是……」 「你不相信我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药子停下了脚步。 「那么,你要住在我家吗?如果你希望的话,也可以把你的家人带来。」 「什么『那么』,这根本不是替代方案吧。为什么你要保护我到这种地步啊!」 「人命第一是理所当然的吧?请放心,没有任何可怕的事。我会提供衣服,三餐也会为了以防万一而由我来做。床铺和我共用,沐浴也一起吧。早上我会在你希望的时间叫你起床,其他有什么要求的话,我也会接受。我保证会给你比现在更舒适的生活。我认为这并不是坏事。」 「……就算我身上有血腥味,也不保证其他人不会被盯上哦。为什么你要固执到这种地步啊。」 「为了抓住凪雫。」 「就算是这样,你也决定得太快了吧。你不知道分散风险吗?」 「从血腥味来判断,对方相当中意你。那么只要把你纳入管理之下,雫一定会现身。不是吗?」 柳马想应该没错。如果柳马不回家的话,她就算冒着危险也会来把柳马带回去吧。夕音正是如此。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她似乎也能隐藏在动物之中,为了不让她通过,看来有必要准备名副其实连一只虫子都进不去的环境。 「……你、你看,关于家人的事不是我能决定的。」 「那么我现在就去取得许可。虽然可能会招来误解,但只要说我是你的恋人,事情应该就能顺利进行。」 「咦咦咦咦!等一下,那个……我知道了!等一下,只有这件事等一下!我会……那个,跟家人说。所以不要来我家,好吗?」 「为什么要拒绝?无论你的要求是什么,就算是下流又充满烦恼的请求我也打算接受。」 「不是那个问题!总之,不要来我家。事情会变得很复杂!」 药子的脑袋和表情一样顽固。这种情况应该说是意志吧。虽然也因为认识不久,但还是老样子,无法从表情判断她的心意。 「……我明白了。那么,这个给你。」 她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电话号码,从状况来判断,这个号码是她专用的。 「这是我私人用的手机号码。如果需要帮助时请跟我联络,我会在三分钟内赶到。」 「你是速食店吗?」 如果拒绝收下,她一定会怀疑柳马,就算不怀疑也很有可能会伤害到她,所以还是姑且收下。虽然不知道会不会用到。在雫面前,与其说不会用到,不如说用不了。 「…………没事的时候也请用。」 「咦?」 「……没什么。请随意使用,这是我表达诚意的方式。」 药子把脸转向一边,害羞地低声说道。果然只有声音里的情感很容易理解。不用说,判别方法其他人应该也会使用,但只有现在,希望这个方法能让柳马沉浸在优越感之中。 柳马带着些许恶作剧的心态把手伸进她的口袋,硬是握住她放在里面的那只手。药子的表情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就像面具一样纹风不动。然而口袋里的手却害羞地避开柳马的手,但被柳马握住后又变得老实起来。 很难想象她单纯只是讨厌被握住。明明只要拉开距离就好,她却不离开,最重要的是,当柳马准备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时,她却反过来拉住柳马的手。 明明只是想稍微捉弄她一下,柳马却渐渐感到难为情。 第18章 捆住狐狸 如果能再发生什么麻烦的话,就可以把药子推给对方处理了,但这个国家的治安并没有那么差。她就这样正常地来到柳马家门前。柳马在心中双手抱胸,烦恼着该怎么办。原本以为她被不是恋人的男性突然粘着玩弄会感到厌恶,结果却造成了反效果。虽然说「好丢脸」后她就放开了柳马,但半吊子的手段肯定无法让她离开柳马。 说不高兴是骗人的,但心情很复杂。雫在家。她有专门针对雫的神秘感觉,所以就算有物理上的墙壁也无法安心。 「这里就是柳马同学的家吗?」 「什么都没有哦。」 「……果然为了保护你,应该向你的家人打招呼吗?」 「不不不!不用做到那种程度!好了,辛苦了!欢迎回家!那么明天见!明天见!」 虽然理解对方是女性后,柳马全力推开紧贴着柳马的身体的药子,但她却一动也不动。明明条件相同,这力量的差距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脚刚刚在原地生根了吗? 「已经没事了!如果开始打招呼的话,就真的变成恋人了吧!」 「为了保护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可不觉得是没办法的事!」 「总比被杀掉要好。」 这已经不是超感觉的问题了。话虽如此,要说她没有预料到这种事也很奇怪。虽然没有正确的预测,但她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不难想象她又会提出什么奇怪的建议,不肯让步。 只是没想到她会物理上如此坚持不肯退让。 「咕呜呜呜…………好了,回去回去!我已经没事了…………所以啊!」 「那可不行。要是有个万一…………」 「哥,你在家门口做什么?」 不知道是在哪里看到了梅杜莎之眼,还是那个声音的主人就是那个有名的蛇怪。柳马的全身都石化了。而且那还不是一瞬间的事。从脚底产生的硬化像涨潮一样流向上半身,转眼间就把柳马固定成只剩下头部还能动。即使如此,柳马还是勉强动着还能动的脖子,回头想至少确认一下怪物的真面目。 「柳、柳羽…………」 全身都石化了。要不是奇迹般地没有出现裂痕,表面没有碎裂的话,柳马大概已经死了吧。虽然在家人当中柳马最喜欢妹妹,但在这个场合,柳马最不希望她出现。不,和雫比起来,她也不算什么。或许差不多吧。 她的视线一开始是向着柳马,但造访柳马家的学生本身就很稀奇,所以她立刻转向——药子。 「…………………………」 「你好。你是柳马同学的妹妹吧。初次见面,我是药子。我和柳马同学是同班同学。」 「…………………………」 不对。石化的应该是柳羽。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身体动也不动,只注视着一点,试图处理视野内的情报。 「柳马同学。你妹妹沉默了。是怎么了呢?」 「你、你问怎么了……那家伙虽然不是你的粉丝……不过,你很有名吧?所以有些家伙会很憧憬你。」 「原来如此。先不管她憧憬我哪一点,既然是这样,我得好好地和她打声招呼才行呢。」 虽然柳马依然试图推开她,但柳马的努力轻易地被药子的一步击溃。她无视当场倒下的柳马,径自走到柳羽面前,配合柳羽的身高单膝跪下。 「我可以问问你的名字吗?」 「………………我、我叫柳羽!」 平常的懒散完全消失无踪。俐落的说话方式,让人难以相信她是柳马的妹妹。从旁人的眼光也能看出她非常紧张。因为太有趣了,真想让父母也看看,不过有说谎癖的柳马说什么他们都不会相信吧。真遗憾。 「这样啊。柳羽同学吗?我可以问问你平常是怎么和柳马同学相处的吗?」 「啊……呃……哥他……那个…………」 「——等一下,你干嘛趁机问起我的隐私啊?我的隐私可是禁止进入的哦。」 「虽然也可以聊别的,不过我不太了解柳羽同学。如果以柳马同学为话题,应该会比较好聊吧。」 她果然没有停下来,也无法阻止。柳马像是在说「随便你」似地先一步回家了。虽然不知道她打算问出什么,不过如果她把柳羽推出来,对谁都没有困扰,算是双赢。她似乎没有察觉雫的存在,柳马真是幸运。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柳马极其安静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没有看到雫的身影。 「……咦?」 柳马感觉到自己的脸……全身的血液都在退去。柳马以为她只是裹着棉被,但棉被明显没有鼓起,所以不可能躲在被子里。那么她去哪里了呢?柳马没想到她会做出独自外出这种鲁莽的行为。先不管她什么时候出发的,药子现在就在玄关前。她有办法回来吗? 「……这,不妙吧?」 虽然柳马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但遇到出乎意料的事态,柳马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声。柳马明显地抱着头,总之先坐到床上。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现在是必须考虑未来的时候吗? 房间所有的窗户都开着,这是在恶作剧吗?还是他出门时忘了关呢?为了不让雫被发现,她应该会注意门窗的关上,所以不太可能是恶作剧。不过也不能完全否定。从柳马在学校莫名地受欢迎开始,他就无法相信自己的记忆了。 绿色的窗帘缓缓地晃动着,外面吹进了一阵徐风。风穿过侧发,仿佛在安慰柳马,又像是在煽动柳马。但柳马没有生气。因为柳马想象得到,如果他把雫藏起来会有什么后果。不管成功还是失败,如果这世上真有地狱的话,他一定会下地狱的。 「……唉~」 在柳马大大地叹了一口气的瞬间,所有的窗户同时关上了。 与窗户对应的窗帘也同时拉上,柳马的房间瞬间被黑暗所支配。明明没有碰遥控器,天花板的灯却开始闪烁,扰乱正常的视野。虽然只是在电视上听过,但听说有一种拷问方式是让受刑人待在只有电灯闪烁的房间里。 「哇啊!」 柳马立刻想离开房间,但很难掌握距离感。虽然好不容易把手伸到门把上,但门却像被某人从外面推着一样打不开。柳马被关在密室里了。 ——回到刚才的拷问话题,如果长时间被关在只有电灯闪烁的房间里,人类似乎会看到幻觉。据说最后精神会崩坏。 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柳马用身体撞门,但如果这样就能打开,家里的门早就坏掉了。持续撞了五分钟左右,肩膀都快受伤了,柳马只好放弃,背靠着门往房间里面看。 「……咿!」 有个人影站在那里。很不巧地,对方在柳马发现的同时,也缓缓地往柳马这边靠近。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柳马却无法看清对方的详细模样,这并不是视力的问题。因为当灯熄灭的瞬间,黑暗就以人型的状态被切割出来。每当灯亮起,对方就确实地拉近距离,虽然每次只靠近一步,但闪烁的节奏很快,所以实际的速度相当快。 「什、什么啊!」 柳马吓到腿软。这里原本就是密室,柳马已经无路可逃。至少要确认对方的真面目,柳马凝视着人影,流下眼泪—— 灯光转暗。 十秒后,灯亮了。凪雫就坐在柳马眼前。 「你没事吧?」 「啊、啊啊、啊…………」 如果是她干的好事,柳马不认为她会这么担心柳马。那么刚才那是什么? 搞不懂。 也不想搞懂。 柳马就像个哭着找母亲的幼儿般,扑向雫。 「乖哦乖哦,你遇到可怕的事了呢。没事的,已经不用怕了哦。我会帮你把威胁你的存在杀掉。放心吧,来……喏?我抱紧你哦。」 「…………」 被死刑犯紧抱的大学生,柳马。不能一概而论说他很没用。因为大量杀人犯就在眼前还能安心,反而可以说他很有胆量吧。 为了尽可能排解恐惧,柳马也碰了,虽然极力避开羞羞的部位,但还是疯狂到可以认知全身的程度。雫什么也没说地接受了。 「……我姑且问一下,这不是雫干的好事吧?」 「当然不是我干的。吓唬你对我没有好处。我明明希望你相信我,要是做出那种事的话,不就没办法得到你的信任了吗?」 「……你没说谎吧?」 「啊啊,当然。我怎么可能对你撒谎……虽然这么说,但用这种借口逃避也是谎言的一种。不过安慰你的我是真的。这点你已经证明了。不是吗?」 「……是啊。」 「——药子又对你灌输什么了吗?不管几次我都要说,她为了抓住我,不择手段。你最好认为她说的全是谎言。她受过特殊的训练……对了,说她像军人一样应该比较好懂吧。」 「军人,是吗?」 「没错。为了目的,可以变得极为合理的存在就是药子。如果直接笼络很困难的话,就从周围开始下手,或是收买关系密切的人,让他们演出目标追求的理想……总之简单来说,就像是即兴演员一样。离开自己就会变得不幸,不离开就会有幸福降临。花很长的时间让对方这么认为,使其依赖自己。这就是她的手法。听好了,你什么也不可以相信哦?」 「……………………」 「听好了,你什么也不可以相信哦?」 「………………是。」 雫从柳马身上离开,这次凝视着柳马的双眸说道: 「听好了?什么也不可以相信。懂了吗?」 雫微笑着,说要帮他做舒服的事。柳马的脑袋里全都是雫,已经无法思考了…… 第19章 同伴的同伴的敌人 和雫玩了几个小时后,时间已经过了很久。虽然和雫相遇后发生了许多麻烦事,但至少雫是站在柳马这边的,而柳马也站在她那边。只有这一点是明确的,而且只要这一点明确,不管发生什么事似乎都无所谓。虽然这种可以说是共犯的状态不管怎么解决,似乎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柳马原本就是知道这一点才站在她那边的。 举例来说,如果犯了什么错,就会有人以结果论来指责柳马一开始就不要做。但柳马的情况是,这种理论是适用的。帮助死刑犯不会有好下场,这种事连小学生都知道。但柳马还是帮助了她。 今后柳马应该还会犹豫好几次,但每次柳马都会这么说。柳马确实做错了。明知道会错,还是错了。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柳马都不能抱怨。 因为,柳马从一开始就该知道不能这么做。 知道晚餐时间快到了,柳马走下一楼。从玄关稍微探出头,药子已经不在了。柳马放下心来,同时重新思考,如果她很正常的话,当然会不在。如果她现在还待在玄关,那就只是个跟踪狂了。 「呐,哥。」 「嗯?」 柳羽从客厅走了出来。她的声音比平常更有活力,光是听到声音就让柳马回过头,柳马甚至无法判断那声音是否真的出自妹妹之口。听到家人说出这种话,旁人或许会怀疑自己的耳朵,但或许是因为柳马刚刚才和雫亲密接触过,所以才会这样吧。 她的声音非常响亮。这并不是指音调很高,而是指耳朵听到的声音缓缓渗透到全身的感觉。当手指冻僵时,将手放在暖炉的热源上,就能感受到热度缓缓传到手指上的感觉,而她的声音就类似这种感觉。 如果一直听到这种悦耳的声音说着『喜欢』、『最喜欢』、『我爱你』、『我只对你这么做』之类的话,就会变成这样。虽然绝对不是被支配了,但只要听到她的声音,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动起来。 用恶心的说法,就是全身摄取了过多的雫成分。这样应该就能理解柳马为何无法辨别柳羽的声音了吧。 「哥哥,你和药子小姐是朋友吗?」 「与其说是朋友……嗯,应该说只是认识而已……嗯,总之就是朋友。怎么了吗?」 柳羽咬着嘴唇,表情异常严肃。柳马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不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不管她说什么柳马都不会惊讶。如果她说她知道柳马藏匿死刑犯的事,那柳马会很惊讶,应该说柳马会马上去向雫下跪(虽然雫不会对柳马出手,但难保她不会对柳马的家人出手)。 柳羽仿佛要将柳马内心的担忧化为现实般,当场跪下。 「这是我一生的请求,下次请药子小姐来家里玩。」 如果对方是可恨的家伙,柳马还能沉浸在优越感之中,但第一次下跪的对象居然是妹妹,柳马真是个不幸的男人。柳马慌忙让她抬起头,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劝道: 「听好了,柳羽。下跪这种事啊,第一次下跪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重复下跪的话,效果就会减弱。我想说的是,不要为了这种无聊的事下跪,而且你为了这种事而拜托我,哥哥反而会感到悲伤。」 「因为我想和药子小姐好好相处……」 「如果只是想透过我好好相处的话,就轻松地拜托我吧。我可是真的受伤了哦。你居然为了这种事而拜托我,难道我是个小气到不答应就绝不罢休的人吗?」 真是个有说谎癖又小气的男人,这下子柳马真的是没救了。不,前者只是在找碴,或者该说是柳马搞错应对方式的结果。柳羽一脸遗憾地低下头说「我没有那个意思」,反而是柳马被她伤到了。毕竟柳马他们是兄妹,或者该说是一丘之貉。 「我才没有那个意思,对不起。不过请你不要随便说出『一辈子』这种话。你是我的妹妹,尽管依靠我吧。」 「……因为我不想被爸爸和妈妈骂。」 「什么?」 「哥哥是个骗子吧?所以如果我拜托你这种事,他们之后就会说『那家伙是个骗子,言而无信。要拜托就拜托我』或是『连谎言和现实都分不清楚的孩子不可靠』之类的……我讨厌这样。」 最不想认清这个事实的人就是柳马。虽然在妹妹面前要装得平静,但听到父母在背后说柳马的坏话,还是让柳马大受打击。没想到『说谎癖』这个谎言居然把柳羽逼到这种地步。极端地说,只要柳马不在意就没关系的前提已经崩坏了。父母应该没有恶意,但既然说了那么多欠缺随意依靠柳马的想法的话,就是个大问题了。 「嗯?不过等一下。你之前想玩跑酷的时候,她们两个都没在意吧?这件事是真的吗?」 「…………」 她沉默了。虽然柳马想继续追问,但在这个状况下怀疑妹妹的话似乎不太对。总之先相信她,继续话题。 「……虽然感觉越来越夸张了,但我之所以被当成骗子,是因为霸凌。并不是我所有的发言都是谎言。而且霸凌的主犯也死了。至于她们两个……就算我再怎么警告,她们似乎也不会改变。抱歉,我没办法帮这个忙。不过如果是这种请求,我倒是可以答应,你就多拜托我一点吧。」 「……嗯。我知道了。」 虽然在柳羽面前耍帅了,但把药子叫来家里是多么自杀行为,应该不用多说了吧。雫和药子都以谜样的感觉认知彼此。虽然不知道是铁的味道还是血的味道,但要是待在同一个家里,感觉就会被发现。 「哥。」 「嗯?」 「……对不起。谢谢你。」 「别道歉啦。我们是兄妹吧。」 虽然知道是自杀行为,但柳马又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在知道是错误的情况下,柳马依然继续前进。那么,柳马为什么会继续前进呢?答案应该很明显吧。 因为雫对柳马很温柔。 因为柳羽是柳马的妹妹。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理由。对于无法衡量得失的人来说,就算是微不足道的理由,也足以成为动机。 「啊,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叫她来哦。毕竟那边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好困。 柳马立刻决定睡回笼觉,但手机的来电声阻碍了柳马。真烦人。无视了五分钟左右,电话终于挂断了,但紧接着又打来了。如果是恶作剧电话的话,未免也太麻烦了,所以这毫无疑问是熟人打来的电话。 ……但,柳马还是很困,所以无视。然而柳马却梦见手机在对他怒吼,害柳马连逃进梦里都办不到。 「……喂?」 『喂,是我。我知道凪雫的下一个目标了。』 电话的对象如柳马所料。到现在为止,会这么锲而不舍地打电话来的人,柳马只知道她一个。虽然是柳马睡迷糊的脑袋里想到的粗糙推理,但似乎猜中了。 「……啊啊,是吗。所以,是谁?」 『是一个学生。我调查了他的过去,但看不出他和天玖村有什么关联。我试着和他接触,但他好像对我有所警戒。』 「警戒?我有点搞不懂耶。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让你上媒体的?社会需要英雄。你抓到凪雫的功绩不会有人说是假的。居然对这样的英雄有所警戒,看来他是个极度不相信人的孩子呢。」 『我也没找到他和凪雫的交集。那么,他是从哪里被当成目标的呢?』 「如果你觉得难以进攻的话,要不要我来帮忙?不过,要帮忙的也是你就是了。」 虽然也有人提出既然要搜查凪雫,就应该动员大量人力的意见,但那只会造成反效果。不仅会煽动民众的不安,更重要的是从警察名册中删除名字的手续非比寻常。而且如果在删除前名字就已经被知道的话,就完全没有意义了,凪雫在各种意义上都很棘手。所以就算握有证据,现在搜查也全权交由她负责。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也没有什么像样的证据。 以尸体来说,证据实在太少了。光是一具绞杀尸体,一般来说能够分析的事情,用两只手都数不完,但疑似被凪雫杀害的尸体却没有。只留下「死亡」这个事实的尸体……这么说你可能没什么概念。如果说只知道是雫杀的,应该就毫无语病地传达了。 『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打电话的。如果你愿意加入搜查,我会很感激。』 「反正我的工作只有夏天有,所以无所谓。不过说真的,我不是警察哦~要是做了类似非法搜查的事情,你们可要负责擦屁股哦?」 『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电话被单方面挂断了。还是一样,这通电话一点情调都没有。 「凪雫非死不可……哎,这也是为了世界好呢?」 第20章 死囚,越狱 「约会!」 这是柳马有生以来第一次意识到周末。意识到的人通常是有预定行程的人,很遗憾,柳马并没有预定行程。虽然柳马被强制加入社团,但只要装傻,就算那样也能被允许。然后虽然柳马有朋友,但并没有熟到可以私下出去玩的关系,所以果然没有预定行程。没有。 没错,没有。只有这个周末有。 那就是和凪雫的约会。 集合地点和要去的地方都还没决定。随风随心,约会一整天。也有人会说既然住在一起,应该不需要集合吧。柳马原本也这么想,但起床后就没看到雫的身影。她说要换衣服,应该是去准备了吧……柳马不想去思考她要怎么准备。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嗯?」 从设置以来就很少使用(柳马是会在床上写作业的类型)的书桌上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准备好的话就到家门外。我等你』。柳马害怕地从窗户往外看,但到处都没看到她的身影。 虽然现在是早上,但死刑犯可不会笨到大摇大摆地在外面走动。不过既然她都特地写明要柳马准备了,意思是要柳马好好打扮吧。柳马这辈子从没约会过,就算要柳马打扮,柳马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柳马没有香水,对昂贵的衣服也没兴趣,所以一件也没有。 ——唉,算了。 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柳马只会在平常穿的衣服上再披一件外套,除此之外柳马无能为力。柳马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为了慎重起见,柳马本来想照照镜子,但过着与打扮无缘生活的柳马,居然想重新确认自己的外表,未免太得意忘形了。连临阵磨枪的知识都没有,最后还是决定穿平常的衣服,这种男人大概不会照镜子吧。 说起来,约会是恋人之间展现不同于平常的自己的地方。所以也会产生「约会时明明很温柔……」这种误会,进而引发争执。然而柳马却要穿平常的衣服赴约,真是没救了。雫早就看腻这种打扮了。 可是,柳马只能这么做。比起思考,更应该先采取行动。借口之后再找就好。总之先走吧。只能走了。应该走。 脚动不了。 这和紧张不同。明明想尽可能打扮得漂亮一点,却做不到,柳马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没用。可是柳马要去。因为柳马想去约会。 时间是早上九点。由于是假日,父母和妹妹都还在睡觉。如果没说要去哪里就出门,他们会担心吗?如果是柳羽的话,或许会担心,但从平常的样子来看,应该知道父母不会担心柳马。 柳马打开门,像在确认安全般左右张望。没看到雫的身影。 「嗨,我等你很久了。」 这个声音从应该确认过两三次的方向——右边传来。和死刑犯约会,柳马变得举止可疑,这个声音对这样的柳马来说刺激太强了,但当她的身影映入眼帘的瞬间,柳马的心脏停止了。站在那里的不是死刑犯凪雫,而是女神凪雫。 她穿着及膝的黑色裙子和无袖的白色上衣。平常的拘束衣不知道被她丢到哪里去了,她从死刑犯成功转职为超级美女。看到这么漂亮的女性,谁会想到她是那个凶恶的杀人犯呢?柳马只觉得她是会在路上被星探发掘的那种美女。 「……咦,你是谁?」 「呵呵呵。怎么样,吓了一跳吧?这样就不会被那家伙以外的人看穿了。你的存在也会成为伪装吧。」 「我的存在?」 「没人会想到那个死刑犯有帮手吧?只要和你走在一起,别人就会以为只是长得像,应该会反省自己居然觉得平凡无奇的普通人和死刑犯很像,这种想法很失礼吧。」 虽然对话成立,但柳马的思考有八成没有放在对话上。柳马还在全力欣赏她的容貌。虽然隔着拘束衣也能充分了解她的身材有多好,但穿上普通衣服后果然更出众。或许是因为现在是穿得少也没关系的季节,山谷超乎柳马的想象。 凝神细看,就能看到肋伊微微透出来。眼福这个词是为了这时候而创造的 「好久没有到外面去了呢。那么我们走吧,主人。要去哪里就交给你咯?」 雫戴上藏在身后的茶色猎帽,然后伸出手。柳马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后,雫便拉着柳马的手,将身体靠了过来。 明明什么都还没做,却有种强烈的悖德感。藏匿应该接受法律制裁的人,两人单独约会……这简直就像在作梦一样。如果对方还是个不会再见到第二次的美女,那就更不用说了。柳马下定决心,让彼此的手指交缠,试着用恋人的方式牵手。雫也开心地回应了柳马。 「这样有点害羞呢。我明明不是能走在阳光下的人,现在却以你的恋人的身份走在路上。感觉好不可思议…………好开心。」 「我、我也是。和雫像这样……心跳得好快。」 这和被药子揶揄是两回事。因为柳马不喜欢她,所以不管怎样都只会觉得害羞,但雫是柳马喜欢的对象。而且,现在这种简直就像两情相悦的状况,让柳马高兴得不得了。活着真是太好了。没有屈服于霸凌真是太好了。柳马甚至觉得人生所有的不幸都在这里得到了回报。 「今天一天,就请你忘记我是罪犯的事实吧。啊,还有,虽然目的地交给你决定,但是不能去色情场所哦?不然你也会变成罪犯的。」 「我、我才不去那种地方!」 「呵呵,那就好。那么要去哪里呢?老实说,我对这个世界还不太了解。我希望你能带我去各种各样的地方,也算是让我熟悉一下。」 …………被问到去哪里都可以,反而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有不少人无法以自己的基准从庞大的选项中做出选择。对于为柳马铺好轨道的雫,柳马只有感谢。只要有带她参观城镇这个名义,就能缩小范围了。 「…………那就从最近的地方开始吧。」 虽然以约会来说可能有点太狭窄了,但电玩游乐场作为娱乐设施,其实是个相当不错的地方。 夹娃娃机、桌球、大型电玩、飞镖、打地鼠、弹珠台、音乐游戏。各种各样的游戏绝对不会让来访的人感到厌烦。雫眼神闪闪发亮地走进店里。 「这里就是电玩游乐场啊。有各种各样的游戏呢!」 「你喜欢吗?」 「当然喜欢。毕竟是第一次来的地方嘛。不过,我当然有从情报中得知这里就是了。」 虽然是早上九点,但今天是周末。虽然随处可见小孩的身影,大人却很少,不过没有半个能与雫媲美的美女。 「哦——是气垫球啊。」 「我想玩玩看。」 「那就来玩吧。」 投入硬币,启动气垫球台。虽然她说自己是第一次来游乐场,但拿着印章般的东西(不知道那个用来打球的东西叫什么名字)的手充满自信。她对这种靠反射神经的游戏很有自信。虽然不是能在大赛中战斗的等级,但面对外行人的话应该不会输。 尽管这么想,但对手可是那个凪雫,大意不得。 「需要说明规则吗?」 「不需要。」 「那么——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吧!」 第21章 为生而狂 这可能是柳马第一次用死斗来形容气垫球。对手比自己强就惨遭蹂躏,比自己弱就反过来。实力差距差不多的情况很少,因此气垫球只是玩玩而已。 然而雫的实力和柳马完全相同。柳马能够轻易预测她的动作,反之她也完美掌握了柳马的动作。无法分出胜负。才刚得分,下一秒就被反攻回来。以先得十分开始的比赛之所以会平手,是因为柳马一时松懈。 ……写到这里,简直就像一场令人手心冒汗的精彩比赛。 不,手心冒汗是事实。问题在于松懈的方式。在杀球的瞬间,她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让柳马看呆了。 「太好了!」 雫双手握拳,表现出喜悦。像这样约会,她真的就像个普通的女孩子。实在不像是会替动物取名自由自在地操纵,或是直接折断夕音骨头的人。 不过她是死刑犯。很遗憾,无可奈何。 「玩得挺开心的。谢谢你。」 「总觉得,虽然自己说有点那个,但这真的是普通的约会呢。」 「是吗?我倒觉得随时都有可能被发现真实身份,挺刺激的呢。还是说,普通的约会无法满足你?」 「不是啦!普通是好事啊!只是那个……能看到雫女孩子的一面,感觉真好……」 世上的人几乎都戴着有色眼镜。因为是男的所以○○,因为是女的所以○○,甚至因为是xx所以○○,因为是xx所以○○。这种偏见永无止境。○○是虚构的,○○在现实中不可能发生,虽然种类不同,但同样都是有色眼镜。事实比小说更离奇这句话说明了一切。 现实比柳马他们的想象中充满更多可能性,却有人擅自决定其界限,否定其存在。这就是有色眼镜——偏颇的看法。老实说,柳马对雫也是戴着有色眼镜的。死刑犯这个头衔果然会造成这种结果。即使是故意走上歧路的柳马,也唯独对这件事无能为力。因为柳马原本是一般人。 死刑犯是异常。 从价值观到性格到行动,全部都很异常。没有任何可以互相理解的部分。就算说同居这么久怎么现在才说这种话也无所谓。虽然柳马喜欢雫,但总觉得她还对柳马隐瞒着真心。虽然无法否定药子的发言造成偏见的可能性,但总觉得她的笑容背后一定有鬼,柳马每天都在想这件事。 但是,经过这次的气垫球后,柳马清楚了。凪雫并不异常。只是毫不犹豫地杀人,使用起源不明的特殊能力而已,她的感性毫无疑问是人类。那么柳马就能爱她。包含好的部分和坏的部分,柳马想全部爱她。 雫害羞地搔了搔脸颊。 「…………你这样郑重其事地说,让我有点害羞呢。不过……我很高兴哦。」 「欸?」 离开气垫球台的柳马他们,一边环视全体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虽然由柳马来带路也可以,但既然她兴致勃勃,跟着她走应该会比较开心吧。如果雫觉得开心,不管是像刚才那样对战还是在旁边看,柳马都很开心,所以没有损失。 「我被抓住的时候,没有人像这样看着我。说到底,那双眼睛真的有在看人吗?」 「你是说像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吗?」 「与其说是垃圾,不如说是鬼呢。我以前住的村子也是这样。没有人会用那种眼光看我。被说成普通的女孩子……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雫也是相当稀奇的人。天玖村究竟是什么样的村子,竟然不把这样的美女当女性对待。 「我说,你——」 雫轻轻推开回过头的柳马,把柳马赶到墙边。她一只手撑在墙上,像是要堵住柳马的退路,把脸凑了过来。 「如果我是普通的女孩子,可以追求普通的幸福吗?」 「……普通的幸福?」 「普通就是普通。吃喜欢的东西,喝喜欢的东西,随心所欲地使用时间。和喜欢的人结婚,和喜欢的人生孩子。那就是我的普通。我本来以为没有人会允许我这么做——」 心脏狂跳。 她要对柳马做什么?明明不知道,却感到害怕? 不对。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害怕。这里是游乐场,有旁人在。虽然房间的角落有夹娃娃机的墙壁,但只要想看,任何人都能看见。她打算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如果被别人……例如被中小学生看见,她要怎么解释? ……柳马是在期待吗? 「如果,我从药子和警察手中逃过一劫。到时候啊……你,可以给我普通的幸福吗?我一直、一直很想要的,就是那个。」 就在柳马准备回答的瞬间,她用食指轻轻封住了柳马的嘴唇。 「你不用现在回答没关系。呵呵,我不会做出让你急于做出判断这种诈欺师般的行为。来,重新打起精神来继续约会吧。因为我想玩的游戏还有很多呢。」 玩了一阵子游戏后,雫似乎满足了,于是柳马他们离开游乐场再次出发。当然,柳马他们没有忘记牵手。这是最重要的事。 「那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时间刚过十二点。柳马他们已经玩了三个小时以上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竟然会在这里待这么久。由于体感上连是否经过一小时都暧昧不清,所以误以为时间是实际的三倍以上。体力也完全没有感到疲劳,仿佛连疲劳的概念都忘了。 「要不要去吃午餐?钱我有。」 在被说是说谎成性之前拿到的零用钱没有任何理由。俗话说金钱不会说谎。 「嗯,好啊。要去哪里吃?」 「附近有间不错的餐厅,我们去那里吃吧。」 至于柳马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是因为辉则偶尔会找柳马陪他去。听说他好像对那里的女服务生态度一见钟情,为了让她记住自己,就经常去光顾。然后,因为一个人去好像会被怀疑什么(原文如是),所以偶尔会找柳马一起去。 他只是单纯想要有人陪,所以这当中没有谎言也没有骗人。虽然被夸大了,但只要没有被霸凌,柳马的交友关系还算顺利。 「仔细想想,我都是在家里让你做饭给我吃,这还是第一次在外面吃饭呢。」 「都是吃晚餐的剩菜,或是我随便做的菜,真不好意思。」 「不会,我完全不在意哦。不过这样也很新鲜呢。我们面对面坐比较好吧?」 「咦,为什么?」 「因为你好像对我的身-材很有兴趣。这样也比较容易对话,对你来说应该很欢迎吧?」 柳马主动表示好感,雫却趁机诱……更正,捉弄柳马。被看穿的感觉虽然很丢脸,但事实就是如此,柳马无法反驳。更重要的是,她并没有表现出厌恶,反而很欢迎的样子,所以就算被看穿,柳马也只能『上钩』。 「……拜托了。」 「真老实。老实是好事哦,嗯。所以我才忍不住要捉弄你。」 雫露出令人不快的微笑。就算她是死刑犯,对柳马隐瞒了什么,柳马还是想相信她的笑容不是虚假的。 第22章 梦幻的气息 这里是餐厅『铁星』。 因为是周末,而且还是白天,店里聚集了不少人。如果比这个时段更热闹的话,大概就是晚上了吧。不过,这间店并没有受欢迎到客满的程度。现在这种店应该只存在于都市里吧。遗憾的是,木辰市位于都市和乡下之间——乡下占了七成,除非电视节目组来采访,否则不可能发生这种现象。 而且,即使凪雫走进店里,也没有人注意到她。或许有人会注意到有个山川起伏很大的美女走进来,但谁会想到她就是死刑犯呢? 不对,说真的,她到底是从哪里弄来衣服的? 只有柳马一个人对窗边的座位感到不安,雫反而因为能欣赏外面的景色而感到满足。 「没有人注意到呢。」 「你以为死刑犯能穿普通的衣服吗?更何况是走进店里,只有想象力丰富的小说家,或是被妄想症囚禁的人才会这么想。不过……面对面果然是正确的。」 「为什么?」 「这样就能看清楚你的脸。你的脸绝对称不上好看,但不知为何,让人想一直看着。」 「你嘴上说别人坦率,自己却一点都不坦率。我该高兴吗?」 「因为我本身也很别扭,所以喜欢坦率的人。不过,如果你希望我坦率地夸奖你,我偶尔会这么做的。我喜欢你。」 这未免也太坦率了。虽然雫本来就知道他不会拐弯抹角,但还是希望他别在大庭广众之下发挥坦率的个性。感觉好像在公开求婚一样,雫的脸都快喷出火来了。 雫用手遮住脸。乍看之下像是因为害羞,但其实不然。她真正的目的是透过指缝偷看自己沉甸甸地坐在桌上的山谷。或许有人会认为,既然本人这么欢迎,那遮起来又有什么意义?但雫只是不想被看穿而已。因为,她从小就被灌输「不可以做出变态的行为」这样的观念。 「好了,要点什么?顺便问一下,你带了多少钱?」 「八百圆。接下来还要约会,所以我不想在这里花光。」 「呵呵,我不会吃那么多的。而且,如果吃得太饱,接下来的约会可能就不好玩了。我吃八分饱就好。」 雫的视线落在菜单上。柳马懒得思考,所以决定点以前常点的餐点,接下来得继续思考约会计划。虽然柳马说过要随心所欲地约会,但如果能空出时间思考,还是尽量挤出时间比较好。这是为了让雫玩得尽兴所必须的时间。 ——看电影如何? 虽然可以,但附近没有电影院。如果今天的行程要以电影作结,那倒也无所谓,但柳马觉得这样有点不太妥当。因为还有很多地方想去,而且柳马也不喜欢看电影,为什么要以电影作结呢?就算要以电影作结,也得再等一会儿,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 ——游乐园如何? 虽然附近没有,但游乐园的话,花半天以上的时间应该就能玩得很尽兴。只不过,周末去的话,游乐园里一定会人挤人,柳马有点不想去。柳马讨厌排队,如果排队期间可以尽情鞣雫的山谷,那倒还好…… 不,就算真是那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毫无疑问会被当成变态,而且还是不能碰触的类型。就算雫不介意,柳马也不能接受。变态的外号比说谎癖更糟糕,而且还是事实,所以无法抵赖。 而且,如果遇到同学的话,会有很多麻烦。具体来说,就是雫的说明。 「特制汉堡排好像也不错。啊,每日特选沙拉也挺……嗯?上面没有写内容,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是每日特选,所以没有写内容。不过你看,右下角不是有写『本品会从本日沙拉中制作』的注意事项吗?」 「啊,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这家店真有趣。」 「其实这个菜单很受欢迎哦。」 ——卡拉ok呢? 柳马对唱歌没自信。驳回。 ——戏剧。 要看剧目。 为什么柳马提出的方案,却要被潜藏在深层的自己否定呢?不管对方是死刑犯还是什么,这毕竟是约会,应该要贯彻柳马的任性才对吧。订立一个能让对方玩得开心的计划,这才是真正的约会吧。 「雫小姐喜欢运动吗?」 「嗯?啊啊,我很喜欢哦。虽然穿着那种衣服,没办法正常活动就是了。所以如果要去那种地方的话,我非常欢迎。别看我这样,我对体力可是很有自信的。」 「真的吗?」 柳马半笑着表示怀疑,雫微微眯起双眼。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之后就让你见识一下吧。不过你绝对跟不上我的脚步哦?」 她的眼中带着一丝期待,而柳马则像是要承担一切似地点了点头。下一个约会地点已经决定了。如果是那里的话,她一定会很高兴。 「ok,我决定要点什么了。」 「那我去叫店员过来。」 柳马按下服务铃,等待店员的到来。包含思考在内,变得无事可做的柳马,暂时眺望着店内。和雫交谈的时候,这里只是一片喧嚣,但像这样竖起耳朵倾听,就能听到各种各样的对话。 『你知道吗?接触xxx的方法。将人生导向成功的人,全都接触过xxxx——』 『也就是说,我也会成功吗!?请务必告诉我!』 柳马听到了不该听的对话。柳马没有义务阻止,所以不会去阻止,但继续听下去只会更清楚地了解骗子的手法,所以柳马选择忽视。试着听听其他人的声音吧。 『这则新闻很不妙吧。』 『哪里不妙?』 『就是那个啊,全l的女性被发现倒在垃圾桶里的那则。尸体啊……听说跟垃圾桶融合了。』 『啊?太可怕了吧。』 『说不定小巷子里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危险。我啊,已经不敢待在阴暗处了。要走路的话果然还是在阳光下走比较好。』 ……全l的女性? 柳马的视线反射性地移向雫。身为死刑犯的她,柳马不认为她会用正当的手段得到衣服。因为害怕听到答案,所以柳马一直无视这个问题,但既然已经听到了,柳马的好奇心就战胜了恐惧。柳马战战兢兢地询问满心期待着料理的雫: 「……雫,那件衣服——是怎么得到的?」 「嗯?啊啊,这个啊。我觉得你还是不要问比较好。」 「果、果然是……从别人那里得到的吗?」 再问下去的话,感觉就会变成事实,所以柳马没有继续问下去。与柳马的恐惧相反,她摇摇头说「不是」。 「怎么可能。如果在和你约会的时候发生事件的话,药子不就会飞奔过来吗?在黑社会里啊,有很方便的送货人……不,是寻物人。是个很能干的人。我拜托了那个人。」 「钱呢?」 「好像是从他被使唤的地方支付,所以是免费的。虽然就雇用形态来说有点奇怪,但我没在意那些细节。」 真的有那么方便的人吗?柳马该相信她的话吗?虽然不用烦恼就能得到答案,但柳马还是忍不住要烦恼。柳马真是个没用的男人,难怪会被说意志薄弱。 不知道是谁说的。 「让您久等了。请问要点餐了吗?」 店员来了。 —————— 「嗯——真好吃。啊啊,真的,好像会上瘾呢。」 「因为是能收钱的水平啊。吃了这种东西的话,应该就吃不下我的料理了吧?」 「就算味觉变刁了,你的料理还是特别的。每次吃的时候全身都会发热,意识模糊,会觉得眼前的对象非常可爱——」 「我有在食物里下药吗?我没有那种东西!请不要说谎!」 「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保持着和乐的气氛,柳马也开始用餐。 『阿柳!你吃太快了吧!就不能稍微配合我们一点吗?』 『真的真的。阿柳为什么那么急啊?』 柳马惊讶地左右张望,但周围并没有人。也没有隔着窗户和『两人』对话……之类的。还有那个奇怪的梦,自从和雫扯上关系之后,柳马就一直遇到怪事。 「怎么了?」 她看起来并没有在做什么。虽然很在意柳马,但大部分的注意力还是放在食物上。和雫扯上关系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她牵涉其中的可能性非常低。 那么,为什么柳马会想起不愿想起的记忆呢?虽然柳马现在依然认为她们是好朋友,但一再地被翻旧账……实在有点讨厌。 如果要打个比方,就像是因杀人罪被捕的男人,在出狱后仍定期被翻旧账一样。即使改过自新,罪行也会一辈子跟着自己。即使头脑能够理解,但一再被翻旧账的话,几乎所有人都会感到不快吧。 作为例子,犯下的罪行并不是必要条件。如果自己不经意犯下的失败被一再提起,会怎么想?即使是多么无聊、多么微不足道的事情,也会感到厌恶吧。 「……雫应该不知道我以前的事吧?」 「如果我知道的话,应该也会知道你的名字。而且如果我知道的话,就不会提出要你告诉我名字的条件了,这样对你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好处,太不公平了。」 虽然这是不公平的那方的发言,不过重视公平是件好事,否则就无法进行交易了。 「……是我多心了吧。」 「什么?」 「啊,没事,是我自己的事。」 柳马判断那是幻听,继续吃柳马的早餐。 ——吵死了!快点吃完的话,就可以空出时间,增加自由时间了啊! 第23章 求爱电话来得突然 「「我吃饱了。」」 柳马他们很巧地同时吃完。柳马自认已经吃得非常干净,但雫的盘子却比柳马还要干净许多。除了盘子上沾到的酱汁不舔干净就不会消失之外,她吃得非常完美。柳马他们闲聊了一段时间,聊到没话题可聊时,柳马他们站了起来。 「差不多该去下一个地点了吧。」 「是啊。」 万一雫的身份被发现就糟了,所以由柳马来结账。柳马先让她逃到外面,自己则为了快速结账而走向柜台。就在那一瞬间,柳马看到一名女生在自己的钱包前陷入苦战。 「咦?啊,等一下哦。奇怪……钱不够。」 这是在便利商店偶尔会看到的景象。大部分的情况都是为了凑齐金额的零钱(这样找钱时比较轻松),但柳马还是第一次看到真的钱不够的情况。等个五分钟左右,她或许就会离开柜台了,但柳马无法忍受和雫约会的时间被这种无聊的事情浪费掉。 虽然没有帮助她的义务,但柳马还是为了自己而开口: 「你缺多少钱?」 「咦?」 意料之外的救世主让女生难掩惊讶。制服不同,所以她是其他学校的人吧。年纪看起来比柳马小一岁。被陌生人搭话的少女一开始还露出明显的戒心,但钱不够也是事实,她只好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出不够的金额。 「…………八百圆。」 柳马默默地拿出八百圆,放在已经放了一些钱的收银盘上。没想到对方真的会帮忙,少女愣了好一会儿,但只要钱够付就好,店员就这样完成了结账。 「…………谢、谢谢。」 「不用在意。啊,不好意思,这边请结账。」 目送少女害羞地跑出店外的背影,柳马重新结账。出手帮助别人的人没想到自己没带钱的闹剧当然不存在,柳马顺利地走出店外。 「真慷慨呢。」 雫在店外露出调侃的微笑。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为了别人掏钱的人。」 「你太夸张了,还有更多人。不然怎么会有募款活动?」 而且金额小也是原因之一。如果要两万或三万,柳马也不会帮忙。道理就跟一口一万圆的募款会让人反感,但一口十圆的募款就会让人掏钱一样。而且这次和募款对象不特定、难以体会效果的募款不同,明确地救了人。做了善事,心情会变得很好。 ……虽然藏匿死刑犯的人不该说这种话。 「来,带我去下一个地方吧。或许刚好可以让我活动一下迟钝的身体。」 木之丘公园。最近拆除游乐设施的公园变多了,但这座公园的游乐设施可不马虎。这里成功地在自然环境中设置障碍物,打造出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游乐设施,也就是所谓的自然运动公园。 除非是比起自己的性命更害怕孩子受伤的父母,否则都会来这里,是木辰市小有名气的景点。当然最多的是携家带眷的游客,最近在药子的影响下,甚至有人开始模仿跑酷。 在镇上玩跑酷时,如果技术没有药子那么高超就会有危险,但在这里就自由了。如果要说柳马身边的人有什么共通点,那就是运动神经好的人,以前经常来这座公园玩。 「哦~原来还有这种地方啊,我都不知道。」 「在这里可以尽情活动身体哦,你看那边。」 在运动设施中,可以看到几个学生。周围有玩传接球的亲子二人组、悠闲午睡的男性、在社群网站上贴照片的中年女性。不分男女老幼,这座公园受到大家的喜爱。应该不会有人特地去调查所有人的身份,而且在这里雫也能满足。 「嗯,确实是这样。不过这里很适合练习跑酷,只是可能会遇到药子,对我来说是个问题。」 「就算那家伙的感觉再怎么敏锐,乍看之下应该没有人会注意到雫,而且她应该会缠着我吧。」 柳马看着一名男子准备从用圆木建造的高台跳下来,低声说道。他身旁疑似是朋友的人说: 她推着柳马的背,仿佛在说「快跳」,但柳马始终没有跳下去的打算。虽然下方有木筏,但可怕的东西还是很可怕。柳马懂她的心情。 自由自在地在城市中飞来飞去,说起来很好听。电影中的超级英雄应该经常这么做吧。所以柳马很能理解他们抱持憧憬的心情,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如果没有超人的身体能力就做不到那种事,即使基于理论,如果不知道着地的理论就会受伤。 而她踢着电线杆跳过人群,显然不是普通人,所以不能模仿。虽然柳马觉得自己做不到。 「难道说你不太想做吗?难道说凪雫这样的人也会害怕吗?」 「你是在挑衅我吧。虽然这种挑衅对我不管用……不过,一直被你瞧不起也让人不爽,我就稍微动一下吧。」 真好骗。 真正不怕挑衅的人应该会随便敷衍过去吧。雫不是不怕,只是在『强调自己不怕』而已。话虽如此,她没有拒绝这件事本身让柳马有点意外。柳马还以为她会用裙子当理由委婉拒绝。 雫脱掉厚底凉鞋。 「咦?赤脚吗?我觉得那样会痛耶。」 「我被收容的地方地板上撒满了剃刀。这点程度不算什么。」 那是什么样的监狱啊? 罪人应该有最低限度的人权,地板上撒满剃刀等于是剥夺了步行的自由。就在柳马因为意外的监狱真相感到不快时,她跑了出去。 「…………好厉害。」 脚尖踏上木筏的瞬间,她用力一跳。因为水面平静无波,显然没有产生任何力量,雫却仿佛抵抗物理法则般在高台的墙壁上着地。她用后空翻降落在地板上后,坐进旁边的溜滑梯,悠然滑了下去。 然而这里并不是包场,她滑到一半时,发现前方有个小孩卡住了。如果只是滑下去倒还好,但因为滑下去的速度太幼稚,如果不完全抵销冲力,就会从背后把小孩踢飞。如果是柳马,就会抓住溜滑梯的边缘硬是停下来,但雫却当场扭转身体,让自己飞到空中,单手抓住支撑溜滑梯的积木部分。她的脚边积了水,就算没受伤也已经湿透了。对于没有替换衣物的她来说,衣服湿掉应该是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的问题吧。 ……真的吗? 先不管真伪,如果一直悬在空中,迟早会被重力拉下去。在被她的动作吓到的人们注视下,雫像抓着云梯般在积木上移动,逆行到某个程度后,身体像钟摆般摇晃,然后跳了起来。着地点是另一个木筏,从水面扩散的波纹,即使是外行人也能理解着地时的冲击有多强烈。 ——她绝对用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力量。 如果是柳马多心就算了,但不知为何,和药子的动作相比,雫的动作似乎有些轻飘飘的,好像没有体重一样…… 「那个~那个~那个~」 因为被雫的动作迷住了,所以花了一点时间,柳马才注意到背后有如诅咒般低语的声音。当柳马回过头时,那名女性已经泪眼汪汪了。 「啊,对不起,有什么事吗?」 因为是奇幻世界,所以不可能是搭讪。总之,她应该是看到雫的动作后,想知道她是谁的人之一吧。虽然对恋人和家人是伪装,但没必要对陌生人也使用同样的伪装,话虽如此,但对陌生人也太客气了—— 「刚、刚才谢谢你了!」 ——刚才? 刚才、刚才、刚才。 柳马只记得铁星的料理很好吃。因为柳马没有笨到那种程度,所以为了不造成语病,柳马重新说了一次。因为集中精神在和雫的约会上,所以其他事情都被柳马当成无关紧要的情报,在脑中处理掉了。所以就算听到刚才,柳马也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想起来。 「啊、咦!我认错人了吗……?咦,可是绝对是你!你就是帮我付了八百圆的人吧!」 「——啊啊,那个时候的。」 「我叫相仓美鹤!居然会在这种地方遇到你,真是偶然呢!方便的话,要不要到附近的咖啡厅喝杯茶呢?」 第24章 幸福是不幸的导火线 偶然。如果这种事连续发生,那已经算是必然了。而且必然没有偶然,背后一定有某种原因。 好了,被女孩子喜欢的时期通称桃花期,据说每个人一生都会遇到一次,但老实说柳马不相信有这种事。柳马不是要否定桃花期,但该怎么说呢?柳马不觉得会发生在这个状况。 「……喝茶吗?」 「是的!请务必让我为当时的事道谢!」 柳马无意说她可疑,但就是难以想象。虽然柳马没有看穿因果的能力,但没道理会遇到这种事。说起来,那么一点亲切就受到如此感谢,怎么想都很奇怪。 假设是柳马从火灾现场救出她,那还可以理解。但钱——那点金额的负担,她到底要感谢什么?如果付不出钱就会被卖到国外还说得过去,但在这个法治国家应该不会发生这种事吧。 ——实在无法释怀。 虽然那些家伙的行动很巧妙,但柳马没有受到喜爱的才能。说到明确喜欢柳马的人……到底是谁呢?雫想要相信是这样,但就算说她是为了隐藏身份才装出这种态度,柳马也无法反驳。因为就算感情上能站在她那边,也无法拥护她身为死刑犯的事实。 药子据雫所说会不择手段,所以她可能也想拉拢柳马。这么一想,当时感到害羞就显得相当愚蠢了。 「呃,不好意思,我现在正在约会。」 「约会!?咦,和谁?」 「就是她。」 柳马所指的,当然是变装后的雫。由于她将惊人的身体能力暴露在大众面前,所以主要是被孩子们包围。虽然脸上完全没有变装,但纯洁的孩子们真的知道死刑犯的存在吗?另外,就算知道,又有谁会认为那个死刑犯就是她呢? 雫配合孩子的身高弯下腰,不知道在兴奋什么。 「就是这样,茶就等下次有机会再喝吧。」 大概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了吧。一般人会忘记那一点点的亲切,而且柳马也会忘记。 「……只喝一点点的话应该没关系吧?」 「有关系。我讨厌劈腿。」 「拜托你通融一下!我想答谢你!」 「不用答谢也没关系,请你回去吧。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我不想劈腿。」 「你的女朋友有那么可怕吗!」 很可怕吧。 柳马觉得她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人。不知道她拥有什么特殊能力……应该说,光是现在知道的能力,只要她有那个意思,就能监视柳马一整天。怎么可能不可怕。 「很可怕。所以我要走了。」 而且就算是偶然,也未免太巧了。就算她很喜欢这座公园,但很难想象她会在柳马来的时候也来到这里。就算被说是被害妄想也无所谓,但柳马开始怀疑她是不是跟踪狂了。 从她特地来道谢这点来看,应该不是坏人吧…… 「喂——雫!」 柳马全力无视美鹤的声音,跑向最爱的恋人。只要她不做那种古怪的动作,柳马也能登上木筏。随着距离接近,柳马听到她和孩子们的对话。 『你叫什么名字?』 『宗助!』 『宗助啊。刚才的动作,不练习的话是学不来的哦?所以就算你问我,我也不能教你,对不起。』 『要怎么做才能变得那么可爱呢!』 『只要恋爱的话就会变可爱哦。像我现在……』 雫的话突然中断,似乎是注意到柳马正在接近。 「啊啊,是你啊。你看,看来小孩子很喜欢我呢。」 「是雫非比寻常的母性让他们喜欢的吧。不过,可以不要问他们的名字吗?」 「为什么?」 「因为……」 向孩子们表明自己的名字,就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服从对方的意思。如果不知道名字,就无法沟通了。她到底想让这些年幼的少年服从自己,然后做什么呢? 「不问名字的话,就无法沟通了不是吗?」 「你有资格对我说这种话吗?」 也就是说,雫不想和柳马沟通……?不,这样太负面了。因为只有她能利用名字来支配别人,所以她只是为了避免被特定出来才这么说的吧。 话说回来,到底有谁会知道她能使用这种力量呢? 「你也一起来玩吧。看来孩子们也愿意陪你玩呢。」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吵闹着,以雫的发言为契机,他们就像军队一样排好队。 「我想玩——!」 孩子们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柳马领悟到他们已经没救了。 _______ 药子以外的人看到这幅光景的话,一定会觉得雫是受孩子喜爱的女性吧。不这样的话就伤脑筋了。因为雫的目的就是这个。 虽说是支配,但雫并没有强迫毫无罪过的孩童做什么,基本上他们还是普通的孩子。当双亲命令他们回家时,他们也会乖乖听话,而疲于应付孩子的父母也完全把陪孩子玩的工作交给她。 「不可以模仿我哦,会受伤的。」 「我想没有人会这么做。」 「不不,小孩子这种生物总是充满毫无根据的自信。因为有人会,所以自己也会。会这么想的人应该不算是零吧?」 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雫微笑着。柳马差点因为「问名字来支配他们就是为了这个吗?」而感到佩服,但柳马这个人并没有那么天真。这只是表面上的支配吧,柳马到现在还是这么怀疑。 雫以轻盈的动作坐在云梯上,让随侍在侧的孩子们散开。虽然不像是从支配中解放,但他们就像在主张自己的个性般,各自开始玩起自己喜欢的游戏。 「话说回来,药子不在还真是幸运呢。」 「你认为她会在吗?」 「嗯,那家伙很喜欢这种地方。我们的兴趣还真是相投呢。不过就算她在,我也只会逃跑而已。」 有那么强的运动能力,应该也能从药子手下逃走……柳马实在不这么认为。虽然柳马已经知道雫很厉害,但药子明显在她之上。 「……那个,雫还有其他能力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如果你不相信我,我会有点伤心哦。」 有时候,人会把话解释成与发言者的意思不同。柳马张开双手,慌张地补充道: 「啊啊,不是啦。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想更了解雫。」 「真的吗?那就好。不过我能说的也只有以前的事了。如果你不介意,我就告诉你吧。」 死刑犯的往事。就算不是柳马也会有兴趣。雫察觉到柳马孩子气的好奇心,从云梯上跳下来,抱住柳马的后脑,在山沟中低语: 「那我就只告诉你一个人。呵呵,因为我们是恋人嘛。不过,虽然说是过去,其实也有很多事。我就只回答你想知道的部分吧。」 就算是恋人,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吧。柳马感到很不好意思,想推开她,但结果变成柳马被她抓住。一般女性应该会因为害羞而离开,但她不是一般女性,而是死刑犯。 柳马放弃抵抗,改为拥抱她,以掩饰 「……那么,请告诉我你和药子的关系。」 「啊啊,我和那家伙的关系啊。这么说来,我还没跟你说过呢。我也不想让你被她玷污,所以还是告诉你比较好。不过,我们之间没什么特别的关系。我和那家伙是青梅竹马……」 雫坐在附近的轮胎上,回忆过去。 第25章 天玖,苦痛,悲切 「虽然长相完全不同,但我们的感情好到被称作姐妹。虽然看在不同人的眼里,会认为谁是姐姐谁是妹妹,不过我们的关系就算说是挚友也不为过。那时候的药子表情很丰富,比现在可爱好几倍。」 「那你们的感情为什么会恶化呢?」 「……谁知道呢。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完全没有抓我的意思。我不知道她在电视上说了什么好听话,但要是被她抓到,我一定会被杀掉。」 「……雫不是也很强吗?」 「我的强只是依靠特殊能力。从以前我就打不赢她,不管我得到什么。」 「这么说来,雫的特殊能力是与生俱来的吗?」 「如果我天生就有这种能力,我家应该会很混乱吧。很遗憾,这是后天造成的。」 是被改造了吗?虽然连天玖村在哪里都不知道,但如果是政府直属的秘密组织抓到雫,给予她超能力的辐射…… 是电影看太多了吗? 「药子有特殊能力吗?」 雫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点了点头。 「硬要说的话,就是她那夸张的身体能力很特殊吧。」 「那只是你的说法吧。我不是那个意思,而是问她有没有像你一样的能力。」 第一次见面时,她说过「幸好是徒步」。因为抢劫这种犯罪一定会骑车,所以刻意靠自己的脚走路才捡回一条命。如果她的身体能力超越人类,那么不管对方使用什么武器应该都没关系。 刻意限定交通工具,应该有她的秘密。 雫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点了点头。 「我可以操纵视野内的人类视觉。」 「咦?」 「这的确是特殊能力,但不管怎么想,都是她的身体能力比较奇怪。如果她一直缠着你,你迟早会知道的。顺带一提,这也是后天造成的。以前的她,真要说的话算是运动白痴。」 这样就说得通了。她说「骑车比较危险」,是指开车不专心的意思吗?这样确实说得通。虽然边走路边看旁边,只要没出什么大事就不会死,但不管是骑机车还是开车,只要不专心都会出车祸。 「那她有密技吗?」 「对盲人当然无效。」 这不叫对策。虽然柳马他们疏远已久,但情报太没用,让柳马难以回答。除非是罪犯,否则她应该不会行使这种力量,但这么说来,柳马就是罪犯。 在帮助雫逃走的那一刻,药子的司法就判柳马死刑了。柳马无法安心地认为这和柳马无关。 「还有其他问题吗?」 「——那么,那个,你说这是后天得到的力量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才会得到这种力量?」 柳马得意忘形地以为她什么都会告诉柳马,但柳马没有漏看雫周围的空气瞬间冷却下来。在这样的晴天,体感温度不可能下降。你猜猜现在是什么季节? 「啊,你不想说的话,不说也没关系!」 「不,我会说。只是,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绝对不要相信我说的话。妄想、谎言,什么都好,绝对不能相信。可以吗?」 在她打算告诉柳马什么情报的时候,竟然叫柳马不要相信她。柳马吞了口口水,点头答应。雫把分散在四周的孩子们全部送回父母身边,制造出两人独处的状况。或许刚才的问题正是逼近一切核心的关键,她之所以如此谨慎地支开旁人,就是最好的证据。 一阵与季节不相称的暖风从柳马他们之间吹过。就在她正要开口的瞬间—— 「柳马!欸,我们去喝杯茶吧!」 一道人影从柳马他们的死角冲了出来。这个亲昵地跑过来的女性,正是相仓美鹤。不管谁来看都知道柳马他们正在约会,她还真是不会看气氛。从旁人的眼光来看,一定会怀疑柳马劈腿,对雫来说更是如此。尤其是柳马对雫说了那么多爱的告白,还鞣了她的山谷。虽然柳马是名副其实的专情,但在她眼中,柳马就是个劈腿男。 「哇!什、什么事啊!」 「欸,拜托嘛,可以吧?欸、欸、欸!」 「就说我们正在约会……话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碰巧遇到一个亲切的人,他告诉我的。柳马这个名字真帅气呢!」 「你太装熟了吧!年纪相仿就算了,至少用敬语说话吧!」 「你现在很闲吧?欸,喝茶!很快就好了,三十分钟就好!」 「不,我们正在约会……」 「和谁?」 「和谁?当然是——」 在那里的女性……根本不在。坐在轮胎上的雫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云梯周围只有柳马一个人。凪雫的存在就像一场空想。 「咦……」 没有地方可以躲。就算有,她也能在一瞬间从视野中消失吗?躲在草丛里的话会发出声音,除此之外的地方……不管怎么做都无法躲起来。然而,如果至今的事件全都是柳马的妄想,那也太不现实了。为了得出比较现实的结论,勉强自己去接受这种事,那才是荒谬。 「因为不想和我约会,就撒这种谎,柳马同学,你太过分了。」 「……不,我没有说谎。」 「我知道了。那就当作是这样,我们去约会吧!」 「等等,不要啦。住手——」 柳马不认为雫是会在约会途中放着对方不管的人。柳马相信她一定躲在某个地方,然后一溜烟地逃走了。其实柳马本来打算在这个公园里悠闲地度过,但也没办法。一边甩开美鹤一边前往下一个地点吧。 「哈啊……哈啊…………」 无视红绿灯、非法入侵 柳马只能庆幸警察不在附近。总觉得自从藏匿死刑犯后,柳马的善性就变淡了。不,错的是美鹤。因为柳马认为用正攻法甩不掉她,所以才不得不采取这种手段。而且非法入侵这一点她也一样。 「……好痛。」 柳马坐在围绕着植栽的长椅上,按着疼痛的右脚蹲下。这也是柳马在心中坚定发誓再也不要模仿跑酷的瞬间。不,没办法。这是为了甩开美鹤的必要牺牲。话虽如此,从废墟的逃生梯——而且是从三楼跳下来还是太过头了。 虽然没有受什么伤,但对脚的负担太大了。五点着地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动作。虽然柳马试着做了,但很明显是临阵磨枪,无法完全抵销冲击。至今为止能跑得动,只能说是火灾现场的爆发力。 证据就是柳马现在连一步也不想动。 「你没事吧?」 「……啊,雫?」 「嗯,看来是伤到脚了。只是轻伤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虽然柳马想抬起头确认她的模样,但光是把注意力放在脚上,疼痛就更加强烈了。光是对话就让柳马竭尽全力。 「你、你刚才……去哪里了!」 「哎呀,对不起。因为感觉到药子的气息,所以就躲起来了。」 「不是药子……是奇怪的……家伙!」 「嗯,我的感应器也变迟钝了。作为道歉,我教你一个忘记疼痛的咒语吧。」 「咒、咒语?」 随着雫的双手抓住柳马的脚踝,她的手也从患部离开。取而代之的是她那包覆着柳马的双手,比本人还要温柔地慰劳着柳马的脚。 「恩义麻痹,白义明义,鲁夫奈亚。」 「…………?」 「从者于卡努普拉杜尔,野于荒野,鲁古那许希库路特。」 咒、咒语?大概是吧,与其说是无法将语言认知为语言……不如说是怀疑这是不是别的语言。 「念出来。」 「…………咦?」 「我可没有治疗他人的魔法哦。这顶多只是忘记疼痛的咒语。你不念出来就没有意义了。」 「呃、呃——恩义麻痹,白义明义,鲁夫奈亚。」 「连起来。」 「恩义麻痹白义明义鲁夫奈亚!」 到底在说哪国话啊。柳马终于忍不住想抱怨,于是抬起头——抬不起来。 「咦?」 疼痛消失了。虽然患部没有完全恢复,但要原地踏步或像运动会那样行进已经不成问题。多亏能抬起头,柳马也能看清雫的身影。果然不是柳马的妄想。凪雫确实就在这里。 「……刚才那是什么?」 「我说了是咒语吧。那只是把疼痛蒙混过去而已,建议你之后还是要进行适当的处理。」 「是、是吗……」 正常人应该要尽快结束约会回家,但难得都来到这里了,柳马希望能继续下去。幸运的是,接下来预定要去的地方确实不会活动身体。 「那么,我们继续约会吧。」 「没问题吗?我其实已经可以回去了。」 「你不用顾虑我。接下来——我们本来就是要去这里。」 柳马所指的方向耸立着大型购物中心『aeon』。下一个目的地就是里面开设的电影院。 「我们去看电影吧。」 第26章 # 就这样,真相变成谎言 电影院可以代替密室,利用人群来隐藏。一旦开始放映,天花板的照明也会关闭,美鹤一度跟丢柳马,很难想象她能在黑暗中找到柳马他们。在电影院内奔跑,不管怎么想都是扰民的行为,柳马认为这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且柳马的脚也很痛。 「哦……电影院啊。」 「你是第一次去吗?」 「是啊,我的村子没有电影院,所以对电影也不熟。虽然也不是完全不知道。」 「你知道哪些电影?」 「我想你大概不知道,那是九零年代的电影。」 「为什么是那么久以前的电影?」 柳马也不是电影迷。如果是相当有名的电影,柳马当然知道,但柳马想大概不会有那么刚好的电影。这个话题感觉会没完没了,还是别说了。 「啊!找到了。」 这是今天第三次的水壶攻击。就算是柳马,也快要忍无可忍了。柳马回头看向声音的方向,只见好几次妨碍柳马他们约会的相仓美鹤站在那里。雫也还没消失,如果她会像平常一样行动,那么逃跑是最好的选择,但现在不同。 柳马再说一次,柳马快要忍无可忍了。柳马非常生气。 「你别开玩笑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跟在我后面,我正在约会啊!什么跟什么啊,道谢是义务吗?法律上写着『不道谢者处以三年徒刑』吗!听好了,我只说一次,给我听清楚了!亲切和道谢都不是义务而是自由意志,做不做都无所谓。不求回报的亲切,和不求回报的道谢,这种时候刻意道谢才叫作道谢!…………请你回去,真的。我真的不需要道谢。」 「…………你在生气吗?」 柳马不顾周围的注目,逼近她。沸点低和对方是女性都无所谓。被跟踪而感到不愉快的是柳马。如果叫警察的话,柳马有自信柳马一定会赢。虽然柳马想认真地问她,但相仓美鹤这个人和普通的跟踪狂有什么不同呢?在柳马看来,她只是得到『道谢』这个大义名分,堂堂正正地行动的跟踪狂。 「我非常不愉快。这种行为叫做恩将仇报。」 「怎么会!我只是想向柳马同学道谢……」 「既然如此,就让我和恋人开心地约会吧!你一直泼冷水,真的很令人火大。」 雫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是死刑犯的事会曝光,只是单纯地因为约会受到打扰而生气。她已经无法忍受宝贵的约会时间被浪费一分一秒了。一次也就算了,居然有第二次,甚至第三次。虽然在大众面前她压抑着,但如果这里没有其他人的话,她一定会骂得更难听吧。 「……喂,我说你啊。」 「我知道,你很引人注目对吧?」 「不对,我感觉到药子的气息——而且是从那个女人身上。」 「咦?」 看来她感觉到的『气息』和一般的意思不同。从别人身上感觉到别人的气息是不可能的。但是以药子来说,她的感应器是正确的,目前没有怀疑的余地。 「……这里会被人看到。你们两个,跟我来一下好吗?」 她看起来像是在催促柳马他们做出判断,但抓住柳马手腕的腕力却让柳马无法挣脱。美鹤似乎老实地跟了过去,但柳马希望她能用蛮力挣脱逃走。如果发展成打架的话,围观的人就会更多了,但雫很快地就解决了,骚动本身就像没发生过一样。柳马好像听到准备拍摄的男人咂舌的声音…… 柳马才想咂舌呢。 「你打算去哪里?」 「一个不会被人看到的地方。因为你看起来非常困扰,所以我觉得还是好好地谈一谈比较好……呵呵。」 她不惜中断约会也要带柳马他们去的地方,是附近有名的废墟猫屋敷。虽然没有幽灵的传闻,但据说这里聚集了各种各样的猫,据说有猫痴每天都会来这里。 虽然想被猫疗愈,但今天连一只猫都没有,简直就像配合雫的来访一样。虽然有名人来访的风险,但也有入侵也不会被怀疑的好处。被雫带来的柳马他们在猫屋敷内部的和室里,她终于放开了柳马的手。 「这里就没问题了。」 「什么,你要和柳马同学分手吗?」 「分手?为什么?」 「因为输给我和柳马同学的爱。」 「我可不讨厌他。他没有让我喜欢上跟踪狂的要素。」 与其说是三角关系,不如说是单方面的求爱。柳马和雫是同一阵线,三角形无法成立。就像是现实中不可能存在的二角形和一角形交叉在一起。顺带一提,柳马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二角形和一角形到底是什么形状? 「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你的命运将取决于你的回答。为什么你会感觉到药子的气息?」 「就是告诉我柳马同学名字的人吧。气息……是什么意思?」 那家伙告诉雫名字? 为什么? 话说回来,他怎么能轻易地告诉雫名字呢?虽然不是全名,但这样不就削弱了柳马安全的保证吗? 「…………我换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接近他?」 「那是我——」 「回答我。不准说谎。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雫的话变得含糊不清。之所以感觉不到杀意,是因为她不是冲着柳马来的吗?还是说,对她而言,柳马并不是值得她抱持杀意的对象?不过,美鹤在被警告了那么多次后还是完全不听劝的表情实在很奇怪。具体来说,就是毫无生气。一旦她沉默不语,她和精巧的人偶究竟有什么区别? 「我、喜欢、柳、马同学。所以、道谢。」 「啊啊,这是第二次了呢。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你能告诉我她的名字吗?」 「咦?」 虽然柳马隐约察觉到她会这么做,但预想和实际却如字面意思不同。柳马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不过仔细想想,凪雫是死刑犯,事到如今不可能会犹豫杀人。 「告诉我名字。」 但是请等一下。第一次是因为不知道她的能力,第二次是因为不依靠她的话就会被杀掉。先不论法律上的判断,至今为止确实都是不可抗力。然而,如果柳马现在告诉她名字,就再也无法辩解了。 柳马会变成自愿杀人。 事到如今,柳马也不打算做些善良的举动……但怎么说呢,人类很难贯彻始终。虽然柳马明知她是死刑犯,今后也打算继续藏匿她,但并没有做好杀人的觉悟。明明放着一个能轻易杀人的女性不管,柳马却不想间接和杀人扯上关系。 伪善者?没错,柳马毫无疑问是个伪善者。和闲人对真正善人充满恶意的举动相比,层次完全不同。柳马真的是伪善者,只是自以为善良而已。不过,就算理解这一点,柳马也不会下定决心。 被他人丢石头的觉悟,柳马从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藏匿死刑犯就是这种行为,所以没关系。但是……人类无论如何都会出现无法只靠理论接受的部分。一度走偏的人事到如今才想回归正道,这种想法未免太过天真,但柳马还是要再说一次。 柳马不想成为杀人的帮凶。 「……那个,雫。」 「名字。」 「相、相仓美鹤——啊!」 柳马说出来了。要是再拖下去,柳马怕她的杀意会转向柳马。结果,打破柳马自柳马保护本能的,却是更进一步的自柳马保护。比起可能被杀的恐惧,柳马更不愿意让自己成为坏人。 连柳马自己都觉得这种性格令人作呕,越来越想杀死自己。雫大大地叹了口气,重新面对柳马。 「被摆了一道呢。」 「什、什么?」 「那是假名。」 假名!? 这个事实不只对雫,也对柳马而言是个重大情报。 首先,在那个时间点,使用假名并没有好处。因为柳马并没有雫那样的力量,就算她报上假名,柳马也会像现在一样相信那是她的本名。那么,她为什么要特地使用假名呢?那是因为她对柳马有所警戒—— 不,她打从一开始眼中就只有雫。她说喜欢柳马、想向柳马道谢,这些全都是表面话,她只是想借此来刺探雫的情报。柳马隐约察觉到这一点,所以并没有受到打击,不过看来藏匿雫的行为,也顺便夺走了柳马的青春。 「没错!那是假名!」 在被识破的同时,美鹤用至今为止无法想象的高亢声音,发狂似地笑了起来。这毫无脉络可循的变化,让柳马难掩困惑。简直就像现在才附身在她身上一样……虽然外表没有改变,但柳马无法将她视为相仓美鹤。说话方式和举止都差太多了。 「可是可是,我报上假名也是为了柳马哦?」 「啥?为什么?」 「因为柳马被那边的女人随心所欲地操纵着。我想只要杀了她,柳马就能得救了。对不起哦?不过这是个好机会,我们两个一起杀掉她吧。这样下去柳马会变成罪犯哦?」 「……我……」 柳马是做好觉悟才帮助她的。柳马正想这么说,雫却早一步堵住了柳马的嘴。虽然她没有对美鹤做出警戒发言,但那只手也物理性地告诉柳马『不要说话』。 「很遗憾,他已经是我操纵的人偶了。不管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 「真的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啊。所以不管做什么都没用。别耍什么小手段,直接来杀我就行了,对吧药子。」 雫曾经提及过药子的气息。虽然柳马完全搞不懂,但她似乎掌握到了什么。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说出这种虚张声势的话。 「什么正义啊,无聊。我在这里就证明了你的罪行。明明都是同一种人,对吧,正义中毒者。」 第27章 影子倒转,成为镜像 回想起来,她不高兴的时候总是跟药子有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为死刑犯,所以对其他人比较宽容,只要药子不扯上关系,她就是个非常温厚的人。如果真是这样,她就不会成为死刑犯了吧? 哎呀哎呀。 雫现在正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敌意与杀意。她看着相仓美鹤——不,药子?——正面对着正义中毒者,嘲笑着她。 「真令人火大。我和你明明没有不同,你却被社会欢迎,我却被社会拒绝。你被所有人喜欢,我被所有人讨厌。你走在街上时,心情或许就像个艺人,而我走在街上时,光是这样就会有人报警…………老实说,我很羡慕。」 刚才用手制止柳马说出自白时也是如此,雫大概是为了不让柳马被定罪而保护柳马。就连这段发言也是如此。她只是借由宣称自己孤独,来吸收所有的仇恨。事实上,柳马是积极的协助者,但既然被协助的她宣称不是,那就不是。 「然后呢,你竟然想从这样的我身边夺走他,这是正义该做的事吗?算了,无所谓。不管怎样,被你纠缠也很麻烦,所以我要在这里杀了你。」 「那倒是无所谓,哦哦哦?哦、哦?名字,骗人,明明是假名,你要怎么杀我?」 直接杀掉吧。虽然很容易被特殊能力吸引目光,但就像在公园里看到的那样,雫本人的身体能力也不容小觑。可是……不,等等。现在做出这个选择是不是不太妙? 她死去的地方很少有人进入,应该说那里是禁止进入的场所。但是这里却是人来人往的废墟,直接杀掉会有风险。从雫来问柳马名字的举动来看,她是以能力杀掉柳马为前提。 「……柳马同学。」 「咦?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不,是那家伙害的吗…………」 「啊啊,这样就违反契约了。虽然说是赔罪也有点奇怪,不过就让你再看一次我隐藏的力量吧。」 …………咦? 「对不起,不过希望你能理解。我之所以隐藏这个能力,是因为我原本不打算使用。虽然跟你说也没用,不过这个能力不能随便滥用。」 雫将手撑在地面上。和名字时不同,预备动作是存在的。美鹤……药子似乎对那个动作没有头绪,歪着头一动也不动。 「你、你你你、你有什么、企图?」 「如果你现在立刻消除那个烦人的『气息』,我可以放你一马。」 「——————咦?啊?咦?」 雫送出最后通牒的瞬间,美鹤那诡异又空洞的模样明显产生了变化。虽然无法正确地用语言表达那个概念上的变化,但硬要说的话就是『恢复原状』。 「等、这、这是什么?咦,讨厌这是什么——咦?咦?咦咦?」 不知道内情的『美鹤』似乎产生了记忆混乱,拼命地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雫用手撑地后过了五分钟,『美鹤』才挤出这个问题,但已经太迟了。 「你、你们是谁?」 「……雫同学,药子已经不在了……!」 「你觉得那家伙会这么天真吗?警察不可能轻易接受罪犯的要求。只是暂时接受,最后还是不会遵守。」 「你、你在说什么?咦,这是……什么?这里是哪里?你们是什么人?」 雫坚持自己的立场。开始把柳马他们当成可疑人物的『美鹤』因为恐惧而往后退了一步,就在那个瞬间,她的身高缩小了。 不,不是这样。并不是身高缩小,而是脚被地面——被影子吞没。而且还是被她自己的影子吞没。遮蔽物变小,影子当然也会跟着变小。当她的影子消失时,就是身体完全被吞没的瞬间。对于这种非现实的现象,科学和物理法则并没有有效的对抗手段。 『美鹤』拼命地想抓住附近的人,但阴影部分全都像沼泽一样,而且一旦浸入就无法脱身。当双手手腕浸入的瞬间,就只能等死了。 「为、为什么!这是什么!讨厌讨厌!救救我!喂,我做了什么坏事吗!」 「你运气不好。」 仿佛要彻底颠覆温厚这个评价的冷酷行动。柳马正要冲出去救明显恢复原状的她时,雫那闲着的手阻止了柳马。 「你想死吗?」 她没有杀柳马的意思。如果相信这句话,那个影子或许会对对象以外的人造成伤害。如果是真正的善人,即使不顾她的制止也会伸出援手,但对伪善者来说,那个制止只不过是动机的消灭。 虽然不至于认为自己的命比别人的命更重要,但还是不想死。 当这个想法一瞬间闪过脑海的瞬间,动作就以无比残酷的方式停止了。 「不要啊!谁来救救我!妈妈,不要!不要啊!为什么我非得遇到这种事不可!喂,喂!」 她的上半身已经浸入影子中,那样就无法救她了。如果拥有能单手举起人的怪力还另当别论,但一介大学生没有锻炼到那种程度的道理。如果有的话,那也是在知道会发生这种事的时候。 原本慌乱的『美鹤』突然停止动作,但侵蚀速度并没有因此减缓。『美鹤』终于连肩膀都被吞没,她像是接受了自己的死亡般一动也不动。 ——嘻嘻。 相仓美鹤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被自己的影子吞没。这间宅邸已经没有任何人了。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 没有尸体,也没有流血事件。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次可说是和平地解决了。但如果考虑到一个人被随意对待,最后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被杀掉的真相,没有比这次更残酷的杀人了。 「可以请你详细说明吗?」 「嗯?」 柳马把靠近雫的手插进口袋,对她提出疑问。看电影的行程中止了。因为约会的气氛已经荡然无存,所以柳马他们踏上归途。她好几次想牵手,但都被柳马拒绝了。柳马他们之间弥漫着一股微妙的气氛。 「对于至今为止的杀人事件,我……并不打算追究。毕竟你从霸凌中救了我,而且差点就被杀掉了。但是那个…………我不明白。不管是你感觉到的『气息』,还是药子为什么会现身,我完全搞不懂。请你说明。」 「就算你叫我说明……」 「不然的话,我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从那是药子的傀儡这点来看,就已经让人摸不着头绪了(雫隐瞒这点也没有意义),如果一直维持这个状态的话,倒还可以理解。但是相仓美鹤很明显地曾经一度恢复正常,除了临死之际和被影子囚禁之前,她都是无辜的民众。 虽然觉得对死刑犯说教很愚蠢,但她没有毫无理由杀人的动机。对于极力避免遇到药子的她来说,麻烦事只会提高遇到她的风险。 严格来说,刚才已经说明过动机和原理了。但是,那是以本人能够理解为前提,如果没有和雫理解到的同等的事前资讯,根本就听不懂。那种片段的说明,必须知道前提资讯才能理解。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就说明吧。你想问什么?」 「『气息』是什么?和我身上的味道有什么不同?」 「味道是标记,『气息』是锁定,这么说你懂吗?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现在的药子似乎拥有和我相同的力量。」 「但是她已经恢复原状了吧?」 「恢复原状……应该说暂时停止操作比较正确。所以我不是说了吗?药子和我是一丘之貉。那家伙本来也不是社会应该欢迎的存在。」 「…………你没有救她吗?雫小姐应该想到了什么对策吧?」 「对策……对策啊。虽然没有对策,但我明白她被药子盯上的理由。」 其实柳马也隐约察觉到了。但是,柳马实在不愿意去想。她那没有任何私心的纯粹善意行动,竟然会被恶意利用。 「…………是因为我在餐厅救了她吧。」 「你很清楚嘛。」 在公园和她说话时,柳马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现在终于明白了。她被柳马救了之后,没多久就遇到了药子。所以她才会像雫一样被操纵,而柳马才会觉得不对劲。 ……但是,如果把一切的元凶都归咎于药子,还是有几个疑问点。 『我就单刀直入地问了。你的命运将取决于我的回答。为什么你会感觉到药子的气息?』 『你是说告诉柳马同学名字的人吧。气息……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被操纵了,应该不会说出这种话吧。雫可以感觉到气味和『气息』,就算不问她应该也知道,为什么还要特地告诉柳马药子的存在呢?如果是本人操纵的,那就更令人费解了。柳马也不明白她装傻到底有什么意义。 「……如果真的是药子操纵的,为什么她要装作不知道气息的事,还特地告诉我名字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而且还有其他疑问点。」 「咦?」 「既然知道你是共犯,那她本人直接来找我就好了,为什么要操纵别人来纠缠我呢?我认为,她虽然可以操纵别人,但无法共享情报吧?所以她才会以某种理由让你纠缠我,然后自己再和你会合,试图从我这里得到情报……简单来说,就是想让临时侦探做白工吧。」 「…………所以她才会让你消失得无影无踪吗?」 「你很聪明嘛。没有尸体的话,就是行踪不明。既不能当作杀人事件来搜查,警察也不会产生嫌疑人之类的话题。因为被影子吞噬而死这种事太荒谬了。」 回到家门口时,雫转过身,叉开腿站立。 「还有,以后我不会再叫你的名字了。」 「为什么?」 「因为我想得到你的信任。」 第28章 柳马的同伴 『……骗子。』 柳马最讨厌被人说成爱说谎,不过就某种意义来说,这或许算是因果报应吧。虽然柳马不打算装圣人,说那是最初也是最后的谎言,但那和柳马正在说的谎言一样罪孽深重。 『相信你的话的我……真是个笨蛋。为什么要说那种谎?……我不希望你说谎。差劲。我最讨厌你了。我不想再看到你的脸!骗子!杀人犯!』 被什么样的人讨厌都无所谓,但唯独被她………… 「绫子…………对不起…………对不起……!」 这不是道歉就能获得原谅的事。被说是杀人犯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这是柳马做出究极的决断后,最后所选择的。 「…………原谅什么都做不到的我…………我也想救她……我真的很想救她…………」 柳马是个伪善者。被迫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却只能选择其一。无法选择救两人的选项。不是做不做得到的问题,而是根本不想做。不做善事的伪善,以及做了善事的伪善。而最糟糕的就是不做善事的伪善。 柳马最讨厌伪善了。最讨厌…………最讨厌。 「呜哇…………」 起床时,柳马通常都会忘记梦的内容,但这次却记得一清二楚。偏偏还是不想记住的梦。从柳马身上冒出的汗水,说明了柳马到底有多讨厌这个梦。这已经不是睡汗的程度了,应该可以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严重的病。 时间是深夜三点半。有人会说现在是半夜,也有人会说已经早上了。柳马居然在这种不上不下的时间醒来。如果是更明显地属于深夜的时间,柳马还可以选择睡回笼觉,但总觉得现在再睡一次,就会发生无法挽回的事。 具体来说,就是会迟到。 ——咦? 自从雫来了以后,柳马都是在温暖的山谷中睡觉,她现在到哪里去了呢?这个时间就算走出房间,也不会遇到家人,但她为什么要出去呢? 柳马战战兢兢地走到房间外,走下楼梯,往客厅看去,只见雫趴在桌上,只点了一颗灯泡。她对声音非常敏感,现在却显得很迟钝,似乎没发现柳马下楼,只是叹着气。 「……雫?」 柳马一出声,平常总是很随和的她,这次却显得很机敏又胆怯。她一知道犯人是柳马,就安心地松了口气,然后拉了张椅子要柳马坐下。全家人都已经上床睡觉的客厅,显得有些冷清,柳马坐下的椅子也感觉很冰冷。 「你居然会在这种时间起床,真是稀奇。怎么了吗?」 「……我做了个很糟糕的梦。雫,你在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我在想……之前的事。」 「之前…………」 柳马他们第一次约会,最后成了痛苦的回忆。在药子的策略下,相仓美鹤化为傀儡,死缠着柳马他们不放,最后雫——这次她无法找借口,就算撕破嘴,她也无法主张自己是正当防卫。 雫使用力量,柳马则见死不救。 在那之后,柳马心中对雫产生了不信任感,但柳马他们的关系并没有脆弱到因为这点程度就产生变化。柳马他们的共犯关系依然存在。 「你很在意吗?」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不在意?虽然我完全无法读心,但还是能察觉你对我产生了不信任感。因为对普通人来说,这是很自然的事。」 「…………」 柳马无法否认。 虽然她说这是很自然的事,但被本人知道后,柳马总觉得有些抱歉。 「我啊,想得到你的信任。因为现在只有你站在我这边。」 「…………那个,总觉得,很抱歉。」 「呵呵,你没必要道歉。说起来,打从一开始就是件很奇怪的事。居然会相信死刑犯……如果是电影的话,这可是死亡旗标啊。」 雫自虐地微笑,表情很干涩。如果哭过很多次,眼泪都流干了,还想继续哭的话,一定会变成这样。柳马这个爱哭鬼很清楚,无法原谅自己的心情,是很容易就能理解的。 「——我啊,就算没人相信我也没关系。只要能得到你的信任,我就不想背叛你。」 「……我明明有可能会一时兴起就背叛你,为什么你要这么信任我?」 「…………现在还不能说。」 「咦?」 她用着像是推理小说中一定会出现的台词回应柳马,让柳马感到很困惑。雫把头转向一边,小声地说道: 「……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会告诉你。如果现在说的话,感觉一切都会变成谎言,我不想说些乱七八糟的话。特别是……对自己。」 『一切结束之后』,这个觉悟才有意义。大量汗水让人联想到怪病,但不知何时汗水已经冷却,让人莫名地想感受人的体温。主要是雫的。 「……雫,要睡了吗?」 「啊,对哦。不过你还要上学……对了,你去睡吧。我会一直醒着,保护你不会作恶梦。」 山谷压在柳马的手臂上,仿佛在说「你喜欢这个对吧」。没错,柳马的确喜欢。光是触碰就能感到安心。柳马丑陋的部分——连不能让别人看见的部分都包含在内,仿佛被包覆起来,让柳马打从心底感到放松。 对这么温柔的死刑犯抱持不信任感,他真是个混账。既然对方有那个意思,柳马应该也要有那个意思。也就是说—— 站在柳马这边。 柳马可以相信的人。 只有女朋友。 ………………是这样吗? 第29章 摆脱谎言 「我出门了。」 柳马心不在焉地吃完早餐,便出门上学。柳马望向自己的房间,窗帘下伸出的手仿佛在为柳马送行。不出所料,她因为睡着了,所以意识尚未完全清醒。又或者是因为那场恶梦的关系? 自从遇见雫之后,就一直发生奇怪的事。从柳马有印象的幻觉到完全陌生的幻觉。不过别去在意才是最好的办法,因此柳马现在也全力无视。 『今年就是完成的时候了……』 『那些孩子要怎么办?』 『现在正在寻找收养——』 在路中央听见的密谈。既没有可以躲人的地方,也没有风铃之类的东西。即使如此,却确实听得见。沙哑的老人声音,以及朝气蓬勃的青年声音。环顾四周,也没有那样的人……现在也没有气息。 『哦——阿柳!你今天起得真早啊!一起走吧!』 ………… 『我又找到有趣的东西了,也叫绫子来玩吧!别担心,这次没有危险啦。』 在意不可能存在的东西也没用。这就是那个吧,不是幻肢痛而是幻视痛。别在意,愈在意愈痛。明明已经成了罪犯,柳马可不想再处理更多麻烦事。说起来,比起这种幻觉,柳马有更多必须在意的事。 最近的是相仓美鹤的事。 雫说因为没有留下尸体,所以与其说是事件,不如说会当成失踪者处理。但她之所以被杀,是因为被药子盯上了。就算事件不成立,药子也不可能不追究,很有可能一来学校就立刻被质问。 或者,警察已经在背后对柳马发出逮捕令了…… 「好痛!」 在柳马发呆的时候,有人在柳马眼前跌倒了。柳马暂时从迷惑五感的幻觉中解放,直视现实。跌倒的是个未满十岁的少女。因为体重的关系,伤势应该很轻,但受伤就是受伤。柳马急忙扶起她,从书包里拿出急救箱,以熟练的动作开始紧急处理。 为什么柳马会准备得这么周到,理由应该不用说也知道。柳马在遇到雫之前一直被欺负,在连家人都不相信柳马的状况下,能治疗柳马伤口的就只有柳马自己了。 因为伤势还不至于到濒死的程度,所以去医院感觉很愚蠢。 「没事吧?」 「…………谢谢。」 抬起头的少女以不符合年龄的动作迅速站起,把跌倒时脱落的面具交给柳马。 「这个给你!」 「咦?可是你的脸……」 尺寸刚刚好。 看到少女开心的笑容,柳马也不好意思不收下,只好战战兢兢地接过面具,然后因为面具的品味而愣了好一阵子。整张面具上画着皱纹般的凹凸,眼睛像狐狸一样上扬,没有嘴巴。 以女孩子戴的面具来说,该说是品味很老成吗……还是该说太有威严了。 「大哥哥!如果遇到什么难过的事,就戴上这个吧!这是和我的约定哦!」 「咦?等等——」 「拜拜!」 少女在柳马肩膀的瞬间,就消失了。急救箱证明了那不是幻觉。 「……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然回想起少女的脸时,柳马注意到一件不得了的事。 柳马想不起她的脸。 既不是美女也不是丑女。没有特征,随处可见又不存在于任何地方的脸。如果有人说这种人不存在,那柳马也无话可说,但就是想不起来。既然本人也已经不在了,这种面具就算丢掉也不会遭天谴吧,不过会不会遭天谴是由老天爷决定的。柳马无法丢掉它。 柳马把奇妙的面具收进书包,再次迈开脚步。虽然药子说如果柳马遇到非常难过的事,她会来帮柳马,但柳马还是希望那样的瞬间不要到来。 上次感到害怕而不敢来学校已经是被欺负的时候了。结果柳马还是来了,所以刷新了纪录。 主要是不知道药子会说什么,不知道她会对柳马做什么,所以很害怕。路上擦肩而过的人什么都没说,但同班同学就不知道了。拉教室门的手在颤抖,只会被认为是有某种戒断症状吧。 ——该不会因为药物而被举报!? 柳马将力量注入丹田抑制颤抖。这次换成心跳加速。回想起雫的触感,这也忍住了。柳马到底在做什么啊。 「————」 打招呼时无法用药子的事来搪塞。柳马打开教室的门,放弃所有思考踏了进去。 那一刹那——柳马被迫恢复了理智。 因为全班同学都跪在地上。 「柳马同学,早安。」 在如此异质的状况下,有人很平凡地向柳马打招呼。反而是药子发出不合时宜的声音,她仿佛不知道约会的事,以同班同学的身份向柳马搭话。 「早、早安……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因为得到公开情报的许可,所以和大家共享了。」 「不,什么情报?」 「你被欺负的事实。」 …………柳马是被欺负的人。但是因为太不会处理人际关系,所以没有任何人支持这个事实。除了雫之外。 因为藏匿雫而成为名副其实的罪犯的柳马,事到如今才想要求同班同学补偿是不对的。因为这么想,所以柳马什么都没说。 「……从欺负你的三人的衣服上检测出血迹和皮肤碎片。另外,在他们家里的班级合照上,只有你一个人被集中恶作剧,综合来看,可以得出你被欺负的结论。」 「下跪呢……?」 「欺负是犯罪。虽然不是实行犯,但视而不见或不相信的他们也有错。所以我让他们下跪了。要不要原谅他们,请由你来决定。」 「不、不不。与其说原谅不原谅…………那个,我、我原谅他们!我原谅他们,所以……别再下跪了。」 「你愿意原谅我们吗!」 「真、真的吗?」 「…………那些家伙已经死了。别再翻旧账了。我们是同学,开心地相处吧。」 连名字都不记得的同学们一个接一个抬起头。虽然知道道歉也不一定能得到原谅,但被原谅果然还是很开心吧。他们应该没想到,柳马原谅他们是为了抵销藏匿死刑犯的罪,所以在柳马眼中他们就像圣人。 「嗯,我原谅你们。不过,硬要说的话,拜托你们不要改变对待我的方式。就像平常那样,好吗?这件事别再提了。下次再提的话,我会生气哦。」 知道被原谅后,同学们一起停止下跪,又恢复原本的行动。仿佛刚才的下跪行为不曾发生过。 「柳马同学真是温柔呢。」 「不,这不是温柔与否的问题……啊啊,还有药子。」 「是?」 「谢谢你。」 先不论做法,至少从同学们那里得到了道歉。光是这样就让心中的锈一口气脱落了。虽然难受,但现在心情轻松多了。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愿意说出搜查情报的药子。 第30章 最讨厌传说 柳马的学校生活因此稍微往好的方向发展。听他们说,班上同学似乎也因为对柳马的遭遇视而不见而产生了罪恶感,所以除了欺负柳马之外,他们也不太会来纠缠柳马。因此,能够向柳马道歉,让他们觉得轻松不少。现在没有了隔阂,今后就能轻松地和柳马交谈了。 柳马也知道他们把自己当成受害者。柳马再重申一次,如果没有雫的牵制,柳马绝对不会原谅他们。如果没有她,柳马可能还会继续被欺负,不过这先姑且不论。 「唷,柳马。我们去吃饭吧。」 「好啊。」 辉则是班上比较诚实的人。他一边说着「在那种状况下也只能原谅你了」,一边又以个人的身份向柳马道歉:「虽然你不用原谅我,但没能相信你,我很抱歉。」确实如此,那种状况很像为了求婚而雇用大量临时演员所营造出来的演出。 在那种状况下,如果柳马说「我绝对不原谅你们,去死吧!」的话,不但会辜负药子的用心,还可能成为新的麻烦。为了和平地解决那个场面,就算撇开牵制不说,柳马也只能原谅他们。 「……我不是叫你别再提这件事了吗?你已经道歉了,这样就够了。今后也请多指教。」 「不,这样我无法释怀。对了,你想要女朋友吗?」 「咦……」 柳马可没有笨到会去向女生寻求雫那样的温柔。基本上,学生的交往应该是健全的 咦?柳马的价值观是不是有点扭曲了? 如果死刑犯和一般人做同样的事,那才恐怖。 「唔——说不想是骗人的。」 「什么嘛,真不老实。其实有一个女生你应该会喜欢哦。」 这么说来,雫小姐也十八岁了——换算成学校就是大学一年级。如果她有上学,一定会很受欢迎吧。在这个年纪就能发挥母性是一种才能。大学二年级和一年级同时成为她的俘虏也不奇怪。即使同年龄,对渴望母性的人也是特效药。 「——那家伙的姓氏该不会是凪吧?」 「啊?那不是死刑犯吗?不过说到姓氏,你一听就知道了。土季深春,你知道吗?」 「…………谁?」 辉则像是看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般,把脸凑了过来。 「……你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 至今为止,慧辉只想着要如何逃离霸凌,现在则是满脑子都是雫的事,所以果然还是没想过。不过他很喜欢这个名字,不知该说是美丽还是优雅……总之就是有种气质。 真的就只是这样,他没有其他感想,也不认识对方。 「算了,不知道也没关系,这也没办法。毕竟她就像是高岭之花,或是不同次元的花朵。」 「什么意思?」 「嗯——要说明的话就是——」 深春这名女性的兴趣非常善变,而且对于有兴趣的事物,吸收能力非比寻常,所以没有人能跟得上她的话题。以学力来说,她算是平均水平,但那是因为她对读书失去兴趣,沉迷于某件事时,即使是没学过的题目,她也能答出正确答案。 对游戏感兴趣时,她会在附近的电玩大赛中大开无双;对音乐感兴趣时,她会暂时加入管乐社,让原本万年预赛落选的管乐社在全国大赛中得名。说起来,她就是所谓的「兴趣愈广愈精」的终极型态。虽然也有人看准她的兴趣而接近她,但听说都没能维持太久。 「——总之就是这样。现在深春学姐热衷的是都市传说。」 什么? 「可是啊,我们学校不会出社团经费给漫画里常出现的那种可疑社团吧?所以——」 「慢着慢着慢着,你刚说都市传说?」 「对啊。你以前不是跟绫子和凤介一起做过很多事吗?就是还没跟我混在一起的时候。」 「别说了!我不想再跟那方面的事情扯上关系!」 柳马本来没打算生气,但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提高音量,明确地表示拒绝。柳马最讨厌都市传说了。不管是真是假都无所谓。柳马无法理解那种把心血投注在非现实又非科学,却只有风险特别大的东西上的人。 最好是可以理解啦。 「怎、怎样啦?可是凤介转学了,现在知道详情的人就只剩你了耶?」 「我不是说过,说不想是骗人的吗?我并不是马上就想得到。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想要,但要是没办法,那就算了。你可别再提这件事了哦?这次的事情就当作没发生过。」 「哦、哦。那还真是抱歉。哎呀,我觉得这故事不错啊……」 柳马回想起比被霸凌时更不想回忆起的事。不过他没有恶意……所以柳马也不打算生气。柳马突然看向教室外面,感觉和药子一瞬间对上了眼。 这么说来,柳马有件事还没告诉他。 柳马讨厌都市传说之类的东西。并不是不相信。柳马知道那有真有假,也清楚它们处于可能是假也可能是真的中间立场。即使如此柳马还是讨厌。完全令人作呕。都市传说这种东西还是灭亡算了。 ……当然,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例外。例如其实东亚潜藏着超巨大的地下组织,或是有女生协助警察,或是时光机已经完成之类的。柳马讨厌的是距离感莫名接近的怪谈。 红色纸片、蓝色神明、一寸婆婆、绿色大人、蓝发老爷爷、童话车站、幽灵歌声、漩涡人偶……已经够了。不管是真是假,都不是柳马他们该插手的领域。想插手的人就自己去插手,与柳马无关。 常有人说,突然说要见面的家伙不能相信,但那些怪谈就是不能相信。不能相信。 如果这间学校有研究怪异现象的社团,柳马大概会立刻退学。柳马就是这么讨厌。 柳马正在上课中批评怪异现象,一块橡皮擦突然滚到柳马桌上。柳马以为是新的霸凌手段,但橡皮擦准确地滚到桌上——而且是滚到柳马面前,所以应该不是。柳马翻到橡皮擦背面,上面写着「有话跟你说」。 会对同学使用敬语的人只有一个,而且是对柳马说,就更不用说了。 柳马大概猜得到她要说什么。 第31章 等待负责带自己上绞刑台的狱卒 「所以,你要说什么?」 由于是休息时间在教室里说会有点敏感,或者该说纤细的话题,因此柳马他们移动到逃生梯附近。因为大家都认为柳马他们是工作伙伴,所以就算一起行动也没有人会责怪柳马他们。而且不管做什么都会联想到恋爱的恋爱脑们也不会大呼小叫。 「柳马同学知道街头巷尾都在讨论的事件吗?」 「街头巷尾都在讨论的事件?」 雫的事件因为受害者根本就消失了,所以应该没有立案。而且既然看过现场,就没必要用这种迂回的问法,所以大概不是。虽然不只警察或与其同等的组织,但因为只以事实为行动的主轴,所以无论如何都必须被动地行动。至于「被影子吞没」之类的蠢话,要说会被当成事实利用,那是不可能的。 「……不,完全不知道。硬要说的话,就是凪雫的逃脱事件吧。」 「那与其说是街头巷尾,不如说是经常成为话题的事件。我也用尽各种方法搜索,但就是抓不到她的行踪……不是这件事。」 「那我不知道。说起来,真的在街头巷尾引起骚动了吗?如果是的话,电视应该会报道吧。」 「因为报道管制。如果用公共电波播放,损害只会不断扩大。」 「你说话还真是拐弯抹角,到底想说什么?」 「好奇心能杀死猫,你知道哈梅尔的吹笛人吗?」 …………如果她想象的跟柳马想像的相同,那柳马当然知道。那是据说实际发生过的传说,简单来说就是被利用的吹笛男为了泄愤而带走小孩的一种神隐。 「知道啊,你该不会要说那家伙出现在现代了吧?现代东亚可不是异能力者四处战斗的漫画世界啊。」 「我不会说那种话。但是,有个绑架犯就用了那个名字。」 药子从制服内侧口袋拿出一张折起来的纸,摊开给柳马看。在漂亮地分成十二等分的纸上,重现了可以当成预告信或挑战书的文章,文字用画线的方式歪斜地写成,没有重复。 「好孩子 坏孩子 那个孩子在哪里」 「这是吹笛人寄到盯上的家庭的信。虽说是寄出,但并不是透过邮局。恐怕是直接投递的。」 「哦。那,为什么那会受到报道管制?」 「这类犯罪者有想要引人注目的倾向。不然的话,这种文章就没有必要让人看,甚至没有写出来的意义。我认为犯人是想成为某种特别的存在,所以才会做出这种事。」 「但是,如果限制报道的话,不是会更积极地去犯罪吗?」 「如果胡乱引起事件的话,就会产生被抓住行踪的风险。而且限制报道也是为了防止冒充和恶作剧。明明不是吹笛人却写出同样的文章,也会让人很困扰。」 正因为是童话般的存在,所以确实会发生恶作剧吧。世界上一定有某种程度的人想要引人注目。对于那些见不得光的人来说,受到注目的吹笛人应该是梦幻般的设定。 药子顺便说道,但对组织来说,这才是主要目的吧。 「我大概明白了。然后,这是最重要的部分。为什么你想告诉我这件事?如果凪雫被盯上,而凪雫又跟这件事有关的话,那我还能理解,但我现在才第一次听说这件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你愿意协助搜查吗?」 她的手紧紧抓住柳马的左臂。 「以前我曾经邀请过柳马同学吧。啊,不,我不是在问你那时候的回答。但是最近我从你身上特别强烈地感受到血的味道。凪雫应该会在近期内杀了你。我想阻止这件事。」 「……那个味道什么的,只有你才感觉得到吧?虽然这么说有点那个,但你不是狗,用那种直觉之类的东西来行动,你不觉得很蠢吗?」 「这不是直觉,而是确信。而且凪雫身上有某种连我也没能掌握的东西。」 柳马心想,她指的应该是干涉影子的力量吧,但总觉得她的说法很奇怪。没能掌握的某种东西,也就是未知的力量吧,但是否为未知,不先看过就无法确定。而且如果看过的话,找柳马协助就更奇怪了。最重要的是,既然知道名字的支配之力,还会对别的力量感到惊讶吗? ……难道雫还有事情瞒着柳马吗? 虽然她叫柳马不要相信药子,但目前拥有最多她的情报的也是药子。柳马一边注意着不要让她察觉柳马他们的关系,一边问道: 「喂,那个没能掌握的某种东西是什么?」 「…………我不会要求你相信。柳马同学是个有良知的人,不相信反而比较自然。」 药子停顿了一下,说出奇妙的话。 「——凪雫曾经被处刑过。」 「……咦?」 「虽然社会上报道她逃走了,但我确实亲眼目睹了她的死刑。对历史上留名的稀世杀人魔来说,人权是不需要的。她立刻被判处死刑,应该确实死了。但是……凪雫却活着。」 事情并不复杂,以道理来说,就是『以为杀了却还活着』这种程度的矛盾,但柳马的理解很快地就抛下脑袋,朝着错误的方向飞去。柳马也明白药子歪头的意思,因为柳马也搞不清楚状况。以为杀了却还活着,而且在逃走之前根本没被收容……? 那么那件拘束衣是怎么回事?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逃过死刑的,但我认为她有夺取被她杀死的人身体的能力。不管怎么说,凪雫应该已经做好了杀死你的准备。如果我的推测正确,下一个『凪雫』或许就是你。柳马同学,你应该也想避免这种事发生吧?所以我才请求你协助。只要成为我的协力者,警察应该也会保护你,更重要的是我会在你身边。表面上的协力也无所谓。你意下如何?」 被窗帘遮住的阳光。 残留在床上的他的体温。 对凪雫来说充满恐惧的外面的世界。 凪雫不认为这间独栋房屋安全。但凪雫相信他会保护她,所以才待在这里。如果想背叛,随时都可以背叛。要相信他……只能趁现在。 「试着相信他吧……一定会顺利的,吗?」 日渐增加的不信任感。累积的风险。他背叛自己的可能性很大。那样的话,凪雫也没有必要遵守约定,但他绝对不会背叛。凪雫决定相信他。 「死刑犯」的判决会如何,全都交给他了。 「…………嗯呵呵。他能不能快点回来呢?」 就像在等待恋人一样。 又或者像是在等待负责带自己上绞刑台的狱卒。 第32章 放送室 雫不可能杀柳马。 但另一方面,从药子的角度来看,柳马没有理由拒绝。比方说,有谁会在知道警察会保护自己的情况下还特地拒绝呢?只有超级痛恨警察的人才会这么做,很遗憾地,就算把她视为雫的敌人,柳马也没有那么讨厌她。 不是他自夸,柳马分得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 无缘无故拒绝她,既不符合柳马的作风,也等同于自杀行为,况且药子也不可能放着准备自杀的柳马不管吧。无可奈何之下,柳马只好接受她的提议。说不定这正是她所期望的行动。雫说过,她为了抓到自己会不择手段,因此选择跟『气味』浓厚的柳马在一起也是合理的判断。 话说回来,柳马到底该相信谁的说词? 虽然柳马很希望有第三者能插一脚,并提供客观的意见,但谁会愿意淌这种既愚蠢又白痴的浑水啊。柳马对她们两人都抱持着信任,也可以说不相信。目前柳马偏向雫那边就是了。 ——感觉脑袋快烧掉了。 这两人对柳马说着对自己有利的话。药子对柳马说着大道理,雫则诉说着爱。每一句话可能都是真的,也可能都是假的。说不定在善恶伦理道德与现实的狭缝间痛苦挣扎的人只有柳马,她们俩则是把柳马当成方便利用的道具。 肉体上的寂寞有雫为柳马排解,然而心灵上的寂寞却没有任何人能帮忙。那些旁观柳马被霸凌的家伙们——辉则算是跟柳马交情比较好的,但要说柳马对他有没有敞开心胸,答案是没有。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一样。心理创伤就是指人格受伤,而人格受伤后,当时的心境会原封不动地保存下来。 比方说,曾经遭受虐待的人一看到高举的手就会立刻采取防御动作。这是因为受到创伤的人格会以那个动作为开关,浮上表面。 即使身为死刑犯,柳马之所以站在雫这边,也是因为她帮助柳马脱离那种状况。顺带一提,柳马的心理创伤是霸凌与都市传说。 后者靠着时药已经有所改善,但有段时期光是听到那类的词汇柳马就会抓狂。 「那么班会就到此结束。要去玩也可以,但别去人烟稀少的地方哦。要是被卷入犯罪之中我可不管。」 班导冷淡的宣布后,放学时间正式来临。同学们已经不再对柳马抱持敌意(正确说来是当作没这回事),就算还有也差不多。大家放心地按照各自的生活作息,开始做自己的事。想去参加社团活动的人马上离开,不想去的人则在网络上搜寻不容易被拆穿的借口,磨练装病的演技。 既然柳马已经答应要帮忙搜查,就得去找药子老师……柳马是很想这么做,但她说过用表面上的理由赴约也没关系。不用想也知道,警方的搜查行动不可能有外行人插手的余地,所以柳马决定恭敬不如从命。嗯,没错。 柳马要跷掉搜查工作。 直接回去铁定会被药子老师缠住,所以柳马等班上所有人都走光后,前往平常……应该说假使事情没发生,到毕业前都不会去的场所。 那个场所就是图书室。 对某些人来说,那里应该是充满回忆的地方吧。跟朋友一起吵吵闹闹地看绘本,在那儿寻找漫画、儿童文学、轻小说、纯文学等等。大学生应该也一样吧? 遗憾的是,柳马的学校位于通过走廊后抵达的所谓教学大楼三楼,所以没什么人会特地来这里。虽然不是完全没有,但真的很少。因为离教室很远,所以没人想当图书委员。如果想避开人群找个安静的地方,这里是最棒的地点。 唯一要注意的是这里禁止交谈,但除非有什么特别的事,否则不会有人自言自语,所以没问题,而且也没有人会责备你。图书委员的工作就是把使用者丢着不管,一整年有八成的时间完全不做事。 ——谁来告诉他吧。 柳马想知道答案。攻略本在哪里有卖?柳马想用含税的一千两百六十圆买下。相信哪一边就会有快乐结局?还是两边都是坏结局?还是两边都相信会有真结局…… 现实并没有那么美好。不过只要一点点也好,柳马想要能让事态好转的情报。由于脑袋已经超载,所以思绪陷入一片混乱,完全搞不清楚什么是什么。到底哪些是谎言,哪些又是实话,什么才是真相?有没有人可以做台测谎机来当作自由研究的课题啊。 ——呼。 冷静点。刚才的想法实在太荒唐了。只要把思绪归零,冷静下来,就能屏除杂念。假设一些根本不可能的事有什么好玩的?柳马来这里是为了让心情平静,也是为了躲避药子的纠缠。 本来以为图书室里没人,柳马独自趴在桌上,结果不知从哪里传来收起书本的声音。 「……这里不是午睡的地方哦,学弟。」 被警告了。柳马作梦也没想到图书室竟然有图书委员在值班,于是马上抬起头。 一位高个子的美女正端详着柳马的脸。她那大家闺秀般超然脱俗的气质,散发出大学生不该有的神秘感。电视上常被讨论的——或者说女生们憧憬的模特儿身材,应该就是像她这样的体型吧。她的大腿到底有多长啊?搞不好比柳马的手臂还长。 柳马要补充一点,柳马的手臂并没有特别长。这样的比较其实非常粗糙。 「……图书委员?」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咦?需要理由吗?」 「学弟,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我总是待在这里,所以知道你是第一次来。你看起来也不像是喜欢看书的人。」 「啊——嗯…………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柳马没有说谎。要是柳马直接回去,有可能会被缠上,所以柳马才来这里。如果柳马去其他地方,可能会被随便一个同学盘问,导致他们找到柳马,所以实质上柳马能选择的地方只有这里。不然就是女生无法进入的圣域——男厕。 「……你很困吗?」 「不,或许我看起来像是在睡觉,但我其实也有很多心事……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可以让我待在这里吗?」 毕竟柳马现在孤立无援。为了接受眼前的状况,并将接下来的行动引导至最好的结果,柳马需要时间。支持她们两人中的哪一方才是正确的?柳马是否会受这个危险的状况摆布?柳马可以发誓绝对不会给她添麻烦,甚至在血之誓约书上捺血印。 女性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若无其事地握住柳马的手。 「呃,啊…………」 由于和小雫同床共枕,柳马的戒心已经完全松懈了。虽然很想慌慌张张把手抽回来,但这样好像在拒绝她,总觉得有点抱歉。不管是谁都不想对不认识的人说『我讨厌你!』吧,如果那个人做了什么坏事还另当别论。 「没关系啦。不过相对地,你能听我一个请求吗?」 「…………如、如果我做得到的话。」 「今天晚上,你可以来校园一趟吗?」 「这、这里的校园?」 「这里的校园。」 柳马实在搞不懂这个请求的意思,于是对女性——大概是学姐吧,露出讶异的表情。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虽然可以问她原因,但这么一来对方也会得到深入追究的权力。 就算柳马说自己夹在死刑犯与超人之间,精神状态变得很奇怪,大概也不会有人相信吧。更重要的是,说出原因就等于背叛小雫,柳马绝对不能这么做。 「我知道了。要什么时候过去呢?」 「深夜两点。我想对学弟你一定也会有帮助的,一定要来哦。那么,我在那边看书。」 包覆柳马手掌的温度逐渐远去,柳马的手指半反射性地动了动,仿佛觉得依依不舍。虽然对柳马也有帮助这句话让柳马有点在意,但总之算是逃过一劫。没听见药子朝这边走来的气息与脚步声。 ——柳马…… 第33章 侵蚀 虽然他无法立刻说出自己对雫产生了不信任感。 但是今晚的行动实在太可疑了。 「你要去哪里?」 深夜一点四十五分。虽然躲进图书室直到七点,因此逃过药子的追踪,但是别说是同一个屋檐下,就连在同一张床上睡觉的雫也没能瞒过。就算瞒得过家人,如果被她发现就没有意义了。 「啊,雫。我有点事……有东西忘在学校了。」 「明天再拿不就好了?半夜偷偷摸摸地潜入,是非法入侵吧。」 「我经常跑进废弃工厂,事到如今才不会怕这个啦。」 「我姑且问一下,药子没有怂恿你做什么吧?」 「这次我有避开纠缠,所以没问题。」 他没有说谎。既然被问了,就不说理由。就算说是不知道名字的女性拜托的,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相信。最重要的是,就算没有背叛的意思,只要背叛的风险闪过她的脑海,光是这样就令人感到抱歉。 雫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埋在袖子里的手蠢蠢欲动(变成俗称的萌袖状态,真可爱)。 「……你会回来吧?」 「我不会在这个年纪离家出走啦。而且把雫和妹妹丢下不管……感觉也不太对。」 避开药子的纠缠,也是为了避免妹妹柳羽的催促。妹妹很崇拜药子,为了抓住能接近药子的难得机会,她利用兄妹的特权——拜托柳马找药子来家里。 如果柳马一个人回来,她就会用『今天太忙了,没空跟她说话』之类的理由无限搪塞,但要是被纠缠就无法找借口了。如果不当场实现她的愿望,可能会招来妹妹的怨恨。 ——柳羽,对不起。 希望你原谅被卷入奇怪纷争的哥哥。死刑犯想利用柳马逃走,超人大学生想利用柳马抓住死刑犯。 「放心吧,我不会背叛的。因为那家伙的关系,我的名字也曝光了,要是背叛的话,我会死掉吧。」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咦?」 雫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明显是在挑选措辞。她被不存在的言语堵住,身体向后仰,然后开始认真地捂住喉咙,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抱住柳马。 她没有超乎常人的臂力,少女柔弱的拥抱抓住了柳马。 「……因为很害羞,所以我不太想说。你总是把那个当成枕头吧?」 「你一直提这件事,我也会害羞啊。」 「呵呵,你不用害羞。因为你的家人在睡觉,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帮上主人的忙,是我的荣幸……开玩笑的。然后,关于这件事——其实我也是,不抱着你的话,就会睡不好。」 咦? 如果她没有抱着柳马,柳马一定会怀疑她的侧脸是不是在胡言乱语。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像是依赖恋人的事? 虽然柳马他们姑且有恋人的名义。 「你的体温、呼吸、颤抖、梦话。我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没有这些……我会非常不安。」 「不、不安?……你梦话里说了什么?」 「对我的爱。」 「——!!」 柳马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僵硬到如果被误会绝对会出事的地方也僵硬了,柳马烦恼着该如何掩饰,最后只能笑一笑。她在柳马耳边呢喃的声音是麻药。思考麻痹后,羞耻心也变得无所谓了。 更何况她还带着微笑,感觉就像在爱抚柳马的脑袋。 「所以如果你不在,我大概睡不着。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会背叛我,也相信你。不过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早点回来哦,主人?」 「我、我知道了,可以不要用那种称呼吗!感觉超有悖德感的!」 「悖德感?你藏匿我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了吧?」 「这……这是两回事!」 这纯粹是柳马的个人意见。 她揶揄了柳马一番后,解除了紧贴状态。 「虽然不知道你要去做什么,但要小心哦。我会等你回来。」 「好、好的。那我走了。」 「路上小心。」 经过一番宛如新婚夫妻的对话后,柳马在深夜冲出家门。深夜两点,不仅单纯地暗,还是被称为丑时三刻的魔幻时段。据说幽灵会在此时现身,与柳马有切也切不断的关联,所以柳马讨厌这个时段。 而且她竟然要去学校,是打算调查七大不可思议吗?如果是这样,她应该会进到校内,所以应该不是。 听到夜晚的学校,有些人会想来试胆,但只要不是历史悠久的学校,校内都会有监视器,所以最好不要。不过,会在校园内设置监视器的学校很少。因为监视器是设置在不希望有第三者进入的地方,用来吓阻,校园这种就算有人闯入也不会怎样,没道理设置监视器。 如果是有钱的学校,或许会有所不同,但柳马的大学没有那么有钱。只要随便跨过校门,就能轻松入侵。 「我等你很久了。」 在图书室见过的模特儿体型美女,迎接非法入侵校园的柳马。她穿着制服,大概是为了让柳马认出她,即使在黑暗中,那标准的绝对领域依然耀眼。 「啊,你好。」 「虽然由我来说有点那个,但你竟然来了。学弟你没有警戒心吗?」 「哎呀……因为是谢礼,所以没什么信不信任的。」 「是吗?不过还是谢谢你。」 对话中断。 她拜托柳马的事只有希望柳马来「校园」,所以柳马已经可以回去了,但有益是什么意思?她露出端庄的笑容,目不转睛地盯着柳马(有点可怕),柳马尴尬地问: 「有益的结果是什么?」 「嗯,关于这件事,可以请你再等一下吗?我想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 还有人要来吗?柳马在可以放松的地方坐下,欣赏她的全身保养眼睛。由于制服以黑色为底,所以产生奇妙的迷彩效果,身体看起来像融入黑暗中无限延伸。 叮~咚~当~咚~ 那是不可能听见的校内广播声。 「敬告全校~各位同学~如果发现柳马~请通知附近的人……通知、通知、通知、通知通知通知通知通知……」 沙沙沙…… 「…………」 柳马因为恐惧,以及被锁定的倒霉运气而说不出话来。为什么非得被锁定不可啊?而且这个广播是…… 柳马看向学姐,她一脸抱歉地低着头。 「学弟你叫柳马对吧?」 「这、这个广播是怎样……为什么我——我什么都没做啊!」 柳马立刻就知道这个异常现象的真面目了。就时间点以及与现实的磨合来看,不会有错。是灵异现象。虽然柳马不知道有没有这种都市传说,但柳马似乎满足了某种条件。 「……你该不会是骗我吧!你到底跟我有什么仇——!」 「等等,不是的。我不是想骗你,我是希望你帮帮我!」 如果学姐没说出这句话,柳马会变成怎样呢?会因为发狂而攻击她吗?不可能……但也不能这么断言,老实说很可怕。 「……你说希望我帮帮你……?」 学姐将手伸向制服,将衣服卷到下方。她并不是突然有了暴露的癖好,柳马也是这么想的,但她的腹部实在过于消瘦,让人无法开玩笑。从衣服上根本无法想象她消瘦的程度,与其说是苗条,不如说是贫弱,肋骨都浮出来了。 「……学弟你刚刚可能是第一次听到,但白天也一直有广播。一直、一直。从我们的口中。」 「口中……啊?你说什么?」 「不用竖起耳朵也能听到。一直一直听到。与那个人的声音完全无关,一直听到刚刚的内容……睡不着,也渐渐失去食欲。脑袋好像要变得不正常了!」 「——啊。该不会你待在图书室是因为那里没人……」 「没错。但学弟你来了。」 来了? 的确,照现在这样会产生矛盾。如果从某人的口中听到广播,无论如何都应该先赶走对方。但她却没有这么做。 「因为从学弟你的口中听不到声音……后来我查了名册,知道你叫柳马……!所以我想你或许知道些什么,才会把你叫出来——」 「请、请、请冷静下来!总之先冷静下来,不然我会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柳马无视于自己应该冷静下来的建议。反正柳马就是个胆小鬼,怕得要死。 学姐将手放在胸前,反复深呼吸,稍微冷静下来了。 「……我就单刀直入地问了。学弟,你知道些什么吗?」 「——完全不知道。」 「……怎么会。」 毫无慈悲心的否定让她大失所望……不,是绝望。如果可以,柳马也想帮助她,但无奈柳马只是个第三者。首先,柳马完全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听到那个声音,也不知道为什么柳马是例外。 就像不懂医疗的外行人动手术只会变成刽子手,没有知识就救不了人。 ——凤介,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说到怪异,就会让柳马想起那家伙。柳马的挚友,曾经的挚友。如果是那个无与伦比的怪异事物爱好者,这种时候会怎么做? 「……你被卷入这种怪事,一定有理由。你有什么头绪吗?」 「头绪…………这么说来,对了。我的信箱里有封信——我想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信箱里有信…………嗯?你看过内容了吗?」 「嗯,当然看了。我记得是——」 好孩子 坏孩子 那个孩子在哪 柳马想要那个孩子 想要的是那个孩子 谁来把那个孩子交给柳马 这里是哪里的洞穴 和那个孩子一起吹笛 翻来覆去在岩石中 七月被刻在上面 丑三时的时分 把那个孩子交给柳马 听到全部的内容时,柳马的脑袋一片空白。为什么柳马没发现?柳马应该要发现的。柳马好歹也和怪异事物狂凤介在一起,当药子说出那些句子时,柳马就应该要发现的。 哈梅尔的吹笛人这种东西不存在。就算找遍全东亚,也不可能找到自称是哈梅尔的吹笛人的犯罪者。 因为这是—— 「唐吉诃德」。 第34章 # 螳螂 「牛首阿婆」。 这是木辰市流传的怪谈,过去曾在灵异专题节目中被挖掘出来,因此拥有一定的知名度。顺带一提,牛首阿婆是俗称,没有人知道正确的名字。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牛首阿婆的「牛」字部分只有四角形的图形存在,过去确实刻有名字的痕迹。 明明有名字,现在却无人知晓。没有内容,空空如也,所以叫牛首阿婆。 核心化为确信。学姐眼尖地吐槽柳马明显有头绪的表情。 「你知道什么了吧!」 「…………」 老实说,柳马最讨厌怪异、都市传说、非科学的存在。存在与否暂且不提,它们总是给人添麻烦。柳马他们究竟做了什么?究竟哪里不好,非得遭遇这种事? 要是告诉学姐牛首阿婆的事,就会变成插手管这件事。柳马最讨厌这种事了。不想和它扯上关系,也不想听。 可是………… 虽然柳马很难说自己是那种看到有困难的人就无法置之不理的个性,但明明有机会帮助对方却见死不救,这不也是一种杀人行为吗?就像知名的都市传说一样,没有对应方法就放着不管的话就会死……或者该说行踪不明。 「……告诉你也无妨,但请让我附加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有很多想商量的烦恼……所以如果能帮助学姐的话,可以请你帮助我吗?虽然这种说法很奇怪……但希望你能成为我的伙伴。」 雫毫无疑问是柳马的伙伴,柳马很想这么认为。但是感情和事实是不同的,如果以这种标准来判断的话,药子也是柳马的伙伴,到处都没有敌人了。 雫说过,药子为了抓住自己会不择手段。 药子说过,雫打算在近期内杀了柳马。 虽然这不是谎言猜谜,但如果两者都是真的,那柳马就无法相信任何一方。至于药子,就连她透过柳马而获得的利益……例如修复与同学的关系,也不能相信。 所以柳马要自己找伙伴。 虽然柳马最讨厌都市传说,但柳马能帮助她。柳马会帮助她。只要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心情就会轻松许多。 学姐温柔地握住柳马的双手,尽力对柳马微笑。这是身为年长者的矜持……她想安慰精神上孤立的柳马吧。 「我知道了。我会站在你这边。学弟,我相信你哦?」 「请相信我。只要相信,事情一定会顺利的。」 说不害怕是骗人的。柳马讨厌都市传说的理由大部分是因为会遇到危险,但所谓的危险,简单来说就是可怕。如果看起来很冷静,那就是虚张声势的证据。可怕的东西就是可怕。不管妄想过多少次在学校镇压恐怖分子,只要看到真正的枪就会动弹不得。一定是这样。 「啊,不好意思。可以请教学姐的名字吗?」 「我?我的名字是土季深春。你可能听过我的传闻,但我不是那么奇怪的人,放心吧?」 看来她对自己传闻的了解程度还算可以。确实如她所说,她并不是那么奇怪的人。真要说的话,她是个坦率、温和的人,在被夹在死刑犯和超人之间的状况下,看起来就像天使一样。不,虽然是内心,但花心还是不好。柳马只爱雫一个人,至于她是否值得信任则是另一个问题。 「总之今天就先解散吧。放心,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并不是会立刻致死的东西。」 虽然不是柳马所期望的形式,但柳马还是和土季深春相遇了。不依赖雫和药子的第三位伙伴。为了柳马自己,柳马再次踏入了物理法则无法适用的魔之世界。 ——没问题的,柳马不是一个人。对吧? 柳马在心中对梦幻的『挚友』说话。大家都一样害怕。重要的是即使如此也要前进的觉悟。 第二天。 早起的柳马从难得睡得正熟的雫怀中挣脱,慢慢地开始翻找书桌的抽屉。从这里目击到柳马的人可能会误以为柳马是闯空门的小偷。 ——在哪里?可恶,完全找不到。是谁把东西塞得这么乱的? 就是柳马。 柳马不仅没有再使用过,甚至不想再想起,所以封印了起来。柳马的家人没有一个会进柳马房间,而且现在要是有人进来,柳马一定会被杀掉。这是自作自受。 柳马才不管会不会吵醒雫。反正柳马本来打算早上再找,不管她醒着还是睡着都无所谓。 「……找到了!」 那是一本在附近的文具店就能买到的蓝色笔记本。标题是『木辰百物语』。作者当然是—— 「你在做什么?」 「呜呀!」 雫无声无息地从背后探头看笔记本。明明是她从背后叫柳马,柳马却不知为何吓得往后仰,后脑勺撞到她的脸。伴随着相当的冲击感,柳马听见雫痛苦的呻吟声。 「……好痛~」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反射性地——对不起!」 「呵呵呵。不不,你别在意。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比起这个……痛痛痛痛痛。」 雫捂着鼻子,指着笔记本。 「你拿着一本看起来很有趣的笔记本呢。那是什么?」 「木辰百物语。这是将流传在这座城市里,可信度高的怪谈和都市传说统整起来的书。作者是天埼凤介。是我的老朋友。」 「以前……意思是现在不同了?你们吵架了吗?」 雫没有漏看柳马的语气突然变得沉重。她似乎敏锐地察觉到那是地雷,于是连忙否定自己的问题,用开玩笑的语气含糊带过。 「啊啊,没什么啦。嗯,发生了很多事呢,嗯嗯。所以你为什么突然要看这种书?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如果没发生什么事,我才不会拿出这种书。我最讨厌这种灵异故事了。」 不亲切的是,这本笔记本没有目录,所以柳马必须自己找到『牛首阿旁』的页面。柳马站起身来,打算请雫帮忙。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柳羽鲜少会发出这么大的声音。这对毫无团结力的柳马家而言,是唯一能团结一致的要素。这声呐喊,宛如开战的狼烟。正因为柳羽是家族中所有成员都相当重视的存在,才有办法做到这种事。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什么?怎么了怎么了?」 包含柳马在内,所有家人全都聚集在玄关。只见柳羽趴在地上,紧紧抓住柳马的脚。虽然「脚软」这个形容词有时会被视为谎言,但她不管怎么看,都完全失去了力气。 「哥哥哥哥哥哥哥…………!那那那那那那那那……」 「柳羽,冷静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呜呃…………喂喂,柳马,你看看那个。」 「啊?」 在父亲的催促下,柳马望向玄关,只见大量的虫子在蠕动,宛如现世的地狱。以毛毛虫为首,还有蚰蜒、蜈蚣、蟑螂。无视实际危害,将令人不快的集合体塞在一起,往四面八方散开,其中一只还试图爬过玄关。 「呜哇啊啊啊啊啊!」 虽然对虫子很抱歉,但要是让它们进到家里,柳羽很可能会发狂。柳马分毫不差地将虫子踢到外面,关上门后决定进行笼城作战。姑且不论蟑螂,要是蜈蚣跑进来,说不定会有人被咬。这是最终的强硬手段,要说谁最可恶,就是把虫子丢到柳马家玄关的家伙。 「…………我也不想外出啊。柳羽,你还好吗?」 妹妹被双亲围在中间安慰,但她的双眼黯淡无光。她低着头,双手抱膝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要是把她移动到房间角落,应该会很像一回事吧。不过这是对妹妹的霸凌,所以柳马不会这么做。 「柳羽。」 柳马用手抬起她的下巴,硬是让她与柳马对上视线。失去光芒的双眼与柳马对峙的瞬间,燃起了一丝火光。 「……哥,虫子……」 「到外面去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梦到有邮件寄来。但那好像在现实中……我醒来确认后,真的有封信,还有一起虫子。」 「真是恶劣的恶作剧。而且还是对柳羽做的,真不像话。」 「如果是柳马,明明就无所谓。」 「哎,因为你是个骗子,老实说就算被做这种事也没资格抱怨。而且你是男生,就算收到虫子也不可以害怕哦。」 「讨厌虫子跟性别无关吧。而且父母也不能因为你是男生就叫你别怕虫子啊,多少担心你一下吧。」 「都几岁了还撒娇,很恶心耶。」 「你不是大学生吗?」 两人抿嘴笑着斥责柳马。柳马反射性地回嘴,但就算死了也不会向他们撒娇。反正都要撒娇的话,柳马宁可向雫撒娇。如果是她,一定会毫无理由地让柳马『因为你是男生』或『因为你是哥哥』之类的理由撒娇吧。 两人失去兴趣后散去。毕竟这结论只是恶作剧,也难怪他们不感兴趣。柳马一边抚摸着妹妹的背,一边看准她心情平静下来的时候再次询问: 「柳羽,你打开那封信了吗?」 「没、没有。因为虫子很可怕。」 「是吗?那就好。那封信由我来收,可以吧?」 得到本人的许可后,柳马离开坚不可摧的要塞。柳马迅速地取出信箱里的东西,然后立刻转身。完全冷静下来的妹妹已经在客厅吃早餐了。要是柳马不过去的话,她可能会起疑,但在那之前,柳马有件事想确认。 回到房间后,柳马看到雫正在熟读《木辰百物语》。 「嗨,你回来啦。你不吃早餐吗?」 「那种事之后再说。总之,请把那本笔记借给我。」 如果只靠柳马一个人来整理情报,只会让事态更加恶化而已。必须把这本笔记交给深春学姐,加深她对「牛排刀小姐」的理解才行。如果只是口头说明,无论如何都会产生难以说明或无法让人理解的部分。 柳马把挚友的遗产塞进书包里,突然想起面具的存在。结果,那名少女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把这种东西交给柳马呢?虽然她很有可能是发生过什么很痛苦的事才戴上面具……也就是「有隐情」,但「有隐情」这个词本身就带有负面意义,很难想象会带来什么有益的效果。 「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那我出门了。」 —————— 「早安,柳马同学。」 「呜哇!」 今天第二次的惊叫。被虫子吓到时是不快感造成的惊叫,这次则是出其不意的惊叫。虽然种类不同,但被削减的体力依然不变,对心脏很不好。或许有人会觉得柳马连上学都没去,有什么好累的,但柳马真的累了。好想回家。 「你今天也平安活着,真是太好了。」 「你说『最近』,但不知道正确的天数吗?」 「不知道,不过……味道又变强了,鼻子都快歪了,简直就像一直在我身边一样……」 她敏锐的直觉让柳马背后一阵发凉。不是冷汗,是刀刃。柳马确信当她发现柳马藏了什么东西的瞬间,就会一刀刺过来。她应该没想过柳马真的就在隔壁,但更不能让她进柳马房间了。 直觉敏锐到这种程度,简直就像灵媒一样,进到房间的瞬间就会发现柳马平常都让雫帮柳马啪呼啪呼地拍打入睡。可是没办法啊,因为很舒服嘛。以睡个好觉为目标是人之常情,哪有故意让睡眠质量变差的被虐狂啊。 说起来,被虐狂是把疼痛当成快感的性癖,而睡眠质量变差并不是疼痛,只是漫不经心的不快感。如果有人喜欢这样,那家伙的某种功能恐怕出问题了,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因为很有可能会变成『第二天还很困,但是从第三天开始就完全不困了』这种感觉。 「话说回来,你相信怪异或都市传说之类非现实的故事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这个嘛,一般来说是不能相信,但因为我知道凪雫的力量,所以觉得也不是不可能。当然,是在不侵犯日常生活的范围内。」 听她这么一说,确实如此。雫的力量远远超越了非现实或非科学的次元。为了今后的文明发展,甚至觉得不该判雫死刑,而是把她交给某个研究机关比较好。这不是背叛的预兆。如果要背叛她,还不如独占她,不让世间任何人发现比较好。 ——是否相信『事实』和是否想相信『感情』是两回事。 要柳马说几次都行。柳马虽然很喜欢雫,但这是两码子事。 「你有兴趣吗?那我介绍熟人给你认识。」 「不用了,我最讨厌她了。而且你的熟人不是警察相关人士,就是非常老的大叔吧。虽然也有可能是阿姨,但我不要。我的沟通能力也没那么好。」 「只要以委托的形式联络,应该就没问题了。」 如果不能靠柳马一个人解决,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虽然说「牛头居士」这种程度的怪异存在,听起来会让人觉得有很大的语病(如果亲眼目睹,柳马大概会当场失禁),不过柳马至今在凤介身旁目睹过各种各样的怪异存在。虽然每次柳马都会紧紧抓住绫子,或是躲在凤介背后,表现得非常没出息,但是现在他们两人已经不在了,而深春学姐前来求助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柳马。 如果柳马不做,还有谁来做? 所幸笔记本里有「牛头居士」的情报。如果要面对完全未知的某种存在也就算了,不过现在不是借助力量的时候。 「……我是不知道你为何要来问这种事情,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虽然这么说,我对那方面也是外行人就是了。」 「什么建议?」 「虽然说是非科学,但那只是不遵循科学或物理法则而已,其中必定有法则存在。凪雫的名字带来的支配,只要名字不为人所知就不会发挥效力。同样的道理。」 「这真的是外行人的意见耶。」 总算成功回避了关于雫的话题。如果硬是从这里改变话题方向,会显得不自然,所以她应该不会那么做。今后要一一找机会也很麻烦,所以就顺便把那件事也做个了结吧。 「药子,你下次连假有什么预定计划吗?」 「搜索凪雫的任务。」 「那不是每天的例行公事吗?我是问其他的预定计划。」 「没有耶。你找我约会吗?」 大致上猜对了。只不过对象不是柳马。 「不是啦,因为我妹妹柳羽说想跟你交朋友,所以我想说连假时约她出去……虽然不到约会的程度,不过你能不能带她出去玩?」 连柳马自己都觉得这主意不错。只要让她们两人外出,雫就能尽情伸展翅膀,更重要的是不必担心她会跑来柳马房间。柳马那聪明绝顶的头脑已经到了无法判断的领域,连在学校的成绩都飞跃到无法判断的程度。 没有人知道,明明没人称赞柳马,柳马却得意地挺起胸膛的模样。 「如果是这样,我恭敬不如从命。」 「不用那么恭敬啦,我又不是你的上司。你就轻松地答应吧。」 好了,柳马自认已经对今天早上的事情做了补偿,柳羽会高兴吗? 第35章 # 黑衣人半途出现 ?切字先生 那是流传于木辰市的都市传说之一。形态上来说,就是从不幸信件发展而来,失去了连续性。 打开信的人就会成为目标。据说目标会在几天内逐渐被带到另一个世界,没有人在遭遇切字先生后还能生还。会讲这种话的家伙不是不知道这个传说,就是加油添醋,把一些似是而非的道理加进去而已。 切字先生的应对方法只有一个,就是找出切字先生真正的名字。切字先生的名字在『切』字之前还有别的字,总之只要找到那个字就行了。如果找到真正的名字,只要在切字先生面前叫出名字,它就会离开。 柳马没看过信,不过根据信上的内容,『七个月亮刻在天空,丑时三刻的时候』,也就是一星期后的丑时三刻。那就是期限。虽然不能直接体验很不甘心,但切字先生和学校的怪谈不同,不是想遇到就能遇到的,所以也没办法。切字先生不是地缚灵,真要说的话,比较接近寄宿在信上的诅咒。如果想成所有看到信的人都会被盯上,就有点像连锁信了。 由于年代久远,柳马无法掌握全貌。有一种说法认为,这个地区发生的神隐事件就是切字先生造成的,但真相依然成谜。既然裂嘴女有原型,切字先生应该也有起源才对。 就算知道真正的名字,也无法在网络上搜寻到。如果切字先生是那种与怪异本身有关的情报,只要在网络上搜寻,答案肯定就在这个市内,但这里实在太广大了。 关键应该在于纸张吧。 「这是什么?」 午休时间,摆脱药子的追踪后,柳马来到深春学姐的班级,立刻拿出笔记本,与她共享情报。看到神秘学弟与在同学之间拥有偶像般人气的深春学姐亲密交谈,其他学长姐们露出不悦的表情。 不过,他们一定不知道深春学姐已经瘦到肋骨浮现,甚至不知道游泳课还要再过一阵子才会开始。知道这件事的,一定只有柳马一个人。柳马得在那之前想点办法…… 不,既然被唐吉诃德盯上,期限已经很明显了。 「这是喜欢都市传说的朋友给我的。虽然很难懂,但请原谅我。」 「学弟,你有很棒的朋友呢。」 「哪里,你过奖了。不过,如果那家伙能帮助学姐,或许真的是这样吧。」 为什么呢?柳马好像自己被称赞一样开心。那家伙虽然不是会被人欺负的类型,但因为兴趣太奇怪,所以不太受人认同。虽然很遗憾没办法让本人听到,但柳马相信她一定能够感受到。 「切字先生寄宿在信件本身的诅咒是怎么回事?对不起,我对这方面不是很清楚……」 「嗯——这个嘛,深春学姐常看灵异节目吗?」 「虽然不到常看的程度……不过,因为很有趣,所以偶尔会看。」 「既然如此,或许比较容易想象。在播放vtr的时候,不是会插入外景拍摄的片段吗?其中也有去寺庙之类的集数吧?那时候不是经常会提到,头发之类的东西是被诅咒附身的媒介吗?就是那种感觉。」 在说明的时候,柳马也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举例不好吗?可是,一想到寄宿在信件本身的诅咒,就觉得——觉得哪里怪怪的。 「怎么了吗?」 「…………不,总觉得信件这个部分让我很在意。」 在都市传说中,那些非现实的存在经常被称为怪异,但大多都是源自于传闻或土地本身。而且大部分的怪异不是敌对就是中立,不可能站在人类这边。怪谈原本就是人类为了吓唬人而创造出来的,如果怪异这种可说是怪谈具现化的存在是友好的,那事情就变得很奇怪了。 ……? 这种不对劲的感觉是什么?明明很明确,却又不明了。想用言语表达却不知该如何形容。明明知道却又不知道,这种感觉就像学生在面对不擅长的科目一样,既焦躁又恶心。这种心情一定没有人能够理解吧。 「不过,真奇怪呢。」 「哪里奇怪?」 「如果是我搞错了,那很抱歉。『牛首阿旁』简单来说就是目标……也就是要让我衰弱对吧?既然如此,那又是什么?发现后辈的话,就邀请他到附近的房子——」 「…………这么说来,的确如此。」 那不是「牛首阿旁」的力量?柳马从没听过有人同时遇到裂嘴女和花子。怪异同时出现根本不可能,更何况是针对柳马,那已经不是怪异了。 「如果对方的目标是我,那深春学姐被波及的意义何在呢?更何况在事情变成这样之前,我跟学姐根本没有任何接点……顺便问一下,你现在还听得见吗?」 「嗯,听得见。虽然很想干脆把耳朵塞起来……但因为只有学弟你还是老样子,所以勉强还能保持理智。」 「…………」 柳羽应该要打开的信件——柳马还没打开。让深春学姐如此烦恼的声音,恐怕就是『目标之证』。这时柳马开始在意起让柳羽明显感到不快的虫子团块。虽然这件事可以单纯当成恶作剧来结束,但那会不会是犯人为了避免柳马以外的人成为目标而放入的呢? 不行,不管怎么想都连不起来。柳马完全搞不懂对方盯上深春学姐的意义。而且柳马也不知道『声音』对柳马发出的搜索委托是什么。搞不懂的事情太多了。 「……其实,今天我也收到了奇怪的信件。」 「信件?那是一般的……不是学弟你认识的人寄来的吗?」 「毕竟我的交友圈很小。十之八九跟深春学姐收到的是同样的东西。」 虽然柳马没看过内容,但从不知为何干涉柳羽,以及校内广播针对柳马一个人这点来推测……不,几乎可以确定。然而柳马不明白的是,虽然牛马先生会让柳马行踪不明,但不会做出干扰校内广播,甚至锁定特定人物的行径。至少凤介不知道。 最让事态复杂的是,柳马不得不把这两件事视为同一。所以柳马要确认。 柳马从口袋里拿出被捏烂的信,在她面前毫不犹豫地打开。 「咦!你要打开吗?为什么?」 「…………」 柳马不回答问题。学姐大概很在意信里写了什么吧,她探出身子跟柳马一起确认内容。虽然信纸的角落被虫子啃掉了一点,但对文章毫无影响。 果然没有异状。一言一句都相同。 这下柳马也顺利成为目标了,不过柳马明白了一件事。让深春学姐精神上感到烦恼的『怨念广播』,跟这个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如果相信凤介的遗产,柳马绝对会成为目标。虽然成为目标,但柳马不仅什么都没听见,甚至没有任何变化。什么都没有改变。 「…………深春学姐,你是在打开信的瞬间听到那个广播的吗?」 「当然啊!所以我才搞不清楚状况……真的很可怕。」 老实说,柳马松了一口气。虽然柳马早已做好觉悟,但光是想象从现在这个瞬间开始,那个广播会不断从三年级的口中传出,就让柳马觉得仿佛置身地狱。就这层意义来说,柳马很尊敬她。乍看之下,她不像精神有问题,而且柳马也不这么认为。一秒一分钟都不差,除了柳马以外的所有顺位者都像诅咒般不断重复那个广播,如果是柳马,绝对无法忍受。就算再怎么努力,一天就是极限……不,不可能。如果连雫都听得见,柳马绝对无法忍受。一个小时就是柳马的极限。 看到柳马无法释怀的表情,深春学姐讶异地眯起眼睛。 「……你听不见吗?」 「——是的。」 「那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 柳马本来以为只要有凤介的遗产就没问题,但这样不行。虽然不能说完全没用,但长时间远离这种话题的柳马,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书上没写的事,柳马只能说不知道。 以为自己搭上大船,其实却是泥船,这种事让人笑不出来。虽然内心感到羞愧,但柳马还是无计可施。而且既然已经决定要插手,就不能退缩。刚刚才断了退路不是吗?一周后柳马会死,深春学姐则是—— 「对了,深春学姐是什么时候打开信的?」 「前天……比起这个,这个广播到底是什么?只有我……吗?为什么?难道不是卡拉奇同学的信?」 「我不知道。」 「学弟,你不是要帮我吗?」 「我绝对会帮你的!所以请冷静下来!」 不顾周围,类似争吵的对话。带着嫉妒看着柳马的三年级生,也开始好奇地看热闹。 深春学姐只有外表装作没事,其实她很焦急。很少人能抵抗自己可能会死的恐惧。柳马也一样。虽然嘴巴上逞强,但只有嘴巴而已。说什么已经做好觉悟,根本是骗人的。 不过,现在这样就好。即使是毫无根据的发言,只要充满自信地说出口,就会产生莫名的说服力。要是她因此发狂也很伤脑筋。柳马需要伙伴,百分之百可以信任的诚实伙伴。 「……你有办法吗?」 「有办法……没问题的。」 柳马太高估自己了。如果不能靠自己解决,事情会变得很麻烦?就算不会变得很麻烦,但要是深春学姐无法得救,那就没有意义了。 叮——咚——当——咚—— 宣告午休结束的钟声响起。药子应该已经回教室了吧。 「啊,那今天就先到这里。」 柳马为了挖掘今天早上的事而准备快步离开教室时,深春学姐出声制止了柳马。 「什么事?」 「…………待会儿见哦?」 学姐的笑容蒙上一层阴霾。为了驱散让学姐内心蒙上阴影的乌云,柳马只能选择帮助她。柳马压抑着焦躁的心情,至少不能让她对柳马产生不信任感,于是柳马挥挥手回应。 上课迟到一分钟就得写悔过书,所以得加快脚步才行。 第36章 极限 结果上课迟到了。 要是被要求写悔过书,不到一个星期柳马就会因为压力而死。总之老师这种生物就是喜欢找碴,一开始交出去会被要求重写,按照指示修正后又会要求提出与指示完全相反的修正,最后要写的悔过书数量随便就超过一百张。 悔过书最少要写十张,但上课稍微迟到的悔过书要写十张也太夸张了。内容要简化到极限,表现方式也要微妙地改变,而且要重复好几次才能勉强达到标准。这是在敷衍了事,到底有什么意义? 不要以为写悔过书就能提升语汇能力比较好。这间学校完全不懂刻意针对不存在的内容不断提及内容有多空洞是多么无意义的行为。要写十张悔过书,大概只有作弊或暴力事件才办得到。 虽然抱怨了一堆,但还是免除了悔过书地狱。玛利亚说是柳马被拜托了没有的事,所以要写悔过书的话就由她来写,保护了柳马。柳马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毕竟柳马的脸长得没有帅到可以谈论有没有喜欢上柳马,而且柳马对自己的长相也没有那么有自信。柳马以前可是被霸凌的人哦。 虽然柳马想尽快告诉药子今天早上的事让她重新考虑,但在那之前应该先感谢玛利亚才对。柳马趁老师转过身的时候,把撕下的笔记本纸条写上「为什么要帮我?」丢向玛利亚。对被称为「圣母」的她丢垃圾是极为冒渎的异端行为,不过这个班级里没有那么偏激的人。 柳马立刻得到了回复。是纸飞机。 「柳马,被诅咒了。」 对于柳马所处的状况来说,这个评论实在太过准确,让柳马感觉心跳一口气加快。她知道这种事吗?玛利亚是那种类型的人吗? 柳马说不出话来。虽然有自觉,但柳马果然被诅咒了吗?那要买个昂贵的壶来除厄吗?柳马知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但就是无法冷静下来。再继续丢垃圾的话,就算对方不是神也是不敬之举,所以还是算了。 如果玛利亚是专家的话,就没有必要把药子卷进来。身为秩序守护者的药子,对普通人来说是值得信赖的人,但对藏匿死刑犯的柳马来说,她单纯就是不值得信赖。 不,如果真的不择手段的话,把她们两个都卷进来才是正确的……虽然很卑鄙,但这样就不会有柳马救了她们的感觉。打个比方,就像是名侦探宣称要解决事件,却把一切都丢给警察处理一样…… 或许有人会觉得明明是生死关头,现在是去在意那种无聊立场的时候吗?但柳马就是会去想。柳马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柳马想亲手制造伙伴,制造一个客观上绝对值得信赖的人。为此柳马必须赢得她们的信任。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柳马就会陷入不知道今后该如何是好的窘境。可能会被雫杀掉,也可能会被药子拷问后杀掉。 「好~老师接下来有点事,抄完黑板内容的人就休息吧。下课。不用敬礼。」 世界史老师相当随便,但这次帮了大忙。抄完是主观的评价,暗示「自己觉得可以停手就停手」。柳马阖上空白笔记本(完全没专心上课),对抄到一半的玛利亚说: 「玛利亚,我有话跟你说。」 「好啊,可以啊,抄完再说吧?」 玛利亚和柳马完全相反,上课很积极。她把黑板上的内容整理得简单易懂。柳马现在知道考试前她的笔记本会在班上流传的原因了。柳马看着她抄笔记,不久后她阖上笔记本,抬头看柳马。 「什么事?」 「……不太方便在这里说,我们边走边说吧。」 「知道了。我大概知道你有什么事。」 玛利亚慢慢起身,配合柳马的动作走到走廊。在角落说话很可能被别人听到,所以边走边说至少不是个坏主意。如果别人误会柳马他们在聊无聊的话题,也能赶走看热闹的人。 「玛利亚,你那个……是那个吗?班上会有一个灵感很好的人吗?」 「啊哈哈,不是哦。不过我知道流马被诅咒了。虽然没有灵感,不过我很了解诅咒。」 「……嗯?咦?很了解诅咒是什么意思?你是靠诅咒吃饭的人吗?」 「也不是。嗯…………流马,你今天有空吗?」 「啊啊,详细说明就免了,感觉有点可怕——呐,你很了解诅咒对吧?」 「嗯。只要是诅咒的事情我什么都知道……不过我不会教你做法,因为很危险。」 「我也不想做啊。不是,如果你知道的话……你知道『切字先生』吗?」 凤介说过,『切字先生』很接近寄宿在信上的『诅咒』。只是接近而已所以不是诅咒,就算她说不知道也没办法,不过应该赌赌看胜算比较大的那一边。 「切字……切字的前面没有写什么吗?」 「咦,你竟然知道。我还以为用讲的你一定听不懂……也就是说你知道对吧?」 「当然。」 赌赢了。赔率一定是切字先生的情报。从她听到名字几乎没有反应就带过来看来,『切字先生』应该很有名吧。以诅咒来说。 玛利亚拉着柳马的手,把身体靠过来,随着呼吸轻声说道: 「那是叫『限』的一种诅咒,切字的前面什么都没有是理所当然的,因为那里是由术者自己创造的。」 「……『限』?」 「用说的很难解释,而且我也不觉得你能理解,所以不能再说下去了。流马,你今天有空吗?」 如果问柳马有没有空,那当然是有空。虽然还有时间,但毕竟事关性命,不能做出无谓的行动。例如就算有人约柳马去家里玩——柳马也绝对不能去。 ——那个共犯广播到底是什么啊? 「那要看是什么事。你想做什么?」 「在附近的空地实践给你看,不是有句话说百闻不如一见吗?」 她不约柳马去她家,是因为精准地避开共犯广播……不,是柳马想太多了吗?话说回来,那个共犯广播只有深春学姐听得见,其他人完全听不到(从周围的反应来看很明显),所以柳马不懂那个广播的存在意义。 那也是对柳马施加的某种诅咒吗? 「……如果是那种事的话我就奉陪。不过最后让我问一件事,有利用学校……嗯,该怎么说呢?利用大家的嘴巴的诅咒吗?」 玛利亚的反应不太好。虽然柳马本来就不抱希望,不过原来如此,不是诅咒啊。也就是说,只是柳马和深春学姐把那个共犯广播当成诅咒,那个共犯广播和『牛耳小姐』是不同的东西。 为什么以柳马为目标呢?为什么只有深春学姐听得见呢?为什么只有那天晚上柳马突然也听得见呢?邀柳马去她家有什么意义呢? 虽然有很多不知道的事,但知道是不同的东西也算是收获。因为那个共犯广播可以分开来思考,所以不会让思考变得复杂。只不过,过度放置的话可能会对深春学姐的精神造成严重的伤害,所以不能这么做。应该在解决『牛耳小姐』之后再插手。 「ok,我知道了。那待会见。」 「等一下,流马,最后我也有一件事要说。」 「楠木不是你的伙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绝对不是。」 第37章 『两人』极限 「唷,柳马,我们等一下要去唱歌,你要不要一起去?」 「咦?」 放学后柳马跟玛利亚有约,虽然柳马完全没想过要放她鸽子,但比起那个,柳马更对「被邀约」这件事难掩惊讶。虽然跟同学的争执已经「解决」了,但仿佛从一开始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轻松态度,轻易地让柳马失去言语。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不,怎么可能。 「喂喂,今天吹的是什么风啊?」 「什么风?因为人数不够啊,你不想去吗?还是对唱歌没自信?」 「老实说我觉得你是音痴,不过不是那样,我有约了。」 「什么啊,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唱得超难听,想听你唱呢。」 「要你管!」 如果卡拉ok也算「家」的一部分,他们突然邀柳马单纯只是偶然吗?还是因为那个广播的缘故?如果是后者,玛利亚的行动就显得不自然。因为深春学姐说那是除了自己以外谁都听不见的声音(半夜听得见,所以大概只限白天),所以能够抵抗那个声音本来就是件很奇怪的事。 ……真难判断。 如果是因为至今为止的流程而突然改变,所有人物都来邀约的话,柳马就能理解原因了,但以频率来说只是普通程度,要断定这是「那个广播的杰作!」还太早了,或者该说很蠢。在找不到直接因果关系的情况下,盲信「一定是这样没错」会如字面意思般蒙蔽双眼。 「啊,柳马。」 「嗯……啊,什么事?」 柳马歪着头烦恼着该从哪里找出因果关系时,班上的女生向柳马搭话。柳马不记得她的名字,也没有兴趣。但若毫不顾忌地做出这种发言,会招来反感或惹哭对方,所以柳马装作知道的样子,试着强硬地回应。 虽然有些人会觉得柳马的回应很随便,但她完全不在意那种事。她突然低下头,抓住柳马的手臂。 「对……对不起。我……那个……对你视而不见。」 「不,就说了别再提那件事了。我说过我会生气吧?」 「只是道歉就能得到原谅……果然还是太自私了。为……为了表示歉意,要不要吃蛋糕?在我家。」 要说不自然确实是很不自然,但就算有人觉得下跪还不够,那也是自然的法则。罪恶感这种东西,会随着个人的解释而有所不同。有人不觉得下跪就能得到原谅,也有人觉得既然都下跪了,对方一定会原谅自己。柳马决定把这两种人都当成「原谅了」。 如果同样的状况再发生三次,柳马就能断定是「广播」搞的鬼,但教室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玛利亚……玛利亚也不在。附近的空地是哪里啊? 「不,抱歉。下次有机会再说吧。我有件无论如何都得去办的事……是叫你帮忙搜查药子吗?抱歉。」 「啊,这样啊。那我改天再约你,下次要来哦。」 「哦。」 方便到可能会经常利用,就是她出名的可怕之处。虽然不是狐假虎威,但只要搬出她的名字,大部分的人都会把那当成无可奈何的事。不愧是和警察合作的女生。棘手的宗教劝诱、没有印象的集资、强迫推销的业务员,只要搬出药子的名字就能击退……! 啊,不可能吧。 柳马胡闹了一阵子后走到走廊上,玛利亚一边玩弄着挂在脖子上的项链一边等着柳马。 「你为什么在走廊上等我?」 玛利亚慌慌张张地把项链收到衣服内侧,用讨好的笑容回应柳马: 「因为在教室等的话,流马会被欺负吧?」 「啊,是这样啊。抱歉让你有这种奇怪的顾虑。话说回来,这附近有空地吗?」 「嗯。因为和流马家是反方向,所以不说的话你可能不会发现。往这边走。」 如果被药子缠上的话,事情可能会变得很麻烦,但直到离开校舍为止,别说是声音了,连她的身影都没看到。她不是请假,上课时她都在。只是在放学后突然消失了。 ——难道她真的很忙? 与其说是弄假成真,不如说是奇迹。虽然很难想象她会忙到没空理柳马,但总之她应该是掌握到雫的消息了吧。那大概是假情报。因为雫在柳马房间,如果掌握到消息的话,照理来说应该会来问柳马吧。 「呐,玛利亚。药子不是同伴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库斯奈根本不在乎你。就算最坏的情况是你死了,只要能抓到七辻小鞠就满足了。」 「这种粗暴的说法真不像『圣母』会说的话,你有什么根据吗?」 玛利亚露出软绵绵的笑容,若无其事地推着柳马的背,开始悄悄地说道: 「流马,你不是被说最近会被杀掉吗?」 玛利亚在那张笑容背后究竟在想些什么呢?班上应该没有人知道这段对话。只有柳马、药子和雫三个人的水面下战争。雫站在柳马这边,药子站在柳马这边却和雫为敌,而柳马既是其中一方,也不是任何一方。 玛利亚知道这场半陷入泥沼的战争吗? 「……你从哪里知道的?」 「因为神大人一直看着我们。那种事不重要啦。流马,既然知道你最近会被杀掉,为什么库斯奈不在流马身边呢?因为很忙就对人命危机视而不见,这样还算是人吗?」 「那是因为…………那个啦。我掌握到想要杀我的七辻小鞠的所在位置了。就算被说会被杀掉,只要抓到犯人就不会发生任何事了。」 「哦——」 「什么啊,我只是说有可能而已,可别要我为这句话负责哦。」 柳马是个只有不负责任这个优点的男人。她那充满慈悲的笑容,到底看透了柳马多少呢?该不会连柳马藏匿死刑犯的事都被她看穿了吧? 应该不至于吧。 柳马他们抵达空地。柳马他们像是在意他人目光似地移动到深处,把倒下的老旧椅子扶正,面对面坐下。虽然没有坐垫,坐起来的感觉也绝对称不上舒服,但要稍微冷静一下的话,已经无可挑剔了。 「那么,就来玩『限』吧。因为就状况来说也正好,就玩『两人限』吧。」 「『两人限』?」 「『限』就是条件的意思。嗯~我想想…………流马,你能帮我看看这面手镜吗?」 柳马的视线集中到她从包包里取出的手镜上。那是一面平凡无奇的镜子,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的手镜。背后既没有幽灵,映照出来的景色也没有奇怪之处。 「这是什么?」 「『限』是施术者和目标之间进行的诅咒。俗话说害人终害己对吧?一开始要像这样……共享彼此的行动。现在只是在琉真面前示范,所以偷工减料,如果真的要下咒,用信件之类的应该不错。」 「信件……理由是?」 「不是有句话叫言灵吗?语言是有力量的。写完之后不是会重看一遍文章吗?把信交给对方后,对方也会看内容对吧?这样就共享行动了,对吧?」 原来如此。跟内容无关吗?不对,不如说限定特定内容,才像都市传说那样被加油添醋。不幸的信件也是这样,重点在于「不改内容交给多人」。重要的终究是让对方采取相同行动。 …………嗯? 「慢着。如果要让对方采取相同行动,更简单的行动要多少有多少哦。」 「我不是说要确实吗?文字很方便哦,因为每个文字都能灌注灵魂。不过在文字中灌注诅咒是专门的技巧,不知道做法就办不到。」 「是这样吗?」 明明不知道做法就办不到,「牛头居士」却广为人知,做法毫无疑问就是那样。都市传说为何会流传,是因为容易重现。如果这个世界的某处有「用十秒跑完一百米后喝光三升碳酸饮料,边跳地板舞边回家」这种事,都市传说也绝对不会流传。难以重现的行动不会吸引人。 「经过某条路」、「回头」、「在四点四十四分照镜子」、「喊出特定的吆喝声」等等,如果不是男女老幼都能重现的行动,都市传说就无法成为都市传说,单纯只是妄想。 这么一想,「牛头居士」流传开来实在不对劲。调查起源的话,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那么,不管什么都好,保管『限』的条件。不管什么都好……说得也是。写在笔记本上吧。」 「……就我所知的情报,只要呼唤牛头居士真正的名字,事情就会结束。」 「诅咒没那么简单就能解开。『限』的解除方法是重现写在笔记本上的条件,然后『说谎』。这次是『两人限』,只要在和某人独处的状况下说谎就能解开。」 「我有个问题,为什么需要特地把条件写下来?装傻的成功率应该比较高吧?」 「不把解除方法写下来就做不出『限』,所以有必要。顺带一提,成功后处分掉的话诅咒就会回到自己身上,到时候就没办法解除。要是被看见做稻草人偶,诅咒就会回到自己身上,这点琉魔也知道吧?和那个一样。」 就像玩「敲头娃娃」时手放开十元硬币一样。或许会做出俗称不能做的事——也就是禁忌的行动。 「顺带一提,只要不处分掉写在笔记本上的条件……藏起来也行吗?」 「那是正常的哦。因为大家都不想失败嘛。」 「这样啊…………」 都市传说的「切腹小姐」和诅咒的「 」限变得有点复杂,来整理一下吧。 一 施术者和目标做出相同行动(切腹小姐的话就是念信)。 二 将条件写在某处(切腹小姐的话就是找到切腹小姐真正的名字)。 三 解除方法是重复一次步骤一,然后说「切完了」。 「顺便问一下,效果是让对方消失到某个地方,没错吧?」 「嗯。正确来说是让精神和肉体分离,让恶灵吃掉。」 「……咦?可是那样不就变成植物人了吗?已经算是致命伤了吧。」 「被吃掉的精神会被恶灵占据,所以身体多半会被带到某个地方。这就是『限』哦。」 解说随着实际表演结束。柳马应该中了寄到家里的分和刚才的分,总共两个「限」,但非常抱歉,柳马完全没有真实感。既没有听见奇怪的广播,也不觉得恶心。柳马真的中咒了吗? 柳马对专家疑神疑鬼,玛利亚平淡地补充说明,回应柳马的不安。 「我没有认真做,所以不会要人命哦。大概一星期后会有点不舒服吧。」 「啊,那会因人而异吗?」 「我没有理由杀琉魔。嗯,就算有,现在也不会做。呵呵呵。」 就算只是有点不舒服,但要爽快接受这种显而易见的不适,心胸狭窄的柳马做不到。柳马多少感到羞耻,但为了表示自己「已经解咒」,柳马感觉可怕的空气从柳马的身体离开。 抱歉,那是骗人的。柳马没有任何感觉。柳马连有没有中咒都不知道,当然不可能判断咒语有没有解除。 「不可以告诉别人哦?虽然要杀掉对方需要知识,但随便做一点也会有一点效果。」 「我才不会告诉你这种无聊的诅咒。就算说了也没人会相信。不,谢谢你。最后我想问一件事,深夜在校内广播算是诅咒吗?」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玛利亚看着别的方向搔搔脸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硬是扬起嘴角微笑。 「那……只是单纯的扰邻……吧。」 第38章 期限将至,逝者长已矣 要解除『限』的诅咒,最重要的就是知道条件。既然没有被处理掉,那应该还存在于某处,但柳马完全不知道该从何找起。因为情报太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到底该怎么突破这个困境呢?如果犯人喜欢引人注目,会主动干涉的话,那柳马还有胜算,但对方躲得这么隐密,柳马根本无法追踪。诅咒这种非现实的话题,警察不会有所行动,而且警察通常都是事后处理,就算他们行动,到时深春学姐也已经变得冰冷了吧。 「……深春学姐,对吧?」 隔天,柳马再次与她会合,但她的变化让柳马惊慌失措。虽然没有大吵大闹,所以这个形容可能不太贴切,但柳马的内心毫无疑问地在吵闹,吵闹过头,感觉鼓膜都要从内侧破裂了。或者该说,柳马内心的声音差点就要说出口了。柳马颤抖着双眼,不管眨几次眼,现实都不会改变。 深春学姐的脸瘦得判若两人。 身体只要穿上衣服,多少还能蒙混过去,但连脸都产生变化的话,就真的没办法蒙混了。就算班上同学看到她,也不会有人觉得那是深春学姐吧。她会逃进保健室也是理所当然的道理。 「学弟……我可能已经不行了。」 「你在说什么啊!我知道怎么解除『牛刀』的诅咒了!请你再忍耐一下!只要再一下下——」 「不行!我已经不行了!我的脑袋好像快疯了!」 学姐蹲在床上,仿佛拒绝柳马担心的眼神般地用棉被盖住自己。 「就连在梦里都出现……连饭菜的食材都会说话。这种事以前从没发生过……学弟啊,不要把刀子之类的放在我附近。拜托你,不要让我拿着能杀死自己的东西!现在的我……一定会自杀……!如、如果能从这种状况中逃脱,就算死也没关系…………啊啊啊啊啊啊!」 看来光是能进行对话就表示她还保有理智,但那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就算还有余力保住性命,但精神的极限也已经逼近了。柳马和学姐之间的不同点,就在于是否随时都听着那个广播。不如说,她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不管睡着还是醒着,如果一直听着那个广播,正常人根本无法保持理智。 如果不在今天之内解决,她的精神就会被破坏得体无完肤吧。 ——可恶!为什么广播和『限』没有关系啊! 虽然担心,但继续对话下去事态也不会好转。如果不让事态好转,深春学姐就会崩溃。虽然对于这种没有真实感的痛苦很难感同身受,但帮助她全是为了柳马自己。不能有任何松懈。 而且柳马也承认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想要只靠自己帮助她的想法只是傲慢。对怪异的知识又如何?因为有凤介的遗产就能解决又如何? 结果就是现在这样。如果是凤介一定能解决,柳马却高估了自己。至今为止的纠结实在太愚蠢了。打从一开始就拜托药子不就好了。 「药子!小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柳马的怒吼响彻早晨的校舍。虽然会被当成发狂了也不奇怪,但真正想发狂的不是别人,正是深春学姐。柳马怎么样都无所谓。不管之后会被骂成什么怪人,只要能帮助她,就必须接受所有的风险。 「你在哪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快点出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构图完全就是来找人寻仇的不良少年。虽然班导应该会比目标的药子先冲过来,但叫得这么大声不可能找不到人,柳马在走廊深处看到她的身影。虽然有点喘不过气,但还是小跑步靠了过来。 「柳马同学,你能不能再冷静一点找——」 「药子!快介绍你朋友给我认识!」 「你改变主意了呢。不过——」 「别管了,快点介绍!已经没时间了!」 「可是——」 「别管了快点!拜托!之后要我付钱还是怎样都行,快点帮我叫她!已经没时间让我慢慢考虑了!」 她始终想冷静处理这件事,让柳马越来越焦躁。当然,有错的人是柳马。自以为有经验,以为自己一个人就能解决,这根本就是大错特错。一切都太迟了。 虽然被柳马抓着肩膀摇晃,但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不过似乎感受到柳马的急迫。被柳马带到紧急出口后,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交给柳马。 「这支手机是直拨的。虽然我也无法想象会怎么付钱,但我想对方应该会答应柳马同学的要求。」 连道谢的时间都没有,柳马直接拨了电话。原则上校内禁止使用手机,但只有药子以调查雫的名义获得使用手机的许可。因为她融入得相当彻底,所以很容易忘记,她原本只是为了抓雫而暂时待在这里而已。 柳马战战兢兢地拨了电话,铃声还没响完三声,电话就接通了。 「你好,这里是九龙咨询事务所。」 声音有点低沉,应该是男性吧。听起来很活泼,但又很沉稳。因为是药子认识的人,还以为会是什么很难搞的专家,没想到意外地容易沟通。虽然光听声音无法确定,但应该比柳马大一点……吧? 柳马有这种感觉。 「啊,喂喂。呃——我是从药子小姐的手机拨过去的。是的,我叫木辰大学二年级的柳马。」 「柳马先生吗?那么,这次有什么事要咨询呢?」 「…………那个,首先我想请问一下,您相信幽灵或灵异现象之类非现实的事吗?」 保险起见,柳马姑且确认了一下。因为是药子想介绍的熟人,所以应该是那方面的人吧。不过,一听到「咨询事务所」这种踏实的名字,就让柳马有点不安。如果是「灵能事务所」之类的,情况就不同了。 电话的另一头没有回答柳马的问题,而是反问: 「您对灵异现象感到困扰吗?」 「咦?」 「我在问您是否对灵异现象感到困扰。」 「不……呃——不是我,是我朋友。对,他很困扰……」 「我可以请问是什么样的现象吗?」 「咦?啊……不过我想他应该不知道。因为很了解这方面的人整理的书上没有写……」 对方可能会觉得柳马这个外行人在胡说八道,但柳马觉得凤介也是那种人。虽然不至于到他不知道就没有人知道的地步,但半吊子的专家应该也会得到同样的结果吧。 话虽如此,柳马的说法还是很失礼。对方明显欠缺礼仪的态度,就算被骂也是没办法的事,但电话的另一头却笑了。 「没关系,请说说看吧。别看我这样,我也遇过很多怪事。而且,一定比任何人都多。」 柳马完全不知道接电话的人是谁,但对方的话却莫名地有分量,柳马于是开始一点一点地说明现状。 寄到柳马家的信。 关于唐泽同学的事。 除了丑三时以外只有深春学姐听得见的怨念广播。 柳马知道自己的说明很没条理,但听着对方认真地询问,柳马也冷静了下来。刚才的发狂已经不可能再发生了。 「……原来如此。『限』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啊。」 「是的。但问题是广播……这样下去学姐会变得很奇怪!所以今天之内不解决的话——要怎么做才能让怨念广播停下来呢!」 「……呃——首先,在我说完之前请绝对不要插嘴。你有急着下结论的坏习惯——」 第39章 点头打盹 「深春学姐!」 当柳马再次来到保健室时,深春学姐正拿着不知从哪拿来的美工刀抵着手腕,正打算自杀。 「什——咦?等、等、等一下!暂停!stop!不可以死!」 柳马抢在理解情况前冲出去,用力将她推开。即使如此,柳马还是没能让她放开刀子,只好用自己的胸口抵住正好伸过来的刀尖。 「如果无论如何都要杀的话……请先杀了我吧。」 自杀者虽然有杀死自己的气概,却不打算背负罪过。如果有那种气概,例如因霸凌而烦恼的人应该会杀死霸凌者吧。自杀是消极防卫手段的究极系,是摆脱艰难辛苦的唯一绝对手段。再来就是开悟,不过这世上哪里会有在菩提树下开悟的人呢?至少这个国家不存在。 「…………啊。咦…………我、做了什么……?学弟……」 「这种东西是从哪里拿来的?是学姐自己说不要把这种东西放在附近的吧。」 「——不行了。不行不行不行!耳朵快坏了!就算捂住耳朵还是听得见……呐,拜托,让我死吧。别说一星期,现在就让我死吧。拜托你,学弟。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让我安静地死吧。」 「学姐死掉的时候,不管状况变得如何都会给我添麻烦。拜托你,请不要死。」 「不要!我已经到极限了!我想死!」 「深春学姐!」 柳马从压制的姿势握住她的双手,把脸凑近。保健室的老师要是突然回来,看起来只会像是柳马正在袭击学姐吧。保健室的床——不对,是地板也助长了真实性。 「今天之内结束『牛刀小试』吧。为此,学姐的协助是不可或缺的!请振作一点!」 「可是那个广播你听不见吧?就算解决这个问题,这个广播还是会从我的耳朵…………!」 「那个会停止的!」 「——真的吗?」 透过电话回应的男性是这么说的—— 『首先,那个广播不是什么灵异现象。就我所知,那位困扰的学姐原本没有灵异体质吧?她之所以能听见那个广播,是因为「临死边缘」的精神状态——也就是离死神不远了。所以只要解决临死边缘的问题,她就能得救。』 真希望凤介也在旁边。他的理论很正确,但真的是这样吗?虽然他说不要插嘴,但提问应该没关系吧?他禁止的一定是打断对话。 『我不知道跟丑时三刻有没有关系,但只要到了深夜,我也会听见。』 『丑时三刻本来就是阴阳两界最模糊的时间带。自古以来,咒术在这段时间进行,就能发挥最大的效果。请试着想想,遭遇裂嘴女或厕所里的花子的人,全都拥有灵异体质吗?如果真是如此,幽灵或怪异的存在就不会这么暧昧不明,而是更普遍才对。』 原来如此,确实有道理。学校的七大不可思议在全国都很有名,但另一方面,能称为灵能者的人却很少,甚至还有人根本不相信幽灵的存在。虽然没有相关知识,但他的声音中却有着令人相信他说的话的魄力。 ……像柳马这样的人很容易受骗上当,所以请多加注意。这次是药子介绍的,所以可以信赖。 」 『那、那个……!「限」的条件之类的……可以简单地知道吗?』 虽然知道了「限」的真面目,但不知道对方设了怎样的条件,就无法解除。虽然肯定有写在某个地方,但因为连犯人都无法锁定,就算想推理也完全没有线索。 虽然柳马认为应该在犯人手上,但总不能为了这个目的就对全校学生进行随身物品检查。 『可以哦。』 『——咦?真的?』 柳马本来想用敬语对应,但还是不小心露出本性。从玛利亚那里听来的话完全想不到,凤介的笔记本上也没有写那种秘技。对柳马来说这两样就是全部,所以这个回答出乎柳马的意料。虽然问了他,但老实说柳马完全没有期待。 电话那头的人的语气稍微轻松了一点。 『非常认真。虽然是秘技——』 放学后。 在没有人的三年级教室里,柳马和学姐隔着桌子面对面。桌上放着写有五十音、肯否、鸟居的纸、十圆硬币、笔。 你们已经知道柳马想做什么了吧?秘技的真相就是指仙人跳。 『有不懂的地方问仙人跳是最快的。只不过,因为这是降灵术的一种,外行人进行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可能的话,可以请你们在没有人的地方进行吗?』 这个做法是个盲点。不愧是药子这个直接打电话过来的专家。该说是想法上的胜利吗?还是都市传说的友好使用法呢?柳马学到了以眼还眼的理论对不讲道理的对手有效。 不知为何,只有地点不是建议而是「指定」,所以柳马他们移动到旧校舍。没有人在就是因为这个理由。这里因为太老旧了,连警卫也不会来巡逻。很明显地,如果在腐朽的走廊上正常行走就会受伤。 只不过,柳马他们和必须巡逻所有地方的警卫不同,只是潜入的话没有那么危险。至于为什么会在最远的三年级教室,是因为柳马他们冲进了相对安全的楼梯区,结果来到最近的教室。 「这、这样就结束了!我相信你哦……等一下,冷静下来…………学弟,我真的相信你。再努力一下就好。我会努力的,所以冷静下来……没问题。我们上吧!」 「没问题。那就开始吧。」 柳马他们参考凤介笔记中的方法进行。因为准备完毕了,接下来就要进行降灵的步骤,但总觉得空气比平常还要冷……是柳马的错觉吗?是错觉。一定是这样没错。 柳马把十圆硬币放在鸟居上,把手指放上去。 「「仙人跳,仙人跳。请来吧。如果来了,请往『是』前进。」」 硬币没有动。 「「仙人跳,仙人跳。请来吧。如果来了——」 「学弟!十圆硬币!」 仙人跳有三个禁令。 ?不单独进行。 ?中途不放开手指。 ?不放回去。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放开手指。就算恐怖分子突然闯进来拿枪指着柳马他们,柳马也不能放开手指。在柳马说完之前,十圆硬币就移动到「是」的位置,柳马倒抽了一口气,努力压抑住内心的动摇。不能放开手指。柳马只想着这件事。 ——必须提问。 「仙人跳,仙人跳。请告诉我土季深春身上『限』的条件。」 条件只要以物理证据的形式保存下来就好,不管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仙人跳暂时没有反应,柳马又问了一次相同的问题,它才缓缓动了起来。 『指。』 『节。』 『限。』 『指。』 「手指限?」 「手指——啊啊啊啊啊!」 深春学姐反射性地站了起来,差点放开手指。如果没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按住手指关节,她一定会放开吧。她像是要逃离剧痛般再次坐下。 「好痛——!对、对不起。得救了。」 「你有头绪吗?」 「当然有!六天前,我和朋友出去玩!当时我们打勾勾。没什么,只是说改天要再一起出来玩——」 「六天前!可是听到广播是在——啊!」 读了信就会被诅咒的是「剃刀小姐」,只要让「限」做出相同的行为就好。也就是说,信只是障眼法,真正被诅咒的是打勾勾的时候。现在是六天前,所以六天前的一星期就是明天。 因为还有时间而松懈的话,深春学姐就会在明天死掉。柳马感到背脊发凉,反射性地端正姿势。柳马一直觉得很奇怪。明明还有时间,学姐的身体变化却很明显,而且非常衰弱。这样下去,她不到一星期就会死掉。 如果今天是第六天,那就可以理解了。和专家的话结合在一起,一切都合乎逻辑。她应该快死了。综合至今为止的情报,「限」这个诅咒在记录条件时才会决定效力(虽然说不知道方法就无法执行,但反过来说,只要知道方法就能执行)。以「剃刀小姐」身份独自行动的信件部分并不重要。既然知道这件事,就表示和深春学姐打勾勾的人相当了解诅咒。 「请回到鸟居的位置。」 「——我回来了,接下来轮到我。点仔、点仔,请告诉我柳马同学身上的『限』的条件。」 明明被逼到有自杀冲动,却还是担心柳马的安危,她真是温柔啊。柳马有点感动。反正还有一个星期的缓冲时间,这次无视她也没关系。 鸟居上的十元硬币动了。 『没』 『没』 『有』 『上』 『限』 『条』 『件』 「没有上当?」 这太奇怪了。玛利亚说过,信只是障眼法,如果能确实写出来的话,写信比较好。没有上当是怎么回事?单纯是恶作剧吗?柳马孤陋寡闻,没听过点仔说谎的故事,所以大概是事实。 这样的话,事情就简单了。 「请回到鸟居的位置。」 柳马确认她回来了。提问结束,就此闭幕。 「点仔、点仔,请回来。」 她不回来的话,柳马就伤脑筋了。要耐心地呼唤她回来是很简单,但一个不小心,学姐就会在点仔回来前精神崩溃。只要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她现在处于什么样的精神状态。她睁大眼睛,全身微微颤抖,僵在原地,这实在不能算是正常的状态。柳马得快点救她。 ……………… ——点仔没有回来。 第40章 夜路小心 「喂、喂,为什么……不回去啊!?是步骤搞错了吗!?」 「不,不是的。只是小狐仙偶尔会不回去而已。」 糟糕,该怎么办?深春学姐的手指已经快要放开。就算没有效果,但人类的天性就是会想捂住耳朵,远离噪音。 「怎么办!?喂,不回去的话会怎样!?该怎么办才好?」 只要耐心地叫她回去就好了——这种话柳马说不出口。因为这种发言太残酷了。学姐已经忍耐够久了,甚至可以说忍耐过头了。光是听到别人呼唤就能暂时冷静下来,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如果以劳动来比喻,她已经超越过劳的界线了。 「深春学姐!没问题的,就这样继续下去吧!」 「继续下去是什么意思!?要继续玩小狐仙吗?我必须继续忍受这个广播吗!?」 「要让『切腹』结束!」 柳马举起空着的手,伸出小指。 「学姐被施加的『限』是『指限』吧?既然如此,在这个状态下结束应该就行了。我们来『打勾勾』吧。」 柳马另一只手没有放开十圆硬币,就这样打勾勾。这没什么困难的,只要双手能自由活动,任谁都能做到。学姐喘着气,暂时看着柳马的手指,大概是因为柳马提出简单明了的解决方法而冷静下来了吧。她同样伸出小指勾住柳马的小指。 纤细的手指,很难说是漂亮。骨瘦如柴,寒酸,颤抖着。难怪她不在教室现身。女性整理容貌大多是为了自己。因为想让自己可爱,因为想让自己美丽。这并非自恋,而是普遍的感情。男人也并非只有想受女性欢迎而变帅的动机,也有因为自己想变帅而变帅的人。喜欢美丽的事物是大部分人类自然的感性。 老实说,现在的学姐很丑。就算撕破嘴也说不出她是美女吧。不过只要结束,她就能和这样的自己道别。能恢复成平常的她。柳马会让她恢复。 「……为了保险起见,喊过再喊吧。」 不需要言语。柳马大大吸了口气,仿佛要打破阴沉的寂静般大声喊道: 「「我们是清白的!」」 柳马依然没什么真实感。这次柳马扮演的是置身事外的局外人,所以有真实感反而奇怪。她应该记得这件事,没有别人了。 学姐她…………手指依然交缠,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了。」 「什么?」 原本泪眼汪汪、颤抖不已的双眸恢复平静。恢复理性的双眸直盯着柳马。 「…………听不见了,这………………也就是说——」 「『牛刀小试先生』已经完全消失了。」 「——!!」 不是因为悲伤而哭泣。 不是因为喜悦而哭泣。 而是因为想哭而哭。深春学姐的双眼落下滂沱的泪水,仿佛在诉说着这个事实。 「太好了……太好了…………!已经听不见了……听不见了…………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呜呜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太好了呢,学姐。」 「嘿呀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已经不用烦恼了。已经没有人……在说话…………」 「咦?等——学姐!?」 她从烦恼的声音中获得解放,因为安心而当场昏倒。多亏在她发出狂笑前就有所警戒,柳马才能勉强撑住她的身体,但要让这场神游平安结束,可得费一番工夫。 虽然无可奈何,但还不能放松警戒。神游还没结束。如果要以远足理论来说,平安结束神游才算成功。虽然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只是说说很简单,所以柳马不会责备她。 至今为止,她一直为随时都会听到的广播而烦恼。就算最后有些松懈,也没有人会抱怨吧。她不是故事的主角,就算没办法做到最好,那也是现实。 「神游先生,神游先生!请——回来吧!」 没有反应。 「神游先生!请回来吧!请回来吧!」 移动到『不』。 「请回来吧神游先生!请回来吧!」 『不』。 『不』。 「——这家伙是怎样,认真的吗!」 柳马从没听过有谁被钱仙挑衅还能忍住不发火的。虽然因为实在太过烦人,让柳马差点就要放开十圆硬币,但这说不定是对方的策略。就像恶魔会故意提出什么黑暗交易一样,或许对方是想让柳马违反禁止事项。 「请回来吧,钱仙!快回来吧!」 『不』。 『要』。 『回』。 『来』。 『哦』。 「回去!给我回去!」 移动到『不』。柳马开始有点火大了。 「啊啊,真是的,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 在柳马准备把纸撕破之前,一名留着波浪卷金发的少女阻止了柳马。她有着遮住左眼的浏海,身上穿着红色雨衣。她是什么时候爬上来的?就像柳马刚才说的,旧校舍已经非常老旧,如果正常走路,应该会发出脚步声才对。 「…………你、你是谁?」 少女理所当然地无视柳马的问题,把手指放在十圆硬币上。 「钱仙钱仙,请快点回来吧。」 柳马原本以为个性恶劣的钱仙应该会拒绝,但柳马的想法完全落空了。钱仙说了声『好』,然后移动到鸟居的位置。 「钱仙钱仙,非常感谢您,请您离开吧。」 步骤到此结束。少女放开手指,柳马也战战兢兢地放开手指——什么事都没发生。 「…………呼~」 总算能放松下来,让柳马松了口气。就算说得含蓄点,还是觉得好累。就算不讲得含蓄点,还是觉得好累。虽然这种废墟的睡床应该不会太舒服,但现在柳马只想立刻倒头呼呼大睡,就算地点再差也无所谓。柳马就是累成这样。 「那我先走了。」 「咦?」 少女若无其事地准备离开,柳马赶紧抓住她的衣角。她微微眯起眼睛,挥开柳马的手。 「有什么事吗?钱仙已经离开了哦。」 「你……你是谁?」 「你不知道我是谁?算了,没差。」 女性从雨衣口袋中取出一张名片,插进柳马的领口。 「我的事就写在上面。如果这样还是不懂,就去问玛莉亚吧。再见。」 「啊,你是玛莉亚的——等……等一下!先别走!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现在还不能说。如果想知道后续,就来我这里吧。我等你。」 就算柳马继续挽留,她也不肯听柳马说话。少女冲出走廊——无声无息地消失。 虽然柳马想确认名片上的内容,但已经没有那种体力了。柳马累了。虽然还有力气自己回去,但柳马不想丢下深春学姐不管。所以,柳马决定就这样睡在这里。 虽然睡起来很不舒服,但只要和深春学姐在一起,感觉就不坏。 半梦半醒的意识,很快地落入深沉的睡眠底层。 第41章 枕着爱,以影漱口 这里是哪里? 又是那个家吗? 不过那个女人不在。房子也跟那时不同,视野非常昏暗。由于没有手电筒,要是想走动就会跌倒吧。地板光是踏一步就会发出剧烈的嘎吱声,既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可以的话就不想发出声音。 『需要什么终极的睿智吗!?欸,把妈妈还给我们!比起那种东西,我们更想要妈妈!』 好像听过,又好像没听过。记忆似乎很混乱,现在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确实能想起的记忆只有以前看过类似记忆的经验…………以及这是梦的自觉。 『你们两个冷静点。这是赌上村子存亡的悲愿。一旦失败就会灭亡。没有人想看到自己的故乡灭亡吧。』 『那就搬家!我们三个人搬到远方生活!把妈妈还给我们!还给我们啊!』 『……小鬼少得意忘形了!』 随着踢飞某物的声音,前方的墙壁被敲打。吵闹的少女声音一口气变小,变得虚弱。 『…………不可原谅。』 『这是大人的问题。是从一百年前就延续至今的村子传统。懂吗?不懂也没关系。你们要为了讨回母亲而闹事是你们的自由,但母亲已经同意了。她知道会变成这样。』 『……绝对不原谅。你们所有人…………』 虽说是梦,但介入仲裁似乎比较好。柳马一边小心注意脚边,一边牺牲双手搜索墙壁。在撞上前方墙壁时,柳马注意到那是扇门。是拉门。 『诅咒你们!诅咒这个村子的所有人!毁灭吧,毁灭吧!全部腐朽殆尽,被所有人遗忘吧!我绝对——不原谅你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打开门。 「…………这里是?」 我想起名字了。我的名字是柳马。这里是我的房间,我躺的地方是我的床。然后映入视野的是天花板……不对。 「…………雫?」 凪雫。热烈逃亡中的死刑犯,我的——恋人。总觉得有约好等她完全逃走之后要听从我一个要求,但平常的她把自己当成奴隶般顺从,所以我绝对没打算说出口,不过要是说『想上你』的话,感觉她会很普通地答应。 『一般人就算了,但对犯罪者做出犯罪行为的话,罪恶感应该会稍微减轻一点吧?虽然法律上是不允许的。』 她不知为何穿着柳马他们学校的制服,但气氛明显不适合询问她这件事。她不知为何在生气,眉间明显皱了起来。 「……你啊,很喜欢让人担心呢。」 「咦?啊……我做了什么吗?不,我真的没有印象。」 「哦?那么在没有其他人的校舍里和女孩子一起睡着,你认为不是坏事咯?」 ………… 啊! 因为做了奇怪的梦,柳马搞不清楚事情的前后关系了。对了,柳马记得为了救深春学姐,柳马放学后进行了碟仙……因为紧张感放松下来,不小心睡着了。柳马从窗户看向外面的景色,以放学后来说,天色也太亮了。 「现在几点?」 「七点。如果说隔天早上,你听得懂吗?你睡了一整天哦。」 就算没有说明,柳马也能理解。柳马再次凝视雫的制服,苦笑着问道: 「…………难道把我带来这里的人是……」 「我。」 柳马总算明白她生气的理由了。应该说,不管是谁都会生气吧。居然把所有责任都推给必须照顾自己的人,自己跑去睡觉。要是她因此被杀,柳马也没资格抱怨吧。与面对津场木史郎时不同的紧张感充斥全身。 柳马没办法问她制服是从哪弄来的。就算问了,如果那是犯罪行为,她毫无疑问会谴责柳马,但柳马真的有权利那么做吗? 「你……你家人呢?」 「我趁深夜时把他们带来了,所以没问题。我很感谢你的家人关系不好。如果你被爱着,不管几点,他们都会等你回去吧。」 「…………对不起。」 「你以为道歉就能被原谅吗?这份谢礼,我之后会确实地向你收取。真是的……我很担心你耶。」 「对不起。」 柳马只能道歉。或许是因为太累,脑袋转不过来,但就算是这样,柳马也能想到在那种地方睡觉是多么愚蠢的判断……不,柳马无法丢下学姐不管。就算时间倒流,柳马应该还是会做出同样的行动。 「……你对我是怎么想的,我并不打算问你——————因为很可怕。」 「嗯?你最后说了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我只有你了……愿意藏匿我这污秽身体的人只有你。要是你不在的话,我就……所以,你绝对不能再做危险的事了。因为你一直没回来,我还以为心脏要停止了呢。」 「……是。」 被她认真地骂了一顿,柳马缩成一团。柳马的想法太天真了,柳马依赖了她的温柔。虽然柳马也喜欢她,但正因如此才觉得可疑。不过,如果因为这样就离家不管她,迟早会变成这样。如果她说柳马是钓到鱼之后不喂食的那种人,现在柳马也只能点头了。因为柳马把鱼的忍耐当成好事,再次享受钓鱼的乐趣。 雫松开制服的领带。 「我要换衣服,你去上学吧。迟到的话我可不会帮你哦。」 「欸,啊。是。我走了……欸欸!换衣服……欸,要是在这里换衣服的话,内衣裤要放在哪里……!」 「不用担心,因为我没有穿内衣裤。如果你不相信的话,要我当场给你看吗?」 当雫转身准备掀起裙子的瞬间,柳马如脱兔般地飞奔而出。这刺激太强烈了。虽然不是漫画,但柳马觉得自己要是看了,一定会喷出鼻血。 因为没时间吃早餐,柳马换上制服后只刷了牙就冲出家门。雫在二楼的窗户前笑着对柳马挥手。柳马回头一看,她惊讶地缩起嘴巴,拉上了窗帘。 「学弟,早安!」 从前方跑过来的是土季深春。她是被『牛刀』折磨,瘦到极限的不幸学姐。因为很难想象雫会保证她平安无事,所以她应该是自己回家的吧。这么说来,在学姐眼中,柳马就是丢下她不管的学弟……? 如果是这样的话,柳马就必须道歉,但柳马不能为没做过的错事道歉。人们称这种行为为冤枉。不过,要说冤枉的话,实际上发生这种事的可能性很高,而且从她特地来找柳马的这一点来看,也有可能是来抱怨的…… 这种消极的想法瞬间被包围了。深春学姐一大早就毫不客气地抱紧了柳马。柳马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被她抱住反而让柳马的思绪一片混乱。 「谢谢…………谢谢!托你的福,我得救了!」 「咦、啊…………啊,是。那个,你不生气吗?」 「生气?为什么?我被学弟救了哦!你看,身体和脸都恢复原状了,对吧?」 她卷起制服,露出腹部。那里看不到突出的肋骨,只有健康紧实的腹肌和腰线。柳马很高兴她恢复了,但这不是早上该做的行动。柳马也不想被误会成有那种特殊癖好。谁是舔肚脐的变态啊。 看来她本人也不太清楚力道,差点连内裤都露出来,柳马赶紧把制服拉下来。 「等等,这样很丢脸,请别这样!我知道恢复原状了!」 「呵呵呵!学弟真可靠!一开始我还觉得你有点靠不住,但我的眼睛是瞎了吗!真的很谢谢你!」 「——太好了呢,深春学姐。」 「对了。」学姐高兴得几乎要当场跳起舞来,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片塞给柳马。如果是「牛排店」的话就是恶劣的玩笑,但上面写的是id,大概是通讯软件的吧。 「我们约好要成为伙伴了吧?得交换联络方式才行!」 「啊、啊啊,原来如此。谢谢,我很乐意收下。」 「啊~~啊~~不用那么拘谨啦!我和学弟是伙伴吧?你救了我一命,这点小事是应该的!」 学姐原本的形象应该更端庄一点,但或许是太高兴了,个性有点走样。不过这也没办法,毕竟再那样下去她就会死了。 「现在还听得到广播,所以没有『结果』哦。」 「既然如此,就再请学弟帮一次忙吧。」 「不,这点还请你饶了我吧……」 之后也得向药子道谢才行。若不是她帮忙牵线找专家,事情就会失败。学姐虽然说「托我的福」,但完全没有这回事。柳马只是实行而已,知识全都是借来的。玛利亚也好、凤介也好、咨询事务所也好。 对学姐来说,这明明只是逆向行驶,但当柳马迈开步伐时,她也配合柳马的脚步走了起来。原来如此,真是巧妙。也就是说,不幸过后就会有幸运。这比平常上学时还要令人期待。竟然能和这么漂亮的学姐,而且还是个没有预知能力的人一起上学。 「呐,学弟。我想送你谢礼,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想要的东西?……我想不到耶。」 「是吗?那我来列举一些想送你的东西吧。」 她又从书包里拿出巧克力。盒子里有袋装的棒状巧克力整齐排列着,柳马和学姐各分到三袋。 「来,这个送你。」 「你很喜欢零食呢,还会带到学校来。」 「有什么关系?昨天真的很累啊。来——」 她半强迫地把巧克力塞进柳马嘴里。没想到她这么强硬。不过巧克力很好吃,所以柳马就不追究了。 「今后请多指教咯。」 …………嗯? 突然感觉到奇妙的视线,柳马朝那个方向转头一看,一只蟑螂一边动着触角,一边盯着柳马看。就算这样,柳马也没有要做什么。在视线对上的瞬间,蟑螂逃也似的跑进民宅的院子里。 第42章 放心与后悔两种心情 ——哥哥最近变得有精神了呢。 对失去记忆的我来说,哥哥是唯一的家人,所以要说哥哥变得有精神,我不会觉得不开心,但有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觉得寂寞。虽然我也觉得哥哥有说谎的毛病,但这是两回事,因为他是我唯一的家人。 哥哥正式被当成说谎成性的人,是在升上大学之后,但征兆从很久以前——从和樱叶同学绝交之后就看得出来。哥哥或许已经忘了,但绝交后真的很严重。该说是失去自尊心吗?一举一动都带着阴影,让人看不下去。我自认有安慰过他,但哥哥还是没有振作起来。他是什么时候振作起来的?虽然我记得哥哥的事情很鲜明,但关于什么时候就暧昧不清了。 我很高兴能成为「家人」的力量。之所以感到寂寞,是因为我知道已经无法再做到了吗?虽然已经不再怀疑,但哥哥真的交到女朋友了呢。 ——明明是只属于我的哥哥。 我在说什么啊? 什么只属于我的哥哥,这种时期连一瞬间都没有吧。总是有人待在哥哥身边,我一次也没有帮过哥哥。虽然我不打算问为什么自己是妹妹,但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是同年纪的朋友。 「你知道吗?」 「咦?」 放学回家的路上,朋友之一的镜宫四之助同学向我搭话。我正在想事情,完全没听清楚前后的脉络。 「抱歉,我没在听。什么事?」 「有点受伤呢。最近在女生之间很有名吧,暗行路红魔。」 四之助同学在班上算是比较边缘的人,虽然我觉得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但他似乎有讨厌流行的习惯,所以被孤立了。虽然我们感情不算特别好,但我也不是班上的中心人物,所以不可思议地,和他说话的次数增加了。虽然我的记忆逐渐毁坏,但在乱七八糟的记忆中,和他说话的次数也非常多,我想在男生之中,和他感情最好。 「……我没兴趣。」 「那个啊,不觉得很可怕吗?用面具解决别人的烦恼太可怕了吧。跟有保佑效果的壶哪个好?」 「——因为没兴趣所以连概要都不知道,现在流行那种东西吗?」 「你真的没兴趣呢。听说沙子拿到了成就恋爱的面具,交到了男朋友哦。」 沙子,班上和我感情最好的女生——不对,除了助子同学之外,和班上所有女生感情都很好。他只因为『讨厌她』这个理由就和她保持距离,因此惹怒了一部分的男生。虽然也有传闻说沙子喜欢助子同学——咦?记忆混淆了吗? 「我以为沙子喜欢助子同学。」 「那应该是放弃了。记得她的男朋友好像是三年级的学长。比我还帅,顺便一提还是篮球社的主力。虽然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欢我,但应该是外貌协会吧?」 「助子同学,你对那个暗行路什么的有兴趣吗?你不是说过绝对不会跟流行吗?如果是我误会了,那很抱歉。」 「虽然没跟流行,但再怎么说也有点可怕吧。虽然对比我还漠不关心的你说这些也没用,但没把面具带到学校的女生只剩下你了哦。听说连老师都在私底下使用面具。」 「助子同学呢?」 「我没拿到。因为面具在男生之间还没普及,所以就算想收集情报也无从着手,因此如果你知道些什么的话,我是希望你能告诉我啦……」 我既没兴趣,而且为什么非得一一去了解没兴趣的东西呢?我知道长大之后就不能再这么任性了,但我只要成绩好,就算贯彻这份任性应该也没问题。 「你知道了又能怎样?又不是犯罪,老师也没打算阻止吧?放着不管不就好了?」 「不~我想在事情变得无法挽回之前,想办法处理一下。如果哦,如果全班都戴上面具的话,你觉得会怎样?拿到面具的人全都会信任『暗行路』,感觉就会被拉进什么邪教……可疑的事件里吧?」 「你想太多了。如果变得那么可疑的话,学校或警察就会处理了吧。」 虽然助子不是坏人,但他似乎有很强烈的负面思考,想法也会往非现实的方向发展。那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如果是幽灵或妖怪之类的故事,那我还能理解,但区区的面具怎么可能有那种力量,利用信任来榨取金钱的做法完全就是诈欺,也是犯罪。我可没有住在那种没有人管的无法地带。 助子把手插进口袋,淡淡地说道: 「你可别被骗了。」 「你在担心我吗?」 我露出揶揄的微笑,他瞪大眼睛说:「笨蛋。」 「要是连你都开始用面具,那只会让人觉得恶心而已。你可别误会了。」 —————————— 「连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恭喜你。」 痛苦的学校生活暂时迎来了结束。明天开始就是三连休。距离「唐吉诃德」事件已经过了两个星期。药子和雫都没有什么大动作,整个城市的气氛也逐渐缓和下来。死刑犯本人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引起什么大事件,应该也是很大的原因吧。只要继续这样下去,搜查行动就会被中止,柳马就能顺利地遵守与雫的约定了…… 「不过,我每天都是连休就是了。」 「因为死刑犯没有学校可去啊。咦?不过在监狱里不是还有徒刑吗?」 「你忘了吗?我可是穿着那件拘束的拘束衣哦?根本没办法工作,一直是一个人待着。在有铁栏杆的房间里,没有窗户的石板地上。连休要是太长了也很无聊。」 因为有结束所以休假才会是休假,没有结束的休假和无限的无聊没有两样。即使如此,包含柳马在内的大多数学生还是想要无限的休假,今天也一如往常地抱怨着休假。这是非常困难的话题。就算听了雫刚才的话,柳马还是觉得应该要多休息。毕竟只是三连休。 ——但是。 「雫,我们去约会吧,下次。」 「——好啊。这次你要带我去哪里?」 说到之前的三连休,柳马都是重复着睡醒再睡的循环,偶尔和柳羽玩玩,非常无趣。但是现在有雫在,情况不同了。柳马有了可以一起享受的对象。光是这样,休假就变得和以前不同,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虽然柳马也想做些像情侣的「那种行为」,但要是被家人发现就糟了,而且可以的话,柳马希望在一切结束之后再毫无顾虑地做,所以现在还是健全地,像是要取回失去的青春般行动。 「嗯——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只要你在我身边,不管是地底、火中、水中、鸟中,甚至是断头台,我都非常欢迎。」 地底、火中、水中……鸟中? 「那全部都是埋葬尸体的方法吧!」 「啊,被发现了?」 鸟中柳马非常确定,分别是土葬、火葬、水葬、鸟葬。照这个理论,柳马和雫在各种情况下都会以同样的方式死去。 「不过,至少在死的时候,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和你出生的地点、时代、性别,一切都不同。至少在死的时候……」,雫从背后抱住柳马。 「太、太夸张了啦。出生的地点不同是理所当然的,出生的时代是指年龄吧?如果一切都不同,我想我们就不会相遇了。请别说死的时候这种寂寞的话。」 「那么……死也要在一起呢?」 药子说,柳马近期就会被杀。虽然她已经这么说了两个礼拜,但除了本人以外,没有人能保证柳马不会被杀。口头约定当然不可靠,就算正式签约,对方也是死刑犯。从头衔来看,对方根本没打算遵守法律。 因为这些原因,就算死了也要在一起的爱的证明一点也不好笑。隔了一会儿,雫才对自己的发言开玩笑。 「开玩笑的啦,我不会强迫你订下那种契约。毕竟这样很害羞嘛。啊哈——呀?」 柳马转头看向她,直接将她压制。柳马知道她的力气有多大,只要她有那个意思,就能轻易地压制住柳马,或是反过来把柳马压扁。然而雫却完全没有抵抗。 虽然要称为柔弱女子还太强了,但至少现在的雫很可爱。 「怎、怎么了?」 「从你逃走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要下地狱了。如果雫愿意跟我一起下地狱,那契约就如我所愿了。」 柳马缓缓地压低上半身,大雷被压扁成大饼,在柳马与她之间扭曲变形。 「…………你真是个笨蛋。我可是死刑犯哦?早就下地狱了。哎呀,阎罗王好像也认同我们是很相配的情侣哦?」 「雫……」 「………………可以、亲我吗?」 咕噜。 吞口水的声音,或许雫也听见了。就算是死刑犯,乞求亲吻似乎也让她感到很羞耻,说完之后,她的脸颊才开始慢慢变红。 「抱、抱歉。刚才的话……当我没说。」 「不行。」 「咦!」 「我要亲你。不管雫怎么抵抗,我都绝对要亲。因为雫刚才这么要求了。」 「…………!」 怎么办?柳马害羞得要死。被气氛影响,不小心说出不得了的话。说出口的话跟实际情形完全不同。因为亲吻宣言,看起来好像柳马要亲她一样,但其实是在等柳马亲的雫,柳马只是强烈地后悔自己的发言而已。 不过,既然话都说出口了,那就没办法了。柳马他们是恋人,接吻也没问题,应该说这样才健全。柳马深深吸了一口气,雫闭上眼睛,完全接纳了柳马—— 叮咚。 ………… 如果是药子或深春学姐,柳马就必须去应门了。如果无视她们,柳羽应该会来叫柳马。柳马慢慢把脸移开,从床上下来。雫遗憾地摸着嘴唇。 「你跟谁有约吗?」 「不,不是那样。只是如果药子她们来了,我怕会被察觉……啊哈哈。我去去就回。」 柳马确实存在着放心与后悔两种心情。与其在那种地方停下来,不如直接亲下去不是更好吗? 柳马想将这种难以言喻的感情命名为恋人之间的矛盾,如果可以,谁来告诉柳马解决的方法吧。 第43章 拯救你的人生 他戴着一顶类似俄罗斯帽的长形帽子,身穿内里为红紫色的外套。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后那一个巨大的包包。以业务员来说,他的打扮实在太过诡异,柳马甚至一瞬间犹豫要不要报警。包包内侧挂着无数面具,比诅咒人偶还要可怕。应该说,就算告诉柳马他是那种类型的怪人,柳马也不会惊讶。 谁来叫个正义的英雄来啊。 「你、你是谁?」 他是个可疑到极点的人。散发出比死刑犯还要强烈的罪犯气息,实际上也很可疑。面对这个走在路上肯定会遭到警察盘查的变态,柳马除了困惑还是困惑。如果要形容这个男人有多变态,柳马的语汇能力甚至会无限上升,他就是这么恐怖。 「啊啊,失礼了。我是为各位带来幸福的魔术师——哎呀哎呀,说谎不好。我是微不足道的占卜师。我询问各位同学,得知柳羽小姐的府上就在这里。」 「柳羽?等一下,你认识我妹?」 「不不,不是那样。不过我是为各位带来幸福的人。拯救抱持不幸而活的人是我的职责。柳羽小姐在各位同学之间,似乎非常不幸。所以我才——」 「——请你回去。」 「什么?」 「你只是听别人说的,居然就敢说我家妹妹很不幸。请你回去,我当作没听到你刚才说的话。」 「可是——」 「我要报警咯。」 柳马的手已经放在话筒上。与其报警,不如打电话给药子还比较快,但怎样都好。不管实际上有没有报警,柳马都必须把这个男人赶回去。不幸或幸福都是主观的尺度,不是第三者可以决定的。 虽然不能说完全没有不安,但和雫一起生活的日子对柳马来说就是幸福。不过从旁人的眼光来看,和死刑犯同居与其说是不幸,不如说是拷问吧。就算这个世界的伟人也无法断定他人的人生是幸福还是不幸,这个骗子占卜师却敢大言不惭地说出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说得也是,突然来打扰还窥视未来,的确很失礼。我改天再来,这次我会亲自窥视。不过请小心,这样下去柳羽小姐将会遭遇不幸。」 「哦,你的意思是不想遭遇不幸的话,就来拜托你吗?」 「……你不相信我吗?可是我的力量——」 「不对。」 柳马打断占卜师的话,对他投以充满敌意的视线。好久没有这么不愉快了,比自己被欺负的时候还要生气。 「你的力量是真是假根本不重要。只是啊,如果因为能看见未来就能脱离不幸,历史上所有成功的人全都有看见未来的能力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不可能有这种事。如果真的有那么多人,你的力量应该会更广为人知。可是,就算没有这种力量,他们还是成功了。看见未来又怎样?就算看不见未来,还是有人活在当下并获得成功。只要活着,就会有幸福和不幸的起伏。可是,最后还是成功了,就算看不见未来也一样。就算退一万步来说柳羽很不幸,我也打算帮助她,不会借助你的力量。你以为自己很特别吗?因为能看见未来?如果没有能看见未来的你,大家就无法突破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不幸,只能被压垮吗?这种想法太傲慢了。快滚回去。」 柳马关上玄关的门,毫不犹豫地上了锁。虽然柳马滔滔不绝地蒙混过去,但这一连串的对话全都是诡辩。『能看见未来』和『伟人成功的原因是否全都是因为能看见未来』的疑问,和『柳羽是否不幸』完全无关。乍看之下,柳马好像是在指责她擅自决定别人的幸福程度,但说到底,柳马也只是把那个假占卜师的负面情绪推断出来,在对话中把她塑造成坏人而已。 不过,面对那种试图从未知的观点以理论说服人的家伙,诡辩是有效的。因为对方通常会用理论武装自己,以常识性的理论来应对,所以面对完全没有道理可言的诡辩,他们根本来不及回答。柳马就是趁他们陷入混乱时分出胜负。这是最理想的胜利方式。 「哥,怎么了?」 当柳马贴在门上确认假占卜师的动向时,柳羽从家里向柳马搭话。看她揉着眼睛,应该是睡了午觉——不对,是睡了晚觉吧。 「哦,是柳羽啊。有个奇怪的家伙说想见你,所以我把她赶回去了。我姑且问一下,你认识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吗?」 「……谁?咦?有那种人来过吗?」 「就是这个。不,我完全没说谎。虽然我有说谎的毛病,所以你可能不会相信。」 听到柳羽说她不认识那种人,柳马松了口气。如果对方是她的朋友,那柳马就不只是诡辩,而是做出非常失礼的行为,犯下就算下跪也得不到原谅的重罪。不过,正常来说应该没有吧。 女生和大叔成为朋友,根本没什么好处。虽然有人说,人际关系不能用利益得失来衡量,但单纯来说,光是世代不同的时候,双方合得来的可能性就很低。如果合不来,沟通起来只会觉得痛苦,所以就算排除所有下流的意思,和大叔成为朋友的好处真的很少。年纪相近的人比较可能有共同话题,这是不需要仰赖伟人也能知道的常识。因为大家都是同世代的人。 「……我姑且问一下,你有朋友吧?正常的人。」 「正常……是有常说话的人啦。怎么了吗?」 「不,有朋友就好。就算没被霸凌,一个人也很寂寞。」 「我倒是没有。因为是对方先找我说话,我只是陪她而已。」 「朋友这种关系因人而异,这就是你和朋友的相处方式吧。」 不对。柳马想问的不是这个。就算有点强硬地转换话题,柳马也有必须问清楚的事。虽然柳马刚才那么说,但果然还是会感到不安。 「柳羽,你现在——」 柳马正想问,但又作罢。这是一种诱导式询问。她应该会马上察觉到,柳马是在暗示她「你现在幸福吗?」这种问题。幸不幸福是由个人决定,绝不能强制、诱导他人。 「不,没事。话说回来,你还记得吗?我说过一次就好,叫你把药子叫来家里。」 「咦?嗯。当然记得,怎么了吗?」 「其实啊,明天开始就是连休了。我问过药子那家伙,她说她没有预定行程,所以我就叫她找你玩,她也说可以。」 「真的吗?」 原本睡眼惺忪的意识突然清醒。药子效应真可怕。不愧是被柳马宣称为憧憬的对象,她给了柳马想要的反应。没错没错,柳马就是想看到这种反应。虽然目的不同,但为了妹妹而拜托她也是事实。只要她开心,柳马也会开心。所谓关系良好的兄妹,就应该是这种程度的关系。 「就是这样,虽然我完全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来,但下次药子来的时候就会来约你,所以你先做好准备吧。因为完全不知道要去哪里,所以我也帮不上忙。」 「嗯、嗯。不过总觉得……好紧张啊。」 「那家伙只是说话方式很死板而已,意外地很普通。没必要紧张。」 「可、可是如果给她添麻烦的话,就会变成罪犯……」 「这是滥用职权。说起来那家伙不是警察,只是协助者,所以根本谈不上滥用职权。」 柳羽虽然偏向无精打采的冷静沉着,但似乎因为久违的紧张而产生了不必要的担心。虽说远足最开心的就是出发前,但这样下去她可能会因为过度紧张而假装不在家。那样的话就太对不起药子了。 「欸,哥。」 「嗯? 「——谢谢你答应我的请求。」 柳马才是杞人忧天吧。 被当面道谢总觉得有些难为情,但为了保持身为哥哥的面子,现在老实接受似乎也不太对。话虽如此,用带刺的反应回应也很奇怪,所以考虑过后柳马决定摸摸柳羽的头。 虽说是兄妹,但被摸头却不会感到抗拒,这就是感情好的证明。看着柳马战战兢兢地伸出去的手,柳羽也接受似地把头伸了过来。 「——太好了,好好享受吧。」 「嗯。我也会把回忆说给哥哥听的。」 「哦。我很期待。我也会把旅行的见闻说给你听的。」 「……哥哥要和恋人去哪里?」 「那当然。毕竟是恋人啊!」 虽然脑子里完全没有计划,但总会有办法的。应该说柳马会想办法。难得的连休不玩乐一下就亏大了。 「啊,对了哥哥。如果可以的话,让我看看哥哥恋人的照片吧。」 ………… 「哎、哎呀真不好意思。我很少用到照片所以完全忘了。其实我没有啦哈哈哈哈!」 「嗯。所以等约会结束之后再给我看吧。就当作是分享旅行见闻时顺便的。好吗?我很好奇哥哥喜欢上什么样的人。可以吧?」 第44章 血腥特写 「我的照片?」 「没错。不过死刑犯的长相早就公开了,而且……也没办法靠特殊能力整形吧。」 「我的能力可没那么方便。如果什么都能办到,我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没错……如果什么都能办到,我真想把除了你以外的所有人从我的记忆中消除,永远和你在一起。我是真心这么想的。」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时间虽然很宝贵,但永远在一起的话,还能继续保有这份宝贵吗? 电视上正在讨论不老不死的话题,艺人和专家们纷纷提出「理论上有可能」或「不可能」等各种意见。 这种事怎样都好,拜托给一些有用的情报吧。 例如「如何才能顺利和死刑犯女友约会」或「如何才能不让她死刑犯的身份曝光」之类的。虽然柳马很清楚电视上不会提供什么有用的情报,但一直播放没用的情报也很令人困扰。柳马需要对观众有益的知识。 「哎,先别管这些了。只要搜查一停止,大家就会忘记我的事。这么一来,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虽然不能登记——有点遗憾就是了。」 「你根本没把话题带开嘛。」 「抱歉,光是想象能毫无顾虑地和你在一起,我就……呼,冷静下来了。好了,真的别管了吧。刚才是在讨论我的照片对吧?随便拍个女性的照片传过去不就好了?」 「不,关于这件事……」 柳马将雫小姐的特征告诉了妹妹,当然也夹杂了柳马的主观。撇除柳马的主观,她必须是个美女,波涛汹涌,还要有不食人间烟火的魅力。虽然美女是柳马的主观,但柳羽应该也在脑中描绘出她心目中的『美女』,所以从女性的角度来看,她也必须是个美女。 至于不食人间烟火的魅力,说是难度最高也不为过。 「……我说你啊,真的有心要保护我吗?」 「我只是觉得这样就不会被认出是你啊!你看,这世上美女多得是!就算有山田小姐,姓山田的人也很多,没办法锁定特定人物啊!」 「没有山田小姐那么普遍吧?如果全世界的人都叫美女,就不会有这种词汇了。不过,算了。只要想找出你的学校,应该能找到四、五个美女吧。」 顺带一提,柳马完全没有看向她,所以就算问柳马在不在,柳马也无法判断。在遇到雫之前一直被欺负的人,内心没有那么从容。 「嗯…………该怎么办呢?如果我直接出去,就不用撒谎了,而且也最快。成为死刑犯之后,我第一次感到不便。」 「麻烦你去其他地方感到不便。」 要是柳马早早就想到好主意还得了。明明只是被要求出示照片,却没有出示,一定有什么理由。就算是柳羽也会察觉到不自然之处,要是有什么误会让药子知道了,说不定一瞬间就会查到她的身份。 「你认识的人里,有没有人和你散发出类似的氛围?」 雫露出不悦的表情,像是豁出去似地躺了下来。 「…………没有那种人。全部都死了。」 ——啊。 对了,柳马忘了。她杀光了自己村子里的人。虽然她那事不关己的口气令人在意,但她大概是那种不会回首过去的人吧。不过,柳马失言了。虽然只是理所当然的确认,但她可是死刑犯。 「你才是,认识的人里没有长得像我的人吗?」 深春学姐明显不是,药子更不用说。柳马和绫子绝交中…………玛利亚又是外国人。 ……………… ………… 「没有呢。」 「你考虑了很久呢。」 「因为我觉得立刻断定没有也不太好。」 暴露出自己交友圈狭小,柳马感到很羞耻。柳马怎么这么没有人脉啊。与其说是没有人脉,或许该说是没有人望,但不管怎么说,柳马的交友圈就是没有拓展。柳马没有兴趣,也没有加入社团,也没有同样被欺负的人。 不不,现在放弃还太早。只要从柳马没有告诉柳羽的情报中缩小范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响彻家中的叫声。突然发出的大叫让雫捂住耳朵眯起眼睛。因为也有可能是家人中的某人进来房间,所以她背对门用身体挡住,但是没有人来。她一方面因为运气好而安心,另一方面也因为被突显出没有被重视的事实而有点讨厌。 「什么什么?突然大叫是在干嘛?」 「金发!」 「金发?」 「我没有告诉妹妹发色!」 「啊?抱歉,你完全不得要领呢。你先冷静下来,然后好好说明的话我会很感谢。」 让柳马发出怪声的导火线是玛利亚的存在。解开深春学姐身上的诅咒时,那个把不回去的点头娃娃还给柳马的少女也是金发。而且不管是不是下雨天都穿着红色雨衣,说她不食人间烟火也不为过,而且她也是个美女,所以是最符合条件的人。 然后柳马不是有她的名片吗?那张名片……放到哪里去了? 「雫!你带我回去的时候,我身上有没有名片?」 「名片?……我不记得了。」 「那是在哪里弄丢了…………唉,这样啊。」 如果弄丢了,那很可能是留在旧校舍,但因为个人感情问题,明明接下来放假却不想去学校。 「我的事情都写在上面了,如果不知道的话就去问玛利亚,再见。」 ……只能去问玛利亚了。 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就是柳马的交友圈很狭小,所以不知道她家在哪里。柳马当然不可能知道。如果她是学校里的偶像,或许会有一、两个人握有情报,但她只是被称为「圣母」,并不是真的受欢迎,所以大概谁也不知道。 「不好意思,我出去一下。」 「你要去哪里?」 「一边思考约会的事,一边慢慢想解决方法。我想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这种时候能依靠的只有一个人。柳马一手拿着手机走到外面。和某个死刑犯一样自称「我的伙伴」的正义使者。她的名字是药子。如果是她的话,为了搜查雫,向同学进行调查也不奇怪。 「…………喂?」 从袖子里拿出纸片后,雫露出困扰的微笑。 ——又被奇怪的人盯上了呢。 虽然雫没资格这么说,但不管是药子还是那个怪女人,为什么要接近他呢?这也太奇怪了…………就像村子里的人一样,让雫打从心底感到恶心。 雫将叫来的老鼠叫进房间,喂它名片后让它离开。不管发生什么事,「世界」似乎都想把他从雫身边引开。明明只要他不认识雫以外的人,他就绝对不会离开。为什么「世界」要给予他知识呢? 直到他支配雫为止。直到他破坏雫为止。直到他 ……为止。 至少,雫想和他在一起。 第45章 赝品 虽然柳马对宗教不熟,但把自身信仰的宗教称为怪宗教的人,其实并不罕见。虽然这名字的确很怪,也没听过,非常失礼,但听起来就是邪教般的名称。既然她本人也那么说,那柳马就恭敬不如从命,以后就叫它「伊教」吧。 「伊教……具体来说,你们信仰的是什么神?」 「柳马想知道我的事?」 柳马无法断言「不是」,心情很复杂。听到这怪名字后,想了解她也是真心话。但这偏离了当初的目的,该怎么回答才好呢? 「不能两个都问吗?」 「可以啊。我会尽量简短说明,你少问几句吧。」 玛丽亚一改平时的氛围,散发出不像人类的妖异气息,语气轻松地说: 「『伊教』啊,是无药可救的人最后会来到的地方。和其他宗教不同的是,我们对信徒没有任何要求。」 「没有任何要求?」 「嗯,老师不是说过,要理解历史,了解宗教是很重要的吗?从以前到现在,宗教和人类是密不可分的关系。虽然住在这个国家的人可能没什么感觉,但扫墓也是一种宗教行为哦。」 「哦。那,不求回报的意思是?」 「信奉『伊教』的人,都是内心受了无法修复的伤,不想和任何人扯上关系,不管是谁来都会直接说讨厌的人。要拯救这种人,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干涉。如果强迫他们做些什么,就和其他宗教一样了,所以我们不会强迫信徒做任何事。」 玛丽亚突然站起身,在教堂中央转了一圈。 「呐,柳马,你觉得我看起来像什么?」 「扮成修女的同班同学。」 「我不是在扮装,是真的在帮忙家业……算了,没关系。可是啊,真的是这样吗?」 「你想说什么?」 「在『伊教』的人眼中,我看起来像怪物。不对,我们家族的人都是这样。一般认为精神不正常的人,在我们眼中不是人。既然如此,我算是人吗?」 被搬出这种主观的话题,柳马也无话可说。希望她别再打迷糊仗了。如果有人说因为有人觉得红色苹果看起来像彩虹色,所以这个苹果可能不是红色,柳马也只能说「是啊」。 对人类来说,普通和正确只是建立在共识之上。按照玛丽亚的发言,柳马或许算是人类,但或许不是人类。 「……我认为你是人类哦。不然就不会觉得你可爱。」 和觉得猫狗可爱一样,对同类的这种概念,应该大多数人都能以感觉理解。举个非常极端又恶毒的例子,当成年男性看到幼女说「好可爱」时,或许会有人从不存在的行间读意,说「你是萝莉控!」,但不管怎么说,就算对猫狗说「好可爱」,应该也不会有人责备「你对这只宠物发情了!」吧。 同样地,如果玛丽亚不是人类,柳马应该不会将她视为异性,萌生好感。应该不会觉得她穿衣服意外地好看,也不会觉得她很适合「圣母」这个称号,以及修道服(虽然她穿的不是修道服,但很像,所以姑且这么称呼)。 如果她是怪物,就更不用说了。 「怎么了?」 她捂着脸,动也不动。 「喂——你死了吗?」 「我、我没死。你直接夸奖我,让我觉得很难为情……」 「什么?不不不,就算我们班的人看到有人被霸凌会视而不见,但也没乖僻到这种程度吧。而且对方是你。」 「不是的,因为信徒们觉得我是怪物……我不习惯和他们对等交谈。对不起,等我一下。我现在冷静下来了。」 如果柳马是谐星,应该会吐槽「真麻烦」。玛丽亚吐出气息温暖双手,用那双手拍打脸颊。然后用那双手揉脸,恢复成刚才轻松的态度。 「所以简单来说,我们的工作就是心理治疗。扮成怪物聆听他们的恨意,努力让他们多少能振作起来。里面的雕像很怪吧?从伤口长出手脚,很恶心对吧?」 「原来你有自觉啊。」 「很恶心啊。那是『无论受了什么伤,我都会伸出援手』的信息。所以对信徒来说,那个恶心的雕像就是女神。对他们来说,或许是唯一的伙伴。」 「这部分和其他神看着我们的宗教一样啊。不过,肯定恨意是指那个吗?类似忏悔?」 「有点不一样。忏悔是承认自己的错误,感到后悔吧?我们则是肯定错误。那种感情是正确的,你没有错。」 「总觉得会变得更扭曲。」 「这样就好。」 轻快的语气突然变得沉重,接下来的语气也很沉重。 「内心受到严重伤害的人……举例来说,像是至今已经承认自己所有的错误,但还是希望至少有一个人愿意慰劳自己的人,或是因为根深蒂固的自我责任论,导致每次失败时自尊心和自我评价都会下降的人。来到这里的人,都是『无法认同自己』的人。」 柳马露出不得要领的表情看着她,玛丽亚虽然露出困扰的表情,但立刻又浮现灯泡快冒出来的表情,用手指抵着下巴。 「那我稍微说一下信徒的事。那个人呢,虽然成长过程没有任何不便,但因为从以前开始就受到比较,变得无法评价自己。考试和品行和哥哥姐姐比,考试和朋友比,公司和之后进去的打工人员比。不只是这样,父亲是个强势的人,从小就会因为一点小事就用强硬的口气说教,所以那个人变得害怕被骂。」 「也就是所谓的心理创伤啊。」 「就算爸爸没有生气的意思,那个人也会觉得他在生气。因为不想被骂,所以会隐瞒失败。可是因为隐瞒的方法太差,所以又会被骂。职场也是这样。因为不想被骂的恐惧,所以会不断做出明知是错误的决定。虽然不是没有被称赞过,但被骂到记忆里都没有了,就算哭出来,也只会被说『心灵太脆弱』或是『这种程度就哭的话,根本活不下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更痛苦的人,爸爸只是想鼓励你,但对那个人来说,这只会造成负担。』被骂了之后,那个人就不再在父母面前哭泣,也不再找他们商量。因为找他们商量的话,不是被说『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吗?』,就是自己想办法解决后,被挑毛病。」 「从旁听来,感觉像是个爱操心的父母呢。」 「我也这么觉得,但对自卑扭曲的人只会造成反效果。明明骂别人不谙世事,但别人想挑战什么时又会劝阻……例子多到说不完。拜此所赐,那个人的自尊心已经所剩无几。刚来这里的时候,也是边说『想变得轻松』边走进来的。」 「真搞不懂。被逼到这种地步的话,感觉会自杀耶。呃,我可不是在鼓励自杀哦。」 「他哭着说,因为会给别人添麻烦,所以不能自杀。刚才我说过,这里会来无法认同自己的人,简单来说,就是想听人温柔安慰的人会来的地方。这样你明白为什么什么都不需要了吗?某种意义上,这里算是慈善志工哦。跟外表相反。」 「所以你没资格说。」 她没道理在这种时候说谎,应该可以相信她说的是事实。乍看之下是善人,背地里……这种事虽然常有,但看来「圣母」不管做法如何,依然是「圣母」。安慰、慰劳陌生人的行为,不叫「神圣的母亲」又该叫什么? 从后院的那东西看来,很明显地她的目的不只如此。但继续说下去的话,会搞不清楚她是为了什么才约深春学姐出来的。柳马以「我充分明白了」来结束话题,重新提出第二个话题。 「在我们着手解除『限』的时候,有个女孩救了我跟那边的深春学姐。我有拿到她的名片,但后来弄丢了。我问玛利亚,她说问你就知道了,所以我才来。正题是这个,想了解你是余谈,也可以说是个人的感情。抱歉。」 「你道歉我也很困扰。既然你提到我的名字……她有什么特征吗?」 「穿着红色雨衣——」 「我想到了!」 虽然才讲到第一个,但她似乎立刻就想起来了。在这种炎热的时期穿着雨衣的怪人,果然冲击性也很强。虽然是晚上,但应该很闷热吧。 「那个女孩是九龙咨询事务所的人。名片应该是咨询事务所的名片。我写地址给你,去了应该就能见到她。」 九龙咨询事务所。 如果他没有告诉柳马密技,柳马就无法解除「限」,也无法拯救深春学姐。那个少女也是,柳马想向他道谢。因为没有问他的名字,所以只能用「他」来称呼,让柳马感到非常焦躁。 柳马从玛利亚手上接过纸片的同时,事情就办完了。就算说是义工,光是照亮这片黑暗就让柳马觉得非常不舒服,所以还是赶快告辞吧。学姐暂时撤退到玄关,之后就没有再进来了。 第46章 被利刃驱逐,遭处极刑 「学弟班上有很多怪人呢。」 「只有那家伙而已……不过他应该还是个好人啦。」 九龙咨询事务所位于离这里很远的地方。如果光看地址就能找到,那柳马大概就是公所的人了吧。顺便一提,柳马很感谢他画了地图给柳马。至于为什么明明住在这里却对地理环境不熟,那是因为柳马的行动力有问题。自从凤介离开后,柳马的行动范围几乎只有家里和学校而已。虽然这样讲很奇怪,但不论好坏,会带柳马到『外面』去的人就只有凤介而已。 柳马和雫的约会只用了柳马所知的范围,所以那种地方不能算是『外面』。 「就我所听到的,营运时总是赤字吗?」 「不,就我的判断,他还有别的目的,那边才是有赚的。」 「目的?」 「那种感觉的话,他应该会很轻易地告诉我,但那样我就搞不懂他邀学姐的意义了。下次再见面时我会问的。」 正如玛利亚所说,『信徒身边的人只要被温柔对待过一次,信徒就会消失』,所以他的目的的确不是赚钱。如果他的目的是赚钱,风险就太大了。和有精神疾病的人做生意,做法太偏向违法了。 「约我出来的时候不用想太多啦,我们不是感情很好吗?」 「不,这个……啊哈哈哈哈。」 追根究柢,都是柳羽想看照片的错。柳马本来打算在家里和雫悠闲地度过,却被像这样叫出来,让柳马很生气。不过这全都是为了帮助雫。拒绝照片的话,不管怎么想,她都有苦衷。就算一开始是硬要柳马答应,但柳马的恋人是死刑犯也是事实,要是被探听的话,柳马就输了。 不能让隐匿出现裂痕,强硬派的药子一定会制造出破绽。 「嗯,可以看见了。」 九龙咨询事务所的实际情况,只是栋平凡无奇的住商混合大楼的三楼。因为药子有她个人的联络方式,所以柳马误以为她一定有栋很大的建筑物。意外地小巧,该怎么说呢,很平民化。从这里数过去第二间的律师事务所,就大得无法比拟了。 「那就是咨询事务所?话说回来,咨询事务所是什么?要咨询什么才好?」 「嗯,药子会去拜托的,基本上都是灵能力相关……啊,我记得灵能力是违法的吧?所以她才会隐瞒…………不过,基本上就跟侦探事务所差不多吧。」 既然都自称咨询事务所了,说不定也可以咨询身边的小事。例如省钱术、推荐的约会地点、不会被抓包的作弊方法之类的。 ……这个例子是以不会先去拜托侦探为前提所组成的。绝对不是柳马想问。 柳马走楼梯上三楼。一楼和二楼都是夜晚营业的店,所以柳马没兴趣。就算有兴趣也不能进去。招牌上没有写错,三楼的入口果然挂着咨询事务所的招牌。虽然完全无法想象那个少女会在这里,不过随便啦,柳马只是想来道谢而已。至于深春学姐,她在那之前就失去意识了,所以应该有看到恩人的脸吧。 当柳马正要伸手转动门把时,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麻痹了柳马所有的神经。理由不明,只是有这种感觉而已。虽然不是药子或雫,但确实有死亡的气息从里面传来……是错觉吧,开门吧。 「打扰了……」 有个男人站在里面。 室内并排的几张桌子旁一个人也没有,取而代之的是站在中央的男人,手里还拿着刀。 「…………啊。」 如果是第三者的话,一定会命令柳马马上逃走吧。虽然柳马也想这么做,但大脑的理解跟不上,所以无法采取行动。他看起来不像正在杀人,只是站在那里而已。他注意到柳马这个不小心发出声音的存在,视线缓缓地转向这边。 「……你是这间事务所的人吗?」 「不、不是……不是的!啊,打扰了!那我先告辞——」 「你是凪雫的熟人吧。」 ——! 男人仿佛在说多说无益般,以全速朝柳马冲来。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本能感受到死亡的柳马立刻转身。一来到走廊,柳马就拉住正要进到里面的学姐的手,打算快步下楼。 「等等,什么——呀!」 三阶跳四阶跳,不,是打算跳过所有阶梯的柳马不好。柳马他们两个一起摔到二楼的楼梯平台,痛到动弹不得。 「学姐!报警!快逃去报警!」 「什么什么什么!?咦,怎么了!」 「别问了快点!不快点的话那家伙会——」 太慢了。太慢了。男人从楼梯上俯视柳马他们。柳马没看错,他手上果然握着刀。学姐完全无法理解状况,但经过一番思考后,她做出的决定居然是挡在柳马前面。 「我去叫警察!」 「等等学姐!我都叫你快逃了!」 「哪有学长姐会丢下学弟妹自己逃走!我们是伙伴吧?」 对她的声音有所反应的不是柳马——而是陌生的男人。 「伙伴…………伙伴吗?你也知道凪雫在哪里吗?那回答我,那家伙在哪里?」 靠对话争取时间这种半吊子的手段行不通。因为那个男人在提问的同时朝柳马他们袭来。如果学姐没有被柳马抓住脚踝绊倒,现在已经被刺中了吧。虽然相对的又摔了一跤。 因为失去深春学姐的盾牌而正要重整态势的柳马再次摔倒,喉咙被刀子抵住。 「回答我。不回答就杀了你。在哪里。只要说出在哪里就好。」 「咕……咳…………呃……呜…………」 这个男人没有打算盘问。从一开始就打算杀了柳马。脖子好痛,脖子在下一瞬间就会被折断,就算没有折断柳马也会窒息。在这种状态下无法呼救,也无法出卖雫。问了一堆问题却不给柳马时间回答,这是什么道理。 伴随眼睛仿佛要飞出来的窒息感,柳马的意识也逐渐远去。虽然柳马原本就没什么在抵抗,但随着指尖逐渐麻痹,抵抗也跟着减弱。这样下去会被勒死。没时间思考逃脱方法了。柳马有在想到的瞬间就会死的自信。 「住、住手!」 在男人的手即将碰到彼岸时,深春学姐将死者的手挥开。爬上楼梯的她连同男人的脚一起拉扯,两人一起摔下楼梯。 「呃、呃……学、学姐!」 「快逃!」 就算叫柳马逃,男人就在楼下。只能往上跑了。柳马全力冲上楼梯,一口气冲到顶楼。 可是因为直到刚才都还被勒住脖子,所以呼吸跟不上。虽然消耗了超乎想象的体力,但柳马总算抵达顶楼。 然后柳马才发现自己做了错误的选择。早知道会这样,就算知道会死,也应该逃进事务所。虽然事务所只有三楼,但至少还能赌赌看从窗户跳下去。顶楼不行,会死。 柳马试着走到边缘,但没有自信能活下来。当柳马回头打算回去时,柳马的脚被阻止了。不知何时追上来的男人用刀子指着柳马。 「………搞什么啊!」 「告诉我凪雫在哪。」 「告诉我你就放过我吗!」 「我对你们没兴趣。告诉我。」 柳马只是来向恩人道谢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柳马受够了。 「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下地狱去吧!」 在柳马把话说完前,男人的刀子就刺向柳马的喉咙—— 「本人来的话就没问题了吧?」 伴随着乌鸦的叫声,传来死刑犯的声音。 凪雫站在顶楼边缘。 第47章 罪人以极刑处死 不知道是不是配合乌鸦,雫重新打扮过出现在柳马面前。虽然不知道她从哪弄来那件哥德萝莉风的连身裙,但带着乌鸦出现的她简直就像支配鸟类的女王,该说是缺乏现实感吗?感觉就像在作白日梦一样。据说会在不特定多数人的梦中出现的『this man』很有名,但就算说凪雫同样会在梦中出现,让世上的男性都成为恋爱的俘虏,柳马也相信。 更何况她还能实际使用特殊能力,没有不相信的理由吧。 「我是来实现你们的愿望的。这样满足了吗?」 她本人从屋顶边缘轻巧地跳下来后,男子就把柳马的事情给忘了,将刀尖指向她。 「凪雫……!你这家伙,为什么要杀我的母亲!」 「嗯?杀了?」 「咦?」 虽然只要知道名字就有可能,但雫的反应不管怎么想都是没有头绪的样子,面对这不合道理的怨恨,她意外地坦率感到困惑。只要冷静下来,男子或许也会注意到这反应很奇怪,但怒上心头的人确实会陷入视野狭窄的状态。更何况对方还是杀害母亲的仇敌……就算是柳马也会变成那样。 「别装傻了!我就觉得奇怪……你戴着奇怪的念珠,不吃早餐,还故意跟朋友吵架……都是你干的好事吧!『六薙罪人』!」 就算是身为恋人的柳马,也完全无法掌握他到底在说什么。雫听到「六薙……」陷入沉思,但不到三分钟就摊开双手,有点自暴自弃地干脆说道。 「你认错人了。」 「我知道你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你就是用那力量操纵我,杀了我母亲!假装是用花言巧语诱导我!正常来说,谁会相信那种名字怪异的家伙!」 该说有一番道理还是百般道理,男子的发言全面正确,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过,要是随便发言,好不容易才让她转移的注意力又会回到柳马身上,所以柳马保持沉默。现在实在没有逃跑的余裕。 「算了,怎样都好。我大概猜得到。虽然很想说句『真可怜』表示同情,但被死刑犯同情,也没有死人会高兴吧。有什么遗言吗?」 「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子发出疯狂的叫声,朝她扑过去。但包围她的乌鸦抢先一步冲向男子,毫不犹豫地刺向男子的双眼。 「呀啊啊啊!」 乌鸦不可能会做出这种奋不顾身的自杀式攻击。也就是说……是有人在操纵它们。男子翻了个跟斗的同时,原本停在周围电线上的乌鸦一起飞了过来,像是在说他就是最棒的饲料般,群聚在他身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只能说是绝望的瞬间,男子被乌鸦啃食喉咙,声音戛然而止。虽然只是不到一秒间发生的事,但已经分出胜负。看着眼前以现在进行式进行的凄惨光景,柳马花了一点时间才理解这是现实。 当理解终于追上时,柳马将视线从不留尸体的处刑方法上移开。这幅景象太过凄惨,令人不忍直视。男子原本所在的地方,连一片血肉都没留下。 雫早已忘了刚才的男子,紧紧抱住呆站在原地的柳马。 「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嗯、嗯…………」 「嗯?这个瘀青……是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吗?而且到处都有撞伤呢。会不会痛?」 「嗯、嗯…………」 「对不起,要是我早点来就好了…………但又怕给你添麻烦。」 柳马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心不在焉。雫越来越担心,最后还哭丧着脸对柳马说话。柳马因为恶作剧让她担心而感到羞愧,慌忙地回应她。 「……啊…………我、我怎么会添麻烦呢。要是你没来的话,我早就死了。」 「不,我被摆了一道——其实我不想来的。」 「欸?那是……因为不想暴露身份之类的?」 「不是。」 柳马有种雫的声音带着噪声的错觉。是错觉吗? 「我刚才说的,是药子的作战计划。」 「欸?」 「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人掌握到我的所在之处。今后我也不打算让人掌握。但是,让你遭遇危险的话,我就会被拉出来。太糟糕了,虽然事实上,不确保眼前的安全的话,你就会有危险…………对不起。」 「不用道歉啦!虽然你说要行使武力,但这个国家是法治国家。这次的例子很特殊,我想不会发生什么事的。」 「如果你觉得什么都不会发生的话,那可就太缺乏危机意识了。药子已经取得了警方的协助,针对我的搜查行动。如果要行使武力的话,她总有办法的。例如……『凪雫盯上了名为柳马的大学生,所以要保护他』之类的。」 「保护…………是保护吧?再怎么说也不会有危险——」 「药子参与了我的逮捕行动。在这件事上她很受信赖。秩序机构虽然很擅长打击邪恶,但要制裁自己人的话就不太可靠了。」 如果要按照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说法,可以说雫对于自己被玩弄于股掌之间有所自觉吧。但是既然她对药子有如此深入的了解,那应该也有办法应对才是……然而她的表情却不太乐观。 「…………接下来是连休。如果药子和你接触的话,你要小心。不,如果可以的话就逃走吧。她已经掌握了这个事件。接下来她可能会——认真对付你。」 「叫我逃走……你知道那家伙的身体能力吗?这还真是强人所难!」 「不过她好歹也伪装成一般人,所以应该不会在路边袭击你——」 就在柳马他们两个聊得正起劲的时候,柳马注意到大楼下方传来大量的警笛声。不知道是深春学姐报警了,还是有人听到了男人的声音,又或者是身为元凶的药子叫来的。总之这里是死胡同,柳马姑且不论,但必须让雫逃走才行。 「雫,请你快逃。」 「我当然有这个打算。那家伙要是来了,就会从外墙爬上来。」 她张开双手,剩下的乌鸦便覆盖了雫的全身。正当柳马疑惑她为什么要像龙卷风一样旋转时,乌鸦散去时,她的身影也消失了。真的是消失得一干二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你没事吧?」 「呜哇啊啊啊啊!?」 从屋顶边缘传来声音。柳马心想该不会吧,回头一看,药子真的从外墙爬了上来。老实说有点吓人。那不是女生的身体能力。 「药、药、药子!」 「我听说凪雫在袭击你,所以急忙赶来了…………那家伙去哪里了?」 「啊、啊?是、是谁报警的?」 「因为是匿名的,所以不知道。总之先去医院……不,考虑到袭击的风险,不能相信医院。来我家治疗吧。没错,这样比较好。你会来吧?」 「啊,等——不,我同伴在下面。」 「一起带去吧。这样也没关系。就让我照顾你,当作没赶上救援的赔罪。对了,来谈谈今后的预定吧。你已经很危险了。」 「咦咦,不,那个——等一下,好用力!手臂要断了!」 「我没有认真,放心吧。」 「认真的话手臂就会断吗——给我等一下!喂!听人说话……!」 她用不由分说的臂力硬是把柳马拖走。 第48章 诚实的公主 虽然柳马的目光很容易被异常性吸引,但话说回来,这还是柳马第一次去女生家。虽说有深春学姐同行,但还是让柳马心跳加速。 ……不过,这实在是不合时宜的感情。 「深春学姐,你没事吧?」 「嗯,没事……不过,痛痛痛痛。这手臂绝对断了。断了,嗯,真的断了。」 「既然还能开玩笑,我想手臂绝对没断。」 因为从楼梯上摔落好几次,所以当然,柳马和学姐都受了伤。虽然不至于全身瘀青,但总之很痛。就像是穿着剧痛的铠甲一样。这真的是个人能处理的伤吗?柳马不知道自己想过多少次去医院比较好,但答案显而易见。 「学姐,你明明妨碍了她,却没有被刺呢。」 「因为她好像很执着于学弟。我暂时动不了,如果她瞄准我,我早就死了…………」 …………咦? 根据柳马的判断,药子应该会很麻烦,但她却毫无反应。虽然不是很小声,但可能是刚好没听到?如果周围很吵也就算了,但这一带很安静,没有任何阻碍听觉的要素。 「学弟,可以推我一把吗?总觉得走路很辛苦。」 「啊啊,这倒是完全没问题。」 简直就像不需要任何帮助一样,但这是错觉。只是因为药子的握力很强,所以感觉不到疼痛而已。她这样还不是全力,要是使出全力,柳马的手指可能会碎掉。这家伙是大猩猩吗? 「我们到了。」 即使加上这里是住宅区这点,这栋房子也太白了。屋顶和门都是纯白色。与其说是房子,不如说是箱子。只有屋顶像马戏团帐篷一样尖尖的,但就连这个形状在现代都不得不说很稀奇。 这么显眼的房子应该会成为名胜,但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药子打开双开式大门,招呼柳马他们进入房间。 「……呐,药子,你住在这里吗?」 「嗯。应该说是一栋房子吧。或许你觉得一点情调都没有,但请别在意。」 与其说没有情调,不如说没有颜色。柳马担心起自己的双眼,于是看向外面的景色。确实有颜色。深春学姐身上也有颜色。可是房间里……一片白。太白了。就算在房间里泼洒漂白剂,也不会变成这样吧。房间整体的白色,说是整片的画布也不为过,柳马和学姐都看傻了眼。 「你是艺术家吗?」 「不是。」 「不会太白了吗?」 「这是为了让心灵平静。」 有句话叫过犹不及。意思是做得太过火就跟做得不够一样,这是个很好的例子。白到让人无法平静。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就算这里是自己的家,也无法平静。 柳马他们就像刚穿好鞋子的狗一样,慎重地在她家里前进。她带柳马他们来到客厅,这里也褪去了颜色。 「可以请你们坐在那边的沙发上吗?我去准备药。」 「这是可以用药治好的病吗?市售的药。」 她没有回答问题,柳马他们确定暂时被留在这个纯白的世界。看准药子的气息完全远离后,柳马将视线转向学姐。她似乎也正有此意,柳马他们视线交错。 「「这个家,很不妙。」」 意见一致让柳马他们觉得很有趣,不禁笑了出来。看过这个家的人应该都会抱持相同感想,但没想到会这么完美地意气相投。 「就是说啊!这个家很不妙对吧!」 「嗯,没错。我还以为自己眼睛出问题了!」 「学姐也觉得没有情调,应该说没有颜色对吧!」 「不,这有点……」 「啊…………这样啊。」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柳马连忙重新接话。 「你知道药子住在这种家里吗?」 「这么稀奇的家,就算电视台来采访也不奇怪……」 如果是一般的大学生就算了,药子可是对逮捕凪雫一事有所贡献,说是东亚最有名的女大学生也不为过。毫无疑问可以拿到不错的收视率,电视台应该会很想要这种节目,但就算上网搜寻也完全找不到相关情报。 「虽然没听说过她有男朋友,但看样子是真的没有呢。」 「这有什么问题吗?」 得意忘形地捉弄她之后,本人就回来了。柳马因为玩笑开得太过火而尴尬地低下头,药子则将一只手放在柳马肩上说:「不用在意。」 「就算有男朋友也只会被凪雫利用而已。在逮捕她之前,男朋友对我来说是不需要的存在。」 「…………不,真的很抱歉。玩笑开得太过火了。」 「如果那么在意的话,柳马同学来当我的男朋友如何?」 「咦?」 柳马应该没有听错……她刚才好像在向他搭讪。 「开玩笑的。那么药拿来了,请两位把嘴巴张开。」 「咦?要吃药?」 「不会吧?」 不是开玩笑。药子手上的药瓶里装着蓝色的药丸,颜色看起来就像糖果……才怪。如果把这种蓝色药丸说成糖果,这个世界就完蛋了。这怎么看都是可疑药物,这才是最恰当的形容。 「市面上有这种药吗?」 「对外伤有效的应该是外用药吧……」 「别管了,请吃下去。就当作被骗了。」 药丸被放在柳马他们手上,柳马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当场僵住。虽然知道只要吃下去就好,但就算是熟人推荐的,这种颜色还是让人忍不住警戒。三人之间弥漫着尴尬的气氛。最后,药子终于忍不住,单膝跪地,抓住柳马和学姐的手指。 「如果你们不愿意主动吃下去,我直接塞进去也没关系。」 「等一下!我不要!总觉得你会把药塞到喉咙深处!学姐,看来只能吃了。」 「这怎么看都是毒药……可以相信她吗?」 「不被信任的人能上电视吗?能得到警察的协助吗?就当作被骗吃下去吧。因为——世界一定会改变。」 柳马他们吞了口口水,下定决心把药丸放入口中。 就在那一瞬间—— 束缚全身的剧痛铠甲碎裂了。 「…………咦?」 「——咦?」 这是常识无法想象的治疗法。柳马望向深春学姐的身体,上面的瘀青已经分解得干干净净。是因为刚才的药……的功效? 不不不不不,这不可能。太超现实了,太不科学了。如果真的开发出这种药,早就普及……不用普及,至少也会成为话题吧。药子大致看了柳马他们身体一遍后,放心地站起身。 「今天被雫的目击情报搞得团团转,有点累了。我去冲个澡。你们可以随意在屋子里走动,但是千万不要出去外面。」 她转身走向走廊。纯白的房子虽然令人难以接受,但那只是单纯染成白色而已,所以可以理解。但那个药是怎么回事?完全搞不懂。 ……这或许是了解药子的好机会。 女性洗澡通常都很花时间。柳羽是这样,雫也是这样。虽然她说只是冲澡,但应该会花上十五分钟吧。要打败敌人,就必须先了解敌人。这是不管在哪个时代,战斗时都理所当然的战术。 「学长,我们到处看看吧。」 「为什么?」 「这么稀奇的房子,不四处看看很奇怪吧。说不定会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哦。」 第49章 知识与未来的造物主 声音的来源是浴室吧。柳马站在门前竖起耳朵,只听到淋浴的水声。药子真的在里面吗? 「你想偷窥?」 「咦?」 柳马因为悖德的风险而惊讶地回过头,只见深春学姐露出轻蔑的眼神,站在浴室前。 「就算是同学,我觉得这种行为也不太好。就算她主动诱惑你。」 「不、不是!刚才只是不小心……啊啊,真是的。我知道了,请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这样我不就像变态一样吗?」 「变态。」 「不是。」 虽然柳马真的没有打算踏进去,但也不想被冠上变态的名号后还继续纠缠下去。柳马离开浴室,转动附近房间的门把。因为墙壁也是白色的,也没有标示房间用途的名牌,所以不进去看看就不知道是什么房间。 「…………」 因为刚才被惊人的白色吓到,现在不管看到什么柳马都不打算惊讶。不过,看到这种东西要柳马不惊讶是不可能的。柳马走到房间的中心,喃喃自语: 「好、好可爱……」 这里应该是药子的寝室吧。房间里塞满了五颜六色的布偶。虽然柳马的眼睛已经完全习惯空白的世界,但普通应该是这样。应该要这样才对。有生活感的家应该要色彩丰富,或是杂乱或是干净才对。虽然柳马有考虑过来到这个家之后,可能变得无法认知白色以外的颜色,但这种可能性被否定了。 柳马拿起附近的布偶,翻到背面。没有暗藏什么机关,只是普通的布偶。 「那家伙,原来喜欢这么可爱的东西啊…………」 虽然柳马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但只有现在请原谅柳马。柳马正为了这反差而痛苦,如果不自言自语就无法避免混乱。对人情味薄弱,为了抓住水滴不择手段的邪魔外道(虽然有点不知道在说什么)来说,居然有这么梦幻的兴趣。 真要说起来,在柳马心中药子的形象是冷酷的,但来到这里之后,开始增加了女孩子味。虽然很想说形象变差了,但能认识到她也有人情味,对柳马个人来说反而是提升了形象。 虽然柳马打算自由地到处走动,但并不打算对衣柜里的私人物品出手。如果随便拿出内衣,说不定又会被当成变态。柳马走出房间,往左。踏进斜对面的房间。 再次为空白的世界增添色彩的是数量庞大的书架,以及收纳在书架上的大量藏书。 数量多到连数都嫌麻烦。至少柳马如果不使用梯子,手就碰不到最上层。因为没看到梯子,所以药子大概是爬上去的吧。如果问柳马这些书是否有值得花这么多功夫去读的价值,柳马会感到很疑惑。虽然看不懂封面,但大概不是华文,所以就算拿在手上,反正也看不懂。 以柳马这个搜集门外汉来说,真正令人惊讶的是这些书的保养方式。虽然这也要看「珍惜」这个词的标准,但光是随便把书放在书架上,书就会逐渐变脏。会积灰尘,或是发黄。但是在这里的书,没有一本是没有保养过的。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从味道就能知道。完全没有灰尘的味道。 「因为知识是不会被夺走的财产。」 正当柳马被堂堂正正俯视着柳马的书架所震慑时,从侧面传来一道仿佛看穿柳马想法的声音。是药子。不过她没有穿着平常的制服,而是换成牛仔短裤和黑色背心这种方便活动的服装。虽然离盛夏还很远,但外面很热,所以可以说是符合时节的服装。 不过话说回来,从腰部到臀部的曲线实在太过煽情。露出肚脐的背心可以说更加强调了她的苗条。特别是肚脐,肚脐周围的形状,与其说隐约,不如说相当清晰可见的腹肌酝酿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色感…… 再继续下去柳马可能会变成变态,所以还是就此打住吧。虽然药子看起来毫不在意,但柳马却过度在意。 「干、干嘛突然说这个?」 「我在想,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书。我多嘴了吗?」 「不,你猜对了。这些书你全部都会读吗?」 「当然,不然拥有它们就没有意义了。知识是要累积在自己身上,才算是『知识』。在那之前都只是单纯的墨水波纹。」 「别说得那么毒辣嘛。读书家可是会累积的哦。」 「那是我无法理解的概念。如果你有在意的书,我可以借你。」 就算她这么说,但书的数量如此庞大,根本无法一一浏览。在找到在意的书之前,柳马连哪个书架放的是哪种类型的书都不知道。 「喂,书架上好像有各种书,例如这个书架是放什么类型的书?」 「不知道。」 药子看着书架,眼睛闪闪发光,开心地说道: 「这里是知识的宝库。所有知识都沉睡在这里。而且知识本来就没有区别。例如,不经意拿起来的一本书,偶然注意到的一本书。这里是提供邂逅的书架。就算不知道,就算看不懂,那本书一定也会派上用场。」 「这不算回答我的问题。告诉我书架放的是什么类型的书。」 「没有区别。因此,哪个书架放的是什么书,我也不清楚。」 「啥?」柳马好不容易才把差点脱口而出的粗鲁声音压在喉咙里。虽然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药子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把东西随便乱放的人,所以应该是有「自己的一套整理方式」的类型吧。这种类型的人从旁看来只是把东西随便乱放,但其实都是按照自己的一套规则在整理,所以如果有人随便去整理,他们就会非常不高兴。 为什么柳马会说得好像很了解一样呢?因为凤介就是这种类型的人。 「嗯——不,现在应该不用吧。」 「那真是遗憾。」 对话就这样结束了,没有特别挽留。这么宽敞的房间只有柳马他们两个人,就在柳马觉得待在这个尴尬的空间里很不舒服,打算乖乖地撤退到客厅时,她抓住了柳马的肩膀。 「柳马同学,我想听你老实的意见,你——是怎么看我的?」 「咦?」 「不管是恋爱上的意义还是什么都无所谓,但这是最重要的要素之一。你相信我吗?」 那是,确信。 不管要柳马说几次都行,柳马无法完全相信雫和药子。双方都敌视对方,双方都想利用柳马,这是无法避免的对立关系……更正,是疑虑。所以柳马希望有像深春学姐这样不知道事态,愿意相信柳马的人。否则柳马不会答应『限』这种危险的事。 「……啊啊,那个,我当然相信你。」 「真的吗?如果这是真的…………我会非常高兴。那么这次可以让我利用你的信赖吗?」 「虽然你这么说,但开场白却很严肃,到底是什么事?」 「连假中,我会和你的妹妹——柳羽小姐一起出门。柳马同学,这次雫的袭击是不幸的前兆。不是指超自然的意义,而是她确信只要和你有距离,在我赶到之前就会被杀。就算是我,也无法从远方瞬间赶到。所以,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出门——约会呢?」 雫说,柳马产生了作为诱饵的价值。 药子说,时间差的测定会增加危险。就是这个,因为有这个,所以柳马无法相信任何一方。如果夹杂个人感情的话,柳马当然想帮助雫,但无法抹去万一被骗了该怎么办的心情。 在物理上,柳马无法选择相信任何一方,如果尊重其中一方,就会践踏另一方。而且虽然不知道她们的意图,但柳马无法践踏表面上出于善意的忠告。如果能弄清楚她们的意图,柳马就能下定决心,但明明是完全相反的两人,却只有在这种地方保密。 如果现在不答应,之后的预定就会被打乱。但是拒绝也很不自然。很明显会被找理由说为什么必须眼睁睁看着她们去送死。 ——该认为浪费了时间,还是该高兴有时间久违地和柳羽一起玩呢? 还是该认为这是了解秘密主义者的药子的好机会呢?思考到最后,柳马用力点头。 「……好,我知道了。我也是会怕死的。只要待在你身边就绝对不会——被杀吧?我相信你。」 柳马为了报复而反问,药子嘴角微妙地绽开,挺起胸膛。 「我保证,只要待在我身边,我绝对不会让柳马同学被碰一根手指。」 药子自信满满地如此宣告。在柳马眨眼的瞬间,她的笑容又紧闭起来。柳马从很久以前就知道她不太会把感情表现在脸上,所以现在也不惊讶。 但是在柳马离开房间之前,柳马没有听错。 「——呵呵。」 药子的微笑中,藏着藏不住的喜悦。 包括她房间的可爱风格在内,药子这名女性或许意外地感情丰富。表情僵硬是为了不让别人察觉自己的心情,说不定她比柳马想象中还要可爱。 如果能看见她真实的一面是男朋友的特权,那么成为她的恋人或许也不是个坏选择。不过柳马已经有雫了,所以不会做出背叛她的行为。 她的包容力更胜于柳马。 第50章 幽玄的世界 「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不但治好了伤口,还让她在家里走来走去。对药子的感谢之情实在难以言表。虽然不仅没有得到任何看得见的收获,甚至还必须向雫道歉,但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她。 没什么,要打情骂俏的话,之后要来几次都行。现在要先顾好现实利益。 「就算要住下来,我也完全不介意哦。」 「那可不行。让柳羽担心也不太好。深春学姐也没有要住下来的预定吧?」 「嗯,是啊。药子学姐,真的很谢谢你。要是没有你在,真不知道会变成怎样……」 「请别在意。这全都是我的职责。尽可能地阻止凪雫受害。因为这一定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 在道谢到一个程度后转身离开时,药子叫住了他。 「柳马同学。」 「嗯?」 「让我们一起期待吧。」 这是第一次和妹妹一起约会。虽然这么说,但其实这还是第一次正常的约会(和雫那次被妨碍了),但他并不紧张。好歹也是第二次约会。虽然对象不同,但药子是同班同学,柳羽是妹妹。虽然不至于不需要顾虑,但还在不会造成压力的范围内。 这次柳马他们真的转身踏上归途。 「深春学姐有发现什么吗?」 「嗯?」 药子直到最后都没有离开柳马身边。虽说让她自由走动,但有监视的目光实在很难办事。不过,正因为如此深春学姐才能自由行动。就算不知道柳马和雫的事情,她也还是柳马的伙伴。仅此而已。 「不告诉我具体的条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只要是和药子有关的事,不管什么都行。有什么事吗?」 「就算你说和药子有关……啊,对了。我知道她出身于天玖村。」 柳马的双脚被阻止了。那肯定是自发性的意识,但可以断言,柳马是被某种不得了的力量强行阻止的。 「那不是学姐的推测吧?」 看到柳马以不寻常的样子逼问,学姐有些畏缩地拿出手机画面。上面是一张全黑的纸,用血写着这样的内容。 『来吧 转转转 天玖村 等你来』 虽然看不懂用平假名写成的文章,但天玖村就是正确的天玖村。这种纸片不可能在市面上流通,但光凭这个就断定她的出身地,实在很弱。药子对逮捕雫有贡献,纸片说不定是当时回收的。警察没有,是因为各种理由。 学姐细长漂亮的手指滑过画面。下一张图片是标题为『我的世界』,像是小孩子画的图。 「……你想说这个风景就是天玖村吗?」 「搜寻之后就是这样。说是这么说,不过是十年前的图片。」 「十年前!?又是一段很久以前的事了呢…………」 对学姐来说,这或许不是什么重要的情报,但重新说出口整理后,总觉得有些奇怪。不对劲……没错,就是不对劲。 凪雫在十八岁时杀害了村子里的所有人。 那应该是无庸置疑的事实,所以过去才会报道………… 「嗯?」 「怎么了?」 「学姐,请调查凪雫是什么时候被逮捕的。」 「欸?怎么突然这么说?」 「还有最近的天玖村的照片。」 「…………我知道了。之后要好好说明哦。」 「是。」 光凭记忆,就算模糊不清也没办法,所以全部都交给网络来判断。等了一会儿后,深春学姐歪着头把画面给柳马看。 「——没有。」 「没有?」 「到处都找不到凪雫被捕的报道。那种、那种死刑犯被捕了,大家都会记得。我也记得…………为什么?」 「那么,你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的记忆吗?」 「欸——那是……」 想不起来吧。柳马也一样。应该说,不管问谁答案都一样。网络上找不到的报道根本不存在。虽然这个世界被认为有没浮上台面的事件,但雫被捕的消息已经浮上台面了。虽然有雫作为死刑犯的个别报道,但上面也没有写她被捕的时期。 然后,如果相信本人的发言,她现在也是十八岁。如果要合理地说明这件事,就变成雫在过去一年内杀害村子里的人,被捕,成为死刑犯。这是不可能的。以审判的流程来看,时间也太短了,更重要的是,柳马和学姐都认为那是几年前的过去。 「天玖村的照片呢?」 「最新的消息是十年前…………不过,那很正常吧?有人死掉的房间会被说是凶宅,被屠杀的村子遗址也不会有人想继承吧?」 「不,那种地方应该会变成有名的灵异地点,而且也没有『那个死刑犯出生的村子现在怎样!』之类的报道,这很奇怪。因为这世界上也有废墟迷。那些人不去也很奇怪,或者该说,单纯是十年后完全没有情报流出,你不觉得不自然吗?」 「说得也是……」 关于雫的记忆错乱。 十年后的情报消灭。 最明显的,是药子的矛盾(如果把村里的人全部杀掉的记述是真的,她没被杀掉也很奇怪)。 虽然最后那部分很牵强,但她上过电视,应该没有出现过那种情报。只有记忆的话不清楚,所以也请学姐搜寻了,结果还是一样。果然没有那种情报。 村子里最后的幸存者对逮捕死刑犯有所贡献,明明很能吸引观众……或者该说,或许是对药子的顾虑,但即使如此,也不可能完全封锁情报。这点程度就算在网络上流传也不奇怪吧。 谜团这么多,事到如今真假已经无所谓了。问题是关于天玖村的情报在十年前就全部消失,以及时间顺序变得很奇怪。如果十年前雫已经十八岁,现在就是二十八岁。 不,最严重的谜团不是这些。而是这么明显的不自然,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的事实。 「…………这之后有必要调查呢。」 「调查是无所谓,不过学弟,你到底想得出什么结论?」 警察必须揭露真相。但柳马不是警察,也不是侦探。深春学姐看不出柳马一头栽进这个明显地雷的理由。那也是当然的,因为连柳马也不知道值得调查的理由。 如果只是要藏匿雫,不如一无所知比较好。知道真相的话,说不定会产生迷惘。所以她才会对柳马有所隐瞒吧。 「…………请不要笑我。」 「咦?什么?有那么有趣吗?」 「一点也不有趣……」 「不有趣的话我就不会笑咯。说说看嘛?」 柳马知道这不是寻求对方信赖的态度,但柳马不能说出雫藏匿在这里的事。深春学姐一定会认为柳马被利用,而善意地与柳马对立。实际上,柳马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之所以进行调查,是因为现状下难以判断该相信哪一方,而要一言以蔽之的话—— 「想知道喜欢的人的一切……难道不行吗?」 柳马对雫一无所知。柳马想更了解她。这一定能够让柳马产生身为恋人的实感。虽然不想死,但一切真相大白之后,或许想法会不同。或许会改变被杀也无所谓的想法。 柳马不想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做出最终判断,所以柳马想调查。 学姐睁大眼睛,凝视着低下头的柳马。说出来的话一定很丢脸吧。柳马战战兢兢地窥视她的表情,深春学姐不知为何眼眶湿润地看着柳马。 「啊?」 「好棒!」学姐对这出乎意料的反应感到惊讶,接着又说:「太感人了!」并伸手环住柳马的背。 「我怎么可能笑你呢。虽然我不知道学弟有女朋友,但你很替女朋友着想呢。」 「该、该说是女朋友吗…………不,应该说是喜欢的人…………」 「嗯?……啊啊,原来是这样。的确,她只有在和学弟说话时,感觉特别柔和呢。」 「咦?她?」 「嗯嗯,你不用再说了。再继续说下去就太不识趣了。」 「咦?等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没关系没关系!我明白了,我不会再追问下去。我会帮学弟的忙。」 「咦?啊啊,唉……」 因为柳马的发言太过抽象,感觉好像犯下了无可挽回的错误,但话题就这么继续下去了。在这里说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于是柳马他们再次迈开步伐。虽然没有忘记当初的目的,但实在不想再踏入九龙咨询事务所一次。要是又遇到拿刀的男子就不好了,而且柳羽或许会担心。 下次有机会再说吧,具体来说就是等连休结束后再去。 和学姐道别后过了五分钟,柳马终于抵达家门口,却看见一个眼熟的可疑人物正在玄关前和某人说话。 「这样下去你将会遭遇不幸。这样真的好吗?」 「我、我…………」 「你在干嘛啊!」 除了那个骗钱的占卜师外,还有谁会在这里?虽然柳马说改天再来,没想到她居然趁柳马不在时跑来接触妹妹,真是个狡猾的家伙。柳马介入两人之间,不顾周遭的眼光大声喊道: 「警察!我说真的!我要叫人了!」 大概是被不由分说的拒绝吓到了,可疑人物轻轻点头致意后,逃也似地离开了。柳羽一脸错愕地望着柳马的背影。 「哥……」 「柳羽,你和那家伙说了什么?」 「她说我被恶灵附身了,为了驱除恶灵,要我买面具……」 「你买了吗!?」 「我没买!」 她手上什么都没有。虽然柳马的问法很咄咄逼人,但柳马也怀疑她是不是立刻就撒了谎。不不,这是很自然的反应。看到那个可疑人物的瞬间,柳马的脑袋一片空白——不小心就…… 柳马松了口气,向妹妹低头道歉。 「抱歉,我有点激动。你什么都没买就好。」 「哥、哥,那个男人是……」 「那是骗钱的占卜师。虽然他说自己能看见未来,但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特殊能力者。要是真的有,早就被当成超能力者了……呼,太好了。」 柳马不知道那个占卜师叫什么名字,也不想知道。占卜师这种人总是喜欢取一些难懂的怪名字来耍帅,根本分不出来谁是谁。或许有人会认为这是偏见,但既然会给人留下坏印象,就表示是占卜师的行动不好。 柳马推着妹妹的背催促她进屋,突然想起一件必须告诉她的事。柳马本来打算在吃宵夜时说的,但还是早点说比较好。 「啊,对了,柳羽。其实我和女朋友的约会取消了…………所以药子约我出去。我想问你,我可以一起去吗?」 「咦?哥要去?」 也难怪她会惊讶。重点是能和药子单独约会,柳马却要跟去,这怎么行。哎呀,真可惜。就算药子同意,柳羽不同意也没办法。柳马还以为和雫的约会泡汤了,看样子应该不会—— 「…………啊。」 「嗯?」 「可以啊。」 「咦?」 柳马本来还在想她为什么会答应,不过柳马毕竟是哥哥,妹妹在想什么柳马当然清楚。她一定是顾虑到药子的心情。 「不不,这样会给她添麻烦吧!你不是想和药子好好相处吗?我在场只会变成杂质哦?」 「我不会在意的。而且,我好久没和哥约会了。」 「别说什么约会。既然是兄妹,就说是出去玩。这样很丢脸吧。」 「我姑且问一下,你不是在说谎吧?」 「我说谎的习惯是因为被霸凌……!算了,无所谓。我才不会撒这种无聊的谎呢,笨蛋。你才没说谎吧。不,就算说谎也没关系。」 「是真的。如果只有哥的话,爸爸和妈妈可能会担心,但有药子小姐在的话,他们就会放心了。」 无法反驳的正确言论。说起来,双亲信任的不是亲生孩子而是别人家的药子,这实在是个无药可救的问题,但既然被当成说谎成性,就无法推翻了。和雫的约会………… 「——啊、啊啊!对了对了!这么说来,你不是要我拍恋人的照片吗?对,就是那个。因为那个和她吵了一架,所以约会取消了!」 「——虽然很没头没脑,不过你怎么了?」 「……不,因为我觉得要是晚餐时被问到,被父母知道的话会很麻烦。啊哈哈哈哈哈。」 今天发生太多奇怪的事,让柳马完全忘了原本的目的。虽然还记得要去九龙咨询事务所向她道谢,但在这之前的『拍照片假装成恋人』这件事却完全被柳马抛在脑后。之所以会没头没脑,是因为柳马将想起的记忆加上借口,然后直接说出来。 不过,不需要再拍照片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但是和雫的约会取消了,整体来说还是负的。今天真是倒霉的日子,得找人安慰柳马。 第51章 可爱的嫉妒 「哦~原来发生了这种事啊~」 「…………对不起,话题好像扯远了。」 柳马并不认为她能理解柳马所说的话。虽然柳马已经做好觉悟,不管她对柳马做出什么,柳马都会接受,但雫却对跪在地上的柳马说出平淡的话。 「不不,你不需要道歉。因为我都看到了。」 虽然也可以用冷淡来形容,但感觉她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打从一开始就没兴趣。虽然柳马无法用言语表达,但雫大概想说『因为这种事而下跪,我也很困扰』。 「看到了?」 「既然药子来了,我就不得不离开了。因为直接战斗的话,我一定会被杀。不过我很担心你,所以就利用附近的蚂蚁一直跟在你后面。虽然这么说,但我并不是听到声音,所以我很高兴你来报告。毕竟我不能进入药子的家。」 「不能进入是指……?就算不是蚂蚁,蟑螂之类的也可以吧。」 「虽然不知道你认识的人里有没有精通诅咒或是像我一样的存在,但只要一进入那里,力量的连接就会中断。我一直在想这是为什么…………托你的福,我终于明白了。所以不管怎样,我都不打算责备你。别再下跪了,你是我的主人。」 「咦…………那件事还在继续吗?」 「用名字支配人的我,却只有在你面前被支配。你不觉得这很悖德、甜美,而且诱人吗?」 虽然她这么说,但柳马根本没做过任何像主人的事。柳马应该下一些荒唐的命令吗?可是柳马的道德观不允许柳马这么做。虽然脑中也出现「对方可是死刑犯哦」的反驳……但不管本人或世人怎么说,柳马就是没办法把她当成罪犯。 这跟相不相信无关。把全村居民杀掉的极恶犯就是她,这笑话也太好笑了。要是没有实际被追捕,谁都不会这么想吧。 「而、而且,你知道吗?………………真要说的话……那个…………啊啊,好害羞…………我的个性就是想为别人奉献。所以…………啊啊,拜托你忘了吧。我的心脏好像要破裂了。」 雫为了掩饰害羞而支支吾吾的。虽然柳马想避免露骨地追问,但身为男人的本能告诉柳马「这时候应该吐槽」。柳马抬起头不再下跪,抓住从棉被里跳出来的她 「……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要是不说出来反而会让人很在意啊!」 出乎意料的反应让雫往后仰。平常虽然没有意识到,但柳马的床是靠墙摆放的。对于走向房间入口的她来说,背后就是墙壁,往后仰的话后脑勺当然会撞到墙。她喊着「好痛」,明显地按住头,老实说真的很可爱。 虽然觉得应该先担心她,但也有这种个性也是让柳马觉得不像死刑犯的部分。真是少根筋。 「不,如果只是普通地说出来的话是没什么。但该说是有点害羞吗……还是事到如今才说有点奇怪,所以我觉得应该要以成熟大人的从容态度来说。」 「你有成熟大人那么大吗?和我只差一岁而已啊。」 「咦?啊啊,是这样没错。不过啊,你看,精神方面——」 她似乎打算说出什么很害羞的话,整个人坐立不安。那副模样简直就像把东西藏起来的宠物一样,让柳马更想追问下去。柳马摆出压制的姿态。 「别啰哩啰嗦的,快点告诉我啦!」 「别、别缠着我啦!你真的打算忘记刚才的发言吗?」 「当然!在你告诉我之前!」 「又不是什么标语……唔,真没办法。我告诉你就是了,把脸凑过来一点……」 满脸通红的雫真是珍贵。她用棉被遮住嘴,蹲在地上,到底打算说什么呢?柳马照她说的把脸凑过去,想问出答案……结果发现她的行动只是在引佑柳马。 「真可惜?」 被棉被遮住的嘴露出愉悦的笑容。柳马瞬间被翻倒,但几秒后情势逆转,最后柳马仰望着天花板……不,连这个都做不到。因为雫的脸遮住了柳马的视线,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嗯呵呵呵,上当了吧。哎呀,你真了解我,我还以为你会有所戒备……没想到主人里面也有这么蠢的。」 「谁蠢了!快点告诉我啦,这样很让人在意耶。」 「要我说也可以……不过你先等一下。」 她半威胁地警告柳马,但这是杞人忧天。全身在各种意义上都很僵硬,就算想动也动不了。恐怕雫也理解这一点 她遮住柳马的视线,代替柳马提及这件事。如果要举例,那就是至今为止是等级2,现在是等级3。原本想动就能动的状态,现在变得无论如何都动不了。 不知为何感觉痒痒的。 「…………那、那个,还没洗澡耶。」 「所以呢?」 「很臭哦。虽然我有在注意流汗之类的事,但要保持无臭大概不可能。」 「我喜欢这个味道哦?」 她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泛红的脸颊在现在的柳马眼中显得十分妩媚。 「不然我就不会一直待在房间里了吧?那么,怎么样?你喜欢吗?」 「超喜欢!」 虽然不太清楚,但她身上有种非常好闻的味道。会刺激快乐中枢,让人晕头转向,却又让人心情平静的神秘味道…… 面对自信满满地断言的柳马,雫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指着柳马的脸。 「变态!」 「你都装作没这回事了!?不、不用说成那样吧!你自己还不是变态!」 「没错,我也是变态。我们果然很合得来呢,呵呵呵…………?」 「……那个,你突然怎么了?」 总觉得她好像很不安?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就是有这种感觉。有必要证明这件事吗?故意挑这种时候,让柳马感到很不对劲。 柳马的感觉似乎没错,雫原本揶揄的表情突然变得阴沉。 「…………那家伙和你约会的理由不是为了保护你。虽然不知道她的真正意图,但只有这点可以确定。」 「……是。」 「老实说,我很嫉妒。」 ——嫉妒? 「因为药子也是美女,而你对美女没有抵抗力,我很害怕。」 「对、对美女没有抵抗力…………」 柳马无法否认。深春学姐是同年级的偶像,玛利亚虽然不受欢迎,但要是她穿得像在教会时那样,大多数的男生都会成为她的妄想对象吧。 那时候帮助柳马他们的少女也是………… 与其说是对美女没有抵抗力,不如说是对美女很强吧? 柳马感到很疑惑。 「那个,雫,药子是天玖村出身的吗?」 柳马心想这是只有在这里才能听到的事,于是鼓起勇气询问本人。虽然柳马本来打算偷偷收集情报,之后也会这么做,但柳马觉得这次保密的话就太不诚实了。雫这么爱柳马,对这样的人隐瞒事实,那根本不是人做的事。虽然柳马真的很犹豫是否要放弃打情骂俏来问这件事,但柳马想要知道雫的一切,所以这是……必要的牺牲。 顺带一提,下跪时柳马刻意不提这件事,所以对她来说柳马隐瞒了——想要隐瞒的事实并没有改变。 「……啊,对了。虽然我大概可以想象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情报的,但为了奖励你靠自己的力量找到这里,我就告诉你一些村子的事吧。反正不是待在那个村子里的人,根本就得不到情报。」 「那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那个村子很封闭,那个村子的真实面貌根本不会流传出去。这是当然的,因为有负责应对外来者的人。」 「难道你想说药子就是那个负责人?」 「如果只说到这里,就不算奖励了吧。那个村子的真实面貌,是一个独自统治的邪教集团。人们生活在被称为神律的规则下。举个简单的例子,女性必须在母亲的指挥下生活,男性则必须在父亲的指挥下生活。然后——」 她诉说往事的眼神中没有光采,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地狱。 「药子——是我的姐姐。」 第52章 君临天玖世界 「姐姐!?咦,可是她和柳马同学年……咦?」 「希望你不要误会,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本来有亲生母亲,但那个人过世后,她就代替母亲收养我。虽然年龄上我可能比较大,但突然有人要以姐姐自居,她应该也无法接受吧。所以我是妹妹。」 年长的妹妹,真是扭曲。如果这不是村里发生的事,而是电视节目征选的题材。她说如果这样就结束,那就不算奖赏,但对柳马个人来说,光是这个情报就足够当奖赏了。 「……话说回来,我有个疑问。你说要接待外来的人,是指观光客或偶然路过的人吧?假设有人搬来天玖村住,那要怎么办?虽然我不认为你们会遵守神律。」 俗话说入境随俗,但凡事都有个限度。就算这个村子有「杀人就是至高无上的爱」的规则,除了原本就受到规则支配的人,应该没人会去做(而且那根本是犯罪)。 「啊,对了。那我告诉你,你可以去一下书桌那边吗?」 「咦?这两件事有关联吗?」 「有些时候为了说明,需要事前准备。推理剧不也是这样吗?」 「是这样吗?」 虽然对雫离开身体感到遗憾,但柳马还是走向书桌。柳马只是过去那边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把那张椅子拿到我面前。」 「椅子?」 她是打算模仿安乐椅侦探吗?还是说她想在柳马睡着的时候推理出什么……虽然不知道,但难得来到书桌这边,拒绝她也很奇怪,所以柳马照她说的把椅子拿过去。 「你坐上去。」 柳马坐了上去。 雫从床上抬起上半身,目不转睛地盯着柳马的脸。 「怎、怎么了?」 「把腿张开。」 「咦?…………好吧,好。」 都听她的话到这种地步了,现在拒绝她或许不会惹她生气,但她都特地告诉柳马天玖村的情报了,现在不是坚持些微任性的时候。更重要的是,柳马不想觉得自己之前都乖乖听话很蠢。 柳马张开双腿,雫也像是要和柳马重叠一样,张开腿抱住柳马的腰。虽然柳马他们什么也没做,但远远看过来,怎么想都是在做猥亵的行为。 「呵呵呵呵。」 这次她要做什么呢?接吻吗?还是真的要做那种行为?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回头了。柳马做好觉悟,吞了口口水—— 「好,结束?」 「…………咦?」 柳马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感觉就像被狐狸捉弄一样。完全搞不懂。柳马还以为她接下来要开始说明,但回过神来,说明已经结束了。虽然柳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大概什么事都没发生。 「咦、咦、咦咦?等、等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先入为主』这个技巧吗?」 「不,完全不知道。」 「简单来说,就是利用人想保持一贯性的心理的技巧。先提出简单的请求,再慢慢提出更大的请求。在这个缺乏一贯性就会被批评成双重标准的世界里,你应该很难拒绝吧?」 「嗯……」 「比如说,在那之后就算要你勒住我的脖子,你也会照做吧?」 「…………」 在她揭开谜底的现在,柳马不可能做得到。但是在那个瞬间——不,不可能。柳马想相信不可能。不可能有这种事。柳马怎么可能勒住雫的脖子。 「还有一件事——放心吧。因为这很轻松。如果我现在问你叫什么名字,你会怎么想?」 「想杀了我吧。因为你有这种能力。」 虽然难以置信,但也只能相信了。绝对不能告诉凪雫柳马的名字。一旦说出名字,她就会变成一具肉傀儡。柳马也因为名字在意外的情况下被她知道,所以实际上被她握住了性命的缰绳。她之所以没有操纵柳马,是因为重情义吗? 「最初得到的情报会影响之后的判断。这叫做锚定效应。你知道我有『用名字操纵人』的能力,知道我是『死刑犯』,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判断。我有说错吗?」 「没错。」 「就是这两种应用。大家为什么愿意遵守法律?并不是因为喜欢才遵守,而是因为有好处。不会被抓,不会被当成罪犯,会受到保护。所以才会遵守法律。虽然讲得极端一点,只要遵守法律就会被施暴,会被当成罪犯,如果会发生所有不幸的话,就不会有人遵守了。」 虽然真的很极端,但她说得没错。人未必会合理行动,但会试图合理行动。就像柳马一样,虽然藏匿死刑犯这个行动并不合理,但除此之外都试图当个好人。 不过在那之前,遵守只会带来危害的法律并不「合理」就是了。 「许多人不想靠近光是待在身边就会让自己遭遇生命危险的不幸之人,也不会想站在被全世界敌视的人那边。那么,就试着逆转思考吧。如果只要听话就会有好事发生,违背就会有坏事发生的话……?」 当然会听。愈是懂得风险管理的人,愈会听。即使觉得听太多会有危险,但如果不听就会发生坏事。警察无法取缔不幸。如果有人对警察说「我今天的运气不好,所以逮捕我吧」,警察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会变得听话吗?」 「没错。做法是这样的。一开始先闲聊之类的,拉近和移居到村里的人之间的距离。如果对方是茧居族,也有用电子邮件或社群网站接触的方法。然后利用『进入门槛』制造一贯性,让对方答应请求。虽然我对你做的那个尝试很快就结束了,但其实要花很长的时间。然后渐渐变成大请求。像是遵守神律,或是来参加村里的集会之类的。」 「……那能说是大请求吗?」 「非常大哦。因为一开始的请求真的很微不足道。像是下楼梯时先从右脚开始,或是看电视时先转到特定频道,或是今天穿黑色鞋子,或是进入最近的便利商店买咖啡之类的。真的是从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开始。」 「……原来如此。」 「一旦顺从就会没完没了。会直接变成把神律当成最高法律的村民。」 原来如此,因为变成村民,所以内情不会泄漏出去。就话题的走向来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真的会这么顺利吗?在天玖村的情报完全没有外流时,就应该要肯定了。 ——嗯嗯? 柳马好像在哪里看过药子家的那个景象……是幻觉,还是梦?虽然不清楚,但好像快想起来了。 不过多亏了这个在意的地方,让柳马发现了另一个在意的地方。柳马插嘴问道: 「咦?请等一下。不久之前你不是说她是你的青梅竹马吗?」 「青梅竹马又是姐妹,这没有任何矛盾吧?因为血缘上是陌生人。不过,所以我们的感情才会很好吧?如果只考虑这一点,我完全没有被杀的理由。不过我可以确定,她完全没有打算抓住我,抓住我之后一定会杀了我。」 「那是…………为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更多了。」 咦? 今天第二次被狐仙捉弄的感觉。因为她说要给柳马奖励却一直卖关子,让柳马很不爽,于是柳马把雫的背抱过来,把脸凑近。 「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为什么还不告诉我?说不定会派上用场啊!」 「要是告诉你,这次就轮到你被盯上了。帮助我逃走的你或许算是共犯,但没必要连命都赔上。你不想被药子杀掉吧?你妹妹会伤心的。」 哪里有会担心别人性命的死刑犯啊?史上留名的大恶棍,柳马却觉得她无比可爱。 柳马他们互相观察对方的表情一会儿后,雫动了。柳马正觉得她明明已经没有脚踏门槛的喜悦,却一直维持同样的姿势很奇怪,看来她从一开始就是打算这么做吧。是柳马不好,不该把她抱过来。 雫温柔地吻了柳马的脸颊。就像偶然飘落的雪花碰巧落在脸上……那般温柔、虚幻。 「…………不可以把目光放在药子身上哦?因为你有我。」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知道啦。」 不管柳马脸红还是闭上眼睛,只要她不离开柳马就无法脱离危机。她故意用腰顶着柳马,绝对是故意的。 「其他女孩可不会这么做哦?药子也是。虽然她说过会不择手段,但你把情报交给她后,她应该就会失去兴趣。看着你,只为了你献身的人只有我。就算你揉我的胸部,就算你强奸我让我怀孕,我也不会报警。因为我最喜欢你了。」 「雫、雫雫,难道你是病娇吗?」 「……病娇?那是什么?」 她露出天真无邪的表情,疑惑地歪着头。柳马有种扑空的感觉。虽然不能说她不可能不知道,但柳马以为她至少听过这个名词。她的表情就像遇到未知的事物般可爱。 ……不对不对。 「就是病态地爱着特定的人。不过现实中不太会这么用。」 现实中会这么用的人,大多会被当成恶心的家伙。因此,虽然柳马很恶心,但在藏匿死刑犯时,就已经超越恶心的范畴,变得很不妙,所以没问题。 「原来如此。那么,我就是病娇。我最喜欢你了,最喜欢你了,最喜欢你了,最喜欢你了,最喜欢你了……可以的话,真想一整天都粘着你。真想一直待在你身边,感受你像现在这样因我而兴奋。」 「请不要说出来,这样我会很害羞!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不会花心,绝对不会露出好色的表情!」 柳马做出类似求饶的约定后,她终于从柳马身上离开。全身都迸发出热气。既害羞,又舒服——更重要的是,柳马兴奋了。哎呀,真的好危险。和雫互相接触后,自己就变得不正常了。 「我感受到你的诚意了。那么,好好享受明天开始的约会吧。啊,还有,你妹妹好像有话要跟你说,你就趁吃宵夜时顺便去问她吧?」 「柳羽。」 柳马叫住若无其事地吃完晚餐后,打算直接回自己房间的妹妹。 「……哥,怎么了?」 「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连柳马都没注意到的变化,确实存在。柳羽惊讶地往后退,一屁股坐在空无一物的地方。 与其说惊讶,不如说是恐惧。 「哥、哥好厉害。你怎么知道?」 「只要是柳羽的事,我全都了若指掌哦,哈哈哈。」 虽然这完全是谎言,但已经足以恢复柳马身为哥哥的威严了。妹妹重整态势后,邀柳马进入她的房间,并从内侧锁上门。看来她不想让父母听见谈话内容。 「……我变得不再和哥一起洗澡了呢。」 「啥!?咦,你该不会是想和我一起洗…………你不会这么说吧?」 「不是不是。那件事就算了。而且爸爸和妈妈好像会误会。」 「我觉得他们不会误会。」 柳马从未把柳羽视为恋爱对象。柳马无法想象自己会用那种眼光看待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这和她长得不漂亮或身材不好无关,而是因为她是妹妹,所以不存在把她视为恋爱对象以外的理由。 「…………还有其他事,变得不再和哥一起做了呢。」 「嗯……哦,陪睡吗?」 和凤介他们混在一起时,柳马常这么做。因为柳羽害怕黑暗,所以陪她睡过好几次。夏天虽然很热,但冬天时她就像暖暖包一样非常温暖。自从柳马被说有说谎癖后——也就是不再和凤介他们混在一起后,好像就不再这么做了。 一部分也是因为柳马没有余力对人温柔。凤介——自从他离开后,柳马的内心就变得颓废。柳马好几次都想过干脆一死了之。 「……我好久没和哥一起睡了,可以吗?」 「那是无所谓,但你至今都是一个人睡,应该没必要——」 柳马说到这里,改变了想法。兄妹感情好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吧。虽然柳马无法和雫一起睡,对柳马个人来说是个大问题,但周遭的人都不知道她的存在。最好别采用这个理由。 「我知道了,可以哦。」 「太好了!哥,谢谢你。」 「反正之前也做过,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抗拒的。」 话说回来,雫为什么知道柳马想和柳羽说话呢?知道名字并不奇怪,但光凭这样就察觉到柳马的想法,实在不可能。因为那是操纵的力量,不是知道的力量。如果她还隐瞒着什么,事情就不同了。 「欸,哥,抱抱。」 「咦?」 「抱抱。不行吗?」 「…………真拿你没办法。」 柳马把手伸到妹妹腋下,用力把她抱起来。就算说得保守一点,她也很重,但不至于抱不动,所以柳马就这样抱紧她。 「要撒娇是可以,但拜托你对父母撒娇。」 「我就是想对哥撒娇。」 今天的妹妹有点奇怪,但没有异常到需要一一追究。 柳羽开心地笑着。 第53章 缅怀过去,舔舐伤口 虽然不至于被双亲冷眼相待,但要是就寝时一开始就去妹妹的房间,感觉会被纠缠,所以柳马看准时机,移动到自己的房间。不能和雫一起睡,让柳马有些不满……柳马担心以前那种状况会不会又发生。 雫虽然会确实遵守契约,但绝非善类。就算父母被杀,柳马也只能抱怨几句。柳马只能祈祷不会发生什么差错。 要是她只穿内衣裤等柳马,柳马应该会不知所措,但柳羽穿着有好好检查过的睡衣。因为是这个季节,因为很热所以只穿内衣裤睡觉的人绝对不在少数。柳马在学校也听过几个女生在聊这件事。 柳马也不是不能理解她们的心情。每天和雫一起睡的柳马可以保证,夏天一起睡在被窝里根本是疯了。当然会很热。尽管如此,柳马之所以没有抱怨,是因为『舒适』战胜了其他一切 「……我姑且问一下,你要抱着那个睡觉对吧?」 「嗯,对啊。」 「那样很热吧。」 她手上抱着一只狗的布偶。布偶全长到柳羽的大腿,长着毛茸茸的白毛。那是很久以前柳马用零用钱买给她的布偶,没想到她会把它当成睡觉时的陪伴。柳马知道她很珍惜物品,但还以为她会把它放在身边或是当作装饰品放在房间的某个地方。 「没有它我就睡不着。」 妹妹边说边盯着手机看,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准备睡觉的人。睡觉前玩手机会影响睡眠质量。虽然柳马没看过她睡过头,但柳马想还是让她戒掉这个习惯比较好。 「好了,差不多该关掉手机睡觉了。」 「哥在睡前不会看手机吗?」 「不会。」 「好厉害!」 「没什么厉害的。我每天都能幸福地睡着。」 妹妹究竟何时才能理解这句话真正的涵义呢?事实上,柳马根本没有时间看手机。在被窝里和雫嬉闹要有趣亿倍。虽然这种嬉闹在异性之间几乎无法成立,但柳马的死囚不管被柳马摸哪里都会原谅柳马,所以可以尽情地摸……不对,是可以毫无顾虑地嬉闹。 这比毫无意义地滑手机有意义多了吧。 她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或许是觉得柳马说的话也有道理,于是把手机插上充电器放在书桌上。接着她把抱枕放在一旁,整个人扑到柳马身上。 「哥,快点睡吧。约会时要是睡过头就糟糕了。」 「以那家伙的个性,应该会把我打醒吧。」 柳马思考着该睡在床的内侧还是外侧,但内侧已经被抱枕占据,柳马根本没有选择权。柳马放弃思考,看着妹妹躺到床上,自己则睡在外侧。 ——静不下来啊。 异性房间特有的紧张感让柳马心情紧绷。是否为恋爱对象和是否为异性,这两件事是两回事。前者是柳马的主观,后者则是事实。虽然柳马和雫每天都在一起睡觉,但即使不考虑这点,柳马还是很紧张。因为前提不同,所以雫根本派不上用场。 那家伙只是住在柳马家而已,与其说是异性房间,不如说是异性来到柳马的房间。一开始柳马确实因为有生命危险而紧张,但就算习惯了,也不代表能够适应一切。 要柳马说几次都行,柳马就是静不下来。以前做得到现在做不到,这并不是矛盾。关系的变化、心情的变化。光是时间的流逝,人类就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变化。就像小时候敢摸的虫子,长大后却不敢摸一样。 「……哥。」 「什么事?」 「再过两年,哥也要大学毕业了吧。你会去读研吗?」 虽然柳马很想反问她干嘛突然问这个,但又觉得用问题回答问题太不识趣,于是把话吞了回去。 柳马根本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柳马只是个在情势所逼之下协助雫逃走的普通人。没有任何愿景。没有人知道柳马将来想成为什么。 「读研只是浪费钱。」 在没有明确愿景的情况下读研,很有可能只是浪费钱。念书很辛苦,柳马也不想毫无意义地再去学校。虽然柳马也没考虑过毕业后的出路,但既然如此,就更不可能读研了。 「你问的问题还真奇怪。怎么了?」 柳羽翻了个身,正面朝向柳马。接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粘在柳马身上而不是抱枕。 「……我只跟哥说,其实我不太喜欢爸爸和妈妈。」 「——你该不会要说他们虐待你吧?我觉得那两个人应该不会做这种事。」 柳马只想先声明一点,他们并不是什么恶父母。虽然他们的确对柳马很冷淡,但柳马只是因为太不会说话,才会被他们说成爱说谎。实际上他们有给柳马饭吃,也不会妨碍柳马睡觉,想看什么节目也会让柳马独占。 他们就只是普通的父母。有问题的是柳马,不是他们。 「不是的。那两个人没有父母的感觉。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先说清楚,他们的确是你的亲生父母。你的眼睛和嘴巴都跟妈妈很像。」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没有那种感觉。所以……如果哥要离开这个家,我想跟你一起走。」 很抱歉在你怀抱着秘密野心的时候打扰你,不过如果柳马一个人住,恐怕就会和雫共筑爱巢……不对,是为了她而租房子吧。要是让柳羽住进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就算像未来的机器人一样把她藏在壁橱里,总有一天也会被发现。 「抱歉,我现在没那种心情。不过……好吧,我会考虑的。」 就算是兄妹,要柳马抱着她睡觉还是有点难为情。而且柳马的胸部又没大到可以让她把脸埋进去,再说和妹妹用这种方式睡觉,根本就是变态。考虑过后,柳马轻轻握住她伸出来的手。 家人就在身边。 在和雫不同的安心感包围下,柳马渐渐睡着了。 柳马站在电灯闪烁的房间里。 『这是为了和平。』 灯光亮起,房间中央出现一张椅子,上面坐着一名陌生的少女。 『一个人知道惩罚,一个人追着罪恶。』 灯光转暗,椅子上坐的不是少女,而是之前梦里见过的凄惨尸体。 「快救我。」 灯光亮起。 灯光转暗。 灯光亮起。 回过神时,眼前是一片尸体之海。放眼望去,尸体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彼方。柳马回头一看,一名少女和柳马背对背站着。 「我的东西…………我的东西…………不会分给任何人,只属于我的——」 少女说到一半,突然察觉到柳马的存在,于是握住随着灯光闪烁而出现的刀子,将柳马推倒在地。她单手压住柳马的脖子,呼吸急促,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刀子刺进柳马的心脏,却又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 「把那个给我!你要是逃走我就杀了你。就算你不逃我也要杀你。快把那个给我!还给我!那是我的…………『知识』!」 灯光转暗。 少女消失,取而代之出现的是戴着低俗面具的幼童。幼童以从外观难以想象的沙哑嗓音警告柳马。 『你应该面对过去,我。我不想让你的未来变得黯淡。』 「…………啊!」 灯光转亮——不对,是柳马从梦中清醒了。时间是早上六点。从窗帘缝隙间透进来的阳光让柳马感受到现实的温度。 ——刚才的梦是怎么回事? 柳马突然在意起柳羽,但柳羽仿佛在说「我的梦关你什么事」,发出平稳的呼吸声睡得正熟。 第54章 与正义打交道 「你们昨晚似乎睡得很香。」 柳马叫醒妹妹来到外头,见到药子以一副完全不耐烦的模样冷淡地这么说。 「啥…………啥?」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明明在家门前等,却迟到了一个小时,想必一定睡得很熟……大概是睡到非快速动眼期才醒吧?瞧你还在揉眼睛。」 「……抱歉,其实我睡得很熟。」 不知是幸或不幸,正因为作了那个奇怪的梦,柳马才能睡得这么安稳。证据就是柳羽还在揉眼睛。柳马他们并没有约太早的时间,而且柳羽比谁都期待和药子约会……应该说和药子一起出门,所以她会变成这样实在有点不自然……是柳马太在意了吗? 算了,应该是柳马太在意了。都是那个奇怪的梦害的。什么面对过去嘛,真愚蠢。柳马并没有像漫画主角那样必须跨越的过去。过去有的只是过错,以及想忘也忘不了的痛苦回忆。 面对那种东西也没用。毕竟柳马已经和绫子绝交,而柳马的好友…………也已经不在人世了。 「你在生气吗?」 「生气?为什么?只不过迟到一个小时,有什么好生气的?」 「……唔嗯。」 「柳羽,你也差不多该起来了。我们不是要去做日光浴吗?」 「好困……超想睡的。」 「你最喜欢的药子就在你面前耶。好了,快点起来,带着睡眼走在街上很危险的。」 说到柳羽,她今天早上是怎么了?说得夸张一点,就是意识不清。虽然不太愿意,但柳马用三根手指轻轻拍打她的脸颊,她才终于稍微清醒过来。 「咦?」 「咦什么咦?我们等一下要去约会耶,别发呆啦。」 「啊,抱歉。哥你不困吗?」 「当然不困啊,所以我才能换好衣服。」 柳马打从心底觉得帮柳羽换衣服很麻烦。盯着看也很奇怪,可是完全不帮忙的话,妹妹就无法换好衣服。与其说她睡眼惺忪,不如说她已经陷入催眠状态,柳马实在看不下去。 实际上,只要柳马出声指示,她就会乖乖照做,所以催眠状态这个说法或许也不算错。 「我已经掌握你们迟到一小时的理由了。而且,那是不可抗力。就像被持枪男子威胁而犯罪一样,我怎么能生气呢?」 「不过就是睡过头,你也太夸张了吧。」 「你们是被推进了梦的深处——透过凪雫的力量。」 这次连柳马也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柳羽大概更是一头雾水吧。下落不明的死刑犯为何要攻击自己?这点连柳马也搞不懂。就算把死刑犯放在身边,柳马也无法理解。 「死、死刑犯为什么!我、我没见过他啊!」 「说起来你怎么知道是雫干的?」 「是气味。我应该跟柳马同学说明过很多次了。」 血的气味和铁的气味,因为听她说太多次,柳马都忘记哪个是哪个了。不过这么说来,柳马好像也听过这件事。既然住在一起,身上沾染雫的气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所以柳马也没放在心上。但连柳羽身上都有气味的话,事情就不同了。 「是因为我待在家门前,所以她才没出手吗?不管怎样,我都没有理由生气。光是你们有来,我就很感谢了。」 因为话题被扯到奇怪的方向,害柳马完全忘了要提这件事。这次的药子穿的不是在家里的轻装也不是学生服,而是露肩的白色衬衫和短裤,实在是非常可爱的打扮。虽然不能说是决胜服,但因为知道平常的药子是什么样子,让柳马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 「……很适合你。」 「咦?」 脱口而出的感想让药子瞪大了眼睛。慢了一拍才看到服装的柳羽则在面前合掌。 「哇,药子姐姐好可爱!」 「…………是吗?」 因为雫的关系(要是这么说她本人可能会生气)而飘荡着危险气氛的约会,一下子恢复了和缓的气氛。平常总是懒洋洋的柳羽,一旦没了困意就变得情绪高昂。虽然变化非常微妙,但长年和她当兄妹的柳马很清楚。 她现在很开心。 「哥也这么觉得吧。」 「是啊。很适合你……很可爱……很可爱?嗯……很可爱。」 「太不干脆了!哥不觉得我很可爱吗?」 「吵死了。太在意的话会害羞的。」 老实说,柳马觉得她很可爱。这是发自内心、纯粹的感想,没有其他意思。可是如果要柳马再说一次,就有可能混入其他感情。 以柳马来说,就是会混入「这样会不会被误会我有好感」、「会不会让人觉得恶心」、「会不会被当成客套话」等负面感情。更重要的是,要柳马一再称赞别人,会让柳马感到难为情。 是啦,吵死了。除了凤介和绫子,会肯定柳马的人就只有妹妹了。在柳马被断定有说谎癖之前,就只有被父母责骂的记忆。 「反正都已经说很适合了,应该可以了吧?对吧,药子!」 「咦?我吗?」 药子似乎没想到话题会转到自己身上,上半身微微后仰。 「我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可是被称赞可爱还是会开心吧!」 「这个嘛,是的。跟一般人一样。」 「看吧,哥!好好把想法说出来果然很重要!再讲一次,再讲一次!」 「我才不要,好丢脸。再说,药子可爱这件事根本不需要我说,大家都知道,现在才讲感觉很怪。」 「可是她很可爱吧?」 「你这家伙也太亢奋了吧,完全不像刚刚还睡眼惺忪的家伙。哎,她的确很可爱,不过这种事她自己最清楚了。只要照照镜子就知道,根本不用多说。」 「…………柳马同学!」 在约会开始前,就先展开全世界最没意义的争论。而终结这场争论的不是别人,正是药子。 可是为什么要指名柳马?事情的开端可是柳马妹啊。 「……那个,被你一直这样叫,实在很难为情。希望你别再这样了。」 「……咦?啊,不……不是。刚刚那是……」 药子双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以个性冷漠的她来说,这是很罕见且容易理解的反应。恐怕是已经超越害羞,到了不好意思的地步。之所以不露脸,是为了防止形象受损吧。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这样了。抱歉,我被妹妹陷害了。」 「咦——为什么是我?原本就是哥说她可爱——」 「那件事已经结束了!」 柳马一把抓住妹妹的头,用力摇晃。别在家门前上演愚蠢的短剧,柳马想赶快出发。 「我们重新打起精神出发吧。地点就交给我来决定。虽然不知道好不好玩,但我保证会是充满冲击的体验。」 「「充满冲击的体验?」」 感觉会是人山人海的地方。说不定还有从深夜开始排队的重度玩家。一想到这里,柳马就觉得心情低落。柳马讨厌排队。尽管柳马面向前方,她却仿佛看穿了柳马的心思般补充道: 「我只是动用关系而已,所以绝对不会有排队的情况发生。这点请放心。」 「……你是不是常被人说很会察言观色?」 「柳马同学的事情我早就看穿了。因为你很好懂。」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柳马悄声询问柳羽。 「我有那么好懂吗?」 「嗯,我觉得很好懂。自从有了哥哥恋人之后,你的心情就一直很好。」 …………无法否认。 自尊心的奉献,全都是她所给予的。心情会好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和死刑犯成为恋人,而且不管什么要求都会听从,可是不会再有第二次的奇迹。 第55章 在万象天理的色彩下 这下子难度又提高了。柳马有点同情药子。事先提高难度并不是个好方法。会这么想的应该不只柳马这个负面思考逐渐根深蒂固的人。 『相信我,一定会顺利的。』 凤介总是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大概不会符合他的标准吧。有多少人敢宣称「接下来会让你笑」,然后真的办到呢?如果是在酒醉降低难度的情况下或许有可能,但事先被告知的人基本上都会提高警觉。那个人心目中的「有趣」会在脑中形成一道墙,这就是所谓的难度。 如果对对方没有期待,难度就不会太高,但这种情况下大多是因为感情很好,所以会高估对方的评价。至于柳马和药子的关系,应该不能说差吧。毕竟都像这样出来约会了。但要说感情很好,柳马也很怀疑,不过从旁人的眼光来看,应该算是肯定的状态。 柳马并不是不期待。既然了解雫的她特地这么说,就表示不会是普通的冲击。 「哥,来玩猜猜看吧。」 「是预想吧。如果是过家家的话就是过家家的预想哦。你预想什么啊?」 「预想药子小姐要让我们看的东西啊。虽然我完全是瞎猜,但如果是哥的话,说不定就能猜中了。」 「啊?」 猜中……柳马猜得中吗?柳马连药子的百分之一都不了解。如果要认真猜的话,应该还有更适任的人选。例如凪雫。如果是和她姐妹且是青梅竹马的她,应该就能分毫不差地猜中吧。虽然没有根据。 「就算说冲击性,但种类也不同啊。像是让我们见到外星人、发现幽灵、抓到妖怪之类的。也有未发现系,像是让我们看完成的永动机、带未解决事件的犯人过来之类的……虽然我举出例子后自己也搞不懂了,但选项很多啊。不过,硬要举的话…………」 柳马想不出来。如果本人能帮柳马缩小选项的话,柳马还有办法回答……但柳马的思考陷入所谓不知道不知道的状态。虽然柳马想含糊回答,但情绪高涨的柳羽似乎非常想听柳马的预想。 「…………让我们见濒危物种之类的。」 「哦~如果是那样的话,确实会很冲击……哥,那样的话药子小姐会被抓走哦。我记得随便抓濒危物种是犯罪行为吧?」 「会受罚。」 「受罚跟被逮捕没什么差别吧……你干嘛回答啊!」 多亏她若无其事地插话,害柳马太晚发现。药子背对着柳马他们,毫不犹豫地继续说道: 「因为两位聊得很开心,所以我也忍不住想加入。造成困扰了吗?」 「是没有困扰啦,但既然要参加的话,希望你能给点提示。」 「敬请期待。呵呵。」 真让人火大。 只是想捉弄人,连提示都不给,真是个胆量不小的女性。虽然知道她完全没有那种打算,但总觉得刚才的微笑是在嘲笑柳马,既然如此,柳马就认真猜猜看吧。 「好,药子,从现在开始,你用yes或no回答我的问题。这点小事应该可以吧?」 「你打算认真猜吗?这个嘛,我想离抵达还有一段时间,我就奉陪吧。」 「哥,加油。」 「哦。那么,那东西和死刑犯有关系吗?」 「no。」 「有杀伤能力吗?」 「no。」 「还活着吗?」 「no。」 到此为止都是no。虽然能缩小范围是件好事,但只从外侧缩小也没意义。差不多该从内侧开始猜了…………但很遗憾,这部分只能靠柳马的想象力。就算随便乱猜也不可能猜中,所以试着扩大问题本身的范围吧。 「是超自然现象吗?」 「…………以未知的意思来说yes。」 未知的意思? 外星人应该能生存,幽灵大致上都有杀伤能力,还有欧帕兹之类的…… 「是革新的东西吗?」 「yes。」 太抽象了,完全搞不懂。柳羽对连续引出yes的柳马抱持高度期待。现场的气氛变得让柳马无法说出完全不懂。就算期待药子伸出援手也没用。她背对着柳马他们说话。没有脚步声,也没有转头。因为没有察觉气息的技能,所以如果药子没有进入视觉范围,应该不会注意到她的存在。 ……这家伙本身也很奇妙。 虽然觉得能对逮捕雫有所贡献的大学生不可能很普通,但就算撇开这点也很奇怪。就算说她受过特殊训练柳马也相信,如果这样还叫『普通』的话,这个世界就出错了。 明明上过电视的她不可能没没无闻,但路过的人们却没人看她一眼。简直就像她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样。 「哥。」 「咦?啊,抱歉。我在想事情。呃——」 「不用勉强也没关系哦。差不多快到了。」 「啊?骗人的吧?」 柳马环视周围,但没有任何新奇的风景。虽然有不认识的建筑物,但严格来说只是普通的民宅,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那么,如果要问这是否算是新奇,其实也并非如此。你以为这个国家住了多少人啊。 或许是害怕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柳羽把身体靠向柳马。从药子的行进方向来看,柳马他们的目的地恐怕是前方的大楼。玻璃制的自动门旁边有分成上下两段的楼梯,通往地下的楼梯只画着箭头。 「你观察力挺敏锐的嘛。确实是从那边的楼梯下去。」 虽然很想吐槽「你才观察力敏锐过头吧」,但这么说来,她确实有能操作他人视觉的特殊能力…………咦? 『能操作视野内的人类视觉』。 这理论很奇怪。她能操作的仅限于视野内的他人。在那个状况下,柳马不认为雫会说谎,所以这大概是事实。当然,柳马也考虑过她只是真的观察力敏锐的可能性。但现实又不是漫画,如果问过惯和平生活的人是否具备察觉气息的机能,答案当然是no。柳马记得某处的节目验证过。 再说,药子的状况已经不是察觉气息的次元了。所谓的气息察觉,顶多只是感知存在的技能,看穿一举手一投足的技能则另当别论。从一般观点来思考,看穿一举手一投足的方法只有看而已。 ……难不成。 「那么我们走吧。我保证你们感受到的恐惧会立刻转变为惊愕与喜悦。」 虽然听说地下室在国外是民宅理所当然的配备,但在这个国家却不太常见。话虽如此,大型建筑物大多都有地下室,所以柳马说的不常见,指的是在自己能负担的范围内。 「这个地下室曾被某个罪犯当作据点使用,后来被我买下来了。」 「罪、罪犯?药子小姐,你不会被诅咒吗?」 「你觉得有诅咒这种东西吗?」 柳羽意外地相信这种不科学的说法。这毫无疑问是柳马的错,但更根本的原因是把柳马拉进这种世界的凤介。 「不过,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你想说这里就像凶宅对吧?」 「没错没错!药子小姐虽然很帅气,但妖怪什么的就没办法逮捕了呢。」 「……呵呵。妖怪确实没办法逮捕。不过请放心,虽说是罪犯,但不是杀人犯,而是强奸魔。」 「完全没有能放心的要素啊!你到底在想什么才会得出强奸魔令人放心的结论啊!」 「我的意思是,虽然会强奸但不会杀人,所以完全没有闹鬼的可能性。这样你能接受吗?」 「怎么可能接受啊!」 他的发言确实有道理。不过就像「生理上无法接受」这句话一样,光是过去有恶心的人待过,就会产生排斥反应的人也不在少数。如果有人告诉柳马死刑犯住在柳马家,柳马肯定不想进去。感觉会看到人骨或腐烂的尸体…… 恶心的标准因人而异(毕竟这种感情本身是基于主观),但对女生来说,强奸犯毫无疑问是脏东西。这点柳马可以肯定。因为从男人的角度来看,强奸犯也是垃圾。 打开位于楼梯尽头的扭曲门扉后,迎接柳马他们的是开朗的声音。 「欢迎!你们就是柳马兄妹吧~」 在这片黑暗中,戴着太阳眼镜、穿着皱巴巴衬衫的男性,不叫可疑的话还能叫什么?站到柳羽面前后,他伸出手掌,仿佛在说「别再靠近了」,要求柳马他们停下脚步。男人将胸口紧贴在手掌上,停下了脚步。 「不用那么警戒,我是药子的同伴?我叫源义。」 「药子的同伴…………?可是你的服装也太邋遢了吧。」 因为对方看起来比自己年长,所以柳羽下意识地使用敬语,但这位男性真的值得尊敬吗?偶尔也会想追求已经完全形式化的敬语意义。特别是像这种……充满可疑气息的男人。 男性无可奈何地歪着头,叫住正要走向黑暗深处的她。 「药子美眉~怎么样?说明起来很麻烦,干脆把我当成你的恋人介绍给他们吧!」 「我拒绝。因为你的长相、个性、言行、兴趣,一切的一切都不合我的喜好。」 「啊啊,好严苛的说法。不过如你所见,虽然她讨厌我,但还是站在我这边的吧?今天她拜托我让你们看看那个~哎呀,一开始听到时我吓了一跳——」 「我并不是为了让你和她见面才带他们过来的。虽然在那里闲聊也无所谓,但可以的话,希望你能按照我的要求行动。」 「啊啊,好好好。我知道了。最近的女大学生真可怕啊啊啊~喂,不好意思啊,两位。稍等一下哦。」 说完,被称为源十郎的男人也消失在黑暗中。虽然很不可思议,为什么他能在没有灯光的情况下四处走动,但柳马不是那种超人,所以很普通地使用手机的灯光跟在后面。深处伫立着某处城镇的立体透视模型,源十郎正在调整旁边的装置。 「哥,这不是木辰市吗?」 「啊?你居然知道。」 「总觉得……在课堂上看过。你看,这里不是木ケ丘公园吗?」 「啊啊……真的耶。」 连游乐设施都忠实地重现。真是精细的立体透视模型。从公园的位置来看……连柳马家都重现了。学校当然不用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包含药子家,但除了这一点都很完美。 「久等了。」 当柳马的注意力被立体透视模型吸引时,雫从侧面拿着两个机器出现。虽然柳马早就知道了,但如果这个立体透视模型就是『冲击性的体验』,那柳马一定会生气。 「请把这个戴在头上。」 「这是什么?头盔吗?」 「还满重的……」 「嗯。那借我一下,我帮你戴。」 重量大约有五公斤左右。戴在头上应该会觉得相当沉重吧。柳马从构造推敲出穿戴方法,以生疏的动作替柳羽戴上。接着柳马也戴上后,药子轻轻地拍了拍柳马的头。 「戴起来的感觉如何?」 「好重。」 「很重。」 「……因为是原型,今后预定会不断改良。那么,这里有沙发,可以请你躺在上面吗?」 「喂,我们接下来会被怎样对待?完全就是实验体啊。」 「告诉你的话就没有意义了,所以是秘密。好了,快点躺下。」 柳马被带到沙发前,但那里只准备了一人份的空间,宽度只够让柳马抱着柳羽躺下。虽然药子说来不及准备两人份的沙发,但这样不知道该说是准备周全还是不周全。 戴上头部装置的柳羽感觉比平常重了两成。 「喂,最后我想问一件事,我们特地打扮过来了,不觉得没有意义吗?」 「不,有意义哦。你马上就会知道了。那么——」 『休息吧。』 第56章 新世界构想 「…………咦?」 虽然这只是柳马的偏见,但柳马一直认为这类机器在意识中断后,就会发生某些事。不过柳马可以断言,柳马的意识完全没有中断,而是直接以这种状态被扔到这个世界。 在空中与地上交错的车辆。无视交通规则的无数车辆,仿佛忘了交通法规般随心所欲地奔驰。柳马心想,到底有多少人被辗过了呢?但下一秒,柳马注意到车辆穿梭在人群与建筑物之间,因此不可能发生交通事故。就算想逆向行驶在对向车道,也会被直接穿过。 「请、请问,这里是哪里……」 「嗯?」 路上虽然有行人,但每个人都仿佛看不见柳马般直接通过。第一个向柳马搭话的人是妹妹——不对。 「…………你、你是谁?」 没错,不是妹妹。对方的身高超过一百八十公分,从上到下都十分苗条,但肌肤却宛如精雕细琢的瓷器般光滑。散发出与不健康无缘(不健康的白皙肌肤是指苍白的肌肤)的光辉。 不过请等一下。如果对方是真正的陌生人,柳马也不会如此惊讶,更没必要特地强调对方不是妹妹。之所以会如此强调,答案只有一个。因为那是柳羽的声音。 虽然世上或许也有声音相似的人,但在这个状况下,这个瞬间,如此精准地遭遇的概率绝对比本人的可能性还低。 但除了声音以外,其他地方也差太多了,所以也无法断言是本人。 「啊,不好意思。我……叫柳羽。」 「柳羽!?咦,真的吗?」 「……你认识我吗?」 「不不不,什么认不认识,我……叫柳马。」 「咦咦!?哥?骗人,你看看镜子!」 「啥?」 因为没有随身携带镜子,所以柳马立刻用建筑物的玻璃窗来照自己的模样。令人惊讶的是,镜子里映出的是个美到令人想遮住眼睛的帅哥。 这家伙是谁啊? 「…………你是谁?」 「你看,不管从哪里怎么看都是哥啊。」 「——哦,嗯,你说得没错。但为什么你的说话方式变回来了?」 「因为你的说话方式毫无疑问是哥啊。你以为我当了几年妹妹啊?」 除了声音和说话方式以外,柳马他们从头到脚都是不同人。自称本人的另一个人感到困惑,这种难以形容的状况暂时让他们感到混乱。 「呃……柳羽,你可以说明一下状况吗?」 「嗯。我被哥抱着躺下——药子姐叫我休息,然后我就突然来到这里了。是那个吗?像vr一样的东西?」 「就算是vr也太真实了吧。你也能碰到我,而且我们刚才待的房间也没这么大。不过……」 柳马一边说一边全力穿过车道,跑到对面去。虽然有三台左右的车差点发生冲撞事故,但如柳马所料地穿了过去,对柳马来说没有任何障碍。 「你看,明显太宽敞了。就算是vr,也没办法连距离感都骗过吧。我偶尔会听说有人戴着vr眼镜太入迷,结果撞上现实的墙壁!」 「没错,这不是vr。」 从天而降的重低音让柳马他们摆出架势。柳羽的体型就像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的超级模特儿,很难保护她不受来自上空的异变影响,但飞来的物体避开柳马他们掉在车道正中央。当柳马他们理解到呈大字形摔在地上的物体是人类时,柳马他们害怕地想逃走—— 「…………呼,而且也不是现实世界。」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柳马忍不住逃走了。从屋顶上跳下来还能活下来,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到的。应该说根本不是人类。本能告诉柳马,不应该和她扯上关系。但是,那个声音很耳熟的女性从天而降,轻松地追上柳马他们,挡在柳马他们面前。 「冷静下来仔细看看我,你们应该知道我是谁。」 「……药子同学?」 「你没有改变外貌啊!」 柳马还以为又出现了一个拥有药子声音的其他人,但似乎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因为柳马擅自认为会有这样的法则,所以她本人的登场反而让柳马他们感到困惑。 「这个世界反映的是自己的理想。反映的是自己希望变成这样的愿望。因为我没有兴趣所以没有变化,而你们两位……嗯,就是这么回事。」 「哦…………」 原来柳马的愿望是这样啊。如果有人问柳马,为什么明明是自己的事却没有自觉,那是因为事到如今柳马已经不期望过普通的生活了。硬要说的话,就是想和雫一起生活。即使维持现状也愿意爱柳马的她,让柳马觉得无比可爱。 不过,先不说这个,如果能变成帅哥的话,感觉也不坏。 「那么,不是vr又是怎么回事?」 「vr就是virtual reality,也就是虚拟现实。不过这并不是虚拟……应该说不是数位的。柳马,你知道不久之后,你可能会无法区别现实与虚拟吗?」 「我知道。因为五感也会受到刺激,如果继续发展下去,就会和现实没有太大的差别。」 「嗯,简单来说就是这么回事。说起来,我们所生活的现实也有可能是高度的虚拟空间。不过,那个时代什么时候会到来呢……抱歉,我不知道。如果这么简单就能发展下去,历史就不会累积了。」 「那么,这是?」 「这不是虚拟现实,而是新现实……就简单地称为nr吧。虽然还是试作品,但怎么样?和现实没有太大的差别吧?」 听她这么一说,确实没有太大的差别,但柳马也不是笨蛋。柳马马上就注意到药子的说明和这个状况对不上。 「等一下。虽然不知道是nr还是什么,但这不就是虚拟现实吗?因为戴着奇怪的机器,待在像现实的地方。」 「这个嘛,确实有类似的东西。不过那个是干涉大脑,而我们干涉的是…………不,还是别再继续说下去了。」 「喂,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就给我好好说明啊!」 「请等我八十年。」 「也太久了吧!」 这可不是稍等片刻的时间。虽然她讲得轻松,但以平均寿命来看,柳马早就死了,应该说早就死了。而且八十年还没到,这次的约定就会被忘得一干二净。柳羽也说过「到时应该会忘记」。看吧,柳马就说吧。 「好了,稍微调整一下设定吧。不然又要被说『打扮得这么漂亮没有意义』了。」 药子弹了下手指,柳马和柳羽的身高便不断缩小(视线突然变低的话,就算不愿意也会知道),不久后,熟悉的视野又回来了。衣服也变回今天穿来的那套。柳羽看起来非常遗憾,但身为哥哥,果然还是原本的模样比较适合……柳马实在无法把那个像模特儿一样的女性当成妹妹。 「啊,是哥哥。真的是哥哥。」 「你居然怀疑我?」 「呵呵呵。骗你的骗你的。我知道你是哥哥。」 柳羽露出恶作剧般的微笑。柳马他们有多久没像这样不介意父母眼光地互相接触了呢?肩膀的力道自然地放松。为了约会而紧张兮兮的柳马,看起来有点蠢。 「虽然我承诺过会给你冲击性的体验,但怎么样呢?有让你吓一跳吗?」 「当然吓了一跳啊。主要是因为你跳楼自杀。」 「那只是在开玩笑,请别在意。」 因为还活着,所以不算自杀吧。不过,希望她以后别再做那种事了。就算把药子弹是超人这点考虑进去,还是觉得危险。光是看着就让人捏一把冷汗。柳羽遗憾地凝视着原本的身体。 「既然已经恢复原本的模样,就赶快继续约会吧。两位也请尽情享受新世界。」 第57章 世界仿佛在掌中 真奇妙。 奇妙到没有不协调感。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表达清楚,但这里和现实相比毫不逊色。先不管虚拟现实的说法,柳马所知道的vr系统机器,会有头盔套在头上的感觉,或是影像上的不协调感。虽然这样讲有点吹毛求疵,但应该能分辨出和现实的界线。 但这里没有。所以才说奇妙。 这次药子也不再客气。她避开紧贴在柳羽右手不放的右手,改抓住左手。这种双手捧花的状况,平常应该会感到害羞,但因为知道这里不是现实(新现实是什么鬼),所以没有动摇。路上的行人也等同于幻影。 话虽如此,那些路人可以窥见夫妇、朋友、恋人等各种各样的关系,与其说有真实感,不如说就是现实。所以只是假装平静,但肯定还是会感到害羞。 恐怕是药子调整了设定吧。现实中的药子是名人,路上的行人不可能没注意到,但就像她是一般人一样,擦肩而过的人们完全不在意。 「就这层意义来说,没有真实感呢。」 「有什么不满吗?」 「你身边没人这点不真实。」 「原来如此。不过约会就是要这样才方便吧。柳马同学喜欢的游戏不也是类似的情况吗?不有趣、不方便的现实不需要,重要的是能不能玩得开心。虽然还是试作品,但可以自由设定这点,可以说是未完成的优点吧。」 被拿出游戏当例子就无话可说了。确实如此。阻碍节奏的现实对游戏来说是不需要的。但那是游戏这种娱乐的理论,对至少想自称是新现实的这个东西来说,应该不适合吧……虽然这么想,但方便的话就再好不过了,所以就不追究了。 「从药子同学的说法来看,完成之后就不能调整了吗?」 「这就是所谓的完成。不过,如果一一在意细节就活不下去这点,在现实也是一样。虽然说是真实感,但现实也没有那么一致哦。」 「是这样吗?」 「多数人认为事态好转是巧合,恶化则是现实的严苛。这很难说是有整合性吧?巧合是因为配合那个人的方便而行动才被如此称呼,但对想把现实弄得严苛且毫无慈悲的人来说,事态恶化才是巧合吧。就算把整合性发挥到极致,前方也只会是机械的世界。稍微杂乱一点反而比较现实哦,我是说真正的意义。」 「而且——」药子仰望天空补充道。 「我不希望出名,只要能逮捕凪雫就好。所以这里对我来说很舒适。」 「那你为什么还要上电视,自己提升知名度啊?」 她只在与凪雫有关的案件中拥有特殊的逮捕权。情报只要拜托警察就好,如果为了逮捕雫而稍微强硬一点,高层也会想办法吧。这跟面对一般罪犯不同。她对柳马非常温柔,但她可是死刑犯。而且还是拥有非科学力量的危险人物。就算采取稍微强硬的手段,只要不逮捕她,一定还会出现更多受害者,这样的预测很自然(虽然现在只是躲在柳马房间而已)。 仔细想想,她没有任何理由上电视。不想出名的话,别上电视就好。就算不上电视,搜查也能成立。 「只要上电视,凪雫不就能对我施加压力了吗?我还在找你……光是施加这样的压力,应该就很难再引起事件。因为她绝对赢不了我。」 充满自信的预测分毫不差地命中。就柳马所知,她与柳马相遇后的杀人,都是在无论如何都会危害到柳马的情况下。而且还是在完全不留痕迹的情况下进行。 这一切都是因为药子甚至特地转到柳马的学校来监视柳马。 「那个,药子小姐。我很好奇,你所谓的绝对赢不了,是有什么根据吗?」 「你知道剑道三倍段吗?大致说明的话,就是面对手持武器的对手,空手要不勉强获胜,需要三倍的实力。而我拥有凪雫三倍以上的实力。仅此而已。」 「好帅!」 「呵呵,谢谢。」 柳羽用尊敬的眼神看着药子,药子则露出不讨厌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虽然她得意洋洋地这么说,但只有一个男人无法接受她的发言。 没错,就是柳马。 首先,柳马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拿剑道三倍段来比喻雫的能力。异能力哪有什么三倍不三倍的。硬要说的话,应该需要一百倍左右吧。虽然雫说「会自取灭亡」之类的话,所以不使用,但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柳马和雫……或许药子也知道也说不定。如果因为某种理由而无效化,那么将其视为三倍的实力,就有点语病了。如果不知道这件事,对异能力的评价就太低了。 如果三倍段就能压制住雫,警察也不会暂时重用药子了。如果能用差距这个词来表示,那么靠人海战术就能弥补。但事实上雫并没有被逮捕。这下子你应该明白剑道三倍段是多么不准确的说法了吧。 不过,柳羽并不知道雫能使用异能力,如果要像现在这样不透漏内部情况地说明,或许只能这么说了。 「总觉得看着和平的城镇,会让人感到不安呢。」 「嗯?为什么?」 「因为实际上发生了许多事件啊。欺负哥哥的人死了,那个……其他还有电视上集中报道的杀人事件。」 「咦,是这样吗?」 「哥哥,你房间有电视,所以要好好看啊。」 「不…………嗯,好吧。不过事件都解决了吧?那不就没关系了吗?」 「你在说什么啊,全部都是凪雫引起的哦?」 ——咦? 人类,真的惊讶的时候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不过那并不是对她的所作所为感到惊讶,只是对不可能的情报感到困惑而已。 「雫……凪雫?」 「哥,你为什么那么意外?她可是把村子里的人全部杀光的人哦……是个很不妙的家伙,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吧。」 不,很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到不行。虽然应该没人知道,但对柳马来说,雫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女性。例如深春学姐虽然是个好人,但如果柳马说『让我揉胸部』,她会答应吗?答案是不(这是当然的吧)。 但雫会答应。应该说就算柳马袭击她也会接受。仿佛在说大学生的欲望没什么大不了的,接受一切,爱着柳马。凪雫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嗯,就算撇开柳马个人的事情不谈,柳马也无法接受。 雫所杀的人物有秀治、圭介、瑞希、夕音、相仓美鹤。而且杀害理由分别是,柳马向他求救、柳马差点被杀、危险的跟踪狂……虽然最后那个还有讨论的余地,但基本上雫很消极。之所以会答应杀人,是因为柳马遭遇危险。和本人谈过之后也能明白,他的死刑犯不是喜欢杀人的异常者,而是希望过普通生活的正常人。每天晚上都会枕边私语(虽然没有肉体关系但同床共枕所以姑且算是)的柳马这么说准没错。 「对我来说,事件不断的城镇才是正常的……不如说我很不安。这里绝对不会发生事件吧?」 「只要不调整设定就不会发生。啊啊,对了对了。我忘了说。因为还没完成,所以没有制作得很详细。虽然考虑到精神卫生所以不想加入,但还是有加入一些风化场所。」 「你以为听到这个,我就会说要去吗?我明明就有妹妹了。不过就算没有也不会去就是了。」 那种羞羞的事雫就会免费帮柳马做。 「啊啊,不。那很明显是杞人忧天。我想说的是——」 药子指着前方的咖啡厅。 「那是木辰市内拒绝生客的店。现在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怎么样?要不要进去吃个午餐?」 「我……嗯,的确没吃早餐。因为赶时间。柳羽,你呢?」 「我困到不记得了。」 「果然是这种回答。也就是说,如果要上风化场所,那里也可以吧。内部有制作得很详细吗?」 「柳马同学,如果能制作到那种程度,那应该是vr吧。我最多只能『设定』。那间店是真正的店家。」 「你在说什么啊。因为这里是虚拟世界——」 「是新世界。」 「啊,对哦!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啊,说真的!」 自觉到空腹的瞬间,肚子的声音开始强烈地主张自己的存在。虽然可以自由进出,但似乎还是得花钱,不过药子似乎愿意请客,所以就恭敬不如从命地决定入店了。 「唉…………这里就是,大人的店?」 与拒绝生客的店很相称,店内充满着洗练的现代感。让人这么想的最大理由应该是壁纸与天花板的色调吧。以黑色与灰色为基调,再加入白色,完美地表现出视觉上的沉稳。 在店员的带领下,柳马他们选了可以清楚看到外面的窗边座位。不习惯这种店的柳马兄妹,感情很好地坐在长椅上,但之后就一直无法冷静下来。虽然说这里的气氛很沉稳,但可没说可以冷静下来。因为走进陌生店家的感觉太强烈了。 「不用那么紧张,不会有强盗来的。」 「唉呀,因为没来过这种看起来很贵的店啊。」 「我也是……哥,牵手?」 「哦……不过我喜欢气氛沉稳的店就是了。」 「既然喜欢,可以请你冷静下来吗?」 「就像是负数超过界限反而到达上限那样,懂吧?」 「不懂。」 柳马他们花了五分钟才冷静下来。 第58章 遗忘的平稳 『大家安静下来花了五分钟。』 如果小学时的老师在场,应该会这么说吧。药子也识相地在他们冷静下来前什么都没做。但那只是单纯的误判,不点餐却赖着不走的客人只会给追求翻桌率的店家……也就是他们平常去的店家添麻烦。这种店家重视客人的素质,所以慢慢坐没关系。 生活能力的差异导致了如此丢脸又贫穷的误会。虽然没有尿意,但莫名地想去厕所。 「要点什么好呢……」 恐怕最慌张的柳羽很快地就恢复冷静,看着菜单。虽然不是三分钟热度,但柳羽也很快地冷静下来。特别是附照片的菜单看起来特别美味,如果光看就能吃的技术诞生,感觉光是这样就会饱了。 「不需要着急哦,我和柳马同学聊得很开心。」 「我也想点餐啊。」 「根据我的分析,柳马同学是不太会花时间在这种事上的类型,我有说错吗?」 「不,你说对了。但你会花时间吧?」 「很遗憾,你猜错了。我和柳马同学一样,都是不花时间的类型。看来我们很合得来呢。」 「顺便问一下,理由是?」 「我觉得不需要一一追究理由吧。单纯只是大略看一眼,决定想吃的东西而已。例如这次的话,我决定点这个蛋包饭套餐。」 就算是柳马,也不会再追问理由了。在对方已经强调不需要追究理由时,还能说出同样的话,这样的人胆子究竟有多大?不如说,这样的人应该会受到好评吧。不过,受到好评的恐怕不是胆量,而是理解力……的低落。 「柳马同学要点什么?」 「随便来个三明治和咖啡就好。毕竟我们不是来大吃一顿的。」 「咦——哥你太随便了啦。明明可以慢慢吃啊。」 「吃到饱其实没办法慢慢吃吧。你知道有句话叫过犹不及吗?如果想在精神上也放松下来,这样比较好……等等,你到底打算吃多少啊!」 「嗯喵,我不会吃太多哦?只是尽可能选择好吃的东西而已。」 看来要全部选完还需要花点时间。柳马阖上菜单,决定和坐在对面的药子闲聊,顺便打听情报。 「话说回来,你原本是住在哪里啊?」 「…………为什么要问这种事?」 ——闲聊的技巧太差了。 虽然离核心还很远,但对她来说,这依然是个不想被问到的问题。毕竟她从未在媒体上公开自己的住址。或许只是偶然,但天玖村出身的事已经从死刑犯口中泄漏。所以认为她有在隐瞒比较自然。 不过,眼神比嘴巴更能传达信息。不能动摇。失败的话,就思考下一个策略。 「没有啦,就是……哎呀,凪雫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抓到的吧?所以感觉会相处很久……我想多了解你一点。」 「………………」 听说药子为了拉拢似乎察觉到凪雫气息的柳马,不择手段。所以只要反过来利用这点提问,想要得到柳马信任的她应该会先上钩……但反应却很不情愿。药子把手放在下巴上思考,偶尔会把视线转向柳马。现在想想,要是像柳羽那样假装无法决定要点什么就好了。那样一来就能用菜单遮住脸,不用担心被看穿什么。 虽然柳马自认一直保持严肃的表情,但无意识的行动不经过训练的话根本无计可施。每当药子把视线转向柳马,柳马就觉得快要死了。 「——这样啊。那我就告诉你吧。我出身于天玖村。和雫是同一个地方。」 「咦!」 什么都不知道的柳羽惊讶地从菜单上抬起头。 「但是凪雫不是把大家杀光了吗……」 「拜托你别说出去。杀光这个说法有点夸大。不过我一个人活下来,其他人全灭了,所以说是杀光也没错。一瞬间就杀了一千人以上……你可能很难相信,但就是这么多。」 柳羽听到这个比新现实更加非现实的罪行细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但这并非不可能。雫只要知道名字就能操纵对方,而且恐怕没有限制,只要她有那个意思,就算同时操纵上千人也不奇怪。如果用漫画的方式来说,太强的能力没有缺点就不好玩了……但事实比小说更离奇。 柳马所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柳羽完全没有提到天玖村。如你所知,天玖村在十年前就断绝了所有情报。连网络上都没有相关资料,彻底到无法用「没人有兴趣」来解释。在这个资讯社会,任何情报都有其价值,一定会对某人有益。 尽管如此却没有变成这样的理由,大概有两个。国家隐瞒了什么,或是像雫的力量一样,发挥了某种不可思议的能力。柳马不太喜欢阴谋论,所以个人比较倾向后者。虽然第三者可能会说这很不现实,但既然知道有这种力量,那就不现实也现实了。 证据就是,在去药子家之前,柳马和深春学姐完全没有注意到天玖村的不自然之处。虽然这只是柳马的妄想,但天玖村所施加的力量,会将存在驱赶至意识的盲点……之类的。虽然这本身是妄想,但妄想本身有其根据。 雫被逮捕的记忆。 时间序列与年龄的矛盾。 天玖村情报的断绝。 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能立刻察觉到的明显不对劲之处,竟然被如此彻底地回避,所以盲点这个妄想未必是错误的。过去的盲点是指视觉的死角——不是冷笑话,而是指看得见却没映入眼帘的意思。 「那么,事件解决后就要回天玖村吗?」 「回到除了我以外没有其他人的村子也没意义。如果能逮捕凪雫的话……也对。」 「决定要点什么了!」 一直盯着菜单的柳羽突然大喊,强制打断了对话。药子的注意力完全转向妹妹那边。 「……那就点餐吧。边吃边慢慢聊。」 ———————— 点完餐后没多久,料理就送来了。在柳马他们之中点得最随便的人当然是柳马。餐点的内容正适合轻食这个称呼。 「哥竟然会喝咖啡,真稀奇。」 「嗯?啊……以前的确没喝过。」 「现在是想耍帅的年纪吗?」 「才不是!哎,有什么关系,就是想喝啊。」 柳马对咖啡没有特别的喜好,但只要闭上眼睛闻一闻,就会有种他们就在身边的感觉。 『那么,阿流。今天的调查非常危险!所以先冷静下来喝杯咖啡吧。』 『我喝不下啦。那种东西不就只有苦味吗?』 『小柳真是小孩子呢。不过这次我也站在你这边。那种东西只有苦味。』 『你们根本不懂。哎,不过,因为是小孩子所以也没办法?要品尝这种大人的味道还早十年……重新来过吧!』 『你几岁?』 『同年纪。』 『你也顺便重新来过吧。』 『为什么啊!』 柳马睁开眼睛。 两人不在,只有药子和柳羽两个女生。即使知道这是幻觉,柳马现在依然认为他们是好友。偶尔想起他们也不错。虽然不知道这里是新现实还是虚拟现实,但那段过去对柳马来说是难以忘怀的回忆。 「话说回来,你喝得下吗?不好喝的话不就是浪费钱?」 「再怎么说也喝得下。我可没那么小孩子气。」 「小孩子气?」 「啊,不……没什么。」 沉浸在回忆里的时间差不多该结束了。现在柳马有非问不可的事……柳马想尽可能从药子口中问出情报。 「继续刚才的话题,药子。逮捕雫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啊,对了。如果能逮捕她的话…………」 药子喝了一口咖啡后—— 「我想完成这个新世界构想。」 她露出令见者无不恐惧的可怕笑容,自信满满地断言。 第59章 如果你的恋人是死刑犯,你还会爱她吗? 「啊~真好吃!」 ——咦?(药子视角) 这是什么感觉? 仿佛记忆完全消失,不对,应该说像是影像被剪掉般突然中断。之所以特地改口,是因为觉得会产生语病。我说过「想完成新世界的构想」……然后用餐…… 不,这太奇怪了。柳羽听到那句话就算了,柳马不可能没有任何反应。我露出那么恶心的笑容,那么开心地述说……柳马真的没有任何反应吗? 我喝了咖啡,也吃了三明治。应该有吃才对。盘子是空的。我也有这段记忆,但只有感觉,没有真实感。要向他人说明这种奇妙至极的感觉,首先必须神经连接。只有本人能理解这种恐怖。如果跟别人说没有吃东西的真实感,八成会被误会是大胃王或生病了。 对了,这个新现实到处都找不到时钟。手机画面也没有时钟功能。 —————— 「好了,既然填饱肚子了,差不多该离开店里了。就这样结束约会也太无趣了吧。」 「食物很好吃就是了!」 虽然店内气氛沉稳,但店家应该也没料到会降到绝对零度吧。到这种程度与其说是沉稳,不如说是物理上被冷却而动弹不得(绝对零度是原子的振动完全停止的状态还是什么的)。 柳羽应该是想用「无趣」这个词来开玩笑,但真的很抱歉。无聊到爆。虽然在她露出「我可是自信满满地说出口哦」的表情时说这些很不好意思,但真的很无聊。身为哥哥觉得很无聊,身为同行者也很无聊。 最痛苦的是被这种发言回应的药子。对于刚才的笑容仿佛不曾存在般板着脸的她来说,无聊的玩笑话等同于某种拷问。她基本上应该是个好人,但接下来会如何出招呢? 「…………我早就结完帐了,所以请不要忘记带走东西。」 无视!? 虽然觉得这是最不可能的选择,但柳羽完全不在意。由于没有忘记带走的东西,手上的东西也只有手机和钱包,所以柳马他们追在药子身后离开了店家。 「接下来要去哪里?」 「我想说去看电影。附近应该有电影院。」 电影。 虽然没有苦涩的回忆,但还是想和雫一起看。只要那个跟踪狂没来,就能实现了……不,约会的机会只要再制造就好。为此,不能让她逃掉。 「就是这里。」 「好快!」 既然说是『应该』就在附近,还以为还要走一段路,结果这么近是怎样?什么应该,从咖啡厅出来直直走,转个弯不就到了吗?这距离有需要说应该吗?虽然是间小而整洁的电影院,但似乎颇受欢迎,从很久以前就能看到有人进出。 「今天有刚上映的电影。如果两位没有特别想看的片子,我想看那部。」 「我是都可以。」 「我、我对电影不太熟,就交给药子小姐决定吧!」 柳羽有好好上学,所以不能说是家里蹲,但她几乎没去过朋友家玩,所以对外界的情报量和家里蹲差不多。如果喜欢电影就另当别论,但她并没有特别喜欢。 药子微笑着说道: 「这样啊。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两位喜欢爱情片吗?」 「爱情片?你意外地会看这种电影呢。」 「意外这个词太失礼了。我偶尔也会想看这种电影啊。」 「我……不太清楚。」 对电影不熟的话,会有这种反应也很正常。这已经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了。 「我算是喜欢……吧。啊,不过要看内容。如果是悲恋或出轨那种狗血的剧情,我就不喜欢了。」 「那我就放心了。这次要看的电影……虽然不能说不是悲恋,但有别的意思,而且风格应该很明亮。」 「哦,可以简单告诉我概要吗?」 「和逃狱的死刑犯恋人一起生活,是违反道德伦理的纯爱电影。」 有个词叫「移情作用」。 主要是在阅读创作时,将自身感情投射在登场人物身上,与之合而为一。另一个说法是「共鸣」。没有移情作用就无法获得作品的感动,被称为名作的作品,或多或少都有某种能打动读者内心的东西。虽然移情作用过度也可能会引发问题,但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柳马前所未有地对这部电影的主角产生共鸣。正如字面意思,简直就像在看自己一样。家人不可能接受死刑犯恋人而隐瞒事实,以及包容了烦恼、痛苦、嫉妒等人类丑陋部分的感情的充满母性的死刑犯。柳马无法不把自己代入其中。 就算说柳马的房间被偷拍了,柳马也会相信。虽然柳马很想说在拍电影之前先去报警。 在知道所有座位都被坐满的人气之中,柳马他们在最前排看着电影。柳马他们没有预约,只是碰巧。 「……柳马同学。如果你的恋人是死刑犯,你还会爱她吗?」 「…………嗯?」 虽然柳马觉得看电影时应该要避免说话,但如果是无声的话就不会造成困扰。柳马无视着专心看电影的柳羽,只把视线转向她回答道。 「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假设。请轻松地回答我。」 就算要柳马轻松地回答,但对柳马来说这不是假设,而是真实。虽然柳马不认为雫会听到,但柳马觉得不诚实的回答也不太好。电影的主角就是因为这样而失败的。柳马沉思着看向脚边,蚂蚁正在横穿而过。 「…………我大概是依存型的。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就无法自拔。所以就算像电影一样中途发现对方是死刑犯,或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对方是死刑犯——」 「不管犯了什么罪,我的爱都不会动摇。」 这就是。 这就是柳马对成为柳马伙伴的她的报恩。虽然不是说就算全世界都与柳马为敌,柳马也不会背叛她,但柳马也没有薄情到会背叛唯一的伙伴。就算知道之后的结局是坏结局,除了相信她之外也没有别的选项。 与其被背叛不如先背叛。作为让自己活下去的本能,这或许是自然的行动。但是对雫,柳马希望她能成为例外。与其背叛她,柳马宁愿选择毁灭。 「而且不管罪行多重,死刑犯的魅力也不会改变。我并不是以对方是否清白作为交往的前提。因为喜欢所以交往。我认为恋人就是这样的东西。」 「…………就算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被杀掉正合我意。比起在悲伤中死去,被喜欢的人开开心心地杀死还比较有意义吧。不过,我讨厌疼痛、讨厌恐惧、也讨厌死亡就是了……」 「…………你离浪漫主义者还差得远呢。」 「也不是现实主义者。毕竟正常人不会把死刑犯当成恋人。我自己也觉得这番话听起来很虚伪,不过有什么关系呢?连一句漂亮话都不会说的这个世界,根本称不上充满希望。」 喜欢雫的笑容。 喜欢雫的温柔。 喜欢雫的温暖。 所以柳马才会违背法律。比起遵守法律所得到的好处,柳马更无法忍受失去和她在一起的坏处。柳马已经受够像凤介那样失去她,也受够像绫子那样被她绝交了。柳马不想失去重要的存在。 电影的主角代替柳马说出柳马暂时还说不出口的话。 『——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第60章 吉兆之凶 长达两小时的放映结束,柳马他们的内心……尤其是柳马,被一股无法再次获得的充实感所支配。特别是最后的部分,让人无法不落泪,柳马和雫都希望未来能走上那样的道路。死刑犯的恋人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所以能以这样的形式产生共鸣的大概只有柳马吧。 「真好看~」 「是啊,太棒了。」 「虽然和我期待的方向有些不同……但还是很有意思。」 别说两个小时,真想看一整天。当然,因为这样就无法构成一部电影,所以柳马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身为藏匿死刑犯的人,还是希望能……多一些参考。 「因为柳羽小姐在场,所以这次比较收敛,但对我来说,或许更激烈一点会更好。」 「激烈?啊~血腥版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药子否定道,但没有再多说什么。虽然柳马很想问她是什么意思,但又觉得不需要在意那么多,反正之后再查就好。 「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咦?现在才中午耶?」 「这里是新现实,和旧现实有时差。旧现实……我想想,因为是心算所以可能有误差,大概是傍晚五点左右吧。」 「不要擅自把旧现实这种称呼挂在我身上。话说回来,既然有时差,那果然不是虚拟现实吗?」 「——因为很难说明,所以就当作是这么回事吧。」 药子终于放弃说明了。柳马完全无法理解她为何如此不愿说明。说什么要等八十年,什么无法说明,这怎么可能。柳马的确没什么教养,所以很难理解艰深的话题,但『能够说明的事』和『对方能够理解的事』是两回事。就算柳马无法理解,还是能够说明。而且虽然柳马说完全无法理解,但还是能够理解三成左右。如果同时使用网络的话,大概可以理解五成左右。 柳马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啊,对了。我是被奇怪的机器送过来的吧?」 「你忘了吗?」 「嗯。因为实在太真实了……就像电影一样。我完全忘了。」 虽然很想说这真是难以置信,但或许只是因为保护雫而对她有所戒备的柳马太过异常,像柳羽这样天真无邪的人反而不会在意。 「那么,要怎么回去?」 「啊啊,这个嘛……」 「就像这样。」 视野在没有变暗的情况下切换,让柳马的思考再次陷入混乱。拜托,至少先变暗一下再切换场景吧。看舞台剧时,如果布幕没有降下就直接转换场景,任谁都会感到混乱吧。 「辛苦了。」 药子对躺在沙发上的兄妹表示慰劳。完全没有疲劳感,只有在新现实中感受到的充实感残留在心中。因为头上奇妙的机器已经拿下来了,所以「像这样」应该只是单纯地拿下来而已。 「总觉得……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我们……一直都在睡觉吗?」 「那样不就是虚拟现实了吗?新现实是实际在走路哦。只不过因为尚未完成,所以必须连接才行。只要解除连接,就会自动回归连接前的状态……总之,你们实际在走路。」 又把说明丢一边了! 继续思考新现实与虚拟现实的差异,只会让自己越来越混乱,所以柳马也放弃思考。既然本人无法说明,其他人当然也无法理解。特别是药子身上充满谜团。 「顺便问一下,如果在新现实受伤,这边也会受伤吗?」 「当然。不过那样单纯只会造成困扰,所以这次我调整了设定。那么,姑且问一下,你们没有受伤吧?」 「啊,是的。哥哥受伤了吗?」 「怎么可能。是在哪里怎样受伤了?」 「就是那个啊,电影里两个人的爱太火热,结果被烫伤了~之类的。」 ………… 「那么,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抱歉,妹妹啊。就算是柳马,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个无聊的玩笑。因此柳马模仿药子,以无视的方式对应。因为本人完全不在意,所以知道她不是为了得到反应才这么说,但这样似乎也突显了妹妹的遗憾,身为哥哥心情很复杂。 确认时间是十七点。什么偏差,根本分秒不差。什么分秒不差,连柳马用手机确认时间这点都分秒不差。在惊愕之前,恐惧先从背脊迸发。 「啊,哥哥,等一下啦。我们再聊一下嘛。」 「你不想在这里过夜吧。」 「是不想啦!」 药子似乎已经离开。没看到那个叫源义经的男人,无限的黑暗中只有药子一人,持续在柳马他们背后挥手。 第61章 雪奈 离开这个奇妙的设施几分钟后,柳马拉着不再抱怨的妹妹踏上归途。 「喂,不要边走边用手机。」 「啊,好——」 虽然有柳马在就不会发生问题,但「边走边用手机」会极端限制视野,单纯很危险。柳羽乖乖地将手机收回口袋。 「你平常就会边走边用手机吗?」 「没有,因为有人传信息给我。」 「啊啊,只是确认信息而已……那还真是抱歉。」 「不会,我才是,让哥哥担心了,对不起。」 「你在说什么啊。你是重要的妹妹,担心你也是哥哥的职责。」 这么说来,柳马想起柳羽以前的个性和现在很不一样。比现在更爱对柳马撒娇,不管去哪里都粘着柳马……从旁人看来就是个兄控妹妹。她改变是在那一天——柳马和凤介分手之后。 柳马完全不记得变成废人后心灵堕落时的记忆,所以想不起来,不过在那之后,柳马变得害怕失去。尤其是变成废人期间,想必给妹妹添了不少麻烦,所以柳马不喜欢无谓地让她操心。 「呐,哥,要不要去一下便利商店?」 「嗯?是可以啦。」 回到熟悉的土地后,柳马对这里的认识也复活了。在尽头转弯后,隔着马路应该就能看到便利商店。虽然不知道死刑犯潜伏在何处(据说是这样),现况下不应该绕路,不过就稍微听一下她的任性要求吧。柳马也想顺便带伴手礼……虽然便利商店的东西很没情调……给小雫。 「顺便问一下,上限是多少钱?」 「远足啊。当然是看你身上有多少。」 「那二十万圆?」 「……你想买什么?」 要买下店内的所有商品,二十万圆根本不够,但要买特定商品又太多了。她打算买戒指吗?(虽然柳马不知道戒指的行情价。) 柳马他们站在自动门前准备进入店内时,刚好与一个要无视她实在太引人注目的人物擦身而过。那是一位在晴空下穿着红色雨衣、有着一头波浪卷金发,以及长到令人称羡的睫毛的女性。雨衣下穿着的是学生制服,但因为尺寸完全不合,所以看起来松垮垮的。 「……啊。」 「————嗯?」 「咦?」 那位擅自想成为柳马女朋友的女性——更正,是柳马与深春学姐的救命恩人,正歪着头来回看着柳马他们。 「…………你是……」 「啊…………呃——抱歉,柳羽,你先进去吧。」 「什么什么?是哥认识的人吗?」 「嗯,虽不中亦不远矣……总之你先进去吧。」 柳马没有胆量在这时说出『实不相瞒,这个人就是我的恋人!』这种话。那是在本人不在场时才能擅自说出口的话,不是本人在场时该说的话。不管怎样,那都是身为一个人最糟糕的行为。 尽管感到讶异,柳羽还是先走进了店内。被留在店门口的柳马他们考虑到会给路人带来困扰,于是往旁边移动。 「呃……不好意思,我弄丢了名片……还有,之前去事务所时,我被卷入了奇怪的事件。」 「……啊啊,是吗?别在意,因为当时是所长的指示。」 「指示?」 「『今天有种危险的气息,总之先逃吧』。我知道你来过,因为监视器有拍到。」 先不管她一直穿着雨衣的理由,柳马无视对话的脉络,看着她超脱现实的美貌看到入迷。让雫这位美女住在房间里,却看这位女性看到入迷,或许很奇怪,但美丽程度的层级不同。雫偏向性感,她偏向美丽。如果柳马是艺术家,应该会以她为主题留下某种作品吧。说到美女,深春学姐也包含在内,不过如果她是所谓的圣女,雫就是带着颓废死亡气息的死神,这位女性则是童话里会出现的美女。 因为和对话的脉络毫无关系,柳马斩断烦恼继续对话。 「我想来道谢。如果没有你在,大概……会迎来最糟糕的结局。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你没听真由香说吗?」 「她只说会画地址给我,告诉我事务所的位置……哎,我忘了问。」 「……」 不能怪别人。虽说那种事件谁也无法预测,但至少应该问一下名字。 「我的名字是雪奈。混血儿。十八岁。在咨询事务所里最年轻…………还有,所长三十二岁。请多指教。」 第62章 奇妙的爱敲响了鼓 虽然她的自我介绍方式太差劲了(塞了太多不必要的资讯),不过柳马也没有笨到会去吐槽一个明明不熟的人。说不定她本人也很在意这件事。 「明天我有空。」 「咦?」 「你去事务所的时候,不是都没人吗?我想明天应该会有人在,我会去处理。」 虽然柳马并没有什么预定计划,但也不想再减少和雫相处的时间了。虽然因为个人因素而这么做实在很抱歉,不过柳马想和雫变得更要好也是事实。不只是因为那有如临时起意的主从关系,说不定还能过着像真正情侣般甜蜜的日子。应该说,她应该会很乐意地和柳马交往吧。 虽然深春学姐不在身边很可惜,不过柳马已经道过谢了。老实说,这下子柳马也没理由再去事务所了,如果要去的话,就只有再邀请学姐的时候了。先不说柳马,她在三年间可是拥有偶像级的人气。虽然和柳马相遇时因为「限」的关系而陷入错乱,完全没有偶像的气质,不过如果真的要和她成为朋友,那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啊,不是。」 之所以帮助深春学姐,是因为柳马想要一个不带任何盘算、愿意站在柳马这边的人。雫虽然和柳马同一阵线,但隐瞒了不少事。药子或许和柳马同一阵线,但目前还是敌人,而且隐瞒了某些事。为了生存下去,柳马需要一个不属于她们任何一方的第三者,而九龙咨询事务所有成为强力伙伴的可能性。 虽然雫拥有联络方式这点很可疑,但柳马想她除了警察之外应该没有其他门路。因为药子超乎常人的能力与知名度,很容易让人忘记她其实只是个对雫拥有特殊逮捕权的普通人。至于那个抢匪,因为是现行犯,所以另当别论。 「……那个——」 「不用这么客气,很麻烦的。」 「啊,是吗?我想问一件事,九龙咨询事务所真的什么都可以咨询吗?」 「什么都可以。其实他们本来想开灵能咨询所,但因为担心会触犯到奇怪的规则,所以不管是调查外遇、找人、想不起的游戏或漫画、心理咨询、考试的读书技巧,都可以找他们。」 「规模好像很小耶。」 「当然,解决怪异事件或协助解咒也没问题。至于费用……有趣的话就免费,无聊的话就请负担相应的费用。」 「这公司还真随便啊。」 如果顺利就能解决烦恼,而且还不用付钱,这种高风险高报酬的事务所柳马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虽然说是风险,但因为是『委托工作』,所以有报酬也是理所当然的概念。就算不顺利,也只是『委托工作』而已,严格来说是低风险高报酬。 「……我知道了。那明天我就去事务所一趟。」 「——是吗?那我先走了。」 总是面无表情的阴郁女性戴上兜帽,快步离开便利商店。柳马追在妹妹身后走进店里,刚好看到她结完帐走出来。 「哥哥,你好慢哦。居然让我多花钱!」 「迟到这件事我道歉……但多花钱是什么意思?你不是买到想买的东西了吗?」 柳马一脸疑惑地抱怨,柳羽鼓起脸颊,把塑料袋递到柳马面前。 「我连哥哥的份都买了,布丁!不一起吃的话我会生气哦!」 「……唉,没办法。我陪你一起吃吧。」 「为什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因为我是哥哥啊。」 柳马搬出这个理所当然的事实,这次终于踏上归途。不再绕路了。 「哥哥,回家后我们来打电动吧!」 「嗯。」 「我回来了……嗯?」 回到家后,最先看到的只有雫。柳马回到房间,雫正躺在床上读一本书。 「啊,你回来啦。这本书很有趣呢。」 「咦?……哦,那本书啊。」 她正在读的书名是《现代百鬼物语》。那是不太爱看书的柳马所拥有的少数书籍之一……应该说,那是柳马免费收到的谢礼。顺带一提,柳马一次也没打开过,所以就算被她读了,柳马也不生气。 作者看到有人读自己的书也会很高兴吧。 「该说是临场感吗?总之读起来很刺激。杀人二十面相的故事、毛骨悚然的艾莎莉雅德巴拉恐怖症、五种综合征、八咫鸟、布男、木辰小学七大不可思议、隔壁的d子。虽然我不太清楚,但这些都是有原型的吧。这种料理方式非常巧妙。」 柳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雫理解了柳马的意思,阖上书后消失在被窝里。 「……啊,对了。我想起有件事要告诉你。」 「所以为什么要钻进被窝?」 「因为是敏感的话题,我不想被看到脸。好了,我知道你之后要吃宵夜。我会简短地说,所以过来吧。」 特地要求柳马靠近,是打算说悄悄话吗?谁也不会在这样的房间里装窃听器,明明可以轻松地说出来,这就是死刑犯的警戒心吗?就在柳马靠近床边,正要坐下时——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窝隆起,怪物瞬间捕食了大意靠近的猎物。柳马被拖进被窝里,在看不见雫脸的情况下,在极近距离与她面对面。 「怎么突然说这个!你果然还没玩够吗?」 「那也是原因之一,但不是这个——呐,我说你啊。」 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她的呼吸,说是紧贴也不为过。说起来这张床本来就是单人床,虽然睡觉前总是这个距离,但因为雫的呼吸急促,所以柳马也很不可思议地心跳加速。 「你、你、你啊,说了非常令人害羞的话呢。」 「什、什、什么?你说什么?」 「我全~都听到了哦~?我的罪孽无法动摇你的爱……什么的…………非常……不知羞耻…………呵呵。呵呵呵?」 「……啊!为什么你会知道……!因为我是假想……不对,是新现实中…………!」 「你也稍微替听的人着想一下吧……呵呵、呵呵?脸都快喷火了…………为、为什么要在药子面前做出那种发言……呵呵呵。」 「那是因为被电影的气氛影响……不对,请不要偷听啊!你把窃听器装在哪里!」 雫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大概是因为视野不良的缘故,感觉就像在暗处做着羞羞的行为,具体来说就是烦恼变得非常严重。谁来敲响除夕的钟声啊。 「好开心……我、我非常开心哦…………呵呵呵」 「等等,请不要当机啊。我接下来要吃晚餐——」 事到如今,就算柳马搬出已经共享的事实,雫也不会停止。额头感受到柔软 「……啊!」 「作为回礼,除了唇以外…………接下来还有body。」 「不、不不不!回礼什么的,根本不需要这么做……!」 「不用害羞哦~明明说了那么难为情的话……啊哈,别想逃哦?」 抵抗无效,柳马被她如宣言般那样做了 柳马因为羞耻心而快要疯掉了。 第63章 然后—— 「哥,你的脸好红哦?怎么了?」 「没、没事…………」 没被脱衣服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吗?被窝里包着明显散发出事后余韵的雫。先说清楚,什么事都没发生。 「发生什么事的是老爸吧。他的手是怎么受伤的?」 柳马早就知道一旦被追问就会轻易露出破绽,所以尽可能地转移话题。虽然说法不太好,但柳马真的很在意父亲左手的瘀青。虽然他是个完全不了解柳马,也不替柳马着想的父亲,但毕竟还是柳马的父亲。 「嗯,你说这个啊。我在车站被某人绊倒了。撞到手。」 「咦!?」 虽然柳马明白柳羽担心父亲的心情,但她的反应实在很夸张。如果骨折的话就另当别论,但那只是瘀青。又不是第一次看到瘀青的人,到底在想什么才会做出那种反应? 「妈、妈妈不担心吗?」 「咦?嗯,虽然治安的确不太好,但我不觉得会到那种程度。」 柳马的反应很正常,一点也不冷血。只不过是轻伤就大惊小怪,到底是被宠坏了还是温室里的花朵?柳马和柳羽的人生虽然短暂,但受过不少伤,但家人有因此大惊小怪过吗?答案是微妙地令人难以回答。 变成废人的那段时间或许会担心,但基本上都是放着不管。这证明了柳马的状况真的非常不妙,但要说家人因此大惊小怪过,答案又完全不同。虽然放着不管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但那不过是「因为无能为力,所以交给医生处理」的判断罢了。 尽管如此,受伤就是受伤,父亲的处理方式是冰敷患部。事情就到此为止,没有任何大惊小怪的部分。 但柳羽的脸色却莫名地发青,用谁也听不到的声音喃喃自语着。 「喂,你怎么了?」 「…………没、没事。嗯。啊,对、对了。哥,来玩游戏吧。」 柳羽像是要掩饰什么似地邀柳马玩游戏。在家人面前逼问她实在很不妙。父母一定会站在她那边,而柳马的伙伴则绝对不会现身。虽然只要说「杀了我」就会帮柳马杀掉,但柳马并不记得自己有被做过什么会令她如此憎恨的事。 家人就是家人。 「欸,哥……这次我一定会保护哥的。」 「啥?你在说什么啊,要被保护的是你吧。喂,别发呆了。我的游戏技术可没有好到能保护呆站在原地的家伙。」 「啊,抱歉。来,这个给你,当作谢礼。」 「别给我垃圾道具,我才不要。」 ————凪雫———— 『今天上午十一点前,水未市发现五名女性的遗体。根据调查,遗体全身都有扭伤,警方认为是凪雫所为,正在进行搜查——』 ——真无聊。 因为我人在这里。我不想放弃现在的生活,也不想放弃他。杀人?为什么?我为什么非得做出招人怀疑的举动不可? 「呼…………呼……嗯。呼…………啊……」 好寂寞。 他能不能快点回来呢? 好寂寞,好寂寞,因为寂寞,因为寂寞,所以寂寞。 因为爱惜,因为爱过,因为爱着,因为爱着,所以爱惜。 「呜呜……咕!……啊哦……呃……咕哦哦…………!」 头……好痛…………! 为什么……? 不,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这一定是……一定是那家伙干的好事! 除此之外,还能怎么解释?以前从未发生过这种事。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 「你真的……变了呢……!就这么……憎恨我这么幸福吗……?居然想从我手中夺走一切…………明明不可能。」 你的目的应该跟他无关。你是什么时候染上这种偷别人东西的坏习惯? 「办得到的话……就试试看啊…………!我不会让你夺走…………我的、我的一切。」 第64章 光辉满溢的世界 连假到底算什么啊? 连假前的一天被奇怪的事件毁了,第一天被和妹妹一起约会的药子毁了,现在是第二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和雫约会啊?今天当然不用说,已经毁了。而且柳马必须去九龙协商事务所,哪能带死刑犯一起去?谁会欢迎她啊? 「你的睡脸……好可爱哦……?」 「…………那个,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睡醒后感觉很舒服,是因为柳马睡得很熟,还是因为很多地方都很痛呢? 就不说哪里痛了,疼痛是最好的闹钟,这点柳马得感谢她才行。不过因为紧贴着,所以她一定也察觉到柳马的紧张。 「嗯——因为你睡着了,我只是叫醒你而已,别想太多。今天我有事想问你。」 「哦……那倒是无所谓,总之可以先放开我吗?」 「咦?不舒服吗?我应该算满厉害的吧。」 「这是两回事!我只是觉得不自在而已。」 雫嘟着嘴,不满地鼓起脸颊,但还是理解了柳马的意思,离开了柳马。柳马不知道她想问什么,特地做出这种事,不过柳马大概知道她想问什么,而柳马也能够回答。 「你还记得我正在看的这本书吗?」 雫说着,拿起《现代百鬼物语》。为了慎重起见,柳马先声明,柳马不是作者。柳马讨厌文章,就连读书心得,柳马也只是看而已,不会去读。光是拿起来看,就会头痛,两三页后就会失去意识。 「什么记得,我有这本书。我没有忘记的书。怎么了吗?」 「作者,天埼凤介。」 柳马的表情僵住了。 「是《木辰百物语》的作者。我昨天晚上重读了一遍,发现使用的题材都一样。虽然作者相同的话,这是理所当然的,但问题是这个作者是你的老朋友这个事实…………我说,难道《百鬼物语》里写的事情——都是你的亲身经历?」 她那仿佛认识那家伙的跳跃性思考,让柳马哑口无言,无法开口。两本书的作者都是朋友,要怎么从这里得出结论?雫和凤介之间不可能有交集,只能说是偶然,但真的能这么刚好地猜中吗? 柳马真想干脆就这样死了算了,但人类没有那么脆弱。面对突如其来的追问,柳马只能放弃抵抗,垂下肩膀。 「……对,你说得没错。《现代百鬼物语》是凤介自费出版的书,只在义卖会和文化祭上卖过。老实说,卖得非常好。」 在义卖会上,他的书卖得比家长的摊位还好,在文化祭上,柳马他们班也确定会获得最优秀奖。天埼凤介总是受人注目的焦点,是曾经被地方报纸报道过的名人。那时候……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只是因为柳马是那家伙的朋友,所以才没有被当成灞凌的目标。 「那家伙本来就想当作家。在遇到我之前,他就已经想当了。有一次他实际体验过恐怖,就说自己或许能写出有趣的虚构故事,然后就开始写作了。」 「也就是说,百鬼物语的主角是凤介,然后是你……那另一个人呢?」 「还有一个叫绫子的红花。我和绫子都只是被他带着到处跑而已,从来不觉得开心。我们总是差点死掉,绫子还曾经尿裤子,我甚至曾经骨折。不过,我觉得非常充实。所以就算受伤,我和绫子还是继续和他混在一起。尤其绫子非常讨厌她的父母,甚至到了想让他们死掉的地步,所以她应该比我还要严重。」 如果自己的孩子有个会害自己提心吊胆的朋友,一般的父母应该会把他们分开,但因为这个原因,柳马他们的关系很不可思议地一直持续下去。虽然柳马只说了柳马他们的受害,但其实凤介的伤势非比寻常。虽说在解决事件的同时就回来了,但他甚至曾经被扯掉双手。 「……可以的话,不管什么事都好,可以告诉我吗?」 「…………请你看书。」 「那恐怕是经过润饰的。我想知道事实。因为我对天埼凤介这个男人产生了兴趣。而且——」 雫露出温和的笑容,握住柳马的手。 「想知道关于喜欢的人的一切,不是坏事吧?」 柳马也用过这个理由,而且是最近才用的。一想到连这个都被她窃听,就让柳马觉得有点丢脸。那种发言不应该在本人听得见的地方说。就算可以抬头挺胸地说,但丢脸的事情就是丢脸。 毕竟雫是会将告白的爱意加倍奉还的女性。根据发言内容,不知道会被她做出什么事(柳马表现出对此有些期待的心情)。 「…………说得也是。那我就说说八舞鸟的故事吧。」 即使是已经彻底腐烂的柳马,也有光辉灿烂的时代。直到出中二年级的那一天,失去天埼凤介这个太阳为止。 这是在那之前的故事。 「你们都到齐了吗!来,集会要开始咯!」 「什么到齐,这里是我家耶。」 在初夏的阳光提高室温,柳马开着电风扇像滩烂泥般睡觉时,那个男人从外面打开窗户,以宛如突入作战般的速度跳了进来。他留着褐色的平头(长度比以往长了一点),穿着短袖衬衫,手臂肌肉发达。 天埼凤介。是柳马的挚友,也是个普通的帅哥。 「我有个疑问,为什么你要从窗户进来?」 又一个人迟到了。这次是动作僵硬地从窗户进来。虽然现在被麻花辫侧马尾遮住而看不清楚,但露出香肩的白色上衣,对柳马而言是偷偷保养眼睛的好机会。 不过要是告诉本人,柳马就会被一脚踹飞,所以打死柳马也不会说出口。 「你之前都是很正常地从玄关进来吧?」 「没有啦,其实你也知道,柳有个妹妹吧?就是那个最喜欢哥哥的妹妹。」 「嗯,那孩子怎么了?」 「柳好像每天都会陪她玩,但只要我们……应该说只要我一来,她就会哭着说『哥哥被抢走了~~』。因为收到这样的抱怨,我才会决定从窗户进来。」 「哦哦,原来是这样…………不过应该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吧?凤介就算了,你也替总是得爬梯子的我着想一下吧。」 虽然得知了凤介其实不用梯子就能爬上来这个冲击性的事实,但他的身体能力之高也不是现在才有的事,所以柳马决定无视。还是别问他是怎么爬的吧,十之八九是必须被警告的事。 柳马将事先准备好的饮料连同托盘一起端出来,放在三人的中心处。顺带一提,柳马的位置是书桌前的椅子,凤介是地板,绫子则是床上。 「呃,在进入正题之前,我得先向你们道谢才行。一个月前的five综合征,真是辛苦你们了。小说的执笔进度因此大有进展呢。等完成后,我会先免费送给你们。不过目前大概只有五集左右就是了。」 「这样已经很够了。」 「我一直都很期待呢!因为凤介写的东西总是很有趣!」 「那还真是多谢你们的抬爱!能够直接听到书迷的心声,对作者来说可是无上的喜悦啊!」 绫子将饮料倒入三人的杯中。凤介从口袋里拿出记事本,扔到地板上。 「好了,凤介老师的采访第…………弹!」 「你忘了吧?」 「你忘了吧?」 「好了好了,听众请安静!我是听说了新的传闻才来的。这个传闻连网络上也没有,只有猎人之间在传,总之就是非常冷门啦。」 柳马和绫子面有难色地互看一眼。由于彼此都是凤介的受害者,柳马他们非常意气相投。要说有多意气相投,就是绫子频繁地留宿在柳马家。虽然凤介也一样。 「我说凤介啊。」 「嗯?你干嘛一脸不满的样子?我的确是经常让你遭遇危险,不过你每次抱怨也只有在前几十次而已吧?」 「我抱怨的次数很多耶!不对,不是这样的。我和绫子都已经做好会遭遇危险的心理准备了。最糟糕的情况是传闻是假的。之前之前的那次,你不是也说要调查超冷门的『猎头族』,然后就硬拉着我陪你去吗?」 「那次真的好辛苦哦~热到我都快昏倒了。柳马,谢谢你当时请我吃冰。还是我应该还你人情?」 「不,你别放在心上。光是彼此都保住一命,就已经算是赚到了。」 帮助因炎热而差点融化掉的她,柳马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即使因为某些差错而接触到危险场所,绫子也会毫不介意地表示她没有力气攻击。能够像这样流畅地列举出动机,可见柳马这个人有多么不纯洁。虽然柳马只有小学六年级(毕业典礼已经结束),却总是忍不住在意绫子。 说到身边没有血缘关系的异性,就只有她了,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有吗? 姑且说一下不纯的动机,因为炎热而失去思考能力的绫子非常爱撒娇,可爱到不行。光是照顾她,柳马也会感到疗愈。 ……果然还是不纯。 「是吗?谢谢。作为回礼,我诅咒你交到一个很棒的恋人。」 「……我猜你应该是把汉字打错了。因为很不吉利,麻烦你用平假名说。」 「你这家伙,听我说话就知道我在想什么…………」 被排除在外的凤介硬是加入对话。 「关于猎头族的事情,我很抱歉。嗯~我原本以为是真的,但应该是有人散布的谣言吧。不过,这次是真的。」 「你有根据吗?」 「…………目击者还活着。」 柳马捡起没人要打开的记事本,这次是打开之后丢到地上。 「让听到叫声的人类染上不明怪病的怪物『八舞鸟』。一如往常,我会保护你们。所以相信我吧……事情一定会顺利的。」 第65章 不灭的友情 为了向遭遇「八咫乌」的人打听情报,柳马他们立刻动身。由于遭遇者只有凤介知道,所以柳马他们只能追在他身后。途中,绫子向柳马搭话。 「我说柳马,那件事怎么样了?」 「那件事?……哦,礼物啊。她非常开心哦。」 「太好了!这么一来,我就领先其他人一步了呢。唔呵呵……?」 柳马先声明,凤介非常受欢迎。虽然他会让别人面临死亡的危险,而且伦理观念接近不及格,不过他总是只把柳马他们两人卷入事件之中,绝对不会波及到其他人。在其他人眼中,天埼凤介是个运动神经超群的运动员,总是被选为接力赛选手的人不可能不受欢迎。 绫子迷上了凤介。 她的眼中根本没有柳马。虽然令人伤心,但也多亏如此,柳马才能毫无顾虑地和她交往。所谓的礼物,说穿了就是她根据柳马从凤介那里问出的情报,送了礼物给他。 「我很庆幸你是我的朋友哦。因为要是没有你,我就没办法做这种事了。」 「只要是我做得到的,我都会帮忙。希望你们交往顺利。」 「——嗯。如果又有什么情报,就拜托你了。」 「啊啊……情报、情报啊。我刚好有件事想问你。喂~凤介!」 柳马与绫子拉开距离,拍了拍凤介的肩膀。因为他没有停下脚步,柳马只好与他并肩而行。 「你打算去哪里?」 「『八咫乌』出没的山附近的休息站。我已经事先联络好了,不会白跑一趟,你放心吧。」 凤介与柳马他们约好了两件事。 保障生命安全。 负担所有产生的费用。 由于他有被卷入事件的自觉,因此彻底遵守约定。不过由于多次出生入死,他的精神有点脱离了孩童的范畴。虽然因为不想多谈,所以柳马不知道他的家庭状况,但恐怕并不圆满。否则他不会几乎每天都来柳马家。 ——虽然柳马很少去想,不过他到底是怎么筹钱的? 「不,不是。我想问的不是这件事……是绫子。」 「啊?」 「直觉敏锐的你应该已经察觉了吧?绫子喜欢上你了。」 为什么她不惜拜托柳马,也要让凤介回头呢?事情会变得如此复杂,都是凤介害的。他从很久以前就察觉到绫子对自己的好感,却什么也不做。既不否定,也不肯定。与其说他是在玩弄感情,不如说他不知该如何处理。 至于他为何要这么做…… 「你又在说这个了。绫子只是因为吊桥效应才喜欢上我啦。那只是暂时的,你别放在心上。」 因为他坚持说绫子只是因为「飞蛾扑火」……也就是因为恐惧和恋爱的错觉……而喜欢上他。当然,柳马并不这么认为。因为柳马也觉得凤介很帅,而且柳马也知道他是个好家伙,就算有人说他很受欢迎,他也只会回以「我想也是」这样的感想。柳马知道他有着一颗成熟到不像小学生的内心。柳马也曾在电视上看过,女孩子容易喜欢上年长的对象,是因为精神年龄的问题。真要说的话,这个理由比较适合作为绫子喜欢上凤介的理由。 「还是说,你已经告诉她了?」 「我怎么可能告诉她啊,不管怎么想都会吵架。不过,要是你一直装傻下去……绫子就太可怜了。」 凤介把手插进口袋里,以劝戒的语气说道。 「我啊……很喜欢现在这种关系。我、你和绫子一起耍笨的关系。我不想破坏它,因为我觉得一旦破坏就再也回不去了。你应该可以理解吧?」 柳马知道天埼凤介是个无论对方是怎样的怪物,都会勇敢面对的男人。可是现在的他,感觉却像是在逃避什么。尽管不到心灵创伤的程度,却像是在设法避免去思考不愿回想的事情…… 从至今为止的经过来看,想必大家已经明白,柳马是某种双重间谍。 柳马将提升凤介对绫子好感度的情报透露给绫子,然后凤介则要柳马若无其事地控制绫子……虽然他并没有这么说,不过柳马有在考量他的想法,以个人身份进行。柳马同时帮助双方,也背叛双方。即使内心如此纠结,柳马依旧愿意继续和他们来往,是因为柳马心底其实也和他们抱持着相同的想法。 「虽然这种想法很孩子气,不过我想要和你们一直维持现在的关系,即使长大成人也一样。我虽然打算保护你,不过至今也经常被你的妙招所救。这次我也很期待你的表现哦,好友。」 「什么好友……你这个人啊……」 「好,我们到了!就是这里!」 凤介大声打断柳马他们的悄悄话。在拨开草丛开辟而成的道路前方,有一栋圆形的木造建筑孤零零地伫立着,旁边则是厕所……以及另一栋小建筑物。那栋建筑物的门上了锁。此外,继续沿着道路前进,便会看到应该是猎人工作场所的山。 「总之我们先去那里碰面!去问话吧!」 「凤介你的情绪真的好亢奋哦,虽然这已经是老样子了。」 「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说出『实际体验之后来写小说』这种疯狂的发言了。」 「这么说也是啦。」 姑且不论他迷恋绫子的事实,对于凤介近乎病态的执着,绫子也感到有些傻眼。柳马甚至想和她一起叹气。懒洋洋地跟在凤介身后,只见他打开休息处的门,和某人交谈。 「不好意思,我是刚才打电话给您的天埼凤介。请问您是……」 「我是猎人山地。小鬼,虽然你被叫来这里,不过我劝你还是回去比较好。」 柳马从凤介身旁探头窥视,发现休息处里聚集了好几个猎人,不过他们看起来并不像在休息。休息处里弥漫着一股仿佛在办丧事的沉重气氛,和休息处一点也不搭调。和凤介说话的人是其中一人,虽然光凭外表判断很奇怪,不过他应该是最年长的猎人。柳马不晓得这个业界是否采行年资主义,但至少他似乎是领导人物。 「……其他猎人呢?他们看起来不像在休息耶。」 「我的同伴里有个叫酒井的家伙,他不小心听见了『八舞鸟』的声音,所以现在根本无心打猎。可是这么愚蠢的事情就算报警也没用。在你来之前,我们正在讨论要怎么处理酒井。」 「你知道『八舞鸟』这个名字……是谁取的?」 「天晓得,我也不知道。只不过在我爷爷的爷爷那一代,这个名字就已经广为人知了。虽然只有猎人之间知道。哼,这件事很有名哦。因为会散播疾病,所以叫『病鸟』;因为有八只,所以叫『八舞鸟』。总之有很多说法。以前常有人拿它来管教小孩……没想到居然真的存在。在场的所有人直到前阵子都还这么认为。」 「……我也听过传闻。不过为了确认,可以告诉我那个有名的传闻吗?」 山地先生说「在那之前」,站起来走到凤介面前。 「你为什么想知道?你在电话里含糊其词对吧?如果只是想听这种愚蠢的故事,随你高兴。不过小子,你特地深入调查……是打算做什么吧?」 「假设真是如此,和山地先生有关系吗?」 「大有关系,混账!只是听故事的话还没关系,但那是真正的怪物。怎么能让小孩子遭遇危险!」 山地先生说得没错,柳马他们是无意义地走在危险地带的大笨蛋。对正经的大人来说,小孩子是庇护的对象,更没有大人会故意让法律不适用的对象去送死,没有人兴趣这么差。 凤介正面承受大人的怒火,与他对视。 「…………不想让小孩子遭遇危险。那么大人就没关系吗?」 「啊?」 「大人应该也不想遭遇危险。那么该怎么做才好?我会这么想:只要断绝危险本身就好。我至今面对过『八咫乌』等各种各样的怪物,但并非全部。有时也会判断无法应付而逃跑。对山地先生来说,我或许只是个臭小鬼,但特地插手并非无谋或蛮勇。臭小鬼也有臭小鬼的判断标准,真的觉得危险就会自己逃跑。所以为了判断,还请告诉我。」 山地先生应该立刻就察觉这是诡辩。理论上要怎么说服他都可以,但人类是感情的生物。他大概是认为不说服凤介就无法让凤介接受,坐回原本的位置翘起二郎腿。 「『八咫乌』,据说是厄病神的使者,原本是住在山中的咒术师饲养的乌鸦。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理由,但据说咒术师差点被杀时,将所有的诅咒封在乌鸦体内让它逃走。然后被迫逃走的乌鸦至今仍在四处飞翔,寻找饲主与自己的住处。」 「然后呢?」 「听到乌鸦诅咒叫声的人,全身会长出像鸟嘴的疣。休息站隔壁不是有栋盖得很随便的建筑物吗?听到声音的人会被关在那里面。大家都不想碰他们。」 「既然能够确认症状,去一趟医院应该会知道些什么吧?」 「这个嘛,因为本人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疣,所以会大吵大闹。本人不想去,谁也不想碰,这样根本去不了医院吧。」 山地先生从口袋里拿出钥匙,丢给凤介。 「我没听说过有人被传染,所以想判断的话,实际去见见本人就好。小子,你可别后悔啊。要是你作恶梦我可不管。」 「…………谢谢您!」 凤介转过身,得意地亮出钥匙。 「第一阶段,过关。好,终于要和本人见面了。」 「欸,凤介。我们有逃走过吗?」 「没有啊,全都战斗过了。」 「你骗人?」 「我只是觉得不先声明『我可是懂得风险管理的人哦』,对方就不会听我说话。既然把钥匙交给我,就表示本人应该很丑吧。像我这样的小孩看到,或许会想逃跑。这就是所谓的百闻不如一见吧!」 「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不会忘记吧?」 「不管怎样,那个人是想让我们直接见到本人,远离危险。虽然利用这点让我有点良心不安,但只要能解决原因就没问题了。走吧!」 第66章 宣告死亡的钟声是鹤还是乌鸦? 打开小屋的锁,缓缓推开大门。因为被形容成像鸟嘴一样的疣,实在很难想象那是什么模样,所以柳马和绫子都兴致勃勃。虽然从以往的经验来看,柳马非常害怕恐怖的东西,不过好奇心害死人这句话或许真的直到死前都不会改变。不过凤介要先去观察那个东西。因为写小说的人是他,如果他没有获得情报,一切就无法开始。 光线照进除了小窗之外,四面全被墙壁包围的黑暗小房间。房间深处有一名娇小的男性抱着脸蹲在地上。 「喂,凤介,感觉如何?」 「是不是意外地可爱啊?」 「你们两个等一下,冷静一点——!」 凤介打开门踏进屋内,同时转身,带着笑容环视外头的景色。他一改悠哉的态度,额头冒汗,瞪大双眼注视着他们。 「啊哈哈哈,这下惨了。难怪他连去医院都会犹豫。」 「咦?有那么惨吗?」 「我姑且问一下,你们两个有没有集合体恐惧症?」 「没有……不过如果是蟑螂的集合体,我应该会失禁。」 「啊——原来如此。嗯——那应该没问题吧。如果觉得不舒服就赶快出去。那东西的确会出现在梦里,是种心灵创伤。」 凤介调整呼吸,再次走进小屋。虽然他们刚才的举动在当事人眼中看来极为失礼,不过遭遇者依然捂着脸,像死了一样动也不动。应该不会是尸体吧——如果是尸体,警察应该会比他们早到——从门缝射进来的光线照亮他的全身,他们终于也看见了那个异形。 因为柳马不精通医学,所以无法详细说明,不过在明显不该出现疣的部位也长了疣。头顶、右眼、鼻孔(鼻腔皮肤破裂)、膝盖、腹部,甚至连耳朵里面都有。听觉迟钝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光线照亮的男性上半身终于动了。 嘎叽嘎叽嘎叽叽! 生锈的机械在久违地运转时也不会发出这种声音。骨头与肉同时被碾碎的声音让人感觉事态严重,不过男性没有异状,没事的眼睛也动了。 「……什么……是谁?」 「……好、好恶心哦,龙麻。那个人的嘴巴……」 「嘴巴…………?呜!」 直到他开口说话为止,柳马都没发现他的嘴巴里长着无数的肉疣,就像剑山一样。每当上颚与下颚因发音而开阖时,肉疣就会压烂口腔里的肉,光是说一句话,男性嘴里就积满了恶心的液体。 那模样惨到让人无法直视。连旁观者都这样了,本人的绝望程度更是难以想象。凤介恐怕也和柳马有同样的感想,但他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直视着那丑恶的模样。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大多会基于「讨厌的东西就是讨厌」这种情绪化的理由而采取行动,除了最初那场装模作样的惊吓之外,凤介连眉毛都不动一下,他的精神力果然远超同年龄的人。 「我想问你一些事。你听见了『山麻雀』的叫声,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啊啊,山麻雀,我听见了叫声。我进山里…………小屋,被……」 「小屋?」 「小屋连在一起。躲在里面……对了!风铃…………」 男性突然跳向旁边。 「来、来了…………!叫声……要来杀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叫声? 即使竖耳倾听,也听不见那种声音。然而,柳马不认为成年男性,而且还是遭遇者会说谎。 「哔…………不行了,逃不掉了……乌鸦,死神……!」 男性在说话的同时,口中不断流出液体。是肉疣破掉了。柳马斜眼观察绫子的状况,只见她脸色苍白,一副随时都要吐出其他东西的样子。柳马小心翼翼地拍拍她的腰,以免打断她说话。 「你还是出去比较好。」 「呃……嗯,说得也是,就这么办。对了,柳马,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我反而很佩服凤介居然能够平安无事。不过,我也想尽可能多知道一些情报,所以我会从上方俯瞰,稍微观察一下——」 「呜,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性站起身的瞬间,全身的肉疣肥大化,破坏了衣服。完全成长的肉疣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破裂,以间歇泉之势朝四面八方喷出血液。 「哔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噗呸!噗呸呸!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化为血之洒水器的双臂缓缓伸向凤介,但在碰到他的身体之前,男性就倒下了。由于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他们三人当场僵住,一步也动不了。 第一个采取行动的,当然是听到这件事的男性。 「……你们几个,跟我去森林。」 「——咦?」 「不、不先叫救护车或警察吗?」 「隔壁建筑物的猎人已经叫了吧!听好了,要是留在这里,连我们都会被叫去问话。身上多少沾到了血,警察可是比怪异事件麻烦多了。」 「不不不,可是……有人倒下了耶!不叫救护车的话,生存率——」 「柳马!你觉得这个人现在还活着吗?」 从所有人身上喷出的血液宛如喷漆般弄脏墙壁和地板,一开始倒下的肉体则是呈现铁青色,一动也不动。 「……可是凤介,就算要逃也不能去森林,应该改天再去!因为……这种——」 「你该不会忘了five syndrome时背叛我们逃走的记者下场如何吧?」 「…………」 虽然这是另一回事,但道理是一样的。他们之所以一头栽进这类传闻中,试图面对到最后,是因为不得不这么做。在一头栽进去之前是自由意志,之后则是接近强制的义务。 没错,不解决任何问题就逃跑的话,会死。他举出的例子——记者就是全身被刻上「0」而死的。 「…………还有,我们已经被混账玻璃盯上了。要是逃跑,就真的会束手无策地死掉。」 「等、等一下,凤介!不要毫无根据地说这种话!我根本没听到乌鸦叫声,我们会不会死也是那个人自己在说…………」 「…………啦。」 凤介卷起袖子,秀出强壮的上臂。 「我也听到了乌鸦叫声。」 代替宣告的鸟嘴,穿破皮肤长了出来。 「已经不能逃了。我听得见你们听不见,或许代表有什么条件,但无论如何我们都已经踏进去了。你们也不希望在接受侦讯时身体长出鸟嘴而死吧?必须去森林解决才行。」 「凤、凤介会死掉吗?」 绫子以颤抖的声音询问本人。她为了摸凤介的疣而靠近,凤介也跟着后退。 「不要死!凤介?拜托你不要死啊!」 「绫子,你放心,只要相信我,事情一定会顺利的。虽然分组这种事只有风险可言,我实在不想做,不过要是我被分到你那边,那可就糟透了。我会走在前面,你们两个就紧紧跟在我后面,绝对不要离开我身边。就算搞错也绝对不要让我面临必须选择舍弃你们其中一人的状况,知道吗?」 「知、知道了!我知道了,可是你那个疣……不会痛吗?」 「要是破掉应该会痛,不过现在还没问题。既然明白了就快跑!要是不装成三个臭小鬼都吓得尿裤子逃跑,之后会很麻烦的!」 「呼…………呼…………好累。」 「比五十米赛跑还累……呼,累死我了。」 「哎呀,你们跑得真不错,感觉可以用在小说里。」 「我说你啊…………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开心?」 难道他不明白现在最危险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吗?大概是「看起来很开心」这句话让他感到在意,凤介一脸狐疑地耸肩。 「看起来很开心?别说傻话了,现在可是攸关生死,怎么可能开心。至今为止也都是这样,我只有在写小说的时候,还有跟你们玩的时候才会开心。真的是一点也不开心。」 「那你为什么…………还笑得那么开心?」 「实际体验恐怖」的假设确实没错,他从来不曾享受过攸关生死的状况。他认真地感到害怕,害怕得不想死,挣扎着想活下去,将这些经验投影在小说上。他是个没有人愿意相信的非虚构作家,所以柳马很清楚他有着非比寻常的坚持。 只不过,因为他们发现他跟平常不同,脸上挂着笑容,所以才会感到在意。 「不是有人说,面对恐惧的极限时,就只能笑了吗?如果你们也受到影响,那我就会认真起来,但只有我这样实在有点……现在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也只能笑了。要是害怕得停下脚步,就会变成那样。」 「…………我每次都想问,你的人生是不是已经轮回十次了?你真的是小学生吗?不是中考考了一辈子都没考上?」 「人生轮回十次,这想法真有意思。不过既然你都轮回了这么多次,又何必特地把你们卷进来调查呢?这根本就是经验谈啊。」 被他用无可反驳的正当言论堵到说不出话来。没有人会等级已经max了,却还特地从头练起(而且也升不了级)。因为那样做既徒劳无功又没有意义。 「对了,听说火丑市那边有个叫『世外车站』的地方,据说有人会回到过去。只要利用那个地方,不就能轮回十次了吗?」 「不,因为只有本人回到过去,所以能够轮回的只有时代,结果还是只有一次。」 「啊,这样啊。」 …………一阵莫名尴尬的沉默降临森林。 「不要讲那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快点找啦!柳马,你干嘛跟着他们对话?你是笨蛋吗?」 柳马也一样毫无紧张感。柳马不得不称赞绫子,她大概是判断再继续惹她生气会很不妙吧。凤介开始漫无目的地朝山顶走去。 「总之,先确认本体。要是听到叫声,就全力赶过去。不要考虑什么道路铺设的问题。」 「这么说来,我们都没听到『八咫乌』的声音,那是什么样的声音呢?」 「嗯——很难说明呢。不过对我来说,与其说是鸟叫声——听起来更像是笛声。」 第67章 曾为凤凰的人子啊 丝毫不能松懈。 从凤介的反应来看,显然在听见亚马鸟叫声的当下,身上就会冒出奇怪的疣。以找出本体的利益为代价,背负死亡的风险,要是普通人被卷入这种事情,恐怕会彻底颠覆损益得失的概念吧。 他们已经习惯了。不晓得已经背负过多少次死亡的风险。但是背负最多次风险的人是凤介,因为不想让他死,他们才能够挺身面对。 「鸟喙疣会随机长在身上吗……」 在神经有八成集中在听觉上的情况下,绫子忽然提出疑问。坦白说,这个问题一点都不重要,但是因为内心快被这股异样的紧张感给塞满,于是柳马意气风发地接下这个话题。 「毕竟从上臂开始长的理由也令人费解,照常理来想应该是会随机长在身上。」 「要是长在……啊,不行,我不敢想象!再说那种形状也太恶心了,要是形状更可爱一点,我或许还能接受。」 「可爱的疣感觉也很诡异啊。这种时候,女性还真是不利。」 「你在说什么啊?要是长在要害上,你们也会觉得讨厌吧?」 要害……长出鸟喙疣。 冷静想想就知道不可能,不过从一开始长出鸟喙状的疣这一点来看,其实也满有可能的。凤介似乎还不觉得痛,然而要是长在那,或许就不是痛不痛的问题了。 疣无论如何都会受到压迫。受到压迫的疣迟早会破裂,画面很容易想象。恶心程度无人能及。 「绫子,这个话题差不多该结束了吧!」 「咦?我没想到凤介你会说出这种话耶。怎么了?」 「我只是单纯不喜欢恶心的东西啦。要是我在写小说时想起这个话题,你要怎么负责?我会在梦里见到哦?」 「我也有同感,不过要作梦也得先活着回去再说。」 「哦哦阿柳,你很敢说嘛!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想必有什么好主意吧?」 「不,我们连有没有遇到都还不知道,现在就计划这些,岂不是跟还没抓到狸猫就在打它的主意一样吗?怎么可能会有计划啊。现阶段我们只遇到你,所以你来想吧。我要保护绫子。」 如今凤介已经受到叫声影响,能够确实保护绫子的人就只有柳马了。虽然柳马完全没有非分之想,不过说完之后还是感到非常难为情,于是稍微跟她保持距离。柳马完全不习惯说这种话,所以不应该在日常的气氛下说。 「嗯~虽然你说遇到,但我只是听到叫声而已……哎呀,真伤脑筋。如果是有名的传闻,就会有好几条情报,可是这个传闻超冷门,根本就没有情报。而且现在手机也打不通。」 「咦?又没讯号了吗?」 「不要说『又』!不过就算对外求援也大多无济于事,所以无所谓。总之你放心,虽然称不上计划,不过我有头绪。那个人说过的话,有人——记得吗?」 凤介毫不犹豫地在山路上倒退走,同时将手掌伸向他们。 「小屋和风铃……还有什么?」 「小屋和风铃相连是什么意思?记得好像还说躲在里面。」 「哦~答对了。虽然我不懂你们为什么要分工记忆,不过没错,就是小屋。根据我跟山地先生约时间之前稍微调查的结果,这座山里从以前就有小屋……或者该说有人住的地方,但好像不能住人。」 「因为是私有地?」 「假如是私有地,那个人应该没问题吧。不过有条不成文的规定,据说在这座山里待太久容易遭遇不幸。虽然只是这样,没有任何加油添醋,不过基于这个规定,山里不能有小屋。」 柳马若无其使命感地环视周围,但茂密的绿意遮蔽了视线,单纯只是视野不佳。如果能搭直升机还是什么从上空俯瞰就好了,不过连大树也长满了茂密的枝叶,妨碍他们这么做,所以实际上或许只比走在里面好一点。 「所以既然听不见叫声,只要找小屋就好。如果听见叫声,就找离那个方向最近的小屋。总之,这种时候只要受到影响的我率先行动——」 哔————————————! ——笛声? 不对,声音比笛声更滑顺,要说是鸟叫声又太无机质……难道这就是八色鸟的……! 「没错,就是这个!你们听见了吧!」 「是西边还是东边?我虽然听见了,却分不清方向!」 「方向不重要啦!既然听见了,那我们走吧,阿柳!」 「等、等一下!听见什么?我怎么没听见——?」 「「别问了,快跑!」」 「……啊~真是的!知道了啦!」 他们带着有些自暴自弃的绫子,朝叫声传来的方向前进。路上理所当然地没有路,他们只能一边拨开及膝的杂草一边前进。但是偏离正规道路行走无疑是危险行为。就算不是外行人也会遇难。 不过他们已经背负着死亡的风险,因此从两方面来说,都没有回头这个选项。 然而绫子听不见,柳马却听得见的落差,如实告知了影响的有无。为了以防万一,柳马将手放开,不过绫子是他们之中脚程最慢的,用全力奔跑只会拉开距离。 「凤介!你能不能稍微放慢速度?绫子追不上!」 「不行!我要继续前进,你自己想办法跟上!那我先到前面等你们!」 「不,我也会受到——!」 他走了。柳马知道凤介的运动神经特别好,却没想到他连对柳马都这么客气。即使是地面不稳、难以抬脚的兽径,他也能轻松跑过,转眼间就消失在森林深处。 ——那家伙,刚才明明还说碰到会怎样怎样的,现在却丢给柳马。 柳马一度感到不满,但他不是会说些无意义的话的人,一定是刚才那一瞬间察觉了什么,大概是影响的效果范围。 「柳马,你听得见声音对吧?不、不离开我身边没关系吗?」 「必须分开才行」——这个想法来自凤介为了以防万一所说的话。他特地把绫子交给柳马,代表他从某种程度的情报中推翻了这个想法。虽然不是遭遇者的说法,不过现在正是应该回想的时候。 「不,没事的!我想应该不会经由接触传染。」 「为什么?」 提示从一开始就存在了。就是他们在那间小屋听见的第一道声音。他们虽然听不见,但遭遇者的猎人和凤介却听得见。然后现在,只有柳马和凤介听得见,绫子却听不见。由此导出的结论非常简单明了。 「我们至今也被卷入过好几次怪事之中。凤介听得见,我们却听不见。我和凤介听得见,你却听不见。这可以视为八咫乌的力量范围。」 「……你是想说,它只能一个一个影响吗?」 「我是这么认为的。只要听过一次,之后就会一直听得见吧。所以如果你身上会长疣,那也是下一次声音造成的。至少可以将疣的发生条件限定在听见叫声的时候。小屋里的那个人大概是因为听了数不清的声音,才会变成那样吧。」 「——顺带一提,你的疣在哪里?果然是要害吗?」 「别讲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话。是右手。」 柳马伸出右手掌代替证据,只见一个大到无法完全包覆在拳头里的巨大肉疣从正中央凸起。凤介是上臂,柳马是手掌,所以疣出现的位置很可能是随机的。 「哎呀,幸好不是长在要害。长在手掌上没什么大不了的。」 「最好是啦。」 这个疣长在运气真差的地方。虽然是从自己身上长出来的,但柳马现在只觉得可恨。毕竟长了这么大的疣,别说是握拳了,就连抓东西的动作……举高东西的动作、推东西的动作、拉东西的动作,所有跟手有关的动作都必须用单手进行。 绫子原本兴味盎然地望着疣,但后来不知是想到什么,突然竖起食指戳了起来。虽然柳马说过应该不会经由接触传染,不过真亏她敢碰这种东西。要是柳马,绝对办不到。 「……啊,对了。如果声音是条件,凤介是不是也长了第二个?」 柳马回想起他跑走前的背影。 「……至少不是背面。总之等会合之后就知道了。前提是能够会合。」 两人持续跑了五分钟以上。野兽走的路容易让脚累积疲劳,所以柳马不喜欢。不过在视野不佳的状况下,他们总算找到了他。不知为何,他停下脚步呆站在原地,前方则有一块看板。 「喂~凤介!」 「有鸟吗?」 凤介头也不回,开心地大喊。 「哦哦,我还以为我们彻底被拆散了,没想到你们追上来了啊!绫子似乎也平安无事。」 「什么嘛,既然怀疑就自己亲眼确认不就好了?少在那边耍帅。」 「我才没有耍帅!只不过……算了,随便啦。怎样都好,你可以看看这块看板吗?」 凤介叹了口气,死心似的回头。 「我这边有一只已经不能用了。」 重新面向正面的他,左眼的瞳孔上长了一颗刺穿眼球的小肉疣。 第68章 疣居然会长在眼睛上 「咿嘻…………!」 「唔哦……!」 有谁想象得到,原本就很恶心的疣居然会长在眼睛上?见到凤介明显不觉得疼痛的反应,他们慌张地摇晃他的身体,同时开口吐嘈。 「凤介!你没事吧?这个疣只要压烂就会好了吗?」 「住手!古今中外没有任何一个症状是透过物理性压烂就会好转的!绫子,你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吗!」 「我就是不知道啊!因为晓学没有教嘛!」 「那你出中都学了些什么啊!」 「我没上过出中啦!」 「你们两个…………冷静一点。我没事,而且也不觉得痛。」 凤介一副嫌烦地伸出双手,和他们保持距离。 「我想这的确不是压烂就会好的东西,所以拜托你们不要压。虽然只是推测,不过你们真的会压烂我的眼睛。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学校开始教学生如何处理这种东西,这个世界就完蛋了。不可能会教的。绫子,你不要强人所难。」 「……你真的不痛?」 「痛的话我就会喊痛啦。最痛的时候是被吊在绞刑架上那时吧。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事实上,要是你没有来,我早就死了。现在我一点都不痛!」 他应该没有说谎,但是从旁人眼里看来实在太过惨烈,令人难以置信。举例来说,这就像是让人看完全失明的眼睛,然后说「完全不痛,什么事都没有」一样,无论是多么善良的人都只会觉得「你是在顾虑我的感受吧」。 「看样子,每叫一声就会多一个疣,而且只限一人。有时间限制。」 「啥?时间限制?为什么?」 「听好了,鸟掌握着制空权。就算我们逃走,它们也会跟到天涯海角,让我们听见叫声。而为了找出乌鸦,我们需要叫声这个线索,所以就算不愿意也必须听。有时间限制,看是我们三人会变成满身疣的怪物,还是『八咫乌』会变成烤小鸟!」 「会变成烤小鸟吗!」 「如果可以的话。这么说来,我也没吃过烤乌鸦……闲聊就到此为止,哪个都好,你们看一下这个看板。」 柳马完全忘了当初的约定。虽然这一切都是因为柳马担心凤介,不过既然他本人都这么说了,那也没办法。再继续下去就变成多管闲事或是多管闲事了。经过一番讨论后,决定由想要吸引凤介注意的绫子来念看板。 「……你手上长了东西对吧?」 「是啊,托它的福,我一只手实质上算是废了。绫子还没有任何东西,看来正如你所说,对象范围只有一人。」 「是啊,托你的福,我总算知道八咫乌的真面目,应该说分类了。那是——」 「前方是八咫坂……?」 绫子大声念出来。不过她的念法感觉有些不得要领,像是不小心面对到难读汉字时那样结巴。柳马为了伸出援手而探头看看看板,上面写着「病坂尼之里」。看来她就是想念这个,结果才会变成那样结巴的念法。 「……念成『八咫坂』不是比较顺吗?」 「咦?真的可以那样念吗?有什么根据?」 「没有。就是『打架奉行,夜露死苦』那种感觉。」 「根本是不良少年嘛。果然还是得由凤介来念才行。」 可是凤介的眼睛看不见——正当柳马准备这么说的瞬间,脑中浮现一个疑问。他被弄瞎的只有单眼,虽然那颗眼睛确实失明了,但他还有另一只眼睛。只要用另一只眼睛,应该就能顺利念出这块看板才对。 「呐,凤介,我就直接问了。你的眼睛现在怎么样了?」 凤介在这种紧急事态下不会说谎,因为他很清楚说谎会直接导致死亡。因此如果他说看不见,就表示他真的看不见,可是柳马无法理解他和眼睛的物理构造之间是如何磨合的。凤介按住一只眼睛,用另一只眼睛眨了两下(因为长疣的关系,另一只眼睛根本无法闭上)。 「我也不知道!只有这块看板的文字我看不见!可是我摸了之后,确定上面有写字,所以才想请你们念出来。原来如此,前方就是八咫坂之乡啊~」 他光靠摸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柳马也伸出手摸摸看,却完全分不出差异。他到底是怎么判别的?凤介明明失去了一只眼睛,却若无其事地继续走着,让他们感到有些害怕。这已经不是小学生等级,根本不是人类的等级了。 就算不会痛,手臂被砍下来这种事,一般人终究还是无法接受现实。不是相信自己在作梦而继续睡,就是无法承受丧失的事实,导致精神受到严重打击。不对,既然没事,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虽然凤介有时很恐怖,但他们还是被他救了好几次。柳马完全不打算因为这点小事就和他绝交,至少也还预定继续陪他探险。 柳马追在他的背后。要追上脚步缓慢的凤介实在非常容易。 「你知道病坂尼的乡里吗?」 「谁晓得啊!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和『八咫乌』有关。就像我刚才说的,这座山从以前就被规定不能住人。虽然没有法律明文规定,所以要违反也是个人自由,但违反的人全都会变得不幸。所以根本不可能建立什么乡里!对吧?」 他所谓的「不幸」是指死亡或失踪。至于只会让人徒劳无功的「猎头族」的不幸,还包括精神崩溃或植物人状态等等,就当作是题外话吧。 「还有,刚才虽然被绫子打断了,不过我知道八咫乌严格来说不是自动的怪异,而是咒术……也就是诅咒!」 「「咦!」」 绫子和柳马面面相觑。 「你什么时候查的?用手机?」 「还是打电话问专家?」 「我手机收不到讯号啦!听好了,我们遇过的自动型怪异,都是袭击符合条件的人,或是位于范围内的人。例如布男、d子和二十面相等等。但是这家伙不是袭击听到叫声的所有人,而是个别长出疣。而且设计成在听到叫声之前不会被感应到。」 「这跟那是怎么构成诅咒的?所谓的诅咒,不就是诅咒稻草人,或是诅咒头发之类的吗?」 「虽然觉得你的例子有点老气,不过算了。对了,那的确也是诅咒。不过如果把叫声想成诅咒的话,又会如何呢?」 他们对怪异的造形没有深入研究,所以听不懂凤介在说什么,现场气氛再度变得尴尬。总之先等他继续解说吧。 「…………简单来说!就是那只乌鸦只是在散布诅咒,也就是手段,本体在别处的假设!」 「啊~原来是这样。」 「凤介,你平常都是从哪里得到这些知识的?该不会是义务教育,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要是有学,我就能多交几个朋友了!啊哈哈!」 凤介随口回应绫子的装傻,一如往常地以毫不犹豫的速度前进。他勇猛地往前走,仿佛在说自己一点也不怕被诅咒。他们明明非常担心他,他本人却完全不考虑自己的安危,真不知道该说他很会找麻烦还是怎样。 「既然知道是诅咒,你有什么对策吗?」 「对策?需要吗?」 「咦?」 「对策什么的,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把施术者打飞啦。不过,我们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人。谣言最重要的就是起源。你们有听说了吧?据说住在山里的咒术师差点被杀时,对方逃走了。所以他们才会出来找人……或许状况本身才是重点。」 凤介和他们的知识差距太大,他时常会陷入自己的世界。他口中念念有词,自言自语地讲着诅咒之类的话,这样的背影在他们之间已是日常风景。 「呐呐,流麦,我有没有帮上忙?」 「哎呀~~居然有人能帮上那样的凤介……?虽然如果找到里,状况或许会有所改变,不过我觉得那是一块很久以前就有的老旧看板,里什么的根本不存在吧~~文字也模糊不清了。」 「哦,名侦探。」 「我偶尔也会名推理哦。」 「喂,你们看,里面有一群房子耶!」 「哎,蹩脚侦探。」 「我偶尔也会猜错哦。」 第69章 看见诅咒者,两眼就会发黑 虽说是房屋聚集的区域,但跟他们平常所知的城镇相比,该说有些地方是空的吗?总之排列方式很不可思议。房屋一律是相同的形状,但像崩塌的积木般随意的排列方式让人感受不到人类的理性。这种说法不太好,所以订正一下,就是缺乏计划性。就算说这些全都是赶工建造的也不为过……应该吧。 因为刚才的下坡路,柳马现在不太想断定。 「……你不觉得,很恶心吗?」 「你什么时候有了灵感力?」 「不是啦。不是灵感力。你看,有人的话就会听到生活的声音吧?虽然可以隐约看到灯光……但什么声音都没有。」 不用竖起耳朵也知道。如果没有听到奇怪的鸟叫声,这里非常安静,正好适合午睡。甚至可以说是太安静了。这也是当然的,如果经过兽道抵达这里,就算说远离人烟也不为过。 「……这下,不妙了。」 「哪里不妙了?」 「不,虽然不想断定,但从至今为止的情报来看……」 「喂喂,凤介,你这样一点都不像你啊。之前艾莎莉雅德巴拉恐惧症的时候,你明明就毫不犹豫地往前冲!像这种时候,直接闯进去确认才是最快的方法啊。」 「那是因为绫子失禁大哭的关系,实际上那是正确的判断。虽然我差点窒息,你差点被压扁就是了。」 「喂,不要提那件事!那是我的黑历史!」 来分析一下在过于安静的山中听得到的声音吧。诡异的风声一成,柳马的声音三成,凤介四成,绫子两成。声音实在太过响亮。据说圣德太子能够同时分辨出复数人的声音,不过安静到这种程度,就算没有特殊技能的人似乎也办得到。 「不好意思~!」 不管怎样,为了获得情报,柳马敲了敲房屋的门。一边大喊一边敲门的模样,简直就像以前的讨债人。由于这里是山中,四周昏暗,真要说起来,柳马比较像可疑人物或是搞错房子的醉汉…… ——昏暗? 柳马不经意地仰望天空,发现不自然生长的枝叶遮蔽了天空。如果是茂密的森林或许还说得过去,但这里又不一样。因为枝叶简直就像洞窟一样彼此纠缠,完全遮蔽了外界。 绫子也跟着柳马抬头,然后发现异状。 「凤、凤介!天空……」 「嗯?哦,我早就知道了。不久前我派无人机飞过这座山时,没有看到这种景象。也就是说,我们确实有在追踪『八舞鸟』,所以我觉得不太妙。」 凤介将视线移向房屋。 「不过没有人出来倒是令人意外。」 「不好意思~!我们是从外面来的~想请你们告诉我们怎么走!」 布男那时也是,有时候会因为偶然被卷入而产生协助者。这次一定也是那种情况。既然没有回应,就表示里面应该没有人,干脆直接开门吧。反正之前也说过不可以住在山里,里面一定是空无一人。 没有回应。看来只是间空屋。 「好,开门吧。」 「——!等等,阿柳,等等,不要开门——!」 凤介的警告慢了一步。在柳马开门的瞬间,一名手持剑尖铲的男子冲出来抓住柳马的脖子,不由分说地勒紧。 「唔哦……!?呃……呼……」 「流……?」 「你是从哪里来的!你怎么知道这里?」 「喂,你给我放开柳马!」 不行,绫子,不可以刺激他。柳马原本想远离他,他却用柳马根本无法挣脱的力量勒住柳马的脖子,害柳马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即使柳马使出浑身解数抵抗也毫无意义。电击枪或催泪喷雾……没有这类武器就没办法对付他。 「米拉雷塔米拉雷塔米拉雷塔米拉雷塔米拉雷塔!诅咒会回来的!去死,给我去死!你们不死的话我就会死!」 脖子上的手松开后,柳马总算得救,然而下一秒剑尖铲的锐利一击就直击柳马的脑门,害柳马差点当场昏倒。柳马原本以为铲子的形状不适合拿来当武器,不过金属毕竟是金属,超痛的。 「还没完!去死,去死,诅咒马上就会——」 「不准对我的好友出手!」 啪叽! 不曾听过的破坏声响起。预期中的攻击终究没有出现。凤介似乎用不知从哪拿来的粗树枝全力挥击,男子的膝盖染上红黑色,朝不自然的方向扭曲。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凤介!你刚才那下做得太过火了……」 「你说我防卫过当?混账东西,你仔细看看这家伙的眼睛。早就已经没救了!喂,阿柳,你没事吧?」 在两人的搀扶下,柳马勉强站了起来。现在应该用头破血流来形容吗?不过柳马流的似乎是物理性的血。 「没事……才怪。痛死我了。搞不好肿起来了。搞不好还流血了……痛死我了。」 「抱歉,我花太多时间找武器了。放心,你没流血。」 「流马,你走得动吗?需不需要我扶你?」 「不用,我没事……话说回来,你好像早就发现有人在了,还叫我们不要开门。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灯光啊。从门缝透出了一点光。你在门前大吵大闹的时候,光线被遮住了一瞬间。这个男的不是假装不在家,而是想让我们以为没人,等我们松懈下来再杀掉。」 三人的视线同时落在男子身上。膝盖碎裂的男子已经断气了。脸上长满鸟嘴状的疣。他之所以不再呻吟,是因为疣塞住了喉咙发不出声音,还是因为口腔内的疣破裂流出液体让他窒息了?柳马实在不愿去想象。太恶心了。 「好恶……」 「因为诅咒行为从以前就被人认为不能被人看见,不过也太快被发现了。」 「这么说来,为什么不能被人看见呢?」 很单纯的疑问。仔细想想的确搞不懂。真要说起来,柳马认为诅咒行为必须被人认知才行。讲得极端一点,就算有个人类被全人类诅咒,但有没有人告诉他这件事,他的感情应该会产生变化。告诉他的话或许会自杀,但不知道的话今天也能幸福地活着。 柳马认为认知正是诅咒的精髓,所以希望凤介务必回答绫子的问题。他从口袋中拿出鞋带,以熟练的动作做出三个块状物。 「左边是术者,中间是咒物,右边是目标。诅咒是从右边和中间连结开始,但为了这么做,左边必须和中间有所关联。而当右边和左边相遇……」 右边和左边的块状物连结起来,形成一个圆。 「原本单向的诅咒流向就会形成循环。即使诅咒流向目标,但前方也需要术者吧。根据至今的倾向与资料,我认为大概是这种感觉。实际上我可不知道哦。」 「喂,这种时候应该要自信满满地断言吧。」 「断言不确定的事情也没用啊。而且这个理论只适用于古老的咒术,新的咒术就不是这样——」 原本一直悠哉说话的凤介脸色大变。明明没有人动,他却张开双手制止他们,「嘘——嘘——嘘——嘘——」地一边这么说一边慢慢后退。 「…………怎、怎么了?有什么要来了吗?」 「我们闲聊太久了。我们应该要更有点紧张感才对。有人从里面过来了,大概是这家伙的同伴。毕竟他叫得那么大声,大概是来查看状况的吧。我实在没办法对付好几个大人,我有自信会死。」 「那该怎么办?」 「绫子,你冷静点。我们先躲在左边的草丛里观察状况。死人不会说话,不会有任何人通报我们的位置。」 虽然疼痛的残渣还留在身上,不过只要冷静移动就不会有问题。他们请凤介负责殿后,自己则慢慢进入草丛中。确认脚碰到草后,他们便趴下身子,以尸体为中心窥探状况。 「麻烦你们用无声方式交谈,还有禁止开玩笑,这攸关性命。」 他们一安静下来,不用竖耳倾听也能听见好几道脚步声。火声应该是火把吧。时代错误也该有个限度。现代的话,手机的灯比较实用,而且也是优秀的光源。之所以刻意选择火把,大概是有仪式上的意义吧。 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 不知从何处传来完全无法预测的鸟叫声。这次的声音比其他时候都还要大,虽然无法确定位置,总之是从极近处传来的。 「——咦?啊,讨厌!等一下!」 「绫子?」 这次会在哪里长疣呢?在柳马脑中浮现这个疑问之前,柳马便将手伸向不知为何倒在柳马背后的绫子。当然,是伸向没有长疣的那一边。与其说这是轻率的行动,不如说看起来像是不得不这么做。 虽然在脚边的黑暗中看不清楚,不过他们藏身的草丛长在小小的悬崖边。然而,就算发现这件事,又如何?已经太迟了。因为失去平衡的绫子就这样摔落深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还把柳马给拖下水。 虽然高度并不高,而且多亏有茂密的草丛多少缓和了冲击,但真正的问题不在那里。他们确实是在一大群精神不正常的人出现时发出声音了。 「诅咒被看到了!」 「是外人!」 「杀了他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身体比大脑更早行动。柳马忘掉疼痛站起身,朝到现在还爬不起来的她伸出手。 「绫子,总之先逃吧!」 「凤、凤介呢?他一个人在上面吧!」 「那家伙没问题的,总之不逃就糟了!现在要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事情过去。怎么了?快点抓住我的手!现在可不是说喜欢的人怎么样的时候!」 「不是啦!我、我站不起来。这也是我掉下来的原因!你、你看我的脚!」 「脚?」 柳马抬起藏在草丛中那双健康丰腴的脚,但并没有什么异状。不经意地往脚尖一看—— 「听到笛声似的声音后突然长出来……我、我不想踩烂它!」 绫子的脚底长出了有嘴的疣。 第70章 缓急自如的一计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对不起,都是我害的。」 「不,没关系啦。脚底长疣不是你的意思,别在意。」 柳马躲在离坠落地点有一段距离的树丛中——而且是把绫子抱在背上。她的体重很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融入黑夜的他们只要不被发现位置就不会被找到,不过对方有光源,所以从暗处也能清楚看见。最恐怖的是对方消除光源在视野不良的状况下开始捉迷藏,不过现在脚边很危险,所以对方应该不会那么做。 持有光源的人全部加起来大概十五人。男女混杂,身高也有高有矮,毫无规则性。服装从朴素到寒酸都有,也有外行人也看得出是高级品的和服。该不会是什么邪教吧?要说有什么共通点,大概就是讲话莫名地僵硬,以及脸上长了鸟嘴状的疣,不过那十之八九是「山麻雀」干的好事,所以没必要以艾莎莉雅黛芭拉那时为基准思考……? 不行,柳马知识太少,只能讲些很随便的话。必须跟凤介会合才行。可是绫子跟柳马都掉下来了,很难想象他们会留在原地。如果能在某处点起光源会合就太理想了,不过现在这种仿佛受到恩惠般容易被发现的优点也会转为缺点。 「找到了吗?」 「没有!」 「快找!」 「不会让你们去加耶!」 十五人同时散开,各自快步寻找他们这些陌生人可能会去的场所。远处的树木之所以剧烈摇晃,大概是有人认为他们会在树上而摇动树干吧。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会合了。」 「会在那里吗?」 「再怎么说应该也会移动吧。那些家伙应该会为了确认掉下来的我们而进入树丛。既然没发现凤介,代表他们很可能移动了。从至今的倾向来看,很难想象他们会抛弃我们……所以或许已经先去深处了。」 「你说的深处是指加耶吗?」 「嗯,虽然不知道汉字写成『病坂尼』是什么意思就是了。我们并没有事先决定会合地点,所以如果想会合,我们也必须去找那个『病坂尼』。」 不知道是地点、人物还是物品。总之得先找机会潜入某间民房收集情报。那样一来,就必须把绫子留在外头,但即使是在树丛中,把人留在外头感觉还是很糟。 「……你意外地可靠呢。要是没遇见凤介,我说不定会喜欢上你。」 「这我就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了。讲那种假设性的话题也没用。不过,我确实很喜欢你哦,以朋友来说。」 虽然也喜欢她身为异性的部分,但既然很清楚自己赢不过凤介,就不可能对她出手。再说一次好了。 讲那种假设性的话题也没用。 「这点我也一样。接下来要怎么办?」 「闯进民宅收集情报。『病坂尼』似乎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所以应该会有线索。只不过,为了方便偷窃,我必须把你留在外头……但那样对双方都很危险。所以我想请你负责警戒。」 由于很难交谈,柳马放下绫子,自己也抱着膝盖坐在树丛中。泥土柔软又冰冷,最近有下雨吗……咦,有吗?柳马把手掌按在泥土上,粘稠的触感缠了上来。因为相当潮湿,两人的屁股都沾满了泥水。 「警报?有人来的话大叫就行了吗?」 「要是你那么做就危险了,不用出声。这么暗,比起视野,耳朵更可靠。这么安静,就算不刻意去注意也会竖起耳朵吧。所以你把附近的物品——石头或泥土也行,丢向远方的草丛或树木。」 这是游戏中常见的手法,不过一般来说不是看声音,而是看抛物线,所以如果这里很亮就无法使用。然而在这个阳光被遮住的地方,就算想看抛物线,不事先准备光源就办不到。 「那样能当成警报吗?要是被柳玛听不见不就完了?」 「墙壁很随便,亮光会透出去哦。跟外面没什么差别吧。」 在这里讲话凤介也不会过来。柳马决定把手放到他肩上说一句「拜托你了」后就立刻展开行动。毕竟他们也一样必须靠耳朵行动。要是没有细心注意,不管听到什么声响都必须马上反应过来,不然就会死。 他们拿着火把,应该不需要耳朵吧。如果有人这么想,柳马只能说那个人缺乏洞察力或想象力。如果要柳马直接说出答案,就是那十五人左右为了搜索他们而散开的光源到哪去了? 没错,他们也觉得火把很危险……或者认为他们可能会先下手为强而把火把熄掉。也就是说,他们没有视野上的优势。就算把全副精神都集中在耳朵上,也只会觉得刚好而已。 在一开始的观察行动中,他们发现了一栋房子。本来以为是木造,结果居然是铁皮墙。要是不小心把体重压上去感觉会发出很大的声响,因此要慎重一点。柳马沿着墙壁抚摸般寻找玄关。 沙沙沙! 远处的树丛中发出声响。体感距离大约三十米左右,还不需要担心。如果上锁就放弃,但这次门并没有锁上,随着生锈铰链的惨叫,门缓缓打开。 ——这扇门真的很吵耶。 刚才的小屋是木门,这边是铁门。连小屋的构造都不统一,真的是随便盖的。由于没有住在同一栋建筑物里产生连带感的过程,所以在这个时间点上已经完全排除邪教的可能性。 门很吵,所以有点可怕,但柳马还是没有关上门,就这样开始探索。里面有一张桌子、一张床、一个抽屉,以及不知为何沾着血迹的毛毯。桌上放着一本摊开的手札。从旁边的蜡烛还点着来看,应该是知道他们入侵,才慌慌张张跑出来。机会难得,就来看看吧。 病坂尼逆家儿荣酒山饵八邪异之醉。 旅馆的极限来临。必须有人来打扫,但没有人愿意自告奋勇。大家都不想死。要是把门打开,就必死无疑。他们一直以来都利用着诅咒。无视代价,从自己的世界里减少人数。 这里可能也撑不久了。背叛者会被杀,但与其被诅咒反噬,还不如正常地被杀掉。要独自承受几十年来累积的诅咒,太 写到一半。 减少人数、诅咒、代价、几十年。 虽然有令人在意的单词,但最令人在意的是标题。『八尺』柳马还能理解,但后面那串该怎么念啊?简直像咒语,不,是诅咒。凤介或许能念出来,但现在的柳马只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柳马犹豫着要不要把纸撕下来带走,但要是发出声音就糟了。考虑过后,柳马决定直接把记事本带走,离开最初的小屋。就在柳马打算在确认左右之前先竖起耳朵的瞬间,不曾见过的光线照在柳马身上,使柳马的瞳孔收缩,一时之间看不清楚。 「找到了啊啊啊啊啊!各位,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 和刚才不同的语气。光线让柳马看不清他的脸,但他既然大叫起来,柳马也不能停下脚步。柳马只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不顾一切地跑走。 ——绫子,有人来的话要告诉柳马啊! 柳马连抱怨的时间都没有。 「站住,入侵者!我绝对不会让你逃走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拿着手电筒的男人追了过来。 第71章 朋友的道理 直到刚才为止,都没有人使用手电筒。这点柳马可以确定。在那么紧张的状况下,柳马不可能看错。虽然有大概两种可能性,但如果要一一去想那些,柳马就会被抓住了。 现在必须先逃。 凤介的教诲闪过柳马的脑海。 『玩捉迷藏时,基本上逃的一方比较有利。如果只是玩玩,单纯比跑步能力也行,但这次是任何手段都行。听好,虽然我希望你尽量别派上用场,不过追的一方如果双方差距不大,就会以最短距离追来。就算对方比你快一点点也一样。例如说,如果那条路没有整过地,那就是最短距离,也就是直线追来。所以——』 只要朝后方丢东西,大致上都会丢中,就算没丢中也能争取时间。柳马照他说的,捡起附近的树枝或木头,专心朝正后方丢。在这不可思议的区域中,只有极少数的路有整过地。为了逃离手电筒的光线,柳马逃往的地方当然是兽径。途中还确认到泥泞。虽然不知道投掷有多少效果,但既然滚了两圈后对方没追上来,那就足够了。 「可恶……给我站住——!」 手电筒的光线照着前方。接下来只要制造出一瞬间的空档就好。柳马只相信好友的教诲,继续把东西往后丢。附近没有东西时,就算只有一点点,也会把土抓起来丢出去。 「呜呃!」 命中了。虽然不知道打中哪里,但速度不怎么快的投掷物打中身体,对方应该也不会害怕。这么一来,就是打中脸了。柳马往旁边用力一跳,然后当场躺下,赌上一把。 如果没有打中脸,追逐剧就结束了。是柳马输了。但如果打中脸,就另当别论。几乎没有人看到东西逼近脸前还能不闭上眼睛。这需要训练。而这个男人接受训练的可能性很低。 好啦,就算暂时从视野中消失,他应该也不会认为柳马的脚程变快了吧。男人应该会一边照亮周围一边寻找。 没错,他依赖着手电筒。 只要没有长时间暴露在黑暗中,夜视能力就不会变好。男人实际上的视野,顶多跟手电筒照亮的范围一样宽。而且在人类的心理上,只要在暗处有光源存在,视线就会集中在那里。在躺下的瞬间,柳马抓起土往反方向丢。柳马要骗的不是本人,而是手电筒的照射方向。 被丢出去的土打中脚边的草,发出声音。由于不能随便发出声音,所以不知道结果如何,但男人停下了脚步。手电筒的光线一直没有照过来。如果他听到柳马扑向地面时的声音,事情就不会这么顺利,但看来真的打中脸了。大概是注意力被分散,所以没听到吧。 「在哪里!在哪里……声音是从这边传来的……别躲起来!只要抓到你,我就能逃掉了!」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让他停止心跳。充满杀气的声音从近处传来,让柳马吓得要死。刚才也说过,这是个很大的赌注。正因为明白体力上无法继续逃跑,柳马才这么做。 ——不要呼吸。 因为会碰到杂草,所以也不能用手捂住嘴巴。停止心跳,停止呼吸,如果视野被光源照亮,他应该会吓一跳,所以也遮住视野。 ——手记被柳马丢掉了。 一只手被疣封住了,所以没办法。之后再找吧。 哔——————————————! 鸟叫声再次响起。这么说来,这是第二次——第一次绫子听到那个声音时,柳马和凤介身上应该都长了疣。因为事态紧急,所以当时没有确认,但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现在就确认看看。然后现在也……不对,现在柳马知道了。因为右边的声音突然消失,所以是右耳。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绫子? 发生什么事了……不对,不是这样。现在不是思考这种事的时候,她正面临危险。大概是被刚才的声音吸引过来的吧,男人翻转手电筒,往回走的脚步声传来…… 「不准走啊啊啊啊!」 柳马一起身就朝光源冲过去。撞上男人的背,手电筒掉进杂草中。柳马立刻骑到他身上,不给他起身的机会,捡起手电筒照他的脸。 看起来很正常的男人,(说话方式也是)两眼也长了鸟嘴状的疣。 「我只说一次,不准靠近那家伙——!」 尽管被柳马压制,男人还是抓住柳马的脖子,用指甲掐紧。 「找到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里也有,这里也有啊啊啊啊!这家伙,这家伙啊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柳马跟凤介不同,属于稳健派,但既然对方都做到这种地步了,柳马也没有心平气和地善罢甘休的气概。柳马使尽全力,将贯穿男人双眼的疣挤进内侧。 「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家伙不是人类 如果对方是已经没有人类样貌的怪物,柳马就能毫不犹豫地攻击了。柳马拼命地这么告诉自己,继续将疣挤进去。虽然抓住脖子的手臂移动过来想抓住柳马的手腕,但柳马仍毫不在意地继续挤,最后终于压破疣,血液猛然朝柳马飞溅。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声音的手失去力气,柳马的手指也到极限了。这个疣,压的话相当硬。柳马全身沾满血液,已经不是肮脏可以形容的程度了,不过好像……没有可以洗的地方。因为担心血液感染,所以柳马想快点处理。 要是这些血液之后被「八舞鸟」利用……那可就不好笑了。 「绫、绫子……对了,绫子!」 罪恶感当然有。不过,这种麻烦事也不是现在才开始的。凤介也说过「为时已晚」,一切的一切都是。所以这份罪恶感是柳马自作主张,也可以说是自以为有罪。 然而,若要问柳马的年纪是否已经能够区别这两者,答案是否定的。柳马只看过凤介能够转换心情。柳马和绫子办不到,今后不管被迫面对几次也一定办不到。柳马捡起手电筒,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回去。现在先不管被发现的风险,总比走不动的绫子被盯上要好多了。 「绫子!」 「啊,柳、柳马!」 绫子平安无事。她还是老样子,似乎无法离开原地,不过到底是怎么了?柳马大声呼喊,还以为她会过来……难道是凤介做了什么吗? 「不、不好了!长、长、长疣…………」 「疣?哦……什么?长在哪里?就我看来……好像没有长在重要的地方。」 「长在那里了啦!」 柳马别开视线,确实发现那里之间长了颗鸡嘴状的疣。啊啊,那的确就是疣没错。 ………… 「——所以呢?」 「咦?」 「你该不会是因为这样才大叫吧?」 「是啊!因为竟然长在……太衰了吧!」 「呃,应该说跟其他地方比起来好多了,你去照照镜子吧。」 「啊~我饶不了你,真的饶不了你!等我逃出这里之后,你给我走着瞧!」 急速消失的紧张感让柳马失去平衡。这家伙竟然因为这么愚蠢的理由大叫,害柳马至今感受到的恐惧与不安等负面情绪全都烟消云散了。疣很恶心,所以自动消除。只有看见绫子那个的记忆残留下来,让柳马感到有些幸福。 「……凤介呢?」 「不知道,因为我动不了。不过深处好像有爆炸声……那会是凤介吗?」 「爆炸声?」 柳马不认为那家伙会有那种知识。爆炸声是什么?不管怎样,可以确定发生了比他们更需要优先处理的事情。否则他们早就被包围了。 「……啊,我忘记找手记了。」 「手记?那是什么?」 「上面好像写了很重要的东西。不过……还是先找到那家伙吧。村民不会来的话正好,我们去找他。」 柳马背对绫子催促她上来,她「啊!」了一声,碰触柳马的背。 「你背上长了那个,这样我不能骑背啊!」 第72章 骑士与寻死 「喂,你等一下……」 「嗯?怎样啦?」 「这样很丢脸耶……!」 「都到生死关头了,哪还有心情管什么丢不丢脸啊!我也觉得很丢脸啊!」 因为背上长了疣,柳马没办法背她。可是又不能把绫子丢在这里,所以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抱。说到抱女孩子,当然就是公主抱了。经过再三说服,绫子终于答应让柳马用公主抱的方式抱她。 「呐,既然要抱,你能不能跟凤介换?这样我就会真心感到高兴了。」 「凤介现在正在找你耶。别抱怨了,我知道你很不满,不过要恨就恨乌鸦吧,都是那家伙让你脚底长疣的。」 柳马一边掩饰内心其实高兴得要命的自己,一边沿着原路折返。他们从悬崖上摔下来,所以只要从那里往上爬,然后朝当初村民们过来的方向前进,应该就会有新的发现。因为根据她的说法,爆炸声似乎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话说回来,你好重啊。」 「什么嘛,之前来的时候你明明就嫌我重。」 「因为我的一只手长了疣,不能用啊。而且用手背抱人意外地困难耶。」 而且不习惯的事情,就会对身体的某个部位造成负担。用手背抱人虽然不到杂技的程度,却也不会有人刻意这么做。只要看看手的构造就一目了然,手背并没有用来支撑东西的功用。 「坦白说,如果可以换手,我也很想换。要是因为肌肉酸痛而把你摔下去,那可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好了……凤介会在哪里呢?」 村民过来的方向有一座洞窟。或许有人会以为洞窟里还有洞窟,不过这是由大量树木在上方枝叶交缠而成,也就是所谓的自然巨蛋。并不是什么洞窟。顺带一提,因为没有使用手电筒的必要,所以电筒就交给绫子拿着。希望她本人的羞耻感能够因此稍微得到舒缓。 洞窟并没有长到需要用「特地」来形容,只要有一支手电筒,就能从入口看见出口,内部空间相当宽敞。 「因为有爆炸声,我还以为是洞窟崩塌了,结果并不是。」 「那不就束手无策了?」 「这个嘛……只能说我们运气好。」 一眼就能看出凤介不在里面。穿过洞窟后,他们来到一个非常宽敞的空间。 只有那里没有枝叶交织而成的天花板,满天的星空和新月冷冷地照耀着他们。正确来说,被照亮的是建在中心的百叶箱。守在那里的是刚才追着他们跑的十几人集团。他们无一例外地双眼都长满肉疣,光是这样就让人感到强烈的厌恶感。恶劣的人几乎都变得像海胆一样。 ……凤介不在? 「来了!果然来了!」 「那场爆炸是你们干的吧!」 「你们为什么知道山阶!」 他们一被发现,对方就立刻提出莫名其妙的质疑。柳马很想说是凤介干的,但他本人不在这里,柳马也不好断言。不过这个误会从各方面来说都对他们有利,就尽量配合他们演这出闹剧吧。 「山阶……你们为什么盯上他,理由很清楚吧。你们应该最清楚。」 柳马为了提防来自背后的偷袭而往旁边移动。只要背后是墙壁,就不必担心偷袭。相对地,逃走这个选项会变得很难执行,不过如果打算虚张声势突破重围,就不需要逃走。男人们的表情变得凶狠。 「你们从谁那里听说的!」 「是谁泄漏的!」 「还有其他叛徒吗?」 「快说!」 「已经到极限了!」 「……天晓得。」 柳马,这个男人的即兴演出实在太差了。柳马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只要将他们一开始的攻击和那本记事本的内容结合起来,就能理解一些事情。 「诅咒不能被看见」。 凤介说,那是以前的咒术。 一开始的男人误以为柳马看到了什么而攻击柳马,但柳马是一下子就被攻击,实际上什么也没看到。不过这也表示男人就是如此焦急,甚至产生这样的误会。柳马为了寻找凤介而焦急地移动,但应该先调查一开始的那栋房子才对。那栋房子里一定有什么不能被看到的东西。只要知道这点,或许就能掌握到更多情报,但现在柳马总不能抱着绫子回去。 好了,既然对方没有攻击过来,柳马试着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但不管过了多久,对方还是没有攻击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不是不能让我们活着回去吗?」 「这里不能打开!」 不能打开……对照记事本的内容,他们所保护的是「旅馆」。要是被打开似乎会很困扰……应该说会死掉。记事本上是这么写的。原来如此,这样就说得通了。他们明明想杀掉他们却不动手,是因为不想让他们打开那里的百叶箱。在他们心中,他们大概就像是来寻找「病坂尼」的强盗犯,能不能活用这个认知来让自己活下去呢…… 「……呐,我有个提议。可以放过我们吗?」 「那可不行!」 「只要这里不被打开,你们也会走上跟我们一样的末路!那个右耳就是受到诅咒的证明!」 「要死就一起死,跟我们一样走上破灭吧!」 绫子的身体用力了。她是个看到不存在的山谷长出疣就会尖叫的家伙,应该不想去想象全身长满疣的样子吧。就算是柳马也无法容忍那种事。局部长疣,现在想想也是个过于恐怖的点子。 「……怎么办?」 「就算问凤介在哪里,我也不觉得他们会告诉我们,也不能随便给他们情报吧……」 外观看起来完全就是个百叶箱,不过跟学校看到的比起来大上许多。而且不知为何,屋顶上还插着一个像是烟囱的筒状物体。既没有冒烟,大小也不像是能让人进入。目测大概勉强塞得下一只脚。 ——实在很难想象这是个没有意义的构造。 敞开的天花板。 意味深长的烟囱。 打开就会死。 那个「旅馆」里应该有「病坂尼」吧。那究竟是气体、液体还是固体?话说回来,到现在都还无法掌握那个爆炸的真相也真奇怪,凤介到底躲在哪里?柳马差不多也抱绫子抱到累了,不管怎样,柳马都只想赶快找到他然后离开。 警戒造成的胶着与疲劳造成的胶着。正因为双方都只顾着警戒彼此,所有人的反应才会慢了半拍。 这也难怪。谁会想到会有鞭炮从上空掉下来呢? 「——咦?」 「咦?」 以自由落体缓缓回转并甩过来的鞭炮,像是被某人瞄准似的飞进百叶箱的烟囱里——然后爆炸。 砰砰砰砰砰砰砰!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糟、糟糕!谁快去打开!」 「你去开啦!」 「你去开啦!」 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村民(为求方便就这么称呼)无视他们,转身面对「旅馆」开始争吵。从手记上可以得知没有人愿意开门,原来是真的啊。 「哦哦~顺利成功了吗!」 从天花板上传来挚友的声音。柳马老实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抬头望去,只见他挂在敞开的天花板边缘——缠绕着枝叶的天花板上。而且只用一只手。 「凤介?」 他的上臂、眼睛、脖子、无名指和中指之间都受了伤,运气实在很差。而且他手指之间的疣被压烂,大量的鲜血将他的手染成鲜红色。他的口袋被血染成一片红,大概是之前一直把手插在口袋里掩饰吧。 凤介装模作样地表现出注意到他们的样子,然后像钟摆一样摇晃身体,跳到下面一层的树枝上。可是他无法承受掉落时的加速度,实际上在抓住树枝的瞬间就掉进草丛(洞窟上方长的杂草中)里。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概是着地处很陡峭吧,他一路翻滚着冲出来,不过这次他有采取护身倒法,没有再次出丑。 「「凤介!」」 柳马急忙跑过去,不过他还有余力自己站起来。虽然中间隔着树枝缓冲,但他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最让他感到疼痛的却是被压烂的疣。 「啊啊啊啊…………好痛啊……!」 虽然用身体护住手或许是最佳的护身倒法,但手就无计可施了。看到他仿佛全身血液都集中到手上的出血量,绫子已经超越担心,甚至感到害怕。光是碰到他的手,脚边就积了一滩血。 「喂、喂,你没事吧?」 「没事……才怪。手指之间只要不注意就会自己闭起来……我现在可能有点晕了。」 「你那是贫血吧?」 「凤介,你没事吧?如果不行,可以让柳马背你哦。」 「照这个样子看来,我也会贫血啦。别这样!」 丢出鞭炮的犯人已经下来了,村民却完全没注意到。他们丑陋地互相推卸责任,吵着要对方开门。或许是担心被出血量吓到、脸色越来越苍白的他们,凤介将染血的手放回口袋。最让人看不下去的不是血液,而是他痛苦扭曲的表情,他为什么没发现呢?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从容。 「你刚刚都待在哪里?」 「嗯?抓着天花板移动啊。」 「啥?」 「这里的天花板是树枝交缠在一起,所以感觉就像攀爬架上的网子一样,可以抓着移动。你们下去之后,我趁你们的注意力被引开时从树上爬到天花板移动。我从上方观察你们和这些家伙,把危险的家伙一个一个强袭打倒。」 ……该不会树上不时传来的摇晃,就是那家伙从天花板跳下来造成的? 绫子愤恨地瞪着凤介。 「既然你在,为什么不说话!我光是想到凤介你要是有个万一……」 「抱歉抱歉,可是从天花板出声的话,会被其他人听到。不过我原本就认为阿柳会保护你,所以不担心这点。」 「我中途还走散了耶?」 「这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确认你保护绫子之后也去探索了。然后……我发现了这本笔记。」 凤介拿出的笔记和柳马找到的完全相同。他用没沾到血的手将笔记扔给绫子,大概是想避免用沾血的手触碰她吧。他的手掌因为一直抓着树枝,稍微磨破皮了。 「……我看不懂。」 「病坂尼逆家儿荣酒山饵八邪异之醉。旅馆早就客满了,谁去开门打扫啊。为什么没人做啊,白痴吗?要是不找人代替自己打扫,旅馆腐坏的话一切就完了。至今为止你们是怎么打扫的啊?不要杀背叛者,叫他们打扫不就好了?」 凤介念出的文章和笔记上写的一样,但柳马完全不知道那些复杂的汉字要怎么念。 「你背起来了吗?」 「万一弄丢了,要说明会很麻烦啊。然后,我想你应该注意到了,那就是『病坂尼』的正式名称。」 「咦,是这样吗?」 「总之是一种诅咒。我因为在意而入侵了许多房子,但果然没有找到这个……龙,你还记得你粗心造访的那户人家吗?就是你被看到,然后说什么诅咒的。」 「嗯,我记得。虽然我只顾着找你,忘了去那边,但我有想过那里可能会有线索。」 「那么你答对了。那里放的是小指,大概是小孩子的。」 凤介用怜悯的眼神看着百叶箱,压抑感情似的说道。 「……里面塞满了小孩子的尸体吧。」 柳马并不是不习惯尸体。毕竟经常被迫处理这种事,遇到尸体并不稀奇。但柳马完全没有习惯这种可怕景象的感觉,光是听到里面塞满小孩子的尸体,就快吐了。真恨自己的想象力。 「你知道虫毒吗?」 「就是那个吧?把虫养在同一个壶里,让它们互相残杀,然后祭祀活下来的虫……之类的。」 「没错。然后呢,我进去的房子里至少有好几个人类身体的一部分被钉在墙上。是很古典的诅咒方式。直接对想诅咒的人有关系的物品下咒。不过如果那是尸体……有好几具被诅咒的尸体……你觉得会怎样?」 「…………如果用虫毒的感觉来思考,就是诅咒会互相残杀吧。」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 「啥?」 柳马揍死你哦。 「不过,我大概知道『病坂尼』对那些家伙来说很重要,所以就沿着天花板爬到这边,把碰巧放在家里的鞭炮扔进去。」 「你直接从洞窟走过去啊。」 「因为洞窟里有人啊。虽然第一发鞭炮没扔中时,我吓了一跳,忍不住动了一下就是了。」 原来如此。如果不走沿着天花板爬行这种愚蠢的路线,就只有那个洞窟可以通往那个箱子。他大概是认为只要一边寻找一边守住洞窟,他们迟早会被抓到吧。明明在村民眼中是万无一失的布局,却听到背后传来爆炸声,也难怪他们会慌张了。 「太好了,绫子。原来那个爆炸的犯人是这家伙。」 「我、我才没有担心你呢!我早就知道那是凤介做的了。」 虽然柳马可以继续捉弄她,但柳马心中产生了更在意的事情。听完刚才那些话,柳马依然不明白理由。 「鞭炮是无所谓,但你为什么要瞄准那里?」 没错,他没有理由要扔鞭炮。 如果想破坏那个箱子,别说鞭炮了,应该需要炸弹才对。如果单纯只是想攻击村民,应该要扔到他们眼前,所以柳马不懂他把鞭炮扔进烟囱里的意义。这和诅咒或尸体什么的没有关系,柳马完全无法理解他行动的理由。 凤介仿佛恢复了从容,露出微笑。 「我说啊,阿柳。要是刺激到瓮里的毒虫,你觉得会怎么样?」 「……会乱动?」 「就是这么回事。」 「啊?」 「因为谁也不想打开,也知道一打开就会死。既然如此,只要从外头戳戳瓮里的东西,让它自己打开不就好了吗?」 仿佛事先说好似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已经超越争论,甚至快要打起来的村民们停下动作,所有人都像听到什么似的,直盯着百叶箱。关着门的五条锁链全都被扯断了。 「……啊,这下不妙了。」 「我也知道,感觉很不妙。」 「是不是逃走比较好?」 超常现象并不是现在才开始,但吵闹声一瞬间就平息下来,连病坂尼利用者都一眼看出情况不妙。柳马用不着请示凤介就打算转身逃跑,但关键的凤介却一动也不动。 「凤介,快逃啊!」 「不,等等。这是个大好机会。」 「你在说什么啊?要是不逃,和布男一样危险的家伙就要来了耶!」 「我因为那家伙的关系,整整一个星期都不敢穿衣服!」 他们的声音徒然消散在空气中,凤介朝百叶箱奔去。 「凤介?」 无论他再怎么强,终究无法违抗寡不敌众的法则。柳马抱着绫子也忍不住跑了起来,但是这下糟了。因为双手都空不出来,就算追上也无「手」可挡。再说凤介的速度快得惊人,根本追不上! 凤介穿过完全忘了他们存在的村民之间,用力打开门。一如他所料,里面有一具已经腐烂、支离破碎的小尸体——但是,仅此而已。他还是不晓得锁链被破坏的原因。 哔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那声尖叫从箱子里、从凤介身上、从绫子身上、从柳马身上、从村民们的身上。 从每根鸡嘴上的疣中,同时发出。 第73章 所以她微笑了。 自己到底失去意识多久了? 还是已经死了? 「…………嗯、嗯?」 记忆很清晰。才刚觉得身上的疣开始大叫,就失去意识……然后现在醒了。没有难以回想的部分,一切都记得很清楚。 「……绫子,喂,绫子。」 「………………嗯。」 「快起来啊,笨蛋——嗯?」 在她本人醒来之前,凤介先注意到一件事。长在她脚底的疣消失了。试着摸摸右耳,果然没有疣。手上也是。 ——发生什么事了? 绫子似乎还没醒,于是凤介望向刚才所在的方向。百叶箱周围有一滩血,凤介全身染成鲜红倒在血泊中。原本纯白的百叶箱现在也染成鲜红,那模样简直就像邮筒……不对。要是把这跟邮筒搞错,最好去看眼科。 「凤介!」 他身上沾的血是什么,凤介不愿去想象。但脑袋隐约理解了。那么多的村民一瞬间蒸发了。这么多的血是从哪里准备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由于非常不卫生,柳马本来很犹豫要不要碰他,但现在不是在意风险的时候。柳马拍了拍他的脸颊,他和绫子不同,很快就醒了。 「…………状况如何?」 「完全搞不懂。」 百叶箱开着,里面的尸体也没有消失。只有村民不见了。柳马并不像凤介那样清楚,所以还是交给专家来掌握状况比较好。柳马坐起上半身环视四周,他的反应也不太好。 「这是怎样?」 「可以写进小说里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有点太唐突了。不过嘛,我会想办法。」 「……喂,你为什么想打开?不是说打开就会死吗?」 柳马还以为他是突然想自杀。不,虽然这是开玩笑,但柳马觉得在能够逃走的绝佳时机不逃走,根本是笨蛋。 「很简单,因为你知道打开就会死。答案很简单,因为会回到自己身上。然后,我们有用『病坂尼』诅咒过谁吗?」 「没有……可是我们毫无疑问被诅咒了吧!」 「没错,我们被诅咒了。所以就算打开也不会有诅咒回来。那些家伙身上也有长疣,或许原本就有一定程度的诅咒回到他们身上。毕竟他们写说旅店腐烂了,要赶快打扫。所以才会那么害怕吧。」 「我不是问这个……一网打尽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有意义。我不是说过要是逃走就会被鸟吃掉吗?我打从一开始就搞错了。谣言这种东西本来就会被加油添醋。说起来,这家伙就是『八舞鸟』的真面目——」 「这是回去之后才听说的,『八舞鸟』的真面目是受到诅咒的附近动物。」 「哦?意思是?」 「真相是这样的。村人切下尸体的一部分施加诅咒,让诅咒储存在装有尸体的百叶箱里。这些诅咒互相作用产生新的诅咒,透过烟囱从打开的天花板扩散出去。诅咒会作用在附近的动物身上,然后动物再将诅咒扩散出去。不过因为凤介打开门,至今为止的诅咒全部回到村人身上,诅咒的虫毒就此结束。侵蚀我们的诅咒也全部回到村人身上,这就是实际体验。」 「爆竹是刺激了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因为里面只有一个人勉强还活着,所以我把那个人带了回来,不过她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可是当我们穿过兽道回到整备过的道路上时,那女孩也从我背上消失了,所以果然是那女孩吧。」 因为有那女孩在,柳马才能成功让绫子让凤介背,之后被感谢又是另一回事了。消失这件事是常有的事,所以柳马并不在意。至今为止也发生过好几次。 「…………这就是八舞鸟的全部。讲了很长一段对吧?小说的节奏应该比较快哦。」 「这个我不否定,不过这故事很有趣呢。世上居然有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雫不要说啦。和死刑犯同居就已经很奇怪了,居然还拥有奇怪的力量。那才是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吧。」 「哎呀,这么说来的确是呢。嗯呼呼,不过你放心吧,我有明确的对应方法。」 「咦?是什么?」 「那就是…………你待在我身边。」 雫说完便丢下书本,也不考虑受身动作,直接扑到柳马身上。由于力道过猛,就算说成斗牛有点夸张,但柳马根本站不稳,所以直接摔到地上。遗憾的是这个家的地板并没有使用吸收冲击的材质,所以真的很痛。 不过,柳马还是被柔软的感觉缠绕着,久久不散。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在做什么啊!」 「做什么?当然是为了压抑住这股不可思议的感觉啊。所以你得乖乖听话才行。快点快点,不然我要诅咒你咯?」 「具、具体来说是?」 「……嗯?这个嘛,说到你最害羞的事,就是你的——」 「停!我大概知道了,所以请住手!」 柳马慌忙捂住她的嘴,但还是无法隐藏她那纯真的微笑。眼睛比嘴巴更会说话,雫似乎打从心底享受着柳马焦急的模样。 柳马只想找个人商量这个死囚实在太可爱了,但又不能这么做。顺便说一下,不管柳马怎么挣扎,都无法和她约会。 「哎呀,学弟,早安!」 她——深春学姐就站在九龙咨询事务所前。与其说是等柳马,不如说她只是刚好站在那里,对于这非刻意的重逢,她高兴地拍手。 「早安,深春学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什么为什么……信箱里放了信,叫我这个时间过来。因为没有邮票,大概是直接放进去的。你呢?」 「我昨天很普通地遇到其中一个成员,叫我明天过来。」 「这样啊。欸,要不要一起去?在这里相遇也是某种缘分!」 虽然柳马没打算邀她,但既然偶然相遇,就另当别论了。柳马和她都是想来这间咨询事务所求助,所以是救命恩人。就再次向她道谢吧。柳马像之前一样爬上楼梯,这次也敲了敲房门。要是又有奇怪的男人在就糟了。到时候该怎么办?柳马在门前思考这种事时,门突然朝柳马逼近。 不过,那只是门从内侧被打开而已。雪奈突然探出头来,她一言不发地打开门,然后一步步走回室内。 「打、打扰了。」 成员们全都坐在室内并排的桌子前……不对,有一张桌子是空的。有一个人不在吧。坐在最上座的男性就是这里的所长吗? 「所长,我把人带来了。」 黑色皮革的昂贵椅子转了一圈。 「嗨,初次见面,我是这里的所长,九龙才火。」 用布遮住下半张脸,像恐怖分子一样的男人……是所长? 第74章 夕颜九面 「九、九龙?不是九连?可是咨询事务所的名字是九连啊。」 「因为九龙听起来比较帅气啊,而且名字也有气势。毕竟这是我自己拥有的事务所,会希望至少取个可靠又帅气的名字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九龙所长说着掀开遮住嘴巴的布。布的内侧画着无数眼睛,与其说是恐怖分子,更像坏蛋那一方的怪人转职。这个人很难应付,就像是只培养凤介的缺点,然后直接长大的人物。 这个比喻只有绫子听得懂吧。 「好了,上次真是抱歉,我也要道歉。因为觉得危险,所以逃跑了。会来这里咨询的人基本上……没错,都是靠关系。」 「关系?」 「像是偶然在某处认识我们的成员,或是原本就认识。如果不是这样,就不会自己跑来这种可疑的地方了。啊,我不能说啊,啊哈哈哈。」 「所长,无所谓了,介绍一下吧。」 「哦哦,对了对了。我想雪奈应该认识,那就从那边开始。」 所长将手伸向右后方的桌子——靠近窗户的那张桌子,一名有着圆滚滚大眼睛的女性站起身,恭敬地行礼。 「初次见面,我叫绯色之花,写作绯花。」 「…………咦?这是姓氏吗?」 「后辈,这怎么想都不是姓氏吧。那个,你的姓氏是?」 「……非常抱歉,我的姓氏被没收了,所以不能在人前报上姓名。」 「啥?」 「因此请别在意,直接叫我绯花就好。我已经从雪奈大人那里听说两位的大名了,您们是柳马大人和土季大人对吧,请多多指教。」 因为所长的个性很奇怪,柳马本来还很担心事务所的状况,不过这位叫绯花的女性相当正经。虽然这样讲好像在说雪奈小姐不正经,但她的说话方式很独特,很难说是正常,而且明显感觉不太习惯说话。 先不管这个,她超级可爱。 虽然柳马太偏袒雫,但就算扣掉这点,她也太可爱了。她那头黑色的中长发应该花了不少时间梳理吧,那头黑得不能再黑的美丽黑发,让柳马看得目不转睛。绯花小姐没有歪头,而是像人偶一样伫立着,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 「哈哈哈,柳马,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可是大人哦。虽然我不会刻意说出口,但你可别看傻了眼哦?」 柳马的想法被看穿了,真丢脸。所长本人依然用画着无数眼睛的头巾盖住上半张脸。就算柳马的想法再怎么容易看穿,被这种怪人看穿也不会产生亲近感,这一定会成为家族的奇耻大辱,在柳马家代代相传吧。 以中二病来说,他的品味太过奇特,只能用怪人来形容。柳马因为差点脱口而出的抱怨,呆呆地张着嘴凝视所长,雪奈小姐轻轻推了柳马的下巴,帮柳马阖上嘴巴。 「所长的那个叫百眼相,最好别看他的眼睛,会被看穿。」 「咦?」 雪奈小姐留下一句「你不相信也没关系」,又稍微拉开距离。如果是正常人,应该不会相信吧,但柳马看过雫的奇妙力量、药子那超乎常理的身体能力,以及各种怪异现象,除了相信之外别无选择。或许是因为她刚刚才跟柳马聊过跟凤介的回忆,所以也产生了影响。 「……我本来很犹豫该不该说,但学姐不在呢。是身体不舒服吗?」 「所长,学姐她——」 「嗯,我派他单独去调查一件事。抱歉,我忘了通知雪奈,他现在不在。不过,让他单独行动,通常能获得更好的成果。毕竟……哎呀,差点说溜嘴!这是机密事项哦,呵呵呵。」 雪奈小姐、绯花小姐、九龙所长,还有另一位不在的成员。虽然柳马孤陋寡闻,不知道这间事务所,但这里是个与知名度相符的小规模公司。男女比例均等,是所长刻意安排的吗?明明只要有那个意思,他也能开后宫。 不,说到底,有可能只是在现实世界产生这种想法的柳马很恶心。看着面带浅笑的所长,柳马感到非常可疑。他看起来完全无法信任,如果要演诈欺师,这个男人应该是首屈一指。 「总之,打招呼就到此为止!我会告诉他回来后要联络,到时候再聊吧!好了,那么两位,今天有什么事?」 「咦?」 深春学姐露出惊讶的表情,所长又把恶心的领巾围回去,困扰地眯起眼睛。 「喂喂,既然来到这里,应该是有事要找我们吧?虽然雪奈同学什么都没说,但你们就直说吧!放心,不管是什么秘密,我们都会保密!不过埋尸体之类的就免了。」 有事要找所长的是柳马。深春学姐当然不知道详情,她只是来向雪奈小姐道谢而已。如果要说有事要找所长,或许真的有,但咨询事务所所谓的「有事要找」,简单来说就是「咨询」……与毫无关系的学姐完全无关。 「呃……我只是想为『碟仙』的事向雪奈同学……道谢而已……真的只是这样。学弟也是吧?」 「除了道谢,我还想向教导我如何活用『碟仙』的人道谢……如果对方是所长就免了。当时接待我的人现在不在吧?」 柳马同学、柳马大人。称呼不明。没有任何人称他为「柳马先生」。虽然是单纯的推理,但柳马很有自信。因为这与电话中听到的说话方式不同。 「哦哦,没错。他是我们所有人的收入来源……不对!嗯,是我没说清楚!他是能为我们带来动乱与波折的卓越人才!即使面对不测的事态也毫不畏惧。话说回来,虽然我不太想听……你的事要说的就这些?」 「——不。其实我有一件事只能拜托这间事务所。」 「咦,是这样吗?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深春学姐是我的伙伴,请一起听吧。九龙所长,雪奈小姐,我听说了。你们说有趣的事免费对吧?」 「嗯,没错。」 「那我现在要说一件有趣的事。请务必协助我。」 不是预告全垒打,而是预告受人欢迎。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事前提高门槛的行为都只是愚蠢,大部分的情况下,没有人能跳过自己提高的门槛,只会从下方通过,或是狠狠撞上。虽然不能否认有不变成这样的可能性,但全世界只有柳马一个人能提出这种话题。如果对方不觉得有趣,到时候就果断放弃吧。毕竟不知道会被要求多少钱。 柳马是遭遇过多次异常现象的男人。对有趣的话题很挑剔。毫无疑问会很有趣。 「其实——」 「暂停。先别讲!」 柳马正要带着自信开始说,却马上被泼了冷水。所长他们应该不知道柳马突然变得极度没自信吧。 「……什么事?」 「我感觉到有点奇怪的气息。绯花,拉上窗帘。雪奈,关灯。」 所长收起浅笑,熟练地下达指示,两人迅速地行动,短短几十秒就让这间房间化为黑暗空间。暗到这种程度,连平衡感都快抓不住了,总之柳马先扶着深春学姐的肩膀保持平常心。 有没有人会瞬间移动之类的能力啊? 「好了,快说吧。不管多荒唐的故事我都相信。从小叔的目击到时间旅行都行。」 「这范围也太广了吧。」 「喂,别打断话题!雪奈,你得稍微察言观色一点!」 「九龙所长,恕我直言,打断话题的契机是所长您自己制造的吧。」 所有人都打断话题了啊。 真希望他们能体谅一下被迫听他们争论是谁打断话题的柳马。最后以多数决的结果,所长被判定有错。要是再被干扰,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就要消失了,所以柳马用足以盖过杂音的大音量宣告: 「其实!现在有个死刑犯,凪雫在我家——!」 第75章 真正的虚构 事实比小说更离奇。 既然说要讲有趣的故事,就得讲有趣的故事才行。比起胡乱编造事实,不如照实传达比较有趣吧。如果这样不有趣的话,柳马肯定已经拯救过世界危机好几次了吧。 当然,这是爆炸性的发言。深春学姐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整间事务所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柳马先试着观察情况。 「所长…………这个,您怎么看?」 「如果要相信的话,就找警察。」 「……虽然我说过不管多荒唐的话都会相信,但这次——就相信一半吧。这样在各方面都比较容易说话。」 「可是警察在全国征求死刑犯的情报……如果这是真的,不就是个好机会吗?」 「绯花,我们的座右铭是不离开夕暗。为了不介入任何一方,所以不偏袒任何一方。如果和委托无关的话就更不用说了。」 「要怎么告诉药子?」 「当然不告诉她。确保委托人的安全也是我们的工作。雪奈,千万别说溜嘴。这是所长命令。」 「…………了解。全部都丢给所长。」 所长将手掌对着柳马,仿佛在说「请继续」。柳马毫不在意周围化为焦土,继续说道。 「事情的经过是,某天突然……她向我求助,我帮了她之后,她就住在我家了。药子也说过,她把我选为雫的目标,我最近会被杀掉,但并没有被杀掉。至今为止,她什么都没对我做。老实说,我不认为她的性格残忍到会成为死刑犯。」 凪雫只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至今为止的杀人行为,全都是为了救柳马而不得已为之。虽然主张杀人正当性的柳马也很奇怪,但特别是最初那次,如果她没有出手相救,柳马就会被杀掉。柳马不认为性格残忍的人会做出这种事。 「……柳马先生。恕我直言,凪雫依然下落不明,而且在好几个城市犯下杀人事件。除了残忍之外,没有其他词可以形容——」 「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她一直和我在一起。」 「后辈。我听说这种凶恶犯人很擅长掌握人心哦?虽然我不太想这么说,但后辈你一定——」 「你说我被洗脑了?确实有可能是这样。但如果我真的被洗脑了,就不会来这里了。我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我觉得雫身边的事情有太多谜团了!」 「谜团——?例如?」 「雫被逮捕的时候是十八岁。但是和我相遇的时候也是自称十八岁。她看起来一点也不老。药子对逮捕有贡献,但她和雫是同村出身。可是报道中一次也没提到这件事。其他还有很多。雫不可思议的力量和药子异常的身体能力,明显超越现代医学的伤药,只有两人之间共享的气息。天玖村的情报断绝。全是谜团。药子想从被当作目标的我身上知道些什么,所以隐瞒着什么,雫也隐瞒着什么。在场的谁都可以,能回答我刚才提出的谜团中的任何一个吗?」 姑且不论不久前还是陌生人的前辈,咨询事务所的人和药子有接触。如果知道些什么,不说也没关系,但至少希望他们能告诉柳马是否知情。 「药子和雫是同乡。我没听说过。」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我没得到过这种情报。而且仔细想想,我连她是什么时候被逮捕的都想不起来……」 「……柳马先生,您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我调查过,然后发现了。对吧,有很多谜团吧?就算不仔细思考也会觉得不自然,但谁也没在意。网络和电视媒体也没注意到。所以我突然想到,理所当然的情报是错的……如果这是可能的,那么雫是否真的是死刑犯呢?我一直和她一起生活,觉得她确实有点可怕,但没有异常的价值观,精神也很稳定,保护着我!我本来就是想知道她隐瞒的事情而调查的,现在也是为了这个目的,但我想说,说不定有可能!雫可能是无罪的!」 不可能? 确实是不可能的事。死刑犯的无罪翻案是很少见的。明明是经过彻底搜查后才判死刑的,突然发现新的证据也太刚好了。在大多数情况下,死刑犯都会按照惯例执行死刑吧。 但是,如果说不可能,那柳马列举的谜团也是不可能的事。凤介的话,应该会说时间轴错乱了吧。 「也就是说,你想证明她是无罪的?为此而拜托我们?」 「我只是觉得如果能证明她是无罪的就好了。因为我知道……雫的精神状态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人。我只想知道药子和雫两人隐瞒的事情。老实说,因为我最喜欢雫了!所以我想知道喜欢的人的一切!」 「啊——喜欢的人是这种意…………」 学长自顾自地理解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咨询事务所里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这是一场赌博。如果被认定无法协助的话,就会马上向警察提供情报,雫就会被逮捕。柳马不想被她抓住,所以会放她走,但这么一来柳马就是罪犯了。 但是,就算变成那样,柳马也希望雫能逃走。因为毫无疑问,是那位女性将柳马从霸凌中解放出来的。 「——ok。柳马同学,从结论来说吧。」 「……是!」 「很有趣!」 暗幕被拉开,早晨的阳光照进整个事务所。对于习惯暗处的眼睛来说,灿烂的阳光即使隔着窗户也很刺眼。柳马背对着阳光所以没事,但所长眯起了眼睛。 「你这番发言真是不得了啊。太有趣了。我相信你。不过你家有死刑犯住着这种事,我就当作是虚构的吧。这样似乎比较方便。」 「……对不起。因为我觉得不这么说的话,就无法明确地说明我想调查这两人谜团的理由。」 「你不需要道歉哦!?因为那只是虚构的。这种人还不少呢。先要求支付情报提供费,然后就音讯不通的类型。不过我全部都讨回来了。我想说的是在那之后的事。我不知道药子和雫是同乡。她们连我们都要隐瞒,这背后一定有什么巨大的谜团。」 「那么,你愿意接受委托吗?」 「当然!我先说清楚,因为绝对会很有趣,所以我不收委托费!如果这样还不有趣的话,就是新的诈骗手法了。我不知道你对凪雫有什么印象,但以罪状来说,她是远远超过巫代真狐的异常者。我不认为她无罪,但如果她隐瞒了什么的话,那肯定相当有趣。」 「…………对不起。那个叫真狐的人是谁?」 「现在收监中的死刑犯,无差别地让三十人以上吸毒,最后还故意让他们生病,把他们杀掉,是史上兴趣最差劲恶劣的女人。她一定会把男性大卸八块,然后用福笑的要领,试图做出过去迷恋的王子殿下,是个很糟糕的家伙。」 「请不要把雫和那种人相提并论!」 「她们都是死刑犯,没有差别。」 「呜……是这样没错啦。」 柳马无法反驳。而且那个女人现在还在收监,雫则是逃走了,真要说的话,糟糕的是雫。 「本来应该从成员中挑选适合的人选,但这么有趣的委托,我可不会做出排挤某人的残酷行为。大家一起着手吧。绯花,你先打电话给他。如果要动粗,没有他在就太不像话了。」 「所长无法战斗。如果要动粗,学长会想办法。」 「你真没礼貌。我是参谋,不是什么都没做。现在我也正在拼命地烦恼,要怎么抵销委托费,从哪里获得收入。」 不要抵销不就好了? 虽然答案显而易见,但对柳马而言,这很令人感激,所以就不忠告了。亲切有时候也会成为敌人。为了他人而轻忽自己是没有意义的。 「……那个,我……」 「你可以回去了!我想会暂时麻烦你一阵子,所以请多指教。我会再联络你,到时候请把时间空出来哦?」 ——总算得到协助了吗? 不过,真正的问题现在才开始。还有一个人无法接受。 「……呐,学弟,那些话是真的吗?」 「是编造的。」 「咦?」 「所长不是这么说的吗?那是编造的。如果不是编造的,我不就变成罪犯了吗?」 「…………我可以相信你吗?」 喜欢上死刑犯。喜欢上死刑犯的心情,永远都不会被理解。监狱结婚的概念也大多是情报。而且最重要的是安全。几乎没有人能在被放养的死刑犯面前发自内心地说喜欢。就算得到一大笔钱,也不会想和杀光自己居住的村子的人结婚吧。 「是的。是『真正的』编造。」 「那喜欢是……?」 「那是————」 不过,有些事正因为是被放养的才说得出口。不被死刑犯这个头衔迷惑,互相接触,了解那个人的本质。然后第一次心灵相通——最后喜欢上对方。 「从在电视上看到的瞬间,我就一定喜欢上你了。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第76章 成功背后有恶魔的微笑 打招呼的时间比想象中还短。 虽然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发展,但至少应该能收集到比只有柳马一个人时更多的资讯。虽然柳马已经受够像深春学姐这种奇怪的遭遇,不过这部分就交给咨询事务所的人吧。如果能因此得知她们两人的事……就好了。 希望知道她的事情,是柳马任性的愿望。即使内心相信她,但无法完全以理论相信她,这可以说是柳马的弱点。除了揭穿她想隐瞒的事情之外,如果柳马能够相信她,大概就是实际发生肉体关系的时候吧。 咦?你说柳马只是在逃避而已? 不不,柳马只是因为药子还虎视眈眈地盯着柳马,所以才有所节制。万一真的能逃过一劫,到时候……柳马会让她后悔将身体献给柳马。虽然不知道能不能保证就是了。 先不说这些,约会的时间没有被浪费掉。虽然很想马上回去见雫,但就这样把深春学姐送回去也不太好。她被叫出来,结果却是这样。几乎等于直接回家,总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深春学姐,要不要去走走?」 「咦?可以啊,不过怎么突然想散步?」 「不,只是突然想和学姐一起散步。」 「什么啊?算了,我是没关系啦。反正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预定。」 以约会来说时间太短了,只是稍微绕点路而已。不过,像这样不经意地累积时间,应该可以加深彼此的关系吧。深春学姐是无可取代的伙伴,是利害关系与想法都值得信赖的伙伴。不管是异性还是同性,能相处融洽当然是最好的。 虽然以她的个性来说不太可能,但她并非没有意识到柳马是异性,所以如果她认真地追求,柳马可能无法断然拒绝。 「……学弟,你有其他朋友吗?」 「朋友吗?…………如果是挚友的话,有两个。如果只是聊天的话,应该还有几个。虽然现在已经解决了,所以希望你不要看得太严重,但我曾经被霸凌过。所以……应该算是有朋友吧。」 「你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事吗?就是对我施加『指限』的人,下落不明的事。」 「嗯,找到了吗?」 「找到了。不过,已经不是我认识的人了……」 深春学姐握紧柳马的手,柳马也半反射性地回握。牵手这种行为并非恋人的特权,感情好一点的人应该都会这么做。虽然有点难为情,但跟以前相比已经习惯很多了,现在几乎不会感到抗拒。 「她戴着面具。那好像叫作洗礼面具,她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她忘了我的事,只顾着展现面具的魅力。你知道暗行事红魔吗?」 与其说孤陋寡闻,不如说柳马没兴趣。如果像凤介那样醉心于特定领域,或许就不会察觉,但有些世界只要不主动去了解就不会知道。柳马从来没想过死刑犯凪雫会是那么美丽可爱、独占欲强、温柔体贴又柔软,但两者大致上是类似的。每个人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不知情。不会只因为擅自抱持的印象就擅自感到恐惧。 不过,柳马能分辨出她是什么样的人。大概是灵能力者或占卜师。虽然是偏见,但那类人经常会用夸张的名字。 「那个人在街头巷尾被称为解决人们烦恼的救世主。虽然她好像全面拒绝上电视,但还是很受欢迎。听说在出中生和晓学生之间很流行。」 「救世主啊…………」 容柳马提出偏激的意见,不管怎样柳马都无药可救。如果有人能断言救得了柳马,就把凤介带来吧。如果有人能把他带来的话。 好事背后总是有隐情,但柳马单纯只是觉得恶心而皱起眉头。救世主、世界的希望、英雄。在这个时代,没有比夸张的头衔更不值得信任的东西。跟可疑度全开的九龙所长有得比。 深春学姐赞同似地笑了。 「嗯,我明白你想说什么。我也这么觉得,但光是怀疑也不能怎么样,再说她根本不记得我,所以我也没办法说服她…………嗯,那就算了。重要的是被背叛的事实。自从发现这件事后,我就变得很不擅长应付主动接近我的人。」 「连以前感情很好的人也是?」 「对我下咒的那个人也是独一无二的好朋友哦?………………真的,谁会背叛自己都不知道。要是没有后辈在的话,我早就死了,却连自己被背叛都没发现……」 「你恨我吗?」 柳马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自然地询问。深春学姐反射性地慌张摇头。 「怎么可能!我很感谢后辈哦,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脑袋很清楚,但是……那个……」 理智上无法相信。 柳马很清楚这种感情。明明已经学到不管是什么关系,人都会轻易背叛的教训,却不会因为对方是救命恩人就成为例外。因为那就是教训。极端来说,以距离为基准思考的话,救命恩人和好朋友没什么差别。真要说的话,好朋友会获胜吧。所以无法相信不是什么坏事,而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因为我相信学姐,才会说出死刑犯的事。」 「咦?」 「死刑犯希望过安稳的生活,所以和我交易,以不袭击我为条件住在那里。那里不包括我的家人,万一我的家人进入我的房间,她一定会杀了他们。她不会原谅威胁自己和平的存在,但是可以的话,我不希望身边的人死去。你懂吗?」 「……对不起,我听得一头雾水。」 柳马对自己依然不擅长说明感到厌恶。上课时老师能不能教教他们如何说明啊? 「我不想杀任何人!如果学姐不遵守约定,认为你是威胁雫和平的存在,我就不会告诉你那种情报!如果口头上的信用不足以取信于你,这就是最好的证据。土季深春学姐,我相信你。所以……你愿意相信我吗?就算只是口头约定也无所谓。」 虽然柳马这么说,但是她不相信口头约定,柳马也没有胆量和她口头约定。那样太厚颜无耻了,会变成双重标准。因此,此时的口头约定就是发自内心的约定,是值得信任的判断。 「你真是坏心眼。」 「第一次有人这么说!」 「呵呵,你真的很坏心眼。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没有人会不相信你。如果有人不相信你,那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原来如此。深春学姐不是好东西。」 「等一下!我居然被归类为不是好东西,这个结论也太跳跃了吧?给我改掉!现在马上改掉!」 「我拒绝。」 柳马突然跑了起来。柳马往后方看去,学姐已经完全抛开烦恼,追了上来。 「喂,给我站住!」 ………… 等一下,她跑得很快。 「呼…………呼…………」 「呼…………你为什么要用尽全力逃跑?」 「还不是因为你用尽全力追我!」 柳马绕了远路,不小心变成慢跑。虽然柳马很想马上回去,但是体力不够,所以只能再和学姐待在一起一会儿。现在甚至还没到中午,不需要着急。 「…………呃,这里是……」 柳马认得这个地方。这里是『伊教』会附近。因为恶作剧而变成慢跑的柳马,预定计划被打乱了。既然计划被打乱,那就把计划导回正轨吧。难得来到这里,柳马开始考虑要不要去和玛利亚打声招呼。 「我被骗了啊,你这个骗子!这种地方我不会再来了!」 戴着面具的男人从冷清的教会中飞奔而出。柳马看到从黑暗中现身,穿着煽情修道服的玛利亚用悲伤的表情目送男人的背影。 ——总觉得,样子有点奇怪。 再怎么说同学遇到困难,柳马不能视而不见。如果是太专业的领域柳马可能没办法给建议,但安慰需要的大部分时候不是建议而是理解与肯定。「伊教」说不定意外地正确。 「玛利亚!你怎么了!」 第77章 每个人都有面具 「啊,柳……」 她一看到柳马就立刻装出若无其事的表情,但柳马才不会上当。毕竟柳马看到了她刚才的表情,所以她再怎么装也装不像。先不管她刚才的发言,要是不先发制人,她一定会想办法转移话题,因此柳马决定先下手为强。柳马连招呼都省略了,直接进入正题。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爱…………啊啊,嗯。在这里说话有点不太方便,要不要进去里面说?」 「嗯。毕竟感觉会聊到很可疑的话题。深春学姐要一起进去吗?」 「难得有这个机会,我就陪你们吧。刚才你们在聊面具的时候,我看到了那种东西,总不能说我不奉陪吧?」 「这么说也是。」 虽然教会的昏暗程度完全没有改善,但柳马已经习惯了。他们三人并排坐在教会内的长椅上,真是令人惊喜的双手开花。虽然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伊教是内心受到重创的人会来的地方,所以信条中禁止否定。如果要问谁最会责备来到这里的人,那就是自己。因为无法相信自己,所以也无法相信他人。为了让人相信,必须彻底给予肯定。刚才那个人在信徒中也是相当棘手的人。就连看起来像『怪物』的我们,也会因为自我怀疑而产生不信任感,严重到每次来的时候都会自残。」 「……是戴上面具后才改变的吗?」 「嗯。她说自己变得轻松得难以置信,感觉像是重生了什么的。虽然我试着说服她……不过……」 「因为否定而让不信任感一口气爆发,就变成刚才的景象了吧。」 「……没错。」 要不否定意外地困难。到头来不管怎么选择用词,接受的人都是对方,所以根据解释不同,任何话语都有可能变成否定。承认对方原本的样子这个行为在陪伴上是最适合的,但有着无法纠正错误这个重大缺点。 对于不认为自己有错的本人来说,纠正就等于敌对。那不是接受对方原本的样子,而是强迫对方变成自己期望的样子。如果内心有余力,或许还能站在对方的立场思考,但来到这种地方的人,根本不可能办得到。 「……嗯?」 「怎么了,阿诺?」 「诈欺师是什么意思?我们又没有诈欺。」 「学弟,我想那应该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从刚才的对话听起来,那个人是因为不小心打破信条,所以才看见了你的本性吧。」 这个宗教几乎等于慈善志工,这是她本人说的。虽然不知道这样的宗教有没有存在意义,但如果没有目的,根本不会模仿这种狂人。 「呐,我想姑且问一下,那个面具是哪来的……」 「暗行路红魔,最近很有名哦。好像是占卜师?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并不在意……可是我很担心。因为那个人有不好的传闻。」 「不好的传闻?」 传闻啊。 虽然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话,但凤介应该会兴高采烈地去调查吧。那家伙是个为了小说题材,无论什么地方都会闯进去的男人。手臂被折断时甚至开始说「这样就能真实地描写被折断的感觉了!」。不过那终究只是后续发展就是了。 「因为只靠传闻来判断一个人不太好,所以我调查了一下。」 「咦,真的吗?」 传闻就让它停留在传闻的阶段比较不会遇上危险。这是柳马这个至今为止吃过许多苦头的人所得到的教训。正常人是不会深入调查的。简直就跟凤介一样嘛。 跟凤介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她看起来不怎么高兴吧。 「山慈鸟太,二十一岁单身。大学刚毕业就进入公司,罹患忧郁症后离职至今三年。遇见暗行路红魔后忧郁症立刻痊愈。之后行踪不明。」 虽然很想吐嘈「你是侦探吗」,但弄清楚的情报意外地没什么内容。没有相关知识的话大概就是这样吧。柳马觉得已经算很努力了。如果是柳马,大概连年龄都会省略掉吧。 「鹰崎春华,十一岁。没有特别的背景。跟朋友吵架闹翻时遇见暗行路红魔,与朋友和好。之后与双亲的关系恶化。之后,希望修复关系的双亲在女儿的介绍下前往暗行路红魔之馆。关系修复。之后圆满。」 「这边没有失踪啊。」 「有什么不同吗?」 「羽马沙子,十四岁,木辰中学所属。以与暗行路红魔的相遇为契机交到男朋友。之后为了提升暗行路红魔在同学年的知名度而积极活动。」 「等一下,我妹就读那间出中耶。」 「……那么,流麻的妹妹也戴着面具吗?」 柳马回溯记忆试着思考,但妹妹在自己房间时也没有戴面具。如果柳马的记忆正确,妹妹应该有一两个朋友,只是柳马不知道而已。她是那种柳马行柳马素的类型吗? 「我调查到的只有这三个人。关于负面传闻,据说戴面具的人最后一定会消失……」 「哎,是谣言吧。三个人浮出台面的话肯定没错。谣言会加油添醋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不用在意。不过——」 「可疑程度倍增了呢。」 从遇见暗行路红魔的瞬间开始,人生就彻底改变了。 一次两次还能当成奇迹,但连续三次的话,奇迹就必然会成为必然,而必然都是由机关所制造出来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机关,但既然玛利亚都说了不可能,应该和诅咒没有关系。 「我姑且问一下,有没有可能是被诅咒道具附身~之类的?」 「没有,面具不会让人不幸。」 「不是有类似犬神附身的东西吗?虽然会暂时繁荣起来。」 「根本不同,不要把面具和虫术相提并论。」 她若无其使命感出了柳马不知道的单词,从名字看来好像很危险,还是不要知道太多比较好。话虽如此,听她说完就叫她加油也太残忍了。柳马从以前就被教导要对女孩子温柔,帮助雫也是因为这个理由……虽然不是。 「那个暗行路什么的家伙,我也会调查的。」 「咦?可以吗?」 「嗯,毕竟我也想在柳羽受害前做点什么。不过她只是个占卜师,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定有什么类似魔术的机关。」 虽然柳马生性不太想把麻烦事带回家,但这件事还是先通知一下比较好。虽然那两个人不管柳马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在意,但柳马很清楚柳羽比柳马自己还重要。柳马也一样重要。 如果他对妹妹出手,柳马会拜托雫暗杀他。虽然暗行路红魔应该不是本名,但要找出他的名字也不费事。 ——开玩笑的。 柳马继续开玩笑。 「咦?学姐也要帮忙调查吗?」 他们一直谈笑到玛利亚恢复精神。在她暂时冷静下来,走出教会时,深春学姐说的第一句话是: 「反正我很闲,我也来帮忙吧?」 就是这样。 她明明是来帮雫的,但看到船靠岸后,她以为船触礁了,所以跑来帮忙吗?虽然触礁什么的,是她决定要救的瞬间。不过人手多一点也没什么不好。不需要麻烦九龙咨询事务所,只要在空闲时调查就好。 不知为何,柳马有点兴奋。面对没有情报也没有狗屎的未知,不安、恐惧与兴奋。柳马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明明柳马一样讨厌怪异,却对面具这种不可思议的道具感到兴奋?这是特殊癖好吗? 「说要相信我的人是你吧?而且我也很在意面具的事。所以就算你说不行,我也会擅自调查。」 「原来如此。拒绝没有好处呢。那就去吧。」 「要先解散吗?」 「说得也是。我去问妹妹知不知道些什么。虽然连假还没结束,但要是时间对不上就去学校……不对,我们交换过联络方式了呢。那就晚上见。你的时间没问题吗?」 「嗯。还好我是个闲人。」 「就是说啊。」 「你不能否定一下吗!」 「那种事我不知道啦!」 回想起来,凤介和绫子与柳马同年代。雫虽然年长但却是死刑犯。柳羽比柳马小。先不论咨询事务所,柳马很少有机会与纯粹的长辈接触。自从失去那家伙之后,柳马对于依赖别人的行为虽然不至于产生抗拒,但总是会犹豫—— 不过这样的关系也不错。 第78章 所谓可靠的人 「咦?暗行路红魔?」 柳马立刻询问在家里玩手机的妹妹,结果她露出一脸狐疑的表情,大概是觉得这个名字太可疑了吧。 「…………你问的问题还真怪耶,老哥。」 「我只是问你知不知道而已,干嘛这样说我啊。不知道就算了。」 「不,我知道。那在我的学校很红。」 「哦哦,那不是季…………季节性的流行吗?」 「你在说什么啊?连老师们都受到影响了,虽然没有发生霸凌之类的状况,不过有种同侪压力的感觉。」 同侪压力这种东西,柳马直到不久之前都还很熟悉。自从凤介不在之后,让柳马烦恼不已的霸凌,都是在旁观者视而不见的包围之下进行的。如果有人说是柳马处事不周到才会这样,那柳马也无话可说,但是当时没有任何人愿意站在柳马这边。 事到如今柳马也不想重提旧事,不过那也算是一种同侪压力。只有自己和周遭的人不同的话会感到不安。更贴近生活一点的例子就是「常识」。 「这是常识」。 「○○是常识」。 「连常识都不懂,你是白痴吗?」 「你到底是看了什么长大的啊?」 柳马现在要说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就是任何人都不一定能过着相同的人生。有人身边的人会一直死去,也有人被全世界讨厌。也有人会像柳马一样遇到死刑犯。所谓的常识,就是大多数人应该都会经历的事情相互磨合后所形成的,但凡事都有例外。 不知道「常识」是件坏事。只有自己不知道「常识」。如果不是对自己相当有自信的人,根本无法忍受自己和大家不同。 「柳羽,你该不会被霸凌了吧?」 「咦,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面具……该不会放在教室里吧?」 「面具要从暗行路红魔那里拿到才行。要和那个人一对一谈话,看穿他的烦恼后才会拿到。」 「感觉好像普通的占卜师……不,与其说是占卜师,嗯。」 柳马的掩饰方式太差劲了,至今仍无法平息内心的动摇。被手机吸引注意力的妹妹一直在观察柳马的表情。柳马冷汗不止。这让柳马知道雫和药子是多么习惯隐瞒事情。表情完全不变,怎么想都是职业级的犯罪。 至于雫,因为她是死刑犯,所以肯定是犯罪专家。 「我没兴趣。而且这根本是针对哥哥的非科学话题吧。」 「…………抱歉。你不用勉强自己没关系。」 柳羽在柳马还是废人的时候,恐怕给柳马添了不少麻烦。因为记忆完全中断,所以没有自觉,但不管怎么叫怎么摇都毫无反应的哥哥,她看到应该很心痛吧。双亲虽然对柳马很冷淡,但毕竟是儿子,应该还是有想法。大概是因为察觉到柳马不希望提起这个话题,所以才什么都没说。 他们就是这么信任柳马。因为是父母。 「不,我没有勉强…………只要哥哥有精神,这样就够了。」 「啊?」 柳羽不自然地将视线移向手机,大概是想掩饰害羞吧。虽然她确实地操作着手机,但仔细观察她的手,就会发现她只是上下滑动,完全没有集中精神。她大概是在打简讯吧。看到她打到一半的文章,柳马将视线移回妹妹身上。 虽说是妹妹,但偷看她的手机还是不太好。因为柳马不想被偷看。手机的相簿里有雫的色情照片…… 没有就是了。 就算没有特别的理由,只要是人,就不会想被看到私密空间吧。 「哥哥,你和樱叶同学绝交之后,一直很没精神。所以现在我很开心。」 「开心?」 「因为唯一一个哥哥有精神了。我当然开心…………呐,哥哥,下次如果又发生讨厌的事,这次可以依赖我吗?」 柳羽不经意地说出这种话,然后站了起来。因为是连假,父母也在看。重新面对面总觉得有点难为情。姑且不论因为身高差距而称得上面对面,正常来说不会和家人正面相对吧。这不是比喻。 「那时候我还小,所以什么都做不到,但我已经是出中生了。哥哥难过的时候,我想支持你。」 「……柳羽。」 被妹妹安慰,身为哥哥实在很没出息,但柳马应该冷静地选择发言。做某件事会连结到不做某件事。该为了廉价的自尊心,拒绝她鼓起勇气伸出的手吗? 虽然难为情又没出息,但只有这样。 有什么事情是优先的?如果说觉得难为情,都已经是大学生了还让死刑犯抱着睡觉,难为情到必须去死。如果说觉得丢脸,让死刑犯帮自己解决自己能解决的问题,丢脸到必须去死。 她的眼神中带着觉悟的光芒,但或许是因为太难为情了,脸蛋红通通的。虽然和「送到嘴边的肉不吃」不一样,但无视这份心意,别说哥哥了,连身为人都说不过去。 「虽然说这种话有点那个,但如果又变成那样,我会很丑陋哦。不但不会感谢你,甚至可能连妹妹的认知都没有…………这样真的好吗?」 「没关系。因为哥哥是我唯一的兄妹……所以没关系。而且——」 「喂喂,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柳羽,别相信这家伙哦~?」 听人把话说完。 到底是谁啰嗦地讲这种话的?是父母还是老师?无所谓。如果对柳羽的觉悟泼冷水的不是柳和规也就是父亲,柳马什么都不会说。 「柳羽~相信爸爸吧。不是相信这种骗子哦?嗯?你仔细想想,这家伙可是骗子哦。他有拜托过我们吗?你一定也是嘴巴上说要拜托他,实际上却没拜托。这种事爸爸最清楚了。」 「……老爸,现在泼冷水也太白目了吧。」 「我有在看气氛。柳羽那家伙,从以前就老是粘着你。兄妹感情好不是坏事,但老实说,你带给她不好的影响。你自己也受到不好的影响。」 「不好的影响……?」 应该不是对药子的坏话。也不是对雫。因为如果老爸发现,不是报警就是质问柳马,而且在那之前就会被杀掉。深春学姐没来过柳马家,应该不知道咨询事务所的存在。 不好的影响,柳马瞬间就想到了。当柳马正深思着要如何扩大朋友的定义时,老爸直接说出了答案。 「就是凤介那家伙。你出中时跟他混在一起的家伙。每次他回家时都浑身是伤,就算问他原因也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你一定是受到那家伙的影响才会改变。我只能这么想。身为父亲,至少要让女儿远离非行之道——」 「等等。你想说,我受到凤介的负面影响了吗?」 「居然打断别人说话,你这个儿子真是没教养。啊,我就是这个意思啊。怎样,有话想说就说啊。」 柳马保持沉默,回到自己的房间。 如果凤介是坏朋友,那柳马连一个好朋友都没有。柳马之所以会遇到惨事,甚至差点死掉,不能否认都是因为跟着他。 但那是坏事吗? 体验痛楚、感受死亡、合作、挣扎,有时击退敌人。这不也是人生经验之一吗?保护自己不受任何伤害,限制一切伴随风险的行动,安逸地享受幸福,不难想象温室长大的人最终会变成怎样。 那家伙给了柳马充实感。与他一同前往奇妙不可思议的世界,让柳马感受到这个日常是多么地可贵。柳马变得能够体会他人的痛苦。精神变得坚强。受到霸凌时之所以没有自杀,是因为和他一起冒险过。 天埼凤介毫无疑问是柳马的挚友,而且带给柳马正面的影响。他才不是什么坏朋友。他带柳马去冒险,让柳马体验到紧张刺激的滋味,所以反而不会产生想做坏事的念头。 ——要认为柳马受到负面影响是你的自由。 但柳马不允许你讲他的坏话。柳马差点就在柳羽面前痛殴她的父亲。一旦动用暴力,就没人能阻止了。 柳马回到自己的房间,背靠在门上深呼吸。冷静。冷静下来。不能随便产生想杀人的念头。那样会变成名副其实的罪犯。会害柳羽变成孤单一人。身为哥哥,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柳马已经让她感到寂寞过一次了。没有第二次。 柳马冷静下来,望向正面,不知为何雫趴在地板上,竖起耳朵。 「……你在做什么?」 雫毫不掩饰地站了起来,用手摸着柳马的脸颊。 「啊,抱歉。不好意思,我听到你们的争吵声…………你没事吧?」 「…………我、没事。」 「你无法原谅别人把你的挚友当成坏人对吧?」 被雫的目光盯着,柳马连眉毛都动不了。她和柳马的父亲不同。 「你述说和挚友之间的回忆时,眼神非常有活力。不需要太多言语,眼神比嘴巴更能表达。你有多重视他们,有多喜欢他们,我都明白。你之所以岔开话题,是不想让家人担心吧?」 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因为某处的某人,她严格来说知道柳马的名字,所以才会被操纵。柳马或许是因为第三者的意志而流泪。无所谓,只有雫理解柳马,接受柳马。 「没错……就是这样。我并没有——」 当喉咙卡住的大量情感即将倾吐而出的刹那,雫的手指微微堵住柳马的嘴。 「嘘——嘘——嘘——嘘——…………不用说。说出来或许会轻松一点,但说的时候很痛苦吧?所以不用说。来,过来这里。我会在你振作起来前陪在你身边。」 她温柔地牵起柳马的手。与其说是放松,不如说使不上力。柳马就这样被她拉到床上,两人一起裹在棉被里。 「只要主人希望,我什么都愿意做。这就是奴隶的信条。」 「…………哈哈,还有这种设定啊。」 「当然咯!呵呵,我想要以各种形式和你结合。还是说,想和你在一起是死刑犯的傲慢呢?」 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柔软、温暖、温柔的感觉传了过来。 「呐,说些开心的事吧。」 「……开心的事?」 「这个嘛,虽然说说接下来要做什么也不错,不过要不要谈谈我们的未来?从药子手中平安逃脱后,我们就结婚之类的……」 「在考虑各种不妥之前,我根本就结不了婚啊!」 「咦,是这样吗?那么先来趟新婚旅行如何?你想去哪里?」 「…………去哪里,是吗?」 「不用烦恼,我们一起想吧。时间还很充裕,我和你是共犯关系,两人就是一名死刑犯。一起想象,一起享受吧!」 「…………我可不是死刑犯啊。」 在棉被中,雫在超近距离下吐出舌头。仿佛小孩子恶作剧般的笑容,仿佛在说「被发现了吗?」。 第79章 妄想的旅行永无止尽 「首先,婚礼要怎么办?还是在普通的教堂举办?」 「就说了,以年龄来说,我们还不能结婚啦。」 「你真顽固耶。我是以你能结婚为前提在讨论啦。」 与死刑犯结婚,通常无法得到周遭的理解,应该说,根本不可能得到理解。这世上没有那种怪人。就连对柳马抱持着少数善意的柳羽,一旦知道雫的真实身份,大概也会以绝交为条件挽留柳马吧。这么一来,大概…………不,实际上没发生过,柳马也不知道会怎样。现在,柳马无法割舍任何一方。 她们都很重要。 「……虽然我很想说,我们的婚姻在法律上是受到认可的,不过雫还在逃亡中。与逃亡中的死刑犯结婚,应该不会被认可吧……用假名行得通吗?」 「用我的力量很简单就能办到,不过药子会发现的。所以,问题在于要如何瞒过她。」 他们结婚的时候,必须瞒过药子的眼睛。不过,那只是暂时逃过她的监视而已,要是不小心露出马脚,马上就会被抓到。 「我认为不要留下证据比较好。这样反而能更自由地计划。朝霞中的美丽废墟如何?」 「有那种地方吗?」 有。 与凤介他们的冒险,从听到传闻的瞬间就开始了,但并非每次都能中奖。有时候也会单纯以徒劳告终,体感上大概有四成是徒劳。这种时候就只是单纯的外出,和平的时光造访他们。 「这个嘛,像是月色很美的鬼屋,或是樱花大道下之类的。雫适合哪种呢……虽然也有祖母绿的沼泽。」 「你知道很多地方呢。不过该怎么说呢,你的选择有点奇怪吧?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我觉得雫会觉得凤介的小说好看,是因为喜欢那种地方。虽然光听描述会觉得一点情调都没有,不过进去里面之后就很不错哦。特别是鬼屋……不知为何连一点灰尘都没有。」 「哦……那是为什么?」 看她上钩的样子,柳马的解读应该没错。柳马并非只看一点,而是因为无法正式结婚,也无法入籍,所以必然无法使用正常的地方。因此候补就是一部分人喜欢的地点。 「听说是幽灵在打扫。虽然也考虑过有流浪汉的可能性,但考虑到打扫的工夫,实在不太可能。另外,虽然这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没有根据,但住在那里的人好像全部都死了,所以没有人想住在那里。」 不过,幽灵只是针对定居者,如果只是两个人的婚礼,应该没有任何问题。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幽灵说不定会来祝贺。虽然至今为止从未遇过如此友好的幽灵,不过,如果不是守护灵的话,幽灵应该不会表现出善意。 虽然柳马有自己不擅长掌握感情细微变化的自觉,但雫眼中的光芒实在太过露骨,正如字面意思,明显到肉眼可见。 「哦~真想去看看那个地方。很近吗?」 「要是这么危险的地方就在隔壁,我早就搬家了。还满远的,不搭电车的话会花很多时间。你想先去看看吗?」 「嗯,我想去!」 不过,不能去。拜托用常识想想吧。逃走的死刑犯几乎不会离开柳马家,才勉强骗过药子的追踪。短距离移动的话还好,长距离移动的话,可能会说出『气息』之类的话,然后被发现。 你忘了吗?雫已经明言绝对赢不了药子。一旦遇到她就完蛋了。 「那么,下次有事去那边的话,我会拍很多照片回来的。」 「哦哦,你真机灵。不过,那个地方不是那种只要拍照就会拍到的吗?像是宝珠之类的。」 「嗯,应该拍得到吧。说不定会拍得很清楚。最坏的情况可能会被附身,不过我不会在意的。因为我已经被雫诅咒了。」 「哦,真敢说!呵呵呵,没错。你已经被我诅咒了。我才不会输给幽灵呢。」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穿着白色的拘束衣。虽然这并不代表什么,不过白色和服——应该很适合她。当然,婚纱也很适合她,不过这算是柳马的癖好还是嗜好呢?总觉得…… 雫一定很美。 「朝霞废墟呢?」 「请不要取那么清爽的名字。那边只是普通的废墟,只是朝霞看起来很漂亮而已。不过那边也挺大的,如果在庭院之类的地方举行的话,应该会很像样吧。我会全部拍下来。」 「呵呵,有照片的话,妄想起来会更顺利。呼……?真想早点和你交合。」 不管是否被公认,都无所谓。只要他们两人之间有爱就好。她原本就是不被世间欢迎的存在,是被期望死亡的囚犯。没有必要公开。 ——接吻的时机是什么时候? 被亲吻嘴唇以外的地方时,她说了,那不是可以强行夺取的地方。不过由柳马主动的话,应该没有任何问题,或者该说雫似乎在等待着(这是柳马的个人感想)。想把初吻献给喜欢的人,几乎所有人都这么想吧。少数派或许会练习到最擅长接吻,但不仅没有人愿意陪柳马练习,而且柳马也会单纯地害羞到死。 「戒指怎么办?」 「戒指吗?嗯…………在戒指之前,你不考虑住在哪里吗?」 柳马完全想不到誓约的物品。这也是因为柳马拥有的钱不过是零用钱的积蓄,不管是手表还是戒指都买不起。虽然想干脆买个时髦的东西,但因为一下子想不到,所以暂时保留。 柳马打算在真正要送的时候再考虑。 「啊啊,这个好。普通的住宅区感觉会有很多麻烦事,干脆住在远离人烟的地方吧?只要使用我的力量,自给自足很简单哦?」 「欸?操纵的力量要怎么自给自足?」 「首先操纵所有的动物,作为劳动力。」 「那样太可怜了吧……只要像现在这样,雫不离开房间的话,就能正常生活了。家事之类的全部由我来做。」 「你会做家事?」 「不会。雫呢?」 「不会。」 「所以由我来做。」 要求死刑犯具备家事技能才奇怪。柳马不求太多,柳马喜欢原本的她,不是想要高性能的她。那种女性不会靠近柳马,所以就双重意义来说,这是不可能的假设。 「那么,我是只有身体的存在?」 「请别说奇怪的话。你是我归宿。当然,成为夫妻的话……也会做那种事,但不是只有身体,我喜欢雫的全部。」 柳马又没说出什么潇洒的台词,内心感到羞愧。柳马竟然说出这么普通的话,想耍帅却没成功,老实说真的很逊。看来柳马没办法当小白脸,完全不适合搭讪。柳马应该要认清自己的能力。雫在被窝里脸颊泛红,突然吻了柳马的额头。 「……真是的,你这家伙罪孽比我深重多了。」 「没这回事,绝对没有。」 「我警告你,不要随便说这种话。我啊,是个急性子,喜欢马上行动。要是你再说这种话——我会当真的哦?」 她的双眸中闪烁着生气,这应该不是柳马的错觉。她是认真的。如果柳马随便回答,一定会吃苦头,说不定会留下心理创伤。不过,柳马打算陪她到地狱的尽头,就算中途被杀也不会怨恨她……至少现在是这样。 「你是说真的?」 「那你能认真地把我当成奴-隶吗?不管我哭喊抵抗,你都能青饭我吗?」 「……要是你抵抗,我会死吧。」 「我说的是演戏。不过我会认真演到让你无法这么想的程度。还是说反过来比较好?不管你怎么抵抗,我都不会离开你的重要部位?」 「……那样我也会死吧。」 「什么嘛,你老是在死耶。你是僵尸吗?」 「如果我是僵尸,就会咬你,让你变成我的同类。」 比刚才更会耍嘴皮子了。 柳马用三根手指做出咬她脖子的动作,雫妖艳地笑了。 回过神来,她已经从吵架的打击中恢复了。 第80章 死亡,走投无路,得救。 妄想的讨论一直持续到晚上。他们没有在讨论低级的话题,只是很顺利地进行下去。两人未来的抽象概念逐渐具体化,让他们有种飘飘然的兴奋感。虽然和兴奋的意思完全不同,但这种脚碰不到地面的非现实妄想,却足以让他们飞向天堂。 愈想愈觉得结婚典礼的场面浮现眼前。他们以男女的身份结合在一起。不管有没有幸福的家庭,雫的存在都确实存在。 柳马很幸福,很充实。 ——明明是死刑犯,这样很奇怪吗? 算了,随便你怎么说。如果柳马是异常者,那和雫就很相配了。柳马可以毫无顾虑地和她结婚。虽然感情上柳马早就完全相信她了,只是她肯定隐瞒了什么。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柳马却忘了差点和父亲吵架的事,和雫玩起房间里的桌上游戏。 「好,往上。」 「啊啊,我又输了。你骰子运很强,真难对付。」 「我已经付出了很多代价,所以觉得稍微享受一下也没关系。」 「唔唔唔,输了也没办法。那我就乖乖地解除、衣服吧。」 「不,请不要这样。里面根本没有吧。」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就算不愿意也会知道……虽然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衣服,但似乎没有适合的cup,柳马很久以前就发现她基本上没有内层护甲。 就算如此,柳马也没有勇气去买。在各种意义上都会被误解吧。 「开玩笑的。再说,你真的以为我会解除吗?」 「会吧。」 「是啊。」 「这个问答有意义吗?」 今天雫穿着蓝色格子裙,所以如果不注意视线的话很危险。没有内甲的话,下面也很有可能一样。 不,真要说的话,柳马非常欢迎,但这是两码事。这个社会上这种例子太多了。 「虽然由我来说也很奇怪,但差不多是晚餐时间了吧?你不去没关系吗?」 「嗯?啊啊,说得也是。那我先去吃饭了。」 事到如今柳马才想起对父亲的尴尬,但就算在意也没用。晚餐是一定要吃的。虽然人不吃一餐饭不会死,但要是柳羽因此担心的话,柳马还是出去比较好。 而且晚上柳马预定要和深春学姐好好谈谈。虽然得到的情报不多,但不知道对方的情况如何。柳马打开门,装出极为平静的样子走向客厅,却没看到柳羽的身影。在柳马的记忆中,她从未在晚餐时间迟到过。真稀奇。 「妈妈,柳羽呢?」 「她说她不吃。是在减肥吗?」 「姑且不论实际上是否肥胖,但我想她应该知道光是不吃东西的减肥法是不好的。我去看看情况。」 父亲看也不看柳马一眼。不管哪一方是正确的,经历过那种事之后会尴尬也是理所当然的。老实说,柳马只是紧张而已,完全没有尴尬的感觉,但这是秘密。柳马转身走向妹妹的房间。 「柳羽,你怎么了?」 「…………哥。」 从声音的距离判断,她似乎在门旁。如果隔着一片木板就能说话,那也没必要大吼大叫地吵闹了。 「晚餐煮好了,出来吃吧。」 「……我和爸爸吵架,是我的错。」 啥? 虽然柳马至今为止经历过许多莫名其妙的体验,但妹妹的发言在那些体验中也是鹤立鸡群地莫名其妙。在那样的情况下,柳羽的责任到底存在于哪个部分?除了本人之外,没有人不对比灵异现象更不可思议的发言感到疑惑。说不定连她本人也不知道那句话的意思。 「我完全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可以请你具体说明吗?」 「………………我,光是存在可能就会给哥添麻烦。」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真的完全听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 她沉默了。 柳马不认为那个父亲会对柳羽灌输什么奇怪的观念。就算他打算迂回地伤害柳马,也不至于说出光是存在可能就会添麻烦这种话………… 「我说啊,柳羽。光是存在就会添麻烦是理所当然的哦。全人类都是如此。」 「不是那种次元的问题!哥…………可能会死掉。」 「嗯?」 …………会死掉? 「我说柳羽,你可能不相信,但我曾经好几次都这么想。」 「……咦?」 「我不断遇到奇怪的事情。老是受伤可不是开玩笑的。重伤消失只是因为运气好。真正差点死掉的次数数也数不清。溺水、被砍、被压扁。可是都没死。你哥哥很强哦,特别是在活下来这方面。」 柳马几乎没说是托凤介的福。尤其是最后的冒险,要是那家伙没保护柳马,柳马一定会死。 「说起来,如果要提到死亡的可能性,我从一开始就有。所以不是你的错。放心吧。」 自己打开门太不解风情了。等她出来吧。原本是被带出去的柳马,无法带出某人。 『走吧,冒险在等着我们。』 天埼凤介的身影不是幻听,而是作为回忆出现在脑中。回过神时,已经不再作恶梦和幻觉了。那究竟是什么呢? 「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死。明白的话就出来吧。我担心得快死了。」 虽然晚餐有上桌,但老爸似乎还在记恨。因为他又不看时间场合地重提旧事,让柳马心情很差。柳马把配菜让给柳羽,自己则是一碗白饭。晚餐就这样结束了。由于只吃了八分饱,或者该说只吃了一分饱,这或许是柳马第一次在晚上去便利商店。 「好热…………」 柳马在家门口停下脚步。这里是绫子的家。从窗户透出的灯光来看,现在应该是吃晚餐的时间吧。以前他们曾经因为想一起吃冰而从窗户爬进去。不过在已经绝交的现在,这种交流是不可能发生的。 ——算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毕竟柳马隐瞒了凤介的死讯,让她怀抱一丝希望。这样的男人会被讨厌也是理所当然的。那种行为等同于在她的心上撒盐。就算柳马请求原谅,就算被判死刑也无法抵销。 柳马经过她家,直接前往便利商店。隔着玻璃窥视店内时,发现侧面墙壁有个熟悉的人影。 「雪奈小姐?」 天气明明不差,却穿着红色雨衣的怪人只有一个。她听到柳马的声音后,终于注意到柳马,将头转向柳马这边。她揉着眼睛,似乎刚才在睡觉。在这种地方睡觉? 「……干嘛?」 「这是我要问的。你在店里就算了,干嘛站在外面?」 「我没有要买什么,只是陪绯花来。」 「陪她……她几岁啊?还是你曾经被跟踪狂骚扰过,觉得她很可怕?」 「不是那样,只是单纯来买东西。」 雪奈小姐为了观察店内状况,绕到正面时,正好看到两人从便利商店走出来。那是绯花小姐和—— 「嗯?你是谁?」 穿着黑色背心、肌肉发达的男性。 身高超过一百九十公分,光是这样就很有压迫感了,再加上体格壮硕,让护堂觉得自己像只小动物一样。护堂的身高并不矮,不过一百七十多公分的身高,和对方差了二十公分以上。 不是令人不舒服的恐怖,而是单纯的恐惧,感觉对方会找自己麻烦。 「他是柳马,我们的委托人。」 「……啊,他就是被你们称为『前辈』的人吗?」 所长自诩为参谋,一旦发生什么麻烦事,就会由这位『前辈』出面解决。这种体格确实很适合处理麻烦事,由他出面确实再适合不过了。半夜遇到他的话,护堂觉得自己没有胜算。 「前辈…………?」 「咦,不是吗?」 猜错了,男子将手插进口袋里,仰天长叹。 「柳马大人,这位是警视厅的护堂一真大人。」 「警视厅!?咦,警视厅?为什么?不是应该找县警之类的吗?」 「前辈派他来代理的。」 不不不不。 警察是公家机关,是秩序的守护者,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借用力量的职业。藏匿死刑犯的罪犯……对柳马来说是最不想遇到的人种。虽然希望只有药子一个,但是被奇怪的『气息』探查也很麻烦,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 看到柳马因为心虚而动摇的样子,护堂开口: 「放心吧,我虽然是警视厅的人,不过算是特别名额。和这些家伙在一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特、特别名额?」 「举个有名的例子,就是药子。逮捕凪雫的时候,她也有帮忙,所以她有特别的立场。虽然让大学生背负沉重的责任,但是没有她就抓不到人也是事实。先不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人。和药子不同方向的厉害女性。」 「咦?那个传闻是真的吗?」 女大学生解决警察无法解决的事件。柳马还以为那个传闻是传闻特有的加油添醋,实际上指的是药子。没想到居然还有另一个人。 「你就把我当成那个女性的搭档吧。」 「……那么,现在在这里的是?」 「因为搭档擅自休假,所以我就来帮忙了。我和九龙本来就认识。」 「护堂大人是代理。」 「学姐因为某些原因不能来,所以这个就代替她来了。」 「不要叫我这个。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该怎么说明那复杂的内情呢?说到底,那也不是能对别人说的事。柳马暂时移开视线思考,但是因为想不到能顺利骗过警察的借口,所以只能随便搪塞过去。「去便利商店这点事,谁都会做吧?」 「不,那是不可能的。如果要买东西的话,为什么你没带钱包来?」 护堂同学的视线朝向柳马的口袋,那里是完全没有放钱包的余地的漂亮口袋。很遗憾,后面的口袋也没有钱包,因为是盲点所以动摇了,所以连虚张声势的话都说不出来。 柳马是因为太过尴尬所以才从家里跑出来的,那是冲动的行为。钱包在柳马的房间里,如果真的要买东西的话,应该要先回一趟家。 「…………嗯。雪奈,你就听听他怎么说吧。」 「咦,为什么是我?」 「我得送绯花小姐回去才行,因为夜路很危险。」 「危险的是你。」 护堂同学把雪奈同学的抱怨当耳边风,迈步向前走去。绯花小姐向柳马行礼后,慌慌张张地追上护堂同学。现场只剩下柳马和雪奈同学,她嘴上虽然不愿意,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那个,如果觉得麻烦的话,你可以回去没关系哦?」 「那可不行。先不管理由,雪乃你都来便利商店了,什么都不买的话,我可是会很辛苦的。」 连吃亏的苦心都说了,看来是真的会很辛苦。确实如此,不管雪奈同学回不回去,柳马都不能买商品,所以不管愿不愿意都得转身离开。在这个时间点上,实质上就是吃亏的苦心,再继续下去就只是单纯的追击了。 「我买给你,跟我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柳马。因为没有理由抵抗,所以柳马就乖乖地被她拉着走,这时店员配合着入店的音乐声向他们打招呼。 「咦……不,这样不好意思啦。」 「无所谓。你想买什么?」 「…………汉堡排便当。」 在店内也穿着红色雨衣的稀客也真是稀客。连兜帽都戴上了,要是走错一步就会变成强盗。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常客,但店员完全不惊讶。就这样顺势买完东西,把塑料袋递过来的日子,柳马也很普通地接下了。 「啊,不好意思。那我要回去了。」 「你回得了家吗?」 雪奈同学也准确地指出柳马行动的矛盾,甚至让人怀疑监视器是不是有问题。她是不是知道柳马是不想待在家里才跑出来的,所以不可能回得了家?虽然只要没有跟踪,就不可能知道这种事。 「……为什么你会知道?」 「因为在被所长捡到之前,我也是这样。」 雪奈同学把手插进口袋,缓缓地走了出去。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跟我来。」 第81章 月夜下闪亮的少女泪 如果不会太远,柳马就会拒绝了,但抵达的地方却是柳马不太熟悉的小学。虽然很久以前就废校了,但要是有什么传闻,柳马想凤介就会告诉柳马,所以大概真的是平凡无奇的学校。雪奈同学看柳马默默地跟来,就爬上了逃生梯,再把扶手当成立足点爬到屋顶上,仿佛在说「你也能办到吧」。要是柳马办不到,她打算怎么办? 这点小事在冒险时会遇到很多次,所以柳马是办得到啦。 穿过铁丝网的破洞进入校内后,雪奈同学已经先一步坐在长椅上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从这里俯瞰城镇,景色很漂亮。」 「城镇?」 若问柳马喜不喜欢自己住的城镇,柳马实在无话可说。只是毫无感觉。对于来自都会的人来说或许会觉得很平静,但在柳马看来就只是个破旧的城镇。不管从哪个地方看,这个想法都不会改变……原本是这样想的。 「哦哦…………原来如此。」 有点不错。 既不灿烂也不荒凉的中间地带。如果仔细分析自己的情绪,这景色果然没什么大不了,但这份感动是怎么回事?这就是俗称的「初见补正」吗?因为太暗了,连自己的家都分辨不出来。 既然回不了家,难得人家带柳马来,就在这里吃吧。她一定也是为此才带柳马来的。 「……你们吵架了?」 「与其说是吵架……该怎么说,我讨厌对方一直翻旧账。对方很不会看气氛。」 「有这种人。只要自己不满意,就会一直翻旧账。」 「该不会是九龙所长吧?」 「所长刚好相反。是个会擅自改变话题的人。无药可救。」 的确,那种可疑的感觉确实无药可救。虽然初次见面就说出这种感想非常失礼,但柳马看她那种个性应该不会放在心上,所以就算说了也没关系吧。哎,柳马是不会说的。 「啊,对了,雪奈同学。你把我的『编造故事』告诉那位警察了吗?」 「怎么可能。我只说是在调查凪雫。那家伙专门处理怪异事件,所以就算说了应该也没问题。」 「专门处理怪异事件的警察?真的有那种人吗?那种存在首先就很可疑,应该说根本就是信不信由你。」 「没有就不会流传。因为流传所以存在。是哪个都无所谓。只是因为存在所以有那种工作。」 「嗯,说得也是。」 在户外吃便利店便当意外地美味。虽然离赏花还很远,但心情上就像在野餐。 「……我可以问一件事吗?」 「什么事?」 「咲咲喜欢超自然现象吗?」 「我超讨厌的。因为这样我失去了两个挚友。之所以会玩碟仙是为了帮助学姐,我个人今后一辈子都不会再做那种事。不过我很感谢雪奈同学的学姐。因为当时有点误会,所以如果当时没有解决的话,事情就太迟了。既然你会特地问我这种问题,就表示事务所的人你都喜欢吗?」 「我最喜欢所长。我讨厌绯花,这跟喜不喜欢没有关系。那家伙讨厌工作增加,学姐则是莫名其妙。」 「请等一下?好感度变成单纯的感想了哦?工作增加就算了,莫名其妙是指我吗?我才是莫名其妙啊。」 柳马非常清楚她的学姐是个怪人了。因为不知道喜不喜欢所以莫名其妙,比起模棱两可的答案,这样根本没回答到问题。虽然想用言语表达复杂的情感时,有可能会变成这样,但应该还有更好的说法吧。 便当,好吃。 「我无法理解喜欢那种东西的人的兴趣。所长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好死法。」 「明明讨厌却待在事务所呢。」 「讨厌刚刚好。要是被趁虚而入也很困扰。」 她那严苛的价值观令柳马感到疑惑,这女孩和柳马真的是活在相同的世界吗?姑且不论是否为住在纷争地带的人会有的想法,但毫无疑问地,她并非是和平痴呆。她的神经相当敏感。 「——谢谢你的便当,我吃饱了。之后会还你钱。」 「无所谓。容器我会丢在这里,再见。」 柳马恭敬不如从命,打算快步离开现场,但传来的脚步声却只有一个。柳马回头一看,雪奈同学仍坐在长椅上,一步也没动。她不发一语,动也不动,忧郁的眼神望着夜景。 「……你不走吗?」 「无所谓。」 既然她本人都这么说了,那柳马就不客气了。要是能浮现这种想法,那该有多轻松啊。被拒绝就算了,但柳马无法丢下少女不管,就这么离开现场。严苛的价值观,以及屡次挂在嘴上的『无所谓』,从这些地方能窥见她看破一切,更重要的是缺乏表情。她肯定有什么隐情,而且是足以让柳马的烦恼变得无所谓的严重隐情。 柳马再度改变方针,坐在雪奈同学身旁,眺望相同的景色。 「我改变主意了。反正也没有非回家不可的事,我就陪你到你回家为止吧。」 「…………」 雫应该在听一楼的对话,所以不用担心她。柳马就尽情享受这段时间吧。 第82章 双人合作的共同推理 在那之后又过了四十分钟左右,雪奈同学终于屈服了……这种说法实在不恰当,也绝对无法通过广播伦理委员会的审核,不过因为她说了句「谢谢」就回家了,所以柳马也跟着回家。夜已深,双亲早已就寝。柳羽恐怕是在等柳马吧,她维持着跪坐的姿势睡着了,而且还是在玄关。 就这样放着她不管实在令人过意不去。就在柳马轻轻抱起她娇小的身躯,准备转动门把的瞬间,一股确切的预感敲响了警钟。 ——擅自进入她的房间真的好吗? 她本人正在睡觉,所以无法征求她的同意。但那又如何?这根本算不上借口。难道有家人会因为自己在睡觉,就擅自进入自己的房间吗?答案是否定的。虽然也能单纯解释成她讨厌柳马,但即使如此,也不该擅自进入她的房间。 先不管死刑犯之类的复杂话题,就柳马心中的印象来说,有个男生房间里放满了瑟瑟书刊。因为不想被家人发现,所以平常都会小心翼翼地注意,但某天因为不小心在客厅睡着,结果家人甚至入侵了他的房间。 结果就是瑟瑟书刊被发现了,完…… 总之就是这种感觉。柳马并不是想说妹妹是痴女,只是每个人应该都有一、两个不想被女朋友看到的秘密。要是没有反而才伤脑筋。 柳马左思右想,想破了头,又继续想下去,脑袋大概已经当机了吧。柳马竟然把熟睡的妹妹带回房间。 同样在等柳马回家的雫,之所以能被柳马看到她张大嘴巴露出呆滞表情的瞬间,都是多亏了她。虽然无法感谢她,但柳马在心中确实有好好感谢她。雫的新表情,不管有几个柳马都看不腻。 当初虽然被拒绝了,但以电话讲完后立刻把她赶出去(要是不这么说就无法说服她)为条件,总算让她答应让柳马留下来。虽然雫很贴心地代替柳马出去了,但没有危险性。因为父母都睡着了。 先不管他们在哪里,因为也不是什么要瞒着雫的事,所以柳马就这样和深春学姐密会。在隐约的不安笼罩心中,柳马战战兢兢地打电话过去,立刻就听到学姐沉稳的声音。 「哈啰学弟,那么就来开个报告会,共享情报吧。」 「现在这个时间还不能说哈啰吧。」 「别在意这种小事。对我来说,和你说话的时候无论何时都是早上哦?」 柳马试着思考这句话的意思。虽然不难想象这是某种特别的表现方式,但要想象「早上」这个表现方式究竟蕴含了什么意义,实在很困难。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并不是什么陈腐的表达方式。 「不好意思,这是新的搭讪台词吗?」 「对不起,我用脊髓说话了。」 「我想也是。」 先不管这种应该要冷静的地方却冷静不下来的话题,第一次暗行路红魔调查报告会就此闭幕。 来整理一下情报吧。 暗行路红魔是街头巷尾蔚为话题的占卜师。她会倾听烦恼,并将符合的面具交给对方,借此解决问题。占卜原本就是一种无法彻底取得不相信的人的信任的东西,但使用面具的话,就更让人无法信任了,而且单纯地就很可疑。 现在已确认她在柳羽的学校里很受欢迎,其影响力甚至足以吸引伊教的信徒。目前知道的有两件事。 面具一定会解决烦恼。 但并不是戴上面具就一定会得到幸福。 那家伙的负面传闻是「戴上面具的人一定会消失」,但经过玛莉亚的调查,已经确定未必会变成那样。 「要先从哪边开始?」 「那从我开始。不过我这边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情报。就是面具是暗行路红魔本人亲自交给对方的……还有,我妹妹证实了她在木辰学校受欢迎。」 面具只会由本人亲自交给对方。换句话说,以暗行路名义贩卖面具的人全都是冒牌货,必须提高警觉。至于是不是真的有那种人,目前还不知道。 「哎呀,那这次是我赢了。」 「我们有决定输赢吗……?」 「嗯,只是我自己决定的。再怎么有名的人也不是万能的。我试着在网络上搜寻了一下,结果不出所料,找到了一些负评。然后我发现了某件事。我看不出她的目的。只是给人面具,这样不是很奇怪吗?很奇怪吧,很奇怪对吧?」 「你很坚持耶!不好意思,我觉得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这又不是新兴宗教,只是占卜。以常见的商品来说,她只是给人念珠或陶壶罢了。如果要走这种路线,理由还太薄弱了。」 「呵呵呵。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还有后续哦。在暗行路红魔有宅邸的这个话题里面不是有提到吗?负面评价只是因为声音比较大,应该说主词比较大比较断定而且很可疑所以没有去过……不过有短短一瞬间,出现了奇怪的留言。」 「奇怪的留言?」 「就是面具有真假之分。」 深春学姐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强调这是个重大的话题。隔着电话,柳马仿佛可以看见她逼真的表情。柳马暂时保持沉默,等待深春学姐继续说下去。柳马想一定还有其他情报,只是柳马太早下定论了。柳马认为这个情报不过是前提,充其量只是开场白罢了。然而无论柳马等多久,学姐都没有继续说下去,当柳马得知这就是全部的时候,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咦,那个情报。就这样?」 「对啊,你有什么意见吗?」 「意见可大了。首先关于真假之分,这种事情很常见。假设暗行路红魔是本人,本人是圣人,但跟班却不是,一定会有想要赚钱的人存在。所以所谓的假面具,是信奉者为了赚钱而随便做出来的,而真…………」 「等一下,说的事情很奇怪的不是你吗!」 「哪里奇怪了?因为假设暗行路红魔是本人的话——」 「为什么这个假设会成立啊!」 学姐的声音大到盖过柳马一半以上的声音,强制让柳马闭嘴。人类在说话的时候,会一边听自己的声音一边说话,借此确认自己想说的内容是否正确。在遇到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的噪音时,很少有人会继续说下去。大部分的人在中途就会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应该说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所以会从头再说一次。但是在从头再说一次,也就是回到起点的时候,就会输给噪音,结果还是只能闭嘴。 多亏如此,柳马的思考正常运作,立刻理解了学姐想表达的意思。 「你的假设只有在暗行路红魔真的是本人的时候才会成立!你有证据证明他是本人吗?难不成你直接去见过他了?不可以因为是本人所以是本人这种牵强的理论哦!」 「……不,那个,说他是冒牌货的人是你耶。」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关于那个面具的效能。留言刚好三十分钟就消失了,但是暗行路红魔亲自出面把面具交给的人行踪不明,去见红魔拿到面具的人好像都得到了幸福。留言的内容大概是这样——」 『暗行路红魔为了进行人体实验而绑架人。』 「人体实验……占卜师转职成疯狂科学家吗?而且毫无可信度可言,你相信这种留言吗?」 「我不相信人体实验。可是啊,我深入调查了你的同学说过的话,结果发现他说得没错。行踪不明的人全都是暗行路红魔亲自出面交涉的对象,而听说了他的评价而去拜访的人全都得到了幸福。呐,学弟,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哪一边的面具才是真的?」 「那还用说,当然是得到幸福的那一边。」 特地出面去让别人不幸,根本只是找碴。至于哪一边才是真的,答案不言自明,只要不扯上复杂的理论,这个答案肯定不会有错,柳马原本是这么想的,但深春学姐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否定了柳马的想法。 「……我觉得不是哦?」 「咦?」 没有任何不对。真货与假货。古今中外,确实有效果的都是真货,所以才会有假货出现。如果真货没有效果,就不会有人被假货骗了。这是理所当然的道理。而且那个效果必定是正面的。根据彼此所拥有的情报,这次的聚会可能会发生纠纷,但这是基本的道理。不能被反驳。这是不可能被反驳的道理。 「你回想一下那孩子的发言。她说了什么?」 玛利亚的…………? 她说了很多,但要柳马回想的是哪一句发言呢?柳马依序回想,终于在最后想到了。 『不对。不会让人不幸。』 那是深春学姐以犬神附身为例,回答柳马「有没有暂时性的好处」的问题。她说诅咒绝对不会带来幸福。她举的例子是犬神,所以严格来说分类不同吧。 柳马再说一次。只会让人不幸。 「……该不会,不在的才是真货?」 「我想是。」 真货没有带来利益的力量就不会有假货出现,就算有也不会有人被骗。这是理所当然的前提,但并非绝对无法颠覆。那就是假货有正面力量的时候。人类是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事物的生物。不管再怎么追求理论和合理性,最后都会变成感情。就像柳马相信雫一样,对自己有好处的事物,人类就会认为是真实的。所以才会把假货当成真货。 然而假货毕竟是假货,所以可以量产。就算真货有负面力量,只要假货产生超越负面力量的正面效果,结果还是一样。 不,应该说这样反而更恶质。如果假货有正面效果,那当然会有人被骗。暗行路红魔就是制造出这种状况,只将「真货」赠送给被选中的人。 赠予只会让人不幸的面具。 「不过他们是以什么标准分配真货呢?而且……如果是这种假设,就会产生最大的问题。」 「我知道。就是『假货的出处』对吧?」 假设假货有力量好了,但能够量产的话就另当别论。那种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流出来的?网络上的红魔之馆网站上写着是本人亲手雕刻的,那是什么面具啊?又不是工匠,哪有那种人啊。 希望你们别误会,柳马并不是在否定不可思议的力量。柳马从以前就知道有那种力量,而且总是在柳马身边的那个死刑犯实际上就拥有那种力量。中二病是对于产生自己拥有特别力量的错觉的人所使用的蔑称,但并不是指认知。实际上柳马就曾经被她从霸凌当中救出来。 「我也想过其他切入点,但可能性似乎很低。再说,用面具解决烦恼也太愚蠢了。不过,如果他们不是诈骗集团的话,事情就无法成立了,所以我也无法断言就是了。」 「你讲话也太毒了吧?」 「该说是我被挚友狠狠灌输了风险管理的概念,还是亲身体验过了呢?在把面具交给我的时候,我就觉得可疑了。又不是路边摊的面具摊贩。」 「可疑…………没错,就是这样!后辈小弟,你也得调查一下事情的开端吧!」 「开端……不,那就是暗行路红魔。」 「不——是——啦——!我是说第一个拿到面具的人。一开始无论是谁都会怀疑。但是有第一个人就有第二个人,然后第三个人也出现了。然后我敢肯定,第一个拿到面具的人拿到的是假货。大概也是唯一的例外。」 为了证明面具具有正面效果,必须尽可能多累积一些案例,否则评价不会提升。第一个拿到面具的人是唯一的例外。也就是暗行路红魔所交到手上的假货……前提是这个说法成立的话。 「开端是很好,但调查这种事情又能怎样?」 「你不是要调查暗行路红魔吗?为了保护妹妹不受其害,这是绝对必要的。无论多么伟大的成就,都是从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第一个被选上的人一定和他很亲近。」 柳马写下笔记。这是接下来必须调查的清单。 ?找出第一个购买面具的人。 ?调查面具生意的真面目。 ?如果对方图谋不轨的话,就掌握证据给予社会性的制裁。 大概就这样吧。 「对了,你刚才说『他』,所以暗行路红魔是男的吗?」 「哎呀,你不知道吗?网站上没有吗?像是首页之类的。」 因为是从搜索引擎直接连到想看的页面,所以漏看了。柳马真是个笨蛋。不知道长相的话就无法提防也无法说服。更别提交涉和制裁了。 「有、有了————呃,这家伙…………这家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半夜里响起的扰邻怒吼响彻四周。 柳马认得那套只要看一眼就绝对会烙印在脑海里的奇特装扮。柳马从没见过有人的打扮能和网站上的宣传照如此完美地一致。是那个男人,柳马忘不了。即使不知道名字,柳马也能一眼就感受到他是需要警戒的对象。柳马察觉到他只是个可疑人物。 像是俄罗斯帽的直筒帽,配上内里是红紫色的外套。确定了。在超过六十亿人存在的这个世界中,如此奇特、怪异、莫名其妙又无意义的高级流行,而且在流行中还掌握了压倒性主导权的超最尖端时尚,全世界不到十人。更何况这附近只有一个人。 暗行路红魔。 第83章 最后的连假 一知道那个男人就是恶名昭彰的占卜师,柳马的敌意就增加了三倍。那个擅自认定柳羽不幸的讨厌男人,而且根据昨晚和学姐的对话结果,那家伙还打算把不幸的面具交给柳羽。身为哥哥和家人,柳马无法原谅。他罪该万死。 妹妹在会议中回来自己的房间,雫则在妹妹回去后回来,这天就这样结束了。虽然她的心情微妙地不太好,不过柳马搔了搔她的肚皮后,她的心情马上就变好了。被赶出房间后只气成这样,就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看得出她的宽容,总之第二个连休就这样被浪费掉了。 虽然这是最后一个连休,但已经不是能够约会的状况了。暗行路红魔不只是单纯的祸害,还是个妨碍他人恋情的混账,阎魔大人说在他死上一万次以前,连转生都不被允许。 「……嗯?」 那天柳马从早上就没看到雫。柳马才在想最近都没有幻觉和幻听,结果就发生这种事。从早上开始柳马就吓得要死。最重要的是雫讨厌粗心大意的行动,没有柳马的许可她不知道会不会外出。虽然约会时她也外出过,但那是事前就排好的行程,所以虽然惊讶但不至于吓到魂飞魄散。 叩叩。 窗户? 为了以防万一,窗户上基本上都会挂着绿色窗帘。只要不打开窗帘就无法确认外头的状况,不过因为很久没有从窗户来访的客人,柳马不得不提高警觉。那两个人已经不会再来了,一个死了,一个和柳马绝交了。除此之外的来访者几乎都不受欢迎。 柳马从床底下拿出护身用的木刀,战战兢兢地拉开窗帘。 雪奈用兜帽遮住眼睛站在那里。 「……雪奈小姐?」 她不顾天气穿着红色雨衣,老实说看起来很可疑,不过雪奈小姐是柳马认识的人,而且还是个大美人。因为特地告诉她本人也没有意义,所以没有人知道,其实柳马本来打算把她当成雫的恋人来对待。 在知道事务所的人是谁之后,柳马常被常识所苛责,绯花姐不是更适合吗?不过后悔总是来得太迟,因为来不及了所以才叫后悔。柳马打开窗户,她以轻盈的动作进入室内。虽然这个家禁止穿鞋进来,不过她不知何时已经脱了鞋子,看来她还是有最低限度的良知。 「有什么事吗?」 「我负责和沙枝沙由香联络,所以立刻要联络你。」 「咦?已经知道什么了吗……?」 如果雫在的话,她在这里报告就不太妙了,不过现在不知为何完全不见她的踪影。或许她早一步察觉到雪奈小姐的来访,所以躲起来了…… 「……请稍等一下。这里在各方面都不太方便,请你换个地方再联络我。」 雪奈小姐以鸭子坐姿坐在床上的模样,具有相当大的破坏力。明明说话方式毫无起伏,却从动作中隐约可见的女孩子气,让柳马的理性陷入疯狂。 「……那要在哪里联络?」 「嗯~这个嘛。去事务所的话,联络也没有意义…………我中午会去昨天的地方,到时候再麻烦你。」 「——知道了。」 既然事情办完了,当然没有久留的理由,雪奈小姐飞身跃出窗外。之后只剩下敞开的窗户,以及被外头的风吹得摇曳的窗帘。或许柳马家从一开始就没有人在。 ——雫,你去哪里了? 她到底去哪里了?如果马上回来那倒还好,要是下落不明的话,就会增加多余的工作……不,说不定是为了不给柳马添麻烦,所以擅自离开了? 柳马不太能想象她会这么做。柳马对雫的好感已经很明显了,要是她不告而别,柳马该如何处理这份感情?如果要举例的话,就像是恋爱的不完全燃烧。没有被甩,甚至可以说是两情相悦,但某天却突然变得疏远。 这份无处宣泄的感情,不能随便乱丢。只要持续无处宣泄,这份感情就会像波浪般打在自己身上,令人郁闷。柳马非常担心雫。 一抹不安卷起漩涡,如今这份感情已经像龙卷风般肆虐。柳马一边祈祷她能再度回到这里,一边走出房间。 过了一天,父亲大概也放弃翻旧账了吧?柳马太天真了。柳和规不辩赢柳马就不甘心,或许他认为儿子应该要跟父亲站在同一阵线。在柳马跟雪奈小姐谈话的期间,吵架的经过似乎已经传到母亲耳里了。 为了吃早餐而下楼时,母亲的说服迎面而来。 「那是你的错吧?」 「咦?」 「因为那是事实啊。如果你没有说谎,我想你父亲也不会说什么。」 柳马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从视线的动向来看,他们很明显是要柳马道歉。父亲之所以没有插嘴,大概是在等柳马道歉吧。 ——说谎真是吃亏啊。 因为应对方式错误就受到这种对待。柳马难道杀了人吗?被归类为犯罪的行为,当然不能用应对方式错误来解释,但只是应对霸凌的方式错误,真的算是犯罪吗?犯罪的应该是霸凌行为吧。 「……让妹妹相信我有那么不好吗?」 「因为……对吧?」 这件事不是柳马主动提起的。她们两人应该知道,柳马只是在否定柳羽的发言吧。如果知道,那柳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妹妹大概是不想被卷入争吵,所以保持沉默,但还是欲言又止地看着母亲。 「…………这样啊。嗯,也是啦。没错,是我不好。你说得对。是我…………判断错误了。」 柳马并没有错。这种借口不管用。凤介是因为柳马才死的,但如果凤介命令柳马让他活下去,柳马就会被责备。两者是一样的。今天的早餐是吐司,但咬下去后完全吃不出味道。身为受过教育的人,柳马不想把食物吃剩,但有种预感,再继续吃下去就会吐出来。没有味道的食物只是拥有营养的异物,喉咙不可能容得下这种东西。 柳马从座位上起身,默默地走向玄关。 「等等,你已经吃饱了吗?」 「嗯…………我吃饱了。」 雫也不在。 双亲动不动就责备柳马。 要说待在这个家的意义,那就是没有。 「我今天大概不会回家,不用帮我煮饭。」 即使知道这只是冲动的发言,还是无法压抑心情。尽管增加了午餐与晚餐的问题,最优先事项还是没有改变。 去找雫吧。 第84章 无法抬头挺胸的两情相悦 自古以来,找人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喊话。虽然大部分的人都没有善良到会赞同柳马的话并一起找人,但只要喊话能留在记忆中,或许就会在某处告诉本人。或许会有人跟她说:「你朋友在那边找你哦。」 凡事都有例外,但柳马的情况很罕见。大部分的人都不会体验到这种不分国籍的状况。那就是死刑犯的恋人下落不明,而死刑犯四处寻找的构图。柳马后来才知道,死刑犯不会被送进监狱(监狱是判刑确定的人待的地方,死刑犯的刑罚就是死,所以待在监狱就等于是死)。直到执行日为止,都会一直被拘留。没有缓刑,也没有能外出的天真待遇。 这种状况简单来说就是潜伏,只要每天看新闻,就一定会看到一次寻求雫下落的情报。幸好只要服装不同,大部分的人都不会认为她是死刑犯,所以很难想象她会被认出来,但柳马也一样。所以才要喊话。本人会回应,所以很容易找到。 那是对一般人而言。 她那么害怕药子,应该不会对柳马的声音有所反应。应该说,她会逃跑才是自然的反应。乍看之下很坏心眼,但责备她的行动是不对的。漫画里经常出现的邪恶组织,为什么要用代号来识别彼此呢?因为除了本人以外,其他人无法判别。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这种事。 「…………!」 柳马跑了起来。 柳马踢着被阳光照射的柏油路,注意着呼吸,以免耗尽体力。季节也正好,皮肤感受到的温度比平时热了三成。虽然现在还不到中午,但天气晴朗。柳马对万里无云的苍穹感到既怨恨又感谢。心情很复杂。如果气候不是晴天而是雨天,就会被淋成落汤鸡,体力被夺走。与其说凉爽,不如说会感冒,柳马有预感会遇到很惨的状况。 「她……到底去哪里了…………!」 寻找人的时候应该找侦探才对,不知道内情的人这么说。如果忘了就会发生大惨剧,所以再次确认,柳马没有得到雫的许可,也没有药子的协助,以和那两人对立的形式,试图独自解开谜团。九龙商量事务所无法依靠。 柳马的经济状况就是如此,希望你们能理解柳马为何不委托其他正经的事务所。 「她到底…………哈啊…………哈啊。」 柳马累了。因为无视路径奔跑,柳马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考虑到柳马跑得很快,应该没有跑太远,但总之这个公园是哪里?柳马第一次看到只有秋千、轮胎和溜滑梯的公园。 既没有知名度也没有令人瞠目结舌的景色,更没有任何稀奇之处。虽然穷酸这点很稀奇,但喜欢穷酸的反面稀奇的人很少。 柳马坐在秋千上休息。这座公园很小,连柳马自己都觉得只有柳马一个人坐在秋千上很显眼。 ——雫可能会去的地方是哪里? 柳马对她一无所知。回忆中的地方、出生的地方——是天玖村吧。柳马知道那个地方,但现在不能去。柳马必须离开药子和雫,调查她们的秘密,突然逼近核心的风险太高了。柳马只能选择『追着雫』或『调查药子』。说不定药子现在还在监视柳马,柳马怎么能采取危险的行动? 如果要去村子,就只能趁她们两人分开的时候。但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只要柳马还想和雫同居。 「……哎呀,这不是柳马吗?你在做什么?」 没有人会用全名叫柳马,只有初期的深春学姐是这样叫的,现在大家都叫柳马学弟。柳马用拳头敲了几次心窝,调整呼吸后抬起头,一个穿着眼熟制服的男生双手抱胸站在那里。 「…………我的学校。」 「嗯,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你是谁。你是谁?」 男生自顾自地点头,然后开始自我介绍。 「不同班的话,不认识也是正常的。我叫清水木与志,是二年级的学生会书记,和你同学年。」 「……学生会找我有什么事?我可不想被挖角,太麻烦了。而且现在是连休。」 「放心吧,我也不是自愿穿这身制服的。因为学生会的人连休时也必须保持正经,被下了这种麻烦的命令。虽然没办法一天百善,但至少要十善,所以我才会在街上徘徊。你看起来很困扰的样子,就当作是助人为乐,说说你的烦恼吧。」 「怎么好像反过来了?为了帮助别人而说出烦恼,然后帮助别人……你在说什么啊?」 「只要这个循环还在,烦恼或许就不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吧。」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话虽如此,柳马也不能拜托他去找死刑犯。要是说出事情原委,他就会把柳马扭送警察局;不讲的话,他就会说柳马在「学警察」。柳马没有足以拜托他的烦恼。对方只是一介大学生,柳马能拜托他的工作也有限。他并不是以找东西为业的人。让他负起不必要的责任只是徒增损失,就算让他负责也不见得能完成任务。 「……我倒是有一个。这件事将来可能会演变成撼动整个学校的重大事件。你能不能以学生会的立场来委托我?」 「哦?对学校营运毫无兴趣的你,居然会说出这种话……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现在就先不管了。视情况而定,我也会将这件事告知整个学生会。告诉我吧。」 「有个叫暗行路红魔的占卜师——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他的负面传闻。你去帮我调查一下。」 虽然不知道那个占卜师的目的,但从他称霸柳羽学校这点来看,无法保证他不会对他们学校造成影响。为了尽早掌握他的真实身份和目的,柳马需要人手。从没有被洗脑的人的角度来看,面具生意的可疑程度不亚于邪教,木与志爽快地答应了。 「我知道了。那么,我会在星期一之前尽可能收集情报。感谢你,柳马。只要说我在处理一件重大案件,就不会有人责怪我了。」 这样暗行路红魔的调查就能继续进行。之后只要找到雫,就能平安回家……不对,就算回家也没有容身之处。 「雫……拜托你,快回来吧…………」 柳马跑啊跑,走啊走,喊啊喊。柳马相信只要以奇人之姿引人注目,对方就会主动来找柳马,于是假装发疯。即使如此,她还是没有出现。仿佛在嘲笑至今为止的日常生活都是谎言。 跑了三个小时,走了三个小时,喊了三个小时,发了三个小时的疯。因为不想承认没有任何收获的事实,回过神来时,柳马已经在小巷里嚎啕大哭。 「呜呜呜呜呜……呜欸嘿嘿嘿呗!啊呼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呼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啊啊。」 虽然有人说最近的人类很不亲切,但很少有人会主动去关心在小巷里哭泣的人。至少注意到柳马的人,都当作事不关己地走掉了。这和失恋的感觉有点不同,但这种失落感和恋爱很相似。 柳马想见雫。 如果没有那份温暖,柳马可能会发狂。柳马想要一个无条件爱柳马的人。好痛苦,实在太痛苦了。痛苦到柳马几乎要消失。 『大哥哥!如果有什么让你很痛苦的事,就用那个面具遮住吧!这是和我的约定哦!』 柳马想起少女说过的话。非常痛苦的事,就是现在。如果柳马没记错,面具还埋在包包里,现在回家去拿也太晚了……但是,如果雫能回来的话—— 「柳马先生,您怎么了?」 柳马抬起视线,穿着白色和服的绯花小姐正看着柳马的脸。 「绯花……小姐……」 「您有什么困扰吗?虽然不是工作,但我可以尽量帮忙。」 「………………我好痛苦。」 这算什么回答。被问到是不是有困扰,回答「很难受」未免太抽象,缺乏具体性。结果只是明确地表示自己正困扰又难受而已,但柳马已经没有余力去想那么多了。柳马很难受,非常难受。 「……您站得起来吗?」 柳马摇摇头,一步也不想离开这里。 「这样啊,那么就在这里——失礼了。」 绯花小姐才刚倾斜身体,下一秒就整个人覆盖在柳马身上,紧紧地抱住柳马。路人果然还是跟之前一样,当作事不关己地走过。 「家主大人说过,对于精神不稳定、随时可能崩溃的人,应该要紧紧抱住。虽然只是现学现卖,但我想现在的柳马先生需要这么做。在您停止哭泣之前,请随意使用我的身体。等您振作起来之后再告诉我,我重新问您一次。」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九龙咨询事务所随时都是您的伙伴哦,柳马先生。请打起精神来,好吗……我就在这里。」 时间如风一般流逝,绯花小姐没有一句怨言,一直陪伴着爱哭的柳马。 第85章 赐予生命,扭转死亡 「……对不起,惊扰到你了。」 柳马哭了十分钟,绯花姐一句抱怨都没有,真的陪柳马哭。柳马渐渐觉得哭的自己很丢脸,于是停止哭泣。安慰意志消沉的人的行为几乎等同于看护,就算抱怨个一两句柳马也不会生气,但她不一样。她打从心底感到高兴,对柳马露出仿佛在说「真是太好了」的微笑。 「没关系。那么我再问一次,发生了什么事?」 「在这里有点不方便……请跟我来后面。这件事有点难以启齿。」 「我明白了。那么不管要去哪里,我都奉陪。」 这里是小巷子,但再往里面走一点。路人并没有特别注意踏入阴影世界的男女。 「到这边就好。其实……是关于雫的事。」 「哎呀。那么我联络所长吧?凪雫的事件是事务所全员出动的案件,所以必须共享情报吧?」 「不,不是那样。雫不是说她在家吗?那个雫突然不见了。」 绯花掩着嘴,优雅地表现出惊讶。从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能感受到难以言喻的优雅,这并不是错觉。对于穿着打扮与身份不相称的人,人们常用「被衣服穿了」来形容,但这个形容用在她身上并不合适。在洋服普及的现代,和服虽然有些引人注目,但她与之相称的举止却十分完美。 虽然在衣服的构造上并不显眼,但绯花也……不,这种话太低俗了,还是别说了。对恩人说这种话也太不敬了。 「你有什么头绪吗?」 「有的话我就去找她了。就是因为毫无头绪,所以才吓了一跳。就算试着回想对话,也只记得一些回忆之类的话题。」 他没有说出妄想中的蜜月旅行。他不认为那里会有线索,更重要的是,那不是能说给别人听的事。内部的玩笑话不应该对外公开,就算被说无聊没意思,甚至无法理解也不足为奇。 ——真的是糟透了。 因为没人帮柳马庆祝,柳马也忘了今天是柳马的生日。正确来说,不是没人帮柳马庆祝——柳羽确实有帮柳马庆祝,但之后会被父母骂,所以柳马阻止了她——只是因为不愉快的事情实在太多,所以对柳马个人来说,今天完全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甚至还是个凶日。 「嗯。那么凪雫有什么回忆的场所吗?」 「顶多只有出生地天玖村……但我不记得有近到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回去。」 「说得也是。嗯……从你慌乱的样子来看,至今为止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这样啊…………你们很亲近吧?」 「我觉得很亲近。所以才更搞不懂。」 虽然希望她能站在女性的角度思考,但就算不仔细思考,也不可能因为性别相同,就对突发性失踪产生头绪。时间就在他们交谈时不断流逝。柳马还没想到什么好主意。 「……就我听到的来说,很难想象凪雫会自发性地消失。看得出来她很依赖柳马先生。」 「但她确实消失了。你觉得她会去哪里?哪里都好,我不会生气的。因为完全没有线索。」 「那么,虽然这可能是个老套的意见,但凛原小姐的家如何呢?会不会是逃跑感到厌烦,所以直接去打倒了?」 「这……很难想象呢。因为雫无论如何都不想遇到。」 「哪里都好」这句话是个地雷。绯花小姐不能责怪。明明说哪里都好,却对给出的答案有意见。这是柳马最讨厌的类型。而且不小心被说中,看来她讨厌的原因是同类相斥。 绯花小姐似乎不太在意,再次开始烦恼。 「那么,稍微试着逆向思考吧。关于凪雫不希望被找到的可能性。」 「不希望被找到?」 晴天霹雳应该用在这种时候吧。虽然恐怕不是,但毫无疑问是具有冲击性的想法。在某种意义上,这是无法理解的领域,柳马从未想到过。别看柳马这样,柳马自认已经冷静下来了。毕竟哭得那么惨。 「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能以推理的形式留在你的脑海里就太好了,凪雫很依赖柳马先生。我不认为那样的人会毫无理由地消失。你和凪雫之间没有任何摩擦,不如说是圆满的关系。综合来看,凪雫消失的原因可能是为了让你困扰以外的目的。」 「……为了让我困扰以外的目的消失……是整人游戏之类的吗?」 「她不是让你困扰了吗?关于这点,当家大人应该比我更清楚,但当家大人现在去旅行了,所以无法联络。很抱歉我帮不上忙。」 「不不,没关系。不用搞得像家族纠纷一样夸张……这么说来,为什么绯花小姐的姓氏被省略了?」 「这我不能告诉你,但我并没有感到困扰。请柳马先生也不要介意。」 有一道墙。 她态度温和,对任何人都很客气,但也因此能清楚感受到距离。她张开了结界,不让「自己」被他人踏入。柳马什么时候才能跨越那道境界呢?从她平静的表情中窥见的忧郁眼神令人在意。柳马想更了解她。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一切都等找到雫再说——虽然想这么说,但多亏了绯花小姐,柳马产生了新的观点。至今为止,柳马只为了自己方便而寻找,但没错,柳马完全忽略了雫可能不想见柳马的可能性。 柳马自始至终都任性地希望她平安无事地回来,平安无事地回到柳马身边。柳马完全没有考虑雫的想法。人有时候会因为某些无法言喻的原因而想要独处,这一点柳马应该最清楚才对。 柳马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对眼前的女性低头致谢。 「谢谢你,绯花小姐。我决定不继续找雫了。」 「你赞同我的推理吗?」 「是这样没错。仔细想想,我完全没有考虑到她的心情。我所认识的雫不是会擅自消失的人。我相信她会回来,所以决定等她。那个人不可能背叛我,如果只有我不相信她,那她就没有被信任的意义了。」 「…………这样啊。我尊重你的判断。」 「我中午要和雪奈小姐见面,所以先走了。绯花小姐你呢?」 「我继续所长委托的调查。那么,再见。」 她恭敬地行礼,然后回到大马路上。 转换一下思考吧。事务所的联络会是什么呢? 「咲咲,太慢了。」 雪奈同学像昨晚一样坐在废弃学校的屋顶上。她身旁放着四个便利商店的饭团,当柳马一抵达的瞬间,最靠近她的饭团就消失了。 ——是午餐吗? 她大概是在说一人吃两个吧。嗯,偶尔这样也不错。 「不好意思,因为发生了一些事。饭团我收下了。」 虽然分量远比在家里吃的少,感觉有点寒酸,但不会有人啰嗦或找碴,所以精神上的满足度根本不能比。而且雪奈同学超级漂亮。如果要举例,大概就是有种游戏女主角就在身旁的错觉。 「抱歉,让你换了地方。那么,报告是指?」 「调查凪雫的过程中,也必须调查药子。如果要调查她们两人,就必须调查天玖村。这是调查后立刻得出的结论。」 她不自然地中断对话,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照片。照片上的人有一头参杂白发的黑发,发量稀疏到看得见秃头,皮肤粗糙,门牙缺了几颗,还有深深的黑眼圈。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营养不良的苍白肌肤仿佛随时都会死去……是人类。 「那是凪雫。」 「哦,凪………………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骗人的吧!」 「我是根据拘留所留下的纪录说的。既然你有这种反应,代表那是别人。」 「别人、别人!这种像尸体拟人化一样的人是雫,谁受得了啊!咦,这真的是雫吗?凪雫?」 「……虽然我不太懂你的比喻,但纪录上毫无疑问是她。对吧,咲咲?」 在她身旁的真的是凪雫吗? 第86章 七木美希的诗 凪雫。这是不是她真正的名字? 当然,这是她的本名。她告诉柳马的名字也是,周遭的人的认知也毫无疑问,最重要的是药子也是这么叫她的。假名通常是在想要隐瞒什么的时候才会使用,反过来说,想要揭穿对方的药子会配合使用假名,这反而不自然。 但是,不是别的,正是纪录证实了凪雫是不同人的说法。在拘留所的雫看起来完全是另一个人。如果在逃走的瞬间就能变成现在的模样,那也算是一种魔术了。虽然她拥有这种能力的可能性不小,但柳马不明白她为何不直接改变外貌。这已经不是变装的问题了。最重要的是,她为了得到柳马的信任,在知道名字后也坚持不叫名字,如此重情义的她,实在不可能做出这种不讲义气的行为。 ——到底是怎么回事? 压倒性的情报不足。虽然举出名字是真实存在的间接证据,但确实的直接证据只有一个。不幸的是,名字被认定为虚假的证据。如果在法庭上,应该会优先采用后者,但柳马并不相信。直接证据算什么。在亲眼目睹了难以说是科学的特殊能力时,直接证据就失去了可信性……虽然柳马不会这么说,但和间接证据是半斤八两。要怎么窜改都可以。 「啊,对了。我能见这个人吗?这样的话,也许能知道些什么。」 「已经死了。听说在狱中服毒自杀了。」 「……这样啊。」 突然,雫的话在脑海中响起。 『要是告诉别人,这次就轮到你被盯上性命了。帮助我逃走的你或许算是共犯,但没必要连命都赔上。你不想被药子杀掉吧?你妹妹会伤心的。』 这句话本身和现在的情况毫无关系。如果知道药子想杀雫的理由,就会被盯上性命。仅此而已。但是请仔细想想。如果只考虑可能性的话,要多少有多少。名为『凪雫』的囚犯因为『毒』而『自杀』。那真的是自杀吗? 应该会检查身体,而且从筹措手段来看也很困难。死刑犯基本上不能外出。就算想收买狱卒,也不知道要从哪里筹措交涉材料。希望她能仔细想想。柳马应该知道才对。应该知道很多被认定为凪雫所为,但本人根本没参与的事件。因此,除了柳马以外的人都对雫有错误的印象。 那是否真的是她干的好事,已经得到结论了。就算用谎言来巩固,真相也会在行动中显现。对药子那么警戒的她,不可能会恶作剧引发事件来戏弄人。这么一来,自杀事件也变得可疑起来。 同名同姓偶然发生的情况,凪这个姓氏也太罕见了。虽然要说这一切都只是臆测也没错,但正因如此,柳马认为现在下判断还太早。 「其实我一直很担心,商量事务所那边没问题吗?她会不会跑进去问你跟我谈了什么……」 「药子没那么凶暴。不过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你没有藏身处吗?」 「我没有秘密基地或藏身处。硬要说的话,就是现在和雪奈小姐谈话的这个地方。虽然感觉马上就会被发现。」 虽然这种说法很过分,但柳马对区区一间废弃学校不抱任何防盗系统的期待。毕竟这里又不是埋在地下,不难想象那个药子几分钟内就会找到这里。 对话中断,尴尬的气氛弥漫。 那是错觉。没有尴尬的气氛。根本不需要对话。就算没有配合彼此,两人的视线还是落在不怎么漂亮的街景上。愈看愈觉得毫无情调,但就是无法移开目光。真是不可思议的景色。柳马确信自己和身旁的女性看着同样的景色。 「咲咲。其实我还有没说的情报。」 「咦?怎么突然这么说?要是现在才说不能讲,那只是在挑衅哦。如果不想说或有不能说的苦衷,不需要勉强哦?」 「…………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说。老实说,就连调查过刚才那项情报的我也很困惑。知道这件事后更加困惑。完全搞不懂。所以……我现在也很犹豫。」 雪奈小姐没有多说什么,但她的侧脸看起来就像在问柳马「是否希望她说出来」。答案早就决定好了。因为担心她可能会吓到,所以柳马决定先不要吃饭团。 「请告诉我。虽然我不敢说一定能够理解,但至少可以一起思考。」 这是九龙咨询事务所全体出动的案件,柳马不认为所长会不知道她的相关情报。既然连他们这些处理麻烦问题的专家都不知道,那么大概谁也不知道了。除非是如同字面所述,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凤介或许会知道些什么……不,这样未免把他神格化了。那家伙并没有那么万能。不过如果是他,应该会注意到什么吧。真后悔他现在不在这里。 ——要是柳马当时死了。 绫子就不会哭了,凤介也不会死了。遗忘的后悔如今之所以会涌上心头,大概是因为聊起往事的关系吧。封闭的记忆如间歇泉般喷发,将柳马带回悲剧的过去。同时,还低声责备着都是柳马的错。 但是,柳马还活着。活下来了。然而,如果柳马死了的话就好了,这种想法无异于对挚友做出撒沙子的行为。即使柳马什么都做不到,也要做些什么。为了柳马自己。 「咲咲是十九岁对吧?」 「嗯,是啊。大学二年级。是个完全没考虑过未来出路的俗人。」 「药子是同学对吧?」 「那是当然的。不过就算她谎报两、三岁我也不会惊讶。她好像是因为从我身上感觉到雫的气息,所以才缠着我不放。」 「二十八岁。」 「啥?」 「药子是二十八岁。」 …………………… ………… …… 「啥?」 柳马说不出话来。应该说,柳马说不出来。不管多么强力的断定性话语,面对雪奈小姐告知的情报,柳马只能看到被碾碎的未来。在询问正当性之前,柳马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接受她的发言呢?从那里开始,事态已经陷入了迷宫般的混沌。 「啥?根、根据呢?」 「没有。」 「啥?」 是妄想。如果是那样的话柳马就接受了。那家伙不可能是二十八岁。虽然柳马不打算说出「二十岁以后就是老太婆」这种萝莉控会说的话,但那肌肤的弹性与光泽毫无疑问是十八岁。谎报年龄也有个限度。 如果药子是不老不死的话,这个说法就崩溃了。柳马再说一次,如果这是妄想的话,一切都可以被原谅。虽然柳马说至今为止没有拿过一百分以外的分数,但应该不会有人相信吧。如果只是说说的话,确实有这种事。 「抱歉,我说谎了。」 「……欸?那有根据吗?」 「没有可以说明的根据。非常困难。我也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无法继续说下去。不过这是所长难得自己弄到手的东西,可信度很高。」 从她的说法来看,可以知道那个可疑的男人平常是多么随便。明明自以为是参谋,却让所员去收集情报。外表也很奇怪,如果平常也很奇怪的话,那就只是个怪人,就算要柳马相信他,柳马也做不到。 因为她的双眼非常认真,所以柳马很想相信。但柳马对九龙所长并不熟悉。第一印象是如此罪孽深重的东西。 「虽然很难相信,但我会记住的。说不定我可以证明。还有其他隐瞒的事吗?」 「没有了。调查还没有正式开始,所以改天再说。」 光听她这么说,会觉得他们很偷懒,但恐怕他们也很慎重。因为和药子有关系,所以不得不警戒那个超人。虽然十之八九还没察觉到他们的关系,但只要露出破绽,瞬间就会被发现。如果她不想被探查秘密,肯定会来妨碍。视情况,说不定还会来杀。 「报告结束。那我回去了。」 「——啊,请等一下,雪奈小姐!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柳马慌忙抓住正要离去的少女的手。那只手与其说是手冷,不如说是柳马已经没有感觉,感觉不到温度,也没有触感。虽然以视野来看柳马抓住了手,但柳马已经没有自信那真的是『手』。既不柔软,也不坚硬,既不尖锐,也不圆润,既不大也不小。和放开手的时候没有任何差别,应该说抓住的是虚无吗? 刹那间的恐惧让柳马差点放开手,但握着女孩子的手还感到害怕,实在太失礼了。柳马鼓起勇气忍耐,紧紧握住手。没有真实感。 「…………什么事?」 雪奈小姐直直盯着被握住的手,仅此而已。这态度不能说是害羞,但以厌恶来说又太温和了。她真的只是看着,温和到不自然的程度,仿佛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 「那个,关于午餐和宵夜……你知道有什么推荐的场所吗?不对,饭店!住宿设施也行,你知道有什么好地方吗?」 「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请坐。这是笑话。」 这个瞬间正是放开那只奇妙的『手』的绝佳机会,但当柳马目击到雪奈小姐以手为支点画出弧线,重新坐回原本位置的瞬间,柳马本能地理解了。这个状况产生了某种意义,至少在她心中是如此。 帮助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位雨衣少女。由于柳马原本就对她有兴趣,如果可以,柳马想和她变得亲密。明知这是最初也是最后的自然好机会,却选择不放开手,这个选择究竟正不正确?希望不要变成负面要素。 「——我和父母吵架了。原因很无聊。挚友被他们瞧不起,我无法原谅。虽然我自认已经看开了,但对方似乎不打算放弃,直到我屈服为止。我讨厌这样,所以宣布今天不回家……以上。」 「笑话?」 「自虐。请不要认真回答。」 虽然不是物理上回不了家,但柳马的自尊不允许。父亲不懂。对柳马而言,天埼凤介这个男人是怎样的存在。那家伙是柳马的光。将容易关在阴暗处的柳马拉出来引导的太阳。柳马还没对这世界绝望到被瞧不起还能保持冷静。 「为什么,我……」 「既然你做了各种调查,应该会在某处监视吧?例如我出远门时,租一间民宿之类的。你不是应该很熟悉吗?」 「基本上在车内过夜。很窄。」 「很现实的住宿方式呢……尽可能不花钱吗?」 「如果讨厌这样,只能准备我的房间。」 「咦,可以住吗!既然如此,我当然恭敬不如从命……不过不是在家里……而是房间?」 「我有好几个房间,分散在各种地方。」 雪奈同学用脚跟敲了敲顶楼的地面。 「就在下面。随你使用。」 第87章 废材之都 真的有人想过会用到废弃学校吗? 虽然不是第一次露宿,但柳马非常讨厌。单纯只是因为睡起来不舒服。所以柳马才问她有没有旅馆,结果却是这种待遇。因为柳马知道雪奈同学没有恶意,所以更觉得这种行为很恶劣。进入房间的方式也很不寻常,她沿着围栏移动到校舍内侧,从边缘正下方的窗户跳进去。以房间来说,根本就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校舍本身并不高,但至少也有三层楼。如果往下看会妄想自己会掉下去,应该会害怕到不敢进去吧。简单来说就是柳马,虽然很害怕,但柳马知道如何前进,所以勉强成功追上她。 那里要称为废弃学校,生活感也太强烈了。 柳马原本想象的是更凄惨肮脏的房间,但首先地板乍看之下没有灰尘。就算利用这里的学生全体出动打扫,应该也不会干净到这种程度吧。因为一定会有一两个偷懒的人。考虑到这点,就能清楚知道雪奈同学有多爱干净。关于爱干净的人不会把废弃学校当成房间的意见,柳马要全部驳回。 或许是为了防止入侵者,正规入口——通往走廊的门全都被桌子的墙壁挡住。门锁被破坏,只能靠蛮力撬开。 「虽然有句话叫久居则安,但装饰得这么像样,真的不会让人觉得是废弃学校呢。」 「想独处的时候就用这里。虽然一到晚上就会有风铃声或皮鞋声,但只要不闹事,就不会有人进来。」 「那是灵异现象吗?」 「不知道。平常都是从窗户进出,所以不清楚。」 或许是因为坐起来不舒服,只有地毯。虽然只能从窗户进出,但连床都放了。以房间来说相当完善,但代替棉被的毛毯也给人一种寂寥感。 ……差不多该吐槽了吧。 「黑板上的画,是雪奈同学画的吗?」 这里原本是学校,所以当然有黑板。或许是觉得没被拿来用很可怜,上面的涂鸦不像学生在午休时的随手涂鸦,而是以职业画家的水平绘制的美术作品。由于只用白色粉笔绘制,所以有点难以辨识,但男女共四人在开阔的场所露出笑容摆出姿势。这个角度就像照片一样,黑板看起来就像拍摄者的镜头所拍摄的影像。 「不是,是所长画的。」 「所长画的!?」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很容易想象所长露出得意表情的样子。虽然你又知道所长什么了?——被这么说就无话可说,但没想到那个人有这种才能。 「真是意外的才能呢……虽然不抱期待,但画得相当好,吓了我一跳。真的可以使用吗?」 「只是擅自使用而已。擅自使用也没道理抱怨。」 「唉……但总觉得过意不去。雪奈同学想独处时会使用这里吧。如果我使用这里,就会少一个房间。要去别的房间吗?」 虽然柳马无法说自己没有私心,但若会造成她的困扰,柳马就会以她的想法为优先。即使是接受对方好意的一方,也有最低限度不能退让的坚持。举例来说,如果接受某人的亲切对待,会导致对方的人生出现破绽,柳马就会拒绝对方的亲切。否则柳马也会因为罪恶感而崩溃。 「咲咲想一个人独处。」 「咦?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一起用吧。」 「是这样没错啦,但你不是喜欢独处吗?」 「喜欢跟勉强是两回事。保护咲咲也是我们的工作,只要待在身边就能保护。宵夜我会随便弄点吃的,有什么不满吗?」 「没有。」 就算有也不能说。无微不至就是指这种情况,如果还继续抱怨,就叫做贪心。虽然说话方式冷淡,但雪奈同学其实很爱照顾人。虽然会被不分昼夜穿着雨衣的奇怪模样迷惑,但她本人相当有常识,而且还是个大美人。不管看几次,那如绘画般的美貌都没有劣化。 「话说回来,雪奈同学为什么总是穿着雨衣呢?」 无论白天黑夜,晴天雨天,她总是穿着雨衣,仿佛与肌肤融为一体。从第一次见面时柳马就很在意,但找不到询问的时机。雪奈同学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原本气氛平稳的教室也弥漫起紧张感。 「……咲咲最好别知道。」 「有什么隐情……吗?」 「要是知道了,你一定会怕我。这样就保护不了你,所以不能说。」 与其说是拒绝,不如说是不接受。她以强烈的断定语气对柳马施加压力,但柳马并不害怕。在她禁止柳马追问的瞬间,柳马并没有漏看她隐约露出的寂寞表情。要是随便深入,受伤的会是柳马,或许还会伤害到雪奈同学。 想帮助她虽然是柳马的自由,但现在先在这里停下脚步才是明智之举。在感情冲动的情况下采取行动,一定会失败。没有侦探也没有公告会用毫无证据的方式追捕犯人。就是这么回事。 「我明白了。请当作我没问过这件事。」 「我会当作没听到。」 雪奈同学一脚跨上窗台。 「我要回去调查了。你自由行动吧。」 …………有隐情的事务所啊。 不能报上姓氏的绯花小姐。 无论何时都不脱下红色雨衣的雪奈同学。 特别名额的警察。 遮掩嘴巴的方式完全像个恐怖分子的九龙所长。 身份不明的学长。 柳马一方面觉得拜托这种变态集团真的好吗?另一方面又觉得如果不是他们,大概不会有人愿意帮忙。只要柳马继续站在雫那边,他就是个灰色地带的人。在以洁癖为目标的表面社会中,灰色地带就等于黑色,很容易遭到排斥。愿意帮忙的只有完全的黑色,或是同样处于灰色地带的存在。 没有善良的人会听完死刑犯的故事后还愿意帮忙。不管他们是变态还是奇人,都无所谓。 因为光是漂亮,无法找出真相。 直到晚上,柳马久违地悠闲睡了一觉。原来如此,柳马明白想独处时会来这里的理由了。这里没有时钟。更重要的是只要拉上窗帘,就无法得知时间经过。人之所以会着急,是因为有时钟,时间明确。不知道现在几点,又没有事情要做,人就能自由放松。没有「还是零点」也没有「已经零点」,想休息就休息。 要说唯一不满的地方,就是雫不在身边,害柳马睡得不太舒服。一旦知道那种舒服的感觉,人就会堕落。柳马已经无法一个人睡了。 ——雪奈同学,你能不能快点回来啊? 因为很寂寞,还是打电话给谁吧。 不,感觉会给对方添麻烦。只是想听听声音就打电话,不知道会给对方添多少麻烦。不会给人添麻烦又能排解寂寞的方法——例如,虽然现在已经完全治好了,但像是幻觉之类的。 柳马想看两个人的幻觉。想跟凤介还有绫子说话。不管是谎言还是真相都好。只要再一次就好,柳马想跟那两人………… 『绫子没死啦。你别擅自杀掉她。』 凤介在脑内吐槽。没错,那家伙没死。只是跟柳马绝交而已。应该在过着和平的生活。现在也是。 『你可以恨我哦』 「为什么要恨你啊。你救了我。虽然我对活着这件事并非没有后悔,但因此而恨你就不合理了。」 『……这样啊。』 好难受。 好悲伤。 好空虚。 难受的时候…………想戴上面具。 嘟噜噜噜噜噜。 土季深春会遇见他们,完全是出于偶然。她和可爱的学弟柳马一起以暗行路红魔为对象展开调查。深春为了找出暗行路红魔第一个交出面具的对象,开始透过网络和实地探访的方式打听。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情报,却得知他亲手交出面具的对象似乎有某种法则。 ——不过,既然这么受到信任,无论是谁都会想助他一臂之力吧。 暗行路红魔会将面具交给团体中的异类……也就是不相信面具的人。光是打听就得到了几十件情报。当深春表示自己打算写一篇关于暗行路红魔的报道之后,那些人便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暗行路先生说他在找不幸的孩子。』 『所以我们才告诉他。我们做了好事呢!』 对吧—— 在假面生意当中,所谓的被排挤就是指不相信假面效力的人。暗行路红魔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透过打听的方式找出这样的人物,然后将面具交给对方。虽然和同侪压力不同,但是受到许多人信赖的存在所给予的施舍一旦遭到拒绝,就会招致敌意和怨恨。如果想避免麻烦事,就只能接受,不如说欣然接受之后再丢掉反而比较轻松。被交到手上的面具,几乎所有人都会这么做。 第88章 苦恼与孤独的夹缝 结果就是,那些人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然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足以报告的成果,但还是有收获。选择从学弟家离开的判断没有其他意思,真的只是不经意选了这条路…… 「…………深春学姐。」 接起电话的学弟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随时都会哭出来。 「咦!学弟,你还好吗?怎、怎么了?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可以陪你商量哦。」 「……啊,不。没什么。只是因为变成一个人,不禁沉浸在感伤之中罢了……有什么事吗?」 「啊,对哦。其实我是为了暗行路红魔的事情联络你,我找到本人了。就在你家前面。」 「……家门前。他在做什么?」 「我想他现在大概在和你父亲说话。只是从声音听起来像是这样而已。」 「…………啊啊。那就不必担心了。那个父亲不可能会让可疑人物接近我妹妹。」 「是吗……?」 难以言喻的不安。虽然这样很像不相信学弟的发言,感觉很不舒服,但就是会担心,所以还是决定观察一下。好歹也是美少女,而且只要利用大学生的身份,万一自己被当成可疑人物搭话,也能够顺利脱身。深春有这样的自信。所以她还满喜欢制服的。 暗行路红魔的身影在玄关前动也不动。因为距离的问题,听不见对话,但似乎谈了很久。 「那个,我可以挂电话了吗?如果有什么收获的话,我明天再听你说。」 「等一下。情况好像有点奇怪。」 如果直接将他的说法当成事实忠实反映,暗行路红魔应该会被赶走才对。毕竟很可疑。然而不管经过多久,他都没有离开门口,不仅如此—— 暗行路红魔还走进了家里……? 「…………学弟。他现在在你家?」 「不,他在外面。总之发生了很多事。怎么突然这么问?」 「暗行路红魔走进家里了哦。」 「……啥!?」 隔着电话传来暗行路可能听得见的震耳怒吼。由于声音太过尖锐,柳马不禁将耳朵远离话筒,甚至想直接挂断电话。但是学弟忘记刚才的疲惫,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让柳马找不到挂断电话的时机。 「真的假的!?咦、咦、咦咦?怎么会……」 「我姑且告诉你,说谎也没意义哦。他直接进去了。如果按照学弟的说法,暗行路红魔对你家人来说并不是可疑人物吧。」 「………………………这样啊。」 「怎么办?如果他能回来,就等他——咦?喂,学弟?咦,你挂断了吗?」 正当柳马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的瞬间,通话被单方面地结束了。 思考圆环。 钝化。 高速化。 兜圈子开花,然而其实并未结果。柳马柳马已经搞不清楚什么是什么了。如果那不叫可疑,世界上就没有可疑人物了。他像走后门一样通过?疯了。谁允许的? ——得回去才行。 现在不是争论打架不打架的时候了。那家伙的目标是柳羽。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总之很危险。如果父母无法成为挡箭牌,那就只能由柳马来保护她了。柳马踩着窗户爬上了屋顶,雪奈学妹则倚靠在围栏上,仿佛在等着柳马。 「你要去哪里?」 「不好意思,我得回家一趟。啊,雪奈学妹不用跟来也没关系哦。这和事务所指派的工作没有任何关系。」 「你有证据证明没有关系吗?」 「咦?」 「你有一丝一毫的证据证明没有关系吗?」 虽然现在的情况还不到火烧眉毛的地步,但柳马想尽快回家。但柳马无法忽视这个问题。如果和雫或药子有关,最好还是让她跟来,而且这也是柳马所希望的。 虽然没有证据,但柳马不认为有关。如果暗行路红魔是天玖村出身的人,那情况就不同了,但窥视药子的天玖村居民全都被杀了。很难想象会出现下一个例外。 「…………没有。」 「那我也要去。」 「可是,如果真的没有关系,那该怎么办?」 「如果有关系,那又该怎么办?」 ……赢不了。 光凭假设无法强行掌握主导权吗?如果能用「或许」否定,也能用「或许」肯定。如果她一开始就预料到这场无止境的争论,而要求柳马拿出证据,那确实是柳马不对。暗行路红魔的调查进展缓慢,再加上他们是没借助警方力量的外行集团,绝对无法找到她与事件有关的证据。 「……算了,就算没有关系,我也要去。」 「——咦?」 雪奈学妹站在校舍边缘,只把头转向柳马。 「咲良。你还记得我们一起看夜晚的街道吗?」 「……那是最近发生的事,我记得。」 「我明明觉得无所谓,但咲良却陪我到家。我不会感谢你,但我会回报你。所以不管有没有关系,这次我都会帮忙。」 她明确地说不会感谢柳马,但也不会感到困扰。柳马什么时候才能理解她的真正想法呢?至少现在还不到时候,雪奈学妹从屋顶上跳下去,早一步回家了。她只来过柳马家一次,却牢牢记住了路吗? 「————啊!等一下!在我来之前闯进去的话,雪奈学妹也会被当成可疑人物啊————————!」 ……她有听到吗? 要是模仿那种胡闹的下楼方式,脚一定会骨折,所以柳马还是按照正规的步骤下楼。虽然入侵废弃校舍没有什么正规不正规可言,但反正也没人看见,规则由柳马决定。柳马对自己的体力没什么自信,但不可思议的是,现在脚步很轻盈。应该有在大学运动会中被选为接力赛选手的程度吧。就算跟田径社的人比,柳马也有自信赢过他们(只是有自信而已)。 时间也站在柳马这边,这个时段的车流量少,行人也少。就算全力奔跑,撞到人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真要说的话,顶多就是停不下来而撞上墙壁或护栏,但要是能发生这种搞笑漫画般的展开,就表示柳马几乎无法控制这副身体。回想自己的年纪,柳马当然还不到那种年纪。 「学弟!」 「深春学姐!——咦?雪奈学妹呢?」 「咦?我不知道耶?」 「她先到家了……」 柳马边说边看向家的方向,发现二楼的窗户开着。不管怎么想都是非法入侵,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是柳羽。只要那家伙平安无事,其他一切都无所谓。 「深春学姐请跟我来。为了以防万一,麻烦你做好报警的准备。」 「咦?好,我知道了。」 柳马理所当然地把门把当作已经打开的门把,抓住后把身体拉近。因为门没开,柳马用力过猛,直接撞上去了。 「啊哇!?」 「哎呀,没事吧?」 柳马本来以为是自己转的不够深,所以这次确实转到底,但果然只是门锁上了。难道雪奈学妹就是确认到门锁上了,才从二楼入侵的吗?这样柳马就懂了。如果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方法,就不算非法入侵。虽然这理由非常牵强,但不管怎样,柳马都要回自己的家,所以根本不算非法入侵。就让柳马合法地入侵吧。 「深春学姐请使用倒在院子里的梯子,从二楼进去吧。」 「咦?你是认真的吗?」 「因为只有这个方法,所以没办法。我们走吧!」 爸妈到底在想什么,竟然把那种可疑的占卜师请进家里?如果问答的结果不对,吵起来也是没办法的事。 ——柳马本来相信他们至少会珍惜妹妹的。 第89章 叽。 咦? 呃。 什么? 虽然没看到雪奈的身影,但现在那不重要。从自己的房间入侵,感觉实在很奇妙。这种难以言喻的恶心感,让柳马在短时间内冷静了下来。虽然不至于因为这点程度就失去行动力,但至少让柳马停下脚步,重新思考是否该直接冲进去。 「……怎么了?」 虽然不知道理由,但暗行路红魔被柳马的家人允许进入。柳羽对柳马父母保护过度,柳马不认为他们会毫无理由地放行。在不清楚状况的情况下,柳马能想到的可能性有三个。 第一种是特殊能力这条线。虽然这最没道理,但可能性很高。如果拥有像雫那样的力量,警戒心就毫无意义。不过,光想也没用。 第二种是认识的可能性。这是最不可能的。因为父母讨厌可疑的东西。如果认识的话,应该会传到柳马耳里,最重要的是,他们在家时从来没提过那家伙。 第三种是第二种的相反。父母相信那家伙的可能性。这根本不用讨论。 每一种都缺乏证据,只是推测。如果冲进去,只会把事情弄得更混乱,无法期待收获。该思考的不是他闯入的理由,而是为何在这个时间点来。偶然的可能性就先舍弃吧。要这样解释的话,一切就太完美了。 首先,暗行路红魔知道第一次接触时,只要柳马在就会吃闭门羹。如果有什么企图,应该在柳马不在的时候来访,实际上也发生过一次。不过因为中途有人闯入,所以谈话中断了。像现在这样的状况,除非反复进行跟踪行为,否则不可能抓准时机。 但是,如果妹妹或柳马被纠缠,雫的所在位置就会有曝光的风险。只要她在家,应该会告诉柳马吧。跟踪行为是不折不扣的警察案件,只要被逮捕,事情就结束了。偶然抓准雫不在、柳马也不在的瞬间是不可能的。 最重要的是,除非他听到柳马出门前的发言,否则也无法保证柳马不会回来。 ——一切实在太顺利了。 即使雫不在是偶然,他也完全了解柳马家的内部情况。 「……深春学姐,我现在开门走到一楼的楼梯。请安静地过来。」 「安、安静?咦,不是要吐槽吗?」 「这种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了。被摆了一道的我可不会保持沉默。我打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问清楚。」 柳马无声地打开门,以熟练的动作移动到楼梯。不擅长隐密移动的学姐被无声行走的行为分散了太多注意力,所以花了一点时间。这种动作柳马过去做过很多次。不得不做。失败的话就会没命。在被迫面对这种状况的情况下,即使不愿意也会进步。 因为等得不耐烦,所以柳马先一步下到楼梯的中间平台,竖起耳朵倾听一楼的声音。那个熟悉的可恨声音肯定是暗行路红魔。 「——柳马先生被诅咒了。而且那个诅咒甚至会波及柳羽大人。要解决的话,首先必须离开诅咒的源头。」 「柳羽,你可以相信他。他应该是你也能信任的人。」 「…………如果我离开,哥和爸爸就不会吵架了吗?」 「嗯。」 「………………哥,会怎么样?」 「听好了,柳羽大人。为了方便起见,我用诅咒来表现,但这个世界存在着运气的平衡。您的兄长可说是背负着不幸的业障……很久以前,人们都说前世造孽的人在现世会背负不幸。虽然令人难以置信,但柳马大人正是如此。我能够看见未来。柳马大人必定会走向毁灭。而您或许也会步上他的后尘……所以在事情变成那样之前!请您戴上这个面具,断绝关系吧。」 柳马默不作声,她就自说自话起来了。 虽然对终于追上来的学姐不好意思,但柳马已经打算冲出去了。被警察逮捕也无所谓。柳马要打倒暗行路红魔,拖着他走到外面—— 「那是不可能的。」 冷淡的女性声音在一楼回响。他们三个人和他们的视线都落在窗帘后面。明明不自然地鼓起,却没有任何人发现的窗帘后面,有红色的雨衣露了出来。 「的确,沙枝沙良柳马受到诅咒,他的妹妹也受到诅咒。但理由更加单纯。因为是我诅咒的。」 从窗帘后面冲出来的是雪奈。她的左手握着用钉子钉住照片的稻草人。就算不是精通超自然的人,也能理解那个物体的意义,以及那个行为吧。那是从几百年前延续至今的诅咒的基本,也是共通的认知。 「你、你是谁?」 「这是非法入侵!我要报警了!」 「我是受沙枝沙良柳马所托待在这里的。因此不是非法入侵。」 双亲的视线集中在柳羽身上。当然,那是不可能的。雪奈同学直到刚才都还跟柳马在一起,而且他们之间也没有任何接点。然而,就算是单纯的谎言,也因为那让人完全感觉不到任何气息的回答而充满说服力。她也不是突然被问话就能好好应对的妹妹,在视线集中于她身上的情况下,她完全被压倒而说不出话来。 母亲的视线回到雪奈同学身上。 「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因为暗行路红魔是诈欺师。」 「……咦?可是这个人是那个药子介绍——」 「你有好好跟本人确认过吗?冒充他人是诈欺的惯用手法。就算拿到那个面具离开沙枝沙良柳马,诅咒也不会从你身上消失。因为我就是用这个人偶诅咒你的。没有任何意义。沙枝沙良柳马也会毁灭。但那是因为我诅咒了她。那家伙的发言全都是胡说八道。」 「你、你在说什么啊!我能够看见未来和过去,只要面对面交谈,就能清楚掌握对方的一切!」 「那你为什么没发现我诅咒了你?」 ——他们只能在一旁看着这场毫无空档插嘴的舌战。 如果以科学的观点来探讨主题,事情就简单了。只要拿出物证,就能成为解决一切的关键。然而无论是面具诈骗还是稻草人诅咒,仰赖神秘力量的行为都不科学。如果看不见的力量对人造成影响,就不可能留下物证。尤其是暗行路红魔说自己能够看见未来,这种发言在没有物证的情况下不会有人相信,但只要拿出物证,就等于确定她是在说谎。 另一方面,说到雪奈小姐,稻草人偶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证据了。实际上恐怕根本没有诅咒,只是随便弄个像诅咒的东西而已。然而,英雄所在之处必然有邪恶,这是理所当然的认知。同样的,稻草人偶上钉着钉子,会让许多人联想到诅咒。无论是古老还是新式的,诅咒就是诅咒。在无法提出物证的能力和使用物体的诅咒之间,后者压倒性地有利。 可疑的男人和可疑的女人,条件各占一半。 稻草人偶这个诅咒的象征,以及可疑男人的发言。 这是巧妙地替换认知顺序。如果先相信暗行路红魔,雪奈小姐的发言就根本不值一顾。然而,如果拿出象征性的物体来证明诅咒这个行为,相信的顺序当然就会改变。 简单来说,就是看谁先谁后。如果暗行路红魔先,雪奈小姐的发言就完全是胡说八道。另一方面,如果雪奈小姐的发言先(以事实的意义而言),暗行路红魔就只是趁机而入的骗子。 「这、这个……」 「如果真的想从不幸中拯救沙枝沙良柳马,有个简单的方法。比面具更确实,只要让我停止诅咒就行了。」 「……事到如今,怎样都无所谓了!救救柳羽!停止诅咒吧!」 「无所谓。不过我有条件。」 下一瞬间,雪奈小姐露出恶毒的笑容,仿佛裂嘴女一般。 「不拜托暗行路红魔。这样我就停止诅咒。」 「这、这样就好了吗?」 「做这种事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没必要知道。选吧。要戴着没有任何效果的面具被诅咒至死,还是要我当场解除诅咒丢掉面具。如果无法选择,我来给你个优惠。如果你保证不再施加诅咒,也不再拜托暗行路红魔,我就把三万圆留在这里。」 「什…………!两位!不可以相信她!要从不幸中拯救柳羽大人,就要把面具——!」 双亲的视线落在暗行路红魔身上。其中没有友好之意,只有纯粹的敌意。 「回去。」 「………………!」 这是雪奈的完全胜利。 第90章 弄假成真 「雪奈小姐!」 暗行路红魔离开家门后,柳马追着不知何时离开房间的雪奈小姐来到屋外,她不知何时出现在护堂同学身旁,啃着棒状零食。面无表情吃着零食的少女,脸上带着些许幸福的色彩……是柳马的错觉。 「咦?护堂同学怎么会在这里?」 「为了以防万一,这家伙叫我过来。幸好没有我出场的机会,打斗是我的专长。」 「在那之后,沙珈沙库利亚怎么样了?」 「啊,是的。她相信雪奈小姐的话,安心地……回房间去了。那个,我姑且问一下,你说诅咒是骗人的吧?」 「我没有理由诅咒她,也不知道诅咒的方法。」 只要确认这一点就好。雪奈小姐利用稻草人偶的知名度,以简单易懂的方式展现施术者和被施术者的构图,让对方相信,瞬间让暗行路失去信用。从对话中可以察觉,担保暗行路红魔信用的人是药子,不是她本人的信用。 话说回来,听到『药子的关系人』就轻易相信,柳马不得不感叹双亲的危机管理意识之低。那家伙是受欢迎但不属于任何公家机关的普通人。警察或市公所职员可以确认,但药子是私人关系的话,他们也无从查起。这个国家也没有她的联络方式。 ……柳马有就是了。 「我想暂时无法接近沙梓沙的妹妹。就算看准沙梓沙不在的时候也不行,要下手的话,只能趁沙梓沙的妹妹一个人的时候。」 「请等一下。暗行路红魔那家伙还没放弃吗?」 「先不论我的发言是真是假,如果我没介入的话应该会成功。如果因为一点意外就放弃的话,应该不会做到这种程度。她一定有无论如何都要把面具交给对方的理由。」 「我们这边也在搜查,但想不到想把面具交给对方的人有什么共通点。说不定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觉得这可能只是扰乱的一环。既然采取行动,就一定有目的。但并非所有行动都有目的,有伪装的行动也不奇怪。」 「伪装……为了真正的目的,反复进行无意义的行动?」 「只是有这种可能性而已。不过,不调查的话就不知道了。」 ……这种不协调感是什么? 对话明明成立,却有种不成立的感觉。情报没有一点错误,但找不到证据否定他们的推理,所以无法断言不对,那么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是什么?柳马凝视着深夜中孤零零的路灯,终于察觉到这种不协调感。 「为什么你们两个都在调查暗行路红魔?」 雪奈小姐吃棒状零食的手停了下来。 柳马委托九龙商量事务所调查凪雫和药子隐藏的秘密,暗行路红魔和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们仿佛预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先下手为强,柳马也不得不感到讶异。暗行路红魔的调查只是柳马和深春学姐顺势进行的,不协调感的真面目,就是内部进行的调查不知何时泄漏到外部。 护堂同学看起来一直保持沉默,雪奈小姐似乎是负责联络的人,不管怎样,事情都得透过她才行。 「坂崎,我记得你提过药子的名字。」 「是啊,不过那是骗人的吧?妹妹的周围似乎都被假面具的生意所影响,所以要得到那家伙最喜欢药子的情报很简单。」 正因为如此,柳马才会在拜访她家时使用这个方法。因为药子可以信任,所以她的朋友也可以信任,虽然觉得会相信这种蠢话的人也很有问题,但对柳马和她断绝关系的方法,或许对她的父母来说是判断时的阻碍。 如果是这样,那应该消失的人不是柳羽而是柳马。虽然不知道那家伙在烦恼什么,但雪奈小姐的发言完全就是胡说八道(为了赶走暗行路红魔而说的谎话,所以也是理所当然),所以烦恼本身并没有解决。如果柳马消失的话,她会稍微轻松一点吗? 「她和药子以某种形式联系在一起是事实。」 这个发言,把柳马的自虐——也可以说是负面的顾虑——完全吹跑了。积累起来的推测和前提从基础上崩塌的冲击很大,如果只看这个瞬间的话结果并没有改变,但从宏观的角度来看时的变化令人眼花缭乱。 「啥啊啊啊啊啊啊!?」 「柳马,你很吵哦。」 「不不不,咦?真的和药子有关系吗?那个诈欺师!和那个药子?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有。」 「那是你的错觉!」 真不敢相信。药子对柳马来说或许是敌人,但从人品来看却是善良的,不论是好是坏,柳马都相信她是个有秩序的人。虽说是除了雫以外没有逮捕权的一般人,但应该不会和那种诈欺师混在一起吧……明明以为没有任何关系,现实却是无情的。 护堂从口袋里拿出香烟,熟练地点上火。 「……呼,真是个顽固的家伙。我可是跟踪了他们,所以你可别想说是我搞错了。有必要的话,我之后会把照片传给你,透过这个家伙。虽说对方是奇怪的搭档和奇怪的存在,但再怎么说我也还是警察。不,不管对方是什么存在,没有确实的证据的话,就无法将他们逼入绝境。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关系,但至少我认识他们。」 护堂的声音从中间开始柳马就听不见了。立场上的敌对和讨厌是两回事。虽然柳马从人品上来说喜欢药子,但是这次的事件可能要重新评价了。结果,虽然对母亲说了很过分的话,但柳马也有不对的地方。只看到对方的一面就擅自抱有好感,然后感到失望——真是无可救药。 「那么,我要回去了,你们打算怎么办?还有——你呢?」 「我、我直接回家,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如果警察愿意送我回家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我……现在回去的话,可能会被怀疑,所以我要回住宿的地方。」 「以下省略。」 「那就这么决定了。那么,小姐,我们走吧。再见。」 留下这句话后,护堂同学和深春学姐就离开了。意外的是,他们似乎很担心他们,直到转弯前都回头朝这边挥手。被留下来的他们也没有时间在这里闲晃,不回到苍穹的话,早晨就要来临了。 「我们也回去吧。」 「等一下,坂上。我有东西要给你。我在你二楼的房间找到的。」 「…………我的房间?」 先一步回到废弃学校后,柳马看到她伫立在操场的中心。 「…………雫!」 雪奈同学交给柳马的纸条上写着『我在你的栖身之所等你』,如果她不是指家的话,那现在就只有这个栖身之所了。果然被柳马猜中了,雫一听到柳马的声音就朝柳马跑来,在接近到一定程度后跳了起来,紧紧地抱住柳马。 「——我好想见你,我好想见你啊。」 「……我也是。为什么突然就不见了呢!我真的好担心你啊!」 「……对不起。可是我无论如何都想让你高兴。」 「啊?」 柳马不由得歪着头,雫把用手指圈起两个饰品。 「……颈饰?」 「我一直都在你的房间里。不管是你去学校的时候,还是洗澡的时候,甚至是上厕所的时候,我一直都在。当你告诉我你挚友的事情时,我就更想更想知道你的事情,想了解你的一切。这并不是因为好奇,而是因为我想了解你的一切,接受最真实的你,然后去爱你!」 「…………哦、哦。」 虽然柳马想以主人的身份斥责她,但又提不起劲。虽然她让柳马担心了,但看到雫双眸中的光辉,柳马也没有愚蠢到刻意去让那光辉黯淡下来。 「当我拿起你挚友写的小说时,看到了日记。虽然没有做到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也只写了一个月左右。你有印象吗?从年代来看,应该是出中时期的事情。」 「那我倒是有点印象。那本日记说不定就是那个时候写的。不过那个时期我应该一直关在房间里,所以我想里面应该没有写什么有趣的事情。」 「如果里面写了什么敏感的话题,我打算马上合上…………你今天生日对吧?」 「咦——为什么你会知道?」 不,答案已经不言自明。柳马甚至不用问,雫就像在对答案似地,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在日记里?」 「是啊。明明是生日,却一点也不开心。一点都不特别。要是没有出生就好了,日记里写满了疲惫与看破。那时候我就在想,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要帮你庆祝。这个颈饰…………那个,虽然有点难为情,不过这是成对的。虽然尺寸不同。」 黑色皮革的颈饰上没有任何装饰,但是一知道这是雫的成对饰品,价值与美丽程度就飞跃性地提升了。柳马接过一个,上面似乎一直被握在手里,可以感受到微微的体温。 「你是怎么弄到钱的?还是你偷的?」 「我说啊,这可是要送给你当礼物的,为什么我非得使用违法的手段不可?虽然我是死刑犯,但我自认是以真挚的态度面对你。我说想和你结婚,既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发疯,而是认真的。就算我很难说是清白之身,但也不打算玷污你。」 「那么你是怎么弄到钱的?」 柳马单纯地询问,雫就像等这个问题等了很久似地,说道: 「只要取了名字,我连动物都能操纵。就像我之前说明过的,或是夕音那时让你看过的那样。只要用那招,要收集你……虽然不简单,但要收集起来……也不容易。」 「那是什么?你做了什么?」 「…………嗯呵呵。虽然我不喜欢炫耀自己的辛苦,但硬要说的话,就是助人。」 「助人?」 「不是做义工哦。一次二十圆,解决一点小麻烦。我现在觉得应该要再提高一点价钱,因为老是被指派一些不划算的工作。」 「……那就是你从早上就不见人影的理由吗?」 「算是吧。虽然最主要还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不过,因为不是什么很贵的饰品,不要的话可以还给我。」 「不,我要!我非常高兴!」 金钱买不到的东西,有时会带来麻烦。但到这个地步,诞生的不是麻烦,而是爱。不管几圆都无所谓,是不输给任何大钱的专一爱情。应该没有人类会不收下吧。柳马哭了。又哭了。眼泪擅自流下。 柳马一直以来都被家人冷眼相待,甚至被遗忘生日。尽管如此,柳马之所以没有被赶出家门,或许是因为还留有亲情,但那终究比不上死刑犯不惜背负发现、担心、失败的风险,对柳马投注的爱情。 连本人都已经淡忘的生日,却有一名女性将它视为无可取代的日子,为柳马庆祝。 死刑犯「凪雫」。 她那深沉的爱情,让人难以想象是被宣判极刑的人。柳马被她深深吸引,立刻戴上颈炼。她看到柳马戴上颈炼,也跟着戴了上去。 「你高兴到哭了吗?」 「我当然…………很高兴啊!因为雫竟然为我……做到这种地步……呜!」 「……喂喂,你为我哭我很高兴,但你哭成这样,我反而担心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没关系!没关系……!你竟然为我做到这种地步……对不起,我擅自让你担心了…………!」 「你啊,你把自己看得太低了。先冷静一下,来,过来我这边。」 令人怀念的触觉包覆着脑袋。好温暖,雫用全身治愈着柳马。宛如心灵被毛毯包覆般安心的感觉。 ——啊啊,雫就在身边。 「虽然不能代替订婚戒指,但这就是你和我的联系。一生都不会分离,死亡也无法拆散我们。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作为证明——」 「生日快乐。我打从心底敬爱着你诞生的这一天。」 第91章 细微的注意 『我知道了。那么在星期一之前,我会尽可能收集情报。感谢你,我。只要说我在处理一件重大案件,就不会有人责怪我了。』 清水木与志这么说了。由于连假中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柳马自己也完全忘了,不过连假前的那一天被神秘的袭击事件搞到一团乱,隔天(连假第一天)和药子约会,再隔天的后两天则是被和父母吵架以及雫失踪的事情给占据……星期一早就已经过了。虽然连生日是星期几都不记得的柳马也有责任,不过用星期一这种复杂说法的那个男人也有问题。 仔细想想,柳马也不认为一天之内就能收集到情报,所以应该要察觉才对。 在那之后过了一周。暗行路红魔的动向变得安分许多,至少柳羽不再被盯上了。 她似乎在木辰中学还是一样受欢迎,不过最近都窝在馆里乖乖地应付信徒。至于咨询事务所那边,大概是因为没什么进展,雪奈小姐也没有再来。如果柳马想去见她的话也是可以,不过感觉去了好几次会给她添麻烦,所以柳马没有去。 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就只有雫的行动。虽说是为了给柳马惊喜,不过她似乎对于擅自离开的事相当在意(柳马在收到礼物的时候就不再在意了)。 「不能从楼下拿游戏来吗?我对你喜欢什么样的游戏很有兴趣。」 「不行,没有那种时间!想要的话就自己去拿。」 「你真坏心眼,我可是好心帮你换衣服耶。」 这一个礼拜她一直粘着柳马。一般来说应该会嫌她碍事或烦人,不过因为雫是美女,所以完全不会那么想。不过硬要说的话还是有点困扰。被她这样粘着,柳马也不能无视,最后总是会跟她打闹。虽然柳马和雫的衣服散落在房间各处,不过他们绝对没有跨越那条线。 「说起来为什么要穿我的衣服?尺寸不合吧。」 「是没错,不过这样很像恋人吧?穿男朋友的衣服……感觉好像被支配了一样。」 大概是因为名字的关系,从很久以前就隐约可见,不过自从那天之后,雫的被支配欲就变得相当露骨。简单来说就是『想染上男朋友的颜色』,不过光是加上支配两个字就变得很危险,看来她离一般人还很远。 「没有以前的旧衣服吗?就是出中的时候……」 「应该有吧,不过说不定已经被丢掉了。总之我不知道。」 「真可惜。如果有,我就能以学妹的身份公开跟你打好关系了。」 「哪有那么有魅力的出中生啊。而且对药子也不管用吧。」 换好制服后,柳马随便绑好领带准备下楼,这时背后传来「等一下」的声音。 「什么事?」 柳马回过头,雫像在品评似地打量柳马的全身,过了一会儿后露出微笑。 「嗯,很完美。路上小心。」 「感觉好像你帮我打理好了一样,我只是穿上你拿来的衣服而已哦?」 「嗯,就当作是那样吧。」 「欸……」 这种无法接受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明明是事实。 总之柳马走下楼梯,准备去吃早餐。看到柳马的身影,双亲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只有柳羽一如往常,不过柳马希望她能打起精神,所以比较担心她。柳马的早餐当然有准备,但应该不会接受柳马更多的要求吧。 「早安。」 「哥,早。」 除了柳羽以外,没有人回应柳马。柳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阴郁的早餐。不管胃口再好的人,看到现场气氛如此沉重,胃袋肯定也会紧缩起来。如果是一般人,这或许是最适合减肥的环境,但在那之前精神就会先出问题,所以不建议这么做。 「柳羽,最近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嗯?有趣的事是什么?……啊,不过有戏剧祭。」 「戏剧…………啊,那个啊。」 戏剧祭顾名思义,就是演戏的祭典,是各年级各班都会举办的活动。虽然没有对外公开,但包含监护人在内,相关人士都可以出席。质量有八成取决于班上的人有多认真看待。柳马那时候多亏有凤介写的剧本,盛况空前,正常地获得了优胜,但那也是因为当时的班上充满了干劲。 「班上同学的干劲如何?」 「嗯~我没有。」 「咦?你没有吗?我不会对别人的兴趣说三道四,但为什么?」 「剧本是垃圾。」 真是有够直接。虽然这种过于直接的意见反而会惹人生气,但或许是因为目击历史回归的瞬间而感动,柳马只露出苦笑。柳马认为班上提不起干劲的理由大致有三个。 第一个理由是干劲。单纯因为没兴趣所以不干。这点已经由凤介证明,只要领导者有办法,就能解决。 第二个理由是预定。既然要演戏,某种程度的练习是必要的,但如果排得乱七八糟,人就会先一步承受未来会受到的疲劳,精神上变得疲惫不堪。班导完全不会干涉这方面,所以还是取决于领导者。 然后是剧本。愈是接触故事、对故事要求愈高的人,就愈有可能面临这个问题。如果放着这个问题不管,班上肯定会乱成一团,但为了改正这点而采纳意见改写剧本,又会因为练习时间不足而拖拖拉拉。 绕了一圈后,只要所有人都没干劲,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但那样也会被班导降低评价或挨骂。班上的评价就是班导的评价。 「是怎样的剧本?」 「怎么可能告诉你。那么烂的剧本,我才不会给哥哥看。那真的很烂。太烂了。因为真的很烂。是恐怖攻击。恐怖攻击。剧本恐怖攻击。」 「你说得太抽象了,我完全听不懂。但你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反而想知道。告诉我吧。」 「不行。」 「告诉我啦。」 「不行~」 「…………告诉我啦。」 「不行就是不行。啊,不过如果哥哥让我看女朋友的照片,我就告诉你。」 「唔咕……!你这家伙……!」 虽然柳马之前完全忘了,但这个问题只是被含糊带过,根本没有解决。原本想利用的雪奈同学被那样登场,搞不好会以为在她登场之前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又去拜托暗行路红魔。 「哼。谁要用那种烂剧本啊。算了算了,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 「呵呵呵!是哥哥输了。」 「不要擅自认输…………别、别误会哦!我从一开始就不在意。」 「哥哥,男人的傲娇很恶心哦。与其说是傲娇,不如说只是矛盾而已,要做就做得彻底一点。」 多亏柳羽,这顿仿佛世界末日的早餐一口气变得开朗起来。父亲把握这个机会打开电视,熟悉的喧嚣声再度回到家中。虽然嘴巴有点辣,但因为是吐槽老人痴呆,所以并不令人介意。虽然柳马说希望她打起精神,但柳羽原本就是个情绪低落的人。都吃了一个礼拜的药了,实在很难想象她还会沮丧。如果像柳马一样失去了重要的人,那倒另当别论。 ——是柳马的错觉吗? 回想起来,事情的开端是柳羽在烦恼着什么,但后来她自己解决了。那就好。这样柳马就能毫无顾虑地专心调查这边的事了。 「对了,哥。我传了信息到你的手机,等一下要回答我哦。」 「咦?现在就在这里说啊。」 「因为我觉得这个问题很敏感。如果你现在回答得出来,那也可以。」 柳马真的很在意,所以虽然正在吃饭,还是请她让柳马看一下手机。因为不是边吃边看,所以还在柳马的良知范围内。 『哥,你总是和女朋友在房间里玩对吧?该不会让她住下来了吧?』 柳马顿时脸色发白。 第92章 所以你被凪雫盯上了 这一周什么事都没发生,学校也一样。被怀疑与事件有关的药子也没有对柳马采取任何行动,什么事都没发生,甚至太平静了。不久前还那么关心柳马的药子,现在却仿佛不曾存在过一般,整个人神清气爽。 当然,她并没有刻意和柳马保持距离,只要柳马找她说话,她也会正常回应。只是回到适当的距离而已,再提这件事也不太好。如果她和暗行路红魔有所关联,就算她对九龙咨询事务所有所怨言,柳马也不会感到意外,但似乎没有这回事(如果药子对咨询事务所施压,柳马就会收到联络)。 真的没什么好说的,所以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比起这个,更让柳马烦恼的是柳羽传来的信息。 『哥哥总是和女朋友在房间里玩吧?该不会让她住下来了吧?』 因为这件事,柳马从一到学校开始就坐立难安。为什么会被发现?柳马做错了什么?把柳羽带进房间时,雫有代替柳马外出,而且柳羽的房间和柳马的房间离得太远,听不见声音。如果吵得太大声就另当别论,但雫应该会阻止他们。 说他们总是在房间里玩也很奇怪。柳羽没事的时候,不是待在自己的房间就是待在客厅。至于柳马,没事的时候都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和雫玩……没错,他们没有交集,柳羽不可能察觉这件事。 虽然柳马说过不可能,但实际上就是发生了,所以一定有理由。只是,柳马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是现在。就算她察觉了,也该有个时间点。已经过了一个月左右了吧?在那之前,柳马应该有好几次大意的瞬间。当时她都没发现,事到如今才被发现,实在说不过去。故意让柳马有可乘之机?知道对方是死刑犯还故意这么做,这种人也太恶劣了。虽然柳马只觉得她想故意找柳马麻烦,但柳马没理由被她讨厌成这样。 不对。 说到底,柳羽可能根本没发现对方是死刑犯。如果她发现了,隐瞒也没有意义。按照常理来想,她应该会认为柳马是被雫威胁,不得已才藏匿对方。既然如此,她会特地用这种方式来问柳马,就表示她想帮柳马。她没有理由间接指出那个人。 「啊啊~…………好…………烦。」 因为不知道所以不知道。没有特别的理由,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在「不知道自己的恋人是凪雫」的情况下察觉?上课时心不在焉,下课时间也不算下课时间。柳羽为什么会发现?这是无止境的拷问。十分钟、十五分钟、五分钟都无所谓。宛如抚摸锐利刀刃的苦闷,毫不留情地削减柳马的余裕。 「喂,柳马。怎么了?你从刚才开始就怪怪的。」 「哦…………辉则。你愿意听我说吗?」 斋岛辉则是离挚友还很远,但能随意倾诉烦恼的对象。因为关系没有太近,所以不能坦白重大秘密,但就算不坦白也不会让关系恶化。因为关系没有太远,所以能找他商量,也能得到简单的建议。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柳马的脑袋快要爆炸,但柳马需要的不是设身处地为柳马着想的温柔的人,而是能轻松地、负起一半责任听柳马诉苦的存在。把话说出来应该会有些不同吧。说不定在说话的过程中会灵光一闪。 「哎,其实啊,我妹妹发现了我有女朋友……虽然我从以前就一直暗示她的存在,但最近让她在我家过夜这件事穿帮了,所以……辉则?」 柳马从沉重粘稠的桌面抬起头,望向他,他就像在对答案一样嗯嗯点头。柳马抱着被捉弄的觉悟开口,所以比想象中还要冷淡几分的反应让柳马除了意外还是意外。 「你那是什么让人火大的反应?」 「嗯?哦,没有啦,只是觉得那个传闻原来是真的。」 「……传闻?」 「柳马让女朋友在家里赖着不走的传闻。」 被柳羽的爆炸性发言打乱的思考,因为同班同学的空袭而变得一片空白。被炸得不留痕迹,柳马体验了几秒真正的「无」。 「……………………啊?」 「哎呀,别在意!我不会捉弄你的。所以,后续呢?」 「等、等、等一下。你、你、你、你、你,你那传闻,是从谁那里听来的?」 「啊?就算你问我从谁那里听来的……朋友。不过那家伙也不是来源。他说他大概三天前也听到了。」 对话的脉络很单纯,但柳马却怎么也无法理解。朋友的朋友就是外人,只有这种关系的辉则的朋友和柳马完全没有交集。就算散布谣言有意义,他又是从哪里得到这个谣言的? 「哦,怎么啦?怀疑的话我就要出卖朋友咯。不过我们出中时就同班就是了。那时候你和凤介、绫子混在一起,所以大概不知道吧。」 「与其说大概,不如说绝对不知道。这个谣言在班上传开了吗?」 「白痴,你自我意识过剩啦。你是多有名的人啊。再说我们……你想想,我们对你——欸?那种像霸凌的事哪可能做两次啊。」 被说自我意识过剩虽然很火大,但听到这句话后柳马总算松了口气。虽然不是要利用他们赎罪的意识,但只能感谢他们也感受到罪恶感,没有让事态恶化。虽然没有打算原谅他们,但能清楚感觉到反省的心情也是事实。当作没发生过,忘记一切或许也是个办法。如果是凤介的话一定会这么做。 「啊,不过药子有听说,所以她知道哦?」 干得好啊,你这混蛋。 竟然告诉最不能告诉的人。 「抱歉,我去一下厕所。」 「哦,怎么突然想上厕所?回去之后要好好把话说清楚哦?」 「嗯……」 暗行路红魔击退后过了一周。虽然柳马说过什么事都没发生,日子过得很平静,但柳马收回这句话。那是表面上的情况。在柳马所不知道的地方确实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和雫打闹的时间是乐园,但现实不可能这么美好,只有快乐的滋味。是时候还债了吗? 没有人影跟踪前往厕所的柳马。但只是时间的问题。午休结束后的第五节课下课时间、打扫时间、放学后。药子可以在所有的时间点提出这件事。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听到三天前的谣言,但知道之后刻意和柳马保持距离也很诡异。那么强烈散发出凪雫气息的女性,现在却像谎言般安分,光是这样就让人觉得背后一定有鬼。 柳马走进男厕,正要躲进隔间时,还来不及锁门,门就被打开了。 「柳马同学,我有话要跟你说。」 …… 虽然柳马打算出其不意,但占上风的时间连一秒都不到。为了不让门锁上,药子用蛮力撬开隔间。不可能与她抗衡。就算赌气也不放开门的结果,就是被门拉过去,完全从隔间里探出身子。 心窝被轻轻一推,身体滑到墙边。虽然不痛,但身体动不了。就算知道背后是墙壁,除了后退之外也没有其他路可走。下一秒,她的右手按在墙上。 「我有话要说。你愿意听吧?」 「你、你这家伙。这里是男厕!」 「你愿意听吧?」 「愿、愿意。」 要是打断她的话,脖子的骨头就会被折断。不知道是确信还是妄想的预感在脑中敲响警钟。留在这里很危险,快点脱离吧。只是吵闹的话谁都会。柳马需要具体的方案。 「柳马同学,你有恋人吗?」 「…………有、有的话又怎样?」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这里不是反乌托邦。没有义务什么事都要报告吧!」 「原来如此。有道理。如果你是普通人的话。」 药子吐了口气,用冰冷的眼神对上柳马的双眸,冻结游移的视线。 「听好了,柳马同学。如果你是普通人的话,我也不会干涉到这种程度。我干涉你的理由只有一个。因为凪雫的气息就在你附近。我调查过你的经历。你和凪雫没有交集,父母的职业也没有特别之处。然而只有气息紧跟着你,我觉得很不自然,所以调查至今。但是为什么呢?是我的错觉吗?你不信任我。不信任的人我救不了。不过那也无所谓。也是有那种人。但是,如果有恋人的话就另当别论了。事情很简单哦,柳马同学。你的恋人就是凪雫。你深信是正经人的那位女性就是凪雫。这么一想,一切就解释得通了。我亲眼确认过柳马同学的善良。就算没有发现也不奇怪。我不会责怪你。」 「————」 被压倒了。 就算想反驳,也无法指望能和这股气势打成平手。从她的话语中处处流露出沸腾的憎恶与愤怒。或许连杀意之类的情感都无意识地感受到了。即使被绝对零度的视线射穿,也清楚地感受到了。雫到底做了什么,惹得她如此愤怒? 「柳马同学。今天放学后,请让我去你家。」 「……咦?不,等一下!那是——」 「请让我去。」 「所以说——」 「请让我去。」 「别擅自——」 「请让我去。」 「决定啊!」 这次没有被推回来。虽然重复了同样的话,但自己也没有放弃游戏的头脑。这里是现实。对方也必须感受到无限循环的苦恼。这么一想,就完全没有压力。 「不方便吗?不想让我看。我是同性。也不是同性恋,更不是对别人的恋人出手的渣男。明明是这样,却不想让我看。理由呢?你能回答吗?」 「……简、简单来说就是莫名其妙!恋人有一两个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的父母,不要一一在意!」 「所以你被凪雫盯上了。这不是普通的状况,假如你的恋人是她的话,无法否认在性行为的过程中被杀的可能性。啊啊,还是说,虽然我不想说出口,但因为想相信不是那样,所以才刻意延后——」 「你没有包庇凪雫吧?」 第93章 代价是必然的 「呜哇~~期末考耶……不过考完之后就是暑假了。很麻烦吧?超烦的,烦死人了。」 「啊啊……」 「最烦的就是数学了。念了还是完全不懂,补习了还是完全不懂,为什么那种东西会存在,我完全不懂。」 「啊啊……」 「隆好像请他女朋友教他念书哦。真令人羡慕……对了,你和土季学姐怎么样了?就算不是恋人,应该还有联络吧?」 「啊啊……」 心不在焉。什么都没办法思考。也不想思考。感觉窥见了药子这名女性的本性。 『我……我才没有袒护她……再说,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是吗?那么这次一定要让我进你的房间。放学之前请不要使用手机。目击的瞬间,我必须把你当成重要关系人加以拘捕。不,说得也是。是任意同行。不过逮捕令马上就能取得。可以吗?』 『…………我……我知道了……』 『希望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逮捕凪雫而已。从气息上来看,你不可能不是关系人,但如果你没有包庇她的话,那也没关系。不过,如果在这里被发现你还在包庇她的话……到时候请做好心理准备。』 柳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现在脑海中浮现的反驳,也预见到会立刻被破坏的未来。柳马无计可施。当她得知柳马有女朋友的情报时,一切就结束了。如果能联络咨询事务所的话,或许他们会想办法,但手机不能用。再说,她本人也没有手机。 「喂,柳马,不好了。他考试太烦恼,完全死掉了。」 「咦?那家伙的成绩有这么差吗?」 「数学大概六十分左右吧。是我的两倍。」 「神啊。」 好一点是逮捕。虽然不清楚罪状,但藏匿死刑犯不可能无罪。 坏一点是死亡。以前雫拒绝提供情报,是因为担心柳马会被一起杀掉。她认为如果包庇她的话会被杀掉,也是情有可原。实际上,雫也预期如果被逮捕的话,一定会被杀掉。 「喂,柳马。」 「啊啊……」 「柳马!」 头顶被戳了一下,柳马的意识才终于转向辉则。柳马自认有在听他说话,但考试什么的现在一点也不重要。考试成绩不好也不会死,但这边有九成九的概率会死。有没有什么、什么突破的方法?放学后药子也会一直跟着柳马回家,没有时间搞小动作。 「……干嘛?」 「虽然你可能会觉得我凭什么这么说,但你不是在烦恼考试,而是其他事情吧?」 「…………答对了。既然你知道了就别管我,我没办法参加对话。」 「——你果然被凪雫盯上了吗?」 今天有点奇怪。照理说应该没有关联的人物,一个完全的局外人,却毫无脉络地准确对柳马这个共犯提起「凪雫」的名字。到底是怎么作弊才说得出口?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嗯?啊啊,没有啦…………其实她跟我说,在事件解决之前要保密。但现在的你实在让人看不下去……好像快消失了。要是你死了,我的罪恶感会很严重。」 辉典从抽屉里抽出笔记本,以熟练的动作开始涂鸦。上课中做这种无关的行动应该非常可疑,但这在他们班上是相当普通的光景。因为大多数老师的态度都是「要涂鸦也行,只要好好抄笔记,平时的分数就不会下降」,所以这种程度的胡闹会被放过。 「来,你看这个!」 辉则以与话题毫不相称的兴奋情绪把涂鸦拿给柳马看。重点不是那里,而是涂鸦下方的文字——以hb的自动笔淡淡写下的文章。 『不久前,你击退变态被大家称赞的时候,不是有件事吗?那是药子拜托我的。我被雫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杀,为了保护他,要他听我的话,在凪雫被逮捕之前不能泄漏。』 柳马在涂鸦上写字回应。涂鸦是用自动笔,但柳马用的是圆珠笔。同样是黑色,浓度却不同。虽然多少有些难以阅读,但柳马认为笔谈还是可以成立。 『那是真的吗?』 『是真的。你果然会被杀吗?』 辉则把笔记本放回自己的桌上,担心地皱着眉头看柳马。因为和雫的约定,柳马不能把事情全盘托出。柳马之所以能对辉则吐露烦恼,是因为这家伙能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感。如果这个均衡被破坏,柳马就会被孤立。虽然柳马无法对他视而不见,但也不想把不幸推给他。 『不用担心,没事的。多亏你告诉我这件事,说不定有办法解决。』 因为同学现在就快消失了。柳马打从心底感谢他因为这个理由而反抗药子。无声地对他说完后,柳马的脸上浮现了无可奈何的笑容。 ——凤介,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柳马完全没有理由相信药子了。她明确地说了谎,而且居然还试图在柳马心中植入对雫的不信任感。那家伙说什么她相信柳马,但其实从很久以前——一定从最初见面的瞬间起就在怀疑柳马了吧。不管是拉拢柳马妹妹、把柳马卷入约会,还是想把柳马当成工作伙伴,全都是为了拉拢柳马。(正因为柳马和药子是工作伙伴,同学才会老实地听从她的指示吧。) 柳马之前就觉得奇怪了。不是怀疑记忆,而是应该先怀疑整个班级。就算考虑利弊也无济于事。因为这里不是国际象棋或将棋那种所有情报都公开的盘面世界。看不见的东西就不存在……不对。这个世界不是柳马的。在柳马不知道的地方也有某些东西在行动。 如果以为以正确为盾就能被原谅,那就大错特错了。药子太小看柳马了。以为柳马屈服于威胁。不可原谅。柳马一定要想办法让她大吃一惊。 胜利目标很单纯。想办法取得联络,不让雫遇到同学。而且不能使用手机。柳马没有违反约定。只要能将这个危机传达给雫,那就是胜利条件。没有计划。因为就算使用手机也无法联络雫—— ——没错,柳马被将死了。不可能用这个手段获胜。因此柳马稍微重新思考,用更抽象的方式。柳马和雫双方都不死,不明确敌对。 很遗憾,柳马无法依靠九龙的人。柳马连药子都瞒着,独自找人商量。如果绯花姐在柳马房间,就会被她察觉。那样也是败北。怎么办?真的有方法吗? 『有啊。再细小的可能性都得试试看,否则不知道行不行得通。找找看吧,阿柳。你应该做得到。』 柳马做得到。那是什么?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94章 我的恋人是普通人 「我们走吧,柳马同学。」 放学后,药子向柳马搭话。 「药子,我有话要说。」 「你想争取时间吗?」 「不,边走边说就好。我并没有包庇死刑犯,而且我根本没道理被逼到那种地步。我的恋人是普通人。」 柳马始终不表现出抵抗的意志。这对今后的行动也很重要。他们无视于肌肤感受到危险气氛而紧张的同学们,先一步离开学校。 「那么,可以告诉我『名字』吗?」 「樱叶绫子。以前的朋友。我没说谎。你调查过我身边的人就会知道。」 「……不过,樱叶绫子是你的青梅竹马,班上应该有人知道你们。为什么你却用恋人这种抽象的说法呢?」 「因为那样比较容易被加油添醋吧?例如……恋人是那个凪雫之类的。」 「…………」 那个传闻是真的,但药子也拥有她看不见的情报。只要让她误认真相是虚假的,应该就能从中打开突破口。 「霸凌那件事让你很清楚了吧?那些家伙基本上只会随波逐流。所有人都会装作没看见,也都会见风转舵。传闻的真假和可信度都无所谓。不需要第一手或第二手消息,只要能拿来当梗就好。对了对了,关于我的事情——你真的相信我吗?」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是不是打算利用我?」 「根据呢?」 「还需要根据吗?你明明没证据就把我逼到绝境,还半威胁我。」 「我有根据。你身上有凪雫的气息——」 「气息气息,你给我适可而止!」 柳马哒哒地跑起来的下一瞬间,转过身直冲过去。柳马大声吼叫,揪住药子的胸口。 「这里是法治国家!神秘主义可不会横行霸道。你到底在说什么鬼话?什么审判上预言是这么写的,什么梦里听神明说的,你是在开什么玩笑!?你真的以为这种东西会被采信为证据吗?」 「气息只有我才能察觉,但确实存在。」 「这种东西才不叫证据啊啊啊啊啊!只有发言者才能明白的证据,说的人赢了!你明明要求对方拿出证据,自己却用模棱两可的说法硬拗!?这是正确的做法吗?」 「…………你打算装傻吗?把根据换成证据这个单词来转移论点的手法很高明,但我就是凭这个气息追着凪雫过来的。绝对不会弄错。」 「……!所以,就是这个。这种事怎样都好。问题在于,你明明是用只有自己明白的指标行动,却不承认这一点。我也有这种东西啊。所以你给我回答yes或no!看你是打算利用我还是信任我!现在!马上!回答我啊啊啊啊!」 柳马顾不得时间,也不管会不会吵到邻居,大声地质问药子。她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整个人僵住了。虽然在无法立刻回答的当下,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但对她来说,这将会是个致命的决定。 尽管没有明确的敌对关系,但若她主动表示不信任柳马,那就不成问题了。只要她肯说,柳马自然会保持距离,不再被她利用。如果她还是硬要接近柳马,那就轮到警察出场了。她终究只是与雫的事件有关的一般人,只要犯罪就会被逮捕。 如果她信任柳马,那在厕所的对话就变得莫名其妙了。如果她不打算利用柳马,那和辉则的情报就会有出入。no这个选项早就被排除了。药子除了与柳马断绝关系之外,没有其他选择。 「……………………虽然你刚才说不信任我之类的,但我可没有堕落到会无条件地怀疑别人。既然你不信任我,那一定有相应的理由。你心里应该有底吧?」 「……也就是说,不要感情用事,也不要抽象的证据,只要准备确切的证据就好了吧?」 「——啊?」 「只要准备除了气息之外,足以让我怀疑你的理由就好了吧?虽然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但你对柳马没有证据就找上门来感到愤怒。我说的没错吧?」 「……那又怎么样?」 在喉咙干渴的紧张感中,药子的电话响了。她说了声「抱歉」后接起电话,柳马也听到另一头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 『库斯奈。已经确认到目击情报与被害人,我马上过去。』 「是,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药子挂上电话后,用那双不会反射景色的眼睛看着柳马。 「…………那么,等我准备好确切的证据之后再来吧。如果在厕所的事让你感到不愉快,我向你道歉。」 她这么说完后,便沿着水泥墙往上跑,以不输小动物的身手从柳马面前消失。 「…………总算赶上了。」 背后的便利商店自动门开启,刚才听过的声音接近而来。回头一看,穿着红色雨衣的女性露出些许安心的表情,无声无息地接近。 第95章 知道得太多 「啊啊……对不起。」 「别在意。」 虽然这已经不是九死一生的程度,但总算避免了死棋。紧张感解除后,柳马差点当场跪倒在地,但雪奈同学拉了柳马一把,才没出事。他们走进附近的家庭餐厅,暂时休息。 「雪奈同学,你连在这里也戴着兜帽呢。」 「又没有违反规则。」 虽然有句俗话是「在室内戴帽子会秃头」,但她应该不相信吧。明明就相信超自然现象,要说哪里不同,大概就是「有趣程度」吧。凤介肯定会这么说。 「那个,可以请你脱掉一次吗?」 「为什么?」 「单纯只是好奇……如果没穿雨衣,就不知道你是雪奈同学了。」 这句连发言者都会陷入混乱的难懂发言毫无意义。真正的理由只是想确认她的长相,也就是只有下流的企图。但直接说出这种理由实在很恶心,所以才勉强找了个理由……虽然拙劣至极。 因为过度包装,已经看不出原形了,所以也难怪她无法理解柳马的真正意图。希望她别去解读,因为很丢脸。 「我没有一天不穿这个。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好吧。」 雪奈同学用手指抓住兜帽边缘,向后一拉,隐藏在兜帽下的美丽金发轻柔地散落而下。这样一看,真的就像人偶一样。再加上缺乏表情变化,对那类爱好者来说,或许是个理想的女性……但柳马不是爱好者,所以只能用臆测来描述,实在很悲哀。 路过的服务生看到她,吓了一跳。因为很有趣,柳马差点噗哧笑出来,但那也无可厚非。虽然戴着兜帽,但雪奈同学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印象问题。该说人偶感太强,还是变得没有生气呢? 「我现在才想起来,你帮助我和深春学姐时,没有戴兜帽对吧?有什么理由吗?」 「也不是没有理由。但我不是为了说理由才带你过来的。」 她冷淡地拒绝,柳马用苦笑敷衍,从打断话题的柳马重新切入正题。 「首先,非常感谢你。如果你没有在那时打电话来,真不知道会变成怎样。顺便问一下,那个情报是真的吗?」 「说谎会关系到信用问题,所以是真的。不过发现你的人不是我,是五道。如果崎崎没有大吵大闹,我想他不会来救你,所以你没必要感谢我。是你自己得救的。」 柳马之所以会大叫,是因为情绪激动,但也是为了威吓药子。如果那时没有做点什么,真的会走投无路。因为这种焦躁感,柳马才会半自动地大叫。柳马不觉得自己很会说话。正因如此,柳马才不择手段、不顾体面,即使很丢脸也想避免走投无路。关于威吓,柳马可以很有自信地说失败了。柳马似乎无法让人感到害怕。在人生中,即使是打从心底觉得无关紧要的技能,只有在那个瞬间是必要的。就结果来说,只是不需要而已。 「我是联络人。必须逐一向所长报告崎崎的动向。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有义务帮忙。」 「总觉得你若无其事地说出了很不得了的事情,不过事到如今,我的隐私已经无所谓了。如果是那样,『幸好有吵起来』这种说法很奇怪吧?『一直注意着我,随时准备出手帮忙』……这样解释才比较自然吧?」 「我想是因为我穿着学生服,所以对方才会叫住我。对方好像是辻崎的熟人,然后……给了我这个。」 雪奈同学从雨衣口袋中取出的是一张面具。材质看起来是木制,木雕面具上涂着难以说是高级的颜料,具体来说就是涂得很不均匀。这种涂法让柳马回想起出中时的美术课,同时也是柳马明白自己没有美感的瞬间。 「是一个叫清美的人给的。」 「啊……呃,尽可能收集情报的结果只有这样吗?」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对方很害怕接近库斯奈,所以大概是因为这样才来拜托我吧。还有这个,是来自后藤的。」 虽然柳马和那个人没什么交集,不过这么说来,柳马想起那天晚上,她曾说过会透过雪奈同学把证据送过来。那是暗行路和药子有所关联的证据,柳马记得是照片吧。她把几张照片放在桌上滑到柳马面前,照片上是两名男女在不知何处的地方会合。 「……视角是不是有点远?」 「因为太近会被药子发现。」 「啊啊,所以这是哪里?」 「暗行路红魔之馆的后门……我想。」 药子在制服上穿着颜色像重油一样的漆黑长袍,所以身体和夜晚同化了。不过那副美貌毫无疑问是她。另一方面,旁边的男子和造访柳马家时一样以奇怪的打扮迎接,下一张照片看起来像是站着说话。再下一张照片虽然被切掉了,不过拍到了进入建筑物的药子的手。 「……先不管感情好不好,他们确实有所关联呢。我也不认为那种可疑的家伙会是药子的情报贩子。」 药子无论如何都是柳马的敌人。以前玛利亚曾经这么说过。虽然柳马不能说从一开始柳马就相信这句话(因为立场上柳马不得不相信),但是现在柳马觉得那句话是真的。不过为什么在那个时候,她可以对无条件信任药子的班上同学如此断言呢?柳马很在意。玛利亚说不定知道些什么,柳马知道她不是会因为臆测就如此断言的人。 ——她应该不会平白告诉柳马吧? 以警告的形式留下片段的情报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如果可以全部告诉她,那她早就全盘托出了。因为不能这么做,所以才要警告。如果要问出这件事,就会有种卖人情的感觉,不过柳马至少要揭发暗行路红魔的真面目,让伊教的信徒回到她身边。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又不能把证据拿到她面前……」 比起冒这种危险,柳马还有非做不可的事。柳马原本就是因为这件事而烦恼。不回答那个问题就会让妹妹产生不信任感,在这之前谣言的出处也会不明,感觉会引起恶性循环。 「……雪奈小姐,其实我妹妹突然察觉到雫的存在,我想设法摆脱她,可以请你帮忙吗?」 「具体来说呢?」 「………………呃,这个嘛……」 柳马想不到。 雪奈小姐虽然是个美女,但她们在便利商店见过面,而且她还是个不速之客(虽然她穿的那套服装应该会让人留下印象,但妹妹大概想不起来吧)。由于她被设定成对柳马施加诅咒,要是变成恋人的话,感觉会很危险,话题也很有可能会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 话虽如此,深春学姐的山谷不大,而且柳马也没让她长时间待在家里,万一谣言扩散出去,可能会被说成是不纯洁的异性交往。除此之外,柳马想不到其他办法…… 「啊,对了!绯花姐,麻烦你联络绯花姐!」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柳羽就不认识她了。如果和服打扮有问题,只要让她换掉衣服就能解决了吧。这是生死攸关的问题。不知道穿和服有多辛苦,或是不能随便脱衣服之类的话,只有这次就先无视吧。为了把柳羽的注意力从身份不明的恋人身上移开,这是必要的。 「虽然不太明白,但我会叫她三十分钟后过来。」 「咦?要叫她来这里吗?」 「坂上你没吃午餐吧?虽然有点晚了,我请你。」 「…………你看到了吗?」 「我刚才说过了。」 午休时,因为柳羽的发言而烦恼的柳马根本没心情吃午餐,甚至忘了自己肚子饿。虽然那可能只是暂时的,但被药子逼到绝境,导致那个暂时延长到放学后。柳马现在确实饿了,喉咙附近感觉有点不舒服。 不过,被她看到自己心不在焉的丑态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从很久以前就想告诉你,你不用对我用敬语。」 「咦?但你好歹是我的委托对象。」 「我十六岁,坂上你十七岁…………正确来说是十三岁。我没理由被你用敬语对待。」 「不好意思,虽然我听不太懂你在说什么,但我觉得以十三岁来说,你未免太成熟了。虽然人家说高龄的女性会让人误判年龄,但雪奈……看起来实在不像那个年纪。」 「你不相信也没关系,但我说的是事实。还有,你敬语又变得乱七八糟了。」 「我觉得乱七八糟的是……雪奈的年龄……吧?这是怎么回事……?」 她用傻眼的视线看着柳马一口气变得结结巴巴的说话方式。 「我没办法好好说明,等日向来了你再问她。」 将一切推给同事后,雪奈将视线落在菜单上。明明是自己的事却没办法好好说明,虽然她说了奇怪的话,但柳马的空腹也差不多到极限了。总之柳马也先打开菜单。 ——让十三岁的人请客的状况啊。 心情很复杂。非常复杂。 第96章 濡红的少女 「让两位久等了……请问两位要吃晚餐吗?」 「不,是迟来的午餐。之后应该不会饿,所以我想这应该也兼作宵夜。」 「这样啊。我可以一起用餐吗?」 绯花小姐一来就坐到雪奈身旁。并排一看,便能清楚明白她有多美。美到让人怀疑是九龙所长亲自挑选的。冷静想想,柳马的知名度、资本和影响力,都不足以在那种可疑的地方挑选美女,所以柳马的担忧只是妄想。虽然不用想也知道,但人类就是会想把过度的巧合说成必然。 「我接到雪奈大人的联络后就来了。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啊啊,关于这件事。不,是有事要找你……但在那之前,请先告诉我雪奈大……雪奈的年龄。」 「年龄?」 「她先说十六岁,这次又说十三岁,我实在搞不懂。她说要我问你,所以请你说明一下。」 「咦……?」 绯花小姐用右手捂住嘴,盯着雪奈。她有些困惑地望着柳马,但过了一会儿后,绯花小姐便重新振作,刻意清了清喉咙后继续说: 「这个嘛,虽然有些复杂,但还是说一下吧。」 「反正复杂的事又不是只有这件事,所以没关系。啊,绯花小姐要点什么?」 「请给我一份墨西哥卷饼。」 她立刻回答。是喜欢吗?虽然不想对别人的喜好说三道四,但连菜单都没看就点餐,实在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常客。叫来店员加点后,柳马将手掌朝向绯花小姐,示意她先说。 「先说结论,雪奈大人是十六岁。或许您看过就能明白,但比起十三岁,十六岁应该比较适合她。」 「咦?详细的说明突然就没了。不过,我也这么认为。十三岁是怎么回事?」 「首先,柳马大人知道雪奈大人为什么穿着雨衣吗?」 「……兴趣?」 「不对,没有这种兴趣。」 「雪奈大人与怪异共生。」 虽然从年龄产生乖离的瞬间起,就不认为话题会正常发展,但还是以为会循序渐进,所以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事到如今也不会说这是谎言,但如果凤介在场,似乎会不计代价想和她交朋友。很容易就能想象到绫子嫉妒的未来。 「柳马大人知道『九个少女』吗?」 「那是什么像电竞电脑一样的东西……虽然想这么说,不过我知道。是相当危险的家伙吧。」 为什么知道以下省略。「九个少女」是在夜晚的巷弄,或是宾馆街出没的女孩子,根据遭遇的人不同,有时穿着红色雨衣,有时穿着蓝色雨衣,所以就以这个结果取了名字。被害者主要是男性,女性的被害报告一件也没有。特别是穿西装的人容易遭遇,据说「九个少女」出现时,不管那里有多热闹,都会不可思议地变得没有人影。 称呼遭遇的人为「爸爸」接近,然后带到某处……只有这样。 毕竟没有任何生存者,所以没有详细情报。 以怪谈常有的矛盾来说,明明没有任何人回来,却有太多情报流传出去(虽说雨衣的多色性流传出去也很奇怪),不过「九个少女」算是比较小众,没有任何人加油添醋,所以传闻没有进展。 如果要调查传闻,天埼凤介就会前往调查,不过基于传闻的性质,必须两人以上才能调查,所以他没有前往调查。因此柳马也只知道名字。 「是的。那个的『真面目』和雪奈大人共生,红色雨衣就是证据。用头发遮住左眼,是为了隐藏明显的异常。我想接下来的部分,您还是直接询问本人比较好。十三岁是那个九个少女『真面目』的年龄。享年……这样讲可以吗?」 绯花小姐虽然强调「真面目」,不过在听到十三岁时,柳马就大概想象到了。出没地点和怪异现象在许多情况下有关联,基本上会和死亡地点或死因有关。只有男性会遭遇这点,也让柳马接近确信自己的推理。 话题告一段落时,店员正好端来墨西哥薄饼。穿着和服的人进入家庭餐厅相当罕见,店员直盯着绯花小姐。绯花小姐回以微笑后,店员慌张地离开。 「……雪奈小姐之所以走路不发出声音,该不会也是因为这样?」 「您猜对了。最近只要注意,也能正常走路。」 「麻烦。」 「她这么说。」 她并非习惯蹑手蹑脚走路。不对,柳马完全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但一直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没必要隐密行动时也没有声音,柳马甚至以为是幻觉。 少女没参与话题,继续默默用餐。看她这副模样,不可能是幻觉。 「话说回来,雪奈大人竟然主动提起这件事,她很信任柳马大人呢。」 「信任……吗?我觉得她跟平常一样。因为讨厌敬语,所以顺势这么说而已。」 而且态度也不亲切。虽然她依然是个美女,但这是两回事。如果信任柳马,态度亲切一点也不会遭天谴,但该说她太贪心吗?或许她太投入私情了。 他们晚一步仿效雪奈,开始用餐。绯花小姐来之前柳马就在吃了,所以该说柳马重新开始用餐吗?感觉好久没吃到汉堡排了。虽然柳马无法做出肉的合成比例如何这类专业的发言,但刀子切下去的瞬间溢出的肉汁,首先在视觉上就令人食指大动,送入口中的时候,味道也确实回应了期待。在外观看起来就很美味的料理中,能超越擅自膨胀的期待的料理真的很棒。 「所以,你有什么事?」 「啊,对了!对了对了,有事对吧。其实我妹妹察觉到雫的存在……也不能这么说,但这样下去被发现只是时间的问题。其实我本来想拜托雪奈,但你们已经认识了,实在不好开口……所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请让我以我女友的身份和你合照。」 他们顺路来到一间随处可见的小型服装店。柳马对服装没什么兴趣,所以也是第一次来。衣服柳马总是在购物中心买,要和两位女性一起进店需要勇气,但店员应该只会觉得柳马是陪客吧。毕竟柳马是个穿着毫无时尚感的制服的男人,会被这样想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算是……大胆吗?」 「我还以为你比我更了解时尚,难道绯花小姐也是对服装不怎么在意的类型?」 「不,我直到几年前都还在接受惩罚,所以没有机会打扮。不过像这样挑选衣服也挺开心的!」 「因为不是自己的事吗?」 「这也是原因之一。这件或许也很适合你,请试穿看看!」 「…………杀。」 「什么?」 「杀了你。」 「雪奈大人,您这样很危险哦?这也是为了帮助柳马大人,请您好好工作。」 没错,在试衣间里变成换装娃娃的不是绯花小姐,而是雪奈。这就是她刚才说「因为认识」所以不选她的理由,以及她被选中的理由。 事情要回溯到十五分钟前。 「……您愿意拜托我,我感到非常高兴,但很遗憾,我现在被禁止做出会留下纪录的行为。」 「咦?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的家世……不对,我这次参加活动时没有使用姓氏,而是以绯花自称。之所以能这么做,全是因为当家老爷的慈悲,无论我怎么自称,这副身体里都流着特别的血。因此,我不能以看得见的型态留下纪录。」 她轻易地就说出比柳马更复杂的家庭状况,但总之只要知道她拒绝就好。柳马一开始因为无计可施而感到失望,但她立刻补充: 「请放心,我有一个计策。只要拜托雪奈大人就好。」 「所以说,我已经认识那个雪奈,而且还是以咒术师这种最糟糕的身份认识,如果把我们变成恋人,事情会变得很复杂——」 「不不,柳马大人,如果直接让雪奈大人出场,或许会变成那样,但人类是印象的生物。象征雪奈大人的是这件红色雨衣,只要果断地改变服装,说不定就不会被发现是同一人。」 「嗯…………是这样吗?」 「只要让人觉得是长得像的其他人即可。假设有人因为长得像杀人犯而公开说出这件事,那也是发言者的错。毕竟这是非常失礼的发言,会这样也是当然的。不过,如果无论如何都无法信任的话,就实际试试看吧。」 「日乃香,我有权拒绝吗?」 「这是工作哦,雪奈大人。如果让九龙所长来说,就是『放弃挣扎吧』——」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结果变成这样了。虽然从柳马这边看不到,但一想到只隔着一层帘子,雪奈小姐就是全裸的,就有点兴奋……柳马在想什么啊?对于不情愿地协助柳马的她,不该抱持邪念。没错,不能抱持邪念。yes,yukina touch。 「话说回来,雨衣脱掉了呢。我都不知道。」 「雪奈大人只是顽固而已,其实可以脱掉哦?只是因为没办法丢掉。」 「日乃香,换我来。我允许你这么做。」 「必须遵从家规才行。非常抱歉。」 绯花小姐冷淡地无视雪奈小姐充满杀意的拒绝,将衣服递给她。当事情演变成这样时,雪奈小姐就已经没有拒绝的权利了吗?中途开始她就不再抱怨了。因为柳马只是远远地望着她们,店员肯定越来越觉得柳马只是个陪客。 「雪奈大人,您换好衣服了吗?」 「杀了你。」 「原来如此。那么不好意思,我要进入试衣间了。」 「为什么?」 「如果不改变发型,印象可能就不会改变哦?」 绯花小姐也进入试衣间,柳马终于落单了。从途中开始目睹柳马的人,大概会认为柳马是从试衣间偷看的变态吧?这是不可能的。如果是便服就算了,现在的柳马可是穿着制服。光是这样,被无条件认定为变态的可能性就降低了。身份受到保障的学生就是这点好,生活很轻松。 ——就算换了衣服,柳马还是觉得雪奈就是雪奈啊。 第97章 无色的恋人 柳马不认为自己缺乏想象力。就算在脑中将她的衣服剪下来再贴上去,看起来也不像别人。虽然没有实际看过就无法断言,但老实说期待值很低。如果柳马的印象没有改变,柳羽的印象恐怕也不会改变,所以当知道行不通的瞬间,柳马就打算驳回了。 「让您久等了。」 绯花小姐从试衣间走出来。她似乎踩着轻快的脚步绕到柳马背后,硬是把柳马推到试衣间前。虽然柳马能够抵抗,但若说柳马不期待雪奈小姐会如何变身,那就是在说谎。这和期待值完全是两回事。柳马被推着移动,站在试衣间前,站在旁边的绯花小姐开口: 「那么雪奈大人,请把帘子拉上。」 ……就算这么说,那么抗拒的本人不可能会拉上帘子。虽然不知道绯花小姐是否预测到这点,但催促不到五秒,她就拉上了帘子。 试衣间里站着一位如幻觉般空洞的美女。 大概是因为一直穿着雨衣,所以不曾暴露在任何人面前的雪肤,现在正毫不吝惜地展现在无袖的白色罩衫下。相反地,颈部则紧紧地封闭起来,但有黑色的蝴蝶结装饰,给人莫名高雅的印象。光是上半身的印象就大不相同,但无法将雪奈认知为雪奈的理由,大部分都在于下半身。 到底是谁想象得到呢?只要穿着雨衣,就无法避免被当成可疑人物或怪人的遗憾美女,竟然会穿上迷你裙。 严格来说,那或许是裤裙,但老实说怎样都无所谓。隐藏在雨天中的姣好身材一旦展露出来,就完全判若两人。 帘子被拉开,雪奈小姐无计可施,眉毛连动都不动一下——取而代之的是,她双眼圆睁,身体微微颤抖。没错,平常看不见的左眼这次看得一清二楚。原本随风飘逸的金发这次编成发箍般的造型,非常可爱。感觉就像女孩子因为某种重大理由而下定决心好好打扮……这样讲好像在称赞她,柳马实在不习惯这种事。 柳马明白这明显是异常状况。虹膜完全变成镜面,只有瞳孔孤零零地正常存在,这确实足以称为异常。若要说有什么需要订正的地方,就是这点程度不足以动摇雪奈小姐的可爱,柳马从头到尾都情绪高涨。 「好可爱。雪奈小姐,你很可爱哦!」 「……请、请不要用敬语。」 「啊——雪奈,你好可爱!」 「…………抱歉,不对。请什么都别说。」 「气氛整个翻转了。这下子应该没有哪个失礼的家伙会说您是咒术师了吧。雪奈小姐,您觉得如何?这样子作为柳马先生的恋人,应该就不会显得不自然了。」 「你这家伙,之后……我杀了你。」 「我倒是觉得挺适合的。」 「………………!」 过度称赞也是个问题。雪奈披上脱在脚边的雨衣,当场蹲了下去。她颤抖的程度越来越严重,如果就这样放着不管,搞不好会引发一场小地震。正当柳马反省自己玩笑开过头(这是真心话)的时候,绯花姐从背后悄悄对柳马咬耳朵。 「雪奈小姐不习惯被称赞,所以感到困惑了吧。柳马先生,请您暂时闭嘴,然后再称赞她一次。」 「就算要我称赞她,我怕最糟的状况下,她也会对我说『杀了你』。」 「我们之所以会知道雪奈小姐的事情,是因为九龙所长告诉我们的。她是第二个主动向我们透露自身秘密的人。第一个当然就是所长,不过所长是那种庸俗的人,所以我认为雪奈小姐在根本上应该对他抱持着抗拒意识。无论话题如何发展,如果对方不值得信任,雪奈小姐就不会揭露自己的秘密哦。」 「是这样吗?」 「我的判断不会有错。如果她真的非常讨厌换衣服,应该会不等我们发表感想就直接换好衣服,而且根本不会跟我们来到这里。虽说是工作,但光是愿意跟我们过来,就代表雪奈小姐也想帮助你。」 雪奈就像人偶一样,表情没有变化,让人难以理解。不过,既然她愿意这么想,柳马真的很开心。就算背后有着「因为是联络人,所以必须变得亲密」这种事务性的理由,柳马还是很高兴。因为朋友增加,单纯就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柳马靠近蹲在雨衣下,把自己包得像蓑衣虫一样的少女,轻轻将手掌叠在她握住自己双手手腕的手上。 「……呃,雪奈,抱歉刚才那样捉弄你。不过,我真的觉得你很可爱哦。从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这么想了,现在也一样。虽然绯花小姐那么说,但如果你会害羞到想死的话,我就会放弃。毕竟强迫别人是不好的。不过,如果你愿意努力的话,我希望你能帮我。如果有个像你这样的美女当恋人,我想柳羽也不会有意见。」 柳马是在……夸奖她吗? 柳马自己也不太清楚。因为雫是反过来倒追柳马,所以只要接受就好。但换成自己主动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柳马思考着该怎么夸奖她才好,结果就脱口而出。事到如今才收回也太难看了,所以柳马就直接说完了。柳马大概是在夸奖她。柳马不后悔。就算后悔,就算能回到过去,也不保证能成功。当她站在自己面前的瞬间,脑中变得一片空白。在毫无合理性的障碍面前,时间回溯也无能为力。 「…………………………咲咲,选我好吗?眼睛、身高、发色、年龄、山谷,这些我都比不过凪雫。」 「嗯——是没错啦。妹妹就算知道雫本人,也不会觉得她会泡在我家,而且我所说的特征雪奈也全都符合。就算要取代她,只要拍张照片就好了。如果有什么地方觉得可疑,我会想办法解决。虽然我不太会说话,但不设法解决的话就什么都没办法了。」 美女……虽然方向不同,但很完美。 温柔……因为是内在情报所以省略。不过很会照顾人。 温暖……以下省略。手很温暖。 山谷很大……和雫相比的话,大部分的女性都会因为年龄而变小吧。虽然现在已经是死语,但如果说雫是魔鬼身材,雪奈是魔鬼身材的放大版,应该就能理解了吧。只是因为雨衣和制服巧妙地遮住,其实相当突出。 小蛮腰……完美。应该说很猛。就算是大学生,也只有确实管理健康并加入运动社团的女生才会这么漂亮吧。雨衣隐藏了许多东西。 不食人间烟火的魅力……虽然因为脱掉雨衣而变淡,但这种青涩感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没有被俗世污染,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应该算是不食人间烟火吧。如果要说这种解释很牵强,柳马也无话可说。 就算转过头去也大致完美,没有任何问题。 「……………………约好咯。」 「什么?」 「之后我也会回敬日乃香。帮我。」 「小事一桩。我自己也有点想看。」 「还有,麻烦你老实说出感想。真的适合我吗?」 「我觉得超适合。我喜欢。」 如果要说女性和男性在感性上有什么共通点,基本上就是除了喜欢的人之外,其他评价都会感到不愉快。这个「喜欢」不管是like还是love都无所谓,但要是误判自己的立场,通常会被讨厌,所以要夹杂个人感想会让人犹豫。但柳马无论如何都想说,柳马觉得她超可爱的。 「…………………………只是拍张照而已。我马上换下来。」 雪奈缓缓起身,脱下雨衣。 第98章 身旁的少女看起来是什么颜色? 虽说是两人合照,但不管在什么地方拍照都欠缺真实感。如果只是这样,雪奈应该也不会多说什么,但绯花姐多余的一句话却点燃了她的杀意。 『虽然印象改变了,但雪奈大人的表情太僵硬,感觉不出两位是情侣。如何?要不要就这样稍微走走,体验一下短暂的约会气氛呢?』 「我要杀了那家伙。」 「好、好了啦。」 柳马表面上安抚着雪奈,内心却在拍手叫好。虽然说起来,柳马也希望绯花姐能在柳马身边,但那样就只是柳马想要让女性陪侍在身边而已,所以不可能。这个国家不承认重婚,而且脚踏多条船等于花心。要是把那样的照片传过去,就会在跟一连串事件和谜团完全无关的情况下,进入修罗场。 那么,如果要问这场约会跟事件有什么关系,其实没什么关系,但因为「营造气氛」这个名目,柳马才能跟完全变了个人的雪奈约会,所以不能要求有什么意义。要是露骨地表现出兴奋,雪奈的杀意之刃也可能会朝柳马砍来,所以表面上只能保持冷静。 「说起来,约会气氛要怎么体验啊?」 「怎么体验……」 提议的本人就站在退一步的地方,所以很难开口询问。能够回答的人只有柳马,雪奈应该也是在问柳马,但无奈的是柳马缺乏这方面的经验,想不出什么好答案。柳马回想自己的约会经验,顶多只有跟雫的那一次。虽然也有跟绫子两人独处的瞬间,但那与其说是约会,不如说只是单纯地一起玩而已。而且她甚至完美掌握了柳马家的生活作息。不过那并不是约会,更重要的是,柳马是站在支持绫子恋情的那一方。 「只要走路就好了吧?」 「……我不懂。走路就是恋人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啊,要不要爬山丘?稍微往上爬一点的地方有个感觉不错的休息处哦。虽然景色跟屋顶一样,可以将城镇尽收眼底。」 「去那里就是恋人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约会基本上都要计划。走吧。」 刚才的发言已经说明了一切。跟雫的约会之所以能顺利进行,是因为事前有计划,但这次完全没有计划。毕竟是突发性的约会,所以也没办法。绯花姐真该死。不过,这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了解雪奈的好机会。听到她跟怪异共生,以及信任柳马等等,让柳马逐渐涌起兴趣。追查暗行路红魔和凪雫时应该不会接触到这些事,所以柳马想趁这个机会多了解一些。 「就算看到眼睛,你也不会害怕啊。」 「咦?」 正当柳马打算提问时,她先开口了。虽然跟出师不利不太一样,但被抢先一步让柳马瞬间语塞。 「是啊……不可思议的力量我早就看腻了,也知道眼睛的异常是更恶心的东西。不过要是眼睛长出嘴巴,我应该还是会吓到就是了。」 「你说话的方式跟学长一样呢。不过你是个普通人,真奇怪。」 「不奇怪就不会藏匿死刑犯了。这点我自己也明白。欸,你为什么会跟怪异共生?我记得你很讨厌怪异吧?所以才把眼睛遮起来的吧?」 就像对体型感到自卑的人会用衣服掩饰一样,人有隐藏自己厌恶之物的倾向。之所以会说坦白弱点也是种坚强,基本上就是因为有这种倾向,当然柳马也不会轻易坦白弱点。 「……我是被怪异养大的。」 「啊?」 「母亲在被虐待的同时勾搭男人,父亲的兴趣就是虐待,是个工作狂。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就像前阵子的雪乃一样,我离家出走过好几次。后来被警察盯上,我也开始受到虐待。」 虽然她讲得不清不楚,但实在让人感受不到现实感的悲惨故事,让柳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虽然藏匿死刑犯的柳马没资格说,但实在不想相信现代还存在那么悲惨的家庭。 不过,那只是柳马擅自的印象,没有任何物证。而且虐待和家暴也没有被电视报道。明明有柳马这种奇怪的家伙,却没有奇怪的家庭,这未免也太刚好了。 「十岁的时候,反复离家出走真的惹父亲生气了。我被丢到夜晚的街道上,被逼到绝境。没有人也没有人经过。我在冷清的巷子里差点被杀。」 「……救你的人,就是『九名少女』?」 雪奈什么都没说。话题顺利进行下去,应该可以视为肯定吧。 「那孩子帮我除掉父亲。我被那孩子救了。无处可归的我,由那孩子照顾。」 「我没听过这么爱照顾人的怪异。」 「只是看不见而已,但确实存在。学长说过的话。不过温柔是因为想利用我。某天,她提出交易。」 「交易,像是死神会说『把你的命交出来』那样?」 「怪异只能在和自己有缘的地方行动。我想应该是时机不巧。她提出的条件只有一个。希望我找出杀害自己的凶手。只有这样。」 死亡信息也被称为死者的留言。大概是因为希望找出凶手的想法会成为线索吧。没想到居然有直接传达声音的死者,真令人惊讶。虽然完全没有约会的感觉,但知道雪奈的隐情之后,也能看出某些动作。 「所以,你才来九龙咨询事务所?」 「没错。所长看穿我的隐情,说要帮助我。只因为『感觉很有趣』,就照顾我至今,照顾我生活上的大小事。这点我很感谢。虽然无法信任。」 「…………雪奈。你现在还在工作,就代表你没找到凶手吧?如果找到的话——假设『九名少女』杀了那家伙,你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无法想象。不过,如果要我说一句话——」 「从接受雪乃工作的那天起,就一直下雨。」 下雨? 没有一天是雨天。但如果那是灵异现象,只有本人能感知的话又如何?柳马不是知道好几个例子吗?马上能想到的是「八咫乌」。只要没被盯上就听不见声音。只要听不见声音,鸟喙上的疣就不会长出来。 例如,如果只有雪奈能感觉到雨,那她总是穿着雨衣的理由就再恰当不过了。不,如果那件雨衣是特别的,顺序就反了。不是「因为下雨才穿雨衣」,而是「因为穿雨衣所以下雨」。 从「九名少女」希望他们找出凶手的请求来推测,雨应该是凶手就在附近的证据。就像雫的血腥味或药子的铁锈味那样。或者说是「气息」也可以。 「如果帮助咲咲,或许也能帮那孩子报仇。所以我才协助她。」 「线索……不,看来没有。如果有,感觉早就找到了。虽然我个人不太愿意这么想,但雫不是凶手吧?」 「那孩子说凶手是男人。只要不是男人,就不可能是她。」 原来如此,所以才以男性为目标吗? 穿西装容易被盯上……不对,在那之前,被害者被叫「爸爸」这点也令人在意。没有被认领的小孩……?父亲……工作狂………… 怪异也不会随便附身。没有某种程度的共通点,意识就不会同步还是什么的。雪奈被选上就某种意义来说是必然。虽然只是柳马的推测,但「九名少女」的真面目应该是没有被认领就被抛弃的女孩。不需要对答案。反正柳马什么也做不到。 在与约会相去甚远、一点也不开心的对话中,他们爬到顶峰,抵达作为休息区开放的山顶。他们两人坐在只用圆木切成一半的长椅上,绯花小姐则坐在稍远的地方。 「……真蠢。跟咲咲说这些也没用。」 「是啊。这不是基于兴趣该问的问题。抱歉,让你想起痛苦的事。」 「没什么。」 「……这样根本算不上约会吧。气氛一点也不好,现在拍张合照感觉也很怪。怎么办?」 「接吻如何?」 绯花小姐不知何时站到他们之间,然后提出大概已经超越协助的提议。 「我宰了你。」 雪奈的心似乎被一再的羞耻感击溃,变成『宰了你』bot。虽然这样也糟蹋了气氛,但原本就不存在的气氛就算破坏也毫无损伤。 「你在说什么?现、现在接吻?不行啦,不行!我还没习惯接吻!而且……这会是我的初吻。」 「我可没说要亲嘴。亲额头或脸颊,光是一个吻就有许多爱情表现方式。即使彼此都面无表情,也能让人认为是情侣,这才是重点吧。那么,接吻不就是让人这么想的最佳手段吗?」 「宰了你。」 「对不起,这次我站在雪奈这边!明明不是真正的情侣却接吻,太不知羞耻了!绯花小姐其实还挺那个……喜欢玩吗?」 「直到几年前,我连和『人』说话都被禁止。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沟通都是必要的。这是纯洁的行为。」 「但我觉得你挺爱恶作剧的。」 「因为很有趣啊!」 化为换装娃娃的雪奈,连反应都很可爱。顺利换装后,包含冷淡的态度在内,她就像个娃娃。会觉得有趣,也不过是女孩子感性的延伸。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柳马也不否定。 「咲咲……………………可以哦。」 「你看,雪奈也拒绝……没有?咦?雪奈,真、真的可以吗?就算说是为了欺骗,但这是接吻哦?」 「为了欺骗沙崎的妹妹,这是必要的吧?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 「如果静久的事被发现,沙崎就会被逮捕。被逮捕也没关系吗?」 「当然不行啊!」 「那就快点。」 「既然是合照,就请两位其中一位来拍摄吧。如果由我来拍,被问到拍摄者是谁时会很不方便。」 ……真的可以吗? 和女孩子接吻。柳马并不是拒绝这件事本身。就算是为了欺骗,但在雫不知道的地方和她不认识的女性接吻,感觉就像是出轨一样……不,柳马和雫也不是恋人关系。虽然隐瞒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跨越这道界线的瞬间,难以忍受的罪恶感将会向柳马袭来吧。 柳马知道现在不是烦恼的时候。就算有两个关系亲密但不是恋人的女性,和其中一位接吻后,柳马也不能说「对不起,我出轨了」来道歉。说到底,他们本来就没有那种关系,被道歉的一方只会感到困惑。 柳马闭上眼睛思考。雫应该会嫉妒吧。说不定这次会从嘴唇以外的全身上下,正常地被袭击。虽然柳马不讨厌,但可能会成为引起更多麻烦的导火线。 ——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回头了。 像那家伙一样不断深入,结果踏入了无法回头的领域。在这里接吻就是做好觉悟的证明。事实上,这也会和雫对立。因为柳马瞒着她收集情报,所以这个认知没有错。她为了不让柳马被卷入而缩小情报范围,而柳马却钻过她的防线,试图揭露真相。这如果不是对立,那什么才是对立? 想要知道一切,不过是柳马的任性。就算什么都不知道,也能和雫一起生活。但是因为柳马喜欢雫,所以想知道。因为柳马打从心底爱上了那个死刑犯,所以想知道。为此——接吻也在所不惜。 『阿柳,你一定骗得了她。你一定能顺利成功。只要最后成功就行了,我相信你——再见了,挚友。』 柳马要欺骗一切,抢先一步,然后知道。知道药子和凪雫拼命隐藏的真相。知道天玖村之谜。知道暗行路红魔的真面目。柳马相信柳马自己。柳马会让自己相信。 一定会顺利的。 第99章 两位火神 「这就是哥的女朋友……?」 「没错。我怎么可能让她住在我家,是你想太多了!要是我真的让她住在我家,那现在约会的这个状况要怎么解释?嗯?」 「…………」 柳羽偷看的那张照片,拍下了柳马和恋人雪奈接吻的合照。这不叫恩爱的情侣,那什么才叫恩爱的情侣?就连知道所有内情的柳马,也无法把照片上的雪奈看成雪奈。太完美了。 「……为什么是亲左眼?」 「咦?你以为接吻只能亲嘴唇吗?」 「不是啦。我也知道有亲脸颊或额头的。可是亲眼睛——」 着眼点很敏锐。柳马也没有特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想遮住雪奈的左眼。即使柳马喜欢她,但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最重要的是,她本人不喜欢,所以柳马才一直遮住。不尊重她的意愿,这样好吗?柳马想她本人也不愿意让不熟的柳羽看到,所以才尽全力顾虑她,结果变成这样。她本人很感谢柳马,所以柳马并不后悔。 「不不,吾妹啊,你不需要为自己的无知感到羞耻。我也是直到最近才知道的。自从有了恋人之后,每天都充满新鲜感。总是有人告诉我我不知道的事。身为一个大人,身为一个男性,我觉得自己有所成长。柳羽,我再说一次。你不需要感到羞耻。有些事不交到恋人是不会知道的。」 「——就说不是了!我也知道接吻的部位啊!交到恋人还不到半年的哥哥,为什么非得被你炫耀不可!」 「这哪是炫耀,天底下没有比哥哥更优秀的妹妹。哈哈哈!」 「呜呜~……算了!早知道就不要误会了!」 「嘻嘻嘻嘻嘻!」 柳马刻意笑着煽动妹妹的怒火,柳羽很干脆地中计了。她能断定是误会那再好不过,而且她还把这件事告诉了双亲,这真是精彩的一手,柳马无话可说。这下子他们两人应该就不会胡乱猜测了,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用雪奈来了来蒙混过去。 柳马踏着轻快的步伐,以凯旋之势回到自己的房间—— 「有女人的味道。」 关上门的瞬间,仿佛要贯穿心脏的一句话,柳马连回避都办不到,直接命中。不久,雫从被窝里滑了出来,不知为何仰躺着爬向柳马。虽然远比正常走路慢,但对于一开场就被逼到绝境的柳马来说,速度慢直接导致心理压迫的增加。 「……雫,请等一下,听我说,这是有原因的。」 「不不,不用解释了。我想说的只有一件事。」 当她接近到脚边的瞬间,雫的身体反转,同时直立。近在眼前,双谷几乎要被柳马的胸肌压扁的近距离,足以让柳马产生死亡的预感。 「……我要说了,可以吧?」 「可、可以。」 「干得好。」 「是、是的!诚然…………咦?」 柳马露出一头雾水的表情,再次窥视她的脸。原本以为她怒火中烧的表情,不知为何看起来很开心,自豪地、怜爱地看着柳马。别说杀意,连一丝嫉妒都看不到的明镜止水,无论如何都不是死刑犯所能做出的表情。 「你不知为何被怀疑了。但是你只靠自己的力量,勉强击退了药子。不是吗?」 「是、是这样没错。」 「所以我才夸奖你啊。击退那个工作狂可不是谁都办得到的。你很厉害,真的很厉害。只要相信你,什么事都会很顺利。说不定……我也可以顺利逃离那家伙。」 「雫、雫?你不是因为女人的气味……在生气吗?」 「那种事根本无所谓。反正你最后还是会回到我身边,因为你是我的主人嘛。我知道你不是会抛弃我的人,我相信你。所以不会生气。只要认真地活着,认识一、两个女人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今天的雫莫名地温柔。 说「莫名」也不太对,毕竟理由很明显。柳马没有让雫背负风险就击退了药子。可说是不共戴天之敌的存在,被没有特殊能力的柳马给击退了。就像为男友的成功感到高兴的女友一样,雫只是为这个结果感到高兴。 那么,这正是凯旋。 即使不是完全胜利,但至少避免了死棋。在没有存档的人生中,这可是个伟业。感觉很久没有涌现自信了。自从那天以来就一直消沉的自己,感觉稍微振作起来了。 「——给你奖励。」 「咦?」 「你吃过宵夜了吧。接下来就和我度过甜蜜的时光吧。来,到床上来……」 柳马知道她光靠握力就能折断脖子的臂力。只要她有那个意思,就能强行把柳马拖过去,但她却用微风般的力量催促柳马,可见她并没有要强迫柳马。她总是这样,一定会留给柳马退路。因为她会留给柳马选择的余地,所以柳马无法为自己的选择找借口。正因为留给柳马退路,所以一旦做出选择,退路就会消失。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与其说是性格恶劣,不如说是恶质。 柳马乖乖地移动到床上,雫命令柳马趴下。柳马以前都是趴着睡觉,但自从雫来了之后,柳马就改成睡在她胸前,所以身体已经完全习惯了。或许是因为这样,身体明确地向柳马诉说着不协调感。 「呜哦!?」 背后传来剧痛。视线之外的雫露出微笑。 「你、你干嘛?」 「帮你按摩啊。因为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哦、哦哦……」 柳马的确很累,但记忆中大多是精神上的疲劳。同居疑云不只停留在妹妹身上,还传到学校里,不但得留住药子,还得和雪奈接吻。虽然很想说没有肉体上的疲劳,但有句话说健全的精神寓于健全的肉体,也有一句话说病由心生。或许是因为心累,所以身体也累了。 「拜托你了。这就是给我的奖赏吗?」 「呵呵呵。嗯,目前是这样。」 一开始的一击似乎没控制好力道,之后虽然很痛,但还残留着些许快感,让柳马想逃也逃不了。柳马不是被虐狂,但痛并快乐着是真实存在的。 「雫……事情的开端是妹妹带恋人回家……总之就是妹妹察觉到雫的存在。」 「……继续说。」 「如果只是这样,那倒还好。我有时也会疏忽大意。但传闻甚至传到学校里,传到药子耳里,这就是骚动的开端。你知道些什么吗?」 「说不知道是骗人的。」 「那不就是骗人的吗?」 希望她不要随便说谎。 「说起来,我会察觉到你的危机是有理由的。虽然今天早上才发现……但在那之前我想先确认一件事。你会用相机吗?」 「相机?」 凤介只是想体验一下而已,完全没有留下纪录让世人知道,或是卖给灵异杂志赚点钱之类的邪念。柳马最光辉灿烂的时代就是和他们两人混在一起的时候,但就算以那时候为基准,柳马也只记得用过一、两次相机。只能透过相机拍摄的『软绵绵』真令人怀念。 「不,我没用过。就算用过,也是以安全为优先,交给凤介保管。和朋友留下回忆之类的……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种个性吧?」 「这样啊。抱歉突然问你这种事。嗯,我知道了。那把存储卡弄坏也没关系吧?」 「弄坏?把相机……?」 从话题脉络来看,应该是这样。但爸妈很少进柳马房间,就算进去了,柳马也不认为他们会特地把相机忘在房间里。妹妹也一样(在把相机忘在房间里之前,应该就会被杀了吧)。雫的按摩转移到柳马的脚上。 「是针孔摄像头啦。它被放在能拍到你床铺的角度。我和早上的你玩时发现了它。如果那是药子放的,我可就活不下去了。不过那是杞人忧天,但我知道那家伙的气息接近时,还是相当焦急。因为小把戏对她没用。」 「也就是偷拍吧。不过放在我的房间时,就已经是非法入侵了。说起来,就算不偷拍这种拐弯抹角的方法,只要有人知道我藏匿她,根本不需要掌握证据,只要联络药子就好。那家伙只要收到一个目击情报,就会飞奔过来……对了,电源有打开吗?」 「有啊。那时我焦急之下,只用你的衣服盖住镜头,但就像刚才说的,已经弄坏了,所以你不用焦急。不过,不能否认有人像那样监视着你。」 「你想说什么?」 「至少你处于被许多人盯上的状况。这么一想,就能理解你的恋人为什么会成为话题。你一脸和平痴呆的温柔表情,今后或许稍微警戒一下比较好。」 「和平痴呆是在称赞我吗?」 「当然咯!我也很喜欢你的脸……呵呵?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像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很少有人把我当成女孩子,而不是死刑犯。在这里你是第一个。我既高兴又害羞……啊哈,我最喜欢你了。」 雫的手放开了。因为药子说「把身体撑起来」,所以雫又照她说的撑起上半身。 「谢谢。总觉得……身体好像变轻了。」 「那真是太好了。那么既然你打起精神了,我再给你一个奖励吧?」 虽然和一连串的经过完全没有关系,但药子为了抓住雫,不择手段。她说过,她甚至不惜使用美人计。但是看到药子只有言行,没有实际行动,雫也不确定自己的确信能相信到什么程度。说到美人计,雫不也用得更多吗? 「闭上眼睛——」 刹那间,柳马的视野被布料与极致的触感覆盖,然后柳马就被推倒了。虽然睁开眼睛也是一片漆黑,但柳马对这个触感有印象。说来可悲,柳马是男性。为了雫的动机反过来说就是单纯别有用心。这个柔软的触感不是因为记忆力,而是本能被刺激了。不会错的。虽然睁开眼睛也什么都看不见,但柳马来猜猜看吧。十之八九猜得到—— 「雫…………有穿内衣吗?」 「没有哦。」 「……我想也是。」 柳马打从心底感到安心,甚至觉得思考这件事很愚蠢。好舒服。什么都不想思考。好温暖。好柔软。 柳马插手了许多事件,不能放弃思考。如果经常不思考,不摸索最佳方法,显然会轻易地陷入绝境。 尽管如此,现在柳马想沉溺在这股温暖中。 就连呼吸困难都惹人怜爱。 第100章 攻守交替的一手 暗行路红魔,占卜师。他以面具拯救了为烦恼所苦的人们,因此柳羽擅自称他为「面具生意人」。撇除可疑的行径不谈,这个男人无疑是圣人,但狡猾的坏人自称坏人的情况相当罕见。坏人是不信任的象征,若不受信任,就无法做出狡猾的行径。这是理所当然的。特地称他为生意人也是从这点联想而来……骗人的。单纯只是偶然。 不过,柳羽不禁觉得这个称呼还真是贴切。若不受信任,生意就无法开始。而信任是需要不断累积的。虽然一瞬间就能失去,却无法在朝夕之间累积。暗行路红魔也不例外,他应该有能够成大事的契机才对。 ?找到第一个戴面具做生意的人。 ?查出面具生意的真相。 ?如果对方图谋不轨,就掌握证据给予社会性制裁。 这是柳羽为了从那个男人手中保护柳羽而建立的代办事项清单,但若按照这个清单来显示进度,就什么都没有进展。谜团反而愈来愈多,就算想解释,有时也会受到事实阻碍。 「所以,你是说这个面具是唯一的线索吗?」 「是的。能不能设法利用它呢?」 雫的奖励让柳马重新振作起来,和她一起在学校讨论今后的方针。柳马相信那个叫清水的男人给柳马的面具就是突破口。应该说,不这样的话柳马就伤脑筋了。毕竟这是好不容易才获得的线索,不,应该说是线索。 在三年级的教室里进行的讨论,几乎可说是伪装的一环。柳马知道这个话题在没有人烟的地方讨论比较好,但安静的地方声音容易传出去。如果有人听力很好,就有可能从远处窃听,而且柳马知道一个可能办得到的超人。但只要混入其他杂音,要分辨出来就是极为困难的事,至少不会整个被偷听。 「这个面具……是暗行路红魔的东西对吧。」 「这种品味差劲的面具应该是暗行路红魔的吧。」 柳马拜托清水木与志调查暗行路红魔,结果就是这个面具,所以关联性可以说非常高。柳马等不及要看到绝对可以信任的证据了。雪奈都牺牲色相帮柳马击退敌人了,要是再拖拖拉拉的话,说不定会被再次联络。他们只能相信这个面具了。 这完全不是科学的话题。 「那我就对照报告会时的状况来问了,这是『真货』?还是『假货』?」 「因为不知道真货和假货的分辨方法,所以无法判断。要戴戴看深春学姐吗?如果是假货的话就会变幸福哦。」 「不用了。用了就会变幸福,听起来很像非法药物呢。学弟你呢?」 「不要。」 如果是真货就会变不幸,如果是假货就会变幸福。这只是心情的问题,实际上身处的状况并不会有任何改变。简单来说,就算戴上面具也见不到凤介,也无法和绫子和好。 那么,对柳马来说依然是不幸。 「这么说来,拜托学弟调查的人——清水木与志同学到哪里去了?应该不是死了吧?」 「啊……不,其实他从把面具给我的那天开始就没来学校了。我想他应该是害怕药子吧。」 而且柳马和他并不熟,那时也是第一次见面。柳马不知道他家在哪里,要是他有来学校的话,柳马就会偷偷把他叫出来问个清楚了,真是遗憾。既然他会害怕药子,就表示他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要是被知道柳马有协助的话,柳马也会很焦急。但要是对方是第一次见面的人,而且又刚好很乐意帮忙的话,那就不需要焦急了。把第三者卷进来不管对哪一方来说都是高风险的行为,柳马不认为那个药子会没考虑到这点。 不过这只是柳马的意见,深春学姐并不这么想。她不安地移动视线,无法隐藏内心的忧虑。甚至让人觉得她是不是冒出了冷汗。 「你很担心吗?」 「嗯……是啊。我因为暗行路红魔而失去了一位朋友,所以就算只是杞人忧天也不能无视。我之后会去问学生会长看看。」 「深春学姐,你认识学生会长吗?」 「虽然说是学生会长,但也没那么夸张啦。只要参选并且当选就好了。不过就算不考虑这点,我和会长也是青梅竹马。虽然最近有点疏远就是了。」 既然如此,就把他交给学姐处理吧。比起柳马这种邋遢的男人,被深春学姐这样的美女担心,那家伙应该也会比较开心吧。至少柳马被担心的话会很高兴。就算性别不同,但被不担心自己的家伙担心,和被担心自己的家伙担心,两者之间的重量完全不同。 「呐,干脆直接交给本人如何?」 「交给药子?我有不好的预感。」 「不是她,是暗行路红魔。」 如果是她的话,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但考虑到她有说谎的毛病,直接交给她恐怕不是个好主意。实际上,被她称为骗子的人物就在这里。如果证据充足,或许可以堵住她的退路,但穷鼠啮猫。被逼到绝境时,也会同时孕育出被反咬一口的危险性,所以就柳马个人来说,实在难以赞同。 「……光靠这个面具要怎么逼问她?一个不小心可能会被当成偷面具的小偷,太冲动了。要问的话,应该要更……」 「和药子同学的照片呢?」 「只会让协助者曝光吧。如果情报传到药子那里,这次就真的逃不掉了,所以我不想这么做。」 有没有办法在不戴面具的情况下分辨出这张面具呢?有没有办法活用这张面具呢? …………也问问看玛莉亚吧。 对诅咒很熟悉的她或许会有什么好主意。学生会那边交给深春学姐,柳马继续向其他人寻求智慧吧。 ――――――――――――――――――――― 嘟噜噜噜噜噜噜。 嘟噜噜…… 『喂喂,是我。』 『所长,你不觉得就算用「我啦我啦诈骗」也不会成功吗?』 『不会成功……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会让诈骗成功。就算是「我啦我啦诈骗」,只要知道手法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得也是。』 柳马非常清楚所员的心情,得意洋洋地调侃他。仿佛在展现恶毒的自尊,觉得被讨厌才有活着的价值。 『啊,你现在觉得很烦吧?好过分,我好受伤。我明明是个纤细的人,为什么要对我这么过分呢?呜呜呜。』 电话另一头的人明显感到恶心。明明不难过却装哭,真是空虚的演技。如果明知会被看穿还这么做,那就更不用说了。 『回到正题,为什么要把累积的工作推给我?托你的福,我回不了家。』 『嗯~~因为现在接的委托好像会很有趣,虽然我不打算计较金钱,但要是这么做,财政会出问题,所以只能请你努力了。』 『这个所长裁量的制度烂透了。绯花姐、恭人、所长和一真都出动了,到底是怎样的案件?』 『揭发被窜改的真相……说起来很帅气,不过实际上很麻烦。』 『被窜改的真相……?啊啊,那的确很麻烦。我这个过来人也来帮忙吧。』 「过来人」,柳马相信这句话的意思。没有人会相信这种经验,但柳马相信。没有理由,是直觉。柳马——九龙才火只要有直觉就够了。 『不,你去帮护堂同学想办法。继续拜托你工作了,全部结束之后要回来哦?和所长的约定。』 『…………需要帮助的话,随时叫我,我会马上回去。』 『好哦?那么期待有趣的报告——桧木。』 「不可能。」 「不可能?」 柳马趁着下课时间向玛利亚询问意见,但她给柳马的回答既冷淡又直接,而且十分果断。 「我虽然很了解诅咒,但那和这个是两回事。如果有什么我能教你的,大概就是诅咒的使用方法吧,但你不是想问这个吧?」 柳马想要利用这个面具证明暗行路红魔和药子的关系,破坏面具的生意。为了揭穿那个诈欺师的真面目,让她失去名声,柳马必须行动。柳马想要的智慧,也就是计划,但若不是实际的方法,第三者就不会听进去。正如玛利亚所说,没有她出场的余地。向专家询问专业以外的事,到底能派上什么用场呢? 第101章 攻守交替的一手(2) 关于这一点,如果要说柳马的问题太难,那倒不是。柳马反省着自己思考的短浅,从书包里拿出木雕面具放在桌上。 「那你知道这是真货还是假货吗?」 「有真货和假货之分吗?」 「有……我是以这个前提在进行。虽然只是网络留言程度的可信度,但马上就消失这点让我很在意。」 「是吗?那告诉我基准吧?」 「基准?」 「就是真货和假货的差别啊。什么才是真货,什么才是假货?」 柳马的思考比语言更早陷入僵局。经她这么一说,柳马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从现在拥有的情报来看,判别的方法只有实际戴上它。如果遇到坏事就是真货,如果因为某种理由而得到幸福就是假货。就算方法简单易懂,但柳马实在无法实际戴上这种可疑的物体。所以现在才会拜托玛利亚判别。但是,话题又回到原点了。这样根本是本末倒置。 因为不能因为想要她调查就随便说说,所以柳马干脆地放弃,玛利亚带着抱歉的表情眯起眼睛。 「对不起,柳马。我帮不上忙。」 「啊,不,没关系啦。是我的想法太肤浅了。说得也是,这和因为熟悉诅咒所以什么都知道的特殊能力不一样嘛。」 「……不要太勉强哦。我很高兴柳马的好意,但只是少了一个信徒而已,没关系的。」 「那可不行。虽然起因可能是你,但我妹妹也差点被袭击,差点就要跟我断绝兄妹关系了。没收取任何金钱就把可疑的面具到处送人,不管怎么想都很可疑。不是有句话说免费的最贵吗?既然有人敢对我妹妹出手,我也不能默不作声。在彻底击溃那家伙之前,就算有人阻止我也不会罢手。」 「柳马……」 所谓的圣母,一般是指伟大的母性。她让柳马感受到圣母般的存在,简直就像圣母,就是圣母。没有比这更贴切的词汇来表现她的包容力之大。不过,柳马认为圣母并非只会对他人展现慈爱。例如,充满感谢的笑容又如何呢?那柔和又平静的表情,应该很适合称之为圣母吧。 「谢谢你。」 看到她露出轻松的表情后,柳马便与玛利亚道别。既然没有收获,继续待下去也没有意义。柳马回到自己的座位准备上课时,辉则用手指戳了戳柳马的桌子边缘。 「干嘛?」 「深春同学在外面叫你哦。不,她已经回去了。放学后……啊,她说要去学生会室。你做了什么吗?」 动作也太快了,她已经和学生会长接触过了吗?她说过她们是青梅竹马,所以可能原本就知道联络方式。行动还是快一点比较好,「牛马先生」那时候也是因为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所以拖拖拉拉的,结果他就死了。这次也有可能会来不及。 「我可不可以翘课啊……」 「就算你翘课,你觉得会长会放过你吗?」 说得也是。学生会长是学生的模范,某种程度上也是人类的模范。虽然是校内小规模的选举,但也不是玩票性质,而是认真的。就算有学生不把投票当一回事,但为了得票,还是得让人留下印象——让人觉得如果是她的话应该可以。 「话说回来,你有在准备期末考吗?」 「有啊。反正考试前只要读过教科书就能及格,所以没必要准备。」 「你在考数学前也说一样的话吗?」 「那不管从几个月前开始读都完全不懂,所以读了也没用。我觉得数学的思考方式是看人适不适合。也就是说,我不行。」 第102章 神机妙算的学生会长 第六堂是数学课,但柳马完全听不进去。至于是因为不适合学数学,还是因为被其他事情分了心,只有柳马自己知道。答案是两者皆是。因为深春学姐窥探教室,导致「谣言」与事实混在一起,结果害得柳马被冠上劈腿男的嫌疑,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今天的药子很安分(是无法压抑住正常的证据吗?),雫也很清楚柳马没有劈腿。既然如此,这样就好。光是有一个人理解自己,孤独感就会减轻。 与经常前往的教室不同,学生会办公室被厚重的门守护着,连外行人都能感受到庄严的气氛。虽然对一扇门就说出庄严的感性也有问题,但过于用力的门也有问题。简直就像把名门的房间切割下来,再粘贴在这里一样。 虽然被叫来,但踏进去时的紧张感与进入禁止进入的场所时不相上下。柳马以敲石桥般谨慎的气势敲门后,从里面传来熟悉的女性声音。 「你是学弟吧?可以进来哦。」 深春学姐在里面,所以这里不是与现场气氛不搭的场所,也不是把名门房间切割下来粘贴在这里,而是货真价实的学生会办公室。柳马转动门把稍微拉开一条缝隙,从那里窥视里面—— 「你在做什么?」 「呜呀!」 挡住缝隙回望这边的眼神让柳马吓了一跳,柳马后退时在空无一物的地方绊倒,一屁股跌坐在地。幸好里面没有其他人,如果被认识的人看到,大概会被笑上一个月吧。门从内侧打开,深春学姐走了出来。因为从视线高度来看似乎有可能,所以柳马的视线无意识地看向……里面,但只看到勉强遮住、的胖次。 她确认左右两边后拉起柳马的手 「走吧。」 「啊,是。对不起。」 柳马被她从背后推着进入。沿着纵向设置的长桌放着好几张折叠椅,准备的数量正好与干部人数一致。那些椅子几乎都是空的,除了坐在最里面的人之外,其他都是空位。 「就是你吗?与深春感情很好的学弟。」 「啊,是的。呃——你是学生会长吧?」 理成平头的发型给人精悍的印象,看起来运动神经似乎相当不错。之所以会说看起来,是因为柳马知道有些人不能光从外表判断,例如药子。从那种体格与纤细的身材,到底要怎么想才能得到超人般的身体能力呢? 学生会长从位子上站起,走到柳马面前,露出笑容要求握手。 「我是学生会长神宫千寻,请多指教!」 ——这名字真像女孩子。 一开始柳马虽然这么想,但千寻这个名字男女双方都能使用。就像是「葵」或是「瑞希」之类的名字,性质上算是中性。那么为什么柳马会觉得她是女孩子呢……大概是因为电影的关系。 柳马一回应这不适当的握手,就被不算结实但也很硬的手紧紧握住。简单来说就是普通,至少可以断言她没有从事过使用手臂的运动。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但你似乎救了深春!身为朋友,我想向你道谢!不过,最近我们有点疏远……」 「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不不,人际关系的变化总是很突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也是常有的事。硬要说的话,大概是因为换班的缘故吧!」 「先不说这个了。」学生会长虽然这么说,但似乎还是不想被柳马碰到,于是再次回到椅子上。因为她说哪里都可以坐,所以柳马就坐在深春学姐旁边。 「我听说了。听说你在调查可疑的诈欺师和药子?」 「是的。补充一点,那个诈欺师相当有名,叫做暗行路红魔。因为那个男人,我差点和妹妹断绝关系。其他人……小真也受到类似的伤害。然后在调查的过程中,我发现他和药子有关系,但证据实在太少了。」 「ok、ok。虽然笨拙,但我明白了。暗行路红魔,我知道。用面具让人幸福,似乎比占卜更可疑。相信那种人是个人的自由,但既然受到伤害,就不能置之不理。你希望我做什么?」 ?证明与药子的关系。 ?证明面具有真有假,有的话阐明分辨方法。 ?揭发面具生意的真相。 深春学姐知道柳马不擅长说明,所以把上述三点告诉会长。 虽然无法因此找到第一个做面具生意的人,但说到底,柳马之所以想找到那个人,还是因为想知道分辨面具真伪的方法。 如果能证明他和药子的关系,或许就能制裁暗行路红魔,顺便把他赶走。如果他能平安撤退,柳马就能立刻和雫来个恩恩爱爱的新婚旅行。这是骗人的,不过可以尽情约会。 「哪一个都行,小知能做到什么程度?」 「嗯……这个嘛。分辨方法我无能为力,揭露真实身份也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办不到。证明关系也一样。如果可以借助你们两个人的力量……我就能搞定哦?」 「「咦!?」」 声音重叠了。 这个发言仿佛在嘲笑证据和情报太少,现状令人一筹莫展。会长虽然在笑,但柳马不觉得她有一半是在开玩笑。与其说认真,不如说她就是认真,充满自信,仿佛要将谜团一刀两断。 「怎、怎么做到?」 柳马急着想问,结果在长桌底下撞到膝盖。虽然不痛,但兴奋得没空管这个。 「先冷静一下。首先——证据。我听深春说了,你有证据对吧?可以交给我保管吗?」 「那、那、那个我已经交出去了……免费送给你。」 「我不要付费的。」 柳马立刻从包包里拿出木雕面具,学生会长兴致缺缺地推到一边。 「只有这个?」 「还有照片。」 「啊,那个就不用了。我能做到的只有制造突破点,把对方逼到绝境是你们的工作。」 「呐,小知。你要怎么做?我不认为只靠三个人就能做到那种事。」 「三个人?不不,我说的是『还有』两个人。为了防止作战泄漏,我必须保密,不过人手很充足。」 学生会长必须是学生的模范。这个男人是否能如此称呼,还有待商榷。学生会长在打坏主意时的表情,完全就是坏干部将主角一行人逼入陷阱时的嘴脸。 「其实从深春那里听到消息时,我就已经采取行动了。我也有和暗行路红魔及药子小姐……战斗的理由。」 「战斗的理由?」 「……是清水的事吗?」 「没错。无法对你们的受害坐视不管只是表面话,其实是因为他休息了。我知道他不是身体不适,因为我去问过情况了。一开始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听到深春的话后,一切都连结起来了。」 从说出「只是表面话」这种会招来误解的话来看,他应该是正直的人吧。虽然从语气和行为举止来看,柳马对学生会长的器量一直抱持疑问,但还是撤回吧。为了同为学生会成员的人而奋起的模样,毫无疑问是领袖。 「两天。有两天的话就能采取行动。如果被怀疑和我有关,不知道会被怎样,所以你们两个之后别再来我这里。还有,被逼到绝境时可能会恼羞成怒而凶暴化,所以记得准备自卫道具。」 会长的眼睛注视着什么?没有人知道。 第103章 自卫完美 自卫用的道具。柳马不需要那种东西。因为柳马有这双拳头——很遗憾,不能这么说。不过,至今为止柳马确实不需要那种东西。凤介在消失之前会保护柳马,和雫相遇之后她会保护柳马,从来没有机会靠自己解决事情。 因此,听到自卫用的道具,柳马脑中浮现不出任何东西。柳马首先想到的是刀剑类和枪械,但要是带那种东西进来,肯定会触犯枪炮弹药刀械管制条例。 「是的。所以……请帮我转告。拜托了。是的。」 人无法轻易改变。就算死到临头,大概也不会改变。柳马就算能做出保护自己的行动,面对无情的暴力也无能为力。适材适用。如果有人说柳马很没出息,柳马也无话可说,但请熟悉的人代劳确实比较安心。这种时候,就舍弃羞耻心吧。 说起来,如果要谈什么羞耻不羞耻的,光是藏匿雫这件事就已经很丢脸了。到底要怎么想才会冒出藏匿死刑犯的念头呢?答案就是柳马对女性太没有免疫力,所以才会被迷得团团转。虽然理论上完全不对,但她是个美女,而柳马是个曾经变成废人的处男,所以会被这样怀疑也是没办法的事。就像是桃色陷阱一样。 ——回家吧。 深春学姐听到要准备自卫用的道具,似乎还是没什么概念,不过她还是说会准备。刀子和菜刀太危险了,所以应该是锅盖之类的吧。画面看起来就像是搞笑漫画一样。不过,这是很正常的反应。在这个和平到傻掉的世界上,就算说要自卫,也没有枪械流通。如果她准备的自卫策略太不可靠的话,就由柳马来想办法吧。反正都是靠别人。 ……柳马毫无理由地回过头。 「……?」 没有理由。就算有,那也只是些微的不对劲感,不对,应该说是危机感。柳马告诉自己是错觉,继续走在回家的路上。柳马试着不经意地将意识转向背后,但那里原本就是完全的死角,所以什么都没察觉到。虽然柳马想当成是错觉——但柳马再次回过头。 因为讨厌人多的地方,所以回家的路上总是很冷清。傍晚时分更是如此,会经过这里的人,大概只有放学后回家的学生。如果深春学姐家和柳马家在同一个方向,或许会在数小时后经过这里(不过,因为菜刀事件,她已经退出社团了,所以是过去式)。 路上并非完全没有行人,也没有可疑的人物。灰色的大叔和穿着白衣带着小孩的女性,有什么好怀疑的呢?柳马可不能对别人的服装一一挑毛病。 虽然柳马再次迈开脚步,但实在很在意背后,所以干脆改变方向,绕到书店去。 「欢迎光临——」 制式化的招呼声在店内回响。在电视剧中学到的跟踪方法,不知道是否管用。无意义地四处乱逛很不自然,所以柳马假装在找东西,从最里面的书架开始看起。柳马将双手背在背后,装出一副对周围毫无兴趣的样子。柳马拿起完全不感兴趣的参考书,仔细地看。这样就够真实了,柳马把书放回书架,走到中央的陈列架。柳马蹲下来,假装在找东西,然后改变方向。 柳马望向刚才走过的路,穿着白衣带着小孩的女性正在看料理的书。 是偶然吗? 书的种类也没有不自然之处。是柳马多心了吗?或许是因为确定未来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所以变得有些过敏。柳马突然放松了肩膀的力道。连柳马自己都觉得这真是愚蠢的行为。又不是被「组织」盯上的中二病患者,跟踪柳马又有什么好处?除了药子之外,根本没人会这么做。 柳马早早离开没有要买的书店。虽然身体很有精神,但心灵却很疲惫。柳马踏上归途,这次绕到便利商店。明天似乎会下雨,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今天就下。就算会淋成落汤鸡,只要能冲散这股炎热,就不用买饮料了。即使知道这是浪费钱的行为,但人还是无法战胜酷暑。 柳马从后面的冷藏库拿出碳酸饮料,排在收银台前。正好就在这个时候—— 入口的自动门打开,一名带着白色衣服小孩的女性走了进来。 「…………」 她似乎没有注意到柳马。至少在视线范围里是如此。老实说,这跟踪的手法实在很拙劣,但正因如此才更令人害怕。如果是头脑简单的人,大概会在这时直接冲上去,但有二就有三。如果她真的只是偶然来到这里,那柳马就只是个暴徒了。现在是各方面都很重要的时期,柳马可不想被警察关照。 「让您久等了,请到这边的柜台结账。」 「啊,不……不用了。不好意思。」 柳马采取的行动只有一个。把饮料放回冷藏库后,柳马便避开那名女性,穿过货架,猛冲到外面。虽然方向和柳马家完全相反,但这样就好。要是住址被知道,不晓得会有什么下场。要是连柳羽都受害,那柳马就不配当哥哥了。 『抱歉,我今天会晚点回去。有犯人盯梢。』 因为是急忙写下的信息,所以错字很多,但柳马还是传了出去。虽然不想让妹妹担心,但要是说谎,感觉事情又会变得更复杂,所以只好牺牲小柳马了。就算能想办法处理掉恋人这件事,但雫的存在或许会从其他地方被发现,柳马无论如何都想避免这种事发生。 ——对不起,柳羽。柳马是个爱吹牛的骗子兼别扭哥哥。 柳马是个骗子。而且还是个会说谎伤害别人的烂人。明知如此,却还是无法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真的是很糟糕的人。 『跟踪狂是什么?????』 柳马试着反问,但没有回应。看来只是哥哥。 『喂。』 『跟踪狂是怎么回事?什么啊?』 『怎么回事?怎么了?』 『喂。』 『喂。』 『怎么了?』 『是我的错吗?』 就算自觉是骚扰行为而连发信息也没有效果。既不已读也不回骂。哥哥不在意柳马。无视柳马。被逼到不得不这么做的状况。 『哥。』 『哥。』 『喂。』 『一次就好,听我说。』 『对不起。』 『哥被跟踪狂盯上了…… 我无法再继续写下去。要是继续写下去,一定会被讨厌。因为,是我的错。因为我没有相信那个人说的话,反抗了她。明明那个人的预言一定会实现。因为我找到了希望。 我—— 我在自己的房间里,把手机翻面蹲下。 第104章 我的名字是知晓罪恶之人 「一直跑一直跑,到底要跑到什么时候啊!」 而且这还不是像马拉松那样有节奏的跑法,而是消耗体力的全力奔驰。柳马没有考虑到对地形的熟悉度、捷径等小聪明的事,只是不断蛇行,甚至闯入明显禁止进入的场所,无视红绿灯。就在柳马口干舌燥,呼吸开始摩擦喉咙时,柳马久违地回头,发现带着小孩的女性已经不见了。 「呼……呼……」 被夕音追着跑,被染上药子气息的跟踪狂追着跑,为了深春学姐四处奔走,差点被脑袋有问题的男人杀掉,寻找下落不明的雫,为了帮助柳羽而回家。就算对天空抱怨个一、两句也不会遭天谴吧。真的一直跑一直跑,体力也差不多练起来了。 ——早知道就买点饮料了。 附近没有自动贩卖机。真是糟透了。幸好柳马还记得附近的路,只要靠记忆行动,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吧。心跳也稳定下来了,柳马看了看手机,发现有一百通以上的未接来电,全都是妹妹打来的。虽然觉得未免也打太多通了,不过哪个哥哥会因为被跟踪狂骚扰而烦恼呢?回想起来,这是第二次了,但这是柳马第一次告诉家人。也难怪她们会担心。 柳马回拨电话,铃声还没响完就接通了。 「喂?」 『哥!?跟踪狂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 如果他有自觉,早就改过来了。和雫有关的事,药子会直接出面,所以不可能。其他的话,他没有参加社团,也不记得有招惹到谁……虽然无法否定被喜欢深春学姐的人怨恨的可能性,不过本人应该会直接跟踪过来。 『没事吧?』 「…………累了。爸妈有担心吗?」 『与其说是担心……爸爸还没回来。妈妈觉得是骗人的。』 「…………这样啊。」 连普通的发言都不相信,更别说是紧急事态了。虽然想埋怨父母,但也许是因为身为儿子的他没有信用,所以亲身体会到了。鱼有心,水有心。很少人会喜欢温柔对待讨厌自己的人。 『哥……我是不是不在比较好?』 「嗯?咦?怎么突然这么说?」 柳羽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随时会哭出来,一开口就会发出呜咽声。他不想再听下去了。心脏像被绳子绑住一样,很不愉快。 『…………暗行路红魔是正牌的。都是因为我、因为我没有听那个人的话……!』 「等一下。你还在跟那个混蛋扯上关系吗?上次那件事应该让你明白了吧?那家伙是骗子。只是没有强迫推销而已,他还是个恶质业者。」 『不是的,哥。那个人是正牌的。绝对没错。因为哥也受了他的恩惠。』 恩惠? 柳马什么时候受了他的恩惠?如果是指和雪奈变得要好的话,那的确是恩惠,不过如果要调查药子和雫的话,迟早也会变得要好。那不叫恩惠。如果这世界所有人的命运都掌握在那个男人手上的话,干脆毁灭算了。 「柳羽,你在家吗?」 『嗯。』 「我现在回去。我们直接谈谈吧。」 等了又等,跟踪狂还是没来。确实甩掉了。没什么好怕的。柳马挂掉电话,将手机放进口袋,再次跑了起来。果然一直在跑。为什么非跑不可呢?为什么要跑呢? 为什么,柳马会活得这么匆忙呢? 第105章 我的名字是知晓罪恶之人(2) 柳马为了保险起见,绕了一大圈才回家。以家为中心,逆时针绕了一圈。姑且不论是否白费力气,跟踪狂确实没有再出现。虽然确实甩掉了他,但还是有点不安。直到回到家门前,柳马才真正放下心来。 「我回来了。」 双亲什么也没说。因为平安无事地回来了,他们大概以为「果然是骗人的」吧。柳马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柳马在意的是柳羽。柳马连呼吸都忘了调整,直接冲进妹妹的房间。她蹲坐在床上。 「呼、呼、呼、呼、呼、呼…………恩惠是什么意思?」 「——手机。」 「啊?」 「我的手机。密码是一三七九二五八〇。」 是要柳马看的意思吧。虽然一听到就觉得很长,但密码其实只要按四个角再按中心,没有复杂到需要反问。解锁后,首先出现的是通讯软件的个人聊天画面。对方的名字是「六薙罪人」。虽然觉得在哪里听过,但柳马还是先从纪录开始看起。 「你们最近才认识的吗?」 「……很久以前。大概在哥坏掉之后。」 柳马坏掉的时期是凤介不在之后,被绫子绝交的出中二年级时。虽然不知道理由,不过应该可以视为从很久以前就被盯上了吧。 「一开始是简讯。我本来以为是垃圾简讯……不过因为对方叫我『葵』,所以我想可能是认识的人。」 「啥?葵?」 「那是我在游戏里用的名字。」 「这根本没押韵啊。葵是谁啊?」 「又没有规定一定要押韵。」 这么说也没错啦。 「所以,我想可能是某个游戏里认识的人。不过我也不可能随便把信箱告诉对方,而且因为很可怕,所以一开始我打算无视对方……不过对方既没有诱导我去奇怪的网站,也没有做出类似诈欺的行为。只是每天跟我搭话而已——」 「就别的意义来说,那的确是垃圾简讯啊。不过每天只有一封的话,的确不算什么。然后,对方就扯到暗行路红魔的力量是真的,还有我受到恩惠之类的胡说八道了。」 「哥你太急着下结论了……那个时候啊,我真的很想救你。为了救你,我什么都愿意做。你看看简讯应该就会明白了,我那时候不是写说被恶灵附身,然后要你设法解决吗?」 柳羽的发言模棱两可,但咲太依照指示回溯简讯之后,确实持续和六薙罪人互动。从最后面随便挑几封来看。 『小葵大人,您被恶灵附身了。不过请放心,我会除灵保护您。』 『小葵大人,除灵完毕了。今天也祝您过得幸福。』 『小葵大人,有人要诅咒您,请多加注意。』 『小葵大人,您身上或许有某种会吸引负面能量的东西。恕我僭越,我来教您驱除负面能量的方法。』 『小葵大人,要不要试着六点起床?早晨的阳光在科学上也显示有有效效果,而且在我们这一行被视为蕴含正向能量的光。』 『小葵大人,要不要试试广播体操?虽然叫做广播体操,不过最近影音串流服务越来越充实,只要有一支手机就能重现。只要音量开小一点就不会造成任何人的困扰。』 「这不就是新型态的跟踪狂吗?每天讲这么多话?」 「不过她只会讲类似早上的星座占卜之类的话。依照这个人说的话去做,有好处就算赚到,没好处也不会吃亏,所以我刚开始就姑且听她的话。然后,真的开始发生好事了。」 「我觉得绝对是你的错觉。」 大概是安慰剂效应吧。觉得好就好,觉得不好就算了。如果和钱有关,咲太会非常想插嘴,不过如柳羽所说,这种不求回报的建议责备也没用。如果没看到任何效果,她也不会听从。无论是安慰剂效应还是什么,只要觉得有好处就会听从。 「为什么突然从简讯变成工具?」 「这我不知道,不过和六薙罪人一样。然后,移动到聊天室之后……」 关闭简讯,再度回到聊天室,回溯对话纪录。依照惯例,随便挑看起来有关的地方阅读。 『您听过暗行路红魔这位占卜师吧?就听听他怎么说吧。他是救世主,知晓这个世界的真理。他一定会引导小葵大人走向幸福之路。』 『太棒了。小葵大人,您明白了吧?您倾听暗行路红魔的话,幸福一定会降临。这一定是您最重要的东西。』 『小葵大人,去便利商店买姜烧猪肉便当吧。虽然这件事鲜为人知,但生姜有中和负面能量的功效。』 『看来您不愿意听从,真的很遗憾。您要是怀抱着负面能量,不只您,连周遭的人也会受害。』 『现在,您的身边正遭遇不幸。要消除这个,就必须听从暗行路红魔的话,收下面具。要是不幸继续扩大,您或许会失去重要的家人。』 『看来您不愿意收下面具。虽然非常遗憾,但我感觉到非常强大的负面能量。要阻止这个,就只能收下面具。』 这是……柳马心里有底。 一开始的聊天纪录是柳羽从药子家回来时发生的事。日期也吻合。柳羽就是因此才会听到那个诈欺师的故事。而接下来的幸福……是约会吗!对药子的粉丝来说确实很幸福吧。 在便利商店买便当……?虽然没有印象或是不知道,但从日期和接下来的聊天纪录推测,是偶然遇到雪奈时的事。那个时候妹妹买了布丁,不是什么便当。周围的被害柳马不清楚………………不对,是老爸受伤的事吗? 柳羽的反应之所以那么夸张……是因为她知道?知道自己违背命令而造成被害。是真是假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本人怎么想。 接下来的面具什么的,毫无疑问是被雪奈救了的那件事。在六薙罪人之中,她打算在那个时候让柳羽收下面具,也预定要和柳马断绝关系。妨碍她的结果就是最后的发言。 「…………等一下。为什么你能断言六薙罪人和暗行路红魔是同一个人?」 柳羽说过,暗行路红魔是本人。她拿这封邮件和聊天纪录当证据,但这样与其说是暗行路红魔是本人,不如说是六薙罪人是本人。柳羽低着头,喃喃自语。 「……暗行路红魔能看见未来。这么想就很自然了吧。因为我能看见未来,所以能给出往好的方向发展的建议。我抱着轻率的心情接受建议,又抱着轻率的心情背叛,所以哥哥和爸爸才会遭遇不幸。我为此感到哀叹。恶灵和负面能量……简单来说就是诅咒,还把看起来很难的汉字排列在一起当名字。是同一个人的可能性很高吧。」 「——也是。」 「不幸接二连三地发生。哥哥被跟踪狂缠上也是。情况一定会越来越糟。都是因为我那时候没有听她的话……!」 「冷、冷静点。如果跟踪狂是预料之中,那怎么想都是你安排的吧。我也是因为插手各种麻烦事,所以才偶然遇到的。」 「哥哥会插手麻烦事也是我的错。」 「怎么可能。我是凭自己的意志介入的。」 「说不定只是被灌输是凭自己的意志的。」 「给我适可而止!」 柳马第一次对妹妹大吼,第一次抓住妹妹的领口硬是让她抬起头。柳马无法忍受柳羽这种把所有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的态度。 「我已经处在无法后悔的立场了。我确实不是自愿插手这件事的,但那也只有一开始而已。继续前进是我的意志。我不会想逃避,也不会想推卸责任。我是为了接受一切才前进的!我的不幸是我自己的。不管六薙罪人怎么说,只要对与我有关的因果挑毛病,那家伙就是个骗子!……柳羽,不要随便抢走别人的不幸,不要自虐。把一切都当成偶然和错觉。就当成真的只是偶然奇迹般地运气不好而已。」 或许是因为柳马平常个性温厚,所以反差才更大吧。妹妹睁大眼睛,不带感情地窥视柳马的双眸。 「…………对不起。」 柳马放开妹妹的手,也向她道歉。虽说是为了解释,但这种手段还是太暴力了。要是绫子在场,之后一定会被她甩巴掌吧。柳马这个哥哥真过分,混账。 不经意地看向时钟,已经过了六点。 「马上就要吃晚餐了。我们去客厅等吧。」 「……嗯。」 他们手牵手感情融洽地走出房间,正好父亲也回来了。时机真是巧妙。这又是一个小小的奇迹。 「「欢迎回来。」」 父亲一看到柳马就别开视线,匆匆忙忙地走过他们身边。他的动作非常流畅,直到他握住门把时,柳羽才终于问出口。 「爸爸,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因为柳羽这么问,父亲便以爽朗的表情回答。 「哦哦,柳羽,你在担心我吗?哎呀哎呀,我稍微跌倒了一下。哈哈哈哈!」 第106章 决战时刻 ——要救柳羽,只剩下一种方法。 将暗行路红魔是毫无力量的诈欺占卜师一事公诸于世,证明所有的不幸都是偶然或是人为的安排。父亲受伤一事让柳马的说服失效了。胜负只有一次。柳马不能浪费学生会长为柳马准备好的这个瞬间。 「雫,我有事要拜托你。」 「嗯?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现在身为男人,身为哥哥,必须赢得绝对不能输的战斗。所以请帮我施咒。」 「请帮我施咒。」 雫愣了一下,重复柳马的话。柳马想要避免提及这件事。既然暗行路红魔和药子有关,那么追究下去就会牵扯到雫。柳马完全没有想过要是她感兴趣而深入追究的话该怎么办,但她歪着头像是在揣测柳马的真意之后,说了声「好啊」。 「ㄉㄞㄞ ˊˋˋˋˋˋˋˋˋˋˋˋˋˋˋˋˋˋˋˋˋˋˋˋˋˋ 〇一 ? ? ? ? ? ? ? ? ? ? ? ? ? ˊ」 「…………咒语?」 「咒语。」 她又重复了一次。与其说是咒语,不如说像是诅咒。在说外语之前,柳马甚至怀疑那是不是语言。柳马完全听不懂。不管是多么莫名其妙的语言,柳马都能用片假名表示,就算是听错也能听出大概,但刚才的那句话柳马无法转换成语言。五十音中不存在那种发音。 「顺便问一下,你刚才说了什么?」 「祝你胜利。」 「真的吗?」 「如果你怀疑,要我说几次都行哦?」 「不,不用了。我不觉得我能听懂。」 「是吗?」 他们必须查明的事项有三。 ?证明与药子的关系。 ?证明面具有真有假,有的话要查明分辨方法。 ?揭发面具生意的真相。 会长会帮忙制造突破点,所以没问题,问题在于被逼到绝境的时候。暗行路红魔应该也会找借口吧。如果要问证据是否足以封杀他的借口,那可就压倒性地不足了。因此必须虚张声势、故弄玄虚,然后用手上仅有的证据把他逼到绝境才行。只要让对方自白就结束了。顺利的话还能把药子赶走。顺带一提,第一个面具生意的受害者几乎已经放弃了。虽然放弃之后还是不知道分辨的方法,不过也只能期待会长了。她在那个地方说过只要有那一点点证据就能搞定,所以她要是不做到就伤脑筋了。 ——这么说来,那个面具好像在哪里看过。 虽然不是完全一样的设计,不过柳马看过类似的东西。如果柳马的记忆没问题,那东西现在应该也在包包里——有了。那是一张画着皱褶般凹凸的木雕面具。眼睛是上扬的,没有嘴巴。是张品味低俗的面具。上面有确实上色,跟暗行路红魔的面具一点也不像。如果以品味低俗的意义来说,那两张面具倒是很像。 ——嗯? 颜色不均匀的地方。仔细一看,是有着皱纹般凹凸的地方。既然有凹凸,就必须调整颜料。以为表面很平坦而涂上去就会产生这种不均匀…… 没有颜色的面具是某个不知名的少女给柳马的。虽然想不起她的长相,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很难说她醉心于暗行路红魔。柳羽说过面具只会从本人手上交出来(倾听烦恼之后交出面具,或许表示从别人手上得到的面具没有效果),最重要的是,如果她醉心于暗行路红魔,应该不会把面具交给柳马。 虽然这应该不是真货,但颜色去掉之后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具该如何解释?暗行路的面具只有嘴巴的部分被挖掉,其他部分完全一样,所以有可能是刻意挖掉的。 …………行得通吗? 柳马一个人办不到。必须借助所有协助者的智慧填补推理的漏洞。随便分享情报有从药子那边泄漏出去(虽然不确定是什么关系)而被抢先下手的危险性。没有时间了。谨慎行事也会感到不安的人被迫走上危险的桥。没有人能够理解这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雫。」 「是是?」 「如果是我的话……可以办得到吧。」 「嗯。因为完全没参与所以搞不清楚状况,不过,说得也是,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办得到。毕竟你是那个天埼凤介相信的挚友。可以顺利进行。」 经过了两天。 『柳羽。相信我。一定会顺利进行。我会证明你烦恼的事情全都是谎言。』 能够回头的路全部断绝,这样就只能前进了。柳马带着乾坤一掷的觉悟来到外面,深春学姐靠在围墙上等着柳马。 「早安,学弟。终于要开始了呢。」 「早安。」 昨天一整天都在下雨,真是糟透了。虽然想看穿两天以来的准备是什么,但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变化,完全被隐藏起来了。药子似乎还没找到足以怀疑柳马的证据,今天也没有来找柳马。只有这件事连有或没有都不知道,一切都靠运气,既然没被发现,就表示现在的发展对他们有利。错过这个机会就没有下次了。 「学生会长很聪明吗?」 「小千虽然讨厌念书,但属于逼不得已也会念的类型,所以学力方面没有那么强。不过说到对别人恶作剧……该说是小聪明吗?这方面非常厉害。」 「原来如此……」 既然都说了两天,那准备应该很完美。药子没有采取特别的行动,表示她很有可能没有发现。连护堂同学都说只要靠近就会被发现,真的有可能骗过他吗? 「我姑且问一下,深春学姐什么都没听说吧?」 「是啊,我有好好遵守约定,没有和小千接触,也没有和学弟接触。明明就在附近,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有不寻常的动静。」 「咦,三年级有动静?是什么动静?」 「我们班也有几个社长,他们说『那个交出去了吗?』或是『还没交出去』。」 「……不是某种讲义吗?」 「社长之间会聊讲义的事?和自己的社员讲义的事?」 「听你这么一说,确实很奇怪。」 如果认识一年级的话,就能打听到变化了吧?可惜奈良的交友圈很小,所以没办法。听了刚才的话再回想,二年级也没有任何可疑的事。是因为有药子在,所以被警戒了吗? 「紧张吗?」 「很紧张。」 「哎呀,真巧,我也是——虽然不知道小千做了什么,不过就尽全力吧。」 两人肩并肩上学,但没有变化。 直到放学后,才明显感受到异常。 第107章 掌中的盘面 「柳马同学,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毫无变化的六堂课结束后,放学时间。药子终于挡在柳马面前,对柳马搭话。柳马可以当作她已经找到足以怀疑柳马的证据了吗?如果现在逃走,就等于无条件承认那些证据,所以现在也没有其他选项。 「当然。」 会长的安排是什么?柳马怀着一丝不安起身,环顾四周。果然人很多。每次谈到雫的事情时,他们总是两人独处,所以这次应该也会等到人都走光后,再移动到某个没有人的地方吧。 「要去哪里?」 「这个嘛,那么……嗯?」 几乎所有在校生在入学典礼后都会加入社团。柳马也曾经短暂加入过田径社,但马上就退社了。并不是因为练习太辛苦(被凤介耍着玩还比较辛苦),而是因为很难兼顾被霸凌的状况。柳马开始被霸凌是在凤介不在后,与绫子绝交而变成废人的时候。也就是从废人恢复,开始上学的时候。 虽然药子的状况与柳马大不相同,但回家社=有某些隐情的公式依然没有改变。要说有什么漏洞的话,就是即使隐情消失,只要本人不希望,其实也可以不回到社团。不过像柳马这种个性基本上是不会回去的。她之所以会注意他们,是因为他们正过着极为普通的学生生活。 因为所有人都从书包里拿出面具,仿佛那是生活的一部分般开始戴上。 「…………!」 即使药子没有说出口,柳马也能体会她惊讶的心情。因为柳马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而难掩惊讶。不管怎么挖掘记忆,昨天还是正常的日子。这里什么时候变成木辰中学了? 他们两人呆立在原地,眺望着班上同学。他们没有任何疑问,有人在闲聊,有人在看手机,有人则快步走向各自的生活周期中安排好的位置。光看这一幕,会觉得是平凡无奇的日常。 前提是他们没有全部戴上暗行路红魔的面具。 「柳马同学,你做了什么吗?」 「咦、咦咦!?我什么都没做啊!不……咦咦?」 这就是作战……? 怎么可能。虽然不是要说服柳羽,但这不就是奇迹般的偶然吗?荒唐无稽的阴谋论之所以能成立,是因为其骨干中包含了奇迹般的偶然。人以合理的方式组织事实时会排除偶然或奇迹之类的要素。这并不是坏事。因为奇迹或偶然并不合理,所以连柳马也会排除。 然而,就算这是作战,疑问也还是没有结束。柳马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在两天内让面具流行起来的,也不知道让面具流行起来有什么意义。与其说是在帮助暗行路红魔,倒不如说感觉只是单纯的雪中送炭。 柳马看着戴着面具的同学们纷纷走到走廊上,药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抓起书包。 「……抱歉。我有该做的事了。我先告辞了。」 「该做的事?」 「这不是柳马同学该在意的事。」 药子被要回家的同学人潮挡住,似乎出不去。为了不让她逃走,这次换柳马挡在她面前。 「我们表面上不是工作伙伴吗?」 「那仅限于和凪雫有关的事。接下来的事情会牵扯到警察。」 「那你应该也用不着插手吧。原本凪雫没有你的话就无法处理,所以才破例让你参加搜查吧?」 药子只有在和凪雫有关的事件中,才能和警察共享情报……应该是这样,她也说过自己是来帮忙的。要说特别的立场是否能让她插手任何事,答案是否定的,她也不是真正的例外(护堂同学的搭档才是真正的例外)。 「…………这是私事。」 大概是不想被继续追问下去,药子转身从窗户离开。她一口气跳到校门口,然后就这样跑走了。与此同时,封锁走廊出入口的人群也消失了,柳马也能自由移动了。得去问会长发生了什么事。 「号外~~!号外~~!这是来自可信消息来源的情报,戴面具的各位~~请到楼梯口前集合~~!」 在人潮中也能清楚听见的洪亮声音,是新闻社的人吧。虽说是新闻社,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报道,基本上只是在活动时制作报纸而已,所以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社团,不过今天的样子有点奇怪。就像是如鱼得水,不,是得到题材的记者一样,看起来很活泼。简单来说就是那个样子。 ——她说是在楼梯口。 从后门回去的人几乎不存在。不管是去体育馆、去操场还是回家,都必须经过楼梯口。这是往来最多的地方,平时张贴在楼梯角落等感觉不到干劲的地方,从这种反差也可以看出新闻社的认真。 虽然应该要去掌握发生了什么事,但这次不是人潮,而是人墙会阻挡柳马吧。那样一来,难得得到的这段时间就会浪费掉。幸运的是,柳马知道比看楼梯口的报道更能正确掌握情况的方法。 既然决定了,脚步就加快。这个时间去那里的人,不管怎么想都参与其中。柳马一次跳五阶楼梯上去,这次也用跑的过去,学生会室的门半开着。 「会长!」 「哦哦,柳马同学。准备工作完美成功了!」 「学弟也来这里,表示果然希望我们揭晓谜底吧?」 「那是当然的吧!我不懂你们的意思。你们想做什么?」 「小千,我也很在意。可以告诉我吗?你们是怎么准备的,有什么意义。」 「没必要卖关子,全部说出来吧。毕竟是深春的请求。所以就照顺序说明吧。」 学生会长——神宫千寻把前天柳马交给她的木雕面具放在桌上。 「我去探望清水同学时,稍微听到了一些事。首先,这个面具是他从药子同学的包包里偷来的。」 「偷…………咦咦!?一般会偷吗?」 「虽然在伦理上是不行的,但是什么让他这么做呢?」 不是这种问题。就算是魔术师也不可能从那个超人身上偷走东西。不过如果是这样,就能说明他害怕药子的理由。是发现东西被偷而追着他跑吗……或者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第108章 动画里权力超大的学生会 「也就是说,那是真货吗?」 「我说过要照顺序说明了吧。你们两人回去后,我立刻开始调查。虽然不知道清水同学看到了什么,但我觉得应该要自己了解一下面具的事。暗行路红魔是街头巷尾都很受欢迎的占卜师。面具只能从本人那里拿到。拒绝上电视。深春。从这些情报推测出的结论,你知道是什么吗?」 「…………暗行路红魔很受欢迎?」 「正确答案。很受欢迎。然后这就是最大的疑问。」 「这是什么意思?」 「愈受欢迎,就愈需要人手。面具只能由本人交付的理由是什么?就算只能由本人制作,只要先做好再卖给别人不就得了?」 「这个嘛……我妹妹说过,因为要先看穿对方的烦恼才会交出面具。大概就像是处方药那样吧。」 「原来如此。不过,暗行路红魔的评价完全没有负评。先不提立刻看穿对方烦恼这点,几乎所有人都写了很长的文章称赞。这是暗桩办不到的事。评价微妙地低的人,最后也说『因为不让我付钱』。没有人抱怨等待时间。」 没有等待时间。这就表示翻桌率很高,证明暗行路红魔做生意重视量更胜于质。柳马自己也去看了评价,随便找了一下,到处都找不到提及等待时间的留言。 「聆听别人的烦恼,准确地看穿后给予面具。假设这是事实,翻桌率应该无法这么高。最好设一天的人数限制。因此可以建立两个假设。除了本人以外,还有人可以拿到面具,或是根本没在听别人的烦恼。从网站的个人资料看来,他似乎能看见未来,因此以此为根据缩短时间是十分有可能的。我立刻充分利用自己的立场进行验证。以学生会长的身份接触社长们,社团活动结束后让所有社员去馆内。」 「咦咦!」 「太乱来了……又不是动画里权力超大的学生会!」 「不不,我只是拜托他们。当然不会要他们免费帮忙,结果变成我请所有人吃冰。很遗憾,当时休息的人实在没办法,但能动员九成就很够了。顺利查明真相。以结果来说,我的推测是正确的。」 「缩短时间吗?」 「他似乎会简洁地听取烦恼,然后给予相对应的面具。这里还有一件事要说明,之后再传到深春的手机里吧。成功获得大量面具的我,昨天立刻要求社团成员们在社团活动时戴上。休息时间就算只有一瞬间也好,也要戴着面具。」 「请等一下,会长!老师们会允许这种蛮横的行为吗?学生会长应该没有这么自由……」 「这是自由研究的一环,所以所有人都说服了。你似乎误会了什么,我既没有妨碍社团活动,也没有妨碍学业。再说,社团活动是纵向社会,只要上面的人下令,下面的人就无法违抗。要他们去拿面具时,我准备了报酬,刚才也说过了。如果没造成太大的麻烦,老师也不会抱怨吧。」 行动力的结晶。不输给天埼凤介的大胆,让柳马猛烈地尊敬起会长。会长和柳马没有交集,而且以学年来说是学姐。如果是在放学后行动,只有柳马注意到的药子不可能发现,也能理解到今天为止都没采取任何行动的理由。 「可是小千,昨天怎样都无所谓,这不构成今天要戴面具的理由吧?这是怎么回事?」 「啊啊,那个啊。虽然难以置信,但面具似乎有这种力量。说成毒品有点奇怪,但据说会变得非常幸福,觉得烦恼很愚蠢。」 「……你相信这种事?」 「当然相信。深春发生的事,从我的角度来看也是难以置信。但你救了她,我没有不相信你的选项。」 千寻把面具贴在脸旁,得意地笑着。 「回到正题。据说戴着面具的期间,会变得不想摘下,所以我拜托清水以外的学生会成员戴上社长群的面具。社长群摘下各社员的面具,暂时集中起来。虽然幸福的感觉会持续一阵子,产生成瘾性,但就像我刚才说的,社团活动是纵向社会,上层的命令有一定的强制力。我禁止社员们在今天放学后之前摘下面具。虽说是成瘾,但程度很轻,所以他们好像无法抗拒已经渗入身体的上下关系。」 「…………咦?那放学后开始戴面具是谁的指示?」 「就算是轻微的中毒,中毒就是中毒。我只禁止他们到放学后,之后就没再提过。只要戴过一次面具的人,就会按照我的计划主动戴上面具。刚才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的话听起来很合理,但行动力和想法未免太乱来了。谁会想到利用社团特有的纵向社会?没有参加社团的柳马,实在无法想到这种主意。深春学姐也盯着他,口中喃喃说着「好厉害……」。 「真正厉害的还在后头。」千寻说。 「你刚才听到新闻社的声音了吧?我请他们全面协助,写了号外报道。柳马同学,你刚才问面具是不是真的吧?就是那个。」 「什么意思?」 「分辨真伪的方法。就算现在不知道,不对,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会有识破的方法。虽然要看他们的行动,但暗行路红魔和药子应该会自爆吧。」 千寻说完后站起身,从旁边的凌乱书架上拿出一张大纸,在柳马和深春学姐之间滑过。 「现在鞋柜区应该闹得沸沸扬扬。负面评价传开后,几个小时后就会人满为患吧。那边现在应该很慌张。」 报道的标题写着强势的字眼。 『在会馆拿到的面具是假的!?不给真面具的理由是!?』 第109章 虚构之王 前篇 学生会长神宫千寻的计划是全面提防药子,同时反过来利用她。 『如果假设那两个人是合作关系,可疑的举动就会立刻分享给对方。这就是我的目的。暗行路红魔很受欢迎,就算来了一大群人也不会显得可疑。他们应该完全没想到我和那两个人有联系,只要不把情报交给他们,就可以先下手为强。』 『没有造成反效果吗?』 『要是你一直粘着我,或许就会失败了。好了,在社群网站上,传播速度最快的莫过于负面新闻。这样下去暗行路红魔会失去信用。就让我看看你能不能在短短几个小时内,颠覆我借助全校学生之力在两天内安排好的战略吧!』 他好像还握有其他情报,但因为他说『为了清水同学,我也要帮忙把他逼到绝境』,所以不肯告诉柳马。他们从后门偷偷离开校舍,一直线前往暗行路红魔之馆。 「做这种事好吗!我和学长也就算了,会长也……!」 「没什么,这是决定自由研究主题的重要局面!说不定在选择出路时也会派上用场!」 「小凤要去念大学对吧?」 「对啊!不过我有自信不会再干这么大的事了!我会尽全力享受……咳!抱歉,呛到了。」 多亏被凤介耍着玩,以一般人的身体能力来说,柳马算是比较强的。长跑对柳马来说太轻松了,轻松到会打呵欠。学生会长大概是长期坐在办公桌前,体力变差了吧。从开始跑步后没多久,他就开始喘气了。 柳马暂时停下脚步,深春学姐拉着柳马的手开始走。刚才那个傲慢又充满自信的学生会长不知道上哪去了。以反差萌来说,这模样太难看了。 「……你们两个准备好自卫了吗?」 「我没问题。」 「我也没问题。我有带空气枪来。」 ………… 「我会想办法的。」 「抱歉。拜托你了。」 如果以为空气枪能派上用场,就代表缺乏危机管理意识。不知道她是天然呆还是家里只有那种武器,柳马可是做好了最适合自卫的准备。绝对比空气枪可靠多了。 他们靠着网络情报,花了一个小时终于抵达暗行路红魔之馆。虽然距离意外地近,但从柳马家出发的话,路程会多出一倍。要频繁造访的话,距离实在太远了,一想到柳羽之前成了信徒,就不难想象她究竟遭遇了多么大的苦难。 搭电车? 如她所说,他们三个人都后悔到了之后才想到为什么不搭电车。明明运气好,搭电车的话五分钟就到了。 「……嗯,跟计划的一样。」 没有学生会把抗议看得比社团活动还重要。不过,可以在社群网站上散布新闻社的报道。有人会认为那是假的,也有人会轻易相信,无论如何,该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只要提到本人就好。因为只有本人知道分辨的方法,这是理所当然的结论。 他们抵达的时候,已经有一大群男女老幼在入口处大声嚷嚷,挤得水泄不通。 网络上的照片都是信徒们很有规矩地排队等待的样子,信徒的混乱显示了计划的成功。 「这样子进不去呢。」 「从后门绕过去吧。虽然也有可能早就甩掉尾巴逃走了……」 「不可能!」 「理由是?」 「如果目的是收钱,那还有卷款潜逃的可能,但社长们也作证说他们拿到面具时没有付半毛钱。既然目的不是钱,逃跑就是下下策。因为这样得不到任何东西。」 「有没有可能已经达成目的了?」 「我完全出其不意。如果已经达成目的,应该会更快收摊,所以我没考虑过刚好行程撞期的偶然状况。」 他们避开拥挤的人群绕到后门。后门的门没关,简直像在等他们一样摇晃着。正面的铁卷门明明没放下来,是谁从后门进去的?没上锁也很不自然。虽说就算上了锁柳马也打算开锁进去,但一抹不安还是通过了喉咙。 「……要走喽……?」 「好。」 「好!」 他们排成一列从后门入侵,狭窄到只有一直线通道的通道迎接他们。就算想用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掌握周边状况,情报也只限于通道。前方有微微的光线照进来,现在似乎只能往那边走了。 「啊,不用担心。这全都是我早就料到的结果。所以——」 随着接近光源,柳马也听见了声音。柳马怎么可能忘记暗行路红魔的声音。第一次见面时和说服柳羽时,他都一副游刃有余的大人物模样,但如今那已是遥远的过去,正如会长所料,他的从容消失无踪,诞生了一个充满小人物感的假占卜师。 「……他在跟谁说话?」 「安静。」 他的声音明显在跟某人对话,但没有回应。或许是用手机之类的在讲吧。柳马战战兢兢地伸手推开挡住光线的墙壁,发现墙壁异常单薄,感觉很奇怪。以近处的物体来比喻的话,就像门帘。与其说是墙壁,不如说是布。与其说是布,更接近纸。 柳马竖起耳朵,听见外面传来大批人马吵闹的声音。会长忽然拉了拉柳马的衣摆。 「最后的准备完成了。我们差不多该走了。」 「…………我知道了。」 柳马再次推开布帘来到外面,只见一个满是水晶的诡异大厅等着他们。隐藏后门的东西原来是挂轴,再加上脚底下是榻榻米,让柳马顿时有种穿越时空的感觉。 「暗行路红魔!」 他和几名男女一起挡在大厅中央。或许是因为完全没料到有人会从后门偷袭,他以惊人的气势转过头来。信徒们也一样。被面具魔力迷住的双眼中浮现了明确的敌意。 「……你是柳羽大人的……」 「我叫柳马。因为后门开着,我就擅自进来了。你们应该先锁门才对啊。」 「后门……?」 「我们没锁门吗?」 「我记得有上锁才对。」 暗行路红魔无视信徒们的窃窃私语,向前踏出一步。柳马本来以为他被追究就会马上逃走,但他似乎对直接对决没有异议。柳马也向前踏出一步,像在玄关前见面时那样与他对峙。 「这场骚动是你搞的鬼吗?」 「是我起的头。你竟然敢说我家被诅咒了所以要断绝关系这种鬼话。我今天来这里只有一件事。暗行路红魔,我要揭发你的诈欺行为。」 「诈欺?你还要继续叫我诈欺师吗?不过这下我总算明白了。那个咒术师是你派来的吧。多管闲事。你想让柳羽大人不幸吗?」 「你用同样的话拉拢了我的朋友吗?」 「拉拢一词太难听了。我不知道你说的朋友是谁,但大家都是自愿协助我的。我们正努力一起将光明的未来回馈给世界。」 柳马早就明白靠对话不可能和解。决战的时刻终于到了。双方应该都对彼此的存在感到厌烦。柳马必须在这里送他上路。 「后辈,我们会支援你,放手去做吧。」 「这是绝无仅有的机会。别错过。」 「是。我知道。」 在两人的鼓励下,现在——谎言与真实的战斗揭开序幕。胜利的一方就是正义。 首先开口的是暗行路红魔。 「那么我先问你,我哪里诈欺了?」 「全部!不如说你举得出一件事实吗!」 「那才是全部。如同第一次见面时所说,我看得见未来。所以我知道不幸,为了拯救不幸,我才会发送面具。你或许觉得难以置信,但这是事实。在场所有人都感谢我。他们大声说自己的烦恼消失了。」 这就是暗行路红魔的根本。只要看得见未来的能力属实,他的人气就不会改变。既然如此,应该打破的理论就只有这个。只要知道他只是个看不见未来的普通人,他的言行举止就会产生矛盾,失去说服力。 社长立刻出声支援。 「你错了,暗行路红魔。你根本看不见别人的未来。更别说你只是听别人诉说烦恼,怎么可能送出解决烦恼的面具!」 「你凭什么这么说?」 「你的面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你只是利用那股力量假装解决了别人的烦恼!」 「嗯。这就奇怪了。你一开始说我是骗子。现在却说面具有力量?这可是我刻的哦。」 「唔……」 柳马立刻语塞。在只有本人可以送出的那一刻起,面具就不再是出自某人之手,但仔细想想确实很矛盾。如果刻面具的人是暗行路红魔,本人就必须没有力量。否则就等于承认自己说错话。 「不要转移论点误导大家好吗!暗行路红魔,你之所以被称为骗子是因为你有看见未来的力量,不是因为面具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面具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反而是事实,这点我承认。然而我实在不认为你有办法靠面具解决别人的烦恼。」 「哦?」 「两天前,你让大量的学生来到这里。你听了所有人的烦恼,然后送出面具。你可别说你忘了。」 「是啊,我当然记得。原来那是你指使的啊……看见他们穿着同样的制服,我就觉得奇怪,还以为是我的行为传得更广了,还为此高兴了一下。难道你想说有人的烦恼没有解决吗?」 「一开始就没有的东西是要怎么解决?嗯?」 「…………你说什么?」 「我叫去你那里的学生随便说说!暗行路红魔,你到底是解决了谁的什么烦恼?」 「…………啥!」 「烦恼确实是解决了!可是你到底是看穿了什么乱编的烦恼,然后送出面具的?」 「这、这个……我看见未来,看穿了真正的不安!」 「骗人!」 选手交换。尽管出师不利,但总算成功重新出发。柳马再次逼问: 「你根本看不见未来。如果你看得见未来,应该早就看穿会长的作战计划,将一切公诸于世才对。但你却没有那么做。为什么?」 「……我反而要问你,我有什么非得处理不可的理由吗?_」 「啥?」 「我的力量是货真价实的。尽管表面上因为面具而闹得沸沸扬扬,但那依然是不争的事实,我有什么必要辩解呢?我只会像之前一样,拯救我想拯救的人。第一,面具又不是『冒牌货』。你们也承认那是神奇的力量了。你们认为『冒牌货』会有那种力量吗?」 柳马默默将会长还给柳马的面具拿到暗行路红魔面前。原本只看得见敌意的信徒们,这时也开始对面具产生兴趣。当事人则是惊讶地盯着面具看。 「……你怎么会有那个!」 「这也是你做的吗?」 「……当然了!上面有我的设计,就是最好的证据!如果你不相信这股力量的话,可以还给我吗?」 「这是『真货』对吧?」 「…………是啊,是真货哦。毕竟这全都是我亲手做的,肯定是真货没错。」 「不对,这是某人从药子手上抢走的。你和药子是什么关系?」 「……原来如此,你们已经知道这么多了。」 冒牌算命师呼地吐了口气,脱下直筒帽和外套。 「你承认自己是冒牌货吗?」 「不,我是真的。但既然你们已经知道这么多,那我也要认真反驳了。」 前半战结束……吗? 她似乎还不打算认输。会长应该会注意到他们的误导,但他们也得小心,否则坚若磐石的理论可能会被推翻。 「她是我的恩人,仅此而已。」 「恩人?」 「是的。遇见药子小姐是一切的开始。她理解我的面具的力量,并且想让这股力量派上用场,否则我无法走到这一步。刚才你们说无法应付对吧?看见未来并不代表看见了一切。而且,即使看见了,也未必能做些什么。例如,假设十年后发生大规模的爆炸事故,而原因在一百年前,那该怎么办?我一个人无能为力。难道要我开发时光机?」 「也就是说,即使看见未来,也不知道成名的方法……你是这个意思吗?」 「正如你所说。而且,未来并非只有一个,而是有无数的分歧。虽然你说那是胡说八道的烦恼,但那是『现在』的未来,不同的未来或许是真的。我只是弄错了而已,这不能证明我无法看见未来。请拿出确切的证据,证明我没有那种能力。」 柳马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夸张的话来唬弄柳马,结果是要确切的证据啊。明明是对方在不需要证据的擂台上战斗,这论点也太狡猾了吧。要是傻傻地奉陪,只会被她牵着鼻子走,还是找别的切入点吧。 ——完全没有科学根据。 暗行路红魔以至今为止的行动作为证据,但她的证据很稳固。直接攻破还太早了。既然如此……最容易攻破的还是面具。既然实绩让暗行路红魔的力量变得稳固,只要反过来利用这点就行了。要逆向思考。 「面具本身就有力量就是证据。」 「…………?那是什么意思?」 「面具本身就有力量……这样啊!既然你用看见未来的力量解决烦恼,根本不需要面具啊!」 「没错。不需要面具。你为什么要特地用面具解决?」 「……现在能解决的话,当然是最好啊!拖延是最不好的事情!」 第110章 虚构之王 后篇 「那如果那个烦恼无计可施的话该怎么办!?你自己也说了,就算看得见未来,也分得上和下不了手的情况。光是这个地区就有十万人,假设其中有几成是你的信徒好了!母数这么大,却刚好有可以解决的烦恼找上门,这也太刚好了吧?」 举个稍微严肃一点的例子吧。因为暴饮暴食而罹患糖尿病。这是现在马上可以解决的问题吗?更别说用面具解决了? 「就当作是解决了无计可施的问题。也就是说,那个面具的力量就是看不见未来的证据。这个面具对你来说是万能药!你只是把它吹捧成只能用在特定用途上而已!」 「唔……那才是强词夺理!这样根本无法发挥看不见未来的证据功能!」 「证据的话我有!」 这次换深春学姐支援了。面对一再的反驳,暗行路红魔的额头慢慢开始冒火。 「那就请你拿出来吧!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 「现在这个状况!」 「现在这个状况!?因为你们的关系而引起这么大的骚动,这要怎么当成证据!」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看得见未来。看见了荒唐的烦恼变成现实的未来。先不管烦恼成真这种可能性,既然你有这种力量,为什么没有处理呢?」 「……又是这个话题吗?根本在原地打转啊。因为我是真货,所以没有必要处理。辩解是假货做的事吧。」 「不对。真货也有不得不辩解的时候。你想引导人们幸福吧?要是失去信用,就无法达成这个目的了哦?」 「……原来如此。来这招啊。确实如此。不过这也如同我刚才所说,未来有无数的分歧。我只是在取舍选择上犯错了而已。」 「…………就是这个。」 「什么?」 「明明自己很困扰,却不解决从『现在』开始的未来,这是怎么回事?」 明知有人会妨碍自己拯救一个人的愿望,却还是接受了。这说起来很奇怪。虽然说未来有无数的分歧,但至少在「现在」这个时间点,未来已经确定,不会像烦恼那样改变前提,所以不需要看。只要维持「现在」的条件直接去看,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毕竟这是活用学生会长的人脉与力量的缜密战术。既然前提没有改变,事情就无可避免会变成这样。 烦恼这种无形的概念即使前提改变也不会产生现实上的矛盾,但无法改变实际上有人被动员的这个现实。 「连自己的烦恼都无法解决,却能够解决别人的烦恼,这样很奇怪吧?」 「唔………………!」 无法反驳。因为暗行路红魔确实有实际成绩。无论是怎样的力量,只要能够解决别人的烦恼,事情演变成这种事态,就不可能反驳。虽然前提是必须维持看得见未来,但只要拿掉这个前提,他应该也很清楚会有什么下场。 所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柳马把手伸进左边口袋,用手指触碰手机的屏幕。 「……其实我之前没有说,这个力量如果使用太多次,就会暂时变迟钝!」 「可是你却没有一天的人数限制!如果不是作弊,根本不可能解决!」 「唔咕…………可、可是现实问题是我是『真货』!说我是假货只不过是你的推理!说我是假货的话,就拿出证据来!」 「证据证据,你这家伙真烦人。」 柳马完全同意会长的牢骚。对方坚称自己是真货,却只是一味要求他们提出正确的资料,这种议论根本是破绽百出。虽然正常地陪他争论也只是浪费时间,但对方的虚像已经逐渐崩溃了。再推一把吧。 ——有什么证据可以让他一次就承认自己是假货? 药子所持有的面具说它是「真货」,只是从推测而来的胡乱猜测。他们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分辨的方法。之所以会以号外的形式发表,只是要让真货与假货的存在广为人知而已。光是这样,暗行路的信徒就会陷入混乱。 「证据……不,证言的话我倒是准备好了。暗行路红魔,你在欺骗我妹妹时说过吧?『不论是未来还是过去,只要面对面交谈,我就能清楚地掌握对方的一切』。」 「……那就是证据吗?你只是听到的话,有什么可信度?」 「那时候我也在场。呐,这和刚才的话有矛盾吧?如果全部都了若指掌,就表示你至今的所有发言都是谎言。」 「那时候是因为陌生的咒术师插嘴,我才不小心……这点我道歉。但那只是过失。拿出我作弊的证据!」 「我没收钱。」 学生会长平淡的一句话,让对方停止了片面的主张。 「你说什么?」 「没收钱就是作弊的证据。」 「那只是因为你讨厌做慈善吧?这世上还是有舍弃不了的东西哦,学生小弟。」 「不是那样。没收钱就表示不负责。如果你的力量不是作弊而是真的,就应该负起责任,让那个人的未来光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听你在说未来的取舍选择错误,或是要我拿出证据……就连我也知道让许多人幸福的方法。那就是,变成有钱人。」 「……有钱人?」 「只要有钱,就能买到一定程度的幸福。那确实会成为心灵的余裕,让人幸福。我认为以救济为名目不收钱,用面具获得支持的你,应该有其他目的吧?」 「没有那种事。我只是纯粹想帮助人。就算有其他目的,那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有其他目的,终点就会改变。从那里反推回去,必然也能成为作弊的证明吧?」 「……既然说到这种地步,你对其他目的应该有头绪吧?」 会长看见了什么? 暗行路红魔毫无疑问是作弊。但如果没有证据,就算状况上是那样,也只能推理。会长说证据就是不收钱。那能成为证据吗? ——这种想法是不行的。 面具的真假无法证明。也无法证明面具生意的第一人。要逆转思考?不——最好将至今为止的话一刀两断,从独立的流程思考。有人说过吧。虽然没有证据,但从调查到的情报大胆推理—— 「把交出面具当作障眼法…………的话?」 对了,柳马想起来了。那是击退暗行路之后,护堂同学说过的话。 『我们这边也在进行调查,不过那些想要面具的家伙,实在没有什么共通点。说不定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不用在意。没什么,我只是觉得那可能是一种扰乱手段。既然会采取行动,就一定有目的。不过,也不是全部都有目的,就算有假行动也不奇怪。』 「我的救济是假的?这个想法很有趣,那么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在那之前,我想问一件事,你为什么要区别?」 「什么?」 「有点离题了。你送去面具的家伙全部行踪不明,来跟你拿面具的家伙都很幸福。刚才你说面具没有假的,那么也把面具分给其他人,或是让他们去拿面具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区别?」 「…………需要回答这个问题吗?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特别是送去面具的家伙行踪不明这一点。你该不会是绑架他们去做人体实验吧?」 「人体…………呼哈哈哈!」 原本紧绷的气氛一口气松弛下来,暗行路红魔第一次当场哈哈大笑,仿佛在嘲笑柳马搞错方向。 「人、人体实验……!这个想法很有趣,你可以去当小说家。哎呀,真有趣。因为没有证据,所以只是单纯的妄想,而且还是晓学生等级。」 「不对,未必如此哦,暗行路红魔。」 会长立刻伸出援手,暗行路红魔的焦躁终于转变成杀意。 「……我还以为你的脑袋比较好一点,你相信刚才的话吗?」 「不,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几乎拒绝所有电视媒体的演出,宣传全部交给自己的粉丝。这和想要帮助众人的名目互相矛盾吧?即使你的力量全部都是真的,如果不知道你的存在,也无法依靠你。然而你却不断拒绝,如果这是你的选民思想,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但我不希望稀世的救世主大人有选民思想。」 「是的,请放心,我会平等地拯救所有人。」 「很棒的思想,但还有一个矛盾。如果宣传全部交给自己的粉丝,那么是什么让你出名,又是什么让你成为值得无条件相信的大人物?」 会长竖起食指说道。 「大众不喜欢复杂的事,喜欢简单明了的事。无论面具的力量如何,要让大众欢迎推销那种可疑物品的你,需要事前准备。是因为宣传而有人来,还是因为有人来才宣传……我记得你这几年来一直都在宣传自己的名字。鸡蛋理论说不通。如果不知道那只鸡会生下好鸡蛋,就不会照顾它。」 「……你想说什么?」 「你有信用担保人。而且,一定是最初给你面具的那个人。也就是——」 「药子……」 「没错。药子小姐有逮捕凪雫的正义实绩,也成功上过电视。你说她是恩人吧?到了这个地步,几乎就是自白,不打自招——她是不是把你塑造成『真货』了?」 「…………!」 虽然他沉默以对,但额头却冒出了汗珠。如果完全猜错,只要像柳马一样嘲笑他就好,但既然没有这么做,就该察觉到真相了。眼睛比嘴巴更会说话。 「…………我的确请她协助宣传!但那又如何!无论什么样的人物宣传,不相信的人就是不会相信!这证明了我受到信赖是货真价实的!」 ……这不是很奇怪吗? 「暗行路红魔。既然你说她是恩人,就表示你认识药子吧?」 「怎么突然……当然认识。她是为逮捕凪雫而四处奔走的秩序体现者。她会用尽一切手段逮捕凪雫——她是如此公开宣言,赌上全力的人。」 「对,没错。就是这样。既然如此,你的其他目的……不就在这里吗?」 柳马从包包里拿出两人密会的照片,递到暗行路红魔面前。 「你之所以发送面具,不就是为了协助逮捕凪雫吗!?」 男人的脸微微抽搐。 「你为何要做这种事?」 「你现在以占卜师的身份获得莫大的名声,应该已经得到充分的回报了。你难道不觉得这是回礼吗?」 「嗯………………原来如此。但你认为这能成为我作弊的证据吗?」 「会长刚才不是说了吗!只要终点改变,就能反推回去。如果药子的目的是逮捕凪雫,你只要使用面具的力量增加人手就行了!根本没必要真正解决烦恼。因为只要戴上这个面具,一切都会变得无所谓!」 「——那是推理吧。到头来,你们还是拿不出任何证据。我承认自己和药子同学有关系,但除此之外都予以否认。没有证据就说我作弊,我可以告你诽谤哦?」 压倒性地缺乏证据。很明显还有他们不知道的情报。明明只要推翻前提就能赢,却无法推翻前提。即使对方的论点乱七八糟,只要他们无法感受到道理,就会一直争论下去。 能让不认输的家伙闭嘴的证据已经不存在………… 「啊——够了。」 与现场气氛不相称的慵懒声音响起。声音的来源是会长。她手上正握着开机中的手机。 「证据证据,你们那边有拿出任何证据吗?我们这边可是有相当合理的推理,甚至还拿出了间接证据。你们那边至少也该拿出一个自己毫无疑问是真货的证据吧?这也是为了盲目相信你们的人好。」 「不需要那种东西。我就是真货,正因为是真货才能建立起坚定的信赖关系。这和药子同学的信用一点关系都没有。各位愿意相信我到这种程度,就是我就是真货的证据。」 「主观的话要怎么说都行啊,不过,还真是谢谢你啊。暗行路红魔,你已经完了。为了方便起见,就让我叫你作生意吧,作生意时宽容的就是信用。因为是真货所以受到信赖,这种天真理想论,就是让你在这里失势的原因。」 才刚看到会长以熟练的动作开始操作,没过多久,会长就在名为『副会长』的个人聊天室里传送了视频信息。 「我让一个重要的成员混在外头,现在正准备把你们刚才的对话全部录下来,然后放给所有想听的人听。你一直不肯拿出证据的挣扎,将会被公诸于世。好了,让我见识一下你所谓真货的坚定信赖吧。如果只是这样就能让人盲目相信,你应该不会觉得痛才对哦。」 关于最后的布局,会长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告诉柳马,不过她或许早就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了吧。她知道推理的拼图还少了几片,但还是准备了能够前进的一步棋。若不这么想,就未免也准备得太周到了。 暗行路红魔的杀意达到最高潮,他的脸红得像颗梅子。 「……………………开什么玩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众喜欢单纯而简洁的故事。 劝善惩恶的故事即将落幕。 第111章 伽蓝闭幕 「小鬼们太嚣张了…………!明明不知道我的努力!」 如果暴力有用的话,这个世界的道理就派不上用场了。暗行路红魔从衣服里拿出大型的刀子,以此为开端,侍奉他的面具信徒们也各自拿起武器。说是这么说,也只是拿起附近的椅子和水晶球而已,和暗行路红魔比起来危险度……好像差不多。 「好了,柳马同学,自卫的准备呢?」 「已经在叫了。深春学姐请把空气枪收起来,这种时候要适才适所。」 「咦?好,我知道了……难道你要一个人战斗吗?」 「不,有专门负责打斗的人,应该已经在待命了,我想马上就会过来——」 「哦哦,久等了。」 无声无息地站在包含柳马在内的三个人背后的男子,名字叫护堂一真。他是警视厅的人,也是『学长』的代理,而且还是雪奈也依赖的武斗派。 「虽说专门负责打斗,但是这边不能使用武器,所以很难打——」 他缓缓地冲到柳马面前,和单手拿着刀子冲过来的暗行路红魔激烈冲突。深春学姐惊讶地捂住嘴巴,没过多久,他扭住手腕夺下武器,同时用脚扫倒对方的身体,用身体冲撞。肥胖的男人以相当快的速度撞到地面,之后又让扔过来的水晶球命中两腿之间,在对方把椅子高举过头往下砸之前就阻止,隔着面具殴打对方,真是随心所欲。但是面对用绳子代替鞭子的人,他却能看穿轨道抓住绳子的尾端,只用拔河的方式让对方失去平衡,从这里也能明显看出他手下留情。 就算变得顺从,外行人还是外行人。过了五分钟,包括暗行路红魔在内的十几个人都被压制了。护堂同学坐在房间的角落,开始玩弄起手机。 「……好厉害。」 「柳马同学,你的人脉该怎么说呢,真是厉害啊。」 「他之前说过专门负责打斗,我只是觉得他很适合。」 「不用说,这是管辖外,只是我个人的协助,所以不用担心警察会来找麻烦。不过,对方拿着刀子冲过来,所以也不是不能把他带到局里。」 会长用眼神询问柳马该怎么办。既然会长的计划成功了,他们也没有必要继续待在这里,只能回去了。 「回去吧。会长的作战计划似乎让这里也变得很混乱。外面聚集了不少人,说不定警察会来。要是待在里面,事情可能会变得更复杂。虽然他没有收钱也没有提出任何要求,所以应该不会被以诈欺罪逮捕,但是能看见未来的占卜师的人生已经毁了。至少——他再也不能干涉柳羽了。」 事情在转眼间落幕。不管暗行路红魔是否被当成罪犯逮捕,他的职业生涯都已经结束了。不求任何回报、不夺任何东西,以救济那些看不见未来的人们为名义行动的占卜师,在没有说出真相的情况下就破灭了。 「结果还是不知道真相呢。」 回家的路上。难得学生会长也加入他们,三个人一起踏上归途。 「就算要我们找出证据,我们的调查能力也有限。例如这次虽然知道他和药子小姐有关系,但是药子小姐那边完全没有调查到吧?要是有机会调查她,或许就能找到证据,但是应该没有那种机会吧!」 「嗯,既然暗行路红魔已经不在了,这件事也已经结束了。」 他们不是侦探。他们只是为了柳羽、为了朋友的仇、为了学妹的敌人,为了各自的目的而报复暗行路红魔。在这个以诈欺横行的世界里,地狱并不存在。如果真的是在做善事也就算了,要是放着不管,应该会形成一个邪教吧。要他们不给别人添麻烦,也是强人所难。在他们接近柳羽的那一刻起,就不可能不给别人添麻烦了。 ——话说回来,为什么是柳羽呢? 那家伙说是因为在木辰出中很受欢迎,周围的人都这么说,但真的是这样吗?之所以觉得是刻意的,只是因为兄长感应器产生了知觉过敏吗? 「多亏副会长的声音档在这一带流传开来,大家好像都渐渐清醒了!『面具处分挑战』这个标签也很流行哦。大家真的很喜欢这种东西呢~」 「都是阿千的功劳呢。下次应该会在学校受到表扬吧?」 「不,真的是多亏了会长,帮了我大忙。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想舌战也会输。」 「太夸张了。这不是我的功劳,是大家的功劳。如果要表扬的话,应该表扬全校才对!」 柳马没能将药子卷入战局并击退她。柳马原以为她所谓的私事就是暗行路的事,但看来是柳马猜错了。对于身为死刑犯保护犯的柳马来说,她是最为碍事的障碍。在无法击退她的当下,这个结果就不是最好的。 不过,是次好。 这样就好。这样也行。只要能保护柳羽就够了。『六薙罪人』已经死了。 ——凤介,柳马有像你一样做得很好吗? 『你做得很好啊。』 好友的慰劳声在脑中响起。 第112章 就算看不见未来 凭藉着气势撑过期末考的学生,接下来等着他们的就是暑假。柳马想,这应该是大学生在这个世界上最期待的事情了吧。而说到其中能够代替胜利美酒的,大概就是游泳课了吧。女学生穿学校泳装的模样在外面可是很难得一见的。很遗憾的,现在游泳池正在修理当中,所以他们得等到暑假结束之后才能使用。在地球暖化日益严重的现在,虽然过了八月也不会马上变冷,但是天气冷的时候就是会冷,到时候可能也没办法好好享受穿泳装的乐趣吧。 ——烦恼的根源消失了。 真货和假货。没有证据,也不知道分辨的方法,只有一则留言的情报就让一切瓦解了。计划越是坚若磐石,越是因为一个小小的破绽而让一切崩盘,就是这么回事吧。暗行路红魔这个男人的负面评价瞬间传遍了大街小巷。 虽然也有人认为,假货有特殊力量的话也没什么不好,但这个作战的主题并不是这个。而是煽动多数人的感情——也就是利用「受骗」的感情。例如说,如果收视率高的节目造假,「只要有趣就好」的人永远是少数,大多数的人应该都会说「造假不行」吧。只要有趣就好是单纯的娱乐真理所以并没有错,但是这种感情很容易被不快感覆盖过去。因为不管是谁都不想受骗。 绫子也是……她应该不想像那样受骗吧。 因为离题了所以要拉回来,在那之后,面具成瘾者蜂拥到暗行路红魔的身边要求「把真货交出来」。可是本人却坚持「那就是真货」,在胶着的状况下发生了暴动。暗行路红魔在那之后的状况并不清楚。虽然是从雪奈那边间接听来的,不过据说「他趁着警察行动的时候逃走了」。 因为本人不在了,面具的影响力急速下降。连不知道暗行路红魔的族群也因为暴动而被大篇幅报道而有了认知。现在不是被当成玩具,就是被失控的正义之士挖掘个人情报。 虽然他本人受到的报复明显过火,但柳马既不觉得可怜,也没有罪恶感。毕竟他不但对柳羽出手,还打算跟她断绝关系。本来应该要千刀万剐,现在却只受到这种程度的惩罚,已经算很仁慈了。 『班级旅行?』 『对。不过不是强制参加,而是自由参加。哎呀,最近不是发生一堆讨厌的事件吗?死了三个人,夕音又不见……所以啦,校方大概认为现在必须加强班级的向心力吧。九月最后不是有星愿祭吗?』 『……抱歉,就是那个啊。一年级时有吗?』 『什么啊,你没看手册吗?那是从二年级开始的活动,全班在学校过夜的企画。哎,就像七夕的假货一样。』 『你明明知道,说明却很过分。』 『简单就好,嘿嘿。你要来吗?』 柳马原本打算暑假和雫一起度过,所以这个提议出乎柳马的意料。旅行地点是海边,说到海边就是泳装,说到泳装就是恋人,说到恋人就是雫。光是有了去的理由,对柳马来说就足够了。一个人去的话,会被露骨地怀疑(要是被药子察觉就完蛋了)。邀请柳羽的话,只会带来不必要的危险。如果不去邀请雫的选项会被提出,那柳马还不如不去海边。 如果没有人邀请,事实上柳马就不可能去海边。虽然心情很复杂,但还是得感谢发起人——药子。柳马和她之间还残留着一点摩擦,所以非常难跟她搭上话,不过当同学们问起她发起这个活动的理由时,她的回答有点可爱。 『当然,搜查凪雫也是理由之一,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我没有体验过学生生活。所以我想偶尔……忘记使命,和大家加深感情也不错。』 虽然无论如何都得和她对立,但药子是美少女。如果看到她就断定是贫汝,那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或者该说傲慢。那也是美的一种终点。如果再瘦下去,肌肉就会消失,所以确实会被叫成皮包骨。像柳羽这种全身肉肉的人会憧憬,也是理所当然。如果穿上竞技泳衣,应该会很适合。老实说,柳马想看。 『要去吧。』 『那男生九成会参加。女生大概也是。不过药子会出全额费用,所以不参加也不行。』 第113章 海边? 「咦?海边?」 「是的,不去吗?」 柳马马上向一边看着凤介的书一边等柳马回来的雫提议,她阖上书,缓缓地坐起身。 「你知道被我找到的风险吗?」 「我知道。没问题的。不是我个人去,而是全班一起去。药子也在,反正那家伙会被同班同学封杀,所以很安全!」 「虽然根据很弱,但你的诚意我充分感受到了。真巧,我也一直想去海边一次。是真的哦?因为天玖村被山包围。」 「你该不会一次都没看过海吧……?」 「你很没礼貌耶。我当然看过,就在电视上。」 …… 她不是在开玩笑吧。雫或许喜欢恶作剧,但在这个瞬间开玩笑可不好玩。可以认为她是认真的。 「让我猜猜吧。你现在在同情我,对吧?」 「咦!不……同情…………不,因为!」 「你的表情太好懂了,不用隐藏也没关系。我并不觉得不愉快,但如果你愿意同情我——那我真的很想去。」 「雫…………!」 雫坏心眼地笑着,张开双臂。 「那么,接下来就忘记彼此的立场,来谈谈情侣之间的事吧。过来吧?」 柳马没有抵抗。虽然她比自己小了一圈,但她的包容力就像大地一样。柳马扑进她的怀里,她温柔地用山谷接住柳马,灵巧地用脚把被子拉过来盖在他们身上。在这个炎热的时期,没有比这更热的事了,但柳马这次也赢不了这富有成果的丰满柔软。 「我是个贪心的女人。既然决定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去,但有件事让我很担心。」 「什么事?」 「第一,我没有泳装。虽然也可以去抢别人的,但要是引起骚动,药子可能会靠过来,更重要的是尺寸应该不合。如果你希望我走光,我很乐意。」 「咦?真的吗!?……不、不行,走光不好。要是雫的果体曝光,我觉得会有很多麻烦。」 「呵呵,你那么想看的话,我就在岩石后面偷偷给你看吧。你可以趁势袭击我也没关系。这部分就交给你,但没有泳装真的很伤脑筋。而且还要尺寸合身的。」 雫的三围——虽然柳马觉得问了她就会爽快地告诉柳马——虽然柳马不知道,但身材这么凹凸有致的女性很少见。在没有偶然以巨谷为卖点的写真偶像时,就已经有一半的概率了。因为直到四年前都有绫子的关系,房间里完全没有瑟瑟书刊(如果除去被绝交的这个情况,柳马现在还是很喜欢),但从同学的话中泄漏的女性,不管是谁都比不上雫。 这可不是恋人补正,而是山谷和腰身都比一般人好上三成左右。由于小pp的女性并不少,所以下面勉强还能应付——老实说,柳马觉得上下分开的泳装实在有点那个——但上面就是个问题了。虽然没有比较的意思,但药子应该没问题吧。以本人的性格来看,她也不会穿比基尼,如果只是pp大,泳装的选择就多得是。 「要去买吗?」 「不知道药子在哪里监视着,所以不太想去。」 「啊,那你可以放心。最近药子变得很温顺。」 雫困惑地歪着头。 「温顺?」 第114章 柳马永远都不会变 「就算你说她很老实,但还是有异状啊。虽然她跟人说话时跟平常一样,但没跟任何人说话时就会发呆看着某处,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跟班上同学说,他们只说是我多心了,但我觉得她的确很奇怪。」 「……你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看过。」 在柳马跟绫子绝交之前,她不知道凤介已经死了,以为绫子只是在休息,那时绫子的表情就跟现在一样。虽然没有其他根据,但这样已经足够了。失去好友的柳马,不可能会看错这种表情。雫点了一下头,肯定柳马的发言。 「那家伙跟我绝交之前,也是那种表情。就算我逼问她,她也不肯回答,嗯,所以她一定在烦恼什么。的确,这样就不用担心被发现了。」 「对吧对吧!没有任何问题!」 既然敌人药子变得虚弱,那当然是再好不过。这么想的果然只有柳马一个。雫虽然对情绪亢奋的柳马微笑,但她的表情却明显地透露出忧郁,无法坦率地感到高兴。看来柳马真的很不会看气氛,虽然这是事实。 「……你很在意吗?」 「——嗯。因为她是我的家人。不管是什么状态,只要我一出现她就会杀过来,所以我不想靠近她,但那家伙没有精神的话……该怎么说呢,感觉很不舒服。」 「你是那种对手不振作就提不起劲的家伙吗?」 「不是那样。我只是单纯担心她……在你看来,药子是怎样的女性?」 「为了抓住凪雫不择手段的人。在那之前的感情和行动全部都是作战的一环。和我在口袋里牵手也全都是为了笼络我!」 「嗯,你说得没错。现在的药子就是这样。但是呢,人不会轻易改变。人类的根本是至今为止走过的生命轨迹。光凭一个想法就能改变的只有表面。药子也一样。」 雫把柳马从被窝里解放出来,静静地开始述说过去。那是身为姐姐,或者该说身为妹妹,以无可奈何的家人之姿所拥有的眼神。 「我说过以前的我感情很丰富吧?」 「是的。」 「……那家伙之所以面无表情,是为了不哭出来。原本的母亲死后,我被送到药子的母亲那里。药子也一样。我们成为姐妹时,两边的母亲都没有血缘关系。药子会养成那种坏习惯,是在和前一个母亲住的时候。虽然我不清楚详情。在她们断绝关系后,我就没见过那家伙了,但如果你说的话可信,她应该非常悲伤。」 对雫的话感到疑问的瞬间,柳马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不是别人,而是家人这么想,柳马这个外人又懂什么?虽然无法想象那个超人悲伤的样子,但那或许才是药子期望的样子。 在一般人眼中,她是追着极恶人凪雫的正义使者。 在柳马眼中,她是想杀雫的狂人。 不把感情表现出来,就代表不暴露自己的弱点。如果完全相信雫的评价,药子是自己陷入孤独的吧。既然是家人,会担心也是理所当然。 「……那家伙也会参加班级旅行吧。」 「费用我会全部出,她不会缺席吧。」 「…………这样啊。」 雫夸张地把差点说出口的想法吞回去,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后站起身。 「啊——别说了别说了。这种郁闷的话题真让人受不了,我都快窒息了。来聊些开心的事吧。呃——是去买泳装的话题吗?」 「是啊,是从那件事衍生出来的。」 「虽然我很想说药子很虚弱的话我就放心了,不过我还有别的事得做。很抱歉,你可以帮我买吗?」 「……欸?这是公开处刑吗!?」 雫大概不知道,男性独自在女性内衣卖场徘徊有多诡异。虽然要买的是泳装,但最后还是得选女性用的,所以是一样的。不管男性的目的是什么,一定会被其他女性客人投以怀疑的目光。如果是普通的衣服,店员或许还能体谅,但泳装不行。不管有什么理由,都会让人觉得恶心。 「我才不要!谁喜欢买泳装啊……!而且本人不来的话也不知道尺寸……!」 「这么说也没错,不过你想想看嘛。你喜欢的泳装由我来穿。虽然不像被男朋友影响,但这样也很像情侣吧?」 「不,可是……!」 「像绳子一样的泳装也可以哦?只要能让你看得目不转睛,不管什么……嗯呵呵?说不定还能跨越那条线呢,我是这么想的哦?」 「学弟,你没必要连我一起拖下水吧?」 「对不起,深春学姐跟这件事无关嘛。」 「我也没关系。你就当是帮我一个忙吧。」 柳马完全中了雫的美人计,被她强迫买东西,但一个人去根本是自杀行为,所以只好把两个人也拖下水。老实说,柳马本来想把药子一个人也拖下水,但她刚好不在,结果就变成这样了。 「雪奈的话……就当作是好机会,要不要买件泳装?你的身材很好,我觉得比基尼应该也很适合你。」 「……之后再杀了你。」 实际上,他们班上跟她身材不相上下的大概只有玛利亚,这次应该有很多男生会发现玛利亚的好身材吧。柳马看到很多家伙以制造回忆为借口,拼命地拍她的照片。如果是柳马就会这么做。 「再说,我不懂我为什么要去。这跟浅井拜托我的调查没有任何关系。」 「药子也会参加,应该可以进行很多调查吧?」 「在事务所也可以。」 「不,百闻不如一见。说不定有些事要到现场才会知道,你不这么觉得吗?」 「不觉得。」 被击沉了。虽然连柳马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一百闻什么是一见,但柳马想靠气势说服她。柳马的想法果然太天真了,雪奈也没有那么温柔。老实说,柳马是因为想看雪奈穿泳装才想找个理由,但实际说出口的话,可不是被吓到就能了事的。表面功夫很重要。 「……深春学姐,这个人可以说服吗?」 「咦,我?为什么是我……不,应该说,我确定要去吗?虽然他道歉了。」 「深春学姐……你没有预定买新泳装吗?像是和学生会长一起去的时候。」 「小千暑假也很忙,所以没办法哦。应该说,我觉得有参加社团的人几乎都很忙。不如说,真亏你们可以实现旅行呢?」 「因为死太多人了,需要心理治疗,全班都同意这个理由呢。这种机会不会有第二次了。」 最初提出这个理由的是药子。因为是她提出来的,柳马还以为她也会很兴奋,但看到她心不在焉的样子,让柳马很担心。自己提出的事却没什么兴趣,这太没道理了。 「嗯~不然这样吧!我也没有参加社团,学弟也没有学弟妹吧?所以就一起去市民游泳池吧?如果学弟答应的话,我就陪你去。」 学姐把手绕到柳马的肩膀上,一边戳着柳马的侧腹一边在柳马耳边低语。 「如果买了新泳装,之后就用手机传给你看?告诉我感想吧?」 「我明白了,就这么说定了!」 不用担心,暑假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和雫相处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要多少有多少。总之,月巳市的月祭柳马绝对要和雫一起去。因为那里会施放据说只要看到就会结为连理的爱之烟火。 「就是这样,雪奈也一起去吧。」 「不去。就算想靠气势硬拗也没用。」 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还是不行的话,就靠现有的手段无计可施了。柳马虽然很失望,但还是重新振作起来,打了电话到别的地方。虽然无法抹去要是又遇到语音信箱该怎么办的恐惧,但回应的低沉声音斩断了这个担忧。 『喂,你好~这里是九龙商量事务所。』 「啊,九龙所长,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算了,我很少去那边,所以是好久不见吧。暗行路红魔那件事很遗憾呢。要是能严刑拷打的话,说不定能问出很多事呢。』 『那件事就算了。可以请绯花小姐来听电话吗?』 「ok。我直接让她听电话。」 柳马听到放下话筒的声音。下一秒,原本紧贴在柳马耳边的手机突然被抽走,交到雪奈手上。 「没事。只是打错电话,不用在意。」 事情只发生在短短两秒内。虽然手机平安无事地被还给柳马,但未经本人同意就挂断电话,柳马真想要求对方说明一下。柳马只用视线表达无言的抗议,雪奈受不了柳马的视线,脱下兜帽。 「我知道了。我会去,所以别叫绯花。」 「咦?为什么?」 「感觉会被玩弄。」 完全正确。只要和绯花小姐合作,就能强迫雪奈同行,而且柳马隐约知道绯花小姐只是用和服掩饰身材,实际上相当好。柳马本来盘算着被看到三人份的泳装会很兴奋,这下子计划泡汤了。 ……如果只看计划,或许会以为柳马完全没想过要隐藏变态性,但这是天大的误会。柳马不是变态,也隐藏着欲望。想看泳装是相当纯粹的感情,是无垢之心。 「那就这么决定了。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如何?」 「之后我会掐死你。」 「好啊。」 这一定会是一趟愉快的旅行。 ——等一切结束后回头想想,那还真是个悠哉的念头。 只要一度踏入非日常的领域,之后就算不愿意也会被纠缠不休。 明明在多次前往死地的冒险中,柳马应该已经明白了。明明知道已经没有人会保护柳马了。柳马却—— 第115章 世界最棒的一天 「喂——!大家都到齐了吗——!?」 「「「「到齐了——!」」」」 旅行当天。 他们聚集在今天一整天都要住的饭店前。感觉就像毕业旅行一样,但谁会想到这是私人旅行呢?不过既然没有带队的老师,这就是现实。他们是私人来这里的。 发起人是药子,但因为柳马不擅长主导,所以想主导的人就各自行动。多亏如此,从开幕就拖拖拉拉的,让柳马深刻体会到带队的老师有多重要,但只有柳马是这么消极的人。 就连玛利亚也顺势跟着大家起哄。 ——雫已经到了吗? 因为不能同行,所以当然要分头行动,而且她也没有手机,所以无法联络。柳马有点担心。不过更让柳马担心的是药子的样子。她和天生消极的柳马一样,也无法融入班上热闹的气氛。这次的情况比在教室看到时还要明显,柳马越来越担心了。 虽然不是要雪中送炭,但药子是女性这点不会改变。虽然随便安慰她也不是好方法,但因为自己可以振作起来就放着她不管也不对。在适当的时候伸出援手,在适当的时候促使成长。凡事都要适度。 「呃,就是这样,首先各自回自己的房间去吧!药子,可以请你带我们去可以使用的房间吗?」 「…………啊,好的。我知道了。那么各位请跟我来。」 药子一如往常面无表情地走在前头,同学们也跟在她身后。原来带队的老师就是药子啊。如果她二十八岁的话,那的确是可以理解。虽然看起来完全不像。 海岸上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对当地人来说,这里应该是很熟悉的游乐场所吧。虽然也能考虑到不久前电视上播出特别节目的影响,不过就别的意义上来说,柳马也知道这里的海岸。据说这里是「少女岬」出没的地方。虽然因为绫子说了「要是穿上泳装,我这副邋遢的身体就会被全世界看到!」这种莫名其妙的话而抗议,让节目延期了,不过和至今为止柳马插手的谣言相比,这可是完全不逊色的危险谣言。 不过最近没有目击情报,所以也有可能是自己升天了。希望她不要在晚上出现。 手机有信息通知。柳马打开一看,发现班上的群组里有人上传了分房的照片。大概是没办法让所有人住单人房,所以是五到六人一间,分配在好几个房间。虽然没想到会跟女生同房,不过至少希望辉则能跟柳马同房。柳马房间里面没有半个认识的人,感觉非常尴尬。 「…………太好了——!」 算了,这种时候就是要像玛利亚那样乐在其中的人获胜。因为没有认识的人就闷闷不乐是不好的。绫子不是也说过柳马就是因为这样才交不到朋友吗?就以交一百个朋友的气势好好享受吧。 柳马晚了很多才打算走向饭店,「某人」从背后抓住柳马的衣摆。柳马原本以为是雫,不过如果是她,应该会更惊喜地跳出来吧。 柳马回头一看,却没有任何人在。 「哦~等你好久了,柳马。」 「你很慢耶。」 「我一个人在那边玩。抱歉。」 包含男女在内,正面的道路上总共有八间房间,而柳马被分配到的房间大概是其中最差的。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柳马连同班同学的名字都不知道。是叫隆史、隆史、隆史还是隆史啊?这已经不是长相和名字对不上的程度了,根本就没有可以参考的情报。希望对方也处于不得不自我介绍的状况,但不管怎么说,因为药子的关系,柳马已经是名人了。更何况是同班同学,至少会知道名字。 「你也去换衣服吧!嘿嘿嘿,你也想早点看到女生们穿泳装的样子吧?你目标是谁?樱子吗?还是野野花?还是——」 「啊——不,我没有特别锁定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至少让我全部看过一遍吧。」 硬要说的话,柳马的目标是雫,但知道死刑犯来到这里的人只有一个。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吓到。柳马当然不可能老实地说出『我们班的女生几乎都太瘦了,完全无法让人兴奋』,所以就随便找了个借口,但不知为何对方却用尊敬的眼神看着柳马。 顺带一提,苗条和贫弱在柳马的心中是不同的。前者是指像药子那样身体曲线分明的类型,贫弱则是指没有特别努力过的体型。更具体地说,就是那种最好不要穿会暴露出身体曲线的泳装的类型。 「你那是什么眼神?」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意外地好色呢。真让人不敢恭维。」 「别恭维了。我只是说了身为健全的大学男生理所当然会说的话而已。」 他一边说着,一边老实地开始换衣服。或许是根本上的调调不合吧,同班同学——从聊天室的对话可以推测,宗司和其他成员在房间的深处开始闲聊了起来。虽然时不时会听到他们的对话,但内容几乎都是黄段子,也就是猥亵的话题——难道就不能稍微压低声音吗? 柳马并不讨厌猥亵的话题,也不至于感到厌恶,但个人认为那是应该私下聊的东西。虽说因为是在同一个房间所以会被听到,但什么想和班上的女生○○、想袭击她、想夺走她之类的,实在太过光明正大,让柳马都感到害羞了。之所以会要求规则,是因为希望他们能有所节制,多亏了他虽然是个闲聊的伙伴,但因为有一定程度的交情,所以能够理解。 如果他在场,应该会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然后把柳马拉进去聊吧。 ——话题合不来,朋友真的好难当啊。 晓学时明明很快就交到朋友了,为什么现在却交不到呢?随着年龄增长,交朋友的难度也逐渐提高。 不愧是参加运动类社团的男生,他们的身材都很结实,对于和柳马一样想看男生穿泳装……应该说想看男生肉体的女生来说,应该是一份相当优质的选择清单吧。若问柳马为何会有这种眼光,大概是因为那家伙老是在跟柳马大谈凤介的肚脐、腹肌和鼠蹊部有多性感的缘故。 虽然柳马很想拒绝说「你跟我是男人,跟我说这些也没用」,但无奈柳马就是爱上了他的魅力,结果被迫听了八个小时。若要追究原因,大概就出在这里吧。 「啊,对了,柳马。你还记得绫子吗?我以前喜欢的那个女生!」 「她我就不知道了。」 大概是偶然吧,宗司突然一边滑手机一边对柳马说。虽然柳马完全不记得,不过他好像也是从出中就跟柳马同班。 「你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吗?」 「不晓得……因为她去读别的大学了。」 而且他们已经绝交了。 「绫子现在真的变得很可爱哦!如果把这张照片传给所有朋友,几乎所有人都会受到她的照顾……总之你快看啦!」 柳马探头看向画面,发现上头是绫子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偷拍的全身照。她穿着大学制服,头发绑成马尾。身高好像比出中时稍微长高了一点。 「你看,很可爱吧?」 「…………是啊。」 毕竟他们认识很久了。即使隔着照片,柳马也看得出来她的眼中没有笑意,胸口深处顿时一阵紧缩。宗司让柳马看了所有照片,不过就连她和新朋友谈笑时也只停留在微笑,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柳马所认识的绫子是个笑点很低、很容易笑的活泼女孩。 「你跟她感情很好吧?告诉我她的联络方式啦~」 「…………之后再说。要是你太晚换好衣服,我们就没办法先去鉴赏泳装了。」 「对哦,差点忘了。那我之后再问你!」 ——绫子。 光是想到那家伙,柳马就差点呜咽出声,于是立刻停止思考。时机太不凑巧了。居然偏偏在柳马想要享受的时候刺激柳马的心灵创伤,这个同班同学真是个毫无自觉的坏蛋。 因为不能跟这种家伙待在一起,还是快点出去吧。 第116章 竞赛泳装 以先一步到达来说,他们闲聊得有点久。海滩上已经有好几组男女抵达,和恋人一起参加的人早就开始卿卿柳马柳马,他们顶多只能排第三。 「可恶,输了!」 「反正其他人迟早会来,先去游泳吧!」 「这里有水枪,用这个玩吧!」 「果然还是玩沙滩排球吧!」 费用由药子负担,但这里并不是教育旅行。就算玩得太过火也是他们自己的责任。看着之后陆续前来会合的同班同学,让人担心他们晚上会不会惹出什么麻烦。如果只是幽会倒还无所谓,但夏天这个季节很容易让人开始尝试试胆之类的活动,到时就得出手阻止。这种人大多不会事先调查清楚就行动。就算是凤介,即使会主动踏入死地,也不会去踩明显有危险的禁忌。 遭遇「布男」时,他绝对不会说出「去死」这种话,身体变得软趴趴时也绝对不会去理解真相。 理由是「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就算了,但你们都在,我不会做出引爆炸弹这种事」。连半只脚已经踏入专家领域的男人,都慎重到这种程度。或许正因为是专家才更慎重,但不管怎样,还是稍微注意一下吧。除了少部分的人,柳马讨厌班上同学,但现在还不至于希望他们去死。 女生和男生共通之处,就是和好朋友一起玩闹,但其中一部分的人看着他们这边,窃窃私语。男生也一样,他们正在交换女生泳装的意见。这是房间话题的延伸。 班上同学从后方陆续抵达。男女混在一起,喧闹程度和周围差不了多少时,她终于现身。 「久等了。」 那的确是药子。 不,她确实是本人没错。是柳马认识的她,也是班上同学熟知的她。尽管如此,喧闹声却在一瞬间停止,是因为大家再次确认了她的美貌吧。 「……怎么了吗?」 竞赛泳装是游泳用的泳装(严格来说是游泳比赛用),但平常拿来穿也没问题。如果是习惯穿学校泳装的学生,应该更不会觉得奇怪。毕竟那是学校体育课用的。 正因为紧贴着肌肤,所以身材不好的人穿上去就会变成公开处刑,但像药子这种身材纤细的女性穿上去,这套泳装就是凶器。从大大敞开的背部露出的美丽肩胛骨和脊椎线条,实在煽情又充满流动感,光是走路就能充分展现出迷人的背影。 高衩的胯下部位,让肉感紧实的大腿和修长的脚看起来更长。山谷的起伏虽然不大,但从喜欢巨沟的观点来看,这也不算缺点。如果药子有山谷,反而会破坏平衡感吧。在这个瞬间,没有比现在更完美的黄金比例。喧闹声之所以停止,不用说,当然是因为被她那艺术性的美貌所吸引,不分男女。 头发虽然没有很长,但刻意绑起来,也是让人感觉判若两人的理由吧。 「药、药子!过来这边!」 「药子!来这边玩吧?」 「我今天想到了天才的游戏。来玩水上骑马打仗吧!药子也会玩吧?对吧!」 「…………那、那个……」 就这样,药子争夺战开始了。柳马原本就处于局外,现在又领悟到自己完全被排除在外。 ——咦?玛利亚呢? 那个身材超棒……充满魅力的肉体,男生们不可能不兴奋,但柳马却到处都找不到她。柳马鼓起勇气向女生们问道: 「呐,玛利亚呢?」 「玛利亚?玛利亚在整理房间哦。」 「啥?」 「她想尽快去游泳池看男生穿泳装,她说很在意,所以就交给她了。」 「啊,原来如此……我好歹也是男生,你这样对我说没关系吗?」 「你出局了。再说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吗?不可以花心哦。」 「啊……咦?等等,其他男生也有女朋友吧?」 「我是喜欢横刀夺爱的类型哦?」 原来她是五秒就变脸的类型啊。不,大概不是,只是柳马不在她喜欢的类型里而已。柳马既不是帅哥,也不是平常很可靠的人。 「柳马同学。」 「——哇啊!」 药子不知何时站在柳马背后。因为柳马背对着她,所以不是被偷袭。 「干嘛啦,你。」 「我决定参加骑马打仗了。要不要和我一组?」 「一、一组!?……你过来一下。」 要将受到瞩目的药子带离人群是极为困难的事,但因为本人乖乖跟来,所以意外简单。柳马压抑着想磨蹭她背部的欲望,用悄悄话的方式提出正题。 「你失忆了吗?我们不久前……才吵过架吧。」 「吵架?凪雫的事吗?那件事请你忘了。」 「啥?咦,什么?你不打算追了吗?」 「不是那样,只是我觉得继续追究柳马同学很没效率。我要改变搜查方法。所以,只要柳马同学同意,我想今后也继续和你当朋友。」 「只要我同意…………不,等等。我可还没原谅你哦。我心情不好。暂时要听我的话。」 「我知道了。」 柳马明明只是半开玩笑,她却答应了。简直就像做了简单易懂的铺陈,却得到不同回应的搞笑艺人。柳马因为动摇而说不出话,但立刻想到了指示。 「那骑马打仗要赢哦。我们班有四十多人,所以敌人会很多,没问题吗?」 「规则是男生当马,所以要看柳马同学的意愿。」 如果要男女混合进行,这是很妥当的规则。基本上男生的体重较重,更重要的是,如果胯下贴在女生的后脑勺——会引发相当大的惨剧。如果女生当马,男生只会得到好处,所以除了极度讨厌男生的人以外,这都是很安全的组合。 「放心吧。别看我这样,我有自信自己的体干比其他男生都强。」 「根据是?」 「我经历过的死地数量不同。」 「原来如此。」 明明是等着被吐槽的发言,却没有被吐槽。他肯定以为柳马只是中二病吧。 知道柳马和药子一组后,全班都发出责难。因此,他们被追加了一条特别规则——只要被拿下头巾,或是掉下马,就要和击破者交换(当然是药子)。主要是因为班上人数是偶数,无法平均分成两组,所以产生了同性组合,他们对此相当不满。 「那么,要赢吗?」 「哦!」 「去死吧啊啊啊啊啊柳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我哦!」 虽然气势十足,动作却很缓慢。这是所有当马的人的共通点,不过不需要动的柳马当然有利。转眼之间,上面的女生头巾被拿下,辉则的搭档出局。 几乎所有女生都穿比基尼的实情也导致了早期分出胜负的结果。恶质的人想抢的不是头巾而是比基尼,试图借此破坏平衡,但最后还是失败了。这是同性之间才能办到的事,对穿着竞赛泳衣的药子不管用。 虽然也有女生想趁机摸双谷,但因为头巾被更快地拿下,所以根本没得赚。在出局的状态下行动,根本是僵尸行为。班上没有这么不识相的同学,结果是他们压倒性胜利。 当马的人在各方面都很幸福。 「药子太奸诈了~!」 「对啊,不公平不公平!」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遵守规则的。」 药子从上面被丢下来。大获全胜。即使屏除邪念,还是有这种满足感。柳马第一次觉得自己融入了班级。 ——青春真好。 虽然没有忘记雫的事,但柳马暂时忘却了种种事情,和大家一起享受下一个游戏。 第117章 少女的羞涩 不是毕业旅行是很大的优势。他们之所以聚在一起玩,单纯只是因为彼此认识,再过一段时间就会自然解散。知道药子没有可乘之机的男生们,开始在沙滩上散开,各自组成喜欢的小团体,以各自喜欢的方式玩乐。从远处看的话,他们也只不过是不知名的群众之一。 要在看不见另一端的广大沙滩上找到每个同学也很困难。如果穿着制服也就算了,但男生打赤膊,女生穿泳装,这样的人到处都是。这里是海滩,为了海水浴而聚集了这么多人,这是理所当然的结论。即使只有药子一个人散发出不同的氛围,也要接近到极近距离才能察觉,从远处看的话果然没什么差别。 这个状况正好适合寻找雫。虽然不是男生们的搭讪,但柳马也积极地四处走动寻找她。题外话,班上同学的搭讪成功率几乎是零。就柳马所知。 ……那家伙之所以面无表情,是为了不哭出来。 雫的话在脑中闪过。药子一个人悠哉地游泳,表情看不出烦恼或纠结。但是柳马知道她确实有感情。在『新世界』时露出的微笑,还有那过于恐怖的笑容。她不是因为不会伪装表情而面无表情,只是没有必要而面不改色。 然后根据雫的说法,她是为了不哭而改变表情。虽然看起来不像,但或许已经重复到看起来不像的程度了。每个人一开始说谎时都很露骨,很刻意,充满破绽。但是谎言重复愈多次,就会隐藏得愈好,说得愈像真实,到最后连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在说谎。 ……那家伙之所以面无表情,是为了不哭。 柳马想和雫玩,但雫毕竟是柳马的恋人,无视她的忧愁去玩……总觉得关系到男人的自尊。那家伙不知道吹的是什么风,竟然放弃直接从柳马这里寻找雫的方法。被纠缠的可能性非常低,现在也是自由之身。只要柳马想行动,就能随心所欲地行动。 如果叫她「小霞」,显然会引来不必要的围观群众和搭讪师,所以稍微思考后,柳马用一秒想出的称呼叫她。 「凛!」 凛原的「凛」是毫无创意的直白称呼,原本以为专心游泳的药子会像花样游泳般转身,但下一瞬间她就踢水如火箭般跳跃,以怎么想都不像人类能办到的方法在柳马眼前着地。 「呜哦,好厉害!」 「你从哪里听到那个名字?」 「咦?」 「你从哪里听到那个名字的?」 感觉不到在厕所被质问时的危险气氛。药子纯粹感到惊讶,看起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会被那样称呼。虽然觉得就算不是柳马,至少也会有一个人那样叫她,但药子没有特别亲近的朋友。就柳马所见,综合她特别想被同学关心,以及想一个人独处的个性,那样的可能性很高。 以柳马为例,会叫柳马「阿柳」的只有凤介,玛利亚的发音有点不同。 「药子对吧?所以凛……很奇怪吗?」 「——啊啊,是那个意思啊。对不起,是我太早下定论了。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可以找个地方……谈谈吗?」 「那么我带你去帐篷,我们在那里谈吧。」 「帐篷?你什么时候设置的啊?」 半信半疑地跟着她走,真的有帐篷。在像她家一样的纯白三角帐篷中,除了毛巾和化妆包之外什么都没有。在海滩上白色应该是相当显眼的颜色,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个名人,这就是人和帐篷很多的证据。因为只看到树木而没看到森林,所以觉得白色很显眼。 药子隔着泳装擦着身体,催促着继续谈话。 「你想说什么?」 「你是不是有什么烦恼?」 「……是谁告诉你的?」 「是我。我曾经看过和你一样烦恼的人。虽然我没有照顾你的义务,但因为班上同学都没注意到,所以我很担心。我不会勉强你说,如果不想被干涉的话就告诉我。」 「……不,如果说我没有想找人倾诉的心情,那就是骗人的。确实如你所说,我正在烦恼,而且还是个找不到答案的问题。」 「哲学的问题!?」 「我跟柳马同学说过新世界的构想吧?逮捕凪雫之后,最终目标是实现构想。在那之前不会一帆风顺。凪雫的行踪,即使靠警察的情报网也掌握不到,而且……」 那个药子欲言又止。对雫以外的事物不显任何执着的女性,罕见地皱起眉头,与自己的意志产生纠葛。柳马感觉到不该插嘴。才刚说过不会勉强介入,现在催促她就变成大骗子了。 「这个班上的同学,都不是坏人。虽然不能说是纯洁的善人,但还是有良知的。如果我没有良心的话,就不会像这样烦恼了吧……」 「慢着。不得要领。你在说什么啊?」 「有必要募集协助。帮忙本身很简单,但一想到对他们来说或许会很痛苦,我就感到心痛。柳马同学,我该怎么办才好?」 果然还是不得要领,不过可以想象。她之前说过,从柳马这边追问效率不好,所以应该是打算请同学协助,从其他方面追问吧。只要用警察和学校两方面同时追击,就很容易被逮到。对于藏匿雫的柳马来说,这极为不利。如果要贯彻协助者的立场,就必须委婉地反对,让她打消念头。 但是,这样不能说烦恼解决了。不解决药子的烦恼,雫的脸色也不会变好吧。这无关损益,而是人情。不是「死刑犯的协助者」,而是单纯的朋友。 「……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而且你都特意装傻了,应该是不想说吧。所以我也不能给你什么确切的建议。药子,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受欢迎吗?」 「因为我没有做出惹人厌的行为。」 「虽然这么说没错!但是不对不对。因为你就是正义的伙伴。而且是现实的。虚构作品就算了,现实中会成为邪恶伙伴的人很少。因为比起喜欢或讨厌,更重要的是自己会蒙受损失。药子是世界上唯一能对抗凪雫的存在吧?」 雫还隐藏着其他能力。大概是因为没有使用的打算吧,如果她认真想逃的话,恐怕连军队也抓不到她。她只全力警戒药子就是最好的证据。因为对枪炮和兵器有完美的对策,所以才能摆出那种态度。 「正义的伙伴……英雄就是好人。如果把力量借给雫,必然能得到好处的就是自己。谁都不喜欢痛苦。但是,如果能得到好处的话,一定会有人愿意协助。烦恼不像你的风格哦。」 柳马伸手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如果有人觉得这种不像柳马会做的鼓励方式很可疑,那他的嗅觉很正确。如果有人说柳马只是单纯想摸她的背,那柳马也无话可说。不过,那只是些微的色心。占大多数的比例还是对好友的尊敬。 药子僵硬地把头转向柳马,嘴角绽放笑容,把手放在柳马手上。 「——谢谢。听到你这么说,我也能下定决心了。」 「哦?事不宜迟,现在就要拜托他们吗?」 「那也太急了。现在是休假中。大家在暑假中应该都忙着社团活动,至少今天和明天让他们自由享受才合理吧。」 像柳马这种回家社的先不提,班上的家伙们都有社团活动。他们之所以会像这个年纪的少年一样大吵大闹,或许是因为无法逃避的时间而逃避现实吧。在假日来临的瞬间,明天的社团活动就掠过脑海……之类的。 「烦恼解决了吗?」 「是啊。不过与其说是烦恼,或许只是单纯地希望有人推我一把吧。虽然我行动时相信自己的行为是正确的,但偶尔也会怀疑。因为我没有『神的头脑』。」 「没有人有那种东西啦。说起来,漫画之类的不是都写全知全能的人对俗世感到厌烦吗?什么都做得到、什么都懂,我觉得没有比这更不方便的了。」 「这么说也是。」 虽然很想一直沉浸在气氛和谐的闲聊中,但再这样下去,来海边就没有意义了,而且也找不到雫。柳马随便找个地方站起来,打过招呼后准备离开。 「请等一下。」 果然,被药子叫住了。 「柳马同学没有和班上的任何人约好吗?」 「咦——啊啊,没有。其实刚才……」 「我已经事先调查过了。」 ——真难搞。 「那又怎样?一个人游泳也没关系吧。」 「和我一起玩吧。」 基本上,她总是把判断权交给柳马,很少像这样直接邀约。虽然很可惜,但为了和雫会合,柳马开始思考拒绝的理由。几秒钟的沉默被她视为同意,她强行把柳马拉进海里。 「啊,等——太强硬了吧!」 「我对你有点兴趣。我知道你很闲,请告诉我你的事。」 被药子粘着,绝对无法和雫会合。 ——这下该怎么办? 她明明说过盯上柳马效率很差,却在这么奇迹的时间点妨碍柳马,今天真是倒霉透了。一点好事都没有,一定看不到雫穿泳装的样子。 第118章 无名的亡灵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还好吧?」 直到傍晚,柳马都被药子带着到处跑…… 虽然柳马知道她体力无穷无尽(包含体育课在内,柳马从没看过她喘过气),但游泳跟其他运动相比,是使用全身的运动,因此容易疲劳。就算跟凤介的冒险锻炼过身体,也还是有限度。染上晚霞色彩的大海很美,暗红色的天空宣告着今天这个日子的结束。因为不是修学旅行,回房间这件事就交给各自的判断。但其他游客也开始撤退,特地留下来玩的人很少。 那么,说到他们是否也撤退了,其实还在前一个阶段。为了拯救因肌肉酸痛而喘息的柳马,药子正在提供按摩服务。她的按摩以非比寻常的疼痛为傲,但有一点跟其他按摩明显不同。 就是疼痛会完全消失。 这可不是「变轻了」就能了事,而是真的会消失。她本人说是「最先进的穴道」,但穴道的刺激好像没有最古老或最先进的分别。针灸也是历史悠久的治疗法吧。 虽然顺利解决了肌肉酸痛的问题,但直到最后都没能和雫会合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以雫的个性,她应该在某处监视着,也掌握了事情的经过,但那是另一回事。这样下去邀请她来海边就没有意义了。实质上等于没有雫。 就算提出要回房间的目的,药子也会跟来吧。突破现状的选项仿佛被看透了一般,全都被封杀了。在帐篷里悠闲地眺望夕阳,就不用白费力气这一点来说是最适合的解答。 药子从一开始的正坐改为随意盘腿坐着,就这样在旁边眺望夕阳。只要将她纳入视野,视线无论如何都会往股间附近飘去,所以努努力将视线从夕阳上移开。 「……呐,新世界的构想完成后会变成怎样?」 「首先战争会消失,争斗也会消失。记载在历史上的大型战争,一方会因为疲弊而衰退,另一方面则会促进经济成长。战争的正当性就在这里,但首先这个正当性会被打破。人类会在没有争执与恶意的情况下持续发展。」 「到这种程度?感觉太过顺利了,有点可怕啊。没有什么缺点吗?」 「这是很现实的想法呢。消除这种负面的『现实』,正是创造新世界的真正意义。柳马同学,你有想再见到一次的人吗?」 「想再见到的人?」 「因为死亡而无法见面、因为远行而无法见面、因为想不起名字而无法见面、因为尴尬而无法见面。应该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吧。我有。就是我的母亲。那个人还活着的时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知道爱情的机会。」 「……我也有。是我的挚友。和那家伙在一起的瞬间是最充实的。」 「只要我的构想实现,你们就能再见面了。谁都不用悲伤。」 「…………总觉得,听起来很像反乌托邦。」 「这不是超管理社会也不是相互监视社会。只是延续至今的状况而已。不用担心。」 只说明好的部分,刻意不提风险,简直就像个骗子。还是说,她只是单纯地盲目相信而已呢?越是盲目相信自己正确的人,越容易陷入这种状态。考虑到药子的性格,后者的可能性很高。 「——真不像我会说的话呢。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 药子站起身,拉扯帐篷的顶点。纯白的帐篷像雨伞一样萎缩,当场落下。当她再次捡起时,帐篷已经变成一件外套。 「咦咦咦咦咦咦咦!?」 虽然她若无其事地在泳装上套了件外套,但现在不是管这个的时候。真的不是管这个的时候。 「那是什么帐篷!这已经不是可拆卸的程度了。」 「这是最尖端的。」 「你不是什么都能用这句话带过!」 「因为这是事实。」 在竞泳泳装上套件外套,高衩部分看起来就像内裤一样……虽然脑中又开始出现这种低俗的评价,但全都飞走了。虽然只是没注意到,但仔细看帐篷的话,或许会有类似外套的绳子,但就算如此,还是有种质量守恒定律被无视的感觉。 首先,制作企业到底是吃什么活下来的,才会想到把帐篷变成外套?虽然是很厉害的发明,但应该有更像样的想法吧?帐篷的骨架是从哪里准备的?虽然想问的事情堆积如山,但手机不在这里,药子似乎也不知道,所以必须全部吞下去。 吞得下去吗!这种疑问! 药子将手插在两边口袋里,等待柳马迈步。相信之后调查多少能消化一些事,柳马向前走,她也配合柳马的步伐移动脚步。连步伐都配合的话,实在有点恐怖。 「……这么说来,要称为回忆感觉有点弱呢。」 「啊?很够了吧。几乎全班都玩到了哦。就像是私人校外教学一样。」 「不,对我来说很弱。所以我想提议。柳马同学,从今以后请叫我『凛』。」 「这样冲击性很强吗?算了,是无所谓啦。」 「那么请试着叫一次看看。我会回应。」 药子对凪雫以外的事物没有执着。对柳马做出的行动全都是为了笼络。她没有将柳马视为个人,一切只是为了逮捕雫,进而成就新世界构想的工程。 「总觉得郑重其事地叫很丢脸……算了,凛。」 ——真的,是这样吗? 「是的。」 药子露出软绵绵的笑容,第一次露出符合年龄的笑容。 回到饭店后,发现有好几个同学聚集在入口大厅。柳马赌赌看雫在不在的可能性,但只是徒劳。就算在大厅,她也不会和柳马说话,所以柳马只是白费力气失望而已。这可不是下跪就能解决的事,不管怎样她都不会原谅柳马吧。如果是柳马,柳马也不会原谅。 ——为什么来到海边还得受这种苦啊。 如果把所有的苦恼都写在绘画日记上,随便就能写满一本。话说回来,文化祭的展出项目就用这个如何?省去提案的麻烦,真是万万岁。虽然很想马上提案,但柳马有自信一定会被驳回。 他们搭电梯移动到房间所在的楼层。走了一小段路后,药子停下脚步。 「那么就在这里道别吧。我要先回房间一趟。餐厅似乎在地下,有自助式。」 「真的吗?我完全不知道。那我先走了……凛。」 「请慢慢习惯。现在只有你会这样叫我。」 她觉得穿着泳装去自助餐厅很不妙吗?内向的女生会拉起连帽衫的前襟,但药子似乎不同。因为顺势而回,所以柳马也回到自己的房间。当柳马握住门把的瞬间,旁边的门打开了。 「柳马,我有话跟你说。」 「……玛利亚?」 玛利亚。因为爱照顾人和态度温和而被称为「圣母」的同班同学,身材的好坏只有少部分的人知道。如果知道她那不像大学生的好身材,她的粉丝应该会一口气增加吧,不过结果却大错特错。没想到她竟然没有来海边。 虽然这么说有点那个,但柳马一直觉得她比他们班上的任何一个女生都还要适合比基尼,所以觉得很遗憾。 「你为什么没有来海边啊?我们班上的男生都很遗憾哦!」 「我在整理房间。」 「整理完就直接消失?」 「骗你的,我在找楠木。」 她说完就拿着手提包走出房间。如果柳马记得没错,药子并不在这个房间,而且玛利亚也不在。 「那个包包是?」 「啊,这是悠香梨拜托我拿来的。」 「你被当成跑腿了啊。那么,有什么收获吗?」 玛利亚把手伸进衣服底下,开始做出奇怪的动作。柳马呆站在原地看了一阵子,然后她很舒服地把某个东西拔出来,交给柳马。 「呐。」 「……咦?」 在柳马愣住的时候,玛利亚已经搭着电梯先走了。虽然柳马想追问,但那等之后再说,现在得先换掉泳装。这次柳马转开门把真的进入房间后,看到一个人躺在床上玩着游戏。 「其他人呢?」 「走了。」 「啊,是哦。」 ……在换衣服之前先看书吧。 她不是没有说明,一定是把一切都丢给书了。看了就知道,黑色的书套似乎是后来才放的,而想隐藏的书本身已经布满灰尘。如果不整理的话,不管是漫画书、小说还是参考书都会马上泛黄和布满灰尘,如果随便对待的话,就算有某处破掉也不奇怪。这至少是半年前被放置在不适当场所的东西。 她似乎读得很入迷,书页非常柔软,甚至不用力就能翻页。这是她不断打开书本读到最后的证明。 「恐惧症。那确实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我们从原始就害怕的东西不是怪物而是自己本身。一切都是因为无知而连结的不可能。」 「什么?你在看轻小说吗?」 突然产生兴趣的同学探头过来,但发现那明显不是轻小说后,瞬间就失去兴趣了。一行人应该也没打算看吧。 「…………这个。」 封面……应该说书名和作者名被涂黑了。但目次没有被涂黑,章节的分隔以数字显示。光是这样就够了。柳马知道这本书。 第一章是「艾莎莉雅德巴拉恐惧症」。 然后,这是天埼凤介写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