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影视:芙蓉不及美人妆》 第1章 楔子 元宁是快穿局数万年来业绩最好的员工,自从做任务以来,她一直好评如潮,倍受赞誉,即使是快穿局的局长都颇给她几分面子。不过元宁一直忙于工作,性子冷淡,平日里不爱和同事们交流,基本上都在小世界里做任务,号称快穿局第一卷王。 不过此刻,卷王元宁正与快穿局特殊事物处理部的部长大眼瞪小眼地僵持着。 “不是我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特殊事务处理部,自从成立以来,一直就没有什么员工愿意过去。主要我们部门处理的任务和其他快穿世界的任务不太一样,一旦一不小心ooc,最容易受到投诉。这不,我们才成立一万年,就已经收到300多个差评了。我知道你一向做任务完成度又高,好评又多,你的本体又是玉石,不易留情。除了你,我实在找不到另外能够接替我们部门的人。 部长一脸殷勤地看着元宁,好不容易可以休了年假,这可是他攒了一万年的年假,今天不管是谁,都不能拦着他休年假。只是上面有吩咐,休年假之前,必须得找个倒霉蛋子替他收拾烂摊子,部长一收到消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快穿局第一卷王元宁。 元宁刚从一个仙侠世界下班回来,那仙侠世界的男主先是杀妻证道,后来女主转世重生以后又追妻火葬场,男主一念成魔,一时间,天下大乱,平民百姓死伤无数。元宁一直不理解,这些小世界的天道,选的那些个天命之子,天命之女,是不是都脑子有病,谈个恋爱谈的这么惊心动魄,要天下无辜百姓为她们的爱情陪葬。元宁作为任务者,为了维持小世界的秩序,可不管男女主的死活,她接到的是一个普通百姓的委托,那个委托人只想好好活着,寿终正寝。元宁为了不让男主嚯嚯生命,刚进入小世界,就疯狂修炼,在男主堕魔之前,一剑了结了他。 一进这个世界就修炼了那么多年,元宁此刻又累又烦,刚回家就看见部长堵在自己家门口非得跟着自己进门。 “不是我说,我这刚回家,还没反应过来,你怎么就跟着我进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想专心做任务,我不想搞行政,你让我接你的班做部长,那我岂不是连平日里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 “这样我把我的年假分三千年给你,部长的年假比普通员工多一倍,你那么多年没有好好休息休息,正好借这个机会让我俩都休息几千年。再说了,你一直忙于工作,平日里也不爱去星际旅游,我这儿还有几张各个星际七星级宾馆的高级vvvvvip,只要你答应我,全都送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哪是自己想卷,你就是想和我一样,把年假都攒起来,可以一次玩个痛快。” 被部长说中心事的元宁脸上微红,他倒是猜的没错,她就是嫌弃局里面每次给的假都少的很,一次只给个几十年,还不够去星际一次的时间,不如把假都攒起来,可以凑个大的。 “三千五百年,不能再少了!” “成交” 见部长答应的那么快,元宁就知道自己答应的太早了,大意了,早知道应该讨价还价几个回合才是。 几乎是元宁刚一点头,部长就顺意去了星际飞船站,留元宁一人在家里凌乱。不由得在心中沉思是不是答应的太早了,应该再多跟部长讨价还价几个回合的。 特殊事务处理部和其他部门最不同之处在于他的任务世界基本上都是基于已经在蓝星上放映的影视剧而形成的。因为这些小世界的关注度很高,里面的原住民的自我意识比别的小世界更加强烈,而且男女主身上背负的气运也更强。也因此,任务者所能获得的报酬也更多。快穿局的任务者就是靠委托着世界的气运来提高自己的实力的。尤其是宝宁,她的原型不是人类,对这些“气”的敏感度也更好。 目前处理部待完成的世界有: 知否x齐衡 甄嬛传x雍正(皮相赵鸿飞) 第2章 知否(一) 元宁刚醒来的时候,隔着屏风只听见两个女子正在外室小声说话。虽隔的有些远,二人又刻意压了嗓子,但元宁毕竟神识强悍,即便是在普通人的身体里,也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不过二人只谈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离开了,从二人的谈话中,元宁只能了解到外面两人一个是这具身体的亲生母亲,盛家王大娘子王若弗,另一个也是大娘子的心腹刘昆家的。 这次任务倒是简单,小姑娘心思单纯,性子良善,此生最大的劫数就是婆婆不慈,家庭不睦,但是相公倒是争气,官拜宰辅,与自己也算是琴瑟和鸣。只是出嫁之前,小姑娘一直备受宠爱,出嫁之后,虽然生活富裕,后来也算是身份尊贵,备受推崇,但是为了维持这一切,她也是心力交瘁,不复从前心性。母亲也因为姨母的毒计,后半生的大部分日子都在青灯古寺陪伴下度过。盛如兰的心愿是:保护好母亲,嫁个和睦温馨的人家,让林小娘和盛墨兰永无出头之日。 听二人的谈话,元宁,也就是现今的如兰就大概了解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而此刻,未来会被加封诰命的顾候夫人,这个小世界的女主,盛明兰还在盛家的后院跟自己的小娘一起艰难生活,卫小娘性格木讷,又不善于争宠,虽然被迫为人妾室,但她身上偏偏人又有一些读书人家女孩儿的清高,以至于盛纮连带着对六姑娘盛明兰也十分忽略。 元宁对这位作为小官家庶女的女主观感还算不错,她颇有几分小聪明,但是却不因为自己被勇毅侯独女的祖母教养的缘故目空一切,而且恪守本分,谨小慎微,在出嫁前一直低调做人,不出风头,出嫁之后虽然与盛家感情不深,倒也是尽了自己的本分,除了报复林小娘和算计了盛墨兰,也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对于盛六姑娘来说,或许她做过最出格的一件事就是铁了心的处置了康姨妈,给自己的祖母报了仇。 盛如兰这一生的悲剧来源于她年轻时识人不清,见识不够。在出嫁前她是母亲最疼爱的小女儿,是盛家没出嫁的姑娘里面唯一的嫡女,即便是父亲一直对她感情不深,但是母亲确实对她一片真心,就连身边的丫鬟们也是忠心耿耿。文炎敬算得上一个合格的儿子,一个出色的女婿,一个尽职尽责的丈夫,他与盛家嫡女的这段爱情故事或许的确有几分真心,可是这真心背后夹杂着多少的算计,是盛如兰这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看不出来的。 不过这特殊任务就是麻烦,不像执行别的任务可以事先知道整个剧情走向,具体细节,一切都要自己慢慢摸索,她现在知道的,只有最终的一个结局。好在快穿任务者有光环效应,可以让身边的人忽视任务者与原身的不同,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执行这任务。 刘昆家的见床上的小如兰眨巴着大眼睛,立马走上前去。 “哎呀,姑娘醒了,怎么也不喊奴婢或者喜鹊进来伺候啊。姑娘入睡前也没用膳,想来此刻怕是饿了,奴婢让下面的人给了姑娘做一碗热热的桃花牛乳羹,这就端过来给姑娘。喜鹊,快过来给姑娘梳妆。” 如兰睡眼惺忪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今日应该是她的嫡亲的大姐姐盛华兰被下聘的日子,昨日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今日千万不能睡过了时辰。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袁家的人已经来了吗?” “姑娘,已经辰时了,袁家的人已经到了扬州了,此刻估计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姑娘也快些收拾吧。大娘子那边还忙得很,奴婢先过去给大娘子帮忙,姑娘梳洗好了之后就来大娘子房中用些膳吧。” 盛如兰还在愣神的功夫,喜鹊已经熟练的给盛如兰绾了一个双螺髻。元宁的神魂强大,每次穿越执行任务的时候都会潜移默化地用自己的神魂蕴养请愿者的身体,让她们的身体达到最优的状态。此刻,换了一个灵魂的盛如兰,双目有神,皮肤娇嫩,因为年岁还小的缘故,此刻看上去只是比寻常的小姑娘五官优越,憨态可掬很多,从她的五官来看,不难猜出她未来的倾国倾城。 喜鹊虽然也惊叹于自家姑娘突然优越起来的容貌,但是作为每日与盛如兰最亲近的贴身丫鬟,也没有多想什么,只觉得或许是姑娘最近睡得好,用膳也用的香,这才越来越好看了起来。 “姑娘,我听说袁家那边有了点事,大娘子那边正生着大气呢,大娘子当中的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咱们快过去看看,别让大娘子气坏了身子。” “什么?刚才刘妈妈来没提过啊,发生了什么?今日不是袁家下聘的日子吗,不是说袁家对大姐姐还算满意吗,这时候搞什么幺蛾子?” “听说今日来下聘的不是袁文绍,是袁家的庶出大公子袁文纯。袁家言而无信,袁二公子不来让他的庶兄来,大娘子气的要退婚呢!” 听完喜鹊的话,盛如兰也是一脸无语,袁家到了下聘这日这样糟践他们盛家,这做派实在是小家子气,她这母亲向来疼爱大姐姐,又是一个火爆脾气,不生气才怪。只是东京伯爵府袁家次子袁文绍对于如今还在扬州的盛紘来说,实在是一桩大好婚事,盛家此番也是算得上高攀,这平白的让大姐姐这边就低了一头。虽然盛家今日被袁家如此对待,但最后怕是也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 不过一想到大娘子的这性格,怕是要气的发疯,作为大娘子最疼爱的孩子,她自然是要去充当灭火器的角色的。想到此处,盛如兰加快了自己的脚步,推开了大娘子的房门。 王若弗对自己的这个优秀的大女儿一向最是看重,这门亲事她原本也不是十分满意,果不其然,迎亲还搞这种花头。 “不嫁了不嫁了!他们袁家搞这种花头,何必聘船靠岸,不如现在就掉头回去跟他家父亲说咱们盛家女儿不稀罕他们伯爵府。” 与王若弗不同,盛纮原本就是看上忠勤伯爵府的爵位,在他看来,袁家这事儿虽然做的不地方,但是袁家的这门亲事他还是很满意的。 “这是大好的姻缘,你胡扯什么呢?” “胡扯?若是今日纳征的不是我华儿,是墨兰如此被人怠慢,你猜你那心尖上的林噙霜林小娘会不会胡扯?” “咱们好好的说华儿的婚事,你扯她做什么?” “你不疼华儿,这就是你为她谈的婚事” 见大娘子和盛紘正在屋内吵闹,盛如兰原想直接进门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还是大娘子身边的丫鬟见盛如兰来了,立马高兴地迎了上去。 “五姑娘来了!大娘子方才还在念叨五姑娘呢,五姑娘就来,五姑娘与大娘子正是心有灵犀。” 大娘子听见了外头丫鬟的喊声,这才停下了和盛竑的争吵,舒缓了一刻自己的表情。 “如儿来了还不快迎进来,一群没有眼力见的东西。” 听见了大娘子的声音,盛如兰这才笑着走进了门,小姑娘步履如兰,双目含笑,原本还生着气的大娘子一见到小女儿心中留宽慰了不少,还是她的小女儿乖巧懂事,笑魇如花,让人见着就欢喜。盛紘见自家女儿进来了,本来就对大娘子有些亏欠,先下当着女儿的面更是有些抬不起头来。 “女儿给父亲请安,给母亲请安。” 王若弗笑着看着她的幺女,如兰这两年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 “如儿今日倒是起的早,难得这样乖巧,可去看看你大姐姐了?” “还未,女儿想着今日是大姐姐的好日子,大姐姐此刻想来是在祖母那里,就先想着来给母亲请安,正好咱们待会儿一块去看看大姐姐,没想到今日父亲倒是也在,父亲是有事来与母亲商量吗?是大姐姐的事情吗?” “怎么,如儿也听说了他们袁家的污糟事儿了?主君你瞧瞧,他们袁家干的这叫什么事,连我如儿都听说了。” “母亲别气,袁家的事儿女儿也听说了,袁家无礼在先,给了咱们家这么大一个难堪,女儿看来,倒是件好事。” 王若弗被女儿的一番话说的摸不着头脑。 “好事儿?如儿你怕是睡糊涂了,你大姐姐被人这样下了面子,还好事儿?” “母亲想想,我们盛家原本与袁家这门婚事算是我们家高攀,可大姐姐样样出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们家也是礼数周全,袁家无礼在先,即便日后嫁进了伯爵府跟袁二公子有什么龃龉,二公子一想到今日之事,怕是也会心生愧疚,咱们家今日受了些气是小事,影响了大姐姐日后的婚姻才是大事。 母亲何不大度一些,这才显得我们家谦逊有礼,袁家无理取闹。更何况,袁家大郎与二郎不是一母所生,袁家的内务向来复杂,这番袁家这样行事,向来二公子也是心中不满的。” 听完女儿的劝慰之后,大娘子这才愿意宽衣上妆,出去招待客人,盛紘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果然还是女儿的话有用,只是几日不见,他怎么不知道自家女儿原来还有这样聪慧的时候,难道真的是平日对大娘子和女儿关注太少? 第3章 知否(二) 如兰此刻正与母亲在会客厅招待来盛家的客人,王大娘子与这些扬州的官宦人家的娘子实在是不熟,好在今日来的客人里面,她的身份算得上最高的那层,今日又是她的大女儿与伯爵府公子定亲的日子,来的客人基本上也都捧着她。当然,除了京城来的袁家大公子的夫人。 正当大娘子跟老家的几位夫人在互夸的时候,大娘子房中的小丫鬟神色焦虑,悄悄地附耳过来。 “大娘子,大事不好了,三哥儿跟今日来的客人投壶,把聘礼都快要输光了。” 大娘子听完神色一变,手上的酒碗一放,一边在嘴里嘟囔着“这个小兔崽子”一边快步走出去。如兰在王大娘子身边自然也听见了丫鬟的话,见母亲匆忙离开了席面,也把手中的茶碗一放。 见母亲走的匆忙,连话都没跟客人说一声,如兰立马起身替母亲解释道: “各位夫人见笑了,家中的孩子顽皮,跟客人玩闹,母亲担忧,先去看看。家中的果子是小厨房方才刚做的,蜜浮酥奈花是我们盛家席面最新做的,酥油鲍螺甜而不腻,家里姐妹都喜欢,夫人们且多用些。” 说完就行了个礼,带着喜鹊走了出去。席间的客人们见盛家五姑娘如此做派,也在小声称赞。 “还是盛家的嫡女有风范,大姑娘得了门好亲事,五姑娘也是颇有大家风范,金陵本非池中物,想来日后是有大造化的。” 前院,盛长枫正在和化名为白烨的顾侯二公子顾廷烨比试投壶。此刻还是少年的白烨意气风发,朱唇皓齿,少年感十足,完全想象不到日后他会长成寻花问柳,桀骜不驯的顾廷烨。不过站在上帝视角的元宁知道,按照时间线,此刻的少年白烨已经和朱曼娘有了他们第一个孩子蓉姐儿。 对于盛如兰与文炎敬的这门并不合适的婚事,顾廷烨可以说是其中最大的推手,对于顾廷烨,原身有一种很复杂的感觉,对于原身而言,她在快穿心愿所知道她的婚事与她的六妹夫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之后对顾廷烨是有怨怼的,但是对于六妹妹和顾廷烨的感情,她又无疑是羡慕的。虽然他在与盛明兰成婚之前已经有了外室和两个孩子,但是成婚之后也算是一心一意,永不纳妾,后来更是继承了侯爵职位,让六妹妹有了诰命。在文家在婆婆的刁难下忍气吞声的原身,或许对于当初没有嫁给顾廷烨,也是有一些悔意的。 “再这么下去,你可没两箭了。” 刚说完,白烨又中了一箭,盛长枫离得抓耳挠腮,他心里也知道,一旦自己输了这聘雁,别说是大娘子,就连父亲也不会让他好过。 大娘子在旁边恨不得自己上,替盛长枫投壶,盛紘也没有办法,只能让东荣快去找长柏,想看看他向来聪慧的大儿子能不能想出什么办法。 不过在这个焦灼的时刻,盛如兰发现了盲点,林小娘身边的雪娘跟在和东荣悄悄说话,宝宁耳听八路,眼观六方,旁人听不见的声音她可以听见,旁人注视不到的事情她可以注意得到。听完雪娘的话,宝宁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怪不得她在盛如兰的记忆里面看见盛长枫因为说了聘雁的事情被东荣打了三十大板,没有几天就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样子,原来这里面还有这样的缘故。 不过这毕竟是她大姐姐的聘雁,丢了也是辱没了他们家的面子,盛如兰为了安母亲的心,走上前去,一把夺过了盛长枫手上的箭。 “盛长枫不行,我来同你比一场。” 白烨低头一看,只见一个梳着双螺髻,穿着一身蓝色银纹绣百蝶裙的小姑娘,那姑娘大约只有八九岁的样子,一双葡萄般的大眼睛似乎含着水雾,双颊或许是因为刚刚小跑过来的缘故带着一片绯色,实在是可爱的紧。 “小妹妹,你真想同我比啊,就算赢了,你这样的小娃娃,我也胜之不武啊。” 说完没忍住摸了一把盛如兰的头,小姑娘头发细软,因为年岁还小的缘故,头上只绑了两根浅粉色的发带,摸着手感十分不错。想到今日同盛家公子比试本来对主人家来说就已经算是有些无礼了,他原本就是被袁家大郎撺掇着来比试的,加上这小姑娘又的确可爱,就想着不如就算了。 “算了,一时兴起的事情,就当我输了。” 旁边的盛紘听完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好在如兰来得及时,让盛家不至于太丢人。 盛如兰压根没有搭理顾廷烨,直接将手中的箭投了出去,只见她手中的箭投入壶中之箭反跃出来,接着又投入中。 旁边围着看热闹的宾客在旁边惊叫了出来。 “是骁箭,五姑娘投的是骁箭!” 这下子白烨也愣住了,原以为这小姑娘只是不想家里丢了面子,一时气不过才出来的,没想到还真的有两下子。 “没想到你这小姑娘还挺会投壶的,不过方才盛三郎输我好些,你认吗?” “线香快要燃尽了,这样,我只投三箭,要是三箭都能闭目而中,就算我赢,只要有一箭不中,我就认输,” 闭目而投?五姑娘还真是…对自己有信心啊! 旁边的宾客听见盛如兰的话也倒吸了一口冷气,大娘子和盛紘更是急得跺脚,虽说刚才盛如兰已经中了一箭,但难保不是阴差阳错,平日里压根没有见到自己的女儿投壶过,今日竟然还有闭目而投。 “你就说,这玩法你应还是不应?白公子不会是不敢同我这个小姑娘比吧?” “哈?虽说是激将法,我也是应了,刚才五姑娘已经中了一箭,这样你只要再投两箭,我就算你赢。” 白烨自愿改变规则,这规则又对她有利,盛如兰也不会不识抬举的拒绝。只见她从箭筒里面有抽出两箭,喜鹊接过盛如兰递给她的手帕,正准备给盛如兰系上,如兰想了想,又把帕子放在了白烨的手上。 “为了确保公平,白公子为我系上吧。” 白烨笑了笑,从善如流,接过了帕子,叠了叠,围在了盛如兰的眼睛上。一靠近小姑娘,就闻见了她身边淡淡的一股清香,那香气像栀子又像玉兰,清淡如兰,让白烨这个在脂粉堆里长大的公子都愣神了一刻。 不过如兰如今实在是还小,顾廷烨即便是如今在外面已经有了外室,也不会对如兰有什么非分之想,如今他只觉得这姑娘的性格和容貌实在是破合他的胃口,倒是比他家里的那些妹妹要可爱多了。 在白烨给盛如兰系好之后,盛如兰感觉到了他系的其实并不算紧,帕子也只叠了两道,她完全可以透着光看见面前的情景。感觉到了白烨对自己能力的不信任,任务者一整个无语住了,她直接转过身去,双箭齐发,只见双箭都投进了两耳之中,旁边众人见了此情此景都惊呆在了原地。 “我可不要你让着,怎么样,背投,蒙面,双耳,白公子可还服气?” 这下子别说是白烨,就连起哄的袁文纯和他的夫人也彻底没话说了,临行前他也算是深入了解了盛家这几个公子小姐的日常了,没想到盛家五姑娘如此深藏不露。原本想让盛家丢个大面子,离间盛家和袁文绍的感情,他好从中获利,没想到倒是成了盛家姑娘成名的垫脚石。 盛紘见状大喜,王大娘子却是又惊又喜,没想到她平日不显山不漏水的女儿还有这样的好本事,看来平日里她还是对女儿关注少了。 “起西北风了,大家快进屋吧。” 盛紘得意的拥着小小的如兰带着宾客进了屋内,盛如兰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白烨。 “好啦,白公子你也不用太过于自卑,勤能补拙,白公子以后要是多加练习,也是能有所提升的,只不过我天赋异禀,你是比不上的。” 原本就因为输给了小姑娘有些丢人的白烨听见小姑娘有些嘲讽的话,更是气的不想说话。不过他可想不到,小姑娘说的却是实话,盛如兰或许没这个能耐,但是不是人类的元宁可不是一般人,别说是投壶,就算给她一片叶子,她都可以片叶杀人。 不过为了维持小世界的平衡,任务者的能力往往会在进入小世界之后被疯狂压缩,就连元宁这种顶级任务者在这种非玄幻的普通小世界里,能力也会被压缩成普通武者的程度。不过即便是这种程度,也够她吊打顾廷烨这种小公子了。 盛明兰方才看见盛长枫差点就要输掉了大姐的聘雁,原本还在犹豫是不是要出去出风头给大姐姐的聘雁赢回来,又害怕回去后会受到小娘的责骂,小娘一直希望她不要出风头,万事隐忍,可大姐姐平日里对她实在是好。现在倒好,五姐姐有这样的本事,大姐姐的颜面也保住了,她也不用担心被小娘骂了。 第4章 知否(三) 到了晚上,宾客们都逐渐离开的时候,盛紘和大娘子开始和盛长枫算今天的总账。不得不说,林小娘在后宅之中的确算得上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怎么样才可以笼络住主君的心,也知道怎么样可以安抚大娘子的怒气,怎么样给自己的孩子谋得最大的利益。如果不是因为和林小娘站在对立面上,盛如兰都有些佩服她的算计,不过可惜,在盛如兰的愿望里,林小娘必须不能有个好结局。 果然,一切都如林小娘所预料的那样发展,她提出愿意打自己的儿子三十大板,以平息大娘子的怒气的时候,大娘子和盛紘都妥协了。不过早就知道了林小娘的打算的盛如兰直接阻止了准备动手的冬荣。 “爹爹,三哥哥年纪还小,一时糊涂被袁大公子撺掇才做了错事,冬荣小哥手上有祖传的手艺,家里世代都是在府衙里面的,三哥哥要是被冬荣打三十大板,小命还能保得住吗?要女儿看,就算打,不如让母亲身边的小女使打几板子就算了。” 林小娘一听这话,立马就急得站了起来,大娘子一向与她不和,要是让大娘子的人打,她儿子的腿还保得住吗? “五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怎么能劳烦大娘子身边的人,三哥儿这次犯的这是大事,要不是今日五姑娘出头,大姑娘的聘雁就要被输了,三哥儿今日差点酿成大错,自然是要一顿大教训的。” 大娘子刚准备开口,盛如兰一个眼神就扫了过来,让她稍安勿躁。大娘子本来就是个急脾气,这次眼看能让林栖阁那边吃亏,又想着能借此机会夺回管家令牌,自然是不想这样此事就此罢休,不过见女儿胸有成竹的样子,她也只能暂时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盛紘也不是不知道林小娘心里打的小算盘,只是一来林小娘是他心中所爱,二来盛长枫是他和心爱之人所生的孩子,平日就多有偏爱,三来今日之事尚未酿成大错,如儿今日也是给他们家挣回了面子,也算是了结了此事,他也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过今天如儿给他化解了这么大一个麻烦,他如今对如兰也算是多了几分关注。 “如儿啊,你还小,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今日你也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吧。三哥儿今日的确应该罚,冬荣手底下有分寸,定然是不会把三哥儿打坏的,” 盛如兰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盛紘宠妾灭妻,对林栖阁的偏爱都摆在明面上了,如今他儿子做了这样的事情,盛紘这个做父亲的竟然还想轻轻揭过。 “盛如兰 父亲此话差异,我这也是为了三哥哥着想,三哥哥今日所做之事大约整个扬州的人都知道了,父亲不加以惩戒,旁人怕是会有些闲言碎语,可是若是惩罚太过,想来又会有人觉得父亲不近人情。权衡之下,不如小惩大诫,让母亲身边的人稍加惩罚,就算了。” 盛紘一听这话就噎住了,说来说去,他最在乎的还是他的名声,如今正是他升迁的时候,即便是他最喜欢的儿子,只要影响了他的仕途,那也得放在一边。 盛如兰当然知道盛紘最在乎的事情是什么,一下子拿捏住了盛紘的命脉,看盛紘不说话,她乘胜追击。 “其实咱们家是书香世家,犯了错打一顿板子这样的事儿到底是有辱斯文,女儿看要不打板子就算了。说到底,三哥哥年纪小,做了错事还是大人管教不严。小娘从前也没有学过这些庶物,平日里一直打理家事很是费心劳神,想来也忽略了三哥哥的教育。” 大娘子听到女儿提到了管家的事情,一下子就来了劲头,一说到管家的事情,她就来气,整个扬州城,有哪家的大娘子在家里没有管家权,做点什么事情还要从妾室那里过一遍,实在是憋屈。 “对对对,三哥儿是要好好教育一下,林小娘管着家也没时间管教三哥儿,还是让我来吧。” 林小娘刚准备说话,就被盛紘制止了,他即将升迁回汴京,一直让小娘管家也不像话,说不定还会被同僚参一本。 “如儿说的也是,咱们书香门第,打孩子这种事情的确是有些有伤风化,霜儿管家的确是有些费力,还是让大娘子多劳心劳力吧。至于长枫,禁足半年,罚抄《道德经》五十遍,也让你长长记性。” 说完这话就让众人散了,林噙霜虽然被夺了管家权有所不满,但是如今盛紘已经开口,此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能不情不愿地把管家对牌送还给了葳蕤轩。 王大娘子一脸得意的回了葳蕤轩,盛如兰也在王大娘子的示意下跟着母亲回了房间,王若弗拉住了女儿的手,一脸得意地看着今日大获全胜的乖女儿。原来一对上林噙霜她就要吃瘪,如今倒是好不容易大获全胜,怎么能不得意。 “我的儿果然伶俐,随了我。只可惜今日没让盛长枫那个小贱蹄子好好的挨一顿打,心里总归是有些不解气。” 盛如兰轻轻地把头靠在母亲的身上,握住了母亲的手,她自然知道母亲这么多年受了林栖阁那边不少的气,可是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总是要徐徐图之,才能彻底地扳倒林栖阁那边。 “今日这事到底也没有发生什么难以挽回的结果,说到底父亲总是偏心林栖阁那边的,就算真的今日父亲让冬荣打了一顿盛长枫,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做给我们看罢了,倒不如徐徐图之,只有抓住了林栖阁那边的大错处,才能让父亲不得不处置了那边。” 王若弗摸了摸女儿细软的头发,心里暗叹着,女儿果然是长大了。 扬州的日子平平淡淡的过去了数月,扬州风景宜人,气候又很好,盛如兰又是嫡女,葳蕤轩一切好的都紧着她来,这段时间盛如兰过的很是舒适,在盛如兰没有出嫁之前,她过的日子简直快活似神仙。这几个月里,盛家出的唯一一件大事就是盛长柏和那位白烨落水,好在有惊无险,最终没出什么大事。 在大娘子重新掌控管家权之后,在盛如兰的提醒下立刻恢复了原来盛明兰因为她和小娘被林小娘克扣的份例,让小姑娘过了一个还算暖和的冬天。说来盛紘真不是个合格的父亲,盛明兰好歹也是他最小的女儿,在盛家过的还不如林小娘身边的小女使,卫小娘还怀着孕,只能用着最次的木炭,实在是可怜。王大娘子如此行事,很快就赢得小女主和她母亲的感激,再加上盛如兰有心亲近,很快盛明兰就和盛如兰逐渐熟悉了起来,这些日子,两个小姑娘没少约着去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那边最近放出了消息,说是想在身边养一位姑娘平日里也好解解闷,大娘子自然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去别的地方生活,她不需要给自家女儿的身份加一份砝码。只是林栖阁那里倒是十分热情,老太太倒是一直对墨兰淡淡的,如兰和大娘子也乐的看热闹。比起墨兰,大娘子这边自然是更希望让老太太养着没什么根基,又和自己亲生女儿亲近的六姑娘的。 卫小娘临盆在即,偏偏在这个时候大娘子要和盛紘带着孩子们回王家探亲,老太太也要去礼佛,王若弗和盛紘不得不把卫小娘的胎交给林小娘看顾。林小娘表面上一副不争不抢,对盛紘一片情深的样子,其实对卫小娘和她腹中的胎儿早就忌惮已久。 盛如兰虽然觉得不妥,但是母亲回家心切,一时间她也没有什么两全的办法,只得把身边的奶嬷嬷陈嬷嬷留在了盛家,陈嬷嬷因为是五姑娘的奶嬷嬷,又是王家派来的人,在盛家颇有几分面子,如兰走之前还再三和盛明兰叮嘱了一番才放心。 “你小娘这胎,我听嬷嬷提了一嘴,说是比寻常的妇人要丰腴一些,怕是生产之日要受些罪。虽说孕妇要多注意休息,但是嬷嬷说也是要适量走动的,你没事儿陪卫小娘在小院儿多走动走动,也方便生产。” “多谢五姐姐关心,五姐姐都把陈嬷嬷留给小娘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这次还要多谢五姐姐了,五姐姐放心去吧。” 王老太太虽然在两个女儿里面更偏心大女儿一些,但是对于小女儿也是在意的,更何况盛如兰生的玲珑可爱,在大人面前又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很快就赢得了王家上下一致的喜爱。就连一向偏心的王老太太也抵挡不住盛如兰小朋友的魅力,说来也是王老大人的俊美基因实在是强大,经过了灵魂优化的盛如兰小朋友的容貌越来越像年轻时候的王老大人,这让暮年丧偶的王老太太不免产生移情心理,就连王若弗也因为女儿的缘故被王老太太多关心了几分。 就当盛如兰在王家过的风生水起的时候,盛家来人了,果然,不出她所料,卫小娘出事了。 第5章 知否(四) “什么?卫小娘难产了?一尸两命,孩子和大人都没有保住?怎么会这样?” 卫小娘难产,母子俱亡的消息传到盛纮那里的时候,盛纮还在王家的院子里和连襟吃酒。 “主君节哀,卫小娘胎大难产,生产的时候大出血,大娘子将身边的陈妈妈留了下来,陈妈妈有接生的经验,原本想去帮卫小娘接生,谁知道吃了小厨房做的不干净的点心,躺在床上实在是起不来。” 盛紘皱起了眉头,他与卫小娘当年也是有一段琴瑟和迷,恩爱美满的好时候的,只可惜她的性子太过于木讷,远远比不上林小娘知情达意,体贴细心,这才慢慢疏远了些。可是他对于为小娘和她腹中的孩子,总归还是有几分情谊的,如今乍一听二人皆殒命于冷夜之中,心中也不免升起了几分伤感。 盛如兰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更是一阵头痛,果然,千防万防还是让林小娘钻了空子,可惜了卫小娘这么年轻的姑娘,年纪轻轻就在后宅争斗之中没了性命。等盛紘等人归家之时,卫小娘已经在白布之下没了呼吸,只留下可怜的盛明兰在身边哭泣。 “六妹妹,还请节哀。” 见盛如兰回来了,盛明兰一下子扑在了姐姐的怀里痛哭不已,明明姐姐已经提醒过她,林小娘不安好心,可她却没有当回事,直到小娘生产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想去大娘子房内找人帮忙,可惜王妈妈自身难保,府上的各个小门也都被林小娘的人堵住了,就连到外面去请大夫的机会也不留给她。 “是林小娘,是她!一定是她!他故意给我小娘送了那么多滋补的药品,把我小娘的肚子养的胎大难产,小娘生产日期她也不让我去请大夫,府上一个接生婆婆都没有,五姐姐,我没有小娘了……” 盛如兰轻松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她对于乖巧可爱的人类幼崽总是抱有极大的耐心,更何况这个小姑娘实在是可怜。 “你放心,母亲和我一定会给你做主的,只是你也知道,父亲一直偏心林小娘,这件事虽然你我都认定是她所为,只是你我年岁还小,人微言轻,就算我们去找父亲,想来他也不会相信,反而还会说我们二人诬告林小娘。” 盛明兰听到这话,原本就在流泪,现在更是啼哭不止,对林栖阁那边更是多了几分怨恨,是啊,她如今人微言轻,父亲根本没有把她和她小娘放在心上。 好不容易把小姑娘安顿好,盛如兰就立刻去了葳蕤轩找大娘子商议,大娘子知道卫小娘去世之后也是一顿唏嘘,这卫小娘毕竟也是她为了对付林小娘买回府上的,虽说她对于分宠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但是好歹是条人命,如今,年纪轻轻丢了小命,实在是可惜。 “母亲,母亲可以拿这件事情对林栖阁那边大做文章,父亲和母亲把府上的大小事物都交给林小娘处理,可是在林小娘生产之际,家里竟然连一个大夫都没有,就能咱们留在家里的王妈妈也缠绵病塌,这件事情十有八九是她所为。” 王若弗何尝不想借此事发落掉林栖阁那个狐媚子,只是她手上现在的确没有什么证据,林栖阁那边后事处理的还算干净,林小娘那贱人又把主君拿捏的死死的,她就算想做什么也无从下手。 “我的儿,我又何尝不想处置了那贱人,只是你父亲那人,你一向是知道的,他如此偏心,那贱人只稍哭一哭,你父亲就被迷得晕头转向,更何况现在我手上也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王大娘子说完,又想起卫小娘在她面前老实木讷的样子,她对卫小娘也算是有恩,本来以为把卫小娘纳回来,可以分林噙霜的宠,结果也是个没用的。 “那卫小娘在你父亲的心里一直分量不重,不过是个典当来的妾室,惦记她是为盛家开支散叶亡故的,找个字好的秀才写个碑,再给她娘家五两银子,就叫刘妈妈去料理吧”。 王若弗话音刚落,盛华兰就走了进来,盛华兰不过十五六岁就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端庄大气,颇有嫡女风范,仔细看她的眉眼与盛如兰也有几分相似,都有几分香腮柳眼如花貌,惊鸿雁影倾城笑的美人之相,只是相比较而言,年幼的盛如兰容貌更加昳丽几分,而盛华兰却更端庄一些。 “母亲这话说的不对,你作为一家的主母亲自料理妾室的后事才是路数,否则传扬出去,这盛家的脸面可实在难看。” 盛如兰朝着走进来的亲姐姐笑了笑,她这个大姐姐一向沉稳大方,在家中颇受宠爱,有平日在老太太的身边教导着,倒是比她们的母亲更会处理这些家事,只是手段还是有些幼稚了些,不过加以时日,想来也会成为一名合格的主母。 “大姐姐说的极是,这流言蜚语最是伤人的利器,只要利用得当,这把利器就能在我们的手上,为母亲所用。” 盛如兰的话一下子点醒了盛华兰,她方才想得的确是有些浅了,只想到怎么处理卫小娘的后事才能为母亲博得一个好名声,却没想到可以利用这事为母亲赢得更大的利益,流言蜚语对于为官做宰者来说,实在是最重视的东西,即便是父亲对林小娘再怎么偏爱,在众口铄金之下,也不得不做一些处罚,以平息众人的舆论。 “五妹妹说的是,盛家的小娘一尸两命,母亲和祖母都不在家中,家里面一切事宜都有林小娘做主,如今酿成了这么大的祸端,扬州城众人本来就对这事儿颇为好奇,要是此时从盛家只要传出只言片语,想来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盛如兰笑了笑,跟聪明人说话实在是简单,只要她稍微一提大姐姐就能闻弦知雅意,比跟母亲说话要简单多了。 “事发之时母亲都不在家中,母亲自然可以置身之外,这风言风语最好是从林栖阁那边传出来。林噙霜不仅心思恶毒,还管教不好下人,纵容下人乱叫舌根,让父亲被人议论,实在是不该。” 王若弗似懂非懂的看着两个女儿,女儿太聪明了怎么办,做母亲的没太听懂,不管了,照做就是了。 “母亲这个时候只要做好当家主母的表率,料理好卫小娘的后事,照顾好年幼丧母的六妹妹就好了,若是父亲问起来,母亲只管说,那卫小娘可怜,福薄,其他的什么都别说,咱们这时候只要好好的宽慰好父亲就好了。” 好不容易跟王若弗把道理揉碎了说清楚,两个女儿这才松了一口气,三人又商量了一番卫小娘的后事之后才放心离开。 王家的人实在是好用,不出一日的功夫,整个扬州城都在传盛通判家的林小娘刻薄寡恩,心狠手辣,趁主母和老太太不在家,对可怜的妾室痛下毒手,让那妾室一尸两命,死无全尸。盛如兰又悄悄旁人联系了卫家的人,让卫家的人到处哭诉自家可怜的姑娘。只一点,不许提及盛紘和大娘子只言片语。一时间,扬州上下都对盛家议论纷纷,倒是王大娘子借此机会好好的扬名了一回,尽显端庄大气的主母风范。 这几日盛紘每每去上职之时都被同僚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等他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听到了外人如何议论之后,整张脸气得发青,尤其是当他知道这些流言蜚语都是从林栖阁那里传出来的时候,他简直恨不得提刀杀了林栖阁的那些下人。如今事情的真相如何已经不再重要了,扬州城上下想看见的只有盛家的态度。 夜半,盛家最大的的主子都集聚在了林栖阁,被两个女儿再三提点的大娘子此刻收起了快要掩饰不住的得意,只一脸威严的坐在上首右位,等待着主君最后的发落。盛紘对林噙霜是有情的,他以为自己与林噙霜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完全没有意识到林噙霜对他的利用,此刻林噙霜与卫小娘的事情闹的满城风雨,他不想真的如何严厉的处罚他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 最后,他也只是让林小娘禁足五年,虽然这样的处罚没有达到大娘子她们原本的期望,但是她们也知道这已经是盛紘对林小娘处罚的极限了。况且不久之后盛紘就会调任回京,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完全可以让盛紘淡忘掉对林小娘的迷恋与钟情。 第6章 知否(五) 不久之后,林噙霜虽然有千万种手段,也只能看着盛紘等人陆陆续续地离开扬州,只留她一人在扬州城,盛墨兰临行之前的夜晚,她把她的女儿搂在怀里,低声地哭泣。 “我的儿,你父亲这次竟然如此狠心,都是为娘不好,要让我的墨儿和长枫在汴京受苦了。墨儿你放心,不出五年的功夫,娘就能回去了,这几年你在你爹爹面前多提提阿娘,别让你爹爹忘了阿娘。” 一想到以后的五年里,她都在自己一个人在汴京城里,在主母的手底下讨生活就害怕,虽然她还有个哥哥,但是毕竟男女有别,盛长枫也是个不争气的,墨兰十之八九是指望不上她这个哥哥的。 “阿娘,墨儿一个人害怕,老太太不愿意把我养在身边,大娘子一向又不喜欢我,离了阿娘,墨儿不知道怎么办。” 林噙霜何尝不知道,没有自己在身边,她的墨儿定然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快活日子,可是事已至此,她也无济于事,只能指望盛紘对她有几分真情,能待墨儿好一些。 五年的日子转瞬即逝,这里面盛家在汴京也算是过得安稳,没有林噙霜的存在,盛纮和王若弗的关系倒是比从前好上了许多,颇有几分从前刚成婚的时候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样子。盛如兰这几年在这样父母和谐的环境下过得也是十分快活。 清晨,庄学究的学堂之上,前面的书案上年轻俊秀的公子们正在专心读书,讨论着盐铁论,几位年轻公子因为立场不同,争论的面红耳赤。而旁边已经及笄的盛墨兰面带羞涩地看着与她隔了一道帘子的青年公子,只见那公子身着一件湖蓝色绣银丝点素团纹的交领长衣,面若冠玉,目朗眉秀,言谈之中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贵气。 不过五年的功夫,盛家四姑娘已经脱了脸上的稚气,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就已经渐渐抽高了身子,风姿宜人,娇弱如轻柳,轻愁带薄嗔。这些年因为亲生母亲不在身边的缘故,此时的盛墨兰并不如原身记忆里的盛四姑娘的骄矜与得意,如果忽略她眼中的算计和嫉恨,看上去反而多了几分低眉顺眼的顺从。 母亲不在身边的盛墨兰早早地成熟了起来,对自己的未来在心中也有了自己的打算,她现在已经及笄,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嫁入高门,脱离盛家这个折磨了她五年的牢笼,而温润如玉,出身好贵的齐小公爷齐衡就成为了她的第一选择。 不同于盛墨兰对齐衡的势在必得,盛如兰和盛明兰对这个妈宝男齐衡倒是都有些敬而远之,这倒是颇合平宁郡主的心意,以至于每年年节,两个小姑娘都能收到平宁郡主不薄的礼物。其实平宁郡主也曾经将盛家这个唯一未出嫁的嫡女纳入到儿媳的备选范围内的。 原因无他,盛如兰的容貌才华在汴京已经声名远扬,年前在盛如兰外祖王家的宴会上,盛如兰一出现就让来赴宴的人惊为天人,让人久久不能回神。她的出现真正的诠释了什么叫做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一曲失传的碣石调·幽兰让当世大家都瞠目结舌。如果不是因为王老大人早逝,盛紘的官职又太低,盛如兰绝对是平宁郡主的第一选择。自从盛如兰扬名之后,向盛家的西席庄学究求学的公子快从汴京排到了扬州,盛紘也是顶着极大的压力才拒绝了这些贵公子和他们父母的重礼。 其实按照任务者元宁的性格绝对不会如此出头,但是谁让这是原主盛如兰的愿望,元宁为了自己的五星好评也不得不如此行事。当时被一群人当猴子看的元宁第一想法就是起码五个任务不接这种要抛头露面的任务了。 而此刻,让整个汴京城公子们魂牵梦萦的五姑娘此刻正在和她亲爱的六妹妹偷偷地讨论中午吃燕窝鸭子还是莼菜鲈鱼羹。 “为了讨好庄学究,你姐姐都陪你吃了整整三日的莼菜鲈鱼羹了,昨儿母亲还问我怎么转了口味,这些日子天天吃鱼,像个小猫儿一样,我不管,你今天中午必须给我做燕窝鸭子,不然我就不帮你抄字了。” 在盛如兰殷勤地目光下,小明兰也不好拒绝,不过试问谁能拒绝睁着小猫眼,一脸期待看着你的五姐姐呢。 “好吧好吧,我待会给学究先做一碗莼菜鲈鱼羹,再给你做你想吃燕窝鸭子,晚膳再给你做你一直想吃蟹粉酥,现在好了吧,也不知道你这个腰是怎么长的,吃那么多竟然也看不出来,真该让大娘子看看我们五姑娘平日为了吃口饭是怎么撒娇耍赖的。” 如兰讨好的朝着小妹妹笑了笑,她这个妹妹有一手的好厨艺,做的点心就连宫里面的御厨都比不上,就冲着这个,也不枉她这么多年来对盛明兰的照顾。小明兰丧母之后,在如兰和大娘子的鼎力撮合下,让明兰成功的被老太太教养。原本按照盛紘呢意思,墨兰的母亲林小娘不在身边,应该让老太太把墨兰养在身边,不过老太太当年实在是被林小娘的背刺气的不行,现在又怎么会愿意养白眼狼的女儿在身边,老太太如此坚持,嫡妻和嫡女又如此撮合,盛紘也只能顺势而为。 原本大娘子对明兰也只是淡淡的,不过女儿说的也对,让明兰占了这个便宜总比让林栖阁占了这个便宜好。 正在跟盛长柏争论的热火朝天的齐衡感觉到了身边的盛家四姑娘热切的目光,有点不自在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袍,有些不自然的回头看了一眼一直对他视若无睹的如兰妹妹。 少年的情意总是来的热烈又突然,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五妹妹还是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她和她形影不离的六妹妹与他第一次见面只是礼貌又疏离地唤了一句小公爷。 这些年,他亲眼看着五妹妹从天真稚嫩逐渐出落到倾国倾城,翩若惊鸿。他看着他的宝藏从默默无闻到名满汴京,这些日子他和同袍们出游的时候没少被他们打听五妹妹的事情,他对于这些从前好友的好奇总是充耳不闻,只说与五妹妹不甚熟悉,只是他心中的情意却无法宣之于口。他向来聪慧,怎么会看不见小姑娘眼中的疏离,他在她的身上感受不到一丝情意,或许对于五妹妹来说,他不过是来家里读书的齐家小公爷罢了。 或许是小公爷的眼光太过于直白,又或者是小姑娘们的表情太过于热切,庄学究很快就注意到了上课走神的两位小姑娘。 “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先回去吧,五姑娘六姑娘留下来。” 待学生们都走了以后,庄学究把压在砚台下盛明兰写的字拿出来。 “六姑娘这一手字啊,我实在是教不好了,前几日才让你抄了一遍盐铁论,我看还是没有什么长进,让你平日里多和你五姐姐学学字,这么多年了还是学不会,这就罢了,上课还不好好听讲,怎么是觉得老师讲的不好?” 庄学究说完又看了一眼六姑娘身边装不存在的五姑娘,更是一阵叹息,这个五姑娘字也好,学问也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吟诗作对项项拔尖,对朝廷上的一些政事也见解独到,可惜不是个男儿,否则定然能建功立业,官至宰辅。 “五姑娘也别以为我刚夸了你字好就能逃过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上课不好好听,就撺掇着六姑娘给你下厨,这样欺负妹妹可不好。” 盛如兰大喊冤枉,她虽然馋六妹妹做的饭,可是平日里也帮六妹妹抄字,还教六妹妹骑马射箭,品茶插花,吟诗作对,实在是一个好姐姐该做的都做了。 “可是,可是六妹妹做的菜实在好吃,前两天的酥炸鹌鹑学究不喜欢吗?” 被盛如兰这样一说,庄学究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不喜欢,这六姑娘的手艺实在是不错,平日里在家夫人总是管着他不能吃太多油,好不容易在盛家能开个小灶,可不能连这个小灶都没有了。 “学究就饶我和六妹妹一回吧,学究夫人不是喜欢我前些日子弹的琵琶吗?我把曲子写一下送给夫人好不好?夫人看见了肯定高兴!” 说完又暗示了一眼六妹妹,盛明兰和盛如兰做了那么多年的好姐妹,这点默契还是有的,立马接话。 “上次我给五姐姐做了蟹粉酥,学究应该也喜欢,明日我给学究也做一份好不好。” 在学堂外面隔着屏风还没有走,观看了全程的小公爷见五妹妹这样乖巧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出来,她总是这样,每每做了坏事就撒娇扮痴,偏偏大家都吃这一套。尤其是看上去一向古板的书呆子盛长柏,平日里最是抵挡不住亲妹妹撒娇。 庄学究最后也没有抵抗住蟹粉酥和谱子的魅力,最后也只能被迫原谅两个小姑娘的扰乱课堂次序行为。 第7章 知否(六) 和六妹妹一起回到暮苍斋的盛如兰一想到明天就要回来的林小娘又是一阵头疼,没想到她让母亲给盛紘找了两个出身良家,容貌和林小娘都一样矫揉造作的美妾,还是阻挡不了盛紘将林小娘接回来的脚步。 “明儿,父亲说明日林小娘就能到汴京了,你是怎么想的?” 听到这话的盛明兰原本还笑的灿烂的表情一僵,她也没有想到,父亲对林小娘竟然还是真爱,都过了那么多年,还要把林小娘接回来。 “我怎么想的对父亲来说重要吗?父亲难道不知道我小娘是死的吗?他偏心林小娘也不是一天两天,林小娘害死我我小娘,在扬州城闹得沸沸扬扬,差点还害得父亲不能回京述职,可父亲也不过是罚了她五年的禁足罢了,杀母之仇,不报就枉为人女。” “你放心,有我和祖母在,就算她回来了,我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的人。” 虽然这些年一直林小娘在扬州城也算是安分守己,没有闹什么幺蛾子,不过盛如兰早就预料到今天的局面,她这个父亲自诩深情,她倒要看看,如果林小娘没了当年的美貌,还能否能够成为父亲心中的偏爱。 宝宁在上个世界里扮演的角色是个苗疆的蛊女,医毒双绝。虽然在世界任务里,有不能过早的杀死主要配角人物的要求,但是做一些小动作还是可以让天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王大娘子在她姐姐的教唆下也一直让扬州的下人给林小娘做猪油拌饭,她也有些好奇,现在的林小娘到底长成什么样子? 今日是休沐,庄学究给学生们放了三天的假让他们和家人团聚,一大早,盛如兰在自己的房中,就听见外面悉悉嗦嗦的声音,隐约间还能听见喜鹊和雪鸢在小声谈论着什么,盛如兰听了一会,才知道他们在说林小娘已经回来了。 “雪鸢姐姐,你说林小娘原来那样矫揉消瘦的女子怎么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我瞧见主君方才看见她话都说不出来了。” 喜鹊一想到刚才看见的林小娘的那副样子就想笑。 “可不是,她现在有原来两个胖,脸上还长满了痘,脸色还黄的要死,哪里能看出原来的 谁说不是,咱们姑娘和六姑娘也能开心了,等咱们姑娘醒了,我一定好好跟咱们姑娘说说刚才林小娘的样子,现在想想就有些倒胃口,好歹也是做小娘的,她怎么把自己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幕后黑手盛如兰和大娘子深藏功与名,听到林小娘现在的容貌被毁,盛如兰也放心了许多,今日好不容易学究给放了假,谁都不能阻止她睡到午膳。 大娘子今日特意起了个大早在房里等着刘妈妈的消息,知道那小贱人容貌被毁之后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高兴地喝了一大壶酒。 “如儿现在醒了吗?可有人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的如儿,让我的如儿也高兴高兴。” 见大娘子高兴,刘昆家的也为大娘子感到高兴。 “大娘子放心,我刚才瞧着喜鹊和雪鸢都去了角门那里,想来此刻已经把消息告诉咱们姑娘了,今日我们姑娘好不容易能在家多睡一会儿,何必特意为了那小贱人的消息让我们姑娘早起。” 这边王若弗那里其乐融融,那边的林栖阁又是另外一番场景。 “阿娘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大娘子下的手?这下子怎么办,这样父亲肯定更不愿意来我们屋里了,阿娘都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他们都欺负我,盛如兰和盛明兰整日狼狈为奸,老太太和大娘子平日里也不同我说话,哥哥一直寻花问柳,我在家里面竟然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如今阿娘没了从前的容貌,恐怕爹爹更是要把我们娘俩置之脑后了。” 林小娘何尝又想变成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在扬州的时候,下人见她失势又被禁足,整日里只给她送猪油拌饭,除了吃这个,她只能饿着,又加上没有钱财没有办法买那些昂贵的鲜花汁子包养她的脸,久而久之,她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自然知道现在这个状况,大约是大娘子的示意,可是现在已经失去主君宠爱的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能力可以跟当家主母抗衡。 “这些年苦了我的墨儿了,阿娘在扬州城过得也不是人过的日子,那些老虔婆见你父亲把阿娘一个人留在扬州城,平日里不是对我冷嘲热讽就是视我如无物,将我日日蹉跎,又只让我吃那些让人发胖的东西,我这些日子每天都度日如年。” “阿娘,我们母女怎么这么苦啊,现在怎么办啊,父亲又不疼爱我们,哥哥也指望不上,阿娘现在又没有从前的容貌,我们岂不是要老死在盛家了。” 林小娘心中也一阵苦涩,和盛紘做了那么多年的枕边人,她又怎会不知晓盛紘的性子,如今她失了最大的倚仗,想来日后在汴京的日子也不会比在扬州好过。突然,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看女儿娇美柔弱的容貌,是了是了,她虽然年华老去,青春不再,但是她的女儿却延续了她的美貌,如今正当妙龄,也该好好谋算谋算了。 林小娘又和女儿促膝长谈了一夜,知道如今齐国公府的小公爷正在盛家读书,墨兰对小公爷也是有几分真情,就立马有了高攀的想法,只是小公爷虽好,但是人不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更何况是女儿家挑选夫婿这样的大事,自然是要好好筹谋的。 在林小娘看来,墨兰是她翻身最大的筹码了她的女儿生的这般美貌,自然是要嫁到有爵之家的。 不出如兰所料,林小娘归家两个月以来,盛紘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反而在别的小娘处日日笙歌,似乎是因此他心里带着些许的愧疚,这些日子没少给林栖阁那边送东西,杨小娘和张小娘她们不知道深浅,瞧着主君虽然没有常去林小娘处,但是该给的东西一样没有少给,加上自己膝下空空,这些日子也还算老实。 如兰和明兰窝在明兰的暮苍斋里一边吃着刚刚烤出来的鹿肉,一边吃着冷酒,好不快活。 “我听说过些时日顾侯家的二公子也要来咱们家读书,林栖阁那边可有的忙了,那位顾廷烨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听说他在外面养了个外室,连孩子都有两个了。” 盛明兰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这些世家公子家中这事实在不熟悉,顾廷烨这个在原身记忆中即将成为盛明兰丈夫的人直到现在与盛明兰也没有什么交集,现在听了姐姐这样一说,对这位顾候家的二公子更没有什么好感了。 “那四姐姐一向不是对小公爷青眼有加的吗?怎么还会对顾二公子有什么想法?” 对于六妹妹如此天真的想法,盛如兰开始质疑她获得记忆的真伪了,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位盛家的六姑娘最是冰雪聪明,这些年或许是因为有她的庇佑的缘故,盛明兰不必再经历她在原本的世界里应当经历的那些人情冷暖,也不会因为得不到亲情而在自己的身上树满尖刺,收敛她的聪慧,在盛家做一个无功无过的木讷小娘子。也不知道对于盛明兰来说,有一个在家中处处维护她的姐姐是好事还是坏事。 盛如兰摸了摸妹妹的头,说来六妹妹现在也已经快及笄了,也不知道她是会按原着的走向和顾廷烨在一起还是会和青梅竹马的齐衡喜结连理。 “咱们先不管她了,母亲说祖母给我们请了她闺中密友孔嬷嬷教我们规矩,想来祖母之前已经同你说过了,学究说这几日我们都不用去上课了,你也不用担心,因为你的字又被学究责罚了。这时间空闲下来了,你是不是要多给你亲爱的姐姐多做一些点心了!” 想着这几日林小娘回来,估计家里会闹得鸡飞狗跳没有安宁日子,她这个小妹妹可能会又生气又憋屈,饭都不想吃,如兰就想着带小妹妹出去散散心。 “我带你去樊楼吃点心吧,我记得你最喜欢吃樊楼的酥酪,之前大姐姐说带我们去,她家里一直没有空,她身边的姐儿又生病了,今天我带你去吧。” 第8章 知否(七) 樊楼的菜做的实在不错,集北宋菜品之大成,即便是穿过数百个世界的宝宁也难得臣服于这片刻的口腹之欲之中,自她吃到樊楼的菜的第一刻起,她就用系统记录了樊楼的所有菜品并传送到了她的专用保姆机器人的智脑之中。盛如兰有一个天下最好的母亲,知道她喜欢吃樊楼的菜之后,她天天不是亲自带着女儿去樊楼,就是让小厮去买,如今盛如兰对樊楼的菜可以说是如数家珍。 “给我们来一道东安鸡,祁阳曲米鱼,水晶肴肉,螃蟹酿橙,奶房玉蕊羹,鲜虾蹄子脸。点心就上粉蒸酥酪就好了,酒要荔枝酒,要温一遍再上。对了,我刚才说的这些,除了鱼,每一样再多做三份送到忠勤伯爵府袁文绍那里。” 听姐姐一道接着一道的报着菜名,小明兰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之前五姐姐也常常把大娘子给她买的樊楼的菜带给她吃,不过今天还是她第一次在樊楼里面吃到,虽然女眷用膳是在楼上隔着屏风,但是这样出门用膳新奇的体验还是第一回。 “姐姐,你经常带喜鹊和青鸾,雪鸢来樊楼吗?这里好漂亮啊!” “倒也是不常一个人来,平时要么就是母亲带我来,要么就是哥哥带我来,只有樊楼出新菜,母亲和哥哥都没有时间的时候我才会一个人来,你知道,母亲向来不喜欢我独自出门,这次出门要不是因为带着你,估计母亲也不会这么痛快地答应。 待会你尝尝樊楼的曲米鱼,这个带回来时间久了会有腥味儿,所以樊楼不让带出来,我也没吃过几回,好在我们来的早,曲米鱼应该还有不少,这下子我们有口福了。” 盛明兰害羞地点了点头,心里想着姐姐对她真好,平时什么好东西都不忘分给她一份,有了好吃的也想着让她也尝一尝,家里除了祖母也只有五姐姐对她最好了。对了,还有大姐姐,大姐姐也是个好人,有了姐姐和祖母的照拂,她在盛家过的一直还算不错,至少,比起四姐姐来说,她的日子好过太多了。 “五姐姐喜欢吃,那待会我可要好好学一学,要是能学会,姐姐以后在家里就能吃饭曲米鱼啦。” 两个小姑娘在等小二上菜的时间又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下午一定要去彩凤轩买几套新的首饰,也给大姐姐和母亲买几件袍子。 曲米鱼不愧是樊楼的招牌菜,鲜嫩可口,色泽诱人,既有一股浓烈的酒香,又有辣椒辛辣,很显然,小明兰很喜欢这道菜,自从曲米鱼上来之后,连酥酪也不看了。 盛如兰在盛家最大的乐趣就是看妹妹吃东西,她在修仙位面里面曾经养过一只纯白的九尾灵猫,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吃东西,又特别喜欢粘着她,又乖又可爱,她喜欢的不得了,以至于离开那个位面的时候用五百年的休假时间跟总部换了这只小灵猫。不过因为跨越位面,灵猫消耗了大量的灵力,到现在还在沉睡,按照时间来算,应该这次任务结束就能看见她的小乖乖了。现在她的小妹妹盛明兰吃东西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跟她记忆里的灵猫的样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时,突然楼下传来了一阵打斗的声音,盛如兰皱了皱眉头,她好不容易有好心情出门,竟然还遇见这种事情,真扫兴。这些个纨绔子弟什么时候打架不好,偏偏她好不容易出门一趟,还刚巧碰见了。 明兰这些年在盛如兰的庇护下几乎在盛家没有遇见过挫折,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立马吓得扔了筷子,躲在了姐姐身边。 “明儿别害怕,这里是樊楼,是东京七十二家酒楼之首,他们不敢做什么,左不过是几个富家子弟在这里闹事,一会儿就没事了。” 盛如兰轻轻地拍了拍妹妹的背,又喂她喝了一口热热的荔枝酒,好不容易才让盛明兰的心情好起来,谁知道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偏偏她今日出来没有带家丁,喜鹊因为刚才她的嘱咐现在回盛家给母亲和哥哥送餐盒了,现在她身边只有青鸾和小桃两个不顶用小的,也难怪妹妹害怕。 这时,楼下的那一群人又吵吵嚷嚷的上了楼,突然间他们的屏风被人推倒,一个身穿靛蓝色外衫的年轻男子倒在了她的身边,还撞倒了她们面前的桌子。好在刚才她们用完了膳,桌子上只有杏仁露和清茶,那男子的袍子上沾满了杏仁露和茶叶,就连她的绣鞋上都浸上了茶渍,盛如兰原来就皱着的眉头现在更紧锁了,她旁边的盛明兰更吓得跟小桃躲在了姐姐后面。 顾廷炜本来就因为在哥哥们里面打架,不知道怎么劝架而头晕脑胀,现在又被顾廷狄一推,头又撞到了屏风,刚转个头,头在同一个地方又撞到了桌案,疼得眼冒金星。 顾廷炜一边揉着自己的头,一边立马站起来给人家赔礼道歉,一抬眼,恍惚间好像见到了一位仙女,直到今日,他才明白诗书里面说的: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只是仙女好像心情不是太好,一直眉头紧锁,看着自己的眼神也不是很友好,不过仙女皱着眉头地样子也美如画中人。 “这位公子,你不仅撞倒了我们的桌子,弄脏了我的鞋面,此刻还压着我的襦裙不起来,怎么?樊楼别的地方没有空席,你想跟我和我妹妹两个未出阁的闺阁女子一起用膳吗?” 盛如兰阴阳怪气的一席话在顾廷炜的耳朵里面自动简化成了:这位公子…你想要…跟我…一起用膳吗? “好啊好啊!能跟仙女一起吃饭再被哥哥打一顿我也愿意!” 盛明兰此刻也缓过神了,她轻轻地拽了一下姐姐的袖子。 “姐姐,这个公子是不是脑子被撞坏了?说话都不太清楚,咱们反正用完膳了,咱们回去吧。” 盛如兰点了点头,只是心里还是压着火气,明兰刚才被吓到了,想来下午也不想去买首饰和衣服了,还是直接回去吧。 顾廷炜见他遇见的仙女起身准备离开,立马爬了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少女的皮肤娇嫩白皙,肤如凝脂,顾廷炜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手好像被烫了一样立马松开了手,脸色爆红,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了对了,刚才我撞到了姑娘的桌子,又弄脏了姑娘的衣裙,我我我给姑娘赔罪。” 楼梯口还在跟堂兄争执的顾廷烨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回头一看,只见一位眉眼有些熟悉的少女倚在窗前,双眉紧蹙,似有不悦,他愣神了好一会才看见少女身边脸红的弟弟,那傻子此刻才拽着人家小姑娘的袖子不放手,活脱脱像个纨绔子弟。 “顾廷炜!大庭广众之下你拉着人家姑娘的袖子算什么样子,再不松手,人家姑娘就要把你送到衙门了!” 盛如兰朝着发声的地方看去,只见一位青年公子站在对面,看上去比她身旁这位年岁长一些,仔细看不难看出两人容貌上有几分的相似,只是她身边的少年五官更为稚嫩柔和,那青年眉眼之间倒是多了几分凌厉,只是…顾廷炜?顾廷烨! “明儿,这是宁远侯府上的二公子顾廷烨,他是咱们二哥哥的故交,就是小时候来咱们家投壶闹事差点赢走大姐姐聘雁的白烨。” 盛如兰的声音不算小,起码离他们不算远的顾家两位公子都听的清清楚楚,顾廷烨尴尬地挠了挠头,这小妮子也忒记仇了点,那么多年前发生的事情,她竟然还记得清清楚楚。不过说起来也是,他小时候太过于混账,听了袁大公子的话,竟然差点毁了人家姑娘的婚事,每次一想到这件事情,他都在盛长柏面前抬不起头来。 “原来是盛家的两位姑娘,仲怀这厢有礼了,我家这弟弟年幼不懂事,惊扰了二位姑娘,等改日,改日仲怀亲自带弟弟去盛家给两位姑娘赔罪。” “顾二公子有礼,此时原本也只不过是个意外,二公子不必放在心上,只是我与妹妹此次出来已久,时候也不早了,就先告辞了。” 说完就如兰就拉着盛明兰和喜鹊,小桃他们离开了樊楼,顾廷炜想拦着盛如兰,被哥哥强硬的按住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仙女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二哥!你拦着我干嘛?你看看,好好的仙女都不见了,我还不知道仙女叫什么名字呢,二哥,瞧你刚才的样子,倒像是和这姑娘认识,她长得真好看啊,她是哪家的姑娘?你说我回去让母亲去跟她提亲好不好?” 顾廷烨白了一眼在旁边思春的傻弟弟,一脸无奈地拎着弟弟下了楼,这小子还有心思想着人家姑娘,也不看自家哥哥们在楼下都打架打成什么样了。 “行了,人家姑娘都已经走远了,还瞧什么瞧,你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要是爹知道了,回去一定揍你一顿不可,你瞧今天樊楼被我们哥几个折腾成这个鬼样子,咱们还是想想怎么回去跟爹交代吧。” 第9章 知否(八) 自从知道她和妹妹出去吃了个饭,差点被两位顾家的公子冲撞了之后,大娘子对他们的看管比平时还要严厉了几分,如兰已经好几日没有出门了,此刻的小姑娘正躺在哥哥的书房里面,百无聊赖的看着哥哥写字。 母亲最近对她看的跟眼珠子一样,生怕她出门又被哪个不长眼的纨绔子弟调戏了,这几天她也只能在哥哥这里跟哥哥撒娇打滚,求着二哥哥带她出门。 “二哥哥~二哥哥~求求你了,你就带我出去玩玩儿吧,母亲最近连门都让我出,我在家都快憋死了,你就忍心看你可怜的妹妹在家一个人待着嘛! 盛长柏对他这个古灵精怪又过分美貌的妹妹一直都是宠爱有加,母亲统管全家,平日里庶务繁忙,妹妹小时候总是粘着大姐,大姐出嫁之后又常常粘着自己。 盛长柏自幼如珠似宝一样将她带大,好不容易看着亲妹妹出落得亭亭玉立,声名远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结果小姑娘刚一出门,就被顾家的那两个混小子给冲撞了,听顾二说,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竟然还大言不惭的说要求娶他的宝贝妹妹,顾二还没说完,就给他气的差点没跟顾廷烨打起来。 “你这小妮子,这才在家安安稳稳的待了几天,就忍不住想出去玩,都这么大了,还跟小孩子一样,以后成了家了可怎么办?” 盛长柏无奈的摸了摸妹妹的头,细软柔顺的触感让盛长柏很是上瘾,忍不住又捏了捏妹妹白白嫩嫩的小脸蛋,心里面对顾家那两个小子的观感又不由自主的下降了几分。 顾廷烨是个混不吝的,年纪轻轻的就在外面置了一个外室,正房大娘子还没有进门就已经儿女双全了,即便他与顾廷烨多年好友对自家好友在感情这方面的事儿也说不出半个好字来。 他弟弟顾廷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太过于听从他母亲的话,这么大了也是一事无成,除了一个出身不错之外,浑身上下也找不出什么优点来,而且头上有两个哥哥在,顾家的爵位怎么样也落不到他的头上,要是妹妹嫁到他家去,指不定还要吃什么苦呢。 不过好在妹妹如今年纪还小,自己和三哥儿和墨兰还没有定下婚事,一时半会也轮不到他的如儿,况且母亲对妹妹的婚事一直非常看重,这么多年也是精挑细选,十分挑剔,不过他倒是觉得母亲这回做的没错,他的妹妹,自然是要配这世上最好的儿郎。 “唉,算了算了,果然哥哥现在是快有了嫂嫂就忘了妹妹了。对了,明日庄学究就要复课了,明兰答应给庄学究做一道莼菜鲈鱼羹,哥哥也喜欢河鲜,明日我给六妹妹送一匹蜀锦做一身衣服,让六妹妹给哥哥也做一道好不好?” 对妹妹的撒娇打滚,盛长柏一直十分受用,他这个妹妹和自己一向亲近,连带着对和妹妹关系不错的盛明兰他也多了几分耐心,这段时间如兰不能出门,也辛苦明兰一直陪着妹妹了。 这边兄妹俩是其乐融融,一个专心做功课,一个在旁边安静的吃茶点看游记,那边的林栖阁可不安稳,林小娘自从回了盛家之后,盛纮只来林栖阁见了她一次,这些日子她的林栖阁除了一些下人,只有墨兰会来探望自己,就连她亲生的儿子,盛长枫也没怎么来过。盛家的一花一草一木都是那样的华贵精致,同她梦中的场景是那样的相似,只是她如今的处境实在是堪忧。 如今,她每日少吃多动,这些日子也瘦了不少,只是估计难以回到从前的样子,现在的林噙霜也只能将自己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她寄予厚望的女儿盛墨兰身上。 平心而论,盛墨兰的确生的美貌,她通晓诗词,身材纤细,弱柳扶风。因为常年不受重视,又心事重重,看起来独有一股子不同常人的气质。只不过她生在盛家,盛家五姑娘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六姑娘娇憨可爱,楚楚动人。六姑娘颇受祖母宠爱,同家中主母和嫡女又一向亲近,前些年在盛如兰的请求下,已经将盛明兰记在了主母的名下,如今盛家对外,也只有盛墨兰这一个庶女了。 又加上她小娘这些年一直不在盛家,虽然盛家对外不说,但是和盛家相熟的人和老家出来的家族,都知道他们盛家的事儿,那些个世家大族对于选儿媳妇的第一要求就是家世清白,她小娘,多多少少还是拖累了她的婚事。 “明日顾家的公子就要来书塾读书了,我听下人说,这回顾家的二公子和三公子都要来,顾家的三位公子都是嫡出,如今的顾家主母正是三公子的亲身母亲,顾廷烨这些年来名声一直不是太好,我儿若是能配得顾家三公子也是十分不错。” 顾家三公子?盛墨兰想了想,虽然这位三公子不能袭爵,但是据说他和两位哥哥关系十分亲密,顾家主母又还健在,要是能嫁给顾廷炜,做个富贵闲人也算是不错的结局。 “阿娘说的是,顾廷炜是家中幼子,颇受宠爱,这些年在京城名声倒是还好,比顾廷烨也好上许多,顾家又是侯府,也算是不错。” 林噙霜见女儿也十分上进,愿意听自己的话,也欣慰的笑了笑,在这个家好歹她的女儿和她是一条心。 盛家这番对顾家公子要来自己家读书这件事情也没有怎么太放在心上,毕竟他们家的学究的确声名远扬,这些年来,京城中也有很多公子想来他们家求学,只不过这些公子多半醉翁之意不在酒,大多数是冲着他家姑娘来的。如果不是因为顾廷烨与盛家的二公子,盛家未来的家主盛长柏是故交挚友,宁远侯又手握兵权,盛纮也不会轻易松口。 不过他们家一开始只答应让顾二来家里读书,不知道为什么,顾家送来的帖子上说他们家三公子要来自家读书,不过教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教,既然庄学究点个头,盛家也没多说什么。 而另一边的顾家,秦大娘子听儿子说想去盛家读书,一时间也颇有些意外,她的儿子什么性格没有人比她这个做母亲的更清楚的。 顾廷炜那么多年来也没有见他这么上进过,竟然还主动提出要去别人家的书塾读书,知子莫若母,秦大娘子一看就知道有什么猫腻。 “你这小子心里面又在憋什么坏水,你爹不知道你娘,我还能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最好给我如实交代,不然就让你爹好好审审你。” 顾廷炜有些害羞,他这些年来虽然名声比他的哥哥好上一些,没有像哥哥一样经常寻花问柳,离谱到包养外室的程度,但是红袖添香也是不断,如今他有了意中人,生怕意中人以为他也是跟哥哥一样的多情种,吓得给他房中诸人好好整顿了一番。 自从前几日他在樊楼看见了仙女一样的盛家五姑娘之后,就立马将家里面那些美貌的婢女给打发了,如今他的房里面别说姑娘了,就连母猫就都找不到一只。 秦大娘子瞧他这个样子,就已经猜出了十之八九,就是如今还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让她儿子这样改头换面,魂牵梦绕。 第11章 知否(十) 还没等如兰开口,在如兰后面跟着目睹全程的齐衡就立马走到顾廷炜面前,回头冲着如兰安抚的笑了笑,把如兰轻轻地推到自己的身后。 “原来三叔曾经冲撞过如兰妹妹呀,那还真是三叔的不对了,怪不得前几日如兰妹妹还跟我,她好不容易出一趟门,想带六妹妹去樊楼吃点新的点心,结果却玩得不尽兴,我当时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原来是遇见三叔了。 这也倒是巧了,寻常要是想在街上遇见三叔,那得去广云台,去魏行首那儿找才行,三叔怎么前几日突然去樊楼了?是去给魏行首买粉蒸酥酪的吗?” 见齐衡一口一个广云台,一口一个魏行首,就算是脑子再不好使,顾廷炜也听出来了齐衡语气里的恶意。原本还有些奇怪的顾廷炜,见到齐衡身后眉眼如画的如兰,就猜出来了大概。他知道如兰生的美貌,想来有不少的竞争者,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遇见了一个。 “元若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常去广云台见魏行首了?元若怕是记错了吧,与魏行首交好的是我哥哥顾廷烨又不是我!我就算去过几次广云台也是扭不过家中兄弟盛情相约,每次去了也不只不过是吃酒,最多也只是听听曲儿,五妹妹,我绝对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见这二人拌嘴提到了自己,如兰也没办法置身之外,当时在樊楼遇见顾廷炜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件事情没有办法那么轻易的了结,原本以为他只不过是见色起意,一时兴起,没想到还让他追到家里来了。委托者的要求是嫁个和睦温馨的人家,齐衡家中有强势的母亲,但是他本人却算是十分优秀,委托者年少时对这个一同念书的同窗也算是有几分年少绮梦,齐衡本人如今对如兰也算是一往情深,勉强符合委托者要求的条件。 但是顾廷炜……顾廷炜的情况有些不一样,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节发展,但是根据最终袭爵的是顾廷烨,小秦氏自焚,就知道顾家的情况远远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平静。况且顾廷炜这人不思进取,容貌也远远比不上第一美男齐衡,委托者大约是不会满意顾廷炜的。 “三叔去不去广云台,认不认识魏行首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前几日三叔和二叔也已经向我和妹妹道过歉了,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哪里值当三叔送这么多礼物来赔礼道歉呢?三叔放心,前几日的事情,我和妹妹都没有放在心上,也请三叔忘了这件事。” 齐衡一听如兰顺着他的辈分喊顾廷炜三叔,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但是面上还一副淡淡的样子,保持着君子端庄的神情。 “如兰说的是,是元若莽撞了,污言秽语辱了两位妹妹的耳。” 明兰在一边一脸茫然的看着面前的哥哥姐姐,小心翼翼地牵住了姐姐的手,想着这个顾家的三叔怎么这般无理,都追到家里了。 看见了六妹妹的小动作,如兰心中了然,想来是妹妹不想在这里跟这两个外人有什么牵扯,她也亦然。顾廷炜不是良配,齐小二也尚且还在鱼塘考察期,这两个人她暂时都想要有什么牵扯。不过相比较于和顾廷炜有什么交集,如兰宁愿让顾廷炜误以为自己和齐衡有什么关系。 “元若,我和六妹妹现在去给祖母请安,前几日祖母还念叨好几日没见到你了,你不妨同我们一起去给祖母问安吧。今日我的小厨房做了一道龙井虾仁,很是新鲜,是你喜欢的清淡口味,正好一起来用个午膳吧。” 齐衡听见如兰的邀约,喜上眉梢,要不是当着顾廷炜和明兰的面,他恨不得高兴到蹦起来,这还是如儿第一次叫他元若呢,不是冷冰冰的小公爷,也不是齐衡,是元若。 顾廷炜还想说些什么,被大步赶来的顾廷烨拦住了,他方才隔了有几米远,但是对于这几人的谈话也算是听得清楚,自家弟弟见色起意,眼珠子都粘到了人家身上了。但是显而易见盛家的小辣椒对他弟弟没有什么好感,不过想来也是一个整日里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怎么又能比得上青梅竹马又上进俊俏的齐小公爷呢。 说起来若不是他已经有个曼娘和两个孩子,盛五姑娘定然看不上自己,王大娘子也肯定不会点头,他也想尽力去争一争这汴京的第一美人。 “叔怀,父亲早上才叮嘱过,午膳前一定要回家,你还在这儿愣着干嘛,给五姑娘六姑娘的赔礼已经送到了大娘子那里了,你就别打扰人家姑娘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三人给顾廷烨见完礼后就匆匆去了老太太的寿安堂,只留下在背后直愣愣盯着如兰的顾廷炜。 一路上齐衡没忍住心中的得意,一直不停的笑出声,笑的前面的明兰都浑身发毛,想着小公爷平时看上去也是个正常人,怎么一遇见姐姐的事情就跟个傻子一样。 在小公爷再三的眼神暗示和姐姐的点头之下,六妹妹随意找了个借口就暂时离开了,只留齐衡和盛如兰二人在离老太太寿安堂不远处的小花园中。 齐衡温柔的看着如兰,今日说来倒也是巧,二人的衣服都是豆绿色,腰间配的也都是白玉的玉佩,若是只论容貌,汴京第一美男和汴京第一美人自然是绝配的,二人只要站在一起就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如儿被三叔冲撞了怎么没跟我说呢,三叔做事毛手毛脚的,做事又一向莽撞,如儿没什么事吧。” 如兰笑了笑,还没经历改朝换代的齐衡现在实在是简单又纯情,少年的情意实在是直白又热烈。 “跟你说有什么用,你要去跟人家打一架不成吗?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他们顾家的几个兄弟在下面争吵,惊扰了我和六妹妹罢了。那顾廷炜想来也没有什么坏心思,你也不要和他有什么争执,只不过我和他也没有什么交集,只不过是一块儿读几年书罢了,等再过几年,我们家几个姑娘到了及笄的年岁,大概也就没有机会跟他再见面了。” 如兰的话立马惊醒了还沉迷在心上人一声“元若”的齐衡,对啊,盛家的四姑娘还有几个月就要及笄了,盛大人虽然不会让已经及笄的姑娘们和他们这些学生一块儿上课的,那以后他岂不是就更没有什么机会能看见如兰妹妹了。 不行,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说服母亲早些来盛家提亲,只是,母亲会不会同意他不知道,如兰会不会同意他也不知道。 这三年他们二人说的好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但是说实话,同盛四姑娘比起来,如兰对他一直都是礼貌有加,亲近不足,如兰好像对他……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第10章 知否(九) 她这几年自从儿子到了适婚的年纪之后,也一直在汴京寻摸合适的姑娘,只是上面两个哥哥不死,外人觉得这爵位怎么样都轮不到她儿子的头上,她儿子也不是个上进的人,容貌也远远比不上齐家的那位。汴京的勋爵人家,高的大多看不上她儿子,低的她也不乐意,这才拖到了现在。 她原本看上了承平伯府上的朱氏,朱氏是伯爵府上的嫡女,又是家中唯一的女儿,要是能娶上他们家的姑娘,可以为她儿子袭爵的路上增添一两份助力。不过她一向疼爱自己的独子,见顾廷炜如今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样子,也不忍心让儿子的期望落空。她的婚姻算不上是幸福,她一直很羡慕大姐姐可以得到丈夫全部的爱,所以他希望她的儿子这辈子都不要羡慕旁人。 “还是母亲疼我,母亲,我前几日在樊楼吃酒的时候见到了一位姑娘,惊为天人,儿子今生非她不娶。 母亲,您是不知道,那位姑娘生的跟天仙一样,性格也是温柔体贴,儿子不小心冲撞了人家,那姑娘也没有怪罪儿子。” 瞧着儿子一提到人家姑娘就兴高采烈的样子,秦大娘子也是有些欣慰,三哥儿大了,也是时候娶一位大娘子了,若是夫妻二人琴瑟和鸣,也是一段佳话。她儿子的眼光没有人比她还要再清楚的了,能让她儿子如此喜爱,看来这姑娘的确有几分姿色。 “是哪家的姑娘竟然让我的三哥儿这般钟情,你放心,只要这姑娘出身清白,母亲一定遂了你的愿。 “儿子都打听清楚了,那姑娘是盛家的姑娘,盛家嫡女,盛如兰。母亲,盛家也算是书香门第,我姑娘的母亲又是太师的女儿,王老太师配享太庙,盛家也不算是不错的人家。” 盛家五姑娘盛如兰秦大娘子也是听说过的,在王家的席面上她也曾远远地见上一面,她生的的确是国色天香,不似凡人,的确是能有让她儿子一见钟情的美貌。盛家也算是簪缨世家,盛如兰的琴就连大娘娘也是夸过的,只是,盛家这姑娘能看得上她这不争气的儿子吗? 秦大娘子心中了然,对于盛家这姑娘的家世她虽然不是十分满意,但是若是只说盛如兰这个人,那她的确是一千个一万个满意。 “据我所知,这五姑娘如今还尚未及笄,你比人家大个五六岁,只见过人家一面,就打上人家小姑娘的主意了。行了,谁让我摊上你这么个儿子呢,我就说你怎么改了性子想去盛家读书,原来你不是冲着他家的学究,是冲着他家的姑娘。” “那母亲,您什么时候去盛家提亲呀?” 顾廷炜睁着他亮晶晶的小狗眼一脸期待的盯着秦大娘子,看她儿子这个样子,秦大娘子也不好一口回绝,只得答应尽力一试。她对这顾家没什么感情,有的只有不停的算计,但是对她这个唯一的儿子的确是十分宠爱。 “等你先去顾家读两年书,身上有个功名之后,母亲才好意思去跟人家大娘子提亲。况且人家姑娘尚且还未及笄,还算是个孩子,你这样贸然让母亲前去提亲,怕不是会被人家大娘子打出来。” 顾廷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管如何,从小到大,母亲只要答应了他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虽然如今母亲说暂时不能去盛家提亲,但是一想到明天就可以在盛家看见他的仙女,他就高兴的忘乎所以了。 次日,盛家学堂。 顾廷炜和顾廷烨出身侯府,又是嫡子,盛家对这二人虽然算不上谄媚,也算是礼遇有加。庄学究对多了两个学生这件事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反正顾家也是给了束修的,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对庄学究而言没太大的区别。 盛长柏与顾廷烨的关系一向不错,盛长枫又与顾廷炜年纪和性格差不多,这几个人倒是一直有话可说,能玩到一起去。小公爷和顾家有亲,原本对于顾家两个叔叔和他一起上课这件事情他还是有几分开心的,但是他一看见顾廷炜看着他的五妹妹的眼神就知道大事不妙。 这混小子十之八九是冲着他的五妹妹来的,他就说这小子一向不爱学习,今日怎么还听母亲说三叔要主动向盛家提出要来盛家学堂进学。 不得不说顾廷炜的到来给了他很大的压力,顾廷炜和他不同,齐衡是家中独子,全家的众望基本上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他又一心想走科举这条路,虽然他有心让母亲来盛家提亲,但是一来他总想着金榜题名之后才师出有名,二来母亲一直对盛家的门第不太满意。 可顾廷炜上面有两个哥哥,他又是家中的幼子,一向听说秦大娘子对她这个儿子十分疼爱,若是秦大娘子开口,想来盛家对这门婚事也不会不满意。 他和五妹妹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他亲眼看着五妹妹出落到如今的亭亭玉立,声名远扬,他绝不允许如兰嫁给别人为妻。 整个盛家学堂,对顾侯爷的两个儿子到来反应最大的除了心里打着小算盘的齐衡之外,应该就是盛墨兰了。 顾家两个儿子,顾廷烨虽然在外面名声不好,还有两个孩子,但是他是家中次子,顾家大公子身体不好这件事情整个汴京城几乎可以说是人尽皆知,若是顾家大公子一旦不在了,这爵位十之八九会落在顾廷烨的身上,对于墨兰而言,能嫁给能有爵位的侯爷,自然比白身的顾廷炜强。 “五妹妹等等,叔怀前几日和兄长无意冲撞了五妹妹,想着今日来盛家读书,正好今日来给五妹妹道个歉,哦对,还有六妹妹。我还准备了一些礼物,不知道五妹妹六妹妹喜欢什么,要是谢谢礼物不喜欢,妹妹尽管跟我说!” 刚下了学的如兰和明兰正手牵着手准备去老太太那里用些冰碗,就在门口被顾廷炜拦住了去路。 如兰一看就知道,今日顾廷炜是特意精心打扮过的,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就连头发丝都在散发着求偶的讯息。 第12章 知否(十一) 没有林噙霜之后,大娘子真正做到了统管全家,在盛如兰的帮助下,大娘子对盛家的掌控已经几乎到了无孔不入的程度。这边几人的一番话很快就传到了大娘子的耳中。 原本她就对齐衡这个人十分满意,出身高贵,家境殷实,容貌也是上乘,又对她的女儿一往情深,总之齐衡和她的女儿在各个方面都很般配。除了平宁郡主这个婆婆她不满意之外,齐衡样样符合她的择婿标准。 不过看起来她的如儿对齐衡倒是没什么别的心思,一直对齐衡很是冷淡,她也不是没有跟女儿说过这件事情,但每次谈到如兰的婚事,如儿总是插科打诨给糊弄过去。 不过她的女儿还小,她上面还有林栖阁的那个小贱人没定下婚事,择婿的事情先不着急,再等两年也是等得起的。况且她娘家那边嫂嫂也提过,嫂嫂家的哥儿也想娶她家如儿,只不过今日听下人说,如儿和齐衡竟然相谈甚欢,难不成如儿如今突然又愿意和齐衡在一起了? “你说我如儿一向是不喜欢齐衡的,如儿说看不惯郡主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也受不了齐衡的无为,怎么今日又愿意跟小公爷说话了?” 刘昆家的看大娘子为了五姑娘的婚事发愁,颇有些感同身受,跟大姑娘不同,大姑娘小时候多在老太太膝下承欢,对大娘子尊重有余,亲近不足。但是五姑娘却是实实在在的从小到大由她和大娘子一手带大,感情更为深厚,如今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已经即将及笄,五姑娘的婚事她也十分操心。 “大娘子放心,咱们五姑娘这般出挑,整个汴京城的公子哪个不想娶了我们姑娘。咱们姑娘年纪还小,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也不着急。倒是咱们二哥儿,二哥儿春闱在即,若是二哥儿今年能够金榜题名,二哥儿的婚事倒是要提上日程了。前几日老爷说想给咱们二哥儿定下海家的小姐,大娘子不是说要回王家问问老夫人吗,正好这几日家里不忙,咱们不如先去打听打听这海小姐。” 王若弗点了点头,她的这个长子一向成熟稳重,又沉迷读书,她也没在盛长柏身上操到什么心,唯一她能插手的就是长柏的婚事了。长柏日后一定是要做盛家的主君的,长柏的娘子以后也就是盛家的主母,自然是要精挑细选的。 “对了,晚上等主君回来,让主君来我屋里面一趟,前几日老太太说想请孔嬷嬷来给咱们如儿和六姑娘教教规矩,咱们也是要跟主君说一声的。” 林栖阁虽然这几年已经没落了,但是林小娘那么多年在盛家经营的人脉也不是假的,她平日对手底下的人还算得上大方,盛家也有几个下人愿意给林小娘传递一些不大不小的消息。如今,孔嬷嬷要来盛家教盛家姑娘规矩的事儿几经周折还是传到了林小娘的耳朵里面了。 “我的儿,这孔嬷嬷可是宫里面的老嬷嬷了,这王若弗实在是偏心的厉害,明明我的墨儿也是盛家的姑娘,怎么偏偏撇下了我的墨儿。墨儿你放心,有阿娘在,阿娘一定让孔嬷嬷教你。” 刚回家的盛纮还没来得及去大娘子那里,就被林小娘身边的周雪娘拦住了脚步。 盛纮对于林小娘曾经是有几分真情的,他对于大娘子只有尊重,可以说他的真情和宠爱基本上都给了林小娘。如今林小娘容貌不在,但是对于这个曾经的真爱,他还是有几分愧疚的,如今周雪娘在他脚边跪着,声泪俱下的哭诉林小娘对他的思念与爱,盛纮自诩深情,自然拒绝不了林小娘的这波攻势,最后还是半推半就的去了林栖阁。 为了掩饰不再凹凸有致的身材和泛黄的脸色,林栖阁特意灭了好几盏灯,林噙霜的底子还在,在昏暗的灯光和宽大的衣袖的遮掩下依稀可见曾经的美貌。 “竑郎……” 准确来说,这还是自从林小娘回到盛家之后,二人第一次面对面正式的坐在一起,林噙霜的嗓音还如从前一样娇软,在她的一双含情眼的注视下,盛纮也不由得软下了心肠。 “霜儿这几年受苦了……” 二人干柴烈火,一个刻意勾引,一个旧情难舍,盛纮这晚最后还是留在了林栖阁。 一番云雨之后,盛纮搂着林噙霜依旧柔软的身躯,虽然心里对林噙霜的身材还有些介意,但是初恋滤镜实在太厚,一时间感情上头,也让他忽视了这些不足。 林噙霜看着盛纮逐渐温情起来的双眸,隐晦的提出了想让他们的墨儿也随另外两个姑娘一起上孔嬷嬷的女学课的请求。 对于宫里面出来的嬷嬷要来自己家里面教盛家的女儿规矩这件事,盛纮自然是一百个愿意,能有孔嬷嬷教导,家里的姑娘以后挑选夫家也能站的更高一些。 不过他觉得王若弗这件事情做的的确不妥帖,盛家三个女儿都是他的孩子,如兰是她寄予厚望的孩子,明兰有老太太的庇护,在他面前也有几分情面。墨兰这几年一个人在盛家长大,虽然这几年见的少了一些,但是墨兰毕竟曾经是他最疼爱的女儿,是他和“真爱”的结晶。如今他和林噙霜颇有些旧情复燃的苗头,对于他们唯一的女儿,自然又多了几分移情。 “霜儿放心,墨儿是我们的孩儿,如儿和明儿有的东西,我们墨儿不会短了半分,我回头就去跟大娘子和老太太说,让墨儿一起去寿安堂跟孔嬷嬷上课。” 林噙霜得了盛纮的保证,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的墨儿这般优秀,别人有的东西,她的墨儿也一定要有。 林栖阁这里,两人含情脉脉,王大娘子的葳蕤轩简直闹成了一团,王若弗听说盛纮今日宿在了林栖阁,气的把屋里的瓷器书画都砸了一通,最后还是盛如兰亲自去安抚,王若弗才冷静下来。 第13章 知否(十二) “好了好了,母亲别生气了,那林栖阁的狐狸精有什么手段,别人不知道,母亲还不知道吗?自从她回来的那一天,母亲就应该想到迟早有那么一天,只不过没想到这天来的这么快,我还以为林噙霜要等她的容貌再恢复几分再争宠的。” 对于林噙霜复宠的这件事,盛如兰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一来如今盛家后院的大权都掌握在他们葳蕤轩手上,林噙霜再怎么作妖也翻不出什么花来。二来她太了解盛纮了,他绝对不是个能委屈自己的人,这些年林小娘不在盛家,后院的几个小娘他也没少宠幸。这几个小娘都是跟林噙霜一样风格的美人,比林小娘更年轻,更漂亮,而且都在把柄在盛如兰的手上,她们可不敢跟林小娘一样在盛家兴风作浪。 如今盛纮宠爱林噙霜,多半是一时兴起,等他这股劲过去了,不再美貌的林噙霜自然不能如往日一样辉煌。如果她能夹着尾巴老实做人,乖乖的守着一个妾室该有的本分,她和母亲也不会赶尽杀绝,但是要是她再敢做什么小动作,也别怪她盛如兰心狠手辣。 本来还一肚子火的王若弗看见女儿成竹在胸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也松了一口气,这些年只要有她的如儿在,她总是吃不了什么亏的。 “你倒是悠闲,罢了,林噙霜的事情暂且不提,你和小公爷又是怎么个事,我听说你今日和小公爷相谈甚欢,还和小公爷一起在老太太那儿用的午膳。如儿啊,你就跟母亲交个底,你对小公爷到底是什么看法,你要是真是对小公爷有意,母亲也要提前筹谋。过几日母亲要回一趟你外祖母家,你舅母十有八九又要提你表哥,要是你对小公爷……,母亲也好直接拒了你舅母。” 本来还在悠闲吃着茶的如兰听见母亲的话茬从林噙霜突然又跳到了自己的婚事上,差点没被吓得呛住。 “咳咳咳……母亲说林栖阁的事儿怎么好端端的又扯到了齐衡身上了。” “你别转移话题,这是正事儿!小公爷家世也不错,虽然他母亲的确强势了一些,但是只要你跟小公爷一条心,也不怕婆母厉害。” 对于齐衡,如兰暂时还真没有和他成婚的念头。 “女儿还小,暂时还没想到这上面去,齐衡是很好,但是为人处世还是太过于稚嫩,而且没办法反抗他母亲,我对齐衡,左不过是同窗之谊罢了。母亲放心,若是哪天女儿有心上人了,一定如实交代。 至于表哥,母亲还是推了吧,表哥读书比不上哥哥,人品还不如齐衡,实在不是良配。” 听女儿说对小公爷无意,王若弗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一边高兴女儿没有那么容易被人家骗,一边又担心女儿连小公爷都看不上,日后要怎样的男人才能入如儿的眼? “好了好了,先不提我的事儿了,听刘妈妈说过几日孔嬷嬷就要来了,等孔嬷嬷来了之后我们就先不去庄学究那里听学了,等孔嬷嬷的课上完了之后再回去,母亲回头记得跟父亲提一下,省的父亲忘了。” 说完还没等王若弗开口,如兰就立马给喜鹊使了个眼色,速速离开了葳蕤轩,回了她的陶然居。 自从她年岁逐渐大了,墨兰即将及笄之后,母亲对她的婚事越来越上心了,按照委托者的意愿,她这几年在一直在汴京城里盘算着适龄的公子哪个符合委托者的要求。 汴京尚未娶妻的公子哥不算少,对她表达过爱慕之情的更是占了一大半,她想来想去,为数几个符合委托者要求的几家,不过寥寥。 齐衡算是一个,英国公张家的四郎算一个,依如兰的看法,齐衡虽然容貌不错,但是性格和家庭氛围倒是比不上英国公的张四郎。 等墨兰定下来之后,她就再没有能推脱的理由了,还是要趁母亲乱点鸳鸯谱之前,先自己做好打算才是。桂芬前几日还邀她等英国公夫人寿宴之日去家中做客,看来这次还是要去一趟才好,也去看一眼桂芬一直跟她夸赞的四哥。 王若弗本来对于盛纮说的要让墨兰同她的女儿一起上孔嬷嬷的课这件事是不怎么情愿的,但是毕竟盛纮是家中的主君,这些年对她也算是尊重。盛纮也是难得求自己一次,她也不好太拂了主君的面子,最后也只能不情不愿的应下了。 墨兰在家中姐妹中一向最喜欢出风头,平日里在庄学究那里学问比不上如兰她也认了,如今在孔嬷嬷那里,她自负有才情,自然是处处拿强。好几次在孔嬷嬷指导如兰明兰二人之时插话,竭力霸占孔嬷嬷的所有注意力,惹得明兰这么好脾气的姑娘都气的掉了好几次眼泪。 在墨兰在孔嬷嬷教插花时又一次作妖的时候,盛如兰的暴脾气再也忍不住了。她本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姑娘,一再忍让也不过是为了维护盛家五姑娘的体面。 “孔嬷嬷原本就是祖母为我和六妹妹请来的,我们俩才是她正经的学生呢,你,就是强塞过来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真就觉得那些下作的手段看到别人好的就抢,抢到手了还装委屈。” 墨兰本来就心思敏感,如今被如兰这么一说,更是忍不住又哭又闹。 “五妹妹说的是什么话呀?什么手段?什么抢别人的?都是一个爹生的,怎么你们学的我学不得,就欺负我是庶出的,小娘又长久的不在身边,盛家随便一个下人都能欺负我,爹爹眼里面也没有我,我本就是个多余的,何苦在这个世界上碍别人眼睛,我死了算啦!” 盛明兰见两个姐姐吵了起来,本来想去劝告几句,拉个偏架,偏偏墨兰今日不知怎么了,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脾气,竟然还站起来推了如兰。明兰一向是和五姐姐一头的,小时候因为如兰得了一场大病,明兰对如兰就自带了一层“病弱”滤镜,她生怕五姐姐吃亏,立马把五姐姐护在身后。 如兰本来自己是能躲得过墨兰的推搡的,结果明兰这么猛的冲了出来,明兰这小姑娘的头直接撞到了桌角。桌角实在尖锐,墨兰的力气也没收敛,后脑那里竟然活脱脱撞出了血,吓得寿安堂的丫头婆子乱成了一锅粥。尤其是明兰身边的小桃,看自家姑娘流了血,直接吓得哭了出来。 第14章 知否(十三) “什么!三位姑娘打起来了,六姑娘头上还见了血?我的如儿没什么事儿吧,可伤到我的如儿了?你倒是快说啊,怎么回事,请大夫了吗?通知主君和老太太了吗?” 王若弗一听见三个姑娘在孔嬷嬷的课上打死起来,六姑娘还因此见了血,吓得差点没把手上的热酒扬了。 “大娘子放心,五姑娘已经拿着自己的令牌去请大夫了,想来大夫已经到了六姑娘那儿了。四姑娘也已经被下人软禁在了寿安堂后面的屋子里面了,咱们姑娘倒是没什么事,身上一点伤也没有。说来这次也是多亏了六妹妹,要不是六姑娘在,伤的就是我们姑娘了。 六姑娘是个好的,知恩图报,也不愧咱们姑娘这么多年一直护着她。” 听见刘妈妈说,明兰是为了她的如儿这才受的伤,王若弗的关心立马真切了几分,如儿可是她的心头肉,若是今天伤的是她的如儿,这会儿王若弗估计已经杀到林栖阁打杀了林噙霜了。 孔嬷嬷和老太太那边知道了这场闹剧之后脸色也没有怎么太好看,尤其是老太太,明兰自从小娘没了之后就在她膝下养着,对于六姑娘,她比养盛纮还要用心,还要真情,可以说六姑娘就是她唯一的逆鳞。如今一听说她如珠似宝养大的明兰被墨兰那丫头给伤了,老太太气的差点没晕了过去。 盛纮回来的时候一听说他的三个女儿在孔嬷嬷的课上打了起来,老太太,大娘子和孔嬷嬷此刻都在寿安堂等着他,就连平时不怎么愿意出院子门的林噙霜也早早到了,吓得手上的官帽都差点没掉在地上。 盛如兰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都是世家贵女的典范,大娘子一直以有她这样的女儿而自得,这还是第一次遇见被叫家长的情况。 孔嬷嬷见盛纮急匆匆的赶过来,抬眼看了一眼盛纮,开口说道: “想必在来的路上已经有嘴快的把今天下午争吵之事告知了三位,虽是闺阁小事,可姑娘们都大了,有些是非,却得辩一辩,须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虽说是小错,不罚终将酿成大错。” 盛纮见孔嬷嬷这次的确是生了气,又担心孔嬷嬷出了盛家门之后不满他们盛家的家教,立马说道: “几个孽障,做出如此丢脸之事,都跪下!” 孔嬷嬷见盛纮如此上道,心中了然。 “地上凉,别把姑娘们的膝盖冻着,来人给姑娘们垫上蒲团。” 盛墨兰本就争强好胜,又素来拔尖,自认才情不俗,开口就哭哭啼啼的辩解到不过是想多学些本事,给爹爹争脸。 林小娘见女儿跪在地上,心中心疼。本想开口求情,但是如今她已经不是从前在后院只手遮天,倍受宠爱的小娘了。她刚刚回到盛家,也刚刚和盛纮恢复一点温情,她不敢轻易地拿这份不多的温情去赌,只能含情脉脉的看着盛纮。 盛纮在墨兰儿时一直最是疼爱这孩子,虽说后来林小娘不在家中,对这孩子关心少了些。但是由于最近他和林小娘有旧情复燃的趋势,对于原来他一直忽视的这个女儿也逐渐上了点心,如今见墨兰一脸梨花带雨的哭诉,又对自己一副孺慕之情,林小娘也没有跟从前一样又哭又闹,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不由得软了几分心肠。 “嬷嬷,我这个四女儿小娘多年不在身边,这些年我们也的确对她疏于教导,是我们的不是,我们以后一定好好管教。” 孔嬷嬷看着盛纮偏心的样子,不由得在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原来听说这林小娘容貌不复从前,以为盛纮对她半分情意都没有了。没想到林小娘都这个样子了,盛纮还是如此偏心,明明三个女儿都在堂下跪着,偏偏他只给最先挑起事端的墨兰求情。 “四姑娘,你为人聪明伶俐,事事出色,不过今日我还要劝你,莫要仗着几分聪明,把别人都当傻子了,须知聪明反被聪明误。” 想到四姑娘这几年的确生母不在身边,大娘子对四姑娘最多只是视而不见,不会有什么真心,孔嬷嬷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说完四姑娘,她又转头看了一眼跪着的如兰和明兰。 她原本是想责怪如兰脾气太暴躁,以后怕是会惹下大祸,但是看着如兰花容月貌的容貌,想了想,在嘴边准备责怪的话最后还是咽了下去。这十几天日日与五姑娘在一处,她也知道论才情论眼见论容貌,此女绝非池中物,况且她是嫡出,母亲出身显赫,以后自然前途不可限量,她也可买个好。 至于明兰,说到底只有她身上受了伤,又的确是为了维护姐姐才造此劫难,她又年幼丧母,孔嬷嬷也的确喜爱这个她闺中好友亲自养大的孩子,也只是略略提点了几句罢了。 最后为了平息这件事,只一视同仁的罚了三个姑娘十个收班,林小娘本想开口求情,但是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又看见大娘子厌恶的眼光,最后也没有开口。 孔嬷嬷责罚完三位姑娘之后,大娘子心中不服,想当林小娘和盛墨兰留下来,再单独处罚他们一顿,好在如兰提前跟刘妈妈叮嘱过,最后还是拦住了大娘子。 明兰原本就是受了伤,她的板子嬷嬷特意叮嘱等头上的伤好了再罚,如兰和墨兰倒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打。虽说都是十个板子,到底是盛家的下人,卖身契都牢牢握在了大娘子手上,该如何下手,也样轻重,下人们自然心中有计较的。 “我的儿,明明是那个小贱人的不是,还白白牵扯了我的如儿和六姑娘,方才我想给你求情,瞧你看了我一眼,也终是不敢说,真是苦了我的如儿了。” 其实若是如兰强势,非要辩解,这顿板子最终也是落不到她的身上,不过她今日实在也是冲动,见那墨兰矫揉造作的样子,实在是没忍住。她如今的身份是盛家的嫡女,又不是自己的身体,委托者想有个人人艳羡的好名声,她也不可太过于由着自己的性子,这顿板子也是给她一个教训。 也怪不得部长说他们部门的任务跟别的快穿部门不同,要更加谨慎小心谨慎些才是。 “母亲别哭,那板子是咱们的人打的,原本也不疼,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罢了,孔嬷嬷做的也没错,毕竟我们三人都是盛家的姑娘,也不好太过于厚此薄彼。对了母亲,明儿今日受了大委屈,虽说祖母那里自然是会关心,到底明儿是为了我才遭此一罪,母亲也要多加关心才是。” 第15章 知否(十四) 盛墨兰经此一事,也知道在盛家的后院之中,自己的小娘自身难保,是不能帮到自己太多的,父亲对自己的那几分温情实在是不足为提。她哥哥是个不争气的,这几年小娘不在她和哥哥身边,哥哥无人管束,更是无心放在学业之上。看来要想出人头地,还是要靠自己嫁入高门,这样她的小娘才能在盛家抬起头来做人。 虽说这几日孔嬷嬷教导完三位姑娘的礼仪之后,在大娘子等人的欢送下,终于离开了盛家,三位姑娘也没有立即复课,不敢在这个时候出门玩耍。又加上六妹妹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恢复,如兰一向喜欢明兰乖巧懂事,这几日也只是在如兰的暮苍斋陪妹妹养病。 这几日盛家上下没有一个主子下人敢大声说话,这几日盛家的几个学子每日忙着完成中学就布置的学业,他们开考在即,即便是平时再混不吝的顾家两兄弟和盛长枫,最近也是夹紧了尾巴,乖乖做人。齐衡一心想要金榜题名之后来盛家提亲,这几日也没有常常来如兰陶然居烦她,如兰也乐得自在。 盛长柏是盛家嫡长子,不管是盛纮,大娘子还是老太太,都对盛长柏寄予厚望,尤其是大娘子,这几日就连如兰都被大娘子拘着乖乖的为哥哥的学业求神拜佛。 “过几日你哥哥就要去贡院考试了,我的意思是咱们得去一趟玉清观给你哥哥求上一求。母亲也知道,这几日给你这个皮猴子憋坏了,你六妹妹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母亲想带你们姐妹二人去玉清观走上一遭,也让你们姐妹俩到外面逛一逛。” 老太太毕竟年岁大了,虽说有心让小孙女出门游玩,到底是没什么精力,这次明兰也算是因祸得福,她为如兰挡了墨兰,倒是让大娘子对她有了几分真心。有大娘子愿意带明兰出去见见世面,老太太在心底也松了一口气,虽然她在盛家地位颇高,倒是毕竟盛家的主母,明兰名义上的母亲还是大娘子。 “明儿跟大娘子和如儿出去,一定要跟紧了大娘子,你姐姐向来喜欢你,你在她身边跟着,祖母也放心些。这几天我看你在房内一直在给你的哥哥们绣护膝,眼睛都快熬坏了,出去转转,也轻松些。” 汴京城里家中有考生的权贵不少,玉清观门口车马盈门,光是三架的马车如兰她们就遇见了好几架。盛如兰自从在王家露过脸之后,汴京的王孙公子有不少都央求母亲去盛家提亲,好在盛如兰年岁还小,大娘子也想多留她两年,也都借盛如兰上面还有姐姐没有定下来,一口都拒了。 这一路上有不少夫人见了大娘子都主动上去跟大娘子攀谈,大娘子按下心中得意,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与端庄。 “如儿,我刚才宣平侯夫人对你十分友善,他家的两个哥儿也算是不错,听说至今房中也没有通房妾室。魏国公的孙子也不错,她母亲是我的闺中好友,也是个好相与的。对了,还有陈家的那个小儿子,他父亲是礼部尚书,母亲又是县主,虽说没有爵位,但也是清贵,还有……” 如兰看母亲碎碎念念的跟自己说着刚才跟她见礼的贵妇人们家中的儿子,实在是有些头疼,明明这次出来是为了哥哥的考试,怎么这不过是见了几个夫人,就又扯到了自己的头上。 “好了母亲,还是正事要紧,哥哥不日就要去考试了,咱们还是快点去观里替哥哥猜一猜吧。” 王若弗在女儿的提醒下才想起来今日来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她的柏儿,如兰的婚事重要,柏儿的考试也重要,若是他的柏儿这次能够一次金榜题名,对她如儿的婚事也是有所助益的。 大娘子又看了一眼在女儿身边乖巧的盛明兰,想到这孩子从小就没了小娘,这些年也算是乖顺,如今她年岁也渐渐大了,也软了几分心肠。 “明儿也长大了,你的婚事大约是老太太要做主的,我这个当母亲的也做不了什么主,不过你放心,待你出嫁,母亲一定给你备上一份厚厚的嫁妆。” 见母亲从操心自己的婚事又到了操心六妹妹的婚事,如兰害怕过会儿又遇见哪家的夫人,又要装作一副温婉贤良的样子,在拜完文昌帝君之后,就随意找了个借口,自己带着喜鹊去后山了。 明兰本来也想跟着,但是又想着若是自己走了,大娘子身边没人侍奉,也就没有开口,只能一脸艳羡的看着姐姐离开。 玉清观的后山风景乃是汴京一绝,如今又是到了牡丹盛开的月份,后山姹紫嫣红,好不热闹。 “这后山的紫斑牡丹开的倒是好,喜鹊你说,这玉清观的人是怎么养的,怎么明兰养的牡丹,这么精心的伺候着,就没几朵开花的?” 少女在颜色艳丽的花朵中手持着团扇,娇声跟身边的婢女调笑着。美人一袭灰粉色的烟罗软纱,灵动娇俏之中透露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纯情,乖巧的双螺髻显得少女本就稚嫩的脸庞更加娇嫩。少女凤眸潋滟,可夺魂摄魄,荡人心神。 这边的姑娘眼中只有眼前的牡丹,熟不知在旁人的眼中,她已经成了这玉清观中最美的花王。 “这是谁家的姑娘?我从前在汴京怎么没见过?” 不远处的亭子里,一英俊男子身着窄袖骑装,头上只用镂空雕花的玉冠束着头发,那男子五官硬朗锐利,背脊挺直,比白杨树还要挺拔。不同于齐衡的精致和儒雅,也不似顾廷烨的风流多情,他看上去不像是汴京城里用金玉堆砌出的贵气,自有几分肆意之态。 “四公子这几年不在汴京城,自然是不知道这位姑娘的,她是盛家的嫡次女,故去的王老太师的外孙女,盛如兰。公子忘了,咱们姑娘可是没少在信里面提到这位姑娘,这盛四姑娘也是我们姑娘的闺中好友呢。” 那男子低头思索了一会,这才想起来,好像妹妹的确跟他提过她在王家的席面上结识了一位姑娘,倾国倾城,宛如天上月。还闹着要这姑娘要自己的嫂嫂,还让他趁人家小姑娘没及笄,快点回来跟人家提亲。他原本只是当妹妹说的夸张了一些,就没放在心上,原来世上真有这样的美人。 第16章 知否(十五) “五姑娘,那边有个公子一直在看着咱们呢,真是无礼,这会儿后山也没什么人,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自从亭子里那男子的眼睛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如兰凭借自己敏锐的洞察力就感受到了,她原本以为不过又是一个贪图她这副皮囊的浪荡子罢了,就没有放在心上。 谁知道她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一直没有能量波动的统子终于有了动静。 “元元!这个男人符合咱们委托者的要求耶!他比之前那几个都靠谱多了!” 如兰眉头一皱,听统子这么说,她大约猜出这人是谁了,前几日桂芬还给她写信说,她四哥剿匪,大获全胜,如今已经回来了,想来就是这位了。 英国公张家四郎,张昭,张家家世显赫,张家男子也大多都是不好美色,不纳妻妾,国公夫人和桂芬又和她十分亲近,的确不管在哪个方面英国公家都是上上之选。 “怎么,你现在又活过来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装死到咱们回去呢。” 统子一听自家老板开始阴阳怪气,就知道大事不妙,立马换上一种谄媚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陪着笑。 “这不是咱们元元现在升职加薪成新部长了嘛,我这个做系统的肯定也要送回主星升级加工啦,我这可是刚升级完就想起来我的亲亲老板还在等着我,立马就回来找元元啦。” 如兰也只是想逗逗她的怨种统子,想她这种级别的任务者,做任务几乎不需要系统的帮助了,系统对于她的作用不过是发布任务和检测任务完成度罢了。她的统子也算是陪她从实习任务者一路进阶到最高级的顶级任务者的,在多数情况下,对于她的统子摸鱼的行为她都是视而不见的。 “行了行了,既然回来了快帮我检测一下委托者的任务满意度。” “好嘞,这就给您查查哈!” “亲亲,这里检测到知否任务世界您的任务完成度为40%哦,委托者对您的进程非常满意呢,请亲亲继续努力呢!” 如兰有些无语,她这个任务者本来就已经够不着调了,怎么去主星溜了一圈儿,说是去给系统登记升级了,怎么看起来更不靠谱了。 既然喜鹊都说出来了那位张家四郎一直在盯着自己,习武之人一向的耳力过人,估计那张四郎也听见了。为了维持她矜持有礼的世家贵女形象,她只嗔怒的看了张四郎所在的那亭子一眼,就快步的离开了后山的牡丹花丛。 张四郎见如兰发现了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冲她的方向拱了拱手,也不敢贸然追上前去,毕竟自己和下人都是两个年轻力壮的男子,若是到人家姑娘面前去,十有八九会被当成登徒子打了出去。 “元宝,你说这盛五姑娘怎么生气都这么好看?她长得就跟小妹画上的人似的。” 元宝见自家公子盯着人家姑娘离去的背影,眼珠子都要黏在人家姑娘身上了,顿时感觉有些丢人。他家公子也不是没见过美人,旁的不说,就他们家的三位公子的娘子和他们家的姑娘,一个个都是貌美如花。不过转念一想,盛五姑娘这样的容貌,能让他家公子这样的武将一见钟情,也是正常的事。 “公子,过两日咱们姑娘及笄,听姑娘说会遍请汴京城的世家贵女,五姑娘跟咱们俩姑娘也算是手帕交,想来也一定会来的。等到时候人家姑娘到了咱们府上,公子有咱们姑娘引荐,公子自然会有机会结识五姑娘的。” 张昭第一次觉得父亲指给他的元宝这么顺眼,这小子脑子倒是转得快,元宝这小子虽说在行军打仗的时候没什么大用,在这种事情上竟然还有些用。 王若弗在上完香之后就带着明兰在玉清观的厢房中略略歇歇脚,玉清观风景不错,她每次来上香的时候虽然不爱费力去后山,但是很有兴趣在院子里转一转。 “明儿,你小娘也去了不少年了,我听说你一直想给你小娘做一场法事,正好咱们今天出来,你也去问一问,做法事是怎么个章。等母亲回府上了,从账上给你拨一笔钱,这件事你就自己去办吧。” 明兰没有想到她不过是在和五姐姐抄书的时候略略的提了一句,五姐姐竟然记在了心上,还跟大娘子提了这件事。这个缺爱的小姑娘心中突然涌上了一股暖流,对大娘子的敬重也真诚了几分。 “多谢大娘子,只是给小娘做法事这事,祖母听说之后已经给了女儿不少金银了。” 大娘子摇了摇头,这笔钱对她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她很乐意花这么一笔小钱来塑造她和善主母的印象。 “老奶奶给你的钱你就自己留着,我也是从你们这么年纪过来的,自然知道你们小姑娘最喜欢自己让下人买些小玩意儿来玩儿。你小娘也是个可怜人,她生了你这个花容月貌的女儿,对咱们盛家也是有功的,这钱应该从账上出。” 如兰刚从后山回来,就看见母亲和六妹妹这有些温情的场面,也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她这个六妹妹实在乖巧,她也的确真心喜欢,可她毕竟也只是六妹妹的姐姐有母亲的真心照拂,才真正能让这姑娘的日子好过一些。 “母亲和六妹妹在说什么悄悄话,竟也说给我也听一听,六妹妹没去后山看花实在是可惜,你都不知道后院的牡丹开的多好,比你的暮苍斋养的牡丹精神多了!” 大娘子看着女儿活泼讨喜的跟自己撒娇,心里也很是熨帖。 “你以为你妹妹跟你一样啊,整日里就没一刻安分的时候,跟个皮猴子一样。估计只有平时在外面,在你父亲那里你才能安静一会。要是你父亲知道了你这个样子,估计会吓一跳,什么时候你能学会你妹妹的娴静才好呢。” 明兰见姐姐回来,也是很是粘人的站在了姐姐旁边,接过了喜鹊手上采的牡丹。 “姐姐这是和大娘子亲近这才这样呢,外人谁不见了五姐姐不夸一句神仙姐儿,姐姐性子好,在家里每天笑吟吟的,多好啊。” 凡是做母亲的,大抵都是喜欢听旁人夸赞自己女儿的,她方才说的话也不过是打趣之语,明兰通透,怎会听不明白。 第17章 知否(十六) 最近家里最大的事儿就是家里的两个哥儿的考试了,玉清观遇见张昭的事情如兰虽然记在了心上,但是这种事情是急不得的。在古代位面,女子不可太过于主动,否则会引的旁人评头论足。 虽然任务者对这种对女子过于压迫的种种规矩和偏见十分嗤之以鼻,但是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规则,她总不能太过于离经叛道,破坏小世界的运行。 在科考的前两天,最为细心周全的明兰给家中的两个哥哥都绣了护膝。如兰见妹妹如此贴心,毕竟要科考的是她亲哥哥,也拉3着明兰在她的暮苍斋待了两天,终于在开考前给长柏也绣了一个手炉套子。 为了不让林栖阁那里借题发挥,如兰又给在盛家读书的学生们都送了一套汴京城里最好的书斋卖的笔墨纸砚。虽说不如长柏的礼物有心意,但也是花了大价钱的,盛纮见了都挑不出来什么毛病来。 因着要考试了,顾家两位公子都早早回了宁远侯府,如兰的礼物就和盛家的礼一起送到了顾家,两份一模一样的笔墨纸砚倒是没法子让人心生遐想。 但是小公爷,出于说不出道不明的原因一直到科考的前一天还在庄学究那里写策论。他在收到喜鹊送了文房四宝之后心中涌出了盛大的欢欣,在旁敲侧击问了长柏得知长柏收到的礼物和自己不一样之后,他更加坚信这是自己独有的。在离开盛家之前,他借口去老太太那里请安,堵了如兰半天,看见如兰之后,只是满脸通红的说了一句: “元若此生定不负如兰妹妹。” 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就连如兰在他身后喊了他好几句,他就跟没听见一样,惹得如兰和喜鹊一头雾水。 “这齐衡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快科考了,人读书读傻了?” 喜鹊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附和五姑娘的话说: “可能是吧,这几天我们二公子都急到睡不好觉了,小公爷可能也差不多吧。” 科考当天,大娘子起了个大早,拉着如兰在院里烧香拜佛,如兰一大早被大娘子从床上拉起来,本来就因为没睡好有些犯困,又熏了半天的香,这下就更头疼。 不过此刻的大娘子可没有时间追究她的小女儿的失礼,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让长柏能够金榜题名,最好林噙霜的那个小崽子能够名落孙山。不过依如兰看来,大娘子大可不必花时间来诅咒盛长枫的考试,他本来就是个不爱学习的人,在没有他小娘的约束之后,就更不会把心思放在科考之上了。据他所知,盛长枫院子里面的小女使,但凡是有些个姿色的,都被他欺负了个遍。 有盛长柏这个上进好学的大儿子珠玉在前,盛竑也没有想到他的小儿子会这么不成器,整日里在庄学究的课上最常做的就是发呆和偷看话本子。偏偏盛长枫在盛竑面前又常装出一副孺慕好学的样子,盛纮心疼他这个儿子从小小娘就不在身边,对他又多了几分偏爱,平日里给他的份例都比给别的姑娘要重不少,就连盛如兰这个嫡女的份例如果没有大娘子的补贴,也没有盛长枫多。 林栖阁那边盛长枫正一脸头疼的听着林小娘在絮絮叨叨的跟她叮嘱着上了考场的一些要注意的事项。盛长枫这些年来一向散漫任性惯了,如今突然间有小娘的管束,他还十分的不适应,甚至有时还会有些在心里责怪林噙霜实在是有些过于啰嗦。 “好了小娘,说的好像你亲自去科考过一样。该准备的东西下人都已经帮我准备好了,您就别操心了。” 林噙霜看着长枫,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她好歹也曾经是官宦世家的小姐,家里没破落之前也是饱读诗书的。这些日子她自从回到盛府之后,每每问到儿子读书之事他总是支支吾吾。林小娘心中倒也猜出了个大概,好在盛长枫如今年岁也不大,再读几年书,三年后再科考也是很有希望的。 只是心中一想到儿子这些年又荒废了那么长时间的学业,心中对大娘子那边的责怪又深了几分。在她看来,她的儿子从小那么乖巧懂事,这些年了却一直不思进取,整日里和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混在一块儿,十有八九就是受到了王若弗的蛊惑。 “我就算没有科考过,读的书也比你读的多,小娘也不指望你能出人头地,一举金榜题名,只希望你日后能够争气一些,给你小娘和你妹妹在盛家争得一席之地。” 贡院门口停满了马车,其中最显眼的就是平宁郡主的马车,她是在大娘娘身边养大的,比别的贵女多了几分骄矜与贵气,就连出行的马车也别旁人奢靡。 大娘子看见平宁郡主之后,两人还算是比较平和的见了礼,齐衡一见到如兰,脸上就洋溢出了有些痴汉的笑意,如兰有些嫌弃的转过头去,这要是平宁郡主看见了她儿子这个样子,又要来盛家旁敲侧击的让大娘子管教女儿了。 齐衡见如兰避开了自己的视线,只以为是二人定情了之后如兰害羞了,也没放在心上,因为在科考前见到了心上人,他原本还有些紧张,现在心中的那点压力突然间烟消云散了。 在跟哥哥们说了几句吉祥话之后,大娘子和盛纮也不想耽误儿子们的考试,也害怕再晚一些走,贡院门口马车太多走不了,在叮嘱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贡院。 科考的这几日正好是英国公嫡女张桂芬的及笄之礼,张家顾忌着这几日京城诸位人家大抵都在因为自家儿子考试而心惊胆战,又加上英国公是武将,手握兵权,生怕官家觉得他们张家结党营私,所以也没有邀太多人前来。 盛家这种五品官,在正常情况下定然入不了英国公夫人的眼的。但是谁让盛家主母王若弗是太师之女,父亲配享太庙,盛如兰又的确出挑,她的一手好琴甚至得了大娘娘的青眼,和张桂芬也是至交好友,所以英国公夫人也亲自让官家去盛家给王若弗母女二人递了帖子。 第18章 知否(十七) “小娘!那可是英国公王家的席面,每天得有多少的王亲贵胄会来张家,这样的场面我怎么能不去。但凡张家席面上有一个公子能看上我,我们母女二人就能飞黄腾达了啊。” 林噙霜得知王若弗要带盛如兰去英国公家,心中的嫉妒早就达到了顶峰,现在盛家对她虽然还有几分旧情,但是跟从前的千娇百宠完全不能比。她不得不承认,她不在盛家的那里面,大娘子给盛纮找的那些跟她有几分相似的妾室很大程度上吸引了注意力,盛纮对她,现在也只能靠方面剩下的几分情分了。 如今,她的儿子也几乎被王若弗和盛纮养废了,她最疼爱的女儿也被下面的嫡妹压的喘不过来一口气来。 这几天,盛纮心里只有他的长子的科考,也没有时间和心思去后院,下值之后也只是回书房或是去大娘子院子里。她即便有心去求盛纮,让盛纮跟大娘子商量商量带着她的墨儿一起去英国公府上,但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我的墨儿怎么命这么苦啊,王若弗那个贱人当我们娘俩是个玩意儿,连你爹爹不管你,我们娘俩该怎么办啊……” 墨兰心中苦涩,但多年的小心翼翼和郁郁不得志将她压抑的太厉害了,她现在迫切的需要一个机会来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迫切需要脱离盛家的这个泥潭攀上高枝,既然小娘不能帮得上她,那她就亲自去求父亲。她绝对不甘心以后自己只能嫁给一个平凡的人家,她要比盛如兰过的好,比盛家的嫡女嫁的更高。 通过这些年在盛家对盛纮的小心讨好,处处恭维,她对盛纮的饮食喜好和作息时间已经了解的很是清楚了。她特意去厨房亲自给盛纮做了一道他平日里最爱吃的火腿莲子豆腐羹和江米切糕去了盛纮的书房。 盛纮这几天本来就因为儿子在贡院考试有些着急上火,如今看见墨兰不请自来,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他这个女儿每次来找他,都有事相求,如今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不知道她又要有什么动静。 “这夜深露重的你怎么来了,平日里这个时候你不都该睡了吗?怎么,有事情找父亲商量?” 墨兰讪讪的点了点头,陪着笑,将手上的食盒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端了出来。看见墨兰精心为自己准备的这些饭菜,盛竑虽然心里面还是有些不满,但是脸色也稍微好看了一些。 “女儿只是见父亲近日一直在书房到深夜,心下十分心疼,就想着父亲这几日大约是整日里担心哥哥们的考试,想来是没有什么心思用晚膳的。所以墨儿准备了一些好克化的东西来给父亲甜甜嘴,这莲子是墨儿今日特意去后院采的,父亲尝尝可还能入口。” 盛纮看见墨兰给他做的菜,虽有些感动,但也没有立即动筷子。 “行了,你的孝心为父已经看见了,说吧,这次来找为父,是有什么事情吗?” 墨兰见父亲这么直接的问了出来,虽然觉得有些尴尬,但是想着这次席面十有八九会关系到她以后的婚事和未来几十年的生活,就又鼓起了勇气。 “父亲,我听家里面的下人说大娘子过几日会带五妹妹和六妹妹一起去英国公家中做客,说是要给英国公小姐的及笄礼填礼。自从小娘回来之后,大娘子就不怎么愿意接受女儿每日的请安,大约是和女儿有了些隔阂,这次去赴宴也没有通知女儿同行……” 王若弗要带两个女儿去英国公家里做客这件事,盛纮也是知道的,虽说盛纮觉得他们盛家是清流门第,没有让女儿们高嫁的想法,但是在如兰婚事这件事上,他若是不让大娘子做主,想来大娘子会跟他发疯。 不过,他的嫡次女这样的容貌,若是嫁入了普通人家,想来这样的人家也是护不住这样的绝色的。 况且这可是国之重臣,英国公。他也听说了这次来英国公府上席面的大多都是与英国公相交多年的世家,都是底蕴深厚,风评极好的家族,若是他的哪个女儿能嫁去这样的人家,的确也能让他们盛家更上一层楼,对于他和长柏的官途也会更有助益一些。 不过,这种帖子向来是直接送到大娘子手上的,他这个做主君的,是不愿意管后院中的这些事情的,大娘子和墨兰的关系一直都非常冷淡,不愿意带墨兰他也是能够理解的。毕竟这样的席面谁会带一个庶女去?这不是打了人家英国公小姐的脸吗?明兰也就算了,她原本也是记在大娘子名下的,又是在老太太身边养大的,对外也算得上是个嫡女。可是墨兰,的确有些不配。 “大娘子不愿意带你一起,自然是有大娘子的自己的原因。这英国公夫人本来也没有给太多人发了帖子,想来也是不想让自己的席面太过于铺张,这次就算了。等下次若是大娘子再去别的什么席面,父亲一定跟大娘子商量,让她带我们墨儿一起去好吧。” 见父亲直接拒绝了自己的请求,墨兰的心情肉眼可见的低落了起来,不过他也知道父亲的脾气,他一向注重自己和盛家的利益大于一切,她这个女儿在父亲这里能有半分地位就不错了。他既然拒绝的这么决绝,想来自己再怎么央求也是没用的。 墨兰是个聪明的,她没有继续纠缠,而是乖巧的和父亲行了个礼之后又叮嘱父亲晚上要早些就寝后离开了。 她心里想着:这张家,她后日是非去不可,盛家的颜面和名声算什么,她自己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盛家既然不给她机会,也别怪她了。 一直等到如兰她们准备出发去张家的那天,墨兰都没有再求盛纮一次,也没有再在如兰和大娘子面前晃悠,如兰她们以为墨兰歇了这个心思,也没再把注意力放在墨兰身上。 结果等盛家的马车到了英国公府门口的时候,还没等如兰跟站在门口迎接他们的英国公母女俩打招呼,一个如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就在她们的身后响了起来。 “母亲和两个妹妹的脚程倒是快,墨儿在后面紧赶慢赶的,总算是赶上了。” 第19章 知否(十八) 听见墨兰的声音,大娘子就跟见了鬼一样。 “你……你怎么……” 看大娘子准备质问墨兰,如兰立马拉住了大娘子的袖子,抢在她之前开口说道: “四姐姐的马车刚才在半道上了车轮子坏了,我们还以为四姐姐还要有一会儿才能到呢,到没想到四姐姐竟然跟我们差不多时候到了,四姐姐果然有本事。” 王若弗这时候也反应过来现在可不是在他们盛家,而是在国公府门口,路上人来人往的不少人都在看着她们呢。她虽心中早就气的想杀人,但是碍于面子,此刻也只能装出一副端庄慈善的主母的样子。 “是了是了,方才我还在跟你妹妹们说,墨兰的马车坏了,十之八九要等上一会儿才能到呢。既然来了,就一块儿进去吧。” 看见王若弗突变的脸色,聪慧如英国公夫人,怎么会猜不到这位盛家的四姑娘是不请自来的。她原本的确是有些不满,这可是她唯一的女儿的及笄礼,盛家来个庶女是怎么个意思,不过她的不满在看见如兰的那一刻,心中本来就不多的不满就消逝了。 如兰漂亮端庄,又知情达理,颇有魄力,她原本就有让如兰做他们家儿媳妇的主意。她那个小儿子最让她操心,整日里只知道舞刀弄枪,有事没事的就跟他爹爹一块儿待在军营里面,连家都不怎么回。他最小的哥哥只比他大两岁,孩子都快上学堂了,偏偏就他这么大了就是不愿意成亲,对军营里面的兵都比对姑娘们亲近。 她原本以为他这个儿子这辈子都开不了情窍了,谁知道那天她心血来潮让小儿子陪自己去玉清观上香,倒是有意外之喜。 虽然这小子嘴上不说,倒是她是做母亲的,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自己儿子的情绪变化,他自从去了一趟玉清观,整日里时不时的就会看着家里的牡丹发呆,还动不动的傻笑,跟个傻子一样。 英国公夫人只软硬兼施的对小儿子身边的元宝略施小计,元宝就一个字不漏的跟她说了在后院发生的事。张昭不愧是她儿子,果然他们张家人的眼光都十分一致,她看上的姑娘刚好她的儿子也十分中意,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只是她儿子不争气,对人家姑娘有心,却一句话也没跟人家说上,还被人家姑娘以为是个登徒子。不过这也正说明了盛家家教极好,教出来的姑娘都是懂规矩的淑女,知道跟外男保持隔离距离。想到此处,英国公夫人现在看如兰的眼神比从前更加的慈爱,跟看张桂芬也没什么区别了。 “盛家大娘子来了,快请进快请进,如儿和明兰几月不见又漂亮了不少,大娘子真是会养女儿,我以后也要多跟大娘子取取经才是。” 王若弗本来还有些尴尬,人家姑娘的席面,她带了个庶女来,不过见英国公夫人依旧热情,她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不少。 “我们家两个姑娘不过是中人之姿,勉强能看罢了,只倒是胜在乖巧听话罢了,哪里能跟国公府上的小姐相比呢,夫人真是折煞我了。” 这二人又在门口寒暄了好一会才进去,从始至终,国公夫人都没有跟墨兰说过一句话,墨兰脸上早就红透了,深觉羞耻,但是一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又强迫自己挺直了腰杆,默默地跟在如兰和明兰旁边。 张桂芬在闺阁早就对如兰翘首以盼半天了,如今一见如兰走进了后院,立马拉着如兰和明兰的手进了自己的院子。墨兰见张桂芬也没有理会自己,心中愤恨不已,不过她本来也不是过来讨好这位国公府小姐的,她的关注点一直都是前院的那些王孙公子那里。 张家的宴席来了不少人,上到邕王兖王的世子公子,下到上一次科考出来的状元探花,要不就是出身显赫,要不就是深受圣上器重的后起之秀。墨兰想着她只要在这些公子里面攀附上一位,就能飞黄腾达,给小娘,给她们林栖阁争气。 没有主人陪同,也没有下人引路,墨兰心中又心怀不轨,只能偷偷藏在下人们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地观察前院的位置。说来她运气实在是不错,只在靠近前院的花厅里等了一会,就看见一位公子像是迷了路,在花厅外面转悠。 那公子头戴紫金冠,穿着玄色暗花细丝褶缎衣,衣服上绣的花样看上去像是蟒纹,就连靴子上都镶嵌着两块拳头大的翠玉。一身的华贵衣服衬的他原本不算英俊的容貌都有些龙章凤姿的感觉了。 墨兰小时候也是见过不少名贵的衣物和首饰的,她斜眼一瞧就知道这人非富即贵,要是她没有看错,这公子身上真的是蟒纹的的话,他的身份也不言而喻了。听说邕王世子今日也收到了请帖,若是她没猜错的,这位就是了。 墨兰心下大喜,整理了一下仪容之后,装作一副在张家迷了路的样子走了出去。 邕王世子本来因为在前院被兖王的几个儿子灌了不少酒,这时候有些头昏脑涨,要不是因为这是在国公府上,他肯定早就找个借口走了。英国公是国之重臣,虽说他是坚定的保皇党,不好拉拢,但是父亲临行之前再三叮嘱,千万不能跟英国公有什么冲突。英国公不站在他们这边不足为惧,要是偏帮兖王才是大祸临头。 邕王世子本想走远一些吹吹冷风清醒一会,结果倒是有了一场还算惊喜的艳遇。他本性就有些贪花恋酒,不过是因为现在是父亲争储的关键关头,他这半年连小娘子的手都不敢碰,如今只不过是想出去醒醒酒,竟然遇见了一位还算是入他的眼的美人。 “这位姑娘是在国公府上迷了路吗?怎么身边没有下人陪同?” 墨兰见那公子主动和自己搭话,心中窃喜,但是为表矜持,也只装作一副被外男吓到的样子。 “你……你是谁?怎么会在后院?我是盛家的姑娘,你……你离我远一点!” 邕王世子挑了挑眉,盛家?汴京城里姓盛的人家可不多,他唯一有点儿印象的大约就是盛纮盛大人了。盛纮虽然官职不高,但是盛家倒是也算是清贵,盛家老太太是勇毅侯独女,盛家大娘子也是太师嫡女,也算得上有些地位了。而且盛家嫡女的名声他也是听说过的,听说容貌不俗又才华横溢,连大娘娘也青眼有加。 他早就有了正妻和一位出身将门的侧妃,倒是还有一个侧妃之位是空着的,盛家这样人家的姑娘做倒是勉强能配得上他的侧妃之位。 第20章 知否(十九) “还没贺姐姐生辰呢,我跟六妹妹可是花了好大的心思给姐姐准备贺礼了,姐姐快看看喜不喜欢!” 这话倒是不假,为了让他们的礼物别出心裁,如兰和明兰可是熬了好几个通宵,才把给张桂芬的礼物给做了出来。他们一直听张桂芬说她从小跟父兄一块练武学艺,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不能上阵杀敌,披甲挂阵。她们虽然没有这个本事能让张桂芬实现自己的愿望,所以想着能让她在家中小小的过一场瘾也好。 张桂芬满心欢喜的打开了小桃和喜鹊捧着的匣子,既然是她的好姐妹花了,那么长时间为她准备的,那不管是什么样的礼物她都喜欢,她从小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缺,对她来说,用心就是最好的礼物。 两个匣子都不算轻,颇有分量,小桃和喜鹊两个人捧着都很费力。张桂芬仔细端详,只见一个匣子里装着一件女子形制的甲胄,那甲胄并不像寻常男子所穿的甲胄那样笨重,反而较为轻软简便。 另一个匣子里装的是把长剑,那剑锋芒逼人,银色的剑身上似乎有些明显的森森寒意,张桂芬从小也是看着父兄舞剑,他们家中收藏的古剑也数不胜数,但是,她敢说她家中的任何一把剑都没有她眼前的这把剑如此夺人心魄。 “这……这么好的剑,你们从何而来的,这样的东西你们俩就轻易的送给了我?” 明兰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刀剑,自然也不舍得这宝剑的名贵,她只不过是给这把剑做了一个剑鞘罢了,剑是姐姐准备好的,这下听张家姐姐这么说,莫非这把剑姐姐花了大价钱? 如兰见张桂芬这样识货,也是很满意的在心里点了点头,这可是她之前在一个武侠世界,由当世的名匠打造而成的宝剑,只不过她收藏的宝剑实在太多,也是时候来清清库存了。正好这小姑娘喜欢剑,送她做礼物正合适。 “宝剑配美人嘛,况且我家都是读书人,也没人能用的上这把剑,放在我们家也是埋没了它。这剑原本也是我随母亲回宥阳老家祭祖的时候在一个流浪剑客那里收的,那剑客不久于人世,我们家给了他一笔钱以供敛葬之用,这剑算是报酬吧。” 如兰知道送给张桂芬,她十有八九会问一句这剑的来历,早就在家里面把故事给编好了,反正张桂芬也不会大张旗鼓的问大娘子,能把人家小姑娘给唬住就行了。 张桂芬本来想再推辞一二,但这宝剑她实在喜欢,所以也就半推半就的收下了。那甲胄也十分得她喜欢,外面卖的那些甲胄大多不适合女子小巧纤瘦的身材,可这副甲胄就完全是契合了她的身材而制作出来的,看上去就十分合身。 “那我就谢谢两位妹妹了,等以后两位妹妹生辰,我也一定送两位妹妹一份大礼。” 还没等他们说几句话,张家的下人就催张桂芬快些到前厅去,要为张桂芬执行及笄之礼,盛如兰作为赞者自然也是要一块儿到场的。为了让明兰身边有人陪着,她把明兰托付给了张桂芬身边的婢女琉璃,让琉璃把明兰带到大娘子身边。 英国公独女的及笄礼十分考究,正宾为放今圣上亲姊华阳长公主,摈者是张桂芬的女师傅,一位颇有威望的女词人,赞礼为盛家五小姐盛如兰。 而今日英国公邀请来的诸位客人也都到了及笄礼的院子中,来亲眼目睹这位国公府小姐的成人之旅,为她献上祝词和贺礼。各个席位上都座无虚席,除了首席下的那一桌和盛家大娘子身边的一个小位置。 这二人正是邕王世子和盛家墨兰,他们俩现在还在后院里面谈情说爱,花前月下,不过此时如兰的目光都在张桂芬身上。大娘子也不想管墨兰的事,大娘子的想法是,只要林栖阁的那个小贱人没死,就不关她的事,嗯,不对,死了也行。 张桂芬身穿一袭白衣缓缓走来, 华阳长公主为其初加,并诵到: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盛如兰作为赞者为张桂芬象征性地正笄,张桂芬起身,华阳长公主向张桂芬作揖祝贺。之后,张桂芬回到东房,如兰从有司手中取过衣服,去房内更换与头上发笄相配套的素衣襦裙。 在如兰看不见的地方,有一道带着浓烈好奇有好感的视线一直在追随着她的身影,此人正是今日笄者的兄长,她在玉清观后山偶遇的那位登徒子,张昭。 张昭在看见如兰和小妹走进来的那一刻,脑子里想着: 不过几日没见,她又好看了几分。或许是因为今日她要做小妹赞者的原因,今日她的装扮要比从前要华丽精致几分,但这样的美丽却并不喧宾夺主,她特意避开小妹今日主礼的服饰。一身嫰黄色的衣裙显得她尤其的娇俏可人,白色的锦缎制成的衿让她的腰看上去不盈一握,让人看见就心生欢喜。 听小妹说她这位好友比小妹要小上一岁多,据说盛家大娘子非常宠爱这个幺女,自从五姑娘初长成之后,已经有不少王孙公子来他们家提亲了,不过大娘子都借五姑娘还小的缘故一口回绝了。也不知道如果他让母亲去盛家提亲,大娘子接受他的概率有多少。 经过出加一拜二加二拜三加三拜置醴醮子数十个步骤之后,张桂芬的及笄礼终于接近了尾声。 最后,赵桂芬起身下来面向西,华阳长公主为笄者取字,念祝辞曰: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幸淑甫。” 张桂芬答:“幸淑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笄者向宾行揖礼,正宾回礼。正宾复位。 英国公十分欣慰的看着自家女儿,又向全场再行揖礼表示感谢。 “小女幸淑笄礼已成,多谢各位宾朋嘉客光临寒舍,已为诸位略备薄酒,还望诸位不要嫌弃。” 第21章 知否(二十) 等这一系列十几个步骤的及笄过程进行完毕之后,张桂芬和如兰早就累的快喘不过来气了,要不是之前张桂芬早就有排练过,指不定今日要多手忙脚乱。 “这个冠子真是重死了,还有长公主给我簪的那些个簪子,怎么都那么重?如兰,我觉得我这一身衣服和头饰加起来都快比你重了。” 如兰一边用扇子遮着脸笑着,一边和喜鹊一起帮张桂芬摘下头上的簪子和步摇。 “还好我家姑娘的及笄礼一向比较简便,没那么多步骤,说来过两日我那四姐姐就要及笄了,也不知道父亲要怎么安排。” 听小姐妹提到她的四姐姐,张桂芬也来了兴趣,其实刚才她就注意到了明兰如兰旁边跟着的那姑娘。那姑娘打扮的极其隆重,连衣服上是用金线密织的,头上带的步摇差点没闪到她的眼。 张桂芬虽说也知道,自己的及笄礼对于不少姑娘来说,不过是个相亲的平台罢了,不过像那姑娘那样将意图表现得那么明显的,她还是头一个。她原本以为不过是哪个她不认识的商户之家的姑娘,她父亲交友甚广,上到王侯将相,下到市井小民,都有她父亲的好友。虽说母亲对她及笄礼的宾客要求很高,但是父亲倒是与母亲相反,他更喜欢热闹又没身份差距的氛围,所以父亲会邀请商贾人家张桂芬也能理解。 不过,既然去看突然间提起了盛家四姑娘,不会她们身边那位就是吧? “你别告诉我,刚才跟你们一块进来的那个,就是你的四姐姐吧?瞧她穿的那么出挑,我还以为是哪个商贾人家的姑娘呢。” 一想到刚才墨兰那一身的装扮,如兰也不由得笑出了声,也不知道这主意到底是谁给她出的,在人家及笄礼上这么高调。 “是,姐姐好眼力。我那四姐姐说起来也是个要强的,她小娘从前也是得宠的,从前她小娘做了一些错事,一直在扬州那边,最近几月才回来,父亲为了补偿她们母女俩,给她们送了不少好东西。想来她也是想着今日能给姐姐的及笄礼添个彩,这才打扮的……娇艳了些。 我在这儿替她给姐姐赔个礼道个歉,我这姐姐的确有些不懂事,扰了姐姐的好兴致。” 张桂芬也没怪罪如兰她们的意思,毕竟她之前就没听她这个小姐妹说过这个四姐姐,想来也是有些龃龉的,如兰她们毕竟是妹妹,总不能管得着姐姐的衣着打扮吧?不过,也足以看得出盛家的大娘子是个没脾气的,手底下的庶女这个样子,竟然也带的出来。 “这与你们又有何干,左右她丢的是自己的脸面,她又不是你母亲生的,只要你和明兰好,旁人也说不着伯母什么,只会觉得伯母心善可怜,最多怪罪一句你父亲有些抬举妾室罢了。” 两个小姑娘在赵桂芬的闺房歇息了一会儿后,如兰刚准备陪张桂芬去前院招待今日来祝贺的女客,谁知倒是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张昭在及笄礼上见到如兰之后,就想着寻摸个机会和心上人搭个话,可惜人家小姑娘跟自家妹妹关系实在是好,两人焦不离孟,形影不离的,让他无从下手。 思虑再三之后,张四郎还是想着机不可失,人家姑娘养在闺阁之中,本来就没什么机会能见面,如今天赐良缘,人家都到自己家里了,他再踌躇不决,日后怕是会追悔莫及。再加上英国公夫人在旁边旁敲侧击的说,如兰极为优秀,想去盛家提亲的公子们如过江之鲫,让他一定要把握机会,所以如今他也顾不得小妹笑话,假装偶遇来了小妹的院子里。 “小妹这里有客人啊,倒是我有些失礼了,在下张昭,是桂芬的四哥,我的朋友们大多唤我南行,不知这位姑娘是?” 张桂芬看着突然进来的四哥有些疑惑,从前见她这哥哥半个月也不来一次她院子,怎么今天如兰一来,他就来了,赶得还真够凑巧的。 “这位是我的好友,盛家的五姑娘,今日她还是我及笄礼的赞者,哥哥方才在席间应该是见过的才对啊?” 如兰在张四郎进来之后,就低眸稍退了一步,在张桂芬衣裙的遮挡下,张四郎并不能十分看得清楚她的眼神,只觉得如兰垂眸的样子,极美。不过他可不知道,如兰在心里嘀咕着,这张四郎倒是来的真是不是时候,她们刚准备出门他就来了,本来她们就在张家姐姐的院子里待了好一会儿了,现在起码又要耽搁一刻钟。 任务者五感敏锐,早在席间如兰就察觉到有一道带有浓浓侵略感的眼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她也猜想到了大约就是这位她的系统非常看好的张四郎。不过倒是没想到他会制造这么刻意的偶遇,第一眼见他,如兰还以为是个冷淡的酷哥,今日再见他这不太聪明的样子,还挺有反差感。 “四公子好。” 见心上人对自己很是疏离冷淡,张四郎心中有些着急,要不是妹妹在旁边看着,他都想跑到人家跟前儿去开屏了,好家伙,看人家姑娘这样子,估计根本不记得他们在玉清观后山赏花的时候见过的那一面了。 看见哥哥看着如兰的眼神,张桂芬就对哥哥的心思猜出了七八分,只是见如兰这一脸懵懂又礼貌疏离的样子,就知道如兰起码此刻并没有如她哥哥一般已经坠入爱河。 张桂芬虽然心里面有心撮合好友和兄长,也曾经和母亲在闺阁之中玩笑着说到这件事的可行性。不过在世道对女子大多苛刻,如今她这妹妹尚未及笄,也不着急相看。 兄长为子为兄的确还算称职,但若是当真做了如兰的夫君,以后如何还尚未可知。张桂芬自己和小郑将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然希望自家姐妹是因为真心喜欢才和她家哥哥喜结良缘,她自然双手赞成,但倘若如兰是碍于国公府的权势被迫委身,张桂芬自己也会自责一辈子的。 第22章 知否(二十一) “原来是五妹妹,今日多谢五妹妹来我我小妹做赞者,从前在军中南行就经常听小妹说过五妹妹的风姿,如今一见,小妹到底还是说的谦虚了。” 如兰自幼听过各种各样的夸赞,对这样的赞誉倒是习以为常了,如今即便是被一个陌生的外男突然这样一番称赞,也只是神色未变,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站在好友身边。 “四公子谬赞了,张家姐姐与我相交多年,待我总与旁人不同,不过是女儿家的玩笑之语罢了,姐姐看妹妹,自然是怎么看怎么喜欢的。在如兰眼中,张家姐姐也是一等一的英姿飒爽,文韬武略不输男儿,无人能及。” 张桂芬本就对如兰喜欢的紧,如今又听如兰对自己有如此高的赞誉,更是心中窃喜。她虽看出哥哥对如兰有几分意思,也想着感情这种事情要细水长流,如今让哥哥在她的院子里和如兰交谈也属实是不太方便。 “哥哥现在来大约是母亲吩咐的吧,也是,我和如兰一聊起来就忘了时间,都忘了今日是及笄礼了,母亲在前面想来是等急了。咱们就别在这站着了,哥哥与如兰妹妹毕竟男女有别,不如哥哥先回男席,我和如兰妹妹随后就到。” 张昭虽然有心想和如兰多说几句话,但是他也知道不能太过于鲁莽,今日来了一趟,先跟如兰打个招呼,算是过了明面了,以后见面也算是认识了。以后的事,就慢慢仔细筹谋,总归他如今被调回汴京,大宋一时半会也没有战事,他总是有时间的。 “小妹说的极是,那五妹妹,南行就先行一步,小妹性格骄矜又向来脾气不太柔和,自幼好友不算多,若是她欺负了五妹妹,五妹妹大可告诉我,南行定当为五妹妹做主。” 张桂芬一脸茫然的看着四哥一边跟她的小姐妹献殷勤一边还不忘踩自己一脚,气的差点没顾得上姿态上去跟他理论,她什么时候就骄矜又脾气差了? 如兰陪张桂芬回到席上后就去了母亲旁边,只是她环顾再三也没有看见她那位四姐姐。 “母亲,怎么不见墨兰的身影,她不应该在您身边吗?” 大娘子听去如兰说起墨兰,也恍然意识到好像的确从进了国公府,她就没见到过那丫头。方才她一心只顾着跟旁边的礼部侍郎家的夫人说话,那礼部侍郎的夫人是大娘子从前在娘家时的好友,之前一直随夫君外放,如今夫君回到京中任侍郎一职,她自然也是跟着一起回来了。大娘子突然得见多年不见的好友,一时间喜上眉梢,哪里顾得上她一直就不太喜欢的墨兰。 “你管墨兰那丫头做什么,你还嫌她今日不够丢人吗?好在英国公夫人识大体,未曾与我们计较些什么,不然我们盛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左右这是在国公府,谁还能将她掳走了不成?我刚让明兰去跟玩儿去了,想来墨兰指不定也是去了她哪个相识的小姐那里了。” 如兰听王若弗说完,虽然面上未曾多说什么,但却在心里有些猜想。 盛墨兰费了这么大功夫跟着她们进了英国公府,她可不相信只是为了露露脸,给张桂芬及笄送贺礼的。墨兰一心想将她和明兰压在下头,如兰自然是知道的,在墨兰看来,她能想到的唯一的出头之法就是嫁进高门。这女席上见不到她的身影,如兰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她还有这么胆量和脸面跑到男席那边去吗? 很快,如兰的担忧就被张桂芬证实了,她看见张桂芬在无人注意的地方给她使了一个眼色,如兰猜测张桂芬大概有话跟她说,跟王若弗说了一声之后就跟张桂芬到了角落之中。 张桂芬的神色有些慌张,眼底还有几分可以看的出的担忧和愤懑。 “如兰,你知不知道你家那位四姐姐现在在干什么?她可真是有出息,若不是我身边的贴身侍婢莺儿看见了,我都不知道她打的这个主意。” 本来就隐约间有些猜测的如兰见张家姐姐这样的神情和语气就知道这件事恐怕不简单。 “好姐姐,你就别跟我兜圈子了,我那好姐姐她到底做什么了?莫不是做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儿了吧?” “今日之宴,邕王世子也来了,邕王平日里与我们家并没有什么交集,今日让他儿子过来一趟原不过是碍于我父亲罢了。我平日里就听说邕王世子是个贪花好色的,府里纳了一房又一房的美貌妾室,他性格又是一贯的嚣张跋扈。不过母亲想着,今日在我家,他即便是看在我父亲的颜面,也断断不会平白生什么事端,但是方才我的及笄礼上并没有看见邕王世子。 母亲不放心就遣下人去找找,别是在我家出了什么意外,今日事忙,下人不够用,就让我身边的莺儿也去找找。谁知道莺儿在我家的后院花园中看见邕王世子跟你家那位四姐姐正在拉拉扯扯的,不成体统,实在是荒唐。 好在这会儿大家都在前面,没人到后院来,这要是旁人看见了,你们家姑娘的名声和颜面往哪儿放?” 邕王世子?如兰属实没有想到墨兰有这么大的野望,她这是全然不顾盛家的脸面了,一心只想嫁入高门了。 “好姐姐,这事儿我和我母亲的确是丝毫不知。不瞒你说,母亲原本也没准备带我这四姐姐一块儿来赴宴,是她自作主张,自己雇了一辆马车跟在我们后面,等我们下了马车之后自己跟过来的。这在你们家外头,母亲也不好多说什么,也就只有咽了这口气,我也没想到她能做出来这种事。” 张桂芬是将门之女,自幼熟读圣贤书,政治敏感度也强于旁人,她如今最担心的不是盛家女眷的名声,而是盛家主君盛纮的站队。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人品的,只是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你也知道,当今圣上没有子嗣,朝廷之上邕王和兖王两位王爷最有可能被立储。邕王是长子,又子嗣众多,在朝廷中声名更盛,如今的邕王府可以说是烈火烹油,如今你家姑娘又和邕王走的这么近,一定会被归为邕王一党。 但是夺嫡之事何其凶险,如兰你不是养在深闺什么都不懂的女儿,自然不会不知道,一旦站错了队,后果如何,你也是知晓的。” 第23章 知否(二十二) 张桂芬不说,如兰也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盛墨兰对于盛家本来就没有多深的感情,若是邕王成了,盛家不一定会获利。但是若是邕王败了,盛纮的官阶并不高,想来十有八九是第一批被新君清算的那一批人。 “今日之事,还请姐姐一定要替我们盛家保守秘密,待如兰回去之后,一定立刻和父亲禀明。” 一时间,如兰的脑子里在疯狂思考,想着要找出一条万全之路,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墨兰连累了她们葳蕤轩和盛家。 张桂芬的及笄礼结束之后,张桂芬和英国公夫人知晓盛家有大事相商,自然也没留客。张四郎倒是想开口,结果英国公夫人一瞧就知道她这儿子的心思,可现在可不是风花雪月的好时机,人家姑娘现在可没心思跟她儿子谈情说爱。 “你干什么去?你小妹的及笄礼,你这个做客人的还不快去前面送客?跑到女儿家用膳的地方做什么?” 张四郎对自家母亲自然是了解的,看母亲这个样子就知道现在不是献殷勤的好时机,只是礼貌的和王若弗见了礼。 回到盛家之后,如兰让小桃带着明兰先回了暮苍斋休息,自己却让喜鹊去书房找盛纮,让他立刻来一趟葳蕤轩,她有要事相告。 王若弗方才就看见女儿跟张家姑娘说了几句话之后就神色不对,当时本来想问,可是碍于身边还有旁人也不方便张口,到了马车上有因为明兰在,就也没有问。谁知道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面,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女儿就一脸严肃的请主君过来,即便是再迟钝的脑子,这时候大娘子也意识到了大约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的天爷啊,你到底有什么事情你倒是说啊,又是要请主君,又是让下人们都散开,这阵仗搞得好像你是要造反似的。” 如兰见大娘子一脸着急的样子,虽然心中有些焦躁,但还是耐着性子安抚着母亲。 “母亲莫慌,这事解释起来麻烦,等父亲来了女儿再一并细细解释,此事事关重大,关系到我们盛家全家人的身家性命,除了我们母女和祖母父亲之外,万万不能让旁人知晓。” 见女儿说的这么严重,本就着急的大娘子这下子更加的坐立不安起来了,好在盛纮并没有让她多等太久的时间,不过一炷香不到的功夫,盛纮就已经急匆匆的赶到了。 如兰平日里最是妥帖有礼,盛纮自然是知晓的,可以今日见如兰她有事相商竟然不自己来他的书房,而是让身边最信任的喜鹊来,可见这事儿严重到让他这向来谨慎的女儿不敢轻易相信他身边的下人。 盛纮进到葳蕤轩之后,见到大娘子房中竟然一个下人都没有,就连带他来的喜鹊都被屏退到了外面,而如兰的脸色也是十分沉重,盛纮的心一下子就又提上来了几分。 “今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你竟然搞出来这么大的动静?” 见盛纮来得快,如兰也不兜圈子了。 “父亲可知当今圣上无子,而朝中的诸位大臣对邕王兖王二位王爷很是推崇,而邕王相比兖王更得圣宠,子嗣方面也是一直不断,如今汴京城中,大家都在议论圣上有意传位于邕王。” 盛纮听如兰一开口就提到了储位之事,立马吓得四处张望,在确认四下无人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你这个闺阁女儿家,怎么可妄议朝政,圣上的心思又岂是你我能够揣测的?再者说了,圣上要立谁做太子,又和咱们家有什么关系?” 立储之事如今在汴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就连对朝政丝毫不懂的大娘子都略知一二,听到如兰说到储位,王若弗也十分不解。 “女儿深知父亲为官一向秉持中庸之道,盛家也一直都是做的是纯臣,绝不结党营私,可是若是女儿今日听到的事情为真,父亲和咱们盛家以后恐怕就不能有如今的安生日子了。 今日英国公嫡女的及笄礼,为表重视,邕王世子也来了,可他并没有在张家姐姐的及笄礼的堂室出现。后来张姐姐告诉我,她的贴身侍婢看见邕王世子没有出现是因为当时他正在和一位美貌的姑娘在后院搂搂抱抱,父亲大可以猜一猜,这姑娘是谁?” 一听到这儿,盛纮身上突然间出了一身冷汗,拿着茶盏的手都变得有些哆嗦。 墨兰刚跟着大娘子的马车出门,盛纮他很快就收到了消息,原本他也想过要不要找下人砍下墨兰的车架。但是一来他知道消息的时候,墨兰已经走到了闹市,他不敢轻举妄动,坏了他们家的声誉。二来他对墨兰是心中有些亏欠的,他想着左不过是一个席面罢了,张家姑娘与如兰又相交甚好,即便是英国公夫人见到墨兰这个庶女有些不满,也会看在如兰的面子上轻轻揭过,也就没放在心上。 他原本是打算等墨兰回来好好敲打她一番,谁知道他还没来得及去林栖阁,就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如兰如此神情,又说的如此严肃,他即便是想安慰自己会不会不是墨兰,也找不到任何借口,毕竟,墨兰的野心可从来没有掩饰过。 “墨兰她……当真做出了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情?此事除了英国公小姐之外,可有让外人知晓!” 王若弗本来还没明白如兰说的话,她心中隐隐猜测会不会是墨兰,但是又觉得她或许没这个本事,谁知道还真是她。 “这个小娼妇,跟她娘一个德行!旁的不会,就偏学会勾引人,在盛家丢脸也就算了,还在外人面前这样不知廉耻,她简直……简直想拉着我们全家的姑娘们一起送死!” 看大娘子被气的不轻,如兰连忙给她顺顺气,好一阵子才给大娘子安抚下来。 “女儿绝无半个字的假话,父亲要是不信,大可去问一问张家姐姐或是让墨兰和我当面对质。女儿自然知晓这事对我们家而言事关重大,张家姐姐是个有分寸的,父亲放心,此事只有英国公夫人和张家姐姐知晓,她们不是会到处说闲话的人。只是,墨兰会不会到处说自己和邕王世子的关系,女儿就不得而知了。” 第24章 知否(二十三) 在如兰看来,邕王跋扈无能,又造顽劣不堪,浑身上下除了能生之外找不出任何优点,偏偏他又生在子嗣凋零的宋朝,这原本算不得什么的优点就显得弥足珍贵了起来。兖王或许在治国理政上有些才能,但他为人心狠手辣,任人唯亲,况且他的这点才能对于做皇帝而言简直不值一提。 圣上对朝中立储之事一直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而是任由邕王兖王这二人在朝中打擂台,说不定就是存着让他们俩两败俱伤的打算。圣上仁善,自然也希望他的继任之君可以以德治国,显然这二位王爷远远不会延续圣上的治国之道。宋朝的赵氏宗族又不止汴京城的这二位,就连禹州的赵宗全都比这二人强上不少。 邕王是否能被成功立储,盛纮尚且不得而知,况且邕王子嗣众多,如今的邕王世子不过了占了“嫡长”二字,也才被立为世子,除了身份之外,他与邕王别的儿子差之甚远。即便邕王成功继位,这太子之位邕王世子也不一定能坐的稳当。 这泼天富贵盛纮不敢赌,若是赢了,盛家不一定会因为盛墨兰得到什么,若是输了,对盛家而言却是灭顶之灾。 “此事万万不能让旁人知晓,大娘子,从明日起,将墨兰禁足在林栖阁内,一步都不能让她出来!” 林栖阁那边,盛墨兰一回了林栖阁,就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意,林噙霜本来还在有些心惊胆战,她担心她的墨儿擅自去了英国公府上的席面,回来怕是会被盛纮责罚。但是她一看见墨兰回来之后满面红光的样子,就知道她们所筹谋之事,大抵是成了。 墨兰一进门,就快步走到林噙霜面前,神情激动的握住她的手。 “娘!成了!成了!” 林噙霜听到墨兰的话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今日她可是用她到盛家之后所有的金银才给她的墨兰置办了这一身的行头,总算是没有白费。 “不愧是娘的乖女儿,墨儿,是谁家的公子?家中可有爵位?他可曾说了何时来盛家提亲?下个月你就要及笄了,为免夜长梦多,最好让那位公子等你及笄之后就立马来提亲!” 墨兰今日很是得意,她原本想着能和伯爵府上的公子说上几句话已经很好了,谁知道她盛墨兰竟然有这样的好运道,竟然阴差阳错的遇见了邕王世子。她已经可以想象到日后她做贵妃娘娘的场景了,到时候别说是盛如兰,就连大娘子,老太太还有父亲,都得给她跪下行礼问安。 “是邕王世子,娘,是邕王世子!世子他答应我要娶我做他的侧妃!虽说只是侧妃,但是我也是能上皇家玉牒,有品级的娘娘了!” 林噙霜被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的晕晕乎乎的,怎么她的女儿只出去了一趟,回来就要做世子侧妃了,那她林噙霜日后说不定还能捞一个诰命当当。 不过林噙霜毕竟眼光想的长远一些,她想着邕王世子何等的人物,平日里有多少姑娘往他身边凑,绝不能让世子转头就忘了她的墨儿,这样的好事可不能错过了。王若弗那个贱人要是知道她的墨儿有这样的运道,必然会百般阻拦,不行,她绝不能让她的墨儿的婚事有什么差错。 “雪娘,你快去外面找几个人,让他们在外面谈论盛家四姑娘和邕王世子在英国公府上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之事,三日之内,一定要让汴京城里大街小巷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墨兰有些不解,她如今还是个闺阁女儿,对自己的名声还是颇为看重的。 “娘,你这是做什么?世子都答应了回去和邕王妃商议完了就来盛家提亲,怎么还要让外人知道?” 林噙霜拉着墨兰的手,语重心长的说: “娘的傻女儿,你不知道男子向来薄情,人家转头说不定就把你忘了,到时候你一个小官家的庶女到哪里说理去?不如趁着如今那邕王世子对你还有几分热乎劲,快点把你们俩的事坐实了,到时候为了那世子的名声着想,邕王妃也不得不点头让你进门。” 墨兰虽然还是有些迷茫,但是她知道林噙霜绝对不会让她吃亏,小娘从前也成功逼的老太太不得不让小娘进门,如今自然也有办法逼邕王妃让她做侧妃。 不知道算林噙霜幸运还是盛家倒霉,等盛纮的命令到达林栖阁时,雪娘已经带着林噙霜给的银子出府了。林噙霜在听见盛纮身边的冬荣传的话之后,知道大约是墨兰与世子的事情被旁人看见了,盛纮如今估计已经知道了这事,所以才想把墨兰拘在家里,好在雪娘的手脚够快。 这边,盛纮以为把这事在盛家捂死就万事大吉,只要墨兰不出门,就不会有人知道墨兰和邕王世子的事。可如兰却不这样想,墨兰费了那么大的劲才钓到邕王世子这条大鱼,她绝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 第二天,正值盛纮休沐,他昨天只是禁了墨兰的足,并没有去林栖阁找墨兰母女算账,实在是一时间他震惊于墨兰的行为,还要想好应对之策,也就没顾得上去林栖阁。 谁知道还没等他去找林栖阁的麻烦,他的大女儿华兰就带了一个天大的“惊喜”回来了。 “我的天爷啊,墨兰这是要整什么幺蛾子,如今整个汴京城的人都知道她和邕王世子在国公府上搂搂抱抱,我听说,世子还放话说要娶她做侧妃?” 王若弗见华兰回来,本来还高高兴兴的起身相迎,谁知道华兰开口就出了墨兰和世子的事。 “这事儿你怎么知道?墨兰的事明明只有我和你妹妹还有你父亲知道,我们三人今日都没有出门,怎么就人尽皆知了?” 华兰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是一脸震惊,她那婆婆对她一向挑三拣四,整日里没个好眼色,谁知道今天一早竟然让下人给她送了一盏燕窝。于是她让下人去一打听,谁知道竟然听下人说她的四妹妹就要做世子侧妃了。 华兰婆婆是个眼皮子浅的,她只见到如今邕王府上的花团锦簇,却不知道内里的波涛汹涌。可华兰是老太太带大的姑娘,眼见和学识都强过旁人,她也知道如今的邕王府上,那是烈火烹油,倘若夺嫡失败,就连她这个外嫁的盛家女儿也要被连累。 第25章 知否(二十四) 王若弗听见华兰的话后如惊天霹雳,昨日如兰在盛纮走了之后又仔细跟她解释了墨兰此事的严重性。如兰告诉她,倘若邕王事败,就连已经嫁出去的华兰也不能置身之外,她的长柏的官途也会被邕王一脉所连累。 王若弗被华兰的话吓得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得着,直到卯时才堪堪睡了一个时辰,结果刚刚起来就听到华兰带来了这样的消息,一时间头昏脑涨,竟直接晕了过去,整个葳蕤轩也因为大娘子突然晕倒乱作一团。 刘妈妈见状不对,又听华兰身边的翠蝉简要的说了华兰和大娘子的对话之后,立马快步跑去了如兰陶然居去搬救兵。 “什么?大姐姐说汴京城内的百姓都知道墨兰和邕王世子勾搭在一起了?他们是怎么知道的?父亲不是已经派人把林栖阁给围起来了吗?这消息是怎么传开来的!” 如兰听完刘妈妈的话之后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好,随意套了一个外衫就去葳蕤轩了,她想着这件事闹得这样大,恐怕老太太那里也瞒不住了。原本她以为盛纮能捂住这件事,就不必惊扰祖母,让她老人家这么大年纪还要为了小辈的事情操心,谁知道最后还是没有瞒住。 与其让祖母在寿安堂听外面风风雨雨的传闻,还不如让喜鹊去跟祖母解释清楚,祖母见多识广,说不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等如兰到了葳蕤轩时,大夫已经为大娘子诊脉结束了,正在小厨房给大娘子熬药。华兰本来又气又急,乱了阵脚,一看见亲妹妹来了,突然间就松了一口气。 “你可算是来了,原是我太着急,一进来就哭,母亲竟被我吓得晕了过去。好在大夫说母亲只是一时怒急攻心,吃了药好好修养片刻就好。好妹妹,昨儿个你在英国公府,你快仔细跟我说说,墨兰到底和邕王世子到什么地步了?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说是墨兰和邕王世子已经私定终身,在英国公府上就情不自禁开始亲热了起来?他们莫不是在私通吧?” 如兰也惊了,在来的路上她就想明白了,这闲话多半是林栖阁那边在盛纮禁足的命令到达之前就传出来的,她原以为外面只是传墨兰和邕王世子相谈甚欢,偶有拉扯,倒是没想到传的如此露骨,林栖阁那两位怕不是疯了吧? 其实外面传成这个样子也并非林噙霜的本意,她是打算让邕王世子听见外面的传闻之后快点来盛家提亲,让雪娘只是多说他与她的女儿如何的郎才女貌,一见钟情。谁知道竟然外人对皇家的私生活如此好奇,不过一天的功夫,汴京城里传来传去的都快传成墨兰和邕王世子私通了。 “什么?私通?” 刚刚得知消息的盛纮赶过来还没等喘口气就听见华兰说墨兰和邕王世子私通,吓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和大娘子一起晕在葳蕤轩。 “快去林栖阁把那个孽障和林小娘一块带过来!” 如兰看着葳蕤轩乱成一团的样子,听着盛纮带着怒意的吼叫和华兰无助的啜泣,很快就迅速冷静下来,思考这此事应该如何收场。 虽然市井百姓都对邕王世子的桃色传闻十分感兴趣,但是邕王毕竟如今夺嫡势头强劲,也没有人敢在他们面前说闲话。况且明日就是科考结束的日子,对于百姓来说,科考的结果比这桃色新闻更值得关注,想来也不会议论太久。但是盛家必须迅速做出个姿态给外人看,既然墨兰和邕王世子的关系已经人尽皆知,那盛家必须立马和墨兰断的干干净净,才能在储位之争中稍稍撇清些关系。 林噙霜和墨兰到了葳蕤轩之后,一个心中有鬼,也不知晓外面的传闻到底发展成什么样了,心中忐忑不安,一个自以为很快就能嫁入王府做侧妃,还在得意洋洋,做着日后做贵妃的美梦。直到墨兰被葳蕤轩的婆子摁着跪在盛纮面前,她还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爹爹这是做什么?墨儿又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这样对我和我小娘?” 盛纮怒其不争,听墨兰的语气,也知道她完全是不知悔改。 “你做什么了?你做了让我们整个盛家陪你去死的事!我告诉过你了 英国公府没有给你下帖子你不能去,你偏偏不听我的话自作主张,竟然还偷偷跟去了。若是你去了安分守己也就罢了,竟然还跟邕王世子牵扯不清。先不提邕王如今正陷入储位之争,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稍稍不慎,就是塌天大祸。你想嫁入邕王府,邕王世子早就已经有了世子妃,就连嫡女都出生了,难不成你与人为妾不成吗? 你知不道外面到底是怎么说你的?他们说你和邕王世子已经私定终身,竟然在别人家的府上就情不自禁的私通,你做出如此淫乱之事,盛家如何能容你!” “怎么会传墨儿和邕王世子私通?不是只是眉目传情,风花雪月吗?” 还没等墨兰有什么反应,林噙霜就先惊叫出了声。天地良心,她是墨兰的亲娘,她只是想逼着世子早点来盛家提亲,绝对没想过毁了墨兰的名声,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看见林噙霜这样的反应,盛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墨儿可是你的亲女儿?你怎么能这般糟践她?你简直……简直……” 盛纮被林噙霜气到说不出话来,但是林噙霜听见盛纮的责怪,多年的愤懑突然间喷发了出来,突然间理直气壮了起来。 “我糟践她?我只不过想让我的女儿有个好归宿,怎么会是糟践她!盛纮,你这么多年把我丢在扬州不管不顾,墨兰在盛家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被两个妹妹压的抬不起头,你也置之不理。 如今我的墨儿已经到了要议亲的年纪,可是王若弗这个做嫡母的装傻充愣,老太太对我多有不满,对我的墨儿也没什么好脸色,你这个做父亲的不为我的女儿打算,我这个做娘亲的难道还不能做些什么吗? 如今我的墨儿有这样的好运道,日后说不定还能做个贵妃娘娘,你们谁都不能挡了我们娘俩的青云路!” 第26章 知否(二十五) 盛纮好像是第一次真正的认识到这个跟他同床共枕那么多年,他唯一一个真心爱过的女人,他知她一心想让墨儿攀附权贵,却不知执念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还想让墨儿嫁到世子的后院为妾吗?听你的语气, 难不成墨兰和世子的事情是你派人泄露出去的?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呀?你是要把你的女儿往死路上逼啊!” 听着盛竑的语气,林噙霜大约也意识到了外面的谣言大约传的有多么的难听,他毕竟也只不过是一个后院的妇人罢了,突然遇见这样的事,一时间手足无措。 “竑郎,竑郎,我给你做妾二十多年,遭人白眼,忍气吞声,你就看在我对你一片痴心的份上,你就帮一帮我的墨儿吧。再说,再说我们的长枫今日科考完,马上就要归家,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我的墨儿的名声尽毁,也是连累了长枫和长柏的官途不是?” 盛纮听到林噙霜提到他的两个儿子,更是心中一片凉意,他的大儿子长柏在读书上面极有天分,就连庄学究也说长柏入仕必能比自己站的更高,他绝不能让墨兰这个丢人现眼的丫头拖累了他的长柏。 “你知道人家邕王府是什么人家吗?那是汴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勋爵人家,如今官家对邕王更是有立储之意。你是只知道邕王府的显赫,不知道其中的凶险,兖王还在朝中对虎视眈眈,赵家还有那么多王氏宗亲。若是一朝落败,墨兰和我们盛家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你让外人传墨兰与世子有苟且之事,你这是要拉着我们全家一起去死!” 如今的林噙霜和盛墨兰如何还能听得进去盛纮说的话,她们只会觉得是盛家挡了她们往上爬的青云之路。在她们看来,邕王即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绝不可能出任何的差错,只要墨兰能够嫁入邕王府,不出几年她就能够成为东宫娘娘。 “我们墨儿只不过是与那个世子相互暧昧,并无苟且之事,我怎么会说自己的女儿跟世子未婚苟且。那别人问我,我也只能是编了个理由,说世子在英国公府对我们墨儿一见钟情,并没有说别的。我们墨儿这般的容貌和才情,怎么就做不得世子侧妃了? 况且如今邕王府炙手可热,若是日后邕王登基,咱们墨儿就是太子侧妃了,日后说不得能做个贵妃,若是再能得了个皇子,盛家也能飞黄腾达啊!” 林噙霜完全不顾盛纮向她投来的带着冷意的眼神,自顾自的畅想着未来美好的生活,似乎已经看见了自己的女儿当上贵妃,生下皇子的场景。 “竑郎你恨我也好,你怨我也好,反正如今这事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整个汴京城的人大概也都知道盛家的姑娘和邕王的世子的关系了。哪怕是为了如兰,明兰这两个丫头的名声,你和大娘子,老太太,也要帮我的墨儿嫁入王府!” 看着林噙霜状似疯癫的样子和墨兰理直气壮的神情,屏风后的如兰和华兰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震惊。如兰属实没有想到,她们母女俩可以不要脸面到这种程度,这一切都显得十分的荒诞。原本她以为按照如兰原来在京中积攒的那些名声和她还算不错的出身完成任务应该不算困难,谁知道他们家里的这对卧龙凤雏可以做到如此程度,实在是让她有些匪夷所思。纵观她经历过的无数小世界,林噙霜也算得上是个有心机有手段的角色了。 盛纮被林噙霜气的后退一步,坐了下来,他已经说的如此清楚,可这林氏仍然执迷不悟。 “你这是要拿整个盛家的名誉和盛家女儿的清誉来要挟我?” “我没有要挟你,我都是为了盛家着想的,只要告诉外人说我的墨儿和世子早就有婚事,早就定了亲,举止亲密了些也无妨。如若不然,恐怕如兰跟明兰两个女儿便嫁不出去,别说是那穷秀才,就是山村野夫也未必肯娶这样家的女儿!” 盛纮一脸失望的看着林噙霜,又抬眼看了一眼自来了葳蕤轩之后就没说过几句话的墨兰。 “那你呢,你也是这么想的?你也想让让整个盛家去给你做垫脚石,让我和你的嫡女,和老太太一起豁出去脸面去给你求一个妾室的位置吗?” 墨兰低头,半晌没有动静,就当盛纮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墨兰终于一脸坚定的抬起了头。 “是,我小娘不在的这些年,父亲眼中何曾有过我这个女儿?将父亲不把我放在眼里,当我这个女儿不存在,那我和我的小娘,何必要在乎盛家和盛家女眷的名誉?就像我小娘说的那样,就是为了盛家这个出类拔萃的嫡女的名声,为了盛长柏的前途和爹爹的官位,你们也必须让我成功嫁入邕王府。” 盛纮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他这一生也算得上顺遂美满,竟然栽在了这对母女的身上。 “来人啊,把盛墨兰关进祠堂,林氏先禁足林栖阁,等我发落。” 待下人将林噙霜母女拖了下去之后,如兰和华兰才从屏风中走了出来,盛纮的样子,像是比刚才老了十岁。 “你们刚才在屏风后面也听的一清二楚,如兰,我知道你一向聪慧,不输你哥哥,这事你有什么看法?” 说实话,倘若盛纮不是如兰的父亲,如兰这时候就要开始对他开启嘲讽模式了,盛纮宠妾灭妻,偏听偏信,冷落正室,色迷心窍,实在荒唐。如今盛家面临如此险境,不就是盛纮从前亲自喂大了林栖阁这二人的野心的缘故吗? “如今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了,父亲若是想彻底和邕王撇清关系,就算是杀了墨兰怕是也不成了。既然杀了墨兰无用,那为了盛家的名声,咱们就要把错处全都推到邕王世子的身上。 昨日在英国公府,世子喝了不少酒,我们家四姐姐清白之身,如今却因为世子的轻佻之举毁了名誉,可怜的是我们盛家,做错事的是世子。 邕王子嗣不少,就嫡子都有三个,如今的邕王世子无才无德,下面的弟弟不服他已久,只要我们府上放出些动静,想来邕王的那几个儿子比我们还要急着让邕王世子遭殃。 父亲,若是我们盛家有个世子侧妃,盛家定然是会被绑在邕王的这条船上,但是我们盛家有个被邕王被废的儿子调戏,在家中自杀明志以保全名声的女儿,情况就不一样了。想来官家也会觉得我们盛家实在是倒霉,竟然平白无故的遭此祸事。 当然,四姐姐也不是真的要死,只要做出来这个姿态,为了保全邕王府的名声,邕王一定会让邕王妃来我们盛家提亲,给我们家姑娘一个交代。若是顺利的话,四姐姐起码能捞着个贵妾乃至平妻的位置。毕竟,现在谁也没有邕王还在意自己的名声了。” 第27章 知否(二十六) 盛纮对墨兰的事情几乎想不出什么两全的法子来,他甚至也动了杀了墨兰来保全盛家清誉的主意,但是这也只是下下之策。当年官家仁德,倘若他当真为了名声杀女,必然会落得个心狠手辣,不顾父女情分的评价,盛纮极其在乎他的声名,倘若真落得千夫所指的地步,他必然会辞官回家。 如今如兰的法子倒是解了如今盛家的困局,如兰说的没错,只要盛家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最后虽然或多或少会有人会在背后有所议论,但是起码能撇开和邕王的关系。盛家是文官,盛家的女儿是被邕王世子欺辱被迫为妾,盛家必然会因此和邕王对立,又因为盛家女儿在邕王府后院之中,就算邕王以后有这样的运道,也不好为难儿子妾室的娘家,招人非议。 盛纮虽然从前就知道如兰聪慧,到他以为这聪慧不过是在诗书和琴笛之上,没想到她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来想出来这样的两全之策,他倒是小觑了他这个女儿。 华兰也因为如兰的冷静和理智终于松了一口气,有如兰在,盛家的安宁总算是能保住了。 “父亲,务必要找出来最先被林氏找来散播谣言的那批人,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们闭嘴,绝不能让邕王查出来这谣言是在咱们盛府这里传出来的。林氏心思狠辣,若是父亲为了盛家着想,就把她送到乡下的庄子去吧,或者送回扬州也行,总归,别让她再出现在汴京城了。四姐姐也是个聪明人,父亲和她仔细的陈明厉害,想来她也知道只有配合我们盛家的计划,才能嫁入邕王府。 不过,父亲万万不可让四姐姐知道她要嫁的那位,很快就做不成世子了,四姐姐心高气傲,怕是一时间接受不了。” 不出如兰所料,墨兰是个聪明人,她可不管什么邕王府的名声,也不在乎盛纮是为了什么愿意帮她嫁入邕王府,她只看结果,只要能嫁给世子,什么手段她都愿意。 盛家现在乱成了一团,盛纮甚至都没心思亲自去贡院接长柏回家,大娘子现在还躺在床上,更是无法出门。为免哥哥担心,也怕哥哥在路上听见那些污言秽语跟人家争论,如兰在跟盛纮说了一声之后就坐上了盛家的马车去了贡院。 贡院门口停满了各家各府的马车,这次院试,出身最高的莫过于齐国公府上的齐衡了,郡主娘娘一大早就来了贡院门口等着,旁边不少夫人都趁着这个机会在跟郡主搭话。如兰和郡主也算是相识,郡主怎么样也算得上是她的长辈,虽然如兰对郡主每次来盛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非常的瞧不上,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还是不能失了礼数。 “如兰给郡主请安。” 平宁郡主原本正在和户部尚书的夫人交谈,其实刚才如兰的马车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即便如兰今日装扮的十分朴素,但她的气质实在是出尘,她一出现,周围的夫人就在开始交头接耳的问起了她的身份。 实话说,对如兰这个人平宁郡主还是十分满意的,进退有礼,色艺双绝,外祖父配享太庙,祖母是勇毅侯府独女,她的元若也真心喜欢这姑娘,只是可惜了,就是父亲的官位属实是低了一些。而且如今盛家四姑娘和邕王世子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的,多多少少的会影响京中夫人对盛家女子的观感。他们齐国公府需要的是家中位高权重的贵女,如兰,也是可惜了。 “如兰今日怎么一个人来了,大娘子和盛大人怎么没来?” 2如兰在心中冷哼一声,盛墨兰的事如今已经人尽皆知了,她可不信平宁郡主什么风声都没听到,她家中父母为何没来,郡主难道猜不到? “这几日天气转凉,母亲受了风寒,正在家休养着呢,父亲担心母亲身体,怕下面人照顾不当,就在家陪着母亲。二哥哥在贡院考试辛苦,如兰也有些日子没见着二哥哥了,就想着在家待着也是无事,不如替父母来接二哥哥回家了。多谢郡主关心,郡主舐犊情深,想来小公爷此次必能金榜题名。” 和郡主又寒暄了几句之后,如兰见又有夫人来跟郡主搭话,也很有眼力见的告退了。如兰在马车边,耳边隐约可以听见别人对她的议论,无非是说她家出了四姑娘这样不检点的姑娘,她这个嫡女也见不得有多干净。如兰觉得好笑,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下失了礼数,只端庄的站在那里,仿佛周边的纷扰都与她无关。 还没等如兰等到长柏出来,就有另一位不速之客兴冲冲的跑到了她身边。 “如兰妹妹今日怎么亲自来了?是来接长柏兄的吗?妹妹送我的笔我很喜欢,这次考试也带着了,妹妹最近过得还好吗,自盛家和妹妹一别之后,好久没和妹妹见面了……” 有一说一,顾廷炜长的的确不错,虽然不如顾廷烨俊朗,不如齐衡精致,但是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少年意气和天真。若不是顾家的情况太过于复杂,顾廷炜又没什么大志向,不符合委托者的委托要求,顾廷炜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多日不见,三公子风采依旧,祖母在家中时也念叨过三公子呢,考试辛苦,想来三公子也是累了。方才我来的时候,看见秦大娘子的马车就在不远处,三公子不如早些回去休息休息吧。” 虽然只是礼貌的客套话,但是在顾廷炜耳中,就是心上人对自己的关心。 第28章 知否(二十七) 还没等顾廷炜和心上人寒暄几句,盛如兰等的人就已经出现了,如兰可没这个工夫在这儿跟顾廷炜拉扯,现在她得快些带哥哥回家,告知他最近几天盛家发生的事情。看得出来这两天的考试的确让这些考生们精疲力尽,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哥哥这样憔悴的样子。 “二哥哥!这里!” 盛长柏刚出来,就听见了外面的人在叽叽喳喳的说什么盛家四姑娘和邕王世子的桃色新闻,因为他在贡院里面也不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也不好贸然去跟人家争论,只想着快些回家问问父亲母亲。谁知道没见着父亲母亲,倒是只见到了五妹妹。 “今日人这么多,五妹妹怎么来了,被人冲撞了怎么好,咱们快些回去吧。” 如兰也知道这地方可不是说盛家那些污糟事儿的好地方,立马拉着二哥哥上了马车。 “我知道哥哥出来之后怕是听了一些污言秽语,哥哥先不要放在心上,我们已经想出了应对之策,咱们回去再说。” 盛长柏听完也放弃了立刻询问的想法,贡院离甜水巷不远,马车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盛家。大娘子此刻已经醒了,华兰作为一个已经出嫁的姑娘,也不好在盛家待太久的时间,只跟大娘子简略的说了如兰和盛纮的打算之后就速速离开了盛家。大娘子也稍稍恢复了些精气神,毕竟这一出大戏还要她这个做当家主母的配合,为了她的儿女,她也不得不帮墨兰去邕王府做妾。 回到盛家之后,如兰简明扼要跟他说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盛长柏气的差点跟大娘子一样晕了过去。 “家族最不好姑息养奸,她作出如此丑事还要我妹妹替她想办法遮掩,实在是荒唐!” 如兰见长柏生了大气,也只能小心翼翼地给他续上了一杯茶。 “二哥哥不必为了林栖阁的人生气,总归等这件事情过去了之后,那林氏自然不能再在咱们家待着了。墨兰心有鸿鹄之志,那就随她去,邕王府可不是她想象的那样福地洞天,咱们这回若是事成,邕王世子的世子之位估计也会被动摇,到时候即便曾经真的有真情,但想来也抵不过他心中的宏图伟业。” 长柏刚经历完科考,早就已经精疲力竭,回家之后又听闻家中发生了如此丑事,更是怒上心头。如兰担心哥哥身体,强硬的让狼毫羊毫扶着他回房休息后,又去寿安堂去跟祖母仔细禀报。 如兰的计谋很是顺利,又加上英国公府和邕王府上的其他王府公子的推波助澜,很快京城中的风头就转了又转。如今大家提起盛家,也只会叹一句盛家姑娘实在可怜,不过是去赴个宴,却平白遭受如此委屈,又说邕王世子实在是嚣张跋扈,在别人家中也敢如此行事,可见平日里在家中得有如何的荒唐。 邕王这段时间一直把心思放在兖王身上,也没有留意过百姓们议论的内容,邕王妃倒是有时间,但是她的独女已经及笄,她忙着给女儿挑选汴京最好的夫婿,也没怎么把心思放在嫡长子身上。邕王世子纵情声色,更不用提。邕王的其他儿子也有意遮掩,企图让这件事传的越大越好,只有如此,他们才可以浑水摸鱼,夺了大哥的世子之位。天家兄弟,可没有那么多骨肉亲情可言。 知道盛墨兰在盛家自缢被下人救回来之后,汴京的议论声终于达到了顶峰。邕王也终于在一众同僚怪异的眼光中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威逼利诱下,最后从下人口中得知了最近的传闻,气的在邕王府砸了好几个名贵花瓶。 “那个孽障竟然做出如此丑事还不加遮掩,如今正是圣上立储的关键时期,他还顾得上和一个庶女在英国公府上调情,他是疯了不成?” 被父王的下人从被窝里面揪出来的世子听完下人们传的话之后也一脸懵,他的确是和一位汴京的盛姑娘相谈甚欢,他原以为那是盛家的嫡女,还准备就这几天和母亲提一提让母亲上门提亲,纳她为侧妃之事,怎么突然变成了庶女? 况且那日那位盛姑娘面上也没有任何的不愿,反而十分主动,怎么可能回去之后还自缢? 邕王世子就算不聪明,也很快明白自己是被那位盛姑娘算计了,她这是知道自己身份不够,先主动现身引诱,又逼得自己不得不让她进府,真是好心机。 先不论邕王府上这里如何的鸡飞狗跳,盛家的名声总算是挽回了一些,盛纮又大张旗鼓的做出了一副要处置墨兰的样子,更是让百姓都觉得盛家家风严谨。 没让墨兰母女俩失望,邕王在被圣上责骂了一顿之后,邕王妃就带着聘礼来了盛家提亲。 邕王毕竟如今还是一副如日中天的样子,邕王妃也高高在上了多年,邕王妃即便相信自己儿子无礼在先,也不会觉得自己的儿子有过错,只会觉得是盛家的女儿不检点,勾引她儿子在先。况且邕王世子再三保证,自己绝没有唐突盛家姑娘,他们二人相谈甚欢,他绝无勉强之意。邕王妃自然是相信自己的儿子的,如今她已经断定这是盛家艳羡他们家权势,想用女儿的清白来跟他们家攀关系。如今,在邕王妃的眼里,盛墨兰就是一个心机深沉,恶毒无耻的女人。 邕王妃在盛家耍了好大一通威风,最后还是看在王家和老太太的面子上给了墨兰一个贵妾之位,也算是遂了墨兰的心愿。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这个世子贵妾也当不了多久了,世子的兄弟对他的爵位虎视眈眈,如今他出了这么大的差错,每个邕王的儿子都恨不得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墨兰是妾,婚礼自然不用太过于隆重,更是用不到三媒六聘,邕王府只抬了两箱不值钱的布帛和过时的首饰进了林栖阁,说是三个月后会派一顶小轿来接四姑娘出门。 邕王府的聘礼送到盛家之后,外面的议论声终于也淡下来了不少,只是世子收到邕王斥责的频率倒是越来越高。 第29章 知否(二十八) 在墨兰在家中等候出嫁的日子里,此次科举的名次也出来了,盛长柏中了进士,二甲第十名。在今年科举上榜的进士中,他是最年轻的青年才俊,海家在得知盛长柏的科举名次之后,也终于点了头,愿意把女儿嫁到盛家。 海家对长柏本就十分满意,年少有为,读书勤勉,家世清白,还没有妾室。在墨兰的事情闹出来之前,海家就想定下长柏,但是盛家出了一个为人妾室的姑娘,到底还是会影响海家的看法,即便是世子妾。好在长柏这个人的确优秀,不过二十就已经中了进士,海家也没什么可挑的了。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在盛家读书的公子们只有盛长柏一人中了,顾家的两位公子,齐家的小公爷和盛家的三公子都落榜了。 如兰有些不解顾廷烨的落榜,在家中读书时,她是极看好顾廷炜的文章的,他的文章大多正中要害,字字珠玉,就算是和二哥哥比起来也是完全不输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连榜都没上。 这个疑惑盛长柏也有,不过此时他已中举,而好友却遗憾落榜,这个时候去问顾廷烨,他相信顾廷烨自然不会这样小肚鸡肠的多想些什么,但难保顾家人不会有什么想法。 盛家嫡长子中了进士,本来应该风光大办,但是由于在盛家读书的那几个学子都纷纷落榜,盛家此时又因为墨兰的事情不好太过于张扬,只得在家中把门关起来欢庆一番。 “墨兰的婚事也算是定下来了,我的如兰和明兰也到了年纪了,不知老太太对明兰的婚事有什么打算吗?” 大娘子和如兰明兰正在暮苍斋内陪老太太用茶,也是为了等一等白石潭贺家的贺老太太来给华兰诊脉,华兰自嫁入忠勤伯爵府后,生了大姐儿之后肚子就没了动静,大娘子和华兰心中也十分着急。正好贺老太太最善于妇科之道,又是老太太的闺中密友,正好可以来给华兰看一看。 因这这事儿于女子而言实在是私密,大娘子也只好借口说是老太太病了,让华兰回来看一看。 自从墨兰被邕王妃定下亲事之后,林小娘就被关进了佛堂之中。原本按照大娘子的意思,林小娘纵女偷情,即便是打死了他们盛家也是有理的。但是碍于邕王现在还是如今立储的第一人选,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保不齐墨兰会转头向盛家发难,如兰绝不想让母亲深陷险境,所以只能先行给她关起来再说。 不得不说,盛家没了林栖阁那母女俩兴风作浪,盛家如今出奇的和谐与宁静,就连盛长枫也知道自己如今境遇不比从前,在家中也老老实实的,不敢出去寻花问柳。如今盛家的大事就是筹备盛家嫡长子盛长柏的婚事。 “如儿和明儿还没及笄,也不着急,我们盛家的姑娘不愁嫁。如儿的婚事,你这个做大娘子的想来自己心中早已有了打算,我也不好越俎代庖,只要你定好了之后还记得带那位公子来给我见一见就罢了。至于明儿,我自有打算,明儿性格乖巧懂事,又不喜欢与人争风头,我也想着以后也要给她找一家敦厚老实的人家才好。” 大娘子就是为了让老太太说出不会干涉如兰的婚事才问的这句话,如今老太太也遂了她的愿,两者自然是皆大欢喜。既然老太太愿意给她这个面子,她也乐得给明兰一个体面。 “禀老太太,大娘子,贺老太太和贺公子已经快到了。” 大娘子和老太太为表重视都亲自来了盛家正门门口相迎,如兰和明兰也乖乖的跟在身后。 贺家的马车很快到了,只见一位清秀青年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位老太太下了马车,贺老太太不愧精通岐黄之术,虽花甲之年,到看上去仍然精神矍铄,神采奕奕。贺公子也是温润如玉,称得上是一位谦谦公子。听母亲说,祖母有意将明兰许配给这位贺公子,如兰觉得,他们二人看上去倒是相配。 如兰揶揄的看着六妹妹,趁着母亲和祖母在跟贺老太太寒暄,小声地跟六妹妹说着悄悄话。 “明儿,这贺公子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像是个敦厚的,不过咱们先不着急,知人知面不知心,咱们再多看看。” 明兰有些羞涩,她在贺公子下了马车之后也小心翼翼地偷看了他几眼。祖母也曾经隐晦的跟她提过,说是贺家人口简单,没有那些高门大户的勾心斗角,若是她嫁进去也算是低嫁,想来贺家众人也只会对她客客气气的。 把贺家老太太和哥儿请进暮苍斋后,老太太有意撮合贺家哥儿和明兰,就打发了他们俩去旁边的偏房用些点心。为免华兰姐姐尴尬,如兰也十分识趣的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喜鹊,索性今日也没事,祖母和贺老太太也许久每见面了,想来也是有许多提及话要说,我们也不便打扰,不如我们去买些南北铺子的点心回来吧。明儿最喜欢吃南北铺子的樱桃煎,这几日家里面乱糟糟的,也不便让姑娘们出门,明儿前些日子还跟我说有些想着了,今日正好有空咱们去买一些。” 喜鹊笑吟吟的点了点头,这几日她家姑娘也是劳心劳力,心力交瘁的,好几天晚上都没有睡个好觉了,能让姑娘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那奴婢不如陪姑娘顺便去取上次大娘子给姑娘和大姑娘,六姑娘定的首饰吧,那里离南北铺子也不远。” 南北铺子离樊楼不远,如兰主仆二人在刚走进南北铺子,在樊楼二楼的顾廷烨和齐衡就看见了她。齐衡自从落榜之后就一直有些郁郁不得志,当时从贡院出来的时候,他其实看见了如兰,可是还没等他上前和如兰互诉相思之意,就看见顾家的那个老三跑上去跟他的如儿献殷勤。好在如兰也没怎么搭理顾廷炜,只和他略略的说了几句话就打发他走了。 原本见顾廷炜走了之后,他是想过去和如兰说上两句话,可惜母亲一看见他,就把他拉上了马车,之后盛家又因为墨兰的事,他不便去打扰,一直拖到现在他也没有跟如兰见面。后来他又落榜,如兰也没尚未及笄,他没脸面让母亲去盛家上门,仔细算来,他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和五妹妹说上话了。 第30章 知否(二十九) “二叔,我瞧着五妹妹在下面,我想去跟五妹妹说几句话。” 少年心事总是这样的热烈,顾廷烨一眼就看出来了齐衡眼中浓浓的情意。齐衡样样都比他那个傻弟弟拔尖,想来五姑娘是不会在齐衡和他弟弟之间选顾廷炜的。五姑娘的确是拔尖,倘若不是他已经有了曼娘和孩子们,他也是愿意争上一争的。 不过,最后能够抱得美人归的未必是齐衡,郡主实在太过于强势,五姑娘也不是什么会忍气吞声的人。元若一向孝顺,他在母亲和如兰之间怕是难以做出选择,毕竟如兰可不缺追求者。元若在汴京城的公子们当中算的上是拔尖的人物,但比他优秀的公子也不是没有。 “那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人家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你也不要太过于冒冒失失,唐突了五姑娘。” 齐衡见到了心上人,哪里还顾得上顾廷烨在他耳边的絮絮叨叨,只是礼貌的跟顾廷烨说了一句之后就立马飞奔了下去。 “五妹妹!” 如兰本来在南北铺子里尝南北铺子新出来的果子,也没留意到周围有什么认识的人,被元若这声音猛的一惊,差点没把手上的果子扔了。 齐衡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对襟窄袖长衫,头上只有一个简单的白玉冠固定头发,虽只是十分简单的装扮,但看上去仍然失儒雅风流。此刻他的眼神因为见到了意中人而变得十分的温柔缱绻,眼中的笑意足以让万千少女迷醉。 不过如兰现在脑子里面想的是:那我现在手上的果子还到底要不要吃掉? “小公爷怎么在这儿?好久不见,小公爷近来可好?” 齐衡见如兰仍然唤他小公爷,心中泛起几分苦涩,他原以为如兰给他送过笔墨纸砚之后,他们二人就算是定了情。谁知道后来和二叔见了一面之后,二叔告诉他,这笔墨纸砚不仅给了齐衡,也给了顾家的两位,这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贺礼罢了。 不过虽然如此,齐衡也没有放弃,自年幼时第一次见到如兰,他这一颗少年心就已经全都系在了如兰身上。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孩,她美貌、睿智、进退有礼、才情过人,她几乎汇集了所有的优点于一身,他不过是个普通男子,那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他又怎么能不心动呢? “好,都好,只是自从盛家一别之后,就许久没有见到妹妹了。今日顾二叔邀我来樊楼聚一聚,对了,前些日子放榜,还没有恭喜长柏兄金榜题名呢。” 想起齐衡的科考,如兰也有些替他可惜,抛开那些情情爱爱,齐衡的文章写的的确不错,只是有些太花团锦簇了一些。 “小公爷也不必灰心,在家中时小公爷的文章写的就是极好的,只不过如今尚且年轻,我二哥哥毕竟还是多读了几年书,写了多了一些罢了。想来再来一次,小公爷一定能够金榜题名。” 听到如兰的安慰,齐衡这些日子的苦闷似乎都已经云消雾散了,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的文章也是有些问题的,此次落榜,爹爹也已经去帮他问了考官,他不缺再来一次的勇气和信心,他只是害怕如兰会对他失望。 “多谢妹妹安慰,听说玉清观的牡丹刚刚凋谢,石榴花开的正好,不知……不知妹妹是否愿意和元若去看一看……” 元若有些踌躇的看着如兰,他并没有把握如兰会答应他的邀约,毕竟,如兰对他……似乎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如兰的确没打算答应,齐衡实在是软弱,实在不算是个良配,只要有郡主在一天,齐家就不是上选。他的爱像是空中楼阁,经不起磨难与挫折。 只是旁人可不知道如兰的想法,尤其是不远处的陪妹妹来买首饰的张昭。 “我四哥也喜欢石榴花,小公爷不嫌我们碍事,不如带我们兄妹俩一起去?” 如兰回头,正是张桂芬和张四郎,张桂芬热情爽朗,她很是喜欢她的性格,看见张桂芬之后,她眼中的笑意比看见齐衡要真切的多。 “是张姐姐!自姐姐及笄礼之后就没见着姐姐了,姐姐也不来盛家看我,想来是把如兰给忘了,” 如兰亲亲热热地挽着张桂芬的手,引的旁边的元若瞠目结舌,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五妹妹这么娇软撒娇的样子,不端庄疏离的如兰,实在可爱。 张桂芬亲昵的摸了摸如兰的头,这小妮子总是喜欢吃这些糕点,不愿意真经吃饭,这个头也不见长。她靠近如兰的耳边小声地说道: “你还说呢,你那姐姐的事我们家可是帮了不小的忙,总算是把这个篓子给填上了,你们家礼是送到了,也不见你亲自过来谢我!” 张四郎见两个小姑娘腻腻歪歪的在一起说着悄悄话,只觉得万千柔情涌上心头。他原以为自己对小姑娘只是一时兴起,见色起意,谁知道几天不见,他几乎快相思成疾。练武的时候想时候若是和如兰成婚,他们俩的孩子会不会不喜欢习武,吃饭的时候想,这道粉蒸酥酪有些过于甜腻,也许如兰会喜欢。 母亲从宴席之时就看得出来他的心思,她也乐意为自己试上一试,之是如兰还没及笄,母亲也不便过早的上门。况且听说盛家大娘子极为疼爱如兰,婚事这种大事一定会顺从女儿的想法,如兰不点头,大娘子也不好做主。 他早就听闻顾侯的两位公子和齐家的小公爷在盛家学堂读书,尤其是齐家那位,自幼就在盛家。齐衡号称汴京第一美男,绝不是空穴来风,他生的的确极好,和盛家如兰也是青梅竹马,听妹妹说,这位小公爷钦慕如兰已久,只是如兰一直克己复礼,二人的交往没有任何出格之处。只是张昭还是抑制不住的担忧,汴京女子多推崇儒雅精致的男子。和汴京的公子相比,他在沙场多年,看上去很是冷漠魁梧,就连小妹也说,倘若她是如兰,也不愿意跟个只会打仗的黑脸将军在一起。面对如兰时,他是有些畏手畏脚,不敢说话的。 今日原本小妹缠着他让他陪着出来买首饰,他是很不愿的,但是小妹说女孩子家最喜欢买首饰,说不定能在外面遇见如兰。上天眷顾,还真让他遇见了。 只不过碍眼的是,齐家那个小公爷竟然也在如兰旁边叽叽歪歪的,看着实在是碍眼。 “早就听闻小公爷的名声,不知道南行和小妹不会打扰到小公爷和五姑娘吧。” 第31章 知否(三十) 齐衡被人横插一脚气的发懵,但是人家又拉着如兰的好姐妹张家姑娘,见如兰看见张家姑娘如此开心的样子,他也不忍拒绝,只得点了点头。 “如此正好,玉清观的素斋在京中堪称一绝,张小将军多年不在京城,想来是没有试过的,如兰妹妹觉得呢?” 如兰抬头看了一眼张四郎,又看了一眼桂芬,也点了点头。 在街上说话毕竟也不方便,齐衡和张昭也是外男,和她们两个未出阁的姑娘站在一起太久了难免闲言碎语,所以他们几人没说多久的话也就分开了。如兰也不好出来太久,毕竟家中还有客人,买了明兰最喜欢的樱桃煎和一些时兴的果子之后就打道回府了。 她回去的时候正好是用晚膳的点,贺老太太和祖母多年没见,也有许多话要说,也就留的久了一些。华兰不好在家中太久,贺老太太给她诊好脉后又给华兰开了个调养的药方,说是只要好好调理,不出一年就能怀上孩子。听完之后王若弗和华兰都松了一口气,华兰若是能怀上一个男孩儿,或许她婆婆对她的态度会好一些。 “如兰想着贺家祖母和贺公子常年悬壶济世,不怎么在汴京城里住着,本来是没有尝过我们汴京城最有名的南北铺子的果子的。我家六妹妹平日里最爱吃南北铺子的点心,贺家祖母不如也尝一尝,甜甜口。” 如兰笑着将喜鹊她们手上的食盒接着过来,仔细的在贺家祖母和贺公子旁边的茶桌上摆了一些,又将剩下的都送到了明兰的暮苍斋。 贺老太太其实刚下马车的时候就留意到了盛家这个声名在外的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过她对自己的孙儿也有自知之明,贺弘文在家里那种小地方或许还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一放到汴京城这种一块砖头下去可以砸死四五个名门公子的地儿而言,实在是不够看。 而且,贺家这种人家,恐怕是护不住这样的姝色的。还是明兰好,不是嫡女却有一个嫡女的名头,又是被勇毅侯府上的小姐亲自教养长大的,和盛家嫡女又关系极好。明兰这个姑娘人也极好,性格温婉,不爱出风头,虽然美丽但是不至于让人有觊觎之心,和她的孙儿性格很是相配。 “还是你会教孙女,瞧瞧你们家的姑娘一个个的都这么出挑,先前嫁出去的忠勤伯爵府上的大姑娘在汴京城的媳妇里面都是数一数二的,谁提起你们家的大姑娘不夸一句贤良淑德。五姑娘恍若神仙妃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六姑娘也是楚楚动人,惹人怜爱,也不知道以后谁有这个福气能娶到你们家这两位姑娘做大娘子呢。”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贺家老太太看了一眼在旁边傻站着的贺弘文,意有所指。 如兰瞧得出来,她不在的这几个时辰里,这位贺家哥儿和她的六妹妹聊的还算不错,六妹妹现在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小鹿一样的眸子中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想来对这位贺家哥儿她也是中意的。 这次贺家祖孙二人过来,两家人可以说是宾主尽欢,大娘子对于老太太给六姑娘找了这么这个人家虽然不理解但是也不好干涉。贺家也算得上是医官世家,若是六姑娘嫁进贺家,以后她们家姑娘的妇科之病倒是不愁了。 五月十八是个极好的日子,惠风和畅,百花齐放。 华兰上次回家的时候带了帖子回来,说是永昌伯爵府邀盛家的姑娘去打马球。永昌伯爵府上如今还未定亲的只有梁家六郎梁晗,梁晗虽不袭爵,但是梁家可是汴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富户。原先对于这位梁六郎,大娘子也是颇为看中的,也曾经隐晦的和如兰提过几次,不过如兰总是反应平淡,见如兰实在对梁六郎无感,大娘子也没再提过。 所以对于如兰说今日要和张家姑娘出去放纸鸢踏青,只能推了这次永昌伯爵府的马球会,大娘子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也没说些什么,只是叮嘱了喜鹊青鸾等人注意如兰的安全。 如兰本来想坐盛家的马车,但是张桂芬再三邀约,如兰盛情难却,也只得被迫答应和张家兄妹俩同乘。 张家的马车极为宽敞舒适,内里装饰的十分华丽,张桂芬一见到如兰就十分高兴,连忙拉着她坐在了自己的身边,张四郎也一直面带笑意的看着自己。 “五妹妹今日的发簪和妹妹的苏绣赤色锦衫十分相配,妹妹今天的胭脂也好看,衬的妹妹气色极好。” 如兰听张昭对自己的夸奖,有这惊讶,这几次看见张四郎的时候这人要不就跟个登徒子一样直愣愣的盯着自己,要不就是跟个木头一样杵在自己面前不说话,怎么突然间连自己的服饰都能夸的这样具体了。 “四公子好眼力,这凤凰花簪正是桂芬姐姐送的,我很是喜欢,十次有八次都戴着它。” 张昭有些语塞,看上去小妹比自己更得五妹妹喜欢怎么办。看着自家平日里天天眼睛长在头上的哥哥如今吃瘪的样子,张桂芬差点没笑出声来。 “我的眼光自然是好的,凤凰花艳红如血,妹妹肤如凝脂,衬的妹妹比花还美。今日也巧,妹妹今日一袭红衣,我四哥今日也是朱红色的锦袍,看着不像是去踏青,倒像是去成亲!” 张桂芬说话一向口无遮拦惯了,如兰也没当回事,张四郎倒是红了脸,不敢抬头看如兰。虽然她觉得张昭的各项条件都颇为符合委托者的要求,但是这个时代婚姻毕竟是大事,轻易不能和离,尤其是委托者这种家族,绝不可太过于草率。 看如兰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按照自己对小姐妹的了解,张桂芬就知道起码如兰对自己的这个蠢哥哥是不排斥的,也算是个好消息了,她也可以乘胜追击了。 “如兰,我们俩情同姐妹,我四哥也是你四哥,你叫我桂芬姐姐,叫我四哥四公子,我听着总是怪怪的,不如你同我一样叫四哥吧。” 张四郎一脸期待的看着如兰,出门之前小妹再三嘱咐他今日出门少说多做。凭交情,他自然是比不上跟五妹妹青梅竹马的齐衡,凭容貌,他也不如齐衡许多。虽然出门之前他已经跟小妹打听过无数遍五妹妹的喜好了,但在齐衡在场的情况下,他还是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第32章 知否(三十一) 看着张昭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的样子,如兰也没有想吊着人家,对人家若即若离,鱼塘管理可是一门大学问。 “从前也听姐姐提过四哥,姐姐说四哥骁勇善战,万人之中可取将相首级,想象中的四哥应该是昂藏七尺,凶神恶煞的,肯定平日冷冰冰的,难以相处。第一次见到四哥,四哥一句话不说,冷着个脸盯着我,可把我给吓坏了,晚上都做了几次噩梦呢。不过后来又见过几次之后,倒是觉得四哥还挺平易近人的,没我想象中的那么吓人。” 张昭看如兰主动和自己说话,心中十分欢喜,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显得有些窘迫。在军营多年,一直跟糙老爷们打交道的他不太会和女孩子们交流,尤其还是如兰这种长的好看的女孩子。 “我……我看上去很凶的样子吗……,那我下次尽量改一改!” 张桂芬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家四哥这么窘迫的样子,她这个做小妹的都有些忍不下去了,以后要是真被他抱得美人归了,也不知道他日后天天跟如兰说话得结巴成什么样子。 “我就说四哥你平时总是板着一张脸,又不爱说话,小姑娘们看见了肯定害怕。我之前说过你多少次了也没听你说要改,怎么我们家如兰一说,你就知道改了,还真是偏心,合着如兰还是你的好妹妹吧。” 面对两个小姑娘的打趣,张昭也有些无所适从,这要是在家里,他高低也要追着小妹打一场架,但是在美人面前,他也只能闭嘴不说话。实话说,比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见到的侵略感极强的张小将军,还是现在的张家四哥比较得如兰的喜欢。 “对了,我记得桂芬姐姐最喜欢的花是牡丹,姐姐还跟我们家明兰一块儿养过一株青龙卧墨池,怎么突然间又喜欢石榴花了?” 张桂芬看着没几句话就调转枪头的如兰,心里想着她哥魅力还真不小,她这才调侃了她哥两句,这小妮子就开始帮他说话了。 不过张家兄妹对如兰和小公爷的踏青横插一脚,如兰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真的看不出来,只不过看破不说破罢了。看着桂芬吃瘪,如兰也暗暗心中得意了一会儿。英国公年过百半才得了张桂芬这个独女,自幼千娇百宠,张桂芬小时候大半时间是在军营里面长大的,性子一直风风火火的。如兰和张桂芬在一块的时候,也甚少在嘴皮子上说得过她,如今可被她逮到机会了。 几人到后山的时候,齐衡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齐衡容貌实在出众,似乎连冷冽的山风都对他有几分偏爱。风中的亭子中,少年两鬓的头发随着月白的发带飘动,他原本沉静的双眸因为心爱之人的到来突然迸发出奇异的色彩。 “如兰妹妹!” 看见如兰的那一刻,齐衡就抛却了那些贵公子的仪态,小跑着来到了梦中人的身边。 “少见妹妹穿这样鲜亮的颜色,真好看。” 五月汴京的风虽然已经不如初春那样刺骨,但还是时而能感受到阵阵凉意。齐衡今日穿的单薄,似乎也等了许久,即便离得不算近,但视力过人的如兰还是能看清他睫毛上的小小的水珠和他脸上不自然的潮红。 “你是傻子不成吗?说了巳时见面,你不会辰时就来了吧,你身子本来就算不得强健,又吹了这么久的冷风,回去发热了怎么办?” 齐衡紧张的站在如兰面前,低着头不敢和她对视。 “我……我没有来很早,只是比妹妹早一刻钟……哦不,两刻钟!” 如兰和齐衡也算是自幼一起长大的交情了,虽然平日里相处不多,但是架不住几乎日日见面,她对齐衡的每个小动作都算得上的了解。看他这心虚的样子,就知道估计比辰时还早。 如兰不自在的鼓了鼓腮帮子,她伸手摸了摸齐衡的额头,想试试齐衡额头的温度。 齐衡一接触到这柔软细腻的触感立马像触电一般打了个冷颤,少女手上带着一丝凉意的温度让他突然间有了奇怪的醉意,整个人变得晕晕乎乎的。 如兰这一模可吓了她一跳,齐衡他这是来多久了,额头的温度高的吓人,定然是发烧了。 “齐元若!你发热了你不知道吗?不为,你家小公爷烧成这个样子了,你没看见吗,还让他在冷风里站着,要是郡主知道不发落你才怪!” 如兰慌忙的看向齐衡旁边的不为,没等她反应过来,齐衡已经无力的伏在她的肩膀上了。如兰着急的扶住齐衡,好在他还没有完全晕过去,还是张昭反应快,立马扶好齐衡,把他架上了齐家的马车上。 不为也十分委屈,自家公子的身体他还能不清楚吗,他家小公爷一遇见五姑娘,就跟一头倔驴一样,谁劝都没用。 “五姑娘,我们小公爷执意要早点来亭子里等您,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劝也劝不住啊!” 在如兰的注意力都放在把齐衡马车上的毛毯拿起来的时候,她不知道的是,在上马车前,齐衡冷冷的看了张四郎和张桂芬一眼。 在如兰看来,齐衡虽然脑子已经不太清醒了,但还是撑着一口气跟不为说,“我今日是和顾二叔在樊楼吃了冷酒才发热的,母亲问起来别说错了。” 在马车上齐衡看着马车车窗外着急的如兰,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在如兰看不见的地方,齐衡扯出了一个浅到看不出来的笑。 齐衡这个样子,如兰自然也没心思和张家兄妹俩放风筝踏青了,毕竟这小子是为了她才在这儿吹了两个多时辰的冷风,最后也不忘了把她摘干净。虽然傻的要死,但是……也算是真诚了。 “今日怕是不能跟姐姐还有四哥踏青了,改日吧,改日若是有空,我请姐姐和四哥去樊楼吃酒,就当是为我和齐衡赔罪了。” 张四郎刚想说齐衡就是个心机婊,他哪里就柔弱到要晕过去了,明明方才还一脸挑衅的看着他们俩! 话还没说出口,张桂芬就拉住了张四郎的衣袖,宽慰的朝着如兰笑了笑。 “这是自然,小公爷怕是记错了时候,来得早又穿的单薄,如今烧成这样,我和四哥心中也很是担心。” 第33章 知否(三十二) 在回去的马车上,张桂芬虽然有心调节气氛,但是如兰实在是有些担心齐衡的身子骨,也没什么心情。 一直到如兰回来,张四郎都没有什么机会和她说上几句话。看着如兰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张昭只觉得他眼前的那一抹赤色,仿佛是天上的红云,朦胧而遥远,碰不着,抓不到。 张桂芬看着望夫石一样的四哥,心里实在是嫌弃。 “四哥,你就别看了,如兰都走远了,你就算看了没用。你一介武夫,可比不上齐家那位的脑子,瞧瞧人家的苦肉计,使得多好,我方才都吓了一跳。” 本来就因为没能跟如兰一块儿踏青的张昭一听见小妹提到了齐衡的名字就气不打一处来,读书人的心是真黑! “那齐衡看着像个谦谦君子,没想到鬼心眼儿那么多,方才他看我的眼神,你也瞧着了吧,他分明就是故意的!没想到他竟然能使出这样下三滥的手段,也不知道平宁郡主是怎么教的儿子!” 对于齐衡这事,张桂芬也无能为力,她为了自家哥哥的婚事可以说是劳心劳力,只不过谁能料想到敌人这样残酷,她这四哥在人家姑娘面前又一句话说不出来。她这四哥在战场上还算是机灵,但是一旦遇见了如兰,就跟少了一根筋一样,怎么比得上齐衡的心眼。 如兰回到她的陶然居的时候,听青鸾说明兰她们还没回来,应该是还在马球场上打马球。明兰的马球打的一向好,只不过在家里面少有机会让她可以放开了玩儿,这次也算是能让她玩的尽兴了。 墨兰如愿之后,在盛家也算是安稳,她也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求来的婚事出什么差错。墨兰虽然是妾室,但好歹出身清白,又是邕王妃亲自上门定下的贵妾,邕王府也算是做足了样子给外人看,该有的的礼数也是给了的。 盛纮对墨兰还是有几分感情的,虽然这份感情已经被这母女俩折腾的不剩多少了,但是还是把墨兰该有的一份嫁妆给她了。这嫁妆自然是比不上华兰当时出嫁时的十里红妆,但是比起正常纳妾的嫁妆还是丰厚许多的。 七月十五,不宜嫁娶,邕王世子的粉顶小轿抬到了盛家角门,抬走了盛家最高傲的盛墨兰。林噙霜也因为女儿的出嫁,被永久的锁在了林栖阁的佛堂之中。 墨兰的出嫁没有在盛家掀起任何的波澜,盛家如今正在紧锣密鼓的为嫡长子准备娶亲的事宜。 齐衡苦肉计到底还是让如兰心里有了些担忧,那小子一惯娇生惯养的,小时候又受了一场风寒,一直身子不大好,这要是给他吹出个什么毛病,平民郡主还不得跟她们家发疯。 不过,齐衡和如兰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他这一病,避开了一段孽缘,也保全了一位姑娘的性命。 长柏即将成婚,大娘子最近忙的头昏脑涨的,好在有如兰和明兰在旁协助,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大娘子坐在陶然居里,一边看着如兰清点聘礼的单子,一边在和刘妈妈确认宾客的名单。 “平宁郡主怕是来不了了,听说半月之前齐国公府的小公爷,自从得了一场风寒之后,一直重病不起,宫里面的御医都来了好几趟,还是束手无策。也不知道齐家是造了什么孽,就生这么一个独子还生了这么大的病,可怜了齐衡那孩子。” 本来正在专心对礼单的如兰听王若弗说起齐衡,有些着急的抬头看向母亲。 “什么?齐衡的病还没有好?齐衡不至于吧!我虽知道他自幼就身体不好,但也没想到他的身子骨能差成这个样子,不过就是吹了两个小时时辰的风,怎么缠绵病榻这么久了还没好?” 王若弗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一遍她的乖女儿。 “什么吹了两个小时的风,不是说他是因为和顾廷烨在房楼吃了冷酒,邪风入体,才高热不退的吗?那顾廷炜还因为带齐衡出去,让他遭了这么大的罪,还被顾侯爷打了一顿。如兰,你同母亲说实话,你怎么知道小公爷是为什么发热的?我记得他出事的那天你不是同张家的姑娘出去放风筝去了吗?” 如兰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不敢直视王若弗的眼睛,这属实也不是她的错啊,谁知道齐衡穿那么少还来的那么晚搁那儿跟个傻子一样吹冷风,活生生的给自己吹倒了。 如兰撒娇的搂住母亲:“母亲别担心,那天的确是和桂芬姐姐约好了,但是不止有桂芬姐姐,齐衡和张家的四公子也在。他怕郡主知道是同我们出去才得了风寒,担心我们被郡主责怪,才让顾廷烨背了锅。齐衡这次生病不过是个小小的意外,我也没有料想到嘛!” 如兰的大拇指和小指交叠,伸出三只手指来对着大娘子做发誓状。 王若弗看着如兰娇俏的小脸蛋和软软的撒娇声,哪里舍得责怪她,只是有些不赞同的剜了她一眼。 “你就知道哄我,你下次能记得才怪!” 齐衡这小子,对她的如兰也算是上心,要不是有平宁郡主这个不太好相处的恶婆婆在,王若弗是一千个一万个放心把女儿交给齐衡的,但愿齐衡能挺过这一劫吧。 “行了,过两日我让你二哥哥去齐国公府上看看小公爷,毕竟是一起读过书的交情,同窗生病,你哥哥理所应当去看一看。” 如兰带着讨好的笑挽着大娘子的的手臂,把头轻轻的靠在母亲的肩膀上。 “我就知道母亲待如兰最好了,真想一辈子待在母亲身边。” 王若弗很享受女儿和自己的亲昵,很是宠溺的摸了摸如兰的头。 “傻话,哪有姑娘不嫁人的,母亲不指望你嫁入高门,就希望我的如儿平平安安,一辈子快快乐乐的就好。” 第34章 知否(三十三) 长柏与齐衡也是有这么多年的同窗之情,他和齐衡虽然不如和顾廷烨交情深厚,但也算是君子之交了。齐家见盛家长柏来探病,也是很是欢迎的把他迎到了齐衡的院子里。 长柏看见齐衡的第一眼属实是吓了一跳,他印象里面的齐衡一直都是风光霁月,朗朗君子,但是他面前躺在床上的这个人病骨支离,柴毁骨立,一点也瞧不出京城第一美男子的样子。 “元若!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外面人都说你病入膏肓,我原以为还是谣传,结果今日一见,竟见你如此憔悴。” 齐衡用手肘撑着床,在不为的搀扶下慢慢的坐了起来。 “原是我自己的身子不争气,咳咳……不过是吃了些冷酒,吹了些冷风就……咳咳……病成了这个样子,还劳烦则诚来看我。” 看齐衡说一句话咳四五声的样子,长柏也十分担心,连忙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你还是快些躺下吧,宫中的太医可来瞧瞧了,太医们都怎么说?我们家虽然不如你们家家底丰厚,但是名贵药材也是有的不少的,有什么需要的药材,尽管开口,我立马给你送过来。” 齐衡费力在嘴角扯出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没事,我这病只是看起来吓人,太医说精心养着些时日就能痊愈了,我听说则诚兄不日就要成婚,元若这身子,大概不能亲自去给则诚兄贺喜了。” “不妨事不妨事,太医既然这样说了,那你就要多在家养这些,对了,如兰听说今日我要来看你,特地让我给你带些她亲自做的枇杷膏和茯苓糕,说是清热解毒的。” 长柏接过小厮手上的包袱,把里面两个精致的盒子拿了出来,盒子上面还画着一枝兰花。 齐衡在看见那两个盒子的时候,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眼突然间亮了起来,心想着:她担心我,她亲自给我做了这些东西,如兰妹妹心中是有我的,我做的这些事情不是白费功夫,真好,他还有机会。 不错,齐衡的病是他故意折腾的,那日樊楼偶遇,英国公府上张四郎的出现给了他极大的危机感。从前他想着如兰懵懂,年纪也还小,他可以慢慢等着,细水长流也是一种感情,如兰一定会慢慢的发现他的好。可是他等得起,觊觎他的珍宝狗男人们等不起。 如兰的顾虑他是知道的,他母亲平宁郡主实在是过于强势,即便是来府上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也是目中无人,趾高气昂的样子。如兰和盛家长辈嘴上不说,心中自然会有些不悦,如兰在家中一直备受疼爱,京城中不乏比他优异的男子来盛家有意求娶,盛家怎么会舍得让如兰嫁到他们家受气。 之前同如兰和张家兄妹踏青,他是故意穿的单薄又多等了两个多时辰,果然不出他所料的发了热,如兰也没心思和那心怀不轨的张四郎相处。在他回家之后,病床之上迷迷糊糊的听母亲说,他这病真是病的不是时候,如今邕王府上的嘉成县主正值妙龄,正是择婿的好时候,邕王妃前些日子还跟母亲问过他,嘉成县主也对他十分有意。 听到母亲的话齐衡心下一凉,之前每次只要他提起如兰,母亲总是含糊其辞,原来母亲心中压根没有打算去盛家提亲。不行,绝对不可以,他绝不要娶别的女子为妻,如若不能得到心中所求,他宁愿孤老一生。 嘉成县主眼高于顶,自然不会看上一个病秧子,他的病不能好,起码不能现在就好。齐衡有意拖延他的病症,每每太医送完药之后,十次有八次他都会将药倒掉,久而久之,外面也传出了齐小公爷重病不治,是个病秧子的消息。 “则诚兄,不知老太太,和……如兰妹妹最近可好?” 元若对如兰的心思从来没有掩饰过,长柏和他同窗多年,更是把他的心思看的一清二楚,只是这些年总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梦,五妹妹对元若总是礼貌有加,亲近不足。 只是五妹妹昨日在知道他今天要来看元若的时候,态度倒是有些松动,还让他给元若送了这些她亲自做的药。平心而论,元若相较于汴京城中那些整日里流连花丛的纨绔子弟而言,绝对算是洁身自好的典范,这些年来他也对如兰始终如一。即便是妹控的长柏,也很难挑出元若的什么过错。 “祖母身体一向不错,昨日还同五妹妹六妹妹一块儿吃了两位妹妹一起在家里钓的鱼呢。五妹妹也好,就是这几日母亲总是把她拘在家里,说是让她学学女红,五妹妹坐不住,总是到我这儿躲懒。” 听着长柏的描述,齐衡好像已经看见了如兰在长柏的书房里鼓着腮帮子娇软的跟她撒娇讨饶的样子了,如兰总是有这样的魔力让别人为了她放弃一些原则。她这样的姑娘,是该被娇养在金屋之中,用万千珍宝去浇灌的。 “如兰妹妹既然不喜女红,也不必勉强,总归不管以后如兰妹妹嫁入哪个人家,想来都不会舍得如兰妹妹在灯下劳心劳力的做这些事的。” 因为齐衡实在身子看上去太过于虚弱,长柏也不好意思多打扰他休息,只寒暄了几句之后就准备告辞离开。 “则诚兄!元若有一件事想求一求则诚兄,还请则诚兄成全……” 盛长柏有些疑惑的看着元若,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元若用这种恳切的语气跟他说话。 “元若请说,我一定尽力办成。” 齐衡从床榻里面拿出了一个红木的盒子,那盒子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可以看出主人曾经千百次的抚摸过它。 “这是……给如兰妹妹的……” 长柏看着那盒子,叹了一口气之后还是收下了。 长柏回来之后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直接去了陶然居,本来正在和明兰准备晚上的炙羊肉的如兰,一抬头就看见二哥哥现在她旁边,手上拿着一个盒子,一脸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 “二哥哥出去看齐衡还不忘了给妹妹带礼物?二哥哥真是越来越贴心了,明儿你看,以后咱们的嫂嫂可是有福了。” “这是……是元若让我给你的东西,元若他看上去憔悴了不少,不过太医说只要好生养着,慢慢会恢复的。” 第35章 知否(三十四) 如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从长柏手上接过了那红木盒子,但没有立即打开,而是让喜鹊放在了她房间。长柏瞧着如兰对那盒子兴趣缺缺,也没有继续问齐衡病情,心中实在是复杂。看着妹妹这般冷静的样子,长柏一边高兴于妹妹没有沉迷于情爱之中,古往今来,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另一边,他的确也为齐衡的一往情深有些感慨,齐衡他,的确算得上是个良配了。 晚上在下人们的服侍下准备入睡的如兰,思索再三还是从梳妆台上拿起了那个并不显眼的盒子。 盒子打开,一只莹润的玉簪映入眼帘,那簪子的质地极好,一看就是上等的羊脂白玉,簪子上雕着夕颜的样式,是她最爱的花。只是这雕工一看就不是上了年纪的匠人们雕出来的,似乎是初学者才有的手艺。如兰只看了一眼就猜出来这东西大约是齐衡自己学着雕出来的玩意儿,他这份心思,也算是难得了。 如兰又拿起了盒子仔细端详了一会,掀开了盒子里面垫着的锦帛,锦帛下有一张有些泛黄的纸,纸上赫然就是她趴在庄学究课上打瞌睡的画像,而画像的右上角写着一行小字: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犹豫再三,如兰最后还是将那根簪子放在了她的首饰盒的最下面,连带着那张包含少年情意的画像。 暮苍斋。 “我最近听到了一桩趣事儿,听说邕王府上的嘉成县主看上了永昌伯爵府上的梁家六郎,也不知道邕王妃怎么想的,竟然还答应了。” 回家帮母亲一块儿准备后日长柏娶亲事宜的华兰和姐妹们坐在暮苍斋里陪老太太说话的时候突然间提到了京中如今最炙手可热的贵女嘉成县主和梁家六郎的桃色新闻。 明兰听到这个消息十分难以置信,前些日子她和余家的嫣然姐姐打马球的时候,嫣然姐姐还跟她说过这位梁家六郎,嫣然姐姐对他的评价可不算高。 “什么?梁家六郎,我可听嫣然姐姐说了,那可是个不输顾二叔的花花太岁,嫡妻还没进门,通房就有好几个了。不过梁六郎那张皮囊的确还挺能唬人的,那天金明池马球会,梁六郎大杀四方,颇为亮眼。嘉成县主八成是看上了他那张脸了,邕王和王妃还真的娇惯县主。” 老太太听着明兰稚嫩的话语,转头看向了在一旁不说话的如兰。 “如丫头也觉得是邕王夫妻娇惯嘉成县主,才同意和梁家的婚事的吗?” 如兰本来在专心点茶,听到祖母问起了她,懵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如儿倒是有别的见解,虽然平日邕王夫妻对县主极其溺爱,但如今可是夺嫡的关键时刻,可容不得县主凭自己的喜恶瞎胡闹。汴京城中有爵位的人家不少,但大多都已经日暮西山,不得官家重用。如今还在圣上面前得脸,家中还未娶亲又当龄的公子,除了齐国公府齐衡,英国公府的张四郎就是富可敌国的永昌伯爵府的幼子梁六郎了。” “齐衡虽然样样都比和梁家六郎出挑,但齐衡现在尚在病中,何时痊愈尚不可知,县主和邕王夫妻自然是不会拿齐衡的病这个不确定的因素做赌注。至于张家一直都是保皇党,一向中立,邕王多次拉拢也最终不成。但是梁六郎就不一样了,梁家是遍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富户,他家的财富即使比起圣上的私库估计也不差多少。邕王若是想夺嫡,财帛可是最重要的因素之一,朝中大臣上上下下都需要打点,邕王虽然俸禄不少,但是邕王夫妻和邕王的几个孩子都极其奢靡,想来也是支撑不了多少时日的。” “而且正是因为梁六郎在未成亲前就已经在府上有了不少通房和妾室,若是日后与县主有了什么龃龉,邕王妃和县主也可以拿用这一点来拿捏梁家。毕竟我朝以孝治天下,县主即便身份尊贵,一旦嫁入别人家中也是小辈,不好太过于顶撞长者,但如今他们手上有了梁六郎的把柄就不一样了。” 如兰的通透让老太太很是满意,如兰有如此眼界,长柏又稳重,大娘子虽然平日里不太称职,但是生的这三个孩子确实是不错。 “如丫头说的没错,越是世家大族,婚姻大事更是不由得自己做主,尤其是生在皇家,更是身不由己。” 其实京中的公子中,还有一位,论出身,论才华也不输于旁人,只是他平日里总是寻花问酒,太过于桀骜不驯,才让人总是忽略他,这人就是顾侯爷家中的顾廷烨。顾家满门忠良,在军中威望极高,若是能够拉拢顾家,邕王夺嫡之事起码能加上三成胜算,不过顾家和张家一样,都是坚定不移的保皇党,确实不太好拉拢。 “那日金明池马球会还真是热闹,我没有去还有些可惜,听说咱们明儿在马球场上大杀四方,还帮嫣然拿回了母亲的遗物。” 明兰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原本她也不想太过于出头,但是嫣然姐姐说那彩头是母亲的遗物,她才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当时马球会他们少了一个人,还是顾廷烨顶了这个缺上来才帮嫣然姐姐赢得彩头的。 “姐姐的马球打的比明兰好多了,要是姐姐在肯定技惊四座。” 如兰看明兰乖巧的样子,没有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花苞头。 “我们明兰就是谦虚,可这是在家里又不是在外人面前,明兰的马球打的的确是好。” “对了祖母,后日就是二哥哥成婚的日子,四姐姐那边我们还没有给她写帖子。要不要找人知会她一声?” 华兰十分不屑的嗤笑了一声,“丢人现眼的东西叫她来干什么?别让海家的人看了笑话。我可听说她在邕王府过的日子可不算好,她夫君世子之位岌岌可危,下面不少弟兄们都盯着他的这个位置,世子的嫡妻又是出身世家大族的,后宅折磨人的手段可是层出不穷。虽说如今世子对他还有些新鲜劲,还乐意去他的院子里面瞧瞧,但邕王妃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十天有九天都让她去屋里面站规矩。” 第36章 知否(三十五) 如兰和明兰面面相觑,也不由得为墨兰叹了一口气,她们这位四姐姐实在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费了这么大劲筹谋,甚至不惜和娘家断了来往也要嫁去的人家竟然是这样的,也不知道她午夜梦回之时,会不会想起在家中时的时光。 一说起墨兰这丫头,就连祖母也是止不住的唉声叹气,盛家规矩一向不错,怎么就教出这么一个孽障来? “行了,长柏成婚是大事,绝不能出任何差错,索性她出嫁之日就已经和我们盛家断了来往,也没有必要费这个劲给她下帖子了。盛家绝不能掺和到夺嫡之事,我们盛家门庭低微,邕王府这样的人家,我们也不惜的攀扯。” 盛家嫡长子成婚,他又在前些日子金榜题名,因此盛家今日来的客人不算少,英国公夫人更是早早的就带了张昭和张桂芬进了门。 “大娘子大喜啊,海家这姑娘秀外慧中,人品贵重,和贵公子极为相配,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大娘子就能抱孙子啦!” 英国公夫人带着她的一双儿女一见到在前厅招待客人的大娘子就立马走上前去。 大娘子原本正在同盛纮同僚的熟人正在谈天,一看见英国公夫人来了,立马打发下人去替她招待客人,回头笑吟吟的上下打量着现在英国公夫人身后的张四郎。 这位张家的小将军从前一直征战沙场,平时也不怎么能在汴京城的宴会上见到,论起来这还是大娘子第一次见到这位小将军。 前些日子听她的如儿说,上次如儿跟张家姑娘出去踏青,齐衡和这位张家的小将军也在,看这个张四郎的样子,似乎也是对她的女儿有好感的样子。这倒是让她有些为难了起来,女儿太优秀了也实在不好择婿。 “这就是您家那个立了赫赫战功的四郎吧,真是年少有为,英勇过人啊,英国公和夫人实在是好家教,生的孩子们一个比一个出挑,桂芬也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 “哪里哪里,我家这混小子这么大年纪了,天天只知道舞刀弄枪的,天天在军营里面待着也不怎么回家看我这个母亲,眼看着他年纪一年比一年大,身边还没个贴心人陪着,我这个做母亲的人也着急的很。” 英国公夫人这话说的可不算合适,但凡长点脑子的都听得出她的意思,但是女儿没有事先点头,她的如儿一向是家里面最有主见的姑娘,大娘子如今也不好太过于做她的主。 “你们家四郎这样优秀,男儿家这个年纪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倒也不必太过于着急,我们家长柏也是有了功名之后才开始相看人家的,俗话说好事慢成。” 如兰和明兰作为盛家尚未出嫁的两个姑娘,今日也闲不下来,两人一直在女席那里招待客人。看明兰在旁边和嫣然聊的开心,如兰也没有走上前去打扰他们。只是她四处打量着,一直到开席的时候,如兰也没见齐国公府上人的身影,只有一箱极其贵重的贺礼送到了盛家后院。 “听说了吗?平宁郡主家的小公爷一直到现在病还没有好,好好的谦谦公子硬是把自己整成了个病秧子。” “谁说不是呢?要我说也是可惜邕王家的嘉成县主正值妙龄,若不是齐家的这位小公爷如今缠绵病榻,想来和嘉成县主最般配的就是这位小公爷了吧,小公爷这一病倒是错过了一桩大好的婚事。” “这位嘉成县主最妙的地方就在于,作为邕王爷唯一的女儿,如果一切顺遂的话,她弟弟小宗入继大宗后,她不必承担公主的种种忌讳,但却可以享受到公主所有实在好处;她的丈夫依然可以为官做宰,大权在握,便言官御史也没法子从礼法上明目张胆的攻击。” “说来嘉成县主和梁家的那位怕是好事将近了吧,那天金明池马球会,梁六郎的确算是大出风采,汴京城中除了齐衡之外,他的容貌就是最拔尖的了。之前我还听说荣家的二小姐荣飞燕对这梁六郎还有几分好感,你猜梁家应该会选县主还是荣二小姐?” “这还用说,荣妃膝下无子,只不过是眼前富贵罢了,要我说梁家只要脑子没坏,就一定会选嘉成县主。” 在旁边听到几位夫人谈论齐衡和嘉成县主的如兰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由得在暗地里皱了眉头,齐衡他一向聪明,不会就是因为知道了平宁郡主想撮合他和嘉成县主的婚事,这才故意把自己的病拖成这个样子了吧? 他是疯了吗?他自己的身体自己不清楚吗?齐衡是个读书人,又比不上顾廷烨和张四郎这样强健的体魄,他这样一折腾,一定会有损寿数。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为了这一份得不到回应的感情,至于把自己的身体搭进去吗? 长柏的婚事办的很顺利,他是朝中新贵,刚刚入仕就是翰林院典籍,前途不可限量,海家的人对盛家办的这场婚事也还算满意,在大婚结束后就回了海家。 第二日在暮苍斋老太太那里,如兰第一次见到了这位新鲜出炉的二嫂嫂海朝云。 海氏出生书香门第,生的明艳大方,在给祖母行礼的时候也是礼数周全,很是恭敬,对如兰这个嫡亲的小姑子也很是亲近,今日第一次见面留给她送了一套极其名贵的红宝石头面。 海朝云一直听说盛家有位五姑娘生的倾国倾城,举世无双,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就连宫中的大娘娘也对她赞赏有加。海家愿意把她嫁入盛家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们觉得盛家五姑娘奇货可居,未来绝对能嫁入高门,能帮衬到长柏。今日一见,传闻果然不假,的确是恍若月宫仙子。 海氏进门后没多久,盛家大老爷家的长梧哥哥成婚,老太太许久没回宥阳老家,又想回去把明兰的名字写在大娘子名下,成为盛家真正的嫡女,因而就带着明兰启程回了宥阳。 第37章 知否(三十六) 自从明兰和祖母一起去了宥阳老家之后,如兰一个人在家中也没个人能跟她说说话,好在有二嫂嫂常来她的院中给她作陪,才能稍稍打发家中无聊的时光。 “母亲这些日子也不让我出门,说是女孩子家应当娴静些才好,又说我到了要议亲的年岁,这两天总是让我看各种公子的画像,我被折腾的头都大了。” 海朝云一边绣着准备给长柏的护膝,一边笑盈盈的听着如兰在旁边碎碎念念的埋怨着大娘子。 “婆母也是为了妹妹着想,不过那些面子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妹妹在家中自可随性自在一些。妹妹年岁还小,我倒是觉得可以再留几年,婚姻可是女儿家一辈子的大事,婆母早些为妹妹打算也是应当的。况且我们如兰如此优秀,上门提亲的人都快把我们家的门槛踏破了。” 自从二哥哥成亲之后,最近两个月如兰在家里不停地见各种伯爵夫人,尚书夫人,她们一个两个的每次看见她都把她像货物一样上下打量,最后不约而同会露出奇怪的笑意。 委托者的要求是找一个和睦温馨的人家,最好是婆母和善,丈夫儒雅,又希望大娘子可以安乐一生。如兰私以为这种把选个儿媳妇当做一场交易的婆婆,定然不会太过于家庭和睦,所以即便见过那么多的贵妇人,如兰也没有和大娘子说过对哪家公子有几分偏爱。 “我也不想那么早嫁出去,我还想在家里面多陪陪母亲,祖母和嫂嫂呢。而且六妹妹和我差不多年岁,她的婚事也还没有着落。虽说祖母有意于贺家的小公子,但是和他接触过几次之后,我总觉得那位贺家的公子有些太过于良善,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海朝云和喜鹊相视一眼,都很无奈,五妹妹对自己的婚事不上心,对六妹妹的婚事倒是很是关注。 “六妹妹的事情自然有祖母操心,你这个做姐姐的,也做不了她的主。你跟嫂嫂说句真心话,那么多王孙公子就没有一个能入得了妹妹的眼?我倒是瞧着英国公府上的四郎,很是不错。齐国公府上的小公爷也算是痴情,我听相公说过他几次你们小时候的事。 这些日子小公爷自己虽然病还没有好全,但是总是让齐国公府的下人给你送些时兴的点心首饰,他这么大的动作,平宁郡主应该也是知道的。其实你和小公爷青梅竹马,是自幼的交情,如今平宁郡主也持中不言,若是小公爷态度坚决,想来也是不会反对的。” 齐衡这次的确是比从前硬气了许多,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但是他现在身上也没有功名,与郡主和齐国公的反抗也没有底气,如今郡主的妥协只不过是因为心疼她这个唯一的儿子。所以在齐衡没有真正走向官场,有话语权之前,他还是无法达到如兰的要求,一事无成的温柔,最是无用。 “再说吧,如今朝廷上局势不明,官家也经没有定下储位之选。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眼前的那些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你看现在汴京城中的那些个人,要么就是早早的投奔去了邕王麾下,要么就是在为兖王做事,朝局未定,我的婚事先不用着急。” 见如兰这样通透,海氏也很是高兴,如兰是盛家的嫡次女,她的婚事婆母和公公都很是上心,依如兰的姿色,即便是嫁入皇家做贵妃也是使得的。若是如兰的夫家在新皇面前得用,对长柏也是有所助益的,他们兄妹俩一直感情极好。 明兰不在家的这两个月,张桂芬常常来盛家邀如兰出去玩,十次有九次,张四郎也会在旁陪同,美其名曰保护两位妹妹,就连大娘子对这个说辞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张昭在这几次和如兰的相处之中,对她更是情根深种,他第一次觉得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可爱的姑娘,她美貌又豁达,自信又从容,一次一次的相处,让他对如兰再也无法轻易放不下。而他也知道,齐衡的存在是他和如兰之间最大的阻碍。 “齐衡的病都快小半年了,是不是快好了?” “听说是大好了,如今好像在家温书,已经在准备下一年的科举了。不过这位小公爷可不是个老实的,听说他一日一日的往盛家送五姑娘喜欢的时新首饰和樊楼的点心,殷勤的很。” “科举三年一次,齐衡还难不成还要让如兰妹妹等她三年不成吗?况且他就算这次再考也未必能中,他的心思可不怎么用在读书上面。” 张昭看着亭子里面正在和妹妹玩投壶的娇俏美人,眼中满满的志在必得。齐衡抛却出身之外,不过一个举子罢了,他可做不了平宁郡主的主。但是张小将军的功名可是他一刀一枪的在战场上拼出来的,他刀下的叛军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书香门第的娇俏美人和少年成名的威武将军,简直是戏文里面才会有的桥段,多般配。 如兰又投了一个全壶之后兴致缺缺的把手中的箭扔在了桌子上,坐下看着还在学习投双耳的张桂芬。 “姐姐如今也已经及笄了,小郑将军和姐姐青梅竹马,听说郑夫人已经来你家里面提过许多次了,怎么伯父伯母还没有点头?” 张桂芬正专心于投双耳,刚才看如兰投的那么轻松,怎么她投了十几次都还差一点。 “母亲的意思是再留我一年,你也知道,我是家中独女,母亲年纪大了才有了我这个女儿,想让我在她身边再久一点。郑骁要是诚心娶我,我们俩那么多年的感情,不过一年,他又不是等不得。” 看桂芬漫不经心的样子,如兰突然间有了一些担心。 “伯母的想法我也能理解,我母亲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桂芬,你的家世太好,汴京城中找不出几个比你出身再好的姑娘。现在圣上还在位,圣上和英国公感情甚笃,你的婚事自然是可以自己做主的,但是若是……” 第38章 知否(三十七) 正在走近的张昭自然也听见了如兰说的话,如兰旁观者清,桂芬的婚事的确是要提上日程了。 从前他和母亲都觉得妹妹年纪也还小,妹妹和郑家那位小将军感情一向不错,两个人的婚事都是板上钉钉的。两家也是多年的交情了,两家人都觉得这两个孩子之间只差一个仪式了,从没想过会有什么变故,今日听如兰这么一说,张昭倒是有了一些危机感。 圣上的身子已经一日不如一日了,这消息旁人自然是无法探知的,但是他父亲英国公作为圣上最亲近的好兄弟,却是知道一些内情。官家对朝中威望甚高的两个王爷都没有什么好感,反而对宗亲中一些在偏远地带为官的赵氏子弟起了些心思。 若是真是汴京城外的宗亲登上了皇位,为了拉拢汴京的文臣武将,定然是会选择和汴京的高门贵女联姻的,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张家的嫡女就是新帝的最优选。即便张家想拿和郑家的娃娃亲说事,也不可能在国丧期间提出来。 “如兰妹妹说的极是在理,你和郑骁也认识那么多年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们俩的婚事宜早不宜迟,明日我会跟母亲提这件事,让郑家早点把你们俩的婚事给办了。” 张桂芬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张家成为新帝拉拢的对象,那她作为张家最尊贵的姑娘定然是第一个皇权的牺牲品。一想到事后她的丈夫不是郑骁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张桂芬这个平日里果毅飒爽的姑娘也不由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汴京最后一支秋海棠凋谢的时候,明兰和老太太的车驾也终于回了甜水巷。为了迎接祖母,大娘子早早的就带着如兰和海氏在门口候着了,明兰在看见五姐姐的那一刻,立马像倦鸟归林一样扑到了姐姐的怀里,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贵女的礼节。 “五姐姐,明儿好想你啊!” 如兰立马揽住怀中的小明兰,笑吟吟的给祖母行了礼之后就带着明兰和祖母一起进了门。 一路上明兰一直在她耳边叽叽喳喳。 “姐姐,宥阳真有意思,品兰姐姐还带我去打猎来着呢!” “姐姐,淑兰姐姐终于和那个混账的孙秀才和离了,淑兰姐姐回家之后都丰腴了许多呢!” “姐姐,我知道你爱吃虾,我从宥阳老家给你带了一马车的鲜虾和当地的虾干,品兰姐姐说煮汤最好了!宥阳的鱼比咱们这里的鱼好吃多了,一点土腥味儿都没有,我给你姐姐带了好几尾……” 看着回了一趟宥阳老家活泼了许多的明兰,如兰心中也很是欣慰,在盛家虽然有她和祖母照顾,但是在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明兰总是笑都不能笑的畅快。但是一回了宥阳,那里山清水秀,也没有什么礼教呢约束,看得出来,明兰真的很喜欢那个地方,也很喜欢大房家的两个堂姐。 “你别跟我扯开话题,我可是都听翠微她们说了,你在江上遇见了水贼,在宥阳给大房家的祖母送葬的时候又遇见流寇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一路上的坎坷,明兰回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姐姐莫慌,明儿现在不是好端端的站在姐姐面前吗?说来这两次还是多亏了顾廷烨,算起来他救了我两次呢!” 顾廷烨?这个名字如兰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顾廷烨这一年过得实在也是坎坷。先是因为在科举中为杨无端鸣不平被圣上斥责,被剥夺了参加科举的机会,后是和嫣然的婚事被他养的外室给搅黄了,被顾侯爷知道后差点没把他给打死,最后还被他的继母小秦氏按了一个忤逆不孝,气死生父的罪名。 如兰听六妹妹说过一嘴,他和嫣然姐姐的婚事好像她家小六也插了一脚,才激的他那外室去余家大吵大闹。之前小六就提醒过顾廷烨,他那外室面慈心苦,不是个好人,偏偏顾廷烨非觉得他那外室柔弱不能自理。如今顾廷烨被迫离家,他那外室又卷着银子带着顾廷烨的庶子跑的无影无踪,可不是应了小六的话。 “顾廷烨怎么会到宥阳去?又怎么会在河里救了你?自从他离开汴京之后就连二哥哥都没有他的音信,他如今跑到哪里去了?” “他……”。如兰提到顾廷烨如今的处境,也有些唏嘘,“顾廷烨之前和漕帮的人混在一起,我见他很是意志低沉,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就让他就算是为了女儿也不能这样下去。顾廷烨可能是经过那么多事,也长了记性,他这次竟然听了我的劝,从从军了,正好叛军打到了宥阳,顾廷烨带着石头跟着的将军也在宥阳驻守,这才阴差阳错的救了我。” 看着小六提起顾廷烨的时候意味不明的神情,如兰也在暗地里挑了挑眉,英雄救美,这戏码也算是经典。 过了大半年,齐衡的身子也基本上好全了,这几个月即便他在病中,也尝给如兰送些小玩意儿。平宁郡主如今也是态度暧昧,前些日子大娘子生辰,郡主还亲自登门给大娘子送上了贺礼,对着如兰也算是慈眉善目。 王若弗现如今把心思都放在如兰的婚事上,她一边觉得齐衡对如兰的确是情深,这份情意实在是难得,如兰对齐衡的态度也松动了许多。一边她又觉得张四郎家庭和睦,齐国公位高权重,如兰和张家嫡女又是多年的手帕交,若是如兰能嫁入张家,想来日后也不会吃上什么苦。 不过王若弗知道她的如儿是个有主意的,当年她的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如今她的女儿的婚事,她真心希望女儿能找到一个知心人。 “姑娘,小公爷身边的不为又来给您送簪花了,不为说小公爷上元节那天的灯会他会在樊楼等您,他有话跟您说,姑娘,咱们要去吗?” 正在陶然居美人榻上躺着看书的如兰听到喜鹊传的话,接过了她手上的凤凰花簪,低头不语,神色明灭不明。 第39章 知否(三十八) 上元佳节,元宵灯会。 “五姐姐,你戴这个狐狸的面具真好看!” 明兰粘在如兰身边,用亮晶晶的眸子看着身边的五姐姐。 盛家如今只剩五姑娘和六姑娘待字闺中,两位姑娘之间又感情甚笃,自从明兰回来之后,她们两人几乎是吃饭睡觉都在一块儿,就连大娘子好几次都忍不住有些吃醋。 “明兰乖,你上次不是说想吃凡楼的水晶肘子吗?你和小桃在这里先看一会儿花灯,姐姐之前让喜鹊去那边付了定金,我现在去给你拿回来。” 明兰有些懵懂的看着如兰,她下意识的想跟姐姐一块儿走,但是看如兰没有带她一起的意思,也很是识趣的点了点头。 元宵佳节,汴京的大街小巷中都是年轻的少男少女在眉来眼去,互诉衷肠。宋朝经济发达,民风虽不如先唐那样开放,但宋朝中前期对女子的束缚还没有太过于繁重,上一任皇后刘娥更是二嫁之女,这时的男女大防也没有到了宋朝末年那样离谱。 如兰到樊楼的时候,齐衡已经在樊楼等候多时了。如兰在看见齐衡的时候,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算起来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大半年之前的事了。这一场大病让齐衡的身子看上去瘦弱了不少,即使已经痊愈,他的颧骨仍然消瘦到让如兰心惊,原本还算合身的衣裳套在他的身上显得十分空荡荡的。 如兰的身影刚出现在樊楼楼下时,齐衡的眼神就无法再从她的身上挪开一步了,即便她的脸上覆了一张狐狸面具,齐衡还是在楼下的人群中一眼认出了如兰。少女的身姿抽条了许多,比起从前在学堂时更多了几分丰腴,像是一朵开到盛时的牡丹。如兰一步一步的向他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他的心上。 “如兰妹妹,谢谢你,愿意来见我。” 齐衡的声音带着一丝喑哑,配着他深邃的双眸和消瘦的脸颊,如兰莫名嗅到到了一丝勾引的气息。 “齐衡?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二哥哥不是说你已经大好了吗?” 齐衡的眼神在接触到如兰头上那根简单到不像话的夕颜玉簪的时候,霎时柔软的不像话。 “倘若我说是因为元若在家相思成疾,才至如此,妹妹可会觉得我太过于孟浪?” 如兰听到齐衡这话,摘面具的手在空中顿了顿,“你孟浪也不是第一日了,你现在才知道问起我的态度,是不是太晚了一些?” 齐衡装作听不懂如兰话语中的嘲弄,拿起了如兰刚刚摘了下来放在桌子上的面具,用手细细摩擦,企图感受面具下心上人方才皮肤的温度。 “我原本也想细水长流的慢慢来,但是我太害怕了,如兰。我一想到日后我的妻子不是你,一想到你可能会嫁给那个英国公家的武夫为妻,我就害怕到整日整夜的睡不着。如兰,你相信梦吗?” 如兰不解的看着齐衡,从她刚才看见齐衡的那一刻起,她就感受到了齐衡身上的不对劲。他的眼神太过于执拗,看着她的时候眼中的占有欲强到吓人,这绝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谦谦君子齐衡的眼神。 “统子,齐衡被人穿了?” 如兰在脑海中唤醒了摆烂的统子,统子接收到如兰的扫描任务之后立马去和知否世界的系统沟通去了。 “梦?你做了什么梦?和我有关?” 齐衡紧紧的盯着如兰,好像生怕她突然间离开自己的视线一样,“是,如兰,和你有关。我梦见金明池马球会,邕王府上的嘉成县主和荣妃的妹妹荣飞燕因为我这张脸想嫁给我为妻。我梦见邕王妃用我父母和你的性命威胁我,逼迫我娶她的女儿。我梦见嘉成县主为了毁了荣飞燕的名声在今天把她掳走,荣飞燕被迫在家自缢。我梦见你在明年会嫁给张昭为妻,一辈子和他琴瑟和鸣,与我情同陌路……” 淦!齐衡这是遇见时空乱流重生了吧!正在如兰震惊她怎么会遇见这么狗血的变故的时候,统子的扫描报告也出来了。 “老……老板,出了点意外,他…他以为自己重生了。齐衡他本身就是这个小世界的男二,气运值仅次于男主顾廷烨。前段时间知否是自己出现了一些时空乱流,齐衡应该是阴差阳错之间拥有了50年之后的记忆,这才性情大变。” 好家伙,一次性拥有了未来五十年的记忆,怪不得这小子这段时间看起来这么奇怪,从前也没有见他这么主动过,原来是受了未来齐衡记忆的影响。 见如兰愣了一会儿没有说话,齐衡生怕她以为自己得了癔症,连忙解释到,“如兰妹妹,我真的没有骗你,我真的梦见了以后的事情。倘若你不信,就看今天晚上荣飞燕会不会失踪。我与嘉成县主好歹也做了几年的夫妻,她心狠手辣,心思极为歹毒,即便如今我借计躲过一劫,她和荣飞燕把心思放在了梁晗身上,我想她的恶毒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他可以为了得到我而坏了荣飞燕的名节,自然也可以为了梁晗毁了荣飞燕的终身。” 齐衡的话如兰自然是相信的,她的统子虽然经常摆烂,但是业务能力还是有的。 “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这事太过于怪力乱神,一时间有些惊讶。” 荣飞燕此人如兰也是认识的,荣家是泥瓦匠出身,祖上都是穷苦人家,靠着荣家出了个宠妃,这才在这一代翻了身。荣家富昌伯的这个爵位,也不过是官家瞧着荣妃的面子上封的罢了,荣家的子嗣又不争气,只是面上看着风光罢了。 不过眼瞧着荣家的恩宠也快到了头了,荣妃膝下没有皇子,新帝即位,自然不会像圣上一样对荣家多加宽宥。偏偏荣家众人没有意识到自家的窘境,还以为自己是众人巴结的皇妃娘家呢,荣飞燕看上梁晗,未必不是梁家贪图梁家的地位和财富的缘故。荣飞燕也是个嚣张跋扈不输嘉成县主的人物,之前在汴京城的几次宴会的时候,荣飞燕很少因为如兰出众的容貌给她挑刺儿。只是如兰聪慧,每次荣飞燕都落不着什么好处,久而久之,她也学了乖。对于荣飞燕的那些小把戏,如兰只当做是小孩子为了博关注的恶作剧,也没把她放在心上过。 第40章 知否(三十九) 荣飞燕虽然人不怎么样,但是毕竟心眼为没有坏到哪里去,不过是个好胜心太强又虚荣的小姑娘罢了,若是说让如兰眼瞧着荣飞燕去送死,她也是做不出来的。 “那荣飞燕……也是个可怜人,即便是一片真心错付了人,也不至于沦落到这样的下场。” 齐衡看着如兰有些担忧的神情低头不语,他原本担心如兰会说他胡言乱语,责怪他一个读书人竟然还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真好,果然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他的如兰果真是天底下最良善的好姑娘。 “妹妹放心,她毕竟无辜,我已经让不为带着人跟着荣家的车马了。” 那场大梦对于齐衡来说是他最痛苦的梦魇,被未来五十年记忆冲击的齐衡在真实与虚幻之间几近崩溃,太医说他思虑过度,伤及五脏,其实不无道理。失去青梅竹马的梦中情人的痛苦,被迫迎娶不爱的嘉成县主的悲哀,母亲一日一日的逼迫,让他几乎疯魔。 但是今日在看到他梦中的如兰妹妹,跟她坦白一切之后,他心中的枷锁好像是突然解开了一样,他眼前的一切,自此清明。 在齐衡侵略性极强的眼光下,如兰神色未变,神态自若的用着齐衡给她点好的银耳燕窝桂圆羹,还很是有兴致的给身边的喜鹊也尝了一口,好像齐衡方才说的话不过是个陌生人的故事一样。 “那你今日来,就是为了跟我说你做的这个梦?那我觉得在你的梦里,你讲述的那些我未来的婚姻和生活我都很满意,张昭是个不错的议亲人选,对我也算是钟情已久。齐衡,你我相识多年,我的性格你再了解不过,我看重我的家族,看重我的家人,可唯独不看重爱情。在你的梦里,没娶到我是你的遗憾,又不是我的遗憾。” 虽然如兰的冷言冷语在齐衡的意料之中,但是骤然听到他心中的神女这样一说,齐衡还是没有忍住的红了眼眶。 “你的心中难道真的没有我一丝一毫的地位吗?我们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就连外人都说我们何该是整个汴京城最相配的金童玉女。如兰妹妹,我是真的爱你,你相信我,我不会做的比那个张四郎差。你的冷漠,你的清醒我的都可以接受,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如兰妹妹,你疼疼我好不好……” 齐衡不愧是知否中第一美男子,即便是阅人无数的如兰在看见这么一个容颜灵秀,气质清雅的美人双目含情的看着自己,也忍不住稍稍软了心肠。 她对齐衡这个人没什么意见,倘若是换一个世界,她说不定见到这样的美人早就强取豪夺了,但是委托者的要求是家庭和睦,齐衡他那个母亲,实在是…… 见如兰的态度似乎有了些动摇,齐衡心中一动,在梦中,他大约也猜到了如兰最后选择张家的原因。张家的老夫人英姿飒爽,待人亲和有礼,张家四郎上面的三个哥哥也都文成武就,极有出息,张桂芬更是和如兰是莫逆之交。盛家从前有一个搅和的全家都不得安宁的林小娘,又有一个天天上蹿下跳作妖的盛墨兰,故而如兰渴望和睦的家庭。而他是家中独子,又一个极其好强的母亲,母亲对如兰的出身一直都很有顾虑,如今还是见他大病一场之后才最后松了口,母亲心底里面其实还是瞧不起盛家的门楣的。 “妹妹可是担心我母亲?” 见齐衡竟然跟自己打直球,如兰也不想跟他兜圈子,只要有平宁郡主在一天,她就不可能在齐家过上她想要的那种随性自在的好日子。 “没错,我这个人一向随性惯了,在家里面我是家中唯一的嫡女,父母和二哥哥对我多有娇惯,就连六妹妹也是什么都顺着我的意思来。而你母亲的性格,你这个做儿子的自然再清楚不过,我不喜欢被人约束,也不喜欢上面总有一个人拘着我规矩。倘若我不是盛家女,我倒是宁愿在乡野寻一个普通人家,虽然清贫,但也自在。” 如兰所言的确为真,在齐衡的梦中,乞骸骨后的张四郎的确和如兰过上了闲云野鹤般的生活,甚至于一直到齐衡含恨而终,也没有再能在汴京城中见到如兰一面。 “如兰妹妹的顾虑元若自然知晓,妹妹放心,母亲的事,我一定给妹妹和盛家大娘子一个交代。成婚之后,我们就开府独居,妹妹喜欢闲云野鹤,致仕之后我就和妹妹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元若不求妹妹爱我,只求妹妹留在元若的身边,让元若时时能够看见妹妹就好,如兰,你已经不要了一次了,别放弃我第二次,行吗……” 齐衡卑微的看着如兰,眼底的悲伤和渴望几乎要将如兰淹没了,他抓着桌子上如兰的手,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好吧,齐衡,我答应你,一年之内,盛家不会答应任何人的求婚,至于一年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不敢保证。” 如兰松口之后,一直紧绷的齐衡终于稍稍放松了下来,露出了孩童般天真的笑。 之后,齐衡一五一十的跟如兰详述了他在梦里所看见的未来。他知道盛家如今不过二流世家,盛纮和盛长柏一直有让盛家往上爬的意图,如兰看中盛家,齐衡爱屋及乌,自然也想让盛家蒸蒸日上。半年后的宗室冷灶赵宗全即位,就是盛家最好的机会。 如兰在樊楼和齐衡一起待了大概半个时辰,等齐衡详细说完他那个曲折离奇的梦之后,如兰怕明兰担心,拿了事先在樊楼给明兰预定的新菜之后,就撇下齐衡头也不回的走了。 齐衡看着如兰离开的这样直接,一心只念叨着她家那个六妹妹,忍不住在心里翻着酸水。 “妹妹等等!” 如兰回来,见齐衡拿着一个极为精致的蝴蝶面具,一脸笑意的看着她,“还有什么事?” “妹妹既然答应了元若,不若送给元若一个信物吧,也好让元若可以排解相思之苦。我瞧着妹妹今日的面具就极好,方才我在来樊楼的路上,瞧着路边的这个蝴蝶面具华丽无比,妹妹不如把今日戴的小狐狸就给元若吧。” 如兰看着齐衡亮晶晶的眼睛,摘下了腰间的面具,走到了齐衡面前,直接将面具覆在了他的脸上。 “元若面若桃花,和这只狐狸,很是相配。” 第41章 知否(四十) 等如兰回到灯会上,见到明兰的时候,明兰和小桃正着急的四处寻找她,还是丹橘眼睛厉害,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她们家鹤立鸡群的五姑娘。 “姑娘,五姑娘在那儿呢!” “姐姐!你怎么才回来啊,我找了好长时间都没找到你,我都担心死了,方才母亲差人来问,我还跟母亲说姐姐去猜灯谜了,马上就回。” 看着神色着急的六妹妹,如兰有些不自然的拍了拍自己的脸,明明她和齐衡也没什么,突然有些心虚是怎么回事? “哎呀,今日元宵,樊楼人多,那边又有闹花灯的,我贪玩就多看了一会,让明儿担心了,姐姐给明儿赔罪啦!” 如兰和明兰打趣之际,她在明兰的身后隐约间似乎看见了那位荣家二小姐的身影,荣二小姐的身后的确有几位看上去穿着十分干练的随从在身后跟从,只是看他们的穿着似乎不像是齐家的下人。 “小桃,你带六姑娘先回去,我和张家姑娘今晚还有约,要晚一些才回家。丹橘,你把我给你家姑娘买的樊楼点心的食盒拿着,回去热一热再给你家姑娘吃。” 如兰说完又好一顿安慰讨好了一番她的小妹妹,终于在荣飞燕的身影消失之际跟了上去,喜鹊见自家姑娘的步伐越走越快,走的路上人也越来少,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姑娘,咱们不是去找张家小姐吗?怎么越走越远了?这眼看着就到破庙那儿了,那边鱼龙混杂,姑娘可要当心呐!” 如兰刚准备安抚一下喜鹊,就看见荣飞燕被那几个跟着的随从死死的捂住了口鼻,拖去了不远处的破庙之中。荣飞燕察觉到了危险,吓得不停的在那几个随从怀中速腾着,动静大到连喜鹊都察觉到了。 见喜鹊吓得差点叫出来,如兰立马拽住了她的衣袖,盛家的五姑娘盛如兰柔弱不能自理,任务者元宁却是能倒拔垂杨柳的怪力少女。正在如兰刚准备上去拦住那几个贼人的时候,她感觉她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如兰下意识的想用手肘攻击那人的腰腹,却在那人开口之后又恢复了闺阁少女娇弱的样子。 “如兰别怕,是我。” 如兰回头,正是张昭和他身边的小厮站在她的身后,心里想着,张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他是在跟踪我? “我等会儿再跟妹妹解释,救人要紧,妹妹且在这里等着不要动,前面危险,妹妹千万不要去,别让你沾了血腥气,我让平安他们保护你。” 也没等如兰开口说话,张昭就拔出了腰间的配剑冲了上去,张小将军12岁就跟着英国公征战沙场,浴血奋战,对付这几个整日养尊处优的贼人不过是转眼间的功夫。如兰看不见破庙里面的情景,只听见荣飞燕不停的惨叫声和刀剑乱舞的声音。 此处虽是破庙,但离那些瓦肆也不过是几百步的路程,这么大的动静,引得不少路人都走过来看热闹。如兰站的位置隐蔽,脸上又戴着齐衡送的蝴蝶面具,一时间又涌上来了这么多人,也没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见一群人听见动静乌泱泱地现在破庙面前看热闹,如兰猜测荣飞燕应该是脱离险境了,这里也用不着她做英雄了。 “我离开也有一段时日了,母亲怕也是要着急了,平安,等你们家公子出来之后告诉他一声,就说我先回去了。” 说完如兰婉拒了平安要护送她回盛家的请求,所幸这里离瓦肆也不远,突然间周围又来了这么多人,平安见如兰执意如此,也不敢再坚持。 只是平安在张昭的耳濡目染之下,他们早就把如兰当成了未来的主母,生怕未来主母疑心他们家公子方才是刻意跟踪。 “姑娘容禀,刚才在灯会上,我们家公子本来想跟姑娘问安,只是人多口杂又瞧见姑娘的身影越走越远,公子实在担心,才带着我们跟着姑娘到了这儿。” 见平安解释的着急,如兰也很是和善的笑了笑,“没事,虽然相识不久,你家公子的品性我自然是知晓的,今天之事多亏你们家公子了。” 喜鹊心惊胆战的扶着自家姑娘战战兢兢的回了家,在陶然居等着女儿的大娘子见到如兰的时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一转头你和六丫头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你们两个姑娘家最是要注意,今日元宵灯会那么多人,我看不见你们俩,可给我吓了一跳。” 方才大娘子回来后不见如兰身影,着急的正要差人出门去寻。还是听明兰说如儿和张家姑娘在一块儿,也稍微安心下来了一些,但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有些担忧,今日元宵,外面鱼龙混杂,如兰又是这般美貌,大娘子这个做母亲的自然害怕。 如兰见母亲心惊胆颤的样子,立马凑上前去娇声地和大娘子撒着娇,“母亲别生气了,你瞧女儿这不就已经回来了嘛,再说了,还有喜鹊跟着呢,如儿可是一根头发都没有掉呢。” 大娘子对如兰一向疼爱,怎么可能真的和她生气,“行了,我听明儿说你又和张家姑娘一起玩去了,他们家四郎可一起去了?我瞧着张家这个小公子倒是不错,年少有为,对你又上心,英国公一家也都是和善的,只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陶然居布置的极是精致华丽,就连随便一个摆件也是价值不菲,包含心意。倘若大娘子仔细端详,就能发现如兰梳妆台上的首饰、书案上的水盂、匣子里面的陶瓷娃娃、画缸里的美人图都是出自齐衡之手。 这半年齐衡虽然缠绵病榻,却不停的用另外一种方式进入到如兰的生活之中,让她无法忽视齐衡的存在。 “张昭他……他很好,可是齐衡……,母亲,我们再等齐衡一年好不好,他答应我一定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听到齐衡的名字,大娘子不由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罢了,儿女都是债。她年少时被稀里糊涂的嫁给了婚前从未见过一面的盛纮,如今她的女儿到了花期,比起荣华富贵,她更希望如兰能寻觅到她钟情之人。 第42章 知否(四十一) 因着如兰的撒娇卖痴,大娘子也想和如兰说一说私房话,就留在了陶然居陪着如兰安睡了一夜。 陶然居今夜一夜无梦,如兰醒来之时,大娘子已经和二嫂嫂在暮苍斋那儿给祖母请安了。 “喜鹊,喜鹊,给我倒杯茶来。” 喜鹊听见如兰的声音,立马端着茶水从外面走了进来。喜鹊性格一向活泼讨喜,现在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呦,我们喜鹊姑娘这是怎么了?一大早的就哭丧着一张脸,哪个不长眼的惹了我们喜鹊姑娘不高兴了?快跟你家姑娘说,我给你做主。” 喜鹊原本凝重的神情,被如兰促狭的语气给逗的舒缓了过来,“姑娘还说笑呢,外面可都闹翻了天了。昨夜上元灯会,荣家二小姐被贼人掳走,英国公家四公子英雄救美,就在昨日的破庙里面,好多人都看见荣家二姑娘衣衫不整的被英国公家四公子抱在怀里呢。” 本来还有些困倦的如兰被喜鹊的话吓得直接清醒了过来,之前在樊楼的时候她已经听齐衡简明扼要的说过了荣飞燕被掳走的这事,那些贼人其实是邕王府上的府兵,这番举动也是为了毁了荣飞燕的名节。可是昨日她可是亲眼看见荣飞燕不过被捂住口鼻,张昭就举剑冲了进去,加一块儿也没有半炷香的功夫,荣飞燕怎么可能衣衫不整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那荣家那边怎么说?可查出来那些贼人的身份了?” “没有,听说只说是一些流寇,荣家那边正在英国公府上不依不饶的让四公子为他们家姑娘负责,娶了荣家二小姐呢。” 让张昭负责?荣家的人是疯了吗?又不是张昭把荣飞燕掳走的,怎么人家英雄救美还救出事儿来了? “那荣飞燕呢,她前段时间不是还对梁晗魂牵梦萦,一副非君不嫁的样子吗?” 提起荣飞燕的态度,喜鹊也不免有些唏嘘,“姑娘不知道,荣家二小姐昨天晚上被张家四公子送回荣家之后,就在荣家自缢了,还好下人发现的及时,这才堪堪捡回一条性命。” 这下英国公家的确不太好办了,他们家公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救了人家姑娘性命,有不少人都看见荣飞燕衣衫不整的在张昭怀里,现下荣飞燕又在家里寻死觅活。荣妃如今圣眷正浓,荣家又一副这样的作态,官家为保全荣家脸面,可能会压着张昭娶了荣飞燕。 “张家这也算是无妄之灾了。” 英国公家的四郎和荣妃妹妹的事不出一天的功夫就在整个汴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百姓原本就对这位王侯将相的家长里短十分热衷,更何况是这种桃色新闻。百姓们三人成虎,如今连荣妃妹妹和张四郎私相授受,被人瞧见了还以流寇的借口搪塞众人这样的说辞都传出来了。 即便张家再三解释,但也架不住荣家这样每天的在英国公府上吵闹。大娘子听到这些流言蜚语之后,在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就连老太太知道了这事之后都十分可惜的拉着如兰的手,说道,“倒也是可惜了,我原先瞧着张昭这孩子沉稳,人品好,家世也好,和你十分相配,如今出了这档子事,造化弄人,也是没想到啊。” 明兰伏在祖母的膝上,听着祖母语气里的可惜,却是十分不以为意。 “那是他们张家没有福气,五姐姐往往出挑,想要什么样的男子找不到,难道天底下的人都死绝了,只剩他们张家有儿郎了吗?” 如兰知道事情发酵成这个样子之后,也曾给张家递过书信,说是作为旁观者,很愿意做证人替张昭解释,但是张昭担心连累如兰的名声,也没有答应。 “明儿不许胡言乱语,张四郎是个极好的公子,这事他也是受害者,我只是觉得这事原本是那些贼人的主子心狠手辣惹出的祸端,如今那幕后之人倒是无人提起,实在是可恨。” 老太太轻轻的抚摸着如兰柔软的发丝,目光里满是爱怜,他们盛家的姑娘在婚事上还真是诸多不顺。先是墨兰这丫头不顾廉耻,执意去给别人做妾室,后是如儿的大好姻缘白白给别人做了嫁衣,她如今只希望明兰的议亲之路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变故了。 太医去了一趟荣家之后,告知荣妃,荣飞燕如今自缢未遂后在在家虚弱的躺了好几天,每天还要忍受那些下人的有色目光,如今心存死志,整日里郁郁不安。 荣妃一向疼爱这个她亲自带大的妹妹,平日里在宫中,她每月都要让荣飞燕进宫住上十天半月,如今见妹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主管京城守卫的人连那些贼人的身份都查不到,早就心疼的恨不得亲自回家探望妹妹。荣飞燕如今遭此横祸,荣妃也隐约间猜到了大约是嘉成县主下的手,但是官家既然铁了心装聋作哑,她也无可奈何。 荣妃终究还是得宠,官家虽然不能把荣飞燕这事刨根问底,但是给荣飞燕另外赐下一段好姻缘他还是做得到的,故而英国公被一道旨意传到了宫中,在官家的软硬兼施下最终还是松了口。 因着大娘子心中有气,命令盛家上下诸人不许提半个“张”字,等如兰再一次听到张昭的名字的时候,已经是官家赐婚昭告天下的消息了。 “公子,成了!” 正在作画的齐衡听见不为的话后,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若是此刻如兰在的话,她会发现一向在她面前温文尔雅的齐衡如今全身散发着强大的压迫感,让人不寒而栗。就连陪在他身边多年的不为,也不敢直视齐衡的身影。 第43章 知否(四十二) 官家下旨,张昭和荣飞燕的婚期就在嘉成县主和梁晗婚礼的后七天。 “她倒是好运道,那些个下人也不知道怎么做事的,连一个荣飞燕都抓不到,我猜外面的那些传言,估计也是他们荣家人传出来的吧,倒是可惜了英国公家的四公子。这个小贱人想抢我的六郎,竟然还能嫁到英国宫家里,实在是可恶!” 嘉成县主在闺房中十分不满的跟邕王妃抱怨着下人办事不力,邕王妃一想到荣飞燕竟然逃了过去,眼中也泛着怨毒的冷光。 “我儿莫气,但你父亲荣登大宝之后,我一定让你父亲给你出这一口气。如今你和梁晗的婚事在即,就让那荣家的小贱人得意一阵子。不过荣家费尽心思把女儿送到英国公府上,他们张家也憋着一口气呢,我可听说他们家的小儿子对盛家的五姑娘钟情许久,就等着人家姑娘及笄之后上门提亲。如今大豪的婚事被他们荣家横插一脚,那荣飞燕就算嫁到他们家也不会过上什么好日子。” 听母亲提起盛如兰,荣飞燕很是不屑,不过是一个五品官家的女儿罢了,要不是她母亲王若弗出身不错,即便她生的美貌,京城的贵女们也不会把她放在心上。盛家的女儿一个比一个狐媚,盛墨兰费尽心机嫁给她大哥为妾,盛如兰和那个小的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还真是同人不同命,都是盛家的女儿,你瞧大哥后院的那位,跟盛家的五姑娘,还真是天差地别,庶女就是庶女。对了,上次听说什么盛墨兰那小贱人怀了哥哥的孩子,大嫂嫂最近可让她再来站规矩了。” 邕王妃冷嗤一声,“你大哥如今世子之位被你二哥夺了去,还不都是那小贱人惹的祸端,要不是看在她肚子里面还怀个孩子的份上,早就拖去柴房关着了。” 自从官家的旨意传下来之后,海氏和明兰生怕如兰听到外面的消息难过,这几个月一直都缠着她在家投壶说话,不让她出门。如兰觉得有些好笑,多次想跟她们解释清楚,可她们都以为自己不过是强颜欢笑,就是不听,如兰也无可奈何。 嘉成县主的婚事办得很是盛大,十里红妆从雍王府绕京城半圈才到了梁家,梁晗一大早就高头大马一脸笑意来了邕王府门口提亲,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自从和嘉成县主定下婚事之后,父亲对他的关注都比从前多上许多,他的庶兄和大嫂面对母亲的时候,也不敢像从前那样嚣张跋扈。 只是嘉成县主进门之前,他就听说县主的性格极为跋扈,怕是容不下他的春珂和她肚子里面的孩子,他为了春珂的性命着想,也不得不听从母亲的话,把春珂养在了京郊的院子里面。 被锁在小院子角落里面的墨兰听着外面锣鼓喧天,笙歌鼎沸的声音,踉跄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双手在放在肚子上小心的护着。 “外面是什么声音,家里面又出了什么喜事,难不成是大公子又纳妾了不成?” 屋里面的下人也不管望着窗外吹着冷风的盛墨兰,自顾自的吃着茶。 “盛小娘糊涂了不成,今日可是我们家县主和永昌伯爵府家的六郎成亲的日子,哪家纳小娘要有这样大的动静。” 梁六郎,哦,是他,盛墨兰想起来了,他曾经和永昌伯爵府上的大娘子来家中拜访,当时已经和世子定下了亲事,自然是看不上这么小小一个继承不了爵位的纨绔子弟的。盛墨兰第一次有些后悔,若是当时她愿意听父亲的话,会不会今日嫁给梁六郎的就是她了呢? 如今她在这暗无天日后院每日过的水深火热,嫁过来之后她才知道当年的流言蜚语给她和她主君的名誉造成了多么大的损害,在这硕大的院子里,就连扫地到夜湖的下人都可以瞧不起她。父亲自从她到了王府之后,更是一封书信都没有跟自己往来过,甚至不让自己回娘家,瞧这样子像是要彻底放弃她这个女儿一样。 直到今时今日盛墨兰才觉得她和她小娘当时错的有多离谱,如今她的主君不再是世子,主君和大娘子把过错全都推到她身上,她即便是怀着孩子,也要每日去给大娘子端茶送水,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玉清观中,平宁郡主正一脸愁意的盯着观主给她唯一的宝贝儿子批的签文。 “道长的意思是,我儿命中带煞,若是不寻一有福之人和他命数相连,我儿莫说金榜题名,就连性命也保不过三年是吗?” 郡主对面,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道长一手摸着胡子,一手拿着平宁郡主抽中的签,思索再三,还是点了点头。 “郡主理解的没错,这签文就是这个意思,令郎出生尊贵,却自幼体弱多病,正是他命中带煞的缘故。只有寻到一命格尊贵之人,和令郎日夜相守,才能让令郎渡过此次大劫。” 道长的话,郡主深信不已,玉清观的这位观主是年前才来到汴京的,听说是在山中修行得道的高人。这一年中他给不少贵人都算过命数,无一不灵,无一不精,据说就连官家和大娘娘都曾微服私访来问过大宋国运。 “还请道长指点迷津,这命格尊贵有福之人到底如何我才能寻得。” 那道长低头不语,看着齐衡的生辰八字叹了一口气,这架势这可吓坏了平宁郡主。 “道长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们齐家在京城中好歹也算是有些权势的,道长不用担心。” 平宁郡主的样子的确是万分急切,道长思索一会,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开口说道:“说来也是有缘,那女子正是甜水巷盛家的五姑娘,前些日子五姑娘和盛家大娘子也来了我这玉清观求了一纸签文,那五姑娘可是天生的有福之人啊,贫道瞧着,她的八字和面相,有凤命啊!” 第44章 知否(四十三) “干什么呀?母亲干嘛一大早的就让喜鹊帮我叫起来梳妆打扮,我才睡了三个时辰,都要困死了。” 如兰迷迷瞪瞪的被喜鹊从床上薅了起来,像个精致的洋娃娃一样被摁在梳妆台上梳洗打扮,人已经醒了,魂还在床上。 大娘子在旁边一脸欣慰的看着她乖巧美貌的女儿,颇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 “平宁郡主昨天晚上给我递了帖子,说是今日要登门拜访,此刻十之八九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我们家出去采买的下人说看见了平宁郡主从齐国公府上抬了数十个红木箱子出来,齐衡也骑着马在郡主的轿子旁边跟随,倘若母亲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郡主和小公爷来上门提亲了。” 如兰有些诧异,这才不出两个月的功夫,齐衡前脚刚答应他会解决好平宁郡主的事情,后脚就来提亲了,他这个效率怎么这么高? “呦,郡主怎么看得上我这个五品官家的嫡次女了?我还以为看郡主那眼高于顶的样子,非得是个公主或者郡主才配得上他儿子呢!” 大娘子一想到平宁郡主傲慢的态度,心中刚生下去的喜悦,瞬间冷淡了大半。她如今只有如兰这个云英未嫁的亲生女儿,自小如珠似宝似的疼爱长大,用十几年的功夫把她培养的亭亭玉立,倾国倾城,可不是为了让她嫁到高门大户家受婆婆的窝囊气的。 “如儿放心,母亲一定不会让你吃亏,这汴京城中有的是好男儿,郡主倘若不是真心求娶,我们也不会轻易答应。” 感受着母亲温柔慈爱的目光,她终于理解为什么委托者会将王若弗看的如此珍重。王若弗的确真心疼爱她的每一个人孩子,她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主母,不是一个温柔妥贴的妻子,但她绝对是一个无私善良的母亲。 郡主上门的架势摆的很是隆重,十几个重到轿夫抬着都艰难的聘礼箱子惹得街上的人都驻足观看,路上的人对此都议论纷纷。 “平宁郡主那大的阵仗这是要求娶哪家的贵女啊?” “你不知道了吧,我可是听说了郡主家的小公爷和盛家的五姑娘青梅竹马,天作之合,两人彼此倾慕已久,这次就是去盛家提亲了。” “盛大人的官职不高,生的女儿倒是出挑,他家那个嫡次女,我远远的瞧过一次,跟个神仙妃子托生的一样,隔得那么远,我都险些看呆了。” “齐家的小公爷生的也是面若冠玉,儒雅斯文,两个人成了一对儿,岂不是跟观音菩萨座下的金童玉女一般吗?” 不远处,张桂芬看着身旁目光深邃,身形消瘦的哥哥,听着周边人嘈杂的讨论声,也很是遗憾。 “哥哥,别瞧了,明日就是新嫂嫂进门的日子,如今你成亲在即,五妹妹也即将为人妇,这世间的阴差阳错从未停歇,都是寻常。” 张昭听着妹妹的话,并没有什么回应,只是眼睛直愣愣的盯着盛家的方向。官家赐婚,就连玉清观的道士都说他和荣飞燕是天作之合,如今他们也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就当张桂芬以为哥哥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她听见了哥哥嘶哑低沉的声音。 “桂芬,你知道吗,第一次看见盛如兰的时候,她在牡丹花丛之中嫣然一笑,比牡丹还要绚烂动人。当时,我就在想,若是有朝一日,我有幸能娶到她,我一定要把整个大宋的牡丹都送给她当做聘礼……” 此时,盛家的会客厅中,平宁郡主已经正襟危坐,齐衡就站在她的身后,自从如兰进来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消失过。 祖母坐在主位之上,王若弗坐在左手边的首座,如兰坐在她的旁边,平静的接受着平宁郡主时不时看过来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她早上起得太早没有睡醒的缘故,她总觉得平宁郡主看着她的眼神中竟然还带着几分的讨好与歉疚。 “既然老太太和大娘子都到了,那我也就抛开脸面,开门见山了。如兰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你们家四个姑娘里面我就最喜欢如兰,这些年亲眼瞧着这姑娘出落的一日赛一日的出挑,整个汴京城怕是都挑不出来比如兰再好的姑娘了。 我家这个不争气的玩意儿,在你们家念了那么多年的书,和如兰也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十分难得,早前他就撺掇着我来拜访老太太和大娘子,可是府上事忙,一直不得空,到了今天才有了机会郑重的登门拜访,来给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来向你们家姑娘提亲。” 大娘子在下面坐着,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这平宁郡主是中了邪不成?她哪次来不是趾高气昂,话里有话,怎么这次倒是谦卑了起来,难不成这齐衡的病压根没好,活不了几年啦? 祖母虽然也觉得有些奇怪,但是面对郡主,她也不好表露一二,“郡主事忙,听说小公爷前些日子还受了风寒,不知道如今可大好了?” 齐衡很是恭敬的冲着祖母作揖,“多谢老太太关心,元若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许久没给老太太和大娘子请安了,是元若失礼了。” 老太太对齐衡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齐衡温润有礼,谦逊谨慎,是个极好的良婿之选,想来只要给他些时日,下一次科举想来一定也会金榜题名。 看老太太和大娘子神色如常,如兰的表情也没有反对的意思,齐衡也松了一口气。 “元若倾慕五妹妹已久,倘若元若有幸,能娶到如兰妹妹为妻,元若在此立誓,此生绝不纳二色,一生只爱如兰一人,还请老太太和大娘子成全。” 或许是觉得按照正常女儿家的样子,人家放着自己的面提亲,或多或少应该表现一下自己的羞涩,如兰也学着从前墨兰的神情,有些羞赧的看了齐衡一眼。 如儿和齐衡的事,大娘子早就知晓,就连老太太也在齐衡从前一日一日的请安之中猜出来了一二,如今见齐衡这样立誓,平宁郡主也没有不满的神色,也默默认同了这门婚事。 第45章 知否(四十四) 见盛家的两个女主人点个头,平宁郡主脸上的笑意更加热切了几分,看来道长应该是没有告诉盛家大娘子,如兰命格极贵,身具凤命的事情。如此也好,齐衡娶了如兰,想来也能一飞冲天,有如此贵女在齐家,齐家何愁不发达。 平宁郡主打开婢女从进门就捧着的匣子,取出里面的一对镯子,唤如兰来到面前,当着盛家长辈的面把镯子套在了如兰的双手之上。 这对镯子的种水实在是好,冰清玉润,在如兰白玉般的手腕上更显贵气,玉质通透的就连出身勇毅侯府的老太太也没怎么见过。不过这样的东西对如兰来说吸引力不大,都是身外之物罢了,放在她的空间里她的统子估计都会嫌这玩意儿占地方。 如兰的宠辱不惊让平宁郡主很是满意,除了出身不太高之外,即便是挑剔如平宁郡主也挑不出来如兰的什么过错来。 “这是我刚嫁入齐家之时,大娘娘给我的陪嫁,说是让我当做是一个传承,以后给女儿也好。我没这个福气,只得了元若一个孩子,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我一定会把你当做我的亲生女儿来看待。” 虽然不知道郡主的态度怎么突然间有这么大的转变,齐衡也只是在一旁柔柔的看着自己,但是既然人家都这样诚心,她也自然愿意笑脸迎人。 “多谢郡主,如兰以后一定好好保管。” 齐国公家的小公爷齐衡和京城第一美人盛如兰的婚事定在了开年三月,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之际。这一夜,可以说汴京城中无数的闺阁少女和英俊少男们都含着泪绞碎了手帕。 尤其是顾家,顾廷炜在得知盛家已经接受了齐家的提亲,他的梦中人明年三月就要嫁给齐衡为妻之时,气的差点没咬碎了后槽牙。原本他是打算年后就让母亲去盛家提亲,结果没想到齐衡竟然比他手脚快这么多,这两天就连顾侯爷都被他这个小儿子烦的不行? 小秦氏见不得自家儿子整日低沉,每日买醉的样子,也不顾儿子的反对,急匆匆就替儿子和承平伯府的嫡女朱氏定下了婚事。 盛长枫如今也早就到该娶亲的年岁,他又是盛如兰的庶兄,如今如兰已经定下了婚事,他的终身大事盛家也不得不抓紧考虑了。林小娘自从墨兰做出如此丑事之后,就被关在盛家的佛堂之中,盛纮也只是每日三餐的,让婢女给他送些盛家下人吃的那些粗茶淡饭,最多只能保证让她活着罢了。不然的话,按盛纮的性格,凡事都要斩草除根,他非得让林小娘这辈子都开不了口不可,昔日的那几分情意在他的富贵权势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你要给长枫哥儿张落婚事我不反对,但是你可别指望我这个做大娘子的亲自去给这小兔崽子相看。” 盛纮刚开口,话还没说完,王若弗就不满的站在了老太太身后,瞧都不想瞧盛纮一眼。如今她的三个孩子终身大事都已经解决好了,只剩下一个小明兰,她的婚事用不着自己操心,老太太自有打算。王若弗嫁到盛家那么多年,一直到如今才真正的开始松弛下来。如今她也不指望和盛纮怎么样,你侬我侬,琴瑟和鸣了,盛纮可别指望让她再去给他的庶子当牛做马。 “我也没有让你去替长枫相看的意思,只是问问你的想法,虽说那柳家姑娘被人退了婚,但是柳家可是簪缨世家,底蕴和海家相比也不算差。若是长枫能娶到柳家嫡女,那也是高攀了。” 王若弗有些不屑的努了努嘴,这小兔崽子运气真是好,捡到了柳家嫡女这个这么大的漏,高门嫡女下嫁小门户的庶子,何等不风光。 老太太对这门亲事倒是十分满意,“这亲事可行,柳家三丫头的人品,那是没说的,端是持家良妇,你回头就去问八字,若合适,我亲自上门提亲。” 想到两家的家世差距,老太太又对盛纮说:“就对外头说,是我实在喜欢柳家闺女的品格,是以明知是高攀,也厚着脸皮上门求娶了。” 柳家的情况实在是特殊,为免旁人议论,长枫和柳氏的婚事就定在了两月之后。虽然匆忙,但是盛家对这个儿媳妇很是看重,这场婚事办的柳家是很是满意,一应礼数虽然比不上嫡长子海氏的婚礼,但也没有差多少。 盛长枫虽然是个不争气的,但是那张脸长得的确很是唬人,柳氏见到之后也放下了从前心中的成见,安安稳稳的在盛家做着盛家的二儿媳妇。不过盛长枫住的院子离明兰如兰两个姑娘的院子不近,她们和长枫这个庶兄的关系只能算一般,柳氏夫唱妇随,自然也不会和两个妹妹走的太近。 海氏没有这个顾虑,她的夫君长柏是如兰的嫡亲哥哥,从小关系就好,她自己也欣赏如兰的出众,喜欢明兰的乖巧,闲来无事时,她们三个经常在暮苍斋陪老太太下棋说话。 海氏在下棋上面实在没什么天赋,每次下棋都被如兰妹妹和老太太杀的片甲不留,后来每次来暮苍斋她索性就带着绣棚,一边绣些玩样儿一边陪老太太和两个妹妹她们说说话。 不过她最近有了一个新的乐趣,那就是教她的五妹妹刺绣,每次看着五妹妹看着针眼儿手足无措的样子,海氏都觉得算是报了五妹妹笑她下棋总是悔棋的仇了。尤其最近长柏事忙,连着好多天都不在家里,她就更爱和妹妹们约着去暮苍斋了。 第46章 知否(四十五) “公爹走了好几天了,也不知他们在宫里吃的住的如何?” 正在和老太太下棋的明兰抬头戏谑的看着二嫂嫂,“嫂嫂不是担心爹爹,是担心二哥哥吧!” 海氏听着妹妹的打趣儿,有些羞涩,“也不是说想他,只不过册封太子本是礼院的事儿,官人是礼院的人被叫去赶工也不稀奇,可怎么公爹不是礼院的也给叫走了。” 如兰在海氏旁边看着嫂嫂做绣活,满眼的羡慕,她学别的都是一学就会,就刺绣,她是连针都不会穿,六妹妹和二嫂嫂教了那么多遍,她怎么都学不会。 “说是官家催的急,又要快,又要齐备,这才忙的人仰马翻,说是要借些人手才周转的过来。” 瞧着孙媳妇担心的样子,老太太连忙解释,“太子乃未来国君,岂能草率?先是司天监要择选吉日,报请准许,然后礼院要查阅典籍,制定章程,誊写诏书。再下发到各州郡县,还要派使臣四方祭告诸神,置办各种礼服冠冕,大臣们还要上表庆贺,如此反复周折。更不用说册立大典,要祭天祭地,问答礼赞,哎呀,更是繁琐。” 海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想来公爹和官人要下个月才能回家。” “他们不是主事的,不过是做些文书誊写的活儿,想来也差不多了。” 明兰放下手上的棋子,笑着看着二嫂嫂,“嫂嫂放心吧,这下嫂嫂你不用心疼啊,哥哥会累着了!” “明丫头是越大越淘气,知道你嫂嫂脸皮薄,还打趣她!” “我上个月还跟二哥哥说好了,要给他送鱼汤喝呢,我亲手烧着,这下可好,这鱼都从酉阳老家送来了,他就被关进了皇城内,真是没口福。” “要说官员留在公众办事,应该是住在前院,只要不是扣留羁押,倒也允许家眷探视,送些个茶食物品。” 听祖母说她们这些官眷也能进宫,明兰突然间就来了兴趣,“真的?皇宫大内,我们也进的?” 瞧着小孙女有兴趣,老太太也愿意让她进宫长长世面,“怎么进不得,只要别乱跑,那正好送些这个鱼汤过去长柏不就有口福啦!” 明兰一听到能进皇宫深院里面看看,也是觉得十分新奇,一脸期待的看着如兰和二嫂嫂海氏,“那五姐姐,嫂嫂,我们一同去看二哥哥吧!” 如兰对皇宫可没什么兴趣,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这种长相,要是在宫里面被哪个皇亲贵戚瞧见了,可就是无妄之灾了。这又不是宫斗位面,她可不准备去当个什么宠妃贵妾,没有婆媳矛盾的齐家,到目前为止,如兰还是比较满意的。 海氏已经为人妻,长柏临走之前又特意叮嘱她说最近世道乱,让她不要乱走动,自然是不愿意和没出阁的小姑子跑这一趟的。见姐姐和嫂嫂都不愿意陪着她一起去,明兰的兴致却没有受什么影响。小时候在祖母身边,她就听祖母说过皇宫是多么富丽堂皇,雕梁画栋,一直心驰神往,如今有这样的机会,她自然是想跑这一趟的。 明兰是个执行力很强的姑娘,说要给二哥哥送鱼汤,第二天就拎着两个大大的食盒进了宫,皇宫大内自然是不给随意带婢女进来的,故而小桃和丹橘也就先回了府。 明兰刚出门没多久,不为就给如兰送了一封信笺,如兰拿到信笺的时候,海氏也正好在陶然居给如兰看汴京的成衣铺秋天新出来的花样。 海氏看见如兰手上的信笺,总算是找到了能打趣小姑子的机会,“小公爷真是惦记你,三天两头的不是给你送簪子就是给你送点心,就连我这儿都收了他不少的礼,生怕他的未婚妻跑了一样。” 这封信笺和齐衡从前送的不太一样,从前齐衡送的信总是厚厚一沓,把每天自己从早上起来到晚上睡觉的所有事情都事无巨细的写在了心上,字里行间还要表达无数遍自己对如兰的思念和倾慕。这还不算,最好还要用香把信纸熏香过之后才让不为送过来,眼前的这信笺倒是薄薄的一张,让如兰有了些好奇。她也不管海氏就在屋里面,当着海氏的面就打开了。 这次倒不是情意缠绵的情书,只有短短的一行字,“兖王逼宫,荣妃内应,万望保全自身。” 看到信的如兰神色一变,在旁边一直注意如兰神色的海氏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了?可是小公爷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如兰把手上的信合了起来,走到了烛灯面前,直接把信投进了烛火中,灯火摇曳,火光下的如兰如玉般的脸庞显得更加的深邃动人。 “嫂嫂,兖王造反了。” 海氏大惊,一下子从贵妃椅上坐了起来,着急的问道:“我的好妹妹,这种事儿可不兴说笑,兖王那人不显山不露水的,怎么这个时候会突然间造反?” 齐衡的话,如兰深信不疑,那天齐衡和如兰在樊楼的那一场对话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她,齐衡对未来之事有先知之能。 “那到底为什么要造反,跟我们倒没有多大的关系,我们盛家不过是个二流世家,从来也没有站过队,王朝更迭也碍不到我们什么事儿。我担心的是二哥哥,父亲和明兰,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哥哥和父亲都是文官,没学过武功,明儿更是娇弱,若是伤到了他们可怎么好。” 海氏虽然是大家闺秀,但到底年轻,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听到造反这事,此刻被吓得六神无主,只能不知所措的看着如兰。 “那五妹妹,我们现在怎么办?夫君和公爹被困在礼院里面那么久了,如今明兰也进了宫,我们在家里也束手无策啊。” 如兰先是安抚了一阵子海氏,“没事没事,二哥哥和爹爹总归现在在一块儿,也有个照应。到底他们是文官,只要不乱跑,乱军不会拿他们开刀。” 此时宫中怕是已经乱起来了,他们想这个时候进宫把明兰接回来怕也是不能,明兰这丫头机灵得很,发现了不对,自然也不会直愣愣的从宫门大门那边走。 “喜鹊,你去拿我的令牌,去前院找几个身强体壮的小厮,去皇宫角门和狗洞那边等着,一旦看见六姑娘,务必要把六姑娘给我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此事事关重大,大娘子一向是遇到事儿拿不定主意的,这件事情如兰也只能祖母先商议着。不过,齐衡把他最大的底牌已经透漏给了自己,如兰也不能不顾及他。 “二嫂嫂,今日之事,切莫和旁人说半个字,你记住,今日齐衡给我送的信也不过是楚辞诗经里面的情诗罢了。” 第47章 知否(四十六) “你说什么!兖王叛乱?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造反?那我的明儿怎么办?我的明儿如今还在宫里面,她不过是去给父兄送个鱼汤。如儿,如儿,你妹妹会没事的,对吗?” 老太太年纪大了,骤然听此惊闻,吓得脸色苍白,手中的茶盏都拿不住掉在了地上,皎洁无瑕的白瓷在地毯上成了无数的碎片。 祖母是见过大世面的,她从小在宫里面也待过一些时日,自然知道若是遇到叛乱,宫中的那些女子,上至公主郡主下至婢女嬷嬷,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被凌辱折磨倒是其次,大多女子甚至连性命都难以保住。明兰常年生在闺阁,是多么的娇弱稚嫩,在那些叛军眼里,岂不活生生的像个小羊羔一样任人宰割。 “祖母莫慌,孙女已经让下人去宫外的脚门和那些旁人注意不到的角落那边蹲守,只要一有妹妹的消息就立马把她带回来,六妹妹福大命大,又有祖母庇佑,自然会安然无恙。” 老太太在如兰的安抚之下,好不容易才把情绪安定下来,又想到还在宫中的盛纮和长柏,又是一阵叹息。盛家在那些叛军眼里,还不值当他们特意花时间去针对,此刻叛乱之时,他们能做的唯一就是闭门不出,约束下人。 此刻,汴京的许多人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按照往常,诰命夫人若是被后妃传召至宫中,不出两个时辰也差不多该回来了。但是今日,汴京城中大多武将家的夫人小姐上午就被荣妃以赏花为名传到了宫中,一直到午膳之后都没个消息,宫中也没人传话说要留人用午膳。 如兰强硬的给盛家的下人下了死命令,让无必要不许外出,又差了长枫院里的人立刻去把在外面和狐朋狗友花天酒地的三公子给叫回来。祖母看着如兰条理分明的安排下去琐事,面上半点没有害怕畏惧的样子,也很欣慰的笑了笑。如兰临危不惧,神色自若,颇有大将风范,有她在,盛家此次一定能平安度过这次危机。 “五丫头,依你看,此次官家会让哪位王室宗亲来救驾?” 如兰从上午接到齐衡的信的时候,她就在思考祖母问的这个问题,当今官家没有子嗣,朝堂之上对邕王兖王两位亲王最是推崇。但是如今兖王叛乱,一定会把矛头对准邕王,此刻邕王说不定已经归西了,这两位王爷自然被排除在继承人之外了。 汴京之外的王室宗亲之中,禹州团练赵宗全,扬州禁军统领赵宗合等人都是在当地颇有威望的赵氏宗亲。但是与赵宗合相比,赵宗全的性格可能会更得圣上喜欢,他性格和善,不喜争斗,推崇无为而治,与仿今圣上的治国之道不谋而合。圣上挑选继承人,自然是想找一位与他政见一致的后辈的。而且,赵宗全子嗣繁盛,嫡长子赵策英更是优秀,年纪轻轻的身上就有了战功,在军中也颇有威望。 “官家此刻若是身处险境,别的不说,只论路程,大概只有离汴京不远的禹州来得及救驾。” 祖母点了点头,她年轻的时候在宫中住过一段时间,对放今官家也算得上是有些了解,他心有沟壑,但一直碍于朝臣的阻碍无法实现,所以他自然是想找一位与他有相似为君之道的继承人。 “且看这次这赵宗全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了。” 与此同时,宫中此刻已经乱成了一团,官家和大娘娘被困于宫殿之中。不出如兰所料,官家写了一封血诏,大娘娘身边一位曾经受过官家恩惠的小宫女临危受命,带着血诏和兵符从宫中的狗洞里面遛了出来,还在那里遇见了被盛纮托付给小公公的明兰。 明兰知道这位叫蕊初的小宫女身上带着兵符和血诏之后,虽然一开始有些害怕带着她被连累,但是明兰本性纯善,最后还是心一横,告诉蕊初自己或许可以回家套了马车送蕊初去禹州找赵宗全。 还没等两个小姑娘走到街上,就被如兰派出的盛家下人拦在了半路上了。 “五姑娘真是料事如神,提前让咱们几个在这附近等着,六姑娘果然没多久就出来了。六姑娘快跟我们回去吧,五姑娘和老太太在家都担心坏了。” 明兰看见几个有些熟悉的面孔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从刚才遇见宫变,到被小公公领着从狗洞出了宫,再到遇见带着兵符和血诏的小宫女,这一路上可以说是跌宕起伏。明兰自从小娘没了之后,就是在祖母和五姐姐的庇护之下长大的,有家里的老太太和嫡女照拂,大娘子对她也算得上是和蔼可亲。小姑娘在家中那么多年,受到的一些难处不过是庶姐的阴阳怪气和父亲的无视,今天遇见的状况的确是让明兰吓得有些六神无主。 “六姑娘和这位姑娘快些上马车吧,如今外面可不太安全,要是叛军看见了两位姑娘穿着宫里面的衣服,怕是会有些麻烦。” 明兰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一身太监服,又看了一眼蕊初身上鲜亮的粉色宫女服,很是听话的带着蕊初上了盛家的马车。 “蕊初姑娘,我先带你回盛家,然后我让人给你套了马车,立马派一些身强力壮的护卫送你去禹州,不然你一个人孤身在外,身上还带着这么重要的东西,实在是危险。” 蕊初到了如今这种境遇,也只能相信她眼前的这个看上去亲切善良的姑娘当真如她的外表一样良善。 “五姑娘!五姑娘!六姑娘回来了!六姑娘平安回来了!” 如兰怕祖母担心,怕二嫂嫂害怕,就让二嫂嫂和自己一起在暮苍斋陪着祖母,听见下人说六妹妹回来了,如兰立马站起来小跑着出去。祖母听到她的小孙女平安,也是高兴到热泪盈眶。 “明儿!” 一直都强忍着情绪的明兰在看见姐姐的那一刻终于绷不住了,直接扑在了如兰怀里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姐姐……姐姐……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他们都拿着刀,我都吓死了!” 第48章 知否(四十七) 明兰和那个小宫女喝了一杯热茶之后,总算是冷静下来,时间紧急,她们二人只能一边换衣服一边跟如兰解释如今的状况。蕊初虽然年幼,但是很是坚毅,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此次政权更迭,明兰有这般机遇遇见蕊初姑娘,也是盛家的大好机会。只要成功把血诏和兵符送到赵宗全手中,盛家既能在放今圣上面前露个脸,也能在未来太子那里卖个好。想到此处,如兰也拿定了主意。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蕊初姑娘身上带着皇位更迭最重要的东西,兖王如今大概已经知道了有个小宫女带着血诏和兵符出了宫,兖王心狠手辣,如今发动叛乱,对皇位势在必得,一定会遣大量人马来追杀姑娘。” 蕊初本来就因为第一次出宫,找不到路而有些战战兢兢,手足无措,被如兰这么一说更是吓得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那……那我要怎么办?官家和大娘娘对我有恩,官家如今还在宫中受苦受难,我是一定要……要把这些东西送到禹州的。” “你别害怕,我没有恶意,蕊初姑娘对官家忠心耿耿,我们盛家也很是欣赏。这样,姑娘不若换上一身我们盛家小厮的衣服,装作是去盛家京郊的田地收租,我让我们家身强体壮的小厮护送蕊初姑娘去禹州。正好,我们家有个小厮是禹州来的人,也在禹州的街上见过赵宗全,想来是能认得他的,我让他也跟着你们一起去。” 蕊初见如兰说的很有道理,安排的也是面面俱到,也就同意了如兰的话。事态紧急,如兰见蕊初点了头,立马安排好几个小厮驾着马车带着蕊初出发。 等送了蕊初走了之后,如兰又去和祖母说清楚了这位姑娘的来历和她的安排。 “你做的很对,这姑娘竟然被我们家明儿碰见了,就是我们家的运气,日后是个有大造化的,结个善缘,对我们家来说也是个好事。” 盛家的马车出城的过程很是顺利,毕竟城里面现在还没有彻底乱起来,那些叛军也不敢青天白日的如此大张旗鼓的做太大的动作,只是把守城门的那些守卫有不少都换了新面孔。好在如兰早就有准备,给盛家的那些小厮都塞了不少银钱,为了怕被别人盯上,引起那些守卫的怀疑,如兰还特意把金锭银锭换成了大把大把的铜钱。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铜钱塞出去之后,也没有人仔细检查盛家的马车,马车里的蕊初姑娘也终松了一口气。 而另一边的汴京城外,从禹州来的赵宗全和赵策英等人也接到了官家的密诏,顾廷烨作为赵宗全的心腹也随行保护。不过这个时候的他们还不知道汴京城发生了什么变故,还慢悠悠的一边骑马一边说话。 赵策英指着离他们不远处的一架马车,笑着跟顾廷烨说道:“仲怀,这京城的马车怎么跑的都比我们禹州的马车跑得快,你瞧那边那架马车,跟逃命似的。” 顾廷烨朝着赵策英指向的方向看了一眼,这马车的形制怎么那么熟悉?他好像还坐过几回。 “石头,你看那车像不像六姑娘家的马车?” 石头看了一眼,也觉得十分熟悉,“公子,好像就是,五姑娘喜欢胡桃木,陶然居,葳蕤轩和暮苍斋多用胡桃木,就连盛家的马车是胡桃木的,整个汴京也只有他们家用胡桃木的马车了。” 这倒是奇了,盛家的马车怎么会出现在京郊,据顾廷烨所知,盛家的祖宅是在宥阳,京郊附近似乎没有盛家的亲戚。看这一行人步伐匆匆,像是有什么急事一样。 “大人,我瞧见那边好像是有我曾经认识的几个熟人,看他们的样子好像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我想去瞧一瞧,行吗?” 赵宗全自然不会拿这种事情为难他的心腹手下,挥了挥手就让他去了。 “等等,前面可是盛家的马车?” 赶车的马夫见有人喊住他们,本来想快马加鞭快点离开此处,但是有一曾经见过顾廷烨的下人拦住了马夫的手。 “等等,我瞧瞧那人长得我倒是有几分印象,好像是顾家的二郎,他在我们家的书塾读过书,我远远的见过几次。这顾家二公子和我们家两位姑娘也算是旧相识,说上几句话也无妨。” 马夫听那小厮这么说,也就停下来马车,冲着顾廷烨那边的方向喊了一声,“回公子的话,正是盛家的马车,不知公子有何贵干?” 顾廷烨走上前去,瞧着他们的样子十分的警戒,马夫还时不时的回头看着马车内的方向。顾廷烨可不是城中守备那些好忽悠的人,只一眼就瞧出来了他们有问题。 “瞧着你们这方向是去禹州?” 顾廷烨料事如神,把马车里的蕊初姑娘吓了一跳,发了不小的动静。 “是谁在里面?我劝你们最好说实话,我看你们一个二个神色慌张,赶路的脚程又那么快,怕不是偷了主家的东西,想畏罪潜逃吧?” 看顾廷烨神色一变,小厮连忙解释道:“公子可是误会我们了,是五姑娘让我们送马车里面的这位姑娘去禹州找一位叫赵宗全的人,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不过是奉命行事,我们也不知道什么姑娘有这样的命令?公子若是不信,大可以回去之后问问我们姑娘。” “我们就是从禹州来的,赵宗全就在那边,这位姑娘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转告,或者我直接带你去那边找赵宗全也行。” 那位禹州来的小厮远远的看着赵宗全的方向,仔细看了好几眼之后冲着蕊初点了点头。蕊初一听见赵宗全就在不远处,又见这位见过赵宗全的禹州下人点了头,哪里顾得上别的,立马掀起马车的帘子跳了下来。 “你说什么?赵宗全就在这儿,你快带我去找他,我有要事相告,十万火急!” 打量着穿着一身小厮打扮的蕊初,顾廷烨在确定她对赵宗全不会造成什么危险之后,才点了点头,带着她去找了赵宗全。 赵策英见顾廷烨去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带着一个小厮回来,还笑着跟石头说道:“石头,看来平时你对你们家公子伺候的不尽心呀,你们家公子这是又带了一个小的回来了。” 顾廷烨没有理会赵策英的调笑,只向着赵宗全拱了拱手,“大人,这位姑娘说是有要事要和大人禀告。” 蕊初看见赵宗全,立马跪在了地上,“大人,我是官家和大娘娘身边的宫女蕊初,奉官家之命从宫里逃了出来,来给大人送兵符和血诏!” 第49章 知否(四十八) 待蕊初和赵宗全父子俩陈述完前因后果之后,赵宗全一行人脸上都面露难色,只有顾廷烨和赵策英的脸上却带着隐晦的笑意和野心。 赵宗全在禹州多年,心中的那些野心与野望早就被磨的消弭的差不多了,但是身为大宋赵家子弟怎么会对皇位没有一丝一点的渴望?如今有这样好的机会落在自己的面前,说一点都不心动是假的。于是在蕊初和顾廷烨,赵策英的再三央求劝告之后,赵宗全终于点了点头,蕊初见赵宗全收下兵符之后,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兖王手下的人加一块也不过一万,只不过他的造反没有露出什么风声,又加上皇宫有荣妃的里应外合,这才一时间让官家没有什么反抗之力。如今赵宗全带着禁军五万军队,又有顾廷烨这样骁勇善战的将领冲锋陷阵,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赵宗全就控制住了叛军。大庆殿外,顾廷烨一箭结果了兖王,这一箭彻底宣布了兖王叛乱的失败。 等盛纮和盛长柏父子俩被新的小黄门恭恭敬敬的请出皇宫的时候,二人对视一眼,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皇权争斗,实在是可怕。 兖王的这次叛乱直接让朝臣们曾经拥护的两个继承人自此与皇位再无瓜葛,兖王伏诛,邕王也在兖王的示意之下身首异处,邕王的那些个曾经引以为傲的儿子们,一个两个的也都死于非命。 荣妃深恨嘉成县主曾经对她的妹妹下手,要不是有张四郎拔刀相助,她的妹妹此刻说不定早就因为没了清白被家族逼到自尽。她膝下无子,官家眼看也大限将至,这些时日她可没少听那些官夫人和邕王妃母女俩的那些风凉话,如今有这样的机会,她自然不会让她们好过。那些嘲讽过她的人,她要千倍百倍的还回去! 旁人倒是其次,她们的夫君和儿子兖王还有用处,兖王不许她做的太过分,但嘉成县主和邕王妃就不同了。邕王已经死了,兖王答应她,不管怎么处置邕王的妻妾儿女都可以。不得不说在宫中经历过那么多年的宫斗,从一个泥瓦匠的女儿登上四妃之一首位的荣妃的确心狠手辣。嘉成县主找人掳走她的妹妹,想让她的妹妹被千夫所指,她就让一群乞丐在汴京城的最繁华的街道上凌辱一直自视甚高的嘉成县主至死。这样的死法,在整个汴京城也是头一份了。 盛墨兰倒是好运道,邕王儿子的妻妾们被赶尽杀绝了,但是墨兰却因为前一天得罪了她的主母被罚到柴房去做下人躲过一切。那些叛军以为墨兰不过是个有身子的下人,也没有心狠手辣到对一个怀孕的妇人下什么毒手,也算得上是有几分善心。墨兰在柴房捂着肚子心惊胆战的度过了她人生中最难熬的一夜,天亮之后偷偷从王府的后院溜了出来,她也知道,此刻正是敏感时期,盛家不一定敢让她进门,所以她也只敢在客栈住上几晚。 这样大的变故对于百姓来说却算不得什么大事,兖王为了民心,也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没有让下面的将士们随意对百姓烧杀掳掠,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度过了一个稍微有些吵闹的夜晚罢了。大宋的皇帝换谁来做,对他们来说都无所谓,总归他们都是被剥削的那一个阶级。不过官家重新立储这件事对于朝中的文武百官来说却十分不一样,原先支持邕王兖王的人,此刻恨不得立马装作透明人,生怕官家和新太子来跟他们清算。 赵宗全的天降神兵救官家于水火,彻底坐稳了他的太子之位,官家是个赏罚分明的,在确定自己平安,兖王一党彻底伏诛之后,开始了论功行赏。 顾廷烨本来就是顾侯的儿子,又是赵宗全的心腹,官家对他很是欣赏,也不想影响他和未来新帝的关系,所以也就把对他的封赏留给了赵宗全,让新帝继位之后再加官进爵。 这次平叛,赵宗全父子和顾廷烨居首功,但是送出兵符和血诏的宫女蕊初也功不可没。当时官家和大娘娘四面楚歌,无人愿意挺身而出,只有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愿意接下这样的重任。她不顾生命危险,愿意去禹州给官家和大娘娘谋一线希望,对于这个姑娘,官家和大娘娘是感激的。 顾廷烨在得知蕊初的身份之后,猜到官家和大娘娘一定会对这个小宫女论功行赏,所以也非常有眼力见的把她带在身边。 “蕊初对官家和臣妾有大恩,依臣妾的意思,蕊初有情有义,臣妾这么多年膝下无子,想收蕊初为义女,封为公主,封号就定为‘德安’二字如何?” 蕊初是个纯善的好姑娘,她当真是念着官家曾经给予的那几分善意才愿意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走这一趟。 “大娘娘抬举奴婢了,为官家和大娘娘做事,是奴婢应该做的。况且倘若奴婢没有在出宫的时候遇见盛家的六姑娘,被六姑娘带回盛家,没有盛家五姑娘送奴婢出城的马车,奴婢也没有办法孤身一人将兵符送到太子手上。奴婢是在京郊遇见太子的,要不是盛家的下人认识顾将军,奴婢说不定就要和太子错过了,若是大娘娘和官家要封赏的话,应该封赏盛家两位姑娘才是。” 蕊初不卑不亢又不独占功劳,这样的人实在难得,大娘娘对她的印象更加好了几分。 “你是个好孩子,这封赏你当得,不要再推辞了,难不成你不愿意叫我这个老婆子一声母后不成吗?” 蕊初诚惶诚恐的给大娘娘磕了一个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那……那奴婢多谢大娘娘……” 大娘娘当真喜欢蕊初这个孩子,示意她起身站在自己身边,官家看着蕊初的眼神也十分温和,他也没有想到自己曾经微不足道的一份善举,竟然在这种时候救了自己的性命。 “盛家的两个姑娘也是个好的,咦,皇后,那位盛家五姑娘是不是前两年进宫给你弹琴的那一位?” 官家一提,大娘娘这才突然想了起来,两年前的确有位盛家的姑娘,琴技可以说是天下无双,就连教坊司学了一辈子琴的琴师也比不过她的琴音。她爱琴,也惜才,按理说若是旁人有这样的才能她应该常常传召到宫里面来了。但是这个姑娘跟常人又不太一样,她的美如同一把利刃,刺破了皇宫的腐朽与荒芜。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这样的美人倘若进了后宫,大娘娘简直不敢想象这样的美人会得到怎么样的盛宠。一个荣妃已经让大娘娘的位置岌岌可危,这位盛家的姑娘要是进宫,大娘娘实在害怕官家会不会一时糊涂做出什么昏君之行。所以自那次盛家五姑娘进宫献艺之后,大娘娘赏赐了一箱又一箱的金银珠宝,又在那些诰命夫人那里对她大肆赞扬,却再也没有宣她进过宫。 “对,官家记性真好,就是她,没想到五姑娘不仅才貌双全,还和蕊初一样有胆有识。看来盛大人是会教女儿的,盛家两个女儿都是好孩子。臣妾听平宁说,她家的齐衡不久前才跟盛家五姑娘订下亲事,平宁真是好眼光啊,选了这样好的一个儿媳。齐衡那孩子臣妾也喜欢,也是个好孩子,他们俩也算得上是天赐良缘了。” 官家今日劫后余生,又有了后继之人,此刻正是心情正好的时候,自然不吝于给几个小姑娘一些封赏,以示皇恩。 “既如此,那就一并封盛家两位姑娘为郡主吧,我们的蕊初是德安公主,那就定这两位小姑娘为宁安郡主,惠安郡主吧。盛家都是读书人,故去的盛老太爷是前朝探花,盛纮和他儿子盛长柏都是第一次科考就中了进士。顾家和盛家一个武将一个文臣,都是我们大宋的肱骨之臣,太子啊,你日后要好好善待我们大宋的这些好臣子啊!” 赵宗全跟官家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天上掉来了一个这么大的馅饼,他正是要献殷勤的好时候,自然官家说什么他就应和着什么了。 “是是是,父皇说的是,儿臣谨遵圣命。” 次日一早,官家的圣旨下达到了盛家,盛纮本来就惊魂未定,盛如兰也没有来得及跟盛纮说起蕊初的事情,故而他在听到宫中有人在传圣旨的时候吓得立马从床上爬了起来,连发冠都没来得及戴上就去了前厅。一路上他都在飞速思考是不是在宫里那几天写错了什么文章,还是叛军来袭的时候他没有主动护驾,亦或者是因为他那个寡廉鲜耻的四女儿连累了盛家。 盛纮到了前厅之后,发现除了长枫哥儿院里的人,其他人竟然自己来齐了,如兰看盛纮一脸疑惑的样子,好心的冲着他点了点头。盛纮看如兰这成竹在胸的样子,心里的忐忑也消散了不少,长柏和海氏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见妹妹和祖母神色如常,也猜到了圣上的旨意想来不是什么坏事。大娘子虽然担心女儿,但是也知道在公公面前不能多嘴。 那小黄门一见到盛家要紧的人都来了,立马笑吟吟的迎了上去,“盛大人真是好福气啊,咱家先给盛大人道喜了!” 喜事?盛纮一时间实在是反应不过来他们家最近有什么值得官家下旨的喜事,但是人家公公都这样说了,自然是不会拿这个来匡他的。 不过那小黄门也没功夫听盛纮回应他的话,如今宫里面都在忙太子的册立大典,宣完旨之后他还有不少活要做呢。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鸾书光赉,彰淑范以扬徽;象服增崇,端内则以持身。载稽令典,用涣恩纶。资尔盛家如兰,有功于社稷。天资清懿,性与贤明。能修《关雎》之德,克奉壶教之礼。宜登显秩,以表令仪。是用封尔为宁安郡主,赐之金册。徽章载茂,永绥后禄。钦哉!” 如兰早就有预料官家会对她和明兰有些赏赐,不过倒是没想到官家直接给她送了这么一个大礼。盛纮还没有从这个天上掉的馅饼里面反应过来,那公公又拿出一封封明兰为惠安郡主的新圣旨,他这样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的两个女儿怎么突然间就有功于社稷了? 在姐姐的示意下,明兰学着姐姐的样子三跪九叩,双手接过圣旨。 “臣女盛如兰\/盛明兰接旨,谢主隆恩。” 盛纮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盛家突然间出了 两个郡主,但是他为官多年,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起身之后立马给那小黄门塞了一个装着一百两银子的荷包。小黄门拿到荷包之后,笑着推辞了盛纮留他喝茶的邀约,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盛家。 那小黄门走后,还不等盛纮发问,如兰和明兰就仔仔细细的从头跟他们解释了这封圣旨的由来。盛纮和长柏听完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还是心有余悸,也不得不佩服他们家两个姑娘的胆量和好运道,盛家出了两位郡主,又在未来新帝面前露了脸,日后前程不可估量。盛纮高兴的念叨了好几句祖宗保佑之后,就立马去祠堂跟列祖列宗传达了这个好消息。大娘子更是拉着两个女儿的手笑的合不拢嘴,如今她的如儿也是郡主了,看那个平宁郡主还怎么横的起来! 平宁郡主的确是横不起来了,她前几天被齐衡哄着回了家乡襄阳祭拜父亲,她在得知汴京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之后心中也一阵阵的后怕。她曾经可是嘲讽荣妃最厉害的那一个,还动过让她的元若娶嘉成县主的心思,她要是没听元若的话没去襄阳,指不定要被荣妃怎么样折辱呢。 不过那道长的批命看来是真的准,他前脚刚说完如兰命数贵不可言,没过多久如兰就被封为郡主,还好如兰和元若的婚事她已经禀告给大娘娘了,不然如今盛家能不能看得上她的元若还是一说。 第50章 知否(四十九) 此刻,皇宫之中,官家本来就到了风烛残年,兖王叛乱一事像是夺去了他身上最后一点精神气,处理完兖王叛乱一事之后,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多说些什么了。要不是他念着立嗣诏书还没有下发到各州郡县,册立大典也没有正式进行,官家担心各方诸侯以此为由生事,早就撒手人寰了。 太医院和朝中大臣也知道官家的身子如今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了,册立大典自然是不能按照往常的流程一样一样的走下去了,为了让册立大典快些进行,官家下令一切仪式从速从简。赵宗全也怕夜长梦多,自然是乖乖配合,册立大典从简算什么,只要他能成功即位,别说从简,不办都行。 兖王叛乱三天之后,赵宗全正式入嗣,成为大宋绝无异议的太子,次日,官家油尽灯枯,太医院竭尽全力也没能延长官家的寿数。 皇宫的丧钟正式敲响,整个大宋被蒙上了一层哀伤的素白色,汴京的一切礼乐都换成了沉重的声调,大宋的新帝在大行皇帝驾崩后27天即位,大宋开始了新的纪元。 先帝驾崩,大宋上至王侯将相,下至屠夫走贩都要守国丧一年,不少待嫁的姑娘的亲事都因此要被推迟一年,尚未议亲的姑娘也要等到国丧之后才可议亲。如兰和齐衡的婚事已经在先帝那里走了明路,两家人只要在家里安心等待开年的大婚典礼就好,但是明兰的婚事却实在让老太太有些头疼。 若是在从前,明兰不过是个五品官家的庶女,虽然已经记在了大娘子的名下,当做嫡女,但是和盛家亲近的那些人谁不知道明兰的身世。白石潭贺家虽然不是高门大户,但是胜在人口简单,贺弘文也是个难得的谦谦君子,贺老太太和盛家老妇人又是多年的故交,盛明兰嫁过去算是低嫁,贺家也会对她客客气气的。不过如今的情况就不太一样了,曲解盛明兰已经不是甜水巷那个默默无闻的小庶女了,先帝赞她碧血丹心,忠君报国,新帝谢她忠肝义胆,绝圣弃智。贺家勉强可以配得上盛家庶女盛明兰,但是却远远高攀不上惠安郡主。 傍晚,老太太把两个姑娘、盛纮和盛长柏夫妇都叫到了寿安堂。 “今日叫你们来,是为了六丫头的婚事,你们也知道,我原来看好了白石潭贺家的小孙子贺弘文,只是今时今日的情况,和从前的又不太一样,不知道你们这些为人父母和兄嫂的怎么看?” 盛纮看重盛家的清誉,自诩自己是读书人家,做不出那种攀龙附凤的事情,自然不会因为盛家一时得势而抛弃白石潭贺家的口头婚约。于他而言,盛家的清誉胜过不疼爱的小女儿一生的幸福。 “儿子全听母亲做主,不过明儿和贺家哥儿也相处了一段时间了,儿子听说他们俩也算是情投意合,明儿的终身大事自然要她自己满意才是。” 对于贺弘文,盛长柏也是很是满意的,“医馆贺家也是不错的人家了,贺家哥儿也是温和敦厚,六妹妹性格好,眼光也好,嫁过去自然是有福气的。如今六妹妹是郡主,那贺家自然更是会对六妹妹礼遇有加的,想来六妹妹若是能嫁入贺家,应该是吃不了什么亏的。” 瞧儿子和孙儿都没有悔婚的意思,祖母心中也很是满意,如今盛家在新官家那里露了脸,正是蒸蒸日上的好时候,最是应当戒骄戒躁,韬光养晦的。她们家已经有了嫁入伯爵府的大姑娘,明年还会有嫁入公爵府的五姑娘,也不需要让女儿们一个一个的都高嫁到高门大户里面去。 “那如儿呢?如儿也觉得贺家哥儿极好吗?” 对于贺弘文这个人,如兰是没什么意见的。但是在这个时代,婚姻大事关系到女子一生的幸福,尤其是在他们这种清流人家中,明兰如今又是先帝钦封的郡主,若是轻易和离,想来那些御史台的人都不会答应。 “这倒是不着急,如今是国丧期间,明儿和贺家的事儿不着急,明儿现在年纪又还小,也不急着给她定下婚事,贺家虽好,但是也要再多看看,这毕竟是关系到明儿一生幸福的婚姻大事。” 老太太想着如兰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贺家哥儿瞧着是不错,但是也要再多看看,她如珠似宝的把明儿养大,自然是想要她的孙女儿嫁一个自己钟意之人。 大娘子自然是不想多管旁人的事的,明兰又不是她亲生的孩儿,若是她现在说错了什么话,以后明兰婚事不顺,老太太还要怪在她头上。在这种大事上,大娘子一向是装聋作哑的。 明兰对贺家说不上什么太满意,但是贺弘文毕竟是祖母精挑细选给她挑的夫婿,索性她也没有心仪之人,也不想驳了祖母的好意。 贺家的事情揭过去以后,祖母留了盛纮他们在寿安堂用晚膳,国丧期间不能见荤腥,但是盛家的厨子手艺的确不错,能把简单的蔬菜做的比龙肝凤髓还要美味。盛家现在蒸蒸日上,盛纮对着他争气的儿女们也愈来愈和蔼和亲,一家人也难得在一块用膳,看上去一片祥和,其乐融融。 不过,这种祥和的氛围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如兰刚把筷子放下,东荣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附耳在盛纮身边说了一句话,盛纮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极为难看,就连大娘子都看出来了盛纮情绪的不对劲。 “官人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样差,可是外头又发生了什么事?” 盛纮脸色不善地摇了摇头,挥手示意下人们都下去,不必在此侍候。盛纮看下人都离开了,才很是不情愿的和东荣小声说了一句,“先把那孽障接进来,送到佛堂之中,找几个不会多嘴的下人严加看守,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进来,若是让我知道了谁泄露了消息,别怪我翻脸无情。” 如兰很少见盛纮发这样大的脾气,他自诩是读书人,平时对他自己的言行也很是严苛,就怕说错了什么话有辱斯文。 见老太太和孩子们脸上都是不解的神色,盛纮也没有再卖关子,毕竟这事的确事关重大,若是处理不好,怕是整个盛家都要遭难。 “墨兰那个孽障回来了。” 墨兰,这个名字时隔一年多再听见,如兰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自从墨兰执意嫁入邕王府之后,盛家就彻底和这个女儿断了关系,这件事在整个汴京也是路人皆知的。兖王叛乱,对邕王府烧杀掳掠,邕王府上下几乎无一活口,故而盛家诸人也默认墨兰在死在了这场叛乱之中,没想到她竟然逃过了一劫。 听到墨兰竟然回了家,王若弗气的火冒三丈,当年她差点连累的整个盛家的姑娘都去投湖,如今竟然还敢来。 “那小贱人平白无故的回我们盛家做什么?她一向心狠手辣,自私自利,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连自己的小娘都可以不管不顾。如今我们盛家正是得意的好时候,她这个晦气的东西过来干嘛?” 老太太毕竟是见多识广,对墨兰“死而复生”这件事接受的也快一些。 “墨兰毕竟是从我们家出来的姑娘,兖王叛乱,邕王府又没有参与,邕王一家又都身首异处,墨兰她也是无辜受连累。说起来,墨兰也算是有些运气的,邕王府这样的情形,她竟然能逃过一劫。她既然回来了,咱们就好生招待,只把她当做是寻常客人招待几天几天。不过她毕竟是皇家子弟的妾室,在我们家待着也不是长久之计,纮儿,这件事你还是要尽快禀告官家才是。” 听完祖母的利弊分析之后,盛纮也松了一口气,只要墨兰不会了解到他和柏儿的官途就好。只是,想起墨兰这特殊的身子,盛纮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母亲有所不知,墨兰她已身怀六甲,有了邕王府的后嗣。邕王毕竟曾经被官家议储,他要是没有后嗣就在人间倒还好,但是有墨兰的肚子在,儿子就怕官家会担心啊。” 其实盛纮的担心不无道理,官家虽然仁善,但是一旦涉及到皇位之事,就算是圣人也会多想。 如兰看着自家母亲火冒三丈的样子,连忙握住母亲的手,“父亲不必担心,如今邕王的党羽死的死,关的关,再也掀不起来什么风浪来了。官家是从禹州来的,如今根基尚且不稳,和汴京的那些赵氏宗族也不是太熟悉,正是需要个机会来彰显他的仁德和大度的时候。墨兰的这个孩子虽说是邕王之后,但是如今邕王一党已经没有复起的可能性了,官家不会容不下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小孩子的。况且墨兰的这个孩子,是男是女还是两说呢!” 长柏对妹妹的话也很是赞同,墨兰虽然和他们不亲近,但是好歹也是他们盛家的女儿,如今她沦落到如此地步,盛家也不能当真如此绝情,对她置之不理。 “四妹妹如今毕竟身怀六甲,肚子里面的还是皇家子嗣,父亲把她安置在佛堂还是有些不妥。总归林栖阁和山月居也都还空着,就怕四妹妹住回去吧,只是进宫禀告圣上之事事不宜迟,父亲还是早些进宫的好。” 墨兰此时心中也很是忐忑不安,她即将临盆,倘若盛家不肯收留她,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四姑娘,主君请您回山月居。” 皇宫,文德殿。 不出如兰所料,官家如今正是需要找个由头彰显他的仁政的时候,盛纮上表的这个折子正是搔到了官家的痒处,他几乎是刚打开盛纮的折子就立马宣召了盛纮进宫,拉着盛纮夸了他半天。大概意思就是说,爱卿啊你真是我的福星啊,你这几个崽儿一个比一个有用,你们家真会教孩子,你放心啊,等朕在这混熟了就立马给你升职加薪啊。 盛纮被官家拉着夸了半天之后,迷迷瞪瞪的拿着一堆赏赐出了宫。官家也是个效率高的,立马下旨将墨兰接进了宫,墨兰本来就心虚,如今快临盆了又心中害怕,刚进宫的第二天就早产生下来一个皱巴巴的女婴。官家看墨兰生了个女儿,更是喜不自胜,女儿好啊,又不会有什么威胁又能当他的活招牌。故而官家立马封了墨兰的女儿为昭仁公主,又封了墨兰为三等淑人,又把汴京城里前朝的一位出嫁了的公主的公主府赠给了她们二人居住。只是墨兰在生产的时候身子坏了大半,怕是下半辈子都要缠绵病榻了。 新君继位,新开了科考,上一次科考的落榜士子不必再苦苦等上三年。齐衡经过一年的沉淀加上未来几十年的记忆,当之无愧的夺得魁首,考了个状元。 盛家和齐家的婚事本来就上达天听,在先帝那里过了明路,如今齐衡又有了这样的造化,赵宗全自然不吝于再给这对小夫妻一份恩典,大笔一挥就给他们的婚礼拔了人手去筹备,太后大娘娘和皇后也顺势给如兰添了嫁妆。一时间,汴京城的姑娘们都对如兰这个宁安郡主艳羡不已。 除了齐衡和如兰这对之外,赵宗全为了拉拢汴京老臣,安抚禹州旧臣,也亲自和皇后钦点了鸳鸯谱,让皇后刚做了鳏夫的弟弟沈从兴娶了余老太师的小孙女余嫣红,令承恩公的小公爷娶了皇后的妹妹小沈氏。 其实赵宗全最初的想法是想让沈从兴娶一个英国公家的小姐的,但是英国公最尊贵的嫡出小姐和郑家小将军在一年前已经交换了合婚庚帖,见婚礼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就算是官家,也没有平白无故拆散人家大好婚事,非让人家小姑娘嫁给他小舅子的道理。 国丧这一年弹指一挥间,虽说因为国丧,齐衡虽不能立马迎娶如兰,但是他一年也算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在如兰面前刷存在感。除了准备官家新开的科考之外,齐衡的时间基本上都放在了讨好如兰和大娘子身上,他这样的诚恳,就连一向挑剔的大娘子都连连夸赞,恨不得立马把女儿嫁出去。 第51章 知否(五十) 如兰和齐衡的婚事办的很是热闹,即便是过去了十数年,旁人只要一提起他们二人当年的婚事,还是有不少人记得当时的盛况。 那天,如兰的嫁妆从盛家出门,绕着汴京一圈才到了齐家,整整有几百抬塞的满满当当的嫁妆,金银玉器、珠宝首饰、各种稀缺布料丝绸以及鲍鱼、海参等上品海味,三牲鱼酒果子糖茶更是不计其数。齐家当年抬进盛家的聘礼也都充做了如兰的嫁妆,一起抬到了齐家,实打实的十里红妆。 从前如兰在家中做姑娘的时候不喜打扮就已经是倾国倾城,举世无双。如今她大婚,大娘子找了汴京最会梳头的喜娘来给她梳妆打扮,如兰大婚的婚服更是齐衡用了一年的时间和宫中的绣娘一起绣出来的,那凤冠上的珍珠都是齐衡一颗一颗亲自挑出来亲自镶嵌在冠上的。 齐衡极少穿这样艳丽的颜色,朱红色的喜袍衬的他本就丰神俊朗的容貌更加出众,他站在如兰的对面,真是好一对神仙眷侣。 即便齐衡和如兰一起长大,亲自见证了如兰美貌的绽放,对如兰的美貌已经稍稍有了些免疫力,但是当齐衡在盛家门口看见举着团扇的新娘的时候,还是愣在了原地。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极致的红和极致的白碰撞,京城第一美人,果然不缀盛名。与齐衡交好来接亲的公子们见到如兰之后对默默的用眼神表达了对齐衡的艳羡,他们早就对盛如兰的美貌有所耳闻,闻名不如见面,如今遥遥一见,传闻果然不假。 而在盛家不远处,年轻俊郎的公子正怔怔看着盛家热闹的情景。 “瞧见人家成婚了,你也算是死心了吧。我荣家虽然如今落魄,但是昭郎,我对你是真心的,当年若不是你救了我,我如今或许都已经化成枯骨了。昭郎,忘了盛如兰好不好,忘了她,我们重新开始……” 看着如兰脸上的如花笑靥,张昭心中有些欣慰于他的心上人终于有了好的归宿,但是更多的还是不甘和悔恨,倘若不是……倘若不是荣家胡搅蛮缠,如兰合该是他的新娘才对…… 齐衡在外人眼里一向有身子孱弱的影响,郡主又是一直眼高于顶的性格,那些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也不敢闹得太厉害,只象征性的闹了一会儿就让齐衡进了洞房。 所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齐衡看着烛火下的如兰,正是这样的感觉。他的心上人此刻正坐在他们俩的婚床之上,或许是方才喝了些薄酒的缘故,美人既醉,朱颜酡些。 齐衡拿走如兰举着的团扇,专注的看着他的新娘。 “从前我总觉得即使你和我之间日夜相见,可总像是隔着许多,在你的眼睛没有落在我身上的那些年,我只能隔着文人骚客描述你的华丽词藻,隔着世俗之下的男女有别,隔着先生上课时的那道屏风,想着你,看着你。如今,我总算是站在了你的身边。” 如兰对他有多少的情爱,齐衡又怎会不晓得?可那又怎么样,即便他的爱人看向他的眼神没有齐衡梦想中的温柔缱绻,如今他也终究成了她的丈夫,她未来一生携手相伴的人,齐衡有一生可以等待神女的垂怜。 “齐元若,我会学着去爱你,只是,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齐衡愣了愣,他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如兰的眼睛,见她眼神真挚,齐衡心下大喜,他如今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他只怕如兰这辈子都不愿意爱他。 美人当前,齐衡即便是圣人下凡也无法克制,见如兰懵懂的看着自己,脸色微红,齐衡大着胆子俯身轻吻如兰的耳垂,见如兰没有拒绝,便暗压着喜意,温热的舌尖扫过她薄软的耳垂。俏枕依来春色撩,新裳褪去欲情焚。落红点点白单艳,娇喘吁吁蜜意深,齐衡一夜无梦,一直折腾如兰到清晨,要不是如兰身体健壮,怕是早就受不住晕了过去。 “齐元若!让我今天怎么见人?待会儿还要去给郡主和父亲请安呢!” 如兰那是镜子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己颈上的吻痕,很是幽怨地瞪了齐衡一眼。齐衡自知理亏,低着头不敢说话,只是学着喜鹊的样子拿着脂粉掩盖美人身上暧昧的痕迹。 对于如兰这个儿媳妇,平宁郡主现在是一千个一万个满意,身份尊贵不说还命数极贵。元若自从和她订下婚事之后,不仅在仕途上一路青云,还金榜题名做了状元,如今她的儿子不仅在大娘娘那边十分得脸,就连官家对他也十分器重。盛纮如今也今时不同往日,也不再是从前那个籍籍无名的五品官,盛长柏更是进了翰林院。如今,平宁郡主只期待着如兰早些有孕,她也能含饴弄孙了。 齐衡和如兰成婚之后一直很是恩爱,只是齐衡偶尔会因为他的大娘子放了太多的注意力在明兰身上有着吃醋。 再说起明兰,她的婚事可以说是一波三折。明兰虽然被封为郡主,但是盛家却没有因此而毁了曾经和贺家的口头婚约。原先盛家的长辈和盛明兰自己对贺弘文也还算满意,以为贺家没那些乱糟糟的污遭事,谁知道贺家竟然还有一个巨大的隐患。 为贺官家登基,天下大赦,那贺弘文的表妹,贺母的侄女曹锦绣也在大赦的行列之中。曹锦绣自知自己曾经与人为妾,又毁了容貌,不会有家人愿意接纳她这样的女子,故而她的表哥贺弘文就成了她最后的救命稻草。贺母也是一个拎不清的,对娘家姐妹非常纵容,即便曹锦绣如此不堪,她却仍然想要让自己儿子纳她为妾。甚至还放任她娘家姐妹羞辱明兰的庶女身份,或许她心里也想着可以借她这个姐姐的手,打压打压她这个郡主儿媳妇的气焰。 明兰是个好脾气的,被贺家的人这样折辱,竟然还为了盛家的名誉和祖母的心情没有多说什么。如兰看妹妹这样被欺负,气的不顾自己已经怀孕七月的肚子,直接冲到了贺家把贺弘文和贺母姐妹二人大骂了一通。作为谏官的齐衡心疼如兰孕中忧思,在朝堂上参了贺家好几本。 贺弘文的好处是仁善,可他的坏处也是仁善,他与曹锦绣毕竟是有青梅竹马的感情,如今见表妹沦落到如此田地,也心有不忍。若是贺弘文只是旧友的孙儿,祖母说不定还要赞他一句有情有义,但如今他和明兰是这样的关系,祖母自然不能袖手旁观。祖母不忍明兰受这么大的委屈,自然也就让这门婚事作罢了。 盛家和贺家的婚约本来就因为国丧没有摆在明面上,如今贺家自知理亏,自然也不会把这件事闹大,两家的婚约解除的很是顺利。原本祖母是想着左右明兰年岁也还小,再留两年,多看看汴京的其他好人家也不着急,谁知道出了顾廷烨这个意外,他直接去求官家下了一道赐婚的圣旨。 但了这时候,祖母才知道小孙女和顾廷烨竟然有过这么多的交集,顾廷烨对明兰竟然还有好几次救命之恩,明兰对顾廷烨也并非完全无意。本来祖母因为顾廷烨曾经在汴京的坏名声和他的那一对和外室所生的儿女,对他还有几分不满,但后来见顾廷烨实在陈恳,又再三保证不会让庶子越过嫡子,才最后点了头。 如兰本来还担心明兰是碍于顾廷烨的权势,不得不答应这门婚事,气的都准备出门和顾廷烨当面理论,谁知道小姑娘小声的告诉如兰,她和顾廷烨也算是两情相悦,如兰这才松了口气。 顾廷烨虽然有个心思深沉的继母,但是好在他自己争气,明兰嫁过去之后除了头两年,后面也算是一生顺遂,只是如兰见明兰一个接着一个的生孩子,实在是有些心惊胆战。这年头又不同于后世医疗设备完善,女人生孩子就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一样。如兰只生齐瑞安的时候还算顺利,小东西不到一个时辰就出来了,即便这样,齐衡还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跪在如兰的床前,再三强调他们只要这一个孩子就好。 平宁郡主看着自家风光霁月的儿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和齐国公嫌弃的对视了一眼,很是默契的对着儿子翻了个白眼。瞧这样子,儿子算是指望不上,还是好好教养孙子吧。 齐衡原本就是齐国公家的小公爷,又在科考中得了状元,在朝中颇受重中,在不到而立之年位极人臣。他没有忘记当年对如兰的承诺,在他们的儿子齐瑞安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他就不顾官家的再三挽留,执意辞官,和如兰开始了游山玩水的二人生活。 日日夜夜的朝夕相处,岁岁年年的举案齐眉,齐小二终于得到了神女的垂青,或许如兰这份爱不如齐衡的爱浓厚深沉,到齐衡对此已经很是满意了,他梦中的姑娘终于心甘情愿的陪在了自己的身边。 第2章 甄嬛传(一) 元宁融合至甄嬛传世界之时,特地花了积分把融合时间前置了十七年,直接在富察仪欣的额娘瓜尔佳氏怀着她的时候融合至富察仪欣的身体之中。不过为了符合稚子的人设,表现得太过于不同于常人,元宁的心理年龄也会随之降低。 康熙四十六年,富察氏嫡系一脉的嫡次女,富察仪欣出生。仪欣出生之时,手握玉玦,上言凤鸣朝阳,同日,富察府上百花齐放,大旱半年的紫禁城天降甘霖。 富察马齐见此异状,大喜之余吩咐下人紧闭门户,不许宣扬。放今圣上康熙生性多疑,这种天命之事若是他的耳朵里,马齐也担心皇上会以为是富察家觊觎后位,自导自演,而且会治罪他们富察家。故而富察家天降祥瑞之事,只有富察马齐夫妻及其弟富察富察李荣保二人知晓。 “我儿生来伴有如此异象,必然是有大造化的,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此事你我兄弟二人切莫传扬,以免让人非议。” 见证了天生异象的李荣保自然是为兄长马首是瞻,他看向马齐怀中刚刚出生就精致到不像话的女婴,心中澎湃,看来继清太祖努尔哈赤的继福晋富察衮代之后,富察家即将再出一位皇后。 富察马齐官至户部尚书,富察氏满门荣耀,如今他中年得女,春风得意,故而富察仪欣的百日宴可以说是高朋满座,宾客盈门。除了与富察氏一向交好的八阿哥一党,马齐的大女婿十二阿哥爱新觉罗?胤祹,就连一向和富察马齐政见不合的四阿哥胤禛和十三阿哥也带着厚礼前来祝贺。 胤禛只是顾全大局才来富察府上走上一遭,他也曾经想过拉拢富察氏这个满族入关以来底蕴最丰厚的大族,但是富察氏的家主马齐对他的态度总是平平,反而与老八一党的关系很是暧昧。他也曾为此苦恼过很长时间,不过好在他这边现在也有了隆科多和年羹尧的暗中支持。 这段时日,皇阿玛对复立太子之事态度暧昧,他大约是揣测到了几分圣意,皇阿玛目前对他们这些除了太子之外的儿子没有立储的心思。所以这段时日胤禛一直都装作一副闲云野鹤的样子,在家里做起了一个整日耕地钓鱼的富家翁,倒是得了皇上的几分青睐。 原本胤禛是打算来露个脸,把贺礼送上,再说几句吉祥话就找个借口先行告退的,他和柔则正是新婚燕尔之时,恨不得整日和柔则待在一块风花雪月,哪里有心思在富察府和他的那几个面和心不和的兄弟打机锋。 胤禛刚走到抱着儿女的马齐旁边,就看见马齐的宝贝女儿就冲着他挥舞着她藕节一样的小胖手咿咿呀呀的吐泡泡。他不得不承认,马齐的宝贝女儿实在是可爱的不像话,小姑娘皮肤像羊脂玉一样娇嫩,葡萄一样的眼睛满是天真。李氏也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就算他是亲爹,他也说不出他的茉雅奇比富家家的这个宝贝疙瘩好看的这种话。 马齐瞧着女儿对四阿哥很是喜欢的样子,还一直冲着四阿哥笑,也难得给了胤禛一个好脸。 “宁楚克很喜欢四阿哥呢,平时都没见她怎么冲阿玛和额娘笑的这样开心,四阿哥想抱一抱她吗?” 胤禛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马齐怀里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小姑娘的襁褓。 “她叫宁楚克?真是个好名字。” 宁楚克在满语里是珍珠的样子,胤禛怀里的小姑娘的确如珍珠一样漂亮又耀眼。小姑娘看样子很是喜欢胤禛,她在阿玛的怀里都没有怎么笑,在胤禛的怀里倒是一直咯咯笑,还用她胖乎乎的小手抓住了胤禛手上的翡翠扳指。 十三阿哥胤祥看富察家的小姑娘这么喜欢他四哥,也是啧啧称奇。他四哥一直被人家称为冷面王爷,常年板着一张脸,宫里面的小皇子,小公主瞧见他四哥总是会被吓哭,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招富察家的格格喜欢。 “小格格眼神倒是好,四哥这个扳指是孝懿仁皇后赠给四哥的生辰礼,四哥平时可是从不离手呢。” 提起曾经抚养过他的孝懿仁皇后,胤禛的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的暖意,德妃把他生下来后,为了讨好她曾经的主子,竟然撇下自己的亲生儿子十数年不管不问。后来他的额娘更加得宠,成了四妃之一的德妃,生了从小养在她身边的小儿子,就更加不记得他这个被送给别人的大儿子了。他的童年,只有孝懿仁皇后是真心待他,会关心他今日在上书房又和夫子学了什么东西,会担心他会不会因为课业太多忘记了用晚膳。孝懿仁皇后去世之后,他的身边再也没有人真心待他,直到菀菀出现在他身边。 “既然我们的小格格喜欢爷的扳指,那爷就送给她,当做是百日的贺礼吧。” 在不远处和九阿哥和十阿哥正在谈天的胤禩看见一向和他的四哥不大对付的富察马齐竟然如今和他四哥正在谈笑风生,不由得暗暗有些不满,富察家在朝廷中威望极盛,他也是好不容易才拉拢到如今富察马齐,可不能让他被四阿哥笼络了去。 九阿哥跟着八哥的眼神望去,也有些惊愕,方才八哥还在跟他们开玩笑说,富察马齐这样为他的小女儿作脸,这百日宴办的比他之前的几个儿子婚礼还热闹,看来还真是老年得女,宠爱非常。九阿哥家的弘晸刚好只比这富察家的小格格大一岁,就是他们俩日后能成了婚,也是一桩门当户对的好婚事。 老十是个憨傻的,丝毫没有发现了两个哥哥不大对劲的神色,还在和他的九哥夸赞着富察家的点心做的真是又精致又美味,就连跟皇宫御厨比起来,也丝毫不遑多让。 “富察大人和四哥聊些什么呢?吆,四哥平时不近人情,老十七和老十九每次看见你都要躲的老远,咱们小格格倒是个胆子大的。” 八阿哥一边说话一边从四阿哥的怀里抱走了宁楚克,作为四阿哥的忠实粉丝,胤祥刚准备说什么,就被宁楚克的哭声吓了一跳。 小格格一到了八阿哥怀里,还没等八阿哥说话,就瘪了瘪嘴,立马扯着嗓子哭的撕心裂肺的。八阿哥哪里见过这阵仗,他的嫡福晋一直没能有孕,平日里也不许他怎么太去那些侧福晋和格格的屋里,他的后院如今连一声婴儿的啼哭都听不到,更别说哄孩子了。 十三看见他的八哥手足无措的样子,非常没骨气的笑出了声。宁楚克哭的厉害,别说马齐了,就连胤禛看着也心疼,立马把小格格抱了回来。说起来也奇了,宁楚克一到了四阿哥的怀里,立马就停止了哭泣,很是乖巧的在四阿哥怀里冲着阿玛眨了眨眼。 若是宁楚克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马齐可能不会太在意她对四阿哥的亲近,但是宁楚克的出生太特别了,天降异状,衔玉而生。这让马齐不得不怀疑,宁楚克对两位阿哥的不同是不是上天的暗示。 第1章 甄嬛传 “老板!上一个任务委托人给了我们满分唉,这还是新部门开通以来第一个满分!” 和齐衡琴瑟和鸣大半辈子再回到任务者中心的时候,元宁第一次有了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怪不得特殊事务处理部大家都不愿意来,她这个金牌任务者的沉浸感都这么重,换成新手,估计就要直接迷失在小世界放弃身份了。 缓了好大一会的元宁去特殊事务处理部提交了任务完成订单,又给几个新来的小任务者上了两节课之后,立马又开启了新的任务世界。 “老板,这次的委托者是甄嬛传世界的富察仪欣,她希望任务者可以当上太后,生下她那个被皇后设计流掉的孩子,报复皇后和甄嬛,让富察氏再现刚入关时的荣耀。” 当太后?这样的要求在宫斗世界元宁已经完成过数十个了,她还是喜欢这样直截了当的要求,只搞钱和权可比搞感情容易多了。 富察氏,满族八大姓之一,沙济富察氏是富察氏最显赫的分支,在清朝的百年历史中,沙济富察氏出的贤后宠妃不胜枚举,哈什屯、米思翰、马武、马齐、傅恒、福康安等官员亦是出身沙济富察氏。 在清史明确记载中,富察氏出过两位皇后,第一位是清太祖努尔哈赤的继福晋,第二位则是乾隆帝的第一任皇后孝贤纯皇后。论辈分,衮代皇后还是孝贤皇后的高祖父万济哈的族姐妹。此外,清后宫另还有晋妃、恬嫔、淑慎皇贵妃等高位妃嫔出自沙济富察氏,慈禧太后的母亲亦是富察氏的女儿。 富察氏曾因孝贤皇后的伯父马齐投靠八阿哥,被康熙帝辱骂出身微贱、陷害本旗旗主,后来还是孝贤之父李荣保攀附上了雍正帝,做了亲家,他的儿子们也比较争气,才终于让沙济富察氏重新回到世家行列。 其实根据史料记载,雍正后宫没有富察氏的妃嫔,甄嬛传里的富察氏是原着的秦芳仪和杜佩筠两个角色杂糅而成。这样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前期刚进宫的富察贵人步步谨慎,一怀了孩子就性情大变,最后竟然还被一个汉军旗的贵人吓出病来了。 在甄嬛传中,雍正对出生世家大族的富察贵人态度平平,多有不满,也有因为富察马齐在九子夺嫡时支持八阿哥有所迁怒。(佟国维、马齐、阿灵阿曾于康熙四十七年联名保奏胤禩为储君)富察氏自知理亏,所以对被皇后陷害流了孩子,最后被甄嬛吓得直接得了失心疯的富察贵人也不敢有什么怨言。 从另外一个角度可以说,富察贵人可以算得上富察氏送给雍正赔礼道歉的一个礼物。大概意思就是,你看,我都把我们家族出身最显赫的嫡女给你做妃子了,你就别跟我们生气了。 甄嬛的性格真的有些奇怪,她有一种不合时宜的清高和德不配位的傲慢,而且有些奇怪的自以为是,她和富察贵人因为富察贵人的孩子,所以必然是天然的敌对关系,本卷可能会黑甄嬛。 第3章 甄嬛传(二) 宁楚克出生的第二年,康熙下旨让众臣于诸皇子推举新太子,他原本希望众臣能保奏胤礽为太子,但在国舅佟国维的暗中倡导下,领侍卫内大臣阿灵阿、鄂伦岱等积极配合,全体朝臣却共同保举皇八子胤禩为太子。 马齐原先也是准备和佟国维一起保举八阿哥为太子,但是思索再三之后还是在众臣保举之日没有开口。因为康熙令全体朝臣推举太子之前,特别下谕旨让马齐不要参与这件事。又加上这两年胤禛对他的小格格又的确是疼爱有加,小格格对胤禛也十分亲近,马齐和李荣保考虑到小格格身上的传奇色彩,富察家最后还是在此次推选太子中保持了沉默。 马齐的选择没有错,康熙四十八年,在朝中颇有威望的八爷党,几乎都到了康熙的贬斥,八阿哥等人也受到了康熙的冷落。而康熙对马齐却更加器重。康熙四十九年十二月,俄罗斯互市,皇上以马齐旧管俄罗斯事,妻瓜尔佳氏携儿女随行,而宁楚克却因得了太后的喜欢,留在了皇宫之中。 “你这个做人家阿玛的怎么这么狠心?我们的孩子才三岁,她还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把她送到那吃人不见骨头的皇宫之中,要是那个阿哥公主欺负了她,我们的宁楚克可怎么办呀?” 马车上,瓜尔佳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控诉着她的丈夫。 马齐也很是无奈,他的女儿冰雪聪明,天真可爱,这不是太后当真喜欢宁楚克,想把宁楚克留在身边养着,他又怎么舍得。况且随着小女儿逐渐长大,马齐慢慢发现宁楚克自幼早慧,智多近妖,又有她的那一枚奇异的玉佩,马齐也不想耽误女儿的前程。既然他的小格格日后一定会入主中宫,那不如让她早些在皇宫中生活,他的小格格得了太皇太后的喜欢,日后想来也会顺遂一些。 “以为我就舍得我们的女儿吗?她日后必然会大有作为,早些得了贵人的喜欢岂不更好?况且我们女儿如此聪慧可爱,怎么会有人会不喜欢她呢?” 马齐一语成谶,富察家的小格格进了宫之后几乎是被太后和那些妃嫔们宠上了天。原因无他,宁楚克实在是生的太过于精致可爱,也太过于乖巧可人。才刚满三岁的小姑娘双眼里透着极致的纯净,葡萄一样的眼睛像黑曜石那样美丽,白嫩脸蛋上还有着婴儿肥。她的脸上总是带着笑意,就连康熙每次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掐一掐小姑娘的小脸蛋。 自从胤祺成婚之后,太后身边没有孩子承欢膝下,一直有意想再抚养一个阿哥或者公主,可惜皇宫之中已经许久没有再有新生儿诞生,这件事也一直被耽搁了下来。如今倒好,有了宁楚克在,太后也能暂排宫中郁郁之气。 小小的宁楚克伏在太后的膝上,乖巧的听着太后用蒙语看到这从前她在草原上做格格的日子。宁楚克实在聪慧,小小年纪就精通满汉蒙三语,她也是在宫中除了宫女之外,鲜少能和太后用蒙语正常交流的人。 “那太后可以回草原上教宁楚克赛马吗?宁楚克还没有骑过马呢,宁楚克也想和太后一样喝羊奶酒吃烤羊肉。” 太后听着宁楚克天真的稚语,看着桌子上的马奶糕,很是无奈的摸了摸宁楚克柔软的头发。她此生最后悔的事情或许就是当时答应父亲进了皇宫做皇后,她生来就是草原上驰骋的野马,已经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皇宫之中,如今唯一的慰藉就是她眼前这个天真善良的小姑娘。 “哀家这辈子想来都不会再有机会能回到草原上肆意驰骋,不过,咱们宁楚克长大之后一定会有这个机会的。” 小格格感受到了太后突然间低落下来的心情,转了转她的小脑袋,学着从前额娘哄阿玛的样子亲了亲太后的额头。 “太后别难过,等宁楚克长大之后,就替太后去草原上多烤一些羊肉,多带一些羊奶酒回来给太后好不好?” 太后也被小姑娘这个带着奶香的这个吻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怪不得当时马齐这么舍不得这小姑娘,的确是讨喜。 “好好好,那哀家就等着我们的小格格给哀家带炙羊肉,带羊奶酒。” 小格格年纪小,太后怕她在宫中没有什么玩伴,就让皇十七子胤礼,皇二十一子胤禧和朝瑰公主多来慈宁宫陪小格格一起玩。胤礼的生母是康熙的宠妃舒妃,康熙皇帝自然爱屋及乌对十七阿哥宠爱一些,胤礼的性格也更加活泼一些,他常常带着宁楚克去御膳房偷吃点心。 而胤禧的生母只是个不受宠的嫔,朝瑰公主的生母更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不过自从他们两个进了慈宁宫,他们的母妃比起从前倒是受到了内务府的优待。 朝瑰公主年纪最小,从前在宫里面也没有什么存在感,就连皇上也一直不大记得他这个年纪最小的女儿,如今陪着宁楚克一起玩,倒是时不时的能见到皇上。也因此,他们二人即便身为皇子皇女,如今屈尊降贵陪一个大臣家的女儿玩的时候心中也没有什么怨言。 第4章 甄嬛传(三) 进宫三年,宁楚克在皇宫中一直过得风生水起,富察家在宫外也蒸蒸日上,除了马齐之外,马武,李荣保也颇受重用。 宁楚克在皇宫中,除了太后的宁寿宫之外,去的最多的就是德妃娘娘的永和宫。德妃娘娘曾经有过两个女儿,皇七女刚出生不到两个月就不幸早殇,康熙四十一年,和硕温宪公主也薨了。宁楚克的存在似乎弥补了德妃失去两个女儿的苦楚,对宁楚克这个可爱的小格格,德妃多多少少有些移情。 自从孝懿仁皇后仙逝之后,四阿哥胤禛就又被养回了德妃的名下,但是因为四阿哥的年纪已经大了,性格也有些冷漠孤僻,再加上他又不是一直养在身边的缘故,德妃总是偏爱一直在她身边长大的十四阿哥更多一些。从前每次四阿哥来给德妃请安的时候,每次和德妃娘娘说不到几句话就会借口离开,自从有了宁楚克常常在永和宫做他们关系的润滑油,他们母子二人倒是看上去有了几分母慈子孝的既视感。 柔则去世之后,他就许久没有再笑的出来了。后来世兰成了他的侧福晋,世兰年轻爱俏,最爱花团锦簇,进府之后,府中小花园的红梅都换成了世兰喜欢的芍药。他书房里柔则置办的那些檀木桌子,白瓷瓶子,书案上淡雅的茶具也都被世兰换成了贵重的海南黄花梨,艳丽的琉璃花瓶和奢靡的描金茶具。 好像只有在永和宫,看见宁楚克的时候,胤禛才能开怀一笑。四阿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孩子缘一直不算太好,可偏偏富察家这个小格格对他极是偏爱,每次都看见他之后,都像一个小炮弹一样冲到他的怀里。 五六岁的小姑娘,正是最可爱的时候,小格格神骨清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闪烁如星。开颜一笑能甜到人家心里去。胤禛掂量了一下小姑娘,有些不太满意,瞧着小格格小脸蛋都消瘦了些。 “宁楚克这两日怎么瘦了些?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吃饭偷吃太皇太后的牛乳糕了。你们这些做奴才的是怎么做事的?小格格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吗?” 宁楚克看着她身后跪成一片的嬷嬷和太监们,有些生气的嘟了嘟嘴。 “四叔怪他们做什么吗?我想吃些什么他们还能拦得住不成?而且太皇太后说了,我这是长高了,所以看着才瘦了些,太医都说我身体健壮的像个小牛犊一样呢!” 四阿哥听见小格格又叫他四叔,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自从老十四家的弘明和宁楚克玩到一起去了之后,就非要让宁楚克和自己一起叫他四叔。 “那我们的小牛犊以后可得好好吃饭,不然我们的小格格长不高怎么办。” 德妃对宁楚克很是宠溺,见四阿哥板着一张脸教训宁楚克,有些心疼的说,“不过是多吃了几块点心,有什么大不了的,小格格还小,纵着些也无妨。” 对于额娘对孩子的这种过于纵容的习惯,四阿哥虽然心中不认同,但也知道自己多说无益,额娘从来不会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或许是从前她就一直这样纵着十四,所以如今对着宁楚克也很是纵容。 “听说富察大人马上就要回京,可能不久之后就会要把小格格接回富察府了,小格格毕竟是富察家的嫡女。” 听到儿子说不久之后宁楚克可能就要回家,德妃心中涌上一股不舍之情。除了她本身很喜欢宁楚克之外,更重要的是富察家显赫无比,是真真正正的钟鸣鼎食之家,富察家的族人在朝中都颇受重用。富察家如今在朝中一直是中立的态度,并没有明确表明对哪位皇子的支持。 宁楚克和老十四家的嫡长子弘明年岁相仿,弘明也很喜欢宁楚克这个漂亮的妹妹,如果宁楚克宫中多住几年,他们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倘若弘明能娶到马齐的女儿,富察家一定会支持老十四夺嫡。 “可是太后和本宫很是喜欢宁楚克,小宁楚克,你想和阿玛回家吗?” 宁楚克学着大人的样子皱了皱眉,好像思考的很辛苦的样子,就连胤禛都被小姑娘的样子逗的笑了出来。 “看我们小格格这么纠结的样子,是不是又想额娘和阿玛,又舍不得太后娘娘和德妃娘娘啊。” 宁楚克甜甜的朝着胤禛笑了笑,“四叔说的对,不过宁楚克也舍不得四叔,还舍不得弘明哥哥,还有皇上、胤礼、胤禧、朝瑰!对了对了,还有御膳房的枣泥山药羹、烧鹿肉、燕窝双喜字八仙鸭、羊肉锅子……” 胤禛被小格格掰着手指头数菜的样子逗的笑的不停,他这是看出来了,小姑娘哪里是不舍得他们,是舍不得御膳房的御厨才对。 “那我们宁楚克不如在阿玛和额娘回来的时候回去看看阿玛和额娘,等宁楚克在家里玩够了,再回来看我们好不好?” 小格格似乎也觉得四阿哥的提议很是不错,很用力的点了点头,为了感谢四叔解决了让小格格烦恼的问题,小格格很大方的分给了四阿哥一块她最喜欢的马奶糕。 马齐因为小女儿对四阿哥的偏爱,这几年也多次暗中的考察比较了四阿哥和八阿哥。他们富察氏一族从前更偏向于八阿哥,认为八阿哥胤禩自幼聪慧,且甚晓世故,待人也亲切随和,是可以追随的明君。 但在前几年,因为朝中重臣对八阿哥的几次推举,惹得康熙勃然大怒,甚至说出了胤禩柔奸成性,妄蓄大志这种话,这让富察氏不得不重新考量八阿哥继承大统的可能性了。 四阿哥这两年一直韬光养晦,皇上对比十分满意,逐渐的开始将朝中的一些要事交给了四阿哥处理。四阿哥最大的两个拥护者,隆科多在京中得用,年羹尧又控制和稳定着西北地区,在朝中也有一争之力,若是他们富察氏一族也倾向于四阿哥,那四阿哥在夺嫡之事上必然会更加顺遂。富察氏已经是满洲的大族,可马齐想博一个从龙之功,如今皇上的年纪也渐渐大了,新君继位也就是这几年的事了,富察家必须尽快做出选择。 第5章 甄嬛传(四) 康熙五十一年九月,谕廷臣曰:内务府事件积滞甚多,所关最要。着马齐署理总管事。又谕曰:马齐兄弟旧所管镶黄旗佐领前曾拨给允禩,今已撤回,可仍令马齐马武等管辖其族人,并随入本旗。 不出四阿哥所料,马齐回京城的第一天,就向宫里面递了牌子,要接宁楚克回家。太后虽然舍不得小格格,但也不能生生的见人家父女两分离三年,就算是贵为太后,也没有让人家当额娘阿玛的见不到女儿的道理。 “都仔细一些,把格格的房间收拾干净,格格年纪小,要用软一些的布料把那些边角包起来。” 富察夫人指使着下人收拾宁楚克的房间,一脸慈爱的看着宁楚克从前最喜欢的虎头娃娃,真好,她终于能看见她的小女儿了。 知道宁楚克要回家探亲后,胤禧和弘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巴巴的看着宁楚克的离开了紫禁城,朝瑰虽然没有哭出来,但是也是肉眼可见的难过。 看着追着马车跑的三个小萝卜头,宁楚克也很是无奈,这两个小阿哥明明比她和朝瑰大好几岁,怎么还哭的跟死了爹妈一样。宁楚克掀开马车的帘子,冲着他们几个喊了一声,“好了好了,别追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等我过两天回来给你们带京城的雪花酥吃,你们要好好听额娘和太后娘娘的话,不许跟着胤礼胡闹!” 宁楚克明确告诉三个小萝卜头他过段时间一定会回来之后,他们三个小萝卜头这才收起了眼泪,十分乖巧的站在原地,看着宁楚克的马车越走越远。跟着他们三个的太监和宫女也终于松口气,感谢富察家的小格格,终于让他们三个安稳下来了。 富察家在宫里的姑奶奶回了府,除了李荣保正在怀孕的夫人之外,其他主子都兴高采烈的在花厅中等着宁楚克回家。算起来他们也三年多没有见过他们家的小格格了,也不知道他们的小格格有没有瘦了,有没有想他们这些叔叔伯伯。 宫里的马车脚程很快,富察一族极为受宠,富察家的府邸离紫禁城只有半个时辰的路程,马齐夫妇等人没有等太久,就看见宁楚克在富察家的家生子霜降的陪同下走进了花厅。 瓜尔佳氏在看见她女儿的那一刻就快步走了迎了过去,忍不住的热泪盈眶,一把抱住了她的小女儿。 “我的宁楚克终于回来了,额娘和阿玛对不起你,让你这么小就一个人在宫中受苦受累,额娘瞧着你都瘦了那么多,是不是那些宫里的阿哥公主给你委屈受了?太后娘娘对你好不好,宫里面有没有人欺负你?” 瞧着额娘越说越离谱,就差没说太后和皇上虐待她了,宁楚克连忙亲了亲额娘的脸,甜甜的看着瓜尔佳氏。 “额娘,宁楚克这么招人喜欢,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宁楚克呢?太后娘娘对我很好,十七阿哥他们也很疼我,刚刚弘明,胤禧和朝瑰还亲自送我出了宫门呢,就连皇上也很喜欢我!而且大姐姐是十二福晋,她进宫方便,常常来宫里看我。姐夫又是苏麻喇姑养大的阿哥,太后娘娘和苏麻喇姑亲近,她喜欢姐夫,也喜欢我和姐姐。” 听宁楚克这样说,瓜尔佳氏虽然稍稍的安了安心,她是年逾四十才得了宁楚克这个女儿,她才三岁就被他们夫妻二人送到了皇宫之中,母女二人生生分离了三年, 她怎么能不心疼她的幼女。 李荣保夫妇二人一直在京城,也经常在皇上的乾清宫那里看见宁楚克,如今见他们的小侄女能回家探亲,也很是开心,一脸慈爱的看着宁楚克在瓜尔佳氏怀里撒娇讨乖。 安抚完额娘之后,马齐和李荣保对视一眼,让下人都退下之后,马齐伸手把宁楚克招了过来。 “宁楚克,你过来,阿玛和叔父有些事情想问你。” 虽然系统为了不ooc,把宁楚克的心理年龄降低成了和正常孩童差不多的水平,但是宁楚克毕竟是身经百战的任务者,怎么可能真的和正常稚子一样,真的只是当是去皇宫玩一趟。 富察马齐希望家族荣耀,富察仪欣的愿望也是让家族振兴,宁楚克进宫之后,仗着自己年纪小,常常撒娇卖痴让康熙抱着她在乾清宫玩耍,这些年也看出来一些东西。不过,她的额娘瓜尔佳氏对她极其疼爱,这么多年来一直把她当做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天真孩童。她不想让她的额娘觉得,她单纯的女儿因为他们夫妇二人的原因,进了皇宫之后,被染上了世俗的颜色。 “额娘,宁楚克想吃额娘做的奶黄包,还想喝一杯热热的牛奶,额娘去给女儿做好不好?” 瓜尔佳氏看着她的女儿一脸濡慕的样子也很是欣慰,她的宁楚克还记得额娘小时候给她做的奶黄包,宁楚克心里是有她这个额娘的。 “好好好,额娘这就去给我们的小格格做,宁楚克跟阿玛和叔父玩一会好不好?” 马齐看着宁楚克两三句话就把他一向精明聪慧的福晋给哄骗了出去,虽然震惊于女儿这些年在皇宫成长的速度,但他绝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我们的小格格把额娘骗了出去,是有什么话想跟阿玛和叔父说吗?” 宁楚克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坐在了马齐的对面。 “阿玛,叔父,太子二废二立,如今已经彻底退出了争储的行列之中。去年八阿哥胤禩在朝堂动静太大,已经触及了皇上的底线,又一次受到皇上斥责,八阿哥在朝中党羽众多,皇上已经不满已久。阿玛和叔父或许多多少少知道,皇上极其看重皇子生母的出身,良妃娘娘本就出身不高,她去世之后,皇上对八哥更没了从前的耐心,女儿看来,八阿哥实在不应当作为我们富察家可以依附的选择。” 马齐和李荣保虽然对他们家小格格的成熟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但亲自从宁楚克的口中听见这样条理清晰的分析,还是不免有些吃惊,不过因为宁楚克出生时的异状,他们也没有办法忽视宁楚克说的这些话。 第6章 甄嬛传(五) “那我们的小格格认为,我们富察家一族应当选择哪位阿哥作为支持的对象呢?如今在朝中呼声较高的除了八阿哥之外,就是四阿哥和十四阿哥了。” 宁楚克从她随身的小荷包里面拿出来她百日之日时胤禛送给她的扳指,放在了马齐的手上,以物代话,说出了她的答案。 对于四阿哥这个人,马齐从前不是太欣赏,四阿哥为人太过于执拗,做事刚正不阿,丝毫不懂变通,常常在朝堂上跟他作对。而且他在情感之事的处理上,实在是有些愚蠢,竟然在自己的侧福晋有孕期间娶了侧福晋的嫡姐为正妻。他娶了乌拉那拉氏氏的嫡出大小姐之后,整日里耽于情爱,只知道和他那个福晋卿卿我我,后来竟然连自己的侧福晋生的长子生病去世都没有去看一眼,实在是离谱至极。 不过这些年他倒是有些改变,做事情圆滑了许多,乌拉那拉氏柔则去世之后,他也不再流连后院,把心思都放在了朝堂之上,虽然如今的年侧福晋也算是得宠,但和当年的嫡福晋柔则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 若是只论朝堂影响力,四阿哥的确也算得上是个不错的人选。他背后的隆科多和年羹尧都是朝中重臣,只是四阿哥一直都是闲云野鹤的富贵闲人,就连马齐这个如此精明的老臣也看不出来四阿哥到底是什么心思。 “宁楚克的意思是,这个他也有夺嫡的心思吗?说来也是,从前他一直是太子一党的人,平时也是韬光养晦,但是如今他被封为和硕雍亲王,有了今时今日这样的身份和地位,他也不免会有些不同的心思。” 宁楚克点了点头,她很赞同阿玛的说法,在其位而谋其政,或许从前四阿哥在太子之下可能真的没有太多的野心,但如今他贵为亲王,又颇受重用,自然心思会不同于往日。 “皇上对四阿哥很是信任呢,四阿哥平时只和十三阿哥的较近,不同于八阿哥结党营私,拉帮结拜,在朝中一直多做实事,鲜少参与到党争之中。而且四阿哥曾经是孝懿仁皇后的养子,虽然没有嫡子之名,但因为被皇后抚养的原因,却有嫡子之实。我们大清虽然是满人治理天下,但是大清的汉臣在朝中也很有影响力,那些汉臣最是推崇什么嫡长子继承制,四阿哥勉勉强强也算得上是半个嫡子了。” 马齐兄弟二人经过花厅的这一番和女儿的谈话之后,也稍微改变了曾经的一些想法。只是如今他们富察氏一直保持的都是中立的态度,皇上对富察氏不参加党争也很是满意,他们现在即便想支持四阿哥夺嫡,也不会放在明面上。 宁楚克在家中的这一个月可以说是被瓜尔佳夫人宠到了天上,额娘自认为有愧于她这个女儿,所以每次和她相处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带着一些小心翼翼的宠爱。即便宁楚克再三发誓在宫中绝对没有受过一点委屈,也没能让瓜尔佳夫人心安。 太后的确很是喜爱富察家的小格格,宁楚克才回家一个多月,太后就派了三四波宫里面的嬷嬷和宫女来给宁楚克送赏赐,明里暗里的都是在问:你们什么时候把你们的女儿再送回来? 马齐深知进宫陪伴太后才是对女儿最好的选择,马齐深信他的女儿日后一定会母仪天下,如今皇上的选择无非就是四阿哥和十四阿哥。 雍亲王的长子弘辉已经夭折了,次子更是没能生的出来,雍亲王府上如今只有格格李氏所生的三阿哥,三阿哥虽然比宁楚克小上两岁,但也无伤大雅。不过三阿哥那个孩子,马齐是见过的,他被他生母养的太过于庸懦,宁楚克估计是看不上这小子。 十四阿哥的嫡长子弘明倒是不错,他常常进宫,比宁楚克大一些,宁楚克呢,看样子也喜欢弘明,回家一个月,宁楚克提起过好几次弘明在宫里对他照顾有加。弘明这孩子相貌好,人品好,母家也得用。虽然如今尚且年幼,但颇有其父风范,想来日后定然成就不俗。 如今宁楚克在宫里多住几年,能和宫里的阿哥和娘娘多接触,想来日后对她也有所助益。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宁楚克回来啦!” 被秋霞姑姑领进来的宁楚克一进了宁寿宫的宫门,就撒腿跑到了太后的寝殿,这时候正是太后刚刚用完午膳还没有小憩的时候,宁楚克也不用担心这时候自己动静太大吵到了太后休息。 太后本来这个时候还在看之前科尔沁草原上的亲戚给她写的信,一听到小格格的声音就立马放下了手上的信笺。 太后笑着跟她身边的秋露说:“咱们的小格格可算是回来了,咱们这个冷冰冰的宁寿宫又能热闹起来了。她要是再不回来,弘明那几个小魔星就要把哀家的宁寿宫拆了。” 秋露熟练的把太后还没有看完的信笺放在了太后梳妆台上的匣子里面后,轻轻的把太后搀扶起来。 “别说弘明哥哥他们,太后娘娘不也是对小格格日思夜想吗?就昨儿一天,娘娘就念叨了十几遍格格了。要奴婢说,咱们小格格真是个小福星,小格格在宁寿宫这几年,娘娘的精神也越来越好了。 ” 太后听完秋露的话,也笑着点了点头,宁楚克确实是个小福星,每次和她待在一起,自己总是会感觉到呼吸顺畅许多,想来也是,看着这么一个冰雪可爱呢小姑娘,是谁都会心情愉悦的。 太后和秋露说话的功夫,她的小福星已经兴冲冲的跑了进来,抱住了太后的大腿。 “太后娘娘!宁楚克回来啦,您想不想宁楚克呀,宁楚克给太后娘娘带了宫外面的糖葫芦还有纸鸢,宁楚克还让哥哥给太后娘娘带回来了科尔沁草原上的小马驹,以后太后娘娘就可以在宫里教宁楚克骑马啦!” 太后见这么一个小小的人儿就回家一个月,还记得给自己带这么多东西。她身份尊贵,富有四海,什么都不缺,她的小格格真的是有心了。 第7章 甄嬛传(六) 这次回宫之后,宁楚克又在宫里长住了四年,这几年,弘明已经到了进上书房的年纪,胤礼和胤禧也到了进朝办事的阶段,他们几人虽然还像从前一样亲近,但也没有小时候那样,有那么长时间可以天天腻在一起。胤禛也因为越来越受皇上的重用,不再经常进宫给德妃娘娘的请安。 不过虽然胤禛不能再经常进宫和宁楚克见面,但是他还是一波接着一波的往宁寿宫里面送礼物。有时候会是他亲自去买的奶黄包,有时是他为了让宁楚克在宫中可以打发时光买的小奶猫,有时是一朵精致无比的绢花。弘明每次看见他四叔给宁楚克送礼物,都会开玩笑的说,四叔这是眼馋别人都有女儿,把宁楚克当女儿养呢。 随着年岁的增长,他们几人一起长大的小伙伴的性格也都逐渐发生了变化。弘明随了他阿玛的性子,无拘无束,随性洒脱,颇具野心。胤礼立志做个闲散王爷,不愿意参与到夺嫡之中,每日醉心诗书,有一股名士风流的气质。胤禧的额娘只是个贵人,他学会了他额娘的谨小慎微,因为年纪还小,上面的几个哥哥对他很是宽和。 朝瑰公主虽然还是像从前一样怯懦胆小,但是如今她在太后和皇上面前因为宁楚克的原因也算是露了好几次脸,现在宫里的下人也算是善待她们母女二人。 或许是因为弘明他们几人实在是不太靠谱,年纪最小的宁楚克和朝瑰在他们几个人之中倒是显得稳重成熟很多。皇上是看着宁楚克长大的,他对宁楚克很是满意,对宁楚克背后懂事的富察家也很是满意。依皇上和德妃之见,宁楚克和弘明很是般配,弘明也很是喜欢宁楚克,他们满人没有及笄一说,不过入乡随俗,只要等宁楚克年满十五,皇上就可为他们二人赐婚。 康熙五十六年十二月初六日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卒,享年七十七岁。宁楚克得知此等噩耗之后,悲痛欲绝,在宁寿宫为太后守孝三年,闭门不出。三年后,富察家的马车接走了十三岁的宁楚克。 十三岁的宁楚克此时已经的亭亭玉立,清艳孤高,富察家的格格已经初具了满蒙第一美人的模样,康熙曾经和马齐戏言,称赞宁楚克性禀柔闲,体含仁厚,有母仪天下的风范。马齐虽然心中得意,但是面上还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富察家这些年已经暗中投靠了四阿哥胤禛,八阿哥被幽禁之后,雍亲王如今在朝中的势力已经达到了鼎盛时期,已经隐隐了有了隐形太子的地位。只是十四阿哥在康熙五十七后就被封为大将军王,这些年一直和十阿哥在西北征战,在军中威望也颇高。 富察马齐老谋深算,他一边不想放弃雍亲王这棵大树,一边又对十四阿哥摇摆不定,他如今只有宁楚克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富察家能不能再出一位皇后全都指望着宁楚克了,她的婚事选择必须要再三谨慎。况且,宁楚克是他的嫡幼女,马齐虽然想要荣华富贵,但是也想让女儿能觅得良人,宁楚克和弘明从小一起长大,马齐看得出来弘明对宁楚克有意,宁楚克对弘明也未必没有心。 不同于马齐的深谋远虑,还在十四阿哥和四阿哥之间反复徘徊,宁楚克现在已经在和远赴西北的弘明书信传情了。她的想法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按照时间线的发展,还有几年她就要进胤禛的后宫了,现在是她仅剩不多的自由时光,当然是要玩的尽兴才是。 胤禛已经步入中年,早就不复从前的英俊,而弘明的年纪正是丰神俊朗的好时候,年轻健硕的小狼狗谁不喜欢? 弘明他从小就喜欢黏在宁楚克身边,有时候就恨不得一天亲她八百回,就是有些太黏人了。不过如今他现在被皇上打发去了西北军区和他阿玛一起打仗,一年到头也回不来一次,宁楚克耳朵旁边现在没有弘明天天叽叽喳喳的,她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上次给弘明阿哥送的皮子和棉衣送到了吗?西北那边已经入了秋,弘明从来没有在这种苦寒的地方待过,怕是一时半会不太适应。” 霜降笑着看着在窗边托着下巴的格格,他们家格格和弘明阿哥还真是欢喜冤家,从前天天见面的时候格格总是嫌弘明阿哥太过于聒噪,说弘明阿哥都到了快成亲的年纪跟小孩子一样幼稚。如今见不到面了,弘明阿哥只能半个月给格格寄一封信,格格倒是开始念叨弘明阿哥了。 “格格别担心,咱们弘明阿哥毕竟是天潢贵胄,西北那边还有大将军王照顾着,他定然不会吃什么苦的。阿哥穿着格格亲自选的皮子,心里肯定暖的跟春天一样。” 霜降说的不错,弘明此刻正在草原上跟十四阿哥骑着马,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弘明已经跟他阿玛炫耀过八百遍宁楚克给他送的皮子了。 “你能不能别在你阿玛面前念叨你的宁楚克了,我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应该建功立业的好时候,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你额娘和你祖母把你送过来,你倒好,天天就知道给人家小姑娘写信。人家格格是富察家的嫡次女,你十七叔的额娘舒妃娘娘也有意让你皇爷爷赐婚,你一个没有爵位的光头阿哥,身上再没怎么军功,人家富察家才不会愿意把女儿嫁给你呢。” 弘明不满的撇了撇嘴,很是不服气的跟他阿玛说:“我和宁楚克一起长大的交情,我们郎才女貌,年纪相仿,十七叔一大把年纪了还天天就知道吟诗作对,我的宁楚克才看不上他呢。皇爷爷答应我了,等宁楚克再长大些亲自为我们俩赐婚,您就等着抱孙子吧!” 少年一提起心爱的少女,双眼不自觉亮起了谣言的光芒,嘴角也不自觉的扬起,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那时的弘明意气风发,少年得意,他也不会想到短短三年的时间,他的人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8章 甄嬛传(七) 如今皇权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康熙六十年,十四阿哥胤禵移师甘州,在军中的威望达到了鼎峰。而此刻紫禁城中的雍亲王也进入了康熙议储的最后名单,此刻的雍亲王在朝中已经俨然有了隐形太子的地位。 此刻的胤禛最近被世兰和齐月宾实在烦的头疼,世兰的这个孩子必然是不能活着生下来的,她的背后是手握兵权的年羹尧,若是有朝一日他真的登基为帝,年世兰这里面的这个孩子就是他最大的威胁。齐月宾也算是善解人意,接过了这个烫手的山芋,了结了世兰的孩子,谁知道世兰的气性竟然这么大,竟然一碗红花断了齐月宾怀孕的可能性。 对于齐月宾,胤禛并没有对年世兰有任何的处罚。一来他还要重用年世兰的哥哥年羹尧,二来对于年世兰的这个孩子他还是有几分愧疚和怜悯的,雍亲王府上子嗣不丰,世兰的这个孩子来之不易,三来齐月宾的母家也是在军中颇有威望,对于齐月宾的肚子,胤禛也有几分忌惮。 今天他只要一去后院,世兰就在他面前哭个不停,月宾也一脸愁怨的看着自己,一回两回他还能受得住,每次都听两个女人哭诉,胤禛实在是有些头疼。这会子颂芝又过来请他去世兰屋里去看看世兰,胤禛是真的不想去。 苏培盛不愧是胤禛身边第一人,他从胤禛的表情中就看出来了他主子对年侧福晋那边的不满,立马开口说道: “王爷,马齐大人和隆科多大人邀您去富察府议事,您看,年侧福晋那边……” 胤禛听到苏培盛的话如蒙大赦,颂芝一看四爷这边也实在是有正事,也不敢再打扰,找了个由头就告退了。 雍亲王在奴才们整理完他的衣裳后刚准备出门的时候突然间想起来了什么,又对苏培盛吩咐到: “苏培盛,去把富贵儿抱过来,宁楚克最喜欢爷府上的富贵儿,它这段时间在府上也闷坏了,让它也去富察府上松快松快。” 富贵儿是宁楚克在胤禛三年前生辰的时候送给胤禛的生辰贺礼,是一只极其可爱的哈巴狗。宁楚克从太后那里知道,四阿哥胤禛小时候最喜欢狗,但是童年之时因为孝懿仁皇后体弱多病,又有哮喘,承乾宫自然不能养猫猫狗狗这些小东西。 胤禛还记得当时,小姑娘在他的生辰宴上抱着小小的富贵儿,满脸笑意的看着他说,“四叔,你瞧,以后富贵儿就可以替宁楚克一直陪着你啦!” 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那里面没有诡谲波云的算计,没有尔虞我诈的谋划,只有一眼望得到底的单纯与真诚。一想到宁楚克,本来还紧皱着眉头的胤禛嘴角上扬,整个人似乎都稍稍放松了下来。 听四爷提到富察家的小格格,苏培盛也不免露出了笑意,小格格实在是个难得通透的好孩子。只是,苏培盛想着小格格一日盛过一日的美貌,又看着四爷一提到小格格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满眼缱绻的情意,他不免为小格格感到担心。 富察格格如今已经是满清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她和弘明阿哥的婚事原本是太后仙逝之前的最后遗愿,只是如今的朝堂已经是四爷的天下。倘若他强取豪夺,富察家也不得不向新帝奉上富察一族最珍贵的珍宝。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苏培盛在心中想着,但愿四爷在格格成亲之前都不要反应过来自己对富察格格的感情。 显然,苏培盛在心中的祈祷并没有被神明听到,胤禛在随着富察家的下人进府的路上,在富察府上的后花园,见到了正在扑蝴蝶的宁楚克。 富察氏果真不愧是百年世家,富察家的后花园中从前种满了各种在宫中都鲜少见到的奇花异草。马齐宠爱女儿,宁楚克喜欢玫瑰,马齐特地劈开了一块空地种满了各种不同品种的玫瑰。那是一片开到荼蘼的红玫瑰,那是一种美到极致的颜色,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宁楚克在这样一片红色之中,胤禛竟然都看不见玫瑰的色彩。 自宁楚克出宫,不过短短三年未见,他的小姑娘竟然已经出落成如此绝色。 因为胤禛他们几人的脚步声惊扰到了宁楚克的蝴蝶,小格格不满的抬起了头,小格格郁郁的神情在看见胤禛的时候瞬间舒展开来,她丢下扇子蹦蹦跳跳的跑到了胤禛身边,像小时候一样扑在了胤禛的怀里。 “四叔!你终于来看我啦!” 胤禛被小姑娘撞个满怀,他怕小姑娘受伤,连忙伸手揽住了怀里的宁楚克。他低头看着宁楚克头顶的发旋,嗅着小姑娘身上淡淡的玫瑰花香,有些不舍的看着宁楚克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看着她兴冲冲的去接苏培盛怀里的富贵儿。 “哎呀,富贵儿被四叔养的真好,又胖了一圈儿,四叔,富贵儿在雍亲王府有没有听话呀?” 胤禛看小姑娘一见到了富贵儿就把他抛到了脑后,他突然间有些后悔把富贵儿带了过来。 “它不听话得很,爷府上的牡丹都被富贵儿给糟蹋了,福晋的衣服都被它抓坏了好几件。” 宁楚克满眼都是她怀里的富贵儿,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没事儿,我们富贵儿这是活泼,几件衣服罢了,不打紧,我让秋露过两天把弘明给我送过来蜀锦做两套衣服赔给四婶就是了。四爷,你可不许欺负富贵儿!” 听到小格格这样自然的提到弘明,胤禛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嫉妒,但很快又换上了一副和颜悦色的神色,诱哄着宁楚克问到: “宁楚克和弘明关系很好吗?弘明怎么给咱们小格格送这样名贵的蜀锦?” 宁楚克有些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胤禛,“不是,四叔,我跟弘明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自然关系好啦,况且皇上还说准备等明年弘明回京就给我们赐婚呢,他既然喜欢我,又是我的未婚夫,我收他两匹蜀锦怎么了!蜀锦又不是什么太名贵的东西,我送给他的东西也不少啊,四叔是觉得宁楚克占了你的大侄子便宜了不成?四叔真是小气!” 小格格说完就气鼓鼓的带着秋露走了,连富贵儿都没抱走,直接还给了苏培盛,秋露一脸歉意的向着胤禛行礼后就匆匆的跟着宁楚克走了。徒留胤禛一个人在原地手足无措,长生天作证,他真没有这个意思! 第9章 甄嬛传(八) 领着雍亲王的富察家的官家福叔瞧见雍亲王愣在原地看着自家格格远去的背影,还以为是他家格格惹怒了雍亲王,连忙跟雍亲王解释道: “王爷别生气,我们家格格这是这两天正在为弘明阿哥不能回京参加她的生辰生气呢,您是弘明阿哥的亲四叔,格格难免有些迁怒。我们格格年纪还小,您别跟她计较。” 福叔本来想着,他都说的这么明白了,我们家格格以后迟早是你侄媳妇,是你侄子不懂事惹了我们家格格不高兴,你这个做四叔的就担待着吧。谁知道雍亲王听到他的解释之后,脸色越来越差,看上去都像是快滴出墨一样了。 看这边的胤禛这样生闷气,统子倒是有些不理解了。 “老板,咱们不是要进雍正的后宫做太后吗,干嘛还要跟他说你跟弘明阿哥的事情,咱们现在给男主戴绿帽子都不背着人了吗?玩这么大?” 宁楚克耐心的跟她不太聪明的统子解释道:“你不知道,他这种天之骄子,后宫里面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即便我有这样出挑的皮囊,在后宫久了也难免不会被遗忘。你看日后他后宫中的齐妃,端妃和华妃,哪个不是对他情深义重,他不还是转头就忘了吗?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男人的本质都这样,他们骨子里面就有这种奇怪的劣根性,只有让他们有征服欲,才能在后宫长宠不衰。” 胤禛带着他自己都不太明白的妒意来到了富察马齐的书房,在和马齐,隆科多讨论完西南赈灾一事后,马齐看着胤禛心不在焉的样子,就猜到了他应该是见到了他们富察家的玫瑰。 隆科多事忙,先回了佟佳府,现在的书房里只有马齐兄弟二人和胤禛。 “王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见四爷欲言又止,马齐很是妥帖的给他递了一个话头。 谈完正事之后,胤禛现在的脑子里面满是在玫瑰花中的美人,宁楚克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小姑娘,从宁楚克垂髫之年到如今的倾国倾城,胤禛有些分不清自己对宁楚克的感情。 诚然,从前的他的确把宁楚克单纯的当做一个孩子来看,他府中没有女儿,宁楚克乖巧可爱,符合他对女儿的一切幻想。但是在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宁楚克的感情开始变质的呢?是他生辰时,宁楚克告诉他,他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决定自己的喜恶,还是在少女的容貌盛开之时,那惊心动魄的一眼万年。 不论这种感情出自何处,胤禛现在唯一确定的是,他不希望宁楚克嫁给弘明。 “爷刚才在后花园那里,瞧见了宁楚克,听小格格说,皇上有意在明年给她和弘明赐婚?” 马齐像是对女儿和弘明的婚事很是乐见其成,“是啊,德妃娘娘也曾和奴才提过此事,弘明阿哥年少有为,玉树临风,我们家宁楚克有福气啊。” 马齐说完似乎是突然间想到弘明阿哥的阿玛如今是雍亲王最大的竞争者,连忙解释道: “我们富察氏对四爷忠心耿耿,虽然皇上要给宁楚克和弘明阿哥赐婚,但也绝对不会影响富察家的立场。只是奴才只有这么一个云英未嫁的小女儿,奴才和宁楚克的额娘也希望宁楚克可以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 胤禛听完马齐表忠心的话不仅没缓和了神色,反而直接拂袖而去,和弘明在一起是有福气?她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李荣保看着胤禛头也不回的离开,他有些忐忑的看向镇定自若的哥哥。 “大哥这是何意?大哥为什么要告诉雍亲王宁楚克和弘明阿哥的事?我瞧着雍亲王今天这拂袖而去的样子,像是有些不高兴呢。” 马齐笑了笑,他就是要跟雍亲王表示,他可不准备像年羹尧一样往雍王府的后院送人。 “年羹尧的妹妹年世兰在雍王府颇为受宠,但是前些日子她在快临盆的时候却没了孩子,这件事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李荣保点了点头,他还是不太理解年世兰失子和他们家宁楚克的婚事有什么关系。 “年羹尧手握重兵,年世兰一旦生下男孩,等四爷即位之后,年家难免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年世兰的这个孩子注定是生不下来的。四爷生性多疑,别说是这个孩子,她日后怕是都再难有孕。 我们富察家能人辈出,文臣武将比比皆是,比那汉人出身的年家显赫百倍,你以为四爷对我们富察氏就全然放心吗?你可别忘了,富察家曾经倒向的可是四爷的死敌八爷。” 李荣保似懂非懂,“那大哥的意思是,我们不能把宁楚克嫁给四爷?” 看李荣保问出来这种蠢问题,马齐也是有些无语,“宁楚克日后自然是要进四爷的后宫的,不然我们之前的谋划不就打了水漂吗?不过这自愿入宫和被迫入宫就是两回事了,在四爷看来,我们富察家不攀龙附凤,即便知道四爷即将荣登大统,也不愿意把女儿送到后宫,四爷就自然不会觉得我们家有什么异心。 而且,你可别忘了,弘明也是德妃娘娘的孙儿,本来的孙媳妇成了儿媳妇,咱们宁楚克要是还兴高采烈的,德妃会怎么想?只有让四爷和德妃都觉得我们富察府不愿意,觉得宁楚克不愿意,他们才会对宁楚克和富察家有愧疚感。未来太后的怜悯和未来皇帝的愧疚,是比宁楚克的美貌更有用的神兵利器。” 这个道理还是宁楚克在马齐的书房中和马齐密谈了半天才让马齐明白的,说起来也是可惜,倘若十四阿哥再争气一些,宁楚克就不用废这么一大圈功夫。 雍亲王已经年逾四十,而且已经有了正妻,日后即便宁楚克进宫,估计也只能从嫔位开始慢慢熬出头,也是委屈了宁楚克。 第10章 甄嬛传(九) 远在西北的弘明还是没有办法回京城给他心爱的姑娘过生辰,只有一只漂亮的小鹰带着他的思念跋山涉水的来到了富察府。 “可惜了,等他下次再回来,这京城就要变天了。秋露,把这鹰放了吧,草原中的鹰在紫禁城是活不下来了。” 康熙六十一年农历十一月十三日,康熙皇帝崩于畅春园,终年69岁。庙号圣祖,谥号合天弘运文武睿哲恭俭宽裕孝敬诚信中和功德大成仁皇帝,葬于景陵。传位于第四子胤禛。 此圣旨一出,整个朝堂之上一片轩然大波,以佟国维为首的八阿哥党的追随者对康熙皇帝的传位诏书表示质疑。到此时的朝堂几乎已经是雍亲王的一言堂,年羹尧和隆科多的鼎力支持,富察氏一族的临阵倒戈都让八阿哥党措手不及。在年羹尧铁骑的虎视眈眈之下,众臣即使心有不愿,但还是不得不拥立四阿哥胤禛为帝。 胤禛登基之后,改国号为雍正,立生母德妃为圣母皇太后,福晋乌拉那拉氏为皇后,居景仁宫,侧福晋年氏为华妃,居翊坤宫,侧福晋李氏为齐妃,居长春宫。 此外,封格格齐氏为端妃,居延庆殿,格格冯氏为敬嫔,居咸福宫,格格费氏为丽嫔,格格曹氏为贵人,居启祥宫,格格苏氏为芳贵人,居碎玉轩。 对于皇上的这些封赏,有满意的,自然也有不满意的。 “齐月宾这个贱人害了我的孩子,皇上为何还要封她为端妃和本宫平起平坐,她凭什么?皇上为何对她如此眷顾,他难道已经忘了我们的孩儿了吗?” 翊坤宫里华妃在听见齐月宾的位份之后气的砸了无数个名贵花瓶, 陪嫁侍女颂芝和翊坤宫总管周宁海在角落瑟瑟发抖,不敢上前。 周宁海见华妃终于撒完了气,精疲力竭的坐在了春凳上,他才敢小心翼翼的过去扶正了博古架上的琉璃花樽。 “娘娘别生气,皇上肯定是瞧着那端妃病殃殃的样子,觉得她活不了多久了才给她封妃冲冲喜的,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和我们娘娘怎么能比?” 颂芝瞧着华妃听完周宁海的话之后稍微缓和了一些神色,她才大胆的开口: “就是这个理呢,皇上给咱们娘娘赐居翊坤宫,整个偌大的紫禁城,也只有翊坤宫和坤宁宫带有“坤”字,与皇帝的乾清宫遥相呼应,可见皇上看重娘娘。娘娘看这翊坤宫的椒墙,这是皇上登基之后让内务府赶出来的,这可是椒房之宠呢。而且皇上赐了娘娘协理六宫之权,整个宫里面除了咱们娘娘,谁能有这样大的脸面呢?” 颂芝和周宁海陪伴华妃多年,也算是摸透了华妃的性格脾气,这一通安抚之下,倒是让华妃冷静了些,只是她还是有些气不过,吩咐了太医院和内务府的人不许给端妃妃位的份例待遇这才作罢。 自己的儿子做了皇帝,曾经的德妃,如今的太后乌雅氏原本应该兴高采烈,她终于成了康熙后宫之中的最后赢家。但是此刻,寿康宫内,太后却望着西北的方向止不住的唉声叹气。 “竹息,你说皇帝会不会放过老十四和弘明那几个孩子?” 陪伴太后多年,竹息自然也知道太后最牵挂的就是她这个小儿子,就是如今天下大局已定,十四阿哥的存在就是皇上最大的威胁,皇上为了稳定自己的皇位,一定会对自己的同胞兄弟下手。 而且,太后娘娘对小儿子太过于偏爱,这种偏爱有时候连他们这些做下人的都有些看不下去,明明两个儿子都是太后娘娘的孩子,但是太后娘娘对皇上总是淡淡的,不怎么上心。就拿从前两人的后院来说,十四阿哥的后院都是满蒙贵族的嫡出女儿,而皇上的后院里竟然只有乌拉那拉氏两姐妹是满语的姑奶奶,其他人都是汉军旗出身。如此的区别对待,久而久之,皇上对他这个夺走了额娘全部宠爱的弟弟怎么会有什么温情。不过这话,竹息自然不能对太后说,上位者永远不会承认他们的错误。 “皇上与咱们十四阿哥一母同胞,自然是会手下留情的,至于弘明阿哥,他们毕竟年纪还小,皇上应该不会和这些子侄一辈的孩子计较。况且,富察氏如今有了从龙之功,是皇上即位的大功臣,咱们弘明阿哥和富察格格情投意合,若不是先帝……,想来此刻他们已经定亲了。皇上看在富察家的面子上,想来也不会为难我们弘明阿哥的。” 富察格格,太后从前极其喜爱宁楚克这个孩子,也觉得她和弘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甚至还想过,若是老十四即位,弘明必然会被立为太子,宁楚克温良贤淑,是极好的太子妃人选。只是如今,富察氏不知道还愿不愿意把千娇百宠的小女儿嫁给她这个永远无法继承大统的孙儿。 第一年,百废待兴,朝中的奏折压得他没有功夫去思考什么儿女情长。只是每每在他小憩之时,他看着后宫的那些莺莺燕燕的妃嫔,脑海中总是不自觉的浮现出那日在富察府上,那一片艳丽的玫瑰花丛之中,比花还要娇艳的美人。 这段时间,皇上虽然找不到什么借口去富察府上见宁楚克,但是在他召见马齐的时候,皇上总是似是而非的提出宁楚克的婚事。皇上到底还是要几分面子的,他也直接说不出让马齐把小女儿送到宫里给他做妃子这种话,他把话题抛给马齐,希望马齐能明白他的意思,只是马齐每次一听到皇上说这个话题,总是会找借口搪塞过去。 马齐他说来说去大概就是一句话:他们富察家的姑奶奶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他们富察家已经舍了一个女儿做了康熙的十二子做福晋了,另外一个就随她去吧。 胤禛每次都被马齐的话气的想发疯,但是又实在找不到什么由头,只能打发他出了宫。 竹息预料的不错,皇上的确不会放过十四阿哥,即便是老十四没有手握重兵,没有口出狂言,皇上也不会和他兄友弟恭。他这个弟弟拥有的东西太多了,多到让他嫉妒。他有皇额娘全部的偏爱,有皇阿玛从小的亲自教导,有老八老九老十的支持,甚至他的儿子,也差点娶到了自己亲自看着长大的满汉蒙第一美人。 雍正在登基后不久,就立即将胤禵召回京师,软禁于景陵,将其名中的“祯”改回“禵”,并与其他康熙皇子一起改第一字为“允”,称“允禵”。此后,皇上又次年五月,革了爱新觉罗·胤禵长子弘春的爵位,急召弘明回紫禁城,这一年,宁楚克年芳十七,弘明刚满十九。 几乎是在弘明进到太后的寿康宫给祖母请安的后一炷香的功夫,宁楚克就递了牌子到了太后这里。 太后瞧着曾经英姿勃发的孙儿如今骨瘦形销的样子,心中不免涌上一股心疼与担忧。弘明在进宫的那一刻就低垂着眼睛,后来在见到太后的那一刻,年幼的少年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像是一直受伤的小兽一样匍匐在祖母的身边,小声的啜泣着。 弘明自幼聪慧机灵,又生的最像他阿玛,是太后最疼爱的孙儿,如今弘明如此憔悴的样子,让太后的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 “哀家的弘明实在是受苦了,是哀家对不起你和你的阿玛啊。” 生在帝王家,成王败寇的道理弘明怎么会不明白。即便阿玛夺嫡之事他没有参与,但是他和阿玛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阿玛落败,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不能明哲保身。 “皇祖母能保全孙儿兄弟几人和阿玛额娘的性命,孙儿已经很是知足了,如今孙儿也不做他想,只想做个闲云野鹤的闲人罢了。” 太后长叹一声,她很是无奈的轻轻抚摸着弘明的额头,她如今是大清的太后,是皇帝的生母,她已经不能完全掌控她的大儿子了。 竹息在太后轻声附耳说道,“太后,富察格格到了。” 弘明无神的双眼在听见富察格格这几个字的时候突然间迸发出了神采,是宁楚克来了吗? 弘明前脚刚刚回宫,后脚宁楚克就来给她请安,太后此刻也稍稍安慰了些,虽然弘明后半生或许只能隐于朝堂,但值得庆幸的是,他或许起码能够和爱人相伴一生。 “宁楚克是个好孩子,哀家看得出来,她心里是有你的。这两年富察氏一脉如日中天,她作为马齐如今唯一还在闺阁的女儿,来求亲的人都快把富察家的门槛给踏破了,但是她愣是一个都没点头。这几年就连哀家这寿康宫,都收到了好几封诰命夫人求哀家赐婚的拜帖,哀家都给驳了回去。 你不知道,这几年你不在京城,宁楚克出落的越来越水灵了,你等见到她就知道了,如今咱们的小格格已经是满蒙汉第一美人了呢。” 第11章 甄嬛传(十) 一想到多年未见的宁楚克,弘明的眼神充满了柔情,这几年虽然他们没有见面,但是几乎一个月两封信。弘明会在信中描述西北草原的草长莺飞,广阔无垠,宁楚克会和弘明分享京城的侯服玉食,钟鼓馔玉,即使相隔千里,他们却似乎是日日相见。 “竹息,快请格格进来。” 弄梅骑竹嬉游日,门户初相识。未能羞涩但娇痴,却立风前散发衬凝脂。近来瞥见都无语,但觉双眉聚。不知何日始工愁,记取那回花下一低头。 弘明预料过他的小格格会长大之后一定是极美的姑娘,却没想到她会出落成如此绝色。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满洲的儿郎不爱读汉人那些文绉绉的诗词,弘明从前在听那些文人墨客读到李白的这句词的时候,他还曾嗤笑过文人的矫揉造作,夸夸其谈,但是此时此刻,他见到眼前的宁楚克的时候,他大概理解了那些诗人诗歌中的真意。 回忆中朦胧的记忆,书信里亲昵的话语,似乎在此刻具象化。少女身穿豆绿色的蜀锦制成的旗服,衣服上用银线绣着一整片的牡丹,淡雅一笑,如清水芙蓉,清艳绝伦。 “富察仪欣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一见到宁楚克,就笑得合不拢嘴,立马让竹息把宁楚克扶起来,让她坐在了弘明身边。她看着两个孩子郎才女貌的样子,不由得又想起了从前先帝说起的要给他们俩赐婚一事。 “你多年没见你富察家的妹妹,估计还不知道,她及笄之后,马齐也给她起了一个汉人的名字,叫仪欣。以后就不能叫宁楚克了,要叫仪欣才是。” 弘明笑着看着宁楚克,眉眼中满是温柔,“宁楚克在信里跟孙儿说了,仪欣这个名字很好,但是孙儿还是叫惯了宁楚克,觉着亲切,一时间,孙儿也实在是改不过来。” 太后也知道宁楚克和弘明一直都有通信,如今亲眼看见她最喜欢的两个孙辈相处的如此融洽,彼此眼中也有情意,也就放心的点了头。如今皇帝后宫空缺,妃嫔人数只有寥寥几人,宫里面的皇嗣更是少得可怜,选秀一事也必须要提上日程。 富察氏如今可以算得上朝堂上的第一大族,富察家的嫡女必然要参加大选,若是宁楚克进宫,一定会威胁到宜修的地位。乌拉那拉氏如今日暮西山,整个家族里面都找不到几个可用之才,只能靠女人维持如今的荣耀。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一脉同枝,同气相连,太后作为乌雅氏的女儿自然不想看见母家衰败,所以她必须要保住她的侄女宜修的地位。 弘明是太后最疼爱的儿子唯一的嫡子,若是他能和宁楚克喜结连理,不仅能解弘明此刻的困境,更能让富察家的嫡女不再参与到选秀,这是两全其美的大好事。 今日宁楚克一听到弘明进宫就立马随后来给她请安,太后也相信她对弘明是有情的。 “弘明,宁楚克,你们俩都是哀家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年少相识,门当户对,哀家见你们二人也是两情相悦。先帝在时,就曾和哀家商议过要给你们二人赐婚,之前是因为国丧,弘明又在西北,这大好的婚事这才拖到了现在。如今弘明已经回了宫,宁楚克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哀家的意思是给你们二人下懿旨赐婚,不知你们二人愿意吗?” 宁楚克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又偷偷抬眼瞥了一眼弘明,跟他一起长大的少年此刻听见太后的赐婚,也不由自主的红了耳尖。 “孙儿倾慕富察格格已久,多谢皇祖母成全。” 见弘明迫不及待的跪下谢恩,宁楚克连忙在脑海中问统子皇帝的踪迹,“统子!你的地图是不是出错了?不是说皇上还有一分钟就到吗?他怎么还不来!他再不来我就要被迫点头答应了,到时候懿旨一下,想悔婚都难了!” “老板放心,系统出品,必属精品,他早就到了,在门口听墙角呢,那咱们现在要点头不?” 听统子说胤禛已经在门口站着了,宁楚克这才放下了心,作为一个皇帝,即便他没有迷恋于自己的美貌,也不会容许他手下第一得意的大臣的嫡女和他政敌唯一的嫡子成婚。 皇上登基之事本就仓促,他甚至没有经历过立储,直接被传位,宗族和朝堂之上不服他皇位的人比比皆是,倘若这时富察家和老十四联姻。即便富察家没有不臣之心,也难免朝中大臣和老八老九老十他们不会多想,皇上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种威胁他皇位的事情发生。 既然这门婚事注定不能成真,宁楚克也自然愿意在太后这里卖个乖。宁楚克很喜欢弘明这个肆意的少年,倘若没有任务,她也很乐意和他一起去草原之上,脱离京城这个权力的旋涡。雍正在位时间只有十余年,不过,宁楚克也没有信心弘明愿不愿意在十年后还乐意和她远走高飞,一切随缘吧。 “宁楚克从小在太后娘娘身边长大,一切……一切但凭太后娘娘做主。” 见心上人没有拒绝这门婚事,弘明立马欣喜若狂,他在进宫的路上听到了各种流言蜚语。他们说富察家一定不会把女儿嫁给他这个再也不能进入权力中心的无用皇子,他们说皇上登基之后多次和马齐提起宁楚克的婚事,有迎宁楚克进宫为妃之意,他们说他和宁楚克多年未见,已经没有了从前的那样亲密无间。 若是从前的弘明阿哥听见这些流言蜚语,他一定会嗤之以鼻,甚至可能还会亲自上门去把那些说闲话的人胖揍一顿。但是今时不同往日,骄傲的少年经历了人生巨变,他开始怀疑身边的一切,开始质疑自己的能力。还好,即便他丢掉了曾经他拥有的那些荣耀和光芒,也没有丢掉他的爱人。 两个孩子都会这门婚事没有反对,太后自然是高兴的,为免夜长梦多,太后想立马写下懿旨,只是还没等竹息拿来纸笔,寿康宫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弘明回来了?怎么宁楚克也在,今天倒是巧了,皇额娘的寿康宫今日真是热闹。宁楚克,朕方才才从皇后那里过来,今日你姐姐也进宫了,此刻正在皇后的景仁宫呢,她刚才还念叨着你,你们姐妹俩许久未见,你也一同去给皇后请个安吧。” 太后一见到皇帝在这个时候来了寿康宫就意识到大事不妙,弘明也知道今日或许是他唯一一次可以娶到宁楚克的机会,今日一过,或许他就要与他的小格格失之交臂。 “四叔,皇祖母正准备给我和宁楚克……” 弘明的话还没有说话,就被皇上打断,“你现在应该叫朕,皇上,弘明,你的阿玛和哥哥此刻还在禵留住景陵附近的汤泉呢,你皇爷爷在世的时候,常常教导你谨言慎行,你可别忘了。” 皇上话语中的警告不言而喻,他的家人此刻还在皇上的控制之下,皇上这话,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皇上不希望他娶宁楚克。 一边是朝夕相处,血浓于水的家人,一边是自幼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爱人。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皇上的威压下,骄傲的少年还是低下了头。 “宁楚克,你与履亲王福晋也多月未见了,她应该很想你……” 宁楚克自然理解弘明的纠结,十四阿哥夺嫡失败,倘若今日他再违抗圣意,很难预料皇上还会不会对十四阿哥府上众人做些什么,毕竟,现在的皇帝可不是曾经那个疼爱弘明的皇爷爷了。 太后也在皇上看向宁楚克的眼神中看见了满满的占有欲,造化弄人,她千防万防,最不想看见的事还是发生了。 “那……太后娘娘,皇上,臣女先行告退。” 皇上看着跪在地上沉默不语的弘明,终于是满意的笑了出来,他如今是天下之主,他合该拥有这世间最好的东西和最美貌的贵女。 “大理前些日子进贡了一只镶满了宝石的玫瑰花簪,朕记得宁楚克从前最喜欢玫瑰花,所以朕已经让苏培盛送到了富察府上,等你下次进宫的时候,朕希望你可以戴上这根簪子。” 宁楚克听到皇上的话之后,在门口顿了一刻,但是很快就又恢复了她的仪态,只笑着回头向皇上行了礼,又匆匆带着侍女离开了寿康宫。 在宁楚克走后,皇上也没有兴趣和他这个从前就不太待见的侄子寒暄些什么,只和太后寒暄了几句之后他就离开了。太后看着从刚才就一直跪在地上的孙儿,心中也满是无奈,事已至此,她没有回旋的余地。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弘明的眼中盛满了愤恨与怒气,四叔已经赢了,他拥有了皇位,拥有了天下,拥有了一切,为什么还要夺走他如今唯一拥有的那一点甜? 第12章 甄嬛传(十一) 雍正二年春,新帝即位后的第一场选秀开始,全国各地的秀女都从四地赶赴到了京城,一时间,京城的客栈住满了各地的秀女。待选的秀女分为两种,一种是小官家遴选出来的秀女,这些在京城没有宅子的秀女大多出身不高,此次来京,身上背负着全家的期望,都期望一飞冲天,日后能够提携家族。 另外一种,就是高门大户或清流门第家的京臣家的女儿,这些人家的姑娘出身高,容貌好,入选的可能性比那些小官家的女儿要好多了。但是也不是所有的京城贵女都是愿意把自己困在永不见天日的皇宫之中的,尤其是满军旗的格格们,有些早就被皇室宗亲看上了,有的家中的阿玛也给她们找好了议亲的人选。 这些秀女的额娘会在大选之前进宫给太后或者皇后请安,求宫中最尊贵的这两位娘娘为什么赐下恩典,让皇上在殿选之时直接给家中的女儿赐婚。例如富察氏旁支的一个女儿,早就被爱新觉罗·允祥第三子的嫡长子爱新觉罗·弘暾看上了想让这位格格做他的嫡福晋,故而她的额娘就进宫请太后赐个恩典。 皇上十分信任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允祥,在登基之初就封其为和硕怡亲王,故而对他的子嗣也多了几分青眼。如今皇上一听太后说他的嫡子看上了富察氏旁支的格格,也很是高兴的点头同意了这门婚事。 只是,同为富察氏嫡女,但身份更加尊贵的富察仪欣就没有这样好的福气了,富察家的主母瓜尔佳氏已经向寿康宫递了十几封帖子了,可寿康宫一句话都没回。 瓜尔佳氏不知道马齐父女俩的谋算,她先前一直以为自己的女儿和十四阿哥家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谁知道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太后竟然对她闭门不见。 一入宫门深似海,瓜尔佳氏年过半百才得了这么个小女儿,如今富察氏的荣耀已经到达了顶峰,瓜尔佳氏自然不愿意把自己的女儿推到火坑里去。如今殿选在即,难道她的女儿真的要嫁入皇宫之中吗?宁楚克出生之时,天降异象,瓜尔佳氏这个做额娘的自然清楚,可是她不管什么天生凤命,她只要她的女儿幸福。 “我的儿啊,这可怎么办啊!太后和皇上这是铁了心的让要让你入宫,这几日就连苏公公也一日接着一日的来富察府送东西,皇上的心思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的儿,难道你注定就要嫁入帝王家吗?” 看着拉着她的手泣不成声的额娘,宁楚克的心里也不太好受,瓜尔佳氏是个极好的额娘,她把自己全部的心思和关爱都倾注在了她的儿女身上。从前她的大女儿被逼无奈,被先帝下旨嫁给十五阿哥,起码还是嫡福晋的位份,如今轮到她的小女儿,便是贵为皇贵妃,也只是帝王家的贵妾罢了,她实在是舍不得。 “额娘,女儿是愿意的,女儿愿意入宫。您好好想想,如今我们家是烈火烹油,皇上现在这般忌惮年羹尧,日后难免不忌惮我们富察氏。先帝曾经有意为女儿和弘明赐婚,此事宫中长辈知道的人不算少,如今皇帝强娶他侄儿的意中人,已经遭人非议了。女儿如果乖乖的进宫,此事尚且可以被压下去,皇上对女儿有情亦有愧,自然不会难为我们富察府,甚至还会宽待富察府上下。但是若是额娘和我们富察氏把事情闹大了,下了皇家的颜面,皇上一怒之下强迫女儿进宫,到时候,场面可就不那么好看了。” 宁楚克说的情真意切,瓜尔佳氏也只能妥协,宁楚克是她最疼爱的孩子,但是她嫁入皇家的大女儿,她在朝为官的那些儿子们,也是她倾注了前半生的心血抚养长大的孩子,她怎么能不管不顾。 养心殿,敬事房太监徐进良门口愁眉苦脸的看着他手中捧着的那些牌子。皇上登基之后就鲜少踏足后宫,偶尔去后宫几次也只是在华妃娘娘的翊坤宫歇着,可宫里面别的小主娘娘们可都翘首以盼,等着皇上翻牌子呢。 “皇上登基都已经大半年了,可是这每个月进后宫的日子掰着指头都数的清楚。苏公公,你可得劝劝皇上啊!” 苏培盛看徐进良又一次满脸仇怨的走出了养心殿,作为皇上身边的首领大太监,他也很是无奈。不过敬事房这样的日子怕是不会过太久,选秀已经快到了最后一轮殿选,那些花朵一般的姑娘们很快就会变成这桌案之上一张一张的绿头牌,默默地等待天子的垂怜。 “你也别苦着张脸了,左不过天天都是这样子。皇上这两天哪忙于朝政,连睡觉都只睡两三个时辰,哪里有时间踏足后宫啊?只是这敬事房的差事一闲,太后难免会责问,这倒难为你两头为难了。” 苏培盛的确了解皇帝这母子二人,皇上许久不进后宫,他膝下子嗣又实在是不多,先帝有二十四个儿子,皇帝膝下福薄,只有三个皇子。太后作为皇上的亲生母亲,自然也是担心皇帝百年之后的事的。 从前皇上即使在忙于朝政,也时不时的会去看一看华妃,初一十五的时候也照常去景仁宫看皇后。但是最近这两个月,皇上是真的一位妃嫔都没有召见过,也没有到哪位小主娘娘那儿去过夜,就连欣常在失了孩子,他也只是去探望过一次罢了。 太后也知道,皇上这是拿乌拉那拉氏的荣耀和宜修的宠爱来威胁她这个皇额娘,让她点头让宁楚克进宫为妃。这些日子,弘明这孩子也没有来过寿康宫,弘明这孩子和他阿玛一样,心善又孝顺,他不想让自己这个做皇祖母的看见他为难。可是太后实在没有办法,欢欢喜喜的答应皇上让宁楚克进宫。 曾经的孙媳妇变成了儿子的妃子,这个妃子又是出身满洲第一大族的富察家。经此一时,太后也算是看明白了,她这个儿子就是生性薄情寡义。从前瞧他对柔则百般疼爱,柔则去世之后更是对她日日思念,甚至还愿意扶正柔则的庶妹为嫡福晋,太后还以为他对柔则有多情深义重,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宁楚克年轻美貌,皇上原本就不喜欢宜修,宁楚克进宫之后,若一旦生下皇子,则一定会威胁到皇后的地位,可是太后又怎么忍心眼睁睁的看着宜修对亲自看着长大的小格格下手。 “皇上还是改变你自己的心意吗?强扭的瓜不甜,宁楚克这孩子心里有弘明,她从小就跟弘明一样唤你一声四叔,你非要让她进宫,宫里宫外已经议论纷纷。这样有悖伦理的事,实在是有损皇家颜面,宁楚克的确美貌,比起从前的柔则更是娇艳好几分,只是天下美人如此之多,又何必把眼光都放在宁楚克这一个人身上。” 因为宁楚克的事情,皇上的确是头疼了好几天,富察府那边一直对自己的暗示充耳不闻,太后这里又频频给他施压。他贵为天下之主,只不过想要一个宁楚克,为什么都在反对他,富察家那边倒是不打紧,宁楚克进宫之后大不了他对富察家多加安慰就是。 可是太后,太后是他的亲生额娘,但是她的眼中只有老十四和老十四那几个不成器的孩子。明明他也是皇额娘的亲生儿子,为什么皇额娘就不在乎他的感受? “皇额娘不让宁楚克进宫,到底是为了皇家的颜面还是乌拉那拉氏的荣耀和弘明,只有皇额娘您自己知道。儿子执意娶宁楚克,除了儿子心悦她之外,更是因为她是世家大族富察家的女儿,让她进宫,富察家才能更衷心为儿子办事。此事事关江山社稷稳定,皇额娘就不要再劝了。儿子愿意给老十四和弘明那几个孩子一条活路,已经是看在皇额娘的面子上,还请皇额娘不要再为难儿子了。” 皇上把话说到了如此地步,太后即使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面咽,硬着头皮同意了皇上的请求。 “皇上既然执意如此,那哀家也不便多说。只是有一点,选秀进来的妃初封不宜太高,富察仪欣最多只可封为嫔位。” 在离大选还有三日的时候,在外采买的秋露从外面带了一封信回来,秋露在看见给她信的那人之时也吓了一跳,斟酌再三还是把信带回了富察府。 “格格,方才奴婢在在买胭脂的时候,有个人让奴婢给格格您带一封信回来,他还说……说让您明日去上善寺一见。” 宁楚克正在对镜梳妆的手一顿,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倒是和小时候一样,胆子真的大。 “爱新觉罗·弘明无法无天惯了,你别害怕。对了,他和你见面的时候,没有人看见吧?” 秋露立马摇了摇头,她是在宁楚克常去的胭脂店买胭脂的时候被弘明阿哥拽住的,那家店是十四爷手底下的人经营的,因为门帘小,即便是皇上也没把一家小小的胭脂铺当回事。 第13章 甄嬛传(十二) 上善寺的香火这段时间实在是旺的厉害,各家的秀女和她们的额娘加在一块捐了都有好几百两的香火钱。要知道,清朝雍正初年,清廷每年的税收也才2630多万两白银。可见,京城的贵女和夫人们对此次选秀有多么在意。 宁楚克此次是借口为姐姐腹中孩儿祈福的名头出的府,因她是在选的秀女,又是此次选秀的舆论中心人物,为免引人注意,她这次的打扮可以说是朴素简单。 “秋露,你在外面守着,任何人都不得放进来,里面有任何声音也不得打扰。” 此事关系到格格的清誉和富察家的声望,秋露自然会慎之又慎,她是富察家的家生子,一家的性命都系于主家,只有富察家好,格格好,她和她的家人才能好。 “格格放心,今天就是一只苍蝇,奴婢都不会把它放进去!” 宁楚克几乎是在推开寮房的那一刻,就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按在了书桌之上。昏暗的寮房里,宁楚克坐于阴影之中,一双杏眼单纯而魅惑,她眉心的那颗红色小痣,如泣如诉,如琢如磨。这样耀眼的红色,几乎要灼伤弘明的眼睛。 弘明伏身凑到宁楚克面前,少年在草原行军打仗多年,身子早已经不像从前一样纤细无力,少年即使半跪在宁楚克面前,也几乎与坐着的少女脸颊持平。弘明双臂撑在少女两侧,西北草原的风沙和太阳让他白皙的肤色变成了刚毅的古铜色,那张宁楚克记忆里熟悉又陌生的脸伴随着他强势的气息缓缓靠近。 “宁楚克……我好想你……” 一直清心寡欲的弘明此刻沉溺于宁楚克唇瓣温暖而柔软的触感,他嗅着心上人身上淡淡的玫瑰花香,此刻当真是如至云端。虽然弘明心知与宁楚克难以修成正果,他的小格格不久之后就会成为他亲四叔的妃嫔,他千不该万不该做这些越矩事。不过他终究是个二十岁的少年,正值血气方刚的年岁,在心上人的面前,他控制不了他的情动。 感受到少年身上越来越热的温度,宁楚克的理智让她立马推开了压在她身上的弘明。 “弘明,你冷静些,如今已经无可转圜,你我只能认命。” 少年眉眼中的桀骜似乎都在这两年随着十四爷的落败而尽数收敛,弘明双眸之中浓浓的哀伤几乎要把宁楚克整个人淹没了。 “对不起……对不起……,你怪我吧,是我太懦弱了,我反抗不了皇上,我不能抛下我的额娘和阿玛……,宁楚克,是我对不起你。” 宁楚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抬手抚摸着弘明棱角分明的脸庞,大滴大滴的清泪从少年的眼眶中流下,落在了宁楚克的掌心。 “唉,我怪你做什么,你我还能反抗过皇上不成?若是你我都只是孤身一人也就罢了,我们身后都有着这么大的家族和那么多的亲人,又怎么能做到奋不顾身呢?只能说我们俩有缘无分罢了,对了,十四爷和十四福晋怎么样了?你还好吗?可有人给你委屈受?” 弘明把头埋在宁楚克的颈窝,过了半晌才开口说话。 “皇上怨恨阿玛得先帝和太后宠爱,又因为夺嫡一事阿玛偏帮八叔,自然不会善待我们一家,他一登基就夺了阿玛和哥哥的爵位。额娘也受了责难,不过额娘毕竟是完颜氏的嫡女,皇上也不好太为难家里的女眷。至于我……我身上没有爵位,皇上也想博一个贤良的名声,可是……可是宁楚克,我真的……真的很难过,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现在很快,连你都要失去了……” 看着一同长大的少年在自己怀里泣不成声的样子,宁楚克心里也不好受。从前先帝在时,十四阿哥最疼先帝宠爱,圣眷最浓,先帝爱屋及乌,自然对弘明也最是眷顾,再加上有德妃的偏爱和纵容,从前的弘明可以说被娇惯的无法无天。先帝还曾开玩笑说,整个宫里面只有宁楚克能管得住弘明这孩子,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只是造化弄人,四阿哥登基,十四阿哥一家都沦落至此,曾经的天之骄子如今也只能被迫放弃他的爱人。 “十四爷骁勇善战,你亦是少年英才,皇上自然会忌惮你们父子二人,弘明,回西北吧,只有在那里你才能自由自在,像从前那样自由自在的活着。西北有鹰击长空,那里广袤无垠,你我小时候就向往去西北平原之前。何况西北有十爷敦亲王的亲信,也有我家的门客,在那里,有人能庇佑着你,别再缴进来这京城的一滩浑水了。若你答应,我会去求太后,太后心疼你,一定会劝皇上让你离开。” 弘明听见宁楚克让他离开京城,立马抬起头一脸难过的看着他的爱人,“宁楚克,你也不要我了吗?” 弘明委屈巴巴的用他湿漉漉的小狗眼看着她,宁楚克也不忍心和他说话说的太重,只是虽然他如今正是脆弱的时候,但是有些事她不得不说清楚。 “弘明,皇上看重富察家的权势,又贪恋我这一副皮囊,两日之后殿选,他是一定会让我进宫的,你我都别无选择。你不离开京城,你又能做些什么呢?你我背后都有一整个家族,又不可能做出私奔这种事来,你总不能在京城做我的外室吧?” “为什么不能?宁楚克,我爱你,我愿意的,只要你别不要我,我愿意的!” 看着弘明执拗的样子,宁楚克也有些哭笑不得,他是怎么一本正经的说出要做她的外室的这种话来的。 “你这是孩子气,罢了,我也不劝你了,总归有太后在,皇上也不会对你做些什么。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我是借口为姐姐祈福这才出的府,再不回去,额娘就要着急了。” 弘明也知道他不能再霸占的时间了,只能依依不舍的放宁楚克离开,只是他的眼神一直追随着宁楚克的身影,一直到再也看不到宁楚克的背影。 秋露见格格走了出来,很是识趣的没有多问。 “格格,咱们现在是回府吗?” 宁楚克摇了摇头,“不,咱们去给姐姐祈福,拿这个做借口,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上善寺香火一向旺,咱们也去看看热闹。” 宁楚克刚走进大殿,就被一位跪在佛像面前的女子吸引了目光,那女子容貌清丽娇好,即使是身穿最简单的淡青色苏绣旗袍,头上只插了一两朵绢花,也难掩姿色。瞧着她的发髻是汉人样式,想着大约是个汉女。 紫禁城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宁楚克本人更是公认的满蒙汉第一美人,可此刻她的眼睛却黏在了这位姿色只能算普通美貌的汉家女子身上,这倒是让秋露有些意外了。 秋露小声的格格的耳边低声问道,“格格,这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妥,奴婢瞧着您看着这姑娘有一会儿了。” 还没等宁楚克说话,她们主仆二人就听见了那女子双手合十,轻声的祷告着。 “信女虽不比男子可以建功立业,也不愿轻易辜负了自己。若要嫁人,一定要嫁于这世间上最好的男儿,和他结成连理,白首到老。但求菩萨保佑。让信女撂牌子,不得入选进宫。” 秋露是随着宁楚克一起在宫中长大的奴婢,她的规矩是从前孝惠章皇后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身边的嬷嬷亲自教出来的。如今她听到这汉女这样说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女子她竟然如此出言不逊,她们家格格即便如此尊贵,心中再怎么不愿意进宫,也不会在外面表现出来一分半豪,损了家族颜面,这女子倒是厉害,这样直白的在佛祖面前就说出来这样的话。 况且,秋露觉得,这姑娘要嫁于这世间上最好的男儿,天子君临四方,不就是她口中最好的男儿吗?难不成,她和她们家格格一样,心中有旁的意中人了不成? 因着宁楚克和秋露是从寺院的寮房那里出来到大殿上来的,走的不是大殿的正门,而是从佛像后的后门走进来的,她们能看得见跪在佛前的那主仆三人,那些人却看不见她们。 “格格,这女子竟然这样大胆,实在是僭越!” 宁楚克嗤笑一声,她大概猜出来这人是谁了。 “秋露你看,这姑娘长得像谁?” 像谁?因为隔得有些远,秋露不比宁楚克的眼力,并不能仔细的看见那女子的容貌,只是远远瞧着这女子脸庞的轮廓,的确有些眼熟。 “奴婢瞧着她的确是有些眼熟,只是奴婢愚钝,也看的不太清楚,还请格格赐教。” “昔年我尚且年幼的时候,曾经在还是德妃的太后娘娘那里见过几次那位早亡的纯元皇后,秋露你仔细瞧瞧,她长得与纯元皇后是不是有几分相似?” 听格格这样一说,秋露这才想起来,可不是,这女子长得还真有几分像纯元皇后。昔年纯元皇后也是喜欢穿碧色这些清雅的颜色,也喜欢戴绢花,常在两边的鬓上各各倒插一朵通草花,可不是有几分熟悉吗。 第14章 甄嬛传(十三) “格格说的还真是,奴婢仔细一瞧,还真有几分像早前仙逝的纯元皇后。” 如此大言不惭,又长了这么一张脸,这整个京城加一块,也只有大理寺少卿甄远道的女儿甄嬛了。 “大理寺少卿甄远道,真是教女有方啊。你不知道,她叫甄嬛,早前我就听说过她,说甄远道和甄夫人花费重金,聘了从前在乌拉那拉府上教纯元皇后跳舞的女师傅进了府。当时我还纳闷呢,请一个半只脚都踏进棺材的老师傅做什么,原来是想着邯郸学步,好日后一步登天啊。秋露,你瞧着这甄嬛的穿着打扮,和从前的纯元皇后真是像。” 秋露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们家格格日后必然是要进宫的,这个甄嬛有这样的容貌,皇上想来也会让她进宫。 “格格,奴婢知道要如何做了。” 宁楚克最喜欢的就是秋露闻弦知雅意这一点,在富察家那么多家生子里面,就秋露最聪慧忠心,有些事情她这个做主子的不方便做,底下人若是妥帖,她也能省下来不少的心思。她此次进宫,为权为利为势为家族,宁楚克年轻貌美,她可不喜欢行将就木的老皇帝。甄嬛和皇上日后怎么你侬我侬她可不管,但是甄嬛绝不能碍了她的路。 甄嬛在这里,宁楚克可不想跟这个赝品打照面,她这次来是为姐姐腹中的孩子求平安的,倒也不必非要在正殿,送子观音那儿倒是更是合适。 皇上登基后的第一次殿选,皇后和华妃都十分看重,尤其是华妃。如今皇上刚刚登基,库银空虚,皇上下令说一切都要以节俭为主,华妃她深爱皇上,总要顾得皇上的体面。为了让殿选不损皇家颜面,华妃自掏腰包,足足花了好几千两才补足了内务府的空缺。 满人入关之后,为显仁德,也为了巩固政权,一直标榜着满汉一家,不过清朝毕竟是满人打下来的天下,对满族人自然更是优待。此次选秀,更是满军旗汉军旗分开殿选,汉军旗的秀女们人多,只能挤在一个小院子里面,等着太监喊到名字才能进去,暂时没有叫到名字的也只能在院子里面站着等着。 满军旗的旗人不多,生的女儿也少,满洲的女儿没成婚之前都被尊一声姑奶奶,蒙军旗的姑娘更是少,此次选秀的满蒙秀女加一块也只有十几个人。因着这些满洲的格格们都出身不俗,华妃和皇后在准备殿选的时候也特意给她们每个人在一个小宫殿里准备了座椅和茶水点心。 镶黄旗富察氏此次殿选有两个格格入选,一位是富察氏家主富察马齐的嫡次女富察仪欣,另一位则是早早的就被十三爷的嫡子定下来的富察氏旁支的女儿富察兆禾。 “咱们皇上登基之后第一次殿选,真是可惜,我们满军旗的姑奶奶大多都被许多皇室宗亲定下来了,这次倒是便宜了那些汉军旗的秀女。” “可不是,听说富察氏的兆禾格格,郭络罗氏的素玉格格,伊尔根觉罗氏的颜婉格格都被几个王爷家的世子看上了,他们的额娘也亲自进宫跟太后娘娘讨了赏,就等今日殿选让皇上亲自赐婚呢。” “富察氏的格格?是在曾经的太后身边养大的那位吗?” “不是她,是富察氏旁支的格格,你瞧,那位嫡系的格格在那边坐着呢。” 那位满军旗的秀女顺着说话那位秀女余光瞥着的地方看去,这一瞧,这秀女差点没看痴了去。 “从前我听旁人说富察马齐的嫡次女生的极是美貌,我还以为是富察氏为了把女儿送到皇宫为女儿造势呢,这世间竟然还真有这样的美人。姐姐,依这富察格格的美貌,想来必定会入选吧?” 和她说话的那位格格也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何止是会入选,这样的颜色,就算是一入宫就封嫔封妃她也能理解。 宁楚克一向喜爱花团锦簇,姹紫嫣红那样热闹的花样,穿衣服也多以正红,烟罗紫这样颜色华丽的颜色为主。今日是殿选之日,她亦穿了一身正红色蜀锦制成的旗装,头上又戴了一整套红宝石的头面,衬的她更是娇艳欲滴。 今日出门之前,宁楚克的额娘瓜尔佳氏看着她的穿着欲言又止,她知道宁楚克心底是不想进宫的,但如今为了富察家,她却要打扮的如此娇艳的进宫,她这个做额娘的也实在是难受。 “我的儿,你原本就美貌,也不拒着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都是好看的。只是今日殿选,要不今日就换一个颜色的衣裳穿吧,正红色……毕竟是正室才能穿的颜色……” 宁楚克听到额娘的话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但是她却没有换下来她身上的这件满绣牡丹的赤色蜀锦的意思。 “额娘放心,今日不过是殿选,过了今日,皇上的旨意下来了,女儿才是皇宫里的妃嫔,如今女儿还是富察格格,不过是一件衣服,不碍事。况且,这衣服是弘明曾经送给我的,我也在皇上面前穿过一次,他也知道这衣服的来历。我就是要告诉他,若不是皇上横插一脚,我原本应当是弘明名正言顺的嫡福晋。不然他还以为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府中乖乖待着,自愿认命待嫁呢。” 瓜尔佳氏见她的女儿是个有主意的,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她的丈夫马齐和小叔子李荣保一直都对宁楚克寄予厚望,不让她多插手宁楚克的决定。宁楚克这孩子从小不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又一向懂事,一直让她操心的最少。 虽然从前与她的小女儿见得最少,但是因为宁楚克是她最小的孩子,又生的最为出挑,从前让她那么小就进宫陪着太后,瓜尔佳氏心中有愧,故而瓜尔佳氏即便有好几个孩子,对宁楚克也难免有些偏爱。 “罢了,左右你是定然要进宫的,依我儿的家世和容貌,日后定然会和皇后,华妃那些人利益相冲的。早些让她们知道你是个不好相与的也好,省的她们以后摸不透你的脾性,给你脸色看。” 富察兆禾是富察仪欣一个堂叔家的嫡长女,比仪欣小了几个月。她性子温和,又不喜张扬,一进宫到了待选的院子里面,离了身边的贴身侍女,她就紧紧的挨着族姐身边坐着。 “姐姐,那边那个秀女瞧着很是稚嫩,看上去比你我小好几岁呢。” 刚进来的时候宁楚克就注意到了在角落里吃着马奶糕的小秀女,或许是因为年岁小的缘故,她生的很是讨喜,圆脸杏眸,白白净净的,跟个小奶猫一样。 “估计刚满十四,皇上下旨选秀,满族十四岁以上,二十岁以下待嫁的秀女都要进宫遴选。这么小的年纪就要进这吃人的皇宫跟一堆心眼儿比针还多的妃子争宠,可怜了这孩子了。” 富察兆禾在族姐耳边小声嘀咕着,“说的是呢,从前在京城中的宴席上没见过这妹妹,她应该不是上三旗的贵女。她生的娇憨可爱,年纪又小,出身还不高,以后肯定会被那些妃嫔们针对的。我也是走了大运,这才有弘暾阿哥的额娘怡亲王福晋去皇上哪里求了恩典,不然这宫里面的女人这样凶悍,依我的性子要是进了宫,不得被那些美人儿活吃了。尤其是华妃,她那样跋扈,又有年家在她身后撑腰,我可不要受她欺负。” 富察兆禾刚说完这话,突然间想到这些日在家中听到额娘和阿玛说的那些话,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给她这个仙女儿般的族姐道歉。 “姐姐,兆禾不是故意的,兆禾不是这个意思,妹妹蒲柳之姿,又只是旁支的女儿,皇上自然不会喜欢妹妹。仪欣姐姐和我不同,马齐大人在皇上那儿得用,仪欣姐姐更是与皇上相识多年,皇上定然会宠爱姐姐的。有马齐大人和李荣保大人在,那华妃再怎么跋扈,也不敢对姐姐您做些什么。” 自家族妹的无心之言,宁楚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况且富察兆禾说的也没错,不过说了几乎实话罢了,华妃这脾气,日后肯定会跟她对上。 “我同你置什么气,各人有各人的运道,即便这紫禁城是龙潭虎穴,我也不惧。你运气好,怡亲王府是个好归宿,十三爷性子好,你那个未来的婆婆怡亲王福晋兆佳氏也是个好脾气,怡亲王的侧福晋也是富察氏出来的女子,她会在后院庇佑你的。” 宁楚克和兆禾刚说了几句话,少年的太监就来宣到了她们二人的名字进大殿。 宁楚克,富察兆禾和另四名秀女整理了衣裳之后就款款走进了大殿,听一旁引导内监的口令下跪行礼后一齐站成一排。几乎是宁楚克一出现在大殿门口,皇上的眼睛就紧紧的黏在了她的身上。 他的小格格生的绝色,穿着颜色艳丽的衣服更是婀罗多姿,风华绝代,只是……她身上的这件衣服瞧着倒是眼熟,从前好像见小格格穿过,似乎是那日在富察府上见到的那件弘明送给宁楚克的蜀锦…… 第15章 甄嬛传(十四) 进了皇上和太后的视线之后,除了富察家的两位姐妹和年纪还小的方佳淳意,另外三位秀女此刻都有些手脚发冷,甚至有一个都已紧张得身体发抖,站都不太站的稳当。 司礼内见几位秀女都已经站好,就哑着尖细的嗓音一个一个喊到: “满洲镶黄旗轻车都尉富察吴尔敦之女富察兆禾,年十七。” 皇上听见富察兆禾的名字的时候甩了甩手中的翡翠手持,来了几分兴致。 “皇额娘,这就是老十三家的弘暾阿哥看上的姑娘吧,朕听说怡亲王福晋还亲自进宫来求了这个儿媳。” 太后点了点头,“的确是她。” 富察兆禾低头福了一礼,“臣女富察兆禾参见皇上太后,愿皇上万岁万福,太后祥康金安。” 皇上喜爱富察仪欣,自然也愿意给她的族妹一个脸面。 “富察家的女儿都是好的,你姐姐雍容华贵,兰心蕙性,你也不错。弘暾是个好孩子,他极少在朕这里求些什么,唯一开了一次口就是要娶你做福晋,朕也愿意成全你们。朕已经亲自拟旨,今日朕就亲自为你们二人赐婚。” 虽然之前有弘暾在她面前再三担保一定会娶她为嫡福晋,但是兆禾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心中还是忐忑不安。如今听到皇上金口赐婚,她的心也终于安定了下来。 看见妹妹心愿得逞,宁楚克这里也松了一口气。 “满洲镶黄旗总理事务王大臣,保和殿大学士富察马齐之女富察仪欣,年十七。” 宁楚克听到自己的名字之后,很是自然的抬起头看向大殿之中的这全天下最尊贵的两个人。 “臣女富察仪欣参见皇上太后,愿皇上万岁万福,太后祥康金安。” 看见从前定下的孙媳妇如今在自己的面前等待自己的儿子采撷,太后心里也是百感交集,倘若从前的孝惠章皇后还在,看见她曾经这般宠爱的孩子,如今被迫与爱人生离,不知道该怎样心疼呢。 在今日殿选之前,皇上还特意去了一趟寿康宫,和太后提起十四阿哥曾经犯下的那些大逆不道的罪行。皇上在这个时候和太后说这种话,太后又怎么能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多日不见,宁楚克愈发有规矩了,这些日子宫里面事忙,哀家也没空找你来哀家宫里面说说话,如今倒好了,日后咱们也能常常见面了。” 太后的妥协是宁楚克意料之中的事,孙子的爱情再怎么重要也比不过儿子一家的性命,太后出这样的选择也是无可奈何之措,只是,倘若弘明那孩子知道了,想来又会难过了。宁楚克在太后说完后之后沉默了一瞬,在皇上的脸色变化之前,她开始乖巧的说着太后的意思说了下去。 “太后娘娘说的是,宁楚克在家中也很是思念太后娘娘。” 太后点了头,宁楚克也愿意给皇上这个台阶下,皇上此刻可以说是志得意满,他似乎已经看见了宁楚克在他的后宫中乖巧等着他的垂青的画面了。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朕今日也算是得见瑶台仙子了,你今日的妆容很是好看,只是玫瑰已经足够艳丽,不必再需这些满绣的衣裳衬托了。你喜欢蜀锦,只是蜀锦难得,内务府今年新得了几匹,做成春日衣服正好。你身上的这件衣服朕已经见你穿过两次了,富察家的格格向来娇养,等进宫之后就不要穿了。” 这还没进宫呢,皇上就对她的衣服开始干涉了。 “是,臣女遵旨。” 太监尖细的嗓音在宁楚克的耳边响起,奠定了富察仪欣后半生的荣耀。 “满洲镶黄旗总理事务王大臣,保和殿大学士富察马齐之女富察仪欣留牌子,赐香囊。” 皇上在得了富察仪欣之后,对后面的那些秀女都有些兴致缺缺,一直到喊到方淳意之时,他才抬起了头。 “满洲正红旗鸿胪寺鸣赞方佳开志之女方佳淳意,年十四。” 方佳淳意实在是一个难得的娇憨美人,瞧着她天真烂漫的样子,皇上不由得想起了从前的宁楚克。那时候尚在皇宫的宁楚克,也是如此的讨人喜欢。 皇帝沉思了半晌,宁楚克性子娇蛮,从前在宫里面那些阿哥公主大多瞧她可爱又得先帝太后喜欢,都让着她。如今他的后宫可不像从前那样安定,年世兰的性子更是跋扈,有一个娇俏的小美人陪着宁楚克也好。 还不等方佳淳意行礼,皇上就吩咐命司礼内监:“记下她名字留用。” 满军旗和蒙军旗这里因为秀女人少,不出一个时辰的功夫,皇上就已经见完了全部秀女,加一块也只留了三位进宫。一位是满军旗富察仪欣,另外两位则是蒙军旗的方佳淳意和博尔济吉特氏。 这边的选秀都结束了,第二日汉军旗的选秀才正式开始,汉军旗的秀女多如过江之鲫,其中佼佼者也甚多。在这里面最出挑的就是大理寺少卿甄远道之女甄嬛和济州协领沈自山之女沈眉庄。 她们二人一人清丽温婉,一人端庄有礼,甄嬛虽然穿着朴素,但难言姿色,沈眉庄一身华贵却不落俗套,二人又是年幼相识的至交好友,站在一起也是一道极美的风景线。 这两人本就相熟,见面之后更是腻腻歪歪的黏在一起,旁若无人的说着悄悄话。不过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有不少高官家的汉女在一边用极其鄙夷的眼神看着甄嬛。 秋露是个能干的,从上善寺回来之后不久,大理寺少卿甄远道之女甄嬛佛祖面前出言不逊,甚至还说出不愿进宫却要嫁给这世间最好的男子这种狂妄之语的事情就已经在京城上层贵族里面传遍了。以夏冬春为首,迫切想要进宫为嫔为妃的秀女听到了甄嬛这一个普通四品小官家的女儿竟然如此狂妄,要不是因为此刻正值选秀的关键时刻,她们气的都想去甄府好好跟这位甄姑娘说道说道。 甄嬛也是个心大的,那么多人的冷眼她竟然一刻都没反应过来,还自以为宽和好心的结交了被夏冬春欺负的安陵容。夏冬春虽然蠢笨,却也知道不能在此刻和甄嬛起冲突,只能气冲冲的离她们远了些, 等到了甄嬛进大殿的时候,果不其然,皇上在见到甄嬛的容貌之后实在是吓了一跳,就年太后也是吃了一惊。因为甄嬛站的有些远的缘故,朦胧之中,她五分相像的容貌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变成了八成。 太后在看见甄嬛的容貌之后,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千万不能让此女进宫。一个富察仪欣已经让皇后的凤位岌岌可危,就是再来一个和纯元皇后有八分相似的女子,皇上的心里怎么会还有皇后的地位? “臣女甄嬛参见皇上太后,愿皇上太后,万福金安。” 甄嬛,皇上在心里默默念叨着这两个字,自从有了仪欣之后,他已经许久没有在午夜梦回之时见到纯元的身影了。如今再见到一位和纯元有好几分相似的女子,皇上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甄嬛,哪个嬛字?” “嬛嬛一袅楚宫腰,正是臣女闺名。” 甄嬛话音刚落,太后这立马将手中的杯子掷了出去。 “放肆,皇宫大内之中,岂容得你说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这些淫词艳曲!” 太后身居高位多年,其身上的威压哪里能是甄嬛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姑娘能比的?见太后如此发怒,甄嬛立马磕头谢罪。 “太后恕罪,皇上恕罪,臣女不是故意的,只是方才忘了此词的典故……” 见太后如此生气,皇上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嬛嬛一袅楚宫腰。那更春来,玉减香消。此词是蔡伸做作来嘲讽楚灵王的,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甄嬛在选秀当天说这种淫词艳曲来解释她名字的典故,是变着法的说他像楚怀王一样荒淫无度吗? 不过虽然皇上心中有怨气,但是甄嬛的那张脸实在是神兵利刃,她与仙逝的纯元皇后那样相似,皇上是必然要留她在宫里的。 “罢了,这姑娘年纪小,皇额娘也别跟她计较,皇额娘若是觉得她不懂规矩,日后把她拒在宫里面慢慢教就是,留牌子吧。” 既然皇上已经开口,太后自然也不能在这个时候下了皇上的面子,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下来了。 汉军旗选秀,皇上选中的秀女比昨日的满军旗和蒙军旗多了许多,甄嬛和沈眉庄二人自然入选了。除了她二人之外,皇上还点了包衣佐领夏威千金夏冬春和松阳县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这二人进宫。 若是说原先的富察贵人最怨恨的人是谁,安陵容必然能排到前三,她和安陵容明明无冤无仇,但安陵容却几次三番的陷害于她。第一次是拿富察贵人胆小怕鬼做文章,让富察贵人在众人面前失了体面不说,还害得她缠绵病榻好几起。第二次安陵容更是用香粉害得富察贵人滑胎,失去了后半生依靠的指望。第三次是安陵容得宠之后,为了讨好甄嬛,在皇后的景仁宫门口嗤笑富察贵人邯郸学步。 第16章 甄嬛传(十五) 皇上得了美人之后,这几日心情极好,就连上朝之时,对那些反驳他政见的大臣都是和颜悦色的。选秀之后,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定下各位秀女的名分,为这些秀女分封宫殿。原本这些事情都应当由皇后一人做主,不必请示皇上,只是因为今年选秀有几个人实在是太过于特殊,皇后也不得不亲自来一趟养心殿,问一问皇上的意见。 “臣妾前来恭喜皇上,贺皇上又得佳人了。宫中已经传开了,今日选秀,皇上龙颜大悦。” 皇上见皇后进来之后也放下了手上的折子,“只是泛泛之辈中,总算有一两个质素尚可的。” 见皇上笑的开怀,皇后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扫了皇上的兴致。 “富察妹妹就不必说了,富察妹妹与皇上相识多年,又得皇额娘喜爱,自然是极好的。听说沈自山的女儿,很有当年敬嫔的风范,而甄氏却长得活脱脱就……” 一开始听皇后夸奖宁楚克的时候,皇上心里是有些高兴的,如今宁楚克就是千百般的不是,在皇上眼里她也只不过是耍小孩子脾气罢了。只是皇后话头一转,提到了甄嬛,皇上心里就有些嘀咕了。 从前他自诩深情,以为自己和纯元是年少相知的真爱,如今他的心又被宁楚克占据了大半地位。甄嬛的存在好像是在提醒他,她对纯元的真情不过尔尔,对宁楚克的情意也不是从一而终。 “仪欣确实是顶顶好的姑娘,只是妮子年纪小,性子有些娇蛮,从前被朕和先帝宠的厉害,等她进宫之后,皇后你要多担待,别让别人欺负了她。” “至于甄氏……,只是眉眼处有几分相像罢了,算不得什么。” 皇后低头笑了笑,富察仪欣她从前还是福晋的时候去永和宫给还是德妃的太后请安的时候,也曾经见过几次这位千娇百宠的富察格格,的确是一位不可不多得的美人。 对于富察仪欣要进宫一事,皇后一开始是百般不愿意的,但是她去寿康宫求了太后十多次,知道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之后,也默默接受了这件事情。左右只要她无法怀上孩子,她即便是富察马齐的儿子,也动摇不了她的皇位。 不过……甄氏这长相,必然会得宠,3皇上从前对姐姐百般疼爱,如今来了一个与姐姐有七八分相似的甄嬛,还不知道这后宫要掀起怎么样的腥风血雨呢? “有几分相似已经是很难得的了,恕臣妾多嘴,皇上准备给富察妹妹和甄氏什么位分呐?” 什么位份?皇上的确困扰了许久,给宁楚克位份太低,他怕委屈了他的小格格,也怕富察家有所不悦,只是若是位份太高,一来不合祖制,二来怕众妃怨怼,的确是难办。 “不如封为嫔位吧,总归马齐是朕的肱骨之臣,富察氏又是世家大族,朕,不想委屈了她。” 皇上竟然让富察仪欣一进宫就封嫔?皇后以为皇上为了平衡后宫,最多不过封富察仪欣为贵人,再给个封号就罢了,没想到初封就是一宫主位。 “皇上喜爱富察格格,给她个嫔位倒是不无不可,这是这批进宫的秀女中位分最高的也不过是个贵人,直接将富察格格封为一宫主位,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皇上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宜修一眼,在他看来,让宁楚克屈居嫔位已经非常委屈她了。倘若不是因为她是以秀女的身份进宫,不宜初封太高,即便是四妃之一的位置,宁楚克也是做得的。不过这都不打紧,宁楚克出身摆在这儿,等到了年节的时候,顺势再册封就是。 “仪欣敬慎柔嘉,温恭端淑,不过是区区嫔位她自然当的。倘若不是因为她是这次大选才进的宫,初封不宜太高,即便是封妃,她也是当得的。” 一想到他亲自养大的小姑娘不久之后就会成为他的妃子,皇上的眼中就不自觉的带着缱绻的情意。 “虽然仪欣只能封嫔,但是朕还想给她一个封号,朕想封她为宸嫔,” 宜修本来就被皇上眼中她从未得到的那一份浓浓的情意刺痛了心,如今更是被这一个“宸”字猛刺了一刀。宸嫔,宸嫔,皇上还真是宠爱富察仪欣,皇上这是想让宸嫔成为第二个海兰珠吗还是想让宸嫔做第二个武后?皇后的心此时痛的都在滴血,但是为了维持皇后的体面,如今她也不得不想低头认了宸嫔的封号。 “东平小女最承恩,远嫁归来奉紫宸,富察格格出身名门,又是先太后和母后亲自教养长大的姑娘,她自然是当得的。” 皇上给了富察仪欣嫔位的位份,又赐了如此尊贵的封号,在皇后看来已经是极为明显的偏爱了,偏偏皇上犹嫌不足,略略思考了一会儿,又开口道: “宁楚克从小在宫里面长大,从前在皇额娘还是妃嫔的时候住的永和宫住的还算习惯,只是朕总是觉得承乾宫更为华丽一些,离朕也近一些,朕也方便时常去瞧她。你不知道,宁楚克她娇贵的很,从前孝惠章皇后和皇阿玛在世的时候,对她娇惯的厉害,吃的用的无一不精,她那儿的寝殿比朕当时的雍王府还要气派华丽。还有,宸嫔挑食的很,她在宫里的时候只吃御膳房那几个御厨做的东西,你再吩咐内务府的人,给她新建一个小厨房,朕回头给你拟一个单子,把那些个御厨拨给她,还有……” 听着皇上喋喋不休的诉说着自己对富察仪欣的偏爱,皇后的心中也是一阵苦涩,从前她亲眼看着皇上对姐姐百般疼爱,如今又冷眼瞧着皇上对这位富察氏的格格的种种偏心。皇上的心尖上站了许多人,但唯独没有她乌拉那拉氏宜修的位置。 “皇上,宸嫔妹妹的事情先不着急,左右她还有一些时日才能入宫,只是甄氏的位份而且实在有些琢磨不透,还请皇上赐教。” 甄嬛殿选之日惹了太后的不快,就连皇上对她那日所说的艳词也有些龃龉,甄氏的位份的确不宜太高。 “既然皇额娘不喜欢她,甄远道的官位也不太高,那就给甄氏正七品答应吧,汉军旗出身,入宫位分不宜太高,不过朕还想给她赏个封号。” 皇后一开始还准备了一大堆的说辞,准备来说服皇上不要给甄嬛太高的位分,谁知道竟然听到皇上准备给甄嬛答应的位份。皇后真是强忍着才没有在皇上面前笑出来,姐姐,你睁开眼睛好好的瞧一瞧,皇上对你也不过尔尔。 “那皇上是准备内务府拟了封号来看,还是亲自御笔亲赐?” 皇上拉过皇后的手,在她的手心中写了一个“莞”字。 “朕觉得甄氏莞尔一笑的样子,甚美。” 定下位份尊卑,圣旨也传到了各位小主的家中,马齐兄弟二人在圣旨下来之前就已经得知他们家格格的位份了。虽说只是个嫔位,但是皇上给宁楚克的封号却是尊贵无比,“宸”这一字, 北极星所在,常用用作帝王代称,太宗的敏惠恭和元妃就被封为宸妃,位份仅次于皇后。富察家有宁楚克这位天命之女在,只有她诞下皇子,富察家借着这股东风,起码还能再繁盛百年。 “过几日皇宫里面的教引嬷嬷就要到各位小主的府上了吧,皇上给我的哪位嬷嬷?” 宁楚克百无聊赖的翻着弘明给她送来的话本子,她最不爱守规矩,要是皇上给她派一个规矩大的嬷嬷,这几天她不得天天怄气。 瓜尔佳氏在宁楚克的对面笑着看着她的女儿,“皇上偏心你,他说你是在宫里面长大的,那些规矩比嬷嬷们记得还好,也没有必要再找个教引嬷嬷来给你委屈受了。皇上说了,只要你进了宫,除了皇上太后,旁的人让你立规矩,你都不用听。” 说实话,瓜尔佳氏前些日子被皇上传召进宫,在听完皇上说的这些话之后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宁楚克没能和弘明那孩子在一起的确是可惜,当如今皇上能待她如此偏心,也实在是难得。 不同于瓜尔佳氏的高兴,宁楚克却仍然只是淡淡的翻着她手里的书。皇上是宠她,不过她还没有进宫就偏心的如此明目张胆,可不是给她提前树敌吗? “额娘,让内务府里依附咱们家的包衣奴才做点手脚,让皇上身边的芳若姑姑去夏家好好调教调教夏家小姐。她在殿选的时候和甄家小姐起了冲突,看样子是个直肠子的性子,让她学规矩些,日后留着她还有用,我不能说的话,总有人要替我说不是?对了,给甄家送一个我们的人去教教那个甄嬛,不必提点她,随意教一教就好了。” 瓜尔佳氏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我儿是不喜欢那个甄家的小姐吗?不过是一个四平汉臣的女儿罢了,也值当你花心思在她身上?” 宁楚克冷哼一声,甄嬛可是曾经未来的太后,怎么能不舍的花心思。 “她生的,有几分像纯元皇后……” 第17章 甄嬛传(十六) 来甄家的腊兰嬷嬷虽然得了富察氏的吩咐,但是一些宫里面最基本的规矩,她还是要教甄嬛她们的。 “紫禁城里最尊贵的正经主子只有三位,太后,皇上和皇后,其余的妃嫔都只能称作小主,这是不能错了嫡庶尊卑的规矩的。好比华妃娘娘,再得盛宠,也只能称作华小主,放尊敬了,说叫一声华妃娘娘。华妃娘娘倾国倾城,汉军旗的女子放在一起,也不及华妃娘娘凤仪万千。” “娘娘?” 甄嬛仔细的咀嚼着这两个字,这两个字象征着尊容与富贵,甄嬛自封女中诸葛,又自负美貌,自认为自己一旦进宫,离这两个字也不过是一步之遥罢了。 瞧着这甄家小姐听到娘娘这两个字之后,几乎是写在脸上的野心,腊兰也不由得在心中嗤笑一声。 “不错,可是娘娘这两个字,也不是轻易能担当得起的,那得是一宫的主位,还得是嫔位之上才行。成了主位,才能居主殿,掌管一宫事宜。主位都是有定数的,一般成为主位的,要不就是家世不俗,要不就是于社稷有益,为皇上诞下了皇子公主,再者就是在潜邸之时就陪伴皇上的那些旧人。不过贵人,常在和答应,可以要多少就多少。甄小主和安小主的位份是宫中第二末等的,再次一等就是官女子。不过,甄小主比安小主多了一个封号,要更尊贵一些,份例可按照常在的份例来。” “华妃美貌,可是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甄嬛在得知自己的位份不过是第二末等的答应的时候,其实心中是很是不服的。在她看来,皇上对她是十分有兴趣的,甚至还愿意在太后面前帮她说话。只不过是因为她得罪了太后,这才只能得了一个答应的位分。 甄嬛实在是张狂,教引嬷嬷好心和她说一句华妃,已经是难得了,她竟然还说华妃以色侍人,实在是不知所谓。 不过让腊兰嬷嬷震惊的事情还在后面,甄嬛身边那个看上去颇有体面的贴身丫鬟浣碧在她提到皇后的时候,冷不丁的突然间问了一句,“听说当今皇后是庶出?” 即便腊兰一向是见多识广,她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胆大的丫鬟。这宫里面谁不知道“庶出”这二字是皇后娘娘提都不能提的忌讳,甄家的一个小丫头竟然在皇宫里面的教引嬷嬷面前问皇后是不是庶出。 “姑娘这可不能乱说,有福之人是不分嫡庶的,皇后娘娘人品贵重,母仪天下。皇后娘娘是纯元皇后的亲妹妹,当时太后赐她为侧福晋,纯元皇后过世,侧福晋继立为福晋,皇上对她十分地敬重。” 看嬷嬷的脸色实在难看,浣碧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就连甄嬛也在心中暗暗生气,这浣碧,也太口不择言了些。 腊兰嬷嬷有心,富察家的人也得力,第二日,华妃的翊坤宫那里就得知了甄嬛对她的这句以下犯上的评价,气的在翊坤宫摔了七八个花瓶。 “贱人!贱人!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答应,还没有进宫就对本宫如此不敬,倘若那日她一朝得势,岂不是要踩到本宫头上去?” 华妃这次实在是生了大气,就算是和她最亲近的颂芝和周宁海此刻也不敢凑的太近,他们二人从小就伺候着华妃娘娘的,如今见她家主子受了这么大委屈,他们二人也对还未进宫的甄嬛起了十分的怨怼。 “娘娘别生气,左右那甄嬛不过是个最末的答应罢了,等她进了宫,娘娘您贵为华妃,又执掌着六宫事宜,拿捏一个小小答应不是顺手的事?” 周宁海也连忙说到:“可不是,奴才可是听说了,这甄家上下从主子的奴才都是胆子大的。那小答应身边的贴身丫鬟还说皇后是庶出呢,就连宫里面派到甄家的教引嬷嬷都吓了一跳。” 听到周宁海说甄嬛不止对自己不敬,对皇后更是无礼,华妃竟然莫名其妙的缓和了几分情绪,诡异的平衡了几分。她这里得到的评价是以色侍人,皇后那里是出身庶出,这甄嬛,还真是知道哪儿痛往哪儿插刀。 “这次选秀进宫的这些秀女们住的宫室可定了?” 听华妃娘娘问到各位小主的宫室,颂芝立马猜到了她的意思,连忙把内务府刚才呈上来的皇后草拟的懿旨拿了出来给华妃看。 “汉军正蓝旗莞答应住承乾宫?本宫记得马齐大人的嫡次女宸嫔是不是承乾宫主位?” 颂芝点了点头,“正是呢,承乾宫是皇上钦赐宸嫔住的宫室,皇后见这莞答应得皇上喜欢,就让她和宸嫔住在一起。” 华妃冷哼了一声,宸嫔也就罢了,她出身显赫,她少不得给她几分面子。承乾宫,甄嬛她一个小小答应,她也配? “让她入住碎玉轩吧,说不定她还能沾一沾芳贵人的喜气,有个龙种呢!对了,当日选秀之时,她是不是和那位夏常在在有了冲突?就让她和夏常在住在一起吧,夏常在伶俐,也算是给她添几份热闹。”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翊坤宫这里华妃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而景仁宫那里正在练字的皇后也得知了消息,皇后这里神色还没变,剪秋先气的差点没昏过去。 “皇后,这甄家也太放肆了一些,竟然还敢非议皇后娘娘,实在是僭越!” 皇后没搭理剪秋的话,只自顾自的写着字,庶出又怎么样,姐姐倒是嫡出,还不是早早的被她算计的香消玉殒?这甄嬛果然是和姐姐一样招人讨厌,这还没有进宫,就先得罪了她和华妃,她倒是要看看,这嫡出的甄嬛,能走到哪一步。 这几日,腊兰嬷嬷教了甄家两位小主最基本的那些规矩,甄家上下都把她奉为座上宾,不过腊兰可没有忘了主子的嘱托。 说起来他们甄家实在是没什么规矩,安陵容好歹也是个答应位份,她也跟甄嬛没什么区别。甄嬛私自把安陵容接到了甄家里面不说,给她安排的还是甄家接待普通客人的厢房。 这安小主也是个没见识的,甄家对他如此折辱,她竟然还这般感恩戴德。腊兰的主子不喜欢甄嬛,自然也连带着不想让住在甄家的安陵容好过。 既然甄嬛有意拉拢安陵容又做的如此粗陋,也就不怪腊兰暗中挑拨了。 腊兰嬷嬷在安陵容每日都会经过的花厅中装作不知道安陵容底细的样子好奇的问着甄家的下人小翠,“我这初来乍到的也不大清楚,只是上面的人告诉我,甄家有两位小主要教导。可我这几日仔细一瞧,甄家的两位小主,容貌不同,品性不同,就连姓氏都不同,怎么看也不像姐妹。恕我多嘴一句,这安小主实在是太过于怯懦普通了一些,和甄小主实在是不像是姐妹。” 那小翠见宫里来的嬷嬷这样问她,也是觉得好笑,在她看来,她们家小姐腹有诗书,出身高贵,怎么是这个松阳县丞安比槐之女能比的。 “嬷嬷您有所不知,咱们家小姐只有一个嫡亲的妹妹,如今还尚且年幼,这位安小主只是我们家小姐瞧她可怜,从穷乡僻壤来的没什么能住的地方,才大发善心给她一个栖身之地罢了。说起来这位安小主也实在是没有规矩,她好歹是个正儿八经的小主,没地方住跟内务府说一声就是了,还巴巴儿的跑到咱们府上。” 甄家的这个小婢女刚才听嬷嬷的语气,自然猜的出来,这位宫里来的嬷嬷仿佛不怎么太喜欢这位安小主,她也乐得陪着嬷嬷骂几句,说不定嬷嬷听着高兴,也让她进宫伺候贵人,日后也能飞黄腾达。 安陵容不过是个九品芝麻官家中的女儿,就连腊兰也说不清楚没什么的皇上会选这么个人进宫。 “是啊,我从康熙年间就开始就教导刚进宫的小主们礼仪,也是第一次见在京城中连客栈都住不起,还要住在别的小主的家里的。不过这安小主容貌平平,放在美人如云的后宫里头,还不如宫里面的宫女好看呢。要我看,她还不如甄小主身边的浣碧姑娘生的好看。” 小翠也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的确是,她的容貌自然是比不上我们家小姐身边的浣碧姐姐的,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这才能有幸进宫。瞧着她这热切的样子,还真以为自己住进了咱们家,就是我们家的二小姐了呢,前几天她还使唤我给她干活呢,真是不知所谓。” 这小翠也算是个忠心的,她瞧着这宫里面来的身份颇为贵重的嬷嬷仿佛不大喜欢这位安小主,她自然不想让这半路相识的安小主拖累了她们家小姐。 “嬷嬷别瞧着我们家小姐接了这安小主回来,我冷眼瞧着,我们小姐和夫人对这个安小主也不是十分的热切,不过是碍于一同入宫的面子,才给她一间厢房住着罢了。我们家夫人给安小主安排的厢房也不是顶顶好的那种,不过是家里面打秋风的亲戚上门住的偏僻地儿。嬷嬷明见,她和我们家小姐可没有多大的关系,若是宫里面哪位贵人想找安小主的晦气,嬷嬷可要为我们家小姐说句话。” 腊兰笑着喝了一口小翠奉上的茶,这姑娘实在是上道,她不过是开了一个头,她就把话给补全了。 在花厅后头的屏风那头,安陵容低眉顺眼的站在原地,双眸中神色不定,让她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第18章 甄嬛传(十七) 按照先满蒙后汉的规矩,富察仪欣等人要比汉军旗的小主们提前三日进宫,富察仪欣贵为嫔位,可以带两位陪嫁侍女进宫。 秋露是从小跟着她长大的不说,白露,寒露和霜降也是富察家千挑万选出来的婢子,瓜尔佳氏总想让宁楚克都带着。 原本这种小事,只要瓜尔佳氏去跟皇上说上一声,皇上竟然会应允,只是她们犯不着拿这种小事去麻烦皇上。富察家是上三旗镶黄旗,在内务府手眼通天,塞一两个人进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瓜尔佳氏思虑再三,最后还是点了秋露和霜降陪着宁楚克进宫,白露和寒露在宁楚克进宫之前就送到承乾宫先候着。 富察仪欣进宫那日,鸿雁高飞,万里无云。承乾宫不愧是从前的各朝的第一宠妃住的宫室,的确是又气派又华丽。先不提先前的董鄂氏和佟佳氏都是满洲上三旗的世家大族的女儿,满人入关后,承乾宫的第一位主人海兰珠更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儿。海兰珠宠冠六宫,艳绝天下,海兰珠薨后,皇太极恸甚昏迷,思慕不能自已,不久之后就随海兰珠去了。 承乾宫曾经的主人佟佳氏是曾经皇上的养母,佟佳氏是皇上心中比太后还要亲近的,皇上把承乾宫赐给宁楚克居住,未尝不是向她表示偏爱。 几乎是她进宫的后一刻,皇上的仪仗就到了承乾宫门口,皇上迫不及待的进了承乾宫的正殿,他忐忑不安的心在看见贵妃椅上的宁楚克的时候,终于安定了下来。 “臣妾富察氏宸嫔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连忙把规规矩矩行礼的宁楚克扶了起来,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承乾宫还住的习惯吗?朕按照你的喜好又添置了不少家具,朕知道你喜欢玫瑰,早早的就让内务府的人把这承乾宫的小花园种满了玫瑰,又在宫室里点了蜜合香。承乾宫本就有椒墙,只是年久失修,气味消散了不少,所以朕在你进宫之前又差内务府的人又重新装饰了一遍,你瞧瞧你还喜不喜欢?” 宁楚克很是规矩的回了话,“承乾宫实在奢靡,臣妾不敢居此,皇上给臣妾换一间普通的宫室就好。” 见从前肆意骄傲的小格格如今在自己面前拒着规矩的样子,皇上心里有有些苦涩,他从未有哪一刻像今日一样清楚,她是不愿意进宫的。只是这份苦涩并没有维持太久,既然人已经进了宫,伴驾天子身边,他堂堂天子,还怕征服不了一个小姑娘不成吗? “朕本来想让你住皇额娘曾经居住的永和宫,那里你熟悉一些,只是永和宫到底不如承乾宫华丽,朕怕你住不习惯。承乾宫很好,离朕的养心殿又近,方便朕时常来看你。对了,自你离宫以后,许久没有见到朝瑰公主了,你小时候是朝瑰的伴读,跟她一起长大,自幼亲密无间。朝瑰知道你要进宫之后,也经常在朕面前念叨着你,等你过些时日在承乾宫熟悉了,朕就让她来这儿陪陪你。” 皇上说朝瑰,宁楚克这才抬起了头,朝瑰一向怯懦胆小,她的生母更是小心谨慎,一刻都不敢出头,小时候只有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朝瑰才能真正自在的笑出来。几年前,她出了宫,哭的最厉害的就是朝瑰这孩子。 “离宫之后,臣妾给朝瑰公主写过不少封信,可是她一封都没有回,想来是因为臣妾走的匆忙,没好好和她告别,惹她生气了。听弘明……听果郡王说,朝瑰原本应该被送到圆明园的,皇上仁慈,让朝瑰在宫中待嫁,臣妾替朝瑰多谢皇上。” 听到宁楚克下意识的提到了那人的名字之后,皇上的眼神不自然的黯淡了几分,宁楚克到底还是对弘明念念不忘。 “这有什么要紧的,朝瑰也是朕的妹妹,从前她就喜欢粘着你,如今倒好,你成了她嫂嫂,日后也能经常相见了。你刚进宫想来承乾宫还有不少东西没有收拾好,朕先去养心殿批折子,晚些再来看你。” 见皇上要走了,宁楚克也没有起来送客的意思,还是秋露和霜降送了皇上出了承乾宫。 统子见宁楚克这样冷淡,害怕她会在这个世界翻车,连忙劝她说:“老板,咱们要不要稍微热情一点,这刚进宫就不搭理皇上,后面的任务不太好进展吧?” “那是因为我现在刚进宫,皇上对我此刻正新鲜着,才可以和皇上闹几分脾气,总归在皇上看来,我也不是自愿进宫的。你瞧这宫中的诸多妃子,哪个不是对皇上毕恭毕敬?男人骨子里面都是有劣根性的,对得不到的人都有征服欲,既然人人都奉承阿谀,那我就反其道而行之,反而特殊。不过你放心,我也知道什么叫做过犹不及,最多两个月的功夫,我就会‘接受’皇上的情意。” 既然老板有自己的主意,统子作为一个辅助系统自然也不会多加干扰,作为一个顶级任务者的系统,它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乖巧的充当星际穿梭的交通工具。 秋露和霜降毕恭毕敬的送皇上出了承乾宫的大门,秋露做事最为细心妥帖,她生怕皇上因为主子的冷淡生了他们家格格的气。 “还请皇上见谅,咱们家娘娘也是因为骤然离家,实在是思念夫人老爷和家里的姐姐妹妹们,这才有些没有精神。” 皇上此刻对宁楚克正在兴头上,宁楚克他自幼看着长大的姑娘,她让性格娇纵,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和他的宸嫔生什么气。 “好好照顾你们家娘娘,祖宗规矩,新人进宫的前三天朕不能召她,你们家娘娘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和内务府的人说,朕让她进宫,自然不能委屈她。若是宸嫔心情不佳,你们也可以多带她去太后那里坐坐,或者去御花园看看花也好。” 见皇上对她们家娘娘的确细心关照,秋露和霜降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们娘娘气性大,秋露是对宁楚客和弘明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她最担心的就是皇上对他们家娘娘心中还有芥蒂,如今看来,却是没有的。 承乾宫富丽堂皇,犹如人间仙境,而另一边的碎玉轩却是简陋不堪,衰败多年。 “这地儿怎么那么偏僻?里面竟然还有一个戏台子搭在这儿,这真是正儿八经的嫔妃住所吗?” 浣碧捂着鼻子一脸嫌弃的看着碎玉轩的装束,堂堂皇宫大内之中的宫殿,还不如她们甄家的绣楼精致。 甄嬛的位分不过是个答应,即使有了一个封号,在内务府看来也并没有什么不同,按照答应的位分,她最多只可可带一位陪嫁侍女入宫。 甄嬛和甄母的意思是带更为伶俐妥贴的流朱进宫陪伴甄嬛,但是在甄嬛进宫的前一晚,甄远道和甄嬛秉烛夜谈,向她说明了甄嬛身边的贴身侍女浣碧的真实身世。甄嬛这才带了浣碧进宫,而流朱就留在了甄嬛的亲身妹妹甄玉娆的身边。 原来那浣碧是甄父私纳摆夷族之女何绵绵暗结珠胎生下来的女儿。何绵绵因病离世后,因为浣碧的生母是罪臣之女,甄父也没有办法把浣碧当做一个正儿八经的小姐接回甄府,只得说是从外面买回来的丫鬟,给自己的亲生大女儿做贴身侍婢。 天知道宁楚克知道甄嬛传这样作为之后有多恶心,明明是同一个父亲生下来的孩子,最后一个是大家小姐,另一个却只充为奴籍,做她嫡姐贴身侍女,真是同人不同命。不知道甄远道每每看见自己的一个亲生女儿奴颜婢膝的伺候自己的另一个女儿的时候,心中是何感受。 若是想给自己在外面生下的女儿一个身份,或者就随意把浣碧养在他的妾室名下,做个庶女,或者让手下的亲近下属把浣碧养着,说起来也是个小官家的嫡女。可偏偏甄远道想出来了这么一个聪明的主意,也难怪浣碧后面有背主之心。 甄嬛看着碎玉轩的样子也很是嫌弃,不过她是刚入宫的小主,这些不满的话不能从她的嘴里说出来。浣碧心直口快,她说这些话也是合适。 看入宫小主的贴身侍女如此不满碎玉轩,碎玉轩的掌事公公康禄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心里想着还不是因为你出生不高,进宫之前又得罪了皇后,华妃和太后,这才被发配到这跟冷宫差不多的碎玉轩。再说了,就算在这冷冷静静碎玉轩,莞答应上面还有一个位份更好的夏常在呢,夏常在上午进来的时候都没多说些什么,这莞答应倒是先不满意了。 不过虽然康禄海心里面嘲讽莞答应,但是莞答应毕竟是主子,该奉承的话他还是得奉承。 “莞答应别看这碎玉轩僻静,这可是皇上刚登基的时候,芳贵人住的地方,皇上下旨重新整修过。芳贵人可是曾经怀过孩子的,答应住在这儿,不定还能沾一沾芳贵人的福气呢。因着碎玉轩有些偏,皇后娘娘还特意嘱咐,碎玉轩里多种些桂花,以示新贵入主,后宫吉庆。” 第19章 甄嬛传(十八) 碎玉轩外面吵吵嚷嚷的,在碎玉轩西配殿住着的夏常在也烦心的很。原本她被皇后和华妃塞到这么个偏远的地方住着就已经够心烦的了,后来听宫里面的小宫女佩儿说她竟然还要和甄嬛那个小贱人一同住在碎玉轩,她更是头疼不已。 自打芳若姑姑进了夏家教了她半个月之后,她已经收敛了许多她的脾气了。芳若姑姑是御前的人,历经三代皇帝,身份自然不是寻常的那些姑姑可以比拟的。即便夏冬春性格再怎么桀骜,她也没有办法在芳若姑姑面前摆大小姐架子。 芳若姑姑告诉她,宫里面到处都是身份比她贵重的妃嫔,就连宫里面的宫女们,都有满洲上三旗包衣出生的,她父亲不过是个四品,实在算不得什么。夏冬春被芳若姑姑教育了大半个月,如今也算是受到了教训了,只是一想到要跟甄嬛这个贱人住在一起,她心里头还是不好过。 “甄嬛一个小小的答应,她哪里来的那么多东西要收拾,从下午一直吵到了晚上还没有收拾完,她这是给我脸子看呢。” 夏冬春身边的婢女玛瑙是夏家的家生子,能和夏家大小姐从小玩到一起去,显然易见也不是个好脾气的。 “可不是,听说这个莞答应还没进宫就在家中说华妃娘娘以色示人,还说皇后娘娘不过是个庶出,这还不算,她在殿选的时候又得罪了太后娘娘。一下子得罪了宫里面三个大人物,她竟然还能进宫,实在是狐媚。” 夏冬春的另一个陪嫁翡翠年纪大些,瞧着她家小主这气鼓鼓的样子,虽然心中也为小主感到不忿,但是她从前毕竟是夏家老夫人身边的人,比玛瑙这个小的要稳重一些。夏夫人让她进宫陪着夏冬春,就是为了让她好好压一压他们家小姐和玛瑙的脾气。 “小主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倒是不值当了。玛瑙你也是,莞答应再怎么样好歹也是个宫嫔,哪里是我们这种做奴才的能议论的?” 夏冬春不太情愿的闭了嘴,只是眼神还是怨恨的看着甄嬛的东配殿方向。她可是都听他们家在内务府的眼线说了,原本皇后娘娘是有意把她安排在宽敞大气的延禧宫,只是华妃娘娘说甄嬛性子不好,得有个跋扈的来压一压她,她这才去了这碎玉轩。 “罢了,本小主毕竟是刚进宫,头三天又不能侍寝,这个时候还是先不要闹出太多事端惹皇后娘娘和皇上烦心为好。等本小主得了宠,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甄嬛!” 秀女进宫,现在最头疼的除了忌惮富察仪欣的皇后之外,就是把皇上的宠爱看的比天还重的华妃了。皇上重新修缮承乾宫的动静闹得不小,华妃执掌六宫事宜,自然对内务府的动向知道的一清二楚,皇上对富察仪欣如此偏爱,华妃进宫那么多年,也是闻所未闻。 “颂芝,你说,皇上待那宸嫔当真如此深情?” 瞧着她们家娘娘这副为情所伤的样子,颂芝也很是无奈。自打娘娘进王府以来,她的一颗心都挂在了皇上身上,皇上平时对谁多关心了几分,娘娘都要发好大一通脾气。如今皇上对宸嫔这样上心,对莞答应也很是特殊,这几日也鲜少来翊坤宫看娘娘,娘娘最近几乎是天天夜不能寐。 “娘娘您多心了,皇上这哪里是看重宸嫔,分明是给马齐大人面子罢了,马齐大人是肱骨之臣,又是富察家的顶梁柱,如今让宸嫔进宫,也不过是为了稳住朝中的局面罢了。皇上待娘娘您才是真心,您瞧咱们翊坤宫点的欢宜香,都是皇上自己选来配的,这独一份的情意,别的那位主儿也没有啊。” 华妃看着铜镜里面自己仍然娇媚的容貌,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说服自己相信颂芝安慰她的那些话。 三日的事情不过弹指一瞬,这几日皇上一直没有翻旧人的牌子,直到新人可以侍寝之后,他才又一次踏入后宫,直奔宸嫔的承乾宫而去。 苏培盛走在皇上的圣驾旁边,瞧着皇上满目春光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有些打鼓,他把崔槿汐送到莞答应身边,是不是押错宝了? “皇上,历来嫔妃侍寝,尤其是第一次侍寝,都是被太监抬到养心殿的,皇上这第一次召幸宸嫔娘娘,就亲自来承乾宫,有些不合规矩啊。” 皇上现在满心满眼的都是马上要见到的宁楚克,哪里顾得上什么规矩。况且规矩都是人定下来了,他如今都贵为天子,什么规矩能拘束他? “行了,宸嫔是一宫主位,又不是贵人常在这些小宫嫔,那些人怎么能跟她相提并论。再说,宁楚克和朕又不是一日两日的情分了,朕对宁楚克,总是比旁人要亲近一些。” 苏培盛不过是仗着侍奉皇上多年的交情才大着胆子说了一句,如今见皇上变了脸色,他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 下午的时候,苏培盛就亲自到承乾宫传了旨意,说是皇上晚间会来承乾宫用膳,让宸嫔娘娘好生准备着。宸嫔对皇上要来这件事没什么想法,既然她要进宫做皇上的妃嫔,侍寝是迟早的事情。委托者的祈愿就是让她生下那个没福气出生的孩子,不侍寝,怎么生下孩子,坐上太后的尊位? 皇上来的时候,宁楚克正在看着白露和寒露布置今晚的菜式,她自幼就挑食的很,喜欢吃的东西实在不多,从前的太后挖空了心思给她坐着珍奇菜样,才让她勉强能用上几口。 “朕给你把你之前用惯了的几个御厨找了出来送到了你的承乾宫,只是不知道过了几年,宁楚克还喜不喜欢宫里做的这些吃食。只是可惜,宫里从前哪个做马奶糕最好的老嬷嬷面前因病离世了,朕记得你从前最喜欢吃孝惠章皇后宫里的这个嬷嬷做的马奶糕了。” 听着皇上说着从前她的喜好,回忆起她们一同的过往,宁楚克也稍微缓和了一些生硬的表情。 “马奶糕是臣妾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点心,孝惠章皇后说马奶糕好克化,这才让臣妾多食。只是如今臣妾已经长大了,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小孩子了,早就不再喜欢这些甜腻的点心了。” 胤禛亲昵的摸了摸宁楚克的脸,“无妨,左右朕以后有的是时间知道你现在喜欢什么,好了,用膳吧,也让朕尝一尝承乾宫小厨房的手艺。” 第20章 甄嬛传(十九) 承乾宫的饭菜比翊坤宫还要再精致几分,用的原料也更加珍稀,皇上即便是在养心殿也鲜少吃的这样舒心。酒足思淫欲,灯下看美人,越来越美,宁楚克的绝世荣光在烛火之下更显绝色。 原本新妃入宫,按照祖制,皇上应当等诸位新妃给皇后太后请安之后才临幸宸嫔,只是今夜夜色极好,月色朦胧,胤禛实在是无法说服自己走出承乾宫。 胤禛的手再一次抚上宁楚克柔嫩的脸颊,或许是因为醉酒的缘故,他的双眼之中也染上了情欲的颜色。 “宁楚克,朕知道让你进宫却只给你一个嫔位是委屈你了,你放心,等到了年节,朕就晋你为宸妃。此外,朕也会善待你的母家,富察氏一族。朕知道你有一个堂弟,叫富察傅恒,很是聪慧,等我们有了小阿哥,朕就让他做我们小阿哥的哈哈珠子好不好?” 宁楚克得了皇上的保证之后,也算是放心了,皇上九五之尊,最重承诺,既然他今日金口玉言,日后起码能保住富察家十年的平安富贵。不过此刻还只是她进宫的第一步,要完成委托者的任务,延续富察家百年荣光,宁楚克还是得先生下一位阿哥。 “皇上厚爱,臣妾先替傅恒那孩子谢过皇上了。” 胤禛叹了一口气,“宁楚克,朕知道你怨着朕,朕让你进宫的事情的确做的有些匆忙。朕知道你从前和弘明的事情,朕只当是你年幼,不懂情事。只是宁楚克,自然你进了宫,就是朕的女人,从今日之后,你的心中不能再有弘明的身影。你与朕的情分不同,在朕面前,你不用自称臣妾,从前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就是,朕喜欢你自由自在的样子。这偌大的皇宫之中,处处都是规矩,朕希望在你的承乾宫里,你还是方面的那个宁楚克。” 胤禛在宁楚克面前一向是和颜悦色的,这还是他第一次用帝王的强势和她说话。 “臣妾……宁楚克只是一时不太适应皇上成了宁楚克的夫君,皇上,再给宁楚克一些时间吧。” 见宁楚克软下了态度,胤禛自然愿意给她时间,总归在这深宫之中,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自你年幼之时朕就对你百般疼爱,后来因为孝惠章皇后仙逝,马齐把你接回了富察家。朕与你虽然三年不见,但朕对你却是时时惦念。那日在富察府的玫瑰园中,朕与你遥遥一见,朕确实有些震惊,在朕看不见的地方,朕的小格格竟然如今已经出落的如此亭亭玉立。朕不知道何时对你有心,不过朕知道的时,倘若不让你进宫,朕一定会后悔终身。朕如今贵为九五之尊,但是在你的面前,你依然可以把朕当做潜邸中的四爷。” 胤禛对着宁楚克剖白自己的心意,宁楚克面上装作一副颇为感动的样子,但是心中却很是平淡。他说的好像真心,可是说白了实质上还是强取豪夺,事事都以自己的心意为先,这些说辞不过是妄图说服自己屈服的工具罢了。男人的话最不可信,尤其是帝王的话更不可相信,这样的说辞宁楚克相信他一定对当年的乌拉那拉柔则说过,日后,一定也会对甄嬛说差不多的话。 宁楚克低垂下眼眸,承乾宫的床帏慢慢被放下,富察仪欣的宠妃之路,正式开启。 夜已深,景仁宫中的乌拉那拉皇后又一次犯了头风,这是自她的孩儿大阿哥弘晖在雨中夭折之后她落下的病根,即便是后宫数位杏林圣手,也终究医不好皇后的心病。 “富察仪欣侍寝了?皇上果真是连一日都等不起。” 皇后即便是头疼欲裂,心中但仍然惦念着威胁她后位的后宫诸妃。 剪秋看见皇后这个样子也很是心疼,皇宫娘娘的心病已经有十数年了,可是那多年也没有痊愈的迹象,宫中只要有哪位娘娘得宠过了度,皇后娘娘总是要遭这么一桩罪。 “娘娘,宸嫔既然进了宫成了皇上的妃嫔,侍寝也是迟早的事情,论容貌,论出身,她当属这批进宫的秀女翘楚,皇上第一个宠幸她,也无可厚非啊。” 若是皇后能听得进去剪秋的话,她不至于把自己逼到如此田地,保全她的皇后之位,延续乌拉那拉氏的荣耀,已经成了她毕生的心魔。 “呵,莫说是在这批秀女里,就算放眼整个后宫,出身容貌也没有一个比得上宸嫔的。剪秋你说,宸嫔她年轻美貌,又有这样的家世,皇上费尽心机让她进宫,会不会有意让她入主中宫?” 剪秋和绘春连忙跪下,“皇后娘娘言重了,皇上不过是贪恋宸嫔年轻貌美,皇上与娘娘是年少相识的情分,娘娘又是先帝钦封的嫡福晋,无论是谁,也动摇不了娘娘的后位的。” 几叠鸳衾红浪皱。暗觉金钗,磔磔声相扣。一夜春宵,若不是胤禛实在是个勤政的皇帝,他是万万离不开承乾宫这个温柔乡的。 “别叫你们家娘娘起来,让她多睡会一会,但是别耽误了给皇后请安的时辰。” 皇上怜惜宸嫔,若是旁日倒也就算了,但是今日是新妃入宫后第一次给皇后和太后请安的日子,若是让她第一天就不来,想来会惹得六宫非议。皇上自然不想把他心爱的小格格置于后宫的对立面,皇后对镶黄旗的嫔妃进宫已经很是不满了,皇后毕竟是皇上的正妻,他总是要顾惜着皇后的颜面。 第21章 甄嬛传(二十) 富察仪欣进宫的那一日,皇后就下了懿旨,让新晋宫嫔于三日后卯时至景仁宫参见皇后及后宫嫔妃。富察仪欣不惧和皇后正面硬刚,但也不至于平白无故的送和话柄给景仁宫和翊坤宫,再者,她总得给太后几分薄面。 “不必刻意打扮的如此素净,平日里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只是别戴那些牡丹凤凰的式样就好。左右皇后早就把本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本宫此刻就算打扮的素净,她也不会对本宫放下警惕,还不如张扬一些,让她觉得本宫是个和华妃一样没心眼的直肠子。” 正在给宸嫔戴簪花的寒露听宸嫔这样说,也就放下了手上的珊瑚扁方素簪,换上了宸嫔平日里喜爱的金镶珠石蝴蝶簪。宁楚克见白露拿着的满绣玫瑰蜀锦旗装,思索再三,还是让白露把那蜀锦收了回去。 华妃最喜奢华,蜀锦这东西有价无市,一寸之价可比黄金,平日里蜀中只要得了好的蜀锦料子,总是要给翊坤宫送上几匹。只是蜀锦难得,即使是华妃也一年也得不了三件蜀锦制成的衣服。 今日是新晋宫嫔参见皇后及后宫嫔妃的日子,华妃为显尊贵,一定会穿蜀锦来见新嫔。华妃的娘家年氏和皇后已经败落的母家乌拉那拉氏不同,乌拉那拉氏如今只能指望着女子延续他们家的荣耀,年家则不同。华妃年世兰的父兄在战场上都颇为得用,尤其是华妃的哥哥年羹尧,他在西北军中颇有威望,皇上还有用的上年家的时候。 虽然富察家出身的富察仪欣自然不会惧怕一个汉军旗底蕴不深的年家,但是既然她和华妃有共同的敌人皇后在前,也没有必要先和华妃现在对立面。 后宫朝见,富察仪欣来的不算早,等她到的时候,新入宫的宫嫔除了住的远一些的博尔济吉特氏和年幼贪睡的方佳淳意基本上都到了。不过那些潜邸就在的妃嫔之中,只有位份低一些的欣常在,曹贵人和一向老好人性子的敬嫔娘娘到了。 秋露一踏进景仁宫正殿,看见已经到了的新嫔妃的占位之后就没忍住皱了皱眉头。 “娘娘,您瞧瞧,汉军旗的沈贵人和莞答应已经站在了最前头,实在是没有规矩。” 宁楚克冷眼瞧着站在前头的两位汉军旗秀女,也没有在这个时候挑甄嬛和沈眉庄的毛病,觐见皇后的第一日,她还不想做一来就找甄嬛的麻烦。不过也不需要宁楚克开口,同住碎玉轩的夏常在就先发了难。 “莞答应真是好大的气派,竟然一来就站在了最前头,你是没见到宸嫔和我吗?你一个小小的答应,怎么好意思打头现在这里的。哦,也是,莞答应跟咱们这些老老实实守规矩的可不一样。听说莞答应在选秀的时候就引经据典,用淫词艳曲解释自己的名字,如此大胆,连太后这样和善的人都斥责了莞答应,也难怪莞答应今日这般不守规矩。” 夏常在鄙夷的眼神实在是露骨,她这一开口,甄嬛似乎感受到数道冰冷的眼刀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夏冬春的语气如此直白,她说的几乎又都是实话,即便甄嬛再怎么巧舌如簧,刚进宫没有根基又是最末等答应的她一时间也只感到羞愧万分。 见自己的好姐妹受了刁难,沈贵人和甄嬛姐妹情深,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夏常在何必如此苛责,你我都是姐妹,莞答应也不是刻意站在这儿的,左右不过是个位置罢了,夏常在要是不满,不如站在我这里就是了。” 芳若姑姑警醒夏冬春能不得罪皇后娘娘这个中宫之主,也不能得罪华妃娘娘和宸嫔这种出身显赫的高位妃嫔,可没有说她要对所有刚进宫的秀女都要恭恭敬敬的。 这几天和甄嬛同住一宫,她已经够憋屈了,今日合宫觐见她要是还让着甄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怕了甄嬛这个小小答应呢。 “沈贵人这话说的倒是有意思,您说让嫔妾站在您的位置上,可是沈贵人您是汉军旗的贵人,按理来说也只能站在第二排右手边。秀女最前面的位置理所应当是满军旗的宸嫔娘娘和蒙军旗的博尔济吉特贵人所站,怎么就成了您让嫔妾了?” 宁楚克在这些秀女后头也乐得看一场笑话,夏常在这张嘴的战斗力实在是强,也不枉费她费了好大一趟工夫才把芳若姑姑送去教导她规矩。 敬嫔瞧着皇后娘娘和华妃她们还没有来,这些秀女们就吵吵嚷嚷的不像样子,生怕待会儿皇后娘娘来了怪罪她不知道约束低位妃嫔,也只能开口放这个和事佬。 “好了好了,咱们都是系统伺候皇上的自家姐妹,何必为这种事情吵嚷起来,瞧这个时辰,待会儿皇后娘娘就要来了,别让皇后娘娘生气。” 敬嫔的眼神不错,她斜眼间就瞧见了在后头看笑话的宁楚克,像是看见救星一样笑着朝着宁楚克招手。她自然是不会觉得自己会认错的,抛去容貌不谈,这样独一份的气度,也知道富察家的格格才有了。 “哎呀呀,宸嫔妹妹来了,快过来快过来,宸嫔妹妹是这次选秀位份最高的,快些来站在前头。” 听到敬嫔开口之后,甄嬛她们连忙回头,早先选秀的时候见过了富察仪欣的淳常在和博尔济吉特贵人还没来,汉军旗的秀女们这还是第一次和富察仪欣见面,她们都想瞧一瞧富察仪欣这个传说中的满蒙汉第一美人的风姿。 甄嬛从前自诩美貌,她曾经在嬷嬷教导规矩时鄙夷华妃以色侍人,未必没有因为她自恃美貌,觉得华妃即便再怎么美貌,自己也能一较高下的缘故。可是今日她见到了宸嫔,她才知道为何这位宸嫔娘娘如此得宠,甚至能让皇上打破祖制,在新晋妃嫔还未觐见皇后之时就宠幸了她。与宸嫔对视的这一眼,几乎打击了甄嬛一半的自信。 第22章 甄嬛传(二十一) 敬嫔不得圣宠,又没有子嗣,但是她毕竟是从潜邸就陪伴皇上的格格,皇上对她是有几分情分的,她的话,皇上多多少少是能听得进去几句的。在委托者的记忆中,敬嫔也是难得在富察仪欣被吓疯之后还愿意来看望她的妃嫔了,为了她这么一点点的善意,宁楚克也可以和她交好。 “敬嫔姐姐安。” 瞧着这新鲜出炉的宠妃不像是个不好相与的,敬嫔和欣常在对视一眼,也都略略的放下了一点心。宫中有一个华妃已经够让她们头疼的了,她们也害怕宫里面多一个家世比华妃还好,圣宠比华妃还浓的跋扈宠妃。论位份,虽说敬嫔和宸嫔同为嫔位,但是宸嫔的封号尊贵,按理来说,她应当是嫔位之首,倘若她跋扈一些,大可不认下敬嫔的这句“宸嫔妹妹”。 “宸嫔妹妹有礼了,我在潜邸的时候就早就听说过宸嫔妹妹了,今日一见,妹妹竟然比传闻之中更加出挑。” 敬嫔和宸嫔说话的功夫,夏常在和甄嬛沈眉庄两姐妹老老实实的调整了站位站在了宸嫔身后。没过多久,未到的宫嫔也都齐齐到了,合宫觐见的第一日,除了体弱的端妃和跋扈的华妃,可没有人敢迟到。 不过就算是受宠如华妃,今日也醒着规矩掐着点在皇后到之前来了景仁宫。华妃的确美艳,她不愧是作为将门之后,容貌集妩媚与英气于一体,面若桃花,皎若朝霞,赤金红宝石与点翠装饰的旗头衬的她更加华贵。 果然不出宁楚克所料,华妃今日果然穿了一件玫红色绣金线芍药的蜀锦,是蜀中制造局新贡的布料。华妃入座以后,用她凌厉的凤眸扫视着这些嫩的几乎可以掐出水的美人儿,她的眼神被首位的宸嫔吸引了大半。看着年轻美貌的宸嫔,华妃心中有些酸涩的想着,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美人,皇上真是好眼光。 只是这个甄嬛,也不过如此,这批进宫的秀女里面只有她和宸嫔有封号。宸嫔也就罢了,好歹是一宫主位,宫中妃嫔一旦到了嫔位,只要不惹皇上不喜,大多都会赐个封号。但是甄嬛,小小答应,竟也能惹得皇上如此青眼,不得不防范着啊。她还没有进宫,就在教引嬷嬷那里说她以色侍人,等她得了皇上的宠幸,不得踩到她头上去? “本宫方才听说,新进宫的莞答应和沈贵人不知礼数,竟然占到了宸嫔,博尔济吉特贵人前面?那些规矩难道教引嬷嬷没有教过你们吗?莞答应,答应的位份最末,除了没有封号的安答应之外,你是新晋宫嫔里位份最低的,合该站到最后面去。” 甄嬛和沈眉庄毕竟是新入宫的妃嫔,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这合宫觐见的第一天,先是被一同入宫的夏常在鄙夷,又被华妃责骂,她们虽然知道在宫中度日如履薄冰,却也没有想过会这般步步惊心。 “臣妾们愚钝,臣妾们知错了,还请华妃娘娘赎罪!” 华妃冷哼一声,重重的把手上的杯盏在桌上一掷。 “念你们是初犯,本宫也就不重罚了,回去抄百遍宫规,周宁海,和内务府的人知会一声,沈贵人和莞答应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再把你们俩的绿头牌挂上。” 听到华妃的处罚之后,甄嬛和沈眉庄都变了脸色。甄嬛觉得在众人面前被华妃下了脸面,此刻只是觉得羞愤万分,对于暂时不能侍寝之事她却没有太过于着急,原本她进宫就不想做这个出头鸟,暂时不能侍寝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与甄嬛不同,沈眉庄进宫就是为了夺宠,她得知自己一时半会不能侍寝之后犹如晴天霹雳。她是家族举全力培养出来的女子,身上被寄托着沈氏一族的期望,罚抄百遍宫规,起码要一个月才能抄完。一个月之后,皇上哪里会记得她这个人。一时间,沈眉庄对方才拉着她站在前头的甄嬛心中也隐隐约约有了几分埋怨。 “是,臣妾认罚……” 华妃发了一通威风以后,也到了卯时,景仁宫的掌事太监江福海扯着纤细的嗓音,高声喊到:“皇后娘娘到~” 皇后出来的排场极大,十二个宫女簇拥着她坐上了景仁宫正殿正中间的凤位之上。皇后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在粉黛的修饰下看起来也很是雍容华贵,或许是久居高位的缘故,皇后虽然带着笑意,但仍然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度。 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剪秋立在她的左侧,表情亲和端庄,看上去很是妥帖衷心。景仁宫的一等宫女绘春立在皇后的右侧,与剪秋相比,绘春看上去更加年轻活泼一些,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以宸嫔为首的新晋宫嫔见皇后已经入座,也连忙跪下请安,口中整整齐齐地说:“皇后娘娘万安。” 皇后抬手,“众位妹妹请起吧,都是自家姐妹,不必拘礼。” 宁楚克实在是打眼,又站在首位,就算皇后有心忽略,也是不能的。 “本宫与宸嫔妹妹也有多年不见了,前些日子太后还跟本宫提起过宸嫔妹妹呢。” 皇后的脸上永远戴着一层伪善的面具,让宁楚克看着恶心,可此刻宁楚克还是不得不虚与委蛇的笑着回她的话。 “多年不见,皇后娘娘风采依旧。” 年纪还小又不在京城里面长大的淳常在见皇后和宸嫔仿佛是旧相识的样子,有些好奇的小声问着站在她身边的夏冬春。 “夏姐姐,这位宸嫔娘娘到底是什么来头啊?就连皇后娘娘都对她这样客气。” 夏冬春本就好为人师,如今来了个乖巧的学生,她很是受用。 “淳妹妹不是京城中人,想必是不知道的。宸嫔娘娘是朝中重臣马齐大人的嫡次女,出身满军旗上三旗的镶黄旗。她从小在孝惠章皇后身边长大的,很得先帝喜欢,和皇上更是多年的情分,就连太后娘娘都对她另眼相看呢。” 淳常在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年幼不知事,进宫之前额娘同她说了,她不是个聪明的,进宫之后一定要和那些个出身高贵又得宠的妃子们搞好关系,这样即便她不得圣宠,起码有人能庇护着她。现下看来,这个宸嫔娘娘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23章 甄嬛传(二十二) 如今皇上的后妃之中除了皇后之外,比宁楚克位份高的也只有华妃,端妃和齐妃了。她是不必和那些低位妃嫔一样同每个潜邸宫嫔都行礼问安的,而端妃身体抱恙,宁楚克今日怕是见不到了。 端妃一格电苟到了最后一集,凭的就是皇上对她的歉疚和自己的审时度势,如今华妃如日中天,华妃视她为死敌,她此刻自然是不会在华妃掌权的时候出风头。直到后来华妃失势,自戕于冷宫之中,端妃才开始出现在后宫请安的妃嫔之中。 诸位小主给皇后请安以后,华妃又耍了好大一通威风,拿今年内务府送来的玉不够翠做筏子,讽刺了一波新晋宫嫔年轻轻浮,又讥讽了皇后人老珠黄,被皇上厌弃。甄嬛和沈眉庄刚刚被华妃罚了抄写宫规,此刻两个人焉的跟两个鹌鹑一样,不敢再出什么风头,说什么话。 皇后看向站在她身边的江福海,“太后那边怎么说?” 江福海答道:“太后说众位的心意知道了。但是要静心礼佛,让娘娘与各位妃嫔小主不用过去寿康宫请安了。只是太后懿旨,想见一见宸嫔娘娘,还请宸嫔娘娘移步寿康宫。” 新宫嫔觐见,皇后也没有留她们太长时间。 “诸位妹妹都累了,先跪安吧。既然太后要见宸嫔,那妹妹就快些去吧,太后和妹妹向来亲近,怕是有不少体己话要同妹妹说呢。” 众人散去之后,夏冬春走在甄嬛沈眉庄和安陵容三人身后,原本想再上前去出言嘲讽一番,好在她身边夏夫人安排的翡翠是个有主意的,连忙把她家一脸得意的小主拉住了。 “小主,莞答应和沈贵人刚刚受了华妃娘娘的惩治,华妃娘娘这是在立威呢,小主您可别这个节骨眼上惹了华妃娘娘的不快。这两天新晋宫嫔陆陆续续已经可以侍寝了,宸嫔娘娘已经拔得头筹,沈贵人和莞答应被撤了绿头牌,博尔济吉特贵人容貌一般,淳常在年幼,安答应怯懦,眼瞧着就是您侍寝了。” 听了翡翠的话,夏冬春冷哼一声,也收敛了几分她的脾气。翡翠说的是,她马上就要得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让皇上对她有个娇纵狠毒的印象。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需要夏冬春再找甄嬛的麻烦,在景仁宫时,她们姐妹三人本就已经被吓得神情恍惚了。谁知道在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甄嬛无意中又被井中的一具女尸给吓得三魂失了七魄。 说来井中惨死的那小宫女也是平白的遭受了无妄之灾,她原是内务府给景仁宫新拨过去的宫女,出身上三旗的包衣世家,也算是个官家格格了。原本以为能到皇后宫中伺候,怎么着也是个不错的好差事,谁知道才进景仁宫的第二天,她就被皇上指去了华妃身边,做了华妃身边的二等宫女。 华妃和皇后本就水火不容,又加上这小宫女福字长得实在是标志,皇上留宿在翊坤宫之时无意间的一声夸奖成了福子的催命符。华妃善妒,断断不能容忍自己的身边有爬床的小宫女,第二天她就随意找了个由头,让周宁海处置了这个小宫女。可惜好好的一条性命,在她最美的年纪死在了后宫女人的嫉妒心中。 甄嬛深知后宫斗争险恶,她生怕自己的容貌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今日又连着亲身遭遇了两件这样的事情,更是吓得不知所措。太医院的小太医温实初与甄家有故,是甄嬛的裙下之臣,在甄嬛进宫之前,他就曾经向甄嬛表达出求娶之意。不过甄嬛可看不上温实初这个在太医院没什么地位的小小太医,在温实初表白之时委婉拒绝了他。 此刻甄嬛想要避宠,宫中太医院的太医之中,只有温实初肯帮他这个忙。她让温实初给她开了一个药方,做出一副心悸受惊的样子,自此在碎玉轩静养,静候时机。 寿康宫。 宁楚克从前每次到了寿康宫这儿都是欢欢喜喜的,太后和竹息姑姑还是第一次瞧见这样安静的宁楚克。 “唉,好孩子,你既然已经成了皇上的宸嫔,那些前程往事就通通忘了吧。此事是哀家和皇帝对不起你,只是咱们这些做女人的,哪个不是为了家族活着,人生在世,哪里有事事顺遂的?皇上如今对你一片真心,别辜负了皇上的情意。” 宁楚克坐在绣凳之上,敛去身上的锋芒以后,看上去一副温顺的样子,很是能唬人。 “是,能有幸服侍皇上是臣妾的福气,臣妾自然不敢辜负。” 太后原本就疼爱宁楚克,她看着坐在她面前年轻的宁楚克,似乎看见了从前一样年纪的自己。她曾经何尝不是为了乌雅氏的荣耀进了后宫,只是她的运气可没有宁楚克那样好。 宁楚克刚进宫就能封嫔,可是太后当年可是从孝懿仁皇后的校书侍女开始,一步步的靠着自己慢慢爬上来,才成了后来权倾六宫的德妃。宁楚克的青梅竹马弘明对她一往情深,对于宁楚克进宫他是千百般的不愿意的。但是当时太后的青梅竹马隆科多可是千方百计打听到先帝最喜欢穿粉蓝色的衣裳,又哄骗她按照先帝的喜好画了面若桃花的先秦女子的妆容。为的就是让她可以成功入宫,为隆科多亲姐姐争宠。 她的一生活的不过都像是个工具罢了,从前活着是为了帮隆科多的姐姐佟佳贵妃争宠,如今活着也只不过是为了延续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的荣耀。她所在乎的人所在乎的事,从来没有真正留下过,从前的青梅竹马隆科多是如此,现在的小儿子老十四和孙儿弘明也是如此。 宸嫔刚刚承宠,太后顾惜着她的身体,也就没有拉着她再多说什么话,总归这后宫之中时日还长,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只是让秋露那几个大宫女好好伺候着他们家主子。 新晋宫嫔觐见完皇后之后,原以为皇上怎么着也会开始挨个翻他们这些新来的宫嫔牌子,谁知道皇上自从第一夜宠幸了宸嫔之后,后面更是连着十日留宿承乾宫。其实甄嬛的担忧实在是有些多虑,别说是新入宫的这些人,就连潜邸的妃嫔们,皇上也没有去看过一眼。 第24章 甄嬛传(二十三) 皇上对宸嫔宠爱太过,只是她如今正得盛宠,背后又有富察氏撑腰,无人敢多说什么。潜邸的旧人但也算了,反正自从皇上登基以来也就鲜少踏足后宫,就算没有宸嫔这个新宠,他们也没什么机会被皇上翻牌子。齐妃虽然妒忌宸嫔的宠爱,但也只是在背后或者景仁宫时说上几句,不敢在承乾宫面前说什么。 华妃在宸嫔进宫之前就有了心理准备,她虽然莽撞但不愚蠢,年家如今的确如日中天,她父兄在朝中也很是得用,皇上在西北军事上还要颇为仰仗她的娘家。可是年家毕竟发家的晚,和富察氏这样清军入关时就已经显赫的家族不同,马齐更是两朝元老,如今即便受宠如华妃,也不敢贸然对宸嫔做些什么。 只是旧人可以耐得住寂寞,那些入宫之后没有机会见皇上的新秀女们就颇有怨言了。说起来甄嬛她们的确是胆大,新晋宫嫔们刚刚入宫都是谨小慎微,不敢抱团,偏偏甄嬛沈眉庄安陵容三人跟别人不同,一进宫就拉帮结党,自成一派。这还不算,这几个人中位份最高的原本应当是贵人沈眉庄,但一进宫这几人就隐隐有以甄嬛为首的趋势。 宁楚克有时候都会阴谋论一下,也不知道身为咸福宫主位的敬嫔,看见和她同一宫室的沈眉庄,每每只是甄嬛这个小小答应一起拜见皇后,而不和她这个一宫主位亲近,是何感受? 碎玉轩中,沈眉庄和甄嬛倚在随身窗边的榻上,两个人神色恹恹的喝着有些陈了的茶,安陵容坐在她们二人左边的下首的绣凳上,谈起宸嫔之时,言语中带着几分的怨妒。 “凭什么都是一同进来的宫嫔,皇上只要一来后宫就去她的承乾宫不去看姐姐们?” 甄嬛看见沈眉庄不太自然的表情,连忙开口安慰她的好姐妹。 “宸嫔如此得宠,怕是宫中已经有不少人对她早有不满,太后就是第一个看不得宸嫔独宠的人。眉姐姐别担心,姐姐容貌姣好,端庄大方,皇上一定会喜欢你的。” 沈眉庄叹了一口气,如今她连皇上的面都见不上,也不知道日后在这后宫之中要如何存活呢。 “你说的是,宸嫔如今一枝独秀,也不劝诫皇上多去旁人的宫中雨露均沾,我瞧着她也是个张狂的,和华妃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容貌更加出挑了些罢了。等皇上过了这一阵子的新鲜劲,自然会想起你我姐妹的。如今皇上只宠幸宸嫔也好,左右你我的宫规也没有抄完,如今也不能侍寝。与其便宜了夏冬春之流,还不如是宸嫔,要是夏冬春得宠,还不知道要如何折辱我们呢?” 说起夏冬春,直到如今,安陵容一听到她的名字还是有些瑟瑟发抖。那日选秀在殿选之时,安陵容打翻了茶盏,弄脏了夏冬春花重金为选秀所制成的苏绣旗装,气的夏冬春大发雷霆,又是讥讽安陵容穿着穷酸,又是嫌弃她父亲官职不高。甄嬛有意拉拢安陵容,也为了博一个贤良善辩的名声,就与夏冬春争辩了几句,安陵容也是因此才在一开始就加入了甄嬛阵营。 只是,夏冬春的存在还是安陵容不可磨灭的阴影。甄嬛在甄府上对安陵容的平淡,甄家下人和教引嬷嬷的谈话,还是让安陵容对甄嬛和她的友情产生了怀疑,她无法全心全意的相信甄嬛,自然也不会相信甄嬛会为了她和进了宫位份在她二人之上的夏冬春对上。 “莞姐姐身感时疾,原本应该静养,夏常在在这儿整日里吵吵嚷嚷的,只会影响莞姐姐养病。只是华妃娘娘说皇上刚登基不久,宫里面空着的宫室大多没有收拾出来,那些高位妃嫔也不太乐意在自己的宫室里面多一个闹腾的厉害的小常在,所以也只能委屈姐姐了。” 甄嬛在得知不能借着时疾的原由把夏冬春这个聒噪的赶走之后本就头疼不已了,如今又听安陵容在眉姐姐和一群下人的面前又提起了此事,更是觉得面上难堪。 她此时已然是有一些后悔的了,倘若他知道夏冬春如此愚蠢嚣张,还能进宫为嫔为妃,还跟她分到了一个宫室之中,当日她怎么样也不会帮安陵容说那些话,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 原本碎玉轩的掌事宫女崔槿汐是在她的东配殿翠寒堂做事的,可是夏冬春说自己位份比她高,掌事宫女合该在她的西配殿绣春堂,硬生生抢走了崔槿汐。掌事太监康禄海本就是个趋炎附势的,见她被华妃斥责,又身患时疾,每每看到她们翠寒堂的人都跟看见鬼一样,跑的比兔子还快。甄嬛都有些质疑自己选择让温实初开药避宠到底是不是对的了,现在看来,就算她不避宠,皇上也还是会独宠宸嫔的吧。 碎玉轩现在只有夏冬春的绣春殿那边能拿到内务府足额的份例,翠寒堂能拿到的,不过是一些残羹冷饭罢了,人情冷暖不过如此,甄嬛这也算是见识到了。她现在虽然已经有了争宠的心思,只是如今皇上的眼睛一直放在了承乾宫,她还是得想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才是。 皇上这十几日里日日都在承乾宫里留宿,这样的恩宠就连宁楚克身边的秋露看着都有些胆战心惊。 “娘娘,皇上宠爱您固然是好,但是恩宠太过,到底是会惹得六宫非议,咱们要不要规劝皇上几句,让皇上也去别的娘娘宫里面略坐一坐。那些同娘娘一起进宫的妃嫔们,可都还没有机会得见天颜呢。” 秋露一心为她着想,宁楚克当然知道,只是她对秋露的话却是有些不以为意。 “本宫劝皇上?本宫只是个小小嫔位,又不是皇后,劝皇上雨露均沾可是皇后应当做的事,本宫一个宠妃,装的那样端庄贤明做什么?男人喜欢女子大度,却也希望她们别太过于大方,哪里有男子会喜欢把他往外面推的女人?况且,皇上也是个有主意的,他心里也有个章程,你且瞧着吧,今夜是第十一日,皇上万万不会再来我们承乾宫了。” 第25章 甄嬛传(二十四) 宁楚克话音刚落,小厦子就满脸笑意的带着一堆赏赐来了承乾宫。宁楚克本就美若天仙,承宠之后更是娇艳胜过玫瑰,她只是躺在贵妃榻上抬眼瞧了一眼小厦子,小厦子就酥了半边身子。 “奴才小厦子给宸嫔娘娘请安。” 小厦子是苏培盛新带的徒弟,机灵乖巧,在御前很是得用,他年轻又生的俊秀,当的差事也体面,宫中的小宫女们都爱和他说话。 “小厦子?这个时辰你怎么来了?外面还下着雪呢,白露,去给厦公公盛一碗人参鸡汤暖暖身子。算你有福气,今日的人参鸡汤是本宫宫里面的寒露亲手做的,这妮子手艺好却惫懒,就连本宫也没喝过几会她做的鸡汤呢。” 宸嫔这样抬举,小厦子连忙跪下谢恩,“奴才谢宸嫔娘娘赏赐,娘娘,蒙古那边今岁进贡了些今冬新猎的皮子,皇上让奴才送些最好的白狐皮和貂皮给您,皇上说了,这些都是承乾宫独您一人有的,这白狐皮暖和又难得,制成衣裳冬天穿着最舒适不过了。” 白露接过小厦子手上捧着的皮子,寒露也从小厨房里端出来了一碗人参鸡汤,双手捧着递给了小厦子。 “娘娘这宫里的东西就是和旁人的不同,就连这给咱们下人用的瓷碗都是汝窑白瓷的,真正是精致的不得了。娘娘,奴才这才来还有一件事,皇上说今儿个晚上就不来承乾宫陪您用晚膳了。” 宁楚克笑了笑,很是笃定的说,“皇上今晚怕是宿在了翊坤宫了吧。” 小厦子点了点头,方才内务府的人端了牌子来养心殿,皇上先是拿起了宸嫔娘娘的牌子摩擦了许久,后来因为这时候翊坤宫那里送来了一碟子蟹粉酥,皇上这才不情不愿的放下了宸嫔娘娘的绿头牌。 “是,华妃娘娘有日子没见着皇上了,实在想念。不过娘娘,皇上心里是念着您的,这不,除了这些皮子外,皇上还说了,娘娘从前喜欢养些小猫小狗这些小玩意儿。原本是皇上是想着把富贵儿抱来承乾宫的,只是娘娘您也知道,富贵儿也有些年头了,不如从前那般活泼了,所以让奴才过两日给您选一只年幼的西域猫供娘娘的解闷。” 宁楚克从前在富察府的时候就养了好几只狸奴,原本进宫的时候瓜尔佳氏的意思是宁楚克这样喜欢,不如带一两只进宫,皇上自然不会反对。只是宁楚克说,这人困在四四方方的一方天地就算了,别让猫儿也同人一样,在宫中走两步都要拘束着。听女儿说这样的话,瓜尔佳氏和马齐更是心疼不已。 “这倒是好,咱们承乾宫这么大的地方都空荡荡的,多养几只猫儿狗儿的,咱们这儿也能热闹些。” 小厦子是御前的人,自然不能在承乾宫待多久,用完那碗鸡汤以后,他就带着几个小太监急匆匆的往翊坤宫那里走了,他还得去华妃娘娘那儿传旨呢。 等小厦子走了之后,宁楚克平静的看着白露手上的白狐皮,更觉得皇上所谓的倾心实在是笑话。她向来怜惜白狐雪貂这种有灵性的动物,从前冬天的时候也只是多穿些棉衣,在室内多点一些炭盆保暖罢了。 从前孝惠章皇后还在的时候也是整日里吃斋念佛,她与后宫中的装腔作势做给别人看的不同,远离家乡,半生孤苦,她当真把岁月与希望寄托在这些诸天神佛之上。孝惠章皇后偶然间知道她不喜虐杀动物的时候还和先帝称赞过宁楚克是个有佛性的好孩子,这件事宫中人几乎是人尽皆知,皇上此刻竟然还巴巴儿的送这些动物的皮毛过来。 白露有些为难的看着这些动物皮毛,宁楚克挥了挥手。 “罢了,送都送来了,本宫不穿这些你们也是知道的。你们挑着自己喜欢的留下给自己做些手炉套子或者皮靴,别的就送到各宫吧。齐妃有三阿哥,曹贵人和欣常在有公主,给她们送多一些,华妃喜好奢靡,那条雪狐的大氅送去给她。” 承乾宫的每一个下人都是富察家的人让内务府千挑细选挑出来的,都是富察家的亲信,很是得用。皇上虽独宠了宸嫔十几日,但是承乾宫的下人也没有因此自觉高人一等,对外有礼却谦卑,对内做事井井有条。就连执掌六宫的华妃有心刁难,也没有法子找出来承乾宫什么过错。 新晋宫嫔是秋日进宫的,没过多久是年节。原本除夕家宴,皇上是有意让宁楚克帮忙筹备的,若是她办的妥当,皇上有心借这个由头赐宁楚克协理六宫之权。只是宁楚克刚刚入宫,暂时还没准备插手这六宫的宫务之事,也就以入了冬身体不好为由给推了。华妃对宫权看的不比宠爱轻,贸然插手宫权,只要有半点过错,华妃非得闹得她的承乾宫鸡犬不宁不行。 皇上知道宁楚克本就怕冷,一入了冬,宫中最精贵的银丝碳更是不要钱一样一筐接着一筐的往承乾宫送。如今听见宁楚克说自己入冬之后身体不佳,更是让太医一日一日的往承乾宫来请安,好在太医院的宋太医是富察家的人,也才没有露馅。 新晋宫嫔进宫的这三两个月,皇上十日有七日都留宿在承乾宫陪着宁楚克,剩下的日子也去华妃的翊坤宫多些。这些新人之中,除了宁楚克之外,也只有碎玉轩的夏常在因着性情率真得了皇上的几次宠爱。皇上如此偏爱,咸福宫的沈眉庄可是慌了神,她进宫就是为了家族的繁荣昌盛,如今皇上连她的面都没见过一次,她要如何博得皇上的青眼。 当日合宫觐见之时,华妃罚沈眉庄和甄嬛抄的那些宫规,她二人日夜不停的抄了十几日,这才抄完了交了上去。只是华妃有意惩戒她们二人以示宫规森严,也为了在新宠之中立威,硬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她们二人抄的宫规字迹潦草,态度不够诚恳,又罚了她们重新抄了百遍宫规。 甄嬛这下子没病也因为日日抄写宫规成了真病,沈眉庄也因为被罚一直没有侍寝,更没有机会更没有时间出门去探望她的好姐妹了。 第26章 甄嬛传(二十五) 后宫和前朝总是息息相关,同生死,共荣辱。例如富察仪欣,她的父亲官居一品,富察家古老显赫,所以即使她刚一入宫就是一宫主位,圣宠不断,一枝独秀,朝堂之上也无人敢多嘴多舌。例如年世兰,年家战功赫赫,其父年遐龄于雍正元年加正一品尚书衔,雍正二年三月加太傅衔、并封爵一等公。其兄年羹尧以抚远大将军的身份指挥平定罗卜藏丹津之乱,年希尧也是博才多闻,是广陵琴派传人,后任广东巡抚。所以即便华妃她以妃位执掌六宫,剑指后位,在宫中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皇上也没有对她过于斥责。 例如沈眉庄,她虽进宫之后不得圣宠,华妃对她也从前即便多有刁难,但是也不能不让她出席除夕家宴。原因无他,沈眉庄父亲所任职的济州是年羹尧前线所需粮草的必经之地,山东富饶,前线粮草大多来自济州。华妃不能,也不敢在粮草到西北之前把沈眉庄逼得太紧。 今日年节,碎玉轩中,在皇上面前有些脸面的夏常在早早的就出了门。自然,在夏常在出门之前,她又照例冷嘲热讽的在甄嬛的翠寒堂门口又讽刺了甄嬛一番。 “这有些人啊,身患时疾就是晦气,要不是皇后娘娘仁慈,皇上心善,哪里还能留得这样的人在宫中住着。还好她还算有自知之明,自己去跟皇后娘娘禀告了,除夕家宴这种地方,也是什么人都能去的?” 玛瑙也十分熟练的顺着夏冬春的话说,“可不是,若是奴婢是她,早就自请入冷宫了。偏有些人还舔着一张脸,听说前两天这人的奴婢还去大闹了一通内务府,问内务府的黄公公要年节的赏赐呢!” 翠寒堂内,浣碧是个脾气不好相与的,她和绣春堂夏常在的玛瑙每次一见面都跟斗鸡一样在对于碎玉轩中吵个鸡犬不宁。甄嬛这些日子受了委屈,心里也憋着一股子气呢,也没有出口阻拦过。 “小主,你看她们这样子,不过是捡着宸嫔和华妃的漏侍寝过几回罢了,就这样嚣张,她是常在,您是有封号的答应,咱们何必让着她们!” 甄嬛很是心烦的揉了揉眉头,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不过是装病,温实初给她开的药也不过都是些滋养养生的,可是这些日子她难受的仿佛真的身患时疾一样,温实初不会是被谁收买了,真的给她下药了吧? 本来最近她身体就不太好,夏冬春还整日里吵吵嚷嚷的,她连个好觉都睡不了。不行,这样的日子她一天都过不下去了,她这样的才貌入宫,可不是为了在这儿受别人的算计和夏冬春的羞辱的。 “浣碧!够了!她如今在皇上身边得脸,就连内务府的黄公公都少不得给她几分面子,你跟人家在这儿争个什么劲?” 瞧着甄嬛真的发了火,浣碧也不敢再多嘴些什么,只是默默的站得离甄嬛远了一些。自从入宫受了冷落之后,她们家小主的脾气可以说是越来越古怪了。 华妃奢靡又好面子,除夕家宴上摆的那些个摆件和桌子上的膳食每一样都是精美绝伦,价值连城。 宁楚克看着她面前比旁人多了两道的菜,有些玩味的勾了勾唇。听说华妃今年冬天很是常穿她送的那件雪狐大氅,华妃这人最是爱面子,得了她们承乾宫的东西,总是要想法子还回来的。燕窝银耳莲子粥和生进二十四气馄饨是她平日用膳常用的菜,华妃也算是用心了,年家的年大小姐,还真有些协理六宫的能耐。 端妃的身子实在不是太好,这次除夕家宴没来的妃子也只有两人,一位是身患时疾的甄嬛,另一位就是常年卧床不起的端妃了。 宁楚克的位置就在华妃的下首,她斜眼见瞧见周宁海神色凝重的凑到华妃的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回话,华妃立马就勃然大怒了起来。 “不是太医去,是告诉太医院谁敢去给那个贱人瞧病,就是跟我年世兰过不去!” 华妃没有压着自己的声音,宁楚克这里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华妃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动静或许有些大,她和宁楚克对视了一眼,有些凶巴巴的跟宁楚克说:“怎么,宸嫔看着本宫做什么?难道宸嫔要去皇上那儿告本宫的状吗?” 对于华妃和端妃的那档子事儿,宁楚克也算是知道个七七八八。那时还是雍亲王的皇上不想让侧福晋年世兰生下带有年氏血脉的阿哥,所以就让同是雍亲王后院,又都是武将之后的齐月宾给年世兰送上了一碗红花。 年世兰肚子里面的是个已经成型的男胎,那年是能看来这是她和雍亲王爱情的结晶,是她们的第一个孩子。失去了这个孩子的年世兰像是失去了幼崽的母兽,她的理智随着这个孩子的离去分崩离析,齐月宾杀了她的孩子,她就让齐月宾这辈子再也没有当母亲的能力。 对于年世兰歇斯底里般的报复,雍亲王和当是还是太后的宜修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年世兰也因此对齐月宾磋磨的更加厉害。 在宁楚克看来,端妃有如今这样的后果,也是因果报应。当日的年世兰视她为好友,年世兰自视甚高,脾气一向不好,当时在整个王府中她只愿和齐月宾多说几句话。只因她们都是武将之后,年世兰怀孕之时,她对王府的每一个人都防备的厉害,可是她唯独从来没有怀疑过她视为姐妹的齐月宾会对她下此毒手。 一报还一报,即便齐月宾是出于皇上和太后的命令才对华妃下的手,可是自己自己做的孽,自己总得承担。况且,谁知道入王府之后从未怀有身孕的齐月宾对年世兰下手的时候,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或许,皇上的暗示不过是给了她正大光明下手的理由罢了。 宁楚克在华妃恶狠狠的眼神下,反而笑了出来,“华妃娘娘说什么呢?妹妹明明,什么都没有听见呀。” 第27章 甄嬛传(二十六) 皇上离华妃和宁楚克的位置有些远,只能瞧见她们俩仿佛在说着什么话。年世兰和宁楚克,她们二人都不是脾气好的,一个跋扈,一个桀骜。一人对他一往情深,一人是他的梦中情人,他们俩相处的好,皇上心里面也放心了些。 “世兰和宁楚克在说些什么呢?朕瞧着你们俩说的开心,让朕也听一听。” 华妃听皇上突然间在除夕家宴上用这样温和的语气轻声的唤她的闺名,她原本被端妃勾起的内心愤懑也消散了许多。 “臣妾在和宸嫔妹妹开玩笑呢,说今年除夕家宴比去年可热闹多了,瞧着宸嫔妹妹这样的如花美人儿,臣妾心里也高兴呢。” 宁楚克也只是微笑的点了点头,端坐莲台,像是一座精致到不像话的玉人。比起华妃的含情脉脉,她看起来似乎没有看见胤禛眼中快要溢出来的情意一样。 “华妃娘娘快言快语,臣妾也很是喜欢。娘娘心细如发,样样周全,皇上瞧着臣妾面前的这些菜样,都是臣妾平时最喜欢的。” 华妃做事一向仔细小心,皇上让她协理六宫也是有她一向能干的原因在。宁楚克入冬之后胃口也不太好,能做出来让她喜欢的菜样不容易。他对宁楚克已经十分偏爱了,只是平日里内务府的黄规全是华妃的远亲,给翊坤宫送的东西永远都是比承乾宫和景仁宫好一些的。 宁楚克本就挑剔,胤禛又总是想给她最好的,原本她刚进宫的时候胤禛就想封她为妃。只是祖制摆在那儿,初入宫的妃嫔不宜位份太高,如今正好趁着年节的功夫,给宁楚克的位份提一提,日后她在宫里面过得也能舒心一些。 “宸嫔进宫也有些时日了,宸嫔淑慎性成,勤勉柔顺,敬慎居心,久侍宫闱。着朕的旨意,封宸嫔为宸妃,册封礼就定在元宵吧。” 皇上的这道旨意一出,别说是皇后,就连华妃都有些忌惮的看了一眼宁楚克。宁楚克进宫才不到一年的功夫,转眼间竟然就跟她平起平坐了,实在是不得不防啊。 皇后此刻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才稍稍维系起她皇后的体面。皇上当着这么多皇室宗亲的面给宸嫔妃位,金口一开,就再无回旋的余地。即便她有心阻止,也无能为力,皇上当真是对富察仪欣上心。 在除夕家宴上得了妃位,宁楚克却依旧处变不惊,只是端着酒杯站了起来谢了恩就坐下接着用她面前的那道燕窝了。皇上这样大张旗鼓,到底是真心宠爱她,还是做给席下的弘明看的呢? 看出来皇上和宁楚克之间有些怪异却被皇上刻意忽视的气氛,果郡王连忙开口说,“宸妃娘娘一向挑食的厉害,能得她夸上一句,想来定然是极好的东西。华妃娘娘,不知道臣弟有没有这个福气也能尝一尝宸嫔娘娘席面上多余的菜样呢?” 果郡王平日里一向闲云野鹤,对酒当歌,后宫诸位妃嫔之中,他也只是给皇后几分面子罢了,华妃这还是第一次听果郡王跟她这样客客气气的说话。从前她就听说过果郡王、慎贝勒、弘明阿哥和富察家的格格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原本还以为是以讹传讹,如今看来倒的确有几分可信。 “十七爷想要,自然是有的。” 其实当时当果郡王听说宁楚克即将进宫成为皇兄的妃嫔的时候,他一开始是不相信的,这实在是太过于荒谬。明明宁楚客和弘明这孩子他们俩情投意合,他们俩的婚事原本是板上钉钉,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谁知道造化弄人,皇上竟然阴差阳错的看上了宁楚克,皇上垂青,即便是弘明和富察家也没有法子反抗。瞧着原本娇艳活泼如花朵一样的姑娘如今脸上再也找不到从前的自由和欢乐,果郡王也心有戚戚。 他转头似是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坐在席面最后面的弘明,弘明似乎从一进来入座之后就一直低着头。直到皇上下旨封宁楚克为妃位的时候,他才抬起头看了皇上一眼,不过只一眼,他就立刻低下了头。隔得太远,果郡王只觉得弘明神色不明,心中颇为遗憾。他和宁楚克之间原本是多么亲密无间的距离,可是如今,他们之间犹如隔了一道天堑。 皇上如今可以说是志得意满,他坐拥天下,美人环绕,他想得到的一切似乎都已经得到了。只是他的眼神无意间落在了桌边的红梅之上,他的思绪也随着这盆红梅飘到了十年前。纯元从前最喜欢的就是红梅,可是他自从登基之后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红梅了。宁楚克钟爱玫瑰,故而他的养心殿中的花瓶里也四处插满了玫瑰,玫瑰艳丽,比红梅夺目。只是如今他已经拥有了玫瑰,却又有些思念起了红梅,胤禛不知道为何,突然想起了那日殿选之时,与他的红梅有几分相似的女子。 “莞答应呢?正听说她染上了时疾,如今好些了吗?” 皇后听皇上提起了莞答应,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宸嫔如何,华妃又如何,总归皇上最爱的人,还是姐姐。姐姐啊姐姐,你都已经死了,可还是可以能帮我一个大忙。 “莞答应身子还没好,天寒地冻的,臣妾就吩咐她休息了。” 皇上点了点头,心里想着,这甄嬛真是没什么福气,刚一进宫就得了病,宫里的太医治了那么久也没好,这身子实在是孱弱了一些,只怕和纯元一样,是个红颜薄命的。 华妃无意间让人摆上的红梅似乎勾起了皇上从前不太好的回忆,他突然间觉得这席面吵闹的很,想让宁楚克陪他出去走一走,但是他看着宁楚克身上有些单薄的衣物和已经染上了胭脂色的脸颊,也就歇了心思。天寒地冻的,还是他自己出去走一走吧。 皇上突然间要离席,皇后早就看见了那盆红梅,自然猜到了原因,也就没有拦着。只是让果郡王悄悄跟着保护皇上。 第28章 甄嬛传(二十七) 这除夕家宴的主人翁都已经离开了,剩下的那些妃嫔没有留下的理由了自然也不愿意多待,都纷纷跟皇后告假离开了宴席。 今日宴席,宁楚克一进来就瞧见了弘明颓靡的样子,只是如今他们俩的身份敏感,她实在不好贸然行动,只是在离开之时用只能被弘明看见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宫中红梅开的最好的地方,无疑是倚梅园。寒风刺骨,整个御花园中只有玉蕊檀心梅一枝独秀,在冬日里给六宫增添了几分颜色。 甄嬛不得宠,翠寒堂冷清的犹如冷宫一样。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甄嬛她自己不争气,总不能怪着她手底下的下人另寻出路吧。 总归都是在一个宫殿里面,下场在不仅得宠,而且对手底下的人,手也宽泛。赏赐又多,主子又争气,只要多夸几句夏冬春,下人们就能得到不少的赏赐,故而下人们大多跑到了夏常在的绣春堂。 如今的翠寒堂,除了甄嬛的陪嫁侍女浣碧,曾经在受过甄嬛恩惠的小允子和胆子小的菊青之外,竟然没有别的伺候的人了。翠寒堂冷清,就只有他们主仆几人守岁,小允子提议剪窗花,偷偷剪了一个甄嬛的小像藏在了怀里。 菊青见甄嬛喜欢这小像,就说到:“我听说,宫中有这样的习俗,在除夕之夜,若是把心爱的东西挂到树枝上,而且挂得越高越好,便可以祈福,小主若是喜欢这个小像,不妨就把它挂到院子的树枝上,这样可以祈求来年事事如意,这也是小允子的福气嘛。” 甄嬛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刚瞌睡就有人给他送枕头。本来她就听说过皇上的挚爱纯元皇后从前最喜欢红梅,如今到了红梅盛开的时节,皇上若是哪日有心去了倚梅园,说不定会见到她的小像。甄嬛对自己的美貌十分自信,相信只要皇上见到了她,一定会对她一见倾心,毕竟在殿选那日,太后已经明明白白的表达了对她的不喜,皇上宁愿忤逆太后也要让她进宫,这样的殊遇,怕是那位宠冠六宫的宸嫔娘娘也没有吧? “雪花映着红梅簇簇,暗香浮动,这才算是良辰美景吧,早就听说倚梅园的梅花开了,我都病了那么久了,也该出去散散心,我去看看,你们不许跟着。” 甄嬛执意一人去倚梅园,翠寒堂没人能劝得动她,也就随着她自己一个人去了,这天寒地冻的,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不想出去受冻。 倚梅园不愧是御花园中梅花开的最好的院子,只今纸帐空斋畔,独有红梅冒雪开,除夕的红梅,似乎开的格外艳丽。 甄嬛赌对了,她把自己的小像挂在了红梅枝头,在红梅之下许下了“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的期许。她听见不远处有人的靴子踩在雪上,不断发出了咔咔的声音,甄嬛躲在红梅丛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那人靴子上绣着的金龙和祥云,能有这样的试样,全天下唯有一人。 一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这句话是纯元皇后刚入府的时候最喜欢吟的一句诗。纯元期待得到丈夫的真心怜爱,以梅花劝皇上对她用心。甄嬛不想长埋宫中再不见天日,借梅花喻自己,希望有解意之人,与之偕老,她身为宫妃,这唯一的解意之人,又能是谁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无论此人在这个时候念这首诗是出于故意或者纯属是个巧合,可以确定的是,皇上对这桩倚梅园的艳遇很是受用。 “谁在那里,是谁在那里,是谁,再不说话便让人把整个倚梅园翻过来。” 甄嬛听见了皇上的声音,也猜到了此人的身份,只是如今她原本应当是抱病之身,与皇上也是初次相遇,不敢确定皇上会因为这一段偶遇而不斥责她带病离开碎玉轩。 “奴婢倚梅园的宫女,不想扰了尊驾,请恕罪。” 宫女?宫女之中竟然还有此等有才学的人物,皇上更是有了几分兴趣。 “你读过书吗,叫什么名字?” 甄嬛看着她脚下化开的积雪,开口说道:“奴婢贱名,恐污了尊耳,别过来,我的鞋袜湿了,在换呢。” 皇上自认是个正人君子,自然是做不出这种偷看小宫女换鞋袜的事情来的,不过就算今日见不到这个有才学的小宫女也无妨,总归这整个紫禁城都是他的,找一个宫女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 倚梅园的这段插曲冲淡了皇上看见红梅的时候,心中的那一缕愁思。果郡王这时候也在红梅丛中摘下了甄嬛的那枚小像,跟皇上告罪了一句就和圣驾一起离开了倚梅园。 此时,偌大的倚梅园中,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之中,有两人全程目睹了这一场大戏。 “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先去的纯元皇后看错了书,记错了一个字,竟然在十数年之后又在红梅之下有同样的一个女子,又吟错了这一句诗。你说,这个所谓的‘小宫女’是故意,还是当真有这么巧的事情?” “是不是故意的,又有什么要紧的呢?关键的是能吸引皇上的注意就行了。” “也是,反正皇上也没读过什么诗词。只要这姑娘生的好看,别说背错了一个字,就算她目不识丁,皇上也不会介意的。” 弘明瞧着宁楚克一脸满不在意的样子,心中百感交集,他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他的心上人并没有爱上拆散他们的罪魁祸首。时隔半年,他再一次在皇宫见到了他的爱人,但他却不敢流露出什么超过他身份之内的神情了,他生怕他的爱意会变成刺向爱人的利刃。 即便他们远离了旁人的视线,弘明也再也不敢像从前一样触碰爱人的脸颊。如今他们挨得这样近,却好像离的那样远。他不知道旁人是如何想的,但是他相信,在这深宫之中,宁楚克并不快乐,即便是如今她贵为宸妃,她也不快乐。 “弘明,等来了春,就回到你的草原之上,离开这里吧。倘若有一天我可以离开这个牢笼,或许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第29章 甄嬛传(二十八) 皇上在除夕家宴上册封宸嫔为妃的消息第二日已经传到了三宫六院之中,不到半年的功夫,无子封妃,朝中还无一人阻拦。后宫众人到了此刻,不得不重新评估宸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了。这几日的承乾宫可以说是门庭若市,上到皇后华妃,下到莞答应安答应,都给承乾宫送上了一份贺礼。 不过在皇上对宸妃繁花似锦的宠爱之后,苏培盛却收到了皇上的一个密令,皇上让他在倚梅园中找到一个有才学的宫女。而这有才学的标准则非常奇怪,只要她答出来逆风如解意的下一句话,就算过关。苏培盛虽然对这样的旨意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皇上说的话他也只能闭着眼睛去做。 倚梅园中,宫女太监们乌泱泱的跪成了一摊。 “皇上有旨,今年节下宫中同庆,皇上出了个对联,无论是太监或是宫女,谁要是能对得上的,皇上重重有赏。” 苏培盛给小厦子使了一个眼色,小厦子立马清了清嗓子。 “听好了,皇上的上联是逆风如解意。” 宫中的宫女大多出生于满蒙八旗的包衣,除了下五旗那些出身格外低的宫女之外,还有不少宫女父兄都在朝为官或在内务府当值。这些宫女倘若不进宫,在宫外待着,也算是半个官家小姐,在归中之时,自然是曾经能读过书会习字的,这些女子进宫,大多是带着为家中抬旗的目的的。她们有内务府的人脉,又有足够的银两,进宫之后大多会被分到宠妃的宫殿中,或者直接到皇上的尚书房伺候。 只不过被分到倚梅园的宫女,大多都没有这样好的福气有读书的机会。倚梅园偏僻,又是御花园中最少人去往的地方,宫里面的小主贵人要是想赏梅,也只不过是让倚梅园的宫人送些折好的梅枝到自己的宫室中罢了。这里的宫女倘若想一步登天,简直难于上青天,不过现在,就有一个极好的机会摆在了他们面前。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宫中的每个人都是有野心的,一旦抓住了机会,走错了路,他们脚下的就是一条青云路。 “容易……莫摧残?” 苏培盛这并不知道这句上联的下联到底是什么,他也不大明白皇上让他找这个人的目的,这是他瞧见这回答之人的容貌,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反正皇上只是让他问逆风如解意的下一句是什么,这女子也算是回答上来了,他也就能够交差了。 这位小宫女的容貌虽不是顶顶拔尖,但是也算是个小家碧玉的美人儿,宫中的美人或清丽婉约,或艳丽绝色,像这小宫女这样看上去小巧乖顺的女子,宫里还确实是头一个。 前朝九子夺嫡颇为险恶,皇上也是过五关斩六将,一路披荆斩棘,才做到今天这个位置,为了登上九五至尊,他甚至对连自己亲弟弟都能拔刀相向。不过如今他已登上了至高之位,倒有些怀念起儿时的兄友弟恭了起来。皇上的兄弟死的死,关的关,如今还能在前朝后宫中走动的,除了五爷和怡亲王之外,也只有宸嫔的姐夫十二爷和果郡王十七爷在皇上面前还有些得脸了。 十二爷和五爷和皇上一直感情平平,倒是不如十七爷年轻又未成亲,与皇上相处的时间多些。十七爷的棋术一直不错,皇上常传召他来养心殿下棋,最近几日是年节,文武百官也不必上朝,皇上此刻有了些功夫,又是天寒地冻的时节,他就直接让果郡王在宫里住上几天。 “你心有旁骛,败局已定。” 果郡王笑着把手上的棋子扔在了一边,“输了,臣弟的棋艺根本就不能与皇兄相较,若是宸妃娘娘在,怕是还能和皇上再下几个来回。” 听果郡王提到宁楚克,皇上的神情也柔和了下来,宁楚克的棋艺的确是极好的,她的棋艺是先帝亲自教的,自然是差不到哪里去的。 “若是宁楚克在,别说和朕在下几个来回了,她那一颗七窍玲珑心,能在这棋盘上把朕打的落花流水。” “宸妃娘娘的棋艺虽然不错,但也不至于让皇上毫无还手之力。依臣弟看啊,哪里是宸妃娘娘棋艺上佳,明明是皇上和美人对弈,心思全然不在棋盘上罢了。” 皇上笑骂到:“你倒是促狭,若是宁楚克知道你打趣她棋艺不好,非得来跟你打架不可。” 皇上和果郡王说话的功夫,苏培盛也带着他的“下联”来找皇上复命了。 “皇上,您吩咐奴才办的事儿,奴才已经尽力去办,但是……” 看着苏培盛回答的支支吾吾,果郡王还以为是他没有办妥差事,苏培盛是从小跟着皇上长大的奴才,在皇上面前有几分情分,即便是没刚好皇上交代的这件差事,皇上也不会和他计较太多,果郡王也乐得卖他个人情。 “皇兄只说了上半句,这下半句苏培盛也不知道,这差事不好办吧?” 皇上斜眼看了苏培盛一眼,方才听果郡王提到宁楚克,他如今对这桩倚梅园的偶遇倒是没有昨天的热忱了。 “你办不好是你不中用。” 苏培盛笑着跟皇上赔罪,“皇上您下了半天的棋了,也该口渴了,即便若皇上要责怪奴才,也请先喝口茶吧。” 他虽然已经找到了皇上要的那人,只是事无绝对,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他可不想今日由他来承担这个过错。 养心殿的棉门帘被掀开,一张陌生的面孔出现在果郡王的面前,她手上捧着刚砌好的两杯茶盏,莲步轻移,行动步伐中竟带着点点梅香。 皇上刚才正在低头看着棋局,没有留意到这张陌生的脸,直到喝了一口茶后,他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这茶用梅花上的雪水泡的?怎么还带着一股梅香?” 那陌生宫女诚惶诚恐的跪下谢罪,“是奴婢不小心染上了梅花气味,惊扰了圣驾。” 看这宫女这浑身的梅香,果郡王就知道方才他是多虑了,苏培盛这样玲珑剔透的人,哪里会有他办不好的差事呢? “皇兄身边的下人们真是越来越变别致了,回头啊,我也让府里的下人们个个都染上花香。” 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这一句错诗在当年惹得了皇上的怜惜,在今日又为后宫增添了一名官女子。 第30章 甄嬛传(二十九) 见皇上得了美人儿,果郡王是个有眼力见的,自然不会在养心殿多待,只是他想到了昨日在以梅园中捡到的那枚小像,他总觉得有人鸠占鹊巢了。他原本是想提点苏培盛一句,谁知道还没离开养心殿,就听见了这位新晋的官女子余莺儿的靡靡之音,也罢,管她是对是错,只要皇上觉得她是对的人就好。 因为新鲜出炉的余官女子借着除夕夜倚梅园的东风得了皇上好几日的宠幸,她出身不高,容貌也不过平平,后宫的妃子们哪一个都没有把她真正的放在心上过。只有碎玉轩中常在一块儿的这三位,此刻真是气的攥紧了拳头。 尤其是沈眉庄,皇上年节之后倒是开始翻了她的牌子,只是她的恩宠总是平平,别说是和宠冠六宫的宸妃娘娘比,就连和这位新宠余官女子相比,也只是伯仲之间罢了。哦,不对,现在应该改称余答应了。 安陵容进宫之后一直都是宫里面最低等的答应,无论是见了谁都要行礼问安,可是给那些贵人嫔妃磕头也就算了,这余莺儿不过是宫女出身,比她的出身还要低贱,凭什么连一个宫女都能爬到她的头上去? “皇上真是迷了心窍,宫中那么多名门闺秀,他怎么会随便宠幸一个宫女那么长时间。” 沈眉庄也知道安陵容心中的气,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一个身份比她低贱十倍的宫女。 “安妹妹不必为这种人动气,听说她平日里轻狂的很,你是正儿八经选秀进来的皇妃,和她这种爬床的宫女怎么能一样?” 甄嬛也笑着附和,“是啊,安妹妹进宫也有些时日了,想来再过些时日,皇上就要翻你的牌子。” 承乾宫里的花花草草向来都是最名贵的东西,宸妃娘娘喜爱玫瑰,对别的花种也不是毫无兴趣。最近内务府培育出了上好的玉台金盏,宁楚克总是能在承乾宫的桌子上看见玉台金盏的身影,只是今日送的花,似乎对往日少了一些。 白露注意到了宁楚克有些疑惑的神情,连忙解释道:“娘娘,皇后娘娘劝诫皇上雨露均沾,说是宫中还有不少从未侍寝过的妃嫔,皇上给皇后娘娘面子,今晚翻了安答应的牌子。那安答应是个喜欢侍弄花草的,从前问了内务府要过好几次玉台金盏。只是内务府说这花名贵不易得,今日她被皇上翻了牌子,内务府都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的,就给延禧宫送去了一盆。” 安答应?安陵容她这个时候还是谨慎小心,处处忍让的性格,皇后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发现她制香的才干,也没有发现她和甄嬛的龃龉,这时候提携她一句不过是出于维持她国母的仁慈体面罢了。想起在富察仪欣的记忆的那一出完璧归赵的大戏,看来这宫里面是要热闹起来了,想来明日在景仁宫可以看到一场好戏了。只是不知道,如今沈眉庄并不像上一世那样得宠,华妃还会不会提携余莺儿这个横冲直撞呢炮灰。 “那安答应也算是熬出了头了,咱们也得恭喜她才是,既然她喜欢玉台金盏,就把承乾宫今日的玉台金盏都送去给延禧宫吧,左右本宫也不喜欢这花。呵,玉台金盏,内务府真会取名字,不过是河边最常见的水仙罢了,顾影自怜,有个什么趣儿。” 安陵容跟甄嬛她们二人说了一会子话,刚回到延禧宫就看见宝鹃和宝鹊二人站在她的东配殿门口,一脸雀跃的看着她。 “小主可回来了,今儿皇上翻了您的牌子,让您侍寝呢,凤鸾春恩车马上就到了,小主快些随奴婢去梳洗一番吧。” 听到皇上今夜翻了她的牌子,安陵容被这天大的馅饼砸的晕晕乎乎的,被宝娟和宝鹊扶着走进殿内后,她才略微反应了过来。狂喜之后就是无尽的紧张与害怕,眉姐姐那样的容貌家世都不得皇上喜爱,她这样的人,怎么会承蒙圣恩呢? 皇上是天子,一言一行之间就能决定一个人的性命。她还什么都不懂呢,在甄家的时候,虽说教引嬷嬷都是一块儿教的她和甄嬛,可是甄嬛悟性高,听一遍就能学会,她脑子笨也寄人篱下,那些规矩听了一遍也就都忘了。倘若……倘若她伺候的不好,惹怒了皇上,皇上会不会迁怒她的父母? 安陵容越想越害怕,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即便是延禧宫内满宫名贵的玉台金盏都不能缓和她此刻的紧张。在安陵容如今满脑子都是她伺候不好皇上连累全家的场景,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到底吸食了多少的玉台金盏的花粉。 无论安陵容如何的担心害怕,凤鸾春恩车还是如时的到了,说起来,这还是皇上登基以来第一次临幸延禧宫的妃子。安陵容此前虽然不得宠,但是因着新宠大多都没有侍寝,她又独居一宫,日子过得也算是顺遂,虽然没有优待,但是内务府也懒得去克扣这个延禧宫唯一小主的份例。 进宫之后,安陵容唯一的恐惧就是后宫的争斗和皇上的阴晴不定了。一般妃子们送来侍寝的时候,皇上都还在批折子,今日养心殿的折子不多,皇上也对这个几乎没有印象的安答应起了几分好奇,安陵容在龙床上哦面没有等太久,皇上就掀开了她盖在身上的被子。 在看见安陵容的那一瞬,皇上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向来嫔妃头一回侍寝都是害怕的,但是这安答应反应的也太大了些吧?安陵容低垂着眼睛不敢看皇上,她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着,眼神也飘忽不定,瞳孔微微扩张,看上去甚至都有些瘆人。 “算了,朕不愿意勉强,苏培盛,送回去吧。” 皇上话音刚落,安陵容听此噩耗,一时情急,竟然在皇上的养心殿直直的晕了过去。嫔妃侍寝,皇上还没有做什么,就把自己吓得晕了过去,安陵容这也是头一遭。皇上看安陵容晕倒在自己的龙床上的样子也是厌恶不已,已然没了再在养心殿待着的兴致了,只让苏培盛叫了太医来之后就起身离开了养心殿,去了余答应那儿,还顺便让内务府把安陵容的绿头牌给撤了下来。 原本他想着去承乾宫看看宁楚克,但是一想到现在时辰不早了,宁楚克怕是已经歇下来,这时候去承乾宫打扰了她休息,小姑娘又要生气了。 安答应头一回侍寝把自己吓晕了的事情还没到第二日,在养心殿小喇叭小厦子的推波助澜下已经传到了后宫各院。承乾宫那里自然是头一个得到消息的,在小厦子第二日绘声绘色的和宁楚克再一次描述昨夜养心殿的大戏的时候,宁楚克正在用手拨弄着刚开的玉台金盏,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玉台金盏,俗称水仙花,这种花有一定的毒性,接触之后会让人产生瞳孔放大和瑟瑟发抖的症状。摆满了整个延禧宫的玉台金盏,是富察仪欣送给前世害死她孩子的罪魁祸首的第一份礼物。 第31章 甄嬛传(三十) 皇后也算是个体恤人的,知到安陵容闹出了这样丢人的事儿来,也就顺势让她在延禧宫养病,当然,也没有说这个养病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一会她也算是丢了大脸了,皇后亲自举荐到皇上身边的人竟然闹了这样大的笑话,华妃那里已经嗤笑她好几天了。皇后原本是想着安陵容在甄嬛身边也算是待了有些时日了,或许能学得甄嬛的几分才学,她出身低又性子怯懦,能借着安陵容分薄宸妃的两分宠爱也好。看如今宸妃一枝独秀,皇上色令智昏的样子,宜修的确害怕了,她绝不能让宸妃这样下去了,乌拉那拉氏的皇后可以没有宠爱,但却不能动摇后位。 “莞答应的病也有些时日了,不过是小小时疾罢了,太医院的太医连这点病都治不好,实在是无能。剪秋,你去跟太医院给甄嬛把脉的太医说一声,就说若是开春之前,莞答应的病若是还不能好,就让他辞官出宫吧。” 宸妃如今风头无二,也应该有个人来分一分她的宠爱了,一枝独秀总是不如姹紫嫣红好看的。 “对了,跟内务府的人知会一声,碎玉轩绣春堂的份例翻倍,翠寒堂莞答应那儿就随便应付一下,莞答应也该吃一吃苦头了。” 淳常在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进宫以后被皇后安排在了咸福宫里,咸福宫的主位敬嫔是个温柔和善的,只是她俩的年岁相差太多,敬嫔对待淳常在,大多是把她当做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罢了。淳常在喜爱敬嫔的周全妥帖,但是和敬嫔确实是说不了几句话。 进宫之前额娘和阿玛就曾经叮嘱她说,不指望她这个性子和脑子能得皇上的宠爱,只让她跟着宫里面受宠的娘娘做个解闷的陪聊就好,起码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宸妃娘娘宠冠六宫,出身上三旗的镶黄旗富察氏,请安的时候几次接触下来,淳常在也知道宸妃不是个难相处的人,只是平日里不爱与后宫诸人来往罢了。 于是她也就大着胆子凑到了承乾宫里,没想到她这天真爱玩的性子倒是合了宸妃娘娘的眼。承乾宫只有宁楚克一人独居,从前还不是皇上妃嫔的时候,她也是个爱笑爱闹的,如今有个能在她面前放开了性子的小姑娘,宁楚克瞧着也欢喜,也就顺着淳常在的意,让她搬到了承乾宫。敬嫔心细如发,进宫多年又不得圣宠,为了不让敬嫔多想,宁楚克还给敬嫔那里送了重礼,又让她身边的秋露仔仔细细的解释了一遍才放心。 “今日淳儿怎么还没回来?让承乾宫的小太监们去御花园瞧瞧,可别是她贪玩,走错了路。” 白露她们这些宫女们也都是沉稳老实的,自幼被官家和嬷嬷教的都是规矩守礼,她们也很是喜欢淳常在的性子,在淳常在的身上,她们隐隐约约能看见从前她们的富察格格的影子。 “是,奴婢们这就吩咐小安子他们去找。” 不过还没等白露出门,淳儿就被霜降领着进了宁楚克的寝殿,她在看见靠在贵妃榻上的宁楚克之后,小跑着扑在了宁楚克的怀里红着眼睛看着宁楚克。 “宸妃娘娘,淳儿害怕……” 看着小姑娘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些哭腔,宁楚克也有些心疼。 “怎么了,谁欺负我们淳常在了?” “方才我和欣常在一块儿回来,正巧妙音娘子坐着凤鸾春恩车迎面驶了过来,谁知欣常在宫女手中的纸灯笼突然被风吹着燃了起来,驾车的马见火受了惊吓,可是我瞧得真真的,御马训练纯熟,车上的妙音娘子只是震了一下罢了。谁知道余答应竟然不依不饶了起来,欣常在说话也没有太客气,近日余答应受宠,欣赏在本来心里就不太痛快,妙音娘子恼怒之下便命人把欣常在关进了慎刑司!” 慎刑司?就连宁楚克此刻也不得不佩服起了余莺儿的大胆,一个从宫女的位置上爬上来的答应,竟然敢处罚有女又有家室的常在,她是疯了不成吗? “好了好了,淳儿别害怕了,这事儿我也算是明白了,余答应也着实是大胆,她此刻恃宠而骄,日后有她好受的。总归你是本宫宫里面的人,本宫会护着你的,你放心,此事本宫会替你和欣常在做主的。霜降,明日去一趟养心殿,请皇上来承乾宫用晚膳。” 看着淳儿实在害怕,宁楚克也有些担心,就留着她在自己的寝殿歇息一晚。真是可怜了,这么小的孩子,若是生在普通人家,现在还正是在家里和娘亲撒娇卖痴的年纪,可是淳儿身为八旗的贵族女子,却要被送到宫中,小小年纪就要受这样的惊吓。 余莺儿的大胆不仅出乎了宁楚克的意料,也出乎了华妃和皇后的意料。一开始见皇上突然间宠幸了倚梅园的一个小宫女,华妃的确起了一两分拉拢之心,想让余莺儿能分两份宸妃的恩宠。只是自余莺儿承宠以来,虽然皇上一月也召幸个一两次,但是和承乾宫的恩宠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华妃不想做亏本的买卖,和皇上相处多年,她看得出来皇上对余莺儿不过是一时兴起,等兴致过了,迟早要把她丢在脑后,她的翊坤宫从来不留无用之人。 现在看来,她当时的决定实在是再明智不过了,余莺儿在宫中毫无会根基,不过是个小小答应,竟然还敢对潜邸中就服侍皇上的欣常在和住在宸妃宫里的淳常在不敬,实在是愚蠢至极。 第32章 甄嬛传(三十一) 皇后拿不定在皇上的兴头上处置余莺儿会不会得到皇上的责罚,就借着太后的口斥责了余莺儿,还撤回了皇上曾经赐予余莺儿的“妙音娘子”的称号,没了这个称号,余莺儿在宫中的境遇可以说是大不如从前了。 余莺儿的愚蠢和嚣张也惹怒了皇上,他不由得有些怀疑当日让余莺儿做他的宫嫔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这样愚蠢的人,真的能吟出“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这种遗世独立的诗吗?尤其是当他知道宸妃身边的大宫女来请他来承乾宫用膳之时,他心中的后悔更是达到了鼎峰。 自宁楚克进宫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让宫女来养心殿请他来承乾宫用膳。听说余莺儿得罪的那位淳常在颇得宁楚克喜欢,昨日宁楚克为了安抚淳常在,还把她留宿在了自己的寝殿,亲自哄了淳常在入睡。他和宁楚克相识那么多年,对宁楚克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了,也没有得到宁楚克这样温柔的对待,真是让人有些心酸。 皇上带着一丝的心虚踏进了承乾宫的大门,在瞧见宁楚克的神色没有什么太大的异常之后才略微的松了一口气,看上去没发太大的火,应该能哄好。 皇上盯着宁楚克怀里伸着舌头舔宁楚克手指的狸奴,心里腹诽:不该让宁楚克养几只这小玩意儿的,看着真是碍眼。 “朕听说昨日余答应的事了,她也的确是荒唐,说到底她不是正儿八经选秀进来的妃嫔,不懂什么规矩,行事到底是不妥当了些。欣常在和淳常在也是无端受辱,朕已经派人给她们二人送了好些东西以表宽待了。” 按理说,欣常在有女有家世,是从潜邸就陪着皇上的旧人了,她的父亲虽然远在千里之外的蜀中,但是在当地也颇有势力,很是得用,进宫之后不会只封得常在之位,导致她竟然和刚承宠的夏常在对起来都占了下风。皇上对欣常在也不是没有宠爱过,刚刚登基的时候,欣常在甚至还曾经有过孕事。 只是性格决定命运,或许是在蜀中出身的缘故,欣常在的身上总是带着一股不同于婉约柔情的江南女子的英气洒脱和快言快语。她这样的性子宁楚克很欣赏,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欣常在这样的性子,她的这一张嘴不知道无意间得罪了多少妃嫔,说不定得罪过皇上也说不准。 更重要的是,皇上的这个皇位来的太过于匆忙,他没有经历过册封太子就成了皇帝,下面的兄弟对他的皇位不服气,外面的百姓对此也是议论纷纷。甚至还流传出了正是因为皇上的皇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所以皇上在登基之后三两年内膝下都没有子嗣出生,只有一个在潜邸的时候就怀上的温宜公主平安降生。 曾经在宫中颇为受宠的芳贵人失了孩子,如今只能在冷宫中郁郁终身。华妃虽然跋扈,但是芳贵人只是悲伤怨恨中冲撞了华妃,也不至于沦落到被发落冷宫的地步,她走到如今的这一步,未尝不是皇上责怪她没能力保住皇嗣的缘故。欣常在的处境亦然,在皇上的眼中,原本对欣常在就没什么感情,如今她保不住皇嗣,自然也配不上高位。 “余答应是皇上的妃嫔,怎么样处置自然是皇上做主就好,只是皇上,淑和公主年岁还小,她也不过是只此温宜公主大两岁罢了。淑和公主一直养在撷房殿,生母不能时时照顾,宫里的奴才一向都是拜高踩低的,如今见生母如此受屈,淑和公主的境遇……” 皇上低头沉思了片刻,手中不停地在摩擦着手中的佛珠,欣常在的确不得他钟爱,只是对于淑和公主,他还是疼爱的。 “宁楚克想的周全,欣常在也是伺候了朕多年的老人了,又生育了淑和公主,这番又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也罢,就晋欣常在为贵人吧。淳常在心思恪纯,又天真烂漫,聪颖可爱,她年纪还小不能侍寝,你既然喜欢,朕也给她个体面把,就给淳常在赐个封号吧,就封为颖常在吧。” 宁楚克给皇上夹了一筷子他最喜欢吃的炙羊肉,“那宁楚克就代欣贵人和颖常在谢过皇上了。” 虽然知道颖常在不过是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可是见他的宠妃如此偏心颖常在,皇上还是有些吃味。 “朕瞧着你待颖常在都要比待朕亲近些,听说昨儿个你还留颖常在在你的寝殿过夜了?” “哎呦!”宁楚克娇嗔道,“皇上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和淳儿醋上了,皇上自己答应我的,在承乾宫里,可以不用守规矩。” 内务府的冷待,夏常在的讥讽,余莺儿的得宠,这些日子里不断的冲击这甄嬛本就不太坚固的心理防线。她原本就是甄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嫡长女,她父亲甄远道虽然官职不大,但是家里的一应待遇却是奢华无比。甄家奢靡,就算是和钟鸣鼎食的富察家相比,也是差不了许多的,这从甄嬛后来给皇上准备的千金一两的越州寒茶和就连瓜尔佳氏的大小姐都没见过的红麝香珠中就可以窥探出一二。 在甄嬛得宠之前,甄家不过是个三流世家,只凭甄远道一年的份例和甄夫人云氏那不算多的嫁妆,是远远支撑不起甄嬛母女几人的纸醉金迷,穷奢极欲的。大理寺少卿,掌刑狱案件审理,甄嬛有如此的见识,甄夫人甚至能花这样大的代价请的纯元皇后闺中之时的女师傅,足可以见甄远道到底在大理寺少卿的这个位置上贪墨了多少银两。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这样简朴又委曲求全的日子,甄嬛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甄嬛想来是个会附庸风雅的,皇上喜爱诗词歌赋,纯元皇后善吹箫,她就在御花园中扎了一个小秋千,日日在秋千在吟诗吹箫。她这个秋千的位置挑的实在是好,虽说不是在御花园里最热闹的地界,却是皇上去太后那儿请安的必经之路上。宫里面处处都是各宫各院的眼线,不出意外的话,御花园里突然多了一个秋千自然不出丢多久就会被各位有钱有权的娘娘们知道。 只是皇后有意抬举甄嬛起来和宸妃华妃分庭抗礼自然会给她行个方便,故而在景仁宫的可以隐瞒之下,甄嬛还真成功的在御花园里用这首缱绻动人的杏花疏影钓到了她想见到的人。 第33章 甄嬛传(三十二) 御花园中,五分相似的容貌,七分接近的萧声,再加上杏花微雨的加持,皇上宠幸碎玉轩莞答应似乎成了理所应当的事。这场御花园中有多方参与的偶遇,成就了未侍寝就晋封的莞常在,也拉下了除夕夜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余莺儿。 “昨日没瞧着御花园的好戏真是可惜,听说那余答应,瞧臣妾这记性,应当是余官女子,她之前受了皇上和太后的责罚,还没有学乖,竟然大言不惭的在御花园里诋毁莞常在。这不,旧爱怎么能比得上新宠,这莞常在一入了皇上的眼,就没有余答应什么事儿了,皇上为了给莞常在做脸,直接贬了余莺儿为官女子,还让她住到了六宫之中最偏僻的地方去了。” 欣贵人自从得了贵人的位份之后,就和承乾宫站到了统一战线,这年轻有家室还得宠的妃嫔就是好,欣贵人可是听颖常在说了,宸妃娘娘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让她做到了贵人的位份。 白露察言观色,在侧道:“不过这个莞常在也真是好运道,选秀进来之后在宫中籍籍无名了那么久,连除夕夜宴都没有出席,竟然悄无声息的得了皇上的青眼,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 宁楚克笑道:“不管她使了什么手段,能爬到如今这个位置就是她的本事,说起来莞常在也真是巧思。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别说是皇上了,就是本宫瞧见了,也是要心动的。” 承乾宫里宸妃和欣常在正说着话,淳儿已蹦蹦跳跳的进来了,她身边的陪嫁丫鬟雨儿手里还捧着一碟子牛奶方糕。 “姐姐们说什么呢,淳儿也要听!” 宁楚克使了个眼色让秋露为颖常在端上一杯牛乳茶来,她年纪小,吃东西又快又急,像牛奶方糕这样甜腻的东西,她十次有八次都会被噎着。 “说是皇上这次可是帮我们淳儿和欣姐姐出了口恶气呢,从前欺负你的那个余莺儿,现如今已经是余官女子了,淳儿听了高不高兴啊。” 淳儿此刻的眼睛全都放在桌子上的牛奶方糕和牛乳茶上,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余莺儿。她是小孩子,性子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看着淳儿如此天真的样子,欣贵人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颖常在好运气,刚进后宫没多久,就抱上了后宫中最粗壮的一棵大树,所以能一直这样纵情任性。不像她,在皇上的王府中沉寂了那么长时间,进宫后受了这样大的欺负才略微封了个贵人。 “也是可惜了,那样年轻的人,日后估计就要相伴青灯古佛终身了。秋露,没事的时候去跟宫里的人多提一提咱们这位新鲜出炉的莞常在,她一出头,就生生灭了皇上的一个宠妃,也让六宫的人都记得莞常在的能耐。” 碎玉轩甄嬛被封为常在的事情,就像是一滴水珠落在了滚烫的油锅里一样炸开了,原本门可罗雀的翠寒堂终于算是热闹了起来。以至于几乎在甄嬛晋封的同时惨遭贬黜的余官女子的消息却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皇宫这汹涌的波涛之下,余莺儿人缘不好,她曾经那样得意,如今后宫之宫却无一人提起她。 莞常在得宠,沈眉庄也很是开心,她的姐妹终于有了翻身的一天,有了甄嬛的扶持,她在宫里面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安陵容此刻也带着他的贺礼来了碎玉轩,她父亲官职低微,进宫之后不仅不能给她补贴,甚至还多次写信问她索要银两。如今她实在是捉襟见肘,能给甄嬛送上的贺礼,不过是自己亲手所制成的绣礼罢了。与沈眉庄真心实意的为她的好姐妹感到高兴不同,安陵容对于甄嬛得宠的感受除了高兴之外,还有一些的嫉妒和怨恨。 安陵容是自卑的,她出身不好,在和甄嬛沈眉庄的友谊之中,她总是迁就的那一个。进了宫之后大家都是皇帝的嫔妃,从前她们三人都不得宠,一样受到皇上和内务府的冷遇,彼此间倒是多了种惺惺相惜的感情。如今甄嬛一步登天,她们还能一去从前吗? 甄嬛说是把她当做自己的好姐妹,嘴上说的好听,但是如今她骤然得宠的事情传出来,安陵容才发现甄嬛她这样大的事情竟然一丝风声都没有向外面泄露过。倘若真的把她当做好姐妹,不应该也让她也能沾一沾这泼天的富贵吗? 安陵容心思中,不管心里想的是什么,也从来不会在表面上表现出什么,她的脸上仍然是怯懦胆小的神情,只是心中,已经有了别样的想法。 碎玉轩如今当真是热闹了,就连浣碧出门,都有人恭恭敬敬的唤她一声浣碧姑娘了。 “小主,咱们也算是熬出头了,您看这碎玉轩的摆件,可都是内务府挑上好的送过来的。之前让他们来给桌子补个漆都三请四催的不来,如今倒好,直接给咱们送了一张新的水曲柳的桌子来了。” 浣碧的话说到了甄嬛的心上,只是后宫步步都是算计,她不能太纵着浣碧,以免浣碧给她招来什么祸端。 “好了,越发不懂规矩了,胡说些什么?别露了得色,你家小主如今圣眷正隆,如今恐怕正有人想捉我们的错处呢。” 甄嬛此刻也是志得意满的看着她手中的蓝田玉箫,她就知道,依她的才貌,皇上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只是她这“时疾”,也是时候该好了,皇后娘娘都质问过太医院她的病情怎么拖延到今日了,再拖下去,怕是会被人查出来一些端倪。她留着温太医还有用处,在这深宫之中要想安安稳稳的活着,太医院离必须有她的心腹才好。 只是可惜了,她原本还想再吊一吊皇上的胃口的。皇上贵为天下之主,什么女子没有见过,她虽然自负美貌,但也知道自己的容貌是断然比不上满蒙汉第一美人宸妃和凤仪万千的华妃的。若她和别的女子一样任皇上予取予求,只怕会太早让皇上对她失去兴趣。 第34章 甄嬛传(三十三) 或许是甄嬛的存在勾起了皇上对纯元仅剩不多的思念,又或许是老十四的嫡长子弘明自请去西北驻守边疆的折子让皇上又忆起了宸妃和弘明的那些过往。为示荣宠,皇上独独带了甄嬛去了昌平行宫,回宫之后更是赐她椒房之宠,在碎玉轩中连宿三日。就连宫里的宫人都在说,莞常在这般的荣宠,是比着从前宸妃娘娘呢。 不过这样的流言,宁楚克却没有放在心上。 “弘明已经到了西北了吗?” “是,弘明阿哥如今在陕甘总督手下做了个通判,弘明阿哥离开紫禁城的时候,说是每个月都会给您写信,只是为了安全起见,这些信只会寄到奴婢的家人那里,由奴婢半年出宫拿一次。” 陕甘总督?那不是年羹尧的地盘?宁楚克有些疑惑,皇上一向忌惮年羹尧和十四爷,如今怎么会让十四爷的嫡长子去年羹尧的手下做事? “年羹尧刚愎自用,好大喜功,皇上迟早要出出手料理了他。我记得哥哥过几日也会到陕西那边任知府之职,秋露,你过两日出宫同哥哥说一声,让哥哥好好的看着他,千万不要让他和年家扯上半分关系。” 这宫中有得宠的人,也有失意的人,有些人一朝还在云端,一朝就跌落泥潭,余莺儿就是这样的例子。从前她得宠的时候一直都是目中无人的样子,连皇上身边的小厦子她都敢随意使唤,如今她沦落到这种地步,从前被她欺负的人可不是都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官女子本来就是宫中妃嫔中最低等的位置,余莺儿得罪了如日中天的甄嬛,宫里的人更是都恨不得人人去踩她一脚。 而余莺儿在这一日一日的折磨中,也终于疯魔,她把她今时今日的境遇全部归咎到甄嬛的身上,总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找她报仇。甄嬛得宠,看她不顺眼的人比比皆是,也不乏愿意出手为余莺儿推波助澜的人。 华妃可以容忍宸妃宠冠六宫,因为她可以借口安慰自己是皇上为了平衡朝堂和后宫,这才对宸妃青眼有加,她少不得要给富察家几分面子。可是她却不能容忍一个大理寺少卿的女儿爬到她的头上,尤其是这个女人曾经还没有入宫的时候就曾经讥讽她以色侍人。华妃最是记仇,若是甄嬛不得宠,那也就罢了,可是瞧着甄嬛如今这势头,竟然几乎能和宸妃相较了。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皇上赏赐甄嬛汤清宫浴,华妃当时就被敲响了警钟,她绝不允许后宫中出一个杨贵妃那样的人物。 华妃在宫中势力不小,不过能得到华妃信任的,也只有从潜邸就依附着她的曹贵人和丽嫔了,曹贵人精明能干,丽嫔性子却是个横冲直撞的。如今她们的主子不高兴,这两个依附着华妃的妃嫔自然是要有心的出心,有力的出力。 翠寒堂里,甄嬛传了温实初来给她请安,这几日,甄嬛总是觉得神思倦怠,整日里总是困倦的厉害,她从来没有有过这样的症状。不是甄嬛多想,只是这宫里处处都是算计,她更是要步步小心,所以即便是有人觉得大惊小怪,她还是要让温实初来给她诊脉。只是看着温实初逐渐紧皱眉头,甄嬛的心中也涌上了一股不祥之感。 “小主,是微臣失察,微臣竟然没有注意到微臣给您开的药被人动了手脚。您前几个月吃的那些致脉象紊乱的药里被人改了两味药材,这药长期吃下去,怕是会让女子难以有孕。” “什么?!” 甄嬛吓得攥紧了手中的帕子,额头处竟然吓得出了好几滴冷汗。甄嬛身体孱弱,太医院的人每日都要给她送不少的汤药,只是一日一日的治着,她的病却永不见好。她想到可能有人对她下手了,却没想到那人下手的那么早。几个月之前,那时候她还没有承宠,就有人视她为眼中钉了…… “除此之外,我为小主调理身体的药也被人动了手脚,这两副药都有些问题。有人在我的方子上加重了几味本来分量很轻的药,用药的人很是小心谨慎,加的量很少,所以即使臣日日请脉也不容易发现,但即便如此,按这个药量服下去,小主先是会神思倦怠,渴睡,不出半年便神智失常,形同痴呆。” 宫中步步惊心,甄嬛也算是尝到厉害了。这第二副药她还能查一查这幕后之人是谁,可第一副药……若是真追查起来,即便是查到了,借汤药避宠,皇上也会治她个欺君之罪,她如今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不过她也得让旁人知道,她甄嬛也不是谁都能揉捏的软柿子,这人给她下药,企图让她直接变成个痴呆,她也得让那人吃些苦头。 “我的身子如今如何了?这第一副药我吃了那么长时间,现在我还能怀上皇上的孩子吗?实初哥哥,如今我已经这个样子了,在宫中若是再没个孩子傍身,我该怎么办啊。” 温实初本来从前就钟情甄嬛,对她可以说是死心塌地,如今见心爱的女子蒙受此等劫难,更是心疼的厉害。 “小主放心,虽然服了那药有些日子了,但是咱们一月之前也已经停了,如今及时调养,想来不会对身子有害。只是……只是小主三年之内最好不要妊娠,否则,就算怀上了孩子,小主也不一定保得住啊。” 温太医心事重重的离开了翠寒堂之后,浣碧也满眼担心的看着甄嬛,这宫里没有子嗣傍身,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 “小主别伤心,您迟早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甄嬛叹气道:“罢了,三年就三年吧,总归只要皇上心里一直有我,三年不能成孕又何妨,华妃娘娘伺候皇上那么多年膝下空空还是恩宠不断,三年而已,我等得起。如今当务之急是把要下毒害我的那个人找出来,不然有条毒蛇在暗处盯着我们,不找出来我们始终寝食难安。” 其实这宫里这样怨恨甄嬛的人除了余莺儿还能有谁呢?这幕后黑手不用多想甄嬛也能猜得出来,她一跃成了莞常在,余莺儿却被贬成了官女子,这些日子她一直在自己的宫里面咒骂甄嬛,污言秽语,简直难以入耳。 第35章 甄嬛传(三十四) 承乾宫消息灵通,宁楚克又开了上帝视角,自然是知道华妃手下的那个丽嫔走了一步错棋,她也没有指望那么早就扳倒甄嬛,从前她害的富察贵人在冷宫中受那么多的苦处,宁楚克绝不会轻易的让她死去。 这几日皇上虽然照常还是去碎玉轩,但是因为甄嬛的身子还是有些不适,他只是去坐坐,也没有临幸甄嬛。反而住在她隔壁的夏常在钻了这个空子,承宠了好几日,也因为这个缘由,夏常在即便在盛宠的甄嬛面前也很是得意。她可不觉得皇上最近几日对她的宠爱是因为甄嬛的缘故,反而觉得甄嬛从前一直不声不响,如今却悄无声息的做了宠妃,实在是心思深沉,让人不得不防。 甄嬛原本就有猜测是余莺儿向她下的毒手,如今她也找到了证据和证人。她宫里面新来的宫女花穗是从前从钟粹宫出来的宫女,在余莺儿被冷落之前,她是贴身服侍余莺儿的,而她常用的药罐子被查出来是被人动过手脚的东西。 说起来她的岁寒堂在她得宠之前还真是冷清,伺候的人除了她的陪嫁丫鬟浣碧之外只有小太监小允子和两个小丫鬟佩儿和菊青。皇上第一次来岁寒堂的时候都有些看不下去,他觉得甄嬛好歹现在也是他的宠妃,如此寒酸,实在是有些丢他的面子,就随口让内务府给岁寒堂拨两个人来伺候,花穗就是其中之一。 原本对于这些半路才来岁寒堂伺候的下人甄嬛应该再多考察考察才让她们进内室干活,但是岁寒堂实在是太缺人了,而且岁寒堂也没有有能力调教这些新来的小宫女小太监的掌事太监掌事姑姑。 碎玉轩的掌事宫女崔槿汐和掌事太监康禄海都是在夏常在的绣春堂做事的,其实甄嬛看得出来,比起跟着夏常在,崔槿汐显然对她更有好感一些。只是崔槿汐的偏爱被夏冬春看出来了,夏常在霸道,绝不允许自己身边的人有二心,若不是崔槿汐在宫中有些资历,按夏冬春的脾气都要把她打发到慎刑司了。只是有这样一个有二心的人就留在身边也是实在碍眼,好在崔槿汐已经年满二十五了,夏冬春只是在皇后面前提了一句,皇后就给了崔槿汐一个恩典,让她出宫了。 崔槿汐之所以到碎玉轩来伺候,实际上是总领太监苏培盛的安排,她和苏培胜也是同乡,苏培盛对她一直都很有好感。把崔槿汐安排到碎玉轩,也是因为苏培盛坚信凭借甄嬛那张和纯元皇后相似的脸,她一定能够在皇上面前得宠,崔槿汐的日子也会随着好过很多。只是世事难料,他当时也没有想过夏常在把崔槿汐强要去,等苏培盛那边知道夏常在向皇后求了恩典之后,崔槿汐已经早早的出了宫门了,就算苏培盛有千百般手段,也使不出来了。 崔槿汐事情已经过了一段落,对于甄嬛而言,她只不过是一个稍有经验些的宫女,没了也就没了。如今她最紧要的事情是处理好余莺儿的事情,既然要向皇上陈情,自然是应当人赃并获的好。余莺儿对自己下毒之事,甄嬛只告诉了沈眉庄。她对沈眉庄说的是觉得安陵容胆小,怕她听到了害怕,可是她心里想的却不是同一个原由。安陵容毕竟和她不是从小就相识的情分,又胆小的厉害,并不能帮得上甄嬛什么忙,甄嬛不能全心全意的相信这个半路姐妹。而她与沈眉庄的关系却稳固很多,除了一起长大的感情之外,沈家和甄家交集颇多,感情不能让人拥有毫无芥蒂的信任,但是足够的利益却可以。 碎玉轩的小允子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在甄嬛和沈眉庄的设计之下,小允子成功逮到了和花穗里应外合的人。 皇上如今对甄嬛正在兴头上,他刚刚得了这个和他的白月光有好几分相似的女子,自然会满足她一切不算太离谱的要求。在这后宫中行如此恶毒之事,一出手就想要了甄嬛的性命。皇上按理来说应当是要处死她的,但是除夕夜中倚梅园里余莺儿的那句“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实在是让皇上忍不住的心软,所以最后皇上也只是把余莺儿打入冷宫,废为庶人。 很显然,甄嬛对皇上这样的处罚并不满意。在她看来,余莺儿胆敢对她下如此毒手,就算是被满门抄斩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况且余莺儿当时也只是顶了她的恩宠,这才坐上了答应的位份。她承受了那么多不应该她承受的那些宠爱,坐上了她不应该坐上的位置,也是时候该还给她了。 只是这种话,绝不能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她必须在皇上的面前保持她纯洁无瑕的白莲花形象,不过她相信皇上作为说一不二的帝王,他绝不能容忍有人欺骗他。 “倚梅园中,但愿‘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让皇上来岁寒堂安慰被下毒的莞常在的时候,她说出了当日倚梅园和皇上相遇的情景,甄嬛看着皇上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说:“那夜嬛嬛还不小心踏雪湿了鞋袜。” 皇上的眉头微蹙,怎么会是甄嬛,不应该是余莺儿吗?其实余莺儿在皇上身边伺候了那么长时间,皇上对她的性情和才学也略知一二,这样一个粗俗的女子,连大字都不识几个,怎么会知道崔道融? “那你可曾遇见了什么人?” 甄嬛故作讶异的看着皇上,装作余莺儿是为何得宠的样子。 “四郎怎么知道?嬛嬛那晚曾在园中遇见一陌生男子,因是带病外出,更是男女授受不亲,只得扯了谎自称是园中宫女才脱了身。” 甄嬛似乎想到了什么的样子,突然间“呀”了一声,恍然大悟的说到:“莫不是那夜的男子……臣妾实在不知是皇上,臣妾失仪,万望皇上恕罪!” 皇上审视的看了一眼甄嬛,神色冷冽了几分,不过察觉到甄嬛要抬头,立马又换上了一副温柔多情的神色。 “原来是你!竟然是你!朕竟然错认了旁人。” 余莺儿得宠之事满宫上下都知道是倚梅园她所吟的那首诗给她带来了皇恩。甄嬛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他没有赐死余氏,她又入了自己的眼的时候,才站出来说出当日之事,为的不就是让余莺儿死吗?皇上自己做事杀伐果决,但是却希望后宫的妃嫔都善良温婉,甄嬛此人,也是干净杀绝。况且帝王的威严绝不容许旁人触动,甄嬛说出自己才是除夕夜中和皇上偶遇的人,不就是说是皇上看走了眼,被一个小宫女蒙蔽吗? 不过既然甄嬛都已经说出来了,皇上也不能坐视不理,也就顺水推舟的下旨,冷宫余氏,欺君罔上,毒害嫔妃,赐自尽。 甄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局,心中也很是满意,只是还没有等她高兴太久,皇上就又状似随意的问道,“说起那日在倚梅园中祈福,你可带了什么心爱的物件去,香囊还?扇坠?珠花?” 那日之后甄嬛也曾经让浣碧去倚梅园看一看她的小像是否还挂在枝头,可是浣碧在倚梅园中遍寻无迹。除夕那几日风雪很大,那张小像那么小的一张纸,被吹落雨雪之中也不无可能。皇上误将余莺儿认作是她,就说明他一定没有见过那张小像,那玩意儿毕竟是很是私人的东西,若是甄嬛说了她挂了小像在梅枝上,那东西被旁人捡到之后,甄嬛也是会惹得一身骚。 “也不过是女儿家喜欢的玩意罢了,四郎若喜欢嬛嬛再做一个便是。” 第36章 甄嬛传(三十五) 所以都知道苟且偷生,更何况是一个人。余莺儿刚刚享受到荣华富贵不到几个月的功夫,就一夜之间掉下枝头,如今更是因为她的那几分的贪婪之心要失去最宝贵的性命。 她和皇上曾经的那些亲密无间,她为皇上唱过的那些婉转动人昆曲似乎都因为甄嬛的出现被皇上抛在脑后。皇上赐她自尽,但是她却不愿意从容赴死,非要见皇上一面才肯罢休,可偏偏皇上这时候不在宫中。 皇上既是赐她自尽,就是一死,苏培盛大可以直接杀了余莺儿,只是让余莺儿自尽毕竟是皇上的意思,他即便要动手也得有个人开口,才能让他名正言顺。 原本后宫众人以为这个开口给苏培盛台阶下的人一定会是甄嬛,毕竟她和余莺儿的仇恨几乎众所周知,谁知那一日,踏足冷宫的人竟然是平时唯唯诺诺,一声不响的安陵容。 余莺儿给甄嬛下毒一事她是等万事尘埃落定之时才知晓,她实在害怕甄嬛和沈眉庄会因为她的懦弱放弃她,她迫切的需要一件事来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自己在甄嬛的这个小团体里是有价值的。而余莺儿的性命,就是她递给甄嬛的投名状。 宁楚克白皙的手捧着汤碗,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执着长柄勺,在乌骨鸡汤中缓慢搅弄,一举一动自有一番风情。 “看来,看上去再温顺的猫儿,知道自己要被抛弃了,也会亮出自己的爪牙呀。只是不知道,甄嬛和沈眉庄会不会领安陵容的这个情,毕竟,这样有两张面孔的人,就算是‘好姐妹’也是会有所顾忌的……” 宁楚克所料的不错,甄嬛对安陵容去冷宫逼死余氏的行为倒是没有什么负面的看法,安陵容的此番作为的确证明了自己是个有能力的,甄嬛不反感这种于她有益的狠毒。只是沈眉庄确实有些难以置信安陵容这狠辣的手段,她担心安陵容这样心思深沉的人会有一天把尖刀对向她和甄嬛。 安陵容来碎玉轩来的一向很勤,像小允子他们这些甄嬛比较亲近的下人默认安陵容不会做出伤害甄嬛的事情,故而她来拜访甄嬛的时候十有八九他们不会特意去禀报甄嬛。也是因此,安陵容在窗外清清楚楚的听明白了沈眉庄语气里面的不满和提防,她手中的帕子被安陵容越攥越紧…… 倘若是旁人被自己亲近之人这样怀疑,怕是很快就要吵架翻脸,形同陌路了,可是安陵容不同,她在宫中毫无倚仗,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甄嬛和沈眉庄这两个有宠有家世的“姐妹”。为了打消沈眉庄的怀疑,她是做出一些更能证明她价值的事情。 余氏不是个心计深沉的人,她只是一介倚梅园宫女出身,哪里能够想到在煮汤药的药罐子里下毒这样阴毒的手段,又怎样会悉心安排人进甄嬛的岁寒堂里里应外合。但凡长点脑子的人也知道她背后指使的另有他人,甄嬛准备拿她的死来做一出好戏,是为了让六宫众人都知道,她这个新鲜出炉的新宠,绝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这几日,宫里面总是流言纷纷,说是余氏因甄嬛而死,怨气冲天,冤魂不散,鬼魂时常在冷宫出没,吓得甄嬛夜夜不能安眠。华妃麾下的曹琴默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她知道这些流言蜚语是冲着华妃一党来的,只是宫中的流言传的实在太快了,她有心遮掩,只是众口铄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阻止流言传播。 原本宁楚克是本着看热闹的心情看着这场闹剧的,只是甄嬛她们实在是胆大,竟然算计到了她的头上。 “嬛儿,这当真可行吗?宸妃娘娘可不是个好糊弄的,咱们要是想找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妃嫔吓一吓坐实有鬼的传言,颖常在年幼不知事,齐妃愚笨,她们俩明明是更合适的选择,为何单单要盯着宸妃呢?” 甄嬛的表情有些古怪,眼神也不自然的四处飘忽,当然知道宸妃她们这场戏绝不是最佳人选,只是她一入宫就这样荣耀夺目,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皇上独一无二的偏爱,她实在是有些嫉妒。让宸妃入局,吓一吓宸妃,也是想杀一杀她的威风,万一宸妃是个色厉内荏的,被吓出个好歹,她的宠妃之路上也能少一个强而有力的竞争对手。 “正是因为宸妃不好糊弄,又是宠妃,要是她都被吓到了,那咱们这场戏不就能唱的更顺畅了吗?而且……眉姐姐,扳倒了宸妃,咱们才有出头之日啊!” 沈眉庄犹豫了片刻,在甄嬛肯定的眼神下,也终于点了头。 第37章 甄嬛传(三十六) 满洲的格格们在闺中时纵情任性,声色犬马,她们大多数都不喜欢守规矩的束缚。但是成婚之后,为了整个家族的荣耀,她们往往会收敛起满身的锋芒,虽然仍然豁达大气,但是在规矩上绝不会让任何人挑出一丁点的过错。 所以即便宁楚克宠冠六宫,即便她比乌拉那拉氏宜修更适合当这个皇后,她也一直在表面上保持对皇后该有的尊敬,晨昏定省也从来没有迟到过。 宁楚克不爱和宫中的妃嫔来往,唯二有接触的就是和她同住在承乾宫的颖常在方淳意和受过她恩惠的欣贵人。旁的妃嫔给皇后请安之后大多会结伴去御花园坐坐喝喝茶,但是宁楚克不想跟个神经病一样大夏天的穿着这样繁杂的宫装在御花园喂蚊子。所以若是欣贵人和颖常在想和宁楚克聊聊天,一般会来承乾宫正殿坐坐,作为宫中最受宠的宠妃,位份又是特殊到不像话的“宸”妃,内务府在夏天里给承乾宫送的冰块是最足的。 体会到在凉快的房间里面坐在软和的绣凳上吹着冷风吃着冰西瓜的快乐后,欣贵人和颖常在也果断放弃了在御花园喝茶的爱好。 不过今日,宁楚克倒是很是罕见的乘着轿在御花园里转了两圈,原因无他,碎玉轩里的那几个小老鼠实在是太烦人了,这几日可以说是天天跟在她的身后。他们还以为自己隐藏的神不知鬼不觉,但是在宁楚克眼中,简直是无处遁形。 宁楚克冷笑一声,甄嬛还真有导演的天赋,连配音都准备的这样齐全。近来紫禁城总是下雨,一到了晚上,空气里都带着让人厌恶的土腥味,一阵阵的冷风哗哗地吹着树响,莫名的有了几分诡异的气氛。 “娘娘,奴婢听着前面好像是有女人在哭?” 霜降年纪最小,但是胆子最大,自然,她眼神比旁的姑娘也好一些。 “娘娘!奴婢瞧着前面有个飘着的人影!听了那么多紫禁城的狐鬼传说,奴婢还是第一次瞧见真的呢!” 霜降这一声惊叫,抬轿子的太监和站在宁楚克身边的白露也看见了前面那个影子。只是承乾宫的人个个都是富察家精挑细选出来伺候宁楚克的人,个个都是有天大的把柄在马齐手里攥着的,别说是一个鬼了,就算是一群,他们也不敢表达出什么恐惧的样子,更别说把主子一个人留在原地自己却各自逃命了。 “好啊,本宫也没有见过紫禁城的这些个脏东西呢,这几日宫里面的传闻沸沸扬扬的,什么样的说法都有,本宫当真有了几分好奇。霜降,你带着小禄子他们几个,去给那脏东西抓出来,宫里面那么多人她不吓,偏偏舞到本宫面前,我倒是看看这脏东西长成个什么样子。” 看没有吓到宸妃,扮鬼的小允子已经有些六神无主了,他虽说身上有些三脚猫的功夫,但是也架不住这么多身强力壮的太监一起围着他。承乾宫的人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抓住了在树上装神弄鬼的小允子。 “娘娘,人抓住了,不是什么邪气的玩意儿,奴婢瞧着倒像是碎玉轩莞常在身边的小允子。” 宁楚克有些无聊的用手撑着头,看着被承乾宫的太监们按在地上的小允子,笑意不达眼底。 “最近皇上也不在宫里,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偏皇后娘娘头风也发作了,这宫里面也没个能给本宫做主的人。来人啊,去翊坤宫那儿请华妃娘娘过来,她毕竟现在执掌六宫,宫中出了此等装神弄鬼的事情,总得有个人管一管才是。” 翊坤宫原本最近就因为余莺儿下毒之事败露有些提心吊胆,如今宁楚克送上这么大一个把柄到自己手上,她们哪里有不抓住的道理。等华妃匆匆忙忙的赶到御花园的时候,看见碎玉轩的人跪在地上,嘴上还被承乾宫的人堵上了破布,心里真是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见华妃到了,宁楚克和她对视一眼后立马装出一副心悸受惊的样子,右手捂在自己的胸口上,眉头紧锁。娇弱的模样比西子还要令人心生怜爱,就连华妃看了都有些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受到了天大的惊吓。 “华妃姐姐,妹妹今日从御花园里乘着轿路过,隐隐约约见听见了似女人哭泣的声音,又妹妹的胆子本来就小,刚入宫不久看见这么大的动静,着实是吓了一跳。好在承乾宫的下人们得力,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抓到这吓唬妹妹的人,华妃娘娘可要为我做主啊。” 宁楚克满脸委屈,像是受了天大的惊吓的样子,霜降也在一旁添油加醋,“正是呢,华妃娘娘有所不知,我们家娘娘本来就有心疾,最是受不了惊吓,平时在家的时候是大人和福晋百般保护才让我们家娘娘平安长大。这不知道是谁打听到了我们娘娘不能受惊,竟然如此张狂,想出了这样恶毒的法子在娘娘回承乾宫的路上唱这么一出大戏。奴婢进宫以来就听说过华妃娘娘最是公正,华妃娘娘要为我们家娘娘做主啊!” 宁楚克本就肤白如雪,在昏暗的宫灯下更显娇弱,华妃瞧着宁楚克这西子捧心的样子,也知道了承乾宫的态度,不管宸妃的这个心疾是不是真的,今天太医院只能得出一个宸妃心悸受惊的诊断。 华妃身边的颂芝仔细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为了华妃她们辨认,宁楚克在华妃来之前还特意让霜降把小允子脸上那一层厚厚的铅粉给擦掉了。 “娘娘,奴婢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碎玉轩岁寒堂的小允子吧,是在莞常在身边做事的小太监。” 周宁海幸灾乐祸的笑出了声,“可不是嘛,说来这碎玉轩还真是恨余庶人,人家活着的时候赶尽杀绝,非要劝皇上处死了她。如今人都已经不在,还要再被利用去吓宸妃娘娘,这要是把宸妃娘娘吓着了,余庶人恐怕连个全尸都保不住咯!” 碎玉轩里,甄嬛见小允子还没回来,此刻也有些坐不住了。其实小允子出去的时候她就有些后悔了,宫里面那么多胆子小又宠爱不盛的妃嫔,随便哪一个的胜算都比承乾宫的那一位要大,她当时是有些昏了头了。只是如今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开弓没有回头箭,戏台已经摆好,这场戏她只能唱的漂亮。 见小允子久久未归,甄嬛实在是有些坐不住了,她和小允子毕竟只有不到一年的主仆情,要是小允子被抓住了,即便她手上攥着小允子哥哥的性命,她也不能保证小允子一定不会供出她。 “浣碧,你快出去找找小允子。” 浣碧看着甄嬛着急的样子,心中也很是慌张。此事一旦败露,甄嬛最多只是会被打入冷宫,可她和小允子这种做下人的只有被乱棍打死的结局,她还没有来得及给她的娘亲何绵绵争一个脸面呢。 周宁海的脚程比浣碧快多了,浣碧还没有出碎玉轩的宫门,他就带着华妃的口谕来了。 “浣碧姑娘这急急忙忙的这是准备往哪儿去啊?得了,别忙活了,请浣碧姑娘和莞常在跟奴才走一趟吧。” 第38章 甄嬛传(三十七) 华妃早就想找个由头除了甄嬛,如今给她逮到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她怎么能轻易放过甄嬛。 “大胆甄嬛,竟然在宫中行这种巫蛊之术,装神弄鬼不说,还企图谋害宸妃!宫中怎么会有你这种心狠手辣的女人,今日就算是皇后和宸妃容得下你这种人,本宫也绝容不下你这样的人!” 而此刻的甄嬛跪在翊坤宫的地上,脑中也在飞速旋转企图找出一个脱身的办法,事情既然已经败露,她得想法子把自己摘出来。如今皇上不在宫中,华妃又一直想置她于死地,必须要有一个比华妃地位高的人才能救她。刚才她一看见周宁海的身影,就知道事情十有八九被宸妃戳穿了,这宫里面最看不下去华妃一人独大的人,除了皇后也没有旁人了。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只有皇后能够救她的性命,希望在皇后的眼里,她这个新晋宠妃还有一些利用价值。 “华妃娘娘,臣妾不是故意惊吓宸妃娘娘的,臣妾只是……臣妾实在是因为前些日子余氏的事情被吓得心惊胆战,这才……这才受人蛊惑,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来找出幕后真凶……今日,今日之事是小允子自作主张,和臣妾无关啊娘娘……” 华妃看着甄嬛尽脑汁想借口的样子,觉得实在可笑,这样愚蠢的人怎么会这么讨皇上喜欢? 受人蛊惑?她不相信有人能蛊惑的了甄嬛。要是听她说清楚,华妃相信甄嬛十有八九会罪责推到她身边的下人或者她的“好姐妹”身上推,沈眉庄端庄却不太得皇上喜欢,安陵容更是个透明人。在华妃看来,这些人加起来都没有甄嬛一个人讨厌。 “幕后真凶?莞常在还嫌余氏的事情闹得不够大,还要找什么幕后真凶?皇上都说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还折腾出这么多事情来,本宫看你是想跟本宫和皇上作对吧?皇上既然赐本宫协理六宫之权,就是让本宫肃清六宫不正之气,空中断断不能容忍你这样兴风作浪的人在。周宁海,莞常在竟然住在碎玉轩这样不安分,就把她的东西收拾收拾,送去冷宫吧,就让她住余氏曾经住过的那个冷宫宫殿,也让她好好尝一尝冷宫的滋味。对于以后皇上回来之后如何莞常在,还得看宸妃的心症有多严重,莞常在,你就好好在冷宫祈祷宸妃安然无事吧。” 周宁海笑着走到了甄嬛身边,“莞常在,请吧。” 甄嬛打量着翊坤宫里面坐着的这些人,华妃是铁了心了要送她入冷宫,曹贵人和丽嫔又是华妃的人,必然是不会帮她的,意识到自己如今四面楚歌,甄嬛的脸也在这一瞬间变得煞白,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 不过甄嬛是有一种到了谷底触底反击的好运气,正当周宁海准备拉着她强行将她送入冷宫的时候,皇后娘娘到了。 菊青紧赶慢赶,终于在华妃把她送入冷宫之前,将皇后请了过来。甄嬛在此刻也终于略微松了一口气,皇后既然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还愿意来这一趟,就是说在皇后眼里她还有可用的到自己的地方。她甄嬛绝不能进冷宫,一旦进了冷宫,她就是废妃了。甄嬛自己也有一些自知之明,如今她和皇上的情意虽然也算不错,但远远和宸妃无法相比,若是宸妃无事也就罢了,万一宸妃出了什么差错,皇上一定不会愿意为了她花心思把她从冷宫接出来的。 折腾了这么久,夜已经深了,可匆忙赶来的皇后却是一副平时接见命妇时的国母打扮,就连头上的冠子边都插着一朵刚摘下来的牡丹。 皇后进来之后,瞥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甄嬛,神态不见有丝毫变化,只唤了甄嬛起来。 “好端端的,究竟莞常在出了什么事?她身边的下人菊青刚才夜扣景仁宫的大门,要是翊坤宫中,她们家小主生死攸关,让本宫来翊坤宫救她们家小主的性命。华妃,这可是在后宫,莞常在即便犯了什么错,她也是皇上的宫嫔,有什么事也要等皇上和本宫定夺才能定她的罪。你这样匆匆忙忙的就要把她打入冷宫,为免有些不合情理的吧?你得记得,虽然皇上赐了你协理六宫之权,可你只是协理,万事,你还得经过本宫这一道关。” 华妃见乌拉那拉氏宜修深夜造访来她的翊坤宫摆皇后的架子,就知道她是拿定了主意要保住甄嬛了,这个甄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皇后的狗腿子。 “碎玉轩莞常在身边的小允子装神弄鬼,在御花园中吓到了有心症的宸妃,宸妃心悸受惊,现下已然被送回承乾宫医治。臣妾实在是震惊宫中竟然有人有这样大的胆子,行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这才气的让周宁海去碎玉轩把莞常在提了过来。因为事出突然不及回禀皇后,望皇后见谅,不过皇后,臣妾也是为了后宫安宁着想啊,宸妃现在还昏迷着呢。” 听到宸妃昏迷之后,皇后的眼神暗了一瞬,要是莞常在真的能把宸妃吓出什么个好歹了,舍了她也不算可惜了,好歹也算是除了一个心腹大患。 “既然宸妃还昏迷着,就先等太医院的诊断吧。” 第39章 甄嬛传(三十八) “娘娘的心症虽说是从娘胎里面就带着的,但是仔细调养过十几年之后已无大碍,只要不受惊吓就好。只是莞常在这一吓,实在是太过于突然,宸妃娘娘本就体弱,如今恐怕是要在承乾宫休养几个月才好。” 太医院陈太医的这话是承乾宫里白露一字一句的教他说的,他的一家老小都在富察氏的手里握着,他也不得不听从宸妃的话。即便他进了承乾宫的门之后,连宸妃的脉都没有摸到,他也得按宸妃想要的脉案来说。 其实在承乾宫里的时候,白露也问过宁楚克为什么不直接做一场大戏,装作一副重病不愈的样子,虽说装病会让宁楚克受些罪,但是好歹把甄嬛给弄死。等甄嬛没了之后,再让皇上遍寻名医,慢慢治就好了。 只是宁楚克拒绝了白露的提议,一来装病实在是有些耗费心神,一旦被皇上和太后他们看出来,虽说他们嘴上不会说些什么,心中难免会有芥蒂。二来此刻的甄嬛还不值得让她花这么多的精力来对付,前期的华妃已经很够甄嬛喝一壶的了。 听到宸妃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要休养一段时以后,甄嬛终于松了一口气。如果宸妃有什么差错,别说是华妃了,就连皇上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既然宸妃没有什么大事,那华妃对莞常在也不必太过于苛责了。不过莞常在即便是为了自卫,想找出谋害你的幕后真凶,也不可如此鲁莽,以至于乱了方寸,甚至误伤了宸妃。这样吧,本宫是六宫之主,常在这次行事过了头,也是本宫御下不严的过错。江福海,你去把太后年前赐给本宫的送子观音拿去承乾宫,再去从景仁宫里挑一些上好的药材去给宸妃好好养养身子。至于莞常在,你到底是惊吓到了宸妃,本宫就降你为答应,再罚你为宸妃抄百遍佛经祈福,禁足两个月,你可有异议?” 甄嬛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如今她能受到的最轻的惩罚了,她抢在华妃前头连忙跪下谢恩。 “是,臣妾领罪,谨遵娘娘懿旨,一定尽心尽力为宸妃娘娘祈福。” 华妃见这么好,把甄嬛拉下水的机会,竟然被皇后一个轻描淡写的处置就给掀过去了,急道:“皇后娘娘,甄嬛在宫中行如此巫蛊之术,还让宸妃要静养这么长时间,怎么能只给她这样轻的惩罚?以后后宫众人要是都效仿甄嬛,后宫岂不是要乱了套了。依臣妾看来,就算是杀了甄嬛,也是理所应当的。” 皇后含笑道:“莞答应不过是想找出谋害她的幕后真凶罢了,今日之事只是她宫里的下人小允子自作主张扮做余氏在冷宫中的样子却误伤了宸妃罢了,与莞答应又没有什么干系,她最多就是个御下不严的罪过罢了。” 看皇后铁了心了要保住甄嬛,华妃也是无可奈何,毕竟皇后才是中宫之主,她再受宠爱也不能和皇后作对的太过于明显。 “既然如此,那就处死这个‘自作主张’的奴才吧,也算是给宸妃那边一个交代。” 皇后这次出手保下了甄嬛的性命,这样的救命之恩,基本上预示着甄嬛在今日开始正式加入皇后的阵营,站在华妃宸妃等宠妃的对立面。在离开翊坤宫时,皇后给了甄嬛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莞答应,本宫能保住你一次,却不能保证保住你的下一次。你手底下的下人们也实在是太伶俐了些,华妃既然开口要了他的性命,保不齐会在处死他之前问出些什么东西,到那个时候,就算是本宫难以保证能让你全身而退了。” 甄嬛本来就因为刚才翊坤宫华妃的死亡威胁软了双腿,如今更是被皇后的话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皇后说的也有道理,她无法保证小允子对她在生死之际还是忠心耿耿,为了她的日后,她必须要先下手为强。 “浣碧,快去,去找温实初,必须要在周宁海带走小允子之前让他永远的闭嘴。” 或许是因为甄嬛此刻的表情太过于狰狞,又或许是在碎玉轩的这一年中,浣碧和小允子相处出了几分的情义,在她听见甄嬛轻描淡写得就要了小允子的性命之后,她还是不由得开始害怕了。甄嬛今日能让温实初对小允子下手,难保来日不会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对她下手,刚才她只是说自己受人教唆,可没有说是谁,小允子不过是皇后为了帮甄嬛脱罪而推出来的替罪羊罢了。谁也不知道刚才甄嬛自己心中的那个替罪羊是谁? 悬壶济世之人大多有一颗慈悲之心,温实初曾经也或许是个良善的人,只是他心中的那一丝善意很快就在保住甄嬛的性命面前消散了。甄嬛是他爱而不得的白月光,是他自又是目光所追随的人,于温实初而言,甄嬛的安全胜过于他自己的性命,一个小允子罢了,在甄嬛的安全面前也算不得什么。 甄嬛在碎玉轩里心惊胆战了好几日之后,见翊坤宫和承乾宫都没有新的处罚下来,也知道这件事情就算这么过去了。如今她的当务之急就是在皇上回来之前,想一个万全的说法来平息皇上的怒气。 这边的甄嬛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和皇上解释她宫里的小允子吓到了宸妃,承乾宫里,宁楚克却把注意力放在了甄嬛一直忽视的一个人身上。 “白露,本宫记得小允子是有一个哥哥是在四执库当差的是吧,他之前病了好几天都无人理会,还是甄嬛给了他一个恩典,让温实初去给他送的药。” 白露在脑海中仔细寻找这个人的身影,很快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她的记忆了。 “是,娘娘好记性,是有这么个人,他们兄弟二人感情极好,小允子就是因为担心哥哥这才净身进宫当了太监。” 宁楚克笑着扶了扶手上的钗子,道:“那唯一的弟弟成了甄嬛宫斗的牺牲品,他这个做哥哥的应该很担心吧?去把他送到曹贵人的宫里吧,曹贵人心思细腻,想来是个有成算的。” 第40章 甄嬛传(三十九) 知道宁楚克心悸受惊之后,胤禛实在是担心的厉害,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之后,就立马快马加鞭赶回了皇宫。承乾宫在皇上进了紫禁城之后就得到了消息,宁楚克为了维持她的病弱人设还特意饿了一个上午,让秋露给她化了一个看上去苍白无力的妆容躺在了床上。 胤禛一进宁楚克的寝殿,一幅病美人卧榻图就映入眼帘,他连忙大步走到了宁楚克的床边,满眼心疼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姑娘。 “怎么了,朕才几日不见你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华妃给朕写信说你被莞答应身边的下人给吓着了,朕一听你出了事就快马加鞭的回来了。怎么样,现在心症好些了没,你有心症怎么进宫的时候也不和朕说一声。也是朕的不是,朕虽然知道你从娘胎里带着弱症,但是那么多年都没留意到你的心症。” 因为急着赶回来,胤禛现在身上穿着的还是微服私访时穿的常服,他的眼中饱含关切,一直不停地打量着宁楚克的脸色。 “不是什么大事,太医都说了,日后好好养着就好了。莞答应那边既然皇后娘娘已经处置过了,臣妾也不好再追究了。只是宫里面身体不太好的人不止臣妾一个,端妃姐姐和博尔济吉特贵人也不太健壮,莞答应此次吓到了臣妾倒是还好,要是吓到了端妃姐姐和博尔济吉特贵人,只怕是要出事了。” 一想到甄嬛惹出这样的事端害得他的宁楚克此刻只能虚弱的躺在床上,皇上的神情就有些不满了。从前觉得她和菀菀容貌有几分相似,也都颇通诗书,喜爱弹琴吹箫,谁知道她的心思却与菀菀全然不同。菀菀善良温婉,从前在王府中也善待府中诸人,对当时还是小孩子的宁楚克也很是疼爱,甄嬛和菀菀在性情上完全截然不同。 这几日宁楚克的心症因为甄嬛的缘故恶化的事情宫里宫外也都有所风言风语,就连富察马齐都上书请罪,说是隐瞒了宸妃的病症,罪犯欺君,才惹得后宫不安。皇上看了富察家的这个奏章哪里敢怪马齐欺君,当初本来就是他花了心思强行让宁楚克进宫的,结果自己连人家女儿的心症都不知道。马齐本来就因为宁楚克进宫的事情不太乐意,如今宁楚克刚进宫不到一年就缠绵病榻。除了真心的担心宁楚克之外,皇上也害怕宁楚克在宫里出了什么事,寒了富察氏满门的心,富察氏是从潜邸就暗中支持他的,富察家的人又都得用,对于他们,皇上是拉拢多于打压。 “这件事的确是莞答应的过错,皇后这次的处罚实在是有些轻了,朕的宸妃娘娘受委屈了。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朕在心里急着呢,绝不会出现第二次这样的情况。” 看皇上的这个态度,宁楚克就知道他是舍不得甄嬛那张与纯元皇后有几分相似的脸。也是,纯元皇后仙逝多年,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甄嬛可以来为皇上暂排苦思,他哪里有不喜欢的道理。甄嬛先搞出来什么冤魂索命,又在宫中散播谣言,用那些胡言乱语蛊惑人心,若是今日换一个人闹出来这么大的事,皇上怕是早就要把她满门抄斩了,说到底,皇上还是贪恋美色罢了。 不过皇上的心中到底有纯元皇后多少的位置,也的确让人怀疑。他嘴里心心念念着十年生死两茫茫,可是实际上后宫的妃妾纳了一个又一个,就连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宁楚克都因为她超出常人的美貌没能幸免于难。这样的深情,到底是真的因为对纯元皇后爱的深沉,还是想给自己的立一个深情人设还是两说。 “是,莞答应也是刚进宫的新宫嫔,这件事臣妾也相信她是一时粗心,这才没有约束好手底下的下人,想来这件事和莞答应本人没有太大的干系。” 虽说这件事甄嬛并没有受太大的处罚,只是从常在降成了答应,但是因为她得罪了宸妃和华妃,内务府的人这两个月也撤销了曾经对她的优待,每日送去岁寒堂的东西也不过是按着答应的份例送过去。皇上也为了给宁楚克一个交代,这两个月也没有再翻过甄嬛的牌子,反而去沈贵人和欣贵人那里多了些。 沈眉庄当时见甄嬛被带到了翊坤宫,也是心惊胆战了半天,这次装神弄鬼之事她和安陵容虽然不是主谋,但是也脱不了关系。还好最后有皇后娘娘大发慈悲,让甄嬛几乎可以全身而退,她和安陵容也没有受到牵扯。反而因为甄嬛的禁足和宸妃的抱病,沈眉庄捡了这个空子,一跃成为宫中除了华妃之外侍寝最多的妃嫔。 甄嬛和沈眉庄果真是一对好姐妹,甄嬛这边刚刚失了皇上的宠爱,好不容易禁足到了时间,找个由头见了皇上一面,好多歹说解释了宸妃受惊一事的原由之后,还没来得邀宠,就立马向皇上举荐了她的好姐妹沈眉庄协理六宫。 经此一事,她也知道了宫权的重要性,华妃可以在皇后面前随意发落了小允子,也是因为她有协理六宫之权的缘故。皇上也是大度,他虽然觉得沈眉庄的性子太过于端庄持重,对她有宠无爱,但却觉得是沈眉庄实在是一个制衡华妃的不错人选。 其实论出身论位份还是宸妃更合适些,只是皇上不舍得让宁楚克受委屈,也不想利用他心爱之人,之前宁楚克受惊一事,他已经十分愧疚自责了。沈眉庄位份的确是低了些,但是她父亲是济州协领,在当地也是名门望族,虽然不能和华妃的娘家相抗衡,但是也不至于太落得个下风。沈眉庄的位分短时间内是不能提的太快,但是协理六宫之权确实可以放一放给她。 第41章 甄嬛传(四十) 紫禁城的夏日是很是难熬的,即便是穿上最轻薄的轻纱羽缎,也难以挨过这炎炎夏日。像景仁宫,承乾宫和翊坤宫这种地方还好一些,一到了可以用冰的时候,内务府总是先满足她们的需求,再考虑剩余妃嫔的用度。 皇宫有祖制,到了五月皇上按照惯例会带着后妃亲贵百官去圆明园避暑,去年皇上因为刚刚登基,百废待兴,这才没有让内务府安排去圆明园避暑。今年国库充盈,宫里又进了许多新宫嫔,皇上也就下旨让内务府安排去圆明园的事宜。 圆明园不比皇宫之中什么都齐全,宫室也没有那么多,可以供宫中所有的妃嫔居住。故而不得宠的博尔济吉特贵人,安答应和尚未承宠的颖常在就被留在了紫禁城中。 安陵容在知道这次圆明园之行的名单中没有自己的名字之后也曾经在碎玉轩中暗示过甄嬛几次,只是一向聪明的甄嬛在这个时候却装起了傻,只叮嘱安陵容一人在宫中要珍重自身。 其实若是甄嬛此刻还得宠,向皇上进言带着一个安陵容也不算什么难事,可如今她得罪了宫中最得宠的两位娘娘,在皇上那边也留下了一个不大好的印象。虽说她在之后尽力解释,又在承宠之时使尽浑身解数讨好皇上,可是皇上也仅仅只是在前些日子复了她的常在之位,没有像从前一样对她温柔小心。 这次皇上去圆明园能带上甄嬛,也多亏了沈眉庄在皇上面前一直提起她从前和自己的情分的缘故,皇上既然有意抬举沈眉庄,自然也会给她几分面子。再者,皇上对甄嬛的那张纯元脸还有几分新鲜劲,从前纯元还在的时候,先帝每次带众皇子们去圆明园避暑,都是纯元陪在皇上身边。如今从前的四阿哥已经成了皇帝,只是身边佳人已经不在,有个仿品在身边,也能略表慰藉。 圆明园的布置和皇宫很是不同,这是皇上登基之后第一次来圆明园避暑,后宫的妃嫔们许多都是第一次来这儿,难免新鲜。不过对于宁楚克来说,圆明园实在不是什么陌生的地方,从前在皇宫陪孝惠章皇后的时候,她一到夏天就会带着宁楚克去圆明园常住。圆明园的每一座假山,每一片湖泊边上,都曾经有宁楚克和弘明的身影。 只是时隔多年,再一次踏入圆明园时,宁楚克居住的地方不再是从前孝惠章皇后常去的畅春园,而是宠妃居住的韶景轩。 “娘娘,这韶景轩虽然不如承乾宫宽敞华丽,但是景色宜人,凉爽美丽,也别有一番风味。只是这里纳凉的风轮是不是多了一些?都说女子夏天不能太过于贪凉,否则容易让身子体寒不易有孕,要不奴婢去收起来两架吧。” 宁楚克若有所思的看着韶景轩中一步一个的风轮,宫中的布置大多都是华妃安排的,华妃自己曾经失了孩子,对这些会损害女子身体的手段一向避如蛇蝎,这些东西应该不会是她安排的。皇后调度六宫,华妃处理过的事宜最后都得从她那里再过一遍,皇后一向对她忌惮的厉害,不想让她有孕。从前在承乾宫里的时候,大到承乾宫寝殿重新刷过漆的柱子,后到床榻下面的木头,都能看见麝香的踪迹。 如今到了圆明园,皇后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准备,只能用这些微末的伎俩来慢慢侵蚀她的身体了。不过皇后的这些手段用在宁楚克身上,效果甚微。在进去这个小世界之后,宁楚克就一直注重身体的锻炼和保养,她对外整日里病殃殃的样子,实际上每日还要花好几个时辰的功夫强健体魄。不过是几个风轮而已,于宁楚克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 其实从前满族人入关之前,满军旗的姑奶奶们大多都是身体强健的,她们骑马射箭,君子六艺无一不通。只是入关之后受了儒家思想和汉化的影响,才开始端坐绣楼,鲜少出门,宥于家中的一片天地之中。 “无碍,今岁的太阳这么毒,就连圆明园也不过是比紫禁城凉爽几分罢了,多放几个风轮在寝殿里,大家也都能松快松快。先给本宫换一身骑装吧,这些钗环也都拿下来,用了午膳之后还要和皇上,十七爷去练骑射呢。” 引见楼位于圆明园的西南角,为圆明园四十景之一,皇上从前为雍亲王时就经常和兄弟们在引见楼练习校射。这地方宁楚克也不陌生,她是孝惠章皇后按照满洲从前的旧规矩养出来的格格,在骑射方面除了十四也,几乎没有人能在引见楼中赢得过她。 “弓挽梅花,箭穿寒云,宸妃娘娘入了宫之后,这箭上的功夫可是一点都没减呐。” 宁楚克笑着把手上的弓箭递给了果郡王,很是骄傲的接受了果郡王的夸奖。 宁楚克不喜杀生,每次狩猎之时也只是陪着孝惠章皇后在营帐里面待着,但是她的箭术却无人可以小觑,她的箭可以在马上奔驰的时候蒙着眼睛正中靶心。 “别以为夸我几句今天你就能逃过去了,咱们上次一起射箭还是先帝在世的时候在木兰围场,也让我看看咱们的十七爷手上的手艺还在不在了。” 宁楚克的一番话也让果郡王想起了从前他们几人在木兰围场对酒当歌,声色犬马,无忧无虑的日子。那时候他的额娘还是皇阿玛的宠妃,因为他年纪小的缘故,宫里的哥哥们对他都很是纵容,从前的日子多么快活啊,哪里像现在,说上一两句话都担心惹来杀身之祸。 “我可不吃激将法的这一套。” 果郡王接过宁楚克手上的弓箭,在手上掂了掂弓箭的重量后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宁楚克,他从箭筒里拿了一枝箭,搭到了弦上,只一箭就射中了远处的野鸽子。 若是说方才宁楚克射箭的时候皇上的眼神是欣赏和骄傲,那果郡王的这只箭射出去的时候,他的眼神就充满了忌惮和妒意。 第42章 甄嬛传(四十一) 皇上的骑射一直不算太佳,每次阿哥们在狩猎的时候他的成绩只能算是平平,先帝也因此对他多加斥责。那时候每次先帝训斥完胤禛的骑射之后,宁楚克都会稍稍的教他一些骑射的小技巧,让他第二天在猎场上表现得不要太差劲。 不过即便有宁楚克给他开小灶,胤禛的骑射也实在说不上太好,只是比常人而言强上不少罢了,和老十四和老十七还是有些差距的。今日若是他弯弓搭箭,定然是不能像果郡王一样一箭贯穿京西的野鸽子四目,最多只是能射中一只鸽子的身体罢了。 “朕记得老十四射箭是皇阿玛亲自教的。” 果郡王和宁楚克听出了皇上语气里的深意,就连一直在旁边装透明人的曹贵人这时也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果郡王立马道:“皇兄的骑射是满洲第一巴图鲁所教的,臣弟愚钝,虽然是皇阿玛亲自传授,却没有学得皇阿玛真传。” 皇上的妒意和疑心并没有因为果郡王的话消散太多。 “巴图鲁教的是箭术,皇阿玛给的是舐犊之情,皇阿玛还是偏心你的。” 看着皇上脸上的笑意越发的冷淡,果郡王立马跪下。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恰恰是皇阿玛的这一份偏爱,臣弟倒成了无用之人了。” 宁楚克也顺着说到:“还好先帝是让皇上跟满洲第一巴图鲁学的箭术,不然估计皇上天天都要和臣妾一样被十七爷害得留堂。皇上不知道,先帝每次说是教十七爷,最后被操练的都是臣妾,朝瑰和允禧。每次我们这些小孩子一起学箭术的时候,他十次有九次都早早找借口溜到舒太妃那里去吃点心去了。他自己吃独食就算了,第二天他还要嘲笑我们因为练箭走不动路,皇上您说,十七爷从前是不是比臣妾还调皮。” 听宁楚克和允礼插科打诨说了几句之后,皇上心中的戒备稍稍放下了一些。也是,皇阿玛虽然宠爱允礼,也只不过是因为把允礼当做和宁楚克,允禧一样的小孩子看待罢了。宠爱虽然重要,但是他在皇阿玛那里得到的那些权势和爵位还是更加有用一些的。 “你今日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朕回勤政殿了。” 在太阳下晒了半天,又一直在射箭骑马,宁楚克身上也出了一些薄汗。曹贵人好不容易伴驾一次,宁楚克也乐意买她个人情,让她有和皇上独处的机会。 “今日的弓有些太重了,臣妾的手脚也有些酸软,就让曹姐姐陪皇上回勤政殿吧。” 曹贵人见宁楚克说话,也知道她这是给自己一个在皇上面前露些脸的机会,心中也很是感激。从前她在潜邸的时候,皇上对她就不是十分喜爱,进宫之后她也是机缘巧合撞了大运,才生下了温宜这个孩子。 她对于皇上的宠爱没有太大的热情,毕竟她出身不好,容貌也一般,是跟着华妃才能进了皇上的后院的,若是太过于得宠,华妃第一个看她不自在。即便她不爱皇上,但是为了她的女儿温宜,她也不得不常常在皇上面露个脸,毕竟见面三分情。 不过也不是谁都像宁楚克这样有眼力见,例如碎玉轩的那一位。到了圆明园之后,皇上一直没有再传召过她,为了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些,甄嬛不得不放弃自己曾经的那些没来头的傲气,像宫中那些久不得圣宠的妃嫔一样,主动来勤政殿给皇上送些汤水。 甄嬛现在倒也算是学聪明了,她不敢抢华妃和宸妃这种宠妃的宠爱,也不愿意在她的好姐妹沈眉庄伴驾的时候分一杯羹。就只能抢一抢像曹贵人,欣贵人这种没有太高的家世背景,也不是太得皇上宠爱的妃嫔的恩宠。曹贵人好不容易在皇上身边伴驾一次,却被甄嬛横插一脚,哪里会善罢甘休。 果然,不出一个时辰的功夫,在寝殿吹着凉风,着看游记的宁楚克就听到了甄嬛在勤政殿和皇上因为十七爷起了龃龉的消息。 说起来,甄嬛真的算是后宫里面最特立独行的一个人,她得宠的契机竟然是和扮做十七爷的皇上在御花园中因箫结缘,这样大的把柄摆在明面上,也怪不得曹贵人会以此为筏子挑拨她和皇上的关系。不过甄嬛的确是有几分小聪明在身上的,她一番伶牙俐齿的狡辩之下,竟然让皇上不仅打消了对她的疑虑,反而让皇上对她的宠爱更上了一层楼。 自勤政殿那一日以后,甄嬛再一次以强势的姿态出现在争宠的行列中,甚至隐隐有压过宸妃的势头。沈眉庄也因为好姐妹的得宠处理宫务来更加的得心应手,皇上的纵容养大了她的野心,沈眉庄不过刚刚接触宫权,竟然直接插手到了夏日例银的调度和宫嫔们的份例裁剪上。 在沈眉庄洋洋自得的处理宫务的时候,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这几日圆明园上到娘娘太妃下到太监宫女,无一不对沈眉庄怨声载道。宁楚克和华妃财大气粗,给内务府送了不少的银子,这才维持了她们宫里平常的用度。可那些不得圣宠的小妃嫔和出身贫寒的小宫女小太监们就没什么法子了,只能默默忍下这一口恶气。 除了裁剪例银之外,沈眉庄还做了一件愚蠢至极的事情,她把宫人夏日里每日一碗绿豆汤折算成了现银。宫里面谁不知道内务府的人有多能剥削下人,抽成例银。从前那些宫人们每日一碗绿豆汤,在夏日里面既能消除解乏,也不用担心绿豆会被他们头上的嬷嬷和总管剥削。可是这绿豆汤被折算成现银之后,分到他们手里面的,不过只是几个铜板罢了。 沈眉庄好歹也是沈家集全力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也不知道他们家的女眷为什么只知道教了她琴棋书画,不知道教她这些内务处理方式。 第43章 甄嬛传(四十二) 沈眉庄和甄嬛这姐妹俩的宠爱,在沈眉庄有孕一事在曹贵人处被爆出来的那一日达到了鼎峰。 皇上的膝下子嗣不多,长成的阿哥里面只有三阿哥和四阿哥两位。三阿哥天资不高,生性愚钝,四阿哥生母出身微贱,皇上一向不喜他。还有一位养在圆明园中的五阿哥,他生性过于调皮任性,难当大任,实在不是一个储君的合格人选。这次皇上答应选秀,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能够多几位可以继承皇位的继承人人选。就算不能生下阿哥,让宫里面多几位公主也是好的。 也不知怎的,皇上在子嗣方面似乎格外艰难一些,他后宫中的那些妃嫔肚子里面的孩子多半都是生不下来的,但是即便如此,在皇上得知沈眉庄有孕之后也是十分高兴。这起码说明他还有再让妃嫔们再度有孕的能力,这是皇上登基之后,新晋妃嫔们怀上的第一个孩子,所以不管沈眉庄这一胎怀的是阿哥还是公主,皇上都会对这个孩子寄予厚望。 皇上对子嗣的渴求,后宫诸人都是知道的,宁楚克在听到沈眉庄有孕的消息之后,也带着不少适合孕妇食用的名贵药材来了曹贵人处。即便,她知道这个孩子来的有些蹊跷。 几乎是一知道沈眉庄有孕的消息,皇上就立马赶去了曹贵人那里,今日是皇后侍寝,她作为六宫之主,也理应去探望一下有孕妃嫔。更何况皇上表现的如此热切,皇后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拂了皇上的兴致。 皇上到了的时候,来圆明园的这些妃嫔们基本上都到齐全了,就连华妃都是盛装穿戴站在了沈眉庄身边。众人得知沈眉庄有孕之后,除了沈眉庄自己真心高兴之外,其他人的表情都有些怪异。就连沈眉庄的好姐妹甄嬛,欣喜的表情之下都表现出了几分的震惊与妒意。 华妃,曹贵人和丽嫔的表情没有任何的艳羡之意,反而隐隐约约有一种计谋得逞的兴奋感。而这些妃嫔中,唯一一个身边有子傍身的齐妃,表情中流露出了几分忌惮和算计。沈眉庄和曾经的她如此相像,出身汉军旗的翘楚,相貌俏丽但都并不是皇上心尖上女人,如今又都怀了孕。齐妃实在担心沈眉庄生下的孩子若是个阿哥,会威胁到她的弘时的地位。 欣贵人的反应平平,既不为宫中多了一位有孕妃嫔欣喜,也没有准备算计沈眉庄的念头。她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就已经足够了,到了她这个年岁,已经不再期待君王的恩宠,只希望她选择的宸妃能走到最后,给她的女儿淑和公主指一门好亲事。 夏常在除了嫉妒之外,还有一些惊慌,沈眉庄和甄嬛一向交好,如今沈眉庄有孕,甄嬛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她一向和甄嬛关系不好,实在是有些担心甄嬛得意之后会对她发难。 皇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沈眉庄,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沈贵人,是不是真的有孕了?” 因为身边围着了太多的人,沈眉庄又终于夙愿得偿,她得意中又有些羞涩。 “臣妾想齐妃娘娘、欣姐姐和曹姐姐都是生育过的,她们说是大概也就是了。” 皇后翻了彤史之后面上露出一点微笑,又递给玄皇上看。皇上不过瞄了一眼,脸上已多了几分笑意:“是个好日子。” 曹贵人的温宜是在皇上登基之前怀上的,准确来说,沈眉庄肚子里面的这个孩子才是皇上登基之后第一个孩子,沈眉庄也出身世家大族,皇上难免不对这个孩子很是期待。虽说他心中希望他登基后的贵子是宁楚克所生,但是沈眉庄肚子里面的孩子也是他的子嗣,他哪里有不喜爱的道理。 为了不让宁楚克多想,皇上还用安慰的眼神看了一眼宁楚克。 “宸妃的身子经过上次惊吓之后还没有恢复好,现在天色已晚,左不过孩子也还在他额娘的肚子里面,也不着急着看。白露,好生送你们家主子回去歇着吧。” 宁楚克听见她不用在这儿站着摆假笑脸,连忙谢了恩之后就带着她的侍女们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沈眉庄有孕,皇后的精力都放在了按照皇上的吩咐,给沈眉庄“安胎”之事上,于是就取消了后宫妃嫔三日一次的请安。沈眉庄刚刚有孕,还不是皇后下手的好时机,更何况现在除了皇上之外,太后的眼睛也盯着沈眉庄肚子上的这块肉,她也不好太过于打草惊蛇。 过几日宁楚克在自己的宫里面待着不用侍寝,也乐得清闲。宁楚克不喜爱和后宫妃嫔交往,她的韶景轩除了欣贵人之外,也没人来做客。这几日欣贵人带着淑和公主到宁楚克宫中请安的时候,说起这些天里皇上对沈眉庄的种种偏爱,语气中也有些揶揄。 “那皇上这次还真是看中沈眉庄肚子里面的这一胎,不仅让她自己选了伺候龙胎的太医,还给她赐了个封号,如今,她已经是惠贵人了。娘娘都不知道,这几日惠贵人的闲月阁有多热闹。” 宁楚克不是很在意沈眉庄的肚子,于她而言,沈眉庄有孕的这件事,还比不上她的狸奴这几日因为暑热吃不下东西让她着急。 “求子得子,圣眷隆重,又成了惠贵人,她自然是有能得意的地方的。” 欣贵人不屑的冷哼了一声,“然后她怀着孩子就想揣这个金元宝似的炫耀,谁还没怀过孩子呀?若不是娘娘前些日子遭了甄嬛她们的暗算,按娘娘的宠爱,此刻怕是早就有孕了。再说了,在这宫里面怀不怀得上孩子是一回事,生不生的下又是一回事。惠贵人也实在是猖狂了些,臣妾听说她昨日还跟皇上进言,说是要把在紫禁城里面的安答应给接过来。” 宁楚克摸了摸她的狸奴柔顺的皮毛,打趣道:“估计在她看来,皇上只能宠幸依附她和甄嬛的妃嫔,旁人就是在她怀孕的时候得宠,就是捡了她的露。” 第44章 甄嬛传(四十三) 自从沈眉庄有孕,皇帝除了每月初一十五那两日陪着皇后,偶尔几日去韶景轩陪着宁楚克外,几乎夜夜在沈眉庄的闲月阁陪着沈眉庄,就连华妃一个月也见不到皇上几次面。之前因为份例的事情,沈眉庄已经引起众怒了,如今她又用肚子里面的孩子占据了皇上在后宫的全部注意力,让后宫的其他妃嫔连口肉汤都喝不着。不得不承认,沈眉庄也是个人才,才进宫一年,就一跃成为比华妃还不招人待见的妃嫔。旁人不说,就连沈眉庄宫中的主位敬嫔娘娘都恨不得对她避而远之,生怕和她扯上半分关系。 温宜公主是皇上如今最小的孩子,养母是皇上除了宸妃之外最钟爱的华妃,她又是一个不会沾染皇权的小公主,生的娇软可爱,种种条件相加之下,皇上对她可以说是百般疼爱。以至于温宜公主的满周岁礼,就连皇后都花了极大的心思在九州清晏的布置上,皇上更是遍邀王室宗亲来九州清晏来为温宜公主庆生。 宁楚克今日来的还算早,等她到了九州清晏的时候,只有低位份的几个贵人常在入了座,不过王室宗亲除了十王爷几乎都已经来了。宁楚克入座之后目光立马落在了她的嫡亲姐姐十二福晋的身上,富察福晋是个极其温柔的女子,对自己唯一的妹妹宁楚克很是疼爱。之前妹妹突然封嫔的时候,富察福晋担心妹妹进宫之后会郁郁寡欢,还特意回富察府在妹妹进宫前陪了妹妹好几日。如今见妹妹面色红润,看着自己的眉眼之中没有一丝愁意,也算是终于放下了心。 虽然之前她总是听十二爷说妹妹在宫中过得很好,皇上对妹妹几乎是盛宠,可是她还是止不住的担心。 本来她是十二爷福晋,按理说也能时常进宫来给宸妃请安,但是担心自己进宫太频繁,皇上和皇后会有些多心。尤其是皇后宜修的乌拉那拉氏已经没落,而富察氏却蒸蒸日上,妹妹的存在对她来说本来就已经是很大的威胁。如果她和自己这个做福晋的姐姐走的太过亲密,皇后肯定会对妹妹防范的更加严密。对富察福晋来说,除了她的子女父母之外,没有什么比妹妹的平安更重要的事情。 宁楚克在和姐姐对视一眼,相视一笑之后不出意料的看见果郡王的位子上空空如也。前些日子他刚刚惹了皇上的忌惮,这个时候果郡王的脑子还是在的,一味的对皇上溜须拍马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最好的方式就是远离争端做个闲云野鹤的富贵闲人。皇上的皇位现在已经坐的很稳当了,除了十爷和年羹尧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他皇权的人存在了。 手握权势的皇上最不希望身边有太过于聪慧伶俐的弟弟,毕竟当年的九子夺嫡,若不是因为果郡王尚且年幼,依先帝对果郡王的宠爱,他未必没有一争之力。皇上忌惮他的手足兄弟,就连自己的同胞弟弟也下得去手,这几乎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当然,陪着皇上生死与共的十三爷自然不在皇上的忌惮范围之内。 宫宴里的客人和妃嫔并没有等太长的时间,皇上和皇后就携手一起走了进来。在这种场合,皇上自然是要彰显和皇后夫妻情深。毕竟帝后和谐,前朝后宫才能稳定。 皇后今日装扮的很是隆重,她戴着中央顶饰三层金凤的皇后朝冠,朝冠饰东珠各三,珍珠各十七,上衔大东珠一。身穿绣文金龙九,间以五色云的夏朝服,表情端庄肃穆,看上去的确颇有国母风范。 皇上入席之后,先是抱了抱今日的主角温宜公主,又赏赐了曹贵人母女二人,金银百两,名贵首饰若干,为温宜赐名爱新觉罗·良玉。宫里面的公主皇子不好养活,皇上一般过了一岁之后才会为他们赐名,将他们写入皇家玉蝶,排上序列。温宜过了一周,才算是昭告天下的雍正朝公主。 一向打扮的素面朝天的曹贵人今日作为公主的生母,也难得穿戴的贵气了些,她平时跟在华妃的后头自然是不敢有任何华丽的首饰。今日她好不容易好好打扮的一番,用的还是从前在潜邸刚怀孕的时候皇上和太后赐给她的首饰。她满脸慈爱的看着皇上怀里的温宜,这是她用性命换回来的女儿,为了温宜,她什么都愿意做。 今日的宴席虽然是为了庆贺温宜公主满周岁的生辰,但是沈眉庄作为新晋嫔妃中第一个遇喜的嫔妃,也受到了皇上的额外优待。她虽然资历尚浅,但却坐在了两位有公主的贵人前头,一身枣红色的苏绣制成的朝服显得她格外雍容,不过她浑身上下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发髻上的一支赤金合和如意簪。 宁楚克在看见沈眉庄头上的这一只和合二仙的簪子之后,差点没在众目睽睽下笑出声来。沈眉庄即便要彰显自己有多么受太后的宠爱,再怎么得意自己是第一个有孕的新妃,也没必要带着这只有特殊意义的簪子招摇过世吧。 这个簪子是当年太后怀十四爷时戴的,本来是极好的意头。一来这是太后戴过的簪子,是身份的象征,也是太后对沈眉庄重视的表现。欣贵人和芳贵人曾经在刚入宫的时候也有过孕事,太后虽然也高兴,但赐的东西大多都是库房里面中规中矩的玩意儿。这些东西虽然名贵,但是缺少了几分重视的心意,而这个簪子却是太后的心爱之物。二来这是太后怀十四爷时戴的,是怀有皇子的好意头。 可它坏就坏在是太后在孕育十四爷事的爱物,皇上和十四爷这一对兄弟之间的仇恨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太后想借着送“簪子”,让皇帝感念与十四爷的血脉情,暗示皇帝放过十四爷,可皇上看见这东西只会觉得他一直孝顺的皇额娘时时刻刻只想着她的小儿子。 沈眉庄不喜关注朝堂之上的事情,把这个东西堂而皇之的在宴席上戴在自己的头上也就罢了。可是甄嬛是她的至交好友,又一向自诩“女中诸葛”,每次提到朝堂之上的事情总是能一针见血,难道她也没有意识到这个簪子的不妥之处吗? 第45章 甄嬛传(四十四) 皇上设宴,为庆公主满周岁之礼,即便在座诸位心里都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表面上也不得不抓住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几番觥筹交错之下,一个令众人都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九州清晏。 这是宁楚克第一次见到这个传闻中久病不愈的端妃娘娘,即便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残破不堪,她也不得不赞一句端妃的美貌绝对不在华妃之下。看见端妃竟然在这大热天的来赴温宜的周岁宴,不说旁人,就连皇上都有些吃惊。要知道当年华妃的那一碗红花下去,端妃的身子除了不能生育之外,也落下了孱弱的病根。 宁楚克悄悄看了一眼坐在她旁边的华妃,不出所料的看见华妃的双眼之中有化不开的怨毒。也是,杀子之仇,焉能不哼。宁楚克托着腮看着眼前的这一场闹剧,有些阴暗的想着,华妃的报复其实也说不上太过分。端妃为了得到皇上的宠爱和信任,对自己“好姐妹”几乎要生产的孩子下毒手,落得这样的下场,虽说有皇后和皇上算计的缘故,她自己也未尝没有过错。 按照位份来说,宸妃是众妃之首,华妃协理六宫,端妃理应在给皇上皇后请安之后跟她们二人问安。只是端妃似乎是忘了这件事,不过在这种节庆场合,华妃再怎么厌恶端妃,不会在这个时候挑她的过错。 一向冷淡沉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端妃对温宜这个小小的婴孩表现出了十足的兴趣,她看向温宜时的喜爱实在是太明显了。不过,对于温宜的生母曹贵人,端妃即便尽力掩饰,也表现出了几分的厌恶与嫌弃。 端妃的到来对于这场宴会来说不过是一场小插曲,她和皇后大有深意的对话,显然并没有被甄嬛放在心上。 “皇上又得佳人了。” “妹妹常年累月不见生人,所以还留着当年的眼力呢。” 看甄嬛和安陵容耳语了几句话之后,就从众妃的座位后面悄悄的离开了九州清晏。 宁楚克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甄嬛,装作不经意和华妃说了一句,“这九州清晏今日人多眼杂,来了不少王室宗亲和皇上看重的外戚,莞常在是第一次来圆明园,那些个王爷大人也没有见过她,别喝了些酒,冲撞了咱们皇上的新宠。她身边带的那丫鬟浣碧也不是宫里面的老人,华妃娘娘,要不要派一个熟悉圆明园和王爷大人的奴才跟着?” 华妃如今奉旨协理六宫,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她自然是逃不开干系的。皇上如今对她虽然不如从前每日陪着她,但是对她比从前还要更看重,皇后手里面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实权了。华妃最在乎的东西,一是宠爱,而是权力,在宠爱不盛的情况下,她对权力就更加看重了。 华妃看了一眼对面王爷阿哥的位置,看十七爷和几位王爷的阿哥的位置上都还空着,虽然她不喜欢甄嬛,但为了不让甄嬛丢了皇家颜面,还是让周宁海找几个翊坤宫的人去跟着甄嬛。 知道华妃不待见自己,宁楚克状似无意的说出这句话之后就全神贯注的欣赏起了大殿中央的舞蹈。 这宫中的歌舞虽然每年都是一样的东西,但是心情不同,看到的场景也都有些变化。知道待会儿有一场大戏可以看的宁楚克,此刻可以说是兴致满满。 果然不出一会儿的功夫,周宁海就神色匆匆从后面走了进来,在华妃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华妃刹那间神色大变。 宁楚克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很是好奇的问了华妃一句,“华妃娘娘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可是出了什么事?” 华妃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宁楚克,方才周宁海告诉她,甄嬛在河边脱袜戏水,而果郡王则在不远处的假山上看着她。不过这个时候她可没有这个闲工夫来质问给宁楚客刚才是故意还是无心提醒她的话,捉奸捉双,她得让皇上见到这二人的面才能让皇上相信。 宁楚克瞧着华妃不理会自己,而是直接让周宁海去邀皇上去河边一观。皇上本来因为华妃的这个突如其来的请求觉得有些奇怪,但是看见华妃的脸上满脸的震惊和紧张之情,也就没有多问,只嘱咐了皇后一句就跟着华妃出了九州清晏。 虽然知道待会发生什么事,但是宁楚克还是很想去看甄嬛的热闹,也不知道果郡王是怎么了,一遇见甄嬛就像是被套了一个降智光环一样,竟然连素未谋面的小嫂子也敢调戏。 不过这种涉及皇家隐秘的事情,皇上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宁楚克只能压下心中的好奇,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这次华妃带皇上去看果郡王和甄嬛的大戏,估计皇上连对华妃都会有些埋怨。 河边,果郡王在一把拉住即将脚滑跌入水中的甄嬛,很是轻佻的看着甄嬛急急忙忙遮住的双足。 “李后主有言,缥色玉柔擎,来称赞佳人的皮肤白皙,所言果然不虚!可是我看不如用缥色玉纤纤,更见玉足的雪白纤细之妙!” 甄嬛还来不及羞涩,皇上压着怒意的声音就在不远处传来。 “放肆!” 皇上的这一盛怒喝仿佛一道惊雷一样在甄嬛和果郡王二人耳边炸开,他们俩的神色都在一瞬间变得煞白。尤其是甄嬛,她匆忙跑到皇上身边跪下。刚才闻到身边这人身上的玫瑰醉,她就猜出来了这人的身份,前几日她和皇上才因为这人起了龃龉,如今这传闻中的果郡王竟然活生生的出现在了她眼前,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她绝不能有一丁点认出果郡王身份的表现,皇上本就因为果郡王怀疑过她的忠贞,她绝不允许这种怀疑愈演愈烈。 “皇上!皇上!皇上救命啊!还好皇上来了,这登徒子不知道从哪儿跑了出来想要轻薄臣妾,皇上,臣妾害怕……” 皇上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甄嬛,华妃察觉出了皇上的情绪变化,连忙斥责道:“放肆,莞常在好歹是宫嫔,衣冠不整的成何体统,颂芝,快把莞常在送回去换身衣服。” 第46章 甄嬛传(四十五) 甄嬛深知这时候倘若不解释清楚,日后恐怕都要在皇上那里留下疑影,她就再也没有承宠的机会了。 “皇上,皇上,臣妾只是在席上贪杯多喝了两杯酒,这才想出去吹一吹冷风,谁知道……谁知道竟然这样倒霉遇见了这样的事情。臣妾……臣妾实在是没脸见人了,皇上……皇上,四郎,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甄嬛词真意切,若是皇上没有看见刚才的这一幕或许还真会相信她的说辞,可是他刚才亲眼目睹了甄嬛衣冠不整的在四下无人处和果郡王面对面站着,又怎么会相信甄嬛说的话。或许她的确是第一次遇见果郡王,对他的弟弟也没有什么旖旎之意,但是清朝对汉军旗女子束缚极多,像甄嬛这样裸露双足在陌生男人眼前,已经是极大的罪名了。 果郡王这时的酒意也醒了七八分,这些年他一直装作寻花问柳的浪荡子弟,已经非常进入自己的角色了。再加上他刚才又喝了几口玫瑰醉,余光瞥见河边这女子穿着绿色宫装,很是娇俏可爱的样子,这才下意识的走了过去,口头花花了几句。 这也算不得什么,不管这女子是什么身份,他贵为郡王爷,对他来说都不会有什么影响,而这位被他调戏的姑娘也十之八九会因为碍于脸面,不会敢在旁人面前多说什么。谁知道今日竟然这样巧,他才刚说了一句话,就被皇兄看了个正着。从刚才华妃的口中,他已经得知这位就是皇兄的新宠莞常在,怪不得仔细看来和纯元皇后有几分相似。除夕之夜,倚梅园中,他在红梅的枝头摘下的那枚小像似乎就是属于这一位莞常在的东西。 “皇兄恕罪,臣弟方才多喝了几杯酒,又因为眼拙没有认出来这是皇兄的新嫂莞答应,这才一时间失了分寸,这臣弟无礼了。” 皇上冷冷的望着果郡王和甄嬛二人,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说话,“十七弟风流不羁,今日的九州清晏的宴席已经过去一半了也不见你人影,原来是躲在这里了。方才允禧问了朕好几次他的十七哥怎么还没来,十七弟先去赴宴吧。” 果郡王毕竟是皇上的亲弟弟,皇上虽然因为今日之事对他十分不满,但是如今还有年羹尧和老十虎视眈眈,他还有能用得上果郡王的地方。况且老十七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从前他也没有见过甄嬛,皇上虽说心里不自在,但是为了自己的脸面着想,也不能只是因为自己的弟弟调戏了几句宫里面的小常在就发落了他。 至于甄嬛,皇上有些厌恶的看了她一眼,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虽说她和纯元有几分相似,但是到底比不上菀菀。宫宴之上那么多妃嫔,也没有一个人像她一样中途离席旁若无人的脱了鞋袜在河边戏水。 要不是刚才老十入席之后调侃着问了一句怎么不见他的新宠莞常在,皇上真想直接把甄嬛收拾收拾送回紫禁城。老十本来就跟他不对付,天天想着法子的来找他的不自在,要是待会莞常在不出现,老十肯定又要出言冷嘲热讽。皇上最好面子,他可不想当着皇室宗亲和他宠爱的妃嫔们面前丢了脸面。 “今日温宜公主的生辰,莞常在你也是她的庶母,去偏殿换了衣服之后就快点回席吧。” 说完之后皇上就不顾身边的华妃自己大步的回了九州清晏,华妃再怎么嚣张跋扈,她也是知道分寸的。皇上面无表情的样子,一看就是生了大气却不得不先隐忍着,她可不敢在这个时候对甄嬛落井下石,触皇上的霉头。 从皇上离席到回来不过两炷香的功夫,皇上的脸色却喜笑颜开变得阴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宁楚克看着皇上这个样子心里面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他估计现在也知道了被人横刀夺爱,戴绿帽子的感觉了。 曹贵人看皇上回来了,连忙按照之前和华妃商量的计策笑盈盈的站了起来:“今日的歌舞虽然隆重,只是未免太刻板了些。本是家宴,在座的又都是亲眷,不如想些轻松的玩意来可好?” 虽然心情不佳,但毕竟这是温宜的周岁宴,下面又还有那么多人看着,皇上也稍微缓和了几分表情,道:“你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曹贵人笑着说:“臣妾想宫中姊妹们侍奉圣驾必然都身有所长,不如写了这些长处在纸上抓阄,谁抓到了什么便当众表演以娱嘉宾,皇上以为如何?” 皇上颔首道:“这个主意倒新鲜。就按你说的来。” 说是抓阄,但是妃嫔最后抓到的是什么签,最后都是只能由曹贵人按着自己先前做好的纸条来定。曹贵人抽得皇后的纸签是请皇后墨宝写一个“寿”字,皇后书法精湛,写一个“寿”字自然不在话下。 宸妃,华妃和齐妃位列四妃,自然不用参与到这些地位妃嫔的游戏。沈眉庄有孕在身,自然也是免了表演。 至于夏常在,她不通诗书,也不喜琴棋书画,更没苦练过舞蹈,不过她却和父亲学了几招舞刀弄枪的本事,一曲剑舞也是技惊四座,极具新意。就连宁楚克看完之后都欣赏不已,平时看夏冬春整日咋咋呼呼的,天天怼天怼地的,倒是没想到她还有这种本事。十八九岁明媚的少女,果然还是不拈酸吃醋,大大方方做自己的时候最可爱。 到了甄嬛的时候,曹贵人变了脸色,从袖口中抽出一张纸条,在手心展开,“这是莞常在的,请妹妹作《惊鸿舞》一曲。” 曹贵人转头对皇上笑着说道:“妹妹姿貌本是翩若游龙,婉若惊鸿,臣妾又偏偏抽到这一支,可见是合该由妹妹一舞了。” 《惊鸿舞》这几个字一出,整个九州清晏似乎都安静了几分,皇上刚因为夏常在一舞缓和了几分表情也更加冷淡了。 第47章 甄嬛传(四十六) 比起众人的沉默,甄嬛却因为这一张纸条心中有雀跃了起来。曹贵人还真是好收气,刚才她才因为果郡王的事情惹了皇上的厌恶,这边曹贵人就给自己送上一张王牌来挽回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形象。 她自幼苦练惊鸿舞,不说舞的和纯元皇后一模一样,但也可以说是有七八分的相像。再加上她母亲又为她请了数位名师对惊鸿舞进行了一些改编,她会的这一支惊鸿舞,比起原来纯元皇后的翩若惊鸿,她的惊鸿舞表达的更多了几分对爱人的浓浓情意。 皇上看着甄嬛欲言又止,不是他不相信他的妃嫔,只是《惊鸿舞》易学难精,以甄嬛的年纪若是想舞好惊鸿舞,那得是从小就开始苦练,才能有所成就。 好不容易有能让皇上下不来台的机会,敦亲王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三言两语下,皇上骑虎难下,也只能硬着头皮让甄嬛去换舞衣了。 甄嬛离开之后,敦亲王还在带着讥讽的笑意找由头刺激皇上。 “早就听说皇上又得了一位绝代佳人,臣弟倒是觉得这佳人实在是不过如此,外面的谣传实在是过了些。这位莞常在看上去像是酒还没有醒的样子,刚才回来的时候神情恍惚,像是丢了魂一样,让她用这种样子跳惊鸿舞,也不知道她会跳出个什么花样来。别待会儿舞不出‘婉若惊鸿’的姿态,反而像一只‘惊弓之鸟’,那就要贻笑大方了。” 宁楚克放下手上的葡萄,笑着回应敦亲王:“王爷说笑了,《惊鸿舞》虽是女子皆能舞的,但是莞常在毕竟尚且年轻,又没有曾经亲眼目睹过纯元皇后重跳惊鸿舞时的倾城之色,就算有一些瑕疵,也是瑕不掩瑜。况且歌舞一事,本就是以娱宾客的玩意儿,莞常在即便舞的不好,但也不能说明她在旁的地方一窍不通。据本宫所知,莞常在是汉家女子,她饱读诗书,腹中颇有文墨,在诗书上的造诣甚至比果郡王还要高些。” 敦亲王看不上皇上,自然对皇上后宫中的那些妃嫔也没有什么好印象,就连皇后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只是后妃中有两人比较例外,一位就是年羹尧的妹妹华妃。敦亲王和年羹尧曾经一起处理过西北的战事,现在两人在公务上也有些接触,他还有些私密的事情要请年羹尧帮忙,自然是要卖他妹妹几分面子。 另一位无疑就是出声呛他的宸妃了,当年他们这些已经成年的皇子谁不知道富察家的小格格很得皇阿玛和皇祖母的喜欢。他们每次有什么事情惹了皇阿妈生气,最后为了平息皇阿玛的怒火,都会去皇祖母那儿抱着富察格格来讨皇阿玛高兴。当年因为富察格格,他们可是少了不少的责罚,何况,小姑娘年纪实在是小,所以对上宸妃,敦亲王也不好太过于放肆。 宁楚克和莞常在的关系一向不太友好,这一点皇上自然是知晓的,今日她明明可以冷眼旁观的看着莞常在的笑话,可是她还是愿意在敦亲王面前为甄嬛挽尊几句。皇上当然清楚,宁楚克这为的不是甄嬛,而是为了她的颜面。 只是,宁楚克说的没错,果郡王和甄嬛都颇通诗书,又年纪相仿,即便他们二人是第一次相见,难保以后有什么接触之后不会有别的想法。 在皇上愣神的功夫,甄嬛已经换好舞衣走了出来。 《惊鸿舞》的舞衣以轻薄缥缈着称,甄嬛的身段本就不错,在粉色纱衣的加持下,远远看着更多了几分朦胧的美感。她身上的这件舞衣和多年前皇上记忆里面纯元皇后穿着的那件衣服有七八分的相似,本就有几分相似的容貌,再加上几乎一模一样的舞衣。恍惚之间,皇上似乎透过甄嬛的面孔看到了曾经的纯元。或许是皇上的眼神太过于专注,甄嬛的脸上也染上了几分羞意,她抬头欲拒还迎的看了一眼皇上。 沈眉庄不知道甄嬛自幼苦练惊鸿舞,还和旁人一样以为她不曾做过此舞,她不忍见好姐妹独自在大殿上丢了颜面。忽然起身,对皇帝笑道:“皇上,寻常的丝竹管弦之声太过俗气,不如由臣妾抚琴、安答应高歌一曲来为莞常在助兴怎么样。” 安陵容听到沈眉庄的话之后,脸色突然间难看了起来。她虽然出身低微,见识不多,但也知道只有那些达官贵人专门买来的戏子雅妓才会在宾客面前高歌。这件事情明明跟她没有什么关系,甄嬛和沈眉庄有什么好事的时候想不到自己,有这些丢人的事就非要拉着她一起。只是她位份太低,人微言轻,沈眉庄一开口,她就没有拒绝的机会了。 皇帝点头道:“去取舒太妃的‘长相思’来。” 安陵容的歌声未经雕琢,别有一番天然清亮的动人之味。沈眉庄在宫中琴艺无双,她是沈家精心为皇家培养的“贤妃”,她虽说书画和歌舞比不上甄嬛,但是在琴艺上却远远高于甄嬛。宁楚克悠哉悠哉的吃着秋露剥出来的葡萄,饶有兴致的听着沈眉庄的琴声。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这首长相思现在听着实在是可笑,先帝和舒妃的感情都掺杂了那么多的利益,皇上和甄嬛之间又有多少真情呢。 除了宁楚克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聆听沈眉庄的琴声和安陵容的歌声之上外,而旁人都带着嘲讽的笑意看着大殿之上的“惊弓之鸟”甄嬛。 甄嬛一心想用承袭纯元皇后舞蹈精髓的惊鸿舞博得皇上喜爱,完全忘却了惊鸿舞应该有的那一份缥缈肆意。她自己以为她看向皇上的眼神中满是深情,而在旁人的眼里,她就是光明正大的当着那么多皇室中人的面勾引皇上。 而原来本来应该成为甄嬛惊鸿舞点睛之笔的长相守的笛音,也因为果郡王方才调戏皇妃被发现而没有出现。果郡王一改往日放浪形骸,玩物丧志的样子,只是低着头的不说话,整个人一副颓唐害怕的样子。他现在一心想和甄嬛撇清关系,又怎么会走出来用长相守来为甄嬛伴奏。 第48章 甄嬛传(四十七) 《惊鸿舞》源自于唐玄宗梅妃,后来失传了许久,纯元皇后因喜爱古舞,这才花费了极大的心思复原并改编《惊鸿舞》。而甄嬛今日一舞,动作体态皆是仿效于她,不仅一举一动莫不如纯元皇后当年,毫无新意,而且失了对纯元皇后的敬意。沈眉庄不懂《惊鸿舞》,但是看着甄嬛的舞步和宴席中妃子王爷的眼神和表情,也知道甄嬛的这一舞算是如了华妃和曹贵人的意了。 沈眉庄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甄嬛也停下了她的舞步,她自信的看着大殿中央的皇上。 “臣妾雕虫小技,还望博皇上一笑。” 甄嬛的舞步和纯元太像了,这本身就是一件令人觉得很奇怪的事情,皇上原本还担心她没有见过纯元跳舞,不懂得如何成就这一舞惊鸿。不过如今看来,他实在是多虑了,甄嬛的惊鸿舞,跳的宛如纯元皇后再现人间。皇上如今想来,从前一些有些古怪但被他忽略的事情实在是令人深思,纯元最爱素面朝天,偏偏甄嬛在选秀那日就是穿的就是秀女当中最素雅清丽的那一位。 纯元喜欢梅花,最爱“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这一首诗,甄嬛就在除夕夜的梅园中吟出了这首诗。纯元喜欢用雪水和露水泡茶,甄嬛就带着一瓮梅花上的雪水进了宫。纯元的萧声极好,甄嬛在杏花树下吹了一首《杏花疏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从前他以为的那些偶然和意外,似乎其中都大有可以追查的地方。 按照她和曹贵人的计划,华妃原本应该出言嘲讽甄嬛的舞姿都是在模仿纯元皇后,治她一个大不敬之罪。只是刚才皇上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她从未见过的怒意,实在是吓到了年世兰,她可不敢现在再搞出来什么幺蛾子。敦亲王也在宁楚克和敦亲王福晋的眼神威胁之下,咽下了他本来想说出口的话。 本来众妃是为了顾及皇上的颜面的无意之举,却让甄嬛产生了一种她跳的极好,让这些在座的人都无话可说的错觉。皇上虽然已经知道甄嬛一举一动都是在模仿纯元皇后,也知道这其中一定甄远道的手笔。不过甄嬛的确生的美貌,又比他后宫别的妃嫔在龙榻之上放的开,他也不至于为了甄嬛那些恶心的心思抛开这个还不错的玩意儿。 甄嬛沉浸在皇上给他的盛宠之中,也没有注意到皇上看向她的眼光,已经没有了从前的淡淡温情和点点宠爱。如今的他对皇上来说,不过是一个与曾经的爱人相似的玩物和制衡华妃的棋子罢了。 安陵容进了圆明园之后几乎没有机会可以得见天颜,她的容貌不过平平,又曾经在侍寝的时候因为太过于畏惧侍寝,得到皇上的厌恶。皇上吃惯了山珍海味,自然不会想起安陵容这一颗寡淡无味的小白菜。他虽然想扶植甄嬛和沈眉庄制衡华妃,但也不想让甄嬛一党有太大的势力,如今沈眉庄有孕,甄嬛有宠,她们两人已经拥有极高的地位了,没有必要再多一个受宠的安陵容了。 她也算是安静,知道自己没有得宠的可能,只是一直默默待在甄嬛和沈眉庄面前做个透明人,若是没有她父亲安比槐的事情,安陵容恐怕一直都不会有争宠的心思。 夏日炎炎,安陵容却如坠冰窟,她的父亲松阳县丞安比槐随军护送西北银粮遭劫丢了银粮,被皇上降旨关押入狱。为了她的父亲,她只能跪在甄嬛和沈眉庄的面前,求她们看在这一两年自己和她们微薄的交情的份上,救一救她父亲的性命。 安陵容这个人,做事做人一向没什么分寸感,听到最近的一些传闻之后,即便宁楚克不是怎么太喜欢沈眉庄,也得为她说一句公道话。 安陵容认为沈眉庄一封家书就能救自己的父亲,沈父是济州协领,他负责审问这件事,自然可以手下留情,放她父亲一条生路。可是如今沈眉庄怀有龙裔,父亲又得皇上重用,她又凭什么为安陵容这个认识不过一年的人担这么大的风险,她能去探探皇上口风已经算是全了这几分姐妹情了。 比起沈眉庄的诸多顾及,甄嬛却看到了这其中往上爬的机会,她饱读诗书,史书国策亦通,只是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在皇上面前表现出她的政治才能。如今有安陵容父亲的事情摆在这里,她也能够正大光明的在皇上面前展现自己不同于后宫女子,尤其是不同于宸妃的那些过人之处。 这边的甄嬛正准备想好说辞去皇上那边去大显身手,也没有怎么太留意到安陵容的行踪。宁楚克特意挑了安陵容在曲院风荷抹眼泪的时候,和欣贵人在此处讨论起了安比槐一事。 “原本不过是一个答应的父亲,华妃是不用花这些心思特意去皇上面前告他一状,要了他的性命的。只是偏偏这个答应非要和她最讨厌的甄嬛走的这样近,也就不能怪华妃这样生气了。” “可不是,臣妾看这安答应这次也算是无妄之灾,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呢,华妃就因为她和莞常在交好的原因,要立马杀了安比槐。” “不过本宫听说莞常在准备去安答应向皇上求情了,莞常在皇上那边也是能说上几句话的,说不定皇上看在她的面子上,就能免了安比槐的死罪了。” “就算安比槐最后什么事情也没有,他在大牢里面走了这一圈,在大家看来,安答应也会成了罪臣之女了。真是可怜,本来就出身不高,现在又多了这么一个名声,皇上估计更不会喜欢她了。娘娘您说她非要跟在甄嬛后面受这个罪干什么?甄嬛这次把安答应从宫里面接出来,大家都看得出来是为了让她补上沈眉庄不能侍寝的亏空。结果她把人家接来了之后又不向皇上举荐,惠贵人还在九州清晏把安陵容当成歌妓一样,这不是白白在作践人家姑娘吗?” 第49章 甄嬛传(四十八) 甄嬛能言善辩,引经据典,皇上也不想让华妃太过于得意。其实这件事情他也曾经来过宁楚克的韶景轩问过宁楚克对这件事的想法,只是宁楚克找了借口推辞,说自己身为后宫之人不宜插手朝政。又坦率直言自己不喜欢莞常在,自然也不会喜欢和她交好的安陵容,说是如果她发表什么意见,一定会有失偏颇。宁楚克的事情皇上是最了解的,她爱恨分明,又一向不喜欢插手别人的事情,见小姑娘对安比槐的事情不愿意多说,皇上也没有为难她。 皇上思索再三,在查清楚安比槐的确对蒋文庆的所作所为不知道的时候,也就顺势免了他的罪。安陵容在知道父亲平安这个消息的时候,喜极而泣,她还特意去了甄嬛和皇后那儿给她们磕头谢恩。 圣旨以下,华妃即便心中有再多的不乐意,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安比槐被无罪释放,只是经此一事之后,她对甄嬛一党的厌恶之情几乎达到了巅峰。在她看来,就是甄嬛狐魅惑主,这才迷了皇上心窍。 不过西南军事又起,华妃因为她哥哥年羹尧的缘故,又一次成了宫中第一宠妃。即便是沈眉庄身怀有孕,也不能越过华妃的风头,就连宸妃富察仪欣见到华妃的时候,都有意避开她的锋芒。 这一日傍晚,宁楚克白日里陪皇上练了一会箭术之后,入了夜实在疲累,就回了韶景轩休息。只是还没等她躺下多久,白露就一脸惊慌的走了进来。 “娘娘,出大事了,惠贵人沈眉庄假孕争宠,皇上已经废了她的位份,褫夺封号将她降为答应,还下旨幽禁闲月阁,不许任何人探视!就连莞常在为沈眉庄求情都都受了皇上的训斥。” 宁楚克听到这样大的消息却没有太过于震惊,沈眉庄这个孩子本来就是华妃和曹贵人给她下的一个套子,如今华妃对甄嬛和沈眉庄她们的存在已经到了极限,沈眉庄的“肚子”到了快四个月,也是时候被爆出来了。 “慌什么,本宫早就说过她肚子里面的那个孩子来的不正常,对了,给沈眉庄诊脉的那个太医现在如何?” 白露想了想,说道:“太医刘畚家中早已人去楼空,刘畚是沈答应的同乡,又是沈答应荐了要侍奉的人,皇上如今觉得他一定是帮沈答应假孕争宠的同党,下令追捕刘畚,要活口。” 刘畚的反水这最后是没装假孕争宠一事可以翻案的关键,宁楚克觉得沈答应这三个字比惠贵人听着要舒坦的多,既然年家找不到刘畚,那就她来。 “你去和阿玛传个信,让咱们家里面的人也去找一找这个刘太医的踪迹,找到之后不用和他多说什么废话,直接杀了他灭口。对了,记得让阿玛留一件能够证明他身份的贴身物件,或许咱们可以拿这个东西和华妃做个交易。沈眉庄虽然已经进了闲月阁,那这辈子,她就别想出来了。” 曾经皇上对沈眉庄肚子里面的孩子抱有多大的期望,如今对她假孕争宠的事情就有多么的气愤。如果不是因为沈家是当地的封疆大吏,皇上可能会一气之下直接要了她的性命。 因为沈眉庄之事对于皇上来说打击实在太大,再加上西南军情日急,一连数日他都没有踏足后宫一步。宁楚克还以为自己能够清净一段时间,谁知道她不过是出去和欣贵人一块儿采了莲蓬,一回韶景轩就看见皇上拿着太后所赐的那支赤金合和如意簪坐在她的书案之上。 “白露,为皇上端上一杯百合莲子羹,再去端一碟子绿豆糕来。” 在看见宁楚克之后,皇上有些焦躁的心突然安定了几分,宁楚克笑着坐在了皇上身边,托着腮看着他。 “四爷可是稀客啊,我可是有好些日子没见着您了,怎么,如今朝中的事情办完了?皇上终于有时间想起宁楚克啦。” 看着仍然倾国倾城,骄矜可爱的宁楚克,皇上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即便后宫的女人有再多的弯弯绕绕小心思,然后他还有一个宁楚克陪在身边。 “你这妮子真是坏心眼,就知道睁着眼睛说瞎话,朕虽然这些日子没怎么进后宫,但一日也没有忘记过你。再说了,朝中的事情有哪一日是能办完的?怎么,不许朕想念朕的宸妃娘娘吗?” 宁楚克把玩着胤禛辫子上金镶翡翠的辫饰,看了一眼桌子上白露拿上来的点心,示意皇上吃一些。 “好吧,那本宫就相信四爷吧。为了奖励四爷,请爷用点白露新做的点心吧,听小厦子说,四爷最近心情郁郁,想来也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吧。” 韶景轩这边皇上和宁楚克相处的很是甜蜜融洽,那边的碧桐书院甄嬛急得都快杀人了。自从沈眉庄出了事之后,她就连想见一面皇上也不行,皇上本来就因为果郡王的事情对她有些芥蒂,如今更是怀疑眉庄假孕一事和她有关不愿意见她。内务府这起子小人最会拜高踩低,眼见着华妃娘娘又得宠了,眉庄小主失势、皇上又不往碧桐书院这里来,送的东西都是残次品,就连送花都是送的开败了的海棠。 甄嬛实在是没有法子,只能拿着蓝田玉萧在皇上的寝殿那儿吹了一夜,才让皇上软了心肠。为了这个,华妃她们没少嘲笑甄嬛竟然沦落到了学余莺儿争宠的法子博得皇上同情。 复宠之后,甄嬛以最快的手段包装好了安陵容,把她送到了皇上面前,只为让皇上不要忘记她们。 安陵容也的确得了皇上几日恩宠,只是也因此,华妃对甄嬛也更加厌恶了。 第50章 甄嬛传(四十九) 这几天圆明园实在是热闹的很,华妃先是用温宜公主误食木薯粉做戏栽赃甄嬛。皇上一怒之下,差点没有把甄嬛打入冷宫,最后还是端妃亲自出马,这才为甄嬛洗脱嫌疑。甄嬛和端妃这两个人都是华妃的心腹大患,一个抢了她的宠爱,又想害了她的名声,一个直接杀了她的孩儿,让她至今都没有再度有孕。如今这么两个让华妃讨厌的人搅和在了一起,实在让她看着心烦。 之前曹贵人“阴差阳错”之间遇见了碎玉轩莞常在身边那个被打死的小允子的哥哥小福子,他知道他的弟弟是因为为甄嬛背锅,这才死无全尸,他一直想为自己的亲弟弟报仇却找不到机会。如今他在曹贵人的手底下当差,甄嬛的宠爱也因为沈眉庄的假孕争宠和自己多次参与宫中纠纷而大不如从前,现在终于到了他为弟弟小允子复仇的机会。 甄嬛从前对小允子还算是信任,说话做事一般不会刻意避讳着小允子,因此小允子也在日日的相处中,发现甄嬛和浣碧的关系非同一般,就连她们的长相都有四五分相似。小允子在闲聊的时候和他哥哥提过这事,当时小福子还没有当回事,如今想来实在是细思极恐。 小福子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曹贵人,曹贵人又和华妃提起了这件事,在宫中经营多年,哪一个不是人精?华妃一眼就看出了这其中恐怕有些问题,立马家书一封给她的母家,让他们去查一查浣碧和甄嬛甄远道的真实关系。这一查还不要紧,华妃在看到年家送回来的家书的时候,即便见多识广如她,也差点没惊掉下巴。 像他们这些世家大族哪一个家里面没有一两个妾室,就连华妃也有几个不是很受宠的庶姐庶妹。虽说她平时对那些庶出的姊妹很是平平,父亲对她们也没有太多关注,但也绝对不会做出让庶出的姊妹给自己为奴为婢,这种作贱人的事情。甄远道看上去也是道貌岸然,实际上竟然能干出了这种龌龊的事情,私纳罪臣之后为外室,在人家姑娘病死之后还把她的女儿接回来做奴才。 “那甄嬛和她那个身边的浣碧关系如何?” 曹贵人笑道:“明明是一个官家小姐却委屈多年做了奴才,她虽是甄远道亲生,可是族谱没有她的名字,甚至浣碧的娘娘的牌位也不能进祠堂供奉香火,日日看着自己的嫡亲姐姐如此尊贵,这浣碧怎么可能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娘娘有所不知,数月前那浣碧的娘亲生日,臣妾曾经见她独自于上林苑角落哭泣,臣妾当时还以为是甄嬛责打委屈了浣碧,也就多问了几句。之前她愿意替咱们办事,从内务府领木薯粉回来,也足以看出她心里是极有上进心的。” “有心就有,既然她有心,咱们就给他个机会。之前木薯粉的事情她办的极好,若不是因为端妃横插一脚,那小贱人此刻怕早就被送回紫禁城的冷宫了。” 华妃和曹贵人好歹也是侍奉了皇上那么多年的妃嫔了,对皇上的喜好基本上已经了如指掌。浣碧有野心,长得又和甄嬛几分相似。平心而论,若是仔细看看,她也是个容貌上乘的清秀佳人,起码比起寡淡小气的安陵容来说,她反而更像是个正儿八经的主子。 有曹贵人的精细培养,和华妃送的那些昂贵的金银首饰,锦衣绸缎的装点。浣碧终于得偿所愿,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在皇上来碧桐书院等待甄嬛沐浴更衣的时候,爬上了皇上的床。 为了有些情趣,碧桐书院的灯光极暗,再加上皇上在晚上用晚膳的时候多喝了几杯酒,皇上在临幸浣碧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睡错了人。寝殿外,用宸妃最爱的玫瑰水沐浴好的甄嬛正准备踌躇满志的去伺候皇上,谁知道还没有靠近就听见了浣碧妖娆娇媚的声音,刹那间,甄嬛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菊青看着甄嬛越来越差的脸色,和握着手绢的时候使劲的几乎快变形的手,也忐忑的厉害。小主最近的脾气一日差过一日,平日里对他们这些下人除了浣碧姑娘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如今最能安抚住小主脾气的浣碧爬了龙床,菊青几乎不敢想象以后他们会过什么样水深火热的日子。 浣碧在碧桐书院承宠一事第二日就满宫皆知,皇上醒来之后虽然有些生气浣碧竟然自作主张的爬床,但是回忆昨天夜里她伺候的的确还不错,也就大笔一挥,赏了她一个答应的位份。皇上以为昨夜浣碧的事情是她和甄嬛两人商议好推她来争宠的,所幸如今他对甄嬛也没有什么真情,也就欣然的接受了这份礼物。还自以为好心的让浣碧继续在碧桐书院和甄嬛一起住一块儿,因为这个,第二天在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夏冬春华妃她们也嘲笑了甄嬛好几日。 那日在九州清宴一曲剑舞之后,夏冬春也成功在皇上面前露了脸,如今她已经是夏贵人了,有了宠爱的夏冬春恢复了从前眼高于顶的性格,她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想尽各种法子给甄嬛添乱。 对于浣碧成为碧答应的这件事情,甄嬛可以说是又惊又怒,还觉得十分委屈。她自认为自己对浣碧已经很好了,比起对其他的那些下人,她虽说没有把浣碧当做亲生姐妹一样对待,但的确已经尽自己的范围之内给她最大的体面。不过她这种想法若是被浣碧知道了,恐怕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明明都是甄远道的女儿,一个女儿在后宫为皇上的嫔妃,一个女儿只能逢人就跪,做嫡女的奴婢,天下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甄嬛自觉在宫中孤立无援,就连自己唯一的陪嫁丫鬟也被主忘恩,这个时候她更加想念她最好的姐妹沈眉庄了起来。只是即便甄家和沈家耗费了全部心神去寻找刘太医,这些日子也可以说是一无所获。她原本打算悄悄的去闲月阁见一见眉姐姐,只是这些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实在没有法子可以费心安排,更何况她如今身边已经没有可以再相信的人了。 第51章 甄嬛传(五十) 夏末秋初,圣驾回宫,假孕争宠的沈眉庄也被送回存菊堂继续禁足。如今宫中最受宠的人仍然是宸妃和华妃,甄嬛和浣碧仅次于她们二人,夏贵人也能一个月捞到一两次宠爱。 浣碧的事情已经成为定局,甄嬛迫切的需要在宫里面找一个帮手来帮她固宠,只是安陵容被甄嬛调教了那么久,还是没有太大的成效,皇上对她总是淡淡的。浣碧倒是出乎意料的得了皇上的几分宠爱,在甄嬛看来,浣碧是他的庶出妹妹,她们天生就应该站在同一战线。甄嬛愿意屈尊降贵的主动和浣碧说话,浣碧就应该感恩戴德的接受她的好意。 原本如今已经投奔了华妃和曹贵人的浣碧自然不会再理会甄嬛,只是曹贵人心里面还有些别的谋算,甄嬛在孤立无缘之下,一定会紧紧的抓住浣碧这一个和她有几分血缘关系的姐妹。反正如今甄嬛还不知道浣碧是投奔了她和华妃,才有了今日的荣华富贵,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在甄嬛那边安一个他们的眼线。甄嬛就算想破了头也不会知道,她的亲生妹妹会背叛她。 不过对于浣碧,曹贵人也不是全然放心,正好她身边有小福子这个得力的助手。浣碧的位分不高,内务府自然不会对她有什么优待,送过去的那些人也不过都是各宫各室挑剩下的人,而这个时候勤快忠心的小福子自然会入了她的眼。 甄嬛的事情放在一边不提,宁楚克现在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从圆明园回来之后,她浑身就不太舒坦,整日里总是犯困,胃口也比原来好了不少。算一算,按照原来的时间线里面富察贵人怀孕的日子,现在差不多也到了时候。果不其然,传了陈太医瞧,她的确已经有孕一月有余。只是承乾宫还没有来得及为他家娘娘有孕感到高兴,宫中就有大事发生了。 华妃喜好奢华,以她的份例完全支撑不起她骄奢淫欲的生活,这些年她在宫里面挥金如土,靠的大多都是年羹尧从娘家给她送进宫的银子。因为这个华妃的翊坤宫的人经常和宫外的人有接触,紫禁城现在正在闹时疫,原本宫中还算安全,谁知道翊坤宫出宫采买的小唐出宫的时候不小心和一个染上时疫的商贩有了接触,刚回宫就高烧不退,浑身长了疹子。几乎是一夜之间,时疫就传满了整个皇宫。宁楚克虽然身体健壮,又有系统傍身,不用担心时疫,但是她宫里面的那些个小姑娘和淳儿那孩子可熬不住时疫的痛苦。 自从时疫爆发之后,太医院的人几乎就没合过眼。皇上本来就因为战事整日里头疼不已,如今宫中又闹了时疫,一时间京中对皇上的议论甚嚣尘上。 皇上食不下咽,宫里面最担心的人是华妃,她真心爱重她的夫君,自然看不下去皇上因为时疫茶饭不思的样子。宁楚克一进太医院的门就看见华妃正在焦急又仔细的翻阅着医书,颂芝不识字,帮不了华妃,只能在身边给她打扇斟茶。 其实时疫刚开始的时候她虽然担心,但是主要还是害怕皇上查到时疫是因为她宫里的人经常出宫这才蔓延开来。那时她还有心思去让周宁海去给沈眉庄的存菊堂换上一套得了时疫的人用过的茶具,企图通过这场时疫直接要了沈眉庄的性命。其实她原本也没有必要对沈眉庄这个被幽禁存菊堂的废人出手,只是刘畚一直没有被找到,她担心夜长梦多,只能一了百了,让沈眉庄魂归西天。 再后来她有些心虚的去养心殿给皇上请安,看皇上的脸色因为时疫变得极为难看,御膳房整日里变着法子的给皇上做御膳也没有能让皇上多吃一口,华妃是真的害怕了。这时候她已经没有心思关心沈眉庄得了时疫是死是活,她只希望自己的夫君平安。 听到宁楚克的脚步声后,华妃很是不耐烦的抬头,原本以为是江太医兄弟二人,谁知道一抬头看见是她不待见的宸妃。 “你过来干什么?太医院乱糟糟的一团,本宫可没功夫跟你说话,别过来给本宫添乱。” 宁楚克抽走华妃手上的医书,在华妃的死亡眼神下,淡然开口:“难得见华妃娘娘这样用心的读书,不过若是太医院的医书有用的话,也不会到现在连一个方子都研究不出来了。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方子,是我幼时在东汉张仲景的《伤寒论》里看见的,那上面有黄土散的记载,说蚯蚓药名‘地龙’,有蚯蚓的黄土,就称之为‘伏龙土’,烘焙后也称‘灶心土’,最能温中止呕、健脾止泻。当时我没把这放在心上,如今宫中时疫这样严重,昨夜我突然想到了这个方子,只是这只是医书上的方子,也没有在人的身上试过。” 华妃在听到宁楚克的话后,双眼迸发出了强烈的喜悦,江太医兄弟二人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个方子的确可以一试。 “既然如此,那你还楞在这里干吗?还不快些把那方子写下来找两个得了时疫的宫人来试一试。” 看华妃一副“虽然我知道你帮了我,我承你的情,但是我还是看你不爽的样子”,宁楚克心中觉得好笑,但也没有和她计较。 “这位是太医院的陈太医。”宁楚克看向跟在她身后的陈太医,接着说道:“他的医书想来两位江太医也是清楚的,那方子陈太医已经进行了一些改进,只是还没有在人体上面试过,时间紧迫,还请几位太医快些开始吧。” 叮嘱完几位太医之后,看着眼下青黑的华妃,宁楚克也叹了一口气。华妃重情重义,坦率果毅,若不是因为当时先帝赐婚,把年世兰送到了雍亲王的王府,她如今应当是个极为可爱的福晋吧,说不定,她连孩子都有好几个了。皇上给年世兰编织的这一道名为“真爱”的情网,活生生的束缚了这个姑娘的一生。 “妹妹瞧着娘娘神情倦怠,想来也是好几日没有合眼了吧,太医们试用这些方子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试出来的,起码要三四日才能出成果,华妃娘娘不如回翊坤宫歇一歇。颂芝,回去给你们家娘娘准备一盅滋补养身的甜汤,瞧你们家娘娘折腾的,别说皇上了,我看着都心疼。” 华妃很少接受到宫中妃嫔这样直白的好意,对宁楚克突如其来的关心很是不适应,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只能冷哼了一声甩头就离开了。 第52章 甄嬛传(五十一) 宁楚克的方子试验的很成功,甚至几乎可以说是立竿见影,华妃在拿到结果之后高高兴兴的带着方子去找了皇上,并且直接把被太医们治好的那些宫人送到皇上面前当做证明。 皇上看见不过三五天就恢复的差不多的时疫患者大喜过望,当场就让太医院的太医按照这个方子去治疗时疫。 “世兰,你这次真是帮了朕和大清一个大忙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看着皇上这样高兴的样子,华妃也很是欣慰,总算是在皇上脸上看见个笑模样了,只是她一想到这方子的来历,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告诉了皇上实情。 在得知治疗时疫的方子是宁楚克翻阅古书得来的之后,皇上心中涌跃出一种莫名的自豪和雀跃感。心里想着不愧是他钟情的女子,不仅能红袖添香,还能在这种危机的时候帮他渡过难关。其实这个治疗时疫的方子是谁拿出来的都无所谓,只要不是华妃拿出来就好。 原因无他,年羹尧这段时间太过于放肆了,年羹尧在西南爱慕虚名,喜欢自我标榜,又喜奉承,不能拒贿,这也就算了。此次进京面圣,王公大臣亦跪接于广宁门外,年羹尧策马而过,毫不动容。这还不算什么,在皇上看来,年羹尧甚至还居功自傲,和老十搅和到了一起,有不臣之心,就彻底触碰到皇上的逆鳞了。对于皇上来说,朝堂之上,水清则无鱼,年羹尧若只是贪图富贵这也算不得什么,毕竟人之常情。但是倘若他有了几分异心,威胁到了自己的皇位,那就是两说了。 年羹尧在前朝跋扈嚣张,但是华妃这段时间在宫里面却几乎没有什么错处,甚至因为沈眉庄之前接触宫务,消减了六宫的用度,华妃风评都比从前要好了一些。如今她又拿着可以治疗时疫的方子到了皇上面前,解了皇上的燃眉之急。即便这个方子不是她亲自研究出来的,看着华妃为了自己的事情殚精竭虑,忧思不已的样子,皇上也不忍心伤了她的心。 “世兰和宁楚克都是朕的贤内助,这段时间正一直在处理朝堂之上的事情,也没有空去陪你。世兰,是朕委屈你了。” 自从四爷成了皇上之后,华妃也已经很久没有听皇上如此温和的和自己说话了,她的手被皇上轻轻的握住,皇上的神情如此的温和缱绻,这样的画面让她不由的想起了十年前她刚刚进府成为四爷的侧福晋的日子。 那时她是年家骄纵跋扈的大小姐,无拘无束,洒脱自在,因为年家颇得康熙重用,她又生的明艳可人,那时候到年家提亲的媒人,几乎快踏破了年家的门槛。只是年世兰自视甚高,因为嫌弃这个做事太过于毛毛躁躁,明日嫌弃那个长得不够英俊,后日嫌弃和她见面的公子武功还不如她高,所以她的婚事一直也没有定下来。 直到那时先帝赐婚,一纸婚约把她送到了雍亲王府,让年家的大小姐成了雍亲王的侧福晋。曾经她也对这门婚事不是太满意,毕竟她正值大好年华,完全可以嫁到一个富贵权势人家为嫡福晋。或许那个时候四爷也知道她们年家并不是太满意这门婚事,所以赫赫有名的雍亲王亲自来了年家,在哥哥和父亲面前再三保证,说虽说自己是侧福晋,但应待遇仅次于嫡福晋宜修,他还说会真心对自己。 一遇萧郎误终身,躲在屏风后面的年世兰隐约之间并不能看清雍亲王的脸,只觉得他的声音和风细雨,坐姿挺拔,颇有皇室风度。她着急想看见未来夫婿的容貌,不小心碰倒了他们二人之间隔着的那道屏风,年轻脸皮薄的小姑娘一瞬间红透了脸,可雍亲王并没有笑话她,只是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赞她天真可爱。 年少刘郎初见时,似笑东风三两枝。 “只要皇上高兴,世兰就高兴。” 因为这个时疫的方子,年世兰一次迎来了属于她的盛宠时代。宁楚克不想那么快爆出自己有孕的事情,就让白露对外称病去内务府挂上了自己的绿头牌。皇上虽然对宁楚克十分关心,担心她的病情,但是为了西南军事,他也不得不多宿在翊坤宫安抚年世兰。 甄嬛的岁寒堂已经久久没有出现过皇上的身影了,甄嬛弹了一夜又一夜的湘妃怨,也没有得到皇上的垂青。皇上甚至愿意去宠爱胸无点墨的夏冬春,愿意一个月陪浣碧用一两次午膳,也不愿意来不远处的岁寒堂看望自己一次。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甄嬛这边失了皇上的宠爱,沈眉庄又在闲月阁被查出了得了时疫。沈眉庄因为假孕争宠遭了皇上的嫌恶,又被贬为了答应?太医院每天忙慌慌的为那些贵人治病都已经心力交瘁,哪有时间再腾出精力来闲月阁为一个不得宠的答应送药。甄嬛作为沈眉庄最好的姐妹,又有温实初这个在太医院当值的竹马,她只要嘱托一句,温实初就会为她万死不辞。 只是甄嬛这个时候满心满眼的都在想着快些怀一个孩子争宠,之前她因为吃了一段时间的药坏了身子,温实初再三劝诫她不要在短时间内有孕,就是如今到了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什么了。她虽然对沈眉庄也有一丝一毫的关心,但是这份关心远远比不上对自己前途的看重。这段时间她一直让温实初为自己调理身子,为早些有孕做准备,沈眉庄的病情她也只是让温实初送一两帖中药也就罢了。 沈眉庄本就因为被幽禁而心情郁郁,又因为久久不能出门见太阳身体变得虚无比,如今这时疫来的如此猛烈,她又得不到良好的治疗。不出一个月的功夫,闲月阁就传出来了沈答应香消玉殒的消息。 第53章 甄嬛传(五十二) 宁楚克这一胎的怀象极好,这个孩子很是乖巧,到了两个月的时候她也没有像旁人一样孕吐头晕的症状。只是胤禛总是来承乾宫看她,她总是借口身体不太舒坦拒绝和皇上同房,胤禛每次都很是担心她的“病情”。如今她的肚子也还算稳当,再瞒下去怕是胤禛日后知道会再心里责怪她不相信他能护住自己的孩子,所以再胤禛再一次来承乾宫搂住她的腰的时候,宁楚克笑着推开了他。 “四爷可轻点,如今臣妾可不是一个人了,这里面说不准还有个小公主呢。” 看着宁楚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笑的满脸幸福的样子,胤禛也是大喜过望,他期盼了这么长时间,宁楚克总算是遇喜了。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朕,孩子多大了,可传太医来瞧过了?” 宁楚克拉着胤禛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臣妾也是前几日才知晓的,这些日子臣妾的身体总是不太舒坦,只是陈太医忙于时疫的事情,臣妾也不好经常传召他。臣妾昨日突然间想喝一碗鱼汤,就让小厨房去做了一碗,谁知道那鱼汤还没端到桌子上,臣妾一闻到那个味儿就恶心的厉害。白露担心臣妾的身体,就去太医院找了陈太医来一瞧,原来是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胤禛轻轻的抚摸着宁楚克的肚子,眼神里盛满了温情和期待,这是他和宁楚克的孩子,是他们爱情的结晶,是他期待了许久的继承人。 “好好好,承乾宫的人通通有赏,每人赏一年的例银,日后你们要好好伺候你们俩娘娘。” 在旁边伺候宁楚克的白露霜降她们高兴的跪下谢恩,胤禛又转头含情脉脉的看着宁楚克。 “朕终于是盼来了咱们的孩子,等你生下这个孩子,不论是公主还是阿哥,朕都立刻晋你为贵妃,朕要让你做朕最钟爱的贵妃。” 宁楚克虽然有孕,皇上也一日不落的来承乾宫陪她用膳,只是宁楚克怕在朝中上下落下不好听的名声,影响这孩子的前途。即便皇上每日都兴致勃勃的来承乾宫,宁楚克一到了晚上都会把皇上推到别的宫里去。 景仁宫那边一听到富察仪欣有孕,皇后就吓得瘫坐在了凤椅之上,神色癫狂的怒视着剪秋。 “怎么回事?本宫不是吩咐过了给承乾宫用的东西都得动些手脚吗?为什么宸妃现在还会有身孕?本宫的娘家本来就不得用,膝下又没有皇子傍身,宸妃有富察家做倚仗,如今又遇喜了,难保她不生异心!一个华妃已经够让本宫神思倦态,夜不能寐了,如今又有一个宸妃虎视眈眈。剪秋,你说,皇上会不会有意让富察仪欣为后啊?” 作为皇后的贴身侍婢,又是乌拉那拉氏的家生子,剪秋看着皇后为了宸妃有孕的事情如此痛苦的样子,心里也不太好过。 “娘娘别担心,您是先帝亲自册封的嫡福晋,又有太后娘娘的偏爱,皇上再怎么宠爱宸妃,她也不过是个妾室,怎么能和您相较呢?” 剪秋的劝慰到了现在这种时候已经不能对皇后起什么作用了,她只知道,她绝不能让宸妃的孩子生下来。 “剪秋,你去,去把甄嬛叫过来。当初她在宫中行巫蛊之术,是本宫力挽狂澜才保下了她的性命,如今,也该到了她为本宫做些什么事的时候了。还有安答应,要不是本宫,她的父亲早就死在牢狱里面了,本宫听说她善制香,绣夏,去让她为本宫调一味安神香,明日送到景仁宫给本宫看看。” 看着皇后的眼神愈发狠辣,所说的话也愈发狠毒,绣夏和剪秋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见了一丝害怕与担忧。自从大皇子没了之后,皇后娘娘似乎就有了心魔一样,欣贵人和芳贵人的孩子也就罢了,她们不受宠又没有显赫的娘家。可是宸妃娘娘,若是东窗事发,她们这些做奴才的倒是不算什么,左右父母兄弟的性命都在乌拉那拉氏的手上,她们绝不会反水,但是若是皇上查出些什么…… 皇后为显中宫地位,景仁宫一应花草多用牡丹,如今到了春日,春暖花开,牡丹也都开的繁盛至极,浓烈的花香在景仁宫外都能闻到些许。 借着牡丹盛放的名头,皇后遍邀宫中妃嫔来景仁宫赏花,宸妃作为宫中风头无二的有孕妃嫔,自然在受邀之列。 皇后的确是心思缜密,各种阴毒的手段层出不穷,承乾宫有自己的小厨房,她不能在宁楚克的饮食上做手脚。只是她知道皇上给承乾宫送了许多外邦进贡的胭脂水粉之后,就想到了在这些东西上面动手。胭脂水粉本来就有一股浓烈的香味,外邦进贡的东西也要过景仁宫的手,在这上面加一些东西的确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霜降嗅觉灵敏,一下子就闻出来了香粉的不对劲。 “娘娘,皇后娘娘心狠手辣,明日的赏花宴就是个鸿门宴,咱们要不要找太医要了说辞,推脱不去了。” 宁楚克冷笑着看着霜降手中的香粉,“皇后这就等不及了?去,为什么不去?本宫现在这肚子才两个多月,后面还有六七个月的时日呢,现在就对皇后避而不见,以后总不能日日躲着皇后吧。” 皇后的赏花宴,即便是华妃也不得不给皇后几分颜面,自从时疫一事之后,华妃见到宸妃的时候总觉得怪怪的。她年世兰骄傲了一辈子,什么时候欠过别人人情,尤其是被她欠人情的那人什么都要,她即便想还这个人情也不找不到什么法子。 一看见宸妃进了景仁宫的后花园,皇后立马在脸上挂上了端庄的假笑。 “宸妃有三个月的身孕了,要格外的小心才好。” 第54章 甄嬛传(五十三) 宁楚克只是点头微笑,白露稳稳当当的扶着她们家娘娘,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只是太医也说了,我们家娘娘在娘胎里就带有体弱之症,这胎怀的艰难,要仔细养着才好。其实太医说了,让我们家娘娘最好在五个月之前都不要出门,只是我们家娘娘说了,今日是皇后娘娘相约,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善待后宫诸人,她是一定要到的。” 皇后之前就听说过宸妃的身子不是太好,要仔细用名贵药材调养着才能延长寿数,本来以为是谣传。如今看着宸妃气若幽兰,弱不禁风的样子,又听她的贴身丫鬟情真意切的说了这一番话,倒是相信了几分。皇后可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这张假面在妃嫔心中的形象,宸妃入宫以来就对她恭敬有礼,想来白露这话是可信的。 “可怜了宸妃对本宫的一片苦心了,快扶着你们家娘娘坐下吧。” 宁楚克特意挑了一个离众人较远的地方坐下,可是甄嬛和安陵容今日跟个狗皮膏药一样,她走到哪儿,甄嬛她们就跟到哪儿。一向喜欢黏着她的淳儿被甄嬛都惹得生了几分脾气。 “莞常在,这景仁宫这么大儿的地界,您总是跟着宸妃姐姐做什么?宸妃姐姐身怀有孕,旁人顾及着她的肚子,都离得远远儿的,偏您的眼珠子就跟镶在宸妃姐姐身上一样,咱们走到哪儿您就跟到哪儿。” 淳儿说话一样直来直去,甄嬛被她的话刺的又羞又气,又怕宸妃因此对她起了戒备之心,只能找借口说道: “臣妾隐约闻得宸妃娘娘脂粉香气甚是甜美甘馥,似乎不是宫中平日用的,一事贪爱,就想多闻一闻。” 宁楚克也不乐意给甄嬛面子,闻了闻自己袖口的气味之后,似笑非笑的说道: “莞常在有所不知,本宫一直不爱用这些胭脂水粉,平日除了年节大庆的时候,极少上妆。如今本宫有了身孕,自然更不会用香粉之类的东西了。不过皇上的确给本宫送了些极好的胭脂水粉,都是适合有孕之人用的东西,里面绝对一丁点麝香都没有,莞常在若是不嫌弃的话,本宫可以尽数送给莞常在。” 宁楚克话音刚落,白露就将一块绣了玫瑰,看上去极为精致的帕子双手捧着送到了甄嬛面前。 “莞常在,这块帕子就是咱们为了哄娘娘开心,用这些香粉熏制而成的,常在既然喜欢胭脂香粉的香味,就请先收下这方帕子吧。至于旁的胭脂水粉,在赏花宴结束的时候,奴婢会亲自送到碎玉轩的。” 在说道“麝香”二字的时候,宁楚克刻意加重了语气,甄嬛本就心虚的厉害,也在宁楚克说道这二字的时候脸色一白。宸妃身边最得脸的大宫女白露都已经把东西递到了自己面前,甄嬛总不能再找什么借口。 “是,是臣妾眼拙了,娘娘天生丽质,自然是不需要这些俗物的。只是帕子也就罢了,这些胭脂水粉都是皇上对娘娘的心意,臣妾哪里敢居功。” 如愿以偿的看见甄嬛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之后,宁楚克心情大好,带着颖常在就去了离甄嬛有些远的地方赏花。 知道宸妃今日并没有用她们精心准备的香粉之后,甄嬛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慌张。而且宸妃刚才看向她的时候,洞若观火的眼神实在让甄嬛有些害怕,她突然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宸妃可能已经知道了她们的计划了。甄嬛连忙给安陵容和皇后使眼色,只是这两个人一个人第一次做这种恶事不太熟练,现在只是紧张的低头看自己的鞋面,另一个则是胜券在握,只顾着和齐妃她们说话,没有留意到甄嬛的方向。 “臣妾瞧着今日日头好的很,不如请皇后把松子也抱出来晒晒太阳吧。” 皇后微笑道:“齐妃你倒是喜欢松子那只猫,来了成日要抱着。只是莞常在怕猫怕的厉害,也好,索性今日人多,莞常在躲远一些就好。” 齐妃最喜欢养猫,只是三阿哥有些哮喘,为了她的宝贝儿子,齐妃只能忍痛割爱,把她最喜欢的松子送给了皇后。 皇后的确把松子养的极好,油光水滑的,毛似缎子一样。只是松子看上去跟别的猫比起来显得格外焦躁,一直弓着背看向人群。 皇后这边说话说的开心,华妃最见不得皇后高兴的样子,她看着皇后,不屑的翻了个白眼之后,采了一朵最娇艳的芍药簪在了自己头上。 “这牡丹花开得倒好,只是粉红一色终究是次色,都是妾室所用的颜色,登不得大雅之堂。还不若芍药,虽非花王却是嫣红夺目,这才是大方的正色呢。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啊?” 华妃的话可以说是僭越了,只是在座诸人碍于她的权势地位,都不敢开口说话。宸妃倒是和华妃旗鼓相当,还隐隐有压过她一头的态势,只是宸妃习惯了隔岸观火,她和皇后的关系还不如和华妃的关系好一些,又怎么会帮皇后说话。 甄嬛自知今日的任务恐怕难以完成,为怕皇后之后怪罪,她当机立断,立马走到了华妃面前。左右她已经彻底惹了华妃不快了,再加重一些她们之间的过节也算不得什么,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哄的皇后娘娘高兴。 “臣妾幼时曾学过一首诗,现在想在念来正是合适,就在皇后和各位姐姐面前献丑了。” 见有人为她出头,皇后的神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只是她看向华妃的眼神更加冰冷了几分,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甄嬛的确不愧她“才女”之名,以诗讽人,皇后看着华妃越来越难看的神色,只觉得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这甄嬛,留着还是有几分用处的。 “好个牡丹真国色!尊卑本在人心,芍药花再红终究妖艳无格,不及牡丹国色天香。” 皇后见华妃脸上不太好看的表情,皇后又觉得快活了几分。 “今日本是赏花,华妃妹妹怎么好像不痛快似的。可别因为多心坏了兴致啊。” 第55章 甄嬛传(五十四) 看华妃的脸上一脸怒意,又看了一眼甄嬛得意的神色,宁楚克想了想,准备去帮华妃解围,又怕皇后以为她和华妃已成一党,对她更加提防。只是还没等她开口,淳儿看出了她的纠结之色,笑盈盈的开口说道: “臣妾是蒙军旗的女子,没读过几本汉人的书,听不懂莞常在说的诗。只是听莞常在说‘芍药妖无格’,臣妾隐约间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诸位姐姐有所不知,蒙古草原上也产芍药,有个旧俗就是吃芍药,刚发的芍药芽就可以吃。从小臣妾就听家中祖辈说过,当年咱们老祖宗能打到京城,有如今的盛世,也多亏了有芍药这种花,既可以观赏,也可以食用。就连太祖皇帝在入关前也喜欢吃芍药,还赞过芍药品德。不过额娘教过臣妾,要允许别人有和自己不同的爱好,虽说太祖皇帝极爱芍药,莞常在不喜欢芍药也是可以理解的。” 颖常在一脸单纯,但是童言稚语最有杀伤力,甄嬛即便胆子再大,也不能在众人面前说自己与太祖皇帝的爱好相孛。 宁楚克也笑着帮淳儿解释道:“妮子年纪小,说话没有分寸,莞常在还请见谅。皇后娘娘说的极是,不过是赏花,别因为自己心中多思坏了兴致。牡丹端庄大气,芍药的确妩媚妖娆,二者皆有可取之处罢了。” 这是华妃第一次瞧宸妃和她的小跟班这么顺眼,这满宫里面的人也就宸妃不对着皇后谄媚了。 作为华妃一党急先锋的丽嫔也立马开口道: “是呢,莞常在最是大度能容人,连自己的贴身婢女爬床都能忍受,总不会和颖常在这个年纪小的妹妹计较。” 丽嫔的话让浣碧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她手足无措的看着甄嬛,只是甄嬛自己现在都自顾不暇,哪里会帮她说什么话?虽然浣碧暗中是在帮曹贵人做事,但华妃一向对爬床的奴婢不太看得上,更何况浣碧和甄嬛还有着什么复杂的关系。 浣碧的出身这满宫上下谁不知道,之前皇上对她还有几分兴趣的时候,大家碍于皇上的面子都没有在明面上怎么太提起过这件事,如今皇上的心思全然放在宸妃的肚子和华妃的身上,就连她姐姐都分不到几次恩宠,更何况是她这个平替的平替了。 不敬先祖的帽子实在盖的太大了,甄嬛连忙想要解释,只是她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皇后精心养着的那只叫松子的猫就像是发了疯一样扑到了她的身上。本来妃嫔们站的位置距离都比较近,被松子这么一扑,大家手足无措之下就乱成了一团。或许是皇后平日的威压太盛,甄嬛在这个时候都没有忘记要算计宁楚克的肚子。松子因为甄嬛身上帕子的香味一直往甄嬛的身上扑,甄嬛就往宁楚克的身边凑。 好在宁楚克眼疾手快,白露和颖常在反应也快,立马护着宁楚克退到了一边。甄嬛毕竟养尊处优多年,身娇体弱,没几步的功夫就被松子扑倒在了地上。松子尖利的爪子刺破了她的皮肤,在甄嬛的脖颈上留下了刺眼的三道伤疤。 不过这都不是紧要的事情,甄嬛身下星星点点的猩红才引起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欣贵人,颖常在和华妃等人围在宁楚克的身边,查看着她的身体有没有因为甄嬛的缘故有什么损伤。万幸,躲闪及时的宁楚克完好无损,甚至连一丁点的惊吓都没有。不过为了让皇后安心,给白露使了一个眼色之后,她还是装作一副受惊的模样靠在了华妃的怀中。 “在这愣着干嘛,还不快点请太医,没看见宸妃被甄嬛和皇后的那只猫吓成什么样了吗?” 第一次和同性有这么亲密接触的华妃,一时间显然难以适应,只是她看着怀中的宁楚克苍白的脸色,记忆又回到了好几年前的那个午夜,想起了那个只差一两个月就可以和她见面的孩子。 宸妃这边身旁围了一堆人,而倒地不起的甄嬛身边此刻也传来了齐妃的惊呼声。 “你们快看啊,莞常在身下见红了,怕不是……” 从齐妃未尽的话中,大家都在看见那一抹刺眼的红色之时猜到了发生了什么。说来甄嬛的运气的确是好的有些过头了,之前她吃了那么长时间的药,皇上现在也不怎么来她的岁寒堂,竟然这么小的几率还有孕了。不过她的这个运气可能要在今天大打折扣了,看地上的出血量,这个孩子十之八九是保不住的。 在众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皇后的眼神在划过甄嬛的时候,充满了怨毒和嫉恨。为什么她都这个样子了,还能怀上皇上的孩子?她顶着那么一张和姐姐相似的脸,心思却比姐姐狠辣数十倍,若不是想利用她对付华妃和宸妃,哪里能让她活到现在,她那这样的人,怎么配怀上皇上的孩子? 皇后碍于自己的身份,虽然厌恶,但是看着大多数妃嫔的注意力都放在宸妃身上,没什么人管甄嬛的死活,还是不情不愿的帮甄嬛叫了太医。 知道宸妃又受了惊吓,太后也坐不住了,皇上自从登基之后,只有一个温宜公主降生,朝中上下对皇上立嗣之事,早就已经议论纷纷。皇后这些年上上下下使的小手段太后都看在眼里,只不过碍于她是自己的侄女的缘故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如今她行事越发放肆了。太后自觉当初选秀的时候就已经对不起宸妃了,所以对于这个孩子,即便不是为了皇上,她也是真心期盼可以生下来的。 等太后急急忙忙赶到景仁宫的时候,宸妃这边陈太医已经为宸妃诊过脉了,按照宸妃的吩咐,陈太医只是对太后和皇后说宸妃本就生有弱症,之前因为甄嬛的巫蛊之术身体已经所有损害,如今又经历了松子发狂一事,只怕会在生产之时有些危险。 太后听完在隐晦之处有些责怪的看了一眼皇后,松子一向乖顺,今日突然发情,性情大变。若是说和皇后毫不相干,太后她是一个字都不信的。旁的孩子也就罢了,只是爱新觉罗氏和富察氏的孩子,一定要生下来。 宸妃日后在生产之事上可能会有些不顺,可以说是皇后今日最大的收获了。女子生产本来就跟鬼门关一样,再加上宸妃这孱弱的身子,有过生产经验的皇后几乎可以断言宸妃这个孩子是生不下来的。这样也好,也省的脏了她的手,皇上和太后对宸妃这一胎的看重几乎是摆在了明面上。这些日子承乾宫守得和铁桶一般,她几乎是用尽了浑身解数才往承乾宫塞进去了那些个脏东西,既然宸妃没有这个福气,也不用她费心了,只要在生产之时用些手段就罢了。 宸妃一事皇后是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只是一想到甄嬛的肚子,她眼中的温度又冰冷了几分。 第56章 甄嬛传(五十五) “太医,莞常在这是怎么了?刚才她被猫扑倒,身下出了大红,是不是有身孕了。” 甄嬛在景仁宫偏殿内室叫的撕心裂肺,太医院院判章弥一边为甄嬛把脉一边心惊胆战的唉声叹气。这个莞常在实在是马虎,她的身子看上去本来就是不易有孕的样子,这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又因为被猫扑了这么一下,出了这么多的血,这个孩子指定是保不住了。 “回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莞常在的确是有孕一月有余了,只是因为莞常在的月信一直不准,又是怀孕初期,这才没有发现。只是……只是……” 看着章弥吞吞吐吐的样子,太后就猜出来了个大概,轻叹了一口气道: “罢了,你但说无妨。” 太后这一开口,章弥就像是得了块免罪金牌,又想了个最婉转的说辞,说道: “只是莞常在受了惊,刚才似乎又被谁无意间压了一下,这龙裔本就月份小,莞常在身子也一向体弱,微臣也只能说是尽力而为。” 莞常在的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万万保不住的,太后娘娘生怕甄嬛在景仁宫落了胎给她的侄女儿染上了晦气,在甄嬛还在昏迷的时候就让人把她抬回了岁寒堂。一向胆大又和甄嬛共住一宫的夏冬春也害怕甄嬛这浑身血腥的样子,生怕她把孩子没有了的事情牵扯到自己头上,要知道刚才混乱之间,压在了甄嬛身上的那个人就是她。夏冬春在教引嬷嬷的精心教导下,虽说不算是个聪明人,但是审时度势的本领还是有的。甄嬛虽说因为沈眉庄的事情受了牵连,但是看在龙裔的面子上,皇上少不得要责罚她一顿给甄嬛做面子。 与其到时候在皇上盛怒之下只听甄嬛一面之词责罚于她,还不如自己亲自跪在皇上面前请罪。左右皇上如今因为政务之事不在宫中,她还有时间想一想能减轻自己罪名的说辞。 不过这些事情都与在景仁宫受了惊吓,“虚弱不堪”的宁楚克无关,她好不容易才被盖了一个“生产有碍”的帽子,就指望用这个蒙皇后几日,过几天安生日子了。 “娘娘,今日之事可吓坏奴婢了,虽说娘娘爱猫,也会训猫,可是今日那松子突然间发了疯似的扑了过来,实在是吓人。” 白露一边给宁楚克盖毛毯一边心有余悸的说着话。 宁楚克抚摸着手上的白玉手镯,满不在意的笑了笑。 “慌什么,你们家娘娘在草原上连野马都能驯服,更何况是一只家养的狸奴。皇宫中的猫儿都在这每日金尊玉贵的生活中被磨平了野性,哪里能伤得到本宫。只是可怜了松子那猫儿,它只是只狸奴,何其无辜,哪里懂得宫中女子的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被恶人利用了天性,恐怕是保不住性命了。” 白露也点了点头,她们家娘娘最喜欢小动物,说是这个猫儿狗儿有时候比人还通人性,连带着她们这个做贴身侍女的也对那些猫狗多了几分容忍之心。 “娘娘说的是,只是娘娘,有一事,奴婢不太明白。” 宁楚克看着小姑娘疑惑的眼神,伸手摸了摸白露的头。 “本宫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是想知道本宫今日为什么要帮华妃说话是吧?” 白露点了点头,就连她都看得出来年羹尧骄纵跋扈,皇上的忍耐已经到了极点,年家大厦将倾。 “是啊娘娘,年羹尧如此桀骜,朝中上下已经议论纷纷了,华妃作为年羹尧的妹妹,自然是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宁楚克叹气道:“唉,本宫又何尝不知道年世兰的快活日子快到头了,只是她对皇上一片深情,却得到皇上这样的提防,实在是旁人唏嘘不已。有时候看着年世兰,她的性子总是会让我想到弘明,你瞧我手上的这白玉手镯,是他亲自雕琢而成,随着富察家贺我有孕的贺礼送进来的。年世兰的侄儿年富年兴都和弘明是故交,在西北他们曾经一起商议战事,交情不浅。” 想起弘明,宁楚克的语气也多了几分缱绻。 “而且,年羹尧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就连阿玛和兄长提起年羹尧也是欣赏不已,年家的人脉也远比你我在明面上看见的要深。年羹尧21岁中进士,你瞧着他看上去比张廷玉年轻那么多,实际上他是和张廷玉同一届科举的。 年羹尧的妻子是纳兰明珠孙女,岳父是纳兰性德,年夫人是九阿哥女儿的丈夫永福的妹妹,从这个关系上来论,年羹尧是九爷的姻侄。四十二岁成为朝中八位封疆大吏之一,妹妹是当今皇上圣宠的华妃,妻子是允禟女婿的妹妹,自己是曾经的大将军王老十四的后勤兼好友,他年羹尧怎么没有自傲的本钱呢? 即便年羹尧倒台,年世兰也还有官拜尚书的父亲年遐龄,有博学多才,身为广陵琴派传人,时任工部右侍郎的哥哥年希尧。皇上不是个喜欢搞连坐的皇上,如今正值用人之际,他害怕寒了老臣们的心。” 第57章 甄嬛传(五十六) 夏冬春的确有几分小聪明,这几日她总是往承乾宫这边凑,每日宁楚克一睁眼就能听见白露她们禀报说夏冬春来承乾宫给她请安。几次下来之后,在夏冬春前言不搭后语嘟嘟囔囔的话语中,宁楚克只知道了她来的目的。 那日情况混乱,推推搡搡之下她不小心压在了甄嬛身上,如今甄嬛的孩子经过了太医院的全力救治,还是没能保住。这件事总得有一个人出来背锅,很显然,有太后的庇护和纯元妹妹的光环,这个人绝不可能是皇后。既然不能规避风险,那尽量把风险降到最低也不失是个聪明的主意。 “夏贵人很是英勇,那日若不是有夏贵人舍身相救,恐怕本宫就要被莞常在压下身下了。莞常在发生这样的事,本宫也很是惋惜,只是虽然夏贵人有错处,却也是出于好心,生怕莞常在连累了本宫肚子里面的孩子。毕竟那时候,谁知道莞常在的肚子里面也怀有龙裔了呢?” 拿到了宸妃的免罪金牌,夏冬春也终于算是一颗心落在了肚子里面,从承乾宫出来之后,她看御花园每日如旧的花花草草都变得明媚起来了。她心里里想着,甄嬛果然是人缘坏透了,就连平日看上去那样和婉善良,与世无争宸妃都看不上她。不过也多亏了甄嬛这张得罪人的嘴和一肚子的坏心思,不然这次她恐怕难逃一劫了,说不准要连累母家都不一定呢。 皇上回宫之后,在脚步匆忙的往承乾宫赶的路上的时候,就被夏冬春拦在了长街上。皇上本来急着去承乾宫探望他的宸妃,是不愿意听夏冬春这时候说什么的,只是听到她言语之间提到了景仁宫一事,这才停下了脚步。 只见夏冬春脱去了平日花枝招展的锦衣华服,摘下了繁重刺眼的金银首饰,名贵珠宝,一身素衣的跪在长街之上。她自幼娇纵,学不会甄嬛梨花带雨,娓娓道来的本事,只扯着嗓子,跪在皇上的脚边哭的昏天黑地的,看起来实在是有些狼狈。 “皇上,莞常在的事情臣妾的确是有过错,可是……可是臣妾绝不是有意为之啊!那日景仁宫内,皇后娘娘的松子发了疯,直愣愣的就往莞常在身上扑,那莞常在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么多的人不去求救,就只往这宸妃娘娘身上躲。臣妾想着宸妃娘娘身份贵重,是皇上心尖上的人物,又是咱们大清的功臣,怀有龙裔,莞常在受着委屈不要紧,千万不能让宸妃有什么闪失。臣妾当时看事态确实紧迫,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了,就只想着要拦住莞常在,这才不小心压到了莞常在。可是……可是臣妾当真不知她有孕啊皇上!” 夏贵人哭的实在是一个凄惨,说起话来也是有鼻子有眼,对于她,皇上也是宠幸过几分的。当时在接到皇后的信笺的时候,皇上的确很是生气夏冬春伤了莞常在的身子,只是更多的还是庆幸宸妃安然无恙。倘若夏贵人她的确是为了宸妃的孩子这才无意间伤到了莞常在,倒也是情有可原。 “好了,这么多奴才都看着,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你的事情朕会问清楚宸妃她们的,看你这样子也是被吓得不轻,好歹是朕的妃嫔,你先回你的宫里面待着吧。” 在看见皇上没有一脚把她踢到一边的时候,夏冬春就知道这事十有八九能成,如今看着皇上面无表情的样子,虽然脸上没什么笑意,但也没有发怒,夏冬春也算是安下了心,老老实实的回绣春堂待着了。 “本小主方才说的还算是清楚吧?虽说在自己宫里练过许多遍了,本小主还是紧张的厉害,生怕说错了一两句话让皇上生气。” 翡翠和玛瑙也是第一次觉得她们家小主竟然在演戏方面还有几分天赋,这一套鬼哭狼嚎下来,反而多了几分可信度。 “小主放心吧,您说的极好,别说是皇上,就连奴婢们听完小主的话都觉得小主实在是无辜。再说了,宸妃娘娘那边都已经答应咱们了会帮咱们说话,皇上看在您救宸妃娘娘有功的份上,一定不会和您计较莞常在的事的。” 承乾宫,胤禛满眼心疼的看着脸色苍白的宁楚克,看着胤禛一脸愁容的样子,宁楚克虽然因为刚刚睡醒有些懒得应付他,但还是强打了精神坐了起来。 “又让四爷担心了,说起来也是宁楚克没福气,四爷来承乾宫的时候,臣妾不是躺在床上刚醒就是还在昏睡着。” 美人即便是在病中也是极为特殊的存在,有了身孕之后,宁楚克的身上少了几分稚气,似乎又多了一层母性的光辉,让胤禛难以抗拒。 “怎么会,是朕的不是才对,每次你受伤的时候,朕都不在你的身边。这次的事情朕已经听皇后说过了,朕不相信这次是个意外,你放心,这一次,朕一定给你个交代,不让你白白受这么一场罪。” 宁楚克在心中无所谓的笑了笑,她心里也清楚这件事最后肯定又是几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出来背锅。这个人或许是听从皇后之命制作能引猫发狂香料的安陵容,或许是皇后身边忠心耿耿的奴婢,反正总之不干慈眉善目的皇后娘娘的事。甚至为了后宫制衡和除掉自己和华妃,皇后或许会再次保下甄嬛。只是心里的想法不能诉诸表面,只能在表面上假装很是信任的看着胤禛。 “臣妾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可惜了莞妹妹的孩子,莞妹妹刚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就要和这个孩子阴阳相隔,实在是可怜。” 想起甄嬛,胤禛的心中可以说是五味杂陈。一方面,他的确盼望着一位皇子的降生,即便这位皇子的额娘是如此的心狠手辣也无所谓,所以失了甄嬛这个孩子,皇上是有遗憾和难过在的。更何况,甄嬛那张与纯元相似的容貌总是会让他联想到纯元难产血崩的那一日,皇上难免会有一些移情。而另一方面,倘若真如夏冬春所说,甄嬛在明知宸妃有孕,松子发狂的情况下,还将那畜生引到宸妃身边,其心可诛,即便她的孩子还在,胤禛也是容不下她的。 第58章 甄嬛传(五十七) 为了延续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的荣耀,即便太后再怎么厌恶皇后的所作所为,再怎么生气,也不得不亲自出手为她料理干净那些尾巴。乌拉那拉氏绝不能有一个有污点的皇后,太后也不能有一个被废的侄女。 只是宸妃受惊,莞常在小产,宫中出了什么大的事,皇后总得给皇上一个交代,给富察氏和前朝那些其他妃嫔的母家一个交代。原本她是想把夏冬春推出来当替罪羊,只是还没等皇后把话说完,皇上就打断了她的话。 “夏贵人的事情朕已经知晓了,她虽然莽撞冒失了一些,但也是为了宸妃母子二人也才误伤了莞常在,也是情有可原,这事的源头不在夏贵人身上。既然皇后说松子突然间发狂是因为兽性使然,皇后协理六宫,朕自然是相信的,只是这样的事情不能再有了,宸妃的孩子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听着心爱之人对旁边年轻美貌的女子溢于言表的关心,皇后拼命压制住心中的怨毒。她甚至此刻都有一些后悔,宸妃和姐姐并无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可还是让皇上对她魂牵梦萦,皇上当初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也要让宸妃进宫。倘若姐姐还在世的话,风华不再的姐姐看着皇上对别的女子情有独钟,近乎痴迷的样子,还会不会接着端着她那一副迷惑世人的假面。 她真傻,一时的痛苦算什么,她也该让姐姐尝一尝被人夺走心爱之人的痛苦才对。 “是,有皇上和太后的福泽庇佑,臣妾相信宸妃一定能平安生产的,只是有一事臣妾还得请皇上拿个主意。” 看着皇后一脸为难的样子,皇上挑了挑眉,道:“有什么事皇后但说无妨。” “莞常在在太医院有一个相熟的太医,叫温实初。臣妾觉得他医术不精,莞常在刚刚进宫的时候,时疾就是因为这个小太医医术不精才拖了半年才能痊愈。后来莞常在承宠之后,还是这个温实初时常来给莞常在请平安脉,可是这次莞常在有孕这样大的事,他竟然都没有诊出喜脉,实在是难当大任。而且,据臣妾所知,他做事不太规矩。” 作为皇后,乌拉那拉氏宜修绝不允许宫中有超出她控制的人和事存在。翊坤宫和承乾宫家大势大,她有所顾忌也就罢了,可是碎玉轩这么点大的地方,竟然都藏着一个和甄嬛如此相熟的太医。若不是这次莞常在有孕有的突然,皇后有心调查,她都难以发现莞常在竟然把手都伸到太医院里去了。 太医院是关系到皇上身家性命的地方,皇上自然是打起了几分精神,立马说道:“哦?他有什么不规矩的地方。” 皇后状似有些犹豫的看着皇后,思索再三还是开口说道:“之前沈答应在病逝之前,得了时疫,原先按照皇上的吩咐,是不允许任何人进存菊堂探望的。这个温太医,不知道是因为医者仁心,还是因为别的缘故……私自去了存菊堂为沈答应医治了几次。只是沈答应福薄,温太医到底年轻,医术也不太到家,到底还是香消玉殒了。” 温实初去给沈眉庄医治的事情,还是宁楚克有意旁人透露给皇后知道的,按照皇后对六宫事宜的掌控欲,自然是接受不了甄嬛做这样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事的。 若是说皇上刚才的表情还算是平静的话,此刻他已经是强忍着怒意了,明明他已经下旨让人不许踏足闲月阁半步,温实初此举,就是明着违抗圣旨了。无亲无故的,一个年轻太医竟然无缘无故的去探望一个已经失宠的答应,还不是只去了一次,好一个温实初,好一个沈眉庄,说不定他们已经背着他勾搭到了一起去了。作为一个帝王,皇上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别人的背叛,即便是他不宠爱的答应,在皇上看来,那也是他的所有物,任何人都不能觊觎。 “既然医术不精,也不配在太医院待着了,打三十大板,赶出宫外吧。” 皇后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还有一事,臣妾还想替莞常在向皇上求一个恩典,莞常在这次也算是无妄之灾了,这次失了孩子,莞常在在碎玉轩中整日以泪洗面,臣妾瞧着实在是可怜。太医说了,莞常在的身子本来就没有养好,这次小产又事出突然,恐怕以后都难以有孕了。臣妾想着,莞常在进宫也有一年多了,资历也够了,为了宽慰莞常在,不若晋莞常在为贵人如何?” 莞常在不能再有身孕,自然也是皇后下的手脚,当初甄嬛倒向她的时候,她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甄嬛,她不希望甄嬛没有经过自己的允许擅自有孕。甄嬛的胆子是真的不小,竟然对她阳奉阴违,悄悄地在侍寝之后让温实初给她稍稍配有助于怀孕的药,实在是该死。不过她现在也算是受到了教训了,她还有能用得着甄嬛的地方,少不得要抬举她几分。华妃和宸妃的气焰太过于嚣张,甄嬛如今不能有孕,她用着也顺手了许多,既然如此,给她一个小小的恩典也无妨。 “既然如此,那就依皇后所言吧,只是朕有些不明白,皇后似乎对甄嬛很是看重?” 皇后脸色一僵,但是很快就恢复如常,“甄氏毕竟有几分像姐姐,臣妾常常思念姐姐,妹妹她来请安之时,臣妾看见她的脸,难免会有些移情。” 皇上听着皇后的话,思绪似乎飘到了从前,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是啊,你们也是难得的姐妹情深啊。” 第59章 甄嬛传(五十八) 得知甄嬛有孕,即便她没这个福气生下来,华妃心里也是五味杂陈,难受的厉害。甄嬛侍寝几次就有了身孕,宸妃更是即将临盆,为什么偏偏她过了那么长时间,也没有办法再做有孕,明明她才是是最爱皇上的女人。 这节日因为华妃的心情不好,翊坤宫上下伺候她起来都有些战战兢兢,就连她的陪嫁丫鬟颂芝也不例外。 颂芝小心翼翼的走到华妃身边,轻声说: “娘娘,承乾宫宸妃娘娘前来拜访,咱们是见还是不见?娘娘,您要是这时候不愿意见她,奴婢就说您睡下了。” 华妃有些不满的蹙眉,“她身怀有孕,又受了惊吓,不好好在自己宫里面待着养伤,这个时候到咱们这儿来干什么?” 华妃本想听颂芝的话,装睡打发宸妃回去也就算了,只是她又想了想,宸妃自从进宫之后从来没有主动到谁的宫里面拜访过。如今这个节骨眼她突然到翊坤宫,恐怕是有正事,而且之前几次,她的确是欠了宸妃人情。 华妃有些不情不愿的说:“算了,请她进来吧。” 这还是宁楚克第一次踏足华妃的宫殿,的确是奢华精致,处处描金画彩,很符合华妃的气质和性格。宁楚克接过颂芝端上来的六安瓜片,笑着说: “娘娘这儿的茶就是好,这是新收上来的茶吧?今岁的第一批六安瓜片旁的宫里面都没有,唯独娘娘这是头一份。” 华妃看着宸妃靠在她的软枕上,她喜欢听别人奉承她,但是也喜欢听别人有话直说。 “这翊坤宫有的东西,承乾宫怎么会没有?宸妃如今挺个大肚子来我的翊坤宫,不会只是为了喝一杯茶吧?” 宁楚克笑了笑,“华妃娘娘快人快语,那妹妹我也就不跟娘娘兜圈子了。我知道娘娘一直在为身孕的事情发愁,只是太医院诊治就这么久也诊断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娘娘恐怕也对太医院的医术不太相信了吧?妹妹听说,娘娘之前还让年大将军请了外面来的太医为娘娘诊治,但是似乎也是收效甚微。” 听到这里,华妃已经隐隐有了些怒意。 “你同本宫说这些做什么?难道是想来同本宫炫耀你有了孩子而本宫却一直求而不得吗?” “恰恰相反,娘娘,妹妹这次来,就是为了实现娘娘这么多年的愿望的。” 宁楚克的话让华妃稍微歇了歇把她赶出去的想法,只是她不明白,她与宸妃非亲非故,她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来这儿给她献殷勤。 “你有什么本事能满足本宫的愿望?太医院那么多人都对本宫的身子没有法子,难道你就有什么灵丹妙药吗?” 宁楚克笑了笑,之前在别的仙侠世界进行了那么多任务,别说华妃只是被下了麝香,就算她真的不孕不育,她也有东西能治好。 “富察氏绵延百年,有些密不外传的密钥也不算什么难事吧?既然我有这个胆子说出这句话,自然是有能力帮娘娘实现愿望的。” 宁楚克的话让华妃有些心动,只是她还没有放下心中的戒备。 “你不会是随便找个由头来寻本宫开心吧?” 翊坤宫的茶点就是精致,这蟹粉酥的味道的确是一绝,怪不得华妃的小厨房每天每天都要采买那么多蟹。 “我骗你做什么?华妃娘娘害怕我是想用这方子害了您吗?这于我又有什么好处呢?我年轻又得圣宠,进宫一年已经是宸妃了,只要顺顺利利的生下这个孩子,我就是绝无异议的贵妃。害了你,只会让皇上厌弃于我,我可是从来不愿意做赔本的买卖的。” 华妃信了两分,宸妃的确是个聪明人,这种明着下毒的蠢事她应当是干不出来的。 “那你到底为什么要帮本宫,本宫可不相信你有这样的好心,本宫和你非亲非故,你进宫以来本宫虽没害过你,可自认可没有给过你什么好脸色看。” “我自然是事出有因的,我帮华妃娘娘,就是帮我自己。华妃娘娘是个爽快人,一向直言直语,那我也就不跟华妃娘娘玩那些个弯弯绕的心思了。皇后虽然忌惮我,但我毕竟进宫不久,在宫中根基不稳,威望不高,但是华妃娘娘却不同了。娘娘在潜邸之中时就贵为皇上的侧福晋,进宫之后更是被封为华妃,赐居翊坤宫,执掌六宫。与其让皇后的那双眼睛一直盯在我的肚子上,不如找一个更大的靶子。我这个肚子如今已经有五个多月了,再过不久就要临盆,我没有那么多心思去对付皇后,只能让娘娘费这个心了。” 华妃嗤笑一声,“你倒是好谋算,不愧是富察氏教出来的女儿,只是你不想让皇后的眼睛只盯着自己的肚子,难道本宫就愿意吗?” 宁楚克似笑非笑的看着华妃,“我只说给华妃娘娘方子,让华妃娘娘能再度有孕,至于能不能保住这个孩子,端看华妃娘娘和年家的本事了。若是华妃娘娘觉得自己和自己的娘家没有这个本事,那齐家和齐家的那位端妃娘娘,说不定愿意帮我这个忙。” 听到端妃这个名字,华妃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这宫里面谁得宠有孕,她都能够看在皇上的面子上忍耐几分,可是端妃,她绝不允许她生下皇上的孩子。 “你敢!” 拿捏到华妃痛处的宁楚克脸上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有什么不敢的,总归这给妃嫔送子的方子又不是什么坏事,我不过是想要为皇家多开枝散叶罢了,也是好事一桩,即便是皇后知道了,也挑不出我的什么过错来。” “好,好,本宫愿意和你合作,本宫一定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提起孩子的时候,华妃脸上的表情柔和到简直不像是她这朵霸王花会有的,她曾经那么期待那个孩子的降临,以至于到了现在都难以释怀。 “华妃娘娘是个聪明人,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第60章 甄嬛传(五十九) 皇后的那些阴毒心思实在是下流,宁楚克把承乾宫防的如同铁桶一般,可是她总是要有出门的日子。 虽然说皇上给了她个恩典,让她在生产之前都不用去给皇后请安,还特意给她派了好几个经验丰富的嬷嬷伺候。只是皇后总是想着法的让她出来走动,不是今日赏花,就是明日节宴,拒绝了这一次,总有下一次在等她。宁楚克实在是有些不胜其烦。太后虽然责骂了皇后几次,但是她毕竟是皇后的亲姑母,皇后执意如此,就连太后也实在没有法子,只能隐晦的叮嘱宁楚克无事不要出门。 甄嬛最近也总是找事情,惹得后宫不得安宁,碎玉轩因为有甄嬛姐妹二人和夏冬春的存在,整天鸡飞蛋打的。甄嬛自从失了这个孩子之后,知道自己不能再对有孕,就把希望放在了浣碧的肚子上。反正她们也是同父异母亲生姐妹,她的位份要比浣碧高,只要浣碧有了孩子,她就可以把这孩子养在她的名下。 皇上虽然怀疑甄嬛当日在景仁宫是故意往宁楚克身上扑,但是他到底没有证据,只有夏冬春的一面之词和皇后语焉不详的描述,更何况甄嬛到底是失了孩子,皇上到底还是对她有些怜惜的。就因为这一两分的怜惜,甄嬛抓住了机会,只要皇上到碎玉轩,她就想着法子把皇上往浣碧那里推。 她当然也想为自己的孩子报仇,只是倘若让皇上接着追查下去,皇上必然会发现松子发狂的原因是因为她和安陵容准备的那些掺了极大量麝香的香粉。皇后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她即便心中再有恨意,也不能任由皇上追查下去,所以她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就连对于夏冬春,她没有办法对她做什么,夏冬春这张嘴是一向得理不饶人的,更别提如今她有宸妃在后面撑腰,更了不得了。 这几个月只有皇上来的时候,她才会老实一些,只要皇上一走,她就立马对甄嬛和浣碧冷嘲热讽。 “这有的人啊就是没有做宠妃的命,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存着想害人的心思,结果把自己折腾到不能生育,现在还想利用曾经伺候自己的奴才的肚子怀上龙裔,实在是异想天开。” 夏冬春在外面叫嚣,浣碧虽然生气,但是不得不承认,她说的的确是实话。甄嬛这么多年第一次用这样和缓的语气跟她说话,为的就是希望借腹生子,或许曾经她还对甄嬛抱有一丝一毫的期望,期望她对自己真的有几分姐妹之情。可是这段时间,甄嬛总是逼着她喝那些苦的倒胃的药汁,强迫她去和那些位高权重的妃子争宠。甄嬛这样的姐姐甚至还不如曹贵人对她温和,起码在曹贵人眼里,她们都是平等的。 浣碧身边的小丫头桃红看不惯夏冬春的样子,嘟囔着说: “小主就是好脾气,夏贵人在外面说的这样难听也不生气。” 浣碧无所谓的笑了笑,像她这样的人,哪里有底气和别人争论这些呢? “翠寒堂那边被骂成这样,不也是不敢说些什么吗?夏贵人阴差阳错的,让皇上以为她是宸妃的救命恩人,没瞧着皇上最近对她宠爱的厉害吗,有皇上的宠爱,不俗的家世和宠妃的庇护,谁敢和她计较些什么?” 翠寒堂那边甄嬛的确如浣碧所言不敢多说些什么,若是说知道自己不能生育之前,甄嬛还有底气和心思和夏冬春争论着这些,如今的她已经不想在口头上和别人争个高低了。从华妃和宸妃就能看出来了,只要自己母家得用,皇上再怎么样也会给她几分面子。 前段日子皇上看她实在因为孩子的事情黯然伤神的厉害,就大发慈悲之心,让甄嬛的母亲进宫来探望了她一次。甄嬛见了母亲之后,先是和母亲抱头痛哭了一场,后来就一直让母亲传达催促父亲甄远道弹劾年羹尧的意思。甄嬛在政事之上的确有几分天赋,她看得出来皇上对年羹尧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若是甄家能够抓住这个机会,帮皇上拉下年羹尧,博得皇上的欢心,说不定可以更上一层楼。甄夫人疼爱甄嬛,知道她的大女儿自幼聪慧,又对她存了大指望,自然是无有不应的。 甄远道也是个有野心的,听了夫人传达的话之后,他听从了甄嬛的建议,在朝中对年羹尧各种弹劾,皇上虽然明面上斥责了他,但是暗地里却亲自召他去了养心殿对他大加赞赏。得到了皇上的肯定,甄远道就更有底气的拉帮结派,几乎天天在朝堂之上弹劾年羹尧。 因着甄远道的得用,皇上最近也经常来碎玉轩探望甄嬛,在甄嬛的身子恢复的差不多可以侍寝之后,皇上也第一时间翻了她的牌子。 浣碧成了碧答应之后,甄嬛但没有什么可以用的人,无奈之下只有提拔了小宫女菊青为贴身侍女。菊青梳头的手艺还不错,她一边给甄嬛梳妆,一边笑着说: “自从小产之后,小主一直就没有再侍过寝,如今好不容易恢复了,内务府也撤下了小主的绿头牌,今天皇上让您去养心殿侍寝,不如穿身鲜亮的衣服。” 甄嬛摇了摇头,经过此一事后,她自己有了几分自知之明。她容貌不如华妃艳丽,也不如宸妃精致,不如穿些清雅的颜色,也显得清丽脱俗一些,就如选秀那日一样。那日母亲进宫,和她说了许多她打听到的皇上的喜好和纯元皇后的习惯。 “换那件碧色绣荷花的衣服吧,对了菊青,你会画远山黛吗?” 菊青点了点头,她会画眉,远山黛是从前纯元皇后最喜欢画的眉型,在潜邸的时候,那些侧福晋格格都会画远山黛。潜邸出来的嬷嬷自然也极善于此妆,也教了菊青她们这些小丫头。 “小主眉眼如画,画远山黛自然是极好看的。” 第61章 甄嬛传(六十) 华妃已经开始用了宁楚克的丹药和助孕的药方,为了稳妥起见,她找了个由头让华妃撤下了翊坤宫常燃不灭的欢宜香。华妃一开始不太愿意,说这是皇上宠爱她的证明,但是她实在是太想要一个孩子了,宁楚克只隐晦的说了几句燃香对孩子发育不好,华妃就不情不愿的换下了欢宜香。 其实曾经宁楚克也想过要不要直接了当的和华妃说那些欢宜香的来历,只是华妃现在对皇上情根深重,皇上如今也没有到要惩处年羹尧的好时机,为了稳定年家和年羹尧,他如今对华妃很是宠爱。如果宁楚克骤然和华妃说欢宜香的事情,华妃可能不仅不信,还会当场跟她翻脸。而且宁楚克也不想让皇上知晓自己知道欢宜香的内情,皇上自然是喜欢聪明人的,但是太过于聪明的女人是不适合做妻妾的。 西南战事大胜,年氏一族风光无限,平定青海及其他少数民族叛乱的功劳让年羹尧迷失了自己的身份。年羹尧礼仪铺张,举动傲慢,他一次又一次的挑战皇帝的底线,如今的年家权势几乎到了顶点。 为了安抚年家,皇上答应晋华妃位份,只是没说晋她为什么位份。皇上最近的柔情蜜意,让华妃在这滔天的宠爱之中迷失了自我,她甚至觉得皇上即将封她为皇贵妃,位同副后。最近几日来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华妃的眼睛看着皇后坐下的凤位充满了志在必得。不过还没有等华妃在景仁宫耀武扬威几日,她的肚子就给了她一个更大的惊喜,一向月例来得及准的华妃竟然迟了半个月都没有见红了。 自从宁楚克把丹药和药方给了华妃之后,为了让华妃更快的有身孕,也为了不让太医院的人轻易动手脚,宁楚克把伺候她的陈太医的徒弟曹蔚拨给了翊坤宫。曹蔚年轻,野心勃勃,最要紧的是,他对富察氏有绝对的忠心,宁楚克很信任这个曹太医。华妃虽然一开始有些不相信他的医术,但是在曹太医为他诊了几次脉之后,也渐渐放下了戒备之心。毕竟这么多年,太医院没有让他的肚子有什么动静,与其相信那些只会知乎者也推脱责任的老太医,还不如相信一个年轻的曹蔚。 “你的意思是华妃极有可能已经有了身孕了?” 宁楚克捂着自己的胸口,这个孩子到了五个月之后就变得活泼了起来,即便她身体健壮,这段时间也被这个孩子折腾的不行。 曹蔚一边为宁楚克施针一边回答宁楚克的问题。 “十有八九,只是华妃娘娘钱到底是被麝香伤了身子?娘娘的药虽说是有奇效,但是华妃的身体的确是有些虚弱,华妃的脉象不太稳定,微臣如今也不敢十拿九稳,或许还要再等半个月,微臣才可以给娘娘一个肯定的答复。” 宁楚克点了点头,华妃太过于急切想要一个孩子,甚至不愿意花时间稍微调养一下自己的身体,也难怀这个孩子怀的艰难。 “你要好好照顾华妃的身子,太医院的名贵药材你不方便用就告诉白露,富察家有的是这些东西。” 年羹尧班师回朝之后,每日除了见他的那些党羽,就是陪伴夫人。年夫人生了年兴之后,身子就不是太好,这几年经常卧床不起,年羹尧心疼夫人,他回京之后花了重金遍寻名医为夫人医治。昨夜年羹尧夫人发病,年羹尧命人强行请走宫中所有御医为爱妻诊治,除了专门伺候太后的几个太医和,宁楚克身边不能离开的陈太医之外,几乎所有的太医都被请到了年府。 “碰巧”这个时候皇后突然间头风发作,又因为怕惊扰了皇上,不愿意开宫门去年家请太医回来,硬生生在景仁宫折腾了一晚上。因为乌拉那拉氏已经败落,皇后一向做事不算太过于高调,偏偏昨天晚上她传召了后宫除了有孕的宁楚克和伴驾的华妃之外的所有贵人以上妃嫔来景仁宫侍疾。声势浩大的,第二日年羹尧居功自傲,扣留太医,害得国母不安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紫禁城。 一向嚣张的华妃在第二天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即便她剑指后位,但是只要乌拉那拉氏在后位上一天,她就是大清的国母,哥哥如此不敬,实在是有些过分了。只是华妃还没清醒多久,就被内务府送来的皇贵妃服制又一次刺激到了,原先她在景仁宫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如此放肆,就是料定了皇上会封她为皇贵妃。皇贵妃位同副后,只要不是中宫失德或是不久于人世,皇上不会轻易册封皇贵妃,倘若皇上真的有意立她为皇贵妃,那么废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华妃志得意满的捧着皇贵妃的服制,眼中写满了野心。 “恭喜皇贵妃,贺喜皇贵妃。” 颂芝和周宁海捧着皇贵妃服制立马跪下给华妃贺喜,华妃也很是高兴的接受了这声道喜。她当然得意于皇贵妃之位的尊荣和显赫,只是对于年世兰而言,皇贵妃之位还意味着她离她心爱之人的妻子的位置更进了一步。 只是在华妃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她背后只隔着一道屏风的皇上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戒备和不满,这样的眼神华妃从来没有在和皇上独处之时见过。 皇上对年羹尧叫走太医院全部太医,害得国母不宁一事反应平平,并没有如年羹尧兄妹二人所预料一样大发雷霆,反而是在大朝会的时候夸赞年羹尧夫妻情深。只是被宠爱冲昏头脑的年羹尧没有察觉到皇上话语中的深意,他年羹尧的妻子生病可以调动太医院所有太医,皇上的妻子贵为国母只能排在臣子的妻子后头医治,这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下了朝之后,皇上没有立刻回他的养心殿,而是去了宁楚克的承乾宫。承乾宫内,颖常在正在陪着宁楚克在小花园里散步。因为是在自己宫室的缘故,宁楚克并没有穿着太过于华丽的服饰,只是简单的穿着一身苏绣的宽松旗装,头上也只是用一根红宝石金簪做小两把头点缀。宠冠六宫的宸妃娘娘并不需要那些华丽的珠宝来衬托她的美貌,嫣然一笑,已是倾城。 在皇上踏足承乾宫的那一刻起,宁楚就发觉他今日恐怕心情不是太好,也是,年羹尧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给了他这么响的一个巴掌,皇上能高兴才怪。 颖常在看见皇上来了之后,也很是知情识趣的退到了一边。皇上顺势走到宁楚克的身旁,搀扶住了她的身子。 “朕瞧着你这肚子仿佛又大了一些,再有三个多月的功夫,咱们的孩子就能出生了。” 宁楚克牵住胤禛的手,笑道:“四爷日日都来,这样盼着咱们的孩子出生,瞧着您的样子,倒是比臣妾还着急。” 心爱女子的温声细语很大程度上抚平了胤禛的焦躁,心里想着,年羹尧的事情虽然刻不容缓,但是绝对不能伤害到宁楚克母子二人,要有十足的把握下手才是最好。 “朕当然着急,着急想看看咱们的孩子是多么的聪慧可爱,朕前些日子去视察京郊田地的时候,去了一趟你家里。你叔父富察李荣保的儿子富察傅恒很是聪慧,小小年纪就能文能武,朕想着,等咱们的孩子出生之后,可以让他当咱们小阿哥的哈哈珠子。” 傅恒那孩子的确是富察氏这一代孩子里面最机灵的那一个,上次富察夫人瓜尔佳氏进宫的时候,也对傅恒喜爱的很,宁楚克自己也很喜欢她这个乖巧懂事的小堂弟。 “这孩子还没生出来,四爷都在想着那么久之后的事情了?” 胤禛瞧着外面风大,扶着宁楚克进了寝殿休息,一边走一边说着: “你不知道,小孩子长得快得很,朕已经让皇后给你额娘下旨了,你也快生产了,朕想着,若是你额娘早些来你身边,或许你能安心一些。” 说起来宁楚克和额娘瓜尔佳氏的确也有段时间没见了,自从她进了宫之后,额娘只有在她封妃的时候进过一次宫。 “臣妾也有好长时间没见到额娘了,不过额娘的事先不提,臣妾见四爷今日好像有些心情不好,可是有什么心事吗?” 胤禛低头沉默了半刻,他不想在宁楚克这个时候还给她添一丝烦恼,但是华妃的事,他的确也想听一听别人的意见。在胤禛眼里,在这个宫里,或许只有宁楚克不会在华妃和皇后之间有所偏颇,她说的话,胤禛是能听得进去几句的。 “昨天夜里,皇后头风发作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吧?” 宁楚克点了点头,皇后那儿闹得沸沸扬扬的,这样声势浩大,就算她想装聋作哑也是不可能的。 “臣妾的身子不方便去景仁宫为皇后娘娘侍疾,但是今天一早欣贵人姐姐来臣妾这儿喝茶的时候,臣妾也听姐姐说了一嘴。皇后娘娘体贴四爷,自己再难受也不愿意打扰四爷安眠,臣妾也很是敬佩。年大将军这事的确是做的不太妥当,只是事发突然,他也是护妻情切。” “太医的事情倒也不算什么,皇后的头风病也那么多年了,每次一到阴雨天气都会复发,只是这次凑巧,格外严重一些罢了。要紧的是,朕之前想要试探华妃的野心,就给让内务府给她送了皇贵妃的服制,朕今日在翊坤宫,一早起来见到华妃看见内务府送来的皇贵妃服制之后,她……很是开心。” 宁楚克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您自己个儿去给华妃送的皇贵妃服制,也不是人家开口要的。又不是谁都跟甄嬛一样,说一句话要在脑子里面过三道弯,正常妃子看见皇上给自己送来了皇贵妃服制,当然是喜出望外了,难不成还指望她诚惶诚恐的跪下请辞不成吗?皇上一边喜欢华妃直来直往的直肠子,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一边又嫌弃华妃野心勃勃,不愿意动脑子思考是非利弊,皇上果然是世界上最难伺候的男人,怎么着都是错。不过既然皇上跟她装深沉,玩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她也不介意装一个一孕傻三年,一问三不知。 “试探?皇上为何突然间要试探华妃娘娘,自臣妾进宫以来,虽然觉得华妃有些娇纵了一些,但是也没见华妃娘娘做什么僭越的事情啊?况且是内务府给华妃娘娘送皇贵妃服制,华妃自然以为是皇上的意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既然是皇上的赏赐,娘娘恐怕也不敢拒绝吧?” 宁楚克装作是有些惊吓的样子捂住了自己的嘴,轻声说道: “四爷之前说等臣妾诞下龙裔之后,就封臣妾为贵妃,臣妾当时也没有拒绝,四爷不会也是在试探臣妾吧?” 看见宁楚克有些惊恐的表情和下意识往旁边坐远一些的动作,胤禛有些懊恼,他怎么想起来在宁楚克孕中和她说一些。宁楚克是在先帝和先太后的庇护下长大的小格格,哪里会懂得前朝后宫这些污糟事,又不是甄嬛那种喜欢干政的人,她进宫不久又位分高,在她看来,华妃自然只是跋扈了一些罢了。他的宁楚克进了宫,生死荣辱全系于他身上,他这样贸然和宁楚克说他试探华妃一事,反而让宁楚克对他起了几分畏惧之心,这是胤禛最不愿意看见的事情。 况且之前太医就跟他说过,有孕之人在孕中最容易多思,他竟然还一时间冲动跟宁楚克抱怨这些?胤禛把宁楚克搂在怀里,轻轻的吻了吻她的额头,安抚的拍打着她的背。 “当然不是,朕是真心想让你做朕的贵妃的。宁楚克,你放心,从小到大,不管你是富察格格还是宸妃娘娘,你在朕的心里,永远是最特殊的一个。华妃的事情……华妃之事的确是朕思虑不周,你就当朕今日什么都没说。” 第62章 甄嬛传(六十一) “朕惟王化始于宜家、端重宫闱之秩。坤教主乎治内、允资辅翼之贤,爰沛新恩,式循往制。咨尔年氏,笃生勋阀,克奉芳型,佩诗书之训、声华茂着掖庭,敷纶綍之荣、宠锡用光典册。兹仰承太皇太后慈谕、以册宝、封尔为贵妃。尔其祗勤夙夜、襄壸范而弥嗣徽音。衍庆家邦、佐妇职而永膺渥眷、钦哉。” 苏培盛宣读完册立贵妃的诏书之后,笑着把诏书和金册金宝双手交给了年世兰。年世兰出手大方,对他这个首领太监也还算是客气,所以作为皇上最亲近的人,苏培盛即便知道年世兰的荣耀延续不了太久,也愿意给年世兰几分尊重。 皇上虽然封了年世兰为华贵妃,但是为了制衡年世兰,也为了让后妃把盯着宁楚克母子二人的眼睛移开,他顺势封了侍奉他多年的敬嫔为敬妃,莞贵人为莞嫔。 莞嫔没有被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昏了脑袋,因为如今她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浣碧有喜了。 或许是因为曾经做过一段时间奴婢的缘故,浣碧的身子比甄嬛这些养尊处优的贵女要健壮的多,她这次有孕,脉搏十分强劲,据甄嬛还钱收买的太医说,浣碧这一胎多半是个男胎。 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浣碧也很是喜出望外,只是她深知依甄嬛的能力和拉仇恨程度,若是只依靠甄嬛,这个孩子十有八九是生不下来的。如今华妃已经是宫中风头无二的贵妃了,皇上和皇后也即将出宫祈福,与其把希望寄托在甄嬛身上,不如依靠华贵妃和曹贵人。 知道浣碧有孕之后,年世兰第一次对嫔妃有孕没有嫉妒和厌恶的心理,也没有心思管她和甄嬛的破事,因为此刻,她还震惊在曹太医的脉案之中。她年世兰,竟然再度有孕了,而且已经有两月有余。 “曹蔚,你此话可当真?本宫当真有孕了?你不会是诊错脉了吧?本宫……怎么可能会有孕呢?” 曹蔚笑着答道:“自然,微臣的医术虽然不佳,但是这点把握还是有的,娘娘若是不相信,也可以找微臣的师傅陈太医来为您再诊一次脉。” 年世兰现在已经听不下去任何人说的任何话了,她沉浸在自己有喜的喜悦之中,在年世兰看来,这个孩子是上天对她的补偿,是她没福气生下来的阿哥的转世重生。 显然,曹蔚是个有眼力见的,他可以理解华贵妃的心情,在颂芝和周宁海殷勤的欢送下离开了翊坤宫。 送走了曹太医之后,颂芝跪在了华贵妃身边,喜极而泣,娘娘多年的心愿终于实现了。 曹蔚出了翊坤宫之后,直接去了承乾宫去向宸妃禀报华贵妃的脉案。即便是一个小太医,他也能从年世兰有孕一事之中预料到后宫未来的腥风血雨。 “娘娘,成了。” 曹蔚来的时候,宁楚克正在为还未出世的孩子绣肚兜,她的女红一直不太好,但是她也有心为她的孩子做些什么东西。 “既然确定有了,那你就好好的护着华贵妃的这一胎就好。皇上和太后不希望华贵妃有孕你也是知道的,现在这个节骨眼又实在特殊,这个孩子要是想出生,一定是困难重重。不过你放心,你是我们富察家培养出来的太医,本宫自然是会庇护你的。若是皇上传召你,你就说华妃的身子自然被欢宜香坏的差不多了,即便这次意外有孕,孩子生下来也会虚弱的厉害。皇上对年世兰有愧,若是年羹尧死了,他说不定会看在年遐龄和年世兰的情分上,放这个孩子一条活路。” 曹蔚当然是信任宸妃的,他的父母兄弟都在富察李荣保手下做事,他自己也曾经在富察家的学堂上过课,即便宸妃不愿意保全他的性命,他也会为了父母兄弟全力助华妃保住她的孩子转移皇后的注意力,直至宸妃平安生产。 皇上和皇后出宫祈福,太后静心礼佛没有大事绝不会轻易出门,如今的宫中,年世兰可以说是一手遮天。在过了前两日的惊喜之后,年世兰终于有时间想起来了浣碧和甄嬛姐妹二人。 “本宫如今已经有了身孕,自然以本宫自己的孩子为重,浣碧想把自己的孩子送给本宫抚养,也不看她自己配不配。旁的不说,就单论她是甄嬛庶出妹妹这一点,本宫也不想养着她的孩子。” 华贵妃看不上浣碧,她想向华贵妃请求庇护,只能通过曹贵人。曹贵人是个难得的聪明人,这从她能在皇后和华贵妃的双重夹击之下能生下温宜公主就可见一斑。她当然没有那么好心的要帮浣碧,只是这段时间年家和年世兰如同烈火烹油一样的处境实在是让曹贵人有些害怕。她一向是依附华贵妃的,若是华贵妃一朝失势,她作为华贵妃的爪牙一定是第一个被清算的人。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她的女儿温宜公主,她也得为了未来打算打算。 宸妃当然是曹贵人投奔的不二选择,只是宸妃一向清高孤傲,除了欣贵人和颖常在之后,没见过她对谁有什么好脸色,她贸然投奔,宸妃是不会接纳她的。 而此刻浣碧的出现,似乎是上天给她再选一次的机会,甄嬛虽然之前因为沈眉庄的事情为皇上所恶,但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皇上对甄嬛很是宠爱,平日里皇上翻她的牌子的时间最多。不到两年的时间,甄嬛就从小小的常在做到了嫔位,这样快的晋封速度,即便是宸妃也是比不上的。 浣碧是甄嬛的庶出妹妹,曹贵人握着甄嬛这么大的把柄,只要拿捏住了浣碧,她不怕甄嬛不帮她在年世兰失势之后脱罪。 “娘娘,甄嬛已经无法生育,她一直想利用浣碧的肚子借腹生子,可是浣碧却宁愿相信您这个和她素不相识的贵妃娘娘,也不愿意相信她的亲生姐姐甄嬛,您说,若是莞嫔知道了此事,会不会恼羞成怒啊?况且,留着浣碧的肚子,咱们说不定能再算计一次莞嫔。” 第63章 甄嬛传(六十二) “华贵妃又闹什么幺蛾子?皇后和皇上出宫祈福,这几天她天天都让嫔妃们到她的翊坤宫去给她请安,就算是皇后娘娘在宫里面的时候,也没有让咱们日日都去请安的道理吧?” 欣贵人一大早的就来了承乾宫跟宁楚克抱怨,颖常在更是强忍着困意撑着脑袋坐在桌子边上听两位姐姐说话。 宁楚克其实也不太理解为什么年世兰这么痴迷于在别人面前展现她的权势和地位,好在她还有一些自知之明,理智尚存,没有让她大热天的也跟着欣贵人她们一起去请安。不然按照宁楚克的暴脾气,恐怕就要提着刀去翊坤宫杀人了。年世兰的孩子满打满算也已经有快三个月了,如今皇后娘娘不在,她是六宫之主,自然能够瞒住这个消息。但是等不久之后,皇上和皇后回朝的时候,看见她逐渐隆起的肚子,恐怕就再也不能瞒住了。 还有浣碧,要不是曹蔚机灵,看了她的脉案,就连宁楚克也不知道浣碧竟然也有了身孕。浣碧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并没有在皇上在的时候爆出这个喜讯,据宁楚克所知,浣碧明里是甄嬛的人,暗地里却投奔了曹贵人。曹贵人这个人也不算是什么好人,浣碧和她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也不知道她这个孩子能不能平安生下来。 “她这个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欣姐姐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的脾气,更何况她针对的也不是你们,有莞嫔在前头顶着,你们又担忧什么呢?” 一听到莞嫔的名字,欣贵人也没忍住的笑出了声,华贵妃的确是挺能折腾人的,莞嫔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年世兰这个睚眦必报的。当年她还没有进宫的时候说的那一句“以色侍人者,能得几时好?”就已经让华贵妃对她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了,莞嫔进宫之后,先是得了皇上的盛宠,后来还企图用闹鬼一事拉年世兰下水。新仇旧怨加在一块儿,华贵妃不想杀了她就怪了。 如今年世兰在宫中可以说是一手遮天,有这么好的一个刁难莞嫔的机会,在年世兰的面前,她怎么可能不好好抓住?这段时间她可以说是天天都变着法的找莞嫔的麻烦,要不就是让她在大热天的太阳下跪读宫规,要不就是让她罚抄女则女训数百遍,还让她大半夜的去给华贵妃磨墨。 莞嫔的位分足足比华贵妃低了两级,华贵妃又有协理六宫之权,即便莞嫔心中再有什么不满,也只能等皇上回来之后再和皇上抱怨。毕竟莞嫔的人缘在宫里面算是最不好的,宫里面不喜欢莞嫔的人比不喜欢华妃的人还要多,在整个宫里面恐怕也只有安陵容和浣碧两个不得宠爱的愿意和她说两句话了。 原因无他,莞嫔争宠的方式实在是有些太无所不用其极了,有些多年不见皇上的妃嫔,某一日若是心血来潮被皇上翻了牌子,莞嫔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抢了她的恩宠。自从失去孩子不能再度有孕之后,莞嫔在争宠的时候就更加无所顾忌了。她知道那些高位妃嫔她惹不起,于是就天天抢那些小常在小答应的宠爱,甚至连她的好姐妹安陵容的宠爱她也抢过好几次。 好多妃嫔都在背地里面嘲笑莞嫔,说她在皇上那儿那么得宠,天天想着办法的痴缠皇上,说不定就是因为那些床上的功夫比别的妃嫔要了得一些。毕竟大家都是大家闺秀,自然会在这些事情上有些放不开,可是莞嫔似乎在这方面天生比旁人大胆的多。好多嫔妃去养心殿伺候,在外面等待的时候,都能听见莞嫔在里面旁若无人的和皇上说那些露骨的情话。每次只要是莞嫔侍寝事情,不管是在养心殿,还是在她的碎玉轩,离他们近的人,总是能够隐隐约约听见莞嫔的娇吟声,实在是不堪入耳。 欣贵人想到此处,不由得掩面一笑。 “娘娘说的也是,我们这些人天天去翊坤宫给她请安,最难受的地方左不过就是在自己的位子上坐着,听华贵妃耍威风罢了?左右翊坤宫的点心和茶水都是顶顶好的东西,咱们在那儿坐着看莞嫔的热闹,有时候也还算是有趣。只是这几天天气实在炎热,随便一动都能出一身的汗,华贵妃竟然在这么热的天气里面还在折腾莞嫔这件事有这么大的兴致,足以见得她到底有多厌恶莞嫔了。” 颖常在嘟囔着说道:“可不是嘛,也不知道翊坤宫怎么那么富丽堂皇,那些金银珠宝有时候晃的臣妾眼睛都疼。华贵妃出手真是阔绰,就连给我们这些低位妃嫔喝茶的茶具都是描金挂彩的,每次臣妾用这些茶具喝水的时候,都强忍着自己不把它们带走的冲动。” 宁楚克在心里面想着,这宫里面的确也没有谁比华贵妃更要铺张奢侈的了。皇上一心想要扳倒年羹尧,很大程度上也是由于年羹尧在敛财之事实在是有些太过了些,水清则无鱼的道理大家都明白,坐到川陕总督的这个位置,若是说他年羹尧没有贪墨,就连他自己恐怕都不行。但是这些年他卖官鬻爵,朝廷之上一半的官员都出自于年党,这阵仗堪比康熙爷前朝的佟佳氏佟半朝了。 许多官员甚至为了讨好年羹尧,去走华贵妃的路子,他们给翊坤宫塞各种各样的珠宝首饰,更有甚者,直接将数十万白银源源不断的送到翊坤宫,任凭华妃挥霍。而他们的目的却单单只是为了让华贵妃在她哥哥面前说一两句好话罢了,毕竟年羹尧对华贵妃的疼爱之情实在是溢于言表。年世兰那么多年的挥金如土就是用这些人进贡上来的白银共堆砌出来的,为了维持她奢靡的生活,她毫无顾忌的收受这些金银财宝,却不知她和她哥哥的所作所为,几乎都被皇上看在了眼里。 第64章 甄嬛传(六十三) 甄嬛的苦日子在皇上回宫的那一日终于是到了头,华贵妃顾忌着自己看皇上眼里大度良善的形象,自然不会在皇上在的时候刁难他宠爱的妃嫔。不过宠爱宠爱,皇上对甄嬛,到底是宠多于爱。失去了爱的光环的甄嬛,于皇上而言不过是聊表对纯元皇后相思之意的玩意儿罢了,又怎么能和他心头明艳如火,陪伴他多年的年世兰相比呢? “华贵妃的性子确实是娇纵了一些,但是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到底也没有责打于你,抄书磨墨也是嫔妃份内之举罢了。” 看着甄嬛无措失落下去的面容,皇上也不好再苛责什么,为了安抚甄嬛,让她不闹的六宫不宁,皇上还是安慰了几句。 “好了好了,朕知道朕的嬛嬛为了朕受了委屈,这样吧,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告诉朕,只要不是太过分,朕都满足你的要求好不好?” 皇上刚刚回宫,甄嬛今日就来养心殿痴缠他,为的就是皇上的这句话,甄嬛的脸色立刻由阴转晴。 “四郎一言九鼎,可不能反悔啊!” 软玉生香在怀,即便知道甄嬛心思阴毒深沉,左右伤害不到自己身上,皇上也乐得宠爱她几分。 “这是自然。” “说起来嬛嬛还要恭喜四郎呢,碎玉轩的碧答应有孕了,太医院的太医来诊过脉了,说是浣碧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浣碧身子健壮,比嬛嬛有福气,一定能平平安安的为四郎生下一个健康的小阿哥的。” 得知浣碧有孕,皇上也是喜不自胜,他膝下子嗣不多,自从登基之后只有一个温宜公主请安降生,如今朝中对立储之事议论纷纷,能多几位皇子,他也能稍微喘口气。 “此事当真吗?那的确是一件大好事,浣碧侍奉朕也有些日子了,如今有喜,也是她的福气,只是她的位份的确是低了一些,既然如此,朕就晋她为常在吧。” 听皇上一得知浣碧有孕,就立刻晋了她为常在,甄嬛的眼底闪过一丝怨毒,在她看来,浣碧这种下贱胚子,龙种能在她的肚子里待过这几个月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她怎么配母凭子贵。要不是因为浣碧身份特殊,她又因为上次小产伤了身子,甄嬛绝不会容忍背主忘恩的人生下龙裔。 “到底是浣碧比臣妾运气好一些,自从上次嬛嬛小产,太医说嬛嬛伤了身子,恐怕以后不能为四郎生儿育女了。四郎,浣碧是嬛嬛的宫里出来的人,她同嬛嬛一起长大,嬛嬛待她如同亲生妹妹一般。如今浣碧遇喜,嬛嬛知道按照祖制,嫔位以下是不能抚养自己的孩子的,四郎能不能念及嬛嬛的身子,把浣碧的孩子给嬛嬛抚养呢?” 说到上次小产一事,甄嬛的眼中也慢慢蓄起了泪水,美人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样子让皇上也软了三分心肠。纯元当日也是小产血崩,只是纯元命薄,永远的离开了他,若是纯元还在的话,或许也想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吧。 “浣碧是你的陪嫁,既然如此,朕也就遂了你的心愿吧。浣碧在你宫里住着,你是一宫主位,要好好照顾她们母子二人。” 见皇上同意了自己的请求,甄嬛在心中暗自得意,皇上心中果然还是有她的。 “四郎,嬛嬛还有一事想求四郎答应。” 见甄嬛得了这么大一个好处还不算完,皇上也有几分不耐,只是没有当着甄嬛的面表现出来。 “哦,嬛嬛还有什么请求,一并说了吧。” “西配殿绣春堂的夏贵人,她与嬛嬛和浣碧一向不和,她嫌弃浣碧是奴婢出身,总是对嬛嬛和浣碧出言不逊。如今浣碧怀有龙裔,孕中不宜多思,嬛嬛担心浣碧见到夏贵人,听到她再说那些污言秽语会伤心。为了龙裔着想,嬛嬛请求皇上将夏贵人迁出碎玉轩。” 甄嬛的这个请求也还算合理,夏冬春的性子皇上多多少少也了解几分,她简直就是战斗力削减了一半的年世兰,只是她背后的倚仗夏家没有年家那样显赫。夏冬春也比年世兰稍微会审时度势一些,知道什么人可以招惹,什么人不能得罪。 “也好,敬妃的咸福宫现在东西配殿也还空着,存菊堂晦气,自然是不宜居住的,就让她住在东配殿的飞云殿吧。” 刘畚到现在也没有找到,沈眉庄已经魂归西天,当日因为沈眉庄甄嬛受到的冷落恍若昨日,作为沈眉庄的好姐妹,即便甄嬛有心翻案,如今也无能为力。甄嬛听到皇上如今如此轻描淡写的直言沈眉庄住过的存菊堂晦气,也只能尴尬的笑一笑,不敢多说什么。 后宫前朝息息相关,就算是皇上,许多时候也不得不做一些他根本不想做的事。为了稳固他的皇位,为了坐稳他的江山,胤禛曾经做过许多不得已的事情,帝王的利刃曾经对准过很多人,这些人里包括他曾经的挚友,包括他的亲弟弟,甚至包括自己的亲生孩子。帝王之路是用尸山血海堆积出来的,对于这些在胤禛称帝的路上死去的人,他有愧疚,有心疼,但从来没有后悔。如果说在他杀死的那些人中,谁的死亡最让胤禛痛苦,那么这个人当之无愧是他和年世兰的儿子福宜。 福宜是皇上最爱年世兰的时候怀上的孩子,是倾注了年世兰所有的爱浇灌出来的花朵,毫不夸张的说,福宜的小产几乎要了年世兰半条命。可是外戚的力量实在是太可怕了,尤其是年羹尧还是汉军旗的大将军,他的存在对胤禛实在是一个极大的威胁。没有皇子的年家已经是野心勃勃,胤禛难以想象,如果有了皇子,年家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或许年家真的对爱新觉罗氏没有二心,但是爱新觉罗氏绝不允许自己的皇位受到一丝一毫的威胁。 年世兰的这个孩子,几乎是皇上亲手下令杀死的,他的心中有家有国,唯一的一点可以分给后宫女子的那一块地方,纯元和宁楚克虽然占了一大半,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那里的确有年世兰的一席之地。毕竟,谁能拒绝一个一心一意的爱着自己,给自己无限偏爱又有绝世荣光的女子呢? 所以,在年世兰满心欢喜的把皇上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让他感受这皮肉一下生命再一次诞生的痕迹之时,皇上即便再怎么忌惮年家,再怎么想将年羹尧除之而后快,也没有忍心多说些什么。皇上在心里想着,这或许就是上天给世兰和他的补偿,总归年家已经要失去年羹尧这个最有威胁的野心家了,为了彰显天家恩泽,留下这个孩子也不无不可。 “皇上,世兰又能为您孕育一个孩子了,世兰终于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了,皇上,你开心吗?” 一向骄傲肆意的贵妃娘娘在这一刻高兴的像当初刚刚进府的小姑娘一样,她小心翼翼的捧着自己的小腹,满眼期待的看着她深爱的男人。 皇上在心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旋即又扯出了一个自然的微笑。 “高兴,世兰,没有比这再让朕高兴的事情了。” 由于事先和宸妃有过约定,年世兰并没有说出她这个孩子是从何而来,她是一个恪守承诺的人,宸妃给了她一个孩子,她愿意为了这个孩子付出她的一切。沉浸在即将为人母的喜悦之中的年世兰,并没有注意到皇上笑容中的僵硬和他无限挣扎的内心纠葛。皇上状似随口一言的让她不要再燃欢宜香的嘱托虽然让年世兰起了一丝疑心,到这丝疑心很快就在一件又一件奢华昂贵的赏赐之下被她有意无意的刻意忽视。 华贵妃再度有孕之事,对于整个后宫来说都是一场惊涛骇浪。就连静心礼佛,不再干扰后宫诸事的太后都忍不住过问了几句。从小小的校书侍女走到今天的太后至尊,她可不是一个简单愚笨的人,帝王之刃已经磨刀霍霍,即将刺向西北,华贵妃在这个节骨眼有孕,实在不算是一个太好的消息。 不过作为一个聪明人,她只是提点了皇上几句,她的儿子现在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帝王,他的决定不容旁人质疑,即便是他的亲生母亲也不行。在从皇上那里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太后的心里五味杂陈,哪里有祖母真的想杀了自己的孙儿呢?她突然间有一丝庆幸,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果皇上能对年家的皇子留一条活路的话,这是不是说明若是以后隆科多犯了和年羹尧一样的过错,也能有一线生机呢? 太后不愿意插手翊坤宫的事情,皇后却绝对不能容忍年世兰生下这个孩子。宁楚克的想法的确非常合理,有了华贵妃这么大一个挡箭牌在她的面前,皇后的心思现在已经不能全然放在对付她身上了。毕竟皇后和华贵妃,才是积怨已久的生死对头,反正在皇后看来,她这个病秧子是绝对不能生下一个健康的皇子的,既然这样,那用一个病弱的皇子来换取她贤良的名声,也不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那个贱人怎么会有孕?年世兰怎么能遇喜?她燃了那么多年的欢宜香,身子不应该早就坏透了吗?上天真是不公,她这样的人,怎么配诞下自己的子嗣!” 披香殿内,奄奄一息的端妃靠在吉祥的怀里,她的身体已经破败到支撑不了多久的地步了,如今支撑她活下去的,只有对着年世兰的恨意。她眼里的仇恨几乎快要燃烧起来,吉祥看着也很是手足无措,端妃突闻此等噩耗,本来就破败不堪的身体更是虚弱了,如今的端妃,就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活着。 “娘娘,太医说了,您千万不能动气啊,您刚喝了药,现在正是要静养的时候,您如此动怒,只会伤了自己的身子啊!” 端妃的神情变得疯癫,吉祥看着端妃这样决绝疯狂的神色,顿感大事不妙,她伺候娘娘多年,她实在是太清楚娘娘的眼神了,上一次她这样决绝的样子,还是在给华贵妃送上堕胎药的前一天。 “吉祥,你去,去碎玉轩把莞嫔叫过来,记住,让她悄悄地来,就说本宫有要事要和她商议……” 感谢年世兰,她的身孕夺走了宫中妃嫔的大部分注意力,宁楚克终于可以安安稳稳的过几天安生日子了。没有每天都要找借口拒绝的宴席,不用走路的时候战战兢兢,宁楚克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得极好。只是她的额娘瓜尔佳氏没有她这样的好心情,这几天她总是心事重重,看着自己的眼神,也总是欲言又止。 “额娘,您就别在女儿眼前走来走去的晃悠了,女儿瞧着头都晕了。” 宁楚克旁若无人的拉住瓜尔佳氏的手,和她撒着娇。看着女儿一点都不担心华贵妃的身孕,每天都窝在承乾宫里乐得清闲,瓜尔佳氏都有些着急。 “我的儿,你如今快要生产,华贵妃那儿也有了身孕,你们二人的身孕只差了五个月,你就不担心她生下的阿哥抢了咱们阿哥的宠爱?陈太医都说了,你这一胎强健有力,必然是个阿哥。皇上膝下长成的阿哥里面只有齐妃的三阿哥,四阿哥出生微贱,不得圣宠,五阿哥顽皮不羁,他们都算是不得圣心。你有宠又年轻,又是富察氏的女儿,咱们的小阿哥将来必然是有大造化的,可倘若华贵妃也诞下阿哥,依年家的势力,难保会夺了你的儿子的地位啊!” 看着额娘着急的样子,宁楚克虽然觉得额娘有些杞人忧天,但是还是耐着性子靠在额娘的怀里安慰她道: “额娘,您现在就开始担心那么久以后的事情了,以后要操心的事情还多着呢,虽说女儿怀的是个阿哥,可是他现在还没生出来,天资未定。若他是个愚笨的,别说是皇上,就连女儿也不放心让他担当大任,可若他是个聪慧的,我朝立贤立德,旁的阿哥再怎么受宠爱也撼动不了他的地位。日后怎么样,且看他的造化,您啊,别想这个乱七八糟的了,女儿饿了,想吃桂花糯米藕了。” 第65章 甄嬛传(六十四) 紫禁城今年的夏天来的似乎格外早一些,承乾宫里最近所有的宫人的状态说是一声草木皆兵也不足为过。宸妃的肚子已经有八个月大了,距离产期也只有一个月左右的功夫。为了不出什么意外,今年的圆明园之行,宁楚克并没有随皇上一起去,虽说京中炎热一些,但是留在紫禁城的嫔妃不过是小猫两三只,总归是安全一些。 皇上虽说一开始有些不愿,他对自己和宁楚克的孩子寄予厚望,作为小阿哥的阿玛,他总是想第一个见到他的小阿哥的。只是他不得不承认,宁楚克的担心不无道理,宫中人心险恶,有多少人对宁楚克的孩子虎视眈眈,就连皇上自己都不清楚。与其让宁楚克和孩子处于危险之中,还不如让她一个人清静的在紫禁城待着。 自从宁楚克有孕以来,霜降为了让他舒服一些,每日都要为她按摩,如今月份大了,宁楚克的行动也有些不便,不能经常走动。为了让宁楚克不觉得无聊,寒露她们几个小姑娘总是变着法子找些乐子让她们家娘娘高兴一些。 “自从莞嫔走了之后,宫里面清净多了,那圆明园人多眼杂的,天天都跟唱戏一样,还是咱们自己宫里面待着自在些。” 宁楚克笑了笑,“偏你促狭,竟然敢背地里说小主们坏话,好在这宫里面只有咱们的人,不然要是被皇后知道了,非得把你关到慎刑司不可。” 寒露佯装害怕的样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还好还好,皇后娘娘的眼睛现在一直盯着华贵妃那儿,才没有功夫计较奴婢偷偷说的几句坏话呢!而且圆明园那边现在乱成了一团,碧常在的脸又被不知道哪儿跑出来的猫抓伤了,虽说没伤着肚子,但是脖颈处留了疤。还是那个安答应献出了自己家祖传的方子,叫什么舒痕胶的,才让碧常在的脸恢复如初。因着这个,皇上还封了安答应为常在呢!说起来安常在还真是运气好,不过是因为一个方子就得了个常在的位份,浣碧辛辛苦苦的怀着龙裔,也不过是个常在罢了。” 舒痕胶,一想到这个曾经被用到甄嬛身上,无形之中伤胎的利器,阴差阳错的被用到了甄嬛的妹妹身上,宁楚克就忍不住想发笑。富察仪欣深恨安陵容用香粉害了她的孩子,宁楚克还愁着怎么想个办法了结了安陵容,以平息祈愿人的怒意呢,安陵容自己就撞到了枪口上。 看来皇后虽然花了大半的心思在年世兰身上,也没有忘记要害了别的龙裔啊,也是,她不允许甄嬛生下孩子,又怎么能允许和甄嬛有五分相像的浣碧生下孩子呢? “那安陵容可算是得意了一回了,说起来当初进宫的秀女里面,也只有安陵容过了两年还是个答应了,虽说现在只是个常在,如今好歹位份能动一动了。” 见她们家娘娘对安陵容的事有些兴趣,秋露就说的更来劲了。 “奴婢还听说,皇后娘娘还亲自引荐了安常在,专门找人调教了她的歌喉,安常在这个新的‘妙音娘子’现在可比当年惨死冷宫的那位风光多了。” 平心而论,安陵容绝对是后宫里面最努力励志的一位,旁人得了宠爱,提了位份就开始养尊处优,享受生活了。只有安陵容,又是学唱歌又是学跳舞还兼修调香,她这个妃嫔做的,可比其他人累多了。安陵容有舒痕胶这个这么大的定罪证据在面前,也不用宁楚克再多筹谋什么了,只是甄嬛这个人,总是能置死地而后生,还得她多盯着一些。 “对了,听咱们在圆明园的人说,端妃最近和莞嫔私底下走的很近。” 说到这个,一向聪慧的白露也觉得蹊跷,这两人一向没什么交集,却暗地里经常来往。 “是,奴婢觉得莞嫔和端妃似乎是在筹谋着什么,莞嫔每次都是深夜无人之时去端妃那儿和她密谈。只是端妃谨慎,咱们的人只能在外室伺候,听不到里面在说些什么,只是她们言语之中,似乎是经常提及华贵妃。” 端妃和年世兰因为彼此给对方的那碗红花,可以说是彻底撕破了脸面,而莞嫔和年世兰更是新仇旧恨不断。如今她们俩都不能有孕,而她们共同的敌人却怀有龙裔,她们焉能不恨? “让咱们的人继续留意着,别让她们的这把火烧到承乾宫来就行。端妃是最早一批进雍王府的侍妾格格,她知道的东西比本宫知道的东西还要多还要仔细,恐怕她的手里是有着能够让年世兰一蹶不振的消息。本宫对华贵妃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希望她能够平安回来吧。” 虽说皇后觉得宁楚克身体虚弱,觉得她十有八九生不下来这个孩子,但是一向小心谨慎的她还是没有放松警惕。就单单是富察夫人发现的后宫妃嫔派过来企图谋害宁楚克的人就包括但不限于内务府给承乾宫准备的接生嬷嬷、小厨房里混进来的意图不轨的厨子、在承乾宫附近的花园侍奉花草的宫女。这些人也算是忠心了,富察夫人这种见多识广,手段层出不穷的高门主母,用尽了手段也没能让她们开口。好在富察家的探子消息够灵敏,没多久的功夫就查出来他们大多是乌拉那拉氏的手笔,当然,这其中也有莞嫔和齐妃的小动作。 有额娘的保驾护航,宁楚克在承乾宫平平安安的过了一个月之后,终于成功生下了胤禛的六阿哥。因为在孕期经常走动的缘故,整个生产过程很是顺利,小阿哥不出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平安降生。不过为了减轻皇后和齐妃她们的忌惮,也为了勾起皇上对她们母子俩的保护欲,宁楚克即便已经精疲力尽,也硬生生在产房从天黑哭喊到了天亮才沉沉睡去。 宸妃母子平安的消息很快就从紫禁城传到了皇上的耳中,这是他登基以来诞下的第一个阿哥,是爱新觉罗氏和富察氏的阿哥,是他钟情的女子为他生下的孩子。胤禛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正在皇后的桃花坞陪皇后用早膳,知道六阿哥平安降生后,他激动的恨不得立马回去见到宁楚克和六阿哥。 皇后在得知宸妃顺利生产的时候,心中暗暗滋生了极大的悔意,她到底还是草率轻敌了。宸妃本就极得圣宠,又出生名门望族,如今生下了阿哥,恐怕日后会比年世兰还难对付。 “宸妃的身子一向娇弱,这次能平安诞下六阿哥,实在是有福气啊。” 来禀告消息的是宁楚克的人,自然是想着要尽最大的可能帮他的主子谋利。 “回皇后娘娘的话,宸妃娘娘从昨天夜里就开始发动了,只是六阿哥在胎里养的极好,比寻常胎儿要健壮一些,宸妃娘娘生产的艰难,太医又熬制了好几碗催产药,又用人参吊着,一直到今日辰时才生下六阿哥。这会子,宸妃娘娘还在承乾宫昏睡着呢!” 皇上听闻宁楚克为了生这个孩子竟然受了这么大的罪,自己竟然也没能陪在她身边,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心疼到无以复加。 “宸妃诞下六阿哥有功,传朕旨意,晓谕六宫,晋宸妃为宸贵妃,于六阿哥满月之日行册封礼。另,待六阿哥满月之后赐宸贵妃协理六宫之权。” 皇后的神色在皇上晋封宁楚克为妃之时冷到了冰点,宫中已经有了一位华贵妃,如今又多了一位有宠有子的满军旗贵妃,她的皇后之位还能保得住多久?本来因为年世兰有孕收回来的宫权在她的手上还没捂热,竟然被皇上转头就给了宸贵妃,皇上的心里,还有她这个皇后的位置吗? 宸贵妃诞下六阿哥,原本皇上应该在六阿哥满月之前赶回紫禁城为六阿哥办满月礼,但是此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铲除年羹尧一党之事迫在眉睫,如今皇上的计划已经到了执行的最后一个环节,现在他走的每一步都必须得步步谨慎,走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所以即便他再怎么思念,再怎么担心宁楚克,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抛下一切回去,到底是委屈了宁楚克了。 华贵妃这一胎怀的很不安乐,或许是因为她年岁渐长,不如宁楚克她们这些新妃年轻的缘故,她自从三个月之后总是吃什么吐什么,就连她平日最喜欢吃的蟹粉酥现在瞧着都有些让她恶心。但是为了孩子能够健康一些,她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喝那些苦的反胃的保胎药,如今,太医院的人她可以说是除了曹蔚一个都不信。这次来圆明园,她也只带了曹蔚一个太医随行。好在曹蔚的医书的确极好,也足够伶俐,他一到圆明园中华贵妃居住的清凉殿,就发现了藏着麝香的拔步床、被换成了依兰花的香包、被虫蛀空了的贵妃椅……种种手段实在是骇人听闻。 年世兰一向雷霆手段,她很快就查出来这些污糟事或多或少都有皇后,莞嫔和端妃的手脚,但是没有直接的证据,她即便和皇上抱怨,皇上也不能真的惩戒她们。而且,华贵妃突然觉得,皇上好像最近颇为重视莞嫔,即便她怀有身孕,皇上召幸莞嫔的时间也比陪伴她的时间要多。皇上重视子嗣,这样的事情从未发生。 年世兰就算再神经大条,现在也发现了些许不对劲,皇上以安胎为由剥夺了她的协理六宫之权,她现在在清凉殿里面用的东西样样都是最好的,皇上为了她的安全着想,还加派了侍卫守在了清凉殿门口。原本年世兰还感动于皇上的细心和关爱,可是她偶然间发现自己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收到哥哥的回信了。这样的情况从前从来没有发生过,即便哥哥在青海打仗,也一定会在收到她的消息之后立马回信。年世兰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被软禁了一样。 “曹太医,你说皇上那么重视宸贵妃,为什么这一次连六阿哥满月,皇上都没有急着赶回去?而且皇上明明知道本宫有多重视自己的这个孩子,皇上也向来重视龙裔,可是本宫这次有孕,总感觉皇上不大高兴的样子,他也没有常来清凉殿来看本宫。你瞧瞧外面这戒备森严的样子,知道的说本宫是贵妃,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是囚犯呢。” 年世兰有一些心绪不宁,她虽然不算是什么决定聪明的人,但绝对不算愚笨,她迫切的需要一个人来打消她的疑虑。 曹蔚一边为年世兰施针保胎,一边宽慰她道: “皇上总是要顾全大局的,皇上自然是担心宸贵妃娘娘和六阿哥母子的,但是此次来圆明园除了皇上和后宫妃嫔之外,还有许多的皇氏宗亲和宗妇,若是皇上为了贵妃一人回去的话,恐怕会让宸贵妃受到前朝后宫的非议。” 曹蔚收回银针,想着华贵妃今日的脉象不太安乐,恐怕今日的安胎药里面要加一味凝神静气的药材。 “皇上毕竟是一国之君,微臣听说近来朝中不大安定,西北草原那边又一直有人犯上作乱,皇上操心国事,自然就没有那么多时间进后宫陪伴娘娘。至于守卫之事,娘娘就更是多虑了,前些日子娘娘的寝殿内被塞了那么多脏东西,皇上也是担心娘娘的安全,戒备森严一些,那些这小人也不好下手是不是?娘娘不必担心过多,这些日子本就因为暑热的缘故,娘娘吃不下去什么东西,若是在胡思乱想,恐怕会对龙裔有碍。” 曹蔚是会拿捏年世兰的,她如今最担心,最重视的还是她腹中的孩子,一听说多思多虑会影响孩子,华贵妃立马收回了她之前那些胡思乱想的心思。收拾莞嫔她们不着急,哥哥应该也用不着她一个后宫妇人操心什么,当务之急还是她的孩子最重要。 第66章 甄嬛传(六十五) 宁楚克的这个月子做的很是舒适,因着皇上心疼她生产不易,自己又没有能在她身边陪伴,就特意让宁楚克的额娘在宫中多住些时日。 作为如今紫禁城中位分最高的女人,上面没有皇后压着她每日去景仁宫给她请安也没有,晚上也不需要在皇上身边伴驾,下没有莞嫔安常在这些让人看着心生厌烦的人来给她添麻烦,这样的快活日子过的很是享受。 自从宁楚克生产之后,为了她的安全着想,承乾宫的守卫一点都没有比她生产之前有所松懈,反而更加严密了起来。毕竟刚刚生产完的宁楚克和刚刚出生的六阿哥此刻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宫中的孩子一向娇贵,最难养大,皇子就更是如此。 宫里面的妃子们大多都去了圆明园,绝大多数的时候,承乾宫都是没有旁人打扰,宁楚克也乐得清闲,只是今日,承乾宫里面来了一位宁楚克熟悉又陌生的故人。 “多年不见,太贵人风采依旧。今日日头这样烈,太贵人怎么有空来承乾宫坐坐了?” 宁楚克坐在主位之上笑着看着这位先帝爷后宫中不受宠的太贵人,说起来她当年在宫中之时,和这位太贵人原本也没什么交集,只是因为朝瑰的缘故,平日里有些走动罢了。今日她突然造访,宁楚克也猜出来,她十有八九是为了朝瑰的婚事。 太贵人以看见宁楚克,立马跪倒在了她的面前,她的声音之中还带着些许的哽咽,双眼通红,看起来就是哭了许久的样子。 “求贵妃娘娘救救我的朝瑰吧,准葛尔苦寒之地,朝瑰一向娇弱,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苦日子。求娘娘开恩,看在您与朝瑰自幼相识的面子上,让皇上给我的朝瑰一条活路吧。” 朝瑰和亲准葛尔之事,宁楚克在两月之前就偶有听闻,只是当时她也曾经让白露去找过一趟朝瑰,告诉她若是她不愿意,趁着还没有昭告天下之时,此事尚且还有转机。只是白露回来之后,直说朝瑰公主哭闹不止,但却没有明言自己是否愿意,白露也问过朝瑰有无心仪之人,朝瑰也只是摇头。朝瑰的脾气向来如此,因为生母微贱,她已经习惯了忍气吞声,从来不向外人说清楚自己的所愿所想,即便是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她也只是垂泪哭自己命苦。 宁楚克自觉自己已经把话说的清楚,见朝瑰一直没有再来找白露,也没有来承乾宫求情,就以为她接受了这门婚事。毕竟朝瑰有固伦恪靖公主这个曾经远嫁蒙古,以女子之身权倾漠北,连皇上都礼让三分的姐姐,也难保朝瑰在她的影响下也想在蒙古做一名真正的掌权人。 况且当时她本就因为孩子的事情心力交瘁,也就没有太多的心思放在朝瑰的身上。她小时候的确是和朝瑰一起玩过几年,但是朝瑰内向又腼腆,在宁楚克印象里,朝瑰多半是作为一个背景人物,太后仙逝之后,宁楚克就回了富察府,她们之间也说不上有多深的交情。宁楚克能为了朝瑰和亲一事愿意去向皇上求情,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只是前些日子她还跟个闷葫芦一样默认了这门婚事,怎么到了今时今日才突然反悔? “太贵人此话怎讲,皇上为了给公主脸面,已经破例封了公主为固伦公主,又陪嫁了无数的金银珠宝,奴仆医女。如今和亲的甚至已经下达准葛尔草原,准葛尔的使者也即将来京,公主这个时候突然间反悔,怕是会引起两国失和。况且,和亲一事事关重大,本宫早在两个月之前就已经前本宫身边的大宫女问过公主的想法,公主当时也并没有明言反对,太贵人今日突然间来了这一趟,到底是公主的意思还是太贵人的意思?” 太贵人低头苦笑,她那么多年在宫中谨小慎微,为的就是女儿能平安长大,在成婚之日能有一个好亲事。可是皇室的女儿大多都逃不过和亲的命运,本以为她的朝瑰会因为在先帝的诸位公主之中年纪最小是个例外,没想到还是没有逃过这一回。若只是寻常的和亲,嫁给那些蒙古的年轻亲王世子也就罢了,虽说是不如在宫里面待遇优渥,但好歹也能过几年的安生自在日子。可是太贵人一想到她花了自己毕生积蓄打听出来的消息,就忍不住害怕的浑身颤抖。 “贵妃娘娘有所不知,准葛尔可汗已经年过半百,如今准葛尔可汗的的诸位儿子为了争夺汗位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老可汗眼见就要魂归西天。若是我的朝瑰这时候嫁过去,估计不出一年就要守寡,英格可汗若是暴毙,朝瑰就要按照准葛尔习俗再嫁给新的部落首领,也就是即位的新可汗,从王妃之尊降为继子的妾室。 朝瑰知道这件事情会让您为难,所以也一直没有在您面前提过。都是我这个做额娘的不好,朝瑰明明是公主之尊,却同我一样,什么事都逆来顺受,从不反抗。可是我这个做额娘的,实在是不忍心看自己的女儿遭受这样的苦楚。娘娘,求求您,求您看在朝瑰陪伴您多年的面子上,救救我的朝瑰吧……” 宁楚克低头沉思片刻,这件事其实不算难办,只要让朝瑰找个由头晚些出嫁就好。只是宁楚克有些好奇,这个太贵人是汉人出身,她父亲不过是穷乡僻壤里的小小县令,先帝在的时候,她又不得宠爱,得到的赏赐不多。即便是太贵人攒了半辈子的家当,也不应该能够打听到这远在蒙古的权力争斗消息。 “这件事情本宫知道了,会放在心上的。只是皇上的圣旨既然已经下了,那朝瑰和亲一事就已经木已成舟,必然是要嫁到准葛尔草原之上的,本宫再怎么尽力,这件事情也绝对不可能有转圜的余地。本宫能做的也只不过是让她晚些出嫁,选一个年轻又有野心些的新可汗为夫婿罢了。” 太贵人听到宁楚克的话之后,如蒙大赦。能有这样的结果,她已经是十分满意了。她原先还担心宸贵妃不愿意帮这个忙,毕竟在后宫之中,情意是最不要紧的。 “这个忙,本宫愿意帮您和朝瑰,是本宫有些好奇,贵人您是从哪儿听说准葛尔老可汗即将暴毙的消息的?” “我收买了一些在圆明园当差的下人,他们偶然间听到了莞嫔和曹贵人的对话,言语中提起了大清公主的婚嫁之事,准葛尔可汗一事,正是莞嫔娘娘提起的。” 宁楚克坐在主位之上,眼睛望着手上的玉镯,低头不语。莞嫔,到底还是低估她了,甄家的手果然比她想象中的伸的还长。甄嬛的确是会拿捏人性的弱点的,曹贵人最紧张的就是她的女儿温宜公主。曹贵人这个人作为年世兰的智囊,掌握了华贵妃太多的把柄,年世兰做的每一件坏事基本上都有她的出谋划策,拿捏了曹贵人,基本上就是拿住了年世兰的命门。 也怪不得皇上清算完年家之后,很快就要对甄家下手。瞧着这甄嬛和甄远道的野心,要不是因为实力不够,恐怕他们会比如今的年世兰和年羹尧还要桀骜不驯,目中无人。 太贵人在宁楚克这儿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自然是高高兴兴的离开了承乾宫。白露做事的效率极高,宁楚克刚刚吩咐下去,她就立马和太医院的陈太医一商量,参考了甄嬛曾经用过的手段,给朝瑰下了一剂猛药,让朝瑰去刚入宫的甄嬛一样,病歪歪的躺在了床上。准葛尔即便再怎么着急求娶公主,也不得不等着公主痊愈,准葛尔现在本来就时局未定,公主晚些和亲,对于政局而言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宁楚克自己一个人在宫里岁月静好,那边的圆明园的大戏一出接着一出。安陵容因为她那和纯元相似的好嗓子成了新鲜出炉的安贵人。夏贵人的鲜活灵动让皇上对她又起了几分新鲜劲,一连宠幸了三日之后,夏冬春多了一个“旻”字为封号。甄嬛一如往日的圣宠,甚至可以随意出入皇上的书房,翻阅皇上的奏折,令六宫哗然。华贵妃的孩子因为皇上的严密保护,竟然到了四个多月也没有出什么事情。浣碧的身子一日比一日还要单薄消瘦,肚子却大的诡异。圆明园平静的外表之下隐藏着波涛汹涌的涟漪,让人心惊胆战,炎热的夏日终将过去,到了立秋这一日,这片平静终于爆发。 在一个极为安静的深夜,皇帝差遣果郡王协助自己查明敦亲王与年羹尧谋反篡位的证据,一举拿下敦亲王等叛党,废敦亲王为庶人,幽禁宗人府,敦亲王福晋及其子女也一并废为庶人,幽禁府中,同时废八王允禩、九王允禟为庶人,幽禁宗人府,改名阿其那和塞思黑。年羹尧和敦亲王交往甚密,敦亲王的下场终于让他在这泼天的富贵中清醒了片刻,帝王无情,皇上对自己的亲弟弟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他这个无亲无故的臣子。 除了敦亲王之后,很快就轮到了年羹尧。帝王之情变幻莫测,当他重用你的时候,即便你带刀进宫,不敬宠妃也无甚大碍,但是当他厌弃你的时候,就算你只不过无心之间写错了几个字,也会招惹来塌天大祸。年羹尧的一纸请安奏折,不过是因为情急之下把“朝乾夕惕”四字写成了“夕阳朝乾”,就成了皇上处置他的导火索。皇上责骂他“自恃己功,显露不敬之意”,曾经的君臣佐使在这一瞬间化成了泡沫。 有了甄远道和隆科多在朝中的运作,朝臣也在皇上一道道斥责年羹尧的圣旨之中揣测到了圣意,一封一封弹劾年羹尧的奏折如雪花一样纷至沓来,堆满了皇上的御案。廷臣开列其大小罪状九十二款,他平定西北的战功,在甄远道的一言一语中,都化成了他企图谋反的证据。墙倒众人推,年羹尧得势之时,他目光所见之人皆是他的挚爱亲朋,而他失宠之后,就路边路过的一只狗都恨不得踩他一脚。 皇上打压年羹尧的第一步,就是免去年羹尧的川陕总督兼抚远大将军之职,调任杭州将军,而岳钟琪则接任川陕总督。 到了立秋,年世兰的孩子已经有五个多月大了,原本为了让年世兰好好安胎,皇上特意嘱托,千万不要让她在生产之前得知这个消息。可是皇上最近一直忙着清算敦亲王的党羽和继续打压年羹尧,没有时间步足后宫,莞嫔和端妃钻了这个空子,找了几个新封的小答应在清凉殿门口大声讨论年羹尧被贬之事。 “啧啧啧,真是造化弄人,曾经的川陕总督成了杭州将军,一下子从封疆大吏成了一个手上没有实权的将军,年家还真是要败落了!” “可不是吗?华贵妃从前这样势强凌弱,还不是仗着她哥哥有从龙之功的大功劳,如今没了年大将军这个依靠,我瞧着华贵妃这个贵妃之位恐怕也做不了多久了。” “姐姐说的真是,华贵妃从前做了那么多的坏事,要不是皇上顾念着龙裔,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把她打入冷宫了。” 这个时候正是用晚膳的时间,莞嫔使了银子调走了清凉殿门前的侍卫,这才让这两个小答应说话的声音一句不落的传到了年世兰的耳朵里。 年世兰最近本就神思不宁,她隐隐觉得宫中会出大事,如今听到外面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这样说话,脸上更是瞬间失去了血色。正巧在清凉殿为华贵妃诊脉的曹蔚自然也清楚的听到了外面的人故意说给年世兰听的话,看着一向桀骜不驯的年世兰神色慌张,露出了她脆弱胆怯的一面,曹蔚突然间也有些紧张。年世兰有多重视她的家人,在这些日子和她的相处中他也了解了一二,年羹尧出事,年世兰情绪大起大落之下一定会影响她腹中胎儿。 第67章 甄嬛传(六十六) “娘娘不要听这些人瞎说,您现在的身子正值关键的时候,这些人十有八九是那些别有心机之人安排的。颂芝姑姑,烦您出去一趟,别让她们影响了娘娘休息。” 颂芝自然也听见了外面这些人的胡说八道,她们家娘娘有多重视这个孩子,颂芝作为华贵妃的贴身侍婢,又是年家的陪嫁,自然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当时娘娘怀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正是因为当年王府里面的那些蛇蝎之人的恶毒手段,这才让小阿哥没能降生。如今娘娘能再度有孕,这是天赐的母子缘分,颂芝就算是豁出去自己的性命,也一定要让娘娘心愿得偿。 “奴婢这就去!” 华贵妃喝住颂芝,即便她知道这或许是皇后或者甄嬛的阴谋,她也一定要给这些乱嚼舌根的人一点教训。 “等等,颂芝,把外面那两个贱婢提进来,本宫倒是要看看,是谁给她们的胆子,敢在本宫面前嚼舌根。我年家满门忠烈,本宫的哥哥是平定西北的大将军,她们算什么东西?若不是有我们年家的儿郎征战沙场,她们能有现在的快活日子,这些人凭什么对年家指手画脚!” 颂芝神色为难的看着曹蔚,娘娘的脾气一向都不太好,现在身子又重,万一有什么差错,就算她掉一万次脑袋也难以赎罪啊。 华贵妃眉头一皱,“颂芝,你是本宫身边的人还是曹太医身边的人,本宫的命令你难道都不听了吗?你瞧他有什么用?” 年世兰宫里面积威已久,颂芝被她这么一吓,也顾不得什么了,立马出去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太监去将那两个说闲话的小答应给押了进来。 曹蔚心里叹了一口气,想着宸贵妃还真是给他找了一个让他为难的差事,华贵妃的确是他见过最不遵医嘱,最不听话的患者了。估计这次回去又要在安胎药里面加大一些剂量了,好在这两位贵妃娘娘都是有钱的主,不缺那些价值千金的名贵药材。 这两个小答应也都只是宫女出身,她们原本也只是两个在圆明园中的琵琶女,刚刚到皇上身边服侍也才一个多月。她们之前虽然听说过华贵妃的威名,但是因为自打到了圆明园之后,华贵妃因为孩子形似软禁一样被关在清凉殿中,她们对华贵妃的铁血手段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直到刚才被华贵妃身边的大宫女连续掌嘴了数十个巴掌之后,她们才知道华贵妃的威名不是谣传。 她们进来之后,只见华贵妃斜靠在贵妃榻上,一只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轻轻的搭在自己的小腹之上,眼神凌厉,冷若冰霜。 “你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阿猫阿狗?清凉殿是什么地方你们不知道吗?在本宫的宫室,也容得你们在这里放肆!” 跪在右边的小答应已经被刚才颂芝的那十几个巴掌吓得说不出话了,跪在左边的那个更娇小秀气的那一位胆子要大一些,或许是刚刚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原因,她对自己的地位尚且没有什么自知之明。 “我们也没有犯什么错,只不过是随口说几句这整个圆明园的人都知道的事情罢了,娘娘即便是贵为贵妃,也不能因为我们说了几句话对咱们滥用私刑吧?” 华贵妃冷笑了一声,这么多年,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有人当着她的面敢这么放肆的了。 “不过是两个小小的答应罢了,这圆明园的湖水里面淹死过多少人谁也数不清楚,别说只是颂芝打了你们几个巴掌,就算本宫此刻即刻杀了你们,说你们是不幸失足,掉到了清凉殿门口的湖里面,也没有人敢多说些些什么。” 曹蔚生的温润如玉,远远瞧上去如同一个饱读诗书的世家公子一样,只是此刻他说出的话却如同刀子一般让这两个小答应不寒而栗。 “两位小主估计是走了许久才到清凉殿门口说这些话的吧?两位小主在这待了这么长时间也瞧见了,清凉殿华丽宽敞,只有华贵妃一人独住,这里周围没有别的宫殿,殿前守卫的那些个侍卫此刻也因为晚上换班离开了清凉殿,两位小主进清凉殿的事情可没什么人看见。小主们在宫里面待的那么长时间,应该也知道在这深宫里面想要人不知鬼不觉的让人消失的办法有许多种。若是两位小主说错了什么话,惹错了什么人,平白因为受了旁人的指使丢了自己的性命,那可实在不是什么划算的买卖。” 胆子大些的那个虽说被华贵妃曹蔚吓到了,但是还是抬着头不愿意说话,胆子小些的那个此刻已经跪着爬到了华贵妃的脚边抓住了她的裙摆。曹蔚怕她动静太大惊扰到了华贵妃,就默默地蹲下把她手里的裙摆拽了出来。 “贵妃娘娘饶命,贵妃娘娘饶命啊,臣妾二人都是莞嫔娘娘举荐到皇上身边服侍的,身家性命都全然在莞嫔娘娘的一念之间。贵妃娘娘明鉴,这都是莞嫔娘娘吩咐我们到您这儿说这些话的啊!” 曹蔚生怕她们俩再多说了几句就会直接暴露年家的现状,就在华贵妃深思之前立马说道: “娘娘也瞧见了,这两位小主都是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特意找过来企图让娘娘担心的。她们就是因为知道娘娘最看重大将军和年家,这才想了这么恶毒的法子,想要让娘娘在孕中受惊,娘娘可千万不能被她们的话误导了,中了她们的圈套啊。” 曹蔚一边说话一边给一旁的周宁海使眼色,周宁海是个有眼力见的,他瞬间就明白了曹太医的意思,在华贵妃反应过来之前和一个太监一起捂住了她们俩的口鼻把她们带了下去。 年世兰还想要再多问些什么,不过曹蔚可不想给她这个机会,“娘娘,到了今日喝安胎药的时间了,不要为了这几个无关紧要的人浪费咱们的时间,过两日我们就要回京城了。紫禁城不比圆明园,圆明园里面起码守卫森严,到了紫禁城里面,这些人的手段恐怕会更层出不穷,咱们为了龙裔着想,可得好好喝安胎药啊。这两个小主的事情既然咱们已经知道了是谁做的,不如直接把这两个人交到皇上那边,让皇上处理,娘娘您又何必操这个心呢?” 在曹蔚和颂芝一顿忽悠,不停地转移华贵妃的注意力之后,年世兰虽然心中还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总算是没再想着哥哥的事情了。 “要不是想着为孩子祈福,本宫非得赏她们一顿一丈红不可,颂芝,你亲自到皇上那边去,告诉皇上莞嫔的那些下作手段,本宫就不信此事证据确凿,皇上还要偏袒那个贱人不可。” 安抚好年世兰的情绪后,曹蔚到了后殿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个被捆在一块的答应,在她们恐惧的眼神下笑着说道: “微臣知道两位小主能走到今天的位置莞嫔娘娘功不可没,微臣也打听过了,小主们都是汉军旗的姑娘,家中也都有父母兄弟。如今二位小主受了莞嫔娘娘的教唆企图谋害华贵妃和腹中龙胎,若是皇上知道了,他对莞嫔娘娘最多不过是责罚几句,降一级位份罢了。可是两位小主刚刚承宠不久,和皇上之间的情分也也不深,你们和家人的下场恐怕也不用微臣多说些什么了吧。” 一个时辰前还耀武扬威的二人的眼睛里面此刻充盈着绝望与后悔,原以为自己捡了大便宜,不过是说上两句话的功夫就能得到莞嫔的提携。谁知道华贵妃的脾气竟然这样大,她们直接华贵妃给提了进来,平白挨了几十个巴掌不说,如今更是连性命都难保,说不定还要连累家族。 “求曹太医救救我们姐妹二人的吧,我们也是鬼迷心窍才来了清凉殿的啊!” “贵妃娘娘的哥哥年大将军,虽然现在受到了皇上的责罚,但他如今还是杭州将军,是一品大员。娘娘的父亲和另外一个哥哥也还在朝中为官,保住两位小主家人性命的能力还是有的。若是两位小主待会到了皇上面前,可以一字不落的说出实话,微臣起码可以保证,你们的父母兄弟可以平安逃过这一劫。而且,小主们也是一时糊涂受人教唆,皇上的怒气若是能都撒在莞嫔的身上,两位小主说不定也能有条活路不是?” 皇上对年世兰是有歉疚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开始处置年羹尧之后,还想着要费这么多心思要保住年世兰的孩子。他已经让世兰失去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如今年世兰在吸食了那么多年欢宜香,身体又严重受损的情况下再度有孕,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在年世兰满心期待的眼神之下对他们的第二个孩子下得了狠手。 这个孩子来的的确太突然,完全在皇上的意料之外,之前年羹尧替华贵妃从外面请了大夫,那人也在太后的威逼利诱之下没有说出欢宜香的真相。皇上登基之后,除了宁楚克的六阿哥之外,一直都没有皇子能够成功降生。年世兰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有了身孕,皇上也觉得这或许冥冥之中就是长生天的安排,他与世兰命中注定有一个孩子。 所以他在听完颂芝声泪俱下的控诉和这两个小答应的指认后也是气的够呛,他费了那么多心思让那么多守卫围着清凉殿,为的就是不让世兰在这个时候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莞嫔倒好,直接让人在世兰面前胡言乱语,莞嫔的心思可以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莞嫔和华贵妃的纠葛皇上自然也是清楚一二的,只是他总是觉得这些事情不过是后宫争端,最多就是女人之间拌嘴的功夫罢了,他犯不上去去干涉些什么,左右后宫还有皇后在呢。可是今日一看,这后宫中人的心思竟然都如此歹毒,莞嫔看上去娇弱可怜,实则竟然暗地里有让世兰母子具亡的心思,实在是让人有些心惊胆战。 “莞嫔出言不逊,心思恶毒,着降为贵人。至于这两个心思不正的,就留在圆明园为华贵妃的孩子祈福吧,不必随朕一块回紫禁城了。 降位的消息传到甄嬛的碧桐书院的时候,她气的砸碎了碧桐书院里面的好几个名贵花瓶。就连浣碧也被她迁怒,平白无故挨了好几个巴掌。经此一事之后,甄嬛更觉得她进宫之后的所有不顺好像都是年世兰带给她的,这道圣旨是让她在心中加深了对年兰兰的怨恨。 不过甄嬛一想到之前端妃跟她说过的那个有关于年世兰的惊天秘密,她就忍不住又得意了起来。华贵妃现在五个多月的身孕已经在熏艾保胎了,若是她在即将临盆之际听到了那么多年关于她的宠爱的真相,关于她引以为傲的的欢宜香的秘密,岂不是要直接气绝身亡? 不得不说,甄嬛永不服输的精神和莫名而来的自信的确是让人佩服的。她总觉得自己即便是一时身处困境,也绝对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就比如此刻,她相信皇上心中对她一定有情,她被降位不过是为了安抚年世兰的权宜之计。 之前皇上就答应过她,只要浣碧生下孩子,就把浣碧的孩子给他抚养,要知道宫中只有嫔位以上才有资格抚养孩子。甄嬛相信,皇上一言九鼎,自然不会在这些小事上反悔,所以到时候不管怎么样,皇上也一定会复她的嫔位。 欢宜香的真相让甄嬛无比相信皇上对年世兰不过只是因为年家的原因不得不与她逢场作戏罢了,只要失去了娘家的这个依靠和她腹中的孩子,皇上和就一定会了结了那个年世兰的性命。甄嬛心里想着,说不定皇上对宸贵妃的宠爱也完全因为富察家的缘故而不是出于真心,她盘算着,处理掉年世兰之后,也要考虑考虑怎么对付宸贵妃了。 “罢了,且再让她们得意一段日子,等回了紫禁城,本宫还有的是机会。” 第68章 甄嬛传(六十七) 秋日,圣驾回銮,沉寂安静了一整个夏天的紫禁城再一次人声鼎沸了起来。宁楚克过了一个夏天的安生日子,都已经习惯了清闲自在的日子,如今冷不丁的又要早上起来去给皇后请安,还要花时间去伺候皇上,实在是让她有些不太高兴。 和她的不耐烦不同,皇上见到了他许久未见,心心念念了好几个月的美人爱子,这几天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六阿哥的满月礼因着他不在紫禁城的缘故没有大操大办,他总觉得很对不起宁楚克和六阿哥。他之前在迎宁楚克进宫的时候保证过一定不会让她受委屈,谁知道如今连他们俩第一个孩子的满月礼他都没能陪她一起。 “咱们的六阿哥跟别人就是不一样,一生下来就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 因为自在了这么长时间又要开始应付皇上和他的一众妃嫔,宁楚克本来就有些心烦,她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小孩子刚刚出生不都这样吗,皇上的孩子自然都是有福气的。” 看着宁楚克兴趣缺缺,皇上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回来的太晚,她还在因为六阿哥满月的事情生气,连忙解释道: “宁楚克是在生朕的气吗?朕不是故意不赶回来为咱们的阿哥办满月礼的,这次的事情是朕的不对,留你一个人在宫里面这么久朕其实心里也很是过意不去,只是朕实在是害怕你们母子二人出什么事情。当时为了你的安全起见朕才没有告诉你关于老十的事情,处置老十朕自己也只有五分的把握,朕必须要从长计议,又因为还要处理老十的余党和年羹尧,朕才拖到了今日才回来。” 见胤禛因为着急解释变得慌张的神情,宁楚克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明明天天为了侍奉胤禛她已经精疲力尽了,还要顾忌着他的感受,不能让他情绪不佳,实在是头疼。 “没有,四爷,臣妾没有生气,四爷多虑了。四爷忘了,当初是臣妾为了自己和六阿哥着想,自己向您提出要留在紫禁城的。四爷虽然是臣妾的夫君,但也是大清的皇帝,四爷为江山社稷考虑,臣妾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对了,四爷有没有给我们的六阿哥起一个好听的名字?” 瞧着他的贵妃宁楚克表情自然松弛,没有任何牵强的意味,胤禛这才稍微放下了一点心。他自认为在他后宫的那么多妃嫔里,宁楚克是他最小心翼翼对待的一位,她自幼富有一切,总是对什么都不甚在意的样子。对别的妃嫔,皇上若是想讨好她们,他有的是办法,最多不过是给她们升位份或者给她们丰厚的赏赐罢了,这些东西宁楚克都不缺。所以面对生气的宁楚克,他总是会手足无措。面对宁楚克,他是有些胆怯和愧疚在心里的,她芳华正茂,出身不俗,她原本不应该被困在后宫之中的,是他亲自拆散了皇阿玛认可的金玉良缘。 “没有生气就好,是朕以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只是宁楚克,朕总觉得,自从你进了宫之后,你的脸上就再也没有从前无忧无虑的笑意了,朕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真正开怀的笑过了。” 在宁楚克不耐烦之前,胤禛立马开口道: “在六阿哥还没有出生之前,朕就已经想了好几个寓意极好的名字,只是朕挑来挑去挑了许久,总是觉得哪个名字都配不上咱们的小阿哥。六阿哥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朕总是会忍不住的对他寄予厚望,你也帮着朕一起为咱们的六阿哥选一选哪个名字好?” 平心而论,宁楚克看见胤禛给六阿哥准备的几个名字后,也能看得出来他的确都是认认真真找的,胤禛拿给宁楚克看的三个名字也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豊,意为古代祭祀用的礼器;瑾,意为完美无瑕的美玉;舜,原为上古帝王的名字。 从这三个有特殊寓意的字,宁楚克也能看得出来胤禛的确是对他们的孩子寄予厚望。只是宁楚克并不能确定这件事算不算得上什么好事,也不知道这份看重能维持多久,被帝王看重的皇子总是要经受非同一般的劫难。就像康熙爷二废二立的太子和硕理亲王,理亲王是唯一一个由先帝亲自抚养长大的皇子,康熙帝与皇后感情甚笃,理亲王是康熙爷唯一的嫡子,在理亲王还没有被康熙爷厌弃的时候,他也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只是权力实在是太神奇了,它让父子离心,它让君臣反目。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雍正和先帝不同,他没有先帝那样的长寿健康,六阿哥的运气要好一些,她的六阿哥只要在皇上活着的时候不要暴露太明显的野心就好。 “四爷,臣妾虽然没怎么读过书,但是这些字的意思也是知道些的,这三个字的意思是不是都有些太重了一些?” 宁楚克无意中表现出的有些忌惮的眼神让胤禛的心突然间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他的确是个疑心有些重的皇帝,可是对于宁楚克,他算是有九分的信任了。宁楚克自幼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她能以一个贵族格格的身份博得后宫娘娘和皇阿玛的喜爱,她玉雪可爱是一个原因,会察言观色揣度人心更是一个原因。看来自己这些日子他对华贵妃和年家,对老八老九老十的做法,让他的贵妃娘娘有些胆怯了。 “这些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字罢了,咱们的六阿哥配得上这世间的一切,朕知道你有许多的顾忌和害怕,朕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让你全心全意的相信朕,或许时间终究会让你知道朕的心意。” 面对胤禛的真心剖白,宁楚克的心里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触动,皇帝的真情不可信,皇帝的话更是不能听进去。明明心里面一个字都不相信,表面还要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在宁楚克经过那么多小世界,演技还算不错,忽悠一个胤禛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字都是四爷选的,那还是由四爷还定吧,臣妾只觉得四爷选的字都是极好的。要是四爷难以抉择的话,要不让咱们的六阿哥自己选也好。” 胤禛来了几分兴趣,还没有哪个额娘是让阿哥自己选名字的。 “这个提议倒是新鲜,只是六阿哥还小,他连坐都还坐不稳呢,他该怎么选呢?” 秋露接收到宁楚克的眼色之后,立马把养的白白胖胖的六阿哥抱到了宁楚克身边。六阿哥长得白嫩,因为在孕中养的好,他才两个多月大,就比别的小阿哥精致可爱的多。他的眉眼和胤禛不太像,和宁楚克倒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胤禛看着他的小儿子,满脸的餍足。 “把这三个字团成纸团子,放在六阿哥面前,让六阿哥自己抓着玩儿,抓到哪个就是哪个吧。总归都是四爷精心挑选出来的名字,哪个名字都是寓意好的好名字,用哪个做名字都好。” 六阿哥似乎也对他不靠谱的额娘这个提议很是感兴趣的样子,咿咿呀呀的冲着宁楚克挥着手。看着六阿哥憨态可掬的样子,宁楚克笑道: “看吧,咱们的六阿哥也觉得额娘想了一个好主意呢。” 胤禛把六阿哥抱到了怀里,六阿哥一到了胤禛的怀里就开始朝着桌子上被宁楚克团成纸团子的名字挥动着他藕节一样的胖手臂。 “看来咱们的六阿哥等不及要有一个名字了。” 六阿哥把每个纸团子都抓了一下,最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一个纸团子塞到了自己嘴里,还好胤禛眼疾手快,立马从六阿哥的嘴里虎口夺食把纸团子拿了出来。 “瑾,也好,既然咱们的六阿哥都把这字放到嘴里了,看来是真的喜欢的厉害,咱们的六阿哥就叫弘瑾吧。” 承乾宫这里父慈子孝的场面毕竟是宫中少见的风景,勾心斗角,明争暗斗才是后宫的常态。 皇上对年羹尧和年家的态度可以说是一日差似一日,翊坤宫外一波接着一波的侍卫和甄嬛每日看笑话的表情也让年世兰不得不发散思维。回了紫禁城之后,皇上见她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在圆明园的时候皇上起码隔着三五日的还会来看一看她,陪她用一顿午膳。可是自从回了翊坤宫里,她的肚子已经七个月了,这一个月里皇上竟然只来了两次,有了身孕的年世兰比平时更加的敏感多疑,她敏锐的从皇上为数不多的眼神和话语之中捕捉到了躲闪和愧疚。上次她看见这样的眼神,还是在她第一次失去她的孩子的时候。 平日宁楚克早上给皇后请安的时候,总是能看见几个生病告假的小嫔妃,她自己也经常是因为起不来抱病不来的嫔妃中的一员,但是今日的景仁宫不知为何人来的这样全,除了华贵妃之外,几乎所谓的妃嫔都坐在景仁宫里。 宁楚克和欣贵人对视了一眼,欣贵人小声的在宁楚克耳边附耳说道: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今日我来的时候,甄嬛曹贵人和安常在好像正在内室和皇后说着什么事情。” 曹贵人和甄嬛?当日太贵人过来承乾宫为朝瑰和亲之事求情的时候,宁楚克就影影约约知道甄嬛或许已经拉拢了曹贵人,只是她没想到甄嬛和曹贵人的动作这么快。年羹尧这边才刚刚失势,曹贵人就立马投身到了甄嬛的麾下,这反水的速度实在是让宁楚克有些震惊。 早知道在这个新的世界线里,因为甄嬛对年世兰没有那么大的威胁,年世兰自己又有了身孕的缘故,年世兰并没有对温宜公主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没有逼迫曹贵人做什么让她为难的坏事。在今时今日的境况下,曹贵人没有背叛华贵妃的合理理由,可是她还是迫不及待的这样做了,面对这样的结果,宁楚克只能说一句,性格使然了。即便是她的所作所为是出于保护女儿的目的,但是母爱并不能成为一切错事的借口。 宁楚克小声说道:“待会要是发生什么事,你千万不要附和,即便待会本宫说些什么,你要不要参与,只要这火不烧到你身上,你就当是看一场戏就好了。姐姐和淳儿说一声,让她今日别这么活泼,老实一点。” 皇后见人都到齐了,就朝曹贵人使了一个眼色,曹贵人颔首,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大殿之中跪下。 “臣妾有罪,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装作是吃惊的样子,问道:“好端端的你怎么了?” “臣妾深知一事却隐瞒至今,今日却不敢不说了,数年前冷宫余氏给莞贵人下毒一事其实是受了华贵妃娘娘指使。华贵妃娘娘因为莞贵人曾经在家中受嬷嬷教导礼仪之时,说她以色侍人,对莞贵人一直都积怨已久。后来莞贵人进宫之后又独得盛宠,皇贵妃更是因此生恨于莞贵人。在九州清晏的时候,也是华贵妃指使臣妾让莞贵人抽中惊鸿舞的纸团,为的就是想让莞贵人当众出丑。 甚至沈答应假孕争宠的事情,也是华贵妃一手策划,她嫉妒沈答应刚入宫不久就可以协理六宫,也不满沈答应和莞贵人交好多年,所以才太医院刘畚指示诬陷沈眉庄假孕。沈答应染上时疫,也是华贵妃将翊坤宫染上时疫的宫人用过的茶具送到闲月阁,才让沈答应最后香消玉殒。” 甄嬛此刻的眼中也真的酝酿出了几分泪意,她和沈眉庄之间毕竟是有几分真感情在的。 “皇后娘娘明鉴,当年眉姐姐正直盛宠,怀孕是迟早的事情,眉姐姐是大家闺秀,她怎么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假孕争宠?臣妾当年就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只是华贵妃一直压着,才让臣妾没有办法调查。” 皇后一副吃惊的样子,大声呵斥道:“华贵妃怎么会如此心思歹毒,实在是心如蛇蝎。” 第69章 甄嬛传(六十八) 宁楚克看着曹琴默说的声泪俱下,句句泣血的样子,心里觉得实在是可笑。曹琴默说的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是她在年世兰的身后出谋划策。如今她眼瞧着年世兰失势,便以为一句“受人胁迫”就能撇清干系了吗? “曹贵人,今日你所说的这些所谓华贵妃犯下的滔天罪行可有什么证据,若只是你一人空口白牙,恐怕不能让人信服吧?别的事情本宫不太清楚,但是只你说的太医院刘畚陷害沈答应假孕争宠一事,据本宫所知,他人到现在还没归案吧?就连当事人沈眉庄现在也已经不在人世,没有人证物证,只你曹贵人一人的证言,也不足为信。” 在听到宁楚克的话之后,曹琴默的神色变得有些慌张,华贵妃和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有十足的把握她不会反水,她当时也没留个心眼要保存年世兰戕害妃嫔的证据。原以为如今年世兰到了这个地步,她只要做一个将她打入地狱的导火索就好了。毕竟华贵妃和皇后积怨已久,一旦翊坤宫的人落入皇后手上,她所说的这些话即便是没有证据也会变成板上钉钉的事实。谁知道到了现在,竟然还有人帮年世兰说话,说话的人还是分量不轻的宸贵妃,这的确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别说曹琴默,就连皇后也甄嬛有些意外,宸贵妃面对宫中的任何事一向都是置身事外的态度,怎么今天偏偏对年世兰的事情多过问了几句。 不过既然已经开始了这场戏,甄嬛就一定要让年世兰万劫不复。 “华贵妃的罪行罄竹难书,她这么多年在后宫打压妃嫔,狠辣跋扈,后宫诸人有眼皆知。曹贵人在华贵妃面前忍辱负重,能在今日说出这些话来已经实属不易,她当时哪里想到要保存证据呢?况且华贵妃干了这么多错事,她宫里的人肯定或多或少有份参与,只要皇后娘娘对翊坤宫上下严刑逼供,一定会有人说出真相。” 皇后点了点头,甄嬛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她可不相信翊坤宫的人个个忠心,慎刑司七十二道刑罚下去,就算是假的她也能把这事做实。 “没错,华贵妃所犯之事,翊坤宫上下皆是人证。” 看着皇后和甄嬛你一言我一句的唱双簧,宁楚克只觉得她们这场戏演的实在是有些假了点。甄嬛就算了,毕竟还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女,没什么经验,演技差了一些也能理解。乌拉那拉氏做了那么多年的嫡福晋,端的一副慈悲心肠,普度众生的假面,又做了两年的皇后,怎么一遇见华贵妃的事,演技就变得如此差劲。 “古者赏不以爵禄,刑不以刀锯,刑以刀锯,是刑之威施于刀锯之所及,而不施于刀锯之所不及也。皇上以仁孝治天下,自登基之后就少用酷刑,我们这些后宫之人,自然不能和皇上的态度相孛。况且严刑峻法之下的供词,又有几分可以相信?莞贵人此话所言,该不会是想屈打成招吧?” 甄嬛也没想到宸贵妃怎么在华贵妃的这件事上这样咄咄逼人,明明她们二人也没有什么交集。她心里想着,不行,绝不能让宸贵妃再问下去了,今天必须坐实华贵妃的罪行。否则日后,即便她有自信欢宜香的真相能让年世兰一蹶不振,她也不能确定华贵妃会不会因为皇帝的怜悯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宸贵妃娘娘这样为华贵妃说话,难不成华贵妃的所作所为,也有宸贵妃的手笔?” 看得出来,甄嬛此刻的确是为了华贵妃一事昏了头,说起话来也是慌不择言。她刚才说的这句话,可以说是十足十的僭越了。宁楚克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淳儿先气不过的站起了来。 “莞贵人说什么呢?皇后娘娘,华贵妃娘娘有没有戕害妃嫔臣妾不知道,但是莞贵人以下犯上,言语之间冒犯宸贵妃姐姐一事臣妾可是看的真真的。宸贵妃和皇后娘娘还在这儿坐着呢,莞贵人就敢无凭无据的凭空诬陷宸贵妃姐姐,实在是太过分了。” 宁楚克懒懒抬眼,示意白露下去,道:“既然莞贵人进宫这么长时间还学不会礼数,那本宫今日就受累替皇后娘娘教教你什么叫做规矩。白露,打!” 甄嬛有些惊慌的看着皇后向她求救,皇后自然是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贵人得罪炙手可热的宸贵妃的,况且这件事的确是甄嬛太过于放肆,竟然在宸贵妃面前还如此出言不逊。 白露下手极重,五六个巴掌下去,甄嬛如花似玉的脸蛋就肿的跟被马蜂蛰了一样。宁楚克也知道在景仁宫当着皇后的面教训妃嫔不可太过,点到为止就好。之前她在没有生下六阿哥之前尚且需要低调沉稳,才让甄嬛她们有了宁楚克似乎很好说话的错觉。如今华贵妃失势,她有了弘瑾之后地位也越加稳固,也是时候露出自己的爪牙了。甄嬛在白露毫不留情的几个巴掌下也老实了许多,认清了自己的地位和处境之后,她起码不敢再直视宁楚克,对她出言不逊了。 曹贵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不过她已经彻底背叛了年世兰,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拿出杀手锏了。若是说戕害妃嫔,陷害沈眉庄假孕争宠只不过是后宫之人的一些明争暗斗,曹琴默最后说出来的一个罪状才是让年世兰跌落谷底的重磅炸弹。 “皇后娘娘,臣妾刚才说的这些事情还只是事关后宫,是非对错的确还有待查证,只是还有一事事关重大,臣妾不得不说。据臣妾所知,华贵妃还私受宫外官员的贿赂,将那些行贿之人推荐给年将军,让年将军帮他们入朝为官。臣妾甚至私受贿赂举荐官员之事涉及朝政,万分紧要,这是臣妾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臣妾才敢在今日如实相告的呀。” 其实细细想来,年世兰私收贿赂之事的确有迹可循,她喜好奢侈,举止大方,就连赏赐下人也都是用金子。皇后的母族落魄,不能给她什么补贴,这些年年世兰执掌后宫,前前后后往后宫贴了不少银子。可是即便年家显赫,年羹尧当年为川陕总督,一年的俸禄也都有定数,能给年世兰补贴的银子理论上而言也不会有许多。年世兰的挥金如土和年家的钟鸣鼎食实在是超过了正常家族的花销,就连出生富察家的宁楚克也到达不了年家这样的奢靡。年家三代为官,但是一直到了年羹尧这一代才成了清朝赫赫有名的一等世家,年家有这样的排场和气度,的确有年羹尧结党营私,卖官鬻爵的原因在其中。宁楚克虽然有私心想要救年世兰一命,但是翊坤宫贪污一事,的确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此事事关前朝,皇上一定会多加思量。 见宁楚克没有反驳这一点,皇后终于送了一口气,好在宸贵妃没有胡搅蛮缠下去,只要有了一个突破口,她就能彻底把翊坤宫的这道防线给撕开。 “华贵妃竟然敢如此大胆,后宫之人,不能干政。华贵妃的手都已经伸到前朝去了,可见年家谋逆之心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江福海,你去翊坤宫把华贵妃请过来,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本宫要她当面对峙。” 看着皇上后势在必得的眼神,宁楚克突然间有种不祥的预感。年世兰这样急躁的性子,若是突然间知道她的哥哥如今已经被贬,曾经背靠着她的曹琴默也背叛了她,从她忠心耿耿的爪牙成了刺向她的一把利刃,她不得当场发疯不可。华贵妃本来就因为怀着这个孩子受尽了苦楚,若是此刻再有一丝一毫的闪失,恐怕会一尸两命。 “皇后娘娘还请三思,曹贵人所说的这些话尚且还没有证据可以定论,华贵妃如今身怀六甲,她的身子因为这个孩子的原因已经变得娇弱了许多。皇上一向看中子嗣,若是此事有什么冤屈,华贵妃一时怒急攻心,恐怕会伤了腹中胎儿。而且皇上之前就吩咐过,为了保证华贵妃能够顺利生产,若无必要之事,华贵妃不可随意出翊坤宫的大门。皇后娘娘今日若是突然间请了华贵妃过来对峙,万一她有什么闪失,臣妾害怕恐怕皇上会生气。” 欣贵人看宁楚克这个样子,就知道她应当是想保下华贵妃,欣贵人原本和华贵妃的恩怨也没有那么深,不过是因为华贵妃善妒,平等的妒忌和怨恨宫中的每一个妃嫔罢了。她虽然也不大喜欢年世兰,但是也不见得也一定要让她去死。如今她既然投身宸贵妃的门下,然是唯宸贵妃马首是瞻。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宸贵妃要尽力保全年世兰,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追随者,她不需要有那么旺盛的好奇心,只要在宸贵妃需要的时候帮腔两句就好了。 “宸贵妃说的是,而且此事事关前朝,咱们这些深宫妇人也不懂这些,依臣妾所见,不如把这件事情如实禀告给皇上,让皇上亲自抉择。” 皇后刚想张口说话反驳两句,宁楚克立马开口说道: “算着这个时间,皇上也应该下早朝有一段时间了。霜降,你快些去养心殿把今日之事告知皇上,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还是让皇上亲自审问吧。” 皇后本来想阻止,后来仔细想想若是让皇上亲自审问年世兰也失是个两全的办法。做了皇上那么多年的妻子,她当然能看得出来皇上心里是有年世兰的位置了,倘若今日她发落了年世兰,回头皇上若是触景生情,又想起来和年世兰的过往,或许真的会迁怒于她。前朝后宫息息相关,皇上竟然已经下旨开始惩处年羹尧,自然也不会再让年世兰居贵妃之位。况且曹贵人方才所说的年世兰贪墨一事可以说是触碰到了皇上的逆鳞,皇上平生最恨贪污之人,可是如今贪污之人就是他的枕边人,他焉能不恨? 让皇上亲自下旨处罚,既能服众,她这个皇后又不用背什么骂名,一举两得。 出了景仁宫之后,甄嬛把今日景仁宫的事情在六宫之中传的沸沸扬扬,如今宫中的小宫女小太监们基本上都已经知道了华贵妃的母家出了什么事情。不过让甄嬛难以置信的是,原本她以为大家会对华贵妃罄竹难书的罪行义愤填膺,谁知道宫人们竟然都满不在乎的样子,气的甄嬛又砸碎了碎玉轩的七八个内务府新拿上来的瓷瓶。 “要我说啊,华贵妃再怎么戕害妃嫔,跟咱们这些下人也没有什么关系,每次年节的时候,就翊坤宫的赏赐最为丰厚。咱们这些奴才的,左右贵妃娘娘也不会害到咱们头上,实打实的好处发下来,就算她真的对别人心如蛇蝎,咱们也没什么话说。” “可不是吗?翊坤宫的差事是最好当的,只要平日里办事勤快妥帖一些,不要生什么异心,在翊坤宫当差拿到的赏赐比别的宫多一倍都不止!” “说华贵妃娘娘私收贿赂,我看啊,华贵妃的银子大多都花在六宫之事上头了。之前存菊堂的那位沈答应协理六宫的时候,扣扣搜搜的,一副小家子气的样子。说是把咱们每日一例的绿豆汤折成例银,咱们最后能分到半个铜板就不错了,那段时间各宫宫女太监都吃了苦,还是华贵妃的赏赐下来了,咱们才过得舒坦一些。” 躲在假山后面看戏的宁楚克和欣贵人一直等到那两个小宫女说完话才慢悠悠的从假山后面走出来,欣贵人轻轻晃着扇子,笑着说: “华贵妃的确跋扈,但是在下人们这里风评倒是不错。” 宁楚克深深的看了欣贵人一眼,道: “看一个人原本就不能只从这个角度来看,本宫的额娘之前就跟本宫说过,即便一个人有千错万错,只要她真心待你,你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人家的好处,于你而言,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欣贵人似懂非懂,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宁楚克接着说道: “所以,皇上虽然生气,但是不会太过分的怪罪华贵妃。因为对于皇上而言,年世兰对他用情至深,他面前的华贵妃,只是个爱吃醋又有一些娇纵的美人罢了。” 第70章 甄嬛传(六十九) 皇上虽然有意在年世兰生产之前瞒下年家的事情,但是甄嬛实在是太疼闹腾了,如今宫中除了年世兰之外,众人都已经知晓了年家的变故。就连前朝以甄远道为首的文官也在给他施压,说是华贵妃德不配位,不配高居贵妃之位。就连年世兰已经致仕的父亲年遐龄都被那些文官们拉出来贬斥了一番,说他教子不善。皇上即便再怎么想护住年世兰,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得不对她做些什么以平流言。 当日,皇上并没有让年世兰来养心殿,而是在听完霜降说完景仁宫发生的事之后,亲自去了一趟翊坤宫。宁楚克不知道那日皇上和年世兰到底说了什么,但是自从那天之后,宫中就再也没有华贵妃年世兰了,有的只是年贵人世兰。而且,那日之后翊坤宫的大门可以说是被彻底封闭,皇上虽然没有亲自开口说禁足,但是年世兰现在的情况和禁足无异。 举报背刺年世兰的曹贵人并没有得到任何的降罪,反而因为她的“洗心革面”得到了皇上和太后的封赏金,皇上升了曹贵人的位分,并赐她一封号——“襄”。当然,这并非意味着皇上和太后支持鼓励曹琴默的这种行为,反而作为一个久居高位的上位者,他们非常厌恶曹琴默这种表面上追随自己,实则暗地捅刀的背叛者的角色。只是在这种时候需要一个人来说出年世兰的罪行,才能让皇上理所应当的下旨惩罚年家和年世兰。很显然被这突然天降下来的赏赐砸昏了头的曹琴默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甚至还颇为自得的认为皇上就是因为厌恶了年世兰,这才升了她的位份,降了年世兰的位份。很快,这一位聪明一世的母亲就将为自己一时的愚蠢付出不可估量的代价。 对于年世兰被禁足一事,宁楚克还有些庆幸,这个时候禁足对于年世兰而言或许不是什么坏事,起码在被禁足之后,甄嬛和皇后她们不能轻易对年世兰做些什么了。自从在景仁宫那天,她帮年世兰说了那几句话之后,皇后对她就更加忌惮了。一个华贵妃已经让皇后头疼了这么多年,若是再加上她这个宸贵妃,皇后就更是每天都要算计了。宁楚克虽然不畏惧和乌拉那拉氏正面硬刚,但是也不会这么不卖她的面子,竟在纯元皇后的事情爆出来之前,她还是皇上心中不可动摇的皇后。 或许是因为想要补偿宁楚克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他为了躲着年世兰,这段时间皇上来承乾宫的次数越来越多,多到宁楚克经常都有些不耐烦。他每次来就算了,还都紧皱着眉头,一身的戾气和负能量。次数多了,不仅宁楚克伺候着难受,就连承乾宫的下人都有些不耐烦。 今日下了早朝,皇上在养心殿见了几个大臣之后,又照例来了承乾宫。 宁楚克在窗边托着腮看着胤禛,“四爷最近是怎么了,每次来承乾宫都一副心中重重的样子,臣妾瞧着您今日的心情怎么比前几日还要沉重一些,难不成是因为承乾宫新换的装饰和熏香四爷不喜欢,还是臣妾做了什么惹了四爷不高兴了?” 胤禛本来还在想着在养心殿的时候甄远道和瓜尔佳鄂敏说的话,宁楚克的几句玩笑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先是愣了一下,在宁楚克似笑非笑的眼神下解释道: “没什么,不是因为你,朕怎么会因为宁楚克生气。” 胤禛顿了顿,他本来是不想和宁楚克说这些关于前朝的事的,倒不是担心宁楚克和甄嬛一样会妄加干涉朝政,他只是不想让宁楚克接触到这些关于他,关于朝堂的阴暗一面。 “是年羹尧,前些日子年羹尧前往杭州上任途中迁延观望,指使人为其保留川陕总督的职务,朕实在是被他气急了,贬了他为城门看守。朕本来想饶他一命,只是他实在是太过于狂妄,年羹尧自恃有功,竟然身穿御赐黄马褂看守城门,你说他这不是穿给朕和天下百姓看的吗,让天下百姓都觉得朕是个背信弃义的君主吗?” 宁楚克心里腹诽着:人家为你的江山安稳立了汗马功劳,那么多年在沙场之上流下了多少的血泪,你现在把人家贬为城门看守,人家发几句牢骚你都受不了,也怪不得人家百姓说你心狠手辣。 “四爷多虑了,百姓们怎么会这样想四爷,本来就是年羹尧他做错事情在先,四爷才会这样惩罚于他。年羹尧的妹妹是四爷的妃嫔,百姓们看四爷如此恩威并施,说不定还要赞一句四爷公私明呢。年将军在康熙朝的时候就一直身居高位,他和年贵人兄妹俩的性格十分相像,又都是少年得意,从来没有受到过什么挫折。像年羹尧这么骄傲的人,四爷将他贬为城门看守,让他每天看着那么多曾经不如他的人迎来送往,对他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折辱了,他做出这样狂孛之事估计也在四爷的预料之内。不过,臣妾还得劝四爷一句,四爷登基以来一直都是宽以待下,年羹尧死罪难逃,可是他的子女和家人却大多都是无辜……” 胤禛当然知道宁楚克和年世兰之间没有太深的感情,也自然知道沙济富察氏和年家没有什么交集,所以在年羹尧的这件事上,他愿意听几句宁楚克这个置身事外的人的几句话。只是他也只是听,在胤禛的心里,年羹尧不除,社稷难安。宁楚克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不会一劝再劝,她作为一个外人,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替弘明全了和年家的情意了。 十二月十一日,议政王大臣、刑部奏上年羹尧大罪九十二款,包括大逆之罪五、欺罔之罪九、僭越之罪十六、狂悖之罪十三、专擅之罪六、贪黩之罪十八、侵蚀之罪十五、忌刻之罪六、残忍之罪四。其中重罪包括与静一道人、邹鲁等图谋不轨,私藏军用物品,伪造图谶妖言等,此外还有乱穿衣服、滥用龙纹、排斥异己、贪污腐败、非法经营等各种罪状。胤禛终究还是下旨,让年羹尧在狱中自裁谢罪。不过让宁楚克感觉有些庆幸和意外的是,也许是因为年世兰身怀六甲,即将临盆的原因,这一次皇上并没有让年羹尧的罪行祸及家人,对其子年富年兴也只是发配边疆,勒令他们永不得再回京罢了。 年羹尧在自裁之前声泪俱下的想见皇上一面再死,可是已经成为阶下囚的年羹尧,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年大将军,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是不配提出条件的,一代枭雄最终还是带着遗憾奔赴黄泉。 宁楚克不知道年羹尧会不会后悔自己的那些大逆不道的罪行影响了他的家族和后代,断送了自己的一生。但是年世兰的爱情美梦的确是在年羹尧赴死的这一天,被乔装打扮混进翊坤宫的甄嬛打碎了。 “你说什么?年贵人在翊坤宫出了意外,血崩了?” 抱着弘瑾正在玩孩子的宁楚克一听到白露进来之后慌慌张张的话就立马把孩子塞到了奶娘的怀里,没有来得及梳妆打扮,就带着她宫里面的颖常在急急忙忙的去了翊坤宫。 宁楚克的承乾宫离年贵人的翊坤宫有一段距离,等她赶到的时候,皇上已经站在寝殿之外,阴沉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看着翊坤宫里跑上跑下端着血水的小宫女,而其他的已经到了的妃嫔也都站在皇上的身后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年贵人血崩这样要紧的事情,宫中的妃嫔除了有孕七个多月浣碧之外,几乎都到了。产房里面,年世兰正在声嘶力竭的痛喊着,宁楚克听着都有些为她捏了一把汗。 这是宁楚克进宫以来第一次看见皇上这样严肃的神情,看他专注的等待太医院消息样子。若是不知道的话,还真看不出就在不久之前,他才刚刚下至杀了人家的亲生哥哥,流放了她的侄儿,这样惺惺作态的样子还以为他对年世兰当真有十分的深情呢。 “臣妾一得了消息就立马过来了,年贵人这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年贵人在宫中一直没有出去过,这宫里宫外那么多守卫在这儿,她怎么会突然间受惊血崩?” 见宁楚克一过来就兴师问罪,想查清引起年世兰血崩的原因,坐在旁边的皇后自然是坐不住的。甄嬛是她手里最锋刃的一把利剑,今日若是她能利用甄嬛除了年世兰,日后她也能利用甄嬛除了宸贵妃,所以在皇后的地位彻底安稳无忧之前,甄嬛绝不能出世。 “年贵人本来就在王府的时候曾经小产过,她的身子本来不适合再度生产,如今强行有孕本来就已经很伤害母体了,如今孩子也已经有九个月了,提前生产也算是正常的事情。” 宁楚克对皇后的话置若罔闻,她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安陵容身边极力掩饰自己身影的甄嬛。若是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她在浅色的衣裳掩饰下兴奋到颤抖的双手,宁楚克装作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贵人今日打扮的好生素净,头上竟然连半点珠花都没有,本宫瞧着你身上穿着的衣服,不太像是宫中妃嫔会穿的服饰,反而像是宫女的衣裳。 ” 皇后露出一副很是意外的表情,道:“年贵人在里面生死攸关,宸贵妃倒是有心思关心起莞贵人的穿着打扮了?” 如愿看见了甄嬛有些受惊的表情,宁楚克似笑非笑的说:“臣妾本来也没有注意到,这是刚才臣妾偶然间瞥了一眼,发现莞贵人今日穿的衣服和颂芝姑娘平时经常穿的衣服有几分相似。年贵人是血崩之事本来就疑点重重,而且也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这才如此发问。” 皇上双唇紧闭,世兰今日的意外的确有些蹊跷,但是他现在不想计较别的,只望她能平安。 “好了,这件事情容后再议,等世兰平安生产了再说。” 宁楚克点了点头,“皇上,臣妾带了上好的东阿阿胶和人参灵芝,虽说可能派不上什么用场,但也是臣妾的一片心意,臣妾这就拿过去给太医院的太医们看了,挑些好的熬成汤药送过去给年贵人喝下。” 见皇上颔首,宁楚克就示意白露把东西送过去。产房血腥,皇上他们只是在离产房有好几步远的寝殿门口待着,宁楚克不太闻得惯血腥味儿,和年世兰也没有那么深的交情,自然不准备亲自进去。谁知道她有意避嫌,年世兰在产房里面不是在声嘶力竭的喊着她的名字。 “皇上,皇上,宸贵妃,宸贵妃……臣妾要见宸贵妃……” 皇上有些意外的看着宁楚克,他怎么不知道他的宸贵妃和曾经的华贵妃有这么深的交情了,生产这种在鬼门关里走一劫的大事都还不忘让宁楚克陪同。只是他见宁楚克神色如常,产房里面年世兰又是这样一副生死攸关的样子,也顾不上什么了。 “皇上,既然年贵人想见臣妾,臣妾就进去陪她吧,有臣妾在她身边,或许她能安心一些。” 年世兰即便被贬为了贵人,她的余威也还尚在,太医院上下都对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掉以轻心。不过宫中人心复杂,又是有关龙裔的大事,年世兰也不放心让曹蔚之外的太医近身。产房之内,只有曹蔚和几个产婆在内室里面,院判章弥和其他德高望重的太医则是在外室讨论着催产的药方。 一向不可一世,高傲美艳像朵芍药花的年世兰此刻无力的躺在床上,她精致的发髻被汗水和泪水浸湿的彻底,一缕一缕的碎发黏在她苍白的脸上,让年世兰锐利的容貌平添了几分病弱。 看着年世兰这样苍白无力的样子,宁楚克颇有些担心。 “曹蔚,年贵人怎么脸色这样难看?” 第71章 甄嬛传(七十) 曹蔚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年贵人已经心存死志,即便他妙手回春,也救不回一个一心赴死的人。 “年贵人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她知道了年羹尧被问斩的事情了。” 宁楚克冷哼了一声,“还能是谁,除了甄嬛和皇后她们那几个,还能有谁吃饱了撑跑来翊坤宫说这些话?” 宁楚克说完以后摇了摇头,以年世兰的高傲,若是单单为了年羹尧的事情,年世兰不至于如此消极。 “不对,年世兰虽然和年羹尧感情极深,但是她也深爱自己的孩子,即便她受了她哥哥的打击,也不至于这样的心灰意冷。甄嬛一定和她说了别的事,让她彻底寒了心。” 就在宁楚克和曹蔚疑惑的时候,床上的年世兰小声对宁楚克说: “富察仪欣,你告诉我!欢宜香的事情是不是真的?我哥哥和我的侄儿们是不是已经被逼死了?甄嬛那个贱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宁楚克有些气恼的看了曹蔚一眼,“怎么回事,本宫不是让你看好翊坤宫吗?甄嬛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上次在清凉殿也是,她到底有什么三头六臂,翊坤宫被围的跟铁桶一般她也能进来?” 骂完曹蔚以后,宁楚克一个箭步走到了年世兰的床前,双手握住她的手。 “年世兰,你撑住,你哥哥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是我替你侄儿们求了情,他们好歹保住了一条命,全须全尾的,都还活着。欢宜香的事情你先不要去想,甄嬛说的话,能有几分可信?她这样费尽心机的在你哥哥落难的时候跑来翊坤宫,为的就是想看见你现在的样子,难道你想让甄嬛,让端妃那些等着看你笑话的人如愿吗?” 想到年家,宁楚克顿了顿,说道: “我知道你牵挂着你的娘家,可是你的娘家不止你的哥哥,你好好想想,想想你的母亲,你的父亲。年世兰,你失去了一个哥哥,但是你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哥哥尚在人间。我知道你和你妹妹年世芍关系极为亲密,我们都是大家族出来的女儿,你应当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只要你平安生下这个孩子,皇上最低也会复你的妃位,只有你平安,年家才能平安,你是年家最后的希望了。年世兰,你可是年世兰啊,甄嬛她们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要振作起来啊!” 宁楚克安抚完年世兰之后,立马回头冲着曹蔚喊道: “曹蔚,你楞在这儿干什么,快把本宫带过来那些止血补气的药给煎上。” 或许是因为宁楚克说的话真的说动了年世兰,也或许是因为母性使然,在喝完曹蔚新给她煎好的药之后,年世兰又有了一股子力气。年世兰发誓,生产的这三个时辰是她这辈子最痛苦的三个时辰,在巨大的痛苦之下,她根本没有力气和时间思考欢宜香的事情,满脑子只有宁楚克的那一句“你是年家最大的希望了”了。作天作地,不可一世半辈子的年世兰也没有想到,自己在生产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竟然是她一向不太喜欢的宁楚克。一声啼哭后,这个带着年家血脉的孩子历经千辛万苦,终于降生。 生下孩子之后,精疲力竭的年世兰沉沉睡去,宁楚克抱着年世兰用了半条命生下来的孩子走了出去。 “臣妾恭喜皇上,年贵人母女平安,小公主白白胖胖的,健康又漂亮,臣妾瞧着小公主眉眼间长得和皇上您还有几分相像呢!皇上,您想抱一抱小公主吗?” “公主好,公主好……” 知道年世兰生下的是个公主后,从皇上到皇后都松了一口气,公主不会对皇权有什么威胁,即便她身上流着年家的血脉也不会影响爱新觉罗氏的皇位。 “宁楚克,年贵人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宁楚克有些迟疑的看着皇上,因为宁楚克凝重的神色,皇上也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也是,年贵人这场生产,从天黑一直生到了天亮,年世兰的惨叫声持续了两个多时辰都没停歇。 “曹蔚,你来说吧。” “回禀皇上,年小主在生产之前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暴怒伤肝、肝不藏血、经血妄行,这才导致她失血过多,精疲力竭。方才生产的时候,更是暴崩下血,色淡质薄,动则气短血出更剧。小主此刻气血两虚,已经昏迷过去了。皇上,年小主本就是早产,虽说在孕中养的好,但是之前生产的时候身体本就受了损伤,再加上小主吸食了多年的……” 曹蔚话没说完,但是他的未尽之意皇上和宁楚克都明白。欢宜香,那么大量的麝香在欢宜香里头,年世兰能够再度有孕都已经是神仙恩赐了,要不是宁楚克给出的那枚灵丹妙药,依年世兰的身体,她绝对不可能有妊娠之相。 “好了,你的意思朕都明白,你就老老实实,清清楚楚的告诉我,世兰的身子到底怎么样了?” 曹蔚犹豫了一刻,但是在宁楚克的眼神暗示下,还是开口说道: “皇上,生下公主之后,年小主的身子已经不能再度有孕了,而且……而且因为气血两虚,可能……可能会有碍寿数……” 自从产房出来以后,宁楚克就一直在留意着甄嬛的神色,她在得知年世兰母女平安之时,吓得小脸煞白。在得知这次生产会有损年世兰的寿数,而且年世兰不能再度有孕之后,她的神情又变得微妙起来,得意中似乎又带着几分快感。 虽说宁楚克有意趁着这个机会发落了甄嬛,但是年世兰是凭借这一股对甄嬛,对皇后,对端妃的恨意才活到了现在,想来她应该更想自己去亲自出这口恶气吧。 第72章 甄嬛传(七十一) 年世兰一直都是个雷厉风行的姑娘,不管是她从前是华贵妃的时候,还是现在是年贵人的时候。敢欺负年世兰的人,就要做好被她十倍百倍报复回去的准备。几乎是刚刚恢复好了一点身体,年世兰就从病床之上爬了起来,带着她自从嫁到了雍亲王府就没有拿出来过的鞭子气势汹汹的杀到了碎玉轩,狠狠的甩了甄嬛好几鞭子也罢休。甄嬛自知理亏,知道这件事就算闹到了皇上那边她也讨不到什么好,也只能气狠狠的咽下了这口恶气。 不过,甄嬛和端妃从来没有放弃过针对年世兰的计划,她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早就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地步了。虽然妇人生产这样的鬼门关都让年世兰硬生生的挺了过去,但是如今翊坤宫已经没有了年世兰怀孕时的戒备森严,她们若是想在年世兰坐月子的时候下手,还有的是机会。 皇上碍于刚刚赐死了年羹尧,还没有肃清年羹尧和敦亲王的势力的缘故,所以即便年世兰平安生产,为皇家生下了公主,他也没有立刻晋她的位份。反而作为此次弹劾打压年羹尧的大功臣甄远道嫡长女的甄嬛,蹭到了这次年家遭殃的东风,又成了莞嫔。因为这件事,宁楚克还跟皇上生了好几天的闷气。皇上在宁楚克这边碰了软钉子,叹了一口气之后还是准备去一趟翊坤宫。 自从他处死年羹尧之后,一直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和态度去面对年世兰这个爱他入骨的女子。他们之间的爱情掺杂了太多的东西,他给予所有人的的,从来就不是一份纯粹的爱。 年世兰顺利生产之后却没有任何赏赐下来,内务府虽然碍于她从前的余威和那些个从翊坤宫赏下来的赏赐并没有克扣翊坤宫的用度。但是年世兰过习惯了穷奢极欲的日子,单单是贵人的份例,哪里够得上她平日里用度的百分之一。要是在平时,年世兰早就到养心殿去撒泼打滚的求赏赐了,可是如今,皇上已经快两个月没有见到年世兰了,这放在从前,是从来不会有的事情。 年世兰虽然从华贵妃变成了年贵人,但是有协理六宫的宸贵妃在,又有皇上曾经的旧情,翊坤宫的宫人并没有有所减少。之前年世兰也曾经跟翊坤宫伺候的宫人说过,若是觉得翊坤宫没有前途,想出去另谋生路,她绝对不会拦着。但是让年世兰有些意外的是,她的宫里面没有一个人在年世兰落魄的时候离开。那天的场景,年世兰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本宫从前对你们可不算是客气,你们平时要是伺候的不好,本宫对你们也是非打即骂的。本宫自认不是个好脾气,好伺候的好主子,你们为什么不愿意离开?” 颂芝和周宁海自然不必多说,他们俩都是年世兰从年家带过来的家生子,对年世兰自然是忠心耿耿。可是其他的人,年世兰真的不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不愿意离开翊坤宫。 一个之前跟年世兰没有说过几句话,只是在外面伺候花草的小宫女战战兢兢的走了出来跪下说: “小主,咱们这些个做奴才的,自知身份低微,在哪个宫里面做事不都得挨打受骂。别的不说,若是在别的宫里做事,那些小主们动不动就会克扣奴婢们的份例,宫里面做事本来就已经很苦了,若是再什么银钱,更是过不下去日子了。在翊坤宫里,小主虽说御下严厉了一些,但是对咱们这个下人出手大方,从来不拿克扣月例要挟咱们。小主,奴婢不管别人怎么评价咱们翊坤宫,但是奴婢们自己知道,小主对奴婢们好,奴婢就得认。” 年世兰若有所思的靠在软枕之上,皱着眉叹了一口气,万分苦涩涌上心头。就连她宫里的下人都知道感恩她一星半点的好,那她对皇上掏心掏肺那么多年,皇上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吗? 年世兰觉得,或许自己不应该这样执迷于君王的真心了,这么多年都没个结果,何必呢?下半辈子,她只想守着她的小公主,安安稳稳的在翊坤宫过自己的日子。对于皇上,年世兰曾经浓烈的爱意转换成了不死不休的恨意,没有人能算计她,即便是她的枕边人也不行。 欢宜香的事情,年世兰事后仔细琢磨了一段时间,又把曹蔚叫到了翊坤宫,恩威并施,曹蔚在得到宁楚克的首肯之后,终于还是说出了实话。欢宜香里,的确是有极重的麝香,早在她用欢宜香的第二个月,她就丧失了做母亲的权利。若是没有宁楚克,可能她这辈子就不会有自己的孩子,要带着怨恨和遗憾死在皇上编织的梦中。 颂芝悄声的走到了寝殿之内,轻声细语对着抱着小公主的年世兰说道: “小主,皇上来了,就在门外,咱们出去迎驾吧。” 听到皇上来了之后,年世兰第一次没有曾经的激动与欢欣,她是爱过皇上的,可是就是因为曾经的爱这样浓烈,才会让她现在的恨这样真切。 “罢了,咱们出去吧。” 年世兰和迎面走来的皇上撞上,四目相对,她竟然久久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还是皇上率先开口。 “世兰……你看上去,瘦了许多,你还好吗?” 年世兰此刻恨不得把她眼前这个杀了她的亲哥哥还装模作样的男人千刀万剐,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们年家现在只有她年迈的父亲和寄情山水,不爱为官做宰的大哥。她不忍看见父亲一把年纪还在在官场奔波,也不愿意看见只爱吟诗作对的哥哥被迫踏入仕途,她需要抓住这可怜的恩宠,来维系年家的荣耀。 “皇上许久没来,臣妾还以为皇上还在因为哥哥的事情跟臣妾生气呢。” 见年世兰说话还如从前那样娇嗔,态度也没有太大的变化,皇上也稍微放下了一些担心。 “你哥哥是你哥哥,你是你,怎能混为一谈。世兰,这次的事情是朕委屈你了,你放心,等这件事风头过去了,朕就立马复你的妃位,咱们还同从前一样,好不好?” 第73章 甄嬛传(七十二) 从前,年世兰在心中苦笑,她哪里还能回得到从前?从前的年世兰目空一切,眼睛恨不得长在天上,现在的年世兰再也没了从前的倚仗,她必须要做从前不愿意做的谄媚之事。从前的那个年世兰,死在了哥哥年羹尧被赐死的那一天,死在了知道欢宜香真相的那一天。 “哥哥的事情的确是他做错在先,他也伤了皇上的心,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皇上秉公处置,臣妾无话可说。” 说完这句话以后,年世兰收起了眼底的恨意,她的怨恨不能被任何人察觉,尤其是在皇上面前。 “好了皇上,您许久不来翊坤宫,不说这些伤心事了。您还没看过咱们的小公主吧,她可乖了,不哭不闹的,臣妾恨不得一天看她八百遍呢。” 躺在年世兰怀里的小公主此刻还是个小小的婴孩,乖巧可爱的样子让皇上想起了多年前他在富察府上看见的那个小格格,他的神色柔和了许多,看着小公主的眼神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公主的封号朕已经想好了,世兰觉得‘华妍’二字可好?苏轼的《西江月.马趁香微路远》中有云,挂凤寒枝绿倒,华妍映彻清波。‘华’这一字又曾经是你的封号,如今给又咱们的公主做封号,可以说是恰如其分。” 年世兰浅笑道:“皇上起的名字自然是好的,臣妾也觉得这个名字极好,公主应该会喜欢。只是臣妾还为公主起了一个乳名叫欢宜,臣妾愚笨,又不爱读书,这欢宜就是取自皇上独独赐予臣妾的欢宜香。臣妾想着,欢宜香是皇上赐予臣妾的唯一,欢宜也是臣妾的唯一。只是可惜了,欢宜香的香味太过于浓烈,臣妾本来想着已经生育,用着也无妨,毕竟臣妾已经闻惯了这个味道了。但是太医说香味太浓的香料对小公主的身体不好,为了小公主的健康着想,臣妾也只能作罢了。” 年世兰着重加重了“独独”二字,如愿在皇上的脸上看见了几分愧疚和尴尬。一个不爱的男人的愧疚对年世兰来说,是她触底反击的最大武器。 “好……欢宜……就叫欢宜吧。” 皇上努力扯出来一个正常的微笑,接着说道:“欢宜香不适合你用了,朕会再让内务府给你挑一个适合你又独一无二的熏香的。” 趁着皇上因为欢宜香和年羹尧的事情对她的愧疚达到了鼎峰,年世兰趁势提到了甄嬛一事。 “皇上,之前您一直没有时间来翊坤宫,生下华妍公主后您也没有来探望,臣妾还以为您是因为哥哥的事情厌弃了臣妾,日日流泪到天明。臣妾有一事感觉十分委屈,也一直不敢向皇上明说,不过皇上今日亲自来翊坤宫看臣妾和公主,臣妾才知道皇上的心里面还是有世兰母女的。故而,有一事事关当日臣妾生产,臣妾想请皇上为臣妾母女二人做主。” 皇上现在正是对年世兰愧疚的时候,她一提,皇上就立马答应了下来。 “你我夫妻多年,世兰有什么委屈都可以告诉朕,朕定会为你们母女俩做主。” 从前的年世兰在皇上的心中,一向是骄傲的,美艳的,从不低头的。但是现在,从前那个肆无忌惮的小姑娘,脸上写满了悲伤与愁思,看向自己的眼睛里面蓄满了泪水,让人见之生怜。 “那日,臣妾已经有孕九个多月,本来就到了即将生产的关键时候,宫中上下无人不知。翊坤宫当时戒备森严,甄嬛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套和颂芝平时十分相似的衣服,混在那些宫人里面一块儿进了翊坤宫。 她挑了一个极好的时机,那日颂芝回家探亲,周宁海又去了内务府。偏偏那个时候臣妾正在午睡,身边也没有旁的人伺候着,甄嬛她钻了这个空子,进了臣妾的寝殿,对臣妾大肆辱骂,言语不敬。她还直言臣妾的哥哥和侄儿都已经被皇上赐死,臣妾本来当时孩子就怀的不来稳当,受不得惊吓,被她这样一说就更是悲伤过度,直接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间,臣妾还听见甄嬛言语之间提起了关于欢宜香之事,只是当时臣妾已经疼痛难忍,听不清她说些什么了。皇上,欢宜香是您亲自挑选赐给臣妾独用的东西。甄嬛不仅心思歹毒,想要致臣妾母女二人于死地,而且还践踏了皇上您对臣妾的心意。此等毒妇,怎配活在这世上,又怎么配伺候在皇上身边?” 皇上的脸色在年世兰说完之后变得极为难看,他知道甄嬛胆大妄为不是一日两日,但是他没想到她竟然那么明目张胆的在这么世兰紧要的时候去了翊坤宫。她是笃定了自己可以计谋得逞,让年世兰死在这场生产中,不会说出事情的真相吗?甄嬛对世兰的敌意来的莫名其妙,她很喜欢随意评价别人,即便她从未见过世兰,便能说出世兰以色侍人这种话,这种莫名其妙的敌意仅仅是因为她对世兰地位尊崇,风光无限的嫉妒。 这次的甄嬛,过早的暴露了自己的野心和心机,也展现出了不同于常人的狠毒和阴鸷。在皇上的眼里,她只单纯是对纯元聊表慰藉的劣质赝品和制衡鼎盛时期的华妃的工具罢了,她怎么配和年世兰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比拟。 若是放在平常的时候,甄嬛能做出这样恶毒之事,皇上一道圣旨下去直接将她打入冷宫就罢了。只是现在甄远道刚刚因为在打压年羹尧之上发挥了重要作用被皇上升为了吏部尚书兼任都察院左都御史,甄嬛也沾了她父亲的光被升为了莞嫔。若是这个时候突然间发落了甄嬛,恐怕前朝之前和甄远道一起弹劾年羹尧和年世兰的朝臣们会人心惶恐,更觉得圣心难测。 只是若是暂时不能发落甄嬛,他又要让世兰受委屈了。 年世兰看得出皇上内心的挣扎和犹豫,若是说原来她对皇上还抱有一丝一毫的希望,那么此刻这片刻的希冀已经随风逝去了。 第74章 甄嬛传(七十三) 自从翊坤宫一落千丈之后,年世兰的性子愈发的盛气凌人,在给皇后请安的时候更是想来的时候,想不来的时候就不来。皇上因为心中有愧,又觉得年家不再有威胁,就有意的纵容着年世兰。年世兰因此也更加的不把后宫所有人放在眼里,尤其是在遇见甄嬛和曹琴默的时候,她眼中的恨意差点就要化成利刃直戳她们俩的胸口了。曹琴默见年世兰做的那么多坏事被揭露了出来还只是被降位,早就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哪里敢和年世兰说什么话。 “你最近没事怎么总是往承乾宫跑,我这儿又不是养心殿。” 宁楚克都不知道自己叹了多少口气,自从年世兰恢复了身子之后,她三天两头的往承乾宫跑。要是她来了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就罢了,可是她每次来了都是一副屈尊降贵,我来这儿是给你面子的表情,让宁楚克看着头疼。 “皇上没有处罚甄嬛那个贱人,只是去了碎玉轩训斥了她一顿。” 这件事宁楚克也偶有听闻,皇上的做法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碧常在也即将临盆,谁都知道碧常在的这个孩子是为甄嬛生的,龙裔要是想请安降生,还需要甄嬛的庇护。就算是为了这个孩子,安浣碧的心,皇上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发落了甄嬛。而且前朝之上,甄远道颇得重用,若是他的女儿此刻突然被皇上厌弃,恐怕对他也有所影响。” 宁楚克又继续说道: “不止是甄嬛,此次为了褒扬有功之臣,皇上还纳了都察院右都御史瓜尔佳鄂敏的女儿瓜尔佳文鸳进宫为祺贵人。这个有功之臣的‘功’从何而来,你应该也不需要我多加赘述了吧?瓜尔佳文鸳的阿玛虽然官职不算太高,但是她出身满洲大族,我额娘也出生瓜尔佳氏嫡出一脉,瓜尔佳文鸳算是我的表妹。我对瓜尔佳氏的这对父女也算是有几分了解,我这个舅舅也是个不甘于人下的人,被一个资历不深的汉臣压了一头,他心里肯定有所不满。这个祺贵人也是个绣花枕头,跟丽嫔差不多的性子,她阿玛不满甄嬛,她也不满甄嬛,等她进了宫,甄嬛估计又要头疼了。” 年世兰不满的说道:“本宫可不管皇上是为了什么不动甄嬛,皇上就算是顾全大局,也不能让我们母女俩平白受了这样大的委屈。本宫不管,本宫一定要让甄嬛那个贱人死!” 比起年世兰的急躁不安,宁楚克显得淡然了许多,甄嬛不算是个有耐心的人,只要等一等,她的马脚就会自己露出来。 “你放心,你平安无恙,甄嬛比你更着急。据我所知,甄嬛和端妃已经开始着手买通你宫里面的那个小太监肃喜准备就在这几日在她的碎玉轩放火,企图嫁祸到你的身上,或许你可以抓住这个机会来给甄嬛沉重一击。” 对于宁楚克现在说的每一句话,年世兰几乎都是深信不疑。显然她的相信是正确的,甄嬛的确也没有让她们失望,就在瓜尔佳文鸳进宫以后入住碎玉轩的当天,碎玉轩就燃起了熊熊烈火。 这祺贵人进宫之后第一时间没去景仁宫给皇后请安,而是屁颠屁颠的跑去了宁楚克的承乾宫。原本宁楚克就对这个舅舅家小表妹没什么印象,不过对于祺贵人这种不会阻碍她的太后之路的小跟班,宁楚克还是很宽容的。瓜尔佳氏虽然有野心,但是也有自知之明,他们自知自家不如富察氏底蕴深厚,也不如富察氏人才辈出。他们家放养长大的小格格瓜尔佳文鸳也不如自幼在宫里长大,颇有心机,自然诞下皇子的富察仪欣聪慧美丽。所以在祺贵人进宫之前,瓜尔佳鄂敏对她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无脑跟随宸贵妃就好。 祺贵人本来厚着脸皮想住进宁楚克的承乾宫,毕竟这宫里面再找不出第二个比承乾宫地界还好,住着还舒适的宫室了。而且宁楚克作为后宫第一宠妃,住在承乾宫,她多多少少能沾一沾宸贵妃盛宠的光。但是宁楚克让祺贵人不要着急,让她去宫中的另外一个宠妃莞嫔的碎玉轩住一段时间再说。祺贵人本来有些不情愿,但是她不敢违抗她这个颇有威严的贵妃表姐的话,而且她也想去甄嬛那儿学一学,看看她怎么从一个答应之位在不到三年的时间内成为嫔位的。在成为一名宠妃之前,学会如何成为一名宠妃也是她的必修课。 就连宁楚克也没想到,祺贵人的运气这么背,刚住进碎玉轩的第一天,就遇见了紫禁城百年不遇的大火。宫中走水这样大的事情,自然在很快的时间之内就引起了轩然大波,当晚住在承乾宫的皇上几乎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随意穿戴了衣裳就匆匆地跑出了碎玉轩。倒不是为了甄嬛,而是因为里面还有他和浣碧尚未出生的孩子。 在闪烁的火光之中,可以看出碎玉轩的房屋庭院已经被烧毁了大半,尤其是甄嬛居住的主殿,连房梁都断了好几根。甄嬛和祺贵人身上浑身是水,祺贵人本来娇嫩白皙的小脸蛋现在满是黑灰。 受了惊吓的祺贵人一看见宁楚克过来了,连忙扑在她的怀里哇地一声哭起来。 “表……表姐,好大的火,臣妾……臣妾都要吓死了呜呜呜……” 祺贵人即便心思可能不是很单纯,但是再怎么说她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这一进宫连皇上的面都没见着,就遇见这样大的事儿,可不得吓坏了吗?在这宫里她唯一认识的人就是宁楚克了,她到底是祺贵人的表姐,再怎么样也不会对自己的亲姨妹下手。 宁楚克拍了拍祺贵人的背安抚她,“好了好了,瞧着小脸蛋折腾的,吓坏了吧?没事了没事了,火已经被扑灭了,姐姐在这儿呢。” 比起宁楚克还有心思安抚祺贵人的心情,皇上这边都快气炸了。 第75章 甄嬛传(七十四) 走火可不是件简简单单的小事,尤其是发生在具有特殊意义的紫禁城中,百姓们对神秘的皇权充满了敬畏,故而对于紫禁城的一举一动也格外重视。若是紫禁城久旱逢甘霖,那就是祥瑞之兆,象征着君王的贤明和仁慈。若是紫禁城天降异火,那就是不祥之兆,意味着君王的失德和暴虐。 碎玉轩虽然是东西六宫之中最偏僻的宫室,但毕竟是皇家宫殿,建造一座宫殿的费用足够一百个寻常百姓家过一辈子的开销,更何况甄嬛的宫中昂贵的珠宝装饰数不胜数。因为甄嬛的盛宠,她的宫殿之中就连普通的墙也变成了椒墙。雍正是个勤政廉洁的皇帝,又曾经于户部就事过,自然知道柴米油盐贵。所以在看见碎玉轩被烧成这个样子后,心情立马低落到了谷底。 皇上刚准备开口问碎玉轩有无人伤亡,浣碧身边的宫女就神色慌张的跑了出来,跪在皇上的身边。 “皇上,皇上,求您救救我们家小主吧,方才碎玉轩突然着火,我们家小主身子重,跑的稍微慢了一些,寝殿的房梁砸了下来,正巧砸中了碧常在的腿。我们家小主现在已经见了大红,身上又被烈火灼伤,性命危在旦夕,求皇上救救碧常在吧。” 宁楚克神色一怔,甄嬛这下手下的也太重一些了吧?浣碧肚子里面的这孩子还是为了甄嬛生的,结果甄嬛为了算计年世兰,竟然把浣碧都搭进去了。她要没记错的话,浣碧好像是甄嬛的亲妹妹吧,她就算再怨恨年世兰,也没必要对自己亲妹妹和即将出生的孩子下手吧。 在一旁装作被吓到的甄嬛一听见浣碧出了事,也立马着急的喊道: “太医,快点传太医来!”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即便皇上对浣碧这个籍籍无名的小常在并没有太深的感情,但是他膝下的子嗣并不多,每一个孩子对他来说都极其重要。更何况浣碧的这个孩子已经有八个月左右大了,距离生产也就这几日的功夫,眼瞧着自己的即将出生的孩子危在旦夕,皇上怎么能不着急? “让太医院的那些人都快些过来,务必要给朕保住碧常在和她腹中的孩子” 甄嬛的反应看上去不像是装的,她的演技还没有好到这样炉火纯青的地步,看来浣碧的事情的确不是她做的手脚。可在碎玉轩这种地方,除了在这里一手遮天的甄嬛,还有谁有这样的本事,能动浣碧屋里陈设的手脚,难不成还真的是一场意外吗?宁楚克沉默了一瞬,补充说道: “看看太医院的陈太医和曹太医在不在,他们俩是妇科圣手,若是他们在的话,保住孩子的可能性会大一些。” 甄嬛一次没有反驳宁楚克的意见,毕竟她也的确是想保住浣碧这个孩子,浣碧的身上又留着他们甄家的血,她们甄家还指望靠着浣碧的这个孩子能够再上一层楼呢。 祺贵人在宁楚克的怀里抖的实在是太厉害,宁楚克担心这孩子真被这场大火吓坏了,就吩咐景泰和白露带着祺贵人先回承乾宫休息。夜深露重,现在的时辰也不早了。皇上见宁楚克的眼下略有乌青,也心疼她的爱妃大半夜的还要在这儿等太医的结果。左右浣碧位分也低,她生产和宁楚克的关系也不大,皇上也就让她带着祺贵人一块回承乾宫休息了。 皇上第二日还要上早朝,自然是不能花这么长时间等一个常在的消息的,在皇后和甄嬛劝慰了几句之后,她就回了养心殿接着休息。皇后是个看重自己名声胜过生命的人,她不允许任何一句说她不够仁慈宽厚的评价出现,所以即便她半夜因为头风发作而精疲力尽,也要等在碎玉轩的门口看浣碧母子儿子的情况到底如何。当然凭她私心来说,她也想第一时间知道浣碧的这个孩子能不能平安降生。 回到承乾宫后,祺贵人因为害怕,一直粘着宁楚克,就连睡觉也要在宁楚克主殿的寝殿里让宁楚克陪着,扰的她睡也睡不安稳。反正再过几个时辰就到了给皇后请安的时候,昨日后宫之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第二日皇后一定会召她们来说话,索性宁楚克就直接不睡了。凌晨的第一缕曙光已经打在了承乾宫的窗上,宁楚克靠在窗边的坐榻上陷入了沉思。 浣碧的脉案她也看过,一看就是人为修改过的,浣碧看上去单薄消瘦犹如枯木,好像全身的精神气都被她肚子里面的孩子吸干了,她的身体怎么可能是太医说的什么“母子皆安,安然无恙”。从昨天夜里到现在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了,碎玉轩那边还没有传来任何的消息,浣碧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在这宫里面不想让浣碧平安生产的人太多了,皇后、端妃、齐妃,就连安陵容和年世兰都有可能。从前的华妃的确不愿意对胎儿下手,可是如今的年世兰经过家中大变之后已经面目全非。她当初曾经告诉过年世兰,甄嬛很有可能会在碎玉轩纵火,将此事嫁祸给翊坤宫。年世兰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别人敢动她一分,年世兰就会千倍百倍的奉还回去。甄嬛在她的碎玉轩纵火一事,除了甄嬛她自己和她的心腹之外,恐怕也只有宁楚克和年世兰知道了…… 一夜未眠,又加上半夜哄了半天的表妹,宁楚克也有了几分困意,就躺在贵妃塌上小憩了一会,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辰时了。白露怕她着凉,又不敢惊醒了她,只能拿了一条羊毛毯子轻轻的盖在了她的身上,自己则是守在宁楚克身边陪着她。 见她家主子醒了过来,白露连忙过来扶住宁楚克的手。 “娘娘醒了,昨夜娘娘也是累坏了,奴婢去给娘娘倒杯牛乳茶吧。” 宁楚克摇了摇头,“本宫没事,碎玉轩那边还是没有什么消息吗?” “回娘娘,碧常在难产,小阿哥一直没生下来,在娘胎里面就没了气息,如今已经母子具亡了。” 第76章 甄嬛传(七十五) 宁楚克预料到浣碧估计会出事,但是没想到会一尸两命。当然,这样的结果,年世兰也没有想到。 “什么,你说浣碧那个小贱人母子俱亡,小阿哥还没出生就断了气,怎么会这样?” 年世兰也是一夜未眠,这也是她平生第一次对尚未出世的婴孩下手,从前她一想到她那个没能平安出生的孩子就心痛如绞,没想到如今她也会做出这样残害婴儿的事情。 颂芝也觉得有些震惊,这件事的确出乎她们意料之外,原本她们只是想给甄嬛一点教训,浣碧只是个顺带的。谁知道甄嬛安然无恙,浣碧倒是死在了这场大火之中。 “娘娘不要多想,要怪只能怪那碧常在无福。咱们本来只是想对房梁动些手脚,把房门堵住,让她们被困在火里久一些,多受些惊吓。谁知道这个浣碧运气这么差,那倒下的房梁直接砸中了她的大腿,这下子不止是把她困在了碎玉轩,还直接要了她半条命。听咱们的人说,那碧常在被救出来的时候脸色白的跟死人没什么区别,肚子大的吓人,身体瘦的跟骷髅一样。碧常在一拉出来太医和稳婆就给她接产,那孩子是脚先出来的,整整生了三个多时辰才生出来。她本来就受了惊吓,又出了那么多的血,能平安生产就怪了。” 年世兰是自己生过孩子的,自然知道怀孕的妇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皇上重视龙裔,对宫中有身孕的妃嫔给的都是双倍的份例,太医院也会专门派一位太医日日去给有孕妃嫔请平安脉。浣碧从前是做奴婢的,身体按理来说应该比寻常妃嫔健壮许多才对,怎么会怀个孩子把自己怀成这个样子? “昨天晚上,负责诊治碧常在的太医是谁?” 颂芝思索了一刻,答道:“是曹太医和他师傅。” 听到曹蔚的名字之后,年世兰不由得安心了几分。曹蔚的医术她是了解的,他又是宸贵妃的人,有曹蔚在,她或许可以知道浣碧的身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甄嬛心狠手辣,浣碧是甄家的私生女,年世兰可不觉得甄嬛会对浣碧有多少的感情。高位妃嫔虽然可以收养地位妃嫔的子嗣,但是生母还在,一定会影响养母和养子之间的感情。先帝的后宫就有这样的先例,与其让日后母子情分受损,不如先下手为强直接在生产的时候去母留子。 年世兰可不担心被人查出来是她的人动了浣碧偏殿的横梁,昨夜那场大火这样的旺,那根有疑点的横梁早就被烧的连灰都不剩了。 正在年世兰思考的时候,周宁海有些急忙的走了进来。 “小主,皇上已经下朝了,正在景仁宫用膳呢,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承乾宫那边也收到了同样的口谕,宁楚克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甄嬛又要开始唱她的那一出大戏了。翊坤宫那边她提醒完年世兰之后就没有再过问,年世兰不是个蠢货,当了那么多年侧福晋,又当了这么多年的六宫实际掌权者,自然不会没有应对之法。 祺贵人这时候过了一个晚上也缓和了精神,没有昨天夜里那样惊慌了,虽然她还想在表姐的寝殿多赖一会儿,但是皇后的旨意她也不能当没听见。 “待会到了景仁宫,你就跟在本宫后面,少说话。今日姐姐带你去看一场碎玉轩的好戏,也让你看看这后宫的争斗有多可怖。” 祺贵人乖巧的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跟在了宁楚克后面去了景仁宫。 刚走进景仁宫,宁楚克和祺贵人就听见了里面吵吵嚷嚷的声音。 “皇上恕罪,都是臣妾宫里的人当差不小心,这才让碎玉轩造此横祸。不过纵火的人已经抓到了,正等着发落。” 皇上神情未变,似乎是早就猜到了有这样一出。 “那就带上来吧。” 甄嬛自信的扬起了头,“皇上,皇后娘娘,臣妾查到在碎玉轩纵火之人正是服侍年贵人的肃喜,事发时她在我宫外鬼鬼祟祟,臣妾身边的菊青在他身上搜出了打火石和火油,如今可以说是人赃并获了。” 见皇上的神色中并没有多少的震惊和生气,甄嬛又抽泣道:“臣妾也不晓得哪里得罪了年贵人,竟遭如此报复,要臣妾宫毁人亡,幸而奴才们发现得早,否则臣妾就没命见皇上了。臣妾运气好些,虽说受了些惊吓,身上有些小的烧伤,但是好歹性命无忧。浣碧就可怜了,她怀着孩子,身体本来就虚弱的厉害,哪里受得了这样恶毒的手段,可怜那孩子和浣碧,竟然因为年贵人的纵火之举母子俱亡。” 入冬之后身体更加孱弱的端妃此刻在坐在齐妃下面的位置上,冷冷的看着华妃,似乎是想亲眼见证年世兰的死亡。 年世兰冷笑一声,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甄嬛,就像生怕看她一眼脏了自己的眼睛一样。 “蠢货,我年世兰想做什么事情,哪里用得着偷偷摸摸的,我敢直接冲到你的碎玉轩打你三鞭,就敢直接当着你的面直接用鞭子要了你的命。” 年世兰的神情一如从前的飞扬跋扈,上挑的眉眼中满是风情,看着这样久违的神情,皇上的眼中满是怀念。皇上本来就对年世兰有愧疚,又早就厌恶甄嬛已久,怎么会因为甄嬛的一面之词怀疑年世兰。 “没错,世兰的确不是这样心狠手辣之人,莞嫔,这话可不能乱说。朕知道世兰和你有旧怨,但是纵火之事事关重大,又牵扯了碧常在母子二人的两条性命,还要仔细调查。” 皇后见皇上没有相信甄嬛之言,低眸的一瞬眼中盛满了恶毒和算计。 “皇上,莞嫔不是说已经抓到了纵火的奴才吗?臣妾也不相信年贵人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这纵火的肃喜毕竟是年贵人身边伺候多年的奴才,依臣妾之见不如把肃喜送到慎刑司去提审,或许在那儿可以让他说出实话。” 第77章 甄嬛传(七十六) 年世兰一副洞察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淡然说道: “皇后何必如此心急,这宫里面谁不知道,一旦进了慎刑司,就算没什么,也能让他说出些什么东西。皇上有所不知,早就好几天前,臣妾就发现了肃喜的不对劲,他明明是在臣妾的翊坤宫当差的太监,但是一到晚上就喜欢偷偷往端妃的延庆殿和甄嬛的碎玉轩跑。皇上也知道,臣妾最容不下的,就是背主望恩的人。” 说到“背主望恩”之时,年世兰看向了在一旁低头不敢说话的曹琴默。曹琴默本就心虚,在年世兰凌厉的眼神之下更是不敢抬头。 “所以,臣妾就查了查这肃喜的底细,他原来只是在臣妾的翊坤宫外院伺候的小太监,只是因为臣妾身边的周宁海这两年腿疾严重,肃喜又一向伶俐,这才被提了上来。他家中有父母双亲和一弟一妹,翊坤宫的份例和赏赐虽然丰厚,但是他家中父母已经老迈,弟妹又尚且年幼,只靠肃喜一个人的份例是绝对供养不起他们一家人的。或许是穷则生勇,这肃喜不知道什么时候和莞嫔端妃搭上了话。肃喜,本小主自认平日里待你不薄,只是财帛动人心,你做出这种事,不知可有一分一毫的后悔啊?” 跪在景仁宫正殿中间的肃喜知道自己到了这个地步,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已经没有再回头的可能了。 “年贵人说的话奴才不明白,不过奴才的确对年贵人忠心耿耿,所以连杀人放火这种事情也愿意为年贵人做出来,绝不可能做出背弃年贵人之事。贵人,奴才服侍你多年,今天也算是尽忠了!” 肃喜说完就企图撞柱自杀,还好霜降反应够快,宁楚克落座的位置又离柱子不远,她一个箭步冲出去就抓住了肃喜,反手把他控制在地上。 端妃已经病入膏肓,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但还是强撑着身体说道: “生死乃头等大事,肃喜为了维护年贵人都愿意撞柱自杀了,还不能说明他对年贵人忠心不二吗?” 年世兰笑的阴冷又妩媚,她看向端妃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一样。 “笑话,你们当本小主是没有长脑子吗?若是本宫这想对甄嬛和浣碧做些什么,自然会派本小主身边最信任的颂芝和周宁海,肃喜到翊坤宫以后,在本小主身边伺候的日子不过几年,谋害妃嫔这样大的事,本小主怎么会让他去做?他虽是我宫里的人却不是我的心腹,我怎会这样去指使他纵火这样大的事?今日这样的情况,不过是肃喜觉得如今事情既然败露,他自己怎么着也是个死,既然如此,不如直接死在皇上和众妃面前,死无对证,也能坐实了本小主的罪名,反正莞嫔和端妃的殓葬之钱也够肃喜的家人无忧一生了。肃喜,你说,本小主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肃喜吓得抖若筛糠,刚才他也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也才想以这样惨烈的死法定下年贵人的罪名。可是被霜降这么一拦,他心里好不容易积攒的那口气散了一大半。 年世兰见肃喜脸色苍白,又接着说道: “肃喜,你以为你的死能换的你家人平安,不过你还不知道吧,本小主早就派人去你家中查看了,你的父母弟妹已经‘意外’身亡了。” 年世兰此话一出,不止是肃喜,就连甄嬛和端妃的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对肃喜的家人下手是甄嬛的命令,她一向奉行做事一定要斩草除根的道理,所以早就修书给她母亲,让她母亲了解了肃喜一家人。本来以为不过是个小太监的家人,年世兰到时候已经命归西天了,这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肯定不会被人发现,谁知道年世兰还有这一手。甄嬛现在几乎可以断定,她和端妃商议的事情已经被走漏了风声。 “什么?怎么会这样?你一定是骗我的,一定是骗我的……她们说好的,说好的会让我弟弟去学堂念书,说好的会给我妹妹找一个好人家,好的,会给我父母亲最好的太医医治……” 看着年世兰在景仁宫大杀四方的样子,宁楚克只觉得从前那个华妃似乎又活过来了,如今看来年世兰应该不会再寻死觅活了,她也算是全了弘明和年家的情意了。看着肃喜现在这个哭天喊地的样子,也不用年世兰都说,皇上也知道了他是被人收买。 祺贵人在旁边看热闹看的开心,她虽然脑子笨,但是也猜到这场局是针对甄嬛来的,只要甄嬛不开心,她就开心。说不定等甄嬛这个莞嫔倒下了,就能轮到她阿玛青云直上了。 “你的家中亲人都已经如此了,还不快从实招来,难道还要给那些害死你家人的人可乘之机吗?年贵人和你无冤无仇的,如今你家人都已经惨死,你也没有必要替那些仇人卖命了吧!” 祺贵人的一句话还在沉浸在亲人死去的痛苦中的肃喜立马仇恨的回头盯着甄嬛和端妃,他眼中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了。 安陵容被肃喜让凶狠的眼神吓了一跳,但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还是大着胆子说了一句: “你这奴才这样恶狠狠的盯着姐姐干什么?又不是姐姐吩咐你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冤有头债有主,谁给你下的这样的命令,你就去找谁报仇去,关姐姐什么事?” 安陵容不说这句话还好,她说完之后,肃喜的眼神更加坚定了几分,反正他现在已经是孤家寡人了,自己做出纵火这样大的事情,一定是没有活路了,还不如豁出去给自己的家人报了仇。 肃喜扑倒在甄嬛的脚边,恶狠狠的说:“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毒妇,你明明答应过我,只要我做成了这件事情,你就一定会照顾我的家人,原来你早就动了斩草除根的心思。莞嫔娘娘,你怎么能这样恶毒?那可是活生生的四条人命啊!” 甄嬛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手足无措之下,她只能带着求助的目光看向端妃和皇后。端妃自己都已经自顾不暇,哪里会腾出手来拉她一把?皇后见既然事情已然发展到了这种程度,也定然不会平白无故的自己染上一身腥,甄嬛的确是个极其好用的助手,但是她这一次做下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就算是皇后也有些兜不住。 第78章 甄嬛传(七十七) 听到现在,皇上都有些心烦了,前朝之事还没有处理完,年羹尧和敦亲王的余孽也没有清理干净,后宫又吵的不得安宁。纵火一事不同以往,今日下早朝的时候,在养心殿中,张廷玉就告诉他,紫禁城附近的百姓因为后宫着火,已经开始人心惶惶了。 前些日子为了要处理当年老八老九老十的余孽,他下旨杀了不少人,这些日子也在不停的抄家灭口。朝中人心本来就有些不稳,不懂朝政的百姓们也对他这两天的圣旨有些畏惧。因为紫禁城着火,百姓中甚至有人传言,说这是上天降下的天火,为了惩罚他为君不仁。死去的碧常在和未出生的龙裔,亦是上天的警示。这件事情若是不处理好罪魁祸首,恐怕以后,更是麻烦了。 甄嬛的故意变得粗重,她带着哭腔就跪在皇上的脚边,大声哭喊着: “皇上,皇上,臣妾绝对没有做这样的事情,皇上明鉴,臣妾冤枉啊!” 到了现在,皇上已经没有心思听甄嬛再狡辩什么了,从她进宫以后,宫中的所有污糟事一大半都是甄嬛惹出来的,害完宁楚克,又想害世兰,留着实在是个祸害。到了今日,即便甄嬛有一张酷似纯元的脸,皇上也不想再和这样的人同床共枕了。 “既然你和皇后都喜欢把人送进慎刑司,那就让人把碎玉轩的人都送进慎刑司吧。皇后说得对,严刑峻法之下,他们一定会说出实话。” 甄嬛此刻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颓然倒在了地上,强撑着力气才不至于昏厥。她宫里的人几乎没有一个是她的心腹,一旦进了慎刑司,她还有活路吗? 年世兰在皇上话音落下之后,冷冷的说: “皇上,臣妾还有一事要禀告,事关碧常在难产的真相。” 皇后和安陵容在听到碧常在的名字后有些惊慌,但是为了怕被人发现不对劲,也只能低垂着双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你说。” “昨日夜里,碧常在在火中生产,生死难料,为保龙裔,是宸贵妃下令让太医院的妇科圣手陈太医和曹太医去为碧常在保胎和接生的。这两位太医医术出众,碧常在的脉案又一向都是报的平安无事,虽说碧常在受了点伤,但是按理来说八个月大的身孕,不至于难产身亡。 臣妾自己生育过,觉得有些蹊跷,就在今日来景仁宫之前去了太医院,多问了几句关于碧常在母子之事。这不问不知道,这一问还真让臣妾问到了一些不对劲,曹太医说,碧常在的身体孱弱的不像是寻常的有孕之人,可她的腹中龙裔却比寻常是胎儿大了不少。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可是曹太医说,碧常在的体内有极重的麝香和少量的红花,寒气入体,即便不是因为这场大火,碧常在也绝对断断拖不到足月生产。” 宁楚克挑了挑眉,饶有兴致的接着看年世兰在景仁宫大杀四方。果然不愧是曾经执掌六宫多年的华妃,虽说有些痴情,但是脑子还是有的。年世兰既然已经查到了这里,这一回甄嬛估计难逃一劫了。 “麝香?碧常在有孕,一切日常所需都是内务府特地准备的,她的体内怎么会有麝香?年贵人,你可查出,这麝香从何而来?” 有了宸贵妃的搭话,年世兰更是自信满满,脸上笑容愈发浓烈。她的眼神掠过在一边有些瑟瑟发抖的安陵容和神情不明的皇后,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这是自然,不知道皇上还记不记得,夏日在圆明园之时,碧常在被猫抓伤了脸。那是,是安常在献上了她家传的至宝舒痕胶,这才让碧常在的容貌恢复如初。皇上不知道,那舒痕胶虽说以白獭髓为主药,但是其中浓烈的香味下却放了极重的麝香。曹太医说,碧常在最少已经用完了两盒的舒痕胶,这样的剂量下去,碧常在必然小产。” 欣常在在一旁小声的附和道:“臣妾也不知道,这宫里有那么多猫也就罢了,怎么圆明园也有这么多的猫。宸贵妃的宫里也养过猫,但是自从莞嫔小产之后,就把猫送回了母家,皇上已经明令下旨不能养猫,怎么宫里面还有这么多猫。” 夏冬春一向不喜甄嬛,更看不上唯唯诺诺的安陵容,如今她们犯下了这样的滔天大罪,她总算是可以幸灾乐祸了。 “欣贵人姐姐还有空关心猫呢,臣妾都要被安常在吓坏了,平时看上去这样的柔顺乖巧的人,竟然能做出这样令人发指的狠毒之事,这样口蜜腹剑的人,实在是可怕。我就说安常在小门小户的,她父亲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丞,怎么会有白獭髓这样珍贵的东西做传家宝,原来是为了算计龙裔瞎编出来的啊。白獭髓价值千金,为了算计碧常在腹中胎儿,安常在也是下了血本了。” 皇上虽然对浣碧无感,但是对龙裔还是在乎的,更何况,浣碧用这样隐蔽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觉的了解了龙裔,的确是让他胆战心惊。 “皇后,宸贵妃,你们二人协理六宫,朕命你们连夜审问安氏,若经属实,即刻打入冷宫赐死。至于甄氏之事,等碎玉轩的审问结果出来了,朕再行决断。” 说完以后,他就不再管在地上哭喊着的甄嬛和瘫倒在椅子上说不出话的安陵容,径直回了养心殿,不想再看景仁宫的纷纷扰扰。 第79章 甄嬛传(七十八) 皇后和甄嬛一向走得近,为了避嫌,连夜审问碎玉轩之事主要还是由宁楚克负责,皇后只过问了几句安陵容的舒痕胶之事。舒痕胶一事虽然皇后才是主谋,但是她把自己摘的干净,也没有直接参与到谋害碧常在胎儿的事情上。宁楚克没有办法拿这个来定皇后的罪,也就卖了她这个人情。 碎玉轩的奴才们都是软骨头,宁楚克还没下令用刑,她们就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尤其是浣碧身边的那个小太监,他原是小允子的哥哥,本来就对甄嬛浣碧一行人怨气冲天,如今有这么个机会致她们于死地,他又怎么能放过。这些日子,他在碎玉轩里也不是白待的,明里暗里的也知道了不少的的事情,如今一进碎玉轩,立马把知道的事情吐的一干二净。 安陵容本来就是孑然一身,她宫里的人不过都是墙头草,再要么就是像宝娟这样皇后塞进来的钉子。皇后既然都已经放弃安陵容这枚棋子了,别的人自然也不会在她的身上放什么心思。宁楚克还没有调查清楚舒痕胶一事,安陵容就自己无声无息的死在了延禧宫,她那个不成气的父亲也被皇上一道赐死。她本是因为一朵秋海棠得了皇上的青眼进了宫,如今也死在了秋海棠凋零的冬日。 甄嬛的好运道终于被她消耗的差不多了,如今她人在后宫,被软禁在碎玉轩中。前朝的甄远道日子也没有太好过,皇上若是想对甄家抄家灭族,自然是会找一个让人不容置疑的理由的。 皇上一对甄嬛有了厌弃之心,没多少脑子的祺贵人立马小心翼翼的凑到了宁楚克身边,在得到她的首肯之后,她立马修书一封回家给她阿玛。鄂敏也是个有野心,不甘居于人下的,他偶然间在甄家做客的时候发现了甄家有可以让疑心重的皇帝怀疑的东西,奏报皇帝,甄远道家中有文字狱主犯钱名世的诗集。皇上有多厌恶老十和年羹尧等人,朝中上下都略有耳闻,甄远道和他女儿一样的自视清高,以为不过是文人之间的惺惺相惜,谁知道正撞在皇上的枪口上了。 皇上本来就有心处置甄嬛,但是碍于甄远道刚刚立下大功不好下手,鄂敏嗅到了帝心,立马不遗余力的弹劾甄远道,张廷玉等重臣也立马跟随鄂敏的脚步,弹劾甄远道不臣之心。皇上宠爱甄嬛的时候,她甄嬛爱读政要史书就是别具一格,聪慧过人,当他厌恶甄嬛的时候,她就是心思深沉,意在干政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年世兰是懂得乘胜追击的道理的,在甄远道刚刚有失去帝心的征兆的时候,年世兰就立马揭发了甄远道私纳罪臣之女,并将二人的私生女充作嫡长女的婢女一事。此事一出,就连皇上都震惊了一瞬间,高门大户里庶女私生女数不胜数,但是碍于面子,大多数人即便不喜欢这些人,也会给她们最基本的体面和保障。让私生女做嫡女的婢女,皇上还是第一回听说,怪不得甄嬛一定要做浣碧的孩子的养母,原来这孩子的身上本来就流着甄家的血脉。 私纳罪臣之女,家里藏有钱明世等叛党曾经写的诗集,再加上一些欲加之罪,甄远道刚刚做上的吏部尚书还没坐稳,就被一撸到底。甄嬛的靠山倒了,她的好日子自然也到头了。 碎玉轩走水后不久就是年节,皇上本来就想复年世兰的位份,如今正值年节,年世兰又生下了公主,皇上借着大封六宫的名义复了年世兰华妃之位。年羹尧已死,年家剩下的年遐龄和年希尧都是文官,造不成什么威胁,太后和朝臣也就默许了皇上的圣旨。欣贵人也是伺候皇上多年的妃嫔了,大封六宫,她也成了欣嫔,终于成了一宫主位。和宁楚克一同进宫的方淳意也因为她独一份的娇憨可爱被晋为颖贵人,旻贵人夏冬春也得了晋封,被封为了旻嫔。 这场大封六宫之后,后宫的格局再次被大洗牌,和宸贵妃富察仪欣交好的妃嫔除了刚刚进宫资历太浅的瓜尔佳文鸳之外,其他人都被晋封。 在年世兰再度被封为华妃的那一日,翊坤宫里欢天喜地,而在延庆殿里,强撑着病体想亲眼看着年世兰死亡的端妃再也撑不住了。皇上虽然知道碎玉轩纵火之事端妃也有参与,但是太医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以端妃的身体,能熬过这个冬日就已经是个奇迹了。皇上自己也知道,当年端妃被华妃灌了一碗绝育的红花,归根结底是奉了他的命令,她恨年世兰,也是情理之中,他对年世兰有愧疚,对端妃亦有愧疚。所以即便皇上知道端妃是碎玉轩纵火的幕后凶手,也没有对她有什么惩处,毕竟将死之人,他总是要宽容几分的。 华妃再一次戴上了她象征着尊贵的凤翎冠子,只是她的眼中再也不复从前的深情,有的只是怨恨。端妃回光返照之时,她祈求再见一面皇上,皇上虽然不愿意惩处她,可也不愿意见她。华妃晋封的当夜,她并没有像平常一样邀宠,而是极力劝诫皇上去了年轻的妃嫔处,她自己却是漏夜前去了延庆殿。端妃虽然不是让她失去第一个孩子的罪魁祸首,但却是最直接的实行者,她恨端妃恨了半辈子,现在也该是时候亲自去送端妃上西天了。 由于华妃的针对,延庆殿里只有吉祥一个小宫女伺候在端妃身边,其他的那些宫人大多数都被端妃遣散到了后宫各处做了钉子,以备以后复仇之用,只是现在看来,这些人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察觉到了华妃的脚步声,端妃缓慢的抬起了头,轻声说道:“你来了。” 大仇得报,她的仇人即将死去,华妃原本应当是要感到高兴的,但是此刻她看着行将就木的端妃,心中只剩下无限的悲哀。 “你也没有想到吧?到了最后竟然是本宫来送你最后一程。” 第80章 甄嬛传(七十九) 端妃眼中的悲痛之色愈浓,轻声道: “你瞧着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年世兰,你应该很得意吧,我们俩斗了那么多年,最后竟然还是你赢了。也是我蠢,压错了宝,我原本以为莞嫔靠着那张和纯元皇后有五六分相似的脸,可以助我除掉你。谁知道她这样的没有用,她连纯元皇后的十分之一也比不上,根本就留不住皇上的心,到底还是你魔高一丈。” 看着端妃事到如今还只是怪她回赠的那碗红花,不敢对皇上和皇后暴露一丝一毫的怨恨,华妃只觉得齐月宾当真是可悲。 “你可怜,难道本宫的孩儿就不可怜吗?当年在王府,本宫念着你我都是武将家的女儿,你又一向安静沉稳,不像后院的那些贱人那样搔首弄姿,这才对你青眼有加。当年在王府,本宫曾经真心把你当做王府后院之中唯一的姐妹,可是你又是怎么对待本宫的? 那一碗堕胎药里的红花气味重到我这个不懂医术的人都闻出来不对劲,可是本宫当时相信你,相信你不会对本宫下此毒手。结果呢,结果本宫却因为进王府之后的第一次信任葬送了自己孩儿的性命!齐月宾,你有今日,都是你咎由自取,不过是当年你造下孽,终于降临到了你自己的头上罢了。 你恨本宫给你灌下红花,让你今生不能生育,可你没想过,这难道不是你的报应吗?你也是武将之后,可是你胆小如鼠,只敢欺软怕硬。所以你只敢恨本宫断送了你做母亲的权利,却不敢仇视下令让你给本宫送堕胎药的皇上和皇后。本宫这一生,起码还辉煌荣耀过,百年之后,谁都能记得本宫哥哥曾经的赫赫战功,记得本宫曾经在这后宫之后的花团锦簇。但是你这一生,除了你自己之外,没有人会在意,没有人会记得。” 端妃本来就是回光返照,时日无多,被年世兰这样一刺激,直接气血上涌吐出了一大口血来。但端妃成了这个样子,年世兰仍然没有放过她,自顾自的说着: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碧常在那里可不止只有皇后一个人下了手,皇后是想让她们母子一块上西天,而你是想要去母夺子。浣碧有了身孕之后为什么食欲大开,为什么胎儿发育茁壮,而她自己却一日胜似一日的孱弱,这其中不都是你齐月宾的功劳吗? 你自己无法生育,就一心想养一个别人的孩子。曹琴默自从背叛了本宫,没有依靠之后,就整日体弱多病,虽然本宫不知道是不是你的手脚,但你恐怕对她的温宜公主也早有抢夺之心吧?虽然皇上已经开口说会让甄嬛做浣碧孩子的养母,但是甄嬛自己也不是个省心的东西,成也纯元,败也纯元,她迟早要败落。这样下来有两个失去生母的孩子可以供你选择,你位列四妃,皇上看在你母家的面子上,也一定会给你一个孩子。齐月宾,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会算计了?” 吐血后的端妃虚弱的好像一阵风吹来就能将她吹散一样,她低头苦笑,不发一言。如愿看到死对头面若死灰的样子,华妃仰着头最后俯视了一眼端妃。 “好了,如今看见你这样的惨状,本宫也就放心了。不过你也安心的去吧,念在你我归根到底都是被一人所害,本宫会为你报仇的,想来这黄泉路上,你也不会孤零零的一个人走。” 说来也巧,今岁的第一场雪来的这样突然,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华妃精致的狐皮大氅上。华妃难得没有乘轿辇,她一步一步的慢慢走出了延庆殿,大雪纷飞之中,这破旧的宫殿仍然巍峨的伫立着,只是里面的佳人已然不在。 入冬之后,襄嫔的病一日胜似一日的中了,华妃从前的积威太甚,曹琴默每日心惊胆战,生怕自己和她的女儿遭受华妃的复仇。只是现在的华妃已经不想再去跟她计较,从曹太医的口中她已经得知,皇上和太后容不下像襄嫔这样背主求荣之人,已经暗中命太医院之人在襄嫔每日食用的饭菜和汤药之中下了微末的毒药。日积月累之下,如今毒性已经侵入骨髓,就在端妃去世的第三天,襄嫔终于也迎来了她的死期。只是可怜她聪明一世,到最后却没想到害她性命的竟然是她的枕边人。 宫中一下没了四位嫔妃,除了被贬为庶人的安陵容之外,其他逝去的妃嫔几乎都被提了一级下葬。碧常在浣碧被追封了贵人,因她曾经怀过龙裔,是为了龙裔难产而亡。皇上顾念她的功劳,终于圆了她生前的梦,给了她的生母何绵绵孺人的命妇诰命,给她立了牌位,总算是有香火供应,不再是孤魂野鬼了。端妃的母家毕竟是曾经为皇上立过功的将士,为了宽慰端妃的母家,皇上特意下旨让端妃以皇贵妃之礼下葬,追封贵妃。襄嫔也曾经为皇上诞下公主,皇上虽然没有对她进行追封,但是为了公主的面子,还是以妃位的位分将襄嫔下葬。 安陵容在被赐死之前,曾经向行刑的太监们请求过想最后见一面甄嬛,不过这个时候甄嬛自己都已经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功夫疼的出手来去见安陵容一面。对于甄嬛来说,安陵容已经毫无利用价值,若是她接着和安陵容有什么牵扯的话,恐怕谋害浣碧及龙裔之事还得算上她一份。 碎玉轩被烧,在修缮期间,起码半年之内不能再有人居住,尚未被定罪的甄嬛也就顺势被皇上安排在了她的好姐妹沈眉庄生前居住的闲月阁禁足。甄嬛此时还有些异想天开,以为自己做出这样大的事情,皇上也没有立即下旨处死她,或者将她打入冷宫,一定是对她还有些情分。殊不知,皇上是想等将甄远道定罪之后,再将他们父女二人一道处置。 第81章 甄嬛传(八十) 对于宁楚克来说,甄嬛意图嫁祸华妃纵火的证据并不难查,只是对于查完之后的结果和甄嬛的处罚,还是得由皇上亲自定夺。 妃嫔纵火,可是大罪,按照律法,诛连九族都不足为过。前朝中最近针对甄远道弹劾的奏章几乎要把皇上的桌案给埋了,除了瓜尔佳鄂敏之外,曾经与年羹尧交好的武官和以夏冬春的父亲夏威为首的包衣都参与到了这场弹劾甄远道的党争之中。凭心而论,甄远道的人缘实在不算是好,他平时孤高自傲,自诩是宠妃的父亲,又是科举出来的文官,不愿意和那些八旗子弟交往。朝中看不上他的人数不胜数,这次针对甄远道之事,阵仗虽然比不上曾经文官弹劾年羹尧,但也算是一场大动作了。 甄远道自己也不是个禁得住查的,抛开这次诗集和私纳罪臣之女的事情不谈,这些年他身为大理寺少卿,主管刑狱之事,明里暗里的收了不少贿赂他的好东西。虽说这些人行贿之时用的是诗会雅集的借口,但是甄远道从这些场合里笑纳的孤本典籍几乎都是价值千金。 皇上有意处置甄远道父女,他们父女俩的罪行也都明明白白,在瓜尔佳鄂敏和宁楚克分别在前朝后宫整理完所有的证据之后,皇上没有丝毫犹豫的对这父女俩下了最后的旨意。甄远道犯大不敬之罪,意图谋逆,另有贪黩、狂悖、欺罔之罪,即刻入狱,秋后问斩,家中妻女亦变卖为奴。甄嬛戕害妃嫔,于宫中纵火,又间接害死龙裔,企图嫁祸华妃,种种罪行加在一块儿,即便是将她碎尸万段也不足为过。只是皇上还顾念着她那一张还算让他高兴几天了的脸,只赐给她白绫、毒酒、匕首,让她选一样自行了断。 甄嬛在接到这封圣旨之后,像疯了一样扑到了苏培盛的脚边,求着想再见皇上一面,可是皇上又怎么愿意看甄嬛顶着那张和纯元这般相似的脸下的蛇蝎心肠,立马就回绝了她。甄嬛存在的每一天都好像是提醒他当初选了什么样一个恶毒的女子进宫伴驾,敦亲王当年的那句色令智昏的评价竟然如今看来还真有几分正确。 甄嬛的人缘跟她父亲一样差,她被下旨赐死之后,宫中竟然无一人帮她求情,要不是有皇上的旨意拦着,夏冬春她们甚至都想去闲月阁看看甄嬛的热闹。端妃死之前起码还有一个她的死对头年世兰去给她送行,甄嬛被赐死之时,没有一个人愿意去跟她多说几句话。 承乾宫内,宁楚克笑着看着在小床上面翻身的弘瑾,眼中满是慈爱。颖贵人拿着一块儿牛奶糕放在弘瑾面前逗他过来,欣嫔在一旁为六阿哥绣着小肚兜,这副岁月静好的样子让被政事烦扰,皱眉不展多日的皇上终于开怀一笑。 “外面下着大雪,你们倒是会享福,知道你们贵妃娘娘这儿有上好的茶叶和点心,日日燃着红罗碳,都巴巴的往这边跑。” 淳儿进宫之后这一直得到了宁楚克的庇佑,所以即便现在年岁稍微大了一些,但仍然如刚进宫一样天真无畏。 “皇上怕不是担心咱们这些个馋嘴的把贵妃姐姐宫里面的点心都吃完了,您就没有口福了吧!” 颖贵人这话要是在别的场合上说的确算是僭越,是如今在承乾宫的内室之中,在座的又都是皇上的妃嫔,最多也不过是闺阁之间的玩笑话罢了。皇上这会子心情好,他又喜欢淳儿这样有话直说的性子,自然也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一味微笑的看着她们。 “是啊,你贵妃姐姐宫里面的点心做的最好,朕在养心殿批折子的时候有时候也想着呢。” 淳儿依附宸贵妃,宸贵妃得宠,即便她侍寝的日子不多,内务府的人也不敢轻看了她,她自然乐得见宸贵妃和皇上你侬我侬,感情加深的。 “那好办,那以后皇上要是想着姐姐宫里的点心了,就让苏培盛来承乾宫取就是了,最多臣妾平日里少吃一些,将臣妾吃的那一份省给皇上就好啦。” 欣嫔自知自己颜色不在,皇上召幸也只是念在往日情分,颖贵人活泼可爱,皇上对她有几分怜爱,她又和她一样都依附宸贵妃过活。所以对于这个小姑娘,欣嫔还是很喜爱的。 “看来淳儿的确是心里有皇上和贵妃,连最喜欢的点心都愿意省出来给皇上,这可实在是难得。” 弘瑾在皇上进来之后就一直用他那一双葡萄一样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的阿玛,小孩子长得快,乳母的奶水也足,六阿哥这才不到半岁就已经像只小牛犊一样有力气。 皇上膝下的阿哥不多,六阿哥可以说是他最寄予厚望的一个,看着他最喜欢的小儿子乖巧的向自己招手的样子,皇上心中也涌上一股暖流。他接过宁楚克怀里的弘瑾,掂了掂之后满意的点点头。 “朕瞧着咱们的六阿哥又壮了一些,是你养的细心。” “弘瑾胃口好,吃的也多,自然长得快,皇上下次再来,说不定就要抱不动咱们六阿哥了。” 皇上以为宁楚克是在点他段时间不怎么进后宫,也没怎么来承乾宫看她和六阿哥,随即有些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朕最近忙于朝政,的确是忽略了你们母子二人,等这段时间忙完了,朕一定多来陪你们。” 宁楚克听着皇上话中突如其来的愧疚,有些疑惑的看着皇上,刚才有表达出这种意思吗?实话说,皇上这段时间不怎么进后宫,又因为天寒地冻最近不用向皇后请安,这几天她的日子可快活多了。白天睡到自然醒,起来之后要么就和淳儿和文鸳堆雪人,要么就叫上欣嫔玩叶子牌。华妃有时候也会跟她们玩几把叶子牌,只是华妃牌技不行,脾气还大,一玩不好就耍脾气,非要一直打到她赢为止,宁楚克她们都不太乐意叫她。到了晚上,她就和白露她们几个小姑娘在承乾宫烤鹿肉吃锅子,日子好不快活。 第82章 甄嬛传(八十一) 甄嬛看见不到皇上,就吵着要见皇后,见华妃,见宸贵妃。皇后不想和甄嬛扯上什么关系,自然不会愿意去见这个毫无利用价值的人。华妃看不上甄嬛,也不想去送她一程,更何况她还有欢宜公主要照顾。公主毕竟是早产生下来的孩子,这些年的欢宜香在她体内还是留下了不少毒素。公主虽然出生时看上去健康,但是随着公主日益长大,却经常体弱多病。公主虽然只比六阿哥小几个月,但是看着却跟弘瑾差了一岁多一样,华妃每次看见自己费尽千辛万苦生下的公主,都不免十分心疼,也因此对皇上和皇后的恨意日益加深。 “贵妃娘娘,罪人甄氏,临死之前想见您一面,您看奴才帮您回绝了,还是?” 小厦子本来是不想跑这一趟的,要他说甄嬛都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了,怎么还会有人想去见她。甄嬛这样的人,恐怕贵妃娘娘连落井下石都不想去吧?不过甄嬛毕竟是当了那么多年宠妃的人,身上的那些名贵珠宝虽然被查收了大半,但还是有些贵重的东西就她知道放在哪儿。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甄嬛给的筹码够大,所以小厦子即便不喜欢甄嬛,也还是费力愿意跑这一趟。 霜降翻了个白眼,很是不耐烦的说道: “她和我们家娘娘又没什么交集,之前还害过我们家娘娘,如今自己死到临头了还要见我们家娘娘一面,生怕自己不够晦气吗?” 宁楚克倒是有些好奇,霜降说的没错,甄嬛进宫之后和她又没交情,也不是甄嬛进宫之后最怨恨的人。甄嬛想见皇后,想让皇后为她求情,她可以理解。想见华妃,是因为华妃是甄嬛进宫之后最针锋相对的敌人,这宁楚克也能理解,可是想见她是为什么呢? “霜降,不得对厦公公无礼。既然她想见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本宫也想听一听她临死之前想对本宫说些什么。厦公公,那就劳烦你为本宫带个路吧。” 闲月阁不比碎玉轩华丽奢靡,或许是因为她的前主人凋零的缘故,闲月阁看上去萧索孤寂,一点都没有皇家宫室的壮丽精美。如今已经到了冬日,闲月阁从前种满的菊花,现在都已经干枯,整个闲月阁似乎都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 闲月阁中,甄嬛面色灰白,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绝望的气息,只是眼中的狠厉和不服气看着实在是有些吓人,就像是一匹母狼在临死之前想要迸发出最后的一击一样。甄嬛一向注重自己的仪容外表,可是今日她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头上的头发上只有一根木簪,脸上的胭脂色和眉上的黛色也全然消失,一点也不见从前的宠妃之态。 “你来了?” 甄嬛的声音嘶哑嘲哳,从前的黄莺之声如今变得犹如老妇,扶着宁楚克的白露都被甄嬛她这样子吓了一跳。 “小厦子说,你想见本宫?本宫记得,从你进宫到现在,本宫好像也跟你说过几句话吧?本宫也想听听,大名鼎鼎的莞嫔娘娘,想和本宫说什么话?” 甄嬛苦笑一声,莞嫔?多么辉煌又荣耀的过去。 “你知道吗?从当年选秀的时候,我很嫉妒你。绝色的容貌,傲人的家世,不俗的才情,闺阁女儿家梦想拥有的东西你都有了。当日选秀我傲视全场,在汉军旗的选秀中,自认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我,原本以为以我的容貌和才情,皇上最低也会封我一个贵人,没想到我却只以最微末的答应的位分进了宫。 从八岁开始,其实我就隐隐约约感觉到父亲和母亲是想让我学某个人的习惯和爱好,父亲教我诗词歌赋,让我学吹箫和舞蹈,其实这些都不是一个当家主母应该学的东西,反而更像是宠妃或者贵妾的爱好。不过我向来很尊重父亲和母亲,即便我心中偶有疑问,但也没有拒绝过他们的安排。直到后来的那位纯元皇后的习舞师傅进了府,我才知道父母这样的安排,只是因为他们偶然间得知我的容貌竟然与纯元皇后有几分的相似。相似的容貌,相似的喜好,如此符合皇上胃口的女子进宫之后,怎么会得不到皇上的恩宠?” 宁楚克眯了眯眼,饶有兴致的看着甄嬛,原来改变了时间线的世界中,甄嬛知道自己菀菀类卿的时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早。 “你早就知道你的得宠是因为纯元皇后?” 甄嬛眼神一凛:“我虽然知道自己的得宠有纯元皇后的缘故,但我也自信我的才情同样能让皇上折服。纯元皇后即便再怎么完美无瑕,她也早就化作了黄土一捧,皇上即便再怎么追忆纯元皇后,她也不过是个死人罢了。我自信以我的容貌和不同于别人的才华,皇上迟早会对我移情。若不是你,倘若不是因为这个宫里面还有一个你,还有一个华妃,皇上一定不会这样对待我!定不会这样对我的父亲和母亲,对我们甄家满门!” 在甄嬛胡思乱想间,宁楚克嗤笑一声:“所以你进宫之后就一直视本宫和华妃为眼中钉,对我们的那些算计,只是因为你的嫉妒,你嫉妒我们俩是宫中比你更得皇上宠爱的妃嫔,所以恨不得对我们除之而后快。本宫原本以为你临终之前还有什么大事要说,不过是一些顾影自怜的话罢了,看来本宫是白来一趟了。” 甄嬛苍白的脸色上突然间染上一丝病态的红晕,她放声大笑道:“宸贵妃,你以为你能瞒得过所有人,也能瞒得过我吗?你根本就不是自愿进宫的,早在还没有进宫的时候,我就听到宫中有些传闻,说皇上横刀夺爱,强夺自己侄儿的未婚妻,行似唐玄宗。当时我原本以为是只是传言,毕竟皇上富有四海,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抛弃自己的名声?后来见到你之后,我才又想起了这些状似不实的传闻。我自小眼力非凡,见惯了这世界上的奇珍异宝,你手上的白玉手镯,温润通透,是草原上独有的玉材。这样的玉镯虽然名贵,但对于你们富察家来说,也算不得什么顶好的玩意儿,不至于让你这个贵妃娘娘片刻不离身。联想到十四爷家那位被皇上流放到西北的阿哥,我就猜到了几分,宸贵妃,你心中的那个人,就是那位弘明阿哥吧?” 第83章 甄嬛传(八十二) 左右现在四周也没有外人,有一个白露还在屋内,宁楚克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莞嫔还真是见多识广,的确聪明,你猜的不错,本宫的确与弘明相识多年。确切的说,本宫和弘明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当年还是太后的德妃和先帝都曾经想为我们赐婚,只是因为本宫当年年岁还小,就给耽误了。倘若不是皇上横插一脚,恐怕我现在就会嫁给他做嫡福晋了” 见宁楚克的眼中并没有出现她想象中的痛苦和挣扎,甄嬛有些茫然的看着宁楚克。 “你不难过吗?你心中另有所属,但却不得不委身做另外一个人的贵妃,在皇上身边的每天每夜,难道都不会不开心吗?这样爱而不得的痛苦,你竟然可以忍受?” 宁楚克有些疑惑,“所以你跟本宫说弘明的事情,只是想看见我难过?本宫为什么要难过?因为本宫成了宸贵妃,生下了最有机会继承大统的六阿哥,富察家比起从前在皇上面前更加得脸,本宫的阿玛和兄弟侄儿们也都有了登天梯。你说的对,本宫拥有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对本宫来说,爱情并不是必须要有的东西。” 宁楚克在心中腹诽: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皇上的身体状况,眼瞧着本来也就活不了几年,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由爱专恨的华妃,估计过不了多久,等弘瑾长大一些,她就能金蝉脱壳了。弘明心悦于她,她曾经修书多封回去让弘明放下他们的那段过去,重新去认识别的姑娘,只是弘明每次见了她那样的书信都要生气,久而久之,她也就不再强求。 甄嬛重重吐出了一口浊气,“所以,怪不得你能成贵妃,年世兰服侍了皇上那么多年,兜兜转转最后还只是个华妃。罢了,罢了,到底是我棋差一招,我不应该对皇上的偏爱抱有期待,在这后宫之中,只有像你这样断情绝爱的人才能活到最后。宸贵妃,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太医院刘畚,是不是你杀的。” 宁楚克一愣,没想到这甄嬛,对沈眉庄,还当真有几分真心,这临终之前,还想要知道刘畚的事情。 “是或者不是,现在还重要吗?沈家因为有了个假孕争宠的妃嫔,虽然沈自山现在勉强保住了济州协领的官职,但是圣宠已经大不如前。其实本宫一直都不太理解你和你的好姐妹的思考方式。当年在圆明园,虽然本宫没有亲眼目睹,但是也知道当时可以说是证据确凿。染血的里衣、鬼鬼祟祟的奴婢、不翼而飞的药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太医,这一切的证据都在指向沈眉庄假孕争宠。她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只希冀着凭借自己从前和皇上的那些微薄的情分就让皇上相信她的无辜,实在是有些太天真了些吧?” 宁楚克停顿了一会,说道:“选毒酒吧,起码还能留个全尸,匕首和白绫,太难看了。” 宁楚克和甄嬛说完最后一句之后,突然觉得自己来看甄嬛最后一眼实在不算是个正确的决定,听她云里雾里的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也几乎都是失败者死前的一些怨言罢了。 甄嬛的死亡,不止是让皇后失去了一个得力的帮手,更是向皇后传递了一个可怕的信号:纯元皇后这张免死金牌,或许可能,有些失效了。 若是在从前,甄嬛凭借着这么一张得天独厚的脸,一定可以引来皇上的垂怜,即便她犯下滔天大错,皇上也不对直接将她赐死。但是现在,皇上的旨意下达的这样干脆利落,甚至连甄嬛的最后一面也不想见,这实在让皇后有些胆战心惊。倘若纯元皇后不再是皇上心中的独一无二,那她这个沾着纯元皇后临终前的遗言才坐稳的皇后,还能平安顺遂吗? 皇后心里的忧虑一日比一日加重,得知皇上准备亲自教导六阿哥弘瑾之后,更是神思不属。她虽竭力不在皇上和众妃面前露出异状来,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只是那心事重重的举手投足,宁楚克如何察觉不出。 “本宫瞧着,皇后最近和齐妃走的倒是越来越近了。” 欣嫔听到宁楚克的话一愣,但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齐妃在潜邸的时候就一直依靠着皇后,当年齐妃的父亲犯下罪行被贬为庶人,还是皇后求情,皇上才没有牵连到齐妃,齐妃对皇后一直都是忠心耿耿。娘娘不提,嫔妾们都还没有意识到呢,从前都是齐妃巴巴的去找皇后,如今皇后这样亲近齐妃的举动,的确是前所未闻。” 祺贵人不以为意的说道:“皇后自己人老色衰,又不能生养,她和齐妃亲近,估计是还做着春秋大梦,以为齐妃那只会长个子不会长脑子的三阿哥能继承大统,封她做个母后皇太后呢!” 颖贵人艰难的咽下最后一口蟹粉酥后,抿了抿唇,“就是就是,皇上不喜欢三阿哥,三阿哥自己也不争气,跟咱们弘瑾比起来,他就只剩个个子高的好处了。” 看着淳儿和她的表妹你一言我一语的样子,宁楚克也忍不住轻笑出声,小姑娘们阳光明媚些的样子真是讨人喜欢,她虽之前有些头疼如何应对皇后的事情,但是一看见这两个吉祥物也就放松了下来。 第84章 甄嬛传(八十三) 自从华妃复宠之后,皇上为了弥补她,经常宿在翊坤宫中。年家的势力大不如前,但是华妃的嚣张跋扈却一丝没有削减。皇上一个月之中大多数时间都会忙于朝政,除了几乎每日都要抽出时间来承乾宫陪宁楚克用膳和为六阿哥启蒙外,皇上来后宫留宿的时日不过七八日罢了。而这七八日里,华妃几乎占了大多数,有时候就连轮到皇后和宸贵妃的侍寝,她也会在半路截胡。宫中妃嫔为此叫苦不迭,只是碍于华妃盛宠,不敢多说什么。 又到了十五这一日,皇后精心准备了一桌子皇上平时最爱吃的菜肴,满心欢喜的静等着皇上驾临。傍晚,苏培盛带着为难的笑意来了景仁宫。 “娘娘,皇上今日恐怕不能来陪您用膳了,华妃娘娘今日身体有些抱恙,皇上现在已经去翊坤宫陪华妃娘娘了。” 皇后脸色微变,但还是尽力保持着她皇后的端庄。 “那还真是不巧,苏公公记得回去之后让华妃传太医去瞧一瞧。对了苏公公,皇上今日还去了哪儿?” 苏培盛脸上有几分尴尬,皇上今日朝政不忙,下了早朝之后就来了后宫,只是没有来景仁宫罢了。 “这……皇上午膳的时候是在承乾宫陪贵妃娘娘和六阿哥用的,下午又去了祺贵人那儿和祺贵人说了一会子话。” 绘春不满的嘟囔着:“今日十五,皇上理应来皇后娘娘这儿留宿才对,华妃娘娘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病,每次都是这样。” 皇后蹙眉,不悦地睨了绘春一眼,斥责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话?还不快些退一下!” 皇后对外的形象一直都是大度仁慈,对下人也少有今日的疾言厉色过,但是苏培盛在皇上和皇后身边伺候了那么多年,自然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皇后的本性的。他悄悄抹把额角冒出的细汗后,就讪笑着离开了。 剪秋偷偷窥探皇后的表情,果然等苏培盛一走,皇后便暴怒起来,摔碎了手中的茶杯,眼神阴翳,几乎咬着牙道:“华妃简直欺人太甚,年羹尧都已经认罪伏法,她凭什么还这样嚣张?宸贵妃平日里见皇上的时候最多,皇上对六阿哥的偏爱已经路人皆知,朝堂之上立六阿哥的声音此起彼伏,恐怕再过些时日,这后宫之中就没有本宫的立足之地了。” 景仁宫的地砖青灰偏暗,白色的碎瓷零散的嵌在其中,显得极为碍眼,皇后转头去问一旁低声不敢说话的剪秋: “你说,本宫何日才能将这些碍眼的东西全都扫除了?” 皇后说的自然不是碎瓷,而是数年来一直狠狠压着皇后一头的华妃和生下六阿哥,野心勃勃的宸贵妃。 翊坤宫中,已经不再能闻到欢宜香浓烈又特殊的香味,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雅古朴的异香。皇上虽然觉得还是从前的欢宜香闻着习惯一些,但是因为翊坤宫中还有公主欢宜,翊坤宫这种浓烈的香气在不适合孩童去用。 “世兰新换的这一种香闻着这倒是特殊,朕之前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香。” 华妃见皇上好奇,莞尔一笑,大方道:“这是臣妾令内务府和太医院一块儿为臣妾新调制的一味香,说是能够静心安神,臣妾想着皇上每日忙于朝政,总是不得安眠,若是来臣妾这儿能闻到这静心安神的香,睡的也会好一些。” 华妃眼神真挚,她的语气柔情似水,让皇上也放下了疑惑,这也是皇上为什么对华妃如此愧疚的原因,这后宫之中恐怕也只有世兰对她如此痴情。 “世兰有心了。” 去年因为年羹尧和敦亲王的事情,皇上连六阿哥的满月礼都没有来得及回来举办,今年六阿哥满周岁,皇上为了弥补去年的遗憾,也为了让前朝后宫热闹一回,特意在紫禁城中大办。因为皇后最近头风病又犯了,皇上将六阿哥满月礼的一切事宜都将由宸贵妃和华妃负责。 满周岁的小阿哥生的玉雪可爱,漂亮的眼睛里面透着一股机灵劲,太后对这个新得的小孙儿可是喜欢的紧,即便她静心礼佛,不喜欢掺和后宫中事,也没办法拒绝这样可爱的小胖子。 “六阿哥看着一股聪明劲,像你。哀家总觉得前两年你还是个在哀家身边撒娇讨乖的小丫头,如今也是做额娘的人了。之前,哀家总是不敢见你,觉得从前的那些事是哀家对不起你,如今看着你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哀家也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 “太后娘娘说的这是什么话?能在皇上和太后身边伺候,是宁楚克的福气。”宁楚克在皇太后身边待了那么多年,实在是太了解太后的喜好了,她拉长了糯糯的尾音,像是在撒娇。 皇后坐下的位置离太后有些远,她听不清楚她贵为太后的姑母和贵妃在说些什么,只觉得她们二人之间气氛融洽,看着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太后虽然一直竭力保住皇后的后位,但是从来没有和她这样亲近过。皇后心下苦涩,觉得太后喜欢姐姐,喜欢宸贵妃,但唯独看不上她这个庶女。 宁楚克在和太后打趣间瞥见皇后神色阴沉,漆黑的眼瞳如潭水一般深不见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日六阿哥的周岁宴,他的几个哥哥们们只有三阿哥来了,四阿哥和五阿哥都不在紫禁城养着,这样大的席面是轮不上他们的。 “六弟生的俊俏,满月的时候看着眉眼之间和宸额娘很是相似,如今稍微大了些,儿臣瞧着倒是更像是皇阿玛呢。” 三阿哥是个纯善简单的孩子,虽然从小就被皇额娘和额娘灌输他是长子,日后一定能继承大统的观念,但并没有因此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平日里对弟弟妹妹们也很是爱护。即便六阿哥出生之后,大家都在说六阿哥出生更为高贵,又是最得宠满妃生下的孩子,是三阿哥夺嫡之路上的最大劲敌。三阿哥听到这些话也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并没有放在心上。倒不是他没有一丝一毫继承大同的野心,只是他太过于心大,觉得六阿哥年纪太小,不足以成为他的对手。 皇上见三阿哥对弟弟还算友善,语气也很是关爱,也对三阿哥另眼看待了几分。他这个儿子虽然有些愚钝,不太聪明,但是好在没什么坏心思。 “你眼力倒好,看你今日还算乖巧,今日的书不必抄了。” 一听见今日不用抄书,三阿哥立马高兴起来,快快乐乐的就去席间用膳了。 第85章 甄嬛传(八十四) 看着皇上抱着六阿哥笑的一脸慈爱的样子,皇后再也忍耐不下去了,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齐妃。齐妃本来就因为心虚有些心惊胆战,如今更是被皇后饱含深意的眼神吓了一跳,只是她看了看身旁笑的一脸乖巧的儿子,还是狠下心来下定了决心。 翠果虽然害怕,但是齐妃的命令她不敢不从,在众人的眼光都放在六阿哥的身上时,她悄悄的从席间溜走,再回来的时候,她的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翠果强忍着心中的害怕,冲着齐妃点了点头,齐妃虽然担心事情败露之后自己的下场,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心中的恐惧就消散了大半。 弘瑾已经满周岁了,为了让他的营养可以跟得上,承乾宫的小厨房每日都要准备一些好消化的流食和特制的点心给弘瑾食用。被皇上和太后抱来抱去折腾了半天,六阿哥现在也有些饿了,他眨巴着他的大眼睛看着他的额娘。 “额……额……娘,糕糕!” 弘瑾软乎乎的小奶音惹得宁楚克亲了亲他的小脸蛋,秋露也笑着将小厨房早就准备好的栗子糕呈到弘瑾的面前。 看着眼前这一盆小巧可爱的栗子糕,宁楚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尽力掩饰自己心虚之意的齐妃,对三阿哥道,“这个栗子糕是弘瑾平时最喜欢吃的,本宫听说三阿哥小时候也爱吃栗子糕,只是不知道承乾宫的手艺不能比得上齐妃娘娘的长春宫。瞧着今日的栗子糕做的颜色很是好看,三阿哥要不要也尝一尝?” 万千宠爱的贵妃娘娘生的倾国倾城,三阿哥心思单纯,也有心亲近这位最得皇阿玛宠爱的庶母,如今见宁楚克主动跟他搭话,他心中自然是喜不自胜。只是他没有注意到他的亲生额娘齐妃,现在的脸色黑的都快能滴出墨水来了。 “宸娘娘美意,弘时自然无有不从的,没想到儿臣和弟弟还有这样的缘分,连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点心都一样。” 弘时说话间准备接过秋露呈上来的栗子糕,在他即将入口之际,齐妃眉心一跳,声音比脑子先一步行动了起来。 “弘时!不能吃!” 因为实在是太过于惊慌担心的原因,齐妃没有压抑自己的声音,她这响亮的一嗓子一出,皇上和太后都有些疑惑的看着她。皇后的心脏也在胸膛中跳跃着,心中暗骂齐飞和三阿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宁楚克装作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齐妃姐姐这是做什么?这众目睽睽之下,姐姐还担心妹妹给三阿哥下毒不成?” 在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的身上的时候,齐妃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样的蠢事,她用求助的眼神看着皇后,但是皇后却对她的求救视若罔闻。 齐妃喉头微颤,“本宫……本宫……” 皇上也不是个傻子,齐妃这样奇怪的反应让他起了几分疑心。他虽然没有对三阿哥寄予厚望,更没有让他继承大统的意思,但在六阿哥出生之前,三阿哥是唯一一个养在紫禁城的阿哥,他的年龄又居于诸皇子之首。前朝和后宫一直都有传言说三阿哥有望成为太子,他虽然觉得这样的传言很是无稽,但也没有花心思真的澄清过。皇上必须承认的是,他的放纵滋养了齐妃的野心,只是他一直都看不上齐妃,觉得像齐妃这样愚蠢的妃子,一定不会对六阿哥造成什么威胁。 六阿哥是他现在重点培养的对象,他的早慧也的确没有让皇上失望,皇上虽然知道他对六阿哥的偏爱有些明显,但是皇上自信不会有人能当着他的面对六阿哥下手。虽然皇上觉得齐妃没有这个胆量谋害皇子,可是齐妃现在这样的反应实在是太奇怪了。 “齐妃,你为何这般吞吞吐吐?贵妃也是好意,想让三阿哥尝一尝承乾宫的手艺,也想着能增进三阿哥和六阿哥,兄弟二人之间的情谊,你的反应这样剧烈,难道是知道这栗子糕里面有什么不对劲吗?” 华妃现在和宁楚克是一根绳子上拴着的蚂蚱,自然要帮着承乾宫说话,她注意到齐妃躲闪的目光,面色一冷,喉头发出一声冷哼: “即便是再愚蠢的人,也做不出在宴席之上在自己亲生儿子的糕点里面下毒的事情来。齐妃不让三阿哥食用承乾宫的点心,难道是因为你知道这点心里面被人动了手脚?” 齐妃害怕的连声音都在颤抖,她想走到大殿中间跪下请罪,但是她的双腿软的厉害,连动都动不了。 “皇上……,臣妾……臣妾没有……臣妾不知道……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啊!” 见自己的额娘这样惊慌失措的样子,三阿哥就算不聪明,也猜得出来他的额娘应该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他和齐妃是天底下最亲近的关系,母子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更何况齐妃是真心疼爱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从小就对他无有不应,三阿哥对齐妃很是亲近。 “皇阿玛,儿臣昨日吃坏了肚子,腹痛了一夜,额娘许是担心儿臣误食了和药效相斥的东西,影响了药效,又接着难受,这才这样紧张。宸娘娘,儿臣替额娘向您赔罪,额娘言行无状,惊扰娘娘了。” 见三阿哥找到了一个解释的理由,齐妃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对,皇上,臣妾是害怕弘时误食了影响药效的东西,这才这样紧张。臣妾……臣妾没有别的心思,还请皇上明鉴啊!” 第86章 甄嬛传(八十五) 宁楚克似笑非笑的眯着眼睛看着齐妃卖力的狡辩,怪不得皇后懒得对齐妃母子俩下手,以齐妃的这个脑子,估计被皇后卖了还得给皇后数钱。 三阿哥的借口也明显让皇上不能相信,在皇上膝下的诸位阿哥里面,三阿哥身体最为健壮,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传过太医,怎么偏偏就昨日,这样巧的就生了病。皇上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厌恶,他对三阿哥的确没有期待,但是作为一位阿玛,他希望自己的儿子起码能为幼弟们做好一个榜样。 “来人,传昨夜在太医院值夜的太医来,三阿哥既然生了病,朕也想问问太医他恢复的如何。” 齐妃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但她对三阿哥的爱护之情却一点都掺不了假。她自己受处罚都没什么,但是她不能让三阿哥身上有什么污点,否则,若是三阿哥背上了谋害幼弟的罪名,他就当真没有继承大统的机会了。皇上在三阿哥面前,一直都是严厉的君父形象,他能鼓起勇气在皇上面前为额娘齐妃撒谎,已经用光了他的勇气和脑子了。如今一见皇阿玛看向他的时候厌恶和不满的眼神,他立马吓得不敢说话了。 想到此处,齐妃即便害怕,也立马在翠果的搀扶下走到了皇上和皇后面前跪下,声泪俱下的开始哭诉: “一切都是臣妾的错,弘时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为了维护臣妾这才撒了谎的,还请皇上不要迁怒弘时……” 皇后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怎么想起来让齐妃给弘瑾下毒。原本以为宸贵妃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场合 华妃本来就和齐妃不太对付,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想法,她阴阳怪气起来很是无所顾忌。 “瞧齐妃这样说,就是知道是谁在六阿哥的饮食里面动了手脚了?看齐妃刚才这样紧张的样子,你如此害怕三阿哥吃了这栗子糕,该不会是这里面被下了毒药吧?” 一听见宫宴之上可能出现了毒药,苏培盛立马如临大敌,宫宴之上出现了这样危险的东西,危及妃嫔和皇子公主们虽然要紧,但是最要紧的还是皇上的性命。皇上出现的地方百尺之内,但凡出现了危及皇上生命的东西,就是他这个首领太监和那些皇宫护卫的过错。 “皇上,您的龙体要紧,还是传太医来瞧一瞧这栗子糕吧。” “不可!”苏培盛的建议使得齐妃慌乱至极,她在众人或疑惑费解或幸灾乐祸的眼神下,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 “皇……皇上……,臣妾的意思是……,是……” 齐妃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皇上听着也心烦。 “苏培盛,让太医院的曹蔚过来瞧一瞧,朕倒是要看一看,这栗子糕里面到底是有什么让齐妃这样紧张的东西。” 皇上的话给齐妃判了死刑,她无助的瘫坐在地上,面若死灰。宁楚克看见齐妃和三阿哥这个样子,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齐妃愚蠢又担心,她虽然有害人之心,但是若是没人推波助澜,她不会下定这个决心。这件事不用她多想就知道是皇后在后面出谋划策,皇后一向都是这样阴险毒辣,这些会脏了她的手的事情,她绝对不会亲自动手,只会煽风点火的让这些炮灰出场。 宫宴下毒之事事关皇上和后妃的性命,曹蔚来的很快,他的确是年轻一代太医中的佼佼者,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就探查清楚了这栗子糕里面的乾坤。华妃猜得没错,里面的确有可以致六阿哥于死地的毒药——鹤顶红。 三阿哥听到曹蔚的诊断之后,眼前一黑,差点没晕了过去。齐妃面色难看,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她百口难辩。 “皇上,但事情是臣妾一人所为,与弘时无关,与旁人更无关,皇上要死要罚,就请只冲着臣妾一个人来吧,不要连累了臣妾的弘时啊……” 华妃见齐妃认了罪,看着皇后在上位之上故作镇定的样子,状似无意的说道: “齐妃虽然愚蠢,但不至于能做出这种狠毒事情,皇上,依臣妾愚见,这背后的幕后指使恐怕另有其人吧?” 听完曹蔚的诊断和齐妃的哭诉后,皇上面目冷峻,冷笑出了声,在宫宴之上这样明目张胆的对他最爱的贵妃和最寄予厚望的六阿哥下毒,齐妃,还是一如既往的恶毒愚蠢。皇上见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也没有什么兴致再去深究什么,给六阿哥下毒这件事情只能到齐妃这里为止。华妃说的不无道理,他何尝不知这件但事情的背后有皇后的影子,只是太后尚在,皇后又是纯元的亲妹妹,即便是看在太后和纯元的面子上,他也没有办法对皇后下手。 “宸贵妃,这件事是针对你和六阿哥而起,朕就交由你亲自调查。至于齐妃,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三阿哥幽禁阿哥所,等宸贵妃调查清楚之后,再行处置。” 皇上说完这话之后就甩了甩手上的翡翠手持,从宴席上站了起来,拉着宁楚克离开了大殿。看着皇上远去的背影,齐妃只能沉默的流着泪。 其实在从前刚刚进王府的时候,那时候还只是个十五六岁小姑娘的齐妃李静言因为天真可爱,不通世事得了当时还是雍亲王的皇上一阵子的宠爱。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最喜欢穿粉色的衣裳,天真浪漫的样子很难让人不喜欢。那个时候的李静言和现在一样没什么脑子,但是胜在长得娇俏可人,所以虽然她和现在一样说话也没什么分寸,但是皇上看在她那一张像桃花一样娇艳的脸蛋的份上,对她也多了几分宽容。三阿哥弘时就是那个时候怀上的孩子,三阿哥在年幼的时候也曾经被君父捧在手心,他是后院中唯一的男孩儿,小时候的弘时乖巧懂事,即便是和齐妃很不对付的华妃看见小小的弘时也不忍冷眼相对。 只是时间实在是一个残忍的东西,随着李静言年华老去,曾经的不谙世事,天真烂漫就变成了愚蠢无知,没有展露出皇上期待的天赋的三阿哥也慢慢的被皇上厌弃。君恩似流水,匆匆不回头,好在齐妃还有一个孩子可以让她在皇上日日的冷待聊表慰藉。在被皇上遗忘的日子里,齐妃只能把自己所有的期待和爱转移到孩子的身上。如今事已至此,齐妃谋害宸贵妃母子之事败露,她虽然害怕受到皇上的处罚,但是更害怕的还是皇上对弘时的态度。 第87章 甄嬛传(八十六) “你怎么知道齐妃在六阿哥的饮食中下了鹤顶红?” 华妃熟稔的坐在了楚克最喜欢的贵妃椅上,一边指使着霜降去给她做霜降最拿手的马蹄糕,一边好奇的看着宁楚克。 被华妃霸占了贵妃榻的宁楚克微微皱眉,“你别总使唤我的霜降,昨天夜里她审了一夜长春宫的那些小宫女本来就累坏了,今天别吃马蹄糕了,还是吃你的蟹粉酥吧。” “知道你宝贝你身边的丫头们,那本宫今日就勉为其难尝一尝你的承乾宫小厨房做的蟹粉酥吧。不过你可不要跟本宫转移话题,快跟本宫说说,你到底是怎么知道齐妃下了毒的?”华妃带着调笑的语气和宁楚克说着话。 宁楚克笑的柔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承乾宫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我的亲信,没有一个人会背叛我,会背叛富察家。自从我进宫以来,这两年里,有不少人明里暗里的想要买通我身边的宫女太监,不过没有一个人能成功的。” 华妃点了点头,当年宁楚克刚刚进宫的时候,就连她也花了不少银两想要买通承乾宫的下人为她打探消息,的确没有一个人成功复命。 “你身边的这些人的确是忠心耿耿,不过本宫的翊坤宫的人也都不比你身边的人差。所以是齐妃身边的人企图买通你身边的宫女,她们把齐妃的图谋不轨告诉你了?” 说到齐妃为她们母女俩精心准备的鹤顶红,宁楚克眼神也微有些冷。 “之前我就察觉到齐妃和皇后最近走的非常近,皇后无事献殷勤,肯定有古怪。如今皇上的身子被你折腾成这个样子了,皇后估计也看出来皇上这些年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她迫切的需要给自己找一个能延续她的尊位和乌拉那拉氏荣耀的帮手。你说宫中那么多阿哥里面除了本宫的六阿哥之外,谁最有好被皇后收养?” 华妃怔愣了一下,话几乎是不假思索就说出了口:“废话,那当然只有三阿哥,宫里面除了咱们六阿哥之外,只有三阿哥一个皇子是不在圆明园里面养着的。至于其他的皇子,皇后就算想插手,也够不到他们人呀。四阿哥的生母出身微贱,皇上一直就不喜欢他,自他出生之后,皇上就没见过他几次。五阿哥又一向调皮顽劣,皇上曾经直言他不能继承大统,皇后就算想收养他们俩也没有什么用,收养两个没有什么用处的皇子,对于皇后来说可不是什么合适的买卖。” 宁楚克轻声笑了笑,然后低声道:“对,没错,皇后想收养三阿哥,一定不会让齐妃活着。为了帮三阿哥扫平前路的障碍 ,皇后也必须要除掉我的六阿哥,齐妃头脑简单,为了她的儿子什么都能做的出来,让齐妃对我的六阿哥下手,可谓是一箭双雕。 齐妃在第一次试图买通宸乾宫小厨房的一个烧火宫女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她的计划,而且让她假装被买通的样子。那天一进大殿,我就觉得齐妃看上去神情很是古怪,你也知道,齐妃不是一个能藏得住事的人,我看她那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就知道今天恐怕会有大事发生。果然还没有过多久,我就看见她身边的翠果鬼鬼祟祟的出了大殿,我宫里的那个小宫女告诉霜降,说翠果给了她一包红色的粉末和一大笔金银,让那小宫女把药粉放在栗子糕里面。既然齐妃想让我的孩子吃下那一盘子带有剧毒的糕点,那我就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把那些个脏东西给齐妃的儿子也尝一尝,有什么错吗?” 华妃听完之后,明白了大概,她虽然知道齐妃给弘瑾下毒的事情一定有皇后那个毒妇推波助澜,但是不太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听宁楚克解释完之后才知道了前因后果。 “那我们就这样放过皇后?谋害皇子,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若是不能趁此打压一番皇后,岂不是可惜了?” 宁楚克微微叹了一口气,她何尝不想要快点除掉皇后,皇后的心思狠毒,她一心想要自己和弘瑾的性命,皇后只要在之后宫一日,她的弘瑾也就一日不能自在平安的成长。 “你以为皇上当真一无所知吗?咱们那位皇上的城府有多么深,你我又不是不知道。弘瑾和我到底没有真的出什么事情,皇后的上面又有太后护着,有纯元皇后妹妹这张免死金牌在,皇上不会对她真的有什么实质性的处罚。此时若是对皇后下手,只会打草惊蛇,对付皇后这件事情,咱们还是要谋定而后动。你最近对皇上用药的时候稍微注意一些分寸,在皇后这个威胁消失和弘瑾的地位稳固之前,他还不能出什么事情。” 华妃有些不高兴的努了努嘴,她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想让皇上早些死的人不止她一个,原来宫中最受宠爱的贵妃娘娘,心中也早就对皇上积怨已久。对于宁楚克的事情,她不敢也不想过问太多,当年的富察格格和弘明阿哥之间的情分,因为弘明的阿玛十四爷和她们年家交好,华妃作为年家的女儿也知道个几分。她可不想知道贵妃和皇上之间有什么样的恩怨,只要贵妃不要干涉她为哥哥和年家报仇就好。 “你准备怎么样对付皇后?你对我们年家有恩,对我年世兰也有恩,皇后跟本宫又有这样大的仇恨,如果有什么能用的上本宫的地方,本宫会尽力帮忙。” 第88章 甄嬛传(八十七) “当年的纯元皇后死得蹊跷,她这样精细的养着,竟然最后母子双亡,难道你就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对于那位传闻中皇上的白月光纯元皇后的事情,华妃也略有耳闻。不过她进府的时候,纯元皇后已经香消玉殒,她也没有亲眼见着这位传说中温柔娴雅,深得人心的福晋。 “也是,当年乌拉那拉氏宜修本来是可以做嫡福晋的,被自己的亲生姐姐夺走了自己原本的福晋之位,依宜修对她的尊荣地位的看重,她怎么可能不对纯元皇后发疯?而且本宫可都听说了,她的孩子刚没了的时候,纯元皇后刚好怀有身孕。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可不是个善良的人,她刚失去了一个孩子,而她最仇视的人却有了和她最爱之人的身孕,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提起这位纯元皇后,宁楚克的语气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几分嘲讽。 “在自己的庶出妹妹有孕期间穿着妃位的服制去探望妹妹,看来这位纯元皇后也不是个单纯的人。谁家好姐姐会在有了婚约之后还会穿的这样隆重,在自己妹夫必经之路上跳惊鸿舞。我可不信她真的爱舞成痴,在自己妹妹和妹夫的家里面都不忘记要跳舞。宜修变成如今这样的心狠手辣,无情无义之人,她这个嫡出的姐姐和见异思迁的夫君起码占了一半的功劳。 我听那些从王府里面出来的老人说,宜修的大阿哥发热重病的时候,纯元皇后刚好查出来有了身孕,那一日她调走了府上所有的府医到自己的院子里面为自己请平安脉。乌拉那拉氏宜修和大阿哥求救无门,大阿哥才会不治而亡。若不是她非要对我的弘瑾下毒手,我也不会对这样一个可怜又可悲的人赶尽杀绝。” 华妃有些疑惑的问道:“是本宫听说是纯元皇后在临死之前苦苦哀求皇上一定要立她的妹妹为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宜修才能坐稳她的正室之位,后来又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宁楚克端着茶盏,缓缓的吹着气,道:“乌拉那拉氏柔则和乌拉那拉氏宜修毕竟是亲生姐妹,柔则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自然是要为家族的未来做打算的。那时候,她已经快要魂归西天,再去计较那些过往的爱恨情仇又有什么意义呢?与其让妹妹陪她一块去死,不如让她活在一辈子自己的阴影中,接着为乌拉那拉氏卖命。” 华妃一脸好奇的看着宁楚克,“那你说纯元皇后死的蹊跷,是事关皇后?你是不是有什么证据了?快跟本宫说一说。” “当年纯元皇后怀孕时,可以说是百般的不适,怀胎九月,结果就生下一个死胎不说,自己也因为难产死去了,一尸两命。那孩子王府有胆子大的老人也见过,他们告诉我,那孩子出生的时候竟是满身的青斑。生出这样的死婴,只能说明当年纯元孕中的膳食,被掺入极多极重的寒性之物。我调查过了,纯元皇后有孕之时,府上经常去采买芭蕉,纯元皇后爱喝的杏仁茶,其实也是被换成有滑胎效果的桃仁。这些东西,都是性寒之物,每天都吃这些东西,长此以往到她生产那日,纯元也难免不难产血崩。你是不是觉得这场面有些熟悉?没错,浣碧当时生下的那个孩子,也是浑身青紫,御膳房的人说,浣碧在有孕的时候,最喜欢吃的东西就是杏仁酪。” 华妃对宁楚克的话中真伪坚信不疑,她们有共同的敌人,是一条船上的人,对于宁楚克的计划,她是一定会帮忙的。 “那你准备怎么办?你说的这些事情,可有能让皇上信服的证据?” 宁楚克神秘的笑了笑,她既然和华妃今日说了那么多,自然是已经有了七八分的把握。 “纯元皇后心性到底如何暂且不论,不管她是真善良也好,假慈悲也罢,她在王府的那些年,的确很能收买人心。宫中有几个从王府出来的老人曾经都受过纯元皇后的恩惠,她们对当年之事也有怀疑,只是缺了一个宣泄的机会。如今我负责调查齐妃下毒一事,纯元的二阿哥,浣碧的孩子,还有弘瑾,他们都曾经被下毒。这些事看似没有关联,但是若是议论的人多了,三人成虎,这样怀疑的话加在一块,皇上就算不信也要调查几分。只要撕开了一个口子,这件事情查下去就方便多了。 景仁宫的人除了一直陪着皇后的剪秋,其他人可不算是硬骨头,皇后不是喜欢让慎刑司的惊奇嬷嬷折磨人吗?正好,这次也让她宫里的那些仗着在皇后身边伺候就整日里耀武扬威的宫人们也尝一尝慎刑司的手段。” 华妃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心里暗想还好自己之前没有太针对富察仪欣,大家族出来的小姑娘都有一千八百个心眼。 宫里面传的最快的就是风言风语,毕竟宫中的时日实在是太难熬了,总是要找一些新奇的话题打发时间。这段时间,宫里面最令人新奇的事情就是齐妃在宴席中下毒之事了。三阿哥炙手可热了那么多年,一直被认为是未来储君的唯一人选,如今骤然因为额娘谋害幼弟之事跌落云端,宫中嘲讽挖苦之言甚嚣尘上。 晚膳后,霜降跟着几个奶娘把在宁楚克怀里撒娇的六阿哥给抱了出去,在六阿哥出去之后,白露才进来对着宁楚克点了点头。 “娘娘,皇后已经从冷宫回来了,冷宫中的侍卫说,皇后走后,齐妃似乎已经存了死志,一直在冷宫院子里面的水井附近徘徊。” 宁楚克觉得现在是去找齐妃的时机了,就让秋露给自己换了一身常服,在白露和秋露的陪伴下去了冷宫。说起来,自她进宫之后,她还是第一次踏入冷宫这个晦气又阴森的地方。冷宫的环境比她想象中的要稍稍好一些,毕竟是在紫禁城之中,即便再荒凉偏僻,起码外面看着也没那么难看。 在冷宫待了几天之后,往日里养尊处优的齐妃李静言已经没了曾经的高高在上,侍卫说的没错,她已经存了死志,她不再不停地解释,而是眼神空洞,目光呆滞的看着她手上的桃花发簪。宁楚克曾经听齐妃炫耀过,这个发簪是三阿哥出宫办差事的时候,知道齐妃最喜欢粉色,特意在京城里贵妇人们最喜欢的兰翠坊定做的首饰。 第89章 甄嬛传(八十八) “看来冷宫里的日子是不好过,瞧着齐妃娘娘这憔悴的样子,看来这段时间是吃了不少的苦吧?” 听到宸贵妃的声音,李静言瞳孔微缩,突然激烈的挣扎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用那双森冷又颓然的双眼死死瞪着宁楚克。她冷笑一声,“怎么,宸贵妃现在是要来赐死我吗?” 看齐妃这么大的反应,宁楚克有些疑惑,“怎么会是本宫要赐死你,本宫和你无冤无仇,倘若不是你非要对本宫的弘瑾下手,你又怎么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你恐怕不知道吧,现在因为你在宴席之上下毒,三阿哥的日子也不是太好过。” 一听到三阿哥现在的日子不好过,齐妃立马像疯了一样扑到宁楚克的脚边,紧紧的抓住她的裙摆。 “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六阿哥的事情是本宫一人所为,和三阿哥无关,你不能牵连本宫的三阿哥,三阿哥是天之骄子,是皇上的儿子,你不能这样对待他!” 宁楚克有些嘲讽的看着齐妃,因为是宫里面唯一一个皇子的生母的原因,齐妃这么多年的养尊处优,让她已经不再记得宫里面的那些弯弯绕绕的残酷斗争。这宫里面虽然有母凭子贵一说,但是更有子凭母贵的例子。有一个戕害妃嫔,谋害皇子的生母,三阿哥的日子又怎么会好过到哪里去? “齐妃不是在这冷宫里面呆傻了吧?你瞧瞧这过往的那么多年,有几个皇子是能够在生母背上戕害妃嫔,谋害皇子这样大的罪名之后还能够置身事外,不染尘埃的?皇上本来就不是太喜欢三阿哥,你不会不知道吧?这段时间为了你的事情,三阿哥虽然被禁足不能出去,但是一封一封的陈情信可是每日都一封不落的送到了皇上的御案上。三阿哥重情重义,放在寻常人家或许是件好事,但是放在帝王之家,这可实在算不上是一个皇子该有的心性。” 在知道自己的儿子每天都在拼命的为自己求情之后,齐妃又欣慰又伤心,若不是当时他一时鬼迷心窍,中了皇后的圈套又怎么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事到如今,她只能一死了之来保全她的弘时不受连累。 “贵妃娘娘,六阿哥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求求您不要因此迁怒我的三阿哥,六阿哥之事,我会……以死谢罪……” 看着齐妃一心求死的样子,宁楚克也是无奈至极,齐妃不聪明,她能想到的唯一一个不连累自己儿子的办法就是以死谢罪。宁楚克真是怕了她这性子,她现在还有用得着齐妃的地方,暂时她还不能死。宁楚克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尽量心平气和地劝: “本宫也没有非要要你这条命,你的娘家很多年之前就已经衰败,你在宫里面这么多年也没有花太多的心思在经营发展自己宫里宫外的人手之上。所以鹤顶红这样含有剧毒的毒药,本宫相信依你的能力是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弄进来的,若是你能说出幕后指使,或许本宫和皇上能够放你一条生路,你的儿子也不至于失去了他的额娘。” 齐妃手心微紧,眸光里有了些神采,但是很快就又黯淡了下去,她神情忧郁,面露难色。 “我……我……此事是我一人所为,没有……没有幕后指使。” 看着齐妃支支吾吾的样子,宁楚克就知道一定是刚才皇后来的时候说了什么可以要挟得了齐妃的话。而齐妃母家已经衰败,他的生父生母也早就不在人世,这世间之上唯一能够成为齐妃软肋的人就是她的三阿哥。 “刚才是不是皇后来过了?1皇后娘娘可真是小心谨慎,刚才还特意换了一身宫女的衣服来冷宫见你一面,是生怕别人知道你在临死之前见过她呀。” 齐妃瞳孔骤缩,刹那间一股凉意泛上心头,她有些惊愕的看着宁楚克,“你怎么知道刚才皇后来过?” “齐妃娘娘,这宫里面没有什么事情是本宫不知道的,你的鹤顶红是从哪里来的,你什么时候企图买通我身边的宫女的,皇后什么时候来冷宫的,本宫都一清二楚。所以齐妃娘娘,即便你不说,本宫也知道是皇后娘娘在后面指使你的,本宫需要的只不过是你的证词罢了。”宁楚克笑着,拍拍齐妃刚才捉住的衣角,站了起来。 “皇后是不是跟你说,若是你说出了她才是幕后之人,皇上一定不会相信,反而还会觉得你是在临死之前还想要攀扯旁人,说不定还会对三阿哥就又多了几分迁怒。她是不是还说若是你可以老老实实的认下罪行,她就会在你死后收养三阿哥,让三阿哥成为皇后的养子,这样他也算得上是半个嫡子。日后有皇后和乌拉那拉氏的支持,三阿哥登上皇位的几率就比现在大一些,你也就可以死而无憾了是不是?” 宁楚克胸有成竹,笑的坦荡,齐妃震惊于平日里清冷孤傲的贵妃竟然已经手眼通天到了这样的地步。在齐妃的心理防线有些松动的时候,宁楚克接着说道: “皇后娘娘说的好听,但是齐妃娘娘有没有想过,依乌拉那拉氏现在的门第,能帮得上三阿哥什么忙?不拖累他就不错了。皇后娘娘又不是三阿哥的生母,对这个半路收养的养子又会有几分真情?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皇后真的有这样的能耐能帮三阿哥登上帝位,日后难道她不会携恩图报,以此要挟三阿哥吗?一个傀儡皇帝,有什么当的必要吗?三阿哥纯善,生母为了自己的前途死于非命,我怕他下半辈子都要活在阴影中的。” 第90章 甄嬛传(八十九) 宁楚克恩威并施,把道理掰开揉碎了跟齐妃说了一遍,齐妃虽然愚蠢,但是也不至于连人话都听不懂。宁楚克向她展示了自己的手眼通天,经此一事之后齐妃对自己和她的儿子也有了几分自知之明,他们母子二人绝对不是贵妃娘娘的对手。与其幻想着三阿哥未来可能会有微乎其微的机会登上皇位,还不如做一个闲散王爷,起码能保住一生富贵无忧。 既然贵妃娘娘说了,只要她愿意指证皇后,说出实话,她就能保住自己的一条性命,还可以保三阿哥荣华富贵一生,齐妃也愿意赌上这一回。 深夜,冷宫传来消息,说庶人李静言求见皇上。皇上是个念旧的人,他顾念旧情,所以即便李静言犯下这样的罪行,皇上也没有想杀了她的想法,毕竟还要顾念着三阿哥的面子。 如果不是因为那日为六阿哥庆生,皇上已经几乎快记不清他有多久没有见齐妃了,后宫中虽说没有佳丽三千,但也是姹紫嫣红,争奇斗艳。齐妃容颜老去,也不聪明,说话也经常惹皇上不高兴,皇上自然不会想起有她这么一号人物。 李静言被苏培盛带进来之后,皇上看着她也不说话,只冷冷的注视着她,帝王威压不同常人,直看得李静言头也不敢抬起来。 “苏培盛说你有事要跟朕说,朕还有好多折子要批,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 李静言磕了个头,跪在皇上面前,“皇上,臣妾来请罪!” 皇上叹了一口气,李静言在他身边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果不是她所图太大,只要守着一个三阿哥,她日后就不会有什么心烦的时候。到底是心中沟壑难填,贪心不足。 “你给贵妃和六阿哥下毒的事情,贵妃已经尽数查清楚了,朕也知道了个大概。六阿哥既然没有受什么损伤,念在三阿哥的份上,朕不会杀了你。” 想到了三阿哥,齐妃像是下定了决心,她的声音缓慢又带着怨恨。 “皇上,给六阿哥下毒的事情的确是臣妾走错了路,但是臣妾陪伴皇上那么多年,皇上也应该知道臣妾的性子。臣妾愚笨又胆小,就算再怎么讨厌贵妃和六阿哥,也最多只会在言语之上冒犯几句,哪里能够想到在六阿哥周岁宴下毒的主意。而且臣妾在宫里面也没有什么势力,又怎么会弄得到鹤顶红这样的毒药?” 齐妃说的这些话,皇上自然也是知道的,他微微皱眉,说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指使你这样做?” 齐妃直盯着皇上的眼眸,道:“是,是皇后娘娘指使臣妾这样做的。今日晚膳之后,皇后娘娘还乔装打扮成宫女的样子,来冷宫威胁臣妾,说是臣妾若是供出了皇后娘娘,她就会对臣妾的弘时下手。皇后娘娘还说,如果臣妾想让弘时安然无事,就自行了断。皇上,臣妾的娘家早就已经败落,臣妾也人微言轻,又怎么敢和皇后娘娘言行相悖?贵妃和六阿哥一事上,臣妾的确是有过错的地方,但是臣妾也是受人指使啊!” 听到齐妃说的话,皇上有些狐疑,齐妃说的话的确有几分可信,依齐妃的脑子和能力也的确做不出来这事。不过,他好奇的是,是什么让齐妃转了主意,突然间来他这里告发皇后。 “既然皇后说只要你能把罪责揽在自己的身上,她就能让弘时全身而退,那你又为什么今日来这里告诉朕这些事情?” 齐妃不是个聪明的人,在来之前就有些害怕不知道要怎么和皇上说清楚这件事情,好在之前贵妃教了她一些应对的词句。贵妃说,皇上和太后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尴尬,太后虽然是皇上的生母,但是更偏心小儿子十四爷。皇上从小又不养在太后身边,在回到太后身边的时候,他的心智和身体都已经成熟了。皇上的养母孝懿仁皇后佟佳氏对皇上虽然在物质上从未欠缺,但是在感情上并没有投入太多。所以从小缺乏母爱的皇上,其实在感情中十分渴望母爱这种特殊的感情,皇上也知道齐妃的性子,知道她说不出来什么大道理,所以到时候齐妃只要声泪俱下的诉说自己对三阿哥的不舍和自己的母爱就好。 不得不说,宁楚克对皇上的确很了解,从小缺爱的人就会格外渴望爱,从来不被重视的人就会格外羡慕别人的感情。齐妃哭的真心,她话语中的母爱也做不得假,皇上虽然还有一些怀疑,但是也默认了他舍不得儿子这个说法。如今有人证指证,皇上也就顺着宁楚克和华妃的意思让她们负责调查景仁宫的事情。 有了皇上的口谕,华妃最近跟打了鸡血一样频繁的出入景仁宫和慎刑司。景仁宫的宫人们对皇后虽然敬畏,但是也没有多少的衷心,尤其是知道皇后做的事情最多的江福海,他还没有受多少的刑罚就撑不住了,把他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全部都说的出来。 这些事情包括但不限于在王府的时候纯元皇后的小产,莫名其妙重病不愈的几个格格和侧福晋,华妃的那一碗被加重了剂量的堕胎药,其中都有皇后的手笔。进宫之后,皇后做下的事情就更多了,基本上每个宫里面都有她精心准备的麝香和当门子。芳贵人、欣嫔、甄嬛、浣碧,她们几个的孩子都是因为皇后没了的。除此之外,皇后做下的恶事还有很多,宸贵妃当年有孕之时的各种意外是她一手策划,就连端妃的重病都有皇后的手笔。 当这些口供被记述下来一次不落的被转述到皇上的耳中之时,皇上先是质疑,觉得实在是有些荒谬,但是静下心来仔细想了一想,好像这些事情中的确又都有皇后的影子。恰巧又在这个时候,皇上在路过御花园时候,听见了宫里面的几个小宫女在议论皇后才是谋害贵妃母子的主谋。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加在一块儿,让皇上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这个他心中挚爱的亲妹妹。 如果说别的事情,皇上都可以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既往不咎,可是关于纯元,关于宁楚克的事情,皇上没有办法装作看不见。皇上的手上有一股特殊的势力叫血滴子,他们是专门刺探各方消息,为皇上扫平障碍的刺客。事关皇后,皇上不相信除了血滴子之外的其他人,就连对苏培盛他也有些防备,在这件事情上,他只相信是血滴子带回来的消息。 第91章 甄嬛传(九十) 皇上已经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有踏入景仁宫了,对于皇后,他有尊重,有信任,但是唯独没有爱情。其实在纯元进宫之前,他和乌拉那拉氏宜修也曾经有过一段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恩爱时光。对于当时在皇上还没有在朝堂上展露锋芒之时就嫁入王府的侧福晋,皇上还是对她有几分好感的。不受关注,默默无闻的阿哥和不受宠爱,样貌平平的庶女也曾经互相依偎过。 如果不是皇上的“真爱”乌拉那拉氏柔则的出现打破了王府的平静,或许皇上对平平无奇的宜修还能多几分关注。可是柔则太过于完美,她像是为皇上量身打造的嫡福晋,美丽高贵,才情过人。其实不管是曾经的柔则也好,现在的宸贵妃也好,她们都是皇上想象中标准的名门贵女的样子,她们符合皇上对爱人所有的期待和想象。对于这样的一类女子,皇上很难不把注意力放在她们的身上。而宜修,敬妃和欣嫔这样一类的女子,她们虽然在普通人里也算得上拔尖,但是在美人如云的皇宫中其实是容易被遗忘,更何况,她们已经容颜老去。 自宁楚克和华妃开始调查景仁宫之后,景仁宫就被血滴子的人暗地里监视控制了起来。血滴子绝对忠诚于皇帝,所以对血滴子的调查结果,皇上几乎深信不疑。在皇上看见那些铁证如山,清清楚楚的证据之后,他的表情很是平静,眸色黑暗,几乎看不出任何的变化。但是伺候了皇上多年的苏培盛在一旁却打了个冷颤,服侍皇上那么多年,苏培盛知道皇上越生气的时候,越是平静。 既然事情已经查清楚了,皇上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皇后,但是为了不让太后知道之后惊扰到太后,皇上并没有兴师动众,而是只带了苏培盛一个人去了景仁宫。 景仁宫作为皇后居所,和它的主人一样,巍峨大气,庄严肃穆,只是对于皇上来说,这里缺了几分的亲切与柔和。皇后只比皇上小了三岁,多年的尊荣高位并没有延缓她衰老的速度。因为每日为皇后梳妆的剪秋和绣夏都被慎刑司和血滴子的人抓走,景仁宫里只剩下几个刚刚分进来的小宫女,所以皇后的发髻并不如往日那样精致华丽,几丝明显的白发也没有像往日一样被藏起来。 这几日一件接着一件的坏消息让皇后脸上的老态愈发触目惊心,不过她在看见皇上身影的那一瞬间,还是立刻条件反射的整理起了自己的仪容,露出她最完美的笑容。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压抑的怒气在看见宜修的一瞬间突然爆发,他不明白,纯元明明是她的亲生姐姐,她平日里对宜修这个唯一的妹妹这样好,为什么宜修还要对纯元下手。 “朕已经让血滴子的人查了多年前王府之事和朕登基之后出事的那些妃嫔,如今该知道的,不该不知道的,朕已然都已经清楚了。皇后,已经到了这地步,你可认罪吗?” 见皇上一来就直接兴师问罪,皇后柔和的笑意瞬间消失,冷冷的说道:“皇上既然已经相信,何必再来问臣妾呢?” 皇上似乎见都不想见到皇上这张蛇蝎之脸,他闭上双眸,嫌恶道:“若非等你亲口认罪,你以为朕还愿意再见到你这张脸?” 皇上嫌恶的眼神刺痛了宜修,“臣妾已经年老色衰了,自然不如宸贵妃这样的年轻女子一样娇艳美丽,皇上自然会嫌恶。臣妾只是想,若姐姐还在,皇上是否还真心喜爱她逐渐老去的容颜?臣妾真是后悔呀,应该让皇上见到姐姐如今与臣妾一样衰败的容貌,皇上或许就不会这么恨臣妾了。不过姐姐和皇上的感情这样‘真挚’,若是姐姐还在,看见她从前深爱的男子如今这样宠幸一个年轻的贵妃,不知道她会不会对皇上失望啊。不过说起来,姐姐也是见过贵妃的,臣妾记得,宸贵妃满月之时,姐姐作为嫡福晋,还曾经和皇上一起去过富察府出面过宸贵妃的满月宴呢。” 听到宜修提起他对宁楚克的感情,皇上隐隐有些心虚,“心慈则貌美,纯元纵然年华老去,也一定会胜过你万千,若是纯元还在,也不会因为朕宠爱宸贵妃,就对她和六阿哥母子下手。” 皇后嗤笑一声,轻轻抚摩着腕上如碧水般澄澈通透的玉镯,“这对玉镯还是臣妾入府的时候,皇上亲自为臣妾戴上的,皇上曾经说过,愿如此环,朝夕相见。可如今皇上以为臣妾犯错,大约不愿意再见臣妾了吧?当年,皇上同样指着此环同臣妾说,若生下皇子,福晋便是臣妾的。可臣妾生下皇子时,皇上已经娶了姐姐为福晋,连臣妾的孩子也要被迫成为庶子,和臣妾一样永远摆脱不了庶出的身份。” 皇上不明白为什么宜修这样在意嫡庶之分,他是阿哥,天之骄子,即便母亲出身包衣,也改变不了他的身份。 “你知道朕并不在意嫡庶,皇额娘也不在意,皇额娘是庶出,朕也是庶出。” “皇额娘不在意嫡庶?若是皇额娘不在意嫡庶,又怎么会在臣妾和姐姐之间,永远偏心姐姐?福晋之位明明很快就是臣妾的囊中之物了,要不是因为姐姐是嫡出,臣妾何至于此?皇上,你可明白女子庶出的痛苦?臣妾自幼在家中受尽委屈,爹爹眼中只有嫡出的姐姐,因为臣妾是庶出,臣妾与臣妾的娘亲很少受到重视,这样的痛苦和委屈,你如何能够明白?” 皇上霍然睁眼,用凌厉的眼神迫视着她,“朕明白,正因为朕明白,所以才在你入府以后厚待于你。即便朕立了纯元为唯一的福晋,你也是仅次于她的侧福晋,可是你永不知足。” 宜修眼中的恨意在听到“侧福晋”几个字之后瞬间爆发,“本该属于臣妾的福晋之位,被他人一朝夺去,本该属于臣妾儿子的太子之位,也要另属他人。臣妾夫君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她,臣妾很想知足,可是臣妾做不到啊!” 皇上不可置信的看着宜修,“纯元是你的亲姐姐,要你入府是朕错了。” 宜修轻蔑一笑,“皇上错在不是迎臣妾入府,是不该迎姐姐入府,专宠姐姐。既生瑜,何生亮啊?皇上何等睿智,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这样不明白?” “是朕太看重你们的姐妹之情了,你就不怕报应?午夜梦回的时候,你就不怕纯元和孩子来向你追魂索命?” 宜修不敬鬼神,在大阿哥没了之后,她什么都不相信,只相信自己。 “她要来索命尽管来索呀!免得臣妾长夜漫漫,总梦见我的孩子向我啼哭不已!孩子夭亡的时候,姐姐有了身孕,皇上你只顾姐姐有孕之喜,何曾还记得臣妾与你的孩子啊?他还不满三岁,高烧烧得浑身滚烫。不治而死啊!臣妾抱着他的尸身,在雨中走了一晚上,想走到阎罗殿求满殿神佛要索命就索我的命,别索我儿子的命啊!而姐姐这时竟然有了孩子,不是她的儿子索了我儿子的命吗?我怎能容忍她的儿子坐上太子之位呢!” “你疯了?是朕执意要娶纯元,是朕执意要立她为福晋,是朕与她有了孩子,你为什么不恨朕?” 宜修的周身散发着厚重的悲哀,她又恨又哀,但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皇上以为臣妾不想吗?臣妾多想恨你呀!可是臣妾做不到,臣妾做不到啊!皇上的眼中只有姐姐,皇上你可曾知道,臣妾对你的爱意,不比你对姐姐的少啊。皇上,你以为姐姐爱你很多吗,你以为宸贵妃和华妃真的爱你吗?皇上当年是强娶富察仪欣,她这才被迫进了宫,这么多年,她何曾对皇上有过几分在意?她心里面,只有十四爷所出的弘明阿哥,皇上,在太后那里,你比不上十四爷,在宸贵妃那里,你更比不上十四爷的儿子。至于华妃,她和年羹尧兄妹情深,皇上亲自下旨杀了她的哥哥,她怎么还会待皇上始终如一? 皇上,凡是深爱丈夫的女子,有谁愿意看着自己深爱的丈夫,与别的女人恩爱生子啊?臣妾做不到,臣妾做不到啊!皇上虽然以为臣妾悍妒,可是臣妾是真真正正深爱着皇上,所以臣妾才会如此啊?” 宜修的话刺痛了皇上,宁楚克进宫之后的确对他每日笑脸相迎,寻找不出任何过错,但是爱是装不出来的,皇上尽力压抑自己心中的怒意。 “佛口蛇心,你真是让朕恶心。” 宜修知道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不过她相信,只要太后还在后宫一天,皇上即便再怎么厌恶她,也不会废弃她。 “皇上,臣妾若不是身在皇后之位要保全自身,也希望皇上心中还记得臣妾的一点好,臣妾何尝不愿意什么都不掩藏。臣妾不得已的贤惠,也是臣妾最痛心,最难过之处啊!” 皇上厌恶的看了宜修最后一眼,“皇后乌拉那拉氏,天命不佑,华而不实,残害皇嗣,朋扇朝堂。焉得敬承宗庙 母仪天下,着废为庶人,冷宫安置。” 皇上的口谕让宜修心灰意冷,但是她并不相信这道圣旨能顺利的宣读下去,因为今日一早,她就得到了消息,太后命悬一线,就在这几日了。皇上是孝子贤孙,太后的临终遗言,皇上不可能不放在心上。 果然,宜修最后的算计很快如愿,太后身边的竹息姑姑夜深而来,推开了景仁宫禁闭的大门。竹息姑姑是太后最信任的女官,陪伴了太后数十年,当年皇上刚刚被接回太后身边之时,太后的心思还都放在了她的小儿子老十四的身上,是竹息姑姑每日日夜辛劳的照顾皇上。所以对于竹息姑姑,皇上很是敬重。 “这么晚了,姑姑不在皇额娘身边伺候,怎么亲自来了?” 竹息姑姑看着跪在地上面若死灰的皇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当年,的确是太后和乌拉那拉氏对不起皇后。“皇上,太后问您,废后的诏书下了么?” 皇上一怔,答道:“只差一枚朱印。” 竹息姑姑淡然说道:“皇上,差一枚朱印,那就是还没有废后。” 宜修罪行滔天,皇上不可能就这样放过她,他刚准备开口反驳,竹息就接着说道: “皇上若有什么疑惑,就去寿康宫亲自问太后娘娘吧,太后娘娘今日突闻此噩耗,刚才已经……咳血了……” 皇上神色惊慌,即便太后心中更偏爱他的弟弟,但是他对太后的孺慕与亲近却是情真,毕竟他们是亲生母子,即便额娘偏心,但是哪里有儿子不爱自己的额娘的。只是皇额娘和他之间的母子之情隔着太多别的东西了,幽禁老十四,强娶弘明的心上人,以及隆科多的性命,都让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母子越行越远。尤其是前段时间,他强行让太后给隆科多下毒,让她亲手杀了自己少年时的爱人之后,太后就不太愿意再见到他了。 “什么!皇额娘咳血了?太医院的人不是说皇额娘这些日子身子好转了许多吗?为什么还会咳血?皇额娘现在怎么样了,可传太医去了?” 竹息摇了摇头,咳疾和心病加在一起,太后已经药石无医,若不是太后要强撑着身体保全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的荣耀,太后恐怕早就撒手人寰了。 “皇上还是快些去寿康宫吧,太后已经是……回光返照了。” 皇上回头看了一眼宜修,只犹豫了一刻,就立马夺门而出去了寿康宫。寿康宫中,太后倚着软枕,躺在床榻之上,她面色苍白,精神却还算好,看见皇上匆忙进来之后,太后就柔和的笑着看着皇上。太后脸上这样温柔的笑意,皇上曾经只在太后和老十四相处之时见过。 第92章 甄嬛传(九十一) 又到了初秋,萧瑟的秋风让紫禁城多了几分萧索之意。宁楚克一向怕冷,又习惯早睡,若是在往日,这时辰她已经早早入睡了,不过今日深夜,承乾宫多了一位客人。 “这大半夜的不在你的宫里面陪着你的欢宜公主,非要到本宫这儿来做什么?反正明日皇上就会宣告此事的结果,你就这样着急听到景仁宫的消息吗?” 面对宁楚克有些嫌弃的眼光,华妃置若罔闻,专心的在逗刚学会蹒跚走路的弘瑾玩。 “我怕这样的好消息本宫一个人听了之后太过于兴奋,晕倒在翊坤宫都没人知道。” 宁楚克浅笑,华妃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毛病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她就差没把“幸灾乐祸”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没事,反正曹蔚天天来翊坤宫给你请平安脉,就算你晕倒在翊坤宫,明儿一早曹蔚就会发现的。不过你别高兴的太早,别怪我给你泼冷水,皇后这件事恐怕不能如你的意。太后病重,今天又受了这样大的刺激,估计就在今夜了,皇上是不会违拗自己将死的额娘最后的心愿的。太后是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的皇太后,自然是要考虑他们两族未来百年的荣耀,乌拉那拉氏不能出废后。” 宁楚克的话让华妃的好心情戛然而止,她有些气闷的捏了捏弘瑾肉嘟嘟的小脸蛋,成功惹哭了刚会走路的小奶黄包。 看自家儿子哭的委屈,宁楚克无奈的抱起弘瑾小声的哄了一会,然后转头道: “你就知道欺负小弘瑾,惹哭了你又不哄。不过,你也不要太过于觉得可惜,以咱们这位皇上对纯元皇后的情深,他是不会这样轻易放过宜修这个谋害他白月光的女子的。估计今天之后,你就不用再日日去景仁宫向她请安了。”宁楚克转念一想,笑着说:“哦,也不对,你本来就不是日日都去,一个月里面你能有二十天都找理由告假?” 年世兰得意的抬了抬下巴,若是说从前她还顾念着年家和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形象,现在她可以说是什么都不在意了。年羹尧已经倒台,皇上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也不会对年家其他的老弱妇孺下狠手,她没了顾忌,自然肆无忌惮。 “本宫瞧着皇后那张假慈悲的脸就心烦,不过等明天过后,恐怕六宫妃嫔就要来承乾宫给你这位贵妃娘娘请安了。” 宁楚克笑而不语,皇上不会废后,但是一定会彻底架空皇后的势力。如今六宫事宜基本上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朝中大臣多半也暗地和富察家有所接触,如今她要等的,就是国丧了。若是皇上年富力强,她和富察家自然不敢有什么大动作,但是皇上这些年已经快被华妃的香料和依附富察家的小家族费力献上的丹药掏空了身子,身体早就大不如前。虽说皇上才登基四年,但是估计过不了多久,大清就又要改朝换代了。 太后的确和皇上这么多年母子情分并不是太浓厚,但是太后弥留之际所说的最后的话,皇上还是听进去了。华妃期待的废后旨意到底还是没有成功下发出来,风平浪静的一夜过去之后,次日,皇上的旨意遍传六宫。 “皇后乌拉那拉氏,天命不佑,华而不实,不宜母仪天下。念其入宫侍奉日久,特念旧恩,安置于景仁宫,非死不得出。宸贵妃晋为皇贵妃,摄六宫之事。华妃,敬妃协理六宫。” 纯元的事情的确让皇上恨毒了皇后,皇上今日还命人取走当年册立皇后的圣旨与宝印、宝册,更晓谕六宫:“与乌拉那拉氏死生不复相见。” 多年的谋划与算计,到头来乌拉那拉氏除了一个皇后头衔,什么都没有得到。 太后用她的最后一丝力气拼着命的为乌拉那拉氏是留下了这如过眼烟云的荣耀,在皇上点头答应之后,她最后也没能熬过这个秋夜。 太后薨逝,皇后被终身幽禁景仁宫,如今的整个后宫可以说是尽在富察仪欣的掌握之中。皇后那日深夜之中字字泣血的控诉和指责让皇上也不得不怀疑宁楚克和华妃对他的感情,他原先从来都是看不起那些久居后宫的女子的。可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像皇后这样平日里看上去温柔和善,善解人意的女子,竟然能做出这样狠毒之事,实在是佛口蛇心,让人胆寒。 那日之后,富察仪欣成为后宫之中名副其实的第一人,位同副后。她是后宫中现在位分最高的满妃,出生满军旗上三旗,父兄在朝中得力,儿子生而早慧。所以对于她如今在后宫中的地位,前朝后宫也无一人敢质疑只言片语。不过随着权势的增长,皇上却越来越不爱来承乾宫了,好在宁楚克也不在意这些。 人到暮年,皇上似乎格外喜欢那些更年轻稚嫩,出生微末的女子。这几年里,宁楚克又为皇上陆陆续续的进行了几次大选小选以充实后宫。有宜修让高门大户的女子行歹毒之事在前,皇上愈发不爱留宿名门淑女家中教养出来的嫔妃宫中了。 为此,祺贵人和夏冬春还来承乾宫跟宁楚克抱怨过几次,但是她们的心愿也好满足,宫中的妃嫔们渴望事情,无非就是为了位份和赏赐,这些东西不止皇上能给她们,宁楚克也可以。为了笼络人心,也为了塑造自己贤良淑德的形象,宁楚克看见皇上在后宫中又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晋封。宫中原先的那些老人除了和宁楚克做对的厉害的,都陆陆续续的封妃封嫔。如今后宫之中,贵妃有两位,一位是华贵妃,一位是敬贵妃。妃位上则是有贞妃博尔济吉特氏、旻妃夏氏、欣妃吕氏和颖妃夏氏。整天作天作地的瓜尔佳氏也被晋为了嫔位,当年下毒,李静言毕竟不是主谋,皇上看在三阿哥的面子上,还是封了她为贵人,在后宫安享晚年。 华妃封贵妃大多数还是因为皇上对她的亏欠,而敬妃的晋封,则是皇上特意为了制衡宁楚克才做出的决定。敬贵妃是个聪明人,襄嫔没了之后,宁楚克让华贵妃以养母的名义劝诫皇上将温宜公主送去敬贵妃的咸福宫。有了温宜公主,敬贵妃长夜漫漫也有了个慰藉,宁楚克不是一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在温宜送到咸福宫的第二天,她就告诉敬贵妃是因为自己的提议才让华贵妃在皇上面前提出将温宜送给她抚养。 从王府一直活到现在,还能凭借自己在王府多年侍奉的情分坐上妃位,敬妃冯若昭有自己的后宫生存经验。她耳聪目明,自然看得出来如今后宫已经是皇贵妃的天下,作为一个聪明人,她当然不会和皇贵妃作对。虽说皇上封她为贵妃的目的是为了牵制皇贵妃,但她也不会真的对皇贵妃的决定有什么质疑,她要做的只要默默在皇上面前表现出自己与皇贵妃的对立就好。 第93章 甄嬛传(九十二) 紫禁城的凤凰花红了又红,弘瑾虽然年幼,但是很快就在太傅和皇上以前展示了他非同常人的政治天赋,他八岁的时候,就连一向严苛的张廷玉都夸赞他有天纵之姿,其聪慧亦有过人之处。皇上本来就属意于弘瑾,看见他有这样的才能之后更是喜不自禁,如今他的诸位皇子之中论能力,论才智,论出身,六阿哥都算是一骑绝尘。 皇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到了如今更是要每天靠丹药维持生命。若是皇上静心休养或许还能多几日的活头,但是咱们这位皇上在公事上偏偏又是个勤政爱民,事必躬亲的人。凡是朝中大臣呈上来的奏折,他都要一一过目,这样高强度的政务压力之下,皇上的身体在雍正十三年之时终于撑不住了。 在宁楚克得到曹蔚的消息消息即刻赶去之时,皇上已经晕厥在龙床之上,他面色苍黄憔悴,唇色也不见一丝血色。苏培盛立在一旁,一边伺候着皇上,一边忍不住的叹气。这些日子他没少劝诫皇上,多注重自己的身子,只是皇上性子倔强,哪里听得进去他这一个太监的话。 “皇上的气色怎么这样差?今日的补药他可曾用过了?” 苏培盛摇了摇头,“娘娘,您也知道皇上自去年入秋以来,就频繁召幸宫里面新风的那些小答应小常在,若是放在从前皇上身体强健的时候这也算不了什么,如今皇上的身体到了这样的地步,还是……” 苏培盛的未尽之言宁楚克自然明白,她眼中的情绪平淡如水,半晌之后才冷笑了一声,淡淡的说道:“还是这样的不加节制,纵情声色是吧?” 听到皇贵妃语气中的冷意,苏培盛微微吃了一惊,皇上虽说这些年不怎么翻皇贵妃的牌子,但是还是对皇贵妃极是偏爱。承乾宫的一应待遇与皇后几乎无二,皇上对六阿哥的器重也几乎是溢于言表,朝中上下无人不知。只是他今日才发现,宠冠后宫,风头无二的皇贵妃娘娘似乎对皇上并没有几分真情,甚至于她可能才是最想让皇上早日龙驭归天的人。 大清即将改朝换代,苏培盛这个风光多年的首领大太监自然也要很快卸任。曾经被他安排到碎玉轩伺候的崔槿汐自从出了宫之后,日子过的很是艰难,苏培盛趁虚而入,趁着这个机会夺得了佳人芳心。如今,皇上命不久矣,苏培盛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闹出什么幺蛾子,他只想安安稳稳的等新帝登基之后出宫和崔槿汐长相厮守。所以,即便他知道皇贵妃娘娘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对皇上一片真情,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毕竟想让皇上早些死的人,可不止皇贵妃娘娘一个人。 “是……皇上的确有些不太不加节制了,对了娘娘,刚才皇上新封的陈常在得知皇上晕厥的消息之后,想来养心殿侍疾,不知道娘娘的意思是?” 宁楚克眉目低垂若有所思,她可不想亲自照料皇上的饮食起居,如今皇上随时都有可能魂归西天。立嗣的诏书皇上早就已经写好放在了正大光明牌匾之后,她只要安安稳稳的等着做皇太后就好,至于这些伺候人的事情,这既然这些小常在小答应想做就让她们做就是了。华贵妃还带着众妃嫔在养心殿外面跪着呢,外面不断的呜呜咽咽的女子的啼哭声让宁楚克听着有些心烦。 “既然如此,那本宫回去之后就安排妃嫔们侍疾吧,既然陈常在想侍疾,那就让她先来养心殿这里伺候着吧。” 就在宁楚克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昏迷一日的皇上在这时醒了过来,或许是因为昏迷太久的原因,刚刚睁开眼睛的他,脑子里面一片混沌,视线也有一些昏暗。隐隐约约之间,他只能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和记忆中的一样倾国倾城,锦衣华服。哦,他想起来了,原来是他的皇贵妃呀。 “皇贵妃来了啊。” 宁楚克听到皇上微弱的声音,微微皱了皱眉头,回过头,又是一张笑颜如花的完美表情,柔声道: “皇上醒了呀,臣妾之前听到太医说您晕过去的消息,差点吓坏了,皇上您有没有感觉好一些?头还晕不晕?臣妾来传太医来再为您重新把脉吧。” 美人柔情似水,笑意如三月春风,她的眼中似乎有万种柔情,皇上不自觉的放松了警惕,甚至开始有些自责他怎么会因为乌拉那拉氏那个毒妇的攀污之言对他的宁楚克有什么怀疑的想法。 “朕没事,难为你一直在这儿照顾朕了。” 养心殿外妃嫔的哭泣声在凄凉的秋雨中更显悲凉哀戚,这哭哭啼啼的声音让皇上觉得很是晦气,他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体到了什么地步,不必这些人哭丧来提醒。 “是朕的妃嫔们在哭么?她们也知道朕不久于人世了吧。” 宁楚克佯装生气的样子板起了脸,“皇上说话怎一点忌讳也无?这些人是属实是太不像话了一些,四爷别生气,宁楚克这就去让她们闭嘴。” 第94章 甄嬛传(九十三) 皇上摇了摇头,他很高兴宁楚克因为他丧气的话生气,这起码说明宁楚克在意他。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宁楚克想的是,反正也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了,再装几个时辰的痴情妃子也不打紧,谁知道皇帝还没有留什么后手,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还是低调一些好。 “罢了,她们想哭就让她们哭好了,朕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又何必在再苛求她们。宁楚克,你跟朕说句实话,朕是不是快不行了?” 宁楚克的眼角微红,美丽的杏眼中泪意朦胧,“皇上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若是宫中的太医治不好皇上的病,臣妾就想办法去外面找那些云游的方士们,咱们的弘瑾还没有长大呢,臣妾要皇上平平安安的。” 皇上曾经对着他的小公主们做过慈父,但是对着阿哥们一直都是严厉苛责的,老来得子的弘瑾是他唯一的例外。从六阿哥的启蒙再到他的君子六艺教授,基本上都由皇上一手操办,皇上甚至还钦点了张廷玉为六阿哥传授汉文化的知识,为的就是让他得到汉人大臣的支持。弘瑾的聪慧的确没有辜负皇上对他的期待,虽然尚且年幼,但他已经初步具备了一个少年天子该具备的能力和心智。 “朕这一生所求或许曾经得到,然而如流沙逝于掌心,终于也都没有了。朕如今,最放不下的其实还是你们母子,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恐怕是不行了。苏培盛,你去传旨,让张廷玉、富察马齐、田文镜、瓜尔佳鄂敏几位大臣和履郡王、果亲王立刻进宫。” 宁楚克在一旁默默流泪,一边听着皇上的口谕,听着皇上口中念出的这些人名基本上不是朝中的肱股之臣就是宗亲之中受皇上信任的王爷。瞧着这架势,皇上这是要临终托孤了,也好,皇上在临终之前这样嘱咐一遭来日等他的六阿哥继位之后,朝中上下就不会有太多的谣言和议论声了,皇上这是在为了他的儿子铺路。 皇上下旨之后,喘气声更粗重了一些,或许无法接受自己没能完成曾经像想先祖一样千古一帝的梦想,或许只是单纯对未知的死亡感到恐惧,此刻,他的眼神茫然而空洞。 “宁楚克,朕最后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当年强行让你进宫,朕一直不敢再问你是否还对朕有什么埋怨,也不敢知道你对弘明还是否有情,但是这些年有你陪在朕的身边,朕已经很是满足。在这万人之上,无人之巅,只有你在朕身边的时候,朕才能安心一些。没能和你白头到老,没能亲眼看见弘瑾娶妻生子,成为一个被众人称赞的明君,是朕毕生最大的遗憾。” 皇上说的深情,但是宁楚克一个字都不相信,刚才皇上刚刚睁眼的时候,眼中的防备和警惕,她又不是没看见。如今他确认自己没有反叛谋逆的想法,又在弥留之际,这才对自己和颜悦色了起来。他是皇帝,想要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想要得到的人也绝对不会放过。虽说进宫为嫔为妃是宁楚克计划中的一环,但是看皇上这一副又当又立的样子,宁楚克还是觉得有些恶心,他总是既要又要,永不知足。 因为皇上重病,宁楚克并没有穿戴她素来喜欢的颜色衣服,只着了一身月白色的蜀锦旗装,华丽却低调。皇上颤抖着伸手,想要触碰宁楚克的脸颊,宁楚克也很是懂事的把脸往皇上的手边凑了凑。得偿所愿后,皇上无声无息的温柔一笑,得此佳人,他很是满足。 “你阿玛和张廷玉他们要来了,朕最后,还想再见一见世兰。宁楚克,世兰在外头吗?” 宁楚克泪眼婆娑,重重的点了点头,“华贵妃一直在外面候着呢,她若是知道皇上想见她一面,一定高兴,臣妾……臣妾这就去让她进来。” 宁楚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内殿之后,转头又恢复了她皇贵妃清冷威严的样子,她走到跪着的一众妃嫔面前,沉声说道:“收起你们的眼泪,还没到你们哭的时候。” 这些年皇贵妃的威名在六宫妃嫔之中极为显赫,眼瞧着皇贵妃马上就会成为太后,自然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敢反驳她,原本哭的厉害的妃嫔们现在都默默收起了自己的眼泪。只有华贵妃,起身走到了皇贵妃的面前,小声的问道: “皇上的情况怎么样了?” 宁楚克把年世兰拉到一边,在确定周围没有人能听到他们俩的谈话之后,才开口道:“皇上刚才已经下了口语传张廷玉等几位大臣入宫觐见,恐怕是准备下旨册立太子了。皇上刚才说想见你一面,不过张大人他们已经到宫门口了,你是想等张大人他们说完话之后再进去,还是想现在就进去?” 年世兰毫不犹豫地说道:“虽然是要等大人们走了之后我才进去啊,我还有好些私密的话想单独和皇上说呢,倘若皇上听完我说完的话之后直接气死了怎么办,咱们未来的新帝得名正言顺,清清白白的坐上皇位。” 听完年世兰的话,宁楚克欣慰的点了点头,弘瑾这两年没白被他华额娘蹂躏,年世兰竟然这时候还能想着他,实在是难得。 “那你待会稍微克制一些,等我阿玛他们走了之后,会把养心殿周围的侍卫们调开,你快些说完,别给别人留把柄。” 第95章 甄嬛传(九十四) 富察马齐虽然早就知道皇上的身体状况,但是这一天真的终于到来的时候,他还是克制不住的有些兴奋,有种如坠云端的快感。直到走出养心殿的那一刻,他才有种真实感,过了明日,他的外孙就是名正言顺,昭告天下的大清之主。富察家比曾经的年家和佟佳家要聪明,作为外戚,他们已经繁盛到了极点,若是再仗着家中嫁出去的格格地位和外孙的尊位耀武扬威,那迟早要盛极而衰。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才是家族繁荣昌盛的长久之计。 皇帝强撑着病体坐在龙床上宣读完立嗣诏书,嘱托完顾命大臣们要好好辅佐六阿哥弘瑾之后,大臣们见皇帝弥留之际还有话要对后妃说,也很是知情识趣的告退了。皇帝的事后之事和新帝的登基大典还要他们费心思,政权更迭,老臣们也要学会见机行事,保全自家的势力。 大臣们走了之后,皇上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的瞳孔甚至都有些涣散,眼睛无力的直视着床顶华丽奢靡的七宝攒金丝帐帘,养心殿内的安神香浓烈到有些刺鼻,那是华贵妃年世兰亲自为他调制的安神香。 世兰,世兰怎么还没来? 正在皇上疑惑的时候,寝殿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年世兰一如往常一样穿着她最喜爱的嫣红色绣金丝芍药的旗装,头上的旗头是最繁琐珍贵的点翠六尾凤凰。时间似乎格外优待美人,明明已经三十有余的年纪,美艳的犹如刚出阁的少妇一样。 年世兰进来之后给苏培盛使了个眼色,苏培盛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皇上,片刻之后,还是轻叹了一口气出了养心殿。离开之时,他还贴心的为年世兰关好了大殿的门。 见苏培盛懂事,年世兰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带着淡淡的笑意,走到龙床边上,冷静的注视着皇上瘦削又苍老的面孔。看着这么一张老态龙钟的脸,她都不禁有些怀疑,她当年,是怎么被这样一个人迷了心窍的。 年世兰的沉默和冷淡厌恶的眼神让皇帝有些害怕,当年在景仁宫中乌拉那拉氏说的那句话在他的脑海响起。 华妃,她和年羹尧兄妹情深,皇上亲自下旨杀了她的哥哥,她怎么还会待皇上始终如一? 原来,原来世兰真的一直在恨他。 “皇上怎么不说话,皇上不是想见臣妾吗?怎么臣妾来了,皇上反而没话说了呢,难道皇上也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和臣妾说话了?” 年世兰眼中的嘲讽几乎快化成了实意,皇帝已经病到说话都说不清楚的程度了,年世兰也不指望皇上和她说什么,她走到燃安神香的香炉旁边,又往里面添了一些新的安神香。 “皇上,这安神香是不是闻着很舒心?皇上不知道吧,这香料是年家花费重金买的关外香料,价比黄金,可遇不可求。皇上,臣妾对您也算得上是关怀备至了,臣妾知道您这些年留恋花丛,喜欢年轻娇艳的小姑娘,频繁召幸低位嫔妃。臣妾生怕您力不从心,心有不满,特意准备了这安神香,配着方士们精心调配的丹药,好让皇上能够威猛如壮年。臣妾为了您,可是费劲了心思啊!” 年世兰语气平淡,但是言语中的恨意却难以掩饰,皇上在得知自己现在的残破身体是他宠爱多年的妃嫔一手造成的之后,倏然暴起,原本空洞无力的双眼此刻都快爆了出来。他原本就被丹药和香料掏空了身体,哪里受得了这样大起大落的情绪变化。 “你这个……你这个毒妇!你……你和你哥哥……和你哥哥一样该死!朕……朕只恨没能听大臣们的话,早日……早日处死你这个毒妇!” 年世兰嗤笑一声,“臣妾是毒妇?臣妾哪里比得上您,用得到我们年家的时候就对臣妾一家百般迁就,将我们一家捧上高位。用不上年家,用不上臣妾哥哥的时候,您就对我们弃之如履。哥哥和年家从前固然猖狂,但这其中未尝没有你捧杀的原因。皇上这个时候想赐死臣妾?您仔细看看您的周围还有没有您可以使唤的人了。” 皇帝被华贵妃的话刺激的怒不可遏,伸手欲捉住她,可华贵妃是武将之后,她是在马背上挽着鞭子长大的格格,又怎么是一个垂死的人能够碰到的人。 “皇上还是不要再垂死挣扎的好,若是您安安稳稳的躺着,说不定还能舒服一些。皇上,您不如猜猜,这后宫之中有谁有这么大的权力可以调动养心殿周围的侍卫?”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如今的后宫尽在皇贵妃的掌控之中,可是宁楚克…… 年世兰的笑意中满是嘲讽,“皇上不会觉得你的魅力大到任何风华绝代的女子都会对你倾心的程度吧?想当年,年轻美貌的小格格和年富力强的阿哥情投意合,你的惊鸿一瞥就断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幸福,难道你会觉得这位格格会爱上强娶豪夺的罪魁祸首吗?皇上怕是不知道吧,弘明阿哥为了这个格格至今未娶呢,不过还好,他们俩现在也都还年轻,等您龙御归天之后,还是可以再续前缘的。” 皇上在床上拼命的挣扎,他的身体早就承受不了这样巨大的动静,扑腾了几下之后他就再不能动弹,养心殿中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看着自己爱了半辈子的人,现在躺在她的面前毫无声息,年世兰脱力瘫倒在了床边上,她笑着笑着眼泪却不自觉的流了出来,她为哥哥报仇了,应该高兴才对,不是吗? 雍正十三年农历八月二十三日驾崩,终年58岁。庙号世宗,谥号敬天昌运建中表正文武英明宽仁信毅睿圣大孝至诚宪皇帝,葬清西陵之泰陵,传位于第六子弘瑾。 弘瑾的登基大典极为隆重,他是先帝临终之前册立的太子,朝中有满臣之首的外祖富察马齐和汉臣之首的老师张廷玉全力支持,朝中无人敢对这个年幼的少帝有什么疑言。六阿哥登基以后,第一道圣旨就封了生母富察氏为太后,富察仪欣用了十年的时间,终于坐上了这至高职之位。 因为少帝年幼,宁楚克在儿子登基之后又仔细教导了儿子应该怎么样一个为民为国的皇帝,她告诉新帝,不应该局限于大清的一亩三分地,这世界宏伟盛大,若是闭关锁国,作为井底之蛙,迟早要被世界抛弃。弘瑾是个知人善任又目光远大的皇帝,他听进去了皇额娘的话,在登基之后大力发展工业和军事,大清在弘瑾的治理下达到了鼎峰。 在儿子可以独当一面之后,宁楚克终于安心的假死离开了后宫,她的眼神看向西北,手上的玉镯叮当作响。 那里,有她的新天地。 第1章 美人心计 薄巧慧 元宁再度睁眼的时候,眼前的装饰已经从清代的奢靡华丽变成了汉代的高雅朴素。 上一个委托者富察仪欣对她们的任务完成度很是满意,尤其是在富察仪欣的儿子登基,富察家成为清朝第一鼎盛的家族之后,富察仪欣直接给她们打了满分。在元宁的灵魂离开上个世界之后,富察仪欣的灵魂也终于心甘情愿的转世轮回。 这个世界的委托者身份有些特殊,要求就更是特殊,她叫薄巧慧,是汉景帝刘启的表亲兼原配妻子,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被废黜的皇后。 薄巧慧与汉景帝刘启的婚姻是由薄太后主婚的,薄氏是太后薄姬的表侄女,薄太后希望这次联姻能巩固自己娘家的地位。所以适龄的薄巧慧就成了薄太后为巩固薄氏外戚势力而牺牲的“献祭品”。而刘启则通过这桩婚事得到祖母的支持从而保障自己的太子地位不动摇。对于两方来说,这都是一种极好的买卖,只是夹在他们中间的这个被买卖的“商品”薄巧慧而言,这场婚姻对她来说,是她悲剧的开始。 薄巧慧检点从容,安分守己,从无过错,是非常称职的太子妃和皇后。她为后期间,太子宫和未央宫都是宁静祥和,妃嫔和妃嫔的孩子们都得到公正的善待,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薄巧慧是当之无愧的贤惠皇后。 因为她并不算出众的外表和有些沉闷木讷的性格,汉景帝对她并不喜爱,娶了她也不过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太子之位罢了。毕竟虽然他的生母是皇后,但是皇后窦漪房总是表现出一副更偏爱小儿子刘武的样子,所以即便他的太子之位名正言顺,他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这位表面尊贵的皇后每日都在未央宫默默流泪,独自守着空荡的宫殿。因为皇帝对她的不重视,所以宫中的宠妃经常不把她放在眼里。尤其是皇上因为太子之时看上的小宫女栗妙人,仗着自己容颜姣好,又得皇上的宠爱,常常对薄巧慧冷嘲热讽。栗妙人觉得自己和太子情投意合,若不是有薄巧慧横插一脚,她才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所以在他们俩同时被刘启娶进太子宫之后,栗妙人视薄巧慧为眼中钉肉中刺。刘启本来就不太满意自己的这个太子妃,他性格顽劣,每次都放任栗妙人欺负薄巧慧。 在薄太后去世之后,这种欺负就变得更加变本加厉了起来,再后来,栗妙人更是利用薄巧慧的自卑和嫉妒逼得薄巧慧上吊。等到薄巧慧真正离开之后,刘启才有那么一丝惋惜,不过这一丝的惋惜和悔意很快也就随着栗妙人和王娡的柔情蜜意消散了。 在魂归西天之前,薄巧慧强烈的悔意和恨意引起了特殊事务处理部的注意。不过,她的诉求却和特殊事务处理部预想的不同。她希望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她不想再做刘启的皇后,也愿意被困在深宫之中,她想自由随心的过一辈子,找到一个真心待她的男子。 第2章 美人心计(一) 薄巧慧醒来之后环顾了一圈四周的环境,看这样子,应该此刻她已经与太后认亲了,比起从前家里的家徒四壁,现在好歹有几件像样的家具。薄巧慧出身农家,从小家境贫寒,曾听家人说她的姑奶奶在宫中为妃,只是无缘得见。那时的薄太后因为忌惮吕后的狠毒手段,为保全自身和儿子,他不得不自毁容貌,带着儿子去了代国做王太后。 前些年大汉闹了饥荒,薄家的姐妹几个饿死的饿死,得瘟疫死去的也不少,后来在薄巧慧父亲去世,代王重回长安继承帝位,薄太后成为皇太后时,母亲为了活下去,才让薄巧慧抱着试试的心理去投靠姑奶奶薄太后。 薄巧慧投靠姑奶奶也是犹豫了很久,幼时的贫穷给她打下了烙印,底气明显不足,她不确定姑奶奶发达了,会理她这样的穷亲戚吗?不过,当她见到薄太后的时候,太后表现的比他想象中的要亲切温柔很多。多年的背井离乡,让太后虽然身居高位,但仍然有种难以挥去的孤独感。来到长安之后,突然间有一个楚楚可怜又乖巧懂事的侄孙女来到了自己面前,无法割舍的血缘关系和对过往那些年屈居人下的自己的补偿心理让她对薄巧慧格外的关注和喜爱。 此刻的薄巧慧已经被太后认亲,这次回乡也只有短暂的半个月时间,薄太后说,让她回乡安顿好母亲和家中幼弟,再进宫陪伴在薄太后左右。如今离太后派人接她回宫,只剩下短短三天的时间了。 原本薄巧慧是打算避开皇宫的这些纷纷扰扰,直接不去和薄太后等人接触,她凭借自己的本事也能够在汉朝养活她的母亲和弟弟。不过她现在穿过来的时间点有些尴尬,太后已经见过她的容貌,如果此时此刻再突然间消失,恐怕太后会对她的家人发难。毕竟太后愿意认下她这个侄孙女,除了暂排宫中的无聊时光之外,更是想利用她这个适龄女子来稳固薄家的地位。到了现在,她恐怕不得不进宫一趟了,不过与其做一个毫无筹码,任人拿捏的孤女,她得让自己更有价值。只有有价值的人,才不会被随便放弃。 薄巧慧从床榻上坐了起来,薄家虽然穷苦,但是薄夫人和巧慧勤劳能干,薄小弟乖巧听话,一家人过得也算是和乐。尤其是在薄太后认下薄家这门穷亲戚之后,周围的四方街坊邻居都知道薄家是太后的亲戚,对他们家也客气了很多,再也不敢欺负他们孤儿寡母了。 听到巧慧起来的动静,薄夫人带着一脸喜色的走进了巧慧的闺房。 “巧慧醒了啊,母亲为你留了一碗鱼汤,快过来尝一尝。” 因为小时候吃了很多的苦,巧慧也经常和家人饥一顿饱一顿,吃不饱饭是最经常的事情。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娇美丰腴的时候,但是巧慧看上去却是面黄肌瘦,比正常的同龄人要小好几岁的样子。 “母亲,我现在这会子还不饿,鱼汤就等着过会儿再喝吧。” 薄夫人心疼的摸了摸巧慧泛黄的发丝,从前家里面吃不起饭,巧慧懂事,总是借口说自己不饿,把好东西都留给自己和她爹爹。如今家里面的日子好过了许多,她还是改不了这样谦让的好习惯,她的巧慧多么的善良乖巧,真不知道以后若是进入深宫之中,她该怎样存活? “过两日,姑奶奶就要来接你进宫了,等我的巧慧进宫之后,我们母女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相见。 ” 巧慧乖巧的靠在薄夫人的肩头,做母亲的,大多都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大富大贵,只希望她平安快乐,薄夫人自然也是。上一世,她贵为皇后,为了维持皇后的尊严与体面,她不敢也不愿意让从未读过书,不懂礼仪的母亲进宫,直到她自缢而亡的那一日,她都没能再见母亲最后一面。虽然特殊事务处理部接了这个任务,元宁就会替巧慧好好照顾好薄夫人和薄小弟,弥补她没能完成的那些遗憾。 把薄夫人哄好了之后,薄巧慧走出了家里的小院子。薄家现在住的房舍是薄太后念他们孤儿寡母住在茅草屋里面实在可怜,也跌了薄家的面子,特意着人给他们盖的四进四出的院子。薄家住在长安的城郊,虽然没有城中繁华,但也有一份独一份的静谧和安详。巧慧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到了传说中的“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的长安。 文帝刘恒即位之后,躬行节俭、励精图治,他奉行道家的无为而治,大力发展农业,促进和外邦的贸易往来。长安在他的治理之下,逐渐有了盛世之景。 巧慧在长安最繁华的街道上走了走,既是为了了解汉朝的民俗风貌,也是为了找一找有没有自己日后入后宫之后,可以安生立命的路子。 系统里面的确有好多可以拿出来成为他和太后和皇帝交易的筹码的东西,火药、印刷术、土豆、机甲、炮弹等等,但是她得确认这些东西的出现需要符合逻辑。 仔细想了想,好像在这其中只有一些可以提高产量的农作物可以拿出来种植。汉代的各种本土农作物的产量不高,又每天灾人祸和战火分起,经常有瘟疫和饥荒。农业是万民之本,只有足够的农产品才能养活大汉的百姓。薄巧慧是农家女,又因为饥荒从小就和父亲母亲背井离乡,在这种情况下,发现一些种植产量高的农作物似乎也比较合理。 巧慧一边走路一边思考,没有注意到前面的人,偏偏今天她今日穿的曲裾是太后先前赏下来的衣服,裙摆又长,又不方便走路,她一个不小心踩到了裙摆直接差点扑到了地上。电光火石之间,一位华服少年伸手接过了快要摔倒的巧慧。 少女本就巴掌大的鹅蛋脸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显得格外苍白虚弱,又因为刚才受到了惊吓的缘故,一双杏眸中有着几分的忐忑和恐慌。其实巧慧的容貌并不平凡,是常年的自卑与胆怯的气质遮掩住了她的美貌。在元宁强大的灵魂进入到她身体的那一刻,这个平凡少女的身上迸发出了不一样的光芒,如璞玉浑金经过雕琢之后终于展现出了静世芳华。少年不知道怎么样形容他面前的这位少女,她生的并不艳丽,到却似乎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慈悲,像是圣女驾临人间,怜爱世人。 巧慧抬头,一个照面就认了出来面前这个英雄救美的男子就是她前世的婆婆窦漪房最宠爱偏心的小儿子——梁王刘武。梁王温良敦厚,貌柔心壮,音容兼美,比起他久居高位,性子古怪的哥哥,这位梁王可以说是极好相与了。 刘武第一次受封的封地是代国,在汉文帝二年时曾经被受封为代王,汉文帝就是在代国当了十数年的代王才有了今日的地位。从这个封号和封地就可以看出,刘武在文帝和窦漪房心中的地位不同一般。在这个时候,刘武已经去了封地就蕃,但是因为皇帝和皇后的偏爱,他常常出入长安。如果巧慧猜得没错的话,他这次回来,应该就是为了半月后窦漪房的生辰。 刘武在下人揶揄的目光中,意识到自己在长安的大街上抱着一个气质出尘的妙龄少女实在是不妥之举。他在确认怀里的姑娘没有受太大的惊吓可以自己站好之后,连忙松开了手,有些羞涩的作揖道歉。 “方才情急之举,是在下唐突了。” 巧慧摇了摇头,汉朝的男女大防没有明清时期那样严重,她的姑奶奶薄太后和未来的王太后王娡都是二嫁之女。这个时期,女子的地位本来也就没有很低,在吕后当权时期女子的权力更是更上一层楼,所以他们俩的接触也算不得什么。 “阻碍,还得多谢公子方才搀了我一下。” 巧慧说完就直接离开,不给刘武说话的机会。刘武是一个很好的攻略对象,是诸侯国做无人掣肘的王后可比在长安做如履薄冰的皇后好多了,梁王领四十余城,居天下膏腴之地,的确是个很好的选择。薄巧慧不准备操之过急,反正过两天她就要进宫,刘武和薄太后感情不错,每日都要去给太后请安,他们有的是可以再见面的机会。 看巧慧走的匆忙,刘武有些着急的想追上前去,但是长安的人流实在是太多,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他就看不见巧慧的人影了。 刘武有些泄气,“本王还没来得及问她的名字呢。” 他身边的护卫梁王安全的中尉云川看他家梁王这神情郁郁的样子,联想到梁王知慕少艾的年纪,立马懂了梁王的想法。 “梁王别着急,属下看这姑娘气质不凡,身上穿着的服饰似乎是宫里面出来的东西,过些日子就是皇后娘娘的生辰,这位姑娘十有八九也会出现在宴席之上。” 听云川这样说,梁王也觉得很有道理,冥冥之中他总觉得自己和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姑娘有一种不一样的缘分。 第3章 美人心计(二) 和刘武在长安街市一别之后,巧慧就立马回自己家准备起了挑选农作物的事宜,番薯和土豆作为后世最常见的根茎类植物,既耐旱产量又高,还可以作为主食食用。除此之外,魔芋和葛根也是极好的农作物。只可惜窦漪房的生辰近在眼前,现在种植这些东西到时候还不能收获,否则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把这些东西作为生辰礼呈上去。 不过私下里向皇上和太后呈上这份礼物也好,皇后的生辰宴文武百官都在,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送上这些东西,难保不让皇上以为她另有所图。 打定了主意之后巧慧就着手准备起了土豆番薯等植物种子的种植,如今正是春日,正是适合播种的季节。因为三日之后她就要进宫,这些东西太过于珍贵,薄巧慧担心别人发现,再三嘱咐薄夫人和薄小弟看好院子里面的这些东西。也不用勤浇水施肥,只要守着这些东西不被人发现就好。这东西长得快,薄巧慧挑选的又是系统出品的良种,不出意外的话,估计两个多月的功夫就能收获了。 薄夫人虽然不知道女儿的用意,但是看着女儿一脸郑重其事的样子也不敢多问什么。薄巧慧是家里唯一一个读过书的姑娘,听她的话准没错。这三日在家中,巧慧又变卖了太后送给她的金银首饰,在长安寻了一位先生来为小弟启蒙。士农工商,小弟身上若有个功名,日后家里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总是指望着太后的救济,总归不是长远之计。 三日之后,汉宫的车马如约而至,华丽奢靡的马车停在了薄家小院子的门口,让这个平凡的院子增添了一丝不凡的气息。薄太后为了给自己的侄孙女做脸,特意派她身边最得用的夏秋姑姑来接她。 告别了泪眼婆娑的母亲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弟弟之后,薄巧慧推开了薄家这道简单又轻巧的大门。夏秋在看见一身素衣却难掩出尘气质的薄巧慧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惊诧。明明一个月前还是个面黄肌瘦,唯唯诺诺的小丫头,怎么才一个月的功夫,就出落的这样亭亭玉立。虽说巧慧看上去还是弱不胜衣,纤细羸弱的样子,但是身上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夏秋偷偷的仔细观察了薄巧慧,见她的眉眼虽然舒展了一些,但是五官没有太明显的变化,是太后的侄孙女无疑。作为在汉宫多年的老人,夏秋自然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依太后对这位薄姑娘的爱护之意,恐怕这姑娘会前途无量。想到此处,夏秋的态度又恭敬了几分。 “姑娘请。” 薄太后一大早就在孔雀台等着巧慧了,她的一生可以说是跌宕起伏,曲折离奇。从秦朝末年魏王的妻室到汉高祖刘邦的妾, 从代国的王太后到整个大汉的皇太后,这一路上,她走的并不容易。她的后半辈子都在为儿子而活,可以她的儿子刘恒一颗心都系在了窦漪房身上,甚至为了窦漪房多次顶撞她这个呕心沥血的生母,薄太后因为儿子在自己和妻子之间明目张胆的偏爱一次又一次的心寒。 在这宫里,虽然她是太后,但是宫人都更加忌惮尊重窦漪房这个皇后。而薄巧慧是特殊的,她是完完全全依附于薄太后的女子,她的荣辱与悲观全都与薄太后息息相关。 汉宫的车马脚程很快,从长安的城郊到汉宫的孔雀台不过只有一个多时辰的功夫。薄太后在看见从马车上下来的巧慧时,眼中满是笑意。 “哀家想着你今日回来,高兴的不得了,晨时比往日还要早起了半个时辰。” 薄太后慈爱的看着这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少女,巧慧也是识趣的搀扶起了薄太后的手。 “承蒙太后娘娘惦记,是巧慧的福气,不瞒太后娘娘说,巧慧在家中也颇为想念太后娘娘呢。太后娘娘对巧慧这样好,巧慧无以为报,巧慧这次回来,给太后娘娘带了一些农家的蔬果,虽然不值什么钱,但都是巧慧和娘亲弟弟亲自播种浇水的。” 薄太后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这些瓜果蔬菜虽然随处可得,但是却是她的侄孙女儿的一片心意。更难得的是,她这个侄孙女虽然出生农家,家中落魄,但却不忘本。见她提起家中亲人之时脸上没有半分羞耻之色,可见这孩子是个心思纯良的,她也的确没有看错人。 “那些个山珍海味的,哀家早就吃腻了,换了换去还是那些口味,如今能吃到些农家的蔬果,能换一换口味,也是新鲜。” 薄太后又问了问薄巧慧家中母亲和幼弟的一些事宜,知道巧慧为弟弟寻了夫子,还母亲寻了可以照顾她生活起居的老仆之后更是满意的点了好几次头。 方才正午,薄太后的眼睛在烈日之下视线有些模糊,看不清巧慧的样子。如今进了孔雀台,看见巧慧白皙了几分的皮肤和舒展了几分的五官,薄太后更是心下大喜。在薄太后看来,巧慧原本恬静柔和的气质中此刻又多了几分清冷和孤高,仔细看去,竟然有了几分瑶台仙子的气度。她本来就有打算将巧慧配给宫中适龄皇子的打算,现在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若是她夙愿得偿,不止薄家的势力可以再上一层楼,巧慧也能有个好归宿。 第4章 美人心计(三) 汉宫的生活并不难以适应,有太后的侄孙女儿这个身份在,满宫上下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招惹她。薄巧慧在孔雀台里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做好一个乖巧听话的晚辈,好好的讨她的姑奶奶高兴就好。巧慧的手艺极好,太后口味清淡,她嫁入汉宫多年,一直很怀念从前在家乡魏国的时候吃的那些东西。巧慧一家是从魏国迁出来的,这些年家里面吃的口味也一直都是魏国的风味。为讨太后欢心,她按照当年爹爹为她们做的那些菜的记忆,复刻了好几道薄太后的家乡菜,惹得太后对她更是喜爱了。 因为前些年过了那么多年的苦日子,现在巧慧看上去格外的消瘦孱弱,薄太后看见她这个样子也是心疼的厉害,每日都用山珍海味和滋补养生的药材来喂养她的贴心小棉袄。 孔雀台环境清幽,简单奢华,巧慧平日里每日午后都喜欢在孔雀台中的湖心亭里弹一会箜篌。巧慧的爹爹曾经也是世家大族的后嗣,自然君子六艺无一不精,巧慧的箜篌就是家中还没有败落的时候,爹爹曾经教她的。薄太后善舞,自然也颇通乐理,她在知道巧慧会弹箜篌之后,立马从汉宫之中找了一把多年之前的前朝遗物送给了巧慧。 虽然多年没有拨动琴弦,但是在巧慧的手指接触到这把琴的时候,乐符就像无师自通一样从她的手里流露而出。 箜篌声断殷岳秀,陌上桑麻拂天流。特意来给太后请安的梁王刘武在陪太后喝了一杯茶之后,就贴心的搀扶着太后来了后院走动一会。还没有出大殿的时候,他就隐隐约约听到了后院传来的弦乐之声,刘武也是个爱乐理的,如今忽闻仙乐,立马就来了兴致。 “皇祖母的宫中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位琴技如此高明的琴师,这袅袅余音实在是动人心弦。孙儿的封底蛮荒,这样的乐声已经是多年没有再闻见过了,皇祖母最心疼孙儿,不若皇祖母忍痛割爱,把这乐人赐给孙儿可好。” 看她最疼爱的小孙子对她的侄孙女儿大加赞赏,薄太后心中也是暗自得意。 “旁的东西祖母都能忍痛割爱,不过这拨弄箜篌之人可不行,她可是祖母的心肝,你这泼皮要是把她给带走了,祖母可是要朝思夜想的呀。” 刘武极少见薄太后对一个人这样重视,即便是对他的哥哥太子刘启,太后也没有过这样亲切的语气。听说曾经在代国的时候,先王后子冉的儿子,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哥哥刘尊最得太后喜爱,刘尊他一出生就被太后和父皇封为了太子,可惜天妒英才,他这个哥哥去世的实在是意外。如今不知道从哪儿突然间冒出来了一个人,竟然又赢得了太后这样的重视,难不成是父皇在流落外面的私生子,在他不在汉宫的时候博得了太后欢心? 看着刘武好奇的眼神,薄太后也没有再逗他,“待会儿你见着她就知道了,那可实在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 刘武带着满腔的疑惑,跟着太后走近了湖心亭,还没有靠近的时候,他就看见了湖心亭中一个风姿绰约的身影。因为隔得有些远,刘武并不能看清她的容貌,只能看见她在风中翻扬的裙摆。走近几步之后,他才瞥见这女子的真容。直到多年之后,他也不能忘却曾经在孔雀台中的这一幕,清冷孤高的仙子神态平静,好像这世间的一切都不能让她动容,飘扬的帷幕之中,她几乎要乘风而去。 “是你!” 刘武神情激动,长安街市一别之后,他也让云川去查过这女子的身份。长安贵族的适龄女子总共也就这么多,像她这样气质出众的更是少见。原本以为不用多久就可以查到她的下落,谁知道一连过了几日都是毫无踪迹,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里遇见了她。 看孙儿哑然的样子,薄太后也有些意外,巧慧平日里一向稳重低调,怎么会武儿认识。 看见太后走到了自己面前,巧慧连忙停下了拨弄琴弦的动作,很是乖巧的走到了太后面前行礼问安。 “外面风大,太后娘娘怎么出来了?” 薄太后亲切的拍了拍巧慧的手,示意她看向自己身边的刘武。 “这是哀家的小孙子武儿,前些年被封为了梁王去了封地上,今日正好他来给哀家请安,你们也好见一见。” 巧慧佯装惊讶的样子,立马又向刘武行了一礼。太后看出了刘武对巧慧的兴趣,虽说在她的心里刘武不是第一人选,但是刘武颇受窦漪房和皇帝的宠爱,日后也未尝没有被封为皇太弟的可能性,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是哀家在薄家的侄孙女儿,哀家前些日子才把她接到宫里面来陪哀家住些日子,论年纪,她应当比你大一岁,你叫她巧慧姐姐就好。” 知道眼前女子的身份之后,刘武心中暗暗欣喜,他来都是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更知道对自己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人一定要快些下手,不然很快就会被他尊贵的太子哥哥横刀夺爱。 “巧慧姐姐刚才弹得曲子是晚枫曲吗?听着似乎又有一些不一样,好像是做了一些改动,比起从前的凄婉之情,这首曲子更多了几分释然之意,姐姐妙思,是姐姐自己改编的吗?” 刘武的眼神真挚,似乎真的是对箜篌十分有兴趣一样。 “梁王谬赞了,这首曲子的确是用晚枫曲改编的,不过臣女可没有这样的造诣,是臣女的爹爹游山玩水之后有感而发,自己改编的。” 巧慧的语气客气又疏离,让薄太后见了更是满意。刘武知道这曲子不是巧慧改编的之后,也没有什么尴尬之意,立马转移话题说到: “那伯父定然是个笑傲风月,淡泊名利的雅士,若是有机会,真想和伯父好好探讨一下乐理。” 薄巧慧见刘武这样热情,自己也对他有几分好感,本来也不好太扫了他的面子,只是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爹爹去年刚刚离世,想见她爹,刘武估计还得等几十年。薄太后也觉得刘武有些没有眼力见,没瞧见巧慧一身缟素,一看就是在孝期吗? “爹爹已于年前离世了,不过这首曲子的曲谱在臣女的手上,梁王若是有兴趣,臣女可以赠与殿下。” 刘武听到薄巧慧的话之后,也是有些语塞,他刚才一见到巧慧满心都是和佳人重逢的喜悦,还真没留意到巧慧的衣着。好在刘武是个巧舌如簧的,他见多识广,自幼游历了大山大河,自然的表达歉意之后很快就转移了另一个话题。 第5章 美人心计(四) 刘武是个极会讨小姑娘喜欢的男子,他从小就是由窦漪房亲自抚养长大的,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他在外就蕃的这些年更是在舅舅窦长君的陪伴下走遍了大汉的大江大河,见多识广又说话讨喜。不到半个月的功夫,他借着一块讨论曲谱的名义潜移默化的和薄巧慧拉近了距离。刘武见薄巧慧实在是瘦弱的厉害,知道她在被太后认亲之前受过不少苦,他更是心疼不已。知道巧慧会贸然接受他送的金银珠宝,锦衣华服,这些日子他经常带一些宫外买的糖人、刺绣这类小东西来讨巧慧的欢心。 太后见着一对年轻的男女相处的极好的样子,虽然她对刘武的身份并不是十分满意,但是能让薄家多一份选择也是不错的。 这两天梁王往孔雀台跑的频率频繁的有些过了头,就连皇后都忍不住问了两句。 “武儿,以前没有见你这么喜欢去给皇祖母请安,怎么现在倒是天天往孔雀台跑?” 窦漪房能盛宠不衰,从汉国的暗探到代国的家人子再到代国的王后,后来甚至成了整个大汉的皇后,除了聪慧和心机之外,她的容貌也是令人啧啧称奇。九展凤翅金步摇在风中微微一晃,珠光金芒绚烂,照亮了她精美绝伦的脸庞,窦漪房凌厉的丹凤眼在看向自己最宠爱的小儿子的时候盛满了柔情。 刘武不想那么快让母后到自己对太后的侄孙女儿有好感,已经这么多年,太后一直不喜欢母后,若是母后贸然插手的话,恐怕太后会生气,母后也会受到太后的责难。 “母后,武儿去了封地之后,就许久没有见到皇祖母了,皇祖母从前最疼爱儿臣,如今武儿好不容易回来,自然是要多去皇祖母身边尽一尽孝道的。” 窦漪房见刘武看着自己一脸孺慕的样子,也没有再多问些什么,武儿如果能和太后关系再好一些,日后对他的名声也是有益的。有太后的庇护,他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对于武儿这个孩子,她总是有愧疚的。武儿原本不是她的亲生孩子,她的生母是皇帝曾经的宠妃慎夫人,至于她和这位慎夫人的爱恨情仇,就不是一言两语可以说的清楚的事情了。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因为她的原因,让武儿从小就失去了生母,所以对于武儿,她总是关心的比启儿还要多一些。 窦漪房总觉得给武儿再多的爱都不能弥补让他从小和生母生离死别的悲剧,即便武儿一直以为自己是窦漪房的亲生儿子,毕竟从武儿记事起,对外她都一直说武儿是她和皇帝的嫡次子。她对武儿没有什么别的期待,只希望他平安快乐。 巧慧自从进宫之后就一直待在孔雀台里面,不怎么在宫里面走动,皇上和窦漪房在来孔雀台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倒是见过太后的这个侄孙女。巧慧本来就是一个极出色的孩子,蕙质兰心,钟灵毓秀,乖巧起来的样子很有欺骗性。两人为了讨太后开心,对巧慧也很是客气,皇上还赏赐了不少金银珠宝给巧慧赏玩一笑。 刘武有心带巧慧去宫外走一走,也好散散心,他总担心巧慧一个人在宫里面会闷坏了自己,不过太后担心俩人的安全,也害怕太多人见到巧慧和梁王走的这么近,会传来什么风言风语,影响了巧慧的名声。刘武也只好作罢,好说歹说才说服太后让他带着巧慧去汉宫的西园走一走。 本来刘武是准备带巧慧去飞廉观俯瞰汉宫风景的,不过可惜飞廉观今日正在被修缮,只能退而求其次来了风景同样怡人的西园。西园离太子的东宫不远,不过好在刘武最近打听到了一个消息,所以并不是太担心巧慧和太子见面。听说太子刘启和西园一个侍弄花草的小宫女栗妙人打的火热,这些日子他没怎么去孔雀台给太后请安就是为了多些时间陪这个小宫女。 也不知道刘启是哪一根筋搭错了,最近天天都在陪这个栗妙人玩什么角色扮演的游戏,刘启这个蠢货,还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不谙世事,天真单纯的小白兔呢。也就是刘武不想去干涉皇权,让母后为难,否则按照刘启这个脑子,随便找几个长得漂亮的姑娘,对他是一试美人计就能把他忽悠过去。 “你瞧这西园的风景,是不是和孔雀台都不大一样?我瞧着你总是在孔雀台里面闷着,也该出来多走一走,像你这样年轻又漂亮的姑娘,就应该多出来看一看这些三春盛景才是。” 巧慧身在孝期,穿着的衣服都以素雅简单为主,头上也只用一根简单的银簪装饰,那是她进宫之前母亲给她的嫁妆。这一身朴素的素衣,并没有压住巧慧的气质,反而让她看上去气度高华,清冷绝世。 “太后娘娘慈悲,让我进宫享受荣华富贵,倘若我总是把她一个人抛在孔雀台,总归是有些不像话的。而且,我喜欢一个人待着,这宫里面到处都是富贵无极的人,我总是担心会给太后娘娘惹祸。” 巧慧的语气中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好在她的失意总是能够被刘武精准的捕捉到,刘武知道她的身份,虽然是可以明白他未曾言极的害怕。 “巧慧,你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女子,皇祖母喜欢你,除了因此你是她的侄孙女外,也因为你本身也是最值得别人喜欢的女子。” 巧慧转头,看见刘武正在浅笑着低头看着自己,他的眼中满是柔情。两人这边正在深情对望,西园内突然间传开了一阵男女之间追逐打闹的声音,刘武有些不悦的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第6章 美人心计(五) 巧慧也顺着刘武的目光看去,这一看不知道,瞧这身穿一身太监服饰,跟个小丑一样逗他身边的女子开心,笑的跟个二傻子一样的人不就是咱们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吗? 原主灵魂中浓烈的情绪影响,巧慧此刻看着这一对嬉笑打闹的男女的眼神也有一些晦暗不明,无边的恨意于薄巧慧内心迸发。这是附着在灵魂上的恨意,她原本是个良善的姑娘,这后宫的纷纷扰扰都和她无关,后来无端被扯进权力的争斗之后,她好像就不再是薄巧慧了。 尤其是在看见那个身穿红色宫装的俏丽女子的时候,她的周身甚至都萦绕着一股杀意。巧慧剧烈的情绪波动引起了刘武的注意,他自然也认出来这一对男女的身份了。自从巧慧回宫之后,他几乎日日都往了孔雀台跑,按理来说巧慧应该还没有和太子见面才对,不过作为一个聪明人,他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问起巧慧和太子的关系。 太子现在正兴致勃勃的讨一个小宫人欢心,一心想当太子妃的栗妙人却将太子当成了小太监。对她来说,这个小太监只可以当做闲暇之时用来逗笑的玩意儿罢了,栗妙人自负美貌,一直野心勃勃想做太子妃,又怎么会对一个小太监真心。太子沉浸在这一场角色扮演的情爱游戏之中,自然看不清这其中的关窍。在他的眼里,栗妙人有着不同于这汉宫之中所有人的明媚与活泼,是他少年之时的第一份心动。 刘武并不想要惊动刘启,在他和巧慧定亲之前,他不允许他们之间有什么意外发生,刚巧,巧慧也不愿意和太子有什么牵扯。好在这一对有情人并没有在此刻逗留太久,栗妙人到底还只是一个小宫女,她有许多的活计要做,只能有一小段儿的时间可以和刘启玩乐。刘启正玩在兴头上也不想太快的暴露自己的身份,他想拥有一段纯洁无瑕的爱情,他希望妙人喜欢他,只是因为喜欢他这个人,而不是喜欢他高高在上的太子身份。 待他们走后,巧慧的表情又恢复了一向的平淡无波,刘武有些忐忑的问道: “巧慧姐姐,你认识这个男子吗?” 巧慧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刘武, “怎么,别告诉我,你没认出你的太子哥哥。” 看自己被拆穿,刘武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他的身份地位比不上太子,在心上人面前,他自然会平白无故的几分低了几分。巧慧没有理会刘武的反应,她自顾自的说道: “第一次进宫的时候,他来给太后娘娘请安,我躲在屏风后面悄悄的看了一眼,我的记性本来就好,而且这也没有过多长的时间,自然是能认得出来的。” 薄巧慧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问道:“殿下,你瞧着刚才太子身边的那个女子,她好看吗?” 刘武的脑中警铃大作,虽然他没有什么经验,但是也知道,当一个女子问起男子对另一个女子容貌的评价的时候,这一定是一道送命题。他努力的回忆刚才栗妙人的容貌,还没怎么思考,立马脱口而出道: “没有姐姐好看。” 说实话,栗妙人的确长了一张还不错的脸,否则也不可能能够引的刘启对她偏爱十数年,直到王娡的出现才打破了这一份的独宠。这是她的美和薄巧慧的美不是同一种美,前者美在皮囊,肌肤如雪似玉,娇艳欲滴,双眼顾盼生情,媚态横生,美则美矣,但看多了也觉得俗气。后者气度高华,如雪山之上的皑皑白雪,冷若冰霜,让人有一种不可高攀的感觉。 似乎是知道自己刚才的回答太过于简单,刘武立马又补充说道: “刚才那姑娘和皇兄相处的时候,不自觉的总是带着一些高高在上的样子,我猜她应当平时仗着自己的容貌性子一直都有些高傲。皇兄沉迷在情爱之中没有意识到,但是我却看出来了一点,他身边的这位姑娘好像并没有把皇兄放在眼里,她看着皇兄的眼神里面也都只是轻蔑,没有半分情意。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应该还不知道皇兄的身份。” 刘武一瞬间的反应和仔细的分析取悦到了薄巧慧,她曾经获得过这世间大多数女子最渴望的东西,如今所求的,只是一份平淡和偏爱。 “我不喜欢她,不过,我也不喜欢太子殿下。” 薄巧慧的话让刘武很是惊喜,刚才看见巧慧反应这样剧烈的样子,他还以为是因为她对太子有意,所以贸然间看见了太子和别的女子纠缠在一起,心中不悦。 “巧慧不喜欢,那我也不喜欢,巧慧不喜欢的人,就是我不喜欢的人。” 刘武并没有问薄巧慧为什么会对栗妙人有这么大的恶意,不过既然巧慧不喜欢这个女人,就一定有巧慧的道理。看这个栗妙人的样子,十有八九也是个喜欢攀龙附凤的。既然她不知道太子的身份,太子又对她这么有好感,倒是可以借此为由让他的太子哥哥好好的看清楚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窦漪房一向厉行节俭,所以她的生辰宴并没有办的很是盛大奢靡,而是只请了几个皇上的近臣和皇亲国戚,薄巧慧作为薄太后唯一的侄孙女,自然也在被邀请之列。太后一直和皇后关系僵硬,皇后的生辰她自然不会巴巴的凑上去,况且哪里有长辈提前到场的道理。巧慧要陪着太后,自然也不会来的太早。 原本薄巧慧以为自己和太后一定是最后一个到的,毕竟在这宫里面,在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之上,哪里还有人敢来的比太后还晚,窦漪房这些年在汉宫累计的威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不过等她入座之后才发现,还真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不过这人旁人也不敢责罚。毕竟,他是未来的储君,除了帝后和太后,哪里有人敢对太子说什么。 窦漪房和刘恒的脸色此刻已经难看到了极点,还好这一次为了不铺张浪费规模只是家宴大小,如果满朝文武皆在看见太子如此不孝的举动,恐怕明日弹劾刘启的奏章就要把他们帝后二人给淹了。 第7章 美人心计(六) 太后虽然不待见窦漪房,但是为了后宫和睦的名声,也为了她儿子的心情着想,倒也没有来得太晚。刘恒是个孝子,太后到场之后,窦漪房和刘恒自然第一时间迎了上去给太后请安。薄巧慧经过一两个月的调养,原本消瘦的像纸一样的身子已经逐渐丰腴了起来,她在太后身边搀扶着太后,清冷绝尘的气质惹得不少人把目光留在了她的身上。今日皇后生辰,自然不能像寻常一样只穿着普通的素衣,巧慧今日着了一身素雅的玉兰色纱缎留仙裙,垂髻低挽,单插了两根灵芝竹节纹玉簪。 刘武看见自己珍藏的雪莲被别人觊觎,立马收起了刚才的和颜悦色,脸色不由得沉了几分,他平等的对每一个盯着他的巧慧姐姐的年轻男子都送上了死亡凝视。今天到场的基本上都是皇上最亲近的近臣,皇亲国戚和他们的亲眷,这些年轻一些,又还未成婚的世子将军大多都和刘武差不多年纪,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梁王的一个眼神,他们就知道了他的意思,看来这个美人是名花有主了,虽然心里觉得可惜,但是他们也不敢和帝后最宠爱的幼子相争。 太后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太子刘启的身影,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 “怎么不见启儿?平常这个时候启儿应该早就到了才是,今日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吗?” 窦漪房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太子的生母皇后的生辰,就连太后都已经到了,太子竟然一直未到,实在是说不过去,好在今日到场的人都不是爱嚼舌根的。刘恒心疼窦漪房,虽然心中也对刘启有些不满,但是当着这么多王公大臣的面,他还是要维护自己和皇后精心培养的太子的。 “于是启儿想给母后准备个大礼,这才耽误了时候,母后也知道,启儿这孩子最是孝顺。” 这个理由自然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但是薄巧慧却从刘武笑的狡黠的眼睛中看出了不对劲,刘武和巧慧对视一眼,表情好像在说:我办事,你放心。 已经到了吉时,总不能为了太子一个人没到就让帝后和太后都等着太子一个人的道理,窦漪房尽量让自己镇静下来,拍了拍手,示意舞姬们可以上来了。 台上演奏起丝竹管弦,一个个穿着水红色宫装的美貌宫女,端着一盘盘精美的菜肴,行云流水般鱼贯而入。汉宫的舞姬舞姿曼妙,她们的裙摆飞扬翻动,就连巧慧不自觉的来了几分兴趣。 看着巧慧饶有兴致的欣赏他自幼就司空见惯的舞姬,刘武在心底对她又升起了几分心疼,原本也是金尊玉贵的出身,对这些舞姬也不应该这样新奇,因为家中败落才成为农女。要是巧慧知道他心中所想,估计要无语到翻白眼,没见过宫中的舞姬就是可怜,那他要知道宫外那么多因为饥荒和疾病饿死病死的人,指不定要觉得可怜成什么样子,刘武对她开的滤镜也太厚了一些吧。 舞姬为窦漪房献舞祝寿结束之后,一位和刘武从小就关系极好的小将军站了出来,说是为祝皇后生辰,他特意从西南之地寻了一珍奇异兽进宫来供皇后赏玩一笑。只是这奇珍异兽体型实在庞大,又有一定的危险性,不一在宴会之中呈给皇后,还请帝后和太后去后花园中看一个新鲜。 见这小将军说的神秘,他父亲又是和皇上从代国就一起打天下的老臣,皇上皇后自然会给他这个面子。巧慧也来了几分兴趣,她一脸渴望的看向太后,太后见她的侄孙女儿乖巧的样子,自然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此时生辰宴也进行到了一半,许多大臣和世子王爷都略微有些微醺,所以陪帝后一块儿去后花园的人不算多。 在去后花园的路上,刘武悄悄的走到了薄巧慧的身边,温温柔柔的哄着她,“待会儿姐姐仔细看这些,小宋将军的这份礼物我猜姐姐会喜欢。” 巧慧刚才也用了些酒,不过此时此刻还算清醒,她和刘武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对他的一些小动作和小表情也算了解,看着刘武上挑着眉眼,笑的焉坏的样子,她就知道这小子心中憋着一肚子坏水。 “你父皇母后可都在这儿把事情闹大了,他好歹也是太子,我怕你收不了场。” 刘武从巧慧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对他的担心,不禁哑然失笑,“姐姐这是在担心武儿?” 薄巧慧的并没有如刘武想象的一样表现出羞涩之意,反而是学着他的样子挑眉一笑,“我自然是担心,不过不是担心梁王殿下,而是觉得若是您连这点事情都解决不了,殿下治下的百姓可是要吃些苦日子了。” 巧慧在他的面前表现出了不同于她表面伪装的那样贤良淑德,刘武的心情反而很是愉悦,这是巧慧慢慢接受他的表现。 众目睽睽,巧慧自然不好和刘武接触的时间太长,只说了这两句话,就匆忙的回到了太后身边。太后知道巧慧刚才的小动作,但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巧慧是第一次来汉宫的后花园,不过这次来的时候,她的心里莫名的有了一些期待。 第8章 美人心计(七) 汉宫后花园不同于后世清代花园的精致小巧,此处树木葱郁,花草烂漫,花花草草并没有经过极其严密细致的修剪,反而展现出了一副蓬勃的生机。 在走进后花园中间之前,那小将军回头说道:“陛下,娘娘,那异兽性子胆小,见咱们这一堆人乌泱泱的过来怕是会吓坏,我们待会靠近的时候,需得小声一些。” 听宋小将军这样说,他们也放轻了脚步,等他们靠近的时候,只见后花园中间的空地上,有一个硕大无比的铁笼。那铁笼中间,一只黑白相间,憨态可掬的异兽很快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皇帝刘恒自认也算是见多识广,不过这笼子里面的奇珍异兽,他的确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确是个新奇的礼物。 “今安,这异兽叫什么名字,的确是新鲜,朕之前也从未见过。” 今安是宋小将军的字,他见皇上和皇后喜欢,也松了一口气,他好不容易才寻到这个异兽,又和梁王商量了好久才定下了这个礼物。他知道这异兽虽然看上去憨态可掬,但是攻击力极强,他害怕这异兽伤到了帝后,好在梁王建议让帝后移至后花园观赏,才解决了这个问题。 “陛下,这是微臣在西南一带游历的时候,带回来的当地特有的异兽,名唤‘食铁兽’,以竹为食,相传这是东方九黎部落首领蚩尤的坐骑,寓意着吉祥平安。” 对这个新奇的食铁兽,窦漪房也觉得很是有趣,后花园的这幅场景也算得上是君臣和乐,不过这和谐的气氛还没有持续太长时间,这被不远处男女的嬉闹声给打断了。那原本是压低了声音说话,这才没有惊吓到食铁兽,如今那边男女的嬉笑声实在吵闹,受了惊吓的食铁兽隐隐有些暴动的趋势。 在自己的生辰宴中竟然有人这样大胆,窦漪房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极其难看,所以说此时的男女大防并没有十分严重,但是后宫之中的规矩还是挺严的,宫女私下中和太监侍卫行动过密是宫规绝对禁止的。 负责后花园的侍卫见自己当值之时在皇上皇后面前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微不可察的一颤,硬着头皮的立马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看这侍卫颇有眼力见,那边的嬉闹之声也很快消停了下来,食铁兽没有了声音惊扰也平静了一些,窦漪房这才松了一口气。 薄巧慧听着这笑声实在是熟悉,好像不久之前她才和刘武听过一样的笑声。果然,没一会儿,那侍卫就黑着脸跑了回来,她在皇上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听完以后,皇上的表情又惊又气,俊美的脸庞也染上一层肃色。和皇后复述一遍之后,皇后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太后最了解他的儿子,看自己的儿子这样隆重的神色,她就猜到刚才恐怕发生了些不得了的事情。 “哀家方才吃了些酒,此刻有些头晕,皇后,正好到了后花园,皇上就先带着诸位大臣们先回去,你和巧慧陪哀家去旁边的亭子里面醒醒酒吧。” 太后给他们找了个台阶下,窦漪房自然是立马就接下了这个台阶,“那儿媳再命人给母后准备些醒酒的茶吧。” 皇后和太后给大家演了一场婆慈媳孝的好戏,手底下的人自然也知道上头人的意思,一句话没敢多问就立马跟着皇上返回了宴席。 只有刘武凭借着他的“单纯”人设一脸担忧的走到太后身旁,非说是自己担心皇祖母和母后的身体,一定要陪着皇祖母一起休息。皇后和太后没法子,也只能给他带着,反正刘武这小子也不会出去乱说。在皇后和太后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刘武一副计谋得逞的样子冲着巧慧求夸奖。 看着眼前的俊美矜贵的少年笑的像只小狐狸的样子,巧慧没好气的轻轻推了他一下,仰起头示意:还在你奶奶和你妈面前呢,稍微注意点。 等太后等人靠近刚才那一对嬉笑打闹的男女的时候,才发现这其中一人就是刚才在宴席之上一直久久没有出现的太子殿下。那个叫栗妙人的宫女明显是被刚才突然间冲出来的侍卫吓破了胆子,此刻正颤抖着身体躲在刘启的身后。栗妙人平日里也算是有几分小聪明,但是她也没有见过这样大的场面,在知道自己眼前的人是汉宫当中最尊贵的两个女人的时候,栗妙人吓得腿都软了。 刘启见自己和妙人在后花园玩乐被自己母后和皇祖母发现,也是一脸尴尬的样子,尤其是弟弟刘武也在场惊愕的看着自己,刘启一张还算俊秀的脸此刻涨的绯红。他刚准备开口喊母后,可是他还没有说出口,就被窦漪房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窦漪房在后宫之中沉浮那么多年,她何等聪慧,一眼就看出来她的小儿子对这个小宫女有意思。虽说今日太子因为沉迷女色竟然在这样大的场合迟迟未到,但是她和皇上琴瑟和鸣了一辈子,也愿意成全有情人。她不是个在乎儿子身边的人身份地位的人,只要这个小宫女对启儿真心,让她做个侧妃也未尝不可。不过,她得试探一下这个小宫女。 “你们俩还真是大胆,今日是本宫的生辰,你们偏偏挑了今日秽乱宫闱,给本宫添晦气,刚才在后花园之中王宫贵族皆在,你们实在是给本宫丢尽了脸面。你们说,本宫该如何处罚你们?” 刘启虽然是个恋爱脑,但是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又是窦漪房和刘恒培养出来的孩子,即便有时候有些犯蠢,但在大事上面还算是有几分脑子。他一见自己的母后这样发问就猜出来了母后的意思,他和妙人相处的时候,一直都以小太监的身份自居,他也想知道单纯的妙人在这样的生死危机关头会怎样对待他。 刘启对自己和妙人的感情充满了信心,他自认为这段时间和妙人相处的极为融洽,妙人对他也是一片真情。他甚至已经幻想出了妙人把一切罪责揽在自己身上之后,母后和皇祖母对妙人大加赞赏,并把妙人赐给自己做良娣的场景了。 在刘启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的时候,栗妙人尖锐的声音打破了他的美梦。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奴婢不认识这个小太监啊,奴婢今日在后花园干活的时候,那个小太监突然间不知道从哪儿窜了出来对奴婢动手动脚。皇后娘娘,是他见奴婢生的美貌,才对奴婢心怀不轨,这一切与奴婢无关啊。” 栗妙人话音刚落,刘启就一脸不可置信的回头望着栗妙人,他难以想象刚才还在他身边笑的一脸纯真的女子能够说出如此冷酷无情的话。 第9章 美人心计(八) 刘启不敢相信自己爱上的女子竟然在危急关头把自己推出去,他愤怒又无力的看着栗妙人,“妙人,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们难道不是两情相悦吗?” 看这个时候刘启还不能看清形势,窦漪房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她窦漪房聪明一世,怎么生出来这样一个蠢货。 栗妙人现在为了自己的安危和前程,不顾一切的想把一切的罪责推到刘启的身上,反正她本来就对刘启没有动过感情。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怎么会和你一个小太监两情相悦,你连个男人都算不上,我是疯了吗才会看上你。”栗妙人用力挣开两个侍卫的压制,跪在地上,朝着太后和皇后磕头,边磕边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这个小太监一定是疯了,奴婢是无辜的啊,是他自己过来纠缠奴婢的啊!” 刘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他一边喃喃的说着“不可能,不可能,妙人不可能这样对我的,你不是我的妙人”,一边用求助的眼神看着皇后和太后。窦漪房铁青着一张脸,启儿的眼光属实是太差了一些,他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一个女子,甚至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还对这个小宫女抱有幻想。 薄太后那张平日里总是对着刘启温柔慈爱的脸,此刻也沉了下来,露出了少见的严肃的表情,“启儿,你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连你自己母后的生辰都不顾了吗?你是我们大汉的太子,怎么能为了这样的一个女子如今不堪?你这样让哀家和皇帝如何放心把这偌大的大汉交到你的手上?” 听到薄太后的话之后,栗妙人的脸色唰得白了几分,这个小太监是太子?他竟然是太子!在这一刻,栗妙人知道,自己做了这么多年荣华富贵的美梦,碎了。她怔怔的看向面前这个她曾经无比亲密的刘启,原来,她曾经离良娣之位,只有一步之遥。 窦漪房转过头去,她不想看见自己儿子这样颓唐崩溃的样子,她生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会恨不得上去掌掴她的亲生儿子。 “来人,把太子带回东宫,让他自己在宫里面冷静冷静。至于这个宫人,先关进暴室吧。” 刘启现在还沉浸在自己的单纯天真小宫女竟然背刺自己的痛苦之中,任由窦漪房身边的宫女搀扶着自己回了东宫。栗妙人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她被侍卫们暴力的押着送去了暴室,在路上,她还在哭着喊着让刘启救她,说自己只是一时猪油蒙了心。 看了这么一场大戏,刘武和巧慧知道在这种涉及皇室秘辛的情景里自己唯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装作什么都看见的样子,乖乖低下头去装鹌鹑,低头之时,刘武冲着巧慧眨了眨眼睛。对这个礼物,巧慧自然是喜欢的,巧慧那双深邃迷人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上一世,刘启对栗妙人另眼相看,对她宠爱那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份特殊的“真爱”吗?如今这份不计较权势地位的“真爱”幻想被打破,不知道刘启还是否能对失去了纯真无邪滤镜的栗妙人始终如一。 太后也不想再插手这件事,虽然刘启是她的孙儿,但是更是大汉的太子。涉及国储,她没有窦漪房那么高的政治天赋,也没有兴趣和吕后一样做一个权倾天下的太后,这件事情还是交给皇帝和皇后处理吧。 自己的儿子干了这样的蠢事,窦漪房这个生辰自然是过不下去了,匆忙结束宴席之后,窦漪房忙着去处理刘启的事情,没空理会她素来宠爱的小儿子。太后也被太子气得够呛,在薄巧慧的陪同下回了孔雀台之后就自己睡下了。刘启毕竟是太子,窦漪房和皇帝对他寄予厚望,不可能为了他看上了一个小宫女就直接撸了他的太子之位,不过该有的教训一定是要有的。 这几天因为太子刘启的事情,整个宫里都笼罩着一股莫名的低沉氛围,就连薄太后的孔雀台也不例外。那日皇后生辰宴虽然窦漪房极力封锁了消息,但是宫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一些流言传出。作为当日目睹了全程的证人之一的巧慧为了不惹火上身,这段时间都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孔雀台为太后抚琴读书,没有打听刘启和栗妙人的后续,也没有出孔雀台半步。直到事情稍微平息了几天之后,刘武再一次来孔雀台请安,巧慧才得知了此事的后续。 “太子被父皇和母后派去西南和今安一块儿赈灾去了,下个月就出发,父皇说,要让太子在这一路上好好想想,什么是太子的责任,也让太子看一看,这大汉的民生疾苦。” 帝后对太子的处理在薄巧慧的意料之内,对于太子而言,去西南之地赈灾已经是极其严重的处罚了,毕竟自出生以来,除了代国和长安,他几乎没有去过别的地方,更何况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南。但是对于巧慧这种过惯了穷苦日子的人来说,这样的处罚实在算不上什么。甚至让太子负责灾区赈灾,一定程度上还可以提高太子在西南的威望,为他日后坐稳帝位增添了一份保障。 窦漪房对自己的这个亲生儿子,的确是用心良苦,只是据薄巧慧对刘启的了解,他从小受尽宠爱,又一直不满窦漪房对他的严厉培养。此时此刻的刘启,估计还不能接受母亲的如此心意。 薄巧慧眯起眼睛,有些嘲讽地说道:“太子殿下的手腕和心智和皇后娘娘比起来真是差远了,皇后娘娘倒是用心良苦,不过太子殿下可不一定愿意呈这个情,恐怕他这个时候还在东宫不满皇后娘娘的安排吧?” 刘武有些意外的看着薄巧慧,巧慧明明进宫的时间也不久,和刘启也没有过正面接触,她怎么对刘启这样了解? “巧慧姐姐果真聪慧,太子殿下此刻正在东宫闹着呢,母后为了太子的事情,这几天几乎都没合上过眼睛,不过他也闹腾不了几天了,圣旨已经颁发下去了,他自然是拒绝不了的。” 薄巧慧点了点头,刘启不在宫里也好,省的太后总是想着为了薄家的荣华富贵撮合她和刘启。他这次去西南赈灾,山高路远,起码要大半年也才能回来,在这大半年里,她得安排好后续。母亲递进来的信上说,上个月种下去的土豆番薯长得极好,这东西对大汉来说意义重大。薄太后对她有恩,也真心疼爱她,薄巧慧想着,等这些东西成熟了,可以和太后商议着,用和薄家平分改善农耕的不世之功换取自己和母亲幼弟的自由。 巧慧在这个世界毕竟没有什么依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的手上有这样大的功劳,若是被有心之人盯上了,恐怕后果会有些复杂,可若是和太后以及太后背后的薄家主脉合作就不一样了。薄家虽然是皇亲国戚,是太后的母家,但是薄家主脉的这一支子嗣单薄,一直没什么出色的人才。薄家这一代的年轻一辈只有一个过了三十还做不出什么政绩的侯爷,只能靠祖上的福荫勉强度日。不过毕竟太后还在世,薄家在朝堂之上还是能说出几句话的。和这样一个没有太大的能力却有很大靠山的世家合作,是巧慧目前最聪明的选择。 第10章 美人心计(九) 见巧慧有些神游,刘武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有些担忧的问道: “巧慧姐姐,你在发什么呆呀?我还没有跟你说你不喜欢的栗妙人母后是怎么处置的呢?” 巧慧回过神来,轻轻的把刘武的手推开,“皇后娘娘行事果断但也不是做事心狠手辣的人,栗妙人虽说把罪责都推到了太子身上,但是说到底也只是求生,皇后娘娘应该不会直接杀了她,这不是娘娘的作风。” 见巧慧这样冷静的预料到了大概的样子,刘武有些丧气的叹了一口气,那双乌黑的瞳眸闪过几分怅惘,好不容易费了那么多心思算计太子和栗妙人一场,结果一个得了政绩,一个也没有受到太严苛的处罚。他知道巧慧不喜欢栗妙人,所以在窦漪房和皇上处理栗妙人的时候也推波助澜了一把,不过如巧慧所料,母后的确没有处死栗妙人。 “是,母后只是罚她去了永巷,让她去那里给被发落到永巷的女子们浣洗衣服。” 见刘武哭丧着脸的样子,巧慧淡淡的笑了,深眸深深地凝视着刘武,“好了,我知道你为了让我开心做了许多的事情,刘武,你为我出了一口气,我很开心,我真的很开心。在这个宫里面除了太后娘娘之外,只有你对我这么好。不过,我和栗妙人之间的过节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我想自己解决。” 永巷是汉代幽禁妃嫔、宫女的地方,阴森冷清,权贵之人从不踏足此地。栗妙人心气这样高,如今被发落到了这么个地方,她一定不会甘心。栗妙人不像窦漪房和皇帝想象的这样简单,贪慕虚荣只是她众多缺点之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她城府颇深又毫无底线,巧慧相信以她的心智,等太子回来之后,出永巷是迟早的事情。 听到巧慧的夸奖,刘武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其实他也没有帮上什么忙,甚至他觉得自己还帮上了倒忙,巧慧不怪他,他就已经很开心了。 “巧慧姐姐,过段时间就是蚕花节,等咱们看完母后主持请蚕王仪式之后,我带你去长安逛一逛吧,长安蚕花节的时候可热闹了,街上到处都是人。” 刘武说完之后生怕巧慧不答应,立马可怜巴巴的补充说道:“过完蚕花节之后,我就要回封地了,已经分封出来的王侯是不能在长安待太长时间的,况且现在太子过段时间之后一直不在宫中,我这个皇弟更不能在长安待着了。等我回去了之后,我可能……就没办法天天看见你了。” 梁王作为诸王之中对太子最有威胁的皇子,的确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被东宫的人所忌惮,若是太子离开长安,梁王又一直不回封地,的确会在前朝引起不小的骚动。 “好呀。”巧慧弯起眼眸,如冰雪在春日化成春水,她的目光澄澈如水,眉眼间满是认真。 刘武见巧慧沉默不语了一会儿,还以为自己会被拒绝,他怕巧慧有什么心理负担,连忙解释道:“你不愿意出宫也没关系,反正这蚕花节每年我都看,早就看腻了那些花样儿,我在宫里陪着你也好……” 他话音没落,就听见巧慧的那声“好呀”,他生怕是自己幻听,“巧慧姐姐,你刚才是答应了吗?” “对,刘武,我答应了。” 若不是因为太子的身上还背着处罚,皇上和皇后也还在因为太子的事情烦心,刘武恨不得天天往孔雀台跑。 在巧慧又一次和刘武去西园看食铁兽回来之后,太后让她身边的夏秋姑姑传巧慧去太后的寝殿去一趟。巧慧猜出来是她最近和刘武交往过密让太后生了些不满,虽然敬重薄太后,但是这份敬重是建立在薄太后不干涉她的选择的前提下的。若是太后对她的宠爱要附加让她乖乖听话的条件,那这份宠爱她宁可不要。 天气渐暖,巧慧换上了一件单薄一些的豆绿色云纹曲裾,头上只用一只赤金镂空的簪子固定着。她经常去太后的寝殿陪太后抄写佛经,到了寝殿之后,见没有太后的身影,就自己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接着抄写昨日没有写完的心经。 太后本来想晾着薄巧慧一会儿,也让她自己能够好好想想自己未来的出路,谁知道她一进来就看见薄巧怡然自得的坐在书案面前自顾自的抄写佛经。为了坐着舒服些,方便书写,她还特地把大袖收了上去,露出两节白玉般的藕臂。该说不说,巧慧在孔雀台这样自在的样子,的确让太后有些哭笑不得,心中的那些不满也消散了一些。 第11章 美人心计(十) 太后见巧慧沉浸在经书中,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脚步声,她无奈的走到巧慧的身边轻轻的咳嗽了两声才将巧慧从博大精深的佛法中抽离出来。 因为低头提笔写了有一会儿字,巧慧猛地一抬头颇有些头晕眼花,她醒了醒神之后,立马从桌案前站了起来,笑盈盈的绕到桌前挽着薄太后的胳膊。 “都怪巧慧只顾着抄佛经,都没看见太后娘娘来了,让太后娘娘等了这么久。” 看巧慧对自己依恋信任的样子,薄太后默默叹了一口气,拉着她的手坐在了软榻前。她何尝不希望巧慧能和自己喜欢的男子在一起厮守终生,但是梁王毕竟只是一个藩王,不比太子身份尊贵,而且作为一个地方雄踞势力,他还有可能被长安的人所忌惮。只有巧慧能够和太子喜结连理,薄家才能够在前朝站稳脚跟。 而且巧慧如果能够直接嫁入宫里面,她也能时常见到巧慧,有她这个太后在,就算太子和巧慧之间没有多深的感情,太子也不会薄待了巧慧。 “像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大多数都是活泼爱玩的,就你偏偏不同,平日里只喜欢来哀家这里抄抄佛经,弹弹古琴,过的比哀家还要清净,一点都不像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娘娘也知道的,巧慧向来就是不太受得了吵闹的气氛的,孔雀台华丽舒适,能够陪太后娘娘一起抄写佛经,巧慧觉得比做什么都要开心。太后娘娘是嫌弃巧慧了吗?可是巧慧喜欢待在娘娘身边。”巧慧皱着眉可怜巴巴地扯着薄太后的袖子。 看着巧慧这一副小可怜的样子,太后又哪里说得出什么责罚的话,只是刘武的事情,她还是要提点几句巧慧。 “你温婉安静,哀家怎么会不喜欢?不过哀家倒是没有想到,武儿这样跳脱的性子,你竟然还能跟他玩到一起去,他可是宫里面的混世魔王,想当年武儿小时候还住在宫里面的时候,都不知道惹哭了多少王公贵族家的小姑娘。” 听到刘武小时候顽皮的事情之后,巧慧笑容灿然,他果真从小就是个让人不省心的性子。 “梁王殿下心思纯善,对巧慧也很是友好,这段时间他很是照顾我。对了太后娘娘,梁王殿下说过段时间就是蚕花节,他说长安的蚕花节很有意思,想带我出宫走走。娘娘,可以吗?” 巧慧用期待的眼神,一脸孺慕的看着太后,太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样拒绝这个一向乖巧听话的侄孙女进宫之后提出的第一个请求。 “虽说启儿这段时间要去西南镇灾,但是怎么说也得半个月之后再启程出发,蚕花节近在眼前,说起来你们俩还没有正儿八经的见过面呢,不如让启儿和你们一起去玩玩吧,他被皇后禁足了这么长时间,估计也快被闷坏了。” 巧慧有些讶然,太后是怎么想的出来这样绝妙的主意的,她和刘武两个人这明摆着是想要找个由头单独相处,哪有人家两个人暧昧的时候,哥哥在旁边看着的。不过巧慧自然知道她心中的这些腹诽自然是不能在太后面前表现出来的,她又换上了她那一副乖乖女的笑脸。 “只要梁王殿下同意,巧慧自然是愿意的。”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问道:“我们巧慧芳华正好,又生的这样一副好容貌,说不定这一次和启儿出去还能成就一段好姻缘呢。” 薄巧慧的眉头蹙了起来,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太后会觉得刘启会喜欢上她。她进宫以来和刘启几乎就没有过正面接触,刘启唯一一次见到她真容的时候,恐怕就是前段时间在后花园中他被“抓奸”之时吧?当时情况这样混乱,刘启又沉浸在被心爱之人背弃的痛苦之中,肯定也没有功夫抬头仔细看她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表妹。两个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甚至在成婚之前都没有见过面的人,为什么会因为婚姻的绑定突然间就坠入爱河呢? “太子殿下身份高贵,又有心中所系之人,巧慧自知出身卑微,又没有读过几本书,实在是浅薄无知,配不上太子殿下。” 听巧慧这样贬低自己,薄太后有些不满,薄巧慧是她薄姬的侄孙女,他们薄家的人,自然是顶顶好的,她只不过是因为她父亲的那一支有些败落,这才没能从小享受荣华富贵。即便这样,她的巧慧也出落得如此落落大方,待人接物皆有她年轻之时的风范,又怎么会是栗妙人那个心思歹毒的婢女能够比得上的。 “巧慧不必妄自菲薄,你虽然和哀家相认还没有多久,但是你在孔雀台的这段时间里,哀家也看得出来你是个极好的女子。那个栗妙人算什么东西,也就是皇后畏手畏脚,若是换成哀家,非得直接赐死她不可。” 第12章 美人心计(十一) 经过栗妙人的这件事情之后,窦漪房也意识到自己应该早些为太子物色良娣的人选。太子年轻,现在的心智还尚且不成熟,所以才会轻易被栗妙人这种心怀不轨的人所蒙蔽。启儿是她的亲生儿子,虽说她平日里对太子多有责罚,但是实在是因为爱之深,责之切的缘故。窦漪房想着,就是能为启儿选一位贤良淑德又出身大族的太子妃,或许就能让启儿的性子稍微稳重一些。况且,如果太子早日有子嗣,那么前朝和后宫也能放心一些。 关于太子良娣的人选,窦漪房心中也有了几分想法。太子年轻,知慕少艾,自然喜欢鲜艳活泼又美艳动人的女子。不过作为一个太子妃和未来的国母而言,美貌只能是她最为微不足道的一个优点。大汉的国母必须要稳重端庄,善良大度,还必须腹有诗书,有着不同于一般女子的胆识与见识,符合这些要求的女子实在是不多。 梁王的太傅贾谊博学多才,十八岁又开始着书编史,贾家也是出了名的诗书世家,贾谊的妹妹,也是个极为出众的才女,听说她文采斐然,饱读诗书,是个极有才气的女子。只不过贾家只一向醉心诗书,对族中女子的庶务的教导并不怎么看重,如果未来的太子妃不能管理宫中琐事,恐怕不能令东宫之人信服,更不能令天下之人信服。 中大夫晁错的女儿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皇帝前元十五年下诏选贤良文学时,他被选拔为第一,提拔为中大夫。这些年他的仕途一直比较坦荡,皇帝也颇为信任他,只是他的女儿听说早就已经和她青梅竹马的一个小将军定下了婚事。就算是皇后,也不好做出棒打鸳鸯的事情,若是强行把这位姑娘接到宫里面做太子妃,恐怕她也会对太子和帝后心生怨怼。 周亚夫有一个幼妹也是正当妙龄,她容貌姣好,又性情温和,和启儿很是般配。周亚夫对大汉的功劳几乎就不用赘述了,皇上能坐稳他的帝位,周亚夫起码发挥了一半的功劳。这是周亚夫的大妹妹曾经为代国的王后,从礼数伦理上而言,她也是启儿的嫡母。让迪姆的妹妹给自己做太子妃,实在有些于礼不合。 窦漪房正在为刘启的婚事头疼的时候,她的脑海中突然间冒出来一个清丽婉约又落落大方的人影。太后的侄孙女薄巧慧倒是符合她的要求,虽说她曾经出生农家,但毕竟也是世家大族的女子,而且有太后的亲自教导,她的礼数和才华自然是让人挑不出过错来的。 虽然她没有和这位姑娘相处过太长时间,但只是短短几次的接触,窦漪房就看出来这个姑娘是个蕙质兰心,知书达理的绝代佳人。更何况她的容貌即便是放在美女如云的后宫之中也是独占鳌头的存在,窦漪房了解自己的儿子,像太子这样迷恋那个小宫女,除了那个小宫女手段了得之外,她的容貌也是一个必杀器。若是太子和巧慧接触下来,恐怕也会对巧慧动心。 至于两个孩子之间的感情,窦漪房是相信日久生情的这一回事儿的。毕竟她和皇上的相识也不太体面,她曾经是作为为汉宫刺探情报的探子送到代国去做家人子的,原本他们俩应该是绝不可能相爱的一对男女。可是在和代王一日一日的接触中,她不可自拔的爱上了这个有勇有谋又韬光养晦多年男子,代王也逐渐在窦漪房的温柔体贴,聪慧美貌之中放下了心防。 窦漪房也给过太子自己去寻找真爱的机会,只不过太子寻找的这个“真爱”实在是有些上不了台面。既然太子的眼光不行,那她这个做母后的就不得不出手了,毕竟皇上已经不再像从前一样年富力强,为了大汉的以后着想,大汉未来的继承人必须要快速成长起来。 好在两个孩子也都年轻,也不急着这么快就相看,窦漪房难得的和只看她不太顺眼的婆婆在薄巧慧这个方面达成了一致。在窦漪房隐晦的和太后提起巧慧的婚事的时候,薄太后心中大喜,她立马和窦漪房说起准备撺掇巧慧和太子在蚕花节的时候出宫游玩的事情。当然,薄太后在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非常自然的隐藏了这场游玩之中多出来一个刘武的存在。孔雀台里,难得和谐的婆媳二人正在兴致勃勃的商议刘启的婚事,可是这边的刘启却在解开了禁足之后,偷偷的甩开了跟在自己身边伺候的人去了一趟永巷。 刘启这段时间一直浑浑噩噩,他对栗妙人付出了真心,但却没有获得同等的回报,在栗妙人背叛他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曾经的那些付出变成了笑话,原来自己苦苦寻找的纯真少女并不如它表面看上去的光鲜亮丽。其实说在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里,他就对这个小宫女情根深种,无法自拔也是不可能的,只是栗妙人的背刺,打破了他对未来伴侣的幻想。被父皇和母后责罚了之后,刘启稍稍清醒了一些,但这份清醒也没有维持太久。 刘启从小就尊贵无比,在宫里面不管是谁都宠着他,爱着他,他想要得到的东西除了儿时的那个玩伴之外,几乎全部都得到了。栗妙人可以说是在他二十年的成长路程之中最大的绊脚石,刘启一个爱钻牛角尖的人,他迫切的想要知道栗妙人是不是当真对他一点情分都没有? 第13章 美人心计(十二) 永巷囚禁了许许多多在宫中不得宠的妃嫔,这里充满了怨恨与不甘,四处萦绕着一股阴森和绝望的气息。明日里光鲜亮丽,美艳动人栗妙人现在已经不复曾经的风光。曾经柔顺的秀发因为现在没有时间打理已经变得枯黄,原本如玫瑰花一样娇嫩的双唇此刻也变得干涸。她的身上似乎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机,如今的栗妙人,她现在心情又岂是一个悔字可以形容的。 只是即便沦落到了如此境地,她的眼中蓬勃的野心也没有因此而消减,她从小就知道自己不同于常人的美貌和早慧,她清醒的认知到自己的命运不会被囿于家中的泥瓦房中。所以,在别的同龄的姑娘都已经学会帮父母做农活或者做手工补贴家用的时候,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苦练舞艺,后来在年纪稍微大些了之后,她更是不顾娘亲的苦苦哀求和爹爹的冷眼,抛下了父母入了宫。在她的眼中,她的父母没有给她傲人的家世已经很是对不起她了,难不成她还要为父母养老送终不成? 时到今日,她也不后悔自己抛下一切进宫,更不后悔自己为了成为太子的宠妃苦练多年舞艺与歌喉,她唯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早点认出刘启的身份。栗妙人有自信,如果她早一些知道她认识的这个小太监就是大汉未来的天子,她一定能让刘启对她爱到不可自拔,曾经的她有这个自信。 栗妙人低头看着自己因为长期泡在水里面已经变得浮肿粗糙的双手,她的眼中迸发出了浓重的恨意。皇后窦漪房,太后薄姬,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如果她栗妙人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她一定会让大汉最尊贵的这两个女人付出代价。 就在栗妙人埋怨她的命运的时候,她居住的陋室的大门被重重推开,原以为又是后宫里面的那个疯了的女人来她这儿找麻烦,栗妙人不耐烦的冲进屋里提起木棍就准备出门,心里想着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杀了这几分疯子。谁知道她一转头,站在门口的人竟然是心心念念的太子。 在太子出现的这一刻,栗妙人的心中百转千回,她善于揣度人心,自然猜得出来刘启的性格与喜好。她敏锐的意识到,既然刘启那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后还愿意来一趟永巷,这起码说明刘启心中对自己还有感情。即便这份感情微不足道,也可以成为她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救命稻草,如果,她还拥有曾经的美貌的话。 刘启也看见栗妙人的时候也暗暗吃了一惊,不过一个月的功夫,原本这样沉鱼落雁的栗妙人变成了这个样子。看见妙人的这一瞬间,刘启突然间不想知道她对自己的感情到底如何了,甚至觉得今天自己出现在这个地方实在是一个愚蠢至极的选择。不过既然都已经来了,有些事情问清楚也好,省的日后他再因为这些事情心烦意乱。 “看起来把罪责都推到本太子的身上之后,你的日子过的也不怎么好。” 刘启冷漠厌恶的语气和看垃圾一样的眼神让栗妙人有些乱了阵脚,这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太子不应该对她既爱又恨吗?不应该即便被她背叛了之后还仍然对她尚有余情吗? “我……我当时被吓傻了,我只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宫女,我还不想这么快的死,我当时……实在是太害怕了……”看刘启的表情没什么动容,栗妙人更是不停的提起他们曾经相处的多么友好亲近的美好画面,企图唤起刘启对曾经的她的记忆。 “太子殿下,我那天……我不是故意说那样的话的,我当时对你真的是真心的。我从小被我爹爹和娘亲打骂,吃尽了苦头,进宫之后,别的小宫女们都排挤我,不愿意和我说话,只有你愿意看我跳舞,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但是那天皇后娘娘突然过来,又对我这样凶,我实在是太害怕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还能原谅我吗?” 栗妙人哭的楚楚可怜,豆大的泪珠从她的脸颊滑落,她把当时对太子的背刺推到自己的害怕和皇后的恐吓上。如果放在一个月之前,她这样泫然欲泣的样子会让刘启心疼不已,但是失去了最大的杀器的栗妙人,已经对刘启不再具有曾经那么大的影响力。不过她梨花带雨的哭了这一场,的确让他软了几分心肠,毕竟曾经的栗妙人的确给他带来不少的快乐。 好在他还保持着几分理智,最后,他只是答应栗妙人自己会求母后放她出宫。在太子松口的那一刻,栗妙人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太子一旦退步,她就可以乘胜追击了,不过这件事情还是要徐徐图之。这个时候的栗妙人还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救命稻草没过多久就要去西南赈灾, 刘武对自己和巧慧的两人之行突然间多了一个人这件事情有些难以接受,若是这个人是旁人也就算了,还偏偏是他一直最低防的太子。但是毕竟是太后开口,他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刘武有些垂头丧气的坐在汉宫的亭子里,看着自从自己来了之后就一直唉声叹气没完的刘武,巧慧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梁王殿下,从咱们坐在这儿到现在,这已经是你第一百零二次叹气了,你要是再这样一直不说话,我可就要走了,我还有一个棋局没有解开呢。” 见巧慧起身就准备走的样子,刘武立马赔笑着拉住了巧慧的手腕,因为刘武经常习武的缘故,他的掌心有些粗,又烫的厉害,他的手掌贴着她细嫩的肌肤,仿佛要让她在他的掌心融化。 巧慧变得有些骄横的眼神让刘武有些心虚,这还是他们认识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的肢体基础呢,他念念不舍的手松开了手,哄着巧慧又坐了下来。 “姐姐~我错了!我就是有一点不开心,好吧,可能比一点点还要再多一点点,为什么我们俩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一块儿出去玩一次还要带着太子哥哥呢?我还想着可以带你去长安最出名的酒楼里面尝一尝他们的拿手菜呢。” 刘武不乐意和刘启一块出去,薄巧慧自然更是不愿意,不过她现在毕竟要仰仗着太后才能在这宫里面过上好日子,在她的“功劳”成熟之前,她还是稍微再装一段时间名门淑女吧。 第14章 美人心计(十三) “太后娘娘只说让他和我们一块儿出去,又没说我们要一直待在一起,到时候随便找个由头把他甩开就是了,再说了,人家太子殿下说不定也不乐意跟咱们一块儿出去玩儿呢。” 巧慧的主意和提起太子时不在意的语气极大的取悦到了刘武,巧慧说的极是,将在外,军令有所受,有所不受。既然他已经出宫了,太后也不知道他们在外面到底在做些什么,只要等回宫之前找到太子一块儿回去,给太后做个样子看就行了。 “那巧慧姐姐到时候不许和他说话!” 薄巧慧无奈的看了刘武一眼,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太后说的没错,梁王有时候的确是个不太讲道理的孩子。 刘启总算是还有些脑子,知道自己不能在永巷久留,在答应完栗妙人会想办法送她出宫之后,他就不再理会觉得歇斯底里的栗妙人,匆忙的离开了永巷。年轻的刘启以为自己只不过是出去了一会儿,还安排的天衣无缝,母后自然不会知道他今天来了永巷一趟。不过他的这点子小心思哪里逃的开窦漪房的眼睛,几乎是他前脚刚出东宫,后脚窦漪房就得到了消息。 在知道刘启已经知道栗妙人的真面目后还屁颠屁颠的往永巷跑,窦漪房气的在椒房殿和刘恒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她和刘恒是何等聪明的人,怎么精心培养出来的孩子在感情之事上这样愚蠢。窦漪房越想越有些担心,这栗妙人的心性不佳,又这样耽于权势,若是她真的成功的再一次蛊惑了启儿,恐怕会成为第二个吕后。是他又担心自己如果反对的太过于决绝,启儿而会因此和自己生了嫌隙,离间了他们子之间的情分。况且启儿的这个年纪,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恐怕就连她这个母后说的话,他也听不进去。 看来,为启儿挑选太子良娣的事宜不能拖延了,娶妻娶贤,薄巧慧虽说是个不错的人选,但刘启毕竟是太子,窦漪房也想着最好能多寻一些世家大族家的女子做侧妃。东宫安宁一些,她和刘恒百年之后也能放心一点。 翌日,刘启,来椒房殿给窦漪房请安。窦漪房在看见她多日不见的儿子一脸憔悴,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之后,在心中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没有直接开口骂他一顿。 但愿,启儿在和巧慧成婚之后能忘了栗妙人这个小宫女。 “母后让你在东宫自己冷静几天,如今你可想明白了?” 刘启在窦漪房威严又慈爱的眼神关怀下不自然的低下了头,虽然说他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只不过是为了从前和栗妙人的那几分微不足道的情谊才走的这么一遭,可是这样的话,能够骗过自己,却骗不过母后。 “儿臣……儿臣明白了,儿臣作为太子,不应该沉溺于儿女私情,连母后的生辰礼都错过了……” 看着她的儿子像个鹌鹑一样的低着头,窦漪房心中又气又急,好在她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启儿就是这么个性子,若是逼得过头,恐怕会适得其反。 “嗯,你能有这样的想法是极好的,不过母后也不是不让你和适龄的女子接触,母后只是希望你可以好好选择一位能够和你携手一生,白头到老的女子。你要知道,你不仅是母后的儿子,更是大汉未来的天子,你的妻子就是大汉未来的皇后,作为皇后,她未来总是要母仪天下的。” “儿臣受教。”刘启听到母后提起他的婚事,心中一紧,面色也不自然了起来。在他心中,他不希望自己的婚姻由母后和太后决定,他总觉得自己就像母后手中的提线木偶,一点自己的思想都不能有。其实前些天他和栗妙人这个小宫女厮混到一起去,未尝不是对窦漪房对他过于严密的管控的一种无声反抗。 只是刘启也知道,他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去反驳母后做的决定。 窦漪房微微点了点头,“太后家的巧慧姑娘进宫也有一段时日了,她是太后的侄孙女,也算得上是你的表妹。明日在椒房殿用过午膳之后,母后带你去给太后请安,也正好让你见一见你的这位表妹。” 刘启有些抗拒这种被窦漪房安排的婚姻,自然对这位传闻中贤良淑德的“表妹”薄巧慧也不会有什么好感。母后常说娶妻娶贤,又说太子妃最好貌丑不至于霍君,长此以往,刘启自然觉得薄巧慧是个无趣又丑陋的女子。 出了椒房殿之后,刘启有些烦躁的让身边的侍从先行回东宫,而自己却不知不觉走到孔雀台附近的湖边。 栗妙人的背叛和哭泣,母后的压迫和对他的期待,从未谋面的太子妃,以及不久之后的西南赈灾之行都让刘启心烦意乱。以至于在他走到湖边之时,没有留意到下雨之后有些湿润的青石上的苔藓。刘启脚下一滑,竟然径直的摔到了湖里。他在落入湖中的时候呛了好大一口水,刘启不擅水性,只能在湖中不停地扑腾着,企图引起周围宫人的注意。 因为太后喜欢安静,孔雀台的位置远离汉宫中心,孔雀台伺候的宫人也极少出孔雀台,刘启在湖中扑腾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有人过来。 冰冷的湖水浸湿了他的衣裳,又喝了好几口湖水之后,刘启的意识变得有些涣散,眼睛也逐渐失去了焦距。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命丧今日之时,他的眼前突然间出现了一个曼妙的身影,在这生死之间,刘启以为自己是见到了传说中的仙人。 第15章 美人心计(十四) 薄巧慧觉得今天真是晦气,原本和刘武约好了一起去乐府听新来的乐师吹埙的。刘武说,他这次离开封地有些久,回去之后舅舅窦长君一定会责怪他,他舅舅最喜欢吹埙,如果能在汉宫找个一个好乐谱带回去,说不定舅舅在揍他的时候能够手下留情一些。 谁知道薄巧慧刚刚出孔雀台,就看见孔雀台边上的湖中有些人影在扑腾,看这样子恐怕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巧慧小时候经常和哥哥姐姐在湖边玩耍,水性极好,这人是在他们孔雀台门口出事的,她哪里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原本以巧慧的水性,救人也不算是什么难事,谁知道她下水之后,这人跟疯了一样不停的把她往水里拽。湖中的温度太低,她的脚腕一抽筋,差点没跟这个倒霉鬼一起交代在这儿。还好巧慧恢复的快,这倒霉鬼又晕了过去,巧慧这才连拖带拽的把他拉到了湖边。 上岸之后,确认这个倒霉鬼没有死之后,巧慧在岸边喘了好几口粗气才,又在草地上坐了好一会儿,才稍微恢复了一些体力。她走到这个溺水的人身边,在看清他的容貌之后,差点被吓了一跳,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吗?他没事儿跑到孔雀台投湖做什么?难道是因为太后娘娘跟他提了想撮合他和自己,他气的要表达自己就算去死也不愿意娶她做太子妃吗? 巧慧记得在上一辈子的记忆里面,这太子也没有这样誓死守护自己的清白吧? 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之后,巧慧就对他更没有什么好感了,自己千辛万苦的给他捞上来就已经是尽到自己作为一个路人的责任了,可别想着让她再把太子送回他的东宫去。 巧慧起身转身就准备走,谁知道刘启这个时候刚巧咳了一声醒了过来,刘启有些迷茫的看着自己眼前的环境。在看见他垂死之时见到的那个仙女正准备离开,刘启莫名觉得有些心慌,他冥冥之中觉得仙女和自己应该有一段特殊情分。 “姑娘留步!” 听到刘启叫住自己,巧慧的表情有一些不耐烦,她都已经把他救上来了,刘启还想要怎么样?早知道是太子,就让他死在那湖里算了,薄巧慧放一辈子的悲剧由太子而起,他的放纵与漠视逼得薄巧慧逐渐在这后宫之中迷失了自我。刘启要是死了,说不定巧慧就能解脱了。 “太子殿下还有何事?” 巧慧一转头,刘启才见到了仙子的真容,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惹人间桃李花,原本以为母后和栗妙人就已经是人间绝色,没想到这后宫之中还这样有出尘美貌的女子。只是这个女子性子看上去有些清冷,对自己的态度也不算是客气,甚至还有一些不耐。 刘启想着,这位姑娘有如此美貌,而且她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还不对自己谄媚,她定然不是普通的宫女。结合她出现在孔雀台附近,尤其的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这位救了他一命的仙子,不会就是皇祖母的侄孙女儿,母后不久之前才跟他提起的薄巧慧吧。 刘启试探的问道,“姑娘是住在孔雀台吗?” 巧慧也知道自己迟早要和这位太子殿下正式见面,现在跟他隐瞒自己的身份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自然就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她可没有心思和功夫跟太子玩猜来猜去的游戏。薄巧慧虽然他不待见刘启,但是碍于刘启的身份,她还是向他行了一个标准的礼 “臣女薄巧慧见过太子殿下,臣女的衣裳湿了,就不陪太子殿下在这闲聊了,太子殿下告辞。” 看着巧慧身上为了救自己而被湖水淋湿的衣衫,刘启的心中有一些愧疚,但是更多的,是对巧慧身姿和容貌的痴迷。因为遇水而变暗色的衣裳衬托的她的肌肤更加冰肌玉骨,那裹在身上湿透了的衣裳极好的描绘了她完美的曲线,几缕头发散落在她的脸颊之上,让她原本如仙子一样清冷出尘的气质平添了几分的妩媚。隐隐约约之间,刘启甚至觉得他可以闻到从巧慧身上散发出了独特幽香。 刘启看着远去的美人,只觉得心里痒得厉害,心中突然涌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占有欲,这是他从前在和栗妙人相处中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巧慧对自己如此冷淡,但是刘启有自信,他会等到美人对自己展颜的一天。 看着巧慧高高兴兴的出去,却一脸怨气又湿漉漉的回来,太后连忙迎了过去,关切的问道: “这是怎么了?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你先别说话了,快点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别着凉了。夏秋,快点去给姑娘准备点热水,冬春,去给姑娘准备一身干净的衣裳。” 巧慧在去沐浴之后,还特意叮嘱让孔雀台的小宫女去乐府传个话,就说自己今天遇见了一点事情,恐怕不能去和梁王殿下一起赏乐了。 太后看着巧慧回来成了这个样子很是生气,她以为是宫里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了巧慧,才把巧慧搞成了这个样子。太后对巧慧虽说有利用之意,但是在和巧慧的相处之中,她是真心喜欢上了这个令人心疼的侄孙女。在这汉宫里,除了恒儿之外,恐怕也只有这个和她有一点血缘关系的侄孙女对她真心。欺负到了巧慧头上,就是欺负到了她这个太后的头上。 太后虽然生气,但看着巧慧这可怜巴巴的样子也实在是心疼,她在寝殿等着巧慧用热水沐浴之后又强迫她喝下了好几碗去寒的汤药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她拉着巧慧的手,看巧慧的脸色仍然红润健康,不见病态,太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她得搞清楚,是谁把她的巧慧害成了这样。 “巧慧,你今日是怎么了?你刚才回来的时候可真是把哀家吓了一跳,哀家就你一个侄孙女,我们薄家的这一代也就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哀家要怎么和你娘亲,和薄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啊。” 巧慧安抚的握住薄太后的手,把自己的头枕在她的臂弯里,“太后娘娘不用担心,这宫里面的人对巧慧都很好,大家都知道巧慧是太后娘娘的侄孙女,所以也很尊重巧慧,没人欺负巧慧,是巧慧自己不小心,刚才在湖边的时候不小心掉落到了湖水里,这才这样狼狈的回来了。” 第16章 美人心计(十五) 在知道巧慧不是因为受了哪个没长眼睛的宫人的欺负才落水之后,薄太后这才放下了心里的大石。 “你最近几日就不要出去了,在孔雀台待着休养几天,刚刚落了水,若是再染上了风寒可就不妙了。” 刘武在乐府等了巧慧一个多时辰还没有看见巧慧的身影,心中十分疑惑,巧慧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她既然答应了自己,就不会无缘无故的爽约。今日,恐怕是巧慧遇见了什么绊住她脚步的事情了。 想到此处,刘武不免有些担心,巧慧一介孤女,在宫中除了以后之外可以说是孤苦无依。她又是那样美貌又特殊的女子,虽然刘武已经隐隐约约猜出来巧慧可能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柔弱,但是关心则乱,他还是忍不住的有些害怕若是巧慧受人欺负了怎么办。 刘武越想越着急,此刻他也顾不上听什么乐师的埙了,把手上的乐谱一放下就准备往孔雀台跑,谁知道还没有走几步,就和来孔雀台找他的夏秋姑姑迎面撞上了。 “梁王殿下这样匆忙的是准备往哪儿去啊?” 夏秋揶揄的看着一脸急色的刘武,刘武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他的那点小心思在她和太后面前可以说是一览无余。其实太后也未尝不想成全这一对有情人的心思,只是薄家如今日暮西山,太后也年岁较大,薄家迫切需要一个新的依靠来维系自己钟鸣鼎食的贵族生活。梁王妃固然是个还不错的身份,但是和太子妃,和皇后比起来,实在是算不上什么。 况且权势动人心,巧慧现在还年幼,尚且不知道权势的重要性,等她长大了一些,看遍了这汉宫的繁华,恐怕就会知道太后如今的选择是多么的正确。 看着夏秋姑姑,刘武立马不顾自己的君子仪态,小跑着到了她的面前,着急的询问到巧慧的状况,“姑姑,您就别拿我逗趣了,武儿今日原本约了巧慧午膳之后在乐府一块听新来的乐师吹埙,可这都快太阳落山了巧慧还没来。武儿有些担心巧慧姐姐,姑姑,巧慧姐姐怎么了?” 看着刘武对巧慧的事情这样着急的样子,夏秋姑姑也觉得有些可惜,梁王心思纯善又寄情山水,若是能和温婉多情的巧慧成了一对,他们一定也会是一对神仙眷侣。 “就是薄姑娘让奴婢来找您的,您放心吧,薄姑娘没事,方才她不小心失足落水,好在她水性极好,热水沐浴又热了汤药之后已经没什么事了,只是还要在休养两天,她让您等的着急,这特意让奴婢来告知您一声。” 在听到巧慧落水之后,刘武吓得脸色苍白,着急的问道: “巧慧怎么会无端落水呢?她一向小心谨慎,怎么会落水?是不是谁欺负她了?” 刘武问完根本不等夏秋回答,夏秋就看见刚才还站在她面前的梁王殿下跟一阵风一样正在往孔雀台跑。 孔雀台离乐府不算近,好在刘武是练家子,一炷香的功夫不到的功夫就到了薄太后的正殿。巧慧还在病中,又是闺阁女子,他就算担心也不能贸然闯进人家的寝殿,只能先去给薄太后请安,再等巧慧醒了之后见一见她。 看着刘武这样激动的样子,薄太后也知道她是赶不走刘武的,她无奈的摇了摇头,“你既然不放心,就在这里等着吧,只是巧慧服了药刚刚睡下,你估计还要等好一会,今日,你就在哀家这里用晚膳吧。” 薄太后的侄孙女落了水就引得整个孔雀台鸡飞狗跳的,更别提一国储君太子的落水了。巧慧能把刘启从湖里捞出来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哪里会帮他叫人来送他回去,可怜的太子殿下跌跌撞撞的走到后花园,才有人看见他给他送回去。 刚回了东宫,刘启就高热不退,吃了好几贴药之后才勉强退烧,他发热了一夜,窦漪房就在他的床边守了一夜。自己的亲生儿子,就算他不争气,又顶撞自己,那也是她肚子里面掉下来的一块肉。 窦漪房一脸心疼的看着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烧的浑身通红的刘启,不满的责怪伺候太子的宫人们。 “你们是怎么伺候太子的,连太子落水了也不知道,还好今日太子没事,若是他有什么差错,你们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太子身边的小黄门看着太子浑身湿透的被侍卫们抬回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了,太子千金贵体,但凡受点损害,都是他们这些下人们伺候不周。 此刻面对皇后的责问,他们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回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方才从椒房殿出来的时候,说是自己心情不佳想一个人走走。奴才们虽然担心太子,但是不敢不遵从太子殿下的命令啊。” 窦漪房凌厉的凤眸微挑,“你们这么说,这还是太子殿下的过错了?”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太子的床榻前,乌泱泱的奴才跪了一地,窦漪房一向把刘启看做是自己的命根子,哪里会轻易放过这些疏忽大意的奴才。 “你们自己去暴室领罚吧,等太子什么时候完全恢复了,什么时候回来当差。” 窦漪房是个赏罚分明的,东宫的宫人因为自己的疏忽害得太子落水该罚,可孔雀台附近救了太子的宫人有功当赏。 刘启不善水性,窦漪房自然清楚,今日刘启能平安回来,一定是有人相救,事情发生在孔雀台附近,太后虽然和她这个儿媳妇不太对付,但是对于刘启这个孙儿还是很是疼爱的。况且太后有意将自己的侄孙女指给太子做太子妃,所以这件事十有八九只是个意外。 第17章 美人心计(十六) 当巧慧迷迷糊糊的醒来之时,已经到了傍晚,她这具身体从小务农,身体素质还算不错,也就是薄太后太过于担心,让她吃了不少安神的药,她这才昏睡到了现在。 巧慧身边伺候的小宫女云舒见她醒了,连忙走了过来,轻声询问道:“姑娘醒了,姑娘可还有什么不适。” 巧慧按了按自己的额头,轻轻摇了摇头,从入宫到现在,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长时间的觉了,突然间睡了这么久,还真有些不适应。 “我没什么大碍,你别担心,太后娘娘什么时候走的?” 云舒怕巧慧睡了太长时间有些口渴,炉子上一直在温着水,她小心翼翼的端了一杯热水到巧慧面前让她润一润嗓子。 “姑娘睡下之后,太后娘娘又照看了您好一会儿,等梁王殿下来了之后,太后娘娘才离开。” 说到梁王殿下,云舒又问道:“姑娘,梁王殿下来了也有快两个时辰了,应该是为了您来的,您看……” 想到刘武,巧慧的眼角眉梢荡开了笑意,他对自己也算是上心了,也不枉费她为了推掉和太子的婚事费尽心思。 巧慧刚刚落了水,云舒虽然见她恢复的还好,但是还是害怕留下什么病根,所以也不让她立刻起身就去,硬生生的在盯着巧慧喝完一整碗之后才放心的扶着她出门。 刘武在薄太后的大殿上等得有些着急,他倒不是怕等,只是听到巧慧遭受了这么大的罪,又一直见不到她的身影,实在是有些担心。毕竟巧慧看上去这样的孱弱又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刘武怎么样也不能把她和“健康”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太后坐在上座漫不经心的喝着茶,被刘武闹腾了大半天,她也实在是有些疲乏了,这小子从一进来就闹着想见巧慧。好在他还有几分君子之心,知道要等着巧慧醒了再见,不能贸然闯进女子的闺房。看他这两个时辰神情紧张,晚膳时食不下咽的样子,看来倒是动了真情了。不过她年纪也大了,实在是有些折腾不起,太后刚准备开口准备委婉的赶刘武快点离开孔雀台,不要耽误她睡觉,只是她余光中瞥见巧慧走出来的身影,就咽下了刚才准备说出口的话。 在巧慧青色的裙摆出现在刘武视线的那一瞬,刘武的眼底闪过一抹喜色,是他的巧慧姐姐。他也不管这是在太后的宫里,立马跑到巧慧的身边,接下了云舒的活计,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巧慧。 “下午的时候我听说姐姐不小心漏了水,武儿担心坏了,想着来孔雀台瞧瞧姐姐,谁知道来的不巧,巧慧姐姐用了药之后就睡下了。巧慧姐姐,这会子好些了吗?身体还有哪里有些不适,我那里还有几味还不错的药材,待会儿我就让人送过来。” 在刘武担心的眼神之下,巧慧纵容着他的行为,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哪里就这么金贵了,原先我也是做惯了粗活的,这点子水对我来说不算是什么大事,只是太后娘娘担心,这才用了安神的药,所以才多睡了会儿。梁王殿下来了又好一会儿了吧,如今时辰也不早了,太后也该就寝了,有什么事情就明日再说吧。” 太后见巧慧看上去身体没有什么大恙的样子,也放下了心,好在巧慧善水性,这才没什么大事,看来过段时间还是要将湖边的侍卫们再加一些。太后向巧慧招了招手,示意让她过来,她仔细的打量着巧慧,再确认她的侄孙女儿的确没有什么头疼脑热之处才点了点头。 “虽说你不像寻常贵女那样身子单弱,但哀家这个做长辈的也没有办法不担心,瞧你巧慧姐姐现在这样活蹦乱跳的样子,武儿可以安心了吧。” 刘武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也实在是有些关心则乱,如今时辰也的确是有些太晚了,知道巧慧平安之后,他也不好意思再在孔雀台逗留,刘武又仔细叮嘱了巧慧一番一定要按时服药,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孔雀台。 看着刘武一步三回头的背影,太后又用有些探究的眼神看着巧慧。就在不久之前,她得到了一个消息,原来东宫今日也抓了治疗风寒的药,听宫人们说是太子殿下下午在孔雀台附近不小心落了水。正好巧慧大概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湿漉漉的回的孔雀台,孔雀台附近侍卫不多,当时又刚好是刚刚用完午膳,侍卫们换班的时间,估计十有八九,是巧慧救了太子。巧慧这孩子也是个实心肠的,明明做了件大好事,回了宫之后却一声不吭,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掉落湖中的,可能也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害怕给自己添乱吧。 想起巧慧的身世,太后又实在觉得她是着实可怜,原本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又是薄家的女儿,是不该这样小心翼翼,万分谨慎的。 “巧慧,你跟哀家说句实话,今日你到底是如何落水的?” 看着太后探究的眼神,巧慧也猜到估计是宫中的哪位宫人多嘴,看见了她把太子救了上来告诉了太后。原本她是不希望这件事情宣扬出去的,太后和皇后本来就有有意让她和太子喜结连理,倘若她们再知道自己对太子有了这一次的救命之恩,恐怕会对这门婚事更加满意。如此一来,她估计要再多下几份功夫才能处理掉这门婚事。想到此处,巧慧不免有些头痛,这天底下的好姑娘这么多,为什么她们偏偏就盯着自己不放?就算这一次没有栗妙人,她也不希望让前世的悲剧再重演一次,毕竟她是当真看不上懦弱又多情的刘启。 “太后娘娘,今日之事真的只是个意外,巧慧用完午膳之后准备去乐府和梁王殿下一块儿讨论乐谱。谁知道在去乐府的路上看见一个宫人不小心跌落在了湖中,看他的样子,恐怕是个不善水性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他在咱们孔雀台门口落的水,巧慧也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只是巧会害怕太后娘娘担心,这才没有告诉太后娘娘事实,还请太后娘娘莫怪。” 第18章 美人心计(十七) 知道今日救了太子的人就是她的侄孙女之后,太后就更是高兴了,看来巧慧和太子的确是天赐的缘分。有了这一遭之后,就算巧慧日后嫁入东宫,太子对巧慧没什么感情,也会看在今日的救命之恩对她和薄家多加照顾。 薄太后安抚了一会巧慧,就让云舒送巧慧回自己的寝殿休息了。 在巧慧走后,太后还在心里仔细的盘算着,巧慧进宫之后,她虽然也教了巧慧一些宫中的礼仪,这些礼仪作为一名名门贵女自然是已经足够的。但是若是作为将来的太子妃,到底还是有些欠缺了。武儿对巧慧这样钟情,看巧慧的样子也不像是对他无意,只是倒也不需要太后亲自棒打鸳鸯,反正不久之后武儿就会回自己的封地,少年人的情感来的快也去得快。 刘启小时候顽皮,曾经因为觉得母后太过于偏爱弟弟离宫出走过一次,那一次一向金尊玉贵的太子遭了不少的罪,自此之后也留下了体弱的病根。这一次的落水虽说对巧慧来说不算是什么大事,但是对于刘启来说的确是一次不小的劫难。 高烧退去之后,他的意识逐渐回笼,双眼也慢慢睁开,只是脑海中还是有些迷茫,他是为什么落水的来着?当时好像是有个姑娘救了他? 刘启茫然的看着周遭的环境,在看见东宫熟悉的陈设之后,他才稍稍安定下来一些。对了,他想起来了,那个孔雀台附近的姑娘,叫薄巧慧。 上次的惊鸿一瞥在刘启的心中留下了极大的印记,那日的薄巧慧清冷中带着几分桀骜,她是不同于这后宫死板平淡的独特颜色,是和张扬艳丽的栗妙人完全相反的女子。她就在站在刘启的对面,纤薄的身影乘风而去,仿佛这世间的一切繁华都留不住这一份绝色。 昏睡了一天一夜,他的梦中一直都萦绕着巧慧的身影,当时巧慧为了救自己也落了水,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刘启扶这床幔慢慢的坐了起来,听到太子起身的动作,在外面守着的宫人两人一人立马迎了过来,而另外一人则是去告诉在东宫等着太子消息的窦漪房。 知道儿子醒了过来之后,窦漪房立马带着太医进了太子的寝殿,刘启的脸色因为昨夜高烧仍然是有些潮红,湿漉漉的头发胡乱的贴在他的额头上。自从刘启及冠之后,窦漪房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的儿子这样脆弱的样子了。 “启儿现在感觉如何?头还疼不疼?” 刘启轻轻点了点头,若是在平常的时候,他是一定不会在自己严厉的母后面前流露出自己的脆弱的,但是今日他刚刚经历过一场大病,此刻看见疼爱自己的母后,难免会有一些委屈的情感。 窦漪房也难得和刘启有这样温情的时刻,她摸了摸刘启的额头的温度,又仔细整理了刘启头上的碎发。 “你身体一向虚弱,又不上水性,这一次的确是受罪了。下一次千万不要再把你身边的侍卫们赶走,私自行动了。” 刘启乖巧的点了点头,在窦漪房温和的眼神注视下,小声的说:“母后,儿臣这次落水,多亏了孔雀台的巧慧姑娘舍生相救,巧慧姑娘为了救儿臣也落了水,巧慧姑娘可还好?” 窦漪房本来就猜到了七七八八,如今见她儿子自己都承认了,更是心下大定。瞧她儿子提到巧慧双眼含春的样子,恐怕是对薄家的这个姑娘起了别的心思,也好,左右她和太后正有此意。 “孔雀台那边并没有什么有人重病的消息,太后娘娘一向疼爱她这个侄孙女,一定会把巧慧姑娘照顾好的。不过她既然对你有恩,等你在恢复一些之后,还是最好亲自去孔雀台向人家姑娘致谢才对。” 窦漪房说完,又有些揶揄的看着刘启,“人家姑娘看上去就是个身子孱弱的,估计把你拖上去,她也费了不少的力。太后娘娘的这个侄孙女儿生的绝世倾城,你该不是瞧着人家姑娘长得好看,自己往湖里面跳的吧。” 在母后调笑的眼神下,刘启悄然红了脸,眼神也有些躲闪。 念在她儿子大病初愈的身体,窦漪房也没再嘲笑他,在太医诊脉之后确认太子没什么大碍后,窦漪房也就放心的离开了东宫。毕竟作为汉宫的皇后,她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做,能在东宫陪她儿子一天一夜已经是极限了。 这几日太后不让巧慧出孔雀台,刘武也实在是担心巧慧无聊,就一直往孔雀台跑,每次来的时候,他都会带一些宫外的画本子给巧慧解乏。太后想着反正要不了多长时间,刘武就会回他的封地,就这几天的功夫,让他再陪巧慧玩几天也算不了什么。 刘武出生不久就被封王,他是幼子,又不用继承皇位,从太后到皇后都对他很是纵容。即便是后来去了封地,舅舅对他所求也是无有不应,因为可以轻易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他从未对任何人任何事有什么执念。 直到他遇见了薄巧慧,他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为一个女子的一颦一笑牵动心神,但是听到巧慧落水,他就像三魂失了七魄一样。他无法想象在自己未来的日子里没有巧慧的参与他会有多么的痛苦,这种魂牵梦绕的感觉让他很是新奇和沉迷。 察觉到刘武有些有神,正在和他对弈的巧慧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你今日是怎么了?这已经是你下错的第三步棋了,你若是有事可以早些回去,不用一直在这里陪着我的。” 巧慧清冷的声音让刘武回过了神,他有些歉疚的笑了笑,这一想起这段时间他听到的一些风言风语,刘武的眸色又一次变得暗沉。 “巧慧姐姐,武儿听说,前些日子太子殿下不幸落水,是你救了他?” 第19章 美人心计(十八) 在刘武探究的眼神下,巧慧很是不在意的点了点头,仿佛救了太子这件事情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大事。 “我那日在去找你的路上,看见有人在水里面求救,当时,我不知道那是太子。” 看巧慧并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也说自己只是无意之举,刘武才松了一口气。只要神女无意,就算襄王有梦,也有可以转机的余地。这几天椒房殿一波接着一波的赏赐跟流水一样的送到孔雀台,实在是让刘武慌了神。毕竟他的巧慧姐姐这样的好,难免会有人觊觎。 刘武有些试探的问道:“姐姐不想做太子妃吗?” “当然不想,一辈子被困在宫里面,做个不能有思想,行动也被禁锢的金丝雀有什么意思。再说了,我又不喜欢太子。” 巧慧执白子,落在了棋盘之上,“枷吃,刘武,你再不认真下,我可就赢了!” 看着巧慧坐在他的对面,因为赢了一步棋笑的开怀,如玉一般的肤色上染上一层淡淡的酡红的样子,刘武只觉得别说是这一局棋了,就算输了他的一辈子给她,又算得了什么? 他清润的嗓音莫名变得喑哑,“不做太子妃,那姐姐愿意……” 刘武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突然间出现的云舒给打断了,云舒只顾着和巧慧说话,没有注意到刘武的脸色黑的都快滴出水来了。看着刘武不太好看的脸色,巧慧安抚的朝着他笑了笑。 “姑娘,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来了,说是想见一见您。” 见她?巧慧低头沉思了一会,恐怕,这二位是来者不善啊。 刘武听到太子来找巧慧,表面上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眼睛却很诚实的一直盯着巧慧,眼神中也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怨。 巧慧轻轻颔首,人家皇后娘娘都亲自来孔雀台指名道姓的要见她这个寄住在汉宫的薄姑娘了,她哪里敢不去呢。 起身之后,她回首望了一眼坐在亭子里看上去有些委屈的刘武,梁王殿下话语的未尽之意,她自然明白。 “刘武,我愿意的。” 云舒来得晚,并没有听清他们俩在亭中说了什么话,如今突然间听薄姑娘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我愿意”,一时间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作为一个聪明的下人,保持缄默是她的必修课。 刘武心中的神女回眸,笑的开怀又肆意,这一刻,他的世界春暖花开。她说,她愿意。 巧慧在云舒的带领下到了孔雀台正殿,她的身后站着的是笑的荡漾的刘武。 窦漪房来了没多久,她和太后难得有这样意见一致的时候,她坐在薄太后的身旁为她斟茶,一时间看上去还颇有几分婆慈媳孝的样子。 刘启现在窦漪房和太后的身后,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大殿门口的方向,直到他朝思暮想的身影出现在光影之中,他的眼神中才再一次有了光亮。 薄巧慧从光影中走进来,只是简单的藕荷色彩绣海棠天香绢就衬得她肤白盛雪,眉眼如画。她的双目低垂,没有当日初见之时看向他的桀骜与不屑,一副乖巧和顺的样子让刘启看着有些想发笑。 看来,她只是看自己不顺眼,在母后和皇祖母面前,还是挺乖巧的。 “臣女薄巧慧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请安。” 美人声音清亮,并没有如寻常女子一样娇柔婉转。 窦漪房的视线转移到巧慧的身上,经过太后这几日的亲自调教,巧慧的仪态已经极为端庄,一颦一笑都颇有名门闺秀的风派。 “巧慧姑娘不必多礼,快些来本宫身边坐下。” 刘武看自己的母后对巧慧这样满意的样子,心中实在是有些着急,瞧着母后这个架势,恐怕是冲着为太子选太子妃来的。 “母后偏心,明明儿臣和巧慧姐姐一起进来的,母后只能看见巧慧姐姐,看不见儿臣!” 刘武这一波的插科打诨也让窦漪房稍微转移了一些注意力,听着刘武语气中说起巧慧不自觉的亲昵,窦漪房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头。她这段时间的心思一直放在刘启和栗妙人的事情上,倒是没有注意到武儿好像这段时间和巧慧什么时候都这样熟稔了。 一边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边是她心中有愧的故人之子,这还真是个麻烦的事情。 “母后怎么会没看见你,越长大越像个皮猴一样,你在自己宫里面折腾就算了,怎么还跑到这儿来打扰你皇祖母休息了?” 刘武又在窦漪房身边撒娇了一会,才成功转移了窦漪房的注意力,本来她今日是想让这两个孩子先见一见面,也好让他们交流交流感情。谁知道刘武一直在转移话题,窦漪房也只好作罢。 刘启趁着刘武在窦漪房身边的功夫,悄悄的走到了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巧慧身边。 “那次的事情还要多谢巧慧妹妹了,如果不是巧慧妹妹,恐怕我今日都没有机会坐在这儿和你说话了,救命之恩,刘启无以为报。” 巧慧淡淡的嗯了一声,“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太子殿下不用放在心上,更何况皇后娘娘已经送了许多的报酬来了孔雀台了。” 巧慧冷淡的样子并没有浇灭刘启心中的热情,反而更加让他来了几分兴趣,在这宫里面还没有人对他这样冷淡过。就连当初的栗妙人,即便不知道他的身份,一开始对他也还算是热情。 “巧慧妹妹救了我的性命,这点东西算不了什么,对了巧慧妹妹,瞧着你方才是和武儿一起进来的,你和武儿很熟吗?” 刘启试探的样子让薄巧慧很是不耐烦,反正她也打定了主意,这辈子绝对不和刘启有什么牵扯,也不想委屈自己给他什么好脸色。 “臣女和梁王殿下什么关系,好像和太子殿下没有太大干系吧?太子殿下如果闲得无聊,可以早些去西南赈灾,毕竟西南的灾民可还等着呢。” 刘启有些尴尬,眼神躲闪,不敢直视薄巧慧,他是真不想去西南赈灾,所以才一拖再拖,宋今安和西南的灾民等不了,宋今安只能先行出发。 第20章 美人心计(十九) 看着刘启对西南赈灾一事闭口不谈的样子,巧慧更觉得无趣,他作为太子,连自己正在受灾的子民都不在意,也难怪对后宫的妃嫔如此无情。为君不仁,为夫不忠,为子不孝,刘启这个太子,当的实在是有些离谱。 窦漪房虽然嘴上在和刘武说话,但是眼神一直落在巧慧和太子的身上,见巧慧不知道说了什么噎住了启儿,窦漪房连忙开口帮刘启岔开话题。 “巧慧落水一事,本宫也听说了,你是个好孩子,救了太子这样大的功劳也不居功,可见太后娘娘把你教的极好。只是救命之恩,巧慧可以不在意,启儿,你得记在心上,明白吗?” 刘启接收到窦漪房的眼神示意,连忙点头,他正愁着找不到借口和巧慧说话呢。 看着窦漪房一副铁了心的撮合巧慧和太子的样子,刘武心中不忿,明明他已经和母后表现得这样明显,母后却还硬生生的装作看不见他眼中的情意。他对刘启心中有怨气,说出的话多多少少也带着刺。 “太子哥哥也得好好跟师傅学学武艺了,自臣弟回长安以来,就不到两个月的功夫,就听说太子哥哥生了好几场的病。朝政虽然要紧,但是太子哥哥身为储君,自己的身体也要紧啊,下一回,也不一定能这么巧遇见巧慧姐姐能救太子哥哥于水火了。” 看着刘武的话中带有敌意,巧慧怕太后和皇后责怪他,连忙解释道: “梁王殿下也是心疼太子,太子殿下身体不安,梁王殿下也不能安心啊。” 巧慧明显的维护让刘武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他眼中的敌意也消散了几分,他和巧慧两情相悦,除了傻子都能看出来他们俩之间关系不菲。若是这样母后和太子还要横刀夺爱,就属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太后没有想到这才短短一个多月的功夫,巧慧还真对刘武有了情意,她有些不赞同的看着巧慧,只是这一次巧慧并没有顺从太后的想法,仍然站在刘武的身边。 太后虽然对巧慧这一次的叛逆有些不满,但是在孔雀台,在皇后这个外人的面前,她还是要维护自己的侄孙女儿的。 “太子这段时间也的确是体弱多病,哀家的心中也很是担心,不过有太医院的太医们看着,这点小病也不算什么。太子和武儿之前的武艺都是周亚夫将军教的,只是他们兄弟俩一个好文,一个善武,各有所长,都是好孩子。” 太后竟然给了这个台阶,刘武自然是从善如流的接下了,收起了浑身的戾气之后,他又恢复了在皇后和太后面前撒娇打滚的泼皮样子,一顿打岔,也算是度过了还算是平和的一次见面。 这一次见面之后不久就是蚕花节,蚕花节是大汉最隆重的节日之一,百姓们在这几日庆祝丰收,祈祷神明赐予他们来年的平安。相传蚕花娘娘清明时节会化作村姑走遍大汉,留下蚕花喜气,这时谁供奉蚕花娘娘,谁就会把蚕花喜气带回去,得个蚕花廿四分。 百姓重视的节日,皇室自然也要放在心上,每年蚕花节,皇后娘娘作为国母都要带领后宫女眷祭拜蚕神。这样的事情,薄巧慧在前世也做过几次,只是后来栗妙人生下的儿子被立为太子之后,刘启就逐渐不再让她作为后宫之首行祭拜活动了,而取代她的人,正是栗妙人。 不过报应不爽,因果轮回,栗妙人享受完数十年的荣华富贵之后,这象征着后宫最高权力的祭拜蚕神的神圣使命就落在了刘启的新宠王娡身上。 曾经,薄巧慧为了为栗妙人争夺祭拜蚕神这个活计费尽心思,只是如今,她再也不想和这后宫的一切沾染上任何关系。在陪着太后观看完亲蚕礼之后,巧慧跟太后请了安就拿着出宫令牌直奔长安街道,刘武在宫门口等着他。至于刘启,等他们俩逛完了再说吧。 窦漪房本来担心刘启的身体,他刚刚落水,又大病初愈,身体还没有恢复,她是不准备让刘启在蚕花节那天和巧慧出去的,毕竟蚕花节这天长安人群熙攘,若是再出什么事情,她在宫中也不能安心。 只是刘启执意要去,窦漪房也拦不住他,只能随着他的意了。 等刘启出宫之后,他一个人坐在酒楼里兴致勃勃的准备等着和巧慧一起过会去看烟花,巧慧也没有让他等很久,一盏茶的功夫没到巧慧就翩然而至。实在是长安街上人太多,她和刘武几乎都走不动道。如果她的身后没有带着刘武的话,刘启或许看见巧慧的时候能更开心一些。 “武儿怎么也来了?” 刘武的脸上露出若有若无的狡黠笑容,他冲着刘启挑了挑眉,笑的一脸得意。 “我和巧慧姐姐早就约好了今日一块儿出来玩儿,皇祖母说太子哥哥今日也要一起,臣弟和巧慧姐姐也只能答应了。” 巧慧也点了点头,“的确是如此,不过太子殿下大病初愈,不太适合去人多的地方,如果太子殿下有什么不适,臣女可以和武儿先行送太子殿下回宫。” 一个太子殿下,一个武儿,谁亲谁远一目了然,巧慧的话让刘武更是得意,他看向太子的眼神也又多了几分挑衅。别的东西,别的人他都可以让给太子,但是唯独巧慧姐姐不可以,太子拥有的东西已经足够多,贪婪可不是个优良的美德。 刘启看着巧慧和他弟弟亲密的样子,虽然有些神伤,但是很快就打起了精神。母后说了,巧慧这样一等一的好姑娘有旁人也喜欢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自年幼时就样样压了刘武一头,所以更加自信,在巧慧的这件事情上,他仍然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第21章 美人心计(二十) 刘武在封地除了舅舅之外没人能管得住他,出宫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于平常的事情了,不过刘启和巧慧好不容易才能出来一趟,自然是想在宫外多玩一段时间的。 巧慧在进来这个世界之后,也极少在街上看见这样热闹的场景,除了未进宫之前在长安街上遇见刘武的那次外,她就没怎么来过这儿, “你们俩不要再废话了,再吵下去咱们过会儿就得回宫了,不是说要出来看焰火吗?在酒楼里面人来人往的挡的结结实实,能看得见什么?” 巧慧的声音把刘武在和刘启的眼神官司里面拉了出来,刘武收起了他挑衅的眼神,很是熟练的跟巧慧介绍起了长安的民俗。刘启虽然没有刘武在外游山玩水那么多年的经验,但是身为太子,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他看刘武说的起劲,自己也不甘示弱的凑上去凑热闹。 巧慧有些无奈的看着又吵起来的两人,转头就带着云舒下了楼,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她可不想浪费时间在他们两个幼稚鬼身上。 他们争夺的女主角都离开了,刘武和刘启自然是加快了脚步准备跟了上去,可是今日街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只是片刻的功夫,刘武他们就见不到巧慧的人影了。今日的长安到处都是人,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人都聚集在了街市上。 刘武他们也担心巧慧的安危,像巧慧这样衣着华丽又绝世荣光的女子,太容易遭到有心之人暗算了。为了早些找到巧慧,刘武和刘启只好分头行动。刘武本来准备让侍卫云川找些他的贴身护卫一起去寻巧慧,谁知道刘启刚一转头,巧慧就从一个角落里面跳了出来,站到了刘武面前,很是得意的看着他。 “我知道你不想和太子一块,我也不想本来是我们俩的世间里突然有个外人,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苯主意。不过你放心,我让云舒跟着他了,等时辰差不多了,云舒会领着太子来找咱们的。” 看见巧慧这样一副完全不同于在宫里的活泼生动的样子,刘武的眼神温柔又炙热,他宠溺的看着巧慧欢呼雀跃的庆祝自己的小心机得逞,仿佛他面前的,就是他的全世界。 “下次提前跟我说一声,刚才出来没见到你,我是真吓坏了,万一你出什么差错,你让我怎么办?” 看着刘武郑重其事的样子,巧慧也很是识趣的答应了,“咱们去西街看焰火吧,我瞧见好多人都往西街去了,我问了一位姑娘,她说是西街空旷,能看见的焰火更好看些。” 刘武帮巧慧整理了裙摆之后,就自然的牵起了她的手,向着西街走去。 巧慧低头看着他们俩紧紧交缠的双手,也暗暗的勾了勾唇角,现在,她应该只要费心思解决薄太后和皇后那边的想法,就能顺利脱离这个曾经困住她一生的牢笼了。 蚕花节的焰火的确绚烂,虽然不如后世那样有千姿百态,花红柳绿的颜色,但是最原始质朴的焰火也另有一种特殊的美丽。汉朝民风淳朴,没有后世那样严苛的男女大防,西街和巧慧刘武他们一样来看焰火的有情人也不算少。大家都成双结对的围在焰火旁,眼中只能看见自己最亲密的爱人。 明艳的火光照在少年挺拔俊秀的身姿上,他的脸在火光下昏暗不明,此刻巧慧看向她眼前的男子,突然可以理解为什么前世的梁王殿下这样受到太子和馆陶公主的忌惮。他原本,就是这世上最出众的男子。 巧慧专注的目光让刘武的心跳都慢了半拍,她生了一双极美的含情眼,在巧慧看上自己的时候,刘武总是会有一种自己在她心里独一无二的感觉。 “巧慧姐姐这样看着我,是想吻我吗?” 刘武突然低下头,凑到巧慧的耳边,轻轻的说出这句话,轻浅的呼吸打在巧慧的耳旁,她忍不住的瑟缩了一下,还没等巧慧反应过来,刘武的唇就映在了巧慧的额头。 意识到巧慧明明可以躲掉这个额头吻,可仍然站在那里任他索取,刘武眸色暗沉,唇角泛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姐姐,这可就算是盖章了,以后就算姐姐再想反悔也是不能了。” 巧慧轻轻点了点头,她抬头认真的看向刘武,“嗯,我不会反悔。” “巧慧!” 两人之间甜蜜的氛围还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就被寻来的太子给打断了,以他的角度并不能看清楚巧慧和刘武正在做什么,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可以察觉到他们之间好像有一种不忍不容他人插足的奇妙氛围,而这种氛围,又明显的将他排除在外。 在刘启到来之后,巧慧又恢复了从前那个孤傲冷淡的样子,似乎刚才的生动活泼都只是一场幻觉。巧慧这样双标的样子让刘武很是受用,他喜欢被人偏爱的感觉,自然也喜欢偏爱他的人。 这次的蚕花节让巧慧和刘武的之间的关系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唯一一件让巧慧头疼的事情就是太后一直拉着她问她对太子有什么看法。 她对太子能有什么看法?也不知道刘启最近发什么疯,整日里都往孔雀台送一些名贵的珠宝首饰说是想讨她的欢心,可偏偏送的东西没有一件是巧慧喜欢的。看那些首饰的样式和颜色,估计大多数都是当初太子曾经为栗妙人准备的礼物。 说起栗妙人,她也的确是个人才,自从刘启去永巷看了她一次之后,她就经常让小宫女去东宫为她送信。那一封又一封字字泣血的陈情书看的刘启都不由的软了几分心肠,为了让栗妙人出去,他还偷偷移花接木,用自己宫里面的一个小宫女把栗妙人换了出来。 窦漪房知道此事之后,气的亲自去了东宫一趟,谁知道太子还真是会给她这个母后惊喜。她一推开太子寝殿的门,就看见栗妙人衣衫不整的躺在太子的床上,二人正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其实刘启一开始是真的不准备碰栗妙人,只是单纯的想为了曾经的那一点情分放她出宫,谁知道她在进了东宫的第一日,就给刘启下了合欢药。 第22章 美人心计(二十一) 情欲这种东西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或许第一次的确是栗妙人用心算计才成就了好事,可是接下来的每一次几乎都有食髓知味的刘启明里暗里的默认。栗妙人当初背叛他的事情仍然像一根刺一样插在他的心里。只是,他把情和欲分的很清楚,他无法拒绝栗妙人给他带来的肉体上的快乐,也对清冷出尘的薄巧慧有精神上的迷恋。 在刘启第一次和栗妙人水乳交融完到孔雀台去见巧慧的时候,心里还稍微有几分愧疚之心,只是很快他就说服了自己。他贵为太子,富有四海,三妻四妾也是正常之事,更何况他觉得自己现在心中所爱只有巧慧,对栗妙人只有情欲,也算不上是背叛。 若是巧慧知道了刘启的想法,一定会嗤之以鼻,谁会稀罕他这所谓的真爱。她现在只是有些忧愁,诸侯王不应在长安逗留太长时间,所以刘武明日就要离开长安回到封地,这对刚刚开始热恋的小情侣来说,的确是个不小的打击。 虽说他的封地就在长安边上,来回的路程也不过三日而已,只是她现在刚刚和刘武确定了彼此的心意就要开始相隔两地,实在是有些不悦。 刘武临行之前,准备去跟太后求娶巧慧,再让父皇赐婚,他也是实在害怕夜长梦多,这次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他必须要把他心中的姑娘早些定下来才能放心离开。 不过他在跟巧慧商议这件事的时候,却先遭到了巧慧的反对。 “就算你去求你父皇也没有用,皇上一向孝顺,只要太后不点头,谁答应了也不算数。太后一心想让我成为太子妃,为的就是让薄家在她百年之后有个依靠,便你贵为梁王殿下,你这个依靠也不足以让太后信任。如果你贸然的去孔雀带向太后娘娘收求娶我,太后娘娘是不会轻易答应你的。” 巧慧的这些担忧,刘武其实也知道,薄家曾经因为薄太后显赫过,日后也一定会随着薄太后的离世而衰败,他们迫切的需要为自己寻找一个新的靠山也是情理中事。但是太后要为了她的家族打算,他也想为了自己未来的幸福争取。 “即便太后不答应,我也一定要去求上一求,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姐姐嫁给别人。” 刘武说话说的很慢,他咬字清晰,音色拖的也有些长,好像生怕自己被拒绝一样,眼里满是委屈。 巧慧看不得刘武这样委屈巴巴的样子,“好啦,你不要太过于担心,这件事虽然有些艰难,但是我已经有了安排,靠姻亲在朝中立足,毕竟不是一件显赫的事情。太后这样着急将薄家和太子纠缠在一起,还不是因为薄家这一代实在没有什么出众的人才吗?可是倘若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可以足够让他们扬名立万,得到皇上和太子信任和倚仗的筹码,那我这个太子妃的存在也就没有那么必要了。毕竟咱们大汉似乎一直都对外戚很是防范,一时的尊贵和一世的荣耀相比,究竟属轻熟重,想来太后的心里也会有个比较。” 巧慧从来到这个世界就种下的那些种子已经开始有了成果,薄夫人和薄小弟很是认真的按照巧慧的吩咐照顾这些幼苗。这一波的土豆和番薯们长得极好,即便是在盐碱地上也可以开花结果。这样好的东西她不相信皇帝和太后可以不动心,民心是皇权之本,只要拿到了这个东西,百姓就可以不再受饥荒的困扰,大汉的人口也起码可以翻上一倍。 刘武低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指节也有些发白,让太后改变主意的东西有多么珍贵他想都不敢想,可是巧慧却为了他们的未来,这样轻而易举的将这东西拿了出来,他该怎么样做,才能不辜负这样一番情意? “可是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让你一个人挡在我们的面前,为我们的未来做打算吧?好歹,我也是个男子,生为男子,我也想为你承担一些责任。” 巧慧的眼神平静,但是身上却散发着一种让人不可拒绝的气场。 “既然我们情投意合,你就不要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了,不管过程怎么样,只要结局是好的就足够了。况且你为我做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刚进宫的时候,你就为了我去捉弄太子和栗妙人,为了让我在宫里面觉得不无聊,你还天天来孔雀台逗我开心。刘武,你为我做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现在也该让我做些什么事情了。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两个月之后再来长安一次,届时,你我都会得偿所愿。” 巧慧歪着头,冲着刘武盈盈一笑,眸光潋滟,不可方物。 “对了,我不喜欢太过于张扬的颜色,你记得把我的寝殿布置的清雅一些。” 那日的谈话的次日,刘武的车马就离开了长安,临别的时候,巧慧一送他送到了城门外,她从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喜爱与情意。再回首,她眼中的柔情与缱绻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狠厉与算计。 栗妙人,本来如果能够在永巷老老实实的受罚,或许我还可以放过你,不过,既然你又选择了和前世一样的道路,就不要希望自己还能过的像前世一样安稳。善恶到头终有报,既然曾经站在薄巧慧的尸骨之上享受了那么多年的荣华富贵,现在就要一件一件把她本来不应该得到的东西都给吐出来。 第23章 美人心计(二十二) 栗妙人无疑是个聪明又自信的女人,只是有时候聪明自信的过头,就会变成了自负。 宫里面的风言风语是从来不会间断的,刘恒对皇后窦漪房始终如一,为了她,皇上也一直没有在留宿在别的妃子宫中。举案齐眉的帝后爱情固然值得歌颂,只是对于喜欢看热闹的宫人来说,这样十年复一日的深情太过于平淡,没有讨论的必要。 反而是东宫太子妃的人选到底花落哪家贵女之手,的确是个有热度的话题。 在一众太子妃的贵女候选人中,居住在孔雀台的太后侄孙女薄巧慧凭借身份的天然优势,自然是拔得头筹。就连太子和皇后也常常亲自去孔雀台去见薄巧慧,这就更加坐实了薄巧慧的未来太子妃的传言。 栗妙人好不容易留住了太子的身体,自然会对太子妃的尊位有妄想之意,太子这些年在皇后的看管之下也算是洁身自好,身边一直没有别的宫女在床上伺候。 看着刘启对她的肉体沉迷,加上薄巧慧特意安排在栗妙人身边侍奉的宫女的恭维,栗妙人也突然觉得,如果没有热门选手薄巧慧的存在,自己未尝对太子妃没有一争之力。 薄家偷偷种植的那些农作物已经成熟,薄巧慧静候多日的时机已经到了,在她成功拿到赐婚圣旨之前,栗妙人这一根刺,也是时候拔出来了。 在成功激起了栗妙人心中的野心之后,一向看刘启不顺眼,不爱搭理他的巧慧在一个极为平常的午后难得盛装打扮的突然来了东宫。 刘启对巧慧的到来感觉很是惊喜,认为这是巧慧接受自己示爱的表现。 “巧慧妹妹无事不登三宝殿,妹妹今日看上去格外的光彩照人,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刘启这一副胸有成竹的觉得自己一定会妥协的样子让巧慧看着有些犯恶心,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嘲讽刘启,偷偷在刘启身后跟着的栗妙人就先说了话。 “这位就是巧慧姐姐吧,妹妹听太子殿下说起过姐姐许多次呢,只是一直无缘得见真人,今日算是见到姐姐了。” 栗妙人故作娇俏的造作声音听的巧慧心烦,也不知道刘启是怎么忍受得了栗妙人天天用这种声音跟他说话的,他们俩还真是王八看绿豆看对了眼。要不是他们非要招惹自己,薄巧慧也乐得看他们两个贱人锁死。 巧慧高高在上的坐在客座上首,对栗妙人明目张胆的挑衅视若无睹,她轻轻拿起桌子上的一杯茶,用茶盖撇去浮沫。举止文雅大方,颇有太子妃的仪态。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薄家应该只有我这么一个小姐,这位姑娘还是不要胡乱攀扯,乱认姐姐为好。” 巧慧将茶盏凑近,闻了闻茶香,她今天恐怕是没这个口福喝到东宫的茶了,东宫的茶叶和他的主人一样,沾染上了让人作呕的脂粉香气,不值得留恋。 栗妙人之前就听说过薄太后的侄孙女这一号人物,只是听说她一直幽居孔雀台,甚少外出。当时栗妙人还以为是她丑陋不堪,不敢见人,这才这样低调,谁知道今日一见,竟然容貌这样出众,也怪不得就连皇后也对她这样喜爱。 栗妙人心中隐隐觉得薄巧慧是个不好对付的人物,联想到太子这段时间一日不落的往孔雀台跑,估计就是为了见她。 “是,是奴婢出身卑微,高攀了薄姑娘,还望薄姑娘大人有大量,饶过奴婢。” 既然来硬的不行,那就换一个思路,栗妙人见薄巧慧气度不凡,又性子高傲,就想着反其道而行之,在太子面前示弱几分,说不定还能衬托的薄巧慧娇纵跋扈,蛮横无理。 栗妙人将自己的下唇咬的几乎没有血色,白皙的脸颊上面更是泪痕斑斑,用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看着太子。 只是她的这副惺惺作态并没有赢得太子的欢心,他甚至都没有低头看栗妙人一眼,刘启现在也学聪明了,知道辨别太子妃和妾室的区别。像栗妙人这种心机深沉又气量狭隘的女子,最多只能凭借年轻的容貌和身体做个妾室通房。母后说的对,大汉的太子妃,还应该是像巧慧这样气度高华的女子才能胜任。 “巧慧,你听我解释,我和栗妙人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只是把她当做一个无聊时的派遣罢了。你若是不喜欢,我可以让她滚得远远的,不让她在你面前出现,或者,我送她出宫也可以!总之,我一定不会让她打扰到我们。” 栗妙人这时候也装不下去柔弱不能自理了,她不可置信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半个时辰之前还在和自己欢好的男子。到了这个时候,栗妙人才不得不承认,刘启似乎对自己,的确没有什么情分了。他们俩之间,现在只有放纵的情欲。 薄巧慧可不在乎刘启和栗妙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今天来这一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有激起栗妙人心中的妒忌和怨恨,事情才能变得好玩儿起来。 “无妨,不过是个能侍寝的宫女罢了,也摆不到台面上来,太子殿下若是喜欢,多纳几个也不碍事。不过殿下到底还是年轻,按照我朝惯例,正室生下孩子之前,最好不要让庶长子出世。好了,皇后娘娘的眼疾又犯了,本来今日是想和太子一块去探望皇后娘娘的,不过既然太子殿下还有事要做,我就自己去了。” 薄巧慧意味深长的看了刘启一眼,她的话成功让刘启以为她这是担心栗妙人在自己这个太子妃生下嫡长子之前有孕,也更加让刘启确信巧慧这是妥协愿意嫁给自己的表现。刘启也知道巧慧对自己一直都是冷眼相待,就连做太子妃也吸引不了巧慧的注意力,如今她突然间愿意接受自己,刘启自然是喜大于惊的。 对于巧慧不介意栗妙人的存在这件事,刘启虽然觉得奇怪,但是毕竟他是受益人,也不会想着去深究。 巧慧离开后,刘启若有所思的看着栗妙人跪在地上轻微颤抖的身影,栗妙人在听到薄巧慧的话之后,吓得差点没有稳住自己的身形。 她已经失去太子的感情了,只能通过肉体留住太子的人,如果连孩子都没有,恐怕等自己年老色衰之后就会被太子无情的抛弃。不行,她一定要有自己的孩子,就算她的儿子不能是嫡子,也起码也占一个长子的位置。 第24章 美人心计(二十三) 自从上次去了一趟东宫之后,刘启就更见缝插针的想和自己见面,巧慧躲刘启躲的实在是不厌其烦。要不是为了报复栗妙人,也为了等家里面她的筹码成熟,巧慧真不想和刘启多废话什么。 再加上有一个栗妙人动不动的就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跟她偶遇,旁敲侧击的打探自己的的近况,巧慧就更加不想在宫中待着了。 这个栗妙人也是真有意思,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还对太子妃之位抱有幻想,以为只要除掉了自己,她就能上位。她也不想想,就算太子如今当真还喜欢她,有皇后和太后娘娘在,又怎么可能让她坐上太子妃之位? 正巧家里三个月前种下的种子已经开花结果,巧慧就跟太后说想回家探亲,薄太后也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见巧慧享受了富贵了之后还记得家中娘亲和幼弟,也很是欣慰。 这次出宫,巧慧只带了云舒一个小宫女出去,太后本来是不太放心的,不过好在乔慧的家就在长安,一来一回也只不过要一天的时间罢了。巧慧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快去快回,最多只在家待五天,而且她也担心若是阵仗太大会惊扰了娘亲和弟弟的日常生活。 薄家的木门斑驳老旧,上面写满了岁月的痕迹,院子里面的爬山虎长势极好,几乎覆盖住了半个外墙,郁郁葱葱,让人极为放松。这个院子太后其实已经派人修缮过一次,但是仍然保留了它曾经大致的样子,或许是因为这里面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曾经有薄父薄母的汗水。 巧慧轻轻推开家门口的木栅栏,开门的声响也惊扰到了正在院子里面给花草浇水的薄夫人。岁月从不败美人,即便前些年生活艰苦了一些,薄夫人的身上也仍然散发着静谧祥和的气质,让人安心不已。 薄夫人抬头,看见是她的女儿回来了,立马放下手上的活计,连忙笑着站起来迎着巧慧进门,就连对站在身后的云舒也十分客气。 “是慧儿回来了,长高了,也瘦了。怎么不早些告诉娘亲你今日回来,娘也好准备一些你喜欢吃的菜啊。” 薄夫人温柔的抚摸着女儿的脸颊,声音带着些许的哽咽。 见娘亲落泪,巧慧连忙用帕子擦拭娘亲脸上的泪痕,小声的安慰到:“娘许久没见慧儿,如今慧儿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和娘和弟弟团聚,这是大喜事,娘怎么还哭了起来呢?” 看着进宫一趟沉稳而不少的女儿,薄夫人既心酸又欣慰,她何尝不希望让自己的女儿时刻时刻都留在自己身边,只是她清楚的知道,只有让巧慧陪伴在太后身边,她的女儿才能有个好前程。 “对对对,慧儿说的对,慧儿能回来看娘亲,是大喜事,你弟弟马上就从食堂回来了,他回来若是见了你一定开心。” 薄巧慧这次回家是有要紧事要做的,云舒是薄太后派来伺候她的人,巧慧信不过。知道云舒的家也在长安附近,回家之后不久,巧慧就找个由头把她打发回家探亲了。 进宫伺候的宫女不到二十五岁是不能出宫的,云舒在巧慧身边伺候了一段时间,也知道一点这位薄家姑娘的性子,也就高高兴兴的离开了薄家,约定在四日之后来薄家同巧慧一起回宫。 云舒在的时候,巧慧特意隐瞒了地窖的存在,等她一走,巧慧就立马随着薄夫人下了地窖查看土豆番薯的收成。 不愧是系统出品的种子,像薄夫人这种没有太多种植这类农产品经验的人都可以种出来这样圆润硕大的土豆和番薯。地窖的角落里还堆放着一些不起眼的葛根和魔芋,这都是饥荒的时候可以救命的东西。 巧慧满意的看着娘亲和小弟辛苦的成果,有了这些东西,她就能带着家人离开长安过自由日子了。 薄夫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女儿让她种这些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但是女儿离开之前郑重的眼神和再三的交代让她对这些农作物倾覆了极大的汗水,好在收成还算不错。 “慧儿,这些东西要怎么吃啊?看着一个个的跟土疙瘩一样,你不回来,我和你弟弟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这些东西。” 巧慧拿起一个成年男子拳头大的土豆和番薯,笑着对薄夫人说:“娘,你就瞧好了,今天让慧儿就用这些土疙瘩给你和弟弟做个好吃的。” 巧慧撸起袖子走进家里的厨房,薄夫人也没有闲着,立马给她打起了下手,烧起了火。 她拿起几个圆鼓鼓的土豆,小心的把土豆外面的那层带有泥土的皮给削掉,滚刀切成大块儿放在一边备用,不用清水洗掉土豆块儿里面的淀粉。 薄夫人喜欢吃滑嫩的鸡肉,薄小弟喜欢咸鲜的调味,所以巧慧准备用这些土豆块儿做一道后世最常见的土豆炖鸡,另外再用汤汁做一道最为简单的土豆泥。 土豆最吸引人的地方就在不管和什么样的食材和调料放在一起都不会抢了主菜的味,无论是清脆或是软烂的口感都很受人喜爱。 在做这些菜的同时,巧慧又用几片叶子包裹住了几个红薯,又在红薯外面裹了一层薄薄的黄泥,直接将这些红薯放在了炉膛里面的灰烬里面埋着。 其实若是想更简单的做法也是有的,直接将这些红薯扔在炉膛里面,等炉子上面的菜做好了之后,下面的红薯也基本上就可以吃了。只是用泥土和树叶包裹住红薯,做出来的口感可以更加鲜嫩多汁一些。 薄夫人有些好奇的看着女儿做这些东西,看着女儿有条不紊的样子她也就没有多问。 这些菜做起来都简单,并不要费多久的功夫,大概只要半个时辰香气就已经萦绕在了整个小院之上。等薄小弟从学堂之上兴高采烈的回来之时,一闻到这勾人的香气就立马走进了厨房。 “娘亲!我回来了!娘亲今日做了什么好吃的?我隔着一里地都能闻到香味,娘亲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第25章 美人心计(二十四) 薄小弟一推开门,看见的第一个人并不是他日日都能见到的娘亲,而是离家多日的姐姐。 他有些呆愣的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姐姐,姐姐进宫不过三个月,浑身上下的气度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先的怯懦与自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闪闪发光的自信和让人移不开眼的冷艳。 “姐……姐姐?”薄小弟的声音带着些许的不自信。 巧慧有些好笑的看着傻傻的在门口站着的小弟,她朝着薄小弟招了招手。 “景明,你在那儿傻站着干什么?这才多长时间,连自己姐姐都不认识了?还不不快点过来让姐姐看看你。” 景明是薄父在世的时候给薄小弟取的名字,寓意是希望薄小弟的一生,都可以春和景明,薄巧慧也希望可以实现爹爹对弟弟的期望。 薄小弟有些害羞的踌躇了一会,后来在薄夫人温柔的眼神鼓励和薄巧慧的食物引诱下还是扭扭捏捏的走到了巧慧身边。 “姐姐,你进宫之后,变得好漂亮啊,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我刚才都差点认不出你了?” 巧慧无奈的揉了揉弟弟的头,若是像薄巧慧从前一样软弱无能,她又怎么能在这吃人的后宫活下来呢。 “看来咱们的景明还真是读书读傻了,连你自己的姐姐都认不出了,快些去洗洗手,姐姐今天回来给你做了好吃的,娘亲等你好一会儿了,咱们可以开饭了。” 看姐姐还是如同往从前一样对自己温柔体贴,薄小弟也竟然放下了心中那一点小别扭,自从薄父去世以后,他们三个人是可以说是相依为命才能活到现在。长姐如母,在薄小弟心中,薄巧慧和娘亲一样温柔又强大的存在。 景明乖巧的坐在了饭桌旁边,一脸垂涎的盯着桌子中间的几个陶碟里面的菜,姐姐的手艺愈发好了。 “姐姐,这就是你让我和娘种的那个什么叫土豆的玩意儿吗?看上去还挺好吃的!” 景明夹起来两块挂着粘稠汤汁的土豆,分别放在了薄夫人和姐姐的碗里。带着浓郁肉香味的土豆很快就俘获了薄夫人和景明的喜爱,就连柔软的土豆泥也非常符合他们的胃口。 这些时日里面,他们亲自照料了这些土豆,自然知道这个东西的收成有多少。如今再经过巧慧的巧手烹饪,就连没有读多长时间书的薄小弟都隐约间知道了这东西的极大意义。 美美的饱餐了一顿之后,巧慧又从炉膛的灰烬里面拿出她刚刚放进去了几个红薯。 薄小弟原本对这几个黑乎乎的的东西并没有抱有太大的兴趣,直到巧慧用锤子锤开红薯表面的泥土外层,连着树叶一块儿将红薯皮给剥开,露出了里面金灿灿的果肉,一瞬间甜香四溢,就连刚刚吃饱了的薄小弟也有些食指大动。 看着薄小弟眼馋的样子,巧慧先把它剥好的红薯放在了薄小弟的手上,这时候的红薯还带着炉灰的余温,正是品尝的最好时机。 “要不是因为这东西吃了也好克化,我可不敢让你再吃下去了。” 弟弟不好意思的接过烤好的红薯,轻轻的咬了一口,甜蜜的口感在他的唇齿之间迸发,薄小弟眼前一亮。显然,这甜甜的烤红薯更受薄小弟他们这个年纪小孩子都喜欢。 “姐姐!这个比我们刚才吃的土豆还好吃!我喜欢这个!” 对于薄小弟的反应,巧慧很是满意,产量大,烹饪方法简单,又有独特的口感,看来她的想法是成了。 解决了自己心中的一件大事之后,薄巧慧这几天的心情都显而易见的明媚了很多,皇宫有皇宫的好处,农家亦有农家的独特。 巧慧这几天几乎都在家陪在娘亲的身旁,时不时的还会教薄小弟一些书中他看不懂的晦涩语句,这样悠闲又自在的日子过得真快,几乎是一转眼的功夫就到了她该回宫的时候。 临行前一夜,小宫女云舒已经收拾好了行囊回到了薄家,薄夫人给她准备了一间离她和巧慧都有些远的厢房,自己则是在巧慧的闺房陪着她即将再次进宫的女儿。 薄夫人有些心疼的抚摸着女儿柔软白皙的脸,女儿这段时间的变化她看在眼里,可以看得出来太后将她的女儿教的很好。巧慧这样的自信和优雅是她在自己身边不可能拥有的,有太后教养的薄家贵女这个名头在,她的女儿一定可以拥有灿烂美好的人生。 “娘的慧儿不知不觉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了。” 巧慧有些害羞的靠在薄夫人的肩头,“娘,怎么这样突然就提起了女儿的亲事?” 薄夫人的唇角微微翘起,“娘瞧着这太后还挺喜欢我们巧慧的,由太后娘娘安排,娘也不用太操心了,慧儿,太后娘娘有没有跟你提起过这件事?” 巧慧点了点头,她也的确需要早点跟薄夫人打个预防针,“娘,皇上的幼子梁王殿下是个极好的男子,前些日子他回长安的时候和巧慧相处的还不错,他,也很喜欢慧儿……” 梁王此人薄夫人也略有耳闻,他容貌俊秀,很受皇后和皇上的喜爱,又因为是幼子,不用继承皇位,肩上也没有那么沉重的担子。 只是薄夫人没有想到巧慧竟然有这样大的造化,她的女儿有朝一日竟然可以做王妃,这实在是她意料之外的好消息,原本以为太后最多只会为她的女儿择一门普通贵族或者中流世家的儿子。 “好好好,这实在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只是若是你嫁去这样远的地方,我们母女二人就不知道何日才能再相见了。” “娘愿意带着弟弟和女儿一块去梁王殿下的封地吗?那里虽然没有长安富饶,但是远离喧嚣也算是安静舒适,而且有梁王殿下照拂,弟弟的仕途,或许会走的顺畅一些。” 第26章 美人心计(二十五) 巧慧的提议让薄夫人愣了一会儿,她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离开自己长大的地方。 “这……可是你娘除了之前你爹爹在的时候曾经为了养育你们姐弟,背井离乡过一段时间之外,从来没有单独出门过。如今一下子让娘带着你弟弟去这么远的地方,娘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 薄夫人的回答在巧慧的意料之内,她也没有想过让薄夫人一下子就答应她的提议。 “没关系,左右皇后的懿旨也还没有下,从赐婚再到成婚,估计还得要一年的功夫,娘还有多的是时间考虑。” 巧慧担心薄夫人一整夜都在纠结这个问题影响了薄夫人入睡,所以很快就聪明的找了个话题转移了她娘亲的注意力。 母女俩相互依偎,一夜好眠之后,即便薄夫人和薄小弟再怎么不舍得,薄巧慧还是带着装了一兜子的土豆番薯和云舒一块儿跟来接她的宫人们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刘启这个太子之位坐的本来就不太稳当,前朝的大臣们认为他在军政大事上没有建树,性格又过于优柔寡断,所以更加推崇年纪轻轻就有军功在身的梁王殿下。尤其是前段时间皇上已经下旨让太子去西南赈灾,可是太子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动身,只有副将带着粮草已经到了西南,就让前朝的大臣们对太子更有意见了。 毕竟在大臣们的眼里,他们以为刘启和刘武都是帝后的嫡子,只不过一个是长子,一个是次子罢了。虽说汉朝一贯延袭嫡长子继承制,但是有太子他爹庶子登基的例子在前面,这点规矩不必一板一眼的遵守也罢。 窦漪房即便再怎么疼爱她心中有愧疚的聂慎儿所生的梁王,但这份疼爱绝对不能触及到她亲生儿子的切身利益,自己的儿子再怎么样不好那也是自己的儿子,刘恒也自然更加偏爱他所爱之人所生的刘启。 之前皇后生辰之日,太子缺席,迟迟未到,反而被人发现跟一个小宫女搅合在一起的事情。虽说皇后有意隐瞒,但是风言风语还是从宫里面传出来了一些。 所以为了刘启的名声着想,窦漪房虽然心中再有多少的担心,但还是准备把太子送到西南。 小将军宋今安已经将灾区的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那些流民也被安顿好了大半,如今只要太子道场稍微做些表面功夫,这明晃晃的功劳可以落在他的身上,这样划来的好事,窦漪房自然要去让自己儿子去。 在巧慧回宫的时候,太子的行囊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只等着想见一面巧慧,第二日就出发。 太后害怕夜长梦多,急着赶在太子出发之前把巧慧和太子的婚事定下来,所以在巧慧刚刚下马车就立马把她拉到了寝殿和巧慧商议她和太子的婚事。 “巧慧,你进宫也有些时日了,这段时间你和太子的相处哀家也看在眼里,哀家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你是个极好的姑娘,太子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孩子。把太子交给你或者是把你交给太子,哀家都很放心。” 太后殷切的目光让巧慧有些难受,她抽出被太后握在手里的双手。 “太后娘娘,巧慧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婚姻大事,巧慧还是希望能够嫁给自己心中所爱的人。太子身份尊贵,巧慧自觉以自己的见识和出身不配坐上太子妃之位。” 巧慧的话让太后的脸色一沉,不过念在巧慧曾经的乖巧和他们俩之间微薄的血缘之情,太后也没有当场翻脸生气,而是压抑了自己的情绪,接着劝诫巧慧。 “哀家知道你和武儿之间或许曾经有过一些情分,只是梁王妃的地位和太子妃乃至皇后的地位差距有多大,恐怕不用哀家多说,你自己就可以明白。巧慧,你进宫之后,哀家自认对你还不算不错,甚至对你的家人也多有照拂,哀家希望有些事情你还是要三思而后行。毕竟你现在的决定不只是你自己一个人的决定,而是关系到整个薄家的未来。” 薄太后已经明里暗里的开始了薄巧慧的家人来威胁她,是如果她能轻易妥协,她就不是薄巧慧了。 “太后娘娘先别生气,巧慧自然知道您的担忧是什么,您这辈子最在意的事情无非就是皇上和薄家。您担心等您和皇上百年之后,薄家没有依靠会受到新帝的忽略甚至打压,不过您仔细想想,曾经的吕家因为外戚的身份多么风光,可是现在不还是被抄家流放吗?可见,靠女人风光的家族是注定不能长久的,要是想得到皇帝的重用,还是自己要有真材实料的好,薄家即便靠着巧慧这个太子妃能够在风光一段时间,但是外戚固定还是会被皇族轻视乃至压制的。” 薄巧慧的话显而易见的触碰到了薄太后的逆鳞,她刚准备发火就,被跪下的巧慧打断了。 “巧慧知道太后娘娘疼爱巧慧,巧慧也姓薄,也是薄家的女子,自然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家族衰败凋零,巧慧也愿意为了自己的家族牺牲一些东西。巧慧之所以今天和太后娘娘说这些话,是因为巧慧的手上已经有了可以让新帝对薄家刮目相看的至宝。太后娘娘,这个东西可比一个皇后要重要的多,起码可以保住薄家百年不倒。” 薄太后有些狐疑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薄巧慧,片刻过后,她还是选择再相信巧慧一次。 “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东西比皇后之位还要尊贵的?” 巧慧示意云舒拿出她从薄家带出来的两个布袋子,并在太后的面前打开。 太后看着自己面前的地上摆着的两堆沾满了泥土的东西陷入了沉思,薄巧慧不会回家了一趟就变傻了吧,就这些个土疙瘩能够让薄家百年不倒? 第27章 美人心计(二十六) 对于太后的质疑,薄巧慧不以为然,她慢斯调理的解释道: “太后娘娘有所不知,这地上的这两种东西都是可以食用的植物根茎,名曰土豆和番薯。这两样东西产量极大,十块普通的田里面种植的土豆就可以养活一整个村子的人。更加难得的是,这东西在什么样的土地上都可以生根发芽,也不怎么需要浇水,只是若是在贫瘠一点的土地上产量会稍微少一些罢了。” 薄太后虽然知道巧慧是不会撒谎的孩子,只是这样大的事情,她还是一时间不能相信,这世上怎么会有产量这样高的农作物却没有被发现? 如果她这个侄孙女儿说的话当真属实,那么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她有底气说出可以让薄家不靠嫁女儿也可以繁盛百年这种话了。 “这平平无奇的东西,当真有这样高的产量吗?” 薄太后的怀疑在巧慧的意料之内,她并没有因为太后的质疑而生气,反而更加温柔的解释道: “太后娘娘不相信巧慧说的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在巧慧第一次进家的时候,巧慧就拜托了娘亲和弟弟在家中开垦出了一小片的土地,如今那块地上的种子已经开花结果。巧慧今日带到宫里面来给太后娘娘看的,只是收获的百分之一罢了。” 见薄太后稍微松动了一些的表情,薄巧慧乘胜追击,“太后娘娘,巧慧生在大汉,长在大汉堡是大汉的子民。巧慧从小就见到周围不少的叔叔婶婶,哥哥姐姐都因为饥荒被饿死,甚至巧慧的亲生姊妹是在逃荒的途中暴毙而亡。所以,巧慧绝对不会拿这种事情来欺骗太后娘娘。 若是娘娘仍然不相信,巧慧这里还有一些这些农作物的种子,娘娘可以亲自派人去薄家查看娘亲三个月之前种下种子的收成。自然,也可以亲自在宫中让人开辟出一块土地,亲自看看这些种子是怎样结出可以救人性命的果实。” 薄巧慧说的话实在是太过于吸引人了,薄太后虽然没有吕后的政治手腕,但是她在代国掌权多年,自然不是那种养在深宫一辈子什么都不知道的妇人。 这些东西的价值别说是一个皇后,就算大汉所有的皇后都出自薄家,也是万万比不上的。 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明白一个道理,得了民心,有了百姓,就得了天下。 太后也明白,巧慧今日特地把这些东西当做筹码和自己商议,而不是直接去皇上那里把这些东西进献给皇上换得和梁王的赐婚,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想到这里,太后的神情也柔和了不少,薄巧慧,的确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 “好了,巧慧说的话,哀家自然是相信的,只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关系到国计民生,哀家可能还是要亲自派人去薄家看一看。不过你放心,哀家不会打扰到你娘亲和弟弟的生活。至于你和太子的婚事……罢了,既然你不喜欢太子,哀家也不就不强求了,武儿对你情深义重,也是个好孩子。等哀家派人去看过这些东西之后,就带你去面见皇上,让他给你和武儿赐婚,你的功劳,哀家和大汉都不会忘了的。” 太后的态度跟刚才简直是判若两人,果然,亲情血缘算不得什么,利益关系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牢固的关系。 “巧慧多谢太后娘娘成全,巧慧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发现这些东西的,这原本也谈不上功劳不功劳的,若不是由太后娘娘栽培,巧慧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有这样大的作用。” 巧慧的回答圆滑周到,让人听着舒服,也挑不出什么过错了,太后在心中觉得不免有些惋惜。巧慧的确是最适合做皇后,做太子妃的人,倘若大汉有这样的国母,等她和皇帝百年之后,也不用这样放心不下了。 太后知道刚才自己的反应可能会有些损害她和巧慧之间的感情,在看到了实打实的好处之后,她更加坚定了要拉近自己和这个侄孙女儿的关系的想法。 “巧慧,这些叫‘土豆’和‘番薯’的东西,该如何去制作呢?这些个东西看上去都跟个土疙瘩一样,就算拿去给那些御厨,他们恐怕也无从下手吧?你既然知道了这些东西该如何种植,也应该知道他们怎么烹饪吧?” 巧慧点了点头,她竟然把这些东西都带进了宫里面,自然是会把从种植到烹饪的所有技巧都告诉太后和皇帝的。 “回太后娘娘的话,这些根茎食用了之后饱腹感极强,可以代替主食食用。土豆既可以作为主菜也可以作为辅菜去制作,不过巧慧觉得最美味的做法是和一些肉食一起烹饪。红薯的做法更加简单了,直接放进炉膛里面烤至成熟就好。土豆和红薯都可以通过清水沉淀得到粉状物,也方便储存。如果太后娘娘不嫌弃的话,巧慧晚一些可以亲自为太后娘娘下厨。” 太后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正好,她也可以借这个机会看一下这些东西是否真的有价值。 和太后说完这会子话之后,巧慧只觉得她肩上的担子更轻了一些,现在她只剩下太子和栗妙人的事情需要解决了。 说曹操曹操到,巧慧刚走出太后的寝殿准备散散心,就看见刘启穿戴整齐,急匆匆的进了孔雀台。而他身后跟着的,赫然是仍然一副小宫女打扮的栗妙人。 刘启的神情远远看上去有些慌张,直到他看见了薄巧慧的身影这才缓和了神情。 “巧慧妹妹!” 巧慧听到刘启的声音之后停下了脚步,刘启即将启程西南的事情她也听说了,估计他是想着在临走之前,见自己最后一面。不得不说,窦漪房为了自己的儿子能够顺利继承皇位,可以说是费尽心思了。只是不知道,那位早就已经平定了暴动的宋小将军看见来摘桃子的太子殿下,是个怎么样的心情。 正好,巧慧看见走在刘启身后一脸怨怼的栗妙人,想着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送刘启一份大礼,也算是为了了结上一世他对自己的漠视和厌恶之仇吧。 第28章 美人心计(二十七) 薄巧慧站在海棠树下蓦然回眸,头上的孔雀缠金步摇轻轻晃动,晚霞撒满她的肩头,这一刻,静谧安详。 海棠影下,子规声里,立尽黄昏。 “太子殿下?” 刘启被这似乎不该存于世间的美景迷晕了头,一时间有些失语,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巧慧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静静的看着他。 “殿下今日都已经这样晚了,怎么还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如今已经到了黄昏,等晚上更深露重,太子殿下的身体怕是会受寒。” 自从刘启和巧慧认识以来,他还是头一次见巧慧这样和颜悦色的和自己说话,从前这样的待遇只有他那个弟弟刘武才有。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刘启有些昏了头,他几乎都快忘记今日来孔雀台的目的了。 好在栗妙人在刘启的身后有些不满的咳嗽了一声,这才把刘启从幻想中拉了出来。 “啊?受凉?不会的,我的身体没有你想象中的这样单薄。哦,对了,我这次来是来和巧慧妹妹告别的,母后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事宜,明日我就要启程去西南赈灾,我想着在临行之前想再见你一眼,这次分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了?想到有这么长时间不能再见到巧慧妹妹,我……有点舍不得妹妹。” 听到刘启的情话,巧慧心中无感,但是表面上还是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我……太子殿下,那巧慧在后宫,等着太子回来。” 孤高清冷的冰山美人为了自己折腰,露出从不示人的柔弱和娇羞,这样的巨大转变,怎么能让刘启不动容? “巧慧……等我回宫,我就祈求父皇和母后问我们两赐婚好不好?” 清秀的少年含情脉脉的看着美人,没人羞涩的低下了头,如果不是因为有栗妙人这个不合时宜的人站在这里,这的确是一幅极美的画面。 薄巧慧装作刚刚才看见栗妙人的样子,露出惊讶的表情,她轻轻的咬住自己的下唇,眼角也突然间有些泛红。刘启见美人垂泪,立马慌忙用露着蟒纹的袖口为美人擦拭眼泪。 “巧慧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间还哭了起来?你放心,我一定早去早回,绝不会让妹妹在后宫等我太长时间,等我一回来,我们就立刻成亲。” 薄巧慧没有说话,只是怯怯的看着站在刘启身后的栗妙人。 而且顺着巧慧的眼神看去,自然顺势见到了栗妙人听到他要求娶巧慧为太子妃之后,眼中并没有来得及收起的恨意。刘启不满的皱起了眉头,原先也只不过是把她当做一个逗乐的玩意儿罢了,只是看上去,这个栗妙人的野心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也并没有有所消减。 也是,她曾经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都愿意罪责推到他这个太子的身上,还有什么事情是这个恶毒的女人做不出来的呢? “栗妙人,巧慧是孤和母后认定的太子妃,若是再让孤看到你对她有什么不敬,你就不用再在汉宫待着了,或许永巷会更适合。” 见刘启在薄晓慧面前对自己这样不留情面的斥责,栗妙人心中屈辱万分,但是在太子面前她已经是一个满腹心机的恶毒女子了,她可不敢再在太子面前有什么不合她身份的举动。栗妙人憋屈的表情取悦到了巧慧,这样的表情曾经多次在前世的她的脸上展现出来,她为薄巧慧报仇的第一步,已经达到了。 栗妙人安分了之后,太子又对着含情脉脉的说了一堆情话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只是在他离开之时,栗妙人却开口说想和薄巧慧说两句话。 见栗妙人态度谦卑,薄巧慧也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刘启也就顺势答应了,左右巧慧未来一定是他的太子妃,提前为他管教一下不太听话的东宫妾室也是清理中事。 太子走后,栗妙人并没有像从前一样突然间就转变了一张面孔,仍然是带着笑意谦卑的看着薄巧慧。 “说起来妹妹和太子殿下认识的时间可比薄姑娘和太子认识的时间要早的多,我们二人之间也曾经有段极为恩爱的时光。只是咱们这位太子可是个多情之人,姑娘只瞧着他现在对你温柔体贴,可是等他又有了新人,等姑娘年老色衰,姑娘还能保证太子对你始终如一吗?” 薄巧慧在心中冷笑,栗妙人就是看来硬的不行,就开始采用怀柔手段了。 “我不在乎你和太子之间有什么样的过去,总之无论是从前,现在还是以后。不管是皇后娘娘也好,太后娘娘也好,或者太子本人,我都是他们认定了的太子妃。等太子这次去赈灾回来,皇后娘娘就会为我们两赐婚。作为太子妃这点容人之量我还是有的,左右你一个妾室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而且你也不用为我担心什么,等我年老色衰之后色衰而爱驰,据我所知,你好像比我还要再大两岁,就算年老色衰也是你先容颜老去。我是正妻,对太子又有救命之恩,就算是为了我曾经救过太子,他也不会对我太过于绝情。” 救命之恩?栗妙人的眼珠一转,是啊,如果用爱情不能绑架住太子的心,那么用恩情或许可以,毕竟他们的太子殿下是个良善之人,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多多少少一定会是能多一些包容的。 薄巧慧和太子之间的事情在宫里面传的沸沸扬扬,栗妙人也曾经听说过太子在孔雀台附近落水,是薄巧慧把他救了上来。无可匹敌的容貌加上救命之恩,别说是太子了,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男人恐怕都不能拒绝这样一个女子。 心中有了打算之后,栗妙人心下大定,没有在和薄巧慧纠缠。 感受到栗妙人暗藏起来的得意,看着她离去的方向,薄巧慧突然间也有一些好奇,不知道这个为了上位不择手段栗妙人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还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第29章 美人心计(二十八) 刘武虽然离开了长安,但是这段时间他一直和巧慧用信鸽在联系,为了心爱女子的安全着想,他还特意将自己在长安汉宫的人手全数交给了巧慧,这也方便了她在汉宫的行动。 巧慧喂信鸽喝了一些水,又让它吃了一些稻米之后,才打开信鸽的腿上绑着的纸条。 “八张机。纤纤玉手住无时。蜀江濯尽春波媚,香遗囊麝,花房绣被,归去意迟迟。” 在刘武离开之前,他们约定每七日就让信鸽送一张纸条来,以词传情,如今也该是第九封了。 巧慧提笔用簪花小楷在纸条的背后写到: “九张机。一心长在百花枝。百花共作红堆被,都将春色,藏头里面,不怕睡多时。” 刘启在见了她的第二日之后就离开了皇宫,他走的低调,并没有让太多人知道,因为在皇上多日前下发的那道圣旨里,太子刘启按照道理来说应该已经到了西南一个月了。 他为了让自己少受些苦,延迟了这么长时间才到,又怎么敢大张旗鼓的让旁人送他呢? 没有了刘启的骚扰之后,巧慧很悠闲的在宫中过了三日还算清闲的时光,直到太后抛却自己的威严和身份兴冲冲的闯进她的寝殿的时候,巧慧就知道,时候到了。 薄太后对她在薄夫人家所见到的一切都十分满意,那些在地里还没有来得及收成的土豆和番薯,以及在地窖里面保存了三十余天也依旧新鲜的存货让她无比相信巧慧手上这个东西的分量。 之前巧慧也拿做好了的土豆和简单烤制了的红薯给她品尝过,的确也有别样的风味。凭借着这特殊的口味,即便这些东西没有这样大的产量,恐怕也能在长安风靡一时。 对土豆和番薯的产量有了直观的感受之后,薄太后可以肯定,凭借着这个良种,薄家即便在她死后一定不会有任何的衰败之相。 薄太后算着时间,想着这个时候正好皇上也下了早朝,就立马到了巧慧的寝殿拉着她就去了椒房殿。 等他们到了的时候,刘恒和窦漪房恰好正在用午膳。 一向都是刘恒和窦漪房主动去孔雀台给太后请安,太后极少出孔雀台走动,所以在刘恒抬头看见他母后的身影的时候,的确不动声色的被吓了一跳。 “母后?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有什么事情您让您身边的人跟儿臣说一声而成让儿臣去孔雀台就好。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要这样惊动您,要得您还亲自来了?” 薄太后颇有些得意的将她从薄家亲自采摘的土豆和番薯拿了出来,放在了刘恒的面前。 在刘恒疑惑的目光之下,巧慧又一次慢条斯理的解释了这东西的来历和用途。 不过这一次,她在这一批土豆和番薯的种植上稍微润色了一下,只说这是她无意中在山里发现的食材,偶然间发现他们竟然可以食用而且产量巨大,这才悄悄记在了心里,还特意保存了一批种子。 巧慧说,她曾经亲身经历过饥荒和旱灾,知道粮食对于百姓来说是多么重要的存在,所以在进宫之后,她就把这些东西献给了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顾全大局,也为了确认这些东西的确如巧慧所说的这样神奇。所以把种子送出了宫外给太后的娘家人种植,结果不到三个月的功夫就得到了这样极好的成果。 如今验证这些东西的确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和大汉的饥荒,填饱大汉百姓的肚子,太后娘娘这才带着她来面见皇上和皇后,将这些东西献给大汉,献给皇上。 巧慧娓娓道来,逻辑清楚,过程明确,将这些植物的种植方法和食用方法都说的清楚。刘恒听后大喜,他是一个贤明的君主,对自己的百姓充满了仁慈,所以如今知道有这样一个东西可以让他的百姓免于饥荒,自然是喜不自胜。 太后说的话,刘恒定然是不会有什么怀疑的,他满意的看着巧慧,眼神中满是欣赏,论辈分,这个小姑娘还得叫他一声舅舅,对于争气的后辈,长辈总是多几分宠爱和包容。 “巧慧送上了这样珍贵的东西,该赏。你功在千秋,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舅舅说,你要是喜欢,把太子赏给你都行。” 窦漪房很早之前就和刘恒提过,想让太子娶薄巧慧为太子妃,只是刘恒觉得巧慧的出身还是有些低,再加上两个孩子也没有人向他请求赐婚,所以他也一直没有点头答应。 如今薄巧慧有这样大的功劳,别说是太子妃了,若是他是个男子,封王拜相都是有可能的。 巧慧并没有因为刘恒的话,露出过于惊喜或欢欣的表情,刘恒甚至都感受不到她身上的情绪波动,仿佛将这样珍贵的东西献上,只不过是她的举手之劳罢了。 “皇上,臣女此举也是为了大汉的百姓,并不敢妄想有什么回报。况且,如果不是有太后娘娘和薄家各位长辈的帮忙,臣女一介女子,也无法将这东西呈上来献给皇上。” 她这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样子让在座的三位汉宫最尊贵的人更是满意了。 薄巧慧可以没有什么要求,可是刘恒绝对不能没有什么赏赐,他大笔一挥,当场就下旨封薄巧慧为郡主,封在清河,食邑千户。 太后见火候差不多了,也按照当时她和巧慧的约定,准备帮巧慧向皇上讨要一个赐婚梁王的圣旨。 只是还没来得及等她开口,就有一个小黄门走了进来禀告梁王刘武回京了,如今已经进宫,估计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到椒房殿。 见被赐婚的主角儿都来了,薄太后也就没有替巧慧开口,毕竟,亲自求来的婚事,意义更加非凡。 刘恒有些疑惑的看向窦漪房,虽然说他们平时里宠爱这个小儿子,他即便被封了出去也经常召他回宫,只是像今日这样刚刚回封地一个多月就回来的情况,也的确是少见。 第30章 美人心计(二十九) 知道刘武竟然这么快的赶了过来,巧慧的眼中也闪过几分不可置信,不过一想到他来的目的,她的眼神也变得柔和。 刘武对巧慧钟情已久这件事情,窦漪房也是略有耳闻,原本以为这份感情会因为距离和时间的隔阂有所冲淡,只是看着巧慧笑的温柔的样子,恐怕,事情会超乎她的预料。 “武儿这孩子,从小就喜欢粘着臣妾和皇上,这才刚刚回封地还没多长时间就又回来了,长君也是,连自己的外甥都看不住。” 窦长君名义上是窦漪房的弟弟,虽说他的身份存疑,但是既然窦漪房说了,刘恒就相信她的话。 “武儿从小到大都是个混世魔王,别说他舅舅了,就连朕这个父皇也是十分拿他没有办法,谁让他从小就被皇后和母后宠坏了呢,说不定是在封地上闯了祸,回来找咱们给他收尾呢。” “武儿不在,父皇就在皇祖母和巧慧面前说武儿的坏话,这下子可被武儿逮到了吧。”少年清澈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他步伐轻快,很快就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少年身材挺拔,体型匀称,声音中带着一分让人并不讨厌的娇纵,他生来就是一位应该备受宠爱的小皇子,所以这样不过分的张扬在他的身上并不违和。 刘武那一双灿若星辰的狭长双眸,在如剑般上扬的双眉下,透露出几分娇憨。他的眼神在看见巧慧的那一秒,灿若星子,明明只是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没有见面罢了,可这段时间每时每刻都在思念这个藏在深宫的独特少女。 巧慧对着刘武微微颔首,示意她已经搭好了戏台子现在就等着他来开腔了。 刘恒对这个幼子也是颇有耐心的,毕竟他生母早亡,又在窦漪房的膝下养大,对他来说,刘武虽然远远比不上刘启在他心中的地位,但是该给的宠爱和体面刘武还是有的。 “不成父皇这次是错怪咱们的梁王殿下了?你这才刚刚离开长安不到两个月,朕和你母后又没有给你传诏,怎么今日就不声不响的突然间回来了?” 刘恒的话中隐隐约约的带着一些对刘武的提防,毕竟嫡长子不成气,若是这位名义上嫡幼子对皇位有什么企图,恐怕事情会变得难办起来。 刘武倒是不以为意,似乎听不到刘恒话中的绵里藏刀,而是神情庄重的跪下。 “父皇,儿臣刘武倾慕巧慧已久,今日臣妾特意从封地赶来,是为了求父皇赐婚。” 刘恒有些错愕,巧慧刚刚给他送了这么大一个惊喜,他还准备开口将巧慧赐给他最宠爱的刘启做太子妃呢,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一个刘武。 窦漪房也有些惊讶,她自认为自己足够了解她的小儿子,武儿平日里虽然娇纵了一些,但是绝不会这样莽撞,尤其这是关系到他一生幸福的婚姻大事。估计这小子是在封地上辗转难眠,想清楚了,才回来求他们的赐婚的。 看着曾经还在她的膝下撒娇的幼子已经长成了芝兰玉树的大人,看着他那熟悉的面庞,窦漪房仿佛间看见了慎儿的影子。 “你让皇上和母后给你和巧慧赐婚?那你还得问问巧慧和你皇祖母的意思,你回来的突然,还不知道吧,巧慧姑娘刚才才被你父皇封为了郡主,她可是大汉的功臣。婚姻大事,还得人家巧慧姑娘点头才是。” 巧慧成了郡主?这样大的变动让刘武更加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东西能让父皇对巧慧有这样高的赏赐。不过,不管巧慧是郡主也好,是平民也罢,他喜欢的只是这个人。 四双眼睛现在就都直愣愣的盯着巧慧,或期待,或疑惑,或祝福。巧慧平静的站了起来,走到刘武的身旁,和他一同跪下这象征权势的大殿之中。 “巧慧与梁王殿下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巧慧愿意嫁给梁王殿下为妻,荣辱与共,不离不弃。” 巧慧直白的回答像是一道闪电直击刘武的胸腔,他的心跳在此刻随着巧慧的一颦一笑而跳动,好在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现在的境况,连忙顺着巧慧的话接着央求刘恒: “求父皇母后赐婚,求皇祖母成全。” 比起这两位的惊讶,早就知道前因后果的薄太后倒是显得平静了许多,巧慧已经如她所说的给了薄家一个大礼,她也乐意成全这一双少年人的情分。 “恒儿,巧慧这孩子稳重踏实,武儿又生性活泼调皮,有巧慧在武儿身边,哀家很放心。不过武儿,巧慧可是哀家的命根子,你可得好好对她。” 薄太后的话让刘武欣喜若狂,刘恒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太后都已经开口,他也不得不答应了这门婚事。 刘恒觉得失去这样一个聪慧又得体的儿媳妇实在是有些惋惜,原来还想开口为他那个不争气的大儿子再劝一劝巧慧,只是窦漪房看了他一眼,制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刘恒一向尊重爱护窦漪房这个妻子,也就没有再开口。 等巧慧离开之后,刘恒有些不解,“刚才知道漪房为何拦着朕?朕记得你不是也很喜欢巧慧这孩子吗?从前觉得朕觉得她身世不够,和咱们的太子不足以匹配,如今接触了几次,朕发现她举止大方,和你年轻的时候也有几分相似。而且她现在拿出来这样一份对大汉有益的东西,就算封她一个太子妃,也是情理中事。朕知道你疼爱武儿,可是毕竟启儿才是我们的亲生孩子。” “慧极必伤,皇上难道忘了吕后?作为皇后,作为太子妃,聪慧自然是一件极重要的事情,只是太过于聪慧,有时候反而会物极必反。臣妾之前看重巧慧,的确是觉得她良善大度又会审时度势,只是今日再看,她的确有些聪慧的过了头。吕后曾经,也是个极为得体聪慧的女子,当年吕家之患甚至还没有完全清除,若是大汉再有一个这样能干的皇后,恐怕咱们的启儿无法应对啊。” 窦漪房看着她腰间系着的青玉玉佩,淡淡的说道:“而且,臣妾从前对不起慎儿许多,如今她的儿子好不容易能够找到自己的意中人,臣妾也不好加以阻拦。皇上,既然两个孩子有情,巧慧这姑娘又有这样大的破天功劳,不如就成全了他们吧。” 第31章 美人心计(三十) 刘恒听罢,也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是啊,大汗不需要一位太过于聪慧的皇后。聪慧这个东西往往和野心挂钩,野心太大,欲壑难填,恐怕还会再生事端。 皇上的赐婚圣旨发下之后,巧慧和刘武这才稍微放下了心,出了椒房殿,巧慧和刘武并肩走在椒房殿外的小路上。 一路上,刘武都在一边傻笑一边偷看巧慧,巧慧也被他这一副傻样子逗笑了,在刘武的身边,她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放松自在的。或许,这也是她为什么最终选择刘武的原因吧,真诚的少年,总是值得更多的爱。 “你怎么突然间就回来了,也没有提前和我说一声,我给你写的九张机还没有到呢。” 刘武笑的甜蜜,如今他已经见到真人了,又哪里还需要用九张机来寄托相思呢? “我这不是害怕若是我再晚一些回来,我的姐姐就被别人抢走了嘛,所以太子刚刚出长安,我就骑马赶过来了,我想着早些定下咱们的婚事,也省得夜长梦多。毕竟,姐姐这样好,觊觎姐姐的人实在是让我有些防不胜防。”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刘武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的幽怨。 “不过你赶来的刚好正是时候,今日太后娘娘也是突然带我来了椒房殿,看起来皇上和皇后的确对我手上的这个东西很有兴趣。不过,我想很快你就可以在你的封地上也随处可见我今日送给大汉的礼物了。” 刘武有些好奇,“所以我的未婚妻可以提前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样神奇的东西能让父皇直接赐下清河作为姐姐的封地,还食邑千户?” 巧慧看着刘武好奇的眼神,也没有跟他兜圈子。 “是几种我在山中无意间发现的植物,这些植物拥有特殊的植物根茎,可以食用。生长周期极短,也不用费心栽培,可是产量却很大,有了这些东西之后,大汗的饥荒可以极大的被缓解,百姓们也不用整日里忍饥挨饿了。我和太后娘娘做了一个交易,把种植这些种子的功劳送给了薄家,用此来换我的婚姻自由,太后答应了。” 刘武的神情有些复杂,巧慧这一番话说的轻描淡写,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自己付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亦或许,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送出去的东西有多大的价值。他有一些害怕,害怕有一天巧慧知道了今天放弃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之后,会后悔和自己在一起。 如果未曾拥有过月亮,可能他还会释怀月亮的离去,可是他如今已经即将将月亮拥入怀中,又怎么忍心松手呢? “巧慧姐姐会后悔吗?其实,若是姐姐直接把这个东西私下里献给父皇,当这种子被普及到了天下万民的手上,他们一定会对姐姐感恩戴德,皆时,若是姐姐已经为太子妃或者皇后,一定会受到万民敬仰。可是姐姐用这个东西和太后做交易,把功劳全部都推给了薄家,姐姐得到的也只是一个郡主的身份和我这个并不上进的夫婿罢了,大家感激的也只是皇上和薄家罢了,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薄巧慧有些不解,刘武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婆婆妈妈?这种事情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呢? “我为什么要在意别人对我的态度呢?不管别人是对我敬仰也好,对我厌恶也罢,那也只是不相关的人罢了。我在乎的人,从始至终也只不过是一个你而已,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值得与不值得的,也不是什么东西都一定要获得同等的报酬才算是值得。对我来说,做梁王妃比做太子妃要快乐,和你在一起比和太子在一起自在。所以,刘武,你不用为我感到惋惜,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我也觉得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少女清冷的声音,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她用一张睥睨众生的绝世容貌静静的看着自己,告诉自己,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事情。 刘武的呼吸都有些凝滞,他怔怔地看着巧慧,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样的话才能回应她这样的重视。 孩子的情感总是敏锐的,其实他从小就知道,比起自己,母后和父皇更爱的其实是哥哥。 他们纵容着自己的任性,默许着他的放肆,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原本对自己就没有抱有太大的期望。 在选项是自己和太子的选择题中,他从来都不是正确答案,就连刚才父皇再给自己和巧慧赐婚的时候,都下意识的有些犹豫。刘武当然能猜得出来刘恒的心思,在刘恒的眼里,最好的女子应当和他最疼爱的儿子相配,而刘武,从来都不是那个他最疼爱的儿子。 巧慧有些懵,她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声罢了,她的确不想留在汉宫啊,退而求其次,选择做位高权重王妃,既可以有荣华富贵的人生,也不用承担太大的责任,还可以拥有最珍贵的自由。 巧慧觉得自己是在自己可以选择的范围之内,选择了她认为的最佳答案,刘武再怎么样,也比刘启这个朝三暮四的渣男强吧,怎么她就说两句话,刘武感动成这个样子? “好啦,回神了,别跟个木桩子一样杵在这儿。皇上赐了婚,你可别以为你能闲着,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一样都不能少,从赐婚到成婚还有好长时间呢。” 刘武笑着看巧慧一样一样的规划他们未来的生活,目光中闪烁着欢喜的光芒。或许是眼前的姑娘太过于耀眼,他几乎移不开自己的视线,他更加期待他们的未来了。 第32章 美人心计(三十一) 刘武不可以留在长安太长时间,他今日来这一趟的目的也已经达成,所以即便心中对这个地方里面的人有万分不舍,他也不得不回到封地。好在这次分离,不会维持太长时间,他也得好好为娶到巧慧而准备了。对了,还得打听打听,他的小舅子和岳母喜欢什么东西。 知道刘启对薄巧慧有情,窦漪房本来就担心西南危险,如今更是担心刘启听到皇上给薄巧慧和梁王赐婚之后分心收到伤害,所以薄巧慧这位新鲜出炉的清河郡主和梁王殿下的赐婚圣旨并没有传出长安。 这也正好合了巧慧的心意,根据她安排到栗妙人身边的探子上报上来的消息,栗妙人果然上钩了,她偷偷了躲进刘启去西南赈灾的马车。她听去了薄巧慧的话,想着西南这个地方这样危机四伏,只要她能够抓住时机,就可以从一个背叛刘启的小宫女一跃成为太子殿下的救命恩人。 栗妙人既然知道此行会有危险,但是风险越大,收益也就越大,她栗妙人从来都是个敢赌的人。况且,有那么多身经百战的侍卫保护,怎么着也轮不到她这一个小宫女去送死,到时候她就去稍微摆些样子做给刘启看就好了。 不过,如果实在是没有危险的话,她也不介意去制造一些危险。 她下半辈子的富贵,可就全指望这一趟了。 如今,人已经被刘启发现了。 算起来,他们应该还有三四日才能到西南,马车的行程也不过刚刚过半。如果刘启是个聪明人,此刻就会立马派人把栗妙人送回去,毕竟他这一次来赈灾已经算是去摘别人桃子了,还这样张扬的话,恐怕会更加被人记恨。 不过,刘启如果长了脑子的话,他也就不是刘启了。 栗妙人不过是掉了几颗鳄鱼的眼泪,说自己舍不得太子殿下,担心太子殿下一路上遇上什么危险,所以这才混上了太子殿下的马车。 栗妙人这话听的太子身边窦漪房特意安排保护他的身经百战的侍卫一阵恶寒,这小姑娘的借口也太离谱了些吧,若是遇见他们这些人都解决不了的危险,她这一小姑娘在这儿不是只会平添麻烦,拖他们后腿吗? 而且,她不会不知道太子这次来是干什么的吧?哪家太子殿下去赈灾,还带妾室啊? 栗妙人漏洞百出的话,但凡放在一个思维正常的人耳朵里面听过来都只是个拙劣的借口,不过谁让她遇见的人是刘启呢?傻白甜的太子殿下,还就吃这一套。栗妙人这一番“真情剖白”让刘启一时间都快忘记不久之前栗妙人的背叛了。 种子的种植方法巧慧已经倾囊相授,全部教给了薄家的人,得了一个郡主的封号,又得了富裕的清河县做封地,她已经没有什么好不满意的了。 而且,她最终的目的已经达到,圣旨已下,她也终于即将可以脱离这座皇宫,上辈子的悲剧不会再重演了。 巧慧现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梁王妃,又是皇上亲封的清河郡主,她已经不用在住在孔雀台的一个小院落了。 薄太后和窦漪房为她准备了一座靠近刘武在分封之前居住的宫殿附近的宫殿,新宫殿的四周,古树参天,绿树成荫。看着这样清雅别致的布置,就知道窦漪房是上了心的。 薄家得了这么大的好处,自然对薄巧慧有求必应,知道她担心自己的母亲和弟弟,还特意让薄太后将薄夫人和薄景明一块接了进来。 前世的巧慧所有的顾虑几乎都被解决之后,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安心在宫中待嫁了。 对了,还有另外一件事,等着栗妙人自寻死路。 薄巧慧不仅在栗妙人身边安排了怂恿她的小宫女,收买了几个刘启身边的宫人。 她还通过刘武深刻的了解了他的发小,现在已经在西南走完了百分之九十九任务的宋今安将军的性情。 这位宋小将军是家中独子,备受宠爱,他父亲对大汉有功,母亲更是出身高门大族,从小到大都是不输皇子的尊贵。父母的宠爱更是纵的他的性格有些跋扈,不过,他也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不然皇上也不会放心把自己的太子交给他。 原本以为是皇上念在他父亲从前的戎马功劳才将这样重要的事情交到自己的手上,还让他保护大汉未来的天子。 可是这位太子殿下当初抛下他自己留在宫里面躲清闲,让他一个人去西南赈灾,这本来就已经让宋今安十分不满了。 现在他好不容易安顿好灾民,治理好洪水又因为打退了一众流寇身负重伤,结果太子在这个时候过来了,但凡是个有血性的人都会有脾气,更何况是一向就脾气不太好的宋今安了。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这是太子,等他过来,他也得让太子吃些苦头,也好让他知道,有的桃子不是这么容易就可以摘下来的。 薄巧慧不免都有些好奇了,本来就满腹埋怨的宋今安,看见咱们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来收割他的果实还带着娇妻美妾,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他不能对太子殿下不敬,教训一个小宫女还不行嘛? 现在可以说,栗妙人走的每一步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巧慧已经把剧本写好,只要推着栗妙人往她安排的路上继续走就好。 希望,咱们的栗妙人,在西南可以稳定发挥她的矫揉造作。 第33章 美人心计(三十二) 没了薄巧慧这个太子妃的第一选项之后,窦漪房也要开始重新遴选太子良娣和一众妾室的人选了,虽说巧慧和太子没缘分,但是刘武也是她的儿子,她们还是能做成婆媳的。 窦漪房很欣赏巧慧这个儿媳妇,刘恒说的没错,在她的身上,她总是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自己年轻时的身影,不过她比年轻的自己更美貌也更淡然。 太子妃和梁王妃到底还是不同的,窦漪房对于太子妃的期待极高,要求也很高,所以理所当然的对曾经的薄巧慧也不会太亲近。不过现在的情况就不同了,巧慧成了她的小儿媳妇,也就不用有这样严苛的要求,她也不用再用挑剔的眼光看巧慧了,这样一来,她和巧慧的关系倒是显而易见的亲近了不少。 就连为太子挑选未来太子妃的事情,窦漪房都想着让巧慧帮着参谋参谋。她当时说的理由是,太子和巧慧也有些交情,他们年轻人能聊到一块去,太子未必会喜欢她跳的姑娘,但是说不定会喜欢巧慧跳的姑娘。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巧慧自然不会做,窦漪房是想着让她亲自为刘启遴选东宫妃妾的人选,或许太子启就会对她死心。 可是那些窦漪房看重的女子们哪一个不是高门大户的嫡出女儿,出众的家世和不俗的教养给了她们心高气傲的资本。要是她们当上太子妃,当上皇后之后,知道自己曾经的尊位是她这个不起眼的梁王妃左右的,估计心中多多少少会有些不满。 那些未中选的女子知道之后,恐怕就更是对她不满了。 巧慧还想在刘武的封地过上悠闲安逸的养老生活呢,这些弯弯绕绕的争斗和排挤,她是一点都不想去沾边。 所以在窦漪房提出这个请求之后,巧慧就立马躲到了自己的宫里面装病,毕竟她拿的是清冷破碎感美人的人设,经常生病也很正常吧? 一直到窦漪房定下太子妃的人选之后,她的“病”才幽幽转好。 不得不说,窦漪房是了解自己的儿子审美和性格的,她为刘启定下的姑娘,薄巧慧也在宫中的夜宴上曾经见过,姓赵,是前朝贵族。 她是武将家的嫡长女,诞育名门,雍容华美,才德兼备,是个极适合皇后之位的美人。她父亲和兄长都战功赫赫,自己也从小不像旁的女子一样练习琴棋书画,而是和兄长们一起舞刀弄枪,性子飒爽,不拘小节。 刘启喜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子巧慧不太清楚,但是巧慧自己的确很是欣赏这位赵姑娘,在宫中的有一次夜宴上,她还曾经和这位姑娘交谈过几句,可以说是相谈甚欢,她的见识和才能都远远超过了寻常女子。 对于皇后的垂青,赵家姑娘也很是坦然的接受了,他们家本来就是前朝最显赫的贵族,如今衰败消沉了那么多年,也该到了崛起的时候了。 赵家姑娘自然对刘启谈不上什么有感情,但是她们家的确需要这个皇后之位来稳固家族的地位。她也从后宫的宫人和巧慧口中听说过栗妙人这一号人物的存在,不过她可没有把栗妙人放在眼里,对她来说,太子宠爱谁都不要紧,只要她能坐稳正妻之位就好。 选定了赵家姑娘之后,为了联络婆媳感情,也为了提前教导未来太子妃规矩,窦漪房以为清河郡主添妆的名义把赵家姑娘请到了汉宫,就住在巧慧暂居宫殿附近的宫室。 这也方便了巧慧和这位赵家姑娘的来往,她们俩本来对彼此的印象就都算不错。现在,一个想从弟媳那里打听一些关于太子,帝后和太后的喜好,一个想着和未来皇后搞好关系总不是坏事,更是多了许多的共同话题。 除了这位赵家姑娘之外,窦漪房还为太子刘启选定了两房侧妃,都是娇艳欲滴的美人胚子,容貌绝不在那位栗妙人之下。 看这架势,再加上未来的那位汉武帝生母王娡,恐怕刘启的后宫是安宁不下来的,不过,这一切的纷扰和喧嚣都和薄巧慧无关了。刘恒已经召集了重臣商议了普及新型农作物的事情,后续的安排自然有薄家人操心,他们也不希望薄巧慧干涉太多,巧慧也自然乐得清闲。 巧慧在汉宫安心待嫁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因为,西南又起灾祸了。这次,是瘟疫。 选在长安的窦漪房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十分担忧她的亲生儿子的生命安全,刘启这肩不能提手不离能扛的柔弱身子,哪里能够承受得了瘟疫带来的痛苦? 她吓得立刻去求刘恒下旨让梁王刘武立刻启程带着数百医官去西南救援,刘恒比起小儿子,也更加担心他的继承人的安危,自然不会阻拦。 薄巧慧在宫中得知刘武即将启程西南的消息之后,在心里默默的把从皇上皇后到太子都骂了一顿。天下太平,用不着你的时候就开始忌惮你的存在,恨不得你天天不出现在他们面前。如今自己选定的太子有难,就立刻把在犄角旮旯的小儿子薅出来救人,他们还真是会使唤人。 帝后担心刘启的安危,薄巧慧也在意梁王的生死和西南灾民的现状,她也读过不少的医书,论其经验也不比那些只会纸上谈兵,没见过瘟疫的普通大夫差,所以在得到消息之后,她就立马去了孔雀台求了和梁王同行。 太后已经得到了切切实实的利益,自然不会不同意,薄夫人和薄景明虽然舍不得她,但是也知道巧慧去意已决,没有再阻拦。 知道此时西南一带一定没有足够的药材,薄巧慧还把刘武送给她的那些金银首饰全部换成了能够缓解瘟疫的药,带着十辆马车启程去了西南。 梁王此行是为了支援,所以并不能像太子一行人那样走走停停十几天才到,薄巧慧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存在给他添了麻烦,所以也没有写信告诉他自己也已经在了前往西南的路上。 反正只要终点是一样的,他们一定就会再见面。 此时,刘启已经携栗妙人到了西南,西南的确灾情严重,洪涝之后又发瘟疫,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 本来宋小将军已经将洪涝造成的损失解决的差不多了,谁知道瘟疫来的这样突然,要是窦漪房知道西南爆发瘟疫,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将太子送到此地。名声功绩算什么,能活着才是头等重要的大事。 第34章 美人心计(三十三) 栗妙人刚下马车,就厌恶的扇了扇面前的空气,紧紧的捂住了口鼻。这里的确算不上好闻,哀鸿遍野,到处都是腐烂的粮食和发臭的尸体的味道。 在太子那儿上演完生死相随的戏码之后,栗妙人就迫不及待的脱下了她乔装打扮的那一身太监衣服,换成了金线密织的锦衣华服。 华丽的衣裙和精致的妆容和这一片贫瘠又荒芜的土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栗妙人在和刘启撒娇着抱怨这泥泞的土地弄脏了她冗长的拖尾。 刘启现在对栗妙人正在兴头上,他还沉浸在栗妙人愿意与他生死与共的深情之中,自然是会纵容着她娇气的言论的,他耐心的哄着栗妙人说,等回宫了一定会赔给她一百件比这还要华丽的衣裙。 等宋今安赶来迎接太子殿下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场的场景,他紧紧的握住双拳,血液在身体内沸腾,因为不眠不休安排难民而变得充满血丝的双眼此刻显得更加的骇人。 还是在副将的极力劝阻之下,宋今安才没有当场对着刘启发疯。 不过即便他没说什么,百姓期待的太子殿下今日的所作所为也足够让人寒心了,来赈灾的太子殿下随行侍从数百人,甚至身边还有娇纵的美人相伴。 他们也看明白了,这哪里是准备来干实事的,明明是来抢政绩的。 碍于刘启的身边,众人只是敢怒不敢言,强忍着心中的怨气把刘启迎到了西南一带的太守府中。 刘启对周围人的怒气和百姓的怨言充耳不闻,到了西南之后只是对洪涝之事过问了几句,就没有再插手当地太守和宋今安的安排。 在他看来,这两人已经把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他要是贸然干涉,他们说不定还以为是他这个太子对大臣们的不信任呢。 长安到西南的距离比封地要近上三四日的路程,而且巧慧这次除了一些必须的药材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带,只有三辆马车和几个随行保护的薄家侍卫。 等她到西南之时,刘武还没有赶到,薄巧慧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力,她本来就不欲张扬,也想着借这次的机会正好了解了栗妙人。虽说她之前已经安排了一切,但是亲眼看着前世的仇敌殒命,总归是一件不错的体验。 到了西南之后,巧慧把药材和一些可以用得上的药方送给宋今安之后,就去了瘟疫病人的营帐帮着大夫们一起煎药把脉。 刘武不止一次的和他的发小宋今安炫耀过他的漂亮姐姐薄巧慧,自然也给他看过不少薄巧慧的画像,再加上之前在皇后的宴会之上他也远远的瞧过一次薄巧慧的长相,这样惊为天人的容貌,的确是会让人难以忘却的。 宋今安很轻易的就认了出来薄巧慧的身份,在知道他的好兄弟很快就会带着新的粮草和大夫们来支援之后,宋今安终于露出了从太子来了之后的第一个微笑。 他感动的看着巧慧在难民营里忙前忙后,不计辛劳的为那些穿着破烂,甚至浑身上下还散发着腐臭味道的平民治疗,心里不由的对刘武诞生了艳羡之意,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薄巧慧特意嘱咐千万不要把自己到这里的事情告诉太子,宋今安听刘武说过太子纠缠他心爱之人的事情,自然不会多嘴。 刘启也是怕死的人,瘟疫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他自然不会去沾染,到了西南之后,他只是安排了和他一块来的侍卫去宋今安和太守那里帮忙,自己只是每隔三天在百姓那里露个面,刷一下存在感,其余时间基本上都是和栗妙人厮混在一起。 刘启这样惜命,把所有的危险隔绝在太守府之外,第一个不乐意的就是栗妙人。 她这次来,可是给自己下了任务在身上的,刘启不出点什么事,她怎么稳固自己日后自己在东宫的地位。 栗妙人也算是谨慎,她让身边的小宫女去查过了,这次的瘟疫虽然扩散面积大,但是绝对不算是致命,从前这里也有过这样的瘟疫,所以当地的大夫那儿都有药方。 小宫女说,只要按着药方服下几贴药之后基本上就能见好,这也极大的宽慰到了栗妙人。 这瘟疫的传染源也来的容易,只要将曾经染上瘟疫的百姓穿过的衣服或者用过的茶具放在刘启周遭,就能让他也染上时疫。 这样低风险高回报的事情,不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吗? 栗妙人自从来到西南之后,就一直躲在太守府中不曾出去,对这次的瘟疫也不太了解,她知道的所有细节几乎都来自于她身边的小宫女。 刘启的宠爱让她多多少少有些自大,她自认为自己未来在太子登基之后起码会得一个美人的尊位。 自觉高人一等的栗妙人平时对下人们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她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性子,所以对下人几乎都不是特别信任。这次陪着她一块来西南的小宫女馨儿已经是她在东宫花了最多时间和金钱收拢的宫人了,到了这西南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害怕承担超过她预算的风险,所以也只能选择相信馨儿所说的话。 如果这个馨儿不是薄巧慧特意调教好送到栗妙人身边的小宫女的话,或许栗妙人这次还真的能够凭借这里对太子的不离不弃和救命之恩飞黄腾达。 栗妙人本来就不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只是靠着心中的一股对荣华富贵的执念才走到了如今这个地位,这些日子养尊处优的生活让她的脑子已经失去了大半的思考能力。 如果她有一刻的清醒,就会意识到,如果这场瘟疫这样好治愈,西南又何故沦落到如此境地,刘启又为何久久不敢接触染上疫病的百姓,不敢踏足安全区范围外的一步。 的确,这场突然的瘟疫并不会大面积的致死,只要精心照顾,用名贵的药材和珍稀的汤水仔细的养着,最多两三个月就能恢复如初。 可是在现在这种物资紧缺,大夫医术不够,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刘启纵然死不掉,也会减损大半的寿数。 薄巧慧不会让刘启在这个时候就命归西天,刘恒大限将至,等她和刘武完婚之后,她还希望刘启能活着继承皇位。 毕竟,窦漪房的势力渗透到了前朝后宫的多个角落,她是个有野心亦有谋略的皇后。在前世,她甚至一直到刘启的儿子,汉武帝成婚之后才逐渐放权。 就算刘武做了皇帝,上面有这么一个野心勃勃还不是自己生母的太后压着,他和薄巧慧也不会有安生日子可以过。 去封地做个自在的逍遥王爷,不比在汉宫受窦漪房的挟制痛快吗?比起让刘启长时间在位掌权,时不时就会将猜忌和不满对向梁王,还不如让对梁王心怀愧疚的窦漪房掌权。 毕竟在外人眼里,他们是亲生母子,虎毒不食子,就算这份愧疚有被耗尽呢这一天,窦漪房碍于自己的身份也不能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 第35章 美人心计(三十四) 是夜,宋今安和往常一样带着手下巡视完正在建造的避难所之后准备回简易搭建的营帐休息。 他也是娇养长大的小少爷,如今在太子和栗妙人的摧残之下,已经逐渐可以接受这样简陋的环境了,毕竟他住的地方被太子占了,他总不能和太子抢地盘吧? 原本他和手下的亲兵暂居太尉府,不过太子来了之后,栗妙人嫌弃他们身上的汗臭味,也怕他们整日里和灾民们待在一块儿,哪一日也染上了瘟疫,传染了自己。 所以她就在太子那儿吹枕头风,又是撒娇打滚又是哭闹不休,还借口说是担心他们危害太子贵体,所以一定要和他们隔开居住。 刘启其实心中也惧怕瘟疫的威力,只是轻轻当着宋今安的面责骂了几句之后就顺势答应了。 洪涝让西南的百姓大多都已经流离失所,本来那些破陋不堪的房屋就不够幸存的百姓居住,宋今安他们是来赈灾的,又怎么好去贸然惊扰百姓,只能暂时搭了行军的帐篷,勉强能遮风挡雨就好。 只是在太尉府住的时间长了,白天的时候又忙昏了头,到了晚上看不清楚前路,又没有带灯笼和火把,他下意识的就带着几个亲兵往太尉府的方向走去。 在靠近太尉府后门的时候,宋今安恍惚间好像看见了那个和太子一块儿来“赈灾”的太子妃妾栗妙人鬼鬼祟祟的穿着太尉府下人的衣服偷偷的溜出了太尉府,看她这东张西望的样子也紧张的神色,估计不是什么好事。 “将军,这不是那个说我们是山野莽夫的栗妙人吗?您瞧她行事这样鬼鬼祟祟,是不是要对太子殿下不利啊?” “管她想干什么,老子今天跟将军追了一路的流寇,累都累得半死,哪里有功夫管人家太子的事儿?他反正也不见得未来是个明君,来了西南就一直躲在太尉府,这样贪生怕死还敢来抢咱们和将军的功劳。” “话是这样说,但是太子要是在咱们的地盘出了事,皇上皇后还是得怪罪咱们和将军。” 亲兵们对太子早就不满,如今更是不愿搭理太子的死活,几个人在宋今安面前就喋喋不休的吵了起来。 宋今安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闭嘴。 “行了,别吵了,看她这样子,估计是太子的宠妾,万一咱们猜错了,她再在太子面前抱怨咱们几句,咱们还得挨骂。你们就在这儿等着,本将军去跟着她,我倒是要看看,这个蠢货还能干出来什么蠢事。” 住在离太尉府不远的营帐附近的巧慧听到了外面窸窸窣窣的动静,也小心的出了出来查看,谁知道一出来就看见宋今安佝偻着身子,似乎在远远的跟着什么人? “小宋……将军?你做什么呢。” 宋今安跟的小心,一直屏气静神,突然间被巧慧这样拍了一下肩膀,立马准备抽出腰间的佩剑。好像他眼神好,一回头看见是薄巧慧,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示意巧慧看了看栗妙人的方向,一边拉着她的袖子跟踪,一边解释道: “我刚才在太尉府,看见这个栗妙人鬼鬼祟祟的,看上去不是要去做好事的样子,我担心太子的安危,这才悄悄的跟了上去。” 薄巧慧有些玩味的挑了挑眉,通过刘武的描述,她也算是了解一些宋今安睚眦必报的性格,太子刚刚才给他添了这么大一个麻烦,还想抢他的功劳,他能有那么好心,为了保护太子,大半夜的不睡觉? “想不到这才没多长时间的功夫,咱们的宋小将军就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啊?” 巧慧说话时,虽然声音不高,但吐字清晰,一字一词都意味深长,似乎还暗含了调侃之意。宋今安有些自嘲的笑了一下,自己找的这是什么个破借口?不过,刘武说他媳妇儿又漂亮又聪明,看来应该不是说大话,她那双眼睛,好像可以洞察世界的一切的样子。 “好吧好吧,看在你是梁王妃的份子上我才说的,我就是想去看热闹,怎么,难道你不想去?这个栗妙人这么在乎自己的身份地位,太子又那么喜欢你,我估计她在汉宫的时候也没少给你添麻烦吧。咱俩一块跟着去看看她想干嘛,说不定能抓到她的把柄,我早就看她不爽了,一个姬妾,竟然对本将军大呼小叫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本来这一次太子带来的物资就不多,我看一大半儿都被她给挥霍了。西南的百姓们等了那么长时间,结果粮草没有等到,等到了两个祖宗。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他们有多离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来这里的行宫游山玩水的。” 宋今安微微抬起了下巴,很是自信的看着薄巧慧,巧慧现在有些理解,为什么刘武这么爱和这个看上去不是太聪明的宋小将军玩儿了。这耿直的性子,是挺讨喜。 第36章 美人心计(三十五) 栗妙人本来就做贼心虚,想着速战速决,自然不会太过于用心留意周遭的环境,所以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轻微动静。 宋今安和巧慧不远不近的跟着她,默默的注视着她的动向。 本来她是想让馨儿去拿那些能够让刘启染上瘟疫的东西的,但是左思右想了半天,她还是不放心自己有这么大的把柄落在外人手上。 如今是在西南,她没有人可以使唤,又不能立刻杀了馨儿让她闭嘴,可是她又担心馨儿哪一日若是没有管好自己的嘴说出了此事的真相,所以再三考虑之下,她还是准备亲自去做这件事。 西南遍地都是流民,染上瘟疫的百姓也有一半之数那么多,这也方便了栗妙人的行动。 此刻已经月挂枝头,大多数百姓都带着饥饿感入眠了,栗妙人悄悄地走到一个简陋的临时避难草棚里,借着微弱的月光找到了一个脸上因为瘟疫变得溃烂的病人。 栗妙人厌恶的翻了一个白眼,紧紧的捂住口鼻,小心翼翼的用竹竿揭开那病人盖在身上的破旧衣服,得手之后,立刻马不停蹄的跑回了太尉府。 在栗妙人的身影消失在街上时,一直跟踪她的宋今安和薄巧慧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们对视了一眼之后,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看起来,这几日有好戏看了。 深夜偷偷出太尉府,又穿上了下人的衣服,只为了鬼鬼祟祟的偷一件能够使人染上瘟疫的衣裳。要是说栗妙人没有什么鬼心思,估计就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栗妙人今日之行本来就是在馨儿的诱导之下完成的,馨儿又是薄巧慧派到栗妙人身边的小宫女。巧慧自然知道栗妙人接下来要做什么,她已经迫不及待看栗妙人和刘启再一次反目成仇的好戏了。 宋今安也大致猜到了栗妙人到底要做什么了,之前他就觉得这位栗姬长得极为面熟,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只是一直没有想起来。刚才栗妙人换上了他熟悉的衣服,又露出了慌张害怕的神情,她的身影终于和宋今安记忆中的一个女子重叠。 几个月前,皇后窦漪房生辰宴,他可是在太子的身上吃了一个大亏。 他合理怀疑,如果不是他亲眼目睹甚至无意间引导众人去观看了这场皇家秘辛,今日他也不至于被皇上皇后派到西南赈灾,沦落至此。 那日,太子和一个小宫女光天化日之下在汉宫厮混,甚至为了和那小宫女在一块,缺席了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不过那个小宫女好像当时不知道太子的身份,在被皇后皇上发现之后,以为帝后要责罚他们秽乱宫闱,直接把罪责都推到了太子的身上。 那天太子的脸色,那叫一个好看。宋今安本来以为那个小宫女得罪了太子必死无疑,谁知道她竟然有这样滔天的本事,不仅从永巷里面出来了,甚至还混到了太子身边第一宠姬的位置,太子就连出行西南都不忘记带着她。 太尉府上现在就住了太子和栗妙人两个主子,栗妙人总不会费这么大功夫去害几个普通的宫女侍卫。 排除掉一切可能之后,剩下的那个不可能就变成了必然。 正常的妻妾自然是做不出让自己的夫君染上瘟疫这种缺德事的,但是如果这人是曾经得罪过太子殿下,想要通过这场瘟疫固宠的栗妙人,那么一切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了。 想到此处,宋今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对着几乎看不见身影的栗妙人也投向了“敬佩”的目光,这人,是个狠人。 还好栗妙人不是他的枕边人,不然他都得担心哪一天她会不会为了什么事弄死自己。 薄巧慧笑吟吟的看着站在自己旁边被栗妙人的行为吓到的宋今安,“所以,热闹也看完了,宋小将军准备去提醒一下太子殿下,他的宠妾准备对他下手了吗?” 宋今安眼神闪了闪,他听得出来薄巧慧话语中对刘启和栗妙人的恶意,自然了,他也不喜欢这一对狗男女,更不愿意去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只有你我二人,说了太子殿下也不会相信的,说不定还会以为我们是刻意诬陷他的美人。而且,看着栗妙人的行动这样敏捷,估计是准备速战速决的,说不定现在这会儿,这衣服已经穿到了太子身上。” 薄巧慧摇了摇头,眸子里充满了笑意,“将军说错了,只有你一个人,梁王来之前,我可不会出现在他们俩面前。” “太子病了也好,反正这瘟疫也不致命,你也带了那么多药材,他肯定是死不了的。让他和栗妙人安生的在太尉府待着,省的出来给我和梁王添乱。到时候,百姓们都知道,太子殿下一来西南,就不幸染上了瘟疫,一直缠绵病榻,不曾外出,我就不信这样,他还能抢我的功劳。” “而且,我也想看看,太子知道他的瘟疫是勤勤恳恳照顾他那么长时间的栗妙人带来的时候,他的脸色会不会比上一次,更难看一些。”说这句话的时候,宋今安很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拍了拍薄巧慧的肩膀,“你放心,到时候有这好玩的热闹,我一定叫着你一块儿看。” 巧慧歪了歪头,“虽说有的那些亲兵们为你作证,但是你就不担心,等栗妙人将太子照顾到康复之后,刘启对她好感加倍,就不相信你说的话了吗?” 宋今安有些惊诧的看着巧慧,“不是吧,那时候刘武已经到了,你还不能给我作证啊,好歹也是我弟妹,咱们得坐在一条船上啊。” “知道她是你弟妹,你还带着你弟妹瞎胡闹!” 第37章 美人心计(三十六) 宋今安和薄巧慧不约而同的被这突然从身后传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俩刚才特意确认过没有黄雀在后,怎么突然间从后面蹦出来一个人。 巧慧听着这声音有些熟悉,慢慢的转过头,只看见身穿一袭月白色素袍的刘武现在他们的身后,他就站在离她三尺远的阴影之中,月光为他罩上了一层清冷的光晕,他孑然独立于夜色之中,一双黑眸之中有化不开的担忧和愠怒,这和她印象中的开朗少年形象差之甚远。 “刘武!你怎么突然就到了?我还以为你还得有两天才能到呢!” 巧慧惊喜的语气让刘武缓和了一瞬自己的表情,但是一想她竟然不顾自己安危竟然在这时候出现在了这里,他还是十分生气。 “巧慧,你也不看看现在西南乱成什么样子了,你知不知道我得知你到了宋今安这儿的时候有多害怕。你让自己身陷险境不说,还自己亲自去给染上瘟疫的百姓煎药,我进城知道的时候都吓坏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 刘武带着责怪的语气并没有让巧慧感到生气,她只是睁着她那双素日里冷清的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刘武不说话。 在爱人的目光之中,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刘武刚刚废了好半天力气积攒出来的威势立马消减下去了大半。 “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我只是太担心你了,我们成婚在即,我不希望我们的婚事有任何的意外。” “可是我也会担心你呀,西南瘟疫严重,而你之前也从来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事情,更没有应对瘟疫的经验。我好歹跟着爹爹和娘亲一块经历过这些,自己也会一些医书,多多少少能帮上你什么忙。跟你在一起,我会安心。” 看旁边这两人互相关心,眉眼传情的样子,宋今安突然觉得他的存在有点多余。 好嘛,他跟刘武好歹当了那么多年的兄弟,这小子一有老婆了就看不见自己了是吧,重色轻友! “喂喂喂!你们俩注意一点好不好,这还有和大活人站在这里呢?” 两人同时转头看着宋今安,虽然他俩没有说话,但是宋今安就是从他们俩的眼神里同时看出了嫌弃的意思。 宋今安刚准备发火,刘武突然幽幽开口回答刚才见到巧慧之后她问的第一个问题。 “我来了有一会儿了,在你们跟踪栗妙人的时候我就跟在你们身后,不过你们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罢了。” 听到刘武的话,宋今安突然间兴奋了起来,“这下好了,就算你不帮我作证,有太子他亲弟弟的证词,我就不信都这样了太子还不相信。”他想到自己想搞的人就是刘武的亲哥,所以还特意问了一句,“刘武,你不会那么没义气去太子那儿说我知情不报吧?我跟你说啊,我跟薄巧慧可是一根绳子上绑着的蚂蚱,你要是告发我,我就拖她一块下水。” 看宋今安警惕的样子,刘武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看着像是和太子关系那么好的样子吗?行了,都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巧慧还要睡觉呢,我送她回去,你接着巡逻,我不打扰你了。” 刘武说完就真的不搭理宋今安了,直接半搂着巧慧就消失在了夜色中。一路上,他还在和巧慧抱怨她怎么不早点告诉自己她要来的消息,看的宋今安又是一阵阵的牙酸。 栗妙人回太尉府之后,事情进行的非常顺利,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今天太子和在太子身边伺候的人睡得都格外的死。她刚才进寝殿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一个油灯,也没能吵醒太子他们。 不过她实在是太紧张了,所以一时间也没有怎么太留意今天晚上的不对劲。她快速的偷来的带有瘟疫病毒的衣服撕成了碎块儿放在了太子的床榻之下,又将通风的几个窗子全部关闭之后,才小心翼翼的离开了此处。 巧慧的住处,刘武不满的上下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在他的眼里,他的巧慧自然应该是锦衣玉食的养着,怎么能不能住这样破败不堪的地方?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他能任性的时候,这里也实在没有别的像样的屋子可以让巧慧居住,百姓们都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了,他若是再要求这些外物,就实在是有些禽兽了。 除了太子,现在就连他这个梁王殿下来了,都得自己找地方住去,他可不想和太子和栗妙人住在一块。 “明天我让我身边的下人把你这里稍微修缮一下,看你这个院子也算能住,收拾收拾我陪你一块住下,不然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 刘武用不容拒绝的语气看着巧慧,巧慧也明白不能再惹这个小祖宗不高兴了,她突然过来已经让他很是担心了。好在刘武是顺毛小狗,哄一哄就能很快哄好。 “好好好,梁王殿下说什么都好,你舟车劳顿那么长时间,来了之后又陪着我看了场好戏,估计也累了,今天晚上先在这我儿凑合睡一觉吧?” 刘武本来有些生气的心情在听到巧慧邀请他在自己的房间睡觉之后突然间变得荡漾,脸上立马升起了红晕,并且迅速蔓延到了耳根,手脚突然间都不知道如何安放了。 他看着巧慧一脸希冀,但是嘴上却还有些结结巴巴,“这……这不好吧……虽然……虽然我们很快就成婚了,但……毕竟毕竟还没正式举行仪式……” 刘武手足无措的样子让巧慧有些无语,她是看上去那么性急的人吗? 她让刘武在她这儿安寝,就是单纯的睡觉罢了,刘武他一天到晚想些什么呢? “你要是不愿意,那你就出去,我要睡了。” 还没等巧慧反应过来,刘武立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下了外面的袍子,只剩下一件里衣,快速的钻到了被子里面,还细心的给自己掖好了被角。 好不容易能提前和巧慧躺在一张床上,他只是害羞,又不是傻子,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自然要好好珍惜。 “我准备好了,我们睡觉吧!” 巧慧都不知道今天是第几次感到无语了,她不停地在心里默念:自己挑的,自己挑的,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第38章 美人心计(三十七) 本来刘武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毕竟软玉生香在侧,恐怕不管是谁都会心猿意马。 但是很快,当巧慧身上的淡淡馨香接近,传到他的鼻腔中时,日夜兼程,早就已经筋疲力尽的刘武竟然无意中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安心的在巧慧的身侧睡着了。 一夜好眠,等清晨的第一缕曙光透过窗户照在刘武的脸上时,他才悠悠转醒。 此时的巧慧已经将云舒早晨准备好的简单餐食放在了桌案之上,而自己则又是去了难民营查看得了瘟疫的百姓们的恢复情况。 刘武看着桌子上并不精致到足以果腹的食物,心中更是充满了无限的感动和愧疚,原来,他的未婚妻在他不在的日子里,都是靠这样的东西果腹的。 她明明可以在汉宫之中做无忧无虑,金尊玉贵的清河郡主,可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她竟然愿意千里迢迢的从长安赶到这儿来,只为了陪他一起赈灾。 从前刘武不明白为什么父皇和母后之间如此亲密无间,对彼此之间为何这样毫不设防,彼此信任,但是现在他大概明白了一些。用真心换真心,他真心喜爱薄巧慧,所以他的爱人也会报以真心待他,这样的感觉,还不赖。 刘武还在沉浸在爱情的粉红泡泡里时,他的哥哥刘启现在正在太尉府上高烧不退,失去了意识。 栗妙人是个心狠的,她对自己狠,对身边的人更狠。她一夜未眠,为的就是能够亲眼见证今日刘启的发热,瘟疫之病最初的症状就是高烧不退,意识昏迷。 馨儿告诉她,只要熬过了第一日,后面就会慢慢恢复了,虽说会损伤一些身体,但是只要刘启活着就行。 栗妙人想的是,等她有了太子的子嗣,太子早点归天,也不是什么坏事,到时候,她的孩子就是唯一的龙裔,那个时候,她的太后之位还不是唾手可得。 栗妙人想的很是美好,不过,事情的进展稍微有些超乎她的预料。 “不好了不好了,快传随行太医,太子殿下发热了。” 太子身边的小黄门按照太子往常醒来的时间准备去伺候太子更衣,谁知道一进房门就看见太子双颊通红,就算在睡梦中样子也很是不安,额头上的温度更是滚烫。 小黄门战战兢兢的伸出手试探了一下太子身上的温度,在他的手刚刚接触到太子身体触碰到温度的那一刻,他立马吓得缩回了手摔在地上。 完了完了,他们柔弱的太子殿下哪里受得了这瘟疫的侵袭,明明他们把太子的衣食住行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这段时间太子也没有外出过,怎么会突然间高烧不退染上瘟疫。 在太子身边伺候的小黄门不知道,一直在西南瘟疫前线统筹安排灾区恢复的太尉就更不知道了。 本来以为是宋家的小将军或者在最危险的时候过来的梁王殿下会出事,结果没想到这下子是一直躲在他府上不出来的太子出事了。 梁王刘武和将军宋今安站在太子的床侧,随行的太医也一步不离的守在太子床榻之前给他煎药,而巧慧则是站在刘武的身侧看热闹。 本来赵太尉所管辖的区域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他的官职就已经摇摇欲坠了,如今大汉的太子又在染上了瘟疫,万一他要是死在这里,恐怕自己是逃不掉株连九族的。 “太子怎么会突然间染上瘟疫?是不是你们这些在身旁伺候的人不当心?” 赵太尉极为不满的盯着太子身边的小黄门和侍卫们,就连对栗妙人都连带着没有几分好脸色看。 他好歹也是朝廷命官,这些日子里面也受够了栗妙人的横眉冷对,要不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他怎么能容忍这样一个女人在自己的面前叫嚣。 如今太子都性命不保了,他还哪里有功夫顾得上太子身边的宠妾。 栗妙人显然也没有预料到太子的病会这样严重,从清晨小黄门发现太子高热到现在,已经一整天过去了,可是太子的高热还是没有退下来。 而且最要紧的事情是,馨儿不见了,告诉他这场瘟疫治疗方法和得病之上特征的馨儿不见了。 就算栗妙人是个傻子,她现在也反应过来了,是馨儿骗了她。 她也没有功夫思考为什么馨儿要这样做,她只知道,如果太子没了,那她也就完了,皇后和皇上绝对不会放过她,就连这个前段时间还在她面前低眉顺眼的太尉也会把她当做挡箭牌。 在栗妙人在太尉府上看见穿着朴素薄巧慧的那一刻,她以为是薄巧慧这个未来太子妃嫉妒她可以陪在太子身旁收买了馨儿,这才让她误判了太子的身体能够承受瘟疫的侵袭。 所以一看见薄巧慧走进太子寝殿,她就冲上去发难。谁知道梁王立刻将薄巧慧挡在身后,警告她不许再靠近他的梁王妃一步,甚至还拔剑准备直接了解了自己,还好有太子身边的人拦着她才没有命丧黄泉。 栗妙人这才知道,原来皇上早已下旨为薄巧慧和刘武赐婚,只是担心太子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消息,所以旨意还没有传到西南,她自然也不知道皇后为太子挑选的太子妃人选已经换了一个人。 栗妙人在知道薄巧慧退出太子妃之位的角逐之后,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嫉妒。凭什么她出生入死的陪在太子身边现在还要遭遇这样的意外,薄巧慧只是有一个做姑祖母的太后就能被封为清河郡主还可以有梁王殿下这样的良配。 栗妙人想着,如果薄巧慧不会再入主东宫,那的确没有必要陷害她这个太子身边的女人,毕竟,她们已经没有需要争斗的共同利益。 不过,这些事都可以先放在一边,不管太子能不能苏醒,她都绝对不能让人知道太子是因为她而病的。 “太尉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子殿下在汉宫的时候下面的人也是这样伺候的,从来没出过什么事,怎么一到了您这儿,就成了我们这些人的过错了。要我看,说不定是太尉大人为太子准备的地方不干净。” 太尉听了栗妙人的话,气的连朝廷命官的姿态都顾不上了,这太尉府已经是西南最体面的府邸了。他自己都为了让太子住的安逸一些搬出来了,这个栗妙人还想要怎么样? “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官为太子准备的府邸是本官和宋将军一直居住的地方,咱们住了那么长时间也从未染上瘟疫。你一个伺候人的下人,凭着有几分姿色受了太子的几分喜爱,无品无阶,还敢在本官面前叫嚣。” 宋今安在旁边都恨不得为赵太尉摇旗呐喊了,天知道他早就想跟这个栗妙人翻脸了。 刘武毕竟是刘启的弟弟,这次来又是奉皇后娘娘之命为了刘启的性命,也不好太过于袖手旁观。 “太医,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太子殿下安然无恙。如果缺什么药材,尽管告诉本王,本王一定尽力弄来。” 太医施针的手在这几位王爷将军的注视下微微发抖,随行来的时候就做好了太子会受伤生病的准备,只是没想到太子会病的这样重。 从昨天夜里到今天晚上,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如果太子今天还不能退热,估计就悬了。 正常人染上瘟疫的确不足以致死,但是年老体弱和身患顽疾的人就不一定了,太子显然,属于前者。在汉宫时,一场普通的落水就能要太子的半条小命。 第39章 美人心计(三十八) 就在众人为太子感到揪心的时候,眼尖的宋今安看见了太子床榻之下破旧衣裳的边角。 这样破旧肮脏的衣服自然不会是太子殿下的东西,看磨损程度和布料,像是寻常百姓会穿的衣服。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估计就是昨天夜里栗妙人偷偷去难民营偷的那件的碎块。 太子今天上午是小黄门发现高烧的,当时太尉府应该是乱做了一团,栗妙人大概也没有机会进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偷走这些证物。 这下好了,太子如果能醒过来,人证物证俱在,这个栗妙人估计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太子如果没醒过来,栗妙人偷偷出宫跟在太子身边还没有照顾好她,更是难逃一死。 在宋今安控制不住自己准备笑出来的时候,巧慧偷偷的伸手掐了他的大腿一把,这直冲天灵盖的痛感让宋今安立马收起了刚才想笑不敢笑的怪异表情,紧皱眉头,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赵太尉走到宋今安的身边,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将军也不用太过担心,整个西南因为得了瘟疫而死的百姓到底还是少数,大多还是死于洪涝和饥饿。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又有这么多太医伺候在旁,一定不会有事的。” 看宋今安的表情似乎因为太子很是自责难过,联想起他们都是在长安长大,又年纪相仿,宋今安还是梁王的伴读,想来他们应该也是很好的朋友。 宋今安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赵太尉是从哪儿看出来他担心太子的? 薄巧慧清咳了一声,又在赵太尉注意不到的地方瞪了宋今安一眼,他这才收敛起自己幸灾乐祸的样子。 太子的亲卫还在旁边站着呢,要是太子醒了之后他们告状,宋今安也吃不了兜着走。 太子所患的毕竟是瘟疫,即便梁王他们都用纱巾敷面,也仍然有被传染的危险。太子是天潢贵胄,可是梁王,郡主和将军也是身份尊贵,如今已经有一个病倒了,要是再多几个人倒下,估计太医也会应接不暇。 而且,太多人围在太子身边,也的确会影响太子安心休息。不过,刘武他们也不敢走太远,只是在太尉府上寻摸了几个空房间住下,只有巧慧,在准备离开的时候被太医叫停了脚步。 “郡主还请留步。” 陪着刘武在太子身边守了一天的巧慧回头疑惑的看着太医,她还想着早点回去休息呢。巧慧不走,刘武自然也会陪在巧慧身边,在刘武眼里,太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身边的侍卫太医通通不是好东西。 他们拦住巧慧,万一是准备为难她怎么办?这又不是在汉宫,还有太后能够护住巧慧,西南危险,应该步步小心。 刘武有些警惕的看着拦住巧慧的太医,“郡主今日也劳累了一天了,有什么事就快点说。” 梁王是上过战场,有过军功的,他实打实的杀过敌,虽然年轻,但身上自有一种内敛的杀气。 太医也不敢兜圈子,立刻跪下,“小臣听闻郡主也颇通医术,也特意打听过,这段时间凡是用郡主的药方治疗的病人大多都是比用普通药方的病人恢复的快一些。而且药性温和,不会留下什么隐患。” 刘武是不太乐意让太子用巧慧的药方医治的,若是治好了,两次救命之恩的加持之下,太子会对巧慧更加念念不忘,而且求而不得,最为难忘。 若是治不好,到时候要是太医们将罪责全都推到巧慧的身上,那巧慧岂不是白白背了罪名。就算母后不会再明面上怪罪巧慧,恐怕在心里也会对巧慧多一些埋怨。 “郡主又不是太医,只是略微看过基本医书,写的药方又歪打正着的符合那些病人的体质罢了。太子哥哥身份尊贵,诊断下药更是要小心谨慎,你们自己医术不精,别想让本王的王妃来为你们收拾烂摊子。” 薄巧慧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逞英雄,她自然知道刘武是为了她好,所以,她也不会辜负刘武的好意。只要太子不死,她可不想插手,太子多受点罪,也算是为了前世的巧慧赎罪了。 “梁王殿下说的是,本郡主只是略学过几天的医术,和几位德高望重的太医自是不能相比,药方更是漏洞百出,太医还是另请高明吧。” 见郡主和梁王拒绝,太医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只希望太子真的能福大命大,躲过这一劫吧。 第40章 美人心计(三十九) 虽然拒绝了太医,但是薄巧慧有预感,等今日深夜,恐怕自己还是会被惊醒,所以也没有睡得太熟。 这些随行的太医太过于谨慎,不敢对太子用药,若是太医到深夜还不能退烧,估计会吓得六神无主,只能来找自己。 不过她已经表明了态度,自己医术不精,也不敢贸然为太子诊治,就算太医今夜再来请她,她也最多只能是指导,而不会亲自动手施针。 果然,巧慧算无遗策,深夜,太医再一次来求清河郡主赐药。 “我们现在开的药方药性太猛,但是太子身体虚弱,虚不受补。如果贸然用猛药,恐怕即便太子这次能醒过来,也会留下极大的病根啊。郡主,如今太子仍然高烧不退,下臣们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求郡主赐药的啊,还请郡主救救太子殿下吧。若是……若是过了今夜,太子还不能清醒……恐怕……恐怕……” 太医脸上的着急不似作伪,看来刘启也的确到了生死关头,巧慧也不希望太子在这个时候死在西南,连累她和刘武,所以只略微思考了一会,就跟着太医走了。 不过,让她有些意外的是,栗妙人已经不见踪影,只有宋今安皱着眉头守在太子身侧,看他这一脸萎靡不振的样子,估计也是刚刚从睡梦中被叫起来的。 “你怎么还真过来了,要是你的药也不管用,他们这些人还不得把锅都推到你头上?”宋今安看见巧慧进来之后有些震惊,薄巧慧是个聪明人,怎么现在还引火上身了? 宋今安说话的时候没有避讳着周遭的太医,太医们脸上也露出了尴尬的神色,“郡主放心,郡主的药方若成,今夜救太子一命的功劳微臣们绝对不会贪功,若是不成,就当郡主没有来这一遭。” 巧慧没有搭理这些人,只是自顾自的拿起太医的药方看了看,又为太子搭脉诊治了一番。气血两虚,邪气入体,的确是危在旦夕了,也怪不得他们不敢用猛药。 “加几味麻黄、桂枝、羌活、荆芥、紫苏叶,减少那些人参灵芝的用量,他现在的情况不适宜大补。一个时辰后喂第二碗药,等太子开始出汗,立刻用针灸,商阳少商放血。” 本来对巧慧的医术还有些怀疑的老太医听了巧慧的药方之后,立刻收起了自己眼中仅剩的那一点怀疑。看来这位清河郡主,的确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宋今安看这些太医一个个的在旁边傻站着不动,有些焦急的吼了一声。 等太医们下去之后,巧慧才开始回答刚才宋今安的话,“我不来,你和刘武怎么办?刘武就是为了太子的命来的,别人不知道,你比刘武大几岁,又是他的伴读,你不会不知道刘武不是窦皇后亲生的吧?刘武是梁王,地位仅次于刘启,要是刘启出事,窦漪房说不定还会以为是刘武为了皇位谋害了刘启,你这个刘启副将,刘武伴读也吃不了兜着走。” 巧慧提起刘武之时,眼神中的缱绻不加掩饰,宋今安想,清河郡主当真是对梁王情深义重。 “刘武竟然能答应让你过来?” “当然不让,所以我在他房间燃了安神香,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你的药方管用吗?我看刚才那些太医似乎对你的话很是信服。” 不是宋今安不信任巧慧,他也看见了这些天巧慧来了之后得病的百姓们的恢复速度,只是这里面的人毕竟是太子。 “自然,只要我想,没有我救不活的人。” 巧慧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是自信的微微扬起了下巴,她眼中耀眼光芒让宋今安不由得的信服和侧目。 “对了,你大半夜的不睡觉,也是被太医他们抓过来的?刚才我和刘武走的时候看你没有动,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巧慧的声音把宋今安从呆愣中拉了出来,“啊?对对对,我看见了栗妙人没来得及藏起来的衣物,刚才趁人不备,我偷偷把它拿了出来,现在已经放在了我的房间了,等太子醒了也算是个物证。” 薄巧慧的药方药性温和,又结合太子的体质进行了改善,太医没有经验,不敢为太子放血,无奈之下巧慧只能为他们示范了一次。 果然,在第二服药喝下去之后,太子的烧终于退了下来,众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巧慧和宋今安可没有那么良善的心思要一直等刘启苏醒再离开,在确定刘启不会死之后,他俩就各回各自的房间休息了。 第二天醒来之后,宋今安又继续去处理灾区修缮和追捕流寇一事,刘武武力值高又长了脑子,巧慧觉得他在自己身边陪她照顾病人有些大材小用,就把他打发到了宋今安身边。为了防止他们也染上瘟疫,巧慧还特意为他们准备了防疫的香包和纱巾。 而她自己,则是继续去了难民营为百姓医治,薄巧慧不是个会藏私的人,所以她不吝啬将自己的医术和药方教给那些愿意愿意的穷苦百姓。 她经历过多个世界,医术更是集各个世界之大成,自然是比大汉的医术高明许多,有了她的倾囊相授,西南瘟疫的乌云也慢慢在天空消散开来。 太子的病固然重要,但是西南的百姓性命同样值得珍惜,他们可不能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等太子痊愈上。 如今,基本上叛乱和瘟疫已经被处理的差不多了,只要等太子康复,他们就可以启程离开了。 第41章 美人心计(四十) 刘启的意识是在巧慧给了太医药方和治疗方法的第三天清醒的,说来也好笑,栗妙人在得知太子很快就会清醒之后,又开始变得趾高气昂了起来。她还整日守在太子的寝殿里不让除了太医之外的任何人靠近,美其名曰要贴身照顾太子的身体。 巧慧给太子诊治的那一夜栗妙人还沉浸在要失去荣华富贵的痛苦之中,所以一直躲在自己的房间之中不愿意出来,她自然不知道太子最大的救命恩人是薄巧慧。 虽然薄巧慧已经和梁王刘武定亲,但是对于薄巧慧,栗妙人到底还是忌惮的。毕竟,她在太子身边那么久,也能看得出来,刘启是真的喜欢薄巧慧,她可不能让他们再有什么接触。 刘启一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趴在他身边眼前乌青的栗妙人,虽然仍然身体还有一些不适,但是心中似乎涌上一股特殊的暖流。 虽然之前栗妙人做了一些错事,但是从这次的事情来看,她对自己也是尽心竭力了,看她这憔悴的样子,恐怕自己晕厥的这段时间她也出了不少的力。 有了这个美丽的误会之后,刘启在醒来的这段时间对栗妙人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薄巧慧的确妙手回春,但是在治疗刘启的时候她也留了后手,这次瘟疫之后,刘启的身体虽然看上去已经恢复如初,但是实则内里早就已经被掏空了。最多十年,最少八年,估计就会命丧黄泉。 不过刘武和巧慧还真得感谢栗妙人一会,多亏她一直痴缠着刘启,让刘启没有功夫来骚扰他们俩的正常生活和任务。 刘启在知道巧慧已经和刘武订婚,被封为清河郡主之初也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但是这是在西南,天高皇帝远,巧慧和宋今安一向是对刘启视而不见的,刘武和刘启这兄弟俩关系也不太友好,他就算心中再有不满,也闹腾不了太大的场面。 宋今安冷眼瞧着栗妙人愈发嚣张跋扈,甚至仗着太子一时兴起给的她画的未来太子妃的饼还真的开始以太子妃的身份自居了起来。 她要是只是在太尉府嚣张也就算了,毕竟眼不见为净,他们在太子苏醒之后就都不约而同的搬出了太尉府,宁愿住的环境差一些,也不愿意受栗妙人的窝囊气。 可是偏偏她永远不知道知足二字怎么写,馨儿的失踪和那天带着瘟疫病毒的衣物不翼而飞到底还是让她有了些害怕,她以为那衣物是馨儿偷走的。所以,这段时间她借口贴身侍婢盗窃了她的贵重物品,以太子妃的名义抽调了宋今安手下大半的兵力去寻找馨儿。 这时候的馨儿早就被薄巧慧送回了东北老家,栗妙人就算把整个西南翻过来,也不会找到馨儿一点儿的消息。 因为有这么大一把刀在自己的脖子上悬而未决,栗妙人虽然得了太子的宠爱,也不会太过于放心。她心情不好,折腾不了太子,也得罪不起梁王和清河郡主,就整天变着法的折腾宋今安。毕竟之前在太子昏厥之时,宋今安对栗妙人可没少冷嘲热讽,甚至还打算直接把她赶出去。 这段时间,栗妙人不是今天让他去给太尉府清扫太子周围的房间,就是让他去给自己端茶送水。 宋今安本来是打算等太子完全康复,身体能承受的了身边人的打击之时再告诉刘启真相,现在看来,他是一刻钟都忍不了了。在询问完巧慧,得知刘启虽然虚弱,但是还是可以承受这样的情绪变化之后,宋今安立刻收拾好了物证,叫上了刘启和薄巧慧,还将衣服被盗走的那位百姓请到了太尉府上。 “宋将军这样大的阵势,是想要做什么?太子如今还没有完全康复,你带着这么多人来太子的寝殿,也不怕打扰太子殿下休息吗!” 在看见宋今安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刘启的房间,还带着一个穿的破旧的平民百姓时,栗妙人突然间从心中涌上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日她太过于紧张,夜色已深,她并没有看清她盗走的衣服的主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看见薄巧慧胸有成竹的看着自己,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她就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恐慌。 刘启也有些不满,他正和妙人准备温存,这宋今安怎么就带着他弟弟连招呼都不打闯进来了,还带着巧慧。他在得知巧慧和刘武成婚在即之后,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他虽然在心中责怪母后为什么这样偏心刘武,但是也知道自己若是想顺利登基,要是要仰仗母后的势力和弟弟梁王的兵力,也不敢太过于流露自己不满的情绪。 “宋将军,今日若是你不给孤一个解释,恐怕这事说不过去吧。” 宋今安不怕太子,他父兄战功赫赫,就连皇上都要给他父亲三分薄面,刘启还没有登基呢,一个太子,还指不定能活到什么时候。之前一直忍让,也只是因为父兄在他临走之前再三叮嘱,他不得不从。可是现在他一个将军都被一个小贱人欺负成这样了,他这个人睚眦必报,有仇一般都是当面报。 “回太子殿下,臣前几日接到了梁王殿下的消息,说是清河郡主不日即将带着药材到西南,让臣去城门口迎接。清河郡主到西南之时已经天色渐晚,臣就带着郡主准备找一简单的院子落脚,谁知道在路过难民营的时候,臣和郡主看见了栗姑娘的身影。 臣想着,栗姑娘是太子殿下的爱妾,西南危险,臣得护送栗姑娘平安回去,不过臣和郡主见栗姑娘举止有些不太光明磊落,就害怕栗姑娘是做了什么危及殿下之事。为了殿下的安危着想,臣和郡主只能暗自跟着栗姑娘,不巧,亲眼目睹了栗姑娘在难民营偷盗一位身染瘟疫的百姓的衣物。 臣不知道栗姑娘拿那污秽之物要做什么用处,也不敢贸然揣测,当时天色已晚,臣也不敢去太尉府上打扰太子。臣本欲次日亲自去找栗姑娘问清楚,谁知道清晨就得知了殿下染上瘟疫一事。” 宋今安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静静的看着栗妙人和刘启,但是他的未尽之意但凡长了脑子的人都明白。 栗妙人现在的脑子乱成了一团乱麻,他怎么会知道?他竟然看见了?不行,如果太子知道真相,她一定会没命的。 第42章 美人心计(四十一) 还不等栗妙人反驳,薄巧慧就点了点头,“的确,那日宋将军是为了接我才深夜在街上无意中看见栗姑娘的行踪的,宋将军所言,我皆可以作证。” 如果说宋今安一人所言不足以为信,但是巧慧的佐证就让刘启不得不重新审视一遍栗妙人了。 刘启想着,薄巧慧连太子妃之位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平白无故的诬陷栗妙人。 见刘启的态度略有松动,宋今安接着说道:“当时臣得知太子晕厥之后,还特意找了那日被盗窃衣物的人,问清楚了他所丢失衣服的样式和布料,现在此人臣已经带过来了。殿下放心,此人已经完全恢复,不会损伤到半分殿下玉体。此外,太子殿下昏迷之际,臣又在殿下的床榻之下看见了一件看样子并不属于太子的破旧衣衫。经过此人辨识,的确是他所丢失的那一件。” 那被盗窃衣物之人此刻也上前说出了他丢失的那件衣服的特征和式样,刘启远远的瞟了一眼,的确是大差不差。 如果说栗妙人的第一次背叛是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情有可原,可这一次,就没有什么可以开脱的理由了。栗妙人看宋今安准备的这样齐全,吓得立马跪倒在地,四肢并用,爬到了刘启面前。 “殿下明鉴啊,殿下身边那么多伺候的人,怎么会没有一个人发现我半夜潜入太子房间放那些污秽的东西,我只是一个弱女子,又不是什么武林高手,怎么可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 刘启眼中的冰冷并没有因为栗妙人的解释消散半分,诚然,他的确是个大度的人,有的时候甚至有些妇人之仁,但是,一旦涉及到他的性命,即便是再仁慈的人也会露出自己的锋芒。 巧慧装作不经意的说了一句,“那倘若,有人在太子和太子的汤药里面下了致人昏迷不醒的药物呢?这里爆发瘟疫,可到处都是大夫,这些药物又不难得到。诸位公公和大人们,难道没有留意到自己身体有什么不对劲吗?说来也是奇怪,我和梁王收到太子病重的消息时已经过了辰时了,按理说,伺候殿下的人应该早就发现了殿下重病才是。” 薄巧慧一语惊起千层浪,伺候太子的小黄门们也开始小声的嘀咕了起来,他们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这空旷安静的环境中,还是一字不落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郡主这么一说还真是,我那天本来当值,是不应该睡着的,可不知道怎么了,那天吃了晚饭之后就困得厉害,后来没撑多久就睡着了。” “我也是我也是,我还以为是白天做事累着了,当时也没放在心上。” “那日好像伺候殿下起身的应该是小乐子,但是小乐子不知道为何一直没醒,这才换了人去的。” 栗妙人那双漂亮又充满算计的眼睛现在满是惊慌失措,她瞳孔紧缩, 下意识地缩了下肩膀。她感受到了薄巧慧和宋今安步步紧逼的压迫感,她的手心里冒出细密的汗水,周身都不由自主地颤抖。 “不对,这不对,我没有理由对太子下手,若是说嫌弃,难道不是梁王殿下更有嫌疑吗?毕竟只要太子一死,皇位自然而然的就会落在梁王殿下的身上!” 栗妙人这话可以说是明目张胆的挑拨离间了,一向脸上总是带着笑意刘武也神色骤变,脸上仿佛凝结了一层寒霜,变得分外冷峻。刘启此刻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现在还在西南,生死都掌握在手握兵权的刘武和宋今安手上,万一他们真的对自己有不臣之心…… 薄巧慧一看刘启的脸色,就知道这个蠢货又被栗妙人牵着鼻子走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栗妙人身前,毫不留情的扇了她一巴掌。 “栗姑娘还请慎言,梁王殿下心如烈阳,热忱刚烈,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狼子野心之事。殿下难道还不相信你的亲弟弟吗?倘若不是太子这一次在西南实在是太过于危险,梁王和皇后娘娘担心,我们又何必千里迢迢的来这一遭?我们好心好意的来救太子,栗姑娘倒是会倒打一耙,你可别忘了,救太子之命的药方还是我给的。” “至于栗姑娘,你为何要对太子下手,你自己难道不是心知肚明?当初在汉宫时,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只是有意立我做太子妃,你就对我百般不满。如今不好容易你能和太子单独相处,还不得千方百计的笼络住太子的心?不过,恐怕你太子妃的梦恐怕要碎了,不瞒你说,在本郡主离开长安之时,皇后娘娘已经选定了前朝贵族赵家的嫡女为太子妃。” 巧慧从不掩饰自己对刘武的偏爱,她提起自己的未婚夫时,语气里满是自豪。刘武在一旁也是强忍住自己的笑意,被心爱的人在自己的情敌面前大夸特夸,真的很难让人不笑出来。而刘启的眼神则是又黯淡了几分,原来,自己的命又是巧慧救回来的,可是为什么,妙人没有和自己提起过呢? 他当然不会怀疑巧慧这话的真假,毕竟他只要宣几位太医过来一对峙就能知道个清楚。她救了自己两次,可是自己好像每一次,都因为妙人的存在把她退的越来越远,直到,她成为刘武的梁王妃。 刘武轻轻的将巧慧拉了回来,仔细查看巧慧的手有没有打疼,在看见这双白玉一般手因为过于用力掌掴有些发红之后,他眉宇间透出一股子严肃和凝重之色。 “栗姑娘,这是第一次,本王希望也是最后一次,你打你自己的小算盘本王不管,只是不要再牵扯我们夫妻二人头上。否则,就算太子哥哥不和你计较,本王也不会轻易放过你。太子哥哥,实话说,这个女人当初就能背叛你一次,如今,再背叛你第二次也不是不可能。前些日子您在昏睡,可能还不知道,栗姑娘以为您不会再苏醒,已经准备收拾细软逃跑了,您府中众人皆可以作证。” 刘武在刘启发怔的功夫,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在巧慧耳边问道,“那迷药,是你干的?”虽然是个疑问句,但是刘武的语气里很是笃定。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比你提前来了三天,除了给大家煎药开药方就什么都没做了?太尉府上守卫又不严,我留意过他们换班的时间,偷偷溜了进去在除了栗妙人的餐食里都加了点东西。栗妙人想对太子下手,但是又不够聪明,那我就帮她一把。” 第43章 美人心计(四十二) 人证物证俱全,即便是栗妙人在费心狡辩,也已经是无力回天。她慌张又害怕的神色,几乎已经将“没错,这件事情就是我干的”这几个字写在了脸上。刘启又不是什么真的蠢人,一旦关系到太子自己的人身安全问题,他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美人当然重要,但是于他来说,自己的身体和未来的江山更为重要。尤其是在刘武和薄巧慧面前,他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优柔寡断。 宋今安在一旁不停地拱火,刘武和薄巧慧在另一侧袖手旁观,栗妙人得罪了太多人,所以到了这个地步,没有一个人为她求情。那个像玫瑰一样艳丽又跋扈的栗妙人,终于因为自己的野心和恶毒把自己葬送在了西南。 解决完栗妙人的事情,刘启一行人也踏上了回长安的路程,这一次西南的灾情处理的很是漂亮,虽然最后的功劳大半都落在了太子一个人的头上。但是为了让面子上过得去,皇上还是封了宋今安为正二品车骑将军。刘武的亲王之位封无可封,皇上和皇后只能给他和薄巧慧的大婚又增添了不少重礼以示重视。 薄夫人和薄景明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和薄巧慧一起去了梁王的封地,他们一家人一直都是相依为命,所以也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不会分隔太远。而且,有刘武的照顾,薄景明的仕途会走的更顺畅一些。 薄巧慧到底还是薄家的小姐,刘武也是名义上的中宫嫡子,她和梁王的大婚理所当然的在长安汉宫举行。 梁王和太后侄孙女的大婚办的很是盛大,薄家不缺钱,他们有意给他们家这位嫁入皇室且为他们家带来生机的小姐做脸,薄巧慧自然是会照单全收的。十里红妆从薄家出来,一直浩浩荡荡的抬到了孔雀台。马车井然有序队伍,从街头排至街尾,满城的树上都系着红绸带,涌动的百姓络绎不绝,比肩继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百年难见的大婚。 孔雀台被妆点得遍布红绸锦色,房檐廊角、梅枝桂树上红绸花高高挂起,一片红艳艳的华丽。 刘武觉得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正红色的婚服和赤金红宝石的发冠衬托的他更加面若冠玉,他终于娶到了他爱的姑娘。这一整天,他都笑的合不拢嘴。 薄巧慧浓如墨的乌发被梳到头顶,乌云堆雪般盘成了扬凤发髻,两边插着长长的凤凰六珠长步摇,红色的宝石细密的镶丝之上。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这一朵被藏在深宫的高岭之花化开了她万年不变的冷漠,只勾唇一笑,就足以动人心魂。 “巧慧姐姐,我终于娶到你了。” “那,恭喜你?” 大婚之后,他们就离开了长安,回到了刘武的封地。进行之时,刘启说想和薄巧慧单独说几句话。刘武虽然心中有些吃醋,但是也知道这次一别恐怕时候他的这位太子哥哥日后再见他的梁王妃就难了,所以也就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太子殿下是有什么事情要和巧慧说吗?我们俩好像也没有这么深的交情吧?” 巧慧和刘启在城门口的角落里站着,她冷漠又疏离的看着刘启,似乎站在她面前的只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她的冷漠刺痛了刘启的心,本来他以为他们之间上最后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了,谁知道他只不过是离开了汉宫几日,这层窗户纸就变成了铜墙铁壁。 “我……我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觉得我们之间本来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巧慧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之前想过,等你入住中宫之后,我一定要把整个东宫种满你最喜欢的白山茶……” “等一下。”薄巧慧打断了刘启准备说的话,她有些疑惑的看着刘启,“我什么时候同太子殿下说过我最喜欢的花是山茶花了?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山茶,好像是栗姑娘喜欢的花。” 刘启看见巧慧那一双细长的眼睛在微笑,只是这笑意不到眼底。 “太子殿下,是你爱的人从来都不是别人,对我的感觉也只不过是占有欲作祟,你只爱你自己。” 薄巧慧说完这句话以后就不再理会刘启,转身走向了不远处认真专注的看着自己笑的温和的刘武。 刘启从回到长安之后就一直有些魂不守舍,他大病初愈又遭遇到了爱妾的背叛,还要亲眼看见自己喜欢的姑娘嫁给自己的亲弟弟。窦漪房在知道她儿子遇见的这些污糟事情之后,也是心疼不已,她也很感激刘武和薄巧慧能把她的亲儿子成功救回来。这次她那么着急的操办梁王和梁王妃的婚礼,为的就是让他们早些离开长安,让刘启眼不见心不烦。 不过好在她儿子这次算不上太蠢,知道栗妙人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留不得,让她永远的留在了西南。刘启和他的太子妃赵氏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不太友好,刘启有些接受不了母后突然间给他指了一门婚事,所以对他的未来太子妃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但是赵氏是个心机手腕都俱全的女子,她求的从来都不是爱,而是权力。她和薄巧慧交好,也打听到了不少太子的喜好,所以以她的聪慧和美貌,在成婚之后,她成功的在很短的时间之内扭转了自己在太子那里的形象。 第44章 美人心计(四十三) 刘恒的身体已经衰败,在刘启回长安之后不久他就驾鹤西天了,窦漪房强忍着悲伤立刻操办起了刘启的登基大典。她和刘恒也是从微末之时相互扶持才走到了今天的位置上,两人的感情自然深厚。只是斯人已逝,活着的人还要接着为大汉的基业接着呕心沥血。 自巧慧和刘武回到封地之后,他们俩在封地无人约束,随心随意,过的日子比神仙还要潇洒。在这里,巧慧不用刻意压抑自己的性情,她在封地不必做那个端庄贤淑的薄皇后,只用做她自己就好。 薄巧慧的脑子里总是会突然间蹦出来一些奇思妙想,有时候是改进水车的一些小技巧,有时候是一些能提高封地百姓生活幸福感的小玩意儿,刘武也都会一一的陪她一起实现。 不过大多数情况下,刘武都是一边捣乱一边瞅准时机和巧慧贴贴。 薄夫人见这小两口着实情深,也很是欣慰,景明在读书上很有天赋,汉朝没有科举,但是有梁王的举荐和薄家的福荫,他也慢慢的开始走向权势的中心。 在刘启登基的第二年,皇后赵氏顺利生下皇长子刘彻,并在满月之时被封为了太子。 小皇子的年岁和馆陶公主家的阿娇年纪相仿,为了拉拢馆陶公主,赵皇后顺势给两个孩子定下来娃娃亲,有了赵家和馆陶公主的鼎力支持,刘彻的太子之位做的比他父皇当年稳当的多。 刘启不爱赵皇后,但是她将后宫管理的井井有条,和睦安宁,刘启发自内心的尊重他的皇后,不过,这样的程度对于赵皇后而言,就足够了。 这些年也不是没有人来挑战她的皇后权威,刘启登基之后不久,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曾经在刘启少年之时和他有过青梅竹马之情的女人王娡。王娡刚刚进宫就被封为了美人,万千宠爱于一身,刘启颇有一种要为了王娡空置六宫的意思。王娡没有家世,又是以寡妇的身份进的后宫,几乎不用赵皇后动手,就有不少女人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 赵皇后在有了皇子之后,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教养皇子上,也没功夫和这些小角色争风吃醋。不过王娡这个人,也不需要赵皇后对她下手,她自己就能将自己置于死地。 一个有些家世的美人查出来她进宫的目的不纯,十有八九是为了报皇上对她的杀夫之仇才委身刘启身边的,王娡见自己的目的暴露,也不再做伪装,直接拿着刀刺向了刘启。 几年前的那场瘟疫本来就要了刘启的半条命,他的寿数也就剩这几年的光景了。王娡这场刺杀来的太过于突然,刘启再一次被自己喜欢的女子背刺,一气之下,旧疾复发,怒急攻心,直接就去了。 虽然皇上死的突然,好在刘启还留下了刘彻这个皇太子,窦漪房虽然悲愤交加,但是为了大汉的江山,也不得不扶持刘彻上位。 少帝登基,各方诸侯都蠢蠢欲动,窦漪房和赵皇后在这个时候又想起来了被遗忘在封地的那个骁勇善战的梁王殿下。刘武虽然不想离开巧慧,但是他也不忍心看自己这一脉的江山落在旁支的身上。经过和周亚夫两年的征战,他也终于平定了各方的暴乱,回到了扩大一倍的封地接着和巧慧过上了神仙日子。 在他班师回朝的那一日,他的王妃站在城墙之前,一袭青衣,和当年一样眉眼温柔,举世无双。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这是他们从前向往的生活,也是他们未来的余生。 第1章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玄女 “恭喜元宁部长完成《美人心计》世界任务,委托者任务满意度满分。” 元宁刚回到主星休息室就听见了系统的播报声,连续做了三个传统古代任务,就连是卷王也有些疲倦了。 古代任务虽然安全系数高,任务完成比较容易,但是在这种男尊女卑低人一等非要依靠男子才能生存的环境里进行任务实在是有些压抑。 “统子,下个世界能不能换一个主题?总是做古代任务,在后宫宅院里面困着,真的很无聊的唉。” 如果是普通任务者,自然是没有挑选任务世界的权限的,但是部长的吩咐系统还是是要遵循的,系统在可选任务世界里面扒拉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几个可以让元宁发泄情绪的世界。 “部长!找到几个比较符合您要求的任务,您可以挑选一下。《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世界,玄幻位面,委托者玄女希望打败白浅,成为上神,最好可以成为昆仑虚的弟子;《老九门》世界,民国位面,委托者霍三娘希望发扬光大霍家,打压红家;《仙剑奇侠传》世界,仙侠位面,委托者红葵希望救龙葵和景天,拥有自己的身体。三个世界的具体情况统子已经发到宁宁部长的识海中啦,宁宁部长可以休息一段时间,慢慢的自行挑选一下。” 元宁接收完三个世界的世界线脉络之后仔细思考了一下,老九门又是要和家族绑定在一起,一时半会她还不想再搞一个为家族荣誉而活着的任务了。 仙剑奇侠传虽然可以使用超自然力量,但是红葵是魂体,要想凝结实体又不夺舍,恐怕需要一些介质才能实现?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三生三世世界好像有一个结魄灯,如果这个结魄灯的主人愿意的话,倒是可以用自己芥子空间里面的宝物换过来。 “那就去三生三世世界吧,那个玄女好像血脉不太纯净,天赋不高,看来还得在娘胎里提升九尾狐的血脉纯度。不休息了,统子,立刻传输。” “好嘞,三生三世世界传输开始,3,2,1……” 三尾玄狐的确不算是什么有利于修行的血脉,玄女心结太深,在青丘帝姬白浅身边当陪玩的那些年让她越来越自卑,也越来越没有心思去修炼。白浅不自觉的高高在上每时每刻都在打击玄女这个天赋不高的小玄狐的自尊心,自卑到了一定程度,就成了玄女的心魔。 青丘帝姬是不会犯错的,但是白浅又实在是个不管不顾的混世魔王,所以玄女在青丘的那些年,她没少为白浅背黑锅。白浅欺负了哪个小妖,那一定是玄女撺掇的,白浅偷了折颜的佳酿,也肯定是玄女的主意,白浅沉迷玩乐,不用心修炼,就是玄女让她玩物丧志。 白浅有足够的底气能够让她在青丘玩闹数千年之后还能坐上上神之位,她生来就是神女,四海八荒白家独占了五荒。白家一门都是上神,而且有四海八荒唯一一只折颜为她兜底,就连昆仑虚墨渊上神也不得不给折颜三分薄面,留了白浅这一个女娇娥做弟子,打破了昆仑虚不收女弟子的先例。 可是白浅去了昆仑虚,被她带离玄狐一族族地的玄女就成了被抛弃的棋子。对于玄狐族来说,玄女的存在本来就是为了讨好白家的小帝姬的,现在小帝姬去了昆仑虚求学,玄女就没有了利用价值,她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就是为了玄狐族的未来去联姻。 玄女不愿意接受这样被安排的人生,可是她的反抗和不屈仿佛成了她的原罪。既然神仙正道容不下她,她背弃正道又何妨? 上古狐族分为青丘、涂山、有苏、纯狐四族,青丘白氏子嗣众多,绵延至今,乃是四海八荒中狐族第一大族。涂山一族与世隔绝,人口稀少,他们大多数专心修炼,不理会世间之事。有苏一族因一九尾狐附身苏妲己之身,祸乱人间,被天道所弃,现在已经在四海八荒不见踪影了。或许还有零星几个有苏族人活在人间,但是他们的修为被天道压制,也不敢在世人面前行走。 纯狐一族是真正邪魅的代表,传说纯狐可以变化成人形,她们往往采取美貌姿态诱惑人类男子。与青丘的高洁纯良的形象不同,它们通常被认为是狐族之中最为狡猾的一只,不仅可以使人产生幻觉,还可以施法治病。在一些传说中,纯狐还可以掌控天气,制造风雨雷电等自然现象。后羿的妻子,就是纯狐族人。 纯狐族有最顶尖的容貌和最深沉的心机,但是在修行一事上却远远不如其他几族走的顺畅,纯狐族数万年来没有一人飞升上神。这也是为何纯狐族人遍布四海八荒,也只能屈居青丘之下的缘故。 而玄女所属的玄狐一族,就属于纯狐族,玄女的父亲玄朗,正是纯狐族的现任族长,身有六尾。不同于父亲血脉纯正,母亲则是一只杂毛狐狸,纯狐一族不同于其他狐族奉行一夫一妻制度,而是强者可以多夫或者多妻。他们追求多子多福,玄女的父亲有了嫡妻之后,见嫡女的血脉不错,就想着多生几个天赋好的小狐狸,所以才纳了几房妾室。 只是不巧,前世的玄女没有完全继承父亲的玄狐族血脉,反而继承了母亲的血脉,是只三尾杂狐。不过,倒也是因为有了父亲的血脉,她不似母亲般只是一只一尾杂狐,只是终究比不上嫡姐是只七尾玄狐。 没有天赋也就罢了,可是偏偏她又是这样一个怯弱胆小的庶女,所以,对纯狐族来说,联姻是她最好的选择。 在元宁看来,玄女的死亡和失败无非是两个缘故。第一,她的执念太深,心结难解,只要白浅光芒四射一天,她就痛苦一天。第二,她的实力太弱,虽然最后她贵为翼后,但是她的尊位是通过不正当的手段换来的,没有足够的实力,即便站的再高,也通通都是海市蜃楼,一碰就碎。 在玄幻世界,血脉的阻塞让玄女几乎没有飞升的机会,不过,既然玄女既然献祭了自己几乎全部的灵魂来换取元宁的到来,那玄女的命运,定将被改写。 提纯血脉可不是个简单的活,这需要大量的天材地宝和上古神兽九尾神狐的心头血,这个过程疼痛无比,灵魂的撕裂和肉身的重组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了的。而且,提纯血脉只能在孕中进行,毕竟这是逆天改命的事情,若是出生之后再改血脉,就逃不过天道的眼睛了。 恰巧,进行过多个玄幻世界的元宁,还真有这些东西。 “夫君你听,咱们的孩子正在妾的肚子里动呢,她一定会是个健康漂亮的小狐狸。” 玄女的娘亲一脸柔情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她虽然是为了纯狐族族长的权势才愿意委身做妾,但是日久生情,久而久之,她是真的爱上了这位温柔多情的族长。 如今,她怀上了她心爱之人的孩子,她无比期待这个新生命的降临,也希望,她能是个有天赋的小狐狸。这样,她的父亲就可以多放一些眼光和精力在她们母女俩的身上了。 玄女的娘亲沉浸在即将为人母的喜悦之中,而玄女则正在承受逆天改命带来的痛苦。 玄朗今天刚进玄女娘亲的洞府就觉得这里的灵力波动不太对劲,他这个妾室只是一只一尾杂狐,九尾狐血统可以说是几乎没有,她也是凭借自己非同常人的美貌才入了玄朗的眼。 这样大的灵力波动,绝对不是玄女的娘亲这么一个空有美貌的普通狐狸可以弄出来的。 玄朗的视线放在了玄女娘亲高高隆起的肚子上面,如果他刚才看的没错的话,这强悍的灵力似乎是从这个胎儿上迸发出来的。 “咱们的孩子自然不会差的,只是她是不是长的有些太快了些,我记得,你才怀了不到一百年。夫人怀小狐狸的时候,可是快两百年才把孩子生出来。” 玄朗试探着把手放在玄女娘亲的肚子上,小心翼翼的释放灵力感知这个孩子的存在,谁知道他刚释放出自己的灵力,就被一股极为神秘的力量推了出去。 吃了个下马威之后,玄朗不仅不生气,反而觉得有些惊喜,此子非同一般,或许,这个普通的杂毛狐狸,还真的能生出来一个天赋异禀的小狐狸。 第2章 三生三世(一) 玄朗自从感受到他这个未出生的小狐狸磅礴的灵力之后,就特意为玄女母女俩换了一个灵力充沛的洞府。 纯狐族的族长夫人虽然一开始有些不愿,但是一听说这个小狐狸可能前途不可限量之后,也就强忍了下来心中的酸涩。如果这个孩子能够有上仙之位,那她们母女俩或许也能沾上点光。 玄女娘亲这一胎足足怀了三百年,像她们这种仙胎怀的时间越长,在肚子里面就发育的越为完全,也同时意味着天赋可能也会越高。 满月,夜半。 一向平静的纯狐族族地今夜热闹的厉害,原因无他,纯狐族最具天赋的小狐狸,即将降生。 玄女的出生并不是怎么太过于顺利,因为母体难以承受她这样充沛的灵力,所以在生产之时格外困难。玄女现在也并不好受,她现在已经在母体中进阶成了神女,九尾神狐的血脉其中蕴含的能量难以想象,这炼化的过程太过于痛苦,玄朗和娘亲能够为他提供的灵力毕竟有限。今日满月,月华难得,她现在也迫不及待的想立刻出来吸收日月精华。 玄女娘亲已经腹痛了三五日了,但是她肚子里面的孩子还是一直没有生下来,不过,玄朗有预感,应该,就在今日。 九重天,太晨宫。 正在和昆仑虚战神墨渊上神下棋的前天地共主东华突然间皱紧了眉头,他伸出手来掐算了片刻后,眼睛望向下界的方向,那是,纯狐族。 “东华,怎么了?” 东华一直都是逍遥自在的,自从退位之后,他就再也不关注世俗之事,从不在意三界的过眼云烟,这还是墨渊第一次看见他情绪波动这样厉害的时候。 东华摇了摇头,似是在安抚墨渊,可是他的手还在不停的掐算,片刻之后,他才长叹了一口气。 “如果我没有算错的话,四海八荒可能要出一个变数了,我竟然算不到她的现在,未来和过去,这种情况之前闻所未闻。” 论起卜算之术,东华可以说是四海八荒第一人,他甚至可以窥探半分天机,墨渊对于东华的能力是无比信任的,可是如今竟然连东华都算不出来,这个实在不是个什么好消息。 “我瞧着你刚才看的方向,难道是这个变数出在狐族?狐族以青丘为首,倘若我记得没错的话,他们家最小的孩子小五也已经三万岁了,除了她之外,最近应该没有天赋更高的狐狸出身了。” “青丘?谁说这个变数一定会出在青丘,青丘狐族虽然天赋的确很高,但是还不足以到可以搅弄风云,连我都算不出来她的命盘的程度。白家的那只狐狸,也是糟蹋了她那样的天赋,都三万岁了,还仍然只是个神女,半点进阶都没有,真是个蠢货。也不知道折颜那只老凤凰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又是给他们家带孩子,又是替他们去打架,估计也是老了,脑子和他的凤凰毛一块都掉了。” 东华没有说出来的是,他曾经受狐帝之托也为他家那只狐狸算过命,她和墨渊,还有一丝师徒之缘,只是这缘分并不深。白家似乎是用了什么上古密数,把白家的命数和墨渊,折颜甚至是自己的命数都连在了一起。 或许,这个变数的诞生可以斩断这一分牵扯,毕竟,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命和别人的命连在一起。 看着墨渊担忧的表情,东华突然间又释然了,算道算不道这变数又算得了什么呢?反正他现在已经不是天地共主了,这些事情也轮不到他来担心,总归只要不要把这四海八荒给搅得天翻地覆,就随她去吧。 “生了,生了,二夫人生了,咱们有二小姐了。” 守在玄女娘亲洞府门口的玄朗不用听为玄女娘亲接生的族中老人说话的声音,就感受到了像旋涡一样的一股强大的吸力,这四面八方的月华之灵都突然间像疯了一样向洞府中涌去。 “二小姐是何血脉?”这是大夫人最关心的问题,也可以说是整个纯狐族最关心的问题。 “是九尾玄狐,二小姐生来就是神女之身,而且,老神似乎在她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神狐之灵,二小姐应该是在识海中已经接受了神狐的传承。” 九尾?纯狐一脉从未出过如此有天赋的狐狸,再加上九尾神狐的传承,看来这只小狐狸的前途不可估量。 玄朗满意的点了点头,也不白费了这段时间他耗尽了整个纯狐族的天材地宝为这只小狐狸娘亲改善血脉。 他头先生的那只七尾玄狐,虽然天赋在同辈人之间也算得上是佼佼者,只是受血脉的限制,恐怕这辈子最高的仙阶就是上仙了。不过大女儿虽然天赋不高,但的确长了一张闭月羞花的脸,以她的美貌,日后,说不定可以让她和青丘白家的嫡系联姻。 不过,有了这只九尾玄狐,他们一族总算是有个能飞升上神的狐狸了。 “这是我们一族的最有天赋的小狐狸,未来一定能够带领我们族群发扬光大,从今日起,她就是我们是纯狐一族的少主。吾以族名为她命名,少主日后的名字就叫玄女。” 第3章 三生三世(二) 纯狐族族地,一个用银色丝带扎着两个小花苞,穿着玄色绣银色祥云法衣的小女孩正盘腿而坐在月色之下,吸收日月精华。因为年纪还小,她并不可以完全掌握收起自己身上的狐狸特征,在月光之下,她九条蓬松的黑色尾巴在身后摇来摇去,似乎在显示主人舒适放松的心情。 比起精致的五官,她周身浓郁的灵气和修炼之时认真的神色更值得引人注意。 正常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还到处招猫逗狗,可是才五百岁的玄女从出生开始就展现出了她不同于常人的沉稳,不过纯狐族的小狐狸已经对她这样的行为见怪不怪了。 更小的时候,他们还会嘲笑玄女的母亲只不过是个妾室,毕竟狐族的主流还是一夫一妻制,虽然纯狐族允许选择不止一位伴侣,但是背弃一夫一妻主流的狐狸毕竟还是少数。让一只妾室生出来的小狐狸做他们的少主,不服气的人不在少数。 可是久而久之,玄女用她令人艳羡的天赋和强悍的实力让所有的狐狸都选择了闭嘴,规则都是由强者制定的。而玄女作为同龄人之中的最强者,她自然可以与众不同,在这四海八荒,谁拳头大,谁就有理。 “少主,你别修炼了,青丘白家的人今天来向未书姐姐下聘,我们也一块去看热闹吧。” 纯狐族年纪最小的小狐狸玄安在玄女修炼结束的时候悄悄的爬到了少主的腿上,他只有三百岁不到的年纪,还是一只不能化形的狐狸。因为曾经不小心走丢而被玄女捡回来过,所以格外喜欢粘着玄女。 “是今天吗?忙着修念都忘记姐姐是哪一天和白家人见面了,好吧,那咱们也过去看看吧。” 姐姐平日里待玄女也不薄,她生性温柔善良,对所有人都和颜悦色,尤其是对她这个即将继承纯狐族的小妹妹而言,她绝对是个称职的好姐姐。甚至可以说,比起玄朗和大夫人对她的利用,比起她娘亲只是拿她作为取悦父亲的筹码,未书可以说是除了年纪小的玄安之外,整个纯狐族中唯一一个真心待她的人。 姐姐和白家白玄的婚事是许久之前就定下来的,他们二人也算是情投意合,白玄对她姐姐也是用了真心的。这门婚事纯狐族人都是喜闻乐见,白家因为白玄满意也没有什么异议,纯狐族虽然从前实力不强,也没有一个有天赋的长辈,不过现在有了一个九尾玄狐的少主,事情就变得不一样起来了。 玄狐人数稀少,九尾玄狐更是闻所未闻,听说,这只小玄狐和他们家小五一样,天生仙胎,听说她还在胎中接受了九尾神狐的传承,看来日后修为起码在上神之位。白家的上神在历上神劫大多都会选择情劫,情劫虽然好渡,但是没有上神雷劫,终究是实力不如靠硬实力一步步走上来的上神。这位纯狐族少主,前程不可小觑,结仇不去结亲。 所以即便是为了一位未来上神,这次白家上门提亲的人准备的也算是礼数周全,只是,除了白家那个受尽宠爱,生性调皮捣蛋的小五白浅。 “什么?咱们从青丘带来做聘礼的万年桃花酿和洗髓草不见了?怎么会这样?谁敢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玄女还没进门,就听见姐姐的洞穴门口吵吵嚷嚷的,她爹和大夫人的脸色看上去也不是太好看。 她听了一耳朵,好像是青丘带来的重要聘礼不见了,不过,又哪里有人会有胆子在白玄上神和白真上神的手里抢东西。白家这两位上神虽然实力在上神里算不得什么,但是好歹是上神之位,又是白家的两位帝君,怎么着,也不会这样不小心吧。 带着看热闹的心情,玄女撸了一把怀里的玄安,仗着自己身量小,悄悄地溜了进去,跟在了未书姐姐身后。 站在未书姐姐对面,看上去有些严肃威严,不怒自威的上神,应该就是未书姐姐的未婚夫,白玄上神。他身着蓝色暗纹衣衫,发束金冠,身材挺拔修长,目若朗星,虽然比不上他身边那位上神,但是也算得上俊朗了。 如果玄女猜得没错的话,他身边那位就是传闻中四海八荒第一美男白真上神了,矜贵与清冷浑然天成,容貌昳丽,也怪不得在玄女前世的记忆里,那个小小的玄女会在十里桃林对白真起了几分迤逦的心思。不过,这位高高在上的白真上神,可看不上卑微弱小,被族群抛弃的玄女。 准确的说,白真除了他们白家的人,可以说是谁都看不起,就连对上折颜上神,他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因为读取了前世的记忆,玄女对白真天然没什么好感,现在看着他一副跟记忆里一样目中无人的样子,更是心中多了几分恶意。 “大哥,不就是几颗果子,几瓶桃花酿嘛,等我回去之后,再去问老凤凰要些就是了。老凤凰的十里桃林,什么好东西没有,哪里值得你这样生气?”白真用很是不屑一顾的对着白玄说话,似乎那在别的地方可以引起腥风血雨般争抢的天材地宝不过是他的狐狸洞随处可见的东西罢了。 本来还觉得有些丢面子的白玄转念一想,觉得白真说的也对,反正折颜对他们这样好,折颜的东西就是他们的东西,等回去再问折颜找一些补上就好了。 看白真这样着急把话题扯开的样子,白玄也猜出来了事情的真相,恐怕又是他们家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帝姬偷偷跟了出来,躲在了聘礼里面贪吃了。 白玄和白真是上神,纯狐族虽然心中不满,也只能在心里憋着,这就是实力不如人的结果。 未书的心情现在也不太好受,第一次上门提亲就给了她这么大一个难堪,日后若是真的嫁过去了,还不知道要受什么样的委屈呢。 察觉到了姐姐有些低沉的心情,玄女伸出她柔软的小手轻轻扯了扯姐姐的衣袖。 “是玄女啊,难得看见你不在修炼,怎么,想姐姐了?” 未书在看见小妹妹的那一刻,收起了身上的负面情绪,温柔的摸了摸玄女细软的两个小花苞。这还是她一个月之前给玄女扎起来的小花苞头,这小妮子一看就是这一个月没有睡觉,没日没夜的在修炼。 玄女扬起她纯真可爱的小脸蛋,甜甜的嗯了一声。 “嗯,玄女想姐姐了,安安说,今天姐夫带人来跟姐姐提亲,玄女也想见见姐夫。姐姐,姐夫为什么看上去不高兴的样子啊,他是不喜欢玄女的家吗?”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玄女的语气中不自觉的带着一丝委屈,让未书听了心疼的厉害。 第4章 三生三世(三) 白玄也听见了他这位天赋异禀的九尾玄狐妻妹委屈的嘀咕声,第一次见妻子的家人就闹出来这么大一个笑话,白玄上神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白真。不过,白家人最护短,即便这次让纯狐族丢了面子,他也不会对自己的弟妹太过于苛责,只是稍微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罢了。 玄女看见白玄的表情就知道,她状似无意的抱怨也只能点到为止,不然再闹下去,只会让旁人觉得她姐姐恃宠而骄。她可以不在意整个纯狐族,但是她不能不在意未书这个纯狐族大小姐。 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白真,白玄,既然你们仗着自己修为高深就这样自大狂妄,那你们就别怪她玄女有朝一日飞升上神以后,睚眦必报了。 “这位就是传闻中纯狐族生有九尾,还接受了上古神狐传承的玄女吧?你今年应该也才几百岁,说来也是惭愧,你比我们家小五小三万余岁,可是刚才我观你的气息,比我们家小五强了不少,真是少年英才啊。” 玄女乖巧可爱的样子很能唬人,纯狐族人生来就有魅惑的天赋,尤其是她这个九尾玄狐,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只要她想,就很难旁人对她不生喜爱亲近之情。 “上神谬赞了,玄女还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孩子,哪里比得上帝姬修为高深呐?” 玄朗虽然说着谦虚的话,但是看向玄女的眼神里却满是自豪。 白真对玄女这个精致的有些过分的小狐狸很有兴趣,纯狐族从来没有过九尾狐,他这个纯狐族嫡出的大嫂也只不过是个七尾玄狐,这小家伙倒是有趣。听说接受先天传承的修行人会觉醒一项天赋,也不知道她觉醒的是什么天赋。 白真走到玄女的身边,学着未书的样子揉了揉她的花苞头,他虽然也有妹妹,但是白浅这小姑娘太过于横行霸道,天天就知道招猫逗狗,还是别人家的小狐狸乖巧。白真心生喜欢,就强行用神力让玄女变为了九尾狐原型,将她捞起来抱在怀里揉了好几下才松手。 玄女突然间被变为原型,在白真怀里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就是上神和神女之间的差距吗?她在同辈里已经算是佼佼者,可是在上神面前,却不堪一击,看来修行一路道阻且长。她虽说有神狐传承,但是到底在修炼路上缺少一个引路人,她还是得给自己找一个靠得住的师傅才是。 她从白真的怀里扑腾了半天才把她毛茸茸的狐狸头给露出来。 “白玄上神,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喜欢玄女的家吗?”小狐狸的声音清脆,还带着一些稚嫩的小奶音,即便是有些僭越的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也没有让人难以接受。 “玄女说笑了,我既然喜欢你姐姐,又怎么会不喜欢纯狐族的族地呢?你放心,等我回了青丘,一定会把聘礼十倍的补给未书。” 白玄端的是清风朗月的君子之态,可是玄女却能察觉到他隐藏在君子皮囊下对她们的不屑一顾,他对未书有情,但是这份感情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垂怜,他们本身,就没有站在平等的位置上。 比起未书的委屈和玄女的气愤,玄朗虽然因为白家的态度略有不满,但是总的来说他对这个青丘四帝君之一的白玄显然是满意的。有这样强大的女婿,也能为他们纯狐族提升地位。在玄女飞升上神之前,白玄上神的存在可以为他的族群减轻不少敌对的视线。 “白玄上神和白真上神一路前来想来也是劳累了,族中已经为两位上神备下了我纯狐族特有的灵果佳酿,虽然比不上青丘和十里桃林,但是也别有一番野趣。” 白玄和白真对玄朗这谦卑的态度很是满意,他们略微颔首,寒暄了两句之后,这门婚事就算是正式定了下来。 只是在玄朗提到佳酿的时候,五感敏锐的玄女察觉到了聘礼箱子里突然的动静,在场的几只狐狸里,玄女年纪最小,灵力最低,几乎在她察觉到了的同时,其他几位也都不约而同的看了这箱子一眼。 见妹妹的行踪已经被知晓,白真宠溺的笑了笑,把怀里的玄女还给了未书,随即轻柔的从箱子里把喝醉了酒化成原型的白浅给拎了出来。 “族长见笑了,这就是我们家那个不成气的小五,小孩子顽劣不懂事,本来想着今日这样郑重的事情带着她容易坏事,谁知道这小不点儿自己跟了上来。” 白浅明显是喝醉了酒的样子,也的确是好笑,白浅都三万多岁了,在白真他们眼里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也难怪她化形的能力连几百岁的玄女都不如。 “四哥!我听见了,这里有灵果佳酿,在十里桃林老狐狸管着我不让我多喝,我现在都溜出来了,你们可不能管着我。” 白浅娇纵的样子让白玄很是没有法子,他们青丘只有白浅一个小帝姬,从小就娇惯的厉害。虽说家里的几位哥哥里,白浅最怕自己,但是这份仅有害怕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玄朗是个有眼力见的,他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小帝姬喜欢,我们纯狐族一定管够,玄女,你和小帝姬年纪相仿,你带着小帝姬一块去后山玩吧,后山的杏树下,埋了不少的美酒。” 玄女在一旁冷眼看着自己亲爹把自己这个容貌还是幼童的小孩子推去照顾醉酒的白浅,白浅已经是成年狐狸了,还要一个小孩子去照顾? 白浅显然在来之前听说过玄女这一号人物,她看向未书怀里化为原形的玄女的眼神中也满是好奇。 “你就是玄女吧?我是青丘白浅,我听四哥说,你还是个五百岁的奶娃娃呢!” 未书和她这个妹妹相处的时间最久,也看出来她妹妹不愿意带一个心智跟孩子一样的小狐狸玩,可是这毕竟是她未来夫君的亲妹妹,又是青丘帝姬,她也不能不给她面子。 看着未书为难的神情,玄女也不想让姐姐难堪,她从未书的怀里跳了下来,回头看了白浅一眼,说道: “走吧小帝姬,我带你去纯狐族找酒喝去。” 第5章 三生三世(四) 山野丛林之中,一黑一白两只狐狸在草丛中飞奔,族中的小狐狸本来想上去凑个热闹一看见她们身后的九尾,也就瑟缩着退了下去。 “玄女,你跑慢一点,你一个奶娃娃,怎么跑的这么快?” 虽然不情愿,但是玄女在听到白浅的声音之后还是慢下了脚步,带着她去挖出来纯狐族珍藏千年的佳酿。 白真和白玄是为提亲一事而来,他们各自都为两荒之主,自然不能在纯狐族逗留太长时间。 白浅在跟着哥哥们离开纯狐族的时候哭闹着非要将玄女带走当她的玩伴,不过玄女现在的身份不同以往,她是纯狐族的少主。玄朗不能让他们家唯一一个有望晋升上神的九尾狐跟着青丘小帝姬一起荒废修炼,就以玄女尚未接受完先祖所有传承为由拒绝了白浅。 上古传承何其重要自然不必多说,白浅虽然不愿意,但是白真和白玄在这件事上还尚未拎得清一些,也就哄着对白浅说,等玄朗和未书正式成亲之日再让玄女来十里桃林陪白浅玩儿。 不过白浅的期待终究是落空了,修仙无岁月,玄女快一千岁时突然突破神女后阶,不得不闭关修炼。她修炼的速度实在太快,为了让自己的灵力稳定些,她不得不压制自己的修炼速度。 前世夜华太子天纵奇才,也是到了两万岁才飞升上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玄女也知道,若是她的修炼速度太过于逆天,恐怕会引来杀身之祸。 她得到的神狐传承已经引起不少人侧目了,玄女也想好了,反正她也知道大致的世界线脉络,等这次出关,就对外说她觉醒的血脉天赋是回溯预知,到时候若是她无意中改变世界线进程,也算是有个缘由。 反正这个世界的任意性极高,只要飞升上神,压制白浅,就可以完成委托者的任务。她也已经很久没有在小世界里放飞自我,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玄幻世界能光明正大使用超自然能力的任务,她还不得好好玩一玩。 “少主都已经闭关两百年了,怎么还不出来呀?后山的杏树都已经可以化形了,今年的杏花酿可甜了,也不知道少主今年能不能尝到。” 从小最喜欢粘着玄女的玄安蹲在玄女的洞府门口,这两百年来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这里等着少主出关。 就在玄安吃完第八个杏子的时候,他突然间感受到从少主的洞穴门口传来的灵力波动,玄安惊喜的放下吃了一半的杏子,屁颠屁颠的走进了禁制被解除的洞府。 已经一千二百岁的玄女已经有了少女的模样,少女仍然身穿她最喜欢的那件玄色绣银色云纹的法衣,粉面桃腮,美眸滟滟,弯似皎月。这两百年中,她似乎个子也长高了些。 因为这个世界可以使用法力,对他们这些任务者的限制也少,所以在这个世界里,玄女的长相已经有八分肖似元宁原本的容貌了。 “安安,我这两百年被你吵的脑子都要懵了,行了,受不了你了,咱们去喝杏花酿吧。” 在闭关的两百年内,她发现自己在别的世界得到的那些功法好像和这个世界的身体并不大契合,在闭关之前她就准备给自己找个师傅,现在看来,这件事情的确需要被被重视一下了。 她既然要找师傅,自然是要找这个是世界里战力最强的那位了,对了,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白浅好像是在快五万岁的时候拜入昆仑墟的。当时墨渊收她的借口好像是玉清昆仑扇,她没有白浅这样强悍的背景,看来,这个机遇,她要和白浅争上一争了。 姐姐也嫁到青丘去有几百年了,她这个做妹妹的也该找个机会去看看她才是。 玄安被突然间出现,女大十八变的少主吓了一跳,怎么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小狐狸,少主现在长得跟个仙女一样,他怎么还是个小萝卜头。 “少主,您现在的修为到什么地步了呀?您飞升上仙了吗?现在还要不要闭关了呀?咱们纯狐族又出生了几只小狐狸,我现在已经不是族中最小的了,对了,有一只刚出生的小狐狸长得特别可爱,我觉得少主您肯定喜欢……” 玄女在前面一边走路一边耐心的听玄安的嘟囔声,这小狐狸恨不得要在一天之内把整个纯狐族中两百年发生的事情都跟她说一遍。也不知道过两天他知道自己又要离开,会不会哭鼻子。 玄女要去青丘看自己的亲姐姐,玄朗也没有拦着她的理由,尤其是在他探查到玄女的修为已经到了神女后阶之后,更是满意的不得了。要知道他修行了十余万年,现在也只不过是个上仙罢了,恐怕他这个女儿说不定能在一万岁内飞身上仙。 玄女对外自己觉醒的天赋是预知,她告诉玄朗,她预知到自己未来有一段师徒之缘,缘起青丘,玄朗一听,恨不得亲自为她收拾行囊让她立刻出发。 纯狐族族地离青丘不远,玄女在用灵鸟给姐姐传信之后,就动身去了青丘。玄女的身法极好,不到一天的功夫就已经到了青丘,谁知道她刚刚踏入青丘一族的族地,就遇见了在北荒巡查的白真。 神仙的容貌一旦定型,数万年来都不会有什么改变,更何况是白真这样的美貌男子。玄女本来不准备和白真有什么牵扯的,可是狐狸的鼻子一向很灵,她虽然可以收敛自己的气息,但还是不能做到收放自如。白真察觉到她的气息之后,有些意外的看了玄女的方向一眼。 白真是上神,又是她姐姐的小叔子,人家都已经发现自己了,玄女又不能当做没看见,只能硬着头皮走到了白真面前行狐族之礼。 “白真上神。” 第6章 三生三世(五) 白真刚才只是察觉到一股有些熟悉的气息,谁知道还真是个熟人,纯狐族的这只小狐狸,这才两百年没见的功夫都快长成大姑娘了。 旁人都笑称说他们家小五是四海八荒第一美人,在他看来,这只小玄狐也分毫不差嘛。甚至比起小五,她还多了一些让他看不透的神秘感。 “是玄女啊,好久不见,小姑娘长大了不少嘛,是来看你姐姐的吗?” 玄女嗯了一声,她乖巧现在自己对面的样子让白真没忍住又摸了一把她的头,不错,手感跟之前一样舒服。白真在心里面默默想着,要是所有的妹妹都跟这只小狐狸一样乖巧多好,怎么就他们家那一只偏偏是个混世魔王。 “正好你姐姐和姐夫现在在十里桃林做客,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也是要回桃林的,你不若就跟在我身边,咱们过几天一块儿回去。虽说在青丘之内定然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我可听你姐姐说,你最容易迷路,青丘地形复杂,跟着我,说不定你还能早一点到。” 玄女想了想觉得也是,十里桃林有折颜的禁制,如果姐姐在十里桃林的话,她的确不能轻易进去。 “那就麻烦白真上神了。” 看着明明年纪还小的小姑娘故作成熟的样子,白真觉得有些好笑,明明还是个狐狸幼崽,非要扮成大人的样子。 “你比我们家小五还要小三万多岁,别总是上神上神的叫着,跟小五一样叫我四哥就好了。” 玄女有些疑惑,明明前世的记忆里面,白真对自己很是不屑一顾,怎么他现在对自己的态度这样亲和。 白真果然是整个青丘最爱逍遥享乐的上神,这几日玄女跟在白真身边,喝的是万年佳酿,吃的是灵兽灵果,就连走路都要用法器代步。白真看上去还真的挺喜欢她的样子,这段时间一直不停的送她各种好东西,搞得玄女都有些不好意思计较他两百年前在纯狐族无礼的事情了。 一千二百多岁的小玄女在这几日得到了一个新的奋斗目标,做个有钱人。 北荒的事情并不难解决,不出三日的功夫白真就已经处理完毕。在确认北荒各地无恙之后,白真就带着玄女去了桃林。 桃林的景色的确风景如画,那一团团楚楚欲燃的粉红,如诗如画,林子里满地都飘着凋谢的桃花瓣,这样的美景,也怪不得折颜可以几十万年不出桃林了。 “你喜欢这个地方?”白真笑吟吟的看着沉醉于桃林景色的玄女,见他喜欢,还随手折了一只开的最好的桃花枝递给了玄女。 “这四海八荒的确没有比十里桃林更美的桃花了,折颜这只老凤凰干别的不行,但是把他这些桃花都照顾的很好。当年我们走了之后又给你家送了不少的桃花酿,可惜我听说你不久之后就闭关了,恐怕你也没有机会尝到。正好今天来了桃林,待会我开一罐来给你尝尝,小五想喝,我们还一直拦着呢。” 折颜是四海八荒唯一一只凤凰,像他们这种上古神兽灵力高深非常人能极,这十里桃林的桃树和折颜待久了,都沾染上了几分不同寻常的灵力。玄女很喜欢这片桃林,只是在前世的记忆里,她这桃林之中忍受的最多的还是折颜和白真的无视以及白浅的折腾。 “真真还真是不客气,来了我的桃林既折了我的桃枝逗小姑娘开心不说,还要偷我的桃花酿。” 声音未落,折颜就从白真和玄女头上的万年桃树上跳了下来,或许是因为是凤凰化形的缘故,折颜很喜欢艳色的衣服。粉色的法衣若是放在旁的男子身上难免会有损阳刚之气,但是穿在折颜的身上却是格外的契合,和他风流倜傥的性子交相呼应了起来。 “玄女见过折颜上神。” 折颜刚才就注意到了白真身边的这只九尾玄狐,娇俏可爱,灵气逼人,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若是论起容貌,她恐怕比真真还要再精致几分。都说纯狐族出美人,以魅惑天赋着称,如今一看,果然不假。看她的修为,已经到了神女后阶,还真是个难得的少年天才。 “你就是未书的妹妹玄女吧,我听真真和小五提起过你,百闻不如一见,还真是个钟灵毓秀的小姑娘。这十里桃林的桃花和你很相配,真真的眼光不错。” 玄女怀抱着白真给她摘下的那只桃枝,有些羞涩的低头笑了笑,看来折颜对她的初印象不错。也好,维持表面的友好,省的日后她抢了白浅机缘以后他翻脸的太难看。 “折颜上神谬赞了,玄女两百年前偶有感悟,闭关了两百年,谁知竟然不巧错过了姐姐的大婚。姐姐待我极好,玄女心中很是过意不去,所以一出关就想着来看看姐姐。白真上神告诉玄女,姐姐和姐夫在上神的十里桃林做客,就好意带着玄女来叨扰了,若是有打扰之处,还请折颜上神海涵。” “哎呀,你怎么又叫我白真上神,不是说叫我四哥就好了嘛,叫白真上神多见外啊?玄女,你不用跟老凤凰这样客气,这桃林我熟得很,你日后跟我一块常来,不用客气。”白真一看见玄女这小古板的样子就忍不住想戳戳她,小孩子就应该有小孩子的样子嘛。 白家的人说好听点是无拘无束,潇洒自然,说难听点就是不知礼数,狂悖无礼。和青丘做了那么多年的邻居,尤其在白真的对比下,折颜还是头一次见到玄女这样有礼貌的小狐狸。 “谈不上打扰,我这桃林平日里除了真真和小五也没什么来,冷清的很。未书和白玄知道你要来,在我那儿等了有一会儿,你随我来吧。” 第7章 三生三世(六) 成婚多年,未书也回家过几次,只是不巧,玄女一直在闭关修炼。自从玄女这个小妹妹出生以来,她也从来没有这么久没和她见面,如今一听说妹妹醒了,还在来看她的路上,未书高兴的头一次在白玄面前失了大家闺秀的姿态。 “玄女!你都长这么大了?” 两百年的岁月于修仙者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成婚后的未书容貌还同从前一样端庄娴雅,只是成了南荒帝后之后,她的气质上更多了几分上位者的从容果决。 看着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奶团子小狐狸已经逐渐有了倾国之姿,未书也是打心眼里感到高兴。他们纯狐族一脉,天赋越高,容貌越好,当初看玄女的天赋就知道她日后一定能出落成大美人,现在看来果然不俗。她的妹妹争气,她日后在青丘也能有个靠山不是? “姐姐!玄女好想你啊!真是对不起,姐姐的大婚玄女都没能参加。” 在外人面前持重有礼的玄女在未书面前仍然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按照狐族的年龄,她还没成年,身量不高,扑在未书怀里才仅仅到她的肩头。 “姐姐也想你,没关系,你是闭关去了,又不是故意不来,姐姐怎么会跟你生气。快让姐姐好好看看你,咱们的小少主,也长成小天仙啦。” 玄女还没在姐姐面前撒娇多久,化为原形白浅就不知道从而跑了出来扑在了玄女的身上。 其实以玄女的修为,推开一个神女初阶的白浅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但是她毕竟是在人家监护人之一折颜的地盘,白浅她现在又是自己亲姐姐的小姑子,只能不情不愿的接住了白浅。 “玄女!真的是你!刚才我看见你还没认出来呢,你怎么这么快就不是小团子了?你好厉害啊,要不是你的气息没变,我都认不出你。” 白浅没有边界感的热情让玄女有些厌烦,她总是这个样子,对你感兴趣的时候恨不得天天粘着你,有了新的乐子之后就毫不留情的把你甩在一边。 “不过是运气好,得了些传承,灵力没压制住,就长得快了些。” 提起玄女的传承,众人都不由自主的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身上。白浅在听到“传承”二字时,心中涌上一丝淡淡的不悦,她不知道自己这种怪异的心情从何而来,但是这份不悦在看见白真和折颜眼中对玄女的好奇和赞赏时更加浓烈。 狐族那么多派系,九尾狐虽然稀少,但是加在一块也有个十只左右,可是这些九尾狐中,偏偏只有纯狐族的这一位先天得了传承。 四海八荒之中,得到传承的人寥寥无几,战神墨渊得到的天赋传承是先天剑体,瑶光上神得到的天赋传承是光元素控制,她可以从光中提取能量以用于攻击防御。 不知道,玄女得到的传承是什么。 白真自认为自己和玄女的关系不错,所以他心中好奇,也就直接问了出来,“小玄女,你还没有告诉四哥,你得到的天赋传承是什么呢?这还是我们狐族第一位得到天赋传承呢!” 早就在心里编好天赋的玄女见大家都好奇,也觉得这是个宣扬自己编造的天赋的好机会。她真正得到的天赋太过于神奇,以至于若是让心怀不轨之人知晓,恐怕她就没有安生日子了。正好,有白浅这个最快的在,估计不出三日,她的“天赋”就能传遍整个狐族。 “预知。” 玄女生了一双勾魂夺魄的漂亮狐狸眼,妖异的眼形和纯净瞳孔相互映衬更显得她有一种矛盾的美感。她抬头看着白真,认真的回答他的问题。白真本来只是感到好奇,随口一问,但是被这一双惑人的眸子一瞧,不知为何,他的心软的塌下去了一块,心跳也变得如同疯狂的鼓点。以至于,他甚至没有听清玄女说的话。 折颜倒是对玄女的天赋很是感兴趣,这还是他头一次听说这样的天赋。 “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天赋,那你的预知要在何时才能使用呢?” “我的天赋可以窥探天机,所以并不能经常使用,玄女不才,以我现在的修为,大约只能千年用一次。折颜上神,实不相瞒,这天赋的使用代价的确是不小。在觉醒这个天赋后,我曾经对自己施展过一次,只是得到了一些玄之又玄的信息,就让我灵力大减。” 这个看上去神秘莫测但是自损八百的天赋让白浅心中的那份不悦减少了几分,她还以为是多好的天赋,原来不过如此。 倒是未书和白真听说玄女损伤灵力之后对她很是担心,在确认过她现在安然无恙之后才放心。 白浅是个闲不住的,青丘上下的小狐狸都被她折腾了个遍,现在都不乐意和她一块玩。当然,白浅自己也看不上那些血脉混杂的杂毛狐狸。如今来了一个天赋异禀的九尾玄狐,白浅觉得玄女虽然不比她身份尊贵,但是好歹也是一族少主。看在大嫂的面子上,她也勉强也足够做她的玩伴,就强行拉着她去挖折颜的桃花酿了。 折颜若有所思的看着玄女离开的方向,窥探天机,这可是个看似鸡肋,实则有逆天之能的极佳天赋,也不知道玄女的这个天赋和东华的卜算相比较而言如何。 不过,他已经半隐退,即便这些小家伙们把四海八荒搅和的天翻地覆,也与他无关了。他现在比较关心的问题是,真真的状态不太对吧?人家小姑娘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还盯着呢?谁家狐狸十万岁才情窦初开的啊! “真真啊,我记得你已经十万岁了吧?人家小玄女,还是个一千多岁的孩子呢,别太禽兽了啊!” 还沉浸在玄女刚才那状似无意的惊鸿一瞥中的白真在折颜的揶揄声中终于清醒了过来,被戳破想法的白真恶狠狠的瞪了折颜一眼。如果忽略他已经红透了的狐狸耳朵的话,他这一眼还有点威慑性。 “闭嘴吧老凤凰,我只是觉得玄女乖巧可爱才多看了她几眼,不许胡说八道。再说了,要论起年纪,你这个不知道几十万岁的老凤凰还好意思说我的年纪大?” 第8章 三生三世(七) 未书和白玄本来也只是来折颜的十里桃林做客,也待不了多长时间,毕竟白玄的南荒离桃林最远,这次离开也有数月了,他还要回去处理公务。不像白真的北荒,就在桃林边上,所以白真可以想来就来。 玄女是为了姐姐而来,如今看姐姐准备离开,她自然也不好在桃林久居,送姐姐和白玄离开以后,她打算告别了折颜就出去历练。好歹出来一趟,不突破个上仙怎么好意思去给自己找个师傅。她准备等再过一万年,玉清昆仑扇出世,白浅拜师墨渊之时才出现。 她和白浅的灵力都属风,而玉清昆仑扇又是风系至宝,当初玉清昆仑扇选择白浅正是因为整个昆仑虚无一人修习风系术法,这才让白浅捡了便宜。不展现出自己超凡的实力,她怎么去跟有后台的白浅抢机缘。 原本她都到折颜的木屋开口了,谁知道白浅觉得桃林烦闷,非要留着玄女和她一块作伴,白真也出于自己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开口请求玄女留下。不过他也知道,玄女自然是看不上什么青丘帝姬玩伴的噱头的,所以还特意找了一个玄女无法拒绝的理由。 “小五不许胡闹,你以为小玄女和你一样天天就知道招猫逗狗,玄女才一千岁就已经是神女后阶了,不出万年她必定是要渡上身劫的,你别影响玄女修炼。” 被平日里最疼爱自己的四哥教训了一顿,白浅有些不太高兴的撇了撇嘴。白真不想玄女离开他的视线太远,他也看得出来要想留住这只小狐狸,还得靠灵力引诱。 “小玄女,其实小五说的也有理,你要是回了纯狐族,族中不比桃林灵力充沛,修炼的速度也会有所减慢。折颜的桃林反正地界大,这周围的小妖都喜欢来这儿蹭蹭桃林的灵气,你不若就留在这儿,平日里你要是想找人切磋,我和折颜还能教你一二。” 白真还真是了解玄女,他这一番话真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玄朗是重视她,可是纯狐族的资源拢共就那么点,就算都给了她也是杯水车薪。要是能留在桃林,她的修炼速度不说一日千里,起码能比家中快上一些。 看出来了玄女的心动,在白真的眼神攻击之下,折颜也无奈开口,“真真说的是,十里桃林不缺一只小狐狸,真真他们几个都是我带大的,小玄女要是不嫌弃,我的木屋那儿还有好几个空院子。” 折颜留下玄女,一来是白真所求,二来,他也的确对玄女这个人充满了好奇,一千岁的神女后阶,他可是闻所未闻,虽然他卷不动了,但是他也想看看,纯狐族的天赋第一是怎么修炼的。 玄女在灵气和凤凰折颜的指导双重诱惑下,很没骨气的搬进了十里桃林的小院子。白真为了不让白浅打扰她,还特意给她找了一个最僻静的地,院子的位置和里面的陈设都非常符合玄女的心意。 但是毕竟住在别人家里,玄女不想像前世的记忆里一样受折颜的无视和不满,为了讨折颜开心,她特意从系统里面的芥子空间扒拉出来了一颗梧桐树的种子,还耗费灵力催生了梧桐发芽, 凤凰非梧桐不栖,可惜梧桐在四海八荒早就已经消失灭迹,就连折颜,也已经有几十万年没有见过梧桐树的踪影了,玄女的这份礼物,应该没有一只凤凰能拒绝。 的确,当玄女捧着已经发芽的梧桐种子到折颜面前时,折颜第一次流露出了震惊和雀跃的神色。 “这是……梧桐?梧桐不是已经灭迹数万年了吗?我遍寻四海八荒也没找到一棵梧桐,你是如何得来的?” 在折颜热切的眼神下,玄女羞涩的笑了笑,见折颜喜欢,玄女那双明亮的凤目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有来有往,这样不远不近的关系才不会让人讨厌。 “我尚在娘亲腹中就接受了上古神狐的传承,除了天赋血脉之外,还有一个伴身空间,这四叶梧桐的种子,就是从中而来。说起来,我这也是借花献佛了,这空间大约也是我狐族先祖之物,先祖垂怜,这才赠与了我。我想着四叶梧桐虽然珍贵,但是于我而言只是个灵物罢了,但是折颜上神身为凤族,应该会更加喜欢。” 都说玄女的运道非同一般,折颜今日才见证到她的运气有多好。明明父母都只是普通血脉,偏偏她就觉醒了九尾狐血脉,觉醒了先天天赋不说,竟然还有伴生空间,就算是父神的亲儿子墨渊,待遇也不过如此了吧?难道这就是父神所说的,天道宠儿? “这样珍贵的东西,你就随意送给了我?” 虽然喜欢,但是折颜还是不太好意思要一个小辈的东西,更何况玄女还是个小娃娃,恐怕不知道这四叶梧桐有何用处,要知道他的伏羲琴,用的可就是梧桐木。 玄女郑重的“嗯”了一声,再次将四叶梧桐放在了折颜的手中。 “玄女和上神非亲非故,上神能留玄女在桃林修炼,玄女感激不尽,这东西在我这儿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还不如供上神赏玩一笑吧。不过这四叶梧桐现在还未长成,不过刚刚发芽,恐怕日后还得上神多多劳心了。” 怕折颜再推辞,玄女还接着说,“折颜上神莫要推辞了,玄女当初看见自己未来有一段师徒之缘可能还需要上神帮忙才能成就,上神若是再推辞,玄女日后恐怕就要无颜求上神帮忙了。” 玄女既然都已经这样说了,折颜也没有让她收回这东西,毕竟作为一只凤凰,他天然就喜欢梧桐这种高贵古老的植物。 看折颜接受了她的礼物,玄女终于放心了下来,欠谁的人情都行,但是就折颜不行。 在记忆里,折颜因为她想用焕颜术得到白浅的脸,可是对她在心里百般嘲讽,甚至后来委托者的孩子病重想问折颜求医都被他严词拒绝。要是欠了折颜的人情,委托者肯定不满意。 看这只比真真还要漂亮的狐狸在自己面前长舒了一口气的样子,折颜心中不免觉得好笑,突然间对玄女生了几分逗弄之意。 小狐狸客气有礼貌是好事,但是玄女和他太过于疏离了吧?难不成真的像真真说的那样,他已经年老色衰了? “怎么?这么着急和我钱货两讫?你在这在桃林也住了几个月了,我这只老凤凰是哪里惹了你不开心了吗?每次见到我你这只小狐狸都恨不得离我远远的,本上神虽说是年长了些,但是驻颜有术,应该长得也还算过得去,怎么就让你这样对我避之不及?” 折颜突然间凑近的脸让玄女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之后,她有些不好意思眨了眨眼睛,试图萌混过关。 “也……也不是啦,只是上神毕竟是上古神只,玄女见了难免心生敬仰,不敢放肆。” 小狐狸因为紧张,两只狐狸耳朵“嘭”的一下蹦了出来,在头上一前一后摇着。 之前摸得小狐狸都是白狐,也不知道玄狐摸起来什么手感,折颜这样想着,手很自然的放在了玄女的头上,一直把小狐狸rua到小脸泛红才松手。 看着比原来跑的更快的玄女,折颜在心底肯定了小狐狸耳朵的手感,嗯,比白家的几只狐狸摸起来软和一些。 第9章 三生三世(八) 在玄女刚刚入住十里桃林的那几年,白浅还想着法的准备强迫她放弃修炼陪她去玩,白真和折颜拦了几次都拦不住白浅,玄女没有办法,又不想浪费好不容易用四叶梧桐换来的风水宝地,只能长期闭关修炼。 她在阵法上极具天赋,以神女修为布下的阵法除了上神无人能强行破阵。白浅身为青丘帝姬,平日里都是旁人捧着她,如今在玄女这儿碰了几次壁之后心中愤愤不平,自然也不会强行贴着玄女。 反正她是帝姬,没有玄女,有的是附属青丘的小狐族愿意奉献个女儿出来讨她开心。 玄女闭关三千年出关之后,听白真说,最近白浅挺喜欢一只从涂山来的叫涂山虞的五尾红狐,和白浅差不多大,是涂山氏一族族长的小女儿。她和玄女的出身有些相似,娘亲都不是族长的正妻,她的天赋不算太好,但是在狐族中也算是能排在前列。 不过她和白浅一样,都耽于享乐,不愿意苦修,她的族人怕她一个打扰整个涂山族的小狐狸修炼,就把她打发出来陪青丘帝姬玩乐了。 有人吸引白浅的注意力,让她不再打扰自己修炼,玄女当然开心。玄女这段时间的拒绝也让白浅对她产生了一些怨言,她自己不爱修炼,天赋又高,就觉得旁人的努力都是在装模作样。再加上这只新来的红狐也不是个省心的玩意儿,知道有玄女这个九尾玄狐也在十里桃林之后,天天在白浅面前挑拨离间,让她们俩之间本来就不多的友谊立刻分崩离析。 不过玄女本来就不准备和白浅做朋友,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失落感,倒是白真,害怕自己妹妹结交了新朋友,玄女知道之后会落寞,还特意带着玄女出门历练。玄女修炼了一千年,灵力已经无法压下去了,她现在的状态随时都有可能渡上仙劫。虽然只是个上仙劫,但是威力也不可小觑,十里桃林处处都是折颜的心血,要是不小心渡劫的时候被雷劫劈毁了,玄女这人情可就欠大了。 虽然她并不觉得白浅和涂山虞可以影响到她的心境,但是想来想去,玄女还是接受了白真的好意。好歹,也得换一个无主之地渡劫才是。 折颜也觉得白浅和涂山虞在一块太吵闹了一些,一个白浅就已经可以掀翻半个桃林了,再多来一个混世魔王,他可不想刚刚养活的四叶梧桐也和他的桃树一样惨遭毒手。折颜虽然对白家的人一直脾气不错,但是白浅总是顽劣不堪,还糟蹋他的东西,他早就心有不满了,只是碍于和白家人的交情才一直隐忍不发罢了。 折颜猜出来白真带玄女出去历练的小心思,要是在平常他一定是喜闻乐见的,自己养大的小狐狸崽子终于开窍了,这是大好事。但是谁让狐狸崽子的妹妹太能作妖了,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理,折颜非常果断的插足了白真和玄女的历练。 他给的借口是,玄女送给他的四叶梧桐身上沾染了不少玄女的气息,所以只有玄女待在四叶梧桐身边它才能长得快些。 白真看见折颜之后气的跳脚,但是也拿他没有办法,毕竟的确是他妹妹不懂事在先,他没有办法,只能容忍折颜的加入。 出去历练还带两个上神,玄女在别的玄幻世界可没有过这样的待遇,不过他俩的存在只能说是好坏参半,有两个上神在的确是遇见不了什么危险,但是她也的确没什么可以出手的机会。要知道对于一个修仙之人而言,实战可是比理论还要重要百倍的东西。 折颜就在旁边笑而不语的看着白真天天在玄女面前跟花孔雀一样的样子,年轻就是好啊,不过真真恐怕没有留意到,他每次赶走那些魑魅魍魉的时候,玄女幽怨的眼光。人家小姑娘是出来历练的,白真倒好,敌人还没上前呢,就被他一剑给解决了。 就在玄女第次偷偷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大杀四方后回来的白真时,天道终于听见了她的抱怨,给白真派了点不得不离开的活。 “小玄女,真是不好意思,北荒那边出了点事,有几个翼族混了进来,我可能要回去处理一下。” 在收到北荒那边的密信后,白真有些委屈的看了一眼玄女,他本来就好看的脸上加上这样委屈巴巴的神情,让玄女都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白真在心里腹诽,好不容易有机会和玄女单独相处(如果不算上背景板折颜的话),怎么偏偏有人这个时候找事!气死我了! 第10章 三生三世(九) 在白真说完之后,玄女很善解人意的目送他离开,并且表示折颜上神可以跟着一起去帮忙,她不需要人陪着。 不过白真担心她一个人在外历练会遇见什么危险,就拜托了折颜陪在玄女身边。毕竟这些年翼族可不是太安分,有许多妖兽也逐渐开始暴动,玄女虽然天赋异禀,但现在还未渡上仙劫,这点子修为在那些魔修看来实在是有些不值一提。 折颜好歹也带了那么多白家的孩子,在教育孩子这一方面经验比白真要充足许多。 他看出来玄女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提升自己的修为,以便自己可以顺利的度过上仙劫,所以并没有像白真那样对她无微不至的保护。 在遇见暴动的妖兽和翼族人时也会掂量一下玄女和他们之间修为的差距,选择最合适的对手给她练手。 玄女在别的事情上都可以算得上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小姑娘,但是一遇见修炼的事情却总是轴的厉害。 他们在路过迷失森林的时候,无意中惹怒了一只暴动的血月魔狼。翼族的妖兽本来就比纯狐这种灵兽要皮糙肉厚一些,再加上这只魔狼的修为整整比玄女高上两个小阶,折颜本来是让玄女躲在他身后等他消耗完这只妖兽的实力再让她练手,谁知道这只小狐狸跑的太快,根本没有给折颜反应的机会。 “折颜上神,我还从来没和魔抗这么高的魔兽对过手呢,你就歇会吧,甭担心我,要是有什么危险,我肯定第一个逃回来。” 玄女的本命法器是疾风碎玉针,这法器的算是个神器,也是元宁的收藏之一,不过因为到了异世界,这个神器的功效只能发挥曾经的一半,如今最多算是个半神器。 魔狼本来就已经被他们激怒,现在看一个灵力不如他的小丫头直接直冲他的面门,暴动的更加剧烈了,她的手掌粗糙和有力,玄女甚至还可以隐约间闻到掌风中带来的血腥味。 这一掌若是硬扛,玄女就算不死也要丢半条命,不过她已经在刚才魔狼的踪迹中看出来了它的致命弱点,这只魔狼,似乎行动并不是那么敏捷,可以确认的是,它在遇见他们之前应该已经经历过一场激战。 玄女跑步向前的同时,左脚掌在地上猛力一踏,身子轻盈地一纵,在靠近魔狼的兽手之中,坚不可摧的疾风碎雨针自她的手中飞出,直击魔狼的血瞳。 折颜又一次对玄女的“莽”有了新的认知,她和对手相差这么多阶,竟然就直接冲上去硬刚?还有,她手上拿着的那个武器,看上去非同一般啊,没听说过纯狐族还有这样的镇族之宝啊。 让折颜更惊讶的是,不知道是魔狼躲闪不及,还是玄女的速度太快,它竟然真的被玄女射中了眼睛,剧烈的疼痛感让它发出巨大的爆鸣声,让玄女没有想到的是,它的声音竟然还带有声波攻击的效果。 玄女的肌肤和五感受到挤压,声波击破她全身上下最脆弱的耳朵, 一股彻骨的疼痛从玄女的脑中传来,身体上的痛苦算不了什么,精神上的刺激才最是折磨人。就在折颜觉得玄女支撑不住,想冲上去帮忙的时候,玄女为了让自己清醒过来,直接用疾风碎玉针刺破自己的十只手指。 趁着魔狼还沉浸在双瞳的痛苦中时,玄女将手中的疾风碎玉针幻化成长脸,疾速向魔狼袭去,魔狼举手欲挡,却觉察到长剑带来的力量似有千钧之势,直接斩断了他因为欲阻挡而伸出的那只手,直击它的心脏。那是,魔狼身上最脆弱的地方。 这是玄女的最重一击,那凶兽的血飞溅到玄女白皙如玉般的脸上,让她本就绝世倾城的容貌又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魅惑。她很是不在意的用袖口擦拭掉脸上的血液,回头冲着站在她身后的折颜嫣然一笑。 玄色的衣裳遮盖住了她身上流出的血,只有透过她衣服上那些被染上罪恶的银色云纹那勉强看出她曾经经历过怎样的一场战斗。 “折颜上神,你看,我就说,我能杀了它,血月魔狼的肉身能滋养灵植,咱们的四叶梧桐有东西吃啦!” 少女眼神坚毅,她肆意又张扬的笑容让折颜的心跳都慢了半拍,过了好一会,他才找回自己的意识。 “嗯,你做得很好。” 得到夸奖的玄女笑的更加开怀,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的上仙劫来了。 她想的的确没错,对于一个修仙者来说,实战是提高实力最直接粗暴的办法,刚才的那一战已经让她几乎竭力,她体内的灵力看似枯竭,可是经脉却被拓宽。不过,这个时候满身伤痕的她,可不适合渡劫呀。 “折颜上神,我的雷劫要来了,要麻烦您躲远一些了。” 玄女苦笑着看着折颜,看着眼前的少女浑身血污却仍然活力四射的样子,折颜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现在要是躲远一些,在回来的时候说不定就要为她收尸了。 折颜走近了几步,从怀里拿出一条沾染着桃花香气的干净帕子,轻轻的为玄女擦干净她脸上残留的那些血污。 “好啦,你已经是个很勇敢的小狐狸了,不过你现在的状态可不太适合渡雷劫,待会儿你就躲在我身后,这劫,我替你挡下来。” 玄女有些震惊的瞪大了瞳孔,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是白浅,只不过度一个上仙劫就需要让人来替,她可不想因为一个上仙劫就把自己的命数和折颜这种老凤凰扯到一起去,这也太不划算了一些。 虽说她现在已经力竭,但是谁让她的天赋和别人不同。她特意编了一个几乎完美的谎言,用预知掩盖她真实的天赋,就是因为她得到的天赋太过于惊世骇俗。 涅盘重生,瞬间回血,这是所有人都渴望拥有的天赋。 这雷劫来势汹汹,但是若是真的落下来,也起码还要再等上两天的功夫,以玄女对自己身体的了解,她估计到了晚上就可以恢复全盛时期。就是要是折颜这只凤凰一直待在她身边,她反而会施展不开。 “上神,我还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如果只是一个上仙劫我都需要让你来替我扛,那我日后又如何飞升上神呢?求仙问道,本来就应该自己一步一步的走上来,靠别人来渡的上仙劫,名不副实,我不要。你别担心我,纯狐族虽然落败,但是我作为少主,一些保命的法器还是有的。” 第11章 三生三世(十) 玄女再三坚持,折颜也没有什么办法,再加玄女的手上竟然能拿出媲美伏羲琴的东西,折颜也对玄女能自保的这句话信服了几分。只是,瞧着小姑娘明明虚弱成这个样子,却仍然硬撑着的样子,他万年不变的内心突然间觉得有些涩感。 白家的那几只小狐狸都是娇惯着长大的,从前在父神那儿读书的时候,他的身边也从来没有像玄女这样什么都靠自己的幼崽。明明只是个四千多岁的小狐狸,可是为什么要这样成熟,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别人的帮助呢? 他之前也听白真说过,好像玄女的娘亲不是纯狐族族长的正妻,小狐狸这样努力的想证明自己,想来是从前在族中的时候受了不少欺负吧。 折颜这边还在脑补玄女从小受的委屈,而那边玄女在自己布下的聚灵阵里已经开始准备渡劫了,雷劫虽然有些难熬,但是渡过雷劫之后,她的身体也可以得到淬炼。玄女想着要物尽其用,这种天雷威力巨大,不能白白浪费了,还不如把没有打到她身上的天雷收集起来做几个符咒,玄女这雁过拔毛的样子就连天道看了都没忍住给她多劈下了几道雷。 折颜在玄女渡劫的阵法之外闭目养神,就在他刚闭上眼睛的时候,天上雷云滚滚,风云骤变。乌泱泱的雷云让附近灵力低微的小动物都心生恐惧之感,纷纷四下逃窜。 折颜有些诧异的看着天上的雷云,玄女渡的不过是个上仙劫,这阵仗也未免有些太大了些吧?折颜有些担忧玄女的安全,但是又碍于玄女之前的嘱托不敢贸然行动,只能想着若是玄女一旦灵气有消散之意,他就立马冲进去。 玄女没有给他英雄救美的机会,在雷劫降下去的那一刻,她就化为原形飞升到了空中,直接不用任何的法器护体,用她的身体硬扛,好不容易有个能够锻体的机会,不用白不用不是? 毕竟是外来者的灵魂,天道在劈下天雷的时候还真没有下轻手,在玄女吸收完最后一丝天雷之后,整个狐狸直接从空中掉了下来。 好在在玄女渡完雷劫的那一刻,她布下的阵法也随之解除了,折颜一直在关注着玄女这边的动静,在察觉到雷云消散之后,他也立刻走近了刚才的劫云之中,在玄女落下的那一刻接住了她的身体。 筋疲力尽的小狐狸在折颜怀里耷拉着九条被劫雷劈的掉了毛的尾巴,在晕过去之前还舔了一下折颜的掌心以示感谢。 在用神力探查完他怀里的小狐狸的身体状况,确认她安然无恙之后,折颜才稍微放下了心。还好还好,小狐狸只是因为身体太过于疲倦晕了过去,其他方面并没有什么损害。 甚至在渡过雷劫之后,玄女整个人体内的灵力比起从前更加澎湃了许多,这样深厚的灵气,就连折颜也极少见过。原来就知道玄女在修炼方面是个天纵奇才,现在看来除了天赋之外,这只小狐狸的毅力才更值得人钦佩。毕竟,天赋只能决定一个人的下限,而努力才能决定一个人的上限。 成了上仙,玄女这次出来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虽然她的身体靠自身的修复能力很快就能恢复,但是有一只凤凰在身边,她也不敢随意暴露自己的底牌,只能拼命压制着自己体内正在修复它身体生机的灵气,接着躺在折颜的怀里装死。 等折颜抱着小狐狸回到十里桃林的时候,去北荒处理政务的白真也已经解决了翼族入侵的事情回了桃林。 在踏入桃林的地界之后,折颜敏锐的感觉到桃林里的生机消散了不少,果然,走近一看,他精心养护的那些桃树死伤大半,整个桃林遍地都是桃枝的残骸。地上到处都是一个个的大土坑,十有八九是为了找埋起来的桃花酿折腾出来的东西。 要知道十里桃林里的桃树不是凡物,都是用折颜的灵气滋养出来的仙桃,甚至有不少都生出了灵智。十里桃林的一草一木都是折颜的心血所化,只不过出去一趟,回家就发现自己家被折腾成这样了,恐怕不管是谁都会生气吧? 在折颜怀里被他抱着的玄女都感觉到了折颜身上的低气压,她和折颜认识也有一千多年了,这还是她头一次看见折颜这样生气的样子。虽然他的脸上仍然跟往常一样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但是动物的直觉告诉玄女,折颜现在非常生气,很严重的那种。 “折颜……你别把自己气坏了,我……等我恢复好了帮你一块种回去。” 玄女试图从折颜的怀里跳出来,结果刚动弹了一下,就被折颜伸手按了下去。 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是谁把十里桃林折腾成这个样子的,十里桃林是折颜的地盘,没有他的允许,根本不会有旁人能进的来。他们走了之后,除了白浅和涂山虞,恐怕也没人有这个胆子了吧。 “折颜,你准备把桃林给拆了啊?” 匆匆从北荒赶回来的白真一回来就看见折颜抱着小玄女站在桃林里没有动静,他猛的一看,被这一片狼藉吓了一跳。白真和折颜朝夕相处了十余万年,看折颜的表情就知道他现在有多压着气。 “这不会是……小五和她那个玩伴干的吧?” “我们仨都不在桃林,我也是刚刚才带着玄女回来的,我怎么会知道是谁干的?” 第12章 三生三世(十一) 要不是怀里还抱着一只乖巧懂事还知道安慰他的小狐狸,旁边还站着一只他照顾了十万年的大狐狸,折颜都恨不得在门口放一个“禁止狐狸进出”的牌子了。 从前白浅虽然顽劣,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外面欺负别人,不在十里桃林闹事,如今她把青丘的小兽们都祸害完了,竟然连桃林都不放过了。 若是像之前桃林只有她一只小狐狸,折颜虽然不耐烦,但是看在她爹娘的面子上倒也能够容忍。可是现在有才四千多岁就已经飞升上仙,还比白浅知书达理千百倍的玄女做对比,白浅这个有些或许娇蛮的帝姬就显得尤为离经叛道了一些,折颜对她的容忍度在这几千年来也肉眼可见的降低了许多。 在折颜和白真生气的时候,玄女已经开始用灵力探查起了白浅的方向,在看见白浅和那只红狐的所在地时,玄女有些担忧的抬头看了一眼折颜,现在就被气成这个样子,不知道待会儿会不会直接被气死。 最后,折颜和白真在十里桃林的木屋里找到了喝醉了酒晕在折颜床上的白浅和地上抱着白真儿时最喜欢的玩具的涂山虞。 眼前的场景让折颜气的有些想发笑,虽说他和狐帝夫妻二人关系不错,但是这份关系也扛不住他们的女儿这样折腾。凤凰一族一向比较有领地意识,他对白家的狐狸已经足够宽容了,可是没想到他的宽容却让有些不知礼数的人更加的蹬鼻子上眼。 “真真呐,白浅毕竟是你妹妹,她把我的十里桃林折腾成了这个样子,你得负责把这里修缮好。小玄女刚刚才度过上仙劫,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是太好,这个地方太过于杂乱,不适合她休息,我先把她送回她的院子。” 反正这烂摊子也是白真的妹妹折腾出来的,让他去解决也是合情合理。 “什么?玄女已经渡上仙劫了?她才四千多岁!我当年可是快四万岁的时候才飞升上仙的,小玄女,这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了?” 还在为妹妹的事情头痛的白真听到折颜说玄女已经成了上仙,立刻回头震惊的看着刚才没有来得及仔细看的玄女,这样的天赋也实在是太过于逆天了吧? 在折颜怀里的玄女骄傲的挺起了她的小胸脯很是得意的点了点头,不仅如此,她还借了雷劫锻体,现在就算是那些根基不稳的上仙中阶,她都能勉强和人家一战。 “对啊,我既然有这样好的天赋,当然不能浪费上天的恩赐了,不过还得多谢折颜上神为我疗伤,我才可以恢复的这么快。” 白真很是欣慰的笑了笑,玄女是个太特别的小狐狸了,若是像旁人有她这样的天赋,恐怕才不会像她这样拼了命的用功修炼。别说是小五,就连他在玄女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天天只知道跟爹娘撒娇。 看着别人家这样争气的小狐狸,再看看自己家那个醉成一滩的白浅,白真有些无语,都是狐狸,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我这儿这么大的烂摊子,还不知道多久才能收拾好呢。小玄女就先和折颜回去吧,等我处理完浅浅的事情再过来看你,给你补上飞升上仙的贺礼。” 十里桃林的桃花酿每一罐都是用万年仙桃酿制而成,其中所蕴含的酒力之丰厚,就连折颜也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喝。白浅只不过是个神女初阶的修为,涂山虞更是连神女的门槛都没有碰到,她们俩骤然间喝下这样多的桃花酿,最少也得两三千年才能苏醒。 狐帝二人知道他们的小女儿闯出了祸之后,就让白真把白浅送回了青丘,至于涂山虞,涂山家的人知道她陪着青丘帝姬闯下大祸之后就直接拒绝让她回涂山。白真也没有法子,这只红狐毕竟是白浅的玩伴,看平日里和白浅的关系也算不错,他又不能直接真的把人家扔到荒山野岭里去,只能把它带回了青丘和白浅一块打包扔给了狐帝。而他自己则是在十里桃林,日夜不休的给折颜种树酿酒。 在狐帝的威逼利诱之下,白浅和涂山虞在青丘老老实实的待了六千年,折颜预料的不错,白浅是在醉酒之后两千年才醒的,而涂山虞则是整整醉了四千年。白浅有狐帝和她的几个哥哥们给她梳理身体中的灵气,所以那些桃花酿对她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在白浅看来,她只是睡了两千年,醒来之后竟然直接到了神女中阶,这样大的好事,要不是白真他们拦着,恐怕白浅还得回桃林再折腾折颜的桃林一次。 至于涂山虞,狐帝我没有功夫给他女儿的玩伴也花那么多心思疏离灵力,涂山虞骤然喝下那么多灵力丰厚的桃花酿,没有暴体而亡都已经算是她幸运了。如今昏睡了三千年醒来之后,她甚至连化为人形都有些困难。 白浅苏醒之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胡作非为造成了多么大的影响,反而只是觉得涂山虞实在是血脉太差,连这样好的东西都无福享受。涂山虞知道自己已经被家族放弃,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紧紧抓住青丘帝姬这一棵救命稻草,所以她醒来之后就更粘着白浅了。 如果白浅是个有脑子的,那她回头的时候一定能够看见涂山虞深藏在眼底的恨意与厌恶。明明她只不过是个小跟班,只是陪着青丘帝姬玩闹了一场之后,不仅连家族都不要她了,而且自己的修为也直接跌到了谷底,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因祸得福反而晋升了。 难道这就是身份的差距带来的天堑吗?听说白玄上神的帝后也只是个小族的七尾玄狐,涂山虞也曾经远远的看过未书几次。她自认为自己的血脉不比未书差多少,她好歹也是涂山族的嫡女,是一只还算不错的五尾红狐。而且论容貌,她也算是娇俏可爱。 在刚刚陪在白浅身边的时候,她就见过白浅最小的哥哥白真上神,在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涂山虞就觉得白真真是朗月清风一样翩翩公子。既然未书可以嫁给白玄做帝后,那为什么,她不可以攀上白真呢? 涂山虞想着,在自己被家族抛弃的时候,是白真上神把她带回了青丘,说不定白真上神对她也有几分迤逦之情。 第13章 三生三世(十二) 白浅也知道自己人缘不好,不过她也不在乎这些,在青丘帝姬看来,她能舍下颜面和那些小妖们玩闹几日就已经是他们的福气了,她也乐得涂山虞粘着自己。只是她现在唯一有些郁闷的事情,就是折颜不知道为什么不让自己进十里桃林了。不就是喝了他几瓶桃花酿,又折了几枝他的桃枝吗?怎么折颜现在越来越小气了,果然和玄女待久了,连折颜都变得冷漠了起来。 在白浅腹诽的时候,折颜正在教玄女医书,玄女对折颜的医书很是好奇,明明是一只偏魔系的凤凰,偏偏折颜的技能点有一半都点在了医术上面。 “我瞧着你这个小狐狸这么喜欢医术,我也教了你那么多年了,不若你直接拜我为师算了,为什么还要等什么机缘呢?” 折颜似是试探,似是玩笑的说出了这句话。璞玉现在已然散发出她的光芒,曾经那只连化形都不完全的小狐狸现在已经成长成了颠倒众神的美人。玄女有鸿鹄之志,也有麒麟之才,无论只是从一个上神的角度,还是单纯从男人的角度来看,折颜都没有办法不欣赏这样一位美人。 三千年前玄女随手所赠的那个四叶梧桐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长成了苍天大树,梧桐树枝也成了折颜最经常待着的地方。其实哪止梧桐,就连梧桐的前主人,也在这三千年不知不觉的时光中,在折颜的新房盛开。 玄女莞尔一笑,笑意未尽眼底,举止娴雅却带着淡淡的疏离感。 “上神忘啦?我有预知之能,不瞒你说,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有种强烈的预感,我的机遇,似乎就有这段时间。虽然我和上神投缘,不过这师徒之缘还是算了,况且和上神相处那么长时间,我俩天天插科打诨的,哪里有个师徒的样子,我也没有办法把你当师傅一样尊重啊。” 折颜单手支起下巴,如墨般的青丝散落在浅色的袖口上,他认真的看着正在翻阅医书的玄女,那温柔的眼神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无端的添了几分魅惑之意。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做我折颜的徒弟,这四海八荒你都可以横着走,而且你不是很喜欢我的十里桃林吗?只要你答应,我立刻就可以送给你。” 玄女无奈的合上手上的书,如果不是有任务在身,她也不想不想这么卷的好嘛! “你的条件的确很诱人,可是姐姐从小就教我,做狐狸呢,绝对不能不劳而获,整个四海八荒里最贵的东西往往都是以免费的名头骗人的。不过虽然我不能拜你为师,但是你放心,等我拜师之后不会忘了你的,好了好了,你去找真真玩吧,我还要看书呢。” 说曹操曹操到,玄女刚提到白真,白真就拎着又一次因为惹祸被狐帝化为原形的白浅气冲冲的飞进了桃林。 他本来随手一扔准备把白浅扔到折颜怀里,谁知道折颜察觉到白真的意图之后很是果决的躲在了玄女的身后,白浅一时没答应过来,直接在地上摔了个跟头。好在灵狐皮糙肉厚,她又是神女修为,也没受什么伤。 “怎么了?小五又给你惹祸了?” 折颜挑了挑眉,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白真,玄女也饶有兴致的放下了书,托腮准备听八卦。 “不是给我惹祸,是给爹惹祸了,今天她和涂山虞打碎了爹和娘准备送给西海水君的七宝琉璃盏,又放火烧了青丘一只青狐的洞穴,还一块欺负了几只刚刚出生不久的狐狸幼崽。爹娘都要被她气死了,强迫我把她带到你这儿来,说是昆仑虚要开始收弟子了,拜托你无论如何也要把她送到墨渊那儿去。这四海八荒,除了战神,估计也没人能管得了她了。” 折颜这人向来懒懒散散,什么事情都不爱搭理的样子,但是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不过今天他看着白真和白浅时总似有若无地带着点嘲讽的笑意,像是真动了气。 玄女当然能理解折颜为什么不高兴,上次白浅差点把十里桃林给拆了,狐帝和狐后愣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就连一句道歉都没有。现在一声不吭的,又把他们家最顽劣的小女儿给送了过来,强迫他去给白浅找个师傅。他折颜又不是白浅的亲爹,怎么麻烦人的事情都让他去做? 玄女也有些好奇,狐帝狐后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错觉,觉得折颜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答应他们的无理请求。 “白浅是白止的女儿又不是我的女儿,昆仑虚不招女弟子的事情他又不是不知道,白真,你把你妹妹带回去,顺便告诉白止一声,他们越界了,以后无事不要来十里桃林了。” 白真为折颜这样从未有过的冷漠怔了几秒,他看见的折颜一向是平易近人,一点脾气都没有的谦谦君子,这还是折颜头一次这样生气。三千年前他家被拆了,白真没有都没有在折颜的脸上看见这样冷漠的表情。 还没等白真说话,在地上的白浅先是爆发了起来,她被狐帝压制了修为,现在无法化成人形,只能用狐狸的样子扑在了折颜身上撕咬他的衣服,这有些疯癫的样子,还真像一只没有开化的畜生。 “老凤凰,你也太过分了吧?不愿意就不愿意吧,你这样说我爹娘是什么意思?我看你是和玄女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待久了,连话都不会说了!别以为没有你我就上不了昆仑虚,我告诉你,我可是青丘帝姬!今天这个师傅,我还非拜不可了!” 第14章 三生三世(十三) 白浅的怒骂让折颜和白真都瞬间黑了脸,尤其是折颜,他的脸色现在阴沉的都快滴出水来了。刚刚才和人家小狐狸夸下海口说只要她拜自己为师,四海八荒都可以横着走,白浅这就来上门挑衅。 玄女这下是真的被气笑了,上不了台面的庶女?自从她五千岁飞升上仙以来,到哪儿不被夸一句天降奇才,这还是她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 她又不是真的是什么善男信女,白浅是帝姬不假,但是四海八荒,不论身份,实力为尊。不发发脾气,还真她是泥捏的菩萨不成? “白浅,是不是我让你三分,你就真的当我软弱可欺了?我告诉你,论血脉,我是比你纯正,得了上古神狐血脉传承的天狐血脉,论实力,我五千岁飞升上仙,你五万岁靠着折颜的桃花酿才将将维持神女修为,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比我尊贵的?” 折颜漠然的看着玄女一手轻松的掐住白浅的狐狸脖子提到了半空中,白浅在玄女的手中,甚至丝毫的还手之力都没有。 白浅似乎很难接受她记忆里柔弱冷漠的玄女迸发出这样耀眼的光芒,她拼命的在玄女的手上扑腾着,意识到自己和玄女的实际差距之后,她只能转头向白真求救。 “四哥!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你亲妹妹被她欺负吗?” 白真这三千年何尝不是被白浅折腾的够呛,她昏睡的这两千年里,他要不眠不休的为白浅疏理灵力,白浅醒了以后,他要跟在白浅的身后为她收拾烂摊子。谁让他们的爹娘是狐帝狐后,事务繁忙,只生不养,没有时间管教白浅。 青丘狐狸洞五只狐狸,虽然都有些目中无人,高高在上,但是像白浅这种不长脑子的,这还是头一个。 不过白浅说的没错,她到底是他的亲妹妹,别人都可以不管她,但是白真不行。即便她辱骂了白真的心仪之人,白真也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听见,还要为白浅出面道歉。这是白真这十几万年来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的无力和困惑,为什么,要让他承担这些呢? “玄女,我替小五跟你道歉,她年少无知,这才口出狂言。” 玄女本来就是个冷情冷肺的性子,这些年白真虽然不停地在她面前献殷勤,但是平心而论,她从来没有对白真心动过一刹那。因为他们的身份,注定是要走向对立面的,所以今日白真为白浅求情,玄女的神情也没有什么变化,似乎还有一种早就预料到了的样子。 她无所谓的把几乎窒息白浅往白真的方向一扔,转头就回了自己的院子。昆仑虚招收弟子开始了,白浅,别着急,我们之间的较量,这才刚刚开始呢。 折颜不赞同的看了白真一眼,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白真的视线。 “你若是不喜欢,日后我都不会再让白家的人进十里桃林了。” 回到小院之后,玄女神情依旧冷淡,她这云淡风轻的样子让折颜有些害怕,似乎下一刻她就要离开他了。几乎没有犹豫,他就开口这样安慰玄女。 玄女摇了摇头,“你不用如此,刚才我就告诉你,我预感我的机缘来了。恐怕,我也不会在桃林叨扰上神太久了。” 见玄女对他的称呼又从折颜变成了上神,折颜真是有苦说不出,他只是从前闲得无聊帮白止带了几万年孩子,怎么现在还有这样的报应。想到刚才白浅提过的昆仑虚,折颜突然间有种不祥的预感,玄女所说的机缘,不会就是昆仑虚吧? “你……要去昆仑虚?” 玄女并不意外折颜猜到她的目的地,甚至她还想借一借折颜这只凤凰的势,只有玉清昆仑扇并不足以让墨渊收下她这个女徒弟,恐怕还得让折颜帮她说两句话。不过这忙也不是让他白帮的,折颜的本命法器伏羲琴受损,四海八荒无一人有办法能找到伏羲琴断裂的琴弦,但是,她的芥子空间里,偏偏就有这琴弦的主要材料——上古祖龙的龙筋。 “是,我有预感,我的机缘就在那儿。” 桃林外,白真有些手足无措的靠在桃树下,白浅刚才在四哥和折颜面前失了面子,现在也跟霜打的茄子一样不说话。兄妹二人一个无助落寞,一个悲愤交加,看上去倒是都挺像是丧家之犬的。 “小五,北荒事务繁多,我会把你送回青丘,但是拜师昆仑虚的事情,你让爹娘想想办法吧,我和墨渊上神没有交集,就算是去了也没用。还有那个涂山虞,没事不要再和她来往了,你原来虽然娇纵了一些,但从来不会这样浅薄无礼,你瞧瞧你现在,哪里还有一个青丘帝姬该有的样子。” 白浅不耐烦的瘪了瘪嘴,她还没先骂四哥不第一时间替她出气呢,四哥倒是开始教训她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什么十里桃林,我还不稀得来呢。不过是个昆仑虚,我就不信,爹亲自送我去,墨渊他能不要这个徒弟。等我拜师了,那只红狐你是扔出去也好,送回去也好都跟我无关。” 白浅的这句话让白真有些没反应过来,涂山虞陪了白浅将近四千年,还因为妹妹的胡闹连家都不能回。这些年涂山虞一直明里暗里的勾引自己,白真又不是个傻子看不出来,不过他虽说不愿意让妹妹和涂山虞这只心术不正的狐狸来往过密,但是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冷血。 第15章 三生三世(十四) 知道小狐狸想去昆仑虚拜师之后,折颜有些沮丧他自认为也是个上古神只,生的也算是仪表堂堂,怎么就不能当玄女的师傅了? 虽然心中有些不太乐意,但是看小玄女去意已决的样子,折颜也没有不识时务的泼她冷水。或许在折颜看来,像玄女这样惊才绝艳的天才,就算是墨渊对旁人有不收女弟子的要求,对她也会网开一面的。 不到一万岁就飞升上仙,这在四海八荒都是闻所未闻的事情,要不是玄女这几千年一直住在十里桃林,恐怕来打探消息的人都能把纯狐族的门槛给踏破了。 昆仑虚讲求有教无类,现有十五名弟子,无论人鬼妖魔,只要一心问道,心思纯善,墨渊都乐意给他们一个机会。玄女想拜师墨渊,折颜虽然有些遗憾不能和她每日朝夕相处,但是也愿意成全她。十里桃林养得起金丝雀,也容得下凌云志。 昆仑山下。 “四海八荒第一仙山果然名不虚传,这样的灵气比起十里桃林甚至还要再浓郁几分,我瞧着昆仑山附近的妖兽都比寻常妖兽修为高一些。” 第一次来到昆仑山境内的玄女很是好奇的上下打量着这里的情景,巍峨壮观,气势磅礴,的确很是得天独厚的修炼洞府,怪不得墨渊上神要将道场定在这儿。前世白浅在昆仑山修炼进步飞速,也有昆仑山灵气滋养的功劳。到了昆仑山,玄女感觉她一直停滞不前的修为甚至都有了松动的迹象。 和玄女一起住了几千年,折颜对她的修为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几乎是玄女察觉到自己体内灵力波动的同时,折颜也察觉到了同样的波动。他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玄女,看来这小丫头还真没说错,她的机缘恐怕真的不在十里桃林。 “墨渊有那么个不收女弟子的死规矩在那儿,恐怕你到时候还要再费一些功夫才能被他认可,不过,墨渊是个惜才的人,以你的天资,成为例外也是情理中事。其实若是你愿意女扮男装,恐怕此行会更加顺利一些。” 折颜看向玄女的眼光中满是欣赏,似乎在看一件即将出世的珍宝。 “你都这样说了,万一到时候墨渊上神不认我这个徒弟,我岂不是很丢人?” 到了昆仑虚,玄女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只要完成了这个任务,她在这个世界的进程就已经完成了80%。现在看着折颜对她这样大加赞赏的样子,她也有了几分开玩笑的兴趣。 “我可不想在未来的十数万年多以男子的姿态在昆仑虚拜师学艺,隐藏身份麻烦不说,而且遮遮掩掩的实在不是我的风格。我就是想让全天下都知道,玄女虽然是女子,但是以我之才绝对能胜过四海八荒万千男子。” 玄女的豪情壮志让折颜不免都心生了几分澎湃之意,他的眼神落在玄女的身上的时候,变得柔情似水。 就在二人说笑的功夫,一柄折扇突然伴随着一阵阵的电闪雷鸣直直地从山中飞来,没有丝毫犹豫的就落入了玄女的手中。 虽然玄女对玉清昆仑扇势在必得,但是这扇子刚刚出世就直奔她手上,未免有些太殷勤了吧。 折颜的眼光好,他就知道这个扇子是出自墨渊之手,刚才他还在想怎么说服墨渊让他收下玄女,现在看来应该不用他费心了。昆仑虚炼制的神器不可以落入外人之手,神器显然是已经认主,恐怕也收不回来,看来玄女这个女徒弟,墨渊是收定了。这样想来,玄女的预知天赋还真是准。 玄女和折颜愣神的功夫,一个他们俩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他们身后传来。 “这扇子倒是挺好看的,看上去算是个神器,玄女,不若我拿东西跟你换,你把这扇子给我怎么样?” 玄女没有回头,就能辨别这声音是谁发出的,在人家墨渊上神的地盘还能这样狂妄无礼,除了白浅,还能有谁? 白浅本来没想着要去拜师学艺的,毕竟她在青丘无忧无虑惯了,也不想去给自己找罪受。但是被折颜嫌弃了一顿之后,她的心里憋了一口气,她非要让折颜和玄女看看,就算没有折颜,她也能够拜入昆仑虚。 陪着她来的人正是狐帝白止,他早就打算把白浅跟天族联姻,可是若是白浅仍然只有神女的修为,即便她的身份贵于为青丘帝姬,恐怕也没几个身份尊贵的天族上神能看得上他。 墨渊是四海八荒唯一的战神,他又是父神嫡子,如果能够得到墨渊的庇佑,成为墨渊座下的弟子,那白浅无论是从修为上还是从身份上都能提高一整个阶级。他也没有想到一向和他交好的折颜会这样果断的拒绝了他的请求,而且甚至还说出了可以算是绝情的话,折颜的变故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 白止总觉得,有些事情偏离了他们本来应该有的轨道,所以这次白浅的事情,他无论用尽什么办法也要促成这段师徒之情。 对于女儿随口就要抢别人刚刚得到的神器的这回事,白止很是不以为意,他的女儿能看上这只野狐狸的东西,是她的福气。纯狐族少主五千岁飞升上仙之事,他也曾经听说过。看折颜的样子,似乎对这只小狐狸很是关注的样子,说不定是玄女成了折颜的道侣,被折颜喂了些天材地宝,这才突破的这样快。 否则即便是再好的天赋,就算是不眠不休的修炼,不可能这么快就飞升上仙。折颜毕竟是比他还要活得久的上古神只,对自己的道侣大方一些也是正常事,不然他也不会亲自带玄女来墨渊的地盘了。 白浅理所当然的样子让玄女很是厌恶,看白止这一言不发的样子,似乎也很赞成他女儿的行为。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不知道狐族在这种帝君的带领之下,还可以繁盛多长时间? “这扇子竟然已经到了我的手上就是我的东西,帝姬的眼光这样好,应该也不难看出来我手上的这把扇子是个神器,你手上是有多么足够珍贵的东西,才能够让我放弃这个神器和你交换?” 白浅的脸色因为玄女的话有些难看,这个玄女是怎么回事,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她难堪,她们还真是八字不合。她央求的扯了扯狐帝的袖子,企图让狐帝帮她说句话,她有一种预感,如果得不到这个扇子,恐怕今日拜师就麻烦了。 第16章 三生三世(十五) 折颜看出了白浅的意图,他似笑非笑的看着白止,像是开玩笑一样说道,“狐帝好歹也是狐族帝君,总不会和一个才一万多岁的小姑娘抢东西吧?这神器显然已经认主,该是谁的东西就是谁的东西,就算是想仗着自己的身份到处恃强凌弱,也得看看自己在什么地方。” 狐帝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不过几万年不见,折颜的嘴怎么突然间变得这样毒,他们好歹也有那么多年的交情,现在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折颜上神说的对,玉清昆仑扇既然认主,就断然没有再换一个主人的道理。只是这东西是昆仑虚的宝物,昆仑虚自东皇钟之后,已经许久没有法器了。玉清昆仑扇只能在昆仑虚弟子里找主人,这位姑娘,既然你和昆仑虚有缘,你可愿意拜入我的门下下?” 这声音中的磁性仿佛月光下的琴音,古朴而纯净,这人……是墨渊上神。 玄女的灵魂此时突然间出现了淡淡的撕裂感,是身体的原主人发出的最后悲鸣。玄女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在墨渊提出要收她为徒之时,这具身体原来的灵魂彻底消散了,她的执念已经几乎完成了。 这样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玄女若是不点头答应就是个傻子,而且玉清昆仑扇的确是这个位面之中难得一见的至宝,她一向有收集宝物的癖好,能得到这么一个神器,这一趟就算没有任务奖励,也算是有所收获。 “弟子纯狐族玄女,拜见师傅。” 玄女,墨渊知道这个姑娘,自从一万年前东华卜算出狐族即将出现一个超脱六界的变数时,他就格外的关心狐族的动向。原本他以为这个变数会是狐族之中最强势的青丘一脉嫡系,可是他们的出生时间通通都对不上,就连最小的白浅也已经比东华算出变数的时间早了三万多年。 在狐族年轻一辈的狐狸中,只有玄女一骑绝尘,虽然折颜有意隐瞒,但是墨渊毕竟是父神嫡子,自有他的办法能探查四海八荒之事。五千岁的上仙,的确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即便是墨渊当年,也没有这样的惊才绝艳。 本来他还想着要怎样约束这个变数,毕竟变数这种事情,向来都是一体两面,倘若可以教导的好,也是一件可以造福天下苍生的事情。怪不得东华让他不必太过于担忧,现在人家小姑娘直接拜到了他的门下,有了师徒这样的关系,也可以名正言顺的管教这个变数了。 墨渊身后的是他的大弟子叠风和令羽,长衫等几位小徒弟,他们见自己的师傅今日竟然给他们收了个师妹,一个两个的在震惊中都带有几分兴奋。毕竟玄女的这张脸,的确对得起以魅惑着称的纯狐族身份,娇娇弱弱又惊为天人的小师妹谁能不爱! 在场的所有人都蛮开心的,除了白浅和她爹白止,白浅看墨渊出来之后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很是不服气的站了出来。 “还以为四海八荒的战神有三头六臂,谁曾想,是个比折颜还风流的小白脸。我是青丘帝姬白浅,墨渊上神,反正你收一个徒弟也是收,收两个徒弟也是收,不如也收了我做你徒弟吧。” 白浅这无礼的话,说是算调戏都不足为过了,可怜墨渊活了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说是小白脸。折颜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玄女甚至还颇有兴致的揶揄着看着半刻他的脸,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说起来,折颜这张脸,的确是风流倜傥啊。 “又是个不学无术的小丫头,仗着家里的长辈做靠山想拜师,墨渊上神可是四海八荒敬仰的战神,怎么会收一只瘦弱的小狐狸。我看你的修为,不过只是个神女,你说你是青丘帝姬,那算起来你也有五万岁了,你这样的天赋,这样的修为不觉得丢人吗?” 说话的是刚刚从山脚下爬上来的魔族,名叫子阑,他仪表清俊儒雅,人品端正,也是为了拜师而来。刚才他听了一会墨渊上神和玄女的对话了,以他的修为不能探查到那位美得璀璨夺目的玉清昆仑扇主人的修为,想来应该修为起码在上仙以上。 墨渊上神收这样一个天资过人,实力雄厚的弟子,即便她是女子之身,不符合昆仑虚收徒的规定,子阑也能理解一二。可是这个青丘帝姬白浅,一看就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竟然还口出狂言折辱他崇敬的墨渊上神,实在是该死。 白浅刚准备开口反驳就被白止用眼神示意闭了嘴,白止即便对自己女儿有八百层滤镜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女儿的一张嘴,一张口就能得罪一大半的人。 “墨渊上神,小女年幼无知,见识浅薄,无意中冲撞了上神,也是我教导不善。这孩子因仰慕墨渊上神的威名,特意不远万里前来拜师,我和夫人那么多年只得了浅浅一个女儿,她好不容易有意上进,我这个做父君的也不能拦着不是?还请上神看在你我相识多年的面子上,勉强收下我这个顽劣的女儿吧。” 墨渊有些纠结的皱起了眉头,若是旁人,他大可以随意打发了,但是这白浅的确身份特殊。狐帝白止从前也没有央求过他什么,这骤然开口,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看出了师傅的为难,最为体贴的大弟子叠风站了出来。 “白止上神,白浅帝姬,昆仑虚确实有不收女弟子的传统,玄女师妹是因为玉清昆仑扇的缘故师傅不得不收下她,可是白浅帝姬……不若这样如何,瑶光上神的洞府也在昆仑山不远处,瑶光上神骁勇善战,也是上古神只,而且她的摇光殿只招女弟子,白浅帝姬不如去见一见瑶光上神?” 第17章 三生三世(十六) 如果白浅能这样简单的就听叠风的话,她就至于差点把整个青丘和十里桃林都给掀起来了。她又不是真的为了修炼才拜师,只是单纯的为了争一个面子,既然玄女都能够以女子之身拜入昆仑虚门下,为什么她不行? 白浅对很是不屑一顾,不过比起刚才,她稍微懂得了一些礼貌用语。 “多谢仙君提醒,只是白浅仰慕墨渊上神已久,此番前来是铁了心想拜入墨渊上神门下,还请上神成全。” 青丘的这两只狐狸,一只拿之前的交情说事,一只死皮赖脸的非要拜师,墨渊一时半会也是手足无措,只能暂且收下白浅为外门弟子,且待白浅修为到上仙再议。 墨渊对刚才那位仗义执言的子阑还算是满意,年纪轻轻就已经即将迈入上仙的门槛,他虽是魔族,但是心里恪纯,不是那等为非作歹的邪魔歪道。而且墨渊看出他们二人有师徒缘分,所以顺便就一块将子阑和玄女一块收为了关门弟子。 本来若是论年龄,玄女的序齿自然是最小的,但是放眼整个昆仑虚,只有大师兄叠风的实力能够压制玄女一头。修仙一道以强者为尊,玄女有比子阑强大的修为,这声十六师姐,子阑叫的不亏。 折颜见玄女心愿已了,也为她感到高兴,在叮嘱完玄女千万不要有了新师傅就忘了旧人之后,折颜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昆仑虚。 他没有明说,但是以墨渊和折颜那么多年的交情,他不难看出折颜眼中对玄女的情意。对于自家好友几十万岁看上他一万岁的小徒弟的这件事,墨渊心中很是鄙夷,并且下定决心日后一定不能让玄女和折颜经常相见。人家小姑娘风华正茂,还是个孩子呢,她又是他墨渊的弟子,日后有的是好男儿供她选择。 说实话,活了那么多年,墨渊还是第一次教女弟子,玄女看上去纯稚无邪,那双眼睛中还有几分单纯的懵懂,实在是让墨渊不知道该如何对待。 总不能像教那些混小子一样,让他们都天天打架摔跤吧? “玄女,这昆仑虚中只有你和白浅两位女子,不过你和白浅身份不同,你是师傅认定了的关门弟子,若是在昆仑虚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可以尽管和师傅或者你大师兄说。为了让你生活方便些,师傅为你准备了一间单独的院子,就在你大师兄的院子附近,你去瞧瞧,若是不喜欢,还可以再换。” 墨渊一直不善言辞,能温声细语的和玄女说这几句话已经是他在心中措辞了半天的结果了。 玄女看出来了墨渊对他有些小心翼翼的态度,她不需要这样的特殊对待,她既然是来拜师学艺的,哪里有让师傅迁就她的道理。 玄女仰头微笑,白得微微透亮的肌肤像冬日里的初雪,一双漂亮的眸子泛着波澜,“师傅不用因为徒儿是女子就这样区别对待,对师兄师弟们怎样,就对玄女怎样就好。玄女的修为是一战一战的在战斗中磨炼出来的,我不像师傅想象的那样柔弱,师傅大可以放心。” 玄女撸起来她的胳膊,露出了她法衣下白瓷般的肌肤,上面一道一道的伤疤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师傅你看,这都是我在打架的时候留下的伤疤,为了让自己记住那几次差点死在魔兽爪下的教训,我特意留下来这些伤痕。” 墨渊之前也有些好奇玄女的修为怎么会精进的这样厉害,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伤疤之后,他总算是窥探到了几分。只是他在心里对折颜又看不上了几分,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被他教成了只知道打架的傻丫头了,就这样还想有道侣,做梦去吧他。 昆仑虚的生活充实而简单,两万年来每日都是日复一日的做早课、修炼、比武、听师傅讲功法。 墨渊除了是战神之外还是司乐之神,偏偏他的十六个徒弟在乐理上可以说是一窍不通,而且没有一人对乐理感兴趣。 察觉到师傅的沮丧后,贴心的小棉袄小十六立刻在自己的日程表上加上了古琴课,除了日常修炼之外还经常单独跟墨渊学古琴。墨渊对此感到很是熨帖,玄女是个聪明的徒弟,他的琴技终于算是有继承人了。 果然有了师傅之后修炼起来就是不一样,这些年玄女的修为可以说是突飞猛进,连琴技都一跃成为四海八荒中的前列,就连她的那些师兄师弟们看了都得向玄女投来羡慕的目光。 本来以为是来了一个弱柳扶风,娇俏可爱的小师妹(姐),谁知道玄女在刚刚拜师之后就一个一个的挑战他们。一开始她不了解他们的功法和身法还有些吃力,打了几架之后掌握了对手情况,他们几乎都是被玄女压着打。 就连修为最扎实的叠风,在玄女三万岁的时候也只能甘拜下风。之前在十里桃林玄女虽然有折颜的指点,但是他的功法和自己不太相通,所以修炼进展的不快,到了昆仑虚之后,简直是如有神助。 即便如此,昆仑虚除了白浅之外所有的弟子都对玄女仍然很是喜爱。玄女就像是个一个永远不会停下脚步的小太阳,无论和谁对战都是笑吟吟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她会认真记得每一个师兄师弟的生辰,提前许久为他们准备好生辰贺礼,送的每一样礼物都十分符合他们的心意。 在和师兄弟们切磋后,她还会贴心的提出自己的见解,和他们一起讨论对战中可以改进的地方,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玄女。 为了让玄女的灵气更加扎实一些,也为了让她的修炼速度不至于太过于惊世骇俗,引人注目,墨渊不得已只能像折颜一样压制着玄女的修为。 故而玄女虽然还没有飞升上神,但是真在实战中,即便是遇见了真上神,也能接上数百招。前些日子,墨渊对玄女的疼爱引来了墨渊的仰慕者瑶光上神的不满,她捉了玄女企图让她脱离师门,还一副大发慈悲的样子说是愿意收留她。 第18章 三生三世(十七) 玄女被瑶光上神和白浅一样高高在上的口吻气得半死,明明墨渊又不止她一个女徒弟,瑶光上神怎么总是死咬着她不放,不去折腾那个白浅。每次瑶光上神来昆仑虚拜访师傅的时候,都用红颜祸水的眼光看自己,实在是让人牙根有些酸。 实话说,玄女这次还真的误会瑶光上神了,她不去找白浅的麻烦还真不是为了捡软柿子捏,只是单纯觉得一个被宠坏了的蠢货不值得她上心。墨渊每次提起玄女,都是一副骄傲宠溺的语气,但是一说到白浅就跟哑巴了一样。 瑶光上神又不是傻子,联想起传言说是白止求着墨渊收徒,他才勉强收下白浅做一个外门弟子,就知道墨渊对这个贵为青丘帝姬的徒弟不太喜欢。 玄女神君平日里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这会是真的动了气了,她们俩在瑶光的洞府酣畅淋漓的跟人家打了一架,有玉清昆仑扇的加持,她和瑶光上神交手了一天一夜也不落下风。 等墨渊带着叠风心急如焚的赶到时,玄女正打在了兴头上,甚至还笑着跟他们说自己还能再打一天。 这样的实力让瑶光上神不由得对玄女刮目相看,她崇敬有实力的人,原本以为墨渊这样偏心这个小丫头是出于一些男女之情,现在她倒是真的相信墨渊是真的惜才了。这一架也让他们俩不打不相识,瑶光只要不提到墨渊,总体来说还算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战士。 看见了这样实力非凡的玄女,瑶光上神突然间有些后悔,早知道当初小丫头来昆仑山拜师的时候,她也过来凑个热闹就好了,说不定自己还能教出来一个天才弟子呢。 如果说玄女是昆仑虚的卷王,白浅就无愧是昆仑虚的咸鱼了,她本来就不爱修炼,赌着一口气才进了昆仑虚。墨渊碍于白止的情面对她还是和别的关门弟子一样的教导,可是白浅就是能从各个角度去指责墨渊对玄女的偏心。 墨渊是不善言辞,不爱与人争执,但是他又不是让人随意揉搓的面团子,被白浅这一顿折腾,他索性也就随着白浅去了。 没了墨渊的制约之后,白浅更是在昆仑虚放飞了自我,恢复了她从前招猫逗狗的日子,不过这里不是她的青丘,她也不敢太过于放肆,只敢欺负一些灵力低微的小妖兽。这样晃荡了两万年,她的修为还是没有碰到神女后阶的门槛,一点突破上仙的迹象都没有。 最近她还找到自己一个新乐子,昆仑虚里有一个叫令羽的师兄是个脾气又好容貌又俊俏的男子,也是昆仑虚里唯一一个可以勉强忍受白浅的人。 白浅最近得知二哥白奕喜得贵女的消息,所以和墨渊告假准备回一趟青丘。墨渊对此很是喜闻乐见,白浅能离开几天,他也能安稳一会。 碍于白浅的身份和她实在是烂的彻底的人缘,墨渊犹豫再三,还是派了脾气最好的令羽陪她一块回去。他倒不是打不过狐帝夫妇,只是墨渊不喜欢麻烦,更不喜欢节外生枝,万一这青丘帝姬在他的地界上出了事,他到时候又要和青丘好一顿扯皮。 整个青丘的狐狸没有一个好东西,还好他的小十六不是青丘的狐狸。 白浅除了修为不行之外,做人也不太客气,之前她只有涂山虞一个玩伴能陪着她闹腾,涂山虞又一直捧着她这个青丘帝姬,久而久之的,她也修炼养成了这样目中无人的性子。昆仑虚上下弟子,除了修为高深,不怒自威的叠风之外,几乎所有人都被她捉弄过。 说起涂山虞,她也是有些可怜,白浅拜师昆仑虚之后,她就被白浅抛在了脑后。白浅的想法是,反正她在昆仑虚做人家的徒弟,又不能经常回去,涂山虞灵力低微,说不定等她几万年之后回青丘,她就已经老死了,所以没有必要搭理她。 因为有白真之前对白浅不要和涂山虞来往过密的叮嘱,白浅很是理直气壮。她也很想讲义气的好吗,但是谁让这是她亲亲四哥的嘱托呢,她只不过是一只乖巧听话的小狐狸罢了。 没有了青丘帝姬的庇护,涂山虞在青丘的生活可以说是举步维艰,这里可不是什么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林,有人的地方,就有阶级和争斗。 当初涂山氏为了不让折颜迁怒他们一族,在白浅带着涂山虞糟蹋完十里桃林之后就立刻对外宣布将涂山虞逐出涂山氏。涂山氏不缺继承人,涂山虞这样的天资在涂山氏嫡系里面实在算不上拔尖。 狐帝夫妻觉得自己女儿哪里都是好的,偶尔有些任性也一定是有人挑拨,而这个挑拨之人必然就是一直陪在女儿身边的涂山氏小狐狸。 白浅去了昆仑虚之后,狐帝夫妻像是扔垃圾一样的把涂山虞给扔出了白浅的洞府,这是一个信号,一个青丘白家不再庇护这只五尾红狐的信号。 一位容貌姣好的妙龄女子既没有修为又没有庇护,在深山野林中会遇见什么样的遭遇几乎是可想而知。 她曾经想向她心中的最佳夫婿人选——白真求助,但是白真又怎么会搭理一个自己从来没有放在眼里的五尾红狐。他现在忙着想办法讨好远在昆仑虚的玄女,自从离开十里桃林之后,他和玄女就再无交集,偶尔玄女回桃林见一见折颜,也总是挑他不在的时候去。 白真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妹妹和玄女之间的恩怨,也知道玄女不接受他的最大原因,可是他活了十几万年,只心动了这一次,尤其又有折颜这只老凤凰对玄女态度暧昧不清,他就更加的渴望和玄女重修关系。 其实白真从来没有变过,对于没有实力又对他心存痴爱的人,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视如草芥的。只是如今的这个人,从前世的玄女变成了今生的涂山虞。 在玄女和白浅在昆仑虚学艺的这两万年,涂山虞从愤恨不甘到麻木不仁,她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也终于懂得了认识自己的优势。 两万年来,她在狐族所占据的五荒中成年雄性强者中如鱼得水,不断的攀上更强的势力。还真别说,靠着双修的功法,她还真突破了神女修为,一路凭借吸食男子灵力练到了神女中阶,从某些方面来说,她也算是个人才。 在涂山虞看来,她原本能够安安稳稳的在涂山氏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今日沦落到这种地步都是拜白浅和狐帝夫妻所赐,同时她对同为昆仑虚弟子的玄女也什么好印象,当然,白真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这些年白浅一直在昆仑虚,狐帝夫妻不让她回来,涂山虞也不能硬闯昆仑虚杀人。可是如今青丘皇族添了一位小帝姬,白浅怎么会不回来凑这个热闹。 她可都听说了,白浅这些年连上仙的门槛都没摸到。青丘到昆仑虚的日程起码要有两日,山高路长,出了什么事,也是常事,不是吗? 妖娆妩媚的涂山虞势在必得的看着昆仑虚的方向,天时地利人和,白浅,这会你不起也得撇下四条尾巴下来。 第19章 三生三世(十八) “玄女,师傅知道你姐姐是青丘白玄的妻子,和青丘也算是沾亲带故,如今青丘老二添了个小帝姬,你要不要也回去凑个热闹?” 有时候做徒弟的太努力了,师傅也会有些无奈。玄女自从拜师以来,几乎是一日不落的修炼看书,这才两万年,墨渊就觉得没什么能教给她的了。 现在的玄女已经完全长开了,即便是坐着,也能看出她曼妙的身姿,一双秋水般澄澈的明眸中自有一股轻灵之气,举手投足间,还能看出几分纯狐族天赋中的风流魅惑。 或许是因为玄女的原形是一只九尾玄狐的缘故,她总是喜欢穿一身和她皮毛颜色一样的墨色衣服。和墨渊站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二人的衣衫总是会交织在一起,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迤逦。 小姑娘正在弹得曲子是《凤求凰》,墨渊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次教他的小十六弹琴的时候就选了这一首。玄女接受良好,很喜欢这首曲子,每次墨渊品茶练剑之时,她总是在一旁弹琴相伴。 每次听到玄女的琴声,墨渊都会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安宁,这是他当了这么多年的战神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就连昆仑虚的金莲,在玄女的琴声之中,花瓣都会舒展的漂亮一些。 说起那金莲,白浅不知道为何很是喜欢,要不是墨渊发了脾气,她差点没把这金莲挪回她的院子中去。白浅对于这朵金莲的态度,有时候比对墨渊还要温和一些。 开了上帝视角的玄女和知道金莲来路的墨渊都知道这金莲身份特殊,不过他们也没看着白浅日日都来看这朵金莲的行为。一个是觉得金莲转世之后反正没有记忆,无伤大雅,而且能有人帮他照顾金莲,干什么不用呢,反正这个白浅也没有什么别的用处了。 墨渊当了别人那么多年的师傅,还第一次遇见白浅这样不思进取,不学无术的弟子,像她这个样子,恐怕就算是能到上仙,雷劫都得别人来替她扛。 玄女则是对金莲转世的未来天族太子夜华和白浅的三世情缘很是期待,毕竟在这段感情里面,白浅可是被虐身虐心。玄女喜欢看人笑话,尤其是看白浅的笑话。 那夜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懦弱无能,只知道让自己老婆忍让,甚至都比不上他那个为了一条小巴蛇放弃太子之位的叔叔。既要又要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从某种角度来看,他和白浅也算是天生一对了,一样的以自己的利益为重。 玄女收回正在抚琴的手,有些不解的看着墨渊,她的雷达立刻响了起来,奇怪,师傅不对劲,他在赶我走。 “师傅,您觉得,就依徒儿和白浅的关系,我过去合适吗?” 墨渊有些尴尬的掩面喝了一口水,差点忘了这回事,他的乖乖小十六和白浅的关系说是水火不容都算是客气了。 “是师傅着像了,小十六,你比你的师兄弟们天赋都要好不说,还更加用功,其实,你大可以多给自己一些休息的时间。神仙无岁月,四海八荒有的是数不胜数的美景,你这样日夜不休,师傅担心你会走火入魔。” 墨渊语气中的担心几乎要溢于言表,别说墨渊,玄女自己都意识到自从来了三生三世世界之后,自己的心境有些不稳。 连轴转了好几十个世界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给自己放假了,她想着解决完玄女的委托之后就在这个世界多休息几万年,也有让自己放空下来几年的想法。 “宁宁啊,我觉得吧,你可以谈个恋爱。” 在任务世界一直不怎么吭声的统子突然间在元宁的脑子里面出了声,倒是让元宁有些新奇,要知道一般情况下,系统是不会干预任务者的任务的。 “怎么个意思?没事让我谈恋爱干嘛?前几个世界又不是没谈过。” “不是的,不是那种为了完成任务谈恋爱,总部的意思是,你得chill一些,别把自己绷的太紧。我扫描了一下你的精神状态,长期不间断的任务让你已经开始有些情感缺失了,接下来的世界任务好多都要走感情线,虽然说宁宁的演技绝对没问题,但是不投入真感情的话,可能任务评分会变低哦。” 怕元宁不接受,统子再接再厉,“哎呀,反正咱们一开始就打算等身祭东皇钟之后金蝉脱壳的,到时候模拟出你的真身,也没人认得咱们。玄幻世界寿命很长的,宁宁可以再过几十万年呢,谈个个男朋友都有时间啦。” 任务评分超低=影响名誉=影响年终奖=减少休假。 元宁思索了一会觉得统子说的也有道理,人类的情感复杂,的确是得真用心才能完成任务。 那,现在可以考虑一下了,等她金蝉脱壳之后,跟谁谈恋爱呢? 第20章 三生三世(十九) 玄女要回十里桃林一趟这件事让昆仑虚的弟子们都有些泪眼婆娑,一个个的恨不得挥着手帕目送她离开。 天晓得他们天天在习武场上被十六师妹折腾的多痛苦,能让小十六出去玩一趟,他们一个个的都高兴的跟过年似的。 墨渊提议让玄女去看看人间,不要总是把自己沉浸在修炼之中,这样对心境也不好。玄女思索片刻,决定采纳墨渊的提议。 自从她晋升上仙,拜师昆仑虚之后,纯狐族那边可以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整个狐族中的地位都得到了质一般的提升。但是他们高兴归高兴,玄女对他们来说,甚至对她的娘亲来说,玄女是未来的家主,是可以带来荣耀的天才,但唯独不算是他们的亲人。 所以这两万年来,他们从来没有派一个人来昆仑虚探望过玄女。昆仑虚苦修有多累,他们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是对他们来说,这都不重要。 未书倒是来过一次,只是她身份敏感,自己的亲妹妹和小姑子闹得不太愉快,她夹在中间也难做人,玄女理解,让未书放宽心,表示自己在昆仑虚过得很好,不需要她来探望。 不忍姐姐难做是一回事,其实玄女也是怕麻烦,姐姐来了一次,听说白浅还特意去姐姐面前嘲讽了姐姐一顿。她知道之后,等姐姐一走就立刻揍了白浅一顿,以她的修为要是去找白浅打架,那就是明摆着欺负人。 白浅打不过她,就会和她大哥和爹娘告状,未书姐姐又会受到责难,这是个死循环。 要是仔细说起来,自从她进了昆仑虚之后,还是折颜来的最多,白真虽然东西送的殷勤,但是人一直不敢现身。尤其是在知道他送的那些东西几乎都原封不动的送进来白浅的院子中后,他就更不敢太过于冒犯。玄女的上神劫在即,他可不敢强迫一位未来的女战神。 玄女其实也不是一直没有下山过,折颜两次整万年的生辰,她还是现身过的。只是折颜眼神中的侵略感越来越明显,玄女在完成任务之前,还不想那么快谈及感情上的事情,所以总是插科打诨的找理由蒙混过去,左右折颜也纵着她。 作为一只几万万岁的老凤凰,折颜有这个耐心等一只狐狸开窍。 玄女下山以后,赶了几天的路,熟练的进了十里桃林。自从上次白浅闹出来那件事后,折颜就给十里桃林下了禁制,只有他和玄女可以自由出入,就连白真都不行。 桃林的有些开了灵智的小桃树察觉到玄女的气息后,都争先恐后的往她的身上凑,玄女反正也不着急,也乐意陪着这些小朋友们玩儿。 “折颜自从有了四叶梧桐,都没功夫搭理你们了,我怎么瞧着你们修为跟我几千年前回来的时候一样没有进展啊?” “玄女神君在昆仑虚自己修炼的刻苦还不够,怎么还有空来我这偏僻的十里桃林欺负我的小桃花?” 折颜几分幽怨的声音从玄女的身后传来,他似真似假地埋怨让玄女难得升起了几分愧疚之心。好像的确是她答应人家会经常回十里桃林看他的来着,好在玄女的心理素质极好,很快就说服了自己,小孩子嘛,用心学习不回家是应该的。 “别这么小气嘛,我这不是一下山就来桃林看你了吗?” 玄女回来的突然,不过折颜也不爱出十里桃林,所以也不会扑空。 玄女的身量在女仙里已经很高了,但是折颜比她还要再修长一些,他现在玄女的身后,从容低头,贴在玄女耳边,呢喃开口: “怎么?墨渊终于受不了你把你赶回来了?不过你还知道回家,也不算我没白疼你。” 他说话时,带着桃花香气的气息铺洒在玄女细白的皮肤上,玄女躲避不开,耳根一瞬间染上了赤色。 这样近的距离让玄女有些不适应,可是看折颜一副坦然自若的表情,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反正和墨渊学弹琴的指法的时候,他们的距离也跟这差不多。 “师傅说,我应该入世,折颜,我的上神劫,可能要到了。师傅说,我顿悟的契机不在昆仑虚,所以我必须入世。” 听到玄女的话之后,折颜难得正色了起来,上神劫啊,小狐狸修炼的也太快了些吧?墨渊这是担心小狐狸的心境不稳,才让她出山看看的吧。 折颜沉沉的目光注视着玄女的侧脸,他曾经和玄女提过上神劫的事情,其实保险起见,情劫是最省时省力的办法,他也很乐意和玄女一块轮回一次,他还想着说不定能凭借一世情缘抱得美人归呢。 不过玄女好像不太乐意,她想用肉身抗雷劫,古往今来的上神之中,只有墨渊,东华和他等寥寥几人是选择用肉身渡劫的。 “你想好了吗?真的不渡情劫?” 玄女坚定的点了点头,她要用雷劫锻体,做一位真正的上神。情劫对实力提升用处不大,但是不确定性太大,虽然她有把握掌握自己的七情六欲,但是还是不喜欢处于被动的姿态。 瑶光上神当年也是赫赫有名的战神,就是因为情劫对她师傅一片痴心,一颗心都恨不得挂在师傅身上,修为那么多年也没有进展。 “折颜,你不用再劝我了,师傅也问过我,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玄女是一个主意大的姑娘,她决定的事情很少有人能够改变,折颜喜欢这个姑娘,所以愿意尊重她的想法。 第21章 三生三世(二十) 玄女要入世,折颜死缠烂打的非要跟着一块,玄女想想多一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勉强答应了他的请求。 人间的确是个有趣的地方,人虽然没有那样漫长的生命,但是他们却有着连都要敬佩的智慧。 在人间看着风云变幻,沧海桑田,感受人的生老病死,体验人间的喜怒哀乐,玄女觉得自己的境界仿佛松动了片刻。 体验过人间八苦之后,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师傅一定要让她去人间一趟,也知道为什么统子说她的情感出了问题。因为做了太久的神,她已经几乎忘记了作为一个人类的情感。 玄女这边的境界有了松动,远在昆仑虚的墨渊立刻有了察觉,墨渊欣慰的笑了笑,锋利的气质变得柔和许多。他这个十六徒弟什么都好,唯独少了一些人气,就连墨渊这个父神嫡子站在她身边,都比玄女更像是个“人”。 如果在平常,墨渊一定会亲自去一趟人间把玄女带回来,她的上神劫即将降临,只有在仙界才不至于影响到凡间。不过他现在实在是脱不开身,只能传音给玄女,告诉她是时候回家了。 而墨渊脱不开身的原因也很离谱,他刚从翼族回来,他的外门弟子白浅和内门弟子令羽被翼族抓了。翼君擎苍为了给自己找开战的理由,他决定举行认令羽为干儿子的认亲大会,此后便广发喜帖昭告三界,显然这是用来羞辱墨渊并引他来大紫明宫。 墨渊不能视他的两个弟子死活于不顾,只能亲自去大紫明宫把他们俩救了回来。擎苍此举就是一个讯号,一个翼族即将和天族来战的讯号,而墨渊作为天界战神,他首当其冲的语言开始筹备大战事宜。 他现在可以说是忙的焦头烂额,就连玄女都有些顾不上了。 “折颜,师傅说让我回去,他说我的上神劫已经迫在眉睫了,要回昆仑虚渡劫。” 折颜抿了下嘴唇,虽然他想着和玄女多单独相处一段时间,但是他也察觉到了玄女境界的松动,在人间渡劫,的确不是好选择。 玄女漂亮的双眸自收到了墨渊的传音之后就一直沉着,她这些年一直专心修炼,刚才师傅让她回昆仑虚,她才突然想起来,好像天族和翼族的大战就在这几十年了。 “怎么了玄女?” 玄女依旧低着头淡淡的“嗯”了一声,“这是怎么了?”折颜疑惑的问了一句,他从来没见到神色这样凝重的玄女,难道是墨渊出事了。 折颜关切的语气让玄女回过了神,她安抚的笑了笑,只是神情依旧凝重。 “没事,就是想到真的要渡上神劫了,我有些害怕,折颜,我们走吧,别让师傅等着。” 天族和翼族大战在即,与之相比较,昆仑虚突然间多了一只来投奔白浅的五尾红狐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涂山虞在青丘等了好久白浅也不见她的踪影,后来消息传开,她才知道白浅这个废物连青丘的门都没摸到就被翼族的人掳走了。 原以为她会死在翼族人的手中,谁知道墨渊来的这样及时,竟然把她完好无损的带了回来。涂山虞气的咬碎了牙根,怎么会有人这样好命,出身尊贵,天资又好,还有一个这样有本事的师傅。 好,山不来就我,我就来就山。好歹她和白浅之前也算是有些交情,也没有正式闹掰过,她一个无家可归,被妖兽欺负了的小狐狸来投奔旧时好友,很合理吧! 白浅好面子,有人找到了昆仑虚,她自然不会拒绝,昆仑虚的十七个弟子一直不怎么搭理她,更不会喜欢涂山虞,所以墨渊一点头,叠风就把涂山虞客客气气的送到了白浅的院子。 白浅不是内门弟子,所以她的院子在昆仑虚的山脚,也接触不到什么机密的东西,所以一开始,没有人特意提防她和涂山虞。 白浅回了昆仑虚之后,总是时不时想起她在大紫明宫时遇见的翼族二皇子离境。离境实在是生了一张妖娆风流的好脸蛋,他和白浅说话都是带着一些暧昧的语气。 白浅在昆仑虚两万年,她那些师兄们都不会这样轻声细语的和她说话,如今骤然间自己的身边出现了这样一位绝色,白浅的少女心难免被撩拨了起来。 本来以为大紫明宫一别,他们日后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谁知道离境一直追到了昆仑虚。在昆仑虚下,离镜向白浅深情表白,说是自从大紫明宫一别,他对白浅日夜想念,甚至表示自己愿意放弃翼族皇子的身份一生追随在白浅身边。 白浅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涂山虞来了,离境身份特殊,她的这一番少女心事无人诉说,涂山虞的到来正好可以为她出出主意。 涂山虞本来是打算直接要了白浅的命,但是听白浅羞涩的说完离境的事之后,她又有了新的主意。如果直接在昆仑虚杀了白浅,她固然大仇得报,但是自己也会无法脱身。 翼族二皇子妃啊,真是不错的身份,白浅既然这样犹豫,那不如这个身份由她笑纳了吧。 若是说离境对白浅一片真心,此生不换,离境自己都不相信这样的话,不过是哄骗小姑娘高兴的说辞罢了。四海八荒谁不知道狐帝幺女白浅拜在墨渊上神的门下做外门弟子,狐族和天族关系亲密,青丘帝姬成了天族战神的徒弟,当年可以说是一片哗然。白浅这个外门弟子的风头甚至一度盖过玄女这个内门弟子,谁让她是青丘帝姬。。 白家一门五位上神,在四海八荒中有不小的地位,倘若白家愿意临阵倒戈,擎苍的计划起码能顺利一倍。 擎苍当日掳走白浅,就是有让自己的儿子们拿下这位尊贵的小公主的想法,擎苍的孩子们中,只有离境生的最为俊俏,他自己也有野心,这个任务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他的头上。在大紫明宫时,离境的多次英雄救美,也有擎苍安排的人配合。 白浅不是个难拿捏的角色,翼族特意对她进行了了解,在昆仑虚的这两万年,她过的可不如在青丘快活。内外有别,她本来就是外门弟子,又不愿意花时间在修炼上,墨渊自然不会对她太过于上心,她的师兄弟们也更疼爱一只叫玄女的九尾玄狐。 可以说,离境在白浅面前说的每一个举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翼族人仔细研究后的结果。 第22章 三生三世(二十一) 折颜亲自把玄女送回了昆仑虚,这些天他莫名也有些心神不宁,他的本命法器伏羲琴突然间开始躁动,联想起玄女她曾经告知自己的“预知”天赋和她最近忧虑多思的样子,折颜感觉有些不安。 见折颜上神带着师妹回来了,叠风轻车熟路的将折颜和师妹带到师傅的洞府,一路上还在细心的问着师妹在人间的见闻。不过几十年不见,师妹身上的威压更甚了,昆仑虚十七位弟子中,师妹的天赋实在是无人能及。 只是看折颜上神看着师妹的眼神也太过于直白了吧?因为年龄差距太大,叠风一直把玄女当小妹妹看,一想到师妹还是个小姑娘,身边就有折颜这种上神觊觎,叠风对折颜曾经的敬畏之心都消散了不少。这么大的人了,还想着找师妹这么年轻的仙苑奇葩,实在是为老不尊。 叠风暗搓搓的走到了折颜和玄女中间,隔开折颜直勾勾的眼神,很是慈爱的看着玄女。 “师妹此次出去一趟,恐怕不日就要渡上神劫了吧?我听说师妹准备直接渡雷劫,雷劫凶险,师兄学识浅薄,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手上也有几件可以减轻雷劫压力的法器,明日我送过来给你。” 玄女没有拒绝叠风的好意,人间的见闻告诉她,朋友之间有来有往才是常事。 折颜看出来了这位年轻的西海皇子的小心思,看来,他这只四海八荒唯一一只凤凰也有被嫌弃的一天,折颜只是在心中浅笑了一刻就默默的走到了玄女的另一侧。 有人愿意护着玄女,他总归是高兴的。 叠风是很合格的大师兄,他的确称得上是谦谦君子,对师傅恭敬,对师弟师妹们宽和,尤其是对她这个唯一的师妹,更是照顾有加,说话的时候温柔的厉害。 她喜欢实战,在昆仑虚天天找人切磋,别的师兄被她打了一次就恨不得跑的远远的,偏叠风每次都纵着她,即便很久之前他就已经不是玄女的对手了,但是也没有扫她的兴。 “那就多谢师兄啦,我在人间的时候给师兄们还有师弟买了很多新鲜有趣的东西,等我见完师傅就去送给师兄们。对了,听说令羽师兄和白浅前段时间被翼族掳走了,还是师傅亲自去接他们回来的,师傅和他们没受伤吧?” 说起白浅,就连脾气最好的叠风都有些厌恶,要不是白浅贪玩又太过于张扬,被翼族的人抓住了,令羽也不会在翼族为了保护她受伤。 叠风提到白浅的时候语气不太好,“师傅法力高深,自然不会有什么事。令羽受了些伤,掉了一个境界,不过师傅说只要好好休养很快就会恢复。至于白浅,我都不明白为什么师傅还要把她就在昆仑虚,她在昆仑虚两万年一点进益都没有,只会给师傅添麻烦。” 叠风想死昆仑虚现在多了一位客人,怕小师妹不知道直接把人家当成翼族人一剑杀了,特意提了一下涂山虞的事情。 “对了,白浅有一个幼时的玩伴最近来了昆仑虚,叫什么……涂山虞,也是你们狐族中人。我瞧着她是个老实的,虽然天赋不算出众,但是修为远在白浅之上,看上去是个能吃苦的。她说自己被青丘的一位法力高深的妖兽看上了,那人要强纳她为妾,她没有家族庇佑,不愿委身做人妾室,就来了昆仑虚。现下,她在白浅的院子住着,你若是见昆仑虚多了一位女子,不要太过于惊吓。” 玄女一向是不愿意搭理白浅的事情的,她只要站在这儿,就已经是对白浅的羞辱了。至于涂山虞,玄女和她没什么接触,不过能和白浅玩到一块去的,想来也不是个善茬。 玄女专心在听着大师兄说话,没有注意到她身边折颜玩味的神情。折颜好奇心重,十里桃林刚刚生了灵智的小桃树说青丘最近多了一位辗转于青丘高阶妖兽身边的美颜狐妖,他就打听了一下,谁知道打听到这位红粉佳人正是涂山氏那位被除族的涂山虞。 说起来她被除族也是因为得罪了自己的缘故,折颜当然不会担心以她的能耐能报复到自己的身上,只是小鬼难缠,所以也让人盯着她些。小桃妖说涂山虞出了青丘,他当时一心陪着玄女没关注这件事,原来是跑到昆仑虚了。 白浅将她的这位幼时玩伴抛弃的事情折颜也有耳闻,白浅是个又蠢又傲的,涂山虞又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这两人搁在一块,说不定能看见什么狗咬狗的好戏。 只是她们最好管住自己的手,自己内斗就行,最好不要打扰他的玄女,一向温和友善的折颜眼中的锋利一闪而过。 墨渊在折颜和玄女进昆仑虚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他们的气息,等玄女到师傅洞府的时候,墨渊已经为折颜和玄女备好了茶。 “回来了?” 墨渊抬眼看了玄女一眼,在如愿看见小十六身上终于有了“人”的气息的之后,他心中也涌上了一股淡淡的喜悦。 只是他的余光在看见折颜这只老凤凰穿着和玄女一样的玄色法衣时,他的好心情瞬间没了大半。折颜这种老凤凰不是最喜欢花红柳绿的衣服吗?怎么现在为了显得和小十六登对,也开始穿玄色的衣服了。 “听说十里桃林的桃树三万年前被白浅和一只涂山氏的狐狸尽数毁了,折颜,你不在十里桃林好好种树,怎么没事就往我昆仑虚跑?” 折颜自来熟的拉着玄女坐在了墨渊下首的蒲团上面,无视了墨渊话中的嘲讽,还当着墨渊的面饶有兴致的帮玄女重新梳理三千青丝。玄女很是配合的稍微侧身,方便折颜折腾她的头发,她下意识的自然举动让墨渊忍不住有些烦躁。 玄女不喜欢在穿衣上花时间,平日里在昆仑虚习武的时候也只是用一根桃花簪挽起头发,要是再懒散一些,就索性和师兄弟们一样直接束发。 折颜是个好颜色的,他最喜欢折腾玄女的头发和衣衫,恨不得天天把小姑娘打扮的和自己一样鲜艳漂亮。在十里桃林的时候玄女年纪还小,也就由着他玩弄自己的头发,后来年岁大了,也习惯了身边有个整日里笑的狡黠的折颜。 折颜很喜欢凡间的一句诗,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 “要不是为了送玄女,你以为我愿意来你这儿?你这昆仑虚连酒都没有,玄女脸上好不容易被我养的有点肉,这两万年养在你这,都给养没了。” 墨渊不想和折颜斗嘴,他也的确不是个能言善辩的性格,况且他现在一心想着天族和翼族的战事,不然也不会轮到折颜来陪玄女去人间走一趟。 “翼族恐怕要起兵了。” 第23章 三生三世(二十二) 折颜这时候终于正襟危坐了起来,他的神情变得凝重,怪不得他这几次总是有种不祥的预感,伏羲琴也变得焦躁了起来,原来是翼族啊。 玄女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墨渊注意阵法图的事情,毕竟在前世的记忆里,偷盗阵法图的正是委托者做出来的蠢事。但是按照世界线进展的特性,有人偏离了天道设定的轨道,就一定会有新的人来补全这个缺漏。目前看来,涂山虞和白浅都有成为这个替补的潜力。 她迟疑的表情引起了墨渊的注意力,在墨渊看来,玄女是个果决的姑娘,他很少在她的世界里看出犹豫和迟疑。 “玄女,你是想到了什么吗?”墨渊鼓励的看着玄女。 折颜知道玄女有一个不经常使用的天赋,猜想可能是她的天赋让她提前预知了什么事情。 “在这种大战中,任何一点信息差都可能影响敌我的伤亡,玄女,别担心,你预见了只管说出来。你师傅又不是个小孩子,他有自己的判断,不用担心你的话会影响到你师傅他们的抉择。” 玄女犹豫了片刻,觉得折颜说的也有道理,反正她的确是知道一些未来大战的细节,如果应验了自然是好,如果没有,就说自己修炼的不到家就好了。但是墨渊身祭东皇宫的事情她还是觉得隐瞒下去,毕竟这个风头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跟师傅抢一抢了。 三生三世这个位面可以收集到的珍宝很多,东皇钟之变一个可以金蝉脱壳好时机,反正她有这样起死回生的神奇天赋,为救天下苍生死在东皇钟内,想想看的确是个不错的脱身方法。 她替师傅去身祭东皇宫,一来能全了他们俩的师徒缘分,二来也能光明正大的脱离玄女的身份,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好主意。 “师傅,是阵法图,您一定要收好阵法图,还有瑶光上神,我似乎,预见到了她的陨落……” 强者是值得尊敬的,四海八荒中的女上神不多,而瑶光上神无疑是这些女上神中最强的那一个。虽然她在和师傅有关的事情上总是容易偏执,但是只要不涉及到情爱,她总的来说还算是个合格的上神。 折颜有些讶然,他料想过这场大战天族会损失惨重,但是没有想到会严重到让天族直接损失一位上神。瑶光上神的战力四海八荒中能够比得上的人不多,她率领的素锦族族人也都是骁勇善战的勇士,如果瑶光陨落,那恐怕整个素锦族也不会有善终。 墨渊神色微沉,虽然他有些烦躁瑶光对他的痴缠,但是到底是曾经一起在父神那儿学习多年的同窗,又一起在数百场大战中并肩作战,他对瑶光还是有几分顾念的,他不会忍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去死的。 至于玄女所说阵法图一事,墨渊虽然记在了心里,但是其实并没有想到会有人盗窃阵法图,他以为最多不过就是阵法图有些缺漏。毕竟昆仑虚的所有弟子都是品行高洁之人,他墨渊亲自教养出来的徒弟,又怎么会做出鸡鸣狗盗之事。 “小十六,今日之事千万不要和旁人提起,你的预知之能也不要让旁人知晓。” 墨渊有自信能够保住玄女,但是她所说的话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不管真假,如果被翼族的人知道,恐怕难免会有些麻烦。折颜也难得和墨渊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一致,预知这种天赋,虽然看上去鸡肋,但是在有些特殊的情况下,的确会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玄女突破在即,折颜虽然想为她护法,但是伏羲琴在他体内暴动的厉害。为了压制伏羲琴,他已经是被沾染上了魔气的凤凰了,现在这个状况,他实在不好再轻举妄动。无奈之下,只好在墨渊有些得意的眼神之下留了诸多法器匆匆离开。 正在墨渊准备让玄女闭关,为她护法之时,叠风来报说,白浅和涂山虞在昆仑山脚下打起来了。原本白浅的实力是不如涂山虞的,但是她是青丘帝姬,她爹狐帝有的是灵丹妙药,奇珍异宝。 既然她不愿意用心修炼,反正家里不差那么点东西,拿丹药堆,也能堆出来一个上仙。 涂山虞和白浅现在的修为差不多,白浅的修为是在丹药的加持下堆出来的,涂山虞是在双修之中靠吸取别人的灵气晋升的,两个人的灵气都不纯,打起来也是半斤八两。 昆仑虚中,打架是常有的事,灵力只有在实战之中才能得到更好的淬炼。叠风本来路过山脚看见白浅和涂山虞打架还没有放在心上,还有一些欣慰昆仑虚最拉胯的外门弟子终于开始练功了。 如果她们俩脸上没有仇恨的表情,下手没有那么重,旁边没有站着焦躁后悔的离境,叠风还真看不出来她们是在生死决斗而不是打着玩。 看着她们下的手越来越重,脸上的恨意越来越明显,叠风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以他的修为当然可以强制暂停这场闹剧,但是他只能做到让她们俩都停下手来,没有办法让两个人都不受伤,所以只能禀报师傅。 第24章 三生三世(二十三) 白浅虽然娇纵了一些,但是在墨渊面前自从拜师的时候吃了一次亏之后就开始学老实了起来。连她爹都说服不了的上神,她也不敢太过于造次,而且墨渊对徒弟要求一向严厉,白浅又吃不了苦,所以就更不爱在墨渊眼前晃悠。 要是在平常,白浅看见墨渊在自己面前,不管她原本在做什么伤天害理的污遭事,她都会立刻停下来装作一副乖顺听话的样子。 只是今天情况特殊,就算是她爹站在她面前,她也得好好教训涂山虞这只不知死活的贱人一顿。 在白浅看来,涂山虞能在自己身边待上几千年,就已经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她应该对自己,对青丘感恩戴德才是。 更何况,涂山虞来昆仑虚投奔她这个青丘帝姬,她虽然不太愿意,但也是勉强同意了的,甚至还特意为了涂山虞能留下来去见了她最害怕的师傅。 白浅想着自己已经对涂山虞仁至义尽了,结果她竟然这么恩将仇报,原本她高高兴兴的下山准备找离境和他去山下玩几天,也顺便告诉他自己想清楚了愿意接受他,即便他是翼族的二皇子,她也可以不在乎。反正狐族和天族的关系也没有太紧密,是天族和翼族不死不休,又不是狐族和翼族有深仇大恨。 带着满腔的少女情怀,白浅高兴的走进离境在昆仑山暂居的山洞,谁知道人还没走进去,就听见里面缠绵悱恻的声音。白浅整个人像是在冬日被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这一对交颈鸳鸯的身份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一个是在昨日还信誓旦旦的和自己保证生生世世只有她一个爱人的离境,一个是在十里桃林,在青丘陪她几万年的玩伴涂山虞。这样刺眼的画面让白浅有些癫狂,她从小天赋出众,身份高贵,这几万年来唯有一个玄女让她处处吃瘪,哪里遇见过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当即就祭出了自己的仙级法器碧水剑直击涂山虞的头颅,涂山虞和离境也被这样的变故吓了一跳。涂山虞早就料到白浅会是这样的反应,甚至说,她就是希望白浅会这样发怒。涂山虞觉得,反正她的前半生已经被白浅毁的差不多了,既然如此,她就算死也要拉着白浅做垫背。 白浅既然喜欢离境,那她也要去争一争,白浅以昆仑虚弟子自居,她就想办法让墨渊把白浅逐出昆仑虚。 离境是属实被吓了一跳,他对美人来者不拒,白浅这段时间总是吊着他,他心里也有些烦闷。正好这个时候长相妖娆美艳的涂山虞出现了,送上门的肉,他哪里有不吃的道理。 本来以为涂山虞只是昆仑山中的一只得了机缘的狐妖,结果看白浅这架势,她好像还认识这只五尾红狐狸。 离境对涂山虞,只是想和她玩一场肉体上的游戏,翼族和天族开战在即,他要是不能拉拢到白浅这个青丘帝姬,翼族会多上一位难缠的敌人。 在这个时候,离境就算再怎么满意涂山虞这具美好的身体,也不会当着白浅不管。他几乎没有犹豫的就加入了战场,离境到底是翼族二皇子,翼族的修炼功法又波云诡谲,让人摸不着头脑。 所以,在墨渊带着玄女赶到之时,看到的就是势单力薄的涂山虞被白浅和离境两个人单方面的压着打,涂山虞那张娇艳的美人脸上已经被白浅用剑锋划开了一条骇人的口子。离境也没有因为刚才片刻的温存而怜香惜玉,一招一式下的都是死手,好像杀了涂山虞就可以掩盖他刚才的行为了一样, 墨渊好歹名义上是白浅的师傅,虽然他们俩一个不愿意教一个不愿意学,但是这师徒名分还是在的。墨渊到了的时候,只见到他那一向跋扈的外门徒弟在伙同一个翼族人欺凌旁人,以墨渊的品行,哪里有不出手的道理。 他只是一挥手,就让打的激烈的三人摔倒在了地上。墨渊是个情绪不容易外放的上神,但是此刻他明显看上去有些愠怒。而玄女神情冷漠,像是在看垃圾一样看着这场笑话。 涂山虞一看见墨渊法衣的衣摆就立刻收手,任由白浅的剑刺中她的身体,并在墨渊的面前做出一副受尽欺凌的可怜模样。在倒地之时,在墨渊看不见的角度,她还用挑衅的眼神得意的望着白浅。 离境在白浅和涂山虞这种小姑娘面前装深情也就罢了,在墨渊这个父神嫡子面前,他是动都不敢动。他是翼族二皇子,生怕墨渊上神一个不高兴,就把他给一剑抹杀了。 白浅本来就因为吃了大量的天材地宝气息不稳,刚才心情又大起大落的厉害,现在被墨渊这一击,直接吐出了一口血来。 玄女察觉到白浅的气息出了问题,有些好奇的用灵力探查了一下白浅的经脉。玄女有些讶然,白浅的修为什么时候都已经到了上仙的修为了,不过她这个经脉的强度,也太差了些吧。而且,看她这样子,像是要渡劫了。 玄女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劫云,有些担忧的扯了扯墨渊的袖子,倒不是担心白浅,只是劫云之间都有些牵引,白浅这边的雷劫下来了,她这边的灵力也开始暴动了。 墨渊在眼神在接触到玄女柔软的眸子的时候变得柔和了许多,“小十六,你舟车劳顿,先回去你的院子休息吧。” 玄女摇了摇头,这种狗咬狗的大戏怎么能错过。 “师傅,白浅的境界不稳,您看,是劫云。” 墨渊说着玄女手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的景象。 寻常的雷云虽然来势汹汹,但是不会像白浅的劫云这样遮天蔽日,看着雷云的样子,似是不祥的征兆啊。 “明明都是师傅的徒弟,为什么师傅只对玄女和颜悦色,师傅什么都为玄女考虑,什么时候在乎过我这个外门弟子?师傅今日不分青红皂白的就直接伤了我,难道我不是师傅的弟子吗?师傅,今日若是玄女和外人兵刃相见,师傅可会直接伤了玄女?” 白浅满眼的怨毒神色,她在玄女这人身边已经感受过太多的不公了,为什么连师傅都会对玄女偏爱? 现在的她,根本注意不到自己身上逐渐暴动的灵气,一心只想宣泄自己的情感。 第25章 三生三世(二十四) 白浅说完之后才自知说错了话,墨渊可不是她爹,会纵着她。她刚才只是发泄情绪,才贸然这样和墨渊说话。 但是白浅不会后悔,这些怨言已经在她的心里憋了太长的时间了。 墨渊神色未变,就连玄女都没有低头看白浅一眼,好像在他们眼中,白浅的歇斯底里只是一个笑话。 “小十六不是你,她做事有分寸,也有底线,她不会在昆仑虚直接对自己的同伴下死手。白浅,你心术不正,不适合做我昆仑虚的弟子,自今日起,你就回青丘吧。” 白浅不忿的望着墨渊无情的背影,他怎么能这样对她,她可是青丘帝姬。 “师傅,您到底是因为白浅心术不正,重伤了涂山虞才赶我出师门,还是因为我戳中了您的心事,让您恼羞成怒了?师傅,其实,您对玄女,不止是师徒之情吧?” 一直跟在墨渊和玄女身后的叠风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出现过,头都快低到了地里。白浅这张嘴,也太会胡说八道了吧,师傅这样的高岭之花,怎么会有对女子有桃色的想法呢? 不过当叠风的眼神瞥见玄女那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和她那和师傅如出一辙的淡然矜贵的气质,叠风有又一些怀疑。 如果是十六师妹的话,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墨渊的身形愣了一下,他先是低头看了一眼玄女的神情,见她的脸上既没有羞涩,也没有厌恶,矜贵与清冷浑然天成,墨渊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感受。 他对玄女,到底是什么感情呢? 第一眼看见玄女的时候,他只觉得这个四海八荒中唯一的变数看上去真是乖巧可爱,天赋也好,性格也好。 后来他成了玄女的师傅,亲自教她昆仑虚的功法和父神传授给他的身法。玄女不排斥音律,他很高兴他的那些曲谱有人传承,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教玄女琴谱的时候,他就莫名的选择了《凤求凰》。 自从玄女来了昆仑虚,昆仑虚中多了一抹亮色,也多了几分的欢声笑语。只要玄女不闭关,他的洞府中每日都会有鲜艳的鲜花和新鲜有趣的吃食,有玄女悠扬的琴声, 他喜欢喝茶,玄女每次出门,都会给他带四海八荒各地的茗茶。每年他的生辰,玄女都会用心为他准备各种礼物。 少女看着他的时候,眼神孺慕甜蜜,好像她的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一样。 两万年来,他亲眼看着玄女从娇嫩的二八少女长成神清骨秀,仙姿玉色的绝代佳人,这块由他亲手雕刻而成的美玉终于绽放光芒。 白浅说的对,他对玄女,心思不纯。 “白浅,你自己是个脑子里面只有情情爱爱的蠢货,就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只知道情爱之事了吗?师傅是天界战神,自然心中只有四海八荒的子民。”玄女冷笑了一声,嘲讽的语气让白浅听着很是难受。 “不过白浅,你挑男人的眼光,实在是不怎么样,这位……是翼族二皇子离境吧?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不过这做出来的事,就不太像是人能做出来的了,瞧着二皇子连衣服都没穿好的样子,怎么着,您是准备脚踏两只船? ” 玄女可不管这几个人的感受,左右她已经把白浅得罪的差不多了,离境是翼族人,和昆仑虚迟早要开战。一个靠女人才能得到父亲重视,获得权力的男人,玄女还没把他放在眼里。 离境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偏偏这人又是墨渊的亲传弟子,修为高深,天赋卓绝,他也不敢有什么怨言,只能把怨气都放在了涂山虞身上。 要不是她刻意勾引,他现在也不至于这样狼狈。 至于涂山虞,白浅不是什么好东西,涂山虞和她半斤八两。 “这位妹妹瞧着还有些眼熟,本上仙好像在哪儿见过你,让我想想……十里桃林拆了折颜家的,就是你和白浅吧?听说你被涂山氏除族了,怎么现在又和二皇子搅和到一起去了。” 在人间溜达了一圈,玄女别的没怎么学会,嘴皮子是真的利索了不少。 本来是准备再稳固一下自己的修为再去渡雷劫,白浅这么一折腾,她的雷劫十有八九也就在这两天了。玄女烦得要死,怎么一回来白浅就给她找麻烦。 “你……” 白浅还没有说出了所以然,她的第一道劫雷就劈了下来。墨渊都被这突然的一道雷吓了一跳,他本来就在想着玄女的事,没有关注白浅的雷劫,怎么这么快就劈下来了。 早知道,在渡雷劫时,若是有高一层修为的修士在雷劫的范围中,雷劫的威力就会放大。他在上神之位多年,玄女也即将成为上神,叠风的实力也比白浅高上一大截,这劫雷的威力,可想而知。 “师傅,师妹,快走,此地危险。” 叠风这时候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对着墨渊和玄女喊了一声。 离境是个靠不住的,他本来就是个花花公子,翼族的功法特殊,他修为比白浅强一点,但是也强不到哪儿去。拉拢青丘帝姬固然重要,但是如果命都不在了,要这个青丘帝姬有什么用,离境不假思索的就飞身离开了劫云的范围。 涂山虞也在这个时候用恳求的眼神望着这里脾气最好的叠风,叠风没有办法置一个被他师妹伤害的病人于不顾,只能捏着鼻子抱着涂山虞离开。 玄女也没有替人挡劫雷的习惯,她拉住墨渊的手就往劫雷的外围跑。 手心柔软的触感和温热的温度让墨渊短暂的失神了片刻,就是这一刻钟的失神,让白浅抓住了机会抱住了墨渊的腿。 第26章 三生三世(二十五) 天道会公平的对待每一位修士,对于稳扎稳打,吸收天地灵气的修士来说,雷劫虽然难熬,但是带来的好处也不算少。淬炼灵体倒是其次,拓宽经脉,领悟天地法则才是最直观的益处。 可是对于白浅这种拔苗助长的修士来说,上仙雷劫无异于是灭顶之灾。她本来就是用丹药堆出来的上仙,虽然灵力充足,但是身体素质远远没到能够渡上仙劫的程度。 如今她见这雷劫这样来势汹汹,知道以自己的修为和体魄抗下雷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只能指望着墨渊来替她挡雷劫。 被抱住大腿的墨渊本来可以推开白浅,可是白浅毕竟是故人之子,又是青丘帝姬,要是她在这翼族即将攻打天族的节骨眼上因为渡雷劫而死在昆仑虚,一定会引起狐族和天族的争端。 到时候内忧外患加在一块,天族的这场仗就更难打了。 长期的战争会损耗天族的实力,更会让那些灵力低微的小仙和妖兽们流离失所。墨渊心有大爱,他是父神嫡子,他的使命和天职就是守护四海八荒的安宁。 所以即便他不喜白浅,白浅这场雷劫,他也得替她扛下来。 玄女的脚步一顿,跟墨渊的视线对上,他的目光中悲悯让她看出了墨渊的想法,她可以理解墨渊的行为,也尊重他的想法。 只是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敬重的师傅什么准备都没有就去替别人挡这骇人的天雷,但凡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白浅的雷劫非同一般,劫云中的不详就连翼族人的雷劫都比不上。 等来日开战,师傅作为天界战神一定会首当其冲的受到翼族人的针对,如果师傅这个时候受了伤,就算献祭没有东皇宫一事,师傅恐怕都会元气大伤。 “师傅,折颜在离开时给我留下了一把千机伞,以我的上神劫的强度,是用不上这样的法器的。我知道师傅心意已定,但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师傅不能有任何的差池,请师傅收下吧。” 情况危急,玄女也没有时间和墨渊煽情,她感觉到的上神劫也要到了,她的劫云也在逼近,她没有时间和墨渊拉扯了。 所以说完这句话,她就立刻飞身去了昆仑山后山,墨渊本想拉住玄女,但是白浅在他的脚下哭喊,他抽不开身。他只能担忧又着急的看着玄女离去的身影,恍惚莫名,一脸惆怅的接住折颜的千机伞。 白浅的上仙劫再怎么凶险,也比不上上神劫的威力,明明玄女才是最需要他帮忙的徒弟,可是她总是这样的体贴。白浅说他对玄女太过于偏心,可是在他和玄女的关系中,他才是被迁就的那一个。 离开昆仑山脚之后,玄女就直接飞去了后山,她的劫云已然降临,她没有对墨渊说大话,以她的实力挡下这上神劫虽然会受着苦,但是得到的东西绝对会超过她受到的苦难。 上神劫的威力超乎想象,它对修炼者的身体,法力和神识进行全面的洗礼和提升。 在最后一道天雷劈在玄女的身上之时,她的体魄变得无比强悍,因为之前强压着自己体内的灵力,所以这次劫雷的阵仗不算小。 玄女无奈的看着后山被天雷劈毁的灵草灵木,已经可以想象等她回去以后,大师兄会多崩溃了。真让人头疼,也不知道她前些年攒下来的那些天材地宝加一块能不能赔得起昆仑虚的损失。 她低头看着自己如玉一样的肌肤,很满意的自我欣赏了片刻,实力带来的快感的确是非同一般。来了这个世界几万年,到了成为上神的这一刻,她才能感受到彻底的轻松和愉悦。 怪不得四海八荒的修士们一生都在追求飞升,这成为上神的感受,的确不一样。 新神飞升,旧神按理来说都应该来祝贺,可惜现在有翼族之人虎视眈眈,许多上神都在头疼排兵布阵之事,例如瑶光上神,只能送上薄礼来昆仑虚略表心意。 而且玄女回了昆仑虚之后,叠风告诉她,师傅为了给白浅挡上仙劫,受了不小的伤。也不知道为何白浅的上仙劫这样异常,就连神奇千机伞都不能完全阻挡这天劫的威力。 强悍如墨渊,在挡下雷劫之后都得起码闭关好几千年才能恢复如常。 要不是当时白浅雷劫来的太突然,玄女的上神劫也同时降临,叠风被重伤的涂山虞拖住了脚步,让离境有逃离的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境作为翼族二皇子出现在昆仑虚一定会被直接杀了祭旗。 现在墨渊实力受损,也不知道以离境的修为在离开的时候能不能猜得出来墨渊的身体状况。要是被翼族人知道墨渊受伤,他们一定会加快攻打天族的计划。 虽然昆仑虚多了一位新晋的玄女上神,可是玄女毕竟不是天族之人,生性敏感多疑的天族人不相信玄女会为了天族和翼族血战到底。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只会疯狂封闭墨渊受伤的消息。 为了不让墨渊受伤的消息外露,玄女的上神之礼也不能大肆操办,为了让昆仑虚这个唯一一个飞升上神的弟子不感到失落,叠风和令羽他们还贴心的为玄女准备了一个私宴。师傅既然闭关,叠风这个做大师兄的就要为师妹师弟们安排妥当。 昆仑虚的十六个弟子也都精心为玄女准备了上神贺礼,宴席虽然匆忙,但是从布置到案上的灵果上,可以看出他们的用心。 玄女的上神宴席,折颜自然是第一个赶到的,虽然他的伏羲琴还是有些控制不住,但是他迫切的想见到一个全新的玄女上神。那个他见到第一眼就觉得绝非池中物的小狐狸,终于迎来了她的时代。 第27章 三生三世(二十六) 今日的玄女无疑是四海八荒最令人瞩目的存在,四万岁的上神修为,比瑶池仙子更甚的美貌,昆仑虚唯一女弟子的名头。这其中任何一个标签都值得人趋之若鹜,现在四海八荒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玄女上神伴侣的位置。 天帝最是老奸巨猾,除了他已经成婚的大皇子央错外,他的另外两个儿子最近都被他指使到了昆仑虚去见一见新鲜出炉的新上神。如果能够联姻最好,要是不能,起码不能交恶。 “看你这一日千里的修炼速度,恐怕再过不了多久,就能赶上我了。” 在玄女的院子中,折颜躺在她的蒲团上撑着头看着正在梳妆的玄女,他的眸里有着缱绻情意,姿态慵懒,藕粉色的法衣贴合修长的身姿,越发将眼前人衬托如芝兰玉树。 在往常,折颜虽然也和玄女亲近,但是他会保持合适的距离,让玄女不会感受到别扭。但是今日玄女见到折颜,总感觉他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强势的氤氲暧昧。 其实折颜之前一直没有将自己的情感宣之于口,一来是因为他希望可以等和玄女站在平等的角度和位置再谈论感情之事。二来是觉得玄女的年纪还小,这些事情可以先放一放。三来也是碍于小姑娘总是把心思放在修炼上,玄女对修为的疯狂追求让折颜不得不退到朋友的位置上。 他一直在等最合适的时机,在折颜看来,现在的时机,正好已经成熟了。 青丘还有一个白真在玄女小时候就对她心怀不轨,昆仑虚又有一个墨渊仗着师傅的身份为非作歹。他要是再不加快点速度,恐怕美人就要花落别家了,到时候他哭都哭不出来。 白真以来为昆仑虚玄女上神祝贺的名头来的,叠风他们也不能把他赶出去,现在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要不是玄女的院子外面有禁制,恐怕他现在都已经进来了。 “都是师傅教的好,师兄们也都愿意陪着我实战,不然我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成为上神呢。” 玄女是真心感激墨渊,所以在折颜面前提到墨渊的时候语气亲昵,甚至还隐隐带着些崇敬。实话说,她不是一个善于奉献的人,在经历的那么多世界里,她也见过不少伪善的人,但是墨渊和他们都不一样,他是真正的心有大爱。 对于玄女对墨渊的亲昵,折颜有些吃味,早知道死缠烂打也要让玄女拜他为师了。 “是是是,你师傅最好。他都这样厉害了,怎么还要用徒弟的千机伞?我给你千机伞是让你自己用的,这可是上神劫,你竟然这样不当回事。也不知道你这小身板是怎么熬过这九重雷劫的,竟然也没怎么受伤。” 折颜虽然嘴上阴阳怪气,但是他眼中的关切做不得假。 拿折颜的东西去给师傅做人情,玄女到底是有些心虚的,她拿着银色的发带坐到了折颜旁边,有些讨好的跟他撒娇。 “好啦好啦,别生气啦,我这不是平平安安的成了上神嘛。你当时没看见,白浅的上仙劫有多奇怪,师傅是帮别人挡劫,雷劫对非渡劫之人的威力只会更大。你瞧师傅有你的千机伞都受了这样重的伤,要是没有这东西,恐怕会直接晕过去。” 折颜和墨渊多年好友,关系自是不比寻常,他知道墨渊受伤之后也是心中有些担心,这次来昆仑虚,也想着看探查一下墨渊的伤势。 见折颜的神情缓和了一些,玄女把发带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折颜,我不会扎这个发带。” 玄女用她那双湿漉漉的狐狸眼看着折颜,可怜兮兮的样子让折颜软了心肠,他对玄女,向来是没有抵抗力的。 他认命的拿起发带,轻柔的为她梳拢头发,在收拾妥当之后,还贴心的为她描了眉。 “那白浅和涂山虞怎么样了?那个涂山氏来的那只狐狸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白浅这点道行,可玩不过人家。” “有师傅为她挡雷劫,她能有什么事,就是灵力外泄的厉害,现在还在她自己的院子晕着呢。子阑被大师兄指使过去照顾她了,为了这个,子阑师弟还坑了大师兄一把灵剑呢。至于涂山虞,师傅没注意到,我当时可是看的清楚,她是算好了时间,找好了角度,自己撞上白浅的剑的。大师兄心善,把她留在了昆仑虚照顾,现在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 涂山虞这个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她既然把自己被除族的锅全都算到了白浅头上,那她一定会用尽一切办法去找白浅的麻烦。 “我听大师兄说,白真来了,他是来带白浅走的吗?” 玄女喜欢看白浅和涂山虞狗咬狗,但是在师傅受伤期间,她不想昆仑虚再闹什么幺蛾子影响师傅伤势的恢复。要是白真能把白浅带走,昆仑虚起码能安稳一段时间。 折颜摇了摇羽扇,恐怕难,白真对白浅多有娇惯,他可管不住白浅。 “你别担心这担心那了,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你的师兄们都在外面等着呢,咱们入席吧。” 玄女是昆仑虚第一个飞升上神的弟子,师兄弟们都为她感到高兴,玄女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是她自己一步一步扎实修炼换来的。看玄女翩然而至,昆仑虚的师兄弟都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天族的两位来打探消息的皇子也对这位四海八荒最年轻的上神很是好奇,在玄女那张风鬟雾鬓,瑰姿艳逸的面孔出现在他们的目光中时,他们都不免吸了一口冷气。 都说青丘白浅是四海八荒第一美人,现在看来,和白浅单薄的美貌相比,昆仑虚的玄女上神更是一番别样的美感。 白真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见过玄女了,因为妹妹和玄女的冲突,他夹在中间经常很难做人,玄女也不想和白家人牵扯过多,所以总是对他避而不见。 原本以为年少时的喜欢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散,可是在曾经梦中的神女再次以令人惊艳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的心跳还是慢了半拍。 看得出来,在他不在她身边的这些年,她过的非常好。 第28章 三生三世(二十七) 对于这种觥筹交错的场合,玄女向来都是敬谢不敏的。要是只有师兄弟们和折颜在,玄女还能自在一些,这天族的两位皇子大咧咧的杵在这儿,旁边还有一个白真一直用含情脉脉的桃花要看自己。 玄女表示,她真的不能淡定的在那儿坐着听这两个不认识的天族皇子恭维好嘛! 因为玄女的长相偏清冷矜贵,所以她微微抬头面无表情时还是很能唬人的,和她熟稔的昆仑虚师兄弟和折颜自然知道这是她面对是有些的场景时的自我保护机制。 但是第一次见到昆仑虚传说中这位四万岁的玄女上神的天族两位皇子就不这么觉得了,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出昆仑虚这位新晋的年轻上神性子不太温和的结论。 “小玄女,恭喜你,如今你可是四海八荒最年轻的上神了。” 白真在玄女的耳边轻声说话,他的声音很哑,带着几分勾人的意味。他知道自己的优势之处在哪儿,放眼整个四海八荒,没有比他白真生的更标致的人了。 白真面上假装镇定,可毫无节奏响起的心跳声却无情戳穿了他的小心思,虽说狐族都生了一张好皮囊,但是这还是他第一次用美男计。 玄女虽然不好美色,但是这样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在自己的耳边吹气,她也不免瑟缩了一下。 不过美人虽好,但是麻烦也多,一想到白真和白浅的关系,玄女就又忍不住阴阳怪气了起来。 “白真上神有些功夫还是去看看白浅上仙吧,她灵力倒行,经脉受损,虽然现在荣升上仙,但是实力看上去,并不比从前做神女的时候高上多少。” 玄女用略带嘲讽的语气加重了“白浅上仙”这几个字的语调,要不是因为白浅虚荣,吃了太多的丹药拔苗助长,又没有足够的实力能够匹配她的野心,师傅也不会造此无妄之灾。 折颜本来看白真走过来心中还升起了几分危机感,结果看玄女一句话就把真真呛的一句话说不出来,一张漂亮的小脸蛋瞬间变得煞白,他心中突然间又更高兴了几分。 这还没完,玄女又接着补充说道,“对了,不知道大师兄有没有告诉白真上神,白浅上仙和翼族二皇子离境关系匪浅,离境最近两月都在昆仑虚附近徘徊。为了这个二皇子,白浅上仙和涂山虞还打了一架,现在涂山虞还在我师兄的院子修养呢。” 狐族虽然在天族和翼族的争斗中一直保持中立,但是总的来说还是偏向天族的声音要大一些,他们自诩正统,所以更愿意站在表面上正义的那一方。 白真愣了一下,眼神中有些不可置信,还真没人跟他提过,小五和翼族人混在一起去了。 “我……我的确不知道小五和翼族二皇子的事情,这次小五的上仙劫我也听说了,她不争气,还连累了墨渊上神,是我们没把小五教好。” 听到白真的忏悔,玄女有些不可思议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要是白真的狐狸耳朵能够露出来,玄女都能从他耷拉着的耳朵上看出他的抑郁。 在整个青丘,白真这个四哥对白浅是最娇惯的,白浅能养成现在这样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的性格,白真起码要付一半的责任。真是难得,高高在上的白真上神也有知道自己家孩子做错了的时候。 “这话你跟我有什么用,道歉的话应该带着你们青丘的帝姬去见师傅亲口说出来才是。” 这场为了庆祝昆仑虚玄女飞升上神的宴席因为有天族的外人到来结束的仓促,好在当事人对此没什么意见。 在四海八荒各方势力送来的贺礼里,玄女最喜欢的还是墨渊在闭关之前为她特意重新炼制的疾风碎玉针。 或许是看出来她并不是很喜欢拜师之时自己送给她的玉清昆仑扇,墨渊一直想着要为玄女找一件更趁手的武器。在知道玄女自己有一件半神器之后,墨渊就起了为她修复神器的念头,这两万年来为了找寻合适的炼器材料,墨渊也花了不少的时间在这上面,一直到玄女飞升的前段时间,墨渊才修复好了疾风碎玉针。 原本以为他有机会亲手送给他最宠爱的小徒弟,结果阴差阳错,只能由叠风这个大师兄代为转交。 墨渊是当世最顶尖的炼器师,由他锤炼过的疾风碎玉针威力大增,从杀伤力和隐蔽性而言,比玉清昆仑扇还要再强上不少。 玄女很是满意的端详着散发着神器独有光芒的宝贝,兴致勃勃的拉着大师兄又比试了一场试验新武器的威力。 玄女刚刚晋升上神,灵力还没有完全稳定,为了让她能够更好的适应自己强悍的新身体,也为了修复雷劫之后身上的伤痕。在折颜和昆仑虚师兄弟们的一致强迫之下,玄女被折颜带回了十里桃花稳定根基。 在离开之时,玄女还是担心阵法图失窃的问题,所以特意和叠风他们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看好阵法图,防止外人进入师傅的洞府,尤其是白浅和涂山虞。 碍于多年的交情,折颜也为墨渊留下了疗伤的圣药和有助于恢复的桃花酿。 如今天族中的几位上神中,东华上神不理世事,墨渊上神身有旧疾,瑶光上神为情所困,折颜上神身有魔气,可以说是一个都指望不上。 狐族中的青丘帝姬和翼族的二皇子纠缠不清一事也在离境和翼族人的刻意宣扬之下人尽皆知。 天族人多疑,在这个时候即便青丘再三否认流言,坚持自己的立场绝不会偏向翼族,天族人也不敢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去用狐族的上神。 而且实话说,狐族的那几位上神的上神劫都是选择用渡情劫的方式来渡的,他们的实战能力甚至比不上骁勇善战的素锦族,实在是难以让人信服。 纯狐族的少主,昆仑虚的弟子玄女上神倒是法力高深,但是据两位天族皇子说,玄女上神态度冷漠,大约是和东华一样不愿意管这些事的人。而且她现在又被折颜上神带回了十里桃林闭关,一时半会也出不来。 在翼族看来,如今就是他们蛰伏了数万年来等到的最好时机。 第29章 三生三世(二十八) 在这种规模宏大的战争之中,两军的作战实力很重要,但是情报和战略布局更重要。 翼族在人数上比不上天族和人族,在功法上天族的功法对翼族有天然的压制作用,所以擎苍不得不另辟蹊径。 在看见离境一个人灰头土脸的回翼族之后,擎苍先是劈头盖脸的将他这个二儿子辱骂了一顿,大皇子离怨更是嘲讽他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 离境本来都对白浅的事十拿九稳了,他也没想到自己只是一时没有管住自己的下半身就直接失去了青丘帝姬这个帮他夺得翼君之位的最大助力。 擎苍的脑子比他的蠢儿子好使一些,虽说白浅这边是被离境得罪了,但是她一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娇娇女,只要离境放低了姿态哄了哄,也不是没有把人哄回来的可能。只是现在大战一触即发,白浅又还在养伤,翼族没这个时间等离境去拉拢狐族了。 不过那只叫涂山虞的狐狸,倒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看的出来她对白浅和青丘的怨气颇深,要是能够好好利用,也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正好她现在又在叠风的院子养伤,要知道叠风可以算是跟着墨渊最久的弟子了,墨渊对他的信任度也远远高于其他弟子。如果可以把涂山虞拉到他们的阵营,就相当于他们在昆仑虚多了一双眼睛。 “离境,这次的事就算了,本君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 擎苍抬眼看着跪在大殿的地上,身上还带着不少伤口的离境,毫不客气的释放自己的威压。 离境本就因为帮白浅挡了涂山虞几招受了些伤,如今在擎苍的强悍威压之下更是吐了好几口血。 虽说他们是父子,可是翼族可没有那么看重亲情手足,在翼族人眼里,只有有利用价值的人才能被称为家人。 作为翼族的二皇子,离境对自己的处境再清楚不过,他娘亲不是擎苍的正妻,天赋和修为也比不上离怨。 白浅的事情他也没有办好,若是他再失败一次,恐怕这辈子他就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了。 “还请父君明白示下。” 离境乖顺的态度让擎苍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虽说他实力不佳,但是他这个儿子好在听话懂事。 “两军交战,阵法图是重中之重,你再去一趟昆仑虚,找到在昆仑虚养伤的涂山虞,把阵法图带回来。” 擎苍说的轻描淡写,似乎根本不知道这个任务的危险性,或者说,他压根不关心他的儿子能不能活着回来。 “离境,不要让本君对你再失望一次了。” 自从被折颜带回十里桃林之后,玄女被照顾的很是妥帖,每天除了泡药浴就是吃折颜精心准备的各种灵果仙草,这样悠哉的生活让她甚至都有些忘记了自己的任务。 “折颜,换一首曲子呗,这几天你总是弹凤求凰,我都听腻了。在昆仑虚的时候,师傅天天让我弹凤求凰给他听,我弹了一万多年,这谱子我都倒背如流了。” 玄女坐在折颜为她在梧桐树上扎的秋千上,手上拿着一片四叶梧桐的叶子,百无聊赖的晃着腿。 折颜停下拨弄琴弦的手,挑了挑眉,墨渊让玄女弹《凤求凰》?这小子的心真是黑,他都没听过玄女弹的《凤求凰》呢。 墨渊除了战神之外还是司乐之神,折颜可不相信墨渊不知道这个谱子的意义。看玄女这个无所谓的样子,恐怕她还不知道他弹《凤求凰》给她听的意思,或者说,她知道,但是她不在乎。 自从退隐十里桃林之后,折颜整个人的心态都放松了许多,或许从前还有些喜欢争强好胜,但是自从不理俗世,他已经很久没有对什么事情,对什么人有什么执念了。 唯有一个玄女,她太特殊了,她像是一缕清风,像是一片祥云,像是一束微光,翩然而至,悄然离开。折颜总是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玄女,你已经成了上神了,修仙者的上限大概也就在这儿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或者,想和什么人在一起?” 折颜已经温水煮青蛙了好几万年了,他的耐心很好,但是有的时候,他也需要一些正向的肯定。 玄女又不是块木头,折颜表现的也足够明显,甚至有的时候,她也是默许了折颜的接近。或者说,不止是折颜,墨渊和白真对待她的特殊,玄女也都看在眼里。 说实话,折颜的确是个很适合的伴侣,他足够强大,也足够俊朗,对她也很是贴心,玄女没有怀疑过折颜的真心,只是,不久之后她就要在大战之中金蝉脱壳,她不喜欢麻烦。 显然,折颜是个很大的麻烦。 白真或许爱她,但是他更爱他的家族和家人,放弃不了他的青丘。 墨渊或许对她有别样的情感,但他足够清醒,能够克制,他爱天下苍生,四海八荒是他逃脱不了的责任。 折颜不一样,他是天底下唯一一只凤凰,他没有族人,没有后顾之忧,他有一生的时间可以耗在她身上。 看他这认真样子,今天是铁了心的想要一个答案了,玄女有些无奈,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安抚下来他。她可以预见到,如果这个答案让折颜不满意,可能她回昆仑虚的过程会有些曲折。 “或许,等大战之后,我就有答案了,所以,你愿意再等一等吗?” 不等玄女把话说完,她整个人忽然就被折颜拉了一下,猝不及防跌入了他的怀中。纷纷扬扬的桃花花瓣落在他们的身上,折颜没给玄女思索的机会,低下头轻柔的吻了上来。 玄女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她对上折颜饱含深情的那双眸子,愣了一会后,慢慢环上了他的脖领。 管他呢,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昆仑虚修得逍遥道,她也该学会什么叫及时行乐了。 第30章 三生三世(二十九) 玄女的回应让折颜很是兴奋,眼神流转间,他已经明白了她的妥协。下一秒,折颜便将她拦腰抱起,换了个方向抵在梧桐树下。摩挲贴在肌肤上的指腹带着灼热温度,不消片刻,玄女便已得气喘吁吁。 满目桃花之中,玄女只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指腹绵延点火,衣衫尽褪,折颜指尖的薄茧有意无意地剐蹭在玄女耳后轻薄的肌肤,低沉嘶哑的声音让玄女忍不住红了眼睛。 后来,他的神情太过于炙热,动作也不再轻柔,玄女已经彻底没了力气,只能软塌塌地窝在折颜的怀里。 折颜从背后搂着她,将她颊边的碎发挽到耳后,修长的指尖捻起一缕发丝,声音中透着餍足。 “玄女,你跑不掉了……” 如果玄女有力气回头的话,就会发现一向温和高雅的折颜此刻红着双眼,像是一只虎视眈眈的巨龙,贪婪的守护着自己势在必得的珍宝。他的脸在这一刻,淋漓尽致的体现出了他体内半魔的血脉,妖异美艳。 这十几天,玄女一直以养病为由被折颜禁锢在了十里桃林,折颜仗着神仙的体魄强悍,拉着玄女不眠不休的缠绵。 玄女只觉得,在昆仑虚修炼了几万年都没有那么累,刚开荤的老凤凰真是招惹不得。 除了桃林之外,折颜还饶有兴致的带着她去了他的出生地,他成长的地方,去看了凤族曾经的遗址。这一年来,玄女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了下来,她想要的大部分已经得到了。 白浅没有经过雷劫的洗礼,修为不断退化,要不是青丘用天材地宝吊着,最多再过个几万年,她就会消弭于天地之间。她的道行也只能到这儿了,委托者的任务她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白浅这辈子都到达不了她的高度。 现在,她只要等着时间节点到来,替墨渊去身祭东皇钟就好了。 悠闲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玄女还没在十里桃林享受多久骄奢淫逸的生活,就有来自昆仑虚的传音符咒来桃林带了个一个对四海八荒来说犹如晴天霹雳一样的坏消息。 “玄女,速归,翼族大举入侵天族,已经打到若水河畔了。” 正躺在玄女的腿上假寐的折颜听到叠风的传音抬了眼看了一眼玄女的神色,见她只是轻轻皱眉,并没有太大反应,就接着闭上了眼睛。 他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年轻气盛的小凤凰了,他不是天族的上神,没有必要为天族卖命。虽说这些年来天族将四海八荒管的极好,但是自从东华退位以来,新帝君的脑子是越来越不好使了。 在折颜看来,他虽然有些担心战争会波及全天下的普通人,但是对于这四海八荒首领的位置,谁坐都无所谓。左右他又不是什么劳什子天族战神,即便是擎苍继位,也打扰不到他的十里桃林。 现在,他只希望能和他的小狐狸相伴余生。他的玄女看上去冷淡,实则也兼爱天下苍生,看她这反应,应该是想着回昆仑虚了。也罢,反正墨渊也宠着她,冲锋陷阵的事情也轮不到玄女,反正有墨渊在前头挡着,小狐狸想去见一见世面,他也不好拦着不是? “你又准备丢下我去昆仑虚找你的师傅了?” 折颜有些幽怨的声音悠悠传来,玄女有些心虚的闪烁了眼神。 “我是昆仑虚的弟子,我的师傅是天界战神,师傅在的地方,自然应该有我这个新晋的玄女上神啦!” 玄女挺了挺胸膛为自己壮胆,她现在也是做上神的人了,反正过段时间就要死遁,理直气壮一些也没什么不对。 东皇钟一旦开启便可释放出毁灭八荒生灵的威力,此钟唯有用强者的灵魂生祭才能平息怒火,天下太平,后果便是此人魂飞魄散。东皇钟还可封印元神,普天之下可操控其封印的只有天君、折颜、狐帝和墨渊了。 不过现在,可能还要再多一位她,她虽然是刚刚飞升上神,但是实力不可小觑。 只是,墨渊和白真那边还好糊弄,折颜已经和她水乳交融,对她的灵魂感知度已经到达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地,恐怕要是他也出现在战场上,她不太好脱身啊。 玄女眼珠一转,露出了一个狡黠的微笑,他们现在反正都已经是这样的关系了,她稍微娇纵任性一些,也是应该的吧? “折颜,我听大师兄说,东海有鲛人,她们所织出来的鲛纱光彩夺目,艳丽无比,但是鲛人离群索居,很难找到。我想要一匹,你帮我去东海找一找好不好。” 折颜抬手握住玄女玩他的头发的手指,放到唇边吻了一下,嗓音十分温柔。 “好,玄女想要什么,我都愿意找到给你。” 其实折颜怎么会看不出来玄女是刻意让他离开,不过折颜对墨渊太过于自信,对玄女的修为也很是放心。这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有时候,一次不经意别离,就是十数万年的苦思。 如果他能够预料到不久之后的场景,今日他就算打晕了玄女也绝对不会让她离开十里桃林半步。 玄女几乎是连夜赶路,启程去了昆仑虚,墨渊此时已经出关,他在得知玄女已经成功飞升上神之后很是欣慰。 在闭关的这一年多时间内,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玄女。九尾狐虽然是天道宠儿,但是上神劫的威力太过于强大,玄女不过才将将四万岁,还将折颜给她的护身法宝给了自己,他担心玄女抗不过雷劫。 好在,玄女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只是在得知玄女去向的时候,墨渊莫名有些不舒服,玄女明明是昆仑虚的弟子,昆仑虚也没有缺过疗伤的圣药,怎么折颜总是想着各种办法把玄女带走。 第31章 三生三世(三十) 回到昆仑虚,在看见墨渊的那一刻,玄女的心总算是安宁了些。白浅的修为是逆天而行,她诡异的雷劫威力不比寻常,墨渊作为雷劫中的外来者,他所承受的雷劫只会比白浅原来的雷劫威力还要强上数倍。 即便他是天族战神,也做不到平安无恙的出来。 想来也是宿命使然吧,在玄女前世的记忆里,墨渊正是因为替白浅挡了上仙劫,这才在若水河畔实力大减,最后甚至要身祭东皇宫来封印擎苍。如今玄女改变了一些世界线的进程,但是仍然没有让墨渊逃过一劫。 白浅这段时间倒是安分,她也知道自己和翼族二皇子混在一块的事情有些惊世骇俗,别说师傅了,现在就连昆仑虚里脾气最好的令羽和出身魔族的小师弟都不愿意搭理她了。 玄女回来的时候,墨渊正在拿着阵法图对昆仑虚的弟子排兵布阵。 当玄女再一次出现在墨渊和昆仑虚一众弟子眼中之时,年轻的弟子们都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从前的玄女,美的清艳高绝,犹如雪山之上高不可攀的雪莲,虽然性子平易近人,但是她的容貌实在是让人望而却步。从凡间回来一趟之后,她的身上多了一层烟火气,但是也只是浮于表面。 但是这次去十里桃林走了一遭,她整个人像是改头换面了一样,从少女到成人的变化是明显的,玄女从里到外像是一朵开到盛时的牡丹,香气四溢,浮翠流丹。双修带来的好处显而易见,上古凤凰的元阳让玄女的境界再次提高了一个档次。 折颜像是故意的一样,在她的身上留下了极重的桃花香,甚至玄女用来挽发的发簪,用的都是折颜的尾羽做的点翠,她整个人都像是被打上了十里桃林的烙印。 墨渊第一次觉得桃花这样的碍眼,让人看见就烦闷。 “看来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喝上小十六和折颜上神的喜酒了,我可是想喝十里桃林的桃花酿许久了。对了,折颜上神这次怎么舍得让咱们小十六自己一个人回来?” 玄女这一抹艳色让刚才还风声鹤唳的一群人放松了不少,令羽和玄女的关系一向不错,他揽住玄女的肩膀,笑着和她打趣。只是,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身后的师傅越来越难看的神色。叠风给他使了好几个眼色,偏偏他就一直不往他那边看。 玄女没有因为令羽的打趣而羞涩,和折颜厮混了一年多,她已经学会了折颜三分的厚脸皮。 “他被我打发到了东海找鲛人去了,现在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在大师兄家里喝茶了。” 一直在墨渊旁边装透明人的叠风听到十六师妹提到了自己,偷偷瞥了师傅一眼之后才小声的开口。 “东海蛮荒之地,恐怕我家那里的茶会不合折颜上神胃口。十六,师傅出关之后一直挂念着你,还不快点过来给师傅瞧瞧你恢复的怎么样了。” 看玄女的眼神望过来,墨渊勉强扯出来一个笑脸,佯装镇定的问起玄女这一年多的修为进展和修炼情况。墨渊只觉得,玄女没有否认自己这一年多都是和折颜厮混在一起的情况,她提到折颜语气中熟稔和亲近太过于碍眼。 “大师兄一告诉我师傅出关了我就紧赶慢赶着回来了,师傅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虽然墨渊掩饰的很好,但是修为已经大幅度提升的玄女一眼就看出了他气息的不稳,如今师傅的实力大概只有全盛时期的七成。 显然,翼族选择在这个时候大肆进攻,十有八九是已经从某些渠道得到了消息。现在就是不知道,昆仑虚的间谍是青丘帝姬还是涂山氏弃子了,或者说,二者皆是也不是没有可能。 “为师的身体无恙,你无需担心。” 墨渊略显生硬的语气但凡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不对劲,只有玄女置若罔闻,她已经给自己招惹上了一朵不得了的桃花了,要是再多一个天族战神,她还怎么去人间逍遥。 “那就好,师傅,既然师兄师弟们的位置已经安排妥当,那不如就把前军的位置留给我吧?” 墨渊分得清主次,他知道玄女对自己无意,如果在太平盛世,他或许还会纵容自己一次,可是现在大敌当前,儿女情长都得放在一边。 前军本来他是准备安排给令羽率领,令羽的作战经验丰富,修炼的功法也比较大开大合,只是他的修为稍微差了一些。若是换成有上神修为的玄女,的确会增强军队的稳定性。 他虽然宠溺玄女,但是也知道她的实力在哪儿,这点任务对她来说,属实是算不上什么。 “也好,那令羽就做你的副将,前军极为重要,交给你为师也能放心一些。” 玄女存了一些私心,前世令羽正是作为前军先锋在和离怨争斗中身中数箭而命丧前线,她想降低一些昆仑虚弟子的折损率,他们都是极好极好的师兄弟,不应该这样轻易的英年早逝。 在排兵布阵结束之后,墨渊就带着昆仑虚的弟子们去了若水河畔安营扎寨,天族的二十万天兵现在已经在若水严阵以待。在离开之前,墨渊单独将玄女唤到她的洞府,传授给她东皇钟封印元神之法。 这是墨渊万不得已之时给天族留下的最后退路,也是他作为天族战神应尽的使命。昆仑虚中只有玄女的修为最为高深,这封印之法也只有交给她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当然,他也不想真的有用到这个功法的一天。 “师傅教给我东皇宫的封印之法,不担心我到时候临阵倒戈,也被那翼族二皇子的好皮囊给迷惑了去?” 墨渊的神情太过于庄重,他的眼神中有玄女不愿意看懂的缱绻,玄女不喜欢这样的氛围,就学令羽的样子跟师傅打趣。 “为师当年,也算是父神学宫中的俊朗公子,十六在为师身边那么久,翼族那小子长得也只能算是勉强看的过眼,自然是迷惑不了玄女上神的。” 玄女的俏皮话让墨渊的心情放松了一些,他半真半假的说出自己的真心话,也难得在玄女面前不正经了一次。 第32章 三生三世(三十一) 若水河畔,翼族大军已经浩浩荡荡的占据了大半战场,天族以墨渊上神为首的战士也率领天兵临阵以待。 擎苍在翼族军队之后,势在必得的看着河对岸的天族阵营。大皇子离怨,二皇子离境和公主胭脂在擎苍身后,也对大战胜券在握。 “攻下天阵,拿下对方大将首级者,封侯拜相,杀!” 墨渊身穿战甲,高坐在战马之上,神情凝重的看着翼族大军的方向。 擎苍吹起了号角派出了鱼怪攻击,墨渊引天雷直接劈开了大海令其结为寒冰。 很快,擎苍的第一波攻击被阵法剿灭,然而在第二波攻击却出了差错,坚不可摧的阵法竟然轻易的被击破了。 两军兵戎相见,刀光剑影,擎苍所派竟是妖魔怪兽战力惊人,天兵甚是吃亏。 玄女在前阵,眼瞧着寒冰阵法被破了,也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她已经嘱咐过大师兄和师傅留意阵法图的动向,怎么还是被人偷盗了阵法图。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翼族大军就杀了过来,疾风碎玉针这种杀伤力巨大的武器在这种场合威力更大,加上她上神的修为,战场在玄女的周围几乎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翼族人此刻也第一次见识到了昆仑虚玄女上神的神力,即便他们有阵法图,一时半会也破不了玄女上神的第一道防线。 在玄女在大军中大杀四方的时候,离怨提着法器乘虚而入,他看出来玄女带的这支先锋队人数不多,战斗力不高,整个先锋队都是只靠着玄女这个上神撑着才有这样的实力。 而那位昆仑虚行九的令羽神君,实力别说是和玄女相比,就连和他相比,也是远远比不上的。要是能杀了昆仑虚的一个弟子,乱了这位新上神的阵脚,也能为翼军拖延一些突破的时间。 离怨的剑杀气很重,它上面沾染了太多的怨气和灵魂,令羽被这带着血腥味儿的剑风逼退了几步,他慌忙的举起剑抬手去挡。可是离怨是奔着要他的命去的,自然不会被这在他看来幼稚的剑招吓着,他的剑招使的都快看见残影了。 令羽的实战经验不足,他的招数又没有杀气,很快就节节败退。 趁他病,要他命,看着令羽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离怨心下大喜,更是直接使出了杀招。 就在剑刃刺入令羽心脏的前一刻,在前阵厮杀的玄女回头甩了一枚银针,直接弹开了离境他那把重达千斤的宝剑。 “大皇子,偷袭我九师兄算什么本事,你要是敢,就跟我我这个上神面对面的打一场。” 离怨又不是蠢货,他知道自己的实力在哪儿,自然不会硬着头皮去跟玄女硬碰硬。 好在除了玄女带领的这一支队伍守住了南方的前线之外,其他东西北三个方向都已经被翼族人击破。 “玄女上神英勇善战,果然不凡。四万岁就飞升上神,修为还能这样高深,四海八荒之中上神也是第一位了。不过,玄女上神,即便她再如何天纵英才,也顾不了整个若水战场。” 说实话,离怨对玄女还是很欣赏的,她的容貌,天赋和背景在四海八荒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狐族本就游离在天族和翼族的阵营之外,父皇让离境那个蠢货去迷惑青丘的帝姬。但是在离怨看来,一个只能当花瓶的青丘帝姬,哪里比得上已经是上神修为的纯狐族少主。他的二皇子妃,就应该是这样的女人。 “上神,实不相瞒,你们昆仑虚的涂山虞已经把阵法图偷出来了,天族接下来的没一个阵法我们都已经找到了破解之法,这场战争的胜败已经成了定局。玄女上神,反正你也不是什么那劳什子天族人,不若你跟我回翼族?以上神的实力,在翼族可以说是一人之下,若是上神愿意,离怨的皇子妃的位置,也还空着。” 离境生的妖孽,他天赋更好的哥哥也毫不逊色,只是不同于离境的精致,离怨的容貌更多了几分邪气。 玄女懒得搭理离怨,令羽的伤不算是轻,要是再不回去医治,恐怕就要危险了,令羽受的伤实在是有些严重,现在不是个乘胜追击的好时候。而且,双拳难敌四手,她就算是可以以一挡百,也不能扛得住这样的人海战术。 “那我是不是还要多谢大皇子的美意了?翼族人的招数,我今天也算是见识了,也是我们识人不清,没想到涂山虞什么时候竟然都已经被翼族人给策反了。” 涂山虞反叛其实并不算玄女的意料之外,她突然间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离怨打不过她,现在的战场双方也已经精疲力竭了,她这边的战场现在达成了诡异的平衡。在安排好了守着阵线的将士之后,玄女抱着令羽就回了大帐。 离怨手下的人已经不多了,见玄女离开了,也不愿意和天族的人再纠缠,就带着剩下的残兵撤退了。 玄女和折颜住在十里桃林的那些年没有白待,她继承了折颜七八成的医术,九师兄被她护住了心脉,虽然严重,但是好在医治的及时,起码没有性命之忧。 玄女和令羽这边还算是顺利,其他人那边就不一样了,在阵法被破之后,几乎其他所有的将领都是节节败退。就连墨渊掀开令羽帐篷的帘子的时候,神色都很是凝重,他身后的瑶光上神和天族的三位皇子也是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 “师傅,九师兄受伤了,离怨偷袭了他,不过好在性命无忧。只是战场的环境不适合九师兄养伤,可能需要让师兄的族人把令羽师兄早些带走。” 墨渊走到令羽的床榻之前,用灵力探查了他的心脉,在看见他的心脉只是轻微受损之后松了一口气。令羽的实力不算太强,要不是有玄女护着他,恐怕他今日就要失去一个爱徒了。只是现在要是想送令羽出若水,恐怕,不会这样容易了。 瑶光上神在看见玄女身上没有什么伤口之后,也放心了几分。本来还替墨渊担心他最喜欢的小徒弟太过于急功近利升了上神,以为她在战场上会心境不稳,没想到她的境界已经到了就连她都看不出来的程度了。 “对了,师傅,离怨说,阵法图被盗了,是涂山虞做的。” 第33章 三生三世(三十二) “你说什么?” 在听到玄女的话之后,最先破防的是瑶光,她心仪墨渊,所以对昆仑虚的所有动向都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在知道昆仑虚中又进来一位狐族的狐狸的之后,她还去找叠风质问了一下。在叠风告诉她,涂山虞只是来投奔白浅的一只普通狐狸之后,她才缓和了情绪。在她看来,像涂山虞这种柔弱美丽的菟丝子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竟然还能做出这样的蠢事来。果然昆仑虚的女子,只有玄女她稍微看着顺眼一点。 至于为什么不质问墨渊,实在是她将墨渊缠的太紧,墨渊现在基本上看见她就躲。 要不是这次若水大战,她是墨渊的副将,恐怕墨渊也不会看她一眼。 “对,涂山虞,是涂山虞盗走了阵法图。” “墨渊,此阵一出,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那我们……” 瑶光的神情都有些绝望了,这场战争对于天族来说意义重大,要是战败了,所有的人,都会死。 “我们……我们会败的一败涂地,七十二阵布下后已无逆转之法,此番下去二十万天兵恐怕要命丧弱水河畔……” 一向像昆仑山一样屹然不动的墨渊第一次露出了无助的神情,其实玄女提醒过他的,折颜也肯定过玄女预言的天赋,可是他当时没有太放在心上。没有想到,准备了那么久的战争,竟然会是这样潦草收场的结局。 “上神,翼族破我军阵法之后,立即布下诡异阵型,将我军围困。” “上神,我军左虞军阵被破,死伤惨重。” “上神,我军右军被破,也伤亡惨重。” 一个个天族的前锋带着坏消息走进了大帐,他们每说一句话,在座所有人的神色就难看几分。 玄女默默走到墨渊身后,师傅他这个时候不需要别人的安慰,她只是需要站在师傅的身后,告诉他,自己会支持他的所有决定就好了。 死一般的沉默持续了一刻钟的时间,所有人的脸色都是灰白的,绝望的氛围笼罩了整个天族阵营。 “我现在,需要一万人去送死?” 一直低着头的墨渊,用微弱又坚定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送死?” “没错,就是送死。” 天族的三位皇子很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墨渊,天族的每一个战士都是不可多得的勇士,他们很难做到亲眼和看着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士们去死。最关键的是,这些将士都是他们未来争夺天君之位的依仗,没有他们,他们的实力也会大减。 “还请上神三思,一万天族将士的生命。可不算是什么小事啊。” 在墨渊身后沉默的玄女早就预料到了墨渊的选择,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师傅现在心中的痛苦。墨渊是真的兼爱苍生,他会为战场上牺牲的每一个人默哀,做出这样的决定,他也是想了许久。 “现在敌我实力悬殊,翼族也已经得到了我们的阵法图,师傅此举,也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若是三位皇子有什么别的更好的策略,也可以说出来,群策群力,才能有一线生机。” 刚才还昂着脖子质问的三位皇子在玄女睥睨的目光之下都低头了,实力为王,他们也的确想不出来什么主意。 “玄女说的没错,眼下战况紧急,我方须出险招,才能转败为胜,若此计成功的话,余下人便都能活着。若不这样做,恐怕这四海八荒,就要易主了。” 保护天族,保护天下苍生,是父神交给墨渊的任务,墨渊的目光看向远方,眼神中满是决绝。 “我将会亲自领兵,将战场打开一个缺口,但是需要一名骁勇善战的将领,带领这一万兵马,往东南角突围破敌。若能引得翼族十万大军追杀,便能为咱们打出一线生机。” 在这种时刻,墨渊也没有想到,最先站出来的人不是三位皇子麾下的天族主支将士,而是一支旁支。 “上神,我乃天族一分支,此次前来,恰好带了一万兵士,我一整族人愿意为了上神杀出一条生路。” 年轻的将领脸庞尚且稚嫩,但是目光坚定,看向墨渊的眼神也满是崇敬。 “可是素锦族人?” 墨渊看着这位第一个挺身而出的小将领,语气放轻了很多。明知是必死的结局还愿意出来接下这个任务,这是素锦族的气节。 “没错,正是素锦族。” 那年轻将领叫墨渊记住了他的族群的名字,很是骄傲的挺起了胸膛。 “墨渊,论英勇善战,这个大帐里面,除了你就是我,派遣无名将领,擎苍并不会相信,只有我出战才能成功诱敌。” 说话的人是瑶光,她在墨渊面前总是娇柔善妒的纠缠者形象,但是此刻,她表现出来一位上神,一位战神,真正的气度。 “这条路,注定是有去无回的。” 墨渊难得的直视了这位她从前的同窗,过了太久的时间,他已经快忘了曾经的瑶光上神意气风华的样子了。 “为苍生,我甘愿领命。” 玄女看见,瑶光笑的温柔,这是她认识瑶光之后,她看见的,这位曾经的四海八荒唯一的女上神最美的笑容。 “师傅,可以让我也一起吗?虽然我可能没有瑶光上神作战经验丰富,但是我好歹也是上神之位,若是有我加入,可能胜算会大一些。” 玄女单膝跪在墨渊面前,眼神坚定。墨渊和她有师徒之情,如果这是墨渊想守护的天下苍生,那她也愿意替这天下苍生出一份力。 瑶光是个好上神,素锦族也是满门英烈,他们不应该这样轻易的死去。 第34章 三生三世(三十三) 虽然玄女现在已经是上神之位了,但是墨渊一直把玄女还当做刚刚进昆仑虚的小姑娘,再加上他对玄女还有几分旎旖之意,他在潜意识里不想让玄女身陷险境。可是现在玄女跪在他的面前,言语诚恳,他如今不得不重新审视他这个昆仑虚天赋第一的徒弟了。 “玄女,这不是什么小事,你真的决定了吗?” “虽死不悔。” 玄女抬头,正对上墨渊于灯光中略显幽深的视线,他们对视了一会,最后还是墨渊先缴械投降。 墨渊默然点头,玄女既然心意已定,他总不能阻止玄女去追求心中的道义吧。 “活着回来。” 墨渊那双悲天悯人的眸子里包含着许多玄女不想看懂的情绪,似是不舍,似是留恋。玄女离开的决然,她离开帐篷之前还特意意味深长的看了瑶光一眼,很贴心的留给了瑶光上神和师傅最后说话的机会。 大战还在持续,战场上满目疮痍,一片凄凉的场景,玄女一个人走到若水河畔的无人处,在河边抱膝而坐。 很快,这场悲剧就会结束,墨渊绝对不会死在若水河畔。 “我在墨渊哪儿没看见你,怎么一个人走到这儿了?” 玄女回头,只见白真身月牙白的战袍,身姿清瘦挺拔,步履轻缓,如芝兰玉树,光风霁月,说不出的尊贵雅致。 “你怎么在这儿?现在的若水河畔可不安全。”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这是在关心我?” 白真面带喜色,快步的走到玄女身边,毫不在意他价值万金的战袍,随意的坐在玄女旁边。 “你要是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 玄女这个时候已经不想和白真开玩笑了,反正很快就会死遁,不想搭理的人也没有必要再多言了。她突然间有些想折颜,也不知道折颜有没有取到东海的鲛纱,依折颜的性子,等他回来之后要是知道自己身祭东皇宫了,还不知道会难过成什么样呢。 说不定他还会去找师傅的麻烦,不过也好,有折颜天天找师傅打架,师傅或许就没有时间难过了。 白真以为玄女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大规模的战争,所以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情景,这时候才会情绪低落,还在想着找着些理由安慰她。 “别担心,有我和墨渊在,你不会受伤的。玄女,别害怕,如果你讨厌这里,我立刻就可以带着你走。” 玄女一直不喜欢白真这样太过于高高在上,肆意无拘的样子,但是现在,她听着白真在自己的耳边一直不停的在絮絮叨叨,反而突然间有些羡慕他了。 在白真离开十里桃花后,她第一次对着白真露出了真诚的笑意。 “白真,谢谢你。但是我不会离开的,作为昆仑虚的弟子,我也有自己的使命。不过有一件事,的确需要你帮忙。” 战场上什么药都缺,而且人来人往,实在是不太安全,九师兄在营帐之中恢复的很慢,为了不影响令羽未来的修为,他应该尽快被转移到更加安全的地方。 “帮忙?”白真来了几分兴趣,他本来就是担心玄女才来的若水,能帮上玄女的忙,他自然是高兴的,这让他有一种自己被重视的感觉。 “当然可以,不过,我总不能白帮你吧,有什么好处吗?” 白真突然凑近,他轻轻的摸了摸玄女依旧柔软的头发,像很久之前一样。 玄女很是认真的思考了白真的话,觉得他说的也很有道理,的确不能让人家白帮忙,欠人情什么的,太令人讨厌了。 “你把我的九师兄送回昆仑虚,再为他去十里桃林请折颜去一趟。我的院子里面有好几坛折颜的桃花酿,还有一把我最喜欢的月见琴,我可以都送给你,当做谢礼。” “对了,还有这个。”玄女翻手,将她进昆仑虚得到的第一件法器放在了白真的手上。 “玉清昆仑扇,等你再回青丘的时候,交给我姐姐未书。” 玄女认真的神情让白真有些无措,他只是想跟玄女开个玩笑,又不是真心想要她的东西,他引以为傲的异性吸引力,每次都在玄女的面前溃不成军。 而且,玉清昆仑扇是玄女的神器,威力巨大,现在大战,玄女怎么突然间把玉清昆仑扇给他了。 似乎是看出来了白真的疑惑,玄女将早就准备好的措辞说出。 “刚才大战的时候,这扇子被离怨击中了,有些受损,左右我现在也用不上了,姐姐在炼器之道上很有造诣,我不想麻烦师傅,就想着劳烦一下姐姐了。” 为了让未书可以得心应手的使用玉清昆仑扇而不被反噬,玄女强行为它上了 一层封印,让扇子的威力只能到达仙器的水准。 骤然看上去,倒是的确像是破损了的样子。 白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多说多错,玄女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不愿和白真多言,在再三表示自己可以应付得来她的任务之后,白真不情不愿的带着令羽离开了若水。 当时他还想着,等玄女回来以后,他需要改变一下在玄女面前的形象,也要换一换追求方式才是。只是他还不知道,不久以后,他等到的不是心上人的归期,而是她的死讯。 令羽被白真带去了昆仑虚,许多天族的将领和昆仑虚的其他弟子也身受重伤,现在天族的情况可以说是岌岌可危,好在墨渊之前的战术略有成效。 墨渊亲自领兵突破敌军东南角撕开裂口,天君三子央错、桑籍、连宋佯装不敌,且战且退。战况不出所料,擎苍调动十万兵马追赶瑶光,墨渊得知消息激励三军大破敌阵,直追擎苍后将其团团围住。 此时瑶光上神已经重伤昏迷,在玄女的帮助下,给她争取了几息喘息之机,她好歹护住了心脉。素锦族也剩下了几位强悍的战士,不至于全族且亡,孤注一掷的擎苍见势不对,宁死不降,飞天祭出了东皇钟。 第35章 三生三世(三十四) 东皇钟被祭出后巨大到足以遮天蔽日,其内烈焰翻涌火海凌云,转瞬间便吸入了诸多天兵。 “墨渊,认识它吗?这东皇宫出自你手,今日,你就为它陪葬吧,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墨渊和擎苍好像天生就不太对付,这几十万年来他们打了无数次,他们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的缺点。擎苍当真是恨透了墨渊,甚至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了曾经被墨渊的东皇钟,为的就是让墨渊能够死在自己最得意的作品下。 “这东皇钟既然为我所造,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克制它。” 墨渊仍然一副淡然的样子,仿佛世间的一切琐事都不能对他有什么影响。 现在两军胶着,已经到了一局定胜负的时期,他绝不能让他身后的十万天兵看见他这个主帅的退缩。最关键的是,他要让他的小十六活着回去。 可是实际上,在擎苍祭出东皇钟的时候,他就预料到了自己的死期,东皇钟威力巨大,而且已经魔化,即便是他这个东皇宫曾经的主人,在这毁天灭地的力量面前,也得俯首称臣。 在飞身之前,墨渊回头看了一眼浑身伤痕累累的玄女,红色的血液在她的脸上显得如此醒目。他眼中乖巧可爱的小十六,此刻,锋芒毕露。真好,多么鲜活的小十六,她应该就这样,鲜活的,快乐的,永远活在自由的世界里。 现在的他无比庆幸自己没有在小十六的面前表露自己的心意,他不忍看见他的小十六带着痛苦和悲伤度过余生,也不愿意看见小十六在他和折颜之间为难。 墨渊不得不承认的一点就是,折颜很好,他是真的珍爱玄女。他游离于四海八荒之外,自成一派,不用对任何人负责任。把玄女交到在折颜身边,墨渊也算是安心。 玄女欲使出封印之法,她念出那一段古朴晦涩的法诀,骤然间,她的身上散发出圣洁的金光,这样的金光,只有身负大功德的人才会有。 擎苍意识到了不对劲,立刻调转枪头,将东皇钟对准玄女的方向,玄女微微侧身,灵巧的躲过擎苍的攻击。谁知道擎苍看着明的不行,就开始想玩阴的,他一个闪身来到玄女的身后准备偷袭。 千钧一发之际,墨渊以自身引海水直冲钟内,擎苍见状挥斧与墨渊激战,手持轩辕古剑的墨渊略占上风,伺机将擎苍踹入东皇钟内。 其后墨渊凌空起身,他望了一眼玄女后便光速般冲入了东皇钟。玄女知道他之后的动作,明白他想要以身祭钟,所以在墨渊进入东皇钟的前一刻,她射出一枚碎玉针,直中墨渊的脖领。 在墨渊和众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玄女飞升在半空中接住坠落的墨渊。在墨渊昏迷的前一秒,他看见的就是一张绝世倾城的脸上释然和诀别的神情。 他听见玄女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师傅,再见。” 尔后,东皇钟轰然变回原形坠入海底,周遭空气受到强烈冲击。玄女封印了擎苍元神,舍身生祭了东皇钟,连一具肉身都没有留下。 在东海刚刚拿到鲛纱的折颜突然间心口一疼,他莫名流出了几滴眼泪,感觉到迷茫的悲伤。他似有所感的看着若水的方向,短暂的沉默了一会之后化身凤凰直奔若水河畔。 白真刚刚安顿好叠风,正准备去十里桃林寻折颜,路过玄女在昆仑虚的院子的时候,他无意中瞧见玄女精心养着的那些桃花突然间纷纷凋零,似乎是为它们的主人而默哀。 此刻,昆仑虚莲池中的那朵金莲瞬间枯萎。离怨自知大势已去,主动递上了翼族的降书,他不知道应该为玄女的死亡而惋惜还是应该为父君的被封印而痛苦,一直到现在,他都是茫然的状态。 本以为他以为有涂山虞的背叛,天族一定会一败涂地,谁知道墨渊竟然想了出来这样绝地反击的办法,也没猜出来玄女竟然对她的师傅这样的重视,甚至愿意为了她的师傅去死。 墨渊和瑶光上神都在昏迷之中,天族的三位皇子又都是指望不上的,叠风虽然悲痛十六师妹的陨落,但是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负责处理大战的收尾问题。 就在天族鸣金收兵,大获全胜之后,天空中一声凄婉的凤鸣声响起,那是折颜的声音。 五色凤凰盘旋在若水之上,久久不散。 凤族一生只会有一位伴侣,四海八荒唯一一只凤凰,在天族大获全胜之日,永失所爱。 玄女献祭东皇宫的第二个月。 太晨宫,鹤发童颜的东华原本正在湖边钓鱼,他万年不动的鱼竿突然间往下沉了一下。东华似有所感,睁开了双眼,伸出手来掐算了一刻。 越算东华越觉得有意思,他突然间,看不透四万年前他算出的那个变数了,她的生机原本已经散尽,但是在弱水河畔竟然重新以一种更强悍的姿态凝聚起来了。 当初,他得知玄女命殒后也大为震惊,即便强大如东华,也对玄女的天赋的面前自愧不如,原本以为这变数会为四海八荒带来灾难,谁知道这次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听说狐帝白止的三子白真上神和折颜那只老凤凰,在墨渊醒来之后还去昆仑虚和他打了好几架。墨渊竟然也不反抗,像是恨不得被折颜打死一样。 虽然觉得可惜,然而擎苍毕竟已经被封印,东华为了四海八荒的安宁,迅速派司命星君前往大紫明宫扶持离镜。与离怨相比,多情懦弱的离境当上翼族之主,对天族而言更有利。而且,若是翼君是天族扶持起来的,翼族内部对他也不会有太强烈的信服感。翼族越乱,他们也就越能从中浑水摸鱼。 如今看来,这位玄女上神看上去是有后招啊! 不过,东华的确也很是感兴趣,连墨渊和他都没有办法做到从东皇钟全身而退,玄女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样的能耐。 第36章 三生三世(三十五) 神仙不计岁月,转眼又是万年。 自从玄女上神陨落之后,昆仑虚自此不再招收新的弟子,墨渊也把自己关在了玄女的院子里,每日一遍又一遍的弹着《凤求凰》。 墨渊是个负责的师傅,即便心中郁结难消,但是对昆仑虚的剩下弟子也是尽心尽力。 他每天都活在愧疚和痛苦之中,在玄女离开之后,他每天几乎都夜不能寐,一闭上双眼,他总是能看见从前玄女巧笑嫣兮的样子。 令羽因为被送回来的及时,又有玄女的医治,他的伤恢复的很快。在恢复之后,他就一直陪着墨渊守在昆仑虚,不曾外出。 大师兄叠风回了西海,他是西海二皇子,哥哥又身体不太好,西海水君的位置未来还得由他来继承。即便他舍不得昆仑虚,舍不得师兄弟们和师傅,也不得不去承担他的责任。 二师兄长衫在大师兄离开后,接管下昆仑虚所有的大小事宜,从饲养仙鹤打理炼丹炉到迎接各路天神到访抵挡妖族入侵事无巨细,事必躬亲。 小师弟子阑是翼族之人,他没有家族,在翼族的亲人也都相继离世。原先擎苍掌权之时,他不喜欢擎苍的杀伐之气,也不愿意和天族人起冲突,这才离开了翼族。如今,翼族改头换面,离境执掌大权,他也想着回去为重新建立一个和睦友好的翼族。 昆仑虚的其他的弟子有的选择回家继承家业,侍奉父母,有的则是接着留在昆仑虚陪在墨渊身边。 青丘,本来就不怎么愿意在青丘老老实实待着的白真如今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听说,他在花重金在四海八荒寻找神魂重塑之术。从前最爱漂亮的白真,现在若是玄女看见了他,恐怕都认不出他来。一身酒气,衣衫褴褛,随身带着玄女的琴,哪里有曾经的四海八荒第一美男子的样子。 十里桃林本来就与世隔绝,如今更是成了一个谜地,几乎所有人只要一进入十里桃林附近,就开始迷失方向。折颜这一万年几乎都是以凤凰原型的姿态待在梧桐树上,十里桃林的桃花香也在不停地变淡。有时候,他也会疯狂的在凤凰族地翻找起死回生之法,既然凤凰能够涅盘重生,那为什么玄女不可以。 在他们为情所困的时候,他们的情伤主角正在人间快乐的体验人生百味。 玄女的天赋本来就可以灵魂重组,为了不让那几位,尤其是和玄女有多次肌肤之亲的折颜发现,她直接用了自己的身体在人间历练,恢复了她的本名——元宁。 她在折颜那儿学的医术没有白学,这些诊脉开药的本事,在人间也同样适用。只不过那些神界的灵丹妙药的药效对于凡人来说太过于霸道,要把里面的那些神界的药材换成普通的中药才能使用。 元宁也没有一开始就来人间,她远远的在姐姐的住处那里悄悄的看了姐姐一眼。姐姐抱着她的玉清昆仑扇一直在哭,梨花带雨的样子让元宁恨不得上去抱一抱她。 她从小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她这个温柔贤惠的姐姐哭。 还好,有了玉清昆仑扇,即便没有她这个上神妹妹,正常人也没有办法能够欺负的了姐姐。虽然姐姐现在还沉浸在失去她这个妹妹的痛苦中,不过元宁相信,时间会抚平一切创伤,她这个姐夫现在看来比从前靠谱了一些,起码在青丘能护住姐姐。 元宁想着要不要回一趟昆仑虚,也远远的瞟一眼师傅,可是她实在是不敢赌。姐姐的修为元宁心里是有数的,她敛去自己的气息,姐姐就不可能会发现她,她悄无声息的去一趟青丘也没什么大碍。 可是师傅的修为深不可测,她也不敢拿自己下半生的悠闲生活去赌。元宁在昆仑虚山下坐了一会,还顺手救了一只可怜的小巴蛇,她一只刚练成人形的小蛇精,名唤少辛。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元宁看着有些喜欢,再加上小巴蛇又无父无母的,元宁转念一想,就问她想不想和她去人间,小巴蛇当时就欢欢喜喜的答应了。 少辛也知道,她这样娇弱的小美人,也没有什么自保的能力,在修仙界里是会被欺负的体无完肤的。 她眼前的这位上神,美丽又强大,又透露出一种有致命吸引力的神秘感,对自己还有救命之恩,少辛没有理由拒绝这样一个人抛出来的橄榄枝。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没有错,在陪元宁师傅在人间的这些年,少辛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有元宁师傅在,没有人能够欺负的了她,没有人会因此轻视她。 元宁师傅教给了她很多东西,甚至还为她洗筋伐髓,重塑经脉。她的天赋不好,自己一个人摸爬滚打了几千年也只是个刚刚化形的小妖精,可是在元宁师傅身边待了一万年,她的修为已经成功到了神女,起码短时间内不用为自己的寿命而担心了。 姐姐美到了极致,又有一身的好医术,即便在人间不施展仙术,她的身边也从来不缺莺莺燕燕。 这些年在人间,师傅的身边总是围绕着各种各样的俊俏公子,上到皇帝王爷,下到书生杀手,师傅一开始总是表现出乐意接触的样子,但是很快就会对这些人失去兴趣。她还听师傅曾经小声的絮叨过说,“什么呀,都比不上白真那个小白脸”。 少辛在父母双亡之前,一直和父母住在青丘附近,自然知道白真上神的名讳,看师傅这说法,应该和白真上神极为熟稔。 其实她也好奇过师傅的身份,但是既然师傅不说,她也不好多问,师傅也说,过去种种已成过往云烟,不必再提。 少辛看不明白师傅的做法,但是师傅做事情自然有她的道理。后来少辛在元宁身边待久了,还学会了跟师傅一块点评那些男人。 这个皇帝占有欲太强,后宫的妃嫔又太多,那个王爷居心不良,看重的更多的是师傅在民间的声誉和影响力。书生太过于迂腐,杀手缺乏共情,总之每一个都不是师傅的良人。 “少辛啊,你说要不要下次我换一个小神君试试?” 正在捣药的少辛有些茫然的抬头,神君?姐姐不是最不喜欢和修仙界的人扯上什么关系的吗?她最近也误打误撞的结识了一位叫桑籍的神君,也算是相谈甚欢,她还没敢和师傅说呢。 第37章 三生三世(三十六) “师傅想要什么样的神君,少辛去给您撸回来!” 元宁无奈扶额,她这是造了什么孽,那么乖巧的小巴蛇被她养成了小土匪了,现在动不动就要绑人,和从前的娇软甜美的少辛简直判若两人。 “少辛,师傅教过你,咱们要讲道理,别动不动就用武力解决问题。” 少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心里已经开始在谋划和桑籍过两日一块儿去昆仑虚绑人了。听说昆仑虚的弟子都长得俊俏的很,又都是墨渊教出来的弟子,都是为人正派的仙君,师傅一定喜欢。 看着少辛懵懂的样子,元宁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其实小巴蛇这样也很好,修为上去了,她起码不会像刚见到的时候那样怯懦小心了。女孩子嘛,还是自信一些比较可爱。 “好了,你去玩儿吧,师傅要去诊治昨天捡回来的小妹妹了。” 少辛听话的“嗯”了一声,出门就去找桑籍商量绑仙君的事情了。她在医术上面没什么天赋,也不愿意背那些晦涩难懂的中药名字和那些复杂的脉案,所以师傅治病救人的时候,她最多只能打打下手,就这样还总是出错。 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人界经常出现身受重伤的翼族女子,她们大多都是容貌出挑却修为低下的年轻女子,出现在人间的时候,脸上都带着如出一辙的剑伤。 可怜见的,多漂亮的小姑娘们,不知道是什么样心狠手辣的人,会忍心毁了她们的容貌,断了她们的修为。 虽说她们都是翼族人,但是翼族也不尽是穷凶极恶之人,像是元宁的小师弟子阑,像是翼族的小公主胭脂,都是很可爱的翼族人。元宁会对灵气纯净的翼族落难女子施以援手,但是对那些身上一身血腥气,灵气中都带着恶臭的女子,一般都会选择冷眼旁观。 元宁转身去客房的时候,床上的那位翼族姑娘已经醒了,那是一个看上去极为年轻的小姑娘。她正谨慎又害怕的打量周遭的环境,把自己缩成一团,眼神中皆是提防。 在元宁走进来之后,小姑娘先是惊艳了一刻,她进来的时候,黯淡的室内似乎都随之被点亮。极为艳丽的五官,漂亮到能抢走所有人的注意力,让人完全挪不开眼。 这是元宁原本的容貌,漂亮到带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攻击性,这样的她,总是有人愿意趋之若鹜的。 小姑娘呆滞了几秒,但是很快就接着像鸵鸟一样把自己的头埋在臂膀里。 越美丽的人越恶毒,这是她在大紫明宫学到的道理。像是大紫明宫的那两位翼后,都是美艳绝伦的女子,可是一位比一位恶毒,尤其是那位来自青丘的帝姬,大王后,折腾她们这些漂亮小姑娘的手段层出不穷。 眼前这位姑娘,比她这一生见过的所有美人加起来都要美丽,翼族的两位翼后站在她身边都要黯然失色。 看着小姑娘这样提防的样子,元宁也没有生气,这样可怜的小姑娘,刚刚被她捡回来的时候简直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有点防备心也是应当的。 元宁尽量缓和了自己的神情,用她此生最温柔的语气小声的安抚着小姑娘。 “你别害怕,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在山林里采药的时候看见你晕倒在树下,那片山林常有野兽出没,你又伤痕累累的,实在是危险。我是一位医者,又见你莫名有些熟悉感,就把你带了回来,我没有恶意。不信你调动一下你体内的气,是不是运行的又顺畅起来了。” 小姑娘似信非信的调动了自己体内的气,发现原本阻塞的灵气重新开始流动了起来,甚至经脉比起从前还被拓宽了许多。 或许是眼前这位美人的神情太过于温柔,也或许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的变化太过于明显,小姑娘低头沉思了一会,终于放下了一些戒备。 “翼族云梦,多谢仙君救命之恩。” 云梦起身,跪在元宁的面前。她知道,眼前的美人竟然有如此逆天之力可以重塑自己的经脉,就能在眨眼之间把自己送入地狱,她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你且安心在这里养伤,也不用叫我什么仙君,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夫,你可以叫我元宁。我还有一个小徒儿,叫少辛,小徒儿贪玩,晚一些你就能见到她了。” 元宁,云梦在心中将这两个字反复诵读,她在脑海中搜寻了一遍,没有找到四海八荒有一位叫元宁的上神。不过叫这位仙君住的地方,如此雅致古朴,可能也是个远离尘嚣的隐世之人。 听说四海八荒唯一能有如此医术,可医白骨的人只有十里桃林的折颜上神。原本以为自己修为全失,经脉被毁,此生都与修炼无缘了。毕竟折颜身份尊贵又因为仙侣的牺牲不理世事,折颜上神的仙侣是在天族和翼族的大战中牺牲的,对翼族人有天然的排斥感。 即便云梦的堂哥子阑的师傅和折颜有旧交,云梦也不敢奢望哥哥能请得动折颜上神。谁知道峰回路转,竟然还有这样的转机,而且这位仙君竟然问不都问一句自己是怎么样沦落到这种境地的,这让云梦又松了一口气。 这一会,云梦的态度诚恳了许多。 “再次多谢元宁仙君大恩,待云梦稍微再恢复一些,云梦就立即离开,绝不会给元宁仙君添麻烦。” 元宁放下刚刚煮好的药在桌子上,想着云梦刚刚醒过来,应该想自己一个人待着,叮嘱她记得喝药之后,她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38章 三生三世(三十七) 凡间的生活悠闲自在,元宁法力高深,小巴蛇也不是凡人,她们有的是办法让周遭的普通百姓忽略她们万年不变的容颜。 元宁给自己和少辛住着的小木屋取名字叫回春阁,在房前种上了桃花,还在陶然居养了几只狸奴。偶尔她来了兴致,还会给少辛弹弹琴。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让元宁很是享受。 统子偶尔还会冒个头出来碎碎念念的唠叨,让她快些去体验恋爱的感觉。元宁这些年基本上把人间大部分优秀男子见了个遍,但是还是没有找到统子说的“感觉”。 当然,元宁也没有忘记自己和小巴蛇的修炼,虽然人间灵气稀薄,但是谁让她是昆仑虚十万年来天赋最高的徒弟,一个聚灵阵下去,灵气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东西。 云梦在回春阁养伤的第二个月,她已经从来看病的患者和周遭邻居那里大致了解了这位救了她的仙君的为人。看上去,她的确是个实打实的好人。 虽然云梦是翼族人,又遭受了那么多非人的经历,但是她的本质还是个才几千岁的小姑娘。小时候,哥哥告诉她,世间上的人不是都像翼族人那样歹毒阴狠,还是有不计回报的好心人的,就像是哥哥的师姐,玄女上神。她就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她的师傅,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当时云梦并不是非常相信,但是在和元宁仙君相处的这些日子里,她感受到了只有在哥哥那里才能感受到的温暖。 其实元宁仙君对她并不是什么热切,只是每日按时让少辛姐姐给她送药,每隔七日来为她准备一次药浴。可是元宁仙君眼中的悲悯和宽和,让云梦不由自主的放下了戒备心。 与元宁仙君艳丽逼人的容貌有些不同,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神性,仿佛世间一切都只是过眼云烟,转眼就化成尘埃。 和元宁仙君熟络了一些之后,云梦也大了些胆子。 外面阳光正好,元宁躺在花架下的躺椅上,耐心的听着少辛姐姐今天在外面的见闻。云梦鼓起了勇气,慢慢的挪到了元宁身边,小心的为她斟了一杯花茶。 “元宁仙君,请喝茶。” 云梦刚出房间,元宁就感受到了她的灵力波动,看着小姑娘战战兢兢的样子,元宁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她看上去应该也没有这样咄咄逼人吧,怎么把人家小姑娘吓成这个样子。 “你有心了,今天有没有恢复的好一些?” “仙君不想问我,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的吗?” 云梦捏了捏自己的袖口,有些忐忑的抬头看着元宁。元宁仙君是个好人,她不想把麻烦带给她,在那个人眼里,她现在应该已经是死人的状态了。可是,事无完全,万一哪天那个人想知道她死的时候的惨状,打听到自己被仙君救了,难免不会找仙君的麻烦。 云梦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若是哥哥在,还能和那个人抗衡一二,可是她的哥哥现在已经回了昆仑虚,依云梦的修为,要想到昆仑虚,起码要花上好几年的时间。这其中,还不知道要经历怎么样的坎坷。 提前和元宁仙君说一下,起码让仙君有一个心理准备。 “说或者不说都由你来决定,如果你不想说,我自然不会问。如果你想说,我也很乐意倾听。你不用担心给我惹麻烦,我虽然不喜欢麻烦,但是我可不怕麻烦,这四海八荒,还没有我惹不起的人。” 元宁微微抬头,一副睥睨众生的样子,让云梦不由得很是信服。 “不瞒您说,我本是一位翼族的女子,因为是翼族贵族,所以住的地方离大紫明宫很近。您应该知道,自从离境皇子继承王位之后,翼族就有了两位翼后,一位是青丘白家的帝姬白浅,一位是对翼族有大贡献的涂山氏嫡女涂山虞。 这两位王后经常争风吃醋,她们对大紫明宫的所有略有姿色的女子都冷眼相待,尤其是涂山王后,她甚至会毁了那些女子的容颜。我只是在一次翼族的王室宴会中出席,露了一次脸,和翼王说了一句话,就被涂山王后记恨上了。她三番五次找我的麻烦不说,还企图找成年翼族男子来玷污我,想把我嫁出去。” 云梦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泪如雨下,哽咽的厉害,元宁给她递了一杯茶之后她才稍微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接着诉说自己的悲惨经历。 “若只是这样,我也不至于此。我从小无父无母,只有一位堂哥将我抚养长大,我堂哥是墨渊上神坐下十七弟子子阑神君。我本来想拿堂哥来压一压涂山王后,可是大王后白浅在知道我哥哥的身份之后,不知为何突然间开始发疯。她把我撸到了大紫明宫,用鞭子抽打我,还用剑毁了我的脸,最后把我扔在翼族和人间交界的地方,想让我自生自灭。” 提到白浅,云梦的眼中充满了恨意,她不明白,她和白浅涂山虞无冤无仇,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如果没有仙君,以我当时的状态,恐怕就要葬身兽腹,死无全尸了……” 云梦声泪俱下说的这一番话,让少辛听着都生气的厉害,她自年少时就被元宁教养,学的是礼义廉耻,懂得惩恶扬善。她被师傅保护的很好,自从跟着师傅以后,她几乎就没有接触到这个世界的阴暗面。如今,听说云梦这样悲惨的遭遇,富有同情心和正义感的少辛气的恨不得杀到大紫明宫去杀了这两个恶毒的王后。 “她们怎么能这样对你,你什么都没有做就被这样欺负,实在是太过分了!师傅,咱们去替云梦教训一顿这两个王后吧!” 第39章 三生三世(三十八) “少辛,切莫冲动,以你现在的修为,翼族大紫明宫于你来说无异于是龙潭虎穴,贸然行事只会伤了你自己。” 元宁听完云梦这一番泣血的哭诉之后,虽然表面为了安抚云梦仍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是心里也很是震惊。 弱水一战之后,她几乎就没有再关注过翼族和仙界的事情,本来以为自己离开之后,白浅会继续待在昆仑虚做她的外门弟子。 说不定还因为空出来了她这个亲传弟子的名额,白浅会直接升级成亲传。元宁就算是想破了头也没想到,白浅会去翼族当什么劳什子翼后,还和她最讨厌的涂山虞共侍一夫。 翼族也真是疯了,从来没有出现过同时存在两位翼后的情况,而且这两位翼后无论是家世还是修为都相差甚远。离境如果想拉拢青丘,就觉得不能再在大紫明宫宠幸别的女人,更何况这人还是白浅的死敌。 如果离境想完成他父王擎苍曾经对涂山虞的许诺,他就不会让白浅这么一个上仙修为的青丘帝姬压在涂山虞的头上,让涂山虞连喘息都困难。 而且,青丘虽然一直游离于天族和翼族之外,但是青丘狐帝和天族战神墨渊,前天地共主东华和天族瑶光上神都是故友,曾经一起在父神学宫学艺。 有这样的故交在,青丘对天族的倾向性要更大一些。也不知道狐帝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才同意把他最疼爱的青丘帝姬嫁给翼族这么一个被天族控制的新王,甚至还接受让白浅和涂山虞共侍一夫这种荒诞的事情。 不过元宁的确也不能放着云梦不管,若她只是一个和她无亲无故的普通翼族也就罢了,偏偏她是元宁的亲师弟的妹妹。这下子,她还真的不好袖手旁观。 而且白浅一知道云梦是子阑的妹妹就这样疯魔,恐怕是在她走了以后,昆仑虚将她逐出师门了,子阑多半也因为自己的“死亡”对白浅没有太客气。这样看来,云梦还是受了昆仑虚的连累。 元宁说,她第一次看见云梦的时候,觉得有些亲近,这不是假话。云梦和子阑身上流着相似的血,元宁和子阑朝夕相处,同窗学习数年,她对子阑的灵气和血脉很是熟悉。 “没事儿师傅,虽然我的修为不行,但是桑籍的修为高啊,他是上仙,我让他带着我一块去,我肯定不会受伤的。” 少辛没有把元宁的话放在心上,甚至还兴致勃勃的提起了自己的心上人桑籍,她前几天隐晦的和师傅提到自己现在和一位仙君有了这接触,或许有了些朦胧的情感。师傅对此不支持也不反对,只说让她随着自己的心走就好。 少辛还在和云梦说着自己的计划,没有留意到她师傅有些纠结,有些疑惑的神色。 元宁知道她的小徒弟最近春心萌动了,她当时也没有当回事,毕竟她这个做师傅的在感情这种事情上也经常处理不清楚,哪里好意思管她徒儿的事情。 所以少辛说起来的时候,她只是轻轻揭过,甚至没有问那男子的姓名和身份,反正有她这个师傅在,四海八荒还没有一个男子能欺负得了她元宁的徒弟。 不过她的确没想到,少辛这小妮子看上的是天族二皇子桑籍。 元宁有些惆怅,天族那几位皇子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个个见风使舵,阴险狡诈不输翼族人,一个两个的都是天生的野心家,和他们的父亲一样的冷漠又自私。 当年元宁还是玄女的时候就看不惯他们,在弱水一战中更是对他们很是冷眼,没想到过了两万年,她唯一的小徒弟竟然和天族二皇子桑籍搅和到一起去了,这可实在是让人有些意外。 看她的小徒弟又傻又单纯的样子,估计还不知道桑籍的真实身份。元宁本来想着提点她几句,但是想想还是作罢,感情一事本来就是没有道理的,她若是强行干涉,少辛一定会听自己的话,可是她心里可能会遗憾,会后悔,会惋惜。自己的路,还得自己去走。 “云梦,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送你去昆仑虚找你的哥哥子阑神君。至于我和少辛,你大可不用过于担心,我既然敢在翼族和人族的交界处救了你,就有能自保的信心。 你恐怕也发现了,回春阁附近有结界,我在阵法方面,还算是有些造诣,若是我不愿意,只要不是上神来回春阁附近,就不会有人能发现这里。而且,白浅和涂山虞这两个人,她们还不能把我怎么样。” 元宁说起云梦最害怕,最仇视的那两个女人的时候,语气中的清淡和无畏让云梦很是安心。虽然至今为止,她只见识到了元宁超乎常人的容貌和妙手回春的医术,但是不知怎么得,她就是对元宁说的每一句话都十分信服。 “云梦,叩谢元宁仙君大恩……” 树欲静而风不止,元宁过了安稳闲适的两万年,本来以为今生都不会再与昆仑虚有什么瓜葛,没想到如今,她还要亲自送子阑师弟的妹妹去昆仑虚找他。 云梦的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元宁本来的打算是等云梦彻底康复之后再启程,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元宁一直都知道少辛有些莽撞,却没想到她能莽撞成这样,竟然真的敢一个人单枪匹马的闯到大紫明宫。 这几天元宁在忙着为云梦准备最后一次药浴的药材,没有留意到少辛的行踪。元宁对少辛的行动一向不加控制,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一刀一剑的慢慢闯出来的修为,想着少辛多见见世面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谁知道,少辛这次一连一个月都没有消息,走的时候也没有留下什么口信,等元宁得知少辛的消息的时候,她人已经被叠风以天族二皇子的名字给救了出来。 少辛刚刚意识回笼,就害怕师傅担心,立刻修书一封让仙鹤带个消息给元宁。她特意抹去了自己在大紫明宫收到的伤害,可是元宁还是从只言片语之中嗅到了不对劲。元宁猜测,她的小徒弟虽然性命无忧,不过应该也受了不少的伤。 第40章 三生三世(三十九) 当年的昆仑虚玄女上神就一直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昆仑虚附近哪个仗着自己修为高就欺负刚刚化形的小妖兽的人没被她修理过。在昆仑虚的时候,玄女就没给过白浅和涂山虞好脸色看过,如今,她的小徒弟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她哪里有不管的道理。 她是不想再插手翼族,天族之事,可她又不是死了。白浅和涂山虞这些年,真是越来越疯魔了。 在元宁收到少辛的信的次日,早上送新鲜蔬菜的小贩照常来回春阁的时候,发现回春阁的大门紧闭,只有几块碎银和一张纸条压在门口的花盆下面。上面写着,回春阁的主人携徒儿去远方采药,最近都不用来这儿送菜了,纸条下面是这一个月的采买钱。 在菜贩看见这张纸条的时候,元宁一个闪身就到了翼族的王宫,大紫明宫。 比起擎苍统治下的庄严肃穆,换了新的主人的大紫明宫富丽堂皇更甚从前,从外面的宫殿外形再到里面的布置,无一不是价值连城之物。那宫殿上金灿灿的金箔,差点没闪到元宁的眼睛。 这样张扬又怪异的风格,看上去就知道是白浅的手笔。 元宁敛去自己身上的气息,在翼族的权力中心闲庭信步。这不是她第一次踏足翼族的领地,早在多年前,她的修为还停留在上仙阶段的时候,她为了提升自己的实战能力,还特意去了一趟翼族,挑了好几个皮糙肉厚又作恶多端的翼族人来挑战。 这一路走来,元宁只得出了一个结论,不得不说,在管理方面,离境做的比他的父王实在是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从前翼族人虽然凶狠好战,但是起码会顾及到一些微末的同族情谊,碍于擎苍的威压,他们极少在切磋的时候对彼此下死手。但是现在的翼族,随处可见残肢断臂,暗红色的血液透着不祥和死亡的气息,整个翼族,都气死沉沉的,毫无生机。 要是说原先元宁还有些疑惑为什么离境会成为大紫明宫的主人,说实话,论天赋,论威望,论出身,论管理能力,离境的哥哥离怨都能甩他十条街。擎苍但凡长了脑子,都不会继承人的位子交给他最不靠谱的小儿子离境。 如今,看见了翼族的现状,元宁大约是有些了解了。这恐怕又是天族的手笔,天帝没有这样的聪明脑袋,也不会想的这样长远,那几个皇子也都是酒囊饭袋。要是说九重天上还有什么聪明人,太晨宫的前天地共主,东华帝君自然是有一席之地的。 如果有天族的手笔在后面,离境击败他的哥哥,成为新一任翼族之主的这件事,也就能说得通了。离境毫无领袖才能,又优柔寡断,纵情声色,有这样的王,翼族的灭亡不过是迟早的事。东华帝君真是下的一手好棋,就是不知道白浅和涂山虞的事情,东华帝君又参与了多少。 就在元宁准备直接去白浅的寝宫找她算账呢时候,她一个没注意,手臂被猛的一扯,突然间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浓烈的桃花醉让元宁有些迷茫。 “你是大紫明宫新来的小宫女?是被哪个嫉妒你的姑娘哄骗来这儿当差的吧,你们的翼后最近心情不好,你别凑到她身边去,我送你出去。” 微微沙哑的声音从元宁的头上传来,如果不是闻见那熟悉的桃花醉,又在他的腰带上看见了自己留在昆仑虚的坠子,元宁还真的差点没认出来,她身后的人,是曾经艳冠四海八荒的白真上神。 元宁不想被白真认出来,只是低着头轻轻的“嗯”了一声。白真似乎也没有探究她的身份的意思,只是不远不近走在她的前面,带着她找了条没人的路离开大紫明宫。 见元宁一路上都低着头不敢说话,落下的几缕碎发又遮住了她大半张脸,白真以为是自己刚才的突然出现吓到了她。毕竟他现在的形象可算不上是和蔼可亲,知道玄女离世的消息之后,他就无心再关心什么仪容之事。整日里一身酒气,潦草的让他的爹娘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这样的他,会吓到小姑娘也是正常。 白真在心中苦笑了一声,从前玄女唯一有些感兴趣的就是他这张脸,若是她现在看见自己邋遢成了这个样子,恐怕会直接过来跟他打一架吧。 “你别害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你就离开吧。” “多谢……” 元宁小声的道谢,仍然不敢抬头。虽然她现在的容貌和曾经玄女的容貌不完全一样,但是若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几分相似的。毕竟像她们这种高级任务者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影响到委托人的容貌变化。 在元宁之前接触的那些男人里,白真是最为敏感的一个,她是真的害怕自己露出了什么马脚被他发现了。 “你也不用谢我,说起来,也是我没有管教好自己的亲妹妹,才让她做出来这种蠢事。” 白真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满是惆怅和无奈。在做哥哥的人眼里,自己的妹妹怎么样都是乖巧可爱的,若是偶尔做了什么不太善良的事情,也一定是别人招惹她在先。她要是性格大变,也一定是受了身边人的影响,总之,自己的亲妹妹一定没有什么错。 可是,这些年,白浅一次又一次的用自己的行动告诉白真,她就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恶毒变态的蠢货,和任何人都无关,本性使然罢了。 白真也不想再管白浅这个妹妹的事情,当年他的心爱之人为四海八荒葬身弱水,这其中也有他妹妹和涂山虞的手笔。这些年,白真一直对白浅避而不见,甚至连她的大婚都没有出席过。 要不是最近他听说翼后行事愈发诡谲多变,不仅对昆仑虚子阑神君的亲妹妹下了毒手,甚至还企图杀了天族二皇子的未婚妻。 白真实在担心白浅再这样下去迟早酿成大祸,这才想最后以哥哥的身份劝诫她一句。在走进白浅的寝殿的时候,他刚好看见了元宁的背影,只从一个背影,就能看出这位少女是如何的风姿绰约。 少女的身影让她觉得有些熟悉,她身上淡淡的桃花香让白真想到了故人。他本来就是来劝诫自己的妹妹的,如今看见一个又即将落入虎口的女子,他怎么能坐视不理。更何况,她又和玄女,这样的相似。 第41章 三生三世(四十) 白真落寞的神情和懊悔的语气让元宁的心有些酸涩,她从前不喜欢太过于飞扬跋扈的白真,可现在看见曾经骄傲又肆意的少年变成了这样惆怅又无助的样子,她还是不免有些揪心。 还好,白真没有跟她攀谈的意愿,在把她送出大紫明宫之后,白真就准备离开。 只是在离开之前,白真感叹的说了一句,“我倒是极少在翼族看见桃花,你这一身的桃花香,倒是独特。” 听到白真的话,元宁的身形一滞,或许是闻惯了桃花的味道,无论是在昆仑虚还是回春阁,她住的地方附近总是有朵朵桃花,身上也不由自主的染上了桃花香。白真不提起,她还真的从来没有注意到过。 “大概是家中兄长喜欢桃花,所以身上也染上了花香。惊扰了上神,望上神见谅。” 白真点了点头,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说辞。虽然觉得元宁的身上有他熟悉的气味,但是他现在没有心情和别的女子说话,而且他这次来大紫明宫的确是有正事,也没时间耽搁。 看着白真越走越远的身影,元宁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白真没看见她的正脸。 只是白真要去找白浅,她倒是一时半会不能去找白浅算账了。 元宁有些好奇,白真从前那样纵容宠溺他这个亲妹妹,这次说是要来劝诫妹妹,也不知道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她小心的跟在白真的身后,跟着他一起走进了大紫明宫,进了白浅的寝宫。 多年不见,白浅的气势更甚从前,她已经褪去了从前做青丘帝姬时的稚嫩幼稚,看上去还真有几分一族之后的风姿。只是,她脸上的怨毒和冷漠,也越来越让人心惊。 在元宁和白真进来的时候,她正在揽镜自照,身边的几个宫女也都是瑟瑟发抖的缩在角落,不敢说话。 “四哥来了?四哥倒是稀客,连小五的大婚都不曾现身,怎么现在有空来大紫明宫做客了。是跟大哥一样,是来打我这个小妹妹的吗?” 白浅不曾回头,仍然在仔细的描眉画眼,甚至还很有兴致的在自己的眉心画了一枚花钿。 “白浅,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白真对白浅现在这个样子很是失望,她竟然到了现在还不知悔改。 白真的冷漠和责怪让白浅突然间情绪崩溃,她一挥手就打翻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 “我是谁?我能是谁?四哥,你告诉我,我除了是翼族的翼后,还能是谁?当年的事情明明全都是涂山虞那个贱人做的,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责怪我?难道是我愿意把她带回昆仑虚的吗?折颜疯了一样要杀了涂山虞,连我也一起责怪。 师傅已经把我逐出昆仑虚,我的师傅,我的师兄,还有天族的每一个人,个个视我如蛇蝎,就连爹爹都让我不要再抛头露面。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她是救世的救世主,我就是人人喊打的老鼠,既然你们都看不上我,那我做什么,你们也都没有资格管我!” 白浅越说越疯魔,后来直接走到了白真面前直勾勾的盯着他,好像想让白真给她一个说法。 白真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的确是他们把浅浅这孩子宠坏了。一直到了现在,浅浅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在哪里,她总是这样,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别人的身上,一副无辜者的样子。 “那你的意思是,是别人逼着你和离境搅和到一起去的?是别人逼着你不学无术,欺凌弱小?是别人逼着你眼见着涂山虞偷阵法图却不阻止?白浅,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我是你四哥,你是我亲手带大的孩子,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你因为墨渊责怪你和涂山虞打架,想把你逐出昆仑虚,就对墨渊和玄女心有怨言。你嫉妒玄女,你明明知道阵法图对于天族来说多么重要,却还是眼睁睁的看着涂山虞偷盗阵法图,你就是想让她死在那场大战之中!你以为没有人看见,可是涂山虞又不是傻子,难道你以为她会为了你瞒下去吗?” 玄女的死亡对于白真来说是不能提及的痛苦,他明明有机会救下玄女,可是他还是带着受伤的令羽离开了弱水。每次午夜梦回之时一想到玄女的音容笑貌,白真就心如刀绞。 “我真的不明白,玄女她到底是哪里招惹你了,你非要置她于死地?她已经离开两万年了你都没有办法放下心中的妒忌,竟然连她师弟的妹妹都不放过。白浅,你平心而论,你对子阑神君的妹妹下手还不是因为你心中的妒忌和怨恨从未消失吗?” 元宁在白浅寝宫后面的柱子后面站着,她眼看着白浅在白真说完后之后歇斯底里的摇头,她像是疯了一样推搡着她曾经最亲近的四哥。 “是!我是嫉妒她!明明我才是青丘帝姬,我出身高贵,天赋异禀,血统纯正,可为什么每一次所有人都偏向她!即便她身为女儿身,墨渊也愿意收她为昆仑虚第十六位弟子,而我只能依靠着爹爹的关系做个外门弟子。折颜喜欢她,师傅喜欢她,昆仑虚的师兄们喜欢她,就连四哥你也喜欢她。可是凭什么!这这一切原本都应该是属于我的! 我是故意杀了云梦那个女人,谁让她是子阑的妹妹,谁让她和昆仑虚有关系,一切一切和玄女沾边的人我都不喜欢!他们都不应该出现在我的面前!” 第42章 三生三世(四十一) “你以为我愿意待在这么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吗?我是喜欢离境,可是还没有喜欢到可以容忍别的女人跟我共侍一夫的程度,尤其这个女人还是涂山虞那个贱人。四哥,你恐怕还不知道吧,现在大半个翼族都已经在我的掌握之中了。既然擎苍能够打动战争攻打天族,那总有一天,我也可以!那些曾经讥讽过我的人,那些看不上我的人,我迟早要让他们对我俯首称臣!” 元宁都有些听不下去了,白浅原来最多算个被宠坏的小孩子,怎么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擎苍是个激进的好战分子,没想到白浅还有这样隐藏的疯批想法。云梦何其无辜,四海八荒的子民何其无辜?要不是怕暴露自己的身份,她恨不得立马冲出去直接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再一剑捅死她算了。 白真亦是如此,\"啪\"的一巴掌,白浅的脸上顿时出现清晰的指印,唇边也泛起点点鲜红,她不可思议的看着曾经最宠溺她的四哥。 看热闹的元宁想着,还好刚才因为白真要和白浅单独说话,那些翼族的小宫女们都已经离开了。否则若是她们见到了翼后被自己哥哥掌掴的情景,恐怕大紫明宫又要血流成河了。 “四哥,你打我?你为了一个死了两万年的女人打我?好啊,好啊,你们都护着她是不是,那我偏偏就要杀了所有和她相干的人。不止是云梦,那些昆仑虚的所有弟子,有一个算一个,只要他们踏足我翼族的地界,我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不过有一点四哥你倒是说对了,你们再喜欢玄女又如何,她已经死了,她不会再回来了。东皇宫的威力应该不用我多言了吧,神魂俱灭啊,多么美妙的死法啊。或许我真的应该学会放下对她的厌恶了,毕竟天上地下,诉诸九幽,你们也没有办法能找到她了!” 白真静静望着白浅,眸色深沉近墨,里面似乎还藏着股淡不可见的火苗,他现在,几乎都不认识自己这个妹妹了。 “你知不知道,就凭你今天说的这一番话,我就算是立刻杀了你也不为过。” 白真眼神中的认真让白浅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仿佛整个人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扯扯捏捏,让她无法摆脱。白真的眼中带着杀意,白浅此刻无比清醒的认知到,她的亲哥哥,在这一刻,当真想杀了她。 “四哥,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你走吧,从小到大你都对我有求必应,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以后再也不要来翼族了,我们就当是从来没有见过吧,或许再想见的时候,就是在战场了……” 白真默默地低下了头,长长的叹息从他的喉咙里发出,白浅的反应告诉他,他这一次的翼族之行毫无意义。他到底,还是没有办法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手。 甚至,让他更加失望和害怕的事是,从翼族现在的政局中,他看见了爹娘和青丘的身影。这一点,元宁也有所察觉。 作为和白浅一起长大的人,元宁很清楚白浅的才智,以白浅的能力,要想在翼族元老和离境,胭脂都在情况下控制大半个翼族,简直是天方夜谭。虽然离境是个蠢货,但是翼族的长老们和长公主胭脂还是有些脑子的。除非,有青丘和狐帝在暗中隐晦的支持和放纵。 当初离境继位的仓促,原本应该是第一顺位继承人的离怨又死的突然,翼族内部对离境反对的声音占了多数。强迫离境一并娶了当时擎苍订下的涂山虞,恐怕就是翼族长老给他们这一位信任的王的第一个下马威。 青丘是一个势力庞大的族群,四海八荒独占五荒,除了狐后和白浅之外,青丘白家都是上神,青丘子民也不算少,青丘历来都是翼族和天族必争的势力。狐帝虽然看上去闲云野鹤,但是从他对自己几个孩子的安排中不难看出他的野心。尤其是现在,纯狐族和涂山氏逐渐崛起,青丘的势力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蚕食,他们必须要采取些行动了。 狐帝现在大约是觉得,既然走天族的路走不通,那不如就走翼族的路吧。殊途同归,历史终究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只有切实的利益才是最要紧,只要最后的赢家的白家的人,过程如何,并没有太重要。 反正不管白浅是成是败,白家都会立于不败之地。青丘表面上和白浅撇清关系,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又默默培养白浅在翼族的势力。若是成,那白家就能够更上一层楼,若是不成,损失的也不过是一个早就明面上和青丘没有关系的帝姬罢了。 白浅流着泪,默默的看着自己曾经最亲近的四哥越走越远的背影。她不理解为什么四哥不能接着像从前一样毫无条件的宠着自己,纵容着自己。在白浅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是应该围着她转的,既然四哥不愿意站在她这边,那他,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再见面时,或许她会毫不留情的杀了白真。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面的白浅没有注意到,在她的视觉盲区,元宁走出了柱子遮挡住的地方,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她的背后。 空灵又嘲讽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白浅帝姬,还真是,好久不见。” 第43章 三生三世(四十二) 元宁看见白浅在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在这个时候,她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改变自己的声音。玄女那具身体的长相本来就和元宁有六七分的相似,声音更是几乎一模一样。别的都可以伪装,但是上神的威压和独属于元宁的气息做不了假。 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不一定是你的爱人,而是你的宿敌。 白浅缓缓回头,白浅在回头看见元宁的脸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 ,看向元宁的眼神里带着畏惧和震惊,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她死死地盯着元宁,脸色惨白,整个人都开始发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是你!怎么是你!你不是已经神魂俱灭,死在了弱水河畔了吗?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白浅的理智在元宁出现的那一刻,全面崩塌。她或许会认错任何一个人,但是唯有玄女,她化成灰白浅都能认得她。 元宁冷笑了一声,“怎么,看见我没死,你很失望吧。” 东皇宫是墨渊最得意的一件神器,说它有灭世之能也不足为过。放眼四海八荒,能从东皇钟的封印下逃脱还修为不掉的人,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就连东皇钟的第一任主人,天族战神墨渊都不行。 所以,白浅从来没有想过有人能够成功从东皇钟下逃脱的可能性。在她的眼里,即便见不到尸体,玄女也绝对不会有任何的一线生机。 她难以置信的一直在不停地摇头,一步一步的缓慢后退。如果她眼前的人真的是玄女,她甚至都想象不到玄女的修为到底到了怎么样一个令人害怕的程度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就算是师傅也不可能从东皇钟轻易出来,玄女当年只不过是刚刚飞升上神,不可能有这种骇人的修为,你绝对不是玄女!” 为了让自己相信自己的话,白浅祭出了她的仙级法器,疯了一样不停地往元宁身上砍。她已经忘记了什么剑招功法,只是毫无章法的刺向元宁。 “你说得对,我现在的确不是玄女了,昆仑虚的玄女上神已经为了四海八荒在两万年前死在弱水河畔了。你记住,今天来杀你的人,是回春阁的主人,元宁。” 元宁甚至都不用拿出她的疾风碎玉针,只是垂下眼帘,手指轻弹,一道清音从她的手中传出,化作一股无形的力量,这强悍又迅速的力量足够穿透白浅的心脏。 她是奔着杀了白浅的目的去的,她已经疯成了这个样子,还准备像擎苍那个蠢货一样打动这样大规模的战争。若是留着她,未来只会引发更大的灾难。 这毁天灭地的力量让白浅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她无比清醒的认识到,如果这道攻击击中了她,她绝对不会有生还的机会。就在白浅闭上了双眼,绝望的等待死亡的时候,白真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白真忽觉得心口有些疼痛,便伸手在胸口一摸,触手一片湿腻,低头看去,只见从心口一直到肚腹,早不知被灵息划开,正有汩汩的鲜血不住从伤口里涌出来,鲜血早将他身上的白色素衣染透。 他虽然比元宁早十万年成为上神,可是论起实力,他落了元宁一大截都不止。更何况在这样危急的时刻,他根本没有时间祭出自己的法器。 白浅再怎么混蛋,她也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刚才他的确是因为白浅的恶毒和愚蠢对自己的亲妹妹生了杀意。但是归根到底,青丘的人帮亲不帮理,白真还不是改不了护短的毛病。 在出大紫明宫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大紫明宫的灵气波动。这样纯净又霸道的灵气,他目前为止只有在玄女的身上感受过。白真突然间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进大紫明宫的时候嗅到了那一点桃花香,想起那位翼族的小宫女和玄女有七八分相似的身影。这一刻,他的脑海中如电光火石一般灵光一闪,哪里有这么多的巧合,那人,明明就是他日思夜想的玄女。 所以,他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大紫明宫,不过他第一眼看见的却是他的亲妹妹惊恐又害怕的表情。几乎是不假思索,他就立刻闪身到了白浅的面前,用自己的身体为妹妹挡下了致命一击。 “四哥!” 白真缓缓的倒在元宁的怀里,他的身体千疮百孔,但是灵魂终于得到了安宁。白浅崩溃的声音在元宁的耳边环绕,元宁怔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立刻点了白真的几个大穴,止住了白真正在流逝的生机。 “白浅,你最近最好给我夹起尾巴做狐狸,前些天被你重伤的少辛是我唯一的亲传弟子,之前你又伤了子阑师弟的亲妹妹。这些账,等我下次再跟你算。” 元宁恶狠狠的瞪了白浅一眼,抱着白真就立刻离开了大紫明宫。她的一道神息威力有多大,她自己本人再清楚不过,白真的上神劫都是靠渡情劫过去的,他的体魄甚至比不上自己上仙时期的体魄。 感受着白真在她怀里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元宁气的都想要杀人。果然她还是高估白真了,从四万年前到现在,白真都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说来也是巧,元宁抱着白真回来的时候,少辛也正好恢复了一些,为了不让元宁担心,她已经回了回春阁。虽说还没有完全恢复修为,但是可以看出来桑籍把她照顾的很好,小姑娘整个人都胖了一圈。 只是元宁可以看出一向无忧无虑的小巴蛇脸上突然间多了几分化不开的愁绪,要是在平时,她还能抽出心思来跟她的小徒弟谈谈心。但是现在白真性命攸关,元宁也没有心思做别的事情了。 少辛在看见元宁回来的时候,眼睛立刻变得亮晶晶的,也没有问师傅怀里的人是谁,反正师傅经常从外面捡一些漂亮的姐姐回来。 不过师傅叮嘱过她,小姑娘救就救了,不会有什么要紧事。路边的男人可千万不能随便捡回家,不然一个不小心就是灭门之灾。少辛虽然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但是作为一个听话的小徒弟,师傅说的所有事情她都奉为圭臬。 白真虽然伤的严重,好在回春阁的灵丹妙药不算少,芥子空间里面更是有数不胜数的万年灵草,元宁自己也有不少保命的法器,保下白真的性命对她来说不算是什么难事。而且白真的求生欲望强烈,元宁可以感受到他灵魂剧烈的挣扎。 第44章 三生三世(四十三) 其实元宁还没有准备好怎么样以新的姿态和白真相处,这几天她一直把给白真煮药的活儿推给少辛,自己则是一直在街上为百姓义诊。 少辛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个听话的孩子,就是有的时候好奇心实在是有些太重了些。她一眼就看出来这次她的亲亲师傅捡回来的俊俏仙君和她关系不俗,师傅在和别的男子相处的时候,一向都是随性豁达的。 小巴蛇不知道元宁喜欢一个男子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但是她知道,师傅只要是不喜欢一个人,连一句话都不会想和他多说。根据小巴蛇的推辞,师傅一定跟这位新客人有些提不得的往事。 可惜师傅不愿意告诉她这位仙君的名字和身份,少辛托着腮在白真的床榻边烦恼的想着。 白真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一只修为还算不错的小巴蛇在他的床边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她的灵气纯净,看起来没有恶意,眼神中满是好奇和疑惑。 他的脑海混沌了一会儿,想起当时晕死之前看见的人影,他突然间激动了起来。 “玄女!玄女!玄女在哪儿?你快告诉我玄女在哪儿!” 他激动的样子和剧烈的动作直接撕烂了少辛好不容易缝好的伤口,小巴蛇气鼓鼓的把白真摁回床上,白真还在虚弱状态,精神也不太稳定,还真被气势汹汹的少辛给压制住了。 少辛仔细地打量着情绪激动的白真,长得一表人才的,怎么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而且一开口就要找什么玄女,他们回春阁哪有什么玄女,这人真是奇怪。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好不容易才包扎好你的伤口,你这一动,伤口又被扯开了!这儿是回春阁,是我和我师傅的地盘,没有你说的什么玄女,你最好给我听话一些,再乱动,我就悄悄揍你。对了,认识一下,我师傅是元宁,我叫少辛。” 元宁,简单的两个字在白真的心里反复诵读。白真可以确定,他在晕倒之前见到的人的确就是玄女,他不会认错玄女的气息。这个回春阁里到处都是玄女的灵气,就连院子外面种着的树也是桃花树,甚至整个房间的布置也是玄女的喜好。 要是说这个元宁和玄女什么关系都没有,白真是到死都不会相信的。 “在下青丘白真,那请问少辛姑娘,你师傅元宁仙君现在何处,我想当面谢谢她的救命之恩。” 白真说的诚恳,小巴蛇也没有多想,反正师傅这几天也没有说过不能让病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这应该是可以说的吧? “师傅平时这个时候应该在朱雀大街上为百姓义诊,她的医术可好啦,你现在去应该还要等好一会儿才能等到师傅。 你刚被师傅带回来的时候我都吓着了,一身都是血,气息几乎都没了,师傅竟然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你救回来了,是不是很厉害。我跟你说,这里人都很喜欢师傅,想和她同修的男子能从这儿一直排到昆仑虚!” 玄女的医术几乎是折颜手把手教出来的,而白真又是折颜养大的狐狸,小时候他也没少和别人打架,大大小小的伤受了不少。他一眼就看出来元宁的医术和折颜同出一门,而折颜在四海八荒,唯一教过医术的人,就是玄女了。 少辛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她最喜欢的师傅,这种仰慕的神情真的 白真带着惊喜和疑惑走到了朱雀大街上,他此刻的心情可以说是百感交集,玄女没有死,她还活着。 可是为什么,两万年了,她都不愿意来见一见自己,甚至不愿意让折颜和她最尊敬的师傅知道自己的生死。她换了一个身份,抛却了自己所有的过去,就连大嫂都不知道她的亲妹妹还活在世上,难道自己对于玄女来说,什么都不算吗?那他们过往的那四万年,又算是什么呢? 这段路很短,白真只是刚刚出门,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经跑到了朱雀大街,他在这个时候已经忘却了自己的修为,甚至忘了自己可以用法力瞬移。在这一刻,他似乎只是一个一心想着自己曾经心中所爱的少年。 少辛没有说错,元宁真的很受欢迎,她周围被围得水泄不通,百姓们都很爱戴她,大家看着她的目光满是崇敬。 这天阳光正好,元宁坐姿闲散,碎发下的眼眸水光氤,她偶尔一个挑眉都令人心动不已。元宁虽然和玄女的长相很相似,她们同样的强大,同样的坚韧,但是仔细看来,她们还是有许多的不同。 比如说,比起玄女大多数时刻的柔婉和谦和,元宁则显得十分的锋芒毕露,肆意潇洒。玄女的脸上总是带着醉人的笑意,可是元宁却看上去有一种生人勿近的冷艳。 可是白真觉得,他现在看见的,才是他爱的人真正的性格。或许在之前的每一刻,她都是在扮演别人的性格,只有抛却“玄女”这个身份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像是察觉到白真过于炽热的目光,元宁似有所感,微微抬头,白真没躲开,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两人视线毫不意外碰上,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滞了,热闹喧嚷的街头在他们的世界里变得安静。 白真看着她,那双眼睛里情绪再次翻涌。见到元宁的那一刻,白真有一种心脏落在实处的感觉。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他似乎,又找到了自己的灵魂,他的爱意,终于再次有了归处,这是他的天上人间。 白真没有立刻上去抓住元宁的手,只是站在人群之外贪婪又安静的注视着她。元宁也没有多说什么,仍然有条不紊的为来看病的百姓把脉。 直到最后一个病人离开的时候,白真才走到元宁的对面。 “白真,好久不见。” 第45章 三生三世(四十四) 元宁清冷又熟悉的声音把白真从迷雾中唤醒,他在元宁义诊的时候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试图冷静的和元宁见面,但是在真正和她面对面站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的声音颤抖。 曾经青涩的感情经过两万年的时间,早就在心中发酵,在回忆中成熟。以为不会再相见的爱人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前,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在过往的两万年,白真曾经多次做过这样的美梦。 “好久……好久不见……” 过了很久白真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艰难的看着元宁,声音也有些沙哑。 元宁虽然觉得有些尴尬,但是她经历的事情太多了,这点尴尬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自她去大紫明宫的那一日,她就预料到恐怕她悠闲自在的安生日子也结束了。只是有些可惜,在人间的这两万年刷的感情经验不太足。 “走吧,别在这傻站着了,你也没彻底恢复好,在这吹冷风别再发热了。” 元宁利落的收拾起了桌子,白真还算是有点眼力见,虽然人还是懵着的状态,但是手上的活也没停着,立刻接了过来元宁手上所有的东西,乖巧的走在元宁的身后。 其实一路上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问元宁当初是怎么样活下来,想问她为什么不告诉大家她还活着,想问这些年她有没有去过青丘,去过昆仑虚。白真还想问她为什么面容发生了改变,一个人跑到了人间,就连名字也换成了元宁。 白真想告诉她,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想和她诉说自己心中化不开,斩不断的爱意。但是最后,千万万语到了嘴边,他还是只说了一句。 “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吗?” “我?”元宁指了指自己,笑着说道,“我很好,没有比现在更好的生活了,白真,我喜欢这里,真的很喜欢。在这里,我不是什么纯狐族少主,不是昆仑虚天赋第一人,不是高高在上的玄女上神。我只是小镇上医术最好的外来姑娘,是少辛的师傅。我喜欢这样无忧无虑,自在安宁的生活,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我徒儿被欺负了,我甚至都不愿意去跟白浅和涂山虞计较她们差点害死我的事情。” 元宁说话的时候,白真的眼睛一直没有办法从他的身上离开。他见过在战场上光芒四射,以一敌百的玄女上神,也见过在十里桃花安静漂亮,少言寡语的纯狐族少主。 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很少在玄女的身上见到现在这样随性的样子,从前的她把自己绷的太紧了,什么事情都要做到最好,什么时候都要做到第一,像是要和什么人比赛一样。现在的元宁也很好,非常非常非常的好。 白真在心中有些窃喜,四海八荒之中,除了白浅,他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玄女还在人世的人了。哦,不对,现在是元宁。 白浅恨不得玄女当年死无全尸,现在玄女死而复生,她自然不会这么好心去昭告天下,说不定还在想着筹谋划策来给元宁找麻烦呢。 元宁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踪迹,正好他现在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一直陪着元宁采菊东南下。青丘的领土他早就在玄女的死讯传来的时候传给了青丘的第三代小帝姬小凤九,现在他是个标准的富贵闲人,这下子没了折颜这么碍眼的老凤凰和墨渊那个冰块脸,自己一定有机会和元宁长相厮守。 打定了主意之后,白真就真的死皮赖脸的留在了回春阁,他没有再问过元宁任何问题,他仿佛要重新和这个叫元宁的女孩儿重新认识一样,在那天之后,他没有叫错过一次元宁现在的名字。 元宁试图或者委婉,或者强势的赶白真离开,可是他就跟听不懂元宁说的话一样,每次都随便找个由头岔开话题。久而久之,元宁也懒得折腾了,只是吩咐少辛给白真准备了一间离她远一些的客房。 少辛表示,回春阁多了一位上神其实也蛮好的,起码药园里面那些杂草有人拔了,病的严重的病人也有人扶了,就连每天打扫清洗的活也被白真上神给包了。 收敛了自己身上满身傲气的白真很难有人会不喜欢,不过是短短一个月的功夫,少辛已经开始被白真成功收买了,现在她有事没事和元宁单独相处的时候都会为白真说好话撮合师傅和白真上神。 在少辛第八百次说起白真上神的优点之时,元宁无奈的放下了手上的笔。 “行了,你老实交代,白真到底给你了多少好处,你今天已经和为师说了五六遍白真上神是个好人这句话了。” 元宁也不知道为什么,少辛这小姑娘被自己养成了见钱眼开的性格,明明她对少辛也挺大方的啊,可是少辛就是特别的爱财,她都怀疑桑籍就是靠着给少辛送天材地宝才拿下她这个傻姑娘的。 少辛有些窘迫的低下了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元宁的袖子,又回头偷偷瞪了一眼在背后偷看的白真,又过了好一会才小声的问了一句。 “其实也没多少,就是两柄仙级法剑还有一些丹药罢了,主要是还有一把破云扇,我特别喜欢,用着也很顺手。 所以,师傅,白真上神给的东西我能收吗?别的都算了,可是那把破云扇,我真的超级超级喜欢!” 小巴蛇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元宁就算是想发脾气也发不出来。 “罢了,他既然给了你,你就拿着吧。” 其实元宁她也不是对白真一点感觉都没有,白真愿意不要他的青丘帝君的身份,愿意放弃自己拥有的一切待在自己的身边做一个小药童,元宁心里还是有一点感动的。 而且说实话,她在人间待了那么多年,几乎没有对任何异性有过心动的时刻,甚至看见他们的时候一点情感起伏都没有。而白真来到回春阁之后,元宁的心中还是有一些感动的。有一个人为了自己无怨无悔的等了那么多年,的确是难得。 “白真,我去后山采药,你要一起吗?” 第46章 三生三世(四十五) 自从白真住进回春阁,大多数情况下元宁都是当他不存在,最多就是在换药的时候跟他说几句话。现在她主动和自己说话,还邀请自己去采药,白真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少辛是个有眼力见的小巴蛇,她在白真威逼利诱的眼神下,立刻开口说自己有事不能和师傅,白真上神同去了。 元宁哪里会不知道白真和少辛的小动作,不过她也没有干涉什么。反正白真都已经住进来了,就放任自流吧。 “白真,你能不能换身像样的衣服,天天穿的跟捡破烂的一样,之前也没见你这样随性啊。” 元宁有些嫌弃的给白真找出来一件月白色的法衣递给白真,白真欣喜之余还有些委屈。欣喜的是这是元宁第一次给自己送东西,而且还是贴身的衣物,这法衣的形制和颜色也都符合自己的喜好和习惯。 委屈的是元宁语气里的嫌弃让他有些难过,他原来也是风光霁月的美男子,还不是元宁这个没心没肺的男女消失了两万年,自己才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那我要穿和你的法衣一样的颜色。” 元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小子在她这里蹭吃蹭喝不说,要求还挺多。虽然心里嫌弃,元宁还是在芥子空间扒拉了出了一件被她压箱底的浅蓝色男子法衣,毫无感情的扔到了白真的怀里。这还是她之前在某个仙侠世界收来的衣服,本来准备自己女扮男装的时候穿的, “给你,快穿!我在外面等你,别让我等你太久,” 人间自然有人间的春和景明,元宁当初选择在这里定居的原因就是看上了后山的美景。后山的气候和地形很适合种植草药,元宁还特意和少辛开垦出来了一块在后山的地用来种草药。有阵法的保护,也不用担心普通的百姓误食而灵气爆体。 现在的白真真的很难看出从前矜贵高傲的青丘一荒帝君的样子,精致的法衣被他随意的撸起,大滴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滚落,为他增添了一种别样的,野性的魅力。 他的双眼在看向身边少女的时候含情脉脉,似乎拥有了她就拥有了全世界。 元宁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着有些别扭,想着说些什么,好歹打破一下现在这暧昧的过了头的氛围。 “你这么久不回去,狐帝狐后难道不会担心吗?” 白真无所谓的摇了摇头,他爹娘要是知道他在追求自己的真爱,这人还是已经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多年的玄女上神,估计恨不得直接把他打包送到元宁的回春阁。 他爹的算计白真也不是看不出来,在当年元宁还是玄女的时候,狐帝就很赞成他去追求这位四海八荒天赋第一的纯狐族少主。青丘实力雄厚自然不需要联姻,但是应该不会有一个野心家能够拒绝一位这样天赋卓绝又背景强大的联姻对象。 白真不喜欢狐帝这样的想法,但是也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没有办法改变爹的打算。他喜欢曾经的玄女,喜欢现在的元宁,自然是因为他喜欢的是她这个人。无关天赋,无关身份,无关对错。 “我已经把我的领土都交给了小凤九,二哥和爹娘也都同意了,我现在可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无所有了,元宁神医可一定要收留我。” 白真笑的灿烂,似乎根本不在乎青丘一荒之主的地位意味着什么,元宁被他这样灿烂的笑容闪到了眼睛。 正值春末夏初,带着燥意的微风拂过美貌少女的脸,吹散了她用来束发的发带。 “好宁宁,你的发带散了,我为你重新束发吧。” 不等元宁点头,白真就走到了她的身边,用自己的衣袖擦干净元宁身边的青石,小心翼翼的扶着元宁坐下。他的手很灵巧,曾经用来弹琴作画,拨弄风云的手在元宁的头发里温柔的穿梭着,元宁被这一缕清风吹的有些乱了心神。 为元宁重新束发之后,看着自己的成果,白真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然这几万年的手艺没有白练,之前他就很羡慕折颜那只老凤凰能够为元宁挽发,如今也终于轮到他自己了,看起来,他的手艺还不错。 元宁有些烦躁的踢了脚边的石子,统子或许说的是对的,她真的不擅长处理这种不夹带任何利益的纯粹感情。她有些恶劣的把白真好不容易缠好的发带解开,还把摘下来的发带扔在了一边。 她一向都是成熟又冷静的人,只是在白真面前,她总是不由自主的想任性一些,再任性一些,这样幼稚的元宁,是真正鲜活的。 “白真,为了我,真的值得吗?” 白真不发一言,只是弯下身子静静的拥着元宁,元宁试图挣扎了一下,可是在白真深情的眼神下,她还是放弃了挣扎,轻轻叹了一口气,倚在白真削瘦的胸前。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这个选择意味着什么,她任性的不想要想太多。她是神仙,神仙及时行乐,应该也没什么不对吧? 这一声叹息好像是砸在了白真的心上,一瞬间,白真的心跳如鼓。一会儿功夫,白真的胸口起伏逐渐加剧,落在元宁颈上的气息也似乎越来越急。 白真像着迷一样,元宁总是轻易地就能让他意乱神迷,每一次他靠近她,心就会跳得很快就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还好,等了两万年,他的神女终于愿意回头看他一眼,他数万年的宿命终于实现。 “元宁,不管你是元宁,还是玄女,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让你有机会离开我的身边。 ” 第47章 三生三世(四十六) 自从元宁默认了白真的存在之后,白真就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一样,天天换着花样的跟元宁穿相似颜色的衣裳,戴相同式样的配饰,简直是一整个花枝招展显眼包。 自从听说了元宁的桃花运有多好之后,就连元宁去朱雀大街为百姓义诊,他都要坐在元宁的旁边为她打扇。每次只要有一个长相稍微俊俏的年轻男子前来搭话,白真都要摆出一副男主人的姿态,半搂着元宁彰显自己的身份。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元宁对有些太过于殷勤的男子也有些厌烦,所以也愿意纵着他,白真因此更加得意了。有时候就连少辛都有些无语,看的她有有些牙酸。 说起少辛,元宁就很是头疼,一向是最开朗活泼不过的小孩子,最近总是一个人待在无人之处看着天发呆。 所以说情之一字最为伤人,小姑娘自从和桑籍去了一趟天族之后回来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元宁有心想开解自己的小徒弟,却不知道还如何开口。 虽说男女之事你情我愿就好,可是对方是天族二皇子,天族最重那些劳什子上下尊卑,她的小徒儿天赋一般,经过她的洗经伐髓也只不过堪堪在两万岁之前进入神女之境。这次天族一行,小朋友估计是受了点打击。 元宁也旁敲侧击的问过几次,少辛每次都是笑着找个由头岔开话题,看出来徒弟不想说,元宁也没有勉强,这种事情旁人是很难帮忙的。 说实话,元宁这人的性子说的好听些是闲云野鹤,不问世事,说的难听点就是冷漠无情,不染尘埃。她的喜欢来的快去的也快,每次从一段感情中抽身的时候都会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这也是她能在那么多任务者当中脱颖而出的原因之一。 对于少辛,她是有怜爱和在意的,可是她的确是做不到像她的师傅一样能够事无巨细的关心体贴自己的徒弟。平心而论,她已经给了少辛她能够给的所有东西,好在这孩子也不是个白眼狼,知道投桃报李。只是再多的爱和关心,的确是没有了,从桑籍的身份和元宁对他的印象来看,他不是良配,可是她也不想干涉太多他们之间的感情。 小镇的生活平静安宁,白浅不知道是元宁的那随意一击吓到了还是不愿相信她的宿敌尚且存在人间,竟然也没有来小镇找过什么麻烦。白浅不主动找麻烦,少辛一刻心也都系在天族那里,不愿意多生事端,元宁见事主都这样不在意,也就暂时没有再去大紫明宫。 虽然她们之间都知道,她们两个人之间,早就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了。 青丘那边,新的青丘女帝白凤九那边在接她四叔的北荒的时候有些手忙脚乱,除了白真的北荒之外,她还需要继承她不靠谱的姑姑放弃的西荒。白凤九毕竟年纪小,修为低,虽说身份尊贵,但是青丘不服气她的人不在少数。 四海八荒强者为尊,身份绝对不是最令人信服的因素。 白真对这个小侄女还是在意的,虽然不舍得元宁,但是他作为四叔,还是狠下心来抽出来三天的时间回了北荒去帮白凤九镇压那些反对的声音,青丘白真永远没有办法真正和他的家人划清界限。 元宁对此倒是没什么想法,她的确不喜欢青丘的那群狐狸,但是也不至于和白凤九这只小狐狸崽子计较。况且说实话,即便她心中对白真有些异样的情感,但是这种情感在利益权衡之下,也会被她果断放弃。只要白真别说出自己的身份,打扰她暂时平静安宁的生活,在青丘待多少天她都没什么意见。 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在宁宁心中的地位并不算高,在离开的前一天晚上,白真又一次悄悄地溜到了元宁的闺房。一想到他好不容易靠近他的神女,就要因为青丘的那堆破事和他的宁宁分开三天,白真就一身的怨气。 为了让元宁不至于在这几天他不在的工夫移情别恋,白真今天晚上可是做足了准备。他必须为自己增添一些筹码,起码在折颜和墨渊出现之前,让自己在宁宁心中有个一席之地。 元宁刚推开她的房门,床上刚刚沐浴完精瘦的躯体就一览无遗,一滴水珠顺着白真狭长的眉眼流下,在锁骨的地方打了个旋,不甘心的滑落。白真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淡淡的媚意,四海八荒第一美男子,自然是有这个资本的。他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结实的肌肉曲线优美。 “娘子,咱们安寝吧……” 虽然是刻意勾引,带着一些算计,但是元宁还是欣然受用了。白真能感受到元宁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游离,这种打量的目光让他感到既害羞又兴奋,白真不禁有些腼腆地咬了下自己的下唇。 白真莹润的面颊还带着些潮粉色,像是被人类刚刚捕捞上岸的美人鱼,不自知的睁着水意朦胧的眼睛,肆意冲撞着人类的领地。元宁的确被这样的白真勾引到了,没有人不会为这样的景色心动。 “如果这是你想要得到的,那就,如你所愿。” 黏腻的水渍声和暧昧的唇舌声在并不算宽敞的房间中响起,好在小巴蛇提前被白真赶去了后山修炼,所以有心机的小白狐可以在这里肆意宣泄自己的情欲。 一响贪欢,满室荒唐。 白真是和折颜完全不一样的体验,前者喜欢撒娇,在交融的时候娇气的很,总是能发出让元宁面红耳赤的声音。每次白真乌黑的瞳水盈盈的蒙着雾气的时候,元宁就忍不住的想再欺负他一点。 折颜是春风细雨一样的温柔,他会贴心的吻去元宁眼角的生理泪水,小心的照顾元宁的情欲,时刻关注着元宁的感受,让元宁沉浸在这种温柔中无法自拔。 纵然有千百般的不舍,白真在凌晨还是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回春阁,他在元宁的身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暧昧的痕迹,想要从中汲取一些微弱的安全感,这是他最缺失的东西。他很害怕,再次睁眼,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他也知道,自己在元宁心中的地位别说是折颜,恐怕都比不上宁宁的师傅,自己不过是占了一些时间上的先机,才窃取到了这天下间最美好的珍宝。 第48章 三生三世(四十七) 元宁睡醒之后,看着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的红痕不由得略微有些脸红,白真在这档子事上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一样,一点不像只狐狸,倒是像狗。 好在今日是中秋佳节,正好她也不用去街上义诊,难得倒是可以忙里偷闲,过几天清闲日子。 本来想着今天刚巧有时间可以抽空和她的小徒弟聊两句,可是一大早的就不见小巴蛇的人影,不知为何,元宁突然之间有种不祥的预感。 自从成为上神之后,她就有了一丝可以沟通天地的预知之能,倒是和她当初和折颜随便扯出来的那个天赋对上了。 元宁试图用灵力探查小巴蛇的气息,可是放眼整个小镇,都没有少辛的踪影。因为桑籍的事情,少辛恐怕已经受了不小的打击。天族人也不会允许他们视为继承人的二皇子有一个背景并不强大的皇子妃。 联想起那些天族人的德行,一向冷静自持的元宁也不免有些烦躁。她最讨厌那些自视甚高的人和她谈什么礼义尊卑,只有没有开灵智的动物才会追求血统的纯正,一个两个明明都已经成神成仙,偏偏还要计较这些最不值得关注的出身问题。 寻着少辛最后的踪迹,元宁在后山的药园里发现了一摊触目惊心的血液,药园里面的万年灵植也被拔的拔,毁的毁。 如果有人现在站在元宁的身边,一定能够明显的感知到她身上强大的灵力波动和情绪变化,这是,独属于上神的威压。她美艳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冷漠的眼神,如同九天神女,让人望而生畏。 自从离开昆仑虚之后,元宁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灵力暴动过了。少辛对于她来说,可能的确感情算不上多深,但是天族这种令人发指的恶心行为,实在是让人讨厌。桑籍在他们眼里是身份高贵的二皇子,是天赋卓绝的继承人选之一,在元宁这里,屁都不算。 此时的九重天,一场大戏正在紧锣密鼓的上演。上一次二皇子桑籍突然间从翼族带回来一个浑身是伤的小巴蛇的时候,就已经在九重天引起了轩然大波。虽然天族大皇子妃生下了生有异像,天赋卓绝的皇孙夜华,但是在夜华长成之前,二皇子桑籍仍然是天君心中最佳的继承人人选。 在白浅彻底败坏完自己的名声之前,其实天君有意让自己寄予厚望的二皇子和青丘最受宠爱的帝姬白浅联姻。当时的白浅的确算得上是四海八荒第一贵女,出身狐族大族,又是九尾白狐,更不用说她还在战神墨渊上神的座下学艺。虽然只是个外门弟子,但是墨渊上神的威名响彻四海八荒,作为一个联姻对象来说,已经是足够了。 只可惜,白浅实在是太过于愚蠢,她因为那一点的嫉妒心和私心,和涂山虞搅和在了一起,直接差点导致了天族一大半将士的覆灭。即便天君和桑籍不在意,一个有这样一段黑历史的天后,也绝不能让天族的战士们信服。 尤其是天兵之中,当年损伤最为惨重,但是如今实力最为雄厚的素锦一族。他们对狐族的意见现在可不是一点半点那么简单,除了纯狐一族因为有玄女这个为天下苍生牺牲的少主之外,其他狐族都遭遇了素锦一族的冷眼。就算是为了笼络素锦族,天君也不可能让桑籍和狐族的人联姻。 只是除了青丘之外,四海八荒有的是身份尊贵又修为天赋极好的女子,桑籍的婚事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被定下来,除了他自己本身对爱情的要求会比较高,执意要找一个自己一心喜欢的人,也是因为天君太过于挑剔的缘故。 在天君看来,除了美貌之外可以说是一无所有的孤女少辛,绝对不可能成为二皇子妃。别说正妻,就算是让这只小巴蛇做二皇子的妾室,天君也是极为不乐意的。 天君不喜欢少辛,但是也不忍对自己看重的继承人太过于苛责,所以只能对他眼中的那个勾引二皇子的小巴蛇下手。当初是因为少辛乍然得知自己情郎的身份,又有些担心师傅,所以瞒着众人偷偷跑下了凡间。天君回过头想找她算账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 如今天君已经为二皇子选定了二皇子妃的人选,是昆仑虚墨渊上神座下大弟子叠风的亲妹妹,西海水君的幼女。虽然在天君看来这位西海公主的身份并不是十分尊贵,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也算是凑合了,叠风现在已经俨然是墨渊上神选定的昆仑虚少主,他的妹妹也勉强配得上皇子妃的身份。 总之不管是谁,天君都不会允许一只来历不明的小巴蛇成为二皇子妃。为了以绝后患,天君派遣天兵天将去了一趟人间,将正在后山采药的小巴蛇少辛抓了回来。因为元宁布置的结界中多了一位上神白真,她一时半会也没有来得及对结界进行修改,天族人也因此才有了可以探查少辛气息的机会。 少辛一日不死,桑籍就一日不会妥协娶西海公主,天君绝不会允许一个忤逆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所以他要亲手打碎自己儿子的脊梁。 九重天上,桑籍本来正在因为少辛的离去而头疼,谁知道三皇子突然间闯入他的宫殿,告诉他少辛已经被父君抓了回来,现在正在九重天上。 桑籍大惊,他跌跌撞撞的跑去了大殿之上。此时,天君已经命人将少辛押上了殿上,要以擅闯天宫之罪将其处死。他知道三皇子去透风报信,或者说,他就是希望自己的儿子亲眼看见自己心爱的女子死在自己的面前。似乎这样,他的儿子才可以成长为他心目中合格的继承人。 大殿上的少辛已经意识到了现在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机,她想佯装不认识桑籍以避免牵连心爱之人。天君一眼识破她的目的,他义正言辞的说道在这天宫无论是皇子还是皇孙都应断情绝性,婚姻和生育只是为了天族大业,没得选择。他直接挑明了告诉少辛桑籍救不了她也不敢救她。 听完天君的话,少辛可以说是心如死灰,她不指望自己的情郎可以救下自己的性命,只希望他可以做到明哲保身。少辛的心中还抱有一丝的幻想,如果,如果师傅能够及时发现她的失踪,说不定,她或许就不用死了。 虽然不知道师傅的修为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但是看师傅的气度和功法,应该起码在上神之上,如果师傅可以赶来,她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可是桑籍不知道少辛的想法,在他的眼中,他认识的小巴蛇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虽然少辛经常在他的面前说,她的师傅元宁有多么多么厉害,但是在天生就高人一等的桑籍看来,元宁也不过是一个医术稍微好些的普通凡人罢了。 眼看父君要动真格了,桑籍挺身而出坦白了一切,他将罪责都推在自己身上。然而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天君看这二人如此坚持,便下旨把少辛关进了锁妖塔折磨。 “少辛,你擅闯九重天,还胆大包天,不知廉耻,勾引我天族二皇子,其罪当诛九族。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念在你是初犯,只罚你去锁妖塔苦修万年,如果你有这个能力能出来,朕可以对你既往不咎。” 锁妖塔并非凡物,而是神界神授的神器,加之无数高僧和道士作法,自身又蕴含极大五灵之力,所以拥有无穷力量,妖魔鬼怪很难从中逃出。锁妖塔之中,到处都是穷凶极恶的妖魔鬼怪,以少辛的功力,不出多久就会暴毙。 在公,天君是桑籍的君上,是九重天的主人,是四海八荒的管理者。在私,天君是桑籍的父亲,是给了他生命的人。桑籍永远无法摆脱自己的身份,也永远没有办法和自己的父亲相抗衡。 他颓唐的跪倒在地上,他不忍心看自己身后的少辛伤心痛苦的表情,也不想让自己的父君对自己失望。他的体内似乎有两种声音在拉扯着,一个让他忠君爱国,不要背叛自己的父亲,不要忤逆自己的君主。一个让他要遵从本心,要保护好自己心爱的女子,要坚守当年自己的诺言。 他流着泪,痛苦的看着天兵天将们把少辛压入锁妖塔,从始至终,少辛都没有像她的爱人发出过任何一个求救信号。她不想连累桑籍,当然,她也不相信桑籍为了她放弃天族皇子的身份。她所期待的救命稻草,从始至终都只有她的师傅元宁一个罢了。 少辛的身体实在是柔弱,即便是元宁数年如一日的用灵丹妙药为她洗精伐髓,她的修为也只不过到了神女之境罢了。锁妖塔之中的妖魔鬼怪本来就穷凶极恶,再加上天君的刻意放任,柔弱又灵气纯粹的少辛就更成了众矢之的。 一开始,少辛还用白真送给她的破云扇顽强的抵抗了几局,可是不出半日的功夫,少辛便已经支撑不住了。她在修炼一事之上向来都是惫懒的,之前师傅再怎么强迫她闭关修炼,让她练基本功,她都是撒娇打滚的给糊弄过去。 一直被元宁保护的滴水不漏的少辛,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师傅的那些教导,原来真的都是为了她好。 与此同时,三皇子连宋也搬来了救命稻草折颜上神。不同于大皇子的沉迷权术和二皇子的听话懂事,三皇子连宋是九重天上当真对天地共主之位不感兴趣的逍遥皇子。也因此,他和两位哥哥的关系都还算不错,尤其是和二皇子桑籍。连宋看得出来他的二哥对这只来历不明的小巴蛇用情至深,恐怕为了她做出什么大逆不道,无法挽回的事情,不得已之下,只能请外援帮忙。 折颜上神从前是四海八荒最好说话的上神,但是自从玄女上神为天下苍生牺牲之后,他就隐隐有了入魔的迹象,而且自此隐居十里桃林,疯了一样寻找神魂重塑之法。 今日也是机缘巧合,他刚刚从凤族遗迹之中找到半本残卷,说的真是神魂蕴养之法。他得到这半本残卷之后欣喜若狂,可是因为不知道另外一半的法决有些无从下手,所以特地来九重天找东华帝君一起寻找剩下半卷残卷。 如果是别的事情,连宋还真的没有把握能够请得到如今几乎疯魔的折颜上神,可是若是少辛的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连宋虽然在各个方面都不如他的两位哥哥,但是在察言观色和辨人识物一事上却比九重天上的绝大部分人强上许多。 第一次见到少辛时,从少辛灵力运行的手法和她行动的身法上,连宋就察觉到了几分熟悉的影子,只是一直想不出来是谁。然后就在刚才,在记忆中搜索了多日的连宋突然间灵光乍现。踏雪无痕,这不是昆仑虚的独有身法吗?而且看这被刻意改良过,更适合女子身姿的步法,连宋突然间想起了两万年前消失在四海八荒之中的玄女上神。 玄女上神虽然身祭东皇宫,但是所有人都未曾见到过她的尸首,或许,她有什么奇遇也说不定。 锁妖塔外,听着心爱的女子痛哭的呻吟,在门口苦苦守护的桑籍再也没有办法保持理智,他不顾阻拦冲进锁妖塔,将少辛放了出来。 尔后,他带着受伤的少辛来到大殿前请求父君成全,天君态度一如既往,桑籍无奈,他企图决定自刎于殿前换取父君对少辛的一丝怜悯。 “巴蛇少辛是本上神的徒弟,天君私自把本上神的徒弟关进锁妖塔,把本上神唯一的徒儿折磨成这个样子,难道问都不问一句本上神的意见吗?” 就在桑籍和少辛沉浸在痛苦之中时,一道霸气又冷漠的声音穿破时空,响彻在九重天之上。在众人呆滞的功夫,元宁已经一路从南天门硬闯到了九重天上。 第49章 三生三世(四十八) 九重天上,大殿之外,听见这道声音的折颜像是被闪电击中了一样愣在门口。多少个午夜梦回,这亲切又熟悉的声音都会在他的梦中出现。数年的朝夕相对,抵死缠绵,让折颜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这道声音的主人。 玄女?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折颜转身,看着那道越来越近的妃色身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的心跳似乎在这一刻停滞了。虽然元宁的容貌有了一些变化,气质也和从前大相径庭,但是折颜绝对不会错认自己的爱人。只是一个余光,他就认出了元宁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小狐狸。 震惊,欣喜,不可思议,种种情感在折颜的眼神中汇聚,两万年了,他终于再次找到了他爱的灵魂。可是为什么,元宁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的眼神竟然没有半分的波动。 在折颜旁边站着的连宋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皇子仪态,十分惊愕呢张大了嘴巴。虽然有些不同,但是这身法,这威压,明明就是玄女上神无疑。甚至于,她的修为比起两万年前,更加的深不可测了。 连宋可以笃定,自己若是现在和这位神秘的上神起冲突,恐怕连她的一招都接不下来。这样的气场和威压,恐怕和东华帝君相比,也是丝毫不弱的。连宋有些隐晦的看了一眼仍然高坐在至高之位上的天君,在来之前,他最担心的是二皇子桑籍,不过现在,他突然间开始有些担忧他的父君了。 桑籍看见他的小巴蛇突然间亮起来的双眸,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他也是在这一刻才意识到,少辛似乎从来都没有相信过自己能够让她平安的度过这一劫。其实她的担忧也没有错,今天若是少辛的师傅不来,今天就算他豁出去了自己的性命,父君恐怕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天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他和玄女的接触不多,当年试图拉拢玄女也以惨败告终。所以,在元宁进来的时候,他并没有把元宁和名义上已经死在弱水的玄女上神联系在一起。他只是单纯的以为,元宁或许是什么和折颜一样的上古神只,只是深入简出,在四海八荒之外隐居罢了。 天君企图用神识探查一下元宁的修为,只是还没有接触到元宁的识海,就被她用相同的手段反击了回去。像元宁这种级别的上神,一次神识攻击胜过无数次物理攻击。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就让天君顾不上自己的身份,识海的疼痛让天君几乎要惊叫出了声。 意识到元宁的强大之后,天君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少辛的地位了。能坐到这个位置的,也都是有些眼力见的,天君一看这只小巴蛇有这样的靠山,立马转了口风。 “这位上神勿怪,想来都是误会,朕也是听手底下的人说令徒少辛和我儿桑籍有一段缘,这才请了令徒上九重天做客。只是朕手底下的人似乎是曲解了朕的意思,这才让少辛姑娘受了些委屈。不过上神放心,既然少辛姑娘是上神座下的爱徒,朕就不会让少辛姑娘白白受了委屈。那些对少辛姑娘不敬的天兵,朕会立刻把他们送去诛仙台,给上神和少辛姑娘一个交代。” 果然啊,在四海八荒,拳头才是硬道理,只有强者,才有讨回公道的机会,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极端不公平的存在。 看着天君突然间转变的态度,元宁在心中腹诽。 “既然天君说是误会,那本上神可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了,本上神原本带着小徒在人间本本分分的隐居,可是令郎不知为何突然间对本上神的徒儿纠缠了起来,几次三番打扰本上神和少辛修炼。若是当真像天君说的那样,只是两个小娃娃两情相悦也就罢了,只是看本上神的徒儿身上这架势,恐怕另有隐情吧? 方才在吾后山的药园中,本上神瞧见吾后山上那些万年灵植和那些上古神药丢的丢,毁的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强盗,这样大的胆子,都敢偷到本上神的地盘上来了。少辛,你起来,告诉师傅,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是谁这样胆大包天把你带走?你又是为何几乎灵力尽失,筋脉全断的!” 在探查到少辛的伤势的那一刻,元宁有种想把天君拉下来揍一顿的冲动,也不知道她在九重天打了东华帝君选定的天君,东华帝君会有什么反应。 少辛跪在大殿之上,几乎都要支撑不住了,可是她是师傅的弟子,是师傅唯一的弟子。她知道,师傅这是来给她撑腰了,她不能倒下,绝对绝对,不能给师傅丢人。 她推开桑籍试图搀扶着她的手,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她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到了元宁身边,大滴大滴的泪珠不受控制的从她伤痕累累的脸上落下。 少辛在被天兵抓上九重天的时候没有哭,在锁妖塔中受尽折磨的时候没有哭,在桑籍试图自刎以威胁天君的时候没有哭。但是在见到元宁的时候,她再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样,扑在了元宁身上大声的哭了起来。因为她知道,只要有师傅在,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第50章 三生三世(四十九) 元宁又不是天族人,现在的她也不用为了她贵为天族战神的师傅对天族忍气吞声,反正任务已经完成,现在她待在这方世界只是为了自己高兴。 所有如今有人让她不高兴了,她总得让对方也付出些什么代价才能让她舒心。 天君看元宁不是个好说话的,又见识到了她的修为有多么可怕,知道以自己的修为若是和元宁对上,无异于蚍蜉撼树,所以只能把求助的眼光放在在场的另外一位上神折颜的身上。 只可惜,折颜现在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百感交集,根本没有心思抬头看一眼上面如坐针毡的天君。 而少辛虽然断断续续但是又逻辑清楚,叙述明白的控诉,无疑是压垮天君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先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元宁自己和二皇子桑籍是如何认识的,又再三强调,表明自己在此之前绝对不知道桑籍的真实身份。后来,又开始和元宁哭诉自己是如何被那些天兵掳走,又在九重天遭遇了什么样的委屈。 “师傅,是少辛错了,少辛不应该和二皇子在一起,不应该惹了天君不快。少辛本来正在后山为师傅采药,谁知道突然间后山就出现了许多陌生的天兵强行将我带到九重天,天君说少辛私闯九重天,可是我连去九重天的路怎么走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擅闯此处?他们分明是要杀了我!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若不是师傅……若不是师傅来的快,恐怕少辛就再也见不到师傅了。” 小巴蛇本来就长得我见犹怜,现在又浑身带着伤痕,像菟丝子一样可怜巴巴的依附着自己。 就算元宁是个铁石心肠的,心中也有些觉得小姑娘识人不清。此刻,看着她亲自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可怜巴巴的样子,也不忍心再多加苛责。 “天君,既然事情都已经很清楚了,是你们天族的人欺负了本上神的徒儿,不管怎么样,你们都得给本上神一个交代。不管是你们刻意刁难也好,还是当真只是一个误会,本上神的徒儿总不能白白受这么一番委屈。” 虽然元宁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天君看得出来,依这位上神的性格,如果这件事情不能善了,恐怕日后会麻烦不断。 “自然自然,我们天族的人做错了事,自然也是要承担责任的,只是不知道上神希望朕给你们一个什么样的交代?上神所丢失的那些仙草仙药,我们自然是会加倍赔偿,至于少辛姑娘这一身伤……” 天君停顿了一刻,实在是他也没有把握该怎么样做,才能让这位强大的远古神只感到满意。 在天君不断的眼神暗示之下,折颜才如梦初醒,他看向元宁的眼神中包含着太多的情绪,他不忍直视他的爱人眼中的冷漠与无视,他也不敢质问元宁为什么当初要抛弃自己。 他想告诉元宁,他已经找到了这四海八荒最美丽的鲛纱,这两万年来,他每一年都会去一趟东海,亲自为他的爱人做一件绚烂无比的法衣,这些法衣几乎摆满了整个十里桃林。 元宁是他数十万年以来唯一爱过的女子,除了她之外,四海八荒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他再次心动。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失而复得,折颜恨不得立刻就带着元宁回十里桃林,又怎么会帮天君为天族人说话。按照元宁的脾气,他今天若是开了这个口,恐怕日后元宁都不会再见自己了。 虽然折颜并不认识跪在元宁身边的少辛,但是少辛既然是元宁的徒弟,那自然是个实打实的好孩子,折颜爱屋及乌,也希望少辛能够得到该有的补偿。 “少辛姑娘的确是受了不小的委屈,瞧这修为都倒退了好几个境界,天君,不是我说,天族的人做事,有时候也的确太过于蛮横无理了些。少辛修习的水系法术,我记得天族有不少的水系法宝来着。” 天君看着他的救命稻草不仅没有帮他说话,甚至还帮着元宁上神开始要他的东西,心里痛的都快滴血了。 元宁也确实没有想到过会在这样的情形下遇见折颜,她一直在刻意逃避这个问题,她最不忍心看见的就是折颜用这样无助又委屈的眼神看着自己,所以只能假装冷漠。 在接受白真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恐怕是瞒不住了。不过,那又如何呢?有谁能够强迫四海八荒最强的元宁上神就是曾经的纯狐族少主呢? 看折颜这个样子,元宁就知道他肯定是认出了自己,不然按照他的性子,自然是不会多管这种闲事的。 “少辛,既然天君这样大方,那你就勉强接纳了吧。对了,锁妖塔里欺负过你的那些妖魔,少辛你应该还记得吧?” 靠在元宁怀里的少辛听见自己的师傅在为自己讨还公道,立刻抬起了头,委屈的控诉着: “记得,有一只狐族的三尾狐狸,一只黑熊族的流放者,还有好多翼族的人,他们都欺负过我,尤其是那几个翼族人,我的第三根肋骨就是被他们打断的。” 元宁温柔的摸了摸少辛的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冷静的看着天君,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都杀了吧。反正都是一些罪人,天君,应该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怎么会?” 怎么会没有异议,虽然锁妖塔里面都是穷凶极恶的妖魔鬼怪,但这些人并非没有再利用的价值。若是再起战争,天君还指望着用他们来当马前卒呢。而且,有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只有这些见不得光的人做才能更方便,他们是最好用的棋子。 元宁见天君低了头,也知道这件事情如果再计较,恐怕只会给自己惹麻烦,而她最讨厌的东西就是麻烦。 “少辛,你对这个处理结果还满意吗?” 少辛乖巧的点了点头,这已经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如果师傅不来,今天恐怕别说自己能得到什么补偿,恐怕连小命都难保。 桑籍看着少辛在元宁怀里肆意撒娇的样子,突然间觉得今天是最好的时机,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的父君是个什么德行,恐怕他现在已经为自己找好了一位身份尊贵的皇子妃了。桑籍是真心喜欢少辛,他此生绝不会娶除了少辛之外的任何人为二皇子妃,即便,放弃继承皇位。 “父君,少辛之事因儿臣所起,是儿臣对少辛姑娘一见钟情,对少辛姑娘百般纠缠,这才让少辛遭受了今天的无妄之灾。父君,上神,儿臣是当真喜爱少辛姑娘,还请父君和上神成全!” 第51章 三生三世(五十) 有眼力见的连宋见他二哥这般大胆,突然间向元宁上神提亲,吓得腿都软了。看二哥这架势,恐怕是当真对少辛姑娘非娶不可了。 为了让元宁上神不太快发飙,他立刻给他身边的小仙侍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去给元宁上神和折颜上神拿两把太师椅上来,再为这两尊大神倒上一壶热茶。希望元宁上神看在他二哥单纯无知的份上,别一巴掌给他二哥拍死了。 虽然刚才元宁上神语气平淡,却隐约能听出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仪,以及长期身居高位之人言语之间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命令语气。这样的人,不发怒起来可能还好说话,一生气起来,恐怕就要大乱了。 元宁骤然间听到桑籍这个二傻子开口求娶少辛,差点没给气笑。要不是因为桑籍对少辛当真有几分真情,只他有这样一个拎不清的父君,元宁都不会愿意把徒弟交给她。 “好啊好啊,吾儿和少辛姑娘也是历经磨难,上神,你瞧他们二人也是两情相悦,桑籍这孩子之前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女子这样钟情过,少辛姑娘也是个好孩子。咱们这些做长辈的,不如就成全了两个孩子的心愿吧。” 元宁也不知道天君是怎么说出来这样厚脸皮的话的,前脚他还因为少辛身份低微要杀了少辛以绝后患,后脚少辛就成了桑籍的良配了。实在是可笑,天君看中的哪里是少辛这个人,他明明是直勾勾的冲着她这个师傅来的。 在少辛哀求的眼神下,元宁懒散的坐下,在太师椅上低头俯瞰着跪在她脚边的桑籍。她嘴角半勾,却是漫不经心地敛眸,浑身散发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无情。 “桑籍,你说你对少辛真心。那我且问你,你除了这一颗不值一提的真心,你还能给少辛什么?平心而论,今日若不是本上神来的及时,你在你父君的威压之下,甚至连你爱的女子的性命都保不下,只能用你的生气来威胁天君。你阻止不了你父君将少辛关进锁妖塔,你制止不了少辛被诬陷,你也改变不了你的身份。 桑籍,你既然说你真心喜欢少辛,那你应该了解少辛的性格。她是自由的,是随性的,是不被束缚的,你把她锁在九重天,让她去做那高台之上无悲无喜的二皇子妃。你觉得,少辛会高兴吗?” 元宁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同时砸在少辛和桑籍的心上,他们无疑是相爱的,但是他们之间横隔了太多东西。有时候相爱,并不一定合适。 折颜不知道何时站在了元宁的身后,他贪婪又赤忱的看着阔别多年的神女,生怕一眨眼的功夫,元宁再一次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元宁说的是少辛,又何尝不是自己,折颜似乎理解了几分元宁的行为。元宁不想被困在自己曾经的身份里,其实曾经她不止一次的和自己隐晦的表达过自己对纯狐族的反感和厌恶,对身为昆仑虚的弟子必须承担的那些责任的排斥。 折颜一直都知道,元宁之前的生活,其实远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和快乐。她疯狂的追求力量,不断的提升自己的修为,或许为的就是有一天自己可以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突然间觉得,现在的元宁也很好,锋芒毕露,睥睨众生。只要元宁不要再一次的抛弃自己,他可以一直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师傅,我们回家吧,少辛累了……” 小巴蛇在这一刻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勇气和坚持,她苦笑着看着她的小仙君,师傅说的对,她是自由的风,没有办法被困在九重天之上。 天君如今之所以对她网开一面,还不都是看在师傅的面子上,他愿意让自己嫁给桑籍,自然是别有所求的。她可以为了爱情放弃自己的生命,但是她不希望师傅为了她的爱情被绑在天族这棵摇摇欲坠的树上。她的师傅,不应该为了任何事任何人低头。 “少辛!别走!” 桑籍突然间一阵心悸,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今天他放少辛和她师傅离开,恐怕今生今世,他们就再无可能了。他从来没有这样不管不顾的喜欢一个女子,少辛于他,是比权势还要重要的东西。 曾经贵气骄傲的二皇子此刻褪去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锋芒,他死死的抓住少辛的手,眼中满是哀求和痛苦。 “少辛……我求你……别走好吗?” 之前硬闯锁妖塔,桑籍的身上也满是伤口,只是没有少辛的伤口看上去那样吓人,实则也是伤到了五脏六腑。 “桑籍,师傅说的对,九重天太高了,我只是一只喜欢自由的小巴蛇,你让我离开吧。就当……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少辛不敢回头看桑籍一眼,她害怕自己会心软。 “上神,您说的及是。但是如果我说,我愿意放弃我天族二皇子的身份呢?少辛不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身份,不适应这些繁琐的繁文缛节,不喜欢天族的九重天,我都可以理解,也可以接受。如果是我,我也不愿意突然间换一种生活方式,少辛已经为了我做的太多了,我也想为了少辛做些什么。上神,父君,儿臣愿自贬下凡,放弃天族继承人的身份,和少辛在凡间,做一对自在的夫妻。” 第52章 三生三世(五十一) 桑籍话音刚落,先出声的不是少辛,也不是元宁,而是天君。 “这怎么可以?你是朕儿子,是尊贵的天族二皇子,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你的前途!” 纵然有天孙夜华天赋过人,甚至还是父神嫡子的转世,但是又会有哪个上位者会嫌弃自己的继承人太多呢? 夜华如今尚未长成,虽说两万岁才飞身上仙已经是天赋异禀,但是和当年惊才绝艳的玄女上神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且夜华此人实在是有些优柔寡断,若想将他培养成合格的继承人,恐怕还需要好长一段时日。在此之前,二皇子桑籍还需要充当夜华的磨刀石。 元宁这时候才难得正视了一下她的小徒儿找的伴侣,这样看来,他还算是有几分的担当。看来这两万年的功夫,原来那个只知道张猫逗狗眼睛都长在天上的二皇子桑籍,也算是长大了一些。 “少辛,你是怎么想的?” 在桑籍开口的那一刻,少辛的眼睛就没有办法从他的身上再移开过,她从来不怀疑桑籍对自己的真心,只是没有想过他真的愿意为了自己连尊贵的皇子身份都可以不要。 “师傅,我……” 看自己的小徒弟支支吾吾又眼圈通红的样子,元宁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虎毒不食子,桑籍执意如此,少辛又有一个这样背景强大的师傅,天君不能真的杀了自己的儿子,更不能因为一个少辛得罪了修为强大的元宁,所以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个结果。 不过天君也没舍得把自己精心培养的皇子真的贬下凡间做个普通人族,为了天族的颜面着想,也为了在少辛那位强大的师傅那儿留个好印象。天君将桑籍贬为北海水君,桑籍从此便可在北海和少辛相守,不用再理会天族的繁文缛节。并且,征得了元宁的意见之后,天君还亲自为桑籍和少辛赐婚,让少辛在年后以北海水君正妃的名分嫁入北海。 在少辛出嫁的身份上面,天君的意思是让少辛以元宁上神的大弟子的身份出嫁,好歹也能全了天族皇子的颜面。天君想着,虽然元宁在四海八荒声名不显,但是她的修为摆在那里,只要在婚礼当日元宁上神出现,起码能让四海八荒看见他们天族又有了一位强大的上神作为姻亲。 在旁边一直一言不发的折颜在天君妥协的时候突然间开口,“我瞧着元宁上神的这个小徒弟倒是颇合我的眼缘,若是元宁上神肯赏脸,少辛姑娘也愿意,不如让少辛姑娘认我做义父如何?以十里桃林的少主名分出嫁,既能全了北海水君的颜面,也能让少辛姑娘有个依靠。” 折颜看得出来,元宁想隐世,她不想再招惹世间的是是非非,倘若少辛以元宁的徒弟身份出嫁,不知道又会惹得多少人对元宁的探究。 她纵然是不怕的,可是这些麻烦处理起来也是头疼。 已经习惯为元宁周全所有事的折颜相处的他能想到最好的折中方法,就是让少辛和他扯上关系。从私心来想,他也是迫切的想要和元宁有什么可以连接在一起的桥梁。 折颜可以看得出来,元宁对她的这个小徒弟是在乎的,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跑这一趟。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折颜在心里知道,自己在元宁心中的地位可能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稳固和重要。而且,折颜可以闻到元宁身上独属于白真的淡淡麝香味,看起来,应该是有人比他更早找到他们的珍宝。 四海八荒唯一的一只凤凰向自己伸出了橄榄枝,少辛自然是喜不自胜的。只是她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元宁,不知道师傅会不会觉得她这样做有些太过于功利,明明今日才是她和折颜上神的第一次见面。 看出了少辛的迟疑,元宁倒是很是不以为意,作为少辛的师傅,当然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好的。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十分合格的师傅,对少辛这个孩子也没有事事上心,而折颜则是完全和她不同的人,他可以给少辛带来的庇护远比自己能够给她的要多。 “少辛,你不必顾忌我,你若是愿意,折颜上神的确是个不错的靠山。” 师傅都点了头,少辛自然就从善如流的接受了折颜上神义女的这个身份。 不过虽然有折颜在前面当挡箭牌,但是在二皇子桑籍被贬为北海水君,并娶了一只名不经传的小巴蛇为正妻的时候,还是若有若无的流露出了几分元宁的存在。好在在众人的眼中,玄女上神已经为四海八荒的和平在两万年前就已经死在弱水河畔,所以几乎没有人将玄女和桑籍妻子的师傅这两个人联系起来。 要是有不少人都羡慕少辛的好运道,有一个身份尊贵的义父不说,还有一个世外高人的师傅。桑籍为爱放弃皇子身份的事情也让众人重新认知了这位平日里高傲的不可一世的二皇子,也都纷纷想看一看这位让浪子回头,让野心家放弃权力的少辛到底是什么个来路。 而此刻,少辛作为风暴的中心,并没有如外界预料的那样和桑籍一直黏在一起,而是跟着师傅和义父来到了十里桃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是觉得自己日夜相对的师傅和这位刚刚才见过一面的义父之间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关系。折颜上神的眼神太熟悉了,在不久之前,在白真上神的眼中,少辛曾经看见过一模一样的情愫,就连折颜脸上一闪而过的魔纹也被少辛看在眼里。 少辛是个敏感的孩子,她对别人的一些特殊情绪总是会有更直观的感受。似乎白真上神和折颜上神在第一次看见师傅的时候,眼神中总是有这她看不懂的复杂情感。像是怀念,像是震惊,又像是痴迷。少辛从来没有主动问过所有有关师傅的事情,她不知道师傅的过往,不知道师傅的身份,甚至不知道师傅的年岁。 少辛不敢多想,她觉得,自己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只是作为一个乖孩子,保持沉默还是她最应该做的事情。师傅本来就不喜欢参与到这些是是非非之中,她已经给师傅添了太多麻烦了,而且如今,她已经得偿所愿。 就像现在,折颜上神明显是有什么话想要和她师傅说,所以,作为乖巧的徒弟和懂事的义女,她在进了十里桃林之后就小声的和两位上神说话,找个理由去了十里桃林最偏僻的地方。 “师傅,义父,少辛瞧着那边的桃花开的很好,想去看一看。” 第53章 三生三世(五十二) 折颜对少辛的识实务很是满意,随手就将腰间系着的锦囊抛给了少辛。 “好歹你如今也是我十里桃林的少主,那里面的东西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吧。后面那儿有个秋千,你师傅从前最喜欢在那儿玩,你也可以去看看,那些桃树会告诉你在哪里的。” 师傅曾经喜欢的秋千?折颜上神这句话中所蕴含的信息量实在太多,师傅一定曾经在这里住过,否则一直不对外开放的十里桃林怎么会有师傅喜欢的东西。 可是不是外界一直传闻说折颜上神对早亡的玄女上神情深不能自抑吗?等等,不对劲,玄女上神是在两万年前魂归西天的,而师傅也正好也是在两万年前出现收自己为徒的。 她们都是四海八荒骁勇善战的女上神,都和折颜上神和白真上神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奇怪关系,难不成,师傅和玄女上神有什么渊源不成吗? 少辛走路的时候一边想着师傅的事情,一边打开了手中的乾坤袋,只是浅浅的看了一眼,少辛都差点没被闪瞎眼睛。 折颜上神是四海八荒医术最好的上神,又是四海八荒唯一一只凤凰,他的奇珍异宝加在一起能比十个天族还要多。少辛手中这只随手送给他的这个乾坤袋里面,就有神级的丹药数百颗,还有数不胜数的金银珠宝,甚至连凤凰换羽的时候掉下来的尾羽都有不少。 少辛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这个随手认的义父,实在是有些太过于富裕了,这见面礼可比白真上神给的那些要多多了。 见小巴蛇的身影已经在他们的视线中消失了,折颜这下才能够真正的,单独的看一看元宁。折颜的微笑带着一丝无奈的苦涩,这么多年午夜梦回,他总是能够梦到她的神女的身影,如今这人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他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元宁停顿了一刻,礼貌又疏离的点了点头。 “你先说吧。” 她是真的不知道应该以怎么样的姿态和折颜说话,其实总的来说,这件事情的确是她做的不对。死遁实在是太决绝了,只看见折颜身上颓唐的样子,元宁的心中就有些涩感。 折颜深沉的眸底隐藏着难以觉察的情愫,透着欢喜,透着真诚,还夹杂着着难以言说的爱恋之意。他的目光柔情似水,直勾勾地凝视着她,仿佛蒙上了江南水乡的烟雨,委屈而忧伤,让人心疼。 即便他一个字都没有说,元宁都感受到了他的委屈。 “我……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我现在应该叫你什么呢?是玄女,还是元宁,亦或者其他?” 元宁轻叹了一口气,她抚摸着被折颜照顾的极好的四叶梧桐,眼中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怀恋。 “玄女已经死在了弱水,死在了两万年前,从那时开始,四海八荒就再也没有了玄女上神,只有元宁。折颜,我很抱歉当初骗了你,如果你想要什么补偿,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的给你。” 补偿?折颜都快被元宁气笑了,他两万年的苦苦等待,难道只是一句补偿就可以偿还的吗?玄女也好,元宁也好,只要是她,折颜都可以接受。 “好,如果你不想做玄女,那么从今以后,你就只是元宁。宁宁,我并没有怪你,相反,看见你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已经是对我最大的补偿。” 折颜是懂得以退为进的,元宁看着折颜这样不断为了自己放低他的底线的样子,心中也难得升起了几分愧疚感。 “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折颜,今日只要你问,我都可以告诉你。比如说我为什么要隐姓埋名?比如说我为什么要假死脱身?比如说……我现在和白真是什么关系?” 到了十里桃林之后,元宁随手捡起来了一段桃枝,挽起了发,露出雪白颈项,上面星星点点,红艳艳的吮痕刺痛了折颜的心。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白真这个狗东西,他最近最好夹着尾巴做人,别让他逮到了,竟然趁他不备挖墙脚,实在是可恶。 “宁宁,我什么都不想问,什么都不想知道。你问我想要什么补偿,那我告诉你,只要你允许我接着待在你身边看着你的背景,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折颜的嗓音温柔而富有磁性,像是暖风般轻柔地抚摸着元宁,让她感到安心和舒适。他似乎总是这样,无条件也无底线的包容着自己,只要她回头,折颜就永远在她的身后。 如果现在逃避折颜热烈眼光的元宁可以抬头,就能看见他的眼中除了元宁熟悉的温柔之外,还多了几分浓的化不开的占有欲和杀戮之气。 折颜不想再等了,他一下子揽住元宁,趁元宁怔愣着忘记挣扎的时候,他将元宁禁锢在自己的怀中,随即迅速地吻上她的双唇,灵巧地撬开她的牙关,深深吻了起来,炽热缠绵。 看宁宁放弃了挣扎,折颜心中大喜,又在额头啄了她一口,轻轻在她的耳边吹气来撩拨她的耳廓,吸吮着她的耳垂。元宁喘息着推开折颜,折颜如愿的看见情欲的绯色已经染上元宁的眉梢。 伴随着元宁的一声惊呼,折颜把元宁的拦腰抱了起来,径直的走向元宁曾经在十里桃林住过的小院子,里面的一草一木,都和当年,别无两样。 第54章 三生三世(五十三) 元宁最近的头简直三个大,她怎么那天就色迷心窍让折颜把她带上了床。本来安静悠闲的回春阁现在闹腾的跟闹市一样,白真回来之后看见折颜住进了他原来住的房间气得要和折颜决斗,折颜也毫不示弱,上来就对白真冷嘲热讽。 这种争斗尤其是在晚上的时候最为厉害,他们俩总是换着法的想爬上元宁的床,气的元宁每天都要给自己的房间布置上新的结界,她的阵法在短短的几个月的功夫直接上升了好几个阶级。 折颜到底是上古神只,他本来就对白真挖他墙角这件事情气得要死。如今又险些入魔,修为大涨,白真在他的手下过不了五招。作为一个漂亮的男人,白真非常会利用自己的优势,每次被折颜一打的浑身都是伤,他就会在半夜偷偷的溜进元宁的闺房求安稳。 白真和折颜打了一架之后,他们俩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元宁总感觉这两个人在背着自己偷偷的算计什么,不过她也没有什么兴趣来猜这两个人的心思。 少辛因为即将要出嫁,现在格外粘着元宁,桑籍为了能多些时间和自己的未婚妻在一起,也厚着脸皮住进了回春阁。只是他就没有折颜和白真这样好的运气了,元宁只是让少辛收拾出来了一间空房供他暂时居住。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少辛和桑籍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猜得出来几分元宁的身份了,不过他们的师傅既然不愿意说,他们俩也就默契的当没有这回事。 只是桑籍在元宁面前的头低的就更厉害了一些,开玩笑,玄女那可是在两万年前以一己之力镇压了翼族的上神。当初的玄女上神就没有给自己几分好脸色看过,如今自己又勾搭走了上神唯一的徒弟,她能给自己什么好脸色看才怪。 桑籍放弃了竞争天族太子之位,那这个位置几乎就是毫无悬念的落在了太孙夜华的头上。太孙夜华的天赋和性情在天族人里面已经算是佼佼者了,而且因为他是父神嫡子转世的缘故,所以和昆仑虚莫名有一种别样的羁绊。 墨渊看出来了大皇子和大皇子妃的色厉内荏,为了让自己的弟弟可以有更好的成长环境,特意把夜华接到了自己的身边抚养长大。 有天族战神愿意养育自己的儿子, 央错和乐胥自然是喜不自胜的,他们对这个孩子的到来已经期待已久,对他的前途和未来也是充满了期望。 夜华一直都是天族最勤奋的孩子,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明白自己的使命,所以几乎是用了所有它可以利用的时间来修炼,去学习怎么做一位合格的天下共主。 夜华和二叔桑籍的关系一直都不错,他的亲二叔要成婚,他这个做侄子的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这次去北海参加二叔的婚礼,他还带了一位女子,这女子正是素锦。 素锦族的少主素锦和夜华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人也称得上算一句郎才女貌,两小无猜。两人的感情极好,九重天上也有传闻说素锦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素锦族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起眼的天族小部落了,他的实力不同以往,素锦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因为有长辈的教导和青梅竹马的照顾,现在的素锦活脱脱就是个瑶光第二,性格坚韧,情感慕强,只是有的时候有些争强好胜了些。不过身为一名战士,有好胜心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素锦族曾经依附瑶光上神,虽然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但是仍然和瑶光上神保持着密切的联系。素锦一族精忠报国,也念旧情,瑶光也对在大战中表现的很是骁勇素锦族很是欣赏。 自从当时差点死在大战之后,瑶光就像是看透了情爱一样,对墨渊再也没有了从前那样的执念,没有了这个执念之后,她的修为也就顺势的突破了。如今的瑶光上神,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四海八荒第一女战神。 瑶光当初本来想收素锦为徒,但是东华算出她和素锦没有师徒的缘分,瑶光这才作罢。 东华但她对素锦族的少主很是上心,还特意告诉了她,素锦的师徒缘或许在这一次二皇子的婚礼上可能会出现。 桑籍是天族二皇子,出生时有三十六只五彩鸟绕梁,天君认为这个儿子必定不凡,把他当作天族未来接班人培养。 他现在虽然已经退出了天族继承人的行列,但是他仍然是天君的儿子,水君的位置也算是重要,天君为了表示对这场婚事的重视,甚至破格允许让他们的婚礼仍然在九重天举办。 再加上现在四海八荒都对桑籍的妻子少辛很是感兴趣,所以这一次的九重天,实在是热闹的厉害。 元宁看着自己怀中曾经娇弱可怜的小巴蛇现在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婀娜多姿,也很是欣慰。她不知道该怎么样做一个好师傅,这些年虽说是她庇护着少辛,但是少辛又何尝不是在以自己的方式照顾着她?如今她的小徒弟即将嫁为人妻,元宁心中也是有些感慨。 少辛依依不舍的和师傅又撒娇了好一会,才泪眼婆娑的盖上了盖头。 元宁郑重的把少辛的手交到了桑籍的手上,又从芥子空间里面拿出来一个全新的储物戒指戴在了少辛的手上。虽然一直到现在,她还是看桑籍很不顺眼,但是既然是她的小徒弟选择的父君,她也只能勉强接受。 “桑籍,我知道你已经猜出来了我的身份,既然你猜到了,那你就应该知道我是个什么脾气。少辛这两万年来和我形影不离,我把她当做我在四海八荒最重要的亲人,倘若有一天让我知道了你辜负了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以神的名义起誓。” 桑籍在元宁威重的眼神下在冬日里硬是出了一身冷汗,也不知道他的小妻子在元宁上神的手下是怎么样养成这样可爱的性子的。要是换成他,只要和元宁上神待上一天,恐怕就要吓得瑟瑟发抖了。 “上神放心,桑籍以自己的生命起誓,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我都不会辜负少辛。我会用自己的生命,用自己的一生去爱她,尊重她,呵护她。如果有一天我让少辛不开心了,我一定会比上神更早的了结了自己。” 看桑籍这样庄重的样子,少辛的心里跟沁了蜜一样。真好,最在乎的两个人现在都站在她的身边,桑籍和她,终于修成了正果。 第55章 三生三世(五十四) “宁宁,咱们待会儿一块儿去九重天观礼吧。” 白真走到元宁的身后,轻轻的搂上她的肩膀,在她的耳边小声低语。白真的几缕碎发落在元宁的脸上,她一抬头,就能看见白真的脸上白色的绒毛。 折颜本来正在为少辛最后一次清点她的嫁妆,一回头就看见白真这只骚狐狸黏在了宁宁身边,气的一口牙都快被咬碎了。白真每次都是这样,一见到空子就往宁宁身边钻,动不动就贴在宁宁身边,好像自己没有长骨头一样。 他不着痕迹的把白真挤到一边,自然的牵住了元宁的手,还故意的在白真的面前替元宁整理了头发。 “我是少辛的义父,宁宁是少辛的师傅,我们俩去九重天观礼理所应当。你和天族无亲无故不说,你们白家的白浅还和天族有仇,人家今日大喜,你过去给人家添弄做什么?” “你这个老凤凰能不能要点脸,那少辛才两万多岁,别说做你的义女了,做你的孙女儿都绰绰有余,你还好意思认人家做义女?再说了,我和桑籍的私交也算不错,不谈天族和狐族的那些恩怨,我的好友成婚,我这个做朋友的出现也很合理吧?” 元宁无奈的扶额,又来了又来了,他们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见面就像针尖对麦芒,随便一个话题就可以吵的起来。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今日出嫁的人是少辛,那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再去天族这种宴席的场面的。从前昆仑虚做玄女上神的时候,虽说四海八荒认识她的人不多,不过零零散散也有好几个,到时候见了面,又要找理由搪塞过去。 这些倒也算了,反正大家也不会相信玄女上身会起死回生,主要是元宁一想到会看见她师傅墨渊上神,就忍不住有些害怕。她师傅的洞察力有多可怕,元宁这个做徒弟的当然知道。 而且除了师傅之外,昆仑虚的那十五个师兄和一个师弟,恐怕到时候也会一同去天族观礼。和师兄师弟们朝夕相处那么长时间,她的一些下意识的小习惯,师兄师弟们都很清楚,若是露出了什么马脚,难免师兄弟们会察觉。 在被折颜和白真认出来之后,元宁已经有了一些摆烂的迹象,只是被旧情人认出来和被师傅认出来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前者她还可以糊弄过去,后者就有些不好说了,她总不能在师傅面前满嘴谎话吧。 九重天今日格外的热闹,各宫的小仙娥们现在都被召来了大殿招待客人。 热闹的场面在元宁和折颜,白真一起出现的时候突然间变得安静了起来。玄女的性格虽然不算是热络,但是因为她那实在是傲人的天赋和美丽的容貌,四海八荒对她感兴趣的人不在少数,不少人都曾经见过她的真容。 所以现在,当和玄女有五六分相像的元宁出现在众人的目光中时,所有人都在此刻屏气静神,不敢说话。尤其是一向与世隔绝的折颜上神现在一脸餍足的站在这位女神的身边,这几乎就已经将她的身份昭告于天下了。除了玄女上神之外,他们什么时候见过折颜上神身边有别的女子。 昆仑虚来观礼的那几个弟子,特别是叠风,差点就没有冲上前去拦住元宁了。 尤其是在一旁神情郁郁的墨渊,因为太过于震惊,一向稳重的他甚至打翻了手中的酒杯。他该怎么样描述现在的心情呢?这些年他一直活在愧疚和痛苦之中,对玄女的思念和对没有拦下玄女替他去死的后悔已经几乎将他折磨的不成人形。 在墨渊眼里,玄女本来根本就没有必要去弱水河畔,可她偏偏为了自己,孤身一人冲向了东皇宫,决绝的死在了他的面前。那还没有诉诸于口的喜欢掺杂着难以回报的救命之恩,这两万年来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让墨渊沉浸在这段感情中无法自拔。 本以为今生今世都没有办法再见到的人,现在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她仍然容颜绝世,依旧睥睨众生,甚至比从前更加的耀眼。 昆仑虚的人只有子阑表情稍微平淡一些,反而他的妹妹云梦在旁边很是雀跃,大概在一个多月之前子阑就隐隐有些猜测。当时他的妹妹云梦突然间出现在昆仑虚,虽然妹妹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从那些愈合的痕迹中还是可以看见她曾经遭受过的非人待遇。 妹妹说自己是被一位强大又美丽的上神所救,那上神的医术极好,人也温柔。不过她不太喜欢跟别人交流,所以把自己放下之后就立刻离开了。 四海八荒至今也只有寥寥几位女上神罢了,云梦描述的清楚,又擅长丹青,凭借自己的记忆画出了自己救命恩人的容貌。子阑看见画像的时候也和现在的师傅表情差不多,虽说有些气质的不同和容貌的轻微改变,但是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他唯一的小师姐。 子阑和玄女的关系一直都很好,他尊重自己师姐的选择,师姐既然花了那么大功夫隐姓埋名,自然是不想让外人知道她还活在人间的。知道师姐现在平安,子阑已经很是欣慰了,他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能跟师姐再见一面,只是没想到这次见面竟然会来的那么快。 元宁站在那,眉眼清冷,一张瓜子脸又尖又小,面若寒冰,眸若星河。散着的头发又黑又直,碎发贴在脸上,衬得皮肤愈加的白。 “元宁上神,折颜上神,白真上神到——” 第56章 三生三世(五十五) 墨渊好歹是做了那么多年的天族战神,理智尚存,但心中有一堆疑惑,但是知道玄女还活在人间,这就已经是他两万年来知道的最好的消息了。 元宁修为深不可测又是今日新娘的师傅,所以大家纵然对她十分好奇,但是真的敢上前去跟她搭讪的人并不多。唯有一个瑶光上神带着有些羞涩的素锦大咧咧的坐在了元宁身边,还把折颜和白真给挤走了。 “我就说你不会这么轻易的死的,不过我倒是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在东皇钟的威力下活下来的?要知道墨渊作为东皇宫的第一任主人,也没有办法平安无恙的离开东皇钟。不过说起来你还真是不讲义气,我们俩也算是旧相识了,你没有死这么大的消息不告诉别人就算了,连你师傅和我都瞒着。当初你对我还有一次救命之恩呢,一直到现在,我都还没有找到机会正式的跟你道谢。” 多年不见,一笑盛气凌人的瑶光上神现在说起话来倒是比原来幽默风趣了许多。 看见故人平安无事,甚至修为大涨,两人都不约而同的为彼此感到庆幸。只是知道归知道,该装的还是要装一下。 “瑶光上神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一直隐居四海八荒之外,从来没有和外人有什么接触,您所说的什么救命之恩也都是无稽之谈,上神这怕不是认错了人吧?” 元宁挑了挑眉,装作没有听懂阳光的话的意思。她一个眼神,瑶光就知道了她的意思。 “好好好,你既然不愿意承认,那我也不逼你,反正我是欠了你一条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瑶光敷衍的说完之后,把站在她身边的素锦推到元宁面前。元宁能够在东皇钟里活下来,起码证明她的修为甚至毫不逊色于墨渊。如果素锦能够拜她为师,这孩子以后起码能少走几十万年的弯路。 瞧元宁身边的小巴蛇就知道了,从一个毫无背景,天赋又差的小妖到现在的水后,要不是有元宁在背后撑场子,她哪里能有今天的造化。 “对了,这是素锦族的少主素锦,小的时候你还抱过她呢,你还记得她的父兄吗?当初也是你力挽狂澜才救了她父兄的性命,素锦族现在蒸蒸日上,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这小姑娘从小就是听着你的事情长大的,对你很是崇敬呢。” 在元宁面前清秀腼腆的素锦尽力克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在元宁的表面露出了她最得体的微笑。 “素锦族少主素锦见过元宁上神。” 元宁点了点头,素锦这孩子天赋倒是比少辛好了不少,看上去也是个性子坚韧的孩子。她的眼神纯净,看向自己的眼神中的确也带着十分的崇敬和仰慕,这样的眼神让她想起了当初看着墨渊的自己。 “倒是个根骨不错的孩子,素锦族后继有人了。” 见元宁对素锦评价极高,瑶光也很高兴,素锦更是羞红了脸。 “既然你和这个孩子那么投缘,不如你就收她为徒吧!先前东华跟我说我和这孩子没有师徒缘分,我还生了半天的闷气,心想着这世上还有哪个上神配做素锦的师傅。今日见到了你才知道,东华竟然没有算错,如果是你的话,的确是比我更好的选择。我们素锦是个很争气的孩子,她也很省心,不会太过于麻烦你的。” 元宁听到瑶光三两句话的功夫就要给自己再塞一个徒弟,吓的都退后了好几步,养一个孩子就已经够麻烦的了,好不容易把少辛教出来,现在又要重头开始。 “别,养大一个少辛已经耗费了我大半的心力了,我可没什么闲工夫给你养孩子。实在不行,你送到折颜或者墨渊上神那儿去,他们可比我会带孩子多了。” 瑶光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你养不养的自己说了不算,天意说了才算。” 元宁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瞥了瑶光一眼,带着些毫不掩饰的嚣张和不羁。天意,是她最不在乎的东西,甚至她的存在就是为了违背天意。 “我才不管什么天意,在我的人生之中,我的选择就是我自己的天意。” 瑶光被元宁耀眼又骄傲的神情闪到了眼睛,比起原来总是藏拙,笑的和婉的小玄女,总觉得还是现在的元宁上神看着要更舒服一些。 素锦有些失落的垂下了头,但是很快就又鼓起了勇气,元宁上神现在对她并不是很了解,拒绝她也是情理中事。她相信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足够有毅力,元宁上神一定有接受自己的一天。 在亲眼看着自己的小徒弟嫁为人妻之后,元宁就准备和折颜白真他们离开,她也实在是不想和墨渊上神对上。 折颜和白真也是相同的想法,墨渊对玄女的心思他们又不是看不出来,现在已经有一个撬墙角的了,他们可不想再多一个。 只是天不遂人愿,在这三个人正准备偷偷离开的时候,还是被一直关注他们的墨渊拦住了脚步。 墨渊低头凝望元宁的眼神里,似乎有浓郁到难以自控的悸动,双唇微张,似是在极力克制着。 到底还是元宁先打破了这份奇怪的宁静,哪里有让师傅先开口的道理。 “墨渊上神……” “如今连师傅都不肯叫了吗?”墨渊盯着元宁的眼睛,略微有些泛红,像是不甘,又像是绝望,就连一贯冰冷倨傲的声音,此时都变得有些沙哑。 在墨渊的眼神压迫下,元宁轻笑出声,她摇了摇头,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用鲛纱做的袖口,上面是折颜亲手绣上的桃花,很是好看。 “墨渊上神,当初的玄女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牺牲了,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以后,四海八荒都不会有玄女这个人。我尊重您是前辈,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叫我一声元宁。” 既然已经决定和过去再见,她就不会再回头。玄女这个身份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出现在任何人面前,反正她是上神,拳头硬,脾气差,谁要是敢跟她反驳就打一架好了。 墨渊顿了约莫半分钟,望着她的眼神变得哀怨而缠绵,开口的嗓音里,透露着无边的悲凉和伤感。 “有空的话,回一趟昆仑虚吧,昆仑虚永远有你的位置。” 第57章 三生三世(五十六) 听到墨渊的这话,折颜和白真警铃大响。 墨渊是个有分寸的人,他是父神嫡子,向来秉持着克己复礼的原则,对自己的要求极高。从前他碍于自己和玄女之间有一份师徒的名义在上面,所以即便心中对玄女有了一些别样的情感,也不敢诉诸于口。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玄女上神已经消失在四海八荒。如今取代她的,是和昆仑虚没有一丝一毫关系的元宁。那么现在,墨渊还可以接着像原来一样隐忍克制自己的情感吗?折颜和白真不敢赌,也不愿意赌。 他们俩见墨渊只是静静的看着元宁不说话,就立马拉着元宁准备离开,只是元宁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回头又叮嘱了一句墨渊。 “对了墨渊上神,翼族或有变动,请您务必留意,如今的翼后白浅可能有些别样的心思。前些日子我和她交过一次手,她好像正在策划着再一次发动翼族和天族之间的战争。为了避免生灵涂炭,还是尽快阻止的好。” 元宁绝对没有危言耸听,要知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白浅和青丘已经实际掌握了大部分翼族的力量,若是此刻他们起兵造反,天族应对不当,恐怕又是一番生灵涂炭。 墨渊见元宁的神情这样凝重,也很是郑重的颔首。儿女私情都可以先放在一边,天下百姓的事情,才是头等大事。倘若翼族再次生变,首先遭殃的就是最无辜的人族。 他的小十六,不管是在两万年前,还是在现在,都是个嘴硬心软的好孩子。 就在元宁准备下凡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声音叫停了她,是她曾经救过的翼族女子,云梦。 “元宁上神!元宁上神请等等!” 云梦看着的神情很是敬仰,她真心感谢和想念眼前这个曾经对她有救命之恩的女上神。是元宁将她拉出泥潭,让她重新可以见到光明和未来。在云梦看来,元宁上神和她非亲非故,和白浅更是没有什么交集,但是她甚至还为了自己去翼族和白浅打了一架,实在是四海八荒难得的好人。 可能有些不耐烦的元宁在回头看见云梦之后神色和缓了许多,对于漂亮的小姑娘,元宁总是会多几分宽容的。 “是小云梦啊,看你现在恢复的差不多了,看来是在昆仑虚住的不错。” 云梦羞涩的低下了头,心里想着,元宁上神怎么生的这样好看,只让人看了一眼就心神不宁。 “多亏了元宁上神,否则山高路远,我哪里有机会能再见到哥哥呢?” 云梦身边的子阑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她的旁边一言不发,直到自己的妹妹提到了自己,他才抬起了头,微笑颔首。 “多谢……元宁上神……” 元宁看子阑师弟这样配合自己作戏的样子,也很是感慨,之前在昆仑虚的时候,她和子阑师弟最为投缘。他总是可以明白自己的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也愿意陪着自己瞎胡闹。她可以想象出,在师弟得到她的死讯的时候,心中该有多么的难过和痛苦。 “子阑神君若是有空的话,也可以带着小云梦来我的回春阁做客,你会喜欢这个地方的。” 子阑是元宁是昆仑虚十六个师兄弟里面唯一一个主动发出邀请的人,除了有小云梦的这段缘分之外,也是元宁相信子阑绝对不会对外多说什么话。子阑自从家族没落之后,甚至比大师兄都要显得成熟一些,他如今除了云梦这个妹妹之外没有任何亲人,没有顾忌,自然可以心平气和的和元宁来往。 听说子阑和翼族的胭脂公主这两年走的颇近,元宁对这位翼族公主也隐隐约约有几分印象,虽说天赋才能比不上她大哥,但是吊打离境还是绰绰有余。 胭脂是个有道德良知的人,若是由她来统领翼族,翼族起码不会像现在这个乌烟瘴气。也不知道东华是怎么想的,宁愿策反离境,也不愿意让胭脂接管翼族。 在元宁看来,天下之道,有正亦有邪。翼族的人数不在少数,东华要想通过赐予翼族一个无能的君主来让翼族逐渐走向灭亡,这个计划或许能够实现,但是它的过程会异常的缓慢。与其如此,不如让胭脂这个有道德,也有新思想的女子,来带领翼族走向一条完全不一样的道路。 子阑受墨渊昆仑虚的正统教育多年,有他的辅佐,胭脂绝对不会走上弯路,只是不知道,白浅和离境什么时候动手给胭脂腾地方。毕竟天下对女子的要求大多都太过于严苛,胭脂要是想不费一兵一卒的统领翼族,恐怕要费上好大一番功夫。但是如果有白浅这个垫脚石,翼族公主的拨乱反正似乎就能成了理所应当之事。 想到此处,元宁看向子阑的眼神愈发温和了起来。她这个师弟能以翼族人的身份被师傅选中成为最后一个关门弟子,自然天赋是不俗的,六万岁的上仙中阶,的确已经算是佼佼者了。只是,若是只有这样的能耐,恐怕还不足以和白浅她们抗衡,白浅虽然是个废物,但是她身后的白家可是个庞然大物。 “我记得小云梦好像落下了一根发簪在我那儿,子阑若是无事,可以过两日就来一趟回春阁。” 元宁的眼神饱含深意,和元宁颇有默契的子阑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知道这是师姐有什么话想要和他单独说。 “承蒙上神对云梦的照顾,子阑过几日一定上门叨扰。” 第58章 三生三世(五十七) 出了九重天之后,白真有些吃味的看着元宁,就知道宁宁是个惹眼的,只是没想到那么多人惦记着她。一个墨渊也就算了,她那昆仑虚的十几个师兄弟们没有一个好东西,尤其是那个什么子阑,宁宁竟然还邀请他来回春阁!宁宁都没有邀请过他来! “宁宁!你为什么对那个子阑这样好的脾气,他一个翼族之人,和我们又不是一路人,谁知道他会不会有什么坏心思!” 折颜看白真气的跳脚的样子,很是幸灾乐祸的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白真到底还是年轻,这么快就慌了阵脚,宁宁这样子摆明了不想和墨渊和那些昆仑虚的人相认,现在还不到着急的时候。 在两万年前他就知道,宁宁和她的那些师兄弟们关系很好,昆仑虚十七弟子子阑这个名字,折颜也不止一次的从宁宁的口中听见过。不过很显然,宁宁对这个子阑师弟没有什么超乎师门之外的情意,虽说宁宁比子阑大一些,但是却比子阑沉稳许多,她对子阑,更多还是还子阑当做弟弟一样对待。 宁宁对那些被她划在自己保护范围之内的人,一向都是有些在乎的,白真在宁宁的面前拿她师弟的翼族身份做文章,按照折颜对宁宁的了解,她一定会生气。 而且宁宁对子阑另眼相待,显然是有别的打算。折颜和元宁认识了四万多年,对元宁的了解甚至超过了她自己对自己的了解,元宁眼珠一转,折颜就知道元宁打的什么主意。 很显然,折颜的想法没有出错,元宁一听见白真说子阑是翼族人,不能深交,就用嘲讽的语气,冷淡的说道: “哦,是吗?我师弟是翼族人,不能深交,那你这个翼后的亲哥哥又算什么呢?” 果然,白真一见元宁说到白浅就自知理亏。他一向都是光明磊落的狐族帝君,只有在他的妹妹和宁宁的事情面前,总是会一败涂地。 白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任何的解释在白浅的所作所为面前都会变得苍白无力。 见白真吃瘪,折颜心中一阵幸灾乐祸,白真这个狐狸精,天天恨不得长在宁宁的身上一样,动不动的就粘着宁宁,实在是讨厌。不过偷笑归偷笑,折颜也不想看见他的宁宁不开心的样子。 “宁宁让子阑来咱们家,是别有打算吧?我听说子阑神君之前和翼族的胭脂公主有些交情,要是翼族能够改朝换代,胭脂公主倒是比离境更适合的选择。”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一些,折颜见微知着,她只是随口邀请了子阑一句,折颜就猜出来了她的想法。 “的确如此,子阑和胭脂虽然是翼族人,但是为人正派,一心求和,是天族可以交好的对象。” 折颜看元宁这样费心的样子,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垂下眸看元宁,瞳仁很是清澈,透明而干净。 “宁宁,你说不想再和玄女这个身份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但是你的心中,其实还是在乎昆仑虚。你这样不耐烦天族,可还是为了六界的和平为翼族的事情这样周全,甚至连翼族下一任的领导者都已经安排好了,其实为的,还是昆仑虚和墨渊对吧。天族若是再和翼族起战事,墨渊作为天族战神,自然是当仁不让。” 元宁有些心虚,她偷偷地牵住折颜的手,讨好的挠了挠他的手心。 “墨渊他……他到底当过几万年我的师傅,当年我的陨落让他心力憔悴,他把玄女的死归结到了自己的头上。不瞒你说,今日我看见原来那样意气风发的师傅这样颓唐的样子,心中的确挺不是滋味的。” 折颜阖了阖眼,忍住心中那显然的酸涩感,略微沙哑的嗓音带着轻颤: “宁宁,如果你过意不去的话,去见见墨渊吧……我不忍心看见你这样失落的样子,如果见一眼墨渊能够让你心里好受一些的话,那就去吧。” 说出这句话似乎耗尽了折颜全部的心力,亲手把自己深爱的女子送到自己的情敌身边,对他来说,是多么痛苦的选择。 别说元宁,白真都有些错愕的看着折颜,老凤凰这是傻了不成?墨渊对宁宁本来就是居心不良,他们好不容易才把宁宁找到,难不成要拱手让人不成吗? “再说吧,师傅恐怕现在也不太想见到我,毕竟我骗了他……” 因为见了墨渊的缘故,元宁今日的心情肉眼可见的不太好,白真白天因为妹妹的事情才被元宁迁怒,所以一时半会也不敢在元宁面前晃悠。 夜半,元宁的手轻轻扶上折颜的伏羲琴,这是折颜再次回到她身边之后送给她的礼物。虽然她更习惯用之前墨渊送给她的月见琴,但是月见已经被她送给了白真,白真也想要把月见还给她,可是元宁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伏羲琴不愧是上古十大神器,虽说已经沾染上了魔气,但是仍然有些毁天灭地的力量。传说伏羲以玉石加天丝所制出之乐器,泛着温柔的白色光芒,其琴音能使人心感到宁静祥和,据说拥有能支配万物心灵之神秘力量。 当时折颜说,他虽然富有无数珍宝,坐拥十里桃林,但是真正在乎的东西无疑只有伏羲琴一个罢了。从上古到现在,四海八荒这么多人,真正让他心动的女子也只有元宁一个人罢了。最在乎的伏羲琴给最在乎的元宁,没有比这个更合理的事情了。 失而复得的时候最害怕的就是再次失去,他把自己最珍贵的伏羲琴送给他最在乎的元宁,这是他的诚意,也是他的决心。 元宁缓缓坐于琴案前,玉手轻拨琴弦,声音优美,清澈悦耳。她的琴是墨渊亲手所教,自然超乎常人,抚出来的曲音仿佛醇酒一般醉人心扉,让人欲罢不能。只是她的琴音之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悲凉和无奈。 在小厨房正在为元宁煮桃花羹的折颜听出来了伏羲琴发出的这带着哀愁的琴音,伏羲琴和他血脉相连,正在弹伏羲琴的元宁所有的情绪都能够通过琴传递到他的脑中。 折颜端着桃花羹敲了敲元宁的房门,元宁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折颜,白真那只野狐狸从来都是当她的房间没有房门的。 元宁手下的伏羲琴好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气息,伏羲琴的器灵瞬间变得活跃了起来,元宁甚至可以感受到伏羲琴兴奋的心情。 “进来吧。” 第59章 三生三世(五十八) 元宁一抬头,就看见穿着一身粉衣的折颜端着她最喜欢的桃花羹,折颜看上去像是刚刚沐浴过的样子。长发如墨散落在粉衣上,只稍微用一条白带把前面的头发束在脑后,全身散发着跟他的伏羲琴一样柔和又暴虐的复杂气质。 折颜的这张脸,向来对元宁来说,都是吸引力十足的。 一阵清风拂来,元宁被折颜抱进了怀里。“宁宁,在我的身边,不要想着别人好不好?”折颜不满地咬了咬元宁的耳垂。 元宁一听这委屈的语气,自然知道了折颜这只闷骚的老凤凰这是吃醋了。 “好好好,不想不想,只想你好不好?” 折颜自然是听出了元宁语气里的敷衍,他惩罚似的轻咬了一口元宁的脖子,然后伸着舌尖在那连痕迹都看不见的牙印上舔来舔去。 元宁摸了摸窝在自己颈窝的那颗脑袋,道: “你知道的,他是我师傅,亦师亦友,当初的事情,到底是我对不起他。” 折颜抱着元宁走到案前,折颜坐在贵妃榻上,拉着元宁倒在他怀里。折颜感受到元宁身上稍微低的体温后皱了皱眉头,当初的东皇钟或多或少还是对宁宁的身体有了影响。他紧紧抱着元宁,想用自己的体温给元宁驱散寒凉。 “你生气了。”元宁的手轻轻地拍在折颜手背上,一下一下地安抚着折颜的情绪,他的确是应该生气的。明明一开始,她的身边只有折颜一个,她当初也算是和折颜私定终身了,可是最后还是一声不吭的瞒着折颜假死。她对不起师傅,又何尝不是对不起折颜。 十里桃林的那成千上万由折颜亲手所制成的鲛纱法衣,每一件都凝结了折颜对她的思念。这两万年,折颜都是靠着这一点点微弱的念想支撑着自己的。 后来他找到了自己,知道了白真的存在,可是还是愿意陪在自己身边,他什么都不在乎。元宁知道,只要她在自己的身边,折颜就足够满足了。这样无私的爱,让元宁常常很是愧疚,她总觉得自己对折颜的爱不够多,远远比不上她从折颜那里得到的爱。 折颜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元宁,他将自己的头埋在元宁的颈窝,轻轻蹭了蹭。 “好啦好啦,你知道的,我对师傅从来都没有别的感情,我可是一向都是尊师重道的好孩子。我只是刚才看见你送给我的伏羲琴,一时间有些感慨罢了,毕竟我的琴技还是师傅教的,触景生情,应该也算是正常吧?”元宁笑着看向折颜的眼睛,问道:“你就是因为这个生气?” 不知怎么,折颜脸上有点羞愧。他现在好像一个因为吃醋而在自己丈夫面前作天作地的小媳妇,明知道自己不占理,却还是在那里蛮横无理,想让自己的爱人多哄哄自己。 他在外人面前,永远都是成熟稳重的折颜上神,只有在元宁身边,他才会方寸大乱,理智全失。陷入爱情的人,向来都是这个样子的,更何况,他已经失去了元宁两万年了,他没有办法想象没有元宁的生活。 他当然是嫉妒墨渊的,他嫉妒墨渊可以做元宁的师傅,嫉妒墨渊在元宁的心中有这样重要的地位,嫉妒墨渊一出现元宁就心神不宁。 他嫉妒墨渊,嫉妒白真,嫉妒每一个让元宁另眼相待的男子。可是折颜太爱元宁了,他只想让元宁开心,只要元宁开心,再多的妒忌他都可以按捺下去。 “怎么还生气呐。”元宁问道:“怎么样你才会开心呢?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折颜放在元宁腰上的那只手紧了紧,道:“那你抱抱我。” 这样简单的要求元宁自然不会拒绝,她立马给了他一个拥抱。 抱着折颜,元宁问道:“还需要什么吗?” 折颜侧脸,两瓣唇在元宁的脸上轻触几下:“还需要你亲亲我。” 元宁又给了他一个吻,双唇相碰,点到为止。 折颜不满意,道:“就这样吗?你亲的深一点。我上次偷偷看见了,白真那只野狐狸和在后山接吻了。” 被自己的伴侣看见和别的男人亲吻,元宁有些尴尬,为了转移话题,她双手捧着折颜的脸,伸出舌尖撬开折颜的唇齿,继而温柔地绕住他的舌,随着折颜回应的动作而逐渐向深探索。 湿热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折颜的手顺着元宁的腰线滑下。感受到柔软的皮肤后,折颜的呼吸稍重了些,他双手忽然抓住了元宁的双臂,大拇指隔着衣服摩擦着她的皮肤。 元宁上半身渐渐靠在了刻着百花齐放的木制床屏上,不是她后退了,是折颜找回了自己在身体接触中的主动权,将她轻轻压靠在了床屏上。 元宁垂眸,看着折颜正在试图解开自己衣扣的手,道: “折颜,我喜欢你,或许我现在还不知道爱是什么,但是我会尝试去明白。” 元宁的话就像是一朵烟花在折颜的脑中炸开,心爱的人在自己的身下,温柔的诉求着自己的爱意,这是折颜梦中都没有梦见过的情景。 折颜耳尖发红,即使他与元宁经历过许多次缠绵,但对他而言,元宁这样直白的喜欢还是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如果元宁含蓄内敛、不常吐露爱意,那他就加倍地向她表示着自己的爱恋。就算元宁什么都不干,但只要她愿意接受玄泽的心意,他就会无怨无悔地帮元宁把她的那份爱意也一并付出。 可是现在,他的爱人说自己对他也有情,真是,没有比这更动听的情话了。 第60章 三生三世(五十九) 一夜贪欢,折颜是个细致的,在元宁睡着时,趁着元宁去浴池里清理身体的工夫,把凌乱且被打湿的床褥全都重换了一套。 虽然枕褥被套全都换成了新的,但当元宁醒时,她的鼻间还是绕着些许情欲的味道。 刚才欢爱时的记忆在脑内渐渐清晰,元宁呆呆地愣了片刻,才红着脸把被子拽到自己的头顶。果然禁欲了两万年的老凤凰不是可以轻易招惹的,天知道她昨天这一个晚上是怎么过的。 “怎么了。”折颜伸手去拽她手里拉着的被子,有点担心地问道:“是不是我刚才弄疼你了?” 元宁不肯松手,折颜也不敢用力,轻拽了半天也没把被子从她手里扯下来。 过了许久,元宁的声音才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我没事。” 又怕折颜瞎担心,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的身体很好,不用担心,就是……有点累了……” 看元宁欲言又止,一脸羞涩的样子,折颜浅笑出了声,本来想逗一逗她,只是一想到外面来的客人就又有些烦闷。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不是故意来打扰他和宁宁的吗? “宁宁,外面来了一位客人,我想他是来见你的,如果你不想见他的话,我也可以让他现在就回去。” 刚刚睡醒的元宁被折颜强行抱了起来,按坐在他的大腿上,原本整齐的领口让他扯的凌乱不堪,眼神也是一片朦胧,直到听到折颜的话之后才稍微恢复了一点清明。 客人?回春阁有结界,这两万年来,什么时候来过客人? “是子阑带着云梦来了吗?” 躺在软床上的少女被透过纱帘的烛光映得娇美动人,双颊因熏香的缘故生出了些些绯红,衬得那本就美艳的面容更加勾人,好像装在盘中的桃花酥一样令人欲望大开。 美人眼角含春,眼睛中还带着一些刚睡醒的水雾,让折颜突然间有些口干舌燥。 “不是子阑,是墨渊。” 元宁听见这个名字之后,身体很明显的愣了一下,师傅?他怎么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元宁以为师傅要过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慢慢接受自己还活在世上的这个消息。 虽然现在脑子里面还是一片混沌,但是一听说是师傅来了,元宁还是立刻正襟危坐,着急忙慌的整理了自己的衣裳。 “折颜折颜,你快帮我挽一下头发,师傅来了,我这样披头散发的像什么样子?” 元宁看着镜子里面她雪白的脖颈上明显有暧昧的红痕,很是不满的回头瞪了折颜一眼。 折颜非常喜欢在元宁的身上留下独属于他的痕迹,因此元宁身上每一处都有一些殷红或是开始变浅的吻痕,尤其是肩膀和脖颈这两个方便留痕的位置。在这一点上,他和白真可以说是如出一辙,都喜欢像小狗一样在自己的伴侣身上留下独属于自己的味道。 “昨天就说了让你不要这样放纵,你瞧瞧我现在这个样子,遮都不遮不住,待会儿还怎么见师傅呀?” 折颜本来看见小姑娘因为要见到墨渊着急的样子还有些吃醋,但是他在听到元宁抱怨他们昨晚的情爱之后,心情突然间就舒缓了很多。他很是喜欢的摸了摸元宁白皙的皮肤上暧昧的红痕,这是他们相爱的证据。 墨渊是元宁的师傅又怎么样?不管是两万年前还是现在,陪在她身边的人都不会是墨渊。不过虽然元宁就在他的身边,身上还带着他的味道,折颜还是有些不高兴,一想到宁宁待会儿要和墨渊见面,折颜的语气中就带了几分委屈之意: “宁宁见到墨渊之后会不会就不理我了?之前宁宁每次只要一遇见你师傅的事情,都会把我忘在一边,宁宁,不要丢下我好吗?” 折颜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带着几分卑微的祈求,元宁被他这一双眼睛看的有些心软,元宁垂眸,语气肯定地回答: “折颜,我答应过你,我不会再离开你。” 元宁的安抚起到了作用,或许是因为她的眼神太过于认真,或许是因为先爱上的那个人最先妥协。折颜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认命的帮元宁梳妆,在看见元宁发髻上简单的银簪旁边多了一只他熟悉的桃花簪之后,他才满意的颔首。 外面的墨渊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他有些迷茫的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回春阁,这一栋建筑里面所有的元素都是元宁喜欢的东西。桃花,木屋还有淡淡的草药香,这都是在昆仑虚他在玄女的院子里最经常见到的东西。 白真在元宁的闺房旁边听了一夜的墙角,一夜没眠,一对黑眼圈很是明显。本来就一肚子怨气的他一起来就看见墨渊站在回春阁门口,更是直接点燃了他的火药桶。已经有一个老凤凰来抢他的宁宁还不够,难不成还要多一个老谋深算的墨渊不成吗? “哟,这不是咱们日理万机的墨渊战神吗?怎么屈尊降贵来我和宁宁的回春阁了?难不成墨渊上神是受了什么伤,来这治病的吗?” 墨渊冷冷的看了白真一眼,不过这个和他一样别有所图的人罢了,要是出来的是折颜,墨渊或许还会觉得有一些心虚。可是白真和他明明有一样的心思,只不过他的行动没有白真这么快罢了,他在自己面前摆什么正宫架子? “白真上神有空在这儿和我耍嘴皮子,不如去翼族管管你的好妹妹吧,如果她能够少生一些事端,或许还能多几年活头。好歹也是青丘帝姬,可别落的个和擎苍一样的下场。” 墨渊这话可以说是一点情面都没有留了,天族对狐族的敌意现在可以说是昭然若揭了。作为天族战神,他亲眼看见自己那么多的同胞因为狐族的两只狐狸魂归西天,自然也不会对狐族人有什么好脸色看。从前是看在玄女的面子上对纯狐族多几分优待,可是如今玄女已经成了元宁,也和狐族没有了半分的关系,他也就没有什么必要再迁就纯狐族了。 白真虽然知道白浅做了那么多蠢事,可是被自己的情敌指着鼻子骂自己的妹妹是个蠢货,估计是个人都不能容忍。 眼瞧着他们俩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感觉下一秒就能吵起来的样子,站在门内的元宁立刻推开了房门,打断了这两人的争执。 第61章 三生三世(六十) 心心念念的女子现在自己的对面,自己的多年好友正半搂着她,而她身上还带着并不属于她的浓郁的情色。墨渊看见这样的元宁还没有发疯,已经是足够隐忍了。 “小十六……” 墨渊睫羽轻颤,心中一紧,他不敢直视小十六眼中对自己平淡的情感。墨渊比任何人都清楚小十六对他只有师徒之情,没有男女之意。那一曲又一曲的《凤求凰》中,从来就没有一丝一毫情欲的色彩。 看着自己曾经的师傅执拗的样子,元宁也很是无奈。墨渊一向都是一个单纯的人,他一旦认定一件事,就绝对不会放手。她在这个世界的一招一式都是墨渊所教授,她可以瞒得住别人,但是绝对瞒不住师傅。 “师傅,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您。下次见面的时候,您记得叫我,元宁上神。” 墨渊那深沉的眸底隐藏着难以觉察的情愫,透着欢喜,透着真诚,还夹杂着着难以言说的爱恋之意。他执拗的看着他的小十六,仿佛要把她现在的样子记在心里。 其实小十六变成了元宁上神,他并没有太过于难以接受,反而,他很高兴他们之间不再是师徒关系。 “我上次说过,昆仑虚永远都有你的一席之地,就算你不再是我的徒弟,你也永远都是我的小十六。你不愿意做玄女,我又何尝想做你的师傅?小十六,如果你是元宁,你就不是昆仑虚的弟子,那我就可以告诉你……” 墨渊看着元宁的眼神虔诚而真挚,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自己的情感诉诸于口。他已经错过了太长时间,不想再一次等待两万年。 折颜看墨渊这样子,就知道他今天来是准备做什么,宁宁对墨渊一向都是宽容度极高的。从前在十里桃林时,就算是他,只要一遇见昆仑虚和墨渊的事情,都要退避三舍。 他可以接受白真,因为宁宁对白真的感情不深,而且有白浅这个定时炸弹摆在这儿,宁宁迟早和白真要爆发一场争吵。要不是白真对宁宁死缠烂打,把宁宁折磨的没有了脾气,宁宁也不会接收他。 可是墨渊不行,师徒之情在宁宁那儿已经占据了太过于重要的地位,重要到甚至让他有些嫉妒。如果这份师徒之情在掺杂了男女之爱,宁宁的心里哪里还会有自己的位置。 “墨渊!” 折颜的打断并没有打消墨渊的念头,他很是抱歉的冲着折颜行了一礼。人生在世,什么东西他都可以让,唯独小十六不行。两万年前,正是因为他的退让,他才不得不黯然退场,只能默默的看着折颜和小十六双宿双栖。 可是如今他们站在相同的起点,他不愿意再做一个胆小鬼了。 “折颜,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可能有些时机不对,可是我必须要说出来。我已经错过她太多年了,我不想再错下去。” 元宁其实大概已经猜出来墨渊要说什么了,墨渊对她有情,她早在两万年前或者更早就知道。原本以为墨渊我一直藏着这份情感到死,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胆量,看来当年的死遁的确是把她这个师傅给吓坏了。 “告诉我什么呢?” “告诉你,我心悦于你……” 墨渊那一双暗色的眸子干净透彻,元宁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元宁,在看见你以另外一个身份站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在惊讶和高兴之余竟然还有些庆幸。元宁,我不是一个好师傅,我辜负了折颜的嘱托,我对你,倾心已久。 从你还是我的徒弟的时候,我就对你另有所图,可是当时因为大战在即,你我又是这样的关系,所以我一直不敢将这份爱意诉诸于口。可是现在,你不再是我昆仑虚的弟子,所以,你可以给我一个照顾你机会吗?” 元宁一向敬仰的师傅此刻不再是曾经的那朵高岭之花,他放下了他所有的威望和地位,卑微的祈求他所爱之人的垂怜。 她不忍心看见墨渊这个样子,墨渊应该永远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他应该永远高高在上,永远超脱世俗,不应该被宥于情爱之中,无法自拔,自甘堕落。 “墨渊,师傅,谢谢你的喜欢,可是……” 墨渊那深沉的眼眸中,透着历经岁月的沧桑。寒潭般幽深的眸底,仿佛飘荡着层层烟雨,显得一片朦朦胧胧。他从小到大,所有想要的东西都会轻易得到,因为他是父神嫡子,是天族战神。 他从来没有对一个人有这么深的执念,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一向冷静自持的自己会沉浸在这样为世人所不能容忍的背德情感之中。可是为什么他就一定要克己复礼呢?他他已经做了天族高高在上那么多年的天神,难道天神就不能有自己的情感吗? “元宁,求求你,别说可是,我知道你身边已经有了折颜和白真,可是我不在乎这些。神仙有无限漫长的生命,大多数都不会只拘泥于一个伴侣,我可以接受他们的存在。宁宁,我今天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要你做些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 墨渊这一番真情流露让一边强忍着心中怒气的白真几乎发疯,哪里有人当着正主的面挖墙脚的,怒急的白真祭出自己的神剑,直接冲着墨渊坎去。 “墨渊你够了,我和折颜还没死呢!” 折颜也没有好到哪去,一向温和的眼神中一片冰冷,手中的折扇好像下一秒就要化身法器和墨渊生死搏斗了。 第62章 三生三世(六十一) 这剑拔弩张的氛围让元宁不由得开始担心起了她花了好多心思布置的小木屋,这几位上神要是在她这儿打起来了,不得把她的后山都给夷平了啊。 “哟,宁宁呐,你这儿怎么这么热闹?折颜和白真上神在就算了,怎么墨渊也在这儿?你们这是什么架势?在宁宁这儿准备切磋?” 就在元宁想要偷跑的时候,瑶光上神这一句调侃的话让这尴尬的氛围稍微缓和了一些。 元宁第一次觉得瑶光上神这样亲切,她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一样很是热络的走到了瑶光身边。墨渊和白真也在瑶光开口之后收回了各自的法器,他们几个私下里为了宁宁打架也就罢了,在外人面前,还是收敛一些的好,总不能让宁宁难堪不是? “瑶光上神怎么来了?快进来坐坐,刚好折颜昨天做了好这桃花羹,你也来尝一尝。” 在昔日旧友的眼神攻击下,瑶光连忙摆手。 开玩笑,折颜什么时候给谁做过点心,这几十万年也只有一个元宁有这个待遇了。她要是吃了折颜给元宁亲手做的桃花酥,这只小心眼的老凤凰在元宁在的时候不说话,等宁宁一回头,恐怕就要找自己算账了。 “不用了不用了,我可没有这个好口福。我这次来是受人所托,上次我跟你提过的那个素锦族的少主素锦你还记得吧?也不知道你怎么对小姑娘也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人家小姑娘一听说你不收徒了,这两天天天哭的眼泪哗哗的。 我好歹也算是人家半个师傅,也看不惯她这样颓唐,这不,她求了我半天,我把人给你带过来了。我看你们俩也有缘分,不过我也知道你的性子,当然,我也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能够强求你,只是想让你再看看人家姑娘。说实话,她的天赋真的不错,虽然跟你的妖孽没得比,但是比你上一个捡的那个小巴蛇可好多了。” 瑶光这一顿输出把元宁给看懵了,元宁认识的瑶光上神一直都是矜贵优雅的,怎么两万年不见,傲慢无礼的瑶光上神成了个碎嘴子? 而且从瑶光来到现在,她竟然一眼都没有看站在她后面的墨渊。虽然说元宁听折颜说了,瑶光已经对墨渊没了男女之情,她的情劫算是过去了。可是好歹都是一起在父神座下学艺的同窗,这夫妻做不了,朋友还做不了吗? 元宁不知道的是,瑶光现在哪止是对墨渊无情了,她都直接把自己的洞府搬到了离昆仑虚最远的南海去了。 自从她被玄女所救,苏醒之后又得知玄女为了救墨渊死在东皇钟下之后,心中曾经对墨渊的那一份执念突然间就消逝的无影无踪。东华说,是因为她的死劫和墨渊牵扯到了一起,如今死劫过了,她的情劫自然而然也就也不用再渡了。 瑶光曾经也是个娇气任性的小姑娘,只是墨渊性格冷淡,喜欢安静,她才强迫自己转了性子,学着墨渊那样无欲无求,少言寡语。如今她的执念也没了,自然也不用像从前一样克制自己的本性了。 而且因为一向追随着她的素锦族当初正在崛起的时刻,族中的年轻人和长老都在为素锦族的辉煌而奋斗。没时间照顾和少主素锦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所以就把这些小萝卜头都一股脑的塞给了瑶光。 如今这些小萝卜头们都长大成人了,瑶光的洞府这才安静了一些。要知道在两万年以前,她的洞府吵的十里之外都不能住人。天知道才几百岁的小萝卜头有多难照顾,瑶光上神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情? 说素锦是瑶光看着长大的,这句话真的是一点都没错,在素锦族的这些小萝卜头里,素锦因为是他们的少主的原因,已经算是最成熟稳重的一个了。 要不是有小素锦帮瑶光管着,瑶光哪里制得住这些混世魔王。也是因此,瑶光对素锦格外的偏爱。素锦从小的愿望就是成为女上神,只可惜她和瑶光上神没有师徒之缘,而且瑶光大开大合的功法也并不适合她学习。 前些日子天孙夜华刚刚成为天族册封过的天族太子,夜华在成为太子的第二天就向他的父王和母妃请求赐婚,赐婚的对象就是他青梅竹马的素锦族少主素锦。若夜华只是一个简单的天孙,实力也没有这样的好,恐怕大皇子和大皇子妃可能会成全儿子的爱情。 可是现在夜华成了天族的太子,那么他的婚事就不能再有大皇子父亲二人做主,素锦虽然是一族的少主,可是素锦族再怎样辉煌,他们也不过是依附于天族的一个部族罢了。天君从前对素锦还算是温和,毕竟她也是天族中难得的天赋极佳的孩子,有望在四万岁之前飞升上仙。 这样的天赋和出生在四海八荒的女子之中都算是顶尖了,但是若是作为未来的天后,还是有些不太够看。天君对二皇子的皇子妃都有这么多的要求,更何况是未来的太子妃了。 素锦和夜华被拒绝之后,夜华没有办法忤逆自己的父亲和祖父,只能劝素锦暂时只当他的侧妃。素锦被这样的唯唯诺诺又没有担当的夜华气的半死,从小青梅长大的男子怎么长大之后就变得这样离谱。如果是真心爱一个人,又怎么会忍心他心爱的女子成为他的妾室? 素锦的父母兄弟尚且健全,素锦族也一直在上升的阶段,从小被千娇百宠养大的孩子,怎么会受得了这样的委屈?更何况就算她答应了,瑶光上神和素锦一族也不会允许他们的少主去为人妾室的。瑶光上神这边还暂且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了,按照她的脾气,非得去天族找天君理论一番。 这次素锦来拜师元宁,也是心里面憋着一股气,既然天族看不上她,那她就让天君和夜华看看,素锦族的少主,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素锦见过元宁上神,见过各位上神。” 眼神坚毅的小姑娘跪在自己的身边,眼神中充满着对未来的无限期待,这样的眼神和曾经的自己又何尝不相似呢? “元宁上神,素锦自幼就是听着您的事迹长大的,一直对您心生向往,很是崇敬。我是真心想要拜您为师,我知道您现在对我并不算十分了解,所以拒绝我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不过我会让您看到我的诚信和决心。” 第63章 三生三世(六十二) 素锦是当真崇敬曾经的玄女上神,现在的元宁上神。强大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玄女上神曾经也不过是狐族一个小族落的少主,如果她没有这样的修为,恐怕最后的结局也只不过是被嫁给一个普通男子或者被狐族献给折颜这种上古神只为妾室罢了。 玄女上神的身上似乎总是有一些神秘的色彩,四海八荒的几十万年,也从来没有出过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天才。即便如今她改头换面,以另外一个身份活在人间,也不会有人敢小觑了她。 若是普通女子身边围绕着这么多优秀的男子,十有八九会被人在背后嚼舌根,但是如果是元宁上神就不一样了。没有人能够制止这样强大又美艳的女子,清冷如墨渊上神,矜贵如折颜上神,俊美如白真上神,都诚心的为她倾心。 素锦也想要成为这样的女上神,无拘无束,不用在乎世人的看法。她拿出了他们一组可以给到的最大的诚意,虔诚的捧到元宁的面前。 “元宁上神,这是我素锦一族的至宝——结魄灯,是我素锦族的诚意之一,望您务必收下。” 如果是其他的东西,元宁一定不会放在眼里,但是如果是结魄灯的话就不一样了,这是她来到这个小世界的目的之一。想要完成其他世界的一个委托者的任务,她就必须要带着这盏结魄灯走。 自从来到了三生世界之后,她就一直在打听结魄灯的消息,昆仑虚的师兄弟们和墨渊都知道他们的小十六一直在寻找一件可以凝结魂魄的宝物。这位素锦族的少主恐怕就是打听了这个消息,这才将宝物双手奉上,倒也的确是有心了。 看出来了元宁的动心,最体贴的折颜替元宁接过了她一直想要的这一盏结魄灯。之前他一直想为宁宁去素锦族讨要来着,可是还没有等他启程,宁宁就死遁了,如今这东西都已经摆在宁宁面前了,折颜自然是要替她收下的。 折颜一只手在裙摆下牵住宁宁,另一只手将结魄灯放在她的面前,笑的一脸温柔。 “宁宁,你瞧,这灯真漂亮。我倒是瞧着这小姑娘是个不错的,不如就收下她吧,若是你没有时间教她,为夫也可以代劳。” 白真嫌弃的推了一下折颜,别扭的拉了拉元宁的另外一只手,扭扭捏捏地说: “宁宁,我也可以帮你教她的!” 素锦见两位上神都帮她说话,也用她亮晶晶的眼神期待着看着元宁。结魄灯的确是她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素锦这孩子倒是和她的确有些缘分,而且瑶光和她也算是旧相识。 元宁摸了摸素锦柔软的头发,示意她站起来。 “素锦,或许我并不是你期待中的那样的好师傅,我也没有那么多功夫会花在教导你上面,即便是这样,你也仍然要拜我为师吗?” 素锦立刻点了点头,元宁上神是她一直期待着想要成为的模样,只要待在她身边,素锦就会信心百倍。 “愿意!师傅!素锦当然是愿意的!” 瑶光见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夙愿得偿也很是欣慰,她的天赋虽然很不错,可是和元宁这个疯子比起来还是要差很大一大截。素锦是个好孩子,她和夜华的事情,虽然素锦不愿意告诉自己,但是瑶光也猜出来了七七八八。 这么多年倒追墨渊不成的过往教会瑶光,一味追随着别人的脚步是永远不会得到心上人的青睐的,只有自己站得足够高才能够让自己喜欢的人注意到自己。 好在素锦还小,她的未来一片光明。 元宁不喜欢欠别人东西,她收了素锦族这么昂贵的礼物,自然不会让素锦族一无所获。 素锦一族有龙的血脉,只是并没有天君一脉那样纯正。素锦一族中天赋最好的少主素锦也只不过是四爪白龙,远远比不上远古中的五爪金龙。 元宁经历过成千数百个世界,她身上的好东西自然数不胜数,龙族的返祖之术对于旁人来说可能难如登天,但是对于她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难事。 她将祖龙的血液和龙鳞送给了素锦,让她自行炼化。天知道素锦在得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心中是有多么的震撼,这些东西素锦一族穷尽全族之力数十万年都没有什么收获,师傅竟然随手就可以拿的出来,她越发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多么的正确。 因为元宁收徒,墨渊最近对她的纠缠稍微收敛了一些。昆仑虚的师兄弟们也知道自己师傅对小十六的心思,也很赞成自己的师傅去寻找幸福。反正昆仑虚治学严谨,学风肃正,墨渊在或者不在他们都是会潜心修炼的,墨渊也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在回春阁住下了。 原来回春阁只有元宁和少辛在的时候,除了少辛稍微有些闹腾了一些之外,回春阁大多数时刻还是静谧舒适的。哪里像是现在,简直吵的跟闹市一样。白真性子最娇纵任性,一点就炸,每天恨不得和墨渊和折颜打十几次架。偏偏他的修为最弱,又不擅长于实战,每次都被打的浑身是伤,打完架之后就用他湿漉漉的眼睛委屈巴巴的看着元宁,让元宁有些哭笑不得。 元宁上次收徒的仪式实在是简陋,一来是因为少辛也只是个孤女,无亲无故,四海八荒只有元宁一个亲人。二来是因为元宁刚刚摆脱玄女这个身份,正准备隐居,也不想将拜师礼整的太过于盛大。 所以最后只是让少辛给她敬了一杯茶,就大致算是礼成了。 可是这次不太一样,素锦好歹是一族的少主,而且素锦告诉元宁,天君不久之前才因为嫌弃她的身份不够高贵不足以匹配太子妃的位置而嘲讽了她。元宁一直对天族的人意见很大,尤其是对媚上欺下的天君,她更是嫌弃的不得了。 如今一知道她刚收的徒弟竟然受了这样的委屈,气的差点没跟瑶光一块儿去九重天打架。 为了给二徒弟做脸,元宁也就答应了素锦族想要大操大办这次拜师礼的要求。冥冥之中她有预感,这次的拜师礼恐怕不会这么简单的结束。白浅已经安分了太长时间了,这不是她的性格和风格。 第64章 三生三世(六十三) 小素锦是个嘴甜的姑娘,不过几日的功夫就把白真和折颜哄的给她在元宁面前说了不少好话。她在折颜和白真那儿打听到了不少元宁的喜好,接替了少辛原来在回春阁做的任务,也接管了元宁在后山的那一片药园。 只不过小姑娘好像一直对墨渊有点意见,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墨渊长得和他那个投胎成为天族太子的同胞弟弟夜华太过于相似的缘故,小姑娘一看见墨渊就恨不得躲着走。 墨渊莫名其妙惹了自己心上人身边的小徒弟不满,也在心里将他那个不靠谱的弟弟夜华骂了一顿。弟弟哄不好自己喜欢的人就罢了,怎么他这个做哥哥的还被连累了?他的追妻之路本来就已经足够坎坷了,前面有折颜和白真的严防死守不说,现在又多了一个天天在小十六面前说自己坏话的拦路石。 墨渊现在真的连哭都哭不出来,他现在即便和小十六住在同一个地方,也很难和她见上一面。别说是培养感情了,就连话都说不上几句,这三个人根本就不会给他和小十六独处的机会。 正好现在天族战神也在这儿,元宁顺便也给子阑写了一封信,让他务必邀请翼族胭脂公主来回春阁一趟,她有要事相商。 胭脂在收到这个邀请之后也是一头雾水,毕竟她和这位新鲜出炉的元宁上神可以说是素不相识。不过因为信任子阑的缘故,她还是愿意走这么一遭。 子阑并没有立即和她解释清楚,因为即便胭脂贵为公主,在翼族,她的身边也有许多白浅的眼睛。反正一切事宜在胭脂见到元宁的那一刻,她就会清楚。 作为擎苍的女儿,胭脂自然是有野心的,只是这份野心在兄妹情谊之中显得实在是有些微不足道,她不愿意和自己的哥哥们起冲突,所以最后还是放弃了这场王位的争夺之战。 如果不是因为离境这个翼族之主做的太过于差劲,白浅的野心也太过于宏大,胭脂是不会对自己的亲哥哥生出什么异心的。她的心中向往和平安宁的生活,离境对她又一直还算友好,他们兄妹二人在表面上还算是融洽。 可是如今翼族的情况实在是用水深火热来形容都不足为过,当初擎苍还在的时候,翼族虽然野心勃勃,但好歹是上下一心,井然有序。可是如今翼族人的风评这两万年来下降的可不是一点半点,族中的风气也是越来越差,争强好胜之风越演越烈。 甚至因为白浅和涂山虞的擅妒,族中的美貌女子也是死的死,残的残。之前族中的那些长老保住涂山虞,也是为了制衡白浅,只是随着如今她对翼族的掌控越来越多,涂山虞的作用也越来越小,听说她现在已经被白浅囚禁,每日受白浅的折磨,生不如死。 胭脂作为翼族的公主,作为擎苍唯一的后代,她在这个时候不得不站出来做些什么。只是她的力量实在是太过于弱小,皇族之中大部分人还是支持她的哥哥离境为主,翼族的长老之中虽然有她的人,但是发挥的作用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胭脂如果想打败她的哥哥和白浅,单单靠翼族的这些人是完全不够的,她和子阑交好,除了她真心喜欢子阑这个人之外,也是因为她看中了子阑的修为和他背后的昆仑虚。 在胭脂看见元宁和墨渊的那一刻,一向聪慧的她就猜出了元宁的用意,胭脂知道,她一直等的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战争爆发的,起码为了四海八荒牺牲自己的玄女上神绝对不会希望看见好不容易换来的和平被白浅这种人破坏。 有了元宁的首肯,不出三日的功夫,素锦族少主素锦拜师元宁上神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四海八荒。 旁人可能还不知道元宁是谁,但是但凡那日在桑籍婚礼上见过她的人,都难以忘却这样一张脸。虽然没有和她正面交手过,但是这样的威压和气场绝对不会是正常的上神能有的。说她是四海八荒之中最强大的女上神,甚至说是可以比肩天地共主东华帝君的存在都丝毫不为过。 天君在知道素锦有了这样一个师傅之后,还后悔了一刻,早知道素锦有这样的造化,当初就应该同意让素锦做夜华的侧妃才是。虽说素锦配不上太子妃的位置,但是有元宁上神这个后盾,做个侧妃还是勉强足够的。 毕竟元宁上神不仅仅只有自己强大,她背后还有着十里桃林的主人,四海八荒之中唯一一只凤凰折颜和青丘狐帝的四子白真,就连一向孤高的墨渊上神也为她折腰。如果能拉拢元宁,就意味着也掌握了四海八荒最强的几个上神。 素锦族的族地并不在九重天之上,而是在距离翼族不远的南海。他们的少主要拜师,这样大的事情自然是要在族地之中进行。素锦族有心要宣扬这件事情来为他们族群的发展造势,这场拜师礼自然办的越盛大越好。 元宁猜得没错,白浅这段时间的安分守己实际上是在为她的计划做准备,她知道元宁不会给自己太长的时间蛰伏。 在白浅看来,元宁收下天族之中最厌恶白浅的素锦族少主,就是对她的一种挑衅。白浅将玄女视为一生之敌,对元宁自然也是一样的想法。 她已经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折磨涂山虞已经不能够让她保持冷静了。她一想到自己一个堂堂青丘帝姬却只能沦为翼族中人,而她一直看不上的玄女却改头换面,再一次以上神的姿态进入众人的视线之中就气的想要发疯,她已经等不下去了。 第65章 三生三世(六十四) 翼族现在显然成了白浅的一言堂,她的夫君翼君离镜是个软脚虾,他沉醉于涂山虞的温柔乡中多年,又被权势迷惑了心智,现在的他,不过是白浅手中的玩物,是她统治翼族的一个传话筒罢了。现在她已经几乎彻底掌控翼族,离境这个传话筒,存在与否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在知道涂山虞被白浅关了起来,进行了数十日惨无人道的折磨之后,离境难得硬气了一次,来找白浅对峙。一日夫妻百日恩,虽说他对涂山虞也不是什么真爱,但是好歹涂山虞于翼族有功,又兢兢业业的在自己身边侍奉了自己那么多年。即便没有爱情,一些怜悯还是有的。 尤其是在离境看见涂山虞筋脉全断,修为被废,双眼被挖,连琵琶骨都被白浅用铁链穿了起来之后,更是怒气冲天。打狗还要看主人,白浅对涂山虞下这种死手,显然是没有把他这个翼君放在眼里。 “白浅,你是疯了不成吗?你折磨旁人也就算了,阿虞和你平起平坐,她也是我翼族的翼后,你怎么能这样待她!” 白浅像是听见了这辈子她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她仰头大笑,漂亮的眼睛中满是嘲讽和不屑。 “平起平坐?她一只杂毛狐狸,凭什么跟我这个堂堂青丘帝姬平起平坐?我已经容忍她这么多年了,现在也没有必要再忍下去了,早在四万年前我就应该杀了这个小贱人!” 白浅一只手挑起涂山虞那满脸血污的下巴,冷哼了一声,道: “怎么?你别告诉我,你真的爱上这个下贱胚子了?离境,你可别忘了,倘若没有我们青丘,你现在还只是个在你大哥和你父君身边摇尾乞怜的一只狗罢了。只是做了两万年的翼君,你难道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 涂山虞此刻已经奄奄一息,她的眼中满是对白浅的恨意,她一生的悲剧都来自白浅这个女人,如今她被白浅折磨成这个样子,即便离境把她带了出去,也很难恢复。不能修炼的翼后,日后和废物无异,迟早会被翼族丢弃。 “翼君……救我……” 涂山虞学着离境平日里最喜欢的顺从乖巧的样子向他示弱,倘若她的脸上没有那些狰狞的伤疤,没有失去她的双眼,恐怕离境还能对她怜惜几分。只是可惜了,她恐怕自己都不知道,她现在的样子有多么的可怕。 离境平日里最讨厌的就是白浅用这种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神情看着自己。当初自己做翼族二皇子之时,为了在翼族站稳脚跟,他不得已放下自己的自尊去讨好白浅。可是现在,他已经贵为翼族之主,难不成还要看白浅的眼色不成吗? 白浅这哪里是折磨涂山虞,她明明是在打他这个翼君的脸。 越是亲密的人越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最在乎的事情是什么,离境用同样不屑的眼神直视白浅,道: “青丘帝姬,白浅,你现在算是哪门子的青丘帝姬?狐帝的心思你清楚,我也清楚,为了你们青丘的‘名声’,你早就不是什么劳什子青丘帝姬了。” 离境冰冷的话语让白浅更加的疯癫,她感觉自己的这些年就像是一个笑话,她白浅聪明一世,怎么就为了这么一个男人众叛亲离。 “我是为了谁才沦为今天这个地步!对,你说得对,我现在的确不是青丘帝姬了,可是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名副其实的翼君吗?蠢货,在你沉迷于温柔乡的时候,你的翼族已经成为了我和我们青丘的囊中之物了,你出去看看,你的那些子民可有一个人听从你的调遣。你当真以为我心甘情愿待在这暗无天日的翼族愿意和这个小贱人共侍一夫是因为我爱你吗?我告诉你离境,我青丘白浅,可不是什么软弱无能的怂包!” 在离境难以置信的眼神下,白浅突然间疯狂的笑了起来。 “实话告诉你,我可不会像你一样听东华的话做一个老老实实的天族傀儡,这四海八荒谁要是跟我白浅作对,我就一定让她付出该有的代价。擎苍没能做成的事情,我替他去做,我要这四海八荒,都奉我为主!” 白浅话音刚落,她就祭出自己的宝剑,一剑捅穿了涂山虞的心脏。温热的血液飞溅到了白浅的脸上,给她本来就精致的脸添加了几分邪气。 这样的白浅让离境突然间有些害怕,他用觉得白浅现在好像有一种不管不顾的感觉,好像下一秒她就要和自己同归于尽一样。离境不知为何,在白浅的身上当真看见了几分父君擎苍的影子。 离境咽了咽口水,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淡定一些,留下一句一点气势都没有的狠话就落荒而逃。 “白浅,你自己发疯不要连累我整个翼族给你陪葬!” 第66章 三生三世(六十五) 两万年没有跟人接触过的元宁此刻一个人待在素锦族的族地中的角落发呆,为了不引人注意,她还特意带了面纱,让折颜白真和墨渊离她远一些。 素锦族民风淳朴,对恩人永远抱有最高的机遇。之前在和翼族的大战之中,玄女上神的出现让他们部族不至于灭族,保留下来了不少年轻的中坚力量,素锦族也是凭借着这些微不足道的力量才得以重新崛起。 虽然元宁是以新的身份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的,但是旁人不知道,作为元宁徒弟的素锦族和素锦族的族人自然猜得出来她们的恩人的身份。素锦族给了元宁最高的礼遇,连带着对来自青丘的白真都和颜悦色了几分。 因为素锦族对她实在是太过于热情,元宁一时间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刚才一会的功夫就已经有十几个小萝卜头围在她身边想见一见她们英明神武的少主从小就崇拜的师傅了。 “从前你对这样的宴会都是游刃有余的,怎么现在这会子连话都不爱说了?” 墨渊在角落中找到了正在自闭的元宁,笑着摸了摸元宁的头发,摘下了她的面纱。 元宁没好气的把墨渊推得远了些,接着戴上了她的宝贝面纱。本来她对墨渊的容忍度是三个男人里面最强的,但是奈何开了情窍的墨渊实在是有些折磨人。明明也不会追求心爱之人,可偏偏谁让他的眼神那样的真挚,情感这样的真实,元宁总是被他那一双不会说话但是真诚的眼睛看得没了脾气。 她是想拒绝墨渊,但是人家也得给他一个拒绝的机会啊,墨渊每次在她刚准备开口的时候,就做出一副“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是想陪在你身边”的样子,让元宁有苦说不出。 “不想说话所以就不说呗,没有谁规定我一定要一直活泼开朗的,例如说现在,我就不是很想跟你说话。” 元宁转过头去,不想和墨渊对视。墨渊每次一看见她也不说话,就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元宁每次都有一种他被自己抛弃的感觉,莫名的在心中升起了几分愧疚感。 墨渊宠溺的笑了笑,其实小十六安静也好,活泼也好,只要她愿意乖乖的待在自己身边,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墨渊真的很羡慕折颜和白真,小十六在他们面前永远是肆意的,无拘无束的,她可以尽情的在折颜和白真面前发小脾气。可是不管是从前小十六是玄女的时候,还是现在她是元宁上神的时候,她在自己面前永远都是进退有礼的。 若是旁的弟子如小十六一样尊师重道,墨渊不知道要省多少的心,可是要是这尊师重道的人换成了小十六,墨渊可就没那么高兴了。 他还挺享受小十六这样偶尔在他的身边发小脾气的样子的,起码说明在小十六的眼里,不再把他当做是一个端坐在神台之上需要香火供奉的神仙了。 墨渊左右看了看,悄悄勾住了元宁的手指。元宁正要缩回手,就被他穿过指缝勾勾缠缠地攥紧了。墨渊的手掌宽厚而温热,像是带了电流,将她的手包裹在内。元宁被墨渊的无赖气的要死,转头恶狠狠地瞪了墨渊一眼,不过墨渊只是侧头,神色如常,只是嘴角漾出了幸福又得意的弧度。 “小十六,待会恐怕会有一场硬仗要打了,白浅把你视作死敌,恐怕会针对于你。虽然你修为高深,不必畏惧,但是该有的提防还是要有的。她现在已经有些疯魔了,那些下作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你要当心才是。” 见墨渊说起了正事,元宁才乐意回过头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她的手被墨渊抓的太紧,她多次想要挣脱都挣脱不来,后来只能无奈的低头。 她倒是不担心白浅,东皇钟都不能奈何的了她,更何况是白浅了。她就害怕白浅因为她而迁怒素锦这孩子,素锦族本来就和白浅有旧怨,加上素锦现在成为了她的徒弟,白浅肯定不会对她有什么好想法。 素锦虽然勉强有些修为,但是在修了翼族功法的白浅眼里看来,还是不太够用的。 不过值得庆幸的,还好少辛没来,桑籍因为少辛怀有身孕,胎像不稳把她留了下来。少辛这一胎怀的辛苦,她和桑籍的修为有些差距,勉强怀上他的孩子也很难孕育,只能靠天材地宝精心的养着,反正这些东西元宁和桑籍都不缺。 少辛这一个多月的功夫把桑籍折腾的够呛,前些日子少辛突然间想吃十里桃林的仙桃,偏偏折颜一直待在回春阁不在十里桃林,桑籍只能孤身前往十里桃林。桃林本来就有不少的禁制和术法,桑籍即便身上有折颜给的法宝护体,也受了不小的伤。 要是少辛在场,她绝对是元宁最放心不下的,少辛性子倔强又什么事都喜欢冲在最前面,把元宁安全看的极重,偏偏她修为还不好,这不就活脱脱的一个活靶子吗? “胭脂公主那边已经聚集好了翼族中愿意追随她的族人,白浅要在素锦拜师礼这天起兵的事情翼族有不少长老都不赞成,胭脂的这次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来和天族合作,那些长老大多也都站在她这边。对了,素锦族和天族那边已经布置妥当了吗?” 墨渊轻轻颔首,天族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昆仑虚的十六位弟子现在也已经严阵以待。白浅既然想搞突袭,就不会带太多的人来,恐怕这次进攻的规模不会太大。天族养兵蓄锐了那么多年,等待的就是把翼族打的彻底落花流水的一天。 白浅以为自己掌握了大半个翼族就可以像擎苍一样搅弄风云,那她就实在是太天真了。她的心机和智谋和当年的擎苍根本没有什么可比性,而且她太冲动了,被情绪左右选择的人是不会有太大的成就的。 “既然布下鸿门宴,自然做戏要做全套,素锦暂且还不知道这件事,她的族人和父众兄并没有告诉她,且让她高高兴兴的参加完这次拜师礼吧。” 元宁既然收下了素锦这个徒弟,就会对她的情绪也有所顾忌,素锦一直很期待这次的拜师礼,她也很想在夜华和天君面前展现出自己的非同凡响。元宁不想让素锦期待已久的拜师礼太早的被破坏,希望白浅稍微懂点事,起兵的时间不要太离谱。 两人说话的功夫,素锦人未到,声先到。 “师傅!墨渊上神!你们怎么在这儿啊?师傅,拜师礼快要开始了,咱们快走吧!” 元宁一转头,只看见素锦蹦蹦跳跳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她身穿鹅黄色罗裙,长及曳地,脚踏粉色绣花鞋,发间别着一根玉簪,头上斜插了支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女子的脸上,挂着灿烂又自信的笑容,眼睛弯得像月牙儿一样,让她见之生喜。 这样鲜活又美丽的生命,实在是让人很难不动容。元宁和墨渊这些心怀天下苍生的上神想要保护的,不就是这样的生命吗?自由,鲜活,朝气蓬勃。 第67章 三生三世(六十六) “从今日起,素锦族少主素锦就是我回春阁第二位亲传弟子,回春阁一切皆由素锦继承,若是谁欺辱了素锦,就是欺辱了本上神。” 让素锦继承回春阁也是元宁深思熟虑后的后果,她有预感等白浅的事情彻底解决之后,她可能就会被强制离开这个世界。虽然位面的容错率高,但是她一个异界灵魂在这儿待太久也会影响小世界的稳定。 她现在有两个弟子,大弟子少辛如今已经出嫁,她和桑籍琴瑟和鸣,还有了孩子,不太能把精力放在别的事情上。素锦更加年少一些,也有野心,而且不耽于情爱,比她这个做师傅的有时候还要靠谱一些,把回春阁交给素锦,元宁很放心。 小素锦很是骄傲的抬起了头,双手接过了元宁送给她的拜师礼——神剑龙吟。元宁还特意根据素锦的功法和体态对龙吟剑进行了一些优化,为的就是让她的小徒儿在使剑的时候顺手一些。 素锦的青梅竹马夜华在高台之下表情复杂,素锦有了一个好师傅,夜华原本是应该为她感到高兴的,但是看着光芒万丈的素锦,夜华心中却是总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他总感觉,素锦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她应该永远依附在自己身边,做一朵无害的菟丝子,美丽又柔弱。 就在众人震惊于元宁的大手笔,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白浅突然间举兵闯入了素锦族族地,原本其乐融融的宴会因为白浅的到来而显得兵荒马乱。 白浅的脸上带着疯狂的笑意,她的身上已经慢慢爬上了魔纹,如今的白浅已经彻底入魔,原先她身上的那些属于青丘狐族的仙气已经完全消散。 她已经隐忍了太长时间了,爹一直劝她要养精蓄锐,不要冲动,可是她哪里有这样好的耐性可以看着自己最讨厌的人光芒四射,名扬四海。她已经杀了她在四海八荒第二讨厌的涂山虞了,在杀了涂山虞之后,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这种奇妙的感觉促使她一步又一步的沦陷。 “素锦族这样大的场面怎么不叫我翼族来观礼,难不成是不把我翼族放在眼里?” 白浅张狂的声音清楚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里,在座的人要不就是天族的老牌将领,要不就是和素锦族交好的别族战士,这些人都曾经参加过当年弱水河畔的那场大战,他们对翼族人都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瑶光最看白浅不顺眼,当初青丘死乞白赖的把他们的帝姬送到昆仑虚塞给墨渊为弟子的时候她就对白浅讨厌的紧。后来弱水之战,白浅又放纵涂山虞偷盗阵法图,她背叛正道,宁愿去做翼族的翼后,瑶光更是对她恨之入骨。这些年,白浅害了多少的年轻女子,恐怕她自己都没有数过。 “你?我们为什么要把你放在眼里,要是当初的擎苍,或许本上神和天族还可以好看你们翼族一眼,可是如果是你,那就大可不必了。” “白浅,素锦族不欢迎你,若是你此刻离开,我可以当你没有来过。今日是元宁上神收我族少主为徒的大好日子,你可不要来给我们素锦族添堵。” 瑶光上神嘲弄的眼神和素锦族眼中明晃晃的厌恶和不喜让白浅很是难受,她白浅什么时候都是天之骄子,是全场最尊贵的存在,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白浅把这一切都归结于玄女的身上,她总觉得是玄女破坏了她本来该有的高高在上的日子。 “元宁上神?我是应该叫你元宁,还是应该叫你玄女?真是想不到,原来那个只能在我身后做透明人的小庶女也有今天的造化,真是天道不公!玄女,我们俩也算是相识已久,听说你今天要收徒,那我今天就要送你一件大礼,你说,素锦族少主的尸体算不算一件特殊的礼物?” 白浅的声音尖锐而刺耳让素锦族气的失去了她们大族的仪态,恨不得下一秒就冲上去和白浅决一死战,小素锦更是气的嘴唇紧闭,不发一言,但是眼神中的不满和愤怒却无法掩饰。 随着白浅的一声令下,翼族那些跟随她的翼族人立刻从她的身后提着刀冲了出来,得意的白浅并没有注意到,她带着的翼族人不知不觉少了一半的人。 元宁两指微微闭拢,指尖有白色的灵力溢出,配合着口中默念的法诀,向后轻挑,就将一大半的翼族人拦下。 她漠然地看着白浅,似乎是看一具尸体。 “白浅,过去那么多年了,你还是只会耍这些嘴皮子功夫。来吧,让我见一见你的真本事。” 墨渊见元宁已经出手,立刻对埋伏在暗处的昆仑虚十六位弟子下了指示,顷刻间,本来并不算大的素锦族族地站满了天族之人。折颜也默默地站到了元宁的身后,只要元宁稍显颓势,他就会立刻上前接住他的元宁。 白真夹在白浅和元宁之间很是为难,他的心里其实也很不是滋味。他看出来了今天这场仗恐怕墨渊和宁宁他们早有准备,估计是早就知道了白浅会今日大举进攻的消息。可是没有一个人告诉他一言半语这件事,也不知道是不是信不过他的缘故。 白浅见元宁的攻势太过于凌厉,被这剑光吓得后退了几步。她见势不对,天族的人数远比他们意料中多,立刻不假思索的祭出了她从翼族禁地得到的翼族至宝——翻天印。 在翻天印快要接触到元宁的那一刻,一道剑光宛若游龙在云层之中闪耀,素锦族地中的花瓣此刻全都随着元宁的剑气随风而动。 剑花翻飞,柔韧如鞭。元宁的每一招剑法都妙到巅毫,看似平常稀松,实则蕴含无穷玄妙。剑气凌厉无比,冰冷刺骨,杀意鼎沸。 论剑术,四海八荒除了墨渊,元宁绝对不逊色于任何人,再加上她体内霸道的灵气,这一道剑气直接毁了白浅引以为傲的翼族法宝。 白浅难以置信的看着地上碎成一摊的法器,原来,玄女的实力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第68章 三生三世(六十七) 这场小打小闹的战争结果如何自然不用多说,元宁和昆仑虚几乎是压倒性的胜利,养尊处优的翼族人在他们面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在胭脂带着剩下的翼族人归顺元宁的那一刻起,白浅彻底放下了她的骄傲和自尊,她无比清醒的在此刻认识到自己和玄女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因为白真的苦苦哀求和元宁的沉默,墨渊最后也没有要了白浅的性命,而是只是废了她的修为,把她从诛仙台上流放,让白浅也在人间体会十世轮回。作为惩罚,这十世之中,她都会凄凉潦倒,爱而不得,永远都是人世间中最低等的那一类人。 但愿她养尊处优的神魂在经过十世悲惨的生活之后还能保持着完整,不被悲伤和痛苦撕碎。 这已经是天族和昆仑虚可以给到的白浅最严苛的处罚了,若是换成一个普通人犯下这种弥天大祸,即便是让她魂飞魄散都不为过。 但是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这个世界上总是存在着一些有特权的人,他们因为出身尊贵天生就拥有许多人奋斗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东西,白浅就是这种拥有特权的人。 即便她被青丘不承认,她的身上也仍然留着青丘嫡系的血脉,只要青丘一日不亡,她就一日是青丘帝姬,昆仑虚不得不给狐帝夫妻这个面子。 不过表面上保住了白浅的神魂,但是青丘也不能时时刻刻的把自己的眼睛放在他们的弃子身上。天族和翼族那么多人都受到过白浅的荼毒,如今白浅沦为了普通人,他们又怎么会让白浅过安生日子。 白浅对自己狠,对身边的人更狠,在意识到离境对自己已经没有感情之后,她将离境的筋脉全都挑断,把他的丹田摧毁,让他以忏悔的姿势跪倒在白浅的床榻旁边。等胭脂找到她二哥的时候,离境已经奄奄一息,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和当初的涂山虞也差不了多少了。 要不是白浅害怕直接杀了翼族表面上的翼君引发众怒,恐怕胭脂现在看见的就是离境的尸首了,只是他现在这个样子,和尸首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离境成了废人,离怨也早就死在了离境呢手下,现在翼族的王室只有胭脂公主一人,她又在平叛白浅一事之中立下了大功,所以如今理所当然的,胭脂以女子之身成为了翼族新一任的翼君。 在翼族安静下来了之后,元宁终于可以又过上了她之前向往的采菊东篱下的生活了。 当然,如果墨渊,折颜和白真他们可以安静一些,她就更开心了。 白真在白浅被送去人间轮回之后,像是摆脱了一个大麻烦一样轻松,他终于不用为他这个不省心的妹妹提心吊胆了,能保住她的性命,已经是白真这个做哥哥的仁至义尽了。 墨渊如今也慢慢进入了半隐退状态,昆仑虚的事情他大多交给了叠风去处理,叠风也在两万年后飞升了上神。如今的昆仑虚也进入了许多新鲜的血液,如果没有大事,他这个做师尊的是不用出面的。 墨渊闲下来之后,就彻底住进了回春阁,元宁对此表示默认。要是打架她还真的能打过墨渊,不过谁让墨渊之前是她的师傅,她再怎么混蛋,也不能欺师灭祖不是? 而且,要是说她对墨渊一分一秒的心动也没有,那也的确是在自欺欺人。有一个人一直待你如至宝,对你百般照顾,把你从垂髫少女培养成经世之才,这个人还相貌清俊,矜贵雅致,恐怕你也很难不动心。 折颜对墨渊的存在现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状态,他连白真都能接受,多一个墨渊也不过是多做几天心理建设的事。反正他只要确保宁宁的心里他才是正房就好了,他和宁宁才是认识最久的人,他们的缘分最先开始,所以折颜总觉得自己和元宁的感情更加深厚。 即便嫉妒已经将折颜湮灭,许多时刻在看见白真和墨渊对着宁宁亲近的样子,折颜都差点抑制不住他身上流动的魔气,可是一看见宁宁的笑容,他心中的那些恶念也都随风逝去了。 他已经失去了宁宁两万年了,折颜是上古的凤凰,有极其漫长的生命,可是这生命不是无尽的。就连父神和母神这样强大的人,都会因为时间的逝去而陨落在历史的长河中,更别说是他了。折颜现在只想在有限的时间里珍惜和元宁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只要元宁还在他的身边,折颜已经很满意了。 其实,元宁对折颜的确是最偏爱,折颜是元宁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倾心的男子,他永远温柔又强大,无条件的站在自己的身后。墨渊和白真的存在,总是让元宁对折颜有一种说不出的愧疚感,所以她控制不住的想对折颜好一些再好一些。 墨渊和白真也没少为此而吃醋,素锦也经常加入这奇怪的争宠阵营之中。 素锦的确是个聪明的徒弟,她的悟性和天赋比起少辛都要好很多,而且现在的她一心向道,无心情爱,素锦族和回春阁在她的带领下在极短的时间内名扬四海。 在素锦七万岁飞升上神的时候,夜华上门求娶,结果素锦直接连门都没让他进,按照素锦的话说就是: “我们这些做女上神的,只招赘婿,绝不外嫁,若是太子殿下有意愿意入赘,素锦族和回春阁也愿意扫榻相迎,若是想求娶,那太子殿下还是早点回九重天吧。” 夜华当时被素锦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素锦在看了那么多年师傅和几位上神们的相处,现在哪里看得上夜华这种懦弱的小太子。 元宁对此表示理解,反正她财大气粗,养一个徒弟罢了,多久她都能养得起,她大概也在这十几万年内领悟到了一些属于人的感情,这是她在三生世界得到的除了结魄灯之外最大的收获了。 第1章 欢乐颂(一) attention:本位面为定制位面,原创女主元宁??谭宗明(前男友姚斌),定制位面的女鹅是没有任务者的记忆的哦。 女鹅本位面人设:顶级书香世家清冷感设计师,曲筱绡表妹,安迪学妹。 欢乐颂2号楼22和23楼最近热闹的厉害,顶级装修公司的装修师傅一波又一波的在电梯忙上忙下,送来的家具更是件件做工精良,价值不菲,看的2号楼的住客都目瞪口呆。 由于小区地段良好,欢乐颂作为一个中高档小区,入住率相对其他小区而言,算是很高了。22楼本来只有2202的三个租客居住,谁知道这段时间突然间另外的两个房间也开始装修了起来。 这都不算什么,上海虽说是寸土寸金,但是对于本地人来说,买套房子也不是难于上青天的事。可是令人惊讶的是,23层一整层竟然被一个人买下来了,整个23层除了承重墙之外都被拆了,直接打成了一个大平层,这样豪横的手笔,不由得让樊胜美啧啧称奇。 不过让樊胜美有些遗憾的是,听小郑的口风,23楼那位业主仿佛是位年轻的姑娘。樊胜美有些嫉妒的想着,她们这些有钱人真是奇怪,有这个钱不去买别墅,还费这么大功夫打通三个套间,真是无聊透顶。 2202号房的三个合租女孩中樊胜美年龄最大。她已经奔三,为人擅于算计,一心想找一个有钱人嫁了。不过有钱的人看不上她,没钱的人她又看不上,长此以往,樊胜美从一个美女变成了一个剩女。 樊胜美仗着自己有几分容貌,一直想要在自己35岁之前钓到一个金龟婿把自己嫁出去。所以在她不上班的时刻,她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游离于各种中高端的酒会之上,和各种富二代富一代周旋。 而2202的另外两个小姑娘邱莹莹和关雎尔都不是很爱玩儿的人,她们俩都是刚毕业不久来上海打拼的年轻人,白天的工作已经耗尽了两个小姑娘的精力了。没有工作的时候,这两个小姑娘更愿意花时间在出租屋里躺着。 邱莹莹与关雎尔年龄相仿,二人一个二十四岁,一个二十二岁。邱莹莹是一个普通二本毕业生,学财会的,在一家小公司工作。邱莹莹的性子急,是个热心肠但是不太聪明的女孩儿。 关雎尔的处境不比邱莹莹好多少,她是大厂的实习生,和她同等条件的人有很多,她在公司转正遥遥无期。不过她比邱莹莹好一点的就是学历和家庭略胜一筹,她老家在苏州,父母双职工,也算是半个书香门第,只是能给她提供的帮助也很是有限。 小姑娘的性格很是内敛,平日里斯斯文文的,在公司里要是和什么人起了什么冲突,关雎尔一定是先妥协道歉的那一个。 两个小姑娘都是恋爱小白,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谈过一次恋爱,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对爱情有些奇妙的幻想。 这天两个小姑娘刚结束一天的工作拎着一堆的小吃在等电梯,还没上去就听见电梯里面有一个中气十足的中年男性嫌弃的声音。 “筱绡啊,这房子的环境实在是太差了,要不咱们还是换一套高档小区吧,你看看这个电梯,才上来两个人就挤得要死。” 邱莹莹和关雎尔听到这话之后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些尴尬和生气。 在电梯打开,她们走进电梯之后,只见像是一家三口的三个人站在电梯里面。中间那个年轻的女孩儿穿着香奈儿当季的时装,背着价值好几万的最新款show的包包,纤腰一束,短发娇俏,撒娇的样子活脱脱像个小妖精一样。 “爸~我这不是想低调一点嘛~而且我都这么大了,也应该独立生活了不是?你可不要做我独立道路上的拦路石,我是打定了主意要在外面闯出来一番名堂才回去的。” 邱莹莹和关雎尔进来之后,电梯的空间明显又逼仄了几分,曲父嫌弃的摇了摇头。这小区里面住着的人看上去也不怎么样,这两个小女孩通身没有半点的气质,一看就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子,估计还是租房子住的。 这时,在旁边一直不说话的曲母抬眼看了曲父一眼。她看着曲父表面上对女儿疼爱有加的样子甚至觉得有些可笑,要是他真疼女儿,也不会把家里的别墅和百万豪车都转到他前妻儿子的名下了。 说什么对已经去世多年的前妻没什么感情了,但是实际上还是对前妻留下来的孩子还是偏心的很,骨子里面还是重男轻女。尽管前头的那个儿子再怎么不争气,他还是准备把公司交给儿子。 现在曲父已经逐渐把公司的事情交给了曲连杰那个败家子,曲家的财产是她和曲父这二十年日夜不休打拼来的,她绝对不会把家产拱手让人。他们曲家的家产和公司,只能由她生的女儿曲筱绡来继承。 这次让女儿从美国回来,就是为了争家产的。好在筱绡聪明,刚回国为了显示自己和她哥哥与众不同的懂事和节俭特意挑了一处中档小区的房子,这下子曲父心中已经有了一些愧疚感。她们母女俩现在要做的,就是最大程度的利用这份愧疚感。 而且,曲母心里还打着别的小算盘,她有一个在京市颇有家底的表妹,这位表妹从小就生的美若天仙,又因为学的是文学,身上颇有一股古代文人雅士的独特气质。 表妹家里是做生意的,本来就是京市最富裕的生意人,全国各地都有他们家的产业。后来这位表妹更是嫁给了京市一位官二代,这两年这位官二代可以说是官运亨通,现在已经做到了曲母无法企及的位置上。他们夫妻二人一直到年过三十才得一女,名叫元宁。 他们对女儿可以说是千娇百宠,如珠似宝似的把孩子养大,论起来,筱绡应当叫这位大小姐一声表妹。 听说元宁刚刚从美国学成回国,和她的学姐一块住在欢乐颂公寓。曲母打听过了,元宁就住在筱绡楼上的23楼。 好歹有小时候一块玩过的情意,又有些血脉关系,这样好的登天梯摆在面前,曲筱绡必须要搭上。 第2章 欢乐颂(二) 自古商不与官斗,更何况是元先生这种位极人臣的大官。虽说她们也算是七拐八拐的亲戚,但是因为分居两地,一直来往也不算密切。如今正好有这么个机会,元大小姐来了沪市定居,要是筱绡能和元宁搞好关系,别说是一个曲连杰,就算来十个,那也不是她们母女俩的对手。 要是有元大小姐的青睐,曲筱绡就算想自己出去自立门户也是行得通。为了不出差错,曲母再三交代曲筱绡一定要在元宁面前恭顺谦和才稍稍放心。 曲父对曲筱绡当然是有父女情的,只是重男轻女的思想已经深入他的内心,一时半会无法改变。他看见他一向挑剔的女儿这样懂事的样子,他心里也颇有些心疼。 “我们筱绡是个好孩子,我只怕委屈了她,她从小被我们娇惯着长大,哪里在这种地方住过?” 曲母自然也是心疼她唯一的女儿的,她和曲父结婚将近三十年,只有曲筱绡这么一个女儿,怎么会不宠着她。平日里曲筱绡一有什么磕着碰着,她就心疼的厉害,如今她的女儿要一个人出去住着,还是在这种普通小区,她怎么能放心。 “我们筱绡懂事,不像前头那个天天豪车别墅的,只想着能在沪市有个一亩三分地就好,可怜我的女儿,刚刚回国没多久就又要和爸爸妈妈分开住。筱绡啊,你可千万一定要照顾自己,有什么缺的少的尽管和妈妈说,爸爸给不了的,妈妈豁出命来也要满足你。” 这一家三口说话的功夫,22楼已经到了,曲筱绡她们先走了出去,邱莹莹和关雎尔紧随其后,只是两人的表情都不是太好看。被人当着自己的面说自己住的地方跟猪窝一样,她们俩能高兴才怪, 一推开房门,邱莹莹就开始和关雎尔抱怨了起来新邻居一家人的夸张做派,关雎尔也跟着附和了几句。 直到曲筱绡敲响了2202的房门给她们送来了一盒昂贵的巧克力做见面礼,她们俩的脸色才稍微好一些。 “哇,关关,这个巧克力好贵的唉,你也快尝尝!” 比起邱莹莹的乐天派,心思细腻的关雎尔看着这盒昂贵的巧克力开始有些担忧了起来。 “莹莹,你说以后咱们新搬来的这两个邻居和楼上的那位都这么富裕,她们会不会很难相处啊?我听说这些大小姐们都可难说话了,她们不会欺负我们吧?” 沉浸在名贵巧克力醇香中的邱莹莹如梦初醒般的抬起了头,对啊,一个大小姐都够她们烦的了。楼上那个大小姐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要是她们的另外一个邻居还是大小姐脾气,她们就别过了。 与此同时,她们议论话题中的中心人物此刻还在纽约曼哈顿喝下午茶。 “也不知道回国之后还能不能喝到这么正宗的蓝山了。” 曼哈顿最高端的咖啡厅中,一位足有一米七左右的瘦高女子穿着干练利落的阿玛尼西装套装,一头利索短发显得她格外干练。论理,这样的打扮该是英姿飒爽的,可瘦高女子微笑之间,竟然很显妩媚。 这就是元宁在纽约读书的时候认识的第一个好朋友,同为哥伦比亚的华人。只不过当元宁在哥大读书的时候,安迪已经毕业了。而且两人的专业不同,元宁学的是艺术史,安迪则是商学院的高材生。 她们的认识也算是机缘巧合,元宁喜欢投资,安迪又是在华尔街赫赫有名的风投顾问。同为一个学校毕业,找自己的学姐投资总比找别人靠谱一些。 安迪不善于与人交往,元宁也不是个热络的性子,偏偏两人没见几次面但是却觉得彼此很是投缘,渐渐的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这次元宁想要回国,除了父母的要求之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不放心安迪一个人。 安迪是个孤儿,她小时候被美国的一对白人夫妻收养,纽约是她此生最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感觉即是安全的感觉。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好友谭宗明给她带来了关于她在这个人世上唯一的血缘纽带——她的亲弟弟小明的消息,恐怕她今生都不会回国。 带着湿度的秋风撩起坐在安迪对面的少女松软的乌质长发,在发丝间埋下纽约的雾气。 少女皮肤白皙,没有瑕疵,眼睛内勾外翘,唇红似胭脂,素面朝天,不施半点粉黛。原本是美艳张扬至极的容貌,但是因为她自身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清冷气质,就很容易给人一种距离感。 此刻的美人在面对安迪的时候,嘴角轻扬,眉目间皆是笑容,身上的寒冰也似乎随着这嫣然一笑而消融。 “没关系,我们可以从这儿带些咖啡豆回去,我亲自给你手冲咖啡,反正我就住在你楼上,你上个楼的功夫就到了。” 元宁为了和安迪回国之后还可以住在一起,还特意买了安迪楼上的房子。本来她也可以买下安迪隔壁那一间被租出去的房子,但是一来元宁不喜欢被人家住过的二手房,二来买卖不破租赁,她也不想平白无故让人家没房子住。 正好楼上的房子现在空了出来,为了住着舒服,她让人把楼上的三间房子都买了下来打成了一间,除了承重墙不能拆之外别的墙都拆了重新设计,和她在美国住的房子格局几乎是一样的装修风格。 元宁在美国一手创办起来的时尚品牌show已经在美国打响了名号,现在在欧美时尚界已经有了一席之地,在各大秀场也备受赞誉。只是,在国内的知名度还不高,正好趁着这次回国,可以把show的总公司搬回去。 第3章 欢乐颂(三) 因为有好友的陪伴,看着女孩儿笑的温柔的眉眼,原本心中忐忑不安的安迪突然间就对国内的生活没有那么恐惧了。 “宁宁,其实你不用为我迁就那么多的。你创立的原创设计品牌刚刚在纽约崭露头角,这一回国,又要重头再来了。而且你的男朋友steven还在纽约,这一回国,你们不就要开始异地恋了吗?” 元宁耸了耸肩,不在意的笑了笑,“也不算是全为了你,你也知道,我的家庭比较特殊,以我爸爸的身份,我注定不能在美国安稳的待着的。而且,我的品牌本来就是从国风的,在国内我说不定还能多一些灵感呢!至于steven你就更不用担心啦,我们观念不合,前些日子分手了。我也该换一换口味了,说不定这次回国,我还能有几段不错的艳遇呢!” 安迪知道元宁说的话都是在安抚她的心情,她不希望自己太过于内疚。安迪一向不擅长处理亲密关系,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馈别人的善意,但是她知道,元宁一直都是她心中最特殊的一个。这份特殊,甚至不亚于她的弟弟小明。 沪市机场。 长发及腰的美人清艳绝尘,一下飞机就引起了周围所有同性异性的关注。有不少人都已经跃跃欲试准备上前要联系方式了,但是被美人冷淡的眼神一扫,又立刻收起了心中的欲念。 元宁此刻的心情可不算太好,坐了十三个小时的飞机不说,最关键的是她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见到安迪了,自从认识安迪以来,这还是她们第一次分开那么长时间。 安迪在国内的工作交接需要她比元宁早几天回国,正好元宁在美国还有一些东西没有收拾完,所以她理所当然的和安迪搭乘不同班次的航班回国。 现在这时候,安迪应该已经搬到了欢乐颂小区了。其实元宁一开始也不理解为什么安迪要住在欢乐颂这种档次的小区,依安迪的身价,她配得上沪市最好的地段。 后来还是安迪自己说她不想太过于麻烦给她找房子的这位朋友,也想着体验一下普通人的生活,这才选了欢乐颂。元宁虽然不能理解,但是她尊重安迪的想法。 不过她也不是一个能委屈自己的人,在回国之前,她就让舅舅把她安排好了买下了安迪楼上的那一层房子,打通成了大平层。装修样式也都是按照她在纽约的美式风格安排的,家具更是都换成了人工智能。 本来元宁的爸爸妈妈是想让元宁回国之后直接回京市发展的,毕竟元家的势力在京市最过于强势。可是元宁觉得沪市快节奏和时尚度更符合她的品牌的设计理念,也加上安迪的原因,她最后还是决定把回国的第一站放在沪市。 元父元母只有元宁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现在女儿愿意回国他们自己谢天谢地了,自然不会拒绝女儿的这点要求。他们虽然宠爱女儿,但是都是开明的父母,会支持女儿的事业和选择。 今天回国元宁的父母本来准备安排人来接她,元家在沪市也有资产,地理位置好的别墅也有好几栋,自然也不会缺司机。但是元宁觉得麻烦,左右沪市交通发达,便利的很,也不用让家里的司机麻烦了。安迪也说要来接她,不过她实在是太忙了,这路上这么堵车,元宁也不舍得她跑来跑去。 不过元宁的这个想法在眼前的这位年轻富二代出现之后瞬间被她否定,早知道今天会遇见这么死缠烂打的追求者,她一定一定让陈叔来接她回去。 “美女,美女你别走那么快嘛,相遇就是缘分,你看这机场那么大,咱们俩能遇见,那简直是天赐的缘分,你就给我个机会给个联系方式呗!” 拦着元宁的富二代面容俊秀,唇红齿白的脸上带着几分桀骜风流,看上去年岁不大的样子,面容上还能看出几分稚嫩,元宁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被家里宠坏的沪市富二代。 元宁不想和这个男孩过多的纠缠,安迪知道她今天回国,还特意为她准备了接风宴,她可不想迟到。 “我都说了我不想给你我的联系方式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从小接受贵族礼仪教导的元宁语气里已经有了些不耐烦,她有些烦躁的抬眼。 只是对面的人好像没有听出来她语气中的排斥,仍然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美女,别这么冷漠嘛,认识一下,我叫姚斌,沪市人,我看这航班号,你应该是从美国回来的吧?这不巧了吗,我发小也是在美国读的书,上个月我还来机场接她来着。你这刚回国,估计对沪市也不熟悉,咱们交个朋友,这儿我熟得很,咱们可以一块儿玩玩……” 姚斌还在喋喋不休的说话,元宁感觉自己的耳边跟有一百只苍蝇一样吵,偏偏这人又是个厚脸皮的,怎么说他都不听。元宁没办法,为了打发他,只能勉强退一步。 “行行行,我给我的联系方式,不过我今天真的有事儿,你别缠着我了行吗?” 看见美女点头,姚斌这会儿高兴的恨不得蹦起来。他今天刚在处理家族企业在外地的一桩生意,一下飞机没有几步就看见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走在他的旁边。 那身段,那长相,那气度,姚斌在沪市二十多年愣是没见过一个像她这样的尤物。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纠缠了上去,这种美人实在是可遇不可求,既然让他碰见了,他自然不会轻易错过。 姚斌也算是守信,拿到美人的联系方式之后又被美人拒绝了载她一程的请求,就没再纠缠元宁。他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他现在这样百般纠缠的样子已经有点子变态的潜质了,要是再多说几句话,恐怕美人就要报警了。 只是有些可惜,一直姚斌到意犹未尽地目送美人离开,他都没有得知道美人的姓名。不过沪市总共就这么大,姚斌又是个玩咖,突然间多了这么一个极品佳人,他想着总能让他查到些蛛丝马迹。 拜托了姚斌之后,元宁就立刻戴上了口罩拦了一辆车去了欢乐颂。她的行李不多,只有一个20寸的行李箱,该寄回去的东西她都已经寄回去了,剩下的不方便邮寄的可以以后再买,反正她不缺这个钱。 进了小区之后,元宁上下打量了一下欢乐颂的环境,不能说满意,只能说凑合着能住。 跟着导航找到2号楼的位置,在物业那儿录入自己的生物信息之后,元宁就拖着她的行李箱在电梯门口等着。 第4章 欢乐颂(四) 现在正是下班高峰期,电梯还得等一会,元宁就低下头回了她工作室的几个下属几条信息,公司里面的事情虽然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但是有些细节上的问题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想着要再确认一下才行。 不到一分钟的功夫,伴随着一阵有些吵闹的嬉笑声,四位年轻姑娘一边说笑一边推开单元门走了进来。 为首的那位短发的姑娘元宁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样。 这四位姑娘见到元宁这个陌生的身影,眼神中都带着一些好奇的打量,其中那位短发姑娘打量的眼神最为露骨,元宁感受到她的视线在自己背着的包包那里停顿了好一会才移开。 邱莹莹她们几个只是觉得元宁的背影和穿着很是惊艳,白色的衣衫更衬得她的肌肤柔嫩光滑,细窄的腰身完美的勾勒出成熟女人的妖娆身段,裙摆的设计简单更显得她美腿修长,腰肢芊芊。 而曲筱绡则是看着元宁背着的限量版birkin倒吸了一口冷气,她虽然也是个富二代,但是家里毕竟不止她一个孩子,还有一个在爸爸面前更受宠的哥哥。这种包就算是她这样的家世,买的时候也得好好算算汇率,掂量掂量再买。 但是这一个普通小区住着的姑娘竟然随手就拎着,实在是匪夷所思,曲筱绡从不怀疑自己的眼光,这包一看就是正品。 曲筱绡下意识的就想把这姑娘归到“捞女”这个阵营,但是转念又想,谁家金主买得起birkin还让小三住这种小区,而且这姑娘的气质一看就与众不同,说不定也是个来体验生活的大小姐。 而且之前她妈叮嘱过她,之所以给她买在这个小区的房子,是因为她有一位表妹可能过段时间也会搬来这边。家里面有钱,就会理所当然的多一些七拐八拐的穷亲戚,曲筱绡一开始也没当回事。谁知道她妈看出了她的想法,神秘兮兮的告诉她,这位表妹不是别人,正是京市那位的女儿。 她小时候和表妹一块玩过几次,但是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她也不太记得表妹长什么样,只记得是个巨可爱的妹妹。 曲筱绡做了那么多年的富二代,从小就开始和她爸妈参加各种酒会,长大之后身边的各种狐朋狗友更是都来自上流社会,她早就成了个人精的性子。 她妈这一开口,曲筱绡就知道她妈什么意思,这位表妹要是能被她搞定,别说是曲家,半个沪市的商界都得给她曲筱绡三分面子。 只是曲筱绡等了一个多月,表妹也没搬过来,她只以为是她妈的情报出了点问题,但是一看见这位姑娘,曲筱绡突然间觉得说不定她一直等的人,还真来了。 进了小区之后元宁就摘下了口罩,只是她一直低头回信息,几缕秀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想着以后都是住在一栋楼的邻居,每次出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元宁友好的回头冲着她们四个笑了笑。 只是一个简单的回眸,就让四人瞬间呆愣在了原地。所谓海棠醉日,转盼流光,恐怕也不过于此了吧。 邱莹莹性子最直爽,她最先反应过来,立马大声地跟元宁打起了招呼,“嗨,你好,我叫邱莹莹,我住在2202,你是新搬过来的住户吗?你长得真好看,比那些电影演员还好看,你是明星吗?” 只一个照面,元宁就看出来邱莹莹应该是个大大咧咧没有城府的小姑娘,她喜欢安静,对于这样太过于闹腾的小姑娘向来都是敬而远之的,不过该有的礼数还是得做足的。 “你好,我叫元宁,住在23楼。谢谢你的夸奖,不过我可不是明星,只是个画画的罢了。” 元宁,这两个字触动了曲筱绡的雷达,她还真没猜错,这一看就非同凡响的姑娘还真是她那位京市大小姐表妹。一想到元宁的身份,曲筱绡的声音都变得甜美了几分。 “表妹!你不记得我啦,我是曲筱绡啊!小时候我们还一块儿玩过呢!怎么这么巧啊,竟然在这儿遇见你了,我就住在你楼下的2201。” 元宁在脑海中仔细搜索了一番,最后还真在儿时的记忆中找到了曲筱绡这个人。好歹是亲戚,曲筱绡的母亲和她妈妈关系也还算不错,元宁的表情柔和了几分。 “是筱绡姐姐啊,的确挺巧的。” 关雎尔的性格向来比较腼腆,更何况是面对元宁这样的美人,只是没想到这位新邻居竟然是曲筱绡的表妹,她们俩的样子看上去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了。 樊胜美看见元宁的那一刻,心中涌上一丝淡淡的羡慕和妒忌。真好啊,这样年轻的肉体,这样娇艳的容貌,而且还是个富二代,果然有些人一出生就生在罗马。 曲筱绡急切的想要和元宁拉近距离,而在她看来,八卦就是拉近距离的最好媒介。 “我昨天让我朋友调查了隔壁的那个女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怀疑她是晟煊集团谭宗明的小三!” 她眉飞色舞的和元宁说着昨天她在家里办party的时候隔壁嫌她扰民报警的邻居,丝毫没有注意到元宁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住在22楼,这样熟悉的办事风格,和谭宗明认识,这人怎么听都觉得像是她认识的安迪啊。 第5章 欢乐颂(五) “等等,你说的那个人,不会是安迪吧?” 口若悬河的曲筱绡被元宁突然打断也不敢有什么怨言,只是,她也不太清楚她说的那人是不是元宁说的奥迪。 还没等她开口,电梯门就打开了,站在里面的正是从车库刚刚上来的安迪。元宁被22楼的四个人挡在了后面,所以安迪没有看见元宁。 曲筱绡的表情有些尴尬,被当事人逮住说正在说她的坏话,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她很快就又理直气壮起来了,她曲筱绡对小三一向都是厌恶的。 “装什么装!本小姐说的就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谭宗明之间的关系,一个小三还这么耀武扬威,我要是你,早就夹着尾巴做人了!” “你认识老谭?”安迪有些惊讶,她倒是没有因为曲筱绡的话生气,在她看来,曲筱绡只是一个和她无关的陌生人罢了,她是不会和陌生人浪费时间的。 曲筱绡以为安迪没有立刻反驳就是心虚了,腰板也挺的更直了。 “安迪?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听错了。” 元宁听清楚了安迪的声音,立刻把站在她前面的曲筱绡她们给推开,兴奋地扑到了安迪的身上。 安迪看见元宁也很惊喜,“宁宁,你回来了!我还说在小区门口接你直接去餐厅呢,你怎么那么快?” “我这不是想你想的夜不能寐,所以迫不及待想见到你吗?安迪,你又瘦了,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饭?” 曲筱绡一脸懵逼地看着她的金大腿表妹和她认为的小三亲亲热热的抱在一起,看这样子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2202的三人也是手足无措地站在了电梯里面,不过她们三个没有说过安迪的坏话,虽说觉得有些尴尬,但是也不至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樊胜美最先打起了圆场,“哎呀,咱们几个还真是有缘分,元小姐和咱们的新邻居是早就认识吗?对了,元小姐是不是就是买了23楼一整层的那个业主啊?” 元宁对樊胜美的观感还可以,看上去是个八面玲珑的妙人儿,长的也是丰腴圆润。只是身上穿的衣服和她背的包,戴的首饰好像不太相匹配的样子,不过别人的事她也没什么兴趣打听。 “对,既然你们和安迪是邻居,那应该都是住在22楼的吧?”元宁一想到刚才曲筱绡讥讽的人是安迪就有些不开心,安迪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允许任何人诋毁安迪。 “我给你们从美国带了一些见面礼,等我收拾好了下来送给你们,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樊胜美和另外两个小姑娘见大美人这样和颜悦色还给她们准备了见面礼,都有些受宠若惊,最会做人的樊胜美已经在盘算着要不要给元宁送一些她自己做的小甜品当回礼了。 元宁看着樊胜美等人笑着点了点头就当是打了招呼,不过元宁的语气在面对曲筱绡的时候就没有这样和缓了。 “曲小姐,安迪是我在哥伦比亚大学的学姐,是谭宗明从华尔街高薪聘请来晟煊集团做cfo的,她是美国的顶级经理人,金牌操盘手。安迪的年薪有七位数,就这样还是算谭宗明捡了大便宜。曲小姐,念在你母亲和我们家的关系的份上,这次我和安迪就不和你计较了,如果再有下一次,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安迪看着元宁横眉冷对的样子,心中只觉得暖融融的,元宁永远都是这样维护她。 曲筱绡也被元宁突然间冷淡下来的态度吓到了,从筱绡姐姐到曲小姐,元宁这态度变化可不是一星半点。不谈元宁,单说安迪,曲筱绡再蠢也知道,跟谭宗明做事的人,不是很有背景就是能力超强,有事没事巴结一把总没错。 “对……对不起,安迪,不好意思,是我有眼无珠,我没有搞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才口出狂言,是我纯属瞎猜请你千万别介意。安迪,宁宁,你们能不能原谅我一回?” 元宁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安迪的脸,似乎只要安迪一说不愿意原谅曲筱绡,她就会和曲筱绡这个表姐老死不相往来。 安迪也没有把曲筱绡的话放在心上,她很高兴元宁这个朋友这样维护她。朋友之间都是相互的,元宁处处为她着想,她也会在意元宁的感受。 虽然她不知道元宁和曲筱绡的关系,但是从元宁的话中她也猜出来了一星半点,恐怕她们是旧相识,安迪永远不会让元宁为难。 “算了宁宁,别生气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想来这位小姐以后也不会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了。” 就在这个时候,电梯突然间剧烈的晃动了一下,元宁等人明显的感受到电梯往下坠了一下。 曲筱绡本来就有些心绪不宁,被这一吓更是六神无主,她不满地嘟囔着: “这什么破电梯啊,这才几个人就这样不好用了。” “都说是破电梯了有点问题很正常。” 邱莹莹好像和曲筱绡天生不太对付,曲筱绡说一句,她就要呛回去一句。 樊胜美一边回曲筱绡的话一边拨通电梯的紧急电话,曲筱绡和邱莹莹一边拌嘴一边紧张地等待物业来维修,因为邱莹莹今天和白主管一起回来的,曲筱绡她还顺道给元宁普及了邱莹莹和她的crush白主管的瓜。 她跟元宁和安迪科普了一下白主管这个人以及他和邱莹莹的关系。他们俩在一个公司,白主管是公司的领导,邱莹莹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小员工。邱莹莹与白主管一起上培训课,她对白主管一往情深。 这个白主管也不是对邱莹莹全然无意的样子,今天听说还是他送邱莹莹回来的,只是曲筱绡也提到白主管的时候语气隐隐约约带着一点儿嘲讽和看不起的意味。不过也是,能入她曲筱绡的眼的人本来也没有多少人,在曲筱绡的眼里,一种是对她有用的人,一种是可以陪她玩的人。 第6章 欢乐颂(六) 邱莹莹是个心大的,这种情况下还在和她们说着她最近看见的国外电梯恐怖片。 曲筱绡心里也有些害怕,她嘴硬的厉害,不想让她看出来她的恐惧,所以只能大声的斥责邱莹莹以引来自己的注意力。邱莹莹心大,不把曲筱绡的话放在心上。 “呸呸呸……不可能灵验的,哪有这么倒霉的事儿!” 说完邱莹莹立刻跳了一下,电梯瞬间又下降了一些,众人慌张的喊了起来,樊胜美赶紧接着拨通物业电话催他们。元宁则是紧紧地握住安迪的手,安抚她的情绪。 “我不想死,微博的那个视频跟这一模一样就是先咣当一下然后灯光忽明忽暗的电梯门一下就关上了。” “闭嘴!” “我是想闭嘴,可是我闭嘴的话我更紧张我必须得说话。” 关雎尔和樊胜美比较安静,也可能是她们心里太过于害怕但是碍于在陌生人的面前不好表露出来。 看着安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元宁有些生气地拉住了邱莹莹。 “不能拍电梯,你想让我们都跟你一块儿死在这儿吗?” 安迪也立刻反应了过来,走到了电梯楼层按键前面把十六楼以下的楼层全都按了一遍。曲筱绡不太明白安迪的用意,安迪还跟她解释道缘由。 元宁给安迪递过去了一瓶纯净水,又冷静地叮嘱着电梯上面的四位姑娘。 “大家不用紧张,一般这种新小区的电梯不会有太大的故障,应该只是紧急制动了一下,都蹲下来靠在电梯边上。” 元宁一说话就让人有种不自觉的信服感,其他几个姑娘乖乖的按照元宁说的话照做。 她们几个算是幸运的,物业的人没让她们等太久。等元宁等人成功从电梯里面下来的时候,几个姑娘都看着对方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她们现在也是共患难的交情了。 出了这档子事,元宁和安迪也没什么心情去外面吃大餐了,正好元宁的一些衣物这时候被元家的下人送来了,她就先回了23楼休息。 一打开她的手机,元宁就看见手机上面有她爸妈打过来的两个电话和工作室的几条信息。当然,还有姚斌的26个未接来电和无数个好友申请。当时在机场的时候,姚斌死皮赖脸的在她的手机上输入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元宁正想着他还真是锲而不舍的时候,她的电话再一次被拨通,毫无意外,又是姚斌。 “喂?” 百无聊赖的姚斌一听见手机里面传来的空灵清冷的声音,立刻从酒吧柔软的沙发里面坐直了身体,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了明显的兴奋感。 “美女,你可算是接我电话了,怎么样,你到家了吗?” 元宁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人还真是自来熟,就算是纽约,她也少见这样热情到没有边界感的人。 “元宁,你可以叫我元宁。刚才小区的电梯坏了,手机没有信号,刚从电梯里面出来。你给我打了这么多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得到美人名字的姚斌在心里暗暗地喊了一句“yes”,只要有这个名字,他就能查到他的女神更多的信息了。 他这次是认真的,他从来没有对一个女孩儿这样心动过,就算是他青梅竹马的曲筱绡,他更多的也只是不甘心。花花公子这次也算是体会到了一见钟情的感觉,毕竟元宁真的无一处不长在他的审美点上。 一听见元宁今天搭乘的电梯出了问题,姚斌前所未有的慌张了起来,脑海中一直在想着,宁宁有没有被吓到?她没受伤吧? “没……没什么事,我这不是想着宁宁你看上去不是本地人,怕你不安全吗?你们小区这安保系统不太行啊,怎么电梯还能坏了呢?你没什么事吧?你住在哪儿呢?我现在过来找你吧,要不这样,我名下还有不少好一点的小区的房子,你要是住不惯你那儿,不如我帮你找个房子吧?” 虽然电梯的事情让元宁对欢乐颂有了点意见,但是只要安迪在这儿一天没有交到新朋友,她就绝对不会放心搬到别的地方去住。而且,她又不是什么缺钱的主,她名下的房子肯定比姚斌多多了,她和姚斌又非亲非故的,没事找他帮忙干什么? “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觉得我们还没有熟到这个地步。而且,我并没有对我的小区不满意,我挺喜欢这儿的,我要是想换房子住自己会去买。你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挂了,对了,没事不要给我打电话骚扰我。” 元宁一说话就干脆的挂了电话,快快乐乐的下了楼找安迪聊天。 姚斌一脸懵地听着手机对面的忙音,不是,他刚才是说错什么话了吗?感觉女神怎么有些不高兴了? 姚滨之前除了曲筱绡之外,还从来没有追过什么女孩儿,以他的家境,只要他愿意,就有无数的女孩儿前赴后继的扑到他身上。 虽然他暂且不知道元宁的家世,但是从她的气度和长相上不难看出是个富家千金,他原先对别的姑娘用的手段显然在元宁这里完全行不通,不可一世的小少爷有些苦恼。 安迪对于元宁的到来很高兴,在陌生又熟悉的故土能有自己的知己好友陪着,她的心情也舒畅了很多。 “宁宁,等你有空了我介绍谭宗明给你认识吧,他一直听我说你的名字,对你还挺好奇的,下次我们一块吃个饭。” 谭宗明这个人元宁其实是听爸爸说过的,据说他的晟煊集团掌握了沪市80%的经济命脉。爸爸对他的评价很高,说他年轻有为,商业嗅觉很是敏锐。 他是安迪的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他们相识于美国华尔街,两个颇有天赋的年轻人这些年也是惺惺相惜,他们俩可以说是互相成就。只是等元宁去美国的时候,谭宗明已经学成归国了,所以元宁在美国的时候没有见到过安迪这个好友。 第7章 欢乐颂(七) “还是算了吧,我对这种上了年纪的成功男士没什么兴趣,有这个功夫我还不如多看几场秀。” 元宁往安迪的沙发一躺,懒散地把头搭在安迪的腿上。 安迪熟练地摸了摸元宁的头,还为她扯了一条小毛毯盖在元宁的小肚子上面。 “也好,我也觉得你可能和他聊不来。对了,你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是不是你的朋友找你?” 元宁不用看都知道又是姚斌那个天天闲的没事的富二代,也不知道他怎么对自己这么锲而不舍,前几天甚至打听到了她工作室的位置在楼下等他。 “没事,不用看,是我回国的那一天在机场遇见的一个男孩,他最近天天约我出去吃饭。” 安迪不是一个八卦的人,但是对于自己好朋友的感情生活她还是很关注的。之前宁宁因为陪自己回国直接把前男友给甩了,安迪在心里还愧疚了几天,要是宁宁能够开始新的感情,她也能放心一些。 “哦?这男孩人怎么样,要是可以的话,你也可以接触一下。” 元宁因为长得漂亮家境又好,不管在家里还是在美国的时候身边的桃花就没有断过。她对于感情的态度不是很认真,大多数恋情都是为了打发时间罢了。 姚斌身上的活力和少年感其实也算得上是元宁喜欢的类型之一,只是他有些太过于粘人了。 “再说吧,我的工作室最近在和一个动漫谈联名,最近天天忙到飞起,哪有时间谈恋爱。安迪啊,要不你别去谭宗明那儿了,去我的公司呗?我给的待遇绝对不会比谭宗明给的差的。” 看元宁这么明目张胆的挖墙脚的样子,安迪觉得有些可爱。 “等你的品牌什么时候做到世界五百强,我会好好考虑的。老谭要是知道有人又是吐槽他老,又要挖他的墙角,估计脸都要气绿了。” 元宁这两天的确是忙到飞起,她没有想到她的品牌的知名度在国内已经这么高了。工作室刚在国内运行不到两个月,就已经有不少大秀给她们发出了邀请。 最近姚斌也知道她忙得很,所以比之前稍微收敛了一些,但是还是每天早上都在她的公司大楼楼下等着给她送早餐。 元宁见他的确态度不错,而且她也正在空窗期,所以在姚斌再一次提出想要邀请她吃晚餐的时候,她也就顺势答应了。 “宁宁拜托了,就跟陪我去吧,那家餐厅我预定了好久了,而且我跟我发小也去过好多次,我发誓一定合你的胃口……等等,宁宁你刚才是不是答应我啦!” 姚斌深褐色的眸子目光很是清澈,他的眼神中闪过惊喜的光芒。 他这样乖巧的样子和元宁刚认识的狂放不羁,游戏人间的姚斌可以说是大相径庭。 “对对对,我答应你了,不过今天晚上不行,我答应了我闺蜜晚上去她家陪她喝咖啡。” 姚斌现在哪里听得进去别的,他的脑子里面现在全都是想着他的女神竟然答应了跟他出去吃饭。天可怜见,他坚持了一个多月总算是有些希望的曙光了。 “没事没事,我哪天都可以,看宁宁的时间就好。” 元宁今天工作结束的早,想着公司手头上的那个项目这一个阶段已经结束了,也就很大方的给她的下属们放了一天假,工资照发,自己也提前下班高高兴兴的去晟煊接安迪下班了。 安迪今天和谭宗明都没有开车来,两人开完会一起走出公司,还没出门就听见员工在讨论公司门口站着一位比电影明星还好看的大美人。安迪一听就猜到八成他们讨论的就是宁宁,宁宁每次到哪儿都会成为话题的中心,她永远光芒万丈。 谭宗明挑了挑眉,并没有把那些人讨论的话放在心上,他这个量级的商人,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美人。谭宗明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风流公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如今他的生活重心都放在了事业上,反而对那些情情爱爱不怎么上心了。 在他看来,与其和那些小姑娘谈情说爱,还不如和安迪多讨论今天的股市波动。只是,他有些好奇,安迪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怎么一听见有美人的消息,脚步也加快了几分。 “怎么,咱们的铁娘子也对美女感兴趣?” 晟煊的掌权人生了一张极为矜贵的脸,他的脸型线条清晰流畅,眉骨深刻,鼻梁高挺,虽然是笑着,但是看起来仍然有些薄情。 安迪摇了摇头,笑着跟谭宗明解释道:“我身边已经有绝色佳人了,眼里哪里还看得进别的美女。今天宁宁来接我,听他们刚才讨论的话,我猜应该是宁宁在外面等我。” 元宁这个名字谭宗明不止一次在安迪的口中提过,哥大艺术史的学妹,京圈顶级官二代,安迪的soulmate。其实谭宗明在知道元宁的背景之后很想结交一下她,可是又害怕自己太过于唐突反而惹了人家姑娘厌烦。毕竟人家姑娘的背景可不简单,要是交恶,对晟煊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知道是元宁在外面,谭宗明的脚步也加快了几分。排除别的因素,就元宁可以成为安迪的挚友这一点上,他就对元宁很好奇。 “宁宁!”安迪在看见靠在红色法拉利旁边的元宁之后小声的喊了一下元宁,谭宗明的眼神也瞬间被元宁吸引,只是一个背影,就已经足够倾倒众生。 美人回头,鸦羽般的乌发稠密垂腰,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深琥珀色的瞳眸,凉薄又冷漠。可她的眼尾却像猫般微微上扬,媚态天成,搭配上清冷皎丽的五官,谭宗明只觉得,她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莫名的勾引感。她淡漠的神情在接触到安迪的时候变得柔和,像是满天的繁星都揉碎在了她的双眸之中。 谭宗明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但是还是尽量维持住了自己商业巨鳄的形象。虽说听说过安迪的这个朋友清丽绝伦,但是也没想到会美到这种程度。 第8章 欢乐颂(八) “这位就是元宁元小姐吧,早就听安迪说过您,我是谭宗明,安迪的朋友。” 谭宗明在元宁看向自己的时候立刻站的笔直,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给安迪的这个好朋友留下一个好印象。 元宁随意打量了一下谭宗明,在看出这位传闻中的商业巨鳄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忐忑之后,礼貌又疏离的颔首。 除了安迪之外,她不喜欢和太过于聪明的人有过多的接触,尤其是像谭宗明这种在商界呼风唤雨的男人,她不想去揣度这种人的心思。 所以,他们保持这样的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状态就好,之前她就不太想和谭宗明见面,不过既然遇见了,也没必要装傻子。 “谭总好,多谢谭总送安迪出来,今天天色不早了,我和安迪还有约,就不打扰了,谭总请便。” 谭宗明是何等聪明的人,他当然看出来了元宁的排斥。虽然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是还是压抑住了心中的失落,很有绅士风度的为两位女士拉开了车门。起码现在认识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可以深入交流一下。 安迪本来就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她知道老谭不是元宁喜欢接触的异性类型,也就没有为两人再过多的介绍什么。她还等着回去喝宁宁给她做的咖啡呢,可没有功夫在这风口和谭宗明寒暄。 “那老谭我们俩就回去了,今天忙了一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谭宗明目送着元宁和安迪的跑车极快的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笑容变得玩味了起来。自从他接手了晟煊之后,他身边的女人如过江之鲫从没有断过,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元宁一样能给他这么大的触动和惊艳。 他敢保证,他恐怕再不会见到比元宁小姐更优秀的女孩儿了。 元宁的身份和容貌注定了她的选择范围中不乏比谭宗明优秀年少的男性,从小就是天之骄子的谭宗明第一次在一个女孩儿身上感受到了挫败感。不过,他向来都是一个有耐心的猎人,看安迪和元宁的关系这样亲密,谭宗明想着,说不定他这次可以走闺蜜政策。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老谭这样目瞪口呆的样子,你都不知道,老谭刚看见你的时候,眼睛都粘在你身上了。”安迪毫不留情的揭穿了谭宗明刚才的糗态,他们俩关系极好,看见老谭难得的失态,安迪也觉得很有意思。 元宁甩了甩自己的大波浪,俏皮地拉下了墨镜冲着安迪wink了一下。 “以姐姐我的美貌,让人目瞪口呆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吗?你这位老谭跟我想象中的差不多,长着一副斯文败类的样子,一看就心思深沉。我还真没想到你能让他这种性格的人成为你的好朋友,他在你面前也这样霸道总裁的样子吗?” 安迪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老谭这个人心思的确是重,她和老谭共事多年,也很难摸清楚老谭的想法。宁宁这个人从小被家里人保护的很好,虽说待人接物冷淡了一些。但是其实是个很善良的姑娘,老谭的确不太适合她。 “我从十八岁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就认识老谭了,怎么说呢,他这个人一直都这个样子。可能是他们家本来就是沪市的old money吧,所以总是想维持一些贵族的仪态。咦,宁宁你家里比老谭家里可是要显赫多了,怎么平时看上去这样平易近人?” “我?平易近人?”元宁指了指自己,安迪这是对她有多重的滤镜竟然会觉得她这个哥伦比亚冰山美女平易近人? “好吧好吧,我在你面前向来是没什么脾气的。” 她们俩今天心血来潮想在小区附近刚开的西餐厅吃牛排,刚巧遇见了下班回来的樊胜美。元宁对樊胜美的观感不错,是个热心肠的大姐姐,见安迪没有反对就邀请她一起吃牛排。 八卦是拉近女孩儿之间关系最有效的手段,吃饱喝足之后,安迪开始和小姐妹们说起了最近在情感上的烦恼。 “宁宁,樊小妹,我有个网友,不知道该不该见。” 樊胜美有些惊讶,“网友?安迪你怎么着不像是会和小年轻一样网恋的人啊?” “是在科幻网站上面认识的那个奇点吗?”元宁倒是听安迪提过几次她在网上认识的这位网友,只是之前她公司的事情太忙了,安迪的语气也没有很在意,她就没放在心上。 樊胜美对于安迪的感情生活非常八卦。毕竟安迪看上去太铁娘子了,女强人的爱情故事总是引人注意的。 安迪平时身边只有谭宗明这么一个异性朋友,突然间出现了一个性别不明的奇点,不止是樊胜美,就连元宁都有些八卦了。 樊胜美凑到了安迪身边,一脸八卦的看着安迪。 “安迪,你不会是对他有意思吧?” 元宁和安迪两人异口同声开口,“怎么可能!” 安迪觉得有些可笑,她连这个奇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只是觉得和她(他)聊天很轻松,樊胜美怎么会觉得她喜欢奇点。安迪压抑心中那微不可察的一丝悸动,坚定的摇了摇头。 元宁很是赞同的点头,“没错,安迪才不会随便喜欢上一个在网上认识的人。要不是我那段时间在忙我的初创品牌的事情,才不会让那个奇点乘虚而入呢。反正我才是安迪的正宫,这个奇点不知道是男是女是圆是瘪,安迪有这种大美女朋友,才不会随便喜欢上别人呢!” 樊胜美原本只不过是起个哄,寻个开心,但是见安迪反应如此强烈她也不好再说下去了,毕竟她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这种程度。 “我跟你开玩笑,干嘛那么紧张呀,安迪有些太敏感了。而且啊,虽然安迪有元元陪着,但是元元也是要谈恋爱的呀,安迪身边要是有一个能谈得来的人也挺好的。” 第9章 欢乐颂(九) “安迪,其实可以见一见的,你也是时候多交一些新朋友的。” 元宁知道安迪的顾虑,她从小就被父母抛弃,她的弟弟现在生死未卜,家里还有不可控制的精神病史。安迪永远都被不安全感给包围,她很难说服自己投入到一段真正的感情中。 樊胜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安迪,很是惊愕。 “安迪,你别告诉我呢,你母胎solo?” 在樊胜美看来,安迪有钱有颜还有这样高的学历,不有个七八个前男友都说不过去,她是真没想到安迪这么纯情。 安迪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来什么话,如果只有元宁一个人在,她还可以敞开心扉,但是她和樊胜美还没有认识太久。而且,这种事情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看出来了安迪的顾虑,善解人意的樊胜美立刻转移了话题,问起了元宁最近流行的新趋势。 元宁觉得和樊胜美聊天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她热情大方,对时尚有些独特的见解。元宁觉得,按照樊胜美的能力,她不应该都三十岁了还要跟刚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合租,但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虽然好奇,不该问的她是不会问的。 要是樊胜美实在是有什么困难,以她的能力,元宁觉得把樊胜美挖过去show做个时尚顾问或者hr也行。 三个姑娘在车库停好车,在电梯上了一楼的时候和下班回来的小关遇上了。她们仨刚出了电梯就被捧着一大堆资料的曲筱绡拦住了脚步,前两天还嚣张的骂安迪是小三的曲筱绡现在可怜巴巴地蹲在电梯门口向安迪和元宁求助。 曲筱绡自从回国接手了曲父给她试一试的子公司之后,就一心想干出一番事业,曲父思前想后,决定把公司比较重要gi项目交给曲筱绡完成。 曲筱绡在国外的四年都是花天酒地糊弄过去的,哪里真的看过什么书,她现在对着这一堆资料,只觉得每个人她都似曾相识但是叫不出名字,所以她只能来求助大佬。 她本来想向姚滨求助的,谁知道姚滨这个不靠谱的东西现在满脑子都是女人,根本没时间搭理她,只是指点了自己一句,让她去找她那个晟煊集团的大牛邻居安迪。 元宁靠在门边上,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行吧,你说说你有什么难题没办法解决,我和安迪帮你看看,不过要是太麻烦了,我们俩也没有那么多时间。” 到底是自己亲表姐,元宁也不能真的坐视不管。反正这些资料她天天看,gi代理和她手头上的联名在策划案上也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处,看还是能看得懂的。 “可是问题是,我都不知道我能有什么难题,这些资料对我来说跟天书一样。” 曲筱绡用眼神示意元宁看向她怀里那都有半个她高的一沓资料,“就是这一堆是gi项目进行到目前为止的所有的文字资料,好宁宁,好安迪,你们快帮我一起看看吧。” 看着元宁的神情在自己说完什么自己都不懂之后微变,曲筱绡立马把求助的眼光放在在场最好说话的樊胜美和关雎尔身上。 “樊大姐,关关,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樊大姐你是hr,人事方面肯定懂的多,关关英语还行,帮我翻译一下资料吧!等这件事完了之后,我请你们吃大餐啊!” 樊胜美向来乐于助人,关雎尔不善于拒绝别人,所以也没有拒绝曲筱绡的请求。 “gi代理?”安迪翻了翻资料,有些疑惑地说,“这里不是很清楚吗?能有什么问题” 关雎尔自言自语:“我看英语的速度跟你们比起来还是太慢了。” 安迪一边飞快的看资料一边抽空回了关雎尔一句,“你不用跟我比,我和宁宁看东西本来就比一般人快,尤其是宁宁,她可是哥伦比亚艺术史专业的奇葩,一个艺术生,金融学的比商学院的学生都好,就连心算的能力也和我不相上下。” 元宁也附和了一句,“主要还是我们的语言环境得天独厚,而且记忆力比常人要好一些。关关,你看英文资料的速度和普通人比起来已经很好了。曲筱绡,问你呢。看了多少了?你可告诉我一点都没看。” 听见自己表妹的质问,曲筱绡有些心虚,她企图跟元宁萌混过关。 “这个…我出学的时间净顾着调戏帅哥了,而且还是去跟国内出去的人……” 元宁被曲筱绡这摆烂的样子气得想笑,曲筱绡这眼高手低的性子实在是让人有些无语。在元宁看来,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即便曲筱绡这次在她和安迪的帮助下能过她爸爸那一关,以后的公司运营总不能事事都让她们帮忙吧。 “不是姐姐,你一点资料都没看直接让我们帮忙,这样直接白嫖我们的劳动力不太好吧?而且你现在是公司的负责人,你们公司的项目大多又都是外贸,你总不能每次都找我们帮忙吧。” 元宁说完话,安迪就把曲筱绡送了出去,让她回自己家看完资料再来。樊胜美明天还跟别人有约,是她在公司联谊的时候认识的本地小老板,虽然条件不算大富大贵,但是在上海买房还是绰绰有余。在见识到世上还有元宁这种美人之后,樊胜美不自觉的放低了自己的择偶要求。她现在只希望能找一个能在沪市给自己买房的冤大头把自己嫁出去就行。 元宁说自己要给安迪煮咖啡,想着关关明天调休不用上班,就顺道邀请了关关。关雎尔平时上班的时候也是要靠咖啡吊着的,一听说大美人要亲自煮咖啡,自然是高兴的留了下来。 正好今天邱莹莹和白主管出去约会了,一时半会应该是回来不了,樊大姐又要睡美容觉,关关在这儿还能说会话,回了2202也是自己一个人待着。 安迪家里的沙发是元宁亲自设计的,符合人体工学,元宁一躺下去就不想站起来了。 她们仨一人捧着一杯刚煮出来的蓝山咖啡,惬意地听着姚斌刚刚送给元宁的古典乐唱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聊着天,还八卦起了邱莹莹和白主管的感情进展,难得的安宁平静。 第10章 欢乐颂(十) 安静惬意的生活并没能持续太长时间,安迪家中急促的门铃声就响了起来。元宁都不用猜就知道除了曲筱绡之外,没有人会这个点来打扰安迪休息。 果不其然,元宁一打开门就看见曲筱绡哭丧着一张脸,双眼通红,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个安迪。 “安迪,宁宁,拜托拜托就救救我一会吧。宁宁,我可是你亲表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安迪双手被曲筱绡抓住,浑身不自在,扭来扭去试图摆脱,可曲筱绡并不肯放。元宁知道安迪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就强硬的将曲筱绡的手拉开。 “曲筱绡,有话好好说,别拉着我的安迪,你都把她拉疼了。” 听见了元宁的话,曲筱绡的嘴瘪的更厉害了,刚才的委屈都是装出来的,现在她的有些难过了,宁宁对安迪比对她这个表姐好多了。 元宁听着曲筱绡半真半假的哭诉此刻也稍微重视了一下她这个表姐,曲筱绡的母亲和元宁妈妈是表姐妹,当年的关系也不错,只是姨妈在嫁到沪市之后两家的联系才断了。 要是曲筱绡和她妈妈真的在曲家受了什么委屈,元宁是不会坐视不管的。可是曲筱绡这个样子,明显就是在跟她耍小心思,元宁看破不说破,碍于亲戚的颜面她勉强可以帮曲筱绡这一回。 “行行行,这大半夜的你别嚎了行吗?我告诉你啊,就这一回,下次再想自己什么都不准备就让我们帮忙,我和安迪是不会理你的。” 曲筱绡的gi项目不算复杂,元宁和安迪两三个小时就给出了一份大概的方案,关关也承担了大部分的翻译工作。曲筱绡在旁边一直星星眼地看着她们仨,她在项目书上面一头雾水无从下手,但是端茶送水,捶腿捏肩还是能做得来的。 看着曲筱绡殷勤的样子,元宁没有忍心再骂她了。让一个不学无术只会泡吧的纨绔富二代在一夜之内蜕变成为商业精英,的确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这几天安迪正好不太忙,元宁手上的项目最忙的阶段也已经过去了,曲筱绡选了一个好时机。在她们俩的指导下,曲筱绡在短短三天的时间之内就做出了一份可以打八十分的方案。 元宁之前答应了姚斌要和他一起吃个饭,这几天姚斌也一直明里暗里地暗示这场约会的事情,元宁被姚斌实在是缠的不行,也就答应了。 在元宁告诉姚斌她住在欢乐颂之后,姚斌短暂地愣了几秒。欢乐颂?要是他没记错的话,他的发小曲筱绡好像也住在这个小区吧? 作为情场高手的姚斌直觉上觉得自己这个时候不应该告诉宁宁自己曾经有个爱而不得的青梅竹马的事情,所以他很快就答应了过来,又换成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跟元宁刷怪。 姚斌不知道曲筱绡和宁宁认不认识,但是按照他对曲筱绡的了解,曲筱绡要是在她们小区遇见元宁这种级别的美女,一定会八卦的让他调查元宁的信息的。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暂时不要在宁宁面前提到曲筱绡这个人,毕竟他对曲筱绡曾经的确是有一些暧昧的想法。 元宁刚出小区,就看见姚斌开了一辆招摇的奥斯顿马丁在车里摆弄着自己的头发,他那副孔雀开屏,恨不得浑身上下都散发荷尔蒙的样子看的元宁实在是觉得有些滑稽。 “姚斌,等了很久了吗?” 姚斌一听见元宁的声音立刻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他的一双小狗眼瞪得极大,显得亮闪闪的,眼睛里透着毫不掩饰的兴奋。 “没有没有,我刚刚才到,宁宁今天也很好看!” 姚斌为元宁拉开车门,又给她送上了一束自己亲自挑选亲自包装的花束,浅蓝色的绣球和白色的玫瑰搭配在一起很是素雅清丽,和元宁今天的穿搭也很相配。 已经入秋,元宁今天只随意套了一件灰色的卫衣,配的浅蓝色的牛仔裤和白色球鞋,看上去像是还没出校门的大学生,青春靓丽,身上的凉薄之意似乎也消减了几分。 姚斌定的餐厅误打误撞地很合元宁的胃口,她在美国的时候就常和安迪吃法餐,只是回国之后至今还没有机会尝一尝沪市法国餐厅的口味。元宁默默记住了这家餐厅的位置和名字,准备等下次带着安迪一起再来一次。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这家餐厅的主厨慢烤伊比利亚猪肋排和黑松露奶油鸡肉意面做的特别好,和我在尼斯吃到的那家不相上下。” 姚斌亮晶晶的狗狗眼是元宁对他的五官最喜欢的地方,明明是个流连花丛的纨绔公子,但是偏偏却生了这么一双纯净的眼睛。 “的确不错,我之前没怎么来过沪市,对这里也不太熟悉,多亏了你,第一次吃沪市的法餐就没有踩雷。” 女神的赞许让姚斌信心大涨,这段时间和元宁的相处中元宁总是不咸不淡的,对他的亲近没有太排斥但也绝对算不上亲近。元宁和他之前接触过的所有女孩都不一样,她优雅、美丽、肆意、华贵。姚斌甚至查不到她的任何个人信息,只能知道她是从哥伦比亚大学毕业的硕士,在北京长大的姑娘。从和元宁的聊天中知道她喜欢古典乐和油画,现在在沪上寸土寸金的cbd拥有一家占地三层的时装工作室,有一个关系特别好的女强人闺蜜。 “那正好,我是土生土长的沪市人,宁宁以后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我都可以带你去。对了,最近正好是吃大闸蟹的季节,你在美国应该不怎么能吃到咱们国内的毛蟹,明天我去给你送一箱。” 第11章 欢乐颂(十一) 元宁对热情小狗的接受程度良好,安迪每天忙的厉害,曲筱绡太不着调,另外三个女孩儿又都是上班族,她也的确需要一个饭搭子。姚斌和她的消费水平差不多,长得也秀色可餐,而且说话挺有趣的,做个饭搭子还是绰绰有余的。要是做男朋友,还得好好考察一段时间,元宁这朵华尔街白玫瑰对男朋友的要求还挺高的。 姚斌目前,除了长相有些可爱,说话比较有趣之外,其他各方面都不太符合她对男朋友的要求。 元宁可以看出来姚斌也不算是完全不学无术的富二代,起码和曲筱绡比起来,他的谈吐和见识比起普通的混吃等死富二代要强多了。毕竟他是家中独子,家里面的家产排行在沪市也算是第一阶梯了,他要是太过于不争气,恐怕他家老爷子都能气的从棺材板里爬出来。 只是他的这种天赋,放在跟元宁从小一起长大的那堆人来看,实在是不太显眼。 秋高气爽,正是吃蟹的季节,元宁的妈妈知道她喜欢吃蟹,早就为她预定了金秋第一波最好的蟹,现在螃蟹已经送到了她的公寓了。姚斌也打听到她喜欢吃蟹,在邀请她一起吃蟹宴不成之后,也送了蟹去元宁的公司,当然,顺带着的还有一束玫瑰。 当元宁提着两盒螃蟹上电梯的时候,正巧遇见送安迪回家的谭宗明,他的手上也提着一盒子一模一样的螃蟹。 谭宗明在看见元宁的那一刻眼睛一亮,本来今天他没准备跑这一趟的,公司今天的会特别多,但是安迪一说准备带蟹回去和元宁一起吃,他就想着抱着碰运气的想法来一趟,心里想着说不定能遇见一下元宁。没想到他的运气真的那么好,在电梯打个照面的功夫还真遇见元宁了。 “元小姐?这么巧!” 谭宗明的存在感太强,他在那一站,长腿窄腰的样子就让元宁没忍住看了他一眼。还别说,他和安迪站在一块还挺配的,谭宗明聪明隐忍,也有耐心,比起未曾谋面的奇点,元宁觉得还是谭宗明这个安迪故交靠谱一些。 “宁宁?你这是也提的螃蟹回来吗?待会来我家一起吃蟹吧。” 安迪知道元宁喜欢吃蟹,正想着待会一回去就去敲宁宁的门的,谁知道这么巧又在电梯遇见了。 安迪在做饭上面也是个白痴,元宁在这方面也不遑多让,她俩在美国的时候不是在外面餐厅吃饭就是直接去她的哪位男朋友家里蹭饭。想到自己和安迪惨淡的厨艺,元宁决定邀请一下22楼的其他小朋友一起来吃饭。至于谭宗明,他看上去厨艺和她们俩半斤八两的样子。 “行啊,正好邀请樊胜美她们一块儿来,谭总一起吗?” 元宁出于礼貌邀请了谭宗明一下,要是在平时谭宗明肯定兴高采烈的答应了,但是今天他的确是有事,公司里面过一个小时还有个会要开,实在是推脱不掉。 谭宗明在心中懊恼了一下,在确定的确推脱不了这个会之后遗憾地开口: “元小姐邀请,本来赴汤蹈火谭某也应该来的,只是公司里面有事,实在是走不掉。等过两天空了,谭某一定上门赔礼道歉。” 谭宗明的道歉太过于真诚,让只是随口邀约的元宁有些心虚,也没有拒绝谭宗明的邀请。不过她也没有把谭宗明的邀请放在心上,元宁以为他也是客气的说一句罢了。 再次和元宁道歉之后,谭宗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欢乐颂,在安迪揶揄的眼神下,元宁推着安迪就直接回了她家。 安迪带回来的大闸蟹本来就要谭宗明给元宁准备的那一份,加上元宁妈妈给的和姚斌给的,元宁只觉得她们最近一个星期可能都要在安迪家吃蟹宴了。 樊胜美她们一听到有大闸蟹吃,也欣然赴约,关关和樊胜美下班之后没什么事来的早,现在已经在厨房开始一起研究安迪家里的蒸箱的用法了。安迪家里几乎没开过火,这些智能家居除了咖啡机元宁常用之外,其他几乎从来没有用过,元宁看着她们仨一头雾水的样子,觉得起码得有半个小时的折腾。 曲筱绡熬了好几个大夜赶方案,今天一大早就去她爸爸那里刷存在感,被爸爸夸奖了一顿以后又去和她的发小们吃了顿饭联络感情,现在已经是精疲力竭的躺在沙发上补觉了。要不是因为邀请她的人是元宁,她是打死不会从床上爬起来的。 虽然策划案得到了爸爸的夸奖,但是曲筱绡最近的心情可不太美好。也不知道姚斌抽什么风,听说最近他在追一个书香门第的留学生,上头得很。 曲筱绡和姚斌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关系非同一般。平时他们虽然玩的都花,谈恋爱从来都没有断过,但是他们心里面都知道彼此在对方心中的特殊地位。可是这次不一样,曲筱绡第一次对姚斌喜欢的女孩儿的存在有了危机感,她从来没有见过姚斌这样上心的样子。 曲筱绡不得不承认,从前她是知道姚斌喜欢她的,她享受这种被姚斌追逐的感觉,她知道即便自己不做姚斌的女朋友,她也是姚斌心中最特殊的那一个。可是现在,她感受到了姚斌对这个女孩甚至比对自己还要用心百倍,曲筱绡心里有些别扭,有种属于自己的玩具被不认识的女人抢走的感觉。 第12章 欢乐颂(十二) “哎,小邱呢,她没跟你们在一起啊?”元宁觉得不太对劲,今天家里有些太安静了,一反应过来,原来是邱莹莹不在,她永远都是22楼最闹腾的小姑娘。现在突然间邱莹莹不在,她还觉得有些不适应, 樊胜美在专心研究蒸箱,听到元宁的疑惑没有抬头,只是简单解释了一句。 “你别管她,小蚯蚓忙着恋爱呢,不过已经回来了,说现在跟男朋友在超市买菜呢。”她翻了一页蒸箱说明书,“她说她男朋友做菜很好吃,我还没见过呢。” 元宁之前也听22楼的小朋友们提到过白主管这个人,邱莹莹一直说白主管怎么样怎么样惊为天人,帅的一批,导致她对白主管也有些期待,谁会不喜欢帅哥呢? 虽然邱莹莹平时看上去很不靠谱的样子,但是指不定她眼光不错,还真找到了个帅哥呢。 这时曲筱绡也突然从梦中惊醒,看着樊胜美她们,嘴里说着帅哥,帅哥在哪呢? 樊胜美觉得有些好笑,觉得元宁和曲筱绡她们到底还是小孩子,一听见帅哥就兴奋。像她这样的人,已经对男人的长相没有什么期待了,还是物质上的富足最能打动她。 安迪看曲筱绡和安宁这对帅哥一脸期待的样子也笑了,宁宁这喜欢帅哥的毛病还真是越来越严重了。这样看来,老谭的胜算真的很小啊,宁宁一向喜欢年轻有活力的,老谭这种深沉的成功男性,宁宁估计不会太喜欢。 “就一般吧,可能在邱莹莹看来会比较帅,你们估计不会惊艳,尤其是宁宁和曲筱绡,你们平时身边围着的都是帅哥。” 元宁戏谑地一笑,“安迪的意思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是有科学依据的。这位白主管的帅气,可能只在邱莹莹那儿能看得见。” 开玩笑的时候,元宁看见安迪的电脑一直在响,就提醒了安迪一句,“安迪,奇点找你,你的facebook一直有消息提醒,你要不要先回一下。” 之见安迪一听见是奇点的消息就立刻放下了手头上的事情打开了电脑回奇点的消息,一边回,一边她的脸上还带着类似娇羞的神情,看的元宁目瞪口呆。她和安迪认识那么长时间,她还是第一次见安迪的脸上露出娇羞的神色。 元宁盯着安迪看了好一会,安迪愣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直到邱莹莹带她的传说中的白主管过来,元宁的眼睛才从安迪的身上移开。 这位白主管,怎么说呢,只能说是个人。看见白主管的那一刻,元宁在曲筱绡和樊胜美的眼中都看见了失望的神情。 不是吧?这种程度就能算得上帅哥了?邱莹莹这女朋友滤镜开的也太大了一些吧? 白主管正在厨房里面备菜,白主管走到哪儿,邱莹莹当然跟到哪儿,邱莹莹看着白主管的眼睛里面好像有亮闪闪的星星,她这个样子简直像个小迷妹。这样单纯的小姑娘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也难怪白主管会对这样的邱莹莹下手,easy模式谁不想尝试。估计邱莹莹现在这会儿,已经被白主管骗上床了。 白主管的神情让元宁很不舒服,但是碍于他是朋友的男朋友,元宁也没好多说什么,只是在心里给白主管记了一笔。 期待最高的曲筱绡最先崩溃,她等了半天留给她看这? “什么玩意儿?邱莹莹瞎了?她管这个丑男叫帅哥?” 关雎尔作为邱莹莹在场最好的朋友,想打个圆场。 “还行吧,正常人。” 曲筱绡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很好,你也瞎了。” 这一回,樊胜美难得和曲筱绡站在了统一战线,“宁宁你觉得呢?是不是也觉得他很一般?” 元宁颇为赞同樊胜美的看法,有些不客气的说,这位白主管长得真的是,非常非常一般。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这位白主管身上莫名有种猥琐的气息,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在白主管的对比之下,元宁突然间觉得姚斌都又可爱了一些。 想到姚斌,元宁拿出手机,总算是想起来回一下姚斌的短信轰炸了。她拍了一下蒸箱里面的螃蟹,又拍了一下蒸箱的玻璃里面模糊的自己发给了姚斌,姚斌几乎是秒回她的消息。 “宁宁是在自己家里吗?螃蟹虽然好吃,但是寒性重,一次要少吃一些。” “没,在我朋友家,还有一些别的邻居一起,不会吃太多的。” “我给你闪送了一瓶黄酒,加热一下喝可以祛寒,宁宁待会记得下去拿一下哦。(猫猫挥拳)” 元宁看着姚斌发的小猫表情包没忍住笑了出来,这只加菲和姚斌倒是挺像的。 在家里陪爸妈用家宴的姚斌傻笑着看着手机,姚家爸妈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嫌弃,看这样子,他们家宝贝儿子又上赶着去给曲家那个小妖精做舔狗了。也不知道曲筱绡给他们儿子下了什么迷魂药,让姚家的公子对她这样魂牵梦萦。 回完姚斌的消息,元宁才想起来回一下樊胜美刚才的话。 “一般,很一般。关关我下次得带你多去去什么沙龙酒会让你瞧瞧真正的帅哥,别跟莹莹一样被这种货色迷了眼睛。” 樊胜美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元宁,宁宁一向对什么事都淡然的很,她这样阶级的人,很多事情已经如同过眼云烟不再在意了。可是刚才她回消息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甜蜜,难不成宁宁也谈恋爱了? 看着小伙伴们肆无忌惮的样子,安迪象征性的阻止了一下。 “你们几个声音小一点,人家听得到。” “安迪你看他那一双小眼睛,一进来就四处乱看,连小关都不放过。而且他自从看见我宁宁妹妹之后就没移开过,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连我曲筱绡的妹妹也敢打主意,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安迪听曲筱绡这么一说,对这位白主管更没什么好感了,对元宁不尊重的人,安迪当然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不过她可不想她的家变成灾难现场,曲筱绡的惹事能力是有目共睹的, “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你别乱说话啊,光吃螃蟹就行了。” 元宁也附和了一句,“对啊曲筱绡,你别太闹腾了,我今年第一次吃螃蟹,别破坏我吃大餐的心情,你看他不爽不搭理他就是了。” 曲筱绡敷衍的点了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元宁看曲筱绡这样子,就知道曲筱绡没把她和安迪的话放在心上。 第13章 欢乐颂(十三) 这一顿饭樊胜美和关雎尔可以说是吃的心惊胆战的,在餐桌上曲筱绡一直在用矫揉造作的声音和白主管说话,因为曲筱绡的主动,白主管的眼神显然的从元宁的身上转移到了曲筱绡的身上。 曲筱绡本来就长得跟妖精一样娇艳欲滴的,如今她又刻意勾引,白主管这个初级小怪哪里抵抗得了曲筱绡这种级别的妖艳贱货。只一顿饭的功夫,他就被曲筱绡迷的七荤八素的,全程他几乎就没有和他的正牌女友邱莹莹说过一句话。 偏偏邱莹莹一直跟没有察觉到一样,还甜甜蜜蜜地腻在白主管的身边挽着他的胳膊喂白主管吃她剥出来的螃蟹,这一副坠入爱河的样子让其他人都看的牙酸。 元宁从头到尾没有看过那位白主管一眼,她心安理得的接受着安迪的剥蟹成果,安迪不爱吃河鲜,每次吃螃蟹也只是因为她喜欢吃罢了。白主管做的菜她也没有尝一口,实在是她一想到白主管那张脸和恶心的眼神她就对桌子上的这些菜难以下咽,还好有樊大姐做的几道家常菜让她不至于只吃螃蟹。 喝了几杯姚斌闪送来的黄酒,酒足饭饱,元宁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 刚才樊大姐和曲筱绡架着她逼问给她送黄酒的人是谁,元宁暂时没准备和姚斌有更深入的发展,所以也就没有把姚斌的存在告诉她们俩,只说是家里人给她送来的,这两人这才作罢。 用完餐之后,邱莹莹甜甜蜜蜜地挽着白主管的胳膊走了,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男朋友几乎是黏在曲筱绡身上的眼神。 “曲筱绡,你刚才在餐桌上也太刻意了点吧?那白主管被你迷的五迷三道的,也就是邱莹莹傻没看出来,要换一个聪明姑娘,你俩现在都打起来了?” 元宁在邱莹莹一走就无语地白了曲筱绡一眼,她这个表姐实在是太能折腾了。 曲筱绡一想到自己刚才的惊世伟作就觉得兴奋,她已经等不得想看热闹了, “过两天保证你们有好戏看!” 安迪的道德标准很好,她对曲筱绡的行为很不赞同,多年的淑女教育告诉她,抢别人的男朋友是很不道德的行为。 “他是小邱的男朋友,你这样做不符合道德。” 面对安迪的指责,曲筱绡表现得满不在。” 深谙人心的资深hr樊胜美一眼就看出了曲筱绡的那点小心思,“你已经很有个人魅力了,没必要通过一个白主管证明自己,” “有我宁宁妹妹在这儿,我有什么个人魅力啊?我就是闹着玩儿!” 曲筱绡走后,樊胜美看着曲筱绡摇曳生姿的背影,有些好奇的问到: “宁宁,你觉得这个白主管会进曲筱绡的鱼塘吗?” 元宁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当然啦,白主管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好吗?他那个眼神阴沉沉,色眯眯的,我看着难受的要死,曲筱绡是真下得去手。” “我反而认为白主管不会给曲筱绡打电话,关关,你呢。” “我也。” 元宁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单纯的安迪和关雎尔,她们俩一个一心扑在事业上,情商低的可以,另一个是初出茅庐的小菜鸟。两个都是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乖乖女,感情上的事情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也难怪会有这样单纯的想法。 这样想来,曲筱绡的胡闹也是有些作用的,起码能让这些活在象牙塔里面的女孩儿们看清楚社会上的渣男是什么样的。 这两天元宁原创设计品牌的合作已经完成,刚刚官宣开始造势,她忙的焦头烂额,姚斌邀请了她好几次都被她拒绝了,所以也没怎么关注22楼几个小姑娘的感情生活。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曲筱绡和白主管的关系已经进展到白主管心甘情愿去给曲筱绡做苦力的程度了。曲筱绡的公司最近搬家,她为了找乐子把白主管给折腾来帮她一块收拾新办公室,这渣男被曲筱绡迷的七荤八素的,哪里能拒绝得了曲筱绡的娇滴滴的请求。 在白主管忙着搬桌子的时候,戴着棒球帽来找曲筱绡的姚斌和他擦肩而过,看见是个生面孔,姚斌多看了几眼。 “这哥们谁啊?” 曲筱绡一看是姚斌来了,头也没抬就说,“邻居男朋友啊!” 她这理所当然的语气没有让姚斌感觉到任何的意外,曲筱绡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随心所欲。 “你没事招惹这种货色干什么啊?” 曲筱绡现在一看见姚斌就会想到姚斌那个梦中情人,气不打一处来。 “他犯贱,我乐意,你管得着吗。怎么,你不缠着你那个书香门第的乖乖女,有空来看我这个无不正业的富二代了?” 姚斌一想到元宁,整个人的神情都变得柔和了起来,元宁最近忙的厉害,今天总算是处理的差不多了,这不,今天他就被宁宁翻牌子了。 “不用你多说,我晚上就跟我们家宝宝看音乐会去。” 姚斌炫耀地拿出兜里面的两张音乐会门票,曲筱绡抢过来瞟了一眼,都是英文,要不是最近恶补英语,她还真看不懂。曲筱绡有些吃醋,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呦,古典乐啊?还真是乖乖女,这品味够高啊,不过这种高雅艺术你受得了吗?” 姚斌知道曲筱绡的性子,也没有跟她计较,“没办法,我们家宝宝喜欢,我不看懂也得陪着。筱绡啊你是不知道,这玩意儿多催眠,我在家听了一遍差点没睡着。” 姚斌说完话就去元宁的公司接元宁下班了,今天他来曲筱绡这儿纯粹是几个朋友来庆祝一下曲筱绡的公司搬家。他现在可是有crush的人,可得守男德,发小和未来女朋友谁更重要他还是分得清的。 看姚斌头也不回的走了,曲筱绡心里很是烦躁。 心情不好的曲筱绡行为格外的恶劣,曲筱绡看着装修好了公司便各种姿势自拍,翻了张相册里面新公司员工和帮她搬家的朋友的大合照发在22楼和23楼的群里。照片上有曲筱绡,当然也有白主管,而且曲筱绡又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地与白主管若即若离现在一起。掀起腥风血雨之后,曲筱绡想都不想就让手机关机,把自己埋进了新公司的沙发里面睡觉。 第14章 欢乐颂(十四) 曲筱绡这边是睡得天昏地暗的,元宁也高高兴兴地去和姚滨听古典乐了,2202那边现在可以说是炸成了一锅粥。 元宁刚刚听完《匈牙利舞曲》第五号,人是已经从音乐厅出来了,心还停留在那些美妙的音符里面。 姚滨在里面两个小时一直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这些古典乐是真的催眠,他从小就学不来这些什么高雅艺术,长大之后更是一听见纯音乐就犯困。要是按照他的审美,他就带着宁宁一起去酒吧听金属音乐了,还是那玩儿听着带劲。 不过宁宁喜欢,他也不好表现出自己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的样子,只能强打着精神撑着。 看着姚滨睡眼惺忪的样子,元宁在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她刚才在里面好几次都看见姚斌都快睡着了,这小子硬掐着自己大腿才把自己掐醒。 “好啦,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下次不让你陪我来了。” 姚滨本来还晕晕乎乎的,一听见宁宁以后都不要自己陪着看音乐会了吓得一激灵,宁宁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不要他了? “不不不,宁宁我喜欢,我特别喜欢,我刚才都听入迷了,真的!” 姚滨紧张兮兮地盯着元宁,生怕她因为自己不喜欢古典乐就给自己判了死刑。 对真诚的小朋友,元宁总是多几分宽松和耐心的,她踮起脚尖摸了摸姚滨蓬松的头,歪着头浅浅一笑。 “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勉强自己陪我看古典乐。如果你想和我有共同话题,不用拘泥于这一点,我的喜好涉及很多方面,古典乐只是我喜欢的东西里面的一个。姚滨,我不喜欢一段感情里面有人一味地迁就另外一个人,这样对你不公平。” 姚滨被元宁这一笑美得失神,听到宁宁的话,他的心里软的一塌糊涂,能认识宁宁这样的女孩子,他真是上辈子积德了。 “宁宁,只要你让我待在你的身边,就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公平了,我愿意为你迁就。或许你觉得我有些唐突,但是我真的很爱你,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自己沦陷了,这场有你的美梦太过于美好,我不愿意醒。” 姚滨的那双圆润的狗狗眼认真的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实在是很容易让人心软,或许是今天的音乐太过于抒情,让元宁的心也有了些触动,或许是姚滨这两个月的穷追猛打让元宁有些松动。 伴随着一声轻笑,姚滨的唇上传来一道温热的触感,带着元宁身上独特的清冷又甜腻的矛盾气息。 姚滨此刻似乎忘记了思考,他像是触电了一样浑身酥麻,整个人几乎要站不住了,还是元宁搀扶了一下姚斌的腰才让他勉强站稳了。 “你……我……我们……” 看着姚滨跟个傻子一样的样子,元宁不由得扶额,总感觉自己吃亏了,她怎么想起来找一个看上去这么不聪明的男朋友。 “行了行了,我的小男朋友了,别呆着了,我饿了,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我朋友在上海开了一家苏式餐馆,我最近吃油腻的吃多了,想吃些清淡的。” 姚斌在愣了半分钟之后如梦初醒,“男朋友?宁宁!你答应我啦!”巨大的喜悦让姚滨笑的像个二愣子,一双明亮的眸子里面闪着欣喜若狂的光芒。 元宁看姚滨这个样子,轻叹了一口气,从姚滨的兜里面拿出了他的车钥匙坐上了驾驶座。以他现在的精神状态,要是让他开车,元宁都害怕自己今天会英年早逝。 元宁这个开苏式餐厅的朋友是她的发小,她这个发小祖籍在苏州,是个不折不扣的老饕,对苏州菜尤为情有独钟。一个好好的富二代小少爷不继承家业,为了躲他爸妈和哥哥,给人家逼得来沪市投奔她自己开餐馆了。 从音乐厅出来之后,姚滨丰神俊朗的容颜上,显得神采飞扬。眼角眉梢都透着春风得意,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情。 元宁看着他显眼包的样子嫌弃的不行,“姚滨,待会见到我朋友收起你这不值钱的样子啊,要是让我被他嘲笑了,你这个男朋友的使用期限也就到期了。” 姚滨一听自己这个刚刚上岗的男朋友立刻就有下岗的危险,立刻被吓到正襟危坐,他委屈巴巴地勾了勾元宁的小手指,“宁宁,我听话,你别不要我……” 就在姚滨跟元宁撒娇的时候,元宁的发小顾白看见了元宁熟悉的身影立马推门而出,跟没看见姚滨一样直接小跑着上去把他身边的元宁搂到了怀里。 “宁宁!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总算是想起来看我了!” 姚滨不忿地看着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抢他女朋友的男的,卫衣口袋里面的手都攥成了拳头。 顾白生了一张颇为俊俏的小白脸,他年纪大约二十七、八岁左右,蓄着一头短发,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衬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间,露出小麦色的皮肤,眼睛深邃有神,鼻梁高挺,嘴唇性感。 最让姚滨接受不了的,就是他对着宁宁熟稔的态度,这个狗男人的手还搭在宁宁的腰上,宁宁看上去对他也颇为忍耐的样子。 “你谁啊?你的手放规矩一点,宁宁是我女朋友,你叫的这么亲密干什么?” 顾白不屑地上下打量着姚滨,刚才远远的他就看见宁宁身边站着一个纨绔子弟了。他也调查过姚滨,一个胸无墨水的富二代,家里面有点小钱,不过他家的这点资产和元家根本没得比。 一个样样都比不上元宁的人,凭什么做元宁的男朋友,一定是他对宁宁死缠烂打,才让宁宁不得不答应他的无理要求。 第15章 欢乐颂(十五) “你问我是谁?我是元宁的青梅竹马,是她发小,我们俩从小一块长大,我比她大三岁,她今年多大我就认识她多少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元宁,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对你的青梅竹马是什么感情,我自然就对我的青梅竹马什么感情。” 顾白挑衅地语气让元宁都听出来他话里的恶意,顾白作为顾家最小的小少爷,从小就是这么一个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的性格,平等的看不起所有人。 “好了顾白,别这么大脾气,这是姚滨,我的新晋男朋友。” 元宁从顾白的怀里挣脱,安抚地牵住了姚滨的手,耐心的跟他介绍道: “姚滨,这是我发小顾白。” 元宁柔嫩的双手抚平了姚滨心中的怒气,他得意地抬起下巴,示意顾白看他俩紧紧相握的双手。 顾白对姚滨这幼稚的手段很是看不上,反正宁宁现在十有八九也只是跟姚滨玩玩儿,宁宁这样的人,怎么会真的喜欢姚滨这种人。顾白觉得自己和宁宁这样的关系很好,他们不是恋人但却比恋人关系更加紧密,永远不会担心另关系破裂。 “宁宁,我亲自给你做了三虾面,知道你要来,每一只河虾都是我亲自剥出来的。” 顾白全程忽略了姚滨这个人,好在姚滨脸皮厚,自己屁颠屁颠的跟上了。 顾白的苏式餐厅是他和元宁亲自设计的,元宁负责设计稿图,顾白负责软装布置。他们俩审美都不错,又都有学美术的背景,把这家不大的餐厅设计的很是特别,古典与现代相结合,雅俗共赏。 说起来这家店还是元宁赞助顾白开起来的,他不愿意进顾家的公司,顾家为了逼他回去直接断了他的经济来源,好来他之前有一些基金和投资没有被顾家收回来,不然他就真要求元宁收留他了。 元宁四处看了看这家餐厅,满意的点了点头。感觉不像是会亏本的样子,她投的这些钱看上去有着落了。 “小白,做的不错嘛!” “那是,也不看我是谁的发小,这点小事对我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对了,你上次说你住在欢乐颂,具体位置你发给我,等过两天我去找你。” 在元宁身边闷闷不乐的姚滨这时候也竖起了耳朵,他这个新晋男朋友还不知道他的亲亲女友住在哪儿呢。 “2栋23楼一整层都是我的,过两天估计不行,我要陪安迪去见一个网友,等我空下来了来接你。” “安迪?是那个哥伦比亚的学姐?你跟我提过她很多次了,视频的时候也见过,只是没见到过真人。能被我们宁宁这么喜欢的人,应该不是个简单人物,下次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见真人。” 对于顾白说想见安迪的事情,元宁也没有拒绝,反正安迪和小白视频的时候也见过,小白健谈又俊朗,让他和安迪多相处相处,也能让安迪高兴一些。 “行啊,要是安迪愿意,咱们可以一块吃个饭。” 2栋23楼?姚滨越听越觉得熟悉,还有安迪这个名字,这不是曲筱绡让他查的晟煊高管吗?他还见过安迪一次来着,当时他在曲筱绡家里开派对,就是安迪觉得他们扰民报的警。等等,好像曲筱绡住在2201来着。 一想到曲筱绡的存在,姚滨就觉得有些心虚,但是一看见元宁和顾白,他又觉得曲筱绡的存在不算是什么大事。他和曲筱绡是不清白,可是顾白对元宁也未必是纯粹的友谊。 姚斌觉得元宁未必和曲筱绡认识,这件事也只是在他的心里转了一下,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他现在是当务之急是让顾白这个男绿茶离他的亲亲女友稍微远一些。 今天听完音乐本来就已经天色不早了,元宁又心血来潮去看了一眼她的发小,所以在姚滨送她回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姚滨本来想送她上楼,但是元宁今天实在是累了,不想再说话,就让姚滨自己回家了。 想着今天从小白那儿带了一盒子苏式点心,安迪也喜欢吃,元宁就直接按了22楼的电梯。 谁知道刚下电梯,她就听见了邱莹莹尖锐的尖叫声和关关她们的劝慰声。 “曲筱绡在群里发这个照片什么意思!她就是故意的!她勾引我男朋友!” 群发?元宁一想到自己一天都没有看手机,立刻在电梯里面把她的手机拿了出来,一打开微信,她就看见99?未读的提醒,翻了翻好半天上面的消息,她才看见了曲筱绡三四个小时之前曲筱绡发的她和白主管的亲密照片。 怪不得邱莹莹这么发疯,依她对白主管的在乎程度,这会子估计想杀了曲筱绡的心都有。 碍于元宁和曲筱绡之间微末的血缘关系,元宁给曲筱绡各发了一条消息,大概意思是邱莹莹现在因为曲筱绡发的照片发疯,让她别这个时候出来刺激邱莹莹。 谁知道消息刚刚发出来,电梯就滴了一声响了起来,门一打开,不是旁人,正是刚刚惹了大祸了曲筱绡。 邱莹莹刚才就看见元宁了,但是她现在生曲筱绡的气,当然对曲筱绡的表妹元宁也有些迁怒。她在看见曲筱绡回来之后,那眼睛都几乎能喷火了,活像个斗鸡一样气势汹汹地冲上了曲筱绡。 安迪一看邱莹莹这架势,立马比邱莹莹先一步把元宁拉到了一边,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感情上的事情她本来就一窍不通,还是让她们自己解决吧,只是别连累到宁宁。 曲筱绡看邱莹莹这样发疯的样子也不害怕,她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挑衅了邱莹莹几句。 邱莹莹本来就在吃醋,哪里受得了曲筱绡这样的刺激,立刻张牙舞爪的扑向了曲筱绡。 为了22楼的和平,元宁不得不拦了邱莹莹一下,用眼神示意安迪赶快把曲筱绡推回自己家了。 第16章 欢乐颂(十六) 有元宁和安迪帮着曲筱绡,关关和樊胜美也没有站在邱莹莹这边,邱莹莹觉得委屈,气得大哭。 元宁一看见曲筱绡把头伸出来就立刻把她的头给按了回去,还顺道恶狠狠地警告了曲筱绡一句: “曲筱绡,你给我安分一些,不然你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了,邱莹莹这件事你本来就做的不地道,别出来招人讨厌了。” 邱莹莹大哭大闹了半天,关雎尔和樊胜美都拿她没有办法,还是白主管回了她一条信息,解释他和曲筱绡不是那种关系才让邱莹莹安稳下来。 邱莹莹这个恋爱脑一看见白主管跟她解释,立马把白主管和曲筱绡的那些破事抛之脑后,又欢天喜地的回房间睡觉了。 关雎尔和樊胜美看着邱莹莹这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样子都一个个的目瞪口呆的,知道邱莹莹这孩子恋爱脑,没找到她恋爱脑成了这个样子。她们几个劝了这么半天,邱莹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人家白主管连面都没露,就发了个信息就把邱莹莹安抚下来了,白主管说的话是什么金科玉律不成吗? 被邱莹莹和曲筱绡折腾了大半个晚上,晚上又应付了一会姚滨的撒娇打滚,元宁早上起来陪安迪跑步的时候都有气无力的。 “对了安迪,有一件事我没跟你说,昨天晚上我有了个男朋友,他叫姚滨,是我回国那天下飞机的时候认识的。” 正在擦汗的安迪好不容易本来就精疲力竭累的厉害,被元宁这突然间丢过来的消息一惊,在元宁的搀扶下才稳住了身形。安迪一向都是处事淡然的,只有元宁和她弟弟的事情才能让她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什么!你谈恋爱了?这人谁啊?我之前怎么没听你听过?靠谱吗?” 面对安迪一连串的问题,元宁解释的很耐心。 “是个沪市的富二代,追我有一段时间了,人还行,挺有意思的。我你还不知道吗,你什么时候见我因为情伤难过过。” 安迪仔细想想觉得也是,每次宁宁一分手,都是那些小男生哭的时候多一些。宁宁谈个恋爱打发时间也正常,宁宁这样优秀的姑娘,没有人会不喜欢的。安迪很快就接受了元宁谈恋爱了这件事,只是她的爱情道路上却有些曲折难行。 奇点约了她明天吃饭,她心里面还是有些胆怯。 “明天我和奇点约了去吃饭,樊小妹说陪我一起,你要是有时间,也可以带你那位新晋男朋友给我见见。对了,老谭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明里暗里总是暗示我想约你吃个饭,我看他恐怕真的对你有意思。我也觉得你们俩不太合适,老谭太成熟了,既然你谈恋爱了,那我明天就回了老谭跟他说你谈恋爱了。” 元宁一听说安迪要和奇点见面,八卦基因立刻觉醒,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安迪身边看见除了谭宗明之外的男人。 至于谭宗明想和她见面吃饭的这件事,则被元宁下意识的忽略了,她觉得自己和谭宗明十有八九不会有什么太深的交集。就算谭宗明真的喜欢她,她也对谭宗明这种商务型年上不太感兴趣。谭宗明太闷了,他还没有姚滨有意思。 “什么?你要和你那个网友见面了!我要去我要去!” 元宁把安迪的邀请和姚滨一说,姚滨就立刻答应了,安迪是宁宁在沪市最好的朋友,又一起在美国住了那么多年,在安迪的面前树立一个好朋友对他这个地位不稳的男友来说至关重要。 元宁把昨天没来得及给安迪的苏式点心拿到了22楼准备给大家分一分,樊胜美一见到元宁就大倒苦水,她昨天真的被邱莹莹折腾的够呛。 “哎!小邱今天早上犯什么神经病,一大早发那么大的脾气。” 关雎尔有些不好意思,“我把小曲塞电话给白主管的事告诉她了,这白主管是她男朋友,我觉得她有权知道。” 好家伙,元宁之前知道关雎尔单纯,但是没想到关雎尔能单纯成这个样子。她一说她们早就知道曲筱绡给白主管塞小纸条的事情,邱莹莹可不就连她们一起记恨上了吗? 她是无所谓, 反正她和邱莹莹的关系也很是一般,认识也才一两个月,就普通邻居的关系罢了。但是关雎尔和樊胜美就不一样了,她们不仅是邱莹莹在22楼认识最久的朋友,而且还是室友,这种关系弄僵了,元宁都可以想象到以后有多尴尬。 关雎尔有些委屈,她只是以为这样做是为了朋友好,没想到邱莹莹会这么生气。 “可是我原来不反对他俩在一起啊!但是我现在非常反对,我觉得这个白主管太不是东西了!” 元宁看着义愤填膺的关雎尔,拍了拍关雎尔的肩膀,“小关啊,你着急有什么用啊,邱莹莹现在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她是听不进去你们的劝告的。恕我直言,你们最好做好另外招一个室友的打算,我觉着邱莹莹应该不久之后就会搬出去和白主管同居了。” 关雎尔收到了惊吓,她连连摆手,“不可能不可能,我们和莹莹关系那么好,莹莹怎么可能抛弃我们和白主管一起住?樊姐你说是不是?” 关雎尔希冀的看着樊胜美,似乎想从她那儿听到肯定自己的答案。但是樊胜美则是有些慌乱,她觉得宁宁说的很对,依邱莹莹对白主管的狂热程度,还真说不定,要是让她和关关两个人负责2202的开销,她还真吃不消。虽然她的工资挺高的,但是谁让她家境特殊,家里有填不满的无底洞,要不然也不至于三十多岁还要和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一起合租了。 “宁宁说的对,她现在宁可记恨咱们都不会相信白主管人品有问题,关关啊,咱们是得提前打算了。” 樊胜美说完就有些低沉的进了自己的房间,元宁见状也不欲久留,立刻拎着单独给安迪的那一份点心去了安迪的2203,独留关关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第17章 欢乐颂(十七) “什么?元小姐谈恋爱了?什么时候的事,和谁?” 本来还在暗搓搓想着通过晟煊的舞会邀请元宁的谭宗明一大清早就听到了元宁谈恋爱的消息,一时间脑子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他眼中的震惊和后悔不似作假,安迪看得出来她的这位好友真的对宁宁很感兴趣,只是可惜,谭宗明出现的时间不对。 碍于两人多年的交情,安迪安慰了谭宗明几句。 “好像叫什么姚滨,是个沪市的富二代,你也知道我对国内的这些家族不太了解,你可能会知道。老谭,说实话,宁宁和谁谈恋爱也不会和你谈恋爱的,你和她的择偶标准太不一样了。宁宁喜欢幽默风趣又年轻气盛的男孩儿,在美国的时候她的男朋友甚至大多是比她小的小男生,她对你不感兴趣。” 冷静下来的谭宗明在办公桌上双手交叉,笑的轻松惬意,甚至还有心情和安迪开了一句玩笑。 “别说只是谈了恋爱了,结婚了都还有离婚的,我有的是耐心。安迪,看我们俩那么多年好友的面子上,你就算不帮我追元小姐也不要当我追妻路上的拦路石啊。” 安迪看着谭宗明势在必得样子有些不解,老谭这些年自己身边的女伴也从来没断过,他想要什么样的女朋友没有,干嘛非要在宁宁身上下功夫。在安迪的理念里,抢别人的女朋友是一件非常不道德的事情,即便宁宁对姚滨不是认真的,那她现在名义上也是有男朋友的人。 左右以元宁的家世和手段,谭宗明也强迫不了元宁,安迪也懒得搭理谭宗明。 谭宗明早上与安迪开了一上午的会,研究工作细节。中午,谭宗明本以为顺理成章一起吃中饭,他还想和安迪打听打听宁宁的喜好,谁知道安迪说她却另有约会。 谭宗明奇怪了,安迪的华人朋友不多,甚至可以说少而又少,而在国内的朋友更少,据他所知只有元宁一个人。但是安迪也不是一个会找借口的人,谭宗明也没客气,直接就问:“什么朋友,怎么没听说你在国内有朋友,是你和元小姐一起认识的朋友吗?” “网友。”安迪说出来已经很觉不好意思了。 即便心里压着元宁谈恋爱的事有些不高兴的谭宗明一听见安迪要见网友也有些忍俊不禁。 “网友?” 谭宗明调侃的眼神太过于明显,安迪本来就有些不好意思,被谭宗明这样一开玩笑就更觉得尴尬了。 “你不用多想,元宁和樊小妹会在别的卡座陪着我的,对了,宁宁说她的新男朋友也会来,说是让我顺便见一面。” 一听见中午元宁和她的男朋友会来,谭宗明来了兴致,他也有些好奇能打动元宁这种女孩儿的会是什么样的男人。 对于谭宗明要跟着的这件事,安迪只当她不存在,反正她今天的主要任务是和这个在网上和她相谈甚欢的奇点见面,谭宗明的那点小心思也无伤大雅。 第18章 欢乐颂(十八) 等安迪和谭宗明一前一后进餐厅的时候,奇点已经在这儿等了十几分钟了。 奇点这个人怎么说呢,其貌不扬,不高,看上去有种溢于言表的精明和算计,起码有三十五岁往上的年纪。穿的也不算太精致,只能说是干净整洁,是属于放在人堆里不会有人想看第二眼的感觉。 元宁不知道安迪会不会对奇点满意,反正她这个颜狗看见奇点之后可以说是大失所望。估计樊大姐也是跟她一样的想法,只是可惜,樊大姐估计还要过一会才能到,她今天临时要加个班,现在还没下班呢。 “你说安迪会不会有些失望啊?” 元宁戳了戳姚斌的胳膊,姚斌耸了耸肩,他对安迪不太了解,也不知道安迪的喜好,而且他现在可以说是草木皆兵,平等的瞪了餐厅里面的每一个男性。 安迪进来之后元宁和姚滨都低下了头企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是作用不大,元宁的长相太过于特殊,她一进来整个餐厅都像是蒙上了一层光影一样,每个人的眼神都或多或少的在她的身上停留了几秒。 姚滨对每个觊觎他女朋友的人都报以仇视的眼神,尤其是在谭宗明进来的时候,他的雷达响的更厉害了。 姚滨之前为了曲筱绡调查过安迪,自然也调查过安迪背靠的谭宗明,从小在沪市长大,姚滨听了不少谭宗明的事迹,他对于谭宗明的长相可以说是烂熟于心。 尤其是在谭宗明向他们的方向走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元宁的时候,姚滨就更憋屈了。 “元小姐,听安迪说你在我们公司楼下用午餐,冒昧打扰,您不介意吧?” 元宁看见谭宗明的时候愣了一下,联想到他和安迪是同事,现在又一块下班,也能理解为什么他出现在这里了。 “谭总好兴致啊,没想到这家餐厅这么有名,连谭总都屈尊降贵的来这儿吃饭了,这儿位置那么多,谭总就没必要跟我和我女朋友两个小孩子坐在一起了吧?” 谭宗明当然是看见姚滨了的,本想着会以为是什么样个神仙人物,不过是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富二代罢了,也就是比他年轻了些,别的没什么特别的。看见姚滨之后,谭宗明觉得自己的胜算又大了一些。 “元小姐,这位是?”谭宗明佯装不认识姚滨的样子。在他看来,姚滨这种毛头小子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元宁最多一个月估计就会觉得腻了。一个注定只能是元宁生命中过客的男人,不值得谭宗明过度关注。 元宁觉得姚滨略微有些失礼,但是想到姚滨的性格也没有多想。但是碍于礼貌,她还是跟谭宗明介绍了一下姚滨。 “不好意思谭总,这是我男朋友,他年纪小脾气不太好,您多包容。谭总也是来吃饭的吗?正好我们点的餐还没到,坐下来一起吧。” 听到女朋友说自己年纪小不懂事的时候,姚滨还特意抬起头得意的瞥了谭宗明一眼,活像个恃宠而骄的坏脾气宠妃。 第19章 欢乐颂(十九) 元宁笑的温柔,但是谭宗明还是在这初秋感受到了一丝凉意,元宁对姚滨的维护太过于明显,谭宗明即便自信元宁可能不会和姚滨有太过于长久的恋爱,但是此刻他在有些吃醋。 元宁感觉最近几顿饭只要不是她自己单独吃的总是有些让人食不下咽,刚才几分钟的功夫,她的碗里已经被姚滨堆的冒尖了,有一说一,混在一块的食物实在是让人没有什么想吃的欲望。 要不是看安迪和那个奇点相谈甚欢,她都想现在跑路了。 谭宗明被姚滨这种孩子气的占有欲差点逗笑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有姚滨这种好对付的情敌是他的福气。 看着元宁为难的表情,他非常好心的把自己面前的空碗和元宁那堆得杂七杂八碗换了一下。 在姚滨几乎要杀人的眼神和元宁有些感激的眼神下,谭宗明笑着和姚滨解释了一句,“还是让宁宁自己夹自己想吃的东西吧,我听安迪说,宁宁不喜欢吃羊肉,这道葱爆羊肉应该是小姚喜欢吃的吧。作为一名绅士,和自己女朋友吃饭的时候最好先清楚一下自己女朋友的喜好吧。” 姚滨性子火爆,又一直被人捧着惯着,哪里受得了别的男人这样的挑衅,而且是个明显对他女朋友有不轨之心的男人。 “我和我女朋友怎么相处就用不着谭总操心了,时候也不早了,安迪姐那边估计也快结束了,谭总日理万机,要是没事的话还是早点回公司吧。” 姚斌这么明显的逐客令谭宗明怎么会听不明白,作为一名优秀的猎人,和猎物保持合适的距离是他的必修课。 谭宗明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冲着元宁笑了一下,“那宁宁,我就把安迪交给你了,你可得好好替她把把关。” 在临走之前,他还靠近元宁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俩能够听见的声音小声说了一句: “宁宁,记得你还欠我好几顿饭来着。” 看见谭宗明的动作,姚滨有些气急败坏,但是碍于元宁在场他也不好发作,只能用控诉的眼神目送着谭宗明离开。他现在的男朋友身份本来就没有坐稳,可没什么胆子敢质问元宁谭宗明和她说了什么。 所以在谭宗明走后,姚滨一屁股坐在了元宁旁边,有些委屈地开口: “宁宁,我这个男朋友是不是做的很差劲,我都不知道你不喜欢吃羊肉,对不起……我太年轻了,不像谭总,什么都知道,我也不敢调查你的喜好,我害怕你知道之后生气,是我错了……” 元宁也不可能真的因为几块葱爆羊肉和姚滨生气,姚滨惯会用这可怜巴巴的样子博取她的同情。虽然知道这小子十有八九是估计这么说的,但是元宁还真吃他这一套。 “没事,我们才刚刚开始,你不知道我的喜好很正常,我现在不是也不太了解你的习惯吗?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磨合和相处,姚滨,对自己自信一点。” 第20章 欢乐颂(二十) 安抚完悲伤小狗之后,元宁没有忘记今天的正事。 根据元宁的观察,奇点这一身衣服可不算便宜,衬衣prada,外套是gi,但是穿得很含蓄,搭配更是高段,一看就身家不俗,起码绝对不是个工薪阶级。可是他好像是刻意隐瞒自己的财富一样,整个人看上去异常的朴素。 而且他看着安迪的眼神让元宁很不喜欢,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评估。 安迪好像和这位奇点先生聊的不错,元宁也难得看见安迪笑的这样开心的样子,奇点和安迪志趣相投,又有很多共同的爱好,他们之间的共同话题不少,也难怪安迪对奇点会有好印象。 就在安迪和奇点结束这场约会的时候,樊大姐正好推门而入,安迪就正好向樊大姐介绍了一下奇点,奇点表示的很绅士,樊大姐有眼力见,也没有表露出任何对奇点外观的不满意。 奇点先生真名叫魏渭,他显然对安迪有很大的兴趣,离开之时,他和安迪还互相留了电话号码。 奇点离开之后,元宁才牵着姚滨的手把他带到自己的好朋友面前。 “怎么样安迪,这位奇点先生跟你想象中的一样吗?” 安迪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对奇点的感觉。奇点的长相很难让人满意,但是好在她不是外貌主义协会者。不得不说,奇点这个人很健谈而且博学,关键的是,他并不古板,有种独特的幽默,和奇点聊天她难得的能够得到放松。这种放松的感觉她只有在和元宁相处的时候可以感觉到的到,安迪喜欢这种感觉。 看安迪纠结的样子,元宁和樊胜美也聪明的没有多问,好在她们这儿还有一个话题。 樊胜美早就想打听元宁这个仙女的小男朋友了,正好现在人直接送上门了。 她揶揄地看了姚滨一眼,“哟,这就是拿下咱们高岭之花的人啊,小宁这速度还挺快,现在就带着你见家长了?” 姚滨知道樊胜美是元宁的朋友,对她的调侃自然也是欣然接受。 “安迪姐好,樊姐好,我叫姚滨,是宁宁的男朋友,初次见面,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两位姐姐高抬贵手,多多指教。第一次见面给姐姐们带了些礼物,我也不知道姐姐们的喜好,要是姐姐们不喜欢可一定要跟我说啊。” 对于姚滨,安迪算不上满意但是也没什么太大的意见,她和谭宗明这方面达成了一致,姚滨太过于急躁,也太过于幼稚,元宁或者会接受她,但是他绝不是最适合元宁的那一个。 “你好,安迪。” 比起安迪的冷淡,樊胜美显然对姚滨带的那一堆送给她和安迪的奢侈品很是满意,尤其是那条香奈儿的围巾非常对她的胃口。 “小姚还挺上道的嘛,放心吧,姐姐会帮你照顾好小宁的。行了行了,你们是吃饱了,姐还饿着呢,我们那傻逼老板这个时候加班,可把我饿坏了。” 第21章 欢乐颂(二十一) 元宁前两天在2202门口和关雎尔樊胜美说的话很快就应验了,邱莹莹果然决定和白主管一块出去合租了。 邱莹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关雎尔,这让关雎尔非常担忧,毕竟白主管属实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但又不便阻拦邱莹莹与白主管合租。邱莹莹一遇见白主管的事情就跟个疯婆子一样,就算是她最好的朋友关雎尔也没办法和白主管比较。 关雎尔是个体贴善良的好孩子,她不忍心看她的好朋友这样头脑发热,所以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和委屈来了安迪的家。 “莹莹跟白主管才在一起一个多月呀!就这样搬出去住太危险了,我实在是担心她,莹莹的房子我得给她留着,万一以后她反悔了起码还有个地方能去。” 樊胜美对于关雎尔的过度善良有些恨铁不成钢,尤其是在牵扯到她的切身利益的时候,她的态度就更是强硬了。关雎尔有她的爸妈给她兜底,可樊胜美可没有通情达理的爸妈,她支付不起两个人平摊的房租。 “你是不是猪上身啊!听姐姐一句劝,咱们和邱莹莹只是朋友,她现在和白主管如胶似漆的,他们才是一家人。” 安迪不理解这些感情上面的事情,所以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意见,但是她觉得邱莹莹这个人的确有些太过于感情用事了。 “樊姐,我不明白这朋友之间不就是该说真话吗?” 元宁跟关雎尔差不多大,但是她从高中就在英国独立生活了,所以思想和见识都要比关雎尔这种象牙塔里还没走出来的小女孩深远一些。 “关关,亲疏有别,你和莹莹是好朋友不假,但是在莹莹眼里,显然白主管更重要,莹莹是成年人,她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而且,2202不止有你一个人,你想做好事,好歹要问一下樊姐的意见,欢乐颂的房租不便宜,你要给邱莹莹留位置,那你就要承担起原本属于邱莹莹的那份房租和物业费。” 元宁这话说的可以说是不留情面了,她对樊大姐的印象比对其他两个小姑娘要好,所以见到樊胜美可能吃亏的情况,也愿意说一句公道话。 关雎尔家里虽然不愁吃穿,但是她自诩独立女性,不愿意问家里人要太多的钱,她自己一个人的房租已经让她捉襟见肘了,更别提加上邱莹莹的那份了。 看关雎尔委屈又无话可说的样子,樊胜美终于是不忍心给了她一个台阶。 “关关,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自从见完奇点那天之后,元宁的工作室又开始筹备起了冬装的设计事宜,元宁作为老板和首席设计师,当仁不让的成了工作室里面最忙的那一个,一连半个月她都没有回过欢乐颂。 姚斌对此抱怨过一次,可是也不敢多言,为了能多见几面他的亲亲女友,他只能陪在元宁的办公室里面陪她一起加班加点,顺带着看看他自己家公司里面的一些生意。 最近欢乐颂22楼发生了一些事,邱莹莹发现她的男朋友其实是个脚踏两只船还想傍富婆的小白脸之后,哭哭啼啼的回了欢乐颂。仗义的樊胜美知道自己小姐妹的遭遇之后,怒气冲冲地去了白主管的出租屋,把他家的东西都给砸了一通,谁知道那个渣男竟然以故意毁坏财物罪报了警。 这件事了解之后,白主管就记恨上了邱莹莹,他仗着自己的职位比邱莹莹高,在公司里面处处刁难邱莹莹。邱莹莹被白主管刻意穿小鞋,实在是忍不住了,索性豁出去了,对公司全体同事揭发白主管的底细。她把自己被白主管欺骗感情,再到白主管借工作之便贪污公款的所有内幕全部抖露了出来。公司大惊,不过公司虽然将白主管调查停职了,但是也把邱莹莹的工作也给暂停了,现在小姑娘天天在家里以泪洗面,哭的稀里哗啦的。 2202的几个姑娘都被邱莹莹折腾的不行,连着安迪和曲筱绡也遭了难,也就元宁在公司加班才逃过一劫。 这天元宁开完今天最后一次会,准备约姚斌吃晚餐的时候,她接到了谭宗明的电话。 那次在安迪和奇点见面的餐厅里,谭宗明好不容易在姚滨去洗手间的时候拿到了元宁的联系方式。这半个月他也没有太频繁的给元宁发消息,只是偶尔会给元宁分享几家他觉得在沪市还算不错的餐厅和一些新奇好玩儿的地方。 他没有多言,好像只是单纯的和自己的朋友安利,元宁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给元宁打电话,元宁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宁宁,晚上好。” 谭宗明的声音很有磁性,低沉又独特的嗓音比最昂贵的大提琴还要优雅,元宁下意识的把手机拿的离自己的耳边稍微远了一些。 “谭总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我正准备和姚斌一起去吃饭呢,是有什么事儿吗?” “没什么,只是我听说你的show工作室准备跟一个当红偶像合作,那个小偶像是我们晟煊旗下的一个娱乐公司的人,他身上有些黑料公司快压不住了。我想着在你们公司和他签合同之前,提前知会你一声,省的后续换代言人麻烦,毕竟舆论对品牌也有一定的影响力,到时候公关不太好做。” 元宁揉了揉眉心,这还真是个大事。品牌代言人的问题她也还在考虑,那个小偶像长相的确符合她们品牌的理念,但是她之前也是查到了一些关于他的黑料才迟迟没有下决定。请流量明星代言就是有这么个问题,风险和收益并存,一个不小心就会让品牌知名度像过山车一样受影响。 show这是第一次在国内请本国的代言人,要是开不了一个好头,总归会对公司影响有影响。谭宗明的这个提醒至关重要,这个人情她不得不担着。 “多谢谭总提醒,我会再仔细考虑的。谭总您吃饭了吗?要不今晚一起吃个便饭吧,我也欠了你好几顿饭了。” 电话那一头的谭宗明轻笑了一声,“谭某荣幸之至。” 为了还这个人情,元宁还打了个电话问了安迪有关谭宗明的喜好和忌口问题,安迪虽然有些意外,但是还是体贴的没有多问,细致地把她对谭宗明的了解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元宁。 因着谭宗明喜欢清淡的饮食,也为了节省谭宗明的时间,元宁特意把用餐的地点定在了晟煊集团楼下的粤菜融合菜餐厅。安迪说谭宗明是这家的常客,这里的老板也熟悉谭宗明的喜好,在这儿吃饭总不会出错。 谭宗明没有让元宁等太久,几乎是元宁刚刚坐下的功夫,他就走进了包间。因为已经是晚上了,他的眉眼中可以看出来些许的疲惫,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的挺拔又矜贵的优雅身姿。 他的白衬衫哪怕是出去吃个饭也扣得一丝不苟,袖口处缀着亮晶晶的黑曜石袖扣。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视线穿过镜片落在元宁身上。 元宁的邀请让他很高兴,谭宗明的唇角微微勾起:“宁宁,晚上好。” 看见眼前的小姑娘明显地愣了一下的样子,谭宗明在心里得意的笑了笑,也不亏他出来之前让安迪和他的助理按照元宁的审美帮他参谋了一下今天的着装。 “谭总今天的袖扣挺好看的。”元宁赞赏性地夸了夸谭宗明的穿搭,从包里面拿出来了她给谭宗明准备的一个小礼物,示意谭宗明打开。 谭宗明拿过元宁推出来的宝蓝色丝绒礼盒,视若珍宝的放在手心。在接过礼盒之时,他状似不经意地触碰到着元宁的指尖,力道很轻,只是简单的触碰,但是谭宗明却第一次产生这种不受控制滋生出的喜悦。 元宁察觉到了谭宗明的小心思,不过看破不说破,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还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 “看来我这个小小的答谢礼物准备还挺合适。” 谭宗明一边打开礼盒,元宁一边在旁边解释这个礼物的来由,“实不相瞒,这是我在哥伦比亚硕士毕业的时候的结课成果之一,正好也是一枚袖扣。它以星形蓝宝石为主石,左右配镶三角形的钻石,我觉得它和谭总的气质很合拍,就当是感谢谭总善意提醒的谢礼吧。” 其实不管元宁送的是什么东西谭宗明都会视若珍宝,寸步不离。可是元宁一出手,就是这样合谭宗明眼缘的东西,也着实让他惊讶了一下。他喜欢收藏的东西不多,除了名车和手表之外,最喜欢的东西就是袖扣和蓝宝石了,即便是他以刁钻的收藏家的眼光,也挑不出来这个设计一丁点的问题来。 谭宗明知道元家位高权重,宁宁的外祖家也是富可敌国,即便他坐拥沪市的一半财产,此刻他也被元宁的出手阔绰吓了一跳。这种级别的宝石,已经不是能用价钱来衡量的了。 “宁宁,我很喜欢,只是这是不是,有些太贵重了……” 天知道这样的话竟然能从谭宗明的嘴里说出来,要是现在安迪在他的身边,恐怕都会被谭宗明吓一跳 元宁不在意的摇了摇头,show对她来说意义重大,是她交给元家的第一份答卷。伯父家的表哥走了仕途,未来会继承元家和父亲的青云梯,而她也必须要尽快证明自己的能力,为她以后接手元家在金融界的势力和财富。 “你恐怕也调查过我的身份,说句大言不惭的话,这些珠宝我已经司空见惯了,谭总的提醒给show省了不少的事,时间就是金钱,小小的谢礼罢了,谭总不用放在心上。” 元宁说的轻描淡写,好像价值上亿的珠宝在她这儿就跟玻璃珠子一样不值钱。 show现在一年的收入也就只在这只袖扣的价值上下,谭宗明在此刻无比清晰的知道,元宁只留恋她在乎的东西,也只愿意看她喜欢上的人。他从前对别的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玩的那一套,在元宁这里完全行不通,他大概领悟了一些姚滨得到元宁青眼的原因,真诚和真心,才是打动看破一切上位者的必杀技。 “我会好好珍惜这个礼物的,宁宁,你的设计真的很棒,我也看了你们show今年的春夏和秋季宣发图和销量,不管是从一个商人的角度还是从一个设计师的角度来看,你都已经非常厉害了。我听安迪说,show是宁宁去年才搞起来的原创品牌,一年的时间发展成这样,即便有元家在背后撑腰,也的确很了不起了。” 元宁对谭宗明的夸奖欣然接受,连带着对谭宗明也看的更顺眼了一些,每个设计师当然觉得自己笔下的是最棒的设计。 “多谢谭总夸奖,我这初创公司,跟晟煊的规模当然没得比,小孩子小打小闹罢了。” 虽然嘴里说着谦虚的话,但是谭宗明从元宁弯弯的眼睛里还是看出来他的马屁的确是拍在了正道上。 谭宗明是个挺有意思的话搭子,他见多识广,年轻的时候在世界各地都留下过他的身影,元宁不管说什么,他都能接过这个话茬子接着聊下去。即便是他不太擅长的时尚问题,谭宗明也总会以一种独特的视角给元宁一些新的启发。 谭宗明也很意外自己和元宁竟然可以有那么多共同话题,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甚至不需要向下兼容,因为元宁可以对他了解的每个方面都很有涉猎。 和谭宗明聊天,元宁难得觉得有人和她能够在一个频道上聊到一起去,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到了十点。两人都是公司的负责人,第二天也都还有不少的事情,谭宗明虽然对元宁有心思,但是也不忍心见宁宁熬夜。为了表示他的绅士风度,谭宗明一路给元宁送到了她在欢乐颂的家里才回去。 第22章 欢乐颂(二十二) 偏偏这么巧,他在下楼的时候遇见了刚刚蹦迪回来了曲筱绡。 谭宗明是不认识曲筱绡这号人物,但是曲筱绡对谭宗明的那些八卦可谓是了如指掌。 她在看见电梯是从23楼下来的时候本来还以为是元宁,毕竟23楼一整层也只有宁宁一个人住,谁知道她都准备扑过去了,定睛一看原来是谭宗明。 在看见谭宗明的那一刻,曲筱绡的眼神都泛着绿光,直觉告诉她,这里面绝对有大瓜。元宁的容貌毋庸置疑在整个沪市都是top级别,她又有这样不俗的家世,放眼整个沪市,曲筱绡觉得唯一一个堪堪能和元宁匹配的就是谭宗明了。 曲筱绡本来就在心里yy过谭宗明和她的亲亲表妹,现在一看见谭宗明从23楼下来,可以说是八卦之火在心里熊熊燃烧。 安迪现在和奇点先生,不对,应该说是魏渭先生打得火热,原本的她和谭宗明之间的暧昧传闻自然是不攻自破。曲筱绡对元宁非常自信,觉得以她表妹的条件,能让沪市商界巨鳄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还不是小菜一碟的事情。 之前她隐隐约约有听说宁宁似乎有了个身家不俗的男朋友,但是最近宁宁忙的见不到人,曲筱绡也不敢给宁宁发消息打扰表妹工作,所以一直把这件事搁置了下来。现在看来,十有八九是谭宗明没跑了。 要不是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深夜曲筱绡不敢打扰元宁休息,再加上宁宁在群里说了第二天她放假在家,曲筱绡恨不得现在就冲去23楼吃这个大瓜。 元宁这一觉睡得非常踏实,这是个大半个月以来第一次睡得这么好的觉。恢复了精神之后,元宁随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家居服就下楼准备去找安迪一起吃午饭,谁知道还没走到楼下,就听见邱莹莹有些尖锐的声音。 邱莹莹的爸爸前段时间来了一趟上海,给她留下了几千块钱和很多成功学的宣传书。邱莹莹最近跟打了鸡血一样大声的在22楼读那些热血口号,安迪有些看不下去说了几句。 可能是安迪说的话太过于直接,再加上邱莹莹本来就心情不好,现在就更是受到了刺激,开始不依不饶。 “安迪,你是不是特别看不起我呀!我没有你聪明,没有元元漂亮,也没有曲筱绡有钱,甚至比不上关关和樊姐。安迪,你看不上能不能我别管我的事儿?” 安迪见邱莹莹这样大的情绪波动,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匆忙道歉之后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看安迪走了,邱莹莹反而不依不饶,见安迪也不回她的消息,邱莹莹便索性搬了小板凳坐在了安迪门口。 元宁看了这场闹剧只觉得有些可笑,邱莹莹的确是不太聪明,而且听不进去劝告,看来之前白主管给她的打击不算小。听说因为白主管的事情,她现在的工作也没了,小姑娘一连受到了双重打击,现在的情绪实在是不太稳定。 元宁不想参与到这场闹剧中,所以只是给安迪发了信息,调侃了安迪多管闲事反而被迁怒这件事,自己快快乐乐的下楼独自享用午餐了。 曲筱绡一睡醒就去23楼逮人,谁知道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人回应,她气急败坏的在23楼发了一通脾气才悻悻离开。虽然也能发信息,但是八卦这种事情还是要当着本来的面,听人亲口描述才带劲。 好不容易放假,元宁想起来被自己冷落了大半个月的男朋友姚滨。虽然元宁和谭宗明没什么,但是她还是因为昨天单独和谭宗明见了面略微有些心虚,为了弥补姚滨,她特意约了姚滨一起去看一场赛车比赛。 姚滨对跑车很是痴迷,他家的车库里面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跑车,想起来之前都是姚滨对她投其所好,元宁也愿意稍微为自己的男朋友迁就一些。 姚滨在接到元宁电话之后自然是喜不自胜,天知道他这段时间是看了多少的文件才强迫自己不去打扰宁宁工作。 “宁宁你真好,你怎么知道我想看这场赛车比赛好久了。” 元宁温柔一笑,她的眸色很淡,专注地盯着一个人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他被珍视的感觉。 “你这么了解我的喜好,那我也要花点心思在我的男朋友身上嘛,我在你公司办公室的柜子里面看见了不少赛车模型,也看见了一些你收集的一些赛车比赛门票,我觉得你会喜欢,所以就带你来了呀。” 听着元宁轻柔的声音,姚滨下意识按住了胸口,和元宁在一起,他心中总是有种被胀满的感觉,这种奇妙的感觉让他大脑都开始微微眩晕。 整个比赛过程,姚滨都在紧紧握住元宁的手,元宁也没有扫兴认真听着姚滨喋喋不休的解说。就在姚滨喜欢的赛车手到达终点之时,整个观众席都沸腾起来了,欢呼雀跃声让姚滨的肾上腺素达到了鼎峰。 他情不自禁中伸手抚上元宁柔软的脸颊,低头深深的吻了下去,元宁没有推开,她放纵着少年近乎唐突的举动,他们在人声鼎沸里相拥接吻。 在陪姚滨看完赛车比赛之后,他一整个晚上都处于亢奋的状态,原来他连触碰一下元宁都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现在他恨不得整个人黏在元宁的身上,跟个连体婴一样,让元宁颇有些哭笑不得。 姚滨之前从来不知道和自己真正喜欢的人谈恋爱是什么感受,从前他的恋爱信条就是游戏人间,如今和元宁在一起之后,他开始学着怎么做一个合格的男朋友了。 从每天早上show前台那里不一样的鲜花和每天新鲜不重样的甜点咖啡中,元宁看见了这个纨绔子弟幼稚又真诚的心意。只是让她有些头疼的是,谭宗明总是会找一些她无法拒绝的理由约她见面,有时候甚至会为了和她见一面把安迪给带着。谭宗明没有明说,元宁也不好太过于直接干脆的找什么理由拒绝他,只能保持着这样不咸不淡的交往。 在谭宗明的提醒下,show的冬季主题发布会如约进行,原本show正在argue的代言人人选被元宁换成了一个在业内风评极好的影帝。虽然代言费稍微贵了一些,但是show的老板财大气粗,好在这钱花的很值,粉丝的反响和路人的评价都算不错。 至于那位被谭宗明不看好的流量,在发布会的当天被狗仔爆出来pc和抄袭,一时间落得个人人喊打的地步。 元宁在新品发布会一露面就引起了极大的风暴,原因无他,元宁的容貌实在是太过于出众,她在美国的时候就有不少颜粉,如今一回国,粉丝群体直线增长。毕竟,有谁会不爱光环无数的美人呢。好在元家把她的心意保护的很好,普通人不能够查到元宁的家世,只能看见元宁是个天赋异禀的哥伦比亚高材生,家世很是不俗。 在姚滨的护送下,好不容易摆脱那些疯狂的粉丝,元宁抽空拿出了手机,还没等她打开,曲筱绡的电话就打来了。 “哎呦喂我的亲妹妹,你怎么才接电话啊,我都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了,安迪被人肉了你,快去论坛上看,帖子都上头版了!” 姚滨听见电话那一头曲筱绡的声音之后呼吸一滞,姚滨对曲筱绡这带着撒娇的颐指气使的语气实在是太熟悉了。原本他还以为曲筱绡和宁宁不认识,现在看来,她们俩的关系可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亲密。 他太了解曲筱绡了,曲筱绡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要是曲筱绡知道他和元宁在一起了,姚滨敢肯定,曲筱绡一定会从中捣乱。曲筱绡已经习惯了他这个发小无微不至的照顾和随叫随到的便利,怎么会允许自己轻易的从他们俩的关系里面抽离出去。 元宁现在没空想姚滨的脸色变化了,安迪对她来说意义重大。曲筱绡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元宁听出来她语气里面的着急,意识到恐怕这场舆论风暴有些离谱,立刻拿出手机搜索热搜消息。 哥伦比亚……高管……小三……晟煊集团……谭宗明……魏渭…… 这一连串的假消息看的元宁头晕目眩,这个帖子的男主人公就是贸易公司的魏渭,现在帖子说安迪是魏渭的小三,又说她和谭宗明有关系,什么豪车,别墅都是谭宗明送的。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连安迪是个被美国白人收养的孤儿这件事都被扒出来了。 元宁一向都是那种喜怒不显于色,心事不让人知的清冷美人,姚滨难得在她的脸上看见这样生气的表情,元宁额头上的青筋甚至都赫然可见。 “姚滨,你先回去吧,我去一趟我叔叔那儿。” 姚滨欲言又止,他也听见了曲筱绡刚才说话的内容。 “宁宁,我可以帮你的,我在沪市的人脉还算多,我应该能查出来是谁在背后搞你的朋友。” 元宁从始至终没有想过通过姚滨的手查安迪的事情,毕竟她和姚滨在一起的时间不算长,而且她自己有能力有背景能够解决这件事。不过既然姚滨愿意帮忙,她也乐意接受自己男朋友的善意。 “姚滨,我替安迪谢谢你。” 元家的祖宅和主要势力背景虽然都在京市,但是其影响范围遍布全国,沪市作为华夏的经济中心,自然也在元家的势力范围之内。元家旁支的小儿子元朗成年之后在沪市从政,年仅三十五岁就已经坐上了沪市税务局局长的位置。 他和元宁这个小侄女的关系很好,侄女来了沪市之后一直没有求他办过什么事,好不容易开一次口,元朗自然不会让他可爱的小侄女失望。 在得到小叔叔的保证之后,元宁稍微松了一口气,紧赶慢赶的回来欢乐颂和曲筱绡,樊胜美她们商量对策。 元宁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生气,但是她足够的冷静,可以有条理的分析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个帖子只有安迪的照片,但是对魏渭的消息只是一笔带过,她们也不敢对谭宗明提及太多,显然是对谭宗明和魏渭有所忌惮。很显然,幕后黑手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让安迪遭到全网人肉,让安迪名誉受损,难以抬起头做人。” 元宁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这个发帖人应该是那个魏渭的爱慕者甚至是前女友,她不满魏渭的身边出现新人,所以想尽办法要搞臭安迪的名声,目的就是让安迪知难而退。我小叔已经去调查这件事了,一旦查出来是谁,小叔会给他一个教训的。曲筱绡,你在沪市朋友多,这个人应该家世不算太好但是也不算坏,从那些暴发户家里的捞女开始查,应该效率会快一些。” 曲筱绡不愧是沪市不学无术富二代中的大姐大,她不过一天的功夫就查出来了这个想搞安迪的女人的身份。当然,这其中姚滨帮了很大的忙。 发帖人了阿关囡,是个暴发户的女儿。 她们家的公司本来就只是规模很小的一人公司,现在经济下行,更是难以维持她奢靡的生活,所以她迫切的想找一个靠山。而在沪市有些资产还单身多年也没有孩子的魏渭就自然成了她的首选,当然,如果没有安迪这个突然间冒出来的拦路石的话。 查到了是谁干的,事情就好办了,曲筱绡是阿关囡的高中同学,有不少的共同好友。她借着一个同学聚会的由头把这个阿关囡给叫了出来,又和姚滨做了一个局来哄骗阿关囡说出她在背后搞安迪的事并且用录音笔录了音。 人证物证俱全,这个阿关囡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22楼的小姑娘和元宁分工明确,元宁和曲筱绡去查阿关囡的事情,樊胜美和关雎尔寸步不离的跟着安迪,以防那个女的狗急跳墙对安迪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第23章 欢乐颂(二十三) “樊姐,安迪姐回到家了嘛?” 元宁在得知阿关囡的身份之后,害怕她这种没有道德底线的人会对安迪下手,恨不得一天给樊胜美打十个电话问安迪的行踪。安迪自己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她周围总不能一个不靠谱的人都没有吧。 樊胜美最近正好公司的事情不忙,可以有时间陪在安迪身边,顺便帮她留意一下身边的那些危险人物。 “哎呦我的大小姐你就放心吧,安迪在我们这儿呢,安全得很。” “那就好,樊姐,真是麻烦你了,等这件事结束了,我有重谢。” 元宁也觉得有些麻烦樊胜美了,她想着正好公司里面还有一些新款的衣服,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可以带给她,还有几个朋友送给她的包包,这些还是全新没有拆封的,樊胜美应该会喜欢这些比较花哨的东西。 “对了,那个帖子的发起人我已经找到是谁了,只是一个想追求奇点的暴发户罢了,你们不用担心,这件事情我跟曲筱绡来解决,你叫安迪姐这两天小心点,离开22楼无论去哪都要格外注意。” 樊胜美自知以自己的能耐也帮不上什么忙,陪着安迪已经是她唯一能为安迪做的事情了。而且和她们交好,樊胜美也可以提升一下自我的谈吐和见识,自从每天都坐安迪的保时捷上下班,她身边的优质男性都多了很多, “好,有你跟小曲我们就放心了,不过小宁啊,你忙的时候也要稍微注意一下休息,你实在有些太操心这件事。” 元宁点了点头,说实话,在安迪的事情彻底解决之前,她哪里有心情休息的了。 安迪看着一堆人为了她而忙碌的样子心情很是复杂,她在遇见元宁之前一直都是独来独往一个人生活了,在和元宁在一起之后,她的人生似乎变得更有温度了。像是22楼的几个小姑娘,虽然她们认识并没有太长时间,但是这些小姑娘都是热心的孩子,她一出了事,她们就都围在自己身边,生怕自己出任何一点问题。 “谢谢你们,没想到……” 樊胜美见不惯这么煽情的场景,连忙打断安迪的话,“没想到我们这么爱多管闲事啊,安迪别客气,这么大个上海我们能住邻居这就是缘分,所以在事情没完之前一定要小心,黑子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你帮过我,帮过小邱……”在说到小邱的时候,樊胜美战术停顿了一下,小邱实在不是个聪明的孩子。 “虽然她不明白,但我知道你是为了她好。还有关关,你简直就是她偶像,曲筱绡虽然嘴毒了一些,但是她其实也是个热心肠的人。至于宁宁,应该也不用我多说了吧,你们俩是彼此的soulmate,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她只怕会发疯,作为朋友我们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看别人欺负你,这都是我们作为朋友应该做的事情,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安迪的情绪从不外露,只是她的眸子稍微湿润了一些,她很少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善意。她想,认识元宁,来到欢乐颂,真的是她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在谭宗明知道安迪被全网黑的时候,事情已经被元宁解决的差不多了,安迪是谭宗明难得的异性好友,又是元宁的挚友,他理所当然的想要问一句安迪的事。 “那个叫魏渭的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谭宗明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和安迪之前说的那个网友脱不开关系。 安迪没有太在意,“你看到帖子了?” 看安迪这么淡定的样子,谭宗明也有些无奈,安迪这个人太不食人间烟火了,在某种意义上,她比元宁还要冷情。 “他人呢?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不露面?这也太不靠谱了点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我,我一定帮你搞定。” “他在国外出差,你放心,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而且现在没什么要你帮忙的,事情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 谭宗明都被安迪气笑了,安迪这个时候还在维护魏渭,是害怕他迁怒魏渭吗? “安迪,现在不是你在意不在意的问题而是你的人身安全问题,我听说今天下午下班的时候有人在你的车上放了纸条。” 说起纸条的事情,虽然上面写满了污言秽语,但是安迪只当这是个无聊的恶作剧,她还请求樊胜美和关雎尔千万不要告诉元宁,让她白白担心。 “对,但是这些不过都只是恶作剧罢了,说不上有多么恶劣,要是她们做了再过分的事情,我会请求警方介入的。” 对于安迪的事情,谭宗明还是很上心的,主要安迪一受影响,也会让宁宁的心情变得不太美妙。 “老谭,这件事元宁已经查清楚了,她现在跟我一个邻居在解决了,你不用担心我,宁宁的能力,你还不相信吗?” 元家的势力自然是毋庸置疑,一听见元宁出手了,谭宗明就知道这件事基本上没太大问题了。宁宁对安迪的重视程度,可能比谭宗明想象的还要高。她现在自己工作室的事情都放在一边了,一心想着帮安迪解决麻烦,安迪对元宁来说,是比工作还要重要的东西。 “这几天宁宁为了你的事估计也忙坏了,等这件事解决了,咱们一块吃个饭吧,也顺便庆祝一下你解决一个大麻烦,我也有几天没有宁宁了,她还欠我好几顿饭来着。” 安迪狐疑地看着谭宗明,他这个算盘珠子都快崩到她脸上了,现在老谭已经这么明目张胆的挖姚滨的墙角了吗? “老谭,宁宁有男朋友你是知道的吧?上次宁宁突然间问我你喜欢什么东西,这太不正常了,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谭宗明故作高深的眯了眯眼睛,“我和宁宁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小姑娘喜欢玩,但是她和姚滨一定不会长久。时间久了,她才能知道谁是最适合她的人。安迪啊,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宁宁为你操碎了心,你看你简直跟个没事人一样。还有你那个魏渭,还是多观察观察吧,作为你的好朋友,我也不忍心看见你第一次谈恋爱就受伤不是?” 以他多年的识人经验来看,这个魏渭城府颇深,他现在不露面,说不定就有让安迪和这个幕后之人斗法的想法,想探探安迪的底。安迪太过于单纯,她要是真的和魏渭在一起了,以后恐怕委屈的事情不止这一件。安迪也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性子,这样下去,估计矛盾不会少。 第24章 欢乐颂(二十四) 元家小叔叔出手快准狠,阿关囡家里也是开小公司的,这种小型的一人公司税务根本经不起查,元小叔叔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出了她家公司的一堆毛病。她们家的公司项目可以说是混乱不堪,法人人格混同,几天的功夫就已经濒临破产。 事情解决之后,大家都来了安迪家里一起喝咖啡,安迪真诚地和大家表示了感谢,尤其是面对元宁的时候,她几乎都要哭出了。 “安迪,你是我的朋友,帮朋友解决问题不算什么,你不用太放在心上,这样,今晚我请客,大家一起去空中餐厅吃晚餐吧!” 元宁说的空中餐厅是沪市新开的网红餐厅,人均2000?,2202的几个小姑娘一听见有这种好事,都高兴的欢呼雀跃了起来。 曲筱绡小声地在安迪的耳边嘟囔了一句,“不过这一次我为了你放了赵医生的鸽子,损失惨重哦在情义你可别忘了哦!” 她可不是什么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帮安迪这个忙不仅是能让安迪欠她一个人情,还能在元宁和谭宗明那里留一个好印象,一箭双雕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曲筱绡之前不小心崴伤了自己的脚踝,在医院看病的时候偶遇了年轻有为又斯文禁欲的年轻医生赵启平,对他一见钟情。 赵启平实在是个难得妙人,他清高又放荡,读的了莎士比亚,看得了王小波,穿上手术服也就是沉稳斯文的赵医生,离开了医院,他就是游戏人间的赵启平,谁也管不了他。 这种独特的魅力让曲筱绡对赵启平欲罢不能,大小姐迅速展开了猛烈的攻势,只是这位赵医生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曲筱绡的追夫之路路漫漫其修远兮。 “对了,宁宁,你快点给我如实交代,樊姐跟我说你谈恋爱了,这么大的事我作为你表姐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好歹我也算是和你有点血缘关系,你谈恋爱都不告诉我一声的吗?” 曲筱绡有些不高兴的质问元宁,要不是因为安迪突然间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老早就要去元宁家里逼问她了。 元宁不喜欢把自己的私生活公之于众,之前姚滨也跟她说过想让她在朋友圈公开他这个男朋友的存在,当时就被元宁拒绝了。当然,她也不太希望自己的照片出现在姚滨的朋友圈里。 在元宁看来,除非她已经处于即将踏入婚姻的阶段,否则随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感情生活总归是有些不太方便,分手了还要花时间跟别人解释,麻烦得很。 安迪知道是因为她们的关系太过于亲密,而樊姐知道纯属是因为在餐厅的时候正巧遇见,元宁不得不解释。不过现在既然曲筱绡已经知道了,元宁觉得她也没有刻意瞒着的必要了。 “没告诉你当然是因为觉得这件事情没有必要告诉你,有机会的话会让你们见一见的。不过说起来你们应该也算认识,他也是沪市的富二代,我们是在机场认识的,他叫姚滨。” 曲筱绡本来还处在正在看热闹的阶段,结果一听见姚滨的名字直接愣在了原地,姚滨,姚滨? 对了,书香门第,清冷美人,又是两三个月之前回国的人,还能让姚滨这样魂牵梦萦,她早就应该猜到的不是吗?除了元宁,哪里还有人有这样的魅力。 曲筱绡有些百感交集,如果是别的人,她或许会嫉妒,会不服气,但是如果这个人是元宁,她真的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没有办法对这么优秀的元宁生出任何的嫉妒之心。如果是她是男儿,或许也会为宁宁这样的女孩儿折腰。 还好还好,她现在有赵医生。曲筱绡不断地在给自己洗脑,给自己灌输她和姚滨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她对赵医生才是男女之情,这才让她平静下来。 元宁很少在张牙舞爪,娇纵任性的曲筱绡的脸上看见这样受打击的表情。她的心里突然间有些不祥的预感,她的新男朋友,不会和她表姐有什么别的关系吧? “曲筱绡?曲筱绡?你怎么了?” 元宁在曲筱绡的眼前晃了晃自己的手这才让曲筱绡回神。 “啊?没事,姚滨啊,我认识,我跟他还是发小呢!” 回过神来的曲筱绡又变成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妖精,她甚至可以兴致勃勃地和元宁说起姚滨小时候的糗事。 “宁宁我跟你说,姚滨这人是真不错,虽然平时看上去不靠谱了一些,但是他其实是个很善良的男孩儿。前段时间我就听他说他最近喜欢上了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当时他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现在我是真知道了小子还真没骗我。” 元宁虽然心里面还有一些疑惑,但是看着曲筱绡一副正经自若的样子也没有说什么。如果曲筱绡不愿意说的话,她去问姚滨恐怕也问不出来个什么答案,但是她也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他们不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 “你那位赵医生又是个什么来头,瞧着你这最近一副满面红光的样子,你这是又陷入爱河了?不过这次看你倒是还挺上心的,这次的男朋友是准备月抛还是周抛?” 一提到赵医生,曲筱绡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一些,她是真的挺喜欢赵医生的,从长相身材到性格脾气,赵医生真是无一不对她的胃口,简直是她的量身定做。 “现在还没追到手呢,等我把他搞到了再让你们见一见,我有预感,最多不过一个月我就能拿下他。” 第25章 欢乐颂(二十五) 姚滨自从知道了自己女朋友和自己暗恋过的发小是表姐妹的关系之后,尴尬心虚了好一会儿才敢重新出现在女朋友的面前。本来以为她们只不过是普通邻居的关系,现在看来,比他想象中的更加糟糕。 曲筱绡这颗定时炸弹暂时没有在元宁面前瞎说,但是她性格阴晴不定,难保什么她就和元宁说了之前他单恋曲筱绡的事情了。 姚滨这边想尽办法想瞒着自己轰轰烈烈追求曲筱绡的事儿,那边谭宗明已经直接把这件事捅到了元宁那儿。 在他消失的这短短几天的时间内,谭宗明对元宁的生活和工作都是了无微不至的入侵。 谭宗明不知道从而得知姚滨曾经暗恋过元宁的表姐曲筱绡这件事,每次和元宁一见面都会把这件事拿出来提一次。元宁本来就因为姚滨隐瞒他和曲筱绡的关系有些不满,被谭宗明每天这么一说,她对姚滨也默默减了一些分。 晟煊集团和show最近的合同往来突然间多了很多,元宁不用想都知道是谭宗明的手笔,只是他走的都是正规渠道,那些合同也明显对show有利,为了公司的发展,她也没有刻意避开晟煊的商业合作。 “宁宁,我这儿有两张丹尼尔·特里福诺夫的票,就在上海,要不要明天一起去看?” 元宁一脸纠结的看着谭宗明递到自己手上的门票,虽然谭宗明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但是这实在是一个她无法拒绝的请求。 “或许?我想办法让我小叔叔再买一张票,让姚滨和咱们一起去吧?” 谭宗明眼中熠熠生辉的神色明显在听到元宁这句话之后黯淡了几分,他只想和元宁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可没有想和姚滨这个毛头小子一块听音乐。 “可是这票实在是难买,你也知道丹尼尔的表演一票难求,这两张票也是我通过朋友好不容易拿来的。”谭宗明的声音突然间轻下来了很多,一向沉稳自持的谭总难得脸上有失落的神色。 “如果宁宁不想和我一起去的话,那我可以把两张票都送给你,你和小姚一起去吧。只是可惜……不知道下一次看见丹尼尔是什么时候了。” 像谭宗明这样的人难得示弱,元宁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她虽然对谭宗明没有别的想法,但是单纯的对晟煊集团的谭总这个人,她还是十分欣赏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元宁叹了一口气,罢了,反正姚滨也不喜欢听纯音乐,让他去也是让他活受罪,还不如把享受艺术的机会留给真正喜欢音乐的人。 “好吧,那明天晚上见吧,我真是又欠了谭总一个人情,多谢谭总了。” 看自己的小盘算得逞,谭宗明在元宁低头的时候勾了勾嘴角。姚滨这个蠢货也不是算盘无用,起码示弱这一招,他学的很顺手。 和欣赏音乐又志趣相投的人一块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的确是不错的感受,谭宗明在音乐和艺术上和元宁很能聊到一起去,对曲谱也有不错的研究,所以这场音乐会的观感元宁觉得比上次和姚滨在一起的时候舒服的多。 如果谭宗明对自己没有别的暧昧想法的话,元宁实在是觉得他是个不错的音乐会搭子。 刚出大厅,正好是饭点,元宁收了人家的门票,所以她理所当然的正好邀请谭宗明,想着也顺道请他吃个饭,也可以浅浅还了一个人情。 和谭宗明谈了几次合作,元宁已经对谭宗明的口味了解了一些,他们俩在口味偏好当面也十分相似,都喜欢清淡的口味,不太能接受重油重辣。姚滨则和她完全相反,他喜欢更麻辣鲜香的东西,在吃饭方面,姚滨总是在迁就她的口味,元宁其实也有些烦恼,她享受被人重视和迁就的感觉,但是也不希望在这段感情中姚滨总是处于太弱势的地位。 在元宁去洗手间的功夫,谭宗明已经结完了单在餐桌旁边等元宁回来了,元宁的手机在刚才她离开餐桌的时候就一直在响,到现在都没有停过。谭宗明怕有人找元宁有什么要事,就拿起了元宁的手机。 谭宗明看了一眼,是姚滨的电话,算了算餐桌距离洗手间的距离和元宁在洗手间需要的时间,他不动声色地拿起了手机 姚滨此刻他好不容易从自己女朋友和前暗恋对象是表姐妹而且还住在一块这件事里缓过来,最近也实在是焦头烂额的厉害。 “宁宁?实在是对不起,我最近公司有些事情所以一直没有找你,你最近忙不忙啊,我舅舅家开了一个私人山庄,你要是有空的话咱们可以一块去玩玩。” 谭宗明漫不经心的摸了摸自己西服外套上面的袖口,声音中带着一些嘲讽和压迫。 “是小姚吧,宁宁不在,你要是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转达。不过私人山庄宁宁可能没时间去了,show和晟煊最近有些合作,我们两家公司都有些忙,宁宁没有跟你提过吗?” 谭宗明还嫌把姚滨气的不够狠,甚至还补了一句,“也是,听说小姚在自己公司里面做的也不太踏实,宁宁应该是不敢把这些公司上面的事跟你说的。” 电话那一头的姚滨一听见谭宗明的声音就被气炸了,他摔碎了手中的酒杯,“谭宗明,你为什么会拿着我女朋友的手机,我告诉你,元宁是我的女朋友,你不要太过分了!” 姚滨现在脑子嗡嗡的,理智上他知道元宁不会和谭宗明有什么超越正常男女关系的其他关系,可是现在的他哪里能保持理智。他从来没有这样在意过一个女孩儿,没有这样对一个人痴迷过,元宁的优秀让他心慌,她有太多比自己更好的选择了。 如愿看见姚滨被自己激怒,谭宗明的笑意更加诚挚了一些,人年轻,就是沉不住气。 “我和宁宁在一起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我们两家有合作,一起见面吃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姚滨额头上的青筋都已经依稀可见,他暴怒地砸了自己的手机,谭宗明在听见对面突然间被直接挂断之后得意的低头一笑,看见不远处元宁从洗手间出来的身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手机重新放回了原处。 他敢担保姚滨不会去宁宁那里质问为什么会是他接了电话,因为姚滨自己也知道自己和宁宁的差距,他害怕元宁一气之下直接和他分手。所以,谭宗明很是肆无忌惮的打压着姚滨这个少年人的意气。 第26章 欢乐颂(二十六) 听完谭宗明的挑衅发完脾气冷静下来的姚斌深知现在绝对不是和元宁对峙的时候,正如谭宗明预料的那样,姚滨地位不稳,他不敢贸然挑战元宁的忍耐力。 只是谭宗明的存在实在是太让姚滨介意了,就算他再怎么讨厌谭宗明,他也不得不承认,谭宗明是他望尘莫及的存在。愤怒和自卑涌上这个男孩儿的心头,妒忌的火焰几乎要把他整个人燃烧殆尽,可他却不得不保持冷静。 本来他是想着明天直接去show的公司大楼下等元宁,好歹他们现在还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姚滨相信元宁的心里,自己还是有一席之地的。他要做的就是挤占宁宁的空闲时间,让谭宗明没有可乘之机。 可是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公子哪里斗得过谭宗明这只老狐狸,他只是丢了几个不重要的单子到了姚家的公司,就足够姚滨忙上一段时间了。 元宁没有接到姚滨的这通电话,在她的视角看来,她的男朋友最近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她主动约了他许多次,可是几乎每次姚滨都是以公司事忙为理由拒绝和她见面,就连元宁的信息都没有怎么回。 元宁是正儿八经的官n代,富n代,是京市顶层的大小姐,她也是有脾气的,姚滨一而再再而三的放她的鸽子,就算是情绪稳定如元宁,也难免会有些不满。 好在她的show也逐步走向了正轨,逐渐在中国的时尚界有了一席之地,知名度在慢慢在中国市场打开,现在正在稳步向前的阶段。 而且最近欢乐颂的八卦比较多,这或多或少的转移了元宁的注意力。 曲筱绡在一个午夜,在赵医生约在酒吧见面,在酒精和曲筱绡自身魅力的作用下,赵医生这朵高岭之花成功被曲筱绡拖上了床,现在他们已经确定了男女关系。只是元宁最近实在是太忙了,赵医生是个主任医师,也没什么空闲时间,所以元宁到现在也没见着曲筱绡一直挂在嘴边的赵医生。 安迪和魏渭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他们现在已经正式在一起了,魏渭年纪比安迪大一些,平时对安迪很是照顾只是元宁觉得他算计的太过于清楚。而且元宁总觉得他的眼睛中的精明让人讨厌,她有些害怕魏渭在知道安迪的遗传病有多严重之后,对安迪露出异样的眼光。 元宁希望安迪得到的是一份不加思考就会被无条件接受和包容的爱情,而不是权衡利弊之后的妥协。两个太过于冷静的人是没有办法擦出爱的火花的,元宁担心安迪在真的喜欢上魏渭之后被魏渭所抛弃。毕竟,以安迪的精神状态,她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值得一提的是,22楼最乖乖女属性的小关最近都有了桃花,这朵桃花是关关的师兄,也是关关的同乡。当时在同学聚会的时候,关雎尔久未谋面的林师兄看关雎尔不胜酒力便英雄救美,替关雎尔挡了酒,后来又主动邀请关关吃了几顿饭。 后来有一次,林师兄在送关雎尔回欢乐颂的时候知道2202和2102的用户因为卫生间漏水有了些冲突。以关雎尔的包子性格本来是想着直接吃下这个亏,可是林师兄则对关雎尔很是维护,他出去和2102的住户交涉起来。 安迪和关雎尔通过监控看到了林师兄的表现,林师兄严谨的逻辑和超高的情商让安迪赞不绝口。虽然安迪在自己的恋爱上面是个小白,但是不代表她对感情之事真的一无所知,安迪告诉关雎尔林师兄对她有意思,但是单纯的关雎尔表示这只是她的师兄。 可怜的林师兄喜欢上关关这种没开情窍的小姑娘,他注定要走一条坎坷的情路。 最让元宁意外的是樊胜美,实在是樊胜美太经常把自己要找个有钱人这句话放在嘴边了,所以在元宁得知樊胜美最近和她的一个正在创业的同学打得火热的时候还有些惊讶。 听曲筱绡描述,樊胜美的这位同学叫王柏川,家境普通,事业也刚刚起步。听说王柏川在学生时期一直暗恋着樊姐,只是一直到现在才表露出来对樊姐的好感。王柏川的公司还在起步阶段,他目前在沪市都没有自己的房子,条件在樊胜美从前接触的人之间实在排不上名号。 他们俩在彼此交往的时候都没有太真诚,王柏川向他学生时期的女神撒谎说自己买了一辆宝马车,但是好事的曲筱绡已经调查出来这辆宝马车其实是王柏川租来的。 樊胜美也有些虚荣,她不想让老同学看见她的窘迫,就谎称2202是她一个人租住的房子,没有提到一起合租的关雎尔和邱莹莹。 他们俩在彼此试探,也在不断的相互隐瞒,这样的交往让元宁看着觉得很是累得慌。 姚滨最近忙的有些不正常,前两天他好不容易在中午抽出了一点时间和元宁见面,可是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又被公司一个电话打的不得不回去开会。元宁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人,她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不满,可是姚滨也没有办法,只能一直不停的道歉。 元宁纵然有脾气,可是看着姚滨眼下乌青还可怜巴巴的恳求自己千万不要和他分手的时候也不太忍心对他太过于苛责。 第27章 欢乐颂(二十七) 元宁这边的公司蒸蒸日上,看的曲筱绡很是眼红,自从gi项目之后她的公司发展就进入了停滞阶段,一直没有接到大的单子。她实在没什么办法,只能求助她那个和比起来她见多识广的发小姚滨。 姚滨那个时候正处在和元宁赌气的阶段,正好有这个时间,而且他也不可能做到对自己曾经喜欢过的女孩的困难视而不见,所以他就给曲筱绡介绍了曾经和姚家的公司有过生意往来的大客户王哥。 王哥是做生意多年的老油条了,哪里是曲筱绡这种只知道吃喝玩乐毛头丫头能搞定的人。他看出来曲筱绡的本质是个草包,所以想再三压低价格,曲筱绡想再次求助姚滨,可是姚滨没过多久就被谭宗明折腾的焦头烂额,哪里有时间搭理她。 曲筱绡想走一走元家的路子,拿元宁这个元家大小姐的身份压一压这个王总,所以就又拿出了她的杀手锏,来23楼撒娇。 “我唯一的亲亲妹妹,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王总这个单子要是谈不成,我爸爸肯定会对我失望的!要是他一气之下把我赶出家门,我可怎么办啊!宁宁,你不能不救我啊,我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你就帮帮我吧!” 曲筱绡说的声泪俱下,只是元宁依旧不为所动,一样的招数第一次用的时候有用,第二次用就没有这么好的效果了。曲筱绡要是每次都想着借助别人的手来谈成生意,那她的公司迟早要玩完。 看元宁不为所动,曲筱绡的哭声更加的大了起来。 “宁宁你要是不帮我,我就真的找不到人了……姚滨这个没良心的,他重色轻友,把王总推给我之后就只陪我和王总吃了一顿饭就不接我电话了,他肯定是和你待在一块儿,直接把我抛在脑后了!” 元宁喝水的动作愣了片刻,姚滨这段时间没时间接她电话,也不和她见面,倒是有时间帮曲筱绡谈生意。他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说,我这个人只和姚滨见了一面,说的话总共不超过十句,你信吗?” 曲筱绡本来听到元宁说她最近和姚滨没有见面也没有说过直接爆笑如雷,她可不相信姚滨好不容易追到的元宁他舍得不和元宁腻在一起。 只是本来还在捧着肚子的曲筱绡在看见元宁越来越凝重的神情之后,也慢慢收敛了自己的表情。她现在有些怀疑自己对姚滨的认识了,不是吧,这可是元宁啊,京市顶级白富美,她曲筱绡的亲表妹,姚滨好不容易追到呢女朋友,姚滨疯了不成吗? 在曲筱绡安静下来之后,元宁平淡地开口,“如果我没有算错的话,在姚滨陪你见王总的时候,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接我的电话了。曲筱绡,依我们俩这一点微薄的血缘关系,你告诉我一句实话,姚滨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沉默又冷静的元宁给曲筱绡的压迫感太强了,她感觉在元宁这种压迫的眼神下,她甚至说出来任何一句谎话。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还是败在了元宁的眼神之下。 “提前说好,你不许生气,我先声明啊,我对姚滨没有什么超过大小的感情了,我现在对我们家赵医生可以说是一心一意,绝无二心。” 元宁把一杯蓝山推到了曲筱绡的面前,微微靠在沙发上面,双手搭在沙发的靠背上,笑容不到眼底。 “我知道你对赵医生的心思,别废话,直接说正事。筱绡表姐,我不喜欢别人瞒着我,你应该知道吧?” “其实……其实都已经是之前的事情了,姚滨他……他原来喜欢我来着。”支支吾吾的说完这句话之后曲筱绡立刻补充说道:“不过我可从来没有答应过,我承认,我在知道姚滨有了真爱之后心里确实有些不舒服,因为这么多年他一直跟只哈巴狗一样围着我转,突然间他围着别人转了我还有些不适应。不过我对他最多最多就是朋友的感情,绝对没有别的想法。 而且他对我也不一定是真的喜欢,只是我们从小一块长大又兴趣相投,都喜欢飙车喜欢泡吧喜欢追求刺激,所以他对我的感情特殊一些。估计是个误会,怎么会有人不理你呢?” 元宁现在的脸色说不上好看,她在姚滨面前提过曲筱绡,这么长时间了,姚滨从来没有说过他和曲筱绡呢这档子事儿,虽说她对男朋友的感情史不太在意,但是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实在是不太好受。 姚滨好歹是和曲筱绡一块长大的人,曲筱绡看得出来姚滨对元宁是真的动了真心,也想着为她的发小分辩几句。 “宁宁啊,我不是为他说话,姚滨是真的喜欢你,我和他认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看见过他这么上头的时候。我估计是你前段时间一直忙着公司的事情,姚滨觉得自己被冷落了,所以在跟你闹脾气呢。” 曲筱绡在解释的时候在心里把姚滨骂了个狗血淋头,要是因为姚滨的关系让她和元宁的关系闹僵了,她爹妈不得杀了她才怪。姚滨也真是的,他最近在忙什么东西连自己的女朋友都给忽略了。 元宁微微颔首,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或许她和姚滨的确需要好好聊一聊了,她不喜欢太过于内耗的情感关系,如果在一段感情里她觉得不舒服,她一向会直接抽身。 第28章 欢乐颂(二十八) 看出来元宁最近心情不好,所以在魏渭邀请安迪去山庄过周末的时候她自然而然的把元宁给一块捎上了。 元宁一听说是安迪邀请就立刻答应了,最近的破事儿实在是有些多,她也想散散心,知道魏渭想和安迪多单独相处,元宁也不想做太久的电灯泡,所以就提前一天去了山庄住下了。 同行的还有樊胜美以及和她关系暧昧的王柏川,邱莹莹和关雎尔本来没准备去,后来因为周末太过于无聊,后来也加入了山庄出游计划。 樊胜美在山庄看见关雎尔和邱莹莹的时候人都傻了,她本来以为她的两个室友不会来,所以觉得她和王柏川说的她一个人住2202的谎言不会被拆穿,可是两个室友的出现让她的谎言多了一些被拆穿的可能性。 为了保住在老同学面前的女神形象,樊胜美不得不用一个谎言去掩盖另一个谎言。 樊胜美一下车就急忙找到安迪和关雎尔、邱莹莹,还去给在睡觉的元宁打了个电话,嘱托她们帮自己在王柏川面前保守她年过三十还和两个小姑娘合租的秘密。 安迪从来不擅长撒谎,但是尽管认为樊胜美的行为很自欺欺人,还是耐不住樊胜美的苦苦相求。关关和邱莹莹都是老实人,她们都没有任何意见。 元宁对樊胜美的行为虽然不赞同但是可以理解,谁都不想在自己的追求者面前表露出自己的窘态,所以也同意了樊胜美的请求。 到了最后,大家为了樊胜美的谎言达成了共识,对外宣称:安迪住在2201,樊胜美住在2202,关雎尔和邱莹莹与曲筱绡一起住在2203。 只是樊胜美不知道的是,王柏川已经通过多嘴的曲筱绡知道了她和两个小姑娘合租的事情了,只是不想揭穿樊胜美罢了。 昨天来了山庄之后,元宁给姚滨打了一个电话,姚滨这次接的倒是挺快,态度也很是诚恳,不过元宁现在在心里已经对他有了些意见,所以和姚滨说话的时候也带了一些情绪。 “姚滨,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们俩好好谈谈吧。” 姚滨一听元宁的语气就知道大事不妙,以他的情商不难察觉元宁最近情绪的波动,只是谭宗明实在是把他拖的太狠,他根本没有时间来和元宁解释。 “宁宁你听我解释,我最近是真的公司里面有事儿所以才冷落了你,我可以跟你解释的!这样吧,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姚滨的语气很是着急,他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元宁的面前好好跟她解释。 “我在安迪的男朋友魏渭朋友开的山庄,你要是真的有事儿我们也可以改天,不用这么着急。不过有件事我的确很好奇,你没时间接我的电话,倒是有时间帮曲筱绡介绍公司的资源?” 曲筱绡?姚滨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脑子都懵了,他好像的确是在和宁宁闹脾气的时候给曲筱绡介绍了一个资源,不是,曲筱绡怎么连这个都跟宁宁说。 “宁宁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 “小姚总,这里有个文件需要你签个名。” 姚滨解释的话说到一半,他的办公室门再一次被敲响,是秘书处送来的文件,元宁听见姚滨秘书的声音也不欲打扰人家工作,就淡淡的说了一句,“那你先忙吧,这件事情就以后再讲吧,反正我又不是一次两次被你放鸽子了。” 元宁说完也不管姚滨的反应直接挂断了电话,她公司最忙的时候也没有不回姚滨的电话,她公司的体量比姚滨负责的姚家分公司的体量大多了,也不至于忙成这个样子。 姚滨一脸呆滞地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之后拿起了秘书放在桌子上的文件,他爸爸的私生子也不少,现在又刚刚认回来一个格外优秀又听话懂事的私生子,他的地位岌岌可危。 他是爱元宁的,可是他也格外清楚的认识到,没有姚家继承人的这个身份,他和元宁的路只会比现在更加的坎坷。姚滨虽然没有调查到元宁的家世,但是正是因为这样,这才显得元宁的家世有多显赫。 元宁是曲筱绡的表妹,姚滨之前经常听曲筱绡家里有个在京市的顶级官二代妹妹,虽然不清楚具体的职级,但是料想估计也就那几位了。而且元这个姓也特殊,目前还在位的也就上面那位二把手了。 在处理完这个合同之后,姚滨立刻把明天的事情提前安排好,不管怎么样姚滨明天也必须得和元宁解释清楚,不然他还没来得及赶走那个让人恶心的私生子弟弟,他女朋友就要把他给甩了。 姚滨一直折腾到了第二天清晨才把公司的事情给提前处理完,他也没来得及休息就立刻给曲筱绡打了电话询问了元宁的位置,在得知元宁所在的山庄就是他舅舅开的山庄之后,姚滨立马驱车去找元宁。 曲筱绡本来和赵医生约好了约会,但是赵启平临时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说是医院的病人有紧急情况,曲筱绡只得把他送回医院。正好她闲着没事,就想着和姚滨一块去,谁知道姚滨义正辞严的拒绝了她。 “我的姐姐你就别折腾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宁宁正在因为我前段时间没回她信息,和你去见客户跟我生气呢,要是她看见我们俩又一块来山庄了,不杀了我才怪。对了,曲筱绡,你也太不够意思了点吧,你怎么什么事情都跟宁宁讲呀?我们俩这点子陈芝麻烂谷子的时候都已经过去多长时间了,又翻出来说一遍,宁宁现在都怀疑我对你余情未了了。” 曲筱绡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件事情也的确是从她这里捅出来的,影响了表妹和发小之间的关系,她也有些过意不去。 “那行吧,那你就一个人先去吧,我待会儿可以自己开车去。你去了之后记得好好解释一下,我们家宁宁又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你好好说,她会听得进去的。” 谭宗明这边也从安迪那里知道了欢乐颂的几个姑娘去了欢乐颂的事情,反正刚好是周六周末,他公司里面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在周末见到他心爱的小姑娘,他跑一趟也不算什么。 他已经放了很长时间的线了,他从来没有这么有耐心过,现在,也是到了可以收网的时候了。宁宁那儿对姚滨已经有些不满了,只希望姚滨可以正常发挥,好让他最后能够抱得美人归。 第29章 欢乐颂(二十九) 这个郊外的山庄风景实在是挺好的,元宁在这里呼吸了一两天新鲜空气,她就感觉心情都变好了很多。 她随手拍了两张照片发给了在家里的爸爸妈妈,爸妈知道她去放松了也很开心,他们从小对元宁就没有什么太高的要求,只希望他们唯一的女儿能够开心快乐。 元宁回国之后也没有回过家,过段时间要过年了,家里面的人都期盼着她可以早点回去。 元宁关上了手机,看着远方广袤无垠的草地,感受着已经带有冬季凛冽的冷风,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披肩。 姚滨之前一直跟她提过想见见她爸妈,原本元宁被姚滨磨得不行,是想着准备过年的时候带他一块儿回去见一见,现在想来恐怕也不用了。 安迪已经给她打了电话说是她们几个已经到了,所以元宁用完了早餐就套了一件米白色的沙图什披肩出去了,这还是姚滨送给自己的,说是他妈妈之前收藏的披肩,他妈妈知道他有了喜欢的人之后让姚滨转交给自己。 元宁到餐厅的时候只觉得这里的气氛有些怪怪的,魏渭她是见过的,这位樊胜美的老同学王柏川元宁倒是第一次见。 王柏川五官清秀,气质温和,但是身量不高,气势不足,看上去不像是个公司老板,倒像个老师。他的表情有些窘迫,脸上也有一抹微红,樊胜美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嘲讽的神情压都不压不住。 “哟,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吃饭吗,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脸色这么难看?” 元宁一推门进去就笑着和几个姑娘调侃,王柏川在元宁进来之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的神色,他这些年做生意也算是见了不少的美人,但是像这位姑娘这样一眼看上去就美得惊心动魄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而且看这姑娘通身的气度,不像是普通人家养出来的女孩儿。樊胜美虽然自己工作和家庭都不算好,但是她周边结识的朋友,例如安迪,例如曲筱绡,例如眼前的这位姑娘,都十分的不凡。 魏渭一直听安迪说元宁这个她最好的朋友和最好的学妹,他也知道在他第一次和安迪见面的时候元宁也在餐厅。魏渭调查知道元宁是show的总裁和首席设计师,所以之前show新品发布会也关注过直播,原本他以为他对元宁的美貌已经有了些免疫力。但是见到真人之后,他才知道他之前做的心理建设都算是白做了。 怎么会有人不施粉黛,甚至只是穿了一件简单的家居服就可以美成这个样子。 “元总好,我是安迪的男朋友魏渭,早就听安迪说过很多次元总的大名,今天总算是见到真人了。” “这位美女你好,我是小美的老同学王柏川。” 元宁默默打量了一下这位王柏川,看上去还算是老实,眼神也算得上干净,若是人品不错的话,和樊姐也算是相配。 “你好,元宁,樊姐的邻居。魏总?之前在餐厅见过了,魏总今天穿的休闲服是我们show的秋季男装新品?” 魏渭看见自己的小心思被元宁发现了心里也很是开心,他今天特意穿的元宁品牌的新品,为的就是在安迪的朋友面前留一个好印象。 说句实话,魏渭对元宁有些畏惧,元宁她看上去像是世界上最昂贵最美丽的宝石,但是要是真的惹到了她,才能发现这宝石其实只是利刃上的装饰品。 元宁看上去无欲无求,冷淡优雅,可是做起事情来实在是绝。之前得罪安迪的阿关囡,魏渭听说已经被元宁整的无处容生只能去给大腹便便的中老年暴发户当小三。她现在的处境和当年她污蔑安迪说的那些话简直是一模一样,魏渭在知道这些都是元宁的手笔之后出了一身冷汗。 魏渭是从底层摸爬滚打一路走上来的,中间还经历了公司破产和股票大跌,他站上过高峰也经历过低谷,他无比珍惜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这也是他为什么对安迪都这样谨慎的原因,他经历不起再一次的失败了。 很难想象,若是他有朝一日因为安迪得罪了元宁,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元宁对魏渭这种聪明的讨好很是受用,她对自己的设计很自信也很骄傲,魏渭穿的这一件,正是她设计的那些男装里面的主打款。虽然魏渭的身材一般,但是气场还算可以,勉强能撑得起她设计的衣服。 “魏总品味不错嘛,给我留个地址吧,下次show再有什么新品,我给你寄两件。” 安迪也对魏渭和自己的好朋友相处的还不错很高兴,“我今天穿的也是你设计的衣服,怎么不夸夸我的品味?” 元宁笑着挽住安迪的胳膊,“你的哪件衣服不是我设计的,还用我再夸吗?” 邱莹莹和关雎尔在看见元宁进来都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有个能救场的来了,她们俩刚才都尴尬死了。 樊胜美从曲筱绡那儿知道了王柏川的宝马是租来的,她现在觉得自己在姐妹面前丢了面子,所以一看见王柏川就忍不住出言嘲讽。 不过她们这口气还没松多久,另外一个更大的麻烦就来了。 “怎么回事儿,我还没来呢你们就吃上了,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曲筱绡特有的娇纵的语调一出来,樊胜美就开始警惕了起来,她最害怕遇见的就是曲筱绡这个惹祸大王,她不是说和男朋友约会去了吗?怎么又突然间跑这儿来了? “曲筱绡,你不是跟你的赵医生约会去了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曲筱绡还没来得及回答,包间的门又一次被推开,这一次是谭宗明。 第30章 欢乐颂(三十) 因为今天是休息日,谭宗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西装革履的,而是只穿了休闲的运动套装,看上去倒是年轻了几岁,颇有青春活力。 他一进来,眼睛就放在了元宁身上再也没有挪开过。元宁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和谭宗明认识有段时间了,可是今天莫名却觉得谭宗明的眼神有些她说不出的侵略感。 “老谭,你怎么来了?” 安迪看见谭宗明也觉得意外,之前她也问过谭宗明要不要一起去山庄放松一下,她记得老谭当时是拒绝了的。 “这不是公司的事情处理完了,我正好有时间了,又看见宁宁发了条在这儿的朋友圈,觉得景色还不错,所以就来看看。怎么,安迪不欢迎我?” 安迪意味深长的看了谭宗明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倒是魏渭和王柏川,他们俩很是热情的企图和谭宗明寒暄。 魏渭还好些,起码有些眼力见,毕竟他在沪市也有些身家,之前也对谭宗明的大名有些知晓,他在谭宗明面前虽然客气尊重,可是也没有太过于谄媚。 “早就听安迪说过谭总,在下魏渭,是安迪的男朋友,还请谭总以后多指教。” 谭宗明矜贵的微抬下巴看了一眼魏渭,一个普通到丢到人堆里都找不到的男人,也不知道安迪怎么能看得上他。谭宗明调查过这个魏渭,听说他是因为前女友在他低谷的时候卷走了他所有的钱跑路了所以一直都对女子多有提防。 他和安迪在一起,与其说是志趣相投,一见钟情,不如说是权衡利弊之后的结果。要不是要给安迪的面子,谭宗明都不惜的和这种人说话。 “安迪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得力助手,我们俩认识多年,你可得好好对她。” 面对谭宗明似有似无的压制,魏渭自然是连连称是。 王柏川一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他真的是和传说中的谭宗明同桌吃饭。 “谭总好,我是樊胜美的同学王柏川,真没想到今天会在这儿见到您,您是元小姐的男朋友吗?看上去真是登对。” 王柏川一句话成功的讨好到了元宁,他的手臂自然地搭在元宁的椅子上,看着元宁笑的温和。 “要是宁宁能愿意做我女朋友,简直是我三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不是。”元宁解释道,“谭总不是我男朋友,我男朋友今天没来。” 元宁冷淡的解释让王柏川有些尴尬,谭宗明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任然若无其事的给元宁夹菜,现在不是,以后未必也不会不是。 曲筱绡今天主要是想来看热闹的,可是她也知道什么热闹可以看,什么热闹不能看。她知道樊胜美和王柏川这两个人在相互隐瞒,觉得有意思。 “我们22楼好不容易齐聚,干嘛总说这些男人的事儿,是吧樊姐,还记得第一次聚会是在哪吗?安迪家,我们在吃大闸蟹。第二次是在这儿,第三次要不要去我家呀!反正我家有钟点工吃完饭也不用收拾往水槽一扔,方便得很。” 樊胜美心里一咯噔,曲筱绡突然间开始说这些,她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干什么,我家里很困难吗?我又不是吃不起。” 樊胜美故作冷漠,只是她的冷脸没有震慑的住曲筱绡,反而让她更来劲了。 元宁咳嗽了几声,可是也没能让曲筱绡打消作妖的念头。 “我爸年轻的时候啊,借了套西装去见客户,就是借的再怎么装也是借的,即使穿西装深到骨子里还是个土包子,很快就被人揭穿了,揭穿那个人就是我们家的太后老佛爷。” 樊胜美听到现在再也忍不住了,再说下去,曲筱绡就要揭穿她和别人合租的事情了。与其让自己在众人面前丢人,还不如让王柏川丢人,反正他的车也的确是租来的,谁让他骗自己来着。 “王柏川你听出来了嘛,小曲好像说的是你哎。好玩吗?被揭穿了。” 被自己喜欢的女孩儿在位高权重的陌生人面前这样揭穿自己虚伪的面皮,王柏川哪里还有心思继续待在这里,可是即便如此,王柏川也没有说出樊胜美骗人说她一个人租房子的事情。 他只匆匆道个歉就离开了包间,魏渭见状立刻追了出去。 “曲筱绡,闹成这样,你满意了是吗?你觉得好玩儿吗?” 元宁现在真的是有些生气了,曲筱绡这样做就是压根没有把樊胜美当成朋友,不然也不会这样下的面子。 曲筱绡见到元宁突然间发火也有些心虚,没想到元宁对樊胜美还有些真感情。 元宁觉得这里的气氛实在是压抑,樊胜美也在默默地掩面哭泣,就想处出去透透气。元宁都出去了,谭宗明当然是要跟着的。 今天山庄实在是热闹,曲筱绡闹出来的这动静还没消停多久,包间的门就又一次被推开了。 姚滨紧赶慢赶的才从市里开车到山庄,一路上接了无数个电话,现在正烦躁的厉害。 在路上,他给元宁打了几个电话想问元宁在山庄的哪个房间,有些不巧的是元宁出门没有带手机,所以姚滨一直联系不上她。曲筱绡这时候终于稍微靠谱了一些,她偷偷低头给姚滨发了定位。 姚滨一推开房门,看见的就是他女朋友站起来准备出去,而他最不想看见的谭宗明则是那些他女朋友的披肩现在他女朋友的身后,不知道的,还以为元宁是谭宗明的女朋友呢。 “宁宁?这是怎么了,你看上去有些不高兴,是不是这个谭宗明欺负你了?” 姚滨一看见元宁面色不善就立刻对谭宗明发难,元宁看见姚滨突然出现在这里并没有什么惊喜感,她现在谁都不想搭理。姚滨也是有意思,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她一说要分手,这小子突然间就有时间了。 好不容易给自己放个假想出来散散心,元宁不想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接过谭宗明手上的衣服就准备推门出去,但是谭宗明和姚滨同时在这个时候抓住了元宁的两只手。 “宁宁,穿上衣服再出去,外面冷。” “宁宁,你这么不想见到我吗,我一来你就要走,就算你给我判了死刑,也好歹也让我解释一句吧。” 第31章 欢乐颂(三十一) 元宁没有让别人旁观她处理感情问题的癖好,就算是安迪也不行。 “姚滨,有什么话出去再说。”元宁对姚滨说完话之后又挣脱了谭宗明的手,“谭宗明,这是我和姚滨的事情,你别插嘴行吗?” 谭宗明不敢违背元宁的意思,尤其是在她心情明显不太美妙的时候。 “好,那你把衣服穿好,我在这儿等你,你刚才都没吃什么东西,外面冷,早点回来。” 听着谭宗明旁若无人关心的说着元宁的话,姚滨攥紧了拳头,要不是怕元宁生气,他真想给谭宗明这个狗东西一拳,当着他的面挖墙脚,他可真是好样的。 “我和我女朋友的事情就不劳你操心了。” 元宁又不是看出来谭宗明的心眼子,姚滨是个暴躁的性子,他就是故意想激怒姚滨,好让她对姚滨不满。 “谭宗明,我和姚滨怎么样,和你没什么关系,我之前说过一次我有男朋友了,现在我再说一次,我不是单身状态,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为好。” 看着谭宗明憋屈又不敢说话的样子,姚滨心中暗爽。 元宁之前虽然对谭宗明没什么想法,但是也没有太下谭宗明的面子,今天突然间发作,实在是刚才在桌子上谭宗明的表现太过于明显了。 就算元宁想骗自己,也忽视不了谭宗明那赤裸裸的眼神。 出了包间之后,元宁直接把姚滨带到了河边的长椅上面坐下。 看着平静的湖水,元宁烦躁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姚滨全程不敢说话,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惹了元宁更不高兴。 “姚滨,我们在一起也有两个多月了吧,说长也不算长,说短也不算短。” 想起和元宁认识之后他们相处的每个片段,姚滨的表情格外的温柔。 “79天了,宁宁,我们在一起79天了,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特别开心,在你的身边,我感觉到了真正的活着什么样的感受。” 毫无疑问,元宁当然是喜欢姚滨的,不然她也不会和姚滨在一起,她从来不会委屈自己,也不会忽视自己的情感。 她感受得到姚滨真心的喜欢,也可以看见他的付出,可是他们俩实在是有太多的矛盾和冲突了,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只有喜欢才可以的。 “老实说,之前我在知道你追过很长时间曲筱绡之后有些吃醋,可能是你对我真的很好,所以我很难想象这份好你也同等给予过别人的时候的那种样子。只是我也没有吃醋多久,毕竟我之前也谈过不少,自己也有青梅竹马,所以我也没什么资格要求你什么。” 姚滨连忙解释,“宁宁,你相信我,我现在对曲筱绡真的没什么半点感觉了!我的心里面只有你,我可以发誓,我这辈子不会再爱上除你之外的任何人了。” 元宁笑的温柔,她也没想到,她也有这种小孩子气的时候,会因为男朋友的前女友而吃醋,哪怕只有一点儿。这样的自己,元宁也很少见过。 “我知道,不过这都已经不重要了,姚滨,其实我们之间的矛盾何止只是一个曲筱绡。我们实在是太不一样了,我们生长在不同的环境,有不同的喜好和截然不同的价值观,甚至连口味都天差地别。你不觉得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总要有一个人在不断的迁就。这样的感情,有点累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既然觉得不舒服,就还是别为难自己了。” 元宁靠在椅背上,享受这难得静谧的片刻,说出这句话之后,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我不想去深究为什么你有时间去帮曲筱绡出谋划策,却连一个信息都不愿意回我的事情,或许你是因为谭宗明的存在而吃醋。可是姚滨,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你单方面的冷落我,对我实在是不公平。我自认出身显赫,容貌出众,从小身边从来不缺追求者,你总不能把我捆在你的身边不让别的男人见到我吧?” 姚滨迫切的想要解释,可是话到了嘴边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因为爱,所以有了不可磨灭的占有欲。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道是我自己太忙没时间陪你才让谭宗明有了可乘之机。宁宁,等这段时间忙完了,我一定天天陪在你身边,好不好,求求你了,你别不要我。” 姚滨无往不胜的撒娇大法现在已经过了有效期,他再也没有能力让元宁为他心软。 “我不是一定要让你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姚滨,这些都不是主要问题,你没时间陪我这不重要,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们的差距太大,几乎没有任何的共同语言,勉强在一起也是痛苦。是我觉得我们这段感情不应该继续了,你就当是我对你没感情了吧。对我而言,如果一段感情让我不舒服了,我就不想继续下去了,及时止损才是作为商人应该记住的第一原则。当然,如果你愿意,你仍然是我的朋友。” 元宁决绝的话让姚滨的双眼红肿,他突然浑身泛着战栗,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姚滨感受到他的心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这种撕裂般的心碎感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他的女朋友不要他了。宁宁郑重的一句分手让他溃不成军,他知道自己可能已经被判了死刑,可是判决真正宣告的时候,他还是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 “不行……宁宁真的不行……除了这个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我可以不要公司,不要家产,求求你,别离开我好不好,我真的……真的不能没有你……” 毕竟是自己喜欢过的人,元宁这次没有像从前的分手一样,通知完对方就潇洒离开,她给姚滨递了一张纸巾,默默地坐在他身边,任由姚滨抱着她崩溃的大哭。 直到姚滨哭累了她才把姚滨给推开,“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你这个样子也不能开车,看你眼下乌青的样子,估计也是好多天没睡好了。你公司如果有什么问题需要帮忙的,你可以尽管来找我。行了,最近你公司的事情也多,离不开人,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第32章 欢乐颂(三十二) 自从那天在山庄和姚滨分手之后,元宁的心情都轻松了许多,没了精神内耗之后,她工作起来都顺手了许多。 show最重要的秋冬新品发布会结束之后,元宁也清闲了下来。元宁回国之后还没有回过家,再加上她的竹马顾白被爸妈强制带回了家关在家里,顾白没办法只能向她求救。 念在他们一块儿长大的情分,元宁也不能对顾白见死不救。反正顾家叔叔阿姨把她当干女儿一样,要是她去找顾白,他们一定会放人的。 临近过年,元宁想着这次回京市估计起码要一个多月她才能回来,所以在走之前想和邻居们还有安迪一块吃个饭,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缓和一下22楼的气氛。 自从那次在山庄曲筱绡给了樊胜美好大一个没脸之后,22楼的关系就一直不太好,就连对人际关系最不敏感的安迪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元宁觉得樊胜美这个人虽然虚荣了一些,但是这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总体而言,对樊胜美这个人她还是蛮喜欢的。而且要是邻居之间的关系太差,她也会担心安迪夹在中间不好做人。 为了不让大家觉得束缚,元宁特意邀请的大家来她家里吃饭,虽然她不会做饭,但是她有钞能力啊,现在有不少餐厅都拓展了上门做饭的服务。她家里的厨具和家电都齐全,厨师上门之后不到两个小时的功夫就做出了一桌子极为丰富的大餐。 2202的三个姑娘来的最早,正好是周六,她们也不用上班。 “对了小蚯蚓,关关说你谈恋爱了,那男孩儿怎么样?” 邱莹莹一听元宁提到这个话题,一向大大咧咧的她突然间变得有些羞涩。 “哎呀,还不是男朋友呢,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叫应勤,是个程序员儿,我们是在咖啡店认识的。可能是因为他觉得我们俩是老乡的原因,所以对我挺照顾的。” 元宁给邱莹莹倒了一杯汽水,她家里本来没有这玩意儿,也是想着邱莹莹喝不惯红酒才特意为她准备的。 邱莹莹喝了一口汽水之后冲着关关努了努嘴,“关关,你就说我的事,怎么不提你那个林师兄啊!我看着他对你可殷勤了,其实林师兄已经很不错了,你们俩是同校的同学,又是老乡,知根知底的。林师兄公务员的工作也很稳定,他在沪市有车有房,要是我我早就答应了。” 邱莹莹大大咧咧的,她没有留意到她说林师兄有车有房的时候樊胜美脸上一闪而过的羡慕和嫉妒。 上次之后,王柏川来找她道了歉,樊胜美也知道自己人老珠黄之后,王柏川已经是她难得能抓住的优质股了,最关键的是,王柏川对她言听计从。 若是放在以前,王柏川这种在沪市没车没房的男人是入不了樊胜美的眼的,但是现在这种形势,她家里人又催她打钱催的厉害,她不得不降低一些要求。 相比于邱莹莹的兴致勃勃和樊胜美溢于言表的羡慕,关雎尔反而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关雎尔从小到大都是个乖乖女,是个书呆子,可是就算是乖乖女也有自己的想法,她清淡木讷的外表之下有些不羁的灵魂。 其实之前她曾经在一家音像店对一个男人一见钟情过,他们的品味如此相似,甚至气质都是如出一辙。关关本来以为自己的爱情来了,那天之后,她后悔自己没有再勇敢一些主动上去要人家的联系方式,甚至连人家的名字都没有留下,所以下班之后,她几乎每天都在音像店徘徊。 只是造化弄人,关关再一次见到这个让她一见钟情的男人的时候,他已经成了富二代曲筱绡的男朋友。关雎尔第一次有这样明显的无力感,怎么会是曲筱绡呢?他们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关雎尔是个道德底线很高的人,她没办法去抢别人的男朋友,而且她也无比清楚的明白,只从容貌和家世上来比较,自己和曲筱绡没有可比性。 关雎尔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不争不抢的人,她只能安慰自己,总算是知道了他的名字不是吗?赵启平,真是个好名字。 说实话,关雎尔在知道自己的梦中情人和曲筱绡这种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在一起的时候她是有些不甘心,有些嫉妒的。她觉得赵启平这种腹有诗书气自华又气质优雅的男子,和曲筱绡这个充满烟火气的妖精简直是格格不入。如果这个人是元宁,关雎尔绝对毫无怨言,可是输给一个只沉迷于肉欲不能和赵启平灵魂共鸣的曲筱绡,关雎尔的确是不服气的。 她当然知道林师兄是个好人,她也知道他们俩很合适,可是他们俩都太闷了,和林师兄在一起,关雎尔没有感受到那种名为爱情的火花。这是她的问题,不是林师兄的,或者她真的需要找个时间和林师兄好好谈谈了。 “莹莹你别瞎说,我和林师兄就是普通同学关系,我不喜欢他。” 关雎尔难得这样认真严肃的说话,邱莹莹看见关雎尔表情严肃,也没敢再提林师兄了,反而开始不断的和小姐妹们夸起了应勤。 看着邱莹莹这又一次上头的样子,她只希望这次的这个应勤可以比上一个渣男白主管正常一些,别让22楼再经历一次警察局风波了。 元宁又问了几句樊胜美有关王柏川的事情,樊胜美每次一说到王柏川,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批判他的样子。元宁觉得不妥,可是这是人家的私事,她们俩的关系也没有好到这一步,元宁想了想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说不定人家王柏川乐在其中也说不定呢。 第33章 欢乐颂(三十三) 最后一个菜上桌的时候,曲筱绡姗姗来迟,不过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还带了传说中的赵医生一起来做客,美其名曰要让她们家赵医生见个家长。 元宁和曲筱绡有些血缘关系,勉强这个理由也说得通。 不得不说,曲筱绡这次的审美真是不错,这个赵医生宽肩窄腰,斯文禁欲,彬彬有礼,比曲筱绡之前喜欢的肌肉猛男靠谱了十几个level。也难怪曲筱绡这样傲气的大小姐,也要对他死缠烂打非要搞定他不可。 即便已经接受了赵医生和曲筱绡在一起的事实,但是关雎尔在看见赵医生和曲筱绡亲密的样子还是心里有些酸涩,后来她索性转过头去不看赵启平。 赵启平听他的小作精女朋友说过不少次她的表妹,据说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这次她带自己来表妹家做客之前,曲筱绡还跟他撒娇说待会让他见了她表妹,不许多看。 当时赵启平还觉得不以为然,他过了三十年,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怎么会至于见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就乱了阵脚。 可在那女孩儿打开房门歪着头笑着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他的心跳还是漏了几秒。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年轻的时候他读不懂这略显矫情的文字,长大之后反而参透了其中的几分道理。 赵启平突然想起来三个月之前他在一场音乐会上被一位小姐纤细高挑的背影迷了眼,只可惜当时人群熙熙攘攘,他一转眼佳人就不见了踪影。 虽然赵启平没有见到过佳人的正影,但是他忽而觉得那人就应该长着眼前美人的这张脸。姣美的面容如美玉般晶莹剔透,悠然莹润,说话间,美眸滟滟,弯似皎月,不施粉黛就足以倾国倾城。 “曲筱绡,你每次都迟到!” 曲筱绡吐了吐舌头,她拉了一下赵启平,把他推了进去。 “行了行了,不就迟到了一会儿吗,我都把我们家嗲赵带给你们瞧了。赵启平,这这是我表妹元宁,22楼别的姑娘你都见过,我就不给你介绍了。宁宁,这是我男朋友赵启平,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特别帅!” 元宁头一次肯定了曲筱绡的审美,这次的猎物确实是不错,而且看曲筱绡这样用心的样子,恐怕是真的喜欢,不是一时兴起。 “的确是的帅哥,瞧这身材,都能去我们公司当模特了。之前没问你们家赵医生的口味,今天准备的菜都偏清淡,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吃得惯。” 听到美人cue到自己,赵启平连忙开口,“可以可以,我也不喜欢吃太过于辛辣刺激的东西。” 赵启平在面对元宁的时候,莫名总是觉得有些慌张,一个医学天才,年轻主任在元宁面前腼腆的像个刚上大学的毛头小子一样。 “对了,我给大家带了一瓶威士忌,待会可以给大家调个酒喝。” 曲筱绡有些惊讶,她都没听说过她们家赵医生会调酒,平时看上去清高的要死的人,怎么到这儿开始开屏了。 曲筱绡人精一样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赵启平被元宁的这张脸迷了心窍,不过她太相信元宁的眼光和人品了,元宁连谭宗明都看不上,别说是赵启平了。 元宁接过赵启平手上的酒,93年的,也算是不错的年份,这位赵医生看上去品味也不错的样子。 “行啊,我调酒调的也还可以,待会可以一起喝几杯,曲筱绡,你们家赵医生酒量怎么样?” 说起酒量,曲筱绡突然间笑的暧昧,要不是那次在酒吧酒精上了头,他们俩也不会发展的这么快。 “我们家赵医生啊,酒量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在我们宁宁这种大美人面前,当然是喝一杯旺仔牛奶都能醉过去呢程度,是不是啊赵医生。” 赵启平显然也是想到了他和曲筱绡疯狂的那几个晚上,脑子也突然间清醒了一会,是啊,他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 “还好还好,对了,安迪和魏兄今天晚上不来吗?” 元宁一边倒酒一边说,“哦,你说安迪啊,她还在公司开会呢,待会再来,魏兄出差去了,今天估计不来了。” 元宁刚说完这句话,23楼的门就被安迪直接打开了。 在刚搬进来的时候,元宁就让安迪把她的生物信息录入了她们家的安保系统,当然,安迪的家里也有她的指纹信息。 听见外面的动静,元宁也没有去迎接安迪的意思,安迪来她家就跟回家一样,哪用她操心。 只是元宁没想到的是,安迪还带了一位不速之客。 “宁宁在家里办家宴,怎么也不叫我?” 谭宗明的脚步轻,元宁在专注倒酒,竟然都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他在元宁的身后接过元宁手上的空酒瓶,把元宁吓了一跳。 “谭宗明?你怎么来了?” 谭宗明玩味的挑了挑眉,“宁宁不邀请我,那我就只能不请自来了,我人都到了,饿了一天了,宁宁总不能把我赶出去吧?” 安迪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声,老谭死缠烂打,说元宁现在不回他信息,估计是把他拉黑了。她也没见过老谭这样委屈又无助的样子,再加上他不擅长拒绝人,一时心软,也就答应了老谭跟着她回来。 “这……不好意思啊宁宁,是我把老谭带回来的……” 元宁平复下来心情之后摇了摇头,不关安迪的事情,“没事,索性就是添一双碗筷的事情,反正十个总裁八个都有胃病,谭总估计也吃不了多少东西。” 谭宗明在看见桌子上的赵启平的时候警铃大作,他这才多久没见到宁宁,他身边怎么又多了一个男的。 这男人样貌十分英俊,一双丹凤眼自带贵气,鼻梁高挺,唇形完美,像是宁宁会喜欢的男生类型。 感受到谭宗明颇有敌意的眼神,赵启平连忙站起来解释道:“谭总好,我是曲筱绡的男朋友赵启平。” 虽然赵启平没见过谭宗明,他们俩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是晟煊集团的大名他还是听说过的,谭宗明更是财经新闻上面的常客。 第34章 欢乐颂(三十四) 在知道赵启平是小曲的男朋友之后,谭宗明的眼神友善了很多,只要不是姚滨plus版本就好。 “宁宁怎么突然间就要回家了,还要在家里待这么长时间,那你公司的事情怎么处理啊?” 邱莹莹一边在和波士顿龙虾作斗争,一边抬头问了元宁一句。 “我回家不是太正常了嘛,我回国那么久都还没回过一次京市,我的电话都快被我爸妈给打爆了,而且这要过年了,我怎不能都回国了还不在家过年吧?公司的事情自然有我的员工在啊,还有我的职业经理人,拜托,我付了那么多工资,总不能让我一个总裁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吧?” 安迪笑了一声,“不止如此吧?我看你主要还是你那个青梅竹马顾白,这小白也是有意思,这救助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元宁无奈扶额,顾白最近的确是在家被憋疯了,他大哥顾青几乎是寸步不离的看着他,顾白这样活泼好动的性子,哪里安静的下来。 青梅竹马?谭宗明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这才去了一个姚滨,怎么又多了一个顾白。 谭宗明有些试探地问道:“这顾白是?” 提到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发小,元宁的头都有些大了,顾白比她大三岁,顾家见小儿子文不成武不就的,就想着早些给他寻摸一门好亲事,送出去联姻算了。可是顾白这个倔脾气,他一心想当个好厨子,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是我发小,我们俩从小一块长大的,他在沪市开了一家苏式餐厅,我还给他投资了来着。要是他还能活着逃回来,可以安利你去尝一尝。我这个发小别的都不怎么靠谱,但是的的确确是做的一手好饭,我和安迪在美国想吃中餐的时候,每次都得去他家才行。” 元宁和安迪似乎是想到了之前在美国的那些蹭吃蹭喝的岁月,两人不由得相视一笑,眼中都有些怀念。 有元宁在中当调和剂,再加上曲筱绡的男朋友还在边上,这顿饭吃的难得安静,曲筱绡也没有再戳樊胜美的脊梁骨,樊胜美也暂且放下了上次曲筱绡下她面子的事情。 毕竟元宁很快就要回家了,她们就算不给对方面子,也得给元宁几分面子。 赵启平虽然刚开始一直沉浸在元宁的美貌之中,但是在谭宗明开了之后,他也无法忽视这位商界大鳄眼中浓浓的占有欲。赵启平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握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东西,起码现在,他对年轻美貌的曲筱绡还有兴趣。 “宁宁,我能单独和你聊聊吗?我给你打了很多信息,打了好多电话,也去你们公司楼下等你,可是你都没有给过我回应。” 在家里都离开之后,谭宗明腆着脸留了下来,元宁是个极好极好的女孩儿,在沪市如此,在京市她的追求者只会更多。可以料想到,在沪市的时候元宁都没有给过他几次好脸色,回家之后他就更希望渺茫了。 靠在沙发上看杂志的元宁抬眼,与谭宗明的目光相对上,因为刚刚喝了不少的酒,谭宗明原本深邃的双眼沾染上了几分迷茫。 此刻的他姿态卓然,笑意舒朗。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我真的对你不太来电,你应该也听安迪说过,我不太喜欢年长我太多的。我风华正茂,年轻有为,谭总固然是人中龙凤,但是……” 元宁欲言又止,但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谭宗明被这小狐狸明显的嫌弃的眼神气的牙痒痒,这小狐狸也太直接了点吧。 已经入了冬,元宁的家里暖气开的充足,她只穿了一件轻薄的白色毛衣,谭宗明突然间附身贴近她的身体,元宁她的视线向上一抬,撞上了谭宗明的眼。他的眼睛深邃漆黑,仿佛浸了墨,对视时看不到底。 空气滞住一瞬,谭宗明的眼神音也有些哑哑的。 “年纪大了会疼人,宁宁,你看看我,我不好看吗?” 谭宗明生了一副极好的皮相,这元宁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知道,只是这样近距离的观察,元宁竟然在这双神深情的眸子中愣了一会儿。 美色惑人,美色惑人,元宁在心中默念这几个字。 谭宗明可不像那些小男生们好打发,一旦沾染上了,就很难甩的开了。 “这世间上的帅哥多了去了,难不成我要见一个爱一个吗?我有钱有势还有万贯家财,你的所有优势在我这儿都没有什么作用,谭总,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我们俩没结果的。” 元宁梗着脖子嘴硬,谭宗明却在她的耳边轻笑了出声。 “宁宁,其实和我在一起有很多的好处的,我听安迪说你家里人希望你安顿下来,最好可以回京市发展。我的晟煊现在业务已经开始向京市那边转移了,即便你回了京市,我们也不用担心两地分居。我知道你是家中独女,父母都身份显赫,我下面有个弟弟,家中父母有人照顾,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入赘。如果你喜欢孩子,以后我们的孩子可以跟你姓,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从旁支过继继承家中事宜……” 谭宗明还没说完,元宁就将食指放在谭宗明的嘴前,他轻轻地撮了一口,惹得元宁羞恼的看了他一眼。 “所以我说我不喜欢年纪大的,这还没在一起呢就想着孩子的事情了,不行,我还没玩够。谭宗明,我跟你说实话,若是你家境普通,或许我就答应了,反正也就是男女之间你情我愿的那档子事儿,我也喜欢谈恋爱。可是你是晟煊的总裁,我不能随意的抽身而去,我这个人是安稳不下来,今日我对你有兴趣,或者明天我就对别的小男生起了兴致。我讨厌约束,也不喜欢别人管着我,跟你在一块,我都可以预想到自己有多受限制。” 第35章 欢乐颂(三十五) 娇俏的小姑娘嘟囔着嘴,声音还不由自主地带着淡淡的撒娇之意,谭宗明被元宁折腾的没了脾气。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年纪小贪玩儿没关系,你喜欢的不止我一个人也没关系,只要你愿意让我待在你身边就好。你放心,等你对我没兴趣了,我一定不会死缠烂打。宁宁,我当真喜欢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要不要试试跟我在一起?我经常健身,身材还算不错,起码比上一位强。”他的声音很哑,带了几分勾人的意味。 谭宗明认真的神色让元宁有一点点动心,但是也就有一点点罢了,毕竟他现在的样子真的很欲。 在元宁犹豫之际,谭宗明把元宁抱在怀里元宁平视了几秒,而后捧着元宁的脸吻了过来,轻得仿佛浅尝辄止,却又在慢慢加深力道,吻得元宁心乱如麻。 她想要推开,但是谭宗明的吻技实在是高超,没一会儿的功夫,她的身体就软成了一潭春水。 “真的不阻拦我跟你分手?我这个人也是向来都是三分钟热度,而且从来不吃回头草的,你可别后悔。” 元宁眉梢唇角跳跃,映着皎洁的月光,笑盈盈地凝望着他,晶莹的肌肤被月光蕴染得玲珑剔透,薄薄的,似乎呵一口气就会融化掉。谭宗明被眼前的美景迷了心窍,这一片雪白的盈润让他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后悔?现在后悔谭宗明就是个傻子,不管日后怎么样,现在先把名分定下来才是。宁宁爱玩爱闹,可以,当然可以,可是在沪市,没有他谭宗明的首肯,谁敢来勾引他的女朋友。 元宁的手被谭宗明抓着,将他的衣服往上推,露出块壮而有力的腹肌。他的声音轻哑,带着显而易见的蛊惑。 “怎么样?还算满意吗?元大小姐可以先验验货。” 赵启平今天带来的这瓶酒本来就让元宁有些微醺,在暖气和美色的作用下,她的脑子更加的混沌。谭宗明这话本来就是在引诱,元宁也不受控地被下了套。她低头轻吻住他的喉结,后腰被他固定着,能清晰感受到他的滚烫。 感受到元宁的妥协之后,谭宗明更加的兴奋了起来,他再度吻上她的唇,语气略带浪荡,又显得含糊不清地。 “大小姐,您会对我满意的。” 谭宗明的技术的确是好,不愧是年轻的时候万花丛中过的人,第二天中午元宁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差点没误了回家飞机。 感受到浑身酸痛的触觉,又看了一眼自己白皙的皮肤上青青紫紫的伤痕,心里默默把谭宗明骂了一顿。宿醉以后又这么剧烈运动,她现在是真的有点头疼,早知道昨天就不喝赵启平的酒了,果然喝酒误事。 “宝贝儿,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我给你做了一点好消化的brunch,还有解酒的柠檬水,宝贝儿要不要用一点?” 刚为元宁亲手做好brunch的谭宗明从厨房走出来,他的腰间系着白色的围裙,上身不着一缕,笑的特别温柔,一点都没有在公司的时候杀伐果决的总裁样子。 他逆着光现在那儿,元宁觉得倒是颇有种家庭煮夫的味道。 闻到煎蛋和咖啡的香气,元宁这会子还真感觉有些饿了,谭宗明这个狗东西实在是太能折腾了,老房子着火她还真的有点撑不住。 “还睡什么睡,我下午的飞机,要回家的,你也不叫我。而且不爱喝柠檬水,我一般宿醉之后都喝苹果醋。” 小姑娘撒娇一样的抱怨让谭宗明觉得她的身上多了几分人气,反而显得可爱了很多,这样鲜活的元宁,让谭宗明更加的沉迷。 “好,我记住了,下次我在家里多备一些苹果醋,那现在喝点牛奶吧,我给你煮的你最爱喝的蓝山。” 被谭宗明引诱和他有过亲密接触之后,元宁也懒得维持什么名媛淑女的礼节了。她和姚滨这种不懂事的年下谈恋爱的时候还能稍微体贴一下对方的心情,和谭宗明这种年上,尤其是心怀不轨的年上在一块的时候,她那些娇气又跋扈的大小姐脾气就不想遮掩了。 “谭宗明,你怎么还不走啊,待会有安迪她们送我,不用你在这儿了。” 元宁这用完就扔的样子把谭宗明气笑了,他无奈的把他的小女朋友从床上抱起来轻轻的吻了吻她的额头之后,又走到了衣帽间帮他娇气的大小姐整理带回家的衣物。 在元宁洗漱的功夫,谭宗明已经把元宁所有的随身物品给整理好放在门口了。 “宝贝,我问了安迪,你是下午四点多的飞机,现在十二点,等你吃点东西之后我我和安迪她们一起送你吧。” 元宁本来想拒绝的,可是看着谭宗明靠在门口,看着自己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带着宠溺意味的神情,也就没有开口。算了算了,让安迪和曲筱绡知道就知道吧,反正依谭宗明的闷骚程度,她们迟早要知道的。等她回了家,她们再八卦也吵不到她。 “行吧,我这里回去你不要一直给我发信息打电话,我回家之后很忙的,我的发小闺蜜和同学都在京市,我每天都有安排。” 谭宗明一边用吹风机帮元宁吹微湿的头发,一边小声地在元宁耳边散漫又带着一点委屈的说道: “好,我最少一天打一个电话,可是宝贝,我们刚刚在一块你就要和我分开,我一个人在沪市会很想你的,你会不会一回家就忘了我?” 看谭宗明言听计从的样子,元宁也难得在心里生起了一丝丝的愧疚。 “我过完年就回来了,等我回来给你带我在京市最爱吃的京八件。” 关雎尔她们三个人今天因为是工作日没办法请假送元宁,所以今天只有曲筱绡和安迪两个人。 曲筱绡昨天晚上和赵医生借着酒劲折腾到了半夜,因为赵医生昨天多看了宁宁几眼所以昨天晚上的曲筱绡格外的缠人。 赵启平上班之后,曲筱绡一个人一觉睡到了中午,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她就去找了安迪,和安迪一块敲响了元宁的房门。 在曲筱绡看见开门的是只穿着元宁给姚滨备在家里的家居服的谭宗明的时候,差点没吓得直接把门关上。 第36章 欢乐颂(三十六) “啊啊啊啊啊啊!谭总你怎么在这儿!这不是我表妹家吗?” 曲筱绡的尖叫声都快把谭宗明的耳膜给震破了,元宁吓得手上的吐司都没拿稳。 “曲筱绡!你小点声叫行不行?我本来就还没睡醒,被你这一叫给我吓得魂都要没了。” 元宁放下早餐走到门口,把一脸震惊的曲筱绡和在门外目瞪口呆的安迪一块儿拽了进来。 “这这这……这什么情况?” 因为是在家的原因,元宁穿的家居服也是松松垮垮,又加上刚才的动作太过于剧烈,第一颗扣子崩开了,曲筱绡清晰的看见她的亲亲表妹莹润又白皙的肌肤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可以想象昨天晚上他们俩的战况有多么的激烈。 “就是你看见的情况,我和谭宗明在一块了,行了行了,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元宁有些敷衍的解释了自己和谭宗明现在的关系,谭宗明在知道自己有名分之后得意的扬起了头,他走到元宁坐着的餐椅之后半搂着她,姿态极其的亲密。 曲筱绡到现在都没有从元宁有男朋友,这个人还是谭宗明的消息里面走出来。 这两天姚滨一直在借酒消愁,消沉的不像样子,他求曲筱绡在元宁面前帮他说好话,曲筱绡当时还答应了。但是现在元宁竟然已经有了新的男朋友,那姚滨呢,姚滨怎么办? 元宁虽然是曲筱绡的表妹,但是这亲戚关系已经七拐十八弯了,而且也多年没见,这份微薄的亲情怎么能比得上和姚滨这么多年的交情。所以曲筱绡还是站在姚滨这一边的,她还想着等过段时间元宁稍微清闲下来,心情也好起来之后她再去劝一劝的。 安迪对谭宗明终于得偿所愿的接受程度比较高,只要元宁开心,怎么样都行。 “什么时候的事?还真让老谭追到你了?” 元宁看着安迪苦笑了一声,她能怎么说,喝酒误人啊。 谭宗明得意的在元宁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就昨天晚上,曲筱绡,你们家赵医生的酒着实是不错,下次有空我单独请他吃个饭。” 元宁今天的行程比较忙,她吃完谭宗明的爱心brunch之后就出门了,曲筱绡知道元宁这一走没有一个月绝对不会回来,这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元宁完全忘记姚滨这个人了,更何况现在还有个谭宗明在元宁的身边。 她在安迪的副驾驶偷偷地拿手机给姚滨发了个信息,让他现在速速来机场一趟,起码在走之前让元宁叫他一面,表明自己的态度。 曲筱绡倒是全心全意为发小的终身幸福着想,反正她现在自己感情生活非常幸福,身边有赵医生这个极品男朋友在自己身边,所以也理所当然的希望她的好朋友能够幸福。 只是可惜,姚滨昨天晚上刚刚宿醉,到现在也没有醒过来。 这几天姚滨一直借酒消愁,元宁的电话他也打不通,给元宁发的消息元宁也没有回过几条。姚滨想尽了他能想到的一切办法,又是每天给元宁送玫瑰,又是在元宁家门口给她说他们俩之前在一起开心的往事,甚至还在show的公司里面给所有的员工点饮品和小点心希望能通过怀柔政策,可惜效果都怎么样。 元宁这么多年从来都不吃回头草,姚滨也实在是有什么让她对姚滨非他不可的优点。 等姚滨醒过来的时候,元宁已经在机场和她的好朋友和谭宗明告别了。 在元宁和谭宗明告别的时候,他的目光温柔似水,直勾勾地凝望着她,眸中流转着无尽的温柔,元宁在这种柔情似水的目光之下也弯了眼睛。 “我回家会给你打电话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凑到谭宗明的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谭总的技术实在是不错,我很满意。” 谭宗明微微一愣,随即,眼角微微上扬,眼中的笑意慢慢蔓延开来。 “这可实在是个不错的夸奖,宝贝儿,我下次会更努力一些的,不过,你真的确定不带我一块儿回家吗?我很期待和伯父伯母见面。” 元宁挑了挑眉,“谭总,我可能还要和我爸爸妈妈做一些心理建设才能让他们接受他们的宝贝女儿谈了一个比她大十几岁的男朋友这件事。” 年龄问题是谭宗明现在心里最敏感的问题,他的小姑娘现在风华正茂,青春无敌,而他已经步入中年,他们之间相差了十几年的岁月,他真的有些担心自己配不上元宁。 “宝宝,你嫌弃我年纪大了吗?” 谭宗明低垂下来的眉眼让元宁有些心虚,她还真的有些嫌弃谭宗明的年纪,主要是怕他的精力跟不上自己的需要,不过昨天晚上他已经身体力行的证明了自己的健壮。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好啦好啦,我的飞机要登机了,你也快回去吧。” 元宁飞快的在谭宗明的脸上亲了一下就把他推了出去。 安迪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俩笑的温柔,她最好的两个朋友在一起了,她当然是祝福的,反正这个世界上没人能让她的元宁吃亏,就算是谭宗明也不行。 曲筱绡一直在焦急的给姚滨打电话,半个小时之前他才回了她的消息说现在就开车出门,结果到现在也没个回信。 她不知道的是,姚滨因为宿醉刚醒没多久就开车,身体的酒精还没有消化分泌掉,在高速上被交警抓住了,现在已经被带回警局了。 姚滨在警局里面都已经急得发疯,他也知道这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了,要是错过这几次,以后他都不能再在元宁那里有一席之地了。只是可惜,他又一次错过了最后的机会。 第37章 欢乐颂(三十七) 如果元宁现在回头,她一定能发现谭宗明的眼神热情似火,正目光灼灼地注视着那个远去的身影,仿佛要燃烧出一团火焰来,要将她那渐行远的小小背影吞噬成灰。 上了飞机之后,她才有空拿出手机看看刚才没来得及回的未接来电和消息。公司里面的事情她安排的都很好,现在就是有几个合同需要她最终审核一下。 谭宗明嘱咐她在飞机上可以睡一会,他在她的随身包包里面放了太空枕和眼罩,之后又发了一张他在元宁家里打扫卫生的照片。 没错,在谭宗明的软磨硬泡之下,他终于搞到了元宁家里的密码锁密码。 2202的三个女孩儿都依依不舍地和她道了别,关雎尔和樊胜美都祝她一路顺风,最热情的邱莹莹还让她回家之后都拍一些京市的照片给她看,她说她还没去过首都呢。 元宁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还好还好,还好曲筱绡还没来得及和她们八卦自己和谭宗明的事儿,不然她现在就要接受2202八卦的三个女孩儿的盘问了。 爸妈和顾白也发了信息问她大概几点到京市,因为她回家,顾家难得放了顾白半天的假,让顾白和元家爸妈一起来机场接她。 除此之外,她收到的最多的消息就是姚滨的消息,大概一个小时之前姚滨就在不停地给她打电话发消息,他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半个小时之前。 “宁宁,我现在在高速上,我马上就到机场,求求你,见一见我好不好……” 元宁轻叹一声,到底是有缘无分,姚滨其实已经在长大了,可是她没有那么长的时间也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可以等他长大。 而且他后面也没有再给她发信息了,可能他已经想通了吧。 沪市到京市也就两个小时的飞机,元宁只不过小憩了一会儿的功夫飞机就已经到京市了。 回到这片熟悉的土地,呼吸到空气里熟悉的糖炒栗子和糖葫芦的味道,元宁整个人身上的那些凌厉的气场都消散了几分。 “爸爸妈妈!” 接机口那里,元宁刚出来就看见了她阔别多年的爸妈站在那里,因为爸爸的身份特别,在她出国的那些年爸爸妈妈也没能出国看她,而她自己也因为工作和学业繁忙,也只能一年回家一两次罢了。 元家父母的气质在人群中可以让人一眼认出来,元父身居高位多年,身上的气势让人望而生畏,元宁的眉眼和爸爸特别相似,都是如出一辙的精致深邃。元妈像是画卷里面走出来的古典仕女,高贵典雅,似乎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 妈妈在看见自己的时候,眼睛里已经开始闪烁起了泪花。 “宁宁,妈妈的宁宁终于回家了,宝宝在外面吃了不少的苦吧,妈妈瞧着你怎么都瘦了那么多?” 元宁在看见妈妈之后眼睛也有点泛酸,不管她在外面怎么呼风唤雨,一回家看见妈妈都会变回一个小孩子。 元父的情绪一直都很内敛,但是他在看见自己的女儿扑到自己老婆的怀里时也不由得柔和了神情,这是他和老婆年过三十才得了孩子,从小金尊玉贵的养大,他怎么能不爱? “回来了就好,这里回来就别走了,你那公司在家里也不是不能办,爸爸做主,给你在京市最好的位置买栋楼做办公楼好不好。” 元宁从妈妈的怀里钻了出来,她嗲声嗲气地和爸爸熟练的撒着娇。 “爹地啊,人家想自己一个人先在沪市发展两年嘛,再说啦,人家的员工都是沪市人,让人家一上来就背井离乡也不好嘛~” 女儿又甜又软的撒娇声让在外面呼风唤雨的元父也没有了办法,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宁宁一撒娇,他就什么原则都不要了。 “女儿翅膀硬了,现在连爹地妈咪都不要了,好好好,我们两个老人家现在拖宝贝女儿后腿了是吧。” 时隔多日再一次感受爸爸的傲娇,元宁熟练的发挥她的撒娇大法,又是和爸爸贴贴又是搂着爸爸的手臂晃来晃去,终于让爸爸同意了让她在沪市再待两年。 顾白在元家父母和宁宁的身后任劳任怨地把他们家大小姐推着行李,又一件一件的把行李搬到车上之后熟练的坐在了驾驶座上,比管家还贴心。 “你现在回来了,可以休息两天之后去小白家里看看你顾伯伯顾伯母,他们天天在家里念叨着你。对了,今天过年咱们和顾家一块儿过年,你顾青哥哥找了个女朋友,年底就订婚,到时候我和你妈妈有事,你代表我们元家去一趟。” “顾青哥订婚了?是哪家的千金啊?顾白,你也太不够义气了,你哥哥订婚你也不跟我说一声,我都没给哥哥准备礼物,我不管,明天你陪我去逛街。” 元宁专心的吃着妈妈给她准备的她在京市最喜欢吃的小点心,在听到顾家大哥哥要订婚的时候才讶然地抬头。 “你就知道欺负小白,我听说小白离家出走,在沪市开的餐厅是你给出资的?” 元宁一噎着,元母就立刻给元宁倒了一杯蜜桃乌龙茶让她顺一顺。小白离家出走在沪市自己开餐厅的事情她也略有耳闻,因为是宁宁也在沪市,知道他们俩一块商量了开店,顾家人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这次把小白给捞回来,也是顾家有意让他们家小儿子入赘元家,和元家联姻的意思。 对于顾白这个人,元母总体上还是满意的,他们元家已经不需要通过联姻来提升自己的实力了,只要他们的宝贝女儿一生快乐无忧就好。 顾家对小儿子一直娇惯的厉害,但是小白在他们夫妻俩面前乖巧的就跟和小白羊一样,顾白这孩子从小就和宁宁关系好的跟一个人一样。元母看的出来,顾白对他们家女儿有意,顾白一直对宁宁言听计从,宁宁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样在宁宁面前没有主见的女婿,元家人非常满意。 “是我投资的啊,小白是我发小,顾伯伯把小白的卡停了,小白没处去,我名下在沪市有好几套房子,就给了他一套让他住。小白做饭那么好吃,我投资一下,也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嘛,再说了,顾伯伯顾伯母还能让我吃亏不成吗?” 第38章 欢乐颂(三十八 ) 正在开车的顾白听着元宁娇纵的声音只觉得岁月静好,之前爸妈只说是让他回来联姻,没说是和谁家,所以他才这么抗拒。 但是今天下午他准备出去接宁宁的时候,爸爸让他在元伯父元伯母那里好好表现,他这才知道原来爸妈打的是元家的主意。 他在知道的时候差点没高兴的蹦起来,早说是和宁宁联姻,他早就麻溜的回来了,哪还用催啊! “是林家的大小姐,刚从法国留学回来,我也是回家之后才知道大哥和林小姐订婚这件事。我的大小姐,我那时候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哪还有空打听这位未来大嫂啊?” 林家也是京市的old money了,林家的二叔现在正在元父手下当差,林家和顾家也算是门当户对。林大小姐也曾经是元宁的玩伴之一,元宁对她还是有些印象的,是个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女孩儿。 “行吧行吧,这次就原谅你了,后天早上记得来我家接我,我去给大哥买新婚礼物。” 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和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世家子弟这样熟稔的样子,元母很是放心。 不过元父倒是觉得自己的女儿可堪匹配更好的男子,顾白虽然知根知底,但是实在是行事荒唐了些,而且他的心肝宝贝年纪还小,再等几年也是等得的。 而且顾家现在正在上升期,这次和林家联姻有些太过于急功近利了一些,元家现在的地位不需要再上一层了,以他现在的官职,要是有一个太过于功利的亲家,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元宁一回家就像是雏鸟归巢,整个人都开始放飞自我了,谭宗明一连给她发了十几条信息问她有没有到家她都没时间看手机回。 这边沪市餐厅里的谭宗明坐在安迪的对面看着手机里一堆的未读短信无奈的扯了嘴角,谈了个爱玩爱闹爱自由的小女朋友,就是要耐得住性子。 正在吃沙拉的安迪抬眼看了看笑的荡漾的谭宗明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老谭现在这个鬼样子真应该拍下来给晟煊的员工看一看。 “老谭你够了啊,宁宁都没回你信息你还笑的这么荡漾,我正在吃饭呢,别恶心我。” 在自己朋友揶揄的眼神攻击下,谭宗明咳了一声试图掩饰一下自己的窘态。 “我这好不容易夺得了美人芳心,你就别笑我了,对了,宁宁回你信息了吗?宁宁之前嘱咐我了,我不太敢给她打电话,怕打扰到她。” “回了,她刚下飞机就回我信息了,但是我们欢乐颂群里的消息她也没回只回了我的信息,应该现在还在玩吧。宁宁的好朋友和发小都在京市,她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肯定玩疯了,我估计啊,她这一个多星期都不会怎么回你信息了。” “我不着急,京市的林家给我递了一张请帖,他们家大小姐要和顾家的顾青在年底订婚,宁宁和顾家一向交好,我打听到,元家和林家的小姐也关系不错。这样的场合,宁宁一定要到场。” 谭宗明也能理解小姑娘爱玩爱闹,所以也没有不把元宁不回信息放在心上,他也知道现在宁宁对他的兴趣也仅限于他的“体力”和他说的那句“分手之后不再纠缠”。 他要是想真正走到宁宁的心里,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才和宁宁分开一天他现在就已经尝到了思念的苦楚,谭宗明翻了翻他的日程表,不假思索地就把明年年初去京市的行程提前到了下个星期。 “不过,我可等不到年底,下个星期我去京市和顾家的公司签个合同,你要是没什么事,咱们可以一块去,正好给宁宁一个惊喜。” 安迪看谭宗明这样的迫不及待,只觉得实在是稀奇,“你们小两口谈恋爱,我就不去了,小明刚刚找回来,我还得多去孤儿院陪陪小明,而且……” 安迪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该不该和别人说自己和魏渭的事情,她之前和宁宁提过,但是宁宁一向奉行的原则就是谈不来就分手,可是她暂时对魏渭还是有些余情未了的。 陷入爱情旋涡里面的谭宗明一看安迪这么纠结的样子就知道是感情问题,不是他双标,在他看来,魏渭这个男人就是不太靠谱,一个和安迪第一次见面就耍心眼的男人,在感情里能真诚到哪里去。 “是你那个奇点吧?安迪,你这是第一次谈恋爱,按理来说我不应该多说什么让你自己多感受的,但是作为朋友,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这个奇点真的不适合你,虽然你们俩都很理智,看上去也很投缘,但是两个过于机智的人在一起谈恋爱实在是有点儿……down?奇点这个人可能是曾经受过情伤的原因,他对利弊分析的太过于透彻,安迪,你各个方面都非常非常的优秀,可是你也知道,你的……遗传病是个令人担忧的问题,我想,在这方面,你和奇点已经有过冲突了。” 安迪有些焦虑,喝了好几口美式才稍微平复下来一点心情。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宁宁能接受你了,你们在某些方面真的很相似,同样的话宁宁也跟我说过差不多的。可是我不知道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我这个人太容易陷入盲区了。你说的对,对我的遗传病,魏渭的确很介意,他一直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可是我能看得出来他其实心里一直有个芥蒂。可是除了这方面之外,在其他方面我们又很契合,我……” 谭宗明摊了摊手,感情上面的事情他们这些外人是帮不上忙的,只能作为过来人给安迪一些建议。 第39章 欢乐颂(三十九) “你既然还喜欢他,就再等等吧。感情这种事情,还是要亲身体会了才好,就像我和宁宁,我们虽然有些年龄差,可是除此之外各方面都很合拍。” 安迪有点无语老谭的恋爱脑,明明是在讨论她的感情问题,他这都能扯到自己头上,真牛。 “与其在这里开导我,你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吧,宁宁的青梅竹马可都在京市呢,那个顾家的顾白我也是见过的,他和宁宁一起长大,关系非同一般。而且,顾白年轻帅气,可比你长得好看多了。” 京市,skp。 漂亮的女孩儿总是能引人注目的,格外漂亮的女孩儿更是如此。 元宁一回家就把她的那些职业套装给丢在了一边,换上了她上学的时候最喜欢穿的飘逸的小裙子。 柔软的面料和散落下来的发丝让她增添了几分灵动飘逸,少了几分杀伐果决,让人更加的有亲近感, “小白,你说我那么多年没见林曦姐,她现在会不会已经不喜欢这个牌子的包包啦?要不我把每个牌子的包包都给姐姐买一个?” 元宁sale看着手上的两个不同色系的包包陷入了沉思,真的很难抉择好吗? 顾白哪里知道他都没怎么见过面的大嫂喜欢什么东西,而且他根本看不出来他面前的两个包有什么区别,他天生色弱。 “都买下来吧,两个都挺配大嫂的,对了,把show最新款的包包也给大嫂送一个吧,大嫂在京市里面朋友多,她又是个音乐家,有曝光度。有她这个名媛做宣传,也能给咱们提升销量。” 元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顾白这小子竟然能动脑子了。 “行,难得你没想什么歪点子。” 在skp里shopping一整天之后,元宁心满意足的带着一车的成果和顾白去京市老牌的私房菜餐厅吃饭。 在餐桌上,顾白多次看着元宁欲言又止,在他第12次偷看元宁的时候,元宁终于忍不住了。 “小白,你今天眼睛抽筋了?有什么事就直说,别总给我暗示,我又不是什么读心术大师,看不懂你的眼神。” 顾白一想到他走之前爸爸叮嘱他的事,他就有些脸红,这……这让他怎么说? “宁姐啊,你是不是跟那个沪市傻逼富二代分手了?” 元宁喝了一口河豚汤之后点了点头,“对啊,分了很久了。” 顾白抿了抿嘴角,忍了许久的笑声最后还是从嘴边溢出来。 “早就说那小子不靠谱嘛,现在才把他甩了已经是他的福气了,对了,他有没有再纠缠你?要是有你告诉我,我去找人教训教训他。” 元宁拿起来面前没有用过的筷子敲了敲顾白的头,“别这么暴力行吗?动不动就要找人教训别人,我看你是该被好好教训教训了。” 顾白被元宁欺负了不仅不生气,反而傻笑了起来,他默默地往元宁身边坐了一点,小心翼翼的问她:“宁姐,如果,我是说如果,要是元家让你联姻的话,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我们顾家……” 正在喝汤的元宁因为顾白的话直接被呛着了,联姻?她? “咳咳……”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在你喝汤的时候说这个。”顾白一边给元宁拍背一边给她倒水。 元宁因为呛着而变得微红的脸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之后,她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元宁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谭宗明。 “喂?” “宝贝,你都不回我信息,我在沪市都已经开始想你了。” 元宁听着电话那头谭宗明委屈的控诉有些心虚的翻了翻手机里面的未读短信,好家伙,谭宗明两天里给她发了有一百多条信息。 “哎呀,我这不是刚回家忙着了吗,我家里面的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年底要订婚,我在给他们挑礼物呢。” 因为心虚,元宁难得用温柔的语气和谭宗明说话,顾白靠元宁很近,所以他自然也听见了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 顾白心里只觉得酸涩的厉害,宁宁身边从来都不缺男人,到底什么时候,宁宁才能看见一直在她身边的自己呢? “宁宁宝贝,是谁在吃饭的时候给你打电话呀,真是没礼貌!” 顾白可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作为顾家的小少爷,他的娇纵甚至还能胜曲筱绡一成。 他贴的元宁更近了,元宁甚至一抬头就能看见顾白白皙的脸上细细的绒毛。 “是我……是我男朋友,等回沪市了介绍给你们认识。”元宁犹豫了一下,虽然她不太想在家里人面前给谭宗明名分,可是人家电话还没挂呢,她也不好太过于明目张胆,毕竟她前两天还把人家睡了来着。 谭宗明在听见宁宁身边有他不熟悉的异性声音时也警铃大作,恨不得现在就飞到京市去,要是他没猜错,这个估计就是连安迪都认识的元宁发小——顾白。 但是在宁宁承认他的名分的时候,他悬着的心稍微安稳了一些。 顾白闻言微哽,心像是被密密麻麻地戳下了针孔,升起令人烦躁的嫉妒。 “哦,男朋友啊,没事,反正上一个姚滨也没有坚持多长时间,这个想来只会更短,我就不见了吧,省的你们分手了他们对你死缠难打不成还来让我传话。”顾白毫不掩盖话语中的恶意,元宁微微皱了眉头,但是也没有责怪顾白什么,想着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 “对了宁宁,你看你刚才吃的杨枝甘露还挺不错的,剩下的你也不吃了,我给你解决啦!” 他们从小一块长大,顾白从小就爱和她吃一样的东西,元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行,那你吃吧,我那个梅子酒也还可以,你应该能爱喝。” 谭宗明在办公室听着自己的小女朋友和她的发小亲密到可以随心所欲的喝同一杯酒,气的都想笑,这个顾白,看上去比姚滨的段位高不少啊,是个难对付的角色。 “老谭我不跟你说了,我饭还没吃完呢,等我晚上回去要是有空再给你打电话。” 元宁说完还没等谭宗明说一声再见就撂了电话,全心投入到了干饭之中。而在一边吃甜品的顾白也偷偷低头笑了出来,看起来,这位比姚滨的威胁还要小一些,不过是宁宁闲暇之时排遣寂寞的东西罢了。 第40章 欢乐颂(四十) 元宁虽然之前在美国读书的时候也回国过几回,但是每次都是来去匆匆,算起来,她也已经三年没有去顾家正式的拜访顾家伯父伯母了。 倒是伯父伯母,他们去美国看顾白的时候总是会特意再来看她一次,每年她过生日,顾家除了顾白和顾青的礼物之外,也会有一份顾家长辈送的礼物。 虽然她知道顾家长辈对她的友好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她的家庭,可是元宁不问缘由,她只要感受到了过程中真诚的在意就好了,而且,有利益牵扯的关系,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稳定的关系。 “顾叔叔,顾阿姨!” 元宁在长辈面前一直都是活泼可爱的小甜豆,多年不见顾家长辈,她也没觉得有什么生疏感,一进顾家的大厅她就走到了顾母身边熟练地挽住了她的手腕,笑的像个可爱的小甜豆。 顾母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顾家有今天,她功不可没。 她冷凝的表情一看见元宁就立刻软化了下来,元宁实在是个招人喜欢的小姑娘,顾母从小看着元宁长大,把她看成半个女儿一样喜欢。现在她又打着让顾白入赘元家的意思,所以看着元宁的表情更加的慈爱了起来。 元宁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她一直都是京市上流社会中别人家的孩子,艺术上天赋过人,十七岁就在国内外办了影响力极大的画展不说,如今在时尚界做生意也做的风生水起。 若是别人说让她的儿子入赘,顾母肯定觉得她昏了头,但是如果元家开口,顾母绝对一百个愿意一万个愿意。 顾家一直对孩子是精英教育,顾青从小就不用顾家父母操心,被作为顾家的继承人培养。而顾白就不一样,他一直都是京圈离经叛道的代表,也没有表现出有什么的从政或者从商的天赋,在艺术上也是一头雾水,顾家对顾白基本上已经是半放弃的状态。 如今他如果能发挥些作用,能帮顾家和元家联姻,对顾家来说也是最好的结局。 “我们元元又漂亮了,阿姨看了你前段时间的新品发布会,还买了你设计的衣服来着。元元这个脑子啊,也不知道怎么长得,从小就聪明,长大之后更聪明。还是你们会培养孩子,不像我们家小白,什么都做不成。” 顾母一边和元母热情的夸元宁的新公司,一边还不忘拉出来她的小儿子来对比一下。 顾白站在元宁身后,有些沮丧地耷拉着头,他从小就不是很聪明,什么都做不好,感觉他不管是做什么,爸爸妈妈永远都不会对他满意。 感受到了发小低沉的心情,元宁安抚地扯了扯顾白的袖子,冲着他眨了眨眼睛,又接着和顾母撒娇说道: “阿姨这样说就不对了,小白很聪明的,您都不知道他开的餐厅在沪市有多受欢迎,我吃过那么多玉盘珍馐都觉得小白做的菜好吃的不得了。阿姨,小白真的在餐饮业经营上很有天赋,我们在沪市开的餐厅已经预备开分店了。您看像很多大型连锁的餐厅都不是一点一点做起来的嘛,小白的餐厅说不定就是下一个kfc呢!” 元宁说的舌灿莲花,顾母也稍微有些动摇,她一直觉得开这种小型的手作餐厅没什么出息,可是听元元说的话,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元母也附和着她的宝贝女儿夸了几句顾白:“对啊,你要是不喜欢小白,让小白来做我儿子算了,我可是一直觉得小白从小就跟糯米团子一样招人喜欢。” 顾母开玩笑的和元母打趣,“你要是喜欢,那我们换了换,就把顾白带回去做你的儿子吧。” 顾白在元宁和元妈妈夸他的时候,整个人身上的阴霾都散开了,看见顾白的脸上重新出现她熟悉的酒窝,元宁也松了一口气。 “别以为阿姨不知道,要不是有你帮他处理经营宣传上的事情,给他又出钱又出力的,他哪里能做得起来生意。” 在元宁的插科打诨下,顾白这件事总算是过去了,他和元宁相视一笑,都一起松了一口气。 在元宁被顾母夸了半个小时之后,今天的主角终于来了。 顾青牵着林家大小姐林曦跟她耐心地介绍他的弟弟和元家父母以及元宁,林曦的确和传闻中一样温柔娴雅,美丽大方,和顾青站在一起很是相配。 林曦在来之前就听顾青说顾家有意把小儿子送到元家联姻,对于这个可能的未来妯娌,林曦是真的蛮喜欢的。 元宁本来以为林姐姐和顾大哥只是商业联姻,没什么感情,但是在顾青关切的眼神中她看出了她这个一直成熟稳重的大哥哥的真心。 “小宁?真是好久没见了,上次姐姐看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萝卜头呢,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真好看。” 林曦摸了摸元宁的头,笑着拿出了给元宁的见面礼——一整套jellycat玩具,元宁小时候就喜欢这种毛绒绒的小玩偶来着。 果然,元宁在看见这一大箱的玩偶之后笑的更甜了,眼睛也亮晶晶的,林曦一直都是她们这些混世魔王里面最细心也最有耐心的大姐姐。她从里面拿出来她最喜欢的一只娃娃抱在怀里,又指挥着顾白把她们昨天买的那些新婚礼物送给姐姐。 “谢谢姐姐!你怎么知道我想买这个万圣节限定巴塞罗熊好久啦。” 看元宁喜欢,林曦也很高兴,“从咱们小乖的微博里面看见的啦,我正好前段时间去英国参加一个比赛,路过这家店看见英国还有卖的,就带给你了。” 第41章 欢乐颂(四十一) 顾家这顿饭吃的很和谐,元宁在熟悉的环境里面比较放的开一些,也比在沪市的时候话多了一点。 因为和林姐姐久别重逢,她还成了自己发小哥哥的未婚妻,元宁有些高兴,没有留意到两家的长辈除了元父都在明里暗里的暗示元宁和顾白是天造地设,郎才女貌的一对。 顾白当然get到了自己爸妈的意思,只是他的宁宁一直把他当做好朋友,根本没有把他们俩的关系往别的方向想,他在欣喜哥哥找到真爱之余也觉得有些失落。 在顾白送元宁离开顾家的时候,他踌躇了半天,最后还是鼓起勇气看向坐在副驾驶的元宁。 “对了宁姐,阿姨……有没有跟你提过我们俩的事?” “我们俩?我们俩能有什么事?难不成我妈还能担心我被你带坏不成吗?” 沉浸在给每个娃娃拍照的元宁根本没有功夫抬头看脸红的顾白,她正在想着今天晚上带哪个娃娃一块睡觉。 “就是……我爸妈有意让我们家和你家联姻,阿姨的意思是,让我入赘,我们家……答应了来着……” “啊?” 顾白说完这句话,元宁才终于从她的那些娃娃里面抽离了出来。不是?她才23,她妈疯了不成,让她结婚?还是和顾白?他们都那么熟了,她怎么下得去手? 看着元宁的表情一脸茫然不似作伪,顾白沮丧地低头玩自己的手指,他每次一受委屈就喜欢这样,元宁太了解他的小习惯了。 可是就是因为他们太熟悉了,所以元宁对他实在没有办法生出什么超过朋友之外的情分。 顾白也不是第一次向自己隐晦地表达过对她不一样的情感,可是元宁每次都是只当他是开玩笑,现在顾白一认真的和自己说联姻的事情,元宁只觉得有些奇幻。 “不是顾白,你怎么想的啊,我们都那么熟了,我们当了那么多年的朋友,怎么能结婚呢?而且我现在有男朋友的,你不知道吗?” 顾白的情绪在元宁说他们只是朋友的时候突然间激动了起来,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唯独他不行,明明他们才是认识最久的人,他们应该是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才对。 “宁姐,宁宁,你看着我,你真的对我一点别的感情都没有吗?我喜欢你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亲眼看着你身边的男朋友换了又换,可是为什么不能是我呢?我知道你有男朋友,可是我也知道你不是认真的,宁宁,和他分手,和我在一起好吗?我是真的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至极的事,言语间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元宁微微皱了皱眉头,她虽然对谭宗明没什么太深的感情,谈恋爱也不算太负责,但是直接脚踏两只船的事情她还是做不出来的。 “顾白,我觉得我们俩都需要好好冷静冷静,我把你当做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我们的这层关系发生什么变化。顾家不同意你的梦想,我可以出钱出力支持你,但是联姻这件事你还是劝叔叔阿姨算了吧,元家不需要联姻,元宁更不需要,这两天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顾白想要拉住正在推门下车的元宁,可是最后还是默默收回了手,元宁了解他,他又何尝不了解元宁,宁宁决定的事情,很少有反悔过的。 “元宁!” 顾白叫住了元宁,“是因为你现在这个男朋友,还是因为别的?” 元宁顿住了脚步,因为谭宗明拒绝顾白?有吗?或许有一点儿吧,可是他绝对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想和顾白再纠缠下去这个问题,所以直接转身离开了。 顾白把元宁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心里默默对元宁的现任男朋友加入了他的黑名单第一名。宁宁不喜欢别人调查她的事,要是这个男朋友能熬到他们回沪市的时候,他倒要看看,是哪个狗东西勾引了他们家宁宁。 顾白因为自己被拒绝萎靡不振了好几天,但是元宁可以说是丝毫没受到影响。 就在顾白和元宁表白后的那个周末,元宁就开始和她的朋友在skp附近着手开始准备起了物色show在京市的分公司。 她名下的那些能用作公司办公所用的房产大多都在京市的老城区,虽然也是地理位置极好的富人区,但是元宁觉得为了更加契合她们品牌的理念,还是应该在新区相看公司位置。 元宁的好友露露指着gi旁边的一栋大楼对元宁说,“宁宁,我觉得这里真心不错,离那些老牌的高奢品牌分公司也近,而且价格也合适。” 元宁在脑海里仔细对比了之前看见的几个办公楼,又和公司的其他高管打了个视频电话讨论了一下,也觉得这个位置特别好。 京市寸土寸金,而且到处都不缺有钱人,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的位置,元宁当然想立刻定下来,所以一决定好了她就立刻拨通了销售的电话。 只可惜,她慢了一步。 露露关切地看着元宁,“怎么了宝贝,表情不太好的样子,是对方不愿意出吗?” 元宁微微颔首,她觉得实在可惜,可是没办法,总不能硬逼着人家卖给她吧。 “人家说这栋楼就在上个礼拜才有人直接全款买下来了,可能是没有缘分吧,算了。” 目前看来最合适的办公楼也已经有主了,曾经沧海难为水,累了一整天,元宁现在一时半会也看不上别的楼盘了,所以让司机把露露送回家之后元宁也准备回去休息了。 元宁百无聊赖地靠在后座在脑子里面盘算着她哪个朋友家里是做房地产的,准备让他们带自己去买楼,谁知道在车驶入他们家别墅区那一块的时候,元宁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王叔叔停一下,我看见我朋友了,你在这儿把我放下来之后先回去吧,我待会自己走回去。” 第42章 欢乐颂(四十二) 纷纷扬扬的雪花之中,穿着精致的黑色风衣的男人,侧脸被闪光灯照的煞白,昏暗的灯光下,他俊美高大的身影仿素描画一般,每一个线条都深邃深刻,高耸的鼻翼,丹凤眼邪肆,目光清冷寡淡。 他撑着一把手工制作的黑伞就站在灯下,元宁甚至可以看清楚他西装上蓝宝石袖扣在雪中折射出的光芒,那是她送给他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谭宗明?” 在听见自己日思夜想的声音之后,谭宗明惊喜的朝着元宁跑来。 他向来是不需要元宁向他走来的,只要元宁一回头看见了他,他就会奋不顾身的奔他的月亮而去。 毛绒绒的白色毛领衬托地元宁娇艳的五官十分的可爱柔软,谭宗明揉了揉他心爱的小姑娘的脸,手指在元宁的脸上轻轻摩挲。 元宁刚准备问谭宗明怎么这个时候在她家门口的时候,她的下颌被谭宗明捏住,他的指腹摁在她的下唇。 在元宁还在懵的时候,男性荷尔蒙铺天盖地的袭来,将她裹挟住。他的呼吸轻拂过她的额头,她的唇被吻住。等反应过来,唇齿已经被撬开,清茶的淡香荡开,温热的掌心覆在她的后颈。 良久,谭宗明终于停下了缠绵在唇边的吻,猝不及防地将元宁拥入怀中。元宁喘息着攫取空气,模样映在他墨澈迷离的眸子中,让谭宗明的眸子更暗了几分,元宁总是有种让他欲罢不能的魔力。 “小没良心的,把我吃干抹净之后转头就跑,怎么,在家里乐不思蜀,连自己的男朋友都忘了,你说说看,为什么在家不回我消息。” 在谭宗明的控诉下,元宁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哪里有不回信息嘛,只是回的少的一丢丢罢了。 “你……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来京市了?” 谭宗明一副“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的表情看着元宁,“我为什么来京市,我都现在这儿了,你问我为什么来京市,我想我女朋友了,来跟我女朋友一起跨年不行吗?” 元宁自知理亏,但是还是梗着脖子嘴硬,“那你来陪你女朋友跨年还空着手来的啊,女朋友的新年礼物呢?” 女朋友娇纵蛮横的样子让谭宗明心软的一塌糊涂,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他认命一般从怀里拿出一份的文件放在元宁手上。 “礼物在这儿呢,打开看看吧。” 元宁疑惑地看着手上的文件,在打开看见文件的内容的时候,她惊喜到直接搂住谭宗明的脖子狠狠地亲了他一大口。 “宝宝!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看中了这栋办公楼想买下的!” 没错,谭宗明送给元宁的就是元宁今天在skp看中的那栋办公楼,谭宗明之前一直在苦恼着自己和宁宁在一起的第一年,应该送给宁宁一份怎么样的礼物才好。 他的宝贝是天之骄女,什么都不缺,他只能投其所好慢慢摸索,好在他有个靠谱的军师安迪,安迪在知道元宁想要在京市开分公司之后就把她的想法告诉了谭宗明,谭宗明一合计,正好,送办公楼,多实用。 他根据元宁的喜好结合各方面条件挑了skp附近位置最适合show的办公楼,果不其然中午的时候中介给他打了电话,说是元家大小姐也看上了他买下的办公楼,还询问他是否愿意高价转卖。 看着宁宁真心开心的笑脸,谭宗明只觉得这钱没白花。 总裁也不是这么好当的,在给女朋友送完礼物体现一波男友力刷了存在感之后,谭宗明就立刻回到了工作状态,第二天中午签完合同就回了沪市开会。 在家就是时间过得很快,公司里面的事情堆了不少需要元宁亲自处理的,谭宗明又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一个礼物接着一个礼物的往家里送,元宁不得不极限缩短了她的度假时间,决定过完年就立刻启程回沪市。 自从那次和顾白说开了之后,元宁怕她的母上大人又自作主张给她安排什么相亲,所以就和爸妈乖乖承认了自己正在和谭宗明谈恋爱的事情。 爸妈在知道她男朋友的年纪之后气的想飞去沪市打人,当场就给谭宗明打了电话把他臭骂了一顿。谭宗明在被元宁爸妈骂了一顿之后不仅不生气,反而在心里乐开了花,他想着宁宁既然和她爸妈都说了自己的存在,那距离他正式上门还远吗? 谭宗明作为沪市首富,出手的手笔的确是不小,就连元母都开始有些震撼于他谈恋爱时候的小手段。元父之前和谭宗明有过一些交集,对这个人总体上而言还是很满意的,只不过现在这人成了他唯一的女儿的男朋友,元父就开始怎么看谭宗明怎么不顺眼了。 本来快过年的这段时间应该是最轻松愉悦的时候,但是欢乐颂22楼最近发生了很多事,虽然元宁现在不在欢乐颂里,但是也在群里听姐妹们说了她们的一些烦恼。 在激情散去之后,赵启平无法容忍毫无学识又一身江湖风气的曲筱绡,诚然,他学识渊博又风趣幽默,对人生的事也看得很开。不仅是他,就连魏渭也觉得曲筱绡的学识配不上赵启平。 在元宁走后没多久,赵启平就他直言自己和曲筱绡不合适,两个人在一起没意思,曲筱绡那些撒泼打滚的招数对赵启平完全不起作用,只能含泪看着赵启平离去。不过以元宁对曲筱绡的了解来说,曲筱绡对赵启平付出的沉没成本太高,赵启平又那么符合曲筱绡的胃口,她是不会轻易放赵启平自由的。 樊胜美糟糕的原生家庭问题在今年年底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大爆发,导火索就是她那个染上赌博的哥哥。 纵然骄傲的樊大姐尽力的掩饰自己的狼狈,但是元宁她们还是看出来了樊胜美金玉其表下千疮百孔的经济状态和她那颗重男轻女的畸形家庭中催生出来的要强的内心。 第43章 欢乐颂(四十三) 至于安迪,她和魏渭之间的问题越来越严重,现在也仅仅靠着那么一点儿的温情来支撑这一段即将破损的感情。 元宁听安迪说,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真正的亲生父母是谁,也知道了自己和弟弟被抛弃的原因。 邱莹莹和程序员应勤一直在不咸不淡的相处着,她们还没有正式在一起,但是关关总说他们有苗头。 元宁对此表示不支持也不反对,应勤这个人她没有见过,但是邱莹莹她是了解的,邱莹莹这么单纯又死心眼的女孩儿,即便已经受过一次情伤,在下一段感情里面依旧也会赴汤蹈火。 但愿邱莹莹的这段桃花比白主管要稍微靠谱一些吧,她总不能连续遇见两个男人都是渣男吧? 关雎尔听从了小姐妹的建议,彻底的拒绝了林师兄,林师兄是个好人,她如果的确不喜欢人家的话,也没有必要耗着。 安迪告诉元宁,樊小妹家里的事情现在乱成了一锅粥,樊小妹现在就连工作的时候都不能安心,樊家就像是无底洞一样,不断的向孤身一人在沪市打拼的樊胜美索求,可从来都不知道回报。 樊胜美那个被全家人都当做宝贝的大哥就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巨婴,他的孩子都已经上小学了,可他还是无所事事。不止是樊胜美的父母,就连樊家大哥和他的妻子孩子,也都是靠着樊胜美一个人养着。 知道了这些事的元宁,总算是有些了解为什么樊胜美一定要找一个有钱人了,她也不是自愿做捞女的,可是她的原生家庭逼着她不得不这么做。 有的人生来就是困难模式,她们费尽心机所能得到的东西也不过寥寥无几。可是有的人,生来就拥有一切,还总不知足,被欲望和权势迷失了双眼。 从政的林家大小姐和从商的顾家继承人的订婚宴可以说是穷奢极欲,元宁纵然见多识广,今天也被顾家的奢靡震惊到了一下。 震惊过后,元宁不由得开始忧心了起来,顾家这样大的场面,实在是有些过了头。顾家的确不从政,可是顾家现在的亲家林家可是她爸爸的手下。 元宁固然和顾家长辈关系不错,和顾白也是多年的朋友,但是这一切都得建立在顾家不影响到自己家里的情况,要是顾家的奢靡作风被林家的政敌揪着不放影响到了元家,那这份关系就快到头了。 她会提醒顾家长辈和林家姐姐,如果他们拒绝了自己的好意,那…… 也不知道,林家的叔叔阿姨看见这个盛大的场面,是高兴自己的女儿受到了重视,觉得自己脸上有光,还是会因为担心自家的前途和名声因为顾家的大手笔受到了影响而心惊胆战。 元宁知道自己的存在有多么的像个香饽饽,在场的所有人都想和她搭话,企图通过她和元家建立几分关系。为了不引人注意,她今天还特意穿了较为朴素的衣服,走到角落里自顾自的低头玩手机。 还别说,顾家今天准备的点心还真不错,元宁尝的出来,顾家今天请的的厨师应该是元家用惯了的御厨世家的传人。看来,顾家这次下的手笔还真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一些。 不行,得想办法让顾白转移一些合理财产,最好让他最近一段时间都不要再回京市,这样起码能保留顾家的一些实力。 正在专心吃东西,脑子里头脑风暴着一万种办法,想着等顾家一旦出事之后怎么和顾家扯清关系,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身后的人。 “元大小姐不在前面,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 谭宗明略带调侃的声音在元宁的背后传来,听见男朋友的声音,元宁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就答应过来了。林家和顾家联姻这么大的场面,谭宗明作为谭家的当家人,肯定也收到了林家和顾家的邀请。 “老谭?” 元宁拉着谭宗明直接上了二楼,元家和顾家相识多年,家里彼此都有给对方家里的孩子准备的房间,她的房间就在顾白的旁边。 “你今天也最好别在外面露面,我牵瞧着,顾家这两年恐怕有大动作。” “怎么说?”谭宗明挑了挑眉,他本来还以为元宁会因为顾白对顾家感情不一般,可是现在看来,好像情况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元宁也知道自己在这件事的处理上有些不近人情,按照正常人的理解,她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冷漠。但是为了元家和她自己,她不能只凭着感情去做事。 她知道要是和谭宗明直接说她的顾虑,可能她的新晋男友会觉得她有些太过于势利和无情,但是她不想在谭宗明面前装成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要是谭宗明不能接受她的性格,那还是趁早分手的好。 “元家是百年世家,我是被作为元家的继承人养大的,所以我对于这些家族的一点点变化都十分警觉。我觉得顾家的行事太过于张扬,林家最近也有些小动作,林家一直依附我们家,顾家和我家也是多年的交情,我害怕他们未来某一天的败落会影响到自己家中的稳定,所以刚才我才一直躲着。” 看谭宗明神情未变,元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 “虽然你不是沪市的人,可是晟煊的生意也在京市有不少的分布,为了晟煊着想,你最近最好也不要做林家的生意。 谭宗明,你看清楚了吗?我就是这么这个虚伪又冷漠的性格,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完美,甚至可以为了家族的利益直接放弃多年的友谊,这样的我,你真的喜欢吗? 说到底,你喜欢我,追求我,除了因为我的这张脸蛋之外,为的也是元家的势力。可是现在你看见了,如果有一天,你,或者你的家族,你的公司影响到了元家的未来,我不会介意直接和你划清关系的。” 看着谭宗明欲言又止,元宁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别急着反驳我说你喜欢我是因为我的家世的原因,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我能接受你做我的男朋友,也有你的家世和背景对show发展有利的原因,我知道show和晟煊的许多合同是你一力促成的。你我的背景同样也是我们吸引力的一部分,对这一点,你我作为生在罗马的人,都没有办法否认。” 第44章 欢乐颂(四十四) 元宁的冷静和逻辑并没有让谭宗明对她生出什么恶感,反而,他觉得这样的元宁更加的性感而美丽。 谭宗明总觉得从前的元宁太过于完美,像是巫山神女一样高高在上,高不可攀,像是神女驾临人间,随时都可以从这污浊而混乱的人间抽离。 可是现在,他知道了神女也有欲望,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突然间心里就安稳了许多,他的神女也属于人间。 而且,不管元宁是什么样的,他都会一如既往地爱她,守护她,就算元宁现在杀了人,谭宗明恐怕都会冷静地给她递刀,处理后事。 “宁宁, 我喜欢你,不,我爱你,不管你什么的元宁,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是你这个人。我很高兴你愿意和我说你的真实想法,也很高兴你的直白和坦率,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出了事,或者晟煊真的败落,我真的很高兴你可以冷静又干脆的抽身。因为,我不愿意你的身上沾染到任何的尘埃,你应该永远干干净净。这次顾家的事,你做的很好,我知道你出生显赫,家里时代从政,你在这方面的敏感度比我这个市侩的商人要强多了,所以你认为不对劲的事情,我一定不会反对。” 谭宗明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而且,你也根本不像你说的那样冷漠,你为顾家照顾顾白,还给顾白留下了沪市的生意,就连你的show里面也有顾白十个点的股份。就算是顾家落败,顾白有你这么一个什么都为他着想的发小,他也起码是个亿万富翁。宁宁,你是有温度的,就算我有些吃醋,我也不得不承认,你对顾白是特殊的。” “市侩?谭宗明,你可别忘了,我和我我外公外婆还有我舅舅都是生意人,你这是一下子得罪了我们家一半的人啊。”元宁用调侃地语气和谭宗明开着玩笑,知道谭宗明不介意她的冷漠与无情,不知道为什么,她刚才烦躁的心情突然间好了许多。 谭宗明这个人,或许比她长相中的还要再好一些,也许这次,她能多谈几天? 谭宗明佯装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头,“都是我的错,是我市侩,外公外婆舅舅都是风光霁月的商人,我的宁宁更是像小公主一样,宁宁,原谅我好吗?” 元宁像个小天鹅一样高傲地扬起了头,傲娇地冷哼了一声。 顾家的这间房间所有的布局都是按照元宁的喜好布置的,就连格局都和元家元宁那间地房间十分相似。 谭宗明对元宁的房间非常感兴趣,这里有元宁生活过得痕迹,甚至还有一些元宁小时候的照片,谭宗明一边看元宁小时候的照片一边有些忍不住吃醋。 “看来你和这位小白,还有蛮多的共同回忆的嘛,你们几乎年年都有合照。” 元宁非常不淑女的翻了个白眼,老男人就是这点不好,天天乱吃飞醋。 元宁嘴角微微上扬,右手把谭宗明往她面前一扯,迅速的在谭宗明的脸上亲了一口。谭宗明刚准备深入一下这个单纯的亲亲的时候,元宁就立刻把他从自己的面前推开了。 “行了行了,我听着下面的声音也小了不少,仪式应该要正式开始了。今天我爸妈都不在,我是代表元家出席的,好歹也露一下面。在顾家和林家真的做出离谱的事情之前,我们三家还是比较友好的朋友关系。老谭,跟我一块下去吧,外界已经在谣传我这个元家大小姐要和顾白这个顾家小少爷联姻了,正好媒体都在,也让他们看看,我男朋友这个位置,现在已经有人占了。” 谭宗明听到元宁说要带他下去公布他们之间的关系,心里欣喜若狂。元宁之前再怎么万花丛中过,也从来没有公布过她的感情状态,这是不是说明,他在元宁这里是特殊的。 “好吧,那我就勉强答应你一下吧。” 元宁瞪了谭宗明一眼,“怎么,你要是觉得做我男朋友很委屈,我也可以找别人帮我这个忙。” 谭宗明哪能让别人抢了他的位置,立马为自己的嘴贱哄了元宁好一会才半搂着元宁下了楼。 刚才顾白和林曦就找了半天也没见着元宁,只是他们俩一个是今天这场订婚宴的女主角,一个是男主角的亲弟弟,不能随意离开客人的视线,所以只能悄悄地给元宁发信息。只是元宁一直在和谭宗明在一块,没时间看手机,所以一直没有回他们的消息。 元宁一出现,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一刻。 她实在是太过于耀眼,像是宝石一样闪耀,即便是只是穿着最简单的妃色针织裙,也仍然光彩夺目。 林曦以为元宁刚才的离开是为了不抢她这个女主人的风头,心里很是熨帖。 “宁宁,这位是?” 林曦走近之后,看见她身边谭宗明愣了一下,元宁没有掩饰和谭宗明的亲密,他们十指紧扣的双手让林曦的脸色稍微冷滞了一秒。 林家答应和顾家的婚事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觉得顾白和元宁的关系是板上钉钉。 元家只有元宁这么一个女儿,元宁必然是元家未来的继承人。林家重男轻女,把女儿只当做是联姻的工具人,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作为元家女婿的顾白会继承元家所有的资源,所以这才愿意和顾家联姻。毕竟顾家两个儿子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不错,顾白要是继承了元家,肯定也会帮衬着他的哥哥。 可是现在,元宁的身边竟然出现了另外一个男人,这实在是出乎了林曦的意料。 第45章 欢乐颂(四十五) 元宁挽住谭宗明,笑的甜蜜,“对了姐,忘了跟你介绍了,这是我男朋友谭宗明,是晟煊集团的总裁。我之前都不知道他也来了,他也是,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说是要给我一个惊喜。” 林曦的笑意有些勉强,谭宗明,她听说过这个人,晟煊集团的邀请函还是她亲自写的。 怪不得元宁之前一直在沪市没有回家,原来就是因为这个谭宗明。 “原来这位就是谭总啊,没想到晟煊集团的总裁这么年轻,之前一直听说过谭总的大名,只是没缘分见面,没想到谭总竟然是我们小元的男朋友。不知道,谭总和我们小元谈了多长时间了?” 谭宗明听出来林曦语气中明显的试探,他搂着元宁的腰,“我和宁宁认识也有大半年了,不过我们是一个月之前才开始恋爱的,我也听宁宁说起过林小姐,林小姐和我们宁宁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是吧。” 一个月,那算起来顾家恐怕对元宁谈恋爱这件事也不知情,林曦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说实话,虽然两家是联姻,但是顾青对她实在是不错,顾青在京市的富二代里面也算得上是最顶尖的那一拨了。比起她那几个给年过半百的政客做续弦的堂妹和被嫁给new money家没有继承权还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浪荡子的亲妹妹而言,她的婚姻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如果顾青和顾家不是故意骗他们家,那么顾家和林家已经订婚,事已至此,他们也不能为了元宁这个不可控因素的变化直接取消这桩婚事。而且,她自己的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了,她希望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妹妹,可以比她要自由和幸福一些。 “这样啊,谭总和我们家小元真是郎才女貌,谭总,我一直拿小元当我亲妹妹一样看待,小元这孩子从小就乖巧善良又天生聪颖,大家都最喜欢她,你可不能辜负我们小元。” 林曦类似于警告一样的话并没有让谭宗明感受到冒犯,他也很高兴这位林家大小姐对他的女朋友有几分真心。 “这是当然,林小姐放心,我好不容易才追到我的女神,我当然会好好对宁宁。对了。还没有恭喜林小姐今天订婚呢,谭某在这儿先祝林小姐和顾先生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谭宗明的祝福和他对元宁的真心维护让林曦的脸色没有那么难看,她把元宁拉到自己身边,交代了她的小妹妹几句。 “宁宁啊,谭总是沪市人,谈恋爱是谈恋爱,可是元家的根基在京市,要是日后你们真的结婚了,最好说服谭总来沪市发展。而且这样,要是你日后受到了欺负,姐姐也好帮你讨回公道不是?” 一向以端庄大方示人的林曦难得露出了狡黠又顽皮的笑,起码在此刻,元宁知道她的这个大姐姐是真心为她着想,不夹杂任何的利益和算计。 元宁看着姐姐的笑容,一向冷静自持的她不知为何突然间想规劝姐姐一句。 “林曦姐……如果可以的话,你和顾青哥订婚之后要不还是去美国把你的博士学位读完吧,我听说你本来都已经开始在读博士学位了,是因为林家需要你和顾家联姻才把你急着叫回来的。现在反正你们已经订婚了,回去接着读书应该也没有什么影响,而且……姐姐你一向很聪明,应该不难看出来,顾家的订婚宴,办的已经有些出格了吧。” 元宁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放的很低,如果不是林曦一直都在很仔细的听元宁说话,恐怕都听不见她说话的声音。 林曦的笑容冷凝了一秒,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又切换成了温柔贤淑的样子。 是啊,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她原本就是林家天赋最好的孩子,她的弟弟妹妹都是要花钱资助才能勉强上个说得过去的学校,可是她却是当年实打实的沪市文科状元。 明明当年她可以去读她喜欢的法律专业,她也梦想着可以和爸爸一样在政坛上有这样大的成就。可是爸爸为了让她更符合京市上流社会对儿媳妇的要求,强迫她放弃了自己从小到大的梦想,只是单纯的因为,害怕她锋芒太过,因为自己太过于优秀而让那些不如她的男人们忌惮她。 她永远记得,她的父亲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林家的所有人脉和资源,全都会由她那个蠢出升天的弟弟继承,而她,只能成为林家花团锦簇之下的养料。 她当时也觉得荒唐可笑的厉害,爸爸说的这样理直气壮的折辱她的梦想,甚至不给她反应过来的时间就把她送到国外去学音乐。 她怎么没有想过拒绝,可是她拒绝不了她的父亲,就像妈妈说的那样,她已经接受了林家给她提供的这么优越的物质条件,她已经生在了罗马。 她不能既要又要。 “我……小元,你知道的,我没有办法拒绝林家对我提出的要求,他们是不会放我回去读书的,他们需要的不是一个博士,而是一个有林家血脉的顾家儿媳妇。 而且,就算我告诉他们我觉得不对劲,能有什么用呢?他们不会听我的,反而会觉得危言耸听,我也知道爸爸最近在官场上做的小动作,可是我不能劝他。不过小元你放心,我知道元伯父对我爸爸已经有提防了,爸爸和顾伯父的动作,是不会影响元家的。” 林曦的笑容真的很温柔,可是这一次,元宁看出来了姐姐温柔的笑容下无奈的妥协和无尽的苦涩。 “姐姐,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可以尽管来找我,或许我帮不了林家,可是起码,我可以拉你和顾白一把,” 元宁关切的眼神和真挚的话语让林曦很是动容,她的亲妹妹尚且不会为她想这么多后事,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小朋友却可以为她留出一条后路,她怎么能不感动。 她从小到大最羡慕的人就是元家这个比洋娃娃还要精致漂亮的小妹妹,她拥有自己拥有的财富和地位,但是却远远比自己要自由和快乐。 元宁是元家唯一的女儿,是元家长辈一起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长大的继承人,即便她在少年的时候因为极佳的艺术天赋选择了她父母没有预想到的道路,她的父母也没有责骂过她,反而很支持她的梦想。 现在她成了商人,元宁不要的属于元家的政治资源被她大方的让给了元家的小叔叔,她是自由的,是不被约束着的真正鲜活的生命,是林曦想要成为的样子。 第46章 欢乐颂(四十六) 仪式正式开始之时,台下诸人如何各怀鬼胎不提,台上的一对男女看上去实在是活脱脱一对珠联璧合的神仙眷侣。 和顾青认识那么久,元宁对这个住在隔壁的哥哥不说是十分了解,但也是能猜到个七七八八他的情绪。这样灼热又专注的眼神,在顾青遇见林曦之前,她从来没有在顾青的眼睛中看见过。 林曦是八面玲珑的林家大小姐,即便她的心中有鸿鹄之志,此刻看上去也像是心甘情愿的嫁给心上人愿意洗手作羹汤的样子。 台下的元宁轻轻叹了一口气,留意到自己女友不太美妙的情绪,谭宗明立刻将她的手抓的更紧了一些。 “宁宁放心,你我和他们不一样,我绝不会干涉你的自由,也不会让你为了我牺牲任何东西。” 此刻谭宗明的誓言有几分可信,元宁不知道,说到底,她对谭宗明的感情和信任都远远没有到那一步。 不过即便他违背誓言也算不得什么,元宁不是依附于别人的菟丝子,她自己就是擎天之柱。 知道小姑娘心中的顾虑,谭宗明将心中的苦涩按下不提,想着他总能等到元宁对他彻底打开心扉的一天。他不会觉得元宁在感情中的保留有什么错,他只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够多,不够让宁宁对他有十分的信任。 他已经盘算好了,谭家在晟煊集团的股权有80%,而他一个人的股份就有60%,他会将这其中的一半作为他的诚意,等回了沪市就作为礼物送给元宁。 今天因为谭宗明在元宁身侧的缘故,顾白在整个订婚宴上都神情恹恹,一副萎靡不振又满心委屈的样子。 他比姚滨更了解元宁,毕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呢交情。元宁这么清楚明白又干脆利落的拒绝了他的示爱,不留一点余地,几乎是完全斩断了他们之间联姻的可能性。 他在所有人的视线都停在台上的那对璧人之时,稍稍地挪到了元宁身边,把她旁边本来站着的谭宗明给挤到了后面。 “宁宁,哥哥和林曦姐订婚宴结束之后,你应该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走了吧?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沪市啊,我跟你一块去,咱们的分店都已经筹备好了,就等咱们去沪市之后剪彩了。” 顾白表情自然,语气熟稔,好像之前的表白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们依旧是亲密无间的青梅竹马。 “应该就下个礼拜吧?我还有几家长辈家里没去拜年,下周天你跟我一块去我小叔叔家,拜完年之后咱们直接去机场。你给我少拿点衣服,我起码有三个箱子要带,都是易碎的玩意儿,不能邮寄,我一个人可提不动。马上就到春天了,再不回去定下春天show的新品主题,公司的股票又得跌了。 而且我也有点想安迪了,也不知道她过年过得怎么样。” 顾白只要不发癫,他就永远是元宁的小弟,看顾白终于恢复正常了,元宁也松了一口气。 自从那天顾白和她表白之后,这小子已经连续半个月没有联系过自己了,这种事情放在从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要是在平常,顾白恨不得一天给她打八个电话,就连路上看见一只狗都得拍下来问她可不可爱。 一时间耳边没有顾白的声音,元宁还有些不适应。毕竟在欢乐颂里还有个邱莹莹一直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给她转移视线,回了家里,她的朋友都是端庄大方的,偶然有几个热闹的朋友现在也都在国外没有回来。 听安迪说她们几个姑娘过年前还一起和樊胜美回了她的老家解决了樊大姐家里的那些拖她后腿的无良亲戚,还有一些一直在因为樊胜美大哥的债务勒索樊胜美的地痞流氓。 这一次,一向不靠谱的曲筱绡倒是难得帮了大忙,安迪认为这伙樊胜美大哥的债主还会再上门勒索,江湖经验颇丰的曲筱绡表示处理这类事情的最后办法就是找个当地的地头蛇,从中调解。 曲筱绡的话让安迪茅塞顿开,她突然想到她之前在一个酒会上认识的包奕凡就是这里的地头蛇。所以安迪就打电话给了包奕凡,包奕凡也算靠谱,找到了当地颇有威望的老姜,调解了此事。 在元宁身后的谭宗明搂住元宁的腰,笑着和她说:“你就知道担心安迪,你都天天给安迪发信息了还不放心她,安迪好的很。你怎么不知道担心担心你的正牌男友我是怎么过年的,我一个人在沪市天天想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想的都心疼,要不是我过来找你,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见到我的女朋友呢。” 在自己男朋友略带控诉的眼神中,元宁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谭宗明的手心,又向顾白正式介绍了谭宗明。 “对了顾白,这是我男朋友谭宗明,你还没见过吧?” 元宁怕顾白还惦记着他俩的那档子事儿,还特意亲密地挽住谭宗明的手臂。 顾白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谭宗明的手段绝对不是姚滨那个初出茅庐的富二代能比得上的,起码谭宗明这个名字在沪市,可以说得上是如雷贯耳。 他打听过谭宗明是安迪的同学兼上司,十有八九,谭宗明是通过安迪认识的宁宁,安迪的朋友,也难怪宁宁会格外优待一些。 “谭总,初次见面,请多关照”,顾白的笑意不达眼底。 第47章 欢乐颂(四十七) 谭宗明和顾白之间针锋相对的火药味元宁怎么可能闻不到,只是她实在是不想花心思调解这两个男人心里的弯弯绕,现在她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搞清楚爸妈对顾家和林家的态度。 顾家的订婚宴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波涛汹涌,不过京市的这一切都和元宁无关了,在和顾家长辈还有这对新婚小夫妻告别之后,元宁就离开了这场荒唐的订婚宴。 在谭宗明的死缠烂打之下,元宁最后还是妥协了,带着谭宗明一块回了自己家里。 反正他已经被她爸妈骂了一整个年假了,现在脸皮已经厚到可以媲美城墙了。 这次来京,谭宗明更加清楚的知道了元家这个京市大小姐有多招人待见,他的情敌加在一起都可以绕故宫一圈。为了不让自己太快被元宁抛弃,谭宗明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元家父母先见个面,就算不能订婚,也起码在家长面前留个好印象。 而且他比元宁大十二岁,他上高中的时候,他的小女朋友还在幼儿园扮家家酒。因为年龄问题,他可没少被元父元母针对。这次见面,只希望他们能看见他足够有诚意的份上,能够对他稍微友善一丢丢。 在元家门口,元宁看着眼神迷离,手心出汗的谭宗明没忍住笑了出来。平时看上去叱咤风云的谭总,竟然在见家长这件事情上这么紧张,这和他的性格和脾气实在是不太相符。 “老谭,你紧张什么呀?反正我爸妈本来就不喜欢你,再差能差到哪里去,最多骂你一顿不得了了。” 幸灾乐祸的小姑娘太过于嘚瑟,谭宗明在她的头上轻轻敲了一下,示意让她安静一会。 “宁宁啊,要是咱爸妈不喜欢我,让我俩分手怎么办?” 元宁傲娇地把头撇到一边,“那我就跟你私奔好啦,不过那你可得养我,我可能花钱了,你那点子小金库,估计都不够我折腾几年的。” 听到了自己意料之外的答案,谭宗明既欣喜又激动,没想到自己在宁宁心里的地位比他想象中的要高一点。 “那我可得好好赚钱给我的小公主买城堡了。” 元宁之前和爸妈知会过,说她的男朋友今天估计要上门拜访一下,此刻元家的两位主人已经在会客厅正襟危坐等着他们的宝贝女儿第一个带回来的男朋友了。就连元家的小叔听说他们家的大小姐谈了恋爱还要带回家,也从家里赶了出来。 要是说元父原来对谭宗明这个沪市商圈传奇抱有欣赏和赞扬的态度,现在他就恨不得直接把谭宗明丢到缅北去了。 他还调查过谭宗明的私生活,在遇见他的宝贝女儿之前,谭宗明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就没有断过,虽说被他正式承认的女朋友不多,但是每次出席酒会,陪着他的女伴可都不一样。 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他捧在手心的宝贝女儿。 而且谭家只不过是个商人,家里虽然有些资产,可是也远远比不上元母家里生意的规模,最多算个地头蛇。远远比不上元家底蕴深厚,传承百年。 等谭宗明做好心理建设被家里的阿姨迎进会客厅之后,元家父母审视的眼神让他心里有些发凉。 虽然是他毕竟是个事业有成的商人,和政坛大佬见面的机会也不算少,但是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到每天新闻联播上面的人,还是以未来女婿这样本来就招人讨厌的身份,谭宗明到底还是觉得有些瘆得慌。 “伯父伯母好,我是谭宗明,是小宁的男朋友,今天贸然造访,打扰到伯父伯母了。” “知道打扰还来?”元父冷哼一声,眼神凌厉,表情严肃。 向来和婉的元母对谭宗明的态度也没有好到哪去,“谭总的年纪,和宁宁的小叔叔也差不多大了吧。” 小叔元朗站在他大哥的身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的宝贝侄女带回来的男朋友。 他在沪市官场上沉浮多年,和谭宗明也是有多年的交情了,前天还称兄道弟的,今天这小子摇身一变,成了他的侄女婿,还一直瞒着他到现在,真是有意思。 “就是啊谭总,你说咱俩也认识那么多年了,前段时间在沪市还在酒会上见过,当时还跟我称兄道弟的,现在又来我们家以我侄女男朋友的名义拜访,你是真能瞒啊。” 元宁看她小叔叔也来凑热闹,有些担心的握紧了谭宗明的手,感受到谭宗明手上微微的一层薄汗,元宁觉得他又好笑又可怜。 “好了小叔,别为难他了,是我不让他公开我和他之间的关系的,那时候我觉得我们刚刚开始,还有太多的不确定性,没有必要太过于张扬。爸妈,让宗明先坐下吧,总不能让我们俩站着说话的,我都站大半天了。” 元母元父对谭宗明再怎么不满,他们的宝贝女儿都已经表现出来对谭宗明的维护,他们也不敢继续多说什么。毕竟天大地大,元宁最大。 谭宗明知道这点刁难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开胃菜,所以虽然心里发苦,但是表面上也没有太过于激动的神情变化。毕竟,他的爱人在他的身边,坚定的,温和的握住了他的手。 “伯母叫我小谭就好了,我知道我还有很多方面做的不够好,不能让伯父伯母们满意,但是我是真的喜欢宁宁,我从见到她的第一面就喜欢她,是我死缠烂打才追到的宁宁。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宁宁,我已经将让人拟好了合同,我名下有晟煊60%的股份,我会把这其中的30%作为我的诚意送给宁宁。如果日后我有辜负宁宁的地方,这些就当是我对宁宁的赔礼。 我知道这些对于元家来说不算什么,可是目前为止,这的确是我能拿出来的最大诚意。” 看见谭宗明从公文包里面拿出来的合同,别说元父元母了,就连元宁都愣了一下。 不是,她就跟谭宗明谈个恋爱,谭宗明怎么那么大手笔?有点子离谱了吧?这让她很有压力的好吗? “你确定要把这些送给宁宁,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有了30%的合同,元家甚至可以直接控制你的晟煊集团。” 元父放下合同,审视着谭宗明,企图在他的脸上看见任何一丝不满和后悔,不过没有,一点都没有。 元家看见了谭宗明的诚意,对他的态度也稍微和缓了一些,虽然只是很少的一些,但也足够让谭宗明高兴了。 元宁当然不缺谭宗明的这几十个亿的钱,可是正如他所说的,这是他的诚意,是他前半生成果的整整一半,他愿意将他的荣耀和成果和他的爱人共享。 谭宗明有惊无险的度过了这一关,从元家出来的时候,他甚至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第48章 欢乐颂(四十八) 和顾白一起回到京市之后,元宁都没来得及回家,第一时间就去了公司,在公司看了一整天资料之后,她迅速的召开了会议,为这一季的春季新款设计提出意见,安排新品发布会的时间。 在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距离元宁回沪市的这天已经过去了三天。 谭宗明也知道他的亲亲女友是个事业脑,作为一名合格的男朋友,谭宗明也没有在这个时候无理取闹,而是在这几个晚上每天都在元宁的工作室陪元宁一起看合同,研究最近的时尚动向。 谭宗明虽然对时尚的敏感度不高,但是他对股票的敏感度高啊,偶尔他的一些意见对元宁来说也是一种新的思路。 “终于整完了~老谭,做生意真是累,我都想回去接着当大小姐了。” 元宁伸了个懒腰,在谭宗明的怀里开玩笑的说着话。 谭宗明看着元宁虽然憔悴但仍然美到惊人的脸,心疼的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不用回家,在我这儿,你也是我的大小姐。不过比起大小姐,我觉得我的宝贝应该更喜欢元总这个称呼。” 元宁环住谭宗明的腰,在他怀里仰起头亲了一下他因为疲惫冒出一点儿胡须的下巴。 “知我者,老谭也。行了,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 谭宗明突然间想起了一件有关安迪的事情,安迪因为宁宁最近忙于工作所以一直没有和宁宁提,可是依宁宁的脾气,应该不会高兴安迪这么大的事情还瞒着她。 “宁宁,有一件事,安迪让我别跟你说。” 安迪?元宁一听见安迪的名字立刻从谭宗明怀里站了起来,安迪怎么了?安迪有什么事还不能让她知道? “什么事儿?好家伙,我这才回去一个月,安迪就什么事儿都不跟我说了,不行,我要回去跟她吵架,太过分了,你快点给我老实交代。” 谭宗明沉思了片刻,想起这件事,他也觉得有些造化弄人。 “唉,这事事关安迪的身世,安迪的父亲找到了,你恐怕也知道这个人,魏国强。” 元宁听到魏国强这个名字之后皱了眉头,过了好半天她才从记忆中的犄角旮旯扒出来这么一个人。 魏国强,大学教授,着名经济学家。按理来说,一个学者应该不值得元宁注意,可是谁让魏国强有个在书画界赫赫有名的岳父——何云礼。 作为一名曾经的美术生,不知道何云礼有显得有些太孤陋寡闻了。何云礼是着名画家,家财丰厚,只是,他们怎么会和安迪扯上关系。 而且,依何云礼和魏国强的势力,如果他们想找到丢失的女儿和外孙女,怎么会等到现在? 看着元宁在沉思,谭宗明就知道元宁恐怕是想起来了这号人物,他仔细的和元宁解释到: “安迪的外公家是当地颇有名望的地主,你也知道,那时候的时代背景实在是特殊,所以安迪的外公何云礼在那个时候娶不到合适的女子,所以只能跟一个外地逃荒精神有点不正常的女人结了婚,之后就有了安迪的妈妈。 而安迪的父亲魏国强是在那段时间知识分子上山下乡运动中来到的黛山,在那里他和安迪的母亲相爱又结了婚。不久,国家又恢复了高考,在之后就是魏国强考取了上海的大学,安迪的母亲支持也他去念书,谁知道在此以后,魏国强就没有再回过黛山。” 元宁越听越觉得愤恨,魏国强怎么能这么对安迪和她的妈妈,魏国强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还不是借着何云礼的东风,魏国强这个渣爹不管安迪也就算了,何云礼这个做外公的是死了吗? “所以,魏国强这是考上大学之后抛妻弃女了?” 谭宗明料想到了元宁的反应,她和安迪是那么好的朋友,知道了这件事恐怕会和安迪一样崩溃。 “是,那个魏国强说,因为安迪的妈妈有遗传性的精神病,有一次,安迪的妈妈不慎失足落水,在此之后就不停的低烧,他陪着安迪的妈妈到处求医问药都不见好转。也因为这次落水,安迪她妈妈的神智越来越不清醒,不堪忍受的魏国强不知道安迪的妈妈已经怀有身孕,于是就狠心离开了她。而安迪的外公随后也逃离了黛山,三十年来一直和魏国强生活在一起。” “什么?”元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个世界上哪里有抛弃女儿的父亲? “你别告诉我,何云礼因为他的女儿有精神病,所以不管他的女儿了?” 在谭宗明的安抚下,元宁冷静了一会,其实仔细想想,何云礼和魏国强做出这种天妒人怨的事情也是有迹可循。 安迪和她的妈妈本来就不是因为相爱而产生的爱情结晶,何云礼为了躲避动乱,在那种情况下不得不选择一个从外地逃荒而来的患有精神病的女人。 而魏国强也是因为下乡,想为自己寻求一个庇护,才找上了安迪的妈妈。 可是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不是吗?为什么选择之后又不对安迪母女负责呢?他们要是有骨气,真的像他们表现出来的这样清高,他们明明可以不和他们所谓的“不爱”的女人在一起,又当又立,实在是让人作呕。 “何云礼已经去世了,人都没了,一切恩怨也就随风而去了,不过魏国强,安迪不会和这种父亲相认的,我了解安迪。” 第49章 欢乐颂(四十九) 元宁知道安迪自从知道魏国强是从魏渭那里得到了有关她的消息之后就立刻和魏渭分了手,后面无论魏渭怎么样挽留恳求都没有用,安迪这次是铁了心要和魏渭分开了。 尤其是在后来安迪想给魏渭最后一个机会,想让他看清楚自己心里的自私和对安迪的不信任的时候,魏渭歇斯底里的叫声让他知道自己暴露出来的潜意识,被安迪她一眼就看穿了。 魏渭知道自己在安迪这里再无可能,心灰意冷之下只能黯然离开。 回了欢乐颂之后,元宁和谭宗明先把自己的东西放回了家,又把给小姐妹的礼物整理出来之后,她就立刻敲响了安迪的房门。 因为魏渭和安迪父亲的事,谭宗明也害怕安迪的精神状态受到影响,就索性给她放了长假,好让安迪能够好好休息。 门打开之后,元宁一看见安迪苍白又病态的脸色就心疼的不得了和安迪认识那么多年,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安迪这么无助的样子。 “安迪,你还好吧?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也好早点回来陪你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还想让老谭瞒着我不成吗?” 在最好的朋友担忧的眼神注视之下,安迪勉强的扯出了一个笑容。 “没什么大事,你和老谭快进来。” 元宁猜到最近安迪估计都没什么胃口吃饭,特意给她外卖了一份私房菜做的清粥。安迪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体素质,再不吃些什么补充体力就要晕过去了,所以也没有拒绝元宁的好意。 “安迪,你放心,你如果不想那个什么劳什子魏国强来打扰你的生活,我可以和小叔打一声招呼。他前三十年都没有管过你,现在突然间不知道被魏渭从哪儿犄角旮旯扒出来要做你爹,他想得美。” 元宁义愤填膺的帮安迪打抱不平,生而不养,算什么父母。 安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元宁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她永远都有和全世界为敌的底气。安迪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恨魏国强,理智上来说,魏国庆和何云礼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对于没有抚养自己的这个问题上,他们固然有错,但是也有理由。 但是从情感上来说,幼年丧母,和自己的亲弟弟分离多年,后来又漂洋过海,被白人家庭收养,多年来寄人篱下,还要适应和自己的童年完全不同的环境。安迪的确聪明,可是当时的她也只是一个孩子,她没有办法承受得了那么多的痛苦。 她不是冷漠无情,只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在发挥作用罢了。 “不用了宁宁,我不想见他,可是我也不愿意恨他,爱与恨对我来说都是太奢侈的东西了,它们离我太过于遥远。” 看安迪生无可恋的样子,元宁再一次在心里把魏渭,魏国强,连带着已经去世的何云礼都给谴责了一遍,就连老老实实在一边坐着的谭宗明都收到了牵连。 “你也是,安迪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也不告诉我一声,等我过完年回来了才跟我说,你不知道安迪是我的好朋友吗?” 无辜的谭宗明想要为自己辩驳几句,但是一想到正在气头上的女朋友有多么的可怕,又默默地坐了回去。 安迪看着谭宗明委屈的样子,颇有些哭笑不得,“好了宁宁,你怪老谭做什么?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而且是我让他不告诉你的,我知道你在家的烦心事儿已经够多了,不想再打扰你。我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过年的那段时间我在泰国普吉岛旅游,谭宗明就算想管我也找不到我啊。” “去普吉岛?怎么你跟我说过?你一个人去的吗?” 元宁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不是,怎么她就回了一趟家,安迪这么多事儿都瞒着她。 安迪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说实话,“不是我一个人,我一开始是准备一个人去的,等我到普吉岛的时候,包奕凡跟过来了。” 元宁狐疑地看了一眼谭宗明,安迪什么时候和小包总这么熟了,谭宗明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在谭宗明看来,和他有些交集的小包总虽说花心了一点,但是可比魏渭这个瞻前顾后,以自我为中心的男人靠谱多了,要是安迪真的和小包总在一起了,他还能放心一点。 以小包总的情商加上安迪的智商,的确是非常合适的一对。而且小包总家庭幸福,要是安迪和小包总在一起,还能稍微弥补一下童年的创伤。 “算了,不说那些让人头疼的事儿了,安迪,我给你带了京八件还有一些京市的特产。对了,我妈妈也给你买了一些小礼物,我也给你带来了,快过来拆礼物。” 元宁是个精神内核很强大的姑娘,她在安迪的身边,连带着安迪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谭宗明看他的亲亲女友和安迪看上去像是要彻夜长谈的样子,也很识趣的没有打扰,只是为两个女孩儿准备好了咖啡,给宁宁的腿上盖好了小毯子之后就离开了。 “你别和安迪聊太久,这几天在公司里都没怎么睡觉,你得好好休息一下了,明天早上我就不叫你起床给你做早餐了,等你休息够了给我打电话,我接你去吃甜品。”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回去吧,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 元宁傲娇地摆了摆手,都不回头看谭宗明一眼。 谭宗明无奈的笑了笑,冲着安迪做了一个拜托的手势就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安迪家。 陪小女朋友处理太久show的工作,他自己的晟煊还有好多合同没有签字,他的cfo安迪又还在失恋的阴霾之中,他还得苦哈哈的回去自己一个人接着加班。 安迪看热闹一样的看着谭宗明在短短两个月之内完成了从霸道总裁到居家好男人的转变,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等谭宗明走后,她促狭地开玩笑说: “宁宁,还是你会调教人,看老谭现在一副二十四孝好男友的样子,真是稀奇,真应该给他录下来给那些在公司里被他push的员工们看看。” 元宁靠在安迪的身上,享受着大美人的头皮按摩,舒服的都想哼唧出声。 “那他本来就比我大一轮,让着我点不是应该的吗?而且我这种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美女都已经给他做女朋友了,他还想怎么了。安迪你都不知道他有多离谱,大过年的赶到我家里去,非要见我爸妈,我这才跟他谈了多长时间就要见家长,实在是太可怕了。不过更可怕的还在后面,我爸爸竟然被他一通忽悠还真把我这个宝贝女儿给卖了,果然你们这种做生意的就是心黑。” 安迪也没有想到老谭的进展竟然这么快,她又拉着元宁吃了好久的瓜之后,一时间那些她烦恼的事情竟然都被她丢到了九霄云外。 第50章 欢乐颂(五十) 在元宁回欢乐颂没多久之后,22楼的其他小姑娘也都结束了快乐而又短暂的年假,陆陆续续的回了欢乐颂。 最先回来的是樊胜美,不过她的脸色可不是太好看。 安迪这里肯定是听不到什么有关樊胜美的八卦的,这姑娘现在自己都down的很,元宁又是耍宝又是卖萌,才好不容易让她心情好一点。 元宁暗戳戳地给小蚯蚓发了信息,斥责她这个游走在八卦一线的欢乐颂记者竟然传递假消息。 不是说樊姐和她的老同学王柏川在一起了吗?为啥樊姐这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怨气这么重,她看上去比刚刚分手还和渣爹相认的安迪还要再颓唐几分。这哪里像是谈恋爱了,明明像是分手了一样。 邱莹莹接到了元宁的电话之后立刻马不停蹄地给元宁恶补关于22楼的大瓜,因为元宁一整个年假都在休息和拜年,空闲时间也被她那些埋怨她几年不回家的好朋友给填满了,以至于元宁吃22楼的瓜都只是吃的断断续续的。 “你不知道,王柏川的妈妈找樊姐了,她说樊姐有个长期卧病在床的爸爸,有个不学无术,到处惹事的哥哥,还有个看样子得由她抚养的侄子,这么大的拖累,说他们家王柏川负担不起。王柏川妈妈当时说的可难听了,樊姐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听着都生气,她说樊姐是个无底洞,所以让樊姐放过自己的儿子。 宁宁你听听她说的是什么话,什么让我们樊姐放过她儿子,明明是她儿子死缠难打的追我们樊姐,我们樊姐看他心诚,人也老实这才接受了她。 虽然说樊姐肯定没有你这种大美女好看,但是放在咱们沪市,那也是上层的美女啊,想要什么富二代不行?咱们樊姐跟他谈恋爱,还是樊姐委屈了呢,樊姐都没开始说什么,王柏川他妈妈倒是冒出来了,真是气死我了。 你都不知道,本来樊姐就有些害怕不愿意见王柏川父母,结果倒好,人家找上门了。” 邱莹莹说的清楚,元宁也听明白了,估计这次樊姐是真的被王柏川打动了,想和他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王柏川他妈妈知道了他们俩的事情,突然间冒了出来拆散了这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樊姐虽然家境差了一些,但是她这人还是很优秀的,从小到大因为一张还不错的脸和较高的身材一直都是校园里面的风云人物,出了社会之后做了hr也是如鱼得水。 以樊姐的自尊心,哪里能忍受得了被男朋友的妈妈指着鼻子骂这种事,而且是拿樊姐最不愿意提起的原生家庭说事儿。 樊姐的心估计已经凉透了,她本来就因为家庭原因,不敢去见男友的父母,结果被如此奚落一番,所有的幸福都被打回了原型。 元宁可以想象,现在的樊姐心里有多难过。 元宁看了一眼在做数独放松心情的安迪,又听着耳机里面邱莹莹的叽叽喳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之后敲响了樊姐的房门。 都是邻里邻居的,而且她也蛮喜欢樊姐这种仗义又坦率呢性格,能说几句话开导一下她,也是小姐妹之间的情分。只是看来,估计今天不能和谭宗明吃饭了,不知道老谭知道了之后会不会又要委屈了。 “樊姐你在吗?我是宁宁啊,我从京市回来了,给你们仨都带了一些京市的特产,快点开门,重死了。” 元宁没有给樊姐打电话,而是直接走到了2202,估计这会子樊姐也没有什么心情看手机。 在屋里面正在看着自己曾经和王柏川的合照落泪的樊胜美听见了宁宁的声音之后立刻擦干了眼泪,又快速的去卫生间擦了一把脸之后才给元宁开了门。 “宁宁?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估计得过完年半个多月才能回来吗?” 樊胜美说话的时候还带着一点哭腔和鼻音,美人垂泪,好不可怜。 在元宁面前的樊胜美一向都是爽朗大方的,之前过年的时候樊胜美遇见的窘境元宁也没有亲眼目睹,现在猛的看见樊姐这样脆弱的样子,元宁在心里吓了一跳。 “我这不是想你们了嘛,所以就早点回来啦,樊姐不想我吗?” 元宁贴心的没有提起王柏川的事,只要樊姐不说,她就不会主动提起樊姐的伤心事。 樊胜美也很喜欢元宁这个漂亮到不像话还一点都没有官二代架子的大小姐,起码因为元宁和安迪的缘故,王柏川的公司都受了不少积极的影响,就连她也连带着被王柏川高看了一眼。 “怎么会?我们前几天还在说呢,说宁宁在家里乐不思蜀了,说不定都不愿意回来了,还说想着要是开春你还不回来,我们去京市找你玩呢,快进来快进来,这刚开春,外面还冷。” 樊胜美不愧是沪市的资深hr,就算现在心情已经跌落了谷底也要维持表面的体面和友好。看见她这个样子,元宁当真是有些心疼了。 樊胜美这段时间自从回了沪市欢乐颂之后就一直深入简出,因为还没有开始上班,她也没有这种功夫打扮自己,整个人显得十分素净。 元宁把给2202几个姑娘的礼物放在桌子上之后就不容樊胜美拒绝给她拉到了自己家里,2202现在的空气实在算不上好,樊姐也不能在她那个憋闷的小房子里待太久。 “樊姐,我做饭的水平你也知道,估计就算吃不死人也得进医院洗胃,所以这是我给你外面点的海鲜粥,是谭宗明最喜欢吃的一家私房菜做的,我觉得味道还不错,你吃点吧,你看看你的气色,像是被吸干了精气一样。” 回了自己家里,元宁觉得自在多了,樊姐也经常来23楼,所以元宁家里也备着给樊胜美的家居服和鞋。 樊胜美有些哭笑不得,宁宁这孩子把她拉上来之后就强迫她去浴室泡了个澡,还给她用了一整套的贵妇级别护肤品,美其名曰:让樊胜美回归巅峰状态。 不得不说,空了太久的肚子,樊胜美乍一闻到香气浓郁的海鲜粥还真的有些饿了。 樊胜美刚才一直强忍着心中的泪意,可是在喝了一口粥之后还是没有忍住扑到站在她身边的元宁怀里哭了出来。 看樊胜美终于哭了出来,元宁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哭出来就好,哭出来起码不用把情绪憋在心里,刚才看樊姐憔悴的样子,她还真担心樊姐出什么事。 元宁不记得过了多长时间,大概起码有个半个小时吧,樊姐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从巨大的悲伤和失望中走了出来。 她刚准备和元宁说关于她和王柏川的事情,元宁就把又热了一遍的海鲜粥端了出来。 “我不管你要和我说什么,总之,先吃饱了肚子再说。” 在元宁的逼迫之下,樊胜美还是皱着眉头喝完了大半碗粥又吃了半笼小笼包之后才缓缓开口,说自己和王柏川是如何在一起的,又说她的心里是有如何的顾虑的。 “宁宁,姐真的很少真的把一个男人放在心里过,在之前的那三十年,姐一直觉得男人只不过是我跨越阶级,让我能够养活我和我爸妈,让我能在沪市安身立命的工具罢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王柏川对我是不一样的,他看见我光鲜亮丽的样子,也看见过我最窘迫的样子,他知道我的家境如何也没有嫌弃过我。我是真的想要和他好好谈一场没有任何利益纠葛的恋爱的,可是为什么每次又冒出来一个他妈妈呢?我好像总是离我想要的幸福都差那么一点,就差一点。” 樊胜美大滴大滴地掉着泪珠,她身上的悲伤几乎快凝结成了实质。 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感同身受,元宁从来没有这种因为分手而撕心裂肺的感觉,也不会有被原生家庭拖累的负担,她没有办法完完全全的共情樊胜美,只能在她需要的时候站在她的身边,给她提供一个怀抱。 “樊姐,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日子离了谁都要接着活下去,你又不是没了王柏川就活不下去了,干嘛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折腾成这个鬼样子。这样,我晚上带你去蹦迪,咱们去认识新的帅哥,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对了,你喜欢一米九呢腹肌男不,过两天我公司有个优秀,带你去看我们公司的模特。你只要跟他们说你是我朋友,他们绝对一个二个的都排着队要做你男朋友。” 元宁搂着樊胜美,和她说一些逗趣的话,希望她的邻居能够稍微开心一点。 事实证明,作用是有的,就是不太明显。 樊胜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大小姐安慰人的时候这么硬核。 “小宁宁,你这说的,姐都不知道该不该接着哭了,要是谭总知道你们公司有那么多帅哥,不得天天24小时的盯着你啊!对了,你和谭总在一块儿两个多月了,竟然到现在还不跟我们好好交代你们俩的事儿,要不是曲筱绡嘴快,我都不知道你谈恋爱了。” 元宁耸了耸肩,谭宗明哪能一天到晚的盯着她,她能暂时为了谭宗明拒绝别的帅气小男生已经是她仁至义尽了。 “樊姐,你看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对于她和谭宗明的事情,元宁也不知道要怎么说,难不成要说她色迷心窍,一时喝多了把人家睡了人家非要她负责? “我和谭宗明有什么好说的,反正他对本小姐图谋不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这不是正好空窗期,给他个机会试试嘛。不过你还别说,我之前以为像谭宗明这种年纪大的谈恋爱可能体验感不太好,谁知道他还挺靠谱,我现在有点子喜欢爹系男友了。樊姐,要不我也给你介绍个爹系男友吧?王柏川这种,实在是有些太不成熟了,还要听他妈妈的话。” 一说到王柏川,樊胜美又开始emo了起来,说实话,她对王柏川是难得动了真感情了,她正在兴头上,这样乍然结束,她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适应。 “其实我也不能全怪他,我家里的这种情况你也知道,但凡是个明智的父母恐怕都不能接受我这种儿媳妇。宁宁,我只是觉得有些委屈,出生又不是我自己能够选择的,我已经尽力的从这个泥潭里面爬出来了,可是他们毕竟是我的父母,对我有生养之恩,我总不能真的对他们不管不顾吧?” 元宁点了点头,樊胜美虽然从小在家里是不受重视的那一个,可是她对她的父母还是有感情的。她知道难以割舍的这份血缘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也知道自己的父母和哥哥是什么样的人,可是她做不到彻底的断开这份关系。 “我明白,樊姐,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是说实话,我觉得你不应该直接给王柏川判死刑,我听说自从王柏川妈妈找上你之后你就把他拉黑了,王柏川也算是有心,他到处联系你的朋友想找到你,他的电话甚至都打到安迪这里来了。”元宁顿了顿,想着自己想说的话可能有些理想主义,可是万一呢。 “樊姐,我说如果,如果他愿意和你一起面对你的原生家庭呢?如果他愿意为了你说服他的父母呢?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的,我也知道在你心里也有王柏川的一席之地,在这个物欲纵流的时代中,一份真挚的感情真的非常难得。樊姐,答应我,别轻易放弃,也不要这样简单的就否定自己,就算是给你们俩彼此一个机会。” 元宁一向都是对她的小姐妹劝分不劝和的,反正世界上男人千千万,不行咱就换。 可是樊胜美这种情况不一样,王柏川对樊姐喜欢了很多年,樊姐也好不容易对一个男人敞开心扉,他们不应该这样轻易的结束。 第51章 欢乐颂(五十一) 元宁陪着樊胜美待了一整个下午,又是陪她说自己在京市之时的见闻,又是和她吐槽家里总是想着办法劝着让她回京市的事,时间长了,樊胜美也忘了王柏川的事儿了,心情也好了许多。 看樊胜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往常一样的笑容,元宁也放心了一些。 就在元宁准备带着樊胜美和安迪去楼下餐厅吃饭的时候,一直在家里担忧樊胜美精神状态的关关和小蚯蚓也刚好回来了。 她们三个住在一起一两年了,关系非同一般,而且在日常生活中,樊胜美对两个小姑娘多有照顾,所以一听说樊胜美分手了,她们俩连年假还没放完都不顾了,立刻赶了回来。 当然,关关回来的早还稍微带了一点儿私心,她在家里的时候,她爸妈总是变着花样想让她相亲。 关关在家里做惯了循规蹈矩的乖乖女,所以对爸妈的要求也不敢反对,只能硬着头皮去和那些她根本不感兴趣的男人们见面。如今刚好樊姐这儿给了她一个绝佳的借口,关关也正好可以提前回来。 “关关?小蚯蚓?你们俩怎么一块儿回来了,这才不到初十,我以为你们还要几天才能回呢?” 刚下楼准备叫安迪吃饭的元宁看见正在开门的关关和邱莹莹也懵了一下。 热情的邱莹莹看见元宁也很高兴,她冲到了元宁面前一把抱住了香香的元宁,还把头埋在元宁的头发里面蹭了一下。 “宁宁我好想你啊!才一个多月没见,你怎么又变漂亮了啊!” 关关没办法像邱莹莹那样直接的表达出自己的情绪,但元宁也能看得出来她含蓄内敛的微笑下对自己的想念。 “正好,你们把行李箱放好一块去吃饭吧,樊姐在我那儿喝咖啡呢,你们放心吧,樊姐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咱们待会别多提王柏川这个人就行。对了,给你们俩带了一些京市的礼物还有show 新款的一些衣服,那些糕点什么的都放在冰箱里面了,记得这两天就把它们吃掉。” 邱莹莹一听有礼物收,立刻欢呼了一声就兴高采烈的进了门,关关在她的身后也笑着和元宁道谢。 “谢谢宁宁姐,我也给你带了一些苏州的特产,小蚯蚓也带了一些她爸妈自己做的腊肉,等咱们收拾好了过会儿给你送上去。” 两个小姑娘的动作麻利的很,她们没有让元宁等太久就收拾好了一起出门吃饭。 因为元宁之前的嘱咐,她们也没有提关于王柏川的事情,因为看见了许久不见的好朋友,不止是樊胜美,就连安迪的心情都好了一些。 “对了,曲筱绡怎么还不回来?我记得她不是跟赵医生分手了吗,应该没什么心情玩儿吧?” 邱莹莹一提到曲筱绡和赵医生的事情,有些幸灾乐祸,她和曲筱绡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这种小事上,她恨不得一天嘲笑曲筱绡八百遍。 元宁为自己倒了一杯气泡酒,她抬眼看了一眼正在幸灾乐祸的邱莹莹,有些好笑的说道: “宝贝,你可能最近嘲笑不了曲筱绡了,经过一个寒假的死缠烂打,她终于又把赵医生拿下了。” “什么?”邱莹莹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一脸震惊的样子让元宁忍俊不禁。 安迪和樊胜美对于这个大瓜也是表现出来很茫然的状态,关关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就是刚刚的事儿,你们不信看一下朋友圈,曲筱绡刚才才官宣了自己和赵医生的照片来着。” 过了一整个假期,再提到赵医生这个让关关一见钟情又爱而不得的男人,她已经释怀了很多。错过就是错过,赵医生既然会选择曲筱绡,那就说明自己一定不会是他会喜欢的类型,既然不会有可能了,那她也没有必要再觉得懊恼了。 对于曲筱绡和赵医生复合这件事,关关甚至可以平淡的表示祝福了。 “没事小蚯蚓,你不是有你的应勤吗?什么时候把这个程序员拉出来给咱们几个看看,咱们也好给你把把关?” 为了防止小蚯蚓暴动,元宁立刻把话题给扯开,果不其然,一说到应勤,大大咧咧的邱莹莹都变得羞涩了起来。 “什么啊,他还没说他喜欢我呢,八字没有一撇的事情,我才不想谈恋爱呢。我现在啊,就希望以后能有自己的房子,按照自己的喜好来装修,这是我的梦想,更是我以后努力工作的动力。” 邱莹莹一想到未来,眼神里就充满了憧憬。 关关撑着下巴,有些沮丧的说道:“以我们现在的工资,什么时候能买得起房子啊?你们都不知道,我这次回家,感觉我就跟动物园里面的猴子一样。我妈恨不得一天给我安排八百个相亲对象,那些相亲对象的条件倒是个个都不错,可我偏偏没有动心的感觉,感觉和这种相亲认识的男生没有办法产生爱情,像是为了结婚而结婚一样,实在是太可怕了。” “哎?说到谈恋爱,元元,你还没跟我们说你和谭总的事情呢?这么大的事你竟然还瞒着我们,我对你男朋友的印象本来还停留在姚滨呢,怎么一转眼就换成谭总了?” 邱莹莹凑近到元宁身边,一脸八卦地看着元宁,元宁有些嫌弃的把邱莹莹的脸给推开。 “你别靠我这么近,跟审犯人一样,我和姚滨都是八百年之前的事儿了,你还在八卦,至于谭宗明的事儿,你还是问他吧。” 安迪知道元宁不想多说自己和老谭的事情,毕竟他们在一块的理由有些戏剧性,就连她当时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最好的朋友被自己最不靠谱的上司给追到了,更别说是邱莹莹她们了。 “那过段时间让老谭请咱们吃个饭吧,你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他还没有以你男朋友的身份正式和我们见一面呢。” 元宁微微颔首,这都不是问题,只要别让邱莹莹这个八卦大王追着自己不放就行。 元宁也没有想到昨天她还在和她的小姐妹们讨论曲筱绡怎么还不回来,第二天她竟然就和其他小姐妹们在22楼看见了曲筱绡和她门口衣衫不整的赵医生。 “呀,宁宁,你怎么回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曲筱绡看见22楼的元宁一点都没有觉得尴尬,还很热情的和元宁打着招呼。倒是赵医生,他肉眼可见的觉得有些窘迫,毕竟在元宁这种美人面前失态,实在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事情。 “元小姐早上好。” 元宁微微笑了笑,目送着赵医生离开之后她才回答刚才曲筱绡的问题。 “我是没告诉你吗?我在群里说了我昨天回欢乐颂,你自己没看信息还说我。曲筱绡,你还挺行的啊,赵医生这种高岭之花竟然被你拿下了两次,这次是怎么追回来的?” 曲筱绡咳嗽了一声,“我还能怎么追,还不是死缠烂打,赵医生本来就对我还有意思,本小姐只要稍微主动一点,他就又落入本小姐的手掌心了。” 邱莹莹虽然性格大大咧咧,但是自从经过了白主管的事情之后,也不敢主动追求别人了,对于对于曲筱绡的主动,她十分的有意见。 “曲筱绡,女生得矜持一点,因为男人都喜欢洁身自好的女人呀,这样以后结婚才能幸福。” 突然古板起来的邱莹莹逗笑了曲筱绡,“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具有功利性的,大姐,你是清朝人吗?这年头还要什么洁身自好,我玩的开心就行了,今朝有酒今朝醉,享受人生多爽。” 元宁难得和曲筱绡观点一致,她也觉得女孩子没有必要给自己加上太多的枷锁束缚自己的灵魂和身体。欲望是人都有的东西,接受欲望,享受欲望才能真的自由和放松。 “小蚯蚓,曲筱绡说的对,别给自己附加太多的tag,自己开心就行了,这都什么年头了,女孩子也可以追求幸福,没有必要一直在原地等着别人来追你。这不是矜持的问题,是勇敢的问题。” 看元宁赞成自己的观点,曲筱绡傲娇地抬起了头。 最近安迪一直都有着迷茫,自从安迪结束了她的假期回公司之后,除了安迪正常工作的时间,谭宗明发现安迪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发呆。 这样的事情在从前从来没有过,他和安迪认识那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安迪没事的时候发呆啊。 谭宗明在安迪的办公室里给她送材料的时候,提到了魏渭,他给自己发了信息,询问关于安迪的现状。 “安迪啊,虽然我不太喜欢你这个前男友,不过我看得出来魏渭这个人虽然世故,但对你的确是真心。” 安迪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魏渭是很好,但长痛不如短痛,他对我太了解了,能感同身受我心里所有的痛苦,这样的爱情太沉重也太痛苦了。” 看话题有些沉重,谭宗明也知道了安迪的态度,所以就很识趣的没有再提关于魏渭的事情。 至于小包总,他对安迪的追求现在几乎她们这个圈子的人已经人尽皆知了,他相信安迪有自己的判断,而且感情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说不定小包总只是看上去是个花花公子,实则是个情圣也说不定。 说完了私事,谭宗明又和安迪谈了一下关于公司和小包总的公司合作收购红星集团的事情,收购红星计划很顺利,但如果确定包氏加入,还需要安迪去一趟南通,明确双方职责,细化收购方案。 “本来我是可以和你一块去的,可是你也知道,我现在不一样了,我是要谈恋爱的男人,当然要给我的女朋友留出来一些时间了。” 安迪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谭宗明一谈恋爱,她的工作量都翻了一倍,他还真不怕她去元宁那里去告状。 “老谭,你觉不觉得你现在已经有点昏君的潜质了?” 谭宗明颇为高兴地接受了这个称呼,“昏君晚上要和皇后一块吃饭,皇后现在应该已经到楼下了,你这个辅政大臣要不要一起?” 安迪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刚准备开口拒绝,这时候她的助理突然敲门走了进来。 “何总,谭总,元小姐已经到了,另外,何总,一位叫魏国强的先生来公司找你,想要见你一面,你看我们要不要让他进来?” 听到魏国强这个名字,安迪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差了几分,对于这个从小就抛弃她的父亲,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感。 谭宗明知道所有有关安迪和她的家人的事情,当然也知道安迪对魏国强复杂的情感。他刚准备开口送客的时候,安迪开口了。 “请他进来吧,我也想听听,他有什么想说的,对了,把元小姐也请进来。” 元宁在楼下的时候就看见了魏国强,她本来都已经快不记得这个人了,因为安迪的缘故,她还特意又查了一些关于魏国强的资料。 离开了安迪的妈妈之后,魏国强很快就再婚生子,如果不是有何云礼这个声名显赫的前岳父在,别人丝毫看不出来他曾经还有另外一个妻子这个事实。 魏国强自然也记得元宁这张脸,京市顶级的官二代白富美,又长了这么一张让人见之忘俗的脸,实在是让人难以忘却。 如果是在往常,他一定会和元宁套近乎,可是现在,他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想要见到安迪这个被他遗忘多年的女儿,所以他只是和元宁简单的打了招呼。 因为元宁和谭宗明的关系公布的消息被元家的刻意压制下去,所以在沪市的魏国强也不知道元宁和谭宗明的关系。 他本来以为元宁是来和谭宗明谈生意的,直到他被安迪的助理请上去,看见元宁坐在谭宗明的身边,还被他半搂着,这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只是让他颇为意外的是,他那看上去一向冷清的女儿,似乎和这位京圈公主也关系不凡的样子。 第52章 欢乐颂(五十二) “魏先生,不知道您想见我们家安迪是有什么事吗?安迪很忙的,没什么时间听魏先生说您的这些并没有意义的道歉。” 元宁对魏国强的态度肉眼可见的差,想来也是,在美国的那些年,一直都是她在安迪身边。她见证了安迪的光芒,看着她成长成独当一面的商业女精英。 当然,她也看得见安迪在每一个黑夜里的崩溃,知道她内心的不安和痛苦。没有人能够替安迪原谅魏国强和何云礼曾经的抛弃,除了她自己。 “这……大小姐和安迪是?” 魏国强一时间被元宁的咄咄逼人吓到了几分,都说大小姐性格骄矜,虽然工作强势,但是为人处事向来都是平易近人,怎么今天因为安迪的事情发这么大的火。 元宁自然是不想和魏国强解释什么的,安迪也不会对她这个生物学上的父亲有什么好脸色,只有谭宗明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好歹也是安迪的长辈,谭宗明也不好太不给魏国强的面子。 “魏先生,宁宁是安迪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女朋友,我们仨也是校友,不过我虚长她们几岁,而且毕业就回国了。安迪和宁宁在哥伦比亚读书的时候就住在一起,毕业之后也住在一块,一块在美国工作了几年,她们之间的关系很好。” 魏国强也有些窘迫,错过安迪成长历程那么多年,他甚至连自己的女儿在哪儿上学,交了什么朋友都不知道,他真的很对不起安迪和她的妈妈。 “安迪,真的很抱歉,虽然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们,可是现在实在是情况危急,你外公,他已经在弥留之际了,现在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在临终前能见到你这个外孙女一面。安迪,你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脉了,外公真的很想见你一面……” 安迪表情沉重,只是思考了一瞬,她就断然拒绝了魏国强的请求,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魏国强知道安迪性子倔强,决定的事情不会改变,可是他希望安迪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不要等到子欲养而亲不在,况且老爷子从没想过要抛弃安迪和她的妈妈。 在他离开之前,留下了医院地址。 魏国强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安迪,所以在出门之后他只能偷偷向元宁哥谭宗明求助,但老谭和元宁都不会勉强安迪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他们选择尊重安迪的决定。 “宁宁,你说,我应该去见他吗?” 元宁看见这样脆弱又无助的安迪,心疼的厉害,她的眼眶也红了几分,她轻轻抱住安迪,希望给她一点温暖。 “安迪,不要问我,问你自己,你恨他吗?如果你不想见他,我一定会支持你,只是,我不希望你未来的某一天,在想到今天的时候会后悔。安迪,正视你自己的心,正视你的感情。” 另一边的医院里,何老爷子气息奄奄,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他口中喃喃喊着安迪的名字,他真的很后悔没能早点找到外孙女,以至于让她吃了那么多苦,心里对他这个外公充满了恨意。 魏国强也很是自责,将责任揽到自己头上,怪自己太懦弱,在年轻的时候不敢承担这么沉重的责任。何老爷子并不怪魏国强,他的心里还惦记着遗嘱,要倾其所有去补偿安迪,他把安迪确认成了自己唯一的继承人,这是他能留给安迪的,最后一件,也是唯一的东西。 在何云礼弥留之际,在他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他的病房大门被猛的打开,是表情复杂的安迪。 在看见安迪的那一刻,何云礼已经开始涣散的瞳孔迸发出了奇异的色彩。 眼前这个让他陌生又熟悉的女孩在他没有看见的地方成长成了这样干练又聪明的大人,在安迪的身上,他看见了他的发妻,看见了他那可怜的女儿…… “安迪……” 在安迪身后的元宁和谭宗明此刻默契地一块离开了病房,把时间留给了这一对可能一生只能见这么一面的祖孙俩。 “我以为安迪不会愿意去见何老先生,没想到你只说了两句话她就来了,还是你了解她一些。” 谭宗明坐在病房外面的长椅上,看着元宁笑的温柔。 元宁叹了一口气,安迪是个很别扭的姑娘,她没有经常有过明显的情感变化,似乎所有的事情在她那里都是云淡风轻,可是只有元宁知道安迪心中的那些苦楚。 “安迪的前半生过的太苦了,背井离乡,寄人篱下,她是渴望亲情的,只是她觉得自己是不被期待的,是被抛弃的孩子,所以对那两位,恨比爱要多。可是就那么一点儿的爱,就足够让安迪来这一趟了,我们那么多年的交情,又都是女孩儿,生活在一起,对于安迪,我总是了解的。” 谭宗明摸了摸元宁的头,他知道安迪现在心里难受,连带着宁宁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现在有家人了,最重要的是,宁宁,她有你。” 元宁的神情有些惆怅,为了安迪,也为了安迪的弟弟小明。 “如果不是因为小明的自闭症太严重了,何先生应该也想见一见小明的,小明虽然不是魏国强的儿子,但是却是何阿姨的孩子,他和何先生有无法割舍的血缘关系。今天之后,安迪只有小明了。” 一说到小明的病,谭宗明也很无奈,纵然他和安迪都是有钱人,可是有的时候钱不是万能的,至少对于小明来说不是。 “总归,小明的病已经有好转的迹象了,秀媛院长告诉我,小明每天都张望着,经常盼着姐姐来看望自己,对了,魏先生在春节前也来看望了小明。” 魏先生,元宁太久没有听见这个名字了,他是个不错的男朋友,可是对于安迪来说,他不是可以相伴一生的伴侣。 情深缘浅,大概就是如此。 第53章 欢乐颂(五十三) 安迪在她外公离世后的一两周状态都不是太好,元宁和谭宗明没有办法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安迪的身上,他们分别都是各自公司的总裁,日理万机,欢乐颂的其他姑娘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所以这段时间,陪在安迪身边的,竟然是元宁一直没有怎么有印象的小包总。 曲筱绡自从再次追回赵医生之后,每天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和赵医生粘在一起,元宁在欢乐颂看见赵医生的频率也愈来愈高,一开始赵医生看见元宁还会觉得有些尴尬,后来脸皮厚了也就习惯了。只是每次看见元宁这张女娲炫技之作的脸,赵启平都要在心里小小的惊艳一下。 好在见多了之后,他已经可以正常的直视元宁了,现在他看见元宁甚至可以自然的和元宁打招呼了,“元小姐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没有和谭总去约会吗?” 赵医生这张斯文败类的脸看着还是很赏心悦目的,所以虽然元宁在心里觉得他的清高有些让人讨厌,也愿意看在这张脸的份上和他多说几句话。 “最近我们两家公司有合作,白天天天在公司里面见面,晚上就想着自己待一会儿,正好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元宁指着赵启平手上的装满零食的袋子,笑的揶揄,“赵医生最近倒是不忙,没有排手术,还有空给曲筱绡买零食了。” 赵启平有些不好意思,这种事情他也是第一次做,没办法,谁让他的女朋友是个作精。 两人没有寒暄太长时间,一来因为他们俩的确不是很熟,二来也是赵医生担心自己的定力没有那么好,面对这样的美人,美人还和颜悦色的和自己说话,自己还能面不改色。 元宁本来以为以安迪的性格,要等她彻底从和魏渭的这段感情中走出来,正式的开始一段新的感情,起码要等两三个月。 谁知道,在元宁回欢乐颂的第一个月结束,安迪就带着一脑子的纠结找上了她和谭宗明。 “宁宁,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边放不下魏渭,一边又与包奕凡牵扯不清,你说是不是因为我继承了母亲的基因,所以骨子里就是放荡的?” 听安迪这样说,元宁和谭宗明都很是震惊,尤其是元宁,她从没见过安迪这个样子。 “安迪,你怎么会这么想?安迪,你已经三十岁了,只交往过一个男朋友,算什么放荡?那我算什么,我可是上高中就开始早恋了,谭宗明都不知道是我谈的第几个男朋友了。” 谭宗明一脸懵逼的指着自己,“什么,你高中就开始早恋了?不行,宁宁,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我到底是你谈的第几个男朋友?” 元宁踢了谭宗明一脚,她这是安慰安迪呢,怎么哪哪儿都有谭宗明的事儿。 “不行,我今天必须要有个名分,我是第几个?” 看着谭宗明不依不饶,元宁还真仔细的算了算,“等会,你让我算算,高三开始几乎是一年换一个,今年二十二岁,之前我给过名分的有五个吧。哦,去年比较特殊,steven ,姚斌,对了还有你,今年换了三,那你应该是第八个。” 听着自己女朋友还真认真的算自己谈过几个男朋友之后,谭宗明都快被气笑了,好家伙,这都第八个才轮到自己,他的小女朋友前二十二年的生活还真是多姿多彩啊。 “行,第八个是吧,挺好,数字还挺吉利,宝贝儿,明天周六,你公司也没有会,晚上我来你家。” 感受到谭宗明落在自己身上占有欲快要溢出来的眼神,元宁突然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完了,估计明天早上起不来了,谭宗明这个狗东西记仇得很。 “靠,谭宗明,你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你别跟我说你过了三十多岁,比我多活了十二年,没谈八个女朋友啊。” 元宁梗着脖子,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安迪扯了扯宁宁的袖子,“宁宁,他好像还真没谈过八个女朋友,我记得的也就大学一个,回国之后谈了一个,总共就俩,在你之前他空窗期起码有五年了。” 元宁挑了挑眉,好家伙,还是谭宗明会玩儿,她可不信谭宗明不谈恋爱的那些年身边没有过女伴,这些表面上的清白也就听听就算了,她可不会真的当真。 看到元宁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淡,谭宗明本来还笑着的脸突然了僵硬了一刻,宁宁她,好像不在乎自己的过去,也不会因为自己曾经的女朋友而吃醋。 他不敢去深究这其中的真实含义,也不敢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甚至于,他不敢去询问那些有关于元宁的过去,那些其他的男朋友。 安迪被元宁这一插科打诨也忘记了刚才的悲伤,只是她真的不太知道,到底要不要接受包奕凡。 “宁宁,那你说,我可以和包奕凡在一起吗?我对魏渭无法敞开心怀,可是我又对包奕凡如此纵容,我真的觉得这种感觉太奇怪了。我明天需要去开收购红星的会议,我都不知道我应该怎么面对包奕凡了。” 虽然元宁不太认识这位猛烈追求安迪的小包总,可是见安迪最近的心情都好了很多,她也没有对这位小包总的孟浪有什么意见。 “安迪,你为什么要问别人呢,即便是我,即便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也不用征求我的意见,你不用征求任何人的意见。如果你和包奕凡在一起很开心,那你就接受他,反正也没有谁规定谁一定要和谁一直在一起,如果觉得不合适就分手呗。反正我们都很年轻,你有犯错的机会,如果你和包奕凡在一起之后觉得不舒服,就分手呗。” 安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如果有一天,她也可以像宁宁一样洒脱干脆就好了。 谭宗明也沉默了片刻,所以,宁宁心里是不是觉得,如果自己不符合她的心理预期,自己也会被宁宁换掉。宁宁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谭宗明就算在商场纵横多年,运筹帷幄,也没有把握弄清楚宁宁的心。 第54章 欢乐颂(五十四) 在和安迪吃完饭开解完她之后,谭宗明就跟她们俩一块回了欢乐颂。 回了23楼之后,元宁像往常一样拿出冰箱里的矿物质水,顺便给了谭宗明一瓶。 谭宗明看着手上这瓶和他上次来不一样的水陷入了沉思,宁宁和安迪不太一样,安迪总是喜欢喝一种矿泉水,也总是陷入一段感情里面走不出来。 而宁宁总是很喜欢尝试新事物,她的身边总是不缺新朋友,纵然安迪和顾白在元宁心中的地位不会变,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两个最好的朋友在元宁的生活中占据的时间也只有十分之一左右。 之前宁宁和姚滨分手的时候,谭宗明也几乎没有在宁宁身上看见过悲伤或者惋惜的神色,而姚滨至今都还沉浸在这段感情中没有走出来,每天萎靡不振。 谭宗明没有把握,那他这个新鲜出炉的男朋友,什么时候会在宁宁这里过新鲜感。他像是个胆小鬼,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自己来之不易的幸福,时刻都在担心这份幸福会从他的指尖偷偷流逝,他太在乎元宁了,所以,他接受不了失去元宁的痛苦。 “老谭,你发什么呆呢,不爱喝这种矿泉水吗?那我给你倒一杯果汁,葡萄汁行吗?阿姨上午鲜榨的果汁,我觉得还不错,你尝尝吧,我记得你还蛮喜欢喝葡萄汁的来着。” 元宁一回头看见谭宗明站在她身后发呆,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她以为谭宗明是在担心安迪,还劝慰了谭宗明几句。 “你别太担心安迪了,她有分寸的,好歹都是成年人,小包总要是敢对不起安迪有,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安迪就站在一时间脑子没有转过弯,等她想通了就好了。对了,还有小明,明天不忙了我和安迪一块去看看他,你就别去了,你好像有点凶,小明不太喜欢你……” 元宁还没说完,谭宗明就在背后环住元宁的腰,把下巴抵在元宁的头顶,也没有说话,元宁这才感觉到了谭宗明情绪的不对劲。 “怎么了老谭,怎么突然了心情不好?不开心吗?是公司里出了什么事儿吗?” 元宁放柔了很多语气,乖巧地倚在谭宗明的怀里。 感受到元宁和自己密不可分的接触,感受到他手下柔软的触感,谭宗明的心里稍微好过了一些,只是心里还是没有什么安全感,他没有任何可以束缚住宁宁的东西,除了他的爱。 “宁宁,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无趣,我每天都在公司,每天都在开会,都在出差,都没有时间陪你。宁宁,我以后多抽点时间来陪你好不好,我可以再找一个职业经理人。” “啊?怎么了,安迪一个人还不够你折腾啊?” 元宁一头雾水,谭宗明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谭宗明知道元宁在这方面的粗线条,他闭着眼睛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抱着元宁,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 “宁宁,我的意思是,你会和我分手吗?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或者就在下个礼拜,你觉得哟不符合你的心理预期,你觉得我不是最适合你的那个人,所以就会像和姚滨分开一样,直接告诉我game over。 ” 谭宗明的声音甚至带着一些颤音,他不敢想自己被元宁甩掉的那天有多痛苦,甚至一想到有这种可能,他就浑身发抖。 “啊?”元宁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是,刚才还在说安迪的事儿,怎么现在就又扯到她们俩的事情上了。 谭宗明怎么今天跟个深闺怨妇一样,她目前为止,还没有甩了谭宗明的意思,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宗明,你怎么最近总是怪怪的,不知道的我还以为分手的是你不是安迪了,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甩了你?” 谭宗明觉得在元宁这里他总是患得患失,“我只是觉得,虽然你现在就在我的怀里,可是我好像还是离你很远一样。” 元宁心里有些淡淡的酸涩感,的确可能是她的一点问题,她没有给足谭宗明安全感,以至于让他这样的害怕自己离开。 她性格使然,就算对别人再喜欢,也最多表现出来五分,也只有顾白和安迪能够让她肆无忌惮的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 她是喜欢谭宗明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否则她也不会勉强自己和谭宗明在一起,元宁绝对不会做勉强自己的事情。 只是有什么,她不知道该怎么跟谭宗明表达罢了。天生拥有一切的人,总是习惯了别人的善意,所以除了物质上的给予之外,不知道该如何回馈。 元宁回头,回抱住谭宗明,她看见了谭宗明颤抖着的睫毛。 “谭宗明,不要多想好吗。” 她吻上他的眉心,接着又温柔地抚摸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在谭宗明愣神的时候,她轻轻吻住了他,这个吻充满了柔情,细细的在他唇上辗转着。 这是娇纵的元宁在谭宗明面前少见的温柔和多情,元宁泛着氤氲的双眼似要滴出水般,谭宗明沉浸在这片难得的温柔之中不愿抽身,也不愿抽身,他甚至想这世间都停留在这一刻,就只有他和宁宁。 “谭宗明,对不起,是我让你没有安全感了,虽然这话可能有些海王的意思,不过,我也的确想不出别的什么表达方式了。” 元宁的眼中充满了认真,她盯着谭宗明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宗明,不管之前我有多少个男朋友,你在我这里,起码到现在为止,是最特殊的一个。我不知道这份特殊能持续多长时间,可是我向你保证,我不会轻易放弃我们俩之间的这段感情。” 虽然正如元宁所说,这话有些渣女发言。 可是对于谭宗明来说,这是他这么多年,听见的最动听的情话。 元宁的身后是昏暗的落地灯,她背着光,大半张脸被阴影覆盖住。那双眼却被衬得越发的明亮。她笑了起来,眼睛弯如天上的新月,晶莹透亮。 第55章 欢乐颂(五十五) “咦,宁宁你怎么这么点下去,吃饭了吗?我和樊姐一块和应勤吃饭,你要不要一起啊?” 昨天晚上元宁被谭宗明折腾的够呛,老男人不讲武德,她好容易把他哄好了,一上床了他就翻脸不认人了。 因为前面的七位前男友的醋劲,谭宗明昨天晚上格外的疯,要不是顾及着她的小腰,估计都得折腾到天亮。 因为身上青青紫紫的太过于明显,元宁今天一天都没有出门。 阿姨今天又刚好请了假,谭宗明今天也忙着,到了晚上元宁实在是有些饿了就想着回来吃饭,谁知道电梯刚到22楼,就遇见了小蚯蚓和樊姐。 “应勤?你那位老乡?所以你们现在是已经在一起了吗,怎么也没听你提过。” 元宁有些好奇的看着邱莹莹,怎么几天不见,她们22楼的就脱单了这么多人。 邱莹莹有些害羞,“其实也就这几天的事儿,我想着你和安迪都忙得很,就暂时没说,宁宁,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元宁也没有真的因为这种小事和邱莹莹生气,她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没事,你现在说也不晚呀,正好今天不是这小子有空吗,我也想见识见识这个让我们小蚯蚓坠入爱河的应勤到底是何方神圣,正好也帮你把把关。” 樊姐答应陪邱莹莹一起去和她的男朋友也是这个意思,莹莹是想让她帮自己考查应勤。作为2202的老大姐,她理所应当的承担了帮小姐妹考察一下男朋友的责任。 不过,樊胜美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未施粉黛依然美的光彩夺目的元宁,元宁这种美人,她一个女人看着都忍不住心动,更别说应勤一个没什么见识的中产阶级。 有元宁在,她们俩也不用挤地铁了,元宁为了低调一些,把自己的车换成了简单的凯迪拉克suv,想着比起华而不实的跑车,这种商务车她的朋友坐着也宽敞一些。 “你们先去吧,别让小蚯蚓的小男朋友等太久了,我把车停好之后还要开个视频会议,我大概过半小时再来,要是菜上来就不用等我了,反正我也吃不了多少。” 元宁刚才在路上接了一个公司的电话,也想着不要耽误人家吃饭,让应勤对邱莹莹有什么不满,就想着让他们先吃。 应勤与邱莹莹、樊胜美来到一个中档餐厅,客随主便,樊胜美微笑着让二人点菜,樊胜美对于吃什么也没有什么意见,毕竟是别人请客。 对于樊胜美这个邱莹莹的好友兼室友,应勤对她与其说是客气,更多不如说是冷漠。樊胜美心里觉得有些不爽,但是碍于小蚯蚓的缘故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心里安慰自己,可能it男不善言辞,就这个样子。 在点餐的时候,应勤只点了两荤一素,当邱莹莹想点一道菜品时,被应勤以价格太贵否定了。樊胜美有些震惊,她脸上掠过一丝不悦,但她很快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和二人谈笑风生。 “对了小应,小蚯蚓跟你说了没,待会还有一个小蚯蚓的朋友要来,她在停车场打电话呢。” 樊胜美暗示性的说了这句话,其实是想说她们四个人就吃三个菜未免有些太少了一些。 和元宁吃过几次饭的樊胜美知道,依宁宁的挑剔程度,就这些最便宜又油重的菜,她不会吃的下去的。 听到樊胜美说还有一个人要来,应勤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对自己很是节俭,即便是谈恋爱之后,和邱莹莹大多时候也是aa,几乎不在外面餐厅吃饭,一般都是吃路边摊居多。 这次和樊胜美见面,他已经挑了一个还不错的餐厅了,预算已经超过一百块钱了,要是再来一个,今天估计最少也要花二百多。 应勤刚准备说什么的时候,狭小又朴素的小饭店被推开了,初春还带着几分寒意的风让穿的单薄的应勤打了个哆嗦,他有些不高兴地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却被门口的少女迷住了心神。 这是不属于人间的美丽,如神女莅临人间,像维纳斯的惊鸿一瞥,这是他二十多年,即便是银幕上,也从来没有见过的美色。 元宁一进门就感觉到了一股让她不是很舒服的灼热眼神,她尽量忽视,可是在坐在樊胜美身边之后还是没忍住稍微皱了皱眉。 这不会就是邱莹莹的男朋友吧,这姑娘什么眼光啊,上一个男朋友白主管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次的男朋友应勤又是一个傻逼。 “你好,我是小蚯蚓的好朋友元宁,也是小蚯蚓的邻居,你就是我们莹莹的男朋友应勤吧?我经常听小蚯蚓提起你,看得出来我们小蚯蚓很喜欢你,我们莹莹可是个单纯善良的好孩子,也没怎么谈过恋爱,你可要好好对她。” 元宁似是寒暄,似是警告一样的和应勤打着招呼。邱莹莹神经大条没有注意到她男朋友直愣愣的眼神,可是敏锐的樊胜美却注意到了,她在心里响起了警报,这个应勤,不会是白主管2.0吧? 应勤在元宁坐在邱莹莹对面之后才反应过来,这……这竟然是邱莹莹的朋友,邱莹莹竟然还有这种天仙一样的朋友? “啊……你好,我是应勤。” 突然间想起来自己刚才只点了几个菜,应勤像是突然间开窍了一样又把服务员叫了回来又点了好几道最贵的菜。 元宁旁边的樊胜美眉毛都快皱成一团了,不是,这应勤这么明显的对宁宁殷勤,邱莹莹是瞎了吗?刚才宁宁不在的时候,应勤可没有对她和小蚯蚓这么热情。 刚才元宁就觉得有些不舒服,现在更是觉得奇怪,她不是能委屈自己的人,既然觉得奇怪,就不会委屈自己待着。 反正人,她已经见了,只见一面她就知道这个新男朋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邱莹莹的事情,她也管不了。 这姑娘恋爱脑一上头,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第56章 欢乐颂(五十六) “对了小蚯蚓,樊姐,刚才老谭给我打了电话,我估计要去接他去吃饭了,今天我就不陪你们吃了。” “啊?你刚来就要走啊?” 邱莹莹有些不高兴的嘟囔着嘴,她还指望让宁宁帮她把把关呢,怎么她这么快就要走了。 樊胜美知道宁宁这是觉得尴尬,也不想应付应勤这才要走的,立刻附和,“也行,你和谭总都是大忙人,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谈恋爱,快点去吧,别操心我们,小蚯蚓男朋友搁这儿呢,待会他送我们回去。” 邱莹莹看樊姐不帮自己说话,宁宁又是一副去意已决的样子,虽然有些不高兴,可是也没有阻拦。 “好吧好吧,那你走吧。” 应勤想挽留一下元宁,可是他也没有什么理由和刚见一面的元宁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元宁礼貌性性地冲他笑了一下之后转身就走。 谭宗明出差去了,元宁当然不是要去找他吃饭,正好好久没见小白了,她寻思着去找小白那儿蹭个饭,好歹也是小白的大股东不是。 “怎么,你不和你的老腊肉在一块约会了,还有空过来陪我这个旧爱吃饭?” 顾白带着阴阳怪气的语气为元宁亲自做了一桌子她爱吃的菜,宁宁喜欢清淡口,又挑食的厉害,也只有他做的菜宁宁能多吃几口。 元宁很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顾白这小子最近一和她说话就阴阳怪气。 “行行行,我的错,是我不应该不陪我们顾小少爷玩儿,可是我最近真的很忙嘛,show的股份我还送了你3%。你爸妈动不动就断你的生活费,我不好好上班,你等着喝西北风啊?谭宗明好歹也是我男朋友,你别总是对他横眉冷对的,你这样我夹在中间很为难的好吗?” 顾白听着元宁埋怨中又带着几分亲昵的语气,心里觉得很是甜蜜。谭宗明现在占着宁宁男朋友的位置又怎么样,在宁宁心里,自己永远都是最特殊的一个,没看见宁宁说还要养着他嘛。 在元宁身上带着淡淡的玫瑰花香在空中消失的时候,应勤才如梦初醒。 “莹莹,刚才那位元小姐说的老谭,是她男朋友吗?她这么漂亮,男朋友应该也很优秀吧?” 樊胜美看到现在心里本来就对应勤有点疙瘩,现在一看他试探性的问宁宁和谭总的事情,说话就更没有什么好语气了。 “这是当然,晟煊集团你知道吧,老谭就是晟煊集团的老总——谭宗明。他们俩感情特别好,去年就开始了吧,过年的时候谭总还去京市见了宁宁的爸妈了,估计好事将近了。” 邱莹莹提到自己这个格外优秀的邻居,也很是自豪,“我估计是快了,谭总和宁宁感情这么好,最多过年估计我们就能喝到喜酒了,我都不敢想象他们俩结婚得是多大的场面,应勤,你到时候可以和我一起去参加婚礼。” 樊胜美接着说道:“宁宁是沪市新晋高奢show的创始人,她和谭总也是门当户对,一个是官二代,一个是富二代,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不过说起来,应勤,你和我们小蚯蚓看上去也很般配嘛,你们看上去更单纯老实的大学生一样。” 应勤的心里闪过几分妒忌,可是很快就被他压下去了。他不是蠢人,他听懂了樊胜美的意思,人家小两口神仙眷侣天作之合,让他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能在沪市从无到有,三十岁之前就买车买房,除了应勤父母的帮助之外,他自己的理智和节俭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他够不上元宁这种九天玄女,与其做白日梦,不如抓住现在就在眼前的邱莹莹。 邱莹莹虽然各方面条件也一般,但是好歹长相还算清秀可人,人也热情,跟自己在一起之后也没有提过什么过分的要求,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 最关键的是,她只谈过一次恋爱。应勤有很严重的处女情结,他觉得邱莹莹应该第一次还在。 元宁走了之后,应勤把后厨还没有做好的几个菜给退了,最后刚才因为元宁的缘故加的那些菜里面,因为元宁的离开只上来了一道菜。 樊胜美在餐桌上多次想说什么,但是最后都在邱莹莹热情的目光下欲言又止。 结账时,三个人一共花了两百多元,邱莹莹主动掏钱,应勤在一旁没出声,樊胜美看在眼里,有些诧异,哪里有男朋友第一次和女朋友的朋友吃饭,让女朋友付钱的道理,这太奇怪了。 回到家后,邱莹莹急着向樊胜美打听她对应勤的印象,她希望自己喜欢的男孩儿能够得到自己最好的朋友们的认可。 “樊姐,樊姐,你说应勤怎么样啊,你还没跟我说呢,宁宁不在就算了,你可得好好跟我说道说道,你看人的眼光比我好,你快说说嘛。” 樊胜美开始有些敷衍,后来听说这次是邱莹莹主动请缨,要请客吃饭时,才稍微放下一点心来。坦诚的说,从经济和三观方面看来认为两人很合适。毕竟邱莹莹的条件也不是很好,能找到应勤这种年纪轻轻就在沪市有车有房的人,已经很不错了,但是樊胜美不赞成他们aa制,樊胜美对于女生付钱的这件事和邱莹莹持完全不一样的态度。 邱莹莹可不这么看,在她看来,不牵扯经济的感情才纯粹,她和应勤这个样子的感情不掺杂任何的利益纠葛,才是真爱。 而且因为应勤刚才看元宁的眼神,樊胜美还是有些不放心。只是她怕自己要是说什么有的没的,邱莹莹会生气,毕竟上次曲筱绡主动勾搭白主管,邱莹莹都生了曲筱绡那么久的气,还和曲筱绡打架来着。 要是她知道应勤可能主动对元宁有别的想法,邱莹莹不得发疯啊。 为了欢乐颂的安宁和元宁的安危着想,樊胜美还是决定把话咽到肚里里面,反正宁宁不可能和应勤没什么交集,应勤是个聪明人,这样就很好,相安无事,天下太平。 欢乐颂(五十七) 元宁当时看着应勤和邱莹莹你侬我侬的样子,以为他们俩之间起码会甜蜜好长一段时间,谁知道大概也就两个多月的时间,他们俩竟然就分手了。 至于分手的原因,元宁听到之后觉得实在是荒诞到不像话。 “你说什么?应勤嫌弃你不是处女,所以要和你分手,是他疯了还是你傻了,还有这种奇怪的理由?” 邱莹莹不说话,只是一直在哭,一边哭还一边不停地用责怪的眼神看着曲筱绡。因为在她看来,就是曲筱绡突然间提到了处女这个话题,才让应勤对她这样生气。 这次和应勤吃饭元宁并没有去,因为应勤上次那黏腻又油腻的眼神让元宁实在是有些难受,所以只是找了一个理由推脱了过去。 所以元宁只是在群里看见樊胜美发了信息才知道今天在餐厅发生的事,这样的事她以为只有清朝人才会介意,这应勤还真是有够封建的。 曲筱绡见邱莹莹一副不争气的模样,十分愤怒,她很看不上应勤,这都什么年代了,他爱的到底是莹莹还是处女的身份呢?那她一年换七八个男朋友,应勤是不是知道之后看见她都得跑八百米远。 他真是离谱,在和女朋友的好朋友初次见面的饭桌上,也不和大家交代,就这么无情无义地走了,这么作贱邱莹莹,真是闻所未闻,实在太可恶了! 曲筱绡气鼓鼓地离开了,邱莹莹很担心,这下应勤是不是不会原谅自己了。 在餐厅不欢而散之后,应勤认为邱莹莹并不像想象中那般单纯,他想着邱莹莹一向大大咧咧,怎么就向自己瞒着她不是处女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呢。他现在已经笃定了,很显然,邱莹莹是处心积虑的,她如此不自爱,怎能爱别人? 应勤自认为自己的条件在同龄人中还算不错,没有必要勉强自己接受邱莹莹这个不是处女的女人,所以几乎是没有犹豫就和邱莹莹分了手。 元宁都被气笑了,真没想到21世纪了还有人在乎这种东西,行啊,你要是真在意就一开始就说清楚啊,现在已经把邱莹莹迷成这样了又说她不是处女,真是有意思极了。 “谭宗明,你是不是也有处女情结?” 元宁一不高兴,顺带着连坐在沙发上老老实实帮她写策划书的谭宗明都给迁怒了。 谭宗明一脸懵逼,大喊冤枉,好家伙他真不介意,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哪有脸要求别人什么。再说了,他爱的是人,又不是一层膜。 “宝贝儿,我绝对没有啊,我对你是真爱,你什么样都不影响我喜欢你。” 看谭宗明态度良好,元宁勉强的放过了他。 “这段时间我去你那儿住,邱莹莹这段时间估计天天都得在欢乐颂哭天喊地的,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这么离谱,就没遇见什么好男人。上一个白主管对她骗人骗色,最后还倒打一耙,害得她没了工作,这个男朋友又是个满清余孽,可怜见的。” 谭宗明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宁宁之前可是一直都不愿意和他回家,这小邱的渣男男朋友还有这种大作用? “那宝贝儿,你今天晚上就来吧。” 元宁低笑一声,她盯着谭宗明的眼睛,坐在了他的腿上,一只手半搂着谭宗明的腰,另外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 “谭总这么着急让我进你家,不害怕我看见什么不该看的,比如说,谭总偷偷金窝藏娇,养的小美人什么的?” 谭宗明很少见过这样惑人的元宁,眼睛都看直了。 好在作为一个商人,他的嘴比脑子转的快,只要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才能让他的客户感到满意。 “宝贝儿,你又冤枉我,我自从认识你之后,眼睛里哪里还能看得见别的女人。我身边可没有什么莺莺燕燕,不信你现在就来我家检查一下?” 看谭宗明这么乖巧,元宁也奖励性地在他的唇上轻轻啄了一口。 “好吧,那我勉强就相信一下我们的谭总吧,这是奖励。” 元宁轻描淡写的一个吻让谭宗明的眸色变得幽暗,他猛的一翻身把元宁压在身下,将她的双手举过头顶。 “如果是奖励的话,这么点儿可真不够。” 温和低沉的嗓音从耳边忽然传来,微凉的呼气喷薄在她的耳尖,元宁一看见谭宗明的眼神就知道,明天早上公司的会,估计又要交给她的cfo,belly主持了。 果然元宁对邱莹莹的认知是正确的,在那天以后,邱莹莹陷在失恋的痛苦里无法自拔,她也不再去跑业务。作为一名咖啡推销员,又是咖啡厅的主人有意培养的店长,邱莹莹现在的萎靡不振,无异于在把自己往死路上面逼。 作为邱莹莹最好的朋友,关雎尔提醒邱莹莹,如果她再不努力工作,不赚提成,那很快就会连物业费都交不起了。 所以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把应勤封存在记忆里,好好想想自己现在的位置,不要再自暴自弃。 像2202的几个姑娘,她们都是沪市打拼的女孩儿们之中最普通的几个,没有像元宁一向傲人的身世,也没有安迪这么聪明的脑子,甚至不如曲筱绡善良会来事儿。 她们一旦停滞不前,就会被沪市这么一座快节奏的城市给抛弃。 关雎尔自己也很忙,她刚刚转正,作为大厂最底层的小职员,她的压力可想而知。现在的她每天精疲力竭之后回来还要听她的室友抱怨自己的感情有多么的不幸,自己的人生有多么的悲惨。 她是好脾气,可是但凡是人都是有脾气的,每天都当垃圾桶可不好受。 关雎尔和邱莹莹发了一通脾气之后,邱莹莹终于安静了下来。 元宁对此很是欣慰,感谢小关,她终于不用在谭宗明那里每天晚上夜不能寐了,老男人的体力她已经不想再每天感受了,还是欢乐颂的23楼适合她。 第58章 欢乐颂(五十八) 自从元宁上次和谭宗明同居之后,谭宗明就总是想着办法把元宁往谭家的老宅带,元宁最后拗不过他,只能去了一次。 他已经见过元家的长辈,也勉强得到了元家长辈的认可,现在就想着让他的爸妈见见宁宁。 宁宁身边的莺莺燕燕太多,谭宗明迫切的想要一个名分,一个比男朋友更光明正大的名分。 谭宗明的父母都是很开明的人,同意让谭宗明入赘,只要谭宗明和元宁有一个孩子能够继承谭家的家产就行。 元宁这样出众的条件,这样显赫的家世,这样出众的能力,恐怕也不会有哪个父母会对这样的儿媳妇不满意的。 几乎是他们一见到元宁的那一刻,就恨不得立刻把谭宗明打包好了送到元家去,对元宁更是好的跟亲生女儿一样。 这一年多元宁和谭宗明在各个方面都很契合,谭宗明也一直都很尊重元宁的想法,而且谭宗明的身材和长相都实在是上乘,元宁就连出去找乐子的兴致都被他折腾到没了。 多方考虑之下,元宁最终还是在一个平凡的清晨,突然间突发奇想的拉着谭宗明领了证。实在是谭宗明在这一年之内跟她求婚了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了,他现在一摸口袋,元宁都害怕他能瞬间拿出来一枚戒指。 “谭宗明,今天天气挺好的,正好我也不用去公司,要不咱们去结婚吧?” 一直到了谭宗明拿到结婚证的那一刻,他才如梦初醒,他非常小心翼翼地把两本结婚证放在了保险柜里面锁了起来,不给元宁再次接触到它们,有反悔的机会。 “宁宁,我终于娶到你了……” show也在元宁的认真经营之下跻身国际一线大牌的行列,至于公司的主要业务也都随着元家的强烈要求慢慢重心向京市转移。谭宗明当然是会随着宁宁一块儿去京市发展的,反正有元家做后盾,晟煊在京市拓展的业务只会比沪市更加的赚钱。 虽然元宁在沪市的时间待着没有那么长,可是她和22楼的朋友们还是很经常的联系,反正现在交通这么方便,而且大家都是网瘾少女,恨不得天天住在手机里面。所以对于22楼女孩儿们的近况,元宁还是颇为了解的。 尤其是宁宁最好的朋友安迪,对于安迪的爱情元宁可是操碎了心。当时包奕凡的妈妈调查安迪,以为安迪是魏国强的小三的时候,一向优雅的元宁直接提着刀冲到了包家和包母大吵了一架。 有了元宁这个强势又剽悍的闺蜜,再加上又是自己误会安迪在先,搞清楚了事情来龙去脉的包母对安迪很是包容,甚至就算是知道了安迪在精神方面有些遗传病发作的可能性之后也没有多说什么。 拜托,元大小姐唯一认定的好闺蜜,她哪里敢招惹。 在这一年,安迪找到了爱情,也得到了包家父母的认可。包奕凡可能从前的确是个混蛋,花名在外,四处留情,但是这个混蛋愿意在安迪面前收起自己浑身的锋芒愿意做一个情圣,也许也是一件好事。 乐天派又没皮没脸的包奕凡和内敛含蓄不懂爱情的安迪在一起,看起来也是一种别样的缘分。 樊胜美虽然因为王柏川买房子按揭还不愿意加她的名字和王柏川妈妈太过于介意樊胜美家世的原因和王柏川分手了,但通过这段恋爱,她也认识到自己以前太过于依赖男友,应该学会独立解决问题。爱情不是她人生的全部,一味依靠男人不是长久之计。 靠男人虽然可以一劳永逸,但是总是要看着别人的脸色行事,这种感受实在是不怎么好受。 而一向乖巧的小关最后才是最让人大跌眼镜的那一个,小关竟然找了一个玩摇滚的男孩儿——谢童做男朋友。 元宁去听了谢童的表演,竟然出乎意料的很是不错。看得出来谢童很喜欢关关,而关关和谢童在一起之后身上也多了几分独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活泼。 谢童是个有才华的,他在和关关在一起之后没多久就和美国签约了,按照公司的安排,只要到了美国,谢童前景就会一片大好。 关雎尔本来是准备和谢童一起去美国的,可是作为已经在美国读过很多年书的元宁深知美国的生活成本有多高,她认真的劝了劝小关几句。 让她不要只凭借自己的一腔热血和对男朋友的信任就直接放弃自己在国内好不容易拥有的一切,把未来压在一个男人的身上,是一个女人最悲哀,也是没不值当的事情。 小关听进去了元宁的劝告,她告诉男友,自己不能去美国了,因为不想放弃现在的生活。关雎尔仔细思考过了,认为以自己现在的状况以及和谢童的感情,现在还没到和谢童去美国的时候。 关雎尔虽然即将和谢童分离,但相信彼此的爱情能经受得住考验。谢童不是的花花公子,她也是个单纯的女孩儿,她对他们的爱情有信心。 未来的事情,谁说的定呢? 邱莹莹也收获了她认为的“真爱”,很快要走上红地毯,步入婚姻。兜兜转转之后,她还是和最初嫌弃她不是处女的应勤在一起了,应勤在和邱莹莹分开之后因为母亲的要求和一个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单纯女孩儿谈了一段时间恋爱。 可是多番比较之下,他还是觉得邱莹莹更适合自己,邱莹莹够笨,也比他这个女朋友漂亮,是个经济适用女。和邱莹莹结婚,他可以花最少的成本。 曲筱绡父母在大吵一架之后重归于好,赵启平也不离不弃。虽然曲筱绡和赵启平在各个方面好像都不是很契合,但是难得的是他们都愿意为了彼此收敛起自己身上的锋芒。爱情是需要磨合的,幸运的是,他们俩都愿意为了彼此磨合。 一切似乎都在往着好的方向发展,欢乐颂的每个姑娘在自己选择的这条路上都在一往直前的走着。她们还都年轻,她们的花路还有很长的距离,有的是时间在欢乐颂小区谱写属于她们的欢乐颂。 第1章 灵魂摆渡(一) 佛经里记载这个世界上有五种眼,分别是天眼,慧眼,法眼,佛眼,肉眼。 肉身之眼,晦暗不明,见近不见远,见前不见后,见明不见暗。 你看到的,你相信的,真的存在吗? attention:本章cp赵吏,悲天悯人神女元宁??逍遥肆意灵魂摆渡人赵吏。 女鹅本章人设,神女血脉,能够沟通人间,地府和九重天,灵力澎湃,法力高深,武力值本位面max。 “统子,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接了什么个破任务,让我本体进小世界就算了,还是这种末法时代灵力低微的位面,你们还真不怕小世界承受不住我的灵力直接崩塌了。” 元宁在任务传送中心,突然间开始质疑起了她的怨种系统的专业性,要不还是给统子升个级吧?她的统子现在连个名字都没有,这个专业度,虽然她对系统依赖程度不高,但是也不希望她的系统太过于拖后腿。 统子察觉到了它的老板有准备给它升级意思,立刻连语气都变得谄媚了许多。 “大佬您放心,我办事,您安心,这个小世界是半玄幻位面,任务难度系数高,能处理的任务者不多,所以不就只能您这个部长上了嘛。我已经对您的身体各方面系数都调整过了,不会和小世界不兼容的,您放一百个心吧。” 事已至此,她的系统也给她接了任务,元宁也只能上了,希望小世界万一真的崩塌了,罚款能够少一点吧。 “行了行了,快点给我介绍一下这个世界的任务,等我去了小世界之后你自己从我的账户上面划钱去升级一下,到现在还是个初级系统,连形体都没有。好歹我也是个部长,作为我的系统,别给我丢人啊。” “好嘞!”统子一听说元宁能给它升级,立刻高兴的不像话,好家伙,它才跟新老板做了几个世界的任务,老板就给它升级了。怪不得这么多系统都抢着想当元部长的系统,这待遇实在是太好了。 “大佬,这个世界的委托者很特殊,是一个叫早月的器灵,她以全部的灵魂和功德交换,希望这个世界一个叫赵吏的灵魂摆渡人可以找到他的灵魂。因为早月的灵魂都作为了代价交给了我们部门,它现在已经消散了,所以咱们只能以大佬您自己的灵体进入小世界。” 元宁只了解了任务就直接进了传送门,高阶世界里因为对她的限制少了很多,所以相对的,对元宁的任务提示度也会随之少了很多。 她现在了解的所有内容就是,她的任务是帮一个灵魂摆渡人找回自己的灵魂,而这个世界的灵魂摆渡人,简单来说,就像是志怪小说里面说的那种鬼差。 这是夏冬青来到444号便利店的第二个月,这一个多月他经历了太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一个奇怪的男人过来告诉他,他人生的一切悲剧——他的这双可以看见鬼的眼睛,是他给的。 孤儿夏冬青自从出生开始就拥有一双特别的眼睛,他的眼睛,能看到鬼,看到另一个世界的众生。 对于夏冬青来说,这份特殊不是恩赐,而是惩罚。 这双特殊的眼睛给他的人生带来了太多的不幸,甚至于不管到哪儿,夏冬青都会因为自己的特殊的能力被周围的人所疏远排斥,人类惧怕未知。 直到有一天,他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间24th便利店做夜班营业员。 这间看似普通的便利店实际上是一间“灵魂驿站”,灵魂摆渡人赵吏孤独地在这里驻守了五百年。 这里白天人来人往,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而夜里各种鬼魂出没,死去灵魂从这里去往黄泉之国,而每只不肯离去的鬼魂都有一个心愿。 而你,有什么心愿吗? “你好,欢迎光临,有什么需要吗?” 听见门口的风铃声夏冬青没有抬头,只是熟练的说出来那句惯用的营业员台词。 “你好,麻烦给我一份关东煮。” 少女嗓音泠泠,像是藏地雪山之巅融化的雪水,干净之余透着微冷。 夏冬青追随着这实在是动听的声音抬起了头,却因为这惊鸿一瞥怔住了心神,这是怎么样不属于人间的美貌,她一进来,这昏暗冷清的小小便利店似乎都成了古代贵妃美轮美奂的宫殿一样。 芙蓉不及美人妆,少女乌发如漆,只是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起在脑后,她额前的碎发被风吹起,脸蛋干净,一双漆黑通透的桃花眼如秋水,映着淡淡的光。 她五官艳的锋锐,美得胜妖,上翘的眼尾横过去时,冷光乍现。更让人沉迷的是,少女这样艳丽的容貌,竟然莫名让人觉得她的身上充满了悲天悯人的神性。 与她美得不似人间所有的容貌交相呼应的是她姣好丰腴身材,她的长相本就绝美,再加上呼之欲出的酥胸,盈盈一握的轻腰,白皙修长的大腿,这样性感又惹火的身材,让人看一眼就容易血脉喷张。 “您好……您稍等……” 夏冬青起码愣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之前他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他苍白的脸色有些微红,见到这样的美人,即便是孤僻如夏冬青,也实在有些羞涩。 看这位位面男主呆头鹅一样的样子,元宁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个夏冬青,还挺可爱。 元宁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神族的最后一位神女,末法时代,灵力衰退,这个世界上的神越来越少,他们都在历史的长河之中默默因为信仰的消失而默默消散了。 神女不依靠信仰维持神力,她们依赖的,是流淌在神女血脉之中的神力,只是可惜,神女的血脉到了元宁的身上,已经无法再传承下去了。 距离上一任神女的出现已经过去了五百年,要不是元宁的出生,恐怕三界都会以为神女这个神职已经不在了。 第2章 灵魂摆渡(二) 神女一直到成年之后才会开始履行属于神女的职责——沟通三界,稳定三界的秩序和和谐。 一般来说,神女会直接和冥王以及仙君见面一起管理三界,可是现在天界乱成了一锅粥,上一任仙君魂回虚无之后天界尚未选出新的首领。 地府现在也没有好的到哪儿去,冥王茶茶的肉身和灵魂都被囚禁在了地府,不能随意出入,元宁作为神女,也不能随意进入地府,破坏三界平衡。 所以在元宁继承神格之后,只能暂时和距离她最近的灵魂摆渡人联系,有系统的作弊,元宁也就直接可以和灵魂摆渡人里面等级最高,资历最老的赵吏见面。这样一来也省了很多麻烦,起码元宁不用花心思去和赵吏建立别的关系了。 “您好,您的关东煮好了,您看您还需要些别的东西吗? 夏冬青把元宁的关东煮拿到了她面前的桌子上,元宁托着腮盯着百无聊赖夏冬青的眼睛。 这样看上去,夏冬青这一双蚩尤的眼睛,也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和普通人的肉眼也差不多的样子。 或许是元宁看的太认真,夏冬青也很少和女孩儿接触过,被元宁这么认真的一看着,刹那间他的脸就红了一片。 “我……我的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看自己可能吓到了这个小营业员,元宁安抚性地笑了笑,“没有,我只是觉得,你的眼睛,还挺好看。” 夏冬青一听见元宁夸赞他的眼睛,原本泛红的脸颊瞬间变得煞白,他觉得,自己的这双眼睛,会给周围的人带来不幸。 “对了,这儿晚上只有你一个人值班吗?这都凌晨四点多了,你一个人不害怕吗?我瞧着这附近好像只有你们一家便利店开门的样子。” 夏冬青摇了摇头,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感到恐惧呢,从小到大,他才是被周围的人所恐惧的那一个。 “只有我一个人,习惯了也就不害怕了,而且我需要钱,这里晚上上夜班工资会给的好一些。” 元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来地府的收益也不怎么样,夏冬青这情况也算半个灵魂摆渡人了,就这么点待遇。 算算时间,已经快过了凌晨五点了,再过一会太阳就出来了,阳气复苏,恐怕她今天晚上是见不到赵吏了。 “认识一下,我叫元宁,是z大的大三学生,最近搬出宿舍了,在这附近找了房子,我不会做饭,可能以后会在便利店经常见面。” 见元宁主动和他介绍自己,夏冬青也立刻友好的和元宁说了自己的名字,而且让冬青觉得巧合的是,元宁竟然和他是一个大学的同学。不过元宁比他小一届,他现在已经大四了,正在准备考研。 “啊,这么巧,我也是z大的学生,在这里勤工俭学,我还比你大一届呢。” 和夏冬青互换了姓名之后,元宁就和夏冬青告别,回了自己在这附近买的房子,她的目标人物不在,她也不太想大半夜的在这儿和什么都不知道的夏冬青浪费时间。 而且说真的,这便利店的关东煮真的很难吃。 真是伤脑筋,这附近灵魂摆渡人的味道太浓了,以至于元宁不知道这个赵吏到底在哪个方位。 在临走之前,元宁意味深长地回头和冬青说了一句话。 “对了,冬青,今天认识你很高兴。如果你需要一份更高薪的工作,与其在这儿做夜班服务员,不如跟着我干吧,我保证,我开的工资,一定比赵吏开的高十倍不止。” 在夏冬青惊愕地眼神下,元宁潇洒的推门离开了,一直到元宁离开了夏冬青的视线,他才从元宁刚才的话里反应过来。 这位他今天新认识的不似人间所有的美人,竟然和赵吏这个奇怪的男人好像是认识的。那她刚才夸自己眼睛好看,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是不是她也知道自己的眼睛是怎么一回事。 带着矛盾的心情,夏冬青一直都在午夜的444号便利店等待着元宁的再次到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元宁上次来了之后,赵吏也没有再来过,以至于他想问赵吏他和元宁的关系也无从下手。 夏冬青也想过在学校里面找过元宁,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元宁这个名字在学校里面竟然一点存在感都没有。按照正常的逻辑和情况,依元宁的容貌和气质,不说是学校里面人尽皆知,起码她的同学一定会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位美艳绝伦的同学。 这种情况实在是太不正常了,好像所有人都刻意忽略了元宁这个人的存在一样。 就在夏冬青为了元宁这个人的存在想破脑筋的时候,元宁正在附近的城市处理这座城市里一种叫做“药”的寄生怪物。 千百年来,“药”遵循人类的呼唤,借着花粉由呼吸道进入人的身体的。宿主,必须要用自己的鲜血和它们签订共生的契约,这,被元宁她们称之为融合。“药”喜欢的食物是人类的某些情绪,贪婪、虚荣、极度,而这种东西越来越多它们就生长的越来越好,而对于灵魂摆渡人来说,药性十足。 不止人类会生病,连神仙也会老而衰老,“药”对于人类来说是剧毒,但是对于非人类,尤其是失去了灵魂的灵魂摆渡人而言,它们会延缓他们的衰老时间。 作为神女,元宁不能允许“药”在人类世界的过分蔓延,所以她要去处理那些出格的“药”,以维持人类秩序的稳定。 而在处理完邻市的“药”后不久,元宁又一次在她家附近,或者说,在444号便利店附近,闻到了关于“药”的味道。 “晓雪,你好像变漂亮了。” “是吗?哪里变漂亮了?” “说不太上来,就是感觉整个人,气色好了很多,人也变得开朗了。” 晓雪是444号便利店的熟客,她是附近一家医院的护士,因为经常需要值夜班,所以为了方便起见,她经常在便利店解决自己的三餐。 在晓雪的口中,她和她的男朋友十分恩爱,几乎是每天晚上,晓雪晚上下了夜班之后都会特意再来一次便利店给她的男朋友带一份关东煮作为夜宵。 晓雪符合了传统观念中对女性所有的要求,温柔,贤惠,顺从,只除了一点。 她不够美丽,或者说,她有些平庸。 因为没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平时看上去总是笑盈盈的晓雪总是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痛苦。 比如说,她会无缘无故的被素不相识的美艳女郎嘲笑,她会在工作的时候被病人挑剔,甚至于,她的男朋友宁愿在清晨看着小电影zw,也不愿意多看她平庸的身材和寡淡的脸一眼。 她和男朋友已经谈恋爱谈了五年了,可是她男朋友一直都没有给她一个说法,就连她主动提出要结婚,她男朋友也只是想着法的转移话题。 这样平淡的生活让晓雪麻木又扭曲,她迫切的想要改变现状却又无能为力,直到一个看似偶然的机会,晓雪通过电脑发现了一个售卖狐仙的网页。 上面写着\"回归最原始的姿态\",只要99,相逢即是有缘,满足您倾国倾城的梦想,不需高昂的费用,不需痛苦的手术,只要虔诚供养,爱之小狐仙叫您越来越美丽。 这样粗糙又可笑的广告语或许在别人看来一定会嗤之以鼻,可是那天的晓雪破天荒的就下单了这99元的小狐仙,让她意外的是,快递竟然转眼间就到了她家门店。 怀着忐忑又虔诚的心,晓雪真的开始供奉起了这尊狐仙的雕像。 晓雪想着反正这东西供奉起来也不需要什么成本,只需要每天用清香,白酒和鲜花供奉,只是有一点,不能用檀香。 她幻想过这狐妖会有效果,只是她没想到,这“狐仙”的效果竟然会这么好,她一天赛一天的容光焕发,已经逐渐蜕变成了她从前梦想中的样子,美丽,妩媚,妖娆。 以至于她的同事甚至私下里偷偷议论自己是不是去整容了,就连从前对她不屑一顾的男朋友也对她格外的殷勤,恨不得死在他的肚皮上。 甚至只是出来买一个关东煮,都会被清秀的夜班服务员夏冬青夸赞。 这种转变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晓雪很满足她的现状。 在夏冬青一直追着她到了便利店门口的时候,她以为是因为自己的美貌让夏冬青迷失了心神。 因为从前夏冬青在自己平凡的时候态度就很是友善,所以对于夏冬青,晓雪总是比对别的狂蜂浪蝶温和许多的。 “我忘了什么东西吗?” 晓雪温柔的回眸一笑,本来是很美好的画面,但是夏冬青却硬生生看出了几分诡异的感觉。 不可否认的是,晓雪很美,甚至美到像是美艳的九尾狐,浑身上下透着淡淡的妖异之感。 她的美和元宁不太一样,夏冬青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想到了许久没有露面的元宁,他短暂的二十年的人生并没有见过什么美人,唯一的一个参照物就是元宁。晓雪到底也没有超过人类范围的美貌,可是元宁,她太特别了。 元宁美的像是神女下凡,在人间历劫,她即便站在自己的对面,夏冬青也只是觉得他无法触碰到元宁,她的美是自然的,是让人渴望但是不敢接近的,她的美貌像是上天的恩赐。 晓雪太奇怪了,怎么会有人在短短的几天之内不通过医学手段就莫名其妙变得这样美艳逼人。 尤其是刚才,夏冬青在路灯下,看见了晓雪的身后,竟然有两条影子,一条影子是人,而另外一条影子是狐狸。 就在晓雪走之后没多久,久久不露面的赵吏终于再一次来了444号便利店。 赵吏的身上有一种夏冬青说不出来的气质,他好似是什么都不放在眼中,随心所欲,潇洒肆意。可是有的时候,夏冬青总是莫名其妙在赵吏的身上看出来一种奇怪的孤独感,或者说,一种慈悲。 “赵吏,你看见了吗,她身上有两条影子。” 夏冬青一看见赵吏来了,立刻拉着赵吏去看晓雪路灯下的影子,只是晓雪走的太快了,赵吏被夏冬青拉过去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他的踪迹了。 赵吏重复着夏冬青的话,“他身上有两条影子。” 夏冬青有些激动,晓雪是便利店的常客,他不希望看见晓雪出事。 “对,我看的很清楚,而且我自己也站在她站的位置试一下,就只有一条,可问题是除了影子之外,我并没有看见任何鬼魂。” “没有看见任何鬼魂。” 夏冬青瞪了赵吏一眼,他今天发什么疯,天天不像是个正常人,哦对,差点忘了,赵吏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常人,他是灵魂摆渡人。 “你丫有病吧,你重复我说的话干什么?” “我没有重复你说的话。”赵吏拍了下夏冬青的脸,“我在怀疑你的眼睛,别动,我觉得你的眼睛是不是过了保质期应该换一个?” 夏冬青坚持自己的眼睛没有问题,他告诉赵吏,晓雪的变化真的很明显,她变得漂亮了。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说完晓雪莫名变得漂亮了之后,赵吏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夏冬青觉得今天的赵吏很奇怪,不过这也正常,赵吏一直都很奇怪。 “对了赵吏。”夏冬青突然想起来和赵吏一样奇怪的元宁,在赵吏离开之前叫住了他。 “前段时间有个女孩儿来便利店,她好像是认识你的样子,她说,要是我跟着她干,她能开的工资比你开的高十倍。” 赵吏狐疑地回头,好家伙,这有人撬墙角撬到他头上了,不知道夏冬青是他看上的人吗?不会是慕容那个狗东西吧? “谁啊?谁这么大言不惭敢撬老子墙角,夏冬青你要是敢跟她走你就等死吧你。” 夏冬青对于赵吏而言意义特殊,他是赵吏在人间最重要的的任务,赵吏绝不允许有人影响到他的任务。 第3章 灵魂摆渡(三) “emm……”夏冬青犹豫了片刻,“她说她叫元宁,说是我们学校的学生,读大三,可是我在学校没有打听到这个人的存在。” 元宁?赵吏根本听不见夏冬青之后说的话了,好家伙,他就说他好像是忘记了什么,忘了他的新上司要来这件事儿了。那可是神女,她要是生气了,他和茶茶都得遭殃。 “靠!你不早说,她人在哪儿呢?” 夏冬青难得看见赵吏这样惊慌的样子,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碍于赵吏的欣慰,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赵吏的话。 “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她只是说她好像住在我们附近,但是我也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她了,我也不知道她下次什么时候会来,等她下次来的时候我打电话给你?” 赵吏低声的骂了一句,不过他的性格一直随遇而安,反正事已至此,挨骂就挨骂吧,希望神女大人的性格不要太古怪,他已经有了个不好相处的女上司了,再来一个他是真的要发疯。 “算了,我还有正事要做,要是下次她再来,务必,一定要留下她的联系方式,不然小心我扣你奖金。” 今天的444号便利店尤其的热闹,在赵吏兴高采烈地出门之后不久,让夏冬青差点看呆了的元宁终于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你最近怎么没来呀?” 元宁回头看了一眼赵吏离开的方向,挺好,今天总算是见到这位委托人早月拜托她陪着的人了。 还真别说,还真挺帅,有种都市猎人的感觉,是个酷哥,也怪不得让早月不惜放弃自己的灵魂也要让他找到自己的灵魂。 “我最近有点儿事在邻市办,怎么,几天不见,小冬青你想我了?” 冬青有些脸红,除了王小娅之外,他身边还没有过别的这样直白的姑娘。他不会和女孩儿打交道,尤其是像元宁这样美貌的女孩儿,所以只能低头脸红。 “赵吏刚走,你看见他了吗?” “看见了,他这个灵魂摆渡人还挺闲得慌的,身上的气杂乱无章,还没有你一个人类有灵气。对了冬青,你最近有没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人。” 一直在追踪“药”的踪迹的元宁一下子就闻出来了冬青身上有些淡淡的药味,虽然不重,但是确实存在,看上去,这个新的宿主应该是刚刚才离开便利店。 看样子,“药”还没有和宿主融合的太深,但愿这次的这个宿主是个愿意配合的,不然她又得白折腾一趟。 “我不是每天都会遇见奇怪的人吗?有这么一双眼睛,我怎么会有安稳的日子。我最近遇见最奇怪的人就是赵吏,哦,还有你?不知道晓雪算不算,她之前特别的平凡,可是现在变得越来越漂亮了。不知道刚才是不是因为光线的原因,我看见她的身后有两条影子。” 夏冬青看元宁不仅认识赵吏,而且还知道他灵魂摆渡人的身份,结合刚才赵吏听见元宁名字的反应,他笃定元宁肯定也是个非人类。 虽然有些社恐,但是夏冬青还是鼓起勇气问了一下,“元宁,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你又认识赵吏,还知道他是灵魂摆渡人。” 元宁翻了翻夏冬青正在看的考研数学的书,没有抬头,但是还是老实的回答了夏冬青的问题。 “我是新一任的神女,也是这个世界最后一位神女,我的任务是和冥王和天上一块管理人间,算起来,我应该是赵吏的平行上司。” 夏冬青第一次知道神女这个神职,“神女是什么?和传说中的天女一样吗?” 元宁放下手上的书,一字一顿的跟夏冬青解释道:“小冬青,神女和天女可不一样,天女是仙,不对,应该说是仙使,而我,是神。” 在夏冬青有些愕然的眼神下,元宁像刚才的赵吏一样拍了拍夏冬青的脸,还别说,手感还不错。 “好了冬青,科普环节结束了,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给我吧,既然我是你上司的上司的上司,那我应该也算得上是你的上司喽。赵吏怎么这么抠门,瞧把我们的小冬青给折磨的,瘦的跟竹竿一样。” 夏冬青作为这个位面的男主,从外表来看实在是有些太平凡了一些,没有出众的外貌,没有深厚的背景出身,甚至在玄幻位面中,他连什么特异功能都没有。 可是他的身上,有一种独特的善,这种善是元宁即便在救世文男主的身上都没有见到过的。夏冬青对人世间的一切都充满了悲悯和善意,他好像想拯救他身边的所有人一样,即便他什么都没有。在这个污浊的世界之中,他是最后的一缕光明。 他不喜欢他这双天眼,可是通过这双眼睛,他还是帮助了很多的人,即便对于他散发出来的善,不是所有人都是感激涕零。 在和冬青告别之后,元宁就追随着“药”的脚步离开了,可是好像赵吏对“药”的兴趣比她要大的多。 元宁在赵吏接近晓雪之前找过一次晓雪,她告诉晓雪,她现在家里供奉的东西根本不是狐仙,而是会给她带来灾厄的魔鬼。如果接着这样下去,她只会慢慢的在虚假的美貌之中沦丧。 可是晓雪好像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她甚至以为元宁的美貌也是通过供奉“狐仙”得来的,现在来和她说这些,只是担心晓雪比她变得更漂亮罢了。 元宁都被晓雪气笑了,好家伙,既然这宿主都已经心甘情愿了,她还能怎么样。她又不是夏冬青这种唐僧型的圣父,尽到了自己的职责就行了。 而且,这个世界到底能不能接着存在都还是两说,为了一个不配合宿主,真不值当她花心思。 带着吃瓜看戏的姿态,元宁在暗处看着赵吏慢慢的接近晓雪,赵吏的确很有吸引力,晓雪平凡了太久,突然间眼前出现这么一个比她的男朋友有魅力百倍的男人,很快就和赵吏搅和在了一起。 毕竟,和这种酷哥偷情总比和已经谈了五年恋爱的平庸男朋友doi舒坦。 他们俩一个贪图对方的钱和脸,另外一个贪图寄生对方的“药”,倒是一拍即合。元宁可以察觉到,晓雪和“药”融合的已经很深了,现在就算是她想剥离寄生在晓雪身上的“药”,也有些困难了。 不过赵吏倒是可以,他的身上有“药”的气息,又是灵魂摆渡人,有剥离“药”的经验。只是看着赵吏这样子,估计也乐在其中。 元宁看着晓雪的身上越来越重的妖气,想着,她身上的副作用应该开始要出现了,只是不知道晓雪能不能接受这样的副作用。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已经享受过美貌给她带来的便利,她又怎么能接受自己再一次回归平庸。 “那你干嘛不直截了当的告诉她?” “我为什么直接了当的告诉她?哪个女人不希望有美丽的容貌,妖娆的身材,再说没有她,我到哪里找药,没有药的话我怎么延缓我的衰老?” “你通过晓雪来取药,会不会害死她?” “我觉着晓雪和我在一起得到的只是快乐,哦不,有那么一点点副作用,我想,她已经看见了。” 元宁还没有走进便利店,就在门口听见了夏冬青的质问声和赵吏吊儿郎当的敷衍。 “当然有副作用,赵吏,你明知道你的介入会让药和晓雪融合的速度很快,还和她搅和到一起去,你这个灵魂摆渡人当的还真是称职,茶茶是不管你吗?” 元宁如山泉一般轻灵,赵吏听见她带着淡淡的质问的语气,难得不仅不觉得被冒犯到,还觉得身上有些酥麻。 他回头一看,眼前的姑娘有一副修长窕窈的好身材,雪藕般的柔软玉臂,优美浑圆的修长玉腿,细削光滑的小腿,配上细腻柔滑、娇嫩玉润的冰肌玉骨,让赵吏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好家伙,也没人跟他说,这神女大人漂亮成这样啊。 “神女大人?不是,大人您来了怎么不说一声啊,我告诉接您啊,神女快坐。” 赵吏给夏冬青使了一个眼色,“冬青,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给我们神女大人端茶倒水,对了大人,您是喝咖啡还是喝茶啊?” 元宁有些无语地打量着这个便利店,她要是没有猜错的话,便利店里只有速溶咖啡和冷泡茶吧?冥府怎么最近凄惨成这个样子,搞一个冥界和人间的中转站,就搞成便利店的样子,未免有些太寒酸了一些吧。 “喝什么喝,不喝。” 元宁坐在冬青的对面,拉着冬青让他坐下,赵吏看着元宁有些娇蛮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特别可爱,他的心,突然间跳的有些快。 可是作为灵魂摆渡人,他已经把他的灵魂给了冥王阿茶,没有灵魂,又怎么谈得上心。没有心,又怎么会有心跳。 “赵吏,认识一下吧,茶茶应该跟你说过,我叫元宁,是这一任的神女。茶茶说,你会配合我在人间的工作,不过现在看上去,好像你还悠闲的,你已经拿到晓雪身上的药了吧?” 面对元宁揶揄的眼神,赵吏突然间有些心虚,他姑且把这种心虚当做是被上司抓到自己阳奉阴违,私事公办的不好意思。 “我也是没有办法,神女大人你是神,当然不知道我们这些鬼差的痛苦,我们虽然不会死,但是会衰老,会枯萎。您这么漂亮,又这么善良,也不忍心我这么帅的大帅哥变老吧?” 元宁有些无语,他还真会给自己找借口,赵吏在人间活了两千多年,这两千年来估计都不知道用了多少药了。 “这个给你,虽然和药的效果不太一样,可是比那东西副作用小一些。” 元宁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来一个白色的瓷瓶子放在了赵吏的手上,她柔软的手指触碰到赵吏的手心的时候,赵吏感觉身上跟触电了一样,一股电流从手心一直流到了他的心里。 赵吏打开瓷瓶,想都不想就直接打开了瓶子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了自己的嘴里,元宁想阻止他一下都来不及。 “唉?你就直接给喝了?你还真不怕我下药在这里面。” 赵吏直勾勾的盯着元宁的眼睛,“被神女大人下药,死了我也心甘情愿。” 元宁翻了个白眼,这样的话也不知道他对多少个美女这么说过了,两千多年这小子的桃色新闻可不算少。上次碰见隔壁辖区的灵魂摆渡人木兰,那姑娘拉着自己跟她说了一天一夜关于赵吏的八卦,就连木兰自己,都是赵吏的解语花之一。 赵吏这个人,说好听一些是风流多情,说难听一些,就是放荡。 要是赵吏的灵魂回到了他的肉体,估计能被他的肉体这些年搞出来的事儿给气死。元宁在看见赵吏的那一刻,突然间意识到,早月爱的是赵吏的灵魂无名,而不是现在站在她对面的赵吏。 “行了行了,别在我这儿跟我油腔滑调的。” 元宁看了一眼冬青,意味深长地在赵吏的耳边轻声说道:“你和天人的把戏我已经知道了,夏冬青作为蚩尤转生的替补容器出生,他的体内有沉睡的蚩尤灵魂和茶茶的眼睛。他的眼睛哪里是你给他的,明明是茶茶给他的。你说,要是茶茶知道你和天人想要她的哥哥蚩尤彻底消失,她会不会发疯?” 赵吏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心中升起了巨大的危机感,元宁这位新鲜出炉的神女才刚刚继承神格,怎么什么都知道。 冬青看见他的新上司意味深长的眼神和他的旧上司欲言又止的样子,一下子就知道他们是又在瞒着自己什么事儿了。 “我说,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在这儿坐着,你们当着我的面说悄悄话不太好吧?” 元宁有些怜悯什么都不知道的冬青,可怜的孩子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何,他的一切人生,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 第4章 灵魂摆渡(四) 自从和赵吏正式见面了之后,元宁就成了便利店的常客,她也和夏冬青解释了为什么冬青在学校里没有见过自己,也打听不到自己的存在的理由。 “我长得这么好看,不想让别人骚扰我不是太正常了吗?我可是神女,神女你懂吗,让别人别留意到我的存在,多简单。” 要是别人说这话,夏冬青一定会觉得她在自恋,可是要是元宁说,夏冬青只会觉得她说的还挺有道理。元宁这样,也能让身边的狂蜂浪蝶少一些,要不是他已经和王小娅相处了一段时间有了一些暧昧的情愫,他估计也得拜倒在元宁的石榴裙下。 说起王小娅,冬青不免有些头疼,她自从见到元宁之后就跟没有长骨头一样,只要一看见元宁,就天天恨不得黏在元宁身上。 他本来以为赵吏已经是好色的极限了,没想到还有王小娅这个极品更胜一筹,要不是元宁对小姑娘脾气好,她都得报警把王小娅这个天天性骚扰的玩意儿给抓走。 “对了冬青,那个晓雪怎么样了?她有再来过吗?” 听到元宁问到晓雪,夏冬青的表情也有些惆怅,好歹相识一场,看见曾经认识的温柔似水的女孩儿变成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也觉得颇为无能为力。 “她来过一两次,可是现在的晓雪已经让我认不出了,她变得漂亮,她漂亮到有些诡异,一点都不像是个人。宁宁,你说她是不是中邪了?我问赵吏,赵吏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总觉得你和赵吏有什么事儿在瞒着我。” 元宁托着腮,正在犹豫要不要给冬青解释的时候,一位浓妆艳抹的妖艳女子推开了便利店的门。 她的眼神充满了迷茫,看着冬青的眼神,像是看着她人生的最后一根稻草。 “冬青,我,我不是我了。” 元宁一个多月之前和晓雪有过一面之缘,当时的晓雪刚刚开始和“药”融合,那时的她虽然已经有了一些外貌上的改变,但是远远没有现在明显。 这次融合的速度让元宁有些瞠目结舌,晓雪竟然这么快就用鲜血和“药”签订了契约。 “我当时就告诉过你,这东西会有让你难以接受的副作用。” 在元宁出声之后,晓雪才留意到夏冬青身边刻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元宁。这样这张脸实在是让人难忘,所以晓雪在看见元宁的那一刻,就想起来她是谁。 “是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在白晓雪歇斯底里的时候,穿着皮衣的赵吏走了进来,他和元宁一样若有所思地看着晓雪。 “已经融合的很深了。” 赵吏和元宁云里雾里的话让晓雪恐慌害怕,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身上的变化已经超过了正常的科学范围。 “赵吏,你到底是谁?什么融合?” 元宁并没有对晓雪的遭遇有什么同情,她给过晓雪反悔的机会,只是她拒绝了这个机会,“你现在应该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了吧?” “所以说,不是狐仙?” 赵吏觉得有些可笑,“药”真是聪明,竟然用“狐仙”这种噱头来吸引晓雪这种渴望美满的小姑娘。 “当然不是,这只是那个维度的生物为了繁衍发展所做的推广和包装。晓雪,你是学医的,你应该很聪明。我讲的逻辑并不是医学范畴,但是我相信你能够听懂吧。” 晓雪点了点头,赵吏笑的惑人,“别害怕晓雪,因为我们做过一夜的夫妻,我愿意帮助你剥离,你连一点感觉都没有,一切都会恢复原状的。” “恢复原状?” 晓雪低声地重复着这几个字,她真的想恢复原状吗?恢复原来那个无人在意,遭人白眼,就连她的男朋友都嫌弃的样子吗?已经拥有过珍宝的人,怎么会愿意将珍宝还给它的主人呢? “对,没错,一切副作用全部消失。你应该能看得出来,现在的你,白天,当太阳出来的时候,你会变的越来越丑,夜晚,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你会变的……” 赵吏直白的打量着晓雪的身材,色眯眯的眼神让元宁没忍住踹了他一脚。 “赵吏,你给我正常点儿,别逼我揍你啊。” 在元宁的警告下,赵吏稍微收敛了一些他的放荡。 “晓雪,我觉得我对你的身体,有足够的了解。但是,你现在和药已经融合的很深了,你连五官都变了,你现在美的,美的我简直……” 赵吏在余光看见元宁微微皱起来的眉头的时候,轻咳了一声,“好吧,还是神女大人最美,神女大人,我对你绝无二心!” 看赵吏到现在还这么不着调的样子,甚至还有空调戏元宁,夏冬青觉得有些荒唐。 “晓雪已经变成这样了,你还在这胡说八道,你到底有没有人性啊?” 人性?别说是赵吏,就连元宁都觉得夏冬青和一个灵魂摆渡人说人性有些可笑,他连人都不算,又怎么会有人性? 果然,赵吏在听见夏冬青质问他有没有人性的时候,语气中也带着几分嘲讽。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不需要什么人性。” 因为冬青的善良,赵吏看在冬青的面子上,也看在自己和晓雪的一夜风流的情分上愿意为晓雪剥离她身上的“药”,只是晓雪坚定的拒绝了赵吏的好意。 元宁在身旁一直保持缄默,早就想到了这个结局,她也没觉得有什么意外的。 倒是冬青,他看上去很是颓唐。 因为他身上难得一见的神性,元宁好意地安慰了冬青几句话。 “冬青,这是晓雪自己的选择,你又何必自寻苦恼呢?在晓雪刚刚和药融合的时候,我就已经劝告过她了,她们宁可做一时的女王,不愿一世的平庸,就为了这么一点点的美丽,她们可以放弃友情,亲情,爱情。冬青,其实,这就是所谓的人性。” 赵吏半搂着元宁,看来他和这位神女大人在三观上很契合嘛。 第5章 灵魂摆渡(五) 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 到底也是继承了神格,元宁作为神女,虽然职责不算多,可是神女的重要性不可忽视。总而言之,该干的活还是得干。 虽说现在已经是末法时代,灵气稀薄,可是人间还是有不少灵魂因为执念徘徊在自己的爱人与亲人身边。 赵吏作为灵魂摆渡人中活的时间最长,武力值最高的摆渡人,他也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因为没有灵魂的缘故,他的实力不算太强,别说和元宁比起来,就算是和茶茶比起来,也只是蚍蜉撼树罢了。 而元宁的作用,就是在赵吏遇见解决不了的问题的时候,帮他处理那些boss。 “宁宁啊,你上次给我吃的那个药是什么东西啊,感觉吃完之后我变得精力充沛的,就连体内的灵力都充沛了一倍不止。” 元宁傲娇地抬了抬头,赵吏虽然人贱了一些,但是眼光还算不错,她给赵吏吃的东西可是可以凝聚神魂的。她用天眼看了一眼赵吏的身体,他的体内长久没有灵魂,要是骤然让他的灵魂回归,恐怕身体和灵魂不能兼容,即便,那本身就是赵吏的灵魂。 在和赵吏见面之前,她和茶茶打过交道,她知道茶茶的执念是她的哥哥蚩尤,所以,她以唤醒蚩尤的灵魂和为蚩尤重塑肉体为代价,换得赵吏的灵魂。 虽然茶茶对她为什么要这样帮赵吏很好奇,可是对哥哥的思念到底还是超越了她的好奇心。几乎是没有犹豫的,茶茶就答应了元宁的交换条件。 “你管它是什么,有好处你就偷着乐吧。” 赵吏看元宁不愿意说,也不敢多问,反正他相信元宁不会害他就对了。依元宁的灵力,要是想要他的命,还不是抬个手的事儿。 他试探性地问元宁,“不过,我不知道我该不该问,大人这么大的手笔在我一个小小的鬼差身上,不觉得有些浪费了吗?” 赵吏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他看上去大大咧咧,傲慢无礼,其实很在意细节,他对于元宁释放出来善意有些忐忑。 尤其是,在他对元宁有些心怀不轨的时候,依元宁的条件,应该很难有人和她朝夕相处对她不心动。 他知道自己是个烂人,这么多年一直游戏人间,身边的女人数不胜数。在神女出现之后,他有意无意地和从前那些红颜知己断了联系,可是他的过去无法遮掩。 对于,所以元宁身上释放出来的善意,赵吏有些无所适从。 “给你你就拿着,你要是不想要我给木兰或者慕容去,哪来的那么多废话,磨磨唧唧的。” 赵吏挑了挑眉,慕容?神女大人什么时候和慕容那个狗东西认识了? “不不不,当我没说,宁宁别生气。” 元宁没有和赵吏计较,她知道赵吏别扭的性格。 “行了,该回去了,今天的鬼已经都送走了,我饿了,我要回去吃薯片。” “好嘞,大人您请~” 赵吏谄媚地扶着元宁的手回了便利店,在门口元宁就闻到了一股异香。 “这是……生犀的香味?” 赵吏的神色也凝重了几分,的确是生犀,这么昂贵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444号便利店。 “回去,我老公一定是被女鬼蛊惑了,夫妻本是同林鸟,我不能只顾我自己而抛弃了他,我要去救他。” 元宁寻着声音的源头看了一眼,只见便利店的桌子旁边,在冬青和小娅的对面坐着一位优雅知性的少妇。 她的身上芳香扑鼻,这就是元宁刚才闻到的,犀角香气的来源。 元宁和赵吏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神中确认了这位少妇的身份。 晋书里有记载,娇,旋于武昌,至牛渚矶,水深不可测,世云,其下多怪物,娇遂燃犀角而照之,须臾水族覆出,奇形怪状,能见幽冥之物,古人又云,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 “这位小姐,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那少妇现在本来就有些烦,因为她老公的时候她已经有些焦头烂额了。 “我不买保险。” “小姐,我不是卖保险的,我的专业是针对各种灵异事件,解决鬼魂带给人的烦恼,专业水准,不容置疑。” 赵吏对少妇抛了个媚眼,指着冬青介绍了一下,“这位是我的助手”,又搂着元宁的腰,暧昧地笑了笑,“这位是我的主人。” 元宁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被赵吏这油腔滑调的声音吓得起了鸡皮疙瘩,“赵吏,我可不玩职场潜规则。” 王小娅比他们三个专业人士激动多了,“我我我,我是他的助手!” 赵吏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这二货不是。” “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大一个世界,有这么多家便利店,你就偏偏走进了这家,在这里讲述了自己的故事,你要走的时候,天又下起了雨,我又出现了,这就叫缘分。” 少妇青青被赵吏这番云里雾里的话说服了,她现在也是走投无路,无计可施,只能选择相信赵吏他们。 元宁在赵吏身边低声腹诽,“赵吏,你别是看上了人家的生犀了吧?” 赵吏暧昧地在元宁的耳边吹了一口气,在看见元宁的颤了颤之后,有些得意的笑了笑。 “老板要是愿意潜规则我,这生犀我也可以不要,老板要不要考虑一下,包养我很便宜的,可以让你先验验货哦。” 元宁突然间觉得,这个任务不接也罢,接了那么多任务,还真没见过赵吏这么死皮赖脸的无赖。 在到了青青家里,见到青青的老公之后,众人才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原来青青早就在一场车祸之中香消玉殒,她的老公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耗费重金用犀角香和青青再续前缘。 青青和她老公的感情极深,她老公告诉青青,她要成佛成仙,他跟她去,青青要下18层地狱,他也跟你去,青青要投胎转世,他不同意,他只怕你来生会忘了自己。 第6章 灵魂摆渡(六) “你这次倒是宽宏大量,青青老公给了你多少好处,你竟然愿意让他留青青在身边。” 在离开青青的家之后元宁抱着胳膊看了一眼赵吏,按照赵吏这种无利不起早的性格,估计这次青青的老公出了大血了。 “还是宁宁大人了解我。”赵吏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他凭空变了出来一包犀角香谄媚地捧到元宁的眼前。 “生犀香难得,现在市面已经禁止买卖了,就这么一块,价值千金,用这种东西来让青青显形也太奢侈了一些。所以我用法力帮了青青凝聚了神魂,起码能保住青青的神魂五年不消散,作为交换,她老公就把这玩意儿送给了我。” 元宁拿起这块不大的生犀,轻轻叹息了一声,人类的欲望实在是奇怪,因为自己的执念取下白犀赖以生存的角,万物有灵,众生平等,自始至终都是个笑话罢了。 “青青的身上没有杀意,留下就留下吧,这东西我可用不着,你要是喜欢就自己留着吧。不过赵吏,你好歹过了几千年了,怎么还这么贪财好色,这点子东西都不放过?茶茶不给你们这些灵魂摆渡人开工资吗?你瞧瞧冬青,人家好好的一个大学生,正是发育的时候,被你都折腾成这么样了。” 说起这个,赵吏真的有些委屈了,冥界是真的穷啊。 他是真没钱,之前好不容易搞到点人类的货币,也都被他用来撩妹用了,茶茶虽然给工资,但是冥界的货币和人类的货币又不能通用。 “大人明鉴啊,我是贪财,但是现在遇见你之后我可不算好色了,我现在两只眼睛都只能看得见我的神女大人了,别的那些莺莺燕燕在我眼里都只是红粉骷髅。您看我都穷成这样了,您要不大发慈悲,把我和冬青一块给包养了吧。” 元宁站在路边的台阶上,挑起赵吏的下巴,包养他?好吧,看在这张还算是过得去的脸,也不是不行。 实话说,赵吏的长相在她诸多的伴侣之中根本排不上名号,可是他身上独特的那种野性美,的确是难得一见。 “包养你,也不是不行,不过我的要求可多的很,随叫随到,顺从听话是最根本的。” 赵吏感受到元宁带着淡淡的甜香的呼吸,恰好喷在他睫毛上,带起一阵一阵炙热难耐的痒,他闭着眼睛,暗暗吸了好几口气。 明明是没有心的人,又怎么会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他舔了舔变得有些干燥的嘴皮,心中有种抑制不住的欲火。 “大人,我听话……” 看着赵吏暗下去的眸子,元宁没好气的拍了拍他的头,“行了,别闹了,我要回学校了,好歹顶着个学生的身份呢,拿不到毕业证,我会被先祖们笑死的。” 赵吏压抑住内心的小小失望,像往常一样嬉皮笑脸的在元宁身边插科打诨一边走路一边逗她笑。 王小娅是个挺招人喜欢的小姑娘的,起码元宁很喜欢她的性格,即便知道王小娅有特殊的身份,也没有影响元宁和她的相处。 小娅胆子大的出奇,她们宿舍的姑娘们也都和她差不错,竟然想到在半夜去学校里面已经废弃不用的宿舍楼探险庆祝生日的主意。 不过她还有点心眼,只要这个老宿舍看上去阴森,担心自己和室友出事,邀请了元宁陪着她们一起。 “宝宝~宁宁~神女大人,拜托拜托,陪臣妾一起去嘛,要是臣妾出事了,大人您也会心疼的对不对?” 反正元宁的学校和小娅的学校都在大学城那块,距离也近,元宁实在是拗不过小娅的撒娇,就答应了这个鬼马精灵。 今天过生日的周洁是个标准的富二代大小姐,漂亮,娇纵,孩子气。 元宁的脸在哪儿都是男女通吃的大杀器,周洁对于这个她室友天天挂在嘴边的仙女姐姐早就有些好奇了,今天一见面,只觉得小娅竟然一点都没有撒谎。 “这里肯定不干净,我听学姐说,八十年代的时候,这个宿舍死了四个女孩,都是跳楼的,就是从这个窗口,后来又死了四个人,于是学校就把整栋宿舍楼给封了,所以我可以断定,咱们学校这个传说中的红衣学姐,她就在这儿。不过宁宁,你别害怕,我胆子大,我保护你。” 周洁很有心机的接着保护元宁的功夫牵住了元宁的手,元宁看出来这个小姑娘的小心思,也没有点破,只是顺从的站在了周洁身边。 这个地方的确不太正常,阴气和怨气重到元宁都想念往生咒了。 周洁今天过生日,本来磁场就弱,还到这种地方来作死,元宁难免要多看顾着她几分。 本来深夜来这种地方已经是离谱了,周洁竟然还提议要玩笔仙,元宁都有些幻灭了,现在的小姑娘,胆子都这么大的吗? “亲爱的,你确定吗,这玩意可不兴闹着玩儿,要不咱们还是找个别的乐子吧,你要是喜欢,我可以请你们去鬼屋玩?” 周洁以为元宁是胆子小不敢玩才这样说,要是别人这么说,她早就冷嘲热讽了,但是这人是元宁,她只是小声地让她站在自己身后。 “宁宁,你要是害怕就别玩了,没关系的,你在旁边把眼睛捂住,我们很快就结束了。” 王小娅也有些怵得慌,但是有元宁在身边,她有恃无恐,倒也没有那么害怕。 “周洁,你确定要玩儿吗?” “听说红衣学姐她很灵的,什么时候嫁人,找到什么样的工作,能不能考上研究生,什么都可以问。反正我有事想问,你们就对自己的未来,一点都不敢兴趣吗?” 小娅立刻反驳,“那要怎么结果不满意,多糟心啊,还不如不问呢。” 元宁也点了点头,人生就是因为未知才有意思,被提前告知了结局,就没有期待感了。 其他两个姑娘也没有太大的兴趣,不过两个姑娘一个性格懦弱,一个对周洁有愧疚,心里有鬼,所以也不敢拒绝。 周洁这大小姐脾气对她的三个室友可没有半分收敛的意思,“那你们都别问,我来问,你们只要配合我就行了。” 元宁撇了一眼窗台那里蠢蠢欲动的影子,收起了自己身上的神压,既然她来都来了,就把这片东西给处理掉算了,省的她接着祸害别人。 第7章 灵魂摆渡(七) 没了元宁的威胁,那东西的动作就开始肆无忌惮起来了。 伴随着一阵阴风,王小娅明显感觉到了房间的温度下降了好几度,她手里拿着元宁给的护身符才能勉强镇静几分。 在红衣学姐回答了周洁的一个简单的小问题之后,周洁突然间兴奋了起来,她来这一趟,为的就是得到一个关于她爱情的一个答案。 “红衣学姐,我和王宇,还有可能在一起吗?” 王小娅小声的和元宁解释了一下这个王宇的来头,王宇是周洁的男朋友,周洁和赵念念就是因为他打起来的,他要和周洁分手,所以周洁才会在过生日的时候,来这儿去请红衣学姐,让红衣学姐帮他们复合。 元宁实在是搞不清楚周洁在想什么,她漂亮又富裕,前途无量,为什么要在这个为了一个男人和室友扯头花扯成这样。王宇是个什么东西,和自己的女朋友的室友出轨,贱成这样还让周洁念念不忘。 这一次红衣学姐没有给周洁一个她想要的答案,笔尖的位置指向了“凶”字。 周洁立刻就惊慌了起来,她不能接受没有王宇的生活,她不想要和王宇分手。 “红衣学姐,你能帮帮我吗,王宇是我男朋友,可是他要和我分手,但是我真的很爱他,我求求你帮我跟他复合吧,我什么都愿意给你做,我给你烧纸,我求求你帮帮我吧。” 周洁言辞恳切,房间的温度突然间又降了好几度,就连拿着护身符的王小娅都有了几分不适感。 桌子上的盘子又动了起来,指向了“永远在一起”这几个字,周洁看见红衣学姐愿意帮她,立刻高兴了起来。 而和王宇有一腿的赵念念不屑地撇了撇嘴,她想这时候松开手,可是却发现她的手指像是牢牢黏在盘子上一样。 刹那间,小小的房间里狂风大作,桌子上的盘子也忽然乱动了起来。 周洁也有些慌了,其他的几个姑娘更是吓到不行,她们按照传说中的流程想要送走红衣学姐,可是这种东西哪里是这么好说话的。 好在有元宁在,她轻轻咳了一声,屋里稍微回温了几度,就在王小娅以为已经送走红衣学姐的时候,赵念念突然间松了手。 而这个时候,忽然间,窗户也猛的关了起来。 “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出去?” 元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玩意是想要这四个傻孩子的命啊。 元宁一出声,这几个人才如梦初醒,王小娅反应的最快,在和元宁对视了一眼确定元宁没有危险之后,她就首当其冲的冲了出去。 在四人一片慌乱的跑出了宿舍之后,空着的床上突然间出现了一个穿红衣服,披着头发的女人。 她身边的怨气已经凝结成了实体,就算赵吏在这里,也未必能送的走她。 “行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你经历的前程往事,本尊已经尽数知晓了,我不会在今天就超度你。只是,冤有头,债有主,你已经造了杀孽,切不可对无辜之人下手。不过,给她们一个教训也好,现在的小姑娘,胆子也太大了一些。” 也是个可怜人,元宁难得发了一回善心。 红衣学姐知道元宁的本事,元宁身上至纯的灵力让她害怕,她不敢和元宁硬碰硬,所以在元宁的注视一下也渐渐敛去了自己的身影。 有元宁的警告,她自然不敢要了这几个人的命,但是捉弄一下她们总是可以的。 在另一头,几个姑娘在楼梯里面走了好久,可是她们一直好像都是停留在了原地一样,楼层怎么样都是四楼。 恐慌的情绪总是让人无所适从,在红衣学姐磁场的影响下,本就就是表面和谐的宿舍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争吵。 有王宇这个导火索在,周洁和赵念念很快就撕打到了一起去,另外一个姑娘也不甘示弱,跟鬼上身了一样在一旁用尖利的笑声嘲笑着她们俩。 王小娅有心阻止,可是这具身体肉体凡胎,也拗不过三个女人。 因为身上有护身符在,红衣学姐不敢靠近王小娅,只能可着另外几个姑娘嚯嚯。 就在周洁死死的掐着赵念念的脖子,几乎要将她掐死的时候,一道男声突然间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 “你们几个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来人是学校里面的一位颇为德高望重的教授,听说在三十年前他就已经在学校里面做助教了,他为人儒雅谦和,上课也幽默风趣,有不少学生都很喜欢他。 王小娅她们宿舍的几个姑娘,也恰巧都是胡教授的学生。 “宁宁!你刚才到哪里去了?我都吓死了,我差点以为赵念念刚才要死了呢!” 从废弃宿舍楼出来之后,王小娅看见了在宿舍门口打量着这栋老楼的元宁。 “她不会杀了赵念念的,我警告过她。不过小娅,王宇可能有危险了,周洁和红衣学姐签订了灵魂契约,我无法干涉。而且刚才她摆了我一道,我以为她已经束手就擒,结果她竟然还有灵魂分身。小娅,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王宇他……” 果然,不出元宁所料,还没等她这句话说完,王宇就在自己的宿舍楼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红衣学姐死去多年,怨气太重,已经成了这片土地的地缚灵,她有太多的冤屈,如果不能解决她的执念,她永远都不能进去轮回。 她的眼睛在整个校园的各个角落。在周洁说出自己的愿望的时候,王宇必死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两个人一起共赴黄泉,怎么就不算是永远在一起呢? 第8章 灵魂摆渡(八) 这段时间赵吏在冥府有事情要处理,夏冬青也是个没什么战斗力的,小娅头一次遇见自己身边的人这种情况,只能向目睹了全程的元宁求助。 王宇也就算了,他人已经死了,救也救不回来了,元宁只能超度一下他的灵魂。 其实王宇对于周洁也不是没有感情,他已经成了灵魂都不忘保护周洁,不过他没有抵抗的了周洁室友的诱惑。爱是真的,出轨也是真的。 在他的灵魂消散之后,他还流着血泪恳求元宁让周洁恢复正常。 “大人,我知道自己是个烂人,我对不起周洁,我背叛了我们的感情,死了也是罪有应得。可是周洁是无辜的,她是真的爱我,她又单纯又天真,和红衣学姐签订契约也是她一时脑子不清楚,求求您,救救她吧。” 元宁坐在空教室的桌子上玩着自己的发尾,人类的感情真是奇怪,王宇和周洁明明彼此相爱,王宇愿意为了周洁去死,却不影响他和另外一个女人上床。 “你知道,从源头上来说,是周洁向红衣学姐许愿,才有了你的死亡这件事吗?” 王宇的神情有些苦涩,当时他整个人就像是失了魂一样,他的灵魂在空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在红衣学姐的控制下跳下了窗台。 看着自己去死却没有办法制止,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太痛苦了。 就算是王宇之前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在灵魂看见红衣学姐的那一刻起,他也知道了来龙去脉。 “我不怪她。”王宇摇了摇头,周洁也是为了他才做出这种傻事,是他背叛她们的感情在先。而且,从一开始,周洁就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他。 “你不用担心周洁,我还挺喜欢这个女孩儿的,她的灵魂是白色的,我就救她。不过当然不是为了你,是周洁值得我救。” 在元宁做出承诺之后,王宇终于心甘情愿的转世投胎了,而来带走他的灵魂的,正是消失了一段时间的赵吏。 “哎呦喂,这什么情况,我这才不在几天,这红衣学姐怎么又造杀孽了?” 元宁无奈的耸了耸肩,“还不都是小娅的这个室友,好好的跑人家地盘里面过生日,还在这种地方玩笔仙,能保住她们几个的命已经是不错了。赵吏,这个学姐在你们这这么长时间,也没个人说来超度她一下?” 提到红衣学姐,赵吏也很是头疼,这个百年钉子户根本跟她讲不通道理,最关键的是,他们几个灵魂摆渡人还都打不过她,他能和红衣学姐打个平手就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况且这片不是赵吏的辖区,这个女鬼很厉害,三十年前所有被她害死的人的怨念,都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如果硬拼的话,两败俱伤。赵吏是个聪明人,他不做赔本的买卖,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才不做。 “我的姑奶奶,这不是等着您来嘛,我们一群虾兵蟹将,哪里是这种厉鬼的对手?我们见过的鬼,大部分都是还有几分人性的,可这次不一样,这是死了很多年的厉鬼。宁宁,你都不知道,她很可怕的,就像单细胞生物一样,只会重复杀戮和死亡,我一个弱男子,怎么打得过她?” 元宁看着老旧宿舍楼的方向,眼中有一些她不曾察觉的慈悲。 “赵吏,神女兼爱天下,鬼魂亦是我的子民。冤有头债有主,她身负多年冤屈,她有心愿未了,她不会安心投胎的。而且,让我意外的是,支撑她灵魂不消散的,竟然是爱,而不是恨。” 在看见红衣学姐的那一刻,元宁就通过搜魂之术看见了她的前世今生。 在那个时代的校园里面,是容不下这样的感情的。可是,因为一个男人的懦弱,那个女孩儿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嘲讽和厌恶,她被所有人放弃,最后,她自己也放弃了自己。 红衣学姐叫吕红,因为名字里有个红字,所以喜欢穿红色的衣服。 三十年前,那位曾经出现在宿舍救了王小娅她们的那位胡教授是一名年轻的助教,吕红是他的学生,她生日那天,胡教授送给了她一条裙子,是她特别喜欢的红色。 可是他们谁都没敢捅破这层窗户纸,因为胡教授是老师,她是学生,在那个年代,如果他们公布了恋情,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师生恋在现在这个时代的接受度都不是很高,更何况是三十年前。 可是吕红和胡教授都没有想到的是,404宿舍其他三个女生,她们竟然偷偷看了她的日记,她们把她的日记贴到了学校的公告栏。 学校领导在知道这件事之后分别找了胡教授跟吕红谈了话,胡教授是个自私又懦弱的人,他为了保住工作,没敢承认自己和吕红之间的关系。就这样,吕红理所应当的被学校勒令退学了。 对于吕红来说,退学只是她的悲惨的人生里的一件大事,虽然重要,但是不足以让她自杀。 最让她接受不了的是,胡教授甚至连一句“我爱你”都无法对她说出来。 吕红是需要被爱滋养的女孩儿,失去了养分的她对这个世界再无留恋,就这样从404的窗户那儿跳了下去,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她像是一朵灿烂的红山茶,就连凋零都是一整朵花苞一起掉落。 失我者永失。 作为神女,元宁可以管理人间事,但是不能插手太多。她可以超度已经去世的王宇,让他早登极乐,可以保护周洁的灵魂不受到伤害,可是她不能直接干预红衣学姐的执念。 这是属于夏冬青的人生历程,是他成为一名合格的位面男主的必经之路,元宁可以提示,但是不能直接帮夏冬青渡劫。 所以,在夏冬青和王小娅求助到她的头上的时候,元宁只是告诉他们,“周洁的事情你不用太担心,好歹也是我亲眼看着她晕厥的,我肯定会保住她的性命。不过红衣学姐的事情,我答应了她,不多加干涉,我最多只能提醒你们,可以去曾经的校史馆去看看。” 夏冬青略微有些失望,本来以为有个神女他的工作量能少一些,现在看来神女的限制好像比赵吏的限制还要多一些。 不过很快,他就又鼓足了干劲,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大学生们接着因为红衣学姐的怨念丧命。 有了元宁的提醒,他和王小娅也不至于和两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碰。他们俩的效率很快,加上又牵扯到自己的熟人,很快冬青就查到了有关红衣学姐的前尘往事。 和元宁所看见的差不多,只是元宁所看见的是红衣学姐的记忆,所以更加的直观,冬青看见的是校史的记载再加上他们俩自己的猜想,拼拼凑凑之下竟然也凑出来了真相。 在被夏冬青戳破虚伪的假面之后,胡教授也终于说出了自己埋藏在心里秘密。 胡教授这些年也一直被愧疚所折磨,吕红送给他的钢笔他始终寸步不离的放在自己的胸前,就是为了提醒自己,曾经有怎么样一位美丽又无辜的姑娘因为自己的懦弱丧命。 如今,冬青他们也是给了他一个解脱的理由。他终于正大光明的走进了这栋旧宿舍楼,来到了他的爱人香消玉殒的404宿舍。 而这时在学校不远处的元宁和赵吏突然间察觉到学校的磁场发生了变化,怨气好像突然间暴涨了许多。 “靠,都说了让她不要伤害无辜,吕红这是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元宁变得有些烦躁,赵吏只能轻声细语地安抚着元宁。 “好啦别生气了,咱们神女大人大人有大量,不跟这种单细胞生物计较啊。” 周洁是元宁要保下来的人,元宁却不允许厉鬼在自己的面前大开杀戒,她飞速动身去了周洁的宿舍,等她到了的时候,吕红正准备附身躺在床上虚弱的周洁。 “吕红,你想魂飞魄散吗?我告诉过你,冤有头,债有主,你的确无辜,可是周洁和王宇又何其无辜,今天你要是动了周洁,我不介意提前送你去转世轮回,你不要妄想再见胡教授一面。” 吕红的灵魂能维持到现在,靠的就是对胡教授的一世执念,她不怕魂飞魄散,她只怕胡教授会忘了她。 “行了,别在这儿跟我演什么午夜凶铃,你想见的人已经在404宿舍那儿等你了。见了这一面,你也该转世投胎了,胡教授那么多年一直把你送给他的定情信物贴身放在自己的身边,他心里确信无疑是有你的。” 元宁话刚落下,吕红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元宁的眼前,在她离开之后,周洁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一些。 元宁轻轻叹息,为周洁渡了一丝灵力。情这一字,实在是催人心肝。 “等这件事结束之后,周洁就能恢复正常了,宁宁别操心了,这件事结束了我们出去玩儿吧?茶茶给我放了几天假,正好最近这里也太平,也不用你操什么心。” “过两天就是鬼节,鬼门大开,你能有假?”元宁有些怀疑的打量着赵吏,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小子又是想找理由翘班,也不知道茶茶是看上赵吏哪儿了,他这么不着调的下属,元宁可不敢用。 茶茶当然不会没事给赵吏放假,冥府缺人手,像赵吏这种一个人能抵得上十个灵魂摆渡人的,茶茶就更不会轻易让他休息了。 “鬼节之后就没什么事了,你刚刚成为神女,对人间也不太了解,我想着带你去人间多走一走,看看四时风景,让神女了解人间,也是我这个灵魂摆渡人的职责不是?” 赵吏难得和元宁不用调戏的调调说话,元宁一时间还有一些不适应,难得看见赵吏一本正经的样子。 “鬼节之后你要是还有空,也可以。” 漂亮的小神女骄矜地抬起了下巴,一副“我愿意让你带我去玩儿是你的荣幸”的样子,让赵吏看的心都软成了一潭春水,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女孩儿,一颦一笑都可爱成这个样子。 在元宁守在周洁的床边的时候,冬青看见了胡教授和三十年前的吕红重新见面的场景。 “你看看,三十年了,你跟当年还是一模一样,年轻,漂亮。小红你看,我老了是吗?带我走吧,在我这一生中,我终究是最想跟你在一起。” 胡教授最后愿意以自己的性命换的吕红放下自己的执念转世投胎,这是他在三十年前就欠他的爱人的。 吕红是爱胡教授的,既然真心爱一个人,又怎么会忍心让他陪自己共赴黄泉呢? 她再一次从404的宿舍楼跳了下来,这一次,她的灵魂终于得到了安息。 在吕红跳下去的那一刻,周洁终于悠悠转醒,元宁也在此刻离开了周洁的视线之中,她要去送吕红一程。 “吕红,现在的你,还有什么遗憾吗?” 吕红摇了摇头,知道她的爱人这么多年一直爱着她,她的执念终于消散了。 因为身上有八条人命,吕红的灵魂不能归于冥府重新投胎,执念消散之时,就是她魂飞魄散之日。 只是元宁对她有几分怜悯,所以把她的一缕魂魄收到了自己的轮回珠里面,等她攒够了功德,或许吕红还会有转世投胎的机会。 “冬青,太可惜了,我来晚了没有看到红衣学姐,她漂不漂亮啊?对了,不是说人看不到鬼吗?,为什么胡教授能看到红衣学姐而我能看到王宇呢?” 事情解决之后,小娅叽叽哇哇的在夏冬青身边叹息着自己的没有见到红衣学姐的真面目,实在是可惜。 夏冬青虽然表面上对王小娅很是嫌弃,可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对小娅有多么的包容。 “反正在胡教授的眼里,红衣学姐是最美的。要是我什么都知道,我就会知道我为什么会看到那些东西了。宁宁和赵吏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又怎么会知道?” 第9章 灵魂摆渡(九) “今日是传统节日中元节,本市的大学生自发性的组织放飞孔明灯的祭奠活动……” 冥府常年不见阳光,整日里冷的如同冰窖一样,没有温度,没有色彩,没有声音,一个人在这里数万年是怎么样的孤寂,元宁不敢想象,可是这样的日子,却是茶茶每天都要经历的。 “宁宁~求求你了,你看看我,我这么可怜,我真的很想出去玩儿嘛~鬼节这么热闹的事情,我竟然一次都没有参与过,我可是冥王,冥王唉!冥王都没有参与过鬼节你自己说说这像话吗?我不用你做什么,到时候我偷溜出去,你只要当做没看见就好了,反正人间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能抓得住我。” 茶茶容貌娇憨,有一种孩子一般的天真和可爱,她名义上是冥王,寿与天齐,可是这样的永生,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 这样偌大的,冰冷的冥府,于茶茶来说,和囚笼其实并无区别。 对于茶茶,元宁是很难说出拒绝的话的。 “好吧,不过,只这一次。” 元宁答应了之后,茶茶高兴的扑在了元宁的怀里,在她的脸上亲了好几口才恋恋不舍地把元宁放开。 “宁宁,你怎么那么好啊,你要是不是神女就好了,你若不是神女,就可以在冥府永远陪着我了。” 阿茶有些苦恼地托着下巴,似乎真的在考虑她刚才说的话有几分可行性。 元宁也知道,茶茶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关在了冥府这无尽地狱之中,她的心里没有什么善恶对错,也不懂什么是是非非,所以她想什么就说什么,根本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 “没关系,虽然我是神女,但是我也可以常常来冥府来看我们茶茶啊,下次等我来看你的时候,给你带些人间的好玩意儿吧。我看赵吏他们都在用冥府出品的iphone了,你怎么不整一个?” 茶茶一提到赵吏就有些生气,赵吏是冥府难得有胆子惹她生气的人,偏偏赵吏又对冥府有些用处,她还轻易处置不了他。 “我也想要,可是赵吏他们都不给我买,他们说冥王不需要用这些。宁宁,你说赵吏怎么这么讨厌,他简直是我最讨厌的人,也不知道你怎么就看上了他,还特意为了他问我要他的灵魂。” 元宁揉了揉茶茶的头,“我要赵吏的灵魂自然有我的理由,好吧,听赵吏说iphone8出来了,等我下次来的时候给你带一部。” 今天鬼节,鬼门大开,赵吏难得有清闲一些的时候,元宁一大早起来他就一直缠着元宁让她陪他去买iphone8,赵吏缠的厉害,元宁也只能无奈答应。 “行吧,正好我去给茶茶买一部。” 赵吏对茶茶可没有什么好感,他这个上司性格恶劣的厉害,可偏偏又法力高强,还是他的顶头上司。现在看宁宁又对阿茶这么偏爱,更是有些吃醋,宁宁都没有对他这么好。 “阿茶平时已经把我们折腾的够惨了,你给她买了手机,她看了那些奇怪的视频。说不定鬼主意更多。宁宁,你怎么对阿茶那么好,她一个冥王,想要什么没有,你不如多疼疼我,你看我被她折腾的都瘦了。” 赵吏把他的衣服掀了起来,拉着元宁的手就往他练出来的腹肌上面摸。 他的腹肌实在是不错,力量感十足,元宁没忍住多看了几眼,还真别说,手感还真不错,他的肌肉真挺好看,她还在赵吏的腹肌上rua了一把。 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元宁脑袋一下子发出嗡的一声响,当场脸就火辣滚烫地烧了起来。 赵吏扣住了元宁柔软的腰肢,半边脸埋进她发间,深吸一口气,声音轻颤:“怎么样,舒服吧?大人要不要认真考虑一下,包养我很划算的。” 情欲仿佛黑沼泽,在此时此刻,赵吏只想抓着元宁下沉,诱惑她毁灭。他想看看,神女的脸上沾染上欲色的样子,那一定是时间最美的风景。 就在元宁觉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她恰巧看见了444号便利店里面不可思议的一幕。 “我靠赵吏,你看!” 赵吏本来调笑的眼神中潜藏着几分认真,他以为今天能等到一个答案,谁知道宁宁竟然突然间转移了话题,他的心里有些烦躁,他不知道这份烦躁从何而来,只能把怒火发泄在别人的身上。 他轻轻呼了一口气,眼睫微微垂下,遮住了眼里的思绪,随后乖巧的顺着元宁的眼睛看了过去,这一看还真吓了一跳,嚯,真是好大一个瓜。 一向内向腼腆的夏冬青正在把王小娅按在玻璃上亲,要是他没看错的话,这小子的表情还挺销魂。 “我靠,这两人什么时候搅和到一起去的?夏冬青这小子动作还挺快的。” 赵吏喜欢看热闹,这下子他刚才心里的烦躁也消减了几分,他自然的拉住元宁的手直接推门进去。 “小妞,平时看着挺纯洁的吗,没想到行为真他妈的劲爆,大庭广众之下注意点尺度行不行?” 元宁对小娅很有好感,也很喜欢夏冬青的性格,若是正常情况下她看见他们俩在一起说不定还会祝福几句,不过等她靠近冬青正准备调侃他几句的时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果然她就应该相信赵吏的话,茶茶这个狗东西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竟然上冬青的身上做这种事情。 她在众人没注意到的地方狠狠地瞪了茶茶一眼,茶茶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还眨眼示意元宁不要戳穿她。 “虽然你们公费谈恋爱,但是我今天不追究你们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今天是中元节,一年一度的鬼市就要开了,最重要的是我的小7要退役了,iphone8要上市了!” 赵吏提溜出来一整个密码箱的钱打开放在冬青的眼前,“瞧瞧,这么一大箱子钱只能买一台iphone8,我攒了很久的,乔布斯不管在你们这儿还是在我们那儿,这孙子都太坏了,每次新品发布会,一家店只限购一百台,今天是中元节,那么多鬼排队,我去晚了可就拿不到了。我和我的神女大人好不容易有能单独相处的机会,你们俩在这儿给我老老实实待着,别给我惹祸啊!” 王小娅脸红的厉害,整个人恨不得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面,被茶茶上身的夏冬青则是仍然笑的一脸荡漾。 在临走之前,赵吏还不怀好意地回头冲着他们俩笑了笑,“对了,你们俩个如果实在是欲火焚烧,那边有一个仓库,别在这儿,少儿不宜,不太合适。” 第10章 灵魂摆渡(十) 就在赵吏拉着元宁准备走的时候,赵吏的手机突然间响了起来,赵吏有些不耐烦的拿出手机,怎么一到了节假日就那么多事儿,他就想和神女大人多呆一会儿有问题吗? 在赵吏看见手机上的信息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几分。 要不是碍于元宁的手还被他牵着,赵吏都要忍不住发火了。 “为什么偏偏今天有事儿?” 元宁看了一眼茶茶,显而易见,必然是冥府的人发现了茶茶逃出去了。元宁给了茶茶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茶茶接收到元宁的眼神之后有些心虚的往王小娅的身后躲了躲。 “夏冬青,你有驾照吗?” 冬青(茶茶)仍然像刚才一样,娇羞地点了点头,赵吏看他这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听好了,把iphone8手机乖乖的给我放在这儿,要不然的话我开除你,欠你的工资一分都不给你。宁宁咱们走,你不来我们找不回来她。” 元宁想起自己答应茶茶的事,也从怀里拿出一张冥府可以通用的卡塞到了冬青(茶茶)的手里。 “别用他的钱,这一大箱子拎着不重吗?给,用这张卡,顺便给我也买一台,我要送人。” 茶茶当然知道元宁是给她买的礼物,笑的脸都要裂开了,就知道宁宁心里有她。 看着茶茶小狗一样可爱的样子,元宁也软了几分语气,到底还是个孩子。 “好了,这张卡里面钱不少,你要是在鬼市上面看见有什么喜欢的,就一并买下吧,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 小娅还想为她和冬青的假期据理力争一下,可是赵吏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她说话,摆了摆手就让他们快点去。 “是茶茶?” 出了444号便利店之后,元宁才小声地问到赵吏关于他刚才生气的缘由。 赵吏有些头疼,“可不就是那个祖宗嘛,我就说她不是个省油的灯,竟然在鬼节偷偷跑出去,冥界现在都乱套了。” 元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茶茶这一走不要紧,主要是被冥府里的恶鬼知道了,下面难免会人心浮躁。 茶茶名义上是冥王,实际上就是镇压那些恶鬼的阵眼,没有冥王的控制,他们就蠢蠢欲动了起来。 “你别担心,我现在就动身去冥界,有我在,冥界不会乱的。至于茶茶,你们也不用太着急,茶茶虽然调皮了一些,可是她心里有数,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清楚得很。她也是小孩子心性,等她玩够了就会回来了。” 元宁知道茶茶此行的目的,前些日子,昏暗不见天日的冥府突然间能够听见来自人间的乐声,茶茶受琴声吸引来到人间,她想要寻找那个弹琴人,把他带回去。 只是,元宁猜想,茶茶这一行,恐怕是白跑一趟了。长生固然诱人,可是除了无穷无尽的生命之外,冥界也没有别的能够吸引人的东西了。 “可是那我就不能和大人待在一起了。” 赵吏这副模样看上去就像个生气的小奶狗,没什么攻击性,连汪两声都会显得十分招人爱,这是一向强势的他难得的柔软,元宁只觉得这样的赵吏还挺可爱。 “大局为重,冥界不能一日无主,等你回来了我可以陪你玩几天,好不好?” 元宁都已经这样说了,赵吏自然不会再无理取闹,到底他现在也是没名没分的,他固然对元宁有些暧昧地想法,可是两人之间还是有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赵吏也拿不准自己在元宁的心里到底是个逗闷子的玩意儿还是真的有一席之地,他确信不疑自己的确是对神女大人倾心了,可是元宁是怎么个想法,赵吏不知道,也不敢问。 等元宁到地狱的时候,属实是被惊了一下,好家伙,这些恶鬼们还是准备今天越狱不成吗?一个两个都跟反了天一样,还好她来得及时。 “怎么?冥王只是有事要来人间和本尊商议,你们就这样骚动起来了,这是准备要造反吗?” 元宁继承了神女的神格,作为天上地下最后一个神,她在没有表情的时候一直都是不怒自威的。在她的威压释放出来的时候,本来还躁动的厉害的众恶鬼立刻老实了下来。 元宁坐在冥王的王位之上,眼神慈悲又威严,此刻的她,才像一位传说中的真正的神明。 而另一边,茶茶也在上车之后从冬青的身体里面出来了。 冬青刚才在自己的身体里面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孤魂野鬼操纵,竟然还用他的身体轻薄了王小娅,冬青这样好脾气的人,气的脸都发红。 偏偏茶茶还可怜巴巴的,一副无辜的样子,她那一张太有欺骗性的脸让冬青想发火都发不出来了。再加上她还装模作样的挤出来了几滴眼泪,冬青一看见女孩子哭更是手足无措了,只能举手投降,只能答应茶茶带她去鬼市玩一趟。 茶茶一到了鬼市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什么都想要,好在元宁给的那张卡里面的钱足够,才让茶茶可以肆无忌惮的花钱。冬青想要阻止一下茶茶大手大脚的花钱,可是茶茶只说元宁是她的好朋友,她花元宁的钱是元宁答应了的。冬青听她这么一说,也就没有再阻止,她们神仙的事情,他一个人类也插不了手。 第11章 灵魂摆渡(十一) 夏冬青一个人类来到鬼市,他又没有什么经验,还跟愣头青一样和别的恶鬼抢最后一台手机,本来就快瞒不住自己的身份了。 浅浅这个时候鬼市又来了在元宁来冥府之前一个从地狱里面逃出来的恶鬼来打劫鬼市,那恶鬼是吃过人的,一下子就闻出来了冬青身上的人味。 就在那恶鬼准备对夏冬青动手的时候,茶茶为了冬青站了出来,她暴露了自己冥王的身份,将那恶鬼打入无尽地狱。随后又在冬青呆愣的眼神下,恢复成了小孩子一样天真的样子拉着冬青跑了出去。 虽然遇见冬青很开心,可是茶茶没有忘记自己来人间的目的。她要找到那个,可以穿破时间和空间的声音,那个可以弹琴弹到她心里的人。 元宁来的比茶茶和冬青都要早,她看见了那个弹琴的少年。让她有些意外,那个弹琴的人是个盲人。 不过似乎又在情理之中,或许正是因为他看不见人脸的污浊,所以可以弹奏出来这样澄澈又悠扬的琴声,那的确是难得一闻的好声音。 元宁在不远处看着茶茶和夏冬青坐着鬼市公交车小绿来了这片无人来临的郊外,那男孩儿知道自己的琴声有人能够欣赏之后很是高兴。 高山流水,难得觅知音。 那男孩儿想要为茶茶弹一首曲子,只为了茶茶弹。他虽然看不见,可是他知道,茶茶能听得懂他的琴声。 茶茶是个孩子脾气,孩子想要的,就一定想要得到。 “在弹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那男孩儿看上去很是疑惑的样子,“跟你走?” 他和茶茶素不相识,他是个盲人,他甚至都不能看见茶茶的样子,茶茶这样的要求,实在是唐突了一些。 “对,跟我走,就不必生老病死,也没有离别的痛苦,人生的苦你都不会经历,你的眼睛也可重新看到这个世界。所以,你跟我走好吗?我可以让你抵抗时间对你的侵蚀,我可以让你得到永生。” 男孩没有把茶茶当做是疯子,他认真的思考了茶茶的话,也认真的拒绝了茶茶。 “跟你走是不是就等于失去了时间?我在这里还有亲人、朋友、我爱的人、爱我的人,他们都是我的牵挂。” 听到男孩的拒绝,茶茶看上去很是痛苦,她只是想要拥有一个可以陪她说话的人,为什么她们总是要拒绝她。 “可是这些牵挂都是苦厄,是人类的弱点与苦楚。乍看这些东西是美好的,可是都会因为失去而变得痛!你失去的不会再来,你争取的永远都会失去!因为你无法抗拒时间。” 就在茶茶准备强行将男孩带走的时候,夏冬青和元宁一人一只手拉住了茶茶,两只手上温暖的温度让茶茶的眼神恢复了清明。 “我弹得还好吧?” 男孩看不见眼前的场景,也不知道自己差点就要失去自己的性命,他只是很高兴,今天遇见了知音,即便他和这位知音以后或许都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茶茶轻轻叹息,罢了罢了,她想要的从来都没有拥有过,又何必强求呢? “很好,你弹得很好,或许这是我这辈子听见的最动听的声音了。” 任性完之后,茶茶又要回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重新做回她高高在上的冥王了,她不舍地拥抱了一下元宁。 “不好意思啊宁宁,我刚才好像把你卡里的钱都花完了。” 元宁对此觉得无所谓,钱都是其次,神女拥有无穷无尽的生命,也总有挥霍不完的财富,这张卡用完了她有的是别的卡,能博茶茶一笑,这钱就花的很值得。 “你要是高兴,以后再想买东西的时候我偷偷再带你去,反正你现在有手机了,我给你存一个我的联系方式,等你无聊了可以给我打电话。” 木兰被神女大人这无底线地纵容本来就调皮的冥王大人的行为惊到了,她本来想开口说什么,只是她又看了一眼赵吏,赵吏的眼睛黏在神女大人的身上根本都移不开。 她就知道吏哥哥是个见色忘友的,刚才还在跟他发火说冥王有多么的不着调,现在一看见神女大人,就什么原则都不要了。 算了,吏哥哥都没说什么,眼前这两个大人一个神一个半神,她一个小小的灵魂摆渡人一个都得罪不起。 在茶茶回去之前,她又站在冬青的对面,认真的看着冬青的那双眼睛,那是她的眼睛。那是,她送给哥哥的眼睛。 第12章 灵魂摆渡(十二) 神,生于人心,死于人性,请垂怜于我吧,让我再次眷顾,深爱的你们。 元宁的房子买在便利店附近,是一幢不大不小的独栋别墅,装修的很是雅致,还有一个种满了保加利亚玫瑰的小院子,院子里面还有一个大秋千。 冬青是个孤儿,生活很是拮据不说,赵吏还经常克扣他的工资,租的房子也只能是最阴凉的地下室,每次上班都要坐好久的公交车。元宁看他可怜,说起来冬青也是她的下属,她想着反正她的别墅空荡荡的,所以就让冬青搬了进来。 元宁的好意冬青也没有拒绝,怎么会有人会拒绝神明呢?况且他也实在是拮据,赵吏已经很久没有给他发工资了,住在元宁大人这里,大人还会经常带他一起吃饭。 赵吏知道冬青和元宁住在一块之后气的跳脚,这小子有王小娅还不够,还要他的宁宁大人住在一起。 元宁被赵吏磨的烦得要死,想着反正他们之间的工作多有交叉,让赵吏住进来也好,省的她每次想找赵吏的时候找不到他人。 和两个男人住在一起元宁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冬青上夜班,她起床去上学的时候冬青刚睡,一天也就吃饭的时候能见到一次。赵吏就更不用说了,他作为本区的灵魂摆渡人,又是茶茶的得力助手,忙的时候元宁都见不到人。 也就周六这天冬青不用上班,元宁也不用上学,恰巧赵吏也放假,元宁这才能在白天的别墅看见他们俩。 不过元宁今天起来的时候觉得冬青有些太不对劲了一些,“夏冬青,你赵吏上身了?这大冷天的穿的这么烧,一大早的勾引谁啊,小娅可不在这儿。” 元宁看着靠在她的房门口穿着赵吏的皮衣,领口都快开叉到肚脐眼还对着自己抛媚眼的夏冬青,只觉得一大早的跟见鬼一样。 “大人~我这样穿不好看吗~” 夏冬青一边说一边往元宁的身上扑,元宁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但是她怕夏冬青摔着也没有推开他。 元宁这一接,夏冬青就更加放肆了,眼瞧着夏冬青的手都快伸到自己的衣服里面去了,元宁实在是忍不了了。 这玩意儿要是夏冬青她就把茶茶的眼睛给挖了,她就说茶茶怎么那么好心,在临走之前还说要送给夏冬青一个礼物,好家伙,原来惊喜在这儿呢! “赵吏,你给我站好了!别跟没骨头一样瘫在我身上,冬青呢?冬青跑哪儿去了?” 在元宁正在头疼的时候,她对面的房间也打开了,真正的夏冬青看见现在元宁房间门口的人吓得魂都要飞了。 他从小到大这双眼睛看见了不少的志怪之事,只是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体上时,冬青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赵吏你怎么穿成这样?” 赵吏非常嘚瑟的把衣服的领口又拉低了一些,“这是我的衣服。” 夏冬青都要疯了,“这是我的身体,你得到我的允许了吗?你给我穿上!” “白白嫩嫩的,不漏白不漏嘛!” 元宁看这两个人又吵起来了,只感觉头又疼了一些,她把附身在夏冬青身上的赵吏拉了过来,非常粗暴地把他衣服的拉链给拉了上去。 赵吏一脸乖巧的随着元宁,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有多么的温柔。 “宁宁,你可以把我们俩的身体换回来吗?你看看赵吏这样子,他指不定要拿我的身体做什么呢,我可是清清白白的身体,被他糟蹋了我是要跳楼的!” 夏冬青有些崩溃,赵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跟没骨头一样靠在元宁的怀里。夏冬青的身体比赵吏自己的身体纤细柔弱的多,身量也矮了一些,靠在有172的元宁怀里还真有几分小鸟依人的姿态。 “行行行,我现在就给你们换回来,茶茶也太恶劣了一些,等我下次去冥府我一定好好教育他,冬青你别哭了啊。” 元宁也有些看不下去赵吏用着夏冬青的脸和自己发烧,总有一种幻灭的感觉,真应该让小娅来看看他俩这样子,她刚才怎么就没录个视频呢, 茶茶的法术在元宁的眼里都是小孩子的把戏,解开一个咒术对她来说就是一瞬间的事,在看见自己终于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时,夏冬青终于安下了几分心。 不过他还没高兴多久,他的灵魂竟然又有种被抽离的感觉,再一睁眼,他的灵魂又进入了赵吏的身体。 元宁有些惊奇,茶茶还有这等本事? “宁宁,应该是茶茶在下咒的时候对你的灵力做了一个排斥的阵法。” 元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样还真是不太好办,她可以强行突破禁制,只是赵吏倒是无所谓,他没本来就是没有灵魂的人,可是夏冬青的灵魂实在是虚弱,更何况他的身体里面还住着一个蚩尤。 她的灵力实在是太过于强悍,要是强行输入神女的灵力,恐怕会导致蚩尤的灵魂提前在夏冬青的身体里苏醒。 元宁陷入了沉思,这到底是茶茶普普通通的一个恶作剧,还是说,这是茶茶单纯的外表下一次小心翼翼的试探,试探她有没有足够的能力能让茶茶的哥哥蚩尤提前苏醒。 “赵吏,这附近有没有灵力低微一些的地仙?” 元宁一问,赵吏还真想起来附近有个山神,说是山神,其实就是个土地仙,而且,他感觉到,山神的灵力已经快消散的差不多了。 正好元宁之前答应了赵吏陪他去附近转转,山野之中灵气要比城市里面纯净一些,元宁就和赵吏和夏冬青一块去了附近的大山之中。 他们几个是开赵吏的牧马人去的,赵吏的车技不错,开的很是平稳,元宁坐在副驾驶竟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看见元宁在自己的身边恬静可爱的睡颜,赵吏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满足,车速也不知不觉中又慢了一些。 等元宁小憩醒过来的时候,赵吏,冬青和外面一个不知道从哪儿跑过来的小孩儿正在吵架。也就是赵吏这种幼稚的人,才会和小孩子吵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这个时候上山是想干什么?” 那孩子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凶狠一些,到他的年纪实在是小,张牙舞爪的样子也只是让元宁觉得很是可爱。 赵吏跟那孩子解释说他们只是来招人的,那孩子一点都不信,“骗鬼啊,天马上就要黑了,你们来深山找什么人啊,这山里没人住。” 冬青向来小孩缘很好,他用温柔的声音和那孩子解释了一些,“我们是来拜山神的,你知道山神庙怎么走吗?” 要是在平常,冬青这张小白脸的确很有说服力,可是他现在顶着赵吏那张放荡不羁的脸,再怎么温柔也是无济于事。 “胡说,我从小就住在山上,根本没有什么山神庙,你们肯定没安好心,这山已经被挖空了,什么都没有了,你们快走吧,要不然我给你们点厉害瞧瞧!” 赵吏嘲讽地看着那孩子,“就凭你手里的这个弹弓?” 那孩子听出来了赵吏的调侃,从草丛里拿出一个镰刀,“你们的车只能开到这儿了,你们要是不走我就扎爆你们的车胎,看你们怎么回去!” 元宁不想多事,也不想伤害小孩子,所以就扔了三个纸人,略微使了一些傀儡术,悄悄地在夜色的掩藏下带着那两个傻缺跟着那孩子的背影进了山。 第13章 灵魂摆渡(十三) 元宁看着这孩子,只觉得他身上的纯净让人实在是喜欢,附近的山神好像都偏爱他几分,在这孩子的身上,元宁可以看见山神的祝福。 那孩子在大山之中,虔诚地跪在地上,和山神说着话。 “今天有三个人,又想打大山的主意,不过被我赶走了,我说过我会保护大山,保护您的。可是我明天要走了,妈妈要送我去镇上上学,可能很久一段时间不能来看您,但是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回来的,请保佑我的爸爸,让他早点回来,让我们一家早日团聚,我以后一定会给您盖一座山神庙。” 那孩子的情绪在说到自己要离开这片土地之后肉眼可见变得沮丧了起来,他又在这里喃喃自语了一会儿,后来看着天色实在是太晚了他才离开,可能是怕家里人责怪。 这片的山神曾经也是当地灵力比较高深的一方强者,只是随着时间的侵袭,即便曾经强悍如山神,现在也几乎快陨落了。 看见故人之后,因为高兴,山神好不容易打起了几分精神。 赵吏看见山神连灵体都无法凝结,觉得实在是震惊。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山神好像是看开了,他没有因为赵吏的冒犯而生气。 “我的庙被拆了,木头被拿去做房子了,身体也因为一些信仰的消失而随之消失了,山里面已经被掏空了。赵吏,千年的光阴,时代在变,人也在变。” 元宁也很无奈,在末法时代,人们已经逐渐没了信仰。 “的确,若是在从前,山神庙香火那样旺,山神的灵力也不会消散成这个样子。” 元宁开口之后山神才仔细地端详这个被赵吏带过来的女孩儿,他先是震惊于元宁的容貌,这样的钟灵毓秀,他活了上千年也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女子能够比得上她。 后来又觉得元宁的身上灵气逼人,不似常人,还是在元宁释放出自己的灵力之后,山神才猜到了几分元宁的身份。 “可是神女大人?” 元宁还没说话,赵吏就很得意的搂着元宁的腰,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元宁一眼自己腰间的手,也没有说什么,像是默许了赵吏的动作。 “自然,这就是我们的神女大人,元宁。” 看赵吏这个嘚瑟的欠样,山神就知道他和神女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赵吏的情史实在是太过于丰富,元宁的身份又尊贵无比,山神觉得估计神女大人也是被赵吏这个狗东西磨的实在是不厌其烦才跟他一起来的。 “赵吏,我们上次见面是多久了?” “一百多年了吧。” 回忆起从前风光无限的岁月,山神也很是感慨。 “134年了,改变很大,从上古开始我们山神就存在了,我们的存在,是为了保护大山里面的人类,而人类供奉我们,我们从人类的信仰中得到养分,这是一个循环。但是,已经很久没有人供奉过我了,人们不再相信神灵,我曾经庙宇也被拆掉了,木材都被拿去盖了房子。 赵吏,我快要死了,我没有力气,现不了人形,山已经先死了,为了山脉里的矿藏,大山被人类挖的满目疮痍,飞禽和走兽离开或者死去,原本郁郁葱葱的山林现在草木枯萎。这里,已经和从前的大山不一样了。” 山神的声音带着一些的哽咽,他是在哭自己,在哭这座山,也是在哭当今的这个时代。 “我每天都听见山在哭,我没有办法,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就连给迷路的人指路,也要被说成恶鬼。” 元宁也有些心有不忍,或许,她可以救一救这个可怜的地仙。 赵吏也很是感慨,“我真是没想到啊,你现在这么虚弱,原本还想请你帮个忙呢!” 山神知道赵吏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他想,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赵吏虽然不着调,但是做事还算是靠谱,他愿意帮赵吏他的忙,只是他不明白,神女大人这样法力无边,赵吏为什么不求神女大人帮忙。 “你的忙,我可以帮你,虽然我现在虚弱,可是也不是什么用都没有的。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那个孩子你们刚才也瞧见了,他叫小山,那个孩子的家族时代都是这里的猎人,他们历代供奉着我。他的爸爸做了矿工之后发生了矿难,就在矿上失踪了,到现在十年过去了,他的爸爸还没回来。他一直再求我让他们一家求支持人团聚,但是我现在这个样子……” 山神没有说完,元宁就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但是他现在已经没有能力出这座大山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也就是说,这孩子的父亲在矿难中被活埋了,但是一直没有被人发现对吗?” 山神点了点头,“山和我的精魄相连,他不在这儿,而且他也从未出现在冥界。” 天下人类的鬼魂都由冥府掌控,既然他的灵魂没有出现在冥界,就是说,他还活着,或者说,有人锁住了他的灵魂。倘若是前者也就好办了,以元宁的能力,找到他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可是若是后者,这事情可就大了,若是有人能锁住一个人的灵魂,这种人活在世上,还会这样的邪术,实在是令人担忧。 到底是要求人帮忙,赵吏又和他有这样的交情,他自然不会拒绝山神最后的请求。 “山神你放心吧,只要还有这个人人存在,我就能找到他的资料,只要有他的资料,我就能帮你找到他的人。” 在赵吏做出承诺之后,山神刚答应了赵吏的请求,让赵吏和夏冬青的灵魂归位,这对于从前的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对于现在的山神来说,几乎会耗尽他所有的灵力。 元宁知道山神是对这个世界都已经失去了信任,想要就此借着这个机会直接魂归昆仑。 “山神前辈,这事倒也不着急,本尊既然是神女,集天下灵气于一身,自然身上也有山林之气。我可以将这灵气输送到你的身上,起码可以保住你的灵魂百年不消散,也可以让你再次化为人形。” 知道自己的寿命可以再延长百年,山神虽然高兴,可是高兴之余还有几分犹豫,留在这里,这里真的需要他这个山神留在这里吗? 看出了山神的顾虑,元宁笑的温和,山神是难得的为山民着想的地仙,他真的会保佑他的子民。人类需要这样的保护神,只是希望,人类也可以回馈山神同样的感情。 “山神你看,即便旁人不记得你这个保护神,这不是还有小山这个孩子吗?小山对你的信仰非常纯净,我可以看得出来他的虔诚,你难道不想看到这个孩子长大吗?人们现在也在退耕还林,我相信,总有一天,山林会重新恢复生机。山神,和本尊一起,等着这一天吧。” 第14章 灵魂摆渡(十四) 山神想开了一些之后,元宁为他输送了一些灵力,虽然对她来说不算多,可是对于虚弱的山神而言,起码可以延绵他百年的寿命。 山神在恢复了一些灵力之后也可以再次化为人形,他原是个极其清秀的清隽少年,身上有种生机勃勃的生命力。他为赵吏和夏冬青恢复了灵魂的位置,又再次对元宁表达了感谢之情 在回到自己的身体之后,夏冬青终于自在了一些,真不知道赵吏的肌肉怎么练的,这么大块,他摸着都硌得慌,还是自己的身体舒服。 赵吏倒是很是遗憾,只指望着拿着冬青的皮囊和宁宁多亲近一些呢,宁宁对冬青这孩子好像格外包容一些。神,总是偏爱简单又单纯的灵魂的。 赵吏在山神化形之后之后十分嫌弃的旁观着元宁为山神输送灵力,这小子都一千多岁了,化成人形还跟个十八岁的小男孩儿一样。 “我说山神,你要不要换一张脸?这么大年纪还装嫩,你过分了啊!” 元宁有些无语,山神更是很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赵吏自己长的着急,还怪他生的年轻。也不知道赵吏这个鬼样子,还怎么追到神女大人。 在和山神告别以后,元宁就开始处理起来山神托付给他们的事情。这事对她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左不过就是找一个人的事情。 只是,她感受不到小山父亲的生机,还在他的灵魂之上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 “赵吏,我看见他的灵魂了,他已经死了,只是有些奇怪的是,他的身上还带着一些冰棱。这儿是南方,怎么会有这么冷的地方,该不会是你们冥府办事不当,把他的灵魂送到寒冰地狱去了吧?” 赵吏大喊冤枉,冥府怎么会做这么不着调的事情。打电话给总部调查之后,赵吏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冥府本来有小山父亲的死亡记录,可是这份记录,很快就被人间撤回了。 “应该是人为的被复活了,人间撤回了他的死亡信息,保留他生者的身份。意思就是,他家户口本上还有他的信息资料。人间不承认他的死亡,我们没办法带他走。” 元宁和赵吏他们俩多番打听,经过查证方知,原来小山的父亲王建山是矿难的第十个遇难者。而政策上面有规定,若是矿难的死亡人数超过了十个人,采矿就要立刻停止。 这座矿是当地经济最大的来源,无论如何当地的官员都不能让矿上的工作停止。 各级官员为了利益,只能要求小山的母亲不要公开这个消息,并为母子二人许下诸多好处。小山母亲为了儿子的未来忍痛答应,又出于对丈夫的思念而将王建山的尸体长期冰冻起来,多年来独自忍受着各方的猜疑和误解。 小山妈是为了小山的未来着想的,她一个寡妇,也没有什么谋生的本事,为了给小山一个好的未来,她只能铤而走险。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小山妈妈只要小山过得好,什么都愿意付出。 在元宁把王建山的灵魂带到小山妈妈的面前时,这个表面泼辣的姑娘终于露出了自己的柔软。 她向自己已经死了十年的丈夫哭诉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恐惧和痛苦,她一个人承受了太多太多。再坚强的人,也有撑不住的时候。 王建山在得知这一切后,为了小山母子,他放弃了转世投胎,宁愿继续忍受着彻骨的冰冻,一身冷血流经的却是一颗炽热的父亲之心。 元宁他们来的时候高高兴兴,走的时候满腹心事,看见山神这个样子,元宁也有一种兔死狗烹的感觉。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之外,已经不再有神明在人间了,即便还有几位古神没有魂飞魄散,他们现在也都虚弱的很,甚至连自己的洞府半步都离开不了。 也算是她幸运,神女不需要人类的信仰,否则,估计她现在连一丝神力都没有了。 后座的夏冬青折腾了一整天之后现在已经睡着了,他的灵魂实在是虚弱,又刚刚归位,现在正在和身体适应重新融合的过程。 赵吏一边开车,一边留意着元宁的情绪,看见元宁的心情有些低沉,他没有扶着方向盘的手握住了元宁的手。 “宁宁,别难过了,你不是已经救了山神了吗?看山神现在这活蹦乱跳的样子,他再活两百年也没有什么问题。” 元宁扯出来一个安抚的微笑,“不碍事,你不用担心我,我只是有些感慨,人类已经没有信仰了,现在人间的灵气已经越来越稀薄了。” 赵吏的心里也有些苦涩,他在人间游走数千年,自然也知道人间这些年的变化,现在的人间已经不是当年的人间了。 “所幸,你我不会受到信仰的影响,我们还有挥霍不完的时间。” 元宁点了点头,山神好歹还有一个小山,她相信,小山永远都是山神最虔诚的信徒,他和父亲重新以另外一种方式团聚了,单纯的孩子把一切都归功于山神。 第15章 灵魂摆渡(十五) 画中有朱楼,画中有琼浆。画中无疾苦,画中无病亡。画中有娇娘,细语唤三郎。画中自有忘忧乡,醉心迷魂,不知时光多久长。 倘若梦中有你想要拥有的一切,你会选择回到现实世界,还是会沉醉于荒诞又虚无的梦境之中?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李白这首诗写的真是好,只是不知道这杨贵妃是不是当真如传言之中那样美貌?宁宁你说,赵吏会不会见过贵妃?他从战国时期就活到了现在,又那么喜欢看美女,肯定偷偷溜到皇宫里偷看过贵妃!” 元宁今天没什么事,闲得无聊,所以就和小娅一块儿在444号便利店陪着冬青上夜班。 小娅最近迷上了《杨贵妃秘史》,天天念叨着杨贵妃,现在坐在自己的旁边还在想象着杨贵妃的样子。 冬青擦着桌子,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发呆的元宁,“你想看杨贵妃,让宁宁穿一身唐装给你看看就是了,这世间上难道有谁的美貌能比得上神女大人?” 小娅转头,只见元宁无力地倚靠长椅,灯光映照之下,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她在自己和冬青的注视之下百无聊赖的抬眼,只一回眸,便美艳不可方物。 “嗯,你说的也对。”小娅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我也不相信能有人能比我们宁宁还好看,对了宁宁,今天怎么没看见赵吏?” “赵吏?”元宁有些疑惑,“我是他上司又不是他下属,他去哪儿了我怎么知道,你还不如问冬青,说不定冬青能知道。” 赵吏对元宁的这些小心思小娅作为一个局外人看得一清二楚,她揶揄地对元宁眨了眨眼,“不会吧不会吧,不会你不知道赵吏他暗恋你吧?他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你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的眼睛就跟转不动了一样,黏在你身上动弹不了一点儿。他这么花心的人,自从你出现之后,连木兰他都不敢和她多说几句话了。宁宁,你不会真不知道吧?” 夏冬青一听见有赵吏的八卦,也立刻把耳朵贴了上去,拜托,自己上司的八卦,怎么会有人不想听啊。 元宁这样的容貌气度,无论在什么时候,在哪个世界,都不缺追求者。她感受过太多爱慕的眼神,所以对于赵吏对她的那些小心思,她当然是清楚的。 只是赵吏不明说,她也只当是不知道,左右委托者只是让她去照顾赵吏,让他找回自己的灵魂,也没有强求她和赵吏谈恋爱。 “我知道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小娅,你应该知道,我是神女。” 小娅叹了一口气,对啊,神女爱天下的所有人,自然也可以爱赵吏。只是赵吏一个小小的灵魂摆渡人,而神女是天下最后的一个神明,灵魂摆渡人不会死去,可是也会衰老,会虚弱。而神女则不同,她们永远灵魂不灭,肉身不腐,只要她们不想,她们永远可以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 赵吏他和神女,怎么看都不是不匹配的一对,现在看上去,宁宁对赵吏好像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可怜赵吏纵横情场,最后竟然栽了这么一个大跟斗。 “行了,冬青还上班在呢,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茶茶给我打了电话,我出去接个电话,你们在这里乖乖待着不要吵架啊。” 元宁说完这句话就出门走了,茶茶说想要吃她们大学城那里的糖油粑粑,她还得趁着人家没收摊去买。不然茶茶要是今天没吃到,这两天又要跟她闹起来了。 因为大学城离便利店不远,元宁也就没有使用法术,一来一回大概也就半个小时的时间。不过等元宁回来之后,夏冬青正在准备提前关门,小娅还在旁边一头雾水,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夏冬青这么着急要回家了。 冬青在看见元宁回来了,有些紧张地抬头和元宁视线交错了一刻,不过很快他就低头快速的走开了。 元宁觉得有些奇怪,冬青身上的灵气最是纯净,可是今天,她竟然从冬青的身上闻到了一丝妖气。 她不是个多事的人,冬青既然有自己的秘密,她一个外人也不好打听。 “好了小娅,冬青可能是真的有事,你别管他了,反正我们仨住在一起,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肯定会通知你的。” 一提到这个事,小娅都不管冬青了,她立刻抱住元宁胳膊撒起了娇。 “宁宁~我也想要跟你一起住嘛~” 元宁敲了一下小娅的头,“你不是还在上大二吗,课那么多,还住在外面,我家离你学校那么远,一来一回都得一个小时朝上了。等你放假没课了倒是可以过来一起住,反正别墅里面的空房间多的是。” 小娅听元宁这么一说,仔细想想也对,反正过段时间就放假了,到时候再去和漂亮姐姐贴贴。 这几天,元宁越来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夏冬青已经好几天没来便利店上班了,最关键是,他甚至都没有回她的别墅,好像是回了自己的出租屋。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冬青不是这么不靠谱的人,一声招呼都不打就不见了。 小娅收不到冬青的消息也很是紧张,为了安抚小娅,也为了找到冬青,元宁就和赵吏带着小娅准备去一趟冬青的家。 当小娅在车上提到冬青在消失之前曾经见过一幅画,而那幅画上面有一阵奇怪的异香时,赵吏突然间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long long time ago,在日本有一个 story ……” 元宁瞪了一眼赵吏,“给我说人话!” 神女一发火,赵吏自然是不敢继续耍宝了,他老老实实的讲了自己的猜测。 “在日本有一个传说,说在鸟羽天皇时期呢,有一个绝世美女,自称玉藻前。由于她的美丽,进宫之后她很快就得到了天皇的宠幸,而天皇一旦和这妞好上之后就开始变的不理朝政了,这妞呢就让他诛杀群臣,最终祸国殃民。这大臣们就怀疑了,然后就派阴阳师安倍泰成去调查,结果调查到,这个玉藻前就是千年九尾狐妖所化。” 九尾狐妖,这传说怎么这么熟悉呢?元宁一听到九尾狐,就联想到了中国历史上同样鼎鼎有名的九尾狐。 看见元宁皱着眉头,赵吏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bingo,你想的没错,苏妲己。” 小娅听到苏妲己的名字很是激动,说自己可想见识见识祸国殃民的狐狸精长成这么样子了。 “关于苏妲己,我听到的这个版本你们根本就没听说过,我听说苏妲己和玉藻前本是同一人,姜子牙追杀苏妲己,苏妲己遁入画中逃往日本,用的是江湖术士的返魂之术。” 玉藻前,苏妲己,日本,画。这一连串的线索串到了一起去,让元宁突然间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不过这猜想还要等到元宁见到冬青家里的那幅画中也才真的确定,只是,冬青身上的妖气,的确像是九尾狐身上的妖气。如果真是九尾狐妖,也正好能收了她,省的她再去祸害别人。 第16章 灵魂摆渡(十六) 等赵吏和王小亚来到夏冬青家,还没进去,元宁和赵吏就闻到了浓厚的妖气,这样的妖气,得是千年大妖才会有的。 冬青的门怎么都敲不开,元宁心烦,直接暴力破门,一脚把本来就不太结实的门给踹开了。 门一打开,小娅发现他正床上躺着,面容枯槁,完全不省人事。而他怀里抱着的,就是大名鼎鼎的杨妃夜妆图。 门打开之后别说是元宁和赵吏了,就连小亚都闻着冬青屋子中有股子怪味,赵吏就给小亚解释了这味道是从画中出来的。 “这种味道对于我们男人来说销魂摄魄,但对于你们女人来说就感受不到什么了。” 销魂摄魄?王小娅不怀好意地戳了戳赵吏,“难不成这幅画对你的吸引力比我们神女大人对你的吸引力还大?” 本来正在准备打开杨妃夜妆图的赵吏一听到小娅这话,吓得差点没把手上的画给扔了。他下意识地看向元宁,在发现元宁只是担忧的看着夏冬青,还在贴心的为夏冬春输入生机时,他的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我当然不会对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沉迷了,也是夏冬青这小子心志不坚韧,不过就是一幅画就把他迷成这个鬼样子。” 元宁接过赵吏手上的杨妃夜妆图缓缓打开,“这幅画应该是日本人画的,这房子画的是唐时,这座山,画的是富士山,再看前景的花,画的是樱花,所以有种传闻就是杨贵妃没有死,在日本山口县登陆。” 赵吏仔细端详着这幅图,“但是我个人认为杨贵妃已经死了,在当时的日本东瀛像杨贵妃这样的美女,肯定是女神级别的人物。前唐史当中肯定有人精通于方术,将杨贵妃的尸体带到日本,用方法耗尽其血肉,碾磨成粉,加入颜料,画成这幅画,所以你刚才闻到的,就是女人骨头的味道。夏冬青要是知道自己这两天一直搂着女人的骨头睡觉,估计胆汁都要吐出来。” 王小娅嫌弃的在鼻子旁边扇了扇,赵吏这么说,她都觉得自己好像能闻到骨头的味道了。 元宁接着补充刚才赵吏没有说完的故事,这样的画实在是不应该留在这个世界上。 “自此之后,杨玉环就栖身在这幅画中,画就是她,她就是画。而之后,玄宗偶尔会在画里和杨玉环相见,所以才有‘\"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再之后,大批的遣唐史回国,我想是有人从玄宗的身边偷走了这幅画。自此之后,日本锁国,唐玄宗和杨玉环再也没能见上一面。海的那边皇帝终究会死去,而杨玉环和她的爱情,却被永远的禁锢在这幅画里了,这幅画现在已经是妖怪了。” 杨贵妃本来就身份存疑,有传言说她是九尾狐妖幻化而成,其实这样的野史也不算是完全空穴来风。起码元宁在画里闻到的狐狸的骚味的确是实打实的,如今她既是狐妖,又是画中鬼。 王小娅喜欢夏冬青,看来夏冬青被妖怪所迷,她是又生气又担忧。 “那,那冬青会怎么样?宁宁,你有办法救冬青的,对吧?” 面对王小娅期待又恳切的眼神,元宁也没有办法拒绝她。冬青到底也是她的子民,又和她算是朋友,元宁怎么会不救他。 “他的精气会被这幅画一点点的吸干,一开始还可以维持他正常的生理需求,但是他会永远沉浸在那个世界里永远出不来,而他的肉身,会死。你放心,我可以进去救他,一个残魂罢了,对我构成不了什么威胁。” 赵吏想要替元宁进去,可是元宁有些担心赵吏定力不够,毕竟这幅画对男人的吸引力实在是可怕,她不敢拿赵吏和夏冬青两个人的命打赌,所以还是决定自己进去。 杨贵妃的确是极美的女人,浓妆淡抹总相宜,只可惜这样的美人已经因为帝王的软弱沦落成了这个样子。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当初死在马嵬坡。 夏冬青这个不靠谱的东西,在元宁进入画里之后还死活不愿意出来,元宁懒得和他掰扯,直接把夏冬青的元神打晕了丢了出去。 至于杨贵妃,她这些年实在是害了太多的人,这一次还招惹到了夏冬青的身上。杨贵妃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不是元宁的对手,所以元宁一进来她就立刻跪地求饶。可是因为杨贵妃的存在实在是太过于妖孽,即使她再怎么梨花带雨的和元宁求情,元宁还是狠下了心肠将她送入了冥府。 她的身上有杀孽,立刻投胎是不成的了,等她在阿鼻地狱赎了她这么多年的罪才能转世投胎。希望来世,她可以做一个正常的孩子。 第17章 灵魂摆渡(十七) 我借着爱的轻翼,飞过园墙。砖石的墙墙,不能把爱情阻隔。甚至,死亡。 元宁在学校读的专业是编导,因为不想和凡人沾染上太多的因果,所以她在学校的存在感极低,唯一一个相熟的朋友就是比她大一届的学姐——萌萌。 萌萌的性格和小娅有些相像,热情可爱,娇俏伶俐,元宁平时也乐意和她一起看看话剧。 萌萌从事编导也算是家学渊源,她的父母都是二十年前赫赫有名的话剧演员,去年萌萌一毕业,就开始秘密筹备起了她毕业的第一个舞台剧——罗密欧与朱丽叶。 不过萌萌筹备的这个话剧和传统的话剧很是不同,她希望她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可以呈现出一种与原着不同的神秘感和颓唐感。她觉得荒诞与诡异才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精神内核,所以,她希望她的女主角应该具有僵尸新娘一样的气质。 这部话剧既是萌萌的处女作,也是萌萌送给爸爸妈妈的结婚周年礼物,因为当年萌萌的父母就是因为这部话剧结情的。 元宁在收到萌萌的邀请之后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去参加话剧的首映,她作为一名编导生,也很好奇萌萌到底会导出来怎么样一部惊世骇俗的剧目。 “宁宁,你肯定想不到,我找到了我的朱丽叶,她太美了,就像是从坟墓里面走出来的新娘一样,她身上的那种孤寂又诡异的气质就是我想要的。” 在电话里听见萌萌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女主角,元宁也很为她高兴,她知道萌萌因为《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女主角一事已经殚精竭虑了好久了。现在敲定了女主角的人选,萌萌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你这样夸赞你的女主角,让我都有些好奇了。” 萌萌很喜欢元宁这个学妹,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有谁能不爱,再加上元宁在院里面没有什么存在感,萌萌以为是因为元宁太漂亮以至于遭到了孤立,所以对她更加的怜爱了。 “反正你们现在也没什么课了,你不如过来一块看我们排练吧!” 元宁最近还真不是没事,冥府出了一件大事,二十年前自杀的一个男人从寒水地狱里面逃了出来。现在冥府的人都在找他的灵魂,可是遍寻无果,元宁怀疑他是附身到了人的身上。 或者,也有可能是附身到了尸体的身上。 她感知到那个逃出来的逃犯就在这座城市,赵吏他们因为这件事都忙疯了。 说到赵吏,他那边查询了半天,也终于找到了那个逃犯。 元宁没有猜错,他的确是附身到了别人的身体上才逃过了灵魂摆渡人的眼睛。他生前是个男人,这次回到人间,竟然找了一具女人的尸体寄居。 “我是专程来找你的,水里很冷吧,你很久没有感受到温暖了,今天三十多度,就算你用阴气压制,身体也撑不了多久,用不了多少时间,你的身体会发出恶臭,尸斑会遍布全身,头发会干枯脱落,因为你是自杀,所以要在十五层的寒水地狱里苦熬三百年才能转世,现在,你接借着别人的尸体逃出来所以罪孽和惩罚都是加倍的,如果你现在悔悟,我还能帮你说说情,争取宽大处理。” 看那鬼毫无反应,赵吏以为他是担心地狱的惩罚,所以接着劝诫道: “我知道那里很冷受不了,但自杀带来的罪恶,你必须自己来偿还。” 那人对赵吏的话毫无反应,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在赵吏的耐心要耗尽之前,他终于在赵吏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赵吏,你也有求而不得的人吗?我知道我回去之后会遭受无边无际的惩罚,起码让我瞧一瞧我心中所系之人吧,也算是我这一趟没有才来。” 赵吏不知道想到了自己同样爱而不得的元宁,还是想到了这个逃犯生前让人唏嘘的遭遇,他最终还是同意了他不合理的这个要求。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的一次心软,差点没有让他和元宁彻底的天人永隔。 “木兰你说什么?赵吏失踪了?” 便利店里,元宁看见木兰一脸焦急的样子。木兰看见元宁之后就立刻抓着元宁的手,说她怀疑赵吏失踪了。 “我们摆渡人身上都是有灵气的,不管在哪儿,相隔多远,我们彼此之间都是能够感受到的。但是我已经三天没有感受到吏哥哥的灵气了,我很担心他,如果我再感受不到他的灵气的话,那就代表……代表他死了。” 木兰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担忧的都快哭出来了。 王小娅有些好奇,赵吏是灵魂摆渡人,他已经是死了的人了,怎么会再死一次呢? “木兰姐,灵魂摆渡人也会死吗?” “当然会!”木兰的神情十分激动,“只不过和你们的死不一样而已,你们死了还会有灵魂,但是我们摆渡人就什么都没有了,今天我终于感受到他的灵气了,虽然很微弱,但是我还是顺着他的灵气找到了他的大概位置。而且我感受到他受伤了,身边还有一只厉鬼。我想去救他,但是我害怕贸然闯入,那只鬼反而,反而会伤了他。” 元宁听完木兰的话,立刻施展灵力探寻赵吏的状况,果然发现他的身体非常虚弱,似乎下一秒就要消散了。 “你放心,赵吏是我的下属,我一定会平安的把他带回来。” 得到神女大人的保证之后,木兰稍微安下了一点心,可是还是忍不住的担忧赵吏的安全。 “我们所有摆渡人去救他的话是会被发现的,除非是活人。大人,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所以只能求到您的身上,吏哥哥的事情,还是要劳烦您了。” 木兰和赵吏感情甚笃,木兰是赵吏千年前从战场的死尸之中救出来的,木兰能够成为灵魂摆渡人,也是因为赵吏的缘故。 赵吏于木兰,既有救命之恩,亦有知遇之情。所以赵吏出事,木兰可以说是六神无主。 知道木兰的担忧,元宁即刻就顺着木兰给她的位置去了赵吏的遇难之地。让她有些觉得巧合的是,赵吏竟然就是在萌萌的剧院出的事情。 联想到萌萌曾经和她提到的那个像僵尸新娘一样的女主角,元宁大概是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第18章 灵魂摆渡(十八) 虽然赵吏平时经常欺负冬青,可是冬青也知道赵吏为了他做了很多事情,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他是真心的想要庇护自己。 所以如今赵吏一出事,冬青也不能安心的在便利店待着什么都不做的等着元宁的消息。在夏冬青的死缠烂打之下,元宁也就答应了冬青的请求,把他带在了身边。 “冬青,这次我们遇见的是个厉鬼,他的危险系数极高,你凡人之躯,我怕你会有危险。你乖乖听话,待会一定要寸步不离的跟在我身边。” 冬青也不想死,所以对于元宁的话他奉为圭臬。 这个剧院被萌萌她们租了两个月用来排练和演出,元宁手上有萌萌给的工作人员通行证,带着冬青进来也没有遇见什么阻碍。 萌萌是个短头发的可爱女孩,她听说元宁来了很是欣喜的在门口等着她,在看见元宁之后更是兴奋的扑到了元宁的怀里。 “宁宁!你真的来了!我好想你啊,毕业之后我们都有大半年没有见面了吧?” 看见多日不见的朋友,纵然元宁心里担忧赵吏,也不免有些欣喜。 “一段时间不见,我们的萌萌都成了大导演了,对了,张涵呢?怎么没看见你的罗密欧?” 张涵是萌萌的男朋友,他们是校园情侣,谈了有四五年的恋爱了,感情很好。萌萌是个被娇惯着长大的孩子,性格难免挑剔又娇气了一些,而张涵性格温柔,总是能够包容萌萌的坏脾气。 萌萌朝着后台的方向努了努嘴,“在后面背台词呢,对了,我的朱丽叶今天也在,你等等就能看见了,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女主角,你看见了也保准喜欢。” 元宁不置可否,她喜不喜欢这个女主角不重要,重要的是,萌萌的妈妈一定不会喜欢这个女主角。 看了那逃犯的生平,元宁也很是感慨,也是一对怨偶啊,明明是相爱的一对璧人,却因为世人的偏见不能长相厮守。 约定好了一起殉情,最后却成了被抛弃的那一个,在地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在人间娶妻生子,过着简单又幸福的人,自己却要忍受无边无际的寒冷和孤独。 也难怪他要从寒冰地狱里面爬出来,只为了复仇。 这世界实在是,巧合到让元宁都有些不可思议,当初抛弃他的那个男子和他们的共同好友生下的那个孩子,就是正在排《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萌萌。 萌萌不知道的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不仅仅是她爸爸妈妈的定情之作,也是她的妈妈和那个被抛弃的逃犯的定情之作,也是他们最后的绝恋的见证。 要是萌萌的爸妈看见了这个逃犯,还不知道要惊吓成什么样子。 “我就不打扰你们排练了,我和我朋友到后台去看看,顺便和罗密欧打个招呼。” 萌萌八卦的眼神在元宁和夏冬青两个人身边徘徊,从来没有看见过宁宁身边有什么男人,这个看上去瘦弱单薄的男生不会是宁宁的男朋友吧? 看出来了萌萌的好奇,元宁无奈的解释道:“你想什么呢,这是我朋友,他叫夏冬青,他也喜欢看话剧,是我们隔壁学校的。” 元宁心系赵吏,所以进了后台之后就直奔赵吏的方向,一打开杂物间,她就看见赵吏的四肢被固定在一个圆盘之上,嘴唇发紫,样子很是虚弱。 元宁一推开房门,微弱的光从外面照了进来,洒在她的脸上,让她没有表情的脸上多了一丝圣洁之意。赵吏看见元宁的那一刻,仿佛好像是看见了仙女,哦,也不对,他的宁宁本来就是高高在上的神女大人。 夏冬青看见赵吏这个样子,立刻上前把他身上的那些束缚给解开了,元宁看着赵吏嘴上的液体若有所思。 要是她没有看错的话,赵吏这个狗东西嘴上的液体是尸油没错吧? 他一向谨慎小心,怎么会容许一个厉鬼接近自己,还把尸油这种可以封印灵魂摆渡人灵力的东西涂在了他的嘴唇之上。 元宁握住赵吏没有力气的手,为他虚弱的身体传送一些灵力。灵魂摆渡人的身体是没有温度的,在赵吏的手和元宁柔软温暖的手相握之时,他第一次感觉到他的身体,是还活着的。 “冬青,去找张纸来给赵吏嘴上的尸油擦干净。” 赵吏在元宁为他输送了一些灵力之后终于清醒了一些,他刚准备跟元宁叮嘱一些关于那厉鬼的事情,杂物间的门就再一次被推开了。 扑面而来的,是足以让人窒息的阴气。 元宁将夏冬青拉到自己的身上,自己则站了起来直视着这个有胆量从寒冰地狱里面爬出来的玩意儿。 “怎么?你还想和本尊动手不成吗?” 那逃犯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对付赵吏他尚且需要费尽心机,更别说元宁这个集天下灵气于一身的神明了。 他转身就想逃脱,可是元宁怎么会愿意给他这个逃跑的机会,她五指成爪,虚空一抓,就把那逃犯抓到了自己的面前。 “我知道你有许多的不甘与委屈,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该试图挑战冥府的规则。你的爱人的确是对不起你,可是他现在的妻子和女儿是无辜的,你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毁了人家幸福美满的家庭。” 那厉鬼似乎是知道自己无望逃脱,整个人瘫软了下来,他借尸还魂的这具身体已经开始腐烂,即便用再重的妆容也掩盖不住他身上的死气。 元宁知道他的执念,“你想见他最后一眼,是不是?” 见事情还有一些转圜的余地,厉鬼连忙点头。 “好吧,今天首映,萌萌的父母一定会来,本尊允许你最后一次见他一眼。” 第19章 灵魂摆渡(十九) 女主角失踪,萌萌的处女作自然不能如愿进行,她把后台都快翻了过来也没有看见她的朱丽叶,萌萌都要急疯了。 元宁看萌萌这样焦虑的样子,虽然知道这件事与她无关,可是也不愿意看萌萌着急,只能硬着头皮顶了上去。 左右她也是编导出身,《罗密欧与朱丽叶》这种莎翁经典她还是能去勉强救场的。 在开幕之前,萌萌的父母也如约来了,他们在知道他们的女儿排的第一个剧目是《罗密欧与朱丽叶》时,表情都不太自然。或许是想到了曾经不开心的画面,他们一整场都没有展露过笑颜,只有在萌萌看向他们的时候,他们才勉强扯出来一个笑容。 而那厉鬼此刻就在元宁随身携带的锁魂塔里,看着他曾经的爱人流着泪。 这背后,是一个屈服于旁人眼光的爱情故事。那鬼魂生前是萌萌父亲的好友,二人在不断的交往之中产生了感情。当年,这二人都是罗密欧的参演者,分别是饰演罗密欧的ab角色。 当时在排练这个剧目的时候,外面传言,这是两个罗密欧都在追求着朱丽叶,但真实的情况却是罗密欧与罗密欧相爱了。 这样的感情注定不会被人祝福,萌萌的父亲最后拒绝了对方,选择和萌萌的母亲结婚,而另外一个“罗密欧”却选择在舞台上服毒自尽这样极端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但即便这样,他心中的执念也从未放下。 如今,他亲眼看着他的爱人幸福美满,他不知道该应该祝福还是应该悔恨,他已经没有重新再来的机会了。 “宁宁,多亏了你,不然今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元宁轻轻地拥抱了萌萌一下,她看见,萌萌身上那挥之不去的死劫已经散去了,这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儿,以后的前程,光明灿烂。 在离开剧院的时候,元宁看着仍然脸色苍白,需要夏冬青搀扶才能站的稳当的赵吏。 “赵吏,我有些好奇,你的修为原本并不在厉鬼之下,更别提身上还有灭魂枪,你是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的?” 赵吏的脸色一白,当时他没有反应过来,那厉鬼就亲了他一口。在此之前,想来那厉鬼是在自己的嘴唇之上涂上了一层厚厚的尸油,他一时不察,就着了厉鬼的道。 可是这让他怎么去跟宁宁解释,说他真不是故意被厉鬼亲了一口的? 看赵吏这个反应,元宁就猜出来了个大概,毕竟他受伤的位置那么明显又暧昧。她倒不是因为这个吃醋,只是觉得赵吏表现出来好像多么喜欢自己,结果背地里还是私生活混乱,实在是不是良人之选。 “行了,我也就是有点好奇,你也没有必要跟我解释些什么。” 赵吏这下子是真的百口莫辩,他一直不停地给夏冬青使眼色,夏冬青又没有谈过恋爱,更不知道赵吏是怎么沦落成这个地步的,只能装作没看见赵吏的求助。 赵吏这次受的伤很是严重,就算元宁及时为他输送了灵力,可是他的身体没有灵魂,本来就是个空架子,看他这样子,没有十天半个月的休养是肯定好不了的。 灵魂摆渡人生病,这种事情也是少见,冥府的人手本来就不够,赵吏这种资历深厚又实力不俗的灵魂摆渡人更是少之又少。 茶茶没办法,只能向元宁求助,元宁的安闲日子因为赵吏的告假宣告暂时结束。 元宁每天累得要死,一回家就看见赵吏跟个大爷一样躺在她的沙发上吃着她买的奶酪棒还盖着她的小被子都气得要死。可偏偏赵吏他又是个病人,元宁又奈何不了他,只能默默的生闷气。 赵吏好多次想和元宁解释他和那厉鬼的关系,可是宁宁忙的厉害,一回家就关门睡觉,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他找不到什么机会。 好不容易这两天他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冥府和人间也没有那么多事情,他才终于有机会和宁宁解释。 “宁宁~宁宁~大人~” 元宁被赵吏这恶心的声音叫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嫌弃的推了赵吏一把,让他离自己远一点。 “大清早的你发什么颠呢?” 赵吏捂着自己的胸口,一副受伤的样子。 “宝贝儿,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你都好几天没有宠幸……哦不是,你都好几天没有搭理我了。你是不是还在因为剧院那鬼的事情生我的气啊?他是个鬼,还是个男的,我怎么可能和他有什么,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你跟他就算是有什么,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吧?” 赵吏有些郁闷,他既害怕元宁生气,又害怕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我知道,我知道和你没关系,宁宁,反正不管你因为什么最近不搭理我,都是我的错,你理一理我好不好。” 元宁只是有些看不惯赵吏有些太过于荤素不忌,再加上因为这两天忙的厉害,看着赵吏清闲她有些不爽,要是说她对赵吏真的有多大意见,她也是没有的。 赵吏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做出了决定,他不能总是做个胆小鬼,这是他数千年以来唯一一次的心动。他无比清楚的明白,和对那些莺莺燕燕的感情不同,元宁的存在,对他来说是与众不同的。 “宁宁,虽然知道我不应该说,可是宁宁,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忍受多长时间。当我第一次看见你,你笑语嫣然的样子让我夜不能寐,我以为我只是见色起意。可是那么长时间过去,我对你的感情分毫不减,我明明是个没有灵魂,没有心跳的人,可是每次看见你,我只觉得你重新赋予了我灵魂一般。宁宁,我喜欢你。” 元宁坐在柔软的沙发上,默默地喝着冬青走之前为赵吏煮的鸡汤,对于赵吏的告白她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反应,她知道赵吏喜欢她,可是她没想到赵吏有胆子把这一层窗户纸挑破。 “赵吏,你知道的吧,我是神女。” 神女,这两个字意味着无上的荣耀和至高的地位,她在无人之巅,她在万人之上。她应该博爱天下,她的爱不能为了某一个人而停留。 第20章 灵魂摆渡(二十) 诞生在想象之中,流传于口舌之上,欲望,永远存在,生生不息。 元宁最近一个头三个大,最近城里面新增了不少的死人,可是让人觉得奇怪的是他们的灵魂在死后全都不翼而飞了,就连尸体也是支离破碎。 在那些残肢上面,元宁感受到了一些剩下的微弱的龙息。这龙息混杂的很,不像是正常的龙息,倒是像是……杂交出来的龙息…… “宝贝儿?怎么最近心情不好吗?感觉最近你回来都神色恹恹,像是不开心。” 这件事涉及到上古物种——龙,元宁不想把赵吏这个武力值不高的灵魂摆渡人给拉进来,他这点子实力放在那些神兽面前是不是算不上什么。 “没什么事,就是茶茶最近又跟我闹着想来人间玩儿,哄她哄得累了一些。” 自从上次赵吏和元宁真诚告白之后,赵吏面对元宁更加的无所顾忌了,反正也没有哪条规定说神女不能谈恋爱,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能够约束到神女了。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实在不行,能每天陪在宁宁身边也行啊。 对于元宁说的话,赵吏没有丝毫怀疑。茶茶这个人有多难搞他是再清楚不过了,这千年来他被茶茶无数次折腾到几乎崩溃。他是茶茶的下属,灵魂还攥在茶茶的手里,他不得不听茶茶的话。 但是宁宁不一样,其实原来宁宁是没有必要这样迁就照顾茶茶的,她是新鲜出炉的神女大人,才二十岁的年纪,她既年轻又身份尊贵,就连茶茶这个冥王大人在宁宁这里也是没有几分面子的。 也就是茶茶在宁宁面前撒娇打滚又没皮没脸的,宁宁也愿意迁就她。 “你别管茶茶,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你要是不搭理她还好,你搭理了她就甩不掉她了。” 本来就是拿茶茶做个幌子,元宁对茶茶还是很是喜欢的。 “你别这样说,茶茶也还是个孩子,你不要一看见茶茶就跟她吵架。行了行了,让我上楼歇一会,我这两天都要累死了。” “她还是个孩子?你见过一万多岁的孩子?” 赵吏被元宁的话惊吓到了,也就是元宁这么睁眼说瞎话了。 元宁没搭理赵吏,她是真的累着了,这两天的工作量比她一年的工作量都要大。 等元宁养足了精神去便利店溜达的时候,一推门就看见小娅甜甜的在夏冬青身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自己昨天的日常。 本来正在和一群女鬼们打麻将的赵吏一看见元宁进来了立刻站了起来,虽说他和这些女鬼没什么,只是在元宁面前他总是有些拘谨的,总是害怕元宁误会了什么。 “我昨天吃了烤鹿肉,前天吃了烧鹅,不过昨天中午吃的差点,水煮鱼,但是味道还是不错! ” 夏冬青专心致志地吃着泡面,只给了王小娅一个眼神。 小娅对冬青的反应非常不满意,“跟你说话呢,怎么不搭理人?吃你的方便面吧,里面全是防腐剂,小心死了变干尸!” 夏冬青差点被呛着,他也是没办法,赵吏天天克扣他的工资,要是在家里还可以蹭宁宁的饭,这在便利店里他没得吃,只能选择最便宜的泡面。 “我能有什么办法,遇见了赵吏这个葛朗台老板,我只能吃最便宜的泡面。” 搂着元宁的赵吏狠狠地瞪了夏冬青一眼,什么玩意儿,不知道他正在追女朋友吗?夏冬青当着宁宁的面上什么眼药? 元宁走到夏冬青面前,看了一眼他面前的泡面,这小子的身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都吃不胖。这段时间夏冬青住在她家里,家里也没缺他的吃的啊,天天燕窝鱼翅也没有少给他吃,怎么还是这么瘦弱。 “好了,等这个月结束了,姐给你发一份额外的工资。” 夏冬青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工资!还是美女老板靠谱,要是早遇见神女大人,他就直接跟着神女干了,又能住豪宅还能吃大餐,最关键是工资还高。 “叮铃” 便利店门口的风铃响了,走进来的是个极其有气质的女性,从她身上裁剪利落,设计高端的穿搭上和她身上被金钱堆出来气质上可以看出来她家境不凡。 “您好,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吗?” 看冬青还在吃饭,元宁就主动招呼起了客人,那女人的眼神在元宁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似乎是有些不相信元宁这样的人需要在便利店打工。 “啊,不是,我是想问个路,你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叫做五楼的餐厅怎么走吗?” 那女人给元宁递了一张名片,烫金的名片正面只有“五楼”这两个字,反面则是写着“五公子”。 五楼?元宁本来就住在附近,她舍得花钱,这周围的餐厅她基本上都去探店过,还真没听说过哪里开了一家五楼。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在名片上闻见了和尸体上面一样的,微弱的龙息。 “不好意思,我还真没听过,小娅,你和冬青听说过这个五楼吗?” 夏冬青摇了摇头,小娅很是激动的做了一个举手的动作。 “我知道我知道!就在旁边!” 小娅很热情的指着玻璃门外面的一个方向,女人很有礼貌的对她说了一声谢谢,在出门之前,她还回头和元宁说了一句话。 “依这位小姐的品貌,在这里工作可惜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给我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我这里还缺一个助理。” 元宁有些意外,可是还是客气的和她道谢之后委婉的拒绝了她,那女人也没有强求,毕竟人各有志,她只是觉得元宁这样的容貌,不会仅仅局限于这样的工作,就算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花瓶,也是前途不可限量。 第21章 灵魂摆渡(二十一) “不是?她什么意思啊,当着我的面挖我的墙角?” 那人一走赵吏就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合着现在不仅要防着帅哥,姑娘还要防备着了? 元宁没有心思看赵吏耍宝,她的注意力都在刚才在她手上停留过一刻的名片上。 怎么会这么巧,在一家酒楼的名片上面会有和尸体上一样的龙息,一样的混浊,一向的邪恶。 “小娅,你知道那个五楼是个来头吗?” 小娅摇了摇头,她也没有进去过五楼,那里看上去金碧辉煌的,一看就不是她这么一个穷学生能够支撑得起的消费。 “我也没去过,看着就贵,好像也就是这两天才开起来的,听说想要在那里面吃饭,有钱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还要提前预定,听说排队的人都已经预约到了明年了。” 元宁若有所思,消失的尸体和灵魂,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五楼,来历不明又混浊的龙息。 “赵吏,我可能要出去一趟,这段时间你和冬青不要给我惹事,要是茶茶问起来,就说我最多三天就回来,让她不要着急。对了,你留意一下刚才进五楼的那个姑娘,要是她长久没有出来,若是可以,你们进去找一找。” 赵吏有些着急,“宁宁,你要去哪儿?” 元宁不想和赵吏解释太多,只说是一些神女职责之事,并不危险,她很快就回来。赵吏没有理由拦着元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元宁走了。 这件事事关重大,涉及到不少普通人的生命安全之事,元宁没有耽搁,立刻启程去了龙宫。 五楼,五公子,混浊的龙息。这些关键词让元宁立刻想到了一个人——龙王的第五子,饕餮。饕餮其形状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是贪欲的象征,饕餮亦是赫赫有名的凶兽。 末法时代,大海被人类无止境的开发,为了不被普通人发现,龙宫的位置退了再退,现在已经退到了深海之处。 听说,龙族败落,龙族的那些血脉都去了人间,元宁此去东海,就是去问问龙王,他的第五个儿子的下落。若是饕餮不在,正好就让龙王亲自去把他这个作恶多端的儿子给抓回来。 元宁走了之后,赵吏的脾气肉眼可见的暴躁了起来,尤其是在王小娅嘴贱的跟他说,神女大人走的这么着急,也不跟他说清楚是为了什么事情出去,说不定是现在是哪个帅哥在一块呢之后。 赵吏不能把王小娅怎么样,所以就拿王小娅最喜欢的夏冬青出气,冬青最近被赵吏折腾的都快崩溃了,他唯一的慰藉就是元宁给他发的五位数工资。 哦,不对,还有五楼的老板给他送的一碗关东煮。 虽然元宁走之前吩咐过让他们留意着那个姑娘的踪迹,可是赵吏当时因为王小娅的话忙着吃飞醋,夏冬青又因为上班忙的厉害,小娅又是个三分钟热度,所以谁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陷入热恋的姑娘总是会勤劳一些,自从小娅和夏冬青挑破了关系之后她对夏冬青就更加贴心了。 “看你天天吃泡面,太可怜了,我特意给你打包了一份,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你以后啊,可别吃泡面了,从今天起本宫吃什么,你就吃什么。” 夏冬青用筷子戳了戳饭盒里面颜色好看,营养均衡的饭菜,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说这是小娅的一番好意不能辜负吃了一口,可是刚吃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小娅气的脸都绿了,“我做的很难吃吗?你怎么吃了一口就吐了?夏冬青,你别给脸不要脸啊!口味什么时间变得这么刁钻的?你吃过什么好东西啊?还学会挑挑拣拣了?” 夏冬青看小娅生气,连忙跟她解释说不是她做的难吃,是因为之前五楼的老板给他送的东西实在是太好吃了,以至于他现在什么别的东西都吃不下去。 “我还特意问他要了汤底,给你们也煮了一些,你快尝尝。” 小娅有些怀疑的看着面前清汤寡水的关东煮,444号便利店的关东煮她没少吃,味道不说是好吃,就连普通都算不上,夏冬青的味觉是失灵了吧? 放她狐疑的把一块普通的萝卜放在嘴里后,差点没鲜到把自己的舌头给吞了。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美味的东西,她活了二十多岁,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萝卜。 看小娅喜欢,夏冬青也很是得意,“我就说很好吃吧,我还给赵吏留了一些。本来想给宁宁也留一些的,但是不知道宁宁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就没给她留。” 刚说到赵吏,赵吏就进来了,他的脸色说不上好看,整个人身上的怨气比厉鬼还重。 “赵吏,快来尝尝这个关东煮,可好吃了!” 赵吏没搭理小娅,径直去货架上面拿了一瓶啤酒,打开盖子就灌了一大口。 “拿一边去,别烦我。也不知道宁宁跑哪儿去了,这都一个多礼拜了我也没见到她,消息也不回,电话也不接,就连茶茶也联系不上宁宁。这天下太平的,神女能有什么事要亲自去,走之前好歹跟我说一声为什么走吧?就一句有事要处理就把我给打发了,我现在连她在哪儿都不知道。” 夏冬青早就对赵吏有意见,现在看见赵吏对元宁爱而不得也忍不住幸灾乐祸了几句。 “赵吏,不是我说你,你也不看看你在遇见神女之前天天寻花问柳的样子,别说是神女大人了,就算是个正常的姑娘都看不上你。元宁这么漂亮,还是神女,家财万贯,她想要什么样的男朋友没有,你一个灵魂摆渡了甚至连个人都不算,她怎么会看得上你?” 夏冬青这话直接点燃了赵吏的炮仗筒,说他别的都可以,说他和元宁不般配绝对不行。 “夏冬青,你他妈在放什么屁,我和神女大人什么关系要你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插手?我告诉你,我和神女大人的事情你不配管,要不是因为老子发善心,你他妈现在还不知道烂在哪儿!” 小娅看这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想说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哎呀赵吏,你别跟冬青计较,他就是开个玩笑,你出去待会,你们俩都冷静冷静。” 赵吏冷笑了一声,“我到外面去啊?我凭什么到外面去?我是这儿的老板,要出去你们出去,你不是大学生嘛?你应该在大学里面,你每天来干什么?” 无缘无故被赵吏迁怒,小娅的脾气也上来了,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赵吏是夏冬青的老板又不是她的老板,她可没什么理由让着赵吏。 “我又不是找你,我找冬青。” “你找冬青到冬青家里去找,到我这儿来干什么?这儿不欢迎你!” 夏冬青觉得赵吏今天是疯了,骂了自己也就算了,小娅又没招惹他,他怎么跟一只疯狗一样乱咬人。 “你丫脑子被门挤了?你骂小娅干什么?你对元宁爱而不得是你自己的事情,没事迁怒我们算什么本事?” 赵吏被气的脸色发青,夏冬青就是在他的底线上面疯狂蹦迪,他自己也知道自己配不上元宁,所以格外不喜欢夏冬青说这种话。 “辱骂老板,这个月工资没了!” 夏冬青也不想惯着赵吏,有这样的老板他还不如去五楼。前两天五公子还向他伸出了橄榄枝,他给的工资比赵吏给的高了十倍都不止,他解开自己腰间的围裙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我不干了,就你给我那点工资,打发要饭的呢?要不是因为有元宁我早就不干了,你就使劲作吧,元宁永远不会喜欢你!” 要不是还有一些理智,赵吏都想直接拿枪一枪毙了夏冬青。 “就你那阴惨惨的样子,除了我没人要你。” 第22章 灵魂摆渡(二十二) 自从在便利店里面吵了一架之后,夏冬青还真脾气硬了一次,直接辞职不干了。赵吏事后也知道自己当时的话说的重了,可是夏冬青当天也没有太客气,他碍于脸面也不想先低头道歉,只等着晾他两天也是好的。 他现在一颗心都系在不知道在哪儿的元宁身上,哪里管的上夏冬青跑到哪里去了。 只是小娅十分担心冬青,自从那次赵吏和冬青吵架之后,她打不通冬青的电话,给他发消息他也不回。本来以为冬青在宁宁那里,可是她到宁宁家里去找,别墅里面也没有夏冬青的踪影,小娅实在是担心坏了,没办法,只能来求助赵吏。 “不是,不对劲儿,我今天眼看着他进去的,后来我一打听,那里面的人说根本就没有人来过。我也给冬青打了电话,本来通了,后来就关机了。赵吏,你说这附近的碎尸案会不会和这家店有关系啊?冬青就是进五楼之后失联的,你说他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啊?” 赵吏虽然生夏冬青的气,但是却不能对夏冬青的事置之不理,毕竟保护夏冬青是他的任务中最重要的一环。 “我没有感受到夏冬青的灵魂受到了什么危险,不过既然你这么担心他,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帮你查查他的下落。” 小娅知道赵吏嘴硬心软,也就顺着他的话,反正找到冬青最要紧。 而元宁这边迟迟未归倒不是因为别的事,实在是龙王在这儿一哭二闹三上吊要保全他那不成气的儿子的性命闹得元宁头疼。 末法时代,就连神明都一一陨落,更别提龙凤这种灵力被禁锢的上古神兽了。龙王现在说的好听是一方海神,可是如今天气已经可以为人类所左右,龙王的布雨之能也没什么用了。 他的九个儿子死的死伤的伤,饕鬄虽然顽劣,但的确也是龙王仅存的几个儿子中最贴心的那一个了。所以纵然饕鬄这次犯下滔天大错,龙王也希望保住他的性命,反正吃人这种事饕鬄从上古就开始干了,五胡乱华之时,他吃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 故而在龙王看来,几个人的性命罢了,哪里能和他的宝贝儿子相提并论。 元宁也知道要是不顾龙王的意愿直接要饕鬄给死去的那些人类偿命,人间估计又是一场浩劫。龙王虽然势微,但是好歹也是上古时期就存在的一方霸主,还是祥瑞的象征,若是真的和他撕破了脸,她倒是无所谓,可是人类恐怕也要遭更大的罪。 “本尊可以饶恕饕鬄一次,只是想来你也知道,现在的人间已经不是百年之前的人间了。饕鬄违反天条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那些天人管不了他,我这个神女还是勉强有这个资格的。” 龙王也知道神女的实力不是自己能够比拟了,作为天下唯一的神,她是天地之间最大的宠儿。 “神木放心,小王会同您一起亲自把那孽障给抓回来,让他在深海自囚百年,为那些百姓赎罪。” 能有这样的结局,对于两方来说都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元宁略一思考,就答应了龙王。 而此刻,赵吏也终于发现五楼其实就是一个专门吃人的地方,传说中的老板五公子就是龙王的第五子饕餮,而夏冬青即将遭遇不测。 为了救夏冬青,赵吏不得不硬着头皮进了五楼,请求五公子放了夏冬青。 五公子对于赵吏的到来很是不屑,一个灵魂摆渡人罢了,他还不放在眼里。这次他对夏冬青的眼睛势在必得,有了这双眼睛,他的灵力能增长百倍不止。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那双眼睛不是他的。今天那眼睛是我的,那是难得一见的美味,我是不会给你的。赵吏,你算是什么东西啊,鬼差,灵魂摆渡人,给我提鞋都不配,赶紧滚吧!” 看赵吏还不准备走,甚至还准备拔枪,饕鬄也有些烦了,可笑,赵吏的那玩意儿对自己来说跟烧火棍没什么区别。 “怎么着,你打算要跟我动手,你打得过我?你马上给我滚,你想让整条街的人跟你一起倒霉吗?” 第23章 灵魂摆渡(二十三) “他不敢跟你动手,本尊敢。” 元宁冷清又极具威压的声音响彻在五楼,饕餮被吓了一跳,他不认识元宁,可是能感受到元宁的骇人的灵力波动。这样精纯的灵力,就算是在他的父王身上,他也从来没有感受到过。 赵吏在听见元宁的声音之后,脑子里面紧绷着的一根弦终于松了下来。宁宁来了,他不用担心了。 饕餮一愣神的功夫,元宁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元宁清冷又艳丽的容貌固然让他惊艳,可是她身边脸色铁青的龙王更是让他胆战心惊。 几乎是未经思考,刚才在赵吏面前趾高气昂的五公子就立刻跪倒在了元宁和龙王的面前。 “父……父王……您……您怎么来了?” 在自己上司面前,龙王也不好太偏饕餮,好歹要做出一个态度给元宁看。 龙王走上去就给了饕餮一巴掌,“你个孽障,做出此等残忍不堪之事,实在是该死,你还不赶快把人给放了!” 听到父王说自己残忍,饕餮突然间理直气壮起来了,人类吃动物,他吃人类,弱肉强食罢了,怎么算残忍呢? “残忍? 人类就不残忍吗?你们为了吃新鲜的鹅掌,把大鹅赶到烧红的铁板上,切下来,他们为了吃驴肉,从活驴身上刺肉吃,那惨叫声,十里之外都听得见啊!我吃人,起码还让他们闻价值千金的藏香,让他们感受不到什么痛苦,他们是没有感觉的离开的,我已经很仁慈了。” 看他的儿子在神女大人面前还这么冥顽不灵的样子,龙王差点没气晕过去,这逆子在自己面前放肆也就算了,神女还在这儿呢,他这不是找死吗? 龙王这次没有心软,他直接用幻化出一条鞭子抽到了饕餮的身上,又当胸一脚,狠狠地踢向他的儿子,把饕餮踢得倒飞出去。 龙王这次没有留力,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饕鬄几乎听到了自己骨骼碎裂的咔嚓声响,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父王,父王一向宠爱她,怎么会这次对他如此严苛,不就是吃了几只两脚羊吗?父王至于吗? 饕餮虽然不满,但是也知道父王这次是真生了气,在父王的气头上他也不敢再辩解什么。而且他觉得父王身边那个美艳出尘的女子有些来及,在不知道她的深浅和身份之前,他不敢轻举妄动。 看不省心的儿子终于闭嘴了,老龙王稍稍安心了一些,元宁也在龙王动手的时候把赵吏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省的让他被殃及。 “饕餮,你为祸人间,违反了天界的条规,本尊已通知冥王上传三界,从今日起,将尔囚禁于无妄海深处三百年,非召不可出,你可有不满?” 饕餮听到元宁对自己的审判气的立刻就想反驳,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黄毛丫头就要定自己的罪,她算个什么东西? 看见自己的儿子一身的反骨又犯了,老龙王立刻用眼神制止饕餮,现在已经是他能为饕餮求到的神女最大的让步了,要是饕餮再作死,结局可就说不定了。 “还不快点多谢神女大人对这孽障的不杀之恩!” 神女大人?饕餮之前听说了时隔多年,人间会再次降临一位神女,原本以为是谣传,没想到当真有这么一位神明出现了。怪不得她身上的灵气这样的磅礴精纯,若是神女大人,那就可以理解了。 看这神女大人和这灵魂摆渡人关系亲密的样子,恐怕不是普通的上下级的关系,怪不得赵吏敢擅闯他的五楼,原来是仗着有神女大人撑腰。 “是,饕餮多谢神女大人不杀之恩。” 纵然心里有再多的不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五公子只能乖乖求饶,自己和父王加一块都不是神女大人的对手,三百年就三百年吧。无妄海虽然冷清,但是好歹也是龙族的地盘,到时候等这件事冷下来了,神女大人不记得这件事了他再偷偷的跑出来就是了。 “既然如此,夏冬青和赵吏本尊就带走了,天兵不日就会来带饕鬄去无妄海服刑,五公子,你最好别跟本尊耍什么心眼,这已经是你父王为你求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元宁也不想和龙王再演什么戏,她已经对饕餮做出了惩罚,龙王要是个聪明人,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带着他的儿子们安分守己。 夏冬青本来被吓得要死,在听见一墙之隔的属于元宁的声音之后也安心了下来,元宁在他的心里是无所不能的神明,有元宁在,他这条小命勉强算是保住了。 本来赵吏也做好了被五公子威胁的打算,他还吩咐了小娅准备了五公子害怕的童子尿和龙纹,不过有元宁这一尊大佛在,这些都派不上用场了。 赵吏在出了五楼之后有些委屈的看着元宁,“宁宁你怎么才来啊,你都没看见刚才那五公子怎么威胁我的。” 元宁想说自己的耳朵其实还挺灵光的,百里之内的声音只要她想听见自然都能听见,但是看见赵吏这样委屈的样子她也不好跟他说这个。 “好好好我的错,我不应该回来的那么晚的,下次不会了。” 在安抚完赵吏之后,元宁有些关心的看着夏冬青,这孩子肉体凡胎的,刚才又看见饕餮吃人,别被吓着了。 “冬青,你没事吧?你放心,饕餮已经被我关起来了,那些死去的亡魂我也都将他们超度了。” 冬青摇了摇头,他虽然受了一些惊吓,但是赵吏和元宁都来的及时,尤其是赵吏,他本来以为自己得罪了赵吏,他不会来救自己,结果他竟然冒着这样的风险来了,说实话,他还挺感动的。 “那个……赵吏……这次也多谢你了。” 难得听见夏冬春这头倔驴说软话,赵吏还觉得挺新奇的。元宁都已经回来了,他也不想和夏冬青这个脑子不太好使的狗东西计较。 “哟,宁宁回来了,你小子终于会说人话了?” 夏冬青有些脸红,他不想再提这个话题,就问起了元宁这几天的去向。 “所以宁宁,你这段时间是去东海找龙王了吗?” 元宁点了点头,只可惜她回来的还是晚了一些,那个给她递过名片的女人还是死在了饕餮的五楼,时也命也。 “是,我当时就察觉到那个五楼有些不对劲,就连五楼的名片上面都有一种淡淡的龙息。你们都不是饕餮的对手,而我虽然能够直接受了他,只是如此一来必然会让四海动乱,那些老龙王们极其在意自己的这张脸面。我虽然是神女,但是新官上任,少不得要给他们三分薄面。与其让后面三界都不好办,不如让龙王自己来把他的儿子带回去,起码两边面子上都能过得去。” 元宁解释的细致,夏冬青和赵吏也听明白了几分。其实今天就算元宁不在,以赵吏的那些手段,夏冬青也未必会出什么事情,只是饕餮对夏冬青的眼睛觊觎已久。如果不能直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恐怕后患无穷。 五公子的事情只是夏冬青的人生中不大不小的一个小插曲,虽然当时的确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但是毕竟是从小就能看得见鬼的人,休养了几天也就缓过来了。 只是从此之后关东煮就成了夏冬青和小娅生理厌恶的东西,一想到做关东煮的厨师以人肉入菜,他们俩恶心的恨不得连胆汁都吐出来。 在444号便利店中,夏冬青度过了他二十多年中最奇幻热闹的一年,他见到了世间最姝丽的颜色,看见了世间最真挚的情感,也感受到了可以毁天灭地的磅礴力量。 孤僻到近乎阴鸷的少年在这一年中结识了许多新的朋友,也终于体会到了爱情的滋味。 赵吏或许是个有些push还嘴贱的老板,可是他对夏冬青的维护是真的,他们俩都是嘴硬心软的人。 元宁是个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神女,她慈悲众生,心怀天下,对每一个生物都带着怜悯和关爱,对于夏冬青这个身世漂泊的下属更是如此,夏冬青对于元宁而言,是她的子民之中最特殊的那种人。 小娅热情如火,她和冬青每天似乎都有聊不完的话,每天一日三餐吃了什么菜,见了什么人,就连在路边遇见了一只小狗她都会兴致勃勃的跟夏冬青分享。冬青表面看上去有些不耐烦,可是每次他都耐心的听小娅说完了每一句话。寂寞了太久的人,是无法拒绝小娅这种热情小狗的性格的。 他原本以为,他的一生都会如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苟且偷生,可是遇见了444号便利店,似乎成了他人生的转折点。 当夏冬青和元宁三人说这话的时候,三人的脸上都一闪而过明显的尴尬之意,尤其是小娅,她是最藏不住事的性格。好在夏冬青当时专注于抒情,没有注意到他们三个的不自然。 夏冬青是复活蚩尤的一个容器,他迟早都要死,这一点在三界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除了夏冬青他本人。 因为处于愧疚,小娅用瓶子为冬青造了一个理想世界,她想着,起码在夏冬青还活着的有限时间里,他可以随心所欲,无忧无虑的活着。 在这里,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夏冬青在瓶中世界变成了赵吏,他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有父有母并且也有一双完好的眼睛。这双眼睛很正常,正常到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同时,他还有一个善解人意的妻子,而妻子和王小娅长的一样,妻子还怀了孕。他自己则是一个公司的老板,和女下属有些纠缠不清。当然,下班后也会出去鬼混。但是,很奇怪的是,这个世界里边的所有人每天脸上无时无刻不带着微笑。 正是根据这点,冬青识破了瓶中世界 ,并且想起了自己的眼睛是赵吏给的。而王小亚的真实身份也暴露了,她是九天玄女娅在人间的一个分身。 后来,他也知道了一些关于他的这双眼睛的真相,苏醒了他失去的那些记忆。 原来夏冬青从小就看不见,而真正能看的别人看不到东西的人,是他的妹妹。那天,夏冬青一家人因为妹妹的眼睛被周围的人发现了不对劲,他们决定搬家,可在搬家那天妹妹在车上一直说“它们追来了”,然后突然变成了红眼睛,这时便出了车祸。 车祸之后,小小夏冬青失去了他所拥有的一切东西,恩爱的父母,可爱的妹妹,还有他的家。就在这个时候,赵吏出现了,赵吏告诉他,妹妹没有死,可是有个很坏的人在追她。他问冬青能不能把妹妹藏进他的身体里,这样妹妹既可以和他在一起,他又能用妹妹的眼睛看世界。就这样,冬青换上了妹妹的眼睛,也开始了他的噩梦。再之后,在赵吏的干扰之下,他就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宁宁,你说,我就这样告诉了夏冬青,会不会对他来说太残忍了,我怕他接受不了。”赵吏和小娅都很担心夏冬青的承受能力,尤其是小娅。 元宁也很担忧的看着几乎快崩溃的夏冬青,一下子接受了这么多痛苦的回忆,还知道了自己眼睛的真相,恐怕不管是谁,都有些难以接受吧。 “如果什么都不说,才是对他来说最残忍的事情,明明白白的活着,也没什么不好。赵吏,你放心,我会尽我所能让夏冬青活下去的。” 帮茶茶的哥哥重塑肉体,帮夏冬青恢复正常,这对元宁来说都不是难事,只是时机未到,现在还不是蚩尤的灵魂苏醒的最佳时机。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之前,元宁也不想让赵吏高兴的太早。 赵吏站在元宁的身边,看向元宁的眼神说不出的温柔缱绻,不论如何,总是有元宁陪在他的身旁,没有比这更让人安心的事情了。 沉浸在痛苦中的夏冬青很快就看不清楚元宁等人的面容了,在他晕厥之间,他听见他们说: “在月亮变成红色的时候,我回来找你。” 第1章 法医秦明(一) “本市市中心某小吃街,在打四黑除四害中查获地沟油制贩人员,引起了广大市民的担忧,食品安全问题再次成为市民关注的焦点……” 正在面馆吃打卤面的元宁在新闻上面听到这个消息思绪回到了前一天晚上的小吃街。 干风水先生这活向来都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元宁作为传承百年的风水世家元家最小的女儿,一出生就是被全家人捧在手心上的掌上明珠。 尤其在她八岁之后展现出了在奇门八卦上妖孽般的天赋之后,她更是和哥哥一起被全家当做家族下一任的继承人培养。 虽说干这一行的主打一个隐世,可是现在时代发展日新月异,他们也不能和正常人的世界太过于脱轨,尤其是元宁这个家族继承人。 十七岁时,元宁已经考入了龙番市最好的大学攻读历史学,龙番市的大学大多都挨在一起,而元宁她们学校的隔壁就是警校。 元宁容貌姝丽,性子清冷不仅在她们学校出了名,隔壁的警校也对这一朵天山雪莲很是好奇,其中以林涛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二愣子最为胆大。 懂些风水的风水师大多喜欢和身上阳气重,八字硬的人交朋友,元宁当然也不例外。所以在她上课的时候发现教室的后头突然间多了几个很是周正阳刚的男孩儿时,也没有因为他们的好奇心感到冒犯,反而礼貌的笑了笑。 这一笑,让刚刚踏入大学校门还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林涛红了耳根。从此之后,历史系的高岭之花后面就多了一个隔壁学校的小尾巴。 林涛是个标准的enfp,天天都跟个快乐小狗一样,在林涛坚持不懈的追求下,元宁终于在大三下学期和林涛正式官宣了恋情。 虽然有许多男生都因为女神的恋情捶胸顿足,但是大多数女孩子都觉得清冷感白月光学神??阳光型快乐小狗这对组合简直太般配了好吗! 元宁和林涛在一起之后没多久就迎来了毕业季,警校毕业的林涛因为成绩优异被分配到了龙番市公安局。元宁作为家族的继承人自然是要继承家里的衣钵去做风水师的,因为元家的风声在圈里属于top级别,元家从来都不缺生意,元宁当然也不会缺钱。元宁也毕业之后很快就继承了她爸爸的家主之位,成了元家新一任的掌权人。 对于自己的职业,元宁觉得没什么好瞒着林涛的,好在林涛接受良好,没觉得元宁是个神棍,毕竟元宁和他在一起的这一年里接的那些活他也都看在眼里。 昨天晚上元宁刚结束了上一单生意,是帮一个富商看一看他们公司的风水,这种简单的活本来元宁是不用接的,但是这富商祖上和元家有故,为了让他安心,元宁这个家主才会亲自出马。 结束了工作之后,元宁想着去家里附近的小吃街转一圈,林涛最近天天都在加班,元宁已经好几天没见到林涛的人影了。 林涛喜欢交朋友,他从到那儿总是成群结队的,不过元宁在林涛口里最经常提到的名字还是秦明,据说是一个很厉害的法医,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主任。根据林涛的描述,秦明应该是一个毒舌?重度洁癖,这样的性格,估计也只有林涛能接受了。 说起来也挺玄学的,林涛都已经工作三四年了,和秦明也认识了四年多了,可是元宁还是一次都没有见过秦明。就连元宁偶尔来警局找林涛,他们俩也都恰好有事外出公干,所以秦明一直以为林涛的“宝宝”是他脑子里虚拟出来的人物。 在元宁买了今天晚上的第五份小吃酥炸鱿鱼呢时候,小吃街的后面突然间一阵骚乱,没一会,警笛也响了起来,周围很快就被警戒线围了起来。 元宁在空气中闻到了气死和怨气,而且这怨气,不止一人。 看着警戒线的方向,元宁想着,待会估计能见到林涛了,正好她买的小吃买多了,过会儿见到林涛给他一份。 林涛没让元宁等多久,不过十分钟不到的时间他就从警车上走了下来。林涛的长相和他的性格非常匹配,剑眉星目,有一头微微有些凌乱的碎发,看上去一脸正气中带着些痞帅,他的眼角总是带着些笑,让人看着就心情舒朗。 在林涛对现场进行搜证的时候,秦明的车也到了,元宁几乎不用辨认就知道那个是秦明。 果然和林涛说的一样,是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一双浅棕色的眸子精气岚氢,让人不敢逼视,浑身散发着淡漠高贵的气质,颇有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听林涛说,他之所以愿意和秦明这个大冰块做朋友,是因为秦明给他的第一印象和元宁有些相似,都是生人勿近的高冷美人。 知道他们在办案,元宁也没有太靠近,生怕她打扰到了他们。 “民警在巡逻时发现了一辆泔水车,车上面全部都是地沟油”林涛一边往现场走一边给秦明说一下现在的案件情况。 秦明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冷清又淡漠,“死了几个?” 林涛摇了摇头,他也是刚刚收到的通知,说小吃街这里需要出警,具体怎么了他也不知道。 “目前还不清楚。” 秦明顿了一下,“什么叫不清楚?” \"只是接到上级指示开展打四黑除四害运动。\" 秦明一如既往的毒舌,毕竟不管是谁大晚上的被通知要加班而且还可能只是个乌龙之后,心情都不会太好。 “需要法医帮你们鉴别地沟油吗?” 林涛咳嗽了一声,拽了一个最近的小警察,“现场什么情况?” “这样的…我们正在研究这个是人手还是鸡爪子呢。” 林涛也觉得有些离谱,都没确定是刑事案件就他们都折腾出来。 “没分清楚把我们喊过来干嘛?” 秦明看着地上的不明物蹲了下来,用镊子夹起来那东西,“要是谁都能分清楚的话还要法医干什么?” 元宁对法医学这方面涉猎不深,可是作为传承百年的风水师家族的家主,她看得出这的确是属于人类的尸骨。而且上大学的时候她也被林涛拖着听了几节警校的课,其中就有法医学,根据浅显的法医知识,她也大概能看出来这是属于女人的手指。 不过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元宁在尸骨上看见了黑色的死气,而且她的魂魄就站在尸体的旁边,如果元宁没有看错的话,她的腹中已经有了孩子,只是月份不大,所以并不明显。 从魂魄上面都清晰可见的伤痕中,元宁可以窥探到在她临死之前遭受过怎么样非人般的待遇,也是个可怜人。 秦明没有一双可以看见鬼魂的眼睛,可是通过他专业的知识,他很快就得出了这的确是人体组织的结论。 虽然相信秦明的专业程度,林涛还是照例问了一句,“可以确定吗?” 秦明微微颔首,“可以确定,这是典型的法医人类学的范畴,指骨是人类拥有的,比较有特殊性形态的骨骼。人在演化的过程中,指骨的骨体会慢慢的变得较短,但是为了手指能更加灵活,关节面变得比较大。人类的指骨和别的动物很不一样,从形态上看,这就是典型的人类指骨。” 林涛在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后立刻吩咐手下面的人立刻搜寻剩下的残渣,“确定是人手了,小宋,让兄弟们都过来,我们立刻要对这些桶里的残渣行全面的检查。” 元宁一直知道林涛做的事又脏又累,而且压力还大,但是亲眼看见和道听途说还是不一样。 因为指骨是在泔水桶里面捞出来的,为了找到剩下的骨头,警察必须对剩下的泔水桶进行仔细的搜查,除此之外,下水道也是尸源之一,那些小警察适应不了这样的环境,林涛作为队长必须要以身作则。 下水道的怨气比泔水桶附近还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多数的尸骨应该都在下水道。 那里的怨气不像是只能一个冤魂散发出来的,元宁在林涛没注意到的地方偷偷靠近下水道,果然用天眼看见了另外一个男人的灵魂。 秦明这个法医主任虽然天赋异禀,效率也高的很,可是这么大的工作量要是让他一个人干估计一晚上都干不完。 就在他准备打电话让办公室里别的法医过来的时候,一个身材娇小还留着男生短发的圆脸小女生推开人群走了进来。 林涛以为是个来看热闹的,就让她别太靠近案发现场。 “小姑娘,这里头办案呢,别往里头挤。” 那小姑娘连忙解释自己的身份,“我是新来的法医,我找一下秦科长!” 林涛挑了挑眉,他和法医室那么熟,怎么不知道来了一个新法医? “你谁啊?” “我是痕检科的李大宝。” 这下子不止是林涛,就连秦明也回头看了一眼李大宝。 “大宝不是男的吗?” 李大宝看起来像是已经跟别人解释了太多次不想再说了但是碍于是上司的提问不得不回答,“那是赵大宝!我是李大宝!” 秦明很冷漠的回过了头,他对下属的要求很高,不迟到是他对下属最起码的要求。 “我最讨厌的就是迟到,一个人就算是什么都做不好也是能力问题,但是迟到了就是态度问题,你的态度都不好,做什么法医?” 大宝有些着急的想解释,她真的是有苦衷,刚才她是为了救一个差点要出车祸的孩子才出车祸的,但是她不知道怎么说,毕竟第一次出外勤?见上司就迟到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我……对不起……但是刚……” 秦明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不用解释,连人都做不好怎么做法医?”他有些无语的瞪了一眼他不靠谱的好友林涛,他的消息实在是离谱,“你不说是个男的吗?” 林涛也很无辜,“我也以为是个男的,上面跟我说了是个男的。” 看着李大宝低垂的眉眼,“但确实是个姑娘。” 秦明只是对李大宝说了一句,“今天这活女的做不了。” 这下子李大宝的火药桶被秦明点燃了,自己的确是迟到了,可是秦明这性别歧视是什么个意思? “秦明老师,我想问有什么活是男的能做但女的做不了的。” 在旁边看戏的元宁也有些不满,就是就是,秦明看上去衣冠楚楚的,怎么还看不上女孩儿?她突然想起来玄学协会和警局也有合作,作为玄学最大的家族的家主,警局那边很给她面子,他们给了她一个特殊顾问的位置,好像论级别,她的职级比秦明还要高一些。 “秦科长,我也想知道,什么事是只能男人做,女人做不了的?” 元宁的声音让秦明和林涛注意到了她,秦明有些疑惑的看着元宁,他怎么不记得他认识这么一个人,元宁的容貌他应该是见过一面就无法忘记的样子。 她站在那,眉眼清冷,一张瓜子脸又尖又小。面若寒冰,眸若星河。散着的头发又黑又直,碎发贴在脸上,衬得皮肤愈加的白,如月下浓浓绽开的火焰兰。冶艳中,神情娴雅。 “你是?” 很快秦明就不需要问这个问题了,因为他最好的朋友林涛眼睛突然间放光,像一只见到了骨头的金毛一样,要不是碍于还在案发现场,他还是警局队长,估计现在他都要直接扑上去了。 “宝宝?你怎么来了?你是来找我的吗?等我把这件事忙完待会我带你回家!” 元宁一只手提起来手上的一大兜子小吃给林涛看,示意今天是来买小吃的,让林涛这个狗东西别自恋了。 另一只手从包里面翻出来她放在一堆杂物里面的特殊顾问的聘书,本来准备给林涛这个大狗狗一个惊喜的,不过看上去她现在好像就要直接上班了。 “秦科长你好,我是龙番市警局特殊顾问元宁,本来是一个月之后才需要上任的,现在提前见面了。” 第2章 法医秦明(二) 秦明愣了一下,他之前是听说过上面会派下来一位特别顾问,本来以为是个资历老练的刑侦教授,没想到是这么年轻的小姑娘。 等等,林涛叫她……“宝宝”?合着林涛那个薛定谔的宝宝不是他杜撰出来的人,是真有一个女朋友,还这么漂亮? “大宝是吧,咱们去查剩下的泔水桶。” 在美人姐姐的手拍到自己的肩膀上时,沉迷于美人姐姐美貌和气场的大宝才反应过来。 “啊?好好好,立马就来!” 林涛还没从他的宝宝突然间空降到警局这件事反应过来,就听见他一向洁癖又娇气的宝宝准备和新来的小法医一起搜查泔水桶,差点没被吓死。好好好,这个世界幻灭了是吧。 “宝宝?你怎么能干这种脏活,技术顾问不需要做这些,你交给我们吧。” 元宁摆了摆手,既然答应了上面作为玄门代表插手到人间事之中,她自然是要亲力亲为的。 这些泔水桶的确很恶心,好在元宁可以用敛息符屏蔽这些恶心的味道,因为觉得大宝还挺可爱的,而且一见面就敢和自己的上司对着干,是个有性格的人,所以元宁也给她偷偷贴了一张敛息符。 在林涛担忧又心疼的眼神和秦明怀疑的眼神下,元宁和大宝很快就对十几个泔水桶搜证完毕。 “所有这些尸块都是在一号桶和十三号桶发现的,说明尸块抛弃的很集中。可是最关键的腿骨和胯骨还没有找到,既然泔水桶都是下下水道打捞上来的,我的意见是去下水道搜查一下。” 秦明微微颔首,他也是这么想的,林涛看元宁的神情没什么变化,还是担心宁宁生理上接受不了这么脏的环境。泔水桶也就算了,下水道这种地方,和他的宝宝是不匹配。 “宝宝,下水道你就别去了,咱们没有那么多防护服和口罩,秦明,大宝,我们仨带几个经常出外勤的下去。” 说完他就没有给元宁拒绝的机会,他把元宁拉到一边,细心的用湿巾给元宁擦脸上的汗珠。 秦明和大宝在一边很嫌弃的看林涛献殷勤,好家伙,林涛谈恋爱的时候怎么那么腻歪。 元宁这次没有拒绝林涛的好意,她还是很喜欢她的小金毛的。 在林涛他们在下面搜查的时候,元宁也没有闲着,她对周围的群众和使用地沟油的小吃摊老板进行了逐个询问,不过得到的消息都不太有价值。 她一直装作看不见一直围在自己身边的冤魂,即便她身上的怨气冲天,几乎让附近的群众在盛夏都感受到了入骨的寒冷。 元宁看着证物袋里面的指骨若有所思,这些手指应该是被油炸过的,软组织严重脱水,所以才会挛缩的这么厉害,看上去这么小。这手指切面整齐,很有可能是被菜刀砍的,如果是被菜刀砍成这样的话,那切尸体的人力气应该非常的大。 很快,林涛和法医就带着剩下的骨头回来了,只是看腿骨的长度,应该不属于女性。她刚才在下水道附近看见的男性魂魄,应该和这个在她身边的冤魂有些关系。 秦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个案子真的有些难办。 “在小吃街发现这么多尸块,围观群众还这么多,要是四十八小时要是不破案,真就要引起社会恐慌了。” 现场的证据和周围的证人证言基本上都收集的差不多了,林涛他们出来之后也就回警局了,现在警局里面需要他们调查的事情更多。 “宝宝,咱们一块回警局吧?” 林涛期待的看着元宁,不过还没有到元宁正式到警局报到的时候,她还不想那么早上班,而且元宁是特别顾问,也不需要像林涛秦明那样天天在办公室打卡上班。根据当时的约定,元宁一个月只要工作时长超过48小时就行了,当然,如果没有的话,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我可还没有到正式上班的时间,今天也就是路过才会帮着一块查案的,你们先回去吧。” 林涛想想觉得也对,家里已经有一个要熬夜加班的了,宝宝这样的女孩儿,林涛希望她永远可以自由自在,不用被任何人,任何事被约束,他实在是想象不到宝宝和他一起在警局加班的情形。 他没有问元宁为什么突然间空降警局,林涛对宝宝总是会有极大的尊重,他也不会过问玄门的那些事,林涛只是隐约间知道他的宝宝是个特别特别厉害的人。 在走之前,元宁意味深长地跟林涛说了一句,“对了,虽然我还没有上班,但是作为女朋友,我可以友情提示你一个线索,死者的身份你可以去附近的小区查查,另外,死者应该不止一个。” 在元宁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放在在她身边的那个女鬼的身上。 秦明看着元宁离开时摇曳生姿的背影,又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林涛,在上车之后他有些好奇的问了林涛一句: “这就是传说中的宝宝?” 林涛很得意的扬起了下巴,他就说他们家宝宝又漂亮又有气质,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孩儿,秦明这小子还不信,还说宝宝是自己杜撰出来的,实在是太过分了,现在这小子总相信自己没有骗人了吧! 大宝坐在秦明的后座,也对林涛和元宁的关系表达了质疑,我的天,刚才那个美人姐姐,又飒又美,跟个仙女儿似的。她站在自己的身边,她连泔水味都闻不到了,只能闻到美人姐姐身上的淡淡清香。 “我的天,林队,美人姐姐真是你女朋友啊?你也运气太好了一些吧,我也想要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林涛的情敌雷达因为大宝这句话瞬间响了起来,好家伙,这个新来的不男不女的小法医不会是个同,看上了他可爱的宝宝吧? “你你你……你离我的宝宝远点儿,我跟你说,我跟我的宝宝谈了六年恋爱了,等她一点头我们就结婚了,不许打我们宝宝的主意!” 比起元宁和林涛之间的桃色新闻和他们的恋爱史,秦明他明显对元宁在离开之时跟林涛说的那句话更感兴趣。 他们目前对案件都没有什么了解,这是刚刚到了案发现场,连那些证据都没有来的仔细看,尸体也没有来得及尸检,dna检测也没有做。 关于这一桩案件,他们的信息可以说是一片空白,怎么元宁现在好像表现得都已经知道死者身份了一样? 而且,这么年轻的特殊顾问,到底是哪方面的专家?以秦明和林涛的关系,也没有必要搞什么弯弯绕绕的,想要问就直接问了。 “林涛,你这位宝宝到底是什么来头?这么年轻当了特殊顾问,突然间空降下来,职级竟然比我这个主任还高两级。我问了上面的人,他们也只说元小姐的身份让我不要多问,等日后她上班之后再接触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难得看秦明对一个人一件事好奇,林涛也觉得很新奇,他倒是没觉得秦明是因为宝宝的好颜色对宝宝好奇的。毕竟秦明这个人说好听点是性冷淡,说难听点就是龟毛且嘴贱,他还真想不到秦明坠入爱河的样子。 李大宝也睁着一双大眼睛很期待的看着林涛,她也想知道美人姐姐是做什么的。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她工作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宝宝本科的时候学的是历史学专业,我和宝宝认识也快有十年了,她做什么事也没有瞒着我过。不过嘛,我这个人脑子也笨,一看见我的宝宝更是直接连思考的能力也没了,所以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她来警局是干嘛的。反正啊,一想到以后经常能在工作的时候看见宝宝我就开心。” 林涛傻笑的样子实在是太欠揍了,说了半天一句有用的都没有,活脱脱的恋爱脑,秦明都恨不得一脚给他踢下去。 自认对秦明很了解的林涛在秦明发火之前终于说了一句有用一些的话:“我的宝宝是好像是什么玄学协会的,而且我之前听她打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的人叫她……家主,宝宝跟我说的是她们那一行的主要是看风水的,她也是个风水师,只不过涉猎要更广一些。” 玄学协会,家主,风水师。 秦明都要被气笑了,如果林涛没有瞎说的话,那就是他疯了,他们警察查案最重视科学,现在突然间空降一个风水师来当特殊顾问,局长是闹着玩的吗? 这边秦明和李大宝怎么震惊先不说,元宁现在是真的有些焦头烂额了。 “嗨,我说,你总是跟着我算怎么个事儿啊,要不我给你和你的老公孩子超度了,让你们一家早登极乐。我跟你说啊,现在地府排队不知道完排多长时间,畜生道那里投胎的预约都已经排到二十年之后了,早点去地府早点拿号。” 元宁一回家就在沙发上面葛优瘫,这个案发现场的女鬼从现场就一直跟着她,好像是知道了自己能看见她。 或许是因为死之前遭受了非人的对待,死之后又被分尸烹尸,那冤魂的神魂不稳,似乎下一秒就要灰飞烟灭。 “大人……求求您……求求您为我报仇,我们一家三口与他无冤无仇,只是因为他的一念欲念死无全尸,我……我太恨了……” 那冤魂回忆起了自己死之前的遭遇,身上红光大涨,一瞬间,怨气冲天,似有化身厉鬼的趋势。 元宁见状连忙用灵力在空中画符打入那冤魂的体内,这才让她的魂体稳定下来。 “你疯了?你若是化成厉鬼,别说是你,就连你腹中还没来得出生的孩子也再也没有了投胎的机会,你一个人想灰飞烟灭不要紧,你的孩子已经没有机会看清这一世的人间了,难道你想让他连下一世的机会也没有了吗?” 元宁的符咒和她的那番话让那魂体的状态终于稳定了下来,她像是泄了气的气球,痛苦的在地上哀嚎痛哭。 看这冤魂这样痛苦难过的样子,元宁也有一些不忍,刚才元宁在安抚她的时候在她的记忆里看见了她的一生。 麻木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遇见一个真心爱她的男人,和他组建了幸福的家庭,还很快有了爱情的结晶,结果天降横祸,人家好好的家庭就因为一个维修工的一时色心失去了性命。 命运多舛不过如此,上天总是喜欢捉弄可怜人。 “你叫连倩倩是吗?” 那冤魂麻木的点了点头,她的魂魄不稳,现在十分虚弱,情绪不能有太大波动。 元宁微微颔首,示意让连倩倩坐下。 “我知道你心中有许多冤屈,可是你现在已经是鬼魂了,人间事有人间的处置方法。刚才你也看见了,警察和法医已经在打捞你的尸骨了,相信很快真相就会大白于人间了。我如今也是警局的特殊顾问,我会帮你,亲眼看看属于你的公正的。若你现在还不想投胎,就最好安分一些,不要给我惹什么事。当然,如果你愿意投胎,我这里在地府也有几分薄面,也可以给你开个后门,让你不用排那么久的队。” 连倩倩摇了摇头,她想亲眼看着凶后认罪伏法,在她和她的家人的冤屈彻底被洗清之前,她还不想这么快的转世投胎。不过她还是十分感激她面前这个如神仙妃子般美貌的女子的,她可以看得出来这位小姐身份不凡,所以在案发现场的时候,她就一直刻意地停留在她的身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只觉得在元宁的身边,好像她的魂体都要舒服一些。那些想毁灭这个世界的那种奇怪欲念也被压制了许多,直觉让她觉得,元宁是能给她新生的人。 “行了,差不多你就先离开这儿吧,过会儿我男朋友就要回来的,他是个普通人,你身上也会影响到他。” 元宁既然已经下逐客令了,连倩倩自然不敢多待。 第3章 法医秦明(三) 林涛最近都要忙疯了,上面给的压力太大,这件碎尸案的影响也广,上面让他48小时之内查清楚案件,他只能日夜不停。 好在,现在已经差不多有结果了。 宝宝给的消息非常的得用,林涛和秦明在元宁的提示下很快就找到了死者的身份, 至于嫌疑人的范围其实也不难锁定,死者连倩倩夫妇为人和善,没有什么仇家,情杀和仇杀的可能性都很小,十有八九是有歹徒见连倩倩年轻貌美,家中又颇有资产,这才对连倩倩和她的丈夫痛下杀手。 凶手十有八九是个反社会人格,否则也干不出来杀人烹尸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当时林涛和元宁打电话的时候,元宁状似无意的提到了一句,既然不是蓄意杀人,那就看看谁有机会悄无声息的能进连倩倩的家。 顺便她还和林涛说了一句,说是家里的墙有些漏水,让他去找个维修工来看一看。 元宁的这句话直接点醒了林涛,做了那么多年的队长,他当然也不是什么酒囊饭袋,一下子就想到了事情的关键,通过连倩倩小区里面的小广告锁定了犯罪嫌疑人的身份——维修工李大狗。 在尘埃落定,元宁把嫌疑人已经落网的消息告诉连倩倩之后,她身上最后一丝的怨气也终于消散了。看着连倩倩已经释然,元宁也为了念了一段往生咒为她超度,希望来生,她不必经历这样痛苦的生活,能够幸福平安的度过这一生。 案件告破,林涛也终于可以回家了,在沙发上面躺着吃薯片的元宁看着门口胡子拉碴还一副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己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回来了干嘛不过来?” 元宁对门口的林涛招了招手,让他到自己的身边来。 元宁在沙发上散落着乌发,因为刚睡醒,她的眼睛中还带着几分媚色,林涛永远拒绝不了元宁,他乖乖的换了拖鞋走到了沙发旁边,顺势跪坐在了元宁面前。 他把自己的脸放在元宁的手心,坏心眼儿的用自己的胡渣摩挲着元宁柔软白皙的皮肤,元宁因为林涛的小心眼翻了好几个白眼。 “好啦好啦,知道你生气我没有早点告诉你我收到你们警局聘书的事情,宝宝跟你道歉好不好?” 元宁太知道怎么安抚林涛这只大金毛了,林涛的视线由上往下,落到了元宁嫣红的唇上,眼中染上了几分欲色,他好久没有和宝宝亲近了。 “那你亲我一下,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 温热的吐息打在元宁敏感的耳垂,她缩了缩脖子,林涛的气息侵略性太强,仅是一会儿整个空间好像就只剩下淡淡的烟草味。 “真的只想我我亲你一下?” 在元宁揶揄的眼神下,林涛先一步红了耳垂,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他托住元宁脸,轻轻地吻了下去,元宁搭在扶手上的小臂也被轻轻扣住。 一个冰凉的,微软的,有些甜的,似乎带着一些惩罚意味的吻,落在了元宁的唇上。 耳鬓厮磨之间,元宁渐渐失去了意识,意识迷乱中的她,乖得不像样,林涛没忍住又折腾了她好一会,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刚睡醒的元宁双眼微微泛着湿意,白皙的脸上有在林涛的臂弯上压太久留下的红痕。她的视线缓缓的移到身边的林涛的脸上,他的脸上带着微笑且靥足的表情。 “今天怎么不要上班啊?”元宁的声音带着一些沙哑,昨天的确是折腾的太狠了一些,饿太久的小狗可不是轻易就能够满足的。 少女的眼眸似含秋水似含雾,让林涛的眼眸又暗了几分,他又想起了昨夜宝宝情难自禁的哭叫,想起她睁大眼睛,双目涣散的样子了。 他的宝宝如同雨打风吹下的青莲,又娇又媚,哭泣的声音又软又哑,让人喜欢的不得了。她细弱的身子一抽一抽的,纤细的脖颈是光滑的奶白色,漂亮的脸蛋上覆了层羞人的红晕。 “刚结了一个大案子,上面给我们放了几天假,这两天我都能在家里陪着我的宝宝了,高兴吗?” 元宁刚睡醒懵着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她伸了一个懒腰,在林涛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高兴,怎么不高兴,咱们中午吃什么,折腾了那么久,我饿了。” 元宁靠在林涛的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林涛的手指,她不会做饭,林涛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之前林涛追她的时候知道她喜欢吃甜品,当时他为了讨自己开心还特意报了一个烘焙的班。听林涛的大学同学说,林涛那段时间天天带各种各种的点心回来给他们试毒,那些甜品虽然是不同的样式,但是口味都是如出一辙的难吃。现在一提到甜品,林涛的那些个室友都能被吓得脸色发白。 后来毕业之后他们住在一起之后,林涛又想着学着怎么做家常菜,毕竟总是点外卖也不好。可是他实在是在烹饪这方面一点天赋都没有,每次做出来的东西楼下的流浪猫都不敢吃。在元宁哭笑不得的劝慰下,林涛终于放弃了下厨房这件事。 反正她有的是钱,当时她就立刻拍板雇个保姆到家里来做饭,尝了保姆的菜之后,林涛也乖乖听话,再也不想尝试做饭了。 “emm……对了宁宁,你还记得那天你看见的那个秦明吗?就是我经常跟你提的,我在警局最好的朋友,他是个法医。” 秦明这样风光霁月的高岭之花,就算是有些脸盲的元宁也很难这么快就忘记他这么样这个人。不过比起秦明,她还是更喜欢那个戴着眼镜的小法医,她好像叫……李大宝? “记得,怎么了?” 林涛有些不好意思,秦明在警局阴阳怪气了几句,说他小气的很,这么多年把元宁藏着掖着,就连他这个林涛最好的朋友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好兄弟谈了六年的女朋友。 刚来的李大宝也在那儿凑热闹说想和美人姐姐认识一下,林涛一时脑热,就说可以约一顿饭,让大家见一见面。 这事他事前没有跟宝宝说过,他也不知道宝宝会不会答应。 在林涛说要前因后果之后,元宁也没有在这种小事上面拂了他的面子。反正等下个礼拜上班了之后,她也是要见到秦明和大宝的,提前见个面认识一下也好,正好也到了饭点。 第4章 法医秦明(四) “行啊,正好我饿了,让他和大宝快点出来,我要去吃饭。你们平时最经常去哪家,我们就去哪儿吧。” 元宁这么干脆的就答应了,林涛也有一些意外。他们家宝宝不太喜欢和人交往,她嫌麻烦,也不喜欢男人盯着她的时候直勾勾的眼神,看来宝宝对秦明的观感不错。 林涛性格单纯,当然不会觉得元宁是因为别的对秦明青眼相待,最多是因为她心里看重自己,所以才会爱屋及乌答应和秦明,大宝吃饭。 “那我们去我们警局附近的一家私房菜吧,我觉得那家的口味还可以,宝宝应该会喜欢。” 等林涛带着元宁到餐厅的时候秦明和大宝已经来了,秦明一向是守时的,大宝刚才因为迟到惹了上司发火,当然不敢再迟到。 再次看见美人姐姐大宝显然十分激动,但是碍于自己的上司就坐在自己的旁边,她也不敢表现得太过于明显,只是很友好的冲着元宁笑的像个憨态可掬的小猫。 元宁真的蛮喜欢大宝的性格的,想起来之前家里冰箱还有不少的马克龙,想着大宝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应该会喜欢,所以顺手也带着了,就当是给小朋友的见面礼。 秦明在看见元宁的身影出现在餐厅后,矜持的站了起来和元宁握手,元宁在心里吐槽着秦明不过是私下里吃个饭还这样西装革履,还要搞个握手礼,但是表面上还是十分端庄客气。 “秦科长,上次见面太过于匆忙,没有来得及认真认识一下。重新介绍一下,我是元宁,龙番市警局特殊顾问,林涛的女朋友。” 秦明挑了挑眉,还真是林涛女朋友,这小子好福气啊。 “你好,我是秦明,你可以和林涛一样叫我秦明。虽然我不理解为什么局长会请一位风水师回来,但是既然他们做出了这个决定,自然也有他们的道理。这次的案子也多亏你帮忙才能这么快侦破,希望我们以后合作愉快。” 做法医这一行的必然是绝对的唯物主义战士,元宁本来以为秦明这种恃才傲物的天才不会这样平淡且轻易的接受自己这个空降的玄门中人,没想到他的接受能力还挺强。 “秦科长过誉了,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以后还要请秦科长多多指教。” 元宁不知道的是,不仅她知道秦明的性格,上面的那些人更知道,他们担心元宁去警局之后秦明给她脸子看,特意把他叫到了办公室好好叮嘱了他一番。 毕竟若是元宁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普通风水师也就算了,偏偏她还是顶级玄学世家元家的家主。惹了她,基本上相当于跟半个玄学界作对。 龙番市这两年不知道怎么回事,经常发生这种类似于最近的油炸手指案这种大案子,群众们人心惶惶,警局虽然破案效率已经很快了,但是终究还是需要一段时间。 上面好不容易把元宁这一尊大佛给请了过来,要是因为秦明这一张嘴把人家给得罪了,那实在是得不偿失。 秦明收到了上面的暗示,又加上元宁一开始就展示了自己的真才实学,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说到底,他还得给林涛的女朋友几分面子。 和秦明友好会晤之后,元宁把视线转向了旁边早就跃跃欲试的大宝身上。 “嗨,你叫大宝对不对,上次咱们见过了,你真可爱。” 被美人姐姐夸奖的大宝很是受宠若惊,她夸张的捧着自己的脸,小脸一下子变得红扑扑的,很是招人喜欢。 “姐姐竟然能记得我!我太开心了!” 元宁把林涛手里面提着的袋子拿过来递给大宝,“上次看见你,觉得你年纪还小,应该会喜欢吃这些甜品,正好家里有些阿姨做的马卡龙,我和林涛都不爱吃太甜的,就给你带了一些。” 大宝惊喜的接过元宁给的见面礼,美人姐姐不仅记得她叫什么名字,还给她带了见面礼!一想到以后要和美人姐姐这样的女孩儿做同事,大宝突然间觉得忍耐一下她龟毛的上司秦明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喜欢!我超级喜欢吃甜食!” 旁边的秦明似乎是看不下去自己下属丢人现眼的样子咳嗽了两声,林涛误解了秦明是不高兴元宁只给打包带了见面礼,还为元宁找补了一句。 “老秦要不要也尝尝?我觉得这个马卡龙味道还可以,不比外面做的差。” 秦明嫌弃的眼神在林涛和甜品之间反复流转,“甜食吃多了容易诱发机体肥胖、龋齿、皮肤状态改变、味觉改变、高血糖、骨质疏松。吃一块马卡龙我要多运动两个小时才能消耗掉热量,我今天的运动量已经够了。” 元宁听林涛说过秦明是个数据怪,天天就知道说一些专业知识,本来以为去警局之后才能领教到,现在看来元不用等到那时候。 她同情的看着她的乖乖男友,和秦明这种人做了那么多年的朋友,真是辛苦他了。 接收到宝宝的同情信号,林涛立马装可怜,在元宁的耳边低声耳语,“宝宝,你现在知道我在警局里面每天过得都是什么苦日子了吧。” 元宁偷笑了一下,寒暄之后坐到了大宝的对面,秦明在反应过来林涛今天是带着女朋友的,也收敛了一些对林涛的毒舌属性。 这家私房菜的味道的确不错,起码超过了元宁的预期,尤其是餐厅的咖啡,醇香浓厚,咖啡液萃取的非常成功。 刚才点单的时候元宁还注意到这家店的老板娘还是个性感知性的美女,这家餐厅的名字就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池子餐厅。 第5章 法医秦明(五) 做警察这一行的就存在什么固定的休息时间,一有案子他们就得立刻去现场调查。 元宁的饭刚吃到一半,秦明和林涛就同时接到了局里的电话,说是城郊发现了一具无头男尸。 “对了林涛,元小姐在你身边吗?” 局长是知道元宁的身份和她的本事的,元家没有隐瞒家主元宁和林涛的情侣关系,市局也知道元宁愿意答应做市局的特殊顾问和林涛脱不开关系。 这起案子性质恶劣,为了早点调查清楚,局里想要借助一下元宁的手段。 林涛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宝宝,元宁也猜到估计是他们准备让自己提前上班,也不置可否,反正她在家也没什么事,去现场还能攒攒功德。 看元宁点头,林涛这才回了局长的话:“在啊,我和宁宁还有秦明、大宝都在一起吃饭呢。” 电话那头松了一口气,元宁愿意配合他们工作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那就好,那待会让元小姐也去现场看一看吧。” 抛尸现场在龙番市的郊区,等林涛他们带着元宁驱车过去起码要半个小时的车程。现场的警察在看见元宁的时候有些疑惑,林队和秦科长来案发现场怎么带个这么漂亮的姑娘? 林涛看出来了这些人的疑惑,还为他们解释了一下。 “这是局里新来的犯罪心理侧写师,是局里请来的特殊顾问,元宁元小姐。” 毕竟是不符合唯物主义的存在,上面的人也不敢把元宁的身份广而告之,对外只说是心理侧写师。 “这具无头尸是被几个在这里游野泳的人发现的”案发现场的刑警一边带着元宁他们往前面走往现场走,一边跟林涛他们接着现场的情况,“这个地方人烟稀少,所以凶手才会选择在这里抛尸。” 元宁在来到这片郊区和在场的警察打了个招呼之后就一个人去了岸边,林涛本来想追着元宁一块去,可是元宁冲着他摆了摆手,示意林涛去秦明那儿。 林涛犹豫了一刻,想到他的宝宝武力值超群,又是玄学大师,也就没有过去。 “能判断死亡时间吗?” 秦明已经观察结束了尸体情况,“从皮肤和肌肉脱落的情况来看,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半个月吧。”他说完这句话就没有再说,而是让大宝继续说明,他也想看看新来的小法医的水平。 大宝是有一些真才实学的,毕竟是医科大学的高材生。 “尸体少了一根手指,看样子像是旧伤。 林队,我建议你带人去排查一下左手尾指缺了半截,失踪半个月以上的失踪人 口。” 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能查到的线索不多,林涛他们看现场找不到别的什么线索了之后就准备离开了。 “宝宝?” 元宁在离林涛和秦明不远处的地方坐着,她的手上拿着一颗石灰石,这次的现场她没有看见冤魂,这说明死者对凶手心中没有怨气,这倒是难得。 “林涛,死者的魂魄已经不在了,他并不想为自己鸣冤。这说明,要么死者是一心求死,根本没有求生的欲望,要么就是凶手,是死者认识并且在意的人。” 林涛和刚刚走近的秦明、大宝听到了元宁这话有些讶然,这样惨烈的死法,死者竟然都没有什么怨言,实在是难得。 秦明有些不太客气的质问着元宁:“你可以确定吧?要是你的猜测出错了,很可能会影响我们的查案方向。” 元宁对自己的专业水平非常自信,没有她捉不到的冤魂。 “当然,我确定。” 解剖室内,大宝看着尸体的脖子喃喃自语道:“脖子上的伤口没有生活反应,应该是死后被人切下来的。秦科长你说,会不会是和美剧一样,意大利黑手党把得罪他们的人的头砍下来,装到箱子里然后送到你们家门口?” 秦明有些无语,压根不想搭理大宝。死者已经完全没有内脏,很难判断死因。除此之外,他生前受了很多伤,被捅了两刀,腿也断过,可想而知他的生前过得也不太安稳。 正好这个时候林涛和元宁走了进来,“案发现场附近都是工地没有住户,工人们每天人来人往,也没有发现可疑人物。可以说完全没头绪。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发现?” “确实有一点发现,你们可以从湖边的工地查起”秦明举起一块从死者的腹腔里面找到的石头“这些石灰石是从死者的腹腔里找到的,应该是用来沉尸的,这种石灰石是常用的建筑材料,工地里面非常常见。还有,死者可能经常和警察打交道,我发现他的肩膀上有伤,是一个严重的错位,应该是被警察控制住后,反抗造成的。” 元宁有些疑惑,“为什么是和警察有关呢?” 秦明刚准备解释,林涛快他一步,“警察抓人的时候有一个动作,是把人摁在地上往后背,手上戴着手铐的人因为长期僵持,肩膀会受很重的伤,这种伤独一无二。” 元宁似懂非懂的点了头,秦明他们这里给到的线索很有指向性,郊区附近的工地不多,查起来费不了多少的功夫。 在走出警局的时候,元宁扯了扯林涛的袖子,“林涛,很抱歉,这次没有冤魂,可能不太能帮得上你们,不过如果有犯罪嫌疑人你们或许可以带我去见一见,我可以看出来他的手上有没有人命。” 林涛当然不会怪宝宝,他揉了揉元宁的小花苞头,牵着她的手。 “宝宝,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了,我的宝宝是最棒的宝宝!” 林涛总是能给人带来特别高的情绪价值,这也是元宁喜欢他的原因之一。她其实有了一点猜测,死者的内脏全部丢失,可是元宁在尸体上感知到了脱离尸体的心脏还在跳动。这些年因为器官买卖丢了性命的人还少吗? 可是目前为止,她还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测,还得见到犯罪嫌疑人才能得出定论。 林涛的效率很高,他根据秦明大宝给的线索和元宁的提示找到了死者的身份——郭立强。 这个郭立强是在工地上面当小包工头的,有妻有女,是个赌徒,在外面欠了很多的赌债。 林涛本来怀疑和郭立强一起在工地上做工且被郭立强借了不少钱的黑八,可是黑八没有作案时间,案件又陷入了僵局。 元宁对秦明和大宝的法医工作很感兴趣,所以在秦明再一次尸检的时候,她颇有兴致的在一边旁观着。 秦明发现了一个之前他们没有注意到的点,“不对,麻醉剂的含量不对,尸体在湖里泡了那么久,按照常理麻醉剂会被稀释。可是尸体现在麻醉剂还能维持在正常范围之内,这说明一开始注射的一定是大剂量。” 大宝觉得很奇怪,就连元宁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为什么?一般来说加大剂量会增加器官移植的难度,除非他不想要器官了,只想报复杀人。” 秦明沉默了一会才开口:“尸体上没有虐待痕迹,不像是报复,加大剂量,可能是为了照顾死者的感受,减轻痛苦,说明死者和凶手的关系很亲切,我怀疑是熟人作案。” 秦明的话让元宁再一次想到了她的猜测,看元宁神情犹豫,秦明知道元宁或许是有了一些猜想。 “你有什么看法吗?” 元宁顿了顿,还是决定开口:“我之前接过一个单子,委托人叫郭立富,他经常做慈善,只是心脏不太好,他拜托我帮他的公司看风水。当时我看出来他的兄弟宫可能会生变,可是郭立富很不愿意提到自己的弟弟,所以我就没有多问。当时你们说死者叫郭立强,我就想到了这么一个人,不过我不能确定,这个郭立富,是不是我们这桩案件的死者的哥哥。” 秦明的眼睛亮了一瞬,这样说的话,只有一个可能性了,郭立强只有一个哥哥,就叫郭立富,他心脏有问题。 郭立富因为先天性心脏病曾经多次入院治疗,可是郭立富最近都没有去过医院。在警方掌握的视频中,三个月前的郭立富还很虚弱,但是最近拍到的视频中可以明显发现他的病情在现在有很大好转。 “可以让我看一看郭立富最近的照片吗?我会相面,可以看出来他最近有没有造杀孽。” 元宁这话一出,大宝跟看老神仙一样看着元宁,我的天,有这个技能他们还愁什么不能破案啊? 秦明也立刻从手机里面调出来技术部门前两天发给他的有关郭立富的视频点开放在元宁的面前,元宁只看了一眼就看出来了端倪。 “寅午戌三合火局见亥为绝地,则亥即为寅午戌之劫煞。郭立富最近绝对造了杀孽,他杀了自己的亲生弟弟,秦明,打电话给林涛,让他想办法拿到郭立富的血,他现在用的心脏必然是他弟弟的。” 果然不出元宁和秦明所料,郭立富的体内的确有两种dna,其中除了他自己的dna之外,另一种,已经查明属于他的弟弟郭立强。 案件尘埃落定,看见证据都摆在了自己的眼前,郭立富也不愿意再做什么负隅顽抗。只是他到了现在也没有什么悔意,他觉得自己的弟弟什么事情都做不成,只会惹他们有心脏病的母亲生气,还在外面欠了那么多赌债。 与其让这样的人活着,还不如让他来延续自己的生命。 林涛被郭立富这样漠视生命的样子气得要死,他这些年办了不少的案子,可是这种兄弟相残的案子,这还是头一件。 “你有什么权力能决定别人的生死,他可是你的亲弟弟,你有没有想过你们的母亲怎么办,她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现在,她又即将失去另外一个儿子。” 郭立富还在嘴硬,“如果我死了,那个不孝子会怎么对我妈,他只会气的老人家进医院!我这些年做了那么多的公益,救了那么多的人,我不应该死的,该死的是他,他这种社会的渣滓活下来有什么意义?” 秦明看着死性不改的郭立富冷笑,“那么现在,你敢告诉你的母亲你做下的事情吗?这么多年不去医院是有自己的医生吧?你知道你去医院输血会暴露你有心脏移植的事情,你也算是小心谨慎了,只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犯下的罪行,一定会有法律来审判。” 郭立富沉默不语,默认了秦明说的话。 元宁看着郭立富身上曾经因为做慈善攒下的功德瞬间烟消云散,也觉得实在是可惜,他原本是能有个极好的命格的,只可惜对自己的亲弟弟造了杀孽。 “生命不是用什么东西能衡量的,不管怎么样,他都有活着的权利,你没有资格剥夺你弟弟的生命。或许你不知道,郭立强为了戒赌,砍掉了自己手指头,他是下了决心要重新做人的,可是,你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我是一名术士,我可以告诉你,你的弟弟一直到死也没有恨过你,他是真的尊重爱惜你这个哥哥,他甚至对你没有任何的怨气。那么你呢,你还把他当做你的亲弟弟吗?午夜梦回,摸摸你胸腔中跳动的心脏,你会后悔吗?” 郭立富的神情有一些动容,他当然是会后悔的,毕竟是亲生的兄弟,他们有过亲密无间的童年,他对自己的这个弟弟,曾经是很是维护的。在下手的时候,他也犹豫过,否则也不会给自己的弟弟下那么大的麻醉剂量,只为了他走的时候能够舒坦一些。 解决这件事之后,林涛他们和元宁又一次去了池子餐厅吃饭,只是几个人的心情都没有太愉悦。 林涛告诉他们,郭立富之所以在那个湖边抛尸,是因为小时候,兄弟两个在湖边钓鱼,哥哥问你长大想干什么,郭立强说我想挣很多很多钱然后给你治病。 那个湖边,是兄弟俩最美好的回忆。 第6章 法医秦明(六) 自从郭立强的那起案子解决了之后,林涛和元宁稍微轻松了一段时间,想着他们大学的时候最喜欢户外活动,现在毕业之后好久没有出去玩了,元宁就想着和林涛出去玩两天。 林涛是个行动派,五点多钟他们刚刚运动完他突然间心血来潮去收拾东西。 “宝宝,你记不记得我们的攀岩绳索被我放在哪儿了?” 林涛收拾自己和宁宁的背包的时候怎么都找不到他们俩之前买的野外活动的用品了,正在沙发上面躺着敷面膜的元宁坐了起来,拿着一个抱枕就砸到了林涛的身上。 “大哥,我们大学的时候买了七八次攀岩绳了吧?每次都是用一次就找不到在哪儿,我不管,这次我打死不去买了,自己买去。” 林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他的确不太会收拾东西,东西买回来不管多久只要眼下不用,再想用的时候就不知道放在哪儿了。 “哎呀,没事,反正攀岩绳这种东西旧的也不如新的结实,我明天就去买。” 元宁翻了个白眼,明天?明天说不定就有案子要加班了。 “大哥,你天天那么忙,别说是明天,估计下一秒局里面就要来电话提前你的假期了。” “不可能!”林涛信誓旦旦地说道:“这个月都已经有两个案子了,两个案子的受害人都是被拔了后槽牙,最近市里面闹得厉害。按照惯例,起码能消停半个月才有大案子。” 林涛这句话刚说完,他的电话就响起来了,林涛本来眉飞色舞的眼神突然间苦涩了起来,元宁没憋住笑了出来。 “行了行了,接电话吧,说不定不是局里面的电话,是阿姨打来慰问你的。” 林涛心惊胆战的接了电话,他果然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是局里的电话。 “宝宝~” 看着林涛脸上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元宁有些哭笑不得。 “好啦,我陪你一块去吧,说说看,这次又是什么个情况。” “说是在墓地发现了一名年轻的女性死者跪在地上,被绑着头发遮着脸,具体情况不太清楚。报警的目击证人被吓坏了,说话颠三倒四的,估计还得到现场才能看见。” 元宁看了一下时间,现在已经七点多钟,天已经刚刚亮了,这个时间发现死尸,还是在墓地,也难怪目击证人被吓着。 等林涛和元宁到现场的时候,秦明和大宝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 “秦明,什么情况啊?” 看林涛眉眼中带着靥足的样子,满面红光,秦明差点没忍住又毒舌他几句,还好他看见在林涛身后的元宁,生生忍住了。 “死者被绑在一个墓碑上,已经形成尸僵。尸体旁边发现一个脚印,应该是个男子,穿着内增高,对自己的身高很不自信。” 秦明打开了死者的口腔,仔细看了一下之后吓得差点没拿稳手上的镊子。 林涛很少看见秦明这个样子,“老秦,怎么了?” “怎么少了一颗后槽牙?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起了,牙齿是死后拔的,我怀疑这可能是一起连环杀人案。” 看秦明的脸色很不好看,元宁从口袋里拿出来一道她之前画的安神符给秦明。 “我知道你不太相信这个,你拿着就当是个心里安慰。” 秦明犹豫了片刻还是接过了那道黄符,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在接过黄符之后他的确觉得心里舒缓了很多。 “多谢……” 元宁知道秦明是个别扭的性格,也没有跟他计较。 大宝凑到元宁的面前,有些好奇的问:“宁宁姐,这次有没有冤魂啊?” 元宁看了一眼正在自己尸体旁边呆呆的坐着的女鬼点了点头,的确有,而且因为墓地阴气中,冤魂的魂体很凝实。 “你要不要见一见?” 大宝听到自己可以见到鬼魂立刻兴奋的点点头,我靠,还有这等好事? 林涛也把他的狗头凑到元宁面前,秦明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神也暗戳戳的看着元宁。 元宁把那魂体招了起来,在确保她不会伤害到自己的朋友们之后,才为这三个活宝开了一次性的天眼。 冤魂的样子和她死前的样子一模一样,只是脸色要更加青白一些,眼神也充满了怨毒。 秦明瞪大了眼睛,作为在场最相信科学的人,他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宝宝,能问到什么吗?” “姐姐,我能跟她说话吗?” 面对眼前两张好奇的脸,元宁摇了摇头,这女鬼的怨气实在是太重,必须尽快把她送去转世投胎,否则恐怕会为祸人间。 “她现在已经没有理智了,想来是问不出什么的,我刚对她搜魂,可是她的魂魄受损严重,看不见什么,只知道她叫戚静静。” 能得到死者的身份信息,林涛他们已经很满足了,如果一味依赖元宁的神通,那要他们这些警察干什么,还不如直接退位让贤,让玄门中人去查案算了。 在勘察完现场之后,元宁和秦明他们一起去了警局。 “死亡时间是凌晨三点左右,尸斑已经遍布全身,死亡时间在十九个小时以上。衣服没有被撕扯过的痕迹,被绑的地方有轻微的出血,说明是活着的时候绑的。死者没有受到重击,可能是下药,正在抽血化验,过两个小时就会有结果了。处女膜完整,也排除了非正常体位xing交的可能,没有被性侵,死者的财物也都还在,应该不是抢劫。” 秦明把死者的头往旁边转了一下继续分析着:“死者脖子上有一条很深的索沟,经过日晒已经皮革样化,心血不凝,趾甲乌青,说明是被人勒住之后导致机械性窒息死亡。也不是追求窒息性刺激,因为用力很大。” 大宝继续分析:“死者的反抗痕迹很少,可能是四肢被捆绑后再被勒紧,也就没有反抗能力。” 秦明看着死者的小肠分析出死者没有吃晚饭,最后一顿饭是在前一天中午一点到两点,很有可能和凶手在一起,这顿饭吃了海鲜和西红柿。 秦明把小肠中的消化物放在大宝面前,让她闻一闻。 大宝有些无语,她是嗅觉很好,但是又不是警犬。 现在天已经大亮了,法医室这里的信息都分析的差不多了,可以去现场看一看了。 第7章 法医秦明(七) 根据调查,死者名叫戚静静,二十六岁,是某装潢公司的销售推广人员。平日人际关系广泛,虽然说收入一般,但是花钱却是大手大脚的,消费水平和她的收入并不匹配。 元宁本来不用跟林涛他们去死者家里的,不过她有些好奇是什么让戚静静如此不甘心死去,甚至差点化成厉鬼,所以想一块去看看。 戚静静居住的地方价格不算便宜,算是附近排得上名号的单身公寓,是以戚静静的家境和收入不能支付得起的房租。 推门进去之后,元宁他们发现戚静静的房间客厅很是整洁,就是卧室有些凌乱。 元宁拿起戚静静梳妆台上的护肤品倒吸了一口冷气,“嚯,她手笔真大,这套护肤品起码要林涛一个月的工资。” “哎哎哎,宝宝,不带这么人身攻击的。” 林涛凑过去看看元宁手上的瓶瓶罐罐,鉴定完成,在家里都见过,的确不便宜。 大宝也打开了戚静静的衣柜,拿出其中一件打量着。 “这柜子里面怎么都是性感内衣?” 林涛看着这些性感内衣的款式,吐槽了一句:“没想到这还是个闷骚的处女。” 大宝反驳道:“穿性感内衣就是闷骚,秦明还天天穿西装呢,也闷骚吗?” 元宁三人对视了一眼,还别说,秦明是真的挺闷骚的。 在门口的秦明对他们仨的话一个字没落下的都听清楚了,他靠着门咳嗽了一声,示意他人还在这儿呢。 大宝在在衣柜里发现一个包的很好的空戒指盒,上面写着“forever love”。 联想到当时尸检的时候他们看见死者手上的戒指被踩了又踩,吗戒指做工粗糙,但是死者手指上戴戒指部位有明显的印痕,说明戒指是长期带的,很可能是情杀。 “这戒指是私人订制的,好像现在的小情侣都喜欢私人订制戒指之类的首饰,对了宁宁姐,你和林涛有没有去过?” 元宁接过大宝手上的戒指盒看了看,这盒子做工一般,应该价格不贵。 “如果,林涛给我的求婚戒指就是私人订制的,不过应该不是和戚静静去的一家。” 林涛骄傲的扬起了下巴,当然,他给宝宝买的戒指可是花了他整整三年的年终奖呢。 大宝和秦明更惊讶的是,林涛这小子竟然都已经求婚了! “我靠林队,你怎么这么快?” “当然,我的宝宝那么优秀,我不快点求婚,万一有人想当小三怎么办?” 大宝准备说,结婚了也能有小三,但是看着林涛嘚瑟的样子就没有开口。 林涛他们查完戚静静的手机通话记录之后,发现戚静静死前最后通话的人是曹哲,林涛和元宁跟进曹哲这条线,大宝和秦明继续查戒指。 龙番市一共有三家定制戒指的地方,一家黄了,一家属于高级定制,就是元宁和林涛曾经去过的那一家。那家戒指主要是订婚或者求婚的戒指,应该不是这家,大宝和秦明来到另外一家。 元宁和林涛这边对曹哲调查的也差不多了,曹哲这个人胆小又市侩,不像是能做出杀人这种事情的人。元宁没有看出曹哲的面相中有啥过人的经历,所以询问要曹哲没多久之后就让他回去了。 曹哲是戚静静的同学,身高一米七,和戚静静见面的时候点了一份西红柿炒鸡蛋还有一个海鲜红烧烩菜,这和死者胃里的残留物一致。戚静静可能是和曹哲吃饭后失踪的,但是根据小区监控,曹哲吃饭后就回去了,根本没有作案时间,他的嫌疑也就被排除了。 听戚静静的朋友说,戚静静有一个神秘男友,家境殷实,长相也高大帅气,不过好像不久之前分手了。元宁他们觉得这是个很有用的突破口,就对戚静静的神秘男友进行调查。 根据分析,戚静静神秘男友的叫做孙凯,身高一米八三,it精英,家境富裕。孙凯和戚静静同居了一段时间,但后来分手了,最近一个月又联系频繁。 元宁他们调查到孙凯的消息之后,觉得孙凯和戚静静的死可能有很大的关联,所以立刻动身去了孙凯的家中。 孙凯是独居,没有和父母住在一起,小区的档次比戚静静的小区档次还要高一些,也是,富二代嘛,正常。 还没有进去,大宝就闻到了房间里面冷气的味道。 “这也不是很热的温度啊,孙凯家里怎么开那么低的温度的空调,我在外面都闻到了里面的空调味儿了。” 对于大宝的嗅觉天赋,大家都是很是认可的。这种情况有些不对劲,林涛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一推门进去,果然孙凯已经遇难了,他不着寸缕,躺在浴室的浴缸里面,家里的空调温度被开的很低。 秦明根据尸斑判断孙凯的死亡时间在戚静静以前,他被泡在冷水里,又开了冷气,凶手的目的是为了避免尸体发出臭味,也使警方难以判断死亡时间。 死者应该是被勒死的,不过他的身上有一个奇怪的花纹,和戚静静案件的作案手法相似,秦明判断两起案件可能是一个凶手所为。 元宁还发现了一个与戚静静一样的戒指盒,她在孙凯灵魂的指引下在电视机旁翻看着孙凯家里的电视,她在电器柜下面发现一根电线,看样子很像是勒死死者的工具。 “林涛,秦明,你们看看这个东西会不会是凶手的作案工具?孙凯的灵魂站在这里,应该是想要告诉我们什么,这个绳子很可能是音响线。” 秦明拿起来元宁手上的电线,把它放在了证物袋里面,看形状的确很像,看看回去能不能查到上面残留的dna。 第8章 法医秦明(八) 秦明发现孙凯的后腰上有一个纹身,元宁走向戚静静的尸体,在同样的位置,也有一个纹身,只不过被洗掉了。戚静静的处女膜是一个月前刚刚被修复的,与洗掉纹身的时间吻合,由此可见她当时的心情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了。 孙凯的身上完全没有还手的痕迹,秦明怀疑他是是被偷袭的。那个偷袭的人身材不高但还是冒着危险偷袭孙凯,说明和孙凯之间的仇恨不浅。 元宁也从孙凯的灵魂那里得到了和秦明这里相似的信息,他是在家中的时候被人偷袭的,因为是背对着死者,直到死前他都没有刻意清楚的看清凶手的长相。 戚静静这案件还没有调查完,又出现了另外一名死者,他们俩又曾经是这样的关系,这一切似乎都把犯罪动机指向了情杀。 从戚静静家里那些昂贵的奢侈品和护肤品可以了解到她生前是个有些爱慕虚荣的姑娘,所结交的男朋友也是非富即贵。 林涛那里刚刚了解了孙凯的情况,孙凯和戚静静曾经是恋人关系,但是孙凯的家里人看不起戚静静的家境,不支持两个人在一起。 半年前,孙凯提出要和戚静静结婚,戚静静当然是欣然答应了他的求婚,可是孙凯父母很生气,他们以死相逼,孙凯没办法,就和戚静静提出了分手。 分手后,戚静静在网上征婚来弥补自己的悲痛,但是后来孙凯又想和戚静静和好,可是家里还是不同意,于是孙凯就从家里搬出来了。在孙凯搬出来之后,他又和戚静静恢复了联系,两人的状态颇有旧情复燃的迹象。 元宁和林涛都觉得婚恋网站或许是一个很大的突破口,林涛发现戚静静在现实生活中并没有接触过在她身边的富二代。 只有在和孙凯分手的那段时间,戚静静在婚恋网上和很多人都有接触,还特意写明自己是处女之身。 过了不知道多长岁月的元宁一直到现在都不能理解为什么在科技如此发达的现代位面中还有人对那一张什么都代表不了的薄膜那么在乎,一张处女膜又能代表什么呢?在这个年头还在意这种问题的男人多多少少是有点毛病的。 大宝很喜欢元宁这个说话和善温柔的美人姐姐,元宁也对大宝这样活泼的女孩儿很偏爱,偏爱到以至于她在大晚上抛弃了林涛去了大宝家和大宝一起躺在沙发上聊八卦。 “咚咚咚……” 已经八卦到美人姐姐和林队求婚现场的大宝正听到关键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兴致,她气呼呼的一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结果一打开门,一肚子的气又不知道该怎么发了。 “老秦?这也不是上班的时间吧?大晚上的有什么事儿吗?” 秦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打扰到了大宝,非常自来熟的推门进去,在看见沙发上穿着家居服正在敷着面膜的元宁时,他短暂的弄了一会儿,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嗨,元宁。” 元宁八卦的看着秦明和大宝,要是她没看错的话,他看见秦明和大宝之间有一条隐隐约约的姻缘线,好好好,这年头都流行玩办公室恋情是吧? “嗨,老秦~” 秦明大晚上的造访别人家中仍然穿着非常考究的西服,和大宝家里温馨可爱的氛围非常不符合。 “我是来跟大宝讨论案情的,本来是想找林涛,但是他今天睡得早,我给他发信息没有回,所以就来这儿了。” 元宁看秦明一本正经的说话,不由得抿唇一笑,“孙凯已经去投胎了,他给我留下的信息不多,只说是和戚静静曾经是一对很恩爱的情侣,他们各方面都非常和谐,包括性生活上面。他很后悔没有在生前说服自己的父母,我可以看得出来他对他的女朋友真的非常的喜爱。戚静静去修复处女膜,很有可能是因为他后面相亲的那个富二代对她有这方面的要求。” 秦明点了点头,“我想跟大宝聊一聊处女的问题,我周围应该只有她一个人是。那作为一个我身边唯一一个有相亲经验的女性,你在相亲过程中有被提过这样的要求吗?” 大宝有些无语,“这件事情应该先问你自己,对于像你这样一个怪咖,你会对女朋友提出这样的要求吗?” 秦明在恋爱方面的经验近乎于零,他那么毒舌的一张嘴,也没有哪个姑娘能受得了他。 处女的这个问题没有聊太久,元宁是林涛的女朋友,秦明可以问单身并且是他的下属的大宝,但是也不太好意思和元宁聊这个话题。 第二天一大早,元宁和大宝一起坐着大宝的迷你小吉普到警局的时候,林涛已经把相亲网上有关戚静静的相亲信息了解的差不多了。 “我调查过了,和戚静静有过接触,身高在一米七左右,有钱,要求对方是处女的男子有23个。” 23个,听上去虽然很多,但是总的来说已经将排查范围缩小的非常大了。 林涛在开完会之后凑到了元宁身边,一双清澈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是在说“求表扬”。 元宁拍了拍林涛的狗头,“宝宝做的真棒!” 在林涛和元宁贴贴的时候,秦明看着林涛调查到的那23个信息,想起之前在戚静静尸体上绑着的绳结非常特殊,是一种登山用的绳结。 “登山的绳结?等等,老秦,你把绳结的照片拿给我看看。” 听到秦明提到绳结,元宁想到了在接这个案子之前她和林涛准备去户外野营前去登山用品店买一些必需品的事情。 秦明没有问,他直接调出来手机里面的照片打开放在元宁的面前,元宁看着这个神奇的样子,又看了一眼林涛调查出来的那23个男人的信息,突然间发现其中有一个长相普通的男人让他看上去有一点眼熟感。 那男人李旭,三十一岁,一米七,相亲网上说他是登山用品店老板,经济状况好,征婚要求的第一句写着处女。 元宁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他的面相不像是大富大贵的面相,他的前半生甚至可以说是可怜了,他的母亲应该是很小的时候就和他的父亲分开了,家里的情况别说是富裕,就面是温饱都是勉强。最关键的是,他脸上有横纹,不久之前犯了杀孽,而且起码是两条人命。 “涛涛,你看这个人,是不是我们上大学就经常去的那家店的店员?” 林涛被元宁这么一提,还真觉得这个李旭有点子眼熟。 “是的哎,有点像绳索区的那个售货员,我们买了好多次了,几乎每年都去他家买,他还教过我们怎么系绳子。那家店的老板是个中年男人,李旭只是一个员工,他在相亲网上面撒谎了。” 秦明观察力过人,他想到自己第一次看见戚静静的尸体时,她就是被以跪着的姿态捆在墓碑旁边。 那个墓碑上面的名字,好像是,李华夏。 李华夏,李旭…… “走,现在立刻去李旭家里调查。” 秦明和元宁,林涛到了李旭家,开门的是李旭的父亲,秦明走进李旭的房间开始检查,他看到李旭小时候和一个老年男子的照片,男子年纪很大。 李旭的父亲看见这张照片也很感慨,“我儿子很乖的,自从他妈跑了后经常被人欺负,回家也不敢说。我在小旭小的时候很忙,没时间陪他,儿子是被他爷爷带大的,他和他爷爷的关系很好。” 元宁点了点头,这样就可以说通了,“李旭的爷爷是叫李华夏对吗?” “是,他前几年去世了。” 现在案件的背景大家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林涛继续分析着: “李旭认识戚静静后对她是处女这件事很满意,所以就谎称自己是富二代,李旭的消费记录上凡是奢侈品支出都是女款,但是戚静静的物欲很强,很快就超出了自己的购买力。” 元宁看着白板上面的人物关系线捋清楚了这几个人的关系,“半年前,戚静静和孙凯交往,但是因为孙凯父母不同意,所以最终分手。之后,戚静静通过交友网站认识了假装富二代的李旭,因为李旭对戚静静处女身份十分满意,所以花光了所有积蓄。但是后来李旭得知戚静静处女身份是伪造的,并且和孙凯还有来往,这才恼羞成怒,对戚静静痛下杀手。” 秦明也拿出来了法医室的检查报告,“指纹鉴定也表明戚静静尸体上的指纹就是李旭的。” 林涛松了一口气,现在动机也有了,证据也有了,只要李旭归案,这案子就能结了。 “好,我现在就带人去排查附近的旅馆,去把李旭找回来。” “等等”秦明叫住了林涛,“林涛,你可以去扫黄打非那里看看有没有李旭的线索。” “扫黄打非?” 林涛有些懵,元宁拍了拍林涛的肩膀,替秦明解释道: “一个人知道自己要死了,就会把自己生前没有做过的事情做一遍。他对戚静静是不是处女这件事这么在意,追求纯洁无瑕的爱情,可是在死之前,他应该想体会一下自己没有体验过得事情。” 秦明赞同的看了元宁一眼,林涛虽然不太聪明,但是好在他女朋友长了脑子。 果然,林涛很快就在扫黄打非那里找到了李旭,交接的警察对李旭这个奇怪的嫌疑人也很无语。 “这个嫖客和j女在一起的时候突然发疯,殴打j女,抓起来却什么也不说,就说j女污染社会环境什么的,跟有病一样。” 在审讯室里,李旭像是被抽干了精力一样双眼空洞地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手铐。 林涛坐在李旭的对面,把证据都摆在了他的面前。 “戚静静和孙凯都是你杀的吧?” 李旭看见证据没有任何的反应,仍然保持着沉默,林涛也不着急。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一对很恩爱的情侣,女的漂亮美艳又纯洁单纯,男的是个富二代,经常给自己的女朋友花钱。可是那个女孩不知道自己已经花光了男孩的钱,也不知道这男孩爱的根本就不是她自己,男孩爱的是处女的身份。不过这个孩儿也不是真的富二代,这个假的富二代,不过是一对情侣之间的小三罢了。” 听到林涛骂自己是小三,李旭突然间就发疯了,他怒目圆瞪,似乎要杀了林涛一样。 “谁是小三!我们是纯洁的爱情!” 元宁看李旭情绪激动,就直视他的眼睛,用灵气让他舒缓一些。 她小声地凑到林涛的耳边耳语:“涛涛,要不要我对他搜魂或者放一张真心话的符咒在他身上啊。” 正在喝水的林涛被元宁吓得咳嗽了一声,他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监控才和元宁说: “谢谢宝宝,不过不用啦,你放心,李旭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了,他待会会说的。” 崩溃的李旭很快就交代了自己犯案的前因后果,在数日前,孙凯在家,拿出和戚静静一起买的戒指,很高兴的试戴着。 这时候他家有人敲门,是戴着口罩的李旭,他谎称自己是送快递的,问孙凯要笔,随后跟着孙凯进家用音响线勒死了他,还拿走了孙凯和戚静静的情侣的戒指。 之后,他再找到戚静静,拿出十万块钱,说是对戚静静的补偿,希望她再和自己走走,只要她答应,自己以后绝对不骚扰她。 戚静静收了钱,就跟着李旭走了。在李旭爷爷离华夏墓前,他用刀逼着戚静静,要她向祖宗道歉,因为自己找了一个不干净的未婚妻。 戚静静毫无悔意,也不相信孙凯死了,她觉得李旭只是单纯的发疯,直到看到戒指她才慌了,她向李旭求情,还想让李旭上了她。可是李旭说自己不会要这样一个二手货,和戚静静待到半夜只是为了折磨她,在快天明时,李旭在爷爷的坟前亲手杀了这个他或许曾经爱过的女孩儿。 第9章 法医秦明(九) 又清闲下来的元宁和林涛他们四个人下班了之后终于又有时间去池子厨房安安静静地坐下来喝一杯咖啡了。 “店里有活动哦,只要是情侣,手牵手照一张照片,就可以享受三折优惠。元小姐和林队长这么般配,一起拍一张吧。还有秦科长和李小姐,你们的照片一定能为我们餐厅增加营业额的。” 池子和林涛他们勉强也算得上是朋友了,元宁当然不会拒绝池子的提议,谁会不喜欢打折呢?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池子的眼神在她看来总是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深意。元宁从池子的夫妻宫中看出她的爱情不太顺利,丈夫应该是早亡。 元宁以为池子是因为前半生的生活不太顺利这才有些阴暗的样子,所以也就没有多想。 元宁和林涛的照片很快就拍出来了,他们俩俊男靓女,很是上相,池子用拍立得拍出来之后就立刻把照片贴在了后面的墙上。 大宝和秦明最后也没拍情侣照片,他们俩之间彼此都很嫌弃,尤其是秦明,他的脸上写满了“我不会为打折和这个人拍照”这几个字。 元宁拿到她的打折咖啡之后立刻喝了一口,池子厨房的水准很好,尤其是咖啡,每次都是醇香浓厚,一喝就知道是手磨的咖啡。今天的咖啡也非常让元宁满意,林涛不喜欢喝咖啡,他偏爱汽水这种刺激性比较强的饮品,实在不行,喝酒也凑合,就是咖啡这种东西他实在是喝不惯。 秦明喝了一口咖啡就觉得不太对,这个咖啡的口感和他常喝的不太一样。 “老板,你这咖啡不是现磨的,起码在三四个小时以上,给我换一杯吧。” 一般商家在听到顾客这么说,脸上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不自然的表情,起码不会高兴。 但是元宁觉得池子笑的有些诡异,好像有一种“我就等着你说这句话的感觉”。 元宁不知道自己的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从何而来,只能按下不说,就算是玄门中人,直觉也不是每次都灵的。 深夜,闹市的酒吧中,大家在化妆舞会上欢呼着,一个穿护士服的女子踉踉跄跄的走着,她走进人群,却倒了下来,刀插在胸口,全是血。 周围的人看见出现了这样的场景一开始也没有太意外,因为今天本来就是恐怖主题的化妆晚会,所以这样的装扮也不算离奇。 不过过了一个小时这人还没有反应,这才有人意识到了不对劲报了警。 “死者腹部有多道伤口,但是都不深。刀是塑料工兵刀,用这样的凶器杀人有些太不专业了,腹部的七刀可能都不致命。” 秦明对死者进行了初步的尸检,得出了死者应该不是死于刀伤的结论。 林涛此时也对周围的人都进行了询问,问出了死者的身份。 “死者叫陶紫,二十四岁,是一个八卦记者。今天穿成护士装,是因为今天酒吧在举办一个恐怖主题的聚会。” 元宁在尸体旁边没有发现陶紫的灵魂,她的灵魂仿佛是被别的灵魂吞噬了。 正常情况下,鬼魂之间不会互相吞噬,陶紫刚刚一死就没了灵魂,很有可能是她在生前就得罪了什么人,害得别人死于非命,这才会在一成为鬼魂就彻底灰飞烟灭了。 万圣节酒吧的氛围不可谓不热闹,大家都穿着鬼魂装扮的衣服,这是独属于年轻人的狂欢。 今天晚上的阴气很重,可能也是这个原因让那些逝去多年的鬼魂的实力大涨,这才让陶紫的灵魂那么快被吞噬。 警局的解剖室中,大宝正在分析着尸体,元宁在一旁为他们俩记录。 “死者锁骨下边有一个蝴蝶状的纹身,右手的手指指甲缝里有一些微末的发亮粉末,腹部有七处刀伤,有一处比较深。” 之后大宝和秦明两个人开始解剖尸体,他们在现场就发现了死者身上的七刀没有一刀致命伤,所以陶紫的死必然另有隐情。既然不是外伤,那就必然是内伤了。 打开死者的胸腔,秦明拿出死者的心脏,很奇怪的是,死者的心脏比正常人的大并且重。 他们根据对心脏的检查,初步判断死因是心脏病。 “不对啊,听酒吧的人描述说陶紫这个人胆子特别大,什么惊吓刺激的恐怖片或者密室逃脱她都敢玩儿,怎么会因为一场简单的cosy被吓到心脏病发?” 元宁对病理上面的问题了解的比较少,所以直截了当的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同样是医学白痴的林涛也是一脸茫然。 秦明抬了抬下巴看了一眼大宝,示意让她解释,他可不想给林涛这两公婆解释这种简单的医学问题。 “是这样的啊,心脏病死因有三个,一是剧烈运动导致心脏跳动过速,但是死者不符合这种情况。二是作息不规律导致心脏功能紊乱,死者明显也不符合。三是过度惊吓导致的心脏病复发,这是最有可能的,当然也不排除药物的作用。” 林涛回忆了一下现场的情况,“我记得我们从陶紫口袋里发现有速效救心丸,里面是空的,上面只有陶紫的指纹,上面还有一些血迹,但是这些血迹是糖浆做的假血。” 元宁想到速效救心丸是在陶紫cosy的衣服口袋里面的,说明陶紫是化妆之后去吃的药。但是瓶子上面有假血,说明是在中刀之前吃的药,这个时候她已经化妆完成了,身上带一些假血的血浆也很正常。。 “大宝,你去检查一下药品,看里面的药有没有被掉包。” 吩咐完大宝之后,元宁又神情凝重的跟林涛和秦明说了自己发现陶紫的灵魂已经被吞噬的这件事。 “我在现场没有发现陶紫的鬼魂,当时酒吧的怨气和死气都很重,我怀疑应当是有冤魂在我来之前已经吞噬了她的鬼魂。在冥界,擅自吞噬别人的灵魂是大忌讳,一般除非有血海深仇的人不会这样做的。你们可以排查一下陶紫的一些交友情况,看她身边有没有哪个因为她而死于非命的人。陶紫胆子那么大,她不是轻易会因为别人的一些万圣节装扮而被吓死的人,我们要找到她在害怕些什么。” 有辅助查案的元宁,林涛他们的工作量也减轻了很多,现在面临这样的大案子,他们也不会太过于神经紧张了。 “酒吧老板李天奇跟陶紫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我觉得也需要查一查这个人。” 大宝则举起那个药瓶说:“我倒是觉得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从这个药瓶查起,查清楚死者的死因,我们才好判断。” 看大宝一本正经的样子,林涛和元宁不由得对视一笑,总感觉大宝现在的神态莫名的让人有种熟悉感。 “大宝啊,你现在说话的语气真是越来越像秦明了。” 大宝立刻摆出了一个摸着下巴,插着腰的动作,学着秦明的语气冷冷的对林涛说:“出去,因为你的呼吸声打扰到我了。” 元宁和林涛笑的前仰后合,后面的秦明无语的看着在自己面前耍宝的三个人。 酒吧里,李天奇把酒吧的监控录像交给林涛,林涛问起事发当晚和陶紫的吵架,李天奇说就是小拌嘴。元宁看李天奇三缄其口的样子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没有证据,而且她也没有看出李天奇的身上有杀过人的痕迹,所以也没有再多想。 此刻在化验室里,秦明在药品里发现了抗抑郁的药,这种东西是心脏病人的大忌。陶紫患有心脏病多年,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有心脏病不能吃抗抑郁的药,这药品里面的药物必然是被别人故意调换了的。 查案这件事还是林涛拿手一些,林涛拿出监控,看到酒吧老板和陶紫的确发生了争执,但是监控中只有画面并不太清楚的能够听见他们两争吵的内容。 而且酒吧老板基本在招揽生意,不可能去换药,而陶紫很快就离开了现场。 林涛也觉得酒吧老板的态度很有问题, 他说自己和陶紫的吵架时很含糊,他问到吵架的内容时,老板也只是含糊了过去,好像并不想提到这个话题一样。 另外,林涛发现当晚陶紫还见了一个人——当红女演员张怡,她最近八卦不断绯闻缠身,而且巧合的是爆料者都是陶紫。 如果说为了让陶紫这个八卦记者闭嘴买凶杀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四人立刻驱车来到了张怡的家,作为一名女明星,张怡的家自然是地处于龙番市最豪华的街区,元宁的家离这里不远。 “宁宁姐,林涛,我还没有去过你们家呢,这反正离你们家近,结束了让我上去坐坐呗。” 元宁很开心的捏了捏大宝的小圆脸,“当然可以呀,正好今天家里面还有很多布朗尼,待会儿你去了我拿出来给你吃。” 想起车里面还坐着一个人,元宁就顺道问了一句秦明。 “老秦,要不要一起?我泡咖啡的时候也应该不比池子小姐差,可以让你尝一尝我家里的手磨咖啡,都是从阿姆斯特丹那边带回来的咖啡豆,我觉得口感醇香,应该符合你的口味。” 秦明矜持的点了头答应了,林涛凑到元宁旁边稍稍的牵住了她的手。 “宝宝,为什么不给我煮咖啡?” 元宁对林涛的醋意很无语,她是没给他煮过咖啡吗!是这小子根本就不爱喝,每次喝咖啡都跟喝中药一样一口闷,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好好好,给你煮给你煮,给你放双倍的牛奶和香草糖浆好不好?” 在几个人的插科打诨下,元宁他们很快就到了张怡的家。 对于警察的上门,张怡表现出了十分震惊的样子,得知陶紫的死讯,张怡很惊讶。 “你们不是怀疑我吧?我见陶紫就是为了给钱堵住她的嘴,我跟她私下是没有联系的。我是当红女明星,前途一片光明,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八卦记者就断送了我的前途?” 张怡说的在理,而且元宁他们也没有证据说张怡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就在几人准备离开的时候,这时候张怡的助理萌萌带着张怡的狗弯弯回来了。 张怡继续说:“我承认我不太喜欢陶紫,但也不至于杀了她吧?她不是第一个来用我的八卦要挟我的狗仔,我相信也不是最后一个,总不能哪个记者一来勒索我,我就杀了他吧?” 助理萌萌给元宁泡了茶,却显得很紧张的样子,把茶都洒在了外面。 大宝问张怡知不知道陶紫有心脏病,张怡很惊讶,“不可能,她每次追我的时候比男记者还跑的快呢。” 林涛要求张怡录指纹,张怡也欣然接受。 大宝这时候眼珠一转,对着元宁眨了眨眼睛,元宁get到了大宝的意思,两人突然站起来说自己是张怡的粉丝,希望能让助手帮咱们三个人合影。林涛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家宝宝不是一直对娱乐圈的事情不感兴趣吗? 张怡倒是没有拒绝,元宁小姐这样的大美人说是自己的粉丝还想和自己合影留念,实在是一件让人感到意外的事情。被男人夸赞美丽,十有八九这个男人心里面会有一些龌龊的心思,但被女孩儿夸赞自己的容貌。那大概是她真的发自内心的觉得你很漂亮。 “元警官这么漂亮,不进娱乐圈真是可惜了,其实我最近刚进了一个剧组,导演正在物色一个客串的角色。那个角色台词不多,只是惊鸿一瞥,但是因为对长相的要求比较高,所以导演到现在也不知道该找谁演合适。 如果元警官愿意的话,我想导演应该不会拒绝的。” 元宁当然不会答应张怡,不过对于张怡的好意她还是表达了感谢之情。 “不好意思张小姐,我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我和我男朋友很恩爱,可能过两年就会结婚,进娱乐圈的确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林涛也立刻上前搂住了元宁的腰,看他们俩郎才女貌的样子,张怡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表达了自己的祝福。 第10章 法医秦明(十) 回到警局,经过检验,凶案现场刀上的指纹和张怡的指纹不符合。 大宝这时候突然间提出了建议,“把我手机上刚才助理萌萌刚才留下的指纹对比一下吧。” 大宝和元宁相视一笑,她们俩都觉得行为举止有些奇怪的助理萌萌好像是有什么事瞒着大家,她有很大嫌疑。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指纹是吻合的。林涛这才明白,大宝刚才为什么要和张怡合影。 “呀,我们大宝现在长大了,这么聪明的主意都想出来了。” 大宝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刚才她也只是猜测而已,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证据。 萌萌被带到审讯室,承认是自己捅的陶紫。提到陶紫,萌萌的态度似乎很是怨怼。 “陶紫这是活该,我跟了老板四年多,每天端茶倒水洗衣做饭照顾着她,一年365天一天都没有休息过,任劳任怨。可是就因为陶紫那个贱人,老板却要开除我!” 元宁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上的笔,“可是根据我们了解到的信息,你和陶紫应该是好朋友才对。” 没想到陶紫在听见元宁的话之后很是歇斯底里,她愤怒的大喊大叫,眼神犹如恶鬼一般, “你知道些什么?陶紫接近我,并不是真心和我做朋友,而是为了挖我老板的料,然后添油加醋的写一些不真实的报道,搞得我里外不是人。我被她利用了那么多年,这些年她因为了我从我老板那儿获得了多少的利益你知道吗?她根本没有把我当做朋友过,她这种人就应该去死。” 元宁冷漠地看着萌萌发疯,萌萌在倾诉完自己这些年的痛楚之后好像稍微恢复了一些神智,她知道杀人是大罪,没有做过的事情,她怎么会承认呢? “我没有杀她,我拿的是塑料刀,连刃都没开。” 林涛在刚才萌萌对元宁大喊大叫的时候就有些不爽了,要不是他知道陶紫的致死原因不是刀伤,恐怕现在早就直接把萌萌关起来了。 “你知道陶紫有心脏病这件事吗?” 说起心脏病,萌萌表现出很茫然的样子,“我不知道啊,那天我化了妆,扮成小丑,我见陶紫进更衣室,就拿刀捅了她教训了一下。她平时也从来没有表现出自己有心脏病的样子,她又没有真心把我当做朋友?我怎么会知道她有心脏病呢? 秦明这时候也进来说萌萌说的是真的,陶紫身上的那些刀伤并不致命,比较深的一刀可能也是死者自己摔倒之后扎进去的。 萌萌的嫌疑被解除了,现在的疑点就是查清楚,为什么她会在派对上如此惊慌失措, 还有就是那个和陶紫有深仇大恨又已经死了的人是谁。 现在案子查来查去又查回了酒吧那里。 盥洗室,秦明走到镜子面前,发现镜子上边有一些荧光粉写的字,那上面的荧光粉和死者手指甲缝中的一样。 “陶紫是一个专业的偷拍摄影师,应该熟知所有的偷拍技巧,据我所知,其中有一种偷拍的方式就是做一面单向的镜子,把手指放在镜子上,如果手指和倒影之间是完全贴合的,那镜子就是单向的,而正常的镜子手指和倒影间有一个隔断。” 大宝进入旁边的房间,果然发现单向镜子后面有一架摄像机。 元宁看过不少龌龊的人,但是像李天奇这种没有底线的人,倒是少见。 “怪不得他们要爆发争吵了,李天奇做了这种下流的事情,又怎么会把他和陶紫谈话的内容告诉我们呢?陶紫应该是拿偷拍的事情威胁了李天奇,她的道德素质也不是很高,不会因为发现李天奇做了这种事情就曝光他的。” 被警察发现之后,李天奇很是窘迫,他连忙解释。 “我是为了偷拍女人换衣服,但是警官,我真的从来没有传播出去过啊!我和陶紫吵架也是因为她发现我偷拍她,我答应给她十万块钱把这件事情压下来,其他视频资料都在楼下,你们如果需要的话,我现在就给你。” 林涛冷笑了一声,“之前怎么问都问不出来什么,现在倒好,愿意把资料交出来了。李天奇,偷窥、偷拍、窃听、散布他人隐私的行为属于侵犯人身权利的行为,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跟我们回去一趟吧。” 林涛要求看这些视频资料,他发现那天陶紫换衣服的时候发现了镜子是单向之后,就立刻出去质问李天奇。 后来,他更衣室进来一个人换了药,可是这个人画的妆太厚重,看不到脸,换药的过程也被挡住了,cosy的衣服大多是一次性的,无从查起。 元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这个人虽然没有露脸,但是他背对着镜子,他身上必然会蹭上了镜子上的荧光粉。从咱们收集的一段视频里可以看见这个人换药后出来径直走向了出口。这说明这个人不是为了参加派对来的,所以全程蒙面,而出去之后这样走会很招摇,所以一定开着车。林涛,咱们去看看酒吧附近的交通摄像头,应该能够找到蛛丝马迹的线索。” 元宁一一发话,林涛就开始找交通违章摄像头里的线索,这工作量可不是几个小时就能解决的。可是偏偏这个案子上面看的很重,他们必须尽快调查,林涛只能拖着秦明和大宝加班。 不过对于元宁要求和他一起加班的要求,林涛立刻拒绝了。 “宝宝,你怎么能熬夜呢?你一向早睡早起,生物钟比较固定,跟我们这些天天熬夜的不一样,我待会儿开车先送你回去。家里的阿姨应该已经做好饭了,待会儿吃点饭再睡。而且你不是咱们的正式警察,作为特殊顾问,你没有必要事必躬亲的。” 对于林涛对自己的过度保护,元宁有些哭笑不得。秦明和大宝牙都要被林涛酸掉了,好家伙,就林涛的女朋友是人他们都是骡子是吧。不过人家说的也在理,大宝喜欢元宁,秦明还是有些绅士的,也就一块劝元宁早些回去了。 元宁拗不过他们几个,而且她也的确不喜欢这种非常耗费眼力的工作。 林涛在元宁走了之后专心致志的看着监控,功夫不负有心人,林涛终于找到了有一辆的车上有一个司机穿着恐怖派对上衣服,而且脸上还有厚重的妆容。 “靠,我找到了!” 林涛一回头,只看见秦明和大宝两个人毫无形象的在椅子上睡的四仰八叉的,直到林涛一声惊呼他们才悠悠转醒。 第11章 法医秦明(十一) 元宁在家里睡了一个安稳觉,林涛不在她身边闹她,她都能多睡几个小时。 这几个月她基本上都和林涛在警局里面处理案子,已经很久没有接外面的委托了,算起来自从她继承家主之位之后也很久没有回过老宅了。 林涛已经跟她求婚了,按理来说,她应该带林涛回家一趟让家中长辈看一看他。元家家主即将订婚,这对于整个玄门来说都是一件大事。 等这件案子了解了,差不多就带林涛回去吧。 元宁这样想着,林涛也在此刻给她打开了电话,他的语气很是高兴。 “宝宝,我们有线索啦!已经查到车牌号了,很快就能查到犯罪嫌疑人啦!” 知道案件有了进展,元宁也很高兴,林涛是个工作狂,他最近因为陶紫的案子已经很久没有合眼了,元宁看着也心疼。 “那很好啊,我等会就过来,咱们一块去找那个犯罪嫌疑人。” 玄学上面的手段是多,可是玄门中人插手人间事也不能过度,要不然元宁就直接用回溯之术看犯罪现场了。 林涛想到今天早上看见秦明和大宝两个人的恶行,立刻跟元宁又告了他们俩的状。 “宝宝,你都不知道秦明他们俩有多离谱,大家说好了一起看监控,结果他们俩背着我竟然睡着了,害得我一个人看了一晚上!” 对于秦明和大宝的偷懒行为元宁非常能理解,要是她看那么长时间的监控她也受不了,不过这话可不能和她的涛涛说,对于金毛,最好的做法还是安抚为上。 “好啦,我待会给你带阿姨煮的靓汤,只有你的,没有他们俩的。” 林涛是真的很好哄,元宁说几句撒娇的话立刻就让他转移的注意力。 在警局,林涛经过排查,终于找到了那辆在案发现场出现的车的司机,经过调查。这个人叫江天,是陶紫的高中同学。 而此刻,秦明和大宝又回到现场进行调查,更衣室已经调查过了,秦明更关心陶紫吃药之前去了哪里,是谁吓唬她。 元宁也在秦明他们到现场之后不久一起来了现场,她想看看是哪只冤魂对陶紫这么怨恨。 酒吧里墙上的血迹没有血腥味,很明显是用糖浆做的,沿着假血的血手印,秦明,大宝和元宁到了天台,经过对现场的调查,他们发现除了陶紫的高跟鞋印,还有另外一个脚印,很可能是凶手的。 在脚印的视线方向的高处,有一个配电箱,大宝上了配电箱发现有头发和指纹,大宝下来拿东西采集指纹的时候,却不小心刮烂了衣服,好在人没事。 那一枚在配电箱上的指纹很奇怪,是向下的,很明显不是修配电箱的人留下的指纹。 元宁靠在阳台的栏杆上面,看着配电箱的位置若有所思。 “如果有人在配电箱吓唬陶紫,而这个人又是陶紫的人生阴影,也不是不可能吓死陶紫,毕竟谁都有心虚的时候。” 元宁的猜测让秦明和大宝都很是赞同,他们这是这样猜测的, 而另外一边,林涛去江天家调查,江天承认自己去了酒吧,但是待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就走了。 “那为什么去更衣间?” 林涛眼神犀利,江天有些害怕,可是嘴上还是在狡辩着: “更衣间又不是什么闲人免进的地方,警官您调查我请带着确凿的证据来,我很忙的,约了人打高尔夫。” 因为的确没有确凿的证据,林涛只能无奈的离开,他打电话给秦明说江天有问题。接电话的却是元宁。 “林涛,你去查一查江天有没有长发的女朋友,而且最好是已经去世的女朋友。” 林涛知道元宁之前的猜测,所以也没有多问,只可惜他调查到江天的女朋友是短发,虽然如此,秦明他们还是决定见一见江天的女朋友。 江天的女朋友叫田芸,她承认自己曾经在陶紫死亡的当天去过酒吧,她虽然不认识陶紫,但是吓唬过陶紫,这也是她男朋友让的。 但是田芸并不知道陶紫有心脏病,得知陶紫死了这个无辜的女孩儿也有些惊恐。 “在酒吧里,江天说这陶紫胆子特别大,他就想吓唬她一下,所以把她带到天台,让我躲到配电箱上。一开始当时陶紫一点儿也不害怕,但是当我从配电箱上下来的时候,陶紫突然害怕的跑了。” 元宁看着有些惶恐的田芸,安慰她说不是什么大事,让她不要紧张,只是例行询问。 田芸的假发和配电箱上发的假发是一样的,这时候林涛也终于有所发现——江天高中时候有一个女朋友被陶紫害死了。 陶紫高中就爱拍一些东西放到网上,展现出了八卦记者的天赋。 当时,还是高中生的陶紫拍到江天的女朋友和一个老男人去宾馆。她以为江天的女朋友是去搞援交的,出去想引发舆论的目的,她将这些照片发到网上,又写了一些云里雾里的话,引导同学们往江天女朋友是援交妹方面想。 后来,那个可怜女孩最后因为受不了自杀了。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陶紫后来才发现女孩只是去接远房亲戚然后送到宾馆,并不是搞援交。可是当时陶紫正在高考,那个可怜的女孩儿也已经香消玉殒,陶紫知道一切都已经无力回天,只能当做自己不知道那个女孩儿照片的真相。 第12章 法医秦明(十二) 陶紫能够被吓成这个样子,也是因为江天当时喜欢的那个女孩是长发,长得和田芸很像。 秦明终于明白,如果一个被自己害死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确是足够引发病人心脏病发的。 现在已经很明显了,凶手就是江天,但是现在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他们没有江天换药的证据。 大宝他们最近忙着办案都饿瘦了不少,现在案件已经进行到了最后收尾的时刻,他们也能够稍微放松一点儿。 等元宁去警局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大宝正在兴致勃勃的吃小龙虾,而旁边的秦明在一旁对大宝爱吃小龙虾冷嘲热讽。 “喂,老秦,你怎么能看不起小龙虾呢,小龙虾简直是夏天除了空调之外最伟大的发明了好吗?大宝,别听他胡说,吃完姐给你买。” 大宝不住的点头,就是就是,果然是美女所见略同,美人姐姐跟她的品味这么像,真好。 她谄媚地剥了好几颗虾仁递到元宁的嘴边,元宁也没有嫌弃大宝一手的红油,低头就把大宝掌心的小龙虾给吃了。 秦明被两个女人给怼了,不服气地反驳:“研究表明,小龙虾经过高温会产生大量的不饱和脂肪酸,是导致高血压和肥胖的罪魁祸首。” 元宁傲娇的在秦明面前转了个圈,湖绿色的裙摆在秦明的眼前散开,衬托的元宁的腰身更加的盈盈一握。 “秦科长,我这个身材,好像不太需要担心长胖的问题。” 对于元宁的身材,秦明的确是挑不出半点毛病,他除了是名法医之外,还喜欢自己设计剪裁衣服,他的大多数私服都是出自自己的手。 以他专业的水准来看,元宁何止是生了一张祸国殃民的美人面,就连身材也是难得的绝佳,标准的黄金比例。 秦明在心里腹诽着,也不知道林涛这小子有的什么狗屎运,该给他找到一个这样的美人。 成功让秦明闭嘴之后,元宁细心地给大宝换了一副手套,刚才吃小龙虾的油有些沁入了手套里,元宁害怕大宝戴着难受。 看着元宁和大宝亲昵的样子,秦明的脑海中电光火石一般闪过一个想法。 他记得陶紫的药瓶口上也有不饱和脂肪酸,来源很有可能就是麻辣小龙虾。 但是奇怪的是陶紫的胃里却没有麻辣小龙虾,而在审问的时候,田芸说自己当天和江天吃的就是小龙虾。 这,或许就是江天换药的证据。 秦明将自己的猜测立刻告诉了元宁和大宝,又转头去了林涛的办公室把他揪了出来让他重新再审问一次江天。 审讯室里,江天在证据面前很快就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可是他并不为自己杀人而后悔。 “犯罪只是清除这个世界异端的一种方式,我这是在惩恶扬善罢了,陶紫这种人,怎么配活着?她害死了我的爱人,又毫无记者的职业素养,到处去敲诈,她早就该死了。” 对于江天这种执迷不悟的人,林涛也不想跟他说什么,只是在他准备把江天带走重新关押的时候,他提出想见一下秦明。 林涛不明所以,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江天的要求。 审讯室外,元宁和大宝隔着玻璃看着正在对峙的江天和秦明。 江天这个人危险系数太高,还有那么多诡的手段,秦明手无缚鸡之力,林涛脑子一根筋,元宁需要在这里确保秦明和林涛的安全。 秦明来见江天一面,也是想问一问,陶紫的为什么也丢失了一颗小臼齿。 江天看着满脸冷漠的秦明笑的邪气,“十年前,陶紫这个贱人害死我的女朋友,我为了报仇筹谋了很多年,但是十年间我都没有找到一个和她很像的女孩,可是那个人帮我找到了,难道我不应该给他报仇吗?” “那个人是谁?” 元宁很少看见秦明情绪波动这么厉害的样子,她和大宝对视了一眼,显然,刚来不到半年的大宝也对小臼齿这件事不太了解。 元宁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上一个案子的死者,仿佛也少了一颗小臼齿。 “他也少了一颗臼齿,我的仇报了,你的呢?秦明,我本来以为你很厉害,但我没想到你连自己父母的仇都没有报,你说,活的还有什么意义?” 江天的这番话明显惹怒了秦明,他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抓住江天把他按到地上,双眼猩红地问他到底知道什么。 林涛也被秦明的动作吓了一跳,他立刻起身制止秦明,元宁给里面的林涛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管秦明了,先去把审讯室里面的监控关了。 虽然陶紫的案子了结了,但是因为秦明显然不对劲的精神状态,大家也没有什么心思庆祝。 元宁安抚了一下收到惊吓的大宝,还和林涛开玩笑的说,为了奖励大宝吃个小龙虾都能破案,这周末强迫秦明请她们吃小龙虾。 在送大宝回家之后,元宁知道林涛担心自己的好朋友秦明的精神状况,还特意和林涛一起陪秦明在他家待了好一会。在临走之前,元宁还把玄门中价值千金的安神香赠给了秦明,又把安神符挂在了秦明的床头,这才让林涛安心。 在车上,林涛舒展地伸了个懒腰,这段时间实在是累坏他了。 “对了涛涛,老秦这是什么情况啊?” 说起自己这个多年好友的往事,林涛也很是唏嘘。 “唉,说起来,老秦也是实在可怜,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父亲就跳楼自杀了,而且他自己还目睹了父亲死亡,那天还是他的生日。而他妈妈最后也因为他父亲的离世太过于伤心,不久之后也积郁成疾,最后只留了他一个人。老秦父亲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听说是当时他被人诬陷渎职受贿。老秦当时还那么小,亲眼目睹了自己父亲跳楼,肯定是心里有些阴影的。因为他父亲去世那天是阴雨天,所以他后来一到阴雨天就会情绪不稳定。” 第13章 法医秦明(十三) 林涛是个天然的乐天派,也是个有无限精力的快乐小狗。元宁自从和他在一起之后也很难维持自己冰山美人的人设了,天天和林涛待在一起,真的很影响智商和形象好吗! 所以在知道自己的好朋友心情不好之后,林涛立刻拉着元宁和大宝去秦明家里把他拖出去吃夜宵。 美其名曰,他都替秦明答应大宝请她吃饭了了,不去会有损秦科长这个上司的信誉。秦明有点无语,但是更多是冷漠面皮下的淡淡暖意。他这种性格,还能有林涛这样的好朋友,的确是他的幸运。 看着和大排档格格不入的元宁自在的靠在林涛的肩膀上点单,秦明似乎有些理解为什么林涛可以独得元宁的青眼,他们虽然看上去并不般配,但的确是一对神仙眷侣。 “诶呀,为了表彰我们大宝,我们老秦真的是仁至义尽了啊,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见过他来这种地方吃过饭。” 大宝与有荣焉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傻笑出了声,“谢谢谢谢,谢谢我亲爱的上司秦科长和我亲爱的老婆美人姐姐给我大宝这个面子。” 林涛在地下踢了大宝一脚,把元宁一把搂在怀里亲了一口。 “瞎说什么玩儿,这明明是我老婆。” 看着两个加一块没有三岁的小屁孩,元宁和秦明都有些头疼。不过有他们俩插科打诨,秦明的脸色也没有刚才那么苍白了,身在黑暗之中的人,总是需要一些热闹和慌忙的。 “今天大宝是最大的功臣,大宝和宝宝点单!” 元宁把菜单推到大宝面前,“大宝点吧,我没来过这家,不太会点,也不知道你和秦明的口味。” “好,那我就不客气啦。” 大宝美滋滋的接过菜单,却在点菜的时候犯了难。 “小龙虾,三十八一斤和五十八一斤。” 大宝也不知道秦明是不是个大方的上司,毕竟他平时龟毛的很,为了不得罪自己上司,大宝又殷勤的把菜单双手递给了秦明。 “要不还是让秦科长来点吧,我这万一点贵了多不好,来,秦科长。” 秦明没看菜单,直接让大排档的服务生过来。 “五十八一斤的小龙虾,来一斤。” 一斤?正在喝水的元宁差点呛住了,“咳咳咳,什么玩意儿?一斤?这还不够我们几个一人两只的,别听他的,来六斤。” 服务生笑着点头,秦明在元宁说完那句话之后立刻开口,“那就拿38一斤的那种。” 秦明的身上难得因为龟毛多了几分烟火气,元宁在等小龙虾的时候一直在把玩着林涛的手,林涛也惯着她,整个人都恨不得贴在元宁身上,看的秦明和大宝都有些牙酸。 好不容易小龙虾被端上来了,林涛才恋恋不舍的从元宁身上移开。 “这么大个并且数量这么多的小龙虾,我们由衷的感谢我们的秦科长,我这个人呢,脾气非常好,性格也很好,唯一的缺点就是馋了点,所以啊,我就不客气了啊,我就多吃点啦!” 大宝一看见小龙虾就眼睛泛光,客气了一下之后就立刻投入了战斗,她剥壳的熟练程度让元宁都不由得向她投去了钦佩的目光。 而我们的秦大科长,他慢条斯理的从自己的公文包里面拿出来自己的解剖刀,拿起了桌子上那杯白酒,将手术刀的一端在里边搅和搅和,用白酒来杀毒消菌。 看着秦明用纸巾将手术刀擦干抹净,然后戴上橡胶手套像解剖尸体一样解剖龙虾,林涛不禁咽了咽自己的口水。 “你不嫌麻烦呀?” 秦明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你们不觉得小龙虾这个物种作为食物来说,实在是让进食的效率变的太低了吗?” 大宝看上去都快崩溃了,她觉得秦明简直是在侮辱她最爱的小龙虾。 “不是,我不理解进食为什么一定要讲究效率?进食是一种乐趣,吃小龙虾的乐趣就有很多,你看,小龙虾它首先分很多种口味,有五香的,有麻辣的,吃小龙虾的乐趣呢,在于我历尽千辛万苦地去靠近那一点点肉,刚吃进这一点点肉,你又要历尽千辛万苦地去奔向下一口肉,可是无论你历尽多少千辛万苦,最终你都只能吃到那么一点点肉。” 林涛很赞成的点了点头,虽然他对小龙虾并不是很感冒,但是他对和宁宁一起吃饭很开心啊。 “不光如此啊,辛苦工作了一天,约上三五好友,吃吃小龙虾,喝喝啤酒,那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好不好!老秦啊,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开心嘛!” “进食原本就是单纯的获取能量的行为,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跟社交挂钩,如果我不是法医的话,我会致力于研究一种药物,用胶囊的形式让人类获取能量,避免了买菜做菜吃饭的麻烦,这样人类的文明一定能有一个质的飞跃。” 元宁吃了一口林涛喂到她嘴边的小龙虾,和大宝一起义愤填膺的谴责秦明。 “老秦,这又不是在你的法医室,别拿着你的手术刀吓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大排档加班呢。吃小龙虾呢,还是要亲自动手,自己手上沾了红油剥出来的才好吃。” 秦明看着元宁一只白白净净的手似笑非笑,这小妮子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是吧? “不是,元宁,你这到现在手上一只小龙虾都没碰,都是林涛和大宝给你剥出来的,我这好歹还自己动了手。说我没有夜市街边体验感,你才没有吧?” 元宁在林涛的右脸上亲了一口,挑衅地看着秦明,“怎么,你看不惯啊?我男朋友乐意,你管得着吗你?有本事你也去找个男朋友给你剥虾啊。” 第14章 法医秦明(十四) 太久没有出现在家族之中,也没有接委托者的单子,元宁这个家主不得不在元家重新出现几天证明自己这个家主还活着。 本来她是准备顺便把林涛带回去给家里长辈再见一见,可是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了,警局的案子一件接着一件,让他实在无法抽身。 元宁作为特殊顾问,她不是警局的正式工作人员还可以忙里偷闲,林涛和秦明就没有这么好命了。 “林涛,今天已经是你第18次叹气了,宁宁只是回家几天又不是跟你分手,别一天到晚跟个怨妇一样,行不行?” 大宝有点子受不了在她旁边一直唉声叹气的林涛,她现在有点理解秦明的那一句“出去,你的呼吸打扰到我了”。 林涛的眼睛就没有从他手机屏幕上面的宝宝上移开。 “你这个单身狗懂什么?我和我们家宝宝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自从我跟她在一起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长时间没见到她了。这都一个礼拜了,宝宝怎么还不回来?” 秦明和大宝对视一眼,眼中都是对林涛的嫌弃。 而此刻的元宁正在家里头皮发麻的接受家里人的质问,她和林涛在一起已经好几年了,家里人虽然一开始不能接受他们的家主找了一个一点玄学都不懂的外人,可是元宁是一个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想法而改变自己的心意的人。 她作为家主如果连自己的爱情生活都不可以做主的话,那她又有什么资格坐稳这个位置呢? 因为元宁喜欢,元家人虽然心里面有些不爽,可是还是被迫接受了。 “宁宁,你和那个林涛也已经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了,什么时候把他带回来见一见,把你们俩的事儿定下来吧。” 就算是元家家主元宁的父母,也逃脱不了逼婚这种家长都最喜欢做的事情,元家需要培养下一任继承人,为了保持血统的纯正,下一任继承人必须是元宁的后代。 元宁伸出自己的手指示意让爸妈看看她无名指上的婚戒。 “林涛他已经跟我求婚了,不过现在我们都还挺忙的,婚礼大概会定在明年,爸妈你们就别催了,要不是这一次警局里面临时有事儿,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看见婚戒之后元家父母才稍微放心一些,他们这次把女儿叫回来还真有一件正事儿。 “对了宁宁,龙番市郊区有一个小村子和我们家中有一些渊源,他们那儿最近闹鬼,河边经常可以看见鬼火。村长求助到了我们家这里,我想着好歹祖上有些交情,你有空的话就去一趟看一看,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太过于厉害的邪祟。不过这都不着急,你好不容易回来几天陪我们和你的几个侄子侄女待几天再回去吧。” 元宁欣然答应,家里面的装修都是按照她的心意来的,而且家中灵气充沛,有利于他们修行者的修为。 在林涛的千呼万唤下,在家里住了两个星期的元宁终于回了警局。 刚进警局,元宁看见楼梯上有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有着一头棕色长卷发的娇小背影,看着有些眼熟,好像是,大宝? “大宝?” 听见熟悉的声音,刚被同事的话气的想摘了自己假发的大宝立刻回头,在看见元宁之后,她立刻飞奔下来扑到了元宁怀里。 “宁宁姐!你终于回来了,我都想死你了。” 元宁摸了摸大宝的头,让她站好好,让她仔细看看大宝的新衣服。 “嗯,不错,这件衣服的设计和剪裁都挺好看的,粉色娇嫩,也很适合你这个年纪。不过假发和高跟鞋就不必了,等下了班之后,你来我家,我给你做个发型,我有一双小羊皮的靴子还挺适合你今天look的。” 听到元宁的夸奖,本来还苦着一张脸的大宝立刻开心了起来,小姑娘家哪有不爱美的,就算平时风风火火的像个男孩儿一样的大宝也有一颗少女心。 “呜呜呜还是姐姐好,姐姐我好爱你。” 等元宁搂着大宝走进秦明的办公室的时候,林涛正在用着秦明的电脑玩游戏。 听见动静他抬眼就看见了他的亲亲宝宝,这下子他立刻连手上的游戏也关不上了,直接站了起来把大宝扒拉到了一边。 “宝宝!你回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呀!” 被林涛这只大金毛一扑,要不是元宁底盘稳,现在都能两个人一块倒在地上,怎么他们警局的人都那么喜欢扑人了? “我这不是说给你们一个惊喜吗?” 元宁把手上拎着的两大袋子从外面的零食放在了林涛手里,“这段时间你们辛苦啦,给你们买些好吃的奖励一下你们。” 林涛眼巴巴地看着元宁,他是真的想老婆了,他已经两个礼拜没见到宝宝了,宝宝在家里,他也不敢随便给宝宝打视频电话。 “宝宝,你这次应该不会再离开这么久了吧?” 元宁想了想,她还真没办法答应林涛,“估计我明天还要离开几天,我接了一个活,和家里面有些交情的村子最近在闹鬼,我可能需要亲眼去看一眼。” “闹鬼?”大宝把头凑了过来,“是鬼火吗?朋友圈都传疯了,而且好多人都目击到了,说是湖面突然出现蓝色的火焰,还会跟着人跑唉。我本来是不相信这些的,可是自从认识了姐姐之后,我已经重塑三观了,宁宁姐,你说的是鬼火吗?” 元宁让大宝把视频给她看一眼,在看完视频之后,元宁点了点头,看位置应该就是这里。 第15章 法医秦明(十五) 看照片的样子,这个地方是有不少的鬼气,怨气冲天,实在是不祥之地,不过最让元宁惊疑的是,这里竟然还有一个孩子的鬼魂,而且看上去刚刚去世没有几天。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就是父亲让我去的地方,此处应该是有枉死的人,恐怕你们和我要一起跑这一趟了。” 枉死,就说明此地的一定发生过命案,林涛一听见有命案,也顾不上和他亲爱的宝宝卿卿我我了。 这时候刚巧出现在门口的秦明也用科学的角度解释了鬼火出现的原因,虽然元宁的存在已经证明了世界上有许多超自然的事情存在,不过作为一名法医,秦明对科学还是很是拥护的。 “从科学的角度解释,人体主要有三种元素碳氢氧,以及微量磷硫铁,骨骼里有大量磷化钙,人死了埋在地里,体内的磷会转化成磷化氢,在温度到达40°时,的确是会自燃的。” 林涛拍了一下桌子,表情难得严肃。 “这不就是和宁宁说的对上了吗?老秦说只要有鬼火出现,就可能有腐烂的尸体,宝宝又说这里有怨气。走吧老秦,咱们陪宝宝去这个小村子看看吧!” 还没等林涛他们出门,接线员那边的电话就打来了,有人报警说在鬼火出现的村落附近垃圾桶那里看见了一具腐烂的孩童尸体。 元宁和林涛赶到现场,老秦他们两个法医根据味道判断死者是重度腐烂,但是元宁注意到死者的脚却没有腐烂。 这不太正常,怎么会四肢腐烂严重,但是左脚却没有腐烂?而且,他的脚踝上方有一条明显的分界线。 秦明从垃圾桶倒出尸体,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这个垃圾桶处在一个死角,已经好久没有清理了,也是有人在清理垃圾的时候偶然间才发现这具尸体的。 “这不是卢甄吗?” 旁边看热闹的人群中有几个小孩儿小声的嘀咕声被元宁捕捉到了,那些小孩儿说尸体肚子上有一块胎记,和他们口中的卢甄身上的胎记非常吻合。 林涛在元宁的提醒下也听到孩子的话语,他立刻去询问那些孩子是否认识死者,一个叫顾风的小孩被带回去问话,元宁也没有闲着,她走到了那些孩子之间。 元宁这张脸在不冷着的时候还是非常有说服力的,那几个孩子刚才就一直偷偷的盯着元宁看,所以在元宁走到他们之中问话的时候,他们几乎是知无不言。 “小弟弟,你们刚才说这人可能是卢甄,这个卢甄你们认识吗?” 十三四岁大的男孩儿正值青春期,被这样一个漂亮姐姐一问,都踊跃的挤到了元宁面前你一言我一语说出了自己知道的关于卢甄的消息。 “姐姐我知道!我们跟他是一个村子的,不过平时并不怎么在一块儿玩儿,卢甄和顾风的关系更好,就是刚才被那个叔叔带走的小孩儿。” 另外一个孩子接着说道:“卢甄他爸妈离婚了,爸爸在外面打工,家里有后妈和后妈带来的一个弟弟,他的性格很奇怪,所以跟我们玩不到一起去。我们都是龙番市第二中学的学生,不过,卢甄据说已经失踪五天了。” 在元宁问到这些孩子知不知道卢甄有什么仇人或者最近有没有人跟他有什么过节的时候,几个孩子都摇了摇头并不清楚。 到底是在一个村子里面长大的同龄人,又是同学,现在看见卢甄的尸体,这几个半大的孩子也有些悲伤和害怕。 “姐姐,卢甄是被人杀了吗?” 害怕给孩子们留下心理阴影的元宁给每个孩子的手上都塞了一把糖,“你们放心,姐姐和其他的警察叔叔一定会查清楚真相的,你们如果害怕,可以跟姐姐说,姐姐会找心理医生给你们安排对话。” 另一边,正在询问顾风的林涛也有些头疼,顾风是未成年人,那些刑讯的手段在他的身上绝对不能用,可是这个孩子好像也不是很配合的样子。 在林涛问顾风六月十九号是否见过卢甄的时候,顾风闪烁其词说没有,因为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也没有进行尸检,林涛虽然对顾风有些怀疑,可是还是不得不放他走。 好在他也不是一无所获,顾风在林涛被问到卢甄外面有什么仇人的时候,顾风提到学校里有一个叫李立的混混,外号黄毛。 他是收保护费的,卢甄得罪过黄毛,最近几天他们还打过架。 “怎么样老秦,是自杀还是他杀?” 林涛在秦明的解剖台旁边等着结果,而元宁又回了村子先超度亡灵,毕竟是临走之前父亲交代给她的事情。 元宁也想在超度的时候顺便问一问卢甄,对凶手还有没有什么印象。 “是他杀,虽然尸体严重腐烂,但是蛆虫习惯在温暖的地方聚集,比如伤口。死者身上有很多种伤痕,尸体上的伤痕的是多人多次打击所致,他生前经历过非常残酷的对待。凶手没有选择背尸,说明凶手力气不大,根据尸体的状态判断,首先排除窒息致死,” 大宝在死者的胃部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发现他的脾脏受到很大的损害。 “死亡原因是外伤性脾脏破裂,导致的腹腔出血性休克”细腻的大宝作为一名女孩儿,看着卢甄尸体上新旧交替的伤口有些同情,“伤口很多,凶手一定很残忍。” 第16章 法医秦明(十六) “嗨,小孩,你在这儿蹲着干嘛呢?” 超度完那些亡魂之后,元宁坐在了河边一个很是虚弱的魂体旁边,这是他们今日看见的那个孩子卢甄的魂魄。 这个孩子的魂魄和他的尸体一样可怜,半透明的魂魄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让元宁看了都为之一惊。 卢甄没有理元宁,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下半身,自从今天白天见到这个奇怪的厉害姐姐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可能在人间待不久了。 卢甄没有理自己,元宁也没有生气,她牵住卢甄小小的手,为他的魂魄输送一些灵力好让他不要立刻魂飞魄散。 “今日我超度那些亡魂,你为何没有和他们一起过去?是因为你还有留恋的人和事在世间吗?白天的时候,我想你也看见了,我是个警察,也是个术士,你有什么怨气都可以跟姐姐说。我想,你应该知道到底是谁把你推到湖里面去的,还有你身上的这些伤痕到底是怎么来的。” 卢甄依旧没有说话,过了好半晌之后他才抬起头。 “姐姐,你说人在死了之后还可以看见自己想要见到的人吗?我已经好久没有看见妈妈了,我本来买了车票想去昆明找她,我好不容易才攒到了钱,真可惜,我应该没有机会再见到妈妈了。” 元宁已经从林涛那里知道了关于卢甄的身世了,这孩子父母很早就离异了,他的妈妈抛弃了他,他是和爸爸和继母一起生活的。 孩子对自己的母亲总是会有濡慕之情的,即便知道自己的妈妈不要他了,他还是在受了委屈的时候想要回去见妈妈一次。 “唉。” 元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孩子不愿意告诉自己是谁把他推了下去,恐怕还是因为这行凶之人和他有些渊源。 算了,他还是一个孩子,他不愿意说,元宁也不想逼他。 “这样吧,我可以送你的灵魂去一趟昆明,24小时为限,明天这个时候我会送你去轮回。你如果不想说凶手是谁我也不会逼你,卢甄,我知道你这辈子过的不容易,你放心,我向你保证,下辈子你一定会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好吗?” 卢甄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亮光,他默默地站在元宁身边,乖乖的让元宁用术法将自己的魂魄送走,见妈妈一眼是他的执念。 至于凶手,反正他自己现在也已经这个样子了,都无所谓了,卢甄也相信他不是故意的。 在送走卢甄之后,元宁接到了林涛的电话,他们去查了顾风口中的庞超,庞超没有杀人动机,而且他的确也没有作案的时间。 庞超承认自己打过卢甄,说因为卢甄是我的陪练,他一节课还给卢甄五十块钱呢。 他还承认自己和卢甄六月十九号打拳之后,还请他吃了火锅,当时卢甄还说自己要走了,庞超没有问卢甄要去哪,毕竟他们俩只是金钱关系,也算不上什么很好的朋友。 对于卢甄的死,庞超也很惊讶,他坚定的说不是自己打死他的。 元宁见到这几个人的时候,属实是被他们的画风给震惊到了几秒。 大宝、秦明和林涛在路边吃盒饭,秦明依旧讲究,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他都穿着一身的西装,好像下一秒就要出现在婚礼现场一样。 而元宁的宝贝男朋友林涛和大宝两个人灰头土脸的,尤其是林涛,才一天的功夫,他脸上的胡渣就又冒出来了。 “宝宝!我们在这儿!” 林涛一听见元宁法拉利的声浪就立刻立刻放下了手上捧着的盒饭,像只快乐小狗一样跑到了元宁的车前。 看着林涛憔悴的样子,元宁立刻从车里的小冰箱里拿出来了一小罐子参汤给他,林涛乖乖的坐在了副驾驶上准备接受宝宝的投喂。 “你是不是又熬了一整夜呀?你瞧你脸上的黑眼圈,马上都要熬成大熊猫了,这都下午两点了怎么才吃饭?还在大马路上一人端着个饭盒,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三个是流浪汉呢。” 林涛想靠在元宁身上跟她撒娇,但是看着自家宝宝身上整齐干净的香奈儿套装,又看着自己身上的污渍,他还是默默的放下了自己的双臂。 元宁看出来了林涛的顾虑,她拉过林涛衣服的领口就吻了上去。 林涛在感受到唇上柔软的触感之后立刻反客为主,很快车内狭小的空间里都是舔吻的口水声,像张织得密集的蜘蛛网铺天盖地笼罩。 元宁嘴被林涛亲得发麻,红艳艳有些发肿,潋滟的颜色让林涛的眸子又暗了几分,她两手叠着被林涛一手抓着固定在头顶,被迫昂着首主动献吻。 感受到林涛不太安分的手还在顺着自己滑腻的大腿上移,元宁立刻把他推开打断了他。 虽然离得有些距离,可是难保秦明和大宝在看见他们俩这么长时间没动静之后不过来。 “好了涛涛,回去再亲,回去给你亲个够好不好?” 林涛的余光也看见了老秦正在往自己这里走的身影,虽然舍不得,但还是松开了他的宝宝。 把车停好以后,元宁就牵着林涛去老秦他们那儿了,等他们过去的时候,老秦和大宝已经吃完了。 “宁宁姐,我要举报林涛浪费粮食!他的那份盒饭里面我还给他加了鸡腿,我自己都舍不得吃,结果他一看见你来了就把饭扔这儿了。现在都凉了,鸡腿都不好吃了。” 看大宝气鼓鼓的样子,元宁没忍住捏了捏她白白净净的小脸蛋。 “好啦宝宝,等这件案子办完了,姐姐请你吃大餐。” 提到案子,大宝又想起了卢甄死的时候的惨状,不免有些唏嘘。 “卢甄这孩子也真是可怜,人都死了家里人都没有露面。” 秦明看上去也有些感慨,这孩子身上的伤痕实在是触目惊心,关键的是,到现在为止,他的亲生父母都没有露过一次面。 “不是每个家庭都是圆满的,这是命运,谁都摆脱不了。” 第17章 法医秦明(十七) 这个孩子现在恐怕已经见到他的母亲了,他的夙愿已经了了,就算是转世投胎,心里的遗憾也会稍微放下一些。 “我刚才已经见到那孩子的冤魂了,卢甄不愿意告诉我是谁杀了他,我怀疑这个人不是他的朋友就是他的亲人,顾风和卢甄的父亲和继母都有这个可能性,我觉得你们把注意力放在这三人的身上最好。” 有了元宁的提示,林涛他们的搜索范围又小了很多。 林涛已经听清他们说完了尸检的结果,卢甄的尸体给他们提供的信息非常有限,而且很多信息至今他们都没有找到缘由。 “这孩子身上的很多伤口已经找到了来源,但是还是有很多伤口没有找到缘由,特别是脚踝的分界线,至今是个谜团。” 元宁觉得卢甄的家人或许是更大的突破口,“好,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去卢甄他的家里再看看吧,继母和继子,这其中又有多少的真情假意呢?” 来到卢甄家,继母和弟弟都在家,他的父亲常年在外地务工,即便自己的亲生儿子如今死于非命,他也没有回来看一眼。 亲生的父亲不在家,亲生母亲又把他抛弃了,这孩子性格孤僻也是情理中事。 元宁注意到,卢甄的弟弟,脚是瘸的。 “方便问一下您儿子的腿是怎么一回事吗?” 卢甄的继母听到元宁问到自己儿子的伤势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可是很快她就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情绪,仍然用一副温柔和善的面孔温声细语的回答元宁的问题。 “哦,你说这个啊,是因为半年前卢甄带弟弟出去玩出车祸撞的,不过这孩子也不是故意的,他回来之后也很是内疚,我们这些做大人的总不能责怪孩子。倒是这孩子自己一直心里面没放下这件事,我们看他实在是内疚的厉害,还安慰了他。” 元宁笑着点头,看上去好像是接受了她的说辞,而在心里面,她立刻把卢甄的继母列为第一嫌疑人。 继子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变成了一个瘸子,丈夫又常年不在自己的身边,元宁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无私奉献的圣母,可是这个继母的面相,显然不是, 秦明发现卢甄房间里有卢甄和顾风的合影,但是相框里面,还夹着一个陌生女人的相片, “这可能是卢甄的生母,照片后面还写着昆明。” 元宁看了一眼照片,同意了秦明的猜测,从她的面相中的确可以看出和卢甄的母子关系。 “是,这的确是他的母亲。” 卢甄家里的线索有限,家里面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秦明他们不想要打草惊蛇,所以很快就结束了问访。 临走,大宝看着继母的高跟鞋若有所思,在车上,她问了元宁一个问题。 “宁宁姐,你说,卢甄至死不愿意说出凶手是谁一定是为了保护他,可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卢甄自己都猜错了自己是为何而死?” 秦明和大宝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元宁,他们在卢甄的身体上发现了他的致死伤其实是胸口处的u型伤口,就连卢甄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致死原因是什么。 元宁明白大宝的意思,从今天的状况看来,卢甄的继母有很大的可能性就是凶手,可是她和卢甄的关系很差,卢甄没有理由替她隐瞒。 “你说的很有可能,涛涛,你去再审问一次顾风。” 在审讯室,顾风这次终于承认了自己在卢甄死前见过他,不过是半大点儿的孩子,心理承受能力本来就不太好,更何况他又对自己的好兄弟做了这种事情。 顾风哭着告诉林涛,他不理解卢甄为什么要不顾兄弟情谊离开,所以跟卢甄吵了起来,情急之下,他还失手把卢甄推倒在地。 没想到就这么轻轻一推,卢甄就这么死了,当时顾风真的是吓傻了,为了不让人发现,他把卢甄的尸体泡在旁边的池塘。 后来村里的鬼火在网上火了起来,所以顾风又拖到了离自己家较远的地方以减少自己的嫌疑。 顾风说完这些话之后,歇斯底里的抱头痛哭,他嘴里一直喃喃自语说着对不起。 而此刻,秦明和大宝在解剖室重新验尸。 现在已知的线索是,卢甄身体的侧边伤是庞超打的,背部的伤是顾风造成的,唯独致命伤没有头绪。 而致命伤和腿部的伤都是“u”形伤,在卢甄家里时,秦明发现卢甄弟弟的腿上相同位置也有伤,这应该不是巧合。 大宝看着这些伤口若有所思,“我怀疑是家暴,这些“u”形伤很像是卢甄继母的高跟鞋踢出来的。我们走访过,卢甄的继母对他并不好。” 元宁也觉得不可能顾风只是推了一下就把一个半大的小子给摔死了,卢甄维护的人应该就是顾风。 在得到这些信息之后,元宁和林涛又去了一趟卢甄的家。 继母仍然狡辩说自己对卢甄像亲生孩子一样看重。 “我怎么会虐待我自己的孩子呢?我和卢甄关系很好,当然了,卢甄犯错的时候我也会打他,可是哪个做父母的不会打自己的孩子呢?我也是恨铁不成钢啊。十九号那天,我是打了卢甄,可我真的没踹他啊。” 秦明拿起继母十九号穿的高跟鞋,说卢甄的死因是脾脏劈裂导致腹腔内出血,回去会拿高跟鞋进行比对。 听到警察怀疑是自己打死卢甄的,继母有些慌神。 “我是打过卢甄,但是有原因的,第一次是因为卢甄我儿子带出去让车撞了,第二次是因为十九号回到家看到卢甄在打我儿子,就气急了踹了他两脚。” 她强调是轻轻踹了两脚,还说以自己的力度绝对不可能把卢甄杀了。 可是狡辩是没有用的,事实胜于雄辩,卢甄的死因的确是因为他继母的高跟鞋,当时他的脾脏就已经破裂了,就算没有顾风这么一推,卢甄也是活不下去的。 第18章 法医秦明(十八) 在卢甄的继母认罪伏法之后,秦明在笔记本上写下自己的感悟,就是他每次结案之后都保留的一个习惯。 “每一段陌生关系的建立,都期望以温暖的结局收场,但是,所有坚不可摧的情感,都有瞬间崩塌的可能。” 有人敲门,开门是林涛,带着酒和一副拳套,说送秦明一副拳套,为了巩固他们之间的友谊。 秦明知道林涛这又是因为他的宝宝有事儿,把他一个人丢家里了,这才让他屁颠屁颠的跑到自己这里来。在对林涛倍感无语之余,秦明心中也涌起了淡淡的暖意,这些年无论如何,林涛的存在的确是对他的一种慰藉。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性格不太合群,偏偏就林涛整日里没心没肺的,非要和自己做好朋友,他那个女朋友也是个心大的,天天把男朋友丢自己这儿。 林涛请求在秦明家看一场球赛,秦明冷淡又嫌弃地说:“老规矩,关掉声音,我还要写结案报告。” 书桌旁边,林涛看着没有声音的球赛,笑的前仰后合,秦明看到林涛,默默地把刚刚写下的“所有坚不可摧的情感,都有瞬间崩塌的可能”都用笔划掉,随意的走到林涛身边坐在沙发上。 “怎么,你的宝宝又把你一个人丢家里了?” 林涛眼睛盯着眼前的球赛,还抽出空来解释了一句。 “对啊,我们家宝宝那可是有真本事的人,她去送卢甄转世轮回了。老秦,你看你这笔记也写完了,我这声音应该能打开了吧?” 在冥府大门外,看着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的卢甄,元宁知道现在他的心愿已了。 “见到你的母亲了吧?” 卢甄笑的腼腆,本来就是十几岁大的孩子,心思单纯,他是个极善良的人,被继母虐待,被同学欺负,可是仍然对旁人保留了一份善意。 “谢谢姐姐,我看见妈妈为我哭了。从小我就知道妈妈不要我了,我知道我应该是恨她的。可是每次一想到她,我的回忆里面总是只能想起小时候她抱着我轻轻唱着儿歌的样子,想起来她为我做我最爱吃的打卤面的样子,想起来她在幼儿园门口等着接我回家的样子。我想,妈妈应该也有她的难言之隐,我不恨她了。” 懂事的孩子总是容易被忽略的,元宁轻轻摸了摸卢甄的头,为他送上了祝福。 “姐姐答应你,下辈子一定会有一个温暖的家庭,你的爸爸妈妈都会爱你。” “谢谢姐姐。” 城郊,一个老农一大早到井边打水,却发现井却被堵住了。 老农很生气,想着把井里的东西捞出来,也好让后面来打水的人方便,谁知道却在井里看到一具尸体。 “死人了,有人投井了,死人了,死人了,有人投井了!” 警察局里,林涛接到了报警电话,正准备和秦明大宝一起出警,他已经在车旁边等着他们了。 元宁准备上车,看见林涛脚边有一个巨大无比的黑箱子,她在脑海里面过了一遍,没记得家里面有这个样子的箱子。 “嚯,这谁的箱子啊,这么沉?” 林涛看着脚边的箱子努了努嘴,“还能是谁的啊,老秦的呗,你说他出个外勤带这么多书,他出门怎么不坐轿子呢?” 知道这是秦明的箱子,元宁立刻就能理解了,秦明还真是个讲究人出个外勤还带这么多书。 “行,果然读书人就是跟咱们不一样,秦明怎么还不来?我去看看。” 秦明被上访家属缠住了,元宁走到门口,只见大厅内一个女子和秦明争执着。 这个女子是一个弃儿,被老人收养长大却自己出去单过了,几十年再没看过老人,后来老人和邻居有一些纠纷突然死了,她听说有赔偿,就来闹事。 大宝上前为秦明解围,秦明急忙离开,留下大宝和家属,大宝是个能说会道的,又嘴甜的厉害,没一会儿就解决了家属。 “呦,咱们大宝有两把刷子啊,这么快解决问题了。” 倚在门口的元宁对这样的大宝很是欣赏,看着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调侃和亲昵。 大宝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被美人姐姐夸了耶! “那必须的,当今社会下想要生存,只有一技之长都不够用啊!” 秦明这回则早就已经躲到车里了,想着秦明这么清高的脾气,元宁就觉得有些好笑,他和大宝的性格还真是互补。 “那你以后可有的出面了,我听林涛说,我们这位秦大法医是从来不见死者家属的,也不愿意跟死者家属沟通的。” “可以理解,有才华的人多少都有点脾气,领导也都比较惯着嘛!” 俩人说完对视一眼都哈哈笑了起来,秦明按下车窗,手里还在拿着本书在看,秦明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 “车窗没有这么隔音。” 元宁和大宝同时看向他,一点都没有说人家坏话被抓包的尴尬。 “说你坏话呢!” 大宝承认的坦坦荡荡,元宁也补充了一句,“听着开心吗?” 秦明无语的把车窗摇了上去,林涛看着秦明吃瘪的样子,也没忍住捧腹大笑了起来。 解决了家属的事情,元宁他们终于可以出发去案发现场。 在案发现场,老农嘴里面一直在骂骂咧咧的,“谁杀人扔我家井里,我咒他断子绝孙!” 在林涛他们的询问下,老农记得自己前天还用井,没发现什么异常。 秦明观察着现场,树枝填满了井,而一旁有一堆树枝。 尸体捞上来了,初步估计,死亡时间在二十四小时以上,四十八小时以内。 死者头部被衬衫套住很奇怪,翻过尸体,双肩和背部有擦伤,创面呈灰黄色,没有生活反应,是死后形成的,说明死者是被杀死后抛尸入井的。 老农认出了死者,是村里人,名叫解立军。 第19章 法医秦明(十九) 今天因为是出外勤,当天不能回来,所以元宁穿的格外的干练简便。 及腰的大波浪被梳成高高的马尾,丝绸制成的黑色套装衬托的元宁更加冷艳,此刻她正抱着双臂在人群之外,眼神偶尔会在林涛的身上停留几刻。 这起案子实在是有些恶劣,元宁已经听谢立军的冤魂说完了他被害的前因后果,兄弟相残,不过如此。 林涛的脸色不大好看,这个案子因为发生的地方在农村。这边的人也没有什么保护现场的意识,现场可以给他们提供的证据不多。 “刚才了解了一下,现场有可能留下足迹的地方,都被报案人和派出所的民警所破坏,应该是没有希望发现什么痕迹物证。老秦,你们那边有什么结果吗?” 因为尸体在冰凉的井水之中,所以尸体表面并没有什么太明显的腐烂痕迹,也为法医的工作减轻了不少的障碍。 “我们粗略估计死亡时间在二十四小时以上,四十八小时以内。” 大宝只有在工作的时候才会这么神情严肃,“村子里人多眼杂,白天运尸危险,应该选择是夜间运尸,这样死亡时间的范围就会被缩小,应该是是十六号夜间至十七号凌晨死亡,然后抛尸入井的。” 秦明对大宝的结论没有反对,“尸体在井中的姿态是头朝下的,如果是落井时形成的擦伤皮瓣方向应该是由头至腰的,如果在打捞时形成的擦伤皮瓣方向应该是由腰至头的,但具体是溺死还是死后抛尸这个就需要进一步解剖之后才能确认。” 作为一名专业的警察,对于大宝的推测,林涛很有疑问。 “抛尸入井?虽然看着很像他杀,但是也不能先入为主吧,说不定是喝醉了酒或者发精神病不小心掉到井里了呢?” 就在大宝准备反驳的时候,元宁也走了过来,她和林涛对视一眼,又看着秦明和大宝点了点头。 看元宁这个反应,林涛他们就知道通过超自然手段,元宁这里已经有了新的进展了。这些话自然不能再寻常的警员面前提,元宁是以特殊顾问的身份加入到案件调查之中的,她的真实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 所以一直到了无人之处,元宁才开口将死者解立军的生平娓娓道来。 “死者解立军,六十一岁,终身未婚,独居,有一个哥哥叫解立国,两个人关系不错。不过这个关系不错,恐怕是要打个双引号。” 元宁这么说,林涛和秦明也猜出来了个大概,林涛通过走访也得到了一些信息。 “七月十六号晚上六点,解立国的老婆刘翠花给解立军送饭,六点半的时候解立军铺棋盘说要大战几局。十七日一早去解立军家送早饭,就不见解立军了。而根据提取的烟头dna显示,当晚和解立军下棋的就是报案人老赵。我们本来以为老赵可能是嫌疑人,不过宝宝既然这么说,估计我们调查重点可能要换到他的哥哥解立国的身上了。” 之前元宁和市局的人约法三章,她作为方外之人可以为警察查案提供一些便利,但是这个便利必须在有限的程度之内,元宁提示到这个份子上已经是她看在林涛的面子上了。 林涛当然知道他们家宝宝的顾虑,能有这么大的提示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很有利的消息了。 秦明和大宝此刻还没有对死者的尸体进行完整的尸检,他们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虽然心里面稍微松快了些,但是手头上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完成的。 农村的环境艰苦,林涛舍不得让他的宝宝在这儿跟他们一块儿灰头土脸的找线索,这本来也不是她分内应该做的事情。 “宝宝,这里条件不是太好,我查了一下最近的宾馆估计都得有个四五十公里才能到,村里面给我们收拾了几间还算干净的房子,要不我先送你去那边休息吧?” 元宁没有她男朋友想象的那么娇气,穿越过那么多世界,这样的环境她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没事儿,你不用管我,我跟你一块儿去给村民们做口供吧。” 刚才人多眼杂,林涛也不好表现的和他的宝宝太过于亲密,现在趁着周围没有人,大手悄无声息地绕过元宁身后,一把揽住腰往下按,在宝宝的脸上猛亲了一口才高兴。 林涛语气温柔,扶在腰上的手点了两下:“今天的案子多亏宝宝了,我想着估计这两天就能把这个案子结了。” 元宁对于林涛实在是没有什么脾气,对于他的揩油行为她已经习以为常了,主要林涛也是个没皮没脸的人,她有时候和林涛发脾气,林涛还当自己是在跟她撒娇呢。 “好啦,虽说有我给你们作弊,但是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口供这里总不能空白吧?” 第20章 法医秦明(二十) 因为有元宁的提示,林涛他们很快就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死者的哥哥身上,缩小了这么大的调查范围,案子调查起来就方便多了。 死者名叫解立军,六十一岁,终身未婚,独居,另外死者还有一个哥哥叫做解立国,他的家住在解立军家以北五百米的地方,两个人的交往不是很多,但两家人的关系还不错。 因为解立军是光棍,所以解立国家经常会送饭给解立军,七月十六号晚上,解立国的老婆刘翠花大概在六点钟左右把餐送到了解立军家。 大概在六点半左右,她去解立军家取碗筷的时候,发现解立军正在铺棋盘,说晚上要大战几局,这跟林涛他们在现场勘察的情况是一致的,而且根据他们的调查解立军这个人的棋瘾很大,而且挂赌。 由于条件艰苦,到了晚上,秦明、林涛和大宝要睡在一个屋,大宝有些尴尬,不过也欣然接受。 “我倒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可以和姐姐贴贴,林队,你们家宝宝今天晚上我就征用了。” 大宝平时看上去再怎么男孩子气,到底也是个女孩儿,林涛只是吃了一会儿醋就答应了大宝的安排。最后在这一张巨大的床上躺着的顺序就变成了秦明,林涛,元宁和大宝。 “宝宝,你用我给你带的充气枕头还有我给你准备的小毯子,上次去村里办案,我和老秦睡了老乡多年没用的枕头,回去就起了跳蚤,今天委屈你了。” 秦明和大宝在旁边听着牙都快酸掉了,林涛平时看上去那么糙的一个汉子,唯独对他们家宝宝事事上心,恨不得什么东西都为他们家宝宝准备的妥妥帖帖的。 不过元宁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别说是林涛,换做是谁都会对元宁偏爱的。 大宝和秦明的眼神太过于明显,元宁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瞪了林涛一眼。 “好好好,我知道了,别跟个老妈子一样总是在我耳边唠唠叨叨的。” 第二天清早,秦明继续观察着现场的证物——那个扎满洞的塑料袋。 大宝昏昏沉沉的睡了,她无意中像个树袋熊一样,直接把整个人挂在了元宁身上,元宁无奈,也不想惊醒大宝,只能随着她去。反正在家里的时候林涛也总是缠着她睡觉,她也习惯了睡觉的时候身上挂着一个人。林涛气得要死,自己的老婆被别人抱着,就算大宝是个女孩儿,他也把自己酸个半死。 伴随着元宁身上淡淡的甜香,大宝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和父亲去买豆腐,把豆腐装在塑料袋里,就会扎很多的洞。 醒来以后,她立刻叫起林涛和元宁去犯罪现场,根据自己的推测,大宝认为在杀人这样紧张的环境下,凶手不会有意识的去给塑料袋扎孔,应该是就地取材,所以凶手最近应该去买过豆腐。 村子里面离可以买豆腐的集市有点距离,得要骑车才能到集市上。 来到现场,秦明早已到了,大宝把自己的推测告诉秦明。秦明根据大宝的推测,继续分析,“凶手家在石子堆附近,单独作案,最近买过豆腐,所以凶手家里有三轮车来运尸。” 根据这些情况,林涛找到了11个人,其中有三轮车的是7家人,但是根据三轮车的现场比对,都排除了。 秦明要求看剩下的没有三轮车的4户人家,在解立国家的图片中,秦明看到了很新的三轮车把。 原本因为元宁的暗示,他们就几乎可以断定是解立国对他弟弟下的手,这下子物证也有了,案子就好办多了。 林涛马上到解立国家,对于家里的三轮车把,解立国说自己家没有三轮车,车把是捡的。这时候解立国的妻子出来,林涛顺势要借三轮车,解立国的妻子很高兴的答应了。 “行啊!” 刘翠花看了看自家空荡荡的院落,然后疑惑的看向解立国,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诶,你不给骑出去了吗?咋没给骑回来呢?” 此刻,解立国只想给眼前这个女人两个耳光,这下子他已经无从狡辩了。 解立国暴露了,被带到了警察局。解立国解释,几年前家里穷,没有办法给两兄弟结婚,所以就先紧着解立国这个做哥哥的先结婚。 但是结婚后,因为解立军一直没有结婚,妻子又经常和解立军来往,所以他怀疑两个人有奸情,并且他还怀疑自己的儿子毛毛也不是自己亲生的。 那天妻子又去送饭,解立国就跟了上去,偷偷躲在门前,他听到解立军要毛毛叫自己爸爸,妻子还让解立军带着儿子和她私奔,这一切都说明自己的怀疑是对的。 气急败坏的解立国半夜悄悄来到解立军家,骑在他身上,捂住他的嘴,过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解立军已经死了。看着死后还瞪着眼睛的解立军,解立国用衣服堵住了他的脸。 后来,等解立国反应过来自己杀人,杀的人还是自己的亲弟弟之后,心里害怕,就把三轮车拆了,埋在地里。 说到这些,解立国有些沮丧,整个人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案子完结了,秦明写下结案陈词:“不幸的人生各有各的不幸,不论是做一个不幸的分母,还是做一个不幸的分子,结局都令人扼惜,这就是生活。” 第21章 法医秦明(二十一) 最近好不容易放了个大假,大宝的父母立刻趁着这个机会把他们男孩子气的大宝送去相亲了。 大宝的终身大事一直都是李家父母最担心的事情,尤其是大宝还是个女法医,他们虽然对大宝今天的成绩引以为傲,但是也知道会有些肤浅的男人会不喜大宝的工作。 大宝对爸妈让她相亲的事情也没有那么抗拒,毕竟天天在局里看美人姐姐和林涛亲密无间的样子,她也有些羡慕。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最近她总是觉得和老秦待在一块儿的时候,心跳会不由自主的加快,大宝是个性格大大咧咧的女孩,察觉到自己对上次异样的情愫之后也没有当回事儿,只当是因为自己单身太久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反正,她看见元宁姐姐的时候也会有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池子餐厅,元宁和林涛坐在大宝他们后面的位置,偷听着大宝他们的相亲对话。 这么猥琐的主意一看就是林涛想出来的,林涛和秦明那么多年的好兄弟,当然看得出来老秦对大宝是一个特殊的女孩儿也有一些心动。作为最强僚机,林涛害怕大宝被别人捷足先登,那老秦可真的要孤独终生了。 “宝宝,你觉得那男的怎么样?跟老秦有的比吗?” 因为今天出来做的事儿不是怎么太光明正大,元宁特意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装,头上还扣着一顶白色的鸭舌帽,她清冷的眉眼在这一身运动装的衬托下多了几分俏皮。 元宁偷偷瞥了一眼坐在大宝对面的那个男的,怎么说呢?这男的长得也还算有个五分,只是身高不是太有优势,因为身材过于瘦弱,穿着挺括的西服反而有些不伦不类。 “感觉不会像是大宝会喜欢的类型,再看看吧。” 显然,大宝看惯了秦明这种顶级西装暴徒,突然间看见一个小弱鸡穿着西装也有些不适应。 “诶,你平时就这么爱穿西装吗?” 那男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我今天这是为了见你,平时我穿的挺随意的。” “哈哈哈,其实我也挺注重舒适的,因为我觉得人嘛,其实简单点挺好的,我平时所以也不怎么化妆。” “不化妆好啊,健康,再说你本身就自然美。” 男人的恭维虽然有些直白,但是也很诚恳,大宝听着也高兴。 “真会聊天,其实我这人呢,缺点挺多的,比如说——好吃。” 男人听了立刻说:“我就喜欢做菜,而且做的特别好吃,有机会一定让你尝尝!” “真的?” 说完那男人还给李大宝倒水一边倒水还一边说:“你离远点啊,别烫着别烫着。” 看着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林涛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打断他们的对话,元宁倒是看的津津有味。她也不是不知道秦明和大宝之间的那点小九九,只是秦明这个人实在是太闷骚了一点,大宝性子单纯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他们两个之间还得有人来推他们一把。 “你别一副人家欠你800万的样子,人家大宝相亲的一个靠谱的对象你就那么不高兴吗?有本事你让老秦过来,他那个闷骚的性格,你等他发现自己对大宝有意思,大宝估计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被宝宝阴阳怪气了,林涛有些吃瘪,在心里默默的把老秦又骂了一顿,他这个朋友做的实在是仁至义尽了。 “放心,我已经给老秦打过电话了,她现在估计已经快到门口了,老秦和大宝要是真成了,我俩得坐主桌。” 林涛话音刚落,伴随着一阵风铃声,秦明推门而入。 在看见大宝和大宝对面的男人时,秦明显然瞳孔一缩,但是很快就又恢复了他那一副矜贵高冷的样子,他略过大宝在林涛的旁边坐下。 “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怎么还不点菜?桌子上就摆着一杯咖啡,一杯牛奶,看上去也没有我的份的样子。” 大宝和她的相亲对象聊的真兴起,看见秦明过来她也只是稍微有一些心虚,不过很快她就压下去了心中的那种异样。 元宁靠在沙发上,和林涛一起调侃秦明,他们作为外人都知看得出来老秦不高兴了。 “这不是要等我们秦大法医来了再一块点吗?怎么样,今天少了一个人,没人点大胃王套餐了,应该不会说今天的桌子放不下了吧?” 对于自家宝宝阴阳怪气的能力,林涛一直很是认可的,“我看大宝他们那一桌子点了池子餐厅的新菜,看上去还不错的样子,咱们也点这个吧。” 秦明也是知道元宁的攻击力的,他可说不过元宁,只能乖乖闭嘴。 在另一边,大宝他们都已经开始聊到了职业问题了。 “就……我们这个职业吧,工作时间有时候不大稳定,这个你能接受吗?” 李大宝小心翼翼的问他,她也不是第一次因为职业问题被相亲对象嫌弃了,这次这个她还算满意,希望不要让她失望。 那男人说道:“我是写书的,工作时间很自由,完全可以配合你。” 大宝听完笑了,“我吧,就崇拜作家你知道吗?因为可以在家里不出门,而且知识面又丰富,真棒。” 男人都是喜欢听彩虹屁的,尤其是被长得还不错的姑娘这样夸赞,看着这边的谈话渐入佳境,秦明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了起来。 第22章 法医秦明(二十二) 难得看秦明不爽的样子,要不是碍于他的面子着想,林涛都想从怀里拿出手机把他现在这个样子拍下来。 看出来了林涛的想法,元宁悄悄给他发了信息:没事儿,老秦不让我们拍,咱们待会儿可以问池子小姐要监控录像,截下来偷偷保存。 收到信息的林涛和元宁对视,笑的狡黠,所以他们俩感情这么好也是有原因的,一样的蔫坏。 “那你对我们这个职业有什么看法吗?” 大宝对这次的相亲对象总体来说还挺满意的,所以就直接问起了她最在意的事情,没想到这个男的对于大宝的职业竟然有一些误解。 “医生,多好啊,白衣天使,又能救死扶伤。” 李大宝听到这有些蒙住了,小眼睛眨巴了眨巴,脑袋瓜一想就知道是她爸妈害怕人家介意她的职业跟人家撒了谎。 “我妈是怎么跟你说的呀?” 那男人也有点懵,怎么看大宝这个样子好像情况不大对劲? “阿姨告诉我你是医生啊,怎么了?” “对不起啊,我想我妈可能没跟你说清楚,我呢,是一名法医。” 男人直接瞳孔地震,“法医?” 刚才欢快的气氛随着他的这一声惊呼全然消失了,气氛突然间变得尴尬了起来。 “那你平时工作也接触尸体吗?” 倒不是别的,主要是女法医实在是少,突然间从白衣天使变成女法医,这个转变实在是有点大。 大宝这人平时看上去笑嘻嘻的,但是她很有自己的职业信仰,她热爱自己所从事的法医行业,所以在听出她的相亲对象语气中明显的不喜之时,大宝的态度也随之180度大转变。 “嗯。” 男人的眼中一片惊恐,“你这……吃饭之前……手洗了吗?” 他的反应已经算是很没有礼貌了,大宝也不想跟他再继续纠缠下去。 “吃饭之前呢,我还真没洗,你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工作吧,做的时间长了,有时候你不闻点尸臭味你都没胃口,我们平时呢,其实工作也很简单,就是和一些什么尸块啊,尸体啊打交道,就是压扁了头,还有那个腐烂的肉。” 在后面偷听墙角的元宁和林涛差点没有笑出声来,大宝和老秦待的时间长了,这张嘴也变得毒了起来。 看见自己的相亲对象越来越黑的脸色,大宝也是越说越起劲。 “你知道最可爱的是什么吗?最可爱的是那蛆还有微生物,哇塞,琳琅满目,生机勃勃,又白又嫩,真的,看着特有幸福感。” 大宝描述完这些场景之后,那男人已经承受不了在一旁干呕了起来。 “怎么样?接受不了吧?” 其实他对大宝的印象真的很不错,只是法医这个职业他也的确是接受不了。 “不是,我觉得你人还是特别好的,就是这职业,咱能不能换一个啊?” 大宝也放软了一些语气,这男的比起之前的那些相亲对象已经算是有进步了,起码没有在她的穿着打扮上挑什么刺儿。 “其实我人呢,也不怎么地,职业呢,我也不想换。” 那男人叹了一口气,“你……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好端端的干嘛非做法医啊?” 提到自己的工作之时,大宝的双眼都是熠熠生辉。 “正常人都应该都不太愿意和尸体打交道吧,但是这些工作,总得有人做,我们不做的话,谁来做呢?” 这一场相亲算是不欢而散,大宝是绝对不会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自己奋斗多年的工作的,而且如果他连自己的工作都接受不了的话,日后说不定在生活之中还有多少冲突呢! 在相亲对象走了之后,元宁他们才从后面的桌子那里走出来。 虽然大宝仍然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可是细腻的元宁还是看出来了这个小姑娘心里的一丝失落,她在大宝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瞪了秦明一眼,都怪这小子明明喜欢他们大宝就是不表现出来。 “大宝,别跟这种人生气,犯不上,走,姐带你去找乐子去。” 大宝刚准备说自己没有不高兴,就被元宁强制闭麦,元宁说完也不管大宝愿意不愿意,直接带着小姑娘出门直奔停车场,把林涛和秦明两个怨种留在了池子餐厅。 秦明莫名其妙被元宁瞪了一眼,一脸无辜的看着林涛,林涛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他肯定是向着他们家宝宝的。 “这是第几个了?” 林涛在秦明的耳边悄声问道,秦明脱口而出:“第九个。” 林涛看着秦明眼神暧昧,连人家大宝相亲第几个对象都记得,还说对大宝没有意思,男人就是不能嘴硬,否则日后还有的他好受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元家百年玄学世家,攒下来的经营财宝不尽其数,元宁自己从小就可以接单赚钱,她卡里面的小钱钱买下整个龙番市都是绰绰有余。 秦明虽然好,但是性格太过于古怪高冷,哪里有那些寻欢作乐的场子里专业的牛郎能逗人开心。 在灯红酒绿的酒吧里,伴随着金属乐到达高潮,被一群眉清目秀的小帅哥包围的李大宝早就把相亲时的不愉快抛到脑后去了,现在就算秦明出现在她面前,大宝都估计不会给他一个眼神。 元宁在卡座边上一边喝着酒一边给林涛回信息敷衍她的小金毛,林涛实在是太容易吃醋,要让他知道她带大宝来这种地方,他都得哭天喊地好几个星期。 第23章 法医秦明(二十三) 正在大宝和元宁玩的正兴起的时候,林涛催命一样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打来了,元宁没来想当做没看见,但是她手边大宝的电话也在响着,元宁瞥了一眼,是秦明打来的。 看这情况,十有八九是又有什么案子了。 “大宝,别玩儿了,来活了!” 元宁直接从一堆男人里把大宝给拽了出来,一直到走出酒吧的大门,大宝都还处在一种茫然的状态。 “宁宁姐,怎么办?我现在身上一身酒味儿,待会儿要看见老秦肯定要被骂了。” “被骂?”元宁皱了皱眉,“不是,大宝,你只是他的下属,现在是你的下班休息时间,你出去玩儿他怎么还会骂你?让你临时去加班还不给你加班费,要是我,我还得骂他呢!” 大宝酒精上头本来就没有什么思考的能力,再加上想想元宁说的的确也有道理,喝蒙了的大宝乖巧的点了点头,把头靠在元宁的肩膀上哼哼唧唧的撒娇。大宝红着脸,耷拉着眼皮,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让元宁联想到了毛茸茸的小动物。 林涛给元宁发的定位显示是一个废弃的晶体馆场,里面有一个健身广场,很少有人来。 等元宁带着大宝到现场的时候,老秦已经蹲在地上开始观察尸体状况了。 林涛一看见自家亲亲女友过来了,立刻委屈巴巴的凑了过来,在闻到元宁身上淡淡的酒香和烟草味之后,林涛委屈的表情就更明显了。 “宝宝,你又偷偷去喝酒了!还不带我!你还不接我电话,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元宁拍了一下林涛的狗头以示安慰,“行了行了,下次带你去,这不是大宝心情不好,我带她去散散心嘛。对了,这案子什么情况?这么着急给我打电话,我看大宝的手机都快被秦明打爆了,看这个地方人烟罕至,这么偏僻,不像是会有人常来的地方,报案人是怎么发现这儿的?” 一提到正事儿,林涛刚才那一副撒娇的劲儿就立刻削减下去了。 “那几个报案的是这个废弃的健身广场附近子弟,他们知道这宿舍楼没人住,就自拉电,把这当成他们的聚会地,他们是从这边的宿舍楼看到那边地上有火以后,以为有人进来了就过去看看。” 大宝一过来就立刻走到了秦明旁边,和秦明一块儿观察尸体。 秦明鼻子也还算不错,他都不用回头就可以闻到大宝身上恢复不去的酒味,她心里面有一些不高兴,但是却不知道这一天不高兴从何而来,所以只能当没看见大宝,把注意力全部投入到实体上。 “尸体呈现斗拳状,是受到高温肢体挛缩造成,是男人,而且在焚烧前被束缚过。死因还需要解剖尸体进一步确定。现场还发现了行李箱的拉杆,应该是托运尸体用的,看来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林涛把他的头凑了过来,“怎么样?是男是女啊?” 大宝对于林涛的问法有点无语,“这又不是在产房。” 大宝把手往尸体的下方一摸,面无表情的回头,“男性。” 元宁在现场没有发现死者的魂魄,死者的尸体经过了烈火焚烧,这也使得死者的魂魄严重受到的损伤,若是强行召唤死者的魂魄,恐怕他就没有再次转世投胎的机会了。 这种有损阴德的事情,元宁这个根正苗红的玄门弟子当然不会做。 和林涛还有老秦他们解释清楚之后,他们自然还是能够理解自己,玄学手段毕竟只是辅助,对案件抽丝剥茧,对每一个细节用心调查才是警察应该做的事情。 林涛看了一眼尸体,“那现在你们能判断出是生前烧死还是死后焚尸吗?” 大宝摇了摇头,“现在还没有办法确定,这个必须要等到解剖之后观察呼吸道和血液里的碳氧血红蛋白来确定。” 秦明听见大宝说话,忍不住阴阳怪气了起来,“喝醉了酒竟然还有功夫想案子的事情,你还真是敬业。” 大宝本来有些心虚,但是想了想刚才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现在是她的下班时间,她的上司可没办法管她下班去哪儿玩。 “本来也没有喝多少,刚坐了姐姐的跑车吹了一会儿冷风,很快就酒醒了。秦科长您放心,我的专业素质一向过硬,不会因为我的下班时间影响到我的工作的。” 秦明本来想接着刺大宝几句,但是他察觉到旁边元宁略带玩味地眼神,想了想还是乖乖闭嘴了。 回到解剖室,秦明和大宝他们通过检查得到结论:凶手焚烧应该是为了毁尸灭迹,能把尸体焚烧到这个程度应该有助燃剂。 秦明和大宝开始解剖尸体,把挛缩的尸体掰直后他们发现尸体表面大部分被烧毁,死前曾经被利器刺中胸腔,死因是一刀致命。 俩人的尸检工作很快就结束了,随后又将现场那些焚烧的灰烬进行筛选,找了网筛过滤,将那些灰烬中较大的块状物体都保留了下来。 秦明坐在椅子上,看着地板被铺了几张较厚的蓝色防护垫上被筛选出来的那些块状物体。 而元宁和秦明,他们俩都有一点洁癖,尤其是元宁,她本来就不喜欢做这些细致的活,刚才他也喝了点酒,现在也有些头晕。 林涛在那堆灰烬里发现了一个类似金属的薄片,物体很小,但还是被林涛给发现了,好像是个拉链。 第24章 法医秦明(二十四)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林涛拿起那个金属制成的不明物体一脸疑惑的看着秦明和大宝。 大宝小心的接过林涛手上的证物,和秦明一块儿看了一会儿。 “应该是个拉链,这上面写的应该是个品牌吧?” 大宝心细,她看见那铁片上面的几个字母,觉得有可以调查的地方。 林涛继续在那筐灰烬里又翻了一下,找了找,找到了一个白色的已经被烧变形的半截的白色卡。 “这有一张卡,只有这面能看见,写的……丰商…… p ?” 元宁拿过林涛手上的那半截白色卡片,丰商? “是银丰商厦吧,你们刚才说的那几个字母,我记得好像是个行李箱的牌子,我记得在银丰商厦的五楼还是六楼,确实是有这个牌子的。” 作为一名富n代,除了工作之外,元宁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shopping,银丰商厦算得上是本市高档的商场之一了,元宁有他们家最高档的那一级别银行卡。这个牌子的行李箱他们家也有几个,刚才在现场的时候,她看见行李箱上面的logo就觉得很是熟悉。 “还是我们家宝宝厉害,就看几个字母就知道是在哪儿买的,咱们可以去商场看一下,说不定那边的营业员之前见过来买箱子的死者。” 林涛是个宝宝吹,元宁说的所有话他都觉得是非常非常有道理的警世名言。 看着男朋友星星眼的样子,元宁略微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林涛的喜爱太过于直白,她喜欢这一份直白。 大宝补充道,“尸体腋窝下的皮肤完好,说明是新鲜尸体直接焚烧,而不是保存很久。根据死者腋窝下的衣服布料,内部衣料讲究,外部衣料却粗糙,很像医生穿的白大褂。” “既然 vip 卡还在箱子里,那有可能这张卡是在买箱子的时候顺手办的,有可能这个箱子刚买没多久?小姜,把银丰商厦 vip 卡的资料。” 林涛立刻打电话给相关民警,让他们去调查银丰商厦的vip信息。 在林涛打电话的时候,元宁顺便提了一嘴,“对了,要是他们不配合的话,你就告诉他们是元总发话的。” 秦明和大宝听到这话的表情一滞,“元总?!” 知道元宁是个富婆,没想到富成这个程度,林涛对于自己家宝宝的存款虽然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但是稍微也有一点概念,此刻倒显得没有这么惊讶。 元宁淡定的点了点头,“对啊,我是他们家的会员,也是他们家的股东,我有这家大厦家30%的股份。” 秦明和大宝难得眼神中看向林涛的时候带着羡慕的神情,这小子怎么命这么好,这是嫁入豪门的程度吧? 林涛嘚瑟的挺了挺胸膛,他们家宝宝就是这么优秀。 通过银丰大厦的vip信息,很快就找到了这张卡的主人。 死者身份确认,名叫李克华,开了一家私人诊所,银丰商厦的会员有他。他的诊所早晨还开着,下午两点钟就关门了,因为是中秋节,所以顾客没有在意。 得到这些信息之后,元宁他们立刻驱车去了死者的诊所,还没有进门的时候,大宝就闻到了消毒水和正骨水的味道。 进门观察,地上有一摊血迹,可以确定是案发现场。 林涛提出疑问,“这里距离抛尸地点十公里,为什么要选择这么远的地方抛尸呢?这就说明凶手有交通工具,并且对抛尸地点很熟悉,而远距离是为了隐藏尸源信息,可能是熟人作案。” 秦明观察着现场,血迹集中在椅子上,桌子上,还有周围的地面上,死者很可能是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突然被人捅了一刀。根据杂乱的喷射状血迹,判断死者死前有过剧烈挣扎的。 元宁还在现场找到一个疑似放过拉杆箱的地方,因为地上有长方形灰尘。 “拉杆箱应该之前就放在这个地方,开诊所,还用的起价值别人一个月工资的拉杆箱,死者的家境非常可观。” 秦明在衣架上死者的衣服中找到一张健身卡,通过元宁的辨认,了解到这张健身卡也是市里面一家高档健身房的连锁店,免费价格得有数10万那么高。 大宝注意到椅子下方有一个脚垫,被移动过,可能是死者遇害时踩掉的,凶手的鞋也很有可能在上面摩擦。 “这个脚垫为什么会在这呢?从灰尘分布的情况来看,它原本的位置应该在座椅下方。” 秦明发现到垃圾桶盖子是打开的,里面有带血的纱布,血量很清,可能凶手有轻伤,而且伪装受伤,实际上是为了杀人。 元宁拿起正骨水,又想到刚才秦明说的凶手可能受了轻伤,联想到了案发现场的情况。 “这里有正骨水……可是被用掉了一半,那就不是开给病人的,所以……死者很可能脚部受伤,脱了鞋是为了擦正骨水,然后放在脚垫上休息,而脚垫在椅子下方,然后在这个时候遇害了,在剧烈挣扎的过程中,把脚垫从椅子下方蹬到了这边。” 元宁的猜测很有道理,她的直觉是很多警察都不能比的。 元宁还发现就医记录上只有一条记录,凶手选择中秋节,是为了人少掩人耳目。 抽屉里,是死者笔记写的一封情书。 第25章 法医秦明(二十五) “思念也许未曾相见,热恋也许没有永远,心声把我们相连,衷肠互诉,同病相怜。” 元宁听见林涛读出来的情书内容,没忍住轻笑出了声。 “涛涛,这人的情书写的比你当时写的还烂。” 似乎是想到了自己追宝宝的时候孔雀开屏一样的骚包劲,林涛也难得的脸红了一瞬。 在回到池子餐厅吃饭的时候,大家讨论的话题还停留在那封情书上面。 大宝对林涛追求元宁姐姐的那段历史非常感兴趣,林涛在脸红了一瞬之后也很愿意和大宝还有秦明分享自己和宝宝甜蜜的爱情故事。 “拜托,你当时天天跟在我后面,我每天被你骚扰的不厌其烦,只有你才会觉得甜蜜吧?” 对于女朋友的控诉,林涛是一个字都没有听得进去,反正他现在已经抱得美人归了,这说明他的方式还是非常正确的,死缠烂打虽然稍微有点丢人,但是的确管用。 “行了行了,别再提这些丢人的事情了,接着说情书的事情吧”元宁不想再说上学的时候那些事儿,这是的确是她的黑历史,“我觉得吧,没准是首藏头诗呢,把自己喜欢的人写里边了。” 大宝在吃瓜这一方面永远站在一线,“但是写的这么苦情……应该不是写给自己老婆的。” “没错,李克华没有结婚而且一直单身,你们看这一句啊,从未触及你的笑脸,是不是他喜欢的姑娘得了癌症,去世了呀?” 元宁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还癌症,这小子怎么那么有想象力? “你是不是玛丽苏剧看多了呀?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少之又少好不好?” 大宝非常赞成,“就是就是,你赶紧先把韩剧模式给关了吧。” “那不是这样的话,那就是单相思了。诶,你们在看这一句,你不能走到我身边,我亦无法把握明天,唯有遵从命运差遣,这写的真的有言情小说那味儿了。” 林涛继续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大宝可是一点面子都不想给他。 “命运差遣?这又不是在古代。” 林涛笃定的说,“那就是三角恋,他喜欢上别人的女朋友,而且刚好这个别人他又认识,朋友妻不可欺啊,这死者道德品质有问题,不过爱情这件事儿呢,一切皆有可能不是?” 看着在旁边一直沉默的秦明,元宁的眼中一片调侃的神色。 “我说,为什么一聊到感情问题,我们的秦大法医就跟个吉祥物似的,老秦,不是我说,做男孩儿的还是要稍微主动一些,虽然不能像林涛那样没皮没脸,但起码得让人家姑娘知道你喜欢她吧?” 元宁话里有话,秦明听的明白,林涛也清楚,只有大宝还跟个二傻子一样。 看老秦接着沉默这一副死样子,林涛也忍不住调侃了两句。 “也是哈,爱情是属于鲜活的,不属于死尸的。” 元宁诚恳的点了点头,被阴阳怪气到的秦明在林涛夹起一块鱼肉准备往嘴里送的时候突然开口。 “你现在吃的这一块就是鱼的死尸。” 顿时,林涛就放下了那块送往嘴边的鱼肉,李大宝美滋滋的吃了一大块说道:“并不介意。” 大宝得意的摇了摇头,林涛继续往嘴里送,脸上也一脸无赖。 元宁夹了一块秋葵在林涛的碗里,“不许挑食,不仅要吃鱼的尸体,蔬菜的尸体你也得给我多吃一点。” 吃完饭,大家回到警局继续分析案情,确认现场有阻燃剂,不可能是汽车,而很可能是从摩托车取油的。 根据健身卡,林涛去健身房进行了调查,健身房老板确认李克华扭伤脚之后就没有再来,而他去健身房的时候,和一个女子曾经举止很亲密。 女子叫阮芳,是个有夫之妇,秦明想起那封情书,里面的确有芳字。 联想到昨天林涛天马行空一样的想象,秦明突然间觉得这个人很有嫌疑。 今天他们来的很巧,阮芳刚好今天就在健身房健身。 不得不说,作为死者的梦中情人,阮芳是有这个资本的。前凸后翘,肤白貌美,眉眼中带着一股媚意,整个人透露着一股人妻的诱惑力,看人的眼神像是带着小钩子一样。 第26章 法医秦明(二十六) “你好阮小姐,我们是警察,麻烦请配合一下我们的调查。” 阮芳的眼睛在林涛向她走来的时候明显一亮,林涛常年锻炼,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他留着短寸,穿着普通的黑t短裤,勾勒出一身硬朗而充满力量的肌肉轮廓,背沟深凹,倒叁角形的宽肩窄腰随着动作舒展,性张力简直拉满。 “我还以为你是心疼我跑太久了会累了,原来不是啊。” 阮芳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媚意,这样的吴侬软语在林涛听来跟催命符一样了,他被阮芳吓了一跳,立刻把走在他身后的元宁牵了出来。 “你给我好好说话,宝宝,你来问她,我害怕。” 在林涛做些动作的时候,阮芳才看见站在林涛身后的女警真容。 那女警五官如同混血儿般深邃,目测不会超过二十五岁,黑色的卷发像海藻一样披散在身后,脂粉未施的脸上白皙水嫩,两颊透出健康的粉色,看上去艳丽逼人。 通过她和那个男警官紧握的双手和他们俩之间都能拉丝的眼神,也不难看出来他们的关系。 元宁靠在跑步机旁边,看向阮芳的表情中无情无欲,让阮芳莫名有一种压迫感。 “说说你和李克华的关系吧。” 阮芳佯装淡定的样子,“哦~那个小男人啊,我们没有关系啊。” 元宁似笑非笑的看着阮芳,嘴还挺硬,也不知道李克华如果现在还活着,知道他心里面一直爱慕的女人说他们没有关系,不知道会不会因爱生恨呢。 “你们不是在健身房认识的吗?” “嗯”阮芳点点头,也没有矢口否认,大大方方承认了,继续说道:“我每天在这个健身房认识好多人呢,总不能这里面的每一个人我都记得他吧?” 如果事先林涛他们没有调查过阮芳的话,说不定真会被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瞒了过去。 “但是你家离这个健身房有九公里,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健身房健身呢?” “因为这个健身房的教练专业啊!” 元宁翻看着健身房的会员名单,低头随口说了一句: “是吗,我看是因为这里离李克华家比较近吧?” 阮芳略微有些惊慌,眼底流露出不自然的神色,“警察,你想多了,我们呢就是朋友关系,偶尔健完身出去吃吃饭、聊聊天、喝喝茶,我对他没有什么感觉的。” 放下手上的名单之后,元宁直视着阮芳的眼睛,她的眼神很有压迫感,让阮芳有一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吃饭、聊天、喝茶,阮小姐,您真会给自己找借口啊,是有人看到了你们一起出入健身房,但具体出去干什么?去了哪?谁又会知道呢?阮小姐既然你说你对他没有感觉,那么他对您呢?” “他对我……有,有好感吧……” 阮芳被元宁的笃定吓得方寸大乱,却仍然不忘记解释,“但是我已经拒绝他了。” “你为什么要拒绝他?” “因为他想要的太多了,同为女人,我想你应该了解吧?像这位警官这样漂亮的美人,身边应该也不止你男朋友一个追求者吧,男人看腻了,偶尔想要换一换口味,不过总不能让外面的野花直接取代家里面的家花的位置吧?” 阮芳说的理直气壮,林涛费了好大功夫才压下去自己想打架的冲动,他们家宝宝一心一意只喜欢自己,才不会在外面乱找那些野花野草。 “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元宁在袖子的遮掩下牵住了林涛的手,他的火气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嗯……我忘了,也挺久了吧。” 阮芳开始闪烁其词,她的心理防线已经快崩溃了。 “后来为什么又不见面了呢?” “因为他越界了。” “他越了什么界?” “如果只是作为朋友没关系,但是显然他想要的不止是这些。” “那你觉得他想要什么?” “你到底想问什么。” 问到这里,阮芳伪装成的端庄优雅的样子已经快支撑不住了,看见阮芳脸上的汗珠,元宁直接问出了她最想问的问题。 “你和李克华的关系应该不只是好感吧?据我们了解,李克华常开的酒店房间貌似离这里并不远。” “所以呢?”阮芳还在负隅顽抗,只是她现在心里已经默默知道了,这件事情恐怕是瞒不住了。 “所以林队,我们是不是应该调查一下酒店的监控录像呢?” “我觉得有这个必要”对于元宁的话,林涛当然是一百个配合,他们俩一唱一和,夫唱妇随的样子让后面的秦明和大宝看着都牙酸。 阮芳沉默了,她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狡辩的理由了。 警察将阮芳的丈夫带到询问室,对于警方的调查,阮芳的丈夫表现出十分配合的样子,大宝提取了武力学的唾液,进行dna比对。武力学在案发时间有不在场证据,正在开会,很多人可以证明。阮芳当时在购物,也有不在场证据。 “伍力学是阮芳的丈夫,今年三十五岁,名校毕业后子承父业,成为我市着名企业星月建筑集团的董事长。半个月前,星月集团以刚刚五年来的最高价格,购买了龙番市最贵的地块——赤焰路一号地,目前正忙于该项目的开发,到案接受调查之前,伍力学正参加该项目的董事会。” 大宝把阮芳的丈夫情况进行了详细的说明,看上去这个伍力学是一个各个方面都没有任何缺陷的好好先生。 案发现场的地毯上提取出了鸟食和煤渣,但武力学的生活环境中不存在这两种物质,dna结果也与现场血液不符合,警方只能放走武力学。 “你说,凶手会不会是阮芳呢?元宁刚才在询问她问题的时候,她一直在躲闪,一直想要隐藏她跟李克华通奸的事实,我们做一个假设,死者想要挑明和阮芳的亲密关系,而阮芳担心这会危及到她优越的物质生活,所以,她不得不杀了李克华。” 林涛一直觉得刚才的那个阮芳很有杀人的可能性,她满嘴的谎话,看上去就很有古怪的样子。 大宝不太赞成林涛的猜测,在她看来,杀人抛尸焚尸这一系列的动作难度不像是阮芳一个身娇体弱的弱女子能够完成的事情。 “阮芳确实很重视物质,但是这个并不能作为她杀人的证据,只是我不明白,李克华被焚尸除了情感动机以外还会有什么。” 林涛下意识的想要抽根烟,但是因为他的宝宝在这里不喜欢烟味,只能作罢。 “会不会是为了求财?” 秦明摇头,“如果只是单纯的为了求财的话,就没有必要焚尸了。” 元宁看见这几个人焦头烂额的样子,也被他们的情绪牵连到了。 “伍力学的公司也有我的一些股份,我和他还算是有过几面之缘,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和他单独见面再聊一聊。” 第27章 法医秦明(二十七) 元宁的话立刻被林涛反驳了,现在这个伍力学人员是危险人物,在没有完全排除他的嫌疑之前,林涛是断然不敢让他和自己的宝贝女朋友单独见面的。 虽然他知道他的宝宝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样娇弱,可是他总是对元宁有一层滤镜,而且他也不希望他的宝宝受到任何的伤害。 “不用,伍力学没有作案时间,再问估计也问不出来什么东西,我们还是换一个方向接着调查吧。” 第二天,大家决定分头行动,林涛和元宁决定再去一次案发现场,大宝和秦明去伍力学家里再调查一次。 再次回到死者的诊所,元宁发现诊所里有一个柜子上的药品很混乱,其他的地方却摆放整齐。 元宁把杂乱的药品摆好,发现盐酸美沙酮被盗,这是类似毒品的东西,林涛开始排查附近养鸟、烧蜂窝煤、受轻伤,吸毒的人。 林涛的刑侦学的不错,根据案件地图学,联系几家被盗盐酸美沙酮的诊所,以诊所为边界画圆,就可以确定凶手的居住范围,减少排查范围。 根据这些,林涛找到一个叫做陈彪的人,陈彪家里有鸟,有蜂窝煤,还有带血的纱布,门外还有摩托车,案件的线索都理清了,但是陈彪这个人却无故消失了,警察没有办法找到。 看着陈彪院子外面停着的那辆摩托车,林涛觉得这很有可能就是他运输死者尸体的工具。 “那摩托车是陈彪的吗?” “是的林队,我们调查过,陈彪这个家伙,几年前开车撞死过一个人,后来又因为逃逸被关了几年,那个摩托车确实是他的。” 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陈彪就是杀人凶手,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个陈彪不知道现在下落如何。 案子调查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非常明晰了,林涛搂着元宁上了车,已经在计划起了这起案子结束之后去宝宝家里见家长的事情了。 “这下咱们就理顺了吧,这家伙吸毒成瘾又没有钱,为了美沙酮假装去换药,然后趁李克华不备用刀捅死了他,再从这个诊所里找到箱子,把尸体装了起来,用摩托车把尸体运到了焚尸现场,最后从摩托车里取油,进行焚尸。” 元宁总觉得这个案子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不过她也不想扫林涛的兴,只不过是她的直觉罢了,又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何必说出来给人家平添烦恼呢? 另一边,秦明和大宝既然想调查伍力学,那么自然就逃不开他的妻子阮芳。 再次找到阮芳,阮芳很不情愿。秦明在阮芳家里观察,在厕所里对着一面小镜子若有所思,他发现阮芳家里的镜子都被遮住了,任何的反光物都没有。 阮芳强调自己和李克华的死没有关系,大宝拿出李克华的情书,阮芳看着默不作声,眼眶有些湿润。她对于李克华是有真感情的,毕竟李克华是那么真心的爱着她,这样真挚的情感很难不让人心动,比起她的丈夫而言,她和李克华见面的时间反而要多很多。 案件已经三天了却仍然没有什么进展,林涛他们被迫都要在警局加班,元宁作为编外人员本来是不用去趟这一趟浑水的,可是她实在是心疼她的亲亲男友,所以这几天晚上她都带着不少的补品来警局给林涛和大宝他们补充营养。 林涛一边吃着元宁给他准备的燕窝羹一边抱怨着这个案子。 “真是奇了怪了啊,陈彪这个人怎么就平白无故的消失了呢?协查、通报和通缉令已经发出去三天了,也没有跨省逃逸的迹象,本市的排查力度都这么大了但就是找不到这个人。” 元宁提议再次询问一下伍力学,她总感觉这个伍力学不太对劲,而且刚才大宝提到,阮芳办了签证去法国。 自己的情人刚刚去世,她不应该忙着伤心才对,怎么会还有心思去法国度假?这总元宁一种阮芳是在逃避什么的感觉。 又找到武力学,没有带眼镜的他都有些不认识林涛了,带上眼镜才记起来,这让林涛很是奇怪。 林涛问他关于自己妻子阮芳要去旅游的事情,武力学说自己知道,只不过手上有项目比较忙。秦明发现,武力学的办公室里也没有任何反光物,都被遮住了。武力学说自己和李克华的死完全没有关系,大宝要求再次提取武力学的dna,林涛疑惑地看着大宝,武力学却好像并不在意。 回到警局,林涛问大宝为什么要再提取一次nda? “你们不觉得奇怪么?我就是觉得这次见到的伍力学和上一次似乎不太一样,而且我提出要再做一次 dna 的时候他的反应很奇怪。” 这样说起来好像的确疑点重重,秦明来了兴致,问道:“那你说说看,哪里奇怪?” “我提出要再给他做一次 dna 的时候,但他的反应就像之前没有做过一样,尤其是他的牙齿变黄了,人的牙齿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颜色变化如此之大。” 第28章 法医秦明(二十八) 元宁也对大宝的猜测表示赞同,第一次询问伍力学的时候她不在现场,不能仔细观察一下他的面相,所以这次她特意站在审讯室门口,想要隔着玻璃看一看,只是结果让她有些讶然。 “我之前跟你们说过,我和这个伍力学有几面之缘,刚才我特意在门口等着,结果他出来的时候看见我并没有跟我打招呼,仿佛不认识我一样。” “所以,美人姐姐的意思是,也觉得这个伍力学的身份有问题。” 忙了一整天了,元宁窝在林涛的怀里不停地打着哈欠,眼皮也不停耷拉着。 “对,我和伍力学有些交集,我还是他的公司的大股东,按理来说他不可能认不出来我这个财神爷。最关键的一点是,我觉得他的面相很不对劲,应该在不久之前他做过整容手术,我觉得这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伍力学。” 林涛看见元宁困着这样心疼的不得了,要不是因为他太有职业道德了,现在都直接想带着宝宝下班了。 秦明看了一眼在林涛怀里像只小猫一样的元宁,她这样的长相,是有本事让人念念不忘的,这个伍力学绝对有问题。 “你的意思是,这个‘伍力学’其实不是伍力学,是有人整容成了他的样子。” 元宁点了点头,“我的确是这么怀疑的,具体的证据还要你们多费心去查一查,我如果记得没错的话,伍力学好像是有一个兄弟。我们不妨大胆猜测一下,如果这个兄弟就是陈彪,那么陈彪在龙番市人间蒸发就有了理由。他们本来就是亲生的兄弟,弟弟略微整容一下,就很可能会满天过海。当然,这些都是我的猜测罢了,你们查案子还是需要一些确凿的证据作为理论支持的。” 元宁和大宝抛出来了这个可能性之后,经过连夜调查和分析,终于所有的线索和证据都对上了。 公司里,没有带眼镜的伍力学看着资料,他看到警察来了就带起了眼镜,林涛要求武力学再去一次警局,伍力学若无其事的去了警局,这一切秦明早就料到,在证据确凿之前,武力学依旧有很大的侥幸心理。 毕竟,他们是亲生的兄弟,被装成自己亲哥哥的模样,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困难的事情。 审讯室里,伍力学若无其事的样子,什么都不说,准备离开。 林涛却拦了下来,说:“先别走了呀,李克华的案子可不止死了一个人。” 林涛拿出伍力学和阮芳恩爱的视频,拿出武力学打高尔夫的视频,拿出武力学在星月集团招标大会上的视频,武力学有些不耐烦。 林涛最后拿出一段视频,伍力学开着一辆车经过,又倒回来,下车,拿出钥匙按,他在找自己的家。怎么会有人连自己的家在哪里都找不到?更何况这是他住了数十年的地方。 伍力学看到这段视频终于开始恐慌了,林涛再拿出一个镜子,武力学有些害怕,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慌忙的把镜子扔了出去,他害怕看见,镜子里面的自己。 或者说,他害怕看见,镜子里面的哥哥。 大宝走了进来,对着伍力学开始说:“你的牙齿泛黄,是吸毒人员才会出现的状况,第一次做dna的时候,牙齿是正常的,第二次却开始发黑,即使吸毒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变黑。” 元宁在大宝的身后进来,她仔细的看着这个假的“伍力学”,他的气质和原来那个意气风发的伍总简直是天差地别。 “伍力学,好久不见。” 已经心理防线崩溃的伍力学在看见元宁的那一刻不免为她惊艳了一秒,看元宁熟稔的样子,应该是伍力学的故交。 假伍力学此刻对他的哥哥更加多了一些妒忌之心,哥哥什么都有了,即便是妻子出轨,他也还有这么样一个美到极致的红颜知己。 林涛看着伍力学看见自己的宝宝发愣的样子气的牙痒痒,这个杀人犯有病吧,盯着他老婆干嘛? “伍力学,别告诉我你连你公司里除了你自己之外最大的股东都不认识,陈彪,说实话吧,为什么要杀了你哥哥。” 陈彪开始苦笑,他缓慢的摘下眼镜,他本来就不近视,戴这么一个劳什子玩意儿也是难受。 看见陈彪放弃了抵抗,林涛的声音变得凌厉,“你哥哥伍力学的尸体在哪?” 陈彪笑着问:“你们说我杀了武力学,证据呢?” 秦明此刻也气愤的走进来,他已经找到了确凿的证据。 “你真以为我们没有证据就抓人?我带你去个地方。” 警察把陈彪带到星月楼盘的建筑工地,陈彪有些慌乱。 元宁看着眼前正在动工的地皮一阵唏嘘,原本她还准备在这里给自己再留一套房子的来着,可惜了,本来准备建设高级公寓,却突然改建普通住宅。 “伍力学是个商人,但据我们了解,星月楼盘本来要开发成高档别墅区的,但因为规划问题所以暂停了,但现在突然就要开发成普通住宅区,这块地皮很贵的,伍总,您不觉得浪费吗?” 这里以很高的价格投标成功,本来准备建设高级公寓,却突然改建普通住宅,这不合常理。 前段时间,作为股东的元宁突然间收到了股东会的电话,告知这块地皮没有经过股东会议就动工了,还问她知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看到现在,谜底已经出来了,这些浇筑的水泥下面就是抛尸地点。 在陈彪被带走之后,秦明看着工地上的水泥很是感慨。 “水泥是这个世界上最能藏污纳垢的东西,自从罗马人发明了水泥,它就同时承担起了建造与毁灭的双重使命。” 元宁微微颔首,“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趁着这些地桩浇灌水泥的工期把体偷偷丢在这儿了吧。” 陈彪的尸体现在已经被警方找到了,这个案子大概已经可以结了,“陈彪真的差点真的给我们出了一个难题,找不到尸体就没法验尸,这样一切证据就都荡然无存了。” 第29章 法医秦明(二十九) 在证据确凿之后,陈彪终于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当初,的确是伍力学找到了陈彪,表明自己可以给他一笔钱,条件是杀了李克华,但是不能伤害阮芳,因为他的面子比女人重要。如果阮芳和她的情夫同时被杀,伍力学被戴绿帽子的事情就瞒不住了,伍力学高傲了半辈子,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陈彪当时还揶揄他的哥哥,说除了脸,他们真不像兄弟。 其实早以前,陈彪就帮武力学顶过交通逃逸罪。 很多年前,伍力学开着自己的新车,因为太过于高兴,没有注意到路况,因为一个电话分神撞死了人。 陈彪当时也因为欠钱被人追债,是自己的父亲拿钱救了自己,但是条件就是父亲陈彪替哥哥武力学顶罪,因为他没有考上大学,又有打架斗殴的前科,而哥哥考上了名牌大学,将来是企业的接班人。 相比较而言,当然是陈彪这个做弟弟的更没有价值一些,没有价值的人就应该被牺牲。 父亲哀求着陈彪让他替这个家牺牲一下,甚至要跪下,在父亲的哀求之下,陈彪不得不同意。 他很失望,对自己失望,更对父亲失望。 父亲听到陈彪同意了,高兴地答应等陈彪七年之后从牢里出来,会把一半的财产分给他。 可是陈彪在牢里的时候,父亲却把公司都给了哥哥伍力学,而伍力学已经不认账,对陈彪为他顶罪也毫不感激,还威胁说自己可以去自首,那样就是兄弟两个人一起坐牢。 陈彪再也不愿意坐牢了,他很失望,也很害怕,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在回忆到过去的时候,陈彪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痛苦。 “我在那一刻才知道,原来我生下来就是被用来做比较的,就像一下子买了两辆一样的轿车,坏了的那辆就要被一点一点拆掉,当做另一辆的零件……” 比起听陈彪悲惨的过往,秦明更关注的是他的杀意是在什么时候就有的。 “你杀伍力学是蓄谋已久,还是临时起意?”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陈彪也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了。 “我按伍力学的要求,把那个给他带绿帽子的医生杀了,我没有想到自己会走到这一步,我没有想过自己会杀人,我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那个时候,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做已经烂掉的陈彪,一辈子背井离乡,隐姓埋名,要么干脆取代伍力学,把他夺走的,原本属于我的生活拿回来。” 元宁有一点好奇,关于阮芳,她竟然愿意和外人一起让自己的丈夫被顶替,元宁本来还以为,阮芳那么果断的和她的情人断开关系是因为她对丈夫还有真心。 “所以,你就和阮芳联手了是吗?” 说起阮芳,陈彪嘲讽的笑了笑,那个愚蠢又自私虚伪的女人,他只是随便说了几句话就让她心甘情愿的配合自己作戏。 “伍力学的横幅里面没有她的名字,他这么自私自利的人知道自己的妻子出轨之后,又怎么会还愿意把自己的钱分给这样的女人一份?我问她是要过衣食无忧的生活,还是要自由? 我告诉她,她也可以既过着现在的生活又拥有自由,就是我们俩,她和我,我们俩联手。” 这样的理由也的确符合阮芳的人设,她不想自己富太太的生活受到任何的伤害。 “可以说说你们是怎么样杀了伍力学的吗?” “我让阮芳给他下了安眠药,然后我用那把干掉李克华的刀插进了他的心脏,哼,现在我们互不相欠了,没想到我骗过了伍力学身边所有的人,却没能骗过你们。” 在最后,秦明告诉陈彪,他一直模仿自己哥哥的脸,是因为他想亲近哥哥。 在结束这个案子之后,元宁终于有空带着她的男朋友见家长了,林涛总是闹着想要一个名分,他们也谈了那么长时间的恋爱了,对于林涛,元宁还算满意。 不带他见家长,这小子还不知道要死缠烂打到什么时候。 林涛的父母元宁在刚刚和他谈恋爱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了,他的父母都是很和善的人,对自己也非常非常热情,林涛这个显眼包有时候粘人到让他爸妈都很无语,他们恨不得让林涛直接入赘到她家里算了,省的天天看着还来气。 “涛涛,我爸爸可能看上去会有一些严肃,待会如果他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话,你不要太放在心上,总归我是喜欢你的,他们的意见只能作为参考,并不能左右我的想法。” 元宁担心如果待会儿带林涛回家,爸妈的表情可能不会太好看,毕竟爸爸妈妈一直希望她可以找一个同是玄门中人。 好在她已经足够的优秀,优秀到家族的所有人都对她的择偶没有办法干涉。 林涛也知道他们家宝宝身份有多么的特殊,那是一个他从来没有接触到的世界,其实他在见宝宝的父母之前,已经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 元家老宅在深山之中,如果没有人引路的话,旁人是很难找到的,老宅看上去古朴巍峨,富贵无极,在元家门口,林涛深吸了好几口气,他额头上的冷汗都已经快擦不干净了。 “宝宝,叔叔阿姨如果不喜欢我的话,你也不会不要我的,对吗?” 看林涛这样的委屈巴巴的样子,元宁使劲的揉了揉他的脸,“好啦,我不是都告诉过你吗?只要我喜欢你就够了,爸爸妈妈之前就说了愿意让我带你回来,待会儿如果情况不对,你看我眼色行事。” 林涛在元宁的安慰之下稍微缓和了一些情绪,他和宝宝的家庭差距实在是很大,在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他想娶走人家的掌上明珠,当然是要受到一些责骂的。 第30章 法医秦明(三十) 元家的几位长辈已经跟他们家家主和未来的家主夫人多时了,除了元宁的父母和她的哥哥之外,其他人的表情都还算和善。 毕竟这是他们家家主的选择,家主喜欢这个小白脸警察,他们这些普通的元家人哪里有可以插嘴的机会。 家主父母不喜欢人家小白脸可以说,他们是血脉相连的关系,说两句也就算了,家主又不能把她的父母和哥哥怎么样。 可是他们是什么东西,别把家主得罪了,那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林涛进门之后被这样的阵仗吓了一跳,他当了那么多年的警察,也算得上见多识广,不过见女朋友家长这种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做。 “叔叔阿姨,伯伯婶婶们好!哥哥好!我是宁宁的男朋友林涛,一直没有机会来拜访你们,是我的不是,还请叔叔阿姨多多担待。” 沙发上,元家父母表情不善,元宁的哥哥元朗直接把老子“心情不好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在他们的宝贝女儿,宝贝妹妹的眼神威胁之下,他们才稍微缓和了一下神色。 “坐吧。” 看林涛还愣着,元宁直接拉着他坐在了爸妈对面的位置。 知道爸妈对林涛非常不满意,这次松口也是因为自己再三坚持的缘故,而且她已经坐上了家主之位,爸妈也害怕和她关系闹得太僵。 “我相信你估计也知道我们家族是做什么的,所以对于你的身份,你的工作我们都是很不认可的。这次愿意让你进门也是因为我们家宁宁实在喜欢你的原因,既然我们的宝贝女儿喜欢你,那我们这些做爸妈的也没有办法干涉什么,毕竟女儿高兴最要紧。” 元父看上去气度威仪,这是他常居上位者自带的压迫感,林涛听见他们家宝宝的爸爸愿意接纳他,也心下一喜。 妈妈是家里最温柔的一个,她也是对林涛意见最小的那一个。元宁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妈妈只希望她的宝贝女儿可以平安喜乐。家里不需要元宁去和高官子弟联姻,家里的威望不需要靠牺牲他们的宝贝女儿去成全。只要元宁喜欢,别说林涛只是一个小警察,就算他目不识丁,元家也会认下。 “我也知道你是做警察的,平时工作忙得很,我们家宁宁也有自己的事业要做,这些我们都能理解。不过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宁宁是家里的家主,家中大大是小小的事情都需要她来做主,日后家里面的家业也必然是要由宁宁的孩子或者她哥哥小朗的孩子继承的。小朗的婚事现在还没有个着落,若是日后他不准备有孩子的话,那……” 元母没有说完,但是林涛已经知道了未来岳母的未尽之意,在来之前他已经听宝宝说过了这件事了,对于孩子跟谁姓这种问题他是没什么意见的,他家里父母也都是开明的人,不会对孩子的姓氏有所干涉。 “阿姨的意思我都明白,阿姨放心,以后如果有幸和宁宁有了孩子,宁宁那样辛苦十月怀胎,那他(她)的姓氏我当然愿意交给宁宁做主。” 听到林涛再三保证,元家父母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一些,元家的其他人是不配对家主的婚姻大事有什么话说的,元朗害怕自己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被妹妹骂,所以也没有开口。 林涛有惊无险的过了元家父母这一关,见过家长之后,他就是宝宝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未婚夫了。 他在心中无数次描绘过自己和宝宝结婚的场景,现在这样的场景终于有朝一日可以变成现实了,在走出宝宝家大门的那一刻,林涛都觉得今天的遭遇简直如梦似幻。 “宝宝,要不然你亲我一下,不然我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元宁注意到,林涛从袖口露出的手略微蜷缩,指尖已经被掐得微微发红。 她轻轻的握住林涛的手,如他所愿在他的指尖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原本今天应该在家里面住一天才对,可是警局的事情实在是忙,而且她也担心林涛在她家里住的不习惯,所以也就没有同意爸妈的要求,反正不管是做大小姐的时候,还是做家族的时候,她都任性惯了。 “林涛,我很快就要成为你的新娘了,你高兴吗?” 林涛的心随着指尖温柔的触感颤动着,微小却击撞出无数的涟漪,到现在他才有了一些实感,他终于快要娶到他心心念念的姑娘了。 “我想,这或许是我这一生最值得高兴的事情,宝宝,我爱你。” 正常情况下,婚礼一般都要由男方来准备,林涛兴致勃勃的准备大干一场,可惜元宁实在是嫌弃他那种花红柳绿的审美,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礼,她可不想办的太难看。 而且,现实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因为秦明,出事了。 这次为了回去见元家的家长,林涛请了三四天的假,正好也陪着他的宝宝能够休息几天,谁知道一回到警局就听见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秦明涉嫌杀人,已经被拘留了。 “什么情况,秦明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林涛和元宁在接到大宝的电话之时都被吓了一跳,秦明这种人,怎么会涉及到杀人案? 电话那头的大宝都要急疯了,之前他们接到报警电话说是有一起入室杀人案件,偏偏这个时候林涛和元宁又在放假,秦明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她只能和别的警员一起出现场。 “那个死者的身份有些特殊,死者是当初秦明母亲的追求者,也是秦明的老师,他和秦明父亲的死有些关系。秦明一直在调查这件事情,还没有告诉过你们,我隐隐约约知道一些,但知道的也不清楚。” 秦明出了事情,元宁和林涛也顾不上休假了,立刻驱车去了警局。 林涛在情绪激动了一会之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元宁也立刻找到了在法医室的大宝,他们得知道案发现场的情况。 第31章 法医秦明(三十一) 这次的案子是一起屋内命案,死者罗钥是屋主,邻居报的案,案发现场没有撬锁的痕迹,所以很可能是熟人作案。 现场财物没有丢失,死者大量出血,大宝判断是大动脉被割伤导致。 尸体侧躺在地面,大宝翻过尸体,却没有发现大的创口,却流了很多血。而现场有很多打斗痕迹,却没有留下任何血手印和指纹,很奇怪。 有目击证人在现场看见过秦明出现,再加上秦明和死者之间的关系实在特殊,这就导致了秦明现在是案件的第一嫌疑人 大宝作为秦明的下属,这个案子她不能过多的参与,市局已经另派了法医来接手大宝的任务。 “宁宁姐姐,怎么办,上面的人不让我参与,可是我相信老秦他一定是无辜的,我们一定要帮老秦找出真相啊。” 看着大宝手足无措的样子,元宁也很是担忧,虽然和秦明认识的时间不长,这个人又有些毒舌腹黑,但是元宁相信,秦明绝对做不出违法犯罪的事情来,一定是有人刻意栽赃陷害。 “大宝,你放心,我一定会帮老秦查出真相的,不管是我还是林涛,我们都是秦明的好朋友,对了大宝,你已经对死者进行了尸检,死者的尸体上面有没有什么线索?” 大宝有些犹豫,死者尸体上的线索其实对秦明也很不利。 “有的,清洗完死者身上的血液后,我看见看到一个小伤口,应该是利器刺入导致,其他部位再没有伤口。死者心脏有一个很深的创口,应该是一把十厘米左右的十分锋利的细小单刃刀。” 看大宝的声音越来越小,元宁不知道,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大宝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继续说道:“凶手很谨慎,从作案手法看,很可能是学医的人。我所有锋利的刀片都试过的,却还是与伤口创面不服,但是最后试到解剖刀,却是吻合的……” 在来之前,元宁就了解了一些关于秦明父亲的事情,秦明父亲秦颂也是一名法医,二十年前他因为渎职自杀,秦明一直对此深表怀疑,而罗钥很可能就是杀死秦颂的凶手。 “你先不要着急,我反而倒是觉得很可能也是凶手利用我们的侦查手段误导我们,像秦明这样一个有经验的法医,怎么会用解剖工具这样的证据来指向自己呢?” 安抚好了大宝之后,元宁和林涛一起去了现场,现在离案发没有过多长时间,元宁怀疑罗钥的灵魂应该还在案发现场徘徊,如果能见到他的灵魂,说不定能够得知一些关于凶手的线索。 上车之后,元宁来得及问林涛关于秦明的现状。 说到这个,林涛也是十分头疼,警察找到秦明时,秦明在家头上有个伤口导致秦明晕厥了很久。刚刚醒来的秦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强行带走后,警察在秦明家开始找寻证据,一把解剖刀,还有一串人体的臼齿被找到。 这些证据还有死者身上的伤口以及目击证人的证言都把所有的线索指向秦明身上,现在他可以说是百口莫辩,没有秦明这个天才法医和大宝这个顶级辅助,案件的调查也会有些困难。 看出了林涛的担忧,元宁握住林涛的右手,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满是担忧。 “涛涛,你不要担心,老秦一定会没事的,还有我呢,就算在现场看不见罗钥的灵魂,我也有一百个法子让警方放了老秦。” 元宁的安抚让林涛心中一暖,他当然知道宝宝和秦明认识并没有多长时间,她对秦明的信任大多建立在自己这个男朋友的身上。 此刻,在审讯室中,局长正在亲自审问秦明。 秦明现在终于反应过来了自己的处境,他紧抿着唇,双目都开始渐渐赤红,目色渗着寒意,原本清冷气质倏然变得颓唐无助了起来。 “不管您相不相信,我还没有见到罗钥,就被打昏了。” 局长其实对秦明也是很是信任的,秦明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人,这个人很有才华,虽然平时有些自负清高,但是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罗钥和你父亲的事情,你应该都清楚了吧?” 秦明微微颔首,“我收到检举信,并且已经确定罗钥就是杀人凶手,只不过我还没有来得及找他对质,我就已经被人打晕过去了。” 局长又拿出一串臼齿,根据dna比对,臼齿不是一个人的,而且都是受害者的。 秦明看见那一串臼齿之后眼中闪过几分惊讶,“臼齿不是我的,这一切都是有人陷害,一个精心策划的陷害,他们用我父亲秦颂的死引导我一步一步进入他们的圈套。” 局长看秦明这边也问不出什么,也就作罢了,审讯室外,大宝看着玻璃里面的秦明很是担忧。 因为担心秦明,林涛很快就驱车带着元宁到了案发现场。 到了现场之后元宁松了一口气,还好她来的不算晚,罗钥的灵魂还没有消失。 她看着林涛点了点头,林涛明白了宝宝的意思也心下稍安,好在现在案发现场只有他们两个人,宝宝可以安心的招魂询问。 刚刚去世的人灵魂会一直徘徊在他死去之地,此刻的罗钥就是如此,显然他应该在不久之前才意识到自己的死亡。 元宁在罗钥的灵魂上输入了几缕灵气,好让罗钥可以在清醒的情况下回答她的问题。 “罗钥。” 罗钥听见有人在唤他的名字也很是惊讶,竟然有人能够看见灵魂,他生前也曾经也是一名德高望重的医学教授,知道世界上还有许多未知之物。再加上他的确现在已经成为了灵魂,所以他对于这些超自然的事情接受能力良好。 “你可以看见我?” 元宁点了点头,“或许你可能听说过我的家族,玄门元家,这次我过来是为了帮我的朋友洗清冤屈,如果你愿意配合的话,我可以帮助你的灵魂早日投胎转世。” 第32章 法医秦明(三十二) 罗钥本来就自觉对不起他的得意门生秦明,如今听元宁说了秦明因为自己的死而深陷囹圄也很是自责,他深爱秦明的母亲,当年也为此做了错事,如今竟然又间接害了秦明。 “小秦是个好孩子,我的死和他没有关系,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大多已经不大记得清楚了,只记得是一个身量中等的青年男子突然间闯入了我的家中,用手术刀捅入了我的心脏。是我对不住小秦,这位小姐,您竟然有这样的通天之能,也请您救一救他吧。” 对于罗钥这个杀了秦明生父的凶手,元宁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 “秦明是我的朋友,我自然是会帮他洗脱冤屈的,不过罗老师,当了秦明那么多年的老师,看见他这样的濡慕你,每每看见秦明的眼睛时,你会不会曾经有一刻的后悔杀了秦颂?” 罗钥的心情肉眼可见的低沉了下来,就连在一旁看不见他的林涛都感受到了空气中骤然变冷的温度。 元宁眼见从罗钥这里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罗钥不认识那个凶手是谁,只能提供个大概的样子,不过好歹是知道了秦明真的是无辜的,这一趟也没算白来。 她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既然答应了帮罗钥转世,元宁就不会食言。 不过他到了地府之后,要因为他曾经犯下的杀猎受到怎么样的惩罚就不在元宁的关心范围之内了。 元宁又跟林涛复述了一遍罗钥的话,林涛本来就相信他的好兄弟不会做出杀人这种事情,这下子更加坚定了决心要还秦明清白。 元宁仔细的观察着现场的痕迹,看能不能发现一些遗留的线索,她走向窗台,拉动窗帘,却看到几片掉下来的叶子,其中一片叶子上还有血迹。 元宁这边从罗钥那里得到的线索是凶手是个和秦明身量年纪都差不多青年男子,罗钥并不能准确的描述凶手的样貌,只是说凶手长得并不出挑,只是普通人的长相罢了。 林涛发现死者家中有柳氮磺吡啶肠溶片,是一种止疼药。但是根据罗钥的病理报告显示,罗钥有肝病,不能吃这个药,很可能是凶手留下的,所以要先从罗钥的仇家算起。 大宝在从元宁那里得知凶手大概的身高和长相之后也很是无措,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调查起来很难下手,只能从死者身边的人开始一一排查。 根据排查,罗钥的侄子罗敬被列为了犯罪嫌疑人,因为他曾经公开扬言要杀罗钥,而且罗钥没有儿女,一旦罗钥死了,他的所有财产都会归侄子罗敬。 林涛元宁和大宝是在一个机器加工厂找到罗敬的,他的态度很是嚣张,甚至怀疑林涛他们不是警察,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向元宁时还带着让人恶心的情欲。 好几天不眠不休,林涛本来就心里面着急,如今看见一个犯罪嫌疑人对他都未婚妻还眼睛不规矩更是来气。他一抬手就把罗敬给按住了,罗敬的两条胳膊被林涛按在身后,他丝毫动弹不得, “你最好管好你的眼睛,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看着稍微老实了一些的罗敬,元宁开始问了他是否知道罗钥的事情。 “听说三天前你跟罗钥发生了争执,而且扬言要杀了他对吗?” 罗敬很是愤愤不平,但是碍于林涛,他也只能老实回答问题。 “我扬言要杀的人多了去了,我总不能把他们每一个都真杀了吧?” 大宝很是认真的看着罗敬的眼睛,“但你知道他真的死了吗?” 罗敬看上去很是惊讶的样子,他这样茫然不知的表情很难装出来,他直言自己并不知道这件事。 大宝顺势去检查着罗敬的身体肌肉状况,她发现患有强制性脊柱炎,身上虽然有止疼药,但是这样的力气无法造成死者身上的一刀致命的伤口,根据案发现场的情况,她推测凶手应该是一个力气很大的人。 现在所有的线索都对秦明非常不利,元宁想起来她在现场发现的那一片带有血液的叶子。 “对了大宝,这是我们在现场发现的东西,你去做一下血液检测,看看是不是凶手的dna。” 检测室外,林涛和大宝焦急等待着血样检测结果,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根据检测,血液样本dna和秦明的dna完全一致。 对于这个结果,元宁他们三人都感觉非常的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 大宝发出一声惊呼,这检验结果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罗钥之前已经有过供词,凶手绝对不可能是秦明,可是他的dna样本却留在案发现场,这样的结果让她有些后背发凉。凶手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思细腻,想要置秦明于死地,甚至连这么细节的证据都已经准备好了等待让人发现。 可是这些dna样本到底是从何而来?根据秦明所说,秦明当时并没有出现在案发现场。 元宁突然间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大宝,人的dna是会改变的,对吗?” 大宝略微思考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之前有一个案子就是这样,犯罪嫌疑人因为曾经做过骨髓移植而改变了dna。 林涛灵光一闪,“我记得秦明前些年跟我说过,他捐献过造血干细胞。” “所以,现场遗留的dna很可能是接受过秦明造血干细胞移植的人。” 元宁他们在得到这个结论之后,立刻按照这个新的方向进行了调查,林涛元宁和大宝去附近的所有可以做造血干细胞移植手术的医院寻找证据。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在最后一家医院找到了一个秦明曾经的捐献者——张超。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凶手纵然机关算尽,但是还是留下了线索。而且当年接受秦明的骨髓移植时,手术情况表那里,主治医师一栏是空的,更加说明有问题。 元宁看了这个张超的照片,他的面相告诉元宁,这就是凶手。 而且这个张超的长相和当初罗钥描述的凶手长相十分相似,他的确和秦明在背影上很像,难怪目击证人把他错认成了秦明,这恐怕也是凶手计划中的一环。 第33章 法医秦明(三十三) 林涛现在已经去抓捕张超的路上了,只要把张超成功的捉捕归案,再重新验一下他的dna和现场发现的dna,真相就能大白,秦明也可以平安的被放出来。 事情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是元宁就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总感觉这一场针对秦明的局中局没有就此罢休。 这个幕后真凶花了这么长的时间费尽心思把秦明拉入群中,想要诬陷他,这到底是多么深的仇怨才能让他有这样的手笔。 元宁虽然和秦明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但是也知道他这个人最多也就是嘴贱了些,其实他的内心还是非常正义的,按照常理来说,秦明不可能会有这样有深仇大恨的仇人。 到底是什么人这样机关算尽也要置秦明于死地吗呢? 而此刻林涛他们已经把张超的家翻了个底朝天,犯罪嫌疑人的家里没有找到人,却找到一把解剖刀。 林涛突然听到动静,看见窗台那里一个男子正准备逃跑,林涛赶忙追上,追了很远终于追到了他,这人正是正在逃跑的张超。 他的消息倒是灵通,一察觉到了有警察的警笛声之后就立刻跑走了,好在林涛眼疾手快,这才没有让张超成功逃脱。 张超被抓回局里,案件真相大白,秦明也可以被释放了,三人不约而同的在看守所门口等着秦明出来。 在秦明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那一刻,大宝和林涛都有些红了眼眶,元宁也颇有感慨。 这一遭下来,秦明原本整洁的西装上面都沾染了一些灰尘,那些衣服上的褶皱出现在秦明的身上让元宁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在大家的眼里,好像处女座的完美主义者秦明应该永远都是高冷范儿的高岭之花,他不应该和狼狈这种词挂钩的才对。 秦明慢步走到三人面前轻咳了一声,“我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的人,但是我觉得这次还是要谢谢你们。” 大宝看见平安无事的秦明很高兴,这一次秦明进去了几天,她才意识到自己多在乎秦明的安危,不管这种感情是因为爱情还是友情,总归她可以确定,秦明在她的心里有非常非常重的分量。 林涛坏笑了一声,调侃着秦明,“每次都是你把别人送进去,这一次是你自己进去,感觉怎么样啊?” 林涛不愧是金毛属性,他这一开口,刚才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那一点悲伤的气氛立刻消失的云消雾散。 看在这次林涛在还自己清白这件事上出力颇多,秦明也没有对林涛散发他的毒舌属性,索性就当没看见他就是了。 大宝现在最是心疼秦明的时候,她没好气的对着林涛翻了个白眼,把他推到元宁旁边。 “诶,林涛,不是我说你,你看你这人,一上来就把天给聊崩了。” 元宁从车上拿下来了一袋从家里带过来的点心,他们家的厨师那可是御厨的后人,外面可是千金难求一道菜。 “喏,本来准备回来就给你的,谁知道隔了这么久,这可是我从林涛那里虎口夺食抢下来的。” 几人又说了几句关心秦明的话之后,秦明才切入正题。 “一会儿回局里我想见一下这个张超,毕竟所有的臼齿案都跟他有关,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你们去吧,我就先回家了。” 大宝的眼神有些黯淡,也不知道局长什么时候才能让她回来,秦明现在是出来了,她的处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呢。 秦明听到这有些疑惑,“你是这个案子的主法医,你怎么不去呢?” 大宝有些不好意思解释,她平时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其实也不是很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背地里面的付出。 林涛是没有这个顾虑的,在他看来大宝这么讲义气,帮老秦做了这么多事儿,理所应当应该让老秦知道才是。 “对了,大宝因为违反局里的规定,被暂时停职了。” 秦明很是惊讶,和大宝共事这段时间他也知道大宝看上去虽然跳脱了些,但是做事情实在是妥贴稳重,怎么会突然间被暂时停职了? “你为什么被停职,是为了我的事情吗?” 大宝刚想狡辩几句,元宁就先她一步开口了,“因为大宝在休假期间私自到案发现场进行调查,老秦,这次的事情大宝真的是尽心尽力,要不是因为她心细,我们根本没有办法这么快把你救出来。” 元宁早就看出来这两个人之间有些端倪,但是这两个人一个真傻一个装傻,都是闷葫芦,还不如让她推这两个人一把。 秦明肉眼可见的变得慌乱起来,这件事本就因他而起,结果竟然连累了大宝。 “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会亲自去跟局长解释这件事的,大宝……多谢……” 大宝的脸色微红,还装作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没事儿,我正好回家休息休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平时跟你一起干活那么辛苦,我正好回去我也得好好享受享受生活。而且我觉得还是林涛和宁宁姐比较辛苦,我其实也没有真的帮上什么忙,我呢正好趁这个机会回去休息休息,没准相亲就成功了呢,嘿嘿嘿,祝福我吧。” 听大宝竟然又提到相亲这件事,元宁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大宝这孩子是真不开窍,秦明也是真嘴硬。 秦明在听见大宝说她又要相亲的时候也有些神情不自然,可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实在是想搞清楚为什么张超一定要陷害自己置自己于死地不可。 而且,之前那么多解案子的受害人都丢了一颗小臼齿,那些案子又和这个张超到底有什么关系? 看起来好像这些案子都已经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但是秦明总感觉有更深的旋涡在等着他。 第34章 法医秦明(三十四) 其实大宝被停职查看这件事情,元宁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她在警局里面是有些特权在的,这段时间她为警局爆破了不少大案子,警局上上下下都欠了他不少人情。 用这些人情和元家家主的一个承诺换一个小法医的处分解除,市局那边当然就很快答应了,更何况大宝这件事也没有怎么太违纪,到底她的出发点还是好的。 元宁之前一直没有跟大宝说,也是想着在秦明面前让大宝表示出来自己对他的一些特殊,也正好趁这个机会给大宝放几天假,她这段时间一直绷着心里的那根弦,现在秦明平安无事了,她也可以终于松下一口气了。 而且,她最近看大宝的面相不对,大宝的人生本来应该是平安顺遂的,但是最近几天她的脸上突然升起一道横纹。虽然不是太清晰,但是对于元宁来说并不难发现。 这意味着大宝最近有灾祸临头,即便这灾祸不会致命,也难保不会让大宝受些委屈,元宁总不能一天24小时的大宝拴在自己的身边。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大宝好好的在家待着,元宁想着,足不出户总不能出什么问题吧? 元宁想让秦明心中这份愧疚再停留的久一些,所以在让大宝自己开车回家之后,她才偷偷的给大宝发了信息,说清楚她的处分的问题。 大宝在知道自己没什么事之后当然是高兴的,元宁姐姐说让她不着急回警局,上面给她放了几天的假,反正现在秦明已经平安无事了,大宝也乐得平白无故多几天的假期。 审讯室里,张涛对所有人都视若空气,只有一个要求,说他想要见秦明。 秦明也正有此意,他见到张超,两个人对峙,张超的气势竟然在秦明面前也没有落得下风,他看着秦明,嘴角还带着挑衅的笑意,好像早就已经预知到了今天的结局一样。 “你的同伙是谁?” 老秦一上来就开门见山,张超眉头一挑,一副无赖的样子。 “哪有什么同伙?罗钥是我杀的,是我一个人做的这件事,一人做事一人当。” 秦明将文件夹推到一边,神情专注的看着张超,他双手撑在桌子,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早晚会查出来,这跟你承认不承认没什么关系。” 这两天林涛也累坏了,元宁看他眼下的乌青就心疼的厉害,所以这次询问,是她和秦明一起进行的,她的声音自带一种引诱感,让人不由自主的信服。 “你的个人经历告诉我,你的专业知识根本不足以完成这样的作案,你跟秦明毫无关系,跟罗钥之间更没有关系,甚至在某种层面上来讲,秦明他救了你的性命,如果没有同伙的话你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秦明和元宁想到一块儿去了,“这个同伙不光教唆你杀人,他连怎么杀人都告诉你甚至教给你了吧?否则以你的专业知识和经验,你根本做不到一刀毙命。” 张超本来对跟秦明进来的这个姑娘没什么好脸色,元宁虽然美丽,但是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这样不存在于人间的美色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元宁一开口,她竟然不由自主的想要回答刚才她问的问题,张超是一个非常警惕的人,他感觉到眼前的这个美貌女子可能并不是普通人,所以直接把眼睛转向了秦明那边,咬着舌尖强迫自己不被迷惑。 “秦明,如果真的有同伙那也是你,秦明你别忘了,咱们两个人身上可流的是同样的血。” 秦明被张超的话激怒了,他那张常年冷着的脸上浮现出了愤怒的神色。 “那我为我的血感到恶心,你以为你很厉害,你只不过是个傀儡! ” 出了警局之后秦明的脸色还是很难看,林涛虽然知道自己兄弟心情不怎么明朗,可是他最近也有不少的事情要忙,所以也不能陪在秦明左右。 他们的婚礼定在三个月之后,岳母岳母那边好不容易才点了头,即便婚礼的诸多事宜不用他亲自操心,但他也得好好盯着,以表现出自己对宝宝的重视不是? 秦明在林涛和大宝离开之后感觉到有一些孤寂,想着正好最近大宝没什么事情,不如约她一块儿出去吃个饭。 他在心里暗示自己只是吃个饭,顺便多谢大宝在自己的事情上为自己出的力。 大宝安全回到家里,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之间听见秦明打来电话说要一起吃饭,大宝虽然有些困,但是还是答应了秦明。 车上,元宁在副驾驶上吹着风,难得他们也有这样闲暇安逸的时候。 “涛涛,你说秦明和大宝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呀?我当初一看见他们俩就看见了他们之间的姻缘线,本来以为很快就能修成正果,结果他们俩兜兜转转到现在竟然都没有一个人发现自己喜欢对方。” 林涛耸了耸肩,要是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按照老秦和大宝的进度,估计等他和宝宝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他们俩都没有表白。 “你也不是不知道老秦那个傲娇又高冷的性子,他怎么可能主动说自己喜欢谁?大宝又是个傻的,估计就算发现了自己对秦明感情不一般也不会真的当一回事。要我说,这人还是得张嘴,想当年我一看见宝宝你就泥足深陷,一见钟情,第二天我就去你们学校堵你了。” 看林涛这洋洋得意的样子,元宁很是无语,一想到当初这小子对自己死缠烂打的样子她就觉得当初真是脑子进了水才答应了他。 “差不多行了啊,没见过像你这么会拉踩的,我最近心跳的总是特别快,尤其是在看见大宝的时候,我总感觉秦明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可是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咱们最近一定要每天都和大宝和秦明保持联系,我的预感很少会有错,希望这次只是我杞人忧天吧。” 第35章 法医秦明(三十五) 而元宁不知道的是,大宝在去池子厨房餐厅的路上被打了一棍晕倒,当她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一个水箱里面了。 此刻的元宁已经和林涛回了他们的新家,为了方便林涛工作,元宁特意在林涛工作的警局附近买了一栋小洋楼。林涛一开始吃软饭还有些不习惯,但是当他发现自己奋斗一辈子所得也不过是他们家宝宝一天的收入之后也就躺平了,他还是在家做个肤白貌美的小娇夫算了。 元宁想着,林涛刚好一直想要养一只狗,这个小洋楼虽然价格贵了些,但是有一个很大的法式小花园,正好可以拿来给狗狗撒欢。 “宝宝,你说我们是养一只伯恩山还是金毛啊?” 林涛枕在元宁的大腿上玩着她的头发,手不自觉的在元宁的腰上摩挲。 元宁对于林涛不太规矩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别的反应,反正这小子只要一在家有时间就跟小狗一样在她身上标记。 “宝宝,我们家里面已经有一只金毛了,再养一只金毛的话我担心你们会打架,还是养伯恩山吧。” 林涛对老婆对他的狗塑行为接受良好,“那会不会家里面有了新的小狗,老婆就不喜欢我了?” 元宁低头轻轻吻了林涛的额头,虽然说林涛有些幼稚,但是她最爱的就是他这样幼稚又天真的样子,赤子心性,实在难得。 “不会,你是我爱的宝宝。” 林涛满意的在元宁的怀里蹭了蹭,元宁身上淡淡的馨香让他十分安心。 他们到家的时刻也是巧,洗完澡之后不久外面就狂风大作,暴雨倾盆,外面的雨声给温馨的小家更增添了一份暧昧的气氛。 林涛在床上看见美人出浴的样子没忍住吹了下口哨,元宁在林涛直白的眼神下红了耳朵,林涛的眼睛在触碰到那片红色之后喉结一滚,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吞咽唾沫的声音。 他又不是柳下惠,他可是有名分的未婚夫,这要是他还能忍得了,那他还真的就不算个男人了。 林涛拉着元宁的手,将她拉入床上,他呼出的热气扑到元宁脸上,殷红薄唇在她的身上游离,正当他轻手轻脚地扯下元宁左侧的睡袍准备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时候,不合时宜的电话铃声响起了。 林涛脸色一黑,元宁也没有忍住笑出了声。 “好啦,去接电话吧宝宝。” 林涛不满地嘟囔着:“他(她)最好是真的有什么事儿,不然我一定跟他(她)没完。” 作为警察,即便不在上班的时间,林涛也要时刻保持联系,以防有有突发情况需要他这个刑警队长第一时间到达案发现场,所以因为个人的情欲而不接电话这种事情在林涛的身上是不会发生的。 元宁拢了拢头发坐了起来,她随手拿起自己在床头充电的手机,按理说今天大宝不要上班,那孩子肯定是一天恨不得给自己发八百条语音条的,结果她今天一天了都没收到大宝的信息, 元宁正想着给大宝发个信息问她在干嘛,手机还没有拿稳,就被林涛的一声“什么?大宝被绑架了!”给吓了一跳。 电话另一头的正是秦明,他本来已经到了餐厅,而且还等了大宝有一会了,可是大宝迟迟未到。 大宝是个守时的人,除了第一次出案发现场迟到之外她从来没有迟到早退过,秦明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打通了大宝的电话,但是电话里面传来的却不是大宝的声音,而是一个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女子声音。 “秦科长,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从监狱里出来了,不要挂电话,也不要惊动任何人,李大宝现在在我手上,要想救她,你一个人过来。” 等林涛和元宁下楼的时候,秦明也刚到,他看上去颓废的样子,其实按照他这样谨慎的性格,他一定会按照那个女人说的一个人孤身前往去救大宝出来。 可是元宁的能力有多逆天他是知道的,如果有元宁帮忙,一定会事半功倍。 “来不及跟你们解释了,快上车,你们俩躲在车后面,不要被人发现。” 元宁和林涛也没有多问,上车之后就在后座蹲下。 秦明一边开车一边和他们俩说现在的情况。 “四年前我办过一个案子,那个案子的犯人叫水良,你还记得池子餐厅的那个老板娘吗?她就是水良的妻子,她觉得她老公是无辜的,觉得警察在他婚礼当天带走了她的老公,还间接气死了她的父亲,就是因为我的原因。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折服在我的身边,就是为了企图有一天报复回来。” 元宁神情凝重,她早就觉得大宝最近的运势有些不对,果然千防万防还是没有躲过这一遭。 “怪不得,你们还记不记得那次池子?因为给秦明做的咖啡不新鲜所以重新换了一杯咖啡,那个杯子上一定有老秦的唾液和指纹,怪不得现场会有老秦的指纹。” 秦明紧紧抿着唇,他在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池子刚才发来视频,大宝被关在一个水箱里,依据水流的速度还有一个小时水就会淹没大宝的鼻子,现在只剩20分钟的时间了。我看见视频里有光,应该就是在灯塔,元宁,求求你,帮我救救她……” 元宁是真的挺喜欢大宝这个小姑娘的,她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大宝出事。 “你放心,有我在,我一定会让大宝平平安安的回家。既然池子说不让旁人跟你一块儿过去,待会儿你走在前面,我在后面悄悄跟着,我有敛息符,池子没有办法看见了。涛涛,你待会儿在车里面接应我们。” 林涛一听老婆去救人还不带他立刻反驳:“不行!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孤身犯险?” 元宁知道林涛这是担心自己,“宝宝,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吗?我是元宁历任家主中最年轻的那一个,即便是只论武力,恐怕你也打不过我,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第36章 法医秦明(三十六) 纵然有些不情不愿,但是宝宝说的的确有道理,林涛知道他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无理取闹,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老秦和宝宝消失在他的视线中,自己总是盯紧了灯塔的位置,准备随时进去接应。 水箱里的大宝只有微弱的意识,迷迷糊糊间她看见,身边的一个女子正在拿针头取药,转身,大宝认出这是池子厨房餐厅的老板娘。大宝意识到,一直在陷害秦明的就是她。 池子威胁大宝,让她打电话让秦明来救她,大宝拒绝了池子,池子将药注射到大宝身体里,大宝再一次晕了过去。 等秦明赶到的时候,大宝已经在水箱里失去了意识,水箱里的水已经没过了她的大腿,这样的情景让他几乎崩溃。 池子还是那一张秦明和元宁都熟悉的脸,只是如今,她原本随和的神情被癫狂和绝望所取代,她看向秦明的眼睛中充满的仇恨。 “你来了。” 就在池子和秦明对峙的时候,身上贴了敛息符的元宁悄悄的绕到了池子的身后,她一边观察着大宝的情况一边等待着将池子一击击中的机会。 在池子对着秦明说完她当年的遭遇和这些年的忍辱负重之后,她拿出了一把枪指着秦明。 秦明无法理解池子的行为,当初那个案子可以说是证据确凿,水良甚至连抵赖的空间都没有,尸检也好,抓住罪犯也好,这都是他作为警察应尽的职责。 “我只是做了我职责让我做的事,从来没有想过破坏你的家庭和幸福。你的幸福本来就是一个虚妄的幻觉,水良是一个强奸杀人犯,五个受害者的身上都有他的nda。真相不会因为观察者存在而改变,你可以否认水良是一个杀人犯,但是受害者的家属不能否认,每一个死者都摆向我的面前,我可以否认吗?” 池子完全没有听进去秦明的话,她现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池子的情绪几近崩溃,她用枪指着秦明说道:“我不要听你给我讲的这些大道理,就是因为你,把我逼成了这样,把我逼成了一个魔鬼,我只知道我本来应该光明美好的未来和幸福的家庭都是因为你没有了!” 她看向秦明的眼神充满了恨意,“哈哈哈哈,我告诉你,我根本就不在乎真相,我不管他对别人怎么样,他仍旧是那个我最爱的人,而你,却毁了这一切!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你办了这么多案子,立了很多大功啊?那你知不知道,你立的这些功,都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现在你感受一下这种痛苦,好受吗?啊?” 就在池子准备开枪的那一瞬,元宁用力甩出一片在地上捡起的枯叶击落了池子手上的枪。 池子不可置信的望着元宁的方向,元宁现在也没有隐瞒自己身影的必要了,她撕下身上的符咒,像是凭空出现一样。 这样的鬼魅手段让池子不寒而栗,不过,她也不算输了,能带着秦明喜欢的人去死,她也不亏。 元宁看见池子脸上诡异的笑容觉得情况不对,她立刻冲到池子面前用手铐铐住了她,以防这个毒辣的女人还有下一步的手段。 “你以为你们赢了是不是?开这两个水箱唯一的钥匙在我的肚子里,秦明,你可以去旁边的桌子上拿那个手术刀把我的肚子剖开然后救出李大宝,可是那个时候你就是一个杀人犯了。从人人敬仰的法医变成杀人犯,这种感觉应该很不错吧?” 池子刺耳的笑声让元宁听着很不舒服,她一巴掌扇在了池子的脸上。 “闭嘴。” 那冷冰冰的两个字像是带着咒语一样让池子无法开口,她惊悚的盯着眼前这个之前她从来没有放在眼里过的特别顾问,这种非人般的手段实在是让人胆寒。 此时,在水箱旁边用尽了办法都没有打开水箱的秦明无助的瘫坐了地上。 元宁看着秦明那儿还没有把大宝救出来,她估摸了一下玻璃的厚度,略微思考了几秒就推开秦明一拳锤在了玻璃上。 霎时,厚重的玻璃应声倒地碎成了一片,里面的水向四面八方奔涌,元宁眼疾手快的抱住了大宝往后撤了两步,以防那些玻璃碎渣伤到了大宝。 秦明看着元宁面无表情的脸愣住了,大宝被救出来他当然是应该感到高兴,不过元宁这力气,也太逆天了一些吧?这可是made in china 的玻璃唉! 秦明默默的咽了口口水,在心里为林涛默默祈祷,希望这小子不要有一天得罪了元小姐,不然估计他连给林涛做尸检的机会都没有。 “愣着干嘛?打电话让林涛和急救车都过来呀,没看见你的大宝都晕厥了吗?” 不用等秦明打电话,灯塔里面玻璃破碎的声音就立刻引来了在外面蹲守的林涛,本来心里面就挂心着元宁和老秦他们,现在一听到这么大的动静,当然是要飞奔过来了。 还好,林涛进来以后看见他的未婚妻抱着大宝淡定的站在一边,而老秦像个傻子一样坐在地上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未婚妻。 散落一地的玻璃和水渍以及靠在墙角奄奄一息的池子让林涛大概猜想到了这里发生了什么。 急救车很快就赶来了,在水中窒息时间超过八到十分钟,生还的几率就会变低,大宝已经在水里泡了有一会儿了。 医院里,大宝一直没醒,秦明守了一天,回忆着这些日子和大宝的点点滴滴。 即便他知道元宁给大宝算过,说这次这件事大概是有惊无险,大宝一定会平安度过这次难关,可是她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担心。 原本那样活蹦乱跳的小姑娘现在安静又苍白的躺在病床上,他怎么会不担心呢? 元宁和林涛此刻正在医院外面买煎饼,元宁说如果待会儿大宝醒了应该想吃这个。 林涛紧紧的握着元宁的手,这次大宝的事情也给了他一个教训。 这些年他经手的案子不少,万一他手上的案子有哪个凶手的家属也这么歇斯底里,那就意味着他的宝宝也要经受这样的事情吗? 即便元宁有通天的本事,在林涛眼里,他也只是一个需要他保护的小女孩儿罢了。 对于林涛最近的神经质元宁虽然有些不理解,但却很受用,小狗的担心和爱意是这样的明显,让人忍不住软了心肠。 为了不让林涛再多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元宁只能想办法来转移小狗的注意力。 “对了,刚才婚纱馆把我们婚纱照的电子版发给我看了,等大宝醒了让她帮我们参考一下用哪一张照片来迎宾吧!” 一听见和婚礼有关的事情,林涛立刻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他现在做梦都是和宝宝结婚的场景,元宁一直笑他好像得了婚前焦虑症一样,每天都恨不得把婚礼的细节确定十遍才安心。 “宝宝哪一张照片都好看!不过我一直觉得我们就拍十套婚纱会不会有些太少了?我们上次看见的那个美人鱼主题的你都没有拍,我看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一边旅行一边拍婚纱照来着,宝宝,等我休年假了,咱们去度蜜月的时候顺便再去拍几套照片吧,好不好?” 十套还不够?元宁简直想敲开林涛的脑袋瓜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拍这几张婚纱照都已经把她快累死了,要是度蜜月的时候还拍,那她也别想好好的玩儿了。 看元宁没说话,林涛立刻抱住元宁的胳膊撒娇,“好不好嘛~我们多拍些照片,吧家里面挂的到处都是,这样我不管在家里什么地方都能看见宝宝穿婚纱嫁给我的样子。” 正在她想借口拒绝小狗的时候,秦明的一通电话打了过来,元宁不假思索的立刻接了电话,感谢秦明,等他跟大宝结婚的时候她一定要多给点份子钱。 秦明这个时候给元宁打电话,不用猜就知道是大宝醒了,她已经跟老秦说过大宝只是惊吓过度又呛了水所以这才一直没有醒,她已经看过大宝的面相了,是平安长寿的命。 谁知道这小子油盐不进,在她一个玄门大师面前跟她说什么科学,非说大宝现在情况危险,他得守在大宝的床前才能安心。 果不其然,大宝醒了,元宁是真的了解大宝,这姑娘一清醒就嚷嚷着想吃煎饼,元宁看着自己手上拎着的加双倍薄脆的煎饼对自己的预知能力点了点头,还得是她。 作为一名合格的朋友兼红娘,元宁可不会在这个时候放电灯泡,这两个人现在指不定还在那儿互诉衷肠呢,她决定带着小狗在医院外面溜一圈儿再进去。 “好了林涛,大宝醒了,咱们待会把煎饼给她送过去之后就回家吧,你非要手写请柬,家里还有一堆宾客的请柬等着你写嘞。” 第1章 一念关山(一) 时值山河动荡,数个诸侯国割据势力各占一方的年代,其中尤以安、梧两国势力最盛。安国居西北,梧国居江南,因安帝觊觎梧西金矿,两国连年间征战不断。除却武力的对抗,也有间客组织的较量:梧国的六道堂以侦缉刺探情报着称,安国朱衣卫则以美女间客闻名遐迩。 朱衣卫作为天子亲信,历朝历代都有天子亲自统领或者由皇子掌管,到了本朝,两位皇子争权夺势,各自为政,为平衡皇子之间的势力,朱衣卫这一柄利剑被多疑寡情的安国皇帝交给了安国长公主,李元宁。 如果说从前的朱衣卫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家刺客间报组织,那么自从长公主执掌朱衣卫之后,朱衣卫就变成了长公主府上的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亲兵卫, 长公主战功赫赫,在民间声望极高,其后又有皇后母族沙东部的支持,长公主李元宁的势力范围扩展之速度,已经远远超出了安国皇帝和安国诸位皇帝的预料。 这让皇帝不得不重新审视长公主这个从前只被他当做是养在深宫的金丝雀一样的女儿了,只是长公主刚刚才在战场上立下大功,且又是身为女子,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皇帝虽然忌惮,但也没有立刻对长公主打压提防。 三日前,梧军被安军被安军大败于天门关,连失许、蔡、景三城,梧国皇帝为安军生擒。在这场胜仗之中,长公主及其师弟李同光当居首功。 天门关,安国军营。 长公主的营帐中似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师姐,我可以进来吗?” 正在擦拭佩剑的女子微微抬首,语气中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纵容。 “你不是已经进来了吗,还问我做什么?” 那女子明艳的脸庞之上一双乌木般的眼眸微微低垂,鼻梁高挺,薄薄的嘴唇微抿,皮肤如同上好的美玉一般晶莹剔透,只是她神色冰冷,周身透着清寒,即便如此,也没有折了她半分风姿,只是让她身上原本的几分媚意为孤傲取代。因为是在营帐休息的缘故,她的甲胄已经脱下挂在了一边,只着一件简单的月白色云纹锦衣。 “父皇怎么说?那梧国皇帝如何处置他可有什么主意了?那可是一只肥羊,只要梧国的摄政王和丞相不想被他们百姓的口水淹死,咱们起码能捞回来十年的军费。” “陛下也是这个意思,这个梧国皇帝还值几个钱,陛下还说让梧国派遣亲王来为迎帝使,梧国现在的亲王只有摄政王丹阳王和英王,不管他们派哪一个亲王来,梧国国内都会掀起轩然大波。当然,最好是那个丹阳王来,他颇有手段,比这个梧国皇帝勤政聪慧,他对我们安国来说,算是个威胁,若是他敢来,我一定让他有去无回。” 李同光熟稔地坐在了长公主的榻上,看向长公主的眼神中有说不出来的温柔缱绻。长公主随意地往李同光怀里丢了一兜子青枣,这本不是青枣的季节,战场上这样的东西也是金贵,也只有昭阳公主李元宁的营帐中会随时备着这样的玩意儿,李同光看见青枣眼睛一亮,立刻拿了一颗丢在了自己嘴里。 “嗯,这次这场仗打的还算快,也多亏了他们自己内斗的厉害,才给了我们这样绝佳的机会。梧国的那群酒囊饭袋,算不上什么威胁,原本他们的六道堂还算是有些本事,不过自从没了宁远舟之后,他们也翻不出来什么浪花来了。现在的六道堂堂主是个只知道权斗的蠢货,靠着梧国章相的裙带关系才能上位,我们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李同光点了点头,的确,现在的六道堂对他们来说构不成什么威胁,千金易得,良将难求。 不过在他看来,这次大获全胜,师姐的朱衣卫也居功至伟。 “对了师姐,陛下还吩咐,让我负责看管这个梧国皇帝,师姐,我们这次回安都,应该能好好休整一段时间了。等他们梧国把钱送过来了,将士们手上也能松快些了,这次虽然说是大获全胜,但是我军也死伤不上,将士们的抚恤金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咱们应该过段时间就可以拔营回宫了,如果来得及的话,咱们说不定还能赶上安国的朝花宴呢!” 李元宁把擦干净的佩剑放在一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可质疑,“鹫儿,这次,恐怕我不能和你一起去朝花宴了。” 正在吃青枣的李同光听见师姐不和他一起顾朝花宴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委屈巴巴地看着李元宁,他的心里现在已经百转千回。 他知道师姐身份特殊又心有沟壑,情情爱爱在她心中不过是过眼云烟,可是师姐对他实在是特殊。师姐和他一同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师姐只有在他的面前不会自称本宫,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师姐在他身边,他就永远不会受欺负。 十年的陪伴,让李同光已经被名为李元宁的毒药深入骨髓,即便知道师姐对他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他仍然甘之如饴,即便是饮鸩止渴,他也要岁岁年年陪在师姐身边。 每年来到师姐和师傅身边之后,每年安国的朝花节他都是在师姐和师傅的陪伴下度过的,虽然师傅五年前不幸……但是就算师傅不在,师姐也不会让他孤身一人。 这次……是为什么? 是师姐已经有了心仪之人吗?他不敢问,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问。 “那师姐……要和旁人一起去吗?” 李元宁摇了摇头,端看鹫儿委屈又隐忍的表情她就知道鹫儿又在胡思乱想。 “不是,我不是不同你去朝花节,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和大军一起回安都,我御下不严,朱衣卫出了内奸,我得去一趟梧国,亲自去清理门户。父皇那边我已经说过了,这次去梧国,我尽量快去快回,安国朝堂上下你得给我盯紧了,尤其是我的那两个皇兄,他们的一举一动你都要小心。若是有要紧事,你可以传信与我,或者和阿鸢商议亦可,我不在,阿鸢会打理好朱衣卫。” 一念关山 楔子 attention:本位面为一念关山,微万人迷向,介意误入。 女鹅人设:李元宁,昭节皇后之女,沙东部之主,安国嫡长公主(女帝),安国第一美人,师傅任如意,表弟李同光(青梅竹马线)。性情表面温柔和婉,实则腹黑狡黠,城府极深,天生的野心家,野心勃勃,剑指皇位,在查清昭节皇后死亡真相后决心为母报仇,杀父杀兄以夺皇位。 排雷:本章女鹅没有主cp结局,不拆男女主,万人迷向,女帝可以有情夫,但是绝不会成为谁的妻子,也不会真正爱上任何一个男人。 小时候,父皇总是告诉我,我是安国最尊贵的嫡公主,是天潢贵胄,是金枝玉叶,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子,我的身上流淌着皇室最尊贵的血脉。 在他畅想的我的未来里,我定然是百岁无忧,岁岁常安的,我一定会嫁入高门,或者是父皇的母族沙中部,或许是母后的母族沙东部,亦或者是朝中的哪家氏族门阀。 总归,我一定是金笼里面最最高贵的那只凤凰,是父皇以为的,他所创立的盛世中最耀眼的点缀。 可是,即便尊贵如长公主,也只能成为男人的附庸罢了。 我可以高傲,可以肆意,可以无理取闹,目中无人,甚至可以草菅人命,骄奢淫逸,但是在父皇面前,我只能做一只乖巧顺从的波斯猫。 可是,我不愿。 母后是天底下最爱我的人,母后说,我太聪明,我应该学会伪装,我的确学会了伪装,那样温柔的母后,我是愿意听她的话的。 可是后来啊,母后也不在了,她独留我一个人在这黄金宝石所制成的牢笼之中。 我不愿意再隐瞒我的野心了,都是皇室血脉,都是父皇母后的孩子,为什么我那愚笨昏庸又自私无情的皇兄可以,我不行? 明明,我比他聪慧百倍,为君者,自然是能者居之,这皇位,既然没有人愿意给我,那我就去抢。 母后说的对,我的确聪慧,我知道这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的盛世之下隐藏着怎么样的危机,我知道,这是个怎么样的乱世。 我看见山河破碎,九州烽火,我看见铁甲染血,将士无归,我看见民生凋敝,哀鸿遍野。 我看见皇室手足相残,看见父皇为君不仁,为父不慈,为夫不忠。 我可以冷眼看着世间一切,高高在上的做我尊贵无极的长公主,可是我不愿意。 我不愿看见我的国家饿殍满地,民不聊生,易子而食,我不愿我的百姓命如浮萍,身不由己,我不愿看见这世间的一切苦难。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身居高位者,应该博爱天下,兼爱苍生,我看见了这世间的苦难,所以我不能视而不见。 父皇,如果您无法成为一代明君,那就请您,传位于我吧。 您说的对,我是安国宗室,天命之女,是您亲封的昭阳长公主,我手握兵权,执掌朱衣卫,这皇位,我怎么就坐不得? 我要风,要雨,要江山。 第2章 一念关山(二) 李元宁没有告诉鹫儿的是,这次她亲自去梧国,除了处置那些朱衣卫叛徒之外,还有一件要紧事。 年幼时,母后曾经为她选了一位朱衣卫的女师傅,所以说师父只比她大几岁。 “师姐治下甚严,朱能力和气度都不输给那些教她和皇兄们史书国策的朝中大臣。 五年前,师傅被人污蔑谋杀母后,不幸葬身于火海之中。元宁不相信以师傅的武艺会这样轻易的中了小人奸计,死无全尸,所以这五年来,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师傅的踪迹。 如今,梧国那边的朱衣卫传来消息,发现了疑似师傅的女子,李元宁实在是心系师傅,所以这次一定要亲自前往,也正好可以顺道打探一下梧国派出来的迎帝使的虚实。 李元宁对梧国送来的金银势在必得,不允许这些金银在路上有任何的闪失,与其相信那些梧国的酒囊饭袋,不如由她混到使团之中亲自护送。 而且,父皇现在对她已经有所忌惮,两位皇兄更是视她如眼中钉,在安国消失一段时间,也好让这些人稍微放松一些警惕。 安国朝堂上下,她已经掌握了大半,母后身后的沙东部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在背地里归属了她,沙中部贵族也有了投诚之举,沙西部唯一的嫡系初月县主更是对她言听计从。 在安国皇帝和两位已经长成的皇子不知道的地方,安国已经在慢慢的易主了,李元宁现在,只待一个最好的时机。 师傅是天下最好的杀手,母后对师傅有大恩,若是师傅当真还活着,李元宁等的那个机会,想来已经指日可待了。怎么会有叛徒?” 李同光不可思议的看着李元宁,不是他夸耀,自从师姐接手了朱衣卫以后,朱衣卫彻底的改头换面,就连从前那些只能行色诱之事的白雀都被师姐重新训练成了有血有肉的女提骑。 朱衣卫上下都对师姐感恩戴德,恨不得为师姐建庙立碑,怎么会有人背叛师姐? “哼,还不是我那个好父皇,我百般忍耐,他还是觉得我把朱衣卫改头换面是有不臣之心,所以不停的往我手底下塞人,父皇‘精挑细选’出来的那些人,能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他们也没能在我这儿落到什么好处,朱衣卫的消息但凡由他们接手的,几乎上都是假消息。要不是为了朱衣卫的名声着想,我可不想管这些个狗东西。不过,很快,我就不用忍了,鹫儿,再用不了多久,安国上下就再也不会有人能够嘲讽你了。” 李元宁冷哼一声,她的眼睛看着安国皇帝营帐的方向,眼中是不加掩饰的野心。 和李元宁青梅竹马的李同光当然知道昭阳长公主的野心,他的师姐从来不会在他面前掩饰。 或许有些世人会觉得师姐以女子之身干涉朝政,图谋皇位,是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可是在李同光看来。 师姐,就是天命所归。 “好,师姐,鹫儿等着这一天。” 安国大败梧军,安国皇帝特地大摆庆功宴犒赏三军,作为此战首功的昭阳长公主自然坐在离天子最近的地方,两位皇子也是坐在她对面的位置,然而她的副将长庆侯李同光的位置就很让人琢磨不定了。 长庆侯是清宁公主唯一血脉,若论出生,也是尊贵不凡,但是偏偏他有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父亲,就连清宁公主本人对长庆侯这个唯一的孩子也是感情复杂,更别提皇宫里面的那些天潢贵胄了。 所以此刻,即便他立下大功,也只能坐在最末端,和被俘虏的梧国皇帝同席。 “诸位将士辛苦了,请诸位满饮此杯。” 高台之上,天子举杯与众将士共饮,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长庆侯的眼睛被远处的李元宁深深吸引,作为安国第一美人,即便是不着粉黛,穿着甲胄,也难掩其风华。 这样直白的眼神李元宁怎么会看不见,她在众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暗暗的看了长庆侯一眼,眼神里满是警告。 长庆侯在收到师姐的苛责之后也收敛了许多,他的余光瞥见坐在他身边的那位不顾形象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梧国皇帝很是不屑,这样的人也配做一国之主? “这麦酒可还合陛下的胃口。” 梧帝已经多日没有进食了,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大快朵颐自然是不会委屈了自己,只是他的嘴还硬着。 “又苦又涩,难以入口,你们安国这国宴鱼龙混杂,不成体统。” 长庆侯冷笑一声,“战事已毕,百姓不再受苦,不成体统又如何?殿下以后说不定还要在我安国做上好几十年的客呢,还是早点习惯的好。” 梧帝在听见李同光的话之后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他也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如何,败军之帝,能有什么好下场?更何况安国之中,他还有一个对皇位虎视眈眈的亲弟弟。 “同光也长大了,哎呀,看起来朕也得早些给他找一个名门贵女了。” 安帝隔着跳舞的舞姬注视着李同光这个被他遗忘了多年的外甥,长庆侯和元宁走的太近了,元宁已经有了朱衣卫,若是在军中再有长庆侯相助…… 他已经到了耄耋之年,身体也愈发力不从心起来了,元宁这孩子太过于拔尖了,城府颇深,战功赫赫,对朝中之事也见解独到,她的两个哥哥跟本比不上她。 若是这孩子是男子,他也不用为安国未来的继承人而担忧了,可是偏偏元宁是女子之身,还颇有野心。 而且,这只已经快要长成的幼虎已经开始向她的父亲露出爪牙了。 元宁的母后昭节皇后之事,安帝隐隐猜测她已经知道了真相,若是她当真全然知晓,那……他这个做父皇的,恐怕也不得不防备自己的这个亲生女儿。 第4章 一念关山(四) 宴席过后,李元宁就起程前往梧国了,在离开之前,她没有再见李同光,只是和安帝打了个招呼就孤身前往了。 一来父皇对她戒心已起,若是她和鹫儿过从甚密,父皇难保不会在她走的时候对鹫儿下手;二来鹫儿已经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父皇有意为他指婚,她对鹫儿的那些小心思清清楚楚,她还有用的上鹫儿婚事的地方,为了不让日后的长庆侯夫人心中有芥蒂影响她的大业,还是和鹫儿保持些距离的好;三来,鹫儿这孩子,心思深沉,他对自己,越来越依赖了…… 元宁目前还没有成婚的打算,或者说,以后也不会有,鹫儿太过于偏执,她既然无法做到给他名分,还不如各自婚嫁,左右只要她知道鹫儿不会背叛她就好。 安都这里有李元宁的得力干将阿鸢在,她也不怎么需要牵挂,不过听说阿鸢在天门关捡了个俊俏的少年,还是梧国六道堂的人,希望这小姑娘不要因为美色耽误了正事才好。 梧国离安国的距离有五百里之远,若是常人,恐怕起码也要十五日的功夫才能到。好在李元宁武功不凡又财大气粗,她生怕自己来的太慢错过了师傅的消息,只能每到一个驿站就换一匹马,日夜兼程,终于在八日之内到了安都境内。 只是等她到了安都境内之后,才从朱衣卫在安都那里的据点得知安都内的朱衣卫叛徒越三娘已经被一位叫如意的白雀给杀了。 元宁在听见“如意”这个名字的时候愣了一下,从前母后在的时候,常常说自己对师傅和她唯一的期望就是盼望她们事事如意,平安顺遂。 越三娘这个人在梧国的朱衣卫排不上什么名号,但是在安都的朱衣卫分部还算是武艺不错,这个如意能在杀了越三娘之后全身而退,也是个有本事的。 朱衣卫那里对这个如意的记载实在是寥寥,只知道她是一年前加入朱衣卫做了安都的白雀的。 白雀是朱衣卫中最低等的间客,行魅惑色诱之事,自从李元宁接手朱衣卫之后,已经把白雀的培养方式重新改革了一番,只是没想到梧国的朱衣卫分部仗着自己天高公主远,阳奉阴违,仍然还留着一些从前白雀培养的方式。 说起来还要多谢六道堂的这位新堂主,元宁借了他的手,除掉了不少朱衣卫里面的奸细和叛徒,只可惜,这位新堂主不知为啥失踪了。 在梧国内忧外患的这种时候,失踪,和死亡没什么区别。 “你是说这个如意现在已经混入了护送梧国迎帝使的车队之中?她倒是有些能耐,这梧国的迎帝使四皇子从前名声不显,他是丹阳王从哪个犄角旮旯搜罗出来的?” 梧国现在的朱衣卫首领是元宁在三个月之前派去的亲信芙蓉,她做事果敢干练,杀伐果断,来了几个月的功夫就让朱衣卫上下一新。芙蓉也是从前师傅的心腹之一,她知道自己对寻找师傅有执念,所以对此十分上心。对于她的野心,芙蓉也是清清楚楚,她有分寸。 “回禀殿下,属下已经探查清楚,这个大梧礼王实则是为女子之身,为梧国公主杨盈?这位公主的生母只是吴国皇宫之中最低等的宫女,她在宫中并不受宠,这次愿意冒如此大险女扮男装,远上安国,应当只是为了荣华富贵。至于如意姑娘……” 芙蓉远远的瞧过这位如意姑娘一次,他的音容相貌简直和当年的任左使一模一样,所以她立刻就马不停蹄的给殿下飞鸽传书,果然殿下一收到消息之后立刻就赶来了。 “如意姑娘现在应当是这位新任礼王的教习,这位如意姑娘有如此的本事,恐怕身份的确有疑。殿下,如意姑娘现在已经和时团一起会合有三天了,使团带着黄金,那位礼王也不擅长马术,若是殿下想追过去,应该在天黑之前能够找到使团。” 梧国的公主元宁只听说过梧国先帝所出的嫡公主,只是一个嚣张跋扈的小姑娘罢了,这个杨盈,她真是半分都没有听说过她的名字。 芙蓉此人桀骜不驯,唯有对自己颇为忠诚,还有对从前对她有教导之恩的任左使有几分敬意。如今元宁见芙蓉提起这位如意姑娘的时候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尊敬,心里就已经对如意的身份有了几分确定。 只是,对于师父为什么不主动找自己和鹫儿这件事,其实元宁很能理解。 当年,母后之死明明是父皇所为,可是父皇却把所有的罪责全部推到师傅身上,母后当时已经心存死志,在火海中不愿求生,师傅见到了这样的场景,又深受重伤,恐怕已经对安国心灰意冷了。 无妨,山不救我,我自寻山,既然师傅不来找她,那她受点累也没什么。对于师傅这个天下第一杀手,元宁有所求。 母后对师傅恩重如山,师傅应该是功力稍稍恢复就想办法进入了使团回安国想要调查母后之死。 只要等师傅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么这个弑父弑兄的骂名她就不用背了,昭阳长公主必须要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登上这皇位。 “杨盈?从前倒是没怎么听说过这位公主,她倒是有几分胆气,既然朱衣卫那些叛徒都已经被解决了,那本宫就跟这位如意姑娘一块去瞧一瞧这位‘礼王殿下’,梧国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芙蓉,不要辜负本宫对你的信任,若是朱衣卫梧国分部再出什么差池,你就提头来见本宫吧。” 昭阳公主对下属的确不错,常常施恩上下,可是驭下之术,在于恩威并施,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为上位者,理当赏罚分明。 “是,属下明白。” 算一算使团的脚程,他们现在大概已经到了凃山镇,辞别了芙蓉,元宁就立刻启程追使团了。 第5章 一念关山(五) 涂山镇属梧国边境小城的城镇,原本这里鸟语花香,安静祥和,这里本离安国还有一段距离,但是自从梧国连失三城之后,涂山镇已经变得荒凉寂静,只剩下一些老弱残幼还守在这座小镇中。 李氏是安国皇姓,位于梧国境内,天门关一战之后,昭阳长公主李元宁这个名字已经在梧国如雷贯耳,为了不打草惊蛇,李元宁化名宁昭从小路到达涂山镇。 涂山镇的驿站之中,宁远舟一行人正在因为丹阳王亲信、游骑将军周健在沿途布兵一千准备拦截使团,而使团只有不到七十人而担忧。 元宁躲开周边的暗哨,在宁远舟他们一行人的房间门口想听听看里面有没有师傅的踪迹。 “你怎么看?” 元宁看见说话那人身高八尺有余,面色凝重,容貌冷峻,眉眼之中还有几分熟悉,元宁总觉得好像在画像之中见过他,到底是谁呢? “杀。” 熟悉的声音让元宁瞪大了双眼,师傅,是师傅的声音,倘若不是为了谨慎着想,元宁恨不得现在就推门而入,确认里面说话的女子是不是师傅, “只要杀了周健就好了,擒贼先擒王,只要杀了周健,事起突然,那守关的1000人就不足为惧。” 在外的元宁听到这话愈发确认了师傅的身份,师傅是天下第一的杀手,她有足够的耐心,也有足够的武艺和胆气,这样的做事手段的确十分符合师傅的性格。 “怎么杀?” “我去动手,你们要他几时死?” 元宁听见这话差点没笑出声,师傅做事还是这样的干净利落。 “你现在内力恢复了几成?” “一半吧。” 那为首说话的男子并没有立即答应师傅的提议,他似乎对师傅的态度很是奇怪,想竭力掩盖自己对师傅的关心一样。 “那不妥,这周健是武探花出身,就算你侥幸成功了,八成也不能全身而退。” “他成名已久,我之前也看过他的卷宗,我算过,最多废掉一条手臂,肯定能取了他的性命。” 听到这里,元宁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间屋子里面的女子就是她失踪五年的师傅,只有师傅才会这样行事。 “那就算周健死了,涂山关还有他的兵把守呢,到时候我们还得硬闯。” “使团里的人功夫都不弱。” “这样折损太大了。” 接连被人反驳自己的意见,师傅看上去似乎有些生气。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让我来做什么?做我们这一行的,每天赌上性命不是必须要做的事吗?” 那人见师傅生气立刻软下了语气和师傅解释,“不是不能赌,只是不能随便赌,必须把胜率算到最大才行。这样,你跟我说说你看过周健卷宗里的内容,我好跟我们六道堂的做个对比。” 师傅犹豫了片刻,才开口慢慢说清楚自己记忆中的内容。 “时间过了太久我也不太记得了,只记得他40多岁,性豪爽,好饮酒,平常从不读书,不太通文墨,但却爱看一些名将谋士的话本子。自称是前朝周都督的20世孙。” 听到这里,这个首领好像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十三,你确定他不知道六道堂也在护送公主吗?” “我觉得他不知道,我们没去过驿馆,我和驿馆的驿丞也打过招呼,他们还以为我们没到涂山观呢。而且他的幕僚也说了,觉得我们一共就只有二十几个护卫,杀了我们,那10万两黄金一半献给丹阳王,一半他们自己留作军用。” 不知为何,元宁听见这声音总感觉似曾相识的样子,她在五年前师傅失踪的时候其实来过梧都一次,那时她和一位白衣男子曾经有过一段情。 只是五年没见,作为长公主,她又每日事务繁多,她已经不大记得那人的音容相貌了,但愿不是五年前那人她可不想给自己惹上麻烦。 “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不如智取,如今周健在明,我们在暗。” “你们慢慢商量吧,杨盈该睡了,我也该过去了。” 听见师傅推门出来的动静,元宁立刻从侧边的跳了下来,她刻意稍微弄出来了一些动静,果然师傅听见她这边的声音之后立刻往她这里走了过来,在她转身之时用剑鞘拦住了她的去路。 “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 为了外出方便,元宁在梧国换上了一身简单的月白色束腰骑装,骑装挺拔,更显得她细腰盈盈一握,袖口妥帖的收紧,多了几分飒爽。 等楼上众人听见动静齐聚在这里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清冷的月光下,美人回眸一笑,宛如月下仙子,清冷出尘。 匆忙下来的于十三在看清楚元宁的脸时,惊到连手上的折扇都没有拿稳掉了下去。 “师傅!” 元宁的这一娇脆又熟悉的声音让任辛突然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殿下,是她亲自养大的小殿下。她的心脏缓慢地停滞了一下,接着剧烈地跳动起来,甚至冲撞得她鼻尖都控制不住地发酸了。 “殿……” 任辛突然间反应过来自己和殿下现在的处境,立刻改口:“昭昭?” 元宁的眼眶有一些湿润,她此人冷心冷肺,野心勃勃,对每个人的好都是充满了算计,她唯一的真心就是她的野心。可是算计是真的,感情也是真的。师傅五年前传出来和母后一起死亡的消息,她是真心的撕心裂肺的为她们难过落泪。 “师傅……师傅你真的没死……你知不知道这五年的每个日日夜夜我都在想着您,我派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去寻找您的踪迹,可是都是无功而返,我曾经有一刻真的以为您已经……” 还没等她俩说几句话,刚才在房中为首之人就开口打断了这久别重逢略微带有几分伤感和万分欣喜的场景。 “如意姑娘,不和我们介绍一下这位姑娘的来历吗?” 第6章 一念关山(六) 任辛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外人言明昭昭的身份,昭昭的身份实在特殊,安国和梧国刚刚结束大战,这一次使团的任务就是来迎被俘虏的皇帝回宫。 这样的深仇大怨,若是六道堂的人知道了昭昭的真实身份,难保不会对她下手。 她的功力勉强才恢复了一半,昭昭的武艺和她巅峰时可以一决上下,但是双拳难敌四手…… “啊,我是谁?我是师傅的徒弟呀!我还没问你们是谁呢?为什么会和我师傅在一起?” 元宁抱着任辛的胳膊,轻抬下巴,一脸傲慢的看着问她话的男人,端的是一副娇纵跋扈大小姐的样子。 任辛知道昭昭这次冒着这么大危险在两国交战刚刚结束之际来梧国,是为了自己,这些年一直没有去见昭昭,她也心中有些愧疚。 “对,这是我从前收的徒弟,昭昭,这是六道堂堂主宁远舟宁大人。昭昭,我现在是梧国礼王的教习女官,此次是要随着使团一起去安国迎梧帝回梧国的。” 宁远舟,元宁眼神一凛,六道堂地狱道宁远舟,朱衣卫的情报上面说他已经死于梧国内斗,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怪不得刚才她看宁远舟这么眼熟,从前在朱衣卫,她曾多次见过宁远舟的画像。 “昭昭见过宁大人,说起来还真是我与大人有些缘分,我也姓宁,我叫宁昭。” 宁远舟有些怀疑这个不知道从哪儿突然间冒出来的宁昭,她身上的气度,她这样的容貌,绝不是普通身份的女子。 只是任如意的身份他暂且还没有和兄弟们说清楚,现在六道堂的弟兄们都以为如意是褚国的不良人,若是贸然在众人面前质问这个宁昭姑娘,恐怕不止会让弟兄们多想,也会疏远了和如意之间的关系。 宁远舟看了一眼宁昭紧紧抱着的任如意的胳膊陷入了沉思,如意这个人从前做了那么多年的杀手,在人情世故方面非常单纯,在面对外人的时候冷漠异常,这个宁昭能够和她如此亲近,一定是如意心中极为重要之人。 他本来就对如意有说不出道不明的心思,而且这一次远上安国,还需要如意多多帮衬。 思来想去,宁远舟决定接受这个宁昭的说法。 “原来是宁姑娘,的确是有缘,宁姑娘怎么知道如意姑娘在这里?” 宁远舟虽然可以不过问宁昭的身份,可是他也不能允许使团中有他控制不住的危险。 昭昭早就想到了应对使团的人的说辞,所以面对宁远舟的质问她也是从容不迫。 “不过是偶然罢了,宁大人不用多虑,我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打听师傅的下落,所以对于有关师傅的一切消息我都十分在意。最近我手底下的人在梧都那里打听到了梧都出现了一个武艺高强又喜穿红衣的美人,本来也只是抱着碰运气的想法来的,没想到还真的是师傅。” 宁远舟微微颔首,算是勉强接受了宁昭的说辞,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既然人家愿意编一个这样还算说得过去的说辞,那他就勉强相信了。 反正,只要如意还在他们使团之中,这位宁姑娘就应该不会对使团有什么威胁,现在他们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处理好周健的问题。 “既然如此,那,钱昭,你去给这位姑娘找一间干净的房子让她暂住吧。” 钱昭点了点头,只要不是什么原则上的问题,他一般不会反对宁头说的话,对于任如意的存在他是如此态度,对于宁昭的存在她亦是如此想法。 “暂住?宁大人,既然师傅要随你们远上安国,那不如也带着我呗?宁大人放心,既然师傅在你们使团之中,那我也一定会尽力保全师傅和使团的周全,您就当多收一个免费的保镖怎么样?我的武艺,和巅峰时期的师傅也不相上下。” 还没等宁远舟说自己允或者不允宁昭留下,于十三就从宁远舟后面冲了出来。 他凝望着昭昭,眸中某些情绪翻腾,却终是闭了闭眼,笑容自若地上前两步,用惯用的浪子手段笑着和昭昭寒暄。 “昭昭,昭昭美人,宁昭?你这五年跑到哪里去了?我竟然一点你的消息都没有,美人,我找的你好苦啊!” 昭昭仔细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这人俊美绝伦,外表看起来好像放荡不羁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 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好像充满了情愫,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 他明明穿的是一身白衣,却给人一种花红柳绿的感觉,这样的感觉让昭昭很是熟悉,过了好半晌,她才终于从自己五年前的记忆中扒拉出来了这个人的名字。 “于十三?” 这带着试探性的一个疑问句让于十三的身形微动,美人她,好像……当真把自己给忘了。 于十三微微低头,眼中神色不明,再抬头时,脸上依旧挂着那一抹众人熟悉的浪子笑容。 “美人竟然还记得我呢,真是我于十三的荣幸,五年没见,美人出落的更加水灵了,果然同你从前说的那样,美人再长大几岁,定然当的上是当世第一美人的称号。” 宁远舟和任如意疑惑的眼神在于十三和昭昭身上流转,其他众人也一副吃瓜的样子看着他们俩。 昭昭淡定的在任如意的耳边解释了一下,“师傅,我从前来梧国的时候和他见过几次。” 在场的诸位都是有武艺傍身的,所以虽然她声音说的小,在场的诸位也都听见了她的声音。 于十三听见昭昭这么轻描淡写的描述了自己和她的关系,心中隐隐作痛。 宁远舟和于十三相识多年,当然从他故作坦荡的表情中看出了事情有些蹊跷,他知道十三的性格,也偶尔从他嘴里听见过“昭昭”这个名字,这个宁姑娘和十三之间一定不是那么简单的关系。 想着今日人多而且已经夜深了,这位姑娘应该也是跋山涉水才来到了这儿,估计也是需要休息,所以就让众人都散了。 第7章 一念关山(七) 任如意显然有很多话想要和昭昭说,不过舟车劳顿,宁昭的眼下有些乌青,她也觉得宁昭确实应该有些累了,所以就没有在今晚打扰她。 钱昭是个面冷心热又办事妥帖的人,虽说只是一炷香的功夫,他就已经为宁昭收拾出来了一间离如意最近的房间。 宁昭看这房间虽然陈设简单,但是房间里该有的东西应有尽有,甚至床上还放着一件供她换洗的浅蓝色的衣裙很是满意。 “多谢钱公子了。” 钱昭对于宁昭这个不知道从哪儿突然间冒出来的美人一开始很是戒备,她实在是太过于耀眼,即便钱昭出身士族,见惯了美人,也不能不承认,这位宁姑娘的容貌比起他们梧国的第一美人萧皇后也是略胜一筹。本来任如意就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突然间冒出来的女教习了,这又突然间又来了一个任如意的徒弟,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多想。 只是老宁既然同意她留下,他也不好对老宁的决定有什么不满。而且,这美人和十三好像还是故交,既然是十三故交,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宁姑娘客气了,都是钱某分内之事罢了。” 宁昭坐在床上,饶有兴致的看着钱昭的背影。 钱昭说完也不欲多言,替宁昭关紧房门之后就出门了。 在钱昭关门的刹那,宁昭房间的窗口就被从外及内打开了。 “美人儿,看老钱做什么?他那样没有情趣的木头哪里有我活色生香,美人儿,多年不见,你可有想我啊?” 屋里突然间进了人,宁昭面色不仍然变,直到她的眼神接触到于十三的穿戴。 “于十三,你没事儿往自己头上插一根孔雀毛做什么?还有你这衣服能不能好好穿?袒胸露乳的像什么样子?” 于十三那熟悉的花孔雀穿戴让宁昭想起了五年前的黑历史,这小子五年前就是这么花枝招展的勾引她来着,当时她也是年纪还小,没能抵挡这只花孔雀的勾引。 于十三坐在宁昭的旁边,熟稔地牵住宁昭的手,眼中是化不开的情愫,笑的一脸荡漾。 “我只有在美人面前才这样,美人不喜欢吗?我记得美人从前最喜欢让我穿着这样的衣服陪你在月下饮酒了,美人当时还夸我冰肌玉骨,活色生香呢!怎么,这才过了几年,美人就不打算认账啦?美人儿,这五年你到哪里去了,我在梧国、安国和褚国都找不到你的踪迹,我一直在找你。美人儿,我我好想你啊!” 当年,于十三对初到梧国的宁昭可以说是一见钟情,美人身穿鹅黄色百褶裙,长及曳地,脚踏粉色绣花鞋,发间别着一根玉簪,头上斜插了支蝴蝶金步摇,那蝴蝶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美人的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眸子澄澈如水。 她在人群中对着自己嫣然一笑,只一眼,就让风流浪子于十三误了终身。 于十三的满腔情意并没有让宁昭心动,以她的身份能力和容貌,对她情深似海的人不在少数,个个都排着队想做她的入幕之宾。说实话,自从回了安国之后,她压根就不记得于十三这个人了。 宁昭拂开于十三的手,认真的看着于十三,有些话还是应该说清楚的话,她现在没什么功夫和于十三玩什么花前月下的游戏。当年她是在梧国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完了,想着让自己放纵一把,这才和于十三春宵一刻,现在她有要事要做,还是要稍微正经一些才好。 于十三不知道她的底细,可是她对于十三的身世可是一清二楚,梧国前朝县主之子,家里原本也辉煌过一段时间,只是梧国改朝换代,于十三的家族也落魄了。 后来加入了六道堂之后,和宁远舟交情颇深,在宁远舟“身死”之后,他也因为企图拐带梧国刘尚书家中的千金被人家爹给逮到了进了监狱,只是因为他身份特殊所以即便在牢狱之中这小子也没吃什么亏罢了。 这些年他一直风流成性,这样的风流浪子,还是梧国的皇室宗亲之后,若是作为宁昭和他玩玩还可以,可是若是作为昭阳长公主,这段情就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昭阳长公主,可从来不缺入幕之宾。 “十三哥,你别忘了,当时我们就说好了,我们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月色皎洁时,我们是情人,可是等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再见就只是朋友。我遵守诺言,希望你也记得你说过的话。” 宁昭的话让于十三有些手足无措,他这个风流浪子早就在五年前彻底栽倒在了宁昭的身上,这五年来,他无时无刻都在自己的脑海中描绘着宁昭的样子。他的房间中,摆满了宁昭的画像,美人宜喜宜嗔的每个神态都在他的笔下栩栩如生。 “昭昭,我……” 于十三想解释什么,可是张嘴之后却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立场要求宁昭和他一样要对一段露水情缘念念不忘。他甚至连昭昭的身份,年纪,家世通通一概不知。 当时昭昭告诉他,她只是和家中长辈来行商路过梧国,他们只谈情说爱,不言及其他,昭昭一开始,就压根没有想过跟他有以后。 可能对于昭昭而言,那只是一场持续了七天的月下美梦。 “没事,我只是来看看老钱给你安排的房间怎么样。”于十三在深情片刻之后又恢复了他风流成性,浪荡不羁的样子,他从身后拿出来一捧颜色鲜艳的野花,“最美的花,送给最美的昭昭。” 第8章 一念关山(八) 于十三在送完花之后就贴心的离开了,他的房间现在应该还有客人需要他去应对。 果然,在于十三推开自己房门的时候,里面的宁远舟放下了手上的茶盏,他已经恭候多时了。 “回来了。” 于十三早就料到老宁今天晚上会过来,“嗯,回来了,老宁啊,你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到我房间来做什么,我可累了一天要休息了。” 宁远舟似笑非笑的看着于十三,这浪子也有吃瘪的一天,刚才钱昭他们可是听了好一会儿的墙头,还把刚才他们的谈话一字不落的转述给了他。 风流倜傥的于十三也有被人嫌弃的一天,真是难得,这样宁姑娘,还真是有本事有意思。 “被人家姑娘拒绝啦?我说你于十三也有今天,从前辜负了那么多小姑娘,现在也终于轮到你了。从前就听你常常提起宁姑娘,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场合下见到了,的确是容色倾城的绝世美人。” 于十三本来就因为宁昭的冷漠有些失魂落魄,现在被老宁这么一嘲笑就更是悲伤了。 反正老宁也不是什么外人,他们是生死之交,是过命的交情,他和昭昭的时候他多多少少和老宁说过一些,如今自己这样狼狈痛苦的样子,也只有在老宁面前能表露出来了。 “别笑了,既然你们都听见了,你快点给我出出主意,我的昭昭美人儿明显是不愿意对我负责,你能让如意美人压着你生孩子,她们师徒俩说不定喜好差不多,你快给我传授点经验。” 宁远舟一听见任如意和孩子几个字,立刻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也不知道如意为什么能这么执迷于和他生个孩子,若是旁的要求他还能答应,可是孩子这件事情他真的不能轻易许诺。 “我?给你传授经验?”宁远舟指了指自己,他活了三十年身边连个红颜知己都没有,于十三让他传授经验,就等着一块儿孤寡终生吧。 于十三想了想老宁的情史,也觉得这个要求稍微有些为难他,“对了老宁,如意姐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有关昭昭的事情。” 宁远舟摇了摇头,刚才他的确是去见了如意一面,可是如意也只是说宁昭是她多年前收的一个小徒弟,是安国沙东部小官家的贵女。因为从小喜欢舞刀弄剑,家中又和出生沙东部的昭节皇后有些血缘关系,所以得了她的几年教导。 “别的我是不知道,不过于十三,你也太禽兽了一些吧,你说你是五年前和宁姑娘认识的,五年前宁姑娘才刚刚十七岁,这么小的姑娘你也下得了手?” 坐在宁远舟对面的于十三听到宁远舟这话嘴里面的茶水都喷了出来,什么?昭昭五年前才十七岁?五年前她那儿发育的那么好,才十七岁? “不是,你说昭昭多大?” 于十三这一脸震惊的样子让宁远舟也有些意外,怎么,于十三喜欢了人家姑娘五年,连人家的年纪都不知道? “没错啊,如意告诉我宁姑娘今年年芳二十二,比你我小了八九岁,算起来五年前的确是才十七。于十三,你这五年对人家念念不忘,合着你当时连人家的年纪都不知道啊。我本来还想找你来打听一下这个宁姑娘的底细,现在看来倒是不用了,好像你知道的还没有我知道的多。” 于十三有些想解释,昭昭当时就已经出落的倾国倾城,该有的都有了,可是昭昭的这种事他也不好宣之于口,只能认下了“禽兽”的这个帽子。 看于十三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宁远舟倒是真的也不好再调侃他什么了,难得看这小子也有爱而不得的时候, “好了,虽然在追姑娘这件事上我没有你身经百战,但是有一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既然你真心喜欢人家宁姑娘,那你就慢慢来吧。反正,我已经答应了让宁姑娘和使团一起去安国,这一路上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我看人家姑娘对你也不是全然无意的样子。” 于十三点了点头,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虽然我和昭昭相处的时间不长,也不知道昭昭的身份,可是她这个人心地善良,为人坦率真诚,她应该做不出对使团不利的事情来。” 宁昭的事情对于使团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事,当然除了对于十三而言除外,现在他们的当务之急还是周健的问题。 使团不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能和他们硬碰硬,要想顺利出关,智取是最好的办法。 次日一早,杨盈看到使团还未收拾东西,便询问宁远舟的下落,却被告知他去周健那请求放行。 杨盈身边的任如意觉得有些意外,她还以为几人去劫持周健了,请求周健,他难不成还能大发善心答应他们的请求不成吗? “师傅早!” 睡了一个好觉又找到了师傅的宁昭心情非常明媚,在师傅面前她可以不用伪装自己,只做昭昭。 听见了小徒弟的声音,任如意神色一暖,杨盈突然听见陌生人的声音,也好奇的躲在任如意的身后打量着宁昭这个突然出现的美人。 久居深宫的小公主很少见到外人,灵动娇俏又充满了生命力的宁昭让杨盈很是好奇。 “你是谁呀?为什么会出现在孤的使团里?” 在杨盈对宁昭好奇的同时,宁昭也在打量着这个梧国的礼城公主。 矮小瘦弱,单纯天真,身上半点气势也无,像一只人畜无害的小兔子,和她想象中的样子没什么区别。 看来,梧国也是真的山穷水尽,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把这只小白兔佯装成人的样子送到了安国。 “宁昭见过礼王殿下,殿下,我是任如意的徒弟,是昨夜才到驿站的,因为天色太晚,所以昨日没有向殿下请安,还请殿下见谅。” 宁昭行的梧国礼节非常标准,即便是在宫中当职多年的女官恐怕都在理解上挑不出她的半点毛病。 杨盈用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向站在她旁边的如意求证,在如意微微颔首之后才扬起了笑脸。 “原来你是如意姐的徒弟呀,你生的真好看,比我皇嫂还要再好看一些,元禄,你说是不是?” 被杨盈点到名字的元禄呆呆的点了点头,昨天他被大家挤在了后面,所以即便知道宁昭的存在,也没有像今天这么近的看见宁昭这张祸国殃民的脸。 原本以为如意姐就已经是世间少得的美人了,没想到如意姐的徒弟才是真的容色倾城。 第9章 一念关山(九) “昭昭姐好,我……我叫元禄。” 一看美人瞥了他一眼,元禄立刻站直了,他的笑容中还有几分之拘谨,只怯怯地低着头,这样子,倒是很像昭昭小时候在皇宫里面和鹫儿养的小奶狗。 元禄,六道堂,恶鬼道。墨家后人,擅机关书,生有心疾,幼时家中变故,为宁远舟所救,若是仔细调养或许能活过二十。 朱衣卫的资料中对六道堂的道众记载的非常详细,宁昭早就想要从各国中找到墨家的后人,若是能够把墨家的机关术用在战场之上,那日后在征战他国之时,他们就可以省下不少的力气。 只可惜墨家神秘,机关术又从来不外传他们,这个元禄已经是墨家嫡系之中仅存的寥寥几人之一了。 要是能够拉拢到这个墨家后人,对于她的大业,可以说是如虎添翼。 不过,还是要想到一个万全之策才好,这个元禄和宁远舟关系极好,他轻易不会脱离六道堂,宁昭需要的是一个死心塌地的门客,而不是一个木讷的小傻子。 “我记得你,元禄弟弟,昨日我们已经见过了,对了师傅,宁大人呢?咱们今天不用赶路吗?” 元禄已经把如意当做了自己人,所以对于昭昭这个美艳动人的如意姐的徒弟她当然也是十分热情。 “宁头儿和十三哥伪造了丹阳王书信,现在应该已经去周健那儿哄骗周健同意入关啦!” 看得出来,元禄对宁远舟很是崇拜,在说起宁远舟的时候,他的语气可以说是百般推崇。 伪造书信?昭昭有些来了兴趣,这就是他们苦思冥想一晚上想出来的办法?平心而论,这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好计谋,只要在这个时候,丹阳王再传来新的书信给周健,他们的计策就会很快被揭穿。 “可是,宁大人都已经可以去周健府上了,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杀了呢?周健一死,他手下的人群龙无首,咱们可以正好趁着这混乱的间隙伪装成商队悄悄过关。反正,周健都没有见过礼王的真容,他手底下的人肯定也没有见过,若是实在不放心,再找一些人伪装成使团的人大摆迷魂阵,肯定能万无一失,宁大人好像有些多此一举了吧?” 任如意轻笑了出声,多年不见,昭昭愈发聪明了。 杨盈和元禄想要反驳,但是他们对于这种事也没有什么经验,他们潜意识中觉得宁昭说的好像有道理,可是从情感上面,他们还是更愿意相信相识多年的宁远舟。 看这两个小朋友神情尴尬的样子,宁昭也没有欺负小朋友的习惯。 “好啦好啦,我只是随便说说,说不定宁大人他们另有对策呢?” 任如意也有些不放心宁远舟,她这个人做事最是认真谨慎,在做杀手之时,她的任务完成度极高。 “昭昭,你负责看顾好使团的安全,照顾好礼王殿下,我去看看宁远舟那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看师傅对宁远舟这样关心的样子,宁昭心中略微有些妒意,她是一个占有欲极强的人,当年师傅刚刚收鹫儿为徒的时候,她对鹫儿的存在也是百般不满。一直到过了好几年,她才能够勉强接受鹫儿做她的师弟。 “师傅,使团里面有钱昭和元禄弟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倒是我有点担心师傅您,不如让昭昭陪您一块去吧!” 如意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败在了小徒弟熠熠发光的双眸之中。她不声不响假死出走五年,这五年中她也一直有听到过昭阳长公主在四海寻找她的消息,可是当时她已经心灰意冷而且身负重伤,再加上她还在被通缉,不想给昭昭添麻烦,所以也一直没有在昭昭面前出现过。 对于昭昭和鹫儿,她是有愧疚的。 在郊外,任如意找到望风的于十三,得知周健那边已经答应,心里更加诧异。 于十三看见如意身边的宁昭十分欣喜,“昭昭,你是因为担心我才来的吗?你放心,我和老宁已经把事情解决了,等我们回去之后,使团就可以出发了。” “没有,你想多了,我是担心师傅才跟上来的。对了,你说你们伪造的印章是元禄做出来的,看上去柔柔弱弱的还是个小孩子,没想到倒是还挺有用的。” 对于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宁昭是不会浪费时间在他们的身上的,现在她还是对元禄这个墨家后人比较感兴趣。 于十三眼中的光芒肉眼可见的黯淡了下来,就连如意这样不善言辞的人都看出来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 “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情况?” 想起往事,于十三的耳尖有些发红,那缱绻旖旎的场景到现在他还记忆犹新。 “没什么,就是五年前我来梧国游玩的时候把他睡了而已。” 宁昭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像是平地上扔下的一颗惊雷,任如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了她的佩剑,她将剑刃抵在于十三的脖颈之上,眼中杀意突显。 “禽兽,五年前昭昭才十七岁,你竟然敢对昭昭下手,我杀了你!” 于十三满心满眼都是昭昭,毫无防备下被昭昭的师傅这样死亡威胁,慌乱之下竟然无意之间扭头,刹那间,如意的剑芒之下就渗出了一连串的血珠。 到底是同床共枕过一段时间,宁昭也没有冷漠到看着曾经的情人去死的程度。 “师傅,不关他的事,是我主动对他下手的,因为……那件事,我当时心情不好,在梧国偶遇了十三哥,他风趣幽默,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的确很开心。当时我们又多喝了一些酒,所以才……” 如意知道昭昭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对自己撒谎,也就收起了剑,只是她的眼神仍然冷漠。在她看来,她的小殿下是天山上的莲,是孤高的凤凰,没有什么人配得上昭昭的驸马之位。 而这个于十三,油头粉面不说,还满肚子的花花肠子,这样一个风流浪子,而且还比昭昭大了快十岁,怎么会是昭昭的良配。 “既然昭昭为你求情,那我就放你一马,你最好看好你的那对眼珠子,不要再把它们放昭昭的身上放,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在解除了死亡威胁之后,于十三感受着他脖领上的黏腻,他看着昭昭和如意离去的背影,心里却觉得很是雀跃,尤其在昭昭递给他一方干净的手帕示意让他包扎伤口之后,他感觉今天的这些血绝对没有白流。 昭昭这样说,是不是因为她心里有我,她在担心我,她还给我手帕,她不想让我死,老宁说的对,昭昭果然不是对我全然无情。 第10章 一念关山(十) 宁远舟的计策似乎进行的非常顺利,他用真使团假装成假使团的样子,还真的把周健给骗了过去,很快,使团顺利离开沛州。 在使团的马车愈行愈远之后,昭昭从马车的窗口中探出头去,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已经快看不清面孔的周健。 要是梧国的将领都是这么个智商,恐怕不出十年的功夫,她就能够一统天下了。 早就知道梧国的这些将领每天都过得醉生梦死,只知道把精力放在阿谀奉承和拉帮结派之上,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么没有用。宁远舟和他手底下的那些人,估计是梧国最后有用的一批人了。 那个丹阳王比起梧帝还算是有些脑子在身上,宁昭想,现在就截杀使团的这种馊主意应该不是他想出来的,恐怕是他手底下的那些人擅自做主。丹阳王就算不想让他的亲哥哥平安回来,也不会在梧国境内对使团出手,毕竟,他还想要自己干干净净的登上皇位。 连自己的手下都约束不了,这个丹阳王,恐怕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就在宁昭准备放下车帘的时候,骑着马的于十三突然间出现在宁昭的视线中笑的灿烂,手上还拿着今天送给宁昭的花。 也不知道他从哪儿采的花,每天都能找到这么颜色鲜艳又含苞待放的花朵。 “昭昭在看什么呢?是不是在马车里面坐着无聊了?到我的马上来,十三哥带你骑马怎么样?” 宁昭接过于十三手上的野花,借花献佛送给了在旁边吃瓜的杨盈,小公主心思单纯,喜好厌恶都摆在脸上,刚才她的眼睛就一直直勾勾的盯着这束花,应该是喜欢的意思吧? “殿下喜欢,送给殿下。” 杨盈很是惊喜的接下了这捧鲜花,她从来没有收到过别人送给她的花呢,小姑娘家家的最喜欢的就是这种颜色鲜艳的东西,可惜她原来是个冷宫公主,无人在意。 虽然她和青云已经私定终身,可是青云作为宫中侍卫事务繁忙,即便偶尔和她见面,也只是给她带一些宫外的吃食或者其他方便携带的小玩意。 “真的吗?可是这是十三哥送给宁姐姐的花,我可以拿着吗?” 小公主怯怯的看着宁昭,宁昭给外面的于十三使了个眼色,十三虽然有些委屈,但是也不敢拂了昭昭的面子。 “当然可以,殿下如果喜欢的话,明天我给昭昭送花的时候,顺便再给殿下采一束好不好?” 杨盈欢快的点了点头,如意无奈的看着她这两个不靠谱的徒弟,明明都是公主,可是这两个孩子不论是从性格能力还是为人处世之上都几乎是天差地别。 杨盈这个礼城公主一点儿公主的样子都没有,身上没有半分天潢贵胄的贵气,一派天真,怯懦可怜。这次远上安国,也是被赶鸭子上架,她自己所求,也只是荣华富贵和婚约自由。 而昭昭,她是安国唯一的公主,还是中宫嫡出,她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女,被万千人捧在手心。权力滋生野心,昭昭明明可以一辈子做个被娇宠长大的小公主,可是她心有鸿鹄之志,任如意一开始就知道,昭昭想做的,绝对不只是一个长公主。 如意刻意让昭昭和阿盈多待在一处,也是想让阿盈的身上沾染上几分昭昭的气度。 马车上面带着十万两黄金,还有一个不善骑射的公主,速度就算提到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 偏偏今天又雾气极重,太阳还没有落山,这路就已经不易行走了,宁远舟考虑再三,才下令让众人安营扎寨,暂时在帐篷中休息一晚。 休息的时候,于十三自然的坐在了宁昭的身边。 “美人儿,吃点野果子吧,这是我们梧国特产的野果,酸酸甜甜的很是解渴。” 于十三把他刚才在山林之中采摘好的野果用小布兜子装好放在宁昭的怀里,这都是他用山泉水洗干净之后再用帕子擦干一个个放进来的。 刚才他就看连昭昭没怎么吃东西,他想着昭昭这样娇贵的姑娘应该不会喜欢吃那些麦饼肉干,所以特意去寻了这些姑娘应该喜欢吃的果子。 这些浆果散发出来的淡淡甜香很是诱人,宁昭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人,她拿出怀里一块水头极好的翡翠玉佩放在了于十三手中。 “出门在外我没有带多少银钱,这块玉佩是我十八岁生辰之时好友所赠,送给你,就当是买下这些果子的钱。” 于十三对他手上这块儿还带有美人温度的玉佩很是珍惜,他珍重的挂在自己的腰间,选择性的忽视了宁昭说的“买果子的钱”这几个字。 “这是昭昭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我一定好好保管好,昭昭,你说这算不算定情信物呀?” 她就不应该给于十三什么好脸色的,他倒是会顺杆子往上爬,宁昭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转过头去扔了一颗果子在嘴里。 虽然于十三这只白孔雀做事不大靠谱了一些,但是找的果子味道还算尚可,勉强还能入口吧。 宁昭想的没错,没过多久,丹阳王传信戳穿了宁远舟的计策,让周健带人务必要除掉使团。 宁远舟收到密信得知消息,本想带着大家尽快前往述州,不过有任如意使用火弹拖延半个时辰,让他有了其它主意。 第11章 一念关山(十一) 被十三强拉过来听他们的作战计划的宁昭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旁观。 宁远舟声称他们目前只有六十多人可以上战场,他们可以兵分两道,一队前往不远处的天星峡,那里峡口非常窄,只能容下两匹马过,另一队带着杨盈等人离开,到了约定地点汇合。 为了拖延周健的人马,宁远周决定在上游的河水中下药。 一提到下药,宁昭立刻来了精神,她最近可是研究了不少的新作品,正愁没有试验品呢。 “下药?我有啊,什么样的穿肠毒药我都有,有立刻就能取人性命的,也有让人痛苦十二个时辰才七窍流血而死的毒药,宁大人想要哪一种,我看在师傅的面子上可以免费提供哦!” 宁远舟一脸复杂的看着兴致勃勃的宁昭,如意的这个小徒弟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像个乖巧的大小姐,怎么一开口就这么残暴,和如意一开口就要杀人的样子简直是一模一样,她们俩真不愧是亲师徒。 “多谢宁姑娘美意了,只是虽然我们和周健的立场不同,可是到底都是梧人,他手底下的兵也是我们大梧的百姓,也不用如此赶尽杀绝。” 计划落空的宁昭嘟着嘴有些不高兴,“拜托,你放他们一马,等他们追上来了不还是要兵戎相见吗?死在你的剑下和死在我的毒药下有什么区别,而且宁大人菩萨心肠,人家未必有你这么好心,都已经到了这种危机时刻了还君子做派,若是殿下有了危险,那你们这一路不就白走了吗?” 心情不好的宁昭可没有给宁远舟留面子,说实话,为君为上者,的确有些看不上宁远舟这不合实际的妇人之仁。都是在刀山火海中一刀一剑拼出来的功名,在这个时候表现出自己的仁慈给谁看呢? 宁远舟被一个小姑娘当面挖苦,面上有些过不去,可是这姑娘是如意的徒弟,并不隶属于使团,甚至都不是梧国人,他没有资格对人家指手画脚。 “这……都是梧人,他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到了危急存亡关头,没必要到这种地步。” 宁昭刚准备接着再反驳几句,这还不是危急存亡关头? 于十三看出来了昭昭的想法,立刻在她开口之前捂住她的嘴,昭昭的嘴有多厉害,他在五年前可是尝过的,这么多人呢,还得稍微给宁头儿留点面子。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们家美人说话直,她也不懂这些,宁头儿你继续你继续。” 宁昭瞪了于十三一眼,她又不是使团里面的人,别以为她看不出来,这个宁远舟对他们家师傅有意思,本来就是他想的主意有问题,还不给人提出来了。 宁昭在心里给宁远舟又记了一次,不仅妇人之仁,还刚愎自用。 宁昭安静下来之后,宁远舟也松了一口气,他是看出来的,这个宁姑娘估计是对他有什么看法,他对任如意的确有些动心,心虚之下也不敢对宁昭的话反驳什么。 宁远舟安排好他手底下的弟兄们的任务之后,就让大家各自做准备了,只是身为梧国礼王的杨盈不愿意走,她想留下陪着大家一起杀敌,更想借此成长起来。 任如意支持杨盈,递给她一把武器防身,也表示这次能让她看到一个战场厮杀的场面。宁远舟认为有道理,就设计将周健引至地势险要的天星峡一处,让陆大人带着杨盈去峡谷,孙朗和钱昭留下一起杀敌,任如意目标则是周健,这次他们虽然躲不过去,但是也能一起并肩作战。 宁昭之前说过过,使团里面如果有什么需要用的上她的地方,看在师傅的面上,她一定不会推辞。宁远舟不知道宁昭的功夫深浅,也不知道她擅长些什么,所以也只给她安排了一些轻松又不是很危险的活,让她保护杨盈。 宁远舟不安排,宁昭也不会给自己揽活,她只要保证使团里面的十万两黄金和师傅没有危险就好,至于旁人的危险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对了,还有那个身有顽疾的墨家后人,也不能让他有生命危险才行,她还有用的上墨家机关术的地方。 就这样,于十三去周健军行路沿岸下药,继而岔路口设伏,一场以少敌多的大战拉开帷幕。在于十三离开之前,他还抽空凑到了宁昭身边。 “昭昭,战场上面刀剑无眼,一定保护好自己,我一定速去速回,很快就回来保护你。” 宁昭本来想告诉他自己并不需要任何人保护,于十三没有见识过她的武功,还真以为她只是花拳绣腿的绣花枕头。 可是于十三跑的太快,他只是叮嘱完这句话,又极快的在宁昭白嫩的脸上亲了一口之后就立刻用轻功飞走了。 宁昭无奈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于十三这样,她实在是拿他没有办法。 天星峡,于十三下的那些迷药的确拖延了周健的一些人马,可是这些人数在周健的大军之中简直是沧海一粟,派上的用场不大。 周健手底下好几千兵马,可是宁远舟这边只有六十余人能够上战场。 元禄使出自己制作的雷火弹,钱昭则是帮他防御,宁昭若有所思的看着这雷火弹的威力,想着如果改良一下,直接放在战车之上用投石车,应该在战场之上能够更有用处。 看着战场上己方的死伤人数愈来愈多,宁远舟在心里也不得不承认可能宁昭说的是对的,他对别人网开一面,可是别人却想置他们于死地。事有轻重缓急,他们此行主要目的还是要护送黄金,迎梧帝回国,如今怕是还没有出梧国,就要死在自己人的手里了。 宁远舟思虑再三,决定和任如意冒险一起直接杀到周健面前,擒贼先擒王,拿下了周健,再用周健勒令他手底下的兵退下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躲在峡谷里的杨盈看到丁辉有难,就拿着任如意留下的武器勇敢上前营救,身为文官的陆大人也拿起弓箭保护杨盈。 宁昭在旁边搭弓射箭帮杨盈杀了旁边想要近她身的人,她的箭术极好,百发百中,让旁边的陆大人都啧啧称奇。 她的眼睛一直在留意着元禄和师傅的方向,对于师傅的实力她还是有信心的,就是这个小元禄,武艺实在说不上是好,而且还有心疾,要是她是宁昭手下的人,宁昭都不会让这个辅助型人才上战场。 元禄的墨家机关术在战场上很是能派上用场,一定程度上稍稍扭转了局面。 如意在刺杀周健之前,眼神暗示宁昭出手相助,见师傅发话,宁昭也收起了刚才一副闲庭信步的样子,抽出了自己的佩剑——太平。 拧身,拔剑,宁昭身形飘忽,剑势如虹,剑光如匹练般飞出剑花点点。在战场之上,她的身形犹如鬼魅一般,太平所到之处,一片残肢断臂。 元禄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样高强度的战斗已经让他身心俱疲,在他支撑不住快要被敌军的长矛刺穿身体的时候,宁昭一个飞踢解除了他的危机。 元禄在力竭晕厥之前最后看见的场景就是宁昭持剑而立,白衣如雪,黑发随风飞舞,眉目如画,冷若冰霜,周身散发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息。 第12章 一念关山(十二) 宁昭的加入让使团这边的压力小了很多,短短一炷香的功夫,死在她手底下的梧国士兵就有起码数百人,太平一出,乱世太平。 在战场上,她还顺便救了快舞不动刀的钱昭和被人围攻的孙朗。 “你们俩都躲远点,小元禄受伤了,没有办法保护殿下,你们两个到殿下和小元禄那边去,这边交给我就行了。” 见识到宁昭战斗力的孙朗和钱昭也没有勉强自己,他们现在已经精疲力竭了,若是强行让自己在前线,恐怕真的就性命不保了。 只是第一次被两个姑娘保护,孙朗和钱昭也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这两个姑娘甚至都不是他们梧国人。 于十三这个时候也从前方埋伏之处匆忙赶了回来,他有些痴迷的看着刀光剑影中英姿飒爽的宁昭,她现在整个人就像是一柄锋利的剑刃,锋芒毕露,杀气四溢。 敌军暗红色的血液喷溅在她洁白如玉的脸上,让她华丽精致的五官多了几分邪魅之意。 于十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宁昭,他突然间发现,他好像从来没有深入了解过他的梦中人,不过,他真的很为这样的宁昭着迷。 “于十三,你盯着人家宁姑娘发什么楞呢!这是在战场,不是你犯花痴的时候,快上去帮忙啊!” 在后方保护礼王的钱昭和孙朗对他们不靠谱的战友于十三非常无语,这只花孔雀到什么时候了眼里还只有美人, 于十三在兄弟们的提醒下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立刻如梦初醒举起了他的弓弩加入了战场。 有宁昭在,如意也不用担心后方战场的安全,只用专心去刺杀周健就好,她和宁远舟配合的很是默契,宁远舟借力将如意送上山坡,如意从山顶之上运用轻松飞升而下,直接攻破了周健的防卫,她扔出一个元禄的雷火弹到周健士兵面前,周健见此匆忙退后。 任如意立刻抓住时机,在防卫涣散的时候,上前抓住周健,宁远舟也立刻过去帮忙。 作为天下最优秀的刺客,即便只剩下一半的功力,任如意也绝对不会任务失败。 周健是贪生怕死之辈,他手底下的士兵也大多是他的亲信,如今他自己已经性命不保,哪里会顾得上丹阳王的命令,立刻就投降了,杨盈大喊着他们赢了,于十三和钱昭等人也露出灿烂的笑容。 宁昭看着这群人兴奋的样子脸上也挂上了淡淡的笑意,真好,她的黄金暂时保住了。 于十三显然误解了宁昭笑容的意思,他贱兮兮的凑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勾住了宁昭的手指。 “美人儿,你刚才好帅啊,我都被你迷住了,你摸摸我的心脏,你听听它为了你跳的有多快。” 宁昭抽出自己的手抬头看于十三,在于十三的刻意接近下,他们的距离很近,只要稍微再近一些便会嘴唇相贴,只是美人儿说的话却不太适配这暧昧的氛围。 “十三哥,能正常一天说话吗?刚打完架,我现在很累的好嘛。” 于十三指了指手上的金疮药说:“好好好,都听美人的,美人想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方才我看你身上有伤口,特意去找钱昭要了上好的金疮药,昭昭,让我给你上药吧。” 刚才在战场上于十三就留意到昭昭的小臂处被划伤了,虽然只是小伤,可是他见不得昭昭的身上有任何的伤口。 宁昭看了一眼自己白衣上小块的红色,要不是于十三说,她根本都没留意到自己受伤了。 “你要是再晚点给我送金疮药,我这伤口估计都要愈合了。” 想着十三好歹是好心好意,宁昭也随口问了一句:“对了十三哥,你受伤了吗?” 被关心到的于十三做西子捧心状,“美人儿,我受得最大的伤就是昭昭美人你给我带来的情伤了,你快摸摸我的心,看看它有没有为你受伤。” 于十三这边眼睛里面只有面前的冷面美人,那边的元禄却支撑不住了。 “阿昭快过来,元禄吐血了!” 宁昭一听见师傅说元禄情况不对,立刻丢下于十三去看元禄的病情了。身为安国长公主,昭阳公主就没有什么不会的东西,自然医术也是如此。 元禄在娘胎时就曾落下难以治疗的疾病,每日吃的糖豆也是特制做的药丸,可还是控制不了病情复发,大夫也告知他们元禄活不过二十岁。任如意得知很是心疼,元禄年纪小,是使团里面最小的孩子,又心地善良,当初宁远舟愿意留下如意也是因为元禄开口求情。 宁远舟看着元禄这面色苍白的样子也满脸忧愁,只是眼前有陵州刺史来拜访,他们只能先前去商讨一起处理周健的事情。 第13章 一念关山(十三) 钱昭的医术只能治一些常见的小病,对于元禄所患的这种沉疴痼疾他也实在是无能为力,只能想办法暂且压制他的病。 等宁昭听见师傅的声音赶过去的时候,钱昭已经诊断结束了,她在这个使团中本来身份就尴尬,又长着一副千金大小姐的样子,虽说她会医术是真的,可是众人对此还是抱有怀疑的态度。尤其是钱昭,他对宁昭的身份还是有些怀疑的。 没想到一整日过去之后到了夜晚元禄伤势更加严重和突发高烧,钱昭提出必须要用银环蛇胆作药引,兴许可以帮元禄挺过去。 “银环蛇胆?这东西的确是可以暂时压制他的病情,可是治标不治本,下次如果还有这样类似的情况元禄还是难以挺过这一关,我倒是可以用金针给他疏通血液,再用内力疗愈他的心脏。” 宁昭靠在门口神情冷淡,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对于他们来说是多大的惊涛骇浪,他们和元禄认识那么多年,也为他的病操碎了心,这么多年就连梧国的太医院他们都跑了许多次,可是还是没办法治好元禄的病。 现在宁昭轻描淡写的说她能解决元禄的问题,六道堂的人实在是不太相信。宁昭在战场上的杀伤力他们是见识到了,可是医术这种东西靠的不仅是天赋,还有经验。宁昭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若是在太医院这个年纪连独自诊脉的资格都没有,连杏林圣手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宁昭张口就说能治,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任如意是见过她的小徒弟的本事的,不过她相信可没有什么办法,毕竟任如意也只是使团的编外成员罢了。 看见他们的神情宁昭就猜到了他们心中所想,不过她也不会勉强,现在这个墨家传人还没有归到她的阵营,也没有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机关头。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才是让人终生难忘。 “算了,你们要是不相信我的话也可以自己想办法,银环蛇胆的确可以暂时压制他的病情。不过我看元禄弟弟现在这么难受的样子,恐怕就是等到你们找到银环蛇,即便能够保住他的性命,恐怕也会让他身体受到损伤。我这里有一个保命的丹药,是我临行之前自己所制的,你们若是信得过我就先让他服下,起码能够护住他的心脉,至于找不到蛇胆,过了今夜就一命呜呼。” 宁昭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只粉色的锦囊,把它递给了钱昭。 钱昭拿到锦囊之后,把里面的药丸拿出来闻了一下,犹豫了半天才把丹药塞到元禄的嘴里。 因为钱昭的犹豫太过于宁昭,于十三害怕大家都不信任可能会让昭昭有些不高兴,立刻转移了话题。 “昭昭,我们俩一块儿去清静山找银环蛇吧,我们俩轻功最好,咱们一定很快就能找到。” 宁昭没有拒绝,正好她也可以这次上山去找一找清静山上面有没有别的草药,这次出来没有料到师傅的功力损伤了一半,她没有带太多的伤药,如果能够采到师傅需要的那些草药,倒是可以给师傅开个方子。 任如意不放心她的小殿下,即便殿下武功极高,可是在她这个长辈眼里还是个孩子,银环蛇有剧毒,这种毒蛇还极难寻找,多个人也多些把握。 元禄情况危急,三人在决定好出发之后立即就策马去了清静山。 清静山上,任如意巧用妙招引出银环蛇,“我们找几只老鼠,把它割伤,不要杀死,蛇闻到血腥味自己会出来。有了阿昭的药,元禄应该这两天晚上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就算今天找不到蛇胆也没事,你们两个要留心脚下。于十三,阿昭还劳烦你多多看顾。” 宁昭有些不大高兴的撇了撇嘴,“师傅,我哪里需要他保护?以我的功力,即便是真的被毒蛇咬了,我也可以把毒液给逼出来。” 任如意没好气的看着宁昭,小殿下当真是和从前一模一样,这个性格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好好好,知道我的阿昭最厉害了。” 于十三一直小心翼翼的看顾着宁昭,山上杂草太多,他走在宁昭的前面把前面的草给踏平才敢让宁昭走上去。 “昭昭,这待会儿天就亮了,蛇不喜白天出动,要是天亮了,恐怕我们今天就要无功而返了。” 宁昭对师傅的主意非常自信,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今天找不到蛇胆,她也能够保住元禄的性命。 “你小点声吧你,别再把蛇给吓跑了。” 就在两人打闹的时候,任如意听见了草丛中他们刚才布下的陷阱有些动静,立刻举手示意两个小孩儿安静些。 果不其然,银环蛇被血腥味所吸引,于十三心系元禄的安全,眼疾手快的去追银环蛇,那蛇察觉到了危险之后立刻逃跑,还惊了他们仨的马。 于十三着急抓蛇,差点被暴起的蛇给咬到,任如意见此推开于十三,自己却差点撞上竹子,好在宁远舟及时赶到救下她。 宁昭离于十三近,也一个公主抱接住了差点摔倒的于十三,于十三也真是挂心元禄,自己都差点摔倒了,手还紧紧的捏着蛇的七寸。 宁远舟看着任如意一脸担忧,“你没事吧?” 任如意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被美人抱住的于十三就举着手里装着蛇的袋子笑着站了起来。 “昭昭没事!我没事!蛇也没事!生猛的很,哈哈!” 于十三一直都是宁远舟和任如意的粉头,天天想着撮合着这两个人,现在一看这两个人的氛围如此暧昧,立刻想着带着昭昭跑路。 “老宁啊,我们仨的马刚才被蛇惊了,现在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元禄的病要紧,我和昭昭就骑你的马先回去了。你们俩慢慢在这疗伤,不着急,疗伤怎么能着急呢?昭昭,走,咱们快走。” 宁昭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机会,就被于十三拉着上了马,于十三身姿修长挺拔,宁昭在马背上只能蜷缩在他的怀里,骏马疾驰,晚风呼啸,她只能听见于十三的胸腔中如雷点般跳动的心跳声。 于十三嗅着怀中美人身上淡淡的体香,感知到自己胸前的柔软,嘴角不自觉的扯出来了一个浅浅的弧度,只觉得今夜连风都温柔,真希望这条路能够长一些,再长一些。 第14章 一念关山(十四) 在宁昭走了之后不久,她的药就立刻生效了,钱昭对元禄束手无策的高烧也慢慢降了下去,看着元禄越来越好的脸色,钱昭只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实在是有些小肚鸡肠。 宁昭在天星峡救了他一次,救了孙朗一次,救了元禄一次,这次更是用自己的秘药吊着元禄的命,现在还和十三他们一起在夜半去清静山位元禄寻找毒蛇。 而他不仅怀疑人家的医术,还怀疑她的用心和来历,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且人家小姑娘年纪这么小,也没有跟他计较过什么,钱昭越想越觉得自己做的不地道,想着等宁昭回来一定要跟人家姑娘道个歉。 在钱昭自责内疚的功夫,宁昭已经和于十三回来了,她把刚刚才剖出来的蛇胆拿给在元禄床边发呆的钱昭,让他快点给元禄煮药。 “钱大人盯着我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怕我在这蛇胆里面下毒吗?你的兄弟可一直都跟在我旁边呢,我就算是要下毒,也逃不过他的眼睛吧?于十三虽然不靠谱了一些,但是不至于色令智昏到这种程度。” 宁昭的阴阳怪气让钱昭本来就歉疚的心思更加重了一些,“之前的事,是我不对,元禄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了,就算是没有蛇胆,他也能恢复过来,宁姑娘,之前对你多有怀疑,是我着相了,我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加上元禄这一次,我们已经欠你两次了。” 宁昭无所谓的笑了笑,她本来也没有把钱昭的猜忌放在心上,她的确是有所图谋才来到了使团的,钱昭的猜忌对她也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没事,我本来就来的突然,钱大人对我心中有所提防也是应当的,使团的安全为上,我明白。而且我救你们也是看在师傅和于十三的面子上,本来也没有出太大的力,元禄的病要紧,你快去煎药吧。银环蛇胆对元禄的病情有所助益,趁着现在蛇胆的药效还没过,快点让他吃了。” 秘药加上蛇胆,元禄没过多久就清醒了过来,知道自己这次是多亏了宁昭姐姐才能活下去之后,他也对宁昭很是感激。 元禄的感激表现在越来越喜欢黏着宁昭,于十三心里虽然有些介意,可是他一直当元禄是小孩子,只当是元禄是雏鸟情节,也没有觉得元禄有别的心思。 宁昭察觉到自从师傅和宁远舟从清净山回来之后,他们俩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了些。对于师傅的感情生活,她这个这个做徒弟的也没有资格说些什么,她虽然不喜欢宁远舟,但是架不住师傅对他有好感。 天星峡大战胜利,元禄又死里逃生,大家便在客栈举办了篝火和美酒好菜,于十三更是借此机会跳舞展现自己,眼神情不自禁都望着宁昭那边。 在于十三看见宁昭一直在元禄旁边照顾元禄那个小屁孩之后脸都快绿了,他这么帅一个大美人站在昭昭面前天天搔首弄姿孔雀开屏的昭昭都视若无睹,怎么元禄一生个病就让昭昭这样上心。 于十三心里有些吃醋,于是就大声的邀请如意和他一起跳舞,众人见此起哄如意一起上场,如意也是不扭捏,喝了一口酒就去到于十三旁边。 看到如意跟于十三共舞一曲,宁远舟心里很是吃味,大家却是看的很起劲,还激动的鼓掌庆祝,宁远舟却看不下去了,只能吃着东西掩饰自己。 结束之后,于十三故意去到宁远舟面前炫耀,声称这次如意主动的,嘴角也一直没有下来,只是他的眼睛一直都放在宁昭的身上。在察觉到宁昭的眼神连一刻都没有落在自己身上之后,于十三有些气闷。 篝火旁热闹的动静让还在休养元禄也很是眼热,看小朋友看着自己手上的酒囊眼睛发光的样子宁昭觉得很是可爱。 “怎么,元禄弟弟也想尝一尝吗?这酒不烈,偶尔喝一点也是无妨的。” 宁昭将酒放到他面前,欣赏着小元禄渴望又不敢喝的样子哑然失笑,小朋友真是有意思。 宁昭喝了一些酒,此刻她白皙的脸上已经有了些红晕,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也蒙上了一层水雾,安国第一美人认真盯着一个人的时候,没有人能够拒绝她眼中的深情,更别提元禄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屁孩儿了。 她天生一双笑眼,说起话来总是笑意盈盈中带着一丝狡黠。只是这么想着,元禄感觉心脏都跳漏了一拍,他感知到自己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过的感觉。 元禄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清酒,口中的辛辣和醇香让这个小朋友感觉很是新奇。 “姐姐,这酒好辣呀。” 元禄像小动物一样吐着舌头,宁昭看见他这样子又想起了从前和鹫儿养的小狗,没有忍住拍了拍他的头。 “下次我给你酿桃花酿喝,那个甜,你一定爱喝。” 宁昭和元禄亲近的样子让于十三很是不爽,他跑到元禄旁边把她拉了起来。 “昭昭美人儿,在这儿坐着干什么?一块儿去跳舞吧,师傅美人儿跳的这样好,我的昭昭一定跳的更好,我还没见过你跳舞呢。” 今天心情好,宁昭也没有给于十三甩脸色,也没有甩开于十三握着自己的手,她难得看见师傅这么高兴的样子,看来,离开了朱衣卫,师傅也可以过得很好。 宁昭想着,等这次师傅帮完她这个忙,如果师傅不愿意的话,她就放师傅自由吧,天高海阔,山高路远,师傅是属于天空的雄鹰,她不应该和自己一样被困在皇宫,迷失在皇权之中。 第15章 一念关山(十五) 不远处,正在烤肉的丁辉被正在跳舞的宁昭吸引了过去,让钱昭也跟着一起去挑。 “老钱,你看宁姑娘舞步轻盈,跳的真好看,她和十三都穿白衣,怎么宁姑娘穿着像是九天玄女,恍若神仙妃子,十三穿着就跟个花孔雀一样。” 钱昭望向热闹的那边,只见宁昭的腰肢如同婀娜多姿的垂柳,纤手宛若翩翩舞动的蝴蝶,飞扬的发丝仿佛墨色的锦缎,舞姿灵动轻盈。所有人的眼睛都在宁昭的身上,钱昭不得不承认,这个宁姑娘,她的确有颠倒众生的本事。 于十三在宁昭的身侧,在她下腰的时候搂着她的细腰,满眼的温柔缱绻,钱昭还从来没有见过花花公子于十三如此专注的看着一个人的时候。 只是看着看着,钱昭留意到到任如意跳起了只有朱衣卫会的舞步,他心中有所怀疑,于是又试探了她吃不吃茱萸,想验证自己的猜测,果然,任如意对茱萸很是排斥。 想着之前因为对宁昭的怀疑是他自己或许小心,所以钱昭这次虽然觉得任如意可能是朱衣卫的人,也只是隐忍了下去,想着想办法再试探她一次。 热闹散去之后,于十三想送宁昭回营帐,“昭昭,我看你晚上喝了点酒,又跳了好一会儿舞,应该是累了吧,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我们应该还要赶路。” “元禄回营帐了吗?他刚醒,不能吹风。” 宁昭对元禄的过分担心让于十三气不打一处来,元禄这个小屁孩有什么好的,有他腿长腰细吗? “回了回了,看你跳完舞就回了,他都十八了就比你小四岁,你还把他当小孩。” 于十三毫不掩饰自己话里明显的醋意,宁昭笑眯眯的眨了眨眼睛,“十三哥,你也知道元禄和我年纪相近啊,你比我们都快大一轮了,我们这些年轻人之间还怎么相处就不劳烦您老人家操心了。” 宁昭调侃完于十三,根本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 “我回去了,真有些累了,对了,你看我师傅调戏完宁大人之后让她来找我一趟,我刚见到师傅就跟你们去天星峡打架,都没有正儿八经的和师傅说过话呢。” 于十三是不会反驳宁昭的,就算他有再多的话想说,也得在宁昭的一句“我累了”之下缴械投降。 等任如意调戏完宁远舟高高兴兴的到她的小殿下的营帐之时,看见的就是宁昭坐在桌前,满脸不耐烦地将刚送来的信纸甩在桌面,那张好看的脸上眉头紧锁。 “怎么了阿昭,是安国出了什么事吗?” 宁昭本不想让这些内斗的事情打扰到了师傅,可是事关朱衣卫,又是师傅一直在调查之事,她想着师傅应该想要知道。 “师傅,是朱衣卫,师傅还记不记得邓恢?” 邓恢这个名字任如意并不陌生,同为宁昭麾下的幕僚,他们也算是有些交集,只是这个邓恢很不喜欢朱衣卫,尤其是不喜欢朱衣卫中的女子。 就算任如意是掉下的师傅,又是朱衣卫右使,能力确实出众,邓恢对任如意也是横鼻子竖眼的没什么好脸色。 “邓恢?记得,他怎么了?” “邓恢现在是朱衣卫指挥使,替我和阿鸢一起掌管朱衣卫。你也知道,邓恢母亲死于白雀之手,所以他对朱衣卫的人尤其是女子都很厌恶。不过自从我重新整治了朱衣卫,又废除了从前最低等的白雀的魅惑之责之后,他的态度也稍微好了一些。今天他传信告诉我,朱衣卫归原陵内现任朱衣卫右使迦陵恐有不臣之心,她现在已经在赶往梧国境内的路上了。之前师傅以白雀如意的身份杀了梧国境内叛变的越三娘,她这次来应该是冲着师傅您来的。” 以伽陵的资历,本来是不配坐到这个位置之上的,但是谁让她得了二皇子的青睐,二皇子洛西王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把这个伽陵塞到了右使的位置上。 宁昭和洛西王这对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剩下的亲情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洛西王想要分化她的朱衣卫的想法,宁昭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所以,即便伽陵坐到了这个位置之上,她也没有给伽陵任何有关朱衣卫机密的核心权力。伽陵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位置尴尬,也很少在宁昭和邓恢的面前晃悠。 这个伽陵从前是师傅的手下,又可能参与了梧国境内朱衣卫叛变之事,宁昭想着师傅对伽陵更加了解,或许可以让师傅杀了这个伽陵。 任如意对朱衣卫是有些感情的,这种感情或许是来自她曾经作为朱衣卫右使的责任感,也可能是因为现在的朱衣卫是宁昭手下的势力。 “好,这个伽陵的事情我会去解决,你不用担心。” 得到了师傅的承诺,宁昭就把伽陵的事情放在一边了,对于师傅的能力,她还是非常信任的。 “师傅,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促膝夜谈了。” 宁昭坐到了任如意旁边,小心翼翼的把她的头枕在师傅的肩膀之上,感受到熟悉的香气,宁昭觉得很是安心。 小殿下的动作让如意的心也化成了一摊水,这里面她虽然没有出现在阿昭的面前,但是阿昭做下的那些事她也多多少少有听说过。 她不在的时候,她的小殿下长大了很多,也受了更多的委屈。 “阿昭长大了,当时见到阿昭的时候,师傅都差点没认出来我的阿昭。” “师傅,您,是不是一直在查我母后的事情?” 宁昭知道母后对如意来说意义非同一般,如意视母后如姐如母,母后的离世给了师傅很大的打击。 如意抚摸宁昭头发的手顿了顿,“是,我知道这些年阿昭在朝堂之上锋芒毕露,也是为了昭节皇后之事,这些年,我也在明察暗访这件事,可惜都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这次我答应宁远舟护送使团进安国,也是想借助六道堂的信息,调查关于昭节皇后之死。” “师傅,其实,您应该已经猜到了吧,只是您不敢相信罢了。当时的母后已经心存死志,她的死与您无关,父皇的责难不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罢了。师傅,让一国之后心存死志,不愿活下去的人,除了她的夫君和孩子之外,还能是谁呢?” 第16章 一念关山(十六) 宁昭知道点到为止的道理,她看着任如意失魂落魄的走出她的帐篷,满脸的生无可恋的样子,让一直在暗中盯着任如意的钱昭和孙朗都很是好奇。 “这宁姑娘和任如意说什么了,怎么她从宁姑娘的帐篷里出来之后表情这么不对?” 钱昭和孙朗面面相觑,“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听见她们说了什么,不过我总觉得宁姑娘和任如意之间的关系不止是师徒那么简单。任如意对宁姑娘,似乎……很是尊敬,这似乎不是师徒之间的正常关系。” 钱昭心细如发,他总觉得任如意和宁姑娘之间不止是师徒这么简单,如今看任如意这样失魂落魄的从宁姑娘这里离开,他更加怀疑起了任如意和宁昭的身份。宁姑娘对他们有恩,可是若是她的确图谋不轨,他们也不得不防备着。 任如意离开之后,宁昭才拿起压在邓恢的密信下的另外一封信。 这是鹫儿的信,信上说道父皇已经下旨将初贵妃的侄女初月赐婚给他,父皇的这封旨意,也是想让这桩婚事来压制沙西部的势力。沙西部势大,嫡系一脉之中又只有初月一个继承人,给初月指下这门婚事,也是想着长庆侯出身不高又没有倚仗,也不会给沙西部增加助力。 鹫儿明显不喜这门亲事,但是他也能看出这桩婚事带来的利益。 殿下的身后现在已经有了沙东部、朱衣卫和他负责的羽林卫的势力,沙中部也暗自投靠了殿下。 沙西部的初月县主虽然和殿下交好,可是这样的关系并不足以让整个沙西部投靠殿下,他应该为师姐的大业牺牲,即便代价是他自己的婚事。 所以最后,鹫儿还是在安帝面前高高兴兴的应下了这门婚约,初月虽然不满长庆侯的身份,可是圣旨已下,事情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初月只提出要一个奖赏,如今她掌管部中三成骑奴,就想借此提出掌管一半骑奴,可部中骑奴一向只有继承人有权利掌管,安帝思虑过后决定将自己的三百骑奴交给初月掌管,还同意她婚后同样可以掌骑奴。 这门婚事对宁昭来说助益良多,也算是个好消息,初月是个漂亮纯真的姑娘,鹫儿也是本性善良的好孩子。 宁昭想,倘若鹫儿真的能放下心中对自己的那些绮念,或许也是一桩金玉良缘。 那晚之后,任如意的行踪就更加来去无踪了,宁远舟知道任如意的真实身份,对此也没有什么看法,元禄性情单纯,自然不会怀疑任如意的身份和行踪。 于十三对任如意的徒弟心怀不轨,也不敢对师傅的踪迹多加窥探,只有孙朗和钱昭,他们本就多有怀疑,现在更是觉得任如意的身份疑点重重。 因为任如意连日忙于调查伽陵之事,没空教导杨盈,这个任务自然而然的就落到了她的徒弟宁昭的身上。 平心而论,杨盈是个很听话也很有悟性的好学生,之前她的性格多半是因为久居深宫又被宫里的嬷嬷灌输了太多的三从四德才养成的。现在她愿意听宁昭和任如意的做出改变,慢慢的,也逐渐像是一个亲王的样子了,只是她的胆子到底还是太小了一些,身上也没有足够的魄力。 人的性格改变是需要一个过程的,杨盈能够有现在的样子,宁远舟已经十分满意了。 “姐姐,我的身体都好多了,为什么还要吃那么多这么苦的药呀?好姐姐,今天少喝一碗苦药好不好?” 元禄皱着一张包子脸,企图用撒娇逃避宁昭给他熬制的苦的倒胃口的药。 宁昭温温柔柔的拒绝了小狗的撒娇请求,“我给你准备了糖丸,你乖乖吃药,吃完药才有糖丸吃。” 元禄的身体实在是差,想把他的身体调养成正常人的水平,除了每三日用金针针灸之外,每天三碗的药是必须喝的,他是出生就患有的不足之症,必须要仔细调养才好。 这碗药还没喝完,钱昭就从院子里面又端了一碗药来,都是照着宁昭的药方抓的药煮出来的。 “不许吃糖,影响药效,快点趁热把这碗药也喝了,不许跟宁姑娘讨价还价。” 他心里怀疑宁昭,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宁姑娘的医术的确在他之上许多,即便是梧国皇宫的太医,医术也比不上这位宁姑娘。 自从元禄吃了宁姑娘的药之后,元禄的身体明显好多了,脸色都正常了很多,现在的元禄越来越像个十八岁的少年了。 钱昭一进来,元禄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不该不喝药,像小猫一样左顾右盼,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宁昭。 “姐姐你看钱大哥,我这碗药还没喝完,他就让我喝别的药,还不让我吃糖!” 宁昭见他这副样子,怜爱之心顿起,从袖子里摸出两块小点心。 “我今早刚去买的糕点,桃花酥,呐。” 元禄看见宁昭手上用油纸包着的桃花酥咽了口口水,他身体不好,宁头儿和钱大哥都不让他吃太多的点心,可是他就喜欢吃这些甜到腻人的玩意儿。昭昭姐姐葱段一样白净的手上粉白色的漂亮点心对元禄来说有些致命的吸引力,他小心翼翼的看着钱昭,看钱昭没有骂他,立刻拿起一块小心的咀嚼着。 钱昭无奈的说:“宁姑娘,你别总是惯着他,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没事儿,一块点心罢了,元禄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吃点小点心不碍事的。”宁昭把手中剩下的一块点心向钱昭那里扬了扬,“钱大哥也尝一尝吧,小镇子上面的桃花酥也别有一番滋味呢。” 第17章 一念关山(十七) 钱昭看重自己手上这块被强塞在他手里的桃花酥神色莫名,他面无表情的咬了一口手里的桃花酥,的确很甜。 送完药之后,钱昭似乎也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他叮嘱完元禄不能吃太多的点心之后就出门了。 天色渐晚,宁昭也不想在这儿打扰元禄休息,在看着他喝完两碗药之后她就让元禄早些睡了。 “元禄,喝完了药之后一定要多睡觉,等再过一个月左右,你的身体应该就可以完全恢复了。到时候到了安国,我带你去吃安国的点心。” 元禄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个什么样的情况,自己这条命原本是应该活不过20岁的,要不是因为昭昭姐姐,恐怕他在几天前就应该是见阎王了。 他感受得到宁昭对他很好,有宁头儿在的六道堂是个很温暖的存在,他感受过很多不同的善意,对于这些善意,他总是能够高高兴兴的接受,再回报给他(她)同等的善意。 对于宁昭对他的好的时候,他的心总是忍不住的小鹿乱撞,或许是因为昭昭姐姐生的太过于美丽,在元禄贫瘠的十八年过往之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像宁昭这样绚丽又独特的存在。 宁昭或许是不经意之间的一些亲近这足够使元禄这个初出茅庐的小朋友手足无措,更何况她还对他有救命之恩。 他乖巧的点了点头,眼巴巴的看着宁昭, “好,姐姐也早点休息。” 出了元禄的房间之后,宁昭看见她的师傅竟然站在宁远舟房顶上,看这样子好像还是在偷听里面的人说话。 而在廊下,钱昭也鬼鬼祟祟的盯着师傅躲着的方向。 好家伙,这还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师傅在偷听宁大人说话,钱昭在偷偷监视师傅。 宁昭知道钱昭细心多疑,心里从来没有放下过对她和师傅的警惕,没想到他竟然怀疑到了这种程度,难道是师父哪里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吗? 宁昭回忆了一下这几天和钱昭相处的日常,突然间她的记忆停留在了前天晚上篝火夜会的时候。 安国人不吃的茱萸,朱衣卫独会的舞步,原来师傅早就在不经意之间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宁昭悄悄的从这二人的视觉盲区走了过去,发现自从和这群人混到一块儿之后,她突然间也喜欢起了八卦这项奇怪的运动。 这个点儿还在宁远舟房间里和他夜话的人,宁昭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是于十三,凑近了一看,果然是他。 “如意姑娘是不良人又不是朱衣卫,并且还是个好美人,除了有时候下手有点狠。宁远舟,你到底在纠结一些什么呀?我的昭昭也不是梧国人啊,这有什么要紧的?” 于十三晚上一到老宁的房间就看见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猜到他是为情所困。 宁远舟心事重重,他不能跟于十三说任如意的真实身份。 “我的确很喜欢如意一起并肩作战,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可以被保护,还这么安心可以肆无忌惮的拼杀,如意跟其他女子不一样。” 于十三觉得宁远舟就是对如意动心了,但是很不理解为什么宁远舟会大半夜在这里对这些无扰的事情困惑的睡不着。 “不是,你既然自己也知道你喜欢如意姐,那你到底在纠结什么呀?” 宁远舟摇了摇头,他知道如意是一个在感情上很单纯的人,既然注定没有结果,那就不要让她对自己产生希望。 “人这一辈子有很多动心的人,但是不是每次都要付出行动,抛开她的身份,任如意她太过神秘太过陌生了,既然如此就不要开始,我心里不想让如意失望。” 于十三和宁远舟是性格截然相反的两种人,在他看来,人生苦短,今朝有酒今朝醉,既然喜欢就一定要说出来,既然喜欢就一定要在一起。 “好吧好吧,既然你自己心里面都有章程了,那我也就不劝你了。不过老宁,如意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儿,错过了他之后,你可能就再也遇不见这样特别的女孩儿了。你都不知道,我找不到昭昭的那些年,心里有多难过,有些人一旦错过,再想重逢就不知道要等多长时间了。” 在外面听墙角的宁昭精准的捕捉到了如意脸上的笑意,看起来,师傅是真的对这个姓宁的心动了。 即便是抛开立场问题,宁昭也并不觉得宁远舟足以匹配师傅,但是架不住师傅喜欢他。 宁昭想着,要不等到了安国,让这个宁远舟了却了他的心愿,帮他的兄弟们恢复了名誉之后,就让朱衣卫的人把宁远舟绑了送去师傅的府邸算了。 听这两个人说的东西实在是有些没意思,说来说去宁远舟虽然喜欢如意,还是介意她的身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宁远舟才能开窍接受师傅。 宁昭伸了个懒腰,回房间睡觉去了,明天一早她还得起来给元禄针灸。这年头,就算是长公主殿下,想拉拢新的属下,也得亲力亲为。 使团经过两国交界处,宁远舟为了安全起见,就让使团和商队分开行走。 一想到安国许城府衙守城的大人身份,宁昭就有些头疼,她这次来到梧国使团本来就是隐瞒身份,安国朝中上下除了她自己的亲信之外,没有一个人知道。 她的容貌在安国实在是太过于特殊,作为长公主殿下,她做的抛头露面的事情不算少,赈灾施粥也好,带兵出征也好,每次出来她也从来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身份和长相,所以安国境内的百姓有不少人都记得她这张脸。 而且,安国许城府的将军申屠赤,是沙东部的少主,也是她的亲舅舅。 虽然十万两黄金到了安国,她此行的目的也基本上完成了,可是这个钱不到自己的口袋,宁昭到底还是不能够彻底安心。 所以,为了再隐藏自己的身份一段时间,宁昭最近不得不找个借口短暂的离开使团。 第18章 一念关山(十八) “什么?你要一个人去玉坤山为元禄采药?这怎么能行?你一个姑娘家,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去荒山野岭的采药?不行,我得陪着你。” 宁昭在用膳的时候和师傅提到了自己要短暂离开一段时间这件事,也告诉了师傅许城驻守的将军已经换成了申屠赤,师傅深知她的小徒弟和申屠家的关系,当然也就没有多过问。 宁远舟和宁昭非亲非故,也对人家的行踪管不到什么,钱昭和孙朗主要的注意力都放在如意这个疑似朱衣卫间客的师傅上面,对于宁昭的行动也没有太过于关注,况且人家都说了只离开几天,为的还是他们六道堂的人。 只有于十三非常不放心宁昭,就算已经在天星峡看见过宁昭的身手,他也很难说服自己让他的昭昭一个人去荒山野岭。更何况这玉坤山尚未发掘,是真正的深山野林,里面情况不明,还经常有野兽出没,怎么能够放心让昭昭一个人上山采药。 宁昭也知道于十三也好心关心她,所以也没有对他冷眼相待。 “别闹,你是使团里面的人,还有任务在身,过两天你们就要进安国了,你不跟使团一起进安国,跟着我算怎么回事?宁大人也不会答应的。” 宁远舟一看宁昭提到了他立刻甩锅,他可不做这拆散人家小两口的缺德事。 “我答应啊,我为什么不答应?见使团这种事于十三又帮不上什么忙,他不添乱就不错了,你把他带出去,我说不定还能安心些。而且你是为了我们六道堂的人才涉险去采药,让十三跟在你身边,我们也放心些。” 坐在一边的一直没有说话的元禄也可怜巴巴的看着宁昭,“姐姐,我也想和你一起去,行吗?” 这下子不用等宁昭反驳,老钱和宁远舟都不会答应。 “小元禄,虽说你的身体在宁姑娘的调养下已经好了许多,但是你也不能瞎折腾自己吧?万一让人家宁姑娘功亏一篑了,人家宁姑娘会不高兴的。” 宁远舟也是这样的意思,他耳聪目明,这段时间他也看得出来,宁昭对元禄的关心有些太过于明显,而元禄这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孩子也显然被宁昭这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给迷的五迷三道的。 元禄从小就体弱多病,他想要的东西宁远舟总是尽量找到送到他面前,他是把元禄当做亲弟弟养大的。 要是没有于十三对宁昭五年的苦苦等待和一往情深,或许宁远舟还能对这两个人乐见其成,可是十三他…… 算了,他自己感情上面的事情还是一团乱麻,还怎么有资格插手别人的事情?更何况,说不定等这次使团的事情一了解,宁姑娘就和如意一起离开了。 元禄第一次没有听宁远舟和钱昭的话,他倔强的看着宁昭,好像这次非和她一起去玉坤山不可。 “姐姐跟你保证,三日,就三日,三日之后姐姐一定回来好不好?姐姐给你配的药里面就差一株百色花了,那东西只有玉坤山上才有。我这虽然有干花,但是药效到底是比不上新鲜的,元禄,你也想早些和正常人一样活着,对不对?” “可是,可是为什么不能带我一起,姐姐,我很有用的,我是墨家机关术传人,虽然我武功不高,内力不强,但是我的雷火弹还是很有用的。姐姐,我也想保护你……” 宁昭有些犹豫,久久不言,但看着那双眼睛里的光渐渐的低落了下去,她顿时升起了一种欺负小狗的感觉。 “那……” 于十三纵横情场那么多年,就算是之前一叶障目没有留意到元禄这个小屁孩,现在情敌都舞到自己面前了,他要是还看不出来就是个傻子了。 “那元禄就借一些雷火弹给姐姐姐夫吧,小孩子当然要乖乖在家里待着啦,冒险这种事情,肯定是要由我们这些大人去做的。你放心,你姐夫一定安全把你昭昭姐姐带回来。” 元禄当真有些急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见十三哥和姐姐待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心里涩涩的,尤其是在十三哥自称姐夫之后,他第一次这么看十三哥不顺眼。 “可是……可是我又不是小孩儿了,昭昭也才比我大四岁而已嘛。” 于十三都不得元禄把话说完,就立刻拉着宁昭起身了。 “好啦好啦,我和美人儿差不多也吃饱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快去快回,老宁老钱,你们好好照顾元禄啊。” 元禄刚准备去追就被钱昭按了下去,钱昭一直都是六道堂里面的冷面担当,元禄对钱大哥还是有些害怕的,只能委委屈屈的看着姐姐的背影越来越远。 任如意对于自家小殿下的魅力已经司空见惯了,从小到大,殿下身边的莺莺燕燕就没有断过,要不是有鹫儿在旁边挡着,估计现在殿下府上的面首都能有安帝后宫里面的美人多了。 比起和殿下有血缘关系又太过于偏执的鹫儿还有像白孔雀一样天天开屏还处处留情的于十三,她倒是觉得还是元禄这样听话乖巧的小孩儿更适合殿下。而且元禄孤身一人,父母双亡,也没有什么牵挂,这样的人她更放心一些。 宁昭一脸懵逼的被于十三拉着出了门,直到和他到了马厩上了马她才反应过来。 “十三,咱们走那么着急干什么?我东西还没收拾呢。” 贵为安国掌握实权的长公主殿下,昭阳什么都缺,可最不缺的就是男人。投怀送抱的她见过,自荐枕席她也见过。 其实这些男人都彼此心知肚明地知道对方的存在,但他们彼此对于对方的存在装聋作哑。毕竟,他们的心里都清楚的明白,昭阳公主怎么会为了一个男人而停留。 可是这些于十三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心心念念五年的姑娘在久别重逢之后不仅对他们的过往全然不在意,而且还企图当着他的面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好像当自己不存在一样。 第19章 一念关山(十九) “你……你怎么这样!”于十三的声音哽咽的厉害,嗓子也一个劲的破音,“过分,你怎么能带着元禄,明明是我们俩好不容易才有的二人世界。” 宁昭揉着眉心看着于十三泫泪欲泣的样子很是头疼,这小子还换风格了,知道自己吃软不吃硬,开始学元禄撒娇了。 “我怎么样了,我这不是也没同意带着小元禄吗?” “那你对他那么温柔干什么,你还特意为了他去采药。”于十三抬起手臂指着远处的元禄他们义愤填膺,宛如发现丈夫偷偷纳了七个小妾的可怜正妻,感觉都快被宁昭气哭了。“我都没有这种待遇!” 宁昭有些无语,和他说了许多遍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能停留在五年前的露水情缘,于十三好像就跟没听见一样。 想着自己也拿于十三没有办法,她长公主殿下管天管地,还能管到人家喜不喜欢她这件事上面吗?所以,宁昭索性不搭理于十三算了,她翻身上马,直接留了一个英姿飒爽的洒脱背影给于十三。 于十三这边还在碎碎念念的说着宁昭对自己的忽视,结果转头那边宁昭直接上马走了。 “美人儿!你等等我啊!你的流星是汗血宝马日行千里,我这随便买的马可不行啊!” 玉坤山离使团下榻的驿站有些距离,已经属于安国境内的高山,宁昭和于十三日夜兼程,片刻不停,也要一天一夜才能到。 少女端坐马背,穿着一件玄色绣云纹的窄身锦衣,右手懒散的把玩着手中的马鞭,这漫不经心又肆意洒脱的样子让于十三简直完全移不开眼。 路人看着他好奇又艳羡的眼神让于十三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他身边的少女,是他强求来的,一厢情愿的爱人。 进了安国境内之后,宁昭就戴上了一张黑金制成的莲花纹面具,黑金的面具遮挡住了她的大半张脸,遮住艳丽的容貌,她反而更多了几分引人探究的神秘感。 “昭昭,为什么要戴面具啊?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被挡住了多可惜啊,不过你这个面具倒是挺好看的,早知道我也随身戴一张和你一起戴面具了,这样人家一看就知道我们俩是一对儿。” 于十三开玩笑一般的试探被宁昭不着痕迹的撇开,“不是跟你说了,我原也是安国贵女,家里颇有些资产。我这次是偷偷跑出来找我师傅的,现在到了安国境内要是被我家里人看见了,定然是要抓我回去的。戴个面具,稍微遮掩一二,能多在外面待几天是几天吧。” 看宁昭没有否认他们俩是一对儿,只是解释了自己戴面具的原因,于十三心中一阵窃喜。 他今天难得没有穿他最喜欢的白色衣袍,特意挑了一件和昭昭一样的玄色锦衣,头上束发的发带也是和昭昭的发簪一样的款式。他们并排骑着马在官道之上,还真有几分刚刚成婚的小夫妻的样子。 “有道理,昭昭不想回家是不是舍不得我啊?其实也没事,就算昭昭被带回家了,我也有法子把你从家里带出来。” 于十三这样自信的样子宁昭侧目,好家伙,这小子是有点子胆子在身上的,还准备从安国守卫森严的长公主府把她这位长公主殿下带出来。 “好好好,那要是我就等着十三哥接我离家出走了。” 宁昭敷衍的语气并没有打击到于十三的热情,他现在已经畅想到去昭昭的家里和昭昭的爹娘提亲的场面了。他比昭昭大了好几岁,父母双亡,家道中落,还有那么多形形色色的红颜知己,恐怕到时候他得多花些时间讨未来岳父岳母喜欢了。 “说起来,我们认识那么长时间,你还从来没有跟我关于你爹娘的事情呢,这我以后该怎么去你家拜访伯父伯母啊?” 看于十三越扯越远,宁昭立刻开口阻止他继续发散思维,他要是再说下去,他们俩孩子的名字都要出来了。 “问那么多干什么?我不是也没问过你关于你的来历和家世吗,十三哥,我们现在的关系应该还没有要到彼此家里拜访对方家中长辈的程度吧。” “昭昭对我的来历感兴趣吗?”于十三双眼放光,昭昭这是不是想要了解他的意思,这还是他和昭昭认识那么长时间以来他们第一次说到这个话题。 宁昭刚想表示自己没有这个意思,于十三就自顾自的说起了自己的家世。 “其实我家里也没什么好说的,现在整个家族也就剩下我一个人和一些旁支的亲戚了,我娘本是梧国前朝县主,我爹是前朝的一个举子,我外租榜下捉婿看上了我爹,就让他入赘了。改朝换代后不久,大概我刚刚十七岁的时候,我娘就得了急病去了,我爹娘鹣鲽情深,没过多久也随我娘去了,我家中就剩我一个人,家里也逐渐没落了。后来我进了六道堂,因为还有些本事,家中也还有些势力在朝堂之上,就混了一个六道堂阿修罗道都尉在身上。” 于十三说的这些,宁昭在朱衣卫的谍报里面都有说过,她早就对六道堂的这些六道都尉的信息了如指掌了。 说起来,她也是无意间看见于十三的信息,才知道自己五年前睡得花孔雀竟然是六道堂的都尉。 “再后来,你就因为拐带尚书家的千金被人家爹关进了牢里是吧?” 宁昭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在旁边自报家门的于十三,别以为她不知道,于十三这小子在和她分开之后也没有消停过,就连她手底下的紫衣使都跟他有过一段情缘。 于十三也真是色胆包天,不仅招惹了她手下中最睚眦必报的美人儿,还在撩到人家姑娘芳心之后把姑娘给抛下了自己跑了,害得美人儿至今都对于十三当初抛弃她的事耿耿于怀。 于十三一听见宁昭提到这事立刻忙解释道:“不是不是,那都是以讹传讹,不是这么一回事,昭昭你听我解释,我可没和人家姑娘有什么。我的确和刘姑娘是旧相识,但是我们俩就如同兄妹一样。是人家刘姑娘自己有了心上人,不想嫁给刘大人给她定下的夫君,就求了我这个有‘浪子’之名的朋友带她离开,好让她和她的情郎长相厮守,昭昭你相信我,我们俩真的是清清白白!” 第20章 一念关山(二十) 于十三或许是真的这五年里为了宁昭守身如玉,也或许像从前一样做个逍遥自在的花花公子。 可是这些宁昭都不在乎,她自己这辈子都没有为了谁一生一世一双人过,也不会要求谁为了她不沾花惹草,她这个人有一点好,对男人没有占有欲。只要这个男人能够给她带来足够的情绪价值或者利用价值,她就能允许他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沾花惹草。 母后曾经说,她这样也很好,对男人不够在乎也不够爱,就永远不会有被心爱之人背叛的痛苦。 “好好好,我相信,不过十三哥,我说真的,我们俩真的不合适,我家里情况特殊,对我在婚姻之事上面要求不高。十三哥,我觉得你对我的喜欢十有八九建立在你的想象力上,我们俩自从五年前一别之后也没有认真的相处过,你对我什么不了解。我觉得,你爱上的或许只是你想象中的宁昭,而不是站在你面前的宁昭。” 听到宁昭的话,于十三突然间有种天理昭昭,报应不爽的感觉,他笑的苦涩。 这样的话,从前他不知道对多少小娘子说过类似的内容,现在也轮到他被小娘子这样搪塞了。从前他也不相信一见钟情,相信一个人能够对只相处过几天的小娘子忠贞不二,情深不已。 直到宁昭出现在他的眼中,他才知道这世上对他而言真的存在这么一个人,她只是站在那里,就足够的光芒万丈,让人一见倾心。 看着美人的背影,于十三低声的嘟囔着:“昭昭,到底怎么样,你才能相信我真的爱你呢?” 现在正值夏秋交替之际,秋风飒爽,玉坤山风景如画,宁昭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安国这样漂亮的自然风光了。 百色花并不是多稀奇的药材,只是它对生长环境的要求极高,唯独只有玉坤山的土壤和气候最适合百色花的生长。 “于十三,你能不能小心一点!你把根茎给挖断了,会影响药效的。” 宁昭伸了个懒腰,非常自然的坐在于十三铺在地上的衣服上面指挥着于十三挖草药。 于十三一边任劳任怨的挖草药,一边细心的为宁昭驱赶蚊虫,现在虽说天气凉了,但是因为山上草丛茂密,还是有不少的蚊虫的。 他想着宁昭皮肤这样娇嫩,肯定受不了这样的环境,他总想着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给昭昭最好的东西。 “你就知道担心元禄,我这么大一个大活人站在你面前,怎么不知道关心关心我。”于十三把手递到宁昭面前,“你瞧,我为了给你的元禄弟弟采药,手都被草药割伤了,你都看不见。” 于十三本来只是想和宁昭撒个娇,可是说着说着他自己就真的觉得委屈了起来,昭昭原来也没有对自己那么冷漠,当年的那几天虽然短暂,可是昭昭对自己的关怀备至到现在也让他记忆犹新。 宁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认命般的从包袱里面拿出来干净的水和伤药,仔细的为于十三清洗几乎微不可见的创口。 要不是于十三开口,她还真看不出来他手上的伤口,连血珠都没有渗出来,他还真好意思跟她哭诉。 温热细腻的触感通过宁昭指尖传到于十三的手上,得偿所愿的于十三微微发怔。 宁昭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他形容不出来这到底属于哪一种花香,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那大概像是初春枝头冒出嫩芽时,那种最清新自然,也最让人流连忘返的味道。 于十三双手环抱住宁昭的腰肢,将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声音低哑,带着淡淡的诱惑的意味。 “昭昭,你疼疼我,好不好,你不喜欢我哪一点,我都会改,昭昭,给我个机会,好吗?” 沉默良久,宁昭终于无奈出声提醒,“十三哥,我们当初说好的,不是吗?” 似乎没想到宁昭会说这样的话,于十三眯了眯眼,浓密纤长的睫毛在下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轻轻颤抖着,再度抬起时,他的眼尾已经泛红。 宁昭第一次见到于十三的时候,就曾经夸过他生了一双极美的桃花眼,看谁都脉脉含情的样子,让人不由得心生欢喜。 于十三深知自己的优势也就只剩下这张招蜂引蝶的皮囊了,所以,此刻他望向宁昭的眸中水光潋滟,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有些不真切,带着朦胧感,像是一潭幽泉,眼波流转间便要将人溺毙其中。 “昭昭,我当时就后悔了,我想和你长相厮守,我都想好了,我要去你家提亲,可是一醒过来,你就不见了。昭昭,你也太狠心了一些,我醒来的时候,屋里的香炉里面还有没有燃尽的迷魂香,你是不是生怕我缠着你不放。昭昭,我真的这样招人讨厌吗?” 他的声音明明很轻,语调平缓,可不知为何,听在耳中却让人觉得委屈极了。 宁昭从来就知道于十三这个人无赖的很,可是还真没想到他这么能屈能伸。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束发的发带已经散落开来,柔软细腻的发丝划过宁昭脖颈, 带起一阵痒意,却又恰到好处地挠在宁昭心底柔软之处。 “于十三,我先同你说清楚,我可以接受我们继续保持五年前的情人关系,可是,我们要约法三章,有些事情,我们要提前说好。” 宁昭实在是被于十三磨得没有脾气了,他的确很会勾引人,饮食男女,色欲也是她的需求之一,这样一个面若冠玉还身材极好的男人送到她面前,还楚楚可怜的跟她撒娇,她真的很难拒绝。 于十三回忆(一) 关于五年前的春宵一度,实在是昭阳长公主周密计划中的一个意外。 当年昭节皇后新丧,纵然长公主一直都是个冷情又理智的上位者,但是面对自己母后的去世,她还是难免会像个孩子一样痛苦悲伤。 更何况,是在她查出来自己母后的死亡可能和父皇有关的时候。 她一直都知道父皇不算是个明君,他刚愎自用,唯利是图,只知道贪图享受,看不见民间疾苦。可是,她的确没有想到,她的父皇会昏庸到和北磐人做交易的程度。 与虎谋皮,还想要全身而退,父皇简直是在做梦。 母后的死,是万念俱灰下的无奈选择。 昭节皇后的死,安帝、二皇子、大皇子乃至昭节皇后的母族都是罪魁祸首。 安帝李隼为了自己的野心和政治目的,使用了包括太子之位在内的手段威胁和操纵他人,其中包括他的儿子和其他大臣。他对昭节皇后的冷漠和不救助的态度也是导致她死亡的直接原因之一,安帝不愿意承认自己私通外敌,向北磐人买马,更觉得昭节皇后的气节是对他这个为君为父者的蔑视。 大皇子的外公汪国公和萧谓合谋陷害昭节皇后,他们的目的是因为将昭节公主的兄弟置于困境,迫使昭节皇后的家族做出让步。沙东部固然在乎昭节皇后这个为他们带来荣耀的女儿,可是他们更在乎下一任的皇帝是不是有沙东部血脉的洛西王,在乎他们辛辛苦苦培养的申屠氏继承人是否平安无恙。 二皇子洛西王作为昭节皇后的亲生儿子在权力斗争中被利用,甚至参与到了杀害母亲的计划中,他起草了皇后的退位诏书并在背后策划,为的是安帝口头承诺的太子之位。 在这个皇宫之中,除了昭阳公主和朱衣卫左使任辛,没有人想让昭节皇后活着。 为了不让昭阳公主干涉到他们逼死昭节皇后的计划,那段时间安帝以出访褚国之名让长公主李元宁带着使团出使他国,当时还保存着一丝天真的李元宁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父皇和皇兄能够做出逼死他们的妻子和母亲的事情来。 等李元宁在褚国得知昭节皇后被前朱衣卫左使任辛刺杀,两人双双葬身火海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回天乏术了。 回到安国的李元宁像是疯了一样在昭节皇后的墓前痛哭流涕,她在为不能保护好自己的至亲和师傅而难过。 她知道,师傅任辛绝对做不出对母后有害的任何事情,这件事必然背后有人操控,当时在安国已经有了一定势力的李元宁也是花了很长时间的功夫才查清楚关于昭节皇后之死的前因后果。也是这个时候,李元宁从她的属下媚娘的口中得知师傅尚还活在人世的消息。 查出一切真相的公主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父皇、皇兄和外公舅舅,她需要一段时间冷静,即便是要复仇,她也需要有时间来规划。 所以,方面的李元宁化名宁昭,来到梧国寻找师傅任辛,也想趁着这个机会让自己冷静理智的想清楚未来的路。 遇见于十三就是在这么样的一个夜晚,那天正值夏夜,晚风徐徐,空气不干不燥,李元宁一个人在梧国的街上漫步,感受着这些与她无缘的人间烟火。 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喝些酒,她随意的想找一家酒肆坐着一个人喝会酒,谁知道刚在酒楼的二楼坐下,还没有来得及让小二上酒,旁边就突然间坐下来了一位白衣青年。 要不是因为他长得还算是清俊疏朗,按照当年的昭阳公主的性格,李元宁都得直接把他从二楼扔下去。 “这是哪里来的美人儿?怎么一个人坐着喝闷酒呀?” 李元宁不耐烦的瞪了这莫名其妙的男人一眼。 “滚。” 这人也是个脸皮厚的,被元宁骂了也丝毫不生气,直接吆喝了酒楼的小二让他上一壶这儿最有名的杏花醉。 “哎呀妹妹美人儿别这么大脾气嘛,相逢就是缘分,方才我在街上对美人儿瑶瑶一见,一晃眼还以为自己见到了仙女呢。看美人的穿着打扮不像是我们梧国人,应该是自己来我们梧国玩儿的吧?我叫于十三,我看我们两个也挺有缘的,今天我真是撞了大运,能和这样的美人一起同桌喝酒。” 元宁本来不想搭理他,可是看着这人在自己旁边一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也有些不耐烦。 “你能不能别说话了?想喝酒的话就安安静静的喝,再说话我就把你扔出去。” 被凶了的于十三捂住自己的嘴,眨巴着一双眼睛笑意盈盈的盯着元宁。 梧国的杏花醉果然名不虚传,即便是随便一家酒肆的杏花醉也是酒香扑鼻,本来就想着一醉解千愁,如今遇见了好酒,元宁就更是无所顾忌了。反正她的人都在周围潜伏着,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轻轻地闭上眼,感觉香醇的液体攸然滑过舌尖,润润地过喉,滑滑地入嗓,暖暖地浮动在腹间,徐徐地游离在鼻吸里。 “美人儿,可不能这么喝,这杏花醉我都不敢一次喝下两坛,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喝的这么猛,是有什么心事吗?” 于十三夺过了李元宁手中的酒壶,看着她的眼神带上了几分担忧和探究。 李元宁歪着脑袋,双颊通红,她的头发略微有些散乱,嘴角有些微微上扬,她两颊肌肤剔透,泛着粉红,一双酒精润湿的眼中尽是迷离,喝完酒后原本娇嫩的脸又多了几分媚色,眼睛迷茫,饱满的嘴唇沾上酒后更加诱人。 于十三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虽然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有喝几口酒,可是他就是莫名其妙的感觉有些醉了,不然为什么他的耳尖已经通红。他的鼻腔里都是美人儿身上的浅淡香味,燥的人浑身发热脑袋也开始发昏,他莫名的口干舌燥,忍不住伸出舌尖舔唇。 “你说你叫于十三?名字倒是有点意思,我看你生的还有几分姿色,勉强可以到我府上做个面首。” 看美人儿都已经喝醉了酒开始胡言乱语了,于十三无奈浅笑,他本来也不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即便之前有过许许多多的红颜知己,也都是你情我愿。 可是此刻,他感受着自己胸之中不正常的心跳,感觉现在像是中了情蛊一样,即便,他连人家姑娘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俯身向前,气息热烈地喷洒在李元宁的脸上,让她感受到他滚烫的呼吸在自己的鼻息间流淌。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在被于十三抱进房间之前,李元宁还残存着几分意识,朦胧中她端详着于十三这张温润如玉的脸,觉得自己也不算吃亏。看上去这人也不像是会对自己死缠烂打的,想着像个男人春宵一度放纵自己一时片刻也不是不行。 所以在隐藏在暗处阿鸢准备对于十三动手之时,她向阿鸢使了一个眼色就沉沉的睡在了于十三的臂弯里。 安国本来就对男女之事没有那么多干涉,更何况是对长公主的情事。 “虽说我不是个君子,可是我也得最后问你一遍,美人儿,当真可以吗?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于十三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元宁带着醉意的吻堵了回去。于十三的呆愣让元宁有些不耐烦,她一把拽过于十三,二人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倒在了床榻之上。 刚才被元宁这么一拉,于十三本来就穿的不算规矩的衣服已经散落了大半,露出了里面白皙的皮肤和精瘦的腹肌。即便是醉酒,元宁也能清楚的知道,他在勾引自己。 她俯身看着于十三那双漂亮又有些魅惑的眼睛,低声笑出了声,怪不得姑姑们都喜欢在自己服府上养一些漂亮听话的面首,有时候放纵一下自己,做个骄奢淫逸的长公主也挺有意思的。 “昭昭,于十三,你可以叫我昭昭。” 元宁因为醉酒有些低哑的声音和放肆打量着自己的眼神似乎成了最好的催情剂,于十三此刻也顾不上什么劳什子礼节了。他俯身吻住元宁的双唇,这急切的样子,好像生怕元宁清醒过来推开他一样。 很快,酒香混合着荼蘼的气味在屋内弥散。于十三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元宁的耳畔让她缺氧的大脑乱成一锅粥。元宁下意识的回抱住于十三,他散落的的秀发从元宁掌心划过,带来一阵痒意。 “昭昭,招惹了我,可是要负责的……”于十三的声音沙哑,里面是藏不住的情欲。 于十三回忆(二) 宿醉实在不是一件让人舒服的事情,当第二天李元宁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时,她的腰还在被一双陌生的手紧紧的抱着。意识回笼之后,她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她轻轻的拂开揽在自己腰间的双手,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青青紫紫的斑驳痕迹。 双腿间的酸痛和眼前眉眼之中带着明显餍足的男人让她记起了昨夜的荒诞与放肆。 李元宁踉跄的从床上爬起来,她的身上只穿着一件薄纱,还没来得及走两步,小腿就被于十三握住,一个用力拉回了床上。 于十三一只手护着元宁的头,避免她撞到床柜,另外一手按住她的后背,他看怀中女孩儿的眼神里写满了温柔缱绻。 “昭昭这是要做什么去?” 看于十三这样子,元宁突然间有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这小子不会想让她负责吧?昨天晚上应该说好了只是春宵一度,他怎么还想着要以后啊? 她眼神复杂的看向抱着自己眉眼含情的于十三,“于十三是吧,咱们俩昨晚就是酒后乱性的一个意外,你情我愿的事情,我不需要你负责,你也别指望我对你还有什么别的想法。你看现在天也亮了,咱们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行吗?” 于十三好像是没有料想到昨夜还在和他翻云覆雨的姑娘一睁眼就说出这种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的眼中蕴着湿漉漉的怒意还有几分明显的委屈。 “昭昭,你不能这样,你昨天脱我衣服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李元宁一时间有些语塞,不是,昨天的看着这小子也不像是什么贞洁烈男啊,该不会是他看出来自己有钱有势赖上自己了吧? 虽说安国长公主找个面首不算什么大事,可是要是她的两个哥哥知道自己找了个梧国面首,估计又要对鹫儿的生父冷嘲热讽了。 一想到鹫儿,元宁又是一阵头疼,这小子要是知道自己在外面睡了一个陌生男人不睡他估计又要闹了。 “咱们讲点道理,行吗?昨天晚上我们都喝多了,说的那些话当然都是不做数的,你见过谁在床榻之上的情话是能当真的?这样吧,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告诉我,金银珠宝,功名利禄都不是问题。” 看于十三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李元宁以为他在仔细考虑自己说的话。 “你看啊,我们俩一个是安国人一个是梧国人,我家中颇有些资产,虽然是不会为了你留在梧国。我瞧于公子也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应该也不会愿意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入赘安国。咱俩不如就当是昨天晚上的事情没有发生过,自然,昨夜的确是我孟浪了些,为了补偿公子,公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不算过分,我都可以满足。” 李元宁自认自己已经非常讲道理了,本来这种事情上吃亏的也大多都是姑娘家,她不仅不要于十三负责,还承诺给他金银财宝,高官厚禄,怎么着他也应该满意了吧? 于十三半晌都没有说话,就在李元宁以为他答应了自己的条件后,这人却八爪鱼一样把她死死箍住了。那么大一个人,手长脚长头发长,恨不得把自己整个塞进她怀里,李元宁被挤得喘不过气,气急败坏地踢了他一脚。 “于十三,大清早的发什么疯呢你!” 于十三回忆(三) “就算美人儿想要翻脸不认人,也不能这么快吧?美人儿应该也不是立刻就要离开梧都,你问我有什么想要的,那不如美人儿就再陪我几天吧,几天之后,我就当是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李元宁沉默了半晌,这样的要求,她也是从来没听说过,仔细看看这小子风流倜傥的脸,也……也不是不行? “……说话算数?” 抱着元宁的于十三低声笑了出声,他把下巴搭在元宁毛绒绒地头顶上,搂着美人儿的力度又大了一些。 缓兵之计罢了,总比他现在就被昭昭扔出去的好,于十三自信凭借他这张花容月貌的脸和他脑子里面那一堆风花雪月的花花肠子,早晚能拿下他怀里的美人儿。 “美人儿,哥哥为你画眉好不好,我画眉画的可好看了,晚一点我带你去梧都最大的花楼看西域舞娘跳舞,带你长长见识好不好?” 西域舞娘李元宁在宫里面没少见,不过她乐意给于十三这个面子,毕竟,对于短暂的情人,李元宁还是很和善的。 “好啊,让我看看你的技术到底有多了得。” 于十三的确是个很好的蓝颜知己,不仅说话风趣幽默,长相风流倜傥,还有一手很是能拿得出手的化妆手法。而且,活儿挺好的,一夜五六次绝对不成问题,事后也很是贴心。 和他在一起的这七天,李元宁难得的身心放松了片刻,不得不说,和于十三谈情说爱的确是件很开心的事情。 倘若李元宁不是昭阳公主,或许她真的会愿意和于十三天天游山玩水,纵情声色,可是她胸有大志,还有大仇未报,她可以允许自己短暂的放纵,但不能让自己永远的沉迷。 所以,在和于十三日夜厮混七日之后,李元宁在最后一次和于十三共赴巫山之前在房间里面的香炉里面多加了一味迷魂药。 虽说于十三答应了她不会纠缠,可是李元宁害怕他临时变卦,不得不出此下策。 那一晚元宁难得的十分主动,于十三还以为他终于打动了美人的芳心,高兴的多喝了好几杯酒,晚上缠着元宁要了好几次才肯抱着她让她安安静静的睡觉。 可是等到于十三从旖旎的美梦中醒过来时,床边已经没有了美人儿的身影,他找遍了客栈也没有看见美人儿的身影,他不得不承认,他真的被抛下了。他是当真没有想到昭昭会如此绝情,好像这七天的厮守只是他做的一场梦一样。 只是,大梦初醒,他仍然不愿意从梦境中脱离,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后来的那五年,昭昭的身影频繁的出现在他的梦里,让他辗转反侧,流连忘返。 他想,他大概是真的爱上了这个姑娘了,即便,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姓氏。 可是爱就是这样,来的轰轰烈烈,猝不及防,让人丝毫没有准备的溃不成军。爱情本就是不讲道理的,生而多情的他好像天生就有爱人的能力和天赋,他本就是可以为了惊鸿一瞥的心动而付出一切乃至是自己的性命的人。 爱上昭昭好像是一件很合理的事,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不可自拔的沉溺其中。 宁头儿对他的一往情深一开始很是质疑,毕竟一个风流浪子的一见钟情,又能持续多长时间呢?就连于十三都没有想到,他会真的爱上一个人,一个只朝夕相处七天就能够让他魂牵梦萦五年的姑娘。 五年,他找了他的梦中人五年,可惜,他走遍各国,见过各种形形色色的美人儿,她们或清纯或魅惑,可是她们都不是他的昭昭。 就在他以为今生都无缘和昭昭相见的时候,上天又把昭昭送到了他的面前,这一次,他知道了她的名字,她的姓氏,她的来历。 于十三想,这应该是上天给他这个半生孤苦的人最大的恩赐,他再一次拥抱了他的月亮,并且这一次,他不会给她离开的机会。 第21章 一念关山(二十一) 百色花并不难采摘,在于十三和宁昭耳鬓厮磨了半晌之后,他们也踏上了回程。 来的时候于十三还稍微知道要些脸,在山上得到了宁昭愿意和他保持不需要互相负责的情人关系的承诺之后,在回去的路上,他就把矜持这两个字抛到了九霄云海了。 “于十三,你的手给我老实一点!” 宁昭第十三次拍开于十三放在她腰间的手,他要是只搂着也就算了,偏偏还要乱摸,明明一日就能回去的路程,因为于十三的捣乱他们硬生生的走了三天。原定的三日就能回去,现在估计第五日的晚上能到许城。 于十三非常不要脸的和宁昭一块共乘一马,在山上他用麦饼贿赂了流星好长时间,流星才乐意让这个奇怪的男人和主人一起坐在它的背上。 搂着宁昭的于十三笑的一脸荡漾,从山上下来之后他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消散过,天天一找到机会就凑到宁昭身边要亲亲,像是得了皮肤饥渴症一样,恨不得挂在宁昭的身上。 “昭昭,你好香啊,你用的是什么熏香啊,闻着真舒服。” 宁昭怎么知道手底下的婢女给她准备的什么熏香,这种小事她从来不会过问,她这都离开公主府有一个月了,衣服上面的香味早就不剩下什么了,于十三的鼻子是狗鼻子吗? “你要是喜欢,等到了安国之后我让我家的下人给你送一些来。” 于十三把头埋在宁昭的脖领处蹭了蹭,“我才不要,只要我和昭昭每天都靠的那么近,身上自然会沾染上昭昭身上的香味。” 于十三的粘人让宁昭有一些后悔答应他和他再厮混一段时间,她还有正事要做,最多半个月等到了安都之后她定然是要回公主府的,他这样黏着自己,许多计划她根本没有办法开展。 “于十三,我们之前说好的,只谈风月,不谈其他。而且等回到使团之后,你要记得和我保持一些距离,我们俩的关系并不适合摆在明面上,你应该清楚这一点,对吧?” 于十三已经有些习惯宁昭冷静到近乎有些绝情的话语了,可是再一次听到他还是难免会有一些失落,不过他也清楚能和昭昭保持这样的关系已经是目前为止他能得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好……我知道分寸……” 感受到了花孔雀的落寞,宁昭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可能有些过分,所以在接下来的路程中,她对于十三的动手动脚没有再说些什么。 安国和梧国大战了这么些年,安国人对梧国人本来就没什么好感,更何况这一次梧国使团是因为梧帝被俘虏来送赎金来的,安国的将领大臣对使团更加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了。 路边的百姓一听说两人是要去梧国使团下榻的驿馆,态度都不算十分友善,毕竟许城曾经是梧国所统治的范围,但是大战之后,梧国连失三城,许城也是其中之一。 自己的家乡因为自己的母国的战败而变成了邻国的土地,百姓们也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他们能对梧国的使团有什么好脸色就怪了。 而且因为安国长公主的据理力争,大战之后,为了让他们这些处于战争地带的百姓们可以有喘息的机会得以休养生息,他们这些原本属于梧国的百姓的税收被减免了三成,这十年内也不用这三城的青壮年去服徭役。 百姓们是不会在乎国家的统治者是谁的,他们只会在乎今年的收成如何,会不会有天灾人祸,税收会不会增加?自己能不能吃饱肚子? 如今,在这些许城百姓的眼里,安国的长公主才是他们的活菩萨,至于梧国的皇帝是礼王,就算是死了和他们也没什么关系。 知道百姓态度原因的于十三这一路上难得收起了他的嬉皮笑脸,表情也略显凝重。 而宁昭在听到百姓们对她的歌颂和赞扬之后,心下欣慰之余,也不由得在心里计划起了篡位的进程。她得了民心,却失了君王的信任,阿鸢和鹫儿给她传信的内容中也多次提到安帝对大皇子二皇子最近的扶持。 等她重回安都之日,就是改朝换代之时。 宁昭和于十三根据路人指的路线找到了使团下榻的驿馆,还没有进去,宁昭就感受到了驿馆的萧条和破旧。 “什么呀,这安国人给我们礼王殿下准备的这是什么驿馆,明明不远处就有刚刚修缮好的新驿馆,这地方明显就是荒凉了很长时间没人住的!” 宁昭知道表哥的做法有些刻意,他就是不想给梧国使团什么好脸色看,表哥就是为了给使团一些下马威,才千里迢迢的从安都跑到了这里。 否则,以表哥今时今日的地位,哪里会需要来许城镇守。 表哥原先可是安国西面行营马军都指挥使,是昭节皇后之侄,少年时他曾在母后宫中寄养过两年,和她颇有情谊。从前母后还开玩笑说若是她不愿意成婚,不如就让表哥娶了她,反正表哥对她一向宠惯娇纵,就算她要在申屠家养面首,表哥也只会生那些勾引她的男人的气。 沙东部申屠氏一族家中世代名将,表哥性格粗中有细,不过他最看不起南边人。因为宁昭在战场之时受了梧国的埋伏,身上受了些小伤,表哥作为她的副将之一因此对梧国人很是不满。 “败军之将,难道还有什么可以挑选的机会吗?到这儿你就受不了了,等到了我们安都,还有多的是冷眼相待。” 宁昭提起梧国军队中语气中并没有加以修饰的傲慢和不屑让于十三侧目,他都快忘了,美人儿是安国人。 于十三沉默了片刻,是啊,梧国战败,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可以讨价还价的机会,可是,倘若不是他们的梧帝偏听偏信,好大喜功。原本,以梧军的战力和六道堂的本事,根本不至于输的这样惨烈,他想起了六道堂因为梧帝的狂妄战死的天道兄弟,也不由得低下了头。 进了许城之后,宁昭就强行让于十三上了他自己的马,连面具都不曾摘下来过,虽然说算算时间恐怕现在使团已经见过了表哥,可是依表哥对使团的不满,恐怕驿馆的附近都埋伏满了表哥的人。 表哥的手下大多出自沙东部,那些沙东部的将士怎么可能不认识她这个流着申屠氏血液的长公主殿下。 要是他们看见自己和一个梧国男人共乘一马,估计表哥知道了之后这不止是给使团破驿馆住这种简单的下马威了。 “十三,你觉不觉得今天的使团有些太安静了些?” 一走进驿馆的小院,宁昭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元禄那只小奶狗要是看见自己回来了肯定早就跑过来了,驿馆里面好像也没有师傅的气息。 宁昭一说,于十三也觉得驿馆有些安静的过分。现在正值傍晚,要是按照往常,钱昭应该在驿馆附近给他的兔子到处找新鲜的青草,元禄应该会在小树林里面试用他的新发明,钱昭一般会板着一张死人脸冷冷的看着大家兴致勃勃的做自己的事情。 “是有点,大家都不在驿馆里面吗?这到了安国的地界,按照老宁这么谨慎的性格,应该不会放大家出去玩儿吧?好像如意姐和老宁也不在的样子,大家都到哪里去了?” “算了,十三,你先别把流星牵去马厩。” 宁昭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的第六感告诉她,此处危险。 于十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宁昭都开口了,他也只能乖乖听话。 宁昭谨慎的走近驿馆房间大门,在靠近门口之时,她感受到了风中一丝凌厉的杀意。 只见大门从内破开,一柄长剑刺向自己眉心,宁昭神色淡然的看了眼那剑锋,嘴角扬起一丝嘲讽之意,手上不动声色,身体却往旁边一侧,就轻易避过这致命一击。 那人没想到她会躲得如此轻易,当即脚下用力,又是一剑劈来。 宁昭脚尖轻点,又如同蜻蜓点水般避开这攻势,同时手中匕首出鞘,在那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腕翻转,匕首就已经抵上了对方脖颈。 “钱昭,我一直以为你擅长用刀,没想到剑术也还算不错。” 第22章 一念关山(二十二) “我既然交代在了你的手里,要杀要剐随你处置。” 钱昭知道宁姑娘武艺高强,却没想过自己在她手底下竟然过不了一招。 到现在还在状况外的于十三一脸懵逼的看着这两人打了起来,“不是,老钱你做什么啊,没事对美人儿动刀动剑的做什么,你别伤了美人。” 钱昭生气之余有些无语,人家姑娘的匕首都已经抵在他的脖子上面了,他的兄弟还担心他伤到人家姑娘,他是瞎了不成吗? 在钱昭旁边的孙朗也对色令智昏的于十三无语了,他们都这个架势了,于十三还护着他的美人儿呢。 “于十三,你是眼瞎的不成吗?老钱都被人家拿着匕首抵着脖颈了,你还担心人宁昭会不会伤了?” 于十三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好像的确是这样,钱昭论武艺跟美人儿没什么可比性。 “所以……这是发生了什么吗?怎么驿馆这么安静?对了老钱,你没事儿偷袭我们家美人干嘛?” 宁昭丝毫没有放松自己手上拿着匕首的力气,刚才她感受到的杀意是确实存在的,钱昭和孙朗他们应该是已经对师傅和她的身份有所怀疑了。 钱昭明显的感受到自己的皮肤被利刃划开,孙朗在看见钱昭脖颈上的那抹红色之后立刻握紧了手中的刀。 “你应该问问你的美人儿,她和她的师傅到底是什么人?” 宁昭冷笑了一声,“钱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你们的头儿告诉你们我师傅是褚国不良人的吧,我师父从始至终可从来没有想过要瞒着你们。是你们自己老大做贼心虚,他既想要让我师傅帮你们教导杨盈这个假礼王真公主,又不想让你们知道我师傅的身份导致你们内部分崩离析。” 在任如意跟宁昭第一次说她和宁远舟的交易的时候,宁昭就觉得宁远舟脑子有病。 师傅的招式是朱衣卫最有辨识度的武功,只要师傅一出招,一定会有人认出来她的身份。宁远舟说师傅是不良人,这种浅显的谎言本来就很不靠谱。 虽然钱昭他们并不是很想承认,可是的确任如意从来没有自己亲口说过自己是不良人,一切关于任如意的信息都是宁头儿告诉他们的。 “我们头儿被你那师傅迷的神魂颠倒,当然什么谎话都愿意为你师傅说,宁昭,你和任如意到底是什么人?” 就在钱昭和宁昭对峙的时候,客房中的元禄耷拉着脑袋走了出来,刚才钱大哥他们对昭姐姐出手的时候,他在心里面捏了一把汗,既害怕姐姐受了伤,又担心钱大哥的安危。 钱大哥他们已经把对姐姐和如意姐的猜测告诉他了,只是元禄不愿意相信宁昭姐姐和如意姐会做出对使团不利的事情来。 钱昭看他们说不通元禄,既生气又无奈,元禄一直就体弱多病,本来就没有接触过什么外人,在他这样的年纪遇见宁昭这样的美人,现在还喝着宁昭为他准备的药,他当然不会觉得人家会对他做些什么。 钱大哥为了不让他干涉他们对昭姐姐下手,还给他下了蒙汗药,直到刚才听到打斗声他才醒。 他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宁昭和钱大哥,小狗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突然间变成了这个样子。 “昭姐姐,钱大哥,你们别打了,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钱大哥,你忘了之前在天星峡的时候,还是昭姐姐救了你吗?要不是昭姐姐和如意姐,我都不一定能熬过天星峡那一战。” 于十三也一脸焦急的看着这奇怪的场面,美人儿和任如意这段时间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对使团有害的。他想,就算她们刻意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应该也是事出有因。 “对啊老钱孙朗,如意姐和昭昭在天星峡救过你们,她们救了我们所有人。当时我们都中了蒙汗药,还是如意姐把殿下找回来的,还有,当时也是如意姐和昭昭陪我去清静山抓毒蛇救元禄的!” 孙朗和钱昭也知道这一路上宁昭她们帮了使团许多,只是六道堂和朱衣卫之间横隔着太多六道堂兄弟们的性命,国仇家恨交织在一起,他们实在做不到不迁怒…… 宁昭嗅到空气中明显的血腥气,突然间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两人不会贸然对她出手,估计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对师傅动手了。 “你的小命现在都在我手里,你竟然还有这个闲情逸致问我的身份?钱昭,看在元禄弟弟的面子上,你今天偷袭我的事情我可以不放在心上。不过,倘若让我知道你们生了我师傅,我们恐怕就要不死不休了。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告诉我,我师傅现在在哪?不然我可不能保证我手上的这把匕首会不会划破你的动脉。” 见宁昭提起任如意,钱昭和孙朗仇恨的眼神中还带着一分不易察觉的心虚。 看他们俩也不说话,宁昭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手上的力度更加重了几分,眼看着那把匕首就快要了钱昭的性命,元禄立刻慌忙开口: “姐姐,如意姐被钱大哥和孙大哥重伤,宁头儿已经去追了,应该就在西南方向。姐姐你医术了得,快些去救如意姐要紧!” 听到元禄的话,宁昭狠狠地瞪了钱昭和孙朗一眼,要不是她急着去救师傅,她非得好好的跟这两个人算一算账。 她收起手中的匕首,把怀里的百色花往元禄怀里一扔。 “元禄,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最后一味药,把它加入之前的药方,你的心疾就可以痊愈。不过,你们最好祈祷我师傅安然无恙,否则,不用等使团进安都,我现在就可以让你们尸骨无存。” 宁昭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冷意和身为上位者的威严,六道堂的这几个人第一次意识到,除了任如意的朱衣卫身份之外,可能这位来路不明的宁姑娘,身份可能更加的大有来头。 元禄滞愣的看着怀中被保护的很好的花瓣,姐姐从来没有用这样无情的语气和自己说过话,姐姐好像……真的生气了…… 宁昭转身离开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敢拦着她,他们也知道自己并不是宁昭的对手,和她动手不过是自取其辱。 在上马路过于十三的时候,宁昭冷冷的看了于十三一眼。 “于十三,昨天我答应你的那些话,你就当是没听见吧。我师傅如果真的死在了他们俩的手上,连带着你,使团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于十三现在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窖,好不容易能和昭昭的关系有些进展,现在一夜之间被打回原形,甚至可能会反目成仇。 在兄弟情义、家国仇恨和爱情之间,他第一次感觉到无所适从。 第23章 一念关山(二十三) 宁昭沿着西南方的方向一路找寻,在进入一片山林之后,她跟着地上的血迹找到了在山洞之中打坐的师傅和宁远舟。 师傅浑身是血的样子让宁昭不敢往前,她几乎快要感受不到师傅身上微弱的气息了。五年前她就没有保护好自己至亲之人,如今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师傅,难道上天要让她再一次失去师傅吗? 一向坚韧自信的长公主眼中此刻蓄满了泪水,她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师……师傅……” 听到小殿下的声音之后,任如意艰难的睁开了眼睛,她勉强对着昭昭扯出一个微笑安抚她的小徒弟。 看见师傅伤痕累累的样子,宁昭踉跄的跑到了她的身边,拉住她的手就立刻为她把脉。 在探查清楚师傅的脉搏之后,宁昭稍微松了一口气,师傅身上虽然受了三处致命伤,但是都没有伤及肺腑,只是失血过多又筋疲力竭,恐怕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 幸好,幸好师傅性命无忧。 宁昭在确认完师傅没有性命之忧之后,转头拿剑指向了一边的宁远舟。虽然她看出来师傅体内刚才那一股强劲的内力应该是宁远舟的,他一路追上来为师傅疗伤自己却内力大失,不过打伤师傅的人是他的手下,师傅沦落成如今的境地,他逃脱不了责任。 宁远舟在此刻也睁开了眼睛,对于任如意的受伤,他也十分愧疚。所以在宁昭拿剑指着他的时候,宁远舟并没有丝毫反抗。 “宁姑娘,如意的事情……我很抱歉……” 宁昭冷笑,“你手底下的人把我师傅伤成了这个样子,你一句抱歉就以为可以两不相欠了吗?宁远舟,你是不是觉得我师傅离开朱衣卫之后,她就没有可依靠之人了?” 宁远舟被宁昭的剑气所伤,又咳出了一口血来,他知道这件事情是他们六道堂的不是,他也没有想过如意会因为六道堂兄弟的怀疑受如此重伤。 “宁姑娘,这次是我们六道堂的人冒犯了如意,让她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对我千刀万剐都是应当的。只是宁某还有任务在身,今日还请你高抬贵手,等宁某送礼王入安都,还我们天道兄弟一个公道之后,我一定会用我这一条命为如意赔罪。” 任如意眼神复杂的看向宁远舟,她真的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宁远舟了。或许,杀手真的不应该动情,她的一时情动,差点让自己尸骨无存。 宁远舟的手下伤她至此,可是他现在又可以豁出性命来救她。 方才她伤重昏迷,血腥味引来野狼群攻袭击,可她本就伤重体力难以对抗野狼,临危之际幸亏宁远舟找来救下她,宁远舟不顾自己受伤用内力为她疗伤。 她认定宁远舟一直在欺骗和利用自己,让自己毫无防备的相信他们。刚才她不愿再听宁远舟的解释,甚至拿匕首刺伤了宁远舟,可宁远舟不顾被如意刺伤也要救治她。 任如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宁远舟,昭节皇后让她不要轻易爱上男人,她到底还是没有完成娘娘的嘱托。 “罢了……阿昭,让他走吧……” 任如意轻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宁远舟本来也不知情,她……终究是不忍心。 宁昭本不想就此放过宁远舟,只是她看见师傅受伤成了这个样子也不忘为宁远舟求情,也不得不尊重师傅的意见,她放下了手中的剑,脸色不悦。 “宁远舟,你最好在我没忍住杀了你之前,快滚。” 宁远舟杵着他的剑艰难的站起了身,在离开之前,他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如意,好像是要把这个人的脸记到自己的心里。 “如意,我们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可是我还是依然希望你能安乐如意的活着,找一个值得爱的男人,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说完这些话,他停顿了一刻,“有宁姑娘照顾你,我也能安心离开了。昭节皇后密档,我会在三日后放于安都卧佛寺梁上,唯愿日后你能一生无忧。” 听到昭节皇后这几个字宁昭冷笑,她淡淡开口,一字一顿的跟宁远舟说: “宁大人,关于本宫母后的事情,这不劳你再调查,本宫母后的死,没有人本宫这个母后的亲生女儿更清楚的人了。宁大人回去之后最好夹紧了尾巴做人,你应该知道申屠将军是本宫的表哥,本宫也不妨告诉你,沙东部中的将士都是本宫的亲信。在许城,如果今天的事情再发生第二遍,本宫真的可以让你们,到不了安都。” 宁远舟瞳孔一缩,之前关于宁昭的一切困惑似乎这一刻全部都得到了答案,之前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宁昭的身份,只是这个答案太过于惊世骇俗。 昭阳公主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而且脾气也不太好,当然,作为上位者,她有和别人一言不合就掀桌子的资本。这段时间她已经非常压抑自己的脾气了,可是总有人非要逼她发火,敬酒不吃吃罚酒。 既然黄金已经到了她的眼皮子底下,师傅又已经和他们闹掰,她也就没有必要再和他们虚与委蛇,至于那个墨家后人,要是实在得不到,那就弃了吧。 总归,他不如师傅重要。 第24章 一念关山(二十四) 宁昭还打算把师傅带去表哥的府衙,表哥是可以信任的人,沙东部已经全部归顺于她,在那里师傅可以好好养伤,也可以保证绝对的安全,可是师傅不愿意。 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师傅自己准备在使团到达安都之后就对父皇和皇兄们下手,师傅只知道她心有沟壑,却不知道她已经想着要谋权篡位了,师傅害怕给她添麻烦,毕竟师傅现在还是安国通缉的杀死皇后的凶手。 宁昭本来想把自己的计划跟师傅和盘托出,只是师傅这情况一时半会应该是受不了太大的刺激,思虑再三,她还是决定尊重师傅的想法,把师傅带去了一家她名下的民宅。只是,关于她的野心,她并不想对师傅隐瞒,师傅这样聪慧,一定能猜出她的目的。 “师傅……我知道您一直在调查关于母后的事情,之前我已经告诉过您关于这件事的母后真凶……我知道您不愿意相信,可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怀疑自己的亲生父亲。” 如意并不是不相信她的小殿下,只是,她不愿意承认自己曾经效忠的君王是如此不仁不义的昏君,也不敢去想昭节皇后死的时候是多么的心灰意冷。 “殿下,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和宁远舟做交易,愿意为了使团出生入死,也不只是因为昭节皇后,我对他……” 如意觉得自己想说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作为一个杀手,她很不应该的对敌国的暗探头子动了心,而且,甚至在把自己折腾到遍体鳞伤之后,还是因为宁远舟而心软了。 宁昭猜出来了如意的未尽之意,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情这一字,实在是害人。 “虽然我一直不明白这个宁远舟有什么值得师傅如此倾心的,但是既然师傅喜欢,阿昭也不会在安都做出伤害宁远舟的事情来。” 任如意微微点头,想到昭节皇后的死因,她不由得有些心疼她这个看上去战无不胜,永远不会有烦恼的小徒弟。 “殿下,对于陛下和二皇子,你……是怎么想的?” 看出来的任如意的犹豫,宁昭立刻开口:“在他们决定对母后下手的时候,我们之间最后的一丝亲情就已经消失殆尽了,师傅,您应该知道,生在皇家,感情是最奢侈的东西。” 如意在皇宫中生活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里她一直和昭阳公主还有鹫儿同吃同住,自然知道这两个孩子在皇宫之中,在那泼天的富贵之下过得有多么的如履薄冰。 即便尊贵如嫡长公主,阿昭也有太多的无奈和妥协。 “阿昭,这件事情你不要再插手,好好的做你的安国长公主,娘娘对我有大恩,我是一定要为她报仇的,阿昭,小殿下,我不想让你的身上沾上血亲的血。”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诺之后,宁昭沉默了片刻,她默默的为任如意掖好了被褥,转身离开了房间。 师傅的能力她十分清楚,论暗杀行刺,全天下的杀手都比不上师傅,她有足够的耐心,也有同归于尽的决心。只有让师傅去办这件事,她才能放心。 今夜月明星稀,是难得的好天气,走出师傅的房间,她在院子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表哥?你怎么来了?” 听见殿下的声音,院子里面申屠赤立刻转身。见到了想见的人,他的眼立刻亮了起来。 “殿下,真的是你,我听手底下的人说看见了一个很像昭阳公主的人在许城出现,我还以为是他们看错了呢。当时在军营的时候,殿下走的匆忙,殿下怎么突然间来许城了?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臣吗?” 想到里面的师傅刚刚睡下,她向申屠赤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出去说。 申屠赤也知道里面的人的身份,本来他对于任辛这个曾经的朱衣卫左使是没什么好感的,要是殿下不在,估计他都得对任辛下追杀令。 毕竟,任辛可是当年杀了他姑母的凶手。 只是殿下对任辛多有维护,在提到当年的事情时,殿下也说这其中存在许多误会和阴谋。 在确认自己说话的声音不会打扰到师傅休息之后,昭阳才放心的开口说话。 “我当时离开就是因为知到了梧国有师傅的踪迹,所以才去了一趟梧国,等我到梧国的时候,师傅已经为了调查当年母后之时混到了梧国使团。表哥,我们的大计需要一个引子,作为天下最一流的杀手,师傅就是这个最好的引起安都大乱的引子。”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申屠赤很快就了然了昭阳公主的意思,只有把安都的水给搅浑了,他们才可以用最小的损失获得最好的成果。 “沙东部五万精兵早就已经准备就绪,只待殿下一声令下。殿下此行可有受什么伤?梧国山高路远,殿下怎可孤身一人前往,臣听闻任大人好像身受重伤,可有连累到殿下?” 虽然申屠赤没有看见昭阳身上有明显的伤口,可是还是难免为昭阳感到担心。 “表哥放心,我做事有分寸,至于师傅受的伤……”在提到师傅的伤势时,昭阳的眼中一片冰冷,师傅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宁远舟把师傅从孤寂中拉了出来,却没有在有光的地方保护好她。 “师傅朱衣卫的身份被六道堂的人发现了,他们打伤了师傅。” 即便申屠赤不喜欢任辛,但是他知道殿下对任辛的在乎,所以在听到殿下语气中对任辛明显的担忧之时,他难免也迁怒了梧国的使团。 “梧国的那群败军之将,自己打了败仗就应该学会夹着尾巴做人,他们竟然还敢如此胆大妄为打伤任左使,实在是该死。” 昭阳挑了挑眉,“表哥这是见过他们了?” 申屠赤在她面前一向从来不隐瞒自己的情绪,他对使团的不喜几乎都已经写在脸上了。 “见过了,不过只是仓促见了一面,还没有正式的互相拜见,他们这些送钱的人都不着急,我们这些收钱的着什么急? 那个礼王娘们唧唧的,看上去就是个没骨气的软脚虾,也不知道梧国皇后和摄政王从哪个冷宫把他给扒拉出来的。使团里面其他的人也是木的木,呆的呆,那个长史看上去也是迂腐无能,也就那个宁远舟还像样一些。对了殿下,礼王身边的那个女官就是任左使吧?” 不管是作为朱衣卫左使还是作为刺客,任辛都不是能够光明正大的站在朝堂之上的人,所以这么多年虽然安国不少人听说过关于她的丰功伟绩,但是却很少见过她的真容。 这也是昭阳在接手朱衣卫之后大力改革朱衣卫的原因之一,他们为了安国的稳定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他们有资格被人尊重敬仰。 “是,那就是朱衣卫左使,任辛。对了表哥,关于梧国那个礼王的事,我觉得可以拿来做文章。那个礼王根本就不是梧国皇子,她原本是个养在冷宫里面的公主,封号礼城,因为生母只是个婢女,在梧国很不受宠。她这次冒死来安国,只是为了荣华富贵,梧国的皇后许诺,只要她去安国做这个迎帝使,她回到梧国之后就能正大光明的嫁给她在皇宫中私会的情郎。” 申屠赤嗤笑了一声,都是公主,他们梧国的公主怎么就养成了这个样子,蠢得不像话,她当真以为自己能够活着回梧国吗? 没有这个胆子还敢做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情,当初见面,这个假礼王还敢给他下马威。 第25章 一念关山(二十五) 和表哥见面之后,昭阳公主拒绝了表哥提出的和任如意一起住进许城府衙的提议。 她总有种预感,师傅会回到使团,因为,她担心宁远舟。 听申屠赤说,他的人发现宁远舟身上受了很重的内伤,而且他好像还有中毒的迹象,他的伤是为了师傅而得,师傅一定会心软。 申屠赤最近被使团的人气得够呛,昨天使团打斗的动静实在太过于明显,他想着去拿这些事情质问他们一番,顺便去给殿下出出气。 结果他们实在是会倒打一耙,昨日发生的变故于十三那些人竟然推说是遭遇了劫匪突袭了使团,而杜长史还找了申屠赤发难,指认对方企图劫持礼王,是为了破坏两国和谈。 “你们说劫匪是本将军找的,好歹也要拿出些证据吧,总不能你们梧国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亲王出行,六道堂的人必然随行,怎么,你们六道堂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吗?连区区劫匪都处理不了?” 杜长史没有想到他们给申屠赤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他竟然丝毫不害怕,而且还有闲情逸致阴阳怪气他们。 “使团出行是为了两国的和平,申屠将军作为安国将领,难道不应该尽职尽责保护好使团安全吗?” 申屠赤冷笑了一声,“杜长史可别忘了,许城可是战后才被划为我安国范围的,就算此处有流寇劫匪,他们也曾经都是你们梧国之人。自己打了败仗,让你们的百姓只能落草为寇,人家就算想要报复,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本将军又能管得着什么?” 想到梧国那么多皇室宗亲,没有一个男子愿意出行,还得靠他们的冷宫公主女扮男装,申屠赤不免对梧国更多了几分鄙夷。 “杜长史还是回去好好照顾你们身娇体弱的礼王殿下吧,与其在本将军这里胡搅蛮缠,还不如回去好好哄哄你们受了‘惊吓’的殿下。冷宫出来的亲王胆子就是小,这么点大的动静就被吓成了这样。” 杜长史被气的仰倒,你你你……的指着申屠赤半天,他本来就年纪大了,现在竟然直接被他气的晕了过去。 别院中宁昭看着手上的信笺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头,鹫儿这孩子写信给自己说起和沙西部金明县主的婚事满腹委屈,还可怜巴巴的问她什么时候回安都。 字里行间的意思大概就是他为了自己的大业连自己的婚事都快牺牲了,希望公主在他和金明县主完婚之前动手,三万羽林卫已经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安都已经万事俱备。 初月这孩子也去她的府上找了她,希望她能够让这门婚事有一些转圜的余地,听阿鸢说,知道她不在公主府,初月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初月一直以为被赐婚的人选是洛西王,从初贵妃口中才得知被赐婚给了长庆侯李同光。初月也不满这桩婚事,认为这是安帝在刻意羞辱沙西部。 “阿昭是遇见什么烦心事了吗?” 已经恢复了大半的任如意一出来就看见她的小殿下满脸惆怅,倒是很少看见殿下这样为难的样子。 “是鹫儿,师傅,皇上给鹫儿指了一门婚事,鹫儿有些不愿意,找我诉苦呢。对了师傅,鹫儿现在有名字了,他叫李同光。姑姑仙去之前恳求父皇善待鹫儿,父皇封了鹫儿做长庆侯,还赐了鹫儿国姓。” 任如意不是看不出鹫儿对阿昭的心思,鹫儿最听阿昭的话,他对阿昭的依赖和喜欢甚至到了有些病态的程度。 从前鹫儿经常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觉得自卑,如今他成了长庆侯,他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本来阿昭这个当朝长公主殿下和鹫儿这个清宁公主唯一子嗣也算是登对,只是安帝为鹫儿赐了婚,依鹫儿的脾气,恐怕要跟阿昭.闹一场了。 而且,阿昭对鹫儿虽然多有纵容,但是要是说有多少的男女之情,任如意也没有看出来。阿昭从小就是个招人喜欢的姑娘,如今她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也更加的花容月貌了,像是一朵开到盛时的牡丹,倾国倾城,国色天香。也难怪就连于十三那个花花公子都愿意为了阿昭浪子回头。 “哦?鹫儿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了,我离开了五年,你们也都长大了。” 宁昭躺在任如意的怀里,很熟练的跟任如意撒着娇。 “我才没有长大呢,阿昭还是小孩子,才不要成婚。” 第26章 一念关山(二十六) 有宁昭的医术在,任如意的身体恢复的很快,宁昭最不缺的东西就是钱,价值千金的昂贵草药砸下去,任如意这五年身上所受的亏空都被补足了不少。 宁昭知道师傅放心不下宁远舟,只是她没有想到师傅对宁远舟竟然在意到了如此程度。 她的身体尚还没有完全恢复,就女扮男装滚在人群之中,暗中保护被表哥刁难的礼王。 申屠赤邀请杨盈前往军营,想要挫一挫这个礼王的锐气,他故意当众邀请礼王当街骑马游许城,礼王杨盈虽然害怕,可是也不得不假装镇定的应下邀约。 申屠赤故意带着杨盈纵马行街,且速度非常快,这样的举动很快就引来许城百姓的不满,申屠赤故意大肆宣扬杨盈就是梧国礼王,这让百姓们更加痛恨杨盈。 于十三和钱昭等人奉命护卫杨盈,他们担心杨盈安危紧急赶往街道,可是杨盈为了表示自己的胆色不输给任何人一直在策马狂奔,于十三他们在繁华热闹的街道上也不敢纵马狂奔,很快就跟丢了杨盈。 街上的百姓认为他们如今家破人亡,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都是杨家的无能造成的,百姓把对梧国的埋怨全部都发泄在了杨盈这个礼王身上。 关键时刻,任如意戴着人皮面具出现救下杨盈。 酒肆之中,宁昭冷眼看着楼下的这一场闹剧。 师傅对杨盈这个假礼王还真是在意,这样的在意,真是让人感觉不舒服。 也不知道这个唯唯诺诺的小公主有什么好值得师傅在意的,从前在安都,也没见师傅对她和鹫儿这样紧张。 不过就是一些来自曾经自己国家的百姓的怨气,这样就已经接受不了了吗。 宁昭看见匆忙赶来的于十三和钱昭,不得不说,作为六道堂派出的保护礼王的侍卫,这两个人还真是不算称职。 钱昭身上前两天被她伤的伤口还在,她下手的时候很有分寸,不过她的匕首实在太锋利了,刀尖上还淬了毒,伤口差点儿就伤及了他的经脉,到现在看上去还是狰狞可怕的样子。 宁昭眸色一暗,啧,师傅既然已经愿意原谅使团之人,那他这个徒弟也只能随着师傅一起“大度”的一起回去了。 只是,她无意中瞥见人群中有几个熟悉的面孔,看上去似是朱衣卫右使伽陵的手下。 之前邓恢传信于她,说伽陵有不臣之心,宁昭是个做事雷厉风行的,在接到传信之后,当时她就开始让阿鸢调查起了伽陵,这人已经出了安都了。 任如意他们回到驿馆之后,杜长史指责钱昭等人护卫不当,最终宁远舟以于十三、钱昭护卫不当罚他们禁食水两日,孙朗以下的人罚俸一贯。 而宁远舟自己因为指挥不当自罚鞭打十记,元禄等人无法对宁远舟下手,最终还是如意出手当众鞭打宁远舟,也告诫众人日后再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最后一鞭,如意让杨盈动手,让她知道一国之使的责任。 宁昭站在驿馆门口,冷眼看着宁远舟因为新伤加上旧伤,最终昏倒在地。 手底下的人都是一群不中用的东西,他这个堂主做的还真憋屈。 任如意眼里现在满是晕倒在地的宁远舟,根本没有注意到靠在门口的宁昭, 还是元禄眼神好,他的眼睛在瞥见站在门口的一抹倩影时立刻亮了起来。 “昭姐姐!”小元禄惊喜的声音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力,如意的怀里还抱着晕倒的宁远舟,只是有些歉意的看了宁昭一眼。 于十三立刻小跑到了宁昭身边,他这几天一直在寻找宁昭,心里担心坏了。 不过只要她不愿意,在安国,没有人能够找到她的踪迹。 宁昭当时离开的时候那一绝情的眼神让于十三心慌到了现在,可是这段时间使团里面也乱成了一锅粥。 钱昭和宁头儿受伤,如意姐负伤失踪,杨盈心情郁郁,申屠赤也几次三番的来使团找麻烦,他作为六道堂里面除了宁远舟和钱昭地位最高的人,不得不承担起约束手底下人的责任。 “昭昭?你和如意姐一起回来啦,你这段时间跑到哪里去了,我都担心死了!” 宁昭没有搭理于十三,他或许是担心她,可是他担心的人实在是太多,即便是露水情缘,她也不太想和于十三维持下去了。 倒是元禄湿漉漉的眼神让宁昭有些心软,她轻轻揉了揉元禄的头以示安慰。 “我来给你的钱大哥送解药,刚才在街上偶然看见他了,既然我师傅已然快痊愈了,那我也没必要要了你钱大哥的命了。” 元禄乖巧的点了点头,钱大哥脖颈上面的伤看上去的确是骇人,他也解不了昭姐姐的毒,本来他们也是准备找昭姐姐求药的。 “昭姐姐,你给我的药我都吃了,我现在身体已经好多了,多年的心疾也治好了!昭姐姐,救命之恩,元禄无以为报……” 看着元禄欣喜的样子,宁昭也很欣慰,看着一个天才陨落,实在不是明君所为,墨家的机关术应该传承下去。 “不用提报不报答的,我只是瞧着你可怜又可爱实在是心软罢了,你要是实在想要感谢我,就给我做一些你最擅长做的小玩意儿吧,我瞧着你做的那些雷火弹还有在天星峡埋伏用的弓弩还挺好玩儿的。” 看铺垫的差不多了了,宁昭也抛出来了她最终的目的。 元禄性格单纯,又因为耳濡目染很喜欢这些奇技淫巧。 如今听宁昭说她也喜欢这些,立刻就应下了。 “好!我现在就去画图,姐姐待会来看看喜欢什么样的,我立刻就做!” 在旁边一直低着头的钱昭慢悠悠的挪到了宁昭后面,他知道这次他和孙朗突然对任如意下手是欠缺考虑了。 宁远舟和杜长史已经教育过他们了,任如意和宁昭对他们有恩,而且任如意的确在五年前就叛出朱衣卫,后来的朱衣卫被安国长公主接手也算是光明磊落。 纵然两国有深仇大恨,他也不能将这些仇恨归结到一个女子的身上,更何况,当时的任如意还有伤在身,他们乘人之危,实在不愧是君子所为。 “宁姑娘……我……” 钱昭很少露出这样尴尬的神情,他这样支支吾吾的样子宁昭倒是少见。 她玩味一笑,怎么着,这小子是已经被宁远舟教育过一顿了,还是被她匕首上的毒药折磨的听话了? “钱大人,好久不见呀!大人身上的伤口看上去还真是不好看,这样光洁如玉的皮肤上有了疤痕,即便是男子,看着也实在是有些碍眼。” 第27章 一念关山(二十七) 被宁昭调侃的钱昭一句话都不敢说,宁头儿似是而非的告诉她这位宁姑娘大有来头,身份比任辛这个前朱衣卫左使还要有分量,要是再得罪了人家姑娘,使团也不用去安都了。 就算是去了也是有去无回,别说是接回梧帝,还天道兄弟清白了,都不一定能活着见到安帝。 钱昭本来就心中有愧,被宁远舟这样一说,更是在宁昭面前抬不起头了。 而且,他的伤口是真疼啊,宁姑娘匕首上的毒实在是厉害,他对解毒毫无头绪,要是宁姑娘不来,最多三天他就要暴毙而亡了。 “我……我是不会为了伤了朱衣卫左使任辛的事情道歉的,立场不同,我对朱衣卫的人的确不喜。不过……我愿意为伤了救过我们的任如意道歉,是我着相了,她五年前就已经叛出朱衣卫了,我们天道兄弟的死和她无关。” “你要跟我师傅道歉去找我师傅呀,在我面前说什么?”宁昭不解的看着钱昭,被她打了一顿之后这小子是傻了吗? 钱昭有些窘迫的摸了摸因为腐坏有些发烫的伤口,他这段时间真的因为这伤口受了不少的罪。 他知道在这个使团里宁姑娘唯一在乎的人就是任如意,只有让这位小祖宗高兴了他才能少受点罪。 “行了。” 宁昭没好气的把一个瓷瓶扔给了元禄,“小元禄,给你钱大哥上药吧,我去看看我师傅,她被你们的宁堂主勾了魂,我得看着她不能被狐狸精吃了。” 看宁昭要走,于十三立刻拽住了她的袖子,他是真觉得自己真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对如意下手的人里面也不是他,现在昭昭都已经不生钱昭和孙朗的气了,怎么还是不搭理他。 “昭昭昭昭,如意姐现在忙着照顾我们宁头儿,你过会儿再去吧,我最近新买了一身衣服,和你那套碧色的留仙裙很是相配,我穿给你看好不好?” 宁昭没好气的从于十三手里抽出了她的衣袖,那天的事让她更加清楚了于十三心中使团和梧国的重要性。 实话说,她早就料想到了于十三会在她和梧国之间左右为难,所以一开始她就没有想过和于十三有过以后。 之前的心软是她大意了,在使团里面和这些人待的时间长了,忘了两国之间的深仇大恨了。 师傅受伤的事情给她提了醒,等她成功荣登大宝之后,必然会推动安国天下一统的步伐,作为安国天下归一最大的阻碍,与梧国是势在必行的。 作为安国公主,她尊重于十三对六道堂的忠诚,也理解他们六道堂兄弟之间的情谊。 六道堂对于而言于十三,就像朱衣卫在阿鸢,昭阳公主在鹫儿心中的地位一样。 但是作为一名女子,她绝不能容许自己的情人将自己置于可以被放弃被妥协的选项。 “于十三,上次我的话你恐怕没有听清楚,那我再告诉你一次,我们还是退回朋友的关系吧。” 于十三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精神气,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神情淡漠的心上人。 “为什么?昭昭,我没有对任如意动手,不关我的事啊!我们一起到的时候钱昭他们都打完了,昭昭,你不能迁怒我……” 说到最后,于十三几乎都快忍不住在众人面前落泪了。 钱昭和孙朗作为六道堂八卦小分队的两巨头,看到现在的现状也知道自己再在这儿待着,估计待会儿就要被他们的十三哥迁怒了,所以他俩立刻找借口溜走了。 八卦是一定要听的,但是绝对不能当着正主的面直接光明正大的听,还是在犄角旮旯偷听才有听八卦的感觉。 “那个……我去看看元禄的图纸画的怎么样了。” “哎呦喂,我今天兔子还没喂呢,可不能把我的兔兔给饿着了。” 宁昭已经在宁远舟那里自爆了身份,她的确有交易要和宁远舟谈,双方在交易之前坦诚相待是应该的。 她思索再三,或许她也应该和于十三说清楚她的真实身份,省的他天天跟在自己身后。 现在不在安都也就算了,要是在安都,被鹫儿看见了,他肯定又要一通胡闹。 而且就算她不说,也难保宁远舟不告诉于十三。 “于十三,我不是迁怒你,只是我仔细想过了,马上就要到安都了,我也不妨告诉你,我们俩的身份,决定了我们注定没有以后。与其让你对我还抱有一丝幻想,还不如让你我都清醒一些,于十三,宁昭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安国贵族小姐,我这个火坑,你跳不下去。” 宁昭靠在柱子上,眼睛望着远方的天空,她的眼睛里燃着欲望的火种。 于十三死死的拉住宁昭的手,不给她甩开自己的机会,和于十三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宁昭也少见风流浪荡的浪子这样眼眶泛红,手足无措的样子。 “昭昭,我不在乎,我一点都不在乎,我没有那么忠君爱国,这次答应和宁头儿一起出使安国,也只是为了还从前并肩作战的兄弟一个清白罢了。我的娘亲本就是前朝县主,我的家族因为新朝而衰微,梧国皇帝的死活与我何干。昭昭,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安国姑娘,我可以在完成这次任务之后和你一起回安国,你不能因为这个不要我……” 第28章 一念关山(二十八) 宁昭有些无奈,于十三这是从哪儿学会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 “你一直没有问过关于我的身份,你说你不在乎我是谁,可是,我的身份容不得你不在乎。诚然,若是我们只是露水情缘,身份地位这些都可以脑后全然不顾,可是于十三,你扪心自问,你对我,当真只想求当下吗?” 于十三想要辩解,可是他的心思昭然若揭,他无法否认,他对昭昭所图甚多。 他想要和昭昭琴瑟和鸣,想要和她儿孙绕膝,想要和她长相厮守,濡沫白首。 看于十三沉默,宁昭轻笑,“你瞧,你自己也知道你的心思。” 和他们隔着不远的就是宁远舟的房间,从宁昭的角度可以看见任如意细心为宁远舟擦去身上的汗珠的样子,无情冷血的杀手遇见爱情也化成了绕指柔。 这样的场景,让宁昭怎么敢让自己动心,她的位置,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不只是她,她身后的所有人都要为她的野心赔上性命。 “我本名不叫宁昭,宁昭只是我在外行走的化名,宁是我的名字,昭是我的封号,梧国六道堂都尉于十三,重新认识一下,我连李元宁。” 宁昭眼中的笑意不达眼底,她坦然的看着于十三,她不再掩饰自己身上刻意收敛的贵气和威严。 于十三楞在了那里,李元宁,宁昭,他早就应该想到的,在他知道如懿的身份的时候就应该要猜到了。 安国前朱衣卫左使任辛有两位徒弟,因为是安国现在位高权重,执掌羽林卫的长庆侯李同光。 而另一位,就是安国长公主,昭阳公主李元宁,那个在天星峡大财梧国,活捉梧国皇帝,逼梧国连献三城的昭阳公主。 李元宁抽出了自己的手,她拍了拍于十三的肩膀,转身进了宁远舟的房间去找她的亲亲师傅。 走之前她还瞪了以为自己偷听墙角藏的很好的钱昭和孙朗两人一眼,在看见两人同款的苦瓜脸之后她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她才不担心这两人要找她麻烦,他们敢找师傅的麻烦,不就是因为觉得师傅已经不是朱衣卫的人,她现在孤立无援还身受重伤,就算是死在他们手里,也没有人会为师傅报仇。 可是她不一样,昭阳长公主位高权重又武功高强,他们俩就算是为了使团的安全着想,也绝对不敢在她面前装什么庄家。 两军交战,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梧国皇帝轻信小人还刚愎自用,梧国内政都已经内斗成了这个样子,他们的失败都是情理中事,既然有战争就不可能没有伤亡。 他们梧国自己技不如人,一群蠢出生天的东西。不服?不服就憋着,等什么时候梧国的禁军可以和昭阳公主的私兵比肩之时再来找她算账吧。 李元宁进去的时候,宁远舟还在跟她的师傅装可怜,说实话,宁远舟真的不适合走这种楚楚可怜的小白花路线,他和师傅撒娇的样子比不上元禄或者于十三的十分之一。 “咳咳,我说宁堂主,差不多就行了,我这么大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这儿,你们俩是真没看见还是装没看见?还在这儿讨论生孩子呢,宁堂主你这三天两头的不是中刀就是中箭,体内还有积攒多日的毒药。” 李元宁上下打量了一下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宁远舟,眼中的不屑和鄙夷都快写在脸上了。 “师傅,你看他这体格,生出来的孩子能健康吗?” 任如意听完小徒弟的话还真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宁远舟,还真是,这人天天三灾八难的,身上又是中毒又是受伤,生出来的孩子能健康吗? 任如意质疑的眼神让宁远舟立刻就正襟危坐起来了,怀疑他什么都可以,怀疑他那方面能力不行,就太伤他自尊了。 “不是,公主殿下,你是说我坏话也不稍微避着点人,再说了,我的身体怎么就不好了?要是在我全盛时期,咱俩实打实的打一架,还真不知道谁能赢过谁呢!” “说坏话当自然是要当着本人的面说才有意思啊,我这么光明磊落的人可从来不在背后说别人坏话。” 李元宁理所应当的样子让宁远舟一下子就噎住了,现在的小姑娘说话怎么都这么直接? “宁堂主,本公主有正事要和你商议,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李元宁笑的狡黠,似乎笃定了他一定会答应自己的交易条件。 任如意很自然的起身准备出去,即便她身为公主的师傅,也要知道分寸感。 “师傅不用走。”李元宁拉住了如意,“这事儿还得让师傅也参与一下,而且,本宫说的话宁堂主不一定听,师傅说的话他一定愿意听。” 看小殿下这一副小狐狸的样子,如意就知道她又在憋一肚子坏水了,之前她每次捉弄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时候,脸上也会露出这种意味深长的笑容。 宁远舟猜到李元宁和自己挑明了身份还回到使团肯定是另有所图,作为六道堂堂主,他掌握了不少关于这位安国传说中的长公主殿下的消息。 从那一场大战就能看出来,李元宁的野心,可不是简单的只是做一个长公主殿下。 他们本来就是战败国,在两方关系中处于严重的弱势地位,现在他又到了人家的地盘,许城更是已经被这位公主殿下的母族所包围,说是要谈个交易,他又有什么能力能够拒绝呢? “公主殿下有话不妨直言,不过宁某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也没有什么能够让公主殿下可以利用的了。” 宁远舟苦笑了一声,真不是他自谦,为了让如意的伤口快速恢复,他几乎是耗费了体内一大半的内力在如意的身上。 本来他的身上就中着梧国章相下的毒,再加上内力大幅度流失,现在真是说一句虚弱不堪也不会为过。 “本宫这个交易条件,宁堂主一定满意。” 李元宁笃定他一定会答应自己开出来的条件,她预备就在这几个月动手造反,除了前面阻挡她登基之路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之外,她还需要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契机。 她的两位皇兄自然有已经叛出朱衣卫的前左使任辛可以帮忙解决,这个让安国大乱的契机,当然就当仁不让的交给了这些意图来安都救出他们的皇帝的梧国使团了。 等皇宫一乱,安帝一死,就没有人能够阻挡她这个作为安国皇室唯一嫡系的继承人的长公主荣登大宝了。 当然,作为交易,她可以帮宁远舟放了他们心心念念的梧国皇帝,也可以让他们全须全尾安安全全的回到梧都。 安都对于使团而言,无疑是龙潭虎穴,此次出使本就是九死一生的路程,六道堂的这些人也已经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 安都大乱,她这个和他们还算是有些交情的长公主继位,对于他们来说百害无一利。 李元宁并不担心他们今天谈话的内容会传到第三个人的耳朵里,此刻的使团已经被她的沙东部亲信包围,只要有一个字泄露出去,李元宁会保证使团所有的梧国人都死无全尸,宁远舟是个有分寸的聪明人,他知道怎么样的选择才可以使使团的利益最大化。 第29章 一念关山(二十九) 的确,李元宁开出的诱饵非常有吸引力,可是宁远舟不能立刻答应,即便他是六道堂堂主,全权负责使团的安全,可是他也不能不顾及所有人的生死。 任如意受伤的事情已经给他足够的教训了,不能做到和兄弟们坦诚相待,就要承担无法预料到了后果。 所以,他即便已经意动,也不能轻易答应李元宁这么重要的事情。 这些李元宁当然也明白,宁远舟能够知道和手底下的人商议之后才决定要不要和她做交易,也能够让她对宁远舟放心一些。 毕竟,她需要的是一群能够引发安都皇城之乱的刺客,要是这些刺客不能团结一心,闹得动静不够大,她也不能借口进宫“清君侧”不是? “宁远舟,我知道你心有沟壑,隐居山林,不问世事并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只是因为梧国的党派之争对朝堂失去了信心罢了,我向你保证,在我的国家,在我的朝堂之上绝对不会存在这样的问题。我看中你的能力也敬佩你们六道堂兄弟之间的友情,如果你愿意的话,安国的大门永远都可以为你打开。” 李元宁看见宁远舟的眼神落在了师傅的身上,她了然一笑。 “当然,不只是我这个公主的承诺,也是安国朱衣卫左使任辛的承诺。至于你身上中的毒你也不用担心,不过是一些简单的压制你的内力的毒药罢了,只要你愿意的话,我也立刻可以为你解毒。看在师傅的面子上,既然你都愿意跟我师傅生孩子了,就算你不答应我的条件,我也会给你解药的。” 在轻描淡写的说完了自己的想法之后,李元宁拍了拍已经快要石化的宁远舟的肩膀一下,给这个小愣头青一些反应的时间。 “不是?你们安国的公主都是这样彪悍的吗?如意,你徒弟这样你知道吗?” 任如意在听完小殿下的野心之后短暂的惊愕了一会儿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一手教出来的徒弟她当然要护着。 阿昭从小就才智过人,而且她很会隐忍,懂得在安帝面前隐藏自己的心思,她本非池中物,迟早有这么一天。 而且,任如意一心要为昭节皇后报仇,而她最大的仇家就是安帝,既然阿昭也有这个心思,那这个弑君的骂名,她愿意替阿昭承担,也算是全了曾经昭节皇后对她的呵护。 “这有什么好惊吓的,阿昭她有这个本事也有这个资格,凭什么河东王和洛西王那两个蠢材都有资格继承皇位而我的阿昭不可以?宁远舟,我向你保证,阿昭会是安国历代以来最贤明的君主。” 任如意知道宁远舟心系百姓,比起忠于他的君主,他更在乎百姓的死活。 “你瞧,许城的百姓现在日子过得多好,他们不用再忍受战乱之苦,不用再忍饥挨饿,他们甚至都愿意为阿昭建庙立碑来赞扬阿昭的功绩,我的阿昭,比任何人都合适坐在那个位置之上。” 宁远舟在心里默默的为他的好兄弟于十三点了一盏蜡,喜欢上这样的女子,于十三可有苦头吃了。 “如意,可我毕竟是梧国人,公主说的让我入安国为官,我目前为止还没有这个想法,不过……” “我不得不承认,公主提出的条件我很心动,你我都知道安帝不会让我们这样顺利的带走我们的梧帝陛下,这次出使安国,我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如果公主继位,我相信以她的人品不会对我们做出什么事情了。如意,你教出来了一个好徒弟。” 任如意很骄傲的抬起了下巴,当然,她的两个徒弟都绝非是寻常人,她的鹫儿现在也已经位极人臣,未来大有可为。 “等你见到了我另外一个徒弟,你就知道我不止教出来了一个好徒弟。” 元宁刚刚出去的一炷香后,钱昭和孙朗也鬼鬼祟祟的进了宁远舟的房间。 宁远舟无奈扶额,他的房间今天还真是热闹,大家是不是忘了他还是个病人来着? “你们俩又过来干什么?” 这两人一至抬头做贼心虚的看了一眼任如意,他们刚刚才把人家打伤,现在人家苦主不仅不计前嫌,还帮他们救了杨盈,倒是显得他们俩小气了。 “我不会为昨天的事情道歉,但是你救了殿下,所以要杀要剐,随你。” 钱昭仍然板着一张脸,他从身后拿出一把匕首放在手心递给任如意。 任如意冷哼了一声,“我才懒得动手。” 孙朗也默默的走了出来,他一直低着头,“对不起,我不该骂你,宁头儿都说的对。我爹去世的时候你才几岁?我不该把对朱衣卫的怨恨强加在你的身上。” 第30章 一念关山(三十) 比起钱昭,一向心软又乐观的孙朗认错的态度更加积极,他之前也是被仇恨蒙了头脑,杀父之仇,的确会让人丧失理智。 等他想清楚了也就释然了,他爹去世的时候任如意估计刚刚才能拿得动剑,任如意估计都没有出生,他的确是迁怒了。 看着这两人低下去的头,任如意心情复杂,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两个人。 任如意在被钱昭和孙朗所伤的时候,当时,她有一种被自己所信任的人背叛的痛苦感,作为一名杀手,她已经独来独往惯了。 不管是刺杀还是还是做间客,她都习惯于独自行走在黑暗之中,天星峡并肩作战的那一次,是她第一次有了“同伴”的概念。 所以纵然她现在内力已经恢复了大半,身体上的伤口也在逐渐愈合,可是内心的伤痛绝对不是一天两日可以抚平的。 她没有大度到可以对从前所有的过往既往不咎的程度,可是她也知道这两个人的所作所为也都是因为他们心中埋藏着对朱衣卫深深的仇恨。 “你们伤了我,我的徒弟也给了你们俩一个教训,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我不会选择相信原谅,也不会选择仇恨。我任辛从来就没有完成不了的任务,既然我答应了宁远舟,我就一定会把你们安安全全的送到安都。” 任如意潇洒的转身离去,只留这两个人在宁远舟的房间。 “都在这傻站着干嘛?都来了还不赶快坐下,还等着我这个重病在床的人伺候你们吗?” 宁远舟靠在床上,他现在需要静养,结果他手底下的这些兄弟没有一个能让他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的。 “宁头儿……我们刚才都听见了,你不会真的要答应那个安国公主吧?” “不答应她,我们还有别的出路吗?千辛万苦的到了安都,然后在那里送命?我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我孤身一人,可是你们这些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都是出于对我的信任才和我一块儿出使安都的。还有阿盈和杜大人,他们还满心欢喜的等着迎梧帝回国呢。还有,你们俩怎么又偷听?” 如果有选择的话,宁远舟也不会和一个野心勃勃的公主合作,他不知道李元宁到底有多少的底牌,也不知道她的胜算有多少,他只能赌,赌李元宁成功之后他们全身而退的机会。 钱昭并不是很赞同和李元宁合作,李元宁这个人心思太重,而且很会伪装,这些天和她朝夕相处,钱昭都没有意识到除了杨盈之外还有一位公主在他们的使团之中。 “你确定我们帮了她之后,事后她不会反悔吗?宁远舟,你对她的了解有多少?你就能够保证她一定能赢吗?” 孙朗也是和钱昭差不多的想法,他始终觉得安国人奸诈狡猾,不能相信。 “就是啊宁头儿,咱们跟她认识才多长时间,就要把大家的性命全部赌在她的身上吗?” 钱昭和孙朗只是在两国大战之后才听说过安国昭阳公主的名声,可是宁远舟则不同,他曾经是六道堂堂主,他拥有六道堂的最高权限。 六道堂的所有密函他都有资格看,关于这位昭阳公主的消息六道堂大概是从五年前开始调查的,她的确是安国皇室之中异军突起一般的存在。 羽林卫的长庆侯李同光和沙东部的申屠赤都是李元宁的门客,她在五年之内完全收服了朱衣卫上下,还把邓恢这一条只属于安帝的鹰犬归到自己手下,她的手段很是不一般。 更别提她在战场上累积的赫赫战功和在朝堂之上源源不断的奇特政见了。 宁远舟觉得,比起安国那两位声名不显的皇子,这位光芒万丈的长公主才更有帝王之相。 “昭阳公主或许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手眼通天,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就在她进来的时候,我们的驿馆已经悄悄的被申屠赤的人包围了。安国的沙东部战力是三个部族之中最强的,即便只有沙东部做倚仗,她也已经有了五成的胜算。而且,你觉得这位公主殿下会容忍我们说出她不想要的答案吗?” 钱昭摸了摸脖颈上敷了药之后还隐隐作痛的伤口,果然,越漂亮的女人下手越狠,于十三胆子真大。 “可是你别忘了,我们死的那么多的天道兄弟,有多少是死于这位昭阳公主的手中的,我没有办法做到毫无芥蒂的和她合作。孙朗的爹死的时候,是的确和她无关,可是柴明……她的军功之中说不定就有柴明的血……十三被她迷的神魂颠倒,已经丧失理智了,元禄年纪还小是非不分,宁远舟,我希望你可以清醒一点。” 宁远舟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可是两军交战,死亡是战场上最常见的事情了,六道堂天道全军覆没,朱衣卫又何尝不是损失惨重。 “我知道,可是你也应该知道,李元宁不是挑起战争的始作俑者,无论六道堂还是朱衣卫都是听上位者令行事,我们没有办法做到顺从本心。站在各自的立场上,大家都没有错,只是造化弄人而已。” 宁远舟看着窗外屋檐上沙东部战士手中泛着冷光的刀剑,李元宁说是要给他考虑的时间,可是,他根本没有考虑的机会。 “钱昭,孙朗,你们应该知道,大局为重这个字的意义,你不要忘了我们到底是为什么而来。百姓,兄弟,同伴这么多人的性命,只在李元宁的一念之间。” 宁远舟的话让他们俩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是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使团能够顺利迎回圣上,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和昭阳公主合作。 第31章 一念关山(三十一) 那天之后大家都达成了一种莫名其妙默契,李元宁依旧还留在使团之中,只是大家对她的态度变得恭敬又疏离。 这场交易不出元宁意外的达成了,她知道宁远舟不会拒绝她。 孙朗大多数情况下一看见李元宁就会立刻装作透明人,打个招呼之后就迅速溜走,除非李元宁怀里抱着他的兔子。 钱昭经常会有一种复杂又矛盾的眼神看着李元宁,好几次在看见他的时候欲言又止。他想问她柴明是死在谁的手里,他的尸体又埋在哪里,可是又害怕听到了不想听到的答案之后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怨恨。 于十三仍然每天穿的和一只白孔雀一样,只是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出现在元宁的面前,他依旧喜欢她,这份喜欢并没有因为元宁身份的改变而有所减损。 可是他也知道,他们之间的身份差距犹如天堑一般难以逾越。 他总是装作一副不经意从李元宁的身边走过一样,企图引起她的注意力,不过李元宁每次都装作看不了他。 李元宁的身份宁远舟也如数告诉了元禄,小狗在知道元宁的身份之后因为觉得姐姐骗了自己短暂的难过一会之后很快就被李元宁的一块饴糖给哄好了。 他没有听说过太多关于昭阳公主的事迹,只觉得元宁是和杨盈差不多的深宫公主,只是容貌更盛又会些武艺罢了。 任如意和宁远舟对李元宁一如往常,他们俩一个本来就是师徒情深,另外一个已经说服了自己,而且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 宁远舟同样没有瞒着杨盈和杜长史,杨盈这个小公主在知道元宁的身份时候吓了一跳,她从前在宫里的时候宫中教养她的女官对这位安国的公主很是不屑,说她总是抛头露面不受妇德,完全没有一国公主的样子。 她还说杨盈一定要以她为戒,要做一位贤良淑德的公主。 因为小杨盈经常在暗处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李元宁被小姑娘这样的眼神看的摸不着头脑,她也不想费心思去猜小朋友的想法,直接把小姑娘提溜了出来。 “昭……昭阳公主,你……你找孤有什么事吗?” 看在师傅的面子上,李元宁难得对这只小仓鼠多了几分耐心。 “倒也没什么事,只是我总觉得你好像有话要跟我说又不好意思说一样,给你个机会,有什么想问的,快点问。还有,在使团不用叫我昭阳公主,宁昭,阿昭,姐姐,都可以。” 杨盈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李元宁,她身上的那种唯我独尊,睥睨天下的自信她好像永远都学不来,她突然觉得嬷嬷说的都是错的,这样耀眼的李元宁,才是一国公主所应该有的样子。 “昭……姐姐,为什么你和嬷嬷口中说的那种公主应该有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呀,我在梧国皇宫的时候,嬷嬷们总是告诉我,公主应该贤良淑德,安分守己,要以夫为天。我原本以为所有的公主都应该像是我皇姐那样,可是像我皇姐那样出身高贵的嫡出公主,最后的归宿也只是嫁人。姐姐,公主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李元宁难得正视了这一位一路上默默无闻的深宫公主,值得让李元宁赞赏的是,杨盈比她想象中的要聪明一些。 她开始反思起了曾经被她奉为圭臬的那些话,开始质疑曾经束缚她的那些封建礼教的正确性,这样看来她倒也不是那么的不可救药。 “杨盈,那你觉得公主应该是什么样的?或者说,你想成为一位怎么样的公主?不用在乎旁人的想法,也不要去管从前别人是怎么样告诉你的,你只要说出你自己心里面真心想要的,真正想要成为的公主的样子就好。” 杨盈有些苦恼,这次出使安国是他那么多年来第一次离开皇宫,天星峡一战的凶险,申屠赤的刁难,皇嫂和摄政王兄想要让她有去无回的心思,都让这个小公主时常无所适从。 “实话说,我也不知道一位真正的公主应该是怎么样的,昭姐姐,如意姐应该告诉过你,我千里迢迢冒着生命危险来此一遭为的是我的心上人。” 对于杨盈的那个心上人,李元宁隐隐约约也有听说过,好像是皇宫中的一个侍卫。他的出身很低,配不上驸马的身份,杨盈愿意冒如此危险来接她皇兄回梧国,就是为了她的以后可以婚姻自由,求的那个侍卫为驸马。 “杨盈,公主不仅意味着一种身份,更意味着一种职责,你现在还没有尝到权力的滋味,所以还把眼光停留在儿女情长之上。等你坐上高位,真正的可以挥斥方遒的时候,你就会发现男人不过是过眼云烟。而且,你这个情郎看上去也并不是十分值得你为之赴汤蹈火的样子。” 一听见李元宁说起了她的情郎郑青云的坏话,本来还对李元宁畏惧万分的杨盈立刻强势起来了。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的青云?你甚至都没有见过他!我知道你和别的公主不一样,可是我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像你一样可以肆意洒脱的权利,你是中宫嫡出,母族显赫,我的母亲不过是皇宫之中最低等的奴婢。在整个皇宫之中,只有青云对我最好,我不允许你说他的坏话!” 李元宁的睫毛微动,看来这位小公主的确很在意这个郑青云,在意到这么明显的破绽她都看不出来。 “杨盈,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一个男人倘若真的爱你,不说为你赴汤蹈火,起码是不愿意让你陷入危险之中的。郑青云作为皇宫侍卫,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此行有多么凶险,倘若他真的想要和你修成正果,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爱你,他就应该千方百计的阻拦你来安国。再或者,他可以跟你一块儿去安国,反正使团那么多人,多他一个也不多。和你一起去安国,既可以保护你的安全,又可以和你朝夕相处。” 李元宁顿了顿,在看见小公主沉默了之后她才接着说道: “除非,他根本没有像你想象中的那样爱你,或者说,他只是想利用你。郑青云,这个名字真是合适,你这位不受宠的冷宫公主,不就是他的青云梯吗?” 第32章 一念关山(三十二) 在和杨盈说完那些话之后,元宁就留小公主一个人独自在原地发呆,引导小公主的成长只是她的一时兴起,她言尽于此,至于杨盈是怎么想的,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你不应该这样直接的告诉她的,她本就和你不是一路上的人,嫁给她的心上人是支撑的下她此行的最大希望,你这样直白的说她的情郎的坏话,她一时半会接受不了的。” 元宁差点被不知道从而冒出来的钱昭吓了一跳,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还不出声。 “钱大人,你怎么在哪儿都能听到墙角啊?” 钱昭不好意思的咳了咳,听墙就是他们六道堂人的经典传承了。 “我是有话想要问你才来找你的,不是故意听见你们说话的。” 李元宁阴阳怪气的“哦”了一身,每次这小子都不是故意的。 “有什么事,说吧。” 钱昭有些犹豫,可是实在是无法跨越心里的那道坎,柴明对他来说意义非凡,如果柴明真的死于李元宁之手…… “圣上御驾亲征,六道堂天道侍卫全部陪同在侧,这场战争你们安国大获全胜,可是我天道所有的兄弟全部战死沙场。我知道你因为这场战争立功不小,手中也必然沾有我们梧国将士的血。两军交战,伤亡是情理中事,我本不应该将这一切全部怪罪在你的头上,毕竟你也不是挑起战争的始作俑者,只是有一件事如果我不能问清楚的话,恐怕我不能毫无芥蒂的和公主合作……” “等会儿。”李元宁突然间想起被她的副将阿鸢捡回来的那个六道堂的侍卫,如果算上他的话,他们六道堂也不算是全军覆没。 “也不算是全军覆没,有一个人,他因为长得好看,和我的副将对战惨败之后被我的副将阿鸢从天门关捡回去了,他的伤受的很重,不过恢复的很好。我的副将很喜欢那个小白脸,把他养的不错。” 钱昭在听见天道兄弟还有活口之时整个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会不会,会不会是柴明…… “你……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李元宁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才从她的记忆中找出了这么一个人的名字,因为她的得力助手很喜欢这个梧国人,所以在和她传信之时也偶尔提到过这个被她捡回来的小白脸的名字。 “柴明,应该就是这个名字,他生的白白净净的,洗干净也算是个俊俏的小郎君,看上去年纪很小的样子。” 钱昭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这种失而复得的惊喜让他很是手足无措,柴明,柴明竟然没有死。 或许是因为钱昭的情绪实在是太过于激动,李元宁也从中品出了几分不对劲。 钱昭这个人出生于梧国世家大族,虽然看上去冷漠无情,但是实则非常的心软仗义,是个外冷内热的好人。 他的性格很是别扭,或许是因为从小的贵族教育告诉他让他不能喜形于色,李元宁很少看见他情绪波动这么大的样子。 这个柴明对于钱昭来说,一定意义非凡。 冷静了一些的钱昭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漂亮的凤眸,李元宁微微歪头,几乎是把疑问写在脸上了。 “钱昭,就算是知道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没有死,你也不至于激动成这个样子吧?我瞧着你刚才的动静,我猜想万一这个柴明死于我的手里,你估计会直接撕毁我们的盟约对我刀剑相向吧?” 想起朱衣卫的那些关于钱昭的记录,李元宁越想越觉得很不对劲。 “钱昭,男,二十八,梧国御前侍卫,钱氏独子,父为前礼部侍郎,母为清河崔氏女,父母皆亡,曾为六道堂天道都尉,六年前退出六道堂,调任为御前带刀侍卫,羽林军都统。钱昭,你已经离开六道堂六年了,而这个柴明是两年前才进入六道堂的,按理来说,你们之间的交集应该不多,可是你对他好像很是在乎的样子。” 钱昭沉默了半晌之后才幽幽开口,“公主慧眼,没错,柴明对我来说意义非比寻常,他是我的亲弟弟,也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弟弟?” “对,他是我的弟弟,我是钱家的嫡子,可是众人不知道的是,我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叫柴明,是钱家庶子。” “我打小就讨厌他,离开六道堂之后,我承袭祖上的功绩做了羽林军都统,他费尽心思的也要混进去六道堂,说是这样就能经常在宫中见到我。不管我怎么找借口训斥他,惩戒他,他面上再怎么不悦,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也会高兴的叫我一声大哥。” 怪不得,怪不得钱昭这样在意柴明,世上唯一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怎么会不在意呢? “你的弟弟一定是在天道非常优秀,所以这才被你们的皇帝选中和他一起上了战场。” 钱昭痛苦的点了点头,是的,他的弟弟为了向自己证明他配得上做钱家的儿子,一直都是想要废寝忘食的想要做到最好。 “因为我的爹娘去世的早,他的母亲也因为难产而亡,他在家中无人教养,我当时年纪也不大,也不会教孩子,他一犯错,我只会打他。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这是我亲弟弟,我原本是想着等他二十岁了,我就认了这个弟弟,把他写入族谱,可是……柴明突然间被狗皇帝选中,我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和他告别他就上了战场,出征的每一天他都在给我写信。可是没多久,我就突然间失去了他的消息,后来,我就听说了他的死讯。 ” 钱昭想起了这个从前总是喜欢缠着他的弟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还好,还好一切都来得及,还好他还有机会听他的弟弟再喊他一声大哥。 李元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六道堂的人很是忠勇,作为上位者她也很是眼馋,只可惜他们没有遇见一个贤明的君主。她递给钱昭一块帕子,示意让他擦一擦眼泪。 看来,比起宁远舟和元禄,好像这个钱昭更好挖墙脚一些,他对梧帝的怨气都快溢出来了,当着她这个安国公主的面都忍不住骂他狗皇帝。 李元宁有个大胆的猜想,这小子在使团里面这么尽心尽力的想要接回梧帝,不会就是想要亲手捅死他吧? 就在李元宁脑子里面还在天马行空的时候,钱昭已经看出了她的想法。 “是,在知道我弟弟尸骨无存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心里面计划如何亲手杀死这个狗皇帝为我弟弟和其他所有的天道兄弟报仇了。我弟弟每天都在给我写信,他说他知道以梧帝的部署,此战我们是必输无疑的,他不停地在劝诫梧帝不要轻信谗言,可是梧帝就是不听。” 听完这些话之后,李元宁突然觉得这个钱昭,和她想象的好像不太一样。 看上去忠君爱国的世家公子每天都在想着如何亲手弑君,这小子比他想象中的疯多了。 “明日我会给阿鸢写信部署师傅在安都的刺杀,你有什么想对你弟弟说的可以今天晚上写出来给我,我的亲信会把你的信一同送给你弟弟。” 想起来她的不靠谱副手风流的性子,李元宁很是头疼,钱昭应该不会介意他的弟弟清白不保吧? 第33章 一念关山(三十三) 六道堂小分队一起开会,宁远舟正想说起接下来几天的安排,钱昭看到如意不在现场,就去找她一起去开会,声称她一直是他们的同伴,也再次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如意心动便跟着过去。 他和如意最大的矛盾就是柴明的死,既然柴明现在已经没了生命危险,他和如意之间的仇恨也都随之烟消云散了。 于十三和元禄,以及孙朗看到如意来,纷纷开始献殷勤,宁远舟看到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意见此当众声称之前的事情揭过,还表示朱衣卫的事情不会牵连使团,杨盈那边也会认真对待。 “如意姐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叫昭姐姐!” 宁远舟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亲自养大的小孩儿蹦蹦跳跳的身影,又看了一眼脸色明显不大好的于十三。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一个已经沦陷进去了,另外一个小的也差不多了。 看见六道堂的哥哥们和如意姐和好如初,最开心就是小狗元禄,这段时间他在哥哥和元宁之间左右为难。 一个是对他有多次救命之恩的如意姐,一个是一直对他很是疼爱照顾的钱大哥,这段时间使团的低气压让小元禄难受的厉害。 元禄进李元宁的房间的时候,她正在看鹫儿给她写的信。 这小孩儿已经在安都憋不住了,他现在正在赶往和使团汇合的路上,安帝封了这孩子为迎帝使,他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的过来找她了。 鹫儿也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见师傅了,虽然这孩子嘴上不说,但是他对多年音讯全无的师傅也是十分想念的。 看见元禄进来了,元宁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元禄过来啦,快进来。” “姐姐,宁头儿和如意姐他们在商议咱们下一步的计划,他们让我来叫你一起去呢!” 宁远舟自从答应和元宁合作之后,两人对在安都的计划做了许多精密的部署,这段时间和宁远舟合作之后,元宁大概能理解为什么师傅那么高岭之花的人会对宁远舟倾心了。 起码在做正事的时候,这个宁远舟还是十分靠谱的,当然,跟她的鹫儿还有阿鸢比起来自然还是差远了的。 要想顺利的刺杀河东王和落西王,就要对这两个人的生活习惯和性格脾气有完整的了解和认识,可是作为一国皇子,他们俩的信息都是在安国除了皇帝之外最机密的。 他们身边的门客和暗卫众多,调查起来并不是十分容易。 河东王和落西王之间的争斗起因他们六道堂还不清楚,如意也是同样,她离开安国已经五年。 “你们看我干什么?你们不会以为我有多了解我两个哥哥吧?我要是跟我那两个皇兄关系好的话,我还能杀了他们吗?“ 宁远舟尴尬的笑了笑,好像说的也是唉,他们安国的三位皇嗣一个看不上一个的,关系水火不容。 两位皇子起码之间还保持着表面的友善,李元宁这位昭阳公主直接是懒得搭理他们俩的状态。 “我只知道我这两位皇兄性格都非常的目中无人,自命不凡,我大哥的性格要更为暴躁一些,二哥则是更加利己,又有些懦弱。比起刺杀的难度而言,我倒是觉得我大哥那边更好下手一些,他狂妄自大,而且贪财好色,经常流连花丛。我二哥太过于贪生怕死,他身边的暗卫众多,连睡觉旁边的有人守着。” 元宁进门之后就和元禄一起坐在旁边一边嗑瓜子一边听他们的计划,想听自己合作的杀手杀自己的皇兄,这样的体验感也是少有。 宁远舟见此表示可以去金沙楼打听信息,金沙楼是天字第一号销金窟,所谓是美女如云,佳酿似海,加上保密性非常强,吸引了不少顾客前去。 说起金沙楼,于十三就来了兴趣,这可是他在安国最喜欢去的地方之一。 于十三的表情荡漾,宁远舟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他算是知道为什么人家昭阳公主不搭理他了,这小子不管什么时候都忘不了他风流的本性,没看见人家姑娘都懒得搭理他吗? “真有这么好?”元禄被于十三的话激起了好奇心,他年纪小,之前宁远舟管着他管的厉害,不让他去那些烟花柳地。 金沙楼?李元宁的眉头一挑,这不是媚娘的产业吗?也行,这群人上赶子要给媚娘送钱,她也不能拦着媚娘发财不是。 “最近的金沙楼在哪?”任如意来了兴趣,看上去的确是一个还不错的信息来源点。 元禄立刻说:“就在离这七十里地景城,明天会路过。” 第34章 一念关山(三十四) 最乖巧的元禄说话所有人的眼神都集中在他的身上,钱昭最先开口质问: “你怎么会知道,谁带你去的? ” “你什么时候去过?”孙朗打了一下倒霉孩子的头,这孩子还真是学坏了,连这种地方都敢去。 元宁坐的离元禄最近,她瞥了元禄一眼,调笑道: “看来咱们的小元禄也长大了,元禄,金沙楼的姐姐们漂亮吗?” “我……我不知道呀姐姐,我没有仔细看,不过她们肯定没有姐姐好看!” 求生欲极强的元禄立刻跟元宁解释自己虽然去了金沙楼,但是绝对没有乱看,只是路过而已。 被一堆人的要杀人一样的眼神看着,小元禄的声音都变得小了很多。 “头儿?我们明天会路过吗?” 元禄这一招祸水东引让宁远舟很是猝不及防,被如意的眼神一瞪,宁远舟立刻把锅推到钱昭身上,眼神闪躲。 “我不知道路不路过,我都是让钱昭去的!” 突然被点名的钱昭一脸茫然的看着这两个人,怎么绕来绕去又成他的错了? 为了获得更多关于安国两位皇子的信息,大家决定去金沙楼买消息,元宁在这个过程中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心里默默想着一定要让媚娘多要点钱,谋权篡位什么的,最需要钱了。 反正金沙楼自从被媚娘接手了之后几乎已经算是李元宁的小金库了,昭阳公主为李元宁提供保护伞,金沙楼给李元宁提供源源不断的金银财宝。 景城金沙楼,如意带着元宁、杨盈和元禄来到此处,如意对这个金沙楼很感兴趣,她也想顺便利用金沙楼的那些姑娘们教一教杨盈怎么样更好的提升她女扮男装的真实性。 元宁和元禄完全是两个顺带的,元禄和于十三那天开会结束之后一直跟在元宁后面解释自己在金沙楼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元宁本来想找机会告诉师傅金沙楼真正的主人是谁,也顺便告诉师傅媚娘的下落。可是于十三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天天在自己的面前晃荡,让元宁根本就没有和师傅单独相处的机会。 所以元宁想想也就算了,万一师傅哪天和宁远舟在一块儿说漏了嘴,那她的黄金怎么办? 当年师傅被人诬陷刺杀昭节皇后,作为师傅最信任的下属和副手,媚娘千方百计的帮师傅假死脱身,自己也被一群人追杀。 还是元宁派出了一波又一波的人才救回了媚娘,不过媚娘在此期间结识了金沙帮的前任帮主,并和他结成连理。 比起回朱衣卫,媚娘更想和她的夫君经营金沙帮。不过,她仍然是元宁忠诚的下属,只是换了一种效忠的方式罢了。 于十三自从发现元禄这孩子总是三天两头的往昭昭身边凑之后,心中涌出了一种危机感,虽说他还没有想清楚该如何以梧国前朝县主之子的身份陪伴在昭昭身边,可是他也不能允许有旁的男人夺走了昭昭的注意力。 “小元禄,姐姐的男装够英俊吗?” 男装的元宁凤眉修目,朱唇瑶鼻,精致的五官完美得找不出一丝瑕疵。 换了一身青色公子衣袍的元宁身姿英挺,仿若修竹,乌发如缎。由于年少,头发也没有正规地束好,只随意用根紫色的带子扎起来,更是多了几分风流之态。 元禄看着这样的昭姐姐不由得红了脸颊,不知道为什么呢,元禄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跳的特别快。 “好……好看,姐姐怎么样都好看!” 小白兔杨盈也被男装的元宁迷的小心脏七上八下的,阿昭姐姐不愧是安国第一美人,即便是扮成男子,也足以颠倒众生。 “阿昭姐姐简直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公子!” 元宁用折扇挑起了杨盈的下巴,用一双漂亮的凤眸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仿佛天地之间她的眼中只有一个杨盈。 “阿盈妹妹和元禄弟弟叫错了,该叫阿昭哥哥才对。” 如意看着这两个小屁孩对着她们家殿下鬼迷日眼的样子无奈扶额,阿昭这是又开始到处招惹桃花了。 这孩子从小就招人喜欢,她乐意和长得漂亮的小孩玩儿,只是从来不负责罢了。 算了,阿昭开心就好。 任如意和元宁一进去就熟稔的楼中的美人们说话,元宁出手阔绰又生的风流多情,没一会儿,她们的雅间里面就挤满了各种莺莺燕燕。 虽然杨盈是女扮男装,但是被里面的姑娘识别了出来。如意听见便让杨盈,向楼里姑娘们学习如何女扮男装不会被认出来。 看元禄被这群金沙楼的姐姐们调戏的可怜,一直低着头,眼睛也不敢乱看,元宁大发慈悲地招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诸位姐姐们就饶过我这弟弟吧,小孩子年纪小没见过世面,就别灌他了,我陪姐姐们喝怎么样?” 如意刚才一张金沙楼的姑娘们教一教杨盈怎么样成功的女扮男装时,已经说出了她们三人都是女子的身份。 可是欣赏美人这件事是不分性别的,即便知道眼前这位漂亮到过分的小公子是女子,姑娘们也忍不住凑到元宁的身边。 “自然是好,美人公子说愿意陪咱们喝酒可不准反悔啊!不过这位弟弟虽然年幼,但是应该也快到弱冠之年了,多喝几杯酒也不打紧的。” “那是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宁昭摘下手指上的几只价值不菲的玉戒放在离她最近的姑娘的掌心,“姐姐手若柔夷,十指纤纤,这样的冰肌玉骨,合该这样的美玉才配得上姐姐的手。” 姑娘受了李元宁的东西,也不好再灌元禄的酒了,元禄小心翼翼的挪到了李元宁的身边,试探性的握住了元宁的手,见她没有生气,立刻笑弯了眼睛。 如意看着她的小徒弟这样熟练的调戏美人,不由得甘拜下风,青出于蓝胜于蓝,在感情这种事情上,还是她的小徒弟比较擅长。 没看见喝醉酒的元禄已经泪眼婆娑的趴在殿下怀里抓着殿下的手撒娇了吗? 与此同时,宁远舟和钱昭打算想用钱财查信息,不过他们要找的东西过于重要,只有金帮主那边可以提供。 等宁远舟和钱昭想离开金沙楼的时候,钱昭听见了元禄的声音,就与宁远舟上前查看。推开门一看,如意和杨盈都沉浸在美人乡里,心里有些意想不到和生气。 元禄那小子最出格,直接躺在昭阳公主的怀里牵着人家的手,还嚷嚷着让昭阳公主喂他喝酒,可是偏偏李元宁还真惯着他,不仅由着他胡来,还真喂他喝酒。 第35章 一念关山(三十五) 宁远舟也不敢责怪如意和元宁带着两个小孩儿来金沙楼,只能把这股气憋在肚子里,如意察觉到宁远舟好像有些不高兴之后,就上前哄宁远舟开心。 “元禄这是到底喝了多少酒,怎么醉成这个样子?你们怎么也不管管他,他从前从来都没有喝过那么多酒,一下子喝那么多别再生病了。” 元宁摸了摸怀里小狗柔软的头发,不在意的说:“反正现在他的病也好了,想喝就喝点呗,也没有喝多少,大概也就三盏酒吧。宁远舟,你能不能别总像他爹一样管着他。” “就算现在元禄没有心疾,也不能这样喝吧,他之前从来没有喝过酒,明天起来肯定要难受了。” 现在的元禄一听见“酒”这个字就兴奋,哪里顾得上宁远舟这个大哥的话。 “酒!喝酒!姐姐,我还要喝酒!” 元宁没好气的拍了拍小狗的头,“不许喝了,小乖下次再喝好不好。” 听见元宁的声音,元禄立刻就温顺了下来,他在元宁怀里蹭了蹭,对她依赖的样子。 宁远舟看见元禄这个样子,突然间有种自己好不容易长大的白菜要被隔壁老王给偷走了错觉。 钱昭觉得这样的画面实在是太过于丢人了,所以一直在旁边默默的吃着葡萄,钱公子什么时候经历过这样奇怪的场面。 杨盈意识到自己今天干了坏事儿,也跟个小鹌鹑一样缩在旁边不敢说话。 还没有睡着的于十三在驿馆里面没有看见昭昭的身影,所以就一直在院子里面等着。 想了这些天之后,于十三终于是想通了,昭阳公主行事一向不拘一格,从来不在乎世人的看法。 所以,只要昭昭愿意,身份根本就不是困住他们俩的绳索,退一万步来说,他也可以无名无分的陪在昭昭身边,只要昭昭心里有他。 在在里面枯坐了半夜的于十三到了半夜之后终于听见了门外有了动静,他高兴的推门而出,结果一推门看见的就是他的昭昭怀里抱着一个烂醉如泥的少年。 “李元宁,这谁啊?” 于十三靠在门边,怨气和嫉妒都直接写在脸上了,他一脸鄙夷的看着被昭昭抱在怀里的少年,一看就是金沙楼的狐媚妖精,昭昭现在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面带。 “哦,元禄,他喝多了走不了路。” 李元宁在于十三想要吃人的眼神下非常自然的走了进来,在路过于十三的时候,她还歪着头问了一句,“于十三,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赏月吗?” “我……”于十三想说自己已经想清楚了,他仍然控制不住自己对她的感情,可是宁远舟和钱昭他们也都一脸八卦的在昭昭后面站着,他可不想被一堆人围观自己表白。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他反正风流惯了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是就怕昭昭觉得尴尬。 “你要是不睡觉去给元禄煮一碗醒酒汤,不然他明天起来肯定难受。” “他喝多了为什么在你怀里啊,他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知道点分寸感吗?我才不给他煮醒酒汤,难受死他得了。” 于十三跟在李元宁后面一直在碎碎念念,“昭昭,你们去金沙楼为什么不带我去啊,元禄不能让老钱抱着吗?要不你把他给我,我给他抱回房间,昭昭,昭昭,你理理我嘛~” 杨盈也有一些醉意,任如意扶着杨盈回了她的房间。 钱昭的直觉告诉他,李元宁的瓜不能乱吃,这个八卦他听不得,弟弟还在人家手里呢,所以听墙角小分队今天都难得安安分分的待在自己的房间。 回了驿馆之后,宁远舟心中还是有些生气,他觉得如意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不然她怎么会这样习惯的调戏金沙楼的美人。 他心里别扭,又不知道该如何跟任如意说,便在前院借酒消愁。 从李元宁房间出来如愿以偿被骂了一顿的于十三觉得宁远舟有些不对劲,询问得知如意在金沙楼做的事情,就建议他要学会吃醋和嫉妒,也教给了他好几个法子。 “于十三,你说的办法能有用吗?你自己都没追到昭阳公主,还给我出主意,你自己先自求多福吧,元禄比你讨公主喜欢多了。” 听到这话的于十三气的跳脚,“瞎说什么呢!昭昭就是把元禄当弟弟,我这种风流倜傥的美男子才是昭昭的菜好嘛!” 宁远舟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于十三,还好刚才这白孔雀没跟他们一起去金沙楼,不然他要是看见元禄这个“弟弟”躺在元宁怀里又是牵人家手又是蹭人家的脸不得当场发疯。 “十三啊,你要不转变一下策略吧,人家是公主,未来还说不定是女帝,什么样风流倜傥的男子没见过。对于她来说,真心,是最不要紧的东西。你听说过安国的长庆侯吗?这长庆侯和昭阳公主的风流韵事我在梧国都偶有听闻,长庆侯和昭阳公主青梅竹马,还是她的表弟,人家是真的门当户对,两小无猜。” 在于十三越来越白的脸色中,宁远舟接着刺激他说道: “再过一个月不到我们就能到安都了,到时候长庆侯肯定会来找元宁的,等到了安都,元宁如愿以偿坐上皇位之后身边的美男子只会越来越多。我的十三啊,你还是快点下手吧,不然到时候你连一碗肉汤都喝不到。你看看现在元宁,她对钱昭都比对你热切一些。” 第36章 一念关山(三十六) 元禄之前从来没有碰过酒,第二天一起来就觉得头疼的厉害,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脑海中昨夜醉酒的画面一闪而过。 他他他……他竟然对昭姐姐那样孟浪! 小元禄一想到昨天的那些画面就忍不住脸红心跳,他年纪小,虽然很早就父母双亡,但是他一直被宁远舟保护的很好,不清楚感情的烦恼。 直到遇见了昭姐姐,他才感受到了小鹿乱撞的感觉,年少时遇见过太惊艳的人,后来的种种就再也无法入眼。 他知道十三哥和昭姐姐之前曾经有过一段情,也知道十三哥至今对昭姐姐念念不忘。 所以即便察觉到自己心中的悸动之后,他也不敢有所表现,没想到喝了点酒之后就原形毕露了。 元禄坐在床上心里十分忐忑,姐姐知道了,姐姐会不会不高兴,姐姐还会理他吗?姐姐要是不和他说话了怎么办? 就在元禄胡思乱想的时候,元宁已经端着醒酒汤在他的门口敲门了。 “元禄,你醒了吗?我可以进来吗?” 元禄一听见元宁的声音心里紧张,差点从床上摔了下来。 “姐姐?你你你……你进来吧……” 元宁一进门,就看见元禄整个人缩在被子里面,看上去像是被子中间鼓起来一个大包。 “噗呲,元禄,你在干什么啊?” 元宁被元禄这个样子逗笑了,看起来这孩子是醒酒了,想起昨晚的事尴尬着呢。 为了照顾孩子的自尊心,元宁准备把醒酒汤放下就走。 “我给你煮了一碗醒酒汤,醒了就起来喝了吧,我还有公务要处理,就不在这儿陪你了,你乖一点。” “姐姐别走!”一听见元宁说要走,小狗立刻连滚带爬从床上爬起来,扭扭捏捏的站在元宁旁边。 元宁同李元宁对视了一眼便红透了耳根,眼神飘忽不定,一会落在她的脸上一会落在她的身上,他不敢看李元宁,但视线却总是忍不住落在她的身上,这让他觉得难堪极了。 毕竟,比起他的扭扭捏捏,对面的李元宁显然没有一点害羞,她反而很是坦然,甚至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睛里满是笑意。 “姐姐,我昨天喝多了,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黏着你的……我我我,我下次不会了!” 元宁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安慰小狗几句,他就要因为害羞把自己煮熟了。 昭阳长公主看惯了各种形形色色的绝世美男,他们过淡雅如菊,或艳丽如芍药,像元禄这样害羞成这样的小朋友还真是头一次见。 “没事儿,我没放在心上,再说了,元禄这么可爱,就算是成了小醉鬼,也是六道堂最可爱的小鬼对不对?” 在看着元禄把一整碗醒酒汤喝完之后,元宁就离开了小狗的房间,她是真的有公务要处理,她的倒霉大哥和他大哥的母家那群乌合之众总是搅和在一起。 为了避免日后在朝堂上收到河东王母族的掣肘,她还是先下手为强,让他们好好安静安静才好。 朱衣卫景城驻点,右使伽陵的手下珠玑几人正在商量去调查如意的事情,此时的如意正在屋顶偷听,心里便了一个计划。 伽陵意图对阿昭不利,又想杀了她伪装成的白雀如意,出于各种原因,如意也一定要杀了伽陵和她的手下。 回了驿馆之后如意便写了信让元禄帮自己做旧之后,再寄到她曾经在白雀的好友玲珑的未婚夫玉郎家中,想着兴许可以通过这份假信引珠玑前来,这样也能得到安国更多的内情。 李元宁担心师傅的安全,可是师傅执意要亲自清算朱衣卫梧都分部的叛臣,她也拿师傅没有办法,她想给师傅派几个护卫,可是师傅习惯了独来独往,不需要任何的帮手。 如意不想牵连使团,就决定将珠玑引到梧安两国边境附近的合县再动手。 与此同时,杜长史想去见送来皇后密信的郭将军,却不慎出现小意外,受了一些小伤,就拜托宁远舟代替自己前去。 宁远舟答应了下来,至于金沙楼的事情,他想了想决定让于十三扮作他的身份,带着钱昭去见金帮主。 于十三虽然不靠谱了一些,但是买情报这种事情还是他这种长袖善舞的人去做比较合适。 在得知宁远舟差于十三和钱昭单独去金沙楼之后,元宁的表情很是奇怪,于十三去金沙楼,要是见到了媚娘,按照媚娘那个性格,不杀了他也得让他脱层皮。 媚娘一直自信于自己的美貌和身段,于十三撩拨了媚娘,结果又在媚娘想和她成婚之时一声不吭的把媚娘抛下了。 因为这个,媚娘心中一直有气,倒不是对于十三有多喜欢,只是心中的胜负欲放不下罢了。 说到底,于十三对媚娘还是有恩的。当时,金媚娘拼命救出任如意,却遭到朱衣卫的追杀,于是她只好牺牲自己的面貌才保住性命。 当时的她遇见了风流成性的于十三,于十三是个惜花爱花之人,他见媚娘明珠蒙尘,跑到皇宫之中偷了能使女子容颜恢复如初的复颜如玉膏,这才让媚娘最珍惜的容貌恢复如初。 于十三看元宁面色有变,还以为是他的昭昭吃醋了,他心下大喜,立刻开口表忠诚。 “我才不去,我可是要为昭昭守身如玉的,你让孙朗陪老钱去。我这样俊俏的小郎君,进了金沙帮肯定有很多小娘子对我前赴后继,我既不忍心伤那些小娘子的心,也不愿意对昭昭不忠,我的身心可是都属于昭昭的!” 宁远舟翻了个白眼,“我是让你去买情报,又不是让你去卖笑,果然人不正经脑子里面想的东西也不正经,你要是不去,我就请元禄和元宁去。” “去去去!我去我去!”于十三绝不允许元禄那个小崽子和他的昭昭再有一起喝酒的机会。 “昭昭你放心,我去了金沙楼绝不乱看,我的心里只有你~” 对于于十三无时无刻的深情表白,元宁最近都有些免疫了,自从那天他看见自己抱着喝醉酒的元禄回来之后,他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天天换着花样在自己面前开屏。 她拒绝了于十三好几次,但是于十三却越挫越勇,她拿于十三没办法,只能由着他去。 第37章 一念关山(三十七) 金沙楼里,于十三和钱昭等待帮主出现,看到金沙帮帮主金媚娘款款现身,于十三自认是守男德的人,看见千娇百媚的金帮主也难得没有出口调戏。 金媚娘却是瞧出于十三的身份,故意让楼里的姑娘们开始动起来,于十三不知情就配合了起来,还与金媚娘一起共舞。 只是在跳舞的过程中他的手非常老实,不敢触碰到金媚娘细软的腰肢。 逗得金帮主高兴之后,于十三立刻将话题扯到了正事上。 “宁某想知道安国境内河东王和洛西王二位有没有……” 于十三这次来买消息借用的是宁远舟的名头,他们本来想着六道堂曾经和金沙帮也有一些金钱往来,宁远舟和之前的沙帮主也有些交情,用宁远舟的名头或许办事要更方便一些。 本来还有些高兴的金媚娘一听于十三转了话茬立刻眼神一凛,“原来你这样讨好我,也只是为了打听消息啊?” 金媚娘的情绪转变的太快,于十三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准金媚娘的想法了。 “投之以木桃,报我以琼瑶,宁某作为六道堂堂主,自然是要跟……” 在听见于十三还在自称宁某,金媚娘的眼中都有了几分杀意。 “宁某宁某,这一晚上我都听烦了!” 她直接从头上爬出一根尖锐的发簪抵在于十三的锁骨之上,这样的变故把于十三和钱昭都吓了一跳。 钱昭刚准备起身,于十三就摆手示意他坐下,“金帮主这是什么意思?这可开不得玩笑啊!” “于十三,你认真看着我,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 于十三仔细看了一下金媚娘面若桃李的这张脸,努力回想了半天才从记忆里面扒拉出来一个名字。 “媚……媚娘,你是媚娘,你脸上的疤都好了?这……这真是太好了!那日江口一别,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我还挺想你的。” 于十三想要装作一副对媚娘思念成疾的神情样子,结果直接被金媚娘打断了。 “错了!” “你不但第二天就跑了,还把我忘得干干净净。” 于十三看媚娘这么生气的样子,就知道这件事恐怕没办法这么容易解决,他立刻给在场武力值最高的钱昭使了个眼色。 好在并肩作战多年,钱昭看懂了于十三的暗示,立刻用暗器击落了金媚娘手中的发簪。 在脱离金媚娘威胁的那一刻,于十三一边疯狂的运用他的轻功往金沙楼外跑去一边不忘了提醒钱昭快跑。 “老钱快跑!” 于十三的轻功比钱昭要好一些,两人一起逃跑的时候,钱昭逃跑不及,被金帮主的人抓住,于十三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在网里面的钱昭,几乎没有犹豫的就把他的伙伴丢在了金沙帮,便果断离开回去找宁远舟。 驿馆里,宁远舟几人得知钱昭被抓,于十三也与金帮主暧昧不清,甚至当初还抛弃了对方离开,心里都很是震惊。 他们几人都同时隐晦的看了元宁一眼,元宁淡定地喝了一口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正在这个时候,金沙楼的人来向他们传话,表示要救钱昭只能拿于十三的人头来交换。 宁远舟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恐怕不能善了,于十三在招惹女人这件事上一直都威力不小。 “昭昭昭昭昭昭,你听我解释啊,我和那个媚娘真的没什么的,我只是一时心软救了她一命,结果她竟然想要以身相许。我一听她要嫁给我,想着这哪成啊?那个时候我的这一颗少男心就已经全部系在了昭昭你的身上,怎么能和别人成婚?” 李元宁拿于十三是真的没办法,他真的无时无刻不在对她发情,钱昭还在人家手里,这小子还只顾着表忠心。 她心累的拽着于十三的衣领就往外面走,“宁大人还在这里站着干什么?一块去金沙楼赎人啊!” 在此之前她已经给金媚娘传书一封了,让媚娘待会儿就算看见如意也不要急着和她相认,更不要点破金沙帮和昭阳公主的关系,先从六道堂他们这里敲一笔钱再说。 现在多了钱昭这个人质,加上金沙楼想卖给六道堂关于安国两位皇子的情报,这次起码要问他们要一千两金才行。 李元宁要养兵还要养朱衣卫,就算她生财有道,经营有方,也架不住手底下的人多呀,六道堂总共就那么几个人,那个宁远舟家里也颇有资产。 多的不说,一千两金宁远舟还是能拿出来的。 她和鹫儿都是穷的叮当响的那种皇族,在梧国的那十万两黄金没有到手之前,李元宁对六道堂的那三瓜两枣还是不嫌弃的。 众人到了金沙楼之后,金媚娘已经在此处恭候已久了。 因为之前殿下有过叮嘱,所以媚娘在看见殿下时虽说心中高兴但是也没有表现在脸上,殿下说的对,六道堂财大气粗,不好好敲一笔,怎么对得起人家堂主亲自来和她谈这笔生意。 于十三和金媚娘对视了一眼之后立刻藏到了元宁的身后,他小心翼翼的露出了半个头,揽着元宁的腰轻声的跟金媚娘解释自己不愿意娶她的原因。 “媚娘啊,你也看见了,我于十三早就有心上人了,这是我的未婚妻宁昭。你真不能怪我不娶你,你看你这么漂亮又何必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呢?我心有所属,郎心如铁,我今生是一定要和我的昭昭在一起的。” 之前媚娘在和殿下说起自己和于十三的事情时,殿下就已经告诉过媚娘自己和于十三曾经有过一段露水情缘。 不过知道殿下和于十三有过一段是一回事,看见于十三这个登徒子搂着他们家冰清玉洁的殿下又是一回事。 第38章 一念关山(三十八) 就是说金媚娘之前威胁说想杀了于十三是因为赌气开玩笑,现在她是真的对于十三有了几分杀意。 她们家殿下有天子气,是天命之女,日后必然是要登基为女帝的,于十三这个风流浪子怎么配得上他们家殿下。 “于十三!你这个登徒子,到处沾花惹草还想成婚,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你们不是想要河东王和洛西王的消息吗?拿于十三的人头来换。” “媚娘,你可不能这样污蔑我!”于十三从元宁的身后探出了头,“我对我们家昭昭可是一片真心,媚娘,平心而论,我可对你有过什么不规矩的地方?” 元宁没有挣脱开于十三的手,他揽着她的的时候太用力了,元宁害怕挣脱闹得动静太大,现在忽悠六道堂把钱昭赎回来比较要紧。 金媚娘也知道从情理上来说,于十三并没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地方,她只是有些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 想她金媚娘也算是风流妩媚的一代美人,谁见了她不是魂牵梦绕,偏偏就这个于十三,明明对她那么好,又好像对她全然无意的样子。 不过在知道这个狗东西心里面的梦中情人是他们家殿下之后,金媚娘心中的芥蒂稍微减轻了些许。 曾为沧海难为水,曾经见过殿下这样几乎是完美的女子,于十三无法对旁人动心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元禄看着他的昭姐姐纤细的腰上有些碍眼的手,心中有些不高兴,就算是权宜之计,十三哥也不能这样诋毁昭姐姐的名声啊。 “姐姐,要不要我回去搬救兵,感觉会打起来的样子,我们去叫如意姐来呗?” 元宁微微摇头,“不用,我看这金帮主也没有什么恶意,你十三哥毕竟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若是找了我师傅,按我师傅的性格必然要大打出手,切记,我们是来和金帮主谈生意的,不要闹得那么难看。” 开玩笑,要是师傅来了万一认出来媚娘,她还怎么忽悠师傅未来孩子她爹的小金库。 作为姐姐最听话的小狗,元禄看姐姐都发话了,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顺势站在了姐姐的手边。 宁远舟虽然已经习惯给手底下的那些兄弟们善后了,可是于十三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能够挑战到他的底线。 这次招惹的这个金媚娘是他们合作的主要对象,要是哄不好这位金媚娘,他们在安国的任务也很难进展。 宁远舟的直觉告诉他,昭阳公主并不会和他们完全共享安国的消息,与其寄希望于昭阳公主,还不如自己花钱去作为中立势力的金沙帮。 宁远舟主动说出自己身份,积极主动的和金媚娘道了歉,表示自己不应该让于十三冒充他的身份来和金媚娘谈生意。 看在场唯一一个武力和他相当的昭阳公主并没有要帮忙救出钱昭的意思,好吧,他的好兄弟于十三把人家抱的那么紧,公主就算愿意帮忙也腾不出手来。 宁远舟深感无力,只能自己展现武功救下和钱昭,他和金媚娘比试了一番,金媚娘对宁远舟身手有些意外,对于他提出打探消息的想法,和给重金的条件,不禁软了态度,还想留下他做客。 殿下说了,她们态度需要强硬一些,可是也不能太过于高傲,毕竟她们最终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要钱。 “这个真堂主倒是比假堂主说话好听一些,我喜欢。这样吧,看在宁堂主的份子上,你们这个被我抓起来的小兄弟还有安国两位皇子的消息加一块儿五千金,一手交钱,一手放人。” 五千金对宁远舟来说并不算是个小数目,六道堂自从当时他离开之后那些账目也都混乱的厉害,他们的收益本来也就不算多。 不过,现在六道堂和他个人资产加一块儿能凑到的黄金刚好有五千金。 要不是因为确定自己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位金沙帮的新帮主,宁远舟都以为是不是六道堂里面有这位新帮主的眼线了,怎么对六道堂的财政状况那么清楚。 于十三小声在宁远舟后面嘟囔了一句:“头儿,五千金呢,真不便宜,要不咱们跟她讲讲价吧?” 元宁很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于十三,要是别人和金媚娘讲价可能还有的商量,宁远舟带着你,她就涨价就不错了了。你还是乖乖闭嘴吧,再把人家金帮主惹生气了,钱昭说不定就真回不来了。” 宁远舟觉得元宁说的非常有道理,想着迟则生变,宁远舟肉疼了一会之后还是咬咬牙付了这五千金。 “宁某愿意相信金帮主的人品,五千金明日一早一定全数奉上,只是我现在手头中没有那么多现银,只能折成银票在附近的钱庄兑换。希望金帮主说话算数,给我们的消息值得这个价格。” 金媚娘和元宁都没想到宁远舟答应地这么快,这两人隐晦的对视了一眼,眼中都只有一个想法: 答应的这么爽快,该不是要少了吧? 那边的驿馆,杨盈想知道如意对自己好的原因,她觉得自己和任如意之前素不相识,可是任如意做了自己的师傅之后,对她的确是很好。 这种没有理由的照顾让一向没有安全感的杨盈有些害怕,因为曾经得到过的东西太少,所以即便美好的事物摆在自己的眼前,她也会怀疑这些美好的真实性。 如意声称可能是对待之前的徒弟很严厉,这才对杨盈更加不一样。 “我从之前也教过两个徒弟,所以说一个是出生尊贵的嫡公主,一个则是……不过对于他们俩,我一向都是一视同仁的。阿昭从小就心有大志,她是个极能吃苦的孩子,我对她也很是严苛,阿昭也没有辜负我和昭节皇后的期待。” 杨盈点点了点头,她无意中透露曾经在梧国皇后身边裴女官也教过自己,这让如意提起了兴趣,询问得知宁远舟和裴女官是青梅竹马,两人还曾经定过亲,任如意心里有些吃醋。 第39章 一念关山(三十九) 钱昭被宁远舟等人从金沙楼带回去的路上,他想刀人的眼神根本掩饰不了一点。 于十三这个重色轻友,忘恩负义的东西,一有危险就跑的那么快,虽说金媚娘不至于真的对钱昭怎么样,但是一直被兜在网子里面是真的很难受啊谁懂! “嘿嘿嘿,老钱,我这不是一溜走就回去通风报信了吗?你看不然我们怎么会来的那么快,我心里是有你的!” 于十三谄媚的凑在钱昭身边又是给他捶背又是给他捏肩,奴颜婢膝的样子让元宁和宁远舟都不忍直视。 “头儿,元宁姑娘,你们带着元禄先走,我这太久没有动刀了,有些生疏了,想跟十三较量较量。” 宁远舟表示让钱昭随意,给于十三留口气就行。 “钱大哥,十三哥在金沙楼的人过来传经帮主的话时腿都软了,才不是他着急救你呢!还是我们昭姐姐拖着他,十三哥才想起来你还在金沙楼里面,是不是昭姐姐?” 元宁很是宠溺的顺着元禄的话说道:“就是啊老钱,你下手的时候不必收着力,也该好好教训教训他了,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样的姑娘不能招惹。” 于十三一脸震惊的看着落井下石的元禄,这胖汤圆儿怎么还是黑芝麻馅的? “昭昭!你不能这么对我,要是老钱把我打坏了,你下半辈子的幸福怎么办!老钱,你也不想让我们昭昭这样的绝世美人儿孤苦一生吧。” “才不会,姐姐身边有我!”元禄这辈子都没有反应那么快过,说完了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下,元姝显得尤为淡定,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于十三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他就知道元禄这死小孩居心不良! 一行人回到驿站之后,元宁见如意有些闷闷不乐,就想上前安慰。 于十三拉住了她,“昭昭,这种事情呢,应该解铃还须系铃人,谁让如意姐不高兴了谁去哄,人家小两口的事情,我们小两口就别凑热闹了。” 元宁都被于十三气笑了,谁跟他是小两口,于十三现在真是越来越会顺着杆子往上爬了。 看昭昭即将发火,于十三赶紧开口转移她的注意力。 “昭昭啊,你看他们俩郎情妾意的样子,就差临门一脚了,咱们去给他们创造一点氛围感怎么样?我看如意姐都已经觊觎我们宁头儿咱们久了,今日月色正好,咱们帮如意姐一把去。” 虽说有些不靠谱了一些,但是听起来好像很有意思,元宁半推半就的和于十三一起召集了六道堂小分队去捡枫叶,就连在屋里睡觉的杨盈他们都没有放过。 此刻六道堂的小院子中,宁远舟正在和任如意在月下聊天,想把之前的一些误会说来。 两人聊着聊着,说起彼此心中介意的事情,更承认双方都在某件事情吃醋。好在两人都说清楚了,宁远舟解释已经和裴九娘的婚约早就已经解除,对方也早已结婚,更表示是于十三出主意让他写情信,如意听完心里好受了不少,也借机主动与宁远舟接吻。 宁远舟和任如意在几位好兄弟烘托的气氛下,与如意在唯美落叶下拥吻。 元宁本来正托着下巴在元禄的旁边兴致勃勃的看着这样唯美的画面,谁知道于十三那个不靠谱的东西在用元禄发明出来的鼓风机扔枫叶的时候,刚好让一片枫叶落在了正在接吻的二人脸上。 本来唯美浪漫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任如意和宁远舟也不好在众人看热闹的眼神中接吻下去了。 “于十三!你怎么扔树叶的,你以为是扔暗器吗扔的那么准!” 元宁被于十三气的头疼,就知道这种关键位置不能交给于十三这个不靠谱的狗东西去站。 元禄仗着自己离元宁最近,还贴着她很是无辜的问了一句,“十三哥这是看见如意姐和宁头儿在一起吃醋了吗?昭姐姐,十三哥是不是喜欢如意姐姐呀?他第一次见到如意姐就喊如意姐美人还送如意姐花呢!我瞧着十三哥对如意姐可好了,比对别的姑娘都殷勤呢!” 在场的都是习武之人,就算元禄说话的声音再小,凭他们的内力也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二楼的钱昭和孙朗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不可置信,元禄这小孩儿什么时候说话这么茶里茶气了! “元禄!你别在这里瞎说,我什么时候对如意姐殷勤了!” 要不是因为元禄这孩子是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于十三都要直接给他一箭了,他人还在这儿呢这小子就敢挑拨离间。 “十三哥,你明明比如意姐大两岁,你还叫如意姐。” 元禄现在胆子大了一些,他都敢和于十三对着干了,他察觉出来昭昭对于十三也没有太多的情谊,再加上昭昭对他的偏爱,这就让他更加的有恃无恐。 “我……我这不是因为尊重昭昭的师傅嘛!” 于十三知道自己本来就比昭昭大了好几岁,虽说他对自己的脸有信心,觉得自己驻颜有术,但是到底也不是真的十八九岁的少年了。 别说是元禄这个嫩的能掐出水来的小少年,就连昭昭的师弟也是正值年少,他可不得稍微让自己和昭昭的年纪差距稍微拉小一些吗。 元宁被这两个人吵的头疼,“行了行了,累了一整天了,你们俩不困吗?师傅和宁大人都走了,咱们这群看热闹的在这待着干嘛?” 她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偷偷竖起耳朵的钱昭和孙朗,这两人看起来正经,其实是六道堂最八卦的两位,把小杨盈都给带坏了。 “还有你们俩,孙朗,你再看我就把你的兔兔做成麻辣兔头!钱昭,你弟弟的回信在我房里,自己去拿!阿盈啊,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过两日我们就要启程了,到了安都,你可能就不能睡那么早了。” 第40章 一念关山(四十) 次日,收到钱的金媚娘非常快的就将金沙帮所知道的安国信息全数告诉了宁远舟。 看着宁远舟对信息那么满意的样子,媚娘不由得在心中对殿下更佩服了几分。 殿下和宁远舟合作共商大计,明明是应该殿下提供给宁远舟的信息,结果哄得宁远舟花了五千金去买这些信息,他还觉得物超所值的样子。 殿下不愧是殿下,她做生意的道行和殿下还是有些差距的。 为了表示对宁远舟这个冤大头的重视,金媚娘特意亲自来驿馆送的消息。 即便知道左使没有死,但是金媚娘在驿馆遇见任如意的时候还是没有忍住外露了情绪。 好在当时元宁及时转移了任如意的注意力,这才让如意没有发现金媚娘的端倪。 使团在许城逗留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因为元宁在使团的缘故,申屠赤后来就没有再找过使团的麻烦。 宁远舟他们知道了元宁的身份之后和申屠赤交流之事也算是客气有礼,毕竟,他们日后还有的是合作的机会。宁远舟莫名的对元宁非常有信心,他觉得元宁不会失败,所以作为元宁的得力干将,申屠赤日后恐怕也会在安国举足轻重。 元宁在驿馆门口之时,察觉到了好像有人在盯着他们。 因为她身份特殊,所以她在安国只要一在百姓多的地方就会戴上面具,以防被人认出耽搁他们的计划。 “师傅,好像有人在看着我们。” 如意垂下双眸,“应该是朱衣卫伽陵的手下,我之前在梧国杀了她那么多得力干将,她早就视我为眼中钉了,我猜想她现在已经在怀疑我的身份了。” 伽陵,一想到这个叛徒,元宁就掩饰不住她眼中的杀意,一个渣滓罢了,出了安都,她的命,就没人能保得住了。 “阿昭,不要轻举妄动。”察觉到了徒弟的杀意,任如意立刻开口,“你是长公主,不要因为这种人脏了你的手,大计要紧,伽陵曾经是我的手下,我会亲自动手解决了她。” 元宁知道师傅说的话是对的,这个时候她更要万分小心,在尘埃落定之前,她不能向外人暴露自己的野心。 伽陵是她的皇兄派来的一张明牌卧底,她可以死在任何人手上,但是在如今的紧要关头,她不能死在自己的手中。 果然,珠玑一直在暗处看着使团的行踪,看到金媚娘亲自送使团离开,珠玑决定将所当下所查到的事情飞鸽传书给朱衣卫尊上迦陵。 因为带着十万两黄金,使团的脚程并不快,不眠不休的的跑了两日之后使团才到合县。 合县驿馆里,如意计划将朱衣卫伽陵的人都总计骗到刘家庄,她担心朱衣卫来人较多,就向元禄借了一些雷火弹备用。 知道昭昭对任如意这个师傅有多么的在意,元禄准备了足以炸死好几千人的雷火弹给如意,如意看着那能够把她砸死的装着暗器袋子陷入了沉思。 元宁不放心如意,伽陵手底下那些人虽然都是酒囊饭袋,但是架不住他们用人海战术。 “师傅,你不让我陪你一块去,总得让我给你几个人陪你一起吧,离开许城之后,表哥在我的身边安插了好几个保护我的暗卫,你把他们带着,起码让我放心一些。” 知道小徒弟担心自己的安危,可是任如意在做这些暗杀任务时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 “算了,申屠赤的人我用不惯,阿昭,你也知道我在杀人的时候并不希望有人拖后腿。” 宁远舟得知如意想单独行动之后主动提出一同前去,还谎称是要去糜山镇买药,因此两人便骑马前去。 众人看破不说破,可是除了孙朗这个脑子里面只有毛茸茸的人之外,其他人都能看得出来宁远舟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样容易被揭穿的幌子,也只有宁远舟能想得出来了。 有宁远舟陪着师傅,元宁也放心了一点,宁远舟的武艺她还是能够相信的。 “昭昭,别担心如意了,她现在功力已经恢复成了从前的鼎盛时期,她又不是弱柳扶风的小姑娘。” 虽然师傅每次去做任务的时候都是九死一生,可是如今师傅好不容易在消失了五年之后能够和自己再度见面,元宁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患得患失的感觉。 “不行,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师傅。对了,师傅是不是有个义母欧阳氏?” 于十三想了想,表示自己好像的确听宁头儿说过有这个人。 “伽陵和她手下的窝囊废别的本事,只有没有一肚子的坏水和阴险招数,师傅在意的人不多,这个欧阳氏是一个,我害怕他们会用师傅的义母威胁师傅。” 元宁越想越担心,直接召出来表哥给她的暗卫,让他们去欧阳氏所住之地把她接去安都,只有把人放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元宁才能高枕无忧。 到了合县驿馆之后,元宁和于十三察觉出杨盈总是恹恹的,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一样。 比如说此刻,她正拿着一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的戳着笼子里面的小鸟。 “再过几天,孤听见的鸟鸣也都不是属于梧国的声音了。” 听杨盈这么说,元宁猜到了她是因为看着离安国越来越近,心里有些担忧,虽然她嘴上不说,可是小公主心里还是对未知之旅很是害怕的。 “阿盈,你现在听见的鸟鸣声也已经不属于梧国了,从许城开始,你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只是属于安国的国土,就连天空中的每一只飞鸟,也属于安国。” 元宁这直戳戳的扎心话语让小阿盈更是气闷了,可是人家说的是实话,谁让他们都是败军之将。而且,他们现在已经到了人家的地盘,阿盈可不敢跟元宁这位狠角色作对。 元禄在这尴尬的气氛中插了一句,企图缓和一下阿盈的心情。 “殿下,使团与安国传信的飞鸽,那些鸟儿是梧国的,殿下想什么时候听梧国的鸟叫就什么时候听就是。” “那怎么能一样!” 小阿盈并没有因为元禄的安慰高兴一些,她不是故土难离,而是真的担心自己和使团的安全。 于十三拱了拱手,“殿下,臣刚才进驿馆的时候看见门口有座土地庙,殿下要是实在心绪不灵就是拜拜,抓一把由土地公保佑的梧国泥土,以后带在身上也能安心一些。” 元宁想开口说,你们现在交底财的土地都是安国的,抓起来的泥土也都是安国泥土。杨盈去拜那庙里的神像不如去拜她这个活生生的安国长公主,起码她真的能保住杨盈性命无虞。 可是看着小阿盈都要哭出来的样子,她还是把自己想说的话给咽了下去。 “昭昭,要不你也去拜一拜吧?我看见土地庙的门口有很多有情人系的绳结,我们也去系一个吧!” 于十三的话元禄眼睛一亮,他也要和姐姐系红绳祈福。 “算了,你们去玩吧,我不信鬼神,也不信什么前世今生,我只信我自己。” 第41章 一念关山(四十一) 见元宁不去,元禄就留在了驿馆陪元宁下棋,虽然他棋力一般,但是陪着姐姐玩两局还是可以的。 于十三也想留下,可是钱昭不许,杨盈是大梧礼王,她的安危至关重要,即便是在不远处的土地庙,也必须有人护卫。 元禄就算了,他本来就内力不强武功不好,而于十三作为六道堂战力排的上号的人,他可推脱不了他的责任。 “阿盈这样心神不宁,好像是有些害怕的样子。元禄,马上就到安都了,到了下一个驿馆,安国的引进使就来了,你害不害怕?” 坐在棋盘对面执白子的元禄傻傻的笑了笑,有昭姐姐在,他才不会害怕。 “我才不害怕,安都是昭姐姐的家,我去昭姐姐家里做客怎么会害怕。姐姐,我知道你到了安都之后就要做很重要很危险的事情,我内力不强,武功也不高,只会做一些墨家的兵器和陷阱。姐姐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我都不能帮得上姐姐。” 对于元禄的懂事李元宁非常欣慰,她一开始想要的就是元禄脑子里面的那些精妙奇巧的墨家图纸,她垂涎墨家杀伤力极强的神兵利器已经很久了。 “怎么会?我的小元禄已经帮了姐姐很大的忙了,你的那些图纸我手底下的人已经做出了实物,等到了安都,还得麻烦元禄再帮我改进一二。” 元禄羞涩的低下了头,姐姐看着他的眼神太过于热切,小狗有些招架不住。 这时候,守在外面的于十三听到里面突然间有些动静,他赶了过去,只看见庙里有一个陌生男人很是震惊,立刻将突然出现在庙中的郑青云带了回去。 李元宁和元禄听见动静也赶了过来,她从众人的吵吵嚷嚷之中也大概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只是,杨盈的眼神也太差了一些吧?李元宁上下打量了一下站在中间男子,他身材纤瘦,长得也就一般,一个普通的白面书生,油头粉面,上不得台面,梧都随处可见。 元宁很是怀疑的看着这个郑青云的身量,这确定是宫中的侍卫不是太监? 元宁识人无数,她一看见郑青云的眼睛就觉得这人居心不良,他满脸的算计,实在是让人倒胃口。 郑青云,这个名字还真是合适他,他可不就是想借着杨盈这个梯子平步青云吗? 钱昭担忧使团安全,立刻准备按着杜长史说的话把郑青云赶出去,杨盈心里还惦记着郑青云,便出言阻止。 “住手,杜大人,你听我解释!” “钱昭,孤命令你住手,你立刻放开青云!” 因为觉得郑青云居心不良,钱昭动手的时候可是下了重力,他是用重刀的人,郑青云在他的手里就跟个小鸡崽子一样扑腾不出来半点水花。 看见郑青云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杨盈心疼坏了。 “殿下,宁堂主不在,时使团里面的各项事务就由老夫做主。” 杜长史很少在杨盈面前这样强势,但是他刚说完这话就被杨盈打断,杨盈很是强势,一定要让他们放了她的心上人青云。 杨盈难得显露出几分亲王的姿态,只可惜,她这般做派只是为了个男人。 不仅如此,她还表示自己甘愿出使安国其一是为国为民,其二就是为了了郑青云。当初皇后萧妍曾许诺杨盈,要是出使顺利归国即可以许诺她婚事自主,郑青云就是她心里的驸马人选。 看着杨盈一番坚持,杜长史只好不再说什么,只让郑青云要在他在使团离开驿馆后自行离开此地。 钱昭没有再钳制郑青云,只是去惩罚于十三护卫不当。 他和于十三聊起对于郑青云的想法,认为对方来的特别巧合,特别是出现在杨盈孤身一人的时候,几人为了杨盈的清白,便让人盯着对方。 “昭昭,你怎么看?” 于十三开口问了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的元宁是怎么看待郑青云一事的,元宁对此表示没有什么兴趣。 “我?我不用看,那个郑青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杨盈的眼光我不敢苟同。他千里迢迢的过来,知道使团的行踪,又直接挑明了和杨盈的关系,恐怕是为了阻拦杨盈入安都而来的。这么不想让杨盈入安,又知道他和杨盈过往的人,在梧都,除了你们的摄政王之外,我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 说完这话,元宁顿了顿,“不过,只要他不是冲着我的十万两黄金来的,我就不会对他做什么。” 第42章 一念关山(四十二) 对于杨盈这位养在冷宫里的小公主的恋爱脑行为,元宁表示尊重但是不理解。 可是对于钱昭和孙朗还有那位一看见自己就瑟瑟发抖的杜大人非要央求自己去劝一劝杨盈让她不要对郑青云如此轻信这件事,元宁表示既不尊重也不能理解,她和杨盈有关系好到这种程度吗? “钱昭,你们怎么想的?你们都劝不动她,我这个安国人去劝她,她就能听了吗?要我说,要是你们实在不放心,等明日郑青云一出使团,你们就去直接把他杀了就是,你们如果不方便动手,我来也行。” 钱昭神情尴尬,虽然不想承认,可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杨盈的确更听李元宁这个安国公主的话。 或许是因为李元宁的气场过于强大,她说的话总是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信服。 “直接杀了郑青云,恐怕殿下心中会有芥蒂啊。” 杜大人到底还是妇人之仁了一些,他即便怀疑郑青云,能够想到的最残忍的做法也只是让人把他赶出使团。 而且,刚才杨盈的表现也说明了她现在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揉搓的软柿子了,起码在保护自己的小情人这件事上,杨盈表现得尤为刚强。 “黄金,我的人会看好,至于郑青云,钱昭,孙朗还有于十三他们三个功夫都不错,六道堂的人总不能全是吃干饭的,你们这么多人还看不住一个郑青云吗?自己家公主接过来的麻烦自己解决,我是你们的东家又不是你们的属下,我要睡了,多大的动静都别烦我。” “就是就是,咱们一群大男人还看不住一个郑青云嘛?昭昭,你快去休息,这儿有我于十三看着,绝对出不来任何差错。” 于十三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能够解决郑青云的问题,元宁也就没有在此处逗留。 因为有元宁这位安国长公主在,驿馆之外虎视眈眈的人都被暗卫清理干净了,元宁想着,郑青云孤身一人,能翻不出什么花来。 不过,她属实没有想到,小杨盈的胆子竟然那么大,为了她的那个小情郎,小公主竟然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是夜,杨盈为了见到她的心上人换上内侍的衣服偷偷跑去了小厨房,谁知道那郑青云的确是个中山狼,他想要直接和杨盈生米煮成熟饭。 她虽然心悦郑青云,可是也不是彻头彻尾的傻子,不会这么轻易的让郑青云得手。 就在杨盈准备开口叫人的时候,驿馆突然失火,杜大人遭遇刺杀,六道堂的人忙于对付匪徒,于十三被杜大人的叫声给吸引了过去,郑青云则趁机以逃命为由带走杨盈。 而这时,元宁正站在二楼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 她就知道,肯定有人是冲着她的黄金来的,十万两黄金,梧国摄政王不会这样大方的松手的,之前被迫答应,也不过是碍于朝中上下的压力罢了。 他不想要梧帝回来,也不会想要十万两黄金送出去。 “昭昭……昭昭姐姐,我们不下去帮忙吗?殿下……殿下要被郑青云带走了……” 小钱昭有些无助的看着院子里面的熊熊烈火,宁远舟不在,杜大人受伤,于十三在击杀匪徒,钱昭和孙朗忙着救火,驿馆里乱成了一团。 看身边的元禄这样惶恐,院子中的于十三也在被一群人围攻,元宁轻叹了一口气,她一挥手,黑夜之中四面八达冲出来了无数黑衣人,那都是保护昭阳公主的暗卫。 “保使团,杀匪徒,保护好黄金,我看谁动本宫的人!” 黑暗之中,火光冲天,元禄的视线此刻只能看见他眼前的李元宁。 她嘴角半勾,却是漫不经心地敛眸,浑身散发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无情。 火光之中,少女一袭月白衣袍,桀骜不羁,神气傲然却不傲慢,自信却不自负。 “小元禄,我可是为了你才出手的。” 元宁似乎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元禄此刻的心跳动频率偏离了正常的轨迹,他的眼神逐渐失去焦距,天地之间似乎他只能看见一个现在他身边的李元宁。 本来这些黑衣人也都是只有数量取胜,有元宁的手下加入之后,战局很快已经明朗,尤其是存放黄金的房间,此刻地上的尸体已经摞成了一座小山。 显然,有不少人是冲着梧国使团的黄金来的。 于十三受了一些轻伤,只是他穿着白色的衣服,不少的血迹溅在了衣服上,显得格外骇人,聪明的男人是会抓住一切有利于自己的机会在自己喜欢的女孩儿面前卖惨的。 “昭昭~你看我受了好重的伤,我是不是要死了?” 元宁低头看着顺势靠在自己怀里的于十三,他此刻呼吸急促,整个人瑟瑟发抖,如同溺水之人,无所依靠一样。 纵然她刚才一直在上面留意着于十三的情况,知道他没有受什么重伤,可是此刻她还是被于十三这一副林黛玉的样子给迷惑到了,就连和于十三说话的声音都柔和了一些。 “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身上都是血,我房间里面有上好的金创药,我待会儿去拿给你,你先回房间休息。” 于十三抱着元宁,把整个人的力气压在她的身上,“我的房间有死人,乱糟糟的,昭昭,让我去你房间休息好不好~待会儿也方便你给我上药是不是。” “十三哥,我房间也都干干净净的,而且什么药都有,你不如去我房间休息吧?” 于十三像是没骨头一样瘫在姐姐的身上,让元禄看着很是难受,他就是不喜欢姐姐的身边有别的男人,姐姐的温柔和偏爱应该是只留给自己的才对。 于十三没回头搭理元禄,元禄现在是他的头号情敌,比那个远在安国的鹫儿还要威胁他在昭昭心里的地位。 “罢了,你先去我房间休息吧,我先去给你煮一碗汤药,待会去给你上药。” 李元宁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吃软不吃硬,好歹曾经有过露水之缘,原本一个活蹦乱跳的大美人此刻在自己的怀里气息奄奄,但凡是个人都不免心软, 而且,于十三这副战损的模样,真的很勾人。 “我说,你们俩能不能别在这儿争风吃醋了?还记得你们来干什么的吗?礼王,礼王被郑青云带走了!于十三,你那点伤再不处理都要愈合了,能不能给我消停点!礼王找不回来,你们都给我去罚军棍!” 情绪最稳定的钱昭此刻都快崩溃了,怪不得宁头儿天天冷着一张脸,手底下的兄弟们一个比一个不靠谱,都什么关键关头还只知道谈恋爱? 能不能稍微顾着点正事儿?再不去追,郑青云都要带礼王回梧国了! “钱昭,你先别着急,我的暗卫已经在跟着郑青云和杨盈了,既然郑青云想要借驸马这个名头平步青云,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他是不会对杨盈不利的。” 听到元宁说的话之后,钱昭和孙朗才松了一口气,他们作为六道堂护送礼王的侍卫,要是礼王出了什么事,他们也没必要去安都了。 “杜大人怎么样了?” 说起来,杜长史算得上是整个使团里面除了宁远舟之外最靠谱的人了,没有长史,使团进安都也不好交代。 (钱昭不算,钱昭之前都想过直接嘎了梧帝,属于表面看上去稳得一批,实际已经疯了好长时间了) “只是失血过多,没有性命之忧,我已经着人去给他煎药了,今日之事,多谢你。” 钱昭有些心情复杂,虽然眼前人是安国公主,和他有国仇家恨,可是他的弟弟是人家救得,他的性命是人家救得,就连整个使团都欠她良多。 李元宁可没有心情去关注钱昭的心思,“那个郑青云现在已经摆明了就是你们摄政王的人,还好黄金没事。” 杨盈的事情李元宁是真的不想多管,反正等她心愿得偿,她自然会放了杨盈的哥哥,杨盈最多也就是刚刚入安都的时候会受一些刁难。 “对了孙朗,你和钱昭要是实在担心你们殿下就顺着我的暗卫留下的记号去找他们吧,杨盈被那个郑青云迷的忘乎所以,要是又被他的三言两语的迷惑了,你们就真的哭都没地方哭了。” “那……你不跟我们一块去吗?殿下她……她只是一时冲动,她毕竟是你的师妹。”孙朗有些踌躇,不是他自谦,凭他们两个本事还真不一定能劝得回他们这位一意孤行的殿下。 “她是你们的殿下又不是我的殿下,我可没有这么蠢笨的师妹,我从来就没有承认过她是师傅的徒弟。再说了,你以为两国和谈重要的是是谁去谈判吗?重要的是这十万两黄金有没有丢失,至于使节,换成谁都无所谓。” 元宁无奈的看着还在自己怀里装晕的于十三,“而且,我还得照顾你的十三哥,他都‘重伤昏迷’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孙朗心系礼王的安危,钱昭也害怕杨盈出事影响两国和谈,他们对视一眼之后立刻上马启程去追杨盈。 杨盈反应过来之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想要回去找使团的人,可是郑青云不给她这个机会,他想要狡辩,编出来了好多瞎话。 可是郑青云解释完之后,还有些脑子的杨盈还是执意回去,就在郑青云准备强取豪夺的时候,元宁的暗卫立刻出现阻止了郑青云的下一步动作。 孙朗和钱昭也是这个时候到的,他们到的时候,杨盈已经因为刚才郑青云的动作有些失神落魄,她已经知道了郑青云的狼子野心,只是她一时半会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她无法想象从前那个在宫中对她百般造福,事事忍让的青云哥哥为什么会对自己做出这种事情来。 “殿下……殿下救我……” 暗卫出现的那一刻,郑青云就知道自己的性命只在杨盈的一念之间,他不停地对着杨盈苦苦哀求,希望杨盈可以开口救下自己的性命。 杨盈到底是心软,她在钱昭的刀落在郑青云身上前的一刻,开口制止了钱昭的动作。 “钱……钱大哥,你能不能不要杀了他?青云……青云也是太在乎我了才会这样,你饶了他一命,好不好?他纵然有千错万错,也只是为了我……” 钱昭真的是被他们的这位礼王殿下气笑了,都已经这样了,她竟然还对郑青云抱有幻想,他知道杨盈有些意气用事,没想到她能蠢笨成这个样子。 “杨盈,你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你若是再为他求情,日后就不要说是我任如意教出来的徒弟。” 就在钱昭拿这两个人没有办法的时候,在清风观刚刚完成了一场杀戮的任如意和宁远舟乘风而来。 因为在一夜之间沾染的血太多,此刻的任如意看上去像是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修罗一样满身杀意。 任如意的到来让杨盈不敢多言,她只是微微一抬眼,就让杨盈沉默了下去。 她是崇敬又畏惧任如意这个师傅的,尤其是明知自己做错事之后,她敢命令钱昭,可是绝对不敢命令任如意。 任如意审讯时没有客气,很快就让郑青云送了口。 杨盈得知自己心上人的那些温柔都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原来和青云的那一切过往,都充斥着那么多令人厌恶的算计之后彻底失望。 郑青云看见自己已经没有了活的机会,也不再伪装,他撕掉了自己伪装的斯文面皮,暴露了自己狼子野心的真面目,对杨盈破口大骂,一点都没有曾经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的样子。 杨盈怒极反笑,她难以接受自己竟然爱上过这样的男子,在那一瞬间,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杀了他,杀了他就好了,只要杀了他,就没有知道她曾经做的那些蠢事,只要杀了郑青云,她就还是那个冰清玉洁的公主殿下。 杨盈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手起刀落,她第一次觉得,杀人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第43章 一念关山(四十三) 元禄到底还是太年轻了,比不上于十三老谋深算,钱昭他们走了之后他又是装晕又是哭惨,硬生生把元宁的心给哭软了。 半推半就之下就答应了他不少割地赔偿的条件,连这两天的房间都被迫答应分给他一半。 于十三是个非常听话的病人,还没有等大夫准备好,他就已经把身上的衣服扯到几乎要掉了。 元宁一回头就看见了这样一副勾引心魄的场景,一时间竟然也有些怔愣。 于十三的衣袍松垮垮地披在身上,中间的腰带欲系不系,发档末尾还有血珠滴下来,暗红的血液顺着身躯流畅的线条慢慢淌下来。 他半倚靠在她的床上,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浪荡不羁的劲。 “……只是上个药罢了,你不用如此……” 元宁拿着药膏缓慢的走到自己的床边,恕她直言,她真没看见于十三身上有什么需要用金疮药的伤口。他身上的血大多数都是别人的,偶尔有那么一两道伤口也只是皮肉伤。 或许是猜到了他今天晚上想做什么,元宁将自己再过两日就要离开的消息告诉了于十三。 “使团大概还有三五日就能抵达安都,于十三,等到了安都之后,我们就要分道扬镳了。于十三,我知道你对我有意,我也相信你的真情,可是你也知道……” 还不等元宁说完,于十三就熟练的用手环住她的腰,把元宁拉向他又紧紧将她抱住。 于十三把下巴顺势抵在元宁肩上,头微微侧过,微微暖意气息撒在元宁的脖梗,几缕碎发蹭着元宁的脸颊,还略带着几分血腥气。 因为刚才他被元宁灌了好些苦的反胃的汤药,此刻他的声音比平常要沙哑几分,“昭昭,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你看看我,好不好……” 元宁那泛着浅淡水色的冷静双眸让于十三意乱情迷,她没有说话,可是于十三不想就这么停止自己的动作。 很快就要到安都了,元禄的蠢蠢欲动,使团的前路莫测,还有安都平静湖水下的诡谲波云都让于十三的心中很没有安全感。 他敛眸藏起心中的悸动,低下头抿了一口药汁,转而覆上元宁的唇瓣。 清淡的松木气息萦绕鼻腔,紧随而至的便是阵阵铺天盖地的苦意。 元宁轻暖一声,蹙着眉想去推人却被于十三握住手腕压回榻上。他抵在元宁下颚的指尖略一使力,舌尖慢慢撬开齿隙,将一股温热的汤汁渡入她的口中。 唇齿交融,几缕药汁从嘴角溢出,顺着指缝淌下落在元宁身下压着的芙蓉缎被上,洇出引人遐想的深色。 “这药太苦了,我想着这样……会不会甜一些……” 他太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取悦自己的爱人了,他记得元宁身上每一寸肌肤的触感,记得那最快乐之时两人脸上的表情。 掌心的茧子覆在元宁如雪的肌肤之上,因为常年使用弓弩,于十三的手中都是薄茧,他手掌中粗糙的摩擦感让元宁意乱情迷…… “昭昭,我知道你在顾忌些什么,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你,无关身份,无关立场。” “你若是安国女帝,我就做你见不得光的情人,你若是一战兵败,我就陪你做一对亡命鸳鸯。” 今夜月色朦胧,美人媚眼如丝,元宁想,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 昭阳公主的身边从来不缺自荐枕席的美男子,可是像于十三这样执着又不管不顾的,的确也不多。 “于十三,你说错了,李元宁,绝不会给自己失败的机会。” 李元宁从他怀里出来,站在他面前,手指点上了他的泪痣,另一只手褪去了他身上最后一点布料。 指腹向下,最后停留在他的心口处,手掌摊开推倒他,俯下身,贴着他的耳朵开口,“于十三,我给过你反悔的机会,很多次,你既然不要,那就,如你所愿。” 次日元宁醒过来时候,赤裸着上半身的于十三此刻正伏在她的腰线之上,热吻遍布她的背脊,看上去暧昧极了。 意识回笼之后,元宁抿着唇推了推她身上的于十三这狗东西吃了什么药了,这都一晚上怎么还精力四射? “于十三!你差不多行了,能不能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于十三俯身追逐着元宁唇瓣,微微用力咬了下,“昭昭~再来一次嘛~就一次好不好~” 要不是因为昨天于十三这样的话说了有至少三四次,元宁说不定还就真信了他的鬼话。 “下来,我听见师傅回来了,听话一点,别闹了。” 看元宁事后没有立刻翻脸不认人,态度也还算是和婉,于十三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他还真害怕昭昭提起裙子就不认人。 “那……那我晚上还能来吗? ” 于十三一边给元宁揉腰缓解酸痛,一边像是一只没骨头的狸奴一样靠在元宁的怀里。 “………” “还来?十三哥,你饶了我一回成吗?” 想起昨夜自己的孟浪,于十三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昨天他太兴奋了一些,昭昭喊停了了好几次他都当做没听见。 第44章 一念关山(四十四) 等元宁和于十三穿好衣服出房门的时候,正好迎面碰见从外面回来的宁远舟和任如意。 如意此刻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离开阿昭这么久,终于是有一件事情是可以帮得上她的了,朱衣卫内,叛徒伽陵的手下已经基本上被她清剿干净了。 如今伽陵身边,最多只有小猫两三只,成不了什么气候。 元宁仔细的上下打量了师傅一番,发现她的身上没有什么很严重的伤口,元宁也终于放下了心。 “师傅回来了!师傅的衣服上染了那么多血,快些去房间里面换件衣服吧,我待会儿去师傅的房间给师傅上药。” 如意拉住了准备上楼的元宁,这次要不是阿昭的人和宁远舟来得及时,她怕不死也要受重伤了。 “阿昭,没事,不用那么麻烦了。师傅没有受什么伤,你的暗卫武功都不错,又有宁远舟帮我,事情完成的很顺利。” “那怎么能行?师傅每次完成任务回来都说没受什么伤,结果我每次溜到师傅的房间都能看见师傅身上到处都是伤口。师傅,别的事情我都可以听你的,但是关于你的安危问题,绝对不行。” 看阿昭对自己这样关心,如意也心中一暖,虽然她有一个徒弟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但是好歹其她的两个徒弟足够的出类拔萃。 这次阿昭的人一出手,任如意和宁远舟就大概估量到了阿昭这位长公主手下的真实水平,宁远舟对他们之间的合作也更信任了几分。 昨夜他和如意促膝长谈,两人彻底表明了对彼此的心意,宁远舟也表示,如果如意想要在她的小徒弟登基之后留在安国,宁远舟也愿意放下他在梧国的一切陪如意在安国久居。 反正,这次他为梧国做事,目的之一在于为曾经六道堂的天道兄弟们洗刷他们身上背负的冤屈,目的之二也在于为了两国和平,百姓和乐。 比起梧国那位因为轻信小人而导致梧国惨败地昏庸皇帝,李元宁看上去倒是更像是明君之像。 而且,他揶揄的看了一眼一直在牵着元宁手地于十三,他脸上的春色和得意藏都藏不住,看来于十三这些天还真没白忙活。 于十三接收到宁远舟的眼神之后,也更加嘚瑟的挺直了胸膛,他小人得志的样子让元禄越看越生气。 别以为他不知道,昨天晚上十三哥在昭昭姐姐房间刻意弄出来那么大的动静,就是为了让他听见,昭姐姐就是太单纯了才会被十三哥蒙骗。 等师傅和宁远舟进来有一会儿之后,杨盈才失魂落魄的走进驿馆,她身后是面无表情的钱昭和一直在低头抚摸怀里从路边捡来的小狗的孙朗。 看杨盈这一副丢了魂,身上还沾满血迹的样子,元宁就猜到了七七八八。 她在心里腹诽,师傅这也太拔苗助长了一些吧,直接让杨盈从天真无邪小公主到果断冷静手刃情郎的礼王,这中间都不需要过渡一下的吗?杨盈这成长的速度也稍微太快了一些吧。 还没等元宁开口询问两句关于小公主的情况,两天之内经历了大喜大悲,情绪交织的杨盈就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还好后面的钱昭眼疾手快,接住了杨盈,任如意把杨盈抱上了楼, 元宁一脸疑惑的看着钱昭,钱昭冷漠开口,“只是被男人伤透了心而已,死不了,但是起码得脱一层皮。” 元宁心下了然,看来这位郑青云应该是对杨盈做了什么无法原谅的事情,这才让小公主对他彻底死心。 等任如意将杨盈安排妥当下楼之后,元宁召集使团,说是有一件事情要和他们提前说一下。 于十三昨夜就知道昭昭不日就要离开使团,要不是因为此刻他还是六道堂都尉,身上还有任务在身,他都恨不得和昭昭一起离开。 等六道堂的那几个都尉都到了之后,元宁才把她昨天新收到的来自安都的消息告诉了这些人。 “安都城内已有传闻说是梧国的礼王殿下因为惧怕前路艰险,已经临阵脱逃了。为探虚实,安帝已经派来了引进使和安国鸿胪寺少卿范东明特来探望,此刻他们已经到达和县了。” 宁远舟有一些惊慌,“什么?可是阿盈现在刚刚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恐怕要昏迷一段日子。” “这你们不用担心。”元宁微抬下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范东明本来就是我的人,到时候他见了我也不敢多说什么,至于那位引进使……” 元宁有些犹豫,她不确定师傅愿不愿意和鹫儿相认? “引进使是鹫儿吧。” 任如意看出了阿昭的犹豫,之前她已经听阿昭说过了,鹫儿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欺凌无人在意的公主府私生子了,他现在是位高权重的长庆侯。 知道她的小徒弟现在过得很好,任如意也很是欣慰。 “我和鹫儿也很久没有见面了,也不知道再见面的时候,我还能不能认出鹫儿。鹫儿从小就和你形影不离,这次能让你单独来安国那么长时间,他估计在安国都担心坏了。” “鹫儿?” 于十三和元禄同时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任如意,他们从元宁的口中听见过这个名字很多次,也知道这个鹫儿就是长庆侯,可是对于他,他们并不是很了解。 直觉告诉这两人,鹫儿是比他们彼此更难应对的情敌,他和昭昭既有姐弟之情,还有同门之谊。而且他们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甚至都一同生活在皇宫之中,这样的情分,着实是让人很羡慕和忌惮。 “当年长公主因为病重,也不想听见那些流言蜚语,就去了皇家别院疗养,临别之际将独子托付给昭节皇后,当初鹫儿性格古怪,旁人都不能近他的身,昭节皇后就将他交给了我教导。” 追忆往事,一向冷漠的任如意也变得柔和,鹫儿之前也是个很可爱的小孩子。 “当时,我们阿昭还是个脾气大的不得了的小公主,知道我除了她之外还要再收一个徒弟之后对鹫儿敌意很大,一开始还经常他来着。” “哪里有!明明是因为师傅和母后偏心,鹫儿又调皮,我这才会稍微教导他一下的。” 元宁嘟着嘴跟任如意撒娇,母后当时说鹫儿出生实在是可怜,又比她小一岁,所以她作为姐姐应该稍微让着一些他。 师傅也因为多了一个冥顽不灵的徒弟,不得不转移了一部分精力在鹫儿身上。 当年的长公主仗着自己年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皇宫之中唯一人之下而已,哪里能容忍得了自己的师傅和母后被别人分一半去。 “鹫儿也实在是可怜,长公主当年被迫和亲,远嫁宿国为太子妃,后来两国交恶,宿国太子想要杀了长公主泄愤,最后因为宿国太后宠幸的一位梧国乐工舍命相护,公主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后来回到安国,那位乐工因受伤太重而过世,而那时皇后才得知长公主已经有了那个梧国乐工的孩子。” 第45章 一念关山(四十五) 回忆从前的往事,元宁也有些想念鹫儿那只小狼崽子了。 “是啊,鹫儿从前住在宫里,我总觉得他是来跟我抢母后和师傅的,那时候我总是和他作对,经常欺负他来着。一开始鹫儿还想反抗,结果每次他都打不过我,后来也就逆来顺受了。” 忆起从前,如意觉得李同光对元宁病态一样的依赖其实有迹可循。 当年在宫中,鹫儿因为得到了皇后的青眼相待受到了不少敌视的目光。 那时候,大皇子和二皇子大约也才十几岁的年纪,还有那些皇室中的世子郡主们,他们都十分看不上李同光的身份,觉得他是皇室之中的耻辱,是清宁长公主的一生污点。 一个连自己的母亲都不待见的孩子,在这个能够吃人的皇宫之中,即便有皇后的庇佑,活得也很是战战兢兢。 可是自从鹫儿被她收为徒弟之后,阿昭在欺负鹫儿之余,也把鹫儿纳入到了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 阿昭那么霸道的小霸王,鹫儿既然进了她的宫室,那只有她能欺负。 后来,有一次大皇子在御花园看见了又一个人在角落不说话的鹫儿,上去就踢了鹫儿一脚,直接把鹫儿踢到了御花园的水池里面。 当时冰天雪地,安国又地处北方,鹫儿在水中被大皇子的随从按着不让他上去,没多长时间,他的脸色就变得青紫。 那时是阿昭得到了消息冲到了御花园,亲自跳下水池把鹫儿捞了上来,还顺带把大皇子一行人全都狠狠揍了一顿,甚至直接让把大皇子按在了水里,足足让他在水里待了鹫儿两倍的时间才松手让他上去。 自那以后,鹫儿就像是一个小跟班一样寸步不离的跟着阿昭身边,也因为阿昭不再像个闷葫芦一样装哑巴。 “对了,等鹫儿来了,于十三你最好老实一些,别总是往阿昭身边凑。鹫儿最不喜欢阿昭身边有男子缠着她,他要是知道你天天粘着阿昭,非得杀了你不可。” 任如意一想到鹫儿马上就到,就觉得驿馆迟早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于十三天天像是一只白孔雀一样在阿昭身边开屏,元禄那小子也有些居心不良的意思,鹫儿是个不折不扣的狼崽,他只听阿昭一个人的话。 平时在安国的时候,鹫儿就不会让那些倾慕阿昭的男子出现在阿昭面前,鹫儿对阿昭的心思,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凭什么呀!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我和昭昭男欢女爱碍着他什么事了,我不管,我就要和昭昭在一块。他要是不适应最好早些适应,我凭什么要怕他啊!” 于十三非常的不服气,他好不容易才守得云开见月明,刚刚尝到一些甜头就要让他为了情敌压抑自己对昭昭的情意,于十三要是愿意他就是疯了。 元禄也难得和于十三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一致,“就是就是,那个长庆侯只是姐姐的师弟,她凭什么管姐姐和什么人在一起?” “咳咳……”作为风暴中心的元宁觉得现在这个气氛有些走偏了,本来还在说正事儿,怎么突然间扯上她个人的桃色事件了,魅力太大也是她的错咯? “先说正事儿,师傅,等我和鹫儿还有范东明打了一个照面之后,我就要先行回安都了。” “什么?!”元禄激动的站了起来,昭姐姐要回去这件事情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他? 元宁拉着元禄的衣袖,示意让他坐下来。宁远舟,如意还有六道堂的其他人大概能够理解为什么元宁要在这个时候离开。 安国的昭阳长公主出现在梧国使团这件事要是让安帝知道了,的确不好解释。 而且,六道堂和元宁之间已经达成了交易,他们两方要在众人面前的表现的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才好让后续的计划顺利的进行下去。 李元宁想要干干净净的登基为帝,她虽然不惧怕流言蜚语,可是也不希望自己刚刚登基就朝局不稳,百姓议论。 宁远舟向元宁拱了拱手,“也好,公主殿下在安都想来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布置,早些回去筹谋也好。” “宁大人,我还得问你借一个人。” 元宁难得对着宁远舟这么和善,宁远舟还真有些受宠若惊。 “借谁?借我吗!昭昭,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于十三表现得非常激动,刚刚才吃到肉的于十三恨不得天天和昭昭黏在一起,他日思夜想了那么多的昭昭,终于落入了他的怀中,他哪里舍得和昭昭分开? 元禄小狗从刚才就一直委屈的低头,他小心翼翼的在桌底抓着元宁的衣角,小狗现在非常的没有安全感,感觉自己随时会被昭姐姐抛弃。 昭姐姐是安国公主,等到了安国之后,他一个小小的六道堂侍卫再想见到昭姐姐谈何容易。 元宁尴尬一笑,“十三哥,我知道你着急,但是你别着急,我只是比你们先行到达安都,等你们抵达之后还是会有再见面的机会的。” “我……我想借元禄一用。” 元禄在昭姐姐的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之后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像是如获至宝一般的问道:“我吗?我愿意!” 看自己亲手养大的弟弟这么不值钱的样子,宁远舟都有些无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有种孩子大了不如爹的感觉。 “公主想借元禄做什么?” 虽然知道自己肯定拦不住他那个傻弟弟,宁远舟还是照例问了一下。 “元禄就是个小孩儿,昭昭,你要不还是让我陪你回去吧,我可比他好用多了。”于十三还想再为了自己的福利争取一下,可是元宁压根没有搭理他。 “元禄是墨家后人,之前他给了我不少机关图,我手底下的工匠现在已经制造出了一批武器,我想着带他回去,让他把那些武器再改进一下。” 李元宁他们这边的战力越强,宁远舟和六道堂期待的事情完成的可能性也就越大,所以宁远舟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元宁。 第46章 一念关山(四十六) 因为元宁开口要了元禄不要自己,于十三生了一晚上的闷气,他和兴高采烈的元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到了晚上,于十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又一次摸到了元宁的房间,元宁因为知道今天白天他受了些委屈,也没有制止他进来。 只是,于十三这小子穿的衣服怎么比昨天还要再少了几件? “宝宝~你都已经破了人家的处男身了,你得对我负责啊!” 跟个狐狸精一样冲着元宁棚媚眼的于十三一进了她的房间就脱了外衣扑在了她的床上,声音别提有多矫揉造作了。 元宁都被震惊了,被他撒娇撒的浑身一激灵,一脚把他从床上踢了下去:“滚蛋。” 于十三幽怨的看着元宁,自己站起来揉了揉屁股:“昭昭,你不能做负心薄幸女,人家要红颜未老恩先断了。” “于十三!你给我好好说话!” 在元宁的怒斥下,于十三只得不情不愿的收了神通。 “昭昭,你身边已经有我了,本来有一个元禄天天在你面前撒娇扮痴装可怜我就已经足够忍让了,又来了一个青梅竹马的鹫儿,等你回来安都之后,你会不会直接就忘了我?我不管,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要是不对我负责,我就敲锣大姑在你们安都最热闹的大街上控诉昭阳长公主强伤民男!” 元宁有些头疼的摁了摁额头,昭阳长公主从来不会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不过此刻她倒是有些后悔昨天晚上为什么就色迷心窍让于十三上了她的床了。 “怎么会呢乖乖,我最最最喜欢十三哥了。” 无奈归无奈,该哄的人还得哄,她之前已经给鹫儿传信,说了自己现在正在梧国使团,明天一早鹫儿肯定就要过来了。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是省油的东西,元宁现在无时无刻不在祈祷这两个人碰在一块千万不要吵起来。 “真的吗?那你说,我和你的那个鹫儿还有元禄比,谁最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看于十三这么不依不饶的样子,元宁非常有理由相信,她要是说了十三不喜欢的答案,一直到她走,估计她都没有安生日子好过了。 “你你你,当然是你,我们十三哥玉树临风,仪表堂堂,小女倾慕已久好了吧。” 被喜欢的姑娘一哄,于十三立刻就眉开眼笑起来了,他的手不规矩的搭在元宁的腰上,悄悄地脱了美人儿的衣衫。 他可以不在乎昭昭的身边有别的男人,他只需要确定昭昭在和自己在一起时候,心里只有自己就好。 他于十三向来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他不求来世,只求当下。 “我的昭昭啊,今夜月色正好,良宵苦短,咱们抓紧时间吧!” 一看于十三的表情,元宁就知道她这只可怜的小猫咪今天晚上是逃不过一遭了,她摸了摸自己一直到现在还有些发酸的腰,立刻从床上站了起来企图逃跑。 然而因为她坐的时间太长,猛地站起之后却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去,身后的于十三不知何时也贴了上来,一把揽住元宁的腰搂进怀里紧紧圈住,低头在你耳边轻笑: “想跑?我的美人儿,你觉得你今天晚上跑的掉吗?你要抛弃我那么长时间,今天晚上可要好好补偿补偿我……” 清晨天色大亮,元宁动了动睁开了眼睛,刚刚醒来,头还有些痛,她被于十三抱在怀里,于十三的手臂还搭在她的腰上。 她试着推开于十三的手,只是刚刚有一些轻微的动作就被于十三更加用力的搂入了怀中。 “昭昭~再睡一会嘛~” 还没有睡醒的于十三声音中带着性感的沙哑,他迷迷糊糊的轻轻亲了亲元宁的额头,把被子掖的很紧了一些。 元宁有些哭笑不得,刚准备顺势睡个回笼觉的时候,她的房间门被猛的推开,力道之大让床边的窗子都震了震。 一听这动静,元宁有种不祥的预感,能让她的暗卫放心的放进她的房间来的人,应该只有鹫儿了吧。 她匆忙的披上了衣服,看见仍然搂着自己不愿意松手的于十三没忍住踹了他一脚,小声的在他耳边叮嘱了一句: “你给我老实一点,来的人是我师弟李同光,他看见我们俩一块儿在床上肯定要发疯,你别给我刺激他……” 元宁的话还没说完,他们床边的屏风就被一把剑一剑斩开了,屏风倒下,露出的是一张清隽俊朗的脸。 要不是因为他脸上的神色实在是太过于愤怒,于十三说不定还要夸一句他身上的少年气。 李同光盯着师姐床上的野男人搭在师姐腰上的手,下颌线条紧缩漆黑的曈仁中翻滚着铺天盖地的浓烈情绪。他仿佛已经被抹去了理智,只赤红着一双眼。 师姐或许是因为起的匆忙,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薄的纱衣,纱衣下春光依稀可见。 师姐的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漂亮的嘴唇娇艳若滴,腮边凌乱的发丝给她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他眸光微动,心中缱转百回,隐有一种无隐有一种无名的妒火在燃起。 “……我要杀了你!” 于十三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道剑光晃了眼睛,还好他躲得快,不然现在碎成两半的就不是床,是他了。 李同光的剑法诡异迅疾,而且转走偏锋,每一剑出手的部位都是于十三绝对不会想到的,果然是和昭昭出自一脉的剑招,都是这样的出人意料的打法。 “我去,师弟,你这是要谋杀你的亲姐夫啊,昭昭,你管管咱们弟弟行吗!” 这混乱的场面让元宁头疼,尤其是在她无意中和正在门口排成一排蹲着默默吃瓜的六道堂吃瓜小分队对视了一眼之中,她感觉这个世界都有些发癫了。 不是都已经告诉于十三不要刺激鹫儿了吗,这小子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呀? 第47章 一念关山(四十七) 李同光看见于十三不仅只穿了单衣从他冰清玉洁的师姐的床上起来,还喊他师姐乳名,自称是他姐夫,气的他连手上的剑都差点拿不稳了。 “长庆侯,不要胡闹。” 元宁冷冷的看了李同光一眼,若是在她自己的公主府,李同光爱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可是这是在六道堂的人面前,而且范东明还有李同光的羽林卫还在下面呢。 被日思夜想的师姐训斥的李同光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他红着眼眶,强撑着自己不在情敌面前落泪。 外面看热闹的几个人看见刚才还在他们面前盛气凌人的长庆侯一被昭阳公主训斥就变成了小哭包,一个两个的跟见鬼了一样,这人也太两副面孔了吧? 李同光走近元宁的床前,委屈的扔了手中的剑,牵住了她的手。 元宁可以清晰的看见李同光浓密又黑的睫毛根根分明,轻轻颤动似乎能带起风,肤白如玉,如同珍贵的琉璃玉器,一碰就碎了。 “师姐……他是谁……” 一想到刚才看见的场景,李同光就眼睫微湿,苍白薄唇颤抖几瞬,声音低得几成气音,让人觉得无端的惹人怜爱。 “我是你姐夫——于十三,我和你师姐五年前就在一起了,你就是鹫儿吧,昭昭跟我提起过你。” “你……你休要信口雌黄,辱我师姐名声!” 看自己好不容易让鹫儿冷静下来,于十三六在那儿煽风点火,元宁恨不得直接把他从窗口扔下去,她就知道这些男人碰在一块儿肯定要出事,早知道当时问一问清宁姑姑怎么处理男宠争风吃醋了。 “十三,你先出去接待楼下来的鸿胪寺少卿范东明范大人吧。” 说完,元宁探出头对着外面几个看热闹的人喊了一声,“还有你们几个,该干嘛干嘛去,现在立刻马上,消失!” 于十三本来还想再留一会儿,好歹也让这个鹫儿看看自己和昭昭有多恩爱,可是昭昭的态度强势,他也不敢惹昭昭生气,只能乖乖穿了衣服下去。 走之前,他还耀武扬威一样的在昭昭的脸上亲了一口再走。 等房间里终于清净些之后,元宁才施施然坐了起来隔着被鹫儿砍得只剩下一半的屏风换了衣服。 若是在从前,李同光一听见师姐要换衣服,肯定会含羞带怯的为师姐关好门窗乖乖出门等着,可是今天他受到的刺激太大,现在的他片刻都不想离开师姐的身侧。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屏风后面的师姐,即便透着屏风,师姐窈窕的身材也可以若隐若现的被他窥探。 他的眼神随着师姐的动作而游离,即便他的耳朵此刻已经红到快到滴血,他也没有移开自己的眼睛。 元宁出来之后,看见坐在桌边假装镇定的小师弟轻挑了眉,“看够了没?” 李同光强忍着心中的悸动,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 “师……师姐,你……你怎么和梧国的使团在一块,我刚才来的时候,在驿馆的院子里好像看见了师傅。” “你既然都看见师傅了,还问我为什么在这儿?而且,我又不是没有给你写信,信上不是什么都说了吗。我和六道堂的宁远舟已经达成了合作,大约半个月后,我还得指望着他们让安都大乱一场呢。而且,那么多黄金,我不亲自看着,怎么能放心呢?” 元宁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调侃,她为李同光倒了一杯茶,鹫儿恐怕是知道了她的行踪之后就快马加鞭赶来的,他的发尾上甚至还沾着露珠。 “看你这风尘仆仆的样子,是不是日夜兼程,跑死了好几匹马来的?也是难为了范东明,范大人一大把年纪,还要陪着你一块乱来。” 元宁熟稔地用帕子为李同光擦拭脸颊之处的汗珠,从前他们俩跟着师傅练功的时候,鹫儿也是满头大汗的坐在她身边仰着头笑盈盈的等着她为他擦汗。 “师姐……那个于十三……”师姐轻柔的动作让李同光更加委屈起来了,那么好的师姐,为什么身边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是六道堂都尉,你应该看过有关于他的朱衣卫密函,现在……他大概算是我的情人吧。” 元宁语气平静地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完全无视了她的宝贝师弟捧着茶杯已经发白的手指。 “是……是吗?” 李同光强颜欢笑,勉强的在唇角扯出来了一个弧度,不过他的演技并不算好,通红的眼眶和没有忍住掉下的眼泪都彰显了此刻他此刻的难过心情。 “哎呀,都是长庆侯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哭,快把眼泪擦干净。” 看见鹫儿一个没忍住又哭了,元宁有些手足无措,从小鹫儿就不按常理出牌,被她一欺负了知道反抗没有用,就学会了躲在角落默默的掉小珍珠。 “师姐,你为什么要他都不要我,我难道不够好吗?师姐,我们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你这样对我不公平,我不想只做你的弟弟,你知道我爱你……” 元宁这个人吃软不吃硬,要是李同光来硬的还好,他一哭,元宁就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了。 “鹫儿……这不一样,于十三是梧国人,他可以无名无分的待在我身边,你不行。你是我最信任的长庆侯,执掌羽林卫,鹫儿,你知道的,在我这里,什么都比不过权力。” 李同光知道眼泪是应对师姐最好的武器之后,就开始动不动就在师姐的面前哭。 可是他也知道,师姐最在乎的不是情情爱爱,她心有鸿鹄之志,她是一心做皇帝的人。一个无名无分的男宠是帮不上师姐的,只有手握重兵的长庆侯才能站在师姐的身侧,和师姐并肩而立。 他想要让师姐得偿所愿,师姐想要的东西他都会全数奉上。 不过即便知道如此,李同光还是忍不住的怨恨那个夺走师姐目光的人。 李同光低着头攥着师姐的手帕,眼中的怒意和杀意已经快要喷涌而出了,情人,情人?于十三他怎么配!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师姐身边只能有他一个人。他都没有爬上过师姐的床,于十三怎么配! “你在这儿休息一会,我待会带你去见一见宁远舟,等到了安都,你们恐怕还要一起合作。还有师傅,你刚才见到她,有跟师傅说话吗?” 李同光迷茫的摇了摇头,他一心想要见到分别多日的师姐,即便刚才看见了师傅,也是只匆匆打了一个照面就上了楼。 猜到是这个结果,元宁揉了揉李同光的头,“看你,一路上来的那么匆忙,头发都散了,我帮你束发吧,待会跟我干干净净的下去见师傅。” 之前看见元禄头上绑的长生辫的时候,元宁就觉得她的小师弟要是多几根长生辫肯定好看,现在人都已经凑到她面前了,她当然要亲自试一试了。 而且,刚才鹫儿生了那么大的气,她还得好好哄一哄这个小哭包才好 第48章 一念关山(四十八) 元宁和李同光下来的时候,六道堂的人和范东明都低着头不敢看他们,除了于十三还有元禄。 “咳咳,那个,师傅,鹫儿来了,你们好久没见了,鹫儿对您很是思念。” 在任如意旁边坐着的宁远舟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这个鹫儿刚才见了如意一面就立刻上楼找他的宝贝师姐的样子还真是看不出有什么思念之情。 而且他可都听如意说过了,李同光从小就叛逆的很,只有他师姐能够管得住他,自从他开始跟在他师姐屁股后面之后,他的武艺大多都是如意教给阿昭,阿昭再教给他。 元宁说是他的师姐,其实做的事情和师傅也并没有什么差别。 “师傅,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李同光自然是想念他的师傅任辛的,只是他的一颗心已经被师姐占据了大半。 看见许久没有谋面的徒弟,如意也有些感慨,“鹫儿长高了,也长大了,若是在别的地方遇见鹫儿,师傅恐怕都要认不出来了。” 李同光对师傅任辛是有孺慕之情的,她也算是李同光难得在乎的几个人之一了。 “看见师傅还平安,鹫儿就安心了,师傅不在的那五年,鹫儿和师姐对师傅很是担忧,尤其是师姐,师傅刚刚出事的那段时间,师姐为了您简直茶饭不思。” 听到鹫儿这样说,如意有些愧疚,她知道阿昭对自己的感情,当初假死出逃,她也最放心不下阿昭。 这些年阿昭过的并不算如意,她即便她身居高位,可是她树敌太多,每天都处在危险之中。 等李同光和师傅寒暄了一会之后,元宁咳嗽了一声示意大家进入正题。 “卑职鸿胪寺少卿范东明参见长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范东明是很早就已经暗地投奔昭阳公主名下的老人了,他是个很有眼力见的人,明面上是个只效忠安帝的纯臣,实则一直在为昭阳公主办事。 安国朝堂上的朝臣,如今大多都是如此,长公主雷霆手段,他们但凡有点眼力,也知道她上面那两个皇子都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了。 “呦,范大人,好久不见啊,范大人这肚子几个月不见又大了一些,得注意保养啊。” 对于自己的亲信,元宁还是恩威并施的,范东明也是跟随了她多年的老人了,这次让他来和使团接洽,也是元宁在朝中运作的结果。 范东明对他的顶头上司的亲近很是受用,作为元老,公主一朝事成,他起码能够连升三级。 “殿下见笑了,多日不见,殿下风采依旧,这位就是六道堂的宁堂主吧?” 范东明笑眯眯的看着宁远舟一行人,本来按照皇上的意思,他们是应该给梧国的人一个下马威的,但是现在看来这些六道堂的人好像和殿下有些关系。 尤其是这位六道堂都尉于十三,他和殿下之间……好像比长庆侯和殿下还要亲近一些。 本来宁远舟已经做好了和引进使见面时打一场硬仗的打算,如今有公主相助,倒是省下了很多事端。 “是,在下六道堂堂主宁远舟,范大人有礼了。” 有昭阳公主这一尊大佛在这里坐镇,范东明都不用元宁明说就知道如何对待这一次的梧国使团了。 长庆侯李同光倒是想给梧国使团一个下马威,但是他的师傅在这里,师傅和宁远舟的关系又那样的特殊,他也不好不给师傅的面子。 而且,他刚过来,才和师姐见了一面,师姐竟然就要提前回安都了。 “为什么?师姐,我们才见面,你就要回安都,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不想见到我?” 李同光很是委屈,他在知道师姐身边有一个于十三出现之后恨不得立马飞到师姐身边,可是师姐和别人你侬我侬,却不愿意和他单独相处。 元宁很是无奈,鹫儿明明和她一起长大,可是自从她独当一面之后,鹫儿这孩子就愈发的患得患失的没有安全感。 “鹫儿,你怎么会这样想?师姐怎么会不喜欢你,只是安都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办,过些时日就是一决胜负的时候,我总是要亲眼看着我们手底下的人才好。而且,我已经离开皇上和我的那两个哥哥们的视线太久了,为了不让他们怀疑,我得早些回去。” 元宁觉得李同光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太过于儿女情长。 明明她已经再三和鹫儿直言强调过自己的野心,也和他解释过自己的计划,可是鹫儿的关注点却总是跑偏。 李同光低垂着眼睛,他试探性地牵住了元宁的手,“师姐,我只是太在乎你了。” 少年的喜爱总是如此的赤诚,元宁没有拒绝他的亲近,羽林卫对她作用重大,这个时候,她不想让她手下的大将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神思恍惚。 “鹫儿,相信我,很快,就再也没有人敢嘲讽你了,事成之后,你就是安国绝无异议的亲王。普天之下,只有你我最相配。” 第49章 一念关山(四十九) 既然已经告诉了大家,元宁也将她提前回安都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元禄知道自己会随行,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触,只是这是第一次离开宁头儿那么久,他难免还是有一些害怕。 毕竟是异国他乡,元禄此前从来没有离开过梧国,作为一位心疾患者,他在六道堂中最大的作用就是为大家做些墨家机关和雷火弹。 他知道自己的武功不高,只能凭借巧力取胜,所以也从来不给宁头儿和大家添麻烦。 “怎么了小元禄,不开心吗?” 元宁一推开窗,就看见小孩儿坐在院子里面盯着地上的树叶发呆,对于最乖巧,也是年纪最小的小朋友,元宁总是多几分偏爱的。 听见元宁的脚步声,元禄立刻收起来脸上的惆怅,扬起一张笑脸对着元宁。 “昭姐姐!” 元宁摊开手掌,手心里面的油纸里躺着几块很漂亮的饴糖。 “不开心的话就吃两颗糖吧,从前在皇宫的时候,我的宫室里面到处都有这样的饴糖,这次出来带的糖不多,等到了安都,姐姐让你每天都有饴糖吃。” 元禄拿起一块饴糖扔进了嘴里,皇宫里面的饴糖自然不是民间的普通饴糖能够比得上的,甜而不腻。 吃了一块糖之后,元禄的心情好了许多,他已然明白自己的心意,能和姐姐在一起,他已经万分欣喜。 “姐姐,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有些害怕,我从来没有去过安国,也很少离开宁头儿。” 元禄像一只沮丧的小狗低着头玩着自己的长生辫,他总觉得他和十三哥比起来有些太不够成熟,也没有长庆侯和姐姐那么深厚的交情。 他虽然年纪小,可是有些事情看的也清楚,他猜到姐姐对他的偏爱或许是因为他出众的机关术才能,那么等姐姐得偿所愿之后呢,姐姐还会想起他吗? 姐姐拥有的东西实在太多,姐姐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也太多,他在其中,实在是不值一提。 他害怕的或许不是背井离乡,他害怕的是自己没有利用价值之后被姐姐抛弃。 “元禄,我用我的生命和公主的荣耀保证,我一定会赢,你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在安都做客。” 一直都过于乖巧的孩子总是不由自主会被耀眼而明亮的人所吸引,自信骄傲又肆意洒脱的元宁对于元禄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我相信,姐姐,我一直都相信的。” 元宁揉了揉小狗的头,“你的眼睛很漂亮,元禄,在你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澄澈又单纯的眼睛。这件事情了结了之后,如果你愿意的话,欢迎你在安都长住。虽说你如今身体已然康复,但是之前到底还是落下了一些病根,安都什么天材地宝都有。” 元禄听出来姐姐话里的深意,他的手指轻轻地触碰她的手背,然后渐渐地握住她的手,那一刻仿佛是在宣告着他的诚意和决心。 “姐姐,我喜欢你,所以,我一定会喜欢安都。” 不远处,李同光看见他的师姐身边又多了一个让人厌烦的男人,忍了好久才让手中的剑没有出鞘。 旁边走过来的于十三看热闹不嫌事大,他算是看明白了,昭昭的身边不可能只有一个人,元禄总比李同光好对付。 “怎么样,我弟弟元禄,比你年轻,比你乖巧,比你讨人喜欢。我说长庆侯啊,占有欲不要那么强,昭昭可不喜欢你这种喜欢闹脾气的小屁孩。”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于十三此刻都被李同光杀了好几百次了。 他不屑的冷哼一声,不过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面首罢了,他才是唯一那个可以站在师姐身边,可以和师姐并肩而立,生死相随的人。 因为赶着要回安都,元宁次日一早就和元禄牵着马准备出发了,在走之前的晚上她被于十三折腾的差点没散架。 李同光虽然不情不愿,可是也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任性,再三嘱咐了师姐一定要注意安全,时刻要和他来信保持联系之后才依依不舍的看着师姐上马。 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小孩儿要和别的人跑了,宁远舟也很是不放心,即便对方是安国长公主,作为长辈,他还是硬着头皮和元宁单独嘱咐了两句。 “那个……公主,我们家小元禄从来没有出过远门,……麻烦您照顾好他。” 宁远舟对元禄可以说是亦父亦兄,他对元禄是真的抱有老父亲的心态,他家的倒霉小孩儿被人家公主迷的五迷三道,找不着北,他这个做上司的也没有办法。 “宁大人,你放心吧,在安都,还有什么地方比本宫的公主府要更安全了。而且,你们六道堂的柴明还在我的公主府住着呢,你们不放心我,还能不放心柴明吗?” 柴明还活着的消息钱昭已经告诉了宁远舟,他本人也收到过他弟弟的亲笔信,的确是柴明的笔迹没错。 听到柴明的名字钱昭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终于有了一些变化,“他现在,住在你的公主府?” “他是我们家阿鸢救回来的人,不住在我的公主府住在哪里?对了钱昭,忘了告诉你,说不定到了安都,你就快要当伯父了。” 元宁眼神揶揄的瞧向钱昭,在冰块脸反应过来之前就和元禄扬起马鞭走了,留下了一脸懵逼的钱昭和看热闹的一群人。 第50章 一念关山(五十) 昭阳公主回宫,这对安国皇宫来说可是大事,安帝特意为了迎接自己的女儿回宫让初贵妃筹备了一个盛大无比的宴会,以表对自己唯一的女儿的重视。 安帝对自己的这个出众到有些过分的女儿情感复杂,他自豪之余,又有些惧怕。 他承认昭阳的才华,若是昭阳是男子,他根本不用为安国的未来和继承人的事情而担忧,昭阳起码可以为安国延续百年的辉煌,甚至让安国在此基础上更上一层楼。 文韬武略她都甩了所有的皇子十条街不止,君子六艺她也无一不精。 昭阳的优秀甚至到了安帝觉得,即便昭阳是女子之身,她也配得上皇太女的身份。 可是昭阳实在是太锋利了,比起她的母亲昭节皇后,她少了几分柔情,多了几分刚毅。 即便昭阳掩饰的再好,她的一举一动有无彰显着她藏在顺从皮囊背后的野心。 而且,安帝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昭阳恐怕在五年前就已经知道了她的母后去世的真相。 倘若她真的在多年前就已经知道了真相,这么多年她还在自己的身边伪装的天衣无缝,安帝简直不敢想象他这个女儿的城府。 和她的亲哥哥不一样,二皇子想要什么东西只能等待他这个做父皇的赏赐,可是昭阳喜欢什么,她会不顾一切代价的自己去拿。 安帝至今都还记得在昭阳十岁的时候,她想要春猎猎场上的一只黑熊的皮毛,若是放在大皇子和二皇子身上,他们一定会开口问他这个父皇要,可是昭阳不一样。 她一个公主,硬生生拿着弓弩在那黑熊的洞穴等了一天一夜,在洞穴里布满了陷阱,一个人亲自捕获了那只有她体型数倍大的黑熊。 当昭阳浑身是血的拿着她亲手剥下来的皮子再次出现在猎场的时候,安帝都被他的这个女儿吓了一跳。一直到他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外甥哭哭啼啼的扑在昭阳的怀里时,他这个做父亲的才想起来关心昭阳有没有受伤。 从那时起,安帝就知道他的女儿绝对不是池中物。 所以,昭阳长大之后接手朱衣卫,走上朝堂,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他也没有太大的意外。 自己的女儿出众,安帝自然是高兴的,可是他的女儿的出众,绝对不能超过他这个皇帝的底线。 就在前些日子宫中宴席的时候,他提了一句想要给昭阳赐婚,可是他朝中的世家公子,朝中新贵,没有一个敢娶昭阳。 甚至还有一些老臣直言,以昭阳公主的资质,可以不拘泥于寻常公主的嫁娶之礼。 元宁刚刚到安都,把元禄在公主府安顿好之后,换了衣服立刻马不停蹄的去了皇宫。 昭阳公主的这张脸,加上她标志性的汗血宝马,根本都不用进宫的令牌她就骑着马进了宫门,这是安国唯一的嫡公主被安帝赐予的独一无二荣耀,也是她受宠的表现。 好久没有穿宫装,突然换上了那么繁琐的衣服,穿着还真是不习惯,刚才纵马的时候差点没把头上的金钗丢了。 倘若说行走江湖的李元宁是逍遥洒脱的清冷侠女,那么此刻换上宫装的昭阳公主就如同一朵娇艳的牡丹,国色天香,如明珠璀璨。 刚才在公主府换上衣服的时候,锦衣华服的元宁让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元禄都直接看呆了。 她的这套宫装还是她的母族沙东部今年送上来的贡礼,她身上的黄色烟罗纱用五色金丝线绣着朝阳拜月飞腾的五彩凤凰,下束黄色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发髻上斜插一支流苏蝴蝶金簪,更为她添了几分华贵之气。 其实比起凤凰的凤羽,元宁还是觉得金色的龙纹更衬她的肤色一些。 尚书房外,元宁坐在她专属的座位上不急不慢的一边喝茶一边等着她父皇的传召,她来了已经有一会儿了,茶杯里的热茶已经换了三波,父皇也没有来差人来跟她说一句。 元宁无比清楚,这是安帝给她的一个下马威,或者说,是安帝对她的一次警告。 “昭阳在外面等急了吧?你,去给昭阳拿一碟子她小时候最爱吃的茶点给她,让她解解闷。” 尚书房内,安帝批阅完几本并不重要的奏折之后好像才想起来这位进宫给他请安的女儿。 安帝这些年性情愈发的阴晴不定,即便是跟随安帝多年内侍,也拿不准他对昭阳公主的想法。 要说是不喜欢,也不至于给予长公主那么多的特权,要是说看重,也不会动不动就给长公主下马威,还几次三番的想要夺了长公主对朱衣卫的控制权。 “陛下一片慈心,长公主殿下一定对陛下感激涕零。” “呵。”安帝冷笑了一声,“但愿她还能记得,朕是她的父皇。” 在吃完第二盘茶点,把尚书房的小宫女们都见了个遍之后,安帝终于想起来她这位女儿,放下奏折召她进去了。 元宁擦了擦嘴上的糕点屑,在起身之后还不忘叮嘱小宫女装一盒子茶点在茶案上,她要带回去给家里的小孩儿吃。 现在的安帝已经愈发苍老了,几个月没见,元宁站在她这位曾经高大伟岸的父皇面前,发现自己甚至都不用再仰视他了。 看起来,父皇似乎很是喜欢她悄悄送进皇宫的那些年轻娇艳的青楼雅妓,听内侍说,父皇近日简直是夜夜笙歌啊。 “啊,昭阳回来了,朕在看江南那边的奏折,一时入了神,竟把朕的宝贝女儿给冷落了。” 安帝脸上慈爱的眼神让元宁有些作呕,当年,他逼死母后的时候,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这个失枯的昭阳公主,说母后不在了以后,父皇日后会加倍的疼爱她。 也是多亏她演技过人,才能压制住心中汹涌的杀意。 “父皇勤政,昭阳略等一等也是应该的。父皇,昭阳在梧国给您带来许多有梧国风土人情的小玩意儿,刚才都送去您的库房了,供父皇勤政之余赏玩一笑。” 昭阳亲昵的语气让安帝放下了一些戒备,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女儿,他也是有些真情的。 “你有心了,这次去梧国,你的事情都解决了吗?要是朕说,朱衣卫梧国分部叛变心中小事,原不用你这个长公主亲自去处理的。” 元宁笑容清朗,“昭阳想着前些日子在军营里待久了,想着正好能趁着这个功夫出去玩一玩。” 安帝微微点了点,天门关一战之后,昭阳名声大噪,她离开一段时间,也算是称了他的意思,只是,他不知道这是昭阳的无意之举,还是她刻意为之。 第51章 一念关山(五十一) “好了,你风尘仆仆的回来,也不忘给父皇带礼物,也算是有心的。时候也差不多了,父皇为你准备了一场家宴,你的两位皇兄此刻也已经到了,咱们也入席吧。” 元宁带着笑意搀扶着安帝离开了尚书房,家宴,这是他们的家宴,不是她李元宁的家宴。 也不知道几个月没见,她的两个废物哥哥有没有一些进步。 说是家宴,初贵妃也没有掉以轻心,她是沙西部的女儿,多多少少已经知道了哥哥哥和长公主的合作。 她对这位长公主的态度,甚至在私下里比对安帝还要再恭敬一些。 初贵妃本来就是沙西部献给安帝联姻的礼物,她和安帝也没有多少的情分,初贵妃一朵这样娇嫩的玫瑰,怎么甘心屈居于安帝这个垂垂老矣的老皇帝的后宫。 她此刻比任何人都要期待安帝的死亡,她的心中原本有一个耀眼至极的少年,可是如今她也是看明白了,她心心念念的少年郎心中根本没有自己的半分位置。 他已然见过明珠,又怎么会为碎石停留。 靠近集英殿,寒夜之中,元宁隐隐听得远处夜歌隔水寥寥。 巍峨安宫如夜间大兽般蛰伏而下,伏灯千里,黄门宫女持灯于道,光华闪烁,歌舞升平。 元宁和安帝到时,宫宴之上的宾客已然全部落座,元宁的位置就在大皇子河东王的桌案对面,安帝的右侧首位。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入座之后,元宁才有心思打量起宫宴的来客,说是家宴,来的人也不止是皇宫里面的那些皇室子弟。 除了她的两位皇兄和还年幼的三皇弟之外,沙东部、沙中部和沙西部的家主和少主也赫然在场。 她的表哥申屠赤也紧急赶了过来,他表面上是因为回来参加她这位表妹的席面,实则是暗地里带着沙东部的亲兵驻扎在了元宁在安都附近的别院之中,为不久之后的宫变做准备。 大家表面上觥筹交错,其实暗地里波涛汹涌,皇室之中就是如此,昨日还是血缘情深,今日就要图穷匕首见。 “昭阳总算是回来了,皇兄一直没有你的消息,很是担心呢。” 洛西王举杯对着昭阳轻笑,他这样亲昵又宠溺的语气,要不是元宁在去梧国的路上遭遇过好几次洛西王的截杀,她还真以为他们兄妹二人有多么的兄妹情深呢。 在这一点上他们的确像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她这个做妹妹的在筹划着如何不动声响的杀了哥哥。 她的亲哥哥,也很想她这个碍眼的亲妹妹早登极乐。 他们本来就没有多少的兄妹之情,李元宁和洛西王说话一向都是阴阳怪气的,到了如今她即将翻脸之际,要是突然间柔和了下来反而惹人怀疑。 她可以和安帝虚与委蛇,以降低安帝对她的提防,可是洛西王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她的面前直接玩这种阴招。 “皇妹在梧国一时贪玩,这才多逗留了一会,让皇兄担忧,是皇妹的错了。只是,从前在安都的时候,也没见二皇兄有多和皇妹多联系,一出了安都,哥哥倒是担忧起我来了。” 看小妹这样不给自己面子,洛西王面色带有几分阴骜,突然缓缓笑了起来。 “对了,二哥听说,昭阳这次回来,还带了一位梧国的小郎君,此刻他已经住进你的公主府了。是什么样的小郎君能让我们的长公主殿下如此偏爱,二哥倒是有些好奇了。” 河东王和洛西王一直在较劲,可是在挤兑昭阳公主这件事上,他们倒是难得的默契。 “从前孤就说昭阳最肖清宁姑姑,如今看来的确如此,昭阳连男宠都和清宁姑姑一样偏爱梧国的郎君。只是要是你的同光弟弟知道了,恐怕又要和昭阳闹脾气了。不知道同光弟弟至今不愿意和初月接触,是不是因为对昭阳还念念不忘的缘故啊?” 元宁非常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心里想着到时候一定要让师傅多捅他几刀,河东王什么本事没有,只会在这种事情上做文章。 李元宁对于她亲哥她都下得去手,别说是异母所生的大哥了。 “大哥是在烟花柳巷待的时间久了,天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所以一见到妹妹身边有什么男人,就觉得是妹妹的男宠吗?这才刚刚开席不久,大哥就喝多了吗?” 元宁放下手中的酒杯,眼中的锐意在触碰到安帝时化成了假情假意的柔软。 “父皇,儿臣就说为什么京中的俊俏郎君们对儿臣如此惧怕,父皇还说儿臣到现在都不愿意定下来,大哥在外面这样诋毁女儿的名声,女儿还怎么成亲呀?” 对于昭阳的求助安帝十分受用,他的女儿一直都太过于独立和高傲,他一直想挫一挫昭昭的锐气,所以才默许了老大在外面传的那种风言风语。 可是他在做这些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在这样一个人言可畏的朝代,昭阳公主倘若没有如今的铁血铁腕手段,大皇子传出的这些流言几乎可以要了她的半条命。 这些男人在诋毁一个出众的女子之时,多半只会用一些子虚乌有的流言来打压女子的脊骨,好像用一些桃色的传言就可以彻底摧毁一个女子一样。 “老大,你也是,做哥哥的怎么能如此揣测自己的亲妹妹?” 河东王没有想到他这个一向傲气的妹妹竟然今日也学会了当着所有人的面跟父皇告状,一时间竟然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话,只能硬着头皮跟昭阳告罪。 “是哥哥喝多了,昭阳啊,别跟大哥一般计较,大哥在这里给你赔罪了。” 初贵妃在安帝身侧为安帝斟酒,如今她虽然已经对李同光没有那么多执念了,只是听见河东王侮辱她曾经喜欢的少年郎时,她还是忍不住有些愠怒。 “河东王殿下还真是风趣,从前臣妾在家中时上面只有一个哥哥,哥哥对臣妾多有管教。当时臣妾还觉得哥哥有些过于苛刻,如今见了河东王殿下,臣妾反而觉得臣妾的哥哥对臣妾已然是颇为温柔了。” 皇子公主不和这种事情若是没有外人在场也就罢了,如今安国三大家族的家主和继承人以及安帝的近臣都在身侧。 河东王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诋毁昭阳公主和他的长辈清宁公主,不少人对他又生了几分厌恶之心。 安帝在感受到周遭人好似是看热闹的眼神后更是瞪了河东王一眼,寻常人家的兄长都知道爱护妹妹,河东王作为大哥,对昭阳的针对也太刻意了一些。 第52章 一念关山(五十二) 这场宴会除了要为昭阳公主接风之外,也是安帝为了迎接梧国使团所办。 在安帝看来,在场的诸位都是他的亲信,有些他不方便说的话这些人可以替他说。 他并不想轻易放了梧帝,也不想让梧国的摄政王上位。只是,这样背信弃义,不守诺言的话,不能第一个从他的口中说出。 其实大家都清楚,如今对于安国来说,最好的结局就是梧国萧皇后腹中的龙子降生,由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幼童继承皇位,总比心有沟壑,野心勃勃的摄政王继位好。 梧国的章相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他和安国人在这一点上是一样的想法。换句话说,可能整个梧国的人也没有多少是真心想要梧帝归梧。 即便他们都知道幼帝继位,权臣当道,梧国起码会因此内斗十数年。 不过,他继位的前提,必然是梧帝驾崩,最好让他留下传位诏书再死。 元宁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她的野心并不局限于安国这一片土地,她想让她脚下的所有土地都归于安国的版图。 这是她的野心作祟,也是她希望天下太平,希望百姓不再流离失所,易子而食的慈悲之心。这样的乱世已经开始太长时间了,也是时候在她的手中终结了。 安国地处北地,北地辽阔,可是实在寒冷,土壤虽然肥沃,可是粮食产量并不算高。 梧国地处南方,天下最富庶的江南就在梧国,这也是梧国可以在短时间之内凑出那十万两黄金的原因,拿下梧国,安国就有了天然的粮草库和钱仓。 至于褚国还有那些实力并不算强的小国在安国面前并不算是什么阻碍,元宁眼神游离,除了梧国之外,安国的敌人就是北磐了。 “不日梧国使团就要抵达,同光传信说已经见到了这位梧国的礼王,说他虽然在梧国名声不显,但是的确是货真价实的亲王,性格也算是刚毅,颇有胆气。诸位爱卿们怎么看?” 申屠赤作为第一个接触到梧国使团的人,自然在这个时候不能一言不发。 他大概知道公主殿下的计划,也知道公主对六道堂的人有所安排,既然如此,就不能让安帝对六道堂的人抱有太高的警惕。 “陛下,臣在许城也见到了梧国使团和梧国礼王,那位礼王从前一直养在深宫之中,这次出使我们安国也是被逼无奈。梧国派来保护礼王的那些人也不大上得了台面,那个传闻中的六道堂堂主宁远舟和微臣的武功本来也是不相上下,可是他好像是受了内伤,功力最多只能发挥三成。” 沙中部大部分势力已经暗地里投靠昭阳公主,此刻自然是要在公主面前表忠诚的。他们虽然对公主的具体计划并不知晓,但是也收到了公主保下六道堂的密信。 “梧国皇帝被俘,梧国内乱,梧国萧皇后和章相各怀鬼胎,他们都不想让梧帝顺利回去。臣还听说,六道堂的这位堂主宁远舟和天道战死的那些人情同手足,那些天道的人因为梧帝战死,宁远舟焉能不恨?恐怕这次护送礼王,宁远舟也不会尽心尽力。” 河东王刚才惹了安帝不悦,立刻正是想法子出风头的时候,他知道安帝对梧帝的想法,也乐意捧着安帝。 “是极,父皇天纵英明,那些梧国的酒囊饭袋根本不值一提,这次他们羊入虎口,到时候父皇大可以一网打尽,让那个什么狗屁礼王有来无回!” 安帝面上不显,心中的想法却与河东王不谋而合。 这人既然来了,那就别都走了,至于梧帝密令萧皇后腹中之子的遗诏,安帝相信,梧国的萧皇后和章嵩会有法子弄出来的。 梧国的使团既然没有什么威胁,那他也不必放太多的心思在梧国使团之上了。 “昭阳这些日子也在梧国,可曾见到那些梧国使团之人了?” 看安帝突然间提到自己,正在喝酒的元宁放下了酒杯,笑的人畜无害。 “儿臣赶往梧国的时候一心清除朱衣卫的那些叛徒,等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之后梧国的使团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儿臣也想着那些使团好歹是带着十万两黄金来的,也就放了他们一马,不管怎么着,也得让他们把黄金送来才是。” 安帝也觉得依他这位昭阳公主的脾气不会轻易对和她实力相差那么大的梧国使团有什么想法,而且他根本不会想到他们安国的长公主会和梧国的六道堂有什么关联。 毕竟,六道堂和安国的朱衣卫是死敌,而昭阳现在又是朱衣卫实际掌权人。 “昭阳说的没错,他们梧国好不容易才把这十万两黄金凑出来,朕也不好推辞。” 在安帝看来,如今安国天下太平,还刚刚打了胜仗,他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如今唯一需要担忧的问题就是到底是在两位已经成年的皇子中选出继承人,还是培养尚且年幼,而且毫无母族背景的老三。 他已然到了迟暮之年,强势的女儿,各怀鬼胎的两位皇子,还有在朝中多次提出立储的大臣,这些都让安帝心中对他已经成年的几个孩子的防线愈来愈高。 他提防昭阳,同样,也并不全然相信大皇子和二皇子。 毕竟爪牙已经长成的成年皇子,还是尚在襁褓之中的三皇子更得安帝的喜欢。 第53章 一念关山(五十三) 从前每次这种装腔作势的宴会结束之后,元宁都会和鹫儿一起去集市上寻一些还没收摊的小摊贩吃些东西。 宫里宴席上面的那些吃食虽然精美,可每次真的端到他们面前的时候都已经变得冰凉刺骨了,偶尔有一两个还热着的锅子,他们也要碍于皇室的威仪不能多吃。 每次宴会结束了之后,元宁都饿的有些胃疼,本来装一副听话懂事的乖女儿就已经够累了,还不能吃饱饭,时不时的还要被她的两个哥哥阴阳怪气一顿,这样的宴席谁爱去谁去。 走出奢华的宫殿之后,元宁下意识地回头想要在人群之中找寻鹫儿的身影,恍惚间才想起来她的鹫儿此刻不在安都。 元宁轻笑一声,习惯果然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东西。 她熟稔的走到集市上卖糖糕的铺子里,糕点铺的阿嬷看见元宁之后慈爱的笑了,她和鹫儿来铺子的次数太多,他们俩又生了一张不似凡人的脸,阿嬷自然就记住了他们俩。 “是小阿昭啊,阿嬷有一阵子没看见你了,这些日子怎么没有来阿嬷这里买糖糕呀?小光那孩子最近也没怎么来了,你们俩是吵架了吗?” 阿嬷擦干净的时候仔细的为元宁用油纸包起来她之前每次来都要买的那些糖糕,元宁尝了一块儿油纸里面的白玉霜方糕,餍足的眯了眼睛。 嗯,还是这个味儿。 “没有呢阿嬷,我和同光好的很,是这些日子家里面有些变故,所以才有一阵是没来吃阿嬷的糖糕了。这不,我这刚刚一回来就立刻来您这儿买糕吃了。” 拿了糖糕之后元宁就回了她的公主府,这一身过于繁琐的华服穿着实在是不舒服,穿成这样在街上晃荡也不太好。 公主府内,小元禄已经在门口的台阶上坐着等了元宁有一会儿了。 刚才他已经见过柴明哥了,柴大哥在公主府内恢复的很好,他的身体也都快养好了,只是胸前的那一处剑伤此刻还没有完全痊愈。 柴大哥在知道钱大哥一切都好,此刻也快要到安都的消息之后也很是高兴。 本来他在公主府苏醒之后就想立刻去救梧帝,不过他的武力值可实在比不上公主府的阿鸢大人,在阿鸢大人的武力压制之下,柴明只能委委屈屈的在公主府养伤,乖乖的等他哥哥来找他。 让元禄有些艳羡的是,柴大哥和阿鸢大人虽然总是吵吵闹闹的,可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们俩之间的特殊感情,那位阿鸢大人,柴大哥很是上心。 刚才他在看柴大哥他们打闹的时候,突然间特别想念昭姐姐,公主府的一草一木都是昭姐姐亲手安排的,元禄几乎是刚来到这个地方就爱上了这里。 姐姐早就知道,总有一天会带着他来公主,所以在他们出发之前就已经嘱咐了府上的下人为他准备了一间特殊的房间,里面都是他在制作墨家机关之时会用到的工具。 房间里面的各个地方都摆上了各式各样安国独有的糕点糖水,都是元禄会喜欢的甜腻的口味。 在看见房间里面的那些东西的时候,元禄只感觉自己的心脏那里胀胀的,被自己喜欢的人所珍视,这样的感觉的确很让人欲罢不能。 所以即便府中的下人们告诉他,长公主殿下赴宴必然不会很快回来,可是他还是想要在门口等着姐姐,他希望姐姐回来之后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他等到了,月色皎皎,姐姐牵着马悠闲的朝他走过来,她脸上的温柔笑意几乎要让元禄溺毙在其中。 “外面风大,怎么在这里等着我?” 不得不说,在宫中应付完那些尔虞我诈之后,回家第一眼就看见了明明困顿到不行还强撑着困意托着下巴等着自己的乖巧小狗,元宁那颗无坚不摧地坚韧心脏忽而一软。 难怪孙朗那么喜欢那些毛茸茸的小动物,这样乖巧又忠诚的小东西,真的很难让人不喜欢。 “诺,给你的。”元宁把手中提着的糖糕递了出来,“这是我和鹫儿在安都最喜欢吃的白玉霜方糕,刚才回家的时候绕了点路,特意去买的,家里那些点心吃腻了可以换换口味。” 元禄惊喜的接过姐姐给他的糕点,眼中的欣喜都快满了出来。 “姐姐……你对我真好。” 小狗在她的耳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自己今天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好像要把他一天所有的见闻都跟他的姐姐分享一样。 “姐姐,今天我见到柴明大哥了,她看上去还胖了一些呢。” “姐姐,我有些想宁头儿了,宁头儿什么时候能来呀,还有如意姐,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走到哪里了?” “姐姐,我今天又改进了之前画的那些弓弩,把它们的体型稍微改小了些,这样可以更方便暗杀和突围。” “姐姐,午膳的时候我吃了两碗鱼羹还有一碟子点心,安国的鱼羹真好吃!” “姐姐,你给我准备的房间我好喜欢,房间里面的糕点也好吃。” “姐姐,我今天在家里面好想你呀,你在宫里面吃饱饭了吗?” 其实元宁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在大多数的时间她都会选择一个人待着,寂静的环境能够让她可以更加理智的思考。 可是她的余光瞥见热情小狗脸上的笑意,突然觉得安静的生活中,偶尔有些热闹声音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会让她感到安心。 “在府里面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什么东西都可以告诉府里面的管家,有喜欢吃的菜也可以告诉膳房的人。宁远舟和鹫儿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快要到安都了,最多只要五日的功夫就能到了,放心,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们了。” 元宁自然的牵着小狗的手进了府,方才在其中大哥和二哥对元禄身份猜忌也给她提了醒。 她得给元禄安排一个不让安帝怀疑的身份才是,这次是轻松糊弄了过去,要是下次安帝再问起来,她总得早点想个说法才是。 不如就给他安一个医师的身份吧,安国昭阳公主单枪匹马去梧国处理叛徒,被朱衣卫梧国分部叛徒围攻,因此受了重伤,被梧国的医师所救。 嗯,很合理,这些用来忽悠她父皇差不多够了。 第54章 一念关山(五十四) 回安国之后,元宁在公主府的日子并不悠闲,她宫变在即,为了做好万全的准备,这日子她都在密见安国的各个势力。 此期间,她还抽空给师傅写了一封回信,师傅解决了那个追去追杀师傅的朱衣卫伽陵受了些伤,她叮嘱师傅要注意养伤,还给师傅准备了许多的伤药同信一起让信使送了出去。 今日,为了掩人耳目,元宁打了为昭节皇后的祭辰祈福的名号召见了沙东部的申屠赤。 毕竟申屠赤和昭节皇后的关系情同母子,每年皇后的祭日,除了昭阳公主之外,最上心的就是申屠家的这个少主了。 沙东部负责为昭阳公主准备宫变的兵器和马匹,可以说是昭阳公主手上最大的筹码之一,她手中的那些私兵有一半都出自沙东部。 元宁让申屠赤过来,也是顺便让他来拿元禄最新改进的那些图纸。 申屠赤对于出现在他公主表妹身边的各种形形色色的男人都是冷眼以对,毕竟在他看来他的宝贝妹妹注意匹配天下最好的男人。 不过对于元禄,申屠赤倒是难得的满意,家世清白,能力出众,之前从来没有过什么乱七八糟的情史,最关键的是对表妹绝对的真诚。 表妹这个从梧国拐过来的小孩儿还算是挺有用的,他发明的那些机关和新奇的武器让他手底下的那些将士们的战斗力提高了一倍不止。 有了那些杀伤力极强的武器,他们的人伤亡也可以减少不少。 书房内,元宁摆弄着下人从库房里面找出来的去年她生辰之时大皇子的岳父汪国公送来的贺礼——一尊送子观音,昭阳公主年逾二十,可至今未婚,这放在安国也不算是特例。 安国的贵族女子大多不会太早成婚,例如沙西部的初月,她也是年过二十,安帝才给他定下了和长庆侯李同光的婚事。 汪国公送这种东西到她的手里就是一种明目张胆的侮辱,元宁明白,他的意思是告诉自己,身为女子就应该安分守己,早日寻一户人家嫁了绵延子嗣才是正道,不要牝鸡司晨。 他这是为了给在朝中屡屡受到她这位公主打压的女婿大皇子出气。 当时的元宁是怎么做的来着? 她直接带了一张并不能够完全掩饰她面容的面具潜入了汪国公府断了汪国公独子的子孙根,他不是嘲讽自己年岁大了还没有定下婚事吗? 既然他送给自己送子观音,那她就让汪家断子绝孙,礼尚往来,理所应当。 当夜的国公府可以说是乱成了一团,汪国公得知自己的儿子日后再也不能人道之后直接怒发冲冠,第二日朝会的时候直接在朝中参奏了昭阳公主。 可是元宁的尾巴处理的很干净,她没有给汪国公留下任何的证据,即便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就是她干的,可是没有证据,就算是汪国公也拿她没有办法。 毕竟,她到底还是安国的昭阳长公主殿下。不过自此之后,元宁和汪国公还有她那个低能大哥就彻底的撕破了脸,一旦上朝每次都是剑拔弩张。 既然如今已经到了图穷匕首见的地步,就让汪国公做她称王称帝道路上的第一个祭品吧,她能容忍汪国公活到今日已经算是她的仁慈了。 坐在元宁对面地申屠赤看着对面神情莫名的公主表妹有些踌躇,有句话说了,殿下一定不高兴,可是申屠赤仔细考虑了好几天,还是决定问这一句。 “殿下,有句话微臣本来不应该问,微臣也知道此人罪该万死,可是看在姑姑的面上,微臣还是得问一句,二殿下那边……” 申屠赤有些犹豫地问起了元宁对于二皇子的处置,元宁也知道她这个表哥是个难得重情重义的人,从前母后对他的那些恩惠让申屠赤铭记至今。 自从表哥实际掌握了申屠氏一族和沙东部之后,他也立刻到自己这里来投诚,都是从小一起在母后宫里长大的孩子,他明白元宁当年未曾诉诸于口的野心,也愿意支持她这个当年可以说是一无所有的表妹。 其实比起一母同胞的洛西王,元宁反而觉得申屠赤更像是她的兄长,他有着和母后一样的慈悲,也有些沙东部儿郎应该有的勇猛和无畏。 当初昭节皇后的事情,元宁其实并没有责怪外公和舅舅他们,当时的母后本来就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 安帝拿着整个沙东部的将士们和两个舅舅的生命威胁,不管是母后还是外公,都只能在那一刻妥协。 元宁没有抬头,那双漆黑的双眸没有半点波澜。她淡然的说道: “表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倘若今日我们和二皇子的处境对调,他对不会放我们一条生路。之前他一直想要凭借身上流淌着沙东部的血脉拉拢你和舅舅,你们多次置之不理之后,他早就对你和舅舅起了杀心。” 元宁一向坚信一个道理,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即便是血浓于水,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也不能不舍弃了。 申屠赤沉默了半晌才默默点头,殿下说的没错,他可以一时心软,但是不能拿整个沙东部和殿下的安危做赌注。 “等宁远舟入安都之后,我会和他商议出一个最佳的宫变时间,父皇现在对六道堂的人并没有太多防备,我也已经传信给了宁远舟,让他们入安都的时候分散些人手。希望六道堂的这位宁大人不要让我失望,他们的动静闹得越大,我们的计划才能越成功。” 元宁目光幽暗,宛若深潭般沉寂,让申屠赤不敢直视,他的公主表妹如今犹如一把出窍的利剑,锋芒毕露。 第55章 一念关山(五十五) 在元宁她们先行回安都的四日后,使团的人终于出现在了安都城门口。 为了迎合二皇子,长庆侯李同光带着使团一行刚入安都,二皇子的亲信就想刻意让使团众人出丑,结果被六道堂众人轻松化解。 李同光将使团一行人送到四夷馆,让他们等待安帝召见之后就匆忙赶去了元宁的公主府去见他心心念念的师姐。 “师姐,我回来了!” 李同光回公主府的时候,元宁正在和申屠赤还有元禄用午膳。 申屠赤每次一看见这个长庆侯看见殿下就冒冒失失装可怜扮无辜的样子就厌烦,从小他就这样,经常在姑姑和殿下面前做出一副乖巧的姿态。 “回来就回来了,喊那么大声干什么?没看见殿下正在用膳吗?你别吓着殿下了。” 李同光自幼就跟申屠赤不对付,申屠赤仗着自己是沙东部的少主,申屠赤的嫡子,皇后的侄子就尤其的高傲,经常不把旁人看在眼里。 就连是大皇子河东王,申屠赤也没有给过他什么好脸色看。 可谁让这人是师姐的表哥,是他亲爱的师姐难得信任的亲人之一,即便是为了师姐,李同光也不能和申屠赤起冲突。 “师姐,对不起……我太莽撞了。” 李同光小心翼翼的走到元宁的身边,睁着一双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元宁,好像要是元宁说一句重话就能把他惹哭一样。 元宁迎着他的目光,唇角微不可察的一勾,缓缓的笑了一笑,他总是用这招。 “行了,坐下来一起吃饭吧,这是元禄,你见过的。” “元禄,这是长庆侯李同光,也是我的师弟,日后你可能会经常在公主府见到他,他的房间就在你房间附近。” 元禄乖巧的冲着李同光笑了笑,小动物总是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他知道这个长庆侯和姐姐之间的关系远比她和姐姐之间要亲密许多。 所以,在他没有危及到自己的地位之时,元禄不会对李同光露出爪牙。 李同光对这个突然间出现在师姐身边的小孩儿很是不屑,只是他听说师姐还有用的上这小孩儿的地方,所以对他也没有那么大的敌意。 总归不管是谁,都比那个花枝招展的于十三要好。 “师姐,我听说皇上派了您来接待梧国使团,不会是他们发现了什么吧?” 在路上时,李同光就收到了元宁的消息,师姐告诉他,皇上安排了她来接待梧国使团,李同光心惊胆战了一路,此刻见到师姐之后就迫不及待问起了此事。 元宁摇了摇头,“前几日父皇传召我进宫,想要收回我对朱衣卫的权力,就怕我一时间太过于不满,这才安排了接待使团的事情给我,好让我可以稍微分散一些注意力。” 一提到这件事,元宁就有些想笑,她这回长公主殿下一回来就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钉,尤其是她的两位皇子哥哥。 那日在众人面前让大皇兄河东王下不来台之后,他次日就进宫在父皇那里上她的眼药。 安帝本来就对她多有忌惮,觉得她这个长公主的手在朝中伸的实在太长了。 当初把朱衣卫给她也是为了平衡两个皇子之间势力的权宜之举,安帝也没有想到她一个姑娘可以将朱衣卫在短短五年之内治理的犹如铁桶一般。 纵虎归山,安帝已经看见了反噬的后果,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收回曾经给予给元宁的那么一点权力。 所以大皇兄刚刚一进宫说了一通关于她的一些子虚乌有的传言,父皇就立刻传召她进宫来兴师问罪。 可惜,有些太晚了,朱衣卫此刻根本就不再听从安帝的命令,他们也是人,会有人的七情六欲,这些年来,朱衣卫一直都只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 他们没有尊严,没有权力,甚至在为国牺牲之后,连留下自己姓名的资格都没有。 人一旦被压迫的太久,就会有了反抗之心,朱衣卫的体制本来就存在着许多毛病,元宁接手朱衣卫之后让他们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人,让他们可以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 父皇已经失了民心,也失了臣心,如今的安国,已经不再是父皇一言堂的国家。 “朱衣卫的邓恢表面上与我不合,父皇对他很是信任,现在朱衣卫的调度权力在他的手中,这点倒不用太过于担心。邓恢对我忠心耿耿,这些年来一直让他配合我做戏也难为他。父皇现在对我这个长公主越来越忌惮了,恐怕若是我不出手的话,再过一段时间被清算的就是我们了。” 申屠赤想到昭节皇后的死,又想到这么多年以来一直被安帝刻意打压的表妹,一时间突然觉得生在皇室或许有时候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关于妹妹的那位师傅任如意和姑姑昭节皇后当年的事情,申屠赤也清楚。 当年安帝和北磐人买马,姑姑昭节皇后阻拦不住愤而跪太庙。安帝怕事情闹出后皇位不保,设法软禁了昭节皇后。 后来安帝在大皇子挑唆下,想要杀姑姑昭节皇后灭口,担心任如意来救人才支开任如意行事。 而那时昭节皇后也得知了二皇子和他们沙东部为了当时的两位少主被迫都同意废后的事,心灰意冷下才会甘愿赴死。 申屠赤不希望在姑姑身上的事情在妹妹的身上重演,所以在表妹决定夺位的那一天起,沙东部就无条件的站在了昭阳公主的那一边。 当初沙东部对不起昭节皇后,他们不会让悲剧再重演第二次。 “这样也好,让殿下直接接触使团的人,这样咱们和宁远舟他们商议大事的时候也不会引人注目。使团的人已经到了,殿下预备什么时候接见他们。” 元宁吃了一口元禄夹的虾仁才放下筷子,“不着急,父皇想要安国丢人,自然是要晾一晾使团的,等父皇见了杨盈之后我们再去接见使团就好。” 师傅那边,她还得单独再见一面,刺杀安国的河东王和洛西王并不是小事,师傅是天下第一的杀手,可是她也得让师傅安排好退路才好。 阿鸢的刺杀能力也不可小觑,她准备安排阿鸢去接应师傅,倘若师傅的事情进行的顺利,阿鸢就去带师傅安全撤离,倘若师傅刺杀的不顺利,阿鸢就可以去给她的两位皇兄补上一刀。 第56章 一念关山(五十六) 使团进入安都之后,公主府暗地里来的第一位客人不是任如意和宁远舟,而是钱昭。 不过,他的后面还跟着一个于十三。 于十三一到了安都就想去昭阳公主府,被宁远舟揍了一顿才安分两天,现在一看钱昭要来找弟弟,他就偷偷跟了上去。 宁远舟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又不能把于十三想绑在身边,总不能总是拦着他去找心上人吧? 好在于十三的轻功不错,又有元宁的人帮忙遮掩,宁远舟虽然担心于十三的安全,但是也拿这个好友没什么办法。 “殿下,于大人和钱大人在后院翻墙进来了。” 元宁猜到于十三一到了安都就会迫不及待的来公主府找她,于十三一向都是那种不管不顾的肆意性子,他在知道她有八分的胜算,他的六道堂天道的那些兄弟一定会有沉冤得雪的一天之后就放松了不少。 “嗯,知道了,你去把钱大人带到柴明那里,他是来见他弟弟的。于十三那边别管他,他能找到我。” 在侍女离开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于十三就找到了在公主府观星台的元宁。 “昭昭!我就猜到你在这里!” 于十三知道,他的昭昭喜欢站在高处俯瞰风景,公主府里最高的地方就是这座观星台,他几乎不用想就猜到他的昭昭一定在那里。 她噗眦一笑,清冷的眉目也跟着舒展开了,仿佛这一整季的雪水都融在了她的眼睛里。 “我知道你能找到我,于十三。” 当年元宁能够被于十三的美色蛊惑,一时兴起和他共赴巫山,自然是对他的容貌很是满意的。 今日他特意来见她,换上了带着云纹的白色锦衣,头上的发冠也特意换成了元宁夸赞过的白玉发冠,一双桃花眼潋滟动人,饱含深情, “层波潋滟远山横,一笑一倾城。不愧是我的昭昭,穿着粗布麻衣也难掩倾城色,如今换上了公主的服饰,更是国色天香啊。” 于十三把元宁搂入怀中,虽说只是几日的功夫没见到昭昭,可是他却觉得如隔三秋,更何况安都这里还有两个狐狸精虎视眈眈,这几天他都是快马加鞭,不敢有半分耽搁。 “你的这张嘴啊,也不知道曾经哄骗过多少小姑娘。路上可曾遇见什么危险?我听说师傅受了伤,她现在怎么样了?” 于十三搂着元宁的胳膊又收紧了些,他在元宁的发旋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昭昭这可是误会我了,我明明只有在昭昭面前才会这样,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吗?我的心,我的人,都已经归你所有了。” “咱们师傅没什么大事,受的伤也只是一些皮外伤罢了,你给她送了那么多的金疮药,就算是断胳膊断腿也能救回来了。” 听到于十三说师傅一切都好之后,元宁才放下了心。 “十三哥,你现在还是六道堂都尉,别总是往公主府上跑,你也知道我虽然是公主,可是在安都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我的身上,如今正是关键关头,总是得谨慎小心一些才好。” “嗯,我知道。”于十三的语气中有些哀怨,“不过我还是有些吃醋,元禄和李同光那小子可以住在你的公主府,我好不容易过来一趟还要这样心惊胆战的。昭昭,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元宁转头吻了吻于十三的唇角,“好啦好啦,不会让你忍太久的,最多一个月,事情就可以平息了。” 好不容易才哄好了于十三,把于十三和见到弟弟哭的稀里哗啦的钱昭送走之后,元宁又一头栽进了书房,再一次复盘他们的计划。 元禄见昭姐姐不愿意休息,也拿着他的纸笔跑到了昭姐姐的书房,在她的桌案旁绘图,用这样的方式陪着他的昭姐姐。 而这时的安都驿馆,安帝大半夜召见礼王,虽明知对方无礼,但是杨盈也只好即刻进宫面见安帝。 因为不能有陪侍,杨盈只能独自进宫,有了任如意的教导,她此刻也能够沉着冷静的应对安帝。 可是在安都皇宫,杨盈几乎是等了一个晚上没有等到安帝召见,她最终决定出宫,既然安帝想要十万两黄金,他必然迟早有一天要见梧国使团的。 安帝近臣韩东明本想出面阻拦,被杨盈质疑安帝刻意为难,韩东明只好放任杨盈离开。杨盈也特意告知韩东明,事不过三,希望三日之内安帝能给迎帝之事一个交代,否则自己就返程归国。 而且威胁对方如果扣押自己,梧国安插在安国的六道堂死士也会拼死相救。 杨盈沉着应对的安帝的事情传到了公主府正在接待沙西部初大人的元宁耳朵里时,元宁也有些惊讶,本来以为小公主面对安帝的刁难会害怕的,没想到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小公主成长了不少。 其实杨盈的应对已经算是非常成熟了,安帝不过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杨盈只要表现出来自己虽然身为战败之国的王爷,身上也有不可磨灭的傲骨,安帝后续在黄金到手之前,对杨盈也会稍微客气一些。 果不其然,在杨盈出宫的第二天,元宁就接到了安帝的旨意,让她一起进宫接待梧国使团。 大殿之内,杨盈带着杜长吏前来面见安帝,坦诚只能先给五万黄金,另外五万还要等梧帝回梧国以后再说, 安帝不满杨盈如此做法,他本来就没有准备放梧帝回国。 元宁在此次朝会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二皇子的下侧装一个吉祥物。 第57章 一念关山(五十七) 在朝中,杨盈分析安帝为何大战后索要黄金币无非是国库空虚想要大梧的赔偿来充作军饷继续征战,杨盈表示黄金虽重却不能重于帝王之信。 如果自己此行不能安全归梧,他日再战,又有哪一国肯再信安帝献城不杀的承诺。 安帝坦言自己无法相信杨盈会交纳剩余五万两黄金,杨盈则坦诚现如今梧国丹阳王当政,若梧帝归国,必有内乱,而五万两黄金买梧国内乱则非常值得。 安帝思索了片刻之后觉得这位礼王说的也在理,不过,梧帝他还是不会轻易放地,梧国既然可以为了这个皇帝拿出来十万两黄金,应该也不介意再多付出一些代价吧? 安帝瞥见他的三个孩子今天都没说什么话,尤其是昭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段时间收了她的执掌朱衣卫之权的缘故,这孩子今天格外的沉默。 他有意要打压昭阳,也想借这次使团一事让昭阳看看,帝王的权威是不可以动摇的。 使团想要救出梧帝,这段时间肯定是花样百出,安帝让昭阳负责接待使团,就是想着要是他们梧国使团闹出了什么动静,他正好可以拿这个过错迁怒昭阳。 反正申屠家的人和同光他们都说了,这些梧国使团的人都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酒囊饭袋,就算他们再怎么闹,在安都也翻不出来什么浪花。 安帝想杀鸡儆猴,自然是得把这鸡和猴放在一起才能发挥好这群安国的鸡最大的作用。 “昭阳,你来替朕亲自送梧国礼王回四夷馆。” 安帝一副慈父的模样看着昭阳公主,好像真的是对他的女儿寄予重望一样。 “礼王,这位就是朕唯一的女儿昭阳公主,你们年纪相仿,想来可以玩到一起去,这段时间你在安国的行程就全权交给昭阳负责。” 杨盈刚才在入大殿之时一看见昭姐姐,不知为何整个人就突然间就镇静了起来,她强迫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在安帝面前装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她看见昭姐姐作为安国的公主可以穿着朝服,自己作为梧国公主却只能女扮男装,莫名心中涌上了之前从来没有有过的野心。 或许有一天她可以抛弃礼王这个身份,真的以公主的身份站在朝堂之上,和昭姐姐一样耀眼。 “孤早就听闻安国昭阳公主巾帼不让须眉,如今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礼王殿下谬赞了。” 看见礼王对昭阳明显很是欣赏的样子,安帝眼中精光一闪。 昭阳的婚事至今都没有个定论,要是能够把昭阳嫁到梧国去,或者让这位梧国的礼王入赘安国,倒也是个良缘。 嫁给了一位异国的亲王,昭阳还想沾染上权势,恐怕就不会像如今这般的得心应手了,到时候昭阳的跟随者肯定也会重新考量自己这个府上有一位梧国亲王的驸马的主子,是不是会全心全意的在安国争权夺利。 出了皇宫,元宁邀请杨盈去安国最大的酒楼珍馐坊用膳,进了自己人的地盘之后,一直脑子里绷着一根弦的杨盈才放松下来,她瘫在元宁的怀里,手脚都有些发冷。 “昭姐姐,你都不知道我刚才都差点吓死了,你父皇怎么这样呀?我早就知道他会背信弃义,不会那么轻易的放我皇兄,可是他竟然就这样明目张胆的表现出来了,这也太不把我这个梧国亲王当回事吧。” 看小阿盈这样委屈又生气的样子,元宁觉得有些好笑,早就已经告诉过他们她父皇是个标准的伪君子了,他们竟然还对父皇的信誉抱有一丝的期望,实在是可爱。 “他不把你当回事不实在太正常了吗?他觉得你现在已经进入了他的地盘,生死荣辱也全由他一念之间。” 杨盈恶狠狠的吃了一口放在桌子上的白梨,那架势好像要把那梨子当成安帝一样吃掉一样。 “明明都是安国人,为什么你和如意姐就这样好,这个安帝就这么无耻。昭姐姐,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呀?” 元宁用手帕擦去杨盈嘴边的梨汁,“快了,阿盈再忍忍吧,等杀了河东王和洛西王还有汪国公之后,我们就动手。” “别想那些其他的了,这家店的菜很不错,从前我和鹫儿经常来吃,元禄来了之后我也让店里的小二送了几次菜来公主府,元禄吃着还挺习惯的。他们家的口味偏甜,你会喜欢的。” 杨盈用力的点了点头,好像是要化悲愤为食欲把桌子上的所有的菜都吃完一样。 看杨盈这样在她面前孩子气的样子,元宁大概明白了为什么师傅对她这样和善,大概是这孩子的身上有曾经年幼时鹫儿和她的影子吧。 吃完这顿饭之后,元宁就光明正大的借送礼王回四夷馆之名和使团六道堂的人见面了。 看见师傅面色红润,看上去并无半点不适,元宁也放心了,看来宁远舟这个未来师公把师傅照顾的还算不错。 “师傅,我给您传了信,可是我在府上您了你好几天,您怎么都没有来呀?” 如意解释道:“十三说你过几天会找借口来四夷馆找我们,我想着现在这个时候我们做事更是要小心一些,不能被人发现把柄,所以就没去公主府。安国见过任辛的人不多,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对于师傅的谨慎,元宁一直都是十分认可的。 宁远舟的神色凝重,他从安帝对使团的态度已经可以看出安帝是绝对不会轻易放了梧帝的。 之前杨盈去关押梧帝的塔楼永安塔里见了他,梧帝还是和从前一样,并无半分长进。宁远舟知道梧帝一向视人命如草芥,而天门关的腥风血雨并未让他成长。 杨盈一来,梧帝并未询问过为他而战死的大梧战士,反而担心自己的皇位不保,这让杨盈和整个使团的人都万分心寒。 杨盈希望梧帝手书一封为六道堂的人等人洗清冤屈的诏书,梧帝认定宁远舟是为了六道堂兄弟才来营救自己,表示只有宁远舟将自己安全送回梧国,他才会可以换六道堂清白的书信送上。 如果之前宁远舟还对安帝能够直接放了梧帝有一丝幻想的话,那么如今看来,和昭阳公主一起合作,是必然之举了。 第58章 一念关山(五十八) “我们目前的计划是这样的,我的两位皇兄一直都有不睦,他们俩在朝堂之上争锋相对的事情已经不算是秘密了。明日,大皇子岳父汪国公受邀参加镇武将军家宴,师傅可以趁着献舞之际在汪国公酒中下毒,那毒药并不会见血封喉,次日汪国公才会毒发身亡,所以师傅在这次宴会结束之后可以全身而退。” 元宁在朝中最看不顺眼的人就是汪国公,他已经得罪过她好几次了,第一个杀了他,既是纵横全局过后的最佳选择,也是元宁公报私仇的一点小心思。 振武将军是她的部下,在他的席面上动手,他还可以帮师傅兜底。 “嗯,我知道了。” 任如意曾经去过振武将军的府邸,对他府邸的位置还算是清楚,阿昭安排的明白,这场刺杀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难度。 “汪国公是我大皇子的岳父,他是大皇子夺嫡之中最大的倚仗,汪国公遇刺,大皇子一定会把罪责全部强加于二皇子和我的头上。” 于十三有些担忧的看着元宁,大皇子视二皇子为死敌,对他唯一的妹妹也见不得有慈悲之心。 “那既然如此会不会连累到你?毕竟前段时间他才夺了你的权,没过多久大皇子就出了事,他会不会怀疑到你头上?” 元宁知道于十三是关心则乱,可是于十三不了解她的父皇,他不清楚他的父皇的性格。他这样自负的人,是不会把她这个弃子放在眼里的。 “我自然是做好了应对的万全之策的,如今昭阳公主忙着和梧国远道而来的礼王风花雪月,哪里顾得上什么争权夺利的事情。况且,父皇觉得他已经拔除掉了我最锋利的爪牙,我这位长公主对他来说威胁已经不大了。父皇不是希望我耽于情爱,做一个困于后宫宅院的小女儿吗?那最近就如他所愿吧。” 想起了最近朝堂上的一些动向,元宁就觉得她这位二哥实在是有些过于愚蠢。 作为皇子,有野心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在自己羽翼未丰满之前,把这份野心暴露在掌权者的眼中。 “二皇子最近的小动作不断,之前他一直以为父皇会为他和沙西部的金明县主赐婚,他也一直在拉拢沙西部的人,现在他的算盘落空,这段时间没少给大皇子添麻烦。” “父皇自己是一个背信弃义的人,可是他却不喜欢和他一样轻易为了权势放弃情意的继承人。” 当年,二皇子当初为了父皇许诺的一个太子之位的机会在母子情谊和摇摇欲坠的太子之位之中果断的选择了后者,父皇表面上虽然十分满意二皇子的选择,但是实则经常和内侍痛斥二皇子的不孝。 毕竟二皇子可以为了王位剑指对他如此疼爱的母后,他也同样担心会不会有一天在面临同样的选择之时,二皇子会把剑刃对向他这个父皇。 任如意和宁远舟都是聪明人,可是他们毕竟没有机会站在权力的顶端,没有办法像一个帝王一样去思考,但是李元宁可以。 宁远舟顿了顿,“那公主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六道堂在安都分部也有一些人手还算是得用,加上从梧国一起来的兄弟们,我们大概有两百人左右的人手。” 元宁微微点头,两百人够了,又不是真的需要他们去冲锋陷阵,只是需要让他们在最适当的时候把安都这趟水再搅的浑浊一些就好了。 “汪国公死后,父皇一定会怀疑洛西王,可是他不忍心处死自己寄予厚望的皇子,所以多半会将他囚禁。到时,我会安排好人手接应师傅杀了被困的洛西王,再把这口锅推到河东王的身上。等父皇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查清洛西王的死因之时,你们六道堂的人再去惹出一些大动静也能安全一些。” 元宁站在安国公主的立场,自然是不希望敌国密探组织六道堂的人平安的,可是站在宁昭的立场,她私心不想让师傅在意的人收到伤害,也不希望于十三受到伤害。 “等你们六道堂的人佯装出去营救梧帝调走天子亲兵刨除调查洛西王死因后仅剩的那些人马之时,我会带人从两个方向出马,一路人马借着河东王的名义从密道去暗杀安帝,另外一路人马我亲自带领去‘清君侧’。等我们彻底掌控安国皇宫之后,再以河东王造反的名义赐死河东王。” 元宁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好像不知道自己说的话的内容有多么的惊世骇俗一样。杀父弑兄,图谋皇位,她每一步都计划的很是周全,在场诸人都清楚的明白这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想出来的主意,她图谋已久。 沉默了半晌,宁远舟才小声的在于十三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十三哥,还是你有胆量,你要是得罪了她,我可不来给你收尸。” 于十三看着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去杀人的任如意,用同样小声的声音回答:“头儿,咱们俩彼此彼此。” 李元宁计划周密,她说的也清晰易懂,宁远舟和钱昭他们都没有什么疑问,在一旁旁听的杨盈扯了扯元宁的袖口,一双黑白分明的瞳孔满是期待。 “昭姐姐,那我有什么能做的吗?” 元宁想了想,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事情可以交给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杨盈,不过她也不想伤了小孩儿的自信心。 “你近日只需和我多待在一起,装成对我一见钟情的样子就好,这样可以降低让旁人的警惕,让父皇别把注意打到我头上。此外,你可以多去关押你皇兄的永安塔那里走走,让安帝看见六道堂和梧国使团对营救梧帝很是上心。” 第59章 一念关山(五十九) 一切都按照元宁计划的那样顺利进行,大皇子岳父汪国公受邀参加镇武将军家宴,如意趁着献舞之际在汪国公酒中下毒,次日汪国公毒发身亡。 大皇子最大的倚仗没了,他怎么能不震怒,他怀疑二皇子,同样也怀疑昭阳公主。 可是大皇子觉得,和二皇子相比,昭阳的女子身份让她天然的就落了下风,比起借着这个由头铲除了昭阳,还不如先把矛头指向二皇子洛西王。 所以,大皇子为此向安帝告状,说是二皇子毒杀了位高权重的汪国公。 皇上有些怀疑,让人去二皇子府上搜查,随后就在二皇子府中又搜出龙袍。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安帝最后只是让大皇子回沙中部养病,令二皇子前去监修天门关。 如意在大皇子前往沙中部的路上拦截,刺伤汪国公世子和大皇子,故意误导对方自己是二皇子派来的刺客。 汪国公世子和大皇子醒来后,发现了如意刻意留下的属于沙东部的标志——虎头令牌,他们认定是沙东部对他和大皇子动的手。 安帝此事后非常震怒,这份愤怒不仅是针对二皇子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对大皇子出手,更是愤怒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二皇子的狼子野心竟然已经到了如此程度。 安帝让手下的人立刻去查清此事,他因为此事迁怒了无辜的梧国,让礼王再准备万黄金来换梧帝离开。 杨盈相信她的昭姐姐不久之后一定可以荣登大宝,所以在收到安帝的威胁之时虽然觉得安帝实在是有些太过于背信弃义,但是心中也没有太过惶恐。 二皇子突然间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自然是不服气的,可是此刻安帝在心中已经认定了他就是幕后真凶,他也只能百口莫辩。 而且,在所有人看来,大皇子和汪家遭遇如此不不测,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洛西王,洛西王现在真的是有理都说不清,就连他自己都在怀疑是不是他手底下的人擅作主张下的手。 安帝虽然罚了二皇子去监守天门关,但是自然也不可能让他连夜出发,二皇子觉得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所以他连夜召见了他的门客商量对策。 如今在安国皇宫之中最受宠的无疑是沙西部的初贵妃,二皇子想要走初贵妃的路子,让她在父皇面前吹枕边风。 如意潜入二皇子府中,看到二皇子为了皇权而去讨好他的贵妃姨母初贵妃,却因为安帝忌惮昭节皇后而选择不去祭拜亲生母后,如意心中对其十分失望。 如果说本来还对杀二皇子有些顾虑,此刻在见到这样的场景之后,心中的那些顾虑也就烟消云散。 在来之前,她问元宁要了一些致幻药,关于当年事情的一些真相,她想听洛西王亲口说出来,她想知道二皇子是否真的这样在乎他的权势地位,甚至愿意为此成为杀害最疼爱他的母后的方向。 如意将致幻药下到二皇子水中,在致幻药的作用下,当年真相也在逐渐呈现。 当年二皇子为了太子之位,赞成安帝勾结北磐,为此甚至上折子表示昭节皇后口出狂言是因为得了癔症的缘故,他还请求安帝让其去守太庙。 而昭节皇后满心失望之后,才最终选择自焚而亡。 如意到底还是念着二皇子身上那些微薄的昭节皇后的血脉,给他留了一个全尸,用一把匕首划破了他颈上的动脉,鲜血如注,就如同五年前的那道火光一样。 任如意去刺杀洛西王的时候,元宁正在公主府和李同光对弈,她知道师傅一定能杀了二皇子,她从不担心师傅的能力。 她的棋风特殊,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从前和教她下棋的老师对弈的时候,总是能把老师气的头疼。 她下棋时风轻云淡,很难让人察觉出她的布置,她的棋路诡异莫测,处处都是陷阱,在细节的处理上更是精妙地让人叹为观止,她的每一步棋看似凌乱,实则都是小心的布局。 从棋风中可以窥探出一个人的性格,元宁亦是如此。 李同光的棋是元宁小的时候亲自教的,他走的每一步元宁都能猜到,李同光当然不是她的对手。所以她一直不太爱和李同光下棋,不过今晚,元宁不想一个人待着。 “若是师姐不忍心的话,其实也可以将他流放或者把他囚禁,也不是一定要走到这一步的。” 李同光看向师姐的眼神中满是担忧,和师姐一同长大,他能通过师姐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猜到师姐此刻的心思。 即便师姐现在面无表情,李同光也能感受到师姐身边的低气压,到底是手足兄妹,师姐不忍心下手也是应该的。 师姐的手指修长白皙而又骨节分明,是执黑棋的一双好手,从前和师姐每一次下棋,她都用用黑棋。师姐执黑棋已经发呆了有一会儿了,原来师姐和他下棋的时候从来不会思考那么长时间。 元宁将手中的棋子投入棋篓之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鹫儿,我和他迟早要走向兵戎相见的这一天,不是他死就是我活。当年我刚刚入朝堂就和他争夺朱衣卫的掌权者的身份,自那时开始,他就已经视我为死敌。皇家之中,是不会有真的真情的。” 李同光眼神坚定,他握住元宁在棋盘上的骨节分明的手,想要把自己掌心的温度传给师姐。 “师姐,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我为你而生,也愿意为你而死。” 元宁的眼睛对上李同光的目光,他的目光炽热坦诚,如湖水般清澈见底,如皓月般皎洁明亮。他眼底浓重的情意,没有一丝一毫地掩饰,如海水般波汹涌。 “鹫儿,师姐不会让你死,你我一定会是最终的赢家。” 第60章 一念关山(六十) 人总是会在失去之后才会学会缅怀,活着的时候并没有怎么珍惜,每天都想着如何提防对方,如今人死后却装作是父子情深的样子。 安帝现在,就是如此。 “查,给朕查!到底是谁敢在皇城之中对朕的儿子下手,朕的儿子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死在自己的府中!到底是谁下的手!” 安帝眼眸森然,嗓音中的怒气丝毫没有压抑,他可以选择的继承人本来就不多,如今又折了一个唯一的嫡子,他怎么能不生气。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短短的三天时间之内因为二皇子的死而入狱被杀的人不下于百人。 元宁着人刻意引导安帝当怀疑的目光放在朝堂之中一些至今不愿意归顺她的人身上,安帝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不知道的是,因为这一场屠杀,朝堂中如今几乎已经成了元宁的一言堂。 他现在怀疑朝堂之上的所有人,虽然他觉得他的大皇子是最大的嫌疑人,可是其他人也未尝没有这个动机。 三皇子虽然生母出身低微,但是初贵妃一直想要收养三皇子为养子。 还有昭阳,她从小就不是个安分的,虽然如今看上去好像她和梧国来的小白脸打得火热的样子,但是安帝在心里对她还是有些不相信的。 在这其中,安帝最怀疑的人当然还是大皇子河东王。 大皇子现在本来就还在养病期间,安帝为了调查二皇子的死因直接让人囚禁了大皇子在他的府中。 元宁也明显的感受到自己的公主府附近多了许多监视的目光,这些碍事的眼睛虽然有些麻烦,但是躲避起来也不算太难,毕竟现在安帝手上也几乎没有了什么可用之人了。 公主府中,杨盈有些战战兢兢的躺在元宁的怀里吃糕点。 她心惊胆战的原因当然是她的对面坐着几乎要用眼神杀了她的李同光,还有一个委屈的快要哭出来的元禄。 “鹫儿,别欺负阿盈,她比你还小两岁,对小孩儿温柔一点,她现在可是我们的师妹。” 李同光最近心情不太好,准确来说,是心情非常的不好。这个梧国来的小白脸礼王天天都黏在师姐身边,就算是睡觉也要和师姐在一张床上躺着。 虽然知道这个礼王是女儿身,李同光也难以释怀。 师傅本来只有他和师姐两个徒弟,现在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礼王,莫名其妙的成了他的小师妹,这个礼王不仅来跟他分享他的师傅,现在更是要来分享他的师姐。 “师傅从来没有说过她是我们的师妹,她也不配做我的师妹。” 元宁知道李同光的占有欲强,但是没想到他连杨盈都吃醋,而且这次连元禄都被李同光策反了。 “姐姐~就算是要做戏给安帝看也不用连睡觉都在一起吧?姐姐,咱们要是再不动手的话,估计再过两天安帝就要给你和礼王赐婚了。” 元禄小声的嘟囔着,姐姐做戏做的太认真了,昨天晚上在街上她还亲了杨盈,姐姐都没有亲过他呢。 “三十步外的围墙上面就有我父皇的人在看着我们四个,你们俩这样明目张胆争风吃醋的样子要是传到我父皇耳朵里,恐怕明日昭阳公主左拥右抱,朝三暮四的传言就要传遍整个安都了。” 元宁本来是不在乎自己的名声的,但是现在情况实在特殊,作为一个女子想要坐上至高无上的位置本来就要历尽千辛万苦,在她没有坐稳皇位之前,她还是需要那些子虚乌有的名声的。 听到元宁的警告之后,这两人这才稍微安分了一点,杨盈继续装成一副为了异国公主意乱情迷的样子,直到有人正在看着她之后,她还试探性的搂住了元宁的腰。 “昭阳姐姐,我这个样子可以吗?” “当然,我的小阿盈。”元宁挑起了杨盈的下巴,借位在她的唇边落下了一个轻盈的吻,这个角度正好能够让围墙上的人看见她的动作。 亲眼看着这一幕的李同光语气中有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可是为了大局着想,他还不得不压低自己的声音。 “师姐,差不多就行了,倒也不用做的这样逼真。” 元禄很是赞成的点了点头,还好今天于十三不在,不然按照他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还不知道今天要乱成什么样子呢。 “既然要做戏,那当然得让台下的人相信才好,阿盈是女孩子,别太小气。” 元宁一向是受不了元禄撒娇的,看着小狗委屈的样子,她又多说了一句。 “元禄,最近外面危险,你不要轻易出门,倘若一定要出去,也要让我的人跟着。” 在李同光发疯之前,元宁也一视同仁的安抚了李同光。 “鹫儿,这段时间过去了之后,我把公主府改成亲王府送给你怎么样?” 元宁的一句话让李同光心中快要喷涌而出的怒意都消减了大半,师姐要把承载了他们俩那么多年记忆的公主府送给他,师姐心里果然他才是最重要的! 看这几个人针锋相对的样子,元宁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果然女帝不是轻易能做的,希望到时候她登基之后,这些人别太给她添麻烦才好。 第61章 一念关山(六十一) 元宁为了混淆视听,这几天放出去了不少关于二皇子死因的迷雾弹,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安帝纵然心中还有疑虑,但是在元宁准备好的“证据”的作用下,还是将信将疑的把眼神从公主府转移了出来。 安帝稍微放松警惕之后元宁也没有懈怠,做了那么多年的摄政公主,她对于安帝的了解已经深入骨髓。 看着时机已经差不多了,安帝的人手也折损到了极点,元宁终于准备动手了。 在六道堂执行任务之前,元宁去见了一次宁远舟,之前宁远舟给自己传过一次话。 他表示他在不久之前服用过万毒解,而万毒解用后七日之内有内力尽失的弊端,章嵩在他离开梧国之前又让他服用了一旬牵机,两种药物相互冲突,导致体内内力时有时无。 既然大家都已经合作了,元宁自然不会吝啬自己的医术,配置解药对她来说不算是什么难事。 宁远舟的这张脸安国从上到下不少人都见过了,为了不打草惊蛇,是于十三揽下了这个活儿夜探公主府来取宁远舟的解药。 他的私心如何,宁远舟和元宁也默契的没有点破。 于十三已经对公主府的路烂熟于心了,根本不用下人指引就能熟练的摸到昭阳公主的闺房。 在自己的家中,元宁自然不会有太高的警惕之心,虽然知道晚上于十三要来拿药,可是这两天的奔波劳累实在是让她有些困顿了,方才她躺在软榻之上看着兵书,竟然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于十三从窗子那里翻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暧昧的场景,美人衣服散乱,因为睡得太熟脸上还有几分红晕,这样睡颜娇憨的元宁,于十三也很是见到。 于十三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女子那裸露在被子外的肩膀和手臂上。她的皮肤白皙,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玉,透着一种令人心动的光泽。美人儿不是久居深宫的娇弱公主,她的背部线条流畅,肌肉紧实,透露出健康的活力。 即便看过许多次了,于十三此刻还是觉得心跳突然加速,脸颊不自觉地泛起了淡淡的红晕,他心中无法抗拒那股想要靠近的冲动。 于十三的脚步声惊动了元宁,她从呼吸间辨别出来来人的身份,知道是于十三来了也没有睁眼,她实在是太困了。 要不是因为于十三跟个痴汉一样一会儿摸她的脸一会偷亲她的手指,元宁还准备再睡一会儿来着。 “亲够了没?”元宁睡眼惺忪,从于十三掌心抽出了她的手。 被发现的于十三也不害羞,他趁着他的昭昭还没有睡醒意识有些模糊的时候吻上了他日思夜想的薄唇,耳鬓厮磨了好一刻才松开了手。 “昭昭绝色,怎么亲当然都是亲不够的。” 被于十三这么一折腾,元宁就算是再困此刻也清醒了。 “好了,鹫儿还在隔壁呢,他这段时间日夜奔波也累的很,别再把他吵醒了。” 元宁拢了拢衣袍从软榻站了起来,“给,宁远舟的药,服用过后一天不可使用内力,大约明日这个时候他的内力就可以完全恢复了。” 于十三把宁远舟的药小心的放入怀中,这可是他们宁头儿的救命药,要是丢了,宁头儿和如意姐不得杀了他。 元宁的计划是明日子时动手,虽然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可是毕竟是谋权篡位这种大事,她对自己的胜率非常有自信,可是即便是她,也不能保证在这次大战之中他们这边的人没有伤亡。 “十三哥,明日务必小心。” 美人儿语气中明显的关心让于十三非常受用,他知道昭昭身边莺莺燕燕不断,可是他只要昭昭心里有他就好。 “诶,能为美人儿解忧是我的荣幸。” 于十三“唰”的一声打开扇子,冲她抛了个媚眼。 等于十三走后,元宁的闺房又来了第二位客人。 最近的李同光精神一直处在紧绷的状态,稍微一点的风吹草动就能让他草木皆兵,更何况是最在乎的师姐房里进了外人。 元宁送走了于十三伸了个懒腰本来准备再看一下皇宫暗道的布防图情况的,谁知道一回头就看见她的倒霉师弟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眼睛一直盯着于十三翻出去的那面窗台不说话。 因为是深夜刚刚睡醒,李同光只穿着寝衣,外面随意披着一件元宁送给他的大氅御寒。 没有一点杂色的墨狐大氅和李同光的气质非常相衬,李同光整张脸上最出彩的就是他那双细细长长的丹凤眼,凛冽桀骜的眼神好像他什么都不放在眼中一样。 “鹫儿?” 元宁关好了窗,把站在门口的李同光拉了进来,如今已经入冬,即便有内力护身,可是李同光从小因为被大皇子推入过湖中落下了病根,自此就十分畏寒,她担忧李同光受了风寒。 从前每次秋猎之时,元宁都会亲自为李同光狩猎,用猎物的皮毛给李同光做冬日御寒的大氅和冬衣。 “深夜此刻风大,不在房中休息,在外面站着做什么?” 被师姐拉进来之后,李同光仍然靠着门站着,也不说话,就杵在那里,神色满是寂落。 元宁猜到鹫儿这个样子恐怕是因为刚才看见了于十三,鹫儿从小就对她占有欲极强,如今能够容忍于十三和元禄的存在已经是在元宁的意料之外了。 李同光此刻当真是有些委屈了,一直以来,他总以为,只要自己默默陪在她身边,她总能看到自己的。他以为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日后在一起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可是自从师姐去了一次梧国之后,身边多了许多让李同光厌恶的男人,他看出来师姐对那个总是缠着她的元禄还有那个花孔雀于十三的容忍度极高。 师姐原来并不是一个十分有耐心的人,她身居高位又手握大权,倘若真心不喜欢,她是不会容忍什么男人靠近她半步的。 正是因为了解,所以李同光此刻才会委屈又嫉妒。 “师姐……师姐很喜欢那个叫于十三的梧国人吗?师姐的房间,从前只有鹫儿能进的……” 元宁看李同光眼角泛红的样子也有些无奈,他是吃定了她吃这一套。 “明日就是宫变之日了,鹫儿可害怕吗?” 李同光摇了摇头,他不怕死,更不怕为了心上人而死,即便当真有那么一天,他也不会一丝一毫的犹豫,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从小通读史书,明白这个道理。 “鹫儿不会害怕,师姐,鹫儿只怕你不要我,明日就是功成之日,师姐,我有些睡不着,今夜,我可以留在这里吗?就像小时候一样。” 他说得很慢,咬字清晰,音色拖得有点长,像是害怕被拒绝。 元宁察觉到了鹫儿的小心思,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罢了。 她温柔地凝视着李同光的眼睛,轻轻抚摸着他有些发凉的脸颊,指尖传来的温度让李同光怦然心动。 李同光微微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轻颤,元宁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鹫儿,你知道师姐从来不会拒绝你。” 转面流花雪,登床抱绮丛。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意乱情迷之间,他吻上了他的巫山神女。 第62章 一念关山(六十二) 是夜,月明星稀,月黑风高,今夜无眠,宜杀人 。 皇城中的厮杀声透过厚重的宫墙,传入了皇城附近的官巷中每一位大臣的耳中,对于所有支持昭阳公主的臣子来说,今年是个不眠夜。 此夜只会产生两种结果,昭阳公主支持者赌赢了,便是平步青云,仕途光明,从龙之功。反之,便是勾结乱党,株连九族,众叛亲离,这无疑是一场豪赌。 即便知道昭阳公主手中的筹码数不胜数,她的追随者们也难免会为了自己和自己整个家族的生死祸福胆战心惊。 黎明的第一缕曙光照进皇宫之中时,这场战争的结果已经尘埃落定。 年轻的公主手提长脸,眼神坚毅,她白皙的皮肤上此刻已经粘上了黏腻的血液,黑色的衣裙上滴落着血迹,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美艳修罗。 她仰视着那个滋生她的野心的地方,安国权力的中心——金銮殿,她的父皇此刻正在此处等待着她。 昭阳公主的亲兵和长庆侯羽林卫的人已经把金銮殿围的水泄不通,安帝已经没有逃脱的机会了。 师傅本来可以替她直接杀了安帝,可是元宁想在她的父皇下地狱之前再去看他一眼,她想去欣赏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看见她这个被他忌惮放逐的女儿提着剑指着他的表情,那一定很有意思。 元宁一步一步的走向宫殿,她的师弟李同光就亦步亦趋的在她的身后做防卫保护的姿态,他们的计划进行的非常顺利,李同光的身上并没有受严重的伤。 此刻的金銮殿依旧那么的金碧辉煌,这座承载了安国百年荣耀的宫殿永远是这样巍峨华丽的样子,它经历朝代更迭,岁月变迁,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来了,来的,真快啊。” 目睹了一夜的疲战的安帝现在身上已经有了一些老态龙钟的直视感,他想过自己作为皇帝会有被逼宫的这一天,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是昭阳,是他的女儿。 “不算快了,这个机会,儿臣已经等了五年了。” 元宁的语气平淡无波,她走到龙椅上的那人对面,毫不畏惧的和她的父亲对视。 “果然,当年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这些年你在朕面前伪装的真是天衣无缝。昭阳,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有野心,当年在杀了你母后的时候,朕应该一并杀了你才对。” 安帝不想承认自己叱咤风云了一世,如今竟然在一个小小公主身上快折了命,倘若今天来的人是大皇子,他恐怕此刻心中还没有这样的百感交集。 “你哥哥,是你派人杀得吧?”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要是安帝还猜不出来到底是谁在前些日子杀了洛西王,那他这个脑子也算是白长了。 “是。”元宁干净利落的承认了自己做下的事,“是儿臣下的令,杀人者乃是朱衣卫前左使任辛,父皇可还记得这个名字吗?五年前也是您诬陷她谋杀母后,您没有想到吧,任辛活下来了。不止是哥哥,汪国公也是儿臣让任辛下的手。” 安帝眼里的懊恼变作阴驽,他突然暴起,想要掐上昭阳的脖颈,却被元宁轻松的避过。 “父皇,您怎么到了现在还在做这些无谓的挣扎呢?难不成您到现在都还看不清这如今的形势吗?儿臣到这个时候也不妨同您说一句实话,朱衣卫的邓恢,沙西部的初国公,沙东部的申屠氏一族还有沙中部的一些与汪国公早就有龃龉的世族以及朝中的不少大臣早就已经投奔到了儿臣的门下。” 元宁的语气有些嘲讽,“父皇,您看,这些人都比您有眼光呢。” 旁边的李同光看安帝想要伤他的师姐,直接拔出了剑,将剑架在安帝的脖子之上。 “师姐,跟他废话那么多干什么?直接杀了他就是。” 元宁摆了摆手,示意李同光拿走架在安帝脖子上的剑刃。 “鹫儿,怎么能对陛下无礼呢,还不快退下。” 李同光不情不愿的收起了手中的剑再次站在了元宁身边,只是他的眼睛还警惕的看着安帝,好像只要安帝有下一步的动作,他的剑就能在瞬间插入他的心脏一样。 安帝面目狰狞的看向李同光,他现在无比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妹妹死前的请求要把这一批养不熟的狼崽子接到宫中。 “李同光,你可别忘了你是谁接到宫里面来的,你的姓氏尚且都是朕的恩赐,你怎么敢对朕背信弃义!” 李同光此刻眼中的杀意几乎快凝结成了实质,他怎么敢,怎么敢以一副救赎者的姿态这样轻描淡写的说出这样的话。 “我的母亲被以和亲公主的身份嫁到别国,你毁了我母亲的一生,又在我母亲回国之后杀了我的父亲。你把我接到宫中,也只不过是为了堵住民间的那些悠悠众口罢了。倘若没有师姐和昭节皇后的照顾,我早就在这深宫里面被你的儿子们还有这安国里瞧不起我的那些世家子弟给逼死了,你怎么敢在我的面前装出这样伪善的模样。” 元宁默默牵住了李同光的手,用行动安抚他暴怒的情绪。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反击的余地,安帝开始跟昭阳打起了感情牌。 “昭阳,其实就算没有今天这一遭,朕原本也是打算立你为储君的,你是朕的孩子中最优秀的那一个,你比你的哥哥们都要出彩的多,朕怎么会不对你寄予厚望。你放了朕,朕这就亲笔写下退位诏书,这样你也好名正言顺,日后史书工笔也不会对你今日之举有任何只言片语的谴责。” “还有,还有你母后的事,朕也实在是无奈之举,你母后实在是太过于执拗,你也是心有鸿鹄之志的人,你应该也知道帝王的权威是不能经历任何的质疑的。你母后倘若没有非要逼着朕写罪己诏,朕也不止于此。” 元宁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和她这个有些天真的父皇对话了,这样的人当初要不是有母后尽全族之力支持,他怎么可能能够坐上这个位置。 “父皇,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您还不会以为儿臣只是因为当年母后的死才有今天的举动吧?从儿臣记事开始,儿臣的目光就无法从您坐着的这把龙椅上移开了。 至于名正言顺,清君测这个理由怎么就不算是名正言顺呢?反正我那位大皇兄此刻不还尚且健在吗?这些年来他也从来没有当儿臣是她妹妹,如今他也快死了,在临死之前稍微帮一帮自己的妹妹,也是应该的。” 李元宁的唇边微微上扬,眼神冷漠而孤傲,她从来都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政治家。 “看在您好歹做了儿臣那么多年父皇的份子上,您自己选吧,白绫,匕首,毒酒,儿臣可都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李同光拍了拍手,安帝身边从前那个最信任的内侍和初贵妃就一起端着这三样东西走了进来。 安帝的眼神接触到这二人时瞬间瞳孔地震,他此刻,是真的开始畏惧了,不是畏惧死亡,而是畏惧他的女儿昭阳。 “你是从多早之前,就开始筹谋这一切的?” 元宁想了想,摇了摇头。 “不记得了,大约五六年前,或者七八年前,或者更早。” 安帝像是释怀,又像是认命一般瘫坐在龙椅之上。 “真的,非死不可吗?朕到底,是你的父皇啊……” 看见安帝到现在还垂死挣扎,毫无帝王气节的样子,元宁突然觉得有些无趣,他同时一次又一次的让她失望。 “既然父皇不想选,那儿臣就替您选吧,那就毒酒吧,无痛无苦,起码能留个全尸。初母妃,您好歹也陪伴了父皇那么多年,就麻烦您亲自送他上路吧,事成之后,我会为您重新安排一个身份。” 元宁拉着李同光转身离开,无视了身后安帝的嘶吼和哀求, 新的朝阳已经升起,宫人有条不紊的清洗着金銮殿上的斑驳血迹,年轻的帝王换上了象征着权力的朝服站在至高处。 从今日开始,她脚下的所有土地由她李元宁掌控。 第63章 一念关山(六十三) 新帝继位,百废待兴。 打着清君侧的名号登上皇位,昭阳公主的宫变并没有遇到太多的阻碍,朝中上下稍微有一些反对的声音响起,也立刻就被她的雷霆手段给压下了。 百姓是不会管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是谁的,只要他们可以风调雨顺,税收不要再增加,不用再打仗,不用再流离失所,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安国国库不丰,可是即便如此,元宁登基后也没有加收赋税,梧国的那十万两黄金勉强还能支撑安国两三年的支出。 元宁没有言而无信,在她成功登基之后她立刻就放了梧帝,让六道堂的人成功接到了他们的陛下。 不过,鉴于梧帝和他父皇几乎差不多的德行,元宁非常有先见之明的让他为六道堂的天道兄弟先写了雪冤的诏书。 毕竟,梧帝的信誉实在不是太好,元宁尊重烈士,自然也敬佩那些为祖国战死的六道堂天道兄弟们。 当初那一战,元宁在和他们正面冲突的时候还有些可惜,这要是他们安国的将士该有多好。 梧帝敢和宁远舟还有杨盈吆五喝六的,对着元宁这位弑父杀兄的安国新任女帝他是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生怕自己是哪个动作哪句话惹了这位杀神不高兴,自己就交代在了安国。 平心而论,梧帝回梧国对安国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好处,可是也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精神,元宁把释放梧帝的消息平等的传给了安国的摄政王和章相两个人的手上,反正这两个人没有一个是想让梧帝回去的。 要是落在章相手上,梧帝说不定还能多活些时日,毕竟章相还需要梧帝为萧皇后腹中的龙子写一封传位诏书。 因为安国有了元宁这么一个前车之鉴在这里,只要萧皇后平安的生下她腹中的这个孩子,不管这孩子是男是女,章相和萧皇后都会把这个孩子送上王位。 至于能不能把梧帝平安的送回梧国,那就要看宁远舟的本事了。 宁远舟对梧国和梧帝也并没忠诚到愿意为了他们去死的程度,元宁相信,如果真的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宁远舟也不会舍下了自己的性命和抛下为天道兄弟洗刷冤屈的目的为了梧帝去死的。 只要给师傅留一个活着的宁远舟就行,至于这人会不会在这过程中受些什么伤,这就不在元宁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师傅并没有和宁远舟一起回梧国,于十三和元禄也是。 任如意虽然喜欢宁远舟,可是她也不是离的男人就寸步难行的人,她喜欢宁远舟,可是也不会为了宁远舟抛弃一切。 宁远舟答应任如意,只要把给天道兄弟陈情的安帝亲笔诏书带回梧国之后,他就会回安国来跟任如意成亲。 元宁听说,他们俩好像已经在讨论要孩子的问题了,师傅连给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叫什么任小船,还挺别致。 元宁登基之后不久就恢复了师傅任如意朱衣卫左使的身份,但是师傅好像很喜欢如意这个名字,也是,总比按照顺序来的任辛听起来好听一些。 朝中那些知道五年前那些过往的臣子没有一个人敢质疑任如意和任辛的关系,即便他们有着同样一张脸,同样的雷霆手段,同样的刺杀能力。 开玩笑,谁会去触女帝师傅的霉头。 番外一 女帝的后宫 “邓恢,你要是再催朕立君后,朕就让你进朕的后宫当这个君后。” 元宁捂着自己的耳朵耍赖一样的不停摇头,自从她登基之后,以右相邓恢为首的大臣就不停的催她广开后宫,起码先立一位君后再说。 这样的话听多了,元宁只觉得她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尤其是邓恢,朝中的人就他催的最厉害,天天念叨着安国不能没有继承人。 邓恢讪讪一笑,其实,也不是不行? 满打满算,元宁已经登基两年多了,这两年里安国可以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没有沿袭安国从前的严刑峻法,而是用一种更加和缓的方式依法治理国家和百姓。 从前的安国已经算是三国之中最强的国家了,如今的安国在元宁的重用贤臣,大胆改革下更是海晏河清。 或许是上天都尤其偏爱元宁这个新帝,她登基之后安国这两年再无天灾,风调雨顺,百姓和乐。 兴水利,改农具,统一度量衡,少徭役,这一番改革之后,安国的国库储备比从前翻了三倍都不止。 国力昌盛,朝臣们在朝中没有可以插手的余地,自然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女帝的后宫之中。 毕竟,李元宁家里是真的有皇位需要继承,继承人是男是女都无所谓,但是的确必须得有。宗室里不服女帝的人都被她杀得差不多了,如今就算是想从宗室里挑一个皇室子弟来,也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女帝和庆王李同光的那些桃色新闻早就传的安国人尽皆知了,庆王是陛下的表弟,还是她的师弟,以庆王的身份也当的这个君后。 只是庆王手握兵权,这些年一直在为陛下秣马厉兵,安国上下都知道女帝的野心绝不止于安国这一片土地。南方的梧国,西方的褚国,都是女帝觊觎已久的领土。 要是领兵打仗,庆王必然会是主帅,可是多年以来,后宫不得干政是早就定下的规矩,庆王要是入了后宫,再在军中领兵打仗也实在是于理不合。 那个梧国来的十三公子和现在官任工部尚书的元大人和陛下好像也有一些暧昧,尤其是十三公子,他天天和陛下形影不离,但是好像陛下一直没有纳他入宫为妃的意思。 邓恢也不敢直接问陛下和十三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陛下看上去对十三公子很是纵容,只是邓恢不明白,为什么喜欢还不让十三公子正式入宫,陛下富有四海,想要一个男人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元大人更是直接住进了陛下的寝殿,和陛下同吃同睡,上朝的时候都直接和陛下一起出现,惹得庆王殿下和十三公子总是气的发疯。 说句实在的,元大人在工艺上的天赋实在是无人能及,只能说他不愧是墨家后人。 原本以为元大人只会改进武器,制作暗器和机关,但是没想到元大人也在农具上也颇有研究,那些水车,纺织术让安国农业产能都提高了不少。 这样的天才要是真的进了后宫,也是安国的损失。 元宁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她不想让那些后宫的规矩束缚住她的爱人,李同光应该生在战场,元禄也不能被折下羽翼被困在后宫做一个善良的玩偶。 至于十三,他是最随性不过的性格,让他去守那个纷繁复杂的规矩还不如要了他的命。 她当然知道她的爱人们会愿意为了自己放下一切,可是就像他们愿意为了她迁就一样,元宁也愿意为了他们让他们自由。 君后和后宫有没有无所谓,不就是一个继承人吗?反正生孩子的人是她,孩子的母皇是她,至于父亲的身份也就无所谓了。 什么嫡出庶出,她李元宁的孩子就是天下最尊贵的孩子。 而且……要是真的非要立一个君后,鹫儿,十三还有元禄非得为了这个打的鸡飞狗跳不可。 倒不是为了这个身份,而是为了一个正大光明站在她身边的名分。 与其到时候闹得不愉快,还不如就保持这样的关系,没有偏爱和特殊他们才不会觉得心里不平衡。制衡之术不止是在前朝,后宫亦是如此。 番外二 任小船 女人一旦狠起来,她们可以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放弃一切,包括爱情。 萧皇后和梧帝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她是世家嫡女,是梧国第一美人,当初这场帝后的婚事,也只不过是一场联姻罢了。 萧皇后也曾经有儿女情长的时候,她和摄政王青梅竹马,一起在尚书房读书,一起在郊外赛马,一起在月桂树下接吻。 当时赐婚的圣旨送到萧家的时候,萧皇后甚至想过要和摄政王私奔,她也是一个曾经为了爱情可以奋不顾身的单纯少女。 可是在深宫中的这五年,几乎是彻底磨平了萧皇后的棱角,曾经骄傲的萧大美人如今只能像是祈盼皇恩的寒鸦在宫中等待梧帝的垂怜,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过够了,她再也不想做手无权力的后妃了。 所以,在摄政王提出他要娶自己为妻,让她继续做皇后的时候,萧皇后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摄政太后这个称号,可要比皇后听上去要好听多了。 在她知道安国昭阳公主继位为帝,放梧帝回梧国之后,这样的想法到达了顶峰。 在昭阳公主登基的那一日,萧皇后发动了,她在孕期养的极好,在层层保护之下,萧皇后成功的诞下了皇子,她看着这个躺在她怀中皱巴巴的孩子,眼中升起了无限的野望。 她不想让梧帝活着回来,章嵩亦是如此想法,比起让从小就不对付的摄政王继位,恐怕就算是梧帝,也更愿意让他自己的儿子继承皇位。 宁远舟早就预料到自己回梧国的路程不会太顺,于十三还算是有良心,他没有丢下自己直接入了新帝的后宫,按照于十三的话说。 他于十三也是个有始有终的人,他对心爱的女子如此,对生死之交的兄弟也是如此。他有最美的美人相伴,也不忍心最好的兄弟命丧黄泉,虽说他是恋爱脑了一些,可是他也不是见利忘义的人。 为着于十三,元宁还特意让朱衣卫的几个绯衣使和紫衣使暗中保护于十三,顺道也看着宁远舟别真为了梧帝被梧国人给整死了。 元宁没有刻意掩饰于十三的身份,萧皇后和摄政王两拨人马都投鼠忌器,不敢对六道堂的人下死手,只把矛头指向梧帝。 他们两人都向宁远舟保证,不管谁坐上那个位置,都会为天道战死的那些将士们证正名。 宁远舟作为六道堂堂主,他尽自己的全力保护了梧帝,把他活着送进了梧都,章相在梧都城外和宁远舟完成了交接。 当初威逼利诱宁远舟去安都的人是章相,现在来宣布宁远舟这个任务顺利完成的人也是他。 纵然宁远舟心中对梧国如此的内政有些无奈,可是如今他已经不想再让自己牵扯到这些诡谲波云的算计之中,梧国如何已经和他再无关系。 他把梧帝交给了章嵩,至于梧帝的下场如何,就和他无关了,他还要回去找他的孩子他娘呢! 任如意这种等级的杀手最知道迟则生变的道理,几乎是宁远舟刚回来,就被任如意拖进了大婚的洞房,她好不容易才有一个看得上的人,肯定要快点抓起来生孩子的。 任小船是在任如意和宁远舟成婚之后第二年有的,因为父母都是世间罕见的武林高手,任小船这姑娘一生下来就健壮的像一头小牛犊。 她的性格不像任如意,也不太像宁远舟,反而有些像李元宁小时候,是个傲娇又腹黑的大小姐。 任小船这孩子可会察言观色了,她知道在这个家里娘亲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父亲是可以随便欺负的,但是也不能欺负的太过,不然娘亲会生气,宁远舟自从有了这个小姑奶奶之后再也没过上过安生日子。 所以宁远舟孩子长到可以上学堂的时候,就毫不犹豫的把任小船丢到了宫里和刚刚出生的皇太女作伴,由庆王李同光一起教导,美其名曰给皇太女做伴读。 元宁从来没有公开揭露过皇太女生父的身份,或者说,她其实也不太清楚她这个崽是谁的种,她的三个蓝颜知己一逮到机会就往她的床上爬,鬼知道这孩子是哪个晚上中的招。 不过不管她是谁的孩子,他们仨都对这孩子视若己出,毕竟,她的生母是他们仨一生中最重要的爱人。 小太女从小就展示出了极佳的政治天赋,十二岁开始就已经在元宁身边和元宁一起批阅奏折了。 皇太女是在十六岁,在她及笄的第二年继承安国的皇位的,那个时候元宁已经实现了四海归一,征服了褚国和梧国,并且已经对着北磐虎视眈眈。 值得一提的是,梧国最后掌权的萧皇后的确算是个政治奇才,她比死去的先帝和摄政王都要有远见和抱负,女性天然的共情能力也让她比他们对百姓更有慈悲之心。 倘若她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或许元宁会留她一命,让她继续在原来属于梧国的这片土地做一方亲王掌权。 可是同为女子,元宁太清楚萧皇后的野心了,女子是世间上最坚韧不过的存在,她们即便到了绝境,也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能力。萧皇后有这样的能力,只是作为元宁对立面的领袖,她不得不死。只有她的死亡,才能让元宁相信梧国的臣服。 这时的安国不管是在军事、农事还是政治上都碾压北磐,元宁在此时把安国交到女儿的手里,也是因为女儿实在是年轻,身上没有军功,她希望安国可以在女儿的手里彻底击溃北磐。 她已经是千古一帝了,当然也希望女儿的女帝之路可以走的顺利一些。 任小船比她的爹娘还要敢想敢冲,作为新帝的心腹和发小,她在新帝御驾亲征之时冲在了最前面,带着一队小队孤军奋战烧了北磐的粮草库,又孤身潜伏到敌军大营,成功刺杀了北磐的首领。 北磐群龙无首,又没有粮草支撑,冰天雪地的,战士们没有冬衣,也吃不饱饭,苦苦支撑了半个月的功夫,实在是支撑不下去被迫献城投降。 至此,这片土地实现了真正的天下一统,再无战争。 追权逐利的一辈子的元宁也终于过上了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不用再看奏章的生活比她想象中的要快乐多了,如果,那几个男人能够安静一些的话。 番外三 钱昭(一) 钱昭一直没有告诉过别人,那年在驿站时和李元宁的相遇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那一年的冬日格外的温暖,那年正月十五的上元佳节钱昭没能在家中和他不太聪明的庶弟柴明共度佳节,他被梧帝安排去安国送节礼。 那时他刚刚二十出头,安国和梧国的关系没有到后来那样水深火热的程度,两国在年节之时还是会送些节礼以表亲近的。 钱昭本来在六道堂做天道校尉做的很开心,他在六道堂有很多的朋友,六道堂的老堂主也很是和蔼,对他也颇为看重。 可是家族觉得六道堂校尉到底不是朝堂之中的正规官职,也没有能够升迁的机会,即便是做到了六道堂堂主,也只不过是正三品的官职罢了。 与其如此,不如继承家族的福荫,去大内到皇上的身边做事。 作为长子嫡孙,钱昭根本没有办法拒绝家中长辈的殷切期望,钱氏子弟,理应为了家族付出一切。 只是,到底在六道堂那么多年,他对六道堂的兄弟们还是有感情的,对自己的天道也有感情,他有些不舍。 和送节礼的使团酒过三巡之后,钱昭有些微醺,就想着去安国最热闹的正阳街上看了看不同于地处江南的西北风土人情。 上元,正阳街两旁的铺中正点起晕黄的灯笼,不远处的长街亦挂起一盏盏花灯,酒楼茶肆里人满为患。 钱昭被路边上一个小贩正在叫卖的牡丹花灯吸引了目光,这花灯画的的非常精致,梧都没有牡丹,他想带一只牡丹花灯回去。 就在这时,街上有一个年轻的女子在闹市纵马,她好像是没有控制住她座下的白马,御马的手法非常生疏,一路上撞到了不少路边的小贩。 就在钱昭准备出手拦着这匹马的时候,那姑娘的身后有一位穿着一袭白衣的姑娘快他一步从旁边酒楼的二楼上一跃而下坐在了马背上,她双腿夹住马肚子,猛的一拉住缰绳就制止住了这匹马的暴动。 因为那马停下来的速度太快,离它最近的钱昭首当其冲的被撞倒在地,还好他有内力在身,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只是手肘抵在了地上,难免有些擦痕。 在确定那匹马已经平静下来之后,马背上的女子才匆忙下马。 因为离得很近,钱昭可以清楚的听清楚那女子的声音,她和纵马的那位少女好像是熟识。 “初月,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追风不是那么好驾驭的马,让你别骑别骑你偏偏不听。要是在马场在草原也就罢了,今日是上元佳节,街上那么多人,你就这样在街上纵马,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通过这姑娘的背影钱昭就猜测这位姑娘一定来历不凡,她身上的穿云纱只供安国贵族所用,整个安国也没有几匹。 她责骂那少女的语气十分严肃,应该是那少女的长辈,不过年纪应该也不大,她的声音还带着几分稚嫩。 “昭姐姐我错了,我就是一时贪玩,我下次不敢了,对不起。” 她又教训了那姑娘两句后立刻转身处理她的后辈刚才捅出来的篓子,钱昭作为离她最近的受害者,当然第一个得到了她的关注。 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钱昭只觉得世间嘈杂仿佛在这一瞬间悉数在他耳畔消失,寂静的世界里,唯有少女的笑靥在火树银花中莹润如绝世瑰玉。 她的黑眸映着街边流光溢彩的花灯,仿佛敛尽了所有尘世的芳华,让人不不由自主地沉迷其中。 “这位公子,你好像受伤了,实在抱歉,我家小妹莽撞无礼,冲撞了公子,我是沙东部的宁昭,公子,好像伤的不轻的样子,我送你去医馆吧。” 钱昭一时有些失神,他并不是个色令智昏的人,只是眼前的这一幕实在太过于唯美。 脸上还挂着一些稚嫩的美貌少女眉眼弯弯,无数烟火在她的身后绽放,在那一瞬间,钱昭只觉得烟火璀璨不如眼前的少女言笑晏晏。 “啊?我……我没什么事,你……你先去看看别人吧,令妹刚才撞到的商贩不少。” 宁昭从善如流,她小心的用随身带着的手帕为他包扎了手肘上的伤口,在确认他的骨头并没有什么大碍,也没有受什么内伤之后宁昭才放心下来。 “还好没有让公子伤到筋骨,虽然现在没什么事,但是若是公子身子有任何不爽利的地方都可以来沙东部申屠家来找我,我叫宁昭,公子记住了。” 宁昭还把一直站在她身后装哑巴的初月给拉了出来,“别惹了事之后就不说话,快些给这位公子道歉,还有那些商贩们,今天不把他们的损失赔偿完你就别想回家,听清楚了吗?” 初月扭扭捏捏的从姐姐的身后走出来,她今天就是一时心血来潮想要骑马,谁知道这马真的那么烈,她一个小姑娘刚刚学会骑马,根本控制不住这匹烈马。 要是被姑姑或者爹爹抓到了也就算了,他们最多训斥自己一顿,谁知道今天点这么背,竟然遇见了微服私访的昭姐姐,这下子估计她半年都得被昭姐姐关在初府了。 “好吧好吧,对不起行了吧,我是沙西部的大小姐初月县主,你要是要钱的话去沙西部找本县主就好啦,别去麻烦我姐姐听见没!” 初月是家里最小的小辈,又是女儿家,从小就被惯坏了,是个标准的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大小姐第一次跟平民百姓道歉,怎么听怎么别扭。 “行了行了,姐姐我们走吧,把钱赔给他们就好了,我还要去看花灯呢!” 宁昭被小牛犊一样的初月拉的差点摔了一跤,她回头抱歉的朝着钱昭一笑。 钱昭一直看着宁昭的背影,一直等彻底看不见她的身影之后他从刚才的愣神中反应过来,他有些愣愣的看着手上还残留着一丝芳香的手帕。 宁昭,原来她叫宁昭。 番外四 钱昭(二) 那天晚上的意外发生之后没多久,钱昭就跟着使团的人离开了安国,在离开的前一天,他不知道为什么走到了沙东部的申屠氏府邸,他在那里站了一天,只可惜没能再看见出现在他梦中的那个姑娘。 钱昭有些失落,他在心中感慨了一句有缘无分之后就带着那块绣着牡丹的手帕离开了梧国。 他因为一盏牡丹的花灯在那里停留,虽然最后没有买到他想要的那盏花灯,可是他带走了一块儿属于安国贵女的帕子。 他们一个是安国贵女,一个是梧国官员,钱昭以为,这次错过之后,他们此生可能就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他也没想到,第二次见面会来的这样突然。 那时他已经回梧国有一年了,这一年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可是对于安国来说却是发生了一件举国哀悼的大事——安国在民间颇有贤名的昭节皇后薨了。 还有一件也不算太意外的事就是安国昭阳长公主以女子之身正式踏入了安国的朝堂,当时因为这件事,不只是安国,就连梧国上下也有些轰动。 女子当政这种事情,的确是少见,不过安国从前就出过不少权倾朝野的公主,昭阳长公主也不是第一位。 当时的钱昭并不觉得这算是个很让人震惊的大消息,让他更加头疼的是他身边的这位非要拉着他去喝花酒的好兄弟于十三。 钱昭的性格有些孤傲,因为他钱家独子的身份,身边的人对他不是谄媚有加就是敬而远之。 六道堂天道的那些兄弟们自然不用多说,他们都曾经是他的手下,和他一起浴血奋战,是生死之交。 而六道堂其他几道之人中,钱昭很少和他们有交集的地方,只有几个人是例外。 他和地狱道的宁远舟做朋友是强者之间惺惺相惜,是他对宁远舟能力的认可和敬佩。他和孙朗能玩得来是因为孙朗是个钝感性很强的人,孙朗不管对谁都一副笑呵呵没有脾气的样子,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抱着毛茸茸喂他们吃东西,钱昭觉得在孙朗待在一块儿可以享受难得的安静。 至于元禄,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儿,被宁远舟从大火中捡回来的时候他才四五岁,他算是钱昭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 于十三,于十三是个例外,钱昭是看不上他这种整天花天酒地的花花公子的。 可是谁让于十三没皮没脸的非要和自己待在一块,美其名曰,六道堂里就他钱昭长得能让于十三看着舒心一些,于十三喜欢美人,实在没有美女的话,跟美男待在一起也勉强凑合。 今天的钱昭已经默默后悔了无数次为什么要心软答应陪于十三出去喝酒,这小子一下子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四处乱窜,钱昭一个没看住他就不见人影了。 钱昭熟练的走到他常去的酒肆点了一碗面,不出意外的话,于十三今天应该又要丢他一个人在酒肆了。 果不其然,钱昭快吃完的时候于十三兴冲冲的冲了进来,语气十分兴奋。 “老钱你今天先回去吧,回头我请你吃饭,我刚才看见一个特别特别特别漂亮的美人儿,我要跟美人儿喝酒去了!” 钱昭认命一样吃完最后一口面之后站起来就走,他就知道,每次于十三死皮赖脸的非要拉着他出去一块儿喝酒,结果一看见了漂亮姑娘就见色忘义,直接把他一个人抛在脑后。 本来钱昭以为这一次于十三的艳遇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又是一段简单的露水情缘,最多一两日的功夫于十三就会移情别恋。 谁知道这次于十三像是栽进去了一样,钱昭难得在于十三的脸上看见痴迷中还有一些痴呆的神情。 “老钱你都不知道那美人儿有多带劲,又野又漂亮,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特别的姑娘,我都感觉我好像是爱上她了。” 钱昭懒得搭理正在犯花痴的于十三,不过于十三也不需要钱昭给他什么反馈,他只是单方面的想抓个人骚扰他。 “虽然说吧,我之前每次都说我好像爱上了谁,可是这次的情况真的是不一样,你知道心动的感觉吗老钱?我在看见她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心跳都要停滞了。人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姑娘,她又漂亮又聪明还很神秘,她不想要我负责,也不愿意对我负责。” 钱昭神情复杂的看着沉迷在自己幻想之中的于十三,这姑娘这么说,明显只是想嫖于十三好嘛? 本来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这时候脑子跟转不过来弯一样。 心动的感觉,他不知道那年上元佳节的惊鸿一瞥算不算是心动,他只知道,到现在为止,宁昭姑娘已经在他的梦中出现过无数次了。 被于十三拉着听了大半天犯花痴的话,钱昭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他现在还真的有些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姑娘能把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于十三迷成这个样子。 于十三没有让钱昭好奇太久,没多久钱昭就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美人儿。 竟然是她?竟然是她! 在梧都最大的销金窟,钱昭被于十三拉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包房里坐着的那位姑娘。 即便是隔着一道屏风,钱昭也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比起一年前,她的五官好像长开了一些,比去年的这个时候更加的耀眼迷人,眉间增添的那一抹愁绪让她的身上更多了几分引人探究的复杂感。 他幻想过无数次和她再度重逢的画面,可是再怎么样他都没想到,再次见面的时候,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已经成了他兄弟的红颜知己。 “怎么样老钱,漂亮吧!我跟你说,我这次是遇见真爱了,我要娶她为妻,明日,明日我就和她一块回安国跟她提亲。说不定到时候我做了安国的赘婿就不回梧国了,你要是想我的话可以来安国看我哦。 ” 钱昭已经有些听不清楚于十三说的话了,他的眼中只有隔着屏风的宁昭,。 他此时有些庆幸,自己没有一进来就绕过屏风和她见面,否则落荒而逃的时候可能还真的有些尴尬。 “唉?老钱?你跑什么跑!” 番外五 钱昭(三) 钱昭做了一整个晚上的心理建设,他几乎都已经快接受自己的梦中情人突然成为他兄弟的未婚妻这个消息了。 谁知道第二天晚上的时候,于十三带着一身酒气翻过了他家的围墙,踹开了他的房门,进来之后抱着他就开始抱头痛哭,把还在床上沉浸在被偷家的痛苦无法自拔的钱昭吓了一跳。 “呜呜呜老钱,昭昭不要我了,她把我一个人丢在客栈里面,又在客栈里面燃了迷魂香,等我睡醒的时候我才知道她已经离开梧国了……” “呜呜呜老钱我夫人没了,我的昭昭美人儿丢了呜呜呜……” 钱昭懵逼之中心中不知为何涌上了几分喜悦之情,宁昭姑娘离开了?她不喜欢于十三,那是不是说明,说不定今生,他还有和宁昭姑娘在一起的机会? “差不多行了,之前都是你把人家姑娘一个人丢在客栈自己跑路,现在人家姑娘也只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别哭的娘们唧唧的。” 那次之后,钱昭的生活好像再一次恢复了平静,只是平静之中又有一些不一样。 比如说,流连花丛的于十三虽然还像从前一样喜欢在口头上调戏漂亮姑娘几句,但是手上的动作却规矩了很多,就连有姑娘主动投怀送抱,他也是委婉的拒绝了。 按照于十三的话说,他要为了他的美人儿安分守己,守身如玉,这样若是再有见面的机会,他们说不定还能旧情复燃。 于十三在宁昭离开梧国之后没多久就去安国找了宁昭,宁昭没有告诉于十三她的身份,也没有告诉他她的家到底在安国的什么地方。 钱昭知道宁昭是沙东部申屠氏的贵女,可是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他一直没有跟于十三说过他在安国见过宁昭。 时间又过了五年,这五年之中沧海桑田,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 钱昭在这五年期间之内接连失去了自己的至亲,他现在唯一的亲人就是他一直没有认祖归宗的弟弟柴明。 家族之中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从前还有些天真的钱昭被迫在极短的时间之内飞速成长,他的官职一升再升,可是心中却无限寂寥。 梧帝并不是一位贤明的君主,他好高骛远,好大喜功,在梧国国力不足的时候执意发动和安国的大战。 天门关一战,六道堂天道几乎是全军覆没,无数家庭因此而支离破碎,钱昭同样也在这场战争之中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一位亲人。 他已经无暇再考虑那些儿女情长之事,他的心中此刻只有仇恨的火焰。 梧帝因为自己的昏庸和无能害死了他那么多的朋友,害死了他唯一的亲人,他要为他的弟弟和天道兄弟们报仇,他要亲手杀了梧帝以祭兄弟们的亡灵。 所以,他答应了宁远舟请求之事,重新穿上六道堂天道都尉的衣服护送女扮男装的礼王殿下和十万两黄金去安国接梧帝回梧国。 这时的钱昭心中只剩下一片死寂,只有复仇的火焰能够支撑他活下去,他真的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和宁昭见面。 五年未见,记忆中面容还有一些稚嫩的女孩儿已经完全张开,那样倾国倾城,让人一眼惊艳的容貌让钱昭和她再见面的时候呼吸都一滞。 “啊?你问我是谁,我姓宁,我叫宁昭,是师傅的徒弟。” 女孩儿的声音已经完全褪去了曾经的稚气,钱昭当时唯一的感觉就是,真好,竟然能够在死前再次见到他的女孩儿。 他本来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梧国走这一遭的,不管是成功接回梧帝刺杀皇帝的杀头大罪,还是在安国被安帝直接连带着一整个使团全军覆没。 从始至终,钱昭从来没有想过活着回来,遇见宁昭,这是他计划之中的一个美丽的意外。 只是,宁昭实在不是一个按照常理出牌的人,她给钱昭的惊喜和意外已经太多了,她的出现好像从来都是那样的来无影去无踪,她就像是一阵风一样,不会被任何人束缚,也不会被任何人抓住。 宁昭根本没有认出他,也是,这是六年前的惊鸿一瞥,他没有资格要求对方和自己一样,对那偶然的一面魂牵梦萦,钱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为此而失落。 于十三还是像从前一样,一看见自己喜欢的姑娘就像是一只花孔雀一样天天开屏,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黏在对方身边。 钱昭第一次看于十三这么不顺眼,觉得这人实在是话忒多了一些。 她好像对元禄很喜欢的样子,也是元禄乖巧听话,很少有人会不喜欢他。 当年宁昭从二楼那一跳钱昭就知道她是有些武艺在身上的,绝不是养在深闺只会弹琴绣花的大家闺秀,可是他不知道她的武功那么好。 天星峡一战,她救了自己一命,她提着剑杀入战场上时,那英姿飒爽宛若天人下凡的样子让他几乎快要丧失了神智,那日迷了心窍的又何止是于十三一个人。 或许是因为她的师傅任如意的原因,她对使团帮助颇多,元禄病重,她说她有办法可以让元禄的心疾彻底痊愈。 钱昭相信,他怎么会不相信,他知道他的姑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她不管说什么钱昭都会相信。 他只是有些吃醋,她纵容于十三在她的身边孔雀开屏,对元禄明目张胆的偏爱,就连对孙朗,也会因为都喜欢毛茸茸的东西,有很多的共同语言。 唯有对他,她总是淡淡的,好像不愿意和他多说几句话一样。 钱昭从来都是一个不善于表达自己情绪的人,更何况他觉得自己已经是将死之人,没有必要再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给旁人添加负担。 而且,他看的出来于十三是真的喜欢她,他们……很是相配。 在给元禄带回银环蛇给元禄煮药的时候,为了哄小孩儿吃那些苦的倒胃口的汤药,她给元禄准备了很多不一样的饴糖和糕点。 那天她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顺便给站在一边的他也投喂了一块桃花酥。 那块桃花酥真的很好吃,他至今也没有舍得全都吃完。 她总是那样的细心,把什么事情都准备的妥妥帖帖,这样的细心很难让人不心动,更何况,他早就已经迷途深陷。 在知道宁远舟身边那个任如意身份有异之时,钱昭第一个反应就是,他必须要把任如意赶出去,但是不能杀了她,否则宁昭会难过的,他不想看见她哭。 他做到了,他赶走了任如意,重伤了她,但是在出手之时他控制了自己的力道,那伤口虽然看起来严重,但绝对要不了她的性命。 他知道宁昭会生气,所以在宁昭把剑架在他脖子上时分毫都没有抵抗。 他想,反正都是要死的,虽然没能帮弟弟报仇,但是死在喜欢的女子手上,想来也没有那么痛苦吧。 她到底还是心软了,即便她在使团的这些时候他们连话都没有多说过几句。 番外六 钱昭(四) 宁昭的那一剑虽然没有要了他的命,可是他也因此受了不小的伤。 那剑上有毒,钱昭一开始就知道,可是他还是没有躲。 在毒发的那几天,他一次都没有喊过疼,他觉得,这是他活该。 活该一次又一次的错过,活该只能追着她的背影不敢表露自己的感情。 任如意回来了,钱昭是高兴的,因为任如意回来就意味着不久之后他的女孩儿也会再次每天都出现在他的身边,即便,他们只是没有说过几句话的陌生人。 她给了他解药,还开玩笑说她脖子上的伤口若是落下了疤痕一定会不好看。 就因为她的一句玩笑话,钱昭几乎是买下了路上所有医馆中去疤痕的药,不管有没有用都每天抹上许多在伤口处。 他跟她道歉,他说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对你和任如意,其实他想说的是。 对不起,我是个感情中的胆小鬼。 钱昭原本以为安国三个部族之首的沙东部贵女这种身份已经是贵无可贵的荣耀了,谁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更是让人讶然。 昭阳长公主,这个活在传说中的奇女子竟然就是他的心上人,虽然很惊讶,可是钱昭在看见她的时候,只觉得理应如此。 她原本就值得上世上最好的东西,别说是公主,她就算是做女帝也一定是做的最好的那一个。 她总是会在不经意中给他意外之喜,他的弟弟柴明没有死,此刻正在她的家中。 钱昭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样表达自己内心此刻的喜悦,他喜欢的姑娘手底下的人救了他的弟弟。 他想,他们这样应该也算是有缘分吧。 好像所有人都比他有勇气一些,原本在他看来只是小弟弟的元禄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也会大胆的表达出自己的爱意,她没有拒绝。 他大概从她的只言片语之中猜出来了她的野心,他没有意外,女帝,她当的起,也做得到。 她要和使团合作,让使团在安国引发一些骚乱,她好趁机在这个机会逼宫。宁远舟同意了和她的合作,实在是她给的合作条件太过于诱人,如果有能够活下去的机会,没有人想死。 宁远舟是这样,整个使团的人都是这样,站在的钱昭也是这样。 他的弟弟还活着,他喜欢的姑娘正在大杀四方,熠熠生辉,他想活的久一些,再久一些,能够看见他的好姑娘权倾天下,看见她站在无上之巅,受到万人敬仰。 她的确做到了,从沙东部贵女宁昭到昭阳长公主李元宁再到昭阳女帝。 他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到最高点,看着她和于十三和元禄,还有她的师弟琴瑟和鸣。 他也曾经有过片刻的冲动,宁昭身边的近臣,有从龙之功的邓恢也说他适合做她的君后,他当时不知道有多高兴,可是冲动之后冷静下来,他也知道,维持现在的君臣关系已经是他从前的奢望了。 即便是对他没有爱情,宁昭也不是对他全然无感的,起码她很认同他的能力,这样已经很好了,不是吗?起码他们之间不会像陌生人一样,这样的结局已经很好了。 她问他愿不愿意成为她的臣子,和她一起开疆扩土,一起重现江南钱氏曾经四世三公的辉煌。 他愿意的,只要待在她的身边,即便只是下属的身份,他也甘之如饴。 弑父杀兄,要是这种事情是寻常人做不知道多少人会在背后咒骂,可是在皇家,父子相残,手足相残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史书始终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胜利者往往会美化自己通往成功的这条路。 钱昭从前对史书的歌功颂德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可是后来在他被宁昭丢了一个撰写史书的活计之后,他恨不得把所有的美好的词汇都加在他喜欢的人身上。 她几乎是给了她他能够得到的全部容量,她的确完成了曾经承诺的诺言,让他位列三公,让钱家这个没落的士族在新的王朝重新焕发了生机。 他的弟弟柴明比他这个做哥哥的要幸运很多,他和她多年的副官阿鸢大人在一起,他们还有了三个很可爱的孩子。 钱昭一生都没有成婚,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只是那一年上元佳节之后,他再也没有了对别人心动的能力,好在弟弟留下了三个孩子,钱家不至于没有继承人,这样已经足够了。 午夜梦回之时,他曾经多次的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去梧国和她相见,后悔自己当时应该学着于十三对一见钟情的姑娘死皮赖脸。 他曾经有过很多次机会,可惜他都让那些机会放任自流了。 他想,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的话,他一定要勇敢一些,不要再有那么多的顾虑了。 第1章 武林外传(一) “部长部长!我给您接了一个新任务,是中央星系那边要开一个武侠位面的世界,要收集一些武功秘籍,钱多事少任务简单,小世界旅居必选项!” 任务者:元宁 小世界姓名:朱元宁 小世界身份:郭芙蓉表妹、明朝潞王嫡长女、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同知(从三品)、昭平郡主。 年龄:二十 攻略任务:得到葵花点穴手典籍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怎么最近没见到蓉儿到我这儿来,平常只要她和舅舅吵架,十天有九天都在我这宅子里面待着。我最近在处理京中的一起案子,也有些顾不上她,如今闲下来,在家里听不见她说话还觉得心里空闹闹的。” 朱元宁对着镜子瞧着珍珠给自己盘的新发型,又从妆匣里面拿出了一根玉兰花簪在她的发髻上比了比。 “郡主忘啦,表小姐半年前就又去闯荡江湖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呢。” 元宁皱了皱眉头,蓉儿自小就爱习武,偏偏在武艺方面就是没什么天赋,学了那么多年武功还是比不上刚入门的小师弟。 偏偏她又一直极其向往江湖生活,一直想着要做一位劫富济贫,救死扶伤的盖世女侠,这大约也是受了她父亲郭巨侠的影响。 “她这次倒是出去的久,舅舅竟然也放心?小青在身边跟着吗?” “说来也奇了,小青姑娘这次回来的倒是早,听说刚跟表小姐出去两个月就回来了。说起来郡主估计不信,小青姑娘说表小姐现在在一家客栈里面当杂役呢,说是咱们表小姐欠了人家掌柜的银子才去干活的。” 杂役?倒是有意思,她这个表姐自幼娇生惯养的,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能让她低声下气的去当杂役,也算是京城中的一大奇观了。 “哦?这倒是有意思了,索幸最近京城也算太平,锦衣卫那边也没什么案子要办,反正那新上任总指挥使总是对我阴阳怪气的,我也不想天天看他那一张冷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了银子呢,不如去看看蓉儿吧!” 同福客栈,关中七侠镇的一个上去平平无奇的客栈,实则藏龙卧虎,里面的伙计个个大有来头,而元宁的任务目标,就在这个小小的客栈之中。 清晨,关中的街上零零星星的有几个小贩正推着车从家中走出,元宁一个人牵着马慢慢悠悠的在街上走着。 自从来到这个位面之后,她一直不停的在江湖各大门派收集他们的独门秘籍,少有这样清闲的时候,如今她还没有收集到的,只剩下葵花点穴手了。 同福客栈在七侠镇的西街,虽然不算显眼,但地理位置还算不错,尤其是那牌匾上的题字,也算是苍劲有力,独有风骨。 还没等元宁走近,同福客栈的那扇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大门就被打开了。 开门的那小厮身高七尺多,白白净净的,看上去很是俊秀,即便是在京城中,元宁也没见过哪家酒肆客栈有长成这样小厮。 白展堂一大早上起来开门,他本来还没有睡好有些眯着眼,但在推门后见到眼前的姑娘的时候,瞬间瞪大了一圈儿。 平心而论,他闯荡江湖数年之久,上到皇宫妃子,下到江湖侠女,也从未见过有如此绝色。 小时候他听夫子上课的时候,说道洛神赋,那天上课的内容他大概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在见到面前的这位姑娘的时候,他耳边似乎又浮现了夫子用低沉的嗓音缓缓吟出的那一句: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白展堂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立马走到元宁的面前,牵过她手上的马,笑着看着元宁。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咱们客栈楼上有上房,每天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快请进快请进。” 瞧着这俊秀小厮刚才走向自己的那两步步伐,元宁心中大概就有了猜想,这位怕就是那位名满江湖的盗圣,葵花派的白玉堂了,还真不愧是天下第二的轻功。 “我住店,长住,起码住两个月,我的东西现在还没到,大概两三天之后会有人送过来,到时候你们帮我拿上去就好了。” 白展堂一听见这姑娘要在他们客栈常住起码两个月,不知为何突然间有些窃喜,立马非常热切的迎着元宁进了客栈。 “姑娘打哪来啊?是来咱们七侠镇玩儿还是探亲啊,姑娘选我们客栈可真是选对了,我姓白,免贵展堂,是这家店的跑堂的,有事您招呼我,千万别客气。” 白,展堂?看来这盗圣似乎有了归隐之心,竟然愿意委屈自己在这个不起眼的小客栈里面当个跑堂的。 “你叫我元宁就好,从京城来,找我姐姐。你待会儿给我打一盆热水吧,我这走了一路也没有歇息,有些乏了,待会儿送完热水之后就不要打扰我,用午膳的时候知会我一声就好了。还有,我的踏云挑食,要用最细的草料喂它。” “对了,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个新来的姓郭的杂役?长得挺漂亮,就是脾气不太好,中午让她来叫我。” 说完,元宁就扔了一块儿金锭和一块儿银锭给了白展堂。 “银子是赏钱,拿好了,我不跟你你们掌柜的说。” 本来就因为元宁万中无一的容貌对她印象极好的白展堂,此刻看着元宁就像是看仙女一样。 给元宁送完热水之后,白展堂就贴心的给她关好了门窗,轻手轻脚的下了楼。 不久的功夫,同福客栈的几个伙计和掌柜也都醒了。小贝不情不愿的背着书包拿着猪骨头去了学堂,大嘴也拎着菜篮子去准备今日客栈要用的食材,秀才一边对着算盘一边想着他的酸诗,掌柜的也穿戴整齐满脸笑容的下了楼。 展堂看佟掌柜下楼的动静有些大,想到刚才那位元姑娘如玉一般的脸上淡淡的疲意,不由得出声提醒道: “掌柜的,你下楼的动静小一点,上房有客人走了好几天的路在睡觉呢!” 佟湘玉听到一直空着的上房终于住进了人,一时间也忽略了老白话中超出寻常的关心。 “一大早的上房就住人了?她住多久啊?” 第2章 武林外传(二) 老白十分不舍的从怀中掏出元宁刚才扔给他的金元宝,放在了桌子上。 “人家说起码住两个月,不过这钱给的,住两年吃两年都够了,” 老白拿出那锭金子之后,佟掌柜的眼睛就没从那金子上面移开过,要是她们店里的客人嗯啦这样大方,同福客栈吞并对面怡红楼的计划指日可待啊。 “好好好,我从现在开始我就不上楼了,一切以客人的需要为重。” 想起元宁上楼前的嘱托,老白又提醒了佟掌柜一句: “方才听客人说,她是从京城来的,是来探亲的,又问我们店里有没有一个姓郭的脾气大杂役,我估摸着怕不是小郭家里人见小郭这么久没回去,有些担心了。” 掌柜听完就喊了在后院洗衣服的郭芙蓉来了大堂,不是她瞎担心,她这个伙计是个能惹事儿的,之前搞那一出雌雄双煞让整个汉中都人心惶惶的。 要是探亲那倒是好事,要是寻仇可就不好了。 “小郭,今天咱们客栈来了个客人,老白说他是来探亲的,又说认识你。” 白展堂盯着郭芙蓉看了一会,企图在小郭和元宁的脸上找出一些相似点来,不过很久就以失败告终。 平心而论,抛开小郭的性格而言,小郭自然是美貌的,她自带一种不同于寻常女子的英气和洒脱,很是吸引人,但元姑娘的那张脸实在是美得不似凡人。 “哦,对,元宁姑娘说让你中午吃饭的时候上楼叫她,哎呀,忘了问元姑娘喜欢吃什么菜了,郭啊,你知道吗?” 元……元宁!听到这两个字的郭芙蓉瞬间就吓得一蹦三尺高,手上的抹布早就不知道被她甩到哪里去了。 看小郭这反应,掌柜的以为自己猜中了,还真是小郭的仇人,立马一脸担忧的看了一眼楼上。 “这元姑娘,不会是你和你那个小青当雌雄双煞的时候得罪的哪位姑娘吧?她这次来不会是来寻仇的吧?” 郭芙蓉一听到雌雄双煞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马反驳道: “当然不是!她可是我亲表妹!还是我的五师姐!” 表妹?师姐?这下子轮到掌柜的和老白一头雾水了,还没见过这种辈分的。 “你们家这辈分排的还挺有特点哈,你妹妹做了你师姐,我行走江湖那么多年还真是头一次听。” 说道这个辈分,小郭也觉得有些丢人,她虽一直热爱武学,但是她的天赋和妹妹的确没得比。 “是这样的,我妹妹比我小两岁,但是三岁就开始蹲马步了,我是七岁才开始跟我爹学武的,所以我排在我妹妹后面。 我妹妹从小就比我成熟不少,我小时候啊干了不少错事,都是我妹妹给我收的尾。没事,你们别担心,我妹妹肯定是看我这么久没去她家了,有些担心我才来看我的。” 想到自家妹妹的身份,又想到老白曾经的身份,小郭突然间有些担心,她凑到老白面前,看四下无人之后才在老白的耳边悄声说到: “老白,你可别怪我不提醒你,我这妹妹是锦衣卫指挥同知,三品的大官儿,你从前的通缉令说不准都有她签发的。我妹妹的武功可不是我这种三脚猫的能比得上的,她的惊涛掌已经登峰造极,到了第十重了。” 白展堂知道元宁的身份之后吓得直接从凳子上摔了下去,小郭看见老白被吓成这样,连忙把他扶了起来。 “不过老白你也别担心啊,我妹妹不是那么死板的人,她跟楚留香的关系就还不错。你的画像她在锦衣卫一定是见过的,我妹妹过目不忘,你们俩刚才打过照面了,她肯定认出你了,既然她当时没有发作,十有八九就是放过你的意思了。” 老白听完小郭的话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天知道他刚才吓得腿都软了,佟掌柜也十分忌惮的看了一眼上房的位置,三品指挥同知,她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官儿呢。 在知道自家客栈住进一位三品大官之后,一整个上午除了小郭,大家干活的时候都战战兢兢的不敢大声说话。 大家都紧张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老白已经盯着上房发了好几次呆了。 他一向害怕条子,但是不知为何,第一次见到元宁姑娘的旖旎一直萦绕他的脑海中,久久无法散去。元宁姑娘能和小楚成为好友,应该……也不会嫌弃自己曾经放过贼吧? 不对不对,他一个做店小二的,一天到晚脑子里面在想什么呢?人家元姑娘和小楚是什么关系,关他一个退隐江湖的小偷有什么关系。 这几日怡红楼开张,同福客栈的生意十分惨淡,基本上没有客人光临,好在元宁的那一锭金子,起码解决了同福客栈三年的营业额。 中午的饭菜大嘴基本上都是按照小郭的嘱托做的,小郭说元宁姑娘虽然吃惯了山珍海味,但是她常年要行走于江湖和朝堂之中,普通的粗茶淡饭也是能入口的。 只是元宁吃不了太荤腥的东西,一点肥腻都是吃不了的,蔬菜也以吃绿叶菜为主,清淡一点最好。她喜欢吃海鲜,可是七侠镇地处关中,哪里有新鲜的海鲜。 “小郭,大嘴饭都做好了,你去喊元姑娘下来吃饭吧。” 小郭站在元宁的房门口有些忐忑,说实话,这次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她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元宁,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为什么那么久不回家也不给她写一封信,为什么在这么一个小客栈当杂役。 在郭芙蓉走上楼梯的那一刻元宁就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看蓉儿在门口站了太久,元宁还是没忍住开口让她进来。 “蓉儿,在门口傻站着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快进来吧。” 小郭忐忑的推开了元宁的房门,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元宁旁边,带着讨好的笑看着元宁。 “元元你饿了吧,赶了那么久的路,肯定是饿了,我来给你梳个头发,我们下去吃饭吧。” 元宁由着小郭把她推到了梳妆镜面前,任由她摆弄自己的头发。 “你放心,我这次来不是兴师问罪的,你爹也不知道,就是太久没有看见你了,有些想你,顺便休个假。” 小郭听到元宁不是千里迢迢跑来揍她一顿的,立马松了一口气。 每次她只要在外面干了什么错事,第一害怕的就是看见她爹,第二害怕的就是看见她这个比她年纪还小的五师姐了。 “你这次虽然做了错事,但是也算是勇于承担,你这个性子实在是桀骜不驯,能把你压在这儿当两年杂役,好好的磨一磨你的脾气也是好的。 怎么样,不当大小姐的日子累不累啊,我估摸着你在这儿待了没多长时间,就已经给人家掌柜的惹了不少祸事儿了吧?” 想着这几个月她在同福客栈每天起早贪黑的干活,看着镜子里面元宁温柔的眼神,小郭不知为何突然间有些委屈,说话都不由自主的带着一丝哭腔。 “累!师姐,特别累!我每天现在只睡不到四个多时辰就要干活,我的手天天泡在水里面都快泡发了!” 第3章 武林外传(三) 看着自幼照顾到大的蓉儿现在红着眼的样子,元宁也不忍太过于苛责。 “行了,都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呢,你五师姐都快饿死了,下去吃饭!还有,你爹可是生了大气,这次回去你爹肯定要把你关几年才让你出门了。” 一想到她爹的那张凶巴巴的脸,郭芙蓉就吓得浑身发抖。 当元宁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时,除了已经有心理准备的老白之外,同福客栈的诸人都仿佛被老白用葵花点穴手点了穴一样,直到元宁坐在木桌面前,众人都还沉浸在元宁的容貌和气质之中。 小郭见掌柜的和秀才等人目不转睛的样子,见怪不怪的挑了一个空位坐了下来,趁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立马开吃。 老白看见元宁下来之后直接坐到了自己对面,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儿,有些羞涩的抬眼看了一眼元宁。 “元大人睡得好吗?在我们客栈住的还习惯吗?今天中午都是按照小郭说的你的口味做的,小郭说你爱吃龙井虾仁,我特地去西凉河捞了河虾,我亲自掌勺做的。” “白少侠有心了,蓉儿竟然还能记得我这个师姐喜欢吃什么菜,也是难得,看来离开家几天,蓉儿长大了不少。” 老白说完就立马把他费了大半天劲跟大嘴学做的龙井虾仁放在元宁面前。 在这位长的还算得她喜欢的小白脸盗圣一脸期待的表情下,元宁尝了尝那一盘在她面前的龙井虾仁。 说实话,这道菜的卖相真的不算太好看,虾仁不够晶莹剔透,点缀的茶叶都有些焦糊。 不过庆幸的是口味却是还算可以,这手艺自然是比不上宫中御厨和京城名厨的,但是对于一个初学者而言,也算是及格了。 “没想到白少侠在厨艺方面也有些天赋呢,我很喜欢,辛苦白少侠了。” 老白听到元宁的夸奖,要不是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他恨不得高兴到蹦起来。 “大人要是不嫌弃,那我以后天天下厨做给你吃!” “别介,我虽然是喜欢吃这道菜,天天吃也有些受不了啊,白少侠把我当作一个普通的客人对待就好了,不用对我特殊照顾的。” “大家都愣着干嘛呢,不是已经可以吃饭了吗?都盯着我看什么呢?” 元宁说完这话,众人才稍稍反应了过来,看着老白殷勤的样子,掌柜的在回过神后心中涌出了极大的危机感,说起来也是悲哀,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老白下厨。 “这位就是锦衣卫赫赫有名的元大人吧,久仰大名,今天可算是得见真人了,元大人这次是来看小郭滴吧,她在我们这儿过得挺好滴,你们不用担心。” 元宁看了看身边略显憔悴的郭芙蓉,虽然心疼,但是她也知道这是蓉儿成长路上必然要经过的一劫。 “蓉儿是家中独女,舅舅和舅母对她多有娇惯,这些日子也给掌柜的添了不少麻烦了。我听说蓉儿刚来客栈的时候惹了祸,弄坏了掌柜的不少东西,掌柜的放心,所有损失我这个做师姐的会提她补上。” 小郭以为师姐说这话的意思是要替她赔掌柜的钱,然后就可以带她回来了,直接的高兴的准备站起来收拾东西回家。看出了小郭的雀跃,元宁伸手把准备起身的小郭按了下去。 “不过,蓉儿的性子实在是娇纵了些,我和她爹这些年也没少操心。今日我见了蓉儿,觉得她在您这儿过了几个月之后,坏脾气收敛了不少,人也没有那么毛躁了,我的意思是,让她在您这儿再干一年。这两个月我会在这儿住着,一是为了看看蓉儿,二来也是觉得关中风景极好,想来这儿歇上一段时间。” “另外,跟大家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元宁,现在正是休假的时候,大家也不用叫我元大人,我听着也别扭。你们跟蓉儿一样,叫我元宁,或者叫我小元都行。” 小郭不可置信的看着元宁,她的小师姐从小就最疼她,怎么今天明明知道她受苦了还不带她回家。 掌柜的也被元宁这一手整得有些懵,她本来以为元宁知道小郭在她这儿吃了这么多苦,元宁又是这么大的官,肯定是会来找她兴师问罪的。 她连解释的措辞都在元宁睡觉的时候想好了,没想到这位美貌到不似凡人的元大人倒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听到元宁在众人面前说了会在同福客栈住上两个月,白展堂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天知道他刚才有多害怕元宁说完要替小郭还钱之后就要带着小郭离开同福客栈。 在同福客栈里,她是住店的客人,他是跑堂的小厮,出了这个客栈,她是高高在上的指挥同知,而他只是个漂泊无依的江洋大盗。 还是佟掌柜最先反应过来,元宁不找她的麻烦,又给钱这么大方,她自然是欢迎她这种客人的。 “欢迎欢迎,咱们客栈别的不多,就是客房多的是,你安心住,住多久都行。我是这个店的掌柜的,姓佟,名湘玉,您叫我湘玉也行,叫我掌柜的也行。” 秀才和大嘴这时候也如梦初醒,他们俩一个心系比武招亲的杨惠兰,一个对小郭刚刚萌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虽然惊叹于元宁的美貌,但是却心思清正,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是是是,掌柜的说的是,元大人爱吃什么菜尽管吩咐,我李大嘴别的没有,就一身厨艺还算得上拿得出手。” “在家吕轻侯,中过秀才,大家都叫我秀才,我读了那么多年书,今日一见元宁姑娘,才知道李白为什么能写出‘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这种诗句了。” 老白也立马接过话茬,“早上咱俩也算是见过了,元宁姑娘也别这么客气叫我白少侠了,跟他们一样叫我老白就行了,或者……叫我展堂也行。” 元宁颇有兴趣的盯着老白看了一会,展堂?这个名字可不太好,她那个怨种上司手底下就有一条忠心耿耿的鹰犬,也叫展堂,不过他是个太监,不如她面前的这个展堂清秀。 “展堂?” 老白听着元宁用缱绻动人的嗓音低声叫着他的名字,瞬间骨头都酥了大半,不过元宁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差点从板凳上摔了下去。 第4章 武林外传(四) “我觉得,还是白玉汤这个名字我叫着顺口一些。顺便告诉你一声,你的初恋展红绫拜了我做师傅,这样论起来,你随红绫叫我一声师傅也是可行的。 我从前可没少听红绫说起过你,红绫说你盗亦有道,虽说有盗圣之名,但是却没做过什么坏事,不算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我和展红绫不是那种关系,我统共就跟她也没见过几面,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早就把她给忘了,你听我给跟你解释……” 元宁有点奇怪,解释,这有什么好解释的?红绫现在跟追风刚开始相处,八成能成,她跟盗圣的事都是过去式了。 在元宁疑惑的表情下,白展堂也意识到了他好像也没什么立场和身份去跟元宁解释。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又不是封建的家长,也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孩子早恋也正常,况且我这徒弟比我还大,婚恋自由,我懂我懂。” 小郭看老白这紧张的表情就知道她的小师姐又多了一个裙下之臣,以后倒是有好戏看了,她的小师姐一直对男女之事没什么兴趣,和老白的身份又这般的天差地别,老白这情路注定是坎坷不平喽。 师姐的追求者甚多,作为皇族郡主,婚事一般是由不得自己的,可是师姐因为自己和她爹的受宠,难得可以婚姻自主。 不过即便如此,皇上也不会轻易让他的宝贝侄女嫁给一个江湖中人的。 “哎呀师姐,我都饿死了,快吃饭吧。” “说起来,你们客栈的生意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这正是中午吃饭的点,怎么客栈里面一个客人都没有,我看对面的怡红楼,吃饭的人都排到外面了。” 元宁的手下也有不少铺子,有她父王送的,也有她皇伯伯和舅舅送的,她经营有方,每年那些铺子的收益非常可观。 一提到对面的怡红楼,佟掌柜就气不打一处来,怡红楼好像为了跟他们同福客栈打擂台一样。 自从怡红楼开门之后,他们同福客栈已经好久没人客人来了,要不是今天元宁的这锭金子,他们这个月就是一分钱没入账了。 “还不是对面那个怡红楼,专门跟我们作对,一样的东西偏要比俺们客栈便宜点,我们客栈已经好几天没客人来了。昨天我想让小郭去隔壁打探敌情,结果小郭跟人家打了起来,打碎了人家的一个翡翠的屏风、两个琉璃灯罩、五个古董花瓶,哦对了,还有十来个青瓷碗碟。” 元宁有些无奈的扶额,她知道蓉儿脾气爆,一定会给掌柜的惹事,谁知道还真没猜错,昨天就惹了事。 “那对面的掌柜有没有说这些东西总价多少?我事先说明啊,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让蓉儿学会独立,自己承担责任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回去给她收拾烂摊子的。她欠掌柜的那些钱我可以赔,总不能她在外面欠的所有钱都算在我的头上吧?” “啊!师姐你不能不管我啊!” 元宁这次没有因为小郭的哀嚎软了心肠,她是铁了心了想让蓉儿长长记性。 蓉儿作为舅舅的独立在家里面做大小姐自然是没有人能够管住她的,可是她偏偏喜欢江湖,喜欢民间,她这样的性格在江湖之上迟早要吃亏。 “对面说了,加一块五十两银子,都得小郭来赔,他们说也可以不用赔,条件是帮怡红楼照顾好,那个扈十娘。” “扈十娘?扬州城的那个?” 元宁有些意外,这个扈十娘的业务能力水平可不算好啊,上次去扬州公办,当地官员让那位扈十娘来唱曲,她和她上次听的差点没当场摔桌子走人。 那吴侬软语下的淫词艳曲,可不是她一个女孩儿能够欣赏得来的。 “对,你咋知道?” 展堂说到这个扈十娘突然间就来了精神,“扈十娘谁不知道, 扬州城最有名的歌妓, 成名曲《杜十娘下面汤》,我当年在扬州城也听过,那嗓音,那叫一个余音绕梁……” 在元宁揶揄的眼神下,老白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后面,直接不敢说话了。 “我我我不是自己要去听的啊,都是小姬他非要拉着我去听,我就在外面站着都没进去。” “对,就是她,怡红楼请她来唱曲,但是店被砸了。没有办法住人,所以要求咱们照顾一下,最多三天,完了之后,五十两银子可以一笔勾销。” 佟掌柜转头看向小郭,“记住啊,这三天时间咱们一定要把扈十娘照顾好,不能让她受半点儿委屈。 ” 小郭听到只要能照顾这个歌妓三天,就能把那五十两银子一笔勾销,立马脸上带着傻笑附和着:“是是是,我绝对比照顾我师姐还贴心,一定把这个扈十娘给照顾好。” 听到蓉儿这么说,元宁在心里默默为这位远道而来的扈十娘在心里点了蜡,让蓉儿照顾人,但愿这娇弱的扈十娘能够活着走出同福客栈。 大嘴的手艺虽然比不上元宁平日吃的那些御厨做的菜,但是对于一个镇子上的客栈来说已经很是不错了,毕竟在锦衣卫办案子的时候,他们也没少风餐露宿,那些凉水硬饼子实在是饿急了元宁也是吃得的。 “蓉儿,这饭也吃完了,走吧,带我去看看你的闺房吧。” “啊?看我的房间啊?” 小郭一想到自己现在的房间就有些心虚,她在家锦衣玉食,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师姐家里给她留的闺房更是富丽堂皇。 师姐要是知道她现在沦落到要跟掌柜的小姑子住一个房间,睡得还是一张床,估计要心疼死了。 “怎么,什么时候蓉儿的闺房我这个做师姐的进不得了?” 看出了小郭的顾虑,老白连忙走到元宁面前去打圆场,“进得进得,当然进得,来来来,我领你去。” 元宁看了一眼旁边有些紧张的小师妹,跟着老白去了同福客栈的后院,客栈后院虽然小但是看上去很是整洁,小师妹的房间就在厨房对面。 老白在前面推开有些吱吱作响的房门,一个简陋的厢房映入元宁的眼帘,看着房间里面许多小姑娘的书包和玩具,她大概猜到小师妹的房间里面十有八九住的不止她一个人。 听说掌柜的还有一个小姑子,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在书院读书,看样子,这个小姑子和她的小师妹应该都住在这个小房间里。 虽然心疼蓉儿,但是元宁也知道,这已经是掌柜的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给蓉儿找的最合适的房间了。毕竟,白展堂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有呢。 旁边的房间大概是两个伙计的屋子,那房间比蓉儿她们住的这个还要狭小破旧许多,蓉儿的房间虽然跟京城的闺房没得比,但是倒是很有野趣也不乏温馨。 见元宁的神情没什么变化,老白和跟随其后的小郭等人也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掌柜,她是真担心这元大人觉得她的宝贝师妹吃了苦,一个不爽就把他们同福客栈给掀了。 第5章 武林外传(五) 把老白他们打发走了之后,元宁拉着小郭的手在桌子旁边坐下。 “自从我记事以来,这还是你第一次离开我的视线那么久,你还真是个小没良心的,那么久也不给我写封信,也不让小青来我府上同我说一声。” “师姐,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我爹会跟你说一声的,而且这事实在是事发突然,我也没有想到会变成这个情况。” “你爹被排到湖广一带帮我父王查一个当地官员贪污的案子去了,你刚走没多久他就去了,不然你爹要是在家,早就过来把你抓回去了。你娘在家都担心死了,天天念叨着你,就怕你吃不饱穿不暖,我跟她说我要过来陪你两个月,她才稍微放心一点。” 郭夫人早些年也是个江湖中人,父母都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大侠,她的武功跟蓉儿有的一比,没这个天赋,嫁给郭巨侠之后就在家相夫教女。 偏偏郭巨侠事务繁忙,芙蓉也不是个安稳的姑娘,天天想着往外跑,为免郭夫人在家多想,元宁也经常去郭家陪舅母。元宁陪着郭夫人的时间,可比她的亲生女儿陪着她的时间长多了。 所以,可以说郭夫人对元宁的感情极其深厚,不输于她的蓉儿。 元宁这次来同福客栈,除了葵花点穴手的缘故,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不想让郭夫人在家中白担心。 “我娘就是瞎担心,我在这儿过得挺好的,虽说是累了一点,但是每天都很充实,我嘴上天天喊累想回家,但是其实我觉得这里的日子也没有那么苦,我也想给我自己一点时间好好想想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这还是元宁第一次听蓉儿说这样成熟的话,“你能这样想就最好,总归师姐在这里,不会有人能欺负你的。” 七侠镇安宁祥和,鸟语花香,元宁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稳的睡过一觉了。 自从来到这个武侠世界之后,她基本上每天都在奔波着完成系统任务,寻找武林秘籍,如今只差一个葵花点穴手了,她也能安生一段时间,好好开始她的度假生活了。 元宁对同福客栈的生活适应的很快,她又没什么郡主的架子,不过三五日的功夫,元宁就已经完美的融入到了同福客栈的生活中了。 佟掌柜的小姑子莫小贝是个能玩会闹的,元宁和这个小姑娘很能玩到一起去,她喜欢莫小贝身上的那种小孩子的江湖气,莫小贝也很喜欢元宁这个美到不似凡人又出手阔绰经常给她买糖葫芦的姐姐。 这天在小贝的强烈要求下,元宁把小贝送去了学堂,在接受完一群小萝卜丁的注目礼,让小贝过足了瘾之后,元宁才骑着马慢慢悠悠的回了客栈。 小朋友偶尔不值一提的虚荣心,她也乐于满足。 还没进门,元宁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气,这味道她一点都不陌生,在秦淮河畔最是常见,看客栈大门紧闭的样子,估计是扈十娘来了。 扈十娘看着推门而进的元宁,一开始还很是高傲,可是在仔细端详过她的容貌之后,吓得立马站了起来。 即便是没穿飞鱼服,元宁的长相和气质也是一等一的出挑。 “元大人!元大人怎么在这儿?大人还记得十娘吗?在扬州城里,咱们见过的?” 平心而论,扈十娘生的十分妩媚,在风尘多年,让她自有一种不同于良家子的独特气质。 “多年不见,十娘可好啊?扬州一别,竟在关中的一个小镇遇见了,看来我与十娘还是有些缘分的。” 老白本来正在后院劈柴,一听到前面有动静猜到大概是元宁回来了,他担心扈十娘这个跋扈的性格会让元宁受委屈,立马扔下手中的斧头跑到了大堂。 “哎呦,元姑娘回来了,早上起的那么早送小贝上学,饿着了吧,厨房里给你热着火腿鸡汤,我过会给你送上去一碗。” 瞧着这个小跑堂的对元大人的殷勤劲,扈十娘可算是知道这个小白脸为什么刚才对她的主动勾引都避之不及了,珠玉在前,自然是看不上她的,真是可惜,还以为这次出来能有一场艳遇呢。 “白公子的眼里只有元大人没别人呐,我这个活生生的大活人现在这儿饿了半天了也没看有人给我送碗鸡汤喝喝。” 看元宁很是自然的坐在了扈十娘的旁边,又联想到了元宁的身份,白展堂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刚才的担心实在是多余,他也是关心则乱,元宁这样的姑娘,怎么会被扈十娘欺负。 在扈十娘揶揄的眼神下,老白悄悄的红了耳尖,小声的嘀咕着:“实在不好意思啊,我们这小地方火腿不好买,那云南的玩意儿卖的贵,拢共就买了这么点儿。而且我一个跑堂的手艺也不怎么样,您要是愿意,过会儿我让我们这儿厨子单独给你做一道怎么样?” 又是盗圣亲手做的?元宁有些疑惑的看着白展堂,好像自从她来了同福客栈之后,每一顿饭老白都会亲自跟大嘴做一道她在家的时候爱吃的菜,盗圣什么时候对烹饪还有这么大的热情了? 扈十娘的眼神在老白和元宁的身上流转着,元大人魅力实在是大。 她这次来本来就是得了对面的怡红楼赛掌柜的吩咐,要好好折腾着同福客栈的几个人一顿,这三天绝对要扰的他们不得安宁。如今元大人在,她倒是有些不好发挥了,也不知道元大人对这个小白脸有没有兴趣,她可是收了人家赛掌柜钱的。 元宁的眼神实在是澄澈,被美人这样瞧着,老白也有些招架不住。 “元姑娘和十娘是故交吗?” “算是吧,我当年在扬州公办的时候有幸见过十娘一次,十娘活泼热情,容貌艳过牡丹,元宁也久久未能忘怀。” 扈十娘在扬州城是第一歌妓,听惯了旁人的夸赞,那些赞许大多是为了一些下流的目的。 但是此时此刻,看见元宁清润的双眸,她似乎能感受到这位位高权重的绝世美人发自内心的欣赏。 第6章 武林外传(六) 这样的认知让扈十娘很是高兴,连元大人都说她好,她扈十娘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在知道了元宁和同福客栈的杂役小郭的关系之后,扈十娘也不敢太过于放肆,隐晦问了元宁几句之后,十娘也如实告知了她此行的目的。 元宁毕竟只不过是个来投宿的客人,只说了句让十娘不要太过火,就去了广阳府悠哉悠哉的看桃花了,休假嘛,就得有个休假的样子。 在元宁不在的这几天,扈十娘在店里面好一阵折腾,佟掌柜看在银子的面子上对扈十娘一忍再忍。 最后还是因为扈十娘对小贝的改造太过于离谱,才让佟掌柜忍痛割爱,把银子还给了扈十娘,让老白把十娘送回了扬州。 怡红楼的赛貂蝉拿扈十娘的事来同福客栈找麻烦,好在店里的伙计对同福客栈感情不浅,没中赛貂蝉的反间计,反而给了赛貂蝉沉重一击。 等元宁回来的时候,怡红楼已经因为财务问题停业整顿了。 白展堂这半个月可以说是望断秋水,泡汤的时候一天往门外看八百遍,用大嘴的话说就是,老白天天在客栈门口都快成了望妻石了。 “郭啊,你姐姐眼瞅着都出去半个月了,怎么还没回来?她该不会遇上什么危险了吧?你说咱们要不要去广阳府找找她?” 小郭一边扫地擦桌子一边很是无奈的听着老白的絮絮叨叨,这样的话这两天她都听老白说了八百遍了。 “我再重复一次,她是我师姐,按年龄来说,我才是她表姐,她是我表妹。” “还有,我师姐她可是锦衣卫里面功夫最高的武学奇才,即便是那些奇门遁术五行八卦,她也是略懂一二的,当时大侠之中我姐的武功不说排第一,进前三总算是没有问题的。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在她面前都不够看,你要是没有这轻功,在我师姐手下也走不过一遭。” 即便是小郭已经和老白说了无数遍元宁的武功谋略天下无双,但是老白还是止不住的担心,元宁才走了半个月,他觉得他都快得相思病了。 “话虽如此,但是元宁毕竟是女孩子,我总是放心不下,要不我跟掌柜的请个假,今天就去广阳府找她吧?” “你要去找谁啊?” 白展堂都准备去找佟掌柜了,元宁在这个时候推门进门了,她武功不错,走路没什么声音,纵然白展堂内力高,也没有听见元宁的脚步声。 一听见元宁的声音,白展堂整个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哎呦,元大人回来啦,路上累不累渴不渴?我先把你的马牵去马厩,郭啊,快去给你师姐倒茶,没看见你师姐风尘仆仆的样子吗?” 被老白使唤的郭芙蓉偷偷瞪了他一眼,他急着对师姐献殷勤,使唤她干什么? 元宁就算再迟钝,也看出来了白展堂对他的殷勤,不过她此刻还没有往那方面想,以为是白展堂害怕她这个指挥使同知的身份,这才对她这样热络。 “师姐,您喝茶,上好的六安瓜片,我特意攒了工钱给您买的!” “你这天天替佟掌柜以工抵债,哪里来的工资?” 元宁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的亲亲师妹,看她这样子就知道这小姑娘肯定背着她又做了什么坏事。 “哎呀,师姐,你是不是查案子查久了,怎么跟我爹一样,一说话就跟审犯人一样。” 郭芙蓉不满的嘟囔了一句,可是在师姐的死亡威胁眼神之下还是很快屈服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只要她干了坏事,师姐每次都是第一个发现的。 “好吧好吧,我坦白从宽,我把你送给我的那只琉璃蝴蝶金簪给掌柜的抵债了,现在我们之间的欠款平了,我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在同福客栈的杂役,她当然得给我工资!” “什么?!”正在喝茶的元宁听到小郭的话都呛住了,那可是皇家的东西,也就小郭有这个胆子了,敢把印着皇家印记的东西当了。 “算了算了,给了就给了吧。反正我送给你的东西,你送出的也不少了。” 元宁放下手中的茶杯,“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欠款也还完了,你现在无债一身轻,是不是打算跟我一块回京城了?虽说我和你爹爹想要磨炼你一段时间,不会你要是实在想回去也行,省的舅母担心。” 郭芙蓉有些犹豫,说实话,养尊处优了二十年的大小姐的确是有些受不了同福客栈的杂役生活。 可是她好不容易跑出来,要是就这么灰头土脸的回去了,多丢脸啊,她的那些个在京城的发小还有她爹不得笑话死她才怪。下次要是再想出来,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了。 小郭还没有说话,在后院偷听的白展堂就站不住了,他立刻冲了出来,语气有些慌乱。 “回去?谁要回去啊?小郭啊?你怎么能回去呢。”白展堂拼了命的想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留住小郭,毕竟要是小郭离开了,元大人也就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你……你想啊,你离家出走了那么长时间,你爹肯定气的恨不得打断你的腿。而且……而且我,掌柜的和秀才他们也舍不得你啊,你看掌柜的对你这么好,你就忍心就这么走吗?” 元宁审视地打量着这位道上赫赫有名的盗圣,这小子这么迫不及待的留下芙蓉,又对她这个芙蓉的师姐这么殷勤,她还不会是喜欢她们家芙蓉吧? 算了算了,芙蓉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感情这种事情还是她自己处理比较好。 在老白驴头不对马嘴的慌乱描述里,郭芙蓉看出来了他的意图,老白平时跟自己也没见关系这么好,一听自己要走就这么着急留她下来,还不是害怕师姐跟她一起离开了。 虽说现在小郭已经不欠掌柜的钱了,可是扈十娘那里她捅的篓子还没有了解,而且,小郭现在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回去。 她从家逃出来,是想看看这江湖的快意恩仇,想和师姐一样名扬四海,可是江湖好像和她想象中的样子不一样。 她十八岁的时候也离家出走过一次,可是那次还没有出京城就因为荷包被白展堂这个狗东西偷走了,闯荡江湖这种事情也是要经济实力的。 小郭第一次离家出走的计划被迫腰斩,回去还被她爹关了大半年的禁闭,要不是师姐为她求情,她估计还得再被关半年。 “好吧,既然老白你这么‘舍不得’我,那我就勉强再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吧,等我把欠怡红楼的钱还完了再说吧。” 在小郭似笑非笑,带着调侃的眼神下,老白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不太正常,他害怕元宁发现他的心思,找了个借口就匆匆溜走了。 第7章 武林外传(七) “对了师姐,你最近没事就找个地方再玩两天别回来,因为那个对面的怡红楼重新开张,我们掌柜的现在天天跟吃了枪药一样,逮到谁就要骂一顿。” 白展堂溜走之后,小郭小声的在元宁耳边耳语了几句,她虽然有些想师姐了,不过现在的同福客栈实在是是非之地。 她倒不是担心师姐被掌柜的欺负,是害怕师姐一生气把掌柜的给咔嚓了,掌柜的虽然抠门了一些,但是人还是挺好的。 元宁想了想,好像隔壁的怡红楼不管是从菜品还是从装修上面来说,都几乎可以说是碾压同福客栈的存在,掌柜的着急也是情理中事。 “也行,我看对面的怡红楼装修的还不错,我去那儿住两天躲躲清闲吧,你要是有事儿直接去对面的上房找我。” 回来之前元宁没来得及吃饭,现在这会儿正好有些饿了,大嘴的厨艺虽然说还能看得过去,可是天天吃着那么一个口味人也是会腻的,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去隔壁尝一尝怡红楼的手艺。 元宁前脚刚走,掌柜的就气冲冲的把同福客栈的伙计都叫到了大堂开会。 “店里的生意这么差,你们就不着急吗?” 掌柜的坐在太师椅上,表情十分凝重,店里面已经好几天都没有收益了,这对于视财如命的佟掌柜来说实在是一件天大的事。 隔壁的怡红楼来势汹汹,突然间就重新开张,打的她措手不及,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白展堂,吕秀才和大嘴站在账台那里眼睛迷离,一看就根本没有把掌柜的说的话放在心里。 小郭站在掌柜的后面学着掌柜的发火的时候龇牙咧嘴的样子,把前面的三个逗得想笑不敢笑。 “可不咋的,你看他们一个二个着不着四六的样子。” 大嘴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附和着,佟掌柜看他们客栈里最重要的厨子都这样散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说你!你还有脸在这吃,人家怡红楼有七七四十九样招牌菜,咱有几样。” 大嘴没什么文化,但是讲义气好面子,最喜欢说大话。 “这算啥呀?做菜贵精不贵多,你要是想吃,我给你做八八四十六样……”在大家看过来的疑惑眼神中,大嘴不太确定的改口,“八八六……六十四样?” 掌柜的听罢立刻开口,“这可是你说的,三天之内你给我烧出八八六十四样招牌菜,如果少一样,我就扣你一个月的工钱。” 看见掌柜的还真把他随口说的话当真了,大嘴连忙开口解释道:“不是掌柜的,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解释。” 佟湘玉可不会给大嘴解释的机会,她坚信人的潜力是无限的,不逼一逼大嘴,谁知道同福客栈会不会有什么转机。 “那就九九八十一道。” “不是……”大嘴有些懵,八十一道菜,杀了他他也做不出来呀。 “你把我煮了得了!” “行,白切肉,勉强算是一道,还有八十道,你还在这儿站着干嘛?还不快点去厨房!” 大嘴害怕自己要是再说话,等着自己的就不是81道菜了。 “老白!你还不快去招待客人!” 在那儿站着句话没说的白展堂也被佟掌柜牵连了,他叹了一口气,他倒是想接待客人,这客栈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客人。 听小郭说,元姑娘也去了隔壁怡红楼小住两天,元姑娘不在,客栈里面一个客人都没有,老白连动都懒得动。 “不是,掌柜的,元大人之前来不是给了一定金子给你吗?同福客栈小半年的收益也抵不上一块金子呀!” 想起元宁,佟掌柜有些神情复杂,她是个极其敏感的人,这些天老白的不对劲她看在眼里,她对老白心中有些朦胧的好感,也正因如此对他尤其的关注。 也不知道,元姑娘的钱,她收着是福还是祸。 “怎么,我们还准备靠着元姑娘坐吃山空啊,还不快去给我到外面吆喝客人!” 展堂无奈的叹了口气,“少爷的身子跑堂的命。” 第8章 武林外传(八) 怡红楼是个好地方,虽然名字不太正经了一些,可是里面和京城的那些正常的酒楼无二。 怡红楼的赛貂蝉赛貂蝉是个有本事的,她把怡红楼的小二和丫鬟们调教的不错,她又舍得在酒楼的装饰上面花钱,以元宁的眼力一眼就看出来怡红楼大堂上面挂着的那幅画是唐代吴道子的真迹。 最值得一提的是,怡红楼的要价不算高,也不知道是不是掌柜的想要和隔壁的同福客栈打擂台的原因,这里不光是打尖还是住店价格都十分低廉,甚至比隔壁的同福客栈还要再低两成。 一些商业手段罢了,她们这样做虽然不道德了一些,可是为了生意也无可厚非,元宁就算因为芙蓉的事情欠了同福客栈的掌柜的一些人情,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滥用公权。 赛貂蝉是个很会来事儿的漂亮姑娘,西北的这片土壤长大的姑娘总是会格外的凌厉飒爽,元宁估摸着她的年纪恐怕比佟掌柜还要再小个四五岁。 这姑娘背后没有什么背景,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的,这个年纪能够撑起一个偌大的客栈,也是有些能力的。 就是她身边的那个丫鬟小翠让元宁有些不太喜欢,一个被赛掌柜买过来的丫鬟脾气大的跟怡红楼的二小姐一样,她动不动就对怡红楼里面的小厮丫鬟打骂不休,对着客人的时候也没有太客气。 不过这好歹都是人家的家事,元宁虽然看着有些奇怪,可是也没有多问。 “元姑娘在我这儿住的怎么样?精致厨房那儿新做了些醉蟹,我尝着还算是能够入口,想着给元姑娘送上一碟子尝尝鲜,这旁边配的是今岁新收的菊花茶,元姑娘可以用来解解腻。” 赛貂蝉也不是对每一个来怡红楼的客人都这样殷勤的,她能自己开这样大的酒楼,眼力还是有的。 这位一来就定了怡红楼最贵的上房的元姑娘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生的仙姿玉骨犹如九天玄女不说,这一身温润如玉的高华气质就足以让人折腰。 赛貂蝉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元姑娘必须要深交。 元宁没有拒绝赛掌柜的好意,她的确喜欢吃虾蟹这一类玩意儿。 “赛掌柜有心了,这蟹膏看上去很是丰腴,这个时节能够找到这样好的蟹,赛掌柜费了不少的心思吧?” 看元宁喜欢,赛貂蝉也松了一口气,她就害怕自己讨好元姑娘用错了方法,要是惹的人家不快就不好了。 “元姑娘喜欢就好,这蟹是从东海那里用马送过来,快马加鞭也用了七八日的功夫,路上还折损了不少。做这道菜,我们怡红楼是赚不到什么钱的,只是怡红楼刚刚开业,总是要拿出些好东西才能留住客人的。” 东海的蟹,那就怪不得了,京城的酒楼大多用的也是东海和扬州那边的蟹,还真是难为了赛掌柜。 “赛掌柜真是经商有道。” 赛貂蝉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元姑娘起码还要在他们酒楼住上个十天半个月,太急于和人家拉近关系反而显得刻意。 所以她在放下醉蟹和菊花茶之后就贴心的为元宁关上了房门出去了,她现在心里面还有一件要紧事,她看上隔壁的同福客栈那块地已经很久了。 她之前借着扈十娘的事情刁难了他们一顿,想着借此机会找到他们偷税漏税的账本准备威胁他们顺便收了同福客栈,可是没想到同福客栈的账本竟然找不出一点毛病来,倒是她偷鸡不成蚀把米。 为了补之前欠下的那些税款,赛貂蝉这一次的损失真是不可谓不小。 这一次他们怡红楼重新开张,赛貂蝉又是降低酒楼里面酒水和房间的价格,又是从各个地方的大酒楼里搜罗招牌菜,也是想着能够趁着这一次重新开张的机会再打压他们一次。 他们的生意继续这样惨淡下去的话,客栈肯定是开不下去的,到时候正好她可以出来做这个好人买一下隔壁的客栈。 怡红楼的醉蟹做的的确不错,可以和黄鹤楼大师傅做的相比了,元宁难得在七侠镇吃到合自己口味的东西。 最近芙蓉总是过来和自己抱怨说佟掌柜的脾气愈发古怪了,元宁想着,就算是为了这一碟子醉蟹,她也得在怡红楼多住两天。 她的脾气可不算好,小时候在宫里面生起气来的时候连太子表哥她都揍过,还是等佟掌柜的情绪稳定下来她再考虑回去的事情。 元宁不怎么出怡红楼,这几天都是在怡红楼里和赛掌柜一起赏画看字,吟诗作对的好不自在,有美人红袖添香,元宁在怡红楼更加的乐不思蜀了。 白展堂最近可以说是对着怡红楼望眼欲穿了,喜欢的姑娘就住在对面,可是自己却没有理由去接近她。 都说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最先的感受是自卑,这种感觉白展堂总算是体会到了。 从前年少情窦初开的时候他希望展红绫和自己一起去浪迹天涯,做一对闻名遐迩的江洋大盗。 如今遇见元宁之后,他只觉得从前的过往种种都是他表达自己心中情意的顾虑。 北镇府司指挥同知,正三品的朝廷命官,他一个江洋大盗,如何胆敢染指。 八十一道菜对于李大嘴来说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他的厨艺虽然说是还行,可是也都只会做些家常菜,撑死了做出个二三十样就不错了。 白展堂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找八种不一样的食材放在一个锅里面煮成汤羹,这样八种菜分别放在一块吃加在一块儿刚好有八十一种。 这种投机取巧的馊主意肯定是在佟掌柜那里讨不到好的,那天让大嘴做那么多道菜也是她在气头上说出来的气话。 自己客栈里面的伙计是什么样的水平,佟湘玉这个做掌柜的人还能不知道吗? “算了,我也不难为你了,你就老老实实的给我做,就两个凉菜,四个热菜,外加一个汤,一个甜品,这总行了吧。”. 听到这样的新要求,大嘴如蒙大赦,其他的几个伙计也松了一口气。 佟掌柜看这几人舒缓了眉头,立刻又说出了她的额外要求。 “慢着,我还有一个要求,这些菜必须要新要奇,要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如果有一样和对面怡红楼重了的,你就给我等着吧。” 第9章 武林外传(九) “要不我去隔壁把元姑娘请过来?元姑娘是在京城当大官的,她见多识广,肯定比咱们几个有见识,说不定还真知道几个在怡红楼没有的菜。” 白展堂直觉这是一个可以和元宁见面地好机会,元宁虽然不是一个非常热心的人,可是也不至于见死不救。 她和小郭的关系那么好,小郭又跟大嘴关系不错,她也想要留下大嘴,要是小郭亲自去亲的话她一定会来。 大嘴眼睛一亮,对啊,怎么忘了有一位京城来的元大人了。 “这感情好,元姑娘肯定在京城吃过不少的好东西,让她来随便给我们说两道菜就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用恳求的眼神看向小郭,“郭啊,这事儿你可得帮帮哥,不然我就真的要卷铺盖走人了。” 郭芙蓉也不想让大嘴走,大家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也是有感情的,她仗着自己有武功在客栈的时候没少欺负大嘴,现在看大嘴被掌柜的这样刁难,她也想帮上点忙。 “也行吧,不过我不能保证我师姐一定会答应我。” 白展堂在心中小小的雀跃了一下,小郭答应了这事就成了一半,一想到过会就能见到元姑娘,堂堂盗圣还有些紧张。 他猜的不错,元宁确实很少拒绝郭芙蓉的请求。 郭芙蓉去了怡红楼之后没多久就带着元宁过来了,展堂在她来之前还特意借用了小郭的铜镜看他刚绑好的头发没有松散,他还在心里排演了一遍看见元姑娘之后要说些什么,可是真的见到那人时,他又觉得自己好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有的人好像一出现在那里,就足以让人神魂颠倒。 “我听蓉儿说,你们或许有事希望我能帮到你们,我虽不知是何事,但是可以尽力一为。” 芙蓉那丫头刚才匆匆忙忙的跑过来只说是有事让她帮忙,也不说清楚是什么事。 元宁眼神一暗,虽然不忍心拒绝她的宝贝师妹,可是要是同福客栈的这些人太不知好歹,想要利用蓉儿的善心让她做些徇私舞弊之事,她也是断然不会放过他们的。 大嘴一看见元宁就跟看见了救星一样,“唉呀妈呀,您总算是来了,这个,元大人,哦不,元姑娘,是这样的,我们掌柜的让我做几个新菜。本来这也没什么难事,那我毕竟是个厨子嘛,做新菜也是应该的事儿,可是我们掌柜的也不知道是抽什么风,非要我做出来怡红楼没有的东西,这我怎么做得出来啊!” 大嘴是真的急得要哭了,他本来也没什么追求,不然也不会放着衙门的捕快不做,去做同福客栈的小厨子了。 结果没想到,他都到了这么一个小客栈了,还要被掌柜的要求被迫开卷。 “啊?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你做菜?” 元宁有些懵,虽说她的确是个全能选手,可是厨艺这方面她还真没有点亮过技能点,让她吃饭还行,让她做饭还不如让她去杀人。 “不是不是。”老白被元宁懵逼的神情可爱到了,“我们是想啊,元姑娘你在京城见多识广的,肯定吃到的东西比我们这儿精细多了,想着让你来给我们出出主意。” 小郭也在一边帮着大嘴和老白一块求元宁帮他想个办法,在她的心目中,师姐是无所不能的。 元宁在他们四个四脸期待下,艰难的理解了他们的意思。 “啊?好吧,不过说实话,怡红楼的菜我都吃了一遍了,他们的厨子的确有些水平,我听说都是赛掌柜从黄鹤楼请回来的大厨,就算是同福客栈想要想出什么新菜,也是治标不治本的事情。” 她不太搞得明白佟掌柜的想法,其实说起经商头脑,佟掌柜和赛掌柜之间还是有着差距的。 她在来之前调查过同福客栈的所有人,这个佟掌柜佟湘玉是龙门镖局的大小姐,她和衡山派的少主莫小宝有婚约,可惜莫小宝在婚礼开始之前就尸骨无存,佟大小姐也就被迫成了寡妇。 按理说,龙门镖局的大小姐即便是有一门晦气的婚约也碍不着什么事,毕竟龙门镖局家大业大,养一个大小姐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可能是前二十多年佟湘玉在家里当被束缚被管教的大小姐当的太痛苦了,佟家是很传统的家族,重男轻女,男尊女卑。 对女子要求三从四德,尤其是佟湘玉的娘佟夫人,她对佟湘玉的妇德要求的十分严格,是按照标准的大家闺秀的传统教养女儿的。 如今佟湘玉还没有成婚就成了望门寡,佟夫人在家里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简直是哭红了眼睛,佟湘玉既不想回家接着受爹娘的严格管教,也不想看娘亲天天以泪洗面,就在同福客栈,起码她能获得她从小就期待的自由。 “要是说京城有什么隔壁怡红楼做不出来的菜,有也是有不少,我在京城的时候每天都要喝一碗燕窝银耳桂花粥,那口味还算是独特,是七侠镇没有的甜粥。” 因为元宁这位小郡主喜欢,皇宫的御膳房每天都要准备一些燕窝银耳桂花粥给她留着,省的小郡主突然进宫御膳房来不及准备。 听到燕窝银耳桂花粥的时候,白展堂的脸上一红,大嘴和秀才也用揶揄的神情看着老白,都是兄弟,老白那么点少男心事他们怎么会不知道。 “你们俩还真是会想,昨天老白也说他当年在大内的时候去御膳房偷喝过一碗燕窝粥,好喝的不得了,我在客栈这条件别说是燕窝了,猪窝都没有。” 大内?元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前两年有一段时间大内总是发生燕窝失窃案件,原来是盗圣干的。 “你这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盗圣真有意思,都闯进皇宫大内了,不偷金银珠宝,字画名玩,偷什么燕窝粥?” 刚才大嘴提到大内的时候,白展堂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提什么不好提当年他的那些破事,要是元姑娘觉得他私德败坏,别说和元姑娘花前月下了,他都害怕元姑娘一生气把他抓起来。 “我我我什么金银珠宝都没拿啊,我就偷了几碗燕窝粥!” 他暗地里瞪了李大嘴一眼,小声嘀咕道:“就你嘴快,什么话都往外冒,显着你了是不是?” 第10章 武林外传(十) “白少侠还真是……不拘一格啊。” 元宁并没有太把白展堂的过去放在心上,盗圣白玉堂的档案他们北镇府司和锦衣卫的人都看过。 他并不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和他的兄弟姬无命不同,白展堂的手上没有沾染过杀孽,偷过的那些东西也都在赏玩几天之后就还了回去物归原主了。 原本元宁以为这位盗圣是个有些脾气的少年侠盗,可是看他如今这退隐江湖的样子,倒是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看元宁的语气中没有嘲讽或者厌恶的情绪,白展堂才稍微好受一些。 “我这不是当初年轻,年轻气盛,做事冲动了一些。” 元宁摆了摆手,示意这个话题可以结束了,她看盗圣的表情这样害怕,还以为是他在担心自己这个指挥同知因为他多年前偷吃燕窝把他抓起来。 “除了燕窝之外的话,我在京城吃到的枣泥酥、熘鸡脯、荷包里脊、黄焖鱼翅还有佛跳墙都还不错。” 元宁说的细致,没有注意到李大嘴越来越尴尬的表情,等她说完之后才发现大嘴和盗圣还有那个大堂的小账房先生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小郭拽了拽元宁的袖子,小声的说:“宁宁,这些都是宫廷菜,一菜千金都不止,我们七侠镇这小地方哪里买的到鱼翅鲍鱼这种东西。” 听蓉儿这么一说元宁才反应过来,也是,这儿不是京城,这儿的厨子也不是京城的大厨,水平肯定是不太一样的。 一向高岭之花的元大人脸上难得露出尴尬的神情,“好好意思啊大嘴,我忘了这些东西好像七侠镇没有,不过你可以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来枣泥酥,我听说关中的红枣口感极好。” 元宁努力的在脑海里寻找一些可以被大嘴做出来的菜品,想了半天才勉强想出来一两道。 到了最后,还是老白又出了一个馊主意,说是把同福客栈已经有的菜样换个法子做出来,这样肯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只是他们想出来的那些菜,元宁听到菜名就毫无胃口,甚至有点想吐。 麻辣鱼鳞、酒酿萝卜皮、红烧胖大海、酥炸小黄瓜、汤水蛋花汤、冰糖肥肠。 这些菜像是人能吃的样子吗?元宁可以预料到要是佟掌柜看见这些菜,恐怕同福客栈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那个……我还有点事儿,大嘴你先做着,芙蓉,你陪我到隔壁镇子上买块胭脂吧,你今天的工钱我给了。” 预料到事情的发展前景不太对劲,元宁立刻拉着小郭就跑路了,这个佟掌柜的脾气也不小,她心疼自己的小师妹。 “郭啊,元姑娘,要不你们给我也带着吧,我去给你们拎东西成不?” 白展堂叫住了元宁和小郭,他也有点怵掌柜的,更想和元宁有单独相处的时间。 元宁看向小郭,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小郭在老白投来的恳求目光中期期艾艾的同意了,老白也不容易,追她们家师姐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既然蓉儿都同意了,元宁已然不会说什么反对的话,以她和蓉儿的购买欲,肯定到了镇子上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能拖一个身强力壮的来给她们拎东西也好。 盗圣,这么好的轻功,应该还挺能拎包的吧? 到了镇上之后,老白才见识到什么叫做女人的购买欲,一向斯斯文文的元姑娘一看见那些京城没有的关中样式的丝绸衣物之后就直接大手一挥买下来整个丝绸庄子里面的布匹。 买首饰的时候更是直接让掌柜的拿出来店里的镇店之宝让她挑选,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元姑娘几乎是扫荡了一整个街上她看得上眼的东西。 她对小郭是真的宠溺,小郭但凡多看了一眼的东西她都会尽数买下,只供小郭赏玩一笑。 就连自己这个跟班的,也得了一块品质还不错的玉佩当谢礼。 做盗圣的那些年,展堂也算是见多识广,他年少轻狂之时,偷偷进过不少姑娘的闺房偷东西,对这个首饰衣物可以说是如数家珍。 “这只墨玉簪比刚才那只金簪更衬元姑娘,元姑娘肤白胜雪,墨玉温和,这只簪子上面的凤凰花也挺独特的,姑娘要不要试一试这只簪子。” 在一家首饰铺子里,正在看金簪的元宁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白净的手,白展堂的手指瘦削而修长,骨节分明,指甲圆润干净,净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淡淡的青色纹路。 墨色的玉簪在他的手上显得格外漂亮,本来不喜欢墨玉的元宁这时候都不免被这根簪子吸引了注意力。 “是哎是哎,师姐你都没有墨玉的簪子,这簪子还挺别致的,咱们买了吧!” 元宁无可厚非地点了点头,一根品质算不上上乘的玉簪也值不了几个钱,买了就买了吧。 就在她准备付钱的时候,白展堂先她一步把几块碎银放在了掌柜的手上。 在元宁疑惑地眼神下,白展堂的耳朵倏地红了,略有几分慌张地转过去。 “刚才……刚才元姑娘送了我玉佩,这……这根玉簪就当是我的谢礼吧。” 好像是害怕元宁拒绝一样,在把簪子匆忙的簪在元宁的发髻上后他就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因为走的太快,手上又拎着那么多东西,老白在出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要不是他轻功好,非得把自己摔了不可。 “我……我没事!元姑娘别担心我!” 谁担心他了?元宁若有所思的看着老白的背影,“芙蓉啊,你说这盗圣,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同福客栈里,看老白非常干脆的抛下了自己和秀才,大嘴气的骂了他半天重色轻友,最后还是和秀才小心翼翼的喊了掌柜的下楼,让她品尝他们研究出来的“新菜”。 果不其然,掌柜的在看见那些菜之后就立刻要求大嘴和秀才把这些菜都吃下去。 佟湘玉今天的脾气格外的暴躁,不知道是为了大嘴做出来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菜而生气,还是为了对她只有尊敬没有亲近老白高高兴兴的去给京城来的漂亮姑娘当小厮而生气。 本来就被隔壁的怡红楼气得不轻,又加上老白离开的刺激,佟湘玉和对面的怡红楼直接开始打擂台,比谁给客人送的东西送得多。 佟湘玉到底还是没有那么阔气,即便她是龙门镖局的大小姐,爹娘从小的教育也让她没有办法这样轻松的一掷千金, 第11章 武林外传(十一) 元宁有些恍惚,她这才出去了三四个时辰,回来的时候怎么隔壁怡红楼就跟被抢劫了一样。 锅碗瓢盆掉落了一地,桌子椅子甚至好多都缺胳膊少腿的,就连她最喜欢的怡红楼大堂那里挂着的那幅吴道子的真迹也不知所踪。 还好她只是来怡红楼这里躲清闲,没带贵重的东西来怡红楼的上房,否则她的那些印鉴但凡丢了一个,她都得把整个七侠镇翻过来不可。 要是别的东西也就罢了,那幅吴道子的真迹元宁在京城的时候就曾出万金求画,可惜当时这幅画已经被赛掌柜买走了。 就算元宁有权有势,她也不想因为一幅画仗势欺人,所以只能带着遗憾出了那家字画店。 如今好不容易能够在七侠镇的一家客栈里得观古迹,结果没看见几眼,这东西就被别人抢了去。 这对于元宁来说,这简直是跟当着她的面骂娘没什么区别的羞辱了。 后面帮元宁抱着一堆东西的白展堂和高高兴兴回来的郭芙蓉也是一脸懵,这怡红楼刚刚开业不是没多久吗? 赛掌柜看上去也不是个在江湖上会有仇家的人,怎么会有人这么明目张胆的来怡红楼砸场子。 “我的天,这是什么情况,闹山贼了?” 小郭被这大场面吓了一跳,但是很快这份惊吓就变成了兴奋,出江湖这么久,总算是让她逮到一个真的江湖纠纷了。 元宁收起了方才逛铺子的时候散漫不羁的神情,认真的看着地上杂乱的脚印和桌椅破碎的痕迹。 看样子来闹事的不像是有内力的武林高手,倒像是一群百姓来打家劫舍一样。 老白也选择了更直接的办法,他把元宁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放在干净的角落之后出去随便抓了一个行人问了午后怡红楼发生了什么事。 “元姑娘,我刚才问清楚了,是怡红楼的赛掌柜和我们掌柜的别苗头,一个赛一个大方喊着的送这个送那个。我们掌柜的小气,没怡红楼的大方,怡红楼的喊到最后直接说了,客人一来就送二十两纹银。” 听到这话元宁有些哭笑不得,她之前还夸过赛掌柜会调教下人,看来是夸早了,这是从哪儿招的这么不靠谱的人,二十两纹银说送就送。 “这儿的衙门和捕快也不管管吗?虽说是怡红楼的丫鬟喊了送东西,可是这也不是掌柜的自己的意思,这算是明抢了吧?别的也就罢了,就那儿。”元宁指着大堂墙上的那片空白处,很是可惜的说道: “那儿之前可挂着一幅吴道子的真迹,老白,你之前搞搬运工作的,应该知道吴道子的真迹价值几何吧?那幅《八十七神仙卷》,我在京城的时候知道书斋愿意出手之后,出了五千金来买,可是来晚了一步,书斋的掌柜和赛掌柜有故交,五百金就卖给了她。” “嘶~”老白倒吸了一口冷气,真迹啊?元姑娘真是财大气粗,这年头在京城当差俸禄那么高的吗?五千金说买就买。 元宁有些不太高兴,她之前一直在京城附近办案,偶尔出京城,也是手底下一堆人乌央乌央的跟着。 她父王的封地就在关中,没想到关中这里的治安已经差成了这种地步。 小郭看了一圈也没看见赛掌柜的身影,这怡红楼都乱成这样了,怎么掌柜的不在? “那赛掌柜现在在哪儿呢?这怡红楼怎么空荡荡的一个人没有?” 老白想了想刚才路人说的话,“听刚才那人说,好像是去找衙门了,不过我估摸着,就算赛掌柜找了衙门也没什么用。” 元宁有些疑惑,“怎么个说法,你们这里的地方官不管这事儿吗?这里的知县是谁?他可曾鱼肉百姓?” 看元宁的神情这样认真,老白就知道元姑娘是准备插手这件事了,也不知道是为了赛掌柜还是为了那幅画。 “我们这里的知县姓娄,他也算是个高官了,不过当官嘛,水至清则无鱼,到底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私心的,七侠镇就那么大点得地方,大家彼此都有些亲戚关系。就我们客栈的李大嘴,他就是娄知县的内侄,今天来抢那二十两纹银的都是镇子上面的人,而且这个赛掌柜还是从外面来的……” 老白没有说完,但是元宁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外地来的一点儿背景都没有的赛貂蝉跟与自己沾亲带故的同镇子上的亲戚相比,肯定是后者的利益更加的重要。 她在官场浸淫多年,老白说的那些话她也明白,只是,这样的偏颇,也太过分了一些。 今日怡红楼的损失,加上那幅画,几乎要赶得上七侠镇半年的收成了,这么大的金额,这娄知县也能只当做是不知? “先回同福客栈再说,蓉儿,老白,你们帮我留意一下,等赛掌柜回来,跟她说一声,若是想要申冤,可以来北镇抚司指挥同知元宁这里,她的事儿,我来管。” 第12章 武林外传(十二) 佟掌柜这几天是肉眼可见的心情极好,最大的竞争对手怡红楼自己给自己开倒闭了之后,同福客栈再一次成为了七侠镇唯一的一家客栈,生意自然是又恢复了之前的门庭若市。 自从怡红楼那次变故之后,怡红楼的赛掌柜已经好几天没有露过脸了,老白在收到元宁的嘱咐之后几乎是一天去官道看八百遍有没有怡红楼赛掌柜的身影,就害怕自己没有完成元宁交给他的任务。 那认真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隔壁的赛掌柜有多情深意重呢。 虽然是休假,但是元宁这几天也没有闲着,为了赛掌柜的事情,她还给关中四十八县的知府宋大人写了信,娄知县既然不愿意管这件事,这里总是有能管事的人。 “元姑娘!我看见赛掌柜了!” 正在整理自己在镇子上买的东西的元宁被突然间打开她房间窗户的白展堂吓了一跳,盗圣的轻功太好了,她又没有什么防备之心,呼吸间竟然听不见他的脚步声。 “老白,我知道你轻功好,但是你能不能稍微发出一点动静,这悄无声息的,你别给我吓死了。” 老白有些不好意思的在窗口趴着,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出去好还是进去好? “进来!”看他在那里尴尬的要死不上不下的样子,元宁有些无奈,自从元宁知道这小子对自己有意思之后就不太想和他单独相处。 本来她以为盗圣是喜欢她的蓉儿,没想到他看上的是自己。蓉儿在知道她之前的误会之后还嘲笑了她半天,说她在感情之事上太过于迟钝。 在得到元宁的准许之后,老白如蒙大赦,立刻从窗户那里翻了进来。 “说吧,赛貂蝉现在怎么样了,要是再找不到她的踪迹,我就要让我的人去找了。” 老白也不拖沓,“我们客栈门口的那个乞丐小米你知道吧,他是丐帮的人,丐帮人多,消息广,我让他去给我留意一下赛貂蝉的消息。他刚才跟我说,赛掌柜从衙门出来之后就被当铺的人也抓走了。” 当铺?赛貂蝉的东西几乎都已经被那天来抢东西的人给抢走了,哪里还有什么东西能当的? “她什么东西在当铺?” “她的怡红楼啊,那天那么多人来怡红楼要二十两银子,为了跟我们掌柜的打擂台,怡红楼一天的收益能有多少,哪里遭得住她这么送东西?” 说的也是,听说那天那些人来势汹汹的,好像不给钱就不走一样的架势,赛貂蝉势单力薄,怎么能不给他们钱,她手上没有那么多的现银,除了把怡红楼当出去还有什么法子。 “行吧,那家当铺在什么地方,我去一趟吧,顺便去看看那幅画是不是也在当铺。” 知道元宁要去当铺之后,老白立刻屁颠屁颠的跟上来了,掌柜的气的要拿扣工资来威胁他,可是一向立竿见影的扣工资大法在白展堂身上这次却没用了,他说什么都要跟着元宁一块去。 “掌柜的,宁宁是京城来的,不知道我们这里当铺的深浅,我跟着她一块,省的咱们这里的当铺欺负她。你也不是不知道老钱那个人,老钱老钱,他整个人都掉到钱眼里了,宁宁财大气粗,这么大一只肥羊掉到他那儿,他还不得好好宰她一笔啊。” “宁宁,叫的这么亲?人家才来几天啊?” 佟掌柜没忍住阴阳怪气了起来,她这几天也是看出来了,原来从前她百般暗示,老白根本不是看不出来,他是不当一回事。 一遇见自己喜欢的人,他比谁都主动,原来爱与不爱,都这样的明显。 老白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是宁宁说,不必这样客气,天天元姑娘元大人的叫,她听着不太舒服。 “这不是都已经熟悉了嘛,总是叫元姑娘显得见外了不是。掌柜的,其实宁宁这人挺好相处的,没有那些京官们身上的坏脾气。” 老白明里暗里的维护让佟掌柜更是无语,后来直接眼不见为净转身上楼了。留不住的感情,也没必要强求了。 她确实是新寡,急着想给自己找一个下半身的依靠,可是她已经追着他那么久了,她也是会累的。 元宁的本意是让老白可以直呼其名,谁知道他那么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直接那么顺口的就叫了她宁宁。 话已经说出口也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只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元宁也没有怎么太在意,元宁,宁宁,昭平郡主,怎么样都行。 老白提到的那个当铺是关中最大的当铺,生意一直不错,只是做事的手段,有些让人难以苟同。 元宁和老白去的时候,当铺的老板正在拿着元宁心心念念地那一幅画欣赏。 “没想到在七侠镇这种声名不显的地方可以看见吴道子的真迹,这要是说出来我用了三百两银子就收了这幅画,估计行里面都没有人会相信。” 这个当铺的老板明显也是懂画的,他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大腹便便,笑容满面,虽然看上去憨态可掬,但是眉眼之中透露着专属于商人的精明与算计。 没打一声招呼的元宁和老白仗着自己的轻功好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当铺老板的身后,元宁看见这幅画之后心中五味杂陈。 “那是当然,这幅《八十七卷神仙卷》穷丹青之妙,吴道子笔胜于象,骨气自高,树不言图,亦恨无墨。别说是三百两银子,就算是三百两金子,放在京城,都算是贱卖了。掌柜的只用三百两银子就买到了这幅画,未免有些运气太好了一些吧?” 她的眼神充满的探究,漆黑的瞳孔深邃,似乎隐隐有股暗流在涌动,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身居高位多年,元宁的眼神认真起来自带一种压迫感,当初在北镇抚司审犯人的时候,她总是不动声色的就能让那些心理防线不高的犯人认罪伏法。 那当铺的掌柜的被突然间出现的这两人给吓了一跳,他的确是趁人之危才拿到了这样便宜的真迹,不过他也是在查到这位画的前主人赛貂蝉背后没有什么背景,现在也已经破产才敢对赛貂蝉这样毫不客气。 “老白?你走路怎么悄无声息的,把我给吓了一跳。” 第13章 武林外传(十三) “还有你,你……你是谁呀?我怎么样买到这幅画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别在这儿影响本大爷做生意,不然小心我报官来抓你们。” 钱掌柜的颤颤巍巍的把他刚刚收来的画收了起来,虽然不知道他面前这位漂亮到不似真人的姑娘是何方神圣,可是从她身上穿着的那些绫罗绸缎和腰间价值不菲的玉佩,钱掌柜也能看出来这人来历不凡。 “你问她是什么人?你可听好的,我身边的这位大人,可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北镇抚司指挥同知元宁元大人。元大人查案,闲杂人等还不快点退下。” 白展堂非常自然的狐假虎威用元宁的名字屏退当铺里面准备冲上来的打手,元宁把怀里的指挥使令牌扔给了白展堂。 老白炫耀似的把令牌一亮,钱掌柜作为当铺掌柜走南闯北那么些年,也经常和京城的人做生意,他虽然没有见过传闻中的锦衣的卫元大人,可是她的名字和传闻他的确是听说过很多次了。 老钱是不认识元宁,可是他认得同福客栈的跑堂老白,这人平时虽然油嘴滑舌的一些,可是也算是个老实人,应该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生意做的再大,也是会怕官的,尤其是元宁这种皇权直属的京官。 “哎呀呀,不知道元大人光临寒舍,钱某有失远迎啊。老白,你也真是的,大人过来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咱们俩那么多年的兄弟了,过分了啊。” 看刚才元宁对吴道子的画这么感兴趣的样子,钱掌柜猜到他大概是为了这幅名画而来,有钱人嘛,最是喜欢附庸风雅,喜欢这些字画也是情理中事。 “你跟谁俩呢?我跟你说你啊老钱,我现在是在协助元大人办案,别在这儿跟我套近乎,元大人听说你们把赛貂蝉带走了,可有此事啊?” 有人替自己帮腔,元宁当然是懒得再说话的,她坐在了钱掌柜刚刚坐的太师椅上,慵懒的看着六神无主的老钱和狐假虎威的白展堂。 “这个……我们也是开门做生意,赛貂蝉把她的怡红楼当给了我们,可是过了活当的日期之后又迟迟不肯交付地契,有买家已经看上了她那块地和那座楼,没有地契,我们也不好做生意。所以我们就把赛掌柜“请”了回来,想让她配合我们一下。” 元宁皱了皱眉,说实话,钱掌柜的手段虽然说是粗暴了一些,可是他作为生意人这样做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她即便是可以拿他们绑走赛掌柜的事情说事,也不能用这个理由对他太多加为难。 说到底,这件事情还是衙门的责任要大一些。 “那赛貂蝉现在何处?你们只是想要她的地契,应该不至于对她谋财害命吧?” “没有没有,那肯定没有,我们可都是守法的良民,拿到了地契之后我就把赛掌柜恭恭敬敬的给请了出去,不过……” 钱掌柜犹疑了一下,元宁有种不祥的预感,总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不过什么?” “不过……赛掌柜出我们当铺之后好像把自己卖到了人牙子那里,他身边的那个丫鬟小翠也跟在她后头,现在两个人恐怕都……” 一生的心血怡红楼没了,自己还负债累累,心气儿都没了,求助衙门也没有下文,赛貂蝉就此泄气也在元宁的意料之中。 “宁宁,要不要我让道上的人帮你打听打听?或者让小米去帮我们找一找也行。” 元宁摇了摇头,既然入了牙行,以赛貂蝉的姿色,估计会被卖到哪个大户人家为奴为妾,这深宅大院的,让江湖人士去查也不大好。 “不用,我已经给我手下的人写了信,跟关中的知府也知会了一声,应该不久之后就会有回音了。” 在知道赛貂蝉性命无虞之后,元宁才有空把注意力重新放在她心心念念的画上。 从老白点破了元宁的身份之后,钱掌柜就一直在他们两个身后低头装死,生怕这位京城来的大人物来找他的麻烦。 元宁素手微抬,执起桌案上钱掌柜刚才为她斟的一盏茶,淡淡撇去浮沫,随即吹了吹方才轻抿了一口。 “对了钱掌柜,你手上的这幅画可有出手的打算?想必你也知道,吴道子的画虽然有价无市,可是在关中,能买得起你这幅画的什么可不多,要想买花,你只能往京城或者江南走。与其这样麻烦,倒不如让给我,你开个价,只要在合理范围之内,我绝不还口。” 老钱有些犹豫,他倒不是犹豫要不要把这幅画卖给这位元大人,而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问她要钱,如果真的要钱的话,要多少合适? 他想了半天也无法想出一个最合适的数字和解决办法,只能讪讪开口,让他们先等一等,他要去和他夫人请示一下。 在钱掌柜走了之后,老白跟元宁介绍了这位钱掌柜和他的夫人,刚才宁宁一得到赛貂蝉消息就骑马飞奔了过来,也没有来得及听他介绍。 “这老钱啊,是我们关中七侠镇这一块儿最大的财主了,他开的这当铺可赚钱了,他媳妇儿也是个厉害角色,这钱夫人娘家是开武馆的,家里面的那些兄弟们个个都武艺高强。老钱做事儿有时候还挺糊涂的,要不是有他这个娘子给兜着,他也做不成这么大的生意。” 元宁了然,估计是这掌柜做不了主,所以才去请示当铺真正当家做主的掌柜夫人。 “听上去这位夫人是个彪悍的人物,你倒是让我对她有些好奇了。” 元宁这话刚说完,当铺后院就传来了一个爽朗的笑声,人未到,声已至。 “我听我家那口子说有贵客来了,老白啊,咋不提前知会一声呐!” 来人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女子,打扮得十分娇艳,乌黑的发鬓上簪了两朵重瓣海棠花,红绿色的襦裙随着走路带着的风微微飘动。 红绿配色的衣裙要是驾驭不好就是贻笑大方,可是这样奇怪的配色在这女子的身上却毫无违和。她的身上有着不同于寻常女子的温婉谦和,或许是在武馆长大的原因,她独有一种自己的英气中兼具妩媚的韵味在身上。 不用猜元宁就知道,这人肯定是老白口中那个很厉害的钱夫人了。 第14章 武林外传(十四) “钱夫人客气了,我不过是就事论事,因为案子来例行询问几句钱掌柜罢了,哪里就用得着招待了。” 元宁察觉到了这位钱夫人想要刻意和自己套近乎,立刻收起了和老白待在一块的时候散漫的态度和随意的语气。 “我听我们家老钱说,元大人喜欢这幅吴道子的画是吧,我们两口子也是没读过什么书的,也看不懂这些玩意儿,在东西放在我们手里也是糟践了,既然元大人喜欢,那不如就送给大人做见面礼吧。” 旁边的白展堂听到钱夫人这话眼睛都瞪大了,这位钱夫人有多彪悍整个七侠镇的人都是有目共睹的,真是比母老虎还要再凶悍几分。 这么贵的东西说送就送,这也太不钱夫人了吧? 元宁作为三品大员当然不能假公济私,私收贿赂,她也不是个缺钱的人,别说是一幅画,就算是十幅吴道子的真迹,对她来说也是不值一提。 “吴道子的这幅画之前在京城的时候要价最高的时候能要价到两千两白银,现在书画的行情不好,这个价格你们现在去京城肯定会大打折扣。我也不占你们便宜,我今天来,身上正好带着一张两千两的银票。” 元宁拿出一张两千两的银票拍在了桌子上,示意钱夫人拿走。 “要是钱夫人和钱掌柜同意,那咱们今天就钱货两讫,一手交钱,一手交画。要是钱夫人不同意,元某也不好横刀夺爱。” 私下里做生意的时候,元宁不太乐意让别人吃亏,即便是有权有势也不能随意滥用权力。 出门在外,她代表的既是皇室的面子,也是锦衣卫的面子。 展堂在听见元宁的报价之后瞠目结舌,两千两,他只有在当年做盗圣的时候看见过那么多钱。 “宁宁啊,咱们这个画,是不是太贵了一点?要不要我帮你杀杀价?” 元宁忽视了展堂的传音入密,她又不缺钱,她郡主的俸禄和锦衣卫的俸禄加在一块本来就不低,更别提皇上和太子哥哥每年赏赐给她的那些了。 “钱夫人意下如何?” 看着这位京城来的大人没有和他们交流别的的意思,钱夫人也没有勉强,她做生意的眼光和手段比钱掌柜要老辣的多。 既然这位元大人不是个贪官,要是刻意讨好反而会让元大人不悦。 “那……那就按大人说的意思来吧,这幅画能在大人手里,也不至于明珠蒙尘。”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之后元宁没有逗留,既然钱掌柜做事没有太出格之处,她也没准备把人家怎么样,总不至于因为人家要客人原本应该当给自己的东西就把人家抓起来吧。 “刚才没让你说话是因为我是以锦衣卫指挥同知的身份来和钱夫人交易的,你要是还价他们碍于我的身份一定会同意,两千两买这幅画也不算是贵,没有必要为了几百两银子损了自己的名声。” 出了钱掌柜的当铺之后,元宁在回去的时候跟老白解释了刚才不让他说话的缘由。 听见元宁的解释,老白有些受宠若惊,刚才宁宁没有搭理他的时候他是有一些小小的失落,只是没想到宁宁会察觉到这种小事,还会出言安抚他。 “那我下次知道了,你穿官服的时候我就少说话,不能损了咱们元大人的威严。” 元宁手下地那些人都是锦衣卫中的个中高手,他们没过多久就查到了赛掌柜的踪迹,她如今被牙行卖到了关中的一户员外家里做丫鬟。 赛貂蝉虽说小的时候吃过不少的苦,可是自从走起来之后做了掌柜的,平时做生意累是累了点,可是也不至于到要亲力亲为自己洗衣服还要干活儿呢程度。 因为干活生疏,她刚到员外家里没两天就被管事的管家和妈妈打的浑身是伤,一直到元宁的人把她从员外家里接出来她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因为元宁没有吩咐,在把赛貂蝉送到同福客栈之前他们也不敢和赛貂蝉多透露些什么,这一路上即便锦衣卫的人对赛貂蝉还算是客气,可是未知的恐惧还是让赛貂蝉食不下咽。 这种紧张担忧的心情一直到赛貂蝉看见元宁之后才烟消云散。 “元……元姑娘?是你救了我?” 看见几日不见就灰头土脸,憔悴的好像老了十几岁的赛貂蝉,元宁也是愣了有一会才认出来她是原来怡红楼那个漂亮掌柜。 “好歹也在赛掌柜的怡红楼住过几天,赛掌柜对我也是照顾的细心妥帖,找到赛掌柜这件事对我来说并不算是什么难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赛掌柜不用过于介怀。” 赛貂蝉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之内经历了人情冷暖,从前她是人人巴结的大金主,可是一朝落魄,愿意救自己于水火的只不过是和自己有几面之缘的一个住客。 即便她原本就对元宁有结交利用之心,今日真的被元宁给救了,赛貂蝉也是难免的百感交集。 “救命之恩不言谢,元姑娘大恩大德我赛貂蝉没齿难忘,真没想到,到了今时今日这个地步,竟然是元姑娘救得我。而且如今,我也已经不是什么赛掌柜了。” 元宁淡淡的笑了笑,“也不是平白无故救了你的,一来嘛我看上了赛掌柜的经商手段,虽然这次是赛掌柜看人走了眼,招了一个不大靠得住的伙计,直接把整个怡红楼给赔了出去,可是赛掌柜的为人处世的能力元某还是比较认同的。” 听到这话的赛貂蝉是真的有些热泪盈眶了,她原本已经心如死灰,觉得自己那么多年的努力可以说是白费了,甚至这些日子在那员外家中为奴为婢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毫无经商头脑。 如今被元宁认同了,她是真的在此刻重燃了活下去的欲望。 看自己说了一句话就让她哭成这样,元宁突然间都有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下去了。 “这个……赛掌柜,你先别急着哭。二来,我原是京城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使,官居三品,我知道怡红楼的这事你受了委屈,当地的官员不尽职尽责,才让你白白损失了那么多,不知道你是否愿意义作为证人帮本官借此好好调教一下此地父母官。” 第15章 武林外传(十五) 锦衣卫的面子京城内外都没有几个人敢不给,关中的知府是四品官,又是地方官不是京官,他在看见元宁的信的时候也不得不给她三分薄面。 虽然不至于为了一个关中的知县的失职亲自去一趟七侠镇,但是该做的表面工作还是得做。 他派了几个人去了娄知县的府衙就怡红楼赛貂蝉赛掌柜的事情责问了他,又把当日当值的几个捕快和捕头都撸了职位,还让那天平白拿了怡红楼二十两银子的人把拿走的钱还给了她。 那天原本应该当值捕快邢育森本来也逃不过这样的责罚,可是因为他和同福客栈的佟掌柜是多年的好朋友。佟掌柜苦苦哀求,今年芙蓉和白展堂也为他求情。 元宁被这几个人烦的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扣了他半年的俸禄。 也因为这件事情,元宁也不好借此太苛责娄知县,她自己都会因为犯人的亲疏远近而对判决结果有所偏颇,也不能以此来责罚别人。 元宁也知道这件事差不多这样就已经到此为止了,水至清则无鱼,官场之上徇私舞弊是屡禁不鲜的事,她一个锦衣卫,根本管不了那么多。 甚至相比较而言,七侠镇的知县已经算是公正廉洁了,起码他没有鱼肉百姓。 元宁想着,等这次回到京城,他要好好写一封奏章,把这几个月在七侠镇的见闻清楚的写下来告诉皇伯父。 当事人赛貂蝉对于这样的结果已经十分满意了,虽然没有拿回来她曾经付出了全部心血的怡红楼,可是后来好歹也拿回了将近一千两的银子,还得到了在三品大官身边做事的资格。 贵为郡主,元宁名下的铺子可以说是数不胜数,什么丝绸铺子,酒楼铺子,还有古董铺子基本上每年都会出现在她的生辰贺礼之中。 她懒得打理这些,手底下的人要么是只会打打杀杀的武夫,要么是日理万机,身居高位的文官。 所以一般都交给铺子原来的掌柜负责,久而久之,他们必然会有一些贪墨。 如今手底下多了一个会专门做生意的人,元宁也乐得清闲,直接把那些铺子都打包交给了赛貂蝉处理。 赛貂蝉为了不辜负她的信任,也为了表现自己是个有用之人,回到京城之后几乎是连夜不休的为元宁打理生意。 值得一提的是,被元宁救回来没多久,她就请求元宁把之前和她一同被卖到那个员外家地丫鬟小翠给一块救出来。 元宁虽然对那个小翠无感,可是她对手底下的人还是很大方的,这种举手之劳的小要求她一般是不会拒绝的。 可是她也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一件小事竟然会出了变故,赛貂蝉视若亲妹妹的小翠在她离开之后没多久就爬上了那家员外的床,元宁的人去的时候,小翠已经成了员外的小妾。 而且,她竟然用的还是赛貂蝉的名字做了人家的小妾。 这可把元宁气的够呛,她此生最讨厌的就是背信弃义之人,赛貂蝉时时刻刻都在念叨着小翠,也最在乎自己的名声和清白。 小翠倒好,做了人家的小妾不说,还用着赛貂蝉的名字。 要不是赛貂蝉拼死拦住她,不让她去找小翠的麻烦,她高低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背主忘恩的刁奴不可。 自从知道住在同福客栈上房的美貌姑娘是锦衣卫的人,还差点儿被她撸掉了自己的乌纱帽之后,老邢每次来同福客栈一看见元宁就恨不得给她磕头请安。 元宁有些哭笑不得,她也不是什么阎王修罗,有这么吓人吗?而且最后她甚至为了同福客栈的这些人徇私枉法轻拿轻放了邢育森,连他捕头的职位都依旧为他保留着。 元宁虽然从前因为公务也会偶尔离开过京城,但是像这次这样一走就是两三个月的情况确实少见。 他离开京城太久了,在京城的皇上有些想他最疼爱的大侄女了,就给她写了封信。 信上除了表达他和元宁的父王母妃对她的思念之情之外,好像是害怕她闲着一样,还隐晦的给元宁本来自在又悠闲的假期找了一个活干。 让她在江湖上面物色几个武功不错,人品也还行的武林高手回京城给锦衣卫的人增添些人手。 现在江湖的势力越来越大,就算是皇室,也得想着办法一边打压着江湖人的气焰,一边想着利用这些人保护自己的安危。 元宁有些头疼地接下了皇上给她的任务,本来还想着一直在七侠镇待着,顺便用免死金牌跟白展堂换他的葵花点穴手的秘籍,皇上这么一来,她又要在江湖上四处奔走了。 要是那些武林高手能主动找到同福客栈就好了,省的她天南海北的四处跑还得留意那些武林中人身份的真假。 本来以为自己一闪而过的这个想法只是天马行空,谁知道没多久她的想法还真是应验了。 一天深夜,同福客栈的后院里突然来了三个看上去就很适合做冤大头的剑客,正好撞上了在后院教郭芙蓉习武的元宁。 第16章 武林外传(十六) 从这几个人的下盘元宁就能看得出这三人必然是有内力在身上的,他们虎口之处都有十分明显的老茧,一看就是因为长年握剑留下来的。 他们几人身上的衣服已经洗的发白,束发用的东西也不是金银翠玉之物,而是几根简单的布条,看样子生活很是拮据的样子,他们身上最值钱的应该就是腰间的佩剑了吧? 三个人都是武功应该还不算太差的剑客,混成这个样子也是难得。 这几个人的身上没有什么杀气,应该不是来寻仇的,他们的眼睛一直在院内四处观察,应该只是来寻人的。 郭芙蓉有些警惕的看着这几人,“你们干什么?要吃饭要住店去前面,别瞎进后院。” 为首那人轻抬下巴,表情很是傲气,“我们找莫小贝。” 元宁知道江湖中自诩名门正派的人一向都很以自己的门派为傲,当今江湖中八大门派之中华山、峨眉、衡山用的都是剑法。 华山家底殷实,虽说现在华山派的新掌门因为痴迷黄白之物,终日流连赌场风评差了一些,可是起码外面看上去还算是光鲜亮丽,不至于连门派中的弟子的衣服都买不起。 峨眉派不收男弟子,都是女娇娥,这样一看,他们的身份就比较明显了。 衡山新任掌门莫小宝身陨,衡山派欠下巨款,就连山头都被抵押给了别人,门中弟子更是早就纷纷离开,如今只剩下几个亲传弟子苦苦支撑。 莫小贝是衡山派遗孤,她父兄皆死,衡山派嫡系中只剩下她一个人,无疑,她如今是当今最适合继任衡山派掌门之人。 “衡山派的人?” 元宁瞥了为首那人一眼,这几人也算是重情重义,衡山派已经凋敝至此,他们竟然还愿意拥立老掌门唯一的子嗣复兴衡山。 皇上让她去江湖寻摸一些武艺高强的江湖人,这几个人品行还不错,得找个机会试一试他们的武功。 不过就这么几个人肯定是不够的,要是有个机会能直接把那些江湖上的英雄豪杰全都召集到同福客栈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 为首那人有些讶然,可是转念一想很快就明白了,他们一来就点名要见衡山派遗孤,猜出来也正常。 “师兄,你跟这两个人废话什么,我们是来找大小姐的。”他非常自然的以上位者的姿态要求元宁和郭芙蓉“喂,你们几个,既然知道我们来找莫小贝,还不快去把她请出来。还有,你们掌柜的要是在的话,把她也叫出来,我们有事找她们。” 站在右侧那个有些男生女相的弟子往前走了一步,盛气凌然的样子让元宁看着什么不爽。 不管是做郡主还是做锦衣卫,还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这样放肆,虽说她脾气算不上娇纵跋扈,但是也不意味着她是个没脾气的泥人。 “蓉儿,去吧我的佩剑取过来,听说衡山派剑法不拘一格,矫若游龙,今天有幸得见,还请三位赐教。” 元宁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可是她不达眼底的笑意让为首的衡山派大弟子陆一鸣有些后背发凉,小师弟说话有些太莽撞了些,好像无意中得罪了一尊大佛。 “姑娘见谅,我师弟年纪小,从前师父和师娘在的时候对他多有娇惯,他若是有言语冲撞到姑娘之处,我这个做师兄的替他道歉。” 想起来到现在还没有自我介绍自己的身份,陆一鸣立刻抱拳,“衡山派大弟子陆一鸣,这两位是我的两位师弟,衡山派二弟子周敦儒,小师弟祝小芸,还未请教姑娘尊姓大名。” 那小师弟看上去对大师兄的道歉十分不解,还有些不服气,要不是陆一鸣感觉到不对劲死死的压住他这位师弟,还不知道他要再说什么挑衅的话呢。 元宁挑了挑眉,“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使元宁,这位是我师妹,郭芙蓉。” 郭芙蓉比刚才的小师弟还傲气的抬起了头,她这副狐假虎威的样子让元差点没有笑出声来。 果不其然,在听见元宁的名头之后,陆一鸣的脸色一变,他们江湖中人最害怕和官场上的人打交道,尤其是锦衣卫的人。 他现在心中无比庆幸刚才拉住了师弟,否则现在看见的恐怕就是小师弟的尸体了。 虽然他们师兄弟三人平时经常吵吵闹闹,为了衡山派掌门的身份他们也曾经刀剑相向,可是抛开这一切不谈,他们还是一起长大,一起拜师入门的师兄弟。 刚才还盛气凌人的小师弟祝小芸在知道元宁的身份之后立刻像个鹌鹑一样低下头不敢说话,门派这种短短一年之内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他还是没学会收敛自己的脾气,他这样的性格迟早要惹出祸端。 “原来是元大人,在下有眼无珠了,祝师弟,还不快点给大人赔礼道歉。” 祝小芸扭扭捏捏的从师兄背后走了出来,支支吾吾的说了半天也张不开嘴,元宁有些烦了,她可没有功夫在这儿和他们耗着。 “祝少侠的道歉我可受不起,芙蓉,他们要见佟掌柜和小贝,小贝此刻应该还在学堂没有散学,掌柜的应该在前面,先去把掌柜的请过来。” 元宁坐在后院的水井之上神情淡然,站在她对面的衡山派三人就没有她这样悠闲的心情了,他们虽然常在江湖之上,不怎么过问庙堂之事,可是锦衣卫出了一个手段狠辣的女指挥使这件事他们还是听说过的。 听说这位大人武艺高强,容貌绝世,而且来历不凡,很有可能和皇室有些关系,她还是郭巨侠的关门弟子,和六扇门关系匪浅。 陆一鸣害怕小师弟得罪了这位大人之后会被报复,只能小心翼翼的和她说话,企图缓解一些这位大人的怒气。 “大人,是这样的,自从我们衡山派的莫掌门去世之后,恒山派群龙无首,我们这次过来就是请小师妹回衡山派执掌大局。不知道大人和我们小师妹……是认识吗?” 周敦儒和祝小芸也小心翼翼的偷看着元宁,衡山派现在几乎可以说是一盘散沙,即便是小贝能够答应他们的请求,成功继任掌门,可是以她的年纪恐怕短时间之内还不能镇住江湖中对衡山派虎视眈眈的那些人。 倘若在小贝没有长成之前能够为她寻摸一位背景强大的靠山,那衡山派也可以借此机会可以平稳的休养生息。 第17章 武林外传(十七) 这几个人的小心思并不难猜,元宁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了他们浅薄的算计,也好,彼此有个诉求,办起事情来才能更加互相信任。 只是,还不知道这些人能够给她带来多大的利益,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江湖和朝堂向来都是泾渭分明的状态,彼此之间有个制衡也好。 “小贝活泼可爱,是个好姑娘。” 元宁的态度算不上热络,可是她愿意搭理自己已经是陆一鸣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这位大人这句话说的模棱两可,他们不敢擅加揣测,不过她起码传递出了一个信息,她对小贝观感不算差。 “是是是,小师妹从小就活泼开朗,门中上下没有不喜欢她的。” 元宁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三人,“小辈至今还没有学武,甚至连字都不认识几个,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你们衡山派如果要选新掌门,从你们三个已经长成的关门弟子中选一个就好了,你们让她来做你们衡山派的掌门,到底是意在何为?” 元宁向来喜欢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的用心,她相信这世界上存在绝对的忠心和忠诚,不过这种东西的存在实在是难得可贵。 陆一鸣顿了顿,这三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出了明显的不服。 “我们选了,也打了,到最后现在我们门派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了,大人应该也能看得出来,我们三个人的武功不相上下,每天打的又打,实在是选不出来。小师妹是掌门的亲妹妹,又是老掌门的亲生女儿,以她的身份继承掌门之位,也是众望所归,起码我们三个能够服气。” 要是他们这样说,元宁就能理解了一些了,“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做掌门实在不算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小贝可不一定会答应你们的请求。” 祝小芸一直以拜师衡山派为荣,他从小父母双亡,可以说是衡山派的老掌门和掌门夫人一手带大的孩子,他对门派的感情非比寻常,最受不了旁人说衡山派半个不字。 “衡山派历史悠久,威名显赫,做我们的掌门怎么会没有意思?” 因为带着怒气,祝小芸的语气没有那么客气,元宁冷笑了一声,这人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也不知道衡山派是怎么养出来他这种性子。 “既然少侠这么说,那我还真想好好领教一下你们历史悠久,威名显赫的衡山派亲传弟子的本事了,这位陆大侠,可否借你的佩剑一用。” 陆一鸣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将自己的佩剑双手奉上,小师弟的性子实在是有些太桀骜不驯了,这些年他得罪的人不在少数,从前还有师傅师娘可以为他兜着,现在可是不能了。 她拔剑出鞘,凌空挽了一个剑花,剑光四射,如万点寒星倾洒而下。 元宁不太满意的打量了陆一鸣的佩剑,这剑的剑身还算不错,可是剑柄磨损的实在太过于严重,有了伤了威力,不过凑合着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师弟还是绰绰有余的。 祝小芸是个剑痴,虽然他还年轻,可是门派之中可以和他一战的只有内力深厚的两位师兄,他从元宁的脚步就可以看出她的功夫不错,再加上江湖中对她的那些盛赞的传言,他就更想领教一下锦衣卫的剑招了。 拧身,拔剑,元宁的身法叫做踏雪无痕,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几人只见元宁身形飘忽,剑势如虹,剑光如匹练般飞出剑花点点。 她把一柄剑使得神出鬼没,每一招都招里藏招,式中套式,似虚还实 ,让对面的祝小芸根本没有任何还击的余力。 他举剑欲挡,却觉察到元宁手中地剑带来的力量似有千钧之势,他的手被剧烈地猛震后,剑掉落在地。 祝小芸不可置信的看着掉落在地上的佩剑,他甚至没有还击一招一式就被别人打落了他最引以为傲的佩剑。 元宁摇了摇头,看他这样傲慢的样子还以为他有什么样的手段呢,还不是个绣花枕头,不中用的东西罢了,还比不上她的四个六扇门的师兄。 经历了那么多个世界,元宁的剑法早就集天下之大成,从前在皇宫中时,她还刻意压制了自己地内力,本来以为今天可以痛痛快快的全力一战,谁知道这人这么不经打。 “祝师弟,你的基本功还没有练到家呀。” 被元宁嘲讽了地祝小芸这次是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武林之中以武为尊,技不如人就要乖乖认输。 周敦儒和陆一鸣看见这惊天一剑之后眼中也流露出了不自觉的畏惧和敬佩,原来锦衣卫的人,都有这样的实力吗? 衡山派的剑法在各大门派之中也能排在前面,小师弟的剑法虽然还有一些稚嫩之处,可是他也已经是在衡山难得一见的天才了。 就连他们两个师兄也只是占了些内力上的优势罢了,要是论对剑法的掌控能力和了解程度,他们俩是有些比不上小师弟的。 这位大人看起来年岁并不大的样子,它在四五年前就已经扬名四海,果然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江湖之上,朝堂之中从来都不缺顶尖的高手。 “哎呀,你们怎么打起来了?元姑娘没事吧?你们是谁啊?找额和小贝有什么事啊,可是我家娃欺负了你家娃了?” 听小郭说后院有三个人来找她,她问小郭,小郭也说不清楚,佟湘玉还以为是前两天刚刚跟她有了些误会的钱掌柜的夫人来寻仇,谁知道一过来就看见住在二楼上方的元姑娘一剑就击落了人家的佩剑。 衡山派的三个人猜到这人恐怕就是他们掌门未过门的夫人——龙门镖局的千金佟大小姐,这位大小姐也是可怜,还没有进门就做了未亡人。 她也是真的有情有义,这几年也尽心尽力的照顾着他们衡山派的小师妹小贝,她原本是没有这个义务做这些事情的。 虽然说小贝要唤她一声嫂子,可是其实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真正见过她的掌门未婚夫。 为了这份情义,三个人也不能不尊重佟掌柜。 “见过掌柜的,我们三个是衡山派的人,这次来是来接我们的掌门莫小贝回衡山继承掌门之位,重新光复衡山的。刚才只不过是我们的小师弟一时兴起,和大人切磋了几招,大人的武艺实在是深不可测,见笑了见笑了。” 第18章 武林外传(十八) 在佟湘玉决定养育自己这个从前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小姑子的时候,她就做好了把这个孩子养大的决心。 常言道,长嫂如母,佟掌柜是真的把莫小贝这个孩子当自己的亲生孩子来养,即便她这个嫂子甚至都没有真正的嫁进衡山派的山门。 她和这个孩子相互陪伴了好几年,这些年来她可以说是劳心劳力,在这个孩子的身上倾注了她全部的心血,现在突然间来了三个人,要把她最在乎的人给带走做掌门。 佟掌柜并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江湖,可是她知道刀剑无眼,她不想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受伤,也不希望她那么早的就离开她的身边。 可是,小贝的确是衡山派的人,她没有资格阻止衡山派的人见他们的小师妹。 这几天佟掌柜六神无主的样子实在是太过于明显,就连元宁都看出来了。 “宁宁,你说掌柜的会同意他们带小贝走吗,我可是知道小贝现在已经答应了做他们的掌门了。” 老白在吃饭之前凑到了元宁身边小声的跟她八卦最近客栈之中的这件大事,自从和客栈的人稍微熟悉了一些之后,为了避免麻烦,为了和芙蓉能够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一些,元宁已经和客栈里面的伙计他们一块吃饭了。 元宁摇了摇头,“小贝就是掌柜的唯一的命根子,怎么可能舍得小贝和衡山派的人走?” 这个年纪的孩子性格本来就是在被塑造的过程中,小贝本来是个活泼开朗的好孩子,可是她的玩心太重,在书院的时候经常仗着自己学过一些一招半式对同学们吆五喝六的。 她现在尚且年幼,这样的性格虽然有些调皮,可在年龄的掩饰下也可以理解。 可若是再大一些,就难免有些恃强凌弱,目中无人的意思了。 这几天为了让小贝答应做他们的掌门,祝小芸他们几个人对小贝几乎可以说是有求必应,或许是出于对从前他们师父和师娘的感激,在移情和掌门尊位的作用下,这几个人对小贝实在是太过于宠溺。 这样一味的溺爱对于一个性格还正在被塑造过程中的孩子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小贝从前虽然说不上是尊师重道,可是对于老师该有的敬畏之心还是有的。 但是现在,只是因为先生打了她的手心,她就放任周敦儒和祝小芸这两个人用平沙落雁这样的剑招对付手无寸铁的先生。 而且对先生的伤,莫小贝半点愧疚之心都没有。 “旁的事情我不知道,可是若是衡山派的这三个人在这样放任小贝胡闹下去,她这个人就要废了。” 大嘴插嘴道:“她不走能咋的?人家现在可是掌门了,做掌门多威风啊!” 小郭和佟掌柜的关系不错,这些日子看佟掌柜一直是不下咽,每天都在为小贝的事情操心,她心中也有些心疼。 “可是小贝才多大呀?她甚至都还没有开始习武,她根本担当不起做掌门的重任。” 这几天小郭都是在上房和元宁一起睡的,那三个人声称她和他们掌门在一起会打扰到他们掌门休息,就连她和小贝一起睡的房间都不让她进了。 看在元宁的面子上,这三人对小郭还算是客气,可是对客栈之中除了掌柜之外的其他人,他们可就不会有这样好的语气了。 吕秀才就比较现实了,“做别人的掌门可能还能有些威风,可是做衡山派的掌门见不得有多风光,衡山派的那些田产铺子可都已经被变卖了,现在还有一大堆的账没有还清呢。你看看他们几个人,就连一间像样的房间都开不起,这几天他们筹备小贝继任大典的钱甚至还要用卖艺来筹。” 白展堂听到佟湘玉下楼的脚步声立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大家在接到暗示之后也都安静了下来。 佟掌柜最近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苍白,她一来是舍不得小贝离开,后来也是因为小贝最近几乎天天在书院惹麻烦,她为此没少给书院的先生和学生们赔礼道歉。 “掌柜的,你的脸色怎么差成这个样子啊?” 小郭走到楼梯上扶着佟掌柜缓缓的走下来,佟湘玉知道如今在客栈之中能够压制莫小贝和陆一鸣他们再这么下去的人只有元宁一个人了。 “元姑娘,有些事情额可能要麻烦你……” 佟掌柜没有直言,但是她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于赤裸,元宁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掌柜的,倒不是我不帮你,衡山派是江湖门派,不归我们锦衣卫管啊,我是可以把他们三个打一顿全部赶出客栈,可是这样总归是治标不治本。衡山派现在只有他们三个人勉强还能撑起大梁,要是他们三个真的再出什么三长两短,恐怕衡山派的辉煌也就可以到此结束了。佟掌柜,你算是半个衡山派的人,这其中的轻重缓急应该也不用我和你细细说清楚了吧。” 元宁是真的不想管这破事,而且,她还指望着通过衡山派在七侠镇的新任掌门继任大典之事从来拜访的几大门派之中挑选几个各种好手送到皇宫大内呢。 前几天她还在幻想着,要是那些江湖侠士都可以集聚在七侠镇,也就省的她天南海北的四处跑了。 如今好不容易借着衡山派的由头有这么一个机会,元宁总不会自己砸了自己的事儿吧。 掌柜的脸色在听完元宁的话之后更加苍白了,她何尝不知道小贝接管衡山派是迟早的事,只是如今,实在是太早了。 “掌柜的,你既是衡山派的前任掌门夫人,也是衡山派现任掌门的亲嫂子,你比任何人都适合管教莫小贝,当然,凭借着你天然身份的优势,你连衡山派的那三个人也能管。 你最擅长做什么事情就放手去做就好了,小贝从前就最听你的话,这件事情并不会因为她来了三个师兄有任何转变,你不用害怕他们三个,他们可以对任何人不敬,但是唯独不能对你这个在衡山派危亡之际仍然挺身而出保护教养他们的小师妹至今的前任掌门夫人不敬。” 元宁是知道佟掌柜这张嘴是多能感化人的,从前在后宫,她见过不少皇伯父宫中的假白莲,可是面前的这位姑娘,她是真慈悲。 第19章 武林外传(十九) 掌柜的在听完元宁的话之后陷入了沉思,连饭都没有吃就直接去了后院找了小贝,陆一鸣他们哪里敢拦前任掌门夫人,只能在佟掌柜的眼神威胁和远处元宁的冷眼之中默默让开。 她那天晚上的谈话非常的有作用,小贝并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坏孩子,相反,因为早早的成为孤儿,她比任何人都要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和未来即将面对的境况。 嫂子的循循善诱和最近几个师兄的殷切期望让小贝逐渐清醒,她从来都是一个懂事的孩子。 从嫂子的口中,她也知道了师兄们为了给她的掌门继任大典之事筹钱,不仅挡掉了自己随身携带的佩剑,而且这几天一直在闹市之中卖艺。 这对于一向傲慢的衡山派弟子而言,无疑是凌迟之痛,尤其是最好面子的祝小芸祝师兄,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在小贝的事情上几乎是放下了自己所有的自尊。 有的时候,小孩子的成长几乎是一夜之间的事情,小贝在失去家人的时候成长了一次,在知道嫂子和师兄们的良苦用心之日又成长了一次。 知道衡山派拮据,现在根本拿不出来什么像样的酒水来招待客人,佟掌柜主动揽下了筹备掌门继任大典的所有开销,她也希望可以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能让小贝第一次在江湖中亮相的漂亮一些。 堂堂衡山派仅剩的三个亲传弟子当街卖艺,说出去属实算不上是什么让人欢喜的好消息。 在被元宁用绝对的武力教训了一顿之后,祝小芸在客栈之中只要一看见她几乎都是绕道走,就害怕这位大人哪天一不高兴了来找他的麻烦。 陆一鸣和周敦儒对元宁倒是殷勤,他们在私下里面跟小贝说了好几次,让她一定要和元宁多多相处,最好能够亲如姊妹。 小贝虽然现在还不能完全理解,可是她原本就喜欢元宁这个漂亮到过分又厉害的不得了的漂亮姐姐,几个师兄说的话也只是让她更喜欢在元宁身边待着了而已。 在和衡山派最小的小师弟打了一架之后,元宁又以切磋的名义找了另外两位打了一架,那两位师兄在她的手下起码能过一两招,元宁对此算不上是十分满意,但是也没说什么打击的话。 其实祝小芸的天赋真的不错,只是他的师傅和师娘去世的太早,复兴师门的重担和赚钱还债的压力压的他根本没有时间放在自己的剑术之上,这才让他白白浪费了好几年练武的大好时光。 另外两个师兄天赋虽然比不上他,不过却比他更加的踏实稳重,元宁大概明白为什么衡山派的老掌门要收这三个人为弟子了,他们三个的性格刚好可以互补,而且,他们对衡山派是真的绝对的忠心。 小贝的根骨元宁摸过,说实话,在江湖之中,她的根骨绝对算得上是凤毛麟角,要是仔细教导,以后必成大器。 她在武学之上天赋和领悟性也很强,元宁觉得,已经几乎覆灭的衡山派,说不定还真的有恢复往日辉煌的时候。 衡山派新任掌门继任,这对江湖来说是个不小的风波,这意味着风雨飘摇的衡山派向江湖宣告,他们即便经历风霜,也仍然会在江湖之上有一席之地。 名门正派同气连枝,衡山派辉煌之时也曾经多次对落魄的门派仗义相助,如今他们有重新崛起的苗头,也有不少门派原来过来为了曾经上一代或者上好几代的恩情来为衡山派撑场面。 更何况,他们听说的一些江湖传言,说是这位新继任的衡山派掌门和朝堂还有一些关系。 虽然说江湖和朝堂一向都是并不兼容的两个世界,可是无论在什么时候,皇权都是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权力,他们总不能直接和皇权对着干吧? 结合各种各样的原因,这一次事关衡山派的大事,江湖中人除了一些名声不太好的门派之外,各大门派中的名门正派的人几乎都来了,这场面不所谓不大。 为了表示对衡山派的重视,不少门派即便是掌门没有亲临,也派出了门派中的首徒前来观礼。 本来掌门的继任仪式这种大事是应该在衡山派的地盘办的,可是衡山派现在什么情况江湖中人都知道,所以对于继任仪式放在了关中籍籍无名的同福客栈,江湖中人也没有太大的意外。 这几天的七侠镇实在是热闹,七侠镇在关中那么多镇子之中并不算是特殊,甚至要是论起规模来,它还是属于比较小的那个,可是最近的七侠镇是真的群英荟萃。 就连同福客栈从前大半年都住不进一个人的上房现在也都已经人满为患,元宁的隔壁住的就是峨眉派的大弟子,是个很英气的厉害姑娘。 第20章 武林外传(二十) 江湖中难得有这样群英汇聚的场面,这样好的机会,自然少不了各大门派之间的切磋。在场的名门正派都认为自家的武学秘籍独步天下,都想着借此机会让自家门派的名声再上一层楼。 要是寻常有这样的场面,都会有江湖之中的武林盟主出面主持大局,只可惜前任盟主仙去的太过于突然,还没有来得及主持下一任武林比武大会,所以站在的江湖大概是处于一种群龙无首的局面。 江湖之上百家争鸣对于朝堂来说是好事,可是也有坏处。 武林盟主的召唤力无疑会让一家势力在短时间内极速膨胀,上位者自然不想看见江湖之上有绝对权威势力的存在,最好是鹬蚌相争,朝廷才好渔翁得利。 可是要是江湖太乱对上位者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江湖中没有个能有约束江湖中人的规矩,没有一个可以被信服的权威,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多多少少会影响到寻常百姓家的安宁。 “七侠镇还从来没有那么热闹过,对了老白,你们葵花派的人会来观礼吗?在黑道之中,葵花派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这样热闹的事情,你们的人不来凑个热闹吗?” 这几天因为客栈人多,老白为了不让人发现他盗圣的身份,一直躲着人群,没事的时候他大多数时间都在房顶上待着。 元宁也不知道同福客栈的屋顶有什么魔力,好像大家不管开心还是不开心的时候都喜欢往屋顶上面跑。 就叫她刚来没多久,也被他们传染的对这片屋顶情有独钟起来了。 “你看你这话说的,衡山派掌门继位,来的当然都是名门正派,我们黑道的人要是来,不是明摆着来砸场子吗?” 老白拉了一把在梯子上正在上屋顶的元宁,小心翼翼的护着她害怕她受伤,即便他知道以元宁的内力就算摔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按理来说你是从葵花派出来的人,你的葵花点穴手也是葵花派教给你的武功,不过我好像没怎么听你提起过葵花派。” 一般来说,武林中人都会以自己的门派为荣,像老白一样对自己的门派避而不谈的人实在是少见。 实话说,葵花派可以算是武林之中最神秘的一个门派了,就连她在六扇门的时候对葵花派的事情也知之甚少,只知道门派的暗记是有张笑脸的葵花盘。 盗圣白玉汤和盗神姬无命还有公孙乌龙应该是葵花派中难得在江湖中有些名声的几个葵花派之人了,哦,还有白玉汤的娘白三娘,她是六扇门的茬子。 听元宁提到葵花派,老白的脸上没有怀念,只有畏惧。 “没什么好提的,葵花派的水太深了,就算我是从小在葵花派长大的,也对葵花派的事情知道的不多。” 元宁挪了挪自己的位置,坐的离老白更近了一些,老白刚才牵着她上来的手不知是真的忘了还是不愿意想起,一直没有松开。 晚风将她身上的淡淡芳香带到了白展堂的心中,眼神交汇之际,他只觉得浑身酥麻。 看元宁对葵花派很有兴趣的样子,白展堂强忍着心中的畏惧开始仔细回忆在葵花派中的事情。 “我们葵花派高手如云,以四大长老为尊。东长老,以前是六扇门的总顾问,眼睛一眯,就知道花盘上的瓜子数。西长老,是大理段氏的六十八代传人,一阳指听说过吗?再糙的墙面,一指抹过去,连个毛刺都没有。南长老,是南少林三十六房出来的,奔雷快手,可以在油锅里捞铜钱,起锅,手都不沾油!” 六扇门的总顾问?元宁被这个消息砸的有些迷幻,现在六扇门的待遇已经这么差了吗?总顾问都待不下去了要去黑道当长老,现在的六扇门总顾问,要是元宁没记错的话,好像是郭蔷薇的爹,她亲爱的小舅舅吧? 云南大理的皇室子弟,与朝廷交好的武学门派少林寺,甚至还有直接出自六扇门的总顾问,就连白三娘也是六扇门的密探。 怎么感觉,这个黑道组织不是太正经的样子,它该不会是她的皇爷爷或者太爷爷折腾出来的一个专门服务于朝廷的地下组织吧? 一个是六扇门的总顾问,另外两个一个出身大理段氏一个出身南少林,照理来说这些都是正派的身份,但却成了地下组织的高层。 要不就是这三个组织都黑暗的难以让人接受,要不就是这三个人其实都是朝廷的人。 皇伯伯让她去江湖中找些厉害些的江湖中人,不会就是要把这些人送到葵花派去吧?元宁越想越觉得自己想的有道理,我靠,这么大的事竟然还瞒着她,皇伯伯和父王还真行啊。 还好老白沉迷于看着他们俩相握的手,没有留意到元宁的脸色越来越古怪。 “那,北长老呢?你们这三位长老都已经这么厉害了,另外的北长老是什么来头?武当掌门?还是六扇门总捕头,或者是我们锦衣卫的头儿?” 老白摇了摇头,“不是,他是其他三位掌门的二大爷。” 元宁有些无语,这还能攀上亲戚关系,北长老这还真是桃李满天下。 明朝的情报系统,一直都是由宦官把持,西厂是太监营,东厂也是太监营,只有他们锦衣卫里面没什么太监,可以稍微和东厂掰一掰手腕。 而太监一直都有认别人来当“干亲戚”的传统,以此来扩大自己的势力。权力大的太监更是有数不清的人想和他攀亲戚以此获得靠山。 要是这么想的话,这位葵花派的北长老,恐怕是东厂或西厂的哪个大太监吧? 西厂之前的厂公杨公公十几年前突然间失踪了,皇伯伯还为此生了好大的气,这位北长老,该不会就是失踪多年的杨公公吧? 第21章 武林外传(二十一) 这几天元宁一直在观察同福客栈里面出现的那些江湖豪杰,的确有几个不错的苗子。 峨眉派的二弟子裴青女侠、华山派容安少侠还有武当的六弟子,他们都是数一数二的江湖少侠,成名已久,而且品行不错,应该勉强符合皇上的要求。 元宁没有刻意隐瞒她的身份,江湖中人不拘小节,对于客栈中有一位锦衣卫领导在惊讶一瞬后也很快接受了。 这次来的人都是正儿八经各大门派看重之人,他们必然是都有可以拿的出手的看门本事的。 元宁也想着也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和他们交流一下武艺,每个世界的门派武功多少有些相似之处,也有不同之点。 如果可以偷师学到个一两招,把她之前所学会的那些武功融会贯通,对元宁的武学也是有所助益的。 元宁本就生的极漂亮,又有朝廷的身份在,来的诸位武林高手对她的比武的请求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拒绝。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实力,元宁把自己的内力压到了三成,用的也是锦衣卫的独门武功,即便如此,在各大门派之中她也鲜有敌手。 武林中人都喜欢以武会友,要是说之前对元宁的客气是因为对她朝廷官员身份的敬畏,那么跟她打了一架之后,对她的客气纯粹属于对她年纪轻轻就有今日如此武学天赋的赞叹。 武林之中,强者为尊,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前院这里来的客人们打的火热,客栈的后院就没有那样热闹的场景了。 老白最近跟在醋坛子里面泡了好几年,刚刚拿出来的一样,只要一开口必然是阴阳怪气,只是他的阴阳怪气也不敢对着元宁,最后受苦受难的还是小郭大嘴和秀才他们。 “你说说那个华山派的容安有什么好的,天天缠着宁宁,他哪有那么多的武学问题要问,我看他就是对宁宁图谋不轨。郭啊,你也是宁宁的表姐,好歹也管管呀。” 小郭正嗑着瓜子,听到老白这话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我们家小师姐风华正茂,在京城的时候,追她的人都能从锦衣卫的大门排到我家,有人喜欢她不是太正常了吗?我看那个华山派的还不错,起码长得还过得去,我还挺喜欢的。怎么着老白,你这两天天天跟吃了枪药一样,你对我小师姐,也有点那个意思?” 大嘴也表达了同样的看法,“就是,人家元大人这是因为小郭在这里才会在这儿住上两三个月,估计都不用等小郭回去,最多十几天,元大人估摸着就要回京城了。人家可是三品官,哪里有当官不办事儿的人?老白,要是我说你就别惦记着人家了,别到时候跟我一样,整天只能在梦里看见我的惠兰。” 对于老白暗恋元宁这件事,客栈中的人虽然都心知肚明,但是他们也从来没有点破过。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曾经的盗圣,现在的客栈跑堂老白,和锦衣卫指挥使,京城第一美人元宁的身份,并不相配。 老白本来还想要嘴硬几句,可是反驳的话都到了嘴边,还是被他给咽了下去,人家说的也没错,他在这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人家估计都不知道他的心思。 “你这,你这不是胡说八道嘛,人家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就算我对人家有点那个意思,人家对我也不可能有意思啊。” 老白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了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实,小郭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没有接他的话茬。 实话说,不管是作为表姐,还是作为师妹,她都觉得天底下没有一个人配得上元宁。 “老白啊,不是我说,虽然你的轻功在江湖上可以排得上名号,可是我们家宁宁啊,真不是你能追得上的人。不过你也放心,那个华山派的什么容安,也绝对入不了我们家宁宁的脸,宁宁不喜欢小白脸。” 老白听了这话并没有很高兴,宁宁不喜欢小白脸,他好像现在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就是他这一张白白净净的面皮了。 “那……”老白试探性的问道:“那宁宁不喜欢小白脸的话,他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啊?” 小郭一时没反应过来,接着他的话就往下说道:“你问我们家宁宁喜欢什么样的?这我还真不大知道,这么多年,宁宁身边也有不少倾慕她的世家公子,江湖少侠,不过宁宁好像一直都把精力放在了公务上面,没怎么考虑到这方面。” “等下。”小郭才反应过来这人好像在套她的话啊。 “你问我这些干什么啊,我不跟你啰嗦了,明天就是小贝的掌门继任仪式了,我得去收拾前面的桌椅板凳了,不然掌柜的就又要骂我了。” “哎哎哎,你走什么啊,我话还没问完啊!” 老白在后面企图叫住小郭,不过小郭跟听不见一样捂着耳朵就往前面跑。 小贝这两天难得没胡闹,老老实实的跟诸位大侠长辈寒暄见面,只是偶尔会突然间蹦出来几句奇奇怪怪的问题。 比如说,您会胸口碎大石吗?您要不给我表演一个金枪锁喉吧?我最爱看那个。 每次小贝问这些问题的时候,跟在她后面的佟掌柜还有三个师兄都低着头装死不敢说话。 “对了佟掌柜,有个问题不知道方不方便问,不知道住在二楼的那位大人,和莫掌门是什么关系啊?” 嵩山派的左掌门在把佟掌柜无人处小声的询问道,他们嵩山派一开始没准备派人来参加一个小娃娃的掌门继任仪式,可是他们的人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说是衡山派和朝廷搭上了一些关系。 嵩山派总不能不给朝廷面子,为了表示对这件事的重视,来的人甚至是嵩山派位高权重的左掌门。 佟湘玉之前就被衡山派的三位大侠嘱咐过了,要是旁人问起衡山派掌门莫小贝和锦衣卫元大人的关系,她只要说不清楚不知道就好了。 如果能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让他们自己有想象的空间就更好了,反正元宁对此也没有拒绝。 “这我哪里知道?小贝到我这儿的时候都已经好几岁了,不过我听说好像是元大人和衡山派上一辈的人有点故交吧。左掌门想知道的话不如直接去问元大人呗,元大人现在应该在和武当的冲虚道长论道吧。” 左掌门要是有这个胆子去问元宁,就不会悄悄的来问佟掌柜了,他讪讪一笑就离开了,虽然说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不过他也的确知道了衡山派和那位大人关系匪浅。 第22章 武林外传(二十二) 这次来的人都是名门正派,自然不会在衡山派掌门的继任仪式上做什么小动作,所以小贝的掌门继任大典进行的非常顺利。 大典之后,大家也都各回各家了,那几个被元宁看上的江湖少侠也被她说动了,他们这次回门派和自己的掌门拜别之后就会立刻动身前往朝廷,他们的身上有元宁的亲笔信,等到了京城,会有锦衣卫的人来接他们的。 对于衡山派的新掌门,各大门派都送上了自己的贺礼,这些门派这次真的是出了一次大血,有有王重阳手抄的道德经,张三丰耍过的桃木剑,小龙女用过的……裹脚布,甚至还有东方不败使用过的赤焰刀。 元宁没送别的,她知道衡山派现在的情况,直接大手一挥送了她一千八百两银票,还顺便把她三位师兄之前为了筹办典礼典当出去的三柄宝剑给买了回来。 当然这个钱自然不能让小贝拿着,不然按她这样贪玩贪吃的性格,估计她转手就能直接用这些钱去买下关中所有的糖葫芦的摊子。 她的三位师兄都还算是靠谱,把钱给他们,让他们直接去用这笔钱给衡山派置办一些田产,再去把之前衡山派被迫抵债的山头给拿回来。 元宁很会邀买人心,这样一通挥金如土的动作下来,这三个人恨不得把元宁给供起来。 尤其是之前和元宁刚一见面就给她脸子看的祝小芸,他这次还特地找了元宁负荆请罪。 “我也不是平白无故帮你们这个忙的,我虽然喜欢小贝这孩子,但是也不至于为了这孩子花这么大的代价。” 接受了人家这样大的馈赠,陆一鸣他们当然知道是要有代价的。 “是是是,大人的话说的没错,往后大人若是有什么用得上我们衡山派的地方,我们一定肝脑涂地为大人效力。” 陆一鸣的识相让元宁满意地点了点头,“不久之前皇上给我写了一封密信,他让我为他做一件事,皇宫大内之中虽然高手如云,可是皇宫中每天的事儿也不少了总是要补充一些新鲜的血液进来才能维持大内的安定。” 元宁只是开了一个话头,陆一鸣三人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他们三个的神情都有一些犹豫。 虽然说他们欠了朝廷的大人天大的人情,可是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自己卖身给朝廷做事,自从拜入衡山派之后,他们的理想和抱负都是让衡山派发扬光大, 祝小芸最先扭捏的开口,“元大人如此看重我们师兄弟三人是我们师兄弟的福气,这是我们的心志并不在此,恐怕不能一生都全心全意的报效朝廷。” “谁说让你们一辈子都去为朝廷做事了?只是要雇你们几年的时间让你们帮我好好观察一下这次我从小辈的继任大典上挑回来的那些人罢了。” 元宁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他们三个进皇宫大内,这三人的武功虽然说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有些天赋,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不过不管是她还是皇上都没有这个耐心来等他们成长,他们需要的一直都是立刻就能派上用场的武林高手。 只是因为莫小贝现在在她的掌控之中,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元宁对这三个人的人品性格也有所了解,想让他们几个帮忙观察一下她招进来的那些人会不会有些异心罢了。 他们的掌门都在她的手上,她也不用担心他们会叛变。 听元宁这么一说,这三个人都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们不敢拒绝朝廷的招揽,可是也不希望为此放弃他们视为信仰的华山派。 陆一鸣还是有一些犹豫,他们这一次下山的目的就是为了接走小贝,要是他们三个这几年都进了皇宫大内为朝廷做事,那谁为他们照顾他们的新掌门呢? “可是,那我们的掌门怎么办?” 元宁有些惊愕,“不是吧?你别告诉我你们想把小贝带走,你们几个哪有一个人能管得住小贝的脾气?小贝跟着佟掌柜挺好的,佟掌柜把她教的很好,你们衡山派现在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要地没地,把掌门带回去跟你们喝西北风吗?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在朝廷里面多赚点钱,起码我们朝廷的俸禄还是十分可观的。” 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佟掌柜也拼了命的点头,她最担心的就是这几个人不顾她的劝阻把小贝带走。 小贝就是他命根子,要是小贝不在她的身边,佟掌柜真的不知道她要怎么样撑下去。 “就是啊,小贝现在还在上学呢,就算是当掌门,也不能当目不识丁的掌门吧?客栈里面有元大人可以教小贝习武,就算过些日子大人走了,也有老白可以教一教小贝,你们不用担心小贝。” 老白也点了点头,表示了赞同。 陆一鸣三人见状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只能答应元宁的提议。 这次的掌门继任大典总体来说十分顺利,只有一个小小的意外,那就是当铺前掌柜的夫人钱夫人。 她误会他们家老钱和佟掌柜有私情,还当着诸位掌门的面把到场的各位掌门都骂了一通,说少林派的大师是秃驴,还说大师和峨眉派的师太有一腿儿,几乎把在场的各位掌门都得罪了个遍。 在常德诸位武林豪杰哪里受得了她的气,立刻群起而攻之,把钱夫人给狠揍了一顿。 这位钱夫人也是个厉害人物,先是挨了少林方丈的达摩腿,接下来受了武当道长太极拳,然后是峨眉师太的三四剑,又被开灯大师点了五六下的死穴,再之后是一整套的七伤拳,就这样下去被打了大半天,钱夫人竟然还没有被打死。 这在整个武林上来说都算是一个奇迹了,她的金钟罩铁布衫起码练到了一定的境界才会有这样的效果。 元宁看了都忍不住想要去问一问钱夫人的武功是在哪儿学的了,这种本事正常的门派还真没有。 各大门派的人都走了,最高兴的莫过于老白了,他终于不用躲躲藏藏,害怕出去被那些名门正派的人发现自己的身份了。 也不用天天看着那些个年轻的小白脸在元宁面前孔雀开屏了,不过他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元宁说她要回京城安顿那些被她挖墙脚挖过来的江湖中人,顺便去跟她的上司再请几天假。 第23章 武林外传(二十三) “哎呦喂,我的亲姐,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的年假还没有休完呢,我只是回去交一下我这次的任务罢了,而且我这次走的突然都没来得及跟我娘说,我娘还以为我又出了什么危机的任务,这两天可把我爹折腾的够呛。” 知道师姐要走之后,小郭就变得格外的粘人,跟小时候的一样,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粘着她的宁宁,惹得元宁哭笑不得。 “师姐,要不你把我一块给带走吧,我也好久没有回家了,我娘肯定在我家想我想的直哭。” 郭芙蓉可怜巴巴的看着元宁,就在元宁快要心软答应的时候老白一下子推开了小郭。 “走什么走啊,你之前砸了隔壁怡红楼,钱还没有还完呢,怎么着?郭女侠想要赖账啊?” 老白知道,要是小郭跟元宁走了,那元宁可能真的不会再回来了,他从来没有那么惊慌失措过,如果离开了七侠镇,离开了同福客栈,他就真的不会再和锦衣卫的元大人有什么交集了。 佟掌柜现在也释然了,她曾经暗恋过很长时间老白,当然看得出老白现在暗恋的是的那些小心思,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她也帮老白留了小郭。 “就是滴,小郭,行侠仗义讲的就是一诺千金,你师姐又不是不回来了,怎么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元宁拍了拍小郭的脑袋,“我明日就走,快去快回,要是顺利的话,五天我就能回来,你最近在客栈给我老实一点。要是小贝睡觉打呼,你就去楼上的上房睡觉,但是别把我房间的机关给碰坏了,听见没?” “耶!终于不用听小贝打呼了!师姐我爱你!” 小郭是个很好哄的小孩儿,这一点她和小贝还有些像。 晚上,元宁收拾好明天行囊之后鬼使神差的上了屋顶,夏天的时候在屋顶上吹一吹凉风的确很惬意。 她刚上来没一会,旁边就又上来了一个人,那人轻手轻脚的,好像是害怕打扰到元宁一样。 “你轻功那么好,干嘛不直接飞上来?” 元宁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这人也真是有病,大半夜的不睡觉,上来和她一块儿吹冷风。 老白低下头,光润的带笑的脸突然敛住了笑意,显出一点莫名其妙的拘束,随即,脸颊蓦地红了起来。 “我害怕我要是飞上来要是碰掉了屋顶瓦片,明天掌柜的又要罚我的工钱了,我一个月工钱就那么点儿,要是再扣掉一点儿,我估计连饭都吃不起了。” 元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堂堂盗圣怎么这样小家子气?从前一掷千金的豪气样子呢?” 想起从前年少气盛时那些荒唐事,老白也有些不好意思,年轻的时候仗着自己武功高,轻功好,做点什么事情就恨不得张扬的让全天下都知道。 “我那不是年轻不懂事嘛,而且我那个时候干的都是劫富济贫的事,应该……也算不上是罪大恶极吧。” 在黑道之中,白玉汤的那些往事真的算不上是什么大事,要是他犯在元宁手上,元宁都不稀得亲自去抓他。 “我之前和楚留香接触过,这个盗圣和他那个盗帅性格倒是大相径庭,对了,我记得你们俩好像还比过武,他的轻功天下第一,你的轻功天下第二是不是?” 想起楚留香那一张和元宁一样祸国殃民的脸,老白的脑中立刻响起了一级警报,楚留香出手绰阔,成名已久,而且性格潇洒,最会讨小姑娘欢心。 宁宁不喜欢小白脸,不会喜欢的是楚留香那种花花公子吧? “比赛那天我光着脚,而且是顶风,要是再比一场的话,指不定赢的人是谁呢!我现在花的是自己的钱,当然是要勤俭持家一些了,那他花别人的钱当然是出手阔绰了,我当初花别人的钱的时候也是不把钱当钱的。” 元宁想起楚留香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当时在江南的时候,看自己年纪小又长得好看,还调戏了她几句,结果被她一脚踹飞出去好几米远,当时的那场面还真是让人记忆犹新。 其实楚留香长得不错,性格也好,说起话来的确和她也很投机,不过他这个人实在是有些太不羁了,红颜知己遍天下不说,而且对朝廷非常的抵触,当时他还劝自己这个大明的郡主和他私奔来着。 这事儿被她父王和王兄知道之后,他们气的派了好几波人来追杀楚留香,也就是他轻功好,这才让他逃过一劫。 “对了宁宁,看你提到楚留香的时候语气好像很是熟稔的样子,你和小楚,很熟吗?” 老白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实在是元宁提到楚留香的时候眼神有些缱绻,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她自己可能都察觉不到的赞赏,这样的认知让他有些害怕。 元宁微微颔首,虽然刚开始见面的场景不是太友好,可是后来他们的确是很好的朋友,当初她初出茅庐,年纪尚小,楚留香也是她第一个认识的江湖中人了。 “是啊,我们是好多年的朋友了,当时我还听过楚留香说到过你,他说你的轻功不错,就是为人有些优柔寡断,不适合走黑道这条路。” 第24章 武林外传(二十四) “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想做飞贼的,要不是因为小姬带着我误入歧途,我说不定现在都去做捕头了!” 元宁敷衍的“嗯嗯”了一声,神思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要是能把盗圣挖回去,她在锦衣卫也能少操点心了。 “对了老白,你们葵花派的葵花点穴手可以外传吗?” 对于老白的葵花点穴手元宁可以说是觊觎已久,点穴这门功夫除了葵花派之外别的门派都是只知道个皮毛,只有葵花派能够掌握的炉火纯青。 听说他们葵花派还有一门隔空点穴的功夫,只是元宁到现在还没有见识过。 在心上人期待的眼神中,老白肯定是半个不字都说不出来的,更何况他早就叛出了葵花派,对葵花派也没有什么归属感,肯当然不会在意葵花派的功夫会不会因此流传出去。 “可以!当然可以!你对我们葵花派的功夫有兴趣吗?我可以教你啊,我跟你说,我师妹的点穴就是我教的,我还挺会教徒弟的!” 老白此刻都已经开始幻想和元宁来一场师徒之间的禁忌之恋了,这教徒弟这种事情,有些肢体接触眼神接触什么的,应该很正常吧? “如果可以的话,那当然是太好了,那就……麻烦师傅了?” 元宁歪了歪头,对着老白甜甜一笑,把老白迷的简直七荤八素的。 “不麻烦不麻烦,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啊?你啥时候从京城回来啊,咱们这练武可得快点开始,这可晚不得。” “刚才不是都说了嘛,最多五日我一定能回来,怎么,我这还没有走,师傅你就想我了?” 元宁笑着打趣了老白一句,虽然她知道这位盗圣可能对自己有些那方面的意思,可是她也没有当回事,毕竟这么些年,对她情根深种的人起码有一二十人那么多。 “嗯,已经开始有点想了。” 老白轻轻的嘟囔着,元宁刚才在想着把盗圣带回锦衣卫做条子的可能性,没有留意到老白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我说你一路顺风,路上小心。” 元宁没有听见自己说的话,老白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算了,不知道也好,这种事情,就算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因为答应了芙蓉要快去快回,也为了要先那些个江湖少侠一步回京城,元宁第二天天刚擦亮就出门了,她走的时候没有惊醒客栈里的任何人,只是给小郭留了一封信。 不过等她到了后院的时候,老白已经在马厩旁边等着她了。 “我师傅这么好?这么早就起来送我了,你不困吗?” 元宁摸了摸她的宝驹踏月,小家伙亲昵的用手蹭了蹭元宁的掌心。 老白摇了摇头,“没有,我是一晚上没睡,我害怕我睡的太熟错过了,反正客栈这两天生意不怎么样,等天亮了我抽空睡一会呗。” 他说的真诚,元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礼貌的笑了一下。 “那……我走了?” 老白不舍的挥了挥手,他没有理由耽误人家大人做正事。 第25章 武林外传(二十五) 元宁快马加鞭,终于在第二日晚上到了京城,她没有回王府,直接策马进了皇宫找她亲爱的皇伯父复命。 “微臣锦衣卫元宁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早就得知了他的宝贝侄女今日进京城的消息,所以此刻正在尚书房等着她,好让元宁一进宫就能见到他。 “都说了在皇伯伯面前不要拘束着那么多的礼数,宁宁快过来,到皇伯伯这里来,皇伯伯嘱咐人做了你最爱吃的燕窝银耳粥,刚才还在炉子上面温着呢,快过来先喝一碗粥再说吧。” 元宁乖乖的端起来放在御案上的燕窝粥,陛下皇宫中的公主不多,宫里面的孩子是最难养大的,就那么一两位公主活到了成年,还早就嫁出去了。 元宁是从小就养在皇宫之中,在皇上的膝下长大的,皇上待她,就像是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疼爱。 要不是她执意要报效朝廷,想要进锦衣卫为皇上办事,估计此刻皇上早就让她招郡马入赘了。 “宁宁这次去汉中可还玩的开心吗?汉中和京城的风土人情不同,朕年轻的时候也曾去过几次汉中,当时也在那里逗留过一段时间。” 元宁喝完粥后放下瓷碗,乖巧的点了点头。 “好玩儿,臣还给陛下和殿下们带了许多的汉中的小玩意儿,现在已经送到库房去了。” 皇上笑的慈爱,“你有孝心,到哪儿都忘不掉孝顺朕和你父王,这是好事。” 和皇上又寒暄了几句之后,元宁才提到了皇上交代给她的正事。 “陛下,说来也是巧合,臣下榻的那家客栈中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那小姑娘正是前些日子受到重创的衡山派遗孤。衡山派的弟子们也算是有情有义,衡山派群龙无首,他们特意下山去寻了衡山派老掌门留下的这个孩子,让她来继任衡山派掌门一位。” 关于衡山派的情况,元宁之前也和皇上提起过。 衡山派曾经也是江湖中各大剑派之中能排上前面的,不过桃花剑莫小宝任掌门时,将衡山派的房产地产挥霍殆尽。 后来又因为掌门莫小宝和龙门镖局的大小姐佟湘玉结婚盖房挪用帮中钱财导致衡山派内斗,莫小宝不敌众人围攻,被人从悬崖上扔下去,尸骨无存。莫小宝死后,衡山派群龙无首,因选掌门导致内斗。 皇上沉思了一会,“也倒是巧,不过让一个小孩子做掌门,未免有些太儿戏了一些吧?他们江湖中人虽然情深意重,但是这样行事到底还是有些不妥。” 元宁对此十分赞同,“衡山派之前也想过从已经长成的弟子中挑选一位做掌门,只是这件事一直久拖不决,为了掌门一位,他们彼此之间都生了不少嫌隙,也只有让这位前任掌门的亲妹妹,衡山派的遗孤继位,才能众望所归。” 她挑选的那些可以为朝廷所驱使的江湖中人已经被她制成了名册,元宁把名册放在了皇上的御案之上。 第1章 第二十条(一) 第二十条简介:县城检察官韩明自打挂职到市检察院以后,他的糟心事就接二连三。 儿子韩雨辰打了校领导张主任儿子张科并拒绝道歉,在主任儿子找了一群小混混揍了儿子韩雨辰之后,妻子李茂娟义愤填膺继而揍了校领导张主任,两家彻底没有了可以讲和的余地。 他在市检的工作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顺利,韩明和搭档吕玲玲分歧不断,他负责的案件久拖不决,案件相关人郝秀萍被逼入绝境,万分危急。 女鹅人设:省检检察长元宁,张主任前妻,张科的母亲,吕玲玲大学同学,韩明大学学妹。本来一直准备做丁克的元宁在被算计生下儿子张科后一个月,以感情不和加上产后抑郁为理由和张主任离婚,其后去了北京读了硕博,八年后才回到a省s市检察院入职。 检察官韩明人到中年,为了努力赶上职业生涯的末班车进入市院工作,也为了升职加薪也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可以在市里得到了更好的教育资源,他在市检挂职的这些日子可以说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 其实以韩明的学历和资历是不可能被分到名不见传的小县城里做检察官的,只是他在决定他命运的大四那年,为了替他当时被猥亵的女朋友吕玲玲伸张正义,他的身上背上了大处分。 只可惜这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并没有一个童话故事一般美好的结局,和吕玲玲因为种种原因分手之后韩明在小县城邂逅了他的真爱李茂娟,并迅速和她坠入爱河生下儿子韩雨辰。 本来韩明一位吕玲玲这个人已经彻底消失在了他的世界中时,竟然这样阴差阳错在市检和她再度相遇,而且更加戏剧的事情是,曾经小学妹兼前女友,现在竟然成为了自己的直属上司。 韩明为了避嫌,也为了不那么的尴尬,在检察院只要一遇吕玲玲就假装和她不认识,他这样欲盖弥彰的行为让吕玲玲十分不解,甚至有些想笑。 “不是,宁宁,你说他是不是有病?是,我们是谈过一年的恋爱,可是那都是多长时间之前的事情了,这种猴年马月的事谁还记得?怎么他还担心我对他旧情复燃,破坏他现在幸福美好的家庭啊?” 说话的那姑娘很是明媚漂亮,短卷发,眼窝深邃,眼尾上挑着,红唇明媚,整张脸漂亮的很具有攻击性,只是眼角下的乌黑昭示了她最近不太美妙的精神状态。 夜幕下的烧烤摊,烟雾缭绕,烤串的香气扑鼻,元宁很喜欢这样平淡又富有烟火气的日子。 “你们俩怎么跟演偶像剧一样?都过去那么多年了,竟然还能在这里偶遇,而且又成了同事,你当时给我发信息的时候我还不信呢。说起来,你们当年的那段校园恋情是真的轰轰烈烈,我可听说了,到现在咱们学校里面还流传着有位学长在毕业分配工作的那一年为了他女朋友背了大处分的事情了。” 一想到当年的那些事,吕玲玲骂韩明的语气也变得委婉了一些。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人家现在幸福的很,儿子都高三了,我可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再说了,他还以为他是当年那个法学系大才子吗,你是没看见他那个啤酒肚,大的都吓人,我都不想承认我当年跟他谈过。” 第2章 第二十条(二) 元宁为吕玲玲倒了一杯啤酒,“再怎么说咱们也是老同学了,我也好长时间没看见韩明学长了,自从学长毕业之后到现在都有二十年了吧,改天你问问他有没有时间,叫上嫂子,咱们一块儿聚一聚吧。” 当年在大学的时候,元宁和韩明的关系也还算是不错,他们俩是一个辩论队的,因为她是玲玲的室友,韩明学长对她还挺照顾的。 吕玲玲翻了个白眼,“还聚一聚,他一看见我就跟耗子看见猫一样,我要跟他说我要约他出去喝酒,他不得吓得直哭啊?我把他的微信推给你,要约你自己约,我可不约。” 元宁从善如流,还真从口袋里面拿出了手机加上了韩明的微信。 “我好像听他跟别人说他儿子在市一中上学,对了,你儿子小科不是也在市一中吗?他们俩会不会是同学呀?” 听玲玲提到张科,元宁倒酒的动作一顿,吕玲玲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神色一变,连忙跟她道歉,她这个嘴呀怎么就那么快,都忘了宁宁最不喜欢别人提到她之前的那段婚姻了。 “对不起啊宁宁,我不是故意提到……那个谁的,就是被韩明气的头昏脑胀一时头脑发热什么都忘了,你别跟我计较啊。” 元宁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没事,你也没说错,他本来就是我儿子。不过他们俩应该不可能是同学,张科今年刚刚读高一,你刚才不说学长的儿子已经读高三了吗?” 吕玲玲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元宁的脸色,在看见她闺蜜漂亮的跟小仙女一样的脸上没有任何不高兴的神情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就宁宁这一张和二十年前一般无二漂亮的小脸蛋,要是说她已经是一个十六岁少年的亲妈,估计都不会有人能相信。 就连她这个宁宁的好闺蜜,有的时候在看见她的时候都会一阵恍惚,觉得好像宁宁之前的那一场婚姻就像是大梦一场,一觉睡醒,她还是政法学院那个最漂亮的小学妹。 真是可惜,怎么当初就和张宪臣在一起了呢,要是早知道张宪臣是个那样性格的人,她当初怎么着也不应该同意宁宁和他在一起的。 “对对对,他儿子读高三,不过说真的,我看见他桌子上全家福的照片了,他儿子长得还真不像他,还挺帅的,估计是随他妈了。” 吕玲玲立刻把话题给岔开,就害怕自己万一再说错些什么话又惹了宁宁不高兴。 元宁划了划手机的信息,“学长同意我的好友申请了,我给他备注了我的名字,过了二十多年,学长竟然还能记得我,真是难得。玲玲,你要是没什么意见的话,我就真约他和嫂子出来跟咱们吃个饭了。这顿饭当年就该请来着,在大学的时候他还挺照顾我的,但是学长毕业的时候走的太匆忙,也没给我这个机会。” 吕玲玲没什么意见,她现在的确是对韩明没有什么别的想法,要是能一块儿吃个饭把话说开了也好,省的在检察院里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整天还得避嫌,多尴尬呀。 第3章 第二十条(三) “你叫呗,我能有什么意见。韩明还记得你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咱们几个大学的时候关系那么好,他要是真把你给忘了才该骂呢。” 韩明在家里沙发里面躺着玩手机的时候,突然间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本来还以为是又是什么信息泄露被那个打广告的人盯上了,结果望备注那一栏里面一看,差点给他吓得从沙发上面滚下来。 元宁,这个名字韩明实在是太眼熟了,在确认不是同名同姓之后,韩明战战兢兢的同意了元宁的好友申请。 那可是a省政法大学二十多年来最传奇的姑娘了,刚刚新生报到的时候,她就因为长得跟其他人都不像是在一个图层的脸被全专业的人熟知。 政法大学本来就是女多男少,漂亮的姑娘一茬接着一茬,但是像她那样漂亮到让人看了一眼就终生难忘的程度的的确也就她一个了。 明明都是不着粉黛,可她的脸偏偏就像是蒙上了一层滤镜一样漂亮的不像话,对视的时候,她的那一双眼睛像是含着盈盈春水让人沉醉其中。 一遇元宁误终身,这是当时政法系所有男生女生的共同想法。 大家对漂亮姑娘的看法总是有些肤浅的,本来以为是个没什么本事的花瓶,只是恰巧考上了他们学校罢了。虽然这并不妨碍大家对她尤其的热情喜欢,可是大家对她的实力都并不是十分认可。 谁知道后来正式开学了之后,这姑娘加入了校辩论队,她的那个水平那叫一个凶残,在省赛的时候带着团队一路高歌,直接打到了决赛,拿了冠军,还把对方的一整个辩论队的人都得说哭了。 后来只要有辩论比赛或者是其他的专业比赛,只要有元宁小学妹在场,冠军就不可能有第二个人。 又漂亮又有实力,还非常有礼貌的小学妹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当时追小学妹的人都可以塞满整个政法学院的教室了,可是小学妹好像一个看得上的都没有。 毕业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元宁突然间有两年没了消息,再次听到有关她的消息的时候,她已经考上了全国最好的政法大学的研究生,后来就是硕博连读,空降省检,在十年之内直接完成三连跳坐上了检察长的位置。 韩明本来以为毕业之后自己被调到了小县城,和这样一个天之骄女一般存在的学妹不会有什么交集,谁知道竟然过了二十年,突然间被学妹加了微信。 “谁给你发信息了?把你激动成这样,又是你们单位的王铁柱?” 正在厨房做饭的李茂娟听见外面的动静,拎着个锅铲就从厨房里面出来了。 李茂娟是个40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她的面相十分的福态,她长得很是大气,这样的长相像是东北那边的姑娘,爽朗敞亮,利落的短卷发让她多了几分妩媚的既视感。 她看上去很有亲和力,虽然眼角上有些不太明显细纹,但是并不影响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让人想要接近的亲和光辉。 韩明举起手机,示意让李茂娟看元宁给他发的好友申请。 “我当时上大学认识的一个学妹,她今天突然间加我来着,我刚开始还以为是骗子呢,看见她名字的时候给我吓一跳。” 李茂娟很少听丈夫说起他在大学的时候的事情,她的文化水平并不高,当时看中韩明也是觉得他这个人非常的博学多识,而且为人老实厚道。 李茂娟皮笑肉不笑的盯着韩明,“学妹?是什么学妹让你这么激动?我看不会是你初恋吧?” 韩明大喊冤枉,不是他说就算是借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去追元宁啊,当初学校里面还有谣传,说元宁是市政法委书记的女儿,因为他们都姓元,元宁家庭住址也填的是市委大院那一块儿。 而且校领导每次看见元宁都对她客客气气的,完全没有在他们面前趾高气昂,爱搭不理的样子。 人家本来就长得好看,又有能力,待人接物都十分和风细雨,又疑似是官二代,当时学校里面好多男孩儿虽然喜欢她,但也只能在心里面偷偷喜欢,哪里敢真的在女神面前造次。 当时学校敢真的当面和元大小姐告白的人加一块不超过五个,已经和吕玲玲在一起感情正好的韩明当然不可能是其中之一。 “冤枉啊,我哪敢追她啊,那可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到现在学校校史馆里面还有她的名字呢,你知道人家现在干什么的吗?那可是省检的二把手,她现在才多大就做到了省检的二把手,以后肯定是前途不可限量。” 李茂娟知道她丈夫的本科是a省最好的政法大学,他有不少的同学现在都混的不错,有大律所的合作人,有大学教授,还有政府高官。 不过他的这些同学和他都不熟,韩明不是个精于算计的人,从前也并不擅长阿谀奉承,也就是最近为了留在市里面,这才对上司奉承了一些。 “真的假的啊?人家这种大人物,也愿意跟咱们这种老百姓说话?” 韩明打开聊天框给元宁发了一个表情包,发完才抬头跟他老婆说话。 “人家小宁可不是那种拜高踩低的人,当时在大学的时候我们关系还挺不错的来着,也就是毕业之后大家才各奔东西了。说起来也是奇怪,当时她毕业的时候突然间有两年音讯全无,也不知道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变故了。” 李茂娟有些来了兴趣,自从儿子上了高三,丈夫进了市里工作以后,为了更好的照顾儿子和丈夫她辞了工作,全心全意的在家里做起了家庭主妇。 韩明要是能认识这样的同学,那他留在市检的几率就能大一些,要是正式留任,工资起码能翻一翻,福利待遇也能好很多,家里的经济状况也不用太紧张了。 “那感情好,你跟你同学多联系联系,没事请人家吃个饭,大大方方的嗷。我继续去给儿子做夜宵,儿子等会就下自习了,你去给水果切了,我下午刚买了个西瓜,儿子爱吃。” 那边的烧烤摊上,痛骂了韩明一顿的吕玲玲终于舒坦了一些了。 “学长还给我发表情包来着,我直接约他了,周六周天你哪天有时间,我问问学长和嫂子有没有空。” 吕玲玲别别扭扭的说了句:“那就明天吧,我有时间又没什么用,他要是不愿意去我有时间有什么用。” 韩明在收到元宁的吃饭邀请之后立刻就答应了下来,不说元宁是他多年不见的好友,就看在元宁是他上面机关的大领导的份上,韩明也没办法拒绝元宁的邀请。 “有空,当然有空,元大小姐约我我怎么可能没空,你嫂子也有空。” 元宁瞥了一眼信息,“学长说他有空,对了,我还没见过他儿子和老婆呢,我让他把他们家孩子也带着了。” “咳咳咳……”正在喝酒的吕玲玲差点把嘴里的一口啤酒给咳了出来,见初恋和初恋的老婆已经够尴尬了,还带着初恋的儿子,这场面想想都让她社恐。 “我这不是害怕咱们跟学长没什么话说嘛,带个孩子,咱们尴尬的时候可以聊他儿子。而且……小科说下周想见见我,我妈逼我跟他见一面。那么多年了,我也没见过这孩子,也不太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是什么样的性格,先拿学长的儿子试试水吧,小男生嘛,性格应该都差不多。” 元宁一说到张科,吕玲玲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知道好友和她前夫的那一段感情不太顺利。 宁宁一直都是丁克主义,不想要生孩子,甚至对孩子有些畏惧,当时她和老张本来就有些感情纠纷,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宁宁也没有跟她说过,她也识相的没有多问。 但是她清楚的知道,在宁宁怀孕的那段时间,她和老张已经处在几乎要离婚的边缘了, 她当时因为老张家里在避孕套上做了手脚,意外怀孕。 以宁宁的脾气,就算是发生了这种意外也是一定不会留下这个孩子的,但是当时她的身体出了些问题,如果打掉这个孩子,对母体也会有些损害。 宁宁的爸妈就她那么一个掌上明珠,哪里舍得女儿身体有什么伤,更何况,两位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希望宁宁有个孩子的。 最后宁宁拗不过她父母,也是碍于当时她身体的实际情况,但是生下来了那个孩子,也就是现在的张科。 生下孩子还不到一个月,宁宁就和老张离了婚,老张当然是一万个不愿意,他爱宁宁至深,可是宁宁当时几乎是以命相逼,老张也没办法多说什么。 这些年,老张一直对和宁宁复婚还抱有几分幻想,可是宁宁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她说同样的错误她绝对不会再犯第二遍,即便如今老张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他家里已经没有可以再约束她的人,可是宁宁还是不愿意将就。 宁宁不喜欢当时算计了她的前夫,可是她同样对张科这个她同样没有倾注心血和爱的孩子没半点感情。 这些年张科的生活费宁宁没有少给,但是人,她算起来这16年来只见了不超过五次。 这次宁宁愿意答应见张科,已经出乎了吕玲玲的意料。 “那……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啊?” 元宁拒绝了吕玲玲的好意,半大的孩子本来就对她这个缺席的母亲没什么感情,估计也就见一面的功夫就能结束了,也没必要让玲玲特意跑这一趟。 吃完烧烤之后时间也不早了,不过第二天是周六,她们也不用担心喝完酒之后第二天上班会迟到。 自从元宁进省检工作之后,她就在吕玲玲家隔壁买了房子,她们俩现在还是邻居,没事的时候吕玲玲经常在下班的时候骑着小电驴带着元宁出去遛弯儿。 这样平静的生活元宁很满意,没有纸醉金迷,没有勾心斗角,只是简单的烟火气,就足够让她安心。 元宁喝了些酒,现在已经有了些醉意了,她把脸贴在玲玲的后背,因为喝了酒,她的声音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柔软和沙哑,她这样难得脆弱的样子,让人不由自主的对她心中升了无限的心疼。 “玲玲,你说,我是不是很对不起小科这孩子啊?这个孩子是无辜的,就算是我和张宪臣闹成了那样,我也不应该迁怒小科的。” 吕玲玲的心一软,像是被人用手抓了一把她的心脏一样,和宁宁认识那么久,除了当时……宁宁第一次和老张吵架的时候,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宁宁这么脆弱的样子。 “宁宁,别自责了,你也不想的。” “真的……很对不起……” 元宁的声音被风吹散了,她好像是真的有些醉了,等吕玲玲骑车到楼下的时候,她已经搂着吕玲玲的腰快要睡着了。 吕玲玲拍了拍元宁的背,“宁宁,别在这儿睡,我们上楼,洗完澡上床睡觉,乖。” 元宁乖乖的牵住了吕玲玲伸出来的手,和她一起上了电梯,虽然喝醉了酒,但是她还有些意识,在被吕玲玲扶进房间后她还能有意识的去浴室洗了个澡。 在迷迷糊糊的出来准备吹头发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也没看清楚电话显示的名字就下意识的接通了。 “喂,谁啊?” 电话那一头经历了长久的沉默,或许他也没有想到元宁会接他的电话,毕竟,从前元宁从来都是对他打的电话和发的信息视而不见的。 “宁宁……” 电话那一头的拿着手机的那只手手指修长,骨感又漂亮。手指的指尖点着桌面,掌背上的薄薄皮肤之下是脉络分明又带着蓬勃力量感的青筋。 那人的声音掺了些沙哑,虽然声线清润,可是仔细听起来,依旧是年少时那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漫不经心的腔调。 听到这熟悉的声线元宁才恍如大梦初醒,她飞快的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之后就挂了电话。 张宪臣,一个困扰了她十数年之久的名字。 第4章 第二十条(四) 自从那天无意间接了张宪臣之后元宁就立刻把他给拉黑了,之前因为有张科的原因她不得不和张宪臣有些交集,可是前段时间张科那孩子加了她的微信,因此也不太需要张宪臣这个传话的中间人了。 元宁把自己埋在了枕头里放松她漂亮的小脑袋瓜子,烦死了烦死了,今天也是想穿越回去把当初和张宪臣谈恋爱的自己打一顿的一天。 怎么当时就那么想不开给她的倒霉侄子去开家长会,要不是那次开家长会,她也不会有机会遇见张宪臣,也就不会有这么一段孽缘了。 一想到这儿,元宁也不管现在已经是凌晨一两点了,拿起手机就给她的好大侄陈禾打了电话骂了一顿。 还在加班的律师陈禾在半夜接到姑姑的电话还愣了一下,他一头雾水的接通了元宁的电话,莫名其妙的被姑姑骂了一顿,直到挂了电话他都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姑姑半夜突然间给自己打电话还骂了自己一顿。 张主任本来还在高兴终于打通了元宁的电话,谁知道刚打通都没听见元宁说一句话她就把电话给撂了,再想打过去的时候,元宁竟然就把他的电话给拉黑了。 “爸?都那么晚了您怎么还在在客厅坐着啊,这么快一点了,您早点休息吧。” 半夜打游戏打的有些饿了的张科迷迷瞪瞪的准备去冰箱翻点吃的,谁知道他一直早睡早起注重养生的亲爹竟然难得的熬夜没睡,他爹好像……坐在沙发上,正在发呆? 张科看上去约摸十六七岁的样子,眉峰高扬,帅气的眉眼很是不羁,因为是夏日,又是在家里,他只穿了一件巴黎世家的背心。 在路过他爹的时候,张科没忍住瞅了两眼他爹的手机,果不其然,他爹又在看着和他妈的结婚照睹物思人了。 张科自从出生开始就没怎么见过他那位貌美如花的亲妈,仔细算一算,他们见面的次数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他爹张主任跟他说过,他妈妈当初在怀着他的时候因为种种原因一开始并不想留下他,他爹也说了,当年是他对不起他妈,他们的婚姻之所以结束,都是他爹的责任。 也因为他爹这些年一直在他耳朵旁边絮絮叨叨说他妈妈是多么美好多么值得被爱的人,也可能是距离和想象力产生美吧,张科虽然一直都缺乏母爱,可是对妈妈张科还真没有多少的怨恨之情。 像元宁这样的人,好像不管做什么,都是可以轻易被人原谅的。 “你妈给我拉黑了,你说我是不是就不应该提让她加你啊,加了你之后我就没理由给她发信息了。” 张主任坐在客厅里的真皮沙发中,骨节分明的手中握着酒杯,他的眼神沉静,眼中情绪莫名。 快到四十岁的张主任已经不再像年轻的时候那样稚嫩,现在的他整个人散发着成熟稳健的气势。 即便是在家,他也穿着简约的灰色衬衣,修长双腿自然地交叠,浑身的气质矜贵而散漫。 张科从冰箱里面拿出来一听可乐,顺势坐在了借酒消愁的张主任旁边。 “我妈不搭理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怎么还没习惯啊,别说是您了,我妈连我这个儿子不是也不怎么搭理嘛,咱们父子俩是难兄难弟。” 张主任没好气的踢了张科一脚,虽然事实的确是如此,但是被自己亲儿子这么直接的说出来,他听着还是有些刺耳。 “下周我送你去你妈妈,你给我老实一点,在外面你怎么样我不管你,在你妈妈面前你最好给我装的听话一点,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啊。” 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张主任还是知道一些的,天天在学校仗着是教导主任的儿子经常横行霸道,拉帮结派。 这时的张主任还以为张科只是调皮了一些,还不完全知道他儿子在学校做的那些个破事儿。 他只是单纯的觉得青春期的小男孩荷尔蒙爆发,有力气没处使,这才天天招猫逗狗的,毕竟张主任自己这么大的时候也没少在学校打架给爹妈惹事儿。 因为和妻子离婚的太早,自己又经常要加班没时间带孩子,张科几乎是保姆带大的,张主任对此多多少少会有些愧疚。 还有就是,张科那张和前妻相似的眼睛,总是让张主任经常看晃了神,妻子离开了他,留下的只有这个延续了她血脉的这个孩子。 对于张科,张主任难免会有一些移情的作用,所以即便多多少少知道张科在学校里做的那些事情,张主任也没有太当一回事。 不管怎么样,宁宁好不容易答应和科见一面,他也终于有机会见到他日思夜想的人了。 张科有些敷衍的“嗯嗯”了一声,他哪敢在他妈妈面前做问题少年,他都觉得在他妈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面前,稍微说话大声一点都是对他妈妈的冒犯。 而且以他妈跟他的不熟悉程度,那次见面不是甩个几十万的银行卡,一块尴尬的在咖啡厅或者餐厅相顾无言的坐上十几分钟就离开了。 “知道了知道了,您都说好多遍了,我肯定在我妈面前装好乖宝宝的,您就放一万个心吧,时间也不早了,您早些睡吧。” 张主任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让张科哪凉快哪待着去。 他躺在沙发上,目光呆愣的直视着客厅里元宁的巨幅艺术照。 虽然已经离婚了十六年,但是家里的客厅中央还挂着他和元宁在一起的时候给元宁拍的照片,照片上的姑娘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么多年过去了,岁月从来不会薄待美人,她和当年让他一见倾心的样子并没有半分的差距。 要是真的要说岁月在他的爱人身上留下了什么痕迹,那大概就是让她的身上多了几分岁月沉淀下来的沉静与安宁吧。 第5章 第二十条(五) 宿醉的感觉是真的不太好受,自从进了省检之后,元宁已经很久没有碰过酒精这种东西了。 昨天她是真的舍命陪君子,陪着玲玲喝了大半夜,果然现在不是当年二十多岁的妙龄少女了,要是在十年前,这点酒都不够她微醺的。 想着晚上要和韩明还有韩明的妻子一起吃饭,说不定他们的孩子也愿意一起,元宁就想着给老学长还有嫂子他们买些礼物,她知道昨天玲玲喝的比她还多,现在这会子肯定还晕着呢,所以也没有给吕玲玲打电话。 她想着出门逛街的时候顺便就把玲玲的那一份给买了,反正她们俩的东西不管是谁出去买都是一个人买两份的。 元宁不缺钱,检察院现在也不太忙碌,难得周六周日的不要加班,终于有空可以逛街,就算只有她一个人,她也乐的自在。 其实当初学校里面的人对她的家境猜的大差不差,她父亲的确是a省政法委书记,她母亲也是华国有名的女企业家,她这一辈子,可以唯一的劫难就是她的感情之路吧。 当时生下张科之后,元宁患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也为此,元宁的父母一直有些愧疚,毕竟,当初是他们道德绑架,强行让元宁生下这个她本来不想要的孩子的。 因为知道韩明的家庭只是普通小康的水平,所以元宁在挑选礼物的时候也考虑到了他们可以接受的礼物上限,没有去她平时经常去的顶奢商场,只是去了市一中附近的普通商场。 想着学长家的小朋友韩雨辰正在读高三,肯定学长夫妻俩对小朋友的营养是十分注重的,所以元宁直奔了营养品专卖店,提了好几盒子包装精美的营养品,在店员们感恩戴德的眼神包围下出了门。 看着手中的那些把自己的掌心都勒出红痕的极品,元宁苦笑出了声,真是被自己蠢到了,知道买这么重的东西出门还不开着车,这现在又是饭点这儿不好打车,估计是要走回去了。 就在元宁正在纠结要不要给闺蜜打电话,让她骑小电驴来接自己的时候,她的身后响起了有些刺耳的汽车鸣笛声。 元宁本来就因为拎着很重的东西有些心累,耳边传来这样的噪音之后更是觉得烦闷。 她也根本没搭理后面的车,以她的外形条件,走在路上被豪车鸣笛搭讪几乎是每天的日常,对于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搭理他们,这是元宁的经验所得。 本来以为自己态度都已经这么明显了,但凡是有些眼力见的人都不会再骚扰她了,谁知道这次这人格外的烦人,元宁都听见他停车开门的声音了。 元宁不想跟人废话,就立刻加快了脚步,可是她后面那人的脚程更快,她还没反应过来,她手中的那些东西就被后面追过来的人给夺过去了。 她还以为是走在路上遇见了抢劫的,转头就准备给他一个飞踢,谁知道一回头,站在她身后的是一位戴着无框眼镜,西装革履,看上去斯文克制的故人。 在看清楚那人的长相之后,元宁的表情更加的不耐烦了一些,几乎是要把不高兴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张宪臣,你是不是有病啊?” 她精致的眉眼染了些怒气,用力的推了一下身旁的男人,忍不住拔高了音量。 “不是跟你说了,以后就算在路上看见我也最好别跟我打招呼,我不想看见你,听得明白人话吗?” 张主任本来因为偶遇元宁欣喜的表情在听到她冷漠的话语之后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他小心翼翼的握住元宁纤细白皙的手腕,指尖上传来的柔软温暖的触感让他像是触电了一样心下一颤。 “我……我没有故意跟着你,只是看着你拿着那么多东西,也没有开车,害怕你勒着手,你从前是……连包都不喜欢拎着的。” 他害怕元宁误会,还在一直解释,“这个商场离我们一中近,本来今天是周六。是不用上班的,但是今天科要开家长会,我这儿刚刚结束,科和他同学吃饭去了,我就想着来这边的商场随便吃一口,也没想到刚好遇见你了。” 听到张科今天开家长会,元宁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这些年她从来没有关注过她这个儿子,当然也一次不会去参加他的家长会,对于张科而言,她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即便这个母亲的身份,就连她自己也不想拥有。 张科的一切事宜都是由张宪臣来负责的,从张宪臣和她父母聊天的一些讯息之中,元宁大概只是知道张科是个成绩优良,孝顺懂事的孩子。至于张宪臣说的话是不是实话,元宁也没有兴趣去探究。 说她在亲情方面感情淡薄也好,说她不负责任也好,从张科刚刚出生一直到现在,她的确没有办法对这个孩子产生什么母爱。 “张科的生活费我之前已经一次性全部打给你了,我父母那里给他也留了一笔钱。从生物学角度和法律层面来说,我是他的母亲,张科以后不管是出国留学,娶妻生子,买房买车,该出的这份钱我也是一定会出的。” 听到元宁平静到冷漠的话,张主任落在身侧的手紧握,指节发白,宁宁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他们的孩子。 “宁宁,下周……我送科来见你,到时候一起吃个饭吧?” 元宁冷凝的视线落在他握在腕间的手上,眉心紧蹙,沉声道: “差不多行了,张主任,都已经那么多年了,有些事情该忘的就忘了吧,折磨别人也折磨自己,何必呢?” 元宁强硬的把礼品盒从张主任手中抢了过来,正巧这时候后面来了一辆空的出租车,她伸手拦车,在出租车停下之后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他看着元宁决绝的背影伸了伸手,半响,悬空的手狼狈的放下,他垂着头没说话,潮湿的眼睫遮住了他眼底的神色。 张主任的身影在汽车尾气后越来越模糊,他一直看着那辆红色的出租车,直到再也它驶出自己的视线之中。 真好,总算是见到她了,不是吗? 第6章 第二十条(六) 下午的一个小插曲并没有太影响到元宁的心情,在回去把吕玲玲给从床上薅起来简单化了一个大方得体的裸妆之后,元宁就拖着她去了早就预定好的餐厅包间。 韩明学长一直都是个守时的人,当年是这样,现在也是。 等她们去餐厅的时候,韩明和嫂子孩子已经到了。 在元宁和吕玲玲推门进来的时候,韩明愣了好一会,他的记忆在看见元宁的那一刻好像穿梭到了二十年前,那个他最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时期。 当初的韩明,怎么样都不会想象得到二十年之后的自己会是这个样子的。 “哎呦,学长怎么来那么早啊?这是嫂子吧,嫂子长得真大气,学长好福气啊。” 在韩明夫妻俩还在发愣的时候,元宁先一步热情的和他们俩打了招呼,对待多年前的至交好友,元宁还是很热情的。 学长略显苍老的五官中还依稀可以看见他曾经作为法学系大才子意气风发的样子,他的五官立体而端正,透着一股子凛然正气,虽然年过四十,但是头发乌黑浓密,双眉斜飞入鬓。 只是,可以看得出来学长这些年过得还挺累的,他的身上的那股子疲态太过于明显,像是被生活折磨的已经失去了斗志一样。 “我靠,元宁,你这是直接从二十年前穿越回来的吧,你怎么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都不见老啊你?” 韩明是真的有些懵,他是真的觉得元宁一点儿都没变,就连刚才和他说话的语气也是和当年一样活泼开朗, 吕玲玲没好气的瞪了韩明一眼,“怎么,就宁宁一点都没变,你的意思是我变老了呗?韩明,我发现你这个人还真是有些双标,上大学的时候就这样,现在还这样。” 毕竟是曾经谈过一段,韩明现在一看见吕玲玲就跟做贼心虚一样,更何况现在他老婆还在边上,吕玲玲一质问,他连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起来了。 “我我我怎么就双标了,那元宁的确是一点都没变,好好好,你别瞪我,你也没变行了吧。” 元宁一看这两人一见面就跟针尖对麦芒一样,立刻开口打断他们俩的小学生吵架行为。 “行了行了,你们俩怎么还跟在大学的时候刚认识一样,一见面就吵架?嫂子你甭搭理他们俩,他俩就是爱吵架,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呢,我叫元宁,这是吕玲玲,我们俩都是韩明的大学学妹,跟韩明之前是一个辩论队的。初次见面,给嫂子跟孩子带了些小礼物,你们别嫌弃。” 吕玲玲也含蓄一笑,“嫂子好,我是吕玲玲。” 韩明的妻子李茂娟本来就是个大大咧咧的热情东北人,她刚才一看见她老公年轻的时候的两个小学妹属实是被惊到了。 尤其是前头进来的那个,长得活脱脱的就跟个大明星一样,看起来最多二十四五岁,哪里像是快四十的人,她现在是真相信她老公不可能和这位小学妹有什么关系了。 漂亮又热情的妹妹,她比她老公还喜欢。 “哎呦喂,韩明,你这两个小学妹怎么长得这么水灵呢,我是韩明的老婆,李茂娟,你们叫我娟姐,或者娟儿都行。来都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啊,来来来,我也给你们带了点东北的山货还有酸菜冻梨啥的,给你们带回去尝尝。” 李茂娟是个大大方方的东北姑娘,说话风趣幽默,待人真诚热情,元宁和吕玲玲很快就跟李茂娟熟络了起来,几人虽然文化程度,家庭教育,成长环境都不一样,但是却十分的投缘,很是能聊到一起去。 一直到吃饭的时候,元宁她们才留意到被她们几个忽视了大半天一直没说话的韩明。 “不好意思啊学长,我们几个聊的太投入了,把你给忘了。这家店的招牌菜龙井虾仁和椒盐小羊排味道还不错,你和嫂子快尝尝,对了,你们家韩雨辰怎么没来?” 李茂娟笑着给坐在她旁边的元宁碗里夹了一块椒盐小羊排,“路上呢,他跟朋友打球去了,别管他,咱们先吃,韩明就更别管他了,他吃饭的时候比谁都快。” 话音刚落,包厢的门就被敲响了。 “呦,说曹操曹操到,这小子还挺快的,我去开门哈。” “还真是,来,韩雨辰,跟阿姨跟打个招呼。” 进门的那个少年眉眼清秀,身姿挺拔俊朗,看上去很是阳光开朗,和他的爸爸妈妈一样是个赤诚的少年。 “阿姨好,我是韩雨辰,我自行车刚才爆胎了,刚路上有点堵车,来晚了。” 元宁招呼小朋友快点坐下,“又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跑这么急做什么,都出汗了,雨辰是吧,学长,雨辰跟你年轻的时候长得真像。” 吕玲玲立刻反驳,“瞎说,雨辰比韩明大学那阵子长得帅多了,雨辰,我和这位漂亮阿姨都是你爸爸的大学同学,你叫我吕阿姨,叫她元阿姨就好了。” 韩雨辰在看见两个陌生的漂亮阿姨的时候还有些腼腆,“吕阿姨好,元阿姨好。” 几个人都是幽默风趣的人,更何况还有一个小朋友韩雨辰可以成为话题,大家在饭桌上面话茬都没有停过。 “听韩明说,雨辰在咱们市一中上学是吧真争气啊,学习一定很不错吧?明年就要高考了,等高考完了你们也能轻松点了。” “成绩也就那样吧,原来在他们镇子里面的学校是成绩不错,市一中都是尖子生,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适应。不过不是我夸啊,我们家这孩子性格是真的好,懂事又仗义,人缘也好,他现在刚被我们转到市里面读书,在学校就已经很快就有不少好朋友了。” 在聊到孩子的时候,不知内情的李茂娟问起了元宁和吕玲玲的婚姻状况。 “小元和玲玲长得这么好看,工作也体面,追你们的人肯定一抓一大把,怎么到现在都不结婚啊?其实生个孩子还挺有意思的,看着他一点一点的从小孩长大,特有成就感。” 第7章 第二十条(七) 饭桌上和谐的气氛伴随她的这个问题戛然而止,吕玲玲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元宁,元宁神色如常,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和吕玲玲当初谈恋爱的时候,韩明是真的爱她至深,那时候通过观察她不经意的一些小动,韩明都能捕捉到她微妙的情绪变化。 元宁安静的样子也再一次印证了韩明的想法,估计大小姐当年突然消失,是真的遇见什么有关爱情的事儿了。 大小姐虽然聪明,可是一遇见爱情这档子事,也是会有不清醒的时候的。 “嗨,现在的当代独立女性都流行什么丁克,不结婚不生孩子,我们法大的两位大美人走在时尚的潮流上面,肯定也是不婚主义者。” 韩明的解围让吕玲玲立刻反应过来了,“对对对,我们俩说了要一块过日子,我和宁宁就住在对门,我们俩都不准备结婚呢,男人哪里有姐妹贴心。而且结婚生子风险多大啊,雨辰是懂事又争气,可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跟雨辰一样,对吧宁宁?” 元宁笑着点了点头,“就是,嫂子,像我们学长这么靠谱的男人也不好找,找不到好的还不如不结婚,我们又不是养活不起自己。” 李茂娟听她们俩对韩明和韩雨辰都赞赏有加心里也高兴,“说的也是,这年头的男人都不靠谱,别看韩明在你们面前有模有样的,在家的时候也是万事不管,我有时候看见他都烦。” 考虑到第二天大家都还要上班,孩子也需要休息,吃完饭之后大家也都回去了。 李茂娟跟元宁她们推辞了半天,最后在元宁她们的强烈要求下还是把那些礼物都给收着了。 “玲玲,你最近的脸色怎么那个差,感觉好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一样,最近我每次打电话给你,你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出外勤。” 元宁回家以后本来准备电话约吕玲玲一起去吃小区附近新开的冒菜,谁知道吕玲玲的电话打了七八个都打不通,等她回自己电话的时候都已经是三更半夜了。 吕玲玲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最近我负责了一个案子,那个案子的当事人有点特殊,是个聋哑人。” “聋哑人?”元宁有些疑惑,“什么案子,你可以跟我说说不涉及案件当事人信息的部分,说不定我还能给你提点意见。” 省检本来就是市检的上级机关,而且吕玲玲觉得自己手头上的案子有些麻烦,估计上面的省检也是会派巡察组的人下来的,对于上级机关的顶头上司,吕玲玲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哎呀,这个案子说起来也有点复杂,我们头儿定的是故意伤害,上诉人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命悬一线,估计啊,是熬不过去了,按理来说呢,这上诉人都已经这样了,案件性质这么恶劣,无期或者死刑都是没得跑了的。但是,这个案子特殊就特殊在有机会被定性为防卫过当。” 防卫过当比起故意伤害而言,刑期差的就不是一丁半点了。 “那案件事实能够被定性成防卫过当,我们做检察官的肯定是会按法律规定来的,所以现在案件在什么阶段,还在侦查过程中吗?” 吕玲玲嗯了一声,她是觉得这个案子的嫌疑人王永强和他的妻子郝秀萍实在是太可怜了。 “我们检察院一直在要求警方那边补充侦查,这个案子能不能被定性为正当防卫,还是主要得看警察那边能不能找到嫌疑人说的那把刀。” 吕玲玲越想到案件相关人郝秀萍就觉得她是真的可怜,“那个嫌疑人和他老婆郝秀萍都是可怜人,郝秀萍是个聋哑人,她女儿也是,不过她女儿年纪还小,所以如果尽快做手术的话还有痊愈的机会。他们夫妻俩为了给孩子治病,借了民间的高利贷,也就是那个现在正躺在病床上面的刘文经搞得贷款。” 防卫过当和故意伤害之间的界限非常不清晰,元宁也经手过不少类似的案子,最后的结果都是以故意杀人或者故意伤害定罪,这种案子要是想收集证据,以防卫过当定罪,比正常的案子要复杂非常多。 吕玲玲接着说道:“郝秀萍和王永强他们夫妻俩暂时还不起刘文经的高利贷,他的贷款利率实在是太高了,民间借贷利率的司法保护上限为15.4%,刘文经他们公司的贷款利率都已经高达30%了,这是明显不符合规定的。” “一般这种非法的高利贷都是和暴力催债一起发生的,这刘文经肯定是对这小夫妻俩暴力催债了吧。” 这种类似的案子元宁一听前面的案件信息就猜到了下文,果不其然。 “是,而且比暴力催债还要更过分,刘文经多次抢劫了王永强的妻子郝秀萍,还在强奸的过程中把王永强拴在他们家房子外面听着,郝秀萍本来就是个聋哑人,根本没有能力反抗。王永强长期忍受刘文经的霸凌行为,身心都遭受了巨大的伤害,他也是实在是被刘文经逼急了,这才一时冲动做了错事。其实我觉得这件事从长久的案件事实分析,定性为防卫过当绝对没有什么问题。” 元宁听吕玲玲这么说,大概也听清楚了案件大概的情况。 “那要是这么说,这样长期的霸凌下正当防卫的中的不法侵害进行中的时间规定的确是可以要更弹性一些的,你们王检和田副检那边怎么说?” 一说到这个吕玲玲就来气,尤其是田副检,这一两年天天在自己面前晃荡骚扰自己就算了,在工作上还总是反驳她的观点,每次还都是在开会的时候,把她气的半死。 “别跟我提他,提到他我就生气,他和王检觉得这个案子只能定故意伤害,那个老田还让韩明来辅助我工作,他和韩明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明天张科还要来你家呢,你早点休息吧。” 第8章 第二十条(八) 吕玲玲没有细说,元宁也就没有多问关于这个案子的再具体一些的情况,反正她们俩之间的关系这么好,要是玲玲真的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地方,她也一定不会碍于面子吝啬于开口。 玲玲是个正义感极强的姑娘,这也是她最后为什么会选择进检察院的原因,这个郝秀萍这么可怜,她的事情玲玲一定不会不管。 放下手机之后,元宁把手机甩到了外面沙发上进了浴室,结束了一个礼拜高强度的工作,她也需要一些类似于泡澡之类的休闲活动放松一下自己。 在浴缸里的元宁一想到第二天张科要过来就有些头疼,她这个人和别人在一块的时候都算是热情大方,但是唯独对于张科,她实在是有些不知所措。 在她和张宪臣的那档子破事里,张科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每次和张科见面的时候场景都会非常的尴尬,他们母子二人在这16年中说过的话,加在一块儿恐怕都不超过100句。 她本来还想着要不要让嫂子带着她和韩明的儿子韩雨辰明天过来做客,起码两个小朋友年纪相仿还能有些共同话题。 但是仔细想来还是有些不合适,张科到时候万一觉得她这个做妈妈的不喜欢他这个儿子,反而对别的他的同龄人和蔼可亲,他到时候肯定要不高兴。 而且她也不想把自己曾经的那些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李茂娟虽然人很好,可是她们俩的关系也没有好到可以让元宁毫无芥蒂的把自己的过往全然告诉她的程度。 最要紧的是,明天张宪臣那个狗东西一定会来,不知内情的娟姐肯定会对张宪臣的存在问东问西的,就以老张那个顺着杆子往上爬的性格,到时候肯定又要闹得人仰马翻。 “待会儿要到妈妈家了,之前我跟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待会儿在妈妈家里面一定要老实一点。” 张主任站在元宁的小区口有点紧张,紧张的结果就是他越看张科越觉得他哪哪儿都不对劲。 “你这个头发是怎么回事?上个礼拜我就跟你说过,别整这么些花里胡哨的发型,你妈妈喜欢乖一点的男孩儿。还有你这个衣服,把你帽子给我摘了听见没?” 张科无奈的摘了帽子,他爹从今天早上起来就跟有点神经质一样,一个小时的功夫换了三套西服,结果出门的时候穿的还是第一套白衬衫。 “摘了摘了,快上去吧爸,我妈喜不喜欢乖一点的男孩不知道,他不喜欢人迟到是真的。” 张科一提醒,张主任立刻拽着张科就上了楼,元宁住的房子是酒店式公寓,安保非常严格,要不是之前录过张科的面容信息,他们父子俩都进不去。 在元宁的家门口,张主任做了好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才按响了门铃,为了不让元宁一看见自己就立刻关门,他还把张科推到了自己面前。 元宁也是一大清早的就起来亲自去超市买了不少的食材和零食,她的确是不会做饭,不过现在服务业这么发达,现在已经有了可以上门做饭的这种上门服务,也不用她操心什么。 她和张科接触也不多,也不喜欢这孩子平时喜欢吃什么,只能把超市里面能看见的那些进口零食都给买了,张科爱不爱吃那些她不知道,反正她是爱吃的。 “叮咚,叮咚……” 听到门铃声,元宁立刻去门口开了门,在看见张科的时候她的表情还算是欣喜,可是在眼神接触到他身后的张主任讨好的笑容时,元宁的态度可就没有那么好了。 不过碍于张科还在,元宁也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 “小科快进来,你不是有家里面的指纹和密码吗?下次过来直接开门就好了,不用再敲门了。” 张科小声的“嗯”了一声,因为是在家里面,他妈妈今天穿了一身棉麻米色的家居服,头上扎了一个简单的丸子头。要不是因为自己是她亲生的,张科是真觉得他妈妈跟个二十三四岁的妙龄少女。 今天没有穿职业装,简单舒适的衣物让她漂亮到让人觉得有距离感的脸稍微有亲和力了一些。 “妈……妈妈,这是我跟爸爸给你准备的礼物。” 张科很艰难的才叫出“妈妈”这个称呼,他别扭的把昨天在商场和张主任一起给妈妈挑的一套轻奢品牌的衣服和一只贵到让他瞠目结舌的包包塞到了元宁的手里。 元宁看了一眼这些东西的牌子,纠结了一下之后笑着收下了。 “那妈妈就谢谢小科的礼物了,妈妈不会做饭,今天的菜还是找人上门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你外婆说你喜欢吃甜口的江浙菜,我特意找的江浙餐厅的厨师,你要是不喜欢吃我再带你出去。” 虽然和张科没有深的母子情分,但是在她母上大人的耳提面命之下,元宁的家里还是有张科的房间的。 当然,拖鞋和睡衣这种东西也不会缺。 在把张科带进来之后,元宁才抱着胳膊靠在墙上,她目光一凝,幽幽的瞥向进了门以后就手足无措,脸上还有些惶恐的张主任,微微挑起眉头。 “儿子也送到了,你还不走?家里没有给你准备拖鞋,也没有做你的饭,你回去吧,等吃完饭,我会开车送儿子回去的。” 在张主任开口之前,元宁先发制人,“还有,我知道张科买的东西是你付的钱,张科的好意我也不好意思拒绝,等你走了之后,我待会儿会把钱转给你的。下次别整这些有的没的,你的眼光那么差,挑的东西没一个好看的。” 听元宁刚让自己进门就要搞自己走,张科的眼底迅速泛起了一丝惊慌失措,他略带紧张地开口: “我……我留下来给你刷碗吧,我刷碗刷的可干净了。” 在玄关转角偷听爸妈说话的张科听他爹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能不能留下来洗碗差点没憋住笑出了声,平时在学校里面雷厉风行,跟个笑面虎一样的他爹在他妈妈面前乖的就跟个鹌鹑一样。 鉴于他爹平时对他还挺不错的,张科在嘲笑他爹之余还是挺身而出,帮他爹说了几句软话。 “妈妈,就让我爸爸留下来吧,爸爸做饭还挺好吃的,要是待会咱们吃饭不合胃口让爸爸给我们重新做。” 多年不见的儿子张科既然开口了,元宁也不好意思反驳她儿子为数不多的请求。 “行了,进来吧,饭都准备好了,去洗个手准备吃饭吧。” 张主任对儿子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养儿千日,用儿一时,他儿子还是有些用的。 元宁跟儿子张科没什么话能说,跟前夫张主任肯定更是无话可说,她本来不是个安静的性格,但是今天在饭桌上恨不得直接失声。 张科和张主任交换了好几个眼神,最后还是张科迫于张主任的淫威充当了破冰的破冰船。 “妈妈,我这个月月考成绩出来了,我是全年级第六十名,老师说我有进步了,下次家长会……您能来参加吗?”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张科有些隐秘的期待,在他前十六年的人生之中,他的妈妈很少参与其中,虽然爸爸给了他足够的金钱和爱,可是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在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块,对妈妈的存在有一些期待。 元宁愣了一下,她不是个对孩子的成绩有很高要求的妈妈,对张科唯一的期待就是活着就好,不过孩子成绩不错总不是坏事。 “小科成绩那么好啊,比妈妈高中的成绩好多了,不过你也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外婆家里给你准备了一份钱,虽然不算多,但是供你从出国高中到研究生毕业肯定是绰绰有余了。” 元宁没有回答家长会的事情,平时跟孩子吃饭就算了,开家长会这种事,她是真的不太擅长,她不想给张科做她不能保证的承诺。 有的时候不回答就是一种拒绝,张科明白,他是个聪明的孩子。 张主任看出了他儿子的一丝失落,咳嗽了一声,“小科的成绩在国内考上大学肯定是没问题的,我是他们学校的教导主任,肯定不会连自己的孩子都教不好。” “我只是说,如果我的儿子不喜欢国内的教学方式,我会给他提供别的选择。” 看着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委屈之情,可能是出于补偿的心理,可能是因为妈妈对她每天的耳提面命,元宁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 “小科这次考的这么好,妈妈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奖励你的,开发区那边新开了一家游乐场,你要是喜欢,下个星期妈妈带你去?” 张科欣喜的抬头,“真的吗?” 元宁点了点头,带孩子去个游乐园还是没什么难度的,实在不行到时候让玲玲也去,玲玲喜欢小孩子,肯定比她擅长和小朋友接触。 元宁愿意和孩子接触,最开心的人当然是张主任,当初元宁在他妈妈的暗箱操作下意外怀孕,他说不开心是假的。 他和元宁在一起之中总是患得患失,即便是结婚了之后,他每天清晨醒来,看着就躺在他身边的元宁也总会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们之间的爱情来的太过于轰轰烈烈,一见钟情之后不过三个月就匆匆结婚,现在想来,张主任还是觉得恍如大梦一场。 彼时,宁宁是a省最好的政法大学的学生,鲜妍美丽,正值妙龄,家境更是一等一的好,父亲任职省政法委书记,母亲是着名的爱国商人。 那时他刚刚入职省一中当班主任,他的家境在普通人里面算是不错的了,书香门第,父母都是教育系统里面有些名声的人物,他和元宁,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和宁宁的初识是在宁宁侄子的家长会,她代表她侄子的家长出席,说来也巧,那个孩子和他们家也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要是按辈分论,那个孩子还得叫他一声二舅。 对元宁一见钟情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在一堆恨铁不成钢的家长里,和侄子躲在角落一起八卦班里有那些早恋的小情侣的元宁显得格外的突出。 她笑的真漂亮,即便是过去了二十多年,当年的那一幕也依旧让张主任念念不忘。 他在家长会之后忐忑的问陈禾要了宁宁的联系方式,又以陈禾为借口见了宁宁几次,他也没想到,宁宁会觉得这样平凡又古板的他还挺有意思的。 宁宁说,觉得他费尽心思想跟她说话的话题的样子,有些可爱。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那样可爱在哪里,但是宁宁说可爱就是可爱。 他知道自己可能无法永久的拥抱月亮,可是那一瞬,月光的的确确是照在了他的身上。 中了大奖的人总是容易患得患失,婚后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宁宁不理他的时候他会抑郁,宁宁跟别的男人说话的时候他会吃醋,宁宁不回家的时候他会想东想西。 因为太过于在意,所以他根本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占有欲。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很病态,那段时间的他甚至让宁宁有一些窒息,他们几乎每周都要大吵一架。 他以为宁宁想要逃离自己,所以更加不敢放松一丝警惕。 在宁宁崩溃的告诉他,她怀孕了的时候,张主任甚至有些庆幸的想着,有了这个孩子,是不是宁宁跟他的联系会不会更紧密一些。 如果当初的他知道宁宁会那么决绝,张主任一定不会默认让她留下这个孩子。宁宁是自由的风,她会为了爱停留,但是绝对不会为了责任妥协。 或许正是因为曾经拥有,所以现在的张主任更加难以释怀。 “妈妈,那爸爸可以跟我们一起吗?” 张科装作不经意的问出这句话,张主任正在给元宁夹菜的动作都一顿,他隐晦的看了元宁一眼,眼中是满满的期待。 元宁眼神复杂地看着张科,沉默了半晌。 第9章 第二十条(九) “没事,科,你跟你妈妈好好玩,学校里面有事,我下周还要加班。我给你们把游乐园的票买好,到时候送你们去。” 元宁差点没当着儿子的面翻白眼了,这人每次都是这样,明明她什么都没说,他就一副被自己欺负惨了的样子,惯会装可怜。 “游乐场又不是我家开的,你想去就去呗,你这样子搞得好像是我拦着你不让你去一样。” 张主任听宁宁阴阳怪气他,不仅不生气,反而有些欣喜若狂。 宁宁家教很好,不管是对谁都是客气有礼,只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才会露出孩子气的那一面,张主任苦中作乐的想着,这样怎么不算是一种特殊呢? 张科小时候也做过父母复合的梦,一直到现在,他还对爸爸重新追回妈妈抱有一丝期待。 “好耶,小时候我同学还跟我炫耀过,说他爸爸妈妈经常一块带他去游乐园,虽然我现在长大了,但是还是很开心!” 元宁揉了揉她儿子的头,在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于亲昵之后,她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 想起来学长的儿子韩雨辰现在跟小科在一个学校,元宁在吃晚饭和小科坐在家庭影院里看电影的时候顺道提了一嘴。 “妈妈好朋友的儿子刚刚从别的地方转学过来,现在也在小科的学校呢,下次小科再来,我可以让他一起来家里做客。” 听见好朋友几个人,张主任偷偷的看了一眼元宁的神情,宁宁的好朋友他大多数都见过,这是哪来的已经上高中的孩子的朋友啊? 宁宁不喜欢小孩子,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喜欢,更别说别人的孩子了。 张主任的心中涌上了一股危机感,他老婆不会要有男朋友了吧? “是,哪个朋友啊?” 张主任假装不经意的一问,元宁本来不太想搭理他,但是谁让她的怨种儿子一直盯着她来着。 “我大学同学,你有意见吗?有意见给我憋着。” “没……没意见。”张主任委委屈屈的憋出来了一句话,他哪敢现在对宁宁有意见,这不是找死吗?本来就已经被打入冷宫了,要是再惹毛了宁宁,他估计连进这个房间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过,这个老同学张主任觉得他还是有必要稍微上些心,这些年他一直跟宁宁温水煮青蛙,就是因为宁宁身边也没有出现过别的宁宁感兴趣的异性。 他可以接受和宁宁离婚分居,但是接受不了宁宁身边有别的人,不然他恐怕真的会疯。 “行了,我下午还要回检察院有点事儿,饭也吃完了,碗也不用你刷,放洗碗机里面就好了。小科,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可以告诉我,如果不好意思的话。”元宁从茶几上拿出来一张卡塞在了张科的口袋里面。 “这张卡里有些钱,也不多,给你当零花钱用,卡的密码就是卡号的后六位数。” 张科看了一眼他爸爸的脸色,在看见他爸爸没有不高兴的时候之后才收下了妈妈的银行卡。 “那我送送你呗?” 元宁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张主任,“我自己是没车吗?还要你送?你待会儿把张科送回去就好,我给张科的卡让他自己留着,孩子大了,想买什么就让他买。” 张科在听见他妈妈的话心中小小的雀跃了一下,以他妈妈的大方程度,每次给钱起码都是5万起步,大方又美丽还从来不管自己,愿意给自己兜底的妈妈,有哪个孩子会不喜欢呢。 这下好了,等到了学校,他又可以潇洒好长一段时间了。 “就是就是,爸,我妈妈工作要紧,你别打扰我妈工作了,妈妈,你去忙你的,我待会把碗放在洗碗机之后就跟我爸回去了,您路上注意安全哈!” 元宁有些意外的看了她儿子一眼,这孩子还真是挺懂事的,看来她爸妈说的话也不是完全不作假,小孩子有时候还挺靠谱的,起码比他爹招人喜欢。 张主任在桌子底下悄悄的踹了他儿子一脚,这死小子真是见财眼开,刚才还跟自己一个阵营,一收了他妈妈给的钱就立刻翻脸不认人。 元宁是真的有事,吕玲玲的那个案子有些兜不住了,检察院上下都觉得以故意伤害定性更加合适。 而且案件的受害人的家属情绪非常的激动,一定要检察院快点立案,非要法院判王永强死刑,那个受害人的亲哥哥身份还有些特殊,他是在抢险救灾中为了村民牺牲的烈士,那家受害人在当地的威望很高。 检察院在舆论压力之下,也不得不加快吕玲玲负责的这起案子的进程。 田副检喜欢玲玲,也不敢太强硬的跟玲玲对着干,市检察院王检现在又在外面出差,田副检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把求助的电话打到她的手机里。 元宁所在的省检是吕玲玲的上级机关,元宁又是吕玲玲将近二十年的好朋友好闺蜜,田副检想着,别人的话她可能听不进去,但是元检的话玲玲肯定听得进去。 王永强的这个案子,不仅仅是市检,就连省检的人听到消息之后也是非常重视,刘文经的家属那边把事情闹得太大了,他们甚至还开了推土机,挖掘机在市检察院门口静坐。 关键是他们来的人除了那些小混混之外,还有不少的老弱妇孺,还有刘文经的父亲,检察院的工作人员对于一位年过七十的烈士父亲也真的没有任何的办法。 “你这是什么情况啊?这么生气,这嘴翘的都可以挂着油壶了,老田,是不是你又把我们玲玲怎么惹到了?” 元宁一来玲玲的办公室就看见她们家玲玲一副刚刚跟人吵完架的样子,旁边的韩明还是跟大学的时候一样一脸的被骂了之后不敢反驳的窝囊样,田副检更是看上去就是想发火又不敢发火。 吕玲玲在看见好朋友来了之后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元检,你说,郝秀萍他那个案子是不是可以定义为防卫过当?明明我们就差一个凶器的证据就可以给刘文经定罪了,那个目击证人大勇的嘴再给我们一段时间我们一定能撬开,田副检非要在这个时候把案子交给韩明。韩明刚过来,对这个案子都不是十分了解,让他来审理这不是闹吗?” 元宁一边安抚着玲玲的情绪一边看着玲玲整理好的关于这起案子的案件卷宗。 “防卫过当真的很难认定,现在主要是刘文经还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中生死不明,家属情绪又很激动,玲玲的性格元检您也不是不知道,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把案子交给韩明。韩明这个人活络,聪明,案子交给他,我和王检都放心。” 元宁抬头看了一眼着急上火又不敢跟吕玲玲生气的老田,合上了手上的材料。 “田检,我知道你们在处理这个案子的时候为什么那么着急,可是法律的权威不能因为舆论的压力而受到任何的损害,这个案子本来就有很多的疑点。玲玲之前跟我说过这个案子的相关情况,现在材料我也看见了,我觉得玲玲的做法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别说是防卫过当,我觉得这个案子就算是定正当防卫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吕玲玲看见她的好朋友一过来就二话不说的站在自己这边,立刻一个飞扑上去,差点没把元宁给扑在地上。 “宁宁!我就知道你肯定站在我这边!你快说说他,老田他们一直给我压力,不让我办这个案子,明明我的办案能力没有任何问题!” 田副检一看见吕玲玲这个在元宁面前妖妃的样子就头疼,他和韩明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对这两个女人的无奈。 “不是,元检,我是让你过来帮我劝一劝玲玲的,你怎么还过来添油加醋的帮她说话呀?咱们都是检察机关的,你应该也知道这种案子定性成防卫过当有多困难吧?但凡翻一翻之前的卷宗,基本上只要和这起案子类似的案件最后都是被判成故意伤害或者故意杀人的。” 元宁气定神闲地指挥着韩明去给她倒水,熟练的在吕玲玲的工位上翻她的零食。 “再难不还是有可能被认定为防卫过当的,咱们做检察官的不就是应该维护法律的公平正义吗?最多也就是麻烦了点,再说了,就算出什么事儿,有元检我给你们兜着呢,玲玲,韩明,你们俩大胆的去做。” 对于火上浇油的上司元宁,韩明只能默默装死,田副检有一肚子的意见也没敢说出来。 “对了,那个当事人的家属郝秀萍怎么样了?不是说她跟她女儿都是残疾人吗?她们生活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你们只管跟我开口,别的事情我可能不大能帮得上忙,不过钱这种东西我还是有不少的。” 元宁官二代加富二代的发言让三人都说不出话了,怎么莫名的觉得自己的拳头有点痒呢? “那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可就要吃大户了。” 以吕玲玲和元宁的关系,她可不会跟元宁客气。 “那个郝秀萍一直处在被刘文经的家人威胁的处境中,刘文经的家人希望郝秀萍在庭审上承认她和刘文经发生关系不是因为对方强奸,而是因为双方你情我愿。这样一来,王永强正当防卫的防卫理由就无法成立了,郝秀萍也知道自己一旦做出了这样的证词,她的丈夫一定必死无疑,所以她也一直在躲躲藏藏。只是她本来就是一个聋哑人,还带着一个先天性残疾的女儿,她们俩的生活非常拮据,而且危险。” 元宁点了点头,“行,这两人的生活费我出了,你给他们安排个安全系数高一点的宾馆,就希尔顿吧,我是会员,明天我跟你一块儿去把她们俩安顿好。” 吕玲玲高兴的搂住元宁的脖子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她就知道,还是闺蜜靠得住,男人都是浮云。 元宁的“助纣为虐”让田副检头疼的要命,一个吕玲玲就已经把他折腾的能少活十年了,又来了一个他的顶头上司,感觉最近的市检的工作肯定要水深火热了。 “行行行,元检,你就惯着她吧,迟早要出事。” 田副检丢下这句话之后就窝囊的回自己办公室了,韩明没处去,他现在只是市检挂职的,根本没有自己的办公室,还得跟玲玲挤在一个办公室里,想跑也跑不了。 正事儿说完了之后,吕玲玲说起了元宁今天的私事。 “怎么样,今天跟小科见面,没吵架吧?” 不是吕玲玲多想,实在是她闺蜜的母子关系实在是有些过于复杂,以她闺蜜对孩子的不喜欢程度,很难想象这两个人能够和平相处。 “没吵架啊?我没事儿跟一个小孩子吵架干什么?就算是吵架,我也是得跟他爸吵架呀。” 在一边装透明人的韩明小心的探出了一个头,好奇的问道:“什么孩子啊?” 韩明出声之后吕玲玲才察觉到这办公室里面不止他们两个人,她吓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哎呦喂,韩明,你怎么还在这儿呢?我们两个女孩儿说悄悄话,你没事儿插什么嘴?我跟你说啊,不该问的话别问。” 在玲玲凶巴巴的语气下,韩明唯唯诺诺的撤回了一个伸出来的脑袋。 元宁没觉得有什么,年轻的时候年少气盛了一些,做事情太过于冲动,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韩明又不是外人,告诉他也没什么。 “我儿子,跟你们家韩雨辰差不多大,有机会的话带你给你看看,不过应该不会有这个机会,我跟他的关系挺一般的,孩子从小就是在他爸爸那里长大的。唉?韩明,我当时结婚连你都没有通知吗?” 韩明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个度,“你什么时候通知我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结过婚还有过孩子,我说宁宁啊,咱俩当时的关系算得上铁瓷吧?你结婚那么大的事儿都不告诉我一声吗?” 第10章 第二十条(十) 韩明的嗓门实在是有些大,元宁被他突然的这一声吓了一跳。 “没说过就没说过,你激动什么?不就是当年年少无知结了个婚生了孩子又离了个婚吗,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行不行?” 元宁可顾不上安抚韩明的情绪,还别说,这个郝秀萍的案子她还真有点儿兴趣。 她经办的不少案子跟这起案子都有一定的相似性,结果无一例外都是无法成立正当防卫或者防卫过当,元宁觉得,或许这些案子可以打破之前大家的一些思维固化。 反正华国又不是判例法国家,没有一定要遵循先例的规矩,法律如果有缺陷,就应该及时的修改补正。 正在元宁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时,韩明一把扯过去了元宁手上的卷宗。 元宁结过婚还生过孩子,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简直是惊天巨瓜。 “什么叫我没见过世面?大姐,你知道你这个八卦有多离谱吗?要是别人跟我说,我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呢,这什么情况?你们也没一个人跟我说过呀,那男的是什么人?我见过吗?是咱学校里面的吗?是不是当时追你的那个学弟?” 韩明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把元宁问的头疼,“你去问玲玲吧,我当年那些破事儿她都知道,我还以为她跟你说过了呢!” 吕玲玲听到元宁cue到自己,立刻自证清白,“我可什么都没跟别人说,你别诬陷我。再说了,这有什么好说的?反正现在宁宁已经跟那个渣男离婚了,除了孩子的事情,他们俩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元宁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就是就是,又不是什么光彩事,与其听我这个已经be的青春疼痛文学故事,不如说说你跟嫂子吧,我瞧着嫂子应该不是本地人吧?你们怎么认识吧?” 在初恋面前说自己和现任老婆的爱情故事,韩明觉得这也只有元宁能想得出来了。 “这个……那个……咱们还是先看看这一起案子吧,我觉得吧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那个目击证人大勇,我们现在已经有了消息,他现在应该是在一个建筑工地上……” 韩明这么明显欲盖弥彰的行为元宁和吕玲玲当然不会看不出来,吕玲玲冷哼了一声。 韩明的儿子今年十八,要是真算起来,他们俩当时刚刚分手没多久,他就应该结婚生子了,亏她还为了跟韩明分手伤心流泪了那么长时间。 “那个刘文经的情况怎么样了?他家属的情绪那么激动,要是这人真死在医院了,恐怕还有的闹呢。” 韩明昨天才去医院看了刘文经的情况,只能说,不容乐观。 “估计是救不回来了,王永强捅了他那么多刀,而且有好几刀都直接捅在了致命处,这人从送到医院开始到现在一直都在重症监护室没出去过,我昨天去医院,医生说病危通知书都已经下了好几次了。” 韩明转过头跟元宁说:“元检,一般来说这种案子我们都会建议犯罪嫌疑人认罪认罚,这样我们检察院在程序上面也会轻松一些。要是真以防卫过当处理,程序上面肯定要麻烦很多,上面的人要是……” 元宁知道韩明的意思,舆论和上级的压力一定程度上会影响案件的办案效率。 “这些案子有些特殊,我觉得应该后期会举行一个听证会,现在这个阶段你们就安心调查就好了,要是有人有什么意见的话,你就让他直接来跟我说就好了。对了学长,你挂职的事情我听说了,放心吧,我看过你之前的履历,不会有问题的,到时候我再跟你们的王检打个招呼就是。” 有元宁的担保之后,韩明才敢放心大胆的去辅助吕玲玲处理这件案子,毕竟,他现在也不是二十年前年轻气盛,无所畏惧的时候了。 现在他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呢,他已经不能像年轻的时候那样,为了公理和正义付出一切了,那样的勇气和担当,只会出现在年轻人身上。 而吕玲玲忍不住有些担忧,刘文经但那些亲戚们都是小混混,而且在那个村子里面很有威望,他们一直在找郝秀萍,要是刘文经真的不久于人世,她很担心那些人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田副检我也见了,案子也讨论的差不多了,今天可还是周末呢,差不多咱们就去吃饭吧,我还真有些饿了。走吧,我请客。” 想起一直对她们家玲玲一往情深的田副检,元宁想着要不顺便把他叫着算了。 作为吕玲玲最好的朋友,元宁知道玲玲对田副检也并不是全然无意。 否则以玲玲的性格,要是她不喜欢的人还一直在她面前晃荡,玲玲早就要跟他翻脸了,玲玲在郝秀萍的这一起案子里这么强硬,也是因为她知道田副检管不了她。 “学长,你去隔壁办公室问问,我们待会儿去吃火锅,问问老田去不去。” “叫他干嘛?”吕玲玲有些不爽的瞪了元宁一眼。 元宁有些无奈,就算是不为了玲玲和田副检那点儿桃色新闻,就看玲玲这段时间把她的顶头上司得罪成这样,她也得请玲玲的上司吃个饭稍微安抚他一下。 而且,学长现在毕竟还是在挂职的阶段,总不能又一次为了玲玲得罪上头吧? “你这段时间把人家得罪的够呛,好歹也是你的顶头上司,多多少少也得给人家点面子吧。而且,我和老田也是那么多年的好朋友了,叫着一块出来吃个饭也不是什么大事。” 吕玲玲不情不愿的同意了元宁的提议,老田本来还在隔壁办公室生着闷气,结果韩明一来说玲玲和元检请他吃饭,那点子气也就都全消了。 韩明是活跃气氛的一把好手,有他在,饭局上面也不会存在冷场的情况,老田想知道韩明和玲玲他们之前都是大学同学之后,对韩明更是多看重了几分,毕竟政法大学的含金量真的很高。 第11章 第二十条(十一) 等元宁和吕玲玲他们在餐厅吃完饭喝完酒之后已经到十一点了,这次带着老田一块儿吃饭,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老田和学长的关系更加熟络一些,毕竟以后都要是在一个单位工作的同事。 元宁在酒桌上被灌了不少的酒,现在已经有五六分的醉意了,玲玲的酒量好一些,起码意识还比较清醒。 吃完饭之后,老田本来说送她们回去,但是检察院临时有事儿,他得回去一趟。 韩明又有妻有子,他迟迟未归,娟姐都打电话催了,吕玲玲和韩明本来又曾经是那样的关系,她当然是不好让韩明送她们的。 韩明把出租车叫好了之后再三跟两个姑娘叮嘱了好几句,“那你们两个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记得在群里面发信息。” 在那次几人重逢之后,元宁就拉了一个群,把韩明和他老婆李茂娟一块拉到了一个群里,这样做也是为了让娟姐放心。 李茂娟在群里经常发一些养生的小视频,元宁闲来无事的时候偶尔也会看一看,和李茂娟相处久了,元宁大概也能明白为什么曾经的法大才子会在和玲玲分手之后, 这么快就跟李茂娟坠入爱河了。她好像永远都充满了生命力,永远的热情。 这是现在的元宁,吕玲玲甚至韩明身上都不再有的品质。 “别操心了你,这可是a市,谁敢在a市对我们元大小姐做什么,我一定平平安安的把人送到。” 吕玲玲在电梯里跟元宁分开地时候都不忘吐槽一下韩明,“老韩还跟大学的时候一样,跟个老妈子没什么区别,你说都那么多年了,他怎么还一点都没变啊?” 元宁看着一直在吐槽的玲玲揶揄一笑,原来的玲玲,喜欢的不就是这样正直善良,还有些婆婆妈妈的韩明吗? 和吕玲玲互道晚安之后,元宁就开门回了自己的家。 一推门看见客厅和玄关的灯还开着,房间里面还隐隐萦绕着元宁喜欢的香薰的味道。 元宁微微皱了皱眉头,突然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心中,张宪臣那个狗东西,不会还没走吧?就不应该让他进门来着,不行,这个密码锁的密码必须要改一下。 “宁宁回来了吗?我给你煮了点醒酒汤,我去给你再热一热。” 元宁把外套往衣架上一扔,本来就喝了不少的酒,现在酒精上头,她气势汹汹的冲到了张宪臣面前。 “张宪臣,你是不是有病啊?这是我家,我们已经离婚了,你在我家待着干什么?” 张宪臣看见宁宁因为摄入酒精有些泛红的脸,有些担忧的站了起来扶住了她。 从下午把张科送走之后他就一直没有离开,这里的每一处都是宁宁生活过的气息,在这里待着,张宪臣只觉得时间好像倒退回了十七年前。 他像从前一样在家里打扫着房间,点上宁宁最喜欢的香薰,他原本还为宁宁做了她喜欢吃的粤式茶点,宁宁之前最喜欢吃这些,可是他从下午一直等到天黑,宁宁都没有回来。 他不敢给宁宁打电话,宁宁现在已经把他拉黑了,就算是他换新的号码给宁宁打电话,宁宁在听见他的声音以后肯定也不会听他说话。 他之前就是对宁宁的约束太多才让宁宁对他厌烦,同样的错,他绝对不会再犯第二遍。 所以就算心里跟被蚂蚁咬了一样,他也只能忍着,在家里默默等着宁宁。 他的手刚接触到元宁的腰就被她烦躁的给推开了,本来就因为跟玲玲他们说了一晚上郝秀萍的案子有些有力气没处使的烦闷,为了放松心情喝了点酒好不容易心情好了一些,谁知道一回来就看见了苦苦纠缠的前夫。 “我不喝你的醒酒汤,你哪凉快哪待着去,再不走我就报警抓你了啊!” 仅有的一些母爱让元宁在迷迷糊糊之前还不忘问一句她的怨种儿子,“你在我这儿没走,张科去哪儿了?” “小科被他哥哥陈禾接回去了,陈禾带他出去玩儿了,陈禾带着他呢,你放心吧。” 虽然被元宁推开了很多次,但是在张主任的坚持不懈下,他还是小心翼翼的把元宁扶到了沙发上。 他还真没想到,宁宁一个小醉鬼的力气还挺大的。 “张科回去了,你还在这里干什么?我今天没工夫跟你吵架,你快点回去,别烦我。” 张宪臣半搂着元宁,小声的讨好着她,“我回去,我把你安顿好了就回去,你听我的话,把醒酒汤给喝了,喝了之后我立马走好不好?” 元宁的脑子已经有些转不动了,一听说“喝”这个字,还以为是刚才的酒桌呢。 “喝!田副检你是不是养鱼呢!你要是连这点酒都喝不了,下次别说是我们玲玲的追求者!” 田副检这个人张宪臣还是偶有听闻的,他追求宁宁的好朋友吕玲玲已经有两年了,并不是张宪臣的红色榜单之中,知道宁宁是跟他去喝酒,张宪臣也安心了一些。 他无奈的一直跟小醉鬼元宁认错道歉,宁宁吃软不吃硬,他这样一点脾气都没有,她想发火也不知道往哪里发。 他哄着让元宁喝了他提前煮好的醒酒汤,又为她换了有些脏了衣服之后才有空在元宁的身边坐下。 和张主任折腾了半天之后,元宁的力气也都消耗的差不多了。 此刻,她现在意识已经有些迷迷瞪瞪了,元宁躺在沙发上困意涌上,眼神有些虚焦。 张主任小心的用温热的毛巾给元宁擦了擦脸,也只有这个时候,宁宁才能乖巧一些了,他喃喃呓语,仿佛眼前人就是他的唯一珍宝。 “宁宁, 我不求我们可以恩爱如初,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在你身边照顾你的机会,别再推开我了,好吗?” 迷迷糊糊间元宁朦胧地听见了张宪臣的声音,模糊视线中只看看见张宪臣干净的衬衫衣角。 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的香味和油墨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让元宁莫名的心安,她努力的睁开眼睛,只是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索性作罢。 “张宪臣,你怎么那么……让人讨厌啊……” 第12章 第二十条(十二) 第二天元宁从房间的床上醒过来的时候,对昨天晚上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好像只朦胧的记得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张宪臣还在她家里面没有走。 元宁看了一下身上十有八九是被张宪臣换上的睡衣陷入了沉思,张宪臣这是什么意思,那么多年了,他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元宁还没有起床就被厨房传来的香味给勾出了肚子里面的馋虫,她走到厨房外边,果然,张主任还没有走。 白衬衫的袖子被张宪臣挽了起来,露出好看的肌肉线条,张宪臣这些年来保养的还不错,宽肩窄腰,身材跟当年没什么区别,他腰间的腰带还是元宁很多年前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听见元宁的脚步声后,正在煮粥的张宪臣转过了身。 “宁宁你醒了?我给你煮了你喜欢喝的瘦肉粥,还做了点儿小笼包和鲜肉包,你昨天喝了酒,今天早上吃些热的东西,胃能好受一些。” 张宪臣的声音温柔而磁性,跟他这个人一样,让人莫名的想要信任。 “你怎么还没走?” 元宁嘟囔了一声就坐上了餐桌,骂归骂,饭还是要吃的,张宪臣这人别的不怎么样,做饭还是很不错的。 “这小笼包是蟹黄馅的吗?张宪臣,你怎么又在蘸小笼包的醋里面放姜丝!” 元宁因为发脾气灵动的神情让在厨房里给元宁煎糖心蛋的张宪臣偷偷笑出了声,真好,如果每天都能看见这样生动的宁宁就好了。 “那我做的小笼包肯定是你最喜欢吃的蟹黄馅的,醋里面的姜丝我待会给你挑出来,你先喝粥。” 吃完喝足的元宁换了衣服拎着包就直接出门上班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回头嘱咐张宪臣一句让他刷完碗之后快走,没事儿也少往她家来,一点儿都没搭理后面的张宪臣什么反应。 张宪臣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任劳任怨做田螺姑娘,仔细的收拾元宁用过地碗筷。 怀柔政策目前为止看来进度还算可观,可以继续进行。 省检察院和市检察院都在市中心的政务区那一块,元宁上班的时候会经过吕玲玲和韩明他们检察院,还没走到市检,元宁就看见检察院门口围了一堆人,他们还举着旗子来了卡车停在市检门口示威。 联想到刘文经的家人的身份和工作,元宁心里大概有了一些猜想了,她剥开人群走了进去,果不其然,站在前面的就是刘文经的父亲和表兄弟们。 玲玲被韩明拉在了身后,韩明还在不停唯唯诺诺的低头跟刘文经的家人们赔礼道歉缓和他们的情绪,田副检在中间起到了一个和稀泥的作用,但是他也不忘拉住玲玲不让玲玲受伤。 “你们拉帮结派的扯了这么多人在检察院门口这是在干什么?游行示威吗?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现在的行为已经算是妨害司法公务了,下一步是做什么?袭警吗?” 元宁看着刘文经那群吊儿郎当的亲戚们视线冷凝,唇线紧绷,她那张漂亮到有些锋利的脸在生气的时候显得格外有震慑力。 刘文经的表弟和堂兄在看见西装革履,正气凛然的元宁之后稍稍收敛了一些刚才趾高气昂的样子,只是态度还是不太友善。 “你谁啊?这是我们家的家事,轮不到你插手,你个小娘们别多管闲事。” 元宁把吕玲玲和韩明推到了自己身后,她上下打量了这几个人之后才缓缓开口: “我是省检的检察长元宁,你们的案件有什么问题可以上访,可以投诉,但是你们把车停在检察院的门口拉着横幅这是什么意思?现在可是法治社会,警察局就离这儿不远,不要影响检察院正常公务。” 刘文经父亲在知道元宁的身份之后态度客气了一些,“是元检啊,正好元检也在,您看看我弟弟这事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检察院是不是包庇王永强,我弟弟现在躺在医院,眼瞧着就剩一口气了,但是检察院迟迟没个结果。我们也不要他赔钱,我们就是求一个公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算是在法律上面我们也占理。” 对于老人,还是烈士的父亲,元宁的神情缓和了一些。 “老人家,检察院审理案件也是要走个流程的,刘文经的这一起案子在社会范围影响重大,我们检察院一定是高度重视的。” 检察院的曹书记这个时候刚巧赶过来,他一看就是听到了消息之后就立刻飞奔下楼的,头上还有着细密的汗珠,真是难为了他。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元检麻烦您了,这件事还是交给我们下级机关的处理吧,您的工作要紧。这位老先生,我是检察院的书记,您有什么意见可以跟我当面提。” 元宁是省检的二把手,又是元老书记的独生女,曹书记在官场浸淫多年,他当然看得出来这位元检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起码她的职位不会低于她的父亲。 曹书记可不敢让这尊大佛看市检的笑话,万一以后哪天她在批自己升职的时候想起来今天的事,自己的前途可就迷茫了。 刘文经的父亲也清楚的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惹不起。 “既然元检都说了,那我们就过两天再来,元检,曹书记,我也希望你们可以能够体谅我这个做父亲的心情。我的一个儿子在很多年前就因为抢险救灾为了救人与水火付出了自己的性命,我现在就刘文经一个命根子了,他现在还躺在医院里面,连呼吸都要靠着呼吸机,我这个做父亲的看着实在是心痛啊。” “你儿子做过什么事情你自己不清楚吗?”吕玲玲看见刘文经父亲这鳄鱼的眼泪就想吐,他儿子伤天害理的事情做了一大堆,她是真不信刘文经的亲生父亲一概不知。 第13章 第二十条(十三) “玲玲!” 元宁极少对吕玲玲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样子,玲玲可以在私下为郝秀萍打抱不平,但是作为公职人员,在公众视野之中,她不能在办公过程中带着太浓烈的个人情绪。 而且,刘家人做事不按常理出牌,还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元宁是担心他们私下里对玲玲报复。 “不好意思刘老先生,我妹妹这个人脾气急了一些,你们今天带着这么多人来检察院门口对她经办的案子这样的……不满,也难免我妹妹会有些心情不好。大家都互相理解一下,毕竟我妹妹手里面的案子也不止您儿子这一起,她也确实是尽心尽力了。” 吕玲玲也知道自己刚才是冲动了一些,所以在宁宁开口为她解释的时候她也难得老实了一会儿。 刘家人给元宁和曹书记这个面子,也没有立刻跟吕玲玲计较,只是用警告的眼神看了吕玲玲一眼。 郝秀萍的案子说到底现在还是市检负责的案子,还没有到移送省检的阶段,元宁也不好对下级机关的案子插手太多,他们的曹书记都已经站出来了,她要是再干涉,曹书记恐怕还要以为她对市检的工作有意见了。 “曹书记,玲玲这个人认死理,轴得很,郝秀萍的案子她很上心。玲玲跟我是多年的好朋友了,说是我把她当做妹妹也不为过,就连我爸妈也认了她当干女儿,家里人也劝过她,可是您也知道,她一向都是听不进去劝的。玲玲经验少,脾气倔,还得劳烦您对她多上上心。” 元宁这几句话已经是在明示曹书记了,吕玲玲是她的人,曹书记就算是想拿郝秀萍的事情问责吕玲玲,也得掂量掂量。 曹书记是个聪明人,元宁一点他就明白了上司的意思。 “玲玲可是我们检察院的中流砥柱,她工作认真负责,元检放心,我们市检一定好好培养她。” 元宁很满意曹书记的聪明,和曹书记这种人说话就是容易。 准备离开之前,元宁留意到了在玲玲旁边的韩明,想起来学长现在还只是在检察院挂职,元宁特意在曹书记面和韩明寒暄了两句。 “今天多亏学长护着玲玲了。” 韩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元宁来得及时,他也没帮上什么忙。 “应该的应该的,吕检现在本来就是我上司嘛,帮上司做事应该的。” 曹书记好奇的打量了一下他从刚才就一直没有注意到的韩明,“你是下面最近刚调过来挂职的吧?” 元宁替韩明做了自我介绍,“是啊,曹书记,这是韩明,我和玲玲跟他是一个大学的,他比我们大两届,是我们家的学长,我们仨上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也没想到那么巧,竟然能够在市检察院再遇到。” 元宁和吕玲玲是同学这回事曹书记是知道的,她们俩的仕途都挺顺的,尤其是元宁,在她的显赫家世的加持下,几乎同龄人没有一个人升职速度能够比得上她的。 只是没想到,韩明这么一个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面掉过来的人也是元宁的同学。 元宁今天提出来韩明和她的渊源,一来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关系让他留任的顺利一些,二来也是让曹书记知道一下,韩明的学历摆在那里,起码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 今天在市检耽误了大半天的时间,赶到省检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为了赶工作进度,元宁中午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紧赶慢赶,好歹在晚上下班之前完成了今天的工作任务。 就在她伸了一个懒腰准备休息一会再去车库开车回家的时候,元宁放在桌子手机铃声响起来了。 平时这个时候只有玲玲会打电话给她跟她约饭,元宁以为今天也是如此,所以接了电话就直接说了一句: “你下班之后在你们门口等着,我收拾一下东西,待会就去接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传出声音,不过不是吕玲玲,是元宁的前夫。 “宁宁,是我,我们儿子小科被打了,鼻梁骨都被打断了,我刚把他送到医院,小科刚包扎好伤口,我感觉他心情不太好,你要不要来看看他?” 元宁接到张宪臣的电话说张科因为打架进了医院之后一开始吓了一跳,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消息可不能让她爸妈知道了。 老人家年纪大了,对张科这个外孙疼的跟眼珠子一样,要是知道他们的宝贝外孙在学校被人打断了鼻梁骨,估计都得吓得六神无主。 “在哪个医院?你发个地址给我,我马上就到。张宪臣,你没给我爸妈打电话吧?” 元宁的担忧也是张宪臣的顾虑,虽然和宁宁离婚,但是这些年以来,他和两位老人家的关系都还维持的不错,尤其是在他的亲生父母都去世了之后,他去元家老宅也就去的更殷勤了一些。 张宪臣喜欢元宁,当然对元宁的父母视若亲生父母。 “没有,爸妈那边我都没有通知,不过陈禾刚才在我家吃饭,现在跟我一块在医院陪小科呢。” 有陈禾陪着小科,元宁也没那么担心了,陈禾虽然小时候不太能调皮捣蛋了一些,不过长大了之后的确是越来越稳妥了。 元宁听得出来张宪臣声音中的着急,“我马上就到,你也不用太过于担心,打断鼻梁骨这种事我小时候也干过,男孩子皮糙肉厚的,也不是什么大伤,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不要对对方家长太刻薄。” 不是元宁不偏袒她自己的崽,她只是相信基因遗传,她从小到大脾气都不是太好,性格骄矜,在学校里面除了对她看得上眼的同学客气点儿之外,对其他的同学们几乎都是爱搭不理的。 虽说她从来没有主动为难过别人,但是在学校里也有对她的性格看着不爽的同学,那些人要是只是单纯的看她不爽憋在心里,元宁也不会主动的找他们麻烦,毕竟君子论迹不论心。 但是要是真的有人欺负到了她的头上,元大小姐可不会客气,她又不是任人拿捏的软包子。 听见元宁嘴硬心软的安慰后,张宪臣的心绪稍微平缓了一些,元宁就是他情绪的稳定器,她的一言一语都能拨动他的心绪。 “那我们宁宁一定是打断别人鼻梁骨的那个,对不对?” 第14章 第二十条(十四) 元宁赶到医院,直奔了vip病房,果不其然在病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张科和神情凝重的张宪臣。 在看见张科之后,元宁都有些想发笑,张宪臣对这个儿子是真的太溺爱了一些,这么点伤至于这么兴师动众还闹到住院的地步吗? 感觉她要是来的再晚一点,张科都快痊愈了。 这孩子本来就不太开朗,被揍了之后更是一脸的郁气,看见元宁来了也只是抬了一下眼皮。 “这是怎么了?你是跟人打架了还是单纯被人打了?” 元宁把包往沙发上面一扔,拿起了放在病床旁边的病案扫了一眼。 “高三的一个学生在厕所里把小科给打了,还说是我们小科校园霸凌,他看不下去才动的手。” 元宁留意到,在张宪臣说到“校园霸凌”这个字的时候,张科的神情明显有些不自然。 “我们小科那么乖,他怎么可能会校园霸凌别人,肯定是那个学生诬陷我们小科。科,你放心,这件事爸爸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这伤口已经构成轻微伤了,他如果不亲自来跟你赔礼道歉,我们就报警,给他行政拘留几天,让他长长记性!” 看张宪臣义愤填膺的样子,元宁要是不知道他的职位,说不定还真以为有人能欺负了她儿子。 “张宪臣,你的脑子长着是个摆设吗?你是一中的教导主任,我是省检的检察长,你儿子也不是个低调的小孩,他们学校就算是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跟张科这么明目张胆的打架。” 元宁说的那些张宪臣是真的不明白吗?不是,他明白,他清楚的知道,可是为人父者,看见自己的宝贝儿子流了那么多血,鼻梁骨都被打骨折了,他没办法冷静的处理这件事。 张科是他既当爹又当妈亲自养大的孩子,他把自己能给的一切都给了这个孩子。 “现在是我们家儿子被打进医院了,为了什么打架有那么重要吗?” 元宁在办案的时候最烦的就是不讲道理的当事人,张宪臣现在这个蛮不讲理的样子就跟那些当事人没什么区别,当初她跟张宪臣结婚不久她就发现了这人的性格有些极端,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他还是一点都没变。 “事实真相不重要?我懒得跟你说,张科,你自己说,人家为什么要揍你?你放心,你要是真的一点过错都没有,我作为你的母亲一定替你主持公道,但是你要是先做了一些不太道德的事情,也不要把责任全都推到别人身上。” 在张科面前的元宁一直都是礼貌疏离,端庄大方的,她很少有这样严肃的样子,张科面对这样的妈妈不知道为什么比面对更加严厉的爸爸还要紧张。 为了逃避回答这个问题,他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着张主任,“爸爸,我有点儿难受,头疼,我能不能先休息一会?” 调皮任性的儿子很少在张主任面前露出这样需要保护的样子,张主任的父爱暴涨,对着元宁都多了几分硬气。 “宁宁,这件事我来解决,我知道你忙,小科的事情我来处理就好了。小科今天本来就受了伤,又折腾了这么大半天,我能让他好好休息休息,你明天再来行吗?” 元宁被张宪臣气得够呛,眉头皱了起来,刚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说孩子想见她,现在见了又说让她走,这人真有意思。 “好好好,既然你能解决,我也不用操这个心了,张科的医药费我过会打到你的账户上面,这两天我应该也没时间来看张科,你要是觉得有必要的话就找个护工,费用我来出。” 元宁拿起包之后也顾张宪臣欲言又止的样子和做贼心虚的张科,推门就准备出去,刚好迎面撞上了去前面给张科缴费的大侄子陈禾。 “小姑姑!你来看小科啦?” 陈禾是元宁表哥地孩子,他的眼睛和元宁生的有些像,里面仿佛有无尽的光芒,熠熠生辉。 刚刚成为律师的他穿着很是简单,上面只是穿着一件黑衬衫,衣摆恰到好处的扎在西装裤里,身姿倾长而挺拔,金丝的全框眼镜显得他的气质格外的斯文优雅。 在看见元宁的那一刹那,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些欣喜。 “陈禾?” 元宁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缴费单心中了然,她拍了拍陈禾的肩膀,“麻烦你照顾张科了,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有空来家里吃饭,这两年你工作了不怎么来,我爸妈经常念叨你。” 陈禾看元宁抬脚就要走,他下意识地想要挽留一下元宁,但是看着姑姑的表情不是太高兴,他还是默默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好,我周六周末律所要是没事就去,姑姑你去忙你的事吧,张科交给我和姑父就好了。” 元宁微微颔首,和陈禾简单挥了挥手就和他擦肩而过。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陈禾推开病房,看见他亲爱的姑父兼二舅也是一脸的不高兴,而他的表弟张科也是把头蒙在了被子里不出声。 这样诡异的气氛让陈禾有些懵逼,这什么情况?张科受了伤,姑姑来看张科,不说是母慈子孝,起码不应该是现在这种相顾无言的场面吧? “你姑姑走了?” 张主任此刻已经有些懊悔了,刚才他看见儿子受伤心里实在是太着急了,对宁宁说话也大声了一些,说的话也有些不太中听,以宁宁的脾气,她估计要生好一段时间的气。 陈禾点了点头,“走了,二舅,我看小姑姑好像是有点不高兴的样子,是因为小科的事情吗?要不要我追上去劝劝小姑姑?” 第15章 第二十条(十五) 张主任点头又摇头,宁宁是因为小科的事情生气,可是她生气的点和他生气的点也不是一个点。 “不用,你小姑姑工作忙,你别打扰他,今天你也辛苦了,小科这里有我,你不是现在接了个案子吗?早点回律所吧,你刚独立执业没多长时间,对自己的案子上上心。” “好嘞二舅,我肯定多上心,那我就先回律所了,小科要是想我了您就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就过来。” 陈禾也没有跟张主任客气,张宪臣既是他的二舅又是他的姑父,自从姑姑和二舅在一起了之后,二舅对他就更上心了,从上学到上班,二舅对他没少上心。 陈禾最近接了一个案子,他的当事人被人连续捅了几十刀,好几刀都在致命伤之上,检察院迟迟没有移送起诉,当事人家属又情绪激动,一定要嫌疑人死刑。 他最近为了这一起案子可以说是焦头烂额,他入律师这一行已经有几年了,但是一直到了今年才能真正的独立执业。 刘文经的案子是他接到的一个独立处理的刑事案件,事关他以后的职业信誉和前景,他不得不重视。 为了让检察院早些松口,他本来还准备去小姑姑家里一趟,看看能不能让小姑姑跟市检那边知会一声,谁知道小科突然间出了这种事。 陈禾想着,一时半会小姑姑应该都顾不上他的事了。 元宁被张宪臣的态度气得要死,她气冲冲的回了检察院,刚进办公室她的老领导就敲响了她的门。 刘文经的那起案子不仅市检重视,省检也上了心,元宁的领导知道她和市检处理这起案子的检察官和助理都认识,也想着让元宁的政治履历能更好看一些,领导决定派一支督察组下去指导下级检察院办案。 就由元宁领导这一支督察组,他们相信元宁的能力,也觉得省检察院只有她能胜任。 元宁也没有拒绝,她的确对刘文经的这一起案子很感兴趣。 正当防卫的界定在业内本来就争议颇多,之前许多案子都在正当防卫的认定上引发了不小的舆论压力。 过去的案例的确将许多的防卫过当案件归于了故意伤害,可是那些曾经的判例并不代表着绝对正确,法律具有局限性和滞后性,本来就是在实践之中不断完善的。 郝秀萍的确是个可怜人,如果能够帮助过弱势群体,元宁也会感到开心。 “什么?上面派你来做省检督察组的领导,那敢情好啊,有你给我撑腰,我看田副检和王检他们还能说什么,你等着,我现在就去你们单位门口接你,我请你吃顿好的先庆祝一下。” 在接到元宁的电话,知道元宁要来指导刘文经案之后,玲玲差点没高兴的蹦起来,她在检察院因为人微言轻,在处理案子的时候遇见了不小的阻力。 要是有元宁在,看检察院的那些人能说些什么。 “那我可要宰你一顿大的,最近的螃蟹比较肥,我要吃黄油蟹。” 吕玲玲倒吸了一口冷气,元宁这是真敢开口啊,“行啊你,你这是想一顿饭吃掉我一个月的餐标啊,成,我今天高兴,不就是黄油蟹嘛,我请得起!” 从电话里面元宁就能感受到玲玲的高兴,看得出来,玲玲对郝秀萍真的很上心,一心想要还他们一家公道。 能够帮上玲玲和郝秀萍的忙,总算也是好事。 “行,那我在门口等你,对了,把韩明叫上,我们顺便讨论一下案情。” 田副检觉得吕玲玲太不通人情世故,对当事人家属的态度,尤其是对刘文经家属的态度太强硬了一些,他害怕玲玲会因为她的性格吃亏,所以就把能稍稍劝住玲玲脾气的韩明正式分配到了玲玲的手下。 有韩明在玲玲身边,元宁和田副检都很放心,不过现在的田副检只知道玲玲是韩明的老同学,要是被他知道了玲玲和韩明还是彼此的初恋,估计他就没那么大方了。 田副检这个人除了离过一次婚之外没什么别的情史,平时对玲玲也是关照有加,玲玲对他并不是全然无意,只是她一不喜欢办公室恋情,二来又嘴硬的很,所以才一直在拉扯的过程中。 “韩明应该是来不了了,他家里出点事,他得回去一趟,咱们吃咱们的,下次要是有空再叫他跟嫂子吃饭吧?” “啊?他家里怎么了?严重吗?” “我问了,他只说就是小孩儿成绩不太好,学校要家长来一趟,你说这有小孩就是麻烦,为了孩子都要天天操心,我反正不乐意结婚生孩子,自己一个人无牵无挂多好。” 玲玲在说这话的时候想起来宁宁也有一个崽,立刻转了话茬。 “不过有个孩子有时候也挺好的,能打发时间,你看我们小科,多乖啊不是?我听说他成绩也好,是年级前一百呢。” 元宁觉得好笑,玲玲这话题转的真是生硬,“行了,小科又不是我带大的,他成绩好不好我怎么会知道,他乖不乖的也不管我的事,他爸爸那么娇惯他,有他爸爸在,我也插不了什么手。” “你这说话的语气,是跟张主任又吵架了吗?” 跟元宁认识那么长时间,她但凡一个眼神吕玲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听宁宁这嘲讽的语气,应该是张宪臣又招惹她了。 元宁的怨气都快实体化了,“别跟我提他,按照他养孩子的方式,这孩子不进去就算不错的了。” “啊?”吕玲玲有一些吃惊,宁宁平时就算跟张主任吵架,也很少迁怒张科,今天这是怎么了,连张科她都生气了。 “算了算了,这孩子抚养权也不在我手里,只要他不违法犯罪就行了,不提他的事了,你快点来接我,我饿了。” 元宁不想提张主任和张科的事情了,她也没有尽到做母亲的义务,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让张科自己看着办吧。 吕玲玲看好姐妹不想提张科的事情,也很识相的没有多过问,高高兴兴的去车库开车去接元宁了。 在和玲玲吃过饭之后,元宁就和玲玲一块去了郝秀萍暂住的青年旅舍,郝秀萍和她的丈夫为了女儿的病自己掏空了自己全部的家底,还在外面欠下了一大笔高利贷,她现在身上可以说是一贫如洗。 吕玲玲为了帮助她,在金钱上面几乎可以是尽自己所能的让她少花钱。 郝秀萍也知道自己给吕玲玲添了不少的麻烦,所以在吃喝住行上面可以说是能省则省,住的地方也是最便宜的青年旅舍。 在看见郝秀萍和她的女儿丫丫的那一刻,元宁大概能够理解为什么玲玲会在刘文经的这一起案子上这样执着了。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天生聋哑已经让郝秀萍的人生充满了挑战和艰辛了,她何其幸运,能够遇见真心待她的丈夫,又何其不幸,在他们夫妻俩满心期待下生下的女儿又一次重复了她的先天性疾病。 女人是世界上最顽强的存在,好像任何的苦难都不能把她们打倒,她们永远不会向命运屈服,即便深陷泥沼,即便跌落到了谷底,她们也仍然对生命抱有期望。 元宁眼前的郝秀萍用瘦骨嶙峋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那手腕纤细脆弱得可怜,感觉稍微用力便能折断。 她柔弱的身躯在看见她们开门的动静时都不住的颤抖,她本能的害怕周遭的一切,直到看见走在元宁身后的吕玲玲时,她绷紧的身体才稍微缓和下来。 她无疑是个美人,细密纤长的羽睫轻颤,微微拧眉,眉字间的痛苦尽显,流露出几分凄哀孤冷。 即便是先天缺陷,也无法掩盖她的美丽,只是生在贫民窟里面的美丽,和开在泥沼中的花一样,一样会被周遭的环境所玷污。 美丽和任何一张牌一起出都是王炸,只有单出是死局。 在面对郝秀萍的时候,元宁都不由自主的放轻了自己的语气。 “郝秀萍是一点儿都听不见我的话吗?” 元宁小声问了一下她身边的吕玲玲,吕玲玲点了点头。 “怎么办?我不会手语啊?” 几乎是什么都会“一点点”的元宁第一次陷入了懵逼的状态,她还真没接触过手语这种东西。 “没事儿,我会,特意为了这个案子学的,你要说什么我给你转达一下。” 吕玲玲为了郝秀萍的案子真的付出了很多的精力和时间,她本来不算是多么有上进心的人,否则也不至于有这样的资历和学历还在中层混着。 元宁之前知道郝秀萍是个女儿丫丫一起被玲玲保护起来的,但是进了房间之后她第一眼没有看见那孩子。 直到元宁靠近郝秀萍,她才看见被郝秀萍藏在身后的女儿丫丫。 那孩子大概五六岁的样子,瘦弱的像只小猫儿一样,衣服也破破烂烂的很是单薄,她的眼神怯怯的,手一直拽着郝秀萍的衣角,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个难民营里逃难出来的孩子一样。 郝秀萍和丫丫眼中都是对元宁的防备,在她们不长的人生中,她们接受到的几乎都是恶意的眼神,偶尔有些善意的同情,也是附带着一些额外的代价。 如果不是坚守正义,愿意为了她们伸张正义的吕玲玲在,恐怕她们此刻已经被人榨干了最后一丝价值抛尸荒野了。 “玲玲,你跟她们说让她们别害怕,我不是来伤害她们的,我也是检察院的人,她的老公王永强是有机会被放出来的,让她不要灰心。” 吕玲玲用手语复述了元宁刚才说的话,在看见玲玲的翻译之后,郝秀萍才终于放下了一些戒备。 她比划了一些动作,元宁虽然看不懂,但是还是很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鼓励她比划下去。 “她向你表示感谢呢。” 看着这瘦弱的母女俩屈居在这样逼仄狭小还见不到光的旅社,元宁有些于心不忍,她让吕玲玲假借检察院补助为名,让郝秀萍搬进条件更好的地方。 至于房子的地点元宁也想好了,她名下在南山有一栋小别墅,是市内最有名的富人区,安保措施做的非常好,里面住的人非富即贵,寻常人根本不可能进得去。 别墅里面什么东西都有,虽然元宁不常去住,可是该买的家具家电都买了,装修也不至于过于华丽,很是清幽安静,元宁想着再买一些日用品和冰箱里面的吃食差不多就能住人了。 郝秀萍母女俩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找保姆来照顾,一来她们不习惯保姆的存在,二来母女俩都是缺乏安全感的人,不喜欢有人入侵他们的私人空间。 元宁想不到比这里更适合郝秀萍母女俩躲刘文经家人的地方了,吕玲玲也觉得南山别墅很好。 郝秀萍显然听说过南山别墅的显赫,她虽然没见过什么外面的世界,可是也在巨大的广告牌上面看见过南山别墅的照片。 她犹疑了好久,可是在看见自己已经瘦骨嶙峋的女儿时,她立刻决定答应元检察官和吕检察官的提议,这两个检察官好像无法从她身上得到一些什么。 不会有比现在更悲惨的时刻了,郝秀萍想,或许世界上真的会有好人呢? 郝秀萍愿意配合她们俩的工作,元宁和吕玲玲也稍微轻松了一些。 之前元宁还担心郝秀萍倔强又担心,不敢跟她们走,现在她能愿意去南山别墅,玲玲就不用花太多时间在照顾郝秀萍母女二人上面了。 丫丫这孩子看上去实在是可怜的很,小小的人儿面黄肌瘦的,元宁也见过五六岁时候的张科,被养的跟小牛犊一样健壮,白白胖胖的很是可爱。 “等把郝秀萍母女俩送去别墅安置好之前,我们先去给她们母女俩买一些衣服吧,她们母女俩的衣服都已经破旧成这样了,还怎么穿?” 吕玲玲也是这么个想法,她们在来之前已经为郝秀萍母女俩买了一些滋补养生的补品和小孩爱吃的蛋糕零食,丫丫看见这些零食很开心,她看起来很喜欢她们买的东西。 第16章 第二十条(十六) 郝秀萍的这一起案子要想以正当防卫定案不算一件容易事,元宁最近和吕玲玲、韩明还有一些检察院的其他工作人员几乎是日夜不休的为她犯案找理论支持和法律依据,只是效果并不显着。 最近韩明为了他家里的事经常请假,元宁看在眼里,韩明并不是对待工作不认真的人,这样的请假肯定是家里出了大事。 他们三人那么多年的交情,作为朋友,元宁还是想着多嘴问一句。 “韩明,你最近是怎么了?一个星期你请了三个半天假,每次还都是突然请假,也说不清楚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平时也就算了,可是现在检察院就是最忙的时候,大家都在加班加点,你这样别人在你转正的时候难免不会说什么闲话。你要是帮我当做朋友,就实话实说,我能帮得到你的地方我一定不会说什么二话。” 韩明为了儿子韩雨辰的事情是真的操碎了心,他儿子在学校见义勇为,看见教导主任的儿子在厕所霸凌同学,一怒之下把教导主任的儿子给打了。 他儿子还真是“有勇有谋”,打的还不轻,直接把人家的鼻梁骨给打断了。 要是旁人也就算了,偏偏这人是教导主任的儿子,韩雨辰本来就是在一中借读,学籍还没有转过去,现在又惹了这么大的事情。 韩明听韩雨辰班主任的意思,除非人家主任松口,否则他儿子估计这学是上不下去了。 而且,这孩子的家长张主任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定要韩雨辰跟他儿子亲自赔礼道歉不可,韩雨辰怎么可能肯。 不是韩明自吹自擂,他儿子或许学习不是一等一的好,但是人品和德行一定是过关的,可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就是因为这孩子太正了,不愿意向不道德的行为让步,他觉得自己做的没有错,他只是见义勇为,惩恶扬善罢了,死活不愿意去道歉。 其实要是韩明和李茂娟真实的想法,他们的确觉得自己儿子做的没错。 可是谁让他们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面对强权,他们也只能让步。 就像曾经正义勇敢,肯为女朋友出头揍了调戏女朋友的富二代的年轻韩明一样,现在的韩雨辰最是刚正不阿,见不得一点儿不正之风。 在韩雨辰身上,韩明总能看见曾经的自己的影子,所以他不愿意强硬的改变孩子心中坚守的正义观。 韩雨辰既然不愿意低头,韩明和李茂娟只能打张主任的主意了。 家里的茅台都愿意送出去了,李茂娟为了儿子这次真的是大出血了,只不过这两瓶茅台最后都落在了李茂全手里罢了。 不过即便如此,张主任那里也没有半点想要松口的意思,李茂娟的亲哥哥李茂全是派出所的所长都帮不上什么忙。 就算元宁不提,韩明也是准备想求她帮这个忙的,元家是本市资历最老的名门贵族,政商两界都得卖元家几分面子,韩明想着,如果元宁开口,应该能比李茂全开口管用一些。 “这个……元检,我这儿的确有件小事需要您帮个忙。” 韩明发福的脸上谄媚的表情让元宁嫌弃的瞪了他一眼,“有事说事,整这一出做什么,从你的嘴里听见元检这个称呼,我怎么越听越别扭。” 元宁还是一副跟他很是熟络的样子让韩明对他准备开口说的事多了几分把握,宁宁不是那种拜高踩低的人,这事儿没准她还真能帮得上忙。 “是这样,我儿子韩雨辰你也见过,这孩子年轻气盛,他在学校把教导主任的儿子给打了,打的还不轻,鼻梁骨都给人家打断了,对方非要我们韩雨辰给他赔礼道歉,韩雨辰不肯……” “你先等等。”元宁在听见教导主任这几个字的时候就觉得事情不对劲起来了,打断鼻梁骨,教导主任的儿子,这不是她那倒霉儿子张科吗? “韩雨辰为什么不愿意道歉?他们为什么打起来了?” 虽然觉得这件事自己儿子可能并不无辜,可是元宁也想问清楚,也免得让她唯一的儿子受委屈。 韩明被打断了也不生气,“他看见那个孩子在厕所欺负一个又瘦又矮的同学,我在韩雨辰小时候就跟他说男孩子一定要见义勇为,勇于保护弱小,这孩子把我说的话听了进去,他在学校看见这种校园霸凌的行为哪里能忍。 也是我不好,没教会韩雨辰过刚易折,人家是教导主任的儿子,我们韩雨辰又动手在先,他下手也重了一点。韩雨辰也真是的,人家都跟他说了‘你知不知道我爸是谁了’,他还跟个楞头鹅一样问人家‘你爸是谁,你妈没跟你说过吗?’,给人家气的够呛……” “呵,这下手还算是重?”元宁冷笑了一声,“要我说,打死了都不为过,韩明,这件事你别管了,要是查证属实,的确是张科霸凌在先,我一定压着他来你家赔礼道歉。仗着自己爸爸是教导主任,竟然在学校里面做出这种事情来,张宪臣那边你不用管,他也是真疯了,张科在学校都校园霸凌他都不管。” 韩明都听懵了,他好像也没说被打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吧?张主任原来全名叫张宪臣吗? 不对,这什么情况?难不成宁宁本来就认识张主任跟他儿子? 韩明不明白,索性就直接问了出来,“宁宁啊,你跟那个张主任认识啊?” 元宁淡淡的应了一声,“认识,我前夫,被韩雨辰打的张科是我跟张宪臣生的。” “砰……” 砰的一声韩明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他惊恐的看向淡定喝水的元宁,不是,今天不是愚人节吧?张科是元宁的孩子,元宁不仅当年一毕业就结了婚,还有了孩子,这么大的事他怎么到现在才知道? “不是?元宁,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元宁好像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对韩明来说有多么大的惊吓,她本来也没觉得这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 “我跟你开这种玩笑做什么?张科是我生的,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当初头脑发热,跟一个男人结了婚,你也知道,我从大学的时候就准备做个丁克,我是最不喜欢小孩子的。” 元宁说的这些韩明也知道一些,小学妹在大学的时候说自己不想谈恋爱的时候就说过,她以后肯定是要当丁克的。 她爱漂亮,也不喜欢麻烦,生孩子这种事情对她来说简直还不如要了她的命,那个张科半天都没有宁宁身上的影子,一点都看不出是宁宁的孩子。 “张主任那边已经立案了,张科做过伤情鉴定了,是轻微伤,要是他不撤案的话,韩雨辰估计要被行政拘留几天。虽然行政拘留不是留案底,但是对孩子肯定还是有些影响的,尤其是韩雨辰现在还是高三的关键时期。我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也不能让你帮忙啊,我是真不知道张科是你儿子,你看这事儿闹得。” 韩雨辰给元宁的印象还不错,是个开朗活泼又懂礼貌的好孩子,他是自己多年好友的亲儿子,元宁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韩雨辰因为见义勇为被拘留。 “不过我怎么没听你说过你有个十几岁的儿子?不是,你先别生气,说不定中间是有什么误会,如果是你的儿子,应该是……做不出校园霸凌这种事情的。” 元宁摇了摇头,“你不知道,这孩子情况复杂,他本来就是意外来的孩子,出生一个月我就和张宪臣离了婚。离婚之后张科就一直在张宪臣那里养着,我这十几年见张科的次数也超不过十次,这孩子品性如何,性格怎样,我都不清楚。” 韩明是个聪明人,他听元宁这么说大概也猜到了元宁和张主任离婚就是因为这个不在她计划之中的孩子。 “那……张科的事情你别跟张主任吵,小孩子之间打架都是小事。” 元宁神情冷漠,要是张科这个小混蛋真的在学校仗着爸爸是教导主任做出校园霸凌这种龌龊事,她怎么着也得把这孩子发配到西伯利亚吃大列巴去。 “行了行了,你回去跟嫂子说,让嫂子别着急,对了,也跟韩雨辰说,他没做错,是阿姨没有教好孩子,他见义勇为,做的没错。” 有元宁这句话,韩明也放心了,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说清楚这件事的利害,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韩雨辰失望的目光。 下班之后元宁立刻给张宪臣打了电话,她很少有现在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今天因为张科的事情,她是真的生气了,她不太能容忍自己生的儿子是个校园霸凌别人的问题学生。 他可以学习不好,可以调皮捣蛋,但是唯独不能人品败坏,这是原则问题。 在看见来电显示上面是元宁的名字时,张宪臣很是惊喜,他这两天一直在自责那天跟元宁说话的语气和处理张科这件事情上的态度。 他想过要去跟宁宁道歉,但是宁宁的电话他总是打不通,宁宁早就把他拉黑了,换了号码也没用,宁宁听见他的声音只会更生气。 所以,在看见元宁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马不停蹄的接了电话,一开口就是跟她道歉。 “宁宁对不起,我那天实在是太冲动了,我不应该跟你说那些话的,真的对不起。小科的事情我检讨了,他是我带大的,我平时工作太忙了没太多时间教育他,他在学校跟同学起冲突我有一定的责任。你说得对,孩子是应该好好教育,小科现在已经恢复了很多,昨天我帮他办了出院手续,现在已经在家休养了。” 张宪臣在电话那一头说了半天,元宁那边没说一句话,张宪臣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疑惑的问道: “宁宁?宁宁?你在听吗?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张科在学校的时候,你有关注过他和同学们的相处方式吗?” 在学校的调查结果出来之前,元宁不能直接定张科的罪,她不相信张科是个善茬,也不能在事实出来之前全然相信韩雨辰说的话。 张主任愣了一下,“我跟他们班主任打过招呼,他们班主任说科在学校里面人缘很好,班里的同学都乐意跟他做朋友。他也没有仗着爸爸是教导主任在学校里面欺负同学,平时成绩也很好,上次月考还进步了很多,算是品学兼优吧?宁宁,怎么突然间问起科的交友状况了?” 张主任口中的张科是个挑不出来半点问题的好孩子,可是越完美的说辞越有漏洞,元宁试探性的问道: “我听说,打张科的那个学生说张科在学校校园霸凌,他是见义勇为才会对张科大打出手,你怎么看?” 校园霸凌在学校并不罕见,即便是像一中这种好学生云集的地方也会有这样的情况,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就会滋生恶意。 成绩只能筛选智商,不能选拔道德,好学生的评价标准绝不是唯一的成绩,或者说,高智商的恶意才是最让人措不及防。 张主任从来没有把自己的儿子跟校园霸凌这几个字联系在一起过,在他的眼中,他的孩子就是最好的孩子,怎么会做这种坏事。 “啊?什么?校园霸凌?宁宁,科是我们的孩子,他怎么会霸凌别人?是不是那家人来找你了?你别听那家人瞎说八道,他们一家都是不讲道理的野蛮人。他们是怎么找到你的联系方式的?这是骚扰,是诽谤,我不仅要报警抓他们儿子,还要告他们!” 张主任的情绪非常激动,这家人想让他撤案来找他就好,为什么要去宁宁面前搬弄是非,宁宁本来就不待见科,也不愿意跟自己交流,要是宁宁对他们再有什么误会,恐怕这辈子都不能和宁宁重新在一起了。 他也不是一个非常不好说话的人,要是这家的孩子好好的跟科道歉,他也不会揪着不放,可是他们竟然在宁宁面前说科校园霸凌! 第17章 第二十条(十七) “打张科的那个孩子我认识,韩雨辰,我跟他吃过一顿饭,是个很热情的孩子,他韩明的儿子,韩明是我和吕玲玲的大学同学。” “宁宁,你等等。” 张主任打断了元宁,“你的意思是你宁愿相信你的大学同学的儿子说我们的儿子校园霸凌,也不愿意相信我们的儿子是无辜被人揍了一顿吗?” 张宪臣是真的有些委屈了,宁宁不愿意相信自己就算了,为什么连他们的儿子也不愿意相信呢? 元宁不知道该怎么跟张宪臣说这件事,他很抗拒别人对张科有任何的嗄诋毁,尤其是校园霸凌这种事情。 她也不确定张宪臣对他们儿子在学校里欺负同学的事情,张宪臣很相信张科,在他眼里的张科是最乖的好学生,如果张科想要骗过张宪臣,对他来说并不算是难事。 “我没有说张科一定校园霸凌了同学, 可是无风不起浪,韩雨辰说他看见了张科在厕所里让一个男同学把衣服脱了出去裸奔,那个男同学的身上还有一些还打的紫青伤痕。” 为了不让张宪臣情绪过于激动,元宁已经尽量缓和的表述了。 “是误会也好,张科确实霸凌了同学也好,既然问题提出来了,就要去解决它。学校那里已经有人去调查了,收集证据需要时间,证明张科清白也需要时间,一切的事情等尘埃落定,有了结果了再说。” 张主任还是难以接受元宁对他们儿子的怀疑,可是他的心中还残存理智,知道不能跟元宁吵架。 “好,我们等学校调查解决出来再说,我不会干预学校的调查,如果张科真的校园霸凌了别人……” 张主任停顿一下,他难以想象这种最差的可能性成真的画面,这是他以失去爱人为代价获得的儿子,如果他真的恶劣成了这样,他甚至无法与自己和解。 元宁替他想好了惩罚孩子的方式,“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作为张科的母亲也有责任。张科年纪不大,最多也就是批评教育,可是他的性格不得不改一改。我会把他送去不对,让我舅舅看着他。” 和元宁结婚之前,张宪臣见了她的近亲,除了元宁的父母之外,给张宪臣印象最深的就是她的舅舅了。 宁宁的舅舅是西北地区的军区副司令,不怒自威,治军严明,是个刚正不阿,说一不二的人物,他对张宪臣本来就很不满意,对张科这个意外出生的外甥也没有给过什么好脸色。 要是把张科交到元宁舅舅的手上,张宪臣都可以想象这孩子日后的日子过得有多水深火热。 “好,我答应你。” 想起韩明的请求,元宁继续说道:“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两个孩子之间的争执,你不至于闹到这种程度。而且,如果最后证明真的是张科校园霸凌别人,你把见义勇为的韩雨辰送到看守所也实在是说不过去。从法律上来说,我也是张科的监护人,我会去派出所替张科撤案,如果你有意见的话……” 元宁迟疑了一下,很快就有些泄愤一样说道:“你最好是别有意见,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自己强求来的孩子还不好好教,行了,我挂了,别再去为难韩明他们一家人了。” 她说完,根本没有在意张宪臣的反应,直接了当的撂了电话。 本来最近检察院事堆到一起就烦,还有人整天给她惹事,让她费心处理别的事情,真是麻烦。 被宁宁挂了电话之后张主任立刻下楼去了张科班主任的办公室,他想要好好了解一下自己的“好儿子”到底在学校做了什么事情。 学校的调查虽然还没有结束,但是有心人如果真的想亲自去学生和老师们中间问,提前知道答案并不是什么难事。 在教导主任对着张科的班主任表达出想要听见真正的真相,而不是阿谀奉承,被粉饰太平的结果后,班主任终于期期艾艾的说出了他之前一直隐瞒的事实。 除了张科的班主任之外,张主任还明察暗访问了一大圈儿别的张科的授课老师13他的同学,从一群人似是而非的对张科的描述之中,张主任得到了一个他最不想看见的答案。 他的儿子张科,可能真的在学校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校园霸凌”这几个他有些难以启齿,他真的没有想到这种事情竟然会发生在他儿子的身上。 班里同学说,因为张科是教导主任的儿子,妈妈又家世显赫,他在学校里很是孤高自傲,脾气暴躁,一点就炸,谁也不放在心里,谁也瞧不上。 要是只是这样也就算了,他还经常对只是言语和他有些冲突的同学大打出手,对出身不好还成绩比他出众的人多番刁难。 那些被他欺负过的同学都忌惮他的家世不敢张扬,那些家长也是一样的态度,一中是本省最好的高中,班主任和老师更是不敢得罪教导主任的儿子,影响了孩子的前途。 也有对张科的行为看不过眼,有一些背景的同学想见义勇为,为那些被霸凌的同学出头,可是他们被家长交代过,不能和元家的孩子起冲突,所以也是敢怒不敢言。 张科的成绩一直不错,在张宪臣面前装的也滴水不漏,张宪臣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他和学校的同事关系都只是平平,那些同事也不敢冒着得罪他的风险提醒他。 张宪臣的心中生出了一种久违的无力感,这种无力感是只有当年元宁执意和他离婚的时候他才会有的感受。 他可能真的不是一位好父亲,他只知道给张科最好的物质条件,纵容他的一切欲望,满足他所有不管无不无礼的愿望。 只是他忘了父母惯子如杀子,他毫无底线的妥协换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在冷静下来之后,他主动先元宁一步去了派出所撤了案子,还亲自去了韩明他们家跟韩明夫妻俩还有那个孩子赔礼道歉。 至于张科,他暂时没有想到该怎么面对这个他用爱情换回来的孩子。 虽然宁宁已经提出来了要把张科送到舅舅那里,让舅舅亲自去教她,可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把孩子教成了这个鬼样子,他总是要给宁宁,给那些被张科校园霸凌过的孩子们一个交代的。 韩明家里面临的困难暂时可以告一段落了,张科怎么样先不提,张主任亲自去道了歉还撤了案,韩雨辰不会面临牢狱之灾,韩明一家都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李茂娟,以她的脾气,她本来就觉得儿子不应该去道歉,她要是跟张主任谈半天都谈不拢,估计都得急得要动手。 “你说宁宁大妹子那么钟灵毓秀一姑娘,怎么当年就眼瞎了看上张主任那货了?还生了一个小混蛋儿子!还好她及时醒悟分了手,不过那个小混蛋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是宁宁的崽。” 韩明也是到现在都还不能接受校园女神竟然结婚,哦不,结婚生子这件事。 “谁说不是呢,当初追小宁的人那么多,她一个都看不上。” 李茂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韩雨辰要不是因为元宁开口,估计这事还有的拖,说不定还得蹲几天看守所,她想着请元宁吃顿饭表示感谢,韩明也是同样的想法。 但是请客吃饭不急于一时,韩明最近除了郝秀萍的案子之外,之前他处理的另外一件案子也出了一些问题。 那一起案件已经是韩明好几年前经办的案子了,案子的当事人张贵生原本是一名公交司机,在他的公交车人有一个姑娘被好几个男人猥亵,周围人看见了只当是没看见,不想多管闲事。 可是张贵生看不下去,他的女儿丫丫也跟那个女孩儿差不多年纪,他很难想象如果他的女儿被一群男人这样对待却孤立无援的情景。 所以他出手解救了那个姑娘,在这个见义勇为的过程中把那几个猥亵的男人打成了轻伤,对方不愿意和解,法院认定正当防卫不能成立,以故意伤害罪判了张贵生有期徒刑。 从监狱出来之后,在女儿的鼓励下,张贵生不停地在上访,他认为自己见义勇为的行为没有错,法律不应该惩罚一个伸张正义的英雄。 为了不影响自己的结案率,也为了给检察院减轻负担,韩明一直在力劝张贵生放弃上访,他的劝阻一开始是很成功的。 他还给张贵生找了一份工作,工资虽然不高,但是也能供养的起他高三的女儿丫丫上大学了。 但是张贵生想来想去还是有些不甘心,他想要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 可是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执念,竟然直接断送了张贵生的性命。 意外发生的太突然了,他已经订好了去北京的票,在骑车赶去车站的路上,他被抢道的大货车撞飞在地。 最让韩明难以接受的是,他和妻子李茂娟目睹了这场悲剧,他们本来是想追上张贵生阻止他去北京的,谁知道竟然就在自己的眼前发生了这种悲剧。 韩明很是自责,他想,如果当初张贵生被无罪释放,如果他的正当防卫可以成立,如果他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的劝阻张贵生不要去北京上访,会不会就不会发生这场悲剧了。 他不敢想象年幼丧母,在父亲入狱之后又独立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丫丫以后的生活要怎么办。 丫丫的学习很好,她是个很聪明很勇敢的女孩,如果张贵生没有出这些事,她的前途本来应该一片光明,可是如今,她在高三这么关键的时期遇见了这种事情,实在是造化弄人。 还有韩雨辰,如果没有元宁插了这么一手,他为了保护弱小的同学挺身而出的行为就会成为他“坏孩子”的证明。 韩明开始怀疑自己曾经坚守的正义是否是真正的正义,那些已经被确定好的法律难道真的是完美无缺的吗? 法律本来就有局限性,有滞后性,刑法第二十条规定的正当防卫或许真的存在一些漏洞。 第二天一早,韩明去了元宁的办公室,他把之前搜集到的所有本来行为可以构成正当防卫但是被法律认定为故意伤害、故意杀人的卷宗放在了元宁的眼前。 “元检,这是之前我和吕玲玲收集的跟郝秀萍的这一起案子相似的案子,还有一起是我之前处理的出了意外的张贵生的案子,希望能够对咱们的案子有一些参考作用。” 元宁点了点头,这些案子她之前也都看过,华国不是判例法国家,这些曾经的判例如何判决并不意味着之后的判决这样遵循先例。 这些东西可以在听证会的时候提出来,那些个不停上访的当事人就是判决不公平的当然结果。 “郝秀萍母女现在很安全,刘文经他们找不到她们母女俩急得团团转,天天在检察院门口蹲守,要不是有法警在,他们都要闯进来了。” 刘文经不久前已经脑死亡,他的死对于刘父来说打击很大,他多年前失去了自己最优秀的大儿子,如今在垂垂老矣的时候又失去了唯一的小儿子。 这样的噩耗让他一夜之间好像老了十岁,刘父不缺钱,他已经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钱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罢了。 他现在一心想要王永强去死,他的儿子死了,凶手得赔命才行。 如果要杀王永强被判死刑,刘文经身上强奸王永强妻子郝秀萍,虐打王永强的那些过往最好被抹平。 为了摆平这件事,刘父最近疯了一样去寻找郝秀萍的踪迹,可是郝秀萍不知道为什么跟人间消失一样,在全省都找不到她的踪迹。 刘父想不明白,一个又聋又哑还带着一个拖油瓶的女人怎么会消失的这么彻底。 他怀疑是检察院的人做的手脚,可是他的人跟踪了很久吕玲玲和韩明,都没有看见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有和郝秀萍接触过的痕迹。 第18章 第二十条(十八) 至于为什么不跟踪元宁,一来刘家人没有这个胆子,二来他们并不觉得大小姐会为了一个之前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的聋哑女儿出头。 刘文经一家人在村子里是绝对的上位者,相应的,他们理所应当的揣测处于整个省的上位者位置上的元宁不会做这种多管闲事的事情。 以己度人,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看见的世界就是什么样的世界。 过两天就是开听证会的时候,刘父在家中焦急的等待着听证会的结果,同样和他一样期待听证会结果的人不止他一个,只是那些人期待的结果必然和刘父期待的结果不同。 元宁本来和吕玲玲约好今天去看郝秀萍母女俩,可是张宪臣突然间让陈禾打电话来约她出来谈一谈张科的事情,元宁只能让吕玲玲自己去南山别墅。 自从她们被吕玲玲和元宁接到南山别墅之后,不用每天过着心惊胆战,害怕被刘家人抓到的日子。 而且元宁给她们提供的条件很优越,元宁知道郝秀萍对于外人有很强的防备心,不愿意和陌生人接触。 所以,她都是让别墅物业的人把每天按照郝秀萍母女俩的食量把菜一大早就放在了别墅的院子门口,等人走了之后郝秀萍才会去拿。 因为这对母女俩前几年遭受的痛苦实在是太过于触目惊心,元宁也不免动了几分恻隐之心,尤其是在看见郝秀萍的女儿娟娟面黄肌瘦的小小身体时,她心中都不免为这对母女感到几分酸涩。 她不缺给郝秀萍母女俩买补品的钱,因为同情这母女俩的遭遇,元宁让物业每天都送了很多补品去别墅给她们补身体。 可是她们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尤其是郝秀萍,在逃亡的这些日子她们一直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状态,偶尔买两个馒头她也是等女儿娟娟吃饱了才会吃一小口。 本来就瘦弱她现在饿的简直就剩下一把骨头了,估计没有一年半载,这身体的亏空是补不好的。 不过,她们现在的身体状态对于过两天的听证会的结果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元宁想着,让那些听证会的专家面对面的看见王永强被强奸多年的家属郝秀萍和他的女儿现在的近况,或许他们能对刘文经对王永强一家人造成的伤害能够有更加直观的感受。 吕玲玲的手语现在已经越来越熟练了,她现在几乎可以解读出郝秀萍的每一个动作,她是真的心疼这对苦命的母女。 她们母女俩作为聋哑人,根本没有经济独立的能力。 元宁很难想象,如果王永强不能够被无罪释放,这对母女要如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 郝秀萍是个很坚韧的姑娘,她不会毫无底线的接受元宁和吕玲玲的帮助。 她那么聪明,或许在看见南山别墅和里面的装修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猜出来检察院对证人的保护只是元宁和吕玲玲善意的谎言了。 毕竟,检察院不会这样豪横的给证人安排这样豪华的住宿。 元宁到咖啡厅的时候,张宪臣已经到了好一会儿了,在他两边分别坐着一看就被他爹猛揍了一顿,萎靡不振的张科还有低头沉默,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陈禾。 陈禾在看见元宁来了之后立刻起身迎了上来,“小姑姑,这边,我给点了你常喝的馥芮白,热的。” 元宁也是一直到了被派到指导组之后才知道她的大侄子陈禾就是刘文经的辩护律师,为了避嫌,她尽量减少在刘文经一案结束之前和陈禾的接触。 虽然,她只是指导组的组长,不是市检刘文经一案的真正负责人,没有和刘文经的辩护律师避嫌的必要。 “来了有一会儿了吧?” 陈禾自然的接过了元宁的手提包,做了元宁这么多年的小跟班,这些下意识的小动作已经深入了陈禾的骨髓,小时候被元宁使唤惯了。 第26章 武林外传(二十六) “衡山派在江湖之中颇有威望,和各大门派也很有交情,衡山派新任掌门即位,不少门派的掌门和亲传弟子都亲自前来观礼。臣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和一些还不错的江湖少侠比试了一番,又考量了一下他们的品性,仔细挑选之后选中了大约十人,这些都是关于那些江湖中人的信息,还请皇上过目。另外,这些人已经都在前往京城的路上了,大概这两日就能到京城。” 对于元宁的办事效率皇上还是十分满意的,元宁在名册之中把这些人的性别,姓名,年龄,还有他们所属的门派擅长用的兵器,修炼的功法都写的清清楚楚,皇上一看就能知道他们擅长做些什么。 对于自己这个侄女的能力,皇上还是非常认可的,不然他当年也不会顶着压力让元宁以女子之身进入朝堂了。 “还有就是,衡山派的那三个弟子臣也让他们在安顿好衡山派的事宜之后赶往京城了,他们的武功可能比起名册上的这些人略有不足之处。但是臣想着,他们对衡山派忠心耿耿,他们的掌门又在臣的掌控之中,这些人的忠诚还是可以相信的。让他们进京城既可以为皇上做事,也可以帮着皇上观察其他的那些江湖中人,以防万一他们有不臣之心。” 元宁看人的本事皇上是相信的,这种事关他自己切身安全的事情也只有交给自己的亲侄女办他才能放心。 “朕的这些子侄之中,只有宁宁你,最得朕心。” 在汇报完自己最近的工作,又表达了自己对皇上和皇后的思念之后,元宁才提出自己想要再多放几天假的小要求。 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皇上既然大手一挥就同意了,还说锦衣卫之中最近也没有什么需要她亲自去督察的事情,让她放心在外面好好玩儿就好。 “看来这关中的确是人杰地灵之地,咱们的小郡主去了还不想回来了,不知道是那儿的景色宜人,还是有什么人让小郡主流连忘返。” 为了表达对元宁这个小侄女的偏爱和放心,皇上还赏赐了她不少的金银珠宝和古董首饰。 在婉拒了皇上留她在皇宫中吃饭的邀请之后,元宁有些心虚的回了王府, 她当时因为实在是有些担心芙蓉的事情,所以走的匆匆忙忙,根本都来不及跟母妃道别。 母妃看见她不在王府也不在北镇抚司更不在皇宫,还以为是皇上又派她去了什么地方执行那些危险的任务,担心的好几天都没有吃得下饭。 王妃在得知女儿回来的消息之后,早早的就在王府大门那里等着了,在看见元宁穿着一身黑色的锦袍骑着马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中后,王妃高兴的差点没流出眼泪来。 “娘的乖囡囡回来了!囡囡快下来,月儿,去把你们家郡主的马牵到马厩去,星儿,给郡主准备的热水好了吗?郡主舟车劳顿,快点先去郡主先去解解乏。一走就是这么些日子,娘看你都瘦了。” 看母妃说着说着好像真的要哭出来了一样,元宁立刻扑到了母妃的怀里用老办法跟母妃撒娇。 “哎呀母妃,人家哪里就瘦了嘛,不信你捏一捏我的脸,看看是不是又圆了一些?这不是芙蓉突然间要去闯荡江湖,舅母在家都担心的直哭,那我这个做师姐的当然是要去看一看芙蓉的,是女儿不好,当时走的太急都没有来得及和母妃商量,女儿在这儿给母妃赔罪了。” 元宁又是撒娇卖痴,又是装可怜,这样一通下来王妃又怎么会对她还有怪罪的心? 她这样的人要是撒起娇来,是很难让人讨厌的。 王府之中如今只有王妃一人,王爷和世子此刻现在被皇上派到了别国出使,世子妃也随行,王妃也是一个人在家待着有些烦闷,所以总是会想起她这个飘零在外的宝贝女儿。 作为郭巨侠的妹妹,王妃当然也不是养在深闺之中,只知道风花雪月的柔弱女子,否则她当时也不会同意让自己的女儿入朝为官了。 只是为人父母的,哪里有不为自己的女儿担心的道理,偏偏元宁还是那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王妃老来得女,对她难免会多几分偏爱。 她原本还想着这次元宁回来一定要让女儿在王府中多休息一段时间,还特意为女儿安排了好几场和世家公子,江湖豪杰的相看,谁知道元宁第二天早上在和她用早膳的时候,说自己用了早膳之后就又要去关中了。 “什么!?你刚回来就要走,芙蓉那儿又没有出什么事,让她一个人在那儿待几天就是,也不会有人能欺负的了她。不行,你在家都没有待上一天就又要走,母妃还想着午后带你去张大人夫人的赏花宴呢!” 元宁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最害怕的就是她母妃红着眼睛跟她说话。 王妃实在是舍不得她,再加上锦衣卫里她的顶头上司北镇抚司总指挥使陆译知道她回京城之后点名要叫她,说是有公务要和她商量。 元宁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在京城多待一段时间。 母妃那边还算是好糊弄,那些贵夫人虽然眼馋她郡主的身份和背后的王府,可是她们也知道自己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也不敢让自己的儿子娶她这么一个强势的夫人。 可是陆译那边就有些麻烦了,也不知道他是吃错了什么药,一上来就对自己冷嘲热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给陆译戴绿帽子了呢。 “元大人好大的架子啊,你是对我这个总指挥使有什么意见吗?我上任不过两个月,你就离开京城了四十多天,回来之后连北镇抚司的大门都不进,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吗?怎么,元大人到底是真的有事儿,还是对我这个人有什么不满?” 说实话,元宁是真不知道这个锦衣卫新来的陆译陆大人是有什么毛病,他刚刚来锦衣卫的时候就对她的能力十分质疑,和她打过一架没有打赢之后,又觉得她是有勇无谋,只知道打架的莽夫。 要不是因为这人是父王故交好友陆伯伯的独子,元宁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陆大人,我好像也没有违反锦衣卫的规定吧?在离开之前我就已经跟您告了假,不管您来不来锦衣卫,这个假我都是一定要放的。而且途中我还接到了皇上的密信,为皇上做了一些别的任务,皇上都没有说些什么,您倒是对我意见挺大的,您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直说啊。” “你……”陆译你你你的说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一个所以然来,他本来就没有她伶牙俐齿,每次被元宁一怼只有乖乖闭嘴的份。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遇见元宁他好像就跟语言系统紊乱一样,明明他的本意不是这样,可是每次只要一开口说话总是能和元宁吵起来。 他本来想问元宁这次离开京城路上有没有遇见什么危险,要不要在家里面休息一段时间再来锦衣卫。 可是元宁一回来就去了皇宫,根本没有来北镇抚司的意思,而且他听元宁的手下说,她只是暂时回一趟京城,第二天一早还是要走的。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陆译气不打一处来,明明当初他是为了元宁才来的北镇抚司,可是来了之后,好像一切的情况都跟他当时想象的不大一样。 他曾经在王府见过元宁,只是那时候元宁根本没有留意过他这么一个跟随父亲去王府做客的客人。 元宁是没有留意到陆译,可是陆译在看见元宁在院子中练剑的时候,就已经无法让自己的眼神从她的身上移开了。 本来以为他被圣上调到了北镇抚司之后,他可以有和元宁朝夕相处的机会,可是没想到他的内敛和少言寡语把元宁越推越远。 而且,不久之后元宁就请了长假离开了京城,一直到现在元宁才回了京城,陆译本来高高兴兴的期待着元宁会回北镇抚司复职,可是却得到了她要继续请假的坏消息。 第19章 第二十条(十九) “没多久,对了姑姑,小科的事情我听说了,小科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才会做了错事,你别跟他生气,我和二舅已经好好骂了他一顿了,他会改的。” 元宁没好气的踹了陈禾一脚,张科跟陈禾待的时间最久,她还没怪陈禾没看好张科,他倒是先教育起自己来了。 “你闭嘴吧,他都快比你高了还小,怎么,他是三阿哥吗?这么大了还会接着长高?” 在自家小姑姑的死亡眼神之下,陈禾很识相的选择了闭嘴,他清楚的知道,他要是再说下去,小姑姑就要直接跟他动手了。 元宁可是学过好几年散打的,她打人是真心疼,陈禾从小被她打到大,都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他向自己的二舅还有表弟投去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按照他对小姑姑的了解,姑姑是真的生气了,别的事情姑姑都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校园霸凌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超过姑姑的可接受范围之内了。 就连陈禾在知道张科在学校竟然这样肆无忌惮的欺负同学的时候,也不免有些生气,元宁和张主任对陈禾都很好,他也不希望他的表弟成为这样的一个人。 学校现在的调查结果已经正式出来了,张科的确在学校存在校园霸凌行为,这是肯定抵赖不了的。 国家对校园霸凌案件高度重视,张主任和元宁这次也是铁了心了想要给张科一个教训,所以在学校对他作出处罚的时候没有为他奔走牵线,现在的张科已经被学校开除了。 张主任和张科一样的低着头,直到元宁坐到了他们俩的对面,他们才同步抬头。 张科倒是还好,他本来就元宁就不亲,觉得妈妈不会对他怎么样,最多也就是训诫自己几句就不得了了。 这次被学校开除,他也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反正家里有权有势,还有外婆给他留下的万贯家财,张科还乐呵的想着,就算不读书,他也能快快乐乐的做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 张宪臣是真的悲愤交加,张科被他教育成这个样子,他有很大的过错,之前宁宁提出张科可能有校园霸凌的行为时,他甚至还为了儿子跟宁宁吵了一架,现在想来,真是他是失职。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元宁,当初宁宁执意跟他离婚的时候,他就已经后悔了,现在,这种悔意可以说是到达了顶峰。 元宁冷冷的扫了一眼张科,这孩子看上去是卖乖认错了,可是他桀骜不驯的眼神告诉元宁,他根本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 “不是打电话说要跟我见一面吗?怎么,现在我人到了,你们俩都哑巴了?张科,你还真是出息了,仗着你爸爸在学校的势都敢欺负同学了。要不是你们学校调查的人把证据摆在了我的面前,我都不能相信我元宁的儿子能做出来这种混账事情。” 被妈妈骂了的张科不敢回嘴,仍然保持着沉默不语的状态,他这样的沉默反而让元宁更加地生气。 “怎么,敢做不敢当?到我面前知道闭嘴了,在人家同学面前不是横的很吗?” 张科在桌子下面拽了拽他爹的衣袖,张宪臣非常决然的把袖子给从他的手上抽了出来。 “你拽我干什么,你妈说你,你好好听着,本来就是你做错了,求我也没用,要不是你年纪小,你现在都得坐牢你知道吗?” 张宪臣最近几天因为张科的事情,跟老了好几岁一样,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憔悴了好几分。 他本来就是最在乎自己仪态的人,本来就比元宁大几岁,又生的并不算十分的英俊潇洒,他也知道自己是凭借气质和身材在元宁的心中取胜,也因此对自己的身材和其他各种状态都异常关注。 像这样来见元宁的时候白衬衫上还有明显的褶皱,眼下的一片乌青也明显的厉害。 “你这是几天没睡觉了?” 元宁看见张宪臣这个鬼样子没忍住皱了皱眉头,他怎么搞的跟刚从地里面挖出来的一样。 听到元宁似是关心自己的话语,张宪臣心中微动,宁宁还不忘关心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想着,她心里应该是还有自己的。 “没事,就这两天加了几天班,等张科这事儿处理好了,我才能放心。” 张科有些讶然地瞥了一眼他爹,怎么个意思,他都被开除了,他的事情还没处理好,难不成还要他也被那些穷学生揍一顿才成吗? 元宁也能理解,张宪臣对张科这个儿子这么重视,张科出了这种事情,他过于关心也是正常的。 不把张科送到舅舅那儿,元宁是不会相信他能改邪归正的。 “嗯,之前我对你也有些言语过激了,你一个人带着张科也挺不容易的,难免有疏漏之处,不过张科毕竟是我生出来的。别的事情我都可以接受,但是校园霸凌这种事情涉及到道德问题,在张科的身上发生了这种事,我觉得以你的教育方式,也不太能把这个孩子的性格给掰正过来。” 元宁之前已经跟张宪臣商量过把孩子送到她舅舅那儿的事情,所以张宪臣在听见元宁说这话时也没有太过于惊讶。 倒是张科和陈禾,尤其是张科,他和张主任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是张主任又当爹又当妈好不容易才把他养这么大的,他根本不了解他妈妈,也无法想象和妈妈一起生活的日子。 “妈?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要让我跟你生活吗?我跟我爸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你一直对我都不闻不问的,现在我一出了事,你为了你的名声就要管我了,你不觉得有些可笑吗?你是觉得有一个校园霸凌别人的儿子很羞耻是吗?” “那不然呢?我还要以你为荣吗?”元宁疑惑的看向无能狂怒的儿子,“我是没有管过你,因为我觉得你爸爸能把你教育好,但是结果显然不能,既然你爸教不好你,那我作为你的母亲,有义务把你这个误入歧途的孩子给纠正过来。” 陈禾也很意外,他清楚地知道他姑姑是不喜欢孩子的,对于她亲生的张科她也没有多深的感情。 这次张科出了这么大的事,姑姑不仅没有彻底放弃这孩子,反而还要亲自教养他,这严重超脱了陈禾的认知。 “而且,这件事我跟你爸爸已经商量好了,你爸爸也没有意见,在你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之前,你没有资格反驳。” 在张科疑惑的眼神之下,张宪臣表示确有此事。 “没错,既然你在正常的学校不好好学习,那你就去部队待两年吧,好好修身养性,学学怎么做一个三观正常的人。” “部队!” 张科猛然提高了声音的音量,“爸,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这么娇生惯养的一个小孩子,怎么受得了去部队?” 陈禾对这一点表示赞成,“小科上个五楼都困难,去部队肯定是受不了这个苦的,姑姑,二舅,要不再考虑考虑吧?” “考虑个屁,再考虑下去他就要进去了,陈禾,你的事我过会儿再跟你算账。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当律师不能什么案子都接,做律师也要讲良心,那个刘文经做了什么事,你作为他的辩护律师不知道吗?”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陈禾真不知道姑姑作为指导组组长调到市检之后对案件当事人的亲属郝秀萍这样同情,还想为了王永强翻案,否则他打死都不会接这个案子,跟他姑姑作对,他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第20章 第二十条(二十) 张科的反对无效,他妈妈的决定没人能反对,他爸又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只要他妈一开了口,他爹就跟智商失踪了一样,求他还不如指望他妈善心大发。 表哥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别别指望他来救自己了。 在发现被妈妈安排了去部队这件事没有可以反抗的余地之后,张科气冲冲的冲出了咖啡厅。 陈禾在张科走了之后坐立不安,十分钟内喝了两杯咖啡还是有些坐不住。 “怎么,你的凳子上长钉子了?坐不住就给我起来站着。” 元宁现在跟个一点就炸的炸药桶一样,看谁都想要骂一顿,尤其是陈禾,这小子从小就欠揍。 陈禾唯唯诺诺的嘟囔着:“你跟小科生气干嘛骂我啊,我一开始也不知道那个刘文经是什么人啊,每次都是这样,就知道骂我。” “你说大声点!我听不见!”元宁在桌子底下一点都没有收力的踹了陈禾一脚,陈禾吃痛,抱着被元宁踢到的小腿疼的眼泪汪汪的。 “我我我……我错了还不成吗?我下次接这种刑事案子之前先请示您,您不答应的我都不接,这总成了吧?” 张宪臣看陈禾被元宁吓成了这个样子,加上他的确有话想跟元宁单独说两句,所以他非常体贴的帮陈禾开口解了围。 “小禾起初也不知道他那件案子的当事人是什么啊,宁宁,这次就算了吧,小禾也是想靠自己有些成绩,这才刚刚能独立执业就急着接案子的。” 元宁抱着胳膊靠在沙发椅上,“你倒是真会做好人,给完这个求情就给那个求情得的,搞得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是坏人一样。 行了,陈禾,我现在是指导组的成员,这起案子不能跟你透露太多。不过我要提醒你一点,注意一下你的当事人的亲属,不要让他们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做出违法犯罪的事情来。” 陈禾连连跟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生怕自己反应的慢了一些就被小姑姑又踹了一脚。 “好好好,我知道了,姑姑你放心,我绝对绝对看好刘文经的家属,注意他们的情绪,那……” 看出了陈禾的紧张,元宁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你回律所吧,张科过会儿肯定要去找你,你到时候直接给我舅舅打电话,他的号码你有,你把张科给我摁住了。要是他明天之前不能顺利到舅舅那儿,你就给我去部队待两年去。” 在元宁说完这句话之后,陈禾在心里对小张科说了一句抱歉就如释重负的跑出了咖啡厅,跑的时候因为速度太快,差点没被咖啡厅的门毯给绊倒了。 元宁看见自家这倒霉孩子这丢人现眼的样子简直没眼看,一个两个都是不给她省心的东西。 “你,还在这儿待着干嘛?你儿子跟外甥都走了,今天又不是周六周末,你不要去学校上班?难不成张科出了事,连累你这个教导主任也没工作了?” 张宪臣开玩笑的说道:“对啊,被开除了,要不大小姐您养我几年?” 元宁认真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的温柔的张宪臣,不得不说,她这个前夫真是越老越有味道。 脸上的胶原蛋白流失了之后,他的骨相的优越性就体现出来了,岁月的沉淀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沉稳了许多。 “也不是不行,不过我的要求还挺多的,你有个十六岁的儿子这一点就直接pass了,下辈子吧,下辈子我考虑考虑。” 张宪臣挑了挑眉,“这十六岁的儿子又不是我一个人造出来的,这也算减分项?” “我认真的,你工作真没事吧?好歹夫妻一场,我也不好看你被饿死,横尸街头。你要是真没工作了,我也不介意给你在我妈妈他们公司安排一个保安队队长的工作。” 张宪臣听见保安队队长,差点没把嘴里喝的咖啡给一口喷了出来,保安队队长,真有她的。 “宁姐,我好歹也是985的师范类硕士,保安队队长,多多少少有点屈才了吧?” 在说笑了几句之后,张宪臣才认真的解释自己今天没有上班的原因。 “小科这不是被开除了吗,学校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校长问我对小科有什么打算,我说今天得跟你见一面,准备把张科送到部队去锻炼几年。我们校长一听说是跟你见面,二话不说就给我批了假,还是元大小姐的面子值钱。” 第21章 第二十条(二十一)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张宪臣这张熟悉的脸,元宁不禁陷入到了曾经的回忆之中,他们也是曾经有过一段甜蜜的恋爱日常的。 张宪臣跟自己刚刚在一起的时候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们最初的相爱是绝对不掺杂任何利益的,这一点元宁从未怀疑。 当初元宁爱上和她相比条件都略显普通的张宪臣纯属意外,当时元家父母让她出国进读mba,想让她继承元母家那里的家产,做个无忧无虑的富二代老板。 可是元宁既然决定进政法大学学法,为的就是方便以后从政,元家人不赞成她的人生规划,毕竟从政这条路从古至今都并不简单,他们对元宁这个老来得女从小千娇百宠,并不愿意小公主的路走的太累。 元宁可以理解爸爸妈妈的想法,但是理解并不代表着可以接受,她不愿意做攀附亲人长大的菟丝子,她宁愿自己去做为别人遮风挡雨的擎天大树。 因为那段时间一直和家人起争执,元宁的心情并不算太好,刚巧那天周末她没课,就答应了陈禾的苦苦哀求,去给她考试考了全班倒数还在班里砸了学校玻璃的大侄子陈禾开家长会。 当时她和陈禾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百无聊赖的一起一边打游戏一边等着班主任过来,在她抬头看见穿着白衬衫带着金丝眼镜逆着光从教室门口进来的张宪臣时,猝不及防的被惊艳了一瞬。 他脸上的每一个五官,周身散发的带着淡淡的忧郁的那种气质,就连白衬衫下若隐若现的腰窝都生在了元宁的审美点上。 大小姐感兴趣的东西从来没有失手过,感兴趣的人当然更不会例外。 在她心情不太美妙的那段时间,她把张宪臣的出现视为上天送给她的一份礼物。 没有人能拒绝正在散发魅力的大小姐,大侄子的这个班主任,元宁从看上他到拿下他总共加在一块用的时间也不过一个星期罢了。 本来,她根本没有想过跟一个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只是见色起意偶然间看上的男人结婚,像她们这种人,结婚这种事情最讲究一个门当户对,在豪门之中,情投意合这种事情并不重要。 可是张宪臣实在是太合她的心意了,不管是他的性格,言语谈吐,甚至是在床上的契合度都是如此戳中元宁的xp。 原来她是最不喜欢天天出口成章,整天之乎者也还总是教育自己的老师的,张宪臣是个例外。 所以在和张宪臣恋爱三个月时,在他非常俗套的在摩天轮上跟自己求婚的时候,元宁一时鬼迷心窍,竟然答应了。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已经答应了,元宁也就没有反悔。 她乖巧听话了那么多年,也是时候叛逆一把了,她先带一个父母计划之外的未婚夫回家,再走一条父母计划之外的人生路,也正好给她爸妈一点循序渐进的过程。 她也没有想到,他们俩这轰轰烈烈的爱情竟然结束的那么突然。 “你在想什么?” 张宪臣探究的看着元宁,宁宁从刚才跟他说完话就在看着自己发呆。 他在自己耳边响起的声音让元宁从回忆中抽身而出,她有些释然的笑了笑,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自寻烦恼罢了。 “没事,想到了我们的初见,那时候真是年轻气盛,做什么事情都是勇往直前,不考虑任何后果的。” 想到当年,张宪臣也笑的温柔,那或许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了。 “其实,那次在学校,并不是我第一次见你。” 张宪臣说这话的时候元宁一愣,她一直以为他们的初见是在陈禾的家长会。 她还以为她拿的是娇纵跋扈的大小姐欺男霸女,强取豪夺了刚刚步入职场的小白花的剧本呢,没想到这个故事还有前情提要呢。 “我是陈禾母亲的表弟,你是陈禾父亲的表妹,在很久之前,我就在陈禾的家里看见过陈禾和你的照片。” 元宁用指尖点了点桌子,饶有兴致问道: “所以?我记得只有高中的时候跟上小学的陈禾去游乐场的时候拍过照片,就算我是等比例长大,也不至于一眼就能认出来长大后的我吧?” 张宪臣盯着元宁看了片刻,目光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或许是因为,我当年就已经对一张照片一见钟情了,所以在重逢时,我当然可以一眼认出在我梦中出现过多次的女孩儿。” 元宁的神情有些古怪,“所以,我就是你之前口中的那个‘初恋’?” 他垂头哑笑,遮掩了一下自己眼底的柔光,嘴角的笑意径自蔓延而开。 “是啊,不然在大小姐玩‘强取豪夺’戏码的时候,我会这么配合吗?” 在元宁沉默之时,张宪臣接着开口,“宁宁,我从来,都是先爱上的买个,从前是,现在是,未来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我们已经分开很多年了,张宪臣。” 元宁语气平静,只是她的眼睛并没有直视面前的张宪臣。 “我知道,宁宁,我知道,我尝试过适应没有你的日子,可是那么多年了,我一直都做不到。当年为了张科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太过于患得患失了。我知道你对我当初只是一时兴起,向你求婚也只是我的一场惊天豪赌,我想过很多个被你拒绝的理由,我甚至都已经规划好了下一次求婚的主题,可是,你答应了,宁宁,你知道我当时有多高兴吗?” 张宪臣深邃地望着她,狭长的丹凤眼里缱绻着无尽的深情,还隐约闪烁着几许不易察觉的病态暗芒。 “我说过,我跟你不是玩玩儿,你应该了解我,如果我真的不爱了,我会毫不犹豫的抽身离开,我既然答应了你跟你结婚,我就不会轻易变心。张宪臣,多疑最伤故人心。你不应该想用一个孩子拴住我,我可以为了你的爱束缚我的脚步,可是我永远不会为了什么狗屁责任停留。” 自从那天和张宪臣在咖啡厅见过面之后,元宁已经有将近一个礼拜没有和张宪臣见面了。 那天,张宪臣跟元宁诉说了他那么多年的心路历程,也再次明确的告诉元宁他不会轻易放弃他们之间的那段感情。 元宁没有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张科是引爆他们爱情的炸药,但不是导火索。 他们之间之间最大的问题是彼此的不信任和不理解。 张宪臣不信任她可以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和他长相厮守,所以,他想用一个孩子牵绊住元宁。 元宁不能理解为什么张宪臣会对他们之间的感情这样的患得患失,她一向娇纵肆意,无法共情张宪臣对她这种几乎有些病态的占有欲。 她无法确定和张宪臣再次走在一起之后这些曾经存在的问题会不会再次出现,可是她也清楚,在和张宪臣分开的这些年了,她的世界里没有出现过像张宪臣一样让她惊艳的男人。 在想不出解决问题的方法时,逃避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关于郝秀萍一案的听证会如期而至,听证会的结果让大家都很满意。 刑法第二十条正当防卫存在的漏洞确实存在,之前那些案子中不断上访的当事人、社会舆论还有专家学者不断发表的相关论文早就已经让上位者察觉到了这一问题。 韩明和吕玲玲的一再坚持让大家看见了郝秀萍和娟娟这对被欺凌的可怜母女,因为刘文经家属大张旗鼓的闹事,社会公众对这起案子非常关注。 还有张贵生,之前他在公交车上因为见义勇为入狱三年,最后在上访的路上被货车撞死的事情也被众人所知晓。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自由开路者,不可使其困顿于荆棘。 元宁还利用了一些舆论的力量在各大主流媒体平台上面公布了一些可以被公众所知晓的案件细节。 不出她所料,在广大网友知道郝秀萍一家的遭遇之后都群情激奋,在得知霸凌王永强长达数年还多次强奸郝秀萍的刘文经已经死了之后都觉得大快人心。 他们都一致觉得刘文经死有余辜,在知道刘家人在村中多年以来仗着烈士家属欺男霸女,横行乡里的恶行之后更是觉得他们简直对不起烈士家属这个称号。 吕玲玲和元宁把郝秀萍带到了现场,元宁还非常贴心的让郝秀萍穿上了她第一次和元宁见面的时候穿的那一身衣服。 在在场的人看见穿着破破烂烂,瘦弱的跟小鸡崽一样的郝秀萍时,所有人都不免对她产生了同情之心。 在本来就知道第二十条的条文存在缺陷的前提下,又看见了这样可怜的郝秀萍,再加上韩明这位曾经政法大学才子的口灿莲花。 最终,王永强正当防卫成立,被无罪释放。 在会议室中,坐在最后一排的郝秀萍听不见他们说的话,只是在看见在场的人都在鼓掌,在看见元宁和吕玲玲看向她的眼神充满鼓励和欣慰之后,她大概明白了。 她的男人没事了,吕检察官和元检察院她们没有骗自己,她们会帮她一家团聚,她的娟娟不会是没有爸爸的孩子了。 她的眼中噙着泪水,终于,终于…… 在解决完郝秀萍的案子之后,元宁作为省检察院派来的指导组组长也可以顺利离开市检回去了。 在离开的时候吕玲玲和韩明还有些依依不舍,元宁对这两个活宝颇有些哭笑不得。 “我说,省检离市检就一道马路的路程,你们俩至于这样吗?要是实在舍不得我,好好干,过两年我升职了,想办法给你们俩升上来。对了韩明,你这都转正了,什么时候请我们吃个饭啊?可别小气,我和玲玲要求不高,吃个澳洲龙虾就行。” 吕玲玲也连忙附和着点头,“就是就是,我想吃那家法餐好久了,这段时间为了这一起案子我们都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吃饭了。韩明,要不是宁宁,你这次也不会这么快转正,可不能小气啊!” 韩明苦哈哈的答应了这两位大美女的吃饭邀请,之前为了韩雨辰的事情他和他老婆就准备请宁宁吃饭来着,可是最近检察院的确是太忙了,所以才一直拖延到了今天。 就算元宁她们不说,韩明也会请她们俩吃饭的。 “吃吃吃,这周六晚上就吃,明天白天先多睡两天,这两个星期忙的都没功夫睡觉,大家注意好了再出来吃饭。” 为了刘文经一案,为了还郝秀萍一家人一个公道,也为了让自己因为张贵生父女俩心中那一直挥之不去的愧疚感可以有所减轻,韩明可以说是为了这一起案子劳心劳力,好几天晚上都没有睡个好觉了。 好在,结局是好的。 郝秀萍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刘文经的家属也因为聚众闹事,妨碍司法公正,绑架等罪名数罪并罚进了监狱。 没有了可以威胁自己人身安全的刘家人,出了监狱的王永强也可以安心的过日子了。 只是,这座城市和王永强他们曾经居住的小平房实在是承载了太多他们不快乐的记忆了,他们想要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在一个新的地方开始自己崭新的人生。 社会上对郝秀萍母女俩很是关注,知道郝秀萍的女儿娟娟的病因为年纪还小可以被治好,还有可以恢复正常的可能性之后,他们通过网络给郝秀萍母女俩捐了很多的钱。 这些钱足够完成娟娟的好几场手术了,这个命运多舛的孩子终于得到了可以听见声音的机会,这道无解的难题有了新的解题思路。 韩明也因为自己一直坚持的正义获得的还算不错的回报,转正之后他的工资起码能翻一倍,家里的经济压力也能有所缓解。 还有韩雨辰,他现在的成绩很不错,最近一次月考进步了一百多名,按照这个趋势下去,他起码能考个还不错的一本。 好像一切都在沿着好的趋势发展,除了,张宪臣。 第22章 第二十条(二十二) 张宪臣知道元宁刚刚结束了一个大案子,按照惯例,她会有几天的假期。 在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已经软磨硬泡让元宁把他的电话号码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现在他已经可以畅通无阻的给元宁打电话发信息了。 但是,基本上是他发一百条,元宁偶尔会回一两条“嗯嗯”、“知道了”、“哈哈哈”这样的字眼来敷衍他。 他掐着元宁下班到家的时间给她打了个电话,在拨通宁宁的电话之后,他焦急的等待着听筒里面的音乐结束。 他不确定宁宁会不会接他的电话,对于他,宁宁一直都是不大待见的。 好在,丘比特眷顾了可怜又可爱的小张主任一次,元宁接通了他的电话。 “宁宁!” 张宪臣的声音非常惊喜,元宁的耳朵都被他的声音炸了一下,她有些嫌弃的把耳机的听筒拿的离自己的耳朵远了一些。 “你这一惊一乍的干什么玩意,被你吓了一跳。” 知道自己让宁宁受了惊吓,张宪臣有些不好意思。 “对不起啊宁宁,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你会接我的电话,我就是太高兴了,我下次注意,你别生气好不好?” 元宁也没有真的因为张宪臣说话太过于大声而生气,“没事没事,你别总是这样动不动就道歉,搞得好像我欺负你了一样。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儿?是张科的事儿吗?” 在元宁的威胁之下,陈禾很快就把来找他寻求庇护的张科给扭送到了元宁舅舅那儿,现在的张科已经成功被舅舅给带到了军区去了。 根据陈禾的转述,听说舅舅在看见张科这个小兔崽子的时候,万年不变的冰山脸都有些龟裂了。 张宪臣有点子抑郁,怎么,现在除了张科的事情,他就不能找他前妻了不成? 因为张宪臣沉默的时间有点子长,元宁竟然神奇的get到了张宪臣沉默下表达的意思。 “我没有说你除了张科的事情就不能来找我,你别多想。” 张宪臣嘴硬的说道,“我知道,我没有多想。” “宁宁,我知道最近你刚忙完了最近网上很火的那一个案子,应该有一些休息的时间,周六要不我们一块出去吃个饭呗?我在你喜欢吃的法餐厅定了位置,最近有新鲜的扇贝,你不是最喜欢吃黄油扇贝了嘛。” 元宁知道张宪臣对自己有执念,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再有别的恋情也是因为对自己的爱意从未消减。 那次见面,张宪臣也几乎是挑明了自己的心意,他想重新追回自己。 张宪臣知道元宁不喜欢小孩子,张科已经长大了,而且现在已经被舅舅抓去了军区当兵了,一年到头估计也只能回来一两次。 现在不用照顾张科,张宪臣也没有那么忙碌了,他在和宁宁那次分开之后又好好的思考了一个礼拜。 他得到的结果是,他不能失去宁宁。 他期待着等着元宁的回答,不过他约的时间点并不是很好,元宁和吕玲玲已经在那天答应了韩明一家人的邀约。 “周六吗?不行唉,周六我要跟玲玲去跟韩明吃饭,就是我那个大学同学,把张科给打了的那孩子的父亲。” 就在这个时候,韩明给元宁发了信息,他问张主任周六有没有时间,他想顺便请张主任一起来吃个饭,也当是感谢他大义灭亲,去派出所撤了案子吧。 而且,张主任还顺便动用了他手头上的小权利给韩雨辰换了一个师资更好的重点班。 李茂娟在听说这个班的一本达线率能有98%都乐疯了,对张主任的态度立刻180°大转弯,还一直在家里说要请他吃个饭呢。 “哎,韩明问你周六要不要一起,他说他儿子韩雨辰被转到了重点班,韩雨辰之前的班主任说是你去打的招呼,他跟娟姐想感谢你一下。” 一想到韩雨辰他妈妈李茂娟张主任就莫名的感觉有些瘆得慌,这位姐姐看上去是真虎啊,之前他跟韩雨辰父母因为张科的事情谈判,他都害怕这个魁梧的李茂娟掀桌子揍他。 虽然有些不太想自己和元宁的约会计划中出现其他人,可是张主任也明白,宁宁是不会为了自己放吕玲玲还有她学长的鸽子的。 “啊?好啊,我有时间的,之前我对他们的态度也不太好,还强迫他们跟科道歉来着,我也是想着能补偿他们一点是一点,反正韩雨辰的成绩本来就还可以,去重点班也不会跟不上,举手之劳罢了。” 第23章 第二十条(二十三) 元宁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尴尬的场景,是真的离谱,她的脚趾都快抠出来一座梦幻城堡了。 她有想过之前娟姐韩明和张宪臣有些龃龉,见面的场景应该不太友好,但是没想到能不友好到这种程度。 她知道韩明跟娟姐一直都对自己的前夫很好奇,在知道她的前夫就是张宪臣之后,这份好奇转化成了不理解。 在张宪臣帮忙让韩雨辰转到了重点班之后,这份不理解中又掺杂了一些别的复杂的想法。 如今以前妻好友的身份和之前高高在上的张主任一起吃饭,李茂娟感觉十分新奇,没想到这张主任也是会说人话的。 平时在学校人五人六的,在人家元大美女面前乖巧的跟个小猫咪一样,看的李茂娟夫妻俩啧啧称奇。 李茂娟本来就对张主任有些意见,自从知道他还是她很喜欢的大妹子的前妻之后更是更是觉得这人简直是有病,有这么漂亮的大美女老婆还不好好哄着,给宁宁都气的都要跟他离婚了。 “小张啊,你跟我们宁宁是怎么认识的啊?” “小张,你得多笑笑,你看你之前总是板着一张脸,拽的二五八万一样,我看着都生气,别说宁宁了,要是我,也得跟你离婚。” “对了,你再婚没?跟我们宁宁分开之后有没有谈别的女朋友啊?” “要不姐给你介绍一个呗,姐看你虽然人有时候挺招人厌的,但是仔细拾掇拾掇也是人模狗样的,虽然带着个孩子,但是孩子也大了,也不碍事。” “不过说到孩子啊,你可得好好教育教育你们家张科,怎么能学校欺负人呢,对了,现在孩子怎么样了?我听说被开除了,整这么严重呐,孩子是做错事了,但是可不能不让孩子上学啊。” 喝了酒的李茂娟这张嘴是一刻也歇不下来,全程其他人几乎是一句话的空隙都插不进来,只顾着听她说了。 一开始清醒的时候她还记得张主任是她儿子的教导主任,还刚刚帮她儿子转班到了重点班。 但是喝到第五杯的时候,她就差没指着张主任的头骂他了,看起来之前张主任不讲情面的非要让韩雨辰进去这件事,她还是有些耿耿于怀的。 韩明和吕玲玲在旁边憋笑憋得可怜,尤其是吕玲玲,她之前就看“道貌岸然”的这位前姐夫不爽了,可惜她素质太高,骂人不够难听,而且嘴笨,每次想骂张主任都发挥不好。 现在有娟姐能做她的嘴替,吕玲玲不知道有多高兴。 韩明差点就把头埋在碗里面笑了,之前因为韩雨辰的事情,他们跟张主任闹得很不开心。 为了孩子的前途,他跟妻子没少去求张主任,可是人家的态度强硬的很,非说他们家孩子污蔑张科,给韩明夫妻俩气得够呛。 虽说后来张主任来道了歉,但是之前他的态度实在是有些恶劣,韩明心里到底还有些疙瘩,他老婆这次也是真的解气。 看见张主任恨不得要钻到桌子底下的窘迫样子,元宁终于大发慈悲的帮他解了围。 “娟姐,这时候也不早了,咱们雨辰现在一个人在家呢,我要不先开车送你和韩明哥回去吧?” 韩明也知道不能闹得太难看,也顺势顺着元宁的话劝老婆回去睡觉。 “对啊老婆,儿子今天好不容易没有晚自习,咱们给他带点烧烤回去,让孩子休息休息。” “烧烤”这两个字好像是李茂娟的雷达一样,本来已经醉了大半的她立刻又兴奋了起来。 “烧烤!老板,给我来二十串油边,十串羊腰子再来几瓣大蒜!要是有排骨也给我来一扇,多刷点辣椒酱哈!” 李茂娟用力的跟张宪臣碰了杯,扯着嗓子说道: “小张啊,别养鱼啊,我跟你说,我们宁宁最不喜欢喝酒都养鱼的男人,快喝,是男人就一口干了!” 张宪臣也已经有了五六分的醉意,酒精上头的时候一听见“宁宁不喜欢喝酒恶女养鱼的男人”之后,立刻端起量酒杯一口闷了。 元宁“啧”了一声,这可是53度的茅台,这一杯目测有二两,张宪臣的酒量最多也就半斤,本来就已经喝的差不多了,这一杯下去,张宪臣起码能晕两天。 在法餐厅喝茅台吃羊腰子,也就他们几个能干的出来了。 吕玲玲和韩明面面相觑,他们是拦不住李茂娟劝酒。 元宁冲着他们俩摇了摇头,用口型说道:反正都已经喝醉了,算了,由着他们喝吧。 吕玲玲和韩明看宁宁都这么说了,也就立刻低头吃饭,不敢再跟这两个酒鬼说什么了,他们还没吃饱呢,刚才就顾着喝酒了。 现在好不容易娟姐只盯着张主任一个人劝酒,他们还不得赶快抓紧时间多吃两口,这家法餐厅又贵又难订,好不容易借着元宁的名头定到了酒店,还不得抓紧时间多吃一点。 等两个人都双双在桌子上面趴下之后,元宁和韩明才一脸无语的把这两个酒鬼给扶上了车。 张宪臣虽然消瘦,但是毕竟是个一米八的男人,还是有些重量的,吕玲玲跟韩明把李茂娟扶上车之后本来想回来帮宁宁一起搀扶张宪臣的,但是张宪臣这人喝了酒之后竟然还有些清醒。 “我不要你们扶我!我要宁宁,宁宁,宁宁你别不要我好不好,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他已经有了十分的酒意,意识都不清醒了,可是还没有忘记要让元宁搀扶他,不想要别人碰他,这样的认知让元宁和吕玲玲都有些哭笑不得。 “好好好,我扶我扶,还好我一直有在学散打,也有健身,不然我还真扶不动你。” “张宪臣!你的手能不能不要乱摸!再乱摸我就把他扔这儿不管了!” 元宁都有些崩溃了,这人怎么喝醉酒之后这么鬼样子。看着宁宁这么无语的样子,吕玲玲和韩明非常不厚道的在旁边捧腹大笑。 “你说这张主任到底是真喝醉了还是在装醉啊?” 韩明在吕玲玲的耳边轻声问道,不是他不相信他老婆的劝酒功力,只是这人喝醉酒之后也有点太矫情了一些吧? 吕玲玲也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前姐夫,“鬼知道呢,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这个狗东西最喜欢装模作样,谁知道是不是装的。” 她神神叨叨的跟韩明八卦了一下关于张宪臣这十几年为了要跟元宁复婚整出来的死动静,嫌弃的眼神压都压不住。 “你不知道吧,张宪臣一直想追回我们家宁宁,天天骚扰她,我这儿的电话估计他都能背下来了。现在好不容易能借着酒劲能光明正大的跟宁宁亲近一些,他还不赶快上杆子去啊。” 韩明和吕玲玲大学的时候可是学校的八卦记者,对于学校风云人物的每个八卦都了如指掌,现在这两人又一块都分到了市检工作,又凑到了一块儿,更是忍不住天天八卦起来了。 现在他们八卦头条最大的新闻显然就是元宁和前姐夫的爱恨情仇,吕玲玲被张主任折磨了那么久,已经对他和宁宁复婚这件事没有什么反对的精力了。 实在是这人太能絮絮叨叨了,话太多,不过,他是的确是真的神深情。 她瞧着宁宁对张主任也不是全然无意,否则,以宁宁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和她从小到大丝毫不变的娇蛮性格,估计早就把张主任丢到中东挖石油去了。 第24章 第二十条(二十四) 醉了酒的张主任格外粘人,他好像一刻也不愿意跟自己分开一样,元宁把他好不容易才拖到了他家门口,有些意外的发现这十六年张宪臣竟然都没有改家里的密码。 密码还是她的生日,张宪臣所有的密码好像都是这个,从来没有改过。 在元宁把张宪臣扔在沙发上准备转身离开时,她的手腕被一股力拽到了后面,元宁一个不注意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沙发上坐起来的张宪臣拉入了怀里。 她一抬眸,就落入了一双灿若星子的眸子中,要是到现在元宁还没反应过来张宪臣是装醉,那她就是真傻了。 美人有些嗔怒,“张宪臣,你是不是有病,你知不知道你自己还挺重的,我扶你回来多不容易,你竟然装醉,太过分了!” 看见宁宁有些生气,张宪臣也不着急,他又紧了紧手上揽着宁宁的腰的力度,把下巴轻轻的放在了宁宁的肩上。 他的声音带着说不清楚的温柔缱绻,像个没有攻击力的大狗狗一样,眼睛湿漉漉的,让人不忍苛责。 “她欺负我!她灌我酒,还骂我~” 元宁很少看见张宪臣这么娇的样子,看上去虽然他没真的喝的毫无意识,也大概是真的有几分醉意了。 完全清醒的张宪臣,可不会这样娇的跟她这样撒娇。 “谁欺负你啦?我怎么不知道。” 元宁假装不知道张宪臣是哭唧唧什么,果然,张宪臣听到元宁的话后更委屈了。 “就是那个李茂娟啊!他说我不会教孩子,还说我凶巴巴,我哪里有!” 元宁挣扎不过张宪臣,只能由着他用力的抱着自己。 “不是你先得罪人家的吗?娟姐其实人还挺好的,这次的确是咱们的儿子先欺负别人在先,被骂几句就骂几句吧,人家娟姐也没有坏心,你别生气。” 张宪臣低声的嘟囔着:“我知道,我没有跟他生气,宁宁,只要你别不要我,我不会对任何事情生气。” 他说着说着,手脚也开始不规矩了起来,他在元宁漂亮的天鹅颈下留下了一串串轻轻的吻痕。 喷洒出来的温热气息让元宁下意识地身体一颤,她叹了一口气,怎么绕来绕去还是这个事儿。 “张宪臣,为什么所有的感情都一定要强行he呢?我们的确有过一段很美好的感情,可是我们之间存在的问题也的确客观存在,即便再次在一起,也只不过是双方妥协的结果罢了。妥协的感情太累了,而且,当初那个孩子的事情……我的确一直还有些芥蒂。” 张宪臣没有说话,只是接着继续刚才的动作,他不管什么累不累的,他只知道,他不能理解元宁。 她是他的解药,是他的一切。 张宪臣对元宁的敏感点很是熟悉,他一直在不停的点火,一番攻城掠地下,元宁也有些招架不住了,她的眼睛中也慢慢洇上了情欲的色彩。 算了,算了,就这样沉沦一次吧。 “真是……欠你的,轻点儿,别太明显,后天我还要去上班呢。” 元宁类似于默许的话让张宪臣更加激动了,那一晚上实在是有些混乱,元宁也分不清她到底是因为情,还是因为情欲妥协了。 那次之后,两人默契的都没有再提复婚的事情,但是他们却恢复了像从前热恋时期的时候一样亲昵的关系。 没有再进一步,一个是不敢,一个是不愿。 在吕玲玲问起张宪臣和元宁站在的关系时,元宁也只是含笑不语,她这样的反应,吕玲玲也猜到了大概。 张科被送到舅舅那里不到一年就被改造成了24孝乖宝宝,在舅舅的“亲切”关照之下,张科是再也不敢仗着自己的家世为非作歹了。 而且,他现在已经有些爱上了又苦又累的军旅生活,这里的生活虽然累,但是很充实。 在这里,他不是一呼百应的富二代官二代,只是一个被格外“关照”的小兵。 对于儿子要正式当兵,未来还想要考军校这件事,张主任表示乐见其成,他现在是一百个心思都放在了宁宁身上,儿子什么的,就让他见鬼去吧。 小朋友娟娟的手术很是成功,现在就等着第二阶段的手术了,等这个阶段的手术结束了,娟娟就可以恢复到正常人的生活了。 田副检在苦苦追求吕玲玲好几年之后,终于和吕玲玲修成了正果,他们俩没有结婚,但是一直恋爱到老,吕玲玲坚持做个不婚主义,不愿意结婚生子,田副检是真的喜欢她,也愿意为了她妥协。 法律不仅是文字的规定和法院的裁决,更是天理、国法和人情的完美结合。 韩雨辰在父亲的影响下考入了韩明和元宁他们曾经就读的政法大学,毕业也成为了正义的一名检察官,和他的父亲一样勇敢的世界上的黑恶势力勇敢的作斗争。 第27章 武林外传(二十七) 对于一大早就来王府门口堵自己的陆译,元宁真的很难给他好脸色。 在休假期间看见上司,对于谁来说应该都不是个值得高兴的事情吧? “锦衣卫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我去不可吗?值当陆大人一大早亲自来我王府门口就为了骂我一顿?” 陆译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他本来就不善言辞,又长了一张冷峻的冰山脸,沉默的时候很容易给人一种觉得他不怒自威的感觉。 元宁在心中腹诽: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上司,整天凶巴巴的烦死了,大清早的饶人清梦,要不等下次休假回家,跟皇伯伯说一声,调到六扇门去算了。 “不是。” 陆译惜字如金,元宁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不是什么?” 他想说自己是来问元宁为什么迟迟不归锦衣卫,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想说自己不是为了骂她一顿才跟个傻子一样一大早就等在王府门口,想说自己好久没有见到她了,只是想见她一面。 可是陆译太过于含蓄内敛,到最后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把他放在怀里的包着桂花糕的油纸强硬的塞到了元宁的怀里就转身离开了。 “锦衣卫附近的嬢嬢刚做的桂花糕,还热的,快点吃。” 元宁一头雾水的看了看怀中散发着香甜香味的桂花糕,又看了看陆译离开的背影,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这什么情况,陆译怎么知道她喜欢吃锦衣卫门口嬢嬢做的桂花糕? 想不明白的事情元宁也不会再想,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她堂堂正一品郡主,又不用讨好陆译那个神经病,管他想什么呢。 元宁抱着桂花糕高高兴兴的走进了王府准备回房间接着再睡一觉,谁知道她因为可以再睡一觉脸上露出的笑意被王妃和嬷嬷误会成了是因为见了心上人而高兴的笑出了声。 王妃在嬷嬷在廊下欣慰的看着元宁的背影,这些年她们的小郡主身边也没个她看得上眼的公子,如今好不容易有个仪表堂堂的公子,王妃都高兴疯了。 “刚才那个是兵部尚书陆大人家的儿子陆译吧,小时候他还跟他爹来过家里呢,挺好挺好,看上去模样还挺俊俏,是我们家宁宁会喜欢的小公子。” 一直陪伴在王妃身边的嬷嬷看见小主子有喜欢的公子也高兴的很,脸上的褶子笑的都出来了。 “是啊,我们小郡主的眼光就是好,小陆大人年纪轻轻就是二品的锦衣卫总指挥使了,年少有为,跟我们小郡主很是般配。” 王妃和潞王对未来郡马的家世并不是十分在意,只要他们的掌上明珠喜欢,就算是白身又如何? 潞王府已经足够荣耀,当今的嫡亲弟弟唯一的女儿,不需要一个比她更尊贵的男人来约束她的自由。 “管他官至几品,我的宝贝女儿喜欢最重要。” 因为陆译的出现,王妃对元宁看的也没有从前那么紧了,起码在元宁再跟她提要去关中找芙蓉的时候,王妃没有再阻拦。 她想着,女子成亲之后日子大多没有在闺阁时那样随心所欲,即便是贵为郡主也或多或少因为因为成亲受到一些束缚。 宁宁现在还小,趁着还没有成婚,也没有孩子的牵绊,多出去玩几天也好。 第28章 武林外传(二十八) 关中七侠镇。 此时的元宁已经离开同福客栈七八天了,原本说是五六日的工夫就能回来,可是如今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白展堂此刻是真的望眼欲穿了。 之前元宁也有过去别的镇子或者广阳府玩几天,可是因为离得近,白展堂也没有那么的惦记,但是这次可是回京城,他是真害怕元宁这一去就不回来了。 看着老白这整天跟热锅上的蚂蚁的样子,小郭觉得是真新鲜,这老白没事就总是欺负她,现在倒好,他一头栽到师姐身上了,看他以后还怎么在自己面前横的起来。 “哎呦喂,您能别在这儿挡道吗?我可还得擦桌子呢,您要是想演深情啊,去门口演去,别在这儿坐着啃手指甲了行吗?” 看见小郭,老白跟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眼睛都快放光了。 “郭啊,宁宁可是你亲师姐,她应该不会当着你一个人在客栈不管吧?这都七八天了也没个影子,你要不给她写一封信吧,问问她是不是在京城遇见什么麻烦了?我还答应了她要教她葵花点穴手呢,怎么能学到一半半途而废呢!” 小郭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他可真能想得出来,她师姐可是赫赫有名的锦衣卫修罗元大人,谁能给她惹麻烦。 再说了,在京城,谁敢得罪昭平郡主啊? “急什么急,从七侠镇到京城,开会都得三四天,我师姐为了照顾我在关中待了这么长时间,回去可不得陪陪她娘亲啊,你且等着吧。” 看老白还在这儿杵着不动,小郭直接用扫帚往老白鞋上扫了上去。 “起来,再在这里误我的事,我就给师姐写信,让她别回来了。” 在小郭的威胁之下,老白只能不情不愿的挪到了门口接着cosy望妻石。 元宁在京城也小住了三四日了,也不知道怎么了,母妃最近对陆译格外的热情,还邀了陆译的母亲陆夫人来家里赏花,不知道的还以为陆译才是她儿子呢。 陆译也有些不正常,锦衣卫最近虽然不忙,但是也说不上清闲,就这样他还经常抽空来王府做客。 而且每次他还都带了不少的东西,有时候是元宁和王妃喜欢吃的点心,有时候是跟元宁的裙子相配的发簪首饰,最近一次来的时候甚至抱了一只雪白蓬松的小狗。 “哇!好可爱的小狗,它叫什么名字?是你养的吗?” 元宁显然对陆译这次送的礼物非常喜欢,她把这只最多只有几个月大的小狗抱在怀里,轻轻地用手指挠了挠小狗的下巴。 陆译看元宁喜欢,嘴角也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只是很快在元宁抬头之前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 “没有名字,是捡的狗,事多,没功夫养,你闲,送你。” 一看见陆译这张好像在骂人的冰块脸元宁就有些气短,明明是来送礼物的,被他搞得好像是来送人头一样。 而且瞧瞧这人说的什么话,不是明里暗里说她在王府闲着没事干还不去点卯干活吗? 元宁冷哼了一声,骄矜的瞥了陆译一眼,“虽然你说话本郡主听着不太高兴,但是狗倒是很合本郡主的心意,谢谢了。” 元宁今天晚上就准备回关中,这个京城她是暂时待不下去了。 一来,因为父王和王兄都不在京城,她亲爱的母妃只能天天把眼睛放在她身上,天天换着法的让她见各种公子小姐,把元宁看的眼花缭乱的。 二来,陆译动不动就来王府拜见,每次看见她还要阴阳怪气几句,明里暗里都是责怪她竟然到现在还不去锦衣卫干活,元宁不好跟上司翻脸,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三来,她的确对白展堂那一手葵花点穴手很感兴趣,白三娘被派出去执行特殊任务,元宁也只能找同福客栈的盗圣了。 第29章 武林外传(二十九) 王妃点了头,元宁自然就没有什么顾忌了,反正皇伯伯对她这次送来朝廷的武林高手非常满意,直接高兴的给她批了两个月的假,还说让她高高兴兴的玩,不用急着回来。 皇上还说了,要是可以的话,可以在江湖上再寻摸寻摸有没有别的武林高手,最好多搜罗一些进大内,大内很需要江湖上的人才。 两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元宁已经在京城待了半个月了,她是真的不想再在家里一转身就看见陆译那张冷脸了,陆译现在来王府来的比回他自己家还要频繁。 回到京城之后,元宁也去了一趟舅舅的府邸,去跟舅舅和舅母说了芙蓉现在的近况。 舅母知道芙蓉在客栈里面做杂役心疼的厉害,她都想象不到她的掌上明珠,她娇宠着长大的女儿给别人洗衣做饭,擦桌子拖地的场景。 看见舅母泪眼婆娑的样子,元宁差点就没直接开口答应舅母把芙蓉带回来了。 舅舅郭巨侠对此事倒是接受良好,他是觉得唯一的女儿在回家好好待着,不愿意去六扇门当女捕头而去关中的一个小客栈当杂役这件事很离谱。 可是他也想着,用这件事磨一磨芙儿的性格也好,芙儿被她母亲和她师姐宠的太厉害了,让她知道知道人间冷暖,生活艰辛也好。 他这个女儿心直口快,头大脑小,虽然武功三流,但是性格高傲,平时最会的就是惹事生非,反正留在京城也是只会惹祸,让孩子出去闯荡闯荡也有好处。 舅母拗不过郭巨侠,只能心疼的嘱托元宁再去七侠镇看一看芙蓉,还说最好让芙蓉在那儿玩够了就早些回来。 有了舅母的嘱托,元宁就更理直气壮的准备跑路了,她可是去帮舅母照顾小师妹芙蓉的,正儿八经是有正事。 所以,在跟母妃打了个招呼,又给皇伯伯留了一封信之后元宁就高高兴兴的趁着夜色离开了京城。 开玩笑,过两天她父王和王兄就回来了,等他们回来之后,元宁就更没有机会溜出去了。 父王还好,要是王兄知道她跑那么远去度假,不好好在京城当值肯定要在她耳边唠叨半天。 陆译第二天早上又一次“路过”潞王王府门口的时候,意外得知昭平郡主昨夜就离开了京城,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元宁她,是不是故意在躲着自己? 要是元宁知道陆译的想法,肯定会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少年,你终于真相了。 不过现在的元宁正在策马驰骋去往关中的路上,陆译只能一个人独自抑郁了。 老白最近一个头都快两个大了,小郭这孩子最近莫名其妙的喜欢上了燕小六那个小捕快,天天在他面前献殷勤。 吕秀才也因为一个算命先生说的话对小郭突然间情根深种,客栈里面现在形成了一个诡异的三角恋的关系。 要是桃色新闻的主角是别人就算了,可是偏偏这个女主角是他心上人元宁大人的小师妹。 元宁在走之前一再交代白展堂一定要照顾好她亲爱的小师妹郭芙蓉,要是让她知道她亲爱的小师妹看上了一个才十七岁的小捕快,还陷入了一段奇怪的三角恋,她还不得气死。 “郭啊,要不咱们再考虑考虑呗,等你师姐回来了你再表白吧,咱们再观察观察小六,人生大事,别急着做决定。” 小郭现在已经一头栽进了她幻想中的爱情里,根本听不进去别人劝。 “可是他都愿意为了我砍断一条胳膊唉,这还有什么要考虑的,你愿意为了我师姐砍掉一条胳膊吗?” 已经恋爱脑上头的郭芙蓉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前两天在烟雾缭绕的客栈中愿意为了她的平安砍断自己手臂的燕小六,她从小娇生惯养,身边的朋友并不多。 虽然在京城的时候,她的身边也不缺追求者,但是她一个都看不上,觉得这些不是冲着她爹郭巨侠来的就是冲着她姑父潞王殿下来的,没有一个真心实意的。 “我当然愿意啊,要是宁宁现在能回来,别说是一只手了,两只我都愿意!” 老白看这小姑娘执迷不悟,立刻开口表忠心,他是真心喜欢宁宁,当然也愿意为了宁宁牺牲一些东西。 说起来,宁宁都离开二十天了,中间也没个信,他是真的心里有些打鼓,宁宁不会真的不管小郭了吧? 小郭对于老白的豪言壮志表示不相信,“嘁,说得好听,等到时候真的遇见危险再说,而且,我师姐什么时候回来都不一定呢,京城那么多好玩儿的,师姐哪能记得我啊!” 还没进门,元宁就在门口听见她的亲亲师妹的声音了,她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声。 “咳咳,芙蓉啊,你师姐在你这里信誉这么差的吗?” 听见元宁的声音,再看见小郭惊喜的眼神,老白掐了一把自己,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之后,立刻推开挡在自己旁边的小郭,高兴的冲到了元宁面前,趁着元宁没有反应过来,一把把风尘仆仆的元宁拥入了怀中。 在触碰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时,他如鼓声一样颤动的心跳直胜过了人间任何的情话。 第30章 武林外传(三十) 元宁被白展堂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吓了一跳,她是知道盗圣喜欢自己不假,可是他原来一直都还挺腼腆的,怎么突然间这么热情,什么任督二脉被打通了? 在嗅到元宁身上他魂牵梦萦的馨香之时,老白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面红耳赤的松开了自己的手,眼神飘忽,根本不知道要往哪儿看。 “我我我……我就是看见你太高兴了……” 老白手足无措的样子戳中了元宁的萌点,看惯了京城陆译的冷脸,她还是觉得像老白这种容易害羞的小白脸比较招她喜欢。 “怎么就你们俩在这儿,客栈里面的其他人呢?怎么没看见掌柜的跟大嘴秀才他们?” “哦,娄知县从广东探亲回来,给每一个纳税大户发了个礼物,秀才说是根雕,其实是榴莲,掌柜的拉着秀才买了个博古架了。但是现在那根雕被我们吃了,博古架也怪贵的还碍眼,掌柜的就想着去退了,让大嘴去帮着搬一下,大嘴去搬,能省点钱不是?” 说起那个根雕小郭也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她就说那是给他们带的可以吃的土特产,掌柜的还死活不信,还当个宝贝一样供起来。 “什么根雕啊,那明明是榴莲,师姐,就是之前你家里的那个南方送来的贡品,当时你还挺爱吃的来着。” 听完老白和小郭的话,元宁觉得这事儿也是掌柜的能干得出来的事儿。 也不知道为什么龙门镖局的大小姐对黄白之物这样看重,按理来说,大小姐应该是从小衣食无忧,绝对不会因为物质上的东西而困惑才对。 元宁的这个疑惑很快就在佟湘玉的老爹佟伯达到来之后得到了答案。 小郭在看见师姐的时候也很高兴,有师姐在,她就有靠山了。 师姐那么聪明,又那么漂亮,她肯定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小六爱上她。 “师姐!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 小郭可没有老白那么含蓄害羞,她亲师姐,贴贴怎么了。 元宁被小郭猛的一扑,踉跄了几步才站稳了脚步,怎么感觉芙蓉长胖了些。 不应该啊,元宁在这几秒百思不得其解。 大嘴做饭也没有那么好吃,起码没有京城郭家的厨子们做饭好吃。 而且小郭天天还要做强度那么大的杂役工作,这孩子怎么还能吃胖呢。 “小郭!你别把宁宁给撞着了,她刚风尘仆仆骑马回来,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呢,你让宁宁先上去休息一会儿。” 老白连拖带拽的把黏在元宁身上的小郭拽了下来,他心疼的看着元宁眼下的乌青和她高高束起的发尾上细小的水珠。 “宁宁,你快上去休息一会,你看你累的,小脸都煞白,我去给你煮一碗打卤面,等你睡醒了吃。” 对于老白的好意元宁欣然接受,为了能早些到关中,她这两天可以说是日夜兼程,紧赶慢赶着才在今天天黑之前到了七侠镇。 “那就辛苦你啦,对了,马背上有我从京城给大家带的礼物,里面那个碧色的匣子是芙蓉的,那个白色的匣子是你的,其他的你拿去给客栈里的人给分一分吧。” 老白一听说宁宁在京城还给自己买了礼物,嘴角都快笑咧了。 不过,刚才小郭说的贡品是怎么回事,朝廷的福利待遇那么好的吗?锦衣卫的人还有贡品能收? 小郭一边在翻看着师姐给自己带回来的礼物,一边嫌弃的对着老白翻白眼。 “哎哎哎,我师姐都上去了,你能不能收一收你这一副花痴的样子,哈喇子都快流到地上了。” 老白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在摸到一片光滑之后他无语的瞪了小郭一眼。 “哪里有流口水,我这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人怎么会流口水,你东西挑好了没,快让我看看我们家宁宁给我买了些什么。” 元宁给老白买的礼物是她在京城遇见闲逛的时候无意间在她常去的首饰铺子里看见的一顶墨色和白色交织的鸳鸯色暖玉发冠。 老白平时束发用的只是简单又便宜的布带,还好他生的本来就面若冠玉,又气度潇洒,什么破布烂衣穿在他身上都跟绫罗绸缎一样。 在看见这一顶发冠的时候,元宁就莫名觉得这顶发冠戴在盗圣的头上一定很好看,所以也就顺手给买了。 果不其然,盗圣很喜欢这份非常适合他的礼物。 “发冠!还是黑白的,多适合我啊,宁宁的眼光就是好,小郭,你快看我戴上好不好看!” 小郭此时正泪眼婆罗的看着她娘亲给她写的亲笔信,情绪刚刚酝酿上来,根本没功夫搭理老白。 还是娘亲好,害怕自己在这鬼地方受苦,让她玩够了就回来,还给她塞了好几千两银票,生怕自己在关中吃不好喝不好。 “看什么看,边玩儿去,没看见我忙着在吗!” 老白收到了心上人的礼物高兴的劲还没有过去,此刻对于小郭的嫌弃也接受良好,高高兴兴的就捧着发冠去一边坐着去了。 等晚上掌柜的跟大嘴秀才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坐在桌子旁边一边看着一封信一边哭的稀里哗啦的小郭,还有靠在门边捧着一顶玉冠笑的跟痴汉样的老白。 掌柜的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元大人回来啊,虽然早就已经在心里接受了老白对京城来的大人一见钟情这件事,但是每次亲眼看见她一直喜欢的男子对别的姑娘情深义重的样子,她还是不免有些心酸。 “小郭,你在这儿哭什么哭,谁欺负你了?老白你在这儿傻坐着盯着块玉笑的跟个傻子一样,别把路过的客人给吓到了!” 看见掌柜的回来,小郭也收了收自己的情绪。 “啊,掌柜的回来了,那个贵得要死的架子退掉了吗?” 说到这个佟掌柜就来气,她跟那家卖架子的掌柜讨价还价的半天,还是亏了一钱银子。 “别提了,他说我们的架子都一股子榴莲的味道,再卖也不好卖,只肯还给我们一钱银子。大嘴,快去弄点吃的,跑了一天嘞,累死我了。” 老白听到吃,想起来他的宁宁还没怎么吃东西呢,小心翼翼的把玉冠放在匣子里之后他才抬头说: “大嘴啊,你用完厨房别先急着熄火,我去给宁宁煮一碗清汤面,对了,今天厨房有虾没有?” “元姑娘回来啦?” 秀才抓住了老白话里面的重点,元姑娘是小郭的师姐,他现在一心一意想要追求小郭,自然对小郭的师姐也上了几分心。 “回来了,还给你们带了礼物呢,掌柜的,桌子上面的包袱里面有一只金簪,是宁宁送给你的,把你那草标摘了吧,我看那金簪的做工特别好,也适合你。” 第31章 武林外传(三十一) 不止女人有第六感,有的时候男人也有,比如说,老白就清楚的察觉到佟掌柜对宁宁不太友善。 虽然,表面上并不能看出什么。 即便知道宁宁可能不会在同福客栈待太长时间,可是老白还是不希望她在客栈的时候感到不开心,也不希望宁宁被人不喜欢。 投其所好这种事情元宁做的很好,她知道佟掌柜喜欢金银珠宝,喜欢绫罗绸缎,所以在给她挑礼物的时候刻意挑了一些贵重的首饰。 佟掌柜的确很喜欢她的礼物,这根金簪简直是送到了她的心坎上。 不过,被情敌送了礼物,她到底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的,她不是个恶人,只是人难免有七情六欲。 “还行吧,就是款式俗了点,都不是今年时兴的样式了。” 老白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也不知道女儿家现在流行什么样的首饰,他看着反正都一个样子。 “哪有啊,这金的还能有什么样式,纯不就行了吗?” “就是就是,再说了,我师姐在京城买东西,哪家首饰铺子不是拿最新最好的东西出来,怎么可能会过时!” 作为元宁的一号小迷妹,小郭最见不得人家说她师姐一个不字。 小郭翻了翻桌子上面的包袱,“对了这里还有一副赤金玛瑙红宝石耳坠,应该也是给你的,你要是觉得这金簪过时了,这耳坠子估计掌柜的也是看不上的,那我可就笑纳了。” 听见红宝石这几个字,佟掌柜的眼睛都直冒绿光,她一把抢过小郭手中的耳坠子,很宝贝的放入自己的怀里。 “要,额怎么不要,这是人家元姑娘给额滴!小郭,上去叫元姑娘下来吃饭。” “我去叫我去叫,小郭你歇着吧。” 老白在事关元宁的事情上展示出了过分的热情,大家眼观鼻,鼻观心,都对老白的小心思洞若观火。 除了掌柜的有些不爽的哼唧了一声之外,大家都对老白的一颗已经掉进去的少男心表示理解。 小郭是觉得不管是曾经的盗圣白玉汤还是现在的同福客栈跑堂白展堂都不足以入她金尊玉贵的师姐的眼,所以也并不觉得他能打动师姐的芳心。 元宁睡的浅,刚才在掌柜的他们进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楼下的动静,只是刚刚入睡没多久,现在被噪音吵醒,醒过来还是有些睡眼惺忪。 “宁宁,你醒了吗?时候不早了,咱们下来吃点东西再上来睡吧。” 白展堂的声音温柔的都能滴出水来了,楼下的小郭她们听的都直起鸡皮疙瘩。 小郭对着老白做了一个口型:大哥,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元宁懵懵懂懂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披了一件袍子就起身去给白展堂开了门,她靠在门框上不停的打着哈欠。 “我能不能不吃啊,我很困唉。” 刚刚睡醒的少女眼中还有一些没有擦干净的生理性的眼泪,白皙如玉的脸上也晕上了淡淡的胭脂色,没有用发髻束起来的头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 刚刚睡醒,她的声线不像平时一样的清冽,反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软糯。 凌乱又纯欲的直视感让还是小处男的盗圣一下子就丧失了语言功能。 “我……你……” 走了两步路又靠在门上站了一会,元宁也比刚才清醒了一些,她伸了个懒腰,算了,起都起了,吃个饭也行。 “好吧,我等会换个衣服就下去,你先下去吧。” 元宁有些起床气,被吵醒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高兴,她转身就把门给关上了,也没让老白进来。 “砰”的一声关门声才让老白如梦初醒,老白迷迷糊糊的走下了楼,因为脑子里满是刚才看见的香艳场景,他差点没从楼梯上直接摔下来。 对老白这样子,掌柜的简直没眼看,跟她待在一块的时候天天跟不开窍一样,一遇见元姑娘这种大美人,魂都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 楼下,大嘴和秀才正在高高兴兴的翻看着元宁给他们带的礼物。 虽然只是闲得无聊随手买的礼物,但是元宁也是上了心的。 她给秀才带的东西是今年京城春闱的主考官,礼部的杜大人亲自写的一本诗文集。 除此之外,还有一本京城的书塾里售卖的历年会元的春闱卷子的合集。 吕秀才屡试不中,也有他的文章太过于迂腐,不懂变通之故,让他看看别的人的文章是怎么写的,也能让他多一些新的思路。 秀才在得到这两本书的时候简直如获至宝,这些东西只在京城流通,而且售价极高还有价无市,关中这种地方根本买不到。 他的下一场春闱就在两年之后,元宁送的两本书简直是雪中送炭。 “好书,真是好书,这我可得好好研读研读。” 大嘴和掌柜的一样,有些贪财,所以元宁送给他地东西也比较直接,一把黄金制成的菜刀,还有一本京城各大酒楼的最新菜谱。 “京城来的大人就是大气哈,这送的,都是纯金的菜刀,这我可得放家里好好供着,等蕙兰回来了,我就把这玩意儿给当了,给蕙兰当彩礼。老白,你等着哈,我这就去元大人买虾去,我自掏腰包。” 除了客栈里面的人之外,元宁还给经常来客栈蹭吃蹭喝的两位衙门的人也买了礼物。给他们买的都是一些简单的京城的特产,那些点心样式很是精致。 那位邢捕头是佟掌柜的多年好友,那个燕捕快虽然性格有些不讨喜,但是年纪还小,要是好好教一教,也是能掰过来的。 第32章 武林外传(三十二) 回了同福客栈之后,元宁又恢复了之前吃了睡,睡了吃的快乐小猪生活,偶尔会出去玩一圈。 元宁在武学上的造诣很高,天赋出众,根骨绝佳,葵花点穴手这种并不算难的点穴功夫对于元宁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老白本来还以为在教宁宁葵花点穴手的时候可以跟宁宁拉近一些距离,说不定还能也做一对小龙女和杨过,谁知道她的悟性那么好。 她也就是闲暇时看了几眼老白给她的功法就对葵花派密不外传的点穴心法和指法烂熟于心。 从正式开始跟老白学葵花点穴手到正式学成,元宁大概也就花了半个月不到的功夫。 这半个月也不知道怎么了,元宁总觉得芙蓉和秀才还有那个衙门的燕小六有些奇怪,每次她想问芙蓉的时候,就会被老白用拙劣的借口转移她的注意力。 尽管老白尽力隐瞒,元宁还是在蛛丝马迹中发觉了芙蓉的不对劲。 “老白,你跟我说句实话,芙蓉是不是跟那个七侠镇的小捕快燕小六在一起了?” 元宁抓着正在擦桌子的白展堂,把他用膝盖抵在墙上,让他逃脱不得。 被元宁用这种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暧昧感的姿势束缚着,老白想撒谎都找不到机会。 “大人,我招我招。” 老白举手投降的太快,让元宁想威胁他都不知道从哪儿威胁起。 被元宁松开掣肘之后,老白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但是在心上人的眼神威胁下,还是乖乖的开口说了小郭、秀才还有燕小六之间的事情。 “没,没有,他们没在一起,小郭喜欢小六,正在追求人家的。不过你放心,那个小六就是个小孩子,他还没开窍呢。” “什么!?” 听完老白的话,元宁更生气了。 当家长的难免会对自己家孩子有些滤镜,尤其是,小郭还几乎是元宁亲自养大的孩子。 或许别人觉得小郭是个脾气坏的不得了的大小姐,但是在元宁面前,她就是又乖又娇的小朋友。 芙蓉看上一个关中七侠镇的小捕快这件事已经足够离谱了,关键是这个小捕快还没有看上她们家芙蓉,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这小捕快是疯了不成?我们家芙蓉多好啊,你凭什么不喜欢我们家芙蓉,不行,你去给他找过来,我倒是想问问他,我们家芙蓉哪里配不上他了。” 看见宁宁怒目圆瞪的样子,老白就能感受到七八分宁宁的怒意了。 “别生气别生气,小六不是故意看不上小郭的,他就是年纪小没开窍,而且他一根筋,天天脑子里面只想着办案,哪里会想到什么儿女情长。咱们别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啊,再说了,你也不能同意小郭跟小六在一起啊,这不正好吗?” 元宁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稳下来。 “那,秀才跟芙蓉又是什么情况,这小子天天对芙蓉暗送秋波,那一对招子都快黏在芙蓉身上了,你可别告诉我,他们是兄妹情深。” 她早就看吕秀才那小子不爽了,天天之乎者也的拽酸诗不说,还经常偷看芙蓉,每次被她逮到了也只是装作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 吕秀才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元宁一推他就能骨折,元宁也不好对身娇体弱的平民动武。 “这个,这个……” 白展堂有些犹疑,秀才对小郭的心思其实没几个人知道,也就他跟掌柜的看出来了,他想着,这要是贸然说出来,会不会有些不太适合啊? 面对老白的犹犹豫豫,元宁抬腿就走,不告诉她就算了,她又不是没张嘴,直接去问那个吕秀才就是了。 看元宁转身就走,也没跟自己再在秀才的问题上纠缠,老白立刻甩开心中微不足道的道德感拉住元宁的手。 “哎呀,别走别走,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达成目的之后,元宁背着老白笑的清浅,果然,欲擒故纵这种招数,什么时候都很管用。 “那你说吧,最好说的清楚些,别让我猜,我最不喜欢猜了。” 元宁抱胸靠在楼梯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老白,看见宁宁这样的表情,老白也猜到了刚才她是在捉弄自己。 “这个,那个,秀才喜欢小郭。” “啊?元宁有些意外,就秀才那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柔弱样子,他能在小郭的手下过的了一招吗?” 不是元宁对小郭的武功太有自信,是秀才的小身材实在是太过于柔弱,虽然小郭武功不怎么样,但是她的基本功也是从小就开始练的,打十个秀才都是绰绰有余的。 “害,都是那个算命的害得。” “算命的?什么玩意儿,仔细说说,不许骗我。” 既然话都已经说出来了,老白也就不再隐瞒了,作为飞贼,他天然就对元宁这种衙门的人的问话无法拒绝,更何况,这还是他的心上人。 “就是有个骗子,他装成道士来客栈骗人,阴差阳错蒙对了一些事情,所以掌柜的和秀才都对他深信不疑。秀才求他帮忙算一算姻缘,还给了他不少的银钱,后来那骗子被我识破,在逃跑的时候秀才拉住他问他谁是他的真命天女。正好小郭那时候在那儿,骗子随手一指,指到了小郭的身上。 秀才这个人你应该也能看得出来,他认死理,从那儿之后啊,就真的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喜欢上了小郭。所以站在的客栈就是你看见的那样,小郭对小六处于一个单相思的状态,秀才呢又对小郭单相思。” 元宁越听越觉得离谱,人生大事,秀才竟然就因为一个骗子随口说的一句话就爱上了芙蓉,这人怎么听上去比小六还要不靠谱一些。 “这两个人都是什么玩意儿,我可怜的芙蓉,不仅爱而不得还要被秀才骚扰。这两个人都是什么好东西,他们都不是芙蓉的良配。老白,你最近给我留意着点,要是他们俩对芙蓉有什么不规矩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我打断他们俩的腿。” 孩子大了也劝不住,尤其是爱情这种东西,它的存在本来就很莫名其妙。 元宁在事后跟芙蓉聊了一次,得到的结论是: 比搞破坏的芙蓉更可怕的是恋爱脑的芙蓉,这孩子平时也不这样啊,二十多年了也没有情窦初开,怎么突然间对一个长得这么磕碜的小捕快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就爱上了? 好在芙蓉还不知道秀才的心思,不然元宁都不敢想客栈现在有多热闹。 第33章 武林外传(三十三) 自从知道芙蓉对衙门的小捕快突然间看上眼之后,元宁看这个经常来客栈蹭吃蹭喝的小捕快非常的不爽。 他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还拒绝她的师妹,即便元宁不希望郭芙蓉和燕小六在一起,她也不能容忍有人能拒绝她的可爱师妹, 掌柜的不久之前刚跟芙蓉点破,告诉她秀才喜欢她,芙蓉虽然不喜欢秀才,但是知道秀才喜欢她,这段时间她对待秀才的态度也没有之前那么恶劣了。 燕小六早就被他师傅邢育森交代过,千万不能得罪暂住在锦衣卫的大人,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也是个机灵的,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 平时只要元宁在客栈大堂那里待着,燕小六都会表现得格外老实。 大多数情况下,元宁也会当这个年纪还小的小捕快不存在。 不过今天,他明显的感受到,元大人好像对他有点意见。 李大嘴贪财,私下里去私盐贩子那儿买私盐,结果贩子被抓,而他漏网,侥幸逃过一劫。 燕小六为了抓住真正的买家,就与佟掌柜商量到店里来卧底,与此同时派白展堂暂时去衙门充当几天捕快。 “那个……老白啊,你知道为啥今天那位大人总是阴恻恻的看着我嘛,我哪儿做得不对得罪她了?” 燕小六小心翼翼的凑到老白身边小声的跟他说话,要不是为了查清私盐的案子,他打死都不会在元大人面前晃荡。 天知道这位年轻又漂亮的大人不知道为什么气场这么强,他一看见她就控制不住的害怕到腿软。 老白被燕小六这怂了吧唧的样子给逗笑了,他拍了拍小六的肩膀,“六啊,不是哥不帮你,实在是哥有心无力啊,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 小郭也没有明确表达过对小六的好感,老白也不好贸然告诉小六小郭对他的感情。 燕小六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琢磨嘛呀琢磨,他好像没得罪元大人吧。 “算了算了,不琢磨这事儿了,案子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在客栈当跑堂实在不是的简单的活计,小六觉得,他可能还是更适合做捕快一些。 在客栈里面虽然掌柜的和大家都很照顾他,但是他总觉得怪怪的,尤其是小郭和秀才。 小郭总是问他一些很奇怪的问题,比如她跟他师傅一块掉到河里去,他先救谁,给小六都问的快傻了。 吕秀才也是,整天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这种奇怪的眼神和元大人的眼神又不太一样。 元大人的眼神比秀才的眼神有杀意多了,看的小六都直打哆嗦。 说起案子,老白身上都直冒冷汗,他今天匆匆忙忙回来,为的就是这件事。 他经过艰苦的卧底之后,非但没抓住私盐买家,反而招来了试图劫之前抓回来的其他私盐贩子狱的平谷一点红。 此人武功高强,剑术尤为出挑,而且为人性格古怪,在道上经常独来独往,他在江湖黑道也是榜上有名,老白不得不对他多加提防。 “你可别提了,脱衣服,把刀给你。” 正在大堂坐着喝茶的元宁看老白一回来就火急火燎的要把身上那一身捕快的衣服脱了还觉得挺意外的。 “你不是还挺喜欢当捕快的吗?怎么又要换回来了?” 老白一边解开腰间的刀一边回答元宁的问题,“怎么了,盐帮花了,250两银子,准备雇人劫狱,你知道雇的是谁吗?” “谁啊?” “平谷,一点红。” 这个名字一出,大嘴立刻就兴奋起来了,“哎呀妈呀,我还是他粉丝呢,你们不知道他啊?人称黑道第一剑客,被他刺中的人身上没有一点伤痕,只有眉心有一个小红点,所以叫平谷一点红。” 小六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吓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等会再哆嗦,先把衣服换了。” 老白着急忙慌的就准备脱衣服,小郭有些急了,小六的武功她是知道的,要是正对上平谷一点红,那不就是活脱脱送人头吗? “你干什么!换什么换,他是卧底。” “一点红武功那么高,谁敢抓,你去抓吗?” 对于小郭对小六的维护老白也有些无语,本来小六就是捕快捉拿罪犯不是应该他是干的事吗?他一个配合官府行动的跑堂,让他去给朝廷卖命,他可不干。 元宁拉住小郭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抓,怎么不抓,我抓呗。虽然我还在休假,但是到底还拿着官府的俸禄,平谷一点红我跟他交过手,他的剑术是不错,起码比衡山派的那三个好多了,但是跟我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的。” 几年前元宁初出茅庐地时候跟着上司做任务时就跟平谷一点红交过手,当时因为他不是主要的抓捕对象,轻功又实在是高,就侥幸被他逃脱了。 现在这人都送到门口了,元宁要是再不把人抓回来,就愧对舅舅跟皇伯父对她的教诲了。 “就是就是,我师姐的武功天下无双,有师姐出手,别说是平谷一点红,就算是整个黑道的剑客绑到一块,都打不过我师姐。” 对于小郭对自己无脑的吹嘘,元宁难得有些脸红。 “这个……倒也不至于,芙蓉,咱们低调点。” 小六刚被吓得冷下的血因为小郭的话又回暖了几分,就是啊,有元大人这么一座大佛顶在前头,哪里用的上他这个小喽啰啊。 “大人,那一点红我就交给您了,您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我肯定唯您马首是瞻。” 第34章 武林外传(三十四) 大家都对元宁负责抓捕一点红这件事没有任何意见,毕竟元宁威名在外,可除了老白。 老白是害怕惹事上身,但是也不希望他喜欢的姑娘遇见危险啊。 “不行,宁宁,这事儿你别管,你不知道,黑道的人下手黑的很,他可不管你是锦衣卫的手。你是京官,又不是七侠镇的捕头,这事儿发生在七侠镇的地界上,你别插手,万一伤到你怎么办?” 关心则乱,他总是下意识地忽略元宁甩他八条街的武功。 小郭比元宁先不服气,“你说什么呢老白,我们家师姐的武功那可是在整个锦衣卫都没有敌手的,我那七个师兄绑在一块都不是我师姐的对手。师姐,甭听他的,我跟你一块去,咱们非得把这个一点红抓住不可。” 元宁知道盗圣喜欢她,所以会对她的安全格外在意。 可是,她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老白总是把她看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娇小姐,拜托,她学武的时候,盗圣估计还没逃出葵花派吧? 元宁用手指着瑟瑟发抖的小六,“你,那儿凉快那儿待着去。” “还有你。”元宁轻抬下巴,冷哼了一声,像只骄矜的小凤凰。 “白展堂,我的事情你少管,打得过我的时候你再在我面前指手画脚吧。五年前我初出江湖的时候一点红从我手上逃了出去,这个面子我必须找回来。本官是锦衣卫都指挥使,京城我管的,七侠镇,我也管的。” 因为有名扬四海的元大人在,客栈的人虽然对一点红有些畏惧,但是也没有太过于影响他们的生活。 毕竟,元宁的存在真的很能给人安全感。 老白看自己劝不动元宁,只能认命的跟在她后头寸步不离的保护她,虽然他的保护可能派不上什么用场。 但是他想着,要是宁宁真的遇到什么危险,他起码还能用身体给宁宁挡一挡。 老白过度紧张的样子让元宁和小郭都有些哭笑不得,尤其是小郭,她是听着师姐的事迹长大的。 她当然知道,在师姐成名的过程中遇见过多少的危险,多少次几乎可以说是死里逃生。 要是只是一个小小的平谷一点红就能让老白警戒成这个样子,要是他真的跟师姐在一起了,看见师姐在京城遇见的那些罪犯,不得吓得尿裤子啊? 不管老白再怎么着急,平谷一点红的到来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小六有元宁给他撑腰,也胸有成竹,想着要是能帮着元大人活捉一点红,说不定他还能记个大功。 “你们别害怕,他要是敢来,我就直接跟他开练,他的剑法高,我的刀法也不低。” 说着他就比划了一套奇奇怪怪的刀法,看的元宁简直不忍直视。 就在这时,元宁听见了一阵几乎微不可见的脚步声,应该是个有武功的。 果然,在小六舞完他的自创刀法之后,同福客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人穿着一袭红色的衣袍,怀里抱着一把剑,头发被干旱的束起。 他长相平平,但是气质很是沉稳,一双深色的眸子犹如一潭死水。 只一个照面,元宁就轻易认出了他的身份。 “一点红?” 显然,一点红一进来也立刻注意到了和整个客栈的气质格格不入的美貌姑娘。 即便已经多年未见,可是元宁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是深。 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像是初升的太阳那样耀眼明目,第一次看见元宁的时候,一点红只以为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跑到锦衣卫去体验生活了。 在和元宁交手的时候,他一开始没有上心,想着逗逗漂亮姑娘玩儿也是个乐趣。 没想到交手之后,他才知道,这哪里是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娇花牡丹,这简直是一朵吃人不吐骨头的霸王花啊。 要不是当时锦衣卫的注意力不全在他身上,有一个目标更大的黑道通缉犯吸引火力,一点红还真的不一定能在初出茅庐的元宁的手下逃脱。 这家伙,下手是真的狠,三两招就让一点红招架不住了。 他是黑道中一等一的剑客,但是在近身作战当年实在是有些薄弱。 也不知道这姑娘是在哪儿学的这样狠厉的招数,一招一式都直往人的死穴上打,打的一点红是措不及防。 还好他多年来苦练轻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遇见这种情况能顺利逃脱,虽然代价有些大。 元宁差点废了他五成的内力,这几年他一直在休养生息,也堪堪恢复到之前七八成的功力。 他和盐帮有些交情,本来以为接的是盐帮一个小单子,只是帮盐帮捞几个人,顺便教训一下衙门里面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捕快罢了,他也就只是拿了250两银子的友情价。 谁能想到,他刚走进这间小客栈就看见了元宁这个煞神,真是离谱。 要是早知道元宁在这儿,他打死都不会接这个单子,为了250两银子把命搭进去,他又不是有病。 “哎呦喂,这不是巧了嘛,元大人您怎么在这儿呢,您慢慢坐,我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啊!” 一点红说完就准备跑,元宁早有准备,之前跟老白学的隔空点穴可不是白学的,她伸手弹出了一颗花生米,正中一点红的穴道之上。 瞬息的功夫,一点红就动弹不得了。 老白被元宁露的这一手都惊呆了,不是,他是教了隔空点穴的精髓和手法,可是这玩意难学难精,他学了那么久也只是有一两分的感悟,宁宁这才学了多长时间都已经可以用在实战中了。 或许是老白惊愕的表情太过于明显,元宁为了表示对他的安慰冲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刚学会人家的看家本事就在人家面前耍大刀,是有点不太好意思哈。 “师傅,你教的武功是真不错,你看,这不就用上了嘛。” 老白和小六讪讪的笑了笑,小六也是跟老白学过几天点穴的。 他吭哧吭哧的学了好几天,可以说是一无所获,啥都没学会不说还被老白捉弄蹲了几天的马步。 元宁也没想到隔空点穴这么好用,主要是也可能是一点红看见她这位“故友”的时候太过于惊讶和恐慌,一时失察,这才会被元宁一招制敌。 小六战战兢兢的跑到了一点红面前晃了晃手,在确定一点红没有反抗的能力之后立刻又嘚瑟了起来。 “这下子看你还怎么横,不是黑道第一剑客牛得很吗,现在落在我手上了吧!” 第35章 武林外传(三十五) 在一点红那里嘚瑟了一会之后,小六又一脸谄媚的凑到了元宁身边笑的跟一朵牡丹花一样。 “元大人,还是您有本事,这一点红还没动手了就被您给收了,我这就把人给收押了。” 元宁并不在意给燕小六的政绩添加一笔浓墨重彩,而且,燕小六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把她的功绩全部给吞了。 她也没有功夫跟第一个从她手上逃脱的罪犯的一点红叙旧,迟则生变的道理她太明白了,耽误的时间越长,一点红重新逃脱的机会就越大。 为了以防万一,元宁还是亲自和小六一块把一点红押到了衙门,直到官府交接的人来了她才把心放在肚子里。 老白原本是想跟元宁一块去的,他还是害怕这个一点红在押送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伤了他的宝贝宁宁。 可是他的胆子实在是小,多年做飞贼的经历让他一看见衙门就害怕,他把元宁她们送到天牢之后就灰溜溜得跑路了。 元宁都有些想不明白,一个这么害怕官府,害怕衙门的人,怎么会对自己一见钟情,还一副非她不可的模样。 他还真的是色令智昏,一边克制着自己本能的恐惧,一边又克制不住她对他与生俱来的吸引力。 最近客栈里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在元宁和老白还有小六押送一点红去关中的大牢的路上地那段时间,秀才凭借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和死缠烂打的精神终于追上了郭芙蓉。 小情侣还没有甜蜜多长时间呢,就因为吕秀才说错了话,说他追求小郭,爱上小郭是因为那个算命的说的一句话。 小郭觉得秀才根本不是真的喜欢她,气的直接跟秀才分了手。 等元宁回客栈的时候,他们俩还处在冷战之中,当然,是郭芙蓉单方面的对吕秀才冷战,吕秀才想要跟郭芙蓉复合,但是碍于两人的武力悬殊,也不敢轻举妄动。 元宁对此很是乐见其成,她不喜欢那个吊儿郎当,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子市井气息的燕小六。 同样的,她也不会满意只会读圣贤书,说一些酸诗的穷秀才吕轻侯和她的师妹在一起。 现在他们俩这样的状态,元宁还挺满意,老白一直在给秀才出谋划策帮他重新追回芙蓉,不过每次几乎都是适得其反,不知道的还以为老白是元宁请来帮芙蓉彻底跟秀才分手的帮凶呢。 一点红被关中的衙门送到刑部大牢之后不久就判了斩立决,他的手上沾染了不少无辜之人的性命。 说起来,这个一点红也真是有点奇怪,在知道自己逃脱无门,死路一条之后竟然也没有在牢狱里面怨天尤人,反而坦然赴死。 可能,在当初决定一条路走到黑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了今天的结局了吧。 让元宁有些意外的是,一点红最后竟然还拜托小六给她带了一份礼物。 是他自制的一些护肤品和化妆品,据他所称,是完全天然无添加的无公害产品,让元宁放心的用。 他说,如果他留下的东西能够给她的美丽更增加一两分华丽的话,也是他的福气吧。 元宁看见这些东西的时候表情复杂,他们黑道上的人,怎么一个两个脑回路那么奇怪。 一个贪生怕死,一听见官府就害怕的腿抖的盗圣。 一个整天只知道护肤美容,比谁都看重自己的脸的黑道第一剑客。 就连黑道中的葵花派,也疑似是朝廷插在江湖中的暗哨。 怎么感觉江湖上黑道的未来,一眼就能望到头啊? 对于一点红临死之前送给自己的那些礼物,元宁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的,她天生丽质难自弃,根本不需要什么格外的装饰做点缀。 客栈里面现在就三个姑娘,元宁不需要这些,小郭整天只知道舞刀弄枪,而且她们俩年轻,皮肤状态好得不得了,更是不会对这些三无产品青睐有加。 佟掌柜倒是对这些瓶瓶罐罐的小玩意儿很有兴趣,元宁看佟掌柜喜欢,也毫不吝啬的全都转送给了她。 东西到了真正喜欢它的人手里,一点红应该是死都能瞑目了吧? 本来元宁以为一点红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人都已经进天牢了还能惹出什么幺蛾子来。 但是她是真的没想到,一个都已经快崩了的人还能让她的宝贝师妹郭芙蓉差点毁容。 佟湘玉想要试一试一点红留下的那些玩意儿,毕竟他的皮肤是真的好,可是她也不确定那些东西是不是真的好用,所以就想着在客栈里面找一只小白鼠先替她试一试。 元宁肯定不行,她们俩没有那么深的交情,而且这些瓶瓶罐罐就是元宁不要了才顺水推舟送给佟湘玉的。 老白也不行,佟湘玉虽然喜欢老白,但是她也知道老白心有所属,他现在一颗少男心已经全都放在了元宁身上。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考虑,佟掌柜都应该跟老白保持一些距离。 她的确是喜欢白展堂,但是她的尊严不能容忍她毫无底线的倒贴一个根本不可能爱上她的男人。 秀才和大嘴一个一心只读圣贤书,一个是纯正的糙汉,他们对自己的脸根本没有上过心,而且觉得涂脂抹粉这件事非常的娘娘腔。 掌柜的对他们俩威逼利诱了好几天,但是效果非常的不明显,可以说是毫无作用。 所以,在排除了所有的选项之后,最后一个选项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唯一的答案。 “小郭,小郭郭,你就跟额一块用这种东西吗,我们俩还是不是好姐妹啦,好姐妹不是应该一块变漂亮吗!” 小郭被掌柜的缠的实在是没办法,只能答应陪掌柜的一块用那些美容产品。 谁知道这一试,还真的试出了问题。 不是一点红的产品有问题,是掌柜之前把那些瓶瓶罐罐放在大嘴的厨房想要忽悠大嘴先试用那些护肤品的时候,大嘴无意间把那瓶子当成了没用的罐子,就把它洗干净装辣椒油了。 掌柜的把装辣椒油的罐子给了小郭,小郭又直接把那些玩意儿往脸上涂,这下子好了,直接差点毁容了,元宁看着心疼的厉害。 只是她现在手上没有可以即刻修复伤痕的玉容膏,也没有齐全的草药可以研制出新的膏药,只能给她开一些清热解毒的药物让她内服再慢慢恢复。 还好是辣椒油不是什么别的东西,不至于在脸上留下疤痕,不过恢复期的时候,芙蓉的脸上看着实在是有些骇人。 本来光滑如玉的脸上一片红肿,上面还有几颗红色的大痘痘依稀可见,芙蓉疼的一直在哭,元宁看着也心疼的厉害。 郭芙蓉是一直在她和郭巨侠的羽翼下长大的孩子,从小就肆意娇纵,是个不折不扣的乖张大小姐,她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委屈。 就算是沦落到去了同福客栈当杂役,佟湘玉也是很快就把她当做是自己的亲姐妹,除了每天干的活可能重了一些之外,也没有受过什么伤。 女孩子家,就算是整天咋咋呼呼的跟男孩子一样的郭芙蓉,也是对自己的这张小脸蛋很是看重的。 如今自己的这张脸看着跟毁容也没什么区别了,即便知道过一段时间可以恢复,她也难免有些心情抑郁。 一根筋的人有时候也会有好运气,吕秀才就是这样,他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就单纯的认定了她,不管她是否毁容,是否是郭巨侠的独生女,是否是元大人的小师妹,都是如此。 元宁特意跟吕秀才隐瞒了芙蓉的脸不久之后就能恢复这个事实,吕秀才以为小郭这一辈子都要用这么一张红肿的脸生活下去了。 可是他说,他不在乎,他喜欢的只是小郭这个人。 在听见吕秀才这一段真诚又深情的独白之后,小郭也彻底沦陷进去了,她无法拒绝这样的一片真情。 从小到大,不管是爹娘还是认识的那些世家大族或者江湖豪杰家的那些长辈还有同龄人,他们的眼睛都只会放在师姐的身上。 就连六扇门里面的那些师兄也都对师姐心服口服,她一心想要闯荡江湖,有一大部分原因就是受了她爹和师姐的影响。 她们说师姐冰雪聪明,倾国倾城,说师姐根骨奇佳,天赋异禀。 她当然不会嫉妒对她视若珍宝的师姐,可是总是被这样比较,被区别对待,还没有成熟的大小姐当然会有些不高兴,她很少很少被坚定的选择,被毫无犹豫的喜欢。 被这样坚定的喜欢,她是真的有些感动,尤其是在刚刚经历被喜欢的小六无视甚至嫌弃之后。 “师姐,我觉得他还挺好的,要不,你就同意让我跟他先相处一段时间吧。我可能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不在乎我的容貌,还能够容忍我的坏脾气的人了。” 元宁虽然还是不满意吕秀才,可是小师妹喜欢,她也没有什么办法。 棒打鸳鸯这种事情,她可不会做。 “好吧,既然你喜欢吕秀才,那我也就只能祝福了。虽然我觉得这个体弱多病的吕秀才没有办法能欺负到你身上,但是我还是得说一句,要是受了委屈,就回家。你是我元宁的小师妹,没有人能欺负的了你。” 芙蓉听见元宁的话之后很是感动,她知道师姐永远都是她的依靠。 “师姐,你对我真好……” 小郭依恋的靠在元宁的身上,让元宁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她的后背。 “芙蓉,只要你开心,不管你做什么,师姐都不会阻拦你的,没有什么是比你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和感受最重要的东西了。” 皇家亲情淡薄,元宁因为受宠,所以难免会受到一些皇子公主的嫉妒,在皇宫时,她也不怎么和那些皇子公主一块玩。 元宁的上面虽然有一位同父同母的王兄,但是王兄作为王府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总是有做不完的事,看不完的书,练不完的武。 潞王和王妃琴瑟和鸣,元宁的亲爹深刻坚持贯彻了王妃是真爱,儿女是意外的原则。 儿子王府世子一出生后不久就被他甩给了他的皇兄,跟那些皇子们一块在尚书房由太傅教导。 女儿昭平郡主从小喜欢舞刀弄枪,就更简单了,直接扔到王妃的亲哥哥郭巨侠那里。 正好郭巨侠的女儿郭芙蓉和元宁只差一岁,两个小姑娘一块照顾也费不了什么事。 元宁从小就比同龄人要独立,比起更大一些的表姐,她在多数时候是处在照顾旁人的那一方。 当然,能够被昭平郡主照顾的人也不多,也就是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小郭有这个福气了。 自从秀才和小郭这一对小情侣分手后再次复合之后,比起从前更加的腻腻歪歪了,元宁有时候都有点没眼看。 “秀才~” “侯哥~” 两个人在账房处旁若无人的你侬我侬,在旁边写作业的小贝听见他们俩腻歪,还以为是在说书说西游记呢。 被小孩子打扰了兴致的两人把小贝赶回去之后又卿卿我我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分开拉着的双手,看的在旁边旁观他们俩谈恋爱的元宁和老白都有些直犯恶心。 “不是,现在的小情侣谈恋爱的时候都得走这么个流程吗?” 元宁看的都有点迷惑了,她们家芙蓉也不是个喜欢腻歪的性格啊,难不成因为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猛的谈了一个,一时有些不适应。 看元宁不喜欢这种风格的恋爱日常,展堂立刻开口表忠诚,“我也有点看不下去,光天化日的,真不成体统,回头我就替你和小郭教训教训这个不听话的秀才。宁宁,我谈恋爱的时候肯定不这样。” 元宁“啊”了一声,“这倒是也不用,秀才也罪不至此,人家小两口谈恋爱,你插什么手,该干嘛干嘛去。” 元宁自认为是开明的长辈,不管再怎么不满意师妹挑选的男人,也不会对师妹的生活指指点点。 毕竟,她虽然是芙蓉的师妹,但是要是真的论年龄算,她还是芙蓉的表妹。 芙蓉的终身大事,还是到时候让舅舅亲自过目吧。 第36章 武林外传(三十六) 元宁已经学会了白展堂在葵花派学会的所有武功,他们俩一个认真教,恨不得倾囊相授。一个认真学,又天赋高的厉害,没多久白展堂就没有什么好教元宁的了。 本来,他还想着通过跟宁宁练武跟她零距离接触呢,谁知道宁宁的天赋这样好,根本没有给他可以发挥的空间。 一想到元宁的假期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展堂就有些焦急,他已经深刻的确定了自己对她的感情不是一时见色起意。 宁宁的存在就像是一个天然的发光体,她自信、果然、聪慧、美丽,好像世界上一切形容美好的词汇放在她的身上都不足为过。 老白曾经也有过一瞬对别人的怦然心动,刚入江湖的他遇见了及笄不久,娇艳欲滴又不乏孩子气的展红绫,当时的他猝不及防的就坠入了爱河。 他知道盗圣和开封府展家的二小姐不会有以后,当时的他在想什么呢? 他想,如果展红绫也是个贼就好了。 这样,他们之间就存在着世俗的阻拦,因为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他对这一段无疾而终的初恋有怀念,可是这份怀念犹如三月春风细雨,虽然确实存在,可是并不会催人心肝。 但是他知道,元宁是不一样的。 她生来就是神妃仙子,是九天之上高悬的月亮,是最璀璨的明珠,是最艳丽的牡丹。 他对她的喜欢犹如滔滔江河,在每次和她见面之时他都忍不住为她折腰,在她不在同福客栈的每一分每一秒他的心都备受煎熬。 不管他做什么,好像都不能和宁宁相匹配,他是盗圣也好,是新科状元也好,是六扇门的四大神捕也好。 他知道,这一切外在的身份都不足以让宁宁的眼神停留在他身上片刻。 在面对宁宁的时候,他总是会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种无力感难以克服,也让他无法承受。 察觉到老白突然间低沉下去的心情,元宁有些困惑,是她刚才说错什么话了? “老白?在发什么呆呀?是我说错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元宁的声音把他从酸涩中拉了出来,他立刻摇头否认,她怎么会惹他不高兴。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我就是在想……” “在想什么?” 元宁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可能是受了舅舅郭巨侠的影响,比起高高在上的皇室郡主,她还是更喜欢江湖上快意恩仇的生活方式。 老白凝噎了一瞬,宁宁知道他喜欢她吗? 她那么聪明,还是锦衣卫最年轻的指挥使,怎么会看不出来他一个小偷的心思。 他不敢细想元宁对他的爱慕是怎么样的想法,她会觉得一个小偷的爱恶心吗?她会对他这样的人心软吗? “啊?没什么,就是在想,你的假应该也快到了,等你走了,小郭跟秀才这两人估计就更没有什么顾忌了,还不知道到时候能够多折腾人呢!” 他用尽量轻松的声音掩盖心中的紧张,他从来都是个胆小鬼,即便是盗圣,有天下第二的轻功,他也从来不敢做什么奸淫掳掠的事情,就连偷了人家的东西也是第二天玩好了之后就乖乖的送还了回去。 闯荡江湖那么多年,他还是一听见官府的任何风吹草动就害怕的抖若筛糠。 他又怎么敢跟他的天上月诉说他心中的情感。 他装的好像无事发生,元宁也不会探究到底,他们俩都是聪明人。 “没事儿,应该也折腾不了你们多久,芙蓉是家中独女,又有我母亲撑腰,他们是不会让芙蓉在关中待太长时间的。这样同意让芙蓉在同福客栈做杂役,也只是家中长辈想要磨一磨她的性子罢了。” 老白是真的把弱不禁风的秀才当成了好朋友,所以在元宁说小郭迟早要回京城的时候,他也为秀才和小郭的未来捏了一把汗。 “啊?那秀才怎么办?他们俩现在好的都跟一个人一样,郭巨侠不会想要棒打鸳鸯吧?” “到时候再看情况而定吧,芙蓉是被家里面的人宠着长大的,她哪里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儿女情长,这样的日子她现在愿意忍受是因为觉得新鲜,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家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就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了。” 元宁是了解自己亲师妹的,由奢入简难,金玉堆砌出来的大小姐,哪里能够真的永远屈居在方寸之地。 “对了,你没事的时候劝一劝秀才,让他不要陷得太深,芙蓉迟早是要和我一块儿回京城的,小孩子家一时兴起,让他不要当真。当然,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也算是我们家对不起他,该有的补偿,我们一文钱都不会少给。” 元宁这话说的意有所指,而且略显冷淡无情,让一向能言善辩的老白一时间都有些失语。 第37章 武林外传(三十七) 老白是希望秀才和小郭修成正果的,起码这样的结局还能给他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是,要是小郭真的喜欢秀才,死活都不愿意跟秀才分开,那咋办?” 老白的问题问的有些超出元宁的认知范围,她是真的想不到她娇生惯养的小师妹为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样子。 “应该不会吧,反正我是不会的,要是真的芙蓉对秀才爱到不能自拔,就让他做个上门女婿吧,反正秀才家里亲近的亲戚基本上也都死绝了,我们家芙蓉又是家中的独生女。也不求他能有个深刻功名利禄,如果芙蓉强求,就让他老老实实去京城入赘吧。” 入赘?入赘! 展堂突然间恍然大悟了,还能有这种选择!对啊,要是宁宁真的有朝一日喜欢上他,他可以入赘嘛。 看着白展堂突然间好像是顿悟了的表情,元宁在疑惑了片刻之后就回了客房,徒留老白一个人在原地思考人生。 因为葵花点穴手的功法,她承了葵花派和白展堂一个人情。 葵花派这个黑道组织看起来就不是太正经的样子,元宁本来就怀疑它该不会是她的皇爷爷或者太爷爷折腾出来的一个专门服务于朝廷的地下组织,回去之后调查了一下,更是觉得蹊跷。 葵花派的三个长老,一个是六扇门的总顾问,另外两个一个出身大理段氏一个出身南少林,照理来说这些都是正派的身份,但却成了地下组织的高层。要不就是这三个组织都黑暗的难以让人接受,要不就是这三个人其实都是朝廷的人。 再加上那位神秘莫测的最后一位长老,那位所有长老的二大爷,答案几乎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这次元宁在京城逗留了这么长时间,也是为了能够查清楚葵花派的底细。 皇上不想让他的小侄女参与到太多的地下事宜,元宁的身份在京城的官场上层几乎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程度。 那些人不愿意得罪昭平郡主,更不愿意违抗圣意,只能在元宁每次问到葵花派的问题时都含糊过去,惹得元宁有气都没处撒。 陆译作为锦衣卫的总指挥使,他知道的内幕消息要比元宁知道的多。 说起来,这个陆译还挺好骗的,而且因为他是锦衣卫新来的,皇上还没有把不能让昭平郡主接触到地下势力的命令传达下去,他几乎是对元宁有问必答。 这段时间他天天往潞王王府跑,元宁基本上已经把可以套出来的话都套了个遍了。 她可以确定无疑的一点就是,江湖上声名不显的葵花派和朝廷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位奇怪的“二大爷”长老,也的确曾经是东厂出来的公公。 皇上不希望元宁知道这些,她就假装不知道这些事情,总归,她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目前为止,江湖盗圣白展堂应该是不知道自己从小生长的葵花派和朝廷之间的关系的。 自然而然,他同样也不会知道自己的亲娘其实根本没有被关在天牢之中。 第38章 武林外传(三十八) 元宁不是一个喜欢欠人人情的人,葵花点穴手在江湖中也算得上是上乘武功了,学了人家的独门秘籍,她总不能一点都不表示。 对于同福客栈的小跑堂白展堂来说,要是想还这个人情,给他些金银珠宝就好,他除了金银,别的也什么都不缺。 可是对于盗圣白玉汤来说,最好的谢礼就是让他可以以清白之身自由的活在阳光之下,不用再因为已经的过往东躲西藏。 其实这对于元宁来说并不算难,一来盗圣的底子其实非常干净,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情他都从没有做过,那些小偷小摸的事情比起锦衣卫的追缉令上面的人犯下事来说简直是不值一提。 之前盗圣之所以声名显赫,除了他在盗王争霸赛夺得魁首,轻功了得之外,也是因为许多丢了贵重东西的权贵都把锅扔在了他的身上。 二来,白玉汤的娘亲白三娘这些年为了六扇门做了不小的贡献,做了那么多年的卧底,上面多多少少会念一念她的情面。 实话说,元宁是真的都想不到卧薪尝胆的白三娘当初在知道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去当了飞贼,还成了盗圣,那表情得有多好看。 也是她对儿子疏于教导,这才让白玉汤跟着他不靠谱的兄弟姬无命走上了这条歪路。 要是想把白玉汤的底洗干净,让他只做白展堂,还是得给他整来一块免罪金牌才好。 姬无命前段时间从刑部大牢逃脱,现在还在在逃的路上,要是能把姬无命给抓回刑部大牢,估计这个功劳能够换过来一块免罪金牌。 他无亲无故的,曾经的门派葵花派也因为种种原因消失在了江湖之上,从大牢逃脱之后,他只能来找白玉汤这个他一块长大的发小。 而且,听说姬无命在大牢的时候吃错了药又撞到了头,现在还在失忆的状态之中。 全盛时期的姬无命况且还不是元宁的对手,更何况是失忆了的姬无命了。 只是,元宁看着楼下还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白展堂,不知道到时候,老白会不会为了兄弟情分放弃这个机会,毕竟,是一块长大的发小,她也不知道他们兄弟俩的关系到底如何。 她在同福客栈待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这次皇伯伯好不容易给她这么长时间的假期,她几乎是一半的时间都因为小郭的事情留在了关中。 把白展堂的这个人情给还完了,她也差不多应该回去了,总不能一直消极怠工吧,最重要的是,她的父王和王兄都快回京城了。 要是他们知道自己不在京城,在这么个穷乡僻野的地方待了这么长时间,一定会亲自来关中把自己给抓回去的。 不过,元宁有些意外的是,她还没有等到姬无命,就先等到了佟掌柜的老爹佟伯达,而且,他准备带他的女儿佟湘玉回汉中龙门镖局。 本来她都准备躺下睡个午觉了,还知道楼下突然间传过来一阵不小的动静,以元宁的耳力,她都不用下去就能听见下面的对话。 “你……你这个小女子!” 元宁听着这声音浑厚有力,应该是个四十岁朝上的魁梧雄壮男子。 小郭本来就是个暴脾气,跟个爆仗一样一点就炸,再加上这个来的客人,说话也没有太客气,没两句话的功夫他们俩就吵了起来。 “侯哥闪开!” 小郭摆出惊涛掌的攻击动作,让柔弱不能自理的吕秀才躲到一边。 吕秀才对自己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武功,在这儿待着也是影响小郭发挥,立刻出门去找了老白来救场。 “八戒当心,我去叫老白!” “咋,你还想动手?我看你是马不知道自己的脸长。” “你是牛不知道自己皮厚!” “牛皮不行,我麂子皮削好了那才叫厚呢,知不知道我这两个铁蛋子!” 听着这两个人马上就要打起来,元宁有些不放心就准备走下来,虽然这人的脚步声沉重且没有节奏,听上去不像是个内力高深的。 可是元宁关心则乱,还是有些担心小郭的安危。 “葵花点穴手。” 听见老白的声音,元宁就停住了下去的脚步,有老白在,这个壮汉不会是老白和小郭的对手,她也没必要插手。 “铁胆,我连蛇胆都吃过。” 老白一听秀才说客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而且他现在还在跟小郭对峙,吓得立刻飞奔了回来。 开玩笑,他的宁宁还在客栈睡觉呢,而且,要是小郭这孩子出什么事,宁宁不得跟他拼命啊。 他脚步轻盈,那位不速之客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点在了原地。 老白从那人的手里把两个练腕力的铁蛋子给拿了起来。 “唉呀妈呀,这玩意儿还挺重的。” 就在小郭正准备去后院拿个绳子把这人绑起来的时候,掌柜的听到动静从楼上冲了下来。 她在看见大堂中的人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起来,显然高兴的很。 “爹!你怎么来了!” 白展堂跟小郭他们都听傻了,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吗,原来是他们佟掌柜的亲爹,那不就是龙门镖局的当家佟伯达佟老板吗? 在反应过来不对劲,看见亲爹被老白用葵花点穴手点了之后,佟湘玉都快气死了,把佟伯达解穴之后,老白他们一个两个的低着头装聋作哑不敢说话。 看她们家芙蓉老老实实的站在旁边不说话,元宁为了给芙蓉解围,就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下了楼。 “这位是?” 虽然在上面已经听到了事情的全貌,但是出于礼貌,元宁还是佯装出一副懵然不知的样子。 这时候佟掌柜已经为她爹解释完了老白他们点他穴的原因,佟伯达虽然能够理解,但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下了面子,还是在自己女儿的地盘上,他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不高兴。 所以,对老白小郭等人,他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看见元宁下来之后,佟掌柜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元姑娘下来啦,这位是我爹,来关中看我的。爹,这是元姑娘,她是锦衣卫的大官儿,是我们客栈的客人,是这个杂役小郭的师姐。” “原来是佟伯父,怪不得掌柜的如此钟灵毓秀,原来是有这样好的爹爹。” 对于算是朋友的佟湘玉的父亲,元宁还是十分客气的,一举一动都给足了他的面子。 元宁进退有礼又地位超然,自古官不与商斗,佟伯达能把龙门镖局的生意做的如此风生水起,该有的眼力见还是有的,对于得罪不起的人,他总是多几分敬畏之心的。 第39章 武林外传(三十九) 佟伯达是那种经典的封建制家长,他会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给自己的女儿最好的东西。 可是同样,他也会要求他的女儿要遵从三从四德,觉得女儿还没有嫁进衡山派的山门就成了望门寡有些伤了他们龙门镖局的面子。 佟伯达的夫人和他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儿子佟石头在外面如何闯荡都好,但是女儿应该生活在他们的羽翼之下,做一个乖乖听话的好女儿就好。 按照佟伯达的想法,佟湘玉已经成了寡妇,就不好再在外面抛头露面了。 龙门镖局的生意做的不小,养一个当了寡妇的女儿对于佟伯达来说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是,已经尝到过自由的味道的佟湘玉又怎么会愿意回到那个对于她来说和华丽的囚笼没有什么区别的佟府呢? 在这里,或许她没有在家中前呼后拥的生活,可以锦衣玉食,不用为了生计而担忧。 可是仰人鼻息的生活她已经过够了,尤其是在见到了如此肆意又明媚的元宁之后,她发现原来女儿不止只有一种活法。 她喜欢在同福客栈当掌柜的生活,也舍不得她的这些伙计们。 她从小到大可以说是没有什么朋友,但是在同福客栈,短短的几年内她的身边就围绕了那么多的人。 可是怎么样才能说服佟伯达呢?佟湘玉和同福客栈的所有人都为了这个难题有些焦头烂额。 “哎,佟伯父不就是担心没有人照顾掌柜的吗,要是掌柜的在这里又成了婚,是不是他就能放心了?” 提出这个馊主意的人不用想就知道是小郭,她一向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的人。 在听到小郭的话之后,掌柜的悄悄地将期待的眼神放在了白展堂的身上。 同样,在场的几个伙计除了元宁,其他人的眼神也都在小郭说到这个提议的时候看向了老白。 老白被这个几个人直勾勾的眼神看的浑身发毛,“什么玩意儿就都看着我,我可不干啊,我……我心里有人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老白用羞涩的眼神看了一眼元宁,在接触到元宁的眼睛之后,他的脸上立刻染上了一片绯红。 在看见这两人的眼神官司之后,佟掌柜可以说是彻底心死了。 元宁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他表现得那么明显,就算是她想装傻也装不下去啊。 “咳咳……芙蓉,这怕是有些不妥吧,婚姻乃是人生大事。” 老白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我可还没有成过婚呢,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我肯定要跟我喜欢的人举行这个仪式的。” 粗神经的小郭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问题,“什么呀,不就是假结婚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先把掌柜的她爹糊弄过去再说。掌柜的,实在不行咱们雇一个人吧,给他点银子,他又不吃亏,只要把这个难关给挺过去,你爹又不能一直在客栈里面待着。” 话糙理不糙,虽然说小郭说的有些离谱,但是对于目前佟掌柜目前遇见的危机来说,这的确是个还算是不错的办法。 在犹豫了一个晚上之后,掌柜的决定按照小郭说的办法去做,至于人选,她也已经决定好了。 虽然老白对她的示爱视而不见,但是这并不是说佟湘玉就是个没有魅力的女人,相反,这个年纪的她正是风韵犹存的时候。 尤其是她身上那股子悲天悯人和平淡世俗交织的矛盾气质,让她尤其的具有亲和力。 衙门的捕快邢育森就一直对佟掌柜很有好感,他们也是多年的交情了。 所以,在佟湘玉一跟他提了这件事,他就立刻马不停蹄的同意了,这种能和佟掌柜拉近关系还可以直接跳过所有步骤见佟掌柜的父母直接结婚的事情,他好像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 佟伯达是个还挺好糊弄的人,或者说,他本来就对自己的女儿没有对儿子那样的十分上心,在知道自己的女儿的后半生有了保障之后,他立刻高兴的热泪盈眶。 其实元宁不太明白,为什么佟伯达觉得自己那么有魅力的女儿会因为一段甚至没有开始的婚姻沦为最差的选项。 在知道有人愿意娶佟湘玉之后,甚至连那人的身份年龄家世都没有问过就立刻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虽然不能理解,但是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元宁作为外人也不好插手,而且,她和佟掌柜的关系也没有好到可以为了她去和佟掌柜的父亲较真呢程度。 婚礼没有大张旗鼓,只是准备了一桌还算丰盛的喜宴,客栈的大堂和门口甚至连红绸都没有挂上,只有佟掌柜的闺房稍微用一些红色装饰了一下,摆上了一对洞房用的花烛。 同福客栈里的人是因为觉得本来就是假结婚,没有必要把场面弄的太大,到时候不好收场。 佟伯达是觉得自己的女儿是二婚,大小姐再嫁这种事情多多少少有些跌他们龙门镖局的面子,所以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让人觉得有些玩味的,是一向对自己和对别人都十分小气抠搜的邢育森竟然还有模有样的准备了一些聘礼。 那些东西虽然可能在元宁他们眼里不值什么钱,可是对于邢育森来说,已经是他能够拿出来的最大诚意了,因为,他的确是喜欢佟掌柜。 第40章 武林外传(四十) 这场奇怪的糊弄学婚礼结束之后,佟掌柜和邢育森的关系也愈发近了一些,对此大家都很乐见其成。 佟掌柜一直渴望一段稳定的感情和平淡的生活,这些东西老邢都可以给她,从性格上面来看,他们俩其实还挺般配的。 说起来,老邢也有一些倒霉,之前元宁回京城的时候,七侠镇衙门的公堂被锦衣卫的人执行公务给压塌了又没钱翻修,他只能远上京城去问锦衣卫要钱。 可是锦衣卫的大门哪里是那么好进的,一个关中四十八镇中的一个小小七侠镇的小捕头,都还没有锦衣卫看门的狗矜贵,邢捕头连锦衣卫的门都没有来得及敲响就已经被赶了出去。 他来回京城的时候,由于半路被贼人所抢,只好一路讨饭,最要命的是,为了生计,他还加入了丐帮。 这种事情要是让衙门知道,他的官身也就到头了。 刚巧,这个秘密,被同在丐帮的小米知晓了,他百般敲诈,将邢捕头盘剥一空。 最后几乎已经一无所有的邢捕头终于忍无可忍,当众承认,此时面对他的,不单是降职的处分。 已经人到中年,还要经历这样的人生大起大伏,从在七侠镇人人都要礼让三分的邢捕头,到现在还要跟在自己的小徒弟燕小六后面的小捕快,这样的遭遇不可谓不凄惨。 万幸,邢育森不是个怨天尤人的性格,不至于因为这些人生起伏就自此萎靡不振。 其实这件事,锦衣卫的人并不占理,作为锦衣卫的二把手,元宁对于邢捕头的遭遇深表愧疚,也因为他和佟掌柜的特殊关系,愿意为了他主持公道。 不过,因为现在邢捕头原来的位置已经被他的徒弟燕小六所占据了,要是贸然让小六退下,让邢育森继续补上捕头的位置,恐怕也有些不能服众。 对于小六而言,也略微有一些不太公平。 不过,正好十八里铺有一个老捕快快要退下来了,这个空缺的位置站在看起来邢育森其实还比较合适。 他虽然可能能力不是太强,但是跟其他捕快比起来也算是比较尽职尽责,关键是他有一颗愿意为了百姓做一些实事的诚心。 这个忙对于元宁来说并不算麻烦,所以她也不吝于出手相助。 在元宁委婉的跟掌柜的表述了自己可以帮邢育森这个忙之后,掌柜的表情兴奋中还掺杂着一些复杂,真是没想到,最后还要让元宁帮忙。 “元姑娘,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元宁摇了摇头,既然她提了出来,当然是因为这件事对她来说不值一提。 “不会,本来就是我们锦衣卫做错在先,邢捕头这件事我们是有些做的不妥的地方的,适当给一些补偿也是应该的。” 如今佟掌柜觉得自己和邢育森已经成了婚,虽然是假结婚,但是举行了这个仪式,邢育森在她的心里到底还是有些特殊的地位在的。 如果邢育森能够过得好的话,那她也会感到欣慰一些。 第41章 武林外传(四十一) 京城的信件已经来了一封又一封了,八百里加急,璐王的车马已经快到了京城,元宁想了想,决定三四天之后就回京城。 不过,有一个人的出现,打断了她原本的计划,她只好将回京城的步伐又推迟了几天。 还好她是关系户,不然就她这样的请假频率,估计上司都要直接让她回家了。 元宁都可以想象,等她十天半个月之后再回京城的时候,陆译的表情得有多好看。 这事发生的的确是十分意外,之前京城地震,姬无命逃狱了,京城之内锦衣卫都没有找到他的任何消息,不过,现在锦衣卫终于有了一些进展。 根据可靠线报,姬无命很有可能在这里出现,在元宁把这个消息告诉同福客栈的诸人之前,燕小六已经先嘴快的把姬无命可能会在关中出现的消息告诉了同福客栈的伙计们。 姬无命那是什么人,那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江洋大盗,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现在还是朝廷在逃的亡命之徒。 他的手上沾染上了不少的人命和鲜血,比起白展堂的胆小和心善,他在江湖上对寻常百姓下手的时候毫无怜悯之情。 对于姬无命,客栈的伙计们真的是又怕又恨。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众人在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立刻开始收拾行装,准备逃跑。 其实燕小六是不希望大家离开的,如果能够抓住姬无命,他甚至可以直接升到六道门当神捕。 他才十几岁,如果他能在二十岁之前直升六扇门,未来的前途可以说是不可限量。 如果说之前跟在师傅后面做小捕快的时候,他有时候还想辞职回去吹唢呐,因为七侠镇里实在是没有什么案子可以查。 比起做什么事情都没有还要天天都要被师傅骂的小捕快,燕小六想着,他还不如辞职回老家去吹唢呐。 不过,现在的情况不太一样了,他误打误撞的成了七侠镇甚至是整个大明最年轻的捕快。 权势最是迷人心,身处不一样的高度,会有不一样的视角。 成了燕捕快之后,他就企图再往上爬一步,不再是原来得过且过的小捕快了。 可是,从七侠镇走到京城,何其的艰难。 在京城这种地方,随便一块板砖都能拍死好几个五品官,更何况是他一个无权无势的九品小捕快了。 姬无命的出现好像是上天送给他的一个契机,一个让他能够直升京城的契机。 但是,误打误撞成为捕头的燕小六其实办案能力并没有那样的出众,甚至可以说是对办案的手法一无所知。 他的师傅没有来得及,或者说他也教不了燕小六怎么样做一个合格的捕头。 燕小六也清楚的知道,仅仅凭借着他一个人,别说是亲手活捉姬无命了,要是姬无命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恐怕都一个回合都招架不住。 所以,他把希望放在了同福客栈的伙计上面,或者说,把他升职的希望放在了元宁和老白的身上。 元宁自然不用多说,她是锦衣卫的二把手,在京城似乎还有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更好身份。 而且,她武艺高强,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如果有她的帮忙,这件事基本上就已经稳了。 至于老白,上次小六和老白互换身份,小六误打误撞的发现老白的武功有些深不可测,尤其是他出神入化的点穴和踏雪无痕的轻功,实在是让人有些不得不瞠目结舌。 如果在抓捕姬无命这件事上,老白也能插上一手,他的六扇门升职之路可能会走的更加的顺畅。 “元姑娘,元大人,元姐姐,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这要是姬无命在我们这儿再次脱逃了,上面的人不得直接把我的捕头的职位给撸掉了啊!” 元宁在漫不经心的玩着老白给她找来打发时间的鲁班锁,连眼皮都没有抬起来。 她的确是准备在抓捕姬无命这件事上插上一把手,可是她也不想白白为别人做嫁衣,她是准备为了报恩才准备揽下这件事,如果把功劳都推到小六身上,那老白的免死金牌怎么办。 看元宁不说话,小六虽然着急但是因为元宁的身份,他也不敢对元宁有什么怨言。 “老白,白大哥,您渴不渴,饿不饿,要不要我给你倒杯水吧?” 老白学着元宁的样子不说话,燕小六碰了一鼻子灰,只能悻悻离开。 在燕小六走了之后,老白问道:“宁宁,你放心,姬无命是我发小,要是他真来了,他也不会对你下手的,我肯定会保护好你的。” 第42章 武林外传(四十二) “我害怕什么,姬无命是从我们手底下逃出来的逃犯,我肯定是要把他抓捕归案的。对了,姬无命是你的发小,你们俩关系怎么样,我要是把他抓起来,你会不高兴吗?” 老白有些不明白了,要是宁宁要抓捕姬无命的话,为什么不愿意帮小六这个忙呢? “不会不会,虽然我们俩是发小,但是我们的关系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和谐,我们从小的观念就不太一样,他还经常逼着我做一些我不想做的事情。虽然,我也不想看着我发小去死,但是他的确是作恶多端,又是刑部大牢逃出来的逃犯,我不会因为你要抓他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的。” 老白莫名有一些高兴,宁宁在担心他会不会因为姬无命的事情不高兴,是不是说明在宁宁心里,他的心情变化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呢? 如果这样,那么,他是否可以认为,宁宁可能对他也有几分好感呢? 老白顿了顿,还是问了出来,“宁宁,那你为什么要拒绝小六啊,他是做了什么得罪你了嘛?” 元宁也没打算瞒着老白,她没有必要默默无声的做这些费神费力的事情,她做什么事情,是需要得到回报的。 “哦,你说这个啊,姬无命不是朝廷通缉的逃犯嘛,他现在的人头还挺值钱的。我想着,之前你教我葵花点穴手,我也一直没有给你什么礼物,你也不缺什么,可能唯一有些想要的东西,应该就是清白和自由了吧?” 老白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元宁,不会是他想象中的那样吧? 元宁接着说道:“嗯,姬无命的人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换一块免死金牌。别的金银珠宝什么的,也都是俗物,你之前当过盗圣,这些东西你肯定也不太稀罕。只有这个免死金牌,对你还有一些用处,所以,我就准备用抓住姬无命的功劳给你换过来一块免死金牌。” 元宁语气平淡,似乎准备送的东西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首饰,根本不值一提,丝毫不知道,此刻的老白心中已经掀起了一股惊涛巨浪。 自由和清白,那是老白自从走上这么一条不归路上之后就一直渴望的东西,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要生活在黑暗之中,要以一个客栈跑堂的身份生活下去。 可是,今天,他喜欢的姑娘告诉他,她要送给他一件礼物,她要给他一个自由生活在阳光之下的机会。 他一时间,有一些手足无措,他以为宁宁短暂的出现在了他的生活之中,已经是上天赐予他的恩赐了。 他喜欢宁宁,也不是因为她的高贵身份,可是,今天宁宁跟他说的话,实在是有些让他受宠若惊。 “怎么了,你不喜欢这个礼物?怎么不说话?” 元宁看老白一直没有说话,还以为他不喜欢自己自作主张送的礼物。 老白连连摇头,生怕自己说的慢了。 “不是,宁宁,我没有不喜欢,我只是太高兴了。” 第43章 武林外传(四十三) 元宁和老白当然是不会害怕姬无命的,燕小六作为七侠镇的捕头当然也不能临阵脱逃,而且,他还指望着用姬无命的人头换自己平步青云的一个机会呢。 不过,同福客栈的诸位伙计就不是这么想的了。 一个凶神恶煞的在逃杀人犯,对于同福客栈的一群普通人而言实在是一个太不可控的危险分子。 小郭的身上还稍微有一些武功,虽然也是三脚猫的功夫,但是好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她虽然害怕,但是心中还是有一股子江湖儿女的侠气。 除了小郭之外,其他人就是真的害怕到瑟瑟发抖了。 秀才还稍微好一些,因为他相信小郭,所以也相信小郭的师姐元宁能够保护好他。 不过佟掌柜和李大嘴就有一些承受不住了,李大嘴看起来壮实得很,但是,他其实是整个同福客栈里面胆子最小的那一个。 佟掌柜则是纯粹因为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又一直养在深闺之中,远离那些江湖上的纷纷扰扰,所以对一个贸然出现的,手上沾满鲜血的杀人犯充满畏惧。 不过,他们的逃跑计划看起来并不顺利。 佟掌柜刚下楼,就迎面撞上了从刑部大牢逃出来,第一时间就跑到了同福客栈的姬无命,被她堵在了楼梯上面。 万幸的是,此时的姬无命已经丧失了几乎全部的记忆,而他回到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寻找那遗失已久的记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佟掌柜被突然出现的姬无命吓到的时候,元宁正在后院教她的宝贝师妹惊涛掌的第三层功法,老白则是在一旁给元宁扇风倒水,殷勤的像是元宁王府上面的小厮一样。 “不好,掌柜的出事了。” 在听见佟掌柜叫声的元宁神色一变,转身就去了前厅救掌柜的,老白和小郭紧随其后。 在元宁等人赶到的时候,姬无命的手已经掐在佟掌柜的脖子上了,佟掌柜的脸色已经肉眼可见的变得青紫。 元宁本来想直接冲上去一掌推开姬无命,但是老白看出来她的下一步举动,在她动手之前摁下了元宁的手,先她一步出了声音。 “哎呦小姬,你怎么在这儿?” 姬无命的失忆是机密,除了锦衣卫的上层和刑部零星的几个人之外,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个消息。 此刻的元宁远在千里之外,她也没有得到姬无命失忆的消息,更遑论是老白这几个一介白丁了。 小姬听见有人好像在叫他,这个声音又听着有一些熟悉,他一时失神就松开了准备掐死佟掌柜的手。 “小姬?你在叫我吗?你认识我?” 姬无命茫然的眼神和奇怪的问题让元宁灵光一闪,老白也迅速反应过来了,他的发小,应该是失忆了。 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老白显然松了一口气。 当年是两个人第一次交手,白展堂点中了姬无命,并不是因为姬无命的武功不去白展堂,而是因为姬无命做梦也没想到,挚交好友又是发小的老白会对自己出手。 要是真的论起来两个人的实力,白展堂称得上一流高手,而姬无命则是超一流。 他知道元宁的武功十有八九会在姬无命之上,可是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他都不想让元宁遇见什么危险。 “啊?我不认识你啊,我就是喜欢给刚认识的人起外号,小鸡小狗小蚂蚱什么的。” “不对,我肯定见过你,你看起来怎么那么眼熟,不对,这儿是不是有一口井,这井是不是正德年间的?” 作为盗神的姬无命又不是傻子,他就算是失忆了,刻在骨子里面的警惕性也没有消失。 虽然他忘了白展堂是谁,但是作为一起长大的发小,看见这么一张脸,他还是难免会觉得十分眼熟。 元宁是没有见过姬无命的,当初姬无命被缉拿归案的时候元宁的手上也有不少的大案要案要处理,刑部大牢抓到了一个作恶多端的神偷,这对于每天都在上演生死之战的锦衣卫而言算不上什么太大的事情。 不过虽然如此,那些江湖上有关姬无命的传闻她还是听见过很多的。 姬无命、白玉汤还有楚留香这三位闻名遐迩的江洋大盗在江湖上可以说是赫赫有名。 后面两个人多多少少还讲究一些盗亦有道,手上没有沾染过无辜之人的鲜血,可是这位盗神,就有一些太过于放肆了。 “那大概是你前世曾经来过这个地方吧,我在这里待了很长时间,从没有在这里见到过你,掌柜的,你说对不对?” 第44章 武林外传(四十四) 元宁忽悠人的时候煞有其事的样子很是具有欺骗性,在锦衣卫里,她这张极具欺骗性的漂亮脸蛋和出尘的气质不知道骗过了多少人。 如果她一本正经的跟姬无命说从来没有见过他,姬无命竟然还觉得她说的好像说不定还真是对的。 “真的?你真的一直在这儿,还一直没有见过我?” 姬无命皱了皱眉头,从楼梯上走了下去,元宁自然的走到了餐桌旁边,老白很有眼力见的为她拉好了椅子。 “没有,我没有见过你,或许,你是小的时候来过这里?你是失忆了是吧,我听说人在失忆的时候对小时候的记忆都会格外清晰。” 元宁语气平淡,看向姬无命的眼神中没有半点情感波动,姬无命有些茫然地坐在了元宁旁边。 老白轻咳了一声,“小姬啊,你注意点儿,男女有别。” 在姬无命并不算长的前半生里哪里有过什么男女有别的概念,即便他现在没有了从前的记忆,可是骨子里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性格。 “我又没碰她,坐她旁边都不给坐啊,你是她相公还是她未婚夫,管那么多干什么?” 姬无命有点儿不爽,漂亮姑娘谁不想靠近,这个让他十分眼熟的小白脸不仅说不认识自己,还耽误他和漂亮姑娘说话。 “嗯,他是我未婚夫。” 元宁漫不经心胡说八道地一句话让“小白脸”老白差点没脸红到飘了起来。 “嗯,对,我是她未婚夫,你叫我老白就行。” “老白?”姬无命没有纠结小白脸和元宁的关系问题,毕竟只是一个让他有些惊艳的姑娘,他们又没有什么交集。 这姑娘又说不认识他,看上去对他恢复记忆也没有什么作用,有未婚夫就未婚夫呗。 不过,这个小白脸说让他叫他老白就行,白,老白?这个名字怎么叫着也这么顺口。 不对,不对劲,姬无命仅剩的直觉让他觉得他肯定是认识这个老白的。 “老白?你说你姓白?” 虽然姬无命还是不记得自己是谁,但是,他下意识地还是来到了同福客栈,因为同福客栈对于姬无命来说是一个很有意义的地方。 老白看自己说漏了嘴,立马捂嘴手动闭嘴。 “不对,你肯定认识我,你快告诉我我是谁,我这段时间都快疯了,我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我是不是结婚了?我有孩子吗?” 姬无命因为受伤而失去了记忆,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 但是,他却一直认定自己一定是一个好人,觉得自己一不会偷,二不会抢,三不会杀人放火,而且还有老婆孩子。 他这样的认知让老白都差点没忍住骂他一顿,这人,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要不是因为他是姬无命的发小,看着他这么理直气壮的样子,说不定还真的要相信他是个无辜的正常人了。 “这个……对,你有孩子,刚才被你掐着的那个人,那就是你媳妇儿,你还有个女儿,一个小丫头片子,她上学去了。” 第45章 武林外传(四十五) 被元宁和老白忽悠的团团转的姬无命真的以为佟掌柜是他的妻子,莫小贝是他和佟掌柜的女儿。 失忆的姬无命好像格外的渴望一个稳定的家庭和清白的身份,所以,即便这个说话漏洞百出,但是他也毫不犹疑的相信了他们俩说的话。 “为什么要那么麻烦啊,姬无命本来就不是我的对手,现在他的记忆也没了,忘记了那些功法和心机,我拿下他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吗?” 晚上,姬无命和同福客栈的大家都已经睡了之后,元宁和老白坐在客栈的楼顶上面无聊的吹着晚风。 元宁想着,这样悠闲的生活,恐怕回了京城就没有了。 老白沉醉于元宁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说起话来,他的声音也带着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柔情。 “小姬毕竟是我的发小,我这几天,心里也有些纠结。宁宁,我知道他犯了死罪,其罪当诛,但是……” 元宁知道老白没有求自己放了小姬的意思,只是有一些过意不去,也是,本来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 看着自己的兄弟最终还是走向了不归路,他还是有一些于心不忍。 之前没有看见人也就算了,现在他的发小就站在自己面前,又忘了所有的前尘往事,只记得他这个发小,这样的认知很难让人对他不心软。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们朝廷现在对于罪犯的处置还挺人道主义的,姬无命本来就应该秋后处斩,这次被抓回去,估计也就是跟原来一样的处置结果,不会让他受太大的罪的。” 虽然这话可能对于老白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安慰作用,可是元宁也的确不能为了老白和姬无命的情谊直接放了这么一个手上沾染上了人命的死囚。 老白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默默地点了点头,他也知道,当小姬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所以,你让掌柜的和小贝冒充他的妻女,是为了拖延时间吧?你到底是在拖延我抓捕他归案的时间,还是在拖延救兵过来的时间应该也不用再多说什么了吧。” 元宁知道自己的语气可能有些生硬,所以又跟他心平气和的跟他再次分析了这件事的利弊。 “白展堂,我知道你心善,但是希望你的心善不要过线了,你也知道,姬无命这个人本来就已经是瓮中之鳖,用他最后的价值换一块免死金牌。很划算的买卖,不是吗?” 在跟老白说完这么多之后,元宁也觉得自己言尽于此,如果老白还是不能想的通的话,那她就真的要考虑他是否值得自己用功劳去给他换一张免死金牌了。 在元宁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老白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眼睛其实很漂亮,狭长有神,冷脸的时候这双眼睛会给人一种让人难以反抗的压迫感,但是深情的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这双眼睛又格外的含情脉脉。 “宁宁,别走,陪我待一会儿,好不好?” 他的尾音不自觉地翘了起来,听的元宁的身上有些酥麻,也不知道这人怎么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这么会撒娇。 元宁认命一样叹了口气坐了下来,一直到她继续坐到了老白的身边,他也没有松开自己的手。 “好吧,但是别太晚了。” 坐下之后,老白跟元宁说了自己和姬无命是怎么认识的,说他们在葵花派是如何的相依为命。 在葵花派的时候,小姬的武功都略高于老白,而且他的性格更加符合葵花派对培养的孩子的性格要求。 因此,在葵花派里,不管是四大长老也好,还是派里的一些其他高手也好。他们都会更加偏爱小姬一些。 葵花派又不是什么兄友弟恭的福地洞天,作为黑道门派,葵花派的内部经常手足相残。 对于门派中小孩子的打打闹闹,就算是闹出了人命,四大长老也不会太在意的。 就算老白的娘亲白三娘也算是葵花派的中上层人物,但是鞭长莫及,在白三娘不在的时候,老白也经常因为他稍微有一些懦弱的性格没少被葵花派的别的小朋友欺负。 那个时候,是更加强壮又有心机城府的姬无命站在了老白的前面保护了他,这才让他没有在葵花派里可以在白三娘不在的时候健康平安的长大。 白展堂对于姬无命的感情其实非常复杂,一方面,姬无命的确是老白的发小,他可能对别人的确是冷血无情,但是对老白,他还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老白的事情。 相反,反而是老白欠他的人情欠的多一些。 可是,另外一方面,在老白的心里一直坚持着一道底线。 作为飞贼,他可以谋财,可以劫富济贫,但是绝对不能害命。 盗亦有道,即便是作为飞贼,也不能泯灭了自己的良心。 姬无命已经不止一次逾越了老白心中的底线,他的死不悔改和草菅人命让老白没办法和他继续像从前一样毫无芥蒂的相处下去。 “老白,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了你作为朋友可以做的所有事了,人没有必要给自己的身上添加一些奇怪的枷锁。” 第46章 武林外传(四十六) 小六在知道姬无命已经到了同福客栈之后立刻连夜快马加鞭去了关中十八里铺找更多的衙门捕快求援,元宁和老白这边他又不能强迫他们,所以也只能求别的捕快帮忙了。 元宁和老白都觉得姬无命现在已经失忆了,毕竟在他们俩的暗示下,姬无命现在已经以为佟掌柜和莫小贝是他的妻女。 元宁想着,这个姬无命再怎么样丧心病狂,应该不至于对自己的妻女动手吧。 谁知道,意外竟然出得那么快。 大嘴跟秀才这两个人竟然那么的不靠谱,尤其是大嘴,他看见姬无命这种亡命之徒总是一副心惊胆战,害怕到两股战战的样子,让姬无命不得不怀疑他。 姬无命一开口威胁,大嘴吓的立刻就说漏了嘴,说自己之前见过姬无命,他是个无恶不作的大坏蛋,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他这么一说,姬无命本来就有一些怀疑,后来他又在后院的那口井那里撞到了头,被外力一刺激,他原本丢失的记忆又有了复苏的迹象。 起码,他知道了掌柜的和莫小贝跟他没有半文钱关系,这个认知让姬无命有些接受不了。 当时被老白一忽悠,他还真的以为自己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姬无命还特意去给他从未谋面的“女儿”莫小贝去“准备”礼物了。 不过,这些礼物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就无从得知了。 从刑部大牢逃出来的姬无命当然是身无分文的,失忆了也没有让他忘记自己原来的老本行。 “啊啊啊啊啊!!!” 元宁和老白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意外,这是佟掌柜的声音,佟掌柜好像出事了。 “小姬!你在干什么啊,这是你媳妇儿!你自己的媳妇,你这是谋杀亲妻啊?” 老白看见姬无命的手又放在了佟掌柜的脖子之上还在不停地发力,佟掌柜吓的花容失色,感觉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了。 姬无命对老白的话视而不见,他现在已经无比确信,这个看着非常眼熟的小白脸肯定是自己的旧相识。 他还骗自己说这两个人是他的妻女,实在是太过分了,这不是仗着他失意欺负他嘛? 元宁没有办法保证自己可以在姬无命杀死佟湘玉之前成功的救下她,实在是佟湘玉的情况看上去实在是不太好,隔的那么远,元宁都能看出来佟湘玉的眼睛都已经惊恐的放大了快一倍了。 “小姬,你先把手放下,佟掌柜身娇体弱的,你这要是一用力,她恐怕就真的要香消玉殒了。你不是说你肯定是个好人,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你要是这真的下手了,你的身上可就要背上命案了。” 姬无命想了想,这个漂亮姑娘说的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他本来“清清白白”一个人,总不能因为这两个冒充他妻女的人直接把自己送到大牢里面去了。 毕竟,他可是刚刚不久之前才从京城的刑部大牢里面逃出来的人。 第47章 武林外传(四十七) “宁宁,现在怎么办,他挟持着佟掌柜,我没有办法近身点他的穴。隔空点穴应该也不行,我的功力不到家,而且小姬现在对我已经有了防备之心,恐怕没有之前那么容易。” 虽然对于佟掌柜,老白没有男女之情,但是毕竟她在客栈的时候对自己照顾良多,老白也不能看着佟掌柜就这样香消玉殒。 当然,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发小的手上,再多一条无辜者的性命。 元宁也有一些着急,姬无命现在是没有再掐着佟掌柜不假,但是佟掌柜仍然在他的挟持之下,命悬一线。 “现在来硬的肯定会伤到佟掌柜,只能智取了,先不要轻举妄动,安抚住姬无命再说。” 老白对元宁的话非常的信服,她说什么老白就信什么,他胡乱的点了点头,不敢和姬无命的眼睛对视,生怕自己这张姬无命熟悉的脸再刺激到他混乱的记忆。 佟湘玉被姬无命松开之后猛的呼吸了好几口新鲜空气,刚才的窒息感让她的脑海中都已经开始走马灯了。 难道,这就是江湖吗? 她还年轻,还没有完整的成过一次婚,还没有亲眼看着小贝长大成人,她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她真蠢,明明只要扮演好姬无命妻子的这个身份就能平安无事的活下去,怎么这点小事她都没有做好。 求生欲让她拼了命的想要挣脱姬无命的禁锢,可是姬无命又怎么会是她能够对付的了的。 佟湘玉甚至还没有开始用力,就被姬无命一脚猛的踹翻在地。 她脸上的痛苦神色让元宁眼中一寒,姬无命刚才这一脚踹的可没有留半分情,果然,她不应该因为姬无命和老白曾经的关系,对他还有半分幻想的。 元宁的声音异常的温柔,“小姬,我看你好像是想起来什么的样子,你的头还疼吗?要不要再吃点药?” 姬无命的脑海中只有一些并不完整的记忆碎片,但是他可以确定的是,在他过往二十多年的记忆中,他的确没有见过元宁这张让人见之忘俗的脸。 元宁应该没有骗自己,他们之前的确是从未见过。 “我也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我跟他是认识的,老白,你骗我,你知道我是谁。”姬无命用手指了指老白,语气还有一些委屈。 老白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小姬都这样了还能记得自己,是真的不容易。 “小姬啊,你听哥说,是这样的哈,咱们吧,小时候的确是认识,小时候咱们一块跟一个师傅学过武来着。但是,我们俩长大之后就不在一块了,这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看你也长大了,我这不是一时没有想起来嘛。” 老白的狡辩有些太过于苍白,起码并不足以骗过本来就阴险狡诈的姬无命。 “老白,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傻子啊?我是失忆了又不是失智了。” 元宁也有些无奈的撑着额头,老白这个理由想的也未免太离谱了一些吧。 “算了,秀才跟大嘴跑到哪里去了?” 已经有一个人被姬无命挟持了,要是那两个人也性命攸关,那元宁跟老白就真的束手无策了。 还好他们俩没真出事,老白想了想,说道:“他们俩没事,大嘴还在厨房偷吃鸡腿,小郭和秀才刚出去了,大嘴现在应该听到动静了,估计这会儿,应该在厨房躲着呢。” 听到老白这么说,元宁就放心了,客栈里面最不靠谱的就是大嘴和芙蓉了,芙蓉脾气暴躁,姬无命要是哪句话惹怒了她,她就开始口不择言了。 大嘴则是纯属说话不过脑子,不能激,姬无命但凡刺激到他一点点柔弱的自尊心,他估计一秃噜什么都说得出来。 秀才还稍微靠谱一些,虽然迂腐了一些,但是到底也是读圣贤书的人,不至于一点道理都不讲,他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正当元宁松了一口气,觉得芙蓉和秀才起码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时候,这两个怨种偏偏这个时候过来了。 “我靠,师姐,这什么情况啊?掌柜的怎么摔在地上啊?小姬,你有没有点儿眼力见啊,这可是你媳妇!” 小郭还以为掌柜的现在的人设还是姬无命的妻子,一进来看见佟掌柜摔在地上,还离姬无命那么近,下意识的就责怪起了离佟掌柜最近的姬无命。 本来元宁才刚刚安抚下去姬无命被骗的愤怒感,小郭这么一提,他更加恶从胆边生,立刻从地上把已经四肢无力的佟湘玉给提了起来。 “你说谁?她吗?怎么,骗我很好玩是不是?” 或许是姬无命嘲讽的语气太过于明显,也可能是小郭这个没有脑子的大小姐终于看见了老白和师姐使眼色使的都快抽搐的眼皮,她终于意识到了现在的场景有一些不对劲。 秀才拽了拽她的衣袖,见状不对,准备拉着小郭立刻跑路。 “这个,我们俩就是路过一下,师姐,老白,你们忙,你们忙。” 可是姬无命哪里会给他们俩逃命的机会,“站住。”他只是冷冷说了两个字,就让小郭和秀才站在原地不敢动弹,顶级杀手的压迫力对于普通人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好抵抗。 “咳咳。”元宁轻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有些凝重的气氛。 第48章 武林外传(四十八) “我还是先杀了这个骗子再来跟你们算账吧。” 姬无命被老白和郭芙蓉连环刺激,杀心已起,他挥手就准备用内力打向佟掌柜,元宁和他距离太远,根本制止不了。 就在此时,站在门口的秀才突然开口,“这位大哥,你冷静一下,子曾经曰过,武力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什么子?” 从来没有读过书的姬无命愣了一下,这穷酸的秀才在说什么玩意儿? “吕子!” 秀才自信抬头,现在已经到了掌柜的性命攸关的时候了,在元宁和老白都不能用武力解决问题的时候,就要靠她的智慧取胜了。 姬无命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好,你既然要救她,那我就先杀了你,想怎么死,我成你。” 他说着就松开了佟掌柜,向吕秀才走去,元宁稍稍把手放在腰间的剑鞘上,准备等姬无命一对吕秀才有什么动作就立刻出手。 “慢着……杀我也行,但先得说明白,我是死在谁手上。” 秀才在姬无命向他走来的时候声音提高了八度,让姬无命都被吓了一跳。 “废话,我呀!” “‘我’,是谁?” 元宁都听懵逼了,“老白,秀才这是在说什么东西?” 元宁都听不明白,更别说是老白了,他耸了耸肩,“鬼知道,待会咱们看情况而定,小姬一对秀才准备动手,你就用我教你的隔空点穴把他给点了。” 姬无命被问的莫名其妙,“我哪知道你是谁啊.……哎,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要是想弄清楚这个问题,这就得从人和宇宙的关系讲起。就拿你来说吧,长久以来,一直有一个问题困扰着你。” 元宁听的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秀才想说什么,在场的人估计也只有记忆错乱的姬无命能和强盗逻辑的秀才说话了。 “什么问题?” “‘我’是谁” “这我已经知道了呀。” 从大嘴说的话和他错乱的记忆中,他已经提取出了“姬无命”这个名字。 “不,你不知道。你是谁?姬无命吗?这只是一个名字,一个代号。你可以叫姬无命,我也可以叫,他们都可以。但,把这个代号拿掉之后呢?你,是谁?” 元宁和老白面面相觑,都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秀才在说什么。 只有小郭,一脸不明觉厉的样子。 “我……我不知道,不过, 我也不用知道!” 在被秀才的逻辑绕进去之前,姬无命立刻想要从吕秀才的逻辑中抽离。 秀才看姬无命好像有清醒的迹象,立刻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那好,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是谁?” “这个问题已经问过了。” “不,刚才问的是本我,现在问的是自我。” “有什么区别吗?” “当我用‘我’这个代号进行对话时,你的代号也是‘我’,这是不是意味着你是我,而我也是你呢?” “这这……这种问题没有意义!” “那就问几个有意义的。我生从何来?死往何处?我为何要存在这个世界上?对这个世界来说,我的出现,意味着什么?是我选择了世界,还是世界选择了我?” 秀才的声音越来越有气势,随着一个接着一个问题的抛出,姬无命的脑子又开始了剧烈的疼痛。 姬无命捂住了耳朵,不想再听下去,“够了!” 吕秀才又一次提高音量,乘胜追击,…“我和宇宙之间有必然的联系吗?宇宙有没有尽头?时间有没有长短?过去的时间从哪里消失?未来的时间在哪里停止?我在这一刻提的问题,还是你刚才听到的问题吗!” 姬无命现在的脑子已经快炸了,他只想让吕秀才快点闭嘴,不要再说下去了。 “我杀了你!” “是谁杀了我,而我又杀了谁!!!” 姬无命愣住了,他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是我,杀了我?” 吕秀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回答正确,动手吧。” 在吕秀才说完这句话之后,姬无命就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天灵盖上,随着手上内力的不断加重,元宁眨眼的功夫姬无命就自己了解了自己。 看着桌子上的一摊鲜血和姬无命死不瞑目的样子,元宁瞪大了眼睛。 她感觉自己的三观都得到了重塑,还能这么杀人?我的天,那他们锦衣卫一天到晚的练武,招进来一个又一个武林高手做什么?直接从文状元里面找几个人进来去“说服”那些凶徒不就好了。 “他他他……他死了?” 在元宁惊愕的眼神注视下,吕秀才用手探了探姬无命的鼻息,肯定的点了点头。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的确是死了。” 元宁第一次直观的对读书人的嘴炮能力有了一个客观的认识,“秀才,要不你别去科举了,我给你一个直升锦衣卫的机会,你跟我干算了,锦衣卫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锦衣卫筛选人才的过程有多么的严苛都不用多说,元宁愿意让吕秀才直接进锦衣卫,给他开了这么大的一个后门,可以见得她对吕秀才的嘴炮能力有多敬佩了。 本来元宁还以为这次就算是拿下了姬无命,估计也得让佟掌柜受点伤,谁知道吕秀才还有这等本事。 郭芙蓉和躺在地上都已经奄奄一息的佟掌柜此刻也都懵然地看着秀才和趴在桌子上的姬无命,她们之前还觉得秀才有时候有些迂腐,现在看来,他还真是大智若愚啊。 看见倒在地上七窍流血的姬无命,老白心中真的是百感交集。 看着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发小竟然以这种方式英年早逝,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小姬从小到大都是他们两个人里面最聪明的那一个,歪点子多又会说话,脑瓜子贼好用。 可能是因为失忆的原因吧,记忆错乱的小姬竟然会被秀才这样就说服就自己去死了,实在是世事难料。 元宁拍了拍老白的肩膀,她知道老白现在心里总归是不太好受的,毕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好朋友。 老白默默的牵住了元宁的手,元宁挣脱了一下,但是看见他痛苦的表情之后,她也就随他去了。 算了,老白心情不好,让让他得了。 被小郭的师姐,锦衣卫的大人这样夸奖,刚刚做了一件惊天大事的秀才有些得意又有一些羞涩的甩了一下自己束发的发带。 “多谢师姐抬爱,不过,比起打打杀杀,吕某人还是更愿意当个读书人。” 元宁只是随口一说,秀才不愿意,她当然也不会强求,而且,也不是所有的罪犯都和姬无命一样因为记忆错乱那么容易被人突破心理防线的。 “等等!” 第49章 武林外传(四十九) 大家都被刚才秀才的奇妙操作震惊到无以复加,可是元宁总是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刚才她的余光瞥见了躺在地上因为脾脏受到巨大撞击破裂而吐血的佟掌柜,她才想起来,这还有一个人在地上躺着呢! “掌柜的!小郭,快去外面找大夫来,没看见掌柜的还躺在地上吗!秀才,去衙门把老邢叫过来,掌柜的出事了。快快快,止血!” 元宁大声叫出了声,在场的诸位也都立刻反应过来了,佟掌柜还在地上躺着,人现在都已经昏过去了。 元宁小心地避开佟掌柜的伤口把她抱上了楼,她点了她的穴道,让她先把血给止住再说。 被姬无命这么用力这么一踹,佟掌柜的身上又没有什么内力,虽然性命无虞,但是估计看佟掌柜这身体情况,她估计起码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了。 把佟掌柜安顿好之后,元宁看见躺在大堂里面的姬无命的尸体,想着现在大概也是时候回去了。 元宁不是个会抢别人功劳的人,姬无命这件事从头到尾元宁都没有帮上忙,全靠秀才一张嘴把活人说的自己自杀了。 罢了罢了,这也是秀才他自己的运道,老白的免死金牌她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锦衣卫悬而未决的案子那么多,随便找一件别的案子来换免死金牌吧。 “秀才,你的功劳我会亲自上报给朝廷的,姬无命的身上背上了不少的人命,又是刑部在逃的死囚,等我回京城之后,应该最多半个月朝廷的赏赐就下来了。” 秀才听见元宁的话后还挺高兴的,即便他不是什么沽名钓誉之人,但是如果能够受到朝廷的嘉奖,那他也算是给祖上争了一次脸了。 “我也没帮上什么忙,那……那就多谢师姐了。” 小郭现在正是对秀才正恋爱脑的时候,恨不得把“姬无命是吕轻侯说死的”这几个字天天挂在嘴上,哪里会给秀才自谦的机会。 “怎么会没帮上什么忙,要不是秀才你及时把姬无命说的脑子都混了,掌柜的现在估计都性命不保了!师姐,你回京城之后一定要好好跟锦衣卫的人说说,我们秀才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才把姬无命给杀了的,记得说的严重一点,不然他们不当一回事。” 女大不中留啊,元宁看小郭这一提到秀才就停不下来话的样子有些感慨。 不知道等她回去了跟舅舅舅母说了他们的宝贝女儿在关中看上了个男人,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舅舅会不会亲自杀到七侠镇来把芙蓉给提溜回去。 刚从外面给佟湘玉抓药回来的老白一进门就听见小郭什么“回京城”,吓得他连手上的药都没有拿稳。 “什么?!你要走?怎么那么突然?” 听见老白的声音,元宁向门外看去,老白站在门口,手上拎着给佟掌柜买的药,脸色苍白,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小郭一直知道老白喜欢师姐,不过师姐这样的姑娘,注定是不会属于七侠镇这么一个远离尘嚣和富贵的地方的。 她生来属于高处,或许会因为一些人一些事短暂的从高台走下,但是喧嚣过后,她一定会重新回到属于她的地方。 “师姐肯定是要回去的呀,她还在锦衣卫任职的。对了师姐,你回京城之后,能不能先别跟我爹娘说我跟秀才的事啊?” 秀才疑惑又震惊的瞪大了双眼,“芙妹,为什么不能跟伯父说我们俩的事情啊?” 小郭有些欲言又止,元宁知道师妹的顾忌,她替芙蓉做了这个恶人。 “因为你是个读书人,而我舅舅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读书人,他本来一直想给芙蓉找一个捕快,让他入赘进家里来着。不过你放心,舅舅虽然可能不喜欢你,但是什么都比不上芙蓉高兴。” 为了让热恋期的小情侣不要以为未来可能好几年后才会发生的事情起嫌隙,元宁可以说是煞费苦心。 秀才也知道自己女朋友家里是什么情况,那可是郭巨侠唉,大侠中的大侠。 一想到自己未来的岳父是这么一位厉害角色,秀才就已经有点害怕了。 元宁一直在跟秀才和小郭他们说话,并没有回答老白的问题。 老白径直地走向元宁,尽可能的憋出了一个别扭至极的笑容。 “啥时候走啊,咋不提前说一声啊,走之前说一声啊,我去送送你。你……这次走了还回来吗?” “应该就这两天吧,我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如果天好的话,明天就得走了,至于回不回来……” 元宁想了想,“就算回来,应该也只是路过一下吧,芙蓉也不会一直待在七侠镇的,舅舅舅母不会舍得的。如果,如果你想我的话,你可以来京城找我。” 免死金牌的事情,元宁到底还是欠了老白一个人情,这个人情不还完之前,她不可能对老白的事情置之不理。 胆小者孤注一掷的喜欢太过于熠熠生辉,一个贼违背了他的天性爱上了抓捕他的锦衣卫,这样的感情让元宁也有一些……心动。 看老白笑的勉强,元宁其实心里也不是太好受,不管在什么时候,离别总是一件伤感的事情。 “好,宁宁,我会去找你的,你等着我,我一定来。” 京城啊,一个他已经淡忘了许久的地方,本来以为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去这个地方,世事难料。 小郭看气氛有些奇怪,难得聪明了一次。 “这有什么的,过段时间我肯定是要京城一趟的,我都离开家一年了,我娘肯定想死我了,到时候,老白你跟我一块去。” 下个月就是郭芙蓉的生辰了,平时在京城的时候,每次到了她的生辰,家里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准备了。 一想到自己离开家那么久,小郭也有一些想家了。 第50章 武林外传(五十) 元宁走的时候是一个清晨,除了身体还没有恢复好的佟掌柜,所有人都去送她了。 虽然在同福客栈并没有待太长的时间,但是对于客栈里面的每个人,元宁都是很喜欢的。 之前还担心芙蓉在外面会被欺负被带坏,现在她也能放心的离开了。 小郭是同福客栈里给元宁送行地时候哭的最惨的那个,一张漂亮的小脸蛋都哭的皱巴巴的。 看师妹这样子,元宁觉得有些好笑,怎么都这么大的人了,这孩子还跟一个小哭包一样,跟小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 “哭什么,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哭的这么厉害,过会要是眼睛肿了,又要难受了。” 小郭对师姐的感情特别深,这次离家出走,要不是师姐出来看她,还在七侠镇抛下自己的公务陪她待了这么长时间,她肯定不能这么快的适应。 从小到大,除了元宁在锦衣卫出任务,小郭从来没有跟元宁分开很长时间。 一想到师姐走了之后,她就要有起码一个月的时间看不见师姐,小郭就没有忍住想哭。 “师姐,就不能等我过完了生辰再走嘛?从前每年生辰,都是你陪我过的。” 元宁也没有办法,姬无命的尸体还在同福客栈放着,他是朝廷通缉的在逃案犯,现在人死在她面前,她一定是要亲自把尸体带回去的。 而且,这次出去,她已经在外面待了太长时间了,父王和王兄已经回京城了,要是她再不回去,他们肯定是要过来的。 虽然锦衣卫的工作有些繁重,但是她喜欢在锦衣卫的日子,在那里,她可以真正发挥出自己的价值。 这段时间休假不用公干虽然轻松自在,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在客栈里面躺着就行,就连一日三餐都有白展堂给她送上来。 但是这样的生活只适合短暂的度假,不适合长久的生活。 如果她真的想做一个富贵无忧的大小姐,只要在她的王府里面乖巧的做她的昭平郡主就好,父王和母妃还有哥哥自然会把一切好东西捧在她的面前。 “芙儿别哭,你的礼物我早就已经给你准备好了,面前我去了一趟西域,买了不少的东西,有一样你一定喜欢。我把东西给老白了,等你生辰那天,他回交给你的。等你生辰过完了,不管怎么样,你要回去一趟,不然你爹那里,我可给你兜不住。” 一听见有礼物收,小郭本来悲伤的心情都有所减淡,师姐送的东西那可都是至宝,每一件都价值连城不说还都和她是个契合。 安抚好师妹以后,元宁又敲打了秀才两句。 之前觉得芙蓉有武艺在身,怎么样都不会被秀才欺负,但是在见识了秀才强悍的强盗逻辑之后,元宁对他有了一些改观。 总感觉像芙蓉这种不喜欢用脑子的莽撞人,会被秀才带到沟里面去。 “秀才,我可把我唯一的师妹交给你了,芙蓉从小就被我和她爹娘给惯坏了,性子或许娇纵了一些。但是她心思恪纯又说话直来直往,要是有什么她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就多包容包容。” 元宁这半是威胁半是嘱咐的话加上她似笑非笑的清浅笑容让秀才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好像自己是被猎人盯上的猎物,随时都要被割破喉咙的感觉。 “师……师姐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对芙儿,绝对不会让芙儿受半分委屈!” 秀才的保证元宁没有全信,男人嘛,他们的话信一半就行了。 不过,芙蓉很吃这一套,被娇生惯养养大的姑娘总是对外界都保有几分期待。 对于秀才,她给自己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滤镜,觉得秀才哪哪儿都好,说的什么都是对的。 恋爱脑成这个样子,要不是元宁对秀才现在有了几分了解,一起生活过了一段时间,她都不能放心让芙蓉和他谈恋爱谈下去。 尤其是秀才这种前半生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吕家原来也是清流世家,在朝廷之上也有着一席之地。 只可惜,后辈都不太争气,老太爷去世之后,吕家就逐渐落寞了,如今,吕秀才这位吕家唯一的后嗣,身上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应该就是他身上的一张地契了。 元宁原来还对秀才追求芙蓉的事情阴谋论了一瞬,觉得他对芙蓉的喜欢说不定只是为了攀上郭家这棵大树,让吕家重新恢复曾经的辉煌。 不过,和秀才一起住了一段时间,她是真觉得吕秀才的书读的脑子里面都只剩下之乎者也了。 “行了,跟我保证没有用,过段时间,要是芙蓉回来告诉我你在这儿欺负她了,我一定亲自过来打断你的腿。” 大嘴其实是同福客栈里面和元宁关系最远的那个,可能是因为他心中的阶级观念比较固化吧。 在他的眼里,很难把元宁当成平等的朋友,对于元宁,他有着一些难以克服的畏惧和疏离。 要不是老白他们跟她说,元宁都很难相信大嘴是曾经的江湖第一赌神断指轩辕唯一的独生子。 “这个,元大人呐,你也知道,我这人穷,这你都要走了,我也没啥好送的。昨天半夜我爬起来给你蒸了几个馒头,给你带在路上放干粮吃。还有你那马,我都用的最好的草料,已经喂饱了,待会上路肯定有劲儿。” 大嘴有些不太好意思地从身后拿出来一包包的严严实实的馒头,因为包的很好,馒头的包袱还有一些温热。 元宁郑重地接过了大嘴手上的包袱,礼轻情意重,大嘴这么爱睡懒觉的人,大半夜的能爬起来给她做馒头,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虽然,她是真不太爱吃馒头这种东西。 “多谢大嘴了,我正愁着不知道从哪儿买干粮呢,这下子好了,路上不会饿了。大嘴,要是放假了,可以跟芙蓉一起来京城找我玩儿,路费我全包,到了给你安排京城最好最大的院子,出门全用金丝楠木的马车!” 大嘴高高兴兴的“唉”了一声,他还没有去过京城呢,这感情倒好,有元大人在,他都不用掏钱了。 第51章 武林外传(五十一) 老白从头到尾都异常沉默,小郭都已经哭了第三场了,元宁胸前的衣服都快被她给哭湿了。 在元宁快要压抑不住的自己脾气地想要打人的时候,秀才终于有点眼力见的把小郭给拉开了。 “那个,师姐,你看这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带着芙妹先回去了,大嘴,掌柜的估计快醒了,你去把厨房里面的药再热一热。” “干什么啊,我还没跟我师姐说完话呢,你别拉我啊!” 小郭还想再跟元宁说两句话,还好她及时在秀才和大嘴的提醒下看见了老白越来越黑的脸色,乖乖闭嘴了。 “那师姐,我先跟秀才回去了,你要记得想我哦!” 等客栈的三个人都进去了之后,老白才默默走到元宁的面前,他抬手为元宁整理了一下她鬓角被风吹乱的青丝,尽量避免和元宁对视。 他害怕看见元宁那双清澈的眼睛,他害怕自己忍不住留她在这里,他比谁都知道,元宁不属于这里。 爱不应该成为束缚爱人的锁链,他一直不敢直白的说出自己心中的情意,就是因为他知道,元宁不会,也不能为了他的爱而停留。 “这就走了啊?” 元宁沉默了一会,“嗯,走了,加上上次的时间,离开京城都好几个月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王兄给她寄过来的最新的一封信上说,他这次从封地回京城,是为了完成和左相嫡女的婚事的。 王府世子大婚,她这个王府郡主当然是要出面的,否则她爹娘还有皇伯父不得把她骂的狗血淋头不可。 她的确是觉得同福客栈的生活很舒适,很轻松,但是这里只能短暂停留,她注定是要远行的。 不管是作为都指挥使元宁大人,还是作为皇室昭平郡主,她都有自己的责任和担当。 说起来,昭平郡主的身份客栈里面现在只有芙蓉一个人知道,锦衣卫北镇抚司元宁元大人的身份已经足够的神秘,足够的让人胆寒。 不过,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如果老白哪天真的来了京城,稍微打听一下就会知道昭平郡主当年力排众议,以女子之身坐上了锦衣卫第二把交椅的事情。 元宁有些幸灾乐祸地想着,老白现在就已经不敢明目张胆的表达对她的喜欢了,到时候要是知道她还是大明昭平郡主,会不会直接被吓得回七侠镇再也不敢见她了。 “是啊,该回去了。”老白感慨了一句,不知不觉,宁宁都已经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那么快,和宁宁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他觉得过得无比飞快。 “我可以去京城找你吗?我……我会想你……” 他说话磕磕巴巴的,也不敢直视元宁的眼睛,或许是害怕被拒绝吧。 元宁“噗嗤”笑出了声,她的眼睛里面似乎有一汪清泉,弯成了月牙的样子。 “当然啦,我还欠你一块免罪金牌呢,我在京城等着你,别让我等太久。” 她从来不害怕离别,因为她相信,有缘人总会再见。 元宁轻松的语气也让老白微微轻松了几分,他轻轻的把元宁揽入怀中,这已经是他和元宁认识以来和她相处最大的尺度了。 元宁的身上带着淡淡的栀子香,那是芙蓉最近新鲜采摘放在她房间的栀子花为她的发丝染上的香味。 结束了这个带着一丝暧昧气息的拥抱之后,元宁接过了老白在手上拿着的包裹,在翻身上马之前,她飞速的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白玉汤,我等你来找我!记得,我叫朱元宁,不许忘了我!” 少女的声音明媚清脆,像是一抹阳光照进了曾经名震江湖的盗圣黑暗的前半生。 他被元宁这突然的一个吻招惹的方寸大乱,一时间甚至都忘了跟元宁挥手再见。 在骏马之上,元宁身后是一片光亮,背向着太阳,她的大半张脸被阴影覆盖,只有那双眼睛更加明亮璀璨。 她朝他微笑,眼角弯成了新月,晶莹剔透。 “再见……我的宁宁。” 第52章 武林外传(五十二) “哟,昭平郡主还知道回来啊,我看你在关中还挺乐不思蜀的,还以为郡主把家在哪儿都忘了呢。” 元宁刚牵马走进王府,就听见了她熟悉的阴阳怪气的声音。 听见这声音,元宁脑海中立刻警铃大响,完了完了,哥哥生气了! 她缓慢的转过了头,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因为自知理亏,她一句话都不敢多解释。 站在她身后的潞王世子朱元安一身黑色锦袍,容貌俊美,但因为他脸上神色淡漠,给他的俊美平添了三分拒人千里的冷硬。 这张脸虽然不失美感,但也令人难以亲近。 按照王妃的话说,他们家世子的这张冷的跟冰块一样的脸,出门都是会把小姑娘给吓到的。 其实潞王一家四口的美人如出一辙的冰山美人,只是元宁和王妃有些柔和的杏眼让她们身上的疏离感微微有些减弱。 “还在那儿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过来?” 朱元安冷着一张脸,只一个眼神扫过去就让元宁吓得立刻小跑着到了她的身边。 作为家中最小的女儿,又是唯一的嫡女,元宁一出生就是王府中最受宠的孩子。 小时候的昭平郡主是个不折不扣的熊孩子,就连太子她都是敢捉弄的。 谁让潞王和王妃夫妻二人感情太好,不愿意花心思在孩子身上,养着元宁的皇上又对她这个粉雕玉琢又对他没有半分畏惧之意的小侄女娇惯的厉害。 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个世子能管的了元宁,也不知道是不是血脉压制,元宁一看见从小到大都比同龄人成熟好几倍的哥哥元安就跟焉吧了的小鹌鹑一样。 为了这个,皇上和潞王没少嘲笑过她。 “哥哥~你回来了呀,我好想你啊,我从关中给哥哥和父王带了好多的礼物,哥哥我现在就去给你拿,你等着哈!” 元宁软着声音和王兄撒娇了一句就准备开溜,深知妹妹套路的元安一把捉住了元宁背后的衣领给她拉到了自己面前。 “礼物先放着,它们又不像你会长腿自己跑了。” 虽然元安在家的时候也经常板着一张脸,但是平时只要元宁和他一撒娇,他就会立刻答应元宁的所有要求。 元宁偷摸的瞥了一眼王兄仍然淡漠的表情,觉得今天估计是少不了一顿骂了。 看见妹妹老实了,元安也抱着胸进入了正题。 其实妹妹偷偷从王府溜出去玩这件事本来算不了什么,元宁自从进了锦衣卫之后没少吃苦,元安看在眼里,每天都心疼的厉害。 但是妹妹喜欢,他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能贸然干涉妹妹的决定,总归只要有他在,妹妹就可以一直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他生气的是,他派去保护妹妹安危的暗卫带回来了一个让他火冒三丈的消息。 他如珠似宝养大的宝贝妹妹,潞王府上最尊贵的大小姐,竟然跟一个江洋大盗混在了一块儿。 暗卫们的原话已经说的很委婉了,只说郡主在七侠镇交了新朋友,只是新朋友的身份有些特殊。 元安实在是太了解他这个妹妹了,她是天之骄女,虽然平时也不摆什么郡主架子,看上去好像是没有那么难以接近的样子,但是她的本质还是和他如出一辙的淡漠无情。 能让他的妹妹看得上眼的人,整个京城加在一块也不超过十个。 那个盗圣,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让宁宁对他青睐有加,一个江洋大盗,也妄想攀上潞王这根高枝,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一想到白玉汤,元安本来就淡漠的神情又阴冷了几分,不行,得想个办法,永绝后患才是。 还有舅舅家的女儿,他那个从小就干什么都不行的表妹,跟他亲妹妹一样不知道怎么了眼瞎了。 在舅舅这种人中豪杰的身边长大,从小接触的不是少年游侠就是王孙公子,竟然会喜欢上一个屡试不中的落榜秀才,简直一个两个的都跟疯了一样。 元宁也不知道那些暗卫的事,就算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武功高的已经到了江湖的第一阶梯顶端,也架不住王兄一波又一波的换着人来监视她啊。 所以,她此刻还不知道王兄已经知道了她和盗圣之间暧昧的气氛,还以为哥哥是因为自己离开京城太久没回家才生气。 当时要不是因为突然间冒出来一个姬无命,元宁估计早就回来了。 她要是知道哥哥现在已经知道她在七侠镇发生的事情,正准备跟她兴师问罪,估计这会儿她就直接躲到皇宫里面了。 “我听说,你在七侠镇还抓住了刑部大牢逃出来的那个盗神姬无命?” 听哥哥问到了姬无命,元宁的提到了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了,虽然人不是她杀的,但是她好歹也做了点贡献,把尸体给带回来了。 她这可是干了一件正事的,哥哥总不会抓着一件事儿不放吧? “昂,这个啊,也不是我的功劳,姬无命本来就神志不清,记忆错乱,心理防线几近崩溃。同福客栈的账房是个秀才,口才了得,三两句话的功夫就把姬无命说的绕进了死胡同,一时没想开,就自杀了。我只是把姬无命的尸体带回来,其实没帮上什么忙,等明天我回了锦衣卫,还得去给那账房请功呢。” 姬无命的死元安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些,还真别说,在知道武功在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姬无命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说死了的时候,元安也挺意外的。 本来他对这个有些聪慧的账房还有些欣赏,不过这份欣赏在知道他拐走了舅舅家的芙蓉的时候彻底消失。 一个穷酸秀才,一个飞檐走壁的飞贼,宁宁和芙蓉这两人是疯了吗? “是,当然不是你的功劳,你在外面只顾着跟不入流的飞贼谈情说爱了,哪里还顾得上正事?这个同福客栈也真是有意思,盗神姬无命和盗圣白玉汤竟然都齐聚到了那儿,楚留香来了没?不会也在吧? 朱元宁,你是疯了还是怎么样,京城里那么多王孙公子你看不上,非要跟一个飞贼搅和到一起?当初我就觉得你跟那个什么楚留香走的太近肯定会被带坏,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元宁一听见哥哥点破了老白的存在立刻汗毛都竖起来了,完了完了,怎么是先被哥哥知道了这事儿。 “这个……那个……” “哥哥,你也别是总是用过去的眼光看人嘛,展堂他现在已经不是飞贼了,他都金盆洗手好几年啦!而且,他娘白三娘还是六扇门的高级密探,说起来,他也算是半个官宦子弟吧……” 在哥哥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下,元宁的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她都不敢直视哥哥阴沉沉的眼神了。 好吧,不过这些话她自己说起来都没有什么地气,知道哥哥要是知道她对一个曾经的江洋大盗有意思可能会生气,没想到哥哥会生气成这个样子。 一看自己亲妹妹这支支吾吾的样子,世子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他被元宁气的几乎快要仰倒。 要不是碍于世子和郡主的皇家体面,他都想拽着元宁的耳朵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暗卫传过来话的时候我还不相信,现在我是真信了,朱元宁,从明天开始,除了去锦衣卫,你不许离开王府半步!芙蓉我管不了,你是我的亲妹妹,我还管不了吗?” 元宁噘着嘴,本来还想为老白争取一下,但是想想他们现在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 老白他胆子那么小的人,估计都不敢来他金盆洗手之前的主要犯罪地。 她也就是临别的时候带着逗他玩的心思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应该,大概,或许没有在他心里留下什么别的印象吧? 而且,哥哥的脸色都难看成这个样子了,她除了小时候把太子揍了一顿的那次之外,还从来没有看见过哥哥这么生气的样子。 为了她的小命着想,她还是乖乖闭嘴一下吧。 第53章 武林外传(五十三) 回到京城之后,第二天元宁就去锦衣卫复职去了。 父王刚刚回京,还没来得及和自己见一面就因为皇上的传召进宫小住了两天。 潞王作为当今圣上唯一的嫡亲弟弟,二人自然是兄友弟恭,和顺友爱的。 潞王妃和皇后的关系也连带着很是亲密,俨然一对和谐的闺中密友。 如今皇后膝下的几个孩子都已经成家立业,皇上的后宫也不算是人多,这一对天底下最尊贵的妯娌最近最上心的事情恐怕就是潞王世子朱元安和丞相嫡女的大婚之事了。 刚好元宁这位潞王府上的昭平郡主也是刚刚回来,为了给她和她的父王接风,等今日元宁从锦衣卫下值了之后还要直接去皇宫给皇上皇后请安。 “郡主这是玩的尽兴了,终于知道回来了,您还记得自己是锦衣卫都指挥使,还真是不容易。” 已经经历过哥哥昨天的阴阳怪气,元宁对于一进来就对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陆译的嘲讽接受良好。 “早上好啊陆大人,大人这大清早的就在锦衣卫的门口站着,这是在等人?今天有什么重要人物来,要大人您亲自迎接?” 对于陆译的阴阳怪气,元宁毫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刚一风尘仆仆的回来,第二天就去上值,整个京城都找不到比她还称职的官员了。 她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让眼高于顶的陆大人亲自在锦衣卫的大门门口候着。 看他衣袍上被白露有些洇湿了的暗色痕迹,他应该是天微微亮就在这里等着了。 陆译那张冷峻的脸在元宁闭着眼睛打哈欠地时候微变了几分,“哼,自然不是等你的,你的公案上还累着你休假的时候攒着的一堆公文呢,烦请郡主今日处理好了再回府吧。”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知道自己放这么长时间的大假回来肯定有一堆攒着的活要干。 但是刚刚回来第一天就被上司阴阳怪气还要被通知要加班处理公文,已经颓废了好几个月的元宁还是立刻变成了苦瓜脸。 “啊,好吧,不过今天可能不行哦,皇上让我今日进宫参加家宴,倘若真的处理不完,烦请大人再宽限我几天时间吧。” 天地良心,元宁真的只是简单陈述一个事实,没有半点炫耀或者仗着皇室的身份压人的意思。 但是在陆译看来就不是这样了,他直接把元宁的话解读成了: 你给我注意点儿,我不止是你的下属,还是大明的昭平郡主,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侄女,我爱做就做,不爱做就不做,惹毛了我,直接给你的职位给撤了。 “哼,郡主乃是皇室宗亲,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您要是不愿意做,自然有的是人愿意替您效劳。” 陆译说完这句话就越过元宁的身边走了,连自己等的人也不管了。 元宁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说了一句话就又把她这位脾气阴晴不定的上司给得罪了,虽然说陆译的话和态度也影响不到元宁的心情,可是这样莫名其妙的上司,的确让元宁有些摸不着头脑。 也不知道是陆译刻意报复还是怎么的,元宁一走到自己的桌案那里,就看见桌子上叠了一大摞公文,看着都触目惊心。 这下子都不用哥哥管着她的行踪了,这么多公务,没个十天半个月肯定是做不完的。 元宁任劳任怨地坐在桌案旁边给自己斟了一杯浓茶之后就一天没有动弹,就连午膳都是王府的下人送到锦衣卫的大门的。 皇上亲自下旨让她进宫赴宴,元宁当然不能只穿着在锦衣卫的官服就匆匆赴宴的。 为了表达对晚宴的重视,下值之后元宁甚至还特意抽空策马回了一趟王府,换上了她压箱底的符合她郡主礼制的服饰。 穿骑装穿习惯了,换上了这一堆叮铃哐啷的金银玉器在身上,元宁一时还真有一些不习惯。 进宫的路元宁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到了席面上,不出意外的,她的位置正好在女眷中未出嫁的公主下面一位。而潞王世子元安的位置,就在她的对面。 虽是家宴,但是今日的席面上还多了两位元宁并不陌生的面孔,一位是名满京城的京城第一才女,她未来的嫂嫂,相府嫡女王姑娘。 另外一位,自然就是丞相大人了。 丞相克己复礼,养出来的女儿也是京城闺中女子的表率,元宁虽然不爱去那些贵女们的赏花宴,也知道这位王姑娘的美名。 是个极好的姑娘,温柔贤淑,宜室宜家,和哥哥很是相配。 当今皇上的子嗣不少,公主也有好几位,大明的公主在历朝历代的公主里过得都算是舒坦的。 国家强盛,国库充盈,皇室也都硬气,从第一代皇帝开始,就留下了不许公主和亲的规矩。 所以皇室的公主郡主的婚后生活也都算是举案齐眉,也有不少公主是和朝堂新贵成婚的。 皇上对元宁这个从小在他身边养大的侄女很是看重,更别提她在皇上的诸位子侄中还是难得的可堪重用,又是一等一的美貌动人,让人看着都舒坦。 “昭平这丫头这次是玩尽兴了,这次回来,又给朕和皇后带回来了好几箱子的关中的小玩意儿,朕的私库都快被你送的箱子给摆满了。等明日你出宫的时候,朕也得给你些回礼呢,走的时候把上次你看上的大夏龙雀给带上。波斯今年又送来了不少的螺子黛,你年岁正好,花一样的年纪,用着正好,回头也一并带上。” 大夏龙雀是一把环首刀,长三尺九寸,背上刻有“吴楚湛卢,大夏龙雀,名冠神都”的铭文。 这把刀据说能能砍透三十张铁质铠甲片,是难得一见的绝世名刀。 元宁在皇上的库房里面第一次看见这把刀的时候就很是喜欢,但是她当时也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只是多看了几眼,没想到皇上竟然还记在了心上。 要是说元宁一点儿都不感动那肯定是假的,虽然说皇室无情,可是皇上对她这个侄女是真的好。 皇后作为国母,皇上的发妻,她的伯母,也爱屋及乌的对她很是上心。 当然,如果她没有经常催着她到了年纪就成婚就更好了。 对于皇伯伯的大方,元宁已经司空见惯了,在皇上面前,她也乐意说几句讨喜的话彩衣娱亲。 而且这把刀她是真心喜欢,所以声音带上了几分明显的愉悦。 “那昭平可真是赚大了,用几箱子不值钱的破铜烂铁换了皇伯伯的绝世宝刀还有波斯送来的这样难得的贡品!” “哈哈哈,你喜欢就好,朕的宫里面,也就你一个女儿家的还喜欢这些舞刀弄枪的玩意儿了,你哥哥不喜欢这些上面镶嵌了宝石的花里胡哨的玩意儿,给你倒是合适。” 皇上摸着自己已经有些灰白的胡子开怀的笑了起来,他就喜欢昭平的性子,和她爹一样,爽朗大气,不扭扭捏捏的。 “皇上,您可别把昭平惯坏了,有您给她兜底,这孩子从小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本来就嫁不出去了,还背着一把这样大的刀,估计路上的郎君走在路上看见她都要害怕了。” 王妃一想到她的宝贝女儿从她理想中娇弱的京城贵女逐渐向完全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已经担忧的不得了了,她虽然是武林世家的女儿,但是从小就对武学一道上没有什么兴趣。 就连家传的惊涛掌,她也是只练到了第一重就没有再练下去了。 家里的女子好像都不太喜欢武艺,只有元宁和芙蓉这两个女孩儿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就对武学这样感兴趣。 潞王那个恋爱脑,一直都是王妃说什么他说什么的,王妃一说他的女儿到了该成婚的年纪应该嫁人了,潞王就立刻接着王妃的话说下去。 “就是啊皇兄,昭平这孩子已经够无法无天了,这次出去玩儿,硬生生在外面玩了三个月,臣弟和王妃在家中给她写了好多封信,这孩子每次都只回几个字。” 潞王比当今圣上小了不少,是在圣上方面的太子之位稳固之后才出生的。 是以,从小先帝和太后给潞王的定位就是寄情山水,不用学那些作为继承人的皇子应该学的帝王之术。 相比较而言,在皇室诸位子孙之后,潞王的性格已经算是最单纯的那一个了。 也就是因为这个,他在和王妃成婚之后也保持着稚子心态。 虽然,潞王因为他的那张总是冷着的脸,看上去并不像是实际中的那样恋爱脑。 他这样恋爱脑,其实也是真的运气好,一直都是顺风顺水,什么都不用在意,什么都不必放在心上。 可能在潞王的一生中,只有一个王妃让他一见倾心,自此念念不忘吧。 在潞王说话的时候,元宁也一直恭敬的看着自己的父王。 虽然父王已经年近四十,但是看上去仍然是风采依旧,和年轻的画像一样风姿俊朗,世子元安很好的承袭了父亲的俊朗,两人如出一辙的冷漠稳重的神情一看就是亲生父子。 实话说,父王虽然对她宠爱有加,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第二天一早一定会出现在王府之中。 可是,要是说真的他们父女之间有多么深厚的感情,那也是假的,宠爱宠爱,宠溺自然是有的,要是说多爱,肯定是比不上父王对母妃的在意的。 “朕的昭平郡主想要什么样的郎君找不到,要是未来的郡马连朕的昭平会用刀就害怕了,那他也定然是配不上朕的昭平的。昭平,皇伯父说的对不对?” 皇上很是亲昵的冲着元宁眨了眨眼睛,他对自己亲手养大的小侄女非常了解,一般的男儿她都是看不上眼的。 而且,皇室又不是养不起一个不成婚的郡主。 元宁接收到皇上给她解围的讯号之后立刻点头接着皇上的话说下去。 “就是就是,母妃,那我就是喜欢舞刀弄枪,总不能让我成了婚之后就乖乖的在深闺之中做一个贵夫人呢,那我才不要嫁呢。母妃,您还是先着急哥哥的婚事吧,我还等着未来嫂嫂进门,今年跟我一块放花灯呢!” 元宁善意的眼神让第一次出席皇家宴会还有一些紧张的王家姑娘悄悄安心了几分。 在接到圣上赐婚的圣旨的时候,她的心中是喜不自胜的。 太子妃已经入主东宫有些年头了,皇宫中适龄又得宠的几位皇子也是成婚的成婚,赐婚的赐婚。 除却宫中的几位皇子,皇室最年轻一代的皇室宗亲之中,也就潞王世子朱元安最过于出挑。 生的最拔尖不说,君子六艺无一不精,而且年纪轻轻就已经跟着潞王一起为圣上处理政事,和太子的关系也好。 而且,他洁身自好,听母亲打听来的消息说,他的院子里面甚至连开过脸的丫鬟都没有。 这样好的婚事,整个相府和王姑娘都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刚才她刚刚入座的时候,潞王世子看向她的时候眼中那如同冰雪消融一样的淡淡柔情,更是让王家姑娘心醉。 潞王府上只有两个孩子,嫡子朱元安,嫡女朱元宁都是王妃所出。 要是说王姑娘在收到圣旨之后有什么担忧的地方,一个最重要的就是担心世子会不会对她不够满意,夫妻婚后的生活会不会不够和睦。 另外一个,可能就是有些担忧和她金尊玉贵的小姑子昭平郡主相处不好了。 作为唯一一个侍养在皇上身边的郡主,她的受宠程度可见一斑。 她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不必像寻常贵女一样循规蹈矩的在家中待嫁,可以从小学习武艺,出入六扇门。 甚至可以在及笄之后以女子之身在天子亲卫锦衣卫中担任二把手,虽然她的抛头露面多多少少会引起一些质疑的声音。 但是这些声音也是万万不敢被传到郡主的耳朵中的,要是说京城中旁的姑娘不羡慕她肯定是假的。 第54章 武林外传(五十四) 就连名满京城,世家贵女典范如相府嫡女王家姑娘,也曾经向往过策马奔腾,行侠仗义的江湖生活。 那样自由的生活,怎么会让人不生出向往之情呢? 只是,作为贵女,她们的肩膀上都承担着振兴家族,为了家族联姻的使命,没有办法像昭平郡主一样随性肆意。 或许是因为郡主走的路子和世家贵女的都太过于不同,也不怎么有时间,平时京城中的赏花宴或者谁家曲水流觞,吟诗作对的席面,郡主也几乎不会到。 郡主的原话是:我这一身血腥味都散不干净,别吓着花朵一样的美人儿们。 郡主常年穿着骑装,意气风发,又实在是生了一张倾国倾城的好脸蛋,她头发束起来的时候京城中再俊朗的少年郎也比不上她。 这样鲜衣怒马的样子,让不少京城的小姑娘都芳心暗许,要不是因为郡主是女儿身,还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要为了嫁给她打起来呢。 其实在此之前,王家姑娘也没有怎么见过昭平郡主。 只是偶尔在郡主必须出席的席面上远远的见过她一面,不太了解郡主性格脾气的她在今天之前是真的有些担心和昭平郡主这位身份尊贵的小姑子相处不好。 昭平郡主今天和圣上提到她,其实就是跟她释放了一个友好的信号,让她知道,等她嫁进王府之后,郡主起码不会刁难她这位嫂嫂。 在回了昭平郡主一个一样亲近和善的微笑之后,王姑娘看着眼前已经有些凉了的糕点天马行空的想着: 郡主这样和皇室庄严肃穆格格不入的洒脱性子,日后还不会真的领回来一位江湖游侠当郡马吧? 也不知道到时候,公爹和婆婆能不能同意这样不对等的婚事。 一直听说潞王世子和昭平郡主兄妹情深,到时候要是世子不同意这门亲事,她这个做嫂嫂的到底是帮哪边呢? 不过,郡主主意一直都大,不然当初也不会因为自己喜欢就跑到锦衣卫去当都指挥使了,就算王爷和世子不高兴,应该也影响不到郡主的主意。 这边的王家姑娘的思维都已经跑到九霄云外了,那边的元宁也成功通过插科打诨混过去了成婚这个话题。 在圣上褒奖她临危受命带回了刑部在逃的一号危险人物姬无命的时候,元宁也没有贪功,立刻就把这事儿的前因后果给说了出来,把功劳都推到了秀才的身上。 圣上也是第一次听一个穷酸秀才竟然用嘴说的一位泯灭人性,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的江洋大盗自杀这种新奇事,一时间对吕轻侯这个小镇里屡试不第的秀才也有了几分兴趣。 “这个秀才倒是有几分本事,听你说他年岁也不大,要是再磨炼几年,说不定朕的朝堂上还能多一位厉害的文官呢。” “是,他的名字也有意思,吕轻侯,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皇伯伯有没有觉得,这位秀才的名字听着还有几分耳熟,好像多年前听过一次。” 一听元宁这样提醒,圣上还真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不知在哪儿听过一样。 只是他贵人事忙,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 潞王的记性一直都不错,听他女儿一说,他还真想起来了一个人。 “皇兄,臣弟记得,前朝有个知府大人,对了,就是吕大人您还记得吗?他的孙儿,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八岁精通诗词歌赋,那孩子好像就叫吕轻侯。皇兄您当时还夸过这孩子的名字,说吕家是后继有人了,这名字听着真是洒脱,有几分儒侠的意思了。” 圣上恍然大悟,怪不得听着这么耳熟,原来还是个熟面孔。 “原来是他啊,吕大人自从乞骸骨回乡之后也没有听见过吕家的消息了,既然是书香门第,他怎么到了现在还是个秀才呢?朕瞧着,以他的口才不止于此啊?” 其实这事儿元宁也怀疑过,也想过是不是吕知府做官的时候太过于清廉,在官场上得罪了太多的同僚,这才阻碍了秀才的科举之路。 不过,这些怀疑当然是不能在皇伯伯面前说的,皇伯伯治理下的版图,当然是海晏河清,四海升平,没有脏污纳垢的余地的。 “或许是吕秀才真的读书读的不够到位吧,他也才二十五岁,三十岁才考上举人的比比皆是。而且,吕秀才也不能全心全力的研习学问,吕家败落,所有的财产都已经被抵出去了,现在整个吕家也只剩下他一个后嗣了,也拿不出来什么银票。” 皇上有些讶然,“还有这种事?那真是可惜了。既然是吕大人的后嗣,又立下了大功,那朕就为他赐下‘关中大侠’的令牌,再赐给他黄金白两,让他安心读书。他的祖辈都是清廉正直的贤能之辈,也望他不堕祖辈的名号。” 和秀才一起相处了一段时间,元宁已经俨然把秀才归到了朋友的范畴,更何况秀才现在还和芙蓉在一起了。 如今看见秀才得了皇上的赏赐,元宁也有一些为秀才高兴。 皇上接着说道:“七侠镇的路你现在估计也都熟了,既然是你瞧见的这事儿,那送赏赐的事情你也一并做了吧。朕听说,郭大人的女儿,王妃的外甥女,芙蓉那孩子现在也在关中?朕也许久没见到那孩子了,想来也长成大姑娘了吧?” 一提到自己的外甥女,王妃也是一万个担心,哥哥膝下就芙儿这一个女儿,偏偏芙儿又是和宁宁一样的跳脱性子。 “可不是,芙儿和昭平这两孩子打小感情就好,从前昭平进宫的时候,芙儿还闹着要跟着呢。这次昭平去关中,就是为了这孩子呢!” 因为是家宴,又是皇家的宴会,王妃也不担心自己说的话传到外面,对芙儿的名声有什么损害。 毕竟,谁敢在皇上的宫里面把宫中的事情传到外面,难不成是不想要自己的头了吗? 去七侠镇送赏赐这种小事本来是不用大材小用让元宁这位锦衣卫都指挥使亲自去送的,这些脏活累活一般都是六扇门做的。 让她亲自去送赏赐,一来表示对前朝知府大人吕大人唯一后嗣的重视,二来可能也是皇伯伯想趁机让她见一见芙儿,也再休息休息。 “芙儿现在自立了许多,这次臣去京城,见她一切都好这才放心回来的,过些时日芙儿过了生辰就会回京。届时,臣亲自带着芙儿进宫给皇上请安。” 元宁没有贸然说出芙儿和吕秀才的关系。他们才刚刚开始,一切还都不可预料。 更何况,舅舅和舅母如今对这件事还懵然不知,要是皇上今日一高兴赐婚了,回头舅舅舅母第一个就是拿她开刀。 第55章 武林外传(五十五) 用完了席面之后,皇后又留了元宁在宫中休息一晚,明日一早正好可以从皇宫去锦衣卫上值,也省的再坐马车走大老远的路了。 能省时省力,元宁当然是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反正去皇宫大内她跟回自己家一样熟悉,皇后甚至还在自己的宫中给她专门留了一间宫室,让她一个人住。 这样的殊荣,宫中的公主大多数都比不上。 皇后给她准备的房间可以说是极尽奢华,宫室里面随便一个花瓶都是价值连城。 第二天从黄花梨雕花的大床上醒过来的时候,元宁都有些不想起床了,宫里面的宫女伺候的十分温柔妥帖,每次在皇宫里面,元宁都会直接变成享乐主义。 到了锦衣卫,元宁一听见锦衣卫又有要和六扇门交接的任务,想都没想就直接替手下的人去了六扇门。 从前元宁是最不耐烦为了一些任务交接的事儿绕来绕去的,有这时间她都不知道已经在天牢里面审问了几个罪犯了。 但是因为现在她上面多了一位有点喜欢给她摆脸色的上司,她甚至觉得还不如出去东奔西跑。 起码除了陆译,整个京城里面也就她的几位长辈能让她受气了,偏偏她是自己要去锦衣卫当差的,又不能因为不喜欢陆译这一个上司就直接跑去六扇门。 讲真,她是真觉得陆译这人性格好像是有点缺陷一样,前段时间她休假中途回京城的时候天天出现在王府做客,殷勤的样子让元宁见了都害怕。 当时她都在想陆译是不是有事情要求她或者她父王母妃帮忙,这才这样勤的来王府。 但是他来了也只是吃饭,给她母妃请安的时候也是乖巧听话的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从来没有提过什么要求。 现在她就从七侠镇一回来,陆译又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仅不怎么来王府做客了,还天天冷着一张脸,简直跟她父王一样无理取闹。 六扇门和锦衣卫虽然一直都有明争暗斗,但是同为京城的安全机关,他们的工作总是有些交集的。 元宁是六扇门头头的外甥女,又是锦衣卫的二把手,这种两个机构职能交流这种事儿多半是会落在她的身上的。 六扇门的大门元宁也是熟悉的跟回自己家差不多,四大名捕三个都是她师兄,这四个人还都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唯一的一个女名捕展红绫还是她教出来的徒弟。 元宁刚一进六扇门的大门,就有不少熟悉的师兄弟热络的跟她打招呼,偶尔有几个不认识她的人,看见她穿着锦衣卫的衣服,还挂着都指挥使的牌子,也都规规矩矩的退避三尺。 六扇门里面的密探元宁见过不少,今天在大堂等舅舅的时候,她见到了一张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脸。 那人大概四十岁上下,走路带风,眼神坚毅,脸上不见什么疲态,很是雷厉风行的样子。 见到她这位正三品的锦衣卫都指挥使的时候也是目不斜视,只是微微曲腰以表尊敬。 与其说她是六扇门的公务人员,还不如说她身上的气质更像是江湖上杀人不见血,快意恩仇的江湖女侠,和整个六扇门有些格格不入。 元宁有个猜想,她拽住了从她身边路过的追风。 “追风师兄,这个密探我从前在六扇门好像没什么见过,看着年纪应该也不是新来的吧?” 追风是六扇门四大名捕之一,也是元宁的师兄,他擅长追捕之术,轻功还行,但是比不上盗圣。 不久之前,追风刚刚和元宁的小徒弟展红绫定下婚事,两人婚期将近,就在元宁的王兄成婚的下一个月。 从师妹到师傅,这个称呼的转变让追风也有些不好意思,以至于他在六扇门看见师妹回来打了个招呼之后也不敢再在师妹面前晃荡。 十几岁的时候就被刚刚摸到武学门槛的小豆丁师妹一招制敌就已经足够丢人了,现在还要跟师妹的徒弟成婚,想想追风就有些莫名脸红。 要不是真的是对展红绫情难自禁,又是师傅郭巨侠亲自保的媒,追风也不会答应这门奇怪的婚事。 追风知道展红绫不会做饭不会洗衣裳不会抓贼,她好像从哪个方面看都不是个完美的伴侣,但是就是架不住追风喜欢。 明眼看娶她根本不如娶郭芙蓉对自己的事业更有助益,但他不在意,他只要展红绫。 不过尴尬归尴尬,师妹的问题他肯定不能视而不见,他还不想英年早逝。 而且,展红绫还不一定愿意嫁给自己。 这件事,元宁也知道,那些展红绫和老白的往事,她也知道一些。 白展堂心里也无法认定当年对展红绫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他曾在喝酒的时候带着哭腔说“人家是天下第一女捕头,我是啥啊?”就已经可以说明,起码在当初,在当下的那一刻,他是实实在在的心动过的。 与其说展红绫放不下的是老白,还不如说是展红绫放不下的或许是爱而不得的感受,是爱上“不对的人”的矛盾纠结。 她就像做梦的青春少女,渴望自己变成言情小说的女主角,和爱的人分分合合怨恨纠葛八百个回合再修成正果——否则凭什么证明我们是相爱的。 第56章 武林外传(五十六) “你说她啊?你不认识她吗?” 元宁摇了摇头,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见过一面的人十有八九不会忘记,她可以确定,在自己过往的记忆中没有出现过这么一个人。 追风其实在六扇门也没怎么见过这位密探,六扇门的密探不少,但是像这位这样身份特殊又神秘的人也就她一个了。 “我不知道她具体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师傅叫她白三娘,这位白三娘和师傅的关系好像还挺亲近的,我还听见师傅叫她三妹呢。” 白三娘,这下子元宁是知道为什么觉得她有些面熟了,原来是白展堂他娘。 “是那个之前被派去葵花派的卧底?” 葵花派的事情追风也知之甚少,他虽然是四大神捕之一,但是因为年纪最小,武功最低,又一直负责一些不重要的事情,所以对葵花派这种六扇门的机密档案知道的不多。 “应该是吧?前些年也没怎么在六扇门里看见过她,不过她武功还挺高的,轻功比我的还好,点穴也好。” 元宁“嗯”了一声就没有再问追风关于白三娘的事情,她这个师兄,脑子一直不太好使,平时也只能跟芙蓉玩到一块了,问也问不到什么。 一般只要她来六扇门,展红绫就会第一时间跑到自己面前,今天倒是奇怪,她都来了有一炷香的功夫了也没看见展红绫。 元宁有些疑惑,“师兄,你瞧着红绫了吗?怎么没见着她?” 一提到自己的美貌未婚妻,大大咧咧的追风都羞涩了起来,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前几日我爹娘亲自去展家下聘,两家签了婚书,婚期也就这几个月的功夫了,师傅的意思是,让红绫最近就不用经常来了,安心在家中待嫁。” 自家的白菜要被追风给拱了,这小子还一脸炫耀的跟自己说他们俩的婚事,元宁看见追风就气不打一处来。 舅舅给他们俩保媒拉纤的时候她正好在七侠镇不在京城之中,否则也不会轻易让追风抱得美人归。 这些年一直都是追风一直跟在展红绫的后面,展红绫虽然不排斥追风,但是也没有亲口说过对追风有超脱同门之谊的感情。 要是元宁在京城,她一定是要问清楚展红绫的心思才同意让追风上门提亲的。 说起来,舅舅原来是看上了追风准备让追风当自己的女婿的,也不知是怎么的,突然就把追风和展红绫凑到了一块了。 按理来说,舅舅应该暂时还不知道芙蓉和秀才的事情的。 元宁没好气地踹了追风一脚,“行了行了,知道你们要成婚了,别在我面前嘚瑟了。红绫是个好姑娘,虽然和芙蓉一样被家里娇宠了一些,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个好孩子,别欺负了人家。否则,就算你是我师兄,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追风只是傻笑了几声,他是真心喜欢展红绫,所以在很多事情上面愿意迁就她。 其实他没有告诉师妹,展红绫在前几天找过他,大概的意思是告诉他,她其实心里有人了,答应这门婚事,也是两家的决定,不是她的意思。 展红绫的意思是取消这门婚事,可是开封展家的人不同意,和追风的这门婚事他们展家是挑不出来一点毛病来的,而且还是六扇门的郭巨侠亲自保媒,他们也不愿意得罪郭巨侠。 追风最近心里其实一直有着忐忑,他是真的害怕展红绫会在婚礼当天不辞而别,到时候两家人的颜面保不住不说,追风的家人可能也会对展红绫有一些不太好的想法。 对于展红绫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追风没有追问,但是具体的人选他大概有些眉头了。 之前展红绫能够成功进入六扇门,是因为写了一本缉盗指南,又拿到了盗圣盗走的东西。 如果说有谁能够在年轻的展红绫的心里留下一席之地的话,追风想,应该也只有那个盗圣吧。 想到师妹之前在七侠镇待过一段时间,听说九师妹和盗圣也都在七侠镇,追风有些战战兢兢的问元宁: “对了师妹,你当时去七侠镇,有没有见过那个盗圣啊?我听江湖传闻说,盗圣退隐江湖之后一直在七侠镇待着。” 元年一开始还有些疑惑,追风师兄怎么会突然间提到盗圣。 不过她转念一想,想到了展红绫和盗圣之前传的沸沸扬扬的风流韵事,就大概明白了一些。 “你是想问,盗圣现在是不是已经结婚生子了吧?放心吧,别的我不敢跟你保证,不过这个盗圣,现在应该是阻碍不了你和展红绫的婚事的。” 想到盗圣,元宁不知为什么有些莫名想笑,追风不提她都忘了,他和她的小徒弟还有那么一段呢。 听师妹这么说,追风就放心了,师门之中,只有元宁师妹和无情师兄最靠谱了,师妹都这么说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追风还是心安了一些。 “那就好,对了师妹,我听说你过段时间还要去一趟关中,给那个杀了姬无命的大侠送上次。他是怎么杀了姬无命的?要是我跟姬无命碰上,我都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他一定武功很高吧?” 元宁有些语塞,秀才那两下子还是算了吧,他只会用毛笔蘸着辣椒油戳死别人。 “emm……这怎么说呢,既然圣上封了他为关中大侠,他当然是有过人之处的。我不跟你说,我听见舅舅的脚步声了,我还要跟他交接公务呢,对了,等你跟我的小徒弟的请柬做好了,给我单独送一份。” 郭巨侠刚刚走进六扇门的大门,元宁就感受到了不一样的超一等大侠的压迫感,脚步沉稳,呼吸稳定。 追风一听见师傅来了,立刻跟耗子见了猫一样,跑的比谁都快,也就这个时候,元年才能领教到她的追风师兄的轻功了得了。 芙蓉其实生的极其肖似其父,他们都看上去五官十分舒展,很是大气端正。 郭巨侠一回六扇门就听手底下的人说外甥女元宁正在会客厅等着他,他不想让元宁多等,所以一听到消息就匆匆忙忙的赶往了会客厅。 “舅舅!” 看见郭巨侠,元宁直接一个箭步冲到了他的面前挽住了他的手臂,笑的十分甜美。 “舅舅有没有想宁宁!我在关中都想死舅舅了!” 不同于和作为皇帝的伯伯说话时斟酌再三后的小心谨慎,和几乎是看着她长大,亲自教习她武艺的舅舅相处的时候,元宁才是真的像个孩子一样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显然,郭巨侠已经习惯了自己这个在外人面前独当一面,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外甥女在自己面前孩子气的样子了。 他拍了拍元宁的头,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元宁的上上下下,想看看元宁有没有受伤。 “想,怎么不想,你舅母每次在家里做多了软酪的时候,一想到你不在京城就念叨着你。等多久了,用过午膳了没,走,舅舅带你回家先吃饭去。” 就算舅舅不提,元宁今天也是得跟着舅舅回府的,舅母担心芙蓉担心的紧,一听到自己回了京城就往王府传了话,说是让她有空来一趟家里。 而且,舅舅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元宁也看得出来他对芙蓉的关心。 家中唯一的女儿,又自幼没有离开过家,虽然对女儿离家出走有些生气,可是血浓于水,舅舅怎么可能不担心。 只是舅舅这个人内敛含蓄,从来不把爱挂在嘴上,他其实是最心疼芙蓉的人了。 “没吃呢,我也想吃舅母做的软酪了,我还不饿,舅舅,先把六扇门和锦衣卫的这些公文交接一下吧,正好等下处理完了回家的时候说道把锦衣卫的公文再给送回去。” 元宁的安排是最省时省力的,郭巨侠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对于六扇门的这点工作元宁已经熟门熟路了,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就做好了全部的交接。 等元宁和郭巨侠把所有的事宜处理结束回到郭府的时候,郭夫人已经在家中恭候多时了。 郭夫人是个看上去十分温婉的江南女子,就连声音都细声细语的,带着吴侬软语的江南腔调。 “哎呀,囡囡来了呀,怎么这么晚才下值啊,是不是你舅舅又给你安排别的活了?累不累,饿不饿呀,囡囡快过来快过来,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 听见舅母熟悉的语调,元宁觉得很是安稳,她任由舅母拉着她的手,像个乖巧的小孩子一样跟在舅母的后面。 一进来就被忽视了个彻底还莫名其妙背锅的郭巨侠显然已经习惯这样的日常了,他自然的跟在了夫人和外甥女的后面,在自己的椅子上面坐下。 郭巨侠是江湖中人,郭夫人也凡事都喜欢亲力亲为,所以郭家其实没有那么多的下人,只有一些做杂活的杂役和花匠丫鬟。 江湖中人没有那么多规矩,不用像在皇宫一样处处都要据着礼,元宁在舅舅家总是比在皇宫里舒坦的多的。 第1章 如懿传(一) 孝贤纯皇后,沙济富察氏,满洲镶黄旗人。乾隆帝的第一任皇后,一等承恩公、察哈尔总管李荣保与一品公妻夫人觉罗氏之女,太保大学士公富察·傅恒的胞姐。 如懿传中的富察琅嬅端庄大气、节俭死板,为家族荣耀耗尽一生心血,可是她的一生并不全是如意,甚至可以说充满了各种懊悔。 富察琅嬅有很多的仇敌,但是她一生最痛恨之人无疑就是乌拉那拉氏如懿,那个在她入王府之前就差点夺去了她的嫡福晋之位,在她入府之后又夺去她最在乎的丈夫所有的爱的女人。 若是如懿坦坦荡荡的同她争宠,或许富察琅嬅还没有那么的憎恨她,可是如懿偏偏总是做出一副与世无争的圣母白莲花的样子。 她不争不抢的就成了第一宠妃,不争不抢的就默许她的好姐妹杀了她的两个孩子,不争不抢的就让她的两个女儿远嫁蒙古,后来甚至直接坐上了她最在乎的皇后之位之上。 琅嬅福地,女中光华,作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她的一生充满了身不由己,被家族裹挟,被皇后的尊位掣肘。 自从嫁入王府之后,她就从富察琅嬅成了福晋,成了皇后,只是再也找不到她自己的名字了。 她本不屑后宫争斗,奈何还是被富察夫人、宫女素练与金玉妍三方道德绑架,加上高曦月的挑唆,拖入宫斗陷阱中。 在皇宫之中做一个菩萨般的贤后实在是太累了,富察琅嬅在皇宫中已经逐渐迷失了自己,权力和家族燃烧着她的精血,她已经精疲力竭。 在小儿子七阿哥染上痘疫夭折之后彻底失去了在后宫生存的希望,没多久之后就死在了南巡的冰冷河水之中。 她一生的悲剧最大的始作俑者是乾隆,是富察氏,是如懿和海兰,也是她自己的性格,她好像不够善良,也不够狠毒,她对她冷血无情的丈夫抱有太高的幻想。 所以,她以全部灵魂之力换取任务者的一次重生,她想看一看,富察琅嬅是不是可以拥有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她希望,富察琅嬅也可以得到旁人的偏爱。 她也想让她已经出生的三个孩子还有她在王府没有平安降生的小公主可以享受他们应该享受的尊荣。她更想让如懿和她的跟班海兰付出代价,想让她的夫君也感受只能在背后追逐自己心中所爱之人的感觉。 本世界线女鹅人设:富察氏嫡女富察琅嬅,母仪天下的清冷美人,容颜绝世,冰肌玉骨,饱读诗书,大清最雍容华贵的牡丹,钓系美人。 (元宁:不就是又当又立做白莲花嘛,谁还不是个影后啊。) 本章黑如懿、海兰、金玉妍、渣渣龙,和大琵琶精小高妹妹之间可能有些百合直视感,介意误入。 女主一直对渣渣龙处于爱搭不理状态(除了和渣渣龙生孩子的时期),主打一个,姐是要当真贤后的人,儿女情长都离姐远点儿。 第2章 如懿传(二) “格格,过些日子就是熹贵妃娘娘的赏花宴了,届时朝中重臣家的小姐都会出席,您是穿这件月白缎顾绣团花袄配着银红绣三蓝串枝莲的缎裙呢,还是穿着今年开春府上新做的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袖袄, 翡翠撒花洋绉裙呢?” 铜镜前的女子两眉秀长,双眸清亮,白皙的脸面上施一层浅红胭脂,乌发高绾着苏样髻。 眉眼温婉娇艳之中还带着寻常闺阁女子比不上的沉静端庄,不笑时让不敢直视。 身着一袭织金缠枝花细绸子窄袄,绉纱的长裙随脚步而轻扬,整个人仿似是一阙顿挫的柳永词,让人见之忘俗。 “不必这样庄重,如今熹贵妃娘娘风头无二,她的赏花宴京城中的名门贵女都会想着出挑拔尖。贵妃娘娘在佛寺清修过一段时日,不喜奢华隆重,我们和平常一样就好。” 富察琅嬅满意的看向今日素练给自己梳梳的发髻,“你今日的发髻梳的不错,待会把我桌子上的那只琉璃镯子拿去玩吧。” 琉璃这种难得的东西在寻常的富贵人家或许还算是贵重,可是在传承百年的满洲镶黄旗沙济富察氏家中实在算不得什么。 得到格格的赏赐之后,素练千恩万谢的谢了恩就搀扶着富察琅嬅去了前院给富察夫人请安。 因为委托者富察琅嬅的怨念深重,无法投胎转世,元宁在接到富察琅嬅的委托之后就立刻来到了这个位面。 从八岁开始,她就以富察琅嬅的身份在这个位面中生活了下去。 不得不说,富察琅嬅的起点非常之高,她简直是天生的国母候选人。 能把这样好的一副牌打成稀烂,委托者是有些本事的。 也不知道她跟那个只知道“墙头马上遥相顾”的如懿在较什么真,还担心自己一个有子有女的富察氏嫡女的皇后之位会被膝下空空,只知道想着自己曾经的那个少年郎的破落户乌拉那拉氏家的恋爱脑取代。 富察琅嬅最后走到那样的地步,乌拉那拉氏如懿是罪魁祸首,可是她自己本人的性格也要负绝大部分的责任。 富察琅嬅是满洲里的姑奶奶,是马背上打下功名利禄的富察氏的嫡女,她怎么会是这样优柔寡断的小心眼的性格。 如懿传里面的富察皇后简直是疯了一样,尤其是在没有失去自己的嫡子永琏之前,她的皇后之位简直是固若金汤,根本没有必要做那些小动作。 可是当年的嫡福晋之争还是富察琅嬅挥之不去的阴影,众目睽睽之下,四阿哥把手中如意递给青樱,宣告嫡福晋人选,而她堂堂富察氏的嫡长女,只是一个侧福晋的位置。 虽然最后的结果被雍正皇帝一票否决,青樱的嫡福晋之位也就此泡汤,她仍然是板上钉钉的四阿哥福晋,后来大清名正言顺的皇后。 但大婚之夜,弘历却借口身体不适,把他的的第一夜特意留给随后入府的青樱这件事还是让琅嬅难过的够呛。 琅嬅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在她身边恭恭敬敬的扶着自己的贴身丫鬟素练。 素练看上去老实,要不是因为知道了富察琅嬅后面遇见的事情,她都不会想到素练是怎么一脸窝囊的做出来这么能够灭九族的事情来的。 也不知道这看上去这样规矩老实的丫头日后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和金玉妍搅和在一起背着她做下了那么多她自以为是为了她这个主子好的龌龊事。 因为素练,富察琅嬅识人不清。 金玉妍和高曦月,两人虽同属皇后阵营,但一个假意奉承,一个却是真心投靠。一个是外族女子没有根基,一个是权臣之女,还被皇上抬旗赐姓。 在这样的情况下,富察琅嬅选择防备高曦月,信任金玉妍。 她做梦也想不到真正陷她于不义的罪魁祸首,就是看上去大大咧咧的金玉妍。 金玉妍表面上站队皇后,实际上到处挖坑。她拉拢素练,指使高曦月做尽了坏事,还装成懵然不知的样子。 策反阿箬,把如懿逼进冷宫,给海兰下药害她难产,这些事情都是金玉妍在后面指导全局。 最离谱的还是她为了把自己从所有的事情里面摘出来,把所有的锅都甩给皇后。 也是因此,富察琅嬅成为后宫靶子,金玉妍自己毫发无伤,躲在一边得意地哼着小调,一直到了最后才被发现。 实话说,素练虽然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但是作为富察氏的家生子,她对富察氏是绝对的忠心,万事以富察氏的利益为上。 只是,富察琅嬅需要的不是一个唯富察氏主义者,她需要的,是对她本人绝对忠心的丫鬟。 素练很不错,陪着她一起长大,很是精明能干,可是,她一心想着富察氏的荣耀而不是她这个主意的利益。 这样的人,不能带到王府,更不能带到皇宫中。 没错,为富察琅嬅再来一次,她当然是会再一次入宫的。 早幺的两个阿哥,被迫和亲的女儿和敬公主,还有在王府的时候都没有活过一岁的大格格。 抢夺了她夫君的爱,皇后的尊位的乌拉那拉氏,害死了她儿子的珂里叶特海兰,蒙骗了她多年的金玉妍。 这些,都是富察琅嬅的执念。 她生下来就注定是要母仪天下的,这一次,她会活得更漂亮,更久。 “素练,今日怎么不见芙蓉和海棠?” 第3章 如懿传(三) 芙蓉和海棠两个丫鬟是一对双生子,是富察琅嬅决定替换素练的人选。 姐姐芙蓉性格沉稳,做事老练,妹妹海棠活泼娇俏,细心妥协,嘴巴又甜。 最关键的是,她们没有受到富察夫人思想的影响,把富察府的利益看做是高于自己主子的利益。 她们同样都是富察府的家生子,和素练的年纪相仿,只不过她们的额娘是在富察琅嬅的祖母,富察老夫人的身边做事的,所以一开始富察夫人只是把她身边的丫鬟生的素练指到了她的身边。 这两个姑娘的额娘在富察老夫人那里十分得用,他们的阿玛也是跟着富察家的一个旁支做事的,虽然品阶,也是有些官职的。 所以,她们的忠心问题,富察琅嬅也不用担心。 至于素练,她甚至都比不上半路来到富察琅嬅身边的莲心得用。 莲心即便到了最后还为她说话,为她殉葬。 她虽然因为王钦的事情怨恨富察琅嬅,却理解她的苦衷,信任她的为人。 她一直都觉得,富察琅嬅虽然在逼不得已的时候会做不正确的事情,却不是一个心思深沉,手段阴险的女人。 她说富察琅嬅虽然母仪天下,却也有普通女人的小心眼。 这一次,富察琅嬅是一定不会带素练进宫的,一样的错误犯过一次就已经够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即便素练如今能够改变自己的想法,事事以富察琅嬅为重,她也是万万不敢重用素练的。 只是,素练从前一直都是富察琅嬅身边最有脸面的一等女使,又是从小就陪在琅嬅身边的丫头,要是想疏远她,也不能太直接了一些。 所有的事情都应该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琅嬅要换掉自己身边的一等女使,也应该有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 好在这理由还挺好找的,最近富察琅嬅才知道,素练一直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儿时好友,他们本来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了。 只是因为素练对富察氏太过于忠心,在知道自家格格要嫁到王府去做嫡福晋之后,立刻发誓要一直追随着富察琅嬅,愿意为了富察氏赴汤蹈火。 也因此,她和那个青梅竹马的事情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这次,富察琅嬅愿意成全素练的爱情,让她早点从富察府嫁出去。 那天一开始富察琅嬅提到这件事,素练本来是一万个不愿意的,可是富察琅嬅一再劝说,她心里本来又有一些动摇,就最后妥协了。 她本来最好的结局就是成为宫里面的老嬷嬷,终身不嫁,和自己的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是富察琅嬅给了她另外一种可能性,她的情郎本来就有些才华,去年刚刚中了举人。 富察琅嬅答应,可以看在素练一家人的面子提携一下她的情郎,也可以为他们保媒。 她会亲自为素练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让素练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到外面去做官夫人,总比在富察府上做一辈子的奴才好。 她描绘的未来蓝图实在是无可挑剔的完美,素练根本找不出来自己拒绝的理由。 而且,富察琅嬅答应她,可以让她在府上再留几年,等她被赐婚之日,再让素练出宫。 “格格忘了,芙蓉她此刻应该在府医那里呢,您吩咐让她去跟府医学一些药理,那小妮子上心的很呢。芙蓉聪明,那些医书奴婢是一点都看不来的,也就她有这个耐心了。” 让芙蓉去学药理是富察琅嬅的主意,金玉妍身边都有一个精通药理的贞淑,她这个嫡福晋的身边有一位学过一些皮毛的丫鬟不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在前世,富察琅嬅在金玉妍的身上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平白无故的为了她背了那么多的黑锅,其中有一半的原因都来自于那个精通医理的丫鬟。 虽说富察琅嬅的身体里元宁的灵魂精通医术,可是一位满洲里的在马背上长大的格格精通医术也未免太过于奇怪了。 “海棠去小厨房给格格做今日的燕窝羹了,海棠的手艺又有进益了,咱们格格吃了海棠的药膳,最近的皮肤愈发好了。” 琅嬅摸了摸铜镜里面光滑如玉的脸,是啊,容颜是后宫女子最大的武器。 若是说从前的琅嬅最多称得上一句端庄大方,五官端正。 如今的她赞一句倾国倾城也完全不为过,静态极妍,不过如此。 被元宁用灵魂之力调养了好几年的身体,此刻就连曾经在府底上号称第一美人的金玉妍站在她的身边也只会黯然失色。 虽说作为后宫之主,家世和手段都是比容貌还重要的东西,可是倘若只是作为丈夫的妻子,作为后宫百花之中最尊贵的牡丹,美丽的外表也的确更加的耀眼夺目,让人忍不住再多怜惜几分。 海棠的药膳水平是她亲自调教的,虽然比不上外面那些专门的药膳师,但是在后院里做一些调理身体的东西还是够用的了。 还好海棠本来手艺就不错,又和她的姐姐一样聪明,琅嬅在教她的时候也没有费什么功夫。 “素练,你比海棠和芙蓉都要大一些,她们俩年纪小不懂事,你也要多教一教她们。” 素练一直以格格身边第一人自居,对待那些年纪小的丫鬟的时候也总是有些心高气傲。 不过,她的确是格格身边最得用的第一丫鬟,在调教下面的丫鬟的时候的确也有一套,所以在调教丫鬟这事情方面,富察琅嬅也没有过多的干涉。 芙蓉和海棠都是年纪小的小丫头,现在也只有十六七岁,只比富察琅嬅这个格格大两三岁罢了,资历还不够深,还需要素练这个有些资历的丫鬟多带一带才能做事更加妥协。 素练想着,格格这样为了她的以后幸福筹谋,她也要对格格好一些,让格格没有那么多后顾之忧才好。 虽然以后不能长久的陪在格格身边,但是为格格再做一些事,让格格身边有可用之人也是好的。 “格格放心,奴婢一定好好教那两个丫头,一定在奴婢离开之前,让那两个丫头能够独当一面。” 富察夫人已经在院子里面等了女儿有一会儿了,作为富察府上的主母,她看上去十分的温柔典雅,只是身上有一种久居高位的压迫感,让人不敢接近。 “琅嬅来了,快过来让额娘看看你,今日的发髻梳的真好看,我的女儿出落得愈发漂亮了。” 富察夫人在看见女儿的时候神情变得极为温柔,她欣赏的看着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像是在打量一件名贵的瓷器。 富察琅嬅虽然是大家闺秀出身,但是却从来不爱在自己的脸上精耕细作,自信眉不画而黑,自然就是美。 因此,也很厌恶金银珠宝之类的恶俗装饰在自己的身上。 当初她做了十三年皇后,每天素面朝天,几乎都不怎么化妆,穿衣戴帽都很简单。 如今在家中云英未嫁之时,富察琅嬅更是如此,平时之时以通草绒花为饰,不御珠翠。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难掩天姿国色,看着女儿这样一张浓妆淡抹总相宜的漂亮脸蛋,富察夫人是一万个满意。 没错,比起血脉相连的女儿,富察夫人在看待自己亲生的富察琅嬅,更像是看一件物件,一件能够帮助富察氏再次光耀门楣的物件。 她是喜欢富察琅嬅这个女儿的,但是这份喜欢跟她在意的富察氏荣耀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比起女儿的幸福,在富察夫人的眼里,富察氏的荣耀反而是更加重要的东西。 富察琅嬅一直都是一个很复杂的人物,她不是心思恶毒的反派,只是一个自私又可怜的女人罢了。 富察琅嬅一出生就被教导自己如何做一个正妻,她一生为了家族的荣誉,为了皇后的位置,为了自己儿女。但是,她从来都不是她自己。 她被富察夫人洗脑的十分成功,她一直在意的就是她家族的福祉和荣耀,她一直耿耿于怀的也是当初如懿差点越过她成了嫡福晋。 可是最后,她自己连失两子,唯一的女儿女儿又被迫远嫁,一点好处都没得到,临死前还在阻止如懿成为继后,可是最终也没有能够如愿。 富察夫人知道这些吗?她当然知道,可是她不在乎,只有最终的结局是好的,富察氏可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女儿的幸福,女儿的想法,又算得了什么呢? 富察氏一族创建帝国的多年征战中,战功卓着。 富察琅嬅的曾祖父曾袭佐领,在太宗朝期间,以军功封爵,为一等男又一云骑尉,被封为官内大臣及内务府总管,官至礼部副理事官。 祖父更是争气,在康熙年间任议政大臣,当过七年的户部尚书,户部是六部的钱袋子,掌管国家的财政大权。 因为富察氏曾经大力支持康熙帝的撤藩政策,所以在康熙朝深受康熙帝的器重。 其父李荣保官至察哈尔总管,在雍正朝远不如上面的祖辈受皇帝重视,这也是富察氏对四阿哥福晋的位置这样看重的原因之一。 不过还好,富察琅嬅的二伯父马齐,封二等伯,任大学士。 三伯父马武也任过都统、领侍卫内大臣,官居一品,位极人臣。 富察氏已经有了足够的军功和爵位,只是和皇室的联系还没有那样的紧密,富察氏是皇上宠臣,却不够亲近。 倘若富察氏能够出一位皇后,富察氏的地位自然可以水涨船高。 “额娘,女儿今日本想着去书房给伯父请安,顺便再跟伯父商议一下过几日进宫的事情,不过伯父不在书房,今日休沐,伯父是不在家中吗?” 富察琅嬅十一岁的时候,其阿玛李荣保就已经英年早逝,马齐对富察琅嬅这个聪慧过人又年幼丧父的侄女既喜欢又心疼,对她的关注是对富察氏子侄之中最多的。 所以,富察琅嬅和伯父马齐的关系极好,平时只要马齐没有政事要处理,就会指导富察琅嬅诗书,也会指点她如何做一位合格的嫡福晋。 “你伯父日理万机,哪里有空总是在府上陪你看书,让你进宫,也是你伯父的主意。琅嬅,富察氏能不能再进一步,就看你了。” 每次听见额娘这样说,富察琅嬅就头疼的厉害,一个家族要是想长盛不衰,怎么能只靠女人的裙带关系。 端看乌拉那拉氏如今的处境就知道了,纯元皇后盛宠之时,乌拉那拉一族的族人是如何的受到重用,一个两个的恨不得眼睛都长到天上去。 当今皇后宜修虽然不如纯元皇后受宠,可是因为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后,是皇上的正妻,所以乌拉那拉氏这些年也算是还有倚仗。 可是,把一个家族的生死祸福都系在女人的恩宠身上,也太愚蠢了一些。 自从太后仙逝,皇后失势,整个乌拉那拉氏的人还不得乖乖的夹起尾巴做人。 青樱至今没有婚配,除了皇后想要她的表侄女承袭乌拉那拉氏的荣光,让皇后的位置一直留在乌拉那拉氏之中外,也是因为但凡有些底蕴的家族都知道乌拉那拉氏的女儿不是良配。 “额娘,富察氏想要长盛不衰,怎么能只靠女儿一个人,富察氏是凭借军功在朝中站稳脚跟的。额娘与其期盼着让女儿成为四阿哥的福晋之后在后院吹枕头风,还不如多花些时间在哥哥和弟弟身上吧。 傅清没什么大志向,如今也只是官任侍卫,但是傅恒那孩子是个聪慧的,君子六艺都学的极好,即便没有女儿嫁到皇家,富察氏的儿郎们争气也是一样的。” “话虽这样说,但是……” 富察夫人还想再说,可是琅嬅可不想给她额娘这个机会。 “额娘,倘若皇上真的赐婚,女儿一定会尽力和四阿哥做一对举案齐眉的体面夫妻。只是,有些东西,求是求不来的,他若是真的在乎女儿,自然是不会亏待女儿的母家。” 第4章 如懿传(四) 四阿哥已经成年,如今在皇上已经长成的阿哥之中,也只有四阿哥和三阿哥两位阿哥最有可能继承大统。 三阿哥的嫡福晋人选虽然没有定下来,可是大家心里都有数,三阿哥由皇后教养,他日后的福晋必定是出自乌拉那拉氏的姑娘。 皇上年事已高,如今又沉迷于丹药,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富察氏必须要快些在两位皇子中间选择一位扶持。 即便是对于富察氏这样庞大的家族而言,从龙之功也是让人难以拒绝的诱惑。 四阿哥没有倚靠,虽然皇上对外宣称他是熹贵妃在离宫祈福之前生下的孩子。 可是明眼人都知道,四阿哥的生母只是热河行宫里面一个出身卑微还不甚美貌的粗使丫头罢了。 皇上在几年前,对这个阿哥是极不喜欢的,甚至还把他丢到了圆明园,一年也不让他进宫请安一次。 要不是因为皇上膝下的皇子实在不多,皇后和三阿哥最近的动作又太大,没有人能和他们母子俩相制衡,皇上也不会愿意让四阿哥回来。 其实和三阿哥相比,四阿哥更聪慧,城府更深。 而且因为从前的日子过得太凄惨,他会抓住一切往上爬的机会。 如今熹贵妃如日中天,又生下来皇上极尽宠爱的龙凤胎,有熹贵妃的帮衬,四阿哥弘历也勉强有一争之力。 富察府正在处于观望状态,不过熹贵妃和四阿哥母子二人对富察府早就已经有了拉拢的准备。 富察氏满门英烈,战功赫赫,而且和盛极必衰的年氏家族不同,富察氏是从努尔哈赤进关之时就跟着爱新觉罗氏打天下的家族,皇上对富察氏更加的放心。 倘若四阿哥能够娶到老牌贵族富察氏的嫡女富察琅嬅,那他在争夺皇位之时无疑就多了一个更加重量性的砝码。 富察夫人这次叫女儿来,就是想提这件事,过几日是熹贵妃娘娘的赏花宴,到时候她的女儿一出场,一定能艳压群芳。 到时候四阿哥见到了他们家琅嬅,肯定眼里就再见不了其他贵女了。 “琅嬅,过几日额娘带你一起进宫去给熹贵妃娘娘请安,届时京城中满蒙八旗家里的格格都回来。前几日额娘不是给你新做了衣服吗,怎么今日没见你穿?” 富察夫人温柔的拉着琅嬅的手,仔细的看着这张出落得愈发美貌的年轻脸蛋,心里觉得有琅嬅这样标志的美人在,四福晋之位已经是他们富察府的囊中之物了。 琅嬅腼腆一笑,亲昵的依偎在富察夫人的怀里。 “额娘给我做的衣服太多了,那些衣服太过于华丽,在家里女儿还是喜欢穿轻便一些的衣服。而且,熹贵妃娘娘不喜奢靡,自己也鲜少穿耀眼夺目的衣服,中庸一些也不容易出错,额娘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富察夫人从前对女儿的决定干涉的不少,她总是想把富察琅嬅培养成她期望中的大家闺秀,希望琅嬅按照她的想法做事和思考。 可是,自从琅嬅五年前高烧后苏醒后,就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了。 偏偏她的想法每次都确有可行之处,而且琅嬅的伯父,如今富察氏在朝中地位最高的富察马齐也对琅嬅的想法很是支持。 富察夫人既不好太压抑自己女儿的想法,也不敢和富察马齐的主意背道而驰,只能由着富察琅嬅的性情和思维和她理想中的女儿的样子渐行渐远。 好在,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思考的富察琅嬅,仍然毫无异议的成为了京城中满蒙八旗中贵女第一人。 如今富察琅嬅才十四岁,来求娶的人家就已经如过江之鲫,数之不尽。 “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不过琅嬅,有一点你得记得,四阿哥如今跟我们富察府已经是一根绳上面的蚂蚱了。如今,只有你成功的嫁进了皇室,做了四阿哥的嫡福晋,我们富察氏之前的谋划才不算白废。” 依偎在富察夫人怀里的富察琅嬅眼神一暗,她当然会风风光光的嫁进四阿哥的王府,只是,那些碍眼的玩意儿,也得提前给她们添添堵才好。 当年,因为那柄从她手里拿走,被四阿哥放在了如懿手上的玉如意,琅嬅都不知道受了多少的讥讽,背地里承受了多少的委屈。 乌拉那拉青樱口口声声说不愿意做四阿哥弘历的嫡福晋,既然不愿意,为什么要在四阿哥选择嫡福晋的时候盛装出席出现在了现场。 既然不愿意和自己的“兄弟”在一起,只是来帮忙“掌掌眼”,又为什么要一脸得意的把那柄玉如意高高兴兴的收入囊中。 三阿哥不选她当嫡福晋,她就来抢富察琅嬅的姻缘,这又凭什么。 还有爱新觉罗弘历,他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脸,让倾全族之力扶持他的富察氏最耀眼的明珠做他的妾室。 富察氏差点搭上一整个家族,为的可不仅仅是个侧福晋之位。 早知道,在熹贵妃回宫之前,四阿哥弘历还只是一个被遗忘在圆明园无人记得的冷宫皇子,谁又会在乎他的死活。 他这样做,是觉得太子之位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还是觉得,富察氏的嫡女富察琅嬅只配得上一个侧福晋的位置。 这一对青梅竹马,在自负这方面还真是有些相似之处,也难怪他们俩能凑成一对。 再来一次,富察琅嬅绝对不会让这些让她和整个家族丢人的事情再次发生。 “可是额娘,女儿听说,四阿哥有一位青梅竹马,是皇后的表侄女,乌拉那拉氏的格格。听说四阿哥和这位乌拉那拉格格很是亲密,二人已经私定终身。若是此事当真,那四阿哥会选女儿吗?” 富察琅嬅一脸懵懂的看向她的额娘,好像只是个担心自己未来前途的闺中女儿家。 富察夫人笑出了声,觉得她的女儿平时虽然聪慧,但是到底年纪还小,只知道儿女情长。 她还不知道,男人在宏伟霸业面前,一切的感情都要靠边站。 而且,乌拉那拉格格是皇后的表侄女,皇后和熹贵妃娘娘一直不睦,膝下又有已经长成的养子三阿哥。她是不会把自己的表侄女许配给自己的死敌熹贵妃的儿子的。 “琅嬅,你放心吧,别说是青梅竹马,就算那乌拉那拉格格已经和四阿哥暗结珠胎,四福晋之位也只能是你的。四阿哥站在唯二的倚仗就是熹贵妃娘娘和我们富察氏,虽说有情饮水饱,可是我瞧着,这位四阿哥也是和有野心的。那万人之上的位置,谁不想要呢?” 琅嬅点了点头,好似是听懂了样子,只是眼神还是有些茫然。 “那要是日后四阿哥的倚仗不止有我们,他有了更多的倚仗,地位也不同于今日,他还会把我们富察氏的姑娘当一回事吗?” 琅嬅好像只是少女怀春,突然间多想提到了这事,在和富察夫人又撒娇了一会儿之后,她就高高兴兴的从富察夫人的怀里离开,去前院找比她小十岁的弟弟富察傅恒玩去了。 富察傅恒现在才三四岁的年纪,生的粉雕玉琢的很是可爱,富察琅嬅现在只要一有时间就喜欢去前院看自己的这个弟弟。 看着女儿高兴的提着裙子离开的身影,富察夫人陷入了深思。 的确,四阿哥站在敬重富察氏,无非是因为他现在没有什么倚仗,又刚刚从圆明园那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出来。 如今他已经在皇上的面前挂了名,又有熹贵妃的扶持,未来青云直上之时,他还能记得今时今日富察氏对他的扶持吗? 不行,不能让四阿哥一下子从富察氏得到太多,否则物尽其用之后,朝堂之上哪里还有富察氏的一席之地。 进宫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因为四阿哥弘历和富察氏最近走的近,为了表示对富察格格的重视,熹贵妃甚至派了她身边的姑姑福伽亲自迎接。 “夫人,富察格格这边请,我们娘娘听说夫人喜欢六安茶,特意早早就备下了。” 福伽姑姑是熹贵妃身边的槿夕姑姑和从前的大内总管苏培盛一起出宫之后才从二等宫女提上来的,熹贵妃对她很是看重,她如今是永寿宫的掌事姑姑。 让她来亲自迎接富察琅嬅,可见熹贵妃对她的重视。 “娘娘抬举了,烦请姑姑带路。” 从罪臣之女、冷宫废妃到如今的位同副后,一人之下,富察琅嬅从来没有小觑过她这位即便芳华逝去依旧光彩夺目的婆婆。 只可惜,四阿哥弘历不是她亲生,否则,说不定能够遗传到她半点的聪慧和美貌。 当年,四阿哥执意要立已经败落的乌拉那拉氏哥哥青樱为嫡福晋,甚至为此不惜忤逆熹贵妃和皇上。 这事儿不仅富察氏和富察琅嬅觉得丢人,就连熹贵妃自己也觉得实在是荒唐。 四阿哥又不是不知道熹贵妃和皇后之间的恩怨,甚至他自己,前些年甚至都差点被皇后下毒给毒死。 皇后如此恶毒,对他这个已经长成的皇子都这样的赶尽杀绝,四阿哥还坚定不移的要立青樱为嫡福晋。 倘若琅嬅不是那个为了他们之间可歌可泣的爱情被放弃的那一个,她说不定还真要为这一段惊天动地的爱情拍手叫好。 今日来宫中给熹贵妃请安的命妇和格格都不少,但是像富察琅嬅这样,这么得熹贵妃看重的格格,也只有她这么一个。 旁边的格格们不免纷纷侧目,不过在看见富察琅嬅可以说是皎若秋月的容貌之后也都了然了几分。 在知道富察琅嬅是富察氏的嫡女之后,她们就更不觉得这份特别有什么奇怪之处了。 今日进宫的世家贵女不少,也有几个是在京城的宴会上见过富察琅嬅的。 就比如说大学士高斌的女儿高曦月,她的母亲为高斌继妻马氏。 高曦月生的娇俏可爱,因为身有弱症,她的身姿有些弱柳扶风。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大概形容的就是高曦月这样的姑娘。 高家从前世居辽阳地方,出身内务府包衣世家,一直到高曦月的祖父高衍中官至内务府郎中兼任参领佐领,赠光禄大夫之后,高家才在京城初露锋芒。 依照惯例,内务府三旗女子均需参选秀女,高斌虽然在皇上那里很受重用,可是高家如今仍然尚为内务府包衣,其家女子自然不应例外要进宫选秀。 高斌善于治水,一直又和四阿哥弘历走的很近,算是最早的一批跟着四阿哥的包衣。 作为高家的女儿,高曦月是必然会进四阿哥的潜邸的。 高曦月性格简单可爱,因为是家中幼女,她的性格可以说是有些任性妄为。 高斌对这个独女很是宠爱,很担心自己的宝贝女儿进了王府之后被旁人欺负。 一入宫门深似海,更何况是高曦月这样的性格。 高曦月不是上三旗的贵女,高家更不是一直盘踞京城的贵族,她就算进了四阿哥的潜邸,位份最多也不过是格格。 满汉有别,四阿哥作为皇上唯三长成的皇子,他的嫡福晋和侧福晋的身份都不能太差。 高曦月很早就知道自己日后会成为四阿哥弘历的格格,她今日进宫拜见熹贵妃娘娘,就是高家要提前带她来给四阿哥的养母熹贵妃看看。 她早就听说富察氏大小姐富察琅嬅的美名,她的出身已然是京城除了皇室之女之外最好的那几个的,以富察氏和四阿哥的关系,不少人都猜测富察府和四阿哥府好事将近。 对于自己未来的主母,高曦月自然是百般尊敬的。 她知道自己的性格有些不讨喜,高家又是包衣,可能进了王府之后位份不会太高,所以她迫切的希望和未来的福晋拉近关系,希望得到未来福晋的庇护。 如今,她见到了最有可能成为四阿哥福晋的富察琅嬅,自然是想要和她亲近的。 从前她自负美貌,觉得四阿哥一定会喜欢她的容貌,不过今日见了富察琅嬅之后,她突然间有些担忧。 第5章 如懿传(五) 有福晋这样的神仙妃子珠玉在前,四阿哥的眼里还能有她这个身份容貌都比不上福晋的格格吗? 看着富察琅嬅被姑姑带着进了熹贵妃的宫室,高曦月有些担忧的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搅着手帕。 熹贵妃为了今日富察夫人和富察格格进宫,的确也准备了不少,昨天还特意让小允子把库房里面的羊脂玉的镯子给拿了出来,准备今天赏赐给富察格格。 在看见福伽带着富察夫人和一个年轻的旗装美人进来的时候,熹贵妃眼睛一亮。 从前命妇进宫的时候,熹贵妃是见过富察夫人几回的,那时候富察夫人是来给太后和皇后请安的。 因为当时的熹贵妃还只是菀嫔,富察夫人见到她这个宠妃虽然也会恭恭敬敬的行礼,但是不至于亲自来碎玉轩那么偏僻的宫室拜见。 如今她荣耀回宫,还生下了双生子,皇后乌拉那拉氏形同虚设,她位同副后,朝中命妇进宫请安除了皇后的景仁宫之外,还必然会来她的永寿宫一趟。 虽然回宫之后的每个日日夜夜,熹贵妃在想起当年在凌云峰之时和果亲王相爱相守的点点滴滴都会万般怀念,也对自己没有再多等一个月果亲王的消息而悔不当初。 可是,在真正的接受万人朝拜,站在无上之巅,手上真正的掌握了权力之后,她有时也会沉迷于权力的滋味。 那走在富察夫人身后的标志美人无疑就是富察府上的格格,满蒙第一美人富察琅嬅了。 从前在宫中的时候,熹贵妃也听说过富察琅嬅的美名,传闻说她“鬓边粉花去,浓露抛洒似银竹”,说她清雅中不失美艳,不输方面的大清第一美人乌云珠。 之前熹贵妃还以为是世人碍于富察府的权势,为了给富察琅嬅造势才这样说,如今见到了真人,她只能说是传言实在是确有其事。 柳叶秀眉,双瞳秋水,朱唇贝齿,面若芙蓉。她就这样站在殿中,就如暮春枝头迎风初绽的春花,明艳照人。 今天来永寿宫的妃嫔、命妇和那些格格们几乎都是盛装打扮,个个满头珠翠,遍身罗绮,华丽宝光交错闪烁,让人眼花缭乱。 可是富察琅嬅之时穿着妃色的简单蜀锦旗装,挽着简单发髻,髻上也只插着一根珠钗就足以艳压群芳。 熹贵妃年轻的时候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她能宠冠六宫,荣宠多年而不衰,凭的除了她过人的才情之外,更多的还是她肖似纯元皇后的这张面若桃李的脸。 当年宫中最耀眼的美人是和芍药一样美的轰轰烈烈的年世兰,她像是一团火,稍微靠近就会让人有灼烧感。 而富察琅嬅,她的美像是清风拂面,像是雨后甘霖,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甄嬛不免有些庆幸,还好富察家的女儿不是都如富察琅嬅这样美艳动人。 要是当年的富察贵人富察仪欣也生了一张这样的脸,即便她的性子再怎么不讨喜,恐怕也会成为熹贵妃的强敌。 “臣妇富察氏\/臣女富察琅嬅,给熹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富察琅嬅的宫廷礼仪很是标准,一举一动都像是用尺子精准的测量过一样,即便是再挑剔的老嬷嬷,也在她的身上挑不出半分毛病来。 本来死板无趣的礼仪被她做的如行云流水,让人看着很是舒适,熹贵妃再三满意的点了点头。 和福伽姑姑相视一笑,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对富察氏的这位最出挑的格格的满意。 以富察琅嬅的品貌,熹贵妃起码不用担心她那个养子弘历不会和她感情不睦了。 四阿哥虽然之前受了不少的苦,可是他到底还是皇子,皇上再怎么不重视他,他日后也是能开府独住的。 对于圆明园的宫女来说,如果能攀上四阿哥,也算是订好的姻缘了,所以四阿哥身边也有不少莺莺燕燕。 他也不是个克己复礼的,否则也不会和乌拉那拉氏那个容貌姣好的青樱格格走的那么近了。 熹贵妃在宫中最厌恶痛恨的人就是皇后,当然会迁怒同样是乌拉那拉氏出生的格格青樱。 四阿哥和青樱交好的事情熹贵妃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们本来就是半路母子,母子情分不生,又是四阿哥的私事,她也不能对四阿哥和青樱之事干涉太多。 不过,四阿哥和青樱来往归来往,要是他真的敢让乌拉那拉氏的女儿当他的嫡福晋,那他这个皇帝梦也算是做到头了。 富察琅嬅是熹贵妃为四阿哥看好的最合适的嫡福晋人选,出生上三旗的镶黄旗,人品贵重,又善持家,是顶好的福晋人选。 更何况,她又生了这么一张让人见之忘俗又花容月貌的脸,熹贵妃一点都不担心弘历见到富察琅嬅之后会不动心。 “快起来,夫人和格格在本宫这儿不必拘着礼,福伽,快去给夫人和格格斟茶去。” 对于熹贵妃娘娘的青眼相待,富察氏母女二人都表现的十分客气有礼,并不十分的受宠若惊。 “这就是琅嬅吧,生的真漂亮,本宫记得你今年应该十四了吧,花一样的年纪,真好。” 熹贵妃朝着富察琅嬅招了招手,琅嬅也很是听话顺从的走到了她的身边,佯装成娇羞的样子低着头,不敢直视熹贵妃的眼睛。 看见琅嬅这样娇俏羞涩的样子,熹贵妃更加满意了,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家,即便是再要稳重妥帖,也不能太过于死气沉沉,富察氏的这姑娘正好。 “贵妃娘娘谬赞了,臣女蒲柳之姿罢了,哪里比得上贵妃娘娘仪态万千,倾国倾城。” 夸赞的话谁都爱听,尤其是被富察琅嬅这样漂亮的姑娘用真诚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认真说着好听的话。 贵妃从自己的手上摘下了小允子刚刚给她找出来的羊脂玉镯,想要戴在富察琅嬅的手上。 琅嬅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想要抽离自己的手,可是又不敢动作太大,生怕伤了贵妃,只能任由贵妃把那价值连城的羊脂玉镯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这镯子,还是当年本宫二十岁生辰的时候,皇上赏赐下来的,放在库房里面明珠蒙尘也是可惜了,琅嬅芳华正好,戴这种浅色的镯子很是相宜。” 富察夫人心中满意,可是表面上该推辞的当然还是要推辞一下的。 “这样好的东西,娘娘怎么能赏给琅嬅一个小孩子。” “本宫和她投缘,喜欢这孩子呢,夫人就不要推辞了,又不是多么名贵的东西,这样的玩意儿,日后琅嬅想要一箱子,也是有的。夫人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贵妃这话说的大有深意,富察夫人是个聪明人,琅嬅也不笨,当然听懂了她的意思。 等琅嬅日后进了四阿哥的府邸做了嫡福晋,入宫觐见的时候,自然是不缺这些赏赐的。 富察夫人点了点头,也没有再推辞下去,“琅嬅,还不多谢娘娘?” 琅嬅盈盈一拜,“臣女多谢贵妃娘娘赏赐。” 谢恩之后,她被熹贵妃娘娘亲自搀扶了起来坐在了她的身边。 她眼神极好,留意到熹贵妃娘娘皓月一样白皙的手腕上挂着一串成色极好的珊瑚手串,那手串光滑如玉,一看就是主人经常把玩所致。 “娘娘手腕上的珊瑚手串成色之好很是罕见,是南海那边才有的吧,珊瑚殷红如血,和娘娘的肤色很是相称呢。” 琅嬅之时随口夸赞的一句话让熹贵妃心中触动不已,自从她回宫之后,皇上对永寿宫的赏赐如流水一般滔滔不绝。 可是,那些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在她的眼中,甚至还比不上她手上这一串平平无奇的珊瑚。 原因与他,只因为这珊瑚手串是熹贵妃的白月光,她忘不掉的情郎——果亲王十七爷在她诞下双生子之后送给她的贺礼。 掌上珊瑚怜不得,却叫移做上阳花。 珊瑚手钏曾是数年前,王爷从南海求得的心爱之物,从不示人。 可是,他转头就把这心爱之物送给了熹贵妃,心爱之物赠与心爱之人。 即便我不能和你长相厮守,也希望这串珊瑚能够代替我陪伴着你,长长久久,亘古不变。 提到这珊瑚手钏,熹贵妃的神情都变得温柔了许多,大概是因为想起了自己真心珍爱的男子的缘故吧。 即便,那人现在已经与她天人永隔,死生不复相见。 因为这串手钏,她冷艳的眉眼似乎在顷刻间化成了一潭春水。 她看向富察琅嬅的神情中,除了利用之外,掺杂了几分欣赏之意。 “是啊,这串珊瑚手钏是本宫的爱物。” 在片刻的愣神后,熹贵妃很快就把话题又转到了四阿哥的身上。 她是想让富察氏的女儿嫁入四阿哥的府邸,当然也是希望他们小夫妻俩能够有些真情的。 起码站在,弘历爱上富察琅嬅,总比他冥顽不灵的痴迷乌拉那拉青樱好。 “本宫的永寿宫虽然不算宽敞,可是有个小花园,景色是极好的,今日春光这样好,格格何不去小花园看看刚来的重瓣芍药?本宫还有些事想要请教夫人,夫人不妨再多留一留。” 熹贵妃暗示的清楚,富察琅嬅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装傻,她规矩的给熹贵妃行了一礼之后就施施然跟着姑姑离开了内室。 今日陪琅嬅进宫的是芙蓉,芙蓉沉静温柔,行事妥帖,平时绝不会出错,这样的场景,带她最是相宜。 “格格,这永寿宫真是富丽堂皇,皇宫真大,比咱们府上,不知道要大上多少倍呢!” 这宫中精致到巧夺天工的布置并没有让琅嬅晃了眼睛,富察氏百年荣耀,底蕴深厚,虽然布置和规模都不能越过皇室,可是那些皇上私库里面珍藏的东西,大多数他们富察氏也不是拿不出来。 不过,来了这一趟,也不算是没有收获,起码见识到了传闻中宠冠六宫的熹贵妃,后来的太后娘娘,在雍正皇帝在位之时,是如何的得宠。 椒房之宠,不过也就如此。 “熹贵妃娘娘得宠,皇上自然是什么好的都想要往永寿宫里送的,咱们今日也算是长了世面了。” 即便司空见惯,看在熹贵妃的面子上,如今又在人家的永寿宫,隔墙有耳,琅嬅自然是要对熹贵妃百般推崇的。 芙蓉知道她们家格格的意思,肯定是顺着她们家格格的话说的。 “可不是,到了别的地儿哪能见到这样好的东西,贵妃娘娘凤仪万千,她所独有的永寿宫肯定也是宫里独一份的。” 景仁宫富察琅嬅之前也去过,景仁宫的那位皇后娘娘自从贵妃娘娘生下双生子,鹂妃娘娘和瓜尔佳氏都去了之后,地位已经大不如从前。 皇上对外宣称是皇后的头风病又犯了,身染恶疾,不宜处理后宫事宜,所以这才把凤印交到了熹贵妃的手上。 可是依附于富察氏的包衣奴才和富察氏从前在宫中的下人们说,是因为景仁宫皇后触怒了皇上,现在的景仁宫就如同冷宫一般。 好像是因为宫里面滴血验亲的那事,让皇后失宠于皇上。 那次滴血验亲,宫里面瞒的跟铁桶一般,什么消息都没有放出来,要不是富察氏在宫里面有人,估计也听不见什么风声。 起因,还是因为熹贵妃的那对龙凤胎的来历,宫中纷传,说熹贵妃腹中之子不是皇上亲生,肚子的大小月份对不上不说,还是在甘露寺这种地方怀上的。 本来就来历不明,又有皇后那边的人推波助澜,宫里的流言从熹贵妃回宫以来就从来没有断过。 后来,是瓜尔佳氏去皇后那里告发熹贵妃,说熹贵妃秽乱后宫,罪不容诛。 她的龙凤胎也根本不是皇上的阿哥公主,而是和太医温实初私通所生,皇后还把宫中的妃嫔都叫到了景仁宫,皇上也到了。 为求真相,皇后主张滴血认亲,皇帝思索再三,为了证明熹贵妃的清白,也为了查清事实,也同意了。 第6章 如懿传(六) 当时验血之时,皇后使计在水中做了手脚,在血里滴去了白矾,白矾可以使没有血脉关系的人血液相融。 皇上在看见两滴血相融之后勃然大怒,这一次熹贵妃差点落入皇后圈套,幸而,最后她及时发现了。 皇后为了保全自己,推出了自己的贴身丫鬟绘春,绘春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以自己的生命换来了皇后暂时的平安。 在大殿之上,熹贵妃还毫不留情地揭发了祺贵人之父瓜尔佳鄂敏当年陷害自己父亲的实情。 祺贵人见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了回转的余地,她为了遏制甄嬛,也为了保全家人,主动的担下一切罪责,拒绝说出皇后是幕后主谋。 她虽然没有说出最后的幕后指使,可是六宫之人又不全都是傻子,谁不能看出来瓜尔佳氏背后的人是皇后。 倘若没有皇后在后面指使,就瓜尔佳氏这个脑子,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用白矾混淆皇室血脉的主意。 这样周密又来势汹汹的一个局,一看就是针对熹贵妃来的,瓜尔佳氏虽然貌美,但是实在愚蠢。 更何况,倘若不是皇后,皇后身边的绘春为什么要替瓜尔佳氏去死。 皇帝当然知道这是皇后的主意,皇后纠集了那么多人来景仁宫就为了定他的宠妃秽乱宫闱的罪名,这样明目张胆的落他的脸,他怎么会高兴。 更何况,已经确实“证实”了熹贵妃的双生子是皇室血脉无疑,他的嬛嬛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他肯定是要为了嬛嬛做些什么的。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迁怒皇后,命她在宫内养病,交出六宫大权。 皇后自知理亏,虽然不情不愿,但是也不敢忤逆皇上的意思。 在前朝,瓜尔佳鄂敏为其女被降之事屡屡进言,也引得皇帝烦躁。 又逢瓜尔佳氏行事不检点,在熹贵妃的推波助澜之下瓜尔佳氏最终被惩治,瓜尔佳氏的最终落败,富察氏也在中间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同为满军旗大族,瓜尔佳氏仗着宫中有位得宠的嫔妃,又有皇后撑腰,在朝中就连富察氏也丝毫不尊敬,气的富察氏的一些年轻的子弟们对瓜尔佳氏怨气不小。 瓜尔佳氏覆灭,富察氏也能分一杯羹。 鄂敏在狱中绝望自裁,瓜尔佳氏家中成年男子斩首,未成年男子流放,妻女没为官奴。 也是经此一事,后宫之人才真正见识到了熹贵妃的狠厉之处,瓜尔佳氏一家的下场让后宫众人对熹贵妃的畏惧之心达到了顶峰。 随着瓜尔佳氏的衰败,甄家终得平冤,甄嬛主动请皇帝不要给年迈的父亲过高的官职。 皇帝遂封甄远道为四品典仪,乃是闲职,又可以在京中长住。 想到这些关于熹贵妃的往事,富察琅嬅不得不对这位宠妃又多了几分小心。 有她这样有城府有手腕又有野心的额娘,四阿哥怎么会不能成为最终赢家。 富察琅嬅坐定,她知道,四阿哥弘历恐怕不久之后就会出现在这个小花园里。 熹贵妃看重她,四阿哥也倚重富察氏,为了表示诚意,四阿哥一定会来亲自见一见她。 起码,在四阿哥羽翼未丰之前,他还不敢太下富察府的面子。 至于日后如何,就不太好说了,四阿哥这样的性子,卸磨杀驴的事情做起来也不算是意外。 富察琅嬅可不是个喜欢委屈自己的人,倒也不必为了等四阿哥特意在风里面站着。 虽说现在已经是春日了,可是风里还透着一股子寒气,尤其是在宫里这种阴气重的地方,穿再多的衣服也盖不住身上的寒意。 “走吧,去前面能挡着风的花廊坐一坐吧。” “可是格格,我们不是……”芙蓉欲言又止,可是见格格已经拿定了主意,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跟在了主子的身后。 作为一名合格的奴才,不多过问主子的决定是最基本的事情,主子做什么自然是有主子的道理的。 “格格你看,永寿宫的芍药开的多好,咱们府上也有重瓣芍药,只是都没有宫里的芍药开的好,定是府里的花匠不用心!” 琅嬅笑着摇了摇头,“这你可怪不上咱们府上的花匠,永寿宫的地气好,皇上又引了温泉水来这儿给贵妃修葺浴池,这儿的花有温泉水的热气,自然是开的好一些。” 他们府上的芍药哪里有一大波专门的人这样用心的伺候着,但凡这些精贵的花儿朵儿的多掉了几片花瓣,这些伺候它们的奴才都能直接掉了脑袋。 永寿宫的花开的好,就如同它们的主人一样,艳压群芳,无人能及。 这花也看了,茶也喝了,就连茶点也用了不少,富察琅嬅估摸着,四阿哥也该是时候来了。 四阿哥没有让富察琅嬅等太久,大概只有一炷香不到的功夫,琅嬅就看见了一片暗色的绣蟒纹的衣物。 和那些在宫里面长大的阿哥公主们不同,四阿哥的身上好像多了一股子韧劲儿。 天潢贵胄,长相自然都没有丑的。 四阿哥的眉眼修长疏朗,眼睛里的光彩,宛如润玉上那一点微微的莹泽,看上去柔和,实际上却坚韧无比,又带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精明。 琅嬅只看了他一眼,就匆匆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虽然满军旗的女子不是和汉人女子一样听着程朱理学,三从四德长大。 可是自从入关之后,她们也入乡随俗,学了不少汉室的女子作风,也学会了她们的那套子矜持守礼。 富察琅嬅作为朝中贵女的典范,更是要把一举一动做到极致,在面对外男之时,还是要稍微回避一些的。 弘历一早就被他额娘再三叮嘱,今日富察氏的格格会进宫请安,让他务必在这个时候回来一趟。 额娘说,他未来福晋的人选十有八九就是这个富察格格了。 弘历对此是有一些不满的,在他看来,青梅竹马,又是后族出生的乌拉那拉青樱才是他心仪的嫡福晋人选。 富察氏虽然得用,可是也不必把最重要的嫡福晋的位置留给她,一个侧福晋就已经很好了。 在见到富察琅嬅之前,四阿哥一直觉得京城盛传的富察琅嬅的美名只是她沽名钓誉罢了。 再美的女子他在宫中也是见过的,即便是小的时候在圆明园中遥遥一见的那位满蒙八旗加一块都不如她半分明艳的敦肃皇贵妃,也就是正常美人的长相罢了,富察琅嬅再美,还能胜过敦肃皇贵妃吗? 只是今日,在他看见了永寿宫小花园里笑语嫣然的女子之时,他才明白什么叫做惊为天人。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这一句夸赞杨贵妃的诗词仿佛在富察琅嬅的身上完成了一个轮回。 她的五官极具攻击性,无可挑剔的皮相和骨相,美的令春色都黯然失色,眼睫轻佻间,有种悄无声息的勾魂摄魄。一双漂亮的眸子泛着波澜,好似潋滟的水波引人沦陷。 在那一刻,弘历有一些失语,他想要上前一亲芳泽,又害怕自己的行为太过于莽撞唐突了佳人。 在他踌躇不前的时候,富察琅嬅回眸对着他微微一笑,塌着腰行了一礼,就扶着芙蓉的手离开了永寿宫的小花园。 她已经等了四阿哥太长时间了,从她进了小花园到现在,大概已经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了。 本来,四阿哥要是有诚意,他早就应该在小花园这里等着了。 他到现在才出现在永寿宫,隔着这么远,她都能闻到四阿哥身上梅花的味道。 青樱最喜梅花,尤其喜欢绿梅。 一闻这个味道,富察琅嬅就知道他是刚刚才和乌拉那拉青樱分开。 四阿哥也是真有意思,刚和自己的青梅竹马互诉衷肠,转头还能面不改色的来和自己未来的嫡福晋见面。 果然是最后能够问鼎皇位的人,这时间管理能力就是比正常人要精准。 说起来,她们乌拉那拉氏的姑娘还真是像,纯元皇后也喜欢梅花,她喜欢红梅。 那首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的诗,让皇上时隔多年仍然记忆深刻。 听说,皇上曾经宠爱一时的妙音娘子就是在除夕夜中,在倚梅园,凭借着和纯元皇后最喜欢的一首诗夺得盛宠的。 比起皇后宜修,青樱和纯元这对从来没有接触过,从来没有见过的姑侄其实更加相像。 都喜欢诗书,喜欢女工,喜欢悲春伤秋,幻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 也不知道乌拉那拉氏是怎么教的女儿,让嫡女只学琴棋书画,不理家中俗事,连管家的本事都没有。 庶女倒是精通庶务,宜修在管理后宫当面,也没有出过太大的差错。 只是青樱没有她的纯元姑母这样好的运气,能够遇见对她情深似海的胤禛。 胤禛看似无情,实则深情,他深爱纯元皇后,当年的惊鸿一瞥就已经让他对纯元一见钟情,后来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更是让他对纯元念念不忘。 纯元死在了胤禛最爱她的那一年,新婚燕尔,还有了他们期盼已久的嫡子。 可是青樱,她没有纯元皇后那样的好运气,她和弘历的爱情最后也不过是兰因絮果罢了。 前世的富察琅嬅在南巡的路上含恨而死,在临死之前,甚至连自己唯一活在世上的女儿的婚事都没有办法做主。 可是,青樱最后的结局也没有让她得偿所愿,原来年少情深也能走到相看两厌的地步,她最终还是和宜修走到了一样的结局,和自己心爱之人死生不复相见。 看起来,比起她的姑母,她到底还是少了几分运气。 青樱是造成富察琅嬅最终悲惨结局的最大推手,可是如今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爱新觉罗弘历,他才是最大的罪魁祸首。 受到这具身体里沉积已久的怨气的影响,富察琅嬅也是十分尽力的忍着生理性的厌恶,才勉强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 看见佳人离去,弘历下意识的想要让她别走,可是又害怕自己的语气太过于强硬,让美人对他的第一印象有些不好。 弘历身边的太监王钦和弘历是一块长大的,他陪着弘历从圆明园一起走到了紫禁城,陪着弘历从最不受宠的皇子成了皇位如今炙手可热的人选。 他是弘历身边最了解他的人,弘历一个眼神他就能把弘历的想法猜到个七七八八。 如今看着四阿哥看着刚才那位漂亮到不像凡人的姑娘目不转睛的样子,就猜到了四阿哥的想法。 看那姑娘生的花容月貌,但是穿着打扮又不像是宫中的妃嫔。 再联想到今日四阿哥的养母熹贵妃娘娘宴请了不少的朝中命妇和云英未嫁的格格,王钦就大概猜到了这位姑娘大概就是朝中那位大臣家里的格格。 本来今日这些格格进宫就是为了给四阿哥相看,如今正好,四阿哥对这位格格一见钟情,看来未来的侧福晋人选已经定了。 为什么王钦不会觉得四阿哥会让这位美若天仙的格格做嫡福晋,还不是因为他时常跟着四阿哥,最是清楚四阿哥对皇后的侄女乌拉那拉青樱的想法。 青樱格格虽然容貌比不上这位格格倾国倾城,但是也算是一位清丽佳人了。 更何况,青樱格格的表姑母还是当今皇后,出生于出了太后和皇后的乌拉那拉氏,这样的出身放在紫禁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皇上膝下的子嗣不多,只有几位公主,因此对青樱格格也还算是有些宠爱,有皇后和皇上两人在,青樱格格必然是板上钉钉的嫡福晋人选。 王钦一脸谄媚的说:“主子,这位格格生的国色天香,不知道是哪家的格格,看起来和主子很是相配呢!” 听到王钦的声音,四阿哥才从刚才自己的遐思里面走了出来,看着王钦有些猥琐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四阿哥有些烦躁。 “你一个奴才问那么多做什么,行了,时候不早了,还要去给额娘请安,快走吧。” 第7章 如懿传(七) 四阿哥的脚步十分的轻快,恨不得立刻就追上去再和美人多待一会儿。 可是作为天潢贵胄,他也不能表现的太过于孟浪,只能刻意和走在前面的富察琅嬅保持着二十步左右的距离。 一直到富察琅嬅的身影在转角彻底消失,他才放慢了脚步。 他突然想起了之前额娘告诉他的这位富察格格的名字,富察琅嬅。 琅嬅,琅嬅,四阿哥反复在心中小声的念着这个名字,回忆起刚才的惊鸿一瞥,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快的都有些不正常。 琅嬅福地,女中光华,真是个好名字,这个名字好像天生就是为了做皇后的。 琅嬅可没有给他和自己在永寿宫再见面的机会,她深知男人的劣根性,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他们往往不会太过于珍惜。 欲拒还迎,才是聪明的手段。 更何况,以富察琅嬅的身份,她也根本没有必要太过于主动。 即便她没有嫁给四阿哥成为四阿哥的嫡福晋,以她的母家和她自己这张足以颠倒众生的脸,也可以让自己过得很好。 倘若不是平息委托人的执念,她是真的不想去蹚后宫这片浑水。 也到了该出宫的时候了,她在回了永寿宫之后,和熹贵妃跪安之后就和额娘离开了。 额娘本来还想再留一刻,可是见了琅嬅肯定的眼色之后,也没有再逗留。 熹贵妃本来想留一留富察琅嬅,可是人家说按照规矩,已经到了该离宫的时候,她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人家都已经说的这样明白了,礼节上也挑不出来半点毛病,她也不好再留。 “可有和四阿哥可说上话了,听说四阿哥丰神俊朗,比三阿哥生的好看。” 上了富察氏的马车之后,富察夫人才敢拉着富察琅嬅的手问刚才发生的事。 “没有,没有说话,人是见到了,不过,女儿想,倘若不是因为五阿哥性情太过于顽劣,三阿哥也是实在愚笨,恐怕,也轮不到四阿哥。皇上的子嗣还是太少了一些,要不是富察氏实在没有别的选择了,女儿是怎么样都不会同意嫁给四阿哥的。” 富察夫人对自己的女儿还是了解的,她对人的评价向来都是留三分情面,很少这样直接了当的表达出自己对一个人的不满。 听女儿这语气,别说是不满了,就差没把她看不上四阿哥写在脸上了。 “堂堂阿哥,竟然这样不堪吗?那他对你……” 富察氏也实在没有别的选择了,所以即便女儿心中不愿,她最终还是得嫁到四阿哥的府邸。所以,四阿哥的喜恶还是很重要的。 “四阿哥年轻,喜欢鲜艳的姑娘,女儿的这张面皮也算是能拿的出手,虽然没有说话,可是女儿看得出来,他对女儿有意。” 听到这儿,富察夫人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说作为嫡福晋,夫君的喜爱不是最要紧的,可是要是夫妻二人能够举案齐眉,她的女儿在王府也能过得顺畅一些。 “如此就好,不过琅嬅,即便你再怎么不喜欢四阿哥,也得装的像一些,他是你未来的夫君,不能太过于清高,惹人厌烦。等你生下了嫡子,地位稳固了,额娘也就能放心了。” 等弘历满腹心事的到熹贵妃的内厅和她请安的时候,他偷偷打量了周围所有的地方,也没有看见富察琅嬅的身影。 熹贵妃一看四阿哥的神情就知道刚才小花园的那场见面应该很顺利,看四阿哥这着急的样子,定然是还对富察格格的离开十分不舍得。 她满意的笑了笑,这样的场景是她最愿意见到的。 见到富察琅嬅真人之后,她就知道她一定能够让弘历在青樱那里回心转意。 还好,弘历不像是他父皇一样对乌拉那拉氏的姑娘这样痴迷,肤浅也有肤浅的好处。 再说,这样好的颜色,就连她一介女子,也难免动心爱怜,更别说是弘历这个毛头小子了。 “好了,别找了,人已经被福伽带走了。怎么样,额娘没有骗你吧,富察氏的格格是不是温柔贤淑,美若天仙?” 坐在熹贵妃身边的四阿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富察琅嬅貌丑无颜的准备,谁知道如今见面,她竟然如此的惊为天人。 “额娘的眼光当然是错不了的,富察格格……她的确很好,比儿子想象的还要好上十倍还不止。” “你可和她说上话了?” 听到熹贵妃的话,四阿哥有些尴尬,刚才也许是他来的太晚了,富察格格到了该离宫的时间了,也没有来得及说上话。 “还没有,富察格格矜持有礼,儿子不敢贸然唐突。” 熹贵妃微蹙眉心,这样好的机会,弘历竟然也没有跟富察格格说上话。 刚才和富察夫人聊了一会,熹贵妃也知道了一些关于富察格格的事情。 她和青樱不同,是真正的世家贵女,平时在府上既要学那些当家主母该学的管家理事,也要读书写字,琴棋书画一样都没有落下。 平时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多少,更别说是进宫了。 而且,正常的格格也不会像青樱一样,动不动的就往宫里跑,还不清不楚的和宫中已经长成的阿哥走的那么近。 说来也是有些可笑,四阿哥是在圆明园长大的,青樱就算进宫,也只是来紫禁城。 就算皇后当年最得意的时候皇上去圆明园,也只是带了青樱去了一次圆明园。 也不知道他们俩是哪门子的青梅竹马,怎么就突然这样的年少情深了。 真是可惜,这次弘历没跟富察格格说上话,估计下次能说话,就是两人新婚那日了。 熹贵妃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她有些不满的问了一句,“弘历,你跟额娘说一句实话,你是不是又去找皇后的那个表侄女去了?” 四阿哥本来笑着的表情突然一僵,整个人都变得十分的不自然了起来。 和弘历朝夕相处过一段时间又善于察言观色的熹贵妃很快就看出来了弘历的不对劲,他只有心虚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表情。 熹贵妃的神情不太好看了起来,四阿哥看上谁不好,偏偏是看上了皇后的侄女。 乌拉那拉氏的姑娘有什么好的,前有纯元皇后,让她因为莞莞类卿伤心断肠,惹出了这许多的事端,还错付了自己的一颗真心。 后有乌拉那拉宜修,对自己手段用尽,让自己几次差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皇后是怎么对他们母子的,四阿哥看在眼里,也亲身体会过,他是真跟疯了一样,都这样了,竟然还能爱上乌拉那拉氏的姑娘。 第8章 如懿传(八) 恰逢这个时候,四阿哥因为紧张没有拿稳手上的茶盏,茶水洒落在身上,他慌张起身的时候,不慎掉下了身上的一块帕子。 福伽姑姑将那块帕子捡了起来,她在看见帕子上面刺绣的图案之后神情不太正常,她在四阿哥惊慌的眼神中把那块帕子交给了熹贵妃。 “额娘……” 熹贵妃狐疑的展开了那方帕子,在看见帕子上面的图案之后,她差点没被弘历给气笑了。 青樱红荔,还真是两小无猜,情深似海,这两人竟然已经到了私定终身的地步了吗? “哼,弘历,你如今真是本事大了,你还没有婚配,就和乌拉那拉氏的格格私定终身。即便本宫不是你的生母,也是你的养母,这样大的事,你竟然也不告诉本宫一声。” 四阿哥偏过头去,面色忽红忽白,本来这帕子还是他缠着青樱好一会儿,青樱才答应给他绣的。 今日和青樱见面的时候,他才把这帕子拿到手,谁知道这样不凑巧,竟然被额娘看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四阿哥突然间还有些庆幸,还好富察格格此刻不在这儿,否则她要是看见自己身上有这样女儿家的东西,恐怕心里多多少少有些芥蒂。 “额娘,儿子和青樱没有……我们只是……只是……” “罢了。”熹贵妃知道,自己和弘历到底不是亲生的母子,若是对他管束太多,对母子情分也是不好,不过,有些话她还是得跟弘历说清楚。 “你知道青樱是乌拉那拉氏的女儿吧?她和皇后是什么样的关系,也不用本宫再多言了吧。皇后当年为了三阿哥的位置没有阻碍,差点用一碗毒药杀了你。你的嬷嬷是怎么死的,那碗绿豆汤是怎么到了你面前的,你都混忘了吗?” 四阿哥怎么会不恨皇后,作为嫡母,皇后从来没有对他这个失去生母的庶子过问过一句不说,在他好不容易回到紫禁城之后,还千方百计的想要除掉自己。 在绿豆汤下毒事件之前,他就已经见识到皇后的狠毒的,自己住的地方,是六宫最偏僻的存在,他的衣食住行就连皇后身边的奴才也比不上。 宫里的人也对他这个名正言顺的阿哥冷眼相待,根本没有把他当成是皇阿玛的儿子。 再看三哥,他养在皇后的身边,有半个嫡子的身份,皇后把他的路铺的那样的平,他的衣食住行都是最好的,身上的绫罗绸缎就从来没有重样过。 三哥还没有成亲,身边就已经有了好几个已经开了脸的格格。 反观他,为了让皇阿玛对自己多一点点好感,他都不敢让自己的阿哥府里有漂亮的丫鬟在内室伺候着。 说起来,青樱是皇后的侄女,按理来说,他的确是不应该和青樱有什么牵扯。 可是青樱真的和皇后不一样,那一年在圆明园,青樱和皇后一起来圆明园避暑的时候,她像是一道光,突然就出现在了他灰暗的世界里。 她那样的可爱,那样的古灵精怪,她不嫌弃她的生母只是热河行宫的一个低贱宫女,她是四阿哥的第一个朋友。 在圆明园,他们一块看戏,一块读书,一块吃点心。 他和青樱最喜欢的一出戏是墙头马上,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他对青樱有情,青樱对他……也并非全然无意,否则,她也不会亲手为他绣那一方青樱红荔的帕子。 四阿哥不敢直视他额娘的眼睛,“儿子……儿子知道,可是皇后是皇后,青樱是青樱,她和她的姑母不同……” 他并非不知道皇后和额娘之间的恩怨,只是,他是真的喜欢青樱。 少年时的爱来的那样的真诚纯正,青樱是他第一个喜欢上的姑娘。 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对富察格格一见钟情,她漂亮到胜过皇后的宫里开的最艳的牡丹,她是那样的耀眼又明媚,怎么会有人会不爱富察琅嬅。 可是,青樱终究是不同的,青梅竹马的感情,总归是在他的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熹贵妃那样能言善辩的人,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之前怎么不知道,弘历竟然蠢到了这种程度。 “皇后是三阿哥的养母,她为了三阿哥做了那么多事,又常常让青樱进宫,她是一定要让三阿哥娶乌拉那拉氏的姑娘的。 难不成,你觉得皇后会放弃自己养了那么多年的三阿哥把自己的侄女儿嫁给你。还是你觉得,乌拉那拉氏一族会放弃自己追随了那么久的三阿哥,转头倒向你的门下?” 四阿哥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因为额娘说的话句句属实。 “青樱说,她不喜欢三阿哥,三阿哥也不喜欢她,即便皇后执意让她嫁给三哥,她也一定会想办法拆散了这门婚事。额娘,儿子相信青樱,她是不会嫁给三哥的。” 四阿哥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解释有些无力,三哥比他还大了好几岁,可是一直都没有成婚,就算是要选福晋,也一定是三哥先选福晋。 青樱和他的事情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可是,或许就是因为到处都是阻力,他才这样想要正大光明的娶青樱为妻。 从小到大,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很少能够得到,他只是想证明,现在的他,已经不一样了。 第9章 如懿传(九) 富察氏和乌拉那拉氏差距有多大,这原本根本不用熹贵妃这么一个深宫的后妃提点四阿哥。 不过看四阿哥如今这为情所迷的样子,熹贵妃也就受累多说几句。 青樱是镶蓝旗讷里佐领下、原任佐领讷尔布之女,他是世袭正四品佐领一职,本来也没有什么实权。 乌拉那拉氏只能靠着女人才能在朝廷上有一席之地,家族里面得用的男人几乎没有。 一个靠着女人才能有些名头的家族,能够给四阿哥提供多少的帮助? 别说是青樱和皇后是这样血脉相连的关系,就算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联系,熹贵妃对青樱这样的出生做四阿哥的嫡福晋也是十分不满意的。 四阿哥的生母出身卑微,根本帮不上任何的忙,不扯后腿就不错了。 而她这个养母虽然名义上是钮祜禄氏的女儿,可是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宫里面待了有些年头的人都心知肚明。 而且,就算钮钴禄氏愿意站在四阿哥的身后支持他,以纽祜禄氏如今在朝堂上的地位,也实在是发挥不了多少的作用的。 四阿哥要想彻底能够拿到富察氏一族的支持,唯一可行的法子就是娶了富察氏的格格。 富察氏是钟鸣鼎食之家,而且他们虽然是满族大姓,可是也有不少的汉臣愿意和他们交好。 富察马齐更是两朝元老,在康熙爷在世之时就对他多有赞赏,当今皇上对他也很是重用。 他们是在马背上打下来的功勋,和乌拉那拉氏那种依靠着裙带关系才能维系住的荣耀不同。 能够娶到富察氏的格格,已经是四阿哥如今能娶到的最好的福晋了,也不知道弘历是疯了还是如何,竟然还在富察氏和乌拉那拉氏之间这样犹豫再三。 “弘历,你跟本宫母子一体,六阿哥和灵犀都还小,你的前程就是本宫的指望。你要识大体一些,若是你真的喜欢乌拉那拉氏的格格,以后等你成婚之后,再封为侧福晋,也算是能够两全的好结局。” 四阿哥沉默了一会儿,熹贵妃愈发的觉得恨铁不成钢了,四阿哥看上去聪明稳重也颇有野心,怎么在情爱之事上这样执拗。 其实,若是后来已经登基的弘历,他自然是会权衡利弊,果断的选择上三旗出身的富察琅嬅。 富察琅嬅从小就是拿着阿哥福晋的标准养大的格格,诗书也好,管家也好,她样样都是强过只会念叨着墙头马上遥相顾的乌拉那拉氏青樱的。 后来即便是富察琅嬅仙逝,后来的娴妃成了继后,她也是遵循着从前富察琅嬅管理后宫的先例来管理六宫的。 乌拉那拉氏从来都不是不会教女儿的,她们家族的女儿可以做宠妃,但是确实是没有资格做能够管理六宫的皇后的。 不过,现在的弘历可不管这些,与其说他执意让青樱做他的嫡福晋是因为年少情深,还不如说是对童年的自己的一种弥补。 从来在圆明园中被皇阿玛遗忘多年的四阿哥像是一直被遗弃的流浪狗,即便贵为皇子,也活的甚至不如朝中大臣家中不受宠的皇子。 如今,他已经站在了紫禁城中,甚至还成为了争夺皇位的决赛选手,他怎么能不激动呢? 他只是在心里觉得,见证过他最颓唐最可怜的低谷时期的青樱,应该在他站在最高处的时候站在他的身边。 这应该,也算是对从前那个不受宠的四阿哥的一种弥补吧。 “额娘,倘若让富察格格做侧福晋,能行得通吗?” 熹贵妃听到四阿哥这话本来还勉强挤出来的笑都再也维持不住了,这种话也只有弘历这种蠢出生天的玩意儿能说出来了。 她此刻都在想,要不还是扶持自己家的六阿哥继位算了,虽然他的血脉有问题,反正都是爱新觉罗的种,像先帝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起码她生的孩子,应该不会像四阿哥这样的为了一个女人想出来这么愚蠢的主意。 “倘若你真的不立富察琅嬅为嫡福晋,富察氏碍于如今朝堂上的情势,恐怕也不会直接从你的船上跳出来。但是,如果你真的让富察氏的嫡女,富察马齐的侄女做你的侧福晋,恐怕富察氏就会直接跟你割裂开了。” 熹贵妃尽量让自己平静的说出这句话,富察家要是知道四阿哥是这样打算的,估计都恨不得直接投到三阿哥门下算了。 他这哪里是不给富察琅嬅的面子,简直是把整个富察氏的面子按在地上摩擦。 第10章 如懿传(十) 四阿哥讪讪一笑,他过了一会儿也察觉到了自己说的话可能有些过分,不过只有一点,他是真觉得以自己未来的成就,让富察琅嬅做自己的侧福晋也并无不可之处, 就像额娘这样,日后做个权倾后宫的贵妃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儿子知错了,福晋的事情,儿子会好好考虑的,三哥还没有选嫡福晋,儿子的事情应该还早。富察格格也才刚十四岁,这些事估计还要再等两年才能定下来,儿子也很喜欢富察格格,倘若能够娶到富察格格为嫡福晋,儿子也会很高兴。额娘一直在为儿子筹谋,是为了儿子好。” 熹贵妃看四阿哥放软了姿态,也没有再说什么。 “罢了,你也已经不是当初在圆明园那个说看见本宫‘遥遥一见,倍感亲切’的小孩子了,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额娘只会想办法为你周全,不会替你拿主意。” 四阿哥自幼就失去了自己的生母,他和熹贵妃的这段半路母子中的母子之情中虽然掺杂了太多的算计,可是其中也有一丝真情。 熹贵妃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要不是因为多了一位出身显赫的生母,他恐怕今天连和富察琅嬅见面的资格都没有。 如今他们的当务之急,还是得把三阿哥和皇后给压下来,不彻底扳倒皇后,三阿哥一定会是四阿哥的大业之上最大的阻碍。 皇后和三阿哥互为依靠,唇齿相依,只要三阿哥还有登基的指望,皇后就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熹贵妃和皇后如今分庭抗礼,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了,不管是最后谁成了最后的赢家,都是一定会把彼此赶尽杀绝的。 即便是为了自己亲生的三个孩子,熹贵妃也不会让自己沦落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地步。 “你三哥最迟明年就要选嫡福晋了,皇后已经看好了青樱做三阿哥的嫡福晋,你既然说青樱自己已经有了打算,那你就要放心你三哥找到家世更为显赫的嫡福晋了。无论如何,乌拉那拉氏都是一定会站在三阿哥这条船上的。你自己好自为之,再多的,本宫也就不再多说了。” 熹贵妃点到为止,也不想再多说些什么,四阿哥因为在富察琅嬅和乌拉那拉青樱之间纠结,也满腹心事。 所以,在给熹贵妃跪安之后,四阿哥也就回了自己的阿哥府。 自从那次进宫之后,琅嬅也没有再离开过富察府,世家大族的格格,她也没有多时间去和四阿哥偶遇。 反正,她日后注定是四阿哥的嫡福晋,大清的正宫皇后,在宗族礼法之上,富察琅嬅一直都是站在制高点上的。 富察琅嬅的第一个格格没有保住,除了皇家的孩子难养大之外,也是她怀孕的时机不好,母体没有完全发育成熟不说,她自己的身体也没有十分健康。 还是得养好自己的身体,才能让自己活得长久一些。 贵女平时也就是练一练琴棋书画,也不会有太大的运动量,身体当然是娇弱的。 富察琅嬅为了让自己的身体强健一些,天天除了食补之外,还找了一个武师傅教一教自己简单的防身之术。 满军旗的格格在出嫁之前都是家里的姑奶奶,骑马射箭都不在话下。 富察琅嬅的伯父和阿玛都是大清的勇士,她的哥哥和堂兄们也是年纪轻轻就立下了赫赫战功。 作为富察家的小女儿,琅嬅马背上的功夫当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或许在汉军旗里,家里的女儿要找一个女师傅学武艺是件奇怪的事情,但是在满军旗,满洲里的姑奶奶要学武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而且富察琅嬅给出来的理由也十分的合理,她未来是要一辈子困在后宫里面的人,等出嫁之后也没有机会没有时间舞刀弄枪。 还不如趁着在家中还没有出嫁的时日,好好学一学防身之术,等身体强健了,日后生产的时候也不会太过于痛苦。 而且,在受到后宫妃嫔的暗害的时候,也不至于因为阴谋诡计直接送了性命。 这样的理由,即便是思想已经十分汉化,觉得女子应该遵守三从四德,要文静娴雅的富察夫人也找不出来可以反驳的理由。 生产对于女子来说是一道鬼门关,有多少的女子栽在这上头,要是能够真的把身体养好,日后琅嬅也能生个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阿哥。 第12章 如懿传(十二) 上次富察琅嬅进宫之后,熹贵妃对她可以说是一万个满意。 出身高贵,容貌倾城,还进退有礼,品性温和。 就得是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嫡福晋的位置,配得上大清的皇后之位。 虽然四阿哥不是熹贵妃亲生,可是在为他挑选福晋这件事上,她是真的上了不少的心。 选定富察氏的格格,除了她家世不俗,能够给四阿哥带来助力之外,也是觉得她能够和四阿哥做到夫妻和睦,能做个有容人之量的大气主母。 上次四阿哥因为和乌拉那拉氏的格格搅和在一块,也没能跟富察格格说上一句话,听弘历说,他往富察府送的东西富察格格也不是十分喜欢的样子。 熹贵妃这次又邀了富察琅嬅进宫,也是想借机会让富察琅嬅和四阿哥再见一面。 而且,日后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四阿哥登基,她不是四阿哥的生母,有些事情在礼法上也不好做,有些要求也不方便提出来。 她是不怕四阿哥在待遇上亏待自己,历来皇帝都是以孝治天下,四阿哥只要不想让史书工笔上留下他不敬太后的罪名,就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只是,她还有三个孩子,灵犀和弘曕又还年幼,她不能不为了孩子的未来做打算。 要是未来的皇后要是站在她这边,对于熹贵妃来说,算是个好消息,对她和她的孩子来说,也更加有利。 只是熹贵妃也没想到,赶的那样不巧,她邀富察格格进宫的那日,刚好皇后遍邀朝中贵女来御花园赏花。 熹贵妃也没想着因为皇后邀请了贵女赏花就让富察琅嬅改天再进宫,她和皇后已经是水火不容,分庭抗礼的阶段了。 也没有必要在这点小事上面退让,这种无所谓的顺水人情,皇后也不会接受。 到时候要是富察琅嬅因为改天没有时间进宫,那就又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让四阿哥和她说上话了。 说是赏花,其实也就是为了让三阿哥在这次赏花宴上选定皇后早就选定好的乌拉那拉青樱为三阿哥福晋。 富察琅嬅并不在皇后邀请的后宫贵女名单,皇后想要自己的侄女在一群贵女之中脱颖而出,当然不会让身份超过自己侄女的贵女出现在三阿哥的视线之中。 所以,今日来赏花宴的贵女大多都是汉军旗,偶尔有几个满军旗的格格,也是家族不够强盛,父兄也在朝中没有什么地位的下五旗家族中的格格。 而且这些贵女的容貌实话说只能算是中人之姿罢了,长得只能算是清丽佳人的青樱在她们中间都能被衬托的如同月宫仙子一般。 皇后虽然没有见过富察琅嬅,但是也知道自己侄女的身份和富察琅嬅的身份没有什么可比性,富察氏也不是乌拉那拉氏那种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家族。 要是富察琅嬅和青樱同时站在三阿哥面前,就凭皇后对养在自己身边那么多年的三阿哥的性格的了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富察家的格格。 皇后也知道自己对三阿哥的管控可能已经让他有了一些厌烦的心理,不过皇后不在乎这些。 只要三阿哥能够顺利登基,她既是三阿哥的养母,又是名正言顺的嫡母,在礼法上三阿哥根本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而且,三阿哥的性格庸懦无能,也不是个有心机有城府的,皇后有自信可能压制住他。 无论如何,皇后的位置一定要是乌拉那拉氏的,选择三阿哥也不过是因为三阿哥是最合适的人选罢了。 他占了一个长子的位置,亲生的额娘齐妃从前在王府的时候也得宠过一段时间,四阿哥和五阿哥从小都在圆明园养大,三阿哥在皇上的身边最长,和皇上的感情也最深。 虽然三阿哥现在已经渐渐想要摆脱皇后的管控了,但是只要皇后的后位一天还在,三阿哥就不能翻出来什么花来。 富察琅嬅进宫的时候,还是熹贵妃身边的福伽姑姑亲自迎接的,熹贵妃对富察琅嬅的喜爱就连皇上都偶有听闻了。 要不是三阿哥的婚事还没有定下来,估计皇上都会看在熹贵妃的面子上直接为四阿哥和富察琅嬅赐婚。 因为不是第一次到永寿宫了,这次的富察琅嬅比上一次更加的从容了一些。 今日她来的早,熹贵妃这边也是刚刚用完早膳,今日皇后已经让剪秋到各宫传了话,说是今日的晨昏定省免了,各宫娘娘也不用去皇后宫里请安了。 “臣女富察琅嬅给熹贵妃娘娘请安,娘娘祥康金安。” 富察琅嬅今日穿的比上一次要俏丽一些,换了一身桃红的苏绣衣裙,头上也多了一根上次熹贵妃赠给她的并蒂海棠花步摇。 娇美若粉色桃瓣,举止处有幽兰之姿。 桃红这样艳丽的颜色,稍微不注意搭配就会显得艳俗,可是在富察琅嬅的身上,却只显得她更加的娇俏可人。 海棠是熹贵妃最喜欢的,她和皇上在御花园初见之时,就是在海棠树下,那是个极美的春天。 如今她把自己最钟爱的花送给富察琅嬅,或许也是希望富察琅嬅能够如她初见皇上之时那样的甜蜜吧。 “好孩子,快起来,坐到本宫身边来。” 熹贵妃对富察琅嬅的态度十分热络,她拉着富察琅嬅的手就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琅嬅今日穿的真是俏丽好看,这样年轻的姑娘,就应该穿这样活泼的颜色,本宫看你今日的衣服和本宫赏赐给你的海棠花步摇也很是相配,看来本宫的眼光不错,这步摇果然衬你。” 琅嬅低头羞涩一笑,如初绽的莲花一样不甚娇羞。 “贵妃娘娘的眼光自然是好的,这海棠栩栩如生,很是精致,臣女在宫外从未见过这样宛若鲜花的海棠。只是臣女蒲柳之姿,只怕配不上娘娘的心意,这才找人做了件和娘娘赏赐的步摇相衬的衣裙今日穿进宫来给娘娘瞧瞧。” 熹贵妃看见琅嬅这样端庄又娇俏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想起来因为鹂妃的算计而香消玉殒的惠妃沈眉庄。 眉姐姐从前也是喜欢这样俏丽的颜色的,她留下的女儿静和公主年纪还小,她把对眉姐姐的思念全都寄托在了这个孩子的身上。 只是比起她的生母惠妃娘娘,其实公主的长相更肖似生父。 富察琅嬅其实和眉姐姐生的并不相像,眉姐姐是美丽的,她的美犹如秋风中迎风而开的寒菊,淡雅又高洁,独有一份铮铮傲骨。 可是琅嬅,她美的太过于耀眼,像牡丹一样雍容华贵,又像雪莲一样高洁典雅,她是矛盾又美丽的,已经超越了熹贵妃从前对美人的认知范围。 明明容貌并不相似的两个人,但是在富察琅嬅坐在她面前的时候,熹贵妃就是无端的感觉琅嬅像极了从前的眉庄。 或许是因为两人同样是出身上三旗的大家闺秀,同样的沉稳豁达,美丽端庄吧。 “福伽,本宫记得,永寿宫的库房里面应该是有好几匹皇上开春刚赏的蜀锦,你把它拿来。那颜色鲜艳,本宫已经是上了年纪的人了,穿了有些不合适。本宫的两个公主又还小,放着也是可惜了。本来就想着过些日子让弘历送到富察府上给你的,正好你今日来了,就省的弘历跑这一趟了。” “贵妃娘娘真是说笑了,娘娘您天姿国色,别说是鲜艳的布料颜色,就算是粗布麻衣穿在娘娘身上,也是难掩娘娘倾城之姿的。” 富察琅嬅这话其实不假,作为能够宠冠六宫多年而荣宠不衰的贵妃娘娘,熹贵妃的容貌是毋庸置疑的美丽。 即便如今年华逝去,岁月也没有亏待了这位美人,只是让她的身上更多了几分岁月沉淀过后的沉稳模样罢了。 被自己喜欢的小辈这样真诚的夸赞自己的容貌,即便熹贵妃知道这是奉承的话,也是真的高兴。 她拉着富察琅嬅说了好一阵子话,又问了她平时有没有读过什么书,琴棋书画都学的如何。 富察琅嬅上一次来也没有在永寿宫待太长的时间,熹贵妃有意和富察格格多说说话也没有什么时间,正好今日有机会,她也能多了解了解这位富察格格。 熹贵妃饱读诗书,是后宫中有名的才女,有“女中诸葛”的美名。 平时在宫中闲来无事之时,她也经常会和同样出身汉军旗,腹有诗书的皇贵妃聊一聊诗书。 宫中读过书的妃嫔不多,太后在时,常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对后宫妃嫔的要求也是贤惠安静就好。 从前盛宠的华妃是武将家的女儿,没怎么读过几本书,在后来得宠的安陵容也是出身小门小户,别说是诗书了,恐怕连字都不能认得全。 如今最得宠的宁贵人出身更是低微,她之前是圆明园驭兽的御马女,只是因为性格十分肖像华妃这才在皇上面前如此得宠。 敬贵妃是读过几本书的,不过她的心思都全部放在了她的养女胧月公主的身上,而且她在闺中之时,读的也是三从四德的女子之书,熹贵妃和她也是在诗书上面说不了几句话的。 只是没想到,富察琅嬅这个满军旗的格格竟然也这样的喜爱汉家书画,就连孔孟之道的道理都可以说出几句来,是个极聪明不过的女子。 虽说熹贵妃觉得和富察格格十分投缘,想留她在永寿宫多待一会儿,可是她也没有忘了今日她传召富察格格入宫的目的。 福伽进来禀报,说四阿哥已经在永寿宫的偏殿等着了,这是四阿哥的表情不是太过于愉悦,好像是在生闷气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熹贵妃冷笑了一声,还能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心爱的那个青梅竹马青樱的事情。 今日恰好是皇后要被三阿哥选嫡福晋的日子,弘历心爱的青樱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福晋人选。 虽然青樱答应过他绝对会想办法让自己不被三阿哥选中,但是在一切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他还是会觉得有些忐忑不安。 毕竟皇后的心思几乎已经是满宫中人尽皆知了,她一心想让自己的侄女当三阿哥的嫡福晋,青樱就算是真的不愿意,可是她也没有办法违抗自己姑母的意思。 琅嬅看熹贵妃的神情一变,只是低头喝茶装作是没有看见的样子。 “四阿哥这孩子还真是孝顺,都说了今日不必来宫中给本宫请安了,还是来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来给本宫请安的,还是来看别人的。” 福伽姑姑也善意的笑了笑,顺着他们家娘娘的话说了下去,“可不是,四阿哥从前也没有这个时辰来永寿宫请安的,恐怕是听说今日富察格格进宫,这才这样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富察琅嬅还是恰到好处的在他们两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红了脸,“姑姑就不要打趣琅嬅了,四阿哥对贵妃娘娘有孝心,自然是时时刻刻都念着的。” 熹贵妃对富察琅嬅的反应很是满意,看富察格格这脸红的样子,应该是对四阿哥也有几分意思的。 “快让他进来吧,人家也不是来瞧本宫的,别让他等急了。” 熹贵妃给福伽使了一个眼色,福伽伺候了贵妃娘娘那么多年,贵妃一个眼神她就知道贵妃想说什么话。 她默默从内室中退了出去,到偏店去请四阿哥进来的时候再三叮嘱他,让他千万不要再富察格格面前摆出这样不高兴的脸色。 别让人家格格无端以为,是熹贵妃强行让四阿哥进宫请安,四阿哥这才这样不情不愿的样子,到时候再让富察氏误会了,可就不好了。 四阿哥能够从圆明园走到紫禁城,又成了皇上如今最宠爱的妃子的养子,转头就给自己换了一位身份尊贵的生母,他当然是有心机有城府的。 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他也是知道的。 所以,在进永寿宫内殿见到富察格格之前,他就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 第13章 如懿传(十三) 弘历不是第一次看见富察琅嬅,只是每次看见她的时候,他都难免要被惊艳一瞬。 即便在他的是心中青樱有些不一样的地位,他的心也在看见富察琅嬅的时候也不免为他狂跳不已。 她实在是太过于灵动和耀眼,她只是坐在那里,朝着自己微笑,眼中蕴着温柔,面上潺潺笑意似要融入轻和的微风。 她不是那种有侵略性的美貌,而一种温温柔柔的惊艳,站在永寿宫这样金碧辉煌的背景之中,她的身上仍有几分脱俗的味道。 实话说,弘历当然是喜欢富察琅嬅的,她有远胜过青樱的家世和容貌,他心里有青樱的情况下,在看见富察琅嬅之时还是会为琅嬅而心动。 但是要是他先遇见的人是富察琅嬅,他恐怕都不会多看最多算是清丽佳人的青樱一眼。 “富察妹妹今日这衣服真是好看,衬的妹妹肤白胜雪,只是瞧着妹妹又消瘦了些,可是苦夏的缘故?” 看四阿哥进来,琅嬅立刻起身准备行礼,四阿哥的手快,察觉到琅嬅的动作后还没等她的腰弯下来就立刻扶住了她。 琅嬅唇角微扬,笑道:“是臣女一到了夏日就不思饮食,又贪凉离不得冰,每日吃能吃得下一些冰酥酪,这才消瘦了一些,多谢四阿哥关心。” 听得琅嬅到了夏日不思饮食,四阿哥有些担忧,他十分关切的问道:“怎么会不思饮食呢,宫中太医有不少可以消暑的凉茶药方,等妹妹离宫的时候,我着人抄上一份,让妹妹带回去试一试。” 琅嬅也没有拒绝四阿哥的好意,他们迟早是要成婚的,矜持可以,但是也不能太守着规矩。 从委托者的记忆中,不难看出这位未来的乾隆皇帝,也可不是个愿意守规矩的人。 “那,琅嬅就多谢四阿哥的药方了。” 看他们俩郎才女貌的样子,熹贵妃也十分满意,刚才弘历在看见富察琅嬅的时候眼中流转的情意她看的明白。 熹贵妃知道,有富察琅嬅这样的美人珠玉在前,弘历的眼睛迟早能从青樱那里转开,只是她都没有想到,竟然转的那么快。 看来,比起他只钟情于纯元皇后的皇阿玛,弘历还是更加的薄情一些。 在皇家,薄情也算是个优势吧,身为帝王,若是一味的耽于情爱也定然会被世人所诟病。 “你们俩个年轻人就别在本宫这儿消磨时间了,琅嬅好不容易进宫一趟,如今御花园中的荷花应该都开了。弘历,你不若带着琅嬅去瞧一瞧?上次琅嬅走的匆忙,恐怕也没怎么留心观赏御花园的风景。” 富察琅嬅和四阿哥等的就是熹贵妃的这句话,只是他们俩的心思可是天差地别。 一个想要带四阿哥去三阿哥选福晋的地儿去瞧瞧他心心念念的青梅竹马是如何对他三哥极尽谄媚讨好的,也好让四阿哥打破心中对青樱那层滤镜,省的让青樱进府的时候独得四阿哥偏爱多年。 一个则是想要和富察琅嬅有单独相处的时间和机会,美人在侧,她身上的淡淡芳香让弘历已经有一些心猿意马了。 他一直想要和富察格格再亲近一些,可富察格格是世家大族出身,实在是太守礼了一些,也不怎么进宫,他想见富察格格一面也是麻烦。 比不上青樱经常在宫中,时常见面也是方便。 弘历都在心里想好了,富察氏是钟鸣鼎食之家,马齐大人和富察氏的其他子弟在前朝也实在是得用,额娘说的对,若是让富察格格为侧福晋,富察氏对他一定会有怨言。 他不能因小失大,起码在现在,他离不开富察氏的支持,所以,嫡福晋之位一定是要留给富察琅嬅的。 至于青樱,只能暂时委屈她了,不过,即便如此,也起码要让青樱以侧福晋的身份进王府。 青樱从小骄矜,她从小就经常入宫,又是后族乌拉那拉氏的嫡女,太后和皇后对她都多有优待,期望着她能成为延续乌拉那拉氏荣耀的女人。 要不是富察氏实在是显赫,四阿哥也不会让青樱只做他的侧福晋。 就在四阿哥准备带着富察琅嬅离开之时,永寿宫外有人通传,说是皇上到了。 皇上来永寿宫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现在又刚刚是下朝的时候,所以熹贵妃也什么意外的表情。 倒是四阿哥,富察琅嬅冷眼瞧着,四阿哥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是眼神中的闪躲和紧张做不得假。 都已经回宫好几年了,四阿哥还是对这个小时候就抛弃了他,对他无限厌恶嫌弃的皇阿玛既畏惧又崇敬。 这个九五之尊,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他给了自己阿哥的高贵身份,给了自己生命,又对自己的存在厌恶不已。 四阿哥知道,自己的存在对于皇阿玛来说是个污点,他的存在就昭示着皇阿玛那些年和八叔明争暗斗中落败的那些时日。 正是因为知道皇阿玛不喜欢自己,所以即便已经成了熹贵妃的儿子,和皇阿玛之间也不像从前这样疏离,他一听见皇阿玛驾到的消息,还是有些紧张。 第14章 如懿传(十四) “那贵妃娘娘,皇上要来,臣女不若就先行离宫吧。” 作为一位姿色远胜后宫妃嫔的格格,富察琅嬅在知道皇上要来的时候,非常懂事的主动离开。 对于富察琅嬅的懂事,熹贵妃很是受用,她满意的在心中又点了点头。 “不用,以后迟早是一家人,皇上既然来了,那你也见见吧。你父兄在朝中得用,皇上见到你一定也会喜欢你的。” 熹贵妃并不担心皇上在看见富察琅嬅之后对她生出异心,富察琅嬅虽然美丽,但是实在年轻,今年也不过才十四岁罢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的容貌生的和纯元皇后并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皇上好面子,他知道自己一心想让富察琅嬅做四阿哥弘历的嫡福晋,这件事她跟皇上也提过多次,皇上也有意在三阿哥的婚事定下之后给四阿哥和富察格格赐婚。 父夺子妻这种事情,皇上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熹贵妃既然都已经这样说了,富察琅嬅也就乖乖坐下了,只是她的头更低了一些,看起来也更加的恭顺一些。 四阿哥虽然自己心里有些紧张,可是他的心里也惦念着富察格格是第一次觐见皇阿玛。 看见富察琅嬅的低下的头,他以为是琅嬅害怕皇阿玛。 四阿哥心下一软,轻声安慰道:“格格别害怕,额娘说的对,皇阿玛很是和善,你这样温婉大方,皇阿玛一定会喜欢你的。” 获得四阿哥的怜惜和喜欢并不是什么难事,有这样一张倾国倾城的容貌就足以让四阿哥为她神魂颠倒。 只是,富察琅嬅在没有生下嫡子,地位稳固之前,她需要的不仅仅是四阿哥的怜惜,而且他独一份的偏爱。 所以,听见四阿哥的话之后,富察琅嬅抬眼羞涩的看了他一眼,她眼中的依赖让四阿哥很是受用。 皇上对熹贵妃是有真情的,当年在御花园里,杏花微雨,他爱上的是纯元皇后的替身莞常在。 可是那几年的朝夕相处,五分相似的容貌,五分与众不同的性情,就足以让皇上对甄嬛这个人心动。 把熹贵妃从甘露寺回来之后,他对熹贵妃百般宠爱,给了他自己能够给的所有东西。 只可惜,如今的甄嬛和皇上,已经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了。 对于熹贵妃所生的那对龙凤胎,皇上是真心疼爱,几乎每日都要见一见两个孩子。 今日下了朝也是如此,他听说今日富察格格来给熹贵妃请安,也生了几分好奇,想见一见这个被嬛嬛这样喜欢的富察格格到底是何方神仙。 在走进内室,看见站在弘历身边,如莲花一样亭亭玉立的姑娘之后,他大概就能明白为什么一向眼光高的嬛嬛对她如此偏爱了。 “臣女\/儿臣给皇上\/皇阿玛请安,皇上\/皇阿玛万福金安。” 皇上已经年逾五十,因为长年案牍劳形,看上去格外的疲倦一些。 不过作为一国之主,他看上去十分的有压迫感,不怒自威的样子让人看着忍不住生出几分畏惧之感。 富察琅嬅在皇上进了内室之后就没有抬过头,给皇上请安之后就装作是透明人的样子不发一言。 “快起来吧,你是富察家的孩子吧,贵妃跟朕经常提到你,她对你很是喜爱,说你钟灵毓秀,是难得的有福之人,抬起头来给朕瞧瞧。” 富察琅嬅乖巧的走到了皇上和熹贵妃的面前微微抬头,她站在了熹贵妃的面前,离皇上还有些距离。 她实在是有一张不错的美人面,连皇上在看见她完全的容貌之后都忍不住恍惚一瞬。 即便他对纯元感情极深,把纯元皇后视作是白月光一样的存在,也不得不承认富察琅嬅的美貌的确远胜过她。 “你眼光不错,李荣保的这个女儿,很好。” 皇上很有深意的看着熹贵妃,怪不得嬛嬛对这个富察格格这样喜欢。 富察氏是满洲上三旗的镶黄旗,这富察琅嬅又生的这样的花容月貌,她的确配得上弘历。 倘若不是他们六阿哥还小,皇上都想把富察氏留给他最疼爱的六阿哥。 “看来臣妾的眼光和皇上的眼光一样,弘历,你觉得呢?” 熹贵妃都这样说了,就是想在皇上面前直接把这门婚事给定下来。 虽说熹贵妃觉得四阿哥算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未来的国母之位也很有吸引力,可是不把这事给定下来,她心里面还是有些不放心。 第15章 如懿传(十五) 和熹贵妃朝夕相处那么多年,皇上怎么会看不出来自己枕边人的心思。 既然熹贵妃喜欢富察家的这孩子,那他就在弘时和乌拉那拉氏的那格格定下了之后为这两个孩子赐婚吧。 说起来,今日青樱好像又入宫了,好像此刻就在御花园,皇上虽然没怎么踏足过皇后的景仁宫,但是皇后今日在御花园让朝中贵女来宫中赏花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 虽然他对宜修没有夫妻之情,也觉得弘时这孩子太过于愚笨,不是合格的继承人的人选。 可是皇上膝下子嗣不多,成年的皇子中就属三阿哥弘时最为年长,皇上对他也不得不上心几分。。 三阿哥亲生额娘齐妃年轻的时候也是容色倾城,最喜欢穿着粉色的衣服,娇嫩的犹如春日的桃花一样。 她又一直没有什么心机,又单纯又漂亮,在王府的时候,纯元离开之后,也只有在齐妃那里,皇上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宁和自在。 只是,齐妃的脑子不太聪明,端看三阿哥如今背书的时候让三阿哥头疼的样子就知道了,齐妃这人说的好听是单纯,说的不好听就是愚蠢。 齐妃在府中是侧福晋,仅次于纯元和宜修,在府中地位颇高。 她是汉军旗的格格,爹爹是一方的知府,家中一直以来对她的教育就是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齐妃在闺中之时也只是读过几本女论语罢了。 她是家中独女,爹娘对她都宠溺的很,她不喜欢琴棋书画,她爹娘也就纵着她由着她不学那些。 她年轻的时候有一副好容貌,足以让皇上忘记她的那些让人头疼的缺点,可是随着齐妃年华老去,她从前那些看上去微不足道的缺点就让皇上锱铢必较了起来。 尤其是华妃进府之后,齐妃就更不受皇上的喜爱了。 是啊,华妃她那样的明媚,那样的张扬,像是一团火一样让人不敢靠近,又让人心驰神往,这样年轻又鲜艳的芍药,又怎么会不招人喜欢呢? 芍药盛开之时,已经不是桃花独占春色的时节了。 好在,虽然失去了皇上的宠爱,但是齐妃实在是幸运,她在最得宠的时候生下了皇上的三阿哥,在宜修的大阿哥和纯元皇后的二阿哥相继夭折之后,三阿哥就是府上唯一的阿哥。 作为三阿哥的生母,即便齐妃没有宠爱,府中上下和宜修皇上也不会怠慢于她。 后来,皇上登基,齐妃一进宫就是妃位,只在华妃和皇后之下。 皇后没有孩子,她又不愿意权柄下移,一心想要做圣母皇太后,理所当然的,作为皇上长子的三阿哥就入了皇后的眼。 只是皇后不愿意和齐妃共享权力,就利用了齐妃的愚蠢和拳拳爱子之心逼的齐妃自缢身亡。 皇上未尝不知道齐妃的死和皇后脱不开关系,但是因为太后和纯元皇后的缘故,皇上也不想和皇后计较那么多。 也因此,对于弘时这孩子,皇上总是多了几分容忍。 弘时虽然不聪明,但是也实在是个漂亮又老实的孩子,他疼爱弟妹,对自己这个皇阿玛也是既尊敬又亲近,毕竟是唯一一个在自己身边长大的阿哥。 如今弘时和青樱的事情,皇上也是默许的态度,他看在皇额娘和纯元的面子上,愿意赐予乌拉那拉氏荣光。 在永寿宫看见富察格格,皇上突然间想去御花园看看了,若是弘时也愿意,正好今日就给他和青樱赐婚算了。 第16章 如懿传(十六) “朕最近政务繁忙,也有些日子没有去御花园了,正好今日富察家的格格进宫了,听说皇后在御花园给弘时选福晋呢,熹贵妃和富察格格不若随朕一同去看看吧。” 皇上是知道皇后今日准备让青樱和三阿哥正式相看的,熹贵妃知道,今日皇上要去御花园,十有八九就会直接给三阿哥和青樱赐婚。 熹贵妃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弘历,果不其然,在弘历听见御花园里给弘时选福晋的时候,他的神情明显难看了几分。 “也好,富察格格虽然不是头一次进宫,但是每次都是只给臣妾请了安就走了,还没怎么去看过御花园呢,也正好一块去给皇后娘娘请个安吧。” 富察琅嬅自然是无有不可的,她本来就是想让弘历看看他心心念念的青梅竹马在他三哥面前是如何“表现”的,也省的青樱进府为妾之后他的心思还放在青樱身上。 “是臣女疏忽了,进宫了两次,还没有给皇后娘娘请过安。” 熹贵妃满意的笑了笑,“弘历也一块吧,再过段日子,就轮到你了。” 熹贵妃意有所指,她旁边的富察琅嬅只是低头不语,一副小女儿家的娇羞模样。 弘历虽然心中因为青樱的缘故有些酸涩,可是一来他已经有了富察格格这样的如花美眷,二来又是皇阿玛和额娘提出来的,富察格格也随行,他也没有理由不去。 再者,他也想亲自去看看,青樱是如何拒绝三哥的。 三哥从小得到的东西太多了,多到让他嫉妒,即便后来失去了自己亲生的额娘,三哥的生活也没有受到半点的影响。 甚至,成了皇额娘的养子之后,三哥还多了一个半个嫡子的身份,宫中诸人可以说对他更加的推崇了。 一想到青樱会为了自己拒绝高高在上的三哥,四阿哥心里就有一些暗爽,觉得你再怎么样受皇额娘和皇阿玛的宠爱如何,你定好的福晋对你半分情意也无,反而是对我情有独钟。 “儿臣遵命。” 富察琅嬅全程都站在熹贵妃身后半步的距离,既不过分亲近恭维,也不刻意疏离骄矜,其中的分寸拿捏的极好,即便是在宫中见惯了各种大家闺秀的皇上也对富察格格挑不出来半点毛病。 越看皇上就对富察琅嬅越来越满意,连带着对着富察氏几个在朝中为官的大臣也多了几分好感。 也是,嬛嬛看上的格格,能差的到哪里去? 永寿宫的位置极好,离御花园也近,皇上他们一行人刚出永寿宫还没到御花园呢,就听见了前面几个格格的小声的说笑声。 因为皇上只是一时兴起,所以身边也没跟着仪仗,只有一个苏培盛陪着,熹贵妃站在他的身边。 本来今日皇后还邀了熹贵妃和敬贵妃来御花园一块赏花,倒也不是让她们俩真对三阿哥福晋的人选有什么指点。 只是想拖上两个高位妃嫔,到时候皇后向皇上请旨赐婚的时候也有个说头。 也省的皇上觉得三阿哥的婚事是皇后她一个人大包大揽的,是因为就连熹贵妃和敬贵妃也中意青樱,这才定下来青樱为弘时的福晋的。 不过今日熹贵妃因为富察琅嬅来了永寿宫请安,不能去御花园,所以皇后就邀了欣嫔和敬贵妃同往。 本来若是皇贵妃能来当然是最好的,她在后宫之中位份最高,仅在皇后之下一步之遥。 不过皇贵妃一直都是体弱多病的模样,又不喜欢管宫中的俗事,眼中只有她的养女温宜公主和皇上,即便是皇后也请不动她。 第17章 如懿传(十七) “弘时啊,你可有钟意的女子了?” 隔着一片绿色的花草,琅嬅都留意到了在御花园中间那个身穿宫装,气度不凡的女子。 这人生的并不是十分美丽,脸上也已经有了老态的痕迹,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似笑非笑的嘲讽感。 富察琅嬅一眼就认出来这人的身份——乌拉那拉氏宜修,青樱的表姑母,当今的皇后。 青樱的容貌其实和宜修有几分相似,她没有遗传她头一位姑母纯元皇后的美貌,和宜修一样,只不过是中人之姿罢了,顶多算是有几分清秀。 只是乌拉那拉氏宠溺女儿,对青樱这个有机会成为下一任皇后的格格十分宠爱,对青樱的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这样多的金玉和绸缎,也堆砌出了她身上的几分脱俗的气质。 “额娘慈爱,一切由额娘做主即可。” 说话那人无疑是三阿哥,他的身量比四阿哥要高一些,齐妃年轻的时候因为她的美貌在府中得宠了一段时日,皇上年轻的时候也是气宇不凡。 他们在最恩爱的时候生下来的三阿哥长相当然是差不到哪里去的,他看上去十分纯善,好像一眼就能看清楚他的心思。 其实要是让富察琅嬅选,她宁愿选择更好拿捏的三阿哥。 别的不说,三阿哥起码心善,不会忘恩负义,背信弃义,勉强也是能做个守成之君的。 四阿哥心思太重,而且上位之后阴晴不定,脾气也是一点皇室子弟的气度也没有,也难怪,圆明园长大的阿哥,能有什么气量和仪态。 他对皇后的态度十分恭敬,即便是成婚这种大事,他也没有法子自己做主。 他冷眼看着院子里面参差不齐的秀女,在这些人之中,皇后的表侄女青樱甚至已经是鹤立鸡群一样的存在了。 皇后说的好听,让他放眼自己去挑,可是若是他真的选了不是乌拉那拉氏的姑娘为福晋,皇后立马就能翻脸。 自从额娘去了之后,他在皇后的宫里养了这么些年,对皇后的为人,没有人能比三阿哥更清楚的了。 “你就放眼去挑吧,选中哪一个,自己去跟皇阿玛说去,你已经长大了,额娘只会替你安排,不会替你做主的。” 皇后暗示让青樱上前一步,她是真的心机深沉,知道要是由自己这个乌拉那拉氏的皇后提出让青樱做三阿哥的福晋,皇上看在太后和姐姐的面子上可能会同意,但是也一定会对她有些不满。 她已经失了君心了,就连协理六宫的权力都被皇上给巴巴的送给了熹贵妃,要是再连那么一点皇后的体面都维系不下去,她都没有脸面去地下见太后。 青樱在接收到皇后的暗示之后很是自信的走到了三阿哥的身边,她和三阿哥本不是第一次见面,三阿哥是皇后的养子,她是皇后的亲侄女,他们俩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 在四阿哥面前,青樱可以站在更高的位置上俯视这个被她的姑父嫌弃的阿哥,因为她确信无疑自己这个皇后的侄女是可以完全凌驾于不受宠爱的四阿哥之上的。 即便四阿哥现在成了熹贵妃的养子,青樱也并没有觉得这个现状会发生什么改变。 在她的眼里,她的姑母皇后是正统,她的表哥三阿哥是半个嫡子,只有三阿哥才是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人。 她是更喜欢斯文隐忍的四阿哥,可是比起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喜欢,她更看重的是自己的权势地位。 春光明媚,她今日打扮得十分娇艳,和平常的样子相比看上去更加的隆重。 乌黑的发鬓上簪了两朵重瓣海棠花,豆绿色的旗装随着清风微微飘动,这旗装还是她为了今日的赏花宴特意做的。 姑母早就告诉她了,三阿哥最喜欢的就是豆绿色,这样清新的颜色在春日里只会更加的夺人眼球。 在看向三阿哥的时候,一向倔傲骄矜的青樱都变得小鸟依人了起来,她那柔情似水的样子在四阿哥面前可是从来都没有展现过。 看见青樱这样不一样的神情,四阿哥的表情都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 富察琅嬅看在眼里,心里都快笑开了花,显然,看笑话的不止她一个,熹贵妃也是如此。 第18章 如懿传(十八) 皇上冷眼看着皇后的侄女儿对他最有希望登上皇位的阿哥万分殷勤的样子,只觉得乌拉那拉氏的女儿除了纯元,实在没有几个能够拿得上台面的。 “咱们现在过去了,恐怕孩子们也会拘束,嬛嬛,和朕一起再等等吧。” “是。” 因为青樱的过分殷勤和皇后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算计,皇上此刻的心情并不算是十分美妙,连带着熹贵妃的神情也凝重了几分。 琅嬅既是小辈又是外人,这个时候自然是装透明人的。 她看了一眼四阿哥不太好看的神色,心情突然间就舒畅了许多,四阿哥察觉到了身边美人“关切”的眼神,还为了宽慰富察琅嬅低头勉强的扯出了一个笑容。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几人说话的功夫,敬贵妃和欣嫔也已经到了,这两人难得穿了自己位份上该有的服饰,也是为了给皇后面子。 虽说她们已经明摆着是熹贵妃阵营的人了,但是明面上皇后,毕竟还是后宫之主,还没有到可以和皇后彻底撕破脸面的时候。 “给敬贵妃娘娘,欣嫔娘娘请安。” 这二人意味深长的看着院子里面跪的乌泱泱的一片秀女,都在皇后看不见的地方相视一笑。 皇后的心思啊,实在是太明显了一些,也是难为了皇后,也不知道是费了多大的劲才把前朝中身份长相还有家世都不如她们乌拉那拉氏的姑娘给拉出来。 “都起来吧,今日初次相见,来日还有相见之时呢。” 敬贵妃打量了一下站在她面前有些拘束的三阿哥,虽说皇后不怎么样,可是她对三阿哥还真是上心,为了自己的皇太后之位和乌拉那拉氏百年后的荣耀,皇后也是掏空了心思了。 “三阿哥越发长高了。” 即便平时和敬贵妃,欣嫔关系疏远,但是皇后在这种场合当着那么多秀女的面,还是会展现她作为中宫的气度的。 “难得天气凉快,请你和欣嫔来坐坐,看看有没有出色的女孩子呀。” “皇后娘娘的眼光极佳,臣妾只觉得各个都是好的。” 欣嫔看了一眼后面的那些秀女,昧着良心夸了这么一句话。 敬贵妃用扇子挡住脸小声的说道:“让咱们来这里,怕是来日里,若是三阿哥说喜欢谁,咱们能够帮着说一嘴。她怕别人觉得是她一个人做主,就连咱们都中意似的。” 她们两人在熹贵妃没有回宫的时候在皇后的压制之下实在是没有过上什么好日子,敬贵妃还算好一些,她当时身在妃位,是潜邸就一直服侍在皇上身边的老人,膝下还有熹贵妃离宫之前亲生的胧月公主。 皇上虽然对她没有什么爱意,但是情份还是有的,尤其是胧月公主还在敬贵妃的宫里,顾念着孩子,皇上来敬贵妃的咸福宫来的还算是多。 欣嫔就有些惨了,她当时还是个小小贵人,和皇后麾下的祺嫔一个宫,祺嫔是主位,又年轻漂亮又得宠。 她对欣贵人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气,因为出身满军旗大族,父兄又都是朝中重臣,自然是看不起一直不得宠又年华老去的欣贵人的。 在祺嫔的欺压和皇后的放任下,欣贵人在熹贵妃回宫之前过的日子实在算不上好。 皇后此刻已经把青樱推到了三阿哥的身边了,“这是你堂舅舅的幼女,你应该叫她一声表妹。” 三阿哥冷眼看了一眼对自己十分亲近的青樱,什么劳什子表妹,他是额娘的儿子,哪里有乌拉那拉氏的表妹。 看在皇额娘的面子上,他不咸不淡的喊了一句,“表妹。” 青樱好像是没看见三阿哥的冷眼一样,态度仍然十分热情。 “臣女小字青樱。” 胧月年纪小,看见青樱身上鲜艳的颜色很是喜欢,她走到青樱身边看了看她的袖口。 “哇,这花和皇额娘宫中的牡丹一样好看吗呢。” 青樱不耐烦的把袖子往回一撤,“多谢公主夸奖。” 一直都是宫里的团宠,没有受过什么委屈的胧月被青樱这么凶的对待,小公主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敬贵妃心疼自己的女儿,立刻开口把女儿给叫了回来,“月儿,过来。” “胧月,那边的紫薇开了花,额娘带你去看花,好不好?” 皇后虽然不喜欢熹贵妃的女儿,可是也没有想到青樱会这么不给公主面子。 “本宫宫中的紫薇开的最好,诸位尽可自行观赏。” 第19章 如懿传(十九) “臣妾\/臣女告退。” 听到皇后明显带走逐客令性质的话之后,在场的秀女们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自己这次来就是给乌拉那拉氏的格格做陪跑,也都识相的告退去赏花了。 不过,走是走了,心里怎么想的就说不定了。 这些秀女们在家中收到三阿哥要选嫡福晋的消息,自己和家族都高兴疯了,觉得是天上要掉馅饼了,哪个秀女不是精心准备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谁知道一进宫,皇后只对她自己家里的青樱格格礼遇有加,对她们这些陪跑的秀女士看都不看一眼。 虽然这些秀女的出身可能比不上乌拉那拉氏的格格,可是哪个不是在家娇宠长大的格格,平白无故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她们哪里能真的就这样淡然接受。 此刻这会儿,都已经把皇后和青樱骂成筛子了。 “听说阿哥喜食姜香梅子?”青樱走到敬贵妃和欣嫔坐着的桌子旁边,拿起桌子上装着姜香梅子的白瓷盘就走,根本没有给两位娘娘一个眼神。 她拈起来一颗梅子放在了三阿哥的嘴边,三阿哥本来就不喜欢青樱,看青樱对他喜欢的妹妹胧月公主这样不客气就更加不满了。 就算是看在皇额娘的面子上,他都不想给青樱好脸色了。 “啊,你说这个,其实也谈不上喜欢。只是皇额娘说梅子生津止渴,姜能暖胃。所以制成果子,要我多食。” 隔着那么远,富察琅嬅都能听出来三阿哥语气里对青樱的嫌弃,也不知道他的这份嫌弃是对着青樱,还是对着皇后娘娘。 她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四阿哥弘历,如果说刚才的弘历脸色是变幻莫测,现在的弘历整个人都在散发着低气压,就连旁边的皇上都察觉到了自己这个没怎么注意过的儿子情绪的变化。 要是说刚才看见青樱这样盛装出席,弘历还能自我安慰是皇后的逼迫,可是现在青樱自己明显对三哥的主动,实在是让弘历找不到任何可以找补的机会。 皇上对青樱本来也没什么恶感,毕竟她也是纯元家里的侄女儿,可是这个青樱对他和嬛嬛最宠爱的头一个女儿胧月公主这样的轻视,皇上对青樱也有些恶感了。 而且现在,他的另外一个有可能继承大统的儿子在看见青樱和弘时亲密的样子竟然反应这样大。 从前他知道青樱和弘历是在圆明园就认识的好友,可是因为两个孩子年纪都还小,他也没有往那方面想,现在两个孩子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还不知道避嫌,皇上就不得不多想了。 “皇后是为了阿哥的身体着想,阿哥应听从皇后之意。” 青樱根本看不见三阿哥对她的不满,或者说,看见了她也不在意。 跟皇后一样,她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可以延续乌拉那拉氏荣耀的工具人,至于这个人是怎么想的,她们根本不在乎。 “你似乎不怎么喜欢小孩子吧?” “小孩子总是顽皮不懂事,我们做大人的无需和他们计较。也不必理会,臣女这身衣服是为了觐见阿哥特意所致,都让别人碰坏了怎么办?” 青樱言语之中丝毫没有掩饰对胧月公主的蔑视和不在意,这下子,就连皇后的表情都有些不对劲了。 知道自己这个外甥女蠢,但是没有想到她那么蠢,敬贵妃还在这里,青樱就这样的口无遮拦。 “好吧,胧月过来,这个姜香梅子是你最喜欢的,拿去吃吧。” 因为被一个陌生的姐姐嫌弃有些不太高兴的胧月听见三哥叫她,立刻就高高兴兴的跑去了。 “三哥最疼胧月了。” 敬贵妃在这儿也待不下去了,她娇宠长大的女儿什么时候不是被捧在手心的,胧月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 “胧月,走,额娘带你去看花去。” 就在敬贵妃带胧月站起来准备走的时候,皇上带着熹贵妃,富察琅嬅和四阿哥从御花园南角那里走出来了。 “朕的胧月别说是碰坏你一件衣服了,就是一百件又有何妨?” 第20章 如懿传(二十) 在听见皇上的声音之后,不止是青樱,就连皇后和三阿哥都吓了一跳。 “下面的奴才好不懂事!皇上来了也不通传一声。” 皇后也不知道皇上到底在这儿附近站了多久,有没有把青樱说的话全都听见,她是知道皇上有多宠爱胧月公主的。 尤其是熹贵妃当年离宫修行,皇上几乎把对熹贵妃全部的思念和爱都转移到了胧月公主这个孩子的身上。 相比生母位份不高又不得皇上宠爱的欣嫔之女淑和公主和额娘被皇上厌弃还已经离开人世的温宜公主,养在敬贵妃膝下的胧月公主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 青樱今日如此怠慢皇上宠爱的女儿,还这样不给敬贵妃和欣嫔面子,皇上若是看见了全貌定然生气。 要不是看在御花园还有那么多人,皇上又在乎皇家颜面的面子上,皇上都不太想搭理皇后。 自从那次滴血验亲之事之后,皇上对皇后已经愈发的没有耐心了。 “是朕怕自己来了之后拘束了弘时和格格们,这才想远远的看一眼,只是没想到,青樱格格对朕的女儿竟然如此不耐。” 青樱此刻都已经吓得抖若筛糠了,她是傲慢无礼,可是她的傲慢也是建立在皇上对乌拉那拉氏的宠爱之下。 乌拉那拉氏本来就是依附着皇家才能显赫的家族,没有人会比她们更懂得君恩如流水,匆匆不回头的道理。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臣女……臣女并非对胧月公主不敬,只是一时失言,臣女不敢了,臣女知错。” 熹贵妃看着乌拉那拉氏的格格脸色发白,整个人都快瘫软下来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这个青樱,甚至还不如她的姑母有骨气,乌拉那拉氏的女儿,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这样的人,皇后竟然还指望让她来延续她们乌拉那拉氏的荣耀。 “本宫记得,青樱格格进宫之后从来也没有来本宫的永寿宫和敬贵妃的咸福宫拜见过,青樱格格应当是从来没有见过胧月了。也不知道胧月是如何得罪了格格,让格格对胧月这样不满?” 敬贵妃顾及着皇后的面子,虽然自己的胧月公主被青樱格格这样轻视她心中不满,但是以她不争不抢不出风头的性格也只是想着带女儿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不过熹贵妃可就不一样了,她本来就已经和皇后因为滴血验亲的事情撕破脸面了。 现在满宫上下的妃嫔谁不知道皇后企图用白矾混到滴血验亲的水里以致熹贵妃母子三人于死地,这样的血海深仇,这两人要是还能妻妾和睦就见了鬼了。 “或许是青樱格格的衣服实在是精贵,就连最名贵的蜀锦也比不得,只是不知道乌拉那拉氏如今竟然连一匹缎子竟然都拿不出来了,让青樱格格这样重视。” 欣嫔本来就是后宫里面最心直口快的那一个,她母家远在千里之外,为皇上戍守边疆,皇上虽然不宠爱欣嫔,但是对她这个潜邸就陪在自己身边的女人还是有几分情的。 熹贵妃和欣嫔你一言我一语,脾气好的不得了的敬贵妃也偶尔说几句,皇后在其中根本没有插话的机会。 为了转移皇上的注意力,让众人的眼光不要都放在青樱的身上,皇后佯装好奇的问了一直站在四阿哥身边安安静静的富察琅嬅的身份。 “这位格格从前好像本宫没有在宫里见到过,你是哪家的孩子啊?看上去跟青樱差不多年岁的样子。” 第21章 如懿传(二十一) 看皇后把话题转到了自己的身上,富察琅嬅也没有半分的慌张与惊讶,十分大方得体的向皇后行了一个万福礼。 “臣女富察琅嬅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的阿玛是前察哈尔总管李荣保。” 三阿哥的眼睛短暂的落在了富察琅嬅身上一刻,作为紫禁城最尊贵的天之骄子,在四阿哥回京,六阿哥出生之前,紫禁城里甚至都只有他这么一个阿哥。 这样的地位,三阿哥什么样的莺莺燕燕没有看见过,他喜欢的是温婉贤淑的女子,其实对于三阿哥喜欢的类型而言,富察琅嬅有些太明艳动人了一些。 可是即便如此,三阿哥在看见富察琅嬅的那一瞬,也不免被惊艳到了几分。 他羡慕的看了一眼他一直被皇阿玛放逐在圆明园的四弟,同样都是养母,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呢。 听说熹贵妃娘娘家中还有一个幼妹,和四弟差不多年纪,也没见熹贵妃娘娘非要让四弟娶甄家的女儿啊。 对于皇额娘的这个外甥女,三阿哥实在是喜欢不来一点,飞扬跋扈,目中无人,对胧月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孩子都这样蛮横,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实在是让三阿哥唯恐避之不及。 现在还让他在皇阿玛面前这样丢人,皇阿玛本来就觉得他愚笨,这样的格格要是真成了他的嫡福晋,皇阿玛岂不是会更加嫌弃他,不行,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人进他的王府。 刚才看见富察琅嬅的时候,皇后其实大致就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 早就听说熹贵妃看上了富察家的格格,想要她膝下的四阿哥和富察家结亲,这门婚事实在是一门挑不出来任何毛病的好婚事。 倘若不是因为要延续乌拉那拉氏的荣耀,为了让自己家中的暮色未来可以母仪天下,宜修也觉得富察琅嬅配三阿哥是绰绰有余的。 “原来是富察家的格格,怪不得这样的钟灵毓秀,只是从前没怎么见过富察格格,格格要是再进宫,可以来本宫的景仁宫坐一坐。” 宜修在心里盘算着,三阿哥嫡福晋的位置一定是要给青樱留着的,可是富察家这样好的亲家也不能给熹贵妃给白白得了去。 反正现在皇上还没有赐婚,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乌拉那拉氏有的是年轻有为的男儿,要是乌拉那拉氏能够和富察氏联姻,也是极好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皇后心里的那些小心思,可是不用动脑子就知道她一定是不愿意让富察家这样好的婚事落在永寿宫的。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富察家的千金贵女和乌拉那拉氏娇纵无礼的大小姐高低立下。 作为坚定的永寿宫阵营的欣嫔笑了一声,“皇后娘娘真会说笑,富察格格每次进宫皇后娘娘都在招待青樱格格,富察格格就算是想给皇后娘娘请安,也没有这个机会啊!” 熹贵妃说的没有欣嫔那样直接,但是也是剑指皇后和青樱。 “琅嬅这孩子和臣妾投缘,臣妾对她喜欢的紧,常常想让她进宫陪臣妾说说话,只是这孩子太重规矩了一些,说是怕经常进宫给臣妾添麻烦。臣妾今天也是催了好几次,才把琅嬅请进宫。也是琅嬅和弘历投缘,这两个孩子才第二次见面就已经很能相处得来了。” 熹贵妃越说话,皇后和青樱的脸色就越难看了一些。 富察琅嬅不怎么进宫,青樱可是跟住在宫里没什么区别了。 皇上也不好在这么多人的场面上太给乌拉那拉氏的格格难看,不过,这个青樱这样的品性,是断断不能成为皇室宗妇的。 “弘时如今也到了要成亲的年岁了,要是你额娘还在,看见你现在长大了,都能娶亲了,一定高兴。” 熹贵妃慈爱的注视着三阿哥,虽然三阿哥的生母齐妃和她几乎是水火不容,可是如今已经物是人非,斯人已逝。 到底齐妃也没有真的害到她什么,当年在长巷的那一个让她蒙受奇耻大辱的耳光也成为了她向上爬的动力之一。 倘若三阿哥不是四阿哥继位的有力竞争对手,熹贵妃对这个孩子也不会有什么恶感,毕竟,她也是为人额娘的人。 一听熹贵妃提到了自己亲生的额娘,三阿哥的心情瞬间就低沉了下来。 皇后对他越严苛,三阿哥就愈发想念自己亲生的额娘齐妃。 额娘对他是最宠爱的,小的时候唱儿歌哄自己睡觉,长大一些后给他做点心吃,她会关心自己冷不冷饿不饿,会给自己做贴身的衣物。 察觉到三阿哥有些低沉的情绪,皇后在心中暗骂了一句甄嬛真是多嘴,明明知道三阿哥一直对齐妃的死和自己心有芥蒂,还特意提出来。 皇上看着三阿哥愈发长高长大的身姿,曾经在王府之时朦胧的记忆也复苏了一些,当年,他和齐妃也是有过一段亲密的时刻的。 想起了齐妃,皇上对他这个不是怎么太聪明的儿子态度也和缓了一些,齐妃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三阿哥这个儿子。 三阿哥是唯一一个在他身边长大的孩子,又是长子,小时候也听话懂事,皇上怎么会不喜欢他。 只是自从他成了皇后的养子之后,皇后的意图愈发明显了一些,几乎已经明晃晃的在算计着他的皇位了。 “是啊,弘时也长大了,你额娘要是今日还在,看见你能成婚了,一定会欣慰的。弘时,你可有什么中意的女子了?倘若有你喜欢的女子,朕今日就给你们赐婚。” 虽然皇上的确不喜欢青樱,但是被勾起齐妃回忆的他想着,要是弘时真的喜欢,那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孩子喜欢最要紧,就像他和莞莞,两情相悦最要紧。 听皇上这样说,皇后和青樱都松了一口气,她们最担心的就是因为刚才的事,皇上不愿意给青樱和三阿哥赐婚。 弘时一听说要给他赐婚,吓得脸都白了,他生怕皇额娘一开口,他的婚事就要被定下来了。 “儿臣……儿臣还没有中意的女子,皇阿玛和皇额娘觉得儿臣长大了,孩成家立业了。可儿臣觉得,眼下是努力读书的好时候,不想沉溺于男女私情,所以还不想成家娶福晋。” 弘时生怕自己说话慢了一刻就直接被皇阿玛强迫和青樱绑在了一块,用极快的语速立刻说自己不愿意成家。 皇上点了点头,“朕和你皇额娘的意思,原本是想多个人照顾你。” 三阿哥理所应当的觉得,“可平时有奴才们照顾自己足够了呀。若有了福晋,难免会分心。”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三哥和皇阿玛的对话,弘历不免有些羡慕他。 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他,皇阿玛说要给他赐婚,他是连半个“不”字都不敢说出来的。 原来三哥和皇阿玛相处的时候是这样的吗?喜欢什么可以直接说,不喜欢什么就可以直接表述自己的喜恶。 “儿臣自知无能,不能为皇阿玛分忧,所以想好好读书,让皇阿玛放心。” “你要是这样想,朕也就放心了。左右也是你皇额娘的意思,朕也不急。” 皇上从心里是不愿意让弘时这样快成婚的,自己的阿哥成婚,就意味着他们已经长成,而他这个皇阿玛也已经老了。 “皇阿玛,儿臣也想日后,娶一个贤惠安静的福晋。” 三阿哥在说这话的时候,瞥了一眼一直在四阿哥身边安安静静的富察琅嬅。 “是啊,夫妻和睦最要紧。” 第22章 如懿传(二十二) 三阿哥隐晦的看向富察琅嬅的欣赏眼神被心思敏感的四阿哥精准的捕捉到了,刚才他还在为自己喜欢的青梅竹马对三哥这样殷勤而生气愤怒。 而在此刻看见三哥对琅嬅投来的眼神,四阿哥这里莫名舒坦了许多。 青樱对三哥殷勤又怎么样,额娘说的对,乌拉那拉氏根本不能给他提供任何的助力。 再刨除掉青梅竹马滤镜之后,弘历脑子突然就清晰了起来,要是三哥真的娶了青樱,那他无疑是在未来福晋的婚事之上落下了自己好大一截。 毕竟,乌拉那拉氏和富察氏,这两个家族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相比的可能性。 从前也的确是他着相了,总觉得自己和青樱妹妹是两情相悦,青梅竹马,倘若自己不能娶了青樱妹妹为福晋就是背弃了他们之间的誓言。 可是如今,既然青樱都已经准备弃他而去,他也没有必要再在嫡福晋之位上这样纠结了。 弘历从前就对权势有超乎常人的渴望,如今,这份渴望因为青樱的背弃和琅嬅的美丽又被滋养的更加的明显。 青樱在自己面前这样骄矜无礼,对自己也从来没有像对待一个真正的皇子那样尊重礼貌,可是在三哥面前她就可以放下身段,委曲求全。 说到底,她还是觉得三哥比自己强,三哥能继承大统,而他顶了天了,也只能做一个亲王罢了。 琅嬅,琅嬅福地,女中光华,这是个很适合做皇后的名字,她配得上。 皇后在听见三阿哥开口说还不想成亲的时候就察觉到大事不妙,她想要开口,可是这父子二人一唱一和的,根本没有给她半点可以插嘴的机会。 她有些烦闷地瞪了身后自皇上来了之后就老实的跟换了一个人一样的青樱,知道青樱不争气,没想到她能不争气到如此地步,到嘴的鸭子就这样飞了。 要不是乌拉那拉氏适龄的年轻姑娘嫡系一脉之中就青樱的身份最合适,她也不愿意非要让弘时和青樱接触。 青樱现在也是既生气又羞愧,她自然不会因为自己刚才对公主的所作所为而羞愧。 只是觉得三阿哥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了和她的婚事,还害得她在那么多人的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有一些无颜以对罢了。 四阿哥向她投来的不可置信的眼光让青樱有一些烦闷,不是早就都说了,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就好像如同兄弟一般吗? 怎么弘历哥哥还总是用一副她红杏出墙了的样子看着她,要不是因为三阿哥是姑母的养子,又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人,她也不愿意弘历哥哥和三阿哥在一起。 而且,弘历哥哥不是也背弃了自己的诺言,要引起别人为他的福晋了吗? 他之前还说对自己钟情已久,如今一转身就要去娶了家世更加显赫的富察格格为妻。 他们两人也就是半斤八两罢了,弘历又有什么资格用这种好像她背叛了他的眼神看着她。 在看见富察琅嬅的那一刻,青樱总有一种已经设定好的路线偏离了从前的轨道的感觉,好像原本并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才应该是那个在众人视线中心熠熠生辉的那个人,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富察琅嬅最多也只能成为她的陪衬罢了。 莫名的,青樱对只见了一面,甚至都没有开口交谈过的富察琅嬅生出了极其明显的恶感。 总感觉,她和眼前这个漂亮的好像是祸国妖妃一样的富察琅嬅,未来很有可能成为一生之敌。 青樱身后的贴身婢女阿箬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高雅如同九天玄女一样的富察琅嬅,又看了一眼自己家这位喜怒喜形于色的主子。 她只能庆幸,好在她们家主子是皇后娘娘看好的三阿哥的福晋,这位富察格格是熹贵妃娘娘中意的四阿哥福晋。 否则,以她们家主子的容貌和手段,恐怕在这位格格手底下走不过一招。 虽说三阿哥不成婚,四阿哥的婚事也没有办法这样快的定下来,可是熹贵妃又不着急。 弘历比弘时还小好几岁,富察格格也还没有及笄,不过就两三年的光景,不管是她还是弘历都等得起。 看富察格格面对弘历的时候偶尔露出的小女儿姿态,熹贵妃也不担心富察格格对弘历没有心思。 毕竟,这门婚事对于富察家来说,也是百利而无一害,富察家想要赌一把,总得付出一些什么的。 皇上今日的兴致被一个青樱几乎搅和的差不多了,他伸手把因为青樱的冷眼相待而有些不高兴的宝贝公主唤到了身边。 “胧月,来,跟皇阿玛和熹娘娘去吃点心去。” 胧月从小就在宫里长大,她有那样聪明的额娘和天下最尊贵的阿玛,自然不会笨到哪里去。 虽然年纪小,但是她对人的情绪的察觉能力很强。 比如现在,她可以明确的感知到刚才那个对自己很不友好的姐姐对自己散发的恶意,还有那个站在四哥身边的漂亮姐姐对自己的友好。 “皇阿玛,这个姐姐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吃点心吗?” 胧月用手指了一下富察琅嬅,被小公主提到的琅嬅也笑的很是得体温柔。 “臣女多谢公主抬爱,看公主喜欢姜香梅西这样酸甜的果子,臣女知道宫外有一家铺子的果子做的极好,不输给宫里的御膳房。若是下次有机会,臣女可以带一些让公主尝尝外面铺子的手艺。” 看富察琅嬅和胧月相处的好,皇上和熹贵妃都十分满意。 “琅嬅这孩子跟和朕的胧月投缘,也是难得。” 熹贵妃看胧月喜欢自己亲自为四阿哥挑选的福晋也很高兴,“咱们日后都是一家人,胧月喜欢琅嬅也是应当的。” 虽然说皇上和熹贵妃娘娘抬举,可是现在琅嬅还不是皇室宗妇,和宫里的婚事也只是放在口头上面的,没有正式的定下来。 所以为了避嫌,也为了矜持一些,琅嬅在御花园陪着熹贵妃走了一会之后就礼貌告退了。 这次她离开的时候,四阿哥不舍的表情更加明显了一些,甚至还一路把她送到了宫墙之外。 “富察格格,或许,我可以叫你琅嬅吗?总感觉一直叫你格格,这样子太过于生疏了一些,你也别总是尊称我为四阿哥了,我比你大几岁,你叫我一声弘历哥哥吧。” 落日余晖照在富察琅嬅身上,她那微妙的红晕在阳光下更显得羞涩,耳垂的红意淡了些。 富察琅嬅在心里腹诽了一万句,这样恶心又别扭的称呼,也不知道青樱到底是怎么这样自然的叫出来的。 “弘……四哥要是不嫌弃,当然可以叫臣女的闺名。” 富察琅嬅尝试了一下,实在没有办法表情自然的叫出这个有些恶心的称呼。 斟酌了一下,只是称呼弘历为四哥,他在阿哥里面行四,这样的称呼就算是外人听见了,也最多揶揄的笑她两声。 弘历被少女羞红的脸颊迷的神魂颠倒,哪里还有功夫在计较称谓上面的细枝末节。 倘若不是因为有那么多宫人在旁边看着,富察府上的马车也就停在不远处,他都想拉着富察琅嬅的手一亲芳泽。 “我知道你是千金贵女,最是知礼懂事,平时也不会怎么进宫,只是不知道今日一别何时才能再见到妹妹,琅嬅妹妹可不要忘了四哥。” 富察琅嬅轻声的“嗯”了一声,把之前芙蓉给她绣的竹叶香囊塞到了弘历的怀里就转身匆匆离开了。 第23章 如懿传(二十三) 那次进宫之后,富察琅嬅就没有再出现在紫禁城之中。 皇宫可不是个好地方,宫墙巍峨,进去了,再想出来就难了。 即便富察琅嬅生来就和皇宫就千丝万缕的联系,挣不脱,逃不开她的宿命,现在也不是进宫的好时机。 一是因为她和四阿哥的婚事还没有正式定下来,若是进宫太过于频繁,难免周围人会议论。 世家大族,钟鸣鼎食之家,女子的清誉有时候甚至都会影响家中父兄的仕途和未出阁妹妹侄女们的名声。 乌拉那拉氏无拘,但是富察氏却不能这样毫无顾忌。 二来是因为,最近宫里面,出了一件不算太体面的大事。 三阿哥和皇上最近的宠妃瑛贵人搅和到了一起去,据说两人是在御花园拉拉扯扯的时候被敬贵妃撞了个正着。 后来,三阿哥又让宫里的乐人排了瑛贵人最喜欢的一首曲子高山流水,让乐人日夜演奏,根本没有想要掩饰自己想法的意思。 因为这件事,熹贵妃也受了连累,协理六宫之权被暂时剥夺了不说,还失宠于皇上。 早知道,自从熹贵妃回宫以来,她几乎是独承雨露。 富察琅嬅对此也十分不解,虽说三阿哥作为宫里唯一一个养在皇上身边的阿哥,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但是这一次,他也太过了一些。 就算真的对自己的小妈有意,也没有必要这样的大张旗鼓吧? 还有敬贵妃,在熹贵妃回宫之前,因为不属于皇后一党,她在后宫之中存在感并不高。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眼线,把三阿哥的小厮给瑛贵人送信的把柄抓了个正着。 敬贵妃这一招实在是走的不太高明,她固然是好心想要帮熹贵妃拉下三阿哥,想要借此让皇后元气大伤。 可是,她好像忘了,和三阿哥私通的这位瑛贵人是熹贵妃的妹妹,果郡王的侧福晋送进宫的人。 这位瑛贵人一进宫就是盛宠,皇上对她很是喜欢,或许是因为她身上有几分惠妃的风姿,即便她人淡如菊,皇上也愿意为她花些花心思。 自己上过心宠爱的女人和最有立储可能性的儿子搅和在了一起,这个女人还是从自己弟弟的府上送过来的。 皇上见此状况又怎么能不怀疑果郡王府?不怀疑同样膝下有两个儿子的熹贵妃? 或许因为瑛贵人确无辜, 帝王本就多疑,更何况这还是在险象环生的九子夺嫡之中脱颖而出的雍正皇帝。 在决定谋夺王位之时,他连自己的亲弟弟都可以舍弃,更别说是异母的弟弟了。 就连四阿哥最近也因为熹贵妃的失宠,而暂时在皇上那边失了脸面。 不过,再怎么样,他的处境都要比和自己的庶母私通的三阿哥要好一些。 这件事的结局以瑛贵人被赐死而结束,主动给瑛贵人送信的三阿哥则没有受到什么太大的惩罚,起码在表面上是这个样子的。 对于这样的结果,富察琅嬅表示也在情理之中。 一个宠爱过几天的女人和自己的儿子孰轻孰重,皇上还是可以分的清楚的。 或许瑛贵人的确无辜,白白在最好的年华,因为一个位高权重的皇子的情意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她或许也从来没有生出过勾引皇子的心思,可是皇家从来都不是真的讲道理,看证据的地方。 最近宫里面因为瑛贵人的死,气氛很是低迷,这件事情皇后和熹贵妃两方可以说是两败俱伤,甚至皇后那边可能输的要更惨一些。 虽说皇上没有在明面上处罚三阿哥,可是觊觎自己的庶母这件事到底会让皇上在心里面对三阿哥的品行有一个疙瘩。 如今皇上还尚且在位,三阿哥就看对自己的女人生出不轨之心,那么对于他的皇位三阿哥是否也是早就视为囊中之物了呢。 这件事富察琅嬅还是从弘历的信中得知的,也许是那天在皇宫中三阿哥多看了自己几眼,弘历对此产生了一些危机感。 所以一逮到这样一个天赐良机,他自然就会不遗余力的抹黑三阿哥。 自从那一次看见青樱对自己三哥亲密的态度之后,四阿哥在私下里对她的态度就冷淡了不少。 虽说碍于皇后的脸面没有和青樱彻底撕破脸,可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再也恢复不到从前亲密无间的程度了。 反正,青樱一直都是觉得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就犹如兄弟一般,既然如此,兄弟之间,没有那样的亲昵也是正常。 富察琅嬅最近是真的有些头疼,她知道自己和四阿哥的婚事是板上钉钉,未来必然会有这么一遭。 也想着在成婚之前和四阿哥拉近一些智力,好像日后自己在王府之中活的更体面一些。 可是她也只是想和四阿哥举案齐眉,却没有想要和他怎么样浓情蜜意。 谁知道四阿哥对青樱那边淡下来之后,对富察府更加的热络了,甚至连自己亲哥和庶母私通的这种宫闱秘史都毫不介意的和富察琅嬅共享。 四阿哥还在信中有些担忧的用隐晦的词句问她,会不会因为熹贵妃失宠,他也受了连累,富察氏觉得永寿宫无望,就就此放弃和永寿宫的联姻。 看见信的时候,富察琅嬅觉得还有些想笑。 现在的四阿哥还不是未来那个薄情冷性的皇帝,在登基之前,他的性格里面还残留着几分的纯真与单纯。 富察氏怎么会因为永寿宫短暂的一次挫败,就放弃筹谋已久的联姻之事。 也是,在王府的时候,那段时间四阿哥和青樱真的可以说是琴瑟和鸣。 在没有拥有滔天的权势之前,四阿哥还没有那样的狂妄自大。 四阿哥的示好不管是对富察琅嬅,还是对整个富察家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贵为嫡福晋,纵然身份尊贵,难以撼动,不用和妾室争宠以凸显自己的地位。 可是如果能够得到四阿哥的爱重,富察琅嬅的地位只会更加稳固。 在前世,弘历就有意立富察琅嬅嫡出的二阿哥为储,如今他对富察琅嬅又有了情,不像从前那样只有敬重,二阿哥的皇位只会更加的稳当。 富察琅嬅先是在心里面宽慰了四阿哥几句,让他不要担心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 不管是她还是富察氏,都会坚定不移的站在四阿哥这条船上。 而后又问候了几句熹贵妃,让弘历多在闲暇之余陪伴一下此刻有些失宠的额娘。 毕竟,熟知日后历史走向的富察琅嬅知道,最多不超过半个月,熹贵妃这会因为再度有孕而再次获得皇上的盛宠。 甚至,她会用这个无法出生的孩子彻底的扳倒皇后。 熹贵妃虽然现在因为果郡王的事情受到了连累暂时失宠,可是她在宫中积威已久,又膝下有两个皇子一个公主。 敬贵妃抚养的胧月公主大家也心知肚明是她所生,就连内务府总管都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人。 所以,即便是没有皇上的宠爱,她一样可以在宫中过的风生水起。 不过即便如此,富察琅嬅也要装作对这一切浑然不知的样子。 为了表示对永寿宫的亲近和富察府投靠四阿哥的诚心,富察府以富察琅嬅的名义给永寿宫送了不少滋补的好东西,生怕熹贵妃因为失宠被内务府冷待,在宫里面过不上好日子。 熹贵妃虽然不缺这些玩意儿,可是她也感念着富察琅嬅的心意,愈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富察琅嬅的确是更合适的四阿哥福晋人选,跟她是一条心的。 第24章 如懿传(二十四) 熹贵妃的困局并没有困住她太长时间。 她实在是太幸运了,幸运到让富察琅嬅都不免对她有些羡慕。 不过,富察琅嬅深知,熹贵妃的这个孩子,多半是生不下来的。 她的身体本来就因为不久前生育双生子而落下了亏空没有补好,之前又在甘露寺那种苦寒之地苦苦熬了那么些年,根本就不是再度妊娠的好时机。 但是倘若能够用这个注定无法降生的孩子换的皇后的彻底倒台,这也算得上是一笔划得来的买卖了。 成大事者不计小节,熹贵妃能够当机立断,立刻想到如何能把这个孩子的作用发挥到最大,也是她的本事。 熹贵妃有孕,富察府作为四阿哥一党的人自然是喜不自胜,可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景仁宫此刻可以说是愁云遍布了。 “什么?熹贵妃再度有孕?她怎么有这样好的运气,皇上刚刚因为瑛贵人的事情迁怒她几分,拿走了她协理六宫之权,现在有了这个孩子,她的危机岂不是又会迎刃而解?” 本来正在练字的乌拉那拉皇后心灰意冷的瘫倒在了她的桌案旁边,当初皇上执意接熹贵妃回宫,还赐了她钮钴禄大姓,甚至还让她抚养只比她小七岁的四阿哥。 如此荣宠,几乎可以媲美姐姐刚刚入腹的时候皇上对她的态度。 甄嬛回宫之后,很快就生下了代表祥瑞的龙凤胎。 景仁宫内滴血认亲的那一场局不仅没有能够置甄嬛于死地,甚至还弄巧成拙,让皇上开始怀疑起了皇后。 好不容易,甄嬛才因为瑛贵人和三阿哥的事情受了些牵连被皇上冷落几天,如今这个孩子的到来又让甄嬛的危机迎刃而解。 皇后当初就输给了她的嫡亲姐姐,如今又几乎快要输给和他的姐姐有五分相似的甄嬛。 这样的耻辱,让皇后怎么能够接受的了? 更何况,如果失去的仅仅是皇上的宠爱也就罢了,如今皇上已经不再春秋鼎盛,朝堂之上一再提起立嗣之事。 皇后这些年机关算尽,对后宫中的有孕妃嫔百般毒害,为的就是让皇上后宫之中不再有皇子降生,好让她所抚养的三阿哥可以以长子的名义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 甚至为此,她还不惜铤而走险,害死了三阿哥的生母。 皇后甚至都不敢想象,如果有朝一日熹贵妃所生的六阿哥或者记在她名下的四阿哥坐上了皇位,她的处境会有多么的艰难。 生母皇太后和圣母皇太后虽然仅仅是一字之差,可是这其中的含义却是天差地别。 权柄下移,这让一直高高在上的皇后怎么能够接受? 她已经失去了皇上的宠爱,如今,即便是为了家族的荣耀,她也不可以失去自己唾手可得的太后宝座。 皇后的陪嫁心腹,景仁宫的大宫女剪秋看见皇后如此痛苦仇恨的样子也是十分的愤愤不平。 “娘娘,熹贵妃也未免太得意了一些,她的龙凤双子已经可以保全她后半生的荣华富贵了,如今竟然这样得意,刚刚被皇上训斥就又怀上了孩子。娘娘,咱们不如……” 剪秋做了一个手刀的动作,意思是直接一了百了。 反正这些年,死在她们手下的皇子公主也是数十人那么多了,再多三个熹贵妃的孩子,也无伤大雅。 皇后放下手中的徽墨怒喝道:“不可,上次在景仁宫滴血验亲之事,皇上已经怀疑到了本宫的头上。如今只要永寿宫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皇上这回认定是本宫所为。” 剪秋也有些为皇后着急,“那咱们总不能看着熹贵妃就让她这么得意下去吧?皇上本来就偏宠幼子,要是这一次再让她一朝得子,那咱们的三阿哥的地位可就不稳了。” 也难怪皇后她们着急,三阿哥自从进了尚书房之后就从未展示过任何有过人之处的天赋,就连最基本的功课做的也只是马马虎虎。 皇上经常因此而斥责于他,久而久之,对三阿哥也不再抱有像从前那样大的期望。 这次又发生了瑛贵人的事情,皇上为了天下颜面,虽然没有在明面上斥责三阿哥,但是私底下早就对三阿哥失望透顶。 “三阿哥是皇上的长子,又有本宫抚养,算是半个嫡子,熹贵妃即便生再多的孩子,也比不上三阿哥的地位。如今当务之急是让三阿哥和青樱尽快成婚,早些为皇上生下皇长孙,咱们这边的胜算也能更大一些。” 一想到自己那个被家中兄嫂宠的过分娇纵跋扈的外甥女青樱,皇后就更头疼了。 青樱的容貌在所有的秀女之中只能算得上是中人之姿,性格更是跋扈的不像话,眼高于顶的样子实在是让人讨厌。 三阿哥对青樱可以说是半分喜欢都没有,皇后太清楚了,要不是她执意如此,三阿哥都不会施舍半个眼神给三阿哥。 的确也是,就算皇后是青樱的姑母,也对她说不出半个赞美之词来。 让皇后有些意外的是,青樱和四阿哥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走的倒是很近。 听青樱说,他们认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或许是因为四阿哥之前一直都养在圆明园,一直不受人重视,他的性格比三阿哥温顺许多。 青樱虽然娇纵,但是有了这么一段青梅竹马的缘分,四阿哥对青樱的容忍度还算高,只会觉得青樱是真性情,性格直爽可爱。 三阿哥本来就是天之骄子,他喜欢的姑娘多是柔美温顺之人,皇上的瑛贵人就是如此。 倘若性格上和三阿哥喜欢的姑娘有些出入,容貌上出类拔萃一些也是能够吸引他的注意力的。 就像那日进宫的富察家的格格富察琅嬅,她几乎是一出现在御花园之中,就足够使得所有的秀女都黯然失色。 三阿哥也没有忍住往她那边多看了好几眼,就连皇后都不得不承认熹贵妃的好眼光。 她虽不像瑛贵人一样如同菟丝子柔美,但是鲜艳夺目,像是冰河中盛开的血色莲花,极致的美丽足以让人忽视其他。 要是四阿哥和富察格格定下了婚事,三阿哥就又落了下风了。 乌拉那拉氏前朝没有能够靠得住的大臣,只能靠女人苦苦维系家族的荣耀,三阿哥和青樱成婚,并不能给他提供任何的帮助。 “剪秋,四阿哥和富察格格的婚事,皇上那边赐婚的旨意下来了吗?” 剪秋摇了摇头,“三阿哥作为长子,他的婚事都还没有定下来,四阿哥作为弟弟怎么可能先哥哥一步成婚。娘娘您看,皇上还是顾念着咱们三阿哥的。四阿哥生母微贱,倘若不是攀上了永寿宫这棵大树,怎么可能够得上富察府那样好的婚事?” 想到四阿哥和富察琅嬅的婚事,皇后突然觉得三阿哥和青樱的婚事没有那么快定下来也是有那么些许的好处的。 起码他们一日没有成婚,富察府就不可能全心全意的辅佐四阿哥。 瑛贵人那事的确给皇后和青樱的打击都不小,在她们看来,瑛贵人不过是果郡王府上面的一个奴婢,出身甚至连宫女都比不上。 三阿哥宁愿要那样的人,也不愿意要出生乌拉那拉氏的高门贵女,实在是荒唐。 “过些日子,给青樱传旨,让她进宫小住几日。” 皇后想着,虽说她有七分把握能够让三阿哥荣登大宝,但是狡兔三窟。 若是青樱能够牢牢把握住四阿哥的心,或许能够给乌拉那拉氏留下一条下下策的退路。 第25章 如懿传(二十五) “弘历哥哥,我最近在宫里住着,怎么每次去找你你都不在,你该不会是故意躲着我吧?” 青樱好不容易才在御花园里逮到正在假山旁看书的四阿哥,说什么也不依不饶的不让他走。 她嘟着嘴娇俏的推了一下四阿哥,四阿哥一个没站稳一个踉跄差点没直接摔倒假山里面。 他一脸诧异的回头看着青樱,他很难理解,青樱是怎么做到都已经被他撞见在三哥的“选妃”宴上百般讨好无果之后还跟没事人一样和自己相处的。 难不成还真当他在圆明园里待了那么多年,待成了傻子,看不出来自己被她当成了消遣的玩意儿不成? 皇上对青樱的不满几乎都是明晃晃的写在脸上了,为了给青樱留点面子,也为了她和三阿哥的婚事不出什么差错,皇后只能压着三阿哥让他去和青樱相处。 要是能培养出来感情最好,但是倘若真的培养不出来,这门婚事也不会受到两个当事人意愿半分半毫的影响。 三阿哥不喜欢青樱这件事几乎都已经是摆在明面上了,青樱就算再怎么愿意委曲求全,也是不愿意再往他面前凑了的。 都快被家里人捧上了青樱哪里受得了三阿哥这样的冷待,皇宫里面也不就是单单只有三阿哥一个皇子。 四阿哥之前一直对她有意,青樱也不是不知道。 只是因为姑母想要撮合她和三阿哥,四阿哥又不如三阿哥得宠,青樱也觉得四阿哥没有什么登基的指望,这才和四阿哥只以“兄弟”相称。 时移世易,如今的情况不一样了,三阿哥明晃晃的不喜欢她,又在皇上那里受到了冷待。 四阿哥有了富察氏和熹贵妃以及钮钴禄氏的支持,地位水涨船高,在前朝也有了一定的影响力。 青樱想着,既然三阿哥不喜欢她,皇后对她也只有利用的心思,那她还不如和弘历哥哥在一起。 起码弘历哥哥对她真心,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只要她愿意回头,弘历哥哥一定会把嫡福晋之位双手奉上。 至于那什么富察氏的格格,看在她的家族对弘历哥哥还有些用处的份子上,给她一个侧福晋的位置已经算是她三生有幸了。 青樱还在美滋滋的做着春秋大梦,根本没有留意到她的弘历哥哥看向她不再柔情似水的眼神。 “青樱格格找我有什么事吗?” 四阿哥疏离的称呼让青樱有些措不及防,她有些无措地抓住四阿哥的袖子,“弘历哥哥,这是怎么了,你平时都是叫我青樱妹妹的,怎么今日对我这般生疏。” 想起那天在御花园看见的富察琅嬅,青樱的警惕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得不承认,那个富察琅嬅是有几分姿色在身上。 可是那又怎么样,她和弘历哥哥是青梅竹马的缘分,她不相信弘历哥哥是那么肤浅的男人,会因为一个女子的容貌就对她一见钟情。 四阿哥冷漠把自己的袖子从青樱的手上拽走,看着一向高高在上的青樱露出这样无措的表情,他心里还有一些畅快。 平时都是他捧着作为皇后外甥女的青樱,如今也轮到她在自己面前做小伏低了,可见权势到底有多么重要。 “听说,青樱格格和三哥好事将至,也应当和外男保持一些距离才好。” 听四阿哥这样说,青樱莞尔一笑,她还以为怎么了,原来是弘历哥哥吃错了。 她就说,她和弘历哥哥是从小的交情,弘历哥哥怎么会这么快移情别恋。 “弘历哥哥,你别误会,我和三阿哥不是那样的关系,只是因为他是姑母的养子,姑母逼迫我和三阿哥相处,我这才会和三阿哥走得近。” 要不是因为那天四阿哥亲眼看见青樱对三哥那样殷勤的样子,说不定他就要真的信了青樱的鬼话了。 青樱,她作为乌拉那拉氏的嫡长女,从小就是万众瞩目,天之骄女,即便是皇后,也没有办法完全掌握自己这个被惯坏了的外甥女。 倘若不是因为青樱自己私心也觉得三阿哥是比他更好的选择,她也不会这样容易妥协去讨好三阿哥。 在抛弃了“青梅竹马”滤镜之后,四阿哥对青樱的认知总算是短暂的回归了理智。 不过,四阿哥即便知道青樱的想法,也不可以和她完全撕破脸面。 一来,皇后虽然已经被熹贵妃架空了大半,但是只要皇阿玛一日不下废狗诏书,皇后就是名正言顺的国母。日后就算他能顺利登基,皇后最起码也是生母皇太后的位置。 二来,他和青樱之间,还是有一些感情在的。那些年他在圆明园,几乎被所有人忘却抛弃,即便青樱对他并不是真心,她也的确陪自己度过了一段可以说是耻辱的日子。 这个时候的四阿哥还是有些念旧情的,可能是因为刚刚从泥潭里面走出来,他的身上还有一些小心谨慎。 “青樱,你在说什么呢,皇额娘对你这样宠爱,三哥对你也很是亲近。我们俩就如同兄弟一般,要是你能和三哥真的在一起了,咱们也能做一家人了,到时候说不定我还要叫你一声三嫂呢!” 四阿哥阴阳怪气的话听在青樱的耳朵里面就自动被解释成了吃醋之时说的酸话,她心里还有些暗爽,心里美滋滋的。 富察格格再好又怎么样,弘历哥哥喜欢的不还是她吗? 觉得自己虽然不被三阿哥所喜,可是还是有人是长眼睛了的,比如说弘历哥哥。 “哎呀弘历哥哥,都说了我和三阿哥不是那样的关系了,我对你……你还能不知道吗?” 青樱欲言又止,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眼巴巴的看着弘历,她难得在四阿哥面前表现出这样娇俏的样子,突然这样,让四阿哥嘲讽之余还有些新鲜。 四阿哥想着,其实青樱长的也算不错了,而且乌拉那拉氏也是名门。 最重要的是,他收了青樱,才能表现出他的仁德和大方。 三哥纵情任性,正好成全了他。 皇后当年多次想要置自己于死地,如今他还愿意这样好心的和皇后的外甥女来往,皇后知道了估计也能气的吐血吧? 想到皇后的好脸色,四阿哥也对青樱缓和了一些态度。 “皇阿玛最近经常考校我的功课,所以我得在尚书房里多用会功,没空像之前那样空闲。” 青樱听罢愈发觉得自己放弃三阿哥,和四阿哥来往的决定十分正确。 四阿哥的生母虽然出身微贱,但是他现在有一人之下的熹贵妃为养母,自己也十分受皇上的重视,并不比三阿哥差到哪里去。 端看姑母就知道了,一个不受宠爱的皇后即便坐上了后位,也难以在后宫之中立足。 三阿哥不喜欢她,却因为姑母的原因不得不和自己成婚,青樱亲眼目睹过姑母和皇上之间丝毫感情都没有的帝后感情,她不希望自己和自己未来的夫君也沦落到如此地步。 她自信自己比姑母年轻,比姑母美貌,而且还是乌拉那拉氏嫡出的女儿,一定能比姑母更好的坐稳皇后之位,给乌拉那拉氏带来更多的荣耀。 青樱有些痴痴的看着四阿哥的侧脸,想着,如果她能够和弘历哥哥长相厮守,她未来一定会做一个贤良淑德的皇后。 “原来是这样,姑丈看重弘历哥哥你,这是好事,我就说,弘历哥哥一定不会不理我的。对了,弘历哥哥,我听姑母说,熹贵妃想让你和富察格格成婚?” 第26章 如懿传(二十六) “额娘在和富察夫人商量婚期了,不过一切还要等到三哥成婚之后才能定下。” 想到不久之后就会嫁入自己府中为嫡福晋的富察琅嬅,四阿哥的神情就温柔了许多,额娘的眼光比他好,挑的福晋实在是让人无法指摘一点。 琅嬅,她真的是个极好极好的女子,这些日子虽然没有能见到她,可是他们书信往来不断。 弘历喜欢汉家文化,在闲暇之余时常读一些诗词歌赋,他的师傅之中也有不少汉臣。 宫中的宫女出身高一些的都是满军旗上三旗包衣,虽然进宫为奴为婢,可是这也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没有办法。 她们在家中时也是受尽宠爱,一副满洲姑奶奶的做派,对汉家诗词没有什么兴趣,更喜欢骑马射箭。 出身差一些的,更是连字都认不全,哪里能和四阿哥花前月下,谈论诗词歌赋呢? 从前的青樱倒是可以,她喜欢诗书,又时常进宫,最喜欢的就是和四阿哥谈论那一出墙头马上的戏文。 四阿哥之前和青樱也是难得能够聊得来的,只是那天御花园的所见所闻,实在是让四阿哥有些难堪,心里有了疙瘩,就连书信都不愿意回青樱的了。 再加上三阿哥和皇阿玛的妃子互通书信,以诗传情,给皇阿玛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四阿哥也就更加不敢和皇后的外甥女再扯上什么关系了。 他和富察琅嬅之间的关系是在皇阿玛那边过过明面的,和自己的未婚妻书信往来频繁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也就是在和富察格格一封又一封书信之中,他才发现原来这个出身满洲贵族的姑娘在文学造诣上也有这样高的天赋。 她不仅懂诗词歌赋,而且对汉家史书也是信口拈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君子六艺也偶有涉猎。 以前只听说富察家的格格在马背上功夫了得,骑射功夫更是一绝,如今发现不仅是满洲格格会的东西她会,汉家闺秀懂的东西她也都懂。 如此对比下来,四阿哥就更加觉得额娘的眼光实在是好,整个京城恐怕都找不到第二个比富察琅嬅更出彩的姑娘了。 “弘历哥哥很喜欢那位富察格格吗?我以为你不满意这门婚事呢?熹贵妃娘娘也真是的,不顾你的意愿就擅自为你定下了婚事,如此独断专裁,和姑母问也不问就想让我和三阿哥的在一块儿一样不讲道理。” 青樱看她的弘历哥哥在提到别的女人时温柔的神情实在是觉得有些碍眼,心里有些不服气的想着,那个富察琅嬅有什么好的,弘历哥哥一定是碍于富察氏的权势才妥协的。 四阿哥觉得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会不喜欢富察琅嬅? “富察格格温柔大方,额娘的眼光很好。” 青樱有些不大高兴的嘟着嘴,觉得她的弘历哥哥一定是在强颜欢笑。 “我知道你跟我一样都是不得已,弘历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和姑母说清楚的,姑母她逼迫不了我,我只会嫁给我自己喜欢的人,哪怕是侧福晋,我也愿意。” 青樱羞涩的样子让四阿哥还有一些新鲜感,他有些带着看热闹的想法想着,要是青樱真的去皇后那儿说自己宁愿给自己做侧福晋,也不愿意和三哥在一起,皇后的神情能有多好看。 乌拉那拉氏的格格和四阿哥最近打得火热,这样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富察夫人的耳朵里。 她有一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院子里坐在桂花树下正在读诗集的女儿,愤愤不平的抽走了女儿手中的书。 “我的儿,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儿看书呢,乌拉那拉氏的格格也不知道怎么了,不是和三阿哥接触,反而天天和四阿哥看戏放风筝。要是真被乌拉那拉氏给抢了这门好婚事,那咱们富察氏之前的打算可就白费了。” 富察琅嬅一脸淡定的抽走被额娘拿走的书,风轻云淡的样子让富察夫人本来有些浮躁的心都平静了些许。 “额娘,四阿哥又不是脑子里面只有儿女形成的废物蠢猪,到了如今夺储的关键时候,他会知道什么样的选择对他来说才是最合适的。” 富察夫人对自己女儿的容貌和智慧都是十分自信的,好像女儿做的决定极少出现过什么差错,这是这一次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和整个富察氏是百年的荣耀,她不能不多上一些心。 “乌拉那拉氏虽然在前朝没有可用的人,但是皇后在一日,你的位置就有威胁。她到底是皇后的外甥女,要是皇后松口,提前一步在皇上那里求了圣旨,到时候咱们连哭都来不及了。” 也不知道是额娘高估了皇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还是低估了熹贵妃的手段。 富察琅嬅看得明白,当今的圣上对皇后恐怕也只剩下那么一点儿白月光庶妹的滤镜了吧。 “额娘,您放心,宫里面有人比咱们更着急。” 熹贵妃和皇后已经到了一种你死我活的程度了,她怎么会眼睁睁的看见自己的养子娶了自己死对头的外甥女为嫡福晋呢? 琅嬅在安慰完额娘的第二天,宫里面就出了大变故。 熹贵妃腹中的孩子没了,皇后又被禁足在景仁宫中,就连在景仁宫暂住的青樱都被皇上送回了乌拉那拉府上。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其中的联系和关窍,熹贵妃这次也是下了血本了,都舍了一个本来就没有办法降生的孩子,她怎么样也会借着这个机会让皇后彻底倒台的。 否则皇后一旦还有翻身的指望,她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皇后被禁足,她深知自己在熹贵妃的打压之下可能胜算不大,因为她的确是做过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皇后的手上到底有多少条人命,恐怕连她自己都已经算不清了。 景仁宫一直的如同地窖一样,如今更是如此。 宫里面的人都是见风使舵的,熹贵妃如日中天,皇后眼看就要彻底落败,内务府虽然对待皇后的份例一切照旧,只是态度也没有像从前一样殷勤了。 景仁宫的落败好像就是从皇后被禁足之日开始的,在皇后被熹贵妃消息封锁的第二个月,皇宫宴会之上,果郡王的侧福晋被下毒刺杀,侧福晋诞下了一个男孩儿之后就撒手人寰。 宫闱之内,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出现了这样的事情,还祸及了皇室宗亲的性命,皇上龙颜大怒,下令彻查。 一时间,宫中人人自危。 血滴子和慎刑司全面出动,很快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的清清楚楚。 原来是皇后身边的陪嫁剪秋姑姑不忍自家主子受屈,所以想拼了自己的这条性命也要杀了熹贵妃母子二人。 她在六阿哥的汤羹之中下了毒,本来是想要毒死熹贵妃和六阿哥的。 只可惜最终还是没能如愿,六阿哥很是亲近果郡王侧福晋孟静娴,她在喂六阿哥之时,替熹贵妃做了那个替死鬼。 鹤顶红不愧是天下至毒,侧福晋只是服用了一小口,当场就几乎要毒发身亡。 倘若不是整个太医院拼尽全力吊着侧福晋的性命,恐怕果郡王府的这个小世子都没有出生看一看这个世界的机会。 说起来也实在是造化弄人,当初熹贵妃诞下双生子之后,皇上为了庆祝这一盛事大办宴席。 果郡王侧福晋的母家沛国公府送来的贺礼正是一副文犀辟毒筷,没想到,最后沛国公的女儿孟静娴以身做了熹贵妃的辟毒筷。 第27章 如懿传(二十七) 皇后出了这样大的事,青樱自然就对四阿哥这根救命稻草更加的抓紧了。 三阿哥本来就愚笨,失去皇后的支持之后更加的在朝堂寸步难行了。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四阿哥,他的确聪慧刻苦,被皇上遗忘在圆明园那么多年也没有荒废学业,甚至表现的比三阿哥还要优秀。 就连那些挑剔的很的文臣也很难说出作为长子的三阿哥要比作为次子的四阿哥更适合登基这样的话来。 皇后倒是不急不躁,只因她深知,三阿哥是她最大的退路,只要三阿哥在,她以后就能稳坐皇太后尊位。 不过,她还是高估了三阿哥的智慧。 四阿哥第一次觉得自己胜过了他的三哥,这段时间自从皇后的倒台,他的日子过得十分如鱼得水。 不过,男人的劣根性似乎就是如此。 平时在他面前骄矜又傲慢的青樱如今对他百般讨好,他反而觉得看着青樱的时候,再也没有从前那样怦然心动的感觉了。 或许是那时在御花园中的那件事还是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不小的疙瘩,所以随后无论青樱再怎么样解释,他的心里面还有一个疑影,觉得青樱对他的感情实在是掺杂着太多的利益。 富察格格对他总是客气有礼,保持着未婚男女之间应该保持的距离,但是也不至于太过于陌生,这其中的关系拿捏让弘历很是欲罢不能。 可能得不到的东西才更值得人珍惜,现在的四阿哥反而对高冷如雪山神女的富察琅嬅更加钟情。 三阿哥被他的生母齐妃养的十分单纯,即便是身在皇家,他也相信爱新觉罗氏存在兄友弟恭,对于四阿哥这个从小就失去了生母的弟弟,他在轻视之余也有一些同情和亲近。 可是四阿哥可不是这样想的,熹贵妃经常明里暗里提点四阿哥,告诉他母子一体,景仁宫和三阿哥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 精明的四阿哥很快读懂了熹贵妃的潜台词,开启了对三阿哥的精准打击。 他先故作焦虑状谁骗三阿哥说皇阿玛以仁治天下,可叔叔们还被关押宗人府,这样对皇阿玛名声不好。 接着又出了个馊主意,希望在先帝生辰时替叔叔们求情,既保全了皇阿玛的名声也可告慰先帝。 这样一听就知道是个大坑的主意竟然被三阿哥一下子就采纳了,他根本就没有过脑子就跑去宗人府看了叔叔们,尤其是去探望了和皇上做了多年死对头的八爷和十四爷。 而后,又在先帝的祭祀大典上和皇上说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的道理,结果触动逆鳞,惹得皇帝大怒。 皇上认为三阿哥图谋不轨,意在太子之位,不仅将他惨骂一通,还撤去他的黄带子,让三阿哥从此无缘皇位。 甚至,在自己的膝下本来就没有多少皇子的情况下,还把自己的长子继嗣给了八爷,可见这次的皇上到底动了多大的怒。 在富察琅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都要被三阿哥的愚蠢逗的笑出了声,三阿哥是真的蠢到了一定的境界,四阿哥这样浅显的算计都能让他中招。 他也不看看自己的皇阿玛是怎么坐上这个皇位的,为了皇位,他连自己的亲弟弟都可以送进宗人府,别说是异母的八爷了。 皇上在太后临死之前,都不愿意满足太后最后的遗愿放了十四爷,三阿哥是怎么有自信觉得自己可以劝得动皇上的。 也不能怪三阿哥没有什么危机意识,他的竞争对手除了被嫌弃在圆明园的四阿哥,只剩体弱多病的五阿哥。 他是唯一养在宫里的健康长子,从小不仅没有兄弟互斗争宠,还被齐妃和皇后洗脑,她们一直在给三阿哥灌输一种以后他一定会继承大统的思想,让三阿哥在这种夸奖之中逐渐迷失了自我。 三阿哥被割去了黄带子的消息在传到景仁宫之时,皇后根本不能接受。 三阿哥是她最后的指望,她所有的算计都是以三阿哥能够顺利继承大统为前提的,可是如今,她所有的退路都被切断了。 不,她还有一张王牌,她的外甥女青樱和四阿哥青梅竹马,感情极好,听青樱说,四阿哥对她很是钟情。 乌拉那拉氏的女儿是一定要当皇后的,无论是三阿哥还是四阿哥继位,青樱一定要坐上后位。 熹贵妃和四阿哥也只是半路母子,他们两个人之间本来也就没有多深的感情,要是青樱真的如她所说,像纯元在王府之时那样受丈夫的喜爱,那皇后也不是没有再翻身的指望。 皇后笑的阴冷,熹贵妃,你聪明一世,要是知道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养的四阿哥会为了一个女人和她翻脸,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姑母,这衣裳这样好看,可我也不干嘛,也不用穿成这样吧?” 这是青樱在皇后被禁足之后第一次进宫,皇上也知道在三阿哥被出嗣之后,皇后恐怕心里也不太安稳。 为了那么一点儿还在王府之时的夫妻情分,也为了她是他心爱之人的亲妹妹,皇上还是下旨让皇后最喜欢的外甥女青樱进宫宽慰皇后。 “本宫是想让你穿着这一身衣服,好好去选四阿哥的福晋。” 皇后还是十分看不上自己这个被哥哥宠坏的外甥女,可是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被皇后这样一说,青樱立刻转头,脸上还带着几分羞涩的红晕。 “姑母,我和弘历哥哥……”她瞪着眼睛,微微嘟嘴,“我们就如兄弟一般,我怎么去选他的福晋呀,我才不去。” 皇后老谋深算,怎么能看不明白青樱的小心思,无非是想再拿乔一刻罢了。 要是在平常,她可不会惯着青樱,只是现在青樱是她最后的指望,她少不得要对青樱和颜悦色几分。 “你这傻孩子,胡说什么呢。” 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和弘历哥哥相处的点点滴滴,青樱就觉得好像是被泡在糖水里面一样甜蜜。 她有些傲娇的说:“弘历哥哥是说让我去给他掌掌眼,可也没说要选我当他的嫡福晋啊。再说我已经被三阿哥拒婚过一次了,我就不去了吧?” 说到底,她还是觉得自己被三阿哥拒婚那事丢了她的脸面。 皇后用力的扯了扯青樱衣服上的褶皱,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姑母让你去你就去,三阿哥已经失势,嫁给四阿哥有什么不好?乌拉那拉氏没有前朝重臣……” “只有后宫的女人,你我就是要延续乌拉那拉氏的荣耀,不然,看你怎么面对列祖列宗,这些话你都已经跟我说了好多遍了。” 青樱有些不耐烦,这样的话,她从小听到大听的耳根子都软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身为后族的女人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只是,这段时间和弘历哥哥的相处,让她当真是爱上了四阿哥。 她恋爱脑一上头,根本顾不得阿玛和姑母的叮嘱,只觉得自己的爱情应当是占上风的,什么权势荣耀都得为了她的爱情让步。 不过,她也自信,弘历哥哥对她有同样的心思,弘历哥哥爱她,一定不会委屈她只做个侧福晋或者侍妾的。 “姑母,我不跟你说别的的,我和弘历哥哥约好了在城墙上面看风景呢,我先走了。这衣服真好看,我就收下了,青樱告辞。” 青樱一说完,根本就没顾皇后的阻拦,直接带着贴身侍女阿箬高高兴兴的离开了景仁宫,没有留意到她身后的皇后脸色有多难看。 第28章 如懿传(二十八) 皇后身边的侍女绣夏服侍了皇后那么多年,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皇后现在心里恐怕不大熨帖。 “娘娘放心,您别急,格格生的水灵,又有和四阿哥打小的情分,她去了,肯定能选上福晋的。” 听绣夏这样说,皇后也没有有半分的放松,不是她对自己的外甥女没有信心,实在是富察格格太过于出类拔萃。 四阿哥原本就和皇后娘娘并不是十分亲近,当初他还在圆明园之中时,他多次想要给皇后娘娘请安,可是每次都被皇后娘娘找借口驳斥了回去。 后来四阿哥回到紫禁城之后,皇后更是担心四阿哥的存在会威胁到三阿哥的地位,甚至还在三阿哥的饮食中下了毒。 虽说四阿哥安然无事,可是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嬷嬷却就此殒命。 绣夏都可以想象,等四阿哥继位之后,即便是碍于孝道,他恐怕也不会对皇后娘娘有多少的 “当时在御花园的时候你也见到了,富察家的那孩子当真担得上一句倾国倾城,就连当初长姊待字闺中之时,也比不上她光彩照人,更何况,她还有这样的家世。” 想起那天在御花园的惊鸿一瞥,绣夏很难说出她们景仁宫的格格要比富察氏的格格更出挑这种话来。 但愿青樱格格真的如同她所说一般那样让四阿哥钟情吧,绣夏有些担忧的看着她们家娘娘,否则,在熹贵妃的打压之下,皇后娘娘恐怕真的没有再翻身的余地了。 景仁宫这边还把希望寄托在并没有什么太大用处的青樱那里,希望他可以在今日的永寿宫的四阿哥面前大放异彩,那边熹贵妃就已经开始有动作了了。 熹贵妃和四阿哥不愧是母子,两个人下手的速度很快,都绝不会给自己的对手翻盘的机会。 她是一个很狠辣果断的人,一旦决定下手,就绝对不会给皇后能够反击的机会,虽然失去了三阿哥这棵大树,但是皇后的背后还有一张王牌——纯元皇后。 为了加快皇后的彻底倒台,富察琅嬅在其中也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后宫内务府中有不少奴才是出身富察氏的包衣,其中也有一两个在景仁宫中有些得用的。 当然,她的这些动作都是在暗地里进行的,富察琅嬅深知在不到万一之时,千万不能把自己的底牌给旁人看见。 若是在平常,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皇上看在纯元皇后的面子上也会对皇后礼让三分。 皇后是纯元皇后的亲妹,当初纯元皇后难产,在血崩而亡之前曾经伏在皇上的膝上恳求皇上无论如何也要善待她唯一的妹妹宜修。 白月光最后的要求,皇上是不会轻易拒绝的,皇上对纯元皇后的感情绝非一般,尤其是纯元皇后还死在了怀着她和皇上的孩子的时候。 而且国母不安则社稷不宁,更何况如今又是立储的关键时机,后宫中发生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会影响到前朝的稳定。 可是,龙有逆鳞,一触则亡,皇后成也纯元,败也纯元。 皇后之前做的事情在这一次鹤顶红事件之后被调查的清清楚楚,旁的事情皇上都可以既往不咎,即便是知道宜修杀了自己那么多还未出世的孩子,他可以看在死去的太后和纯元的面子上当做不知道。 但是唯独有一件事情他不能视而不见,那就是纯元皇后的死因。 原来,纯元皇后的一尸两命并不是天灾,而是人祸,一切巧合的背后都是有心之人的精心算计。 剪秋的确是忠心,在慎刑司嬷嬷的百般折磨之下,她也没有吐露出皇后坐下的那些腌臜事情。 或许也是因为她知道,皇后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都有她的参与,一旦她说出实情,不仅自己性命不保,还有可能连累她的家族。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那样骨头硬,太监都是没根的东西,受不住刑,即便是皇后身边的首领太监江福海也是如此。 惊奇嬷嬷甚至还没有对江福海用刑,他只是目睹了剪秋的惨状,就已经吓得屁滚尿流,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跟倒豆子一样把所有的事情都吐了出来。 就连苏培盛这样在皇宫中浸淫多年的首领太监在拿到宜修的口供之时,也不免被上面记载的东西吓的差点拿不稳那一张薄薄的纸。 原来,纯元皇后的死不是意外,是当时还是侧福晋的宜修在照顾自己亲姐姐之时,把纯元方子中的杏仁换成桃仁,又把芭蕉进掺入纯元的饮食中,才导致纯元难产而亡的。 苏培盛战战兢兢的江福海的口供呈呈到了皇上的龙案之上,不过让他很意外的是,皇上雷霆之怒之后竟然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平静的好像是一滩死水,没有半点的情绪波动。 皇上那样平静的样子,让一直服侍在皇上身边的苏培盛都感觉到寒毛直竖。 倘若皇上立即发作,这件事恐怕还不会有太过于严重的后果,可是这事事关纯元皇后,皇上又表现的这样不正常,苏培盛不由得为皇后提前默哀。 当夜,皇上就去了景仁宫,没人知道那夜在景仁宫,这位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到底说了什么。 只是最后,乌拉那拉氏皇后的宝座还是被太后临死之前留下的遗诏给保了下来。 年少夫妻,最终走向了死生不复相见这样的地步,这怎么不算是一种兰因絮果呢? 皇上禁足皇后于景仁宫,与他此生不复相见的旨意还在草拟,那边的永寿宫选秀已经开始了。 “人你都已经见过了,高氏娇美可人,算是良配,富察氏端庄持重又不乏美貌,更是佳偶之选。” 熹贵妃坐在四阿哥的身边,饶有兴致的和他介绍起了今日在选的几位秀女。 除了富察氏已经是内定的四个嫡福晋之外,高氏在一众秀女里面也算得上是出挑了。 虽说不能给她一个嫡福晋之位,但是侧腹镜之位还是绰绰有余的。 四阿哥一想到过会儿就可以见到多日不见的琅嬅,心中就有一些雀跃。 虽说已经在书信之中和琅嬅无数次的互诉衷肠,可是因为男女有别,他还身处皇宫之中,平时也总不能见着心上人的面。 可是今日之后,皇阿玛的圣旨就会正式下来,将琅嬅赐给他做嫡福晋,他们就是一对佳偶天成。 他最大的威胁三阿哥已经倒台,如今自己又即将迎娶娇妻美妾,弘历此刻正处在他十几年人生中的高光时刻,难免会有些激动。 只是他的走神在熹贵妃的眼里则被自动解读成了对他刚才所说的这两位秀女的不满和对青樱格格的期盼。 “弘历?” “是,额娘。” 看弘历这样走神的样子,熹贵妃有些不放心,虽然说苏培盛说今日永寿宫里并没有看见青樱格格的身影,但是万一他非要等到青樱过来,落了琅嬅的面子。 到时候和富察氏估计不仅结不了亲家,还会留下仇怨。 “额娘跟你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更何况这次选的还是你的嫡福晋。自己喜欢是一回事,能帮衬到自己是另外一回事,又关系到咱们母子在宫中的来日,你未来的福晋要能帮到咱们才好。” 熹贵妃是真的不能理解她这个便宜儿子的脑回路,富察琅嬅珠玉在前,弘历竟然还能看得进去清汤寡水的青樱。 他的审美实在是让熹贵妃有些不能苟同,可能也是因为这孩子从小就养在圆明园,没怎么见过世面的缘故吧。 第29章 如懿传(二十九) “富察氏满门权高位重,是额娘的钮祜禄是都不能比的,孰轻孰重,你该明白。” 弘历有些懵,他明白呀,他当然明白,他又不是三哥那种傻子。 再说了,他是喜欢富察格格的,让富察格格当他的嫡福晋,他没有半点的不满意。 不过,弘历也知道额娘这样苦口婆心也是为他着想,所以虽然困惑,他也没有发出什么疑问。 “儿子明白。” 今日的富察琅嬅精心打扮之后在众多秀女之中显得更加的飘逸出尘,她身段本就窈窕多姿,微风拂过,裙裾飞扬。 额发随风而动,掩映着一双秋水般澄澈的明眸,眼底泛着莲花般的明净之色,使得她犹如九天仙子一般绝俗。 永寿宫这个地方富察琅嬅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她确信自己的位置已经稳如泰山,所以态度很是从容。 可是旁的再选的秀女可不是如此了,尤其是那位坐在她身边娇俏美丽的高曦月,她好几次看着自己欲言又止,脸上的着急和担忧做不得假。 可能是因为这位高家的妹妹生的实在好看,看上去也十分的单纯,琅嬅对她还挺有好感的。 在富察琅嬅的记忆中,这位高曦月对她很是忠诚,在后宫之中,真心是最难得的东西,也难得有像她那样赤诚的姑娘了。 之前的富察琅嬅没有善待她,用一只莲花手镯绝了她生育的可能,在委托者的诉求之中,也有和高曦月好好相处的内容。 “妹妹可是高家的曦月格格?” 高曦月一看见富察家的这位格格就想要和她搭话,她知道父亲想让自己进四阿哥的府上为侧福晋,哪怕是格格也行。 父亲早早的就已经投入到了四阿哥的门下,和四阿哥颇为亲近,否则,她一个包衣家的格格也没有资格参加这种阿哥的大选,都得一步一步从宫女的小选开始。 富察氏是满洲镶黄旗的翘楚,但凡四阿哥有些眼力,都不会选择除了富察琅嬅之外的其他秀女。 故而,高曦月自然是想和她未来的主母打好关系的,只是她一直都是在爹娘的娇宠下长大的,从前只有她使唤旁人的份,第一次做讨好别的同龄女子的事情,她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开始才显得自然一些。 高曦月一听见富察琅嬅主动和自己搭话,立刻高兴的应和。 “对,我是高家的格格高曦月,您一定就是富察格格吧,之前在家中之时我就听说过富察格格娉婷十五似天仙,如今亲眼所见才知道绝非谣传。” 高曦月说话的时候总是用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认真的盯着人看,让富察琅嬅对她很有好感。 “我虚长你几岁,妹妹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叫我声姐姐,听说妹妹的琵琶在京中算是一绝,堪称国手,希望今后能够有机会能够听一听妹妹的琵琶。” 高曦月知道富察琅嬅是内定的嫡福晋,她这样说,就是给自己吃了一颗定心丸,告诉她,她们日后一定有再见面的机会。 刚刚说上话的两人还没有来得及寒暄几句,熹贵妃身边的允公公就已经开始传唤她们进降雪轩了。 “吉时到,秀女入场。” “请熹贵妃娘娘,请四阿哥安。” “起来吧。” “谢贵妃娘娘。” 今日待选的秀女有十数人那么多,下个如今已经是宫中唯一一位有资格问鼎皇位的皇子,她的秀女质量比起三阿哥的秀女质量要高上了好几个档次。 可是即便如此,走在这其中的富察琅嬅也是鹤立鸡群,让弘历就没有办法从她的身上移开自己的眼睛。 她本就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今日的富察琅嬅更是盛装打扮,头上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明黄色的罗裙着身,翠色的丝带腰间一系,顿显那袅娜的身段,镜前徘徊,万种风情尽生。 两人好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在弘历直勾勾的看着富察琅嬅之时,在众多秀女面前端着大家闺秀风范的富察琅嬅也狡黠的抬眼冲着弘历眨了眨眼。 她这样的小动作让她的冷傲灵动中还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又让人不能不魂牵梦绕。 她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目中风露蒙蒙,水光楚楚,弘历有些沦陷在那含娇含怯的秋水中,心底想起他的汉学师傅上课之时曾经教他的一句诗——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 熹贵妃很是满意的对着盛装打扮的富察琅嬅点了点头,就得是这样的美人才能拿捏得住弘历的心。 小允子看今日的秀女都已经到了,他知道熹贵妃不喜欢青樱格格,正好现在景仁宫的那位格格不在,为防止夜长梦多,他立刻宣读了熹贵妃的旨意。 “今日选为嫡福晋的,赐如意一把,选为侧福晋的,赐荷包一个,落选的,赐黄金百两回府。” “今日参选的秀女有:富察氏,满洲镶黄旗察哈尔总管李荣宝之女。高氏,镶黄旗包衣两淮盐运使高斌之女。瓜尔佳氏,满洲正白旗侍郎赛克之女。” 在众多的秀女里面,只有富察氏的出身最好,她又站在首位,旁的秀女知道自己在嫡福晋之位已经没有了机会,所以眼睛也只盯着那只荷包。 在雍正年间,亲王可以选两位侧福晋,而郡王只能选一位,四阿哥弘历没有成亲,也没有出宫,此刻他的府中只能有一位侧福晋。 “格格,咱们还去不去降雪轩呀?再不去可就来不及了,您不会是不去了吧?皇后娘娘和咱们府里可都是盼着呢!” 在御花园的花廊之上,青樱身边的阿箬急得都快哭了,四阿哥选秀女的吉时已经到了,可是她们家格格还不紧不慢的在廊上走着。 要是真错过了四阿哥的选秀,乌拉那拉府上可是没有别的在翻身的机会了。 “你现在说话怎么也跟姑母和阿玛一样呀?” 青樱有些不大高兴的撅着嘴,她可是当今皇后嫡亲的侄女,又是弘历哥哥的青梅竹马,怎么能和那些秀女一样巴巴的往降雪轩那里跑? “可是四阿哥那儿不也盼着您去吗?还说让您给掌掌眼。格格,您说四阿哥这掌掌眼是什么意思啊?” 阿箬停顿了一下,有些揶揄的笑着说:“难不成,真是你指谁他选谁吗?” “谁知道他什么心思啊?” 青樱的脸上带着少女天真的娇羞,一想到弘历,她就莫名有些脸红。 “那您说,他不会掌着掌着眼就选了您呢?” 青樱急着反驳,“不会,他说了不会的。他要是真的选我,我就更不得去了呀!” 阿箬不太能理解她们俩主子的想法,“为什么?您不是喜欢四阿哥的吗?” 被阿箬猜中心事的青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喜欢四阿哥的?” 阿箬伺候了青樱那么多年,当然知道她们家格格是多么“人淡如菊”。 “是是是,您没跟奴婢说,可奴婢的眼睛自己会看的。” 被阿箬说破了的青樱有些羞恼,“我不去,我是不会去的。” 她嘴上虽然这样说,可是脚上的步伐可是越发的快了。 阿箬有些急了,要是格格真不去,那她和她阿玛的前程怎么办? 格格就算是矜持娇纵还得有个度吧,今天这么大的事儿格格也能为了她的体面拖到现在,实在是有些让阿箬难以理解。 “别呀,格格咱还是去吧。” 第30章 如懿传(三十) 在众位秀女一排站好在熹贵妃和四阿哥的面前之后,四阿哥就立刻迫不及待的把如意双手捧上,献给了他的命定妻子。 “富察氏端庄持重,是为嫡福晋之选,赐如意一把。” 富察琅嬅很是从容的接过了如意,她仰起头对着弘历微微一笑。 “多谢四阿哥。” 弘历悄声的在她耳边耳语道:“方才我就在这儿等你了,早知道你今天穿黄色的衣服,我也就换一身和你一样鲜亮的衣服了。” 琅嬅打量了一下弘历今日的碧色衣裳,也不知道给弘历安排起居的嬷嬷眼光怎么这么独特?挑的衣服实在是让人无法恭维。 “四哥风流倜傥,郎艳独绝,穿什么衣服都是好看的,然后咱们有的是机会穿一样的衣服。” 琅嬅的话很好的取悦到了弘历,“是,咱们有的是以后。” 这一对年轻人小声耳语的样子落在了众人的眼中,就是郎才女貌,天造地和的一对小夫妻,熹贵妃和她身边的福伽姑姑都很满意弘历今日的选择。 总算今日弘历的脑子没有再抽什么风了,要是他非要等着乌拉那拉氏的青樱格格过来再选嫡福晋,那熹贵妃可真的要怄死了。 四阿哥选定了嫡福晋,旁的秀女虽然有些惊讶四阿哥怎么动作这么快,但是这样的结果也在她们的意料之中。 要是四阿哥真的选了别人,那她们还真要觉得四阿哥是不是眼睛出问题了。 就站在富察琅嬅旁边的高曦月在看见琅嬅真的拿到了那边象征着权势和荣耀的如意之后,羡慕之余也觉得庆幸。 若是自己日后的主母是旁人,那她还真的不知道以后要怎么样和主母相处。 虽然刚才才刚刚跟琅嬅格格认识,可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琅嬅的温柔和亲和就让高曦月很是欣喜。 她有些艳羡琅嬅格格和四阿哥之间亲密无间的样子,听说四阿哥对琅嬅格格是在永寿宫一见钟情。 也是,倘若是她,也是会对琅嬅格格这样的女子一见钟情的。 察觉到身边人羡慕的眼光之后,琅嬅安抚的看了高曦月一眼,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高曦月起码应当是个侧福晋。 在把如意交给琅嬅之后,四阿哥走到了高曦月的面前。 不得不说,高曦月的确美貌,虽不及富察琅嬅高贵典雅,仪态万千,但是也独有一份娇柔妩媚,弱柳扶风之态。 高曦月的父亲高斌在前朝很是得用,她又是汉臣,四阿哥要是想拉拢汉臣,后院里面最好有一位出生汉族又位份不低的女子。 “曦月格格人如其名,东方未曦,月色风霜,如此美貌,赐……” 弘历的话还没有说完,太监的尖细的声音就打断了他的话。 “青樱格格到!” 太监的通报声让降雪轩里面所有人都微微变了神色,尤其是熹贵妃和高曦月。 熹贵妃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小允子,看小允子摇了摇头,也知道是他们没有理由拦住乌拉那拉氏的格格前来选秀。 高曦月本来觉得以自己的姿色和家世在众多秀女之中虽然不及富察格格,但是和其他人比起来,也算是拔尖了,刚才又得了富察格格的暗示。 四阿哥刚才都已经拿着荷包走到他跟前了,还夸奖了自己的美貌。 本来以为自己的侧福晋之位已经稳了,谁知道不知道从哪儿又冒出来了这个青樱格格,实在是让人讨厌。 倘若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青樱格格的姑母就是当今皇后。 青樱格格不久之前才被三阿哥,她也是真的不顾及自己的脸面,转头竟然就来四阿哥的选秀了。 高曦月看着青樱不免有些担忧起了自己的处境,虽说她阿玛在前朝得用,可是她毕竟是出身包衣,比不得乌拉那拉氏是两代后族,还是满军旗上三旗的出身。 而且,听说青樱格格和四阿哥还有青梅竹马之情,如此一来,那她的侧福晋之位…… 对于青樱的到来,四阿哥弘历倒是反应平平。 刚才来的时候在降雪轩里扫视了一圈儿也没看见青樱的身影的时候,他是有一些失望。 前段时间青樱对他那么殷勤,他渐渐的也就稍微放下了当初心里的那些芥蒂,毕竟他们俩之间还有一些过往的情分在。 本来想着若是今日青樱能来,他起码会给她留一个侧福晋的位置,不过可能是他自作多情了,已经到了吉时,青樱也没有来。 他虽然稍微有些失望,可是因为富察琅嬅在这儿,他也不会有什么异样的情绪,毕竟嫡福晋为重,就算青樱来了,也最多是个侧福晋罢了。 他已经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珍宝,不应该太过于贪求太多。 如今属于嫡福晋的如意已经被他交给了富察琅嬅,嫡福晋选秀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只是,侧福晋的荷包,四阿哥有一些犹豫了。 高氏娇美可人,虽然出身上三旗的包衣,但是她阿玛高斌在前朝很是得用。 青樱毕竟是上三旗出身,还有一个做皇后的姑母,而且他们两人还有青梅竹马的缘分在。 这一时间,四阿哥弘历还真的有一些难以抉择了。 青樱在阿箬那儿为了她后族格格的体面还骄矜着,可是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若是自己不把握好四阿哥选秀这种大好机会,乌拉那拉府就没有再翻身的机会了。 她高高兴兴的在选秀的中途冲进来,本来想要给弘历哥哥一个惊喜,谁知道,弘历哥哥连这么片刻都等不了 竟然因为她没有来,就赌气一般地把如意给了富察琅嬅。 没错,在她看见富察琅嬅手上的那柄象征着嫡福晋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弘历哥哥一定是为了气她才把如意给别的女人的。 她来了之后也没有给熹贵妃请安,直接径直的走到了那堆秀女里面,站在了富察琅嬅的左手侧。 四阿哥虽然有些不高兴青樱来的这样迟,但是在那么多人面前他也不好苛责青樱。 “青樱,你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青樱才不管四阿哥的情绪,上来就非常耿直的问了一句:“你不是说让我来给你掌掌眼吗?怎么我还没有过来,你就把的嫡福晋给选了?亏我还想着作为你的好兄弟,怎么着也要来一趟给你掌眼。你这提前就给选了,要是我不喜欢你的嫡福晋,你不还得重选?” 青樱这话说的简直是要把富察氏的面子往地上踩了,纵然琅嬅一直保持着世家贵女的仪态,此刻听着也实在是憋不住气。 “妹妹的意思我倒是不大明白了,妹妹既然志不在选秀,又何必巴巴的错过了吉时还来这一趟呢?降雪轩离妹妹暂住的景仁宫也不算远,妹妹这两步,走的也实在是慢了一些。” 富察琅嬅说话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笑意,只是那抹笑容在四阿哥的眼里是美人回眸一笑倾城,但是在青樱的眼里就显得格外的刺眼了。 高氏在临门一脚被青樱抢了风头本来就不高兴,现在看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青樱格格还如此口出狂言,气的连自己的仪态都顾不上了。 “历来皇子选秀都是有皇上皇后再或者是皇子的生母亲自指婚,四阿哥得皇上看重,皇上也是仁德宽厚之人,这才可以自己亲自选福晋。皇上和熹贵妃娘娘都对四阿哥的选秀没有言语,也不知道青樱格格您这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到底是怎么敢指点四阿哥的选择呢?” 第31章 如懿传(三十一) “我只是随口一说,两位格格不必如此介怀。富察格格,我确实是有事耽搁住了才没能及时到降雪轩,你要是非要说我刻意为之,那我也百口莫辩。” 青樱梗着脖子,一副“你非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的样子,看的降雪轩里的一众人都有些无语。 琅嬅也是看明白了,和这位青樱格格是说不通道理的,青樱格格发癔症的时候,不如就直接当她不存在。 熹贵妃本来就不喜欢青樱,如今看她在自己的降雪轩里还这么狂悖无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碍于自己是长辈,她又是皇后的外甥女,她怎么着也得教训教训这个青樱怎么是尊卑伦常。 “好了,青樱格格既然来了,那就同众秀女一同选秀吧。弘历,刚才嫡福晋的人选已经定下了,琅嬅这孩子温婉动人,额娘也喜欢,你的眼光是极好的。” 富察琅嬅对着熹贵妃屈膝行礼,“臣女薄柳之资,幸蒙贵妃娘娘和四阿哥赏识。” 青樱听熹贵妃对富察格格这样喜爱的样子,更是觉得弘历哥哥今日的选择绝非本心,一定是熹贵妃娘娘逼迫,他才无奈选了家世更加出众的富察格格。 四阿哥和青樱是一块长大的,一看青樱这个表情他就猜到了青樱在想什么。 面对青樱,四阿哥也有一些不知道该说什么,青樱从前也没有这样吧?怎么长大了之后反而没有从前那样让他觉得亲近爱慕的感觉了。 熹贵妃理想的今日选秀结果是富察琅嬅为嫡福晋,高氏格格为侧福晋。 四阿哥这荷包都已经落在高曦月面前了,也万万没有给别人的道理。 “弘历,这曦月格格也已经在你面前站了好一会儿了,你这荷包,也该送出去了。” 熹贵妃的话语中明晃晃的暗示之意让弘历的心中生出了几分叛逆心,他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把那只荷包放在了青樱的手里。 “青樱格格,聪颖伶俐,是为侧福晋,赐荷包一个。” 青樱有些不大满意自己只是一个侧福晋,但是她也能够看得懂时局,知道三阿哥现在是已经没有指望了,自己和整个家族也只有四阿哥这么一个选择了。 她纵然眼高于顶也要接受现实,好在四阿哥心里有她,虽然只是一个侧福晋,但是她相信四阿哥会真心对他。 “我是来给你掌眼的,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四阿哥知道青樱的性格,虽然心里觉得青樱实在是有些造作了些,可是他的荷包都已经给出去了,也不能让他的侧福晋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脸面。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我跟你开玩笑的。” “谁跟你开玩笑?”弘历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面已经有些郑重了,琅嬅还在旁边站着,青樱这样光明正大的和他调情实在是有些不妥。 他转头一看,果然他的娇娇嫡福晋脸上的笑容都淡了一些,那双漂亮的眸子里面似乎也蒙上了一层水雾,让弘历好不心疼。 青樱察觉到弘历哥哥语气的变化,虽然心里面有些委屈,觉得自己都已经屈尊降贵给他当侧福晋了,他怎么还对自己这个态度? “多谢四阿哥。” 四阿哥在对上高曦月有些难过和气恼的眼睛之后也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本来都已经准备把荷包给人家了,突然间来了个青樱,直接截胡了她的荷包。 “曦月格格如此美貌,赐黄金百两。” 四阿哥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一样落在了高曦月的耳朵里,被选为四阿哥的侧福晋是他们整个高家的指望,也是阿玛最期待的事情。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青樱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看的站在她旁边的高曦月气的牙痒痒,她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富察琅嬅。 富察琅嬅朝她摇了摇头,示意让她稍安勿躁。 果然,在青樱刚刚拿到那一只荷包的那一刹那,外面公公的尖细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皇上驾到!” 在场的秀女们何曾见过天颜,如今听见皇上来了一个两个的都立刻跪下行礼,生怕自己出了什么差错,惹怒了皇上,连累了家族。 “皇上万安。” 秀女之中只有富察琅嬅和青樱在看见皇上之后没有那么的慌张。 青樱仗着自己有个做皇后的姑母,在宫中小住之时即便看见了皇上,也从来没有像旁人那样诚惶诚恐。 甚至还直接称呼皇上为“姑丈”,皇上看在皇后和纯元皇后的面子上,也没有对青樱多加苛责。 故而青樱一直觉得自己在皇上那里十分得宠,现在看见皇上来了,还以为皇上是来给她主持公道的。 毕竟,她觉得侧福晋的这个位置实在配不上她乌拉那拉氏之后,皇上和皇后的外甥女的身份。 熹贵妃本来以为皇上过来只是想看一看选秀的结果,但是他一看到皇上的脸色就知道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她陪伴皇上多年,最是知道皇上的喜怒,圣心难以揣测,可是多年的陪伴也让她有了几分经验。 “皇上,咱们的四阿哥已经选了富察格格为嫡福晋了。” 熹贵妃犹疑了片刻,说道:“四阿哥还选了青樱格格,为侧福晋。” 皇上冷冷的说了一句,“不可。” 皇上的话让四阿哥愣在了原地,青樱的脸上面露喜色,果然,姑丈就是宠她,知道她在熹贵妃这儿受了委屈,所以特意来给他主持公道的。 四阿哥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按理来说,皇阿玛和皇额娘之间感情平平,应该是不会管青樱的。 皇阿玛的这个不可,到底是觉得,青樱不应该只做他的侧福晋,还是说,青樱连侧福晋都不应该做? 四阿哥斟酌着语气说:“皇阿玛,儿臣知道青樱格格是皇额娘的侄女,可是……” 皇上打断了四阿哥的可是,“正因如此,所以不成,皇后犯错,已经被禁足景仁宫,非死不得出。” 皇后又被禁足了?还被皇上如此厌恶,看来是纯元皇后的事情让皇上相信了。 四阿哥和熹贵妃强压住心中的喜意,如此一来,三阿哥就彻底没有指望了。 不过即便心里再怎么样高兴,因着伦理纲常,熹贵妃还是假模假样的问了一句。 “皇上,皇后娘娘犯了什么错?让您如此严惩。” 皇上如今是一听见皇后这两个字就怒从心起,倘若不是皇额娘留下的那道旨意,他一定会废了乌拉那拉宜修那个毒妇。 “皇后谋算皇位,朕没要她性命,已是宽容。” 皇上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说,皇后已经没有再翻身的指望了,熹贵妃为皇上顺了顺气,“皇上,皇后娘娘已经受到严惩,您千万保重龙体。” 皇上到底是宠爱熹贵妃的,在看见嬛嬛对他如此关切,想起他们的三个孩子,他也稍微安慰了一些。 他拍了拍熹贵妃的手,示意让她不要担心。 只是如今这般情景,弘历的后院必须得更加干净才是,富察家的富察琅嬅有天人之姿,又性情温和,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 她的母族富察氏也是满门忠烈,文臣武将皆是忠君爱国之辈。 弘历的这个嫡福晋,皇上十分满意。 但是侧福晋……青樱上次在御花园中的表现已经足以让皇上对她失去了最后的耐性了。 “青樱是乌拉那拉氏的后人,如今这种情形,她能不能入你的府邸,弘历,你要细细的思量。” 第32章 如懿传(三十二) 四阿哥本来也没有那么喜欢青樱,可是他了解自己的皇阿玛。 这些年他在圆明园,除了那些诗书之外,学的最多的,就是如何揣摩上位者的心思了。 皇阿玛虽然自己行事狠厉无情,可是他自己却不喜欢狠辣之人。 端看今日皇后的下场就知道了,皇阿玛喜欢像纯元皇后那样温良纯善之人,最好还要再顾及旧情。 青樱虽然是被皇上厌弃的皇后的外甥女,但是她也是纯元皇后的外甥女,纯元皇后在皇阿玛心中有多重要的地位,后宫人尽皆知。 所以,即便现在景仁宫和青樱被皇上所厌弃,弘历也不能像皇上那样真的如此的不念旧情。 为青樱求情,是必然之举。 “皇阿玛,青樱格格一直待在这里,她什么都不知道,不该无辜受牵连。再说了,她被三哥拒婚,如今再失了名分,一个闺阁女子,如何在世间立足啊?” 皇上对于四阿哥这个从小被他丢在圆明园的儿子一直都是漠视的,若不是他膝下子嗣实在不多,恐怕他最多也就是等四阿哥成年了给他一个郡王的位置把他丢出去了。 他鲜少这样认真的端详自己的这个儿子,弘历也算是听话了,而且在皇室之中,难得还有一丝纯善。 “弘历,你在替她说话?” 皇上无悲无喜的样子并没有让弘历停下自己为青樱求情的话,皇阿玛没有立刻让他闭嘴,就说明他的方向没有错。 “皇阿玛,皇额娘犯错受罚,不该祸及家人啊!更何况,青樱格格,她也是您的家人啊!” 琅嬅现在和四阿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未婚夫妻了,她的未来的夫君对被乌拉那拉皇后连累的青樱格格如此维护,那她这个坐嫡福晋的也不能一句话不说,只能夫唱妇随了。 琅嬅大概能猜到,能让皇上如此生气的也只有纯元皇后的事情了。 “皇上,臣女在宫外之时就听说皇后娘娘和纯元皇后都是纯善贤良之人,这次恐怕也只是一时的走错了路,皇上还请看在青樱和两位皇后的渊源宽恕青樱格格吧。” 熹贵妃深知,倘若弘历再说下去,皇上迟早都会看在纯元皇后的面子上宽宥乌拉那拉氏的族人。 弘历这个蠢货,竟然为了一个女子如此的鬼迷心窍。 还是琅嬅这孩子合她的心意,纯元皇后的死因就是甄嬛她们查出来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皇上就是因为纯元皇后是被他的亲妹妹给害死的所以这才如此恼怒。 琅嬅虽是在劝解,可是正好却误打误撞的直接踩到了皇上的雷点之上。 这下子,青樱和皇后是没有什么旧情可以再念了。 果不其然,皇上在听见琅嬅以纯元皇后之名为这两个乌拉那拉氏的女人求情之时,气的脸都要黑了。 若不是因为太后的懿旨,他一定要杀的那个害死纯元母子二人的的毒妇不可。 “弘历,琅嬅,别再惹怒你们皇阿玛了!” 皇上瞥了一眼跪在地上茫然无措的青樱,她的身上看不见半点纯元外甥女的影子。 倒是和她另外一个姑母宜修一样的精于算计,醉心权势。 “苏培盛,送青樱出宫。” 青樱睁着她无神的双眼看着皇上,企图皇上可以回心转意,“姑丈…… 苏培盛都被青樱的没有眼力见蠢到了,也不看看现在自己什么处境,皇上正是厌烦她们乌拉那拉氏的时候,她还上来就姑丈,生怕皇上想不开她姑母做的事情吗? “青樱格格,请谨慎称呼。” 青樱对苏培盛的提醒视若罔闻,继续用她富有磁性的声音央求着皇上放过她的姑母。 “姑丈,还请您念在和姑母十数年的夫妻情深,可以稍稍厚待姑母,青樱无福侍奉在您的左右,还请您保重龙体。” 青樱不说还好,她一说什么十数年的夫妻情分,皇上就想起了这些年来自从宜修成为了他的嫡福晋之后后院里无数惨死的孩子。 他那么多孩子都因为皇后无法出生,他一生的挚爱纯元也因为皇后一尸两命。 青樱让他顾忌和宜修多年的夫妻情分,他们之间,哪里还有情分二字。 他没有再理青樱,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苏培盛送青樱回府。 看着富察琅嬅这个弘历选定的嫡福晋,他还算是和颜悦色。 “琅嬅,过来。” 琅嬅非常乖巧的走到了皇上的身边,面对这个世间最尊贵的人,她装的十分乖巧。 “琅嬅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想着,弘历总算没有被青樱迷了心窍选了她为嫡福晋。 “平身吧,既然弘历选了你,朕过些时日就亲自为你们赐婚,夫妻和睦最要紧,你们日后要好好相处。你阿玛在天有灵,看见你如今寻得了一个好归宿,也能安息了。” 富察琅嬅的阿玛李荣保还在世时颇得皇上喜爱,富察马齐更是两朝老臣。 故而爱屋及乌,对于自己宠臣的女儿,皇上也能多几分宽容。 皇后那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侧福晋之位也因此就空了出来。 在离开皇宫之时,富察琅嬅意味深长的和一直低头只顾着自己难过的高曦月说: “好妹妹,你且在家安心等着,最多三五日的功夫,府上应该就会有好消息了。” 高曦月本来已经灰暗下去的眼睛突然迸发出了巨大的惊喜,倘若旁人这么说,她一定以为她是在安慰她。 可是要是说这话的人是四阿哥未来的嫡福晋,那这话的分量可就不一样了。 “多谢姐姐宽慰,曦月和姐姐一见如故,倘若姐姐不嫌弃的话,姐姐从今日起就是我的亲姐姐。” 富察氏和高家这种包衣出生又在京城没有什么势力和底蕴的家族不一样,高曦月没想到自己只是奉承了这位长得和天仙一样的格格几句,就得到了她的青眼相待。 这也算是今天的意外之喜了,虽说四阿哥不喜欢她,可是主母喜欢她也是一样的。 她自诩年轻貌美又颇有才情,比起那个老气横秋的青樱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 只要能够让她顺利的进入四阿哥的后院,高曦月自信自己一定可以一鸣惊人。 这个青樱方才对富察姐姐这样无理,还抢了她的侧福晋之位,这仇不报,高曦月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第33章 如懿传(三十三) 养心殿。 在圆明园被所有人忘记的那段时间里,四阿哥弘历无时无刻不想,自己哪一日能够被皇阿玛想起召见他来养心殿中。 他把启蒙用的四书五经都已经烂熟于心,期望着有一天皇阿玛可以传旨让他进宫背给他听,好让皇阿玛也知道,他不是个不学无术的坏孩子。 即便不让他背书,只是见皇阿玛一面,弘历也可以欣喜万分。 从前他最多只是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回到紫禁城,可以做一个光明正大的皇子。 在回到紫禁城的时候,他当然幻想过自己有继承大统的这一天,毕竟它的上面只有一个又蠢又笨的三阿哥。 可是没有想到这一天竟然真的来了,而且来的那样快,那样的猝不及防。 皇上怎么会看不穿自己亲生儿子的伪装,他也是从皇子这一步慢慢走过来的。 只是如今,除了弘历,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而且,弘历在几位皇子里面的确无论文韬武略都算是遥遥领先的,因为在圆明园待了那么些年,他的心智也被磨练的比别的皇子成熟许多。 只是,毕竟从小没有被好好教养过,这孩子的身上总是透着一股子用谦逊掩盖住的自卑。 如今他还只是皇子,倒也不打紧。 等他坐上那至高之位,被那权势迷花了双眼,被欲望浸透了脑子,这份曾经的过往给他带来的自卑或许就会演变成狂妄无礼,纵情享乐。 熹贵妃不是四阿哥的生母,两人之间也说不上有多深的感情,等日后即便嬛嬛成了太后,恐怕也压制不住弘历。 皇上看重富察琅嬅,也是觉得她和弘历既然有情,又端庄有礼,进退有度,日后也能劝诫弘历一二。 就如同朱元璋的马皇后和唐太宗的长孙皇后一样。 这一对天下最尊贵的父子试探了好几个回合之后,皇上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引着弘历坐在这象征天下最顶端权力的龙椅上,像是天底下最寻常的父子一样说些自己心爱的儿子不久之后的婚事。 “前些日子,马齐来养心殿给朕请安,说是感念龙恩,日后必定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富察氏虽然是武将居多,但是和年氏一族不同,他们是从太宗那一代就开始跟我爱新觉罗氏打天下的人。马齐也是可用之人,你可以重用。弘历,你这个福晋选的很好。” 弘历知道琅嬅的伯父马齐深得皇阿玛的宠爱,马齐也是个有才干之人。那日选秀之后,马齐已经在朝堂之上正式的站在了他的背后。 “是,富察格格秀外慧中,儿臣对她钟情已久,嫡福晋的位置,她当之无愧。” 名花倾城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富察琅嬅这朵娇艳欲滴的牡丹,在皇上看来配他的四阿哥都有些委屈了。 若是他最心爱的六阿哥不是那样的年幼,甚至还在襁褓之中,皇上都会考虑给富察琅嬅和六阿哥赐婚了。 弘历这几日一直在纠结要不要为青樱求情,额娘已经把皇后受到责罚的原因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他虽然经常揣摩皇阿玛的心思,可是此刻他也并不确定,在皇阿玛的心里,青樱这个纯元皇后外甥女的光环还是否存在? 而且,侧福晋的这个位置在他的后院之中举足轻重。 “不过皇阿玛,儿臣还是希望能够给青樱一个退路,让她在儿臣的后院有一容身之处。” 最后,他还是决定为青樱求一次情。左右现在他的位置已经绝无异议,即便是被皇阿玛责罚一两句也并无大碍,就当是为当年的年少情分冲动一次。 皇上并没有即刻回答四阿哥的请求,他只是在摩挲着手腕上的佛珠,那串佛珠还是纯元在时送给他的生辰礼。 “罢了,乌拉那拉氏即是你唯一所求,朕就许了她的格格之位。” 他虽然不喜欢青樱,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的身上也的确流着和纯元相似的血,若是纯元还在的话,想来也是会为她的这个外甥女求情的。 而且,四阿哥也极少求过自己什么事情,他们本来也没有什么父子情分,就当是稍微弥补一些弘历被他刻意遗忘在圆明园的日子吧。 “弘历,乌拉那拉氏当初在你和弘时之间左右逢源,一心想要攀附权贵,延续她们家族的荣耀,侧福晋之位只会养大她的野心。” 弘历见皇上松口了,也没有再强求让皇阿玛给青樱更高的位置,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他本来还在纠结侧福晋之位到底是应该给青樱还是应该给高氏,如今皇阿玛也替他做出了选择,日后,即便是青樱问起,他也可以问心无愧。 “儿臣谢皇阿玛成全。” “不过高氏,也得进你的府上,高斌是个可用之人,虽然高氏的出身是差了一些,可是高家也算是尽心。侧福晋这个位置,给了她不算亏。” 弘历应道:“一切但凭皇阿玛做主。” 看弘历这么听话,皇上也满意的笑了。 “苏培盛,拟旨吧,皇四子宫里温恭朝夕,执事有恪,着,封为为宝亲王。” 宝亲王?弘历被这一道圣旨砸的有些头晕脑胀。 皇阿玛竟然一开口就封自己为亲王,在如今已经成年的皇子里面,只有他被封了亲王。 虽然刚才皇阿玛的话已经让他知道了自己未来十之八九能够坐上那个位置,可是这到甚至一下他才真的有了一些实质的感觉。 额娘,您看见了吗?儿子现在已经成了宝亲王了,您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吧? 虽然儿子现在只能认熹贵妃娘娘为母,可是等儿子真的坐上皇位的那一天,儿子一定能让您在皇室宗碟之中有一席之地。 “儿子谢皇阿玛隆恩。” 第34章 如懿传(三十四) 宝亲王和富察马齐的侄女大婚,这在整个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大事。 弘历刚刚封了亲王出府,一切事宜还没处理妥当,如今又得天子赐婚,为了天家威严,内务府上上下下最近忙的简直是连口水都快喝不上了。 内务府本来就是唯熹贵妃的命令是从,如今唯二两个有机会继承大统的阿哥都是熹贵妃膝下,内务府只会更加殷勤。 现在前程前朝后宫,谁不知道皇上看中宝亲王。 成年的阿哥中只有他有被封被封为亲王的荣宠,皇上的圣意,大家都能揣摩到几分。 皇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而且现在还沉迷于炼丹修仙之术,整日服用丹药和年轻貌美的低位妃嫔在一块儿。 朝臣们虽然嘴上不敢说,但是心里面也都觉得离宝亲王继承大统恐怕没有多少年的时间了。 宝亲王大婚这日,王府门口可以说是门庭若市,前来贺喜的大臣和皇族都快把宝亲王府的门槛给踩破了。 宫中如此重视宝亲王的婚事,富察氏虽然也是不甘示弱。 富察府为了让富察琅嬅成婚之后在王府过得体面一些,在福晋该有的份额里面又悄悄多填了一倍都不止。 富察氏是满洲大族,最不缺的就是银钱。 这次富察琅嬅成婚,按照内务府的规矩她可以带三个陪嫁丫鬟,除了之前就定下的芙蓉和海棠之外,富察家又为富察琅嬅添了一个有些拳脚功夫的丫鬟小桃供福晋驱使。 宝亲王府门内早就被妆点得遍布红绸锦色,房檐廊角、梅枝桂树上红绸花高高挂起,一片红艳艳的华丽。 从富察府开始,十里红妆,马车井然有序,送亲的人从街头排至街尾,涌动的百姓络绎不绝,比肩接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百年难见的大婚。 都听闻富察家的格格是满蒙第一美人,生的倾国倾城,只是可惜,送亲的轿子被金银和红绸遮的严严实实,一点光都不见。 皇室之中规矩森严,即便富察琅嬅如今只是亲王福晋,也是不能随意出府的,更别说是让寻常百姓看见她的容颜的。 皇宫看着富丽堂皇,实则就是一座吃人的华丽牢笼,一旦进去了,就是无尽的争斗,再没有能轻易呼吸宫外新鲜空气的机会,至死方休。 富察琅嬅今日比起日常更加的端庄持重,生怕出了一点的差错丢了富察府和宝亲王府的面子。 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发髻上斜插碧玉龙凤钗。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她身上穿的,是只有嫡福晋才能穿的正红色。富察琅嬅肤白如雪,红色这样艳丽的颜色在她的身上格外的合适。 在富察琅嬅走入王府的正厅之时,清风徐徐,吹来了她头上一半的盖头,宾客们被这惊鸿一瞥的颜色惊的一阵阵倒吸气。 他们听闻宝亲王和富察格格的婚事并非他所求来的,宝亲王原本属意的是乌拉那拉氏的青樱格格。 只是因为青樱格格家中生了变故,最大的靠山皇后娘娘被皇上彻底厌弃,所以这才换了富察氏的富察格格。 现在看来,倘若传言为真,那宝亲王还真是不近女色,在这样的人间绝色面前都可以理智清醒,实在是难得。 也不知道那位乌拉那拉氏的格格到底是何方神圣,听说乌拉那拉格格也被皇上一并赐给了宝亲王,只是,因为被她的姑母连累,入府之后只能做个格格。 在和入府观礼的皇室宗亲见面行礼之后,她就在芙蓉和海棠的搀扶下先去了婚房等着。 海棠活泼,在确认旁人听不见她的声音之后才小声的在琅嬅的耳边嘀咕着: “格格,今日王府好热闹啊,王府就是漂亮,跟我们府上比起来可是大多了。” 芙蓉瞪了妹妹海棠一眼,示意让她规矩些,别给格格丢人。 “又错了,都说了格格进了王府之后就只能叫福晋了,咱们刚到王府,还得一切小心才是,别给格格招惹麻烦听见了吗?” 海棠除了格格之外最怵的就是芙蓉这个姐姐了,被姐姐一教训,她就立刻像个鹌鹑一样把头低下去了。 看海棠这委屈的样子,富察琅嬅刚还有些紧张的心情瞬间就放松下来了。 刚进王府,旁人她都不相信,只有在海棠芙蓉这对姐妹还有伯父马齐亲自给她挑的丫鬟小桃面前,她才能稍微放松几分。 “海棠虽说是活泼了些,但是在这深宫大院里面,就得是她这样活泼的性子才能让咱们开心些呢。” 得了格格夸奖的海棠立刻昂起了头,像是得了圣旨一样骄傲,芙蓉看妹妹这个样子也没法子。 格格说的也对,进了王府,一切都要小心谨慎,有海棠这么一个开心果在旁边逗乐也好。左右,她和格格都会尽力护着芙蓉的。 琅嬅一左一右的拉着芙蓉和海棠的手,又一脸温柔的看着站在她身边的小桃。 “芙蓉,海棠,还有小桃,你们都是我的陪嫁丫鬟,以后也就是这春华院里面的一等女使。日后在我面前也就罢了,在外人面前必得谨慎小心,你们代表的是我的脸面,可听清楚了?” “奴婢明白了。” 这些丫鬟都是琅嬅的心腹,她们的忠心定然是毋庸置疑的。 皇上的身子已经不太好了,即便是自己最看重的儿子成婚,他也没有能出宫观礼,只是令内务府好生操办。 皇上不在,熹贵妃自然是不方便出宫的,只是她也赏赐了不少的好东西下来来给四阿哥和富察琅嬅做脸。 弘历在看见自己福晋之时,就已经被一袭红装的富察琅嬅迷了心魄,方才在外面敬酒之时,他的脑子里面只有笑语嫣然的富察琅嬅。 为了早些见到富察琅嬅,他敬酒的时候都是速战速决。 弘历得宠,来参加他喜宴的人也愿意给他面子,知道他着急见美娇娘,只是调侃几句就放他走了。 弘历从庭院里快步走进他们的婚房,推开房门,只见富察琅嬅端坐在那张做工讲究精细的拔步床里。 凤冠霞帔,嫁衣似火。这样的场景,好像只有在弘历的梦境中才会出现。 他于一室喧闹中拿着柄玉如意,心跳如鼓,弘历慢慢的走向富察琅嬅,他的耳朵听见周遭都是喜娘们一声又一声的贺词,眼中只能看见他面前的绝代佳人。 弘历轻轻挑开了富察琅嬅的红盖头,映入眼帘的就是富察琅嬅那张艳若桃李的脸。 “琅嬅,我终于娶到了你。” 第35章 如懿传(三十五) “阿箬,你听见了吗?外面好热闹啊,今日是弘历哥哥和富察格格大婚的日子,原来迎娶嫡福晋原来场面这样大啊。” 乌拉那拉府上,青樱倚着栏杆,眼中含泪。 “从前我不愿意做三阿哥的格格,觉得自己是乌拉那拉氏的女儿,就算再不济,起码也要以侧福晋的位份入阿哥府才能对得起家族。如今,竟然兜兜转转,我还是成了格格,只是成了弘历哥哥的格格罢了。” 青樱这样忧愁的样子已经持续好几天了,阿箬天天看着自家格格这么忧郁的样子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她自己尚且不知道自己和阿玛家族的前程在哪儿,更别提有功夫安慰青樱格格了。 阿箬出身索绰罗氏,是内务府正白旗包衣,他们这一支一直都是依附于乌拉那拉氏的。 其实阿箬也是个官家小姐,本不用被送到乌拉那拉氏做奴才的。 只是因为阿箬生的貌美,又是家中嫡女,家族起了心思,想要用阿箬谋一谋前程,这才把她送到了乌拉那拉氏的嫡女青樱格格身边做贴身女使。 乌拉那拉氏已经出了两位皇后一位太后,索绰罗一族本来以为,倘若不出意外的话,青樱一定是会为三阿哥嫡福晋的。 要是三阿哥成功登基,青樱格格一定会为皇后,那时候阿箬就是皇后的陪嫁,是宫中最高等级的姑姑。 届时,无论是青樱格格为阿箬指婚高门显贵的八旗子弟,还是阿箬可以再幸运一些成了皇上的妃嫔,索绰罗氏都能通过阿箬获得一个大机缘,说不定他们这一支还能直接乘着索绰罗阿箬的东风抬旗。 只是没想到,皇后突然间失势,三阿哥没了继承大统的机会。 青樱格格也这样的不争气, 到了最后,竟然只落了一个宝亲王府格格的位置。 做福晋的侍女和做格格的侍女根本就是天壤之别,这样大的落差感,阿箬和她的阿玛怎么能不忧虑。 不过担心归担心,阿箬无论如何都是要陪青樱格格一块嫁进宝亲王府的。 乌拉那拉氏虽然已经败落,但是对于索绰罗氏而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更何况,青樱和四阿哥交好的那些年里,阿箬都是见证者。 四阿哥对青樱格格一直都是亲近的,现在是皇上和熹贵妃不喜欢青樱格格,阿箬想着,若是青樱格格在府中得宠,未来提一提位份做侧福晋也是有可能的。 等来日四阿哥登基,青樱格格作为四阿哥的真爱,四妃之一的位置一定是有她的一席之地的。 想到这儿,阿箬觉得心里好受了些,她不怕日子过得苦,只怕自己和阿玛未来没有出头之日。 “格格您别伤心,虽然您不能以嫡福晋之位嫁入宝亲王府又如何,您和四阿哥的情分是旁人拍马都追不上的。四阿哥喜欢您,亲自到皇上跟前求皇上把您赐给他,如此深情,谁又能比得上呢?” 阿箬戳中了青樱心中最隐秘的小心思,她的确是觉得自己是弘历哥哥的此生挚爱,她心里只有弘历哥哥,弘历哥哥心里也只有她,她怎么就不算弘历哥哥的正妻呢? 那个富察琅嬅,只是占了一个嫡福晋的位置罢了,她也真是可怜,做了弘历哥哥的嫡福晋又如何,弘历哥哥心里没有她,只是为了她背后的家族势力才和她虚与委蛇。 今日弘历哥哥大婚,他没有娶到自己心爱的人,他的心里恐怕也不好受吧? 原本宝亲王和嫡福晋成婚的第二日就应该是侧福晋高氏和格格乌拉那拉氏入府的日子,但是弘历和琅嬅新婚燕尔,如蜜里调油。 皇上也不愿意做这个恶人,就让侧福晋和格格入府的日子推迟了一个月。 他实在不喜欢青樱,可是弘历和青樱青梅竹马,弘历还为了青樱到养心殿亲自求娶,如今看弘历和琅嬅举案齐眉,皇上和熹贵妃心里也高兴。 要是琅嬅能早日为弘历生下个嫡子,就更好了,皇上子嗣单薄,可是多子多福的福气谁不想有呢? 春华院里被种满了牡丹和凤凰花,这都是内务府和礼部在建府的时候宝亲王特意交代的,说是福晋喜欢。 他们大婚的婚房中夜夜喜烛长燃,炉炭慢烧,温得室内一片暖热。 “福晋,瞧咱们四阿哥对您多用心,这都已经是冬日了,这牡丹还能开的这样好,听说这姚黄牡丹还是他特意去求皇上赏赐给您的,牡丹雍容华贵,和咱们福晋多般配!” 海棠为琅嬅摘了一朵开的最好的牡丹放在她的手中,琅嬅看了一眼后就不甚在意的把那朵象征着尊荣和宠爱的姚黄牡丹随手交给了小桃。 爱新觉罗氏的男子都是爱欲使其生,恨欲使其死的,弘历现在喜欢她,什么荣华富贵,珍奇珠宝都可以双手捧上只为了博她一笑。 可是,男子的爱意是最靠不住的东西,指望四阿哥的宠爱,是不足以让她在王府站稳脚跟的。 端看如今的青樱就知道了,弘历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在春华院夜夜笙歌,对她极度迷恋,哪里还能记得当初青梅竹马的乌拉那拉青樱呢? 家族,宠爱,孩子,手腕,这都是缺一不可的东西。 琅嬅温柔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会保住富察琅嬅应该平安生下的所有孩子,包括那个早夭的大格格。 第36章 如懿传(三十六) “琅嬅,明日高氏和青樱就要进府的,你知道的,高氏本不是我所求,至于青樱,她也只是我碍于之前相识的情分才给她在宝亲王府后院一席之地的。你是这府上的嫡福晋,是我的发妻,若是她们有对你不敬的地方,你直接发落了就是。” 弘历今日一回府就立刻来了琅嬅的春华院,明日府中要进新人,他担心琅嬅心中吃味,特意今日早日出宫来陪琅嬅用晚膳。 琅嬅轻眨了下眼,吸了吸鼻子,眼睫低垂,看上去很是低落的样子。 “妾身知道,青樱妹妹在四爷心中意义非凡,等青樱妹妹进府了,妾身一定会好好待她。” 看琅嬅这样明明心中难过极了还强忍着心中酸涩,弘历心中也不是个滋味。 琅嬅样样都合他的心意,不管他说什么,琅嬅都能和他谈的到一起去,他是真的喜欢琅嬅。 他本来的确是看重富察氏的家世,可是如今,他也的确是对琅嬅情深。 或许是因为弘历是庶出,所以格外期待自己的嫡子诞生,他和富察琅嬅情好,也希望富察琅嬅可以早日诞下阿哥。 所以,起码现在,弘历对旁的女子并没有那么大的兴趣,即便那个女子是他从前喜欢的青樱。 也不知道外面哪里来的传言,传的沸沸扬扬的,说他为了求娶青樱忤逆皇阿玛,甚至还想要让青樱做自己的嫡福晋。 传言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说什么他和青樱青梅竹马,对她钟情多年,即便青樱的姑母如今被皇阿玛厌弃,他也不改初心。 要是他不是当事人,他说不定还真要信了这些子虚乌有的传言了。 弘历想着,这样的话,估计也只有青樱和乌拉那拉氏的人能传的出来了。 “琅嬅你别多想,那些都是外面百姓无稽的传言罢了,我和乌拉那拉氏都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她一心攀附权贵,对我也没几分真心。当初种种,或许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也不知道外面的传言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简直是无稽之谈。” 幕后黑手富察琅嬅深藏功与名,没错,这些传言就是她一手策划。 站得越高,摔得越惨,青樱不是想让别人都赞叹羡慕她和弘历的真爱吗?既然如此,那她就做个好心人,帮她一把。 也让她继续沉浸在她自己为自己编织的美梦里面吧,让她继续觉得自己是弘历的真爱。 富察琅嬅轻轻的靠在弘历的怀里,掩下眼中的一抹精光。 “只要四爷心中有妾身,妾身就什么都不怕。” 琅嬅的依赖让弘历很是受用,在外可以独当一面又娇美可人,貌若天仙的福晋,他怎么会不喜欢? “傻话,我心中怎么会没有你。” 琅嬅和弘历这里你侬我侬好不甜蜜,青樱那边也开始筹备起了她的嫁妆。 乌拉那拉氏原本是依靠着皇后的赏赐才能维持家族的体面的,如今皇后已经倒台,乌拉那拉氏自然是没有那么多银钱来给青樱送嫁的。 不过青樱的位份只是个格格,也不需要,也不能有太多的嫁妆。乌拉那拉氏东拼西凑的,也只是凑了十箱嫁妆,还只是上面薄薄的一层,下面都是用稻草充数的。 青樱的侍女阿箬是她唯一的陪嫁,就这还是因为青樱和弘历多年的交情内务府特意准许的。 否则,以青樱只是格格的位份,她是不够格带贴身侍女进宫的。 青樱纵然再怎么不愿意,最后她也只能坐着那顶粉红小轿被宝亲王府的下人从宝亲王府的后门给抬了进来。 她眼瞧着那个在降雪轩她看都没有看一眼的高曦月坐着原本属于她的侧福晋的轿子停在宝亲王府的前门,侧福晋,原本她是看都看不上的位置,现在,她连这个侧福晋都够不上了。 冰梅纹窗格嵌着琉璃,清透干净,此刻略开了半扇,露出庭前廊下三两梧桐,窗前榉木束腰灵芝纹禅香案上摆了个兽首博山炉,正隔水蒸熏茶芜香,淡淡的香气逸散在空气里。 “高氏和乌拉那拉氏都进府了?” 琅嬅躺在贵妃椅上翻看着几本弘历昨日才送来的游记,这是弘历怕她在府中待着无聊送给她供她解闷的。 这些游记都没什么意思,遣词造句太过于古板,琅嬅看着无趣,只是翻看了几页就扔在了一边。 小桃为琅嬅拿了一条波斯的毯子盖在他的身上,“福晋别担心,只是两个妾室罢了,您不用放在心上。昨天咱们王爷和侧福晋的仪式上,瞧着王爷也不是十分开心的样子,来贺礼的人也不多。” 侧福晋高曦月的确不受宠,但是海棠一想到那个对她们家福晋不敬的青樱格格就生气,她只不过是个格格,昨天进府竟然不先拜见福晋,只知道痴缠王爷。 “说起来就生气,王爷昨天晚上本来竟然和侧福晋圆房,可是就因为那个青樱格格不在她的青园好好待着,跑到侧福晋的月园念什么‘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的戏文,硬生生把王爷给拉过去了。给侧福晋气的在月园弹了一整个晚上的月琴,听说手都弹的累了。” 说到这个,富察琅嬅也觉得有些好笑,曾经那样重视“体面”的青樱,也学会了争宠,而且还是刚刚一进王府就开始争宠。以后的宝亲王府,可就热闹了。 富察琅嬅今日早膳过后为了安抚侧福晋,还给侧福晋赏赐了不少的东西。 这不,刚才还让海棠把库房里面的一对安南进贡的镯子给拿了过来。 富察琅嬅打开那个缀满了珠宝的华丽盒子,把那两只镯子放在阳光下端详。 这两只镯子,原是安南国极稀罕的贡品,是富察琅嬅与四阿哥大婚之时皇上赏赐下来的东西。 安南本出好翡翠,但如这一对希望品质出挑的,真真也是罕见了。 一串碧绿翡翠珠颗颗一样大小,品质通透温润不说,更难得的是,竟然成色均匀得没有半点杂色,碧幽幽得恍若一汪流动的绿水。 因这翡翠珠碧色沉沉,所以为了让镯子和谐一些,特配了赤金缠丝花叶护着珠子周身,每颗翡翠珠的两端各用薄薄的莲花状金箔裹住,更是一份匠心独运。 纵然是富察琅嬅见惯了奇珍异宝,见到这对镯子之时也难免多看了几眼。 “福晋,这样好的东西,平白送给侧福晋和青樱格格做什么?” 海棠有些不忿,她在库房里面刚刚看见那对镯子的时候,就觉得这对镯子和福晋很是相配,一定能衬的福晋更加的雍容华贵。 谁知道福晋今日刚刚成婚没多久,就让她那这对镯子取了出来,说是要赠给新进府的妹妹。 就连最稳重的芙蓉也不大喜欢青樱这个刚刚进府就眼高于顶的格格,听说她昨天进府的时候闹着想要从正门进。 要不是王爷尊重她们家福晋,青樱就要成为第一个从王府正门嫁进来的格格了。 “是啊福晋,这对镯子是安南的贡品,精致华丽,实在难得。这镯子赏赐给侧福晋就算了,那青樱格格的身份……是否有些不合适?” 富察琅嬅轻笑一声,眼波流转间,眼中仿佛有异样的光芒。 “就是因为不合时宜,这才要送给她,她这个人,这个名字,从头到尾都是不合时宜的。多一个与她的身份不相配的镯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富察琅嬅摸了摸自己手上莹润的翡翠镯子,她还是更喜欢这样简单的镯子样式,没有那么多复杂华丽的装饰,质朴无华才看着舒服。 想起昨天晚上在月园弹了一整个晚上月琴的高曦月,富察琅嬅用葱白般细嫩的手指按了按眉心,心下暗叹。 也不知道弘历到底是什么眼神,这样娇媚又柔弱的高曦月不喜欢,偏偏要宠爱容貌平平还虚伪清高呢青樱呢? 第37章 如懿传(三十七) 按照惯例,侧福晋入府之后,是要和福晋一块入宫拜见的。 格格虽然不用进宫拜见熹贵妃,但是一定是要给福晋请安的。 今日富察琅嬅特意起的早了一些,因为要进宫,她特意穿上亲王福晋的命妇服饰。 这样沉闷的颜色,若是放在旁人的身上一定死气沉沉,可是穿在琅嬅的身上,还是难掩姝色。 “福晋,月福晋和青樱格格已经到了。” 琅嬅点了点头,在小桃的搀扶下去了前厅。 前厅那里,高曦月和青樱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高曦月知道自己今日要和福晋进宫,穿的也是命妇的服制。 青樱则是穿着她最喜欢的青绿色衣衫一副遗世独立的样子,坐在高曦月下侧也不跟她说一句话,不过高曦月也不稀罕搭理她罢了。 在看见富察琅嬅来了之后,她们俩立刻站了起来给富察琅嬅行礼。 “妾身高氏\/乌拉那拉氏给福晋请安。” 对着这两个只晚她一个月进府的妾室,富察琅嬅的态度还是十分和善的。 “两位妹妹快起来吧。” 高曦月在降雪轩的时候就对富察琅嬅十分亲近,如今和她一同嫁进了宝亲王府,富察琅嬅还成了她的主母,她对富察琅嬅只会更加恭敬。 当初还是福晋在她落选之时安慰她,让她在家中静候佳音。 果不其然,她在家中没等几天,宫里面就传来了圣旨,册封她为宝亲王的侧福晋,和乌拉那拉氏的青樱格格一块在福晋大婚后一个月进府。 “两位妹妹在王府住着可还习惯,要是有不喜欢的,大可以跟我提,就当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琅嬅是不会在这些细枝末节上面出差错的,她在令下人布置青园和月园之时还特意吩咐让人按照她们俩的喜好装饰。 弘历当时在看见青园清雅中又不失华贵的布置之时,还对琅嬅一阵心疼,觉得她是强忍着心中的酸涩和委屈,为了迎合自己这才对青樱的住处这样上心。 为此,他还再三跟琅嬅保证,他对青樱并没有深厚的男女之情,让他千万不要介怀,也不用因为外面的流言对青樱格外优渥的待遇。 “习惯习惯,月园很是雅致,里面还有妾身求之不得的许多诗词孤本,妾身很是喜欢!多谢福晋!” 高曦月语气中的亲近让富察琅嬅很是满意,高氏是个没什么脑子的。 她从小体弱多病,又年幼丧母,高斌对她十分宠爱,也把她养的天真单纯。 “我知道你身子弱,要吃补药调养身子,王府的府医虽然比不上宫中的太医,但是医术也算是精湛。等从皇宫里回来了,你把你常用的药方送到府医那儿,要用什么药材尽管开口就是。” 看福晋这样细心,连她的弱症都记在心里,高曦月感动的眼泪汪汪的,要不是因为青樱还在,她恐怕都要扑在福晋的怀里了。 “福晋这样惦念妾身,妾身实在无以为报……” 青樱对于高氏如此谄媚的样子十分看不上,在她看来,富察琅嬅只不过是占了一个嫡福晋的位置罢了,在弘历哥哥的心里,她才是弘历哥哥的正妻。 不过,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再怎么不愿意,还是成了弘历哥哥的格格,只能屈于人下。 “福晋安排的很是周全,妾身没什么不习惯的。” 青樱的冷淡在琅嬅的意料之外,她也没有必要要求青樱对自己毕恭毕敬,反正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她都已经成了宝亲王的妾室了。 这辈子,青樱都别想在她的手底下翻身。 “我与两位妹妹本不是第一次相见了,只是彼此之间还不熟悉,也不知道两位妹妹在家中喜欢什么东西。” 琅嬅示意让芙蓉把那个装着镯子的匣子打开,“这两只镯子是安南的贡品,是我和王爷大婚之时,皇阿玛赏赐下来的。这两只镯子成色极好,而且样式和我们大清的不同,很是新奇,最奇的是中间镂空,可以装些香丸随身带着。今日就送给两个妹妹,就当是我的见面礼吧,希望两位妹妹不要嫌弃才是。” 第38章 如懿传(三十八) 对于福晋的主动示好,高曦月自然是喜不自胜的收下了。 她本就喜欢精致华丽的小玩意儿,这对镯子又奇又稀,她当然喜欢,在她的丫鬟星璇接过福晋赏赐的手镯之后,她就立刻戴在了手上以表忠心。 那金玉制成的镯子在娇美的高曦月的皓腕上十分合适,她看了好一会才心满意足的放下手。 “多谢福晋赏赐,这镯子妾很是喜欢,以后在王府一定日日带着!” 青樱虽然是后族之女,可是即便乌拉那拉皇后正位中宫之时,皇后也并不受宠,皇上的赏赐也只是按照份例规规矩矩的发下来,很少有额外的赏赐。 景仁宫那里都没有的东西,青樱又怎么会见过。 所以,在她看见福晋赏赐下来的东西时,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感谢,而是怨怼。 她觉得这是富察琅嬅对她的一种示威和炫耀,是她对自己的地打压。 青樱有些怨怼,富察琅嬅坐在原本属于她的嫡福晋之位上还不够,还要借这种小恩小惠对自己多番打压。无非是觉得自己和弘历哥哥青梅竹马,嫉妒他们之间地感情罢了。 不满归不满,青樱自诩是后族嫡女,不能在这种情景下落了下风。 她示意阿箬接过福晋赏赐下来的东西,淡淡的说道:“多谢福晋赏赐,妾身也定会同侧福晋一样日日戴在身上。” 日日戴在身上,以提醒自己今日在富察琅嬅那里受到的委屈。 在给福晋请安过后,青樱就平静无波的回到了自己的青园。 琅嬅听小桃说,青樱一回去就砸了她院子里面不少的甜白釉泄愤。 乌拉那拉氏,当真是半点都没有遗传到她姑母的手段和心机。 “福晋,妾虽然不是第一次进宫,可是除了在降雪轩的那次,从来没有见到过皇上过,和熹贵妃娘娘也没有说上过话。福晋,妾有些害怕……” 高曦月在青樱走了以后,就随琅嬅坐着马车进了宫,一路上她都有些战战兢兢,天家威仪,她也的确是害怕。 对于这个比自己小了一些还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侧福晋,琅嬅还是有些耐心的。 她温柔的握住高曦月的手,为她将一缕散落的青丝别在耳后。 “皇上和熹贵妃都是很和善的人,你不用害怕,他们会喜欢你的。” 富察琅嬅如春风细雨一样柔和的声音很好的安抚到了高曦月,她勉强笑了笑,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真的吗?” “当然。” 富察琅嬅在心里想着,如果准葛尔来求娶,你阿玛没有应皇上的想法,力荐熹贵妃的女儿去准葛尔和亲的话,熹贵妃当然不会不喜欢你。 富察琅嬅想要保住高曦月的性命,可是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高曦月的阿玛要是真的促成了熹贵妃的女儿远嫁准葛尔,熹贵妃一定会想尽办法置高曦月于死地。 高斌本也不是礼部中人,公主远嫁之事与他也没有半分干系,他也不过是顺着皇帝的意思说话,也没有想过自己在朝堂上的行为会连累到他在深宫后院里的女儿。 还是得想个办法让高曦月提醒她的阿玛,不要随意插手准葛尔求娶公主一事之中。 宝亲王作为皇上如今最宠爱的皇子,他的府邸就在离紫禁城最近的地方,从宝亲王府到永寿宫,大概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 熹贵妃知道今日富察琅嬅和侧福晋高曦月要来,一早就让永寿宫的小厨房准备了她们俩喜欢吃的东西。 这两个都是熹贵妃精挑细选出来的,她当然满意,只要不是青樱,对于自己养子的福晋和侧福晋,她也不会过于为难。 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只要四阿哥的后院不要给她惹出什么麻烦,熹贵妃都不会太过于干涉。 听弘历说,琅嬅这个嫡福晋做的很好,进了王府第二天就开始执掌中馈,把王府的账本管的井井有条。 最难得的是,她也不善妒,青樱格格和月福晋还没有进府,她就为她们按照她们的喜好安排了极好的院子。 “儿臣富察氏,臣妾侧福晋高氏给熹贵妃娘娘请安。” 熹贵妃对高曦月没什么印象,只是因为她的家世才想让弘历纳了她为侧福晋,只记得是个弱柳扶风的病美人。 “都起来吧,在本宫这儿不用这般据着礼数,都是一家人。” 看熹贵妃果然同福晋说的一样随和,高曦月也松了一口气。 这次琅嬅带高曦月进宫给熹贵妃请安,除了是为了侧福晋进府之后的规矩之外,也是因为熹贵妃之前派人传话说她在内务府里面为宝亲王府选了几个宫女。 宝亲王府刚刚修缮好不久,现在后院人不多,下人自然是够用的,可是以弘历未来的前途,自然日后后院不会只有高曦月和青樱两个妾室。 按照规矩,内务府拨了一批宫女太监准备送到宝亲王府伺候。 因为富察琅嬅毕竟合熹贵妃的眼缘,她还为了自己这个儿媳妇在内务府呈上来的下人人选里面精挑细选了一拨,选出了八位品性能力都十分出众的宫女和几个小太监。 “琅嬅,你刚刚进王府,本宫想着,王府的下人或许人手不够,就从内务府里挑了几个,等待会你回府的时候一并带着。” 对于熹贵妃的好意,富察琅嬅自然是照单全收了,未来她们婆媳二人的关系如何也不提,起码现在熹贵妃愿意和她保持友好合作关系的话,富察琅嬅是不会主动翻脸的。 “多谢额娘为儿臣费心操持,儿臣愚钝,也是头一次管着偌大的王府,日后少不得要麻烦额娘,还请额娘不要嫌儿臣愚笨才是。” 琅嬅把自己的姿态放的谦逊,熹贵妃也很是受用。 虽然熹贵妃娘娘没有为难自己,但是高曦月在家中时就经常听阿玛说熹贵妃娘娘是如何如何厉害,从一个罪臣之女竟然坐到了贵妃的位置上。 再加上如今熹贵妃还斗倒了中宫,高曦月自知愚笨,更是畏惧熹贵妃的手段,生怕自己行差踏错,连累了家族。 所以在永寿宫时,高曦月表现的异常安静,直到和福晋一块上了回王府的马车,她才终于放松下来。 “吓死妾身了,福晋,永寿宫真是富丽堂皇。不怕您笑话,从前妾身来给熹贵妃娘娘请安的时候都不敢仔细看。” 刚才琅嬅在永寿宫的时候也留意到了过分安静的高曦月,“以后你会经常进宫给额娘请安的,等来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想起高曦月的阿玛高斌日后可能会干的蠢事,琅嬅还特意暗示了几句高曦月。 “额娘膝下除了咱们王爷之外,还有两位公主一位阿哥,这你也是知道的。额娘对两位公主十分疼爱,尤其是端淑公主。她出生后不久,额娘就去了甘露寺为国祈福,直到公主能认人了,额娘才回宫。所以对于端淑公主,额娘总是偏爱一些。你和公主差不多大,额娘看见你就会想起公主,怎么会为难你。” 端淑公主正值妙龄,说起来,其实她和高曦月也差不多大。 也难怪熹贵妃后来会对高斌父女俩如此仇视,以己度人,都是差不多的年岁,要是高曦月一定要和亲准葛尔这种不毛之地,恐怕高斌也会悲愤欲绝。 “端淑公主最早明年也就能够议亲了,额娘为此事正烦恼着呢,今日公主好像去了太妃那儿给太妃请安,若是下次有机会,说不定你还能再永寿宫见到公主。” 第39章 如懿传(三十九) 现下弘历的后院除了琅嬅这个正妻之外,只有高曦月和青樱两个妾。 富察琅嬅作为嫡福晋,自然是有资格第一个选择内务府分来的宫女的。 为了表示对宝亲王府的重视,这些宫女甚至是内务府总管梁多瑞亲自送过来的。 “福晋容禀,这一批宫女是去年小选才进来的,贵妃娘娘交代过,奴才都是精挑细选之后才敢送到您这儿来的。这八位宫女都是从心字辈的,这位为首的莲心姑娘不管是绣工还是容貌都是最出挑的。” 因为宝亲王如今在朝堂上的地位和他不可限量的前程,梁总管对尚且只是亲王福晋的富察琅嬅拿出了对宫中受宠妃嫔还要恭敬的态度。 琅嬅放下手中的茶盏,梁总管说的不错,在这八位宫女里,莲心确实是最出挑的那一个。 只是,也是因为她过于出众的容貌,为她带来了灭顶之灾。 在富察琅嬅前世的悲剧中,莲心在其中也贡献不小。 富察琅嬅为主不仁,让莲心和王钦一个太监结成对食,让莲心饱受折磨。 莲心为仆不忠,眼瞧着主子落水却视而不见,甚至私下里投奔青樱,最终害得富察琅嬅惨死。 她和富察琅嬅这对主仆二人没有缘分,这一次就算了吧。 既然莲心最终和青樱勾搭成奸,那就成全她们吧,她也想看看,青樱自诩清高,如果是她的大宫女面临如此的困境,她应该如何破局。 “梁总管费心了。” 富察琅嬅话音刚落,芙蓉就熟练的从怀中拿出了一只没有任何花纹的荷包放在了梁总管的手上。 “一点心意,请公公喝茶。” 梁多瑞掂量了一下那荷包的分量,心里对这位宝亲王福晋的位置又有了重新的衡量。 不愧是富察家养出来的格格,这出手就宫里面许多娘娘都要阔绰。 “福晋,这可使不得啊!” 虽然心里想收,但是表面的推辞还是要做的,富察琅嬅也知道这些宫人的辞令。 “这是宫里的规矩,公公就收下吧,日后宝亲王府还有不少要麻烦公公的地方,公公要是不收,我们日后该要如何开口呢?” 一番推辞之下,梁多瑞高高兴兴的收下了富察琅嬅给的银子。 作为宫里面的内务府总管,梁多瑞知道什么叫做分寸,把宫女们送到之后就回宫述职了。 梁总管走了之后,琅嬅才开始正视起了站在春华院里的八个宫女。 毫无疑问,梁多瑞精挑细选出来的宫女自然容貌是差不了的。 这几个小宫女都生的十分乖顺清秀,既不会过分美貌,抢了主子的风头。也不会太过于平凡,让人觉得丢了主子的脸。 琅嬅扫视了这八位宫女,最后把眼睛落在了站在莲心旁边的惢心身上。 惢心的忠心富察琅嬅是知道的,她和弘历身边的小太监李玉和太医院的江与彬是同乡,李玉对她钟情已久,为了惢心,李玉也为了青樱做了不少的事情。 江与彬虽然医术一般,要不是因为青樱的一路扶持,他恐怕都不够资格给妃嫔诊脉,那个李玉倒是个可以拉拢的对象。 即便是富察琅嬅自信以自己的手段和容貌家世可以让弘历对她情根深种,可是奈何弘历实在又是个薄情寡性的男人。 在后宫立足,恩宠重要,拉拢君上身边得力的人对她来说亦是有益的。 更何况,即便不能拉拢,也绝不能让青樱得到这个助力。 “就她吧,海棠,你为她安排一间合适的屋子,再带下去调教几天。” 海棠有些惊诧福晋竟然没有选中各方面都很出众的莲心,而是挑了看上去有些木讷寡言的惢心。 不过作为聪明的丫鬟,她是不会插手主子做的决定的。 海棠和芙蓉都是福晋亲自挑选的人,是福晋一手提拔上来又带来王府做陪嫁的。 她们俩如今的地位都是福晋所赐,自然是会对福晋忠心耿耿。她们的确是富察氏的家生子,可是她们也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这一点,也正是富察琅嬅最满意最放心的一点。 “是,福晋。” 如今什么都尚未发生,莲心倘若真跟了青樱,也不会生出暗害的主子的想法。 琅嬅想了想,她没有把这些宫女送到青园让青樱自己选,有些坏心思的直接把莲心赐给了青樱的院子。 “至于这位梁总管都夸过的姑娘,就送到青樱格格那儿吧,青樱格格的院子伺候的人不多,多个省心的丫鬟,也省的青樱格格费心调教了。” 莲心是自己指过去的人,青樱一定对她会有所提防,而青樱身边的阿箬仗着自己的家世和美貌也不是个省心的东西。 琅嬅想着,若是阿箬看见比她貌美还家世清白的莲心,也不知道青园会闹成什么样子。 莲心本来以为以自己的条件会被福晋留下,毕竟做福晋身边的丫鬟,可是要比做侍妾身边的丫鬟体面。 可是她们这些做宫女的,也没有什么可以选择的权力。 莲心想着,在宫中之时,就听说过宝亲王为了青梅竹马的青樱格格甚至可以顶撞皇上,还力排众议,把青樱格格接到了王府为侍妾。 青樱格格这般受宠,应该青园的日子也不会太差吧? 这一批宫女里面,莲心最优秀,惢心次之。茉心年纪小一些,但是心思缜密,也是个忠仆。 至于别的小宫女们,也没有谁有太过于出挑的。 “至于旁的几位宫女,带去月园让侧福晋先挑。” 高曦月知道今日福晋要送宫女过来让她选一选,为了给福晋省点事,她还特意掐着点,算着差不多福晋选完春华院的宫女之后直接来了福晋的春华院里想着和福晋一起挑一挑。 她自知自己不太聪明,看人的眼光也不是太好,想着福晋聪慧,一定比自己眼光好。 “福晋,侧福晋在咱们院子外,说是想和福晋一块品茶。” 听小桃禀报完,琅嬅掩面一笑,高曦月的小心意实在是好猜。 她一直对自己恭敬,尤其是对着青樱格格的时候更是以自己的头号追随者自居。 赶着这个时间点过来,无非是想要让自己为她指一位宫女,这样,她和自己的联系起码在外人眼中看来也可以更亲密一些。 “让侧福晋进来吧,小桃,去给侧福晋准备些她爱吃的茶点,侧福晋爱喝六安茶,别记错了。” 自从高曦月进了王府之后除了三日一次给福晋请安之外,只要福晋一得空,她就喜欢往福晋的春华院跑。 她本就喜欢气度高华,美貌天仙的福晋,对福晋在降雪轩之时就一见如故。 再加上阿玛在她出嫁之前再三交代让她亲近福晋,所以,她自然就把自己归到了福晋的阵营之中。 “妾身给福晋请安。” “不是都说了,若是春华院只有你我,你大可不用如此拘礼。” 高曦月亲近自己,富察琅嬅对她也很是照顾,除了利用她制衡青樱之外,琅嬅也真心对她有些好感。 “是,妾身记住了,多谢福晋厚爱!” 高曦月对于富察琅嬅的亲近喜不自胜,对她愈发亲热了。 知道高曦月今日是为什么来的,富察琅嬅也没有跟她兜圈子。 “你来的倒是巧,我刚选完额娘送给咱们的宫女,又给青樱妹妹指了一个梁总管都说好的莲心。剩下的这些宫女们你也放眼仔细挑挑,看有没有合自己眼缘的,留在身边伺候。” 高曦月一听说福晋把最好的宫女给了青樱就有些委屈,明明自己才是和福晋最要好的,福晋为什么要给青樱这样大的脸面。 第40章 如懿传(四十) 阿箬在听见院子里面的伺候的小丫头说福晋给青园送了一个小姑娘来之后有些不太高兴,她的主子乌拉那拉氏不喜欢福晋富察琅嬅,她就更不可能对福晋有什么好感了。 “你说福晋给我们院子里面送了个丫鬟?她能有那么好心?” “阿箬,不许对福晋无礼。” 阿箬是青樱的陪嫁,是从小陪她一起长大的侍女。 她见证了乌拉那拉氏和青樱最辉煌的时刻,也是乌拉那拉氏日暮西山的旁观者。 她明白青樱的清高与骄傲,知道她心里最阴暗的心思和不可告人的黑暗。 所以,在某种意义上,阿箬说的每一句咄咄逼人又难听的要命的话,其实都是青樱想说,但是以她的身份不能说的话。 她佯装生气的在青园的下人面前训斥了阿箬几句,只是语气平淡,明显没有真的和阿箬生气。 青樱听福晋院子里面的下人说,这个丫鬟是内务府安排过来的宫女。 她可是听说了,月园那边可是高曦月自己去的福晋那儿挑的伺候自己的丫鬟。 怎么一轮到自己这儿,只能挑福晋和高曦月不要的宫女了。 “福晋既然给我们准备了下人,就让她来内院伺候吧,福晋的一番心意,我们不能辜负。” 小桃刚才听阿箬说的那些话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和她吵起来,要不是因为她还顾忌着自己是福晋院子里面的人,不能给福晋丢人,她迟早要撕了阿箬这张脸不可。 “给青樱格格请安。” 小桃似模似样的行完礼之后就自己站好了,把莲心带到了青樱面前。 “青樱格格,这位莲心姑娘是内务府精挑细选出来的,就连内务府的总管都夸她是送来的八位宫女里面最出挑的一个。我们福晋说您来王府的时候只带了阿箬姑娘一个人伺候,怕您用王府的那些粗使丫鬟用不习惯,就把让奴婢把莲心姑娘给送过来了。” 把人送到了,小桃的职责就已经完成了,她也不乐意在青樱格格这里多待,青樱不待见她们春华院的人,小桃也不待见青园的人。 “既然人都已经送到了,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阿箬本来就对福晋送来的人没什么好感,在看见莲心这清水出芙蓉的漂亮脸蛋之后,对她的恶感更是到达了顶峰。 青樱看见莲心这张脸之后脸色也僵硬了一会,她虽然自信弘历哥哥对她有情。 但是她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她的这张脸和她的姑母纯元皇后并不相似,反而和乌拉那拉氏宜修有几分神似。 她们都没有出众到让人一见倾心的容貌,只能在气质上因为家族的金玉堆砌稍微有些优势。 青樱有些不太高兴,福晋让这么一个美貌的小宫女到自己身边伺候,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莲心姑娘是吧,本格格这儿贴身的事情有阿箬伺候就够了,你既然是宫里面出来的,就去外面调教一下青园里面的小丫鬟们吧。阿箬,你去给莲心准备个房间。” 青樱对莲心的态度平淡到都有些冷淡,莲心在察觉到自己的新主子对自己的态度之后心里一咯噔,不是说青樱格格人淡如菊吗? 怎么现在看来,和传言中的样子好像有些不太一样?总感觉自己未来在青樱格格身边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高曦月在得了茉心之后就高高兴兴的回去了,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了。 平时只要是王爷没有什么事情,他从宫中回来都会陪福晋用膳的。 高曦月纵然有心让王爷偏爱她一些,可是她也不敢抢福晋的恩宠不是? 在高曦月走了之后,富察琅嬅坐在梳妆台旁边用螺子黛仔细的描着眉,这螺子黛还是前些日子进宫的时候额娘赏赐下来的东西。 四爷身边的王钦传来消息说四爷晚上要来春华院用膳,刚陪曦月说了一会话,现下倒是有些累了。 富察琅嬅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她这个月的月事,好像已经迟了五六日了。 “莲心已经送过去了?青樱格格可还喜欢莲心?” 小桃如实禀报了青樱对莲心的态度还有阿箬对春华院不恭敬的样子,“福晋,您是没亲自去看,青格格身边的阿箬是个什么东西,不过跟奴婢一样都是奴才罢了,仗着自己的阿玛在朝中为官,眼睛都要长到天上去了。当着奴婢的面就敢对我们院不恭不敬的,私下里指不定有多不恭顺呢!” 小桃的脾气一向都是直来直往的,被芙蓉调教了好久才收敛起来自己的脾气。 今日也实在是被阿箬给气狠了,这才这么大的气性。 芙蓉早就对阿箬和青樱格格不满已久了,今日听小桃一说,更是对她们厌恶了。 “这个乌拉那拉氏进府之后也不甚得宠,也不知道外面风风雨雨的流言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要是说宠爱,王爷总归还是偏爱我们福晋的,几乎每日都来春华院来陪我们福晋用膳不说,还总是三天两头的往我们院子里面送东西。” 富察琅嬅放下手上的螺子黛,“行了,她姑母毕竟还是皇后,她性子高傲一些也是寻常事,你们要是真的看不惯她,下次再有什么事情,让院子里面的小宫女们去传话就是了。” 她刚才给自己诊了脉,虽然才一个多月,但是十有八九就是喜脉。 从时间上算,这个孩子应该不是永琏,而是富察琅嬅第一次有孕,因为体弱操劳没能活下来的那个女儿。 青樱如今只是个格格,王爷对她也没有什么感情,她在自己的手上翻不出来什么花。 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保重她自己的身体,平安的生下肚子里面的这个孩子。 第41章 如懿传(四十一) 今日尚书房里没什么大事,想着最近王府里面多了一位侧福晋和格格,福晋心里或许会有些不太舒坦,弘历特意早些回了王府,想要陪福晋多待一会。 男人的劣根性罢了,他一面想要贤良淑德,有容人之量的嫡福晋。 一面又希望像富察琅嬅这样好像永远都处变不惊的绝世美人能够像寻常女子一样为自己争风吃醋。 弘历一边想着自己有两日没进琅嬅的院子,不知道琅嬅看见自己会不会喜不自禁,一边琢磨着明日给琅嬅送些什么东西讨她开心。 不过这还没进福晋的院子,他就被青樱身边的阿箬给截走了。 阿箬拦在他去福晋院子的必经之路上哭哭啼啼的跪在路边,说她们家格格今日受了多大多大的委屈,难过的晚膳都没有用。 弘历被阿箬哭哭啼啼的样子烦的厉害,青樱怎么样受了委屈他并不是很在意,他对青樱的情分早就在当初的御花园中几乎耗尽了。 要不是因为阿箬再三提起了他和青樱过往的情分,又说青樱怎么样万念俱灰,甚至到了不思饮食的地步。 再加上他刚刚和青樱圆房,青樱对他难得的温柔小意,弘历难得见她这副模样,对她还有些新鲜,他根本都不会想去青园走这么一趟。 他倒是看看,他的福晋这样的温柔贤淑,给青樱安排了这么好的院子。 听说福晋还把梁多瑞带过来的资质最好的宫女送到了青樱身边,只是因为福晋觉得青樱位份不高,院子里面伺候的宫女太少。 福晋这样好的人,怎么可能让青樱在宝亲王府受什么委屈。 她就算是真的受到了深刻委屈,也一定是因为她自己贪心不足蛇吞象,想要得到的东西太多,这才对自己如今在王府的处境不满。 因为对福晋富察琅嬅的滤镜太重,对青樱的性格又太过于了解,弘历一边往青樱的院子里面走着,一边愈发的觉得是青樱太过于矫情。 等弘历到了青樱的院子的时候,她正在她最爱的那一株绿梅树下悲春伤秋。 这一株绿梅应该算是青樱最值钱的陪嫁了,绿梅本就难得,这一株还是乌拉那拉氏宜修还正位中宫的时候,从江南运过来的,送给青樱的生辰礼物。 青樱对这一株绿梅最是宝贵,平时旁人碰一下都不成。 只是如今春暖花开,早就不是绿梅盛开的季节了。 “弘历哥哥?弘历哥哥怎么来了?” 正在梅花树下忧伤着自己从上三旗里最尊贵的格格沦落到宝亲王府名不经传的格格的青樱余光瞥见了青园门口宝亲王的身影,还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眼。 她高兴的迎了上去,自然的挽住了弘历的胳膊,这是他们从前在宫中还是“好兄弟”的关系之时最自然的动作。 弘历微皱眉头,从前听惯了青樱叫他弘历哥哥,弘历还不觉得有什么。 毕竟那时候他心里面有她,看景仁宫里尊贵的小格格和自己亲近,心里也很是高兴。 只是如今,青樱都已经是他王府的格格了,还这般没有规矩,和从前一样和他这样亲昵,实在是不妥。 要是琅嬅看见了青樱这不成体统的样子,指不定要一个人在夜里吃醋到偷偷落泪了。 “青樱,按照规矩,你应该叫本王一声王爷。即便在你自己的院子里面,你也应该叫本王四爷,这些规矩你在进王府之前你姑母身边的嬷嬷都没有教过你吗?” 听见弘历的斥责,青樱有些愣住了,自从进了王府,弘历哥哥虽说没有日日在青园陪她花前月下,但是对她也算是宠爱有加。 给她安排的院子是除了福晋和高曦月之外最大的,给青园的份例也是比正常格格的份例要高出好几个档次,她在弘历哥哥这边一直都是特殊的不是吗? 可是,弘历哥哥为什么会因为自己的一个最平常不过的称呼生气呢? 青樱有些不明白,她沉默了好一会儿,觉得弘历哥哥今日所言实在是匪夷所思。 一定是有人在弘历哥哥面前说三道四说了一些奇怪的话,这才让弘历哥哥今日对她如此态度。 是谁呢?是谁会对她和弘历哥哥之间的深厚感情这么在意呢? 是高曦月吗?不,她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也没有那么深的心机,更没有在弘历哥哥那里这样深的影响力。 是福晋,是,没错,一定是富察琅嬅。 富察琅嬅嫉妒她和弘历哥哥青梅竹马,嫉妒她一进府就得到了弘历哥哥的宠爱,这才会在弘历哥哥身边嚼舌根。 弘历哥哥如今虽然已经是宝亲王了,可是只要弘历哥哥一日不登基,他就一日要仰仗着皇上的宠爱和朝中大臣的支持。 富察琅嬅是皇上和熹贵妃钦点的嫡福晋,她的母族在朝中根基太深,弘历哥哥一定是顾忌着这些才在今日对她说这些话的。 想通了这些,青樱把自己安慰好了,她高高兴兴的“嗯”了一声。 “妾身知道了,那日后妾身在王府唤您四爷可好?” 看青樱这样配合,一点都没有跟自己闹脾气,弘历倒是不好再过于苛责了。 可能她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没有什么倚仗了,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他的宠爱,所以也不敢像从前那样放肆了。 “刚才本王听你身边的阿箬说你今日受了委屈,受了什么委屈,说出来本王朕听听。” 看青樱今日还算乖觉,宝亲王的语气和缓了许多。 青樱嘟了嘟嘴,果然,弘历哥哥,哦,不对,四爷心里还是有她的。 这不,一听阿箬说自己受了委屈就立刻抛下福晋来安慰自己。 阿箬也真是的,都说了让她不要给四爷添麻烦,四爷日理万机,哪里有空每日再为了她的事情操心。 “阿箬,你四爷这儿乱嚼什么舌根?四爷日理万机,这种小事为什么要打扰四爷?” 青樱装作十分生气的样子斥责阿箬,阿箬也知道青樱只是在王爷面前做样子,作为青樱的心腹,她对青樱十分配合。 “格格,奴婢也是为您鸣不平啊!从前在家中时,您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福晋和侧福晋不要的宫女给了您,福晋身边的婢女还对格格您如此不敬。这种日子,就算您能忍下去,奴婢也看不下去了。” 第42章 如懿传(四十二) 在皇上的亲自教养之下,四阿哥弘历已经不是从前在圆明园里不受重视,什么都不懂的小可怜了。 如今作为储君培养的宝亲王,行动举止之间已经有了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态势。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阿箬和青樱这对正在他面前唱念做打的主仆俩。 要不是他在刚回府的时候听书房伺候的下人说了一嘴下午内务府的人送来宫女,琅嬅把其中最拔尖的莲心赐给了青樱这件事。 他说不定,还真要被青樱这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还为了他的感受隐忍不发的样子给骗过去了。 “哦?是吗?那你倒是说说福晋和侧福晋是怎么把挑剩下的给你们家格格的,福晋身边的婢女又是如何对你们家格格不尊敬的。” 青樱没有听出弘历语气中几乎快要隐忍不住的怒意,阿箬这个蠢的就更听不出来了,她还自顾自的在那说着她们家冰清玉洁的青樱格格是如何如何的委屈。 “砰……” 桌子上的瓷器落地的声音让正在侃侃而谈的阿箬和站在一边等着弘历安慰她的青樱都傻了。 青樱从来没有见弘历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一时间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乌拉那拉氏,福晋自进府以来宽以待人,施恩上下,即便你只是个格格,她对你也是百般纵容,给了你远远超过格格规格的待遇。你和你的奴才竟然在私下如此揣测福晋对你们的好意,实在是该死!” 从来没有看过四阿哥如此疾言令色的青樱被吓得脸色煞白一片,半晌,响起她沙哑而颤抖的声音。 她的眼里升起一层薄薄水雾,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四爷,妾身……妾身没有这样想过,妾身在心中对福晋恭敬万分,是万万不敢对福晋不敬的。” 青樱跪在弘历的身边,强忍住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四爷若是执意认为妾身是如此心思深沉恶毒之人,那妾身……妾身也百口莫辩……” 阿箬看事情没有像自己和主子想象中的那样发展,也慌了神,她立刻猛的跪下,哭着叫冤。 “王爷,王爷,奴婢绝对没有攀污福晋的意思,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口不择言,一时猪油蒙了心,这才说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啊!” 阿箬知道四爷是真的生了大气,磕头的力度可是一点都没有收着。 她们家青樱格格本就刚刚进府根基不稳,若是再得罪了王爷,日后青园的处境……简直让人不敢想象。 青樱知道阿箬是如今在王府里自己唯一可以相信的人,而且若是自己的贴身侍女被王爷赐死了,那不就证明了她在王爷心中毫无地位吗? 那侍日后,她在王府该如何立足? “四爷,四爷,阿箬没有污蔑福晋的意思,她是年轻性子太急,这才一时糊涂!福晋对妾身极好,妾身感激涕零,怎么会胆敢对福晋不敬。妾身……妾身这就把福晋送来的莲心姑娘叫到身边贴身伺候!” 弘历眉头蹙了一下,许久没说话,目光停留在青樱的脸上,不知道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她不如富察琅嬅艳若桃李,容颜绝代,还有个可以傲视群雄的家世。 也不如高曦月温柔小意,多才多艺,她也没有一个在前朝得用的阿玛高斌。 当初的自己,到底是如何喜欢上这个什么都不出挑还贪慕虚荣,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乌拉那拉氏的。 “罢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这里本王不合你深究。既然你已经入了王府,做了些宝亲王府的格格,从今以后,你最好牢牢记住自己的身份。琅嬅是嫡福晋,她持家有方,温柔贤淑,你对她若是再有不敬,本王一定严惩!” 身份?青樱有些恍惚,弘历哥哥让她牢记自己的身份? 她是什么身份,她是当今皇后的外甥女,是太后的孙辈,是乌拉那拉氏的嫡女。 若不是家中变故,她合该是弘历哥哥的妻子才对。 对于青樱,弘历已经几乎没有什么耐心了。 只是,青樱是他不顾皇阿玛的责罚向皇阿玛求来的格格。 要是她一进府,他就对她太过于冷淡,皇阿玛一定会觉得他朝三暮四,喜怒无常。 皇后宜修尚且还坐在中宫的宝座之上,如今皇上对外因为太后的懿旨只是宣称皇后失德,终身幽禁景仁宫,并没有废黜宜修的皇后身份。 青樱是乌拉那拉氏的嫡长女,只要乌拉那拉氏宜修皇后的身份还在,他就少不得要给她留着几分颜面。 不过,青樱身边这个爱嚼舌根的丫鬟……他动不得青樱,还动不得阿箬吗? “至于阿箬你,跪在福晋的院子门口给福晋磕头请罪,跪满三个时辰。青樱,本王已经给足了你的颜面了,别再让本王对你再失望了。”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宝亲王就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徒留青樱瘫坐在地上六神无主。 “格格!格格!您救救奴婢吧!若是奴婢真的跪三个时辰,奴婢的这双腿,就几乎是废了啊格格!” 阿箬抓着青樱的袖子不停地让她给自己在王爷面前求情,就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罚跪三个时辰这种惩罚在旁的奴才看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责罚,为奴为婢的,怎么可能连这点苦都吃不了? 可是阿箬受不住,她自视清高,觉得自己和王府别的奴婢都不一样,她是出身上三旗的包衣,阿玛在朝为官,她也算是半个官家小姐。 格格与宝亲王青梅竹马,她又何尝不是和宝亲王一起长大的? 她这样的身份,即便是福晋身边的芙蓉海棠一流也是比不上自己的。 被王爷在自己的院子里面训斥也就罢了,要是让她跪在福晋的院子外面三个时辰,她还要什么脸面? 青樱被弘历这突然转变的态度吓得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心里沉浸在她的少年郎既然对自己现在如此不耐,还为了富察琅嬅斥责她的难过之中。 她现在哪里有功夫搭理阿箬,在她看来,阿箬只是被王爷罚跪了几个时辰,根本算不得什么。 阿箬是她的贴身侍婢,有过当罚,她和弘历哥哥本就关系非凡让福晋忌惮。 要是她再因为这种小事去劳烦王爷,王爷岂不是会对她更不耐烦了。 “阿箬,只是罚跪,你口不择言,王爷已经对你法外开恩了。” 阿箬看格格这个样子,也就知道自己是没了指望了。 格格自从进了王府之后好像总是神情淡淡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能让她的神情有什么变化一样。 照着今日的形势来看,王爷明显对格格没什么感情了。 阿箬在低头之时眼中闪过暗流,格格护不住自己,也不念自己和她那么多年的情分,那就别怪她另谋出路了。 侧福晋,不也是包衣出身吗? 第43章 如懿传(四十三) 被四阿哥训斥了一顿之后,青樱难得老实了一段时间,宝亲王府好不容易有了一段安宁的日子。 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在四阿哥心中没有那么重要的地位,姑母宜修也眼瞧着复宠无望,青樱这个傲慢的后族格格终于学会了在宝亲王府夹着尾巴做人。 那次训斥完青樱后不久,在弘历在陪琅嬅用膳之时,琅嬅突然间恶心反胃。 弘历当时见琅嬅如此难受立刻就慌了神,生怕琅嬅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传来府医一瞧,果不其然如琅嬅所料,她已经怀有了快两个月的身孕。 算起来,应该是他们大婚圆房后不久,就有了这个孩子。 和宫中的皇上和熹贵妃在得知富察琅嬅怀有身孕之时也是很是欣慰,这是皇上的的第一个孙辈,还是嫡出,不管是男是女,皇上和熹贵妃都会十分高兴。 雍正六年十月初二日,嫡福晋富察氏生宝亲王第一女。 “琅嬅,瞧咱们的小格格长的多像你啊,这眼睛鼻子简直是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日后长大了一定也是个如你一样的绝代佳人。” 弘历小心翼翼的抱着襁褓里咿咿呀呀的小格格,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是他和琅嬅的女儿。 这种血脉相连的感觉让弘历整个人都酸酸胀胀的,他满眼柔情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琅嬅。 他那深沉的眸底,隐藏着难以觉察的情愫,透着欢喜,还夹杂着难以言说的爱意。 琅嬅刚刚生育,身体虚弱的厉害,她懒懒地倚靠在床榻之上,头发如黑玉般有淡淡的光泽,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美瓷。 怀胎十月的辛劳并没有让她惊人的美貌有任何的减损,反而让她的身上多了一种母性的光辉,那种柔和的气质让弘历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 她靠在弘历的身上,轻柔的抚摸着她怀胎十月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女儿。 “四哥给咱们的孩子取个名字吧,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咱们的女儿真可爱。” 关于小格格的名字从很早之前弘历就开始在想了,不过他的想法做不得数,因为他亲爱的皇阿玛早早地就为小格格想好了名字。 这是皇上的第一个嫡出的孙辈,还是他亲自为弘历挑选的嫡福晋的第一个孩子。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孩子未来,是大清的固伦公主。 “皇阿玛比咱们操心多了,他早就给咱们的小格格想好名字了,叫璟昭。” “璟昭,璟昭。”富察琅嬅小声的复述着这个名字。 “昭者,日明也。诗.大雅有言,倬彼云汉,昭回于天。 ” 琅嬅把自己的脸贴在她千辛万苦生下来的璟昭的襁褓上,看着这个和她流着同样血脉的孩子,难得的放下了身上的戒备。 “看起来,皇阿玛很喜欢我们璟昭呢,璟昭,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弘历怀里的小格格或许是听见额娘温柔的声音,非常给面子的睁开了眼睛,她还不会笑,只是伸出小手向她的额娘阿玛挥着肥嘟嘟的小胳膊。 在琅嬅怀有身孕的时候,弘历的确想过,若是琅嬅生下来皇阿玛的嫡长孙,皇阿玛一定会对他更加的器重,也会更加的偏爱琅嬅一些。 他真心喜爱琅嬅,自然希望琅嬅和他能够有个嫡子,这样,她的福晋之位也能更加的稳如泰山。 可是在看见琅嬅声嘶力竭了一晚上生下来的小格格之后,他的百般期许都化成了对这孩子的无限疼爱。 原因无他,璟昭生的太像她的额娘了。 弘历爱屋及乌,自然也会偏爱这个和她心爱之人如此相像的女儿。 宝亲王嫡女的满月宴可以说是极尽奢华,皇上和熹贵妃对这个孩子的喜爱几乎已经溢于言表,一波又一波的赏赐跟流水一样送到了春华院,从早到晚络绎不绝。 青园本来以为春华院生了个格格,王爷和宫里的两位对她的宠爱都会有所减少,可是这流水一样没有断过的赏赐可以说是狠狠的打了她们的脸。 “阿箬,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富察琅嬅只生下来了一个格格,王爷和皇上还会对她这么偏爱?” 青樱歇斯底里的在青园里面摔了一个又一个的摆件,阿箬在旁边冷眼看着她的主子发疯。 都已经嫁进王府一年了,格格怎么还是没有认清自己在宝亲王心中的地位,她当真还以为自己是贵不可言的皇后外甥女吗? 没看见即便是福晋怀有身孕,王爷也几乎是日日夜夜都陪在福晋身边吗? 这一年里,王爷来青园的次数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即便是这样,青格格还在自己骗自己,说什么“弘历哥哥是为了保护我才不来看我的”。 笑话,四阿哥如今都已经贵为宝亲王,他除了皇上和熹贵妃之外,不再需要顾忌任何。 他要是当真喜欢谁,就像是现在对待福晋一样,给她无限的尊荣地位,给她数不尽的珍奇珠宝,让她在宝亲王府一枝独秀,对她专宠。 而不是像对待青格格一样,给了一个格格的位份之后就把她晾在一边,看都不来看她一眼。 第44章 如懿传(四十四) 如今王府里面只有青格格和月福晋两个妾室,青格格都这样的不得宠。 阿箬简直都不敢想,等日后王府再进来更年轻更美貌的新人之时,青格格还能有什么地位。 福晋和宝亲王刚刚成亲一年就生下来小格格,福晋受宠又年轻美貌,生下小阿哥也是迟早的事情。 格格一直自持身份,就算是和侧福晋争宠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样下去,她什么时候才有出头之日啊。 阿玛,伯父和弟弟们都指望着她能在宝亲王面前露个脸,日后一朝得势提携母家。 如今格格都这样不得宠,她一个奴婢,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 看着青樱坐在镜子旁边顾影自怜的身影,阿箬在心中坚定了想要靠着自己脱离困境的想法。 春华院里最近可是热闹得很,尤其是高曦月,她本来就喜欢小孩子,更何况这孩子生的还那么像她喜欢的富察琅嬅。 “福晋福晋,你瞧,这是妾身自己给璟昭绣的小肚兜,妾身绣了好几日呢!想着璟昭皮肤娇嫩,妾身特意用的云锦,还把这肚兜浆洗了好几遍这才送过来的。” 高曦月之前就日日来富察琅嬅这儿给她请安,自从有了璟昭之后,她来的就更勤了,一天都能来个两三趟。 抱着柔软的小格格,高曦月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她进府转眼也有一年了,可是王爷心里没有她,这她是知道的。 王爷只要有空就喜欢来福晋这儿,一个月里最多来她那里一两次,也不知道她猴年马月才能怀上属于自己的孩子。 而且,她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即便入府之后格格让她身边的芙蓉给她调养了好长时间的身体,还让富察府上给她送了不少的人参雪莲。 可是从胎里面带着的弱症又哪里是那么快能好的,府里面的府医也说,她现在的身体即便是怀上了孩子,生下来也不会健康的。 高曦月无比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可是她想要的是一个健康的孩子,她自己因为身体不好已经受了很大的罪了,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重复自己的痛苦。 富察琅嬅注意到了高曦月的落幕,她知道高曦月心中最渴望的是什么。 说实话,高曦月即便是生下阿哥,也威胁不到她未来儿子的地位。 高曦月是包衣出身,她未来的位份顶了天了就是皇贵妃。 而且高曦月这样体弱,她生出来的孩子也不会太健康,如果她的永琏连一个体弱多病的阿哥都比不上,那他也配不上大清的皇位。 “曦月,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间有些不高兴了?” “啊?没有……没有不高兴,妾身只是看璟昭这孩子实在是可爱,想着自己的身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个自己的孩子……” 高曦月抚摸着她为璟昭精心准备的小肚兜,幻想着自己若是有朝一日能做额娘,那该是怎么样的情景。 富察琅嬅拍了拍高曦月的手,唇边勾起一抹笑。 “曦月,不要着急,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调养好你的身体才对。你今日的气色比之前倒是好了不少,芙蓉给你的那方子你用着可还好?” 最近因为琅嬅坐月子,高曦月的宠爱比之前多了不少,就连青樱那边都分到了不少的宠爱。 高曦月有些不好意思,“福晋给的方子当然是极好的,妾身用着身子都轻盈了不少,就连王爷都夸妾身比原先气色好多了。 提到王爷,高曦月难得有些羞涩,宝亲王年轻,生的也俊秀,还位高权重,前途不可限量。 高曦月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喜欢上这样的宝亲王也正常。 只是比起王爷,她还是更喜欢温柔又美丽圣洁的福晋。 王爷哪里有福晋大方贴心,富察家百年传承,家中的财富数不胜数,随便送她一个物件都是价值连城,比王爷那小气吧啦的赏赐可是吸引人多了。 “王爷这几日来妾身这儿是比从前多了一些,不过,青樱那边王爷也去了好几次。” 在说起青樱的时候,高曦月都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 青樱整日里一副不争不抢,清高自傲的样子,可是私下里什么污糟的事儿没有干过。 只要王爷在府上,她不是拉着王爷听什么墙头马上的戏曲,就是让王爷陪她赏花品诗。 那什么劳什子墙头马上也是值当拿出来说的,那出戏说的是尚书之子裴少俊与总管之女李千金的爱情故事。 李千金和裴少俊私定了终身,因为两人没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裴少俊没能将李千金明媒正娶地接进府。 而是让他心爱的女子,让一个原本的千金贵女在裴家后院躲躲藏藏地生活了七年,还生下了一男一女。 怎么,难不成青樱还想让王爷和她一块私奔不成吗?乌拉那拉氏好歹也是世家大族,到底是如何教出来青樱这种女人的。 每次她抢不了福晋的宠爱,就来抢她高曦月的宠爱,高曦月本来就看不惯青樱这一副假清高的样子,如今她们又同为宝亲王府的妾室,争斗的就更厉害了。 对于青樱,富察琅嬅现在根本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就她的那点手段,连她姑母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在王府能翻得出来什么花来。 她已经几乎失去了王爷的宠爱,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家世,至于孩子。 富察琅嬅拿起放在桌上的茶盏提起盖子又轻轻放下,乌拉那拉青樱,这辈子都别想拥有自己的孩子。 她和海兰害死了她的永琮和永琏,设计让她的女儿璟璱远嫁蒙古。 做了那么多的恶事,还想要自己的孩子平安顺遂,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曦月,你是侧福晋,乌拉那拉氏只是个格格,你也不用这样跟她计较,左右在王爷那儿,她的宠爱也比不上你。” 之前因为她怀有身孕,侧福晋和格格又刚刚入府不久,熹贵妃和皇阿玛都没有往宝亲王府塞人。 如今她也生下孩子了,虽然皇阿玛和额娘喜欢璟昭,可是也会希望宝亲王府早些有继承人出生。 宝亲王府不可能只有侧福晋和青樱两个妾室,熹贵妃给她传信说,这次选秀,她为弘历也挑了两个容貌秀美的汉军旗秀女。 熹贵妃一直等到她做完月子才让她进宫带两个秀女回府,还刻意挑选的出身不高的汉军旗秀女,不会让她们威胁到她的地位,已经是对她格外看重了。 “过段时间,王府就要进新人了,不过你也放心,新人都是汉军旗的,我见过画像了,生的也不如你貌美。” 王府要进新人的消息,琅嬅为了安抚高曦月,特意一直到了现在才跟高曦月提起。 高曦月的脾气有些娇蛮,因为琅嬅对高曦月很是纵容,有心庇护,所以她进了王府之后也保持小女儿的娇纵。 当然,富察琅嬅有意为之,也是想让高曦月做她手上那把刀,兵不血刃就可以让高曦月和青樱斗起来,也给青樱找点事情做,省的她整天只知道摇香菇。 果不其然,高曦月一听说有新的秀女进王府,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什么!王爷又不是熹贵妃的亲生儿子,又不是亲生的母子,熹贵妃为什么要往咱们王府里面塞人啊?” 富察琅嬅的目光陡然凌厉,重重的把手上的茶盏往桌子上一放。 “什么不是亲生母子,侧福晋,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让本福晋听见,否则,就连本福晋也保不住你!” 知道高曦月的脑子不太聪明,没想到她蠢成这个地步。 之前好不容易才让高曦月的阿玛高斌打消了让熹贵妃的公主和亲的打算,免了高曦月的无妄之灾。 如今高曦月的这话要是再传到熹贵妃的耳朵里面,熹贵妃即便表面不动声色,心里面也会想一万个主意想要高曦月死无葬身之地。 熹贵妃也是真的狠心,去岁准葛尔来大清求公主下嫁,本来最适龄的是她亲生的胧月,也就是前段时间才被皇上册封的恒娖公主。 可是熹贵妃不舍得自己的亲生女儿下嫁,就生生让皇上把和亲的人选改成了已经准备定亲的皇贵妃的养女温宜公主。 因为这件事,皇贵妃和熹贵妃本来就不稳固的联盟就彻底崩溃了,现在几乎如同仇人一般,想要不择手段的弄死对方。 皇贵妃一直没有自己亲生的子嗣,对很小就养在她身边的温宜公主可以说是视如己出。 公主本就因为早产体弱,小时候更是因为宫中无休止的争斗留下了沉疴,这些年皇贵妃精心的养着,这才艰难的活到现在。 以温宜公主的身体,即便是嫁到了准葛尔,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温宜公主是皇贵妃全部的感情寄托,如今她却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去奔赴火海,她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自从进府之后,富察琅嬅对待高曦月就像对待一个小妹妹一样百般疼爱,这还是富察琅嬅第一次对高曦月用这样严厉的语气说训斥的话。 高曦月有些害怕,她在刚才才意识到,福晋不仅仅是对她多有照顾的姐姐,还是这个王府后院的主人,是她的主人。 她偏头望着富察琅嬅,眼睛里难得的藏着一缕忐忑。 第45章 如懿传(四十五) 富察琅嬅自生产后第一次来给熹贵妃请安,也是为了让熹贵妃看看宝亲王府的第一个孩子。 坐了一个多月的月子,富察琅嬅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她年轻,又一直用中药药方调养着自己的身体,所以即便十六岁就怀孕生子,身体也恢复的很快。 这次进宫,她还先和四阿哥弘历一块先去了皇上的养心殿让皇上看一眼他的第一个孙辈。 皇上在看见璟昭的时候难得的喜形于色,这个孩子长得实在是可爱,自从惠妃的静和公主诞生之后,宫中至今也没有阿哥公主诞生。 皇上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现在看见襁褓里面的璟昭,有一种爱新觉罗的黄金血脉有了新的延续的感觉一样。 皇上还说让琅嬅日后经常带小格格进宫给他请安,因为爱屋及乌,再加上富察马齐最近在朝堂上又做了不少的实事,皇上对本来就喜欢的富察琅嬅态度更加的温和了。 给皇上请安结束之后,弘历因为还要去尚书房和太傅商量西南水患之事,就没有陪富察琅嬅一起去永寿宫。 “琅嬅,等我这儿的事情结束了,我就去额娘那里找你。” 弘历温柔的悄悄捏了捏琅嬅的手,有些依依不舍,和琅嬅成婚之后,他甚至如今一刻都离不开他的福晋了。 弘历倒是不担心额娘会像别的娘娘一样为难自己儿子的福晋,他甚至都觉得额娘喜欢福晋要比喜欢他还要多。 毕竟,要不是因为额娘一开始就十分喜欢琅嬅,还力荐琅嬅为他的嫡福晋,让他在永寿宫对琅嬅一见钟情,说不定他还真的会选择青樱为他的嫡福晋。 琅嬅眉眼微弯,“四哥不用担心妾身,妾身已经去了永寿宫好多回了,又不是不记得路,再说了,额娘待妾身很好。” 弘历轻声的“嗯”了一声,再三回首之后才依依不舍的去了尚书房。 在离开弘历的视线之后,富察琅嬅原本温柔似水的神情陡然一转。 “海棠,走吧。” 要是换个别的年轻姑娘,说不定还真要被弘历表现出来的情深似海给打动了。 可是这人是富察琅嬅,没有谁比富察琅嬅更了解爱新觉罗弘历的薄情寡义,自私多情。 倘若真的爱上这样的男人,受伤害的只能是自己。 说起来,熹贵妃也有些时日没有见到富察琅嬅了。 她知道生儿育女的辛苦,所以在琅嬅七个月的时候,她就没有再让富察琅嬅进宫给她请安。 直到小格格出生,琅嬅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琅嬅主动提出要带着小格格进宫给熹贵妃请安,熹贵妃才欣然应允。 永寿宫里年纪最小的小公主静和公主也已经到了可以读书识字的年纪了,在抱着柔软的小格格的时候,熹贵妃还有些生疏。 虽然这个孩子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她生的实在是讨喜,熹贵妃也没忍住抱在怀里逗弄了一会儿。 “璟昭生的像你,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看见琅嬅孕后恢复的不错,熹贵妃也放心了。 女人家生孩子那简直是在鬼门关里过了一遭,熹贵妃没有做过皇上的正妻,但是端看皇后如今的处境就知道了。 若是正妻膝下无子,那地位也是不稳固的,虽然弘历如今对富察琅嬅一副情深似海的样子。 可是想当年,宜修刚进府的时候,她和还是雍亲王的皇上何尝没有过一段举案齐眉的日子。 格格固然好,可是作为正妻,还是要有阿哥养在膝下的好,若是实在生不下来,那有个养子也是好的。 富察琅嬅看着熹贵妃怀里的璟昭,眉心微低,略带愁容道: “当了额娘之后,儿臣才知道为人父母的艰辛,璟昭这才这样小,儿臣就已经开始担心起了她日后的婚事了。” 熹贵妃最近正在为了恒娖公主的婚事发愁,琅嬅这话正好戳在了她的心口上。 “璟昭还小,你现在想这些,也未免太早了一些。” 即便是天家公主,也不是都那么好过的。 她这次好不容易才让恒娖脱离了和亲准葛尔的命运,甚至为此还和皇贵妃彻底撕破了脸。 可是下一次,若是再有蛮子来大清求娶公主,那可如何是好。 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快些给恒娖找一门就在京城的婚事才好。 富察家倒是有不少的适龄青年,富察琅嬅的兄长富察·傅谦和恒娖就年龄相仿。 只是如今,富察琅嬅已经和弘历成婚,若是再把恒娖再嫁到了富察家,那她们永寿宫和富察家的联系也未免太紧密了一些。 况且,到时候,她也就不好再拿捏富察琅嬅这个儿媳妇了。 熹贵妃拿不准富察琅嬅今日提到小格格未来的婚事是不是在提醒她可以在富察一族之中挑公主未来的夫婿,所以也没有立即接着富察琅嬅的话说下去。 此事事关重大,她自己女儿的婚事,她还是要多上一点心的。 “好了,不说这些了。琅嬅,之前本宫给你来信说过,前段时间选秀,本宫为弘历挑了几个还不错的秀女。想着你刚刚生产,身体不太爽利,正好让这些小秀女们给你分担分担。有一个和你还是同姓,不过她出身噶哈里富察氏,和你的沙济富察氏不是同支。” 熹贵妃说的这个人富察琅嬅也知道,富察诸瑛,算起来应该算是她的族姐。 当时她还没有生产的时候,额娘入府探望,就说族中有意往宝亲王府再送一位格格进来替她生下有富察氏血脉的孩子。 “额娘说的可是褚瑛姐姐,她是儿臣的族姐,儿臣小的时候还见过褚瑛姐姐呢!褚瑛姐姐能进王府这是好事,儿臣以后在王府也能多个能聊天的姐妹了。” 富察琅嬅也没有拒绝,毕竟,她也不想夜夜服侍弘历。而且熹贵妃都已经提出来了,她也没有什么可以拒绝的权力不是吗? 弘历年轻,精力旺盛,自从她进府之后夜夜痴缠着她,即便她怀孕的这段时间也没有放过她。 这样变着花样的折腾,时间久了,富察琅嬅也有些厌烦了。 听说富察褚瑛生的不错,让自己同族的族姐承宠,总比让青樱和其他入府的世家大族的格格承宠好。 熹贵妃知道富察琅嬅大度,不过这样的不在意,也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她有些意味深长的低头一笑,轻轻地摸了摸璟昭的小脸蛋。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真的如此的宽容大度,不为即将入宝亲王府的侍妾吃醋。 还是心中根本不在意弘历这个丈夫,所以,不管他有多少的妻妾,只要不威胁到她的地位,她都不在意呢? “你能这样想就好了,还有两个汉军旗的秀女,都是江南水乡的官家小姐。虽然出身都不高,但是身段看起来好生养,而且性格敦厚老实,你日后也好管教。” 熹贵妃说完,这三位秀女就一同从外面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人就是富察琅嬅的族姐富察褚瑛。 她的确生的不错,身姿婀娜,肤色如雪,鹅蛋脸儿上有一个小小的酒窝,甚是清秀。 虽然比不上富察琅嬅国色天香,但是比起后面那两位江南的汉军旗女子可是精致娇艳了不少。 “臣女正黄旗包衣富察褚瑛,给熹贵妃娘娘请安,给宝亲王福晋请安。” 富察褚瑛儿时曾经见过福晋一次,那是她第一次被阿玛带到沙济富察氏的宅子里面陪富察氏的格格富察琅嬅玩儿。 当时她还太小了,不明白为什么都是富察氏,为什么阿玛让她讨好比她年纪还要小的富察琅嬅。 等到她长大了一些,她才明白不是所有姓富察的格格都是一样的,她是包衣家的女儿,和上三旗出身的沙济富察氏的嫡女天差地别。 后面那两个都是出身书香世家,前面的那个眉目婉约秀丽,走个路都是温温柔柔的,嘴角噙着浅浅笑容。 “民女苏绿筠给熹贵妃娘娘请安,给宝亲王福晋请安。” 苏绿筠的确看上去有一副江南水乡的女子模样,温柔细腻,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后面的那位姑娘看上去比苏绿筠要含蓄内敛的说,或者说,看上去有些怯懦。 苏绿筠的温婉秀丽,这位姑娘在容貌上也完全不输给她,只是她眉眼中的畏惧让她的美貌减损了七分。 “民女……民女陈婉茵给熹贵妃娘娘,福晋请安。” 因为紧张害怕,陈婉茵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富察琅嬅在心里默默地摇了摇头,虽然作为宝亲王的妾室,也不需要她如何如何的落落大方。 只是她这样的胆小,也不知道日后该如何在危机重重的王府后院生存。 看起来,她也不是弘历会喜欢的类型,若是想要有出头之日,只能慢慢地熬资历了。 第46章 如懿传(四十六) 富察琅嬅看熹贵妃给宝亲王府选的这三个侍妾的身份就知道她对自己有拉拢之意了,一个是包衣出身,还是自己的族姐。 另外两个是汉军旗不说,甚至家中在朝中都没有可用之人。 在给富察琅嬅看完这三个秀女之后,熹贵妃就让她们退下了,左右这些秀女都给宝亲王提供不了什么助力,对于永寿宫来说也没有什么作用。 刚才在熹贵妃脑海里面一闪而过的和富察家再度联姻,让富察氏娶了恒娖的这个主意熹贵妃越想越觉得可行,她得拉着富察琅嬅再问问她家中的兄长的情况才好。 等弘历从尚书房出来直奔永寿宫接福晋回府的时候,熹贵妃,恒娖还有富察琅嬅正在一同用膳。 富察琅嬅和恒娖年纪相差不大,两人也很能聊得来。 恒娖机灵聪慧,还熟知天文地理,熹贵妃从来没有拘束过她让她必须学习三纲五常。 在皇室那么多公主里面,她是最肖似皇上的那一个。 富察琅嬅想,若是恒娖公主嫁到了准葛尔,即便不喜欢那边的风俗习惯,以她的聪慧,她也一定有办法让自己平安顺遂。 “儿臣给额娘请安!” 恒娖一看见弘历就促狭地冲着弘历眨了眨眼睛,表示对皇兄的福晋很是喜欢。 看他们兄妹俩感情不错,熹贵妃也心中窃喜。 她的后半生,只为她的两个女儿和六阿哥。 眼瞧着四阿哥的位置越来越稳,日后登基也是指日可待,他能和两个妹妹关系亲密,日后恒娖和恒缇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看着恒娖和富察琅嬅相谈甚欢,熹贵妃想着,等富察琅嬅正位中宫,富察氏一定会更加的显赫。 刚才听富察琅嬅说,她的兄长骁勇善战不输富察氏先祖,而且难得的是,他的府中也没有通房妾室。 洁身自好,家世显赫,看来,恒娖下嫁富察氏的事情,也是得好好考虑考虑了。 等弘历忙完了国事来永寿宫接他心心念念地福晋回王府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她贤良淑德又柔弱不能自理的天仙福晋坐在熹贵妃娘娘的对面低头不语,后面还站着三个他从来没有在永寿宫见过的面生宫女。 其实也不能说这三位秀女生的不好看,只是福晋珠玉在前,在弘历心中,旁人跟她一比都成了脚下泥,二人又正是新婚燕尔还刚刚生下长女。 弘历的眼中哪里还能看的进去别的人,只当是三位姿色还能看得过去的宫女罢了。 琅嬅一看见弘历进来了,立刻惊喜的看着他,娴静又羞涩的样子让弘历心疼的都想冲上去抱一抱她。 熹贵妃看自己的儿子这个反应低头浅笑,知道他和福晋富察琅嬅关系好,但是没想到他那么紧张福晋。 “怎么?”熹贵妃开玩笑的问道:“你还担心额娘欺负了你的福晋不成?” “不敢不敢,儿子怎么会这么想,额娘对琅嬅自然是百般疼爱的。” 弘历立刻反驳,他是知道额娘对琅嬅是有多好的,自然不用担心这个。 只是因为关心则乱罢了,而且,琅嬅今日也是生产了之后第一次进宫给额娘皇阿玛请安。 虽然他是喜欢小格格不假,但是就害怕皇阿玛和额娘会因为他的嫡长女璟昭格格是个女孩儿而不喜欢她。 所以他才这么紧赶慢赶的一结束国事就跑到了永寿宫里来接福晋富察琅嬅和女儿回王府。 “行了,带你的宝贝福晋回去吧。” 熹贵妃也没有为难自己这个便宜儿子的意思,毕竟不是亲生的母子,也没有必要太过于严苛。 “对了,这三个是额娘为你和琅嬅精心挑选的伺候你的人,这个富察格格是你福晋的族姐,等她入了你的王府,也能和你的福晋聊得来。” 弘历有些诧异的看着熹贵妃,从前没有没有看见额娘这么关心他的后院,他这才刚刚和福晋成婚没多久。 这才不到一年,额娘就迫不及待的往自己的后院里面塞人了。 什么琅嬅的族姐,他从前也没有听福晋说过她有个什么关系不错的族姐,如今不就是看着他有机会继承大宝,这才迫不及待的把女人往他的后院里面塞吗? 弘历有一些不太高兴,他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的确有熹贵妃恶助力在。 但是他和熹贵妃是相互成全的关系,他能有如今的地位熹贵妃的确帮助不小,可是如今熹贵妃也不像从前一样得宠。 她能够在宫中地位不倒,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有一个位同储君的养子。 琅嬅和弘历做了也有一年的夫妻了,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自己枕边人低头之时眼中闪过的暗芒。 看起来,这一次弘历忌惮熹贵妃的时间,要比从前要早一些。 如今这些还只是小场面,和以后熹贵妃做的那些事情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儿臣府中伺候的人已经够了,侧福晋和格格也是性情温婉之人,侧福晋和琅嬅也很是投缘,府中……应该是不需要别的伺候的人了……” 弘历拒绝的委婉,可是熹贵妃也看出了他客气的语气下潜藏的强硬。 她突然就意识到,弘历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圆明园中在假山上面说对自己遥遥一见就倍感亲切的小阿哥了。 从前弘历从来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如今她只不过想给弘历送几个貌美的小宫女,弘历就这样的反应。 日后她要是有什么事情求到弘历身上,那弘历还能答应吗? “弘历,挑几个秀女进你的王府,不止是本宫的意思,也是你皇阿玛的意思。琅嬅虽然是好,但是你毕竟是亲王,王府里面得有几个贴心的人伺候你。琅嬅刚刚生育,身体也没有恢复好,这几个秀女都好生养,你皇阿玛对你的期望,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熹贵妃把皇上抬出来,弘历根本没有拒绝的可能。 看着弘历的脸色越来越差,琅嬅先他一步开了口。 “额娘为了儿臣和王爷费心操劳,儿臣感激不已,这几位妹妹都是秀丽可人的妹妹,儿臣瞧着也很是一见如故很是喜欢。王爷,听说苏妹妹是苏杭的姑娘,妾身在家中之时就听说苏杭的女子温柔贤惠,又善刺绣。您看,要是苏妹妹她们进了王府,妾身还能跟苏妹妹学一学苏绣,还能给您绣一个新的荷包不是?” 琅嬅善解人意,又长袖善舞,几句话就让熹贵妃和弘历的心里都舒坦了不少。 尤其是弘历,他悄悄地在背后牵起了琅嬅的手。 “既然福晋喜欢,那就一同带回王府吧,不过你们进了王府之后要安分守己。” 他尤其在看向富察格格的时候别有深意,“尤其是有些人,不要仗着自己和福晋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关系就在王府中兴风作浪。” 富察格格和那两位汉军旗的格格之前心中还有一些鸿鹄之志,觉得自己说不定之后再王府之中还能有一番作为。 等到日后王爷飞黄腾达了,她们也能一同跟着王爷享享福,说不定还能惠及家人,要是再有一些运气,有了子嗣,因为自己受宠让整个家族抬旗也是有可能的。 如今看王爷对她们的态度,再看王爷对福晋的态度,这几个人都有一些心凉。 福晋千秋绝代,美貌绝伦,她们在福晋的旁边哪里有能够出头的机会? 看弘历愿意收下这几个秀女,熹贵妃的脸色也好看了一些,虽然儿子有了一些小心思,但是好歹自己挑的儿媳妇是个贴心的人。 第47章 如懿传(四十七) 青樱和高曦月虽然之前就已经听福晋或者是王府里面的其他人说过不久之后王府就会来新人,但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那么快。 高曦月最是为琅嬅打抱不平,在她看来福晋是天底下顶好的人,是和在家中时阿玛一样的存在。 她是吃醋新人进府会分走她本来就为数不多的宠爱,但是更多的还是生气。 福晋这还是生下璟昭格格之后第一次进宫,熹贵妃竟然就迫不及待的让王府进新人了。 除了陈婉茵从永寿宫开始就一直唯唯诺诺的连头都不怎么抬过之外,另外两个秀女虽然在永寿宫里被宝亲王的态度打击到了。 但是她们毕竟是被家族精心培养过的专门为了迎合宝亲王的喜好选出来的秀女,从永寿宫到王府的路上就已经把自己的心态给调整的差不多了。 尤其是富察诸瑛,她自诩是福晋的族姐,虽然不如福晋美貌,可是也算是世上罕见的绝代佳人了。 她想着,只要她能进府伺候宝亲王,在福晋之前生下王爷的长子,不怕王爷日后不对她另眼相看。 回了王府之后,弘历迫不及待的想拉着福晋进春华院一亲芳泽,连带着看着福晋身后跟着的三个秀女都有些不顺眼了。 这三个额娘送过来的歪瓜裂枣真的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没看见福晋和他在宫中待了一日都已经累了吗?还在这儿跟三个柱子一样杵着。 只能说不愧是额娘费心心思送进来的,在给他添堵这方面果然是让人望尘莫及。 “福晋,不知我们姐妹几人进了王府住在哪个院子呢?” 弘历正在心里骂她们的时候,富察褚瑛凭着自己是三个秀女里面之中家世最好的,和福晋又是同族的关系,先一步开了口。 在说话的时候,还没忘记用含情脉脉的眼神偷偷的望了一眼弘历的方向。 只是她的媚眼是真的抛给瞎子看了,还没等富察琅嬅说话,弘历就先皱起了眉头。 “你没看见福晋今日带着格格入宫已经累了吗?来了王府就要守着王府的规矩,福晋安排好了自然会通知你们的,急什么急?” 弘历不加掩饰的嫌弃让富察诸瑛有些措不及防,不对啊,按理来说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吧?她好歹也是难得的美人,宝亲王这也太不近人情了一些吧? 富察琅嬅咳嗽了一声,嘴角轻轻勾起,但眼眸间难掩的疲惫却增添了几分无奈。 在进宫之前她就已经给这三个秀女安排好了住处,不过这个富察诸瑛也太着急了一些。 这才刚刚进王府就迫不及待的想要争宠,她又不是个傻的,刚才富察诸瑛看向弘历的眼神她又不是没看见。 “褚瑛妹妹不用着急,你们的住处本福晋自然是已经安排好了的。你们入府之后的位份都是格格,住在青园的青樱妹妹出身乌拉那拉氏,和咱们富察氏一样都是大族。妹妹和她或许能聊得来一些,她的青园旁边有个院子正好是空着的,新贵入住,妹妹的院子就改名为瑛园吧。” “至于其他的两位妹妹……”富察琅嬅停顿了一下,陈婉茵和苏绿筠都不是会主动惹事的人。 她们都是性情温婉的江南女子,和富察诸瑛的锋芒毕露不一样,倒是不用太过于提防。 她是福晋,日后的王府只会有更多的格格,总不能对每个王府的女人都这样提防。 对于不会主动惹事的女人,也可以适量拉拢一下。 “兰苑和梅园也是空着的,听额娘说婉茵妹妹喜欢兰花,兰苑的墨兰开的最好,就让婉茵妹妹住着吧。梅园和兰苑挨得近,两位妹妹又都是江南女子,这不是正好相宜?” 她们三个是不敢刚刚入王府就对福晋的安排有什么意见的,况且福晋也真的没在王府的用度上为难过人。 “行了,你们跪安吧,没事不要来打扰福晋。” 弘历可不管他王府里面没有宠幸过的格格有什么待遇,他这个人最是薄情寡性,爱新觉罗的男人几乎都有这样的毛病。 爱欲使其生,恨欲使其死。 如今他深爱富察琅嬅,自然觉得她怎么样都好。 她对府中的侧福晋格格大方宽厚就是贤惠得体,即便她喜欢王府中的那些妾室,在弘历的眼中也只是小女儿家因为吃醋使小性子罢了。 第48章 如懿传(四十八) 在恭送福晋和王爷离开之后,富察诸瑛也没有和另外两个格格多说些什么,只是客客气气的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在富察琅嬅的记忆里面,这个富察诸瑛不管是生是死都给她添了不少的麻烦。 她活着的时候因为美貌让弘历对她十分宠爱,她甚至因为恩宠太过,生下了宝亲王府的长子,还试图挑衅富察琅嬅的嫡福晋权威。 死了之后她也没有让富察琅嬅过的舒心,明明她是死于金玉妍的诡计之下,最后在第二次怀孕的时候一尸两命,死在了宝亲王登基之前。 可是偏偏金玉妍蛊惑了富察琅嬅的儿子永璜,让永璜以为是嫡母富察琅嬅害死了自己的额娘。 永璜也没有过得太久,他在临死之前还拉着已经成了皇上的弘历的手,诘问为什么富察琅嬅杀了他的额娘,做了那么多恶事还能坐在皇后的宝座之上。 自己第一个儿子临死之前泣血的质问声让弘历开始怀疑起了富察诸瑛真正的死因,也对富察琅嬅的贤惠产生的质疑。 多疑最伤故人心,一切的关系破裂都是起于疑心。 这一次,富察诸瑛的儿子最好还是不要再出生的好。 一个被皇上厌弃的庶长子,一个一生都在被人利用的孩子,也没有必要出生受这么多的罪了。 富察诸瑛已经足够膨胀了,生下儿子,只会让她生出不应该想的妄念。 当然,富察琅嬅也没有让人家断子绝孙的意思,她的脑子里面有许多已经失传的药方。 让富察诸瑛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只能生下格格,这对于已经彻底掌控宝亲王府的琅嬅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难事。 她的小璟昭,也应该有一些妹妹来陪她玩不是? 富察琅嬅的敌人太多了,想要处理掉还是得费一些心思。 富察褚瑛、乌拉那拉氏、金玉妍、海兰还有苏绿筠,都在富察琅嬅的遗愿清单之中。 之前皇宫送来了八位宫女,惢心莲心和茉心都已经在福晋,青樱格格还有侧福晋那儿开始伺候了。 剩下的几个如今也都没有被分派,只等着别的格格们再进府之后再分出去伺候。 毕竟是宫里面出来的宫女,还都是出身八旗的满军旗包衣,总不能安排她们去做一些洒扫浆洗这类的活计吧? 当然,青樱的青园里面的那位被阿箬针对甚至可以说是霸凌的莲心的遭遇暂且不提。 顺心是八个宫女里面性格最和顺的那个,斯文安静,和陈婉茵的性格相似。 可心和顺心是差不多性格的宫女,只是比可心年纪要小一些,琅嬅就把她给了苏绿筠。 琅嬅有心想要让富察诸瑛和青樱闹起来,她们都不是好相处的人。 都是自诩出身高贵,自认为自己或者因为过人的美貌或者因为和弘历青梅竹马的经历而在王府之中可以获得特殊的地位。 富察琅嬅让富察诸瑛住在青樱的青园附近,又让伺候富察诸瑛的下人多次跟她灌输青樱在王府中如何如何受宠就是为了她们俩斗的再厉害一些。 八个宫女中最有心机的就是丽心和环心了,丽心美貌娇娆,富察诸瑛或许不会太能听的进去丽心的话,反而会因为她的美丽而提防她。 所以,还是自命不凡但是又不够美丽的环心更适合富察诸瑛。 至于怎么样让青樱讨厌富察诸瑛,这似乎根本就不用考虑。 青樱会平等的讨厌每一个被弘历宠幸的女人,富察诸瑛根本都不用做什么,她就站在那里,青樱就会开始讨厌她。 她还会为自己对富察诸瑛莫名的不喜找到冠冕堂皇的借口,以不损害她白莲花一样高贵无瑕的人设。 比如说,富察褚瑛生的太过于妖艳,会迷惑君心。 比如说,富察诸瑛是富察琅嬅的族姐,福晋假仁假义,富察诸瑛作为富察琅嬅的族姐,肯定也和她是一丘之貉。 与其对她们逐个击破,每个人都花大量的时间管束教化,还不如让她们狗咬狗,自己咬的一嘴毛。 在生下长女璟昭之后,富察琅嬅休养了一年,一年后,在和弘历成婚的第三年年初生下了宝亲王的嫡长子永琏。 永琏,这实在是个大有深意的名字。 “琏”字是指古代宗庙中盛黍稷的器皿,寓意着人材、德才兼备之义。 皇上给宝亲王府的嫡长子起了这么一个名字,意义不言而喻。 在生下永琏的次年,琅嬅又生下了嫡次女璟瑟。 在永琏之前,格格富察诸瑛也生下了王府的第二个格格璟萍。 因为是格格,她的生母也只是一个格格,所以洗三和满月礼都没有大办,为了这个,富察诸瑛在王府里面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 这四五年,宝亲王对富察琅嬅的宠爱简直让王府中其他格格和侧福晋都望尘莫及。 即便王府中后面又进了一位艳若桃李朝贡女——被封为格格金玉妍,也完全没有威胁到富察琅嬅的地位。 第49章 如懿传(四十九) 至于王府里面另外一个境遇比青樱还要尴尬的格格——珂里叶特氏海兰,她的事情就说来话长了。 会咬人的狗不叫,海兰就是青樱身边最疯的那只疯狗。 富察琅嬅想过一开始就直接把她悄悄的处理掉,后来想想,就这么要了她的性命,也未免太便宜海兰了。 毕竟,这可是连续害死了她的两个儿子还最后坐上了四妃之一位置上,生下了差点就成为端慧太子之后下一个太子人选的珂里叶特氏。 她想看看,海兰这一只疯狗如果调转枪头,把自己的仇恨和杀意转移到乌拉那拉氏的身上,这场面会是多么精彩。 毕竟,昔日的好姐妹捅的刀,应该会比仇敌捅的刀更伤人一些。 在富察琅嬅悄无声息的刻意引导之下,王府中的女人都对青樱或者厌恶或者仇恨,再或者像苏绿筠和陈婉茵一样无视。 青樱也知道独木难支的道理,福晋已经生下了三个孩子,就连后来的格格富察诸瑛在在她之前生下了二格格,可是她的这个肚子这么长时间了也没个反应。 姑母也没有孩子,熹贵妃也是因为抚养了养子四阿哥弘历才能在宫中地位稳固。 所以青樱想着,倘若自己一直迟迟不能有孕,那包养别人的孩子也未尝不可。 用此下策,总比无计可施的好。 青樱的院子里面可用的人不多,阿箬跋扈,莲心懦弱,剩下的都是不成气候的小丫鬟。 她花了好长一段时间调查清楚了青园所有伺候的丫鬟的底细,才从中挑出来了一个叫做“绿绮”的丫头带在身边,充当二等丫鬟用着。 在青樱看来,这个绿绮家世清白,是包衣出身,家中额娘和阿玛去世的早,他们寄住在伯父家中,可是伯父一家对她并不友善,甚至可以说是非打即骂。 绿绮是长姐带大的孩子,只有长姐对她真心照顾,而她的长姐多年前已经不在人世了。 十四岁的时候就来了王府伺候,正好一进来就被分到了她的青园。 亲缘淡薄不容易被人拿捏威胁,年幼无知所以才能对她死心塌地忠心耿耿,容貌平平不足以惑君。 对于这个小丫鬟青樱十分满意,但是倘若她能再深入调查一下,就会发现绿绮的姐姐绿萝其实并没有死,而是在拖着病体出去找寻大夫的时候被出来游玩的富察琅嬅给救了。 绿萝不想再回伯父的家中被伯父伯母打骂羞辱,琅嬅就让她改名换姓,把她送到了自己的外祖家中。 还费了一番心思让绿萝的妹妹绿绮进了小选做了王府的一个小丫鬟,把她放在青园当做是自己的一枚钉子。 绿萝她如今正是富察琅嬅小姨的儿子最宠爱的妾室,绿萝和绿绮姐妹情深,富察琅嬅对她们姐妹二人有再造之恩。 绿绮忠心的对象,从始至终都只有富察琅嬅一个人。 在富察琅嬅的授意之下,绿绮一直在明里暗里的和青樱灌输让她寻找一个帮手好让她在王府能够更好的站稳脚跟的想法。 青樱放眼整个王府,很快就把眼睛放在了王府绣房里面的珂里叶特氏海兰的身上。 海兰是王府的绣娘,生的小家碧玉,清新可人,可是因为她的性格太过于胆小内敛,所以让她的美貌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灰尘。 这样的人,就算是因为一张脸能够获宠,也不会给青樱带来任何的威胁,说不定还会对唯一给予她温暖的青樱死心塌地。 所以,海兰无疑是她最好的选择。 青樱想要给自己找帮手这件事没有瞒着阿箬,毕竟阿箬是她的陪嫁丫鬟,在王府里,她如果连自己的陪嫁丫鬟都不能相信,那她还能够相信谁呢? “阿箬姐姐,实在是对不起,我原本以为,格格在想到找人帮她固宠这件事后,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会姐姐你。” 绿绮和阿箬同住在一个屋子里,此刻她正楚楚可怜的低着头跟阿箬道歉。 绿绮和青樱进言这件事阿箬一早就知道,绿绮嘴甜,身世可怜,还生的只能算是清秀,和青樱也没有从小长大的情分,她对于阿箬来说没有莲心那么大的威胁。 所以阿箬对于绿绮,也没有太过于针对。 阿箬一直都有往上爬的想法,所以她在绿绮跟主儿提出可以自己在王府里面寻一位“姐妹”的时候沉默了。 她想着以自己和主儿的关系,凭着自己的美貌,主儿一定会最先考虑她。 可是阿箬没有想到,格格宁愿扶持一个素不相识,身份低贱的王府绣娘,也不愿意拉她一把。 她飞快低下头,掩住眸中一抹恨意,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眼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滔天恨意。 “格格怎么想的,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怎么敢妄言?格格既然看重珂里叶特氏,说不定是因为珂里叶特氏当真有什么过人之处呢?” 这些年青樱在王府并不受宠,主子的性格都收敛了那么多,阿箬这个做奴才的,也不像从前一样仗着乌拉那拉氏和自己当官的阿玛就眼高于顶了。 当然,表面的伪装并不会改变内心的本质,只是她学聪明了罢了,知道把自己的想法用体面的方式隐藏了起来。 “说的也是,听说那个珂里叶特氏本来也是个秀女。只是因为家里面败落了,又没有银钱打点,偏偏又生了一张花容月貌的脸让人妒忌,这才沦落到只能在王府做个绣娘。” 阿箬嘴上不在意,可是对绿绮说的关于珂里叶特氏的每个字都认真的听在了心里。 “是吗?那过段时间,咱们说不定就看见着这张花容月貌的脸了。” 家道中落,不如她有个得用的阿玛。生的花容月貌,估计也不见得,否则怎么会到现在都寂寂无闻。 遭人陷害,说明她连反击的能力都没有。 这样的人,怎么配和她争,格格真的是疯了。 格格莫不是害怕她的家世和容貌都盖过了她,所以害怕她能出头? 阿箬越想越觉得自己想的很有道理,也讨厌珂里叶特氏的同时,也对青樱的怨气越来越大。 格格这样容不得人,怪不得进府到现在连富察诸瑛的宠爱都比不上。 第50章 如懿传(五十) 珂里叶特氏的承宠可以说是多方作用下的结果。 弘历早就在珂里叶特氏给他送绣好的衣服之时就看上了他的美貌,可是他又碍于脸面不好直接跟福晋提。 出于对富察琅嬅的爱,他也不希望福晋知道他对一个小绣娘有点意思之后大大方方的主动为他纳妾。 故而他只是让身边的王钦暗示过海兰几回,想让这个海兰主动投怀送抱。 不过这个海兰好像不太看得懂王钦的暗示,或者说,即便看懂了,她也不愿意跟了自己。 这个认知让弘历对海兰多了几分征服欲,他本来也不是什么谦谦君子。 自从他成了宝亲王之后,从前的囧境已经没有再发生过了,他想要的东西旁人也是双手奉上。 竟然有人对于他的示好无动于衷,这个认知他反而更加的想要得到珂里叶特氏。 青樱也和绣坊搭上了关系,好几次都指名道姓让海兰去给青园送绣品,几次来往之下也是认识了海兰。 弘历对富察琅嬅难以启齿对海兰的觊觎之心,但是对于青樱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 青樱在王府中论宠爱别说是跟富察琅嬅相比,即便和格格富察诸瑛比起来也是远远不足的。 只有在苏绿筠和陈婉茵面前她能摆一摆王府老人的架子了,虽然高曦月的宠爱也不多,她可不敢在高曦月面前耀武扬威。 谁让高曦月是王府后院之中一人之下的侧福晋,还有福晋和她的阿玛给她撑腰,平时她在王府的时候高傲的跟她院子里面养的孔雀一样。 对了,那孔雀还是福晋特意从大理给高曦月买回来的极其珍稀的白孔雀。 高曦月得了那对白孔雀之后高兴的一天恨不得跟王府的人炫耀八百次。 青樱为了在王府站稳脚跟,只能在弘历面前放下她从前最在乎的体面与自尊。 在外人面前怎么样高洁无瑕,清高出尘不说,在她的“少年郎”面前,她几乎是使尽浑身解数争宠。 所以弘历如今对青樱早就已经没有了多少的尊重,她自己都已经放下了自己的自尊,又怎么能指望别人尊重她。 “青樱啊,今日来青园给你送绣品的那个小丫鬟,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丫鬟啊。” 青樱太了解弘历了,他既然这么一提,就肯定是早就对海兰有了想法。 她心里有些不爽,要不是为了大局着想,她根本不会把自己爱的男人往别的女人那里推。 “王爷您说的是海兰姑娘吧?那丫头也是可怜,她姓珂里叶特,原本也是蒙军旗的秀女,只是家道中落,这才沦落到了在王府当绣女的地步。” “秀女?” 弘历来了些兴趣,他对海兰势在必得,又怎么会花时间调查海兰的底细。 青樱有心借海兰一事在王府生点事端,不过她也不算是空穴来风。 “是啊,妾身听说好像是海兰姑娘之前得罪了侧福晋,至于具体事情,妾也不是很清楚。” “曦月就这个性子,喜欢耍一些小脾气,倒是可怜了这个海兰……” 弘历的笑容加深了,也没把这当回事。 眼瞧着弘历没有如她所愿因此对高曦月厌恶不满,青樱有些失望,但是如今她已经学会了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 弘历的想法很简单,高曦月是他的侧福晋,琅嬅又很喜欢高曦月这个只比她小一点的妹妹。 他虽然对海兰有些意思,可是海兰的出身和高曦月怎么能比,她又不像高曦月一样有一个让他可以对高曦月多加容忍的阿玛。 也不像高曦月一样嘴甜爱笑,还知道变着法的讨自己和福晋开心。 在他看来,曦月为难了海兰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他只觉得曦月是个爱耍小性子容易吃醋的小姑娘罢了。 弘历得到海兰,是在一个夏日的雨夜。 那夜宫中夜宴,弘历和福晋富察琅嬅,侧福晋高曦月一同入宫赴宴,还带着永琏和璟昭、璟瑟说顺道去给皇上和熹贵妃请安。 熹贵妃实在喜欢三个漂亮尊贵的孩子,就留了富察琅嬅在永寿宫住了一夜,高曦月也一同留下了。 天时地利人和,也不用顾忌着琅嬅的想法。 弘历在醉酒之后回了王府没有回自己的院子,也没有去另外四个格格的院子里面,而且很有目的性的直接去了绣坊。 青樱早在王府里面的三个主子进宫的时候就把绣房的人全都支开了,给弘历去绣房制造好了条件。 王府的主子想要宠幸王府里面的一个小绣女,怎么会有人阻拦。 弘历非常顺利的在绣房宠幸了海兰,不过因为海兰的反抗太过于激烈,扫了弘历的兴致,宠幸完了海兰之后他就把海兰丢到了一边,也没有要给海兰名分的意思。 等琅嬅和曦月从宫里面回来的时候,弘历已经得偿所愿了。 那日过后,听说海兰被宝亲王宠幸之后在绣房之中很受排挤。 绣房中本来就有不少嫉妒海兰手艺和长相的人,如今看海兰被王爷宠幸完了就丢弃到了一边,觉得海兰没有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了,就恨不得以欺负海兰为乐。 富察琅嬅查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那些欺负海兰的人有不少都是受了青樱的指示。 看起来,青樱是想学她的姑母拉拢曾经在宫中宠爱盛极一时的鹂妃那样,把人打压到了谷底,再去雪中送炭,充当那个救苦救难的大英雄。 富察琅嬅让人看好那几个证人,让她们别死在王府了,这些人没准能在日后帮她一个大忙。 海兰受到了这样的欺负,都已经存了死志,她在王府举目无亲,唯一认识的人可能就是青樱格格身边的绿绮姑娘了。 青樱看海兰的情绪已经酝酿的差不多了,就让绿绮带着她去了绣房,说她愿意给海兰一个恩典,去当这个说客,让海兰光明正大的进王府当个格格。 第51章 如懿传(五十一) 要是在之前,青樱说不定就直接求到弘历那里去了。 不过被弘历教训过几次,又在富察琅嬅那里碰了软钉子之后,她也知道王府之中,王爷在前院为尊,福晋在后院为尊。 她一个格格,有什么事情,也是应该先去求见福晋。 更何况,海兰这事,本来就是后院之事。 青樱想要给海兰送一个天大的人情,怎么样也越不过去富察琅嬅这个福晋。 她在带着海兰去春华院求富察琅嬅的时候,高曦月和陈婉茵正在富察琅嬅的院子里面喝茶。 她们俩人看见青樱的身后跟着一位穿着下人服饰却难掩姿色的海兰之时都是神色一变,陈婉茵只是神色黯然,毕竟不管是从前还是再有新人入府,她的恩宠都是最少的。 她是个实实在在的痴人,在看见弘历的画像之时就对他情根深种,她的家族送她来王府是为了求家族荣华富贵,求她能够宠冠王府。 可是她自己所求的,不过只是能看着自己喜欢的男子平安喜乐罢了。 陈婉茵尊重富察琅嬅,不单单只是因为她是宝亲王的嫡福晋,更是她认定王爷钟情福晋。 王爷真心爱重的女子,她当然也会发自内心的尊敬。 高曦月就没有陈婉茵那么好的脾气了,看见海兰的那一刻要不是顾忌着还在富察琅嬅的春华院,她就要直接把手上的茶盏给砸了出去了。 海兰为什么会从秀女变成绣房的绣女,没有谁比高曦月更清楚了。 除了富察琅嬅,还有谁的母族有这样大的本事,直接把一个貌美的秀女直接从小选的名单上给划了。 富察琅嬅警告的看了高曦月一眼,让她不要表现的这么明显。 高曦月跟了自己那么多年,还是这样的喜怒形于色,也实在是让她头疼。 “妾给福晋请安,给侧福晋请安。” 富察琅嬅微微扬起唇角。蛾眉淡扫,一双漆黑的眼瞳,深邃如渊,却透着丝丝细小如针的锋芒,扎得青樱心里一慌。 她强打着精神,勉强扯了出来一个笑容。 “福晋容禀,这位是绣房的绣娘珂里叶特氏,前段时间……海兰和王爷……这件事情想必福晋也已经知道了,海兰现在也没有个名分。妾的意思是,海兰从前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八旗秀女,如今和王爷也已经圆房,怎么样,也该给个名分才对。” 青樱话刚刚说完,高曦月就很是不屑的笑出了声。 “王爷既然没有给她名分,当然就是不喜欢这个贱婢了。青樱格格这还巴巴的凑上来,这不是存心给王爷和福晋添乱子吗?还是青樱格格想要越俎代庖,觉得自己能安排的比王爷和福晋还妥帖?” 高曦月是在王府里面跟青樱最不对付的那一个,当初在降雪轩,青樱差点就抢走了她的侧福晋之位。 后来她们俩人一同入了王府,青樱又先她一步侍寝,还仗着自己和王爷从前的情分每每见到自己和福晋都没有任何尊重。 如此种种,高曦月怎么会待见乌拉那拉氏。 青樱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心中对高曦月的怨恨也更深了。 顺带着,还对福晋有一些怨气,谁不知道福晋和侧福晋同气连枝,侧福晋在王府对她多番打压,福晋每一次几乎都是视而不见。 今日她的身后还跟着海兰,她一心想要在海兰面前树立宠妾的威严,所以也不会轻易的就这么被高曦月给压下去。 “月福晋,妾只是觉得,福晋统管全府,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海兰她有些胆小,遇见了这种事情也不知道该找谁,正好她和妾院子里面的绿绮是旧相识,就通过绿绮找到了妾这里。” 关于弘历没有主动在福晋面前提起海兰这件事,青樱在心中是窃喜的。 论姿色,其实海兰远远在她之上。 只是因为海兰出身平平又性格怯懦,这才掩埋了她十分之六七的美貌。 要不是,她也不会在一众貌美的宫女里面被弘历唯独注意到,还乘着酒性去宠幸了她。 如今弘历宠幸完海兰就把她丢到了一边,甚至都没有说给海兰一个名分。 这让青樱觉得,容貌再美丽又有什么用,不还是得不到君心。 即便是如同福晋那样的花容月貌,也总有年华老去的那一天。 等到了那个时候,弘历一定只会在意她这个陪着他度过了那么多风风雨雨的青梅竹马。 被自己安慰到的如懿挺起了胸膛,愈发觉得自己不久之后就一定会成为王府之后最后的胜利者,成为那个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弘历身边的那个人。 看着青樱变化莫测的神色,富察琅嬅蝶翼般浓密的眼睫下眸光复杂。 这青樱,当真是乌拉那拉皇后亲生的外甥女? “若是当真如此,那的确应该给了名分。” “福晋……” 高曦月有些担忧地开口,被富察琅嬅冷冷的瞧了一眼之后咽下了自己想说的话。 她虽然不怎么会察言观色,但是跟了福晋那么久,富察琅嬅的心意,她还是能够揣摩几分地。 “珂里叶特氏海兰,对吧。” 海兰在听见富察琅嬅的话之后很是惊喜的抬眸,死气沉沉的眼中迸发出了奇异的光芒。 “奴婢海兰,给福晋请安……” 海兰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眼眶通红,整个人透露着一股小心翼翼。 金玉妍一直想要博得福晋的信任和欢心,可是不管她怎么亲近春华院,福晋的心好像总是偏向那个笨蛋美人高曦月一些。 她是李朝精挑细选出来的颜色最鲜艳,也是最聪慧的贵女。 知道在这个后院之中,只有牢牢的靠着有子有宠还有地位有家世的福晋,自己或许才有出头之人。 凡是福晋不喜欢的,她都不敢亲近。 青樱格格和侧福晋高曦月不合,这在整个王府都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侧福晋是福晋的人,金玉妍揣度着,侧福晋这样不喜青樱格格,或许也是因为福晋偶尔在私下里跟她透露出了对青樱格格不喜的缘故。 毕竟,侧福晋可是富察琅嬅的心腹。 海兰是青樱带过来的人,她对青樱这样依赖,还容貌不俗,金玉妍天然的就对她带有了极大的敌意。 她千里迢迢从李朝来到这里,是肩负着整个国家和世子的期望的。 她怎么能让一个出身低贱的绣女压在自己的头上,海兰自然不如金玉妍鲜妍可爱,可是中原的男子,喜欢的不就是海兰这样楚楚可怜的姿态吗? “哎呀,这海兰姑娘怎么声音这样小,不知道还以为是青樱格格和你说了我们福晋什么呢,让你这样害怕我们福晋。” “金玉妍!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何时和海兰说过福晋的什么不是?你要是这样诬陷我,我也百口莫辩,还请福晋明鉴。” 青樱微微睁大眼睛,眼里升起一层薄薄水雾,厌恶地恨恨怒视着金玉妍。 这些年她已经在“不敬福晋”这件事上吃了无数次的亏了,现在一听见类似于这样的罪名,都有些心惊胆战了。 “行了,都别吵了,青樱格格,你今日来不是为了海兰姑娘的事情吗?先不说旁的了,还是这位海兰姑娘的事情为重。” 富察琅嬅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眉心,刚小憩没一会儿起来就听这三个女人吵吵嚷嚷的,真是劳心劳神。 福晋一开口,金玉妍和青樱再怎么想说什么,也只能乖乖闭嘴。 “海兰姑娘,我听说,你原本是不愿意为王府的妾室的,是王爷酒后,这才无意间宠幸了你。我们王府也不是强人所难的地方,你倘若不愿意做王府的格格,我可以给你一笔银子,让你日后做个闲适自在的富家女子。或是归家,或是自立门户,都随你的意……” 第52章 如懿传(五十二) “这怎么可以!?” 青樱一脸震惊,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 “福晋,海兰已经被王爷宠幸过了,她怎么能再出府呢?您这样,不就是等于要了她的命吗?她已经失了清白,除了在王府里当个格格,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别说是青樱,就连高曦月都隐隐表示了一些不理解,她是满军旗包衣,从小受到的教育都是汉女的教育。 她精通琴棋书画,熟读女则女训。即便高斌再怎么宠爱高曦月这个女儿,也不会让她超脱世俗之外。 富察琅嬅最烦别人打断她说话,果然,她跟青樱真的是八字不合,她一听见青樱说就头疼。 这个青樱,也是有够奇怪的,封建的时候特别封建,开放的时候尤其开放。 她作为妾室和弘历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以,海兰作为无辜被强奸的对象,连自由都不配拥有。 海兰也是真的离谱,她已经曾经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后面竟然会觉得和当时的自己几乎处于一样的处境的魏嬿婉是刻意为了荣华富贵和权势地位勾引皇上。 她在嘲讽厌恶魏嬿婉的那一刻,已经彻底忘记了当年无助痛苦,孤立无援的自己。 富察琅嬅冷笑了一声,到了此刻,她是真的看不起乌拉那拉氏。 她真不愧和弘历是青梅竹马,两个同样的绝对利己主义者,两个只对别人要求完美人格的上位者想法。 “海兰姑娘发生这种事情并不是她的本意,她又为何一定要勉强自己再重复后面几十年的委屈与痛苦呢?我给了她选择的权利,若是她愿意,我当然也很乐意王府之中多一位可以一同作伴的妹妹。” 富察琅嬅是真的想着,若是这个海兰不愿意再次卷入王府的这一趟漩涡,她也可以大发慈悲的给她一个做普通人的机会。 毕竟,她在一开始,也只是一个被上位者强奸却无力反抗的弱势女子罢了。 女子的名节从来都不在罗裙之下,她真心希望所有的姑娘都明白这个道理,即便在整个时代的大背景都与这样的思潮背道而驰,女性也应该觉醒自己的意志。 “珂里叶特氏也是曾经世居科尔沁草原的英雄好汉,满洲蒙古镶蓝旗,一直都是我们大清有勇有谋的勇士。我们满洲人,本来也不是如同汉家女子一样这样在乎所谓的‘清誉’。太宗的敏惠恭和元妃、懿靖大贵妃、康惠淑妃。还有太祖爷的福晋,我们沙济富察氏的明珠富察衮代,她们都是二嫁。你若是真的不喜欢王府的生活,我也可以成全你,让你出府。” 大清一开始的风俗也没有这样的汉化,对女子的束缚也没有那么多,更不会对女子的名节有那么深的看重。 只是历代皇帝都看重汉家文化,连带着,对满洲女子的要求也越来越多。 如今也只有生活在草原上的满洲女子或许能够生活的自由自在一些了。 就连富察氏这样在战场上扬名立万的家族,对富察琅嬅这个嫡女,都要求她需要贤良淑德,需要通读女论语。 富察琅嬅都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多久没有在草原之上策马狂奔,有多久没有和哥哥伯父一起射箭狩猎。 她是个非常合理的福晋,是富察家最耀眼的凤凰,最美丽的明珠,这些事情,只能是锦上添花的一些添头罢了。 海兰听见富察琅嬅的话之后愣住了,她好像在这一刹那失去了所有的思考。 原来……原来她还可以有另外一种不一样的选择吗? 可是还没等海兰想清楚福晋的提议,青樱就替她做出了选择。 “妾替海兰谢过福晋的美意,福晋,海兰并没有不愿留在王府,不过是王府中人以讹传讹罢了。海兰,是不是?” 海兰懵懂又茫然的点了点头,她此时此刻都不太听得见青樱在说些什么,她陈旧的思想受到了冲击,此刻还没有彻底反应过来。 她下意识觉得,青樱格格这样漂亮温柔的人,是不会对自己不利的。 看海兰自己都已经点头了,富察琅嬅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既然她放弃了选择的权利,那也就别怪她将前世的失子之痛报复回去了。 第53章 如懿传(五十三) “好吧,既是你所求,我就如了你所愿。只是这虽是后院之事,到底也还是王爷的后院,我还是要和王爷商议一二。” “福晋,海兰和妾身一见如故,妾身想也为了海兰去求一求王爷的恩典,不如妾身和福晋一道吧?” 富察琅嬅似笑非笑的看着青樱,她既然非要做这个顺水人情,她也不必掺和。 “既然青樱妹妹这样古道心肠,妹妹就自己去找王爷吧,正好晌午过后,我还要进宫去给额娘请安。” 想起昨日苏绿筠来了她的院子给她请安之时提到的事情,富察琅嬅又多说了一句。 “对了,说起来还有一件喜事没有同各位妹妹们说过,苏格格昨日身体不适,传了府医一瞧,原来是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咱们王府,也许久没有这样大的好消息了。等苏格格生下孩子,咱们王府也能再热闹热闹。” 苏绿筠怀有身孕的消息像是一颗重磅炸弹砸在了每个人的心里,高曦月狠狠地瞪了一眼坐在她下位的苏绿筠,心中愤懑之余又有一丝感伤。 苏绿筠比她晚那么久进府,如今竟然都已经有了身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能有这样的好福气。 陈婉茵只是为自己的好姐妹感到高兴,她是个痴人,在见到宝亲王画像的那一刻就已经情根深种,如今看自己的好姐妹怀上了王爷的孩子,心中只有高兴的份。 金玉妍的眼中一闪而过一丝怨毒,但是再抬眼之时,又是那个大大咧咧,直来直往的样子。 “苏姐姐,真是恭喜啊!” 苏绿筠掩面一笑,难得有些羞涩地样子。 “多谢妹妹。福晋宽宏,知道妾有了身孕之后,专门让妾挑选了一位相熟的府医照顾,又赏赐了不少的名贵药材。” 青樱眼神复杂,她原本以为自己和府中的其他格格一直没有喜事是福晋的手笔。 毕竟,从福晋和王爷成婚到现在,王府中只有他们富察氏的女子才能成功生下孩子。 没想到如今,倒是多了苏绿筠这个意外。 她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有这个福气,能够为弘历哥哥孕育子嗣。 在她的眼光扫到海兰之时又释然了一些,不管怎么样,好歹,她现在还有另外一条路可以走。 海兰从刚才听完了富察琅嬅的话之后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提线木偶一样,整个人的身上看不见一丝一毫的生机。 苏绿筠有孕的事情和她没有半分关系,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福晋刚才说的那番话。 一直到青樱轻轻地拽了一下她的袖子,提示她可以给福晋请安离开了,她才犹如大梦初醒。 她的朦胧之中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是错过了对她来说异常重要的东西,可是她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来弥补,或者说,她没有勇气去弥补。 等到青樱带着海兰走了之后,高曦月才不太高兴的嘟囔着: “福晋,那个珂里叶特氏是什么身份,不过是爷一朝宠幸之后就丢在脑后的玩意儿罢了,您还值当给她这样大的体面?” 金玉妍没有高曦月和富察琅嬅这样熟稔的关系,所以自然也不敢和高曦月一样这样自然的表达出自己对海兰的不喜。 福晋城府太深,没有任何的把柄能够让金玉妍抓住。 她和青樱一样,以为府中没有除了生母富察氏之外的孩子降生是福晋的手笔。 她身边的贞淑是从母族带过来的医女,天赋过人,贞淑检查了她院子里面所有的陈设和赏赐下来的东西,都没有发现让女子无法有孕的东西。 当时她还以为是福晋手段太过于厉害,以至于她身边的医女都查不出来半点问题。 为了让福晋放心,也为了不成为王府中的活靶子,金玉妍一直在服用让自己无法有孕的避孕药。 金玉妍想着,她得打听清楚了。 如果苏绿筠的孩子真的是她自然有孕,福晋没有干涉也没有阻止,说不定之前她的种种猜测都是错的。 想起来也是,府里面的那几个人,高曦月是自己身子一直不好,府医都说她如今的身子不适合有孕。 陈婉茵的宠爱本来就不多,王爷在她那里留宿也大多只是和她赏花品茶。 青樱格格就更不用说了,王爷对她的态度不明,侧福晋和她有旧怨,富察诸瑛和她更是经常针锋相对,福晋坐山观虎斗,从不下场,但是对于高曦月也偶有偏帮。 青樱无法有孕,也不一定是福晋下的手,毕竟她的人缘一直都是差的可以。 孩子是她在王府中立身的根基,要是福晋不担心府中妾室有孕,那她一直服用的那些药,或许可以先停一停。 王府中如今只有永琏一个阿哥,剩下的都是格格,她如果能生下几个身体强健又聪慧的儿子,王爷一定会对她更加宠爱。 至于海兰的事情,她拿不准富察琅嬅的想法,所以也不敢太过于质疑福晋对海兰的处理方式。 反正海兰也不如她知情识趣,生的虽然好看,但是也远远不如福晋。 金玉妍想着,就算海兰真成了格格,恐怕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福晋一定是有自己的考量,只是福晋,为何要把这人情全都让青樱做了?” 金玉妍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富察琅嬅虽然不乐意和金玉妍来往,可是她现在一副依附于自己的样子,富察琅嬅作为王府的嫡福晋,也不好直接针对一个格格。 但是她是不会让金玉妍和高曦月一样直接被划为自己的阵营之中,金玉妍的狠毒,富察琅嬅是见识过的。 如果说海兰是一只逮不顺服青樱的人咬谁的疯狗,那么金玉妍就是会无差别攻击所有有子嗣妃嫔的毒蛇。 其实金玉妍还真猜对了几分,富察琅嬅的确没有刻意让府中妾室无法有孕。 她只是在金玉妍和青樱第一次来给她请安的时候,单独在这两个人的茶水里面动了手脚。 这种毒,是富察家的秘药,贞淑一个外族女子,根本查不出来。 王府里面,这两人本来就野心勃勃,如果生下孩子,只会更加的难以控制,这种风险,富察琅嬅不愿意承担。 这两人,富察琅嬅是断断不敢用的。 “这个海兰倒也是个可怜人,她既然愿意亲近青樱妹妹,那就随着她去吧。左右,青樱妹妹性子孤傲,在王府也没有什么相熟的姐妹,海兰开了之后,或许还能有人和青樱妹妹说说话不是?” 最近弘历恨不得扎根在书房里,皇上龙体有恙,差事几乎都落在了弘历的肩上。 他初抗大梁,生怕自己做错了一丝一毫给人抓到把柄,最近这两天弘历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如履薄冰,没看见他已经有数十日没有来王府了吗? 富察琅嬅不愿这个时候去触弘历霉头,只是偶尔让小厨房去给王爷的书房送个甜汤给他,让他能在劳累之余甜甜嘴儿。 刚才的话,苍天可鉴,富察琅嬅真的只是随口一说想打发了高曦月和金玉妍。 她绝不是那种喜欢成全别人牺牲自己情绪的圣母,不过她这一番话在这两人耳朵里,有了另外一番的解读。 偏偏这两个人不该多思多想的时候脑子里面好像转了八百个弯一样,她们俩对视了一眼,都以为是富察琅嬅暗示她们可以对自己归于青樱一党的海兰动手的意思。 高曦月扬起了下巴,“福晋放心,福晋不喜欢的人,就是妾身不喜欢的人,妾身一定会好好替福晋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珂里叶特氏的。” 就在富察琅嬅一脸问号的时候,金玉妍也立刻起身跟她表忠诚。 弘历早就跟王府里面的妾室说过了,除了福晋,旁的人无事不要随意进她的书房。 青樱每次都觉得自己是个特例,从来不把弘历说的这件事放在心上。 所以今日,在从福晋的院子里面出来之后, 她直接拉着海兰跑去了弘历的书房,根本没有在意弘历之前说过的,不让后院之人进书房的事情。 “哎呦喂,青樱格格啊,不是奴才不给您通传,实在是王爷今日有要务在身,实在是抽不开身啊!要不,您改日再来?” 王钦对青樱的态度虽然算不上谄媚,但也是客客气气的。 王府里面的格格不多,青樱格格虽然不是最受宠的,可是青园也不算是太受冷待。 当初王爷还在圆明园的时候王钦就伺候在王爷身旁,他也是知道当初王爷和青樱格格关系多亲密的。 御花园的事情王钦并不清楚,王爷冒着被皇上训斥的风险也要让青樱格格入王府,所以他也理所当然的以为青樱仍然是王爷的真爱。 青樱当着自己想要拉拢的小跟班的面被王钦下了脸子,脸上有点挂不住。 “你跟王爷说,是我来找他了吗?” 王钦也有些为难,王爷之前就已经说过了,除了福晋,不许旁人来书房打扰。 青樱格格来了几次,王爷虽然没有太生气,但是眼瞧着也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那……奴才再进去为为康惠淑妃通传一声?” 在青樱的强迫下,王钦只能硬着头皮进了王爷的书房。 这两年哪里都不大太平,准葛尔多生事端,江南又有水患,河南又有举子在闹着罢考,皇上天天忙于朝政,连后宫都没什么进了。 可是皇上现在的身体,早就已经熬不住这样经年累月的案牍劳形了。 宝亲王弘历是皇上看重的继承人,这些朝政之事,他自然是有资格管理的。 他是在圆明园长大的皇子,没有系统的学过治国之术,他想在皇上和朝中大臣面前大展拳脚,是要费比旁的皇子更多的时间的。 本来这两天处理朝政就已经很是烦躁了,一抬头看见王钦又一脸谄媚的进来,一看就是府里面又有了什么幺蛾子,弘历更是不太舒坦了。 “又有什么事?不是说了,让那些女人没事别来本王的书房吗?” 弘历眼眸森然,清亮的嗓音中明显压抑着怒气。 王钦被吓的都直哆嗦,王爷自从成了宝亲王之后,愈发的不怒自威了。 “王……王爷,是青园的青樱格格求见……” 听见青樱的名字,弘历有些更烦躁了,青樱青樱,每次都是青樱,她怎么就是学不会别的侍妾的乖顺温驯。 进了王府那么多年了,她还是没有学会怎么做一个乖乖听话的妾室。 “让她滚进来,她乌拉那拉氏为何总是把本王说的话当成耳旁风,本王倒是想知道,她到底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非要此时此刻来书房打扰本王。” 弘历这一发火,王钦在心中暗暗发苦,早知道就不应下青樱格格的这一桩苦差事了,还连累了自己。 他苦哈哈的走到外面,在青樱和海兰面前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格格,王爷说,请您进去。” 青樱有些得意,她就知道自己在弘历哥哥心中地位非凡,王钦这样折腾一番,最后还不是得乖乖请她进去?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得意的光芒,和海兰说话的时候也带着几分炫耀。 “海兰你别害怕,待会进了书房,你就跟在我身后就好了,王爷看在我的面子上,一定不会为难你的。” 海兰只是低头不语,小幅度的点了点头,让她看不出她的心思,索性青樱也不在乎这些。 想着自己都已经因为青樱格格的事情吃了挂落,总不能什么都得不到,好歹也要在青樱格格这里买个好,让她知道自己的不容易不是? “青樱格格,王爷近日忙于朝政,有些疲倦,性子或许有些急躁,您待会进去的时候还得加点心呐!” 王钦纵然有自己的小心思,可是也是好心好意,偏偏青樱不吃他的这一套。 她还计较着刚才王钦让她在海兰面前跌了脸,心里正在骂着王钦呢,福晋来书房的时候也没见王钦这样拦着。 想着待会跟弘历哥哥说完海兰的事情,定要让弘历哥哥教训教训王钦这个拜高踩低的玩意儿。 第54章 如懿传(五十四) 青樱也没想到,她昂首挺胸的走进书房之后,收到的不是她的少年郎缠绵悱恻的暧昧情话,而是一方砸向她的砚台。 “砰——” 砚台和大理石的地面碰撞在一起发出闷声,碎块从地面上弹起,划破了青樱华贵的衣裳。 她感觉有万千根牛毛针扎进皮肤,尖锐的疼痛从手臂缓缓蔓延到全身。 差一点,只差一点,这方砚台就要砸在她的头上了。她之前虽然也知道弘历自从做了王爷之后,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对她予取予求,百般纵容的少年郎了。 可是如此直白的恶意,对于青樱来说,这也是头一遭。青樱只感觉心跳变得剧烈,喉咙发堵,感觉有些喘不上气。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姑母被皇上下旨终身幽禁景仁宫,无诏不得出之时。 她身后的海兰更是吓得脸色一瞬间就变得煞白,本来就害怕的她此刻吓得脚都彻底软下来了,根本走不了一步路。 她一直都是胆小怕事的,否则也不会被人算计从秀女变成了绣娘还没有丝毫反抗的意味。 本来以为自己被王爷强取豪夺还不负责的扔在一旁之后就要自己自生自灭了,谁知道青樱格格如天女下凡一样告诉她,可以救她于水火,求王爷给她一个名分。 为了青樱格格的承诺,她甚至没有理由福晋抛出来的,让她恢复自由这样好的橄榄枝。 可是瞧着今日这个情形,好像事情的发展,不会如她预料的样子了。 海兰有些纳闷,不是一直都有传言说青樱格格是如何如何受宠嘛? 青樱格格自己也说,她和王爷那是从圆明园开始就青梅竹马的情分,当初皇后被禁足,王爷更是冒着触怒皇上的风险把青樱格格接回了自己的家里。 这样的深情厚谊,旁人是万万比不得的。 怎么这宠爱都是这么个章程?人还没进来,砚台都已经砸过来了。 “乌拉那拉氏,本王说的话,你是全当没听见是吗?本王的书房是军机重地,旁人不能随意进入,从前你几次三番对本王的吩咐视若不见,如今竟然又再犯,你真当自己是王府的正经主子了不成?” 刚才的这一声巨响不止吓到了青樱和海兰,为她们俩通传的王钦更是吓得恨不得立马跟青樱撇清干系。 谁知道青樱格格现在这么招人厌,这人刚进来还没有开口就惹得王爷发了这么大一通脾气。 “王爷,奴才已经跟青樱格格说过了,您在书房不见后院的人,可是青樱格格坚持想要见您,奴才也是没有办法啊!青樱格格是主子,奴才也违拗不了主子的想法啊!” 王钦竭力把自己摘干净,弘历知道他素来是这个德行,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就让他滚出去了。 到底是在圆明园就忠心不二伺候在自己身边的人,当初自己在圆明园备受冷落,也算是有一些荣誉与共的情分。 “王府里面的主子只有本王和福晋两个人,王钦,还有别的人,你们最好都记清楚了这一点。若是下次再让不相干的人随意进出本王的书房,那你这颗脑袋,也别想要了。” 王钦连连告罪,对于王钦这个从小就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太监,弘历的容忍度总归是高些。 可是这个容忍度再高,也是有限度的,弘历今天可以容忍王钦,不代表着他日后都能容忍王钦。 一旦王钦触碰到了弘历的底线,下场只会比别人更加的凄惨。 什么叫做不相干的人?什么叫做王府的主子只有两位,那她乌拉那拉青樱算什么? 青樱被几个冷冰冰的字眼吓得如坠冰窖,她这是又做错了什么,让弘历对她这样厌弃。 不,不会的,弘历哥哥绝不会无缘无故对自己这样冷漠,一定是有人在背后说了她什么。 是高曦月,还是金玉妍,亦或者是福晋富察琅嬅? 她们一定是嫉妒自己在王爷心中的地位,这才到处给自己泼脏水。 是福晋,一定是福晋,福晋嫉妒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装了那么长时间的贤惠大度,如今终于是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了吧! “妾身……妾身只是许久没有见到王爷,对王爷甚是思念,所以……所以来给王爷请个安……” 弘历看自己都发了这么大一通脾气,青樱还跟个傻子一样一动不动的杵在那儿,连话都不说一句。 “你还在这儿站着干什么吗?还不快滚出去!还是你觉得你有什么比军机重政还重要的事情,值得本王听你说一说?” 被弘历这么一吓,青樱哪里还有胆子再提海兰的事情,她是自命不凡不假,但是她又不是个傻子。 “是……是妾身的错,妾身考虑不周,又给王爷添麻烦了,妾身这就告退。” 青樱一边往外面走,一边在心里骂着福晋,怪不得福晋让她自己来书房找海兰。原来是知道王爷近日心情不佳,所以才让她来撞枪口的,果然是好深的心机。 刚才在正院的时候,她还当真以为福晋贤良呢! 海兰被青樱强拉着才有那么一丁点力气只能支撑她离开宝亲王的书房,她本来就害怕宝亲王。 刚才,又亲眼看见号称是宝亲王心尖上的青樱格格都被宝亲王这样对待,更是觉得自己在这深宅大院之中不会再有快乐的光景了。 她虽然是个小小的绣娘,可是此时此刻,仿佛也知道了自己福晋的院子里,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那是她唯一可以逃离这个可怕的牢笼的地方,那是她此生不可再得的机会。 海兰眼神复杂的看着走在她面前因为惊慌失措走路还有一些跌跌撞撞的青樱格格,她不知道自己今日跟着青樱格格来这么一趟是对还是错。 如今,自己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强迫自己相信,跟着青樱格格,真的能让自己过上自在的好日子。 恐怕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够麻木的在这里活下去。 只是…… 如今青樱格格连一个格格的位份都为她求不来,自己还是个不明不白的通房丫头,府里面不管是谁都能欺负她。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哦?你是说,王爷见了青樱格格之后勃然大怒?那,那个被王爷宠幸过的海兰姑娘,王爷可有说怎么安排了?” 琅嬅吃着芙蓉和海棠给她精心剥的葡萄,逗弄着在小桃怀里咿呀学语的璟瑟。 猜到王爷现在不愿意见人,尤其是见自己本来就不是十分喜欢的青樱格格。 “听李玉说,王爷刚才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都砸了砚台,青樱格格也被伤着了。” 惢心如实禀告了书房那儿发生的事情,富察琅嬅听说王爷都直接动了手,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知道王爷性子暴躁,只是没想到能暴躁到这种程度,好歹是个亲王,竟然对女人动手。 也是,从小在圆明园养着,从前都不是个正经的皇子,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哪里有人教他规矩。 皇子的矜贵,他的身上真的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也不知道青樱和那位陈婉茵格格到底是被王爷身上的哪点给吸引了,对他爱的这么深沉。 反正富察琅嬅是不能理解的,她只求自己和孩子平安,求富察家可以延续富贵安宁的生活。 她有三个孩子,璟昭和永琏都是年少老成,小小年纪就有龙子凤孙的气度,也不用琅嬅为这两个孩子操心。尤其是永琏,他生而早慧,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也只有璟瑟这个小的,平时最为粘人,每每见不到她这个额娘就哭啼不止,她也只能在璟瑟身上多花点时间。 想到这个从小矜贵娇纵的小姑娘前世为了两国交好远嫁和亲还所嫁非人,富察琅嬅对她难免多了几分心疼。 惢心也在春华院待了好几年了,如今虽不说像像福晋的三个陪嫁侍女一样得福晋的信任和宠爱,可是如今在王府也有了不低的地位。 说起来,当初一批进王府的宫女里面,她不是最拔尖的,偏偏运气好,被福晋选中,直接留在了福晋的身边。 福晋带来的三个陪嫁人也和气,惢心在福晋这里从来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地位也是和福晋的陪嫁持平。 惢心是穷苦人家出身,这样的好日子,从前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她和跟着王钦的小徒弟李玉是同乡,他们关系一直都还不错,李玉对她有几分意思,所以连带着,对富察琅嬅就更多了几分亲近。 平时若是王爷那儿发生了什么大事,他也会想方设法的把消息传递到春华院里,让富察琅嬅知晓。 听见青樱眼巴巴的去凑到弘历面前想在自己的小跟班面前耍一通威风,结果反而差点受了重伤,富察琅嬅差点没幸灾乐祸的笑了出来。 “既然青樱妹妹伤着了,就去给青园送一些上好的金疮药吧。” 芙蓉脾气爆,看青樱不爽已经很长时间了,如今看青樱丢了这么大一个脸,高兴的剥葡萄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福晋真是好心,还去给她送什么劳什子金疮药。” 海棠看着妹妹发脾气只是浅笑,“还是咱们福晋聪慧,知道王爷最近忙于朝政,没时间处理这些后院琐事。那青樱格格想要得宠,可是又从来不关心王爷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指望着自己在青园里面待着王爷就能喜欢上她,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不是,青樱不就是这样的性格吗?在她的世界里,所有人都因为对她曲意逢迎,讨好着,迎合着她的想法。 她喜欢谁,就像是高高在上的施舍一样。 这些年虽然成长了一些,但是核心的那脾气还是没有改。 富察琅嬅也没有搭芙蓉的话,她是福晋,总是要做出大度的正妻的样子来的。 “惢心,等王爷的事情处理完了,如请王爷来咱们院子里一趟,就说春华院里备好了王爷喜欢的枣泥酥还有燕窝鸭子,让王爷来甜甜嘴。” 既然乌拉那拉氏没办法解决海兰的事情,她也不介意推波助澜一把。 “至于那位海兰姑娘,既然王爷还没有发话,即便我是福晋,也不敢僭越。青樱格格不是说她与海兰姑娘相识已久,还是什么一见如故吗?既然如此,就让海兰先住在青格格的青园几日吧。” 王府中的人本来就对已经对青樱或者敬而远之,或者恨之入骨了。 如今青樱她又准备捧海兰上位,海兰虽然性格上有些缺陷,可是的确貌美,这样的美貌除了金玉妍之外,王府后院无人出其左右。 王爷进后院的次数本来就不多,一大半的时间又都会去福晋的院子陪福晋和两位小格格和小阿哥。 乌拉那拉氏这是疯了吧,自己的宠爱不要就算了,还让她们都没有出头之日。 剩下的只留给她们的侍寝机会本来就不多,这样人,注定会成为王府中人的拦路石。 有这么一个人住在青樱的院子里,青樱要想彻底拉拢海兰,让海兰彻底臣服于她,就会不遗余力的保住她的性命,这样一来,和别的格格的芥蒂只会越来越深。 若是青樱不愿意护住海兰,此番种种,都算做是白费了,这样亏本的买卖,反正富察琅嬅是不会做的。 左右,等王爷的政务处理完,起码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 富察琅嬅想着,这大半个月,王府里面恐怕是太平不下来了。 她还是得看着点才好,要是金玉妍和富察诸瑛她们真的把海兰给弄死了,那后面的事情,也就没有那么好玩儿了。 璟昭如今已经会说话走路了,她生的好看,长得像富察琅嬅,很是讨喜,让人看了就喜欢。 熹贵妃也难得喜欢这个和她并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女,在富察琅嬅进宫给她请安的时候还特意叮嘱。 说什么璟瑟和永琏年纪小,若是不方便可以留在府里。 但是璟昭已经大了一些,带入宫中是不碍事的,皇上多日不见嫡长孙女,也对璟昭甚是想念。 第55章 如懿传(五十五) 朝中政务繁忙,也有处理完的这一天。 弘历是最近没有时间去后院,对自己的几个宝贝孩子还有福晋都甚是想念。 本来想着处理完最后一道折子之后就去福晋那儿陪福晋和孩子们吃个饭,谁知道福晋今日不在府上。 “福晋进宫去给额娘请安了?额娘难得和福晋这般投缘,三个孩子都跟去了?” 弘历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意的,似乎看上去对自己的福晋和自己的养母走得近这件事很是高兴。 李玉聪慧, 知道自己的主子是怎么样一位多疑敏感的人。 福晋平时对他多有提点,被福晋教了这么久,他怎么着也得是有些长进了。 “胧月公主当初正值待嫁妙龄,熹贵妃娘娘想要把公主嫁入富察府,福晋不愿,为了此事,熹贵妃和福晋多有嫌隙。” 李玉顿了顿,“后来福晋见熹贵妃娘娘喜爱咱们府上的大格格,就经常带着大格格入宫给贵妃娘娘请安,这两年来,熹贵妃娘娘对咱们福晋才和善一些。” 李玉说出胧月公主出嫁的这件事,弘历原本有三分假的笑意真切了许多。 是啊,有胧月的那件事情,额娘又怎么会轻易对福晋这样宠爱。 福晋对他当真是痴情,明明知道替富察氏拒绝熹贵妃娘娘的赐婚一定会得罪额娘,可是也不愿意轻易和额娘牵扯上太深的关系。 他感激额娘帮自己完成了从一个宫女之子到贵妃之子的身份转变,可是额娘在后宫浸淫多年,在宫中势力太大。 为了日后他继承大统之后之事,他不能不对熹贵妃多几分的忌惮。 福晋知道他不希望她和后宫之人走的太近,所以一直谨言慎行,和宫中之人都是保持着礼待有加,亲近不足的关系。 当然,富察琅嬅此举也是知道倘若她和熹贵妃走的太近,不管是弘历,还是皇上,即便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有些芥蒂。 富察家不需要一个下嫁的公主才增添荣耀,富察家已经足够的显赫,起码在弘历没有登基,富察家没有正式成为后族之时。 再进一步,富察家一定会被皇上忌惮。 皇上谨慎小心,敏感多疑,弘历傲慢自大,好大喜功,对于这两个人,应该要用不一样的态度和方式。 “胧月的事情,也是本王和福晋处理不当了。好在胧月最后的婚事额娘也还算满意,否则,本王和福晋也没有颜面见额娘了。” 在富察琅嬅拒绝了公主下嫁富察家的事情之后,熹贵妃在永寿宫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要不是因为富察氏家大势大,富察琅嬅和弘历又举案齐眉,夫妻情深。 熹贵妃绝对不会这样轻易地就放过富察琅嬅。 熹贵妃平时对人还算是讲道理,可是一旦和她的两个女儿牵扯到关系,尤其是和她的小女儿扯上关系,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对方。 富察琅嬅地位稳固,熹贵妃轻易不能给她太大的下马威,但是作为婆婆,那些细碎的折磨人的手段,她在宫中那么多年,会的可不算是少。 要不是富察琅嬅聪明,躲过了好几次熹贵妃的明枪暗箭,她都不知道要在熹贵妃的手底下吃几次亏了。 胧月公主这样的天家公主,又一直备受皇上的宠爱,生母又是位同副后的熹贵妃。 熹贵妃费尽心思,甚至不惜和皇贵妃彻底撕破脸面,也要把胧月公主留在京城。 她的婚事,熹贵妃一定会再三斟酌,一心想要为她挑选一位身份尊贵,后院清白又有勇有谋,身体康健的好夫婿。 富察家不行,还有别的权贵之子,总不能整个大清只有他们富察家有好儿郎。 她选来选去,最后挑中了朝中侍郎之子,出身满洲上三旗,后院清白,是家中嫡长子,连一个侍妾都没有。 事实证明,熹贵妃的眼光确实不错,胧月公主成婚两年,和驸马也是举案齐眉。 看自己的女儿过得好,熹贵妃也对富察琅嬅的态度松弛了许多。 那边富察琅嬅已经轻车熟路的去了皇上的尚书房给皇上请安了,纵然知道皇上年纪渐渐大了,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 可是如今亲眼看见皇上这两颊消瘦,形同朽木的样子,实在是很难把他和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皇上联系到一起去。 已经快到了盛夏,可是尚书房还没有开始用冰,皇上的脸色白中泛青,透着一股子死气,额头上清晰可见一层冷汗。 看见自己亲自挑选的儿媳妇来了,皇上稍微打起了一点精神。 在知道富察琅嬅和四阿哥一切都好之后,皇上也放心了不少。 帝后和睦最为要紧,老四比他有福气,富察氏是个好的,她能容人,又有家世,和老四是少年夫妻,相互扶持,日后一定不会像乌拉那拉氏那样。 “今日怎么不把永琏带进宫里给朕请安呐?朕也有些日子没有见到永琏了,那孩子聪慧,朕在孙辈之中,最喜欢他。” 永琏是四阿哥弘历亲自启蒙的,还那么小就展现出了非凡的智慧,皇上对他十分满意。 他是嫡长子,在身份上占尽了优势,算起来,大清开国以来,已经很久没有嫡子坐上这个位置上了。 皇上觉得,永琏或许可以打破这个魔咒。 对于皇上,富察琅嬅的态度还是十分恭敬的。 “皇阿玛,永琏前些日子染上了风寒,儿臣担心带永琏进宫会有伤龙体,永琏在王府也很是思念他的皇爷爷,等过些日子永琏身体好一些了,儿臣一定带他来给皇阿玛请安。” 皇上点头表示理解,又问了几句永琏的功课和身体,就让富察琅嬅去永寿宫了。 在离开尚书房之后,富察琅嬅心跳如鼓,看皇上这样子,估计也就是这两年了。 王爷大概已经可以着手准备了,倒是比她预想到的,还要再早一些。 “都已经四月了,京城暑热,皇上昨日在本宫这里用膳之时说,这几日就带咱们去圆明园避暑。你也在王府准备着吧,弘历是亲王,按理是能带几个人伺候的。圆明园人少,带在身边伺候的人,旁的不要紧,只要是乖巧懂事就好了。” 富察琅嬅坐在熹贵妃的身边为她剥莲子的莲心,听见熹贵妃的话也只是低头浅笑。 “额娘的意思儿臣都明白,说起来,有一件事,儿臣恐怕也得麻烦一下青樱格格,就是不知道青樱格格能不能答应。” 熹贵妃挑眉冷笑,“青樱如今只不过是宝亲王府的一个妾室,有什么事情你只管吩咐她做就是,她有什么肯与不肯的。你是福晋,她是妾,你说什么,她都得答应。” 富察琅嬅神从容,唇角微扬,仿佛听不见熹贵妃娘娘或者对青樱,或者对她略带嘲讽的语气,笑道: “那就好,儿臣想着,乌拉那拉氏毕竟是大族,教出来的女儿一定是治家有方的。这一趟此去圆明园,估计得有一段时间不能回来了,家中琐事,就一应交给青樱格格在王府打理了。” 对于富察琅嬅的懂事熹贵妃很是满意,她就是不喜欢所有姓乌拉那拉的人。 莞莞类卿的纯元也好,心狠手辣的宜修也好,假清高真傲慢的青樱也好,她一个都不喜欢。 在圆明园中,弘历的妻妾们一定会经常去给她请安,一想到每日都要看到宜修的外甥女,熹贵妃就头疼。 “想来,青樱知道你这个做福晋的这样信任她,应该也能高兴吧。来,璟昭,到祖母这儿来。” 富察琅嬅的大女儿璟昭生得唇红齿白,粉雕玉琢,一双眼睛充满灵气,抿嘴一笑梨涡若隐若现,十分讨人喜爱。 听见祖母唤她,璟昭不好意思地抿着唇笑起来,露出甜甜的小梨涡,乖乖地走到熹贵妃的身边仰着小脸软软喊了声: “璟昭给祖母请安。” 熹贵妃对璟昭稀罕的厉害,看小姑娘乖巧的倚在自己的怀里,心都被她叫软了几分。 第56章 如懿传(五十六) 看着富察琅嬅,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从甄嬛走到钮钴禄甄嬛,这一路上,熹贵妃走的并不算顺利。 她曾经以为自己得到了全天下最最尊贵的人最真挚的独一份的爱情,后来明白只不过是莞莞类卿,为人做了那么多年的替身,沉迷于镜花水月之中难以自拔。 后来她冲破迷雾,宁折不弯,生下第一个女儿之后抛弃了一切的荣华富贵也要换的一个自由身。 在宫外的甘露寺,她遇见了自己此生都难以忘记的第二个男人,她以为她的幸福终于来了,她可以和她的爱人长相厮守,白首不离。 只可惜,造化弄人,她父亲的危在旦夕和被她信以为真的爱人的死讯再一次打破了她的梦境。 她怀着自己所爱之人的孩子荣耀回宫,一路上可以说是走的胆战心惊,犹如在刀刃之上翩翩起舞,为的只是求自己的孩子和家族安稳。 再后来,她和爱人的关系险些败露,她带着必死的决心去赴最后一场盛宴。 她的爱人用自己的死,换来了她和孩子们的生。 即便如今她贵为当朝贵妃,一人之下而已,也从来没有快活过一日。 她的爱人,她的妹妹,她的好友,她的陪嫁都是因为她而死。 她在后宫,无疑是在无人之巅。 再看富察琅嬅,熹贵妃有些唏嘘,看来真是同人不同命。 富察琅嬅实在是命好,她过的实在是过于顺遂,顺遂的让熹贵妃都有一些嫉妒了。 出身满洲上三旗,生的花容月貌,比当年的华贵妃颜色更盛数倍。 十五岁就被皇上亲赐良缘,嫁给了当今朝堂之上炙手可热的皇子四阿哥为正妻。 成婚之后,和四阿哥婚后生活你侬我侬,如同蜜里调油,感情比当初的纯元皇后和皇上还要亲密。 后来,富察琅嬅又相继生下了王府的两位格格和一位阿哥,地位愈发稳固。 虽然王府中后面又陆陆续续送进来了几位格格,但是她们完全动摇不了富察琅嬅这个嫡福晋在王府中的地位。 有时候熹贵妃都会有些啧啧称奇,即便到了如今,富察琅嬅也不过刚刚二十岁的年纪,她哪来的这七窍玲珑心? 什么事情都在她的算计之中,即便是跟自己对上,富察琅嬅也从来没有吃过亏。 看着如今这样的态势,想来不久之后,富察氏的这位冰雪聪明的福晋,就能成功的坐上她期盼已久的位子上了吧? 等到富察琅嬅带着女儿回王府的时候,弘历已经在她的院子里面等了她有一会了。 见到富察琅嬅回来了,弘历立刻放下了手上的书卷,高高兴兴的起身迎了上去。 “琅嬅你回来了!我在你的屋子里面等了你有一会儿了,本来想着今日忙完了公务时辰还早,想要陪你用个晚膳的。可惜我来的不巧,听小桃说,你进宫给额娘请安了。” 富察琅嬅从容的把自己的手放在弘历的腰间,轻轻地看在他的怀里,做足了一副小女儿的姿态,让弘历很是受用。 “早知道今日四哥能忙完公务,琅嬅就不入宫了,这可不行,四哥好不容易能有空陪琅嬅用晚膳。不过这个时辰四哥应该已经用过了,不如四哥陪琅嬅吃点点心好不好?” 富察琅嬅抬头看着弘历的时候,满心满眼的信任和亲近。 弘历揉了揉富察琅嬅的头,她明澈的眼眸立刻轻弯成新亮的月牙状,樱花般柔软的唇瓣微仰起完美的弧度,似有烟霞轻拢,当真非尘世中人。 弘历轻笑了一声,伸手刮了刮富察琅嬅的鼻梁。 “好,既然我的琅嬅都开口了,那我又有什么不能应的呢?” 富察琅嬅将自己晦暗不明的眼神掩藏在伪装的神情之下,做宝亲王想要的福晋实在是太麻烦。 既要有母仪天下的气度和风姿,要犹如坐在高台之上的菩萨一样高贵典雅。 又要容貌倾国倾城,对他百般依赖,万事以他为重。 既然能容忍他和别的女子花前月下,又要适时的吃醋撒娇。 这样的女人,估计除了富察琅嬅,也只有弘历的梦里面能有了。 第57章 如懿传(五十七) 富察琅嬅今日没有跟弘历提海兰的事情,她也没有那么好心。 这个后院里面,也没有一个真正纯善的好人,日后到了皇宫,更会是如此。 富察琅嬅在面对弘历的时候从来不提让他觉得不高兴的事情,几乎都是顺着他的心意来,她了解弘历,自然也知道怎么样能够让他高兴。 所以在大多数时刻,即便富察琅嬅没有如此的好颜色,弘历也很乐意在富察琅嬅的春华院里待着。 “四哥,有一件事,琅嬅不知道该不该说。” 看富察琅嬅的面色有些凝重,弘历也正襟危坐起来,想着是不是今日琅嬅进宫,额娘给了琅嬅委屈受? “你我夫妻,本为一体,琅嬅,有什么事情,你大可以尽管告诉我,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这事说起来也是琅嬅的猜测罢了,不过如今朝中偶有风波,准葛尔又虎视眈眈,富察琅嬅希望弘历心里面也有个底,日后也好小心应对。 “妾今日去给皇阿玛请安,总觉得皇阿玛的精神已经大不如从前了,他只是和妾身说了几句话就很是疲累,琅嬅只是个深闺妇人,见到皇阿玛如此,难免有些担忧。” 富察琅嬅看出来的事情,弘历心中也隐隐有些猜测。 他从前一直和皇阿玛接触的不多,但是小时候偶然在圆明园见到皇阿玛的时候,皇阿玛也总是龙精虎猛,十分有威仪的。 如今,尤其是近两年,他在和皇阿玛议事之时,皇阿玛总是精神不佳。 太医院如今的院判卫临卫大人是曾经的太医院院判温实初温大人的亲传弟子,而温实初和他的额娘熹贵妃又是在年少就相识的情分。 额娘熹贵妃没有主动告诉弘历皇上如今的身体情况,弘历也担心自己倘若贸然开口,额娘心中会有所不满。 “此事我也略有耳闻,琅嬅,你秀外慧中,持家有方,这些年管理王府从来没有出现过半点纰漏。最近,你也一定要替我看好整个王府。” 富察琅嬅郑重的点了点头,事关自身和自己的三个孩子,她当然会慎之又慎。 在说完皇上的事情之后,富察琅嬅看气氛有些凝重,就示意小桃把正在咿呀学语的小璟瑟给抱过来缓和一下气氛。 稚子天真可爱,璟瑟又是三个孩子里面难得最像弘历的那个。 弘历在看见璟瑟之后,刚才心中的忧虑也减轻了不少,心中更是觉得琅嬅做事实在是妥帖周全。 “对了四哥,今日额娘和我提到了避暑一事,说是皇阿玛的意思是,过两日就启程去圆明园。 咱们府上的姐妹们虽然不多,可是要是都带上,也难免排场太大了一些。额娘的意思是,除了曦月这个侧福晋之后,只带几个和气懂事的就好。 妾身有些拿不准主意,不如四哥想想,带哪几位伺候您伺候的好的妹妹去圆明园合适?” 按照惯例,每年夏初,皇上都会带着皇子妃嫔去圆明园避暑,前两年因着朝中事务繁多,后面太后和果亲王又接连薨逝,所以这才耽搁了。 弘历也没有犹豫太久,就给了富察琅嬅几个人的名字。 “诸瑛是格格的生母,自然是要去的,苏氏温婉,如今又有了身孕,肯定也是要带上的。至于别的人……” 弘历沉思了一会,“金氏是李朝的贵女,是皇阿玛赏赐下来的,皇阿玛对她也有些印象,把她也带上吧。” 陈婉茵进府之后在王府里面一直都是最不受宠的那一个,她的性子比苏绿筠还要温婉,但是坏就坏在太温婉了。 弘历不喜欢一点自己的性格都没有的木头美人,陈婉茵就是如此的木头美人,不够知情识趣,也没有美丽到让他对陈婉茵宽厚三分。 富察琅嬅一副有些犹疑的样子,“那……青樱妹妹呢?青樱妹妹从前好歹也是天潢贵胄,这圆明园从前她也是经常去的。之前妾身还总听青樱妹妹她当年和四哥在圆明园中初相识之时,两人相谈甚欢,一块看那一出你们俩最喜欢的墙头马上的事情……” “不用,不用带她。” 富察琅嬅话还没说完,弘历就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 他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最不愿意提起的,就是当年在圆明园之中被皇阿玛忘记,做个不受宠的皇子的记忆。 偏偏青樱在王府里最喜欢提起的就是当年的圆明园,当年她是皇后的嫡亲外甥女,身份贵重自然不用多说。 她和自己交好,也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施舍的样子。 如今两人的地位身份完全对调,青樱看起来,对从前的日子很是怀念啊。 看见福晋有些惊诧地表情,弘历意识到自己和琅嬅刚才说话的语气可能有些太过于强硬了。 他把富察琅嬅揽入自己的怀中,有些抱歉地说到: “琅嬅,我不是对你,只是想起来从前的一些不开心的事情,这才有些情绪激动,你别放在心上。” 富察琅嬅当然知道弘历想起来了什么,或者说,她就是刻意提到青樱和墙头马上的事情的。 她知道弘历介意什么,才特意提,总不能她直接上来就跟弘历说,熹贵妃和她都不喜欢青樱,让青樱别去吧。 “没关系,妾身晓得的,那青樱妹妹那里,明日她跟妾身请安的时候,妾身再跟她提一提。妾身想的也是等咱们都去了圆明园,家里总得有个主持大局的人才好。青樱妹妹好歹是出身大族,管束个王府,自然是游刃有余的。” 弘历听罢暗地嗤笑了一声,旁人不知道青樱,他还能不知道? 青樱一直以她头一个姑母纯元皇后为荣,偏偏一来学不会她姑母精通的琴棋书画,惊鸿舞更是一点也学不会。 二来没有纯元皇后柔顺的性格和过人的容貌,无法让人对她破例。 就连她另外一个姑母宜修的管家之能她也一丁点都没有学会,只把乌拉那拉氏的嫡女这个名头整日里挂在嘴上。 琅嬅实在是单纯,竟然以为青樱能够管家。 弘历倒是觉得,与其把王府交给乌拉那拉氏,还不如让他手底下的毓湖姑姑帮忙照看着。 “琅嬅还是安心筹备去圆明园的事宜吧,至于管家的人选,我心里有数。对了,苏氏的身体怎么样了?” 好歹是自己的孩子,弘历还是上了点心的。 王府中人丁虽然算不上兴旺,可是这些年也都陆陆续续有子嗣诞生,对于这一点,弘历对富察琅嬅十分满意。 只是如今,王府中的确只有永琏一个阿哥,到底还是有些担心。 苏氏的孩子倘若生下来是个阿哥,弘历也会万分高兴的。 “四哥放心,绿筠妹妹身体康健,妾身吩咐府医每日都去她那儿给她请安,也说是脉像平稳有力。想来最迟明年年初,绿筠妹妹一定能给咱们宝亲王府生下个健健康康的小阿哥。” 富察琅嬅是知道弘历的心思的,她不会轻易对后院女子们的孩子动手,她也知道深宫寂寞,孩子都是为娘的最大的指望。 况且,宝亲王府一直迟迟没有除了生母富察氏之外的孩子降生,对她的名声也是有损的。 苏绿筠乖巧,也知道分寸,她是汉女,还是下五旗,她的孩子对于永琏来说不算是什么威胁。 还是那句话,如果永琏连苏绿筠的孩子都斗不过,他也不配富察琅嬅费心思把他送到龙椅上面去了。 弘历拍了拍富察琅嬅的手,“有你在,我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琅嬅,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感激当初额娘请你来了降雪轩,娶到你,是我的福气。” 对于弘历这样狷狂自负的人来说,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对富察琅嬅满意至极了。 富察琅嬅低头羞涩一笑,“能够嫁给四哥,也是琅嬅三生修来的福气。” 第58章 如懿传(五十八) 富察琅嬅在弘历定下去圆明园人选的第三日留在她们给自己请安的时候,把圣驾要驾临圆明园的消息告知了王府的诸位姐妹。 除了青樱和陈婉茵之外,其他人在知道自己要陪王爷和福晋一块去圆明园避暑之时都十分高兴。 陈婉茵只是遗憾,很快也就释然了,她愿意留在王府帮王爷照看,只要王爷能够高兴就好。 青樱可就没有这么好的休养了,“福晋的意思是,妾不能同去?可是王爷的意思?” 她虽然没有拍案而起,但是看着手上凸起的青筋,也差不多了。 高曦月呛声,“那是自然,王爷昨夜宿在福晋那儿,昨日就已经说了,让青樱妹妹你留在王府照看,不用跟去圆明园。怎么,青樱格格你这是怀疑福晋的话有假,还是不满王爷的决定啊?” 青樱的脸色青了又青,白了又白,高曦月这个疯子,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个福晋的忠心爪牙,她每次在请安的时候都要跟自己呛声。 “妾身没有这个意思,侧福晋误会了。” “误会?谁知道是不是误会,你们乌拉那拉氏的女人,这心思,可是深的很啊!” 看高曦月越说越没个分寸,富察琅嬅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每次被福晋用这样的眼神看着,高曦月都得瑟缩起来。 “青樱格格别和曦月妹妹一般计较,她年纪小,说话没个分寸。王爷留青樱格格在京城,也是看重青樱妹妹管家的本事。觉得青樱妹妹持家有方又成熟稳重,一定能照顾好王府上下。” 福晋都这么说了,青樱又怎么敢跟高曦月再吵起来,只能苦笑着应了下来。 王爷尊口已开,自己如今也不得宠,要是她自己去求王爷想和他一块去圆明园,王爷可能不会答应。 青樱想着,从消息下发到最后启程,起码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她得趁这个时间,把海兰尽快推到王爷的面前去。 海兰漂亮又胆小,是个很容易就掌控的角色。 王爷不会喜欢她的性格,但是短时间之内,也会沉迷她的美貌。 青樱不需要也不喜欢海兰的长期受宠,她只要在这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之内,让海兰能在宫里面前说得上话就行。 看来,推海兰上位的事情,得快点提上日程了才是。 富察琅嬅又关心了几句苏绿筠的肚子,就让大家都退下了。 “福晋,最近青园过的可不太顺畅。” 海棠一边给琅嬅打扇,一边提到了青樱如今的状况。 “说吧,怎么个不顺畅法?” 看海棠这么迫切的想要跟自己说青樱的八卦的样子,富察琅嬅宠溺一笑,往她的嘴里塞了一颗已经剥好皮的晶莹剔透的葡萄。 得了甜头的海棠说的更高兴了,“福晋您是没瞧着,府上的人都是拜高踩低的,虽然福晋您有意管制着府上的风气,但是人心使然,拜高踩低的人还是不少。 青樱格格从前虽然不是妾室里面第一得宠的,但是因为有传闻中和王爷青梅竹马的情分在,大家对她都殷勤一些。青园的一应供应也是除了福晋您和侧福晋之外最好的,就连已经有了二格格的富察诸瑛格格也有一些比不上。” 海棠说的这些,富察琅嬅是知道的,她甚至默许了王府中人对青樱的优待,为的就是引起青樱和褚瑛、金玉妍还有苏绿筠等人的争斗。 毕竟不患寡而患不均,都是格格,凭什么就青樱的待遇高人一等,这实在是让人生气。 “前些日子在书房,王爷对着青樱格格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下面的人听了信,看王爷最近也不怎么进后院,就觉得青樱格格那里是彻底失宠了。 她从前那些和别的格格都一样的待遇也都没有了,青樱格格受了王爷的责骂,又在下人这儿受了委屈,气的砸了不少的东西。您是没瞧见这些日子里,青园送出来的砸的稀巴烂的瓷器摆件那可是一件接着一件,就连奴婢瞧着都有一些心疼,这可都是明晃晃的真金白银。青樱格格这个乌拉那拉氏出来的格格不知道金贵,奴婢这个做奴才的,可是心疼坏了。” 第59章 如懿传(五十九) 也是海棠伺候了自己一段时间,跟着自己久了,富察琅嬅才发现她的小财迷属性的。 小财迷海棠最见不得别人糟蹋东西,如今看青樱这么糟践那些昂贵的瓷器和摆件,可不得生气嘛? “好啦我的小海棠,别生这种人的气了,等待会,你去我的私库里面挑两件自己喜欢的摆件拿回去好不好?” 得了福晋的赏赐,海棠高高兴兴的点了点头,为福晋打扇的动作也更殷勤了一些。 “多谢福晋,就知道福晋最疼奴婢了!” “对了福晋,还有呢,那个海兰,她自从在青樱格格的院子里面住下了之后,院子里面其他的格格还有侧福晋对青樱格格的敌意就更大了。奴婢听说,诸瑛格格和青樱格格前两天吵的十分厉害,苏格格劝了许多次都没有用。” 海棠说的都在富察琅嬅的意料之中,她没有表现得十分幸灾乐祸,只是在海棠说完青樱的话之后又往她的嘴里又塞了一颗葡萄。 她还是最喜欢这些生的鲜妍活泼的小姑娘了,跟她们待在一起,比跟弘历待在一块自在多了。 “在想什么呢小海棠?” 富察琅嬅俏皮的在海棠的头上弹了一下,海棠吃痛,捂着自己的额娘娇嗔了一声。 海棠一开始在富察府上第一次见福晋这样神仙人物之时, 还以为福晋的性子也应该犹如那九天之上的仙女一样,只饮露水,食花瓣。 在福晋身边伺候了几年,和这样的神仙妃子相处久了,海棠才知道福晋也只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甚至有些时候,福晋还有一些天真的孩子气,让海棠看见就忍不住想要亲近。 也是,毕竟福晋的年纪摆在那儿,纵然再怎么样冰雪聪慧,足智多谋。 到底不过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女,天真活泼一些才是正常。 “奴婢在想乌拉那拉氏,福晋,您说,乌拉那拉氏已经到了这种处境,我们还要再提防她吗?” 不是海棠看不起青樱,实在是她的容貌、家世还有宠爱,根本比不上她们家福晋。 富察琅嬅轻轻摇了摇头,俗话说得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海棠,切莫轻敌。青樱虽然不成器,但是别忘了,她在后宫,还有个曾经以一己之力让后宫几乎没有子嗣降生的姑母。我总归是担忧的,只要皇后一日还没有彻底被废被赐死,我总是不敢直接对青樱下手。” 福晋的顾虑海棠也知道,其实在大多数的情况下,还是挺太平的。 在海棠看来,福晋这样的菩萨心肠,只要那位青樱格格不要这样的“遗世独立”“与世无争”,王府和福晋也未必容不下她。 “青樱格格那里最迟明日就要请王爷去她那儿,你让人去看着一些,要是王爷愤而离开,就去请王爷来咱们院子里一趟。” “啊?”海棠有些不太能理解, “福晋,要是王爷刚在青樱格格那里生了气,奴婢就把王爷请到您这儿来,王爷会不会跟您也生气啊?” 芙蓉从外面走进来,没好气的看了妹妹海棠一眼。 “福晋是王爷的妻子,王爷对福晋,怎么可能会跟对别人一样。海棠,福晋说什么你就去照做就好了,别给福晋添乱,听见没?” 海棠除了福晋之外,平时最害怕的就是自己这个姐姐,姐姐这一计眼刀下来,她立刻老老实实的闭嘴了。 在王府的生活还算是惬意,熹贵妃不是王爷的生母,富察琅嬅不用经常进宫给她请安。 而且最近熹贵妃忙于圆明园避暑之事,实在是无暇顾及富察琅嬅的请安。 皇上在富察琅嬅的记忆里面去世的十分突然,他虽然身体不好,但是不至于病入膏肓到这种程度。 他是在某一个午后在读奏章的时候突然晕厥的,后来就是一病不起,在几十后的午夜暴毙的。 想着熹贵妃那一对身份有疑,又是在宫外怀上的那对龙凤胎,再想想果亲王的死,富察琅嬅纵然再不聪明也能猜到是熹贵妃对皇上下的手。 皇上死的早,富察琅嬅的丈夫也能早点登基,毕竟储君这个位子坐的越久越危险。 宝亲王如今在朝堂上的还没有正式被立为储君,但是也大差不差了。 富察琅嬅安排了一批死侍去偷偷跟着熹贵妃还有熹贵妃的妹妹慎郡王福晋,告诉他们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刻来宝亲王府跟她禀告。 有这么一个把柄在,日后不管熹贵妃对富察琅嬅使了什么手段,富察琅嬅都能处于不败之地。 第60章 如懿传(六十) 王钦现在一听见青樱格格请她过去恨不得直接告病,可是这位主子实在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对象,不依不饶的非要让他去青园一趟。 王钦实在是没有办法,青樱格格失宠是不假,可是谁知道她能不能有复宠的机会。 跟王府里面其他的格格比起来,青樱格格到底还是身份特殊。 她身边的阿箬姑娘亲自来请,王钦也不得不给她这个面子。 等到了地儿,一听青樱格格吩咐的事情,王钦之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儿。 “哎呦喂我的姑奶奶唉,您这不是为难奴才吗?这王爷的行踪,奴才怎么敢随意告诉别人啊!” 青樱可不管王钦有什么苦衷,她这个人永远都是以自己为重,别人的想法和处境,从来都不在她的考虑之中。 她对王钦的推辞很是不屑,给阿箬使了一个眼色,阿箬从怀里拿起了一只荷包悄悄地塞进了王钦公公的手里。 王钦掂量了一下这个荷包的分量,心里都有些想骂娘。 就这么点钱还指望他冒着杀头的罪名去给青园传消息,他又不是疯了。 王钦是真误会青樱了,真不是她小气,实在是乌拉那拉氏现在根本拿不出来这么多钱来了。 自从皇后被禁足,嫡长女青樱格格也只落了一个宝亲王格格的位份,乌拉那拉氏的处境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乌拉那拉氏本来就没有前朝重臣,只有后宫的女人,如今女人指望不上了,可不是就没落了吗? 当初青樱出嫁的时候,乌拉那拉氏连一件像样的嫁妆都拿不出来。 如今青樱赏赐给王钦的银子,已经是她仅剩不多的体面了。 “我知道这事麻烦了王钦公公,可是我也是实在思念王爷,想着只和王爷见一面也是好的。这点子心意,公公就收下吧,若是我有了来日,一定会感激公公的。” 看王钦还想拒绝,青樱有些烦躁了,她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王钦还要拒绝,实在是有些太不识抬举了。 “我听说,公公收的那个徒弟好像是叫李玉是吧?李玉公公虽然年轻,但是想来是前途无量的。” 王钦一听见李玉的名字脸都黑了,李玉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刚进王府不久的小崽子,竟然都妄想着爬到自己的头上来了。 不就是仗着自己和福晋身边的丫鬟惢心是同乡吗?要不是因为福晋,他哪里能有这样的本事? 也是,福晋那里一直对自己都是不冷不热的,反而只跟李玉那个小崽子走的那么近。 福晋无疑是王府里面除了王爷之外最大的靠山,侧福晋和福晋是一根绳上面的蚂蚱。 王钦也只能从剩下的几位格格里面挑选一位靠山了,他之前想着的是富察诸瑛格格。 她是福晋的族姐,又育有一女,宠爱虽然不算最多,但是也能在王府里面排上个名号。 不过褚瑛格格也不是那么好接近的,王钦想着,既然青樱格格的橄榄枝都已经递了出来,他要不就顺势接了吧? 他把青樱给的那个并不足以吸引他的荷包放在了怀里,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定。 在王钦和青樱密谈后的第三天,富察琅嬅就听说了青樱格格凭借着一曲《墙头马上》再次获宠的消息。 在窗边插花的富察琅嬅嗤笑了一声,“乌拉那拉氏不是最不屑女子以色事他人,也不喜欢用弹琴唱曲去留住人的吗?怎么如今又愿了?” 小桃不喜欢青樱,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青樱总是装作一副跟王府中其他人不一样的样子。她之前还明里暗里嘲讽过小桃不太聪明,还说福晋的母家不知道是不是不上心,给福晋找的都是什么不入流的奴婢当陪嫁丫鬟。 当时小桃听见这话之后都气的要死,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人在王府里面。 福晋之前说,她这种人叫什么来着?白莲花还是绿茶,唉,今天吃了太多的桃花酥,都已经不太记得了。 “到了如今这地步,她也没有什么愿不愿意的。要是再不愿意,她恐怕在王府就更没有立足之地了。” 因为今夜王爷来了青园,青园的晚膳极其丰富,青樱也是难得看见王府里的下人这么殷勤的样子了。 从前那些年,她刚刚入王府,王府里面也没有那么多莺莺燕燕。 高曦月娇纵,又经常三病两灾的,总是不方便侍寝。 那时候她的宠爱虽然比不上福晋,但是也是不差的,福晋面子功夫做得好,对她这个格格也没有怎么太为难过。 那时候那个王府里面的下人对她都是十分尊敬的,青园里面的一应供应虽然比不上福晋的春花院,但是和侧福晋的月园也是不相上下。 所以从乌拉那拉氏的大小姐到宝亲王府的格格,青樱心中虽然愤愤不平,觉得落差感很大,但是实际上,她的生活水平甚至不降反升。 毕竟,乌拉那拉氏这种靠后宫的女人才能在上三旗之中有一席之地的家族,能够给青樱提供的条件,实在是算不上顶级。 家族能够给青樱提供的生活条件,根本比不上宝亲王府。 “弘历哥哥……对不起,我又叫错了,四爷……” 青樱珠泪滚滚,哽咽着跟弘历诉说自己对他的思念和爱意。 弘历是被青樱在后院里唱的那首《墙头马上》给引过来的,青樱自从成了他的格格之后虽然私下里也跟他做小伏低,可是在有外人在的时候,她仍然保留着乌拉那拉氏大小姐的自尊和骄傲。 其实,弘历还挺欣赏青樱这一份和旁人都不一样的傲气的,他虽然对青樱没什么感情,可是有些气度的人总是值得他高看一眼的。 要是青樱一直跟从前一样倔傲无礼,弘历还能说服自己她只是大小姐脾气。 可是如今看着青樱像王府里面其他的妾室一样对他曲意逢迎,和旁的妾室并没有半分不同的样子。 弘历除了有种征服了自己曾经心目中的高不可攀的贵女的兴奋之感之外,还有一丝淡淡的失望。 不过青樱难得这样的乖顺,还特意用他们曾经最美好的回忆来打感情牌,弘历还觉得有些新鲜。 他知道青樱对他有几分真心,即便这份真心是在他身份地位的加持下才能恒久,可是也的确存在。 想着自己那么久没有对青樱温和的说话,之前在书房又给了她这么大个难堪,圆明园的行程也把她排除在了随行名单之中,好像属实有些太过于冷漠了。 “算了,看你如今也懂事了不少,不像原来那么牙尖嘴利了,私下里,你若是想像从前一样的称呼,就随你吧。不过,要是有旁人在,还是得规矩一点,听见了吗?” 这要是之前的青樱,指不定现在就已经跟弘历吵起来了。 可是遭受了王府中下人的轻视和冷眼,被高曦月还有富察诸瑛等人针对了这么久之后,她也成长了不少。 其实青樱这张脸要是放在寻常人里面已经算是清丽佳人了,只是她总是偏爱一些老气横秋的装扮和又俗又昂贵的首饰,硬生生让她的容貌减损了不少。 乌拉那拉夫人为了让女人复宠,这次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想着自己家女儿在王府里面不算突出的长相和实在是不讨喜的性格,乌拉那拉氏只能另辟蹊径,请回了曾经伺候在纯元皇后身边的梳头丫头。 又把那当年的丫鬟,现在已经成了嬷嬷的乌拉那拉氏家奴送到了王府,让她好好教了教莲心和阿箬她们,让青樱改变一下自己的穿着。 第61章 如懿传(六十一) 青樱一开始还不高兴了好长时间,她自认才女,觉得自己才高八斗,冰清玉洁,和王府里那些以色事他人的人本质上是不同的。 可是在王府里没有恩宠还被看不起的感受实在是太痛苦了,她想要有出头之日,只能和从前不同。 今日的青樱抛弃了那些她最喜欢的五颜六色首饰,无环佩修饰,头上乌油油的绾了一个髻,无半点珠翠未戴,脸上也只是敷了一层淡淡的玫瑰脂粉。 一身粉蓝色的素衣更映的她肌肤欺霜赛雪,也和她的年龄符合。 一双弯弯如新月的黛眉似蹙非蹙,腰身盈盈一握,弘历瞧着,青樱似乎今日瘦了许多,端的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弘历哥哥还愿意看青樱一眼,青樱死而无憾了,弘历哥哥,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坐在一块了。” 弘历对这样的青樱生出了几分怜惜,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平时青樱站在富察琅嬅的身边,明月皎洁,显得身边的星子失去了光芒。 如今瞧着青樱这和从前完全不一样的风格,弘历还觉得有些新鲜。 阿箬想自己做主子,可是如今她的主子青樱都不受宠,王爷都不往青园来,她又有什么出头之日。 她想着,还是得格格先得宠,王爷多来青园,才能看见格格身边的她。 “王爷,您有所不知,青樱格格知道您醉心国事以至于不思饮食,心里面担心了好长时间,为了让您多用一些,还亲自去厨房那儿盯着王府的厨子们做东西,生怕他们有个什么纰漏。您瞧瞧,青樱格格都瘦了一大圈了” 弘历神色动容,语气也松软下来,他声音低沉,拇指抚过青樱的唇,眸光流转,幽深至极。 “不着急,夜,还长的很,本王有的是时间和青樱妹妹安安静静地待在一块。” 青樱的脸上已经有了羞涩的薄红,阿箬见状,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在这里待着了, 只是看着废了这么大一番功夫才勉强和苏绿筠之流可以并驾齐驱的主子,再想想自己在铜镜中千姿百媚的脸,阿箬心中有些不平。 明明她在容貌心机上都比主子强上不少,而且阿玛也是治水的一把好手,阿玛的来信说,他如今又升官了。 就因为她是包衣出身,不如主子,是上三旗的贵女,所以就要一辈子居于人下,这样想想,实在是不公平。 她强压下心中的妒忌和不忿,安静的走出了房门,还贴着的为主子还有王爷关好了房门。 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尽炎光。理罢笙簧,却对菱花淡淡妆。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 一夜承宠,清晨,被少年郎的爱情滋润过的青樱甜蜜的靠在弘历的胸膛,一颗心被爱填的满满当当。 看弘历哥哥还没有醒,她还很有兴致的用手描绘少年郎俊秀的脸庞,就像当初她刚刚嫁入王府的时候,第一次和弘历哥哥圆房那日一样。 想起自己院子里面还住着一个海兰,青樱悄悄地先起了身,让在外面守夜阿箬进来。 “阿箬,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不怪青樱这么惊吓,实在是阿箬的脸色看上去实在是可怕。 面色苍白,双眼深陷,透露出掩饰不了的疲惫与困倦。 阿箬心里腹诽着:您倒是睡得好,在里面叫了一夜,她们这些守夜的下人在外面被迫听着墙角,哪里还睡得着。 心里骂的起劲,可是阿箬胆子再大,也不敢直接跟青樱呛声,和青樱一块长大的她最是知道青樱的睚眦必报,小肚鸡肠。 她微微欠身,面带歉意。 “格格恕罪,昨夜莲心身子不太舒服,回去的早,奴婢替她多值了一会夜,这才眼下乌青。” 阿箬毫无负担的把黑锅甩到了莲心的身上,站在旁边本来充当空气的莲心看阿箬突然间就提到了自己,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一听见是莲心的错,青樱的眼中立刻升起了浓浓的厌恶,这般懒怠之人,怎么配伺候在她的身边? “莲心,你是福晋赏赐下来的人,我也不便教训你,只是你已经进了青园,凡事得守一守我们青园的规矩。” “格格奴婢没有……” 被阿箬诬陷的莲心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想为自己辩白,可是刚一开口就被阿箬尖厉的声音给打断了。 “没有什么没有?格格在你面前还敢撒谎,果然不是跟咱们一条心的,王爷此刻还在里面,你若是再狡辩,仔细格格开口,让王爷把你赶出王府!” 被阿箬欺负的莲心有苦说不出,这种事情这些年来也不是第一次了。 阿箬姑娘每次都仗着自己是格格的陪嫁,家中又有阿玛在朝为官,常常自视高人一等,对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阿箬姑娘的丫鬟呢! 莲心也是委屈,她本来就是后面内务府直接分到王府的,在福晋的院子里面最多就待了三日就被分给了青樱格格。 青樱格格但凡聪明一些,查查她的底细,再想想她只在春华院待了几天,就知道她绝不是福晋的眼线。 想当年,她刚刚来王府的时候,也是以为自己能有一番作为。 毕竟宝亲王未来的前途可以预见,她作为内务府送来的最拔尖的宫女,自信自己能留在福晋身边,觉得自己日后十有八九能成为主子娘娘身边的大宫女。 到时候,即便有主子娘娘的陪嫁在她之上,那她也是风光无限,谁见了她都得敬着捧着。 谁知道福晋没看上她,反而点了处处都不如她的惢心在身边留着伺候,听说惢心如今在正院十分得用,福晋对她不比对自己另外的三个陪嫁差。 本想着跟着个宠妾也不碍事,毕竟宠妾的身边不会有那么多的陪嫁,在王府可以信任的下人也不多,自己一过去就是心腹。 可青樱格格这儿,实在是不按常理出牌的,阿箬姑娘这么一个陪嫁,比正院的三个陪嫁还难对付。 而且青樱格格偏听偏信,只宠爱她身边的那个阿箬,一直觉得自己是福晋派过来监视她的眼线,对她十分提防。 也是到了这两年,青园里面别的伺候的丫鬟实在是不成器,这才把她调到了内院伺候。即便如此,她也只能做一些梳头之类的活计。 一旦王爷来了,阿箬和格格连露面的机会也不会给自己,放眼整个王府,也没有人是这样对待内务府送来的宫女的。 “行了,阿箬,别在这儿吵吵嚷嚷了,再把王爷给吵醒了。” 对于自己的陪嫁,青樱还是十分纵容的,可是她对于莲心的态度,就很耐人寻味了。 “莲心,我念在你是宫里面送过来的人,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但是你记住,日后,不许再偷奸耍滑。否则,即便是福晋也保不住你,听见了没有?” 莲心还能说什么,只能窝囊的跪下认错,保证不会再犯。 看莲心还算乖觉,青樱想着王爷还在里面,也不好处置的太过了,就让她先退下了。 看着莲心已经走远了,青樱才在阿箬的耳边小声吩咐。 “待会王爷会在咱们这儿用早膳,让海兰换一身鲜亮一些的衣服上来伺候,她若是没有,就让她先穿你的。机会难得,告诉海兰,千万抓住机会,成或不成,就看这一次了。你告诉她,别听福晋说的那些不成体统的话,她已经被王爷破了身子,除了入王府为妾,就是死路一条。” 青樱不是瞎子,她看得出来,那日在正院出来之后,海兰总是心神不宁的。 虽说不像从前一样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可是她的眼神一直直勾勾的望着王府之外的天地,青樱有些担忧。 要是海兰真的被福晋的话给说动了,那她的借腹生子的计划又该如何进行? 宜修的经历告诉青樱,迟则生变,一定要早些把海兰的事情定下来为好。 倘若不是实在担心海兰的事情生了变故,青樱也不会这么快就跟弘历提这件事情。 小别胜新婚,刚承雨露就要把自己心爱的少年郎拱手让人,青樱的心里也不是很好过。 只是大局为重,想到自己和姑母如今的处境,青樱也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性的资本了。 因为昨夜和青樱还算是契合,她服侍的虽然没有别的格格周到,可是也别有一番滋味。 得了甜头的弘历今天晨起之后见青樱不在自己的身边,还以为是青樱现在贤惠了,请安去给他张罗早膳了。 福晋美貌贤惠,侧福晋娇俏可人,后院其他的几位格格也是百花齐放,各有风采。 如今最刺头的那个青樱也学会了起码格格的柔顺乖巧,后院安稳,弘历也能少操点心。 享齐人之福的弘历在阿箬地伺候下穿戴好了衣物,阿箬在给弘历系腰带之后含羞带笑的看了弘历一眼。 “王爷,早膳已经预备好了,您这边请。” 阿箬开口,弘历才留意到今日伺候的奴婢竟然是阿箬。 “是阿箬啊,今日怎么是你伺候啊?这种小事,你是你们家格格的陪嫁,原是不用做这些的。” 阿箬看王爷留意到了她瞬间心跳如鼓,她柔若无骨的手轻轻划过王爷的手,为他整理袖口的衣服褶皱。 “奴婢仰慕王爷贤德和才情,想着旁的小丫鬟伺候的不够细心,就自己来服侍王爷了,王爷莫不是嫌奴婢手脚不笨,伺候的不好?” 她的眼神里像是小勾子一样,暧昧又深情的注视着这个王府最大的主人。 其实阿箬不算是绝色,可是小家碧玉也有清新淡雅的好处,尤其是在青园这个死气沉沉的院子里面,阿箬的活泼与灵动让王爷对她多了几分兴趣。 “你倒是胆子大,你伺候的很好,生的也不错,是个有出息的。好生在你家格格身边伺候着,你的福气还在后头。” 王爷低沉的嗓音夹着几分戏谑,即便没有抬头,阿箬也能想象到男人现在面带笑意的神态。 她脸上的羞涩和她眼中的野心一样毫不掩饰,只是低下头时那一抹白皙的脖颈让王爷忽视了她的野心。 其实即便他知道了阿箬的想法也不打紧,左右在王爷的心里,全天下的美貌女子爱上他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阿箬得了王爷的这一句夸奖,心中本来还像是幼苗一样野心瞬间成长成了已经抽芽的小树。 王爷看起来,也不是全非对她没有意思。 还好今日她冒险趁着格格去小厨房盯着下人做早膳的时候溜进来服侍王爷起身了,否则,再想有和王爷单独相处还这样暧昧的情形,怕是没有了。 在出门之前,弘历还很有兴致的夸赞了一句阿箬今日的胭脂颜色很是合适她,给阿箬高兴的都快压抑不住眼角的喜意了。 “珍珠海米煨鹌鹑、鲍鱼烩珍珠、鱼肚煨火腿、荔枝虾球还有那道鲜蘑菜心,这些都是王爷素日爱吃的,王爷快用一些吧。” 青樱很是贴心的为弘历盛了一碗鱼肚煨火腿,弘历看桌子上的菜色都是自己喜欢的,也觉得青樱难得对自己这样上心,心情大好。 “这些菜都费功夫,难为你起的这么早还去小厨房盯着了。” 青樱和弘历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温情又甜蜜的时候了,要不是因为自己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青樱也不会想着现在就把海兰推出来。 “弘历哥哥今儿胃口不错,再尝尝那道牛乳燕窝吧,妾身这儿的燕窝虽然比不上福晋那儿的,但是也勉强能入口。” 正院的膳食一直都是最好的,富察府底蕴深厚,富察琅嬅带来王府的银子足够她跟整个正院的下人享乐十辈子都不止了。 别说是燕窝这儿稀疏平常,在寻常百姓家也算不上什么稀罕的玩意。这点子东西也值当拿出来跟福晋比,弘历觉得青樱难免有些太小家子气了。 “福晋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你要是想要好燕窝,回头我让王钦送一些给你就是了。” 第62章 如懿传(六十二) 看着弘历哥哥提到福晋之时自然又亲昵的样子,青樱眼中喜悦和温情之中夹杂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弘历哥哥,好像真的很喜欢富察琅嬅的样子。 “那妾身就多谢王爷赏赐了,弘历哥哥觉着这道牛乳燕窝如何?” “尚可。” 这种品质的燕窝,在琅嬅那儿都是几个小孩子吃点心的水平,只是这种话弘历也不好直接和青樱说,只能夸一句尚可。 毕竟一个格格,母族又凋敝至此,能拿出来这种东西已经不错了。 看王爷心情不错,对这燕窝看上去也还算满意的样子,想着未来几十年的日子,青樱斟酌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 “弘历格格有所不知,这牛乳燕窝是妾身身边的海兰姑娘亲手所制,来,海兰,你过来。” 在青樱半是鼓励半是威胁的眼神下,海兰怯生生的走到了王爷的身边跪下给他行礼请安。 海兰生的是极美的,否则也不会让王爷见色起意,让王钦废了这么长时间在她的身上。 她皮肤白皙,没有瑕疵,轮廓线条并非能给人凌厉美艳视觉效果的深邃型,反倒温润柔和。 今日她穿着的衣服比平常的绣娘服饰要精致漂亮的多,着了一身水色衣裙,纱织的腰带轻系,随风飘动,衬得腰肢盈盈一握。 目中清愁的模样,如月下浓浓绽开的火焰兰。冶艳中,神情娴雅,怯怯的样子让男人很容易产生征服欲。 刚才弘历还没有留意到藏在角落默不作声的海兰,直到青樱开口才留意到她。 这张脸弘历是记得的,毕竟和自己春宵一度过,他还惦记了人家那么久。 只是这海兰之前不还是一副贞洁烈女的样子吗?那一夜弘历虽然得偿所愿,但是过程实在不算太美好,在床上跟木头一样的美人,再美也不能让弘历尽兴。 而且这个海兰被他宠幸之后哭哭啼啼了一整夜,第二天他醒过来瞧见她哭的都肿了的眼睛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弘历这个人狷狂自大,自从做了宝亲王之后,还从来没有人忤逆过他。 他想着,既然她不愿意,那他也没有必要给她一个名分了。 谁知道过了都这么久了,这个海兰竟然和青樱搅和到了一块去了。她不是有骨气的很,不愿意做自己的侍妾吗?瞧现在这个样子,这是又想通了? “倒是眼熟,你原先,不是在绣房伺候的吗,怎么又到青樱格格这里来了?私自调动,可有福晋的手令?” 弘历不是个喜欢吃回头草的人,他这样狂妄的人,怎么会轻易对一个曾经拒绝过自己的女人宽容。 海兰是美丽,可是她的美丽太过于浅显,并不足以让弘历因为她打破自己的底线,说到底,不过是自己精虫上脑的一时冲动罢了。 王爷的反应出乎了青樱和海兰的意料,她们俩都有一些手足无措。 海兰本来就没有什么主见,青樱只能替她开口。 “是妾身的错,妾身还未来得及请示福晋,妾身和海兰姑娘一见如故,海兰姑娘容貌娇美又性子和婉,妾身实在是喜欢。” 弘历虽然不是在宫里面长大的,但是宫里面那些个娘娘争宠的手段他也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 尤其是,他自己都是得了一个身份贵重的养母,这才这么快能够平步青云。 三阿哥也是因为有了皇后这个养母,这才有了半个嫡子的地位,在朝中很快就引来了不少的大臣支持。 看青樱如今这样子,恐怕是和她的姑母走一样的路数了。 自己生不下来孩子,就让身份低贱的人生下儿子抱到自己身边养着。 弘历擦了擦嘴,把帕子往桌子上面一甩,起身就准备离开了。 “回头跟福晋说一声,青樱,你是格格,不能越俎代庖。你要是实在喜欢这个奴才,就留在你这儿,伺候在你的院子里面吧。” 他又不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一个绣娘,之前他屈尊看上了她,她还这样不给自己脸面。 如今想清楚了,他就要高高兴兴的给她一个格格的名分,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而且,青樱的这心思,也未免太深了一些,这才多长时间,就想到了这么远的事情。 曦月和她差不多时候入王府,曦月是侧福晋,她都没有那么着急过,乌拉那拉氏一个格格,想的这样深,只能说不愧是皇后的外甥女。 “王爷!可是海兰姑娘已经被你收了房,若是你不立了她为格格,海兰姑娘日后在王府,应该如何立足啊?” 看弘历起身就要走,青樱立刻跪在弘历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此刻弘历的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了,他已经给足了青樱脸面了,她这是听不懂人话吗? “当日本王是临幸了这个绣娘,第二日本王就提了要立她为格格,珂里叶特氏,你当时并没有回本王的话,是,还是不是?” 他幽深的狭眸紧盯着海兰,缓缓皱起眉宇,眸色变得幽暗危险。 海兰本来就害怕宝亲王,被他这样危险的眼神看着,更是结结巴巴,说不出来什么话。 “奴……奴婢……奴婢当时是慌了神……不知道……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王爷,这才一直迟迟没有开口……奴婢……只是太害怕了。” 弘历都快被气笑了,害怕?他是什么心狠手辣之人吗?刚跟人家翻云覆雨,他怎么可能会对海兰怎么样? 她到底在害怕什么,害怕自己,还是害怕成为自己的侍妾,恐怕这个答案只有海兰自己知道了。 “既然害怕,那本王也不勉强你,你就留在青樱格格这里,做个伺候人的奴才吧。” “王爷!王爷等等!这样不合规矩,海兰已经伺候了你,已经不是寻常的奴婢了,怎么能让她当妾身的奴婢,在妾身这里伺候?” 青樱着急的拦住王爷,今日都已经把话说出来了,无论如何,海兰的名分今日一定得定下来,否则,之前的种种打算,都是白费了。 弘历面含怒气,他神色冷峻,眸若寒冰,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一副不想和她聊下去的样子。 “本王要做什么还要你一个妾室同意?你怕是好日子过多了,已经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了!乌拉那拉氏,当初你刚入王府之时,本王就曾经告诉你,让你记住自己的身份。现在,本王再告诉你一遍,不要越俎代庖,不要自作主张!否则,你姑母的今日,就是你的来日。” 他一脚把跪在地上的青樱踢开,怒气冲冲的离开了青园。 青樱颓唐的看着弘历离开的方向,她的胸腔酸涩的厉害,眼睛也酸胀了起来。 身上再痛,也没有她如今心里难受。 “青樱格格,青樱格格,奴婢……奴婢该怎么办?王爷不喜欢我,他不要我……奴婢是不是要死了?” 海兰现在脑子都已经紊乱了,一会说我,一会自称奴婢。 原本福晋告诉她,她还有成为王爷的妾室和接着做奴婢之外的第三种可能,她的确是心动了。 可是被青樱格格洗脑了这么久时间,她已经有了不成为王爷的格格就等于死路的这种想法。 如今王爷这般决绝,她可不是觉得自己必定死路一条了吗? 青樱现在一个劲的沉迷于自己的世界里,觉得自己是被少年郎抛弃的可怜女主,富察琅嬅就是那个抢了原本属于她的位置的那个恶毒女配。 哪里还有时间搭理海兰这个几乎等同于弃子的奴婢? 阿箬也是在心里恨恨的骂了海兰和青樱一顿,她好不容易才在王爷面前露了个脸,都还没能让王爷彻底的记住她,这两个蠢货就把王爷给得罪死了。 这样下去,她还要等多久才能有出头之日? 阿箬细数着和青樱不合的女人,想着自己或许能从这些人之中挑一个人做她的合作伙伴。 福晋肯定是不行的,她一定不愿意见自己,也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她已经是这样的地位了,没有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 侧福晋高曦月倒是可以,她向来喜怒形于色,母家得力又不太聪明,是个可以利用的对象。 而且,阿箬的阿玛就在高曦月阿玛的麾下,她们俩天然就有可以合作的基础。 其实富察诸瑛也可以,她最喜欢扮猪吃老虎,这些年一直都是老老实实的相夫教女,很少主动争宠。 可是阿箬不相信,富察褚瑛刚刚进府的时候那样张扬,她又和福晋同族,又是王府里面唯二有孩子的格格,怎么可能会没有野心。 第63章 如懿传(六十三) “福晋,王爷从青樱格格那里出来了,瞧着好像是发了脾气的样子。” 小桃对于福晋的吩咐一直都是奉若神喻的,福晋让她盯着王爷和青樱格格,她就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这不,一瞧见王爷从青园出来,她就立刻来告知福晋了。 天知道小桃昨天见青樱格格因为一首《墙头马上》复宠有多心惊胆战,倒是不是害怕青樱的恩宠压过正院。 只是她生怕青樱格格去求了王爷,让王爷给她加到去随行圆明园的名单里面。 好不容易能清净一天,小桃可不想又看见青樱格格每日拉着一张死人脸来正院请安的样子。 她一看见青樱格格就烦,福晋和熹贵妃也不喜欢青樱格格,这么个人要是天天在眼前晃悠,都想不到多能给人添堵。 弘历会生气,原本就在富察琅嬅的意料之中,左右王爷今日休沐不用上朝,明日就是启程去圆明园的日子,有些事情,还是早些解决的好。 “王爷这个时辰就从青园出来了,想来是没时间用早膳的,让芙蓉去请王爷过来,就说正院今日有王爷喜欢吃的佛跳墙,昨儿夜里就已经吩咐小厨房熬制的。” 小桃不会质疑主子的话,她将原话传给了芙蓉,芙蓉立刻去了王爷书房去请。 弘历刚才在青樱那里生了一肚子气,想在自己的院子里面看两本奏折,可是心中烦闷,也不怎么能看得进去。 刚才也没来得及用几口东西,想着回过神来,腹中还有一些饥饿。 刚准备让王钦去给自己准备一些点心,正院的芙蓉就来请他去正院用些早膳。 弘历想着自己和福晋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连用个早膳福晋都能和自己想到一块去。 虽然他的妾室荒唐了一些,好在额娘眼光好,给他精挑细选出来了这么好的福晋。 等弘历走到正院的时候,小璟昭刚刚睡醒,被嬷嬷穿好衣服之后准备去给额娘请安,正好撞见了来用早膳的阿玛。 “阿玛!阿玛!” 小姑娘一看见阿玛葡萄一样明亮又漂亮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她扑腾扑腾几下就扑到了弘历的怀里撒娇。 弘历害怕她摔着,在女儿扑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伸出了双臂迎了过去。 璟昭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又是和福晋所生的嫡女,在弘历心中的地位不言而喻。 看见小小的璟昭甜甜的倚在自己的怀里撒娇的样子,弘历再多的气都消了。 “我的小格格怎么跑的这么快?要是摔着了,阿玛和额娘就要心疼坏了。” 璟昭有些心虚的玩着弘历手腕上的佛珠,“可是昭昭好久没有看见阿玛了,昭昭很想念阿玛,阿玛今天是来看昭昭的吗?昭昭昨天夜里睡觉之前许愿,希望一睡醒就可以看见阿玛,愿望竟然实现了耶!” 女儿的童言童语让弘历心都快化了,他在璟昭的额头轻轻亲了一下,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把女儿给抱了起来。 “是阿玛的错,阿玛最近实在是太忙了,都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了,阿玛跟昭昭认错。等明天,明天阿玛和额娘就带昭昭去圆明园玩好不好?” “圆明园!” 小姑娘听见圆明园三个字眼睛又亮了亮,她之前进宫给皇爷爷请安,在皇爷爷那儿遇见了一个很漂亮的姐姐,不过额娘不让她叫姐姐。 额娘说,那个漂亮姐姐原来就是在圆明园养小马的,圆明园有小马还有小兔子,璟昭喜欢小马! 第64章 如懿传(六十四) “走吧我的小格格,额娘都快等急了,咱们去吃饭,看看额娘有没有给咱们的小格格准备她最喜欢的白糖糕。” 璟昭小朋友从小就喜欢吃甜的东西,富察琅嬅为了她的一口牙真是操碎了心。 她又不忍心自己的掌上明珠用那样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自己,又害怕宝贝女儿坏了牙齿,只能给她定了规矩,让她三日只可吃一次点心。 虽说璟昭昨日已经吃到樱桃煎了,但是一想到未来的三天都不能吃到甜甜的小点心,璟昭格格酷似富察琅嬅的那张漂亮小脸蛋上就挂上了和她的年龄并不符合的惆怅。 “白糖糕!昭昭喜欢白糖糕!昭昭就知道阿玛对昭昭最好了!” 爱新觉罗璟昭小朋友虽然才五岁,可是作为皇家的女儿,又受到了额娘潜移默化的影响和智商的遗传。 她已经清晰的认知到,在整个王府,要想吃饭额娘规定的份额之外的小点心,只能去求她的阿玛。 看见弘历是和璟昭一块进来的,富察琅嬅就知道她的这个暴躁夫君的脾气,应该被小棉袄安抚的差不多了。这个时候,也知道跟璟昭在一块,弘历才能冷静下来一些了。 “昭昭,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让阿玛抱着?阿玛这几日累了,快下来让阿玛好好用个早膳。” 璟昭最是听额娘的话,富察琅嬅一让她下来,她就乖乖的从阿玛的怀里下来了。 “昭昭才不大,额娘,今日昭昭可以多吃一个白糖糕吗?” 小格格一进来眼睛就直勾勾的盯着桌子上的白糖糕,像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神看的富察琅嬅都心软了。 看在今天的璟昭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的面子上,富察琅嬅今天非常大方的答应了璟昭的请求。 “好吧,那我们约定好了,只能吃一块,好不好?” 看母女俩这样亲密无间的和睦场景,弘历难得觉得岁月静好,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 “四哥坐下用些早膳把,海棠,把格格带下去,记得看着她,今日只能吃一块白糖糕。” 即便是富察琅嬅不希望做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菟丝子傻白甜,也没有想让女儿才五岁就接触到这种尔虞我诈之中。 在看着弘历差不多已经用完了早膳之后,富察琅嬅吩咐人上来伺候弘历漱口净手。 这些礼仪规矩,也是弘历在被接回紫禁城之后才学会的。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当然没有富察琅嬅这个名扬京城多年的八旗贵女做的如行云流水一样赏心悦目。 之前在圆明园,能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有时间去学这些东西? 富察琅嬅体谅弘历可怜的自尊心,很少在他面前表现出自己在礼仪之上的优越之处。 弘历今日没有什么大事要处理,奏折也看的差不多了,所以很有时间陪着富察琅嬅和三个孩子多待一会。 “四哥昨日去看了青樱妹妹?” 富察琅嬅装作是不经意的一问,弘历只当是琅嬅吃醋了,促狭的笑了笑。 “是啊,青樱堵在我回去的必经之路之上唱那一出我们刚见面之时看的戏,看她哭哭啼啼的样子,我也有些心软。” “是那出墙头马上吧?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早就听青樱妹妹说过她和王爷之间的情分,青樱妹妹言辞切切,提起当年的事情,就连妾身听了都不免动容。” 琅嬅很少拈酸吃醋,这样使小性子的样子弘历看见了也很是新鲜。 美人娇俏懂事,即便是吃醋,也是刚酿了几个月的新醋,虽然酸,但是也别有一番滋味。 弘历轻轻一拉,富察琅嬅就顺势躺在了他的怀里,他的唇停在琅嬅耳畔,若有若无的触感,连同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一起缭绕过来。 骤然拉近的距离让琅嬅一时间还有些适应不来,她把头微微转到了另外一边,弘历在她的耳边轻笑了一声。 “琅嬅,你这是吃醋了?” 弘历揶揄的笑声让琅嬅的耳尖微红,“一点点吧,四哥,真的只有一点点。” 琅嬅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下,一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中透着几分狡黠,一向端庄贤惠的福晋难得俏皮的样子让弘历都看呆了一会。 他轻咳了一声,虽然喜欢看小福晋吃醋,可是有些事情还是得解释清楚的好,总不能真的让福晋觉得他对青樱念念不忘吧? “我和青樱,之前的确有些情分,这些你也是知道的,当时我是圆明园里不受宠的皇子,根本没有人记得我,而她是皇后的外甥女风头无两。” 若是在旁人面前,弘历根本没有可能跟她说自己曾经那些她不愿意回忆的可怜过往。 但是这个人是他最爱的妻子,是他未来要相伴终身的人,他愿意把这些过往告诉琅嬅。 琅嬅抚他的脸颊,柔声安慰道:“没关系,四哥,那些都已经过去了,都已经过去了,如今,已经再没有人能够欺负你了。” 琅嬅的安慰让弘历的心里感受了一些,他接着说道:“我原本以为她是真心待我的,毕竟我们青梅竹马,这些年,只有她会记得圆明园还有一个我。 可是后来,你记得吗?在御花园,那是我第二次见到你,我们一起去了御花园,在那里看见了三哥的选秀。青樱是三哥的秀女,她在三哥面前的样子,让我……很陌生。 我知道她在意的只是乌拉那拉氏的荣耀和她自己的体面,她即便爱我,也是建立在我是宝亲王的前提下的。” 琅嬅知道青樱现在已经不是弘历记忆中被美化过无数倍的青梅竹马了,只是弘历语气中淡淡的伤感和惋惜,还是让琅嬅敏锐的捕捉到了弘历对青樱还残留的那么一丝的情意。 “青樱妹妹是乌拉那拉皇后的族人,经常被乌拉那拉氏皇后带在身边,她自己或许本来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只是被旁人教的时间久了,耳濡目染的,这才想错了心思。四哥,你别和青樱妹妹计较,她到底,年纪也还小。” 第65章 如懿传(六十五) 弘历盯着富察琅嬅看了好一会,在确认自己只从琅嬅的眼中看见了温柔又心疼的神情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他从前就想过,作为大清皇后,母仪天下的女子该是什么样的女子的,她一定是容貌倾城,出身高贵的。 也一定是性情果毅之中还带着慈爱后宫的温和,一定对所有的后宫妃嫔都是仁爱的,像菩萨一样端坐在莲花台之上,兼爱天下世人。 现在想来,琅嬅可不就是他想象中的皇后的样子吗? 只不过,弘历心里还是有一些别扭,琅嬅这样当然是极好的。 只是,他有一些不太明白,琅嬅,当真是真心爱她在意她的吗?如果深爱的话,难道不应该是对出现在她身边的每一个女人都是视若仇敌的吗? 他想不明白,也知道自己要求的有些太过于复杂了,只能当下心中那么一点点的别扭,轻轻叹了一口气。 “青樱平时已经这样对你这个福晋不敬了,你还这样为她说话,不过琅嬅,青樱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青樱若是有你一丝半点的识大体,我也不至于这么为了她头疼了。” 想起不久之前在青樱那儿发生的事情,弘历就有一些烦躁,怎么会有青樱这样不识抬举的女人。 “刚才在青樱那里,我和青樱有些不太愉快。” 听弘历自己提到了青园的事情,琅嬅也觉得省了一点事,省的她自己去慢慢引导弘历说这话了。 “是青樱妹妹做了什么事情惹了四哥不高兴了吗?” 弘历“嗯”了一声,“之前……我酒后糊涂,在已经失去意识的情况下,宠幸了一个王府的……绣娘。” 在提到海兰的事情的时候,弘历难得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心虚。 宠幸海兰的事情的确是他太过于冲动了,那时候福晋即将临盆,后院里面的其他女人弘历实在是提不起来性娶。 高氏体弱多病,乌拉那拉氏沽名钓誉,金氏虽然貌美,可是太过于年轻不够丰腴,伺候人的手段也有一些青涩。 苏氏和陈氏那两个江南的女子太没有性格了,而且和别的妃嫔比起来实在是相貌平平,弘历对她们一直都是淡淡的。 富察诸瑛是琅嬅的族姐,弘历害怕对她宠爱太过会让琅嬅多想。 当时看向海兰,也是因为想要猎艳,要是知道这个海兰这么不识抬举,弘历也不会宠幸她。 听弘历这么三言两句,一笔带过的就讲了海兰的事情,琅嬅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说的倒是轻巧,他就这么一个“失去意识”,就直接让一个无辜的女子失去了清白,终身都要被困在这个黄金制成的牢笼之中,实在是可笑。 “那……既然海兰姑娘已经被宠幸了,王爷要不要给她一个名分?到底是已经和王爷有了……要是还是让她以一个绣娘的身份待在王爷,到底还是不妥。” 弘历摆了摆手,“不是绣娘了,青樱和她有缘分,已经把她带在身边做贴身丫鬟了。对了,这事是青樱越俎代庖,府中所有人的调动,都应该先到你这个福晋这里来请示的。” 琅嬅听见都愣了一下,不是,让自己睡过的女人去给自己另外一个已经睡过的妾室当丫鬟,这种事情,也只有弘历这个脑子不清楚的才能做出来了吧? 琅嬅已经尽量说的委婉一些了,“四哥的决定,按理来说,妾身是不应该多嘴的,只是这世道女子生活不易,尤其是像海兰姑娘这样身份低微又一朝得了四哥这样的天之骄子青眼的女子。 这位海兰姑娘,之前青樱妹妹也带着她来给妾身请安过。海兰生的漂亮,这样漂亮的一张脸蛋,要是只做一个丫鬟,实在是有一点可惜了。” 不知道弘历是不是想到了自己的生母李金桂,她也是出身低微,只是行宫里面的一个最卑微的婢女。 也是皇阿玛被八叔九叔他们算计了,这才阴差阳错宠幸了他的生母,才有了他的出生。 或许是想到了生母,弘历对海兰的态度也稍微和缓了一些。 “可是,这个海兰,她仿佛也并不情愿入王府为格格。” 看着事情如自己预料之中发展,琅嬅也更加的十拿九稳了。 看弘历还有一些犹疑,富察琅嬅接着说道:“四哥这是多虑了,四哥是天之骄子,前途不可限量,海兰姑娘怎么可能对宝亲王无意?大概只是姑娘家脸皮薄,胆子小罢了。况且,妾身听说海兰姑娘本来就是待选的秀女,只是阴差阳错之间才成了王府的绣娘,” 她为弘历亲自煮了茶给他清清口,选的茶叶是弘历最喜欢的六安瓜片。 “海兰姑娘的事情,也不知道怎地,王府上下也都知道了。王爷也别怪海兰姑娘,她到底是凡夫俗子,王爷天威,海兰一个小姑娘,第一次承宠,害怕也是正常的事情。这泼天的富贵落在了自己的头上,她或许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王府上下都知道了?” 弘历觉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毕竟这件事不是很光彩,他让王钦办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一些,避着些人,就是害怕旁人知道此事。 如今倒好,就这么一件小事,竟然这么快就王府人尽皆知。 弘历怀疑了一下是不是王钦走漏了风声,王钦不会这么不谨慎,而且,他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海兰自从那夜之后,就一直跟在青樱的身后。 不管青樱是真的出于同情也好,是为了维持自己人淡如菊的表象也好,再或者是只为了有一个可以被她控制,可以为她所用,能让她借腹生子的人选也好。 总之,青樱的确是和尚没有正式伺候王爷的海兰达成了联盟。 弘历想着,若是青樱做的,让海兰已经伺候他的消息传了出去,大概是唯一能够说通的。 他不喜欢被人威胁,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被人以什么样的方式,他都不喜欢。 第66章 如懿传(六十六) 弘历也知道自己这事做的有那么些许的不地方,要是海兰醒来之后立刻向他求一个位份,或者即便不求位份,就一句话不说,弘历都不会对她这么不负责任。 “你是福晋,后院的事情,你自己说了算就好了。” 富察琅嬅看弘历终于松了口,满意的低头微微一笑。 “四哥宽宏大量,常人不能及。既如此,今日妾身就把海兰姑娘的格格身份定下来吧,否则明日咱们这个时候,我们恐怕就要启程去圆明园了。” 想到明日的行程,富察琅嬅还多问了一句:“既然海兰姑娘已经是咱们王府里面的格格了,那去圆明园的名单上面,要不要加上她的名字?虽然匆忙了一些,但是也是来得及的。” 弘历能让海兰入王府为格格已经是破格开了恩了,怎么可能还把人带去圆明园,让她天天在自己面前碍眼。 “算了,就让她留在王府,和乌拉那拉氏作伴吧。既然乌拉那拉氏喜欢她,也没有必要单独给她准备一个院子了,让她和乌拉那拉氏住在一块吧。当初我就觉得,琅嬅你对乌拉那拉氏有些太过于宽容了,给她安排的院子都跟侧福晋的规格差不多了。 如今正好海兰和她相熟,两个人住在一个院子里面,也刚好合适。” 弘历的恶趣味让富察琅嬅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青樱喜欢这样的男人,能有现在的处境,真是她活该。 “四哥安排的,妾身一定照办。” 说完了正事,许久没有休息的弘历在正院又小憩了一会儿之后才回到他自己的院子里面接着处理公务。 做皇帝累,做被内定的储君更累,时刻要小心谨慎,生怕自己出了一星半点的差错,被龙椅上面的人忌惮,也只有在琅嬅这里,他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了。 富察琅嬅的速度很快,在弘历默许海兰进王府之后,她就立刻让芙蓉把从今日起王府中多了一位珂里叶特氏格格的消息告知了各院。 这两日熹贵妃也忙着,等到了圆明园,她还得将此事告知一下,这件事才算是彻底定下来。 等海兰名分已定这件事传到青樱那里时,她还有些恍惚。 她抓住阿箬的手,不停地摇晃着阿箬的身体,她歇斯底里的声音和手上丝毫没有收力的动作让阿箬有些想要退后。 可是她不能,此刻的她也不敢。 她是有野心,只是她现在的野心还没有相匹配的地位可以支撑。 阿箬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在没有能力可以彻底脱离青樱格格之前,她不能透露出半分对格格的不满。 “阿箬,阿箬,你说,你说为什么她一提让海兰做格格,王爷这么快就同意了?我苦苦哀求王爷,王爷却对我视而不见?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她笑了,笑声里掺着一些蛮横的痛楚。她的手指拼命地掐着自己的掌心,那红印子,像旧情难舍的印记,深深地扎根在肉里。 阿箬看见格格已经魔怔成了这个样子,身上都快冒冷汗了。 “格格,您别多想,王爷只是忌惮福晋背后的娘家,这才不得不给福晋几分颜面。在王爷心里,还是格格您最重要的。” 阿箬真的已经在绞尽脑汁想办法让青樱冷静下来了,“格格,您想想,您和王爷青梅竹马,您在王爷心中的地位怎么可能和那些人一样?或许……或许只是王爷看您把海兰推出去,王爷觉得您不在意他,这才发了这么大的脾气的?” “真的吗?王爷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青樱抓住阿箬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阿箬被青樱抓的疼痛难忍,可是表情也不敢有半分表现出来。 “当然,王爷当然是这么想的,格格,奴婢从小就陪在您的身边,亲眼看见王爷对您有多么的温柔细致,王爷从来没有对别的女人这样过。格格,你别想这么多,如今王爷还要倚仗富察家和侧福晋的阿玛,所以这才要对您这么疏远,说不定也只是为了保护您。等来日,来日王爷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上,您一定会有出头之日的。” 阿箬说的这些话,她自己都不相信,但是足以糊弄过去已经有些疯魔的青樱。 “对,你说得对,我不能这么怀疑王爷,都是福晋,都是福晋的错……” 她的双肩抖动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怎么也洒不下来。 青樱这里再怎么崩溃先不提,富察琅嬅这里可以说是一片和乐。 三个孩子都是第一次去圆明园,璟瑟还小,还是在襁褓里面的孩子,最是天真无邪,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 永琏知道未来的两个月都可以经常见到皇爷爷,还可以去骑马射箭很是高兴,再怎么早慧也还是个四岁的小孩子,对没有见过的东西当然是有新鲜感的。 璟昭最大,她喜欢热闹,早些时候额娘和阿玛就告诉她可以去圆明园玩,她当时知道了之后就开始高兴了,一直到现在都兴奋的不行。 有时候希望女孩子活泼一些,有时候又觉得璟昭又太活泼了。 琅嬅被自己精力四射的女儿折磨的头疼,还好明日就要去圆明园了,也不用忍受太久。 “福晋,富察格格的璟萍格格身边的奶娘和伺候的人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福晋,璟萍格格也不是您亲生的,您给她准备的伺候的下人都已经赶上咱们的璟昭格格和璟瑟格格了。” 小桃虽然不喜欢富察诸瑛那个整天柔弱不能自理,天天在王爷面前装可怜的女人,可是对于褚瑛格格的女儿,她还是没有什么恶感的。 就那么小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会会有什么坏心思。 只是不讨厌归不讨厌,福晋对璟萍格格也太宽宥了一些吧?璟萍格格的一应待遇,和嫡女也不差什么了。 富察琅嬅自认自己也不是什么圣母,小桃对她有滤镜,把她想的太好了,只是这些,也没有必要和小桃解释。 她总不能直接和小桃说,她对璟萍好只是想要博一个贤名,顺便在日后哪一次富察诸瑛对她产生了什么威胁之后,她下手起来更加的名正言顺。 “我是这个王府的主母,除了我亲生的三个孩子之外,也只有褚瑛有一个璟萍,反正也就是随手安排的事情,也费不了我多少的功夫。褚瑛和璟萍是第一次去圆明园,理所应该要多准备一些。好小桃,难为你们上心了。” 小桃看福晋是这么好的人,心下感动不已,觉得自己跟了这么一个主子真是跟对了人。 第67章 如懿传(六十七) 圆明园是皇家园林,历经了好几任皇帝,处处雕梁画栋,是极其富贵典雅的钟灵毓秀之地。 宝亲王位同太子,内务府为他准备的宫殿位置极好,因为宝亲王府此行带的人不多,大家住的都很是宽敞舒适。 “绿筠,你最近感觉如何,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立刻告诉太医,如今咱们在圆明园,请太医过来也方便。” 苏绿筠摸着自己还没有显孕的肚子,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她的身上本来没有几分的锋芒都被收拢了起来转化成了慈爱。 她十分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甚至都已经开始为这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做起了肚兜。 “妾的身子很健康,孩子也很好,自从来了圆明园之后,因为福晋的关照,太医每日都来给妾请平安脉,太医也说孩子很健康。” 说起孩子的时候,苏绿筠的眼中都有光。 高曦月很是羡慕的看着苏绿筠,“你真是好福气,入府没几年就有了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有这个福气。” 富察诸瑛是已经生育过的,她和苏绿筠也能聊得来,看见苏绿筠如今也有了身孕,虽然有一些妒忌的情绪,但是总体上还是很为苏绿筠感到高兴的。 “福晋安排的,一点都是极为周全的,福晋对璟萍也是照顾有加的。你第一次有孕,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我好歹也是生过璟萍的,多多少少比你多懂那么一点点。” 苏绿筠觉得自己也算是运气不错了,王府里面那么多女人,她不是身份最高贵的,也不是王爷最喜欢的。 竟然让她这么好运气,只是前两个月被王爷宠幸了一次,竟然就有了孩子。 进王府这么多年,她也是看出来了,只要她不得罪福晋,其实福晋是极好的。 她觉得,福晋不是那种会对妾室的肚子下手的人,所以在知道自己怀有身孕之后只是担心了几天就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了。 福晋有子有宠,还有富察家做倚仗,想来也是瞧不上自己的孩子的。 “妾身多谢福晋和格外姐姐们的照顾。” 富察诸瑛看着苏绿筠的孩子陷入了沉思,说起来,自从生了璟萍之后,她的肚子一直都没有动静。 说起恩宠她也不缺,王爷每个月起码会来她的院子里面一两次,可是她的肚子一直都没有在再有动静。 之前她还以为是福晋忌惮她,对她的饮食起居动了什么手脚,可是她让人仔仔细细的查了一遍,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能就此作罢。 可是即便什么都没有发现,富察诸瑛还是觉得一定是福晋对她做了什么,这才让她这么久都没有再有生育。 如今来了圆明园,富察诸瑛想着,就算富察琅嬅的手伸的再长,应该也伸不到圆明园来,自己或许可以趁着这次机会,再有怀有身孕的机会。 “行宫里虽然不比皇宫要处处守着规矩,但是要是遇见了皇上和宫里面的各位娘们,言行举止都得注意一些。听说皇阿玛最近新封了几个圆明园的宫女为答应,她们的脸恐怕你们不太熟悉。在圆明园里不要惹事,否则要是真的惹出来了什么大事,我和王爷也保不住你们。” 琅嬅这次主要就是跟她们交代一下这件事,苏绿筠和富察诸瑛琅嬅是不担心的,可是高曦月就不一样了,高曦月的脾气,富察琅嬅实在是有些担忧。 富察诸瑛和苏绿筠和福晋关系平平,这两个人一个要照顾体弱多病的女儿,一个要顾全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都不便在福晋这里久留。 只有高曦月,到了圆明园这个陌生的地方,她又稀奇又亢奋,恨不得天天拉着茉心和星璇在外面转悠。 她想着今天琅嬅姐姐嘱咐她们不要惹了宫里面的那些贵人,她得好好让琅嬅姐姐教练她认一下那些娘娘们的脸,顺便还可以看看琅嬅姐姐的孩子们。 “看不见青樱,听不见她在我耳边为赋新词强说愁,妾感觉都舒坦多了。福晋,咱们要在圆明园待多长时间啊,妾喜欢这个地方,福晋,等明年,咱们还能来吗?” 看着高曦月期待的眼神,富察琅嬅也不好意思说,恐怕明年这个时候,大家都会忙的没有时间来圆明园了。 “这次都还没有走呢,你都已经想起明年的时候了,明年的事情那就明年再说吧,你在这里要是玩的开心,等回去了我可以带着你去王府的别院待一段时间。” 富察琅嬅吩咐海棠她们把皇上在圆明园里的那些妃嫔的脸给画下来。 “好了,别跟我耍嘴皮子了,这些娘娘还有那些新封的答应的脸,你都给我记好了。皇阿玛这次恐怕会在圆明园多待一段时间,你这么喜欢出去玩,要是我不在你的身边,你得好好记清楚这些人的脸,别给王爷添麻烦。” 高曦月一看见这些画跟个鹌鹑一样把头低下来了,从小到大她都不喜欢动脑子,这么多娘娘的脸,她怎么能记得住。 皇上也真是龙精虎猛,这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有那么多的年轻妃子。 似乎是看出来高曦月脑子里面在想什么,富察琅嬅看了她一眼。 “曦月,不许私下里议论皇上和各位娘娘们。” “我……” 高曦月噘着嘴刚准备反驳,富察琅嬅立刻打断了她的话。 “在心里想也不行。” 第68章 如懿传(六十八) 圆明园的日子过得很滋润,富察琅嬅觉着在这儿住着脸都圆了一圈。 曦月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在圆明园没有青樱,富察琅嬅的耳边是清净多了。 如果金玉妍没有日复一日的来给她请安,天天在她耳边隐晦的挑拨离间的话,富察琅嬅就更舒坦了。 最近熹贵妃和太医院的卫临忙的厉害,富察琅嬅本来想让熹贵妃派卫临来给苏绿筠的孩子把个脉,毕竟是太医院的院判,医术和旁人相比,肯定是高出来一大截的。 不过,明明只是熹贵妃一句话的事情,她好像是忌讳莫深的样子,顾左右而言他,替卫临推了这个差事。 联想起记忆中皇上的死因,富察琅嬅觉得这或许是日后她拿捏熹贵妃的巨大把柄。 弘历来了圆明园之后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琅嬅想着,他这应该也算是什么,荣归故里了是吧? 从不受宠的弃子成为内定的太子,这个转变,的确是够弘历得意一阵子了。 皇上现在的身体可以说是外强中干,外面看上去和常人无异,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实际上内里已经被丹药和春药给掏空了,风一吹就要倒下似的。 皇上的身体差成了这个样子,就算是再怎么勤于朝政,也实在是有心无力。 这个时候,弘历这个隐形太子自然是要替皇上处理朝政的。 因为朝政太过于繁忙,弘历也没有太多的时间陪在富察琅嬅的身边,当然也更没有时间去宠爱另外几个王府的女人了。 富察琅嬅对于苏绿筠的孩子虽然没有什么杀意,但是也不会好心到要对苏绿筠关怀备至的程度。 到了圆明园,不像是在王府的时候要那么守规矩,琅嬅也不是个喜欢在别人面前摆福晋架子的人。 所以琅嬅就让她们不用每日都来她的宫室给她请安,尤其是苏绿筠,只要每日让身边的人给她禀告她的身体状况就好了。 她自己也不想惹麻烦上身,万一苏绿筠的孩子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别又赖在她的身上。 最近的日常无外乎就是陪着高曦月一块在马场里骑骑马,陪着璟昭在练武场里用小弓箭学射箭。 富察家是在马背上陪着圣祖爷打天下的,骁勇善战在整个贵族之中都是佼佼者。 作为富察家的大小姐,富察琅嬅的马术和箭术当属京城一流。 皇家园林的每匹骏马都配了新漆过的马鞍、镀了锡的马铅,摇头摆尾,神俊异常。 在璟昭崇拜的眼神中,琅嬅熟练的翻身上马,牵紧缰绳,双脚紧抵马腹,马儿嘶鸣过后,便如疾风般奔驰起来。 她身姿纤纤,却不显瘦弱,身着一身不同于繁琐宫装的明快朱色劲衣,反而明艳照人。 她将一头茂密的乌发在脑后束成马尾,鬓发不服管,编成小辫一并扎进马尾里,露出光洁的额头。 她这样的穿着是不管是伺候在她身边的丫鬟还是年幼的璟昭都是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璟昭看着自家风姿英发的额娘,都被惊讶成了星星眼了。 弘历也是今天忙完了政事想要去陪皇阿玛去马场看看新来的驯马女驯马,谁知道刚刚踏入马场,就看见了这样的场景。 美人红装猎猎,在马上笑的自在又闲适,笑容也跟太阳一样过分灿烂,尤其她的那双眼睛,像夜空里未经污染的明亮的星星。 在他怔松间,琅嬅再次拉弓搭箭,她的动作优美而飒爽,仿佛训练过千遍万遍。 她这一箭,飒爽漂亮,干净利落,让他完全移不开眼。 他全程都在盯着她纤细的腰肢和拉弓时手臂上微微起伏的肌肉线条,这一箭,迅速、漂亮、精准。 弘历一直都知道富察琅嬅是武将家的女儿,可是琅嬅这张足以颠倒众生的脸实在是看上去不像是精通马术箭术的样子。 如今看见琅嬅这样英姿飒爽的样子,他只觉得自己那颗原本就为富察琅嬅心神恍惚的心跳动的更加猛烈了。 “额娘,阿玛和皇爷爷带着弟弟来了!” 璟昭惊喜的声音让富察琅嬅立刻勒马,一回头,果然皇上在弘历的搀扶下站在一旁用欣赏的眼神看着她,皇上的手边还牵着她的永琏。 永琏是被皇上作为弘历之后的储君培养的,他比弘历的优势多了太多了。 比弘历聪明,比弘历正统,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像一张白纸一样,他可以继承皇上所有在活着之时无法完成的遗志。 因此,皇上对他有颇高的期望。弘历知道这一点,起码在现在也与有荣焉,毕竟这是他和他最爱的女儿的儿子。 “儿臣富察氏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福金安。” 富察琅嬅从马上下来之后小跑去了皇上和弘历的面前,因为刚才策马,她白瓷一样的脸上还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快起来吧,不愧是富察家的孩子,有你阿玛和伯父年轻时候的风采。你们富察家的孩子,很好。弘历,你这个福晋的箭术,可不比你这个宝亲王差。” 皇上看见自己的儿媳妇这样英姿飒爽的样子,突然怀念起了从前在王府的时候,陪着世兰在城郊的马场策马的场景了。 “儿臣雕虫小技,在皇阿玛面前献丑了。” 弘历刚才看见马上如此不一样的琅嬅,眼中的温情更深了三分,他和琅嬅有那么多的相似之处,就连都喜欢骑马射箭都是一样。 “儿臣的箭术学的晚,不如福晋。不过儿臣这也是托了皇阿玛的福,这也是儿臣第一次看见福晋在马上的风姿呢。” 小小的永琏看见额娘之后很是高兴,他奶声奶气的给额娘请安,看的琅嬅恨不得把永琏抱起来亲一口。 看着跃跃欲试的小永琏,皇上慈爱的摸摸了永琏的手,“永琏也想要骑马吗?” 永琏认真的点了点头,“皇爷爷,额娘和阿玛都会骑马,永琏也想要骑马!” 皇上想抱永琏抱起来,可是他现在实在是有心无力,只是用手掂了掂永琏的重量。 “永琏再长高一些,长到和六阿哥一样高就能骑马了。” 六阿哥名义上是弘历的亲弟弟,他又是皇阿玛最宠爱的小儿子,弘历不介意和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装作是兄友弟恭的样子。 “说起六弟,好像最近慎郡王福晋带元澈进宫了,六弟和元澈年纪相仿,又是堂兄弟,最近总是能看见他们在一块呢。” 想到元澈那个孩子,皇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个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生母,他的生母甚至是因为皇上的皇后而死。 他的皇后原本想要的是熹贵妃的命,但是谁知道,孟静娴最后做了贵妃的文犀辟毒筷。 那孩子的阿玛,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他们曾经也是兄友弟恭的亲兄弟,只是老十七,他想要的实在是太多了。他实在是大胆,竟然想要觊觎他的女人。 当时想杀了老十七的心是真的,老十七在军中已经有了贤名,又觊觎皇嫂,皇上是一定容不下他的。 可是,感情是个复杂的东西,如今人死万事消,果郡王已经死了,死在熹贵妃的手里。 想起当初,他们俩也是极为和睦的兄弟,老十七比他小十九岁,他已经娶妻生子的时候,老十七甚至刚刚出生。 老十七从前是他兄弟里面最不争不抢的那一个,又这样年幼,威胁不到皇上的皇位。 皇上有时候会想着,如果有时候人不会变就好了,如果老十七不变,他就还是自己宠爱的那个弟弟。 第69章 如懿传(六十九) “元澈?老十七家的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吗?这孩子从出生之后朕就没有见过,元澈一直被玉娆养在身边,玉娆说这孩子因为在胎里受了鹤顶红的毒,一直都有一些体弱多病的。” 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皇上的心比从前也软了许多,他开始喜欢回忆从前的事情。 因为玉娆和纯元有七分相似的容貌,他差点就纳了玉娆进宫为妃。 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情,皇上不愿意勉强,况且,他已经有了嬛嬛在身边,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的感情充沛到可以容忍玉娆另嫁他人。 钮钴禄·玉娆是熹贵妃的胞妹,果郡王的侧福晋钮钴禄·玉隐又名浣碧,她曾经是熹贵妃的陪嫁丫鬟。 因为和熹贵妃相伴多年,又在凌云峰患难与共,她在一场宫宴上因为一张小像被皇上认为她和果郡王“相爱多年”。 皇上成人之美,将浣碧以钮钴禄二小姐,也就是熹贵妃义妹的名义嫁给了果郡王为侧福晋。 果郡王的两位侧福晋,一位国公嫡女孟静娴被皇后身边的婢女剪秋下毒,生下了元澈之后就毒发而亡。 另外一个熹贵妃姊妹玉隐在果郡王秘不发丧的第二天撞棺而亡。 皇上感念玉福晋对果郡王的深情厚谊,特意开恩,让玉福晋以嫡福晋之位下葬,也算是成全了玉福晋的一片深情。 果郡王的三个主子都已经没了,只剩下元澈这么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 慎郡王福晋心疼稚子,她又是玉福晋的三妹,她和熹贵妃商量了之后,就上书奏折给皇上,说是想替二姐姐先养着元澈这个孩子。 玉娆曾经和其父母一起流放宁古塔,宁古塔苦寒之地,玉娆当年还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受得了这样的苦楚。 她的身体在宁古塔受损,生了一个女儿之后身子大伤,太医说,若是想要强行有孕,可能会损伤母体。 慎郡王和福晋伉俪情深,熹贵妃更是心疼自己唯一的幼妹,怎么会惹得玉娆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再度有孕。 弘历从礼法上,还得叫玉娆一声小姨或者叔母,即便他们年纪相仿。 所以,在玉娆带着元澈进宫之时,弘历还去熹贵妃那儿给玉娆请了安,也在那里看见了元澈。 “回禀皇阿玛,儿臣前些日子见着元澈了,他的身体已经好多了,现在都已经快和六弟差不多高了。六弟和元澈差不多年纪,长得也像,儿臣上次去给额娘请安的时候,都恍惚了一瞬呢!” 弘历无意说的话让皇上和富察琅嬅的反应都迟钝了一刻。 要不是琅嬅知道弘历不清楚熹贵妃和果郡王的那点子破事,也不了解弘历的性格,说不定还真以为弘历说这话是别有用心。 富察琅嬅此刻的心里百转千回,她在计算,熹贵妃到底是在弘历登基之前东窗事发,直接被皇上秘密处死给她带来的利益更多。 还是说,等皇上登基之后,熹贵妃在发挥她最后的利用价值,帮她打压完青樱的位份之后再被她送走来的更划算。 不过不算是什么时候,熹贵妃也都不应该是这个时候死。 虽然皇上的身体已经被她身边的卫临和宁嫔给差不多掏空了,可是若是他在处死熹贵妃之后发现自己身体的问题。 集整个太医院之力,说不定皇上还能再苟延残喘几年,那弘历的登基,恐怕也要再顺延几年。 迟则生变,富察琅嬅不喜欢不确定性。 而且,这个宝亲王福晋的名号,她已经听了六七年了,还是皇后的称呼对她来说比较有吸引力,这件事还是要仔细筹划,不能操之过急。 皇上则是想到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曾经的那些疑点好像像是串珠一样被一条看不见的线给串了起来。 甘露寺,凌云峰,清凉台。 那一张被浣碧认领但是又和熹贵妃刚进宫之时如此相像的小像,那一封封写着“熹贵妃安”的家书,那些年玉福晋和果郡王感情不睦的传闻。 还有,和他甚至没有一点相似之处的儿子,突然间冒出来太过于巧合导致嬛嬛早产的狸猫。 现在想想,当初祺贵人以整个家族为代价起誓言辞切切,认定了熹贵妃私通,双生子血脉不明,好像也不是不无道理。 这一切被皇上忽视的疑点让他因为弘历的一句话再次联系在了一起。 明明现在才是五月,皇上只觉得现在通体生寒,他不敢去想更深的事情,或者说他不愿意去想。 第70章 如懿传(七十) “堂兄弟吗,长得像也是应该的。皇阿玛,您不知道,儿臣的弟弟富察傅恒就和伯父家的堂哥生的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琅嬅的话并没有让皇上的表情和缓下来,但是他也知道,这种丑事倘若真的为实,绝对不能传到任何人的耳边里面,即便是自己的亲儿子和亲儿媳妇也不例外。 弘历也发现了好像此刻的气氛有一些不对劲,皇阿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这么沉默。 “朕,也许久没有去看熹贵妃了,正好今日遇见了琅嬅,你,还有你,跟朕一块去看看你们的额娘。” 弘历一头雾水,但是很是乖巧的应了声。 富察琅嬅知道所有的内情,但是也知道自己一定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否则,死的更惨的一定是她。 “皇阿玛,璟昭今日有些累了,儿臣让人送她回去歇息,明日再让璟昭给额娘请安。” 这种小事皇上自然是无有不应的,富察琅嬅拉住了因为太过于震惊和恐惧而被皇爷爷忽视的永琏。 被漂亮额娘牵手的永琏非常的乖巧,安静的走在额娘和阿玛中间没有多话。 皇家长大的孩子,即便是年纪如此之小的永琏,也知道如何察言观色。当然,除了那个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三阿哥。 熹贵妃住在碧桐书院,从马场到碧桐书院其实距离不长,可是皇上却觉得好像走了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等真的到了碧桐书院的门口,他反而又有一些不敢进去了。 福伽看见了门口的皇上和宝亲王夫妻二人,只以为皇上是像寻常那样来看熹贵妃的,只是巧合,顺道遇见了宝亲王夫妻。 “奴婢给皇上请安,给宝亲王请安,给福晋请安。” 在福伽的声音提醒下,皇上才如梦初醒,他眼神复杂地看着碧桐书院的牌匾,还记得嬛嬛第一次来圆明园的时候,住的就是碧桐书院。 “福伽姑姑,额娘此刻可在宫中?” 福伽恭恭敬敬的回:“回福晋的话,贵妃娘娘和慎郡王福晋,果亲王世子都在殿内,奴婢这就去替您通传。” 皇上将手中的佛珠一甩,径直的走进了碧桐书院, “不必了,朕和弘历琅嬅自己进去就好。” 弘历不知为何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他下意识地看向琅嬅,只见琅嬅神色如常,永琏也一副天真浪漫的样子。 他悄悄的舒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他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好。 “长姐,你看元澈是不是又长高了,太医说,元澈的身子已经被养的差不多了,玉隐姐姐和十七爷若是在天有灵,也能安息了。” 看着这个自己心爱之人的儿子,熹贵妃鼻头一酸。 她的弘暥明明也是那个人的儿子,可惜,他活着的时候,到死也没能听弘暥叫他一声阿玛。 “元澈如今这么健壮,都是你照顾的好,你也是有心了,照顾了元澈那么多年,也实在是辛苦。” 玉娆笑的烂漫,“长姐,我有什么可辛苦的,元澈的一应衣食住行都由乳母和王府的下人照顾。我只是觉得元澈可怜,这么小就没了额娘和阿玛。 况且,允禧和他十七哥那么要好,又是玉隐姐姐的儿子,我自然是要对元澈多加照顾的。” 在外面陪皇上听墙角的琅嬅在心里面腹诽着,这元澈明明是娴福晋用自己的命换来的儿子,怎么就成了玉福晋的孩子了,还真是倒反天罡。 娴福晋是国公嫡女,为了爱毅然决然的等了果郡王那么多年,甚至甘愿做妾室也要嫁给果郡王。 她本来就体弱多病,更是因为果郡王悲春伤秋多年,在一场宴席上平白无故遭受无妄之灾,拼着自己的性命生下了元澈这个孩子。 琅嬅想着,倘若娴福晋还活着,起码元澈还能有一个真正属于他的家。 皇上外面听了半天,也只听见慎郡王福晋和熹贵妃在说些什么家长里短,没有什么重要信息。 想着几个人在这里杵着也不像话,就直接推门进去了,熹贵妃和果郡王的事情不方便拿到明面上说。 这种混淆皇室血脉灭九族的大罪,熹贵妃就算是咬死了也一定不会承认的。 弘暥的事情,还是得交给血滴子那些人去调查。 “皇上?皇上来了怎么也不通传一声?你们这些下人是怎么做事的?” 皇帝拨开珠帘的声音让熹贵妃留意到了门口的动静,在看见皇上那张无悲无喜的脸时,熹贵妃不知道为何突然间警铃大作。 她的脑子飞速运转,在确定了自己刚才没有和玉娆说起什么不该说的话之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听弘历说,小姨带着元澈这个时辰大概在你这,想着元澈出生以后朕也没有瞧过他,就来你这里看看。正好和弘历在马场看见了琅嬅,就一块来了。” 皇上好像真的是来看元澈的一样,玉娆让元澈去给皇上请安,元澈非常听话,吧嗒吧嗒就走到了皇上跟前。 第71章 如懿传(七十一) 元澈现在还小,也不怎么会说话,他走到皇上面前只是睁着他那双无辜的眼睛呆呆的看着皇上。 皇上仔细的端详着这个孩子的脸,像说服自己他和弘暥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可是一旦心里面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就会抑制不住的生根发芽。 “怎么今天不见六阿哥,熹贵妃,把六阿哥带出来。” 熹贵妃心狠狠跳了一下,她不知道皇上到底是猜到了什么,还真的是只是想见一见弘暥。 “六阿哥此刻还在午睡呢,臣妾这就去把他叫过来。” 若是在平常,皇上听说他的宝贝儿子在睡觉,一定会开口让熹贵妃不用打扰弘暥休息。 可是今天,他却破天荒的没有多说什么,这不正常,这非常的不正常。 她非常迫切的想要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皇上真的起了疑心,他到底是从何处得知弘暥的异样的。 熹贵妃的眼睛在富察琅嬅和弘历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皇上刚才和他们俩待在一起,或许他们能知道一些什么。 察觉到熹贵妃的慌乱,富察琅嬅非常贴心的跟皇上开口说道: “皇阿玛,儿臣带着永琏陪额娘一块去看看六阿哥吧,儿臣瞧着永琏的衣裳因为出汗有些濡湿,想着借额娘的偏殿给永琏换身衣服。” 皇上“嗯”了一声,永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额娘说他衣裳湿了,但是额娘说的,肯定不会有错。 “琅嬅,皇上方才是在马场和你和弘历一起骑马吗?” 一离开皇上的视线,熹贵妃就迫不及待问起了富察琅嬅刚才发生的事情。 “并未,方才儿臣带着璟昭在马场想教她一些马术,皇阿玛和王爷是稍后再来的。” “皇上怎么突然想起来过来看元澈了?” 富察琅嬅有意提醒熹贵妃六阿哥血脉存疑之事,她现在还不是死的时候。 “王爷前些天来给额娘请安的时候看见了元澈,开玩笑说元澈现在和六阿哥越长越像的,活脱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皇上喜爱六阿哥,或许是爱屋及乌,所以想来看看元澈。” 正值盛夏,熹贵妃只觉得如坠冰窖,皇上起疑了,皇上一定是起疑了! 她的表情实在是僵硬,富察琅嬅怕熹贵妃的异常被皇上发现,笑着搀住熹贵妃的胳膊。 “额娘是不是看见皇阿玛太过于高兴了,怎么还呆住了?” 甄嬛勉强装出来一个笑模样,“是啊,皇上最近身子不太好,本宫也有几日没见过皇上了。” 此刻甄嬛的心中百转千回,不行,她绝对不能让她的孩子们陷入险境。她的眼中杀意突显,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走这条路了。 卫临和宁嫔已经把路给铺平了,她只用再推波助澜一波就好了。 “皇上盯着元澈看了这么久,是不是也觉得元澈和长姐的六阿哥生的有几分相像?” 玉娆是很乐意让元澈和皇上亲近的,她知道自己已经没了再生育的机会,慎郡王府需要一个继承人。 要是元澈能够入皇上的眼,玉娆想着向长姐和皇上提出,把元澈过继到慎郡王一脉。 元澈从小就在她的身边养大,长大之后肯定跟她不会有什么隔阂,要是从宗室中随意挑一个人过嗣,一定不如元澈这孩子跟她贴心。 玉娆想着,六阿哥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又是自己长姐的孩子,要是元澈和六阿哥走的近一些,皇上也能更看重元澈一些。 皇上一向都是对玉娆很是偏爱的,今天连玉娆的主动搭话都顾不上了,只是看了她半晌之后才说了一句。 “是,的确是像,像的,让朕都看呆了。” 玉娆聪慧,可是再怎么聪明,她也不会把六阿哥的阿玛往果郡王身上猜。 第72章 如懿传(七十二) 富察琅嬅自认,自己提醒到了这个地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熹贵妃要是再猜不出来,只能怪她人太蠢。 太蠢的人不配成为富察琅嬅的合作对象,也没有利用价值。好在,熹贵妃并没有辜负她女中诸葛的美称。 碧桐书院风雨欲来,富察琅嬅的后院也没有安分太久,苏绿筠的胎险些没有保住,太医来诊脉,说是她的体内有麝香残留的痕迹。 苏氏本来也没有读过几年书,没什么见识,胆子也不算太大,一听说自己的体内有麝香这种东西,吓得小脸煞白,跪在宝亲王身边求着他给她主持公道。 “行了,你是有身子的人,本来胎气就不稳,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跪着,别再伤了孩子。” 从自己香香软软的福晋身边醒过来,弘历本来心情好得不得了,谁知道一大清早起来就被苏绿筠身边的可心着急忙慌的给叫了过来。 好不容易最近朝政没那么繁忙,真是一天都消停不了。 “苏格格的体内怎么会有麝香?她初次有孕,一应衣食住行都是由福晋安排,太医,是不是诊脉诊错了?” 太医刚说出麝香二字,金玉妍就一副十分着急替富察琅嬅辩白的样子。 高曦月虽然脑子不是很好使,可是被琅嬅带在身边那么久,也是对那些魑魅魍魉的手段稍微了解了一些,金玉妍的话让她一听就有些不舒服。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又不是在王府,福晋又不能事无巨细,方方面面都照顾到。况且,要是有那起子小人想背地里做什么手脚,福晋也是防不胜防啊!” 琅嬅有些百无聊赖地靠在座椅之上,冷眼看着这一群女人吵吵嚷嚷的样子。 弘历眉头一皱,他固然对苏绿筠没几分印象,到底也是自己的妾室,如今又怪着身孕,他难免会多几分留心。 “曦月说的没错,福晋一直陪在本王身边,苏氏的身子一直都是交给太医和丫鬟伺候的,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这才让她贴身的东西里面掺进去麝香这种害人的东西。” 琅嬅摇了摇手中的团扇,此人对苏氏下手,但却并没有要了她和她腹中胎儿的性命,想来要不就是太医发现的太早,来没有来得及动手。 要不,就是她根本就只是想让苏氏闹出来这么一出,让王爷觉得她这个福晋御下不严,管理后院无方。 太医每日都来给苏绿筠请平安脉,她这一刚有不对劲的地方一定就能立刻查出来,想来还是后一种猜测的可能性更大。 “既然出了这种事情,那就劳烦太医查一查苏格格屋子里面的东西吧。真是可怜见的,绿筠妹妹头一次有孕就见着了这种污遭事。” 太医知道这位宝亲王福晋是个有前程的,对她尤其的恭敬,否则这种来给亲王家的老格格每日请平安脉的差事,也不会是他这个有资历的老太医亲自来了。 在太医带人去查看苏绿筠屋子的时候,弘历看见琅嬅莹润如玉的漂亮脸蛋中,眼下有了淡淡的乌青,心下有些歉疚。 都是他昨天晚上闹得琅嬅太晚了,本以为今日没什么事,能让琅嬅多休息一会儿。 谁知道后院里面没有一个安分的,吵的琅嬅这么早就得起来处理这些破事。他捏了捏琅嬅柔软的后颈,嗓音里的笑意懒悠悠的。 “待会本王再陪你睡一会,瞧你困的,跟个小猫一样,歇一会儿都打了好几个哈欠了。” 琅嬅瞪了弘历一眼,好像是在质问他自己昨晚是为了什么才困成这个样子的。 他们俩这夫妻情深的样子,让金玉妍和一直默不作声的富察诸瑛都神色一变。 知道福晋得宠,但是她们也不知道福晋私下里和王爷相处的时候这样随意亲密。 太医都是看遍了这宫里面的阴私,这种水平的宅斗对他来说实在是没什么技术含量。 一刻钟不到的功夫,太医就捧着一盒香料出来了。 “王爷,福晋,苏格格的屋子里面别的都正常,只是她安寝用的安神香里,掺杂了一味雄麝的麝香。好在那安神香应该用的不久,格格体内残留的麝香不多,这才保住了孩子。” 苏绿筠一看见这香料就掩面哭泣不止,她知道自己在王爷心里没什么地位,可是为了她的孩子,她不得不争一争。 “王爷,王爷,妾身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哪位姐姐,竟然平白无故遭此等灾祸。妾身入府多年,一朝有喜,一举一动万分小心,可是这背后之人的心思实在是太过歹毒了!王爷,妾身实在惶恐啊!” 富察诸瑛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安静的坐在最后面当背景板,此刻见太医查出来了安神香有问题,竟然有些坐立不安起来了。 只是她的演技实在是太差了,琅嬅看着她像个小丑一样表演,但是弘历却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的样子,只觉得有些可笑。 王爷不配合她的表演,可是金玉妍却是个眼神好的,她佯装惊讶的样子问道: “诸瑛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看上去这样慌张,莫不是……这掺杂了脏东西的香料是出自姐姐之手吧?” 高曦月不喜欢青樱,但是也不见得她看得上除了福晋之外的其他王府格格,尤其是褚瑛。 因为褚瑛和福晋是同族,高曦月经常担心褚瑛抢了自己福晋身边第一狗腿子的位置,好在褚瑛进王府之后和福晋一直都不是很熟络。 高曦月之前还跟福晋撒娇,在福晋再三保证自己是她心中最喜欢的妹妹之后,她才勉强安心了下来。 “是啊,褚瑛格格,你为何如此神情紧张,莫不是嫉妒苏格格有孕受宠,这才下此毒手。没想到你这不声不响的,胆子倒是大的很!” 高曦月猛的一拍桌子,用手指着富察诸瑛,好像已经证据确凿的样子。 她拍桌子的动静太大,把因为困倦还在闭目养神的琅嬅都吓了一跳。 要不是碍于王爷在自己跟前,富察诸瑛现在恐怕都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翻白眼了。 高曦月这个狗脑子,要不是有福晋护着,她哪儿能活到现在。人家一说什么她就立马凑上去,一点脑子都没有长吗? “王爷明鉴,福晋明鉴,妾身哪里有这个胆子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且妾身出身低微,虽和福晋是同族,但只不过是沙济富察氏的穷亲戚罢了。麝香这样名贵的东西,妾身哪里能够买的到?” 富察褚瑛捂着胸口,楚楚可怜的看着王爷杏眸湿润,颊边挂着一滴泪,我见犹怜。 弘历轻咳了一声,在他后院的那些女人里面,除了琅嬅,也只有青樱和褚瑛在他心中有些地位了。 这两个人一个是他的青梅竹马,一个伺候他伺候的实在贴心而且从来不给他惹事。 “褚瑛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麝香也不是易得的东西。不过,褚瑛,你为何听见绿筠的安神香有问题后如此反应?” 褚瑛很是踌躇的样子,她悄悄地看了一眼富察琅嬅,一副欲说还休,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而后又看了一眼王爷,最后还是选择低头不说话。 她的表情被苏绿筠看在眼里,她有一些不可置信,但是想了想又觉得理所应当。 能让褚瑛这样的反应,又有这么多的顾忌的人,除了福晋还能有谁? 褚瑛说麝香价高难得,王爷也说麝香珍贵,福晋出生上三旗沙济富察氏,最是富贵。 第73章 如懿传(七十三) “苏格格,你盯着福晋做什么,难不成你觉得福晋容不下你肚子里面的这块不知是男是女的宝贝疙瘩吗?” 金玉妍看上去很是不满的嘟囔了一声,虽然声音不大,但是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妾……妾没有,福晋,妾怎么敢怀疑您呐?” 苏绿筠嘴上说着不敢怀疑,但是眼中的忐忑做不了假。 “苏格格,你可不要做那等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自你有孕之后,福晋对你百般照顾,甚至还专门请了太医每日给你诊脉。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我劝你最好睁大眼睛看清楚了你怀疑的是谁!” 高曦月被苏绿筠看福晋的那一眼气的气都喘不顺了,琅嬅姐姐因着苏绿筠有孕对她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这人竟然眼皮子这么浅,富察诸瑛还没说什么,这怀疑的眼神就落在福晋身上了。 “月福晋,妾身不敢怀疑福晋,实在是,实在是妾身头一回有孕,又遇见了此等事情,有些草木皆兵了。福晋对妾身狂怒宽厚仁慈,妾身绝无此意啊!” 苏绿筠心里想的归心里想的,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金玉妍说的对,她肚子里面的孩子是男是女,能不能平安的生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她如今根本没有可能与福晋相抗衡,即便是此事真的是福晋所为,她也只能是忍气吞声,打掉了牙往肚子里面咽。 她这样委曲求全的样子看的富察琅嬅差点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对这个“可怜”的苏格格的孩子做了什么了。 “褚瑛,你刚才看我一眼,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是有什么话想说吗?王爷今日也在这儿,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不必这样拐弯抹角的。” 琅嬅喝了一口海棠刚为她斟的白茶醒了醒神,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这位族姐不是个安分的东西。 富察褚瑛有野心,也有足够的耐心。 当初富察氏把容貌姣好的富察褚瑛送来王府是为了让她生下有富察氏和宝亲王血脉的阿哥,只可惜她进了王府这么多年,膝下也只有璟萍一个格格。 富察琅嬅已经有了嫡出的大阿哥永琏,不止是宝亲王,就连皇上都对永琏青眼有加,觉得永琏是个可造之材。 没有嫡子,富察褚瑛若是生下长子是雪中送炭。 但是如今已经有了嫡子,而且嫡子健康聪慧,即便富察诸瑛有了阿哥,也只是锦上添花。 富察褚瑛悄悄地看了王爷一眼,在发觉王爷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没有什么神情变换,甚至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之后,她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可是已经做到了今天这个程度,即便是她想停,也停不下来了。 况且,她也没有富察琅嬅想的那么蠢,她的后招还在后面。 “妾身只是看见这安神香有些眼熟,这才多看了一眼,福晋,王爷,妾身并无他意。” 金玉妍低头眼神一沉,福晋这些年实在是太得意了,而且她一直对福晋奉承讨好,可是福晋一直都对她不假辞色。 看富察诸瑛这个情形,应该是早就在私下里做了一些手脚,就等着今日出击了。 既然指望不上这棵大树能庇护自己一二,还不如自己推波助澜一把。 不求这棵大树能彻底倒下,只要能有什么风吹草动,让她们这些小的能够从中分一杯羹也是好的。 福晋一直霸着王爷,她们几个除了苏氏因为有孕偶尔能够见到王爷一面之外,她和富察诸瑛几乎是无缘和王爷在圆明园相见的。 “褚瑛姐姐这么一说,妾身也觉得这装安神香的匣子有些眼熟,好像是在哪儿见过来着,不过在哪儿呢?” 金玉妍一拍自己的脑袋,“瞧妾身这个记性,对了,这个安神香是不是之前福晋赏赐给绿筠姐姐安寝用的吗?” 苏绿筠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是了是了,这安神香清新馥郁,她在福晋那儿请安的时候闻着连孕吐都好了许多。 福晋见她喜欢,就赏赐了一些下来给她安寝。 她知道这东西估计是价格不菲,想着福晋用的东西一定都是好的,用着或许对腹中的胎儿也有好处,这才每日都用着。 没想到,没想到福晋这样佛口蛇心,她的孩子又不会碍着福晋嫡子的路,福晋为什么要对她们母子下此毒手? 她瘫坐在地,眼睛睁大,目光涣散,颤抖着张开嘴,声嘶力竭,疯了般地去吼去喊,却最终恍恍惚惚地发现自己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妾……妾身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福晋,可是即便是妾身有错,可是稚子无辜啊!福晋,若是妾身真的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您要打要罚妾身都能受着。这个孩子是妾身此生唯一的指望了,求求您,饶了这个孩子一命吧福晋……” 弘历猛的把茶盏往桌子上面一放,他是不相信琅嬅会做这种事情的。 原本觉得这个苏氏是个老实的,如今也争气,有了身孕也不争不抢。 可是现在看来小门小户的,到底还是有些小家子气,人家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实在是愚蠢。 琅嬅对去苏绿筠的孩子下手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她不需要,也没有必要去针对一个家中父亲无官无职的汉军旗格格。 “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你是王府的格格,又不是街上的无知妇人,这件事一定是有人存心陷害,福晋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此事还需再仔细调查,你且先起来。” 高曦月对着苏绿筠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福晋的安神香我也喜欢,我的屋子里面用的也是福晋赏赐下来的安神香,怎么只有你用了这安神香就有毛病了?” 下面吵成了一锅粥,但是琅嬅就这么安静的坐着没有说话。 她分明是低着头,却有一种睥睨众生的感觉,仿佛那纤弱的身影是立在杀伐果断的高位上般,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臣服的心情。 “行了。” 她打断高曦月和正在哭哭啼啼的苏绿筠。 “吵吵嚷嚷的,再让别人听见像什么样子,你们不要脸面是你们的事,别在外头给咱们宝亲王府丢人。” 弘历看琅嬅在如此情景下还在想着他和王府的脸面心中一暖,琅嬅是知道他的宏图伟愿的,他们是真的情意相投,心有灵犀。 这些年琅嬅一直对外和各位福晋和宗妇相处进退有度,她是自己的贤内助,是自己选定的未来的皇后。 “福晋每日为了王府殚精竭虑,你们这些人不能给福晋分担也就罢了,还整日给福晋添乱,实在是不像话。倘若再让本王听见有人在本王面前嚼舌根,仔细你们的舌头!” 富察琅嬅分明没有说重话,可不知道为什么,富察诸瑛和苏绿筠大热天的还打了个寒战。 “是,妾身知错,还请王爷、福晋恕罪。” 高曦月和富察褚瑛、金玉妍一齐跪下请罪。 琅嬅看着富察诸瑛和金玉妍的目光陡然锋利,“褚瑛格格和金格格还真是耳聪目明,连我送了什么安神香给苏格格安寝所用都一清二楚。” 不知为何,金玉妍觉得今天是走了一步错棋,且不说福晋这样运筹帷幄的样子。 就单看王爷对她的态度,就知道即便福晋真的对苏绿筠的孩子动了什么手脚,王爷也不会真的放在心上,说不定还会想方设法的为福晋遮掩。 “妾身也是去探望绿筠姐姐的时候,听绿筠姐姐说起过福晋赏赐过安神香一事。福晋施恩上下,是真正的贤德主母,妾身相信福晋一定不会做出此等之事,褚瑛姐姐,是不是你误会了什么?” 第74章 如懿传(七十四) 金玉妍这墙头草的样子看到富察琅嬅都有些想要发笑,她可以接受高曦月的投靠,可以庇护陈婉茵。 但是,她接受不了一个心机如此深沉的金玉妍像一只毒蛇一样盘旋在自己的身边。 “太医已经说了,绿筠妹妹的安神香中有雄麝的麝香,这东西最是伤胎,这是事实。绿筠妹妹的安神香是福晋所赠,妾身相信福晋高风亮节,一定不会对胎儿下手,可是让人就说不定了。” 富察褚瑛跪在王爷的身侧,柔柔的声音中掺杂着让人胆寒的算计。 “哦?”富察琅嬅稍微正襟危坐了一些,对富察诸瑛多看了一眼,进了王府这么多年,她也想看看富察褚瑛有什么手段。 最近也没发现她身边的几个丫鬟有什么异样,海棠她们都是富察琅嬅亲自挑选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她御下一直还算是滴水不漏,要是富察诸瑛真的有本事收买了她身边的人,那也算是富察诸瑛的能耐。 “那,褚瑛格格到底有何高见?” 富察诸瑛一直都是一副楚楚可怜的小白花样子,偏偏弘历还挺吃她这一套的。 所以这么多年,即便弘历再怎么宠爱富察琅嬅,他每个月也起码会见富察褚瑛一两次。 富察诸瑛用帕子掩面咳嗽了一声,又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高曦月。 “富察诸瑛,你看我是什么意思?” 被富察诸瑛看了一眼的高曦月像是一只炸了毛的波斯猫,这个面甜心苦的女人看上去就心机深沉的样子,不会要对污蔑她吧? 和高曦月的跋扈娇纵相比,富察诸瑛无辜可怜的样子简直让人心疼。 她拿着手帕的手捂住自己的心口,一副被高曦月吓着的模样。 “月福晋怎么这样看着妾身,莫不是想要杀人灭口?王爷,王爷救我啊!” 正在喝茶的富察琅嬅听见富察诸瑛准备污蔑高曦月差点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不是,她有病吧?没事扯到曦月那个没长脑子的丫头头上是又想做什么? “富察诸瑛,你今天到底是什么意思?一会看着我,觉得是我送给绿筠的安神香有问题,一会又说月福晋要对你不利这种话,又觉得月福晋做了什么。 褚瑛,按理来说,你是我的族姐,我理所应当和你亲近一些。可是毕竟我还是王府的福晋,若是你再这么挑拨离间,我也不会放过你。” 看富察诸瑛这个意思是,苏绿筠的孩子是高曦月下的手,不知为什么,弘历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琅嬅,他就知道琅嬅这样玉做的玲珑剔透的人,一定不会做出来这种事情。 不过,他冷眼看着高曦月,这人一直和琅嬅亲密,若是她真的有什么问题,那这样的人实在是不宜待在福晋身边了。 “福晋,您就是太过于相信月福晋了,这才让月福晋有可乘之机,借着您的名义在安神香里动了手。” 高曦月本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如今被污蔑的人是她自己,她就更没有什么脑子可以思考了。 她扬起手一个巴掌便甩在了富察诸瑛脸上。这一巴掌,大力的让褚瑛格格脸颊疼的几乎麻木,嘴角也缓缓的渗出了一抹血迹。 琅嬅看高曦月这么不理智立刻示意小桃把高曦月拉开,弘历知道高曦月大小姐脾气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也没想到高曦月在他和福晋面前竟然敢这么猖狂。 “高曦月你在做什么?本王还在这里你就直接对本王的格格大打出手,你是疯了不成?” 被高曦月发疯扇了一个耳光的富察褚瑛瘫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之上,虽然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和周遭人看热闹的眼神让她十分痛苦。 可是一想到高曦月是在王爷面前这样发疯,她就安心了不少。 没错,从始至终,她想针对的人一直都是高曦月。 高曦月和福晋关系有多好,王府中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福晋的确是滴水不漏,让富察诸瑛即便想要对付她也没有什么可以下手的空隙。可是高曦月就不一样了,她不聪明又实在是冲动,对高曦月下手并不是什么难事。 高曦月一直都是福晋的头号忠犬,要是能够重创高曦月,富察诸瑛想着,王爷起码也会治福晋一下御下不严的罪名。 她一定要给璟萍生一个弟弟,她已经进了王府这么多年了,可是除了生下璟萍之后肚子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富察家已经对她几乎是一种放弃的状态了,她不能让自己被放弃,她不想让她的女儿璟萍只能沦落到去蒙古和亲的地步。 王爷并不是对她全然无意,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就一定能够有再复起的机会。 “王爷容禀,此事妾身的确是无意中才发觉的,妾身也相信此事和福晋一定无关,福晋只是被月福晋利用了。” 琅嬅给高曦月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让她不要在这个时候多说话了。 多说多错,她目前为止还不知道高曦月做了什么小动作,她要想把高曦月的嫌疑洗清楚,总得再多知道一些讯息才好下手。 “哦?褚瑛格格说是月福晋对苏格格下的手,又说自己无意间发现了什么。那你倒是说说,月福晋到底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她又有什么立场和理由对苏格格的孩子下手?” 虽然她面露笑意,可眼神却冰冷的可怕,冷漠的神情让富察诸瑛不知不觉瑟缩了一下。 “福晋,您就是太相信月福晋,这才让她有可乘之机的。本来即便今日绿筠妹妹没有请太医,发现了安神香的问题,妾身也是会来告诉王爷的。” 苏绿筠此刻已经被人扶起来坐在扶椅之上了,她身子一向康健,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也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罢了。 “还请褚瑛姐姐明白些告诉妹妹,月福晋到底对我和我的孩子怎么下此毒手的,好歹让我死也死得明白!” 第75章 如懿传(七十五) 富察诸瑛叹了一口气,“王爷,福晋,妾身谨记福晋的教诲,知道圆明园里有不少贵人。妾身自知身份低贱又见识短浅,璟萍年纪也小,身体也不好,所以一直带着璟萍在咱们自己的院子里面待着极少出门。 只是前两天璟萍调皮去捉兔子,妾身担心璟萍,就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璟萍后面。后来竟然看见月福晋身边的丫鬟月璇在假山后面偷偷的给了绿筠妹妹的丫鬟青儿一个纸包和一张银票,还嘱咐青儿一定要把这纸包里面的东西放入福晋所赠的安神香之中。月璇还说,说……” 富察褚瑛欲言又止,可是弘历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有本王在,只要你所言句句属实,本王一定会护着你。” “是。” 富察褚瑛接着说:“月璇说,那安神香是福晋所赠,所以即便是苏格格的事情败露了,大家也不会怀疑到月福晋的身上。既能让苏格格悄无声息的落了胎,还能嫁祸到福晋的身上,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要不是小桃拦着,高曦月的第二个巴掌就要甩在富察诸瑛的脸上了。 “你这个贱人到底在胡说什么?!我怎么会陷害琅嬅姐姐,你这个贱人!我要撕烂你的嘴!” 她的呼吸急促,胸膛因为愤怒而剧烈地起伏着,仿佛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高曦月!你给本王闭嘴,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这样放肆!” 富察诸瑛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此事千真万确,人证物证妾都已经有了。月福晋,事到如今,您是千万抵赖不得的,不如就此承认了。” 琅嬅轻轻掀开眼皮,冷冷地扫了一眼富察诸瑛。 “你倒是说说看有什么证据?” 高曦月迫不及待的想要跟琅嬅解释,“福晋,妾没有,妾怎么会污蔑您呢!” “曦月,你别着急,我当然知道你没有。可是如今褚瑛格格费尽心思折腾的这场戏已经开锣了,你不如就听她唱完,看看她还有什么花样。” 琅嬅对高曦月的信任让她稍稍的安了些心,还好还好,还好福晋相信她没有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只要福晋相信她就好。 弘历有些诧异,他知道福晋心善,对高曦月也是真心相待,但是没找到她对高曦月这么的信任。 褚瑛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琅嬅还是相信高曦月的清白。 “妾身在那天之后就让身边的丫鬟一定盯着绿筠妹妹那儿,那丫鬟贴心,在绿筠妹妹的院子附近发现了那装着麝香的纸包。福晋若是不相信妾身的话,大可以搜查高曦月的屋子,她的屋子里面一定还有那差不多的纸包。 还有高曦月身边的丫鬟月璇,把她抓起来好好审问,一定能问出来真相。” 弘历用手指点了点桌子,“王钦,你带人去月福晋的屋子里面好好的搜一搜,尤其是那个月璇的屋子。李玉,你去把月璇给带过来,本王要亲自审问她。” 第76章 如懿传(七十六) 高曦月的脸上闪过慌张的神情,她自认自己绝对没有做过对苏绿筠的孩子不利的事情。 可是看富察诸瑛这样信誓旦旦的样子,她可以确定自己一定是要被人陷害了。 高曦月想不明白,富察诸瑛陷害她的动机是什么,她虽然的确经常和富察诸瑛说话带刺,对她经常冷嘲热讽的。 可是也没有做过什么天妒人怨,让富察诸瑛非要杀了她不可的恶事吧? 要是说为了恩宠,那也说不通啊! 高曦月在王府里面的宠爱甚至还比不上富察诸瑛,即便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王爷也是去富察诸瑛的落英院更多。 她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富察琅嬅,她不是个聪明的,这一点她一直都知道,只希望福晋能够救她于水火之中吧。 高曦月想不明白,富察琅嬅倒是有了些想法。 她这个族姐对自己没有办法,就只能对付她身边唯一一个亲近的高曦月了。 富察诸瑛一直觊觎侧福晋的位置,其实按富察褚瑛的宠爱,她也不是不能争一争。 毕竟,除了正院的三个孩子之外,也只有富察褚瑛有一位璟萍格格了。 高曦月是宝亲王府的侧福晋,按照规矩,亲王可以有两位侧福晋。在后院里,青园里的那位是有资格争一争这剩下的侧福晋之位的。 不管怎么样,她的出身都是天然的优势,满军旗的上三旗,纯元皇后的外甥女,太后的同族。 即便是乌拉那拉宜修已经形同被废,可是乌拉那拉柔则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不可小觑。 青樱是柔则的外甥女这个事实无法改变,若是王爷真的去皇上面前提要立一位侧福晋,富察褚瑛相信,皇上和王爷一定会立青樱为侧福晋。 王爷曾经也跟她说过,只要富察褚瑛生下一位小阿哥,王爷就想办法立她为侧福晋,让她上皇家的玉碟。 让高曦月倒台,一来可以顺带连累琅嬅这位宠爱最盛的嫡福晋,让王爷多看富察诸瑛这位揭发高曦月丑闻的功臣。 宠爱多了,说不定还能借着这个机会再度有孕生下阿哥。 二来,高曦月本来宠爱就不多,而且性格有些乖张,除了琅嬅可以约束她一二之外,即便是王爷也是对高曦月束手无策。 高曦月侧福晋的位置是熹贵妃和皇上给的,是看在高斌的面子上给的。王爷本身,对高曦月是没有太深的感情的。 富察诸瑛相信,只要自己在高曦月日暮西山的时候再添上最后一把火,她这个侧福晋大概也就废了。 三来,那安神香里面的麝香虽然量不算多,可是麝香这种东西对胎儿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富察诸瑛拿的是药效最猛的雄麝麝香,那麝香是富察褚瑛那一脉费了好大功夫才为褚瑛拿到的。 苏绿筠的孩子被麝香折腾了这七八日的日子,即便是以后足月能够生下来,那孩子也不会比璟萍这个病歪歪的格格好到哪里去。 一个不知道是死是活而且活不了多久的胎儿,一个不受宠还是汉军旗下三旗的格格,怎么可能争的过富察褚瑛。 大概猜出来了富察褚瑛的心思,琅嬅心里也有点底了,估计曦月身边的月璇已经被富察褚瑛收买了,现在拉她出来,也就是让她出来做伪证的。 富察琅嬅看着高曦月稍稍的摇了摇头,示意让她稍安勿躁,不要再惹麻烦让王爷更厌恶她了。 果不其然,琅嬅的猜想八九不离十,月璇被李玉押进来连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就扑通一声跪在了高曦月的脚边痛哭流涕。 “你,把头抬起来,让本王看看。” 好不容易有一天不用处理政务,本来弘历的心情是极好的,谁知道他后院就那么几个女人,一个比一个能折腾,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 月璇怯生生的把头抬了起来,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样子,脸上的泪珠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擦干净。 这是一张没有任何记忆点的点,既不貌美,也不算是丑陋,只能说是平平无奇。 “你是伺候在月福晋身边的?怎么我没有在月福晋那儿见到过你?王爷,曦月每次来正院给妾身请安的时候,带的都是星璇和茉心,这位月璇姑娘,妾身也没怎么见过。 茉心,你是内务府派来的宫女,做事妥帖细心,这位月璇姑娘是和星璇姑娘一样都是月福晋的陪嫁丫鬟吗?” 要不是高曦月还有一些脑子,现在恐怕都得直接对月璇喊打喊杀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星璇和高曦月一样都是只有只长了一张漂亮脸蛋,没有怎么长脑子的人。 刚才被富察褚瑛来了这么一招,星璇的脑子也懵了,她甚至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月福晋嫌弃她不聪明,私下里偷偷想要落了苏格格的胎避着她了。 茉心算是月园里面最有脑子的一个了,毕竟是内务府派过来的宫女,正儿八经的满军旗上三旗包衣出身,从小看到的都是这种弯弯绕绕的宫斗。 不过纵然如此,第一次亲身经历这种事情,她也是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茉心,福晋问你话,为何不答?” 芙蓉是琅嬅身边最稳重的那一个,她知道这和月璇十有八九就是被褚瑛格格给收买了。 她也知道月福晋身边的丫鬟都是嘴笨的,也就茉心这丫头靠谱一些了。 “是,回福晋,王爷,奴婢进王府六年,一直在月福晋身边。承蒙月福晋信任,月园的人手调度都是奴婢负责的。这位月璇姑娘并不是和星璇姑娘一样都是月福晋的陪嫁,只是王府安排的下人之一。 只是月福晋为了方便记,又想着月璇和星璇年纪就差不多,就给她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听茉心这还算是有条理的话说完,琅嬅也了然了些许,她笑着看向王爷,柔声说道: “王爷也听见了,这月璇姑娘既不是从小就伺候在曦月身边的,也不是曦月信任的丫鬟。若是曦月真的包藏祸心,又怎么会把这种可以让她身败名裂的事情交给一个小丫鬟做?这未免有些说不通了吧?倘若是让星璇或者茉心做这种杀头的事情,倒还有几分可信。” 弘历沉思了片刻微微点头,他主要是觉得高曦月没有这个脑子去陷害人。 “福晋说的有理。” 富察褚瑛看王爷被福晋说的有些动容,立刻开口再添了一把火。 “或许,恰恰就是因为月璇是生面孔,所以才不会引人注意。” 她说话一直绵里藏针,琅嬅每次听着都觉着很是难受,说一句话要转八个弯,她也不嫌弃累得慌。 “王爷,您想想,星璇和茉心都是高曦月最信任的下人,一个是高曦月的陪嫁,一个是高曦月的大宫女,旁人一看见她们俩就知道是高曦月动的手。” “褚瑛格格还真是耳聪目明,体贴下人,你自己都说了月璇是生面孔,还能记得她是曦月身边的下人。你说,你是稍稍跟着月璇她们的是吧?” 琅嬅的声音清冷如水,她向来是可以直击要害的。 “是,妾身是稍稍跟着月璇的,做出此等下作的事情,月璇当然是要避着些人的。” 富察褚瑛今日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扳倒高曦月,她已经把每一环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了。 琅嬅轻轻拿起桌上的一杯茶,撇去浮沫,吹了吹,举止从容,不见丝毫慌张。 “褚瑛格格,你的眼神也太好了一些吧,隔着这么远,又是从来没有留意过的生面孔。月璇姑娘的这张脸,放在整个王府里面都找不着,就这样你还能记得月璇这张脸,还能记得月璇是月福晋身边的下人,还真是不容易?” 第77章 如懿传(七十七) 富察褚瑛意识到自己看上去天衣无缝的说辞被福晋发现了漏洞,神色只慌张了一瞬就强迫自己镇静了下来。 为了今日的事情,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打算,就算真的陷害高曦月不成,她也有本事让自己全身而退。 “妾身之前和高曦月身边的这位月璇姑娘有过一面之缘,曾经在王府的时候见过她,所以对她的长相格外的有印象。” 富察褚瑛知道自己不能再被福晋带着话题走了,这个女人从小受到的就是世家大族的主母的培养方式,富察褚瑛的小聪明在她的面前占不到什么便宜。 “福晋,既然是因为侧福晋身边的丫鬟都已经被带到这里来了,不妨您和王爷问一问她。无论如何,绿筠妹妹也是好不容易有了身孕的,咱们只一个孩子都是天家血脉脉。倘若真的有人想要图谋不轨,早些把这个人给找出来,那妹妹也可以安心养胎不是?” 褚瑛有一点说的是不错的,弘历也知道自己的子嗣并不算多,格格倒是有好几位,但是阿哥只有一个永琏。 就连皇阿玛和额娘都过问了几次,额娘还想要往他的王府里面再塞进去几个貌美又善于生育的宫女。 可是王府里面就这么几个女人就已经把弘历折腾的够呛了。 弘历也知道琅嬅管着偌大一个王府实在是不容易,也没有必要给她自己和琅嬅增添一些没有必要的负担。 而且毕竟是额娘送过来的宫女,就算是再怎么貌美,弘历也觉得和他不是一条心的,所以也就婉拒了熹贵妃的好意。 “月璇,本王给你一个机会,倘若你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出来,本王可以饶你不死。但是只要你有半句隐瞒,或者有半句不实之处,本王不只会要了你的命,还会要了你们一家人的命。” 跪倒在高曦月脚边的月璇颤颤巍巍的抬起了头,她的声音中有明显的颤抖,可以看见她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恐惧。 富察琅嬅悄悄的给李玉使了个眼色,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头上价值连城的步摇,又看了一眼月璇。 李玉实在是个很聪明能干的下属,他很快就明白了主子的意思。 如今小桃她们几个都在这儿不方便出去,有些事情只能让李玉这个局外人去做。 如今宝亲王这儿正是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有些证据如果这个时候找不到,等过了今日就会被有心人全部销毁殆尽。 月璇一家人的身家性命都已经在富察褚瑛的手上了,到了此时此刻她也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索性心一横,想着若是褚瑛格格真的能够得逞,即便自己死了,也能为家人求得个一世荣华,衣食无忧。 “王爷福晋,奴婢有罪,苏格格屋子里面安神香中所掺杂的麝香的确是和奴婢拿给苏格格身边的青儿的。做了此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奴婢也一直寝食难安,月福晋,到了今时今日,奴婢也不想替您瞒着了。奴婢自知背主忘恩,又做了这样损伤应得的事情,自己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奴婢来世再在您面前为您尽忠!” 说完这句话,月璇就以头撞柱子,想要自我了结。 还好小桃是个力气大的,她眼疾手快,一把就拉住了想要自戕的月璇,把她反手压在了地上。 高曦月被月璇的动作吓了一跳,她到底和这个丫鬟是什么仇什么怨?这丫鬟就算死也要拉着自己垫背,这实在是太说不通了。 “月璇,自从你伺候我以来,我自认对你不薄,星璇有的,月园里面的其他丫鬟也有。你竟然这般恨我,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你快说,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你!” 月璇是真的存了死志的,只是她没想到福晋身边的那个丫头动作竟然这么快。 她悄悄的看了富察褚瑛一眼,想要问她下一步该怎么办?可是富察褚瑛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根本再不敢露出什么破绽来让福晋抓到把柄。 “刚说完就想要自尽,王爷,妾身怎么瞧着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呀?总觉着好像是有人故意想要死无对证一样,这月璇姑娘刚把自己的主子给供出来,转头就要撞柱,还真是刚烈。” 金玉妍也是看明白了,这富察褚瑛是没有这个胆子对福晋下手的,看福晋这一副一定要保住高曦月的样子。 恐怕王爷即便是看在福晋的面子上,这件事情最后也只会不了了之,刚才她实在是太过于冲动了,已经得罪了福晋。 如今也只能为月福晋说几句好话,企图让福晋对她稍微挽留住一些好感。 “是啊,王爷,妾也觉得此事颇有蹊跷。月福晋性格单纯,心思简单,要是真的想对苏格格不利,也一定会让自己最信任的人去做。这个月璇看上去就不像是个能被月福晋信任的,说不定这其中是有人想要从中作梗。” 弘历没有搭理金玉妍,只是问了王钦刚才在月璇还有月福晋的院子里面有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王钦呈上来了一个托盘,上面赫然放着几张500两的银票还有几个以月璇的身份根本没有可能拥有的首饰。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和褚瑛格格描述的差不多的纸包,王钦也全都打开看过了,里面装着的都是麝香。 富察琅嬅让王钦把那些东西拿到她面前让她看看,琅嬅打开了所有的纸包,想凑上去闻一闻,被弘历制止了。 “琅嬅,这等害人的东西不要离这么近,麝香对女子而言是大忌,我怕伤到你的身子。” “无碍的四哥。”琅嬅牵住弘历阻拦她的那只手。 “这些麝香既没有用水化开,也还没有被火点燃,药效不会发挥的这么快,妾身只是拿远了看一眼,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话虽如此,可是弘历还是有些不放心。 “闻一下就可以了,小桃,快把这东西拿走。” 他不愿意强迫命令琅嬅,也知道琅嬅和高曦月之间的感情有多深,看着自己的好姐妹深陷险境,琅嬅不可能做到不管不顾。 他十分担忧的看着富察琅嬅,连带着对搞出这么多事情的富察褚瑛多了几分恶感。 什么时候揭发这件事不好,非要在圆明园,在皇阿玛和额娘都在这里,在他好不容易能休息片刻的时候过来说这种事情。 富察琅嬅那边已经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喜欢香料又见多识广,对于麝香这种名贵的香料亦是如数家珍。 麝香虽然对有孕之人不太友好,可是它却是一种珍贵的中药材,主要来源于鹿科动物林麝、马麝或原麝的成熟雄体香囊中的干燥分泌物。 苏绿筠的安神香里面添加的那一味麝香很是特别,刚才刚刚拿上来的时候,琅嬅就觉得这个香味和她之前闻到的普通的麝香香味不太一样。 如果琅嬅没有猜错,那应该是黑麝或者喜马拉雅麝的麝香,十分的罕见,只有从前的那些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家中才有找到那么一小点点。 而王钦从高曦月那里找到的麝香,也是马麝的麝香,马麝的麝香最常见,相对而言价格也相对便宜。 这种细枝末节的差距,若是旁人一定是分辨不出来的。 琅嬅想着,一定是富察褚瑛在准备陷害曦月的时候没有留意,这才留下了这么大一个疏漏。 而且,月璇的屋子里面找到的那些金银珠宝和银票其实也很能说明问题了。 富察褚瑛知道高曦月出手阔绰,可是到底也不知道有多阔绰,所以准备的那一些所谓的证据,她并不知道和高曦月平时上次的那些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 琅嬅看完了那些证据之后,算是真正的成竹在胸了。 她把那一盘子麝香放在太医的面前,“我知道这宫里面的太医都是略懂一些香料的,孙太医专攻妇科之术,当然对这些能够要了胎儿性命的麝香是最为熟悉的。” 太医点了点头,倘若资历不够,也不会被皇上带到圆明园来伴驾。 “福晋过誉了,旁的香料微臣不敢说,麝香这种东西,微臣还是略懂一二的。” 听孙太医这么说,琅嬅也放心了。 “既然如此,那太医就好好看一看,这从侧福晋那里搜得的麝香和苏格格安神香里面的麝香是不是同一种?” 琅嬅此话一出,院子里面的众人神色各异,金玉妍松了一口气。还好刚才没有继续和福晋作对,这富察褚瑛做事情也未免太不小心了些,这样关键的证据都能出现纰漏。 苏绿筠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处于一种茫然的状态,她只知道自己被人所害,而且看现在这个样子,好像她和她的孩子还被人当做了靶子。 高曦月哪里知道什么麝香还有区别,她只知道她的琅嬅姐姐帮他找到了脱困的办法。 富察褚瑛的脸色刹那间就挂不住了,她惴惴不安的跪在地上,此刻心中百转千回,只能寄希望于福晋说的不同只是她自己的误解。 孙太医拿起那两块儿不一样的麝香香块放在鼻子下面仔细的嗅了嗅,又分别拿水化开了一些,神色凝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福晋心思缜密,见多识广,微臣自愧不如。这两块麝香的确不是一个东西,侧福晋屋里面发现的麝香,只不过是出自平常的马麝。而在苏格格屋子里面发现的麝香,则是黑麝的麝香。 这两种麝香的价格和原产地都天差地别,在正常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放在一块儿售卖的。” 听到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证实,琅嬅转头看向弘历。 “王爷您看,这背后之人想要陷害侧福晋,却连这些最细微处的功夫都没有做好。倘若不是因为妾身略懂一些香料,今日恐怕曦月妹妹就要受了天大的委屈了。” 茉心看福晋这里撕开了一个口子,立刻继续为自己的主子辩白。 “王爷,我们家侧福晋当真是被冤枉的。您端看那些银票和首饰就知道了,侧福晋家境优渥又喜好奢华,平时即便是赏赐普通下人的也远远不止这个数。若是侧福晋当真想要让月璇做此等灭九族的大罪,怎么可能只给她这么一点银两?” 高曦月非常骄傲的抬起了头,要是说到大方这种事情,王子里面除了姐姐就是她了。 “就是就是,王爷,您何时见妾身打赏下人这么寒酸小气了,就这么一点银票,别说是打赏妾身的心腹了,就算是应付普通的下人也是远远不够的。” 阿玛知道她脾气不好,又一直奢华铺张,害怕她在王府里面受委屈,不仅在出嫁那日给自己塞了好几箱的银子,平时也经常接济自己。 高斌出任盐政,又任江南河道总督,可以说是奉旨贪污了。 他和发妻就高曦月这么一个女儿,发妻又去的早,对这个女儿他是真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 琅嬅无奈的看了高曦月一眼,是以她点到为止,也不要太过于张扬。 “王爷,曦月心思单纯,又一直体弱多病,虽然有时候脾气娇纵了一些,但绝不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曦月伺候了您多年,这您应该也是知道的。” 弘历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本来以为自己的后院和皇阿玛的后宫相比已经算是风平浪静了。 可谁想到这才安分了多少年,就开始惊涛骇浪了。 看如今这个样子,恐怕是有人想要污蔑曦月了。他当然是知道高曦月没有这个脑子,也没有这个胆子。 最关键的是,高斌重新出任盐政,又有功德于民,他现在还有用的上高斌的地方。 别说他的女儿没有做这种事情,就算他的女儿在王府捅破了天,弘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处置了高曦月。 “褚瑛,本王记得,方才是你信誓旦旦的说亲眼看见了月璇和苏氏身边的人私相授受?” 富察褚瑛本来就是跪着的,只是此刻听到王爷的责问,头低的更厉害了些。 第78章 如懿传(七十八) “王爷,王爷,妾身所言句句属实,妾身的确是亲眼看见月璇姑娘行不轨之事,实在是担忧绿筠妹妹的身体,这才冒死在今日揭发此事。” 富察诸瑛仰视王爷那张脸,突然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在心间蔓延,仿佛冰冷的寒流注入她的血脉。 她坚信王爷对她是有情的,她确信无疑自己在王爷心中的一定是超过侧福晋的。 所以在筹谋这些事情之时,她甚至想过即便王爷发现此事的疏漏之时对她会是什么态度。 可是如今看着王爷这冰冷的目光,富察褚瑛突然觉得自己的预估好像出现了一些错误,她好像误判了自己在王爷心中的地位。 同时,她也错误的估计了富察琅嬅这位嫡福晋的洞察力。 “福晋,福晋,您明察啊!一定是那个叫月璇的小贱人她可以引导妾身误解侧福晋的!” 富察褚瑛爬到了琅嬅身边抱着她的衣角,琅嬅轻轻挑起褚瑛的下巴,神色莫名,让富察诸瑛感到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褚瑛格格,和绿筠妹妹还真是姐妹情深,只是抓着这么一点蛛丝马迹,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让咱们都知晓。王爷,如此的姐妹情深,咱们又怎么忍心责罚?” 弘历从前一直觉得富察褚瑛乖巧懂事,从来不给他添麻烦,如今看着她,明明还是那么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却觉得陌生的厉害。 月璇此刻也不停的跪下磕头,“王爷,福晋,此事的确与侧福晋无关,是奴婢一个人擅作主张! 是奴婢嫉妒星璇和茉心得宠,怨恨侧福晋不重用奴婢,这才撒下了弥天大谎,想要陷害侧福晋。也是奴婢刻意引导褚瑛格格发现奴婢的踪迹,月福晋,奴婢对不起您!” 说完这句话,月璇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脱了小桃再次撞柱,小桃也没想到月璇还要第二次求死,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月璇就这样血溅当场。 高曦月茫然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一摊血迹,她的确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可是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了谁的性命。 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皇家的恐怖和后院女子的狠毒,她知道自己今日算是安全了。 可是明日、后日、大后日又如何呢?高曦月害怕提心吊胆的日子,也没有这个脑子去处理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琅嬅在自己的鼻子下面晃晃帕子,这血腥气实在是太浓了,让她有些恶心。 “说起来也是奇了怪了,月璇一个小丫鬟,下五旗包衣出生,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银钱,既要买到价值连城的黑麝麝香,还要准备这么多银票放在自己的屋子里面。 除此之外还有买通绿筠身边的丫鬟,曦月,你也得好好长长心了,你这屋子里面的丫鬟一个个都是手眼通天呐。” 看琅嬅闻到这血腥味这么难受的样子,弘历连忙吩咐人把月璇尸体抬走。 高曦月此刻真的是委屈坏了,平白无故的遭受了这样一遭无妄之灾,差点还被人给威胁了。 “福晋,要不是您,妾身今日真的是要被冤枉死了!她一个丫鬟哪里来的那么多钱?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有幕后指使,福晋,您要为妾身做主啊!” 看着天天给自己弹琵琶的小可怜伏在自己的膝上弱小可怜又无助还全心全意相信着自己的样子,琅嬅都怜爱住了。 多可怜又漂亮的一朵小玫瑰,如果这样就凋落在泥潭之中,想想也的确是挺可惜的。 她低头温和的看着高曦月,伸出手去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 “可怜见的,今日真是受委屈了,王爷,咱们的侧福晋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您可要好好安抚。” 不知为何,弘历总觉得琅嬅这个“咱们的侧福晋”这句话听上去怪怪的。 他轻轻晃了晃头,想把那些荒谬的想法从自己的脑子里面甩开。 “曦月,你先起来吧,此事原本与你无关,这件事本王和福晋会追查到底,你先回去歇着。至于格格富察氏,虽然现在还没有查清楚,可是你拨弄是非之事是千真万确抵赖不得的。 本王不管你是出于何种原因,到底是故意也好,无心也罢。从今日起,你禁足在你自己的院子里面,至于璟萍,就交给……” 弘历本来想着把孩子交给琅嬅,可是想想,琅嬅要照顾三个孩子已经十分辛苦了。 璟萍也尚且还年幼,交给琅嬅,不免是为了琅嬅增加负担。 他的眼神掠过还在抹泪的高曦月,他的侧福晋这样粘着他的福晋,弘历总觉得心里面不是十分舒坦。 可是又觉得倘若和一个女子争风吃醋,未免有失风度,更何况这个女子还是他自己的侧福晋。 不如给高曦月找点事情干吧,省的她脑子不聪明,天天陪在他和福晋身边,给福晋添麻烦。 “曦月膝下没有子嗣,你又一直喜欢小孩子,这次的事情是你受了委屈,璟萍格格就交给你来抚养。” “我?” 高曦月指了指自己,王爷对起来的惊喜就是让她高兴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皇家之中,只要抚养了别人的孩子,这个孩子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归于了自己名下。 若是能改皇家玉碟,那这个孩子和自己生的也没什么区别了。 高曦月入府以来一直都没有子嗣,虽然白天可以去福晋那里消磨时光,可是长夜漫漫,每次看见璟昭那几个像玉做成的福娃娃之时,高曦月还是难免会抱有一丝的期待。 富察褚瑛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她的女儿却可爱极了,高曦月每次远远看着都想要摸一摸她,但是还有碍于面子,她从来没有走近过。 “王爷!璟萍可是妾的命啊!王爷您怎么样惩罚妾身,妾身都认了,妾身求您 ,别把妾的璟萍带走……” 富察诸瑛那双杏眼在听见弘历的话之后渐渐湿润起来,很快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而下,在粉嫩的脸颊上留下一行浅淡的泪痕。 时至今日,她才后悔了,她不应该这样莽撞的就算计富察琅嬅和高曦月的。 如今赔了夫人还折兵,璟萍是她唯一的孩子,王爷因为璟萍,对她的怜惜总是多一些,她不能失去璟萍这个最大的倚仗。 无论富察褚瑛再怎么后悔,可是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弘历已经说出口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得了个便宜女儿之后,高曦月明显比起从前成熟稳重了一些,起码不会像从前一样像个小孩子那样跳脱,这让富察琅嬅很是欣慰。 苏绿筠作为这一次麝香事件的受害者,虽然在其中显得有些随波逐流,可是毕竟如今怀有身孕,弘历和琅嬅只能对她多加安抚。 富察琅嬅本来没有准备对自己的族姐做些什么的,到底同属一族有那么一星半点的缘分。 可是这次的事情,让琅嬅看到了褚瑛的野心和手腕,虽然说这些手段在她看来是有些小儿科。 可是,琅嬅总担心她再一次对高曦月下手,总得想出来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才好,每天都要想着提防富察褚瑛,实在是有些太麻烦了。 想到那个胆大包天,正准备弑君的熹贵妃,琅嬅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或许可以试试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富察琅嬅可不想自己成为皇后之后,头顶上面还有一个对自己指手画脚,处处干涉自己的太后,她不喜欢被人威胁的感觉。 第79章 如懿传(七十九) 皇上的身体从立夏以来一日比一日差,如今甚至已经到了药不离口的程度了。 弘历如今处于一个既紧张兴奋又害怕畏惧的时刻,他如今这个状态根本没有心思去宠幸妾室,只要一回了院子基本上就和琅嬅待在一块。 “琅嬅,皇阿玛午膳的时候让苏公公来传话,说是想见一见几个孩子。” 在弘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其实已经猜到皇上已经油尽灯枯,恐怕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了。 琅嬅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此刻的神色也很是凝重。 “四哥,既然皇阿玛想要见几个孩子,今日就让褚瑛格格先出来吧。咱们院子里面这些污糟事,也没有必要让皇阿玛知道,给他平添烦恼。若是璟萍去的话,皇阿玛看孩子的亲生额娘不在,恐怕会要多想。” 弘历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还是琅嬅你考虑周全,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富察褚瑛在听到王钦的传话之时只觉得有种不真实感,自从那日的那件事之后到现在,她已经被禁足三个月了,她已经三个月没有见到自己的女儿了。 明明之前福晋可以直接治自己的罪,褚瑛相信,以福晋的能耐,在已经戳穿了她设的这个局之后,想找到破绽和证据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可是福晋只是让她禁足,褚瑛觉得非常的奇怪。 虽然直觉告诉她事情可能有些不对劲,可是想要重新获得宠爱的执念我对女儿的思念实在是太深重了,而且如今圆明园中风雨欲来的样子也让她有了一些猜测。 若是真的到了那么一天,到时候王爷的女人绝对不会只有这么多个了,如今这么四五个女人,她都没有办法为王爷生下阿哥,就更别提等更加年轻鲜艳的豪门贵女入宫了。 皇上看着床边的那几个年幼的孩子,尤其是最抱有期望继承皇位的永琏,心中感慨万千,无论如何看见自己的江山后继有人,皇上总归心中还是高兴的。 只是,想到熹贵妃和那一对被他宠爱了那么多年的龙凤胎,皇上不知道该做何想法。 夏弋到现在也没有回来,皇上心中已经有了怀疑,只是他想着再等等,他的身体还没有到油尽灯枯的时候。 或许是不愿意面对那个早就已经埋藏在他心中的答案,他没有在弘历面前提起熹贵妃和龙凤胎的事情。 弘历和琅嬅是宝亲王和宝亲王福晋,只要是他们俩出现的地方,绝对不乏有人想要和他们攀谈。 而富察褚瑛只是王府里面一个名不经传的格格,琅嬅他们忙着应付那些过来攀关系的命妇和大臣,就吩咐小桃带着褚瑛到偏殿先去等着。 听富察氏在太医院还有盯着熹贵妃和宁嫔的眼线说,她们十有八九就会在今日晚上动手。 因为血滴子的首领夏弋死了,夏弋是皇上的心腹,是皇上的手中最密不见人的那一把刀。 若不是探查这件事的人是富察家,恐怕也没有多少人能够找到夏弋的尸身。 他死的时候穿着太监的服饰,致命伤在头部,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人用重物击打头部而死。 夏弋死了,皇上一定会起疑心。而从夏弋为何而死,很容易就可以推断出凶手是谁。 琅嬅已经安排好了所有,只等着今夜让富察褚瑛亲眼看见熹贵妃弑君。 熹贵妃不会放过目睹自己做出如此大罪的富察褚瑛,富察褚瑛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也一定会把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告诉弘历。 弑君这种大罪一旦被揭发,熹贵妃必死无疑,想来,弘历也希望自己登基之后,头上还有一个养母管着自己。 “福晋不好了,苏格格怕是要生了!” 海棠急匆匆的突然间跑了过来,在琅嬅的耳边小声耳语着。 看琅嬅的神色不对,弘历关心的问了一句。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琅嬅有些为难地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命妇们,“王爷,绿筠妹妹怕是要生了。” 本来苏绿筠起码还有一个多月才能生产,可是安神香里面的麝香到底还是伤到了孩子和苏绿筠的身子。 那一日之后,苏绿筠总是心神不宁,担忧有人想要谋害他们母子的性命。 为了让孩子健康,她每日都进补远远超过正常数量的补品,也从来不出门动一动,生怕一出门就会遇见什么魑魅魍魉害了她。 这样下去,孩子怎么可能会健康? 第80章 如懿传(八十) 琅嬅和王爷也曾经劝过苏绿筠几回,可是苏绿筠觉得福晋是嫉妒她怀有身孕,想要害她的孩子。 觉得王爷是男子,不懂妇科之事,况且王爷这样宠爱福晋,自然是福晋说什么他就是什么了。 琅嬅看自己劝了几回也没有劝动,也不稀得再多说什么了,她又不是真的是什么绝世圣母。苏绿筠的孩子能不能生下来?生下来健不健康,关她什么事情? 弘历听说苏绿筠即将生产,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他总归还是有些担心的。 因为苏格格生产的事情太过于突然,琅嬅他们忙着去主持大局,忘记了一个本来就和她并不是十分熟悉的格格,这是多么正常的事情。 高曦月这些年一直跟在琅嬅的身后,总不至于到了这种需要她主持大局的关键时刻什么忙都帮不上。 好歹也是上了皇家玉碟的侧福晋,又是高家的嫡出大小姐,这些管家看账本的本事她当然是都烂熟于胸的。 等琅嬅紧赶慢赶的回到院子中时,稳婆和太医们都已经进产房了。 “福晋,你总算是来了!妾身刚才都快被吓死了!” 高曦月一看见琅嬅,就跟找到了主心骨一样,连忙跑到她的身边。 “曦月已经做的很好了。” 琅嬅知道高曦月一直胆子都不大,如今看见这妇人生产之事,心里肯定是害怕的。 她能控制住自己心中的恐惧把这里安排的这般妥当,已经是很不错了。 被姐姐夸奖了的高曦月很是高兴,小脸也因为兴奋变得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太医,苏氏的身体怎么样?是否可以平安生产?” 弘历比较关心苏绿筠肚子里面的那个孩子,一到了这儿就开始问起了太医苏绿筠的孩子。 匆忙赶出来的太医叹了一口气,今日的这个赏赐恐怕不是这么好拿的,他斟酌再三,几番措辞之后才开口。 “王爷,苏格格的孩子,恐怕是不大好生的。” 弘历皱了皱眉头,“太医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不好生?” 太医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苏格格在孕期大量的进补,胎儿被养的实在是太大了。按理说,苏格格有孕这才不到八个月,提前早产,孩子一定是极其孱弱的。可是,苏格格的胎儿因为过于进补,比寻常的胎儿大了很多,即便八月就生产,也是极其困难的。” 苏绿筠在孕中进补不停这件事,琅嬅跟弘历提起过。 当时琅嬅还担忧母体进补过多,生产的时候恐怕会有些困难。 弘历为此还劝过苏绿筠一次,不过苏绿筠连他的话都不听,弘历觉得,他也没有必要做这个恶人,只要孩子可以平安生下来就好。 “罢了,无论如何保住孩子就好。” 宝亲王这冷血的话语让在一旁的高曦月心中一冷,她对苏绿筠一直都是观感平平,平日里面也从来没有说过几句话。 可是,这到底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而且,苏绿筠如此谨慎小心,也是为了给王爷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 可是王爷,未免也太过于冷血了一些。 女人生孩子一直都像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高曦月从前一直盼望着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但是如今她觉得自己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胆量和运气去怀胎十月了。 琅嬅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安静的坐在产房门口,眼中神色不明。 今日过后,整个京城就会翻天覆地。 苏绿筠的这个孩子生的实在艰难,一直到第二天破晓之时,产房那里才传来一声微弱的婴儿的啼哭声。 “生了,生了!福晋,苏格格成功产下一个阿哥!” 产婆高兴的抱着襁褓里面的孩子从产房里面高高兴兴的出来,苏格格这生产的时间实在是有些太长了,她们差点都要以为自己拿不了这笔赏钱了。 孩子看上去就像是足月生产一样,只是因为生产的时间拖得太久,他的脸上有一些淡淡的青色,盖因在母体中呼吸不畅的缘故。 苏绿筠的身体因此而受了大伤,太医说,恐怕三年之内都不能再有孕了。 弘历早在两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回自己的屋子休息了,只不过是一个格格生产,还不是自己十分宠爱的妾室,他是不会有这个闲情逸致在这儿一直等到苏绿筠生产的。 琅嬅深知弘历的脾性,所以也非常有眼力见的给他一个台阶下,劝他回去休息。 如今在产房外面,只有福晋和侧福晋在这儿。 就在此刻,丧钟响起。 第81章 如懿传(八十一) 虽说自古以来都是以孝治国,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先帝诸子之中只有宝亲王一位已经被封了亲王,而且时常被带在身边。 先皇自己也曾有言,皇四子弘历,可继承大统。 先皇的遗诏已经被放在正大光明牌匾之后,由皇族宗室亲自打开,里面的名字赫然就是宝亲王弘历。 天子驾崩,宝亲王尚未登基,自然不宜在圆明园这种地方逗留。 虽说先皇死的匆忙,好在之前早有准备,那些寿材都已经是准备好的。 天子守孝,以日待月,用二十七个“日”,代替二十七个“月”,把皇帝的守孝期缩短为二十七天。 如今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只待灵前继位。 琅嬅此刻已经带着王府的几位侍妾格格回到了宝亲王府,此刻,她已经不再是宝亲王福晋,而是主子娘娘。 琅嬅已经有将近十日没有见到弘历了,大行皇帝骤然驾崩,丧仪和继位之事实在是繁琐,弘历在如今这个关节,更是一点过错都不敢有。 一直到登基大典开始之前,琅嬅才在太和殿见到了弘历。 此刻,他已经穿上了象征最高皇权的龙袍,眼中的那些清澈与单纯早就消失殆尽,威仪尽显。 他的眼神在接触到他的爱妻之时才柔软下来,“琅嬅,你来了。” 富察琅嬅看着弘历的神态和从前并无两样,好像他依旧只是自己的丈夫,而不是那个高高在上,孤家寡人的皇帝。 “四哥最近累坏了吧?” 她温柔的抚摸着弘历的脸,眼中流露出心疼的神色。 “四哥看上去很是憔悴,一定是很久没有休息了,臣妾看着,很是心疼。” 弘历十分动容,他的妻子无论何时何地,不管他处于什么样的处境,是什么样的身份,好像琅嬅在乎的一直都是他这个人罢了。 “再累的日子也要过去了,琅嬅,明日我登基,你就是我的皇后。琅嬅,这盛世繁华,我要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琅嬅,永远都不会离开弘历。” 两人许久没有见面,自然是温存了一段时间才肯松开彼此的手。 琅嬅依偎在弘历的怀里,过了好半晌才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四哥,有一件事,臣妾一直没有来得及跟您提起,褚瑛妹妹自圆明园先帝驾崩那一日开始就不见踪影,臣妾派了很多人去寻,可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四哥最近事务繁多,臣妾也不敢拿这种后院里的事情打扰四哥。” 琅嬅提到富察褚瑛之事,弘历的脸色大变,那日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他愿意让这种腌臜的事情脏了琅嬅的耳朵。 他拍了拍琅嬅的手,“这件事情你就别管了,让曦月好好照顾好璟萍就好了。” 琅嬅当然知道褚瑛如今已经被弘历软禁,只不过作为主子娘娘,她理所应当要关心一下宫中的妃子。 对于先皇,弘历的感情实在是复杂。 一方面,这个人给了自己无限的尊荣和地位,甚至把全天下最尊贵的皇位都交到了自己的手中,他把世界上最好的女子赐给了自己为妻。 另一方面,他作为自己的皇阿玛,这么多年对自己不管不问,放任他的亲生额娘死于血崩,对他的存在视若无睹。 弘历在很多时候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这位皇阿玛,如今,人已经不在了,那些恩怨是非都已经烟消云散,弘历也不想再纠结此事。 可是无论如何这人是给了自己生命的阿玛,当弘历从富察褚瑛的口中知道皇阿玛的真正死因之时,他的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杀意。 他属实是没有想到过,熹贵妃竟然有那么大的胆子去弑君,他也的确是没有想到,六阿哥和灵犀公主,竟然是熹贵妃和十七叔的孩子。 熹贵妃私通之事被皇阿玛察觉到了端倪,皇阿玛派自己身边的血滴子首领夏弋去探查此事,可是夏弋多日都没有消息。 皇阿玛起了疑心,熹贵妃为了保住自己和自己的一双儿女的性命,和宁嫔一起在皇阿玛每日所服用的仙丹之中下了毒药,导致皇阿玛身体逐间空虚,那日更是直接被熹贵妃给气死了。 琅嬅和他当时一心顾念着苏绿筠生产之事,把褚瑛忘在了皇阿玛居住之处。 也是阴差阳错,她竟然听到了熹贵妃谋杀皇阿玛的秘闻。 可是如今,只有富察诸瑛的一面之词,若单单因为这几句证词就直接杀了自己的养母,恐怕天下人都会怀疑此事的真实性。 所以,弘历预备着等自己登基之后查清事情所有的真相,等到证据确凿之后,再和宗族耆老商议,私下赐死熹贵妃这个毒妇。 这种事情实在是不堪入耳,琅嬅如此神仙妃子,实在是没有必要让她知道这些事情。 皇上登基大典之后,就是富察琅嬅的封后大典和太后,后妃等人的册封礼。 关于太后之事,朝中上下各执己见。有大臣指出按照祖宗规矩,景仁宫的那位乌拉那拉皇后作为皇帝嫡母,理应尊为母后皇太后。而熹贵妃作为新帝的生母,应尊为圣母皇太后。 无论大臣们如何争议,有一点他们是可以达成共识的,那就是熹贵妃作为当今皇上的生母,圣母皇太后的位份是确定的。 皇上到现在都还没有杀了熹贵妃,已经是天恩浩荡了,若是现在已经证据确凿,别说是封她为圣后皇太后,恐怕三尺白绫对她来说都已经是奢望了。 皇上在这件事情上的暧昧态度让青樱又有了一些不切实际的猜想,她觉得皇上一定是顾念着景仁宫是她的姑母,想给她找个靠山,这才一直没有定下熹贵妃的太后之位。 青樱来到养心殿内给皇上请安,皇帝表示按太后安养青樱姑母的事情还要慢慢安排,最差的待遇,也是把她迁往盛京旧宫。 皇上不希望弑君的熹贵妃能够享受太后的尊荣,可是同样他也不会高兴曾经对自己有那么浓厚的杀意的乌拉那拉氏成为太后。 青樱与皇上回忆起了初见时的情景,还是那一套老话,动不动就开始提什么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那首词。 那么多年,皇上早就已经听的耳朵起茧子了。 青樱拜见景仁宫的那位姑母,告诉姑母只要安心在行宫颐养天年,就会获得和先帝合葬的哀荣。 她在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明显的炫耀,好像是想告诉她的姑母,你看,你从前最不看好的那个外甥女现在到底是赢了,还能救了你的性命,你应该为此感恩戴德。 可是乌拉那拉氏何等骄傲之人,她除了人生的前二十作为庶女和侧福晋居于嫡姐纯元之下之外,其他的任何时候,她都是最尊贵的那一个。 她不愿意在钮钴禄氏的鼻息下苟延残喘,也不愿意承青樱的这个不必要的情,所以选择喝下了钮钴禄氏送来的毒药。 皇上得知了景仁宫乌拉那拉氏的死讯,又从太监口中得知她是服毒而亡,而熹贵妃又曾在景仁宫那位死前去过景仁宫,有些若有所思。 熹贵妃都有胆量杀了自己的皇阿玛,杀一个已经被废的皇后,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让手底下的人加快调查了当年在甘露寺发生的所有事情,也让人悄悄的把熹贵妃在太医院的心腹卫临给扣了下来。 卫临为了熹贵妃做了太多的事情,熹贵妃对那个太医十分信任,只要能撬开他的嘴,那么一切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第82章 如懿传(八十二) 熹贵妃现在的日子也并不是十分好过,她终于成了活到最后的那个人,可是这段时间她总觉得心惊胆战的。 “福伽,你说为何皇上到现在还没有封哀家为太后?如今景仁宫的那一位也已经没了,哀家的前面已经没有任何阻碍了,皇上怎会到如今都还没有旨意下来?而且,哀家本来应该住在太后居住的慈宁宫,可是皇帝却命哀家居住于太妃的寿康宫,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到这个,福伽也感觉十分疑惑。 “可能典仪之事实在繁琐,皇上登基的也实在匆忙,所以到现在也还没有安排妥当。娘娘,您不用担忧,不管是从礼法还是从情理上来说,您都是皇上的皇额娘,他怎么敢对您不管不顾呢?” 熹贵妃当然知道福伽说的这些道理,只是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那日在先帝那里,他差点就扯掉了那根可以决定他生死命运的黄带子。 黄带子断,君死有疑,凡在场之人全部处死。 还好在那日之前,熹贵妃悄悄的缝紧了那一根黄带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当时她好像听见先帝的寝殿之中有人的动静。 可是熹贵妃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毕竟在动手之前,她已经让苏培盛把周围的侍卫全部调走了。 青樱想着自己不能给弘历哥哥添麻烦,弘历哥哥为了自己都已经和熹贵妃起了这么大的龃龉,若是再僵持不下,恐怕朝中文武百官都会以孝道为由为难弘历哥哥。 所以,她偷偷的来到寿康宫,恳求熹贵妃为自己赐予新名,以斩断旧过,祈取新福。 熹贵妃询问青樱最盼望的是什么,青樱只回答“情深义重,两心相许。” 熹贵妃为青樱赐名如懿,“懿”意为美好安静。 世间完满的美好实在是太难得,如果能如懿便很是不错。 “主儿,您猜,皇上会给您一个什么样的位份,妃?贵妃?难不成是皇贵妃!” 阿箬高兴的幻想着如懿当上后宫第一宠妃之后,自己也能过上体面的好日子,说不定还能因为和皇上经常见面,让皇上对她也有些不一样情分。 如懿羞涩的抿了抿唇,佯怒道:“皇后无错,皇上是不会无缘无故封皇贵妃的。” 话虽如此,如懿心中还是在臆想着,万一呢,万一皇上想要补偿这些年她在王府受到的委屈,要封她为皇贵妃,她要不要推辞一下? 她知道皇上这些年对自己一直冷淡是为了保护自己,如今皇上已经贵为天下之主,一定会和自己重修旧好,好好补偿自己的。 “娘娘,皇后娘娘来给您请安了。” 琅嬅是来向熹贵妃请教如何拟定嫔妃位分的,旁人的位分都好说,唯独青樱,因为她姑母的存在,熹贵妃一直对她很有意见。 琅嬅之前看在乌拉那拉氏的面子上,拟定过嫔位的位份,皇上那里是没有什么意见的,说这些后宫中世有她这个做皇后的一手操办就好。 只是熹贵妃已经把琅嬅拟定好的嫔妃位份名单打回来过好几回了。 最后甚至说让青樱在潜邸为姑母守孝三年,无旨不能出阁院。 琅嬅在心里把熹贵妃骂了一顿,还好不用忍她太长时间,皇上那边应该调查的差不多了。 皇上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容忍一个对自己的事情指手画脚的养母压在自己的头上的。 更何况,这个养母和自己之间还有杀父之仇。 “额娘,还有一件事,恐怕也得您来拿个主意。” 熹贵妃懒懒的抬眼,“还有什么事,一并说了吧。” “是褚瑛妹妹。” 琅嬅知道褚瑛的野心,也知道褚瑛帮皇上解决了熹贵妃这么大一个麻烦,还揭发了这种皇家丑闻,皇上恐怕会在位份上给她一些优待。 褚瑛本来就是潜邸的妃嫔中唯二有子嗣的,还是富察一族的族女,恐怕位份起码会在嫔位以上。 与其在之后与此人争锋相对,还不如借着熹贵妃的手处置了富察褚瑛。 “皇上已经登基,可是褚瑛妹妹到现在还在圆明园,皇上忙于朝政,儿臣不敢拿这种后宫琐事打扰皇上,只能麻烦皇额娘下懿旨,把褚瑛妹妹给接回来。” 熹贵妃喝茶的动作一顿,富察褚瑛还在圆明园?不应该啊,她又不像乌拉那拉氏的那位格格身份尴尬。 “褚瑛为何在圆明园?怪不得这几日哀家没有见到她来给哀家请安,当初苏氏的那件事哀家也听皇上说了,到底苏氏的孩子还是生下来了,给褚瑛的处置差不多了也够了。好歹也是璟萍格格的生母,皇上不应该对她如此苛责。” 琅嬅看熹贵妃还以为褚瑛是因为陷害高曦月的事情被皇上所厌,差点没笑出了声。 她一副很是为了宫妃忧虑的样子,“说起来也是儿臣的不是,皇阿玛驾崩那日,曾宣皇上,儿臣和孩子们去给皇阿玛请安。儿臣想着,褚瑛妹妹是璟萍格格的生母,虽然做了些错事,可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儿臣不想皇阿玛为了这种家事担忧,就让褚瑛一起随行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熹贵妃的脸色已经有些变换了,她知道那日琅嬅和弘历去过先帝的寝殿,可是没听说褚瑛也在。 琅嬅接着说道:“也是儿臣做的不妥帖了,绿筠突然早产,府中只有曦月一个人在,儿臣实在是担心。那时,儿臣又一心只想着绿筠的孩子,和皇上回去的匆忙,忘了褚瑛妹妹还在皇阿玛寝殿的后殿。 谁知道那日之后,儿臣就没有见到褚瑛了,皇上说褚瑛不久之后就会回来,可是也没说什么时候。如今各位妹妹的册封礼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只有褚瑛妹妹不在紫禁城,位份也没有定下来。儿臣想着,让皇额娘开口,先把褚瑛接回来。” 熹贵妃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睁大眼睛看向富察琅嬅。 此刻的她浑身冰冷,心跳几乎停止,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看富察琅嬅的神色不似作假,那就是说,那夜,富察褚瑛竟然就在先帝的寝殿之中。 她到底听见了什么,听见了多少。 是了,皇上自从登基之后就没有来寿康宫给她请安过。 皇上不是那种狂悖无礼之人,他知道孝道对于一个皇帝的名声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她早就应该猜到了,她竟然还天真的以为皇上到现在都没有尊她为圣母皇太后是因为想要给她个体面的册封礼的缘故。 褚瑛被留在圆明园,十有八九就是她已经把在先皇寝殿的所见所闻一字不落的告知了皇上,皇上害怕她对褚瑛这个证人不利,这才把她留在了圆明园。 后面富察琅嬅说了什么熹贵妃已经听不进去了,她现在整个人如坠冰窖,皇上知道了,她也就要完了。 “额娘,额娘,额娘是凤体欠安吗?那儿臣今日就不打扰了,儿臣明日再来给额娘请安。” 琅嬅关切的看着熹贵妃,可是熹贵妃现在根本没有心思跟她说话,福伽陪伴熹贵妃多年,自然知道她在忧心什么。 她们主仆一体,熹贵妃如果倒台,那她这个曾经永寿宫的姑姑也就完了。 她为熹贵妃顺了顺气,熹贵妃在感受到福伽担忧的眼神时才意识到皇后还在这里。 她强撑起来身体,和富察琅嬅寒暄了几句就让她先回去了。 熹贵妃的眼中杀意逐渐显现,皇上到现在还没有对她下手,应该是证据不足的缘故,她得早做打算。 第83章 如懿传(八十三) 当初熹贵妃和果郡王的事情,知情人不多,调查起来可能有些困难。 这点,琅嬅清楚,为了给皇上省心,她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证人——端皇太妃。 当初本来出嫁准葛尔的应该是熹贵妃的恒娖长公主,可是熹贵妃为了留下自己的孩子在身边,硬生生去求了先帝,把和亲的人选换成了端皇贵太妃的养母温宜公主。 端皇贵太妃无子无女,只有一个养母温宜公主养在自己的身边。 准葛尔何等苦寒之地,温宜公主本就体弱多病,从小又受了欢宜香那种东西的浸染,身体也不适合生育。 端皇贵太妃用无数的名贵药材养着,这才把这么一个娇弱的小公主养到这么大。 她原本都已经为女儿选定好了驸马的人选,那人是朝中新贵的独生子,和她的母家还有些姻亲,温宜嫁过去一定不会受到任何委屈。 谁知道,熹贵妃这突然的这一手,打乱了皇贵太妃所有的安排。 端皇贵太妃也曾经想过去反抗,她去求过先皇,可是她怎么能比得上熹贵妃在先皇心中的地位。 熹贵妃是先皇失而复得的真爱,而她只是先皇用来对付敦肃皇贵妃的工具罢了。 温宜公主和亲准葛尔之后不久就香消玉殒,温宜公主去了,端皇贵太妃的半条命也就没了。 如果说如今在紫禁城谁最恨熹贵妃,除了这位曾经的将门之女,先帝后宫中一人之下的端皇贵太妃之外,应该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当初的事情,端皇贵太妃多多少少能知道一些,而且她地位颇高,宗室之中说话很有分量。 琅嬅想着,如果她把熹贵妃当初的那些破事在她面前捅了出来,她应该是会借着这个机会,彻底击垮熹贵妃的。 皇贵太妃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如果她知道真相,一定会拼尽全力让熹贵妃给她还有她的孩子陪葬。 这种事情,也不需要琅嬅亲自动手,她最近忙着接手管理六宫之事,哪里有这个闲工夫处理这些。 作为一位合格的领导,管理能力和用人之术也很重要,好在海棠芙蓉还有小桃都是聪明的姑娘,学起来也很快,如今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宫女了。 弘历为琅嬅选定的宫室是长春宫,弘历别号“长春居士”,给琅嬅选这个,也是为了一个好彩头,以显帝后和睦,夫妻情深。 高曦月知道皇后娘娘和皇上给自己定下的位份是贵妃之后高兴坏了,咸福宫宽敞又华丽,她也喜欢。 之前皇后娘娘送给她的两只孔雀被高曦月带到了宫里,那两只孔雀被她养的油光水滑的,很是健康。 高曦月每次见到那两只孔雀都会有些想到皇后娘娘,今天看两只孔雀都有些恹恹的,她着急的饭都没有吃的下。 琅嬅在听说曦月因为孔雀吃不下饭的时候有些无奈,还真是个痴人,她放下手中的账本去了咸福宫。 “怎么,你的孔雀不吃饭,你也不吃了?” 琅嬅笑吟吟地看着曦月,听见皇后娘娘的声音,曦月的眼睛都亮起来了。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怎么来了?茉心,是不是你又在皇后娘娘那儿多嘴了?皇后娘娘最近忙得很,别拿这种小事打扰娘娘。” 她虽然嘴上这么说,眼中的笑意掺不得假。 “行了,你别怪茉心,坐下吧,别动不动就行礼问安的。本宫给你带了些你爱吃的桃花酥和牛乳茶,你多少用一些。你这孔雀也不用担心了,本宫着人去给它们看了,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因为突然换了地方,有些不太适应罢了。” 高曦月看皇后娘娘这么关心自己,感恩的眼眶都湿润了,拉着琅嬅的手就是一顿表忠心 。 高曦月没说几句话,就开始打探起来了其他人的位份和封号,但是她最关心的还是如懿的位份。 “你怎么那么关心如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感情有多好呢。” 琅嬅开玩笑的打趣了高曦月,谁知道高曦月很认真的跟琅嬅解释道: “皇后娘娘,臣妾不喜欢她,她在王府中就仗着自己和王爷曾经的情分自视清高,如今皇上刚刚登基,她天天就往皇上的养心殿跑,迫不及待的想要争宠。臣妾天生和她犯冲,她过的越不好,臣妾越高兴!” 琅嬅无奈一笑,也是,这后宫里面也没有什么人喜欢如懿了吧。 “如懿,她的位份不出意外的话因为是嫔位,皇上给她定的封号是‘娴’字。” 第84章 如懿传(八十四) “娴嫔?她这样的人,怎么能被封为娴嫔?” 高曦月气鼓鼓的坐在琅嬅身边,别说是嫔位,就连答应常在之流她都觉得不配。 “好啦。” 琅嬅安抚高曦月道:“即便她是娴嫔,你也是远远高于她的贵妃,而且,本宫已经和皇上商量过了,你的阿玛治水有功,你如今也是贵妃娘娘了。等你的册封礼的当天,皇上会为你们高家抬旗。” 高家原本是内务府包衣,抬旗后入镶黄旗,那就是真正的上三旗满洲贵族了。 高曦月高兴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从前她虽然娇纵,可是因为包衣的身份,没少悄悄的被宫里面的那些人嘲笑。 可是现在,皇后娘娘说,要把她们家都抬到上三旗。 “皇上给你挑选的封号是‘慧’,或许是希望我们的贵妃娘娘,做一个聪慧伶俐的小姑娘,你可喜欢?” 高曦月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喜欢,臣妾欢喜的很!” 既然都已经说了,琅嬅就索性满足了高曦月所有的好奇心。 “除了你和如懿之外,苏绿筠是纯嫔,金玉妍是金常在,陈婉茵是婉常在,海兰是海答应。” 听见大家的位份都在自己之下,高曦月更高兴了,她不喜欢给除了皇后娘娘之外的人请安。 “咦?” 高曦月没听见富察诸瑛的位份,自从这人诬陷了自己之后,富察诸瑛就成了在高曦月心中和如懿并列她最讨厌的人之一。 “富察诸瑛那个贱人的位份是什么?她总不能是妃位吧?” 琅嬅只是笑了笑没说话,高曦月以为琅嬅是默认了她刚才说的话,不过今天值得高兴的事情太多了。 富察诸瑛即便是妃位,那也是在她之下,她想怎么折腾富察诸瑛就怎么折腾她。 册封的圣旨在五日之后传遍了后宫,对于这个圣旨,满意的人恐怕只有高曦月和苏绿筠了。 她们一个成了贵妃被抬旗,一个出身平平却被封为了嫔位,这已经是很好的起点了。 启祥宫里,金玉妍正在崩溃的砸屋里面的摆设。 “凭什么,凭什么苏绿筠这个汉女都能说嫔位,我是李朝的贵女,怎么只是个常在?皇上连一个封号都不愿意给我吗?启祥宫本来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还不让我住在主殿!” 贞淑无奈的给金玉妍收拾被她砸的散乱的地面,“主儿,别着急,您还年轻,现在咱们的当务之急还是有个孩子。您看苏绿筠,她一个汉女,要不是因为生了二阿哥,她怎么可能会做到嫔位的位置上。” 金玉妍是带着使命来的,她的身上肩负着世子的期望,世子希望她能够生下有李朝贵族血统的皇子,希望有李朝血脉的皇子能够登上皇位。 如今她才刚刚当上常在,还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爬到那个位置上。 “孩子,我真的能有孩子吗?王府里那么多年除了富察家的人之外,只有苏绿筠在圆明园生下了孩子。皇后娘娘的手段这样高明,我还有机会生下自己的孩子吗?皇后娘娘连自己的族姐富察褚瑛都容不下,那个褚瑛在册封的当天重病,要是说不是皇后的手笔,有谁能信?” 金玉妍的神色很是落寞,她不是难过自己没有机会生育,她只是难过,自己没有办法为了世子的大业而奉献。 世子这么相信她,她怎么舍得让世子失望? 贞淑是李朝世子的人,她来到大清朝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金玉妍生下带有李朝血脉的孩子。 皇后的手段实在是狠辣,金玉妍至今为止都没有真正成为皇上的宠妃,以自己现在的这个位份,根本不足以和皇后相抗衡。 “主儿,您不用担心,奴婢倒是觉得或许不是皇后娘娘下的手。皇后娘娘已经有了嫡子嫡女,地位稳固,没有必要让所有的妃嫔无法生育。咱们之前以为是皇后娘娘不允许您有自己的孩子,可是皇后娘娘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主儿,如今是时候了,咱们的药就停了吧?” 贞淑也觉得褚瑛格格的那件事非常的蹊跷,从前也没有听说过富察诸瑛有什么旧疾,怎么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重病。 虽说这并不见得是皇后娘娘的手笔,可是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富察诸瑛的重病对皇后娘娘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如今看来,她们家主儿根基不稳,又还没有个孩子,是完全没有资格和皇后娘娘抗衡的。 虽说皇后娘娘一直对她们主儿的讨好奉承反应平平,可是好歹因为主儿一直依附着皇后,她也不会过于针对她们主儿。 金玉妍的神色一沉,册封她为金常在的圣旨实在是让她有些崩溃,不行,新帝登基,世子不久之后就会来大清朝拜,她不能让世子对她感到失望。 海兰对自己的位份并没有什么不满,答应也好,常在也好,贵人也好,她只想安静的在一个角落里面活着。 只是她有一些为姐姐鸣不平,姐姐是乌拉那拉氏的嫡女,怎么能只是一个小小的嫔位,姐姐可是皇上的真爱。 这样的话海兰每天都听如懿说好几遍,说到最后,海兰已经完完全全的相信了如懿的话。 觉得如懿姐姐才是皇上的真爱,而皇上的妻子富察皇后,只不过是一个靠着家室抢了姐姐的皇后之位的坏女人罢了。 海兰本来想和姐姐一起住在延禧宫,可是高曦月不允许她和姐姐住在一起。 高曦月让她和自己一起住在咸福宫,海兰想不都不用想都知道自己未来该经历怎么样的痛苦。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这种被人欺辱的日子她实在是不想过了,海兰是个懦弱的人,她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求她的姐姐。 “如懿姐姐,我不想和慧贵妃住在一起,她一直不喜欢我,她一定会对我不利的!姐姐,求求你救救我!” 如懿自己现在都已经很烦闷了。她不敢相信,皇上竟然只给她一个嫔位。 怎么会这样呢,皇上如今已经是皇上了,再也没有人可以让皇上压抑对她的爱意了,皇上怎么会还只给她一个嫔位? 她很不耐烦的跟海兰说:“海兰,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办法了。我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嫔位,皇上日理万机,我们不能这样给他添麻烦。” 海兰有一些彷徨,如果姐姐都不能帮助自己的话,那她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逃离苦海呢? 或许是海兰的脸色太过于苍白了,如懿终于稍微意识到自己应该稍微安抚一下自己的一个小跟班。 “海兰,你别害怕,高曦月想要让你痛苦,一定不会轻易让你死掉,也必不会让你受太重的伤。你且等一等,等我有机会了,就跟皇上提这件事,让你过来跟我同住。” 海兰心里是知道的,姐姐说有机会,那一定短时间之内不会帮自己解脱苦海的。 可是即便知道又怎么样呢?姐姐已经对她很好了,姐姐去求了当时还是王爷的皇上给自己一个名分。 她之前是王府里面最不得宠的格格,王爷从来都想不起来有她这个一号人物在。 如今进了宫,又是位份最低的答应,人人都能踩她一脚。 如果再没有姐姐的庇护,她就更没有什么好日子可以过了。 所以,即便姐姐没有办法把她从高曦月的魔爪中解救出来,她也只能对姐姐感恩戴德。 “是,妹妹知道了,那妹妹今日就不打扰姐姐了。” 如懿现在只顾着顾影自怜,能够想起来宽慰两句海兰就已经很不错了,如今看海兰识相的没有再拿她的小事打扰她,立刻就挥了挥手示意海兰离开了。 如懿没有办法不多想,她为了能够留在皇上身边已经付出了太多的东西了,甚至连她的姑母宜修都是为了乌拉那拉氏的荣耀去了的。 她以为自己最差也得是个妃位,可是圣旨下来,她竟然只是一个娴嫔。 如懿现在都不敢出门,感觉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嘲笑她这位娴嫔。 尤其是高曦月,她原本只是个包衣家的女儿,如今竟然也被抬旗,成了上三旗的格格。 高曦月都是贵妃,而她这个正统乌拉那拉氏的嫡女只能是一个娴嫔? “阿箬,皇上今日可在养心殿?” 如懿想去问问她的弘历哥哥,可是转念一想,又害怕弘历哥哥是觉得她是只在乎名利地位的人。 阿箬有些茫然,不是,皇上的行踪,主儿问她一个丫鬟? “主儿,这皇上的行踪,恐怕只有皇上身边的人能知道。” 她尽量委婉的说自己没有这个能耐窥探帝踪,不过如懿倒是从中听出来了第二个意思。 “阿箬,你的意思是,本宫可以去拉拢皇上身边的王钦?” 阿箬明显没有反应过来,可是如懿已经陷进去了她自己的思维圈子里面去了。 是啊,虽说她和皇上有情分,可是总不能只靠着那么点情分维系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相信自己在皇上心中意义非凡,可是皇上身边的莺莺燕燕实在是太多了。 她需要一个人做一个中间的纽带,让她和皇上之间再多一些相处的机会。 依她看,王钦就很合适。 王钦是从圆明园就开始伺候在皇上身边的人,从皇上在圆明园和她交好开始,王钦就伺候在侧。 皇上的喜怒哀乐和行踪,应该没有人比王钦更清楚明白了的。 只是有一点她有些看不惯王钦,他一个阉人,那一双眼珠子总是盯在不该看的人身上。 她又不是傻子,王钦每次来她这里传旨的时候,眼睛就跟黏在莲心身上一样。 其实之前王钦还打过阿箬的主意,可是阿箬是什么脾气,她自诩自己的身份和宫里面的低位妃嫔也不差些什么了,根本不会正眼看王钦。 如懿的眼神在莲心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如果想要彻底拉拢王钦,总是要拿出来一些有分量的筹码。 金银珠宝什么的都是寻常,王钦在皇上身边伺候,平时想要讨好他的人如过江之鲫。 要是真的想把王钦跟自己捆在一根绳子上面,还是得有一个联系的纽带。 她一时间还有一些拿不定主意,毕竟,把自己的贴身宫女送出来给皇上的副总管太监做对食实在不是个好听的名声,偏偏如懿又是一个最在意名声的人。 如果事情没有到最后一步,她是不愿意拿自己的名声作为争宠的代价付出的。 如懿想着,好在她如今已经和熹贵妃和解了,熹贵妃还给自己起了一个新的名字,起码日后她不会再针对自己了。 熹贵妃是皇上的养母,虽然还没有册封,可是她圣母皇太后的位置是跑不掉的。 如懿自诩是真心爱皇上,为了皇上,她愿意跟熹贵妃低头,做这一对母子之间的调和剂。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熹贵妃这个太后之位,恐怕是成不了了。 皇上已经通过端皇贵太妃的证言和自己手底下的人查出来的当年的事情找到了熹贵妃和果亲王私通的证据。 张廷玉是三朝老臣,又是标准的汉臣,皇上和一些在宗室里颇有地位的耆老商议之后,决定将熹贵妃私通一事和张廷玉,富察马齐等老臣通个气。 以免在不久之后熹贵妃“重病”“不止身亡”之时,朝中质疑的声音太大。 熹贵妃在后宫中浸淫多年,也不是个蠢货,她不可能坐以待毙。 知道富察诸瑛是最主要的证人,熹贵妃立刻快刀斩乱麻,让她在圆明园的人毒杀了富察褚瑛。 皇上实在是个自大的人,他自以为自己足够的运筹帷幄,富察诸瑛在圆明园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对她的护卫也不够紧密。 所以,熹贵妃的人下手的时候几乎没有遇见任何的阻碍,富察诸瑛一代宠妃的春秋大梦也终于是葬送在了圆明园之中。 皇上对熹贵妃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又不是自己亲生的母亲。 况且他刚刚登基地位本来就不甚稳固,熹贵妃还总是仗着辈分对他的事情指手画脚,皇上要是能忍受她就奇了怪了。 第85章 如懿传(八十五) 算来,皇上登基也已经有了三个月了,后宫和睦,帝后情深,气象一片大好。 除了一月前重病的熹贵妃不治而亡和端皇贵太妃暴毙之外,后宫最近没有什么大事。 宫中诸人对熹贵妃的死都很是感慨,好歹曾经是一人之下的宠妃,摄六宫事,位同副后。 养育的四阿哥登基成了皇帝,好日子还没有过几天,甚至她的册封礼都没有开始就香消玉殒。 皇上感念熹贵妃的养育之恩,追封她为太后,葬于皇陵。 春光正盛,长春宫一片和乐。 如意馆刚刚送来了一幅画,是郎世宁为帝后所做的画。 郎世宁笔触细腻,笔下的人物栩栩如生,琅嬅很是喜欢。 皇上让李玉来传话说今夜来长春宫陪皇后赏画,如今琅嬅已经是皇后了,若不是永琏的前程还要皇上点头,她都不耐烦去迎合皇上。 “娘娘,娴嫔娘娘午后去如意馆看郎世宁大人作图,郎大人说在西洋,一个男人只可以娶一个妻子。如果感情不在,男子可以离开女子,女子也可以选择离开男子。娴嫔好像对这样的说话很是感兴趣,李玉说,她还去养心殿求问皇上对郎世宁大人的话怎么看。” 惢心跟琅嬅提起午后李玉来长春宫传旨之时顺道说起的在养心殿之事,海棠对于如懿的这样蠢而不自知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只是每次听见,她都觉得离谱。 “娴嫔这是又整的哪一出?即便一个男子只有一个妻子,那皇上的妻子也应该是咱们皇后娘娘才是。她一个娴嫔,连妃位都不算,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惢心说道:“可不是,听说她午后不依不饶的跟皇上提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话,把皇上说的都厌烦了,皇上还让娴嫔无事不要去养心殿打扰他。” 琅嬅是真的不太能够理解娴嫔是怎么想的,要是说她思想先进,可是在对于魏嬿婉之流之时,她又会格外的在意封建思想中的嫡庶尊卑。 可是要说她思维迂腐,她又会在对于自己的事情上面格外的开明。 她想要和皇上一生一世一双人,又想要和凌云彻保持着两心相系却无关情爱的关系。还真是,让人难以琢摸清楚她的心思。 皇上来的时候,琅嬅正在读书,她最近颇爱读一些史书,以史为鉴,总是能学到许多的。 “朕的皇后娘娘怎么这样认真,连朕来了也没发觉?” 弘历一进来看见的就是美人斜靠在贵妃榻上散落着头发沉迷书本的样子,他和琅嬅成婚也已经快十年了。 好像这十年,琅嬅的容貌都没有半分的变化,一如初见时那样的美貌动人,让弘历见之忘俗。 听见了皇上的声音,琅嬅不急不缓的起身道安。 雪青色的绳丝对襟长袍绣着团梅,眉眼清冽,细长的眉山敛着雾气,似蹙非簇。 “皇上就知道打趣臣妾,臣妾好不容易休息片刻,想着不如看两本书打发时光罢了。” 最近这一段日子,皇后的确是累着了,弘历自己都因为登基的事情每日殚精竭虑,皇后作为六宫之主,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很是心疼的坐在了琅嬅的身边看着她,“琅嬅,朕知道这段时间累着你了,褚瑛和太后的丧仪现在也都已经结束了,等这段时间过去了,明年朕去带你去木兰围场赛马可好?” 皇上到底是给了熹贵妃几分脸面的,起码太后的丧仪办的还算是妥当。 富察诸瑛到底也是给皇上生下过格格的人,又是在潜邸就伺候在皇上身边的,她突然暴毙,也是为了给皇上送出熹贵妃弑君的消息才引来熹贵妃的杀意。 对于富察褚瑛,皇上是有些愧疚的,他没能保护好褚瑛。 如今人已经不在了,皇上追封了她为哲悯皇贵妃,还封了哲悯皇贵妃的女儿璟萍公主和固伦公主。 高曦月来养心殿求过皇上,想把璟萍公主的玉碟给改了,可是皇上顾念着哲悯皇贵妃,就拒了高曦月的请求。 因为这个,高曦月还去长春宫里跟皇后娘娘哭诉了好长一段时间。 “只要皇上知道臣妾辛苦,那臣妾就不算白辛苦。说起皇额娘的丧仪,也是实在匆忙,臣妾也没有想到皇额娘和先帝如此情深,先帝去了没多久,皇额娘也跟着去了。” 为了不让外面的人起疑太后的死因,皇上对外只说太后和先帝实在情深,先帝骤然离世对太后打击太大,太后承受不住思念之情,身体这才衰败的这么快。 第86章 如懿传(八十六) 弘历总想着要给琅嬅更好更多的东西,可是琅嬅如今已经是中宫皇后,什么都不缺。 他想来想去,只能在情感之事上对她多弥补一二。 “琅嬅,你也许久没有见到你额娘了吧,朕想着,这两日让你额娘进宫,让你们母女俩也可以见一面。” 自从成了宝亲王福晋之后,琅嬅也只有年节之时能够见到额娘和弟弟他们了。 想着今年因为先帝驾崩,额娘也不便进宫,如今皇上有这个意思,她也不会拒绝。 “臣妾多谢皇上体贴,额娘要是知道了也一定高兴。” 看着琅嬅笑颜如花的样子,弘历只觉得很是满足。 “来,咱们来看郎世宁给咱们画的画,郎世宁的画和咱们的画不太一样。虽说他们西方人的思想不是太让朕能理解,可是他们的画还是不错的。” 不用皇上展开说,琅嬅都知道他这是在点如懿瞎说的话。 皇上本来就不喜欢西方那样奇技淫巧的东西和与儒家思想截然不同的文化,因为如懿下午这一番胡搅蛮缠,更是觉得不能让大清的百姓接触西方的这些东西。 “说起西方,臣妾有时候也很好奇呢,听说他们把咱们的火药都做成了武器,比咱们的火铳威力还要大很多。 咱们是士农工商,可是在郎大人的家乡,好像商人的地位不低。之前臣妾的所见所闻都是从书上面看见的,要是有机会,臣妾也想看看西方的风土人情呢。” 琅嬅撑着下巴仿若无意间提起的对西方工业的向往,皇上一向宠爱琅嬅,对于她这么一点小小的心思,自然是乐意满足的。 况且,若是西方那些比火铳威力更大的武器要是能用在大清的将士身上,那征服准葛尔,完成大一统不就是信手拈来的事情了吗? “好,朕的皇后喜欢,那朕就命人去寻来这些东西。朕也希望等咱们的永琏能够阻挡一面了,朕可以和你云游四方,说不定还真能看见西方的风土人情呢。” 皇上重视嫡子,如今他还年轻,永琏也还小,对他产生不了什么威胁,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把永琏视为自己的接班人。 可是琅嬅知道,眼前这个皇帝的寿命,实在是有一些太长了。 坐在九五之尊地位置上太久,逐渐就会被权势迷昏了头脑。 “皇上这才刚刚登基,就想着等永琏长大之后的事情了?永琏还小,等他长大还早着呢,皇上和臣妾还有的等。” 皇上说了要让富察夫人进宫,一定是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第二日下了早朝他就跟马齐提起了此事,让富察夫人过两日就可以进宫。 富察夫人即便年过四十也依旧是绰有风姿的美人,她身材修长,穿着大方得体,保持着大家闺秀的高贵气质。 她娴静而端庄地坐在长春宫,满意的打量着自己的女儿。 “如今你有中宫之位,又有嫡子,皇上因为宠爱你,也厚待咱们富察氏一族,如今这样,很好。” 琅嬅见到额娘,脸上的笑意真切了一些额娘虽然一心为了富察氏,可是对她的爱护之情做不得假。 “是,女儿能有今时今日,已经心满意足。” 富察夫人今日进宫,除了来探望女儿和外孙外孙女之外,也是为了提点女儿几句。 女儿虽然有手段有容貌,但是在富察夫人的眼里还是个小姑娘,做事还有一些稚嫩。 “心满意足是好,可是人不能只看着眼前,总要看着远处。皇上给高氏一族抬旗,又有一个青梅竹马的乌拉那拉氏,尤其是乌拉那拉氏,当年,皇上还有意选她为嫡福晋。这些年你对她防范的紧,日后也不能松懈了。” 琅嬅乖巧的点了点头,“额娘说的话,女儿都知道。” 乌拉那拉氏如今也已经不再是女儿的对手了,青樱成了如懿,被封为娴嫔,富察夫人也放心了一些。 “嗯,所幸乌拉那拉氏如今已经不那么得宠了,高氏虽然得宠,可是也没有子嗣。” 琅嬅想的要比额娘想的更深一些,这后宫的女人争来争去,不还是为了那么点权势和富贵吗? 她已经是皇后了,只要好好培养她的永琏长大,顺理成章的让永琏继位,一切就妥当了。 “我如今贵为皇后,也不必事事都与她们争,这后宫中人,没有人会来随意冒犯女儿。” 看女儿永远这样风轻云淡的样子,富察夫人有一些着急,“哎呀我的娘娘,你这话说的是不错,可若真的什么都不做,那怎么约束底下的嫔妃呢?” 第87章 如懿传(八十七) “额娘的意思是?” 琅嬅佯装不懂的样子,她其实知道额娘的想法,宫里面对她有威胁的妃嫔都不必留着。 或者即便是留着,也不能让她们有可以生下皇子的机会。 其实不用额娘多说,她也知道该怎么做,若是有人真的对她的皇后之位产生了威胁,她下手的只会比额娘想的更快。 如懿反正早就已经不能生育了,宫里面现在除了永琏之外,只有苏绿筠生了二阿哥永璋。 苏绿筠是纯嫔,按理来说是可以抚养自己的孩子的,她不出大差错是一定不会把自己亲生的儿子给如懿抚养的。 做皇后和做寻常的正妻不一样,寻常人家妾室生不下孩子也算不了什么,只要有个继承人就行。 可是要是皇室之中没有庶子出生,世人只会议论皇后善妒无德。 富察夫人做富察府的主母做的无从指摘,可是到底富察府也和皇宫不一样。 一个家族的主母也和一国之母不一样,这些,富察琅嬅都清楚。 不过这些她没有必要和她的额娘一一说明,额娘自幼尊贵,出嫁之后就是富察府的主母。 有的话就算琅嬅掰开了揉碎了告诉额娘,额娘也未必能听得进去。 “这会子有潜邸的旧人,以后也会有数不清的新人。娘娘,您是皇后,要什么都能想到,但也不必什么都做,有底下的奴才,也不必脏了娘娘你自己的手。” 富察夫人说这些话是站在富察氏的主母的立场,也是也是出于一位母亲对女儿夫妻生活的关切。 琅嬅没有正面回答额娘的话,只是含笑说:“额娘说的有理,女儿都记下了。” 即便是皇后的额娘,也不能在皇宫这种地方停留太长的时间。 等永琏他们从夫子那儿回来给富察夫人见了面之后,富察夫人就要离开了。 她依依不舍的看着她的女儿站在长春宫门口,她的女儿从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成长成可以独当一面,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富察夫人心中很是为了这个女儿而骄傲。 当初她的丈夫李荣保早逝,她可以说是万籁俱寂,虽然是家族联姻,可是她和丈夫之间是有真感情的。 即便家中有三朝老臣,丈夫的兄长马齐在,可是富察夫人总觉得马齐大人到底也是外人,他们家中总得有一个顶梁柱才好。 当初也是年仅十岁的琅嬅抱着她,琅嬅说的话,到现在富察夫人都还记得。 琅嬅说,额娘,您别担心,也不要害怕,虽然我还小,可是我很快就能长大了,我是家中的长女,一定会好好照顾您和弟妹的。 事实上,琅嬅也的确如她所说的那样成长的飞快,很快就在京城崭露头脚,后来又在熹贵妃和先帝面前露了脸,成了宝亲王的嫡福晋。 琅嬅不好亲自送额娘,就让身边的两个陪嫁丫鬟海棠和芙蓉去送了额娘。 只是这两个丫头回来的时候,看上去有种欲言又止的样子。 琅嬅想不都不用想就知道额娘跟她们说了什么,“一个两个垂头丧气的样子做什么,是不是夫人跟你们说了什么?” 海棠犹疑了片刻,还是觉得她们姐妹应该和皇后娘娘说实话,毕竟她们是皇后娘娘的宫女。 “夫人说,您贵为中宫皇后,有的话不能说,有的事情不方便做。奴婢和芙蓉是您的陪嫁,打小就在府里面长大,不像惢心,是潜邸里面拨进来的丫鬟,不够贴心。娘娘居上位,有些事情您未必想得到,夫人在宫外,也帮不到娘娘。” 芙蓉接着海棠的话说道:“夫人还说,她一直把您往嫡福晋培养,虽然把您养成了大方得体的大家闺秀,可是您心太善,性子太柔和。有些事情若是娘娘您一味的不忍心,让您知道了反而会坏事。夫人让……让奴婢和海棠大胆一些也无妨。” 琅嬅有一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说额娘对她的滤镜实在是太深了,她这个人可算不上什么良善之人。 不过芙蓉和海棠也算是听话了,知道谁才是她们的主子,没有自作主张。 “夫人的话,你们听一听也就算了,不用往心里去,夫人若是下次再问起,你们就说你们已经按照夫人说的做了就行了。” “是,奴婢知道了。” 琅嬅对手底下的人也算是宽厚了,海棠和芙蓉更是从富察府就伺候在她身边的人,情分更是和旁人不同。 “如今你们也都不小了,等你们有了心上人了,本宫就给你们指婚。” 海棠和芙蓉好像是想到什么相视一笑,笑容别有深意。 琅嬅看着这一对姐妹花的眼神官司也来了一些兴趣,“怎么,是你们俩里面的哪朵金花已经有心仪的郎君了吗?” 海棠看了一圈,在屋里面没有看见惢心的身影,这才敢说话。 “不是奴婢,是惢心,她在宫中遇到了自幼相识的江太医,看惢心那样子,恐怕是好事将近了。” 一般的太医都是有师承的,若是没有门第师从和资历,在太医院恐怕难有出头之日。 其实海棠和芙蓉是不太能看得上江太医的,这个江太医的年纪也已经不小了,可是如今的资历还是只能给宫女嬷嬷们看病,连坐诊都不行。 若是自己一年一年的熬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出头之日。 惢心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地位非凡,她们俩一开始都有一些怀疑江太医是不是刻意接近惢心这个单纯的丫头。 不过惢心喜欢,她们关系再好,可是终究也只是外人罢了,对人家的私事也不能太过于指手画脚不是? 琅嬅也是这么个意思,她不会轻易为手底下的人赐婚。虽然她自己不相信两情相悦这种东西,可是别人的爱情她总归还是尊重的。 “嗯,也好,你们告诉惢心,若是她真的有意,可以让那个江太医来长春宫见一见本宫。若是真是个好的,本宫再亲自为他和惢心赐婚,惢心虽然是后面才跟着本宫的,可是也是衷心的很,本宫对她和对你们是一样的。” 第88章 如懿传(八十八) 琅嬅是最不耐烦妃嫔们来给她请安的,为了省点事,她还把每日的请安改成了每三日请一次安。 她都不敢想,要是每天都在听这一群女人在她面前叽叽喳喳的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说话都弯弯绕绕,夹枪带棒的,她的耳朵得有多受罪。 不过即便是三日请安一次,她也已经有些快受不住了。 梳妆的功夫,外面也没有一刻的安宁。 昨天晚上白蕊姬承宠,富察琅嬅完全可以预料到待会请安的时候会闹哄哄成什么样子,一想到这个,她就更加的头疼了。 还好如今雪下的大,皇上恩准白蕊姬等雪停了再来长春宫请安,希望等到那个时候,妃嫔们的好奇心能稍微平复一些。 只是想到白蕊姬这个人的性格,这六宫要是还想有安稳之日,恐怕是难。 “昨儿吹了一夜的冷风,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听岔了,怎么好像听见了凤鸾春恩车的声音?” 纯嫔是个爱说话的,一进来就和自己相熟的如懿说起了昨夜的见闻。 按理来说现在正在孝期,皇上是不应该也不可以召幸妃嫔的,这昨天晚上的凤鸾春恩车的声音也做不得假,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位姐妹这样有本事,在这样的时候也惹得皇上流连忘返。 金玉妍很是不屑的冷哼道:“纯嫔娘娘没听错,那车轮声那么大,谁听不见啊?” “昨儿夜里,好像皇上没翻牌子吧?那凤鸾春恩车是接了谁去了?” 纯嫔自己不得宠,但是谁让她生了皇上的二阿哥,所以皇上抬举她,封了她为嫔位。 御前的动静各宫妃嫔们都留意着,也没听见昨天哪位小主被翻了牌子啊。 纯嫔知道最近贵妃很是得宠,就带着笑问了一句,“贵妃娘娘,不会是皇上惦记着您,把您给接过去了吧?” 高曦月被苏绿筠奉承了一句很是得意,不过昨儿夜里的确不是她侍寝。 她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怎么会大半夜的被皇上密招去侍寝。 “这种有违宫规又密不告人的事情,自然不是本宫。” 金玉妍捂着嘴笑到:“这金簪子掉到井里面,自然有些急着去捞起来,咱们等着瞧就是了。” 琅嬅很是不耐烦的扶了扶自己的发髻,“走吧,看看她们在外面吵吵闹闹的说些什么。” “皇后娘娘到——” 众位妃嫔一听见皇后来了,都立刻收起来自己或者调侃或是不屑的表情站了起来。 只有如懿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要不是海兰在她旁边提醒她皇后娘娘来了快醒一醒,恐怕她连站都不会站起来。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起来吧,赐座。” 坐在凤位上的富察琅嬅朱唇贝齿,面若芙蓉,在凤椅之上就如暮春枝头迎风初绽的春花,明艳照人。 “方才听见各位妹妹在外面聊的热火朝天的,可是有什么趣事?也说出来好让本宫乐一乐。” 即便是金玉妍自负美貌,也不得不承认皇后娘娘的容貌远远在她之上。 “皇后娘娘,臣妾等人刚才在说笑话呢,说皇上昨儿夜里也没翻牌子,可是臣妾们恍惚间好像听见了凤鸾春恩车在长街上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什么缘故?还能是什么缘故,富察琅嬅在心里腹诽,不就是弘历又没有管住自己的下半身吗? 这还在先帝的孝期就临幸了妃嫔,还真是一点不知道节制。 “原来是说这么啊,本宫今日本来也是要跟你们提这件事的,往后宫里面又多了位妹妹跟咱们作伴?” “多了位妹妹?” 诸位一听说宫里又多了个人,即便是最“人淡如菊”的如懿此刻也精神了起来。 “方才你们来之前,皇上已经让敬事房的人到本宫这儿传来了口谕,说南府白氏,封为玫答应,皇上已经将永和宫拨给她住了。白氏年轻,又是新宠,等日后咱们姐妹见了面,你们可不许给她委屈受。” 皇上估计也知道自己理亏,所以让敬事房传话的时候,敬事房的公公说话极为的委婉,好像是生怕她这位皇后娘娘生气一样。 其实富察琅嬅有什么好生气的,她已经是中宫皇后,有子有女还有宠爱和家世。 皇上只不过是封了一个小小的答应,与她也是无碍的,左右她也从来没有相信过皇上说的那些所谓爱她的这种话。 反正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已经稳坐中宫,也不用装模作样,装成吃醋的样子去哄皇上高兴。 至于皇上会不会不高兴她不再对皇上殷勤,那就不是富察琅嬅可以控制住的。 “南府?那不是……” 高曦月一听见南府这两个字脸色立刻就不对劲了,她之前还嘲讽过南府的琵琶女技艺不行,这转眼这人就爬到了皇上的床上去了? 看起来这个白蕊姬琵琶弹的不行也就算了,竟然还如此的野心勃勃,实在是该死。 高曦月自认自己的琵琶天下无双,如今看着另外一个人因为琵琶得了宠十分的不满,皇上若是想听琵琶,大可以让她去过来给他弹。为什么要宠幸一个一点儿都比不上自己的琵琶女? 皇上今日让一个琵琶女得宠,这不是把她的脸面往地上踩吗? 高曦月应该永远都是后宫里面最特殊的一个,这个白蕊姬还没有正式的和六宫妃嫔见面,就已经成为了不少人想要暗害的对象。 第89章 如懿传(八十九) “说起来,贵妃应该也是见过的,听说是个会弹琵琶的乐妓。之前的身份都不重要,只要入了宫,咱们就是一家子姐妹了。” 白蕊姬的事情,琅嬅一一早就知道。 白蕊姬是熹贵妃准备的一颗暗钉子,她原本擅月琴,却因为先帝喜欢琵琶才学了琵琶。 后来先帝驾崩,这颗钉子就便宜了弘历,弘历也很快上钩。 熹贵妃眼光十分老辣,白蕊姬其实是一个很让人眼前一亮的女子,处处都长在皇上的审美点上,而且出身低微易于控制,又无太多心机城府。 这样的女子,皇上宠幸起来也没有什么顾忌。 而且这段时间国丧,也只有白蕊姬这种方便出入养心殿的人才有机会让皇上能够触碰的。 说起来白蕊姬是真的有几分手段的,她的主子都已经红颜枯骨成沙,她竟然还能靠着自己的能耐得到皇上的宠爱,还一跃封为答应,不用从官女子熬起来。 高贵妃琵琶技艺举世无双,宫中无人能比。白蕊姬很聪明,知道自己比不上贵妃,故意错弹得几个音,原本皇上只是意在听曲,这抬眼一瞥,娇俏可爱的盈盈少女,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由此可见,皇上对白蕊姬还是有几分兴趣在的。 琅嬅希望她管理下的后宫能够安分一些,如今也没有人命令白蕊姬一定要搅浑后宫的水了,要是她能乖巧一些,说不定还能多活两年。 “哼,臣妾昨日是在皇上那儿见到了几位乐妓,其实有一位眉目最清秀,还是弹凤颈琵琶的,可当时皇上还嫌她弹得不够好呢!这样的人,怎么转眼就成了玫答应?” 高曦月昨儿在皇上的养心殿只顾着和白蕊姬比谁的琵琶才是天下无双,谁知道人家的心思根本就不在琵琶上面,人家可是奔着皇上去的。 接连两日的演奏,皇上与白蕊姬之间的眉目传情愈演愈烈,在慧贵妃的一次秀自己技艺之后,反而还促进了皇上与白蕊姬之间的火花,让皇上更觉这调教之乐。 “乐妓是什么低贱玩意儿,也配和咱们平起平坐,况且……皇上还在孝期呢!” 金玉妍本来就对自己的位份如此之低非常不满了,在她看来,她是李朝来的贵女,即便比不上娴嫔和贵妃的家世显赫,封一个贵人或者嫔位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段时间皇上最近因为孝期也没有宠幸她,她就算是有一身的本事也没地使。 谁知道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乐妓,直接就成了答应,她怎么可能服气。 在座的各位不会有人会对突然间冒出来的玫答应抱有善意,但是像金玉妍这样口无遮拦的也就她一个了。 有时候心直口快的人设卖久了,就真成了傻子了,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指责皇上在孝期宠幸新妃,这不是指着鼻子骂皇上骂吗? 琅嬅可不吃金玉妍这一套,她不喜欢玫答应,对于金玉妍更是厌恶。 “金常在,注意你的言辞,不许如此议论皇上,平时你心直口快也就罢了,如今你已经是皇上的妃嫔,说话之前也改仔细的想一想。像是今天你说的话,本宫不希望在你的口中听见第二次。” 高曦月也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这个金玉妍就是个墙头草,眼见着富察诸瑛死了,又知道回头讨好琅嬅姐姐了。 当初富察褚瑛陷害她的时候金玉妍煽风点火说的那些话,高曦月到现在也没有忘了。 那个时候要不是皇后娘娘出手相救,及时的找到了破绽,为她洗刷干净的冤屈,她现在哪里能坐上贵妃的位置? “就是,金常在,你也只不过是李朝的贡女,说起来也不比玫答应尊贵多少。这白氏初封就是答应,皇上还亲自择了一个封号,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越过你这位常在了。你也不仔细想想,自己为什么这样的不讨喜? 明明是伺候了皇上多年的情分,临到了了,竟然还比不上一乐妓。” 高曦月轻蔑的口气把金玉妍气的够呛,因为高斌如今在朝中非常得用,高曦月本来就嚣张跋扈的性格更加的明显了起来。 尤其是对自己不喜欢的妃嫔,说话的时候阴阳怪气就从来没有停过。 “你……” 金玉妍被高曦月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 贡女?她怎么可能是什么贡女! 高曦月这个贱人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她迟早要撕烂了高曦月的嘴! 她是李朝的贵族之后,是李朝世子心仪之人,是差点就成为李朝世子妃的玉妍小姐!若不是要嫁到大清,她本应该成为世子唯一的妻才对。 看金玉妍马上气的都要晕厥过去了,富察琅嬅才说了两句话安抚金玉妍。 谁不知道金玉妍最在乎的就是她的母族,谁要是在她面前诋毁她的母族,金玉妍就跟个疯子一样。 如果不是因为她这位皇后在这儿,高曦月又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金玉妍恐怕当场就要发疯了。 “贵妃,不许胡言,金常在是李朝贵女,你说话也要有些分寸了,不能仗着本宫和皇上宠着你,你就口无遮拦。都是一同伺候皇上的姐妹,哪里有什么尊贵低贱之分?日后玫答应和咱们有的是见面的机会,见到她之后也不许提什么尊卑之分。” 被皇后训斥的高曦月没有半分觉得自己做错了,皇后娘娘宠着她,反正也不会真的跟她生气。 不过她也知道不能在皇后娘娘面前太过于放肆,所以也只能委委屈屈的说了一声“是”。 这个金玉妍,实在是讨厌,还有那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骤然得宠白蕊姬,明明琵琶弹的也不好,人长得也最多只能说是清秀,也不知道皇上到底看上她哪里了。 “这不管怎么说,这玫答应是皇上登基之后纳的第一位妃嫔,皇上喜欢最要紧,谁都不许多话。本宫只有一句话,六宫和睦最要紧,要是谁敢吃醋算计,本宫也不会轻饶了她。” 琅嬅一直都觉得,丑话还是说在前头比较好,这宫里面的人现在还少,等到日后宫里面的人越来越多,管理起来更麻烦。 富察琅嬅这位皇后娘娘还是很有威严的,尤其是在富察诸瑛早逝之后,宫中的妃嫔对她的忌惮也就更深了。 “是,臣妾等谨记。” “行了都散了吧,” 富察琅嬅没事宁愿多看几本书,多陪一会她的几个孩子都不乐意跟嫔妃们在这里打机锋。 在众位妃嫔请安告退之时,琅嬅突然开口意味深长的回头说了一句。 “对了,娴嫔,若是下次再有不适,可以让身边的人来跟本宫说一声,不用勉强。” 如懿本来还在想着那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玫答应,被琅嬅这突然点到自己的名字,她一时间也愣神了一会,还是在海兰的提醒下才想起来跪下告罪。 “是臣妾失仪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上是在封了白蕊姬为答应的第三天才有些心虚地来了长春宫。 其实他是皇帝,理所应当有三宫六院,只不过是封了一个小小的宫女为答应,这根本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只是之前如懿到他那儿胡言乱语说的什么“一生一次心意动”这句话还是让他有些触动。 琅嬅是他的妻子,是他的正宫皇后,是自十五岁之时就陪在他身边的,他的此生挚爱。 会不会有那么一瞬,琅嬅也会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想着若是他一生只有她一个人在身边。 无疑,弘历自然是喜欢富察琅嬅的,她完美的就像是观音菩萨座下的仙女,让人见之忘俗。 她好像是天生的皇后,凤仪万千,有母仪天下之风,很快就把他的后宫管理的井井有条。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弘历的错觉,他总觉得自从他登基之后,琅嬅对他的在意就少了许多,她的注意力分散到了别的东西身上。 这次他纳了一个乐妓为答应,的确是荒唐了一些,他本来以为琅嬅会吃味,会生气。 可是她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让敬事房的公公劝他注意身体。 琅嬅本来在窗台旁练字,余光瞧见皇上站在殿外一直没进来,就放下了手上的笔,脸上带着笑意迎了出去。 “皇上来了怎么也不进来?” 看琅嬅对自己的态度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弘历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哦,朕看你院子里面的牡丹开的正好,一时看迷了眼,就多看了一会。” 长春宫的牡丹的确是宫中最好的,海棠是个细心的,她让宫中的工匠在地下专门引了温泉水在长春宫的花房,这才让长春宫四季如春,牡丹常来。 “皇上若是喜欢,臣妾着人送两株开的最好的玉楼春送到皇上的养心殿,皇上看看牡丹,也能想到臣妾,一举两得。” 看见琅嬅俏皮的样子,弘历才稍微放下心来,是了,琅嬅怎么会不在乎他,他们可是少年夫妻,一路相互扶持才到今日。 “好,日后朕的养心殿每天都摆上牡丹。” 等弘历牵着琅嬅的手进了寝殿之后,他才试探性的问起了琅嬅对白蕊姬的事情怎么想的。 “琅嬅,玫答应的事情是朕做的有些不妥当了,封宫女为答应这种事情本来应该跟你这个做皇后的商量一下才对。只是如今这个时间不太好,朕也是害怕多生事端,所以……” 琅嬅真的不会介意弘历封妃纳妾,对于她来说,不管是皇后还是弘历的妻子,都只不过是一种身份或者说工作罢了。 至于感情这种东西,在这深宫之中若是谈感情,她富察琅嬅恐怕早就被吃的渣都不剩了。 “皇上说的臣妾都明白,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无论谁都好,只要伺候的皇上高兴就好。皇上忙于朝政,日理万机,已经十分辛苦了,能有个会弹琵琶的美人在侧红袖添香也是极好的。” 琅嬅还十分贴心的想着最近接连雪天,怕是行动不便,还让弘历跟白蕊姬说等雪停了再来长春宫给她请安就好。 看自己的皇后如此的大度贴心,皇上也不知该哭还是爱笑,皇阿玛说的很对,富察琅嬅是最合适不过的母仪天下的人选。 “皇后如此妥帖,是朕和整个天下的福气。白氏没读过什么书,年纪也还小,若是有什么让皇后不舒坦的,皇后尽管罚她就好。” 皇上的话,琅嬅一般都是听一听也就罢了,不会真的往心里去。 她自然自信自己在皇上心中地位牢不可破,可是也没有必要在皇上对白蕊姬最是新鲜的时候对他的新宠做些什么。 除了琅嬅这件对这个白蕊姬没有什么兴趣,别的宫里面为着多了一位从宫女爬上来的宠妃都要闹上天了。 就连自诩清高的如懿,都因为白蕊姬晚膳都没有心情用。 王钦已经来暗示她好几回了,每次都把话题拐到了莲心的身上。 如懿从王钦那儿尝到了不少的甜头,因为从王钦那儿得到的有关皇上的消息,让如懿和皇上偶遇了好几次,说话也顺着皇上的心意说,这段时间她颇为得宠。 若是在之前,如懿可能会为了面子仔细思量思量到底要不要让自己身边的一等宫女和太监对食。 可是自从尝到了宠妃的滋味时候,她的心思就飘起来了。 面子什么的又算得上什么呢?只有实实在在拿到手里面的东西才是真的。 在王钦再一次意味深长的离开了延禧宫之后,如懿在屋里思索了好一刻才对阿箬说: “阿箬,你去把莲心给叫过来,本宫有件好事要告知她。” 阿箬当然知道主子叫莲心来是有什么“好事”,本来她就看不惯莲心的美貌,如今见她因为那张招摇的脸得了这门一桩“好婚事”,心里都快乐开花了。 如今莲心要跟王钦这个阉人搅和在一块,成太监的对食了,看她还好不好意思在她面前得意。 “是,奴婢这就去叫莲心过来。” 第90章 如懿传(九十) 今日来长春宫请安的人来的那叫一个齐全,只因今日是连日大雪后的第一个晴日,那皇上最近盛宠的永和宫答应白氏一定会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果不其然,在妃嫔们都坐下后不久,那位名不见经传的新宠就来了。 “臣妾永和宫答应白氏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安。” 白蕊姬的美貌在一众妃嫔中只能说是尚可,少女生了一张圆脸,额头饱满,一双大大的杏眼微微发红,鼻头圆润。 还是一张未脱稚气的脸,说不上多美貌,却胜在清新可爱。 宫里面的妃嫔都是潜邸的老人了,最年轻的金玉妍也年过二十了,哪里有白蕊姬这样才十五六岁的少女来的娇嫩。 这样娇嫩的一个小姑娘天天在自己面前和自己眉目传情,别说是皇上,就连皇后见到了也难免心动。 “果然是个标志的美人,起来吧,赐座。” 白蕊姬对琅嬅还是十分恭敬的,她如今背后也没有主子了,太后离世的太过于突然,她知道这个消息之时也觉得很是手足无措。 皇后在后宫中因为非常的稳固,皇上恩宠有加,家中也有得用的兄弟和三朝元老的伯父,生下了三个孩子。 而且她施恩上下,后宫对她的评价都十分的积极向上。 如果不到不得不和皇后撕破脸面的程度,白蕊姬是不敢对皇后不恭敬的。 只是这登天梯原本离她只有一步之遥,她又怎么会轻易放过这个可以鲤鱼跃龙门的好机会。 好在虽说太后离世,之前的安排也没有完全作废,她人已经去了乐府,也弹得了一手好琵琶,在一众乐妓之中容貌也是最上乘的那一个。 皇上因为守孝素了好一阵子了,如今一个活色生香的小美人送到面前跟他调情,他又怎么会拒之门外。 “还以为是什么绝色美人呢,也不过如此,不知道皇上到底看上她哪里了?” 金玉妍看见白蕊姬的真容之时明显松了一口气,她的美貌在宫中是数一数二的,这个白蕊姬在她面前只不过是清粥白菜。 看见她的容貌之后,金玉妍前一直担忧的心情终于平复了,她自认自己的容貌在后宫仅仅在皇后娘娘之下,这样的清粥小菜,皇上宠幸过一两回应该就会忘了。 高曦月看着坐在凤位上气度高华的琅嬅笑道·“后宫论美貌,谁又能比得上皇后娘娘凤仪万千呢?” “说的也是。” 后妃都很是艳羡的看着皇后这十年内都没有任何改变的容貌,若是她们有这么一张艳若桃李的脸,恐怕如今也不用在这儿和一个刚刚得宠的小答应争风吃醋了。 虽然已经没有太后吩咐白蕊姬搅乱后宫一池静水,可是白蕊姬也从这几日和皇上的相处中隐隐约约的摸出来了几分皇上的喜好。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如今仗着皇上宠爱她更是如此。 大概是有一些穷人乍富的心理吧,从前她受了不少的委屈,作为乐妓,后宫中许多人在嫉妒她的美貌都对她冷嘲热讽,甚至没少在背后欺负她。 如果不是因为白蕊姬的性格强势,现在恐怕早就被欺负的连渣都不剩了。 之前太后也提点过她几句,皇上喜欢有些性格的女子,若是一味的逢迎听话反而不妙,适当的骄纵跋扈一些也是可以的,看贵妃和金常在就知道了。 白蕊姬听进去了这话,决定日后学一学金常在的人设,只是直肠子这种性格,也要有所区分。 比如对于皇后娘娘,白蕊姬还是一万个恭敬不敢放肆的。 “本来臣妾早就应该来拜见皇后娘娘,只是一直天寒大雪,直到今日才能来,臣妾心中很是愧疚,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琅嬅对如今还没有得罪她的白蕊姬还没有太大的恶意,只是觉得是个有些意思的玩意儿罢了,自然也不会自降身份去特意折腾她。 “你有心了,本宫也跟皇上说过,天寒地冻的,你来请安也不方便,大可以雪停了再来。日后都是会朝夕相见的,宫中的姐妹都是好相处的。” 在玫答应坐下之后,海棠又为她介绍了在座的各位妃嫔。 这些人白蕊姬就已经对她们的生平了如指掌,多亏了曾经太后的指点,她也不至于突然间来打没有把握的仗。 金玉妍看见玫答应身上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衣服,心里有些冒酸水,这样价值昂贵的暖缎,即便是她也是没有的。 “不止咱们是好相处的,这皇上对妹妹也是心疼的很,妹妹这身上穿的衣服,是江宁进贡的暖缎吧?今年的暖缎不多,臣妾记得这后宫里面好像只有皇后娘娘的长春宫有皇上赏赐的暖缎。” 白蕊姬摸了摸自己袖口繁琐精致的花纹,有些得意,皇上宠她,什么好东西都随着她用。 “金常在真是好眼力,没错,这的确是皇上刚刚赏赐给我的。” 金玉妍嗤笑了一声,“倒不是我眼力好,只是乍一看妹妹穿的单薄,怕妹妹你冻着了。不过这暖缎难得,按妹妹的位份,怕是穿不得的妹妹这样,算不算是有违宫规啊?” 白蕊姬可不想让后宫诸人觉得她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不然以后她不是任人拿捏了吗? 这位金常在从潜邸就在王府,可如今也只是个常在,连位份都没有,可见是个不得宠的。 “可是……皇上喜欢臣妾这么穿呢,皇上说粉色娇嫩,这缎子的颜色和臣妾很是相配。常在姐姐,不若您问问皇上,臣妾可否穿得这江宁的暖缎。” 白蕊姬用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金玉妍,可是嘴上的语气可没有收敛过。 金玉妍被白蕊姬这么一呛也来了气,她知道自己位份不够,就扯了皇后的这张大旗。 “妹妹还真是能言善辩,皇上喜欢固然重要,可是这后宫法纪也不是摆设,当着皇后娘娘的面你都敢这样放肆,可见是妹妹对皇后娘娘,不太恭敬啊。” 琅嬅看金玉妍这三两句就扯到了对中宫不敬上也觉得有些荒谬,她这是想让新人觉得她金玉妍是皇后阵营的人? “行了,不过是一匹缎子罢了,正好本宫那儿也有几匹暖缎,那颜色俏丽,本宫瞧着你们也能看得上。” 琅嬅看了一眼海棠,“你去把皇上前些日子赏下来的那几匹暖缎都拿过来,让各位妹妹们都放眼去挑一挑,要是有看得上的就带回去做成衣服。如今这太平盛世,国库丰盈,妹妹们穿的鲜亮一些,皇上看着也能高兴。” 皇后这么说,金玉妍倒是不好再开口说什么了。 高曦月是最先说话的,“臣妾早就看上了皇后娘娘那匹月白色的暖缎了,还是皇后娘娘对咱们体贴。” 白蕊姬初次来给皇后请安,琅嬅照例赏给了她一些珠宝首饰就叫散了。 高曦月惦记着小璟瑟,在长春宫多留了一会,璟萍如今已经归到了高曦月的咸福宫,玉碟上面也改了名字。 那孩子年纪还小,可是也知道自己的生母没了,好在高曦月是真的喜欢小孩子,对璟萍事事关心,处处照顾妥当。 只是比起安静的璟萍,高曦月还是更喜欢爱笑爱闹的璟瑟。 “我听说你在咸福宫经常给海答应脸色看?好歹是个正儿八经的妃嫔,别做的太过。” 高曦月不喜欢乌拉那拉氏,连带着也不喜欢和她走的近的海兰。 为了教训教训这个海兰,她还特意求了琅嬅把海兰划到了自己的宫里面来。 这个海兰跟个面团捏的一样,她不管怎么教训她只知道哭,跟个傻子一样,高曦月都嫌弃她无聊了。 “娘娘放心,臣妾下手有分寸,臣妾只是教一教海答应什么叫做妾妃之德罢了。” 琅嬅“嗯”了一声就没有多过问此事,这个海兰,她留着还有大用处,现在死了,后面的戏还怎么唱下去? 其实琅嬅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海兰和如懿能当朋友? 海兰可以算是强奸受害者,一直到现在她都甚至看见皇帝都害怕。 而如懿是强奸犯的爱妾,强奸犯是她心心念念的少年郎,海兰是怎么能毫无心理障碍和如懿做朋友的? 海兰这个人的想法实在是荒唐,简直根本就没有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只是乌拉那拉氏的附庸,是为如懿冲锋陷阵的一只恶狗罢了。 第91章 如懿传(九十一) 高曦月体寒,每年冬日都要用最好的红罗炭把整个屋子烘的暖烘烘的。 虽说这些年在太医的治疗之下,她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 就是这从娘胎里面带出来的弱症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治好的,再加上高曦月是个愿意谨遵医嘱的好病人,一到了夏天就大量用冰,琅嬅不是没有劝过,但是她也没听。 如今一到了冬日不出门还好,只要一出门,贵妃就焉了一样。 琅嬅心疼她,给她的红罗炭份例比她的位份该有的份例多了一倍,还送给她不少的保暖之物。 因为能出宫只能在自己的宫里面窝着,身体又有些不舒服,她最近看海兰愈发的不顺眼,想着寻个由头把她直接打发到慎刑司算了。 恰好她这几日在宫中总是发现如懿身边的三宝从自己宫内的后门鬼鬼祟祟的走出,觉着她或许是和海兰那个小贱人谋划些什么,所以立刻连忙命人去查。 不过查出来的结果让她有些失望,三宝是只不过是在悄悄地给海常在送炭罢了。 还以为这次可以抓到一个大的,谁知道只是这种小事。 “娘娘的寒症还是这样难受吗?” 金玉妍知道贵妃的寒症有些复发,就带了一些李朝的野山参来瞧一瞧贵妃。 她接触不到皇后娘娘,想着可是和贵妃若是能重修旧好也是好的。 高曦月比富察琅嬅好说话的多,见金玉妍如今对自己这般殷勤,又和自己同气连枝对如懿一帮人厌恶至极,也就对她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些,只是心里面对金玉妍还是十分的警惕罢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带着东西来看她,她也不好赶人家走不是? “皇后娘娘赐了药,调养了这些年,自然是要比从前好上一些的。若是搁着从前这样冷的天,本宫是一刻都离不开暖阁的。” 皇后对贵妃的偏爱整个后宫都清楚,金玉妍都很是感慨贵妃的好命,这么不聪明的一个人,偏偏有皇后这样的人护着。 “贵妃娘娘有皇后娘娘护着,自然是万事顺遂的,皇后娘娘偏心贵妃娘娘,这后宫里面谁不知道啊?” 高曦月洋洋自得的指着自己披着的大氅说:“那是自然,皇后娘娘一直都是把本宫当成亲妹妹看的。瞧见这衣裳没?这是皇后娘娘的弟弟富察傅恒大人亲自猎的白狐皮,皇后娘娘知道本宫畏寒,直接把这狐皮大氅赐给本宫了。” 金玉妍的眼中有些艳羡,皇后娘娘可要比皇上难接触多了,她的眼中好像永远无悲无喜,对什么都只是看作是过眼云烟。 两人没说多一会的话,住在咸福宫偏殿的海兰知道贵妃有疾,想着来给贵妃请个安,否则不知道贵妃会不会又因为这个要折腾自己。 高曦月一看见海兰这畏畏缩缩的样子就来气,今日咸福宫还有外人,她也不想落得个苛待妃嫔的名声,就让她滚了。 金玉妍看着海兰这张脸,想着到底是个威胁,想着要把她给除了。 她察觉到了高曦月对海答应的恶意,想着或许可以借一下贵妃的手。 “贱人,就知道装可怜。” 高曦月看着海兰离去的背影厌恶的低骂了一句,“你瞧她那一副样子,说不定怎么跟旁人说本宫苛待她呢?” 金玉妍知道高曦月的心结在哪儿,意味深长的说:“旁人那儿不敢说,可是娴嫔那里,嫔妾就说不准了。” 高曦月一听见“娴嫔”两个字,眼中的恶意就更深了。 “本宫最恨她与娴嫔蛇鼠一窝,你还不知道吧?娴嫔怕她冻着,还定期来给她送炭,像是本宫苛待了她一样。” 第92章 如懿传(九十二) “这个海答应心思真是阴毒,偷您的炭火,害得您她寒症发作,玉体不适,这样谋害主位的人,不死也得挨顿打啊?” 金玉妍状似无意的一番话让高曦月没怎么用过的脑子转了转,这倒是个主意。 “金常在好巧的心思啊。” 金玉妍想借刀杀人,自然不想让这个杀人的罪名落在自己的身上。 “嫔妾能有什么心思啊?只不过是随口说一句罢了,那海答应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金玉妍看高曦月若有所思的样子,也没有在咸福宫久留。 “这时辰也不早了,再晚恐怕就要下雪了,贵妃娘娘调教自己宫里面的人,那嫔妾就不打扰了。” 贵妃看金玉妍这样子,也知道她只是想挑拨离间一番,不想自己身上沾染上祸端。 不过,即便金玉妍想为她效力,她也未必真的愿意庇护她,毕竟当初富察诸瑛污蔑她谋害苏绿筠母子那件事里面,金玉妍也没少煽风点火。 看贵妃娘娘这颇为动心的样子,茉心有些担忧。 伺候了娘娘这么多年,她也知道她们家娘娘这个人,即便有害人的心,也没有害人的脑子。 这金常在一看就是居心不良,娘娘要是真的私下里诬陷海兰小主,说不定会出什么纰漏。 “娘娘,即便您不喜海答应,此事也还需从长计议。要不?咱们去请示一下皇后娘娘再行决断?” 茉心的话高曦月还是可以听得进去的,毕竟是皇后娘娘亲自为她选的人,她是信得过的,即便她的陪嫁星璇也比不上茉心在咸福宫的地位。 “可是……若是本宫一味的依赖皇后娘娘,自己什么都做不成,皇后娘娘不会嫌弃本宫没用吗?这个海兰是本宫宫里面的人,本宫想要对付她也就是抬一抬手的功夫,这种这种小事,就不用麻烦皇后娘娘了吧?” 看贵妃娘娘有些动摇,茉心给星璇使了个眼色。 星璇一心为了她们家娘娘,自然是不想看娘娘吃亏的。 “娘娘,茉心姐姐说的有道理,这金常在之前给咱们的教训还不够吗?况且,若是咱们擅作主张,皇后娘娘生气了就不妙了。” 高曦月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要是琅嬅姐姐生气了,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琅嬅在听完高曦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海兰如何如何对她不敬,她如何如何想要教训海兰的话之后之后只有一个念头。 还好她把茉心这个有成算的送到高曦月身边了,否则指不定她又要闹多大的笑话了。 污蔑海兰偷她的红罗炭,她那间破屋有多大的地方? 红罗炭又不是什么金银细软好隐藏的东西,依着高曦月的脾气,指不定还要把海兰的衣服给扒了,说她藏在衣服里面。 “你跟着本宫这么长时间,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这样漏洞百出的主意你也能想得出来?你若是不喜欢海兰,来跟本宫说一声就是,本宫为她择一处偏僻的地界,一定不让她碍着你的眼。” 高曦月被琅嬅骂了也不生气,她伏在琅嬅的膝上抬起头撒娇道: “可是她这样得罪了臣妾,臣妾若是不给她一点颜色看看,她还以为臣妾是个好欺负的呢!臣妾不管,臣妾不想这样轻易的饶了她。” 琅嬅看贵妃这无赖的样子失笑,“你若是让外人见到这个样子,你这贵妃娘娘的威仪可就没有了。你如今是跟璟瑟学坏了,愈发的没有规矩了,跟个小孩子一样。” 在富察琅嬅的面前,高曦月一直都是娇蛮的小姑娘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有人给她撑腰,她总是在长春宫有恃无恐的。 从前她最在意的是皇上的宠爱和后宫的地位,可是如今日子久了,她也知道与其讨好皇上这个薄情寡性的,还不如在皇后娘娘面前撒娇卖痴。 “那臣妾在娘娘面前才不想顾忌着这么多呢,娘娘会为臣妾做主的,对不对?” 琅嬅对高曦月总是有几分偏爱的,“有本宫在一天,就不会有人能欺负你。” 低下头的那一瞬间,琅嬅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也是得给海兰和如懿平淡无波的人生增添一些海浪了。 白蕊姬因为鲜妍年轻得宠了大半个月,但是咱们这位皇上也不是个长情的人,新鲜的劲头过去了,对白蕊姬这个清丽佳人的热情也褪去了大半。 平日里皇上多在长春宫留宿,除了皇后之外,也就金玉妍和如懿的宠爱多一些。 今日是十五,皇上照例来了长春宫陪皇后赏雪,今夜月色皎洁,红梅盛放,长春宫好不热闹。 弘历在床上折腾了大半夜,刚沐浴完准备搂着心爱的妻子入睡,谁知道眼睛刚闭上,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 琅嬅不耐烦的在弘历的怀里蹭了蹭,“四哥,外面什么动静啊?” 弘历看着怀里的琅嬅睡眼惺忪的样子声音放低了好几个度,哄了她让她继续睡着,心里对外面那些吵嚷的下人都起了杀心。 “王钦,王钦,外面的人在长春宫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把外面吵闹的人拖到慎刑司去!” 王钦低着头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皇上起身,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 这外面来传话的人可是他心心念念,不久之后就会成为他妻子的莲心,他可舍不得莲心进慎刑司受罪。 “回皇上的话,是娴嫔身边的莲心姑娘。这也不能怪莲心姑娘,是咸福宫堆红罗炭的库房着火了,贵妃娘娘查出来是海答应放的火,在咸福宫里正处置着她呢!娴嫔娘娘得了消息,着急过去救海答应,只是她人微言轻的,劝不住贵妃娘娘,就想着让莲心娘娘来长春宫求皇上和皇后娘娘做主。” 弘历的眉头都快皱在一块了,怎么又是娴嫔,大晚上的又是着火又是发落低位妃嫔,这么一点小事就来打扰他和琅嬅,真是不成体统。 琅嬅轻叹了一口气,她拉住了皇上的手,语气很是担忧。 “臣妾还是和皇上一同去一趟吧,左右已经醒了,一时半会也睡不着。曦月虽然娇纵,但是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如今动了这么大的气,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怕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第93章 如懿传(九十三) 咸福宫内,海答应正跪在雪中,哭着称自己没有放火。 海常在身边的宫女香云此刻已经高曦月收买,坚称海答应自己嫉妒贵妃娘娘便指示自己放火烧了贵妃的红罗炭。 等琅嬅她们到咸福宫的时候,如懿也跪在海答应的身边,正在和贵妃辩驳。 贵妃本来就不喜欢海兰,被如懿这么一劝更是来了气,直接着人去搜她的屋子去找她放火的证据。 若不是想着之前皇后娘娘的叮嘱,她都要直接扒了海兰的衣服了。 “皇上,皇后娘娘到——” 如懿和海兰现在的衣裳已经都湿透了,好在高曦月还记得皇后娘娘的叮嘱,只是言语苛责,除了跪着,没对如懿和海兰下过别的手。 所以皇上过来之后看这两人还体面的跪在地上,竟然异常的觉得他的贵妃这次收敛了一些。 “臣妾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朕听说你发了寒症,特来看看。皇后都已经睡下了,听说你发了寒症急得厉害。” 皇后娘娘一来,高曦月就更加的理直气壮了,“臣妾宫里堆放红罗炭的库房着了火,少了炭火,臣妾寒症复发,实在是难受的厉害。” 皇上问道:“找太医瞧过了吗?” “瞧过了,陈太医说臣妾寒气入体,要好好调养调养才好。” 高曦月说的陈太医是一直跟着皇后娘娘的太医,好在有皇后娘娘给她兜底,不然今天她这样装病,一定是会被拆穿的。 陈太医虽然不是院判,可是他的医术皇上是信得过的,听见贵妃说陈太医都说她是朕病了,他才有了几分关切之意。 “是委屈贵妃了,等朕查清楚了是谁动了你的红罗炭,一定亲自为你做主。” 虽然海兰自己的确没有做过纵火这种事,可是她知道,若是贵妃真的想要对付自己,这把火即便不是她放的也会被归到她的头上。 如今,她也只能指望姐姐能救一救自己了。 琅嬅和皇上总不能和海答应她们一块儿在这冰天雪地的站着,“好了,皇上面前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都先进去吧。” 琅嬅瞥了一眼因为身上穿的单薄在冰天雪地里跪着的海兰,“叶心,把你们家小主给扶起来,先到自己屋子里面换一件干净的衣服再去见驾,这样冷的天,在外面跪着算什么样子。” “茉心,再点两个暖炉,贵妃畏寒,又生了这么大的气,别再让她冻着了。” 弘历看着脸色红润还披着狐皮大氅的贵妃欲言又止,琅嬅什么都好,就是这眼神有些不太好,她对贵妃的滤镜未免也太深了一些。 贵妃这脸色,比他的脸色还好,哪里像是得了病的人。 如懿害怕海兰死了,她知道贵妃是个混不吝的,怕自己来晚一步只能看见海兰的尸体了,所以来的匆忙,连手炉都没有带。 当然,她也想着自己表现的可怜无助一些,皇上说不定能对她和海兰多怜惜一分对贵妃的跋扈也能更厌恶一些。 谁知道皇上来了之后眼睛一刻都没有从皇后娘娘的身上移开,只是和她对视了一眼就匆匆分开。 她今天是一定要护住海兰的,不仅仅是因为海兰还有用处,也是因为入宫以来没人把她这位娴嫔娘娘当一回事,她总得让后宫诸人看一看她的能耐。 进了暖阁之后,贵妃依旧咳嗽个不停,陈太医进来给贵妃把脉,也只说贵妃的确是寒症犯了。 “你今日怎么动了这么大的气啊?” 看贵妃咳嗽成这个样子,皇上也不好怪罪她大半夜的闹这么一通。 “皇上,是臣妾无能,竟然让自己宫里的人犯下了纵火这样大的罪过,若是别的烧了还好,可偏偏是臣妾冬日里必不能少的红罗炭。” 贵妃这娇娇怯怯的样子让皇上对她也没了脾气,她只说海答应一直对她不敬 “娴嫔,刚才贵妃说你大闹咸福宫,可是真的?” 琅嬅坐下之后才会换好了衣裳的娴嫔发难。 如懿抬起了头,虽说是回皇后娘娘的话,可是眼睛一直在看着皇上。 “回禀皇后娘娘,臣妾听闻贵妃娘娘得了寒症,所以想着来探望贵妃,谁知道正碰上贵妃娘娘以纵火之名对海答应责骂不休。臣妾不相信海答应会行纵火之事,所以臣妾是一定要为海答应辩白的。” 琅嬅让海棠把她手上的手炉给了海兰,海兰这还瑟瑟发抖的样子实在有些抢眼。 “娴嫔这脚步倒是快,本宫和皇上都还是你身边的莲心来报才知道咸福宫的事,延禧宫离咸福宫也不算近,还是娴嫔的耳报神灵通。” 高曦月冷哼了一声,“可不是吗,海答应和延禧宫一直都是互通有无的,只要臣妾的咸福宫有什么事,娴嫔知道的比臣妾知道的还快。” 海兰从潜邸开始就依附娴嫔,这皇上是知道的,只是如今海兰已经是咸福宫的人,还对自己的主位不敬。 事事不和自己的主位娘娘报备,反而和延禧宫主位走的这么近,也的确有些不妥当。 如懿有些不太自然,可是转念又觉得贵妃都可以亲近皇后,为什么海兰不能亲近她? “臣妾和海答应一直很是投缘,从潜邸开始海兰就和臣妾住在一块。” 如懿没有让皇后和贵妃把话题带的太偏,这次她来是为了带走海兰。 “皇上,虽说贵妃在海答应那里搜出来了纵火用的火石,还有香云的作证,可是臣妾觉得这些证据都不算周全,海答应不是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如懿不用继续说,琅嬅都能猜出来待会她要说什么,如懿也没有让她失望。 “臣妾和海答应百口莫辩,还请皇上明察。” 琅嬅挑了挑眉,“这证人和证物都齐全了,还不算周全?那娴嫔觉得,要如何才算周全?” 第94章 如懿传(九十四) “皇后娘娘,臣妾绝没有行纵火之事,臣妾对贵妃娘娘一直恭敬,怎么会做出来这种事情?” 皇上其实未尝不知道海兰没有这个胆量,可是如今证据齐全,那侍女香云更是信誓旦旦的样子。 一个是自己只宠幸过一次的小答应,另外一个是他盛宠的贵妃,怎么样抉择,似乎都不用思考。 “前因后果你也已经跟朕都说过了,即便不是你纵火,这咸福宫就这么点大,一定就是你身边的人做的手脚。纵火本是大罪,念在无人伤亡,你又是潜邸的老人,朕只降你为官女子,不废你入冷宫。若是有下次,朕一定不会轻饶。” 听到皇上最后的宣判,海兰的脸苍白如纸,官女子,那岂不是只是和宫女差不多的身份? 如懿的脸色也不是太好看,她不是生气海兰被降位,只是觉得自己被打了脸。 她冒着这么大的雪漏夜前来,不仅没能把海兰的救出来,还她一个清白,还亲眼看见海兰被降位为官女子。 她都已经这样为海兰求情了,即便海兰真的做出来了纵火这种事,皇上也应该看在她的面子上宽恕海兰才是。 “皇上……” 看如懿还想要求情,皇上很是厌烦,他不希望自己地后宫因为一些小事吵吵闹闹。 对他来说海兰只是一个对他从不奉承讨好的地位妃嫔,若是惩戒他能够让高曦月安分一些,他并不介意处置了海兰。 “谁要是想给珂里叶特氏求情,和她同罪论处。” 想起如懿对咸福宫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弘历心里有些不爽。 这是他的后宫,皇后都没有安插什么眼线,如懿不过是个娴嫔就这样越俎代庖。 本来以为如懿如今学乖了,也知道揣测起他的心思,知道如何讨好君上。 谁知道这还没有安分多久,又开始和她的姑母一样到处惹是生非了。 皇上的一句话让如懿咽下了自己的求情之语,她只能捎带歉意的躲开海兰楚楚可怜的眼神。 “行了,折腾了这大半夜,也不早了,娴嫔,你也回你的延禧宫吧。” “王钦,若是贵妃的宫里面若是缺什么少什么,就从养心殿里拨一些给贵妃用。” 吩咐完这些,弘历就拉住了琅嬅的手,“琅嬅,咱们走吧。” 在走之前,皇上看着海答应这低眉顺眼的样子也是心中有些感慨,早知道海答应是这么一个性子,怎么样他也不会宠幸她的。 “海答应,你再住在咸福宫,也只会惹贵妃生气。碎玉轩那里还空着,离咸福宫也远,你就住进碎玉轩吧,没事少给贵妃娘娘惹麻烦。” 碎玉轩那是什么地方,那根本不在东西六宫之中,不是正常的规矩的妃嫔宫室,原本只是个戏台子。 若不是先帝的惠太妃和太后曾经在碎玉轩住过一段时间,恐怕都没有几个人能想起来碎玉轩这个地方。 海兰听见皇上把她打发到了碎玉轩,反而觉得轻松了一些,碎玉轩也好,旁的什么偏僻的地方也好。 只要不在咸福宫,不是冷宫,海兰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皇上和皇后都走了,贵妃也没有再和如懿她们说话的兴致了。 她只是用看蚂蚁一样的眼神蔑视的瞥了一眼如懿和依旧跪在地上的海兰,冷冷的说: “既然你们俩如此姐妹情深,娴嫔,你今夜就帮着海答应,哦,不对,现在是海官女子现在就搬去碎玉轩吧。本宫可不想第二天一睁眼,还看见碍眼的东西在本宫的眼前晃荡。” 如懿气的差点就站不住了,若不是有阿箬扶着,她都得在咸福宫给高曦月表演一个被活活气晕。 “贵妃也未免太过分了一些吧?这冰天雪地的,外面还下着鹅毛大雪,已经是深夜了。这个时刻让嫔妾和海兰搬离咸福宫,实在是强人所难!” 高曦月可不管什么强人所难,她只知道今天她特高兴,还是皇后娘娘有主意,这要是她动脑子,今天晚上吃亏的肯定是她。 “本宫是贵妃,你只不过是个嫔位,本宫让你搬帮珂里叶特氏今夜就搬离咸福宫,你若是不遵从,就是对本宫不敬。明日本宫大可以去皇后娘娘那里告你一状,到时候恐怕就不止是这么点惩罚了。” 如懿的一口银牙都快要咬碎了,她心里一直不停地在安慰自己说,皇上是忌惮高家和富察家在前朝的势力,这才不得不先让她受这些委屈。 这些都不是皇上的本意,她要为了皇上的大局隐忍才对。 海兰现在一看见高曦月就害怕的浑身发抖,刚才受了这么大的屈辱,还被皇上降位为可官女子,她根本不敢对高贵妃有任何一丝一毫的不敬之处。 她知道她的姐姐是多么“高傲”又“遗世独立”的一个人,服软的话只能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嫔妾这就和姐姐一起搬离咸福宫,姐姐不是故意顶撞贵妃娘娘的,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海兰的唯唯诺诺让高曦月都有些不稀得折腾她了,算了,她大人有大量,让她快点滚吧。 “这才是有脑子的,娴嫔,跟你的好妹妹学一学什么叫做进退有度,如今你只不过是个嫔位,见到本宫最好是毕恭毕敬的,否则有你的好果子吃。” 第95章 如懿传(九十五) 皇上初登基,先帝驾崩还不足一年,此刻选秀有些有违伦理纲常,指不定还要被朝中大臣以不孝的罪名弹劾。 可是后宫的嫔妃本来就不多,富察诸瑛已经死了,海兰如今也几乎是废妃的状态,潜邸的妃嫔也不剩下几个了。 四妃的位置上甚至一个人都没有,婉常在一直都不得皇上喜欢,二阿哥生病了,纯嫔最近的心思又都放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 否则,皇上也不会这样饥不择食,还在孝期就临幸了乐府的乐妓白蕊姬。 作为中宫皇后,琅嬅总得担当起来自己的职责,为皇上充盈六宫。 既然大选进行不了,那后宫宫女的小选总是可以的。 皇后要在宫女中举行小选的消息虽然没有大肆宣扬,但是也没有瞒着人的意思。 皇嗣的事情算不上小事,更何况皇上膝下的皇子本来就不多。 太后早逝,皇后是唯一的一位六宫之主,富察琅嬅作为贤德的皇后,当然是会对皇嗣的事情上心的。 这登天梯富察琅嬅已经摆到了索绰罗阿箬的面前了,富察琅嬅想着,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趁着这个机会直接鲤鱼跃龙门。 阿箬的那么点野心在琅嬅的眼中几乎是透明的,能背刺自己的,都是曾经给予过信任的人。 富察琅嬅很期待看见如懿知道她的陪嫁阿箬想要和她平起平坐时,如懿的脸色会是什么样的。 毕竟,她们的阿玛如今已经在朝中可以说是平起平坐了,公平起见,女儿在后宫中也不能一个为嫔为妃,一个为奴为婢吧? 今年的淮阴知县治水有功,皇上觉得他是个有用之才,要升他为知府。而这位知县,就是阿箬的阿玛。 果不其然,如懿身边的阿箬在听见皇后准备小选,心思动的最厉害。 若是论美貌,她在同期的宫女里也算得上是顶尖了。 论情分,她和皇上也是认识了许多年的,从皇上还是四阿哥开始,在圆明园,她就见过皇上了。 论家世,她阿玛因为治水有功已经被封为正二品知府了,要知道她的主子娴嫔娘娘的阿玛也只不过是个二品官罢了,他的那个二品官甚至手上还没有实权。 阿箬信誓旦旦的觉得自己一定能够在小选中一举夺魁,她甚至还想着,以她的家世,皇上起码会让她从常在做起,一定不会让她从官女子开始熬上来。 谁知道如懿一开口就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如懿根本不可能让她的陪嫁侍女和她同为妃嫔,争夺皇上的宠爱。 “主儿,奴婢瞧着皇后娘娘的这小选,好像各宫都有宫女参选,就连婉常在的宫里都有宫女送过去,您看咱们宫里要不要也?” 阿箬在给如懿梳妆的时候试探性的问了问她的主子小选的事情,谁知道如懿根本没有看出来阿箬这点小心思。 或者说,她猜到了,但是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种献媚争宠的事情,我们延禧宫的人是不会做得出来的。况且我们延禧宫喜事将近,莲心和王钦的婚事,本宫已经准备跟皇后娘娘提了。” 此话一出,阿箬的心凉了一截,主子这架势,恐怕是不愿意让她去参加小选的了。 莲心被主子许配给了王钦以换取皇上身边的消息,而她这个娴嫔陪嫁又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她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现在也不敢想。 她艰难的扯出一抹笑,还想再为了自己争取一下。 “主儿说的是,咱们延禧宫,自然不会有献媚争宠的奴婢的。只是如今海兰小主已经和打入冷宫无异了,主儿若是想要抱养一位皇子,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若是咱们宫里能出个可以为主儿分忧的人,那也是极好的。” 如懿之前一直想要抱养一位阿哥,如今这样的心思也依旧在。 只是她前些日子得宠,皇上来延禧宫的次数多了起来。她想着自己和皇上都尚且还年轻,也不是没有可能有个自己的孩子。 养子再好,哪里比得上自己亲生的儿子。 “不着急,孩子这种事情随缘就好。阿箬,你怎么对小选的事情这样上心,莫不是你也想嫁了?” 阿箬面露难色,她是想着不如直接承认自己的那点小心思算了,可是如懿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她自以为通情达理的拉着阿箬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阿箬,本宫一直把你当做本宫的亲妹妹一样,你一直陪伴在本宫身边,与本宫情分非凡,本宫自然是会为你打算的。” 如懿这番话说的阿箬都有些感动了,正当她以为主儿是良心发现终于愿意给她一个参加小选的机会时,如懿的下一句话再次让她如坠冰窖。 “等你到了二十五岁可以出宫的时候,本宫会让额娘为你物色一位家世出众的侍卫或者举子的。到时候本宫再为你备上一份丰厚的嫁妆,让你从延禧宫出嫁,一定不会有人会因为你包衣的出身诟病你的。” 如懿觉得今天的阿箬有些不太对劲,在仔细打量了一下阿箬的穿着之后,她有些不满地蹙了蹙眉。 “看你穿粉点翠的,哪里像是个宫女?” 阿箬不想现在就得罪主儿,只能说是因为主儿的生辰快到了,她为主儿高兴,所以才想打扮的鲜亮一些。 如懿意味深长的看着阿箬,“你是为本宫高兴,还是知道你阿玛立功为自己高兴?” 见阿箬不答,如懿似笑非笑的打量着阿箬,她不会以为自己阿玛立了功,她就能成主子了吧?一日为奴,终身为奴。 “你是延禧宫身份最高的宫女,彰显身份也不靠着衣饰。除了正月和万寿节,宫女不许穿满绣的衣裳,你这一身要是被旁人看见了,一定会挨竹板子。脱了去吧,日后除了年节,不许穿。” 后面如懿再说了什么,阿箬已经听不见了,她只觉得主儿是因为她穿着这满绣的衣服比主儿好看,主儿是嫉妒她才会对自己如此。 她的这一身衣服还是阿玛托了人送进宫里给她的二十岁生辰礼物。 阿玛如今已经是正二品的知府,可是她作为知府的女儿只能伺候乌拉那拉氏,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包衣,包衣,就是因为这两个字她明明是官家小姐却不得不为奴为婢。 阿玛也是费了比旁人多十倍的功夫才能走到了如今的这个位置上被皇上看见,她的两个弟弟也因为包衣一直仕途不顺。 既然贵妃可以因为一人得宠让整个高家抬旗成为上三旗,为什么她索绰罗阿箬不行? 如懿最近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自己的生辰上面,她有一个绝妙的想法,她自信的觉得皇上若是知道她的想法之后一定会感动的热泪盈眶。 第96章 如懿传(九十六) 今日是如懿的生辰,皇帝命李公公送来一支并蒂玫瑰的金叉作为贺礼。 富察琅嬅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给娴嫔过生辰,一下了早朝却来了她这儿。 她是不害怕娴嫔在背后怎么议论她,只是她今日还约了婉常在过来赏画,皇上这来的突然,也没有让李玉来传个话。 “皇上今日怎么来了长春宫?今日不是娴嫔妹妹的生辰吗?臣妾还为娴嫔妹妹备了一份生辰礼呢!” 琅嬅为如懿准备的生辰礼是三匹颜色水灵的蜀锦,不是她说,每次妃嫔来长春宫请安的时候,别的妃嫔都穿的花红柳绿,鲜亮的很。 只有娴嫔好像特意为了彰显自己的不同一样,不仅用的香是香味厚重的沉水香,就连穿的衣服也跟太妃穿的差不多。 多用褐色和墨绿这样的深色,搭配点翠或者金饰、红宝石,显得整个人就更加的沉闷了。 按理来说,妃嫔生辰,皇上是一定会陪着她的,娴嫔如今大大小小也是个正经主子,算是半个宠妃,这点面子他是会给的。 只是因为宫里小选的事情,皇上的心里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不自然。 即便他一直也知道皇后做的已经很好了,作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她只是做了她应该做的事情。 “怎么,朕来看你,皇后还不高兴吗?” 琅嬅吩咐海棠给皇上呈上一盘他在长春宫最爱吃的银丝卷,拿起了其中一个喂到了皇上的嘴边。 琅嬅如玉般手指让弘历有些移不开眼,他眼中欲色氤氲,在吃下那枚银丝卷的时候有意无意用舌尖触碰了琅嬅的指尖。 感受到指尖的濡湿,琅嬅淡漠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皇上能来,臣妾当然是高兴的。之前小选,臣妾为皇上选了几个家世清白,容貌姣好的宫女,其中有一位叫做黄绮莹的宫女最为出挑。她是包衣管领下人黄戴敏之女,也是有些家世的。” 琅嬅说完还让小桃把黄绮盈的画像给拿了出来,皇上耳朵听着琅嬅的话,可是一句话都没有进脑子里面,只是有些迷惘的盯着他的皇后娘娘那张艳若桃李的脸。 岁月好像格外厚待美人,琅嬅只比他小一岁,可是如今看上去依旧像个二八少女一样美丽灵动,时间只是让她的身上多了几分沉稳和雍容。 在琅嬅第三次出声开口提醒皇上的时候,他才恍如大梦初醒一样反应过来。 “哦,是吗?” 皇上看都没有看那幅画就说:“既然是皇后挑选出来的人,那一定是个好的,那就封为仪常在,住在景阳宫吧。皇阿玛的孝期还没有过,也不必大费周章,就这个仪常在一个人就好了。” “娴嫔今日生辰,朕……朕去延禧宫看看她,等改日,改日朕再来看你,” 弘历有些感激今日还有娴嫔的生辰作为借口,否则他都不知道今天该用什么样的借口离开长春宫。 琅嬅是个合格的皇后,可就是因为她太合格了,这才让弘历有些不知所措。 他期望着琅嬅可以和其他的妃嫔一样因为他宠幸了别的女人而拈酸吃醋,也希望他的皇后应该是个善良大度,能容人的性子。 这样复杂的期许让弘历陷入了迷惘,他有些惊诧地发现,比起一个贤良淑德的皇后,他甚至更希望他的琅嬅是会因为吃醋而耍心机的普通妻子。 延禧宫那里,娴嫔已经翘首以盼多时了,天知道她有多害怕皇上会抛弃她这个生辰宴的主角在长春宫那里过夜。 好在皇上心里还是有她的,即便富察琅嬅耍心机把皇上给拉了过去,皇上还是念着她,来了延禧宫。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 如懿今日穿了一身绛紫色的苏绣衣裳,头上戴上了皇上早上让王钦送来的金簪。 看如懿对自己如此殷勤,皇上的心情稍微舒解了一些。 “来,起来吧,哪里有寿星婆亲自来迎接的道理。” 如懿娇羞一笑,“皇上亲自来给臣妾做寿,臣妾哪里有不迎之礼?” 弘历拉着如懿进了内室,只是在看见桌子上可怜巴巴的几道菜之后神色微变。 说起来如懿也不算是失宠,怎么生辰桌子上还只有这么几个菜,这样的寒酸? 第97章 如懿传(九十七) 弘历当然不会觉得是皇后管理六宫不善,苛待了娴嫔。 琅嬅这样贤德的女子,自然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或者是,若是她真的做了苛待娴嫔的事情,弘历反而会觉得有些高兴,这是她在意他的证明。 弘历不由得苦笑了一声,他从前和琅嬅说过,他希望自己的皇后能够像菩萨一样无悲无喜,不妒不怨恨。 如今这样的场面,不就是当初的他想要看见的吗?琅嬅做的很好,只是他的心境不同了。 既然不是琅嬅做的,皇上的神色一冷,那一定就是娴嫔故意的了。 她知道他今日十有八九会来延禧宫给她过生辰,所以故意摆这么一桌寒酸的酒菜出来,如今可是太平盛世,不知道的还以为国库没钱了呢。 想到今日是娴嫔的生辰,皇上想着今日也就算了。 “朕知道你喜欢吃银丝面,特意叫人做了送过来,今日朕就陪你吃碗面,长长寿寿的啊。” “长寿是好,若是变成老婆子,皱皮又邋遢的,又有什么趣儿?” “真正的美人,即便是老了也好看。” “那更怕人,不变成老妖婆了。” “你这簪子倒是挺衬你的。” 如懿说簪子多用莲花,只有皇上选了却选了玫瑰。 皇上身边女人这样多,情话自然是信手拈来,他说玫瑰艳丽、多刺,令人忍不住要摘。 如懿知道皇上是以花喻人,心中也很是窃喜,皇上一定觉得她和玫瑰一样艳丽美貌。 如懿想到今日自己的筹谋,瞧着皇上心情还算不错,想了想起身行礼,称自己有一心愿希望皇上成全。 今日是娴嫔的生辰,皇上也不会太拂了她的面子,只要她提出的要求不算过分,皇上十有八九是会满足她的。 “朕与你相伴多年,今日是你的生辰,你有什么心愿就尽管说吧。只要你不让朕立你为后,别的都好说。” 娴嫔的眼中志在必得,皇上倘若知道她的心愿,一定会对她更加的喜爱, “臣妾的心愿与臣妾无关,只干系皇上。” 她这么说,皇上倒是来了几分兴趣,他也很好奇自己有什么心愿是要娴嫔开口才能实现的。 “哦?是吗?那你倒是说说你的心愿是什么?” “先帝驾崩后,留在紫禁城的嫔妃皇上都加封位份,移居寿康宫颐养天年。在行宫的嫔妃也有皇后娘娘安养着,臣妾养着活着的都有了体面,那些早逝的总不能不闻不问。” 娴嫔没有抬头,留意不到皇上的脸色有多难看,还继续自说自话。 “臣妾顾念她们侍奉过先帝,没有名分的不如一一追封,以表孝心?” 皇上连吃饭的动作也停下来了,他的生母的身份是他此生都不愿再提起的痛,如懿如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自己的姑母成了大清的罪人,从身份尊贵的格格到了宝亲王府的妾室,所以如今也想让他这个皇帝多一位上不得台面的生母,是吗? “你说的是?” 如懿说自己想请皇帝追封去世的先帝嫔妃,其实暗指皇帝的生母李氏。 “先帝在热河行宫的嫔妃,李氏……金桂。” 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屋里面的气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还请皇上追封李氏为太贵人葬入皇陵,以顾全她的颜面。” 如懿想着,皇上这样有德行的当世明君,一定会想着给自己的生母一份颜面。 此刻的她还不知道她爱上的男子是什么样的人,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会受到皇上的褒奖。 “只是追封太嫔或者太贵人就好,名分无需太高,尽一份心意就好。也好过李氏的陵墓圆在热河行宫,荒草斜阳,孤坟寒烟,倍显凄凉。” “臣妾知道皇上心中的凄苦,只想让皇上舒服一些。” 皇上攥着酒杯的骨节都已经有些发白了,荒草斜阳,孤坟寒烟,说的真是冠冕堂皇。 如懿是觉得他不孝不悌,自己享受荣华富贵,却让他的生母抛尸荒野,是吗? 他是钮祜禄氏和爱新觉罗氏的子孙,即便钮祜禄氏犯下了滔天大罪,她的身份也远比李氏尊贵。 作为皇帝他的身份必须尊贵,母族也一定是要荣耀的,乌拉那拉氏这个蠢货,如今这样说不就是把他架在火上面烤吗? 如今钮祜禄氏已经不在人间,宫中没有太后,再没有任何人可以制约他的地位。 如懿是个蠢货,她根本想不到若是皇上当真有心,早就已经追封了李氏,哪里还用得着她这位妃嫔来提醒。 他望着如懿,眸色深沉近墨,里面似乎还藏着股淡不可见的火苗。 他本来想直接掀了面前的这张桌子,可是转念又想又害怕如懿在外面到处宣扬说他因为她向他进言想要追封他真正的生母而被他责骂。 皇上到底还是要面子的,况且今日还是娴嫔的生辰,他只是冷冷的看了娴嫔一眼。 “娴嫔,今日是你的生辰,你早些休息,朕先走了。” 如懿被皇上冷漠的神情给吓到了,这和她预料中的情况不大一样。 依照她的猜想,皇上应该感动到热泪盈眶,甚至会直接当场封他为妃才对。 阿箬本来还以为今天可以有伺候皇上,在皇上面前刷脸的好机会,谁知道就在她下去换衣服的功夫,皇上竟然直接走了。 “主儿,今日是你的生辰,皇上怎么走了?” 阿箬不可思议的看着桌子上几乎动都没有动过的饭菜,心中更凉了好几分。 刚才她已经得知皇后宫里面的小宫女黄绮盈在小选之中脱颖而出,皇上在下朝之后就已经封了她为仪常在。 那个黄绮盈阿箬也是见过的,生的也就那样罢了,算不得什么绝世倾城的大美人。 若是她能在皇上面前露脸,参加小选,说不定连贵人她也做得。 第98章 如懿传(九十八) 自从如懿的生辰过后,在宫中盛宠一时的娴嫔娘娘是失宠了。 皇上本就在意自己的身世,如懿还故意先提起,好像她多懂人心,多孝顺似的。 提完追封李金桂,又说其他伺候过先帝的宫人不必都追封,这么搞差别对待不会更落人口实吗?别人不就更加怀疑皇上和李金桂的关系了吗? 如果渣渣龙真的只追封李金桂,言官御史不得拿唾沫星子把皇上喷成筛子呀。 皇上好几次递话给她台阶,她都不下,蹲在那硬刚。只提出问题,一点解决方案都没有,出的主意还都是馊主意。 这种蠢货,还自以为想到了绝妙的主意,可以让皇上对她另眼相待。 如今被皇上厌恶,还以为自己是说中了皇上的心事,皇上一时间接受不了呢。 即便富察琅嬅没有刻意让内务府的人苛待延禧宫,可是这宫里的人都是拜高踩低的货色,娴嫔本来赏赐就不大方,再没有圣宠,内务府的人都不稀得去延禧宫办差事。 同样的差事,长春宫、咸福宫还有启祥宫出手都大方得很,只有延禧宫,多余的银子是从来没有给过的,提的要求是比别宫难数十倍的。 而且延禧宫里面还有一个眼高于顶的阿箬姑娘,这内务府的人哪一个去延禧宫没有被阿箬姑娘冷嘲热讽过? 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做一两次也就算了,如今娴嫔已经不如曾经得宠。 皇上已经数日没有踏足延禧宫,他们若再在巴巴的往上面凑,这不是自己下贱吗? 长春宫自然不用提,皇后的宫里面,谁又敢怠慢,长春宫的赏赐一向都是六宫之中最丰厚的一个。 咸福宫和启祥宫都是母家不缺银子的,主子又是手松的,不知道有多少奴才削尖了脑袋想要往这两个宫里面去。 如懿一开始以为是皇上因为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她,所以不忍和她见面。 可是已经两个多月过去了,册封先帝嫔妃的旨意还没有下来,延禧宫的待遇也一日不如一日,如懿这才发现了不对劲。 曾经也做过一段时间的宠妃,如今待遇差这么多,如懿怎么可能可以接受得了。 如懿的眼神接触到在窗外侍奉花草的莲心,这些年来,莲心出落的是越发的落落大方,就连皇上来延禧宫都夸赞了几次莲心的容貌。 这么一个威胁在自己的面前,如懿怎么可能不想办法把她除去? “你说娴嫔想要让她身边的莲心和王钦公公结为对食?这是她自己主动提的?” 琅嬅听海棠说完如懿的请求眼神很是古怪,如今到了这个时候,如懿倒是学聪明了一些,不再顾着她那个人淡如菊的人设了。 只是这转变未免有些太大了吧?把自己的贴身丫鬟送过去,和皇上身边的太监结为对食,这样的事情即便是历朝历代也没有发生过几次。 “娴嫔这是真的图穷匕见了,若是放在从前,以她的清高,是断断提不出来这样的事情来的。莲心能愿意和王钦一个公公在一块?以她的容貌,做个小主都是使得的。” 说起这个,惢心也很是感慨,同人不同命,同是当初在潜邸的宫女,莲心比她还要好看一些,家世也好一些,没想到竟然落得个这样的结局。 只能说莲心的运气差了一些,不过任谁也没有想到娴嫔会有这样的安排。 “王钦是皇上身边的副总管太监,皇上对他很是信任,让莲心姐姐和王钦结为对食,恐怕也是娴嫔过不下去失宠的日子,想要更方便的探听圣心罢了。” 在被分到皇上娘娘身边之前,莲心和惢心也是有些交集的,一想到自己曾经的旧识要过这样的苦日子,惢心不免有些为她觉得心酸。 “在这宫里面,当奴才的愿不愿意又有什么用呢?奴婢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才有您这样的好主子,莲心姐姐……罢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 宫中太监和宫女本来是禁止对食的,毕竟明朝倾颓,就有宦官当权,秽乱后宫的原因在。 可是谁让前朝有一个和太后身边的掌事姑姑结为对食的苏培盛苏总管在,有这样的先例,富察琅嬅也不好拿宫规说事。 “罢了,既是娴嫔所求,本宫也不好太拂了娴嫔的面子。” 琅嬅看着满脸愁容的惢心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惢心这些年伺候在她的身边虽然比不上她从家里带过来的三个陪嫁贴心,可也是尽心尽力的。 李玉如今已经彻底倒向长春宫,即便不是因为有惢心,他也已经和长春宫利益一体了。 惢心和太医院的小太医江与彬两情相悦,两人已经私定终身。 惢心还有几年才到出宫的年纪,可是琅嬅的身边也不缺人,与其留着惢心蹉跎年华,不如让她早日心愿得偿,和自己心爱的男子成婚算了。 “等明日娴嫔在给本宫请安的时候提莲心和王钦的亲事之时,本宫顺道会给你和你那位同乡江与彬太医赐婚。” 琅嬅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惢心惊得一颤,蓦然红了耳根。 “奴婢……奴婢不想出宫,奴婢还想伺候在皇后娘娘身边……奴婢想要一辈子伺候娘娘。” 惢心虽这样说着,可是她脸上的红云做不得假。 琅嬅深知她只是害羞,打趣道:“你是真不想和你的江太医成婚?那本宫可就给江太医赐婚旁的宫女了,本宫瞧着,小桃就不错!” 被皇后娘娘点名的小桃跺了跺脚,娇嗔道:“奴婢才不会喜欢惢心姐姐的心上人呢,娘娘是没有看见惢心姐姐和江太医在一块的时候俏丽的样子,怕是一颗心早就丢在太医院了。” 被皇后娘娘和小桃一左一右的打趣着,惢心就差没有找一道地缝钻进去了。 她知道皇后娘娘是真心赐婚,想要让她和江与彬能长相厮守,想了想之后还是扭扭捏捏的跪下多谢皇后娘娘赐婚。 解决了惢心的终身大事,琅嬅现在还有一件要紧事没有解决。 太医院的陈太医来报,永和宫的答应白蕊姬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自从纯嫔生下了二阿哥之后,后宫已经有一两年没有人遇喜了。 这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他难免会对这个孩子多一些期待。 第99章 如懿传(九十九) 作为皇后,富察琅嬅只会把该做的事情都做的体面,对于那些超过她职责范围之内的事情,那就不在她的负责范围之内了。 白蕊姬若是真的可以安分守己,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说不定还可以让富察琅嬅对她照顾两分。 可是白蕊姬的性子,怀了个孩子就跟得了个金元宝一样到处招摇,不招人记恨才怪了。 因为她的出身,她在后宫仿佛从来没有被瞧得起过,所以才那么迫切的,想要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最好生个皇子。 这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孩子也给了她骄傲的底气,向来她都是可以怼贵妃,蔑规矩的人,怀孕之后,便更加猖狂了。 白蕊姬原本的性子就不好,如今身怀有孕,更是将自己的自卑带来影响,扩大了无数倍。越是自卑的人,越是在得势之时志得意满,想要炫耀。 身份低微时的小心翼翼,宫里面无论是谁,都是自己的主子,如今自己高高在上,当然会得意自满,以至于屡屡做出以下犯上的事情。 用着与自己身份地位不匹配的红萝炭,穿着华贵的衣服,可以说在宫里,除了皇后和皇上,没有玫贵人不敢顶撞的人。 第二天一早上在去给皇后请安的路上,玫答应的轿辇故意横冲直撞惊吓了慧贵妃,差点让贵妃摔了不说,还让她摔碎了皇上赏赐玉钗,还并未下轿行礼。 慧贵妃平时最喜欢那一根玉钗,只是因为娴嫔还在旁边,所以只能嘴硬的说这样的东西她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一到了琅嬅的宫中,高曦月就向琅嬅诉说玫答应的无理。 谁知道玫答应有恃无恐,直接解释说自己有要紧事向皇后禀报才冲撞了贵妃。 玫答应怀有身孕的这个消息像是一记重磅炸弹砸在了后宫中每一位娘娘的心里,众位妃嫔都十分惊讶,反应过来之后也纷纷给玫常在道喜。 “玫答应这胎来的好啊,若是个皇子,可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子呢!那可是大贵之子!” 金常在盯着白蕊姬的肚子,眼睛都有些发红,这可是她一直期待的贵子啊!怎么可以从白蕊姬这么卑贱的女人肚子里面爬出来? “谢金常在吉言。” 白蕊姬未尝听不出来金玉妍语气中的嫉妒之情,不过即便她听出来了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毕竟在她的心里,后宫里面的妃嫔基本上都是生不出蛋来的母鸡,根本比不上她。 什么贵子不贵子的言论,富察琅嬅一直都是觉得荒谬的,皇上在登基之前只有永琏和永璋两个儿子。 要是说皇上登基后生下来的儿子才算尊贵,那嫡子,长子又算什么呢? “金常在,贵子不贵子的以后就不要再说了,既然是皇上的孩子,那每一个孩子都是尊贵无比的。” 听出来了皇后的不满之意,金玉妍连忙告罪,“是是是,皇后娘娘说的对,皇上的皇子自然都是尊贵的。” 想着白蕊姬急着来长春宫炫耀,恐怕连皇上都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富察琅嬅也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 “玫答应,你刚刚承宠没多久就有了身孕,可见是个有福之人,今日本宫作主,晋你为常在,等日后你生下孩子,还另有赏赐。 只是,既然你已经有了身孕,你就不要太过于招摇,像是今日冲撞了贵妃的事情,本宫不想再听见第二次。皇嗣固然重要,但是你也不能因此而冲撞了贵妃。” 白蕊姬刚才听富察皇后驳回了金常在贵子的言论还有一些不高兴,现在一听见说要给自己升位份,立刻又喜笑颜开起来了。 至于娘娘说的最后一句话,她听见了也当没听见一样,今日是她实在是高兴,所以略微张狂了一些,下次稍微收敛一些就是了。 说旁的都是虚的,只有实实在在的位份和赏赐才是真的。 白蕊姬想到自己在一年之内就可以坐上贵人的位置就高兴的不得了,反正她的儿子一旦生下来,皇上一定会疼爱的,若是她在生产之后可以被封为嫔,那就可以自己养着自己的孩子了。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方才在白蕊姬爆出来自己有身孕之后,娴嫔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起来,就连白蕊姬这么一个乐妓都可以有身孕,为什么她不行。 “皇后娘娘,臣妾这儿也有一门喜事。” “哦?是吗?那娴嫔也说一说,你有什么喜事?” 琅嬅佯装不知,只是默默看着娴嫔身后一脸苦涩的莲心。 “莲心,过来。” 莲心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何,他不是没有反抗过,但是娴嫔从来没有把她的拒绝放在眼里过。 “这满宫里的丫头,臣妾最疼的就是怜惜。皇上已经答应了,说要把怜心许给养心殿的副总管太监王钦,婚期就在中秋之后。” 娴嫔柔和的拉着莲心的手,仿佛这个决定真是如何不得了的恩赐一样。 莲心想着最后再为自己争取一下,跪在地上低声的哭诉着:“娴嫔娘娘,皇后娘娘,奴婢不想要成婚。” 莲心的不愿让娴嫔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本来在延禧宫都已经说的好好的,怎么到这儿又开始整这出幺蛾子? 果然不是从小伺候在自己身边的丫鬟,就是不够忠心。 娴嫔现在心里面都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让阿箬去和王钦结成对食了。 “本宫知道你忠心,所以才盼着你嫁的好。” 看莲心苦着一张脸还想再说什么,娴嫔不想给她再说下去的机会。 “莲心!”娴嫔的声音陡然间提高了八度,“王钦中意你许久,这门亲事皇上也是点了头的,这可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好姻缘,你可要知足啊!” 第100章 如懿传(一百) 把自己的贴身丫鬟配给太监做对食这种事情,高曦月听了只会觉得脏了自己的耳朵。 “娴嫔还真是好心,花儿一样年纪的姑娘,竟然要赏给一个太监做对食。什么求也求不来的好姻缘,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高曦月这阴阳怪气的样子说的娴嫔的脸有些发红,若不是真的走到了这一步,她也不会做出这样有损她脸面的事情。 贵妃这话说的话糙理不糙,所以琅嬅也只是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在座的诸位都知道如懿把莲心许配给王钦是什么意思,其中就属金玉妍说话最荤素不忌。 “王钦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这门亲事配给莲心,娴嫔还真是好心思。只是这莲心身娇肉贵的,也不知道能经得起王钦几次的折腾。” 莲心本来就不愿意这门亲事,听见金常在这样出言嘲讽,更是觉得无颜见人,眼中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面掉。 虽说在座的都是经过人事的娘娘,但是像金玉妍说话这样直接的,也是没有几个。 在如懿即将彻底破防之前,富察琅嬅很适时的开口不咸不淡的训斥了金玉妍一声。 “行了,金常在,你是皇上的妃嫔,说话也应该有个分寸。” 金玉妍知道皇后和娴嫔之间的矛盾,明白,皇后娘娘也不是真心责怪自己,所以也没有放在心上。 娴嫔这一手固然让人觉得有些恶心,可是白蕊姬的孩子现在才是她的心腹大患。 莲心的事情皇上都已经点过头了,琅嬅也没有立场和理由去阻拦。 “既然皇上都已经答应了赐婚,那也是莲心和王钦的荣耀,娴嫔,莲心是你身边出去的姑娘,你也不要薄待了她。” 知道说出来这件婚事可能会被嘲讽,可是一想到这门婚事能给自己带来的好处,娴嫔只能把这么点委屈给咽到肚子里面。 莲心今天在皇后娘娘面前竟然想推了这门婚事,这个认知让娴嫔有些不满。 在她看来,王钦虽然不配和延禧宫接亲,可是副总管配一个莲心却是绰绰有余,她只是觉得有些丢人罢了。 毕竟她的姑母曾经还因为苏培盛和崔槿汐的对食之事和太后大闹过一场。 “是皇后娘娘,莲心的嫁妆臣妾已经足足添了两倍,一定不会让莲心受委屈的。” 看娴嫔说完了莲心的事情之后,琅嬅才说起她的长春宫这里也有一桩喜事。 “既然娴嫔今日提到了莲心的婚事,本宫倒也惦记着自己身边的惢心。惢心和莲心当初是一块儿进王府的宫女,所以说她们俩都还没有到25岁出宫的年纪,只是女子的青春韶华只有那么几年,本宫也不得不为了她们早做打算。” 琅嬅让惢心站到了自己的面前,拉住了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欣赏。 “惢心能干,这些年在本宫身边伺候的很好。惢心,你与太医院的太医江与彬是青梅竹马的同乡,本宫知道你们俩两情相悦,钟情对方许久。本宫也不愿意做个棒打鸳鸯的恶人,既然今日娴嫔为自己的宫女求了恩典,那本宫也赐你和江与彬一个恩典。” 惢心的眼眶微微泛红,心中有一股暖流在涌动,尤其是看见莲心姐姐的惨状之后,她更是觉得自己是何其的幸运。 “奴婢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惢心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了也有将近十年了,高曦月看见她有了一个好归宿之后也很为她高兴,她从自己的手上摸索了一下,摘下了一只成色极好的羊脂玉镯。 “惢心,恭喜你心愿得偿,本宫也不知道有什么可好送给你填妆的,这只镯子是本宫的陪嫁,今日就赐给你了。” 惢心见琅嬅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也就欣然收下了这昂贵的填妆礼。 “奴婢多谢贵妃娘娘赏赐。” 仪常在黄绮盈原本就是伺候在皇后身边的宫女,归惢心管束,如今看自己的好姐姐有了个好归宿,也很是为她高兴。 都是这宫里面伺候主子的宫女,她可以被皇后娘娘器重直接提拔成常在小主,惢心姐姐也可以得偿所愿和自己心爱的男子喜结连理,只有延禧宫的宫女最为凄惨。 “皇后娘娘仁慈,有皇后娘娘这样的主子是臣妾等人和惢心的福气。” 在琅嬅赐婚的旨意对比之下,莲心眼中的悲切之意就更明显了。 娴嫔更是觉得富察琅嬅是故意如此给自己添堵的,宫里面的人本来就看不惯她,今日之后,恐怕就更加如此了。 琅嬅点了点头,她的注意力更多的还是放在白蕊姬的肚子上。 “如今最要紧的还是玫常在肚子里面的龙胎,玫常在,你可要好好修养,断不能有什么闪失。本宫这里有一尊白玉观音像,海棠,你拿去送给玫常在,让她安心养胎。”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赏赐,臣妾一定会好好看顾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好好的为皇上诞下一位皇子。” 白蕊姬慈爱的摸了摸自己略微有些隆起的小腹,这个孩子是她后半生的指望,她当然是会上心的。 只是,这个宫里面恐怕唯一期待这个孩子降生的只有皇上和白蕊姬两个人了。 在这个宫里面遇喜怀胎不算大喜事,只有平安的把孩子生下来才算是有福气,即便是个公主,起码也是个指望。 即便莲心再怎么不愿意,皇上都已经点头了,皇后娘娘也没有什么异议,她也只能忍着委屈。 娴嫔的动作快,想着还是应该早些为莲心和王钦举办婚礼,这才能够把王钦彻底的笼络住。 为了表示自己对身边宫女的宽厚,她还亲自为莲心主婚,还邀请了住在碎玉轩的海兰观礼。 这场婚礼实在是荒唐,只有王钦是喜笑颜开的,另外一个当事人简直哭成了泪人。 娴嫔和海兰一面觉得莲心可以拉拢王钦,是个可用之人,一面又觉得她们身边的宫女配了太监丢了体面,对莲心很是嫌弃。 阿箬更是满脸的讥讽,若不是怕得罪了王钦,她都要直接开口嘲讽了。 第101章 如懿传(一百零一) 深夜里,琅嬅在长春宫内听到一阵女子的哀嚎,似从太监的庑房内传来。 琅嬅叹了一口气,无论在什么时候,女人的处境都是最令人心惊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战场上面的军功背后是无数累累白骨。 而后宫的荣耀和尊容之后又何尝不是万千女子的血泪堆积而成? “海棠,若是莲心向咱们长春宫求救,就拉她一把,本宫也不指望着用她对付她的主子,只要她愿意离开皇宫,本宫可以帮一帮她。” 第二天,众嫔妃在长春宫给皇后请安之后,玫常在说自己仿佛听见了内传来两声女人的叫喊。 “照理说,延禧宫离庑房最近,娴嫔应该听的最清楚才是。” 莲心是延禧宫出来的妃嫔,大婚之日在庑房哭的如此惨烈,不就是狠狠的打了延禧宫的脸吗? 娴嫔昨天晚上就因为这件事在延禧宫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猜到今日恐怕是要被别的妃嫔耻笑的,又怎么可能承认听见了莲心的声音。 不过即便她不说,众人也猜测到那人可能是莲心,都暗地里奚落莲心。 莲心叫的这样凄惨,谁都能知道她昨天晚上到底遭遇了什么样的对待,太监都是没有根的东西,只能通过折磨女人来获得心理上的快感罢了。 王钦吃着淫药虐待莲心,还对别的太监吹嘘自己的“勇猛”,他不爱莲心,只是把莲心当做一个发泄工具而已。 如懿总是拿熹贵妃身边的崔槿汐和莲心做比,不断的想要和旁人证明自己的决断,只不过是成人之美,只是这二者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可比性。 崔槿汐和莲心,本质上都是这个紫禁城里的弱者,崔槿汐是为了自己的主子,自愿自发的去接近苏培盛并且感悟了苏培盛的情意, 而莲心却是表达了自己对王钦的惧怕和拒绝后,如懿仍一意孤行。莲心的恐惧和怨恨,都已经要溢出来了,如懿还在高高在上的劝她忍耐。 甄嬛冒死回宫需要门路,如果打不通苏培盛的关节,甄媛和全家都可能会死,是个无法绕不开的危机。这时候槿汐做出的选择,是避无可避是避无可避。 但是如懿仅仅是因为心里不安稳,觉得自己没摸透皇上的心思,就送自己的大宫女去和不喜欢的太监对食,这两者之间根本没有任何的可能性。 在回延禧宫的路上,阿箬遇见了从庑房回来的莲心,看她那张原本艳若桃李的脸被折腾成了这样苍白的模样,忍不住幸灾乐祸的出言嘲讽了几句。 “虽说今日下雨,莲心姐姐身上的衣裳湿了一些,可是如今姐姐与我们可是不同了,也是有人心疼姐姐的。” 阿箬眼睛好,看见了莲心手上戴了一只翠绿的镯子,拉起莲心的手就笑着讥笑道: “都说太监会疼人,瞧瞧这镯子多富贵呀!妹妹我瞧着比昨儿贵妃娘娘赏给惢心姐姐的那只也不差多少了,的确是王公公疼爱姐姐。再说了,嫁给王公公也省了生儿育女这种苦差事,这可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啊!” 莲心本来昨天就受了天大的委屈,想着今日若是回到娴嫔身边伺候,好歹可以少和王钦待在一块儿一段时间。 她一直都是知道阿箬说话难听的,可是这还没有回到延禧宫,还在宫道上面,阿箬就出言嘲讽,她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委屈? “这福气若是你也想要,那我也祝你嫁一个公公,白头到老,死生不离。” 莲心的眼眶红的跟兔子一样,就连手心都被她掐出了几道血痕,她的眼神看向如懿,想要让她的主子为她主持公道。 可是如懿从始至终根本没有往她这里看一眼,好像是听不见阿箬说的那些污言秽语一样。 哀莫大于心死,莲心一直想要做个忠仆,所以即便在王钦那里受尽苦楚,也是没有自尽,想着她还要为主子传递信息,但是她的主子竟然这样对她? 阿箬是主儿的陪嫁,难不成她说的那些话其实是主儿的授意?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莲心就浑身发寒,她一心一意为了主子,但是主子却这样对待她。 阿箬被莲心这般诅咒也是生气,她可是知府的女儿,怎么可能会和莲心沦落到一样的下场? “我哪里能跟姐姐比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姐姐和王公公无儿无女,清清静静的相伴到老了。” 娴嫔还记恨着昨天晚上莲心在庑房大喊大叫丢了她的脸,所以也没有阻拦阿箬对莲心的嘲讽。 她和王钦的事情是她去求皇上赐的婚,莲心叫的这样凄惨,就是变着法的在指责她这个主子让莲心受委屈了吗? 莲心一点都不为她着想,因为让自己的贴身侍女和太监在一块儿的事情,后宫已经对她议论纷纷,莲心如今这样就更是火上浇油。 也是得让莲心她受点教训,才能让她知道在这个宫里面谁才是主子。 这才刚刚攀附上王钦就敢在她的面前对她的陪嫁这样出言不逊,这以后还让她怎么拿捏莲心和王钦? 她让莲心嫁给王钦让她帮自己探听皇上的行踪和喜好的,不是为了让她去过好日子的,让阿箬教训教训她也好, 只是娴嫔听得进去阿箬的污言秽语,路过的高曦月听见了可听不进去了。 琅嬅看着如懿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有些恶心。 是她自己把莲心推到了火坑之中,让它成为整个后宫的笑柄,莲心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不还是为了帮她联络王钦吗? 结果人家在新婚之日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这个做主子的不仅不对莲心有过一句半句的关心,甚至还放纵自己的陪嫁对莲心再三辱骂。 琅嬅实在是不大清楚如懿的想法,她一边想要莲心帮她拉拢王钦,可是又不给人家赏赐和关爱,她凭什么会觉得莲心会不计前嫌,一心一意的帮她做事? “螽斯门下,你竟敢如此口出狂言?阿箬,你简直是放肆!” 第102章 如懿传(一百零二) “宫中这样放肆取笑,就是立刻打死都不为过!” 贵妃今日本来是和皇后准备去看一看在尚书房的永琏,谁知道路过螽斯门的时候,还没走近就听见阿箬在这里狂吠,说的话就连贵妃都听不下去。 琅嬅对阿箬这样幸灾乐祸的样子也很是厌恶的,虽说宫里面的人都明争暗斗,可是像阿箬这样的人也是少见。 好歹是一块儿在延禧宫伺候主子的下人,她们俩作为娴嫔大宫女还都住在一处。 同一屋檐下,对于朝夕相见的宫女都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此人和娴嫔还真是一丘之貉。 阿箬也没有想到自己只不过是出言嘲讽了莲心几句,竟然这般运气不好,被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逮了个正着,早知道就回到延禧宫之后再说这种话了。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奴婢是无心的!” 阿箬麻利的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谢罪。 莲心冷冷的说:“无心也能说出这样刻薄的话来,可见私底下嘴有多坏。” 娴嫔暗地狠狠瞪了莲心一眼,有什么事情在延禧宫说不好,非要在皇后和贵妃面前说。 “阿箬放肆,言语有失,嫔妾管教下人不当,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高曦月把莲心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她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更何况如今这受苦的人是她最讨厌的如懿的侍女。 可是今天的这个情况也容不得她顾忌什么,阿箬这样子,实在是太让她看不下去了。 “莲心,虽说你是伺候娴嫔的人,可是你的主子这样待你,恐怕也不会为你主持公道。不过你放心,本宫见不得这样欺负人的事情发生在宫里面,自会为你做主的。” 高曦月用她尖利的护甲抬起了阿箬的下巴,金属在阿箬娇嫩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红痕,即便如此,阿箬也是敢怒不敢言。 “阿箬,你的这张嘴还真和刀子一样。你到底是仗着你们家娴嫔的恩宠,还是仗着你阿玛在本宫阿玛面前略微得了一点脸面,就当自己是个格格了?” 阿箬被贵妃的话吓得小脸煞白,阿玛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的位置,就是因为她被贵妃的阿玛针对了,那她就是死也不能瞑目了。 “奴婢不敢!贵妃娘娘明鉴,奴婢不敢啊!” 贵妃指着螽斯门的牌匾,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怒意。 她这样期待着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恨不得每日都在螽斯门下跪拜,阿箬在旁的地方口出狂言也就罢了,偏偏在螽斯门。 “皇上常说,螽斯门象征着大清子孙昌盛,乃是宫中延绵子嗣的圣地。竟敢在此处说出无儿无女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你是真不想要命了吗?何况,莲心的婚事是皇上都点了头的,就凭你,恐怕连得到皇上赐婚这样的恩宠都没有。” 阿箬显然是知道贵妃的心结的,她不停地在地上磕头谢罪,额头上都渗出了丝丝的血迹。 “奴婢也是因为和莲心姐姐交好,这才出言开玩笑了几句,绝非刻意嘲讽呀!” 琅嬅也冷眼看着阿箬哭喊,“阿箬,本宫知道你是娴嫔的陪嫁,比你们延禧宫旁的宫女都要体面一些,可是莲心好歹也是在王府之时本宫当初赐给娴嫔的大宫女。你这样欺辱莲心,到底是对莲心不满,对娴嫔不满,还是对本宫这个中宫皇后不满?” 琅嬅此话一出,阿箬吓得连心跳都慢了半拍。 藐视中宫,不敬皇嗣,贵妃和皇后这两顶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她就算是被赐死也是应该的。 高曦月冷哼了一声,“出言不逊还嘲笑宫女,无视皇上,冒犯祖宗,本宫今日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她让双喜按住了阿箬,让示意星璇去给她一个教训。 “来人,掌嘴。” 星璇手上的力气可不小,被星璇抡着膀子狠狠的扇了一个耳光之后,阿箬的嘴角已经有了血痕。 她爬到了娴嫔的脚边拽着娴嫔的衣裙,声嘶力竭的喊着让娴嫔救命。 “啊!主儿救命!主儿救我!” 看阿箬这狼狈的样子,如懿本来是不想管她的,可是贵妃和皇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惩戒她的陪嫁丫鬟,如懿甚至可以听得见周围的宫人看热闹的时候窃窃私语的声音。 她的目光不安地四处游走,却又不敢接触任何人的目光,只能为了她的体面强撑着。 “贵妃娘娘,阿箬便是有罪,您也不该这样责罚她。” 高曦月可不会搭理娴嫔,有皇后娘娘给她撑腰,她有恃无恐。 “本宫还没有治你个御下不严之罪,你倒是先指责上本宫了?皇后娘娘都没有说些什么,难不成你是觉得,六宫之主还惩戒不了一个小小的奴婢了?”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她,娴嫔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脑袋,说不出的难堪裹挟着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还请贵妃让嫔妾把她带回延禧宫管教,阿箬是延禧宫的人,她明日还要当差,还请贵妃娘娘宽宥。” 莲心低声的啜泣在琅嬅的身后响起,琅嬅冷笑了一声,好歹莲心也伺候了娴嫔这么久,如今被她另外一个丫鬟欺负成这个样子,娴嫔这个做主子的竟然这样拉偏架。 “若是娴嫔的延禧宫缺人伺候大可以和本宫提,不过是拨几个宫人过去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宫规森严,本宫作为皇后更是要赏罚分明,如今本宫亲眼看见阿箬如此出言不逊,若不是看在娴嫔你的面子上,本宫早就把她发落到慎刑司去了。” 如懿微微皱着眉,知道此事已经无法转圜,只能作罢。 “是,臣妾知罪,是臣妾没有约束好下人。” 看皇后娘娘为自己说话,高曦月的下巴抬得更高了,像一只得意的波斯猫。 “这雨也快下来了,本宫也乏了,茉心,扶本宫走吧。双喜,你留下来,看着这贱婢在螽斯门下跪着思过六个时辰。至于娴嫔,还请皇后娘娘发落。” 琅嬅也没有太为难娴嫔,看这个样子恐怕待会儿会有大雨,六个时辰要是真的跪下来,阿箬这膝盖恐怕也就废了。 “本宫罚你抄写佛母经十遍,今日之前送到安华殿焚烧谢罪。” 被皇后责罚的如懿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委委屈屈的告罪,在心里给琅嬅记了一笔,想着等她再见到皇上,一定要和皇上告状。 临走的时候,富察琅嬅还没有忘记叮嘱双喜,“待会儿恐怕会有倾盆大雨,本宫和贵妃罚的是阿箬不是你,不用傻站在这儿,仔细着自己的身体,别耽误了伺候贵妃。” 第103章 如懿传(一百零三) “娘娘,咱们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娴嫔和阿箬,会不会太便宜她们了? 那个阿箬从前仗着娴嫔的宠爱,如今仗着自己有个得用的阿玛,愈发的不把宫规放在眼里了。就是不好好教训教训她一顿,今日敢欺辱宫女,等明儿说不定就要爬到主子的头上了!” 走了好一会儿,高曦月一想到阿箬那个嚣张的样子还是生气,在想到阿箬的阿玛还在自己的阿玛手下当差之后,她的这一口气更是顺不过来了。 不行,她一定要和阿玛好好的说一说。 富察琅嬅一看见高曦月鼓溜溜转的眼珠子就猜到这小妮子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曦月,不要任性,桂铎如今在皇上那里得用,他在治水方面有些能耐,你若是让你阿玛轻易的就动了他,恐怕会惹怒皇上。” 要想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富察琅嬅瞧着,阿箬这把刀若是能用好了,说不定能给她们一个意外的惊喜。 “本宫瞧着阿箬这个样子也不是个忠心的,她的阿玛现在已经是知府了,比娴嫔那个只有爵位没有实权的阿玛在皇上面前还得脸一些。且等着瞧吧,娴嫔是压制不住她这个陪嫁的。” 高曦月听富察琅嬅这么说,心里也有了个主意。 娴嫔都已经开始用自己身边的宫女拉拢王钦了,看上去她的野心已经不想再隐瞒了。 既然阿箬的阿玛在她的阿玛手底下当差,那阿箬的身家性命几乎就是牢牢的握在她的手上了。 既然阿箬有这样的凌云志,她也会让阿箬看见能够往上面爬的希望。 本朝的家法,一旦生下阿哥公主,若有旨意,低位的嫔妃所出交给高位的嫔妃抚养。 若是没有旨意,则一律交由颉芳殿的嬷嬷们照管,以免母子过于情深,这样生母既不能安心伺候皇上,也误了再诞育皇嗣的机会。 虽说规矩如此,可是富察琅嬅向来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 况且现在整个皇宫里面,也只有她和纯嫔有孩子,二阿哥还如此年幼,纯嫔怎么会舍得,所以就让孩子们依旧待在生母身边。 这宫里面如今也没有太后,大小事宜都由皇后一个人说了算,皇上不会对琅嬅的决定有太多的干涉。 况且,永琏几乎是在养心殿养大的,皇上自己都舍不得把孩子送到颉芳殿中。 琅嬅和高曦月到颉芳殿之时,永琏正在教妹妹璟瑟识字。 自从永琏稍微大了一些之后,琅嬅就非常放心的把年纪还小的璟瑟交给了他负责,美其名曰让他这个哥哥早日肩负起照顾弟妹的责任。 永琏生的肖似琅嬅,一样的五官精致,气度高华,他本来生而早慧,又知道自己作为嫡长子要承担起怎么样的责任,所以在功课上就更加的用功。 不过再怎么懂事,也都还是小孩子看见自己的皇额娘来了,还是会很高兴的扑到她的怀里撒娇。 “皇额娘,您今日怎么来看永琏了?” 琅嬅怕自己手上的护甲伤到了永琏,在进来之前就小心翼翼的把护甲摘了让小桃收了起来。 她心疼的摸了摸永琏有些消瘦的小脸蛋,“永琏,最近是不是又开始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了?你现在年纪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要总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面,多和妹妹们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永琏乖巧的点了点头,“皇额娘送过来的甜汤儿臣都是吃了的,妹妹们经常来找儿臣玩儿,儿臣是有休息的,皇额娘不必为儿臣担心。” 看永琏这么听话乖巧的样子,琅嬅其实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她已经尽量为了三个孩子可以健康成长让他们少接触那些污糟的事情,可是皇家的孩子哪里有单纯的? 即便是年纪最小的孩子璟瑟,现在都已经知道了她作为公主该有的担当,璟昭作为长女更是如此。 琅嬅知道满蒙联姻的旧俗,向来只有那些身体实在是虚弱,经不起舟车劳顿的公主,或者是生母太过于卑微,就连蒙古都不愿意求娶的公主才能留在京城。 璟瑟是固伦公主,是富察氏和爱新觉罗氏的孩子,作为嫡出公主,享万民所养,当然是要为了皇朝的安危牺牲一些什么东西的,比如说婚姻,比如说爱情。 好在现在大清国力昌盛,璟瑟还有个骁勇善战的舅舅富察傅恒,富察琅嬅是不必让她的孩子受远嫁之苦的。 琅嬅和皇上已经看好了璟瑟未来驸马的人选,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色布腾巴勒珠尔,如今已经把人接到京城了。 此人是顺治帝的义女固伦端敏公主的额驸达尔汗亲王之孙,科尔沁左翼中旗扎萨克达尔汉亲王满珠习礼的玄孙。 让公主和未来的驸马提前培养感情,再在京城建一座公主府留公主和额驸长住。 公主既不用去蒙古那种苦寒之地受罪,也可以尽到自己公主的责任,完成满蒙联姻的旧俗,这已经是皇上和皇后可以想到的给他们的女儿最好的婚事了。 琅嬅走后没多久就大雨倾盆,阿箬虽说从小就在乌拉那拉府上做了丫鬟,可是因为是格格的贴身丫鬟,她一直都是颇有体面的。 后来即便入了王府,当初的青樱格格不是十分得宠,院子里面的活也有莲心他们那些小丫鬟来做,说阿箬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也不为过。 第104章 如懿传(一百零四) 这在暴雨之中跪六个小时这种事情,要是放在那些身强力壮,做惯了粗活的丫鬟身上,或许还能熬得过去。 可换做是阿箬,是万万受不了这么个苦的。 她想求双喜可以放她一马,可是双喜忠心,是贵妃的心腹,贵妃嘱咐他做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有所松懈。 一直到阿箬跪了两个时辰之后,金玉妍路过螽斯门,才开口说她会去向皇后娘娘求情,让阿箬回去。 金玉妍想要除掉所有威胁她前路的人,这些人之中包括所有怀有身孕的妃嫔,也包括她认为的,皇上心中的真爱乌拉那拉氏。 娴嫔这个人实在是太碍眼了,要想除掉她,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她身边的人。 毕竟,无论是谁都不会对自己的陪嫁侍女太过于提防。 在金玉妍求到长春宫去说想让她放了阿箬之后,富察琅嬅也没有再为难阿箬,金玉妍想借她和贵妃的手除了娴嫔,琅嬅也未尝不想借金玉妍的手重新在后宫洗牌。 “金常在,你和娴嫔什么时候有过这样好的交情了?只不过是她的一个侍女做错了事被本宫罚跪了几个时辰罢了,你就这样巴巴的敢来求情?” 虽说想用一用金玉妍这枚棋子,可是总是得装一装的。 金玉妍在来以前已经想到了为阿箬求情的借口,“娘娘,臣妾也是为了皇上的社稷着想啊!这个阿箬虽然做了些错事,张狂了一些,但是阿箬的爹如今已经是知府,而且对皇上治水颇有用处。今日瓢泼大雨,若是真的跪满了六个时辰,恐怕这双腿就要废了。” 看皇后娘娘只是低头喝茶没有说话,金玉妍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若不是为了对付娴嫔,她也不想搭理这么一个嚣张的奴才,仗着自己的阿玛得宠就这样张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立了多大的功劳呢! 琅嬅还以为金玉妍能给出来什么样的理由,这天下能治水的官员那么多,又不是只有索绰罗氏一个知府能治水。 凭什么金玉妍会觉得皇上和她这位皇后娘娘会忌惮一个会治水的知府? 不过也是,她们这位皇帝陛下不能按照常理来对待,明明是在皇权集中最鼎盛的大清,皇帝既要忌惮这个也要忌惮那个,活的就像一个赘婿一样。 “你说的也有道理,算了,已经过了这么几个时辰了,想来对她的惩罚也是够了。金常在果然是时时刻刻挂念着皇上,本宫会跟皇上提你的心意的。” 金玉妍顺着皇后娘娘顺着自己的心意放了阿箬,心中对皇后也很是轻蔑,手段狠辣又如何?还不是在她的掌握之中吗? 皇后娘娘的嫡长子永琏阿哥实在是太招眼了一些,若是等她能够有孕,也得想个办法把挡她的儿子路的嫡子除去才是。 这些事情都不着急,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得把她一箭双雕的法子给周全了,先除了白蕊姬的肚子,再了解了娴嫔这个碍眼的玩意儿。 玫贵人听有子嗣的纯嫔娘娘说吃鱼虾对孩子好,生下来的孩子会聪明一些,故而永和宫整日都有鱼虾供应。 富察琅嬅不是不知道那些鱼虾是用朱砂养大的,这些东西日积月累的在白蕊姬的肚子里面,生下来的孩子能健康才奇怪了。 不得不说,金玉妍已经算是这个宫里面宫斗计谋最顶级的那个了。 金玉妍利用心直口快人设,先后引诱慧贵妃的下人小福子和小禄子、娴嫔的侍女阿箬入局,再利用这三人陷害娴嫔如懿,害死了玫贵人的皇嗣,让娴嫔入了冷宫,真的是好计谋,好手段。 若不是她最后为了一个母族的王爷强行降智,说不定还真的能笑到最后。 稚子无辜,琅嬅是想利用金玉妍,可是她也没有必要对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下手。 可是她也没有那么好心,没有那样的摒弃前嫌的好心肠,她最多只能保住白蕊姬的孩子活下去。 至于这个孩子健康不健康,又能活多久,那就不是琅嬅可以干预得了的事情了。 如今宫里面最大的事情就是永和宫白蕊姬的身子了,这是皇上登基之后宫妃头一次有孕。 皇帝很是重视白蕊姬的龙胎,甚至还为了让她安胎,又晋了她为贵人,对她十分照顾。 内务府都是会看眼色的,特意为即将出世的龙裔拟定了名字供皇上挑选。 弘历今日来长春宫看望琅嬅,还特意带了内务府拟的这些个名字来让琅嬅帮他一块为未出生的孩子挑选名字。 内务府为阿哥拟定了三个名字:永珹、永琋与永珏,公主为璄盈、璟馥,都是吉祥又有寓意的好名字。 “内务府的人都会看眼色,知道朕重视这个孩子,于是请内阁这么早就理了几个名字。” 弘历放下手中那些寓意极好的字,“不过不管朕再如何喜爱幼子,都是比不上咱们的孩子的。永琏虽然年幼,但实在聪慧,朕想着应该过不了多少年,他就可以独当一面了。” 琅嬅可没有把弘历对他儿子的夸奖放在心上,现在觉得永琏怎么样都好,是因为她这个皇额娘尚且年轻美貌,有让皇上魂牵梦绕的能力。 况且孩子也还年幼,尚且不足以对皇上的皇位造成任何的威胁。 再加上宫中有继承皇位资格的皇子又实在是少,只有永琏和永璜两个皇子罢了,天子说的话大多是不用放在心上的 “皇上这样疼爱永琏,是永琏和臣妾的福气。” 弘历害怕琅嬅觉得自己对白蕊姬的孩子这样喜爱是爱屋及乌的缘故,最近也没少在长春宫陪伴琅嬅。 他原本就觉得自己和皇后之间似乎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薄纱,如今更是害怕这层薄纱越来越厚。 “玫贵人这个孩子怀像不是太好,自从有孕之后,玫贵人身体就百般不适,之前也不是没有传过太医,只是太医都说一切无恙,这种种不适的症状可能是由体热引起。只是玫贵人到底是头一次有孕,臣妾难免会有些担心。” 看皇上如此期待这个未出生的孩子,富察琅嬅提前在他的头上泼了一盆冷水,别到时候孩子生下来有什么问题,又怪她这个做皇后的管理六宫有不全之处。 玫贵人怀像不好的事情,皇上也是听太医院的太医说过的。 只是太医嘛,说话的时候都是含含糊糊的,从来都不挑严重的说,知道自己重视这个孩子,生怕说的严重了,他会迁怒太医院的太医。 “玫贵人从前是乐妓出身,身体不大健康也是有的,不过朕也知道,自从玫贵人有孕之后,你特意让内务府的人多拨了一半的人去伺候她的身体。 琅嬅,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朕也相信有长生天必佑,玫贵人可以为大清再诞下一位健康的皇嗣。” 富察琅嬅要的就是弘历的这句话,只要别把责任推到她的头上,一切都好说。 “或许只是臣妾有些过于担心了,只是因为玫贵人是头一次有孕的缘故。” 弘历把内务府拟的几个字放在一边,又拿起了永琏的功课和琅嬅谈论起来了他们的几个孩子。 如果不是因为皇上刚登基没有多长时间,实在是太过于年轻,恐怕早就把永琏的名字写在诏书上面放在正大光明的牌匾之后。 “咱们的璟昭也有八岁了,这孩子虽然说还小,但是那股子聪明劲儿和朕小的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再过几年,就要议璟昭的婚事了,朕是舍不得咱们的孩子去蒙古和亲的,可是满蒙联姻的旧俗不能改。” 公主联姻的事情琅嬅早就已经想清楚了,璟昭和璟瑟都是她的心头肉,璟瑟的婚事早就已经选定了和她年纪相仿的蒙古贵族。 至于璟昭,她比她的妹妹要文静娴雅的多,从来不摆嫡公主的架子,和贵妃的养母璟萍关系也是极好的。 璟昭若是不想远嫁和亲,琅嬅也有的是办法让她可以嫁在京中。 “璟昭是咱们头一个孩子,臣妾想着,即便是有满蒙联姻的旧俗在,咱们已经有了一个和蒙古贵族联姻的璟瑟,璟昭未来的额驸,还是让她自己挑一个自己喜欢的才好。” 弘历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他的孩子们当然配得上最好的,永琏如此,璟瑟和璟昭自然也是如此。 想着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琅嬅亲近过了,弘历放下了孩子们的事情之后就拉住了琅嬅的手,想要和她早些就寝。 谁知道这个时候,王钦匆匆忙忙的进来禀告。 “皇上,皇后娘娘,永和宫来报说,是玫贵人胎气忽动,怕是要生了。” 皇上有些讶然,玫贵人怎么这么快就要生产了?不是距离生产的日子还有好几日吗? 琅嬅知道皇上的想法垂下眉眼,吃了这么长时间的水银,就算有她在其中动了手脚,减轻了水银的剂量,到底还是伤了龙胎的根本。 要是不早些生产,别说是孩子了,恐怕就连大人也不一定能够保得住。 “走吧皇上,咱们一块去看看玫贵人吧。” 皇上担忧他登基后出生的第一个孩子,与皇后听到消息之后就立即赶到永和宫。 还没有到宫门口,就能听到玫贵人十分凄厉的叫声。 这样的阵仗让皇上不得不捏了一把汗,要知道之前皇后和纯嫔、褚瑛生产的时候几乎都是很快就生下了孩子,哪里有这样大的阵仗? “怎么玫贵人的叫声这样的凄厉?” 琅嬅示意李玉搀扶着些皇上,“女人家生孩子不都是犹如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吗?是臣妾稍微幸运一些,所以在生几个孩子的时候没有吃太多的苦。玫贵人年轻,又没有什么经验,也是正常。” 守在里面伺候玫贵人生产的齐汝听见皇上和皇后驾到,立刻出来请安。 “臣见过皇上,见过皇后。” 皇上一看见齐汝就脸色一变,齐汝是专门伺候他的太医,医术十分高明,如果不遇见什么大事,是不会轻易出太医院的门的。 “你都在这儿了,是不是玫贵人的胎不太好啊?” 齐汝现在其实也不大能拿的准,按理来说怀孕八个多月,胎儿不大,应该不至于生产的这样困难。 “皇上请安心,早产一个月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胎儿还下不来,臣恐怕要开催产药了。” 琅嬅为了白蕊姬的孩子可以顺利出生,之前该做的准备也都做好了。 “齐太医,本宫之前多带了几位接生姥姥入宫,那几个都是本宫在生永琏的时候伺候过本宫的。海棠,让她们和太医一块进去。” 看皇后把自己的接生姥姥都给请了过来,齐汝的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琅嬅又转身看见弘历,“皇上不用太过于担心,臣妾早些时候就已经让安华殿的法师为玫贵人和她腹中的龙胎诵经祈福了。这外头还冷,玫贵人生产恐怕还要一段时日,咱们就先到偏殿去等着吧。” 看琅嬅安排的如此周全妥贴,皇上心里很是熨帖,他一直信佛,琅嬅知道他信法师,还特意将这个都安排好了。 就在二人转身准备去偏殿的时候,娴嫔也来了。 永和宫和延禧宫离得不远,她来这一趟也并不麻烦,只是一般嫔妃生产除了皇后会到场之外,也只有和生产的嫔妃较好的嫔妃才会来。 玫贵人在宫里面的时候,因为她的性格得罪了不少的妃嫔,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 皇上也没听说过她和娴嫔有过什么交集,如今看见她也过来了,还有一些意外,不过他现在也没有这么多心思想这些。 至于娴嫔为什么过来,当然是想着可以趁这个机会在皇上的面前再露露脸,让皇上觉得她和后宫妃嫔都交好。 妃嫔生产之时皇上自然会高兴,只要玫贵人顺利生下孩子,皇上一定会有些嘉奖。 娴嫔在嫔位这个位置上呆了也已经有快两年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可以进封,想着说不定可以借一借玫贵人的东风。 第105章 如懿传(一百零五) 平时妇人生产送人再怎么样不顺利,也不可能叫的这样凄厉。 即便弘历是个男子,也少见自己的妻妾生产的场景,也听出来了屋子里面的不对劲。 这都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可是里面还是只有玫贵人的惨叫声,就连伺候的太医和稳婆也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告诉他里面的。具体情况。 “皇后,你以前说玫贵人的怀像不好,该不会是朕的孩子会出什么意外吧?” 如懿看皇上如此紧张的样子心里有些酸涩,“皇上又不是第一次做阿玛了,怎么还这样紧张啊?皇上实在是过于忧虑了,这女人生孩子不都这样吗?” 富察琅嬅没好气的在心里骂了如懿几声,说的倒是轻松,她是不知道女人家生个孩子到底有多么的痛苦,还女儿家生孩子都这样? 女孩儿在生育之时从古至今的痛苦并不是她们的痛苦理所应当受到忽视的原因。 “皇上,玫贵人年纪又小,身体也不是太好,生产之时难免会受些痛楚,玫贵人也是的确是不容易,这般小小年纪就要如此受罪。” 皇上微微点了点头,白蕊姬伺候他也才一年不到,是运气好这才这么早就有了身孕。 现在他对白蕊姬的新鲜劲还没有彻底过去,更何况她正在为自己生儿育女,弘历对她还是有几分怜爱之心在的。 “皇后说的是玫贵人生儿育女实在是辛苦,等她成功为朕生下龙嗣,朕一定再晋一晋她的位分。” 听皇上说他又要升白蕊姬的位分,如懿有一些坐不住了,本来以为皇上和皇后最多赏赐一些金银珠宝给他就不得了了。毕竟不久之前她才刚刚升了位分。 谁知道皇后只是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皇上就又要给白蕊姬升位份了。 要知道如懿现在的位分也才只是个嫔位罢了,她可是乌拉那拉氏家的嫡女,也只是个娴嫔。 白蕊姬不过是一个乐妓出身,这种低贱的身份也配和自己平起平坐? 难不成就因为她有了一个孩子,又年轻貌美得皇上喜欢就可以晋升的这样快吗? 听着产房里面白蕊姬凄惨的叫喊声,如懿有些阴暗的想着,也不知道她这样低贱的人配不配得上这泼天的福气。 登高必定跌重,玫贵人仗着自己有身孕在宫中处处树敌,得罪了不少人,如果这个孩子生不下来,只会遭到数十倍的反扑。 就在如懿这样想着的时候,产房里面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声。 皇上激动的从自己的太师椅站了起来,这是生了? 琅嬅也有些好奇的看着产房的方向,所以说她为了这个孩子能够成功诞生,做了一些小手脚,可是说到底她也没有把握这个孩子到底能不能生下来。 齐汝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看着自己怀里的这个孩子也不知道该不该笑出来。 他匆匆地走了出去,把龙嗣抱了出来。 “皇上,贵人已经累的昏过去了,但是并无大碍,只是这龙胎……” 齐汝这欲言又止的样子让皇上心里有些打鼓,“龙胎怎么了?” 齐汝看皇上的脸色不太好看,立刻开口解释道:“贵人生下的是个小阿哥,但是本来就是早产儿生生,又天生有不足,所以……所以恐怕有些先天不足?” 琅嬅问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对小阿哥的性命是否有碍?” “这倒是没有,只是恐怕……会在身体和脸上都留下些许的痕迹,有碍阿哥的容貌。” 皇上有些狐疑的接过齐汝怀里的孩子,琅嬅也凑了上去看了一眼。 只一眼,就让皇上差点没把怀里的孩子丢了出去,还好琅嬅及时把孩子接了过来,这才没让这刚刚出生的小皇子直接掉到地上。 这个小阿哥看上去还没有只刚出生的小野猫那样大,整个人瘦弱的让人都不敢仔细触碰。 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像羊皮纸样的东西覆盖,耳朵也因为损害而变形,形成皱褶,皮肤僵硬,触摸时好似塑料纸。 而且这孩子四肢十分细小,好像轻轻一用力就可以折断一样。 “这……这孩子怎么生成这个样子?怎么跟个妖怪一样?” 如懿因为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这个孩子,竟然吓得直接跌坐在了地上,皇上的脸色也不是太好看,明显不想承认这生而有意的婴儿竟然是他的孩子。 琅嬅已经算在场所有人之中最淡定的了,她伸手探了探这孩子的鼻息,确认这个孩子呼吸延长,生命无碍之后松了一口气。 如懿说的话实在是荒唐,这孩子明显是个火棉胶婴儿,怎么就能扯出来那些神鬼志怪之事了? 琅嬅漠然的看了如懿一眼,这淡漠的眼神让如懿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啪”的一巴掌,她的脸上顿时出现清晰的指印,唇边也泛起点点鲜红。 如懿不可置信的摸着自己脸上的红痕看向富察琅嬅,皇后对外一直贤良淑德,很少有如此疾言厉色的时候,别说是打妃嫔的巴掌了,就连重话也很少说过一句。 “娴嫔,有的话该说不该说的,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小阿哥只是有些先天不足,皮肤上有些伤口罢了,有太医仔细调养着,一定不久之后就能痊愈。” 琅嬅的这一巴掌让皇上也从震惊中稍微缓过来了一些,“齐汝,这孩子日后能否可以治好?” 皇家脸面不能有丝毫的损害,若是这个孩子以后也会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尊容,恐怕即便皇上再怎么期待皇嗣的诞生,也不会容许他活在这个世界上。 好在这个小皇子的病并不是不治之症,齐汝虽然不能保证让这位小阿哥可以恢复成正常人一样。 但是好在这孩子的脸上并没有太大的缺陷,只有耳朵有些不同,大多的伤口都集中在身体上。 “皇上,臣虽然不能保证让小阿哥完全健康,但是起码可以让他和常人无异,” 听齐汝这么说,皇上这才稍微放下了一点心,别的都无所谓,只要这孩子不要有损他的圣名就好。 在确认这个孩子可以活下去之后,琅嬅还提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玫贵人虽说在孕中一直不适,可是太医每次来报都说是胎儿无恙,今日小皇子身体孱弱成这个样子,到底是你们太医院的人无用还是有人做了手脚?” 第106章 如懿传(一百零六) 说到这个,皇上的眼神也变得锐利了起来,事关皇嗣,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是啊,齐汝,你每次到朕的养心殿来报,不都是说龙胎无恙吗?” 齐汝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这玫贵人的胎一开始也不是他照料的,他也只是生产的时候才来帮忙的。 显然,琅嬅也想到了这些,“算了,本宫就不为难你了,你先去好好照顾玫贵人的身体。” 玫贵人这次的生产持续了大半夜,她和皇上也在这儿待了快两个时辰了。 她是没什么,反正正好宫里面有宫嫔生产这种大事,明天她有合理的理由可以取消六宫请安。 不过皇上可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不是龙体有恙,或者是早就规定好了的休沐,皇上都是要去上朝的。 国不可一日无君,朝政是一定是每天都要处理的。 “皇上,您也在这累了大半夜了,明日还有早朝,玫贵人已经生下来皇嗣,现在还在昏迷着,您还是早些回养心殿休息吧。” 弘历用手指摁了摁自己已经有些发酸的太阳穴,忙碌了一整个晚上,刚才又骤然间受到了惊吓,大喜大悲之间,他也的确是有些精疲力尽了。 “琅嬅,既然玫贵人已经平安生产,那你也早些回长春宫吧。永和宫这里有娴嫔照料着,朕也放心。” 如懿看自己只不过是半夜巴巴儿的想着能不能借着玫贵人生产的由头在皇上面前露个脸,顺便再沾一波喜气。 谁知道皇上和皇后还真把她当成来伺候白蕊姬的人了,偏偏她还不能反驳什么,只能委委屈屈的应了一句。 琅嬅看如懿这样不情不愿的样子笑了笑,“娴嫔没有生产的经验,恐怕是不知道如何照顾刚刚生产完的妃嫔的。臣妾是后宫之主,理应为皇上分忧。娴嫔不如伺候皇上早些休息吧,这大半夜的你也舟车劳顿了。” 王钦收了娴嫔身边的莲心,现在和延禧宫已经是利益共同体的关系了。 看皇后竟然都说了这话,他当然是要帮着娴嫔顺着杆子往上爬的。 “是啊皇上,娴嫔娘娘也是担忧玫贵人的皇嗣,这才漏夜前来,娴嫔娘娘之前也没有照顾过生育过的妃嫔,留在这儿也是无济于事的。明天一早还要早朝,不如让娴嫔娘娘伺候您早些休息吧。” 弘历的眸子沉了下去,王钦现在是越来越会做首领太监了,他还没说什么呢,王钦就把今天晚上侍寝的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了。 不过现在不是发作的最好时机,而且的确天色已晚,弘历只是叮嘱了琅嬅几句让她早些休息,不要过于劳累,就带着娴嫔回养心殿了。 富察琅嬅不让如懿留在永和宫的原因很简单,白蕊姬生下的孩子有异常,必然是没有继承皇位的机会的。 但是但凡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为人母的是不可能对自己的孩子没有感情的,只有那种少数的心理变态的人才会是例外。 看白蕊姬对龙胎重视的程度,琅嬅并不觉得白蕊姬会是这样的额娘。 白蕊姬是个不管不顾,跟疯子差不多的性格,自己的儿子再怎么不好也是自己的儿子。 要是她知道她的儿子刚刚出生就被娴嫔指认是妖孽,以白蕊姬的脾气,一定是会和她不死不休的。 玫贵人是第二天清晨才醒过来的,她一醒过来就在到处问自己的孩子在哪儿? 在知道自己平安生下了一位小阿哥之后,白蕊姬脸上的喜意根本就掩饰不住。 但是看见俗云欲言又止,满脸犹豫的样子,她就算是个蠢货,也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 “贵人,三阿哥因为是早产,而且好像在腹中受到了什么外物的作用,所以和正常的孩子有些不一样。” 看见自家主子的神情越来越难看,俗云连忙接着说道:“不过贵人不用担心,太医说了,只要仔细养着,咱们三阿哥的身体一定可以恢复成看起来和常人无异的样子。” 俗云的话像是晴天霹雳一样击中在白蕊姬的心中,她千辛万苦怀胎八月生下的孩子竟然早早的在胎中就受到了别人的暗算。 太医和嬷嬷们害怕把孩子抱过来会吓着刚刚生产还没有彻底恢复的白蕊姬,可是她坚持,他们也没有办法。 琅嬅进来的时候,玫贵人正在抱着三阿哥的襁褓嚎啕大哭。 看白蕊姬这个样子,琅嬅微微皱了皱眉头,“你这样大声哭喊,万一吓着了三阿哥怎么办?” “他本来身体就娇弱的很,要是再受了什么风寒就更不好了。而且你还在坐月子,哭成这样对你的身体恢复也是不好的。” 小桃也很是打抱不平一样的开口,“贵人,三阿哥昨夜实在是坎坷,若不是皇后娘娘开口,恐怕就要被娴嫔当成妖孽处置了。您这样大喜大悲的,您的身体受得了,三阿哥的身体可受不了!” 小桃说的一句话比太医说的十句话都有用,白蕊姬的眼中盛满了恨意,她的儿子再怎么样,也是她八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怎么可以容忍旁人对她的儿子诋毁? 白蕊姬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满眼复杂的看着自己怀里的这个孩子。 无论如何,他还活着,这已经很好了。 即便是因为容貌有恙不能继承大统,日后也起码是个王爷。 她想起身给富察琅嬅行礼,被琅嬅按在了床上。 “你这才刚刚生产,不用这样这般拘礼。虽说嫔位以下不可以抚养自己的孩子,可是三阿哥年纪还小,身体又实在娇弱,不宜挪动,本宫已经求了皇上,你自己的孩子就自己养着吧。” 第107章 如懿传(一百零七) 要是说白蕊姬平时对于富察琅嬅的尊重,只是碍于她皇后的身份,那么此刻,她对琅嬅是真的感激涕零了。 原本只是被当做棋子的自己,因为有了这个孩子,今后的生活都有了盼头,自己的命,自己这个人,因为熹贵妃的死,因为三阿哥的出生,不再受人掌控。 看见这孩子的样子之时,白蕊姬就知道自己一时半会是不会再被晋封的。 从前都说皇后娘娘仁慈,体恤后宫,她还没有感觉到什么。 如今听皇后娘娘亲自说,可以让她亲自养育自己的孩子,不用把三阿哥送到颉芳殿去,白蕊姬总算是放心了些。 这孩子这样的体弱,又生了这样一副身体,即便是皇子,恐怕在宫里面也会受到不少人的冷眼,只有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白蕊姬才能放心。 “皇后娘娘大恩大德,臣妾铭记于心。只是皇后娘娘,三阿哥在臣妾肚子里面的时候还好好的,没有任何的异样,怎么生出来会得了这样的病?太医的嘱咐,臣妾一点都不敢违逆,按理来说,臣妾这样进补,三阿哥不可能出现这样的问题。” 一想到自己本来有机会可以触碰到那个位置的儿子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白蕊姬就忍不住悲从心中来。 她发誓一定要找到害了自己和她的孩儿的人,她要为了自己和孩儿报仇雪恨。 白蕊姬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如果说她从前的执念是做人上人,摆脱被人轻贱的日子,那么如今她的执念就是找出来到底是谁对她的孩儿下此毒手。 看琅嬅没有说话,白蕊姬也没有在意,她低着头摸着给三阿哥绣的虎头鞋自言自语道: “臣妾实在是想不通,自从有孕之后,臣妾一言一行都是谨遵太医医嘱,不敢有半分的懈怠。不知道到底是哪儿没有做的周全,让贱人有了可乘之机?皇后娘娘,臣妾自知卑微,三阿哥是臣妾唯一的指望,如今臣妾的孩子被人害成了这个样子,臣妾绝不能就这样善罢甘休。” 看白蕊姬这般疯魔的样子,琅嬅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为白蕊姬把被子掖好。 “你刚生产完元气大伤,先不要想这些事情了,若是你和三阿哥真有冤屈,本宫作为六宫之主一定会为你们做主的。你这次生产也受了不少的苦,本宫等再过段时间大封六宫之时会给你晋封,届时你也可以以嫔位抚养你自己的孩子。” 琅嬅是会让事情水落石出的,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查清所有事情的最好时机。 给玫贵人封嫔,大概也是为了稍微弥补一下她和三阿哥在孕期受到的暗算吧。 白蕊姬现在对皇后可以说是信任有加,皇后说什么她就是什么,听皇后说她可以为自己做主,白蕊姬激动的心情也稍微平复了一些。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娘娘大恩大德,臣妾和三阿哥一定以命相报。” “本宫为三阿哥找了几位经验丰富的嬷嬷,三阿哥娇弱,你不可带着他出门招摇。” 想到白蕊姬这个让人头疼的性子,富察琅嬅再三叮嘱她,让她最近收敛一些,别再连累了孩子。 富察琅嬅看不上玫贵人的命,她和三阿哥只要活着,就是未来最大的污点证人。 走出永和宫之后,琅嬅面对玫贵人之时温柔的神色立刻一变,如今皇宫中风雨欲来,偏偏她那个小跟班高曦月在这个时候又任性了起来。 知道她不喜欢如懿,但是这件事本来根本不用高曦月亲自出手。 金玉妍把高曦月当枪使,高曦月还高兴的巴巴儿的往上面凑。 “本宫不是说让贵妃今日和本宫一块儿来看望玫贵人吗?怎么近日经常不见贵妃的身影?” 小桃欲言又止,琅嬅可没有太多的耐心,“小桃,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怎么说话还这般吞吞吐吐?” 看皇后娘娘有些不高兴,小桃这才说出了实情。 “娘娘,贵妃娘娘近日和金常在似乎走的很近,您之前一直叮嘱贵妃娘娘让她小心金常在。奴婢害怕明知道了不高兴,所以才一直没敢说。娘娘,贵妃娘娘或许也是怕您生气,这才没敢跟您说,不过贵妃对仪贵人下手,的确有些……” 琅嬅眸子一暗,金玉妍正在把自己往死路上面逼,贵妃和她走的这样近,恐怕到时候城门失火会殃及池鱼。 算了,她已经再三劝阻过高曦月,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这孩子在她的庇护下实在是有些太过于愚蠢,让她借着这个机会长长教训也好。 和金玉妍这种毒蛇共谋,无异于是与虎谋皮。 自己对她的庇护实在是太密不透风,以至于高曦月这么多年了毫无长进。 仪贵人是长春宫出来的妃嫔,几乎是明面上的皇后一党,她生下的这个孩子即便是皇子,也一定是会按照贤王的方向培养,成为长春宫的助力。 高曦月容不下仪贵人的孩子,若是在旁人看来就是咸福宫和长春宫决裂的信号。 只是琅嬅觉得,以高曦月的脑子,根本没有想到那个方面,估计只是吃醋罢了。 “着人看着点咸福宫,贵妃做的那些事情,不必帮她扫尾扫的十分干净,只要那些证据不会危及到她的性命就好。” 小桃知道皇后娘娘这次是真的生了贵妃的气,虽说她一直很喜欢贵妃的出手阔绰,可是她不是蠢货,知道自己能有今日的荣华富贵是谁给的。 贵妃和皇后娘娘比起来,小桃一定是坚定不移的站在皇后娘娘那一头的。 玫贵人生下了皇子却没有被晋封,按理来说会难免引发众人的猜忌。 可是她在怀孕之时实在是太过于招摇,也得到了太多的优待,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连升了两级,所以即便生下皇子也没有晋封也是可以理解之事。 皇上因为这个孩子天生就不去健全,所以对三阿哥和玫贵人总是淡淡的,即便玫贵人生下了孩子,他也很少去永和宫看她。 要不是琅嬅好几次开口,皇上几乎都要忘了有三阿哥这个儿子了。 琅嬅对外只说三阿哥体弱,不宜见风,所以满月宴和洗三只能省下,等到三阿哥满周岁之日再大办。 众人隐约间猜到可能这个孩子有些不大健康,只是玫贵人是个疯的,没人愿意去触这个霉头。 金玉妍在启祥宫里来回踱步,听见白蕊姬平安生产之后,她就一直心神不宁。 她用力咬着嘴唇,手不自觉的握紧,不知道该放到哪里。 怎么会,怎么会这个样子?白蕊姬吃下了这么多含有水银的鱼虾,怎么会平安生下孩子? 这不对劲,这样的剂量下去,即便不是滑胎也不可能生出健康的孩子。 在永和宫生产那日,金玉妍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白蕊姬母子二人出事的消息,反而三阿哥平安降生的消息很快就在那一夜传遍了六宫。 这和金玉妍预想的情况完全不一样,除非,除非有人已经发现了她的计谋。 可是若是有人发现,为什么不把这件事情揭发出去? “贞淑,你说会不会有人发现了什么?” 贞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理来说这样的剂量下去,玫贵人母子怎么可能会平安无事? 可是她看见他们家主子这样焦急的样子,也知道这个时候只能先对主子先行安抚。 “主儿,您不要多想。咱们只是在那些鱼虾吃的鱼食里面加入了一些水银,旁的事情一概都没有做,那鱼虾是玫贵人自己想要吃的。饲养鱼虾的奴才小禄子和咱们表面上也没有半分的关系,就算要查,也不会查到咱们的头上,你且放宽心。” 金玉妍喝了一口桌子上已经放凉的茶水,“是,没错,贞淑你说得对,就算有人发现了什么也查不到我这儿。” 贞淑接着说道:“以玫贵人的性格,倘若生下的皇子身体当真无恙,恐怕现在早就敲锣打鼓的恨不得让六宫诸人都知道她生了个小阿哥。 这永和宫到现在都是冷冷清清的,皇上和皇后赏赐的东西也都只是按照范例来的,奴婢瞧着这其中一定是有些蹊跷的。” 比起永和宫平安生产,贞淑现在更担心的还是金玉妍的肚子。 贞淑极其擅长妇产千金之科,正是因此她才被李朝世子送到大清陪嫁。 她的所有家人都在世子的掌控之中,如今世子已经不止一次的写信给她和主子,让她想办法让主儿早些遇喜。 可是那么多的药下去,主儿的肚子还是没有半点的反应。 即便说是曾经主子用了一段时间的避孕药伤了身体,也不至于过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调理好。 况且她给主子用的药都是最温和滋补的那种,不可能会这样伤到主子的身体。 主子无法有孕,贞淑的家人也不能过上好日子,她急得几个月之内白头发都长出来了好几根。 可是她又不敢和主子说自己的担忧,生怕主子知道之后和她一块儿担惊受怕,不过即便她想瞒着,恐怕也瞒不了多久了。 金玉妍是个再聪明不过的女子,贞淑一点,她就拨开了云雾。 “没错,三阿哥肯定是有缺陷的,贞淑,你让咱们的人去查一下永和宫到底发生了什么。” 永和宫只有白蕊姬这么一个主子,她又只是一个乐府的乐妓出身,根本没有什么管理下人的能力。 即便她想瞒着三阿哥身体不康健的事实,可是也没有办法完全的管束住永和宫的下人。 金玉妍只是使了一些银钱就从永和宫的下人那里得到了三阿哥出生之时身上就有大片的伤疤和胎记的消息。 得到这样的消息,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看来不是水银不起作用,也不是白蕊姬发现了她在背后做的手脚。 应该只是她和贞淑在用水银的剂量上面出了一点问题,只要知道三阿哥的确在母体中受了损害就好。 在这宫里面生下来不算本事,能把孩子养的活才算本事。 就三阿哥这么一个体弱多病的身体,再加上他有那么一个张扬的额娘,恐怕根本就熬不过三岁。 白蕊姬运气好生下来孩子,可是仪贵人的孩子,必须胎死腹中。 高曦月私自和金玉妍密谋,其实出发点也很简单。 针对白蕊姬是因为她在怀孕期间多次惹怒高曦月,以高曦月的脾气,怎么可能容忍的下白蕊姬在她的底线之上再三蹦跶。 其实她不知道金玉妍到底具体是怎么筹谋的,金玉妍之只是利用她阿玛是阿箬的阿玛桂铎的顶头上司对阿箬恩威并施,又借贵妃的名号收买了一些下人。 在白蕊姬的孩子平安无恙的降生之后,害怕的不仅仅是金玉妍,也有高曦月。 和富察琅嬅相处那么多年,高曦月知道皇后娘娘虽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的仁善,但绝不是心思恶毒之人。 高曦月根本不敢想象,若是琅嬅知道她想杀了白蕊姬和仪贵人母子,琅嬅会怎么样对待她。 至于她对仪贵人下手的原因就有些复杂了,原本她是皇后身边最忠心的跟班,可是仪贵人的出现和她的遇喜让她感受到了莫名的危机感。 无论高曦月再怎么和皇后亲近,她的背后也有母族,还抚养了富察诸瑛的女儿固伦璟萍公主。 不像仪贵人,她没有背景,没有家世,所有的荣耀都来自于皇后娘娘的抬举和皇上微薄的宠爱。 即便高曦月自信自己和皇后娘娘这么多年的情谊做不了假,但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仪贵人都是更彻底的皇后一党。 高曦月自从入王府以来一直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可是她受宠多年,肚子都没有动静。 仪贵人这才刚刚伺候皇上不到半年就有了身孕,高曦月怎么可能不嫉妒。 只是对于得罪了她的白蕊姬,高曦月下手的时候理直气壮,毕竟白蕊姬对她无礼在先,她也算是事出有因。 可是对于无辜的仪贵人,高曦月是有那么一点心虚的。 第108章 如懿传(一百零八) 虽说金玉妍对白蕊姬动的手脚没有彻底得逞,但是既然戏已经开场,就没有停下去的道理。 她已经在私底下和贵妃商议好了一切,无论怎么样把娴嫔给彻底扳倒,也可以让金玉妍多一些受宠的机会。 虽然说刚刚出生的三阿哥身体有些缺陷,但好歹也是皇上期盼已久的皇嗣,白蕊姬为了生下这个孩子,身体元气大伤,太医说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再有身孕了。 为了嘉奖安抚白蕊姬,皇上在三阿哥满月的那一日封了白蕊姬为玫嫔,也算是为了补偿她不能给自己的儿子办满月宴的遗憾吧。 玫嫔如今几乎是闭门不出,一反当初嚣张跋扈的样子,恨不得天天求神拜佛,祈求上天可以看在她如此虔诚的份上,让她的孩儿有一具健康的身体。 如今她也已经想通了,她也不求什么荣华富贵,只要她的三阿哥可以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重要。 富察琅嬅看玫嫔的孩子都已经满月,皇上都还没有想起来给三阿哥定个名字,作为皇后,她不得不旁敲侧击的提醒了皇上一句。 在她的提醒下,皇上才恍如大梦初醒一般,不过他给三阿哥定的名字不是当初他选定的永琋,而是中规中矩的永珹。 在三阿哥出生后的不久,从长春宫出来的仪常在也被太医诊出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皇上在高兴之余也封了她为贵人。 想着金玉妍的母族今年的岁贡十分的丰厚,而且不久之后的大小金川战事也需要用的上李朝的人,所以皇上大手一挥,也把金常在晋为了嘉贵人。 琅嬅顺势向皇上进言,纯嫔养育三阿哥有功,而且又是从潜邸里面出来的老人了,是时候给她封一个妃位了,宫中妃位四角空悬,终究是不妥当。 在嘉贵人的暗示下,皇上命人夜观天象,钦天监称近日天象祥和,尤其是北天女宿星尾带小星,连续数月格外明亮,这样的天象意味着后宫的女子会有大贵之胎。 这样的好消息让皇上最近连日心情颇为愉悦,对仪贵人的孩子也是充满了期待。 仪贵人原本是伺候皇后的宫女,得了抬举之后成了宫里面的小主,后来又因为有了身孕,在短短一年的时间之内就完成了从宫女到贵人的晋封。 有这么一个馅饼摆在面前,阿箬更加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会比仪贵人站得更高,只是可惜她的主子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玫嫔还在月子中,而且忙于照顾她那体弱的孩子,仪贵人有了身孕不宜侍寝。 纯妃等人从前就不得宠,如今皇上也不会因为她们年纪渐大对他们有格外的偏宠。 皇上倒是有心想多去长春宫,可是琅嬅对于喜怒无常的皇上愈发的没有耐心了,每次皇上来的时候琅嬅都找借口推辞承宠。 琅嬅一想到这个长寿的皇帝会继续在这龙椅之上坐上好几十年她就头疼,要不是因为她的儿子现在还小,还不可以独当一面,她早就忍受不了弘历这个阴晴不定的性子了。 皇上在长春宫这边吃瘪,只能带着一肚子委屈去了延禧宫和启祥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后宫的妃嫔越来越多,琅嬅对他也愈发的不上心。 可是偏偏皇上又找不出任何一点琅嬅做的不好的地方,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她都是一个十分合格的皇后,除了在感情中和自己渐行渐远之外。 如懿还真是没有白白的把自己身边的一等宫女莲心给献了出去,王钦是个有些契约精神的,自从决定和延禧宫绑在一条船上之后,他可没少在皇上面前说延禧宫的好话。 如懿在生活的毒打之下也学会了服软,两管齐下,她如今的宠爱在宫中也可以说是一骑绝尘了。 只是,她的日子是过得蒸蒸日上了,莲心可就惨了。 莲心自从嫁给王钦之后就过的十分痛苦,一到夜里,王钦便如禽兽一般,她的胳膊满是伤痕,被王钦打的根本没有一块好地方。 最要命的是,王钦不止打莲心,还咬她,拿针扎莲心,王钦需要的只是一个既能白天给她体面,晚上又能任他折辱的女人。 如懿是一定不会为她做主的,悲愤交加的莲心无数次想要自尽,可是一想到自己被如懿拿捏住了的弟妹和家人只能把心里面的苦往肚子里面咽。 在莲心在王钦这里遭受了非人的虐待,又从来没有获得过如懿的信任的情况下,她的背叛和翻水似乎应当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 至于阿箬,仪贵人的身孕实在是刺激到了她,自认美貌,又有一个做知府还治水有功的阿玛。 觉得自己一旦投靠了金玉妍和贵妃,自己一定可以有鲤鱼跃龙门的好机会。 金玉妍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策反了莲心,如今她布下的棋局已经按照他所设想的那样一一展开。 因为如懿的得宠和琅嬅的冷淡,皇上存心想要气一气琅嬅,他还提出让如懿协理六宫,也可以一同照顾仪贵人。 在如懿不停的吹枕边风一下,皇上甚至还晋封了如懿为娴妃。 弘历满心以为琅嬅会因此而和他生气,谁知道琅嬅在听见他要给如懿晋封的消息之后,只是笑着道了一声恭喜。 这可把弘历气的够呛,气的对如懿更加明目张胆的宠爱了起来,这下子就更坐实了当年在王府之时,乌拉那拉氏才是皇上的真爱的谣言。 如懿沉浸在自己为自己编织的温柔乡的梦网之中,她现在唯一有些遗憾的事情就是没有个孩子。 海兰这颗棋子几乎是已经废了的状态,皇上不愿意去宠幸一个被他贬到碎玉轩的官女子,而海兰自己也不愿意花心思去争宠。 为了自己百年之后身边有个依靠,也为了乌拉那拉氏的荣光可以在下一代乌拉那拉氏的女子身上延续,如懿很快就把主意打到了仪贵人的身上。 如果可以收养仪贵人的孩子,那她也算是终身有了个依靠了。 虽然说仪贵人是皇后娘娘举荐的,可是皇后自己有亲生的孩子,又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对嫡子的教养上,如懿觉得自己未必没有这个机会可以养育仪贵人的孩子。 她命阿箬拿一瓮槐花蜜,想着去看望仪贵人,谁知道还没有走进景阳宫,就听到仪贵人的一声惊呼。 如懿顿时觉得大事不妙,若是在她刚好来拜访的时候一个人出了什么事,那她岂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好在仪贵人只是受了一些惊吓,没有什么大碍,她的房内出现了一条蛇。 如懿见状连忙命人去拿雄黄粉,命伺候她的太监将雄黄粉撒在蛇身上,再用钳子把那只蛇夹出去。 仪贵人初次遇喜就遇见了这样的事,吓得心神不宁,感到一阵腹痛,对几乎是救了她一命的如懿十分的依赖,在太医来之前一直抓着如懿的手不肯松开。 第109章 如懿传(一百零九) 如意虽然吃痛,但是看在仪贵人肚子里面的孩子的份子上,只能忍下这口气。 她现在还心心念念的想着抱养人家的孩子,被一个人掐青了手腕也算不了什么。 琅嬅在教导孩子之余,最大的乐子就是看金玉妍布局。 在宫中诸多妃嫔之中,金玉妍算是最聪明的那个,只是这条毒蛇的野心实在是太大,大到让富察琅嬅容不下她。 皇上自从登基之后十分相信天象一说,听说自己被天命庇佑的孩子出了点事,立刻带领众嫔妃来看望仪贵人,听说太医称仪贵人无恙,这才放心。 琅嬅在得到消息之后也很快就到了景阳宫,她做皇后,一直都是无可指摘的。 “怎么又是遇蛇,又是腹痛,听的本宫心惊胆战的。” 仪贵人看见自己曾经的主子皇后娘娘来了,拉着琅嬅的手就开始哭诉起自己怀这个孩子有多么的辛苦。 “说来也怪,不知道为何从梁上突然掉下一只毒蛇,把仪贵人惊的腹痛,太医也来看过了,喝了安胎药之后,仪贵人应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琅嬅点了点头,她摸了摸仪贵人有些发凉的额头,黄绮盈是她的人,即便琅嬅心里存着利用之心,也会保住她健康生产。 黄绮盈害怕的厉害,许久没有休息好了,如今喝了安胎药,在药效的作用之下有些好不容易有些困意。 如今看见琅嬅来了,心里面有了主心骨,没一会儿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金玉妍状似无意的提了一句:“俗话说惊蛰到,蛇出洞。今日是惊蛰,遇蛇也是有的,” 琅嬅帮仪贵人把被子掖好之后,没有回头,好像只是随口一说。 “嘉贵人的汉话说的越来越好了,今年连咱们满汉的俗语都烂熟于心,还真是不容易。” 皇后娘娘看上去只是随口一说,但是心虚的金玉妍却吓得打了个寒颤。 皇后娘娘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端倪? 金玉妍在心中有些担忧,不过现在这么多人的眼睛看着她,她也只能佯装是无事发生的样子。 “皇上,仪贵人怀有龙胎,此番又受了惊吓实在是可怜。而且听说蛇乃至阴至毒之物,骤然侵扰景阳宫,怕是于星象不利。” 琅嬅了解弘历,知道他相信什么,害怕听见什么,果不其然,弘历在听见对星像不利之后,整个人都变得神情凝重了起来。 “皇后的意思是?” 就之前嘉贵人在仪贵人刚刚查出有身孕之时就提出要重新装饰景阳宫,以彰显皇上对有孕嫔妃的宠爱。 “景阳宫靠近玄穹门,地气潮湿,若是以后再有什么蛇虫鼠蚁惊扰了龙胎,那该如何是好?且景阳宫如今正在翻修,依臣妾所见,不如将仪贵人迁入别宫居住。” 迁宫这种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皇上是害怕仪贵人住着不习惯,有时候反而对龙胎有害。 “迁入别宫?这一时间恐怕也打扫不出来别的宫院。” 本来仪贵人是从前在长春宫伺候的宫女,如果可以住在长春宫是最好不过的。 可是弘历想着,皇后既要协理六宫,还要照顾自己亲生的三个孩子,本来就已经精疲力竭了。 若是再把仪贵人母子交给皇后照顾,恐怕皇后也会分心乏术。 而且,琅嬅现在本来就没什么时间搭理他,好几次他想去长春宫和琅嬅春宵一度,琅嬅总是以宫务和儿女为借口推脱。 弘历本来和妻子就没有多少的相处时间了,可不想为了一个贵人的生命再次压缩他们可以独处的空间。 好在琅嬅本来也没有让仪贵人迁居长春宫的想法,“这宫中空置的宫室不少,嘉贵人的启祥宫不就空着好几间偏殿吗?” 就在皇上搜索要把哪间宫室赐给仪贵人安胎之时,好不容易闭上眼睛小憩了一会儿的仪贵人睁开了眼睛。 “臣妾今日受到此番惊吓,真是怕以后再也见不到皇上了。” 看着为自己生儿育女的新宠这样担惊受怕的样子,皇上心中也有一些心疼。 “别胡说,朕还盼望着你以后可以为朕再诞下一位皇子呢。” 嘉贵人一听皇后要把仪贵人送到自己的启祥宫里面来,几乎想都没有想就立刻开口拒绝。 “皇上,臣妾有事禀告,不是臣妾不能分心看顾仪贵人,只是一来臣妾位份太低,启祥宫的装饰一切都以简单为主,臣妾怕仪贵人住着不方便。二来臣妾近日身体也不大康健,而且自己有什么病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怕连累了仪贵人。 而且因着皇后娘娘和皇上的厚爱,臣妾虽然是个贵人,但是此刻已经住在了主殿之中。仪贵人和臣妾都在贵人的位份上,仪贵人还怀有身孕,自然是比臣妾珍重百倍的,臣妾哪里忍心让仪贵人妹妹住在侧殿之中呢?” 嘉贵人这番话说的倒也是有理有据,皇上一时间也有些犹豫,他看向琅嬅,企图让琅嬅给他一个主意。 只是金玉妍比琅嬅更先一步开了口,今日无论如何她也要把仪贵人送到娴妃的延禧宫。 “要是没有娴妃娘娘,恐怕今日仪贵人也不能平安脱险,依臣妾看,不如就由娴妃娘娘先为照顾仪贵人吧?娴妃娘娘行事妥帖,由娴妃娘娘照顾最为合适不过了。” 延禧宫的确算是个比较合适的地方,因为离着东西六宫的其他宫室都有些远,延禧宫是六宫之中最清净的一个宫殿,倒是比较适合孕妇养胎所用。 “娴妃,你意下如何?” 如懿当然是愿意照顾仪贵人的,这个孩子如果在她的延禧宫出生,日后就算是她的养子,这是她一开始就祈求的东西。 只是如懿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和嘉贵人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交情,怎么今日她愿意帮自己这么大一个忙? “皇上,臣妾未曾生育,不知该如何照顾有孕之人啊?” 金玉妍知道娴妃野心勃勃,就顺着娴妃的心思说了下去。 “娴妃娘娘是满后宫中最细心之人了,若是连娘娘您也推脱的话,恐怕这整个后宫就没有人能担当起这个职责了。” 仪贵人本来不应该和皇后娘娘不喜欢的娴妃交好的,就是如今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肚子里面的这个孩子。 看皇后娘娘这样子,应该是不愿意让她住在长春宫的,她不想给皇后娘娘添麻烦。 与其住在重新装饰过的新宫殿,还不如去延禧宫。 “娴妃娘娘可是怪嫔妾平时言语失礼?今日得娴妃娘娘相救,嫔妾感恩戴德,还请娘娘可以对嫔妾看顾一二,这景阳宫,嫔妾是断然不敢再住下去了。” 皇上把选择权交到了琅嬅的手中,“琅嬅怎么看?你觉得仪贵人住在延禧宫可否妥当?” 琅嬅垂下眉眼仔细思索了片刻,“其实纯妃生育过二阿哥,按理来说钟粹宫也是十分合适的,只是纯妃最近也身体抱恙。如此说来,延禧宫的确算是个上佳之处,只是不知道娴妃愿不愿意花这个心思了?” 看琅嬅都点了头,皇上觉得这事儿大概也就可以这么定下来了。 “如懿,你看……” 如懿本来就想着要收养仪贵人的孩子,如今看皇后都碍于行事不得不点了头,她当然是不会拒绝这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的。 “皇上,臣妾即刻就回宫着人把偏殿收拾出来供仪贵人安胎所用,只要仪贵人不嫌简陋就好。” 看娴妃点了头,皇上也满意了,“好,那就这么定了。” 娴妃用她仅剩的一些谨慎当皇上提出了照顾仪贵人的一个前提条件。 “皇上!臣妾还有一件事想要请求皇上。” 现在只要娴妃愿意照顾仪贵人,皇上是不会娴妃不过分的请求的。 “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如懿一直想找个由头把她的马前卒海兰给拉出碎玉轩,还有什么机会比眼前的这个时机更合适的呢? “臣妾一个人势单力薄,也没有办法事事周全,海兰为人处世很是妥帖,之前在王府之时她和臣妾住在同一个院子里面,帮臣妾把院子打理的很是妥当。 臣妾想着……过了这么长时间,即便海兰当时犯了些错误,如今受到的教训也够了,您看,现在能不能把海兰从碎玉轩接出来?要是仪贵人的孩子可以平安降生,这也算是功过相抵了。” 第110章 如懿传(一百一十) “这些都是小事,既然你为珂里叶特氏求情,那朕就饶了她这一次,复珂里叶特氏的答应位份。让她住在延禧宫的偏殿,帮你一块儿照顾仪贵人吧。” 看海兰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被复了答应位份,如懿更加觉得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心中很是暗喜。 出了景阳宫之后,琅嬅没有和其他的妃嫔在交谈什么,直接径直地回了自己的长春宫。 就连皇上想拉住她,和她多说几句话,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开玩笑,金玉妍这都已经磨刀霍霍了,最多三五个月的功夫,仪贵人必定会出事。 琅嬅作为皇后,统领六宫,要是不和其他的妃嫔在这个时候撇干净关系,到时候头一个要问责的就是她。 金玉妍的那些手段每次都是换汤不换药,上次针对白蕊姬用的是水银,这一次针对黄琦莹也不会有什么新的主意。 她还准备把两个妃嫔的孩子有异都算在娴妃的头上,当然是会用一样的手段的。 当初琅嬅对白蕊姬的孩子出手相助,保住了三阿哥的性命,如今没有理由对从长春宫出来的黄绮盈袖手旁观。 她让自己的人留意仪贵人的饮食和屋里的异动,绝不能让仪贵人毫无节制的食用那些被掺杂了水银的鱼虾。 如懿是乌拉那拉氏的女子,从小在宫里面长大,那些宫斗的手段他也略知一二。 景阳宫莫名其妙出现了毒蛇,一定可能简单的只是因为惊蛰的缘故,高曦月身边的太监双喜是善养蛇,而且对仪贵人很是妒忌。 在仪贵人住进延禧宫的东暖阁之后,如懿立刻命人拿来重新涂染景阳宫的油彩,被如懿从碎玉轩救出来的海兰闻到其中混着蛇莓汁的味道,而这种汁液可以引来毒蛇。 如懿断定一定是谁从中做了手脚,才会引来毒蛇,她将这件事告诉皇上,说是油彩被人做了手脚。 可是皇上知道这件事情查起来有多么的盘根错节,此事经手的人太多,很难查明,如懿只能作罢。 延禧宫最近可以说是风头无二,皇上但凡踏足后宫,十有八九就会来延禧宫。 主位娘娘娴妃几乎是宫中的独宠,东暖阁的仪贵人有孕在身,内务府更是一波接着一波的不断往东暖阁送奇珍异宝。 西暖阁的海兰也在娴妃娘娘的举荐之下有了那么微薄的一点儿恩宠,如懿觉得自己不能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仪贵人的身上。 若是她这一胎不可以一举夺男,她短时间的筹谋也就算是白费了。 所以,她希望海兰也可以借此机会有个身孕,到时候她手握两个孩子,只要其中一个可以生下阿哥,她就有了指望。 海兰虽然心中是极其不愿意侍寝的,可是她也知道她可以平安的从碎玉轩出来,多亏了娴妃姐姐求情,她无法拒绝娴妃姐姐的请求,只能答应。 没有弘历在自己的眼前碍眼,琅嬅很有闲情逸致的教她的宝贝女儿璟昭和璟瑟弹琴。 璟昭是个安稳的性子,可以坐得住学琴,很快就几乎继承了她所有的衣钵,一首阳春白雪堪称举世无双。 但是生来就活泼好动的璟瑟可就没有这么好教了,从来就不能在桌案面前老老实实的坐着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她虽然年幼,但是却和贵妃很是投缘,一样的心思单纯,骄纵任性,把琅嬅送给她的小皮鞭舞的虎虎生威。 琅嬅没有过分的压制璟瑟的天性,她的女儿本来就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嫡公主,小公主骄矜一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总之有她这个皇额娘给她托底呢。 第111章 如懿传(一百一十一) “皇额娘,仪娘娘是咱们长春宫出来的妃嫔,即便是要迁到别的宫中,也应该是来咱们的长春宫,凭什么让娴妃照料仪娘娘的胎?” 璟昭在后宫中学到了不少的东西,现在也不是单纯的稚童了,她知道娴妃只对她的皇额娘不太恭敬,所以对延禧宫也十分不喜。 璟瑟更加的年幼,而且因为经常在咸福宫和高贵妃在一块儿,她的喜恶更加的明显。 如果说璟昭对娴妃的不喜可以稍微遮掩一下,起码不会直接在外人面前诉诸于口。 但是璟瑟因为年纪小藏不住事,每次看见娴妃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向她投去厌恶的眼神。 她是中宫嫡出的固伦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小女儿,别说这是几个不满的眼神了,就算她给娴妃使绊子,皇上也只会说是小孩子家不懂事,轻轻给揭过去。 “就是就是,皇额娘,娴妃本来最近就很是春风得意,怎么可以让她再照顾仪娘娘?” 琅嬅摸了摸两个女儿的头,她的女儿们都是尊贵的固伦公主,她们不用去费心处理那些弯弯绕绕的人际关系,不用在女人堆里面争一个前程。 这些后宫中的事情,按理来说,琅嬅这不应该让女儿们太早的接触到这些的。 可是在她看来,与其做两朵在温室里面被庇护的娇花,像个傻子一样,天真懵懂,什么都不明白。 还不如她这个做皇额娘的早些把那些让人恶心的事情跟她们说清楚,以免日后她们什么都不懂。 “你们仪娘娘的孩子,是不会那么容易生下来。” 璟瑟爬上了琅嬅的膝上,她睁着她那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有些懵懂的看着她的皇额娘。 璟昭也是茫然的抬头看着皇额娘,她比璟瑟年纪要大一些,知道皇额娘要坐稳皇后这个位置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容易,宫中不能有太多生命尊贵的孩子威胁到弟弟永琏的地位。 可是仪娘娘是皇额娘的人,而且她只是包衣出身,即便是日后可以生下皇子,也和弟弟没有什么的可比性。 按理来说,皇额娘没有必要对这个孩子下手,不过她作为皇额娘的女儿,当然是应该和皇额娘一条心的。 皇额娘不喜欢的人,她也一定不会喜欢。 “皇额娘是不喜欢仪贵人吗?” 璟瑟比璟昭单纯懵懂的多,她一直跋扈,除了对她的皇额娘恭敬,对贵妃姨母亲近之外,平等的看不上宫中的所有人。 “一定是仪贵人哪里冲撞了皇额娘!” 琅嬅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合着她的两个女儿都以为她的意思是她不喜欢黄绮盈生下孩子。 “皇额娘当然是能容得下仪娘娘和她的孩子的,仪娘娘是皇额娘亲自举荐的,皇额娘怎么可能会对她的孩子下手?只是,皇额娘能容得下仪娘娘,未必旁人也能容得下。” 璟昭似懂非懂,她知道这宫里面的娘娘们想生下孩子之前一定要经过千难万难,端看玫娘娘的三阿哥就知道了。 “是娴妃,还是纯妃她们?” 琅嬅摇了摇头,“皇额娘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想要对仪娘娘下手,这宫里面的每个人都有上千个心眼,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可以成为后宫中最得宠的那个。仪娘娘有了孩子,也有了宠爱,所以旁人当然会看不惯的她。” 璟昭从小几乎是在皇上的怀里长大的,她是王府里面出生的第一个孩子,皇阿玛对她百般宠爱。 璟瑟出生之时,皇上已经在紧锣密鼓的为登基做准备了,虽然皇上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伴这个小女儿,可是对她的宠爱也不会低于她的哥哥姐姐。 所以两个小公主并不知道不受宠的滋味是什么样的,只是在后宫长大,她们在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宠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对后宫的妃嫔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皇额娘会帮仪娘娘生下孩子吗?” 璟昭是嫡长公主,是长姐,她的心其实比她的弟弟妹妹都要更软一些。 黄绮盈在长春宫的时候是伺候在她身边的,知道皇额娘不讨厌黄绮盈之后,她也隐晦的有些希望仪娘娘可以平安。 琅嬅愿意保护她的小璟昭的仁慈,在物欲纵流的后宫,璟昭的仁慈很是难得。 皇后的职责就是管束后宫,若皇后一心排除异己,则上行下效,后宫必乱。 “如果这是额娘的小公主的愿望,皇额娘愿意满足。” 琅嬅把乖巧的璟昭抱了起来,在她柔软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被皇额娘亲近的璟昭有些羞涩的红了脸,心里面想着自己都已经是大孩子了,怎么还可以像妹妹一样在皇额娘的怀里撒娇呢? 咸福宫里,高曦月听说仪贵人是被毒蛇给吓得差点滑胎,到自己宫里面有一个很喜欢养蛇的双喜,生怕自己受到了双喜的牵连。 立刻把双喜叫过来质问双喜仪贵人宫中的蛇是不是从他那里跑出来的,双喜知道仪贵人是被毒蛇吓着之后也是有些心惊。 “主儿,奴才养的都是无毒的蛇,而且奴才的蛇一条都没有少啊!” 听双喜这么说,贵妃这才放心,这段时间她总是心神不宁的,或许是因为做了坏事的原因,她最近总是心虚。 “那就好,还是把你的蛇扔掉了,以免落人口舌,省的别人疑心咱们,到时候又给皇后娘娘添麻烦了。” 双喜最听贵妃的话,纵然有些舍不得他养的那些蛇,可是他也不愿意主子因为他养蛇落人口舌。 听到贵妃的吩咐之后,他立刻就去把自己养的那些蛇给处理掉了。 高曦月拿着一本从前从皇后娘娘那里拿走的一本游记,可是怎么都看不下去。 茉心看主子这样心神不宁,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刚刚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主子。 “主儿,听说仪贵人被蛇一吓,挪去了娴妃的延禧宫。” “挪去了娴妃宫里!” 高曦月的声音突然间提高了八个度,娴妃最近简直是风头无二,皇上对她宠爱有加不说,如今竟然让她照顾有孕妃嫔。 “除了皇后娘娘照顾有孕的嫔妃之外,自然是本宫分劳最为合适,哪儿轮到她惹人嫌,真是越俎代庖!” 高曦月不是不知道自己和金玉妍做的那些事情,倘若皇后娘娘知道了一定生气,所以她就想着先做些什么事情弥补。 到时候万一真的东窗事发,皇后娘娘看见她有功劳的份上,说不定还能饶过她。 娴妃本来就对皇后娘娘不怎么恭敬,如今不仅自己得宠,而且可能不久之后还会有个自己的养子,如此下来,她一定会对皇后娘娘产生巨大的威胁。 与其让皇后娘娘自己为了娴妃的事情烦忧,不如让她早些帮皇后娘娘把这个威胁给除去了。 第112章 如懿传(一百一十二) 金玉妍害人的功夫实在是愈发的长进了,在琅嬅知道她在仪贵人的炭盆里面动了手脚之后,都不免为她的心思摇了摇头。 仪贵人自己头痛,如懿找来太医,太医称仪贵人并无大碍,只是头回有孕,上火厉害。仪贵人有孕以来总感觉寒浸浸的,在房中日夜点着炭盆干燥,才会上火。 先是在仪贵人的安胎药中动了手脚,让仪贵人身体发寒,为了保暖,即便是到了春日,也不得不在自己的屋里面点了好几个碳盆取暖。 再把那些用来取暖的红罗炭放在水银里面浸泡,水银本来就对孕妇和孩子有害,燃烧着的水银效果只会更强。 再加上金玉妍不停的在宫中四处散播吃鱼虾可以让孩子聪明这种奇怪的流言,双管齐下,仪贵人的孩子要是能保得住,那就真的奇了怪了。 李朝到底是怎么教出来这么一个姑娘的?她这些害人的微末手段要是仔细调查,是很难发现端倪的。 琅嬅也实在不明白这宫里面的妃嫔到底是怎么想的?这玫嫔在有孕期间吃了大量含有水银的鱼虾,生下来的孩子一出生就身形有异。 如果按照正常的逻辑,旁的妃嫔在有孕之后一定会避免和玫嫔在孕中做一样的事情。 谁知道仪贵人却反其道而行之,几乎是照着玫嫔有孕之时的饮食起居,她这是想着自己什么都和玫嫔做的一样,说不定也能和玫嫔一样一举得男? 富察琅嬅答应过她的女儿会保住仪贵人的孩子,不管是作为皇后还是作为皇额娘,她都不会食言。 她让可以信得过的太医在仪贵人的安胎药中加了几味药材,这样就可以让仪贵人即便身体无碍,也可以呈现出水银中毒的样子。 又让自己手底下的人把仪贵人所用炭盆里面的红萝炭全部换成了正常的炭火,一直到仪贵人早产的前几天,才把里面的炭火换成金玉妍精心为仪贵人准备的那些。 那些被加了料的鱼虾在端上仪贵人的餐桌之前,也都已经被换成了正常的鱼虾。 延禧宫安然无恙的六七个月,金玉妍看见延禧宫一直没有好消息传出来,有些着急。 正在她准备做下一步的动作,加快仪贵人和孩子悲剧的结局之时,她所期盼的消息终于传了出来。 “皇后娘娘不好了,仪贵人见大红了!” 正在教璟昭弹琴的琅嬅点了点头,“仪贵人的胎也已经有八个多月了,这个时候早产应该也没有什么大碍,让太医和稳婆都好生伺候着,伺候仪贵人的许太医去了吗?” 为了把这场戏做的逼真一些,琅嬅很早就安排好了稳婆在仪贵人生产之时装作是难产血崩的样子,这样也好让皇上相信仪贵人是因为中了后宫之人的毒手,这才这样艰难生产。 海棠答道:“回皇后娘娘,已经去了,只是贵人已经昏死过去了。” 这是璟昭不知道见了大红是什么意思,听见海棠姐姐说太医已经过去了,知道仪娘娘应该就在今天晚上就会给她生下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她还有些高兴。 “皇额娘,璟昭是不是又要有新的弟弟妹妹了?” 琅嬅看璟昭这样期盼弟弟妹妹的样子笑了笑,“是啊,璟昭待会早点休息,等明天一早就可以看见弟弟或者妹妹了。” 璟昭还想说想和皇额娘一块儿去延禧宫看一看,可是想想今天晚上仪娘娘生产,延禧宫一定是乱作一团。 她现在尚且年幼,出门每次都要跟着一群嬷嬷和宫女,到时候一定会给皇额娘添麻烦,所以只能放下自己的那些小心思,乖乖的和海棠姐姐一块儿去休息。 等到了延禧宫,宫里面的不少妃嫔都已经到了,皇上今日本来在娴妃那里宠幸娴妃,猛然间听到这个消息差的被吓得雄风不振。 因为急着去延禧宫,琅嬅是穿着一身素白色的宫服就匆匆赶过去了。 “怎么会是,不是一直都说仪贵人被照顾的很好吗?怎么会在八个月的时候突然间见了大红?太医怎么说?仪贵人的孩子能不能平安生产下来?” 琅嬅进了延禧宫之后就直奔产房,皇上在产房之外手足无措的站在院子里,他膝下只是不丰,好不容易连续有两个妃嫔有孕。 结果一个孩子生出来就身形有异,另外一个甚至都可能不能活着生下来。 被皇后质问的娴妃也是一脸茫然,她是万分期盼这个孩子降生的,如今孩子出了事情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臣妾等都一直小心翼翼的照顾着仪贵人,不知道为什么会出了这种事?” 琅嬅冷眼瞥了娴妃一眼,“你不知道?人是在你的延禧宫养胎的,也是在你的延禧宫生产的,你作为延禧宫的主位说你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娴妃,你是当本宫这个皇后是傻子吗?” 娴妃被皇后责问,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着皇上,可是皇上自己现在都还在懵懂的状态中,哪里还有空理会她这个“宠妃”。 “孩子怎么样了?” 看娴妃一直不说话,只是不停地在喃喃自语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琅嬅只能自己去产房那里查看。 产房里面的太医听说皇后娘娘驾到,立刻从产房里面出来了一个太医回禀产房中的情况。 第113章 如懿传(一百一十三) “许太医,龙胎和仪贵人如何了?” 许太医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上一次给玫嫔接生的太医也是他,连着两个龙胎出了这样的事情,他知道自己这个做太医的也是难辞其咎。 倘若不是后面的贵人给他的银子实在是太多,还保证他的一家人可以在他出事之后安享荣华富贵,许太医是万万不敢做出这种可以灭九族的大罪的。 只是不知为何,按理来说,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孩子应该胎死腹中了,但是谁知道竟然今天这个孩子还有生命体征,许太医摸不着头脑。 可是接生嬷嬷还有其他的太医都在这里,他也不敢继续对仪贵人和她的孩子动手。 “龙胎……龙胎暂且没有什么大碍,还请皇后娘娘放心。” 琅嬅知道这位一直伺候仪贵人的太医其实很早就已经被嘉贵人买通了,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许太医,语气中满是威严。 “许太医,仪贵人的这个孩子天象都说是吉祥如意之子,皇上和本宫都对这个孩子十分期盼。 若是仪贵人不可以平安生产的话,许太医,你这位照顾仪贵人孕事的太医责无旁贷,到时候别说是你,就连你的家人可能都会受到你的连累,你最好可以小点心。” 许太医心里叫苦不迭,早知道他就不为了那些金银珠宝答应嘉贵人们的收买了,在这后宫里面做太医还真是个高危行业,一不留神九族的性命就都系在他一个人身上了。 “是,微臣明白,微臣一定尽力保全仪贵人和她府中的龙嗣。” 不同于玫嫔生产那日产房中连绵不绝的惨叫声,仪贵人的产房里面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琅嬅会让仪贵人平安生产,但是想要作息就应该把戏做成全套,如果仪贵人轻轻松松的就生下了孩子,未来皇上也不会太过于追究她早产之事。 生产如果拖的时间太长,对母体一定会造成损害。 所以为了确保仪贵人的健康,也为了让皇上心中担忧,在催产的汤药中下了药,让仪贵人在生产之前暂且先安睡一会儿。 产房里面的接生嬷嬷都是富察家的人,那位许太医心里面有鬼,医术不精,看见仪贵人昏睡只会以为是自己之前下的药让仪贵人失血过多昏厥了过去。 在外面的皇上和娴妃都满脸焦急,娴妃知道自己照顾了仪贵人将近五个月,如果仪贵人真的在她的延禧宫出了事情,她这个延禧宫的主位一定是逃不开的。 “皇上,臣妾真的不知为何仪贵人会早产,明明太医一直都说安然无恙的。” 皇上有一些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早知道他就不应该把仪贵人交给娴妃照顾。 娴妃本来就从来没有生产过,而且她的姑母乌拉那拉氏又曾经屠了前朝后宫几乎一半的孩子,如今孩子和仪贵人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皇上难免会把怀疑的目光放在娴妃的身上。 “娴妃,朕和皇后是相信你,才把仪贵人交给你来照顾,如今仪贵人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作为延禧宫的主位却跟朕说你一无所知?” 每次如懿被质问之时,都会露出一副无辜又可怜的神情,用她木讷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皇上,说什么“臣妾百口莫辩”这种话。 陷害如懿,简直是在这后宫中最容易的事情了,反正她总是觉得以她和皇上那么多年的交情,皇上会无条件的信任她,她根本不需要解释任何东西。 “皇上,您先不要急着责罚娴妃,仪贵人此刻还在生产,等仪贵人的孩子生出来再去追究其他吧。” 琅嬅轻轻柔柔的声音让弘历本来烦躁的心情平息了一些,他抓住琅嬅的手,企图从她的掌心感知到些许的温度。 “琅嬅,玫嫔的孩子生产的已经十分艰难了,朕本来以为仪贵人的孩子可以平安生产,但是谁知道竟然又是早产,仪贵人的产房里面甚至一点声音都没有,朕心里面实在是担心。” 弘历把自己的头埋在琅嬅的掌心之中,整个人都很没有精神气。 他刚才是真的被吓到了,一盆接着一盆的鲜血从产房里面抬出来,站在他旁边的如懿又跟个傻子一样只知道在那儿站着不出声。 要不是琅嬅来了,延禧宫里面连一个能主事的人都没有。 “刚才太医已经和臣妾说了,仪贵人是的精力衰竭这才晕了过去,这么多太医和嬷嬷在,一定会没事儿的。” 如懿看见皇上这样脆弱又无助的样子很是心疼,只是皇后一直霸占着皇上,她有心上前安慰,可是也无法接近。 陈婉茵和苏绿筠也来了延禧宫,但是苏绿筠来了之后没多久,钟粹宫的下人就来说二阿哥醒了之后不见自己的额娘,在宫中哭闹不止。 苏绿筠没办法,只能顶着皇上嫌弃的眼神毁了自己的钟粹宫。 皇上本来就因为永璋不大聪明对他十分的不满,永璋一个人在钟粹宫里面哭闹就算了,还非要宫人来延禧宫找她,皇上现在的心情本来就不好,满脑子想的都是仪贵人的孩子。 如今看自己的儿子在这个时候还这样的不懂事,更不会对永璋有什么好印象了。 陈婉茵是真心喜欢皇上,所以爱屋及乌的期待皇上的孩子都可以平安降生。 她一直不停的在拨动着手上的佛珠,为仪贵人和她尚未出生的皇嗣祈福。 琅嬅看见陈婉茵一直在偏殿的角落,这样用心的祈福也软了心肠,这后宫里面陈婉茵是难得的痴女。 只可惜,皇上的眼中一直都没有这样贤良淑德的女子的身影。 “婉常在快先坐下吧,今天晚上还有的等呢,婉常在为仪贵人母子祈福太过于认真,自己却穿的这样单薄,海棠,去把本宫的大氅拿过来给婉常在穿上。” 琅嬅要是不出声,皇上都没有留意到陈婉茵也在这里,他对陈婉茵一直都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这个人实在是太安静,也太普通。不过看她这样虔诚,想来倒是个心善的。 第114章 如懿传(一百一十四) 陈婉茵没有想到皇后娘娘会看见她,他本来一直是因为担心仪贵人的皇嗣这才匆匆的赶过来,也没有留意到自己身上穿着什么。 皇后娘娘这么一说,她还真的感受到了几分的凉意。 陈婉茵有一些愧疚,皇后娘娘为仪贵人担忧,本来就非常的烦闷了,她竟然还给皇后娘娘添麻烦,但是不应该。 “皇后娘娘不必为臣妾担忧,延禧宫温暖如春,虽说已经到了春日,但还点着炭盆,臣妾没有感觉到冷。” 金玉妍眼神一亮,本来以为过段时间才有机会让如懿下地狱,没想到这个陈婉茵不声不响的竟然这么好用,这下都省的她找理由了。 “说起来娴妃娘娘宫里的这红罗炭真是好,如今已经到了春日,臣妾有时觉得身上寒的很,可是内务府说到了春日各宫都不再供红罗炭了。” 被金玉妍奉承了一句的如懿有些得意,虽说这份优待是因为龙嗣,但是内务府对延禧宫的恭敬是做不了假的。 “嘉贵人如果想要一些的话,待会本宫让阿箬备上一些给你带回去。” “行了。” 皇上把自己手上的佛珠往桌子上面一扔了,双眸似寒星一般,声音里满是愠怒。 “仪贵人还在里面受罪,你们在外面像皇后和婉常在一样为她担忧就算了,还在这儿吵吵嚷嚷的说起这些贪图享乐之事,真是一群没心肝的东西。” 可能是平时皇上看上去太过于平易近人,所以即便的他现在发了脾气,如懿也没有太当回事,只是笑盈盈的坐了下去,好像皇上责骂的人不是她一样。 产房里面安静了有两三个时辰,就在皇上都快坐不住准备离开的时候,里面终于出现了一些动静。 仪贵人的叫声萦绕在金玉妍的耳中,庞若动听的天籁,她若有所思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她已经把自己的孩子前方的坎坷都给处理掉了,也不知道她的肚子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动静? 琅嬅看皇上的动怒对他的妃嫔来说根本都产生不了任何的影响,只觉得有些好笑。 做皇帝做到如此地步也是挺难为他的,活脱脱的一整个大清赘婿,李朝这么一个牢牢依附大清才能存活下去的附属国出来的一个小贡女,都可以对大清的皇帝这样出言不逊。 “皇上,皇后娘娘,仪贵人……仪贵人已经平安产下了一位小阿哥。不过仪贵人因为生产的时间实在是太长,而且有些血崩,现在已经昏迷过去了,微臣和他医院的诸位同僚只能尽量保住仪贵人的性命。而且……” 仪贵人的喊叫声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在催产药的作用下,在她醒过来半个时辰之后,产房终于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许太医看见那个活着的孩子,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他的性命是保住了,可是嘉贵人答应他的荣华富贵也就没了。 而且,他是真的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这么多猛药下去,仪贵人还能健康的生下孩子。 琅嬅不耐烦那些宫里面的太医吞吞吐吐的样子,有什么话直说不行吗?非要绕那么多弯弯绕绕,直到主子生气了他们才肯说实话。 “许太医,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许太医想到四阿哥身上青青紫紫的样子就有些打怵,这孩子虽然平安生下来了,但是谁也不知道他能活多长时间。 “是,皇后娘娘,四阿哥虽然看上去健康,但是他出生之后从脐带到龙胎都呈青黑色,是中毒之象。微臣目前还不知道,他到底中什么毒,只能谨慎用药。” 皇上和琅嬅还有婉常在一开始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皇上虽然觉得永琏是可造之材,但是继承人这种东西当然是越多越好。 他似乎一点儿都不在乎太医说的仪贵人性命垂危这件事,反正在他看来,这后宫中的大部分女人都是他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 仪贵人有这个运气。怀胎十月,为他生下皇嗣,已经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直到再听见太医说四阿哥有中毒的症状之后才皱起了眉头,三阿哥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天生有异,怎么四阿哥也是如此? 他已经连续有两个孩子一出生就不健康了,这样的孩子即便生出来也没有办法被他作为继承者而培养。 琅嬅轻轻咬着嘴唇,手不自觉的握紧,为产房里面的仪贵人捏了一把汗。 即便她布局的再周全,嘉贵人投的那些毒多多少少也会影响到仪贵人的身子。 “许太医,不管用多少的名贵药材,都一定要保住仪贵人的性命!四阿哥那儿先用温补的汤药吊着,芙蓉,去把本宫长春宫的那一株百年人参给取过来。” 听见仪贵人竟然生下了一个阿哥之后,虽然极力掩藏,可是嘉贵人眼中的震惊还是显露无疑。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是这个样子?玫嫔平安生下了一个身形有异的阿哥也就算了,怎么仪贵人也平安产子? 贞淑和许太医到底是怎么做事的?这么一点小事竟然都出了这么多毛病? 这孩子运气还真是好,被折腾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还能活着出来? 许太医根本不敢直视嘉贵人的眼神,天可怜见的,他是真的做了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鬼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竟然让仪贵人和玫嫔都平安生产。 看婉常在这如释重负的样子,琅嬅勾起了嘴角,“皇上,仪贵人平安生产有功,婉常在诚心祈祷也有功劳,为了奖赏两位妹妹,不如给两位妹妹位分都提一提吧。” 仪贵人生下了阿哥,如今也还在产房里面性命垂危。 婉常在一直都温顺懂事,又是潜邸的老人,这两个人的确应该晋封。 “好,皇后说的没错,传朕的旨意,封景阳宫仪贵人为仪嫔,钟粹宫婉常在为婉贵人,等四阿哥满月之日同行册封礼。” 第115章 如懿传(一百一十五) 这宫里面的事情不能所有的都只围着延禧宫转,皇后还有六宫的事务要处理,皇上第二天一早还要上早朝。 能在延禧宫待到第二天天快亮了才走,已经算是皇上和皇后对仪贵人母子的格外看重了。 “赵一泰,本宫不是交代过你一定要小心延禧宫的饮食吗?怎么这样小心谨慎的照顾,仪嫔和她的孩子还是出了这样的问题?” 长春宫的赵一泰被琅嬅责骂的根本不敢抬头,也的确是他和手底下的人做事不当心,想着要稍微留下一些仪嫔母子身上的残缺,日后也方便指证娴妃。 谁知道他手底下的人下手都没轻没重的,虽说是减少了仪嫔所摄入的朱砂和水银的量,但是那微末的剂量还是让她的身体受到了不可逆的伤害。 “奴才该死,娘娘,太医院的人此刻一大半都守在延禧宫,仪嫔娘娘既然可以平安生产,想来也会度过这次难关的。” 仪嫔昏迷了将近三日,终于在第四天破晓苏醒了过来,她醒过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寻找她的孩子。 在得知自己的孩子虽然平安的被生了下来,可是却在腹中就中了毒,即便是养大了也是个身体孱弱的阿哥之后,仪贵人跟疯了一样,在延禧宫哭闹不止。 玫嫔来就一直关注着延禧宫的仪嫔,在知道她的孩子和自己的三阿哥一样,刚刚出生就被发现在孕中就遭受了旁人的毒手之后,玫嫔坚信暗害她的三阿哥的人和暗海四阿哥的人一定是一个人。 再加上嘉贵人又在这个时候去了永和宫说了似是而非的一番话,玫嫔就更加的疯魔了。 琅嬅的速度很快,拿着答案去寻找作案的过程,本来也费不了多长的时间。 更何况在这个宫里面,想让娴妃去死的人可不止她一个。 琅嬅这个皇后做的一直都是雷厉风行的,再把那些证据整合了一下之后,她就立刻召集了后宫所有妃嫔在长春宫,还把皇上给邀了过来。 那些证据几乎可以说是明明白白,仪嫔现在如此受罪是因为受到了水银的毒害,她的房内燃过的碳灰中含有大量的朱砂,而朱砂是含有水银的成分。 至于这炭灰,还是嘉贵人先行发现的,前她在延禧宫的时候就跟娴妃要了一些红罗炭。 她身边的宫女贞淑是个会调香的,说是在他们家主子焚烧红罗炭之后,立刻就闻到了红罗炭的不对劲。 除此之外,内务府的小太监向皇上禀明仪嫔和玫嫔有孕时都十分喜食鱼虾,而自己到了御膳房才发现供给仪嫔的鱼虾已经全都死了,被已经扔了出去,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剩下的一小袋鱼虾。 琅嬅命他拿给太医看看,太医查看之后,发现果不其然其中也含有朱砂。 “本宫已经让海棠她们去了东西六宫各位妃嫔的宫中,看看能不能找到确凿的证据。说是本宫的宫女们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把各位妹妹的东西给毁坏了,妹妹们可以来告诉本宫。” 皇后是为了调查仪嫔和玫嫔中毒之事,才让人大肆搜宫,这六宫中人都说不出来半个不字来。 而且如今长春宫中风声鹤唳,妃嫔们人人自危,生怕自己一不留神说错了什么话,就被打成了凶手,根本没有一个人敢说一句话。 “皇后娘娘,臣妾和海答应已经十分小心了,只是没有防得住这样的算计。” 富察琅嬅目光冷冽,用审视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娴妃。 “娴妃的确小心,不过再小心的人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至于你该挨什么罪,受什么罚,当然是要等所有的宫女查完每个人的宫室之后,再由皇上亲自处置。” 如懿觉得,皇后娘娘目光包含着一种审视与判断,似乎在权衡着什么利弊,评判着什么,她不禁觉得有些后怕, 玫嫔哭的歇斯底里,如今每每在永和宫看见自己的儿子孱弱的样子,就恨不得杀了那个对她和儿子下手的贱人。 如今看她们母子俩被害之事很快就要大白于天下,更是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情绪,跪在琅嬅的腿边哭着。 “皇后娘娘,臣妾和仪嫔姐姐怀胎八月,为何会受人如此谋算?臣妾的三阿哥和仪嫔姐姐的四阿哥到现在还没有彻底康复,看见他们小小的人儿就受到这样大的委屈,臣妾为人母实在是不忍。” 仪嫔也是如此,她在十几日之前刚刚生产,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好,到现在还是下红不止,可是她一听说长春宫的事情立刻就顾不上自己的身体跑了过来。 “皇后娘娘,既然您已经调查的这么清楚了,也烦请您告诉臣妾一声,到底是谁要谋害臣妾和臣妾的孩子?” 自己的两个刚刚生产完不久的妃嫔哭的声嘶力竭,皇上不仅一直都没有这么关心她们,甚至还在心里面觉得是她们俩无用,没有躲过旁人的暗算,不能照顾好他的皇嗣。 琅嬅把皇上的凉薄看在心里,心中更是坚定了,一定要早些做打算,为她和孩子们的未来筹谋,皇上绝不可以活那么长时间。 “本宫也想知道到底是谁有这么周全的主意,等长春宫和内务府的宫人都回来了之后,一切都可以水落石出了。” 看着仪嫔和玫嫔脸色煞白还眼中含泪的样子,琅嬅知道自己劝不住她们,只是让她们快些坐下。 “仪嫔,玫嫔,你们俩都是刚刚生产完没多久,不用在这里跪着,本宫和皇上一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的。” 第116章 如懿传(一百一十六) 仪嫔现在的身子本来就已经坏了大半,若是好生休养说不定还能恢复如常,但是若是像今日这样大慈大悲的怕是会有损寿数。 长春宫从来没有这么安静的时候。仿佛掉根针在地上都清晰可闻,如今这个关节,根本没有人敢说话。 皇上是第一次直视自己后宫的这些龌龊事情,从前在前朝之时,他就目睹过后宫妃嫔为了龙嗣和宠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没想到如今在自己的后宫里面竟然也有这种狠毒的人物,实在是让他有些烦躁。 这时,芙蓉走进宫中,芙蓉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一只红色的方盒,说自己从娴妃的妆台屉子底下找到一盒朱砂。 琅嬅一打开那只盒子,就闻见了里面浓郁的沉水香香味,她心里有了成算,把那盒朱砂给了皇上。 “还请皇上闻闻,这盒朱砂上面沾染的是什么气味?” 皇上有些不耐烦的接过了那只盒子,这里面的味道她十分熟悉。 娴妃经常自认为自己和后宫的妃嫔都十分不同,自己这样如梅花一样高洁的女子,只有沉水香这样沉郁的香味才配得上自己。 “是沉水香?” 琅嬅猝然看向如懿,目光陡然锋利。 “娴妃,倘若本宫没有记错的话,这宫里面好像只有你一个人用沉水香。” 沉水香的气味较为素雅,但是它的香味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浓郁且持久,其气味特征比较明显。 因为价格不菲,所以在宫中能用的起沉水香的人就那么几位,纯妃、贵妃和皇后知道娴妃喜欢用沉水香之后,也不会用和她一样的香。 “皇上,皇后,臣妾是真的不知道为何窗台的屉子里面会有一盒朱砂。” 海棠又说:“皇上,皇后娘娘,奴婢在带人去延禧宫搜查的时候,娴妃娘娘身边的阿箬姑娘还再三阻挠。奴婢觉得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蹊跷,就把阿箬姑娘给一并带过来了,此刻她正在长春宫殿外候着。” 除了阿箬之外,海棠她们还带来了小福子、小禄子与小安子三位小太监。 小禄子是御膳房的人,专门负责给遇喜的嫔妃们养活鱼活虾,小禄子一进了殿内就称是如懿指使自己给鱼虾下朱砂的。 另外一位小太监小福子也称娴妃以自己兄弟性命为威胁,让他在红箩炭中放入朱砂,而内务府小安子也指出娴妃曾在玫嫔遇喜后向自己要过不少朱砂。 这三个证人同时指认是娴妃或是收买或是威胁他们让他们对两位有孕妃嫔下手,一时间,众人哗然,宫中一片骚动。 如懿从海棠拿出沉水香的那一刻就跟傻了一样,坐在那儿动都不动,不为自己辩解一句,也不否认那三个小太监说的话。 海兰多次给如懿使了眼色,但是如懿连看都没有往她那边看过一眼,海兰心中着急,只能自己站了起来,跪在地上为她的好姐姐辩白。 “皇上,皇后娘娘,这一定不是姐姐所为,姐姐不可能有这种害人的恶毒心思!” 金玉妍捂住胸口惊愕道:“海答应,别说你不信了,就连我也不信啊,可是如今这铁证如山的,你又不是娴妃,怎么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娴妃平时和咱们姐姐妹妹的叫着,谁能知道在背后里面竟然做出了这种腌臜下作的事情,这样歹毒的心思,还真不愧是乌拉那拉氏的嫡女。” 因为景仁宫娘娘曾经在先帝的后宫之中的那些丰功伟绩,乌拉那拉氏女子的好名声已经传遍了整个后宫。 就连皇上都有些觉得,如懿这么样一位恶毒的姑母,今日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也算是情理之中。 从刚才开始一直沉默着的高曦月此刻也说着嘉贵人的话借着说道:“难怪,从仪嫔惊蛰那日遇蛇,臣妾就觉得奇怪,怎么这样巧就被娴妃给救了? 仪嫔被娴妃所救,感激涕零的去了你的延禧宫住着,这不是正好方便你下手吗?娴妃,你还真的是好心思啊!” 被高曦月这样指证着,如懿虽然到现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个样子,但是因为多年和高曦月争吵的见面,下意识的就开始反驳起来。 “贵妃还请慎言,如果一切都是我所为,我就应该离仪嫔远远的才是,为何要把她接到延禧宫自己亲自照顾?” 高曦月略抬高了声音,“所谓富贵险中求,若是你不兵行险招,把仪嫔妹妹留在身边,哪能这么方便的,又是炭火又是鱼食的照顾仪嫔?娴妃,你伺候皇上多年一直没有身孕,所以嫉妒所有的有孕妃嫔,其心可诛!” 如懿仰着下巴,对着疾言厉色的高曦月反驳道: “贵妃也多年未有身孕,这难道是你自己的心思?” 被如懿戳中心思的高曦月有些恼羞成怒,“毒妇!你竟敢敢污蔑本宫?” 皇上看自己的两位高位宠妃在长春宫旁若无人的吵了起来只觉得头疼,高曦月这么多年来可以说是丝毫长进都没有。 “贵妃!” 琅嬅也眼神冷冽,语气冰冷,“放肆!” 被皇后娘娘和皇上同时警告的高曦月委委屈屈的跪下,“臣妾知错……” 三个人证人的证词,加上从延禧宫里面搜出来的朱砂,几乎就已经可以坐实了娴妃的罪行。 皇上一想到景仁宫娘娘曾经犯下的那些罪孽,再联想到自己的这位娴妃和她的关系,立刻对这些证据和证词相信了七八分。 “娴妃,朕没想到你竟然有这样恶毒的心思!” 琅嬅知道皇上如今没有细想,只是恼怒之下不想多想,这才仓促的给娴妃定了罪。 她做事一向周全,嘉贵人和贵妃花了这么大的心思拉拢阿箬,总不能让这人半分作用都发挥不上吧? “等等。” 琅嬅把自己的手搭在皇上的手臂之上,轻柔地说: “皇上,臣妾觉得这几个证人的片面之词不能全信。这延禧宫的太监到底是才跟了娴妃不久的奴才,小安子他们被人收买也不是没有可能。戕害妃嫔,谋害皇嗣,这可是灭九族的重罪,即便是要给娴妃定罪,也得证据确凿之后三思而后行。 刚才海棠不是说阿箬阻拦她们搜查,或许是个知情人吗?不如让海棠把阿箬带上来,阿箬是娴妃的陪嫁,和娴妃是最亲近的人。臣妾想着,自己的陪嫁侍女说的话总归是能相信几分的。” 第117章 如懿传(一百一十七) 阿箬跪在皇上和皇后面前,泪俱下的控诉如懿自从入宫被封为娴嫔之后便心怀怨恨,还总是逼迫自己这个陪嫁丫鬟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她说自己也是是实在看不下去如懿的所作所为,才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在众人面前揭发如懿。 阿箬还说如懿自从承宠之后一直未能有身孕,所以十分嫉妒刚刚得宠不久就遇喜的玫嫔和仪嫔。 再加上皇上如今对她十分的宠爱,她觉得自己日后迟早会有自己的孩子,仪嫔和玫嫔的肚子对她来说实在是有些太过于碍眼。 所以,她才指使小禄子和小福子除去贵子。 阿箬还说如懿之所以先救助仪嫔,只不过是虚情假意,想要获得她的信任罢了。 娴妃本想害仪嫔,所以这才在粉刷景阳宫的油彩里面加入了可以诱蛇的蛇眉汁,谁知道那么巧,偏偏在她去看仪嫔的时候,那毒蛇才突然间出没。 娴妃见难以成功,便假意救助仪嫔,既讨好了皇上,又能与仪嫔亲近,从而方便再次下手。 莲心在此刻也站了出来,她的神情十分是太平静了,平静的让如懿甚至感觉有些瘆得慌。 “奴婢和阿箬一块伺候主儿,奴婢可以坐证,阿箬姑娘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漏之处。” 莲心被王钦折磨的已经没有个人形了,两个人消瘦枯槁,完全不见曾经半点美丽动人的样子。 她拼着一口气活到现在,全凭心中的恨意。她想,娴妃把她害到这种程度,那她也要让娴妃受到和她差不多等同的代价。 “莲心,你怎么能这样污蔑本宫?” 莲心和阿箬的作证让如懿错愕到甚至说不出话来,尤其是莲心,她平时看上去这么老实的一个人,而且她与阿箬一直不睦,怎么会在今日力证阿箬所言句句属实? 莲心的眼中满是绝望,她既然说出来这番话,就是带着必死的决心的。 娴妃如此对待自己的大宫女,让她和一个太监结为对食,甚至对她婚后的凄惨遭遇全都视而不见,放任阿箬对自己冷嘲热讽。 她到底是凭什么会觉得所有人都会围着他转?凭什么会觉得她受尽了万般的苦楚,还愿意对她忠心不二? “娴妃娘娘,奴婢自知和阿箬姑娘供出来这些您曾经犯下的恶事是对不住您,可是这样的日子奴婢实在是过够了。每次为您讨好王钦探查皇上的喜好和行踪,为您陷害那些得宠有孕的妃嫔,奴婢实在是良心过不去,寝食难安!” 说完这句话之后,莲心就突然间吐出一口黑血,在来长春宫之前她就已经服用了毒药,算着时间,此刻也差不多该毒发了。 莲心这突然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都傻了眼,琅嬅立刻唤太医给莲心诊治,可是莲心本来就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欲望,此刻鹤顶红已经毒发攻心,回天无力。 “娴妃娘娘,奴才知道奴才今日把您供出来对不住您,可是奴才也不能平白无故的害了两位皇嗣。” 就在大家都在震惊于莲心的死之时,小禄子也摘下了自己头顶的帽子,毅然决然的触柱而亡。 “奴才……奴才尽忠了!” 鲜红的鲜血和地上两具冰冷的尸体刺激的玫嫔几欲发狂,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愤怒,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冲到娴妃的面前,就“啪”的一声给了她一巴掌。 那一道巴掌的力度之大甚至让娴妃的脸立刻就显得有些不对称了。 “你这个毒妇!要不是你害得,小禄子和莲心会拿自己的一条命害你吗!” 阿箬按照自己计划中的那样,也大声的对着娴妃喊了一句,“主儿,奴婢伺候您多年,自知不该供出您,如今也和小禄子还有莲心姐姐一块一死了之,以全了乌拉那拉氏对奴婢的恩情!” 高曦月拉住了本来就没有什么求死之心的阿箬,“行了,一个两个的都要自尽,要是你们都死了,可不就是死无对证了吗?” 高曦月跪在大殿之中,义正言辞的恳求皇上和皇后处置娴妃。 “皇后娘娘,娴妃心肠歹毒,谋害皇嗣,如今已经人赃并获,无从抵赖。臣妾恳请皇上,皇后娘娘还玫嫔和仪嫔妹妹一个公道!” 阿箬亲自指证,即便是皇上,都已经信了。 “娴妃,你伺候朕多年,朕没有想到你竟然是如此歹毒之人,朕原本以为你和你的姑母不同,看来即便是朕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皇上失望的神情和冰冷的语气让如懿如坠冰窖,她想要和皇上解释,却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而且她的心里还是堵着一口气,她和皇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皇上怎么会因为这几个人说的几句话和那些子虚乌有的证据就怀疑自己呢? “皇上,皇后娘娘,而且百口莫辩,只能请皇后娘娘和皇上明察。臣妾也想为自己辩白一句,这一切臣妾都没有做过。” 有两个人拿两条命来证明娴妃谋害皇嗣,娴妃这两个侍女同时指证,而且如今已经证据确凿,几乎找不出半点的破绽来。 琅嬅用带着护甲的手指轻轻的点了一点桌子,这个时候不是她应该说话的好时机,对娴妃的处罚最好还是从皇上的嘴里亲口说出来比较好。 省的他过几年又开始追忆过往,又想到了娴妃曾经的那些好处,对她这个处罚的娴妃的皇后心有芥蒂。 只不过,看着娴妃这什么都不愿意解释,只是梗着脖子嘟着嘴的样子,估计皇上即便想给他找借口,也找不到了。 “来人,传朕的旨意,娴妃乌拉那拉氏谋害皇嗣,戕害妃嫔,从今日起,废为庶人,冷宫安置,住到朕看不见的地方去。” 第118章 如懿传(一百一十八) 长春宫那一日之后,曾经在宫中风头无两的娴妃娘娘就成了在冷宫中无人问津的庶人乌拉那拉氏。 她在冷宫之中多次提出请求想要见皇上一面,但是皇上根本没有理会过她一次,更别说是见她了。 琅嬅听说,在如懿进冷宫的前一夜,她费尽心思,用尽了身上所有的银钱,让下人给皇上写了一封信。 信中说了他们青梅竹马的情分,说了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这阙戏文。 在信的末尾,她还问了皇上一句,让他进冷宫这件事,是皇上的本心吗? 皇上已经是顾念着他们最后的情分,才耐着性子看完了那封信。 在看见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都有些想笑,这甚圣旨是他亲自所写,旨意也是他亲自昭告六宫,怎么还不算他的本心? 难不成如意是觉得他一个皇帝还会被人所胁迫,才写下这样的圣旨吗? 如懿事情败露之后简直跟疯了一样,她原本就是这样疯疯癫癫的样子,皇上越看这封信越觉得自己让她进冷宫的决定实在是太正确了。 要是她还在自己的后宫里面待着,还不知道他本来风平浪静的后宫会变成什么样子? 在六宫大多数的人看来,皇上并没有直接赐死娴妃,只是废了她的位分,让她去了冷宫,这已经是极大的恩赐了。 毕竟两位皇子几乎都折损在她的手中,玫嫔和仪嫔的身子也因为长期受到水银的侵害坏了大半。 一直依附如懿的海答应刚刚因为她的好姐姐的求情,可以从碎玉轩那个和冷宫没什么两样的地方出来。 如今一转眼她的好姐姐却去了真的冷宫,而且比她当初的境遇甚至要更惨一些,直接被废为了庶人。 这几天海答应一直在养心殿的门口跪着,每次翻来覆去的说的也只有那几句话,说她的姐姐是无辜的,她的姐姐不可能做出谋害皇子这种事。 本来皇上被海答应烦的不行,看她们这样姐妹情深,索性就直接让她去冷宫和她的好姐姐一块作伴。 在长春宫的富察琅嬅听说了皇上最新的旨意,直接把为乌拉那拉氏求情的海兰一块儿打入冷宫之后,她就知道之前她准备的那些东西差不多可以派上用场了。 海兰这些年一直都不愿意伺候皇上,当年被皇上强迫的那些场景,她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如果在这个时候,她知道当初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姐姐就是送自己入魔窟的人,也不知道她会如何对待她视若亲姐姐的乌拉那拉氏。 “海棠,阿箬那边,皇上可说了要如何处置吗?” 本来按照规矩,阿箬是应该被拉到慎刑司去严刑拷问的,可是如今如懿此刻已经被皇上给定了罪,再去拷问阿箬所说的话的那些真实性也就没有什么必要了。 况且,阿箬的阿玛最近不久才又立了功劳,皇上也不会对自己信任的大臣宠爱的小女儿下如此重的手,只是,他也不会对一个备注忘恩的女子有太高的好感。 之所以没有即刻就处死她,也是看在她阿玛的份子上罢了。 之前贵妃和嘉贵人答应阿箬,一旦事成就会帮她成为皇上的妃嫔,如今娴妃已经被废为庶人,按理来说,她们也应该兑现之前的承诺了。 可是谁又愿意让一个生的还算不错,心思还如此歹毒的女子后宫里面分一杯羹呢? “皇上那边的意思好像是想让阿箬姑娘出宫回家,可是阿箬姑娘好像不太愿意的样子。其实如今她阿玛已经是知府了,她现在回家,就再也不用伺候人了。” 小桃十分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放着格格不做,非要在宫里面留着做下人? 说到出宫,小桃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憧憬,琅嬅是个眼神好的,看出来了她身边这个一直单纯的小丫头似乎有了些思春之情。 她调侃地说道:“人各有志罢了,那位阿箬姑娘说不准还看不上出宫做个小格格呢。怎么,咱们的好小桃也想出宫当格格了?这样,本宫给你个恩典,让你早两年出宫好不好?” 被琅嬅调笑的小桃红了脸,“娘娘——,不是说阿箬姑娘的事情吗?怎么又和奴婢扯上关系了?奴婢才不想出宫,奴婢想一直伺候在娘娘身边才好!” “娘娘,小桃不是想出宫做格格,她这是红鸾心动,看上了宫里面的一个侍卫呢!” 和小桃一向交好的海棠知道自己好姐妹心里面的那些小心事,就笑着把小桃的那些小心思给说了出来。 被海棠点破的小桃本来就红着的脸更加红了几分,她跺了跺脚,有些恼羞成怒的推了海棠一把。 娇嗔道:“娘娘,您别听海棠胡扯,这都是没有的事!” 琅嬅看着陪伴自己多年的三个小姑娘神情十分的温柔,这三个姑娘从在王府之时就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这些年风风雨雨的她们也一块儿承担。 这一转眼这三个小姑娘也都年纪不小了,也就是小桃年纪还小一些,海棠和芙蓉早就到了二十五岁可以出宫的年纪。 “小桃,你陪在本宫身边那么多年,本宫是不会亏待你的,快跟本宫说说你看上了哪个宫的侍卫?本宫做主,给你和你的小情郎赐婚,到时候再送给你们俩一座大宅子,就在惢心的宅子身边,好不好?” 或许是因为琅嬅描述的未来太过于美好,也或许是两个情投意合的小鸳鸯实在是情难自抑。 又害羞扭捏了一会儿的小桃在海棠姐姐和芙蓉姐姐一言一语的调侃之下,还是羞羞答答的说出了自己喜欢的那个情郎。 那人是个汉军旗正蓝旗的二等侍卫,家中还算是富裕,要是家中幼子,上面有一个姐姐一个兄长,比小桃大两岁。 本来他这个年纪早就应该婚配了,但是因为家中有长辈去世,一直在为长辈守孝,所以这才把婚事拖到了现在。 琅嬅着人去打探清楚,知道这人确实是有些能耐,人品又还不错,也就放心的给小桃和这人赐了婚。 海棠和芙蓉她也曾经和她们说过一样的话,只是这两个小丫头觉得与其嫁到外面去做个和妾室争风吃醋的夫人,还不如在宫里面做个体面的掌事宫女。 反正有琅嬅护着,这两个丫头不管走到哪儿都要被人高看几分。 第119章 如懿传(一百一十九) 阿箬的胆子比富察琅嬅想的还要再大一些,她见贵妃和嘉贵人都不是诚心诚意的帮她这个忙。 她竟然胆子大到悄悄的溜进养心殿,想要装成养心殿里面的奉茶宫女,好借机接近皇上。 琅嬅也不知道说她单纯好,还是愚蠢好,她以为延禧宫漏的和筛子一样,所以这六宫里面所有的地方都和延禧宫一样可以随便进入吗? 她想要进的这个地方那可是养心殿,那是大清权力的中心,是皇上每天处理政务的地方。 养心殿守卫森严,即便是宠妃想要去养心殿见皇上一面都要一步一步的向上禀报,等皇上点了头之后才能进来,更别说阿箬一个面生的小宫女了。 在她换上奉茶宫女的衣裳在养心殿外鬼鬼祟祟的企图找机会混进去的时候,就被附近巡逻的侍卫给发现了。 那些侍卫里面其中有一个正是小桃的未婚夫,他得了皇后娘娘的赐婚懿旨,不久之后就可以迎娶他心爱的姑娘,最近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他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知道给他和小桃恩典的皇后娘娘一直与庶人乌拉那拉氏不睦,这位在养心殿鬼鬼祟祟的女子他曾经见小桃远远的指给他看过。 所以在看见阿箬的那张脸之时,他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这个侍卫是个机灵的,知道乌拉那拉氏之所以被贬为庶人,这位阿箬姑娘功不可没。 其实在他看来,斩草应该除根,这位阿箬姑娘作证之后就没有任何的存在意义了。 只有她真的死了,乌拉那拉氏谋害皇嗣这件事才算是盖棺定论,再无任何的争议。 他想着自己应该要投桃报李,皇后娘娘给了他恩典,他也应该回报皇后娘娘一二。 “来人,抓刺客!此人言行无状,企图谋混进养心殿,一定是图谋不轨想要谋害皇上!” 无论是在历朝历代谋害皇帝都是恕无可恕的罪名,一旦被冠上了刺客的罪名,即便是家中有通天的功劳,恐怕也会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阿箬看自己莫名其妙被打成了刺客,立刻就想要开口解释什么,可是那些侍卫可不会给她解释的机会,立刻就把她扣押了起来,带到慎刑司严刑拷打。 一旦进了慎刑司,这无论是什么罪名,都是上面的人说了算了。 高曦月和嘉贵人的人一直都在盯着阿箬,看见她聪明反被聪明误,想勾引皇上结果却因为露了马脚,被侍卫抓了起来。 这样天赐的良机他们俩怎么可能放过? 所以在阿箬进慎刑司的第三天,他就死在了精奇嬷嬷嬷嬷百般的折磨一下。 在得知阿箬死讯之时,琅嬅只是感慨了一句,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皇上对阿箬的死甚至眼皮子都没有掀开过一下,毕竟原本他就对这人印象有些不好,觉得她是个背主忘恩的东西。 原本想着看在她阿玛的面子,饶她一命,让她出宫算了。 谁知道这人竟然这样的不知所谓,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乔装打扮到他的养心殿,难不成还真是刺客? 皇上觉得对于如懿和如懿身边的人,都是不可以用正常的眼光去看待的,毕竟如懿看上去这样清高的一个人,竟然在背后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这次的朱砂事件所牵扯的人不少,莲心的尸体被人拖出去收殓之时,那些小太监们看见了莲心的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 那些伤痕可以说是触目惊心,莲心原本算是个温婉动人小美人,嫁给王钦之后不久就变得形同枯槁。 之前大家以为莲心只是不喜欢身为太监的丈夫王钦,一时间接受不了和一个太监结为对食,丢了面子。 直到莲心身上的那些伤痕被人发现之后,大家才明白她为何有这样必死的决心。 即便是皇上那样冷心冷肺的人,看见莲心身上数不清的烫伤、抓伤、咬伤还有那些针扎的痕迹之后,也忍不住有些愤怒。 王钦是他身边的副总管太监,她和王钦的婚事甚至还是皇上亲自赐下的。 结果王钦看上去人模人样的,竟然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做下这种事情。 比起对莲心的同情,皇上更多的还是厌恶和愤怒,是对王钦丢了他这位皇帝的脸的愤怒,也是对莲心死了都要连累他的名声的厌恶。 所以,皇上直接把陪伴在自己身边多年的王钦给赶出了宫。 在王钦出宫的第二天,他就在路上遇见了劫匪,惨死他乡。 至于那些劫匪到底是从何而来,那就不是皇上会关心的问题了,毕竟王钦在宫中做副总管的时候,没少仗着自己的身份作威作福,得罪了人也是正常的。 对于海兰来说,被废为庶人打入冷宫并不算是怎么太严苛的惩罚,毕竟即便她在做主子的时候,这个宫里面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把她真正的当做主子看待过。 从前姐姐在的时候,还有姐姐可以偶尔护着她,如今姐姐去了冷宫这宫里面就更没有她眷恋的人了。 海兰想着,她和姐姐到了冷宫之后,即便日子会过得苦一些也无妨,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算计,她们俩的日子还能过得清净一些。 姐姐为了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对她这样好,是在她深陷泥潭之时也对他不离不弃的人,她为姐姐做一些事情也是应该的。 如懿即便是入了冷宫,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和那些下人和海兰是一样的,她始终觉得皇上这是暂且有些生气,又碍于皇后她们的咄咄逼人,这才让她入了冷宫。 不用多长时间,她的少年郎就会把她从冷宫风风光光接回来。 如懿说,即便是在冷宫也要活的体面。 所以她从来不把手上戴的那些昂贵的护甲给摘下,她觉得那些护甲是她身份的象征。 可是冷宫这种地方,和延禧宫怎么可能一样? 在冷宫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也没有下人会照顾如懿,如懿要过体面的日子,所以在冷宫,所有的重担就全部落到了海兰的身上。 不过,海兰对此十分的乐见其成,她愿意为她的姐姐做贡献,似乎这样才能证明她还是有用的人。 海兰身边的丫鬟叶心对她十分忠诚,即便是自己的主子进了冷宫,她也没有另寻出路,而是和海兰一块儿进了冷宫。 可是她忠心的人是海兰不是如懿,为她的主子做事不算什么,那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但是那位乌拉那拉氏,当初她是做宠妃的时候对她们家主子也没见有多好,如今自己沦落到进冷宫,又开始说起了什么姐妹情深。 主子当初在贵妃的咸福宫住着的时候,手上生了不少的冻疮,本来就不能太过于劳累。 谁知道这位曾经的娴妃娘娘好像对主子每天的病痛视若无睹一样,整天带着她那满手的护甲无所事事到处晃悠。 而且,叶心发现,如懿似乎和冷宫的侍卫凌云彻走的很近,他们两个一个是皇帝的弃妃,一个是冷宫的侍卫,这两个人碰在一块儿应该知道避嫌才对。 谁知道他俩却引为了异性知己,整天谈天说地,谈情说爱,这个样子,恐怕不管谁看见了,都会觉得他们之间有些什么。 也只有她单纯的主子海兰还有那两个当事人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纯粹的友谊吧? 冷宫的生活十分的不容易,叶心和海兰好不容易做了针线活,换了点银子能够改善一些伙食,可是最好的那些都被主子拿给了如懿,叶心是真的为海兰打抱不平。 第120章 如懿传(一百二十) 琅嬅是在海兰入冷宫后的第二年,在她在冷宫受尽苦楚之后,想方设法的让她知道了当初她到底是怎么入了皇上的眼,又是怎么被皇上强迫着才开启了自己这悲惨的一生。 海兰一开始是不相信这些闲言碎语的,但是她不相信无所谓,她身边有一个很早就看不惯如懿的叶心。 一开始不相信无所谓,但是看见证据越来越多,身边的叶心又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说着如懿这些年对海兰的所作所为。 再加上如懿在冷宫的这些日子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处冷宫,仍然和当初做娴妃之时一样什么都不做,只指望着叶心和海兰两个人做那些又脏又累的活。 而她和凌云彻仗着在身在冷宫,没有人留意他们之间往来的事情,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了。 海兰再怎么没有脑子,此刻也直觉这样有些不妥,如懿姐姐常常把自己和皇上青梅竹马的情分挂在嘴上,可是在皇上看不见的地方却和凌云彻拉拉扯扯,这怎么样都于理不合。 富察琅嬅知道,让海兰彻底接受她的好姐姐算计她,还得让她信任的人亲自揭发才能让她相信。 在海兰还在王府为格格之时,除了叶心之外,还有一位侍女,是如懿曾经赏赐给海兰的泽芝。 本来泽芝也准备和海兰一块进冷宫,可是冷宫这种地方,怎么会允许被废为庶人的海兰带两位侍女进去。 让叶心进去陪着,已经算是内务府格外开恩了。 泽芝在被如懿赏赐给海兰之前,是如懿的二等侍女,因为如懿不相信福晋从宫中带回来的宫女莲心,所以泽芝虽然是二等侍女,但是知道的事情并不比阿箬少。 虽说如懿才是泽芝的主子,但是和如懿比起来,懦弱又胆小的海兰可要比如懿这位大小姐要好伺候多了。 泽芝知道海兰被送到皇上床上的真相,她被派到海兰的身边也是如懿不放心海兰,想在海兰身边放上一颗自己的钉子好监视泽芝。 如懿进了冷宫之后,海兰放弃了自己宫嫔的身份,毅然决然的要陪她的好姐姐同甘共苦,泽芝好几次欲言又止,可是顾忌着如懿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一直都不敢说。 一直到富察琅嬅让人把泽芝给带到长春宫,恩威并施,并跟她再三保证,只要她把当年的真相明明白白的告诉海兰,她就可以让泽芝提前出宫,不用在宫里面过这样的苦日子。 泽芝面对出宫这样大的诱惑,怎么可能不动心,况且皇后娘娘还许诺了她不少珍宝,所幸只是说几句话,皇后娘娘甚至都没有让她添油加醋。 她本来就有一些为伺候了多年的主子海兰鸣不平,如今所有的顾忌都没有了,她自然是愿意的。 在泽芝的再三赌咒告发之后,海兰其实已经相信了好几分,这些年姐姐的确经常让她吃一些有助于有孕的坐胎药,想让她早些有孕,完全不顾她从来不想要侍寝的意愿。 她想到了曾经富察皇后给过她机会,问她愿不愿意出王府,去过平凡人的日子,她当时是动心的。 那个时候是如懿姐姐帮她拒绝了富察皇后的好意,还告诉她,她已经被当时还是王爷的皇上给破了身子,除了做王爷的妾室之外没有任何别的选择。 像海兰这种疯子,她可以为了如懿给她的那么一丁点温暖为她去死,也可以在万念俱寂之下彻底反扑。 海兰和如懿在冷宫里面狗咬狗一嘴毛,在长春宫稳坐中宫的琅嬅却在此刻再次有了身孕。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孩子就是前世那个刚刚出生不久就早亡的永琮, 当时的富察琅嬅不顾自己的身体已经破败不堪,强行用了猛药才有了这个孩子。 可是如今却是完全不同的情形,琅嬅的身子十分康健,犹如二八少女一般,她完全可以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 而且,永琮来的时机比富察琅嬅的前世早了六年,此刻她的长子永琏刚刚十岁,已经开始接触起了政事。 弘历在得知琅嬅有孕的消息之后如获至宝,中宫时隔多年之后再度有孕,这实在是天大的好消息。 虽说永琏聪颖又听话,可是对于皇帝来说,优秀的皇子自然是越多越好。 毕竟于皇帝而言,皇子们就像是斗兽场里面养的猛兽,只有能活到最后的那个,才是最优秀的,有资格继承皇位的那个人。 第2章 唐朝诡事录(二) 卢凌风在见到二娘子的那一刻愣了半晌,纵然长安富贵迷人眼,香车美酒遍地,他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绝色。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样盯着一位尚未出阁的娘子有些不妥,收回了自己惊艳的眼神。 金吾卫中郎将卢凌风是范阳卢氏之后,生的身姿挺拔,丰神俊美。 一身镶金锦袍,名贵皂靴踩在脚下,那张脸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神明俊朗,矜傲得让人过目不忘。 卢凌风看有人竟然阻拦金吾卫的马车,当即就想把此人给拿下,不过在他仔细打量了这马车的规格之后还是挥手让自己的手下不要轻举妄动。 长安贵人云集,一个不小心就不知道得罪了哪位王爷公主。 他在自己的脑海里面把长安他见过的所有贵女都给过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见过如眼前的女子一样惊艳的小娘子,倘若他曾经见过这样的美人,也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只是,这姑娘的眉眼间总让他有一些熟悉感,难不成他们真的曾经见过不成? “请恕卢凌风眼拙,不知阁下是?” 小桃在二娘子的斥责下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只是这态度依旧傲慢。 “我们家小姐是太原王氏之女,当朝太子妃娘娘的嫡亲妹妹,中郎将,你是太子门下,竟敢拦太子妃妹妹的车驾,你不怕太子殿下归罪于你吗?” 太原王氏乃是山东士族的七姓十家之一,是大唐最为显赫的士族之一。 听见是王氏的小姐,金吾卫中对小桃的傲慢不满的声音都弱了好几分。 “原来是二娘子,是卢凌风的不是,在下也只是奉命行事,负责长安内外安危罢了。早知道是二娘子,在下一定不敢阻拦,二娘子请。” 王家的二娘子?卢凌风确信自己未曾见过二娘子,只是不知为何,二娘子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想到自己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卢凌风下意识的觉得或许是太子或者太子妃娘娘曾跟二娘子提起过自己。 不过既然是王家的马车,卢凌风是万万不敢阻拦的。 元宁有些戏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被她师傅重点提起的中郎将,这位卢凌风将军看上去就不像是个好相与的,世家贵族的公子,多多少少会有一些自己的脾气。 只是元宁极少见到师傅这样睿智而冷静的被一个人气的这样跳脚的时候,所以对这位中郎将自然而然的就产生了些许的好奇之心。 “中郎将客气了,小女替我家师傅替您问好。” 元宁说完这话,就把马车的帘子放下来。 “钱二,走吧,阿姊还在东宫等着我们呢。” 卢凌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师傅?王家二娘子的师傅,又是哪位大贤,他和二娘子的师傅认识? 郭庄看他们家英明神武的中郎将看见王家二娘子的车驾呆愣的样子,还以为是中郎将看上了人家姑娘。 他笑着调侃着卢凌风,“将军,这太原王氏的二娘子可是不一般,我听说啊,王二娘子从小就狄公身边养大。后又拜了狄公关门弟子和药王孙思邈的首徒为师,成了狄公和药王的徒孙。” 郭庄一拍脑袋,“对啊将军,那狄公关门弟子,不就是咱们长安县的县尉苏无名吗?” 这下子,卢凌风是知道为何这位王二娘子看自己的眼神这样的古怪了。 因为苏无名是太平公主之人,而太平公主和太子殿下一直争权夺利,互相视对方为眼中钉。 卢凌风一直支持太子,是太子门下,怎么可能会对公主举荐的苏无名有什么好感。 最近长安因为一盏长安红茶暗流涌动,他和苏无名不得不有些交集。 苏无名是狄公关门弟子,卢凌风在早年之时就想着拜入狄公门下,可是狄公最后选择了籍籍无名,出身寒门苏无名,对此,卢凌风一直心有芥蒂。 “从前我怎么没见过这位二娘子?按理说她是太子妃亲妹,又生的这般的……” 郭庄听懂了卢凌风的未尽之意,生的这般的花容月貌的世家贵女,按理来说早就已经成为了世家公子竞相追逐的对象了。 可是见她方才所梳的发髻,明明是未出阁的少女。 “将军有所不知,二娘子早年在东都洛阳曾经走丢过,是狄公在街上捡到了她。二娘子当时年幼受了惊吓,醒来看见狄公之后对狄公十分依赖,王家来人也不愿意回去。 王家家主担忧女儿,恳求狄公照顾女儿一段时日,狄公看自己与二娘子也有缘分,就把二娘子给留下了。后来,二娘子就一直留在了狄公的身边,也没有回过王家几次,所以许多的世家公子都不知道王家还有一位二娘子。” 卢凌风有些诧异地看着郭庄,他这个下属,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 “郭庄,你认识这位二娘子?” 郭庄挠了挠头,憨厚一笑,他不如将军一样出身高门,好不容易进了金吾卫,害怕一个不小心得罪权贵,所以就把那些显赫的士族都了解了一二。 “将军您忘了?二娘子是太子妃的亲妹妹,前些日子太子邀您夜宴之时,曾经提过二娘子不日会来长安。” 卢凌风还真忘了,他不胜酒力,尤其和太子夜宴,又不敢对太子赏赐的美酒推辞,酒过三巡之后,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还好他身边还有个记性好的郭庄。 他轻咳了一声,试图把这件事给敷衍过去。 “好了好了,我们和二娘子不过是萍水相逢,知道日后长安就这么个贵女就好了。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调查清楚长安红茶之事。走,去长安县。” 近些日子,一种名为长安红茶的茶叶在最近一年内风靡长安,达官显贵争相购买,一时间供不应求,长安红茶如今可谓是有价无市。 那长安红茶茶色如鲜血一般妖艳,虽然伴有一股不易察觉的血腥之气,但喝下后不仅精神矍铄甚至还有一种即刻飞升的舒爽。 即便这红茶已经被卖到了千金一两,也依旧不乏追捧之人。 而与此同时,长安城最近一年内还发生过数十起新娘失踪的案件。 那些新娘的尸体死状极其诡异,脸上更是被嵌入了一个面具,这面具有驱鬼辟邪之效,在大唐只有四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使用。 平静而繁盛的大唐盛况之下,波诡云谲。 第3章 唐朝诡事录(三) 太子妃王菱温柔的抚摸着小妹的脸,或许是在东宫过的并不是事事如意的缘故,看着多年未见的小妹,王菱只觉得倍感亲切。 “这么多年没见,阿姊的元娘也长成大姑娘了。” 元宁乖巧的依偎在阿姊的怀里,她小的时候身体孱弱,爹娘是王家的家主和主母,日理万机,没有那么多的功夫照顾她这个体弱多病的幼女。 在她年幼的记忆中,她多半是在阿姊的怀里长大的,阿姊虽只比她大了七岁,可是作为太原王氏嫡长女的她,一出生就肩负着太多人的期待 “阿姊都瘦了,阿姊,太子殿下对你好吗?” 妹妹的问题问到了自己,王菱一时间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对自己好或者不好。 他给了自己太子妃的尊荣,在东宫也对她这个正妻十分尊重,从不宠妾灭妻,该有的东西他都给了。 可是,再多的,也就没有了。 看着妹妹关切的眼神,王菱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当然,太子殿下对阿姊一直都是极好的,只是你也知道,阿姊和太子殿下成婚多年,可在子嗣一事上……或者一直都是缘分未到吧。” 爹娘的意思王菱明白,妹妹来长安一趟,既是来看她这个多年不见的阿姊,也是来东宫给她撑腰。 只是如今她和太子殿下的关系还没有到那一步,王菱只是有些担忧,自己一直没有身孕这件事。 虽说可以包养妾室所生的庶子,但是不是从自己的肚子里面爬出来的,她到底还是害怕母子离心。 李唐王室,这母子相残的事情,也没少发生过。 元宁看出了阿姊柔和的目光下掩藏起来的担忧,她从昨日进府之时就给阿姊把过脉。 阿姊的身子是有些问题,再加上她心中郁结,就更难有孕了。 “阿姊,我给你开个方子吧,好歹我也是药王的徒孙,比太医院那一群半吊子的御医强多了!” 对于自己的亲妹妹,王菱当然是相信的,虽说元娘还年幼,但是有药王传承在,又跟随狄公多年,她的医术,王菱是愿意赌一把的。 “既如此,阿姊就先多谢元娘了。” 即便太子和太子妃现在的感情已经不像刚成婚时那样的如胶似漆,可是太子对自己的原配正妻也是有些情分在的,两人如今也算是相敬如宾。 太子妃的亲妹妹,太原王氏嫡次女王元宁前来拜访,太子自然是要给太子妃这个面子准备席面相迎的。 更何况,这位太原王室的二娘子,和狄公还有公主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太子少不了要对她另眼相看一些。 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是不怎么理事的,所以太子就格外的政务繁忙,再加上前朝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太平公主,元宁来了东宫已经有三日都没有见到太子的身影。 鬓云欲度香腮雪,衣香袂影是盛唐。 大唐民风开放,因为有不少位高权重的女子在,女性的地位空前提升,像是这种宴席也早就没了男女不能同席的这种规矩。 作为这场宴会的主人公,元宁和阿姊王菱来的不迟,因为元宁的身份贵重,有不少贵女和公子都想和她攀谈。 元娘常年和狄公在外,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和同龄的贵女一块儿游玩,王菱也是想让妹妹多和同龄人待在一块,省的明明年纪轻轻就看上去这样的成熟稳重。 家里已经有她这么一位嫁入皇室的嫡长女了,元娘年幼,她应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应该被困在长安的争权夺利之中。 看着自家阿姊这样殷勤的目光,元宁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只能硬着头皮交际了起来。 “元娘,这位吏部部侍郎裴坚府上的千金喜君小姐。” 能被阿姊这样拉出来单独再为她介绍一遍的小姐一定不是寻常人士,裴坚,出身河东裴氏,裴氏可以说是天下诸文人之首。 裴坚这吏部侍郎就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宰相人选,只要在历练几年,等他的资历再熬上去了,裴家只会更加的蒸蒸日上。 裴坚发妻早亡,没有儿子,只有裴喜君这么一个女儿,对她自然是百般宠爱。 “喜君小姐,这位是本宫的妹妹元娘,元娘,快来见见喜君小姐,那可是咱们长安有了名的大家闺秀,像你这样皮猴子的性格可得和人家喜君小姐好好学一学。” 裴喜君生的娇俏,虽不是什么绝世美人,但胜在活泼灵动,甜美可人。 她在看见元宁的时候也惊艳了一刹,原本以为太子妃已经是足够的国色天香,却没想她的妹妹更是仙姿貌,倾国倾城。 “原来是王二娘子,二娘子果真是太子妃的亲姐妹,一样的倾国倾城,让人见之忘俗呢!” 喜君嘴甜,又是裴坚家唯一的千金,在长安她所交好的对象不少,太子妃王菱和她的私交也还算不错,裴喜君曾经送过王菱一幅她自己画的画像,王菱很是喜欢。 “喜君小姐过奖了,在来之前,阿姊少和我夸过喜君小姐,说是喜君小姐的画像惟妙惟肖,可称当代丹青大家。” 王菱想着自己一直陪在妹妹身边,恐怕那些小姐们不是很敢上前和妹妹说话,就把元宁托付给了喜君,让喜君给她介绍介绍京城的贵女。 喜君的性格很好,知道太子妃的妹妹王元宁离开长安已久,恐怕一时间对长安的各位贵族小姐公子们都不甚熟悉。 所以对每一位和元宁打过招呼的人,她都从家世性格婚配各个方面和她仔细介绍了一番。 元宁的记性很好,喜君说过一遍,她就大概都记得了。 两个年龄相仿的姑娘没多一会儿就结成了好友,元宁喜欢喜君的性格,在入座之时直接把喜君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坐着。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喜君虽然看上去喜笑颜开,但是眉间却有一股愁云挥散不去。 第4章 唐朝诡事录(四) 太子殿下是在客人都几乎已经到齐之时出现的,太子是唐高宗李治与武则天之孙,唐睿宗李旦第三子,故又称李三郎。 他这个太子之位远远没有寻常的太子坐的稳当,可以说是四面楚歌,腹背受敌。 有一位那样野心勃勃又手段非凡的祖母,注定他作为李氏皇族是要受些磨难和挫折的。 太子落座之后,这场夜宴才算正式开始。 元宁打量着这位姐夫,比起软弱的皇帝,这位太子殿下可以称得上一句有勇有谋,果敢刚毅了,他的这个太子之位可是自己为自己争来的。 唐中宗李显再次继位以后,重新立韦氏为皇后,韦氏空有野心,想效仿则天皇帝一样以女子的身份登基。 不过她可不像则天皇帝一样有治国之才,只不过是个空有野心和美貌的草包罢了。 在杀了自己的丈夫李显之后,韦后立即立当时年仅16岁的李重茂为皇帝,她自己则使用皇帝的权力,掌握实权。 打算学着武则天在合适的时候,废掉李重茂,自己上位当女帝。 但是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静观其变的李隆基姑姑太平公主联手,抢先发动了兵变。 他和公主率领御林军万余人攻占了皇宫,直接处死韦皇后、安乐公主及其他们的党羽,并且逼迫李重茂退位。 在这之后,李隆基拥立自己的父亲李旦复位,李隆基因功被封为太子。要单纯都是靠他老爹的话,那估计太子殿下这辈子都没机会上位了。 或许是因为元宁打量的目光太过于明显,引得了太子的注意力。 王元宁实在是个引人瞩目的姑娘,她和她的姐姐完全不同,像是一朵开到荼靡的红山茶,花繁艳红,深夺晓霞,美的甚至有些决绝。 纵然太子在皇宫之中见过形形色色的美人,威严肃穆如皇祖母,柳天桃艳如姑姑,风姿绰约如太子妃。 可是元娘的美是不一样的,她的存在,就是盛世大唐的完美展现。 “菱儿,这位想必就是元娘吧?” 太子夫妻多年,太子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王菱都可以揣测出她的想法。 太子在看向元娘之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和欲望让王菱感到心惊,不过想到太子殿下如今的处境和元娘的身份,王菱也就安心了几分。 好在如今大事未成,太子并不是个耽于情色之人,比起那些情情爱爱之事,他的大局更为重要。 “元娘,还不快些过来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妃身边开口说话,太子才反应过来这是在他的东宫夜宴之中。 “太原王氏女王元宁给太子殿下请安。” 太子看着元宁越发走近的身影,更觉得她的这张脸简直是上天的恩赐,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让人牵肠挂肚。 “你是太子妃的妹妹自然也就是我的妹妹,在自己家人面前不必这样拘礼。” 太子作为当朝储君,虽说他的武功极好,但是自从做了太子之后,他就不像从前那样喜欢舞刀弄剑。 对外一直都是温润如玉,端的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第5章 唐朝诡事录(五) 元宁看了阿姊一眼,王菱虽说心中有些忐忑,可是接触到自己幼妹求助的眼神之后,还是扯出了一抹温柔得体的笑容。 “太子殿下说的是,元娘,快落座吧,这场宴宴可是太子殿下为了给你接风特意办的。” 元宁从善如流地坐在了阿姊的下首,撑着下巴颇有兴致的看着这长安的歌舞。 上次离开长安之时,她还是个小娃娃,这种热辣奔放的胡璇舞,师公他们是不让她看的。 如今再来之时,已然是物是人非,曾经那位叱咤风云的女帝也已经香消玉殒,她最敬爱的师公也驾鹤归去。 说起来,来长安已经有三四日了,她还没有来得及去见一见自己的师傅,也不知道师傅查长安红茶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不知元娘可喜饮茶?” 太子的声音让元宁从自己模糊的回忆之中抽离了出来。 “臣女本来是不喜的,后来跟随狄公之时陪着狄公和师傅他们一块夜查奇案,不得不靠着茶汤提神,如今喝的多了,也有些喜欢了。” 比起风平浪静,安享荣华富贵的生活,其实元宁还是更怀念曾经那跟着师傅和师公探查诡案的日子。 狄仁杰对太子其实是有恩的,是他建议武则天,应该适时归还皇位于李唐皇室。公元715年,在狄仁杰等大臣的劝说下,武则天终于同意传位于李隆基的父皇。 看元娘提到狄公,太子一时间也有些感慨,狄公拥护李唐王室,若是狄公还在,想来今日他的路也不会走的这样艰难。 “唉,狄公去后,长安积压多年的诡案也不知何人能解,听说狄公弟子苏无名如今在姑姑的举荐下已经成了长安县的县尉,也不知他能继承狄公几分的衣钵?” 王菱一直都是不耐烦太子在东宫之时提到那些政事的,今日是给她的妹妹接风,怎么动不动又开始提到了这种朝堂之事。 “今日是家宴,殿下,咱们就不提那些朝堂之事了吧?” 太子对太子妃是尊重的,太子妃说了什么,尤其是在外人面前,他是能够听得进去的。 的确,今日宴席之中所宴请之人十有八九都是和东宫交好的大人和贵族。 “太子妃说的对,元娘,既然你喝茶,不如来尝尝这长安红茶,长安红茶在长安如今是风靡一时,” 听太子说自己眼前这茶色如血的玩意儿是风靡长安的那盏长安红茶,元宁有些好奇的把那杯茶端了起来放在自己的鼻下轻轻闻了闻。 又轻轻晃动茶杯,观察茶叶的漂浮和沉降,体验茶汤的色泽变化。 确认这东西没有毒素之后,元宁才敢把茶端起来喝了一口,喝着喝着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茶,的确是好茶,但绝不是师傅他们所查的那味“长安红茶”。 “汤色清亮,香气高扬,滋味醇厚甘鲜,回味持久,果然是一两值千金的长安红茶。” 看元宁喜欢,太子很是大方的大手一挥,让手底下的人将东宫的长安红茶分一半给她。 第6章 唐朝诡事录(六) 即便喜君百般掩饰,可是元宁还是留意到了身边的这位小姑娘不适的样子,她关切的问道: “喜君?可是身子有些不大爽利?我瞧着你的眉头一直微微皱着,脸色也有些发白,像是睡眠不足,郁结于心。” 喜君没想到刚刚认识的二娘子观察力这样的敏锐,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和二娘子虽然一见如故,可是毕竟今日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那些埋藏在他心中的少女心事,她一时半会还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和自己的新朋友诉说。 今日出来,已经是父亲要求,她才不情不愿的到东宫来赴宴,否则以她最近的心情恐怕是连房门都不想出的。 “元娘,我今日是有些头晕,劳烦你和太子妃娘娘说一声,恐怕今日我得早些回去。” 元宁瞧着喜君的脸色虽然差,但是也不至于到了重病的程度,想着两人也是刚认识不久,不好太过于探查旁人的隐私。 “好,喜君你快回去吧,阿姊如果问起来,我会替你解释的。” 比起喜君,元宁还是更加在意她面前的长安红茶。 也不知道师傅查到的长安红茶是什么个东西,不然明日就去长安县榭去见见师傅吧,也顺便看看他的诡案查的怎么样了。 虽觉得二娘子生的不似凡人,但是与美色比起来,太子殿下更在意的还是他的江山。 如今他连一个太平公主都没有办法与之相抗衡,又怎么能有这个心思去和出身太原王氏的太子妃亲妹妹谈情说爱。 说起来,这样的美色除了据为己用之外,最好的作用就是从他们东宫嫁出去帮他拉拢那些效忠东宫的人。 至于这拉拢的人选,太子心中已经隐隐有了打算。 外间隐隐传来一阵骚动声,元宁定睛往庭院外看去,在眼神接触到庭院门口出现的那道身影之时,她没忍住浅笑了起来。 没想到她和师傅的这个前世冤家还这么有缘分,她进长安的第一日就和人家遇见了,如今又在东宫的席面上碰见。 也是,卢凌风是太子亲信,又出身范阳卢氏,这种家宴,太子怎么可能不邀他? 因为今日是前来赴太子的家宴,卢凌风不像平日当值之时穿着一身甲胄,而是换了一身月白色绣云纹锦袍。 元宁反而觉得换下甲胄的卢凌风的身上更多了几分清风朗月的翩翩公子气质,比平常金吾卫中郎将的装扮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只是眉眼的倔傲与冷淡,让他的身上多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硬,让人不敢接近。 “金吾卫中郎将卢凌风,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对这位中郎将的感情有些复杂,卢凌风跟随他多年,范阳卢氏也有不少人是坚定的太子一党。 按理来说他是应该重用这位不仅出身不错,而且能力出众的卢凌风的。 可是,这个卢凌风的身世实在是有些太复杂了。 卢凌风的本名叫杨稷,与太子也算是沾亲带故,是表兄弟。 太平公主在年轻时与卢凌风的父亲有一段情感纠葛,但卢凌风的父亲接近她的目的是为了刺杀武则天。 即便是自己唯一的女儿喜欢,可是一旦涉及到了自己的安危,武则天是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 最终武则天抓住了他并处死,之后太平公主发现自己怀孕了,九个月过后,她生下了一个孩子。 为了保护这个孩子,孩子被送到了宠念寺寄养,太平公主也因此经常去宠念寺看望,但是最终这个孩子被范阳卢氏的人接走。 太子也是查清楚卢凌风的身世之后,才有了提拔卢凌风的,他的直觉告诉他,或许这个自己的表弟,可以成为自己重创自己的姑姑太平公主的一件称手的兵器。 姑姑虽然在谋略和才智上都不输给他,但是她有一点致命的缺陷,这在皇家是千万不应该有的,那就是重情。 皇家感情凉薄,这一点从来就不是传言。 “快起来,都说了今日是家宴,不用拘礼。对了,卢凌风,这位就是孤和太子妃的妹妹,王家二娘子,元宁小姐。” 太子相信在此时此刻的卢凌风和卢家一定是效忠自己的,可是他不想赌,赌卢凌风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之后还会不会像从前一样对自己这样忠诚。 一个卢凌风倒是也没有什么,他虽然骁勇善战,到底也只是单枪匹马。 可是如今把卢凌风带回卢家的那位,视卢凌风为亲子且膝下空空的叔叔如今已经成了卢家家主。 范阳卢氏,那可是一个庞然大物。 只有绝对的利益和斩不断的联系才能让太子可以放心的用卢凌风这把刀。 在看见卢凌风看向元娘之时惊艳的眼神,太子就知道,元娘的美貌,除了为自己所拥有之外,或许还可以带来更大的作用。 “卢凌风,见过二娘子。” 他稍稍的偷看了元宁,在元宁回了他一个促狭的眼神之后,卢凌风只觉得脸颊有些微红。 作为太子的亲信,他当然一早就知道今日的家宴是为二娘子所办。 平日里这种宴席卢凌风是并不情愿来的,他不屑于去在觥筹交错之间与人交际,可是今日他还是鬼使神差的来了。 前些日子在长安街市时惊鸿一瞥至今让卢凌风还记忆尤深,怀着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心思,他在今日出门时特意换上了长安最时兴的男子衣裳。 所幸,好像成效还算不错,起码二娘子的眼神停留在了自己身上好几次。 元宁起身轻轻颔首,双手展示交叉,右手压左手至于胸前,看手屈膝,回了卢凌风一个叉手礼。 王菱隐约间明白了一些太子的意思,她在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卢凌风也算是当今大唐难得的青年才俊了,武艺超群且仪表不凡。 无论如何,元娘都是不能给人做妾的,即便是太子也不行。 若是太子真属意于让元娘拉拢范阳卢氏,只要元娘愿意,王菱是很乐意促进这门婚事的,元娘只有早些成亲或者远离京城,才能让太子彻底歇了这荒唐的心思。 第7章 唐朝诡实录(七) 虽说是来探望东宫长姊,但是元宁并不是住在东宫里的。 东宫又仅仅只有阿姊一个主人,元宁又不是一个喜欢拘束的人,东宫处处都是规矩,王菱也不希望从小在外面野惯了的妹妹在东宫受委屈。 太原王氏作为百年士族,曾经也是富可敌国,即便现在比不上当年的辉煌,可是也算是世家里面最顶级的那一等,在长安这种富饶的地方也有不少的产业。 元宁从前在长安的时候都是住在狄公的府邸,如今师公已经故去多年,为免故地重游,心中伤怀,元宁还是住进了王氏的宅子。 宴席结束之后,元宁向阿姊告辞,王菱见天色不早,本来想留妹妹在东宫住一晚,可是一想到太子刚才…… “卢将军等等!” 往常这种宴席,卢凌风这个时候早就已经逃席了,可是今日他不仅没有走,反而是乖乖的等到所有的宾客都离开之后才起身起来。 听见太子妃叫他,卢凌风立刻回头,恭敬的对着王菱行礼。 “太子妃娘娘有何吩咐吗?” 在师傅的书信里,金吾卫中郎将卢凌风那可是性格孤傲,刚愎自用,十分特立独行的一个人。 不过就元宁和他接触过的这两次看起来,仿佛这个人的倔傲好像只在师傅面前格外的明显,瞧此刻他对阿姊的态度就知道了。 这彬彬有礼的样子,说是诗书世家出来的翩翩公子恐怕也是有人信的。 “这天色也不早了,马上就要到宵禁了,元娘虽然小的时候在长安暂居过一段时间,可是离开长安多年,我怕她不太熟悉是京城的街道。 而且夜深风露重,让元娘和她的丫鬟两个姑娘回去,本宫也有些不放心,不知道今日能不能劳烦卢将军送元娘回王家的府邸?” 元宁有些茫然的看着阿姊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长安虽然大,可是阿姊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记性有多好,怎么可能连自己家的府邸都不知道在哪儿? 而且,就算是她和小桃两个人不善武艺,这不是还有东宫那么多侍卫在吗? 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歹人敢对太子妃的亲妹妹动手? 况且她医毒双修,毒术甚至远超医术,就算真的有歹人想对她做些什么,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元宁刚刚想开口说不用麻烦卢将军,就被王菱不着痕迹的推到了自己身后,这下子不用阿姊说,元宁也该猜到了阿姊的意思。 听见太子妃的话,卢凌风一向幽暗的黑眸里竟然闪烁着几丝无措的羞涩。 作为世家公子,自己的婚事也一向不能是由自己做主的,即便是范阳卢氏的公子,也逃不开联姻的这条路。 叔叔跟他提过好几次成亲的事,但是每一次都被他以“尚未建功立业,何以娶亲?”的名头搪塞过去了。 可是……如果是二娘子呢?太子妃的这个意思,难不成是有意……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太子妃身后的元娘,不过二娘子被太子妃挡在了身后,他看不太真切二娘子的表情。 “卢凌风一定平安把二娘子送回府中,请太子妃娘娘放心。” 王菱是过来人,她的小妹生的如此花容月貌,又有太原王氏做靠山,卢凌风会对元宁倾心,那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对于卢凌风的回答王菱很是满意,“既然如此,本宫可就把元娘交给卢将军了。” 明明只是让卢凌风送自己回家,怎么元宁听着,阿姊是准备把自己打包卖给他一样。 她有些不大高兴的嘟了嘟嘴,自己这才刚刚回长安不久,阿姊就开始想方设法的把自己嫁出去了,跟阿娘简直一模一样。 卢凌风听出了太子妃话语中的深意,立刻郑重的行礼。 猜到阿姊想法的元宁因为不愿意太早成亲,连带着对阿姊看重的卢凌风都有些不满了。 离开东宫之后,她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跟卢凌风分道扬镳。 “卢将军,这长安的路我熟悉的很,我家府邸也就在东宫附近不远,卢将军军务繁忙,这就不劳烦卢将军相送了。” 二娘子着急的想要和自己撇清关系的做法让卢凌风感到有些挫败,他刚刚一路上脑子里面都跟浆糊一样,不知道待会儿要和二娘子说些什么,总不能一路无言,让二娘子难堪吧? 他卢凌风在长安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才俊,即便他平时总是一副冷面,但是也不乏小娘子对他暗送秋波,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风月之事上吃瘪。 以卢凌风的性格,若是旁人对他说这样的话,恐怕他早就一走了之了。 但是看着元宁小姐那双几乎可以让人溺毙其中的杏眼,他突然就泄了气。 月色朦胧般模糊,叫人看不真切,月下看人,能比平常还要添三分颜色。 他和元宁小姐如今才是第二次见面,况且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也不是十分愉快,他还得罪了人家十分敬重的师傅。 这样想来,元宁小姐不给自己好脸色看也是正常的,他卢凌风又不是人见人爱的金锭。 “二娘子恕罪,太子妃娘娘所托,在下不敢违背,若是二娘子不想见到我,我可以走在二娘子的身后,的二娘子进了王府,在下自会离开。” 元宁一向都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看卢凌风礼数周全,说的也在理。 想着阿姊是太子妃,她的命令,卢凌风这个太子亲信也不得不听。 算了,何必难为一个只是遵循上位者嘱托的人。 她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如此,就劳烦卢将军了。” 一路上,卢凌风都十分安静,就像是他刚才所说的一样,只是默默的跟在元宁身后。 想到长安红茶一案,卢凌风作为金吾卫中郎将统管长安安全也参与其中。 元宁实在好奇案件进程,就回头问了一句,“中郎将,长安红茶一案调查的进展如何?” 第8章 唐朝诡事录(八) 卢凌风一路上脑子里面都有些乱,他有些不大明白刚才太子妃的意思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样,瞧二娘子这个反应,不会只是他多想了吧? 也是,人家这才和自己没见过几面,他就这样唐突的和二娘子独处,即便是太子妃娘娘嘱咐,他也得守礼一些才对。 元宁突然问起, 他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元宁小姐会问起长安红茶一案,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元宁小姐和苏无名的关系。 “在下虽然和苏县尉一起调查长安红茶一案,但是并没有合作行动,苏县尉主要调查长安最近的新娘失踪案,现今已经有些眉目了。只是在下调查的长安红茶之事,暂时……还没有什么进展。” 在说到案件进展之时,卢凌风有些不太好意思,他一向自负聪明,又骁勇善战,可是却在长安红茶一案上屡屡碰壁。 甚至,一直追随他的小伍也因为他的鲁莽白白赠送了性命。 太子知道长安红茶一事事关重大,叮嘱他一定要把这事查的水落石出。 虽然他并不是很想承认,但是那位在长安初露头角的苏县尉好像在查案仪式上的确比他多一些天赋。 不过虽说有天赋,但是只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卢凌风还是不大能明白为什么当初狄公会在他和苏无明之间选择籍籍无名的苏云明,而不是自己这个出身范阳卢氏的卢凌风。 这个案子自从来了长安之后元宁没少听京城的百姓提过此案,刚才在席面上喝的那杯长安红茶,更是让元宁对这个案子多了几分兴趣。 那茶茶汤清澈,清香扑鼻,怎么看也不像是传闻之中可以摄人心魄的妖茶。 几乎不用想都知道这茶的存在恐怕只是打了长安红茶的幌子,要知道在长安,长安红茶的兴起是因为公主殿下对此茶十分喜爱。 如今这长安红茶在长安之中盛行,红茶被人动了手脚,有不少人都因为喝了长安红茶而神情恍惚,甚至在梦中被杀死。 长安之中有不少人在议论,说长安红茶和公主殿下有莫大的关系,说不定就是公主殿下为了排除异己而搞出来的东西。 师傅这长安县尉,做的恐怕不会太容易。 “术业有专攻,师傅跟随在师公身边多年,见识过了不少的大案奇案,这探查诡案的手段当然是要比寻常人要多一些。中郎将也不用妄自菲薄,您如今这样的成就已经让很多人望尘莫及了。 倘若我太原王氏有中郎将这样的英才,恐怕父亲即便在睡梦中笑都要笑醒了。” 元宁说的这话的确是真心,他们太原王氏虽说祖上十分显赫,就是到了唐朝已经大不如前,虽说还有从前的底蕴在仍然是唐朝的顶级世家。 可是和当年的显赫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否则也不会把自家的嫡出大小姐送到长安和前途未明的太子结合。 这位太子可并不像寻常的太子一样是板上钉钉的皇位继承人,成王败寇,太子夺权失败,即便不会连累整个太原王室起码也会让太原王室的大小姐和她一块陪葬。 卢凌风自从坐上中郎将的位置之后,很少被人夸赞他的才能,只是同样的话从二娘子的口中说出来,他难得地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好了,中郎将,王府到了,劳烦中郎将跑这一趟,若是有机会,我请你喝酒!” 王家的府邸买在大唐最繁华的尚善坊,北接洛河天津桥,南望龙门伊阙,屋宇连栋,风景独好。 太平公主的公主府也在这儿,元宁在幼时没少粘着太平公主,说起来她们也已经有快十年没有见了。 她来长安已经有好几日了,也没有拜见过公主,实在是不妥。 今日天色已经不晚了,元宁想着,等明日先去给太平公主请安,再去长安县看看师傅吧,师傅应该不会介意她过两日再去长安县拜访的……吧? 就在元宁转身准备离开之时,卢凌风犹豫再三还是叫住了她。 “算上这一次,在下和二娘子也是第二次见面,二娘子在长安,在下又为太子殿下效劳,日后在长安会经常相见。中郎将这个称呼听起来到底有些郑重,二娘子若是不嫌弃的话,日后可以直接叫我卢凌风。” 中郎将突然的示好让元宁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这不是也知道他们两个才见过两次面吗? 师傅不会是认错人了吧?这卢凌风看上去还挺热情的呀! 看见元宁探究的眼神,卢凌风倏地眉心一跳,连忙解释道: “二娘子,在下并无冒犯之意,是觉得和二娘子实在有缘分,一见如故。若是二娘子介意,就当在下今日没有说过这话。” 看着有些着急的中郎将,元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中郎将误会了,只是想到师傅在书信中所描述的中郎将的样子,觉得师傅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传闻中的中郎将,也没有那样的跋扈嘛!” 元宁调笑地语气让卢凌风有些脸红,他之前对苏无名有些误会,这好几次对他都没有好脸色,早知道他是二娘子的师傅,他应该客气些才对。 不过,这苏无名也太小心眼一些了吧,从他们认识到现在也没有半个月吧,他都已经把书信送到二娘子身边了。 “这……这的确是在下有些唐突了苏县尉……” 自家师傅的性格,元宁还是清楚的,师傅喜欢逗弄人,这个看上去一本正经的中郎将应该没少被师傅调侃,人家是世家大族出身,有些自己的脾气也是应该的。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日后也不用二娘子的叫我了,我阿姊和师傅他们都唤我元娘,你若是不介意,可以和师傅一样叫我元娘。” “元娘,元娘……” 元宁丢下这句话之后就不管在后头的卢凌风推门进府,只留卢凌风一个人在王府门口若有所思的盯着王府的大门发呆。 初见面时,元宁唇边那一抹浅淡的笑意就仿佛一簇烈火,转瞬之间铭于他的心头流入血脉,滋生出疯长的藤蔓,将他牢牢困于方寸之间。 第9章 唐朝诡事录(九) 虽然苏无名只是长安县的一个小小县尉,但因为他是狄公弟子,又是公主举荐,即便是长安县令对他也只得毕恭毕敬。 元宁去到长安县之时,她那数日未见的师傅正站在八具尸体身边拿着解剖用的刀具小心的比划着。 验尸之法是仵作的看家本事,为探查诡案,作为狄公的弟子,验尸是必修课。 元宁跟着狄公和师傅多年,这验尸的手段也学了不少,虽然比不上师傅手艺精湛,博学广知,可是比一般的仵作还是强上不少的。 “这几位姑娘有的面容和身体并没有半分腐烂的迹象跟刚刚下葬的尸体一样,可是我却听说从去年这个时候到现在,已经陆陆续续有不少的新娘遇害。这幕后凶手不知道用了何种法子,竟然能够使尸体不腐。 师傅,你是用奇门遁甲之术查出来新娘们的尸体的吗?” 正在专心查看尸体头颅的苏无名被悄无声息出现的元宁吓了一跳,“哎呦喂,元娘,你这走路都没声的?你想吓死为师啊!” 自从收了元宁这个徒弟,苏无名都觉得自己能少活几年,这丫头从小就皮实。 因着她小时候身体孱弱,又生的跟观音菩萨座下的玉女一样娇憨可爱,狄公府中上下都宠着她。 狄公只有儿子没有女儿,孙辈之中也没有个女孩,王家信任狄公,把自家的嫡出二小姐送到狄公府邸,他自然是把元宁当成亲生的孙女儿一样对待。 即便是在宫里面,女皇和公主也是对元宁宠爱有加的。 这样的娇纵,也就养成了元娘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性子, 平时在外人面前还能装上一装淑女,一旦把门关起来,她这个性子就瞒不住了。 元宁讨好地拉着师傅的胳膊晃了晃,亮晶晶地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真生气啦师傅?我也不是故意的嘛,谁让师傅验尸这样认真,连自己的宝贝徒儿来的都不知道。” 苏无名是永远不会和自己的小徒弟真生气的,他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谁让这是自己亲自在师傅面前打包票收下的徒弟呢? “没生气,你这怎么刚来长安就到为师这里来了?莫不是在长安受欺负了不成?” 元宁把裙子一撩就直接坐在了地上跟师傅一块儿查验那些尸体,“在长安谁敢欺负了太子妃的亲妹妹?前两天我还去公主府拜见了公主殿下,多年不见,公主依旧光彩照人。” 也是,苏无名这是自己在长安这段时间不大顺利,差点忘了他这个宝贝徒弟还是太原王氏的嫡女,当朝太子妃娘娘的亲妹妹,和太平公主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师傅,在长安当县尉感觉如何?” 想到自己刚刚上任就遇见了此等诡案,苏无名都觉得自己是不是体质特殊? 不然为什么走到哪儿身边就有离奇的命案发生,这个案子和寻常的案子还有些不同,似乎还牵扯到了朝廷。 “还成,狄公说的对,长安的富丽堂皇之下,果然是鬼影重重。” 元宁前两天在东宫喝到的长安红茶和传闻中只要一口就能让人欲罢不能的妖茶不太一样。 她觉着这东西应该和在长安流传的那种妖茶不是一种东西,就把太子上次赏赐给她的红茶给带过来。 “师傅,诺,这是太子赏赐给我的长安红茶,我知道你最近在查这事儿,就顺道给你带来了。” “你喝这茶了?” 苏无名看见元宁手上提着的红茶茶砖第一反应不是拿过去查验,而是一脸担忧的看着元宁,仔细打量她喝了这茶之后身体是否有恙。 “元娘,你怎可如此鲁莽?这茶血腥之气浓的让我甚至有眩晕之感,你怎么敢以身试法?若是这茶真的有什么问题,你喝了之后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该如何和恩师交代?和太原王氏交代?” 知道自己的这个小徒弟做事一直有随心所欲,苏无名生怕她不知道这长安红茶的危害,十分严肃的跟她说道: “你可知,朝堂之上有不少的大臣都因为喝了这茶而神情恍惚,一日喝不到这长安红茶,就神思倦怠?” 元宁知道师傅这样疾言厉色也是关心她,“师傅别担心,东宫的长安红茶和长安市面上流行的长安红茶并不是同一种茶,不信你仔细闻一闻。” 一边说,元宁一边打开了她带来的那个茶包。 装着红茶的油纸一打开,茶香就幽幽的在四方空气中弥漫了开来。 苏无名的嗅觉极好,都不用凑近闻,就知道这东西的确是当时罕见的明茶。 他一脸疑惑,这长安红茶和长安红茶之间怎么还不一样呢? “元娘,不瞒你说,为了调查长安红茶仪式,我还花了三两银子买了一两的红茶,是我买到的茶和你这个茶可以说是完全不同。” 元宁微微点头,“的确,师傅,我猜想这幕后之人可能只是想假借太平公主和圣人的名号。把他们所喜爱的真长安红茶和他用毒物所制成的假长安红茶混淆,以假乱真,以妖茶祸乱朝堂。” 更多的猜想,元宁还没有说出来。 近日因长安红茶而命丧黄泉的人大半是公主门下,少部分是太子门下。 红茶是因为公主而兴起,又因为红茶公主损失了不少的身居高位的门客,这红茶是冲谁而来,几乎不用想就能猜到答案。 师傅擅探查诡案,但是他一直不愿意掺和到朝堂的争斗之中,如今朝堂之上波谲诡云,公主和太子殿下你方唱罢我登场。 这种党政之争,元宁也不希望向来闲云野鹤的师傅被迫卷入其中。 就在苏无名看着这两个截然不同的长安红茶陷入沉思之时,苏无名的府邸又来了一位在他意料之中的客人。 卢凌风一听说苏无名竟然在短短几日之内就查到了新娘们的尸体所在,有些好奇苏无名的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就亲自来了长安县一趟。 第10章 唐朝诡事录(十) “元娘也在苏县尉这儿?真是巧。” 卢凌风今天到长安县榭是想问苏无名是怎么纸上谈兵就指出了那六名新娘的安葬之地,谁知道这么巧,一进门就看见了院子里面和苏无名一块儿蹲在地上验尸的元娘。 因为元娘也在这儿,卢凌风不得不对她的师傅苏无名稍微恭敬一些。 “苏县尉早。” 苏无名很是狐疑的打量着这一对看上去郎才美貌的璧人,他和中郎将打了挺长时间的交道的了,从来没见到过中郎将这么客气过。 “元娘?怎么,中郎将和我这不成器的小徒弟认识?” 元宁气的推了她烦人的师傅一把,偏偏她这个师傅是个文弱书生,推他还不能用太大的力气。 卢凌风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说来也是缘分,元娘刚进长安的时候,就正好被我给拦下了。当时我在巡查京城的商铺,元宁正好路过。” 苏无名这样断案明察秋毫之人,一眼就看见了中郎将的端倪。 不过,联想到之前在裴侍郎家中看见的那幅画,但想到卢凌风这个实在骄傲的性格,苏无名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他配不上自己的小徒弟。 元宁看见卢凌风也没有感觉到意外,长安红茶一案,卢凌风很是上心,而长安红茶似乎又与最近的新娘失踪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师傅如今查到了这六名新娘的尸体,卢凌风自然是会来看一趟的。 “你怎么一大早就来师傅这儿了?” 元宁是有些自来熟的,虽说加上今天的这一次她们总共也才见了三次面,但是她和卢凌风说话的态度已经十分的自然了。 卢凌风看苏无名和元娘都在尸检,也和他们一样蹲在了尸体旁边。 “昨夜睡得晚,今天一早听郭庄说苏县尉找到了新娘的尸体,有些好奇,索性睡不着,就来了。” 看见元娘精致华美的衣裙沾染上了一些庭院中的泥土,卢凌风微微蹙眉,看向苏无名的眼神有些责怪。 “苏县尉,你怎么能让元娘一个姑娘陪你一块验尸?元娘娇弱,要是把元娘吓到了怎么办?” 本来现在专心查看那块裹着新娘尸体的裹尸布的苏无名被卢凌风突如其来的责怪给问懵了,他指着兴致勃勃直接上手扒拉裹尸布的元宁,一脸惊讶。 “谁娇弱?元娘?中郎将,你何时有的眼疾?” 元宁自幼是见过大场面的,就连当初的女帝也曾经夸奖过她虽然年幼,但是胆大心细,有勇有谋,是个前程不可限量的。 听见卢凌风说她娇弱,元宁不太高兴了。 “中郎将,你这人怎么以貌取人?女子又怎么了?我虽是女子,却未必比你差,几年前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可以独自验尸了。” 卢凌风见元娘对自己的称呼又回到了中郎将,就知道她是真生气了。 他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刚才这话也不是他的本心,只是觉得像元娘这样的女子,应该被人仔细娇养着长大才对,的确是有些以貌取人,也难怪元娘会生气。 “这……元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觉得你不能验尸,我只是……” 元宁不是很乐意搭理他,但是也知道这世道对女子的偏见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消除的,所以前些日子她去公主府拜见公主,十分轻易的就被公主说服了。 “行了行了,中郎将,我和师傅还要验尸呢,你挡着光了。” 苏无名看见卢凌风吃瘪的样子很是新奇,还好元娘来了,这下子终于有人可以整治这个傲慢的有些聒噪的中郎将了。 看元娘不搭理自己,卢凌风不知为何心中有些闷,可是他又不是个像苏无名那样巧言善辩,也不知道该怎么讨丈小女娘欢心。 元宁专心验尸,他只能和苏无名搭话。 “你是怎么推断出那八具尸体的位置的?可是狄仁杰传了你什么绝学吗?” 元娘在心里“啧”了一声,听师傅说这人本来想跟师公拜师,结果师公收了师傅没有收他。 这个卢凌风应该是一直心有不平,所以即便对着曾经他想拜师的狄公也只是直呼其名。 “哪里有什么绝学,只是苏某觉得此案蹊跷,便找了几本民间流传的志怪杂编翻看,看着看着就猜出了一些端倪。中郎将您要是不嫌弃,也可以把这些书拿回去看看,还挺有意思的。” 苏无名觉得卢凌风虽然鲁莽,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可取之处,在同龄人之中,他探案的本事也算过得去了。 看自己都把书拿来了,卢凌风还端着架子不接,苏无名知道他想要,只是碍于自己世家子的面子有些别扭,他存心想要逗他,就顺势说道: “哦,我忘了,中郎将是范阳卢氏出身,对这种世俗志怪的玩意儿肯定是不屑一顾的。” 元宁此刻已经用手绢把手上的脏污给擦干净,“他不看,师傅不如送给我看?这几本书我还没看过呢,师傅得了新书不想着自己的好徒弟,倒是只顾着惦记卢凌风,真是偏心。” 被苏无名一激,卢凌风立刻中计,一把把苏无名装着书的匣子给抢了过来。 “我倒要瞧瞧这里面记载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卢凌风觉得自己堂堂范阳卢氏之后,看区区一个长安县县尉的闲书有些丢人,他轻咳两声,想把苏无名给打发走。 “我渴了,去给我倒一杯茶来。” 元宁虽然自己平时和师傅相处的时候没大没小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忍受旁人对她的师傅不敬。 “即便中郎将官居四品,位高权重,可我师傅也没有犯什么法,如今在我师傅的府邸,中郎将不请自来也就罢了,还对我师傅这样呼来喝去,难道这就是范阳卢氏的教养?” 元宁在外人面前能端着淑女的姿态,但是她又不是真的在太原王氏按照高门贵女养大的小娘子。 她从小跟狄公学的是四书五经,也被女帝抱在膝上看过史书国策,她的脾气如今已经是在师傅她们的教养之下收敛了的。 卢凌风被元娘挤兑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第一次在长安街市上看见元娘的时候就知道她这样张扬夺目的小娘子想来不是个脾气温良的。 只是没想到她对她这个师傅这样好,还为了他阴阳怪气自己,明明他也没说什么。 卢凌风有些委屈,他也是有脾气的,可是又不敢骂回去,只能坐在亭子里面自己默默的发脾气。 第11章 唐朝诡事录(十一) 苏无名看着都快冷凝的空气,知道这两位都不是能轻易低头的主,只能自己来打这个圆场。 “元娘,你是不是还没有来过我这儿?你第一次来不如去屋子里面看看谦伯,他要是知道你来了一定开心。” 谦伯虽是苏无名的仆人,但是他在苏无名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照顾他,对元宁是既恭敬又疼爱,元宁和苏无名都是把他当做家人来看待的。 听见师傅说谦伯在家,元宁立刻就进屋了,元宁走了之后,苏无名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两个都是他祖宗,一个都不能惹。 “中郎将不要介怀,元娘从小就离开了亲生的爹娘,是在我和狄公面前长大的,她视我如兄如师,所以格外在意我一些。” 卢凌风冷哼了一声,苏无名这话说的这话无端让他的心情更不好了一些。 “我堂堂金吾卫中郎将,怎么会和一个小姑娘计较?再说了,就我跟她计较,我又能拿太子妃的亲妹妹怎么办吗?” 苏无名知道卢凌风今日来还是为了长安红茶一案,他凑到卢凌风的耳边悄声说道: “中郎将来,怎么能用寻常的茶叶招待,我这儿有好茶,三锭银子一两的……长安红茶。” 听见长安红茶这几个字,卢凌风立刻拔出长剑,把剑抵在苏无名的脖颈之上。 “竟然私藏妖茶!你哪儿来的银子买的?” 苏无名有些无奈地把那长剑往旁边推了一下,怎么现在的年轻人脾气都这样大,动不动就拿性命威胁人。 “中郎将,这是我的寓所,就算你想要兴师问罪,也得让我体面一点吧?要是我的小徒弟看见了,恐怕又要跟中郎将不依不饶了,我那徒弟尽得药王首徒真传,还学过那南疆的蛊术,你可别真得罪了她。” 知道元娘还学过南疆的蛊术,卢凌风只觉得心里一凉,总感觉自己之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看来中郎将是没喝过长安红茶,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都不知道这长安红茶是什么东西,这案子你到底应该如何查呢?” 元宁和谦伯还没说几句话,就被他那个惯会压榨人的师傅给叫了过去。 “元娘精于茶道,这长安红茶实在是价高难得,为师怕自己这手艺拿不出手,糟蹋这了茶,不知元娘可否愿意为中郎将和为师煎茶?” 看见师傅拿出来的长安红茶和自己从东宫带出来的那茶好像截然不同,元宁出于好奇,也是不想在外人面前驳了师傅的面子,就一声不响地进了书房让谦伯拿了茶具出来。 元宁从茶包里拿出一块茶饼放在炉火上烘烤,去除湿气,然后碾碎成粉末,再用筛子筛成细末。 煮水时,根据水的沸腾程度分三沸进行,最后将茶末投入水中,击打茶汤使表面产生白色茶沫。 一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水汽蒸腾,卢凌风有些看不清水雾后的元娘,这样的朦胧感让她这样明艳的颜色都有了几分仙气。 “师傅,中郎将,请用茶。” 在茶香蔓延在空气之中时,元宁察觉到了不对劲,这茶的血腥气实在是太重,颜色也并不清亮透彻。 即便是红茶也不该是如此鲜艳的红汤茶色,这茶不对劲。 苏无名已经猜到这茶是怎么做成的,当然是不会喝的,只是靠近了茶盏,再次确认了里面的血腥之气的确存在。 这是元娘第一次为自己煎茶,卢凌风虽然直觉不对,但是也不敢不喝。 现在已经是中郎将了,下次说不定直接是什么卢将军,卢大人了。 他一手端着茶杯,一手紧紧握着拳头,假装喝着茶,眼睛却时不时瞟向元宁,发现她看都没看自己一眼,气鼓鼓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口,却因茶水太烫,被烫的差点吐了回去。 即便是如此,他也从这茶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元宁修长的手指搭在淡青色的瓷杯盖上,亮晶晶的阳光底下,连指尖都在莹莹地发着光。 没什么情绪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卢凌风身上,缓缓移上去,看到他白里透红的一张俏脸飞起红晕,不知道是被烫的,还是尝到了茶里面的血腥气被吓到了。 这茶是定然不能喝的,苏无名觉得有些可惜,茶原本是好茶,只是背后之人心词实在是歹毒。 “这长安红茶可是很贵的,中郎将可记得要给我茶水钱啊!对了,既然中郎将和元娘相识,不如把元娘的钱给一块给了吧。” 苏无名叹了一口气,可怜他的三锭银子,不对,可怜中郎将的三锭银子。 “我就喝了一口!还差点吐出来了!” 元宁瞪大了她的杏眼,怎么不过数日不见的功夫,师傅愈发小气了? “师傅?我可是给你带来了真的长安红茶,你还要收我的钱?” 舌头到现在还有些发麻的卢凌风震惊地看着苏无名,“苏无名,你穷疯了吧?” 苏无名无奈摊了摊手,“无名确实穷,反正中郎将俸禄多,一个人也用不了,不如先匀给我一点,我有急用。” 太原王氏的二小姐身上最不缺的就是金银之物,听自己师傅说缺钱,元宁立刻解下了自己的荷包。 “师傅,你缺钱你不早点跟我说?我这儿有一百两银子,你先拿去用,要是不够了你再告诉我,我回府给你拿。” 苏无名虽然有些不要脸了一些,但是自己职责范围之内要查的案子,怎么好意思让自己的小徒弟掏钱? 再说了,这不是有一个现成的冤大头在自己面前站着吗? 第12章 唐朝诡事录(十二) 师傅和卢凌风要去夜探鬼市,元宁当然是的想要跟上去的,回家当了几天的大小姐,又在小桃她们几个的“监视”下在外面维持着王家二小姐端庄的淑女仪态。 她已经很久没有接触到鬼市这样刺激的地方了,上次来鬼市,还是她只有五六岁的时候偷偷的跟着师公来的,转眼都十三年过去了。 “师傅,你是了解我的,就算你不带着我,我也会偷偷的跟着去的。再说了,你让谦叔跟着你也实在是难为他了,他都多大了,不如带我。” 元宁也不是纯粹为了好玩儿才想跟着,师傅一定不会和卢凌风一块行动,他嫌弃人家鲁莽没长脑子。 而且这两个人查案的方向不同,一个想查的是新娘失踪案,一个查的是长安红茶。 虽说这两个案子殊途同归,可是目前也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两个案子的幕后真凶是同一个人。 可是师傅的那个武力值说出来也是让人揪心,让他稍微提着重一点的东西师傅都不一定能够提得动,更别说是拿刀杀人这种事了。 元宁的武力值虽然算不上多高,最多是江湖二流的水平,可是架不住她身上有数不胜数的毒药和毒虫,脑子转的也快,正常人还真奈何不了她。 苏无名被元宁磨得没了脾气,况且现在谦叔的年纪的确不再适合和他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了。 “先说好了,到了鬼市你得听我的,不许擅自行动,也不许一遇见危险就往上面冲,我好歹也是你师傅。” 元宁见师傅点了头,立刻乖乖跟上,做人是要会能屈能伸的,到时候要是真的遇见什么危险就再说,反正师傅又管不了她。 九五之位玄都观旁边有个洼地,随着时间的推移,洼地越陷越深,成为一个地下世界,大唐以来,无家可归之人、做晚间买卖之人便聚集于此,俗称“鬼市”。 为了乔装打扮掩人耳目,元宁和苏无名都穿上了黑色的袍子,戴上了宽大的帽子,鬼市之中人人都是这样的装扮。 刚一进鬼市,元宁就看见了一个乞丐装扮的人正在拿着一根长杆在悄悄的偷烤鸡。 元宁觉得有意思,就指给了师傅看,苏无名看见那人的相貌之后有些惊喜。 “这人为师见过,上次来鬼市的时候,他也是因为偷鸡险些被剁了手,如今看来是个惯犯呀。” 这人对新娘失踪案有重大的作用,苏无名吩咐元宁一定要拦住他。 好不容易有自己的用武之地,元宁早就迫不及待了,她偷偷换了那乞丐长杆上的烤鸡,那乞丐把杆子收回去,发现自己辛辛苦苦偷的烤鸡变成了一节枯枝气的到处找鸡。 元宁和苏无名走到了他的面前,想要问他一些鬼市之事,谁知道他一见了苏无名就害怕的转身就跑,还口口声声说他是“鬼”。 “他这是怎么了?” 元宁留意到师傅的腰间露出的一片红色布料,在意识到这东西是什么之后,元宁的表情很是复杂,虽说她也不害怕这东西,但是贴身带着,师傅也不嫌膈应? “师傅,他这是闻到了新娘裹尸布上香料的味道了吧?这个小乞丐,嗅觉还挺准。” 苏无名直觉这个乞丐对他查案有巨大的推动作用,“别管了,快追!” 鬼市之路本来就错综复杂,更何况现在已经月上枝头,只有星星点点微弱的烛光,那乞丐也不知道怎么这么灵活,跑的那样的快。 元宁只想着去抓到那乞丐,却被他七拐八拐的给带的迷了路,就连自己师傅的踪迹也找不到了。 元宁在这陌生的环境中有些无措,她倒是不担心自己,只是有点儿担心她那个战五渣的师傅。 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元宁往鬼市最高的那栋阁楼走了去,在鬼市那些低矮的草屋之间,这栋阁楼显得格外的华丽。 好歹是顾忌到这里是鬼市,元宁没有大大咧咧的直接走过去,而是只是站在楼顶,掀起来了一片瓦片,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不看不知道,下面打的是真热闹,卢凌风和他身边那个校尉郭庄正在和两个长相奇怪的西域人交战。 台上还站着一位看上去千娇百媚的妖媚美人而,她好像对身边那位不良于行还戴着方相面具的白衣男子很是恭敬。 除了下面的那两个西域怪人之外,二楼还站着不少弓箭手正在蓄势以待。 下面只有卢凌风和那个校尉,看上去敌多我寡,凶多吉少。 元宁想了想,还是决定看一看卢凌风的身手再决定要不要下去帮忙。 要是卢凌风和郭庄都只是绣花枕头,那她岂不是要一对十还要带着两个累赘? 她和卢凌风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要以身犯险的程度。 能在年纪轻轻就做到了金吾卫中郎将的位置,卢凌风是有两把刷子在的,只见他手持双刀,势如破竹,眼神凌厉。 又在那个高的西域怪人一把飞刀刺来之时夺过了那把刀,用三刀流作战。 三刀流不是好学的,要通过将第三刀安排在不同的位置,以致命一击攻击软肋。 只见卢凌风将第三刀从左手换到腋下,再从头顶绕一圈抓住刀柄,直击那怪人的眼睛,又斜划了一道在那怪人最柔软的小腹之处。 中郎将一手三刀流使的还真是漂亮,元宁在屋顶上面都忍不住想要鼓掌,第一次觉得卢凌风这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起码武功不错,人也生的俊朗。 上面那坐轮椅的人见两怪都已经被卢凌风所杀有些气急败坏,立刻下令让二楼的弓箭手动手。 卢凌风和郭庄近战还可以,但是如今远攻,一楼空旷又没有可以掩体,他们的情形实在危险。 元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出手,好歹也是见过几次面的,这人虽然嘴贱了一点,但是人不坏,是大唐的可用之人。 她袖中握着几枚锋利的飞镖,手腕一抖,几枚飞镖转手便出,呼啸破空之势,直射而去,飞镖在半空中旋转,闪着寒光,速度之快令人震惊。 转瞬间,二楼一半的弓箭手身首异处。 显然,元宁这个外来者出乎了幕后人的意料,她从屋顶破瓦而入。 双足点地,身形一晃,转瞬间坠落,落地却不带声息,如一片轻盈的羽毛。 第13章 唐朝诡事录(十三) “元娘?你怎么来了?” 因为今日在鬼市行动,元宁特意换上了一袭玄色劲装,将头发梳起马尾,和平时世家淑女的样子和不一样,容色绝丽,让人不可逼视。 刚才那几只飞镖帮卢凌风和郭庄减轻了一半的对战压力,卢凌风还以为是自己的手下赶到了,谁知道定睛一瞧竟然是元娘。 极致的美丽和慑人的杀气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出现,矛盾又神秘,卢凌风只觉耀眼生花,不敢再看,转开了头。 郭庄是陪在卢凌风身边最久的手下,一见自家中郎将看见这从天而降的美人这脸红害臊的样子就知道他们中郎将恐怕是春心萌动了。 但是中郎将!拜托你看清楚咱们现在的处境再心动行不行啊! “中郎将,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你和郭庄的长刀不适合远战,自己小心弓箭手。” 元宁一下来就立刻进入了战斗模式,她只能庆幸自己为了保护师傅带了足够多了暗器和毒药。 上面那个蒙面人在元宁扔出九枚飞镖杀了他一半的弓箭手之后从屋顶上跳下来的那一刻还真被吓了一跳,不过在看见只有她一个人,他也松了一口气。 “中郎将还真是好福气啊,这都已经到了这种危机时刻,还有红颜知己愿意跟中郎将一块赴死。既然你们要做一对亡命鸳鸯,那我就成全了你们!放箭!” 卢凌风将元宁和郭庄拦在身后,用唐刀格挡飞剑,元宁在他的掩护之下不断地射出暗器。 可是箭雨实在是太密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卢凌风和郭庄迟早要力竭而死。 就在元宁准备直接一跃去高台拿下那个蒙面人之时,异变突起。 原来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他们的头上暗藏着一个铁笼,在弓箭手把三人逼到陷阱之处时,铁笼瞬间从天而降。 卢凌风想把郭庄和元宁一块推开,可是元宁为了躲避一只冷箭不得不后撤一步,只有郭庄逃过一劫。 “郭庄!快走,去东宫找太子荡平鬼市!” 郭庄想留下和中郎将共进退,但是卢凌风坚持,他为了大局着想,不得不先行一步。 郭庄走后,卢凌风松了一口气,可是一看见身边神情凝重的元娘,他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他自己死了也就死了,怎么能连累了元娘? 本着即便自己死也要拖到郭庄带救兵回来的想法,卢凌风一直把元宁挡在身后,拼死护住她的平安。 “元娘,你说咱们这才刚认识不到半个月,就同生共死了,这算不算一种缘分?” 元宁很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手上射暗器的动作丝毫未停,楼上的弓箭手此刻又死了三两个,若不是她此刻被困在铁笼之中行动受限,又怎么会如此狼狈。 “与其琢磨这些,不如想想怎么从这个铁笼出去!卢凌风,我身上带了有腐蚀性的毒药,或许有用。” 这还是元宁生平第一次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那么冲动了,要是晚一点进来,说不定还能扭转局势。 “十一娘,你在这儿帮我数一数,中郎将到死能够挡住多少箭。” 看见曾经高高在上的中郎将在铁笼之中犹如困兽的样子,那台上的蒙面人很是兴奋。 就在此时,元宁脚边那块石板突然被掀开,一个让她十分眼熟的乞丐从石板下的地洞爬了出来,后头还跟着她走丢的师傅。 在苏无名和元宁四目相对之时两人都十分惊讶,在苏无名看清这里的形势之后,立刻冲着他们俩高声喊道: “元娘?中郎将?快随我从地洞里跑!” 元宁看有地洞,立刻跟着师傅进去了,可是在她身后的卢凌风为了保护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乞丐,竟然不慎胸前中了一箭。 那蒙面人看自己好不容易困住的卢凌风跑了,立刻吩咐让人去追。 鬼市本就地势崎岖奇怪,有这样的地道也是正常,有在鬼市中住了四十年的乞丐带路,他们四人很快就甩开了追兵。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耳尖的元宁听见了卢凌风的一声闷哼,又嗅到了血腥气,才察觉到了卢凌风受伤了。 “卢凌风,你这……没事吧?” 卢凌风撑着墙摇了摇头,他不想让元娘为自己担心。 “放心,我没事,元娘你没受伤吧?” 见元宁摇头,卢凌风这才放心,他转头看向苏无名。 “你这书生来此作甚?” 苏无名理所当然的答道:“当然是为了查案啊!” 那老乞丐看见卢凌风的伤势,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他带到自己在鬼市的居所疗伤。 “这里很安全,快跟我走吧。” 元宁他们跟着乞丐又在地道里饶了半柱香的功夫,才走到了一处石门,石门打开,竟然是一处状似药庐的密室。 “好了好了,现在可以随便大声说话了,没人能听得见。” 到了自己的窝,那乞丐终于放松了下来,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指着苏无名说道。 “唉?不对不对,中箭的和那小娘子留下。你,出去!” 元宁和卢凌风摸不着头脑,但是也知道这个时候让苏无名出去就是送死,外面的追兵可还没走呢。 在他们俩的武力威胁之下,那人才说了实话,因为苏无名身上返魂香的味道,所以才让偷鸡贼误以为他非人非鬼。 “我本姓费,没有名字,因为平生好吃鸡,所以鬼市上的人叫我费鸡师,你们要是不嫌难听,也这么叫我。” 鬼市神医费鸡师,这个名头苏无名是听过的,得知这个乞丐就是大名鼎鼎的神医之后,苏无名立刻劝说卢凌风接受费鸡师为其处理箭伤。 只是元宁看着费鸡师供奉的一尊熟悉的雕像陷入了沉思。 第14章 唐朝诡事录(十四) 费鸡师的确是称得上“鬼市神医”这个名号,不过一晚上的功夫,卢凌风身上的毒全解了不说,就连伤口也不再流血。 元宁看着费鸡师这无论医治的手法还是煎药的药方都觉得熟悉的很,但是一想想如今自己眼前的这个费鸡师落魄又狼狈的模样,觉得自己应该是多想了。 鬼市这个地方实在是诡异离奇,外面还有追兵对他们虎视眈眈,如今天已经大亮,他们也是时候要离开了,再拖下去恐怕就不好脱身了。 卢凌风重伤未愈,此刻还在昏迷状态,元宁本来想着把这人留在费鸡师这里,自己和师傅先行回长安县。 谁知道费鸡师知道他们要自己走动作倒是快,直接拿着一盆冷水全部浇到了卢凌风的脸上,把卢凌风从梦中给强行叫醒了。 看着卢凌风因为被惊醒时的动作太大了,牵扯到了刚刚缝合不久的伤口痛苦难耐的样子,元宁都有些牙酸,这费鸡师,还真是不拘一格。 金吾卫大将军陆仝得知卢凌风前往鬼市,不仅自己受伤,还折损三名金吾卫。 更甚至连累了太子妃的亲妹,王家的二小姐,索性将其兵权夺走,让其闭门思过等候处置。 元宁在王府听见了这个消息都有些为卢凌风叫屈,玩政治的就是心脏得很,这长安红茶表面看上去只是这个戴着方相面具的蒙面人搞出来的玩意儿。 可是仔细想想就能知道,倘若没有上位者的默许,这东西怎么可能在短时间之内流传的这样快? 这因为长安红茶而死的官员背后,只不过是无尽的权力争夺罢了。 很显然,有人不想让长安红茶的真相大白于天下,起码不想让它这个时候就大败于天下。 能够在如梦似幻之间要了自己政敌的性命,长安红茶对于那些上位者来说或许不算是什么坏东西。 不过,这些争斗,都与王家娇滴滴的二小姐和刚刚踏入官场不久又无根无基的长安县县尉无关。 苏无名此刻正在探查西域幻草的种植之地,而元宁则是被太平公主接到了公主府叙旧。 作为王朝最绚丽的明珠,作为大唐最有权势的公主,太平公主虽是女子,可是野心和手腕都和她的外甥不相上下,或许太子最占便宜的地方就是他的男子身份。 “元娘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好奇心那么重?长安红茶的事情由你师傅负责就足够了,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跟你师傅到处乱跑,让本宫如何放心呢?” 太平公主身着一袭金丝织就的宫廷礼裙,裙摆绣满了珍珠与宝石交映的牡丹花图腾,华贵中透着一份庄严。 此刻她看向元宁的神情中有十分的柔情,当初狄公还在朝为官的时候,元娘这孩子经常往来于后宫之中。 她当时刚生了孩子不久,自然是对这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有些移情的。 “殿下,元娘虽是女子,可是才智和武功也都不输那些寻常男子,凭什么这天下间只有男子可以为官做宰,查案追凶,女子就不能呢?” 元宁十分孺慕地倚靠在公主的怀里,她从小就与公主相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位公主殿下的野心和报复。 果然,她的话让太平很是开怀,她奖励似的揉了揉元宁的头,“本宫的元娘果然是个胆子大的,只是这条路上荆棘满地,绝非一帆风顺,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即便是如此,元娘也愿意吗?” 虽说之前和元娘已经见过了一面,太平公主大概已经知晓了这个小姑娘的心思,王家二娘子,的确是个可造之材。 更何况这孩子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她的能力和心性,公主是信的过的。 元宁背脊挺直,眼神清亮,她从小学的就是四书五经,年幼之时就看史书国策,虽然还未到二十,她就已经走遍了大唐国土的每一个角落。 她的这些见识,可不是为了日后困在一方小小的院子里面相夫教子的,她宁愿痛苦,也不要麻木。 “元娘九死不悔。” 两个聪慧的女子在此刻达成了某些方向的一致。 元宁知道,她需要在短时间之内向公主殿下展现自己的能力,在大唐打响自己的名号,才足够让公主信服,才能最终获胜添加一些筹码。 母族已经将一半的筹码通过阿姊押在了太子殿下身上,她如今,只能凭借着自己闯出一番天地。 这些年跟着狄公走南闯北,元宁积攒了不少地人脉,她在经商一事上极有天赋,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傲然的财富。 这样的财富,在公主殿下得知了这个数字之后也有些哑然。 她既可以做公主的钱袋子,也可以做她的谋士,只是此事还需要徐徐图之,公主和太子如今的争端还没有到白热化阶段。 皇上虽然形同傀儡,但是好歹也是如今的九五至尊,只要他还在那个位置上坐一天,公主和太子都不会立刻反目成仇。 第15章 唐朝诡事录(十五) 在苏无名他们还在探查红茶之案时,元宁已经开始在长安紧锣密鼓的筹备起了自己的商铺。 元宁的生意涉猎极广,除了盐铁这种东西明面上碰不得之外,旁的丝绸庄、酒庄、客栈、茶庄、镖局,她都有接触。 至于盐铁,私盐私铁虽然不允许平民百姓售卖,可是这东西的利润实在是太过于诱人,所以私盐私铁屡禁不止,元宁也是套了一个又一个假身份才敢涉猎。 元宁的茶庄生意一直不错,最近一段时间因为长安红茶停止了供应,她的茶庄很是门庭若市,可是如今鬼市上传来了一则消息,让她的茶庄生意受到了一些影响。 鬼市传闻,本月十八有一批特制的长安红茶上市,预定一锭金一两茶。 元宁有预感,本月十八之前,他的师傅应该就可以破了长安红茶一案。 这个案子表面看上去错综复杂,但是那天晚上鬼市一行,元宁已经有了一些猜想。 那所谓的长安红茶十有八九是用新娘的鲜血掺杂着西域幻草所制作而成,所以喝了红茶之人才会产生幻觉,对长安红茶产生依赖。 西域幻草这东西一旦沾染了就很难戒掉,所以早在前朝就已经禁止贩卖西域幻草,没想到这东西过了几十年竟然又卷土重来。 她有些好奇前在鬼市上见到的那个带着方相面具的“仙长”到底是何方神仙,所以就又去了长安县一趟。 不过她去的时候扑了个空,她那个行踪不定的师傅去了中郎将家中,元宁思索一二,还是决定去卢凌风府邸拜访一下。 ———————————————— “喜君小姐虽非倾国倾城,但清雅脱俗,所以中郎将一见到她,就不忍让她伤心,期间还相谈甚欢,互生情愫?” 苏无名当初在裴侍郎的家里看见喜君小姐画的那幅画的时候,就猜到了喜君小姐见到的那位“萧将军”是谁,当初他只不过当个乐子,没有怎么太当回事。 毕竟这也是人家的家事,他一个外人多嘴什么呢? 但是这两次看见卢凌风对他徒弟的态度,苏无名有了一个不祥的预感,这个中郎将莫非是个三心二意之人? 一边勾搭的裴侍郎唯一的女儿为他整日以泪洗面,几近香消玉殒,一边又想和自己貌美如花的小徒弟花前月下。 卢凌风一听苏无名说他对裴家小姐有情,连忙急着反驳。 “苏无名!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和裴小姐只不过有一面之缘罢了,当初也是情势所迫,我才不得不……” 他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在抱着剑看戏的元娘。 看元娘这闲庭信步的样子,一看就是已经来了不短的时间,说不定已经把他刚才和苏无名之间的谈话都听的清清楚楚了。 卢凌风只觉得如遭雷击,心脏都抽痛了一下。 怎么偏偏苏无名在这个时候信口雌黄,若是元娘相信了这人胡说八道的话怎么办? “不是,元娘,你听我解释,我真没有!我是帮我表兄萧伯昭一个忙罢了,只远远的见了一面我就走了,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卢凌风这着急解释的样子让元宁有些不明白,他和喜君小姐的事情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吗? 元宁茫然地看着他,又指了指自己,她只不过是过来找自己的师傅,顺便又听见了一个惊天八卦,怎么扯到了自己的身上来了? “啊?你在跟我解释?” 看元娘处在状况外的样子,卢凌风心中又憋闷又委屈,气的只想把在屋子里面的罪魁祸首苏无名给揍一顿。 苏无名难得见卢凌风吃瘪,也乐得看他的笑话,他是看出来了,中郎将这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啊,元娘这还没有开窍,估计都没看出来中郎将对她有情。 更何况,作为和元娘相处最长时间的人,没有人比苏无名更了解自己徒弟的抱负和理想,卢凌风是太子门下,他们注定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什么都没发生?”苏无名还在拱火,“我可听说了,中郎将那刀舞的可叫一个虎虎生威啊!” 一直骄傲肆意的中郎将此刻心底也开始感到慌张不安,恨不得把苏无名直接给毒哑了算了。 “苏无名你闭嘴吧,我只不过是多喝了两杯酒,酒醉之后一时兴起,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丢出去!” 第16章 唐朝诡事录(十六) 苏无名可不管卢凌风怎么气急败坏,笑眯眯的把元宁给迎了进去。 “元娘来找为师?” 元宁虽然不知道卢凌风为什么突然间脑子抽了风,但是师傅问话,她还是很乖巧的答了。 “我去了你家里面,谦叔说你应该在中郎将这儿,我想着本来今天也没什么事,就过来了。” 想着到底是不请自来,元宁笑着问道:“中郎将,贸然来访,不会冒犯了吧?” 卢凌风是真的有些有苦说不出,他隐约间已经明白自己的心思,可是也知道眼前的这皎若明月的姑娘对自己无意。 还偏偏又让她听了一耳朵苏无名胡言乱语说的这段话,这下子元娘更是对自己不会有那方面的想法了。 “不会,元娘能来,求之不得。” 卢凌风对元宁的过度热络并没有让元宁有些无法适应,她从出生开始就是天之骄女,身边的人对他不是亲近就是恭维。 她想着,卢凌风和太子关系亲近,对自己热络一些,说不定也是看在阿姊的面子上。 虽说听上去有些不符合卢凌风的性格,可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公子懂些人情世故也是应该的。 “怪不得我前段时间在席面上瞧见喜君小姐神色不佳,原来是为着中郎将的缘故。中郎将,你这有些不太厚道呀,喜君小姐为了你整日相思成疾,还真以为你死在西域了呢!” 那日在席面上和喜君小姐虽说只见了一面,但是元宁和她也算是一见如故,看自己有些好感的小娘子为了一个骗子神思不宁,元宁也有些心疼她。 “我……我只是想着帮表兄一个忙,绝没有旁的意思,早知道就不答应表兄了,我现在就去裴侍郎府上和喜君小姐把事情说清楚。” 卢凌风此刻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本来以为只是帮个小忙,结果竟然惹出了这么大的事。 当初表兄忙着去喝花酒,不愿意和自己的未婚妻子见一面,就三请四请的让他这个弟弟帮他一个忙。 早知道有后来遇见元娘的事情,又惹得那位表兄的未婚妻为了她错认的未婚夫妻这样伤情,他打死都不会同意帮表兄这个忙的。 苏无名看卢凌风这个样子,应该是对那位喜君小姐真的全然无意。 “卢凌风,你现在去裴侍郎府上恐怕会吓疯了喜君小姐。” 也是,一个本来已经死去多时的人此刻死而复生,恐怕不管是放在谁的身上都会被吓着的。 元宁也是这个意思,“师傅说的有道理,就算你想要解释清楚,也要徐徐图之,给喜君小姐一些接受的时间。” 正月十八有一批特制红茶要开卖,在此之前那幕后中人一定会再一次对新娘下手。 要想把幕后中人一网打尽,最好的办法就是放出诱饵,让他选中他们挑中的新娘。 师傅现在在此刻和卢凌风把他冒充他表兄和喜君小姐见面的事情说开,恐怕就是为了让喜君小姐成为那个诱饵。 “师傅,若是非要找一个诱饵,与其找喜君小姐,还不如让我来。起码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变故,我还有可以自保的能力。” 还没等苏无名拒绝,卢凌风就替他拒绝了元宁。 “不行!我怎么能让你以身犯险!” 虽然苏无名没有直说,但是他也是这个意思,更何况像喜君小姐来当这个新娘合情合理。 毕竟现在整个长安的人恐怕都知道裴侍郎家的千金,为了在西域战死的萧将军整日心神不宁,已有寻死之心。 元宁来到长安没多久,可是她的身份长安知道的人也不少,当初太子殿下特意为了这个妻妹宴请宾客,就连公主殿下也多次邀她入府。 元宁张脸长得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一些,恐怕旁人没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她下手。 在苏无名的一番解释之下,元宁也知道裴喜君是比她更合适的人选。 在被卢凌风强迫听了一耳朵,清楚了他和裴喜君事情的原委之后,元宁就拉着师傅回去了。 卢凌风那他们身后想叫住他们可是也不知道用什么缘由,看卢凌风这可怜巴巴的样子,苏无名都为他在心里点了一盏蜡。 可怜的中郎将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情窦初开就遇见了对感情还没有开窍又一心想要搞事业的绝世美人。 本来元宁想着和师傅他们一块儿行动,还可以顺道保护一下喜君小姐,可是长安里面的铺子出现了一些问题,需要她这个主事的亲自去处理。 虽然自己不能亲自陪着师傅,不过在临走之前,她还是给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师傅留下了不少保命的东西。 “师傅,这是给你准备的一些毒药,见血封喉,你小心些,别撒了。” 元宁小心翼翼的把这些瓷瓶都放在苏无名的面前,仔细的跟他解释着这些毒药的用法。 知道自己师傅在战力上不行就一直喜欢冲在最前面,元宁还给他装了一把袖箭,这东西操作简单,已经是师傅难得可以在短时间之内学会的武器了。 为了以防万一,元宁还让自己身边的王家暗卫跟在师傅的身后,万一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起码能够让师傅可以活着回来。 小徒弟的熨帖让苏无名心中一暖,他的父母亲人皆已离世,和家中族人也没有太多的联系,没有这个小徒弟从小就在自己的身边,跟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没什么两样了。 也就是更因如此,苏无名才更不会让卢凌风接近自己的徒弟。 生意上的事情不算难解决,只是因为长安鱼龙混杂,各方势力你争我夺,元宁的生意铺的太快,侵占了太多人的利益,所以解决起来有些耽误时间罢了。 她又不是真的像她编的身份那样,只是一个从外面到长安来做生意的商户女,那些人想要占她的便宜,这不是正好踢到铁板了吗? 元宁这边一切都进行的顺利,苏无名那边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头,才彻底查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谁也没有想到震惊整个长安的西域幻草竟然是长安县一个普普通通的县令搞出来的鬼。 那长安县的县令元来本是前朝帝胄之后,也是贵族出身,但是新朝建立,他的皇族身份也就没了。 十年寒窗好不容易熬出来了,在长安县做了官,这些年元来一直兢兢业业将朱雀街治理的井井有条。 可却因为腿有残疾又没有家世背景而被滞留长安县多年,他的政绩却成为别人加官进爵的垫脚石。 如今他已过天命之年,还是小小的长安县令,所以他不认命,才拿百姓之血炼制长安红茶,只为让官员上瘾从而达到控制目的。 元来应该是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有了今日的打算,否则也不会能够收拢幽离死怪来对付卢凌风他们。 永隆年间,幽离族四大杀手进京行刺圣后,被擒后关入长安县狱不翼而飞,今日才知是被元来私下关押利用。 卢凌风也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解决了这些怪物,更是在元来准备和裴喜君同归于尽之时救了裴喜君。 元宁在王府听见这个消息,知道卢凌风危急关头之下杀了元来,瞬间有了种预感。 恐怕卢凌风并不能够像他期望中的那样因为解决幽离四怪,杀了长安红茶的罪魁祸首而被太子重用了。 果不其然,听元宁派去保护师傅的死士说,元来死后没多久,金吾卫大将军陆仝带人赶来。 这人命人清点尸体后,立刻将所有活着的人带回去问话,而苏无名和卢凌风这两个人作为功臣竟然都被关押到金吾狱候审。 第17章 唐朝诡事录(十七) 元来只是一个普通的长安县令,无权无势,更无万贯家财,他到底有什么本事可以命令西市令种植那么多的西域幻草,就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幽离四怪藏那么多年。 王元宁想了一个晚上,这背后之人并不难猜,能够在长安有这么大权柄的人其实并不多,是很多人不敢也不会往那个方向想。 一个十分简单的逻辑,长安红茶一案谁获利最多,谁就最有可能是幕后真凶。 因为小小的长安红茶,太平公主的名誉受害,公主和太子门下的门客有不少都死于西域幻草,想同时打击这两个人势力的人只有一个——当今圣上。 太子和公主这两个人都不是傻子,他们大概也猜到了是谁主使,所以一直不让他们的人插手到长安红茶的案子中。 也只有卢凌风这个蠢货一心只想要查清楚案情,几次三番的忽视陆将军的暗示。 元宁想着,如果太子想要撇清楚自己和长安红茶一样被迫的关系,恐怕就要暂时舍弃掉卢凌风这颗棋子了。 毕竟长安上下都知道范阳卢氏的公子是太子的陪读,圣上虽然不算是个像他的父皇母后那样的明君圣主,但好歹也是名正言顺的大唐皇帝。 在太子没有更进一步之前,他对自己的父皇只能讨好奉承,正巧在这个时候卢凌风又违抗命令杀了元来这个“真凶”,正好给了太子一个可以惩罚卢凌风撇清楚关系的机会。 天子为了息事宁人,快点把这个案子给了解,已经令大理寺接手此案。 为了不引起朝野恐慌,案情不予公开。而私户参军温超被人暗杀在家中,天子也下令不再细究。 元宁托着腮一边看着这些日子的账簿一边想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师傅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他虽然和公主相识,但是目前还没有正式站队,又是狄公弟子,的确能力过人,对三方势力而言他都是可以拉拢的人。 师傅刚在长安崭露头角就力破了长安红茶这样的大案奇案,即便是为了百姓们众口铄金,朝廷也不会为难承袭了狄公遗志的苏无名。 只不过,那位金吾卫的中郎将可就不会有这么好的下场了,起码现在,太子要暂且放弃这颗有用的棋子一段时间了。 公主召见卢凌风之时,元宁正在公主府为公主煎茶。 公主不想太早让别人知道自己和元宁之间的关系,她明白元宁的能力,这丫头在短短几年之内所赚的银钱几乎比她这么多年来当公主的俸禄还要多少好几倍。 除了经商头脑之外,元娘在政事上见解也很是独到,一针见血。 这样的人的确是个可造之才,假以时日一定能帮上自己大忙。 不过她的身份的确有些难办,她是太子妃的亲妹妹,和太子有着斩不断的关系,好在太平公主一向都是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人。 跟太子比起来,太平公主有着天生的女性独有的共情能力,对待自己的下属,她也可以做到感同身受。 知道倘若自己和元娘之间的关系暴露,元娘的阿姊恐怕在东宫会有些难做,元娘也会因此而受到掣肘。 所以在卢凌风来公主府的时候,元娘并没有露面,而是隔着屏风为公主煎茶。 元娘莫名觉得公主对卢凌风的态度有些不一般,好像在通过卢凌风看另外一个人。 在元娘的面前,公主一直都是冷静睿智又仪态万千的,鲜少见到她如此失态的样子。 元宁知道,有的事情自己不该知道的就不要多问,所以即便看到了这有些奇怪的场景,她也只是装作听不着看不见。 在几次试探之后,公主有些失望,无论是年纪还是经历,这人都和自己多年前丢失的儿子不一样。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他看见卢凌风的第一眼开始,公主就觉得十分熟悉。 抛开那些感情之事不谈,公主对卢凌风击杀幽离四怪的能力予以肯定。 但转眼却要赏赐卢凌风长安红茶饮用,公主赏赐,卢凌风只好饮下长安红茶,才发现此茶并非妖茶,公主表示这才是真正的长安红茶。 当初卢凌风一直以为长安红茶的背后是公主在操纵元来,毕竟长安红茶是因为公主这才风靡长安。 公主今日这意思,就是变相告诉卢凌风自己与西域幻草的事情无关。 第18章 唐朝诡事录(十八) 等卢凌风走了之后,元宁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她虽然不知道公主是在通过卢凌风回忆谁,可是殿下此刻的神情实在是太可怜了,像一个丢了心爱的玩具的孩子一样。 作为一名聪明的下属,她知道这种涉及公主家世的事情,她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为好。 “殿下?” 公主盯着卢凌风的背影发呆了许久,才在元宁关切的眼神中恢复正常的样子。 她叹了口气,为什么会这么像呢? 稷儿,她的稷儿到底在哪里?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大事未成,谁都不能拦了我的路。” 想到那个古板的苏无名,公主就有些头疼,本来以为自己和这个苏无名可以成为像母皇和狄公这样的君臣关系。 谁知道这个苏无名简直就像茅坑里面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要不是因为他真的有些真才实学,对大唐百姓又是一片赤诚,还是狄公的亲传弟子,公主是怎么样都不会放过他的。 “元娘,你师傅应该在长安留不久了,他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想来无论是我还是上面的那位都会想着法儿的把他往远处推。” 元宁表示理解,刚刚踏入仕途就得罪了圣上,师傅倘若不是立下了这样大的功劳,让百姓对他这样推崇,圣上投鼠忌器,这次恐怕都难逃一劫。 “殿下,臣女想……” 元宁没有说完,公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本来就不喜欢在长安的生活。 要不是为了帮自己,或者说为了整个天下的女子,这孩子恐怕早就去过闲云野鹤的生活了。 “本宫知道你的意思,你师傅不久之后会调任南州司马,你若是实在担心就跟着去吧。我记得你留在长安的那个丫头小桃在经商上颇有头脑,有她帮你看着长安的商铺,你也能没有后顾之忧。” 元宁有些惊讶,公主虽说是则天皇帝的孩子,但是因为是女子的身份,所以朝堂上有不少的人一直不愿意承认她的正统。 按理来说,公主应该会把自己留在她的身边,不是元宁自夸,她的能力在公主的幕僚里面起码能排上前三。 似乎是看出来元娘的犹疑,公主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元娘,长安人多眼杂,许多事情本宫不便出手。长安之中不少门阀都愿意支持太子,本宫不能把眼光只放在长安,长安之外的别的地方的势力也需要拉拢。 这些事情无论交到谁的手上本宫都不放心,想来想去也只有你来,本宫才可以稳坐长安。” 她的眼睛望着窗外不远处的皇城,眼中是满满的志在必得,她的母皇曾经走过的路,她自信可以走的更好。 知道自己这两天或许就要跟着师傅一块奔赴南州,所以元宁也没有在公主府逗留太长的时间,只是陪公主喝了一盏茶之后就离开了。 ———————————————— 元宁本来是想着去师傅家里面找他,结果到了家中,谦叔才跟她说师傅一直就没回来过。 她一拍脑袋,也是,公主前两天提起师傅的时候,那个神情恨不得想吃了他一样,怎么会那么好心好意的这么快把她放出来? 按照公主睚眦必报的性格,非得让师傅在里面吃几天苦头才行。 “元娘?你怎么来这种地方了?” 元娘在踏入金吾狱的大门之时,刚好遇见了被公主的懿旨释放的卢凌风。 他现在的身上可全然没有元宁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那样的张扬肆意,像个被抛弃的小可怜一样。 “来看看师傅,中郎将这是放出来了?” 卢凌风有些拘谨的点了点头,他如今前途不明,即便是对着自己喜欢的姑娘,也不敢像从前那样表现的那样直白。 “嗯,公主开恩。” 元宁看着卢凌风表情复杂,陷入沉默,“卢凌风,你该不会现在是准备去东宫吧?” 看卢凌风不说话,元宁只当他是默认了,她回头看了一眼金吾狱的大门,反正最迟明天师傅就会回来了,也是急着今天一定要见一面。 她现在还是比较好奇,一直视太子为信仰的卢凌风知道自己成为东宫的旗子之后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走吧,我跟你一块儿,正好我准备去东宫看一看阿姊,正好我家的马车停在外头呢,我瞧你这样子恐怕也走不了多远。” 卢凌风没有拒绝的理由,或许他从心里也不想拒绝和元娘有独处的时间。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太多的话,卢凌风是因为满腹心事,觉得自己前途不明不想耽误了眼前这个艳若桃李的娘子,只是时而会侧脸瞥一眼元娘。 而元宁只是单纯的在想等到了南州之后她可以为公主殿下做些什么,按照师傅这走哪儿哪儿有命案的体质,应该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升官了。 察觉到了身边人过于专注的眼光,元宁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的前程,想着两人好歹有着几分交情,她在快到东宫门口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 “卢凌风,若是太子待会儿不愿意见你,你别先急着走,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看完阿姊了请你喝酒去,认识这么久还没有邀请你来过我家。” 听见元娘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卢凌风甚至有些受宠若惊,毕竟自从他和元娘认识以来,元娘好像还从来没有给过自己好脸色看。 只是他有一点听不明白元宁的话,什么叫如果太子不愿意看见他? 元娘应该是不知道,当初他一心去查长安红茶的案子,其实是太子殿下背后的授意。 不过元娘好不容易主动邀请自己一次,卢凌风怎么会有拒绝的道理? “那你可不许反悔,无论太子见不见我,我待会儿都会在这儿等着你。” 看卢凌风这依旧单纯的样子,元宁都有些怜爱住了,可怜的中郎将,还不知道此刻他的主子已经在想方设法的想着和他撇清楚关系了,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东宫的人看见是王家的二娘子来,根本就没有人敢拦,恭恭敬敬的就把她给请了进去。 王菱看见妹妹来有些高兴,最近他用了妹妹给自己的药之后,明显觉得自己的身体好了不少。 她有一种预感,不久之后她应该就可以为太子诞下皇嗣了。 妹妹果然是出息了,宫中那么多的太医都治不好她的身子,妹妹不过是一张方子就让她身体好了这么多。 “你今天来的巧,小厨房刚做好了莲子羹,是你从前最爱吃的,快坐下陪阿姊用些。” 看着对自己满脸慈爱的阿姊,元宁有些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明明说好了来长安是来陪陪阿姊的。 结果她只是给阿姊一张药方之后就不停的在忙碌自己的事情,而且如今她恐怕又要跟着师傅远赴南州,再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也不知道如果阿姊知道自己决定和公主一块儿共谋天下,阿姊会不会怪自己。 爹娘那边她一点都不担心,狡兔三窟,太原王氏这么大的一个家族怎么可能只追随一个人? 他们这些世家大族每次在这种王朝更迭之时,家族中不同的人都有不同的想法,多一种选择也可以给王家带来多一份兴起的机会。 第19章 唐朝诡事录(十九) 因为和卢凌风还有约,再加上元宁有些心虚,所以她也没有在阿姊这里待太长的时间,只是把后续的药方给了阿姊之后就离开了东宫。 卢凌风的确没有成功的见到太子,太子既想要在圣人面前和卢凌风撇清楚关系,又不想让自己手上这把趁手的利刃和自己彻底离心。 所以在卢凌风上门的时候他干脆不见,这也让他在以为自己被抛弃之时还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得不说,比起公主太子殿下玩弄人心的手段还是更老练一些。 果然不出意外,元宁刚走出东宫,就看见失魂落魄的卢凌风在东宫门口站着。 被太子拒绝入内的卢凌风只觉得眼前划过无数的白刺得脑子中的某根弦摇摇欲坚,他周身冰冷手脚麻木。 在看见元宁的那一刻,他心中的委屈有些憋不住,眼角微红的直勾勾的看着她。 元宁都怀疑,这要不是在人来人往的东宫,这人能哭出来。 “好啦,我们的中郎将怎么委屈成这个样子呀?走吧,我带你回家。” 万籁俱寂,被抛弃的卢凌风在无尽的背叛感和无力感之中,只听见她说,我带你回家。 一路上的中郎将都像是一只失魂落魄的小狗,乖乖的跟在元宁的身后。 到他此刻恐怕心情不大好,所以元宁也没有和他说什么话,一回到府上就立刻吩咐下人把家里面珍藏的美酒给拿出来。 卢凌风现在恐怕只想不醉不归,好好的喝上一场,最好可以喝到没有神智,这样他就可以忘记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明明是太子殿下说我可以暗中调查……” 喝了酒的卢凌风白皙的肤色染配红,褪去了几分清冷,显得顺帖了不少。 两道眉峰挺直,薄唇翕动,元宁都能感受到喷洒在额间的温热气息,这人是仗着自己喝醉了就开始为所欲为了是吧? 现在都已经躺在自己怀里了,这要是再喝下去,岂不是要爬上自己的床榻了? “卢凌风,差不多行了吧?都已经把我府上的存酒都快喝完了。” “小桃,过来,把卢将军带到客房去休息。” 小桃看见在自家娘子怀里了跟个登徒子一样的卢凌风,恨不得直接给他一脚踢出去。 她可是奉命照顾二娘子的,她简直是辜负了家主和夫人的嘱托。 “小姐,我看他就是装的!” 卢凌风醉成这个鬼样子,元宁是怎么着也不放心让他回去的,现在已经是宵禁了,也不便出门。 现在太子就盯着看卢凌风有没有什么把柄,元宁可以预想到,卢凌风前脚刚刚踏出王府的大门,后脚就会因为违反宵禁直接被赶出京城。 “……不……不能留在这……” 在元宁怀里的卢凌风挣扎着坐了起来,难得他竟然还有一两分思考的能力。 “元娘,我不能辱了你的清誉,我……我能自己回去……” 元宁无语地表情直接都写在脸上了,这是在大唐,是天子脚下的长安,别说他们没有什么,就算是真的有什么又怎么样呢? 男欢女爱,人之常情。 谁要是真敢拿这件事来诋毁她,她一定直接割了那人的舌头,再让他咽下去。 卢凌风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如何吗? 即便是元宁劝阻再三,但是喝了酒的卢凌风格外的倔强,要死要活的非要回自己家。 元宁没有办法,知道躲得过一时,也躲不过一世,上头的那位太子殿下想要找卢凌风的麻烦,即便今天不行,也有明天。 “算了,小桃,你让夜鸦送他,天色都已经这么晚了,没有个暗卫陪着,我真怕他死在外头。” 刚才陪着一个醉鬼,元宁自己也喝了不少,虽说她酒量不错,可是许久没有碰酒,喝多了难免有些头疼。 想着有寒鸦陪着,起码卢凌风性命无虞,就在小桃的服侍下回屋休息。 一夜好眠,谁知道一觉睡醒就听见小桃说卢凌风醉酒晚归,路上却遭遇十一娘刺杀。 在寒鸦的帮助下,正准备跟去抓拿之际,却被金吾卫大将军陆仝以违反宵禁为由再次关押入金吾狱。 陆仝知道寒鸦是她的人之后很快在审问一番之后就把人给送了回来,但是卢凌风那儿却没有那么简单了。 同时,吏部侍郎裴坚深夜前来金吾狱中,告知苏无名被任命为南州司马,即刻南下就任,不得耽误。 还好元宁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事宜,就连路上的所有行囊都已经准备好了。 因为谦叔早就已经到了颐养天年的年岁,元宁不忍心他劳累奔波,就把人留在了长安的王府,由小桃照顾。 除了暗卫寒鸦之外,她并没有带旁人同行。 第20章 唐朝诡事录(二十) 卢凌风因犯宵禁为由被罚杖责三十,没收宅田,逐出长安。 而苏无名也被要求即刻离开长安,南下赴任。 “元娘,你倒也不必陪着为师一块下南州。这里去南州可不是游山玩水,为师可是去上任的,可没有时间陪你玩,” 元宁听见师傅的话翻了个白眼,合着她在师傅那儿底是个什么形象,天天就只顾着玩是吧。 “你亲爱的小徒弟要不是为了保护她身娇体弱的师傅,也不至于陪着一块下南州。” 即便是此行她带着自己的目的和任务,可是最主要的原因归根到底还是担忧她的师傅。 要不是她之前就已经在公主殿下那儿得到了消息,把路上的一切东西都准备妥当了,现在师傅恐怕这样和谦叔两个人孤苦伶仃的在路上了。 “不是,你陪我一块,结果你在马上面坐着,让你师傅我在下面走着,这像话吗?” 元宁有些得意的挥了挥马鞭,“殿下罚的是你,又不是我。她只说不准你骑马和坐车,步行而去,顺便路上想想有些事情,没说让我跟你一块儿受苦。师傅,你也不舍得你的亲亲好徒儿跟你一块儿走这么远吧?” 这如今刚刚出了长安没多久,指不定公主的人还在暗处看着,元宁可不想让自己师傅再得罪公主一次。 估计整个大唐也只有师傅这种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只想当个纯臣,不过,在如今太子和公主争斗这样激烈的情况下。 无论是不是主动站队,师傅南州司马的官职是公主给的,在外人和太子的眼中,师傅就已经是公主的人了。 就在元宁骑在马上看苏无名记录这一路上看见的奇花异草之时,一手持峨眉刺的怪人从天而降,直奔苏无名而去。 他的隐匿之术实在太好,纵使元宁和寒鸦两个人,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的天,这哪里来的丑东西?寒鸦,快把它赶走!” 等看清楚那人的容貌之后,元宁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人是她在鬼市之上见到的那个女人。 显然,苏无名也认出来了眼前这个怪人的身份。 “十一娘?” 十一娘眼中满是恨意,倘若不是这人,他和仙长说不定早就成就大业了。 “正是索你命的十一娘!” 他本来以为只有苏无名一个人奔赴南州,谁知道后面竟然还跟着两个人,可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也不容许他再从长计议。 苏无名看见这个十一娘说出来自己的怀疑,“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之前在鬼市作恶,号称无所不能的阴十郎,也是阁下吧?” 那十一娘冷笑了一声,“是又怎样” 说完还炫技似的拔下了自己头上的簪子,一瞬间他的脸从刚才千娇百媚的十一娘变成了丑陋可怕的阴十郎。 他的脸实在是可怕,脸上还有明显的裂痕,白的跟从棺材里面刚刚爬出来的一样。 元宁有些恶心,寒鸦得到了主人的指令立刻提着剑冲了上去。 这个十一娘的武功算不上有多好,只是胜在动作如鬼魅一般灵敏。 但是元宁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悄无声息的用暗器把可以让人行动迟缓的毒药用在了十一娘的身上。 寒鸦的武功本来就远在十一娘之上,如今她的行动又受到了阻碍,不如往日那样灵敏,自然三两个回合之下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十一娘心中不甘,即便已经被打倒在地也在往苏无名的身边爬过去。 元宁把苏无名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师傅,往后面躲点,顾好你自己。” 其实比起寻常的刀刃,元宁最喜欢用的武器还是暗器,可以随身携带不说,还可以出其不意。 阴十郎知道自己恐怕要命丧今日,在临死之前一直诉说着自己的不甘。 他说他从小学艺只为填饱肚子,后流落江湖,活的半人半鬼,遇到仙长后才让他在鬼市上逍遥快活。 仙长还承诺他,若能靠长安红茶建功立业,就奏明圣上封他为鬼市之王。 如今元来死在卢凌风手中,长安红茶真相也因为苏无名而大白于天下,他自然想要杀了苏无名泄恨。 奏明圣上,元宁和苏无名对视一眼,好像今天听见了了不得的东西。 如果之前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几乎就可以确定了。 苏无名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人,元宁更不会为自己和师傅的安全留下隐患。 在十一娘还在不停的喋喋不休的时候,元宁直接甩出了一枚飞镖隔断了他的喉咙。 苏无名即便面对死尸和凶犯的时候胆子再大,此刻也有些心有余悸。 要不是有元娘陪着,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恐怕都走不到南州。 等寒鸦处理完十一娘的尸体之后,他们本来想继续上路,谁知道这时竟然遇见了被赶出长安的卢凌风还有跟着卢凌风出长安的费鸡师。 卢凌风在看见元宁的时候神色有些奇怪,他醉酒之后除了被革职的痛苦之外,也有起了在醉酒的那一夜发生了什么的尴尬。 他是真的没有想轻薄元娘的意思,实在是醉酒之后没有了理智,潜意识里想和自己喜欢的女娘亲近,这才倒在了元娘的怀里。 元宁本来还准备和卢凌风打个招呼,谁知道这人一来直接就用自己的银枪枪头对准了苏无名,只看了自己一眼就错开了眼神。 “苏无名,在金吾狱之时,你劝我留住这条命,好找到栽赃陷害我的小人报仇。如今,仇人就在我的面前!” 费鸡师被卢凌风突然的发疯给吓到了,他连忙拦住卢凌风。 “你等会!是,这个苏无名,我碰到他我就倒霉,可是说他栽赃陷害你,这……他也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卢凌风听见费鸡师对苏无名的维护就更生气了,“我无端获罪,而他呢!” “从区区八品县尉直升南州司马,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陷害我的小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看卢凌风疯了一样不依不饶的要杀了她师傅,元宁一改平日的温和,脸上的笑容敛去,定定地看着卢凌风,眼神里有种少见的锐利之气。 “卢凌风,你是疯了不成?让你出长安,夺了你官职的人是太子,封苏无名为南州司马的人是公主殿下。 就算你想要对我师傅下手,好歹也要找个像样一点的理由吧?” 苏无名也嗤笑了一声,“难怪当时恩师狄公不收你为徒。” 本来因为元宁的话冷静了片刻的卢凌风被苏无名一激,立刻又情绪激动了起来。 “死到临头你竟然还敢羞辱我!苏无名,我今天定要取了你的狗命!” 费鸡师拼命阻拦意气用事的卢凌风,元宁则更加直接一些,她直接走到卢凌风的身后用给他下了软经散。 被元宁下了药的卢凌风浑身疲软,没有反击之力的他终于可以老老实实的听苏无名和元宁说话了。 “卢凌风,难道自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赶出长安吗?长安红茶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你从来没有仔细的想过?你说苏无名可以左右你一个金吾卫中郎将的升迁,你自己信吗?” 元宁可没有她师傅的委婉,这人本来就不是很聪明,如今丢了自己的中郎将之位之后,更是蠢得不行。 苏无名表示他现在的确无法解释这一切,但真相随着时间推移早晚会显露。 想到刚才十一娘说的那些话,苏无名沉默了片刻,之前狄公就曾经跟他说过,以他的性格,或许不大适合踏足官场。 被元宁问了这么多问题,卢凌风总算是暂且回归了一丝理智,他不是蠢货,冷静下来之后也可以从蛛丝马迹之中得到一些线索。 可是之前他不愿意细想罢了,他只是想有一个人来承受他此时的痛苦和愤懑。 苏无名希望卢凌风能跟随自己去南州上任,毕竟让出身名门的卢凌风回老家,他会被族人耻笑。 在苏无名的一番巧言劝说下,卢凌风同意做他的私人参军。 元宁有些不太高兴地撇了撇嘴,卢凌风还没有她们家寒鸦靠谱。 寒鸦虽然没有卢凌风能打,但是比卢凌风可听话多了。 卢凌风的屁股挨了三十大板,身体再怎么好的人,被这三十个板子打下来也是扛不住的。 还好有费鸡师这个神医跟着,这才让卢凌风的身体好转了不少。 元宁一直都在怀疑费鸡师的师承,可是看他如今的处境和做事的风格都很难和自己的师门联系起来。 费鸡师把卢凌风身体照料的好的差不多之后,因为不愿忍受步行的劳累,将卢凌风的钱财偷走后,留了一封信就离开了。 元宁的师傅孟诜是药王孙思邈的首徒,精通医学,进士及第,曾授尚药奉御,累迁中书舍人。 因为王家和孟老有些交情,她又的确在岐黄之术上颇有天赋。 孟老爱才,又因为家族之间的交情,就收了元宁为徒,只是一年之中元宁大概只有两三个月能够和自己这位医术超群的师傅待在一块儿。 再后来师傅因为失言得罪武后,被贬为台州司马,后出任同州刺史。 神龙初年,师傅因年老而致仕,此时正隐居于伊阳山,炼制方药。 她想着,或许只是哪个师伯或者师叔偶然间指点了费鸡师吧,这才让她觉得费鸡师治病救人的手法和她的师承有些相似。 因为在师承上的一点缘分,元宁对费鸡师很有好感,所以即便费鸡师偷了卢凌风的钱袋溜之大吉,她也只觉得他是性格使然。 毕竟在鬼市待了四十年,很难用正常人的标准对费鸡师的行为进行评判。 自从那日卢凌风答应做苏无名的私人参军之后,他和元宁之间的氛围就有些……诡异? 要是在从前,有可以独处的机会,卢凌风早就恨不得凑到元宁身边献殷勤了。 如今他即便是想去献殷勤,也是不敢了。现在的元娘看着自己的时候虽是嘴角带着笑意,眼里却是冷的。 也是,自己不管不顾的想要杀了人家师傅,她能给自己好脸色看就怪了。 太原王氏的二娘子,该配的是王侯将相、世家大族,而非他这样朝不保夕的庶人。 他只能将自己的心思化为青苔,只要在角落里借潮湿的水汽生长,就已经足够让他满足。 只是他也是第一次心悦一个人,面对她独有的欣喜,眼神和话语都藏不住。 不过他心悦之人在感情上跟个木头也差不多了,元宁恨不得让他离自己和师傅越远越好 “师傅,你真的要把卢凌风给带着?我总觉得他对你还是有怨气,要是我和寒鸦一个没有留意住,他对你动手怎么办?” 卢凌风这些天看向元娘时眼中的复杂与隐忍被苏无名看在眼里,虽说他的确觉得卢凌风和元娘不合适。 可是看着春心萌动的少年和还没开窍的少女,苏无名只觉得简直是作孽。 不过他可没有帮卢凌风把窗户纸捅破的想法,人生在世难得糊涂不是? “瞧你说的,卢凌风又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之前也只是冲动而已。再说了,一路上估计有不少公主和太子的人看见他和我同行。我现在是官身,四品的司马,卢凌风贸然杀了我,他的仕途还要不要了?” 元宁想了想,觉得自己师傅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心里对卢凌风还是有些提防。 这人有时候就跟得了狂躁症一样,谁知道他哪天会发疯? 小徒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她的一举一动苏无名都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谨慎一些也有好处,身为世家子弟,谨慎小心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行了,别管卢凌风了,我瞧着这天快要下雨了,前面不远有个官驿,你骑马是不累,为师走了这么些天,也是真的累的腿都快断了。” 想到公主的惩罚,元宁直接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公主到底是怎么想得出来这么折腾人的惩罚的? “哎呀师傅,公主只是说不许你骑马和坐车,等明日我骑马带你不就成了吗?” 第21章 唐朝诡事录(二十一) 地图上标着最近的官驿还在好十里之外,恰巧此刻眼前就有一处驿馆,只是不知为何在地图上没有标注。 可是元宁看着眼前破旧的驿馆,怎么都没办法把它和官驿联系在一起。 “甘棠驿,这是驿馆?看上去像是废弃了许久的样子,师傅,咱们一定要住在这儿吗?要不你和卢凌风住这儿,我和寒鸦住新驿去?” 元宁虽然不是多矫情的女娘,但是这驿馆这破旧的样子实在是让她望而却步。 “不行!” 卢凌风警惕地打量着一直像个影子一样跟在元宁身后的寒鸦,他早就对这个暗卫不满了。 也不知道王家怎么想的,给自家的小姐竟然安排了一位长相出众的男暗卫,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二小姐的面首。 “男女有别,你们俩单独住在驿馆成何体统?” 元宁满脸问号,寒鸦是她的暗卫,当然是要和他形影不离的。 “卢凌风,你有病吧?难不成我不能跟我的暗卫住同一间驿馆,跟你住在同一间驿馆就行?” 卢凌风耳尖发红,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自然,我答应过太子妃娘娘会照顾你的,我可是范阳卢氏之人,怎么能食言?” 元宁看卢凌风的眼神跟看一个傻子一样,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阿姊说这话,还是在一个月前的宴席上嘱咐卢凌风送自己回家的时候说的吧? 一直沉默的寒鸦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元宁,他很少说话,声音有些喑哑。 “我,她的。” 卢凌风听见寒鸦这样理直气壮炫耀他和元娘关系的话气的半死,这年头的暗卫怎么都这个样子。 尤其是元娘竟然还对这个暗卫的话不以为然,更是让卢凌风一肚子气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苏无名也不放心元娘离他太远,他当然不是担心这些有的没的,只是元娘这样妍丽的颜色,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的确是有些危险。 虽说元娘有毒药傍身,轻功和暗器也好,可是做长辈的总是会担心小辈。 卢凌风的武功极好,有他和寒鸦在,苏无名也能放心一些。 “元娘,委屈你一晚上,明日一早我们就离开甘棠驿。如今天色不早了,又大雨将至即便是你有马车,为师也不太放心。” 苏无名的话,元宁大多数时候还是听的,她有些不太乐意的撇了撇嘴,决定今天晚上在马车里面将就一晚上算了。 “有人吗?开门!” 本来就被寒鸦气着的卢凌风就连扣门的时候都带着怒气,元宁看着这本来就已经破破烂烂的大门在卢凌风的大力拍打之下随时都有直接粉碎的风险。 “卢凌风,能不能稍微轻点儿?你跟这门有仇不成?” 卢凌风都要被元宁气死了,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元宁不知道吗? 就在他准备回头跟元宁理论几句的时候,那道破旧的大门缓缓打开了。 门缝中间有一张人脸慢慢探了出来,元宁眼神好,所以即便隔着七八步的距离也看清楚了那张脸的全貌。 苍白瘦弱,佝偻着背,眼中还有许多可怖的血丝,看上去竟不像个活人,手上还只有九指半。 “什么人!” 显然,卢凌风被这张人不人鬼不鬼的脸给吓了一跳。 那驿卒的声音和他的长相一样,苍白又诡异。 “扣我大门,却问我是谁?” 苏无名虽然一开始也被吓了一跳,可是看见地上有影子,确定这人恐怕只是身上有些疾病,这才有这样白皙的皮肤。 “我们是南下赴任的,天下大雨将至,我们想借贵地暂住一夜。” 那驿卒一听说几人要投宿,不加思索的直接把门关上了,只留下了一句“这里住不了人”。 被拒之门外的卢凌风简直是气急败坏,这年头连一个驿卒都可以欺负他? “这里明明是官驿,看他刚才的穿着打扮也是一驿卒的样子,他有什么理由将我们拒之门外?” 元宁把地图翻开看了看,别的驿馆的确离此地还有一段距离,这黑名压城,恐怕转眼间就会有瓢泼大雨。 “卢凌风,若是这里不能接待我们也就罢了,我的马快,应该半个时辰就能赶到新驿馆。 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待会儿和我师傅一块儿坐进马车,我和寒鸦骑马,想来也不会淋到多少雨。” 元宁必然不会是因为心慈手软,心地善良,这才这么贴心的为那废弃驿馆的驿卒着想。 而是她刚刚只是往前走了几步,就闻见了冲天的迷魂香的味道,怪她的嗅觉实在太好,这迷魂香的香味让她有些头晕目眩。 元宁的话在卢凌风的耳朵里自动被解读成了元宁担心他的身体,所以宁愿自己在外面骑马淋些雨,也要让他在马车里面休息。 这还是这些日子里元娘第一次给自己好脸色看,卢凌风心里窃喜,脸上却还装作丝毫不知的样子。 “那怎么行,这驿馆即便已经是废弃了也是官家之所,他一个小小驿卒还能拦着朝廷命官住不成?” 就在卢凌风准备第二次扣门的时候,甘棠驿的大门被他那个看上去似人似鬼的驿卒重新打开了。 那张脸长得实在是不像阳间之人,猛的一出现,把准备踹门的卢凌风给吓得脸色都有些泛白了。 “二位的话我刚才都听见了,这里原本的确是官驿,可是现在已经废弃了,新驿馆在十里之外,还请诸位去新驿馆吧。” 就在他准备再一次关上驿馆的大门的时候,天上突然雷雨交加,眼瞧着马上就要大雨倾盆,卢凌风的态度也强硬了许多。 “马上就要大雨瓢泼,你不让我们住,非要打发我们走? 卢凌风执意入住,那个叫刘十八的驿卒只得开锁让几人入内,还交代几人说驿馆不太干净。 他说的不干净自然不会是明面意思上的不干净。 他的提醒让元宁有些意外,这么重的迷魂香香味在里面,刘十八再三阻拦他们几个入住,或许可能是出于好心。 元宁本来静悄悄的跟师傅说这驿馆的怪异之处,可是又害怕打草惊蛇,只能按住不发。 她和寒鸦对视一眼,寒鸦从元宁小的时候就成为了她的暗卫护在她的身边,很快就看出了小姐眼中的警惕,默默地更加靠近了一些小姐。 这驿馆的确是废弃已久,看上去十分的破败不堪,到处都透露着诡异的气息。 刘十八引他们去了大堂休息,因为刘十八刚才善恶不明的提醒,元宁觉得这人或许不是这驿馆有异的主谋。 苏无名也觉得自己一行人占用了别人已经废弃的驿馆有些不妥,随即从怀中掏出了一吊钱。 “此驿既然已经废了,那我们几人入住理所应当应该掏钱。” 苏无名把铜钱递了过去,“这些也不知道够不够?” 第22章 唐朝诡事录(二十二) 苏无名很能礼贤下士,无论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的尊重。 刘十八对他的观感不错,对他也多了几分恭敬。 “敢问上官怎么称呼?” “我是新任南州司马苏无名,这位是我的徒弟,太原王氏的二娘子,那位是王家的护卫。” 元宁冲着刘十八浅笑了一下,寒鸦也跟着他主人的动作扯了扯嘴角。 元宁的身份让刘十八有些忌惮,太原王氏,还带着看上去就武功高强的护卫。 好在他原本就没有打算对这些人出手。 在介绍卢凌风的时候苏无名有些犹豫,“这位……这位是我的私人参军。” 刘十八知道卢凌风的官职之后觉得有些好笑,这人这样的嚣张跋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这一行人的主子呢。 “原来无职无位,自己给自己封的官啊,还动不动就要杖责于人,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威风?” 刘十八没有收下那一吊钱的打算,“我刘十八毕竟也做过这么多年的驿卒,懂规矩,那自封的参军说的很对,这毕竟是官家之所,所以这钱我就不收了。免得有人告上去,让我因此获罪啊!” 因为刘十八话里话外对卢凌风的贬低,他的阴阳怪气让本就心高气傲的卢凌风更加愤懑。 趁着刘十八去给他们准备膳食的时候,元宁立刻坐在苏无名身边跟他说起了自己的一些判断。 “师傅,这驿馆有古怪。” 卢凌风一拍桌子,表情有些激动,“是吧?你也觉得这驿馆不对劲,一个小小的驿卒竟然如此的出言不逊。一看就有古怪。” 元宁根本就不乐意搭理他,只看着自己的师傅说话。 “刚才在外面的时候,我就闻到了里面有十分浓重的迷魂香的味道,一个寻常的废驿,怎么会有这么重的迷魂香?恐怕,是个黑店。” 苏无名也早就发觉了这个驿馆的怪异之处,只是如今外面雷雨交加,也实在是不宜出行。 而且那个刘十八,看上去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 “迷魂香?” 卢凌风不等苏无名说完话就拍案而起,“我就说这里不对劲!果然是个黑店!” 元宁不耐烦地把人给摁着坐了下去,“声音再大一点,整个驿馆的人都能听见。” 被元娘训斥了的卢凌风不高兴的坐了下去,只是嘴里还在不停的嘟囔着要把刘十八给抓起来这种话。 元宁叹了一口气,“都已经进来了,就先静观其变吧。”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除了迷魂香的味道之外,她还闻到了淡淡的腥气。 这种腥味不仅是鲜血,还掺和着兽类的粘液。 这些事情说出来恐怕只会让卢凌风更加激动,罢了,如今敌在暗处,情势不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一切都等今夜过去再说吧。 寒鸦一直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元宁的身后,专注的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我会保护小姐的。” 很快,刘十八就把准备的菜团子给端了上来。 卢凌风因为刘十八刚才的阴阳怪气和元娘的怀疑对刘十八百般挑剔,又是嫌弃食物不好。 看的元宁都有些头疼,这人怎么如今成了师傅的私人参军还这么多毛病。 “你们三人吃过饭之后到楼上的厢房休息,那里地方上,上个月还有云游的僧人借宿,多些人气。” 说完之后,刘十八有些犹豫的看向元宁。 元宁察觉到了刘十八的眼神,只是笑着看着他,还夸了一句他的手艺不错,做的菜团子很是可口。 还真别说,这刘十八的菜团子做的还真不错,比这些天吃的干粮还好吃一些。 “至于这位小姐……” 因为元宁的善意和她的家世,刘十八思索了一会之后开口说道: “小姐,后院还有一处厢房,恐怕要委屈一下小姐了。” 卢凌风一听说元娘只能住在后院立刻就来了脾气,他受些委屈也无妨,怎么能让元娘住在后院。 “你这驿馆里面就没有上房吗?怎么能让元娘住在后院,你可知,她是王家嫡出的二娘子,太子的妻妹。” 一听说眼前这位漂亮的像是山间精灵的姑娘是太子妻妹,刘十八就更不敢让她住在上房了。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甘糖驿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若是眼前这位姑娘出了事,恐怕不只是他,就连他们,都难逃一劫。 元宁拉住正在发火的卢凌风,有些歉意说:“这位小哥见谅,卢参军只是因为我娇生惯养这才担心我住不惯,我们贸然打扰已经十分不妥,后院也很好,干净就行。” 卢凌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元宁拉着他的手,他又羞又急,只能忿忿不平的坐下。 元娘都不住上房,他当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况且刚才元娘说了,这甘棠驿古怪,他只能按下不发。 看元宁这么好说话,刘十八也松了一口气,好在这一行人里面只有那个私人参军是个胡搅蛮缠的。 元宁怕卢凌风再多说什么打草惊蛇,等他坐下之后也没有松开拉着他的手。 还从盘子里面拿起一只菜团子强行的塞到了他的嘴里让他闭嘴。 如果她的嗅觉没有出问题的话,楼上的腥气极重,即便是下了这么大的雨,也很难掩盖这股子味道。 看来这个刘十八,的确没有要他们命的意思。 第23章 唐朝诡事录(二十三) 元宁自己是不怎么担心自己的安危的,她的身上有不少的毒药和其他保命的东西。 她本来是准备安排寒鸦贴身保护师傅的,可是寒鸦打死都不愿意离开她半步。 毕竟对于暗卫来说,保护自己的主子是他唯一的最高指令。 元宁没有办法,只得吩咐卢凌风好好照顾自己体质灵异,最招凶案的师傅。 “师傅,待会儿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离开卢凌风半步。这客栈不太安宁,不过我瞧着那个刘十八应该是不准备对我们动手的,或许是有所忌惮。” 因为卢凌风这个性子,元宁还特意叮嘱师傅让他压一压卢凌风的脾气。 苏无名知道轻重,他也觉得这客栈颇为诡异,如今他们人手单薄。 若是贸然和刘十八撕破脸面,恐怕会使他们陷入困境。 卢凌风不相信驿馆半夜闹鬼的传闻,本来还想半夜出门去查探。 但是想起元娘对她这个师傅的在意,想了想还是乖乖的待在了屋里没有走动。 不过这个客栈的确是迷雾重重,卢凌风刚才还意外发现刘十八在门外偷听。 刘十八表示自己只是来送洗脚热水,很快也就退下了。 “苏无名,你就一点不担心你徒弟吗?刘十八让元娘一个人住在那后院,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卢凌风好几次想着出门探查,他住的厢房离元娘虽然只有二十步远,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担心。 卢凌风一直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还不停的找苏无名说话,把苏无名看的都有些头疼。 “哎呦我的中郎将,你就别在我眼前晃悠了行吗?这不是有寒鸦在元娘身边看顾着吗,你着什么急?” 走了一天,苏无名是真的有些困了,本来还想着能在晚上的时候休息一会儿,谁知道这个卢凌风精力比牛还旺盛。 “你还好意思说!”卢凌风一肚子气不知道该往哪里撒,“元娘是未出阁的小娘子,那个暗卫日夜守在她的屋子外面,你这个做师傅的也不管管。” 苏无名叹了一口气,卢凌风的脾气还是得压一压。 “你都说了人家是守在屋子外面的,又不是同住一室,有什么好担心的?” 苏无名不想再搭理卢凌风,直接转了个身把被子蒙在了头上,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面传出来,把卢凌风气的半死。 “再说了,那寒鸦是王氏的暗卫,这世家大族小姐的暗卫嘛,向来都是既可以护小姐周全,又可以当个面首解闷的。” “你……” ———————————————— 元宁的睡眠一直深,师傅说她一沾到被子就可以睡得天昏地暗。 可惜偏偏今天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元宁把自己的失眠归因于自己刚才闻多了迷魂散,困过头了,直接睡不着了。 她是个胆子大的,又一直好奇心非常重,想着本来也是睡不着,不如出去看看这个甘棠驿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小姐,外面有客。” 元宁刚打开房门,就被寒鸦拦了下来。 她抬头看了看天,若有所思。 雷雨交加,夜黑风高,好一个杀人夜。 这小小的甘棠驿今天晚上竟然这么热闹? “走吧,咱们也去看看,这甘棠驿,到底藏了多少的冤魂。” 刘十八现在是真的有苦说不出,他本来没有想过要别人的性命的,所以这才在相处的这些人下榻甘棠驿。 可是架不住这一个两个的都是不怕死的。 他们自己忙不迭的往陷阱里面跳,也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后院的那位王氏嫡女动不得,那苏司马也是个好人,虽说那个自封的参军性格恶劣了一些,可是因为那两个人的缘故他也不好动他。 至于后面来的这两波人,他们纯粹就是自己找死了。 一个折冲都尉,一个清河崔氏的八品县丞。 都说了上房住不得,他们非要作死,也怪不得他。 元宁和寒鸦轻功都极好,他们在屋檐上行动小心,没有惊动任何人。 刚才她在大堂之时嗅到楼上和地下都有浓重的血腥味,这刘十八说上房不干净,她倒是好奇到底不干净在哪里。 谁知道从前院的院子里过的时候,元宁留意到一个被绑在马车的车轮边上的少年。 他看上去还十分年幼的样子,身上穿的衣服也像是长安的家丁护卫会穿的衣服。 既然见到了被困之人,哪里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这人分明还是个孩子的模样,眼神澄澈,拼了命的想要摆脱束缚,看上去可怜极了。 元宁悄悄的绕到了他的身后,用随身带的匕首割断了绑着那孩子的麻绳。 那孩子一看见元宁就忍不住的想要喊救命,元宁见状立刻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安静。 重获自由的家丁担忧又焦急,都没有来得及和元宁等人道谢就忙着往大堂冲去。 元宁一看那孩子这么着急的样子,就知道恐怕他的主子遭遇了不测。 她一把拉住了他的衣领,“哎,你一个小孩子跑什么跑?你这三脚猫的武功过去了也是给人家送人头,还是好好在这儿待着吧。” “这位小姐!还请您救救我们家小姐!” 那人救人心切,但是也知道自己势单力薄。 眼前的这位小姐后面跟着的那个护卫一看就武功不错,说不定可以帮他。 元宁微微颔首,“说说吧,发生什么了?” “回禀小姐,我是小姐的家丁薛环。我们家小姐是吏部侍郎裴坚的千金裴喜君小姐,我陪着小姐逃出长安寻找小姐的未婚夫,谁知道在半路上被一个折冲都尉给劫持了。 那位折冲都尉看上了我们家小姐的美色,想对我们家小姐……” 那家丁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扑腾一下就跪在了元宁面前。 “求求小姐您救一救我们家小姐吧!” 裴坚的女儿?那夜在夜宴上见到的裴喜君?她怎么从长安跑出来了? 现在不是想这么多的时候,元宁拍了拍小薛环的肩,“好了,放心吧,那位都尉还在大堂喝酒,你们小姐暂时还是安全的。” 第24章 唐朝诡事录(二十四) 薛环的武功实在太差,又还是个孩子,元宁把他扔到自己后院的房间,让他老实待着不要出门。 薛环虽然不太乐意,但是见自己小姐唯一一个救星坚持,他也只能待在屋里里面。 元宁听了听两间上房的动静,在一间房间里听见呜咽的声音之后,小心翼翼的从窗子外面翻了进来。 那被五花大绑的裴喜君在看见从窗子翻进来的元宁之后又惊又喜,挣扎的动作也更加剧烈了一些。 看着曾经在长安娇俏可爱的小姑娘现在可巴巴的被困在这里,眼睛哭的跟核桃一样,元宁也有担忧,可别把小姑娘给吓坏了。 她急忙上去松绑,顺道把喜君嘴里的布小心的扯下来。 小姑娘是真的被吓着了,被松绑之后哭哭啼啼的扑在元宁怀里半天都不愿意起来。 “好了好了,没事了喜君小姐,别害怕,我这就带你离开。” 元宁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谁知道刚一回头就看见一只白色巨蟒盘在房梁之上。 喜君刚从被挟持的恐惧中缓和过来,如今转眼看见巨蟒,更是吓得脸色发白。 她知道二娘子十有八九是见到了薛环,为了救自己,这才冒险来到这里,已经让人家陷入险境了,如今又遇到这种凶兽,是她连累了人家。 “二娘子,你快跑!” 喜君咽了一口口水,虽然害怕,但是还是把元宁护在了身后。 虽说喜君小姐这举动作用不大,但是她这份心思就已经是很好了。 元宁笑了笑,把她推到了一边。 寒鸦拔出腰间的宝剑准备动手,见小姐摇了摇头才退后一步,只是眼中的警惕和紧绷的肌肉但是半分没有消减。 “寒鸦,别动手,它好像没有攻击的意思。” 元宁的身上随身带着不少的毒药,就连她自己本人也是从小泡着各种各样的药水长大的。 这次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巨蟒或许是忌惮她身上的气味,所以这才一直不敢向前。 那白色巨蟒只是吐了吐信子,就慢慢的缩了回去。 元宁见状也是松了一口气,这只巨蟒长成这么大,恐怕没有百年也有数十年了。 牲畜本来就是没有意识的,即便是做了什么恶事也是为人所驱使。 这甘棠驿已经废弃多年,说不定已经成了这巨蟒的栖息之所,来往的住客才是打扰它安宁的不速之客。 万物有灵,倘若不是已经到了生死危机的时候,元宁是不愿意对这已经有了灵性的巨蟒动手的。 “走吧,带喜君小姐回去。” 因为有了喜君小姐的这个意外,元宁也不好再出去探查这甘棠驿的不妥之处,若是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今日还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刘十八善恶不明,巨蟒虎视眈眈,偏偏大堂还有个淫邪的都尉。 今天晚上还真是有意思,这甘棠驿卧虎藏龙啊。 希望卢凌风今天晚上可以乖一点,他点破了自己太子妻妹的身份,这甘棠驿的背后之人算是有熊心豹子胆也是不敢对他们动手的。 除非,实在是被逼急了。 回了后院之后,喜君和薛环见了面,这小家丁的心这才终于放了下来。 “多谢小姐救了我们家小姐性命,小姐大恩大德,薛环没齿难忘!” 薛环看见他们家小姐平安,就连身上的衣服也没有什么破损,立刻跪倒在地跟元宁道谢。 元宁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行了,快起来吧,今天晚上都跪好几回了,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就想着救人。” 等平静下来之后,喜君才跟元宁缓缓道来她的遭遇。 说起来,这也是一段阴差阳错的故事。 裴喜君已经战死的未婚夫萧伯昭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金吾卫中郎将卢凌风。 她为了自己已经“战死”的未婚夫在长安和自己的父亲闹得要死要活,结果转眼告诉她,她的心上人从来不是那个在西域战死的将军。 而是就在她眼前的金吾卫中郎将。 在长安红茶一案中,卢凌风救了她的性命。 她本就倾心于卢凌风,如今又有救命之恩,更是要以身相许。 知道父亲一定不会答应她的想法,所以她就拉着和自己关系最为亲近的小家丁薛环偷偷的从京城逃了出来。 谁知道刚刚出长安没两天,就在路上被一个折冲都尉给掳走了。 那都尉想要凌辱于她,好在被二娘子给救了。 “你来找……卢凌风?” 元宁表情古怪,这一个两个的怎么眼神都这么不好? 那卢凌风活脱脱就一个家里面被宠坏的公子,脾气暴躁不说还天天阴阳怪气。 也就一张脸和身材稍微能看得过去了。 喜君小姐好歹是裴侍郎的千金,在长安也见过了不少的名门公子,怎么就瞧上了卢凌风? 还不惜和自己的父亲闹掰,不远千里来到了南州附近。 要知道裴侍郎这么多年可就只得了裴喜君这么一个女儿,待她如珠似宝。 甚至还因为害怕女儿受委屈,即便是夫人早逝,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再娶。 此刻身在长安的裴侍郎要是知道女儿丢了,还不知道会担心成什么样。 喜君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是,中郎将救了我一命,我……我想亲自和他道谢。” 对于旁人的家事,元宁是不会掺和的。 “喜君小姐还真是至情至性之人。” “对了,还没有问二娘子怎么会在这儿?” “我?我师傅苏无名调任南州司马,我这个做徒弟的当然是要跟着的。” 元宁不说,裴喜君还真忘了眼前这个风姿绰约的王家二娘子除了顶级贵女之外另外一个身份。 狄公和药王孙思邈的徒孙,苏无名的徒弟。 不过比起元宁狄公门下的身份,裴喜君捕捉到了另外一个重点。 “苏司马也在这儿?那中郎将?” 裴喜君在离开长安之前找人仔细的调查跟踪过,说是中郎将自从离开长安之后就跟随在司马苏无名身边。 如今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第25章 唐朝诡事录(二十五) 在元宁把喜君小姐带回后院厢房没多久,前院就闹腾了起来。 元宁叹了一口气,今天晚上无论如何恐怕都是没办法好好休息的了。 “恐怕是那个什么狗屁都会发现了你被我救走,此刻正在前面大堂闹着呢。” 裴喜君想起刚才在厢房之时听见的楼下的动静,有些犹豫的说: “那都尉应该是不敢太过于轻举妄动,清河崔氏的人今天晚上也在甘棠驿。那都尉是个惯会欺软怕硬的,他不知我的身份,这才敢对我下此毒手。 如今那清河崔氏的人自报家门,他不敢得罪士族,应该只会私下探查。” 元宁有些惊讶,这喜君小姐,在不恋爱脑的时候还是挺清醒的嘛。 “如此也好,也省的我们大半夜的还要跟人家打一架。不过这个都尉敢挟持裴侍郎家的千金,总得让他付出些代价才好。” 一直在暗处沉默的寒鸦出声问道:“小姐,可要我去了结了他?” 元宁摇了摇头,恐怕并不需要他们出手,那只巨蟒自会自己去了结那些贸然闯进它地盘的不速之客。 “喜君小姐,今天晚上你先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你就能见到你心心念念的中郎将了。” 按理来说,世家同气连枝,清河崔氏和太原王氏也有些交情,甚至往上面数还有些姻亲。 这清河崔氏子恐有被巨蟒吞噬的危险,元宁这位王家女应该出手相助的。 不过元宁没有那么侠肝义胆,她从小也没怎么在家中待过,见到的世家子弟也就那么几个,清河崔氏的人更是一个都不认识。 刚才她在路过那清河崔氏的屋子时尚且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觉得这人不知巨蟒的存在也是无辜。 所以就顺道从窗户那里扔了一把药粉进去,至于他能不能活过今天晚上,那就是他的命数了。 元宁知道喜君小姐此番一定是受了不小的惊吓,为了让她可以一夜好眠,特意点了助眠的香,好让她和薛环那孩子可以睡个好觉。 而她到底是担心刘十八会临时反水,还有一个随时会闹腾起来的卢凌风,所以和寒鸦一夜未眠。 到后半夜的时候,她明显闻到了直冲天灵盖的血腥气。 更要命的是,后院离厨房近,她甚至还听见了厨房在烧水的声音。 想到刘十八那白皙到近乎吓人的肤色,凑近闻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腥气。 元宁灵光一闪,有了一个有些骇人的想法。 厨房,不会正在煮……人吧? 元宁被恶心的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那好色的都尉没有再闹腾,估计现在已经成了刘十八晚上的加餐了。 若是只有刘十八和他的同伙倒还好,可是杀人焚尸这么大的动作,听外面的动静应该起码不止两人,而且二楼那里还盘旋着一只活了百年的巨蟒。 卢凌风的伤还没有完全的恢复,这要是真打起来,他们虽说也有胜算,但是少不得要损兵折将受些伤。 而且师傅、喜君小姐还有薛环,都是没什么武功的。 要是打起来连累到他们就更不好了。 这一夜过得实在是漫长,元宁一直强打着精神到天亮。 天一亮卢凌风就迫不及待到了后院敲响了元宁的房门,这一个晚上他是真的心惊胆战的。 一边又生怕元娘遭遇不测,一边又听见楼下有些动静想要下去夜探甘棠驿却因为元娘的嘱咐不敢离开苏无名半步。 这一晚上他都没闭过眼,一直盯着后院的方向,准备一有动静他就破门而入。 这个晚上估计也只有苏无名和被迷香迷晕的喜君小姐还有她的家丁可以睡得安稳了。 元宁本来就困得要死,开门的时候对卢凌风的态度当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别敲了中郎将,这驿馆的大门本来就已经破破烂烂的, 自己力气有多大你自己不知道吗?” 卢凌风看见元宁眼下的淡淡乌青,别扭的表达着自己关心。 “是不是这驿馆的环境太差,你没有睡好?我瞧你的精神怎么这么不好?待会儿不要骑马了,在马车上面小憩一会儿吧。” 元宁打了个哈欠,直接把卢凌风拉到了屋里。 虽说只是元娘的暂时居所,但是好歹是小女娘的寝居。 卢凌风最重规矩,一进元宁的厢房我立刻把头转了过去,脸上也飘上了一片红云,看的元宁莫名其妙。 “你脸红什么?” “我……我怎可随意踏足你的厢房?有……有什么事我们在外面说就好,不对,这甘棠驿古怪,有什么话出去再说,快先离开这里。” 卢凌风结结巴巴的就抬腿要走,元宁本来想抓住他的衣袖,谁知道他转身转的太快,随手竟然抓到了他的腰带。 “你你你……青天白日的,你这是要做什么?” 卢凌风不可置信又羞愧万分的眼神看的元宁都以为自己是什么登徒子了,她随意把随抽出来的腰带胡乱的塞到了卢凌风的手里。 “那个什么,裴坚的女儿来找你,你自己去跟喜君小姐聊一聊,我去找我师傅。” 元宁此刻还是更想知道厨房到底是什么光景,到底是不是如她猜想的一般。 卢凌风看见坐在元宁床上的裴喜君给吓了一跳,这不是他表兄的未婚妻吗?怎么突然间出现在甘棠驿了? 喜君看见卢凌风喜极而泣,恨不得立刻跟他诉诸这些日自己的思念。 等元宁来到厨房的时候,苏无名已经在此处了。 而那铁锅中沸水滚滚,焚煮的人头正是于都尉和崔无忌。 自从元宁跟着狄公看多了各种各样的奇案诡案,什么样的血腥场面没有见过,什么样的尸体没有验过? 但是这目睹活生生的人成了盘中之物,这还是头一回。 第26章 唐朝诡事录(二十六) “我的天,这场面,我还真是头一次见。” 苏无名活了三十多年,从前只听说过会有人以人肉为食,如今也是开了眼界了。 元宁闻到厨房里面肉香和血腥交杂的味道有些想吐,要不是她怕师傅嘲笑,估计一看见这场面就转身走了。 “行了,你不是师傅你所辖的地界,快点找当地的县令吧。” 苏无名看见这犹如地狱的地方若有所思,“刘十八在何处?” 元宁刚准备说他是傻子吗?杀了人还在原地等着被你抓吗? 结果还没开口,在厨房的炉灶之处就传来了一道幽幽的人声。 “我在此……” 刘十八悄悄的从炉灶后面站了出来,脸上依旧和昨夜看见的一样苍白可怖。 他慢慢搅动着锅里面的一摊烂肉,一边喃喃自语道: “我都说了不要抓鸡,我的鸡是留给小白吃的,小白吃了鸡肉就不会再吃人肉了。结果这群蠢货非要吃那些鸡,小白没有鸡肉吃,当然是要吃了他们饱腹的。” 元宁和苏无名对视了一眼,刘十八这样子,分明跟疯了差不多。 昨天晚上卢凌风还闹着要吃人家的鸡,真应该让他看看这里的惨状,估计他看了之后这半年之内都不会再想吃肉了。 苏无名有些好奇的凑近,“你不跑?这可是杀人的死罪,而且你杀的这两个人还颇有身份,有一个还是清河崔氏的人。” 元宁站在苏无名的身后一副保护者的姿态,想起昨天晚上看见的那条白色蟒蛇,元宁问道:“是为了保护杀了这两个人的那条巨蟒?” 方才刘十八承认自己杀了两个人的时候情绪都没有任何的波动,如今一听元宁说到蟒蛇,他立刻瞪大了双眼。 “不是!这里哪里会有蟒蛇?一切都是我做的!” 元宁看刘十八形似癫狂,知道他担心自己对那条巨蟒动手。 “大唐律法只对人有效,又不会针对一条蛇。刚才我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有闻到那条巨蟒的味道了,此刻它大概已经离开甘棠驿了。” 这厨房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骨头,一看就知道这些年遇险的人远远不止眼前锅里面煮的那两个。 “刘十八,万物有灵,这巨蟒虽然说没有人的意识,可是这些年你利用它应当也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吧。” 刘十八没有回答元宁的话,她也没指望他答。 寒鸦上前用绳子捆住了刘十八,那刘十八竟然也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元宁在此处看着刘十八,而苏无名则去了甘棠县。 很快,他就带着甘棠县苏县尉前来抓捕了刘十八。 “师傅,你觉不觉得这一切有些太顺利了?我刚才已经观察过了,那巨蟒吞食的应该是于都尉的随从,剩下的两个人应该只是被分尸。 刘十八只有一个人,昨天晚上我一夜没睡,也没有听见太大的动静,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把这两个人都分成了碎块的? 而且,我总觉得这个刘十八并非穷凶极恶之人,或许幕后只是另有其人,又或许他只是帮凶,除了那只巨蟒之外,他还想为其他人掩盖罪行。” 元宁说的苏无名也考虑到了,不过他南下赴任的日期早就已经快到了。 要是再不早些赴任,恐怕朝廷和南州都会以为他遭遇了不测。 而且刘十八已经被抓捕,这甘棠驿应该能够安稳一段时间。 “元娘放心,这甘棠驿我们迟早会再回来的。对了,喜君小姐又是怎么一回事?她此刻不是应该在长安吗?” 刚才路过后院的时候,苏无名就瞧见喜君小姐了。 只是刚才的场景实在是有些让人尴尬,喜君小姐哭的伤心,卢凌风想逃又不敢逃,看见苏无名跟看见救星一样,大声的喊他让他救命。 天地可鉴,苏无名第一次看见卢凌风这小子对自己这么热情。 可是这样的状况一看就是是非之地,苏无名还惦记着快些去甘棠县把县尉叫过来,头都不回的就转身跑了,把在身后的卢凌风给气的够呛。 元宁摆了摆手,“中郎将惹出来的风流债呗!左右跟咱们师徒俩没什么干系,师傅,今日天气好,待会我骑马载你。我的马是难得的西域大宛驹,价值千金,最多三日我们一定能到。” 公主只说不说苏无名骑马和坐车,没有说不给别人骑马带他。 “也不知道中郎将那里能不能走得了?才我瞧见喜君小姐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喜君小姐千里奔赴,恐怕是要空手而归了。” 元宁眯了眼哼道:“不管他了,左右他也只是个私人参军,即便脚程慢一些也无妨,咱们就先走吧。” 不是元宁瞧不起卢凌风,实在是他连师傅的私人参军都做不好。 刚才那位苏县尉过来拿人,卢凌风露了一面就匆匆离开,此刻正躲在马车里面不敢见人。 本来元宁是想着让甘棠县的县令看一些人马护送喜君小姐回长安,毕竟她的身份特殊。 若是裴坚发现自己唯一的爱女不知所踪,因此而迁怒了师傅可就不好了。 可是喜君抵死不从,说是自己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想跟着狄公弟子同行,也能长长见识。 元宁和苏无名是没什么的,左右也就是多了个人。 只有马车里面的卢凌风一直闷闷不乐,喜君也没有那样的高兴。 方才她瞧见中郎将是真的高兴,她从小千娇百宠,想要什么父亲都会捧到她面前,很少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因为长大一些之后,她知道自己有一个在西域做将军的未婚夫。 少女怀春,自己的未婚夫还是个骁勇善战的将军,她未免会对自己未来的夫婿有些幻想。 后来知道未婚夫萧伯昭回到京城,喜君立刻设宴邀请。 那人的确如自己每日午夜梦回时出现的那道身影一样风流倜傥,英俊潇洒。 她这颗本来就雀跃的心在看见他之后就更雀跃了,自己心悦的男子不仅身有战功,而且又生了一张极为俊俏的脸。 再后来西域就传来了萧将军战死的消息,喜君伤心欲绝。 她本欲随萧郎而去,谁知道峰回路转,她心中喜欢的人还活在人间,是那人的身份成了金吾卫的中郎将。 这些都不重要,她是裴氏女,裴坚的千金,她喜欢谁都可以。 第27章 唐朝诡实录(二十七) 大唐对女子的束缚一直不多,民风开放,自然也养得贵女们也胆子大一些。 喜君想着,她既然喜欢人家。那无论他是什么身份呀,她也是要生死相随的。 所以,她就瞒着父亲偷偷的带着一个小家丁就溜出了长安。 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这一路上没少受苦,甚至还差点儿被一个都尉给轻薄了。 谁知道见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之后,那人不但不感到高兴,反而觉得自己是他的累赘。 卢凌风说,他感谢自己的深情厚谊,但是他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娘。 那人犹如天上的月亮,是他二十多年来唯一一次的心悸。 喜君被卢凌风气的直哭,薛环也叫嚣着要让卢凌风好看。 哭过了,也就想清楚了。 大唐的小女娘都是敢爱敢恨,拿的起放的下的。 君若无情我便休。 虽说彻底放下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是暂且压制着自己心中的欢喜之意还是可以做到的。 苏无名是狄公亲传,就连父亲在家中时也对他夸赞有加。 他和卢凌风当初对自己还有救命之恩。 二娘子也是如此,若不是二娘子,昨天夜里她恐怕就要失身于那个狗屁都尉了。 如今自己好不容易可以离开长安,可不是得好好的亲自看看大唐的风土人情吗? 即便不是为了卢凌风,她也是想多亲自在这大唐的土地上走一走的。 几人最后还是一番一起赶路,快马加鞭,不过三日就来到赴任地南州。 苏无名带着众人来到刺史府拜见南州刺史熊千年,南州刺史熊千年对他们异常热情。 简直不像是对待下属,比对待自己的上官还要殷勤。 这不仅因为苏无名狄公弟子的名号,更因为他是公主安排而来,如今在朝为官的谁不知道狄公弟子苏无名是公主的人。 “南州刺史熊千年,在此拜见苏司马!” “使不得使不得,既然到了南州,我就是您的下属,怎么能受您如此大礼?苏无名拜见刺史!” 元宁在后面看着他们俩拜来拜去的样子只觉得好笑,这太平公主的名号在南州也这样管用。 卢凌风忍不住都笑出了声,他这一出声,倒是引开了大半的注意力。 “不知这位是?” “我是苏司马的随从。” 这一路上卢凌风也想通了一些,随从就随从吧,谁让他现在虎落平阳呢? 熊刺史有些谄媚的笑了笑,对卢凌风也是极尽奉承。 “随从?这恐怕也是说给别人听的吧,如此仪表堂堂,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就是范阳卢凌风吧,果然是名门之后,高门士族。” 苏无名显然也没有想到自己到南州的第一天是这样的场景,他咳嗽了两声,又为熊刺史引荐了喜君和元娘。 “这位是裴侍郎的千金喜君小姐。” 显然,裴喜君的出现不在熊刺史的消息范围之内。 “裴侍郎?可是吏部侍郎之女裴坚?” “正是。” 又是一番极尽谄媚之语之后,苏无名才无奈的介绍到元宁。 “这位是太子的妻妹,太原王氏的二娘子,也是苏某的弟子,元宁小姐。” 元宁撇了撇嘴,谁想要和太子扯上关系。 “在下御史台察院监察御史王元宁,奉公主之令巡查南州。” ———————————————— “元娘?你什么时候成了监察御史?” 元宁的任书上面中书门下的印章清清楚楚,绝不是用钱买来的斜封官。 苏无名翻来翻去,终于确定,他这个一路上不显山露水的小徒弟,还真得了个官职。 “得蒙公主赏识罢了,况且,我同师傅一样,都是狄公门下,怎么,师傅觉得这御史,元娘做不得?” 御史台察院虽然官职不高,只不过八品而已,可是职责颇重。 要分察百僚,巡按郡县,纠视刑狱,肃整朝仪。 常需奉命巡察大唐各地,监察各地各级官吏。 一般为察院监察御史的都是世家子弟,只有世家监察百官,才不会因为自己的品级过低而被上峰针对。 而且太原王氏从前也出过不少的监察御史,只不过这次担任御史的不是哪个旁支的郎君,而是嫡系的二娘子。 “不是不是,为师不是这个意思,做得做得。别说是一个监察御史,以我们二娘子的聪慧,就连御史大夫也做得。” 自己小徒弟脾气的苏无名非常没有骨气的开始顺毛,左右他反正也觉得女子为官有什么不可的地方。 元娘本来就喜欢跟着一直肆意的公主后面闹腾,小时候是这个样子,长大之后也差不多没什么改变。 自己的小徒弟是有抱负的,她当然也有这个能力。 只是,苏无名瞥了一眼从知道元娘被公主封了官职就一直安静不语的卢凌风。 这下子他们俩就更没什么可能了。 一个效忠太子,一个追随公主。 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两个人迟早有一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而且卢凌风和元娘的家世还那么的曲折离奇。 一个疑似是公主多年前丢失的亲生儿子,另外一个太子妃的亲生妹妹,结果都分别投入了和自己的家人对立的阵营。 这两人这样说起来还是有些缘分在的,都一样的不大服从家族的安排。 喜君在知道元宁是公主的人,还被封了官职之后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崇拜。 她爹只有她一个女儿,之前一直想着招一个赘婿进裴家,也可以有人光耀裴家的门楣。 当时喜君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是也没有生出什么反叛之心。 如今有元宁这么一桩在前头,她也想着自己是不是有一天也可以入朝为官,男子能做的事情女子当然也做得。 裴喜君从小就饱读诗书,见多识广,除了在男人这件事情上稍微恋爱脑了一些之外,其他方面都可以算是个中翘楚,尤其是一手丹青画的惟妙惟肖。 熊千年设宴款待众人,之前半路上偷了卢凌风钱袋子的费鸡师也匆匆赶来。 原来费鸡师以先行官的名头早到半月,来了南州之后将苏无名和卢凌风的身份来历告知刺史。 这段时间仗着苏无名的威风,他在南州过的可谓是如鱼得水,乐不思蜀。 要是他知道元宁小姐在这儿,恐怕只会更肆无忌惮一些。 第28章 唐朝诡事录(二十八) 熊千年此人颇为圆滑,虽说官职远在苏无名和元宁之上,言语和行动中对他们却极其恭敬。 他有向公主投诚之心,但是一直都没有门路,如今遇见了公主门下的元宁,自然是想借她在公主面前挂个名。 宴席空隙,苏无名打听故交颜元夫的下落,刺史面露为难之色,原来颜元夫已经去世,今日刚好出殡。 七日前颜元夫已经病故,今日和他交好的南州三子为其发丧。 茶道高士钟伯期为其扶棺,古琴圣手路公复为其弹琴,诗人冷籍为其撒纸钱,丧仪好不盛大。 “上次见到颜伯父的时候,还是三年前,谁想到那竟然是和颜伯父的最后一面。” 苏无名看见颜元夫的棺椁伤心欲绝,元宁也是心有戚戚。 尤其是那弹奏之人的琴技极其高超,琴音如深谷幽山之音,清澈明净,触人心弦,让人更是触动情肠。 颜元夫是师傅的旧友,当时他们是同一科进士及第,又都没有在中了进士后直接当官,而是游历山水,远离朝堂。 “世事难料。” 卢凌风第一次看见元娘伤心难过的样子,他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安慰人的事。 他把手放在元宁的肩上一寸,想了想,还是默默的收了回去。 元宁和师傅送了旧友最后一程之后才回了自己的居所。 南州四子都是有真凭实学,不是那种沽名钓誉之辈。 她在来南州之前就听说过四子的名声,还想过帮公主拉拢一下南州四子。 谁知道造化弄人,多年前相识的长辈竟然突然与世长辞。 南州四子同气连枝,如今一人不幸离世,剩下三个也因此悲痛不已,这时要是提出让他们入仕,恐怕他们也不会愿意,只能从长计议。 当初的颜元夫之所以弃长安回南州,就是因为认为南州四子应该同进同退、缺一不可。 有人对他们的情谊很是感动,将南州四子绘入画中,名为“石桥图”。 如今这幅“石桥图”被酒楼主人欧阳泉收藏。 喜君想要和苏无名等人同行,他们虽然担心,可是喜君执意如此,元宁他们也只能答应。 左右也不止喜君一个女子在南州,还有元宁陪同,和元宁同住,裴侍郎应该不会太过于担心。 元宁不是来单纯的游山玩水的,她这个监察御史当的其实并不容易。 即便是在民风开放的大唐,女子当官也是并不容易的。 倘若不是元宁出身名门贵族,又有公主殿下的鼎力支持,还有师门之中狄公的名声,她也不能得到这么一个八品的官职。 这世道对于女子来说本来就是万般坎坷,女子想要入仕想遇到的阻碍实在太多。 其实这南州刺史熊千年也是有些才能的,公主殿下那里求贤若渴,元宁想着,若是此人可用,也可为他引荐一二,只是还需再考察一二。 因为自己曾经敬佩的长辈亡故,所以元宁初到南州之时心情有些悲怆,过了两三日之后才稍微平复一些。 元宁在南州也有不少的商铺,只是她的生意大多都在洛阳和长安一带,南州附近的生意也没有过多的过问。 如今既然自己已经来了,自然是要把这里的商路给一块儿打通了的。 南州商人当地最腐熟,最有影响力的商人是欧阳泉。 此人一直视颜元夫为知己,一直想以酒仙之名加入南州四子,可一直未能实现所愿。 元宁想着,既然到了人家的地盘,她也应该上门拜访一二。 纵使她如今已经富可敌国,可是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总是要和当地商会的地头蛇有些交集的。 只是她今日的安排因为师傅让人传来的消息有了些变故。 师傅说,他欲与裴喜君结为义兄妹,如此也可以对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有个交代。 毕竟元宁是他的徒弟,又有公主的吩咐,这才南下,可是喜君小姐是个外人,总得有个名头这才能名正言顺的让她留在南州。 这件事除了卢凌风有些不太乐意之外,其他人都是双手赞成的。 反正卢凌风的意见也不做数,他再怎么不乐意也无法阻止此事的水到渠成。 裴喜君知道卢凌风不想让自己留在南州,一是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二是也不想和自己牵扯上关系。 这段时间和他们朝夕相处,裴喜君即便再怎么喜欢卢凌风,也能看出来他的心中没有自己。 她也是大家小姐,当初因为和自己以为的“未婚夫”有婚约,这才这样的不管不顾一定要和“未婚夫”在一块。 如今误会也解开了,知道自己这些年来的心上人都不是萧伯昭,她也没有办法像原来那样有理由追随卢凌风。 况且,喜君本来就是个心思很是细腻的女娘,她大概已经看出来了卢凌风所谓的意中人到底是谁。 她对人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是卢凌风那里又何尝不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看见自己曾经喜欢的人如今和自己一样爱而不得,而且那人甚至到现在都没有发现他的心思,喜君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她纵然已经在心中逐渐的将那抹影子淡忘,可是也没有大度到去元宁小姐面前点破卢凌风心思的意思。 为了表示对此事的重视,苏无名甚至还特意邀请了刺史来观礼。 熊刺史本来就想和他们一行人拉近关系,又怎么可能有不答应的道理? 他甚至还提了不少来贺喜的礼物。 元宁凑到苏无名耳边小声问了一句,“师傅,你若是和喜君小姐结为义兄妹,那我以后要叫喜君小姐什么?师叔?” 苏无名就知道他这个小徒弟要问这个问题,元娘一直都是师门里面辈分最小的一个。 恩师狄公没有女儿也没有孙女,一直把她当做孙女一样,而狄公府邸的旁人也一直把她当做小孩子来看待。 “放心,咱们各论各的。喜君是我苏无名的义妹,又不是咱们师门的人。我记得你好像比喜君大一岁,日后他叫你姐姐,叫我义兄,碍不着什么事。” 听见自己的辈分没有莫名其妙往下面又降了一截,元宁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拿出自己准备好的贺礼高兴的送给了喜君,师傅少年失枯,从前最亲密的人无外乎是自己和师公。 如今多了一个人对师傅好,元宁是发自内心感到高兴的。 “喜君,我听说你极擅丹青,我这儿有幅画,是大唐第一画师秦孝白所作。 我对这些古玩书画向来都是没有太多兴趣的,想着这东西在我这放着也是暴殄天物,不如就送给你,就当是添喜了。” 喜君一看见那画匣子就很惊喜,在听说这是秦孝白的画之后更是欣喜若狂。 她仰慕秦孝白已久,若不是此人一直行踪不定,她又不便离开长安,她早就追随人家学艺去了。 如今见到了人家的真迹,自然是欢喜的。 只是想到了这幅画的价值,喜君还是依依不舍的推辞了。 “不行不行,这画实在是太贵重了,我怎能无缘无故收你这样贵重的东西?” 元宁看出了喜君眼中的渴望,知道她是真心喜欢,就把那幅画往喜君面前又推了推。 “这些赏玩之物放在我这里也是在库房里面积灰,喜君,既然你成了我师傅的义妹,那从今日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这份礼物是我挑了好久才挑出来的,你不喜欢吗?” 元宁睁着水漉漉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喜君看,眼波流转,眼神中透着一丝期待。 喜君本来就喜欢这幅画,又被元宁这样看着,哪里还说得出来什么拒绝的话,欢天喜地的就收下了秦孝白的大作。 看自己的小徒弟和义妹相处的友好,苏无名也是老怀安慰。 “元娘,这喜君的礼物送出去了。为师我的礼物呢?” “诺,一套新的验尸工具。” 元宁可以说是全天下最了解苏无名的人,她这个师傅别的都没兴趣,只有在查案一事上尤为热情。 苏无名本来也只是说说而已,在看见元宁真的拿出来礼物之后,他还有些小惊喜。 倒不是因为贺礼,而是因为小徒弟心里有他,让他很是熨帖。 “喜君,你来南州的消息我已经飞鸽传书给你的父亲了,有我和你同在南州,想来令尊也不会太过于担忧。” 元宁可不想看见裴坚因为他的宝贝女儿的出逃而迁怒师傅,所以在甘棠驿知道喜君一定要和他们一块南下的时候,她就把喜君的下落告知了裴侍郎。 对卢凌风的一腔热情被浇灭之后,喜君也恢复了理智。 知道她的离家出走对父亲来说是多么大的惊吓,这些日子她还忧虑该怎么让父亲知道她平安。 如今知道元宁已经替她跟父亲报了平安,喜君也放心多了。 自从知道元宁是公主门下之后,卢凌风就表现得异常沉默。 在他看来,元宁是太子妻妹,王氏也有不少人追随太子,元宁应该是坚定的太子一党才是。 虽说卢凌风被赶出长安,十有八九是太子的意思。 可是他作为太子伴读,一直都觉得太子一定是有苦衷这才不得不暂时将自己流放。 他一直想着自己有再回长安的机会,届时他和元娘还能像从前一样门当户对,到那个时候他才跟人家表明心意,或许也能更正式一些。 可是现在他们的立场都截然不同,卢凌风是真的有些迷惘了。 “卢凌风,我师傅和喜君的大喜日子,你怎么看上去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是谁又惹我们中郎将生气了不成?” 作为今日宴席的配角,元宁很自觉的和卢凌风一块坐到了角落里面。 元娘突然的靠近让卢凌风心跳如鼓,他僵硬地回头勉强笑了笑。 “没有,就是之前很少离开长安,一时间有些无法适应。” “也是,我听说你很小就进宫给太子当伴读了。多出去走走也是好的,南州的风土人情与长安大不相同。” 元宁若有所思地撑着下巴看了卢凌风一眼,总觉得这人口不对心。 罢了,是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只要他不对师傅发癫,元宁也不会多管闲事。 说起来师傅不知道为何,对这位前金吾卫中郎将很是上心。 之前南州刺史熊千年因为卢凌风的身份特殊很是为难,不知该安排他什么公务才好。 师傅当即就表示卢凌风跟随自己而来,就是为了磨炼,为他增添一些政绩,让刺史随意安排。 熊千年表示南州目前处理刑狱的司法参军一职正好空缺,可以让卢凌风暂代该职。 不过这些与元宁没有太大的关系,如今她的当务之急还是处理好南州的庶务,什么时间去拜访那位南州富商好呢? 第29章 唐朝诡实录(二十九) 宴席结束,在熊刺史的见证之下,喜君正式成为了苏无名的义妹。 她看出几位大人或许有政事商议,所以没有待多久就离开了此处。 也不知道熊刺史是从哪里打听到元宁喜欢喝茶,所以特意准备了南州上好的毛峰招待她这位监察御史。 “没想到这南州竟然从百姓到刺史,竟然人人品茶。” “南州多是丘陵地带,这里的土壤也适合茶树生长,所以茶叶的价格并不算高。有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也难怪南州上下都爱品茶。” 刚来到南州没几天,元宁就已经把当地有利可图的几个生意摸清楚了。 其中茶叶就是个暴利的生意,茶叶和丝绸在西域价比黄金。 以南州茶叶的物价和品质,若是倒买倒卖,从西域那里转一圈儿,价格起码可以翻十倍。 “御史大人说的对,茶本来就是我南州特产嘛。” 看元宁对这茶的确感兴趣,刺史觉得自己投其所好终于投对了地方。 “况且,我南州四子中的钟伯期就是以茶道闻名。从种茶,采茶再到制茶,泡茶用什么水,喝茶用什么杯,包括其间的很多礼仪规矩都是由他制定的。” 熊刺史有些好奇的问道:“唉,对了,京城不是也有个长安红茶十分有名吗?” 提起长安红茶,无论是苏无名还是卢凌风的脸色都不是太好看。 他们俩和元宁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一丝窘迫。 要不是因为长安红茶,他们俩又怎么会沦落至此? 还是元宁放下手中的茶盏,客气的应了一句。 “是,的确有名,若是有机会刺史来京城,我请刺史喝茶,长安红茶。” 听见元宁的话,熊千年脸上的喜色遮都遮不住。 虽说没接触几次,可是他也知道眼前这位年纪不大的女御史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和公主关系亲密不说,而且家世显赫。 如今这位大人邀请自己来长安,会不会就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 就在熊千年准备问的更清楚的时候,他身边的那位顾长史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 “刺史,刺史!” 熊千年刚准备问自己的仕途就被顾长史给打断了,怎么可能会给他好脸色看? 他皱了皱眉头,满脸不耐烦的说:“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没看见我正在招待贵客吗?” 顾长史看见刺史如此生气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误了他的大事,只是他所要禀告的事情也实在是重要。 他生怕自己晚说一句话,又被自己上司给骂了,连忙快点出言解释。 “钟伯期刚才派人送来信说……琴圣路公复昨夜病故了。” “什么?!” 比刺史更惊吓的人是元宁,她是知道自己师傅是如何玄学的体质的,不管走到哪儿,哪儿都会发生命案。 谁知道他这体质自从当了官儿之后更加诡异了,这离甘棠驿吃人事件才过去没多久吧,怎么一到了南州就又发生命案了。 苏无名也是懵了有一会才反应过来,前两天刚刚进城的时候,他听见的那如泣如诉的琴声就是路公复所弹奏。 他还想着要去拜访一下此等奇人,谁知道转眼间这人竟然已经亡故了。 “灵堂就设在路公复郊外的茅屋,您看何时去吊唁呀?” 路公复虽然没有入仕,但是他作为南州四子之一,在当地的威望非比寻常。 如今南州四子接连出事,卢凌风作为新政的司法参军当然是要去探查的。 元宁有些气闷,这四位才子都是进士,而且在当地颇有威望,自己也是有真才实学的。 本来想着这几人或许可以为公主所用,谁知道这才来了短短的两三天,四子就已经折损一半。 出师未捷,元宁只得先和师傅他们一块儿去吊唁。 在钟伯期府门口,还偶遇了前来吊唁欧阳泉正准备离开。 这位富甲一方的大商人和元宁曾经见到过的那些商人都不一样,他的穿衣打扮和言行举止不像个商人,反而像个书生。 而且衣服的面料和款式都和南州四子的差不多,元宁只以为是当地人崇敬四子的才学,这才对他们的衣物也争相模仿。 钟伯期地茅屋虽然简陋,但是颇有一番意境,也的确和他文士的身份相匹配。 元宁恭敬地给钟伯期上了三炷香,就和卢凌风一块站到了一边。 谁知道卢凌风刚站着没一会,就到处走动,在查看屋里面的异常。 元宁拽了拽卢凌风袖口,小声说:“我知道你怀疑钟伯期的死,但是好歹也稍微做些样子吧?别到处乱走,有什么事儿过会儿再说。” 卢凌风好歹能听得进去几句元宁的话,虽说眼睛还在不停的四处张望,看屋子里面有没有什么异常状况,但是也乖乖的站在元宁身边没有大幅度的到处走动。 据钟伯期所言,自自己的好兄弟颜元夫过世后,路公复就哀思过盛,昨夜突发心痛而亡,甚至人琴俱亡。 “路公复平日里可有仇人?” 忍了好一会儿的卢凌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钟伯期紧紧抿着唇,眼底一片冷然。 “你是何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卢凌风答道,“代司法参军,卢凌风。我的意思是,我想开棺验尸。” 听见卢凌风一点儿都没有拐弯抹角的说出自己想要开棺验尸,元宁有些无奈的扶额苦笑。 卢凌风还真是两眼一睁就是干,他说话之前好歹也要稍微措措辞,说的委婉些才好。 冷籍的态度非常强硬,“绝对不行!我兄尸骨未寒,你却要开棺验尸!” “你想要验尸,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卢凌风可不吃冷籍这一套,“好!” 看卢凌风还真准备上去跟冷籍打一架,元宁连忙拉住了这莽夫。 冷籍年纪已经不小了,而且还是个纯文人,看他这老胳膊老腿的,估计卢凌风一拳头下去,他就能散架。 “卢凌风,冷静,冷静。” 苏无名显然也早就看出了路公复的死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卢凌风虽然鲁莽,但是也算是一针见血,直接把这一层假面给掀开了。 “卢凌风代理司法参军,负责探查州中刑案,如今路先生突然亡故。卢凌风职责所在,想要查验尸体好像并不过分。” “你……” 冷籍看竟然还有人帮那个什么狗屁司法参军说话,气的指着苏无名鼻子就准备开骂。 苏无名一向都是个圆滑的人,看冷籍这气的都快要晕过去的样子,连忙转移话题说道: “当然,冷先生因兄长亡故悲痛欲绝,又突然听闻卢参军要开棺验尸,一时愤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 “只是,你又是何人?” 钟伯期对苏无名还有些影响,“这位是南州新来的苏司马,元夫出殡的那一日我们见过的。” 冷籍被卢凌风气的要死,但是碍于他们的官职也不好直接撕破脸面,更何况今日是他兄长的祭日,索性直接开口送客。 第30章 唐朝诡事录(三十) 元宁一直知道卢凌风莽,但是她没想到这人能直接莽到在死者兄弟面前,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贸然提出要开棺验尸。 死者为大,大多数死者的家属是不愿意让自己已经遇害的亲人被剖尸检验的。 尤其是南州四子这样的身份,更是轻易不会让自己死后尸体被验。 卢凌风的这个脾气当初在京城的时候做金吾卫是这个样子,没想到如今被贬出长安,还是半点都没变。 “我说卢凌风,你这脾气稍微收着点吧,我知道你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提出要验尸。可是咱们现在好歹也是在熊刺史的手下做事,下次开口之前,好歹先知会刺史和长史一声。 你以为这还是在京城的时候吗?在京城有太子殿下护着你,如今出了京城可没有这样的好日子了。这次忘了也就算了,下次可得记得啊!” 刺史和长史本来还对卢凌风的自作主张有些不满,如今听见御史大人的话,是想生气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卢凌风知道元娘是为了自己这才说的这么一番话,心里有些窃喜。 觉得元娘的心里果然是有自己的,否则也不会在刺史面前为自己开脱。 “我知道了。” 随后苏无名也提出路公复已死,但是他随身的古琴却失踪不见的蹊跷之处。 元宁虽然对查案很有兴趣,但是既然接了公主的职位,她是一定要尽心尽力的。 在走之前她就已经让寒鸦去欧阳泉的酒楼为她传话,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让人家等的太晚也不好。 “师傅,我有些事情要去办,就先走一步了。” 苏无名大约知道她的小徒弟最近在做些什么,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自己这个做师傅的也不好管的太多。 所以说他自己并不觉得跟着公主是个明智的选择,可是元娘一直都是个主意大的,况且她也不会在这种大事上听自己的劝告。 罢了,他的身份,也帮不了她什么。 也只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尽量不给元娘添麻烦。 欧阳泉本来是并不愿意见一位长安来的商人的,若不是寒鸦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威胁,又把元宁的身份提出,他最近恐怕都不会见人。 他的酒楼是整个南州最繁华的酒楼,元宁他们刚刚到南州的时候,刺史就是在此处接待的他们。 元宁到的时候,欧阳泉刚刚从噩梦之中惊醒。 “欧阳先生倒是好眠。” 因为刚刚去了路公复的家中吊唁,元宁穿的十分素雅,头上也只是戴了一根最简单的银簪。 但是依欧阳泉的眼力,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位客人的衣裙由最上等的丝绸制成。 那衣裙轻盈飘逸,仿佛能随风飘动,如此素雅的颜色,却更显得眼神姑娘的美貌非凡。 欧阳泉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在从噩梦中缓过神来之后,就对元宁十分恭敬的行了一礼。 “御史大人驾临寒舍,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大人快请坐。” 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个漂亮到不像真人的御史大人为何要见自己,可是多年做生意的圆滑让欧阳泉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换上了一副谄媚的面孔。 元宁打量了一下欧阳泉在酒楼的居所,这人所居之地的装饰的确和他这个人在外展示出来的形象一样极有文气。 在来拜访之前,她就已经对这个南州最大的商人有了些了解。 欧阳泉一直有意加入南州四子,想以酒仙的身份成为南州五子之一,可却因为他商人身份,被其他四子嫌弃低廉未曾加入。 他家中世代行商,自己也颇有生意头脑,所以在短短十年的功夫就把自己的家产翻了一番都不止。 南州的茶叶和古董生意一大半都掌握在此人手中,元宁想着和眼前这人合作,将商路直接打通到西域。 “欧阳先生不必如此客气,我此次前来亦不是以御史的身份和先生见面,仅仅想以一个商人的身份想结识当地的富商罢了。” 如果是在平时,一位出身世家的御史想要和自己谈生意,欧阳权一定会马不停蹄的答应。 毕竟他虽然颇精于此道,但是却一直想要摆脱自己商人的身份,提升自己的身价和门楣。 若是能跟官场上的人搭上道,说不定还能谋个一官半职当一当。 但是现在的欧阳泉可没有这么多的心思了,他视若毕生追求的南州四子突然间没了两个。 欧阳泉毕生执念就是成为南州五子,虽说他们从来没有接纳过他的加入,可是在欧阳泉的心里,他早就把自己视为了南州五子的一员。 如今两子具亡,而他作为南州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甚至连上门吊唁的机会都没有。 欧阳泉想着如果在活着的时候不能被四子接纳,那么死了之后若是可以让后世的人接纳,或许也是他的荣光。 “大人,多谢大人抬爱,可是在下如今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思再去理会生意上的事情。 况且,在下虽然在南州生意做的不错,但和大人比起来不足一提。大人若是想在南州寻一位合伙人,在下倒是可以为大人引荐几人。” 第31章 唐朝诡事录(三十一) 看欧阳泉好像并没有想在这个时候和自己谈生意的意思,想到这人奇怪的癖好,元宁心中了然。 “欧阳先生,其实我也并不是一定要和你合作,只是还没有到南州之前,我就听闻了你的名字。 南州附近的百姓都说,虽然你是商人,但是你这当地的父母官对他们都好,若是南州遇见灾情,你这个商人一定比父母官先开仓放粮。” 元宁是真的不理解为什么欧阳泉对这种沽名钓誉的事情这样的热衷。 他已经家资亿万了,即便是在京城,也很少能够看到如此富庶的商人。 难得的是他不仅经商有道,而且为人善良正直,有一颗悲悯之心。 “欧阳先生,或许你的眼光不用只局限在南州这里一亩三分地里面,若是你可以和我达成合作。不只是南州,即便是在西域,那里的人都能记得你欧阳泉的名字。 名士又不是只会舞文弄墨之辈,你的所作所为当然当得上一句明士,若是欧阳先生愿意,亦可以做我太原王氏的客卿。” 元宁的话让欧阳泉有一些心动,他这样热衷于和南州四子交好,为的就是让自己的名字和南州四子一样可以流芳百世。 若是用御史大人的方法也可以达到同样的结果,他何乐而不为。 “大人所言,可是真的?” 欧阳权还有一些犹豫,毕竟自己眼前的这个御史大人实在是太年轻。 元宁眉心微动,很快抿嘴一笑,欧阳泉心动了。 “先生应该知道我为女子,却能在朝中为官,自然不可能全然依靠自己的才华。除了我背靠的太原王氏之外,也有公主殿下赏识的缘故。先生若是愿意为公主做事,日后做个皇商也是易如反掌。” 如今在大唐提到公主,那必然就是长安的那位太平公主。 一听见御史大人是公主的人,欧阳泉心中的那一丝怀疑也全然消失了。 元宁端起茶盏,用盖子轻轻撇去上面的茶沫。 “南州好茶,这茶叶的确品质不俗。我知道欧阳先生还在因为南州二子的相继死亡心有戚戚,所以也并不着急欧阳先生在此刻就做出决定。 左右我这个御史在南州也会逗留几日,欧阳先生可以再想几日。” 元宁不着急让欧阳泉此刻就下定决心为自己做事,因为此刻欧阳泉亦是师傅和卢凌风他们怀疑的凶手之一。 欧阳泉毕生的执念就是成为南州四子之一,但是南州四子嫌弃他是商贾出身,一直对他爱搭不理。 如今已经死了两位名士了,若是说欧阳泉因为被厌恶而心怀不满,也是可以说的通的。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欧阳泉的酒楼就来了客人。 “先生,外面来了个司法参军,说是要见您。” “司法参军?” 元宁喝茶的手一顿,卢凌风? 这人还真是快,一刻都等不了。 刚发现路公复的死可能有蹊跷,就马不停蹄的来酒楼找欧阳泉。 “御史大人,您看,这……” 欧阳泉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元宁,若是御史大人近日没有出现,他甚至想过要和南州二子一块去了。 若是活着不可以成为名士,那么死了之后流芳百世也是好的。 可是今天御史大人给了他另外一条路,让他即便身为商人也可以和那些名士一样受到万人敬仰。 “你怕他做什么,左右人又不是你杀的,让你的下人把他请进来吧。你们的这位新任司法参军可不是个善茬,你要是今日不见他,明天他就能把你抓到狱里面找你问话。” 欧阳泉想想也是,反正人又不是他杀的。 “那就请这位司法参军进来吧。” 卢凌风本来以为今天可能会吃到闭门羹,最近他一直都听说欧阳泉自从路公复和颜元夫去了之后一直悲痛欲绝,不愿见客。 谁知道竟然请他进去了,看欧阳泉这样顺从听话,卢凌风也给他面子,没让那些衙役跟着,自己一个人进去了。 在酒楼看见元宁的时候,卢凌风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直到元娘和他打招呼,他才反应过来。 “元娘?你怎么会在欧阳泉这里?” 元宁十分自然的把这儿当自己家一样,还很客气的邀请卢凌风一块尝一尝欧阳泉这里的好茶。 “欧阳泉是我的朋友,我在我朋友这里喝茶有什么不可以吗?” 卢凌风在面对元宁的时候,一直都是不敢说什么话的。 欧阳泉看见元宁喜欢喝这里的茶,还让小厮给她装了不少带走。 如今听见元宁说饿了,他立刻很有眼力见的让小厮为她准备了一些茶点。 对于欧阳泉的有眼力见,元宁非常满意,这人的情商能甩卢凌风十八个弯。 “卢凌风,你不是来问话的吗?快点问,问完了咱们回司马府吃饭,折腾了一天都没有吃到一顿正经饭,我都饿死了。” 听见元娘说饿了,卢凌风也不管那么多了,立刻询问起了欧阳泉关于此案的一些事情。 他询问发现,路公复爆毙当晚欧阳泉一直在府中,且有众多人证。 卢凌风解除嫌疑后就没有再为难欧阳泉,但也悄悄安排捕手随时盯梢。 “御史大人,卢参军,小店已经略备薄酒,不知二位可否赏脸留在小店小酌一杯?” 欧阳泉一眼就看出来这位卢参军和御史大人关系不俗,卢参军在问他话的这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已经在不经意之间偷偷瞥了御史大人好几次了。 御史大人前途不可限量,跟着她总不会有错,因为这位卢参军和御史大人的关系,欧阳泉对他也略微殷勤一些。 元宁和卢凌风他们如今都住在师傅的司马府,她还想着今天晚上去问问师傅案子的事情,就没有答应。 “望宾楼的老少相协在南州可是一绝,在师傅调任之前,我等还会在南州住上很长一段时间,有的是机会再来品尝望宾楼的佳肴。” 第32章 唐朝诡事录(三十二) “看来你这个新任的司法参军适应的挺快的嘛,这么快都已经开始处理州中刑案了。这衣服不错,虽然简单,但是你穿着还好看的。” 卢凌风虽然脾气差了一点,但是这张脸和身材真是当之无愧的大唐男模。 即便是换上了朴素简单的衣衫,还是难掩俊朗之姿。 难得被元宁夸了一句的卢凌风有些骄傲的抬起了头,他在长安也是有不少的追求者的,叔父说范阳卢氏,就他生地最好。 “是代司法参军,没有公文任命的。要不是给苏无名和南州百姓面子,我才不废这个功夫。” 口嫌体正的中郎将全身上下只有一张嘴最硬,明明已经喜欢查案,还要嘴硬。 “好好好,我们中郎将最是勤政爱民,为了百姓这才临危受命。怎么样,今天调查到什么了?” 元宁跟哄孩子一样哄着卢凌风,反正卢参军的心性跟小孩子也没什么两样。 卢凌风总觉得元娘是在敷衍他,只是每次想跟她争论,一和元娘对视,就什么都忘了。 他有些气闷,算了,他卢凌风大人有大量,不和小女娘计较,还是案子的事情比较重要。 “本来怀疑欧阳泉,但是现在看来他好像没有作案的时间,我准备明日去查查颜元夫出殡之日出现的那个琴师林宝。” 在元宁他们进南州的那日,琴师林宝拦路想要拜路公复为师,他已经是第九次拜师。 可那日是路公复的好友颜元夫出殡,如此情景,路公复怎会答应在这个时候收徒,所以就命人将林宝赶走。 那日拜师不成反而丢尽颜面,林宝当众遭受辱,怀恨在心,有不少人都听见他说他必报此仇。 在说完这句话以后没多久路公复就死了,他的三国古琴也不翼而飞,很难让人不怀疑是林宝下此毒手。 元宁觉得卢凌风的猜测也不无道理,她这里也有一个消息,或许能够对案子有些作用。 “我到了南州之后对当地的商人都调查了不少,聚珍轩老板陆离一直想要得到欧阳泉手中的《石桥图》和路公复的三国古琴。 此人是个奸商,做生意也不太规矩,或许路公复古琴失踪,你们可以从此人身上调查一下。” 卢凌风默默把这个消息记下,想着明日就找人查查那个陆离。 不过他的心思还是更多的放在了琴师林宝的身上,虽然当众放出狂言,而且多次被路公复拒之门外,他心生怨怼也是常事。 被逐出长安之后,卢凌风一直都是怅怅不乐的样子,如今有了事情做,他也能暂排忧愁。 “对了,你和苏无名真的要把裴小姐留在南州?她可是吏部侍郎的千金,若是她在南州出了什么事,你师傅可逃不了干系。” 虽说现在裴喜君不像原来那样喜欢追着自己,但是卢凌风每次在司马府看见她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他可是个守男德的人,纵然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元娘不相匹配。 但是他相信太子不会这样轻易的就放弃自己,他一定还有回京城的机会。 他已经在元娘面前没有什么好形象了,要是再和裴侍郎的女儿纠缠不休,元娘就更不会考虑自己了。 而且,自从喜君小姐不再缠着自己之后,每日和元娘亲近。 他虽然和元娘在同一屋檐之下,但是他们俩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本来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结果到现在他们也没什么单独相处的机会。 如今多了一个痴缠着元娘的喜君小姐,他就更没什么机会和元娘说话了。 想起喜君,元宁眉眼微弯,眼中似有高兴之意。 她还蛮喜欢裴侍郎家的这个千金的,他性格讨喜,画的画也讨喜,比秦孝白得她喜欢多了。 “喜君其实很可爱的,她的画也不错,你看见她送给我师傅的那幅画了吗?画的真是惟妙惟肖,我看就算是和秦孝白比起来,也是差不了多少的。” 当事人就在身边,元宁的八卦之心有些控制不住,她她缓缓抬眸,看着卢凌风的眼睛中有压制不住的好奇。 “她也算是至情至性了,因为对你有意,直接追到了这儿,还差点被奸人迫害,你就一点都不心动?” 卢凌风被元宁气的都有些想笑,之前郭庄总说他不解风情。 真应该让郭庄来元娘面前看看,什么才叫做不解风情。 他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这人就跟浑然不知一样。 “我,不,喜,欢,裴,小,姐。” “御史大人,你和苏无名要把裴喜君留下是你们的事情,别把我们俩扯到一块。” 因为元宁的话,卢凌风的眼神黯淡下来,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已经跟裴小姐解释清楚了,她现在应该也想通了,这种开玩笑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我……我有喜欢的人了……” 看卢凌风这样郑重其事,元宁也没有再提,他都叫自己御史大人了,这得生多大的气啊? 但是,卢凌风有喜欢的人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是哪家的女娘? “好吧,是我的错。不过喜君如今是我师傅的义妹,自然是要住在司马府的。 你要是不习惯,我在南州有几处房产,就在司马府附近,回头你住那儿吧,也是清净。” 卢凌风不置可否,心里想着他才不要搬出去住。 一路上两人又谈论一些案子的事情。 元宁是狄公徒孙,在狄公身边养大,看多了诡案奇事。 和她说话,卢凌风也学到了不少的东西,也长了见识。 心里想着若是他也可以拜入狄公门下,说不定不仅可以早些认识元娘,还能在狄公那里学到不少的真本事。 等元宁和卢凌风走回司马府的时候,府中的厨娘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 欧阳泉也非常有眼力见的送来了一些酒楼的招牌菜和佳酿。 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会做生意的,酒楼里面的招牌菜都可以比得上长安的酒楼了。 元宁到了南州的第二天就给司马府请了一位厨艺不错的厨娘。 他们几个人里面没有一个人是会下厨的,能生个火就已经很不错了。 喜君倒是会做些点心和一些艰难的菜,但是他们怎么敢让吏部侍郎的千金在南州司马府当个厨娘,给一大桌人做饭啊? 第33章 唐朝诡事录(三十三) “哎呀,元娘回来了。回来的正是时候,快坐下快坐下,要开饭了。” 元宁回来的时候,苏无名正在桌子旁边摆碗筷。 “唉?你怎么和卢凌风一块儿回来的?” 卢凌风咳嗽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下了头。 元宁一边坐下一边不在意的回了师傅的话。 “我去欧阳泉那里和他谈生意,正好遇见咱们的中郎将去那儿审问犯人。” 卢凌风在苏无名和费鸡师疑惑的眼神之下很自然的坐到了元宁的身边,还很懂事的为她倒了一杯水。 卢凌风对元宁的心思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只有两个当事人当局者迷罢了。 费鸡师刚想调侃这两个年轻人几句,就被苏无名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喜君怎么不在,也没瞧见小薛环。” “喜君听说南州有一幅名画《石桥图》,还有一座风景极好的石桥山,就去那儿画画儿去了。薛环担心他们家小姐,就跟着去了。” 听到师傅的解释,元宁表示了然,也没有再多问。 因为苏无名和卢凌风都对路公复的案子很是上心,所以这顿饭只有元宁和费鸡师用的多一些。 元宁做事细致,观察入微。 在到了南州之后没多久,她就发现这里的人好像多有头风症。 想到之前看见的费鸡师那出神入化的医术,元宁想和他探讨一二。 如果能借此解决困扰南州百姓已久的病症,也是功德一件。 费鸡师的确是个神医,在医术上面的天赋可以说是举世无双。 元宁和他探讨了头风症之后,对他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她虽然在毒术上有些天赋,但是在医道之上根本比不上天赋异禀的费鸡师。 也不知为何,费鸡师自从知道自己的师承之后对她更加的温柔了,简直比对卢凌风的态度还要再好一些。 尤其是在知道自己的师傅是孙思邈首徒之后,费鸡师自己的眼神都有些热泪盈眶了。 元宁被他这样的反应真的有些茫然,还以为他是师傅在哪次悬壶济世所指点过的游医。 费鸡师对自己的态度好到有时候元宁都有一些恍惚,自己是不是多了一个师傅? 熊刺史在那天宴席之后,一直想着要和元宁单独再见上一面。 主要是想问问她那天随口说的话还做不做数? 熊千年一直在刺史的这个位置上上不去,他一直想要到长安去做官,如今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一个登天梯,怎么会轻易就这样放弃? 元宁知道熊刺史的诉求,知道这人是有些能耐的,在写信询问公主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也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自从有了和元宁的这一层关系之后,熊刺史对苏无名他们的态度也越来越好了。 即便卢凌风多次对他这个刺史是无理,熊千年也在因为心里不停的默念着:这是御史大人的朋友,太子的亲信,不能惹,给忍下去了。 欧阳泉在元宁上门的第二天就来了司马府,他愿意和元宁合作做生意,甚至可以愿意让利,和元宁三七分成。 唯一的要求就是当公主事成之后,自己要个皇商的名号,还让公主给他御赐牌匾,让他可以青史留名。 在听见他的要求之后,元宁甚至一时间都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会做生意还是不会做生意。 不过这种对她和公主有利的合作条件,元宁怎么可能会提出异议。 在处理完自己的事情之后,元宁就闲了下来。 苏无名在南州查案可用之人不多,所以就把在家准备去游山玩水的元宁给拉了过来陪他一块查案。 卢凌风认定路公复是琴师林宝所杀,林宝也承认自己因为觉得那日拜师不成反而丢尽颜面而心生歹意。 所以,他深夜潜入路公复家中,并趁路公复熟睡之时将利刃刺入其心脏。 他承认是自己用刀捅死了路公复,但是却不承认自己盗走了古琴。 苏无名查到了一些卢凌风没有留意到的线索,他认为卢凌风断定路公复是林宝所杀,想要匆匆结案,恐怕为时过早。 元宁也觉得这个案子不像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若此事的确是林宝所为,就连杀人的罪名他也愿意承认,他又为什么不承认自己盗走了三国古琴呢? 除非,路公复身亡的那一夜,他的家中出现了不止一个人。 元宁和苏无名审问林宝,得知林宝潜入路公复的院子时是丑时刚过。 而据林宝所说,他用匕首刺杀路公复之时,路公复并没有任何反应。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路公复虽然已经老迈,可是不至于连一丝一毫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结合古琴的失踪,苏无名怀疑路公复是死后被匕首所杀。 卢凌风就是因为太过自负,所以自始至终都没有验尸,一直都只是抓住林宝后倒推案情。 经过苏无名的一番推论,卢凌风也终于知道了自己查案的狭隘。 元宁也被卢凌风的神奇操作给惊到了,她知道卢凌风有些冒失,可是他竟然连验尸都没有进行,直接凭空猜想。 怪不得狄公不愿意收他为弟子,不然自己的名声都得被这小子给毁了大半。 “没请仵作,你自己验尸?你连路公复脖颈之下的勒痕都没看见吗?” 元宁古怪的看着卢凌风,卢凌风实在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我……我本想……” 苏无名对卢凌风有些失望,他是想磨炼一下眼前这个傲气太甚的年轻人,这才一直都没有出手,想看看他独立查案的结果。 只是这结果,实在很难让人满意。 “元娘,你来教一教卢参军,该如何验尸。” “是。” 元宁戴上手套,走到路公复的尸体旁,用手指按了按脖颈处已经毫无弹性的皮肤。 “痕起喉下,平且深,色暗黑,并不是起于耳后发际,这是绳索不相交才会有的死相。” 随后熟练的掀开眼帘和口腔,“眼帘有出血,嘴唇青紫,皮下有血点,这些都能证明他是被人隔着东西勒死的。” 卢凌风本来就因为自己查错了案子而心虚自责。 如今看元娘这样一个娇俏的女娘都能这么熟练的验尸,更是羞的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了。 “苏司马,我这个代司法参军犯下大错,请立刻将我革职。” 看卢凌风认错态度还算良好,苏无名也没有再为难他。 “刚才林宝说,琴不是他偷的,怎么,那三国古琴还没有下落?” 卢凌风的头低的更厉害了,“是,我以为那三国古琴和本案没有关系……” 元宁站在一旁用手指点了点桌子,“师傅,我怀疑那三国古琴此刻应该在陆离的手中。” 陆离,这个名字卢凌风曾经听元宁说过,可是他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觉得一个古董店的老板和命案应该扯不上关系。 今天被苏无名一点,他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元宁继续说道:“师傅,欧阳泉曾经要把那幅《石桥图》赠于我,可是我对这些诗书古画没什么兴趣。 欧阳泉对于做南州四子的执念已经削减了大半,所以就准备以二十万钱的价格把《石桥图》卖出去了,此刻《石桥图》应该已经在陆离的手中了。” 正好此时捕手来报,说欧阳泉带着一个盒子刚才去了聚珍轩。 而不久之后,聚珍轩的老板陆离就带着两个盒子离开,除了欧阳泉带过来的那只盒子之外,另外一物就是三国古琴。 苏无名认为欲破此案,一图一琴至关重要,于是吩咐卢凌风速速追回。 第34章 唐朝诡事录(三十四) 卢凌风带着薛环和南州的一些衙役前去追人,元宁和苏无名则是留在了司马府。 “师傅,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元宁给苏无名倒了一杯茶,南州的茶的确好,自从到了南州,她每日都得喝一两盏茶。 苏无名接下茶盏,敛下眼眸,深沉的眸子里藏着探究和关切。 “元宁,狄公曾在临终前告诫过为师,情势不明前,万勿涉政局过深。与其沉湎于争权夺利,倒不如多为大唐子民做些实事。” 元宁有霎时的失神,她低垂眼睑,眼中光影斑驳。 “是,徒儿知道。所以师傅您亦从师命,泯然多年。若不是偶然遇见公主香奁失窃,欲加迁怒于众,师傅不得不临危受命,您也不会这么早显露人前。” 师傅的意思,元宁明白,如今情势不明,她过早的站队公主,恐怕前路不明。 从她说破自己被公主册为御史之后,不论是师傅还是卢凌风,对自己好几次都是欲言又止。 师傅能拖到现在才说,已经超出元宁的意料之外了。 想起长安的风起云涌,苏无名实在是忧思自己这唯一的徒儿。 “在长安之时,红茶一案元来虽然已经伏诛,却叫为师窥见了其后不能言说的操盘之人。为师自多方权力角逐的斗场中脱出身,并不容易。” 苏无名放下茶盏,叹了一口气。 “元娘,你是太原王氏嫡女,太子妻妹,即便什么都不筹谋,未来也是鲜花锦簇。可是若是跟着公主,这条路险之又险,一不小心就是万丈悬崖。你……真的想好了吗?” 元宁轻笑一声,眼波流转间,眼中仿佛有异样的光芒。 “师傅,您觉得,有些事情能由得徒儿我自己做主吗?我太原王氏乃是五姓七族之一,显赫非凡,太子娶了我姐姐王菱,就是为了王氏的支持。” 在提到自己的家族之时,元宁心中有些复杂,她自豪于自己显赫的出身,却又不得不因为家族而被困在这华丽的外壳之下。 “我们这些士族能够绵延百年,兴盛不绝,靠的就是纵横谋略。每个士族嫡系子弟,都是天生的纵横家。王氏这一代嫡系没有男丁,只有我和阿姊两个女娘。 我选了公主,是因为如今在朝堂之上只有公主和太子两位争锋相对,阿姊选了太子,我便只能选了公主。” 就连元宁被狄公养在膝下,除了缘分之外,也有王家筹谋算计的原因。 听着徒儿第一次和自己说这些话,苏无名的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丝苦笑。 元娘年纪轻轻,却不得不背负这么多,是他这个做师傅的无能。 世家大族的继承人,除了外在的显赫之外,内里不知道要付出多少,才能配得上这样的身份。 看师傅这样失意的样子,元宁知道他是太过于担忧自己的安危。 可是她也不能为了师傅的担忧放弃自己的路,只能轻声安慰了他几句。 “师傅,我知道你担心我,你放心,我做事有分寸。即便是一朝落败,我选错了路,太子看在阿姊和王家的面子上,也不会对我赶尽杀绝。” 苏无名和元宁这一对师徒二人相顾无言,最终还是以苏无名的一声轻叹结束了这次不算友好的谈话。 本来以为小元娘是个懂事的,谁知道她这动静比卢凌风要大多了,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他省心。 卢凌风那里,最终经过一番搏斗之后成功将陆离和他的一图一琴带回。 苏无名把元宁的事情放在一边,还是眼前的事情迫在眉睫。 卢凌风抓到了陆离,苏无名对他的态度稍微和缓了一些。 毕竟比起他的小徒儿想做的事情,卢凌风因为年轻而莽撞行事显得都不值一提。 他和元宁连夜审问陆离,陆离表示自己并未杀人。 而之所以着急离开南州,也是为了在路公复死讯传到长安前,将这在两件南州至宝一图一琴卖个好价钱。 在卢凌风的武力逼问下,陆离只得承认三国古琴是自己偷来。 在路公复被杀当日,自己从相好中出来,路过路公复院子,见院中无人应答就生了歹心,就顺便将古琴偷走。 经过下人的查验,证明陆离确实是寅时从相好米氏家中离开。 这下子,陆离和那琴师林宝在时间上都和凶手杀人的时间对不上,案件陷入了僵局之中。 查了几天,这案件越来越复杂。 苏无名决定将路公复的死因公之于众,并重赏提供线索的知情者,希望能够得到一星半点的消息。 第35章 唐朝诡事录(三十五) 有钱能使鬼推磨,果然官府的布告一出,很快就有一个乞丐表示他在路公复遇害当晚子时曾进了路公复院子中乞讨食物。 那晚他意外看到路公复被一个和尚勒死。 只是作为一个乞丐,他不想给自己惹事,这才一直没有说出来。 如今官府给了银子,他拿了银子之后可以跑到外地去躲一躲风头。 对财富的渴望超过了他对危险的恐惧,当夜他就到了官府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得到关键的线索之后,卢凌风亲自前去审问与案件相关僧人。 在不久之前才因为自己的粗心和莽撞犯下了大错,让整个案子的调查都陷入了僵局,此刻每天都想着能够做出点成绩让苏无名对他另眼相看。 苏无名本来想只身拜访钟伯期,询问他这个路公复生前最好的朋友,问他路公复可有仇家,尤其是僧人。 钟伯期看上去只是个会品茶看书的蠢文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元宁总觉得这人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简单。 她的直觉一向都很准,凭直觉,她帮自己和师傅躲过了好几次致命的险境。 所以这一次,她不会让师傅和钟伯期单独见面。 反正她在南州的事情基本上都已经安排妥当了,那个欧阳泉是个做生意狂魔,在一种执念变成了另外一种执念之后,他就恨不得一个人分八个人用把生意做好。 为的就是让元宁和公主看见他的价值。 在钟伯期的府邸门口,元宁和苏无名刚巧看见一个卖梳子的小女娘被钟家的下人所驱赶。 “这个是自家做的桃木梳子,驱鬼辟邪的。” “再好我也不要,快走远点,要是让我家主人看见,我可是要挨板子的,快走,快走。” 元宁有些不解,这南州四子虽然平时自视清高,傲慢了一些,但是也不至于对手底下的刁奴如此纵容。 这只不过是个来卖梳子的小女娘,为何这个下人要如此的疾言厉色? 这似乎与他们名士的身份,不太相匹配吧? 想起这南州四子的性格,元宁只是默默的跟着师傅进了钟府。 算了,以公主对师傅能力的在意程度和师傅吸引案子的能力,他们应该也在南州待不久。 元宁他们来的时候,南州四子中的诗人冷籍也在钟府做客。 自从他的两个兄长相继离世之后,冷籍和钟伯期就更加形影不离了。 在面对苏无名的问题,钟伯期表示自己的好友虽然性子孤僻却不曾有仇家。 冷籍也表示他的兄长路公复生性慈悲,僧人朋友倒是有几位。 苏无名这里可以说是一无所获,卢凌风那边也没有得到什么确切的消息。 他审问了南州几乎所有的僧人,发现他们均排除嫌疑。 苏无名无奈只能禀报刺史,此案暂时陷入僵局。 此刻他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只是他的猜想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明。 那没有八分的把握之前,苏无名一向是不会把自己的猜测随意诉之于口的。 路公复在南州地位超然,南州百姓都对他很是崇敬。 他的死因至今都没有查出个究竟,刺史也有些头疼。 罗长史在苏无名一行人来之前一直都是熊刺史的心腹,但是自从他们来了南州,刺史把苏无名和卢凌风一行人送回了座上宾。 对他曾经是一个最信任的下属,倒是没有从前那样的亲密。 罗长史本来就有些不满,如今听到了京城的一些消息,更是忍不住阴阳怪气了起来。 “查不清案子也正常,虽说司马是狄公弟子,毕竟也不是狄公。” 卢凌风之前一直因为自己查错了案件的方向有些愧疚,又因为苏无名的推理能力对他很是敬佩。 如今看这个罗长史对苏无名不敬,他比苏无名更先发作。 “此案一直由我查办,与苏司马何干?” “你?” 罗长史轻蔑一笑,“长安也是有消息能传到南州的,刺史,要我说,这个司法参军卢兄也不要代理了。卢兄也是当过中郎将的人,不在乎这个小官,你我可不要自找麻烦啊。刺史,你说是不是?” 元宁语气清冷,暗含薄怒,眼神也带着一丝不悦。 “罗长史,我师傅只不过是州中司马,他的职责范围只不过是协助长史和刺史查看州中刑案罢了。 你们俩的官职都在我师傅之上,而且对南州四子了解颇深,都没查出来什么线索。我师傅和卢参军如今好歹查出来凶手的身份是僧人,总比某些只会动嘴皮子的人强。 我奉公主之令巡视郡县、纠正刑狱,这有人尸位素餐,刺史大人,您说,我是报还是不报?” 她语调不高,漫不经心地敛眸,肃杀之气顿时弥漫而出。 刺史本来就还倚仗着元宁想在公主面前递个投名状,如今看自己手底下的人说话这样不客气,把这位大人得罪成这样,立刻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骂卢凌风也就算了,难道不知道苏无名是御史大人的师傅吗? “这这这……罗长史,御史大人说的对,还不快些跟苏司马和王御史请罪!” 罗长史差点都忘了这还有一尊大佛在这儿坐着,立马换了一副嘴脸对苏无名和元宁再三告罪。 卢凌风看元娘替自己说话,强压住自己的嘴角,这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苏无名看罗长史这不满的样子,索性趁机帮卢凌风请辞司法参军。 本来他也是想让卢凌风在南州有些事情干,这才帮他求了这个代司法参军的职位。 可是卢凌风毕竟是戴罪之身,而且罗长史已经得到了京城的消息,知道卢凌风如今的处境。 他若是接着待在代司法参军的位置上,日后说不定还要受到排挤和针对。 看苏无名替卢凌风请辞,熊刺史有些犹豫地看向元宁。 “这……御史大人,您看这?” 元宁没有回熊刺史的话,而是认真的看向卢凌风。 “卢凌风,你想不想继续当司法参军?只要你想,有我给你撑腰,谁都别想无缘无故问责于你。” 元宁看向他之时认真的眼神让卢凌风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顺着苏无名的话,辞去了自己司法参军一职。 他以戴罪之身领了南州带司法参军一职已经很给刺史和苏无名添麻烦了。 而且他还德不配位,根本没有苏无名这样洞察一切的能力。 还不如跟着苏无名多学些东西再领了官职,也能对得起朝廷发的俸禄。 “多谢熊刺史和御史抬爱,代司法参军一职,还请收回吧!” 熊千年纠结的看了元宁一眼,看元宁挥了挥手,他才松了一口气。 他是真害怕御史大人因为卢凌风的事情直接把自己给抛下了。 “也好也好,如此一来,卢将军也可以安心的在南州游山玩水一段时间。” 第36章 唐朝诡事录(三十六) 熊刺史想着刚刚才得罪了御史大人他们,总得想个机会和他们走近一些。 正好明日南州有名的乡贤谢公的两位公子考中进士,谢公设宴庆贺,熊刺史邀请元宁,苏无名,卢凌风一同前往游玩。 还请了在家中的喜君小姐和费鸡师一同前往。 元宁还没有去过南州的喜宴,对当地的风土人情有些感兴趣。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要给熊刺史一个台阶下。 毕竟虽然他身边的那个罗长史是没有什么眼力见,但是熊千年这个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当晚几人一同赴宴,那谢公这个看上去很是和蔼的老头,在知道元宁他们一行人的来路之后,对他们十分客气。 还想着若是他的儿子日后在京城做官,可以请苏司法和王御史等人提携一二,准备给他们引荐自己的一对麟儿。 谢府两位公子谢明谢晦坐船前来宴客亭,新科及第,好不风光。 “师傅,你觉不觉得这谢家两位公子长得有些眼熟?” 元宁一直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苏无名没看出来这两位公子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只以为元宁是见的人太多,或许曾经在哪里见到了和这两位公子长相有些相似的人。 正在元宁眯着眼睛准备仔细的看看这谢家两位公子的脸的时候,划船老仆却突然将两位公子打入水中。 还不停的用船桨击打二人的头部,致使两人最终溺亡,那老仆随后也吃下毒药而亡。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而且还在四下无人的水面之中,元宁他们即便想要阻拦也是回天乏术。 苏无名等人只知道那谢家的老仆是谢府仆人,却不知他为何对谢家如此仇恨。 来做客的衙门捕手谢班头是谢公的同族,他本想解释,被谢公阻拦。 元宁他们看出来谢班头恐怕知道一些内情,就在私下里找到谢班头。 在好一顿劝说之下才在谢班头的口中得知老仆和谢家的恩怨。 原来那老仆儿子原本与谢明谢晦年纪相仿,自幼陪在他们身边读书。 后来有一次发生了意外,谢明谢晦几人游湖,却不幸遭遇天气突变。 谢公的的一双儿子在狂风暴雨之中被卷入湖中,老仆儿子见状立刻就跳水救人,很快就把谢公的一双儿子送上了船。 本来那老仆的儿子是很有机会生还的,但谢公自私怕再出意外,匆忙带船离开。 那老仆儿子一个人在湖中孤立无援,没有任何的支撑,最终不幸溺亡。 那老仆人一直隐忍到谢公的一双儿子金榜题名之时才给他致命一击,和两位公子同归于尽。 元宁一时间也不知是该问责老仆,还是该觉得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在众人陷入沉默之时,裴喜君突然想起一事。 “我记得在陆离被抓之后,《石桥图》被欧阳权以原价重新买回。元宁姐姐带我去看过那幅画,刚才姐姐说那谢公的一对公子有些眼熟的时候,我也有如此的感想。” 裴喜君虽然年纪尚轻,但是在丹青一道上的天赋可以说是天才。 她从石桥图上的人物神韵中捕捉到了一些线索,猜测那画中对弈的两位童子就是谢家的两位公子,而旁边服侍的人就是今日行凶的老仆。 元宁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危机感,她对喜君的猜测很是认同。 怪不得觉得谢家的两位公子似曾相识,原来不是见过真人,而是在《石桥图》中见过他们幼时的模样。 “若是这样的话,那恐怕南州要死的人就不止这几个了,除了南州四子之外,出现在图中的所有人都有性命之忧。” 卢凌风觉得元宁和喜君是异想天开,怎么可能这么巧? 死的人都是《石桥图》上的人,难不成这画还有什么神鬼之术不成吗? “元娘,你好歹也是朝中命官,别跟裴小姐一块儿危言耸听。” “裴小姐,我相信你擅长丹青,但是我不相信你的眼睛能有那么厉害。” 元宁将头微微转向一边,用肢体动作表达了对卢凌风的不满。 “谁管你相不相信?喜君,别搭理他,卢凌风,你自己不愿意继续当这个司法参军的,别影响我们家师傅查案的灵感。” 苏无名看卢凌风这一副欲言又止,被元娘气的半死又不敢说话的样子觉得好笑。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这卢凌风平时在他们面前跟个盛气凌人的老虎一样,一到元娘那儿就焉成了罢了爪牙的幼猫。 喜君无端被人质疑也不大高兴,毕竟在京城的时候她是被所有人奉承着的大小姐。 从前喜欢卢凌风的时候被他说两句也就罢了,现在对他已经没有从前的痴迷了,连带着看他的言行举止也不爽了起来。 也不知道自己之前是怎么看上他的,卢凌风就跟个犟驴一样,一天到晚不相信这个又怀疑那个的,每天都有使不完的精力。 “就是,中郎将,你眉眼中毫无丹青之意,又怎么质疑我们这些画师的眼力?” 卢凌风想要反驳,却在元宁的眼神压制之下只是“哼”了一声就转过了头。 他乃前金吾卫中郎将,范阳卢氏之后,不和两个小女娘计较。 第37章 唐朝诡事录(三十七) 为了验证喜君的猜想,苏无名向谢公确认了他的两位公子的确是十五年前出现在画中的两位童子。 故而苏无名将《石桥图》再次借来研究。 欧阳泉以为是元宁大人的师傅喜欢这画,说什么都要把那画送给苏无名作为礼物。 苏无名推脱再三,最后还是元宁花了十五万钱把那幅画给买了下来。 连续死了好几个人,或许都是《石桥图》中出现过的人,这一幅画或许就是侦破此案的关键。 再次打开那幅名画,裴喜君从画中再次发现一位樵夫,前因为他隐匿于树后,所以这才一直没有留意到。 如果这幅画上的所有人都会死,那么无论是南州四子剩下的两位,还是这个只是在图中出现一点笔墨的樵夫,恐怕都要有性命之忧。 卢凌风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迅速安排捕手前去寻找那位樵夫,可他们还是晚来了一步。 等到捕手寻到樵夫时,却只能眼睁睁看到樵夫犯病坠落悬崖。 元宁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如果出现在石桥图中的人都要死,那他们来南州的时候看见的正在出殡的颜元夫真的死于恶疾吗? 元宁和苏无名对视一眼,他们配合多年,已经有了默契。 “师傅是不是也怀疑颜元夫的死因?” 苏无名颔首,很是欣赏的看着自己亲自教出来的小徒弟,还得是自己教出来的徒弟用着放心。 “没错,我怀疑,颜元夫的死是人为,我想重新开棺验尸。” 元宁当然会无条件的支持自己师傅的想法,只是熊刺史恐怕就不会这么容易答应了。 果不其然,他们一行人前往刺史府,希望熊刺史能允许他们开棺验尸,熊刺史听见之后差点以为他们是疯了。 苏无名甚至以自己的仕途担保,说如若验尸最后尸体并无异样,苏无名甘愿受罚。 “我敢发落你?你可是公主的人!” “我还真不是,相反,我正是因为得罪了公主这才被逐出长安。” 苏无名说这话的时候理直气壮,毕竟他所言的确非虚。 可是熊千年快被苏无名气笑了,他今天才见识到什么叫做有恃无恐。 苏无名即便和公主没有什么关系,他身后站着的那位虎视眈眈的御史大人那可是公主摆在明面上的亲信。 虽说他已经通过元宁大人的路子投入了公主门下,可是即便是公主,官职调动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完成。 他起码还要在南州刺史的位置上待个一年半载,苏无名掘坟之后随便什么都没有发现,也能拍拍屁股就走。 可他这个刺史要面对的可是整个南州的流言蜚语。 在熊刺史带有浓重怨气的眼神之中,苏无名才想起来自己身后还站着元娘。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两声,“这个,我是不是公主的人这不重要,这些和今日之事毫无关系。 命案接二连三的发生,而真凶此刻还逍遥法外,苏无名既然为朝廷命官,就应该早日缉拿凶犯,还南州一片清宁。” “说得好听!” 熊刺史愤恨的转过了身,且不说南州的百姓怎么看他这个掘坟的刺史。 就单论他和颜元夫之前的交情,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曾经的好友魂魄不安呀! “哼,我要是不答应呢!” 元宁也知道熊刺史的顾忌,他们这些常年游走在命案附近的人对生死之事没有那么多的忌讳。 可是在大多数的心中还是入土为安,死者为大。 她能理解熊刺史的顾忌,可是验尸一事刻不容缓,她向熊刺史拱了拱手。 “熊刺史,此事既然是我与师傅提出,那么无论结果如何都有我和师傅二人一力承担。 若是验尸的结果不利于大人,王某绝不会让大人的官名受到一丝一毫的损害。当然,若是颜元夫的尸体确实有异,那也是大人英明神武,这才能够拨云见日,让真相可以大白于天下。” 熊刺史本来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他可不敢得罪了王元宁。 卢凌风此刻也走上前不屑的抬起了头,“在其位谋其政,胆小怕事不敢作为者,便是渎职。” 熊刺史本来就在得罪御史和得罪南州百姓之间纠结不已。 如今看见这个长安的弃子还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摆中郎将的架子,更是气的半死。 “这有你说话的份吗?” 卢凌风冷哼一声,表示如今的确已经不是金吾卫中郎将。 但他毕竟是太子的伴读,范阳卢氏的公子。 他又称自己已经派薛环快马赶回长安将此事禀告太子,长安也知道了南州最近的接连命案。 元宁知道卢凌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和太子联系,猜到卢凌风估计是想拿太子的威势来压熊刺史一头。 可怜见的,这莽夫终于长脑子了。 她深谙恩威并施的道理,自己师傅未来还有一段时间要在刺史的手下做事,总不能真把人家给得罪狠了。 “熊刺史,我知道你和颜元夫感情甚笃,不忍心看他被开棺,可是颜元夫亦是我师傅的多年旧友。 我想,颜元夫或许更想看到的是真正的凶手被绳之以法,南州恢复从前的安宁之日。 《石桥图》中还活着的人可不多了,刺史应该不想在短时间之内再看见南州频发惨案吧?” 御史和卢凌风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苏无名又在这言之凿凿,熊刺史只好应允。 走出刺史府的时候,元宁戏谑的看着卢凌风,难得对他有些赞赏的意思。 “卢凌风,不错嘛,现在都知道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有进步,继续保持。” 卢凌风很少看见元娘对她有好脸色,他第一次撒谎还有些不大适应,如今看元宁这欣赏的眼神,觉得这样的事情以后说不定可以常干。 “跟苏无名和老费一块儿待了那么长时间,好歹也学会了一点。” 苏无名看了看卢凌风,又看了看元宁,总觉得最后自己不省心的时候还多着,师门不幸啊。 第38章 唐朝诡事录(三十八) 得到熊刺史的首肯之后,生怕再有什么变故。 次日,苏无名和卢凌风带人开棺验尸。 听说有人要开颜元夫的棺,南州来了不少的百姓在墓地附近。 有的是纯粹来看热闹的,有的是真心崇敬南州四子,不愿意看见颜元夫死后还要被开棺验尸。 元宁生怕这些百姓中有情绪过于激动的会暴起伤了师傅,特意带了寒鸦在师傅身后贴身保护。 苏无名在众目睽睽之下验颜元夫的尸本来就已经遭到了很多人的质疑,偏偏突然间暴雨突下,电闪雷鸣。 百姓、颜元夫的家人、诗人冷籍以为这是苍天都看不惯苏无名的所作所为,极力阻拦。 元宁有些烦躁,站在这些百姓和颜元夫家人的立场上,其实也可以理解。 她能做的只能是尽力安抚颜家的老夫人,又吩咐手底下的人疏散百姓。 幸亏卢凌风这个时候挺身而出,一番言论镇住带头煽动言论的几人,这才让苏无名顺利验尸。 元宁一边安抚颜元夫的家眷,一边注视着师傅这边的动静。 在看见师傅用夹子找到了一只类似于蝉蜕的东西之后,元宁觉得,或许这件案子很快就能了了。 ———————————————— 回到司马府,苏无名立刻拿出今日验尸所得给元宁看。 “元娘,你看过的医书多,又擅蛊,可曾对这虫蜕有些印象?” 元宁小心的接过师傅费了这么大的一番功夫才得到的证据,仔细看那虫蜕的纹路,好像是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费鸡师到底是见多识广,也活的时间长一些。 他本来只是来凑个热闹,在凑近看了那虫蜕之后,很快就判断出此物是百毒虫的蜕皮。 被费鸡师一点,元宁也想起来了自己曾经所学。 “百毒虫?我从前只在医书上看见过此物。 师傅,此虫十分可怕,可入人耳鼻,吞噬心脏,最后从头顶而出,死后也很难找到死者身上的伤口。” 苏无名听见二人的结论之后轻轻点了点头,这下子,他大概是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 “卢凌风,元娘,钟伯期家中有仆人,但冷籍独居,你俩去保护冷籍安全。” 卢凌风没有苏无名那样强悍的推理能力,但是听见元娘和费鸡师的话,才有了一些自己的猜想。 几人兵分两路,苏无名带着费鸡师前往南州各大药铺打探百毒虫。 从南州最大的药铺掌柜口中,苏无名得知此虫俗名墨疯子。 此物虽是极为名贵地药材,但也抓捕此物的过程十分凶险。 一不小心就会被这虫子由七窍而入,七日后墨疯子从头顶而出,蜕壳化为蛾子,人也就没了。 南州城中药铺只有此一家有如此财力可以收购采药人黄老手中的墨疯子。 苏无名随后传唤采药人黄老,打听最近南州城中可有人私下寻购此物。 很快,他从黄老口中得知曾有一位游方和尚购买过。 这也就和乞丐的证言对上了,乞丐也看见在路公复遇害当日曾经有个僧人出现在路公复的家中附近。 ———————————————— 冷籍本就家境优渥,且他还是家中幼子,除了爹娘之外,上头的兄长嫂子对他也很是纵容宠爱。 他醉心诗书不愿成婚,平时见的最多的就是他的几位兄长。 路公复和颜元夫的离世,对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苏无名开棺验尸,扰了他敬爱的兄长安宁,他能给卢凌风和王元宁好脸色看就怪了。 卢凌风和元宁都是不会委屈自己的主儿,冷籍不搭理他们,他们也能自己给自己找乐子。 “你别说,冷兄这宅子还真不错,颇有田园意趣,比我师傅那屋子住着舒坦多了。” 元宁躺在竹编的藤椅之上眯着眼睛,还是师傅心疼她,知道她最近奔波累着了,特意给她安排的最轻省的活。 “你要是喜欢,也可以把司马府改成这个样子,到时候让冷籍给咱们做参谋,咱们坐享其成就行。” 卢凌风坐在元宁边上给她念冷籍的诗集,这可是他用真本事和冷籍对诗换来的福利。 “还真别说,咱们冷兄的诗才就算放在长安那也是力压那些沽名钓誉的才子的。只可惜我们冷兄只愿归隐山林,幽居南州,此等心境,卢凌风实在敬佩。” 这两个人自从坐下来之后就开始喋喋不休,虽说都是夸人的话,可是冷籍听了这大半天也觉得臊得慌。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一个范阳卢氏之后,一个太原王氏嫡次女,怎么这样的没皮没脸。 为了让这两个大爷安静些,冷籍只能从家中给他们备好茶点好堵住他们俩的嘴。 看把冷籍折腾的差不多了,卢凌风也知道见好就收。 他还是比较好奇苏无名那里查案的进程。 想到元娘这么些年一直和苏无名朝夕相处,连查案的手段和思路都和苏无名很是相像。 他猜元娘恐怕已经和苏无名一样猜到了幕后真凶。 “咳咳……元娘,我之前怀疑林宝和欧阳泉,都已经被证实是走错了路。要不然,你跟我说说你和苏无名到底怀疑谁?” 看卢凌风这么好奇的样子,元宁却没有满足他好奇心的打算。 她和师傅一样,认为事情在没有九分的把握之前,不能随意诉诸于口。 不过有些她个人的猜想,倒是可以和卢凌风提一提。 “百毒虫这种东西,即便我从小熟读医书,也没能在看见它的第一时间认出这个东西。 能想到用这东西的,必然是一直生活在南州又曾在山林之中久居,熟知百毒虫习性的百姓。 这人还得与颜元夫相熟,才可以悄无声息的把百毒虫的虫蜕放在颜元夫的身边。而且此人也需家境优渥,否则也不可能买得起这价值千金的墨疯子。 至于凶手是谁,虽说我和师傅已经有了猜测,但现在还不能妄下结论,一切还要等师傅从药铺掌柜那里拿到证言之后才能判断。” 第39章 唐朝诡事录(三十九) 元宁白天能在冷府待着保护冷籍,但到了晚上毕竟男女有别,晚上卢凌风还留在冷府,她还是要回到司马府的。 一回府看见苏无名,元宁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师傅,是不是他?” 苏无名垂着眉眼,紧抿着唇,微微点头。 “元娘聪慧,的确是你所想的那样。” 费鸡师看这两个人打哑谜的样子一头雾水,“不是,你们师徒俩说话能不能直接点,合着就我老费听不懂。什么是不是他?是谁啊?” 苏无名和元宁同时给了老费一个天机不可泄露的表情之后就回了自己房中休息,只留老费一个人摸着后脑勺不知道这两个人打的什么主意。 苏无名回府后,从在家的喜君口中得知钟伯期修书给自己。 钟伯期在信中表示十五年前初九是南州四子初游石桥山的日子,明日又是初九,他想带自己的好弟弟冷籍重游旧地,还要在山间品茗饮茶。 为此,他还邀请了熊刺史和罗长史还有苏无名等人一同前往。 元宁本想同行以保护师傅安全,但是公主传信于她,长安有变,皇上或许又要有动作。 她对皇上的行为是真的无话可说,作为天子,他似乎想的只有自己手上岌岌可危的那些一丁点权势。 之前设计让元来用长安红茶废了朝廷的好几个肱骨之才,为的只不过是削弱自己妹妹和儿子的势力范围。 元宁非常相信,如果皇上有机会,他说不定会直接让他的妹妹和儿子上西天。 她本来想亲自回一趟长安和公主共商对策,但是公主说他们很快就要启程东都洛阳,让她稍安勿躁。 为了公主更快成事,元宁加快了在南州敛财的脚步,在最短的时间内和欧阳泉打通了丝绸和茶叶的商路。 她最近为了生意上面的事情焦头烂额,也就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师傅查案。 所幸师傅旁边还有一个武艺高强的卢凌风,元宁还把自己身边的寒鸦暂时给了师傅。 反正她已经知道了《石桥图》一案所有的来龙去脉,谁能想到,看上去仙风道骨的名士,却是心狠手辣的连环杀人案凶手。 石桥仙境太美,奈何人心险恶。 在卢凌风他们知道幕后真凶竟然是钟伯期的时候,也都觉得十分幻灭。 谁也不会对自己的异姓兄弟有防备之心的,可怜路公复和颜元夫,他们这样的亲近信赖他们的好哥哥,却没想到自己的兄长却一心想拖着他们共赴黄泉。 颜元夫生前身体并未大碍,死前三天,他曾与钟伯期一同饮茶,而颜夫人曾看到钟伯期曾经携带一只琉璃瓶前往颜府。 而苏无名也从药铺掌柜口中得知那琉璃华彩最克百毒虫,颜元夫酷爱书法,身上自带墨香。 百毒虫被墨香吸引,又没了琉璃的克制,被放之后自然会攻击颜元夫。 那东西杀人于无形之中,若不是苏无名执意要开棺验尸,恐怕没人会发现颜元夫真正的死因。 茶圣钟伯期自幼生活在南州,幼时曾经多次上石桥山上采茶砍柴,对此虫的习性十分熟悉。 在苏无名点破之后,钟伯期摘下头上假发,赫然已经秃顶。 怪不得无论是那采药人还是乞丐都以为凶手是个和尚。 苏无名和元宁拜访钟府的时候,无意间看见府上仆人驱赶卖梳子的商人。 元宁只是好奇却并未做多想,而苏无名则从中发觉了不寻常之处。 他从钟府仆人嘴里套出了话,猜测钟伯期半年前头发已全掉光。 钟伯期看事情已经败落,也不欲接着做戏掩瞒。 他表示自己已患绝症,不久于人世,这才想将南州四子一起带走,在地下接着做南州四子。 他从采药人手里买了两只百毒虫,而那位樵夫则是被他用另一只百毒虫害死。 而谢家老仆则是被他三言两语之间点起了埋藏在心中多年内心的仇恨,这才会在酒后暴起杀了谢公二子。 虽然樵夫和仆人还有谢家的两个儿子都只是画中的点缀,但如果《石桥图》中人能够齐全,那才叫完美。 冷籍得知真相之后如遭雷击,他怎么样都没有想到自己视若兄长的人能做出此等丧心病狂之事。 自己竟然有眼无珠与这样的人结交多年,冷籍自觉再无颜面苟活于世。 他本想撞树寻死,后被卢凌风和寒鸦及时拦住,可即便活下来了,他也心如死灰。 钟伯期形如疯魔,他告诉冷籍,他已在他们来之前就在茶中下了慢性毒药。 南州四子已经下去两个了,大家生前同气连枝,死了也应该整整齐齐的。 熊刺史和罗长史被疯了的钟伯期吓了一跳,他刚攀上公主,人还没见到,转眼就要没了,他能不害怕吗? 还好苏无名一早就有了提防,在钟伯期起身如迎冷籍的时候趁机互换了茶盏。 费鸡师为钟伯期把脉,他的确是当世神医,很快就诊断出钟伯期并未患绝症,只不过是咳疾罢了。 这些日子元宁给他在南州开了一家医馆,让他坐堂看诊。 这些日子他已经治愈了不少和钟伯期一样患有咳疾的病人,而且还开出了药方,让百姓们可以不再被咳疾所困。 可钟伯期偏偏不相信,或者说不愿意相信,认为费鸡师就是一个江湖骗子。 也是,做了这么多恶事,自己的好兄弟都被自己送下去了,结果自己还没死成,这不是哄堂大笑了吗? 苏司马刚来了南州上任就破了这样大的案子,不堕狄公弟子的威名。 熊刺史既为了讨好元宁,也为了弥补自己之前对苏无名和卢凌风的不敬,就在聚宾楼定了一桌酒席到刺史府上宴请他们。 虽说是破了案子高兴,但是一想到那白白被害的那些无辜之人,再好的心情也都减淡了不少。 元宁心中藏着事,心情烦闷。 她既担忧洛阳的公主安危,又觉得自己这个门客不能亲自陪在公主身边替公主做事,实在是不称职。 偏偏公主又不让她这个时候搅和进党政之中,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王家二娘子这张王牌不应该这个打出来。 最近生意上的事和寻找合适幕僚这些事把元宁忙的找不着北,好不容易抽出一个晚上空闲的时间陪师傅他们喝酒,索性一醉方休。 熊刺史拉着喝多了酒欧阳泉跟他商议着接下来南州大小活动的经费欧阳泉能出多少钱。 哭哭啼啼的冷大诗人正在稀里糊涂的念他写的酸诗,哭自己遇人不淑,不辨是非,还非要和卢凌风比诗。 苏无名一边敬罗长史酒一边感叹着世事无常,没能见到自己好友颜元夫的最后一面,倒是阴差阳错的揭示了好友死亡的真相。 费鸡师恨不得钻进酒坛子里面,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拿着鸡腿,迷迷糊糊的就滚到了桌案底下。 卢凌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挪到了元宁的边上,他显然也已经神志不清了,只赧然地盯着元宁呆呆地笑。 “元娘,喝酒!” 唇上淡淡的酒渍更显得中郎将唇红齿白,眼尾也染了分糜烂绮丽的红。 他靠的越来越近,索性直接瘫在了元宁的腿上,她甚至都能感受到中郎将喷洒在她腿上的温热气息。 若是在元宁清醒的时候,她早就一个巴掌打了过去。 可是如今她往常那双灵动的眼睛此时也迷离飘渺,似一潭深不可见的泉。 整齐的发丝有些飘落,褪去了原先一尘不染的气质,反倒加上了些让人欲罢不能的感觉,更想靠近她。 寒鸦护卫在自家小姐身边,好几次想把卢凌风给拖走,一双眼睛都快把卢凌风的身上给戳出来两个洞来了。 但是看小姐没有指令,也只能乖乖站着。 苏无名虽然喝了不少,可是一看见自己宝贝徒儿这里的情景立刻酒醒了不少。 “卢……卢凌风,你别别靠我们家元娘那么近。”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手把卢凌风给从元宁身边拽走,可是卢凌风自幼习武,一身蛮力,哪里是苏无名能拽得动的。 “苏无名你干嘛?我和元娘一见如故,想和元娘喝两杯酒怎么了?” 酒醉人心,元宁此刻有些昏昏欲睡,已经有些听不见师傅和卢凌风在她的耳边嗡嗡的说什么了。 她靠在桌案边,神态慵懒惹人怜爱,她心里一直念着公主的事情,不知为何看着卢凌风的眉眼甚至有一些莫名的熟悉。 喝醉酒的人向来都是不讲什么道理和风度的,她伸出手想摸了摸卢凌风的脸。 卢凌风也虽然不解,但是也十分配合的把脸往元宁的身边凑。 他的唇角噙着一抹笑,一贯骄矜傲慢的神情,绽放出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丝丝缕缕的温柔。 他甚至还十分得意的回头瞥了一眼苏无名,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苏无名莫名猜到了他的意思。 你看,元娘喜欢我,你管得着吗你? 苏无名有些没眼看,怎么觉着他们家元娘把卢凌风当成小倌一样。 这怎么就还上下其手起来了? 好歹人家也是范阳卢氏之后,前金吾卫中郎将。 元宁本来还醉着,但是真当她仔细的摩挲着卢凌风的五官之后。 突然间朦胧的想到了之前在公主府中隔着一道屏风听见的公主所唤的那一声“稷儿”。 稷儿,杨稷。 公主年少轻狂之时和刺杀女皇的世家子弟曾经有一段情,还生下了一个孩子,名唤杨稷。 即便公主是女皇唯一的女儿,自幼宠爱非常,可是女皇也不会允许她的女儿生下的有叛贼血脉的孩子留在长安。 对于这个孩子,元宁其实知道的不多,可是看公主看见卢凌风的反应也能猜出来。 杨稷要么就是失踪了,要么就是已经死了。 卢凌风,不会就是杨稷吧? 杨稷的生父想要利用公主刺杀女皇,自然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元宁偶然听狄公说了一句,这刺杀公主的人或许是个世家子弟。 而卢凌风的身世元宁也听说过,他说他是他叔伯带大的,父母早亡。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要是卢凌风真是公主的孩子,那太子不得直接下十八道追杀令杀了他? 猜到了不得了的事情,元宁酒醒了大半,她一把将自己面前含情脉脉的卢凌风推开,拽着苏无名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苏无名还在头脑风暴,想着要是元娘真把范阳卢氏的公子给睡了,他怎么跟公主交代。 还没想出来个所以然,就被元娘给拽走了。 被元娘拉着一路小跑,他这书生的一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好不容易到了元宁的闺房停了下来,苏无名大喘气了好一会才缓过来劲。 “我说,我说元娘,你跑这么快干什么?你好歹心疼心疼你师傅吧?” 元宁倒了杯水给了师傅,让师傅缓了缓,她看着师傅眼神复杂。 她是有小聪明,但是她这个师傅才是只老狐狸,她可不相信师傅对卢凌风的身世丝毫不知。 “师傅,我问你,我是不是你唯一的徒弟?” 苏无名还没反应过来小徒弟突然问这种问题是为了什么,还以为是元娘看着这段时间他有了义妹之后吃醋。 自从回到京城之后,这孩子好像心里面一直藏着事一样,他看着都心疼的厉害。 他慈爱的摸了摸元娘的头,“你是我亲自看着长大的,刚会说话就养在我和恩师身边。稍微托大点说,我把你看成自己的孩子一样。 师傅最近忙着查案忽略了你,过两日,过两日师傅带你去南州游山玩水好不好?” 元宁眉头紧锁,不是,师傅在说什么玩意儿?怎么突然间就开始煽情起来了? “我最近可没空出去玩,师傅想去游山玩水让费鸡师和喜君陪着。” 在苏无名说出更奇怪的话之前,元宁先发制人。 “师傅,我问你,卢凌风到底是谁?他和公主到底是什么关系?” 苏无名端茶的手在空中一顿,像是头顶炸了个响雷。 不是,元娘怎么会知道卢凌风和公主的事情? 第40章 唐朝诡事录(四十) 元宁是最了解苏无名的人,一看见他转动的眼珠子,就知道师傅在想理由敷衍自己。 她转身把门一关,把师傅强压着坐在太师椅上。 “师傅,坦白从宽,别想着骗我。卢凌风一事事关重大,你我都知道公主有多在乎她的稷儿。” 苏无名知道自己一有什么小动作就能让元娘察觉出来不对劲,索性直接把眼睛给闭上了。 看师傅这软硬不吃的样子,元宁冷哼一声在师傅的旁边坐下。 要是在一年前,她说不定此刻早就抱着师傅的胳膊撒娇了。 但是自从认识了卢凌风之后,她也染上了卢凌风身上犟驴一样的脾气。 不告诉她,她自己去查就是了。 “即便你不告诉我,我也会自己去查。到时候要是我查的动静太大,既连累了我自己,又连累了卢凌风,你可别怪我。” 看元宁这不依不饶的样子,苏无名明白今天若是说不出来什么所以然来,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了。 “罢了,反正以你和公主如今的关系,知道这件事也是迟早的事。你猜想的没错,卢凌风的确是公主之子,也的确是范阳卢氏血脉。 此事我也是阴差阳错之间偶然得知,要不是你已经发现了蛛丝马迹,我是万万不敢把此事告诉你的。” 元宁清楚他们这些世家大族有多么在意自己的血脉纯粹。 卢凌风若不是范阳卢氏之后,卢氏怎么会花那么多的精力在他的身上,还为他筹谋了太子伴读之职。 不过,除了卢凌风的伯父之外,恐怕卢氏其他的人也不知道卢凌风的生母究竟是谁。 这范阳卢氏,胆子还真是大。 竟然胆大包天到要行刺当今女帝,这怪不得要隐姓埋名,改头换面。 武皇要是知道了,说不定还以为他们范阳卢氏是要谋反呢。 要是这么说的话,卢凌风的犟种脾气也有迹可循了,他亲爹可比她胆子要大多了。 “怪不得我瞧着卢凌风生的好像和公主有几分相似的样子,实不相瞒,那日在长安公主府之时,我见公主对卢凌风态度奇怪就已经有所怀疑。” 苏无名知道元娘是个有成算的,即便知道了卢凌风的身份,也不会让这消息泄露出去。 “对了,千万别在公主面前透露关于卢凌风的只言片语,公主现在还不知道卢凌风是杨稷。 这个身份对卢凌风来说是孽不是福,咱们能瞒住一天是一天。” “公主之子,这身份,还真是……” 元宁欲言又止,苏无名却听清了她语气中的感叹。 太子伴读却是公主之子,这一对姑侄现在你死我活,针锋相对,这个身份,是尊贵,可是也是掣肘。 卢凌风第二天酒醉醒来,脑海里面只记得几个片段,就这几个片段就已经让他羞愤欲绝了。 想到昨天晚上自己扑在人家小女娘的怀里面像个登徒子一样,他就恨不得立刻回范阳卢氏算了。 自幼学的那些君子之道和本就在心中压抑已久的情愫直接的争执让卢凌风一大清早的就在元宁的闺房门口徘徊了半天。 好几次他的手都已经搭在门上准备敲门了,可又被他默默的收了回来。 他待会儿见到元娘之后应该说什么? 我轻薄了你,所以我们成婚吧? 不行不行,元娘一定不会答应,说不定还以为是他到现在酒还没醒。 想他前金吾卫中郎将,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犹豫踌躇的样子。 “唉?卢凌风,你在元宁的门口做什么?” 费鸡师本准备去医馆接着给百姓治病去,谁知道路过元宁房间的时候,看见卢凌风在人家小姑娘的门口走来走去。 卢凌风本来就因为昨天晚上轻薄了人家有些心虚,又不知道如何说出自己的情感。 被费鸡师这么一吓,他那张本来就宿醉的小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害得费鸡师还以为是卢凌风生病了,忙着要给他诊脉看病。 “我……我只是刚好路过!我没病,老费,你就忙你自己的事情去吧,我真没病。” 外面都吵成这个样子了,要是元宁还能安稳的在床上躺着睡觉就怪了。 她是睡眠质量好,又不是聋子。 在狄府的时候,还没睡醒就被迫从睡梦中苏醒的小元娘是比魑魅魍魉更可怕的生物。 元宁忍了又忍,看外面的动静还没有消停下去,气的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猛的打开了房门。 “你们俩!再吵就把你们俩都给扔出去!” 一向漂亮的跟个小仙女一样的二娘子此刻披着乱糟糟的头发跟个小疯子一样,眼中满是怨念,看的卢凌风和费鸡师两个人都打了个寒颤。 一个两个的又是抬头看天,又是低头看地,偏偏就是不敢看元宁。 带着满怀心事回到自己房间的卢凌风强迫自己暂且把元娘的影子从自己的脑海中赶了出来。 他突然想起苏无名提醒过自己一句话,细节才是办案的关键之处。 他联想想起甘棠驿的事情,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刘十八不对劲。 他明明断了一节手指,可是在晚上他发现刘十八偷听追出去的时候,明明看见的是双手十指完好的刘十八。 卢凌风于是立刻告诉苏无名自己的推断,准备和他重返甘棠驿调查此事。 苏无名本来就觉得甘棠驿的案子有许多的疑点,如今被卢凌风这么一提,更觉得此案还有很多没有解决的事情。 可是之前的那个驿卒刘十八已经见过他们俩的脸,甘棠驿的事情过去才月余。 刘十八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忘了他们俩的脸,所以要想不打草惊蛇就查出真相,他们俩还得做些伪装才好。 在裴喜君的建议下,苏无名忍痛剃掉了胡子,而卢凌风则是粘上假胡子,两人准备伪装身份重新回到甘棠驿。 元宁自从有记忆开始,就很少看见过自己师傅面白无须的样子。 如今骤然间看见了白嫩年轻的师傅,一时间觉得很是新鲜。 “师傅,你没有胡须的时候还是蛮显年轻的嘛,明明也才刚刚到而立的年纪,干嘛天天把自己折腾的和个老头一样?” 苏无名看着铜镜里面自己没有胡须的样子很是不适应,要不是为了查案子,他是打死都不会做这么大的牺牲的。 元娘已经看着他笑了大半天了,还撺掇着喜君把他现在的样子给画下来,还真是逆徒! “我蓄须蓄了这么多年了,这突然间下巴空空的,可难受死我了。” 卢凌风年轻又俊俏的脸上粘上了胡须,元宁看了大半天之后都没有适应,小卢参军还是没有胡须的时候看着顺眼一些。 第41章 唐朝诡事录(四十一) 如果不是因为南州的生意还没有处理好,元宁还真的想和师傅一块去甘棠驿。 那地方的确诡异,竟然到处都爬满了蛇,还有一只体型如此硕大的巨蟒。 可偏偏刘十八还有在幕后隐藏的人竟然可以和那些冷血动物和平共处,这不由让元宁好奇他们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因为担心师傅被巨蟒所伤,元宁给他准备了不少的驱虫避蛇的香囊,让他随时挂在身上不要离身。 这些东西她一样的给卢凌风也准备了一份。 自从知道了卢凌风是公主之子之后,元宁对他也宽容了好几分。 毕竟是自己顶头上司遗落在外面的儿子,万一以后被他的公主母亲给认亲了,他到公主面前去告状怎么办? 卢凌风不明所以,看元娘突然对自己关心了几分,还以为是他们俩昨夜已经有心意相通的苗头。 高兴的跟只孔雀一样,在司马府逮着个人就炫耀元宁给他准备的避宠香囊。 唯一知道真相的苏无名不敢说话,老费和喜君真以为卢凌风和元宁有情况,还真心的对卢凌风送出了自己的祝福。 至于为什么不祝福元宁,因为她最近忙的恨不得直接住在欧阳泉的账房里面。 王元宁名下所有的产业都用的同一个名字——浮生。 想要顺利继位,人心、兵权、钱财,缺一不可。 公主手上有兵权,朝堂大半臣子都倒入了她的阵营,武皇余威尚在,公主这个武皇之女在武皇势力看来就是众望所归。 而浮生,就是公主现在最大的钱袋子。 在看清楚元宁的敛财能力之后,公主无比庆幸元宁投向了她的阵营。 若不是她的稷儿现在失踪,生死未明,她恐怕都准备把稷儿送到元宁府上去联姻。好更好拉拢元宁这棵摇钱树。 元宁举荐的南州刺史熊千年的生平功绩公主也仔细看了,的确是个可用之人。 此人为人十分圆滑,长袖善舞,不止是南州,他在长安亦有不少故交。 公主都想好了,等她从洛阳回去,就让熊千年进长安为官。 元宁在南州案牍劳形,甘棠驿那边也终于水落石出。 苏无名和卢凌风这两个人配合的很好,他们俩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也有了默契,两人在甘棠驿配合的天衣无缝。 这件案子只不过一个晚上就已经被查了清楚。 卢凌风怀疑刘十八有个同胞兄弟,却没想到其实是三胞胎。 原来在二十五年前,刘十八母亲生下了刘十七、刘十八、刘十九兄弟三人。 这三人生了一样的面孔,可是性格却是天差地别。 刘十七狡诈,是天生的坏种。 刘十八单纯,一心想要通过读书求取功名,给自己和家里带来好日子。 而刘十九生下就怪异,他生出来之后他们的母亲就血崩而亡。 刘十九一直到了五岁还不会说话,也不会直立行走。 他们的父亲听信村中的谗言认为刘十九是妖怪将其扔掉。 刘十八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自己的弟弟,以为他是被野兽吃了,为此还自责了许久。 刘十七自小就不学无术,还偷窃成瘾,不顾兄弟情义只顾敛财,最后被父亲赶走。 刘十八来甘棠驿做驿卒之后,发现驿馆怪事频发,后来才得知原来被父亲扔了的弟弟没有死,而是跟随蟒蛇长大。 弟弟一直跟着自己,一直到了后来才被老驿卒发现,那老驿卒本想想要杀弟弟,却被蟒蛇纠缠。 那时刘十八才发现弟弟刘十九的诡异之处,他的手指也正是在那个时候被弟弟咬掉的,当然,只是误伤,不是刘十九的本意。 刘十七从刘十九的怪异之处中寻得了发财之路,利用自己的亲弟弟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后来父亲发现了刘十九的存在,要再次让弟弟消失,却被刘十七反杀。 刘十八本来不愿意和自己的兄长同流合污,可是血浓于水,他们的父母都已经不在,弟弟刘十九也被兄长利用。 他已经陷入其中,无法抽离。 在刘十九残存的和人类相处的记忆中,哥哥刘十八是唯一对他好的人。 因为哥哥在这里,所以他愿意听刘十七的话。 而一直以来,弟弟在甘棠驿杀人也只是被刘十七蛊惑。 在一个月前苏无名揭发甘棠驿凶案之时,甘棠驿的案子还是苏县尉主办的。 苏县尉一直利用三兄弟在甘棠驿敛财,怎么可能放弃自己的摇钱树,在苏无名走了之后就把刘十七和刘十九给放了回来。 他本来以为苏无名只是路过甘棠县,等他走了之后,这事也算是过去了,谁能想到苏无名会杀个回马枪回来? 苏县尉本来还想要杀人灭口,直接把苏无名和卢凌风给杀了,好在甘棠县的县令王乃龄是熊刺史的同窗好友,他也是个颇有正义感的好官。 苏县尉这些年的中饱私囊,他一直全然不知,被蒙在鼓里。 如今知道自己的手下犯下了这种大罪,他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 王乃龄感念刘十八并未害人,饶了他一命,死罪可逃,活罪难免,他的牢狱之灾是逃不了了。 但是他的兄弟手中的确沾满了鲜血,是断然饶恕不得的。 尤其是刘十七,这种人实在是罪该万死。 即便刘十九没有人的神志,可是他犯下的那些杀孽也做不得假。 但愿来世,刘十九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不用再为人所利用。 第42章 唐朝诡事录(四十二) 从甘棠驿回来之后,卢凌风被熊刺史重新请回当司户参军。 熊刺史最近春风得意,别说是一个司户参军了。 若是能让公主身边的头号红人高兴,就算是长史的位置,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让卢凌风坐上去。 卢凌风可以重新为南州的百姓做事,当然是高兴的。 可碰上南州梅雨天气,官衙无事也倍感无聊。 “上次遇见这种梅雨天的时候还是在洛阳,太原和长安都在北方,小时候刚和狄公一块儿去了洛阳,瞧见洛阳在这个季节雨水不断,我还闷闷不乐了好一会儿。” 元宁和卢凌风、苏无名还有谢班头等人在梅雨天无事可做,只能在茶馆坐着品茶听雨。 前两天他们几个每个人都几乎忙的脚不沾地,如今好不容易清闲下来了,还有些不适应。 苏无名想起元娘小时候的趣事脸上也带着浅浅的笑意,小时候的元娘跟个混世魔王一样。 偏偏狄公还宠她,觉得小孩子不用压抑自己的天性,玩的开心就行。 她倒是玩的开心了,可就苦了他们这些大人,天天在洛阳城里面找孩子。 “可不是,你年幼的时候贪玩儿,恨不得天天在外面待着不回府,当时整个府上,也只有元芳师兄能够治得住你了。” 听着苏无名的描述,卢凌风有些向往,他要是更早的时候就能认识元娘就好了。 但我们的中郎将向来都是嘴硬的,除了喝醉酒的时候会说实话之外,别的时候他都一副高贵冷艳的公子模样。 他一副与世独立的样子,骄矜的抬起了下巴。 “那我倒有些庆幸那时候没被狄公收为弟子了,否则我还得帮着狄公带孩子?” 元宁毫无世家贵女风度的翻了个白眼,她要是小的时候就跟卢凌风认识,估计就他们两个人就能把师公的府邸给掀翻了。 苏无名很乐意看这样的热闹,卢凌风嘴硬也好,总比他对着元娘献殷勤,还把自己的脸往人家手上伸的好。 谢班头看御史大人闷闷不乐的样子,连忙安慰她说道: “再有一个月,这南州的黄梅天就应该能过去了。” “什么?!还有一个月!” 元宁和卢凌风两个人异口同声,如出一辙的震惊脸。 谢班头不能理解工作狂的执念,他最喜欢的就是梅雨天了,可以光明正大的摸鱼,还能薪资照发。 梅雨天,天天下雨,就连那些坏人也不会挑这个时候犯事儿。 “哎呀,这梅雨天最适合的就是喝酒,吃饭,睡觉,做梦。” 元宁和卢凌风同款动作,撑着下巴叹了口气。 “我感觉我整个人都要发霉了。” “谁不是呢。” 就在众人都觉得无所事事之时,卢凌风也见了一个穿着破烂的少年在街上鬼鬼祟祟的怀中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 “这人谁啊?” 卢凌风的直觉告诉他,这人一定有问题。 谢班头瞥了一眼卢凌风眼睛看向了方向,不在意的回答了卢凌风的问题。 “哦,他叫冬郎是个乞丐,打小在街上靠乞讨为生。” “他可曾有过偷窃的前科?” 谢班头挠了挠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新任的司户参军对一个小乞丐有这么大的兴趣。 “没有吧?没听说过。” 元宁和苏无名也觉得眼前的这个小乞丐好像鬼鬼祟祟的样子。 “东郎!” 卢凌风大声喊了一声,那小乞丐一听见他的声音就吓得抱头鼠窜,这下子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有鬼。 谢班头等人很快就把此人抓捕归案,卢凌风经过询问才得知冬郎怀里的东西不是偷的,而是从文庙捡到这些金银珠宝,想要据为己有。 元宁好奇的把那些珠宝拿起来看了看,“不是吧,这些好像都是明器耶,师傅你快来看!” 元宁自幼见多识广,就连家中的摆设也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她一眼就看出来这东西恐怕是哪位前朝王孙贵族的陪葬品。 苏无名和卢凌风听到元宁的话也立刻把那些珠宝拿起来仔细端详,的确不像是此间新造出来的宝物。 卢凌风侧首看她,“不愧是太原王氏,你们家的藏物还真多,我出身范阳卢氏,都没法子一眼认出来这些东西是明器。” 元宁对自己的家学还是十分自信的,悠悠道: “你们范阳卢氏是诗书传家,自是清贵,可我们太原王氏先祖可追溯至周灵王太子姬晋,也算得上是天皇贵胄。 别说是前朝的古物了,就算是东周的宝物,我们太原王室也可以拿出来几件。 对了,我及笄之时,家中叔父曾经送给我一件西汉错金银弩,那东西好像就是你们范阳卢氏始祖卢植传下来的。” 苏无名是见过元宁在王家的院子修建得是如何奢靡豪丽,连书室也不例外,橱内陈列不少金石书画、名瓷奇器。 元娘既然这么说,这些东西一定是有些来历的。 看着元娘骄矜的样子,像只傲慢的小凤凰。 听见他们范阳卢氏之前的东西被元娘收藏了起来,卢凌风就像心被挠了一下一样,脸上也慢慢的染上了一片红晕。 无论是盗窃还是盗墓,这都是黄梅天里唯一的一个案子,卢凌风打了十二分的精神去调查。 元宁兴致缺缺,只是和他们说了一下自己的猜测,推断这些宝物是哪朝哪代的陪葬品之后就回去睡觉了。 谢班头说的对,这个天外面阴雨不断,的确适合睡觉。 老费也不知怎么了,最近看她闲下来非要替她师傅教他医术。 天杀的,她师傅十几年也没把她教成个神医来,最多算个毒医。 天天看见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就已经够让她崩溃的了,现在又多了一个拉着她非要让她看医书的老费,她还不如去睡觉算了。 第43章 唐朝诡事录(四十三) 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一件寻常的盗墓案,谁知道第二天竟然就牵扯出一桩命案出来。 次日,冬郎发现赃物的文庙中发现南州举子刘有求尸体。 此人是南州的世家子弟,但是此人贪图享乐,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弟子。 家人希望他可以收收心,考取功名,于是将其送到文庙读书。 他是今年三月初才来的那座文庙,在此之前,另外一个举子独孤遐叔已在此幽居三年。 刘有球的尸体是文庙杂役吉祥在昨日酉时初刻前来送饭菜的时候发现的,一看见尸体他就到衙门处报了官。 刘有球遇害,和他同住一室的另外一个独孤就成为了命案的第一嫌疑人。 苏无名询问杂役吉祥得知,昨日独孤遐叔午后外出买书未归。 独孤已经成亲,他的妻子名唤轻红,是个极美的姑娘,她偶尔会来文庙给丈夫送换洗衣服。 卢凌风觉得独孤遐叔有很大的嫌疑,所以到文庙企图把他抓回去问话,谁知道刚巧看见他匆忙离家要去长安备考。 自己的同窗好友刚死,这人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南州,就算是没有嫌疑也会让人对他怀疑三分。 苏无名有心调教卢凌风这个犟种,可是卢凌风在正常的情况下是不会轻易听得进去苏无名的话的,所以就托了元宁陪他们俩一块审讯。 元宁看见独孤暇叔这神志不清的样子有些担忧,“卢凌风,你瞧着他的精神状态,说出来的证词可信吗?” 卢凌风以为独孤暇叔只是想靠装疯卖傻逃脱公廨的问责。 “这独孤遐叔眼神闪烁,心中必定有鬼。元娘,你别被他这疯疯癫癫的样子给骗了。” 元宁不顾卢凌风的阻拦和独孤的反抗,把手搭在独孤的腕上。 “姑娘,姑娘,你松开!我可是已经有娘子的,你就算生的再好看,也不能光天化日强抢民男吧?” 卢凌风恨不得把独孤暇叔的嘴给堵上,这书生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呀?元娘就算是疯了也看不上他。 她是习武之人,独孤只是个文弱的书生,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也只能任由元宁给他把脉。 把脉结束之后,元宁微微皱眉,不对,这人的身体状况很是不对,应该是被人下迷药了。 “师傅,他中迷药了。以他这样的状态是不可能杀人的,我怀疑给他下药的人和杀人的人是同一个人。 死者和独孤暇叔是同窗好友,独孤本来就有很大的杀人嫌疑。他在此时在中了迷药,产生了幻觉,说出来一些不知所云的证词,凶手逃脱追捕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卢凌风不是十分相信元宁的诊断,毕竟她自己都说了自己在医术一道上的天赋比不上老费。 可是以他和元娘多日相处的经验来看,他要是说出了自己的怀疑,说不定自己会比眼前这个独孤暇叔更早倒霉。 “独孤暇叔,我问你,你妻轻红,在哪儿?” 独孤遐叔虽然还是迷迷糊糊的状态,但是一听见自己的妻子轻红的名字还是立刻把头抬了起来。 他说因自己要赶赴长安备考,路途遥远,妻子不便同行,所以妻子昨日已返回娘家鹤县暂住。 “南州到鹤县都是山路,又远又险,你妻回娘家,你都不送送?” 独孤暇叔被苏无名手上的烙铁吓了一跳,直到苏苏无把手上的东西放下之后,才战战兢兢的答话。 “轻红泼辣,每次回家都是带上面衣就上路了,她一直都是自己走的……” 苏无名的眼神很是锐利,好像可以洞察世间一切黑暗。 “为了考取功名,你一直都住在文庙里面,你妻回家你也从来不送,这轻红在你心中也无足轻重啊!” “我的心思都在读书上面,所以……” “昨日你在离开文庙之前可曾和刘有球有过争执?” 独孤暇叔的眼神没有焦距,呢喃道:“昨日……昨日,昨日事情我已经忘了……” 一向脾气最爆,性格粗犷的谢班头听见这人连昨日的事情都忘了,急得高声吼道: “什么!?昨日的事情你都已经忘了,你别仗着你是举人就在上官面前信口开河!” “最近阴雨连绵,弄得人神情恍惚,我在想想,我再想想……昨日……昨日好像并无争执!” 独孤遐叔虽然有些痴傻,可他坚定的表示自己昨日与同窗刘有求并未发生争吵,自己也绝对不会杀人。 “我没说刘有球是你杀的,卢参军,独孤举子可以放了。” 谢班头看司马准备把这嫌疑人给放了急了,“苏司马,不能放啊!” 苏无名淡淡的扫了谢班头一眼,明明只是个清隽的文人,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袭来。 “在这里,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谢班头没有法子,谁让人家是他的顶头上司呢,只能挥挥手放人。 苏无名同意独孤暇叔其离开,但表示案情未破之前,他不能私自离开南州。 卢凌风戳了戳元宁的胳膊,“你师傅办案的时候还挺有气场的嘛,你别说,他这个问讯的手段还有点意思,这也是你们狄公教的?” 元宁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当然,我师公可是天下第一神探,这点手段算得了什么?你要学的还在后头呢!” 越看苏无名和元宁,卢凌风越可惜自己没能够拜入狄公门下。 看独孤暇叔就这么走了,谢班头很是着急。 “苏司马,此人圆滑狡诈,嫌疑最大,依我之见,当动大刑。” 卢凌风不赞成的摇了摇头,“上中下三策,动刑,乃是下下之策。” 元宁很是欣慰的拍了拍卢凌风的肩膀,“不错嘛卢参军,如今也是有长进了,起码知道不能动大刑了。” 苏无名也有些对卢凌风改观,把这人带在自己身边这么长时间,好歹是聪明了些,孺子可教。 虽说现在还是莽撞了一些,但是跟在长安时不可一世的金吾卫中郎将比起来,已经进步很多了。 卢凌风听见元宁的话,轻挑下眉,不咸不淡地勾唇应声。 什么叫做有长进了?他难道不是一直都这么聪慧过人吗? 卢凌风知道谢班头也是好心,别说是谢班头,就连他也十分怀疑这个独孤,他命盯紧独孤遐叔,说不定可以得到一些意外的消息。 第44章 唐朝诡事录(四十四) 元宁医术虽然说或许比不上老费,但是和普通的大夫,这比起来还是碾压性的。 即便是宫中的御医,也没有几个人说能够比元宁医术好的。 她一把脉就知道独孤举子一定是被人下了药,虽说卢凌风不是很相信她的能耐,但是苏无名相信啊。 “元娘,那独孤暇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师瞧着他的神情不似作伪,可他又的确是本案最大的嫌疑人。” 元宁可以确定自己的诊断绝对没有差错,“他的脉像很是混乱,应该已经服用了超过一个月的迷药了,所以才致使他神情恍惚,说话颠三倒四。师傅,我觉得他说的话不可以当做证言。” 元宁提出她不能确定独孤到底中的是什么迷药,此事或许还要和费鸡师商议一二。 要是她不分青红皂白的直接调制解药,就是可以救的回来,只是这独孤举子的脑子估计就要彻底坏了。 卢凌风看那个独孤眼神飘忽不定,对他十分怀疑。 听了元娘的话,甚至还以为独孤暇叔正是因为被下了药,这才在意识恍惚之时杀了人。 他还觉得不止是独孤暇叔,就连他的妻子也很是蹊跷。 “他那个回娘家的妻子轻红也不对劲,苏司马,我觉得应该将轻红接回来好好审问。” 苏无名表示认可,可卢凌风赶往鹤县之时,却从轻红的家人处得知轻红并未归家。 从南州到鹤县的山路危险,每年山贼都掳走不少人。 要想查清楚文庙的事情,独孤暇叔和他的妻子轻红都是极大的突破口。 如今既然从独孤的口中不能套出实话,那询问轻红也是一个办法。 无论是为了南州被掳走的那些少女,还是为了查清楚文庙的案子,找回轻红都十分重要。 卢凌风本想让小薛环假扮女子引出山贼,薛环跟他学了一段时间的武艺,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但是元宁和喜君打量着穿着女装十分别扭的薛环,总觉得这个法子不是个好主意。 “薛环虽说年幼,五官生的稚气,可是他骨架太大,一看就是个男子。我和喜君这么两个现成的千娇百媚的漂亮姑娘搁这儿站着,干嘛还要折腾我们小薛环呢?” “元宁小姐说的对!” 薛环被卢凌风调教的都快疯了,如今看元宁来给他解围,恨不得要跪下给她磕一个。 “不行!山路危险,我怎么能让你一个弱女子以身试险?” 卢凌风想都没有想就拒绝了元宁的提议,他自己冒点险也就算了,要是元娘出了事,他哭都来不及。 元宁觉得好笑,“弱女子?” 她玩味的咀嚼着几个字,“卢凌风,你没发烧吧?虽说这明刀真枪的我打不过你,但是要算上毒药和暗器,你这个前金吾卫中郎将也不一定能在我的手下走过十招。” 元宁猛地抽出腰间的长剑,长剑在手中翻转,刀光闪过,趁着卢凌风不备直接将长剑架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卢凌风的眼中一片无奈,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剑刃往旁边移了移。 看卢凌风丝毫没有反击的意思,元宁不满的冷哼了一声,在喜君和薛环担忧的眼神中不情不愿的把剑收了起来。 他是看不起自己还是怎么样?竟然连一丝一毫的还手都没有? “元宁,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是……关心则乱。” 说出自己的真心话之后,中郎将的耳后慢一拍般地烧了起来,有些不自在地把头转过了一边。 但是他的余光却是很诚实的在留意着元宁的神态。 元宁蹙眉,不是,这是她认识的中郎将吗?怎么说话的时候娇羞的跟未出阁的小姑娘一样? 罢了,总归也是关心自己的好话,就算是他一片好心吧。 “你要是担忧我们的安全,可以和寒鸦一块暗中保护。” 喜君眼神一黯,但是很快就恢复了阳光明媚的样子。 早就知道中郎将心有所属了,如今亲眼看见也好,让她彻底死了心。 元宁姐姐是个极好的人,她配得上一百个卢凌风。 ———————————————— 出门在外,为了方便行走,元宁要不穿的就是御史的官服,要不穿的就是简便的男装。 一时间换上小女娘俏丽的衣裙,她还有那么一些不适应。 喜君看出来了元宁的别扭,仔细的为她整理了头上的发髻。 “姐姐貌美,不知大唐还有何人可以媲美?还真是便宜了未来的姐夫。” 喜君嘴甜,又生的可爱,和喜君待在一块,元宁很快也就适应了自己的衣裙。 她们俩在山路没有走多远就遇见了砍柴的樵夫,那樵夫看上去憨厚老实,可是眼神十分的凶恶,似乎还萦绕着几分煞气。 元宁和喜君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警惕。 喜君生的平易近人一些,她上前和那樵夫搭上了话。 “樵家大哥,借问到鹤县还有多远呐?” 那樵夫听见喜君娇软的声音,两只眼睛滴溜溜乱转,脸上的阴险之色更浓。 “要紧走,不然天黑前可到不了。” “多谢。” 元宁和暗处的卢凌风对视一眼,这恐怕就是在山中作乱的贼寇了。 他们一看就是有组织的,这个樵夫就是在山的最外头被后面的兄弟通风报信,挑选“肥羊”的。 果不其然,等走到半山腰,元宁和喜君就看见了在山林中挑着担子叫卖的货郎。 “新鲜的蜂蜜,卖蜂蜜咯!” 元宁在心里腹诽着,在这深山老林,了无人烟的地方叫卖,这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他们在做什么吗? 喜君一副天真无邪的大小姐模样,凑到那货郎面前问道:“大哥,你这蜂蜜怎么卖?” 那些山贼一看这两个丫头这么好骗,乐得都快把脸笑烂了。 来问话的这个生的娇俏,后头那个虽说带了面纱看不见真容,但是一看她玲珑的身材就知道一定生的不俗。 他佯装自己没有带装蜂蜜的瓶子,让喜君和元宁去他家里走一趟。 她俩装成没有脑子的样子,顺利的被山贼劫走,随后被关押在一个都是被捆着的女子的房子之中。 第45章 唐朝诡事录(四十五) 那些被山贼绑来的姑娘们一个个的都双目无神,形同槁木。 即便是看见大门打开又被推搡进来了两个姑娘也没有任何的反应,看这样子好似已经认命了。 元宁今天那些人的脚步声逐渐变轻,猜到这柴房周围恐怕没有人看守。 也是,在那些山贼看来,她们不过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需要花太多的功夫来看着。 “他们走远了。” 听元宁姐姐的声音,喜君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虽然看上去胆子大,但是心里面一直有根弦在绷着。 在京城的时候从来没有直面过这种危险,这次溜出长安,她还真是长了不少的见识。 喜君一边给那些被绑的少女们松绑,一边问她们之中有没有一个叫轻红的女子? 待众女子都被解开绳索,稍加平复后,元宁决定先带着她们离开此处,再作打算。 谁知道这些山贼还算警惕,隔着一段距离都听见了她们的动静。 “好啊,你们这几个小娘皮还想逃跑!” 这屋子里面的少女恐怕是这段时间受了不少的折磨,好不容易有逃出生天的机会,结果一听见这些山贼的声音之后就被吓得龟缩在了角落小声抽泣。 “喜君,你带着姑娘们小心些,刀剑无眼,别伤了你。” 元宁对着喜君回眸一笑,肆意张扬又胜券在握的样子让喜君看了心脏控制不住的砰砰乱跳。 元宁的攻击力和爆发力惊人,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对着那几个不成立气候的山贼剑招如风,刀光如电,让人不寒而栗。 卢凌风本来准备去帮忙,可是元宁根本就没有给他发挥的机会。 那几个山贼在一炷香不到的功夫就被元宁打翻在地,元宁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把软剑收入剑鞘之中。 “卢参军,辛苦你送这些姑娘们回家。” “卢凌风谨遵御史大人之命。” 在这些姑娘之中没有找到轻红的踪迹,元宁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轻红,不会已经遇害了吧? 在元宁这里没有帮得上忙,刘有球的案子也没有任何的进展。 深夜,卢凌风决定趁着夜色独孤暇叔家中查看有没有可用的证据。 可刚入独孤家中,卢凌风就敏锐的发现有黑衣人夜探私宅。 此人在深夜出现在嫌疑人的家中,一看就是可疑之人。 卢凌风与对方交手,想把人带回去问责,结果最后被那黑衣人的暗器所伤。 那暗器上面被涂上了毒药,所以卢凌风虽然身上只是被擦破了一个口子,却陷入了昏迷。 元宁本来还在司马府等着卢凌风带独孤暇叔府上的证据回来,结果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卢凌风的身影。 南州的确风景优美,但是此处绝不是路不拾遗的太平之地。 卢凌风武功高强,但是他这个人太正,根本挡不住别人的阴谋诡计。 元宁看卢凌风一直都没有回司马府,有些担忧卢凌风的安全。 公主有多在意自己的头一个儿子杨稷,元宁是知道的。 这要是儿子还没有认回来就死在了她身边,公主不得跟她翻脸啊? 元宁一到了独孤府邸,就觉得此处蹊跷,有些太安静了。 很快,她顺着血腥气找到了中毒在地的卢凌风。 看见卢凌风的那一刻,元宁太阳穴突突地跳,深吸了一口气。 在探了探他的鼻息之后,元宁才把一颗心放在肚子里。 还好还好,只是中毒而已,好歹命是保住了。 卢凌风中的毒叫做雪上一枝嵩,其治疗量与中毒量十分接近,主要毒性成分为乌头碱。 这个剂量,再一炷香的功夫,卢凌风就会因为窒息,心脏麻痹而亡。 元宁认命的把卢凌风抱回了司马府,扔到了自己的厢房之中。 用她在厢房中的草药煎出来一碗药之后直接怼着卢凌风的嘴给灌了进去,这药喝下去之后,中郎将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了一些。 虽说要顾忌着男女大防,但是如今卢凌风性命攸关,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她把卢凌风的衣裳解开,把已经有些开始腐烂的伤口露了出来,用被火炙烤过的匕首小心翼翼的把卢凌风伤口处的腐肉给剜了出来。 仔细包扎好之后怕牵扯到了伤口,也没有给卢凌风穿上里衣。 等卢凌风脱离生命危险之后,元宁才有空仔细端详小卢参军的漂亮的肌肉。 小卢参军的身材实在不错,宽肩窄腰,肌肉线条分明,看的元宁都忍不住吹了一个口哨。 元宁坐在被卢凌风霸占的自己床榻旁边,盯着这倒霉孩子额头上的冷汗和即使在睡梦之中也控制不住的痛苦神色。 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想着,要是第二天早上小卢参军醒过来发现自己想夜探独孤府邸却被人暗算的差点丢了性命,不知道要觉得多丢人呢。 元宁向来不是个会亏待自己的主儿,所幸卢凌风现在已经没有生命之忧了,她也没必要在这儿守着。 折腾了这大半夜,她也困得不行。 她在后半夜摸到了喜君的房间十分自然的爬上了喜君的床。 喜君本来被自己床榻之上的动静给惊醒了,可是一闻到熟悉的香气之后,她立马猜到了是谁。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元宁姐姐要和自己睡一张床,但是能和美人姐姐贴贴总归是大好事。 喜君非常大方的把床分给了她一半,还给她贴心的盖好了被子。 “啊啊啊啊啊——苏无名你快出来!” 元宁是被费鸡师惊恐的叫声给惊醒的,她不耐烦的把被子一卷,捂住耳朵滚到了喜君的怀里继续睡觉。 完全意识不到卢凌风赤身裸体的出现在她的房间对费鸡师来说是多大的冲击。 喜君本来睡眠就浅,费鸡师这么大的动静,喜君还能睡着就怪了。 可看着元宁姐姐睡的正香,想到她半夜进了自己的屋子,恐怕是发生了什么事。 为了不惊醒元宁,她也乖巧的由着元宁抱着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第46章 唐朝诡事录(四十六) 元宁的这个回笼觉也没睡太长时间,外面吵吵嚷嚷的一直就没停过,时不时还有人来敲门问喜君有没有看见她。 喜君也不敢说话,只说是自己一直未出房门。 元宁不愿看见小姑娘为难,而且自己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就从喜君的床上不情不愿的爬了起来。 “宁姐姐,昨天夜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元宁一边穿衣服,一边不甚在意的回答喜君的疑问。 “没什么事,就是卢凌风夜探独孤府邸,结果被人暗算了罢了。” “什么!?” 喜君惊的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对着元宁上下其手,“宁姐姐,你没出什么事儿吧?你怎么不早说呀?” 元宁拉住喜君的手,“好啦,我能出什么事儿?是卢凌风出事儿了,他中了暗器,那暗器上面还有毒药,昨天晚上为了给他解毒我忙活了大半夜。” 听元宁说她没有出事,喜君这才松一口气。 等元宁带着喜君回到自己的厢房的时候,卢参军都已经羞愤欲死,想要用豆腐撞死自己了。 他的余光一瞥见元宁的身影,立刻把旁边的被子拽了起来盖在了自己裸露的身体上。 但是一闻到那被子上浓郁的香气又愣在了床上,这是元娘身上的味道,他还在元娘的床上? “出去!快出去!苏无名你快让你徒弟出去!” 苏无名看了看头顶都快冒烟的中郎将,又看了看在门口站着抱着胸还颇有兴致打量着卢凌风身材的元娘。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这混乱的地方谁爱待着谁待着吧。 喜君还没进房间就看见卢凌风衣衫不整,小姑娘立刻捂上了自己的眼睛,从元宁的房间中退了出去。 元宁没理会卢凌风,这可是她自己的厢房,要走也是让卢凌风走吧。 元宁径直走到床边,很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她身材好的小郎君们见的多了,卢凌风还怕自己占他便宜不成? “卢凌风,就算卸磨杀驴也不带你这么玩儿的吧?你在我的房间用着我给你准备的药,你身上的伤口也是我给你包扎的,你不对我说声谢谢也就算了,还要赶我走?这难不成是你们范阳卢氏的规矩?” 范阳卢氏,密码正确,小卢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准备和元娘辩论两句。 “嘶——” 元宁强硬的把他摁回了床上,“行了,你胳膊上面的腐肉我刚才给你挖掉,你要是再乱动,以后可就舞不了刀了。” 费鸡师还是赞成的点了点头,“小元娘说的没错,你伤口上面的毒极其严重,若不是昨天晚上小元娘给你治疗及时,你现在恐怕早就见阎王去了。” 自己擅自行动,结果什么都没查到不说,还落得一身伤,卢凌风心里也有些心虚和自责。 卢凌风扭了头过来,红着眼眶既凶狠又委屈地瞪向元宁。 “那……那你也不能一件衣服也不给我穿吧?而且,而且就算要给我疗伤,也应该去我自己的厢房吧……” 小卢参军一向是即便没有理,也要在气势上压倒别人三分的。 元宁十分自然的坐在了自己的床上,还招呼着让费鸡师别客气一块坐着。 “开玩笑,我陪着你后半夜真的那么晚,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有空去给你拿衣服?再说了,你房间里头也没有我需要用的药材啊。” 元宁望着小卢参军明亮又赧然的双眸恍然大悟,她把头凑到卢凌风面前,两个人之间只有几指的距离。 “小卢,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被点破的卢凌风脸上红晕瞬间蔓延至耳尖,“你你……你瞎说什么,我乃范阳卢氏之后,怎么可能会害羞?我还要休息,你和费鸡师快出去!” 元宁都听懵了,“不是,哥,拜托你搞清楚状况好不好?这是我的房间耶?” 费鸡师看卢凌风都快烧起来了,连忙拉着元宁出了房门。 小元宁要是再说下去,这小子真要被自己气的伤口崩裂了。 费鸡师之前受元宁之托一直在研究独孤暇叔可能会中哪种迷药,如今已经把解药给研制的差不多了,就等到见到病人之后扎针了。 苏无名从元宁的房间出来之后就一直在外面候着,看卢凌风这样子恐怕暂且是说不了话的。 他只能问问徒弟才能知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知道昨天晚上独孤家中有黑衣人潜入之后,苏无名决定去现场查看。 元宁还要留在家里面照顾小卢,就让自己的暗卫陪着师傅去了。 小卢的害羞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好歹他还记得自己现在是南州的司户参军,而且此刻他的面前就还有命案没有告破。 “昨夜,多谢你了。” 虽说出门之后看见元宁还是会脸红害羞不敢看她,但是比起刚才的状态已经是好了许多了,起码能完整的说出话来了。 元宁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反正对她来说也算不上什么难事,就是牺牲了她的睡眠时间,让她到现在还有些困意。 苏无名看了现场之后还去询问了杂役吉祥,刘有球一案可有细节遗漏未曾告诉他们。 吉祥考虑再三,最终吞吞吐吐的说,独孤遐叔曾在文庙扬言要杀了刘有求,此事小乞丐冬郎和他都在十日前听闻。 只因独孤举子对吉祥有恩,所以他一直不知道该不该说。 而独孤和刘有求两人争执的原因,是因为独孤遐叔怀疑刘有求和自己妻子轻红偷情。 可轻红一事,吉祥未曾眼见过,所以也无法随意评说。 此刻,谢捕头前来汇报,说独孤遐叔昨夜醉酒后想要逃走出城,现如今已经被他绑回。 独孤看上去神志不清,而且现在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就是凶手,苏无名只能先将其带回独孤家。 独孤遐叔的邻居,一位老者看到官差前来独孤家,主动告诉自己苏无名,说他在前几天夜晚酉时,曾听到独孤遐叔在夜半磨刀。 他怀疑独孤的妻子轻红,必定是被自己的丈夫给杀了。 第47章 唐朝诡事录(四十七) 卢凌风年轻,又常年练武,身体健壮。 元宁在毒药上的天赋奇佳,他的身体恢复的很快,在中了暗器之后第三天就可以活蹦乱跳的查案了。 他想起当夜袭击他的黑衣人直奔米缸的举动,再次查探独孤家。 因为独孤邻居的证词,独孤现在犯案的嫌疑进一步的增大。 元宁和卢凌风一块去独孤府邸的时候,苏无名把独孤一块带了过去。 元宁在米缸里面并没有发现别的东西,她盯着这米缸若有所思。 卢凌风说那黑衣人跳窗进来之后直奔米缸把盖子打开,或许不是为了在米缸里面寻找东西,而是为了方便把这米缸搬开。 “寒鸦,搬。” 苏无名拦下了准备动手搬米缸的寒鸦,让独孤遐叔亲自挪缸刨地。 “我吗?” 迷迷糊糊的独孤暇叔指着站在外头的两个衙役,“他们两个怎么看也比我有力气……” 卢凌风不屑的瞪了一眼独孤暇叔,“简直就是个废物,我来!” “你伤还没好,来什么来?” 对于不遵医嘱的病人,元宁一向都是没什么好脾气的。 再说了,这傻小子还真以为师傅是为了让独孤暇叔单纯的把这米缸挪开吗? 苏无名不理会独孤暇叔的碎碎念,强硬的命令他快点动手。 “本官命令你,把米缸挪开。” 独孤遐叔本来就是个文弱书生没什么力气,现在他的双手还被绳索给束缚着,就更加的使不上力了。 他费了半天劲儿才把米缸挪开,苏无名又递给了他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锄头。 结果没翻两下土,竟然就从这里发现了他家传的银锭。 这银锭本由独孤暇叔的妻子轻红保管,待自己考取功名的时候方能得用。 可是这银锭本来应该有七块,不知道为什么这里只有一块。 独孤暇叔本来就有些疯癫,此刻看见自己祖传的银锭丢了六块更是一边不停的喃喃自语,一边疯狂的用手扒拉着地面的沙土,想从里面找到自己剩下的银锭。 “我怎么没想到米缸下面还有可能藏着东西?” 看见苏无名好像早就预料到眼前的状况,卢凌风在佩服中也有那么一丝半点的可惜。 一想到小卢参军的身世和他可怜的遭遇,元宁对他后面就多了几分同情。 “你跟我师傅有什么好比的?他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跟着狄公探案了,那时候你还是个毛头小子呢。你也很不错啦,要不是你,我们还不会这么快的发现这米缸有问题呢。 师傅在长安赠予你的那几本杂求都是好东西,书中都记载过他今日这些查案技巧,你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拜读,别辜负了我师傅的一片好心。” 卢凌风明显的察觉到最近一段时间元娘对自己的态度好上了不少,小卢在羞赧之余也有些窃喜。 虽说元娘现在喜欢的可能单纯只是他的脸和身材,但和之前比起来也算是一种进步了,总比看不见自己强。 “苏无名是狄公弟子,比我懂得多些也理所应当,我会好好跟着他学的。” 难得看见小卢参军这样谦逊的样子,元宁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孩子长大了,终于会说人话了。 此刻衙门的捕手前来禀报,说是在文庙后头小石桥山上的土地庙发现了独孤暇叔妻子轻红的尸体。 尸体是乞丐冬郎在土地庙参拜土地公的时候意外在土地公像中发现的。 虽然已经猜到了轻红恐怕遭遇了不幸,但是在土地庙中亲眼看见轻红的尸体,元宁还是有些唏嘘。 苏无名命人将独孤遐叔带来土地庙认尸,神情恍惚的独孤在看到轻红尸体之后哀声痛哭。 看他伤心的样子,好似和轻红曾经真的是一对神仙眷侣一样。 此刻,独孤暇叔的脑海中突然闪现自己砍杀妻子轻红的回忆。 他大声的对着苏无名认罪,说是他自己杀了自己的妻子,还声称同窗刘有求也必定是他所杀。 卢凌风看独孤已经认罪,觉得这案子已经结了。 可是元宁和苏无名和他的想法有些不一样,疯子的话不能相信。 独孤暇叔连一个米缸都搬不动,更别说是杀人这种事了。 这刘有求可是要比独孤要健壮的多,而且,以独孤的精神状态,恐怕连拿刀都困难。 独孤遐叔已经混淆现实和梦境,他说的许多证词或许只是他在睡梦之中看见的东西。 元宁和费鸡师一块牢里面研究独孤侠书的症状,费鸡师之前受了元宁的委托就有所准备,如今见到病患之后,很快就为其针灸治疗。 老费的针灸很有成效,可是独孤中毒太深,短时间之内无法让他彻底的恢复神志。 没有最重要的独孤暇叔的证词,目前他们也没有别的可以怀疑的对象。 元宁冥思苦想案情细节,总觉得还有她们遗忘的地方。 如果有人想要污蔑独孤暇叔,让独孤替他顶罪,那这个人会是谁呢? 本案出现过的几个人,轻红和刘有求已经死了,独孤暇叔疯了。 从表面上看,独孤是最有嫌疑的人,可是偏偏他疯了。 文庙里面就那么几个人,独孤、刘有求、轻红、冬郎。 对了,还有杂役吉祥。 好像他们对独孤的怀疑许多都是来自吉祥的证词,是吉祥告诉他们独孤暇叔曾经扬言要杀了刘有求。 也是吉祥提醒他们刘有求或许和独孤暇叔的妻子轻红有染。 独孤暇叔中毒有一段时间,而文庙每日给独孤暇叔准备饭菜的吉祥,难道不是最方便给独孤下毒的人吗? 只是,若是凶手真的是吉祥,那他的动机又是什么? 总不能是单纯的看文庙的举子不爽,想杀了他们泄愤吧? 这时,突然捕手来报,说临州发来了一份协查文书。 十年前南州附近有一个大盗灵鉴曾犯多起案件,而这个大盗善使钢针,手上人命无数。 捕手还告知死者刘有求之父今夜在自己家中自焚而死。 这儿子刚死没多久,做爹的就死了? 第48章 唐朝诡事录(四十八) 苏无名和元宁来到火灾现场查看一番,两人通过验尸,发现刘有求的父亲是先被杀死后被火烧。 刘有求、刘父、轻红,这已经连续发生三起命案了。 如果再不勘破此案,南州人心惶惶。 元宁自己的猜测和师傅说了,果然,师傅也怀疑文庙的那个吉祥。 而且,卢凌风已经在文庙发现了关键性的证据。 他是从吉祥打野鸡的手法中发现的异样,那些文庙的野鸡身上的致命伤口都来自于几根钢针。 再联合临州传来协查文书,吉祥的身份其实并不难猜测。 当然,更直接的证据,还是吉祥假造的证词。 苏无名本就没有怀疑过独孤遐叔,可是吉祥的证词总是有意无意的引导他们把怀疑的眼光放在独孤的身上。 若不是独孤遐叔邻居老者误导他,他也不会在独孤暇叔的身上花这么多功夫。 后来苏无名再次寻到独孤的邻居,老者还是声称半夜能听到磨刀声,如此老者的证词也不攻自破。 独孤前后的证词一直都有很大的矛盾之处。 虽说现在费老已经开始医治独孤,但是他实在是中毒太深,起码得要一个多月才能恢复正常的神智。 所以,他现在说的证词也不能作为证据来使用。 一开始独孤暇叔在证词中说,他一早就怀疑自己的妻子和刘有求之间有私情。 所以有一次雨天,他假借请刘有求替自己回他家取东西的理由跟踪刘有求。 他在跟踪之中发现,刘有求在自己家中与轻红之间言语确实有暧昧,这让独孤遐叔认定两人有私情。 后来,吉祥却支支吾吾的说,其实当日事实并非如此。 说一直以来有私情的人并不是轻红和刘有求,而是两位举子。 虽说知道吉祥的证词不过是信口胡诌,但是元宁和喜君听见的时候还是震惊了好一会。 能想出来这样复杂的关系,吉祥也是个妙人,他这样的天赋哪里应该去杀人,合该去当个说书的才对。 这案子本来就扑朔迷离,如今又掺杂了不伦之恋,真是好大一个瓜。 把目标锁定到吉祥的身上之后,元宁立刻和苏无名他们去了文庙,准备抓捕吉祥。 因为卢凌风的身体之前中毒还没有彻底恢复,元宁本来是准备亲自和他一块儿去抓捕吉祥的。 可是比起卢凌风,她还是更加担心自己师傅的安危,所以她就让寒鸦随卢凌风同去。 南州黄梅天,接连下了一个月的雨。 今日,雨停了。 等他们到了的时候,吉祥正在收拾行李准备离开文庙。 不得不说,做过几年名扬南州大盗的人心理素质就是和旁人不大一样。 他撞见前来寻找他的官府之人,甚至还若无其事的和元宁他们打招呼。 要不是因为他们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说不定还真要被他这样人畜无害的样子给忽悠到了。 “吉祥见过苏司马。” “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吉祥说自己已经在南州许多年,一直浑浑噩噩,如今自己已经到了不惑之年,想要离开南州寻找新的前程。 苏无名表示自己欣赏他的心智,如果吉祥愿意的话,他打算推荐吉祥直接入刺史府入职。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拒绝这从天而降的好事,但是吉祥却以不想依靠旁人为由拒绝了苏无名的好意。 苏无名也表示理解和欣赏,未对吉祥多加阻拦,放任其离开。 元宁抱着剑站在苏无名身边,天晴了,她的心情也比之前黄梅天要好多了。 “接下来的,就要看卢凌风了,也不知道咱们的前中郎将,能不能把吉祥逼的展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苏无名对卢凌风本事很是信任,这个案子终于快要了结了。 “就算卢凌风不行,这不是还有寒鸦吗?两个人对付一个江洋大盗,应该不成问题吧?” 这个案子,最惨的还是独孤暇叔,妻子死于非命不说,自己的脑子也被霍霍的不成样子。 若不是遇见费鸡师,他恐怕就再也没有可以登科的机会了。 苏无名对徒弟的私事一向不会过多的过问,但是此次元宁一直忙碌了一个多月,直到黄梅天才清闲来了。 他担心元宁过深的陷入到党政之争之中,所以前所未有的多问了几句。 “你那边的事情,你都处理的差不多了?” 元宁有些自豪地抬起了下巴,“当然,师傅你等着吧,你的宝贝徒弟迟早能给你整个宰相当当。” 苏无名听着元娘的宏图伟愿笑出了声,他温柔地摸了摸小徒弟的头。 “元娘,我和师傅一样,只希望我们的小元娘可以开开心心的。瞧你最近忙成这个样子,长安,大概又有什么大的变故了吧?” 若是旁人问起,尤其是卢凌风,元宁肯定是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的。 但是对于师傅,元宁知无不言。 “公主、太子和圣人已经赶往东都,或许有人会在东都对公主不利。这段时间我虽然身在南州,但是也一直在与公主通信,力求公主周全。” 元宁敢说,苏无名却不愿意多听,他无意朝堂斗争,而且支持太子继位,所以在公主对他多次拉拢之时,他都没有明确表达过自己的立场。 “元娘,无论如何,切要以保全自身为重。” 第49章 唐朝诡事录(四十九) 吉祥被抓回狱中,苏无名立刻对他开始审讯。 元宁也在旁边听见了这个案子所有的前因后果,这样子实在是令人唏嘘。 从始至终,独孤暇叔和他的妻子轻红都是最可怜的两个人。 苏无名指认他就是十年前邻州的令人闻风丧胆的通缉犯灵鉴。 事到如今天自己的武功也已经被发现,吉祥知道自己败露,只好承认罪行。 吉祥本是孤儿,三生有幸被师父收留,传授武艺和暗器,后师父死于江湖之乱。 他在为师父报仇之后,就流落江湖以躲避追杀,十年前,他逃到邻州的寺院,更名灵鉴。 他东躲西藏了七年,慢慢厌倦原有生活,所以来到南州,用自己多年前的偷盗所得捐资建设了文庙。 而乞丐冬郎在文庙的墙壁之间发现了金银珠宝,正是吉祥所藏。 三年前,举子独孤遐叔借住文庙读书以求功名,在独孤遐叔的启示下,吉祥爱上了读书。 只是因为独孤遐叔闲来无事夸赞了吉祥有读书的天赋,他就认定自己如果科举,必能中第。 前半生江洋大盗,后半生金榜题名。 这样的人生实在是太刺激了。 本来在文庙一心读书专心科举的吉祥在文庙偶然见到了来给丈夫送换洗衣物的轻红,吉祥对轻红一见钟情,想要将她占为己有。 再后来,南州有名的富商之子刘有求被父亲赶到文庙读书。 可刘有求的心思根本没有办法放在读书上,他认为刻苦读书根本无用,他父亲的故交早就已经跟父亲保证他来年必定中进士。 听到刘有求的话之后,吉祥再也无法用心读书,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考不过朝中有人的刘有求。 不久之后,轻红被丈夫的同窗刘有求认识,刘有求对轻红也起了色心。 在一次雨天,他将独孤遐叔支出文庙,想要调戏前来看丈夫的轻红。 也是吉祥对独孤遐叔下毒,让他精神错乱,记忆模糊。 吉祥又在轻红面前编造刘有求与独孤遐叔的断袖之情,让轻红对独孤暇叔失望。 而他则在轻红绝望之时趁机趁虚而入,他本想通过迷药让独孤遐叔认为妻子和刘有求有私情好让独孤下属休了轻红。 如此一来,他就能带着轻红离开。 可后来,吉祥杀刘有求的场景被轻红亲眼目睹,他一时失手,不小心把轻红用暗器杀死了。 刘有求和轻红都死了,吉祥必须要找到一个身份合适的人作为他的替罪羊。 而刘有求的同窗,轻红的丈夫,已经被吉祥下药记忆错乱的独孤暇叔,就是最好的人选。 吉祥知道刘有求的父亲在长安已经给自己的儿子铺好了路,他想要考取功名,在长安开启自己新的人生。 为了将刘父为儿子刘有求在京城的举荐文书拿到手,吉祥索性杀了刘父,还在刘父家中放了一把大火。 案件终于案情大白,独孤遐叔也在费神医的医治之下恢复了神智。 只要不再受到刺激,他的脑子就可以像从前一样正常思考。 元宁熟读四书五经,史书国策,虽说她不曾参加过科举,但是她的策论绝对可以比得上那些金榜题名的举子。 她看过独孤暇叔的文章,算得上文采斐然之作。 如果他在京城可以按照这个水平参加科举,金榜题名不是难事。 独孤暇叔整顿一番之后,决定秉承妻子生前心愿,去长安备考。 他走的实在是太急,苏无名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把他找到的六块银锭还给独孤暇叔。 卢凌风和元宁得知独孤暇叔离开南州之时,他已经走了有几个时辰了。 好在独孤暇叔是走去的,没有骑马,不然他们俩还真赶不上。 喜君还把一幅画卷给了元宁,让元宁帮她转赠给独孤暇叔。 “卢参军,王御史?你们怎么追过来了?” 独孤暇叔在官道之上听见马蹄声他的身边停顿,抬头看见两张熟悉的脸,他还有一些意外。 卢凌风笑着说:“走这么急,身上有盘缠吗?” 独孤有些委屈地低下了头,“祖传的银锭被贼人偷走了六块,我身上还有一块。” 卢凌风从怀里拿出来那六块银锭放在了独孤的手中。 “这六块银锭并非被贼人所偷,而是你妻子转移到了床下,幸好被苏司马发现了,他让我还给你。” 独孤看见手上的银锭,似乎想到了曾经他和妻子轻红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日子,眼中满是怀念。 元宁也从怀中拿出了一瓶凝神丹送给了独孤。 “老费说了,你的病都好了,日后切忌胡思乱想。只是因为你走的匆忙,精神恐怕还没有完全恢复,这东西叫做凝神丹,你每三日服用一颗,对你恢复有好处。” “对了!” 元宁示意卢凌风把画拿给独孤,“这幅画也是喜君小姐所赠,她凭你的描述把轻红的画像给画了出来。轻红……也希望你能节哀,” 独孤看见那瓶丹药和那幅画之后都快哭出来了,他这两个月真是遭受了太多的无妄之灾。 “多谢卢参军,王御史,还请你们替我谢过的费神医和苏司马,还有帮我画画,还我清白的喜君小姐……” 看独孤暇叔泫然欲泣,卢凌风尴尬地看着元宁,他也没见过大男人流眼泪啊,这这这…… “愣着干嘛?把信给人家啊!” 元宁语气无奈,卢凌风这小子,之前对人家独孤暇叔态度恶劣成那个样子,坚定的认为人家是凶手。 如今真相大白,他知道自己误会了独孤暇叔,心里一直想补偿人家。 “哦,对了,说到喜君小姐,拜托你把这封信交给吏部侍郎裴坚。” 卢凌风忙把喜君的信一块交给了独孤,独孤看着手中喜君小姐的亲笔信一脸懵逼。 虽说他也很想帮喜君小姐的忙,可是那可是吏部侍郎唉! “吏部侍郎?这么大的官儿,我哪儿见得到?” 看出独孤的犹疑,卢凌风连忙补充道: “你拿到这封信到右金吾卫找到一个叫郭庄的人,他自然会帮你。” 他怕独孤暇叔不知道他的用意,还特意为他解释了这封信的用途。 “喜君小姐是裴侍郎的千金,她这一次是偷偷跑出长安的,你把这封信送到报个平安,裴侍郎会感谢你的。这以后你在长安,你也算是有认识的人了。” 元宁和卢凌风都是士族,他们比任何人都知道,没有背景的平民百姓要想在长安崭露头角有多么的困难。 况且,唐代进士科取士很严格,即便是中了进士,也只是取得做官的资格。 在进士及第之后,不仅需要三品以上的官员引荐,还要通过吏部的“释褐试”。 经过这些层层过程,考试合格者才能被授予官职。 第50章 唐朝诡事录(五十) 独孤暇叔看见卢凌风交给他的这封信有些犹疑,这哪里是他帮喜君小姐的忙,明明是喜君小姐送给他登天梯。 “可……可是,卢参军,你之前不是一直看不上我嘛?为什么……突然间要帮我?” 卢凌风轻咳了一声,这小子得了好处不吭声就算了,非要刨根问底干什么? 看见小卢参军吃瘪,元宁觉得有些好笑,估计卢凌风也从来没有见到过像独孤暇叔这样耿直的人吧。 “独孤举子,你就收下吧,这也是我们小卢参军的一点心意。” 卢凌风深知自己此前因为先入为主,对独孤暇叔的偏见太过深重。 甚至还因为吉祥的假供词把独孤暇叔在狱中给揍了一顿,实在是不应该。 “正是因为之前我一直错怪你……” 卢凌风一向都是桀骜不驯的性格,不过他也不是什么知错不改的人。 知道自己错怪了独孤暇叔,他也愿意跟独孤暇叔认错。 “这个机会如果对你仕途有所帮助,我也会心安一点。” 独孤虽说脑子还不太清楚,可是也知道眼前的这封信对于自己的仕途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接过了那封信,郑重的给元宁和卢凌风行了一礼。 元宁从独孤暇叔的文章之中看出此人是个可造之材,她思考再三,从腰间摘下一枚玉佩交给了独孤暇叔。 那玉佩只有半个巴掌大小,通体温润,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这样的玉佩,元宁大概有十几枚,就是为了在外遇见可用之人为公主收拢所用。 不等独孤暇叔推辞,元宁就把玉佩扔到了他的怀里。 若是独孤真的中举,入朝为官之后说不定也能为公主做事。 “这不是送给你的,是借给你的,等到了长安,直接去一家叫做浮生的客栈,那里的人看见这枚玉佩会替你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独孤暇叔如今还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举子,尚且没有见到过除了南州之外的繁华。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听说过“浮生”的名声。 那是大唐最大的商会,富可敌国,听说背后之人还是皇亲国戚,可是没人知道它的主人到底是谁。 独孤暇叔以为元宁是“浮生”主人的女儿或者妹妹,骤然拿到这样重要的东西,心中还有一些忐忑。 可是他也不敢推辞,拿到这种东西,他已经占了很大地便宜了。 “王大人,独孤担忧自己配不上这样贵重的东西……” 元宁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你就当,这是我在你身上压了个宝,输赢不论。” 卢凌风对于元宁的另外一层身份大概猜到了一些,毕竟元宁一路上从来都没有刻意瞒着他过。 说到这儿,独孤暇叔也没有再推辞,他这次去长安,不仅是为了自己的仕途,也是为了圆轻红的梦。 看独孤暇叔和他们道别之后转身就准备走去长安,卢凌风又叫住了他。 “对了,你会骑马吗?” 说到骑马,独孤暇叔有些骄傲的扬起了头,“我姓独孤,祖上都是北方人,当然会。” “好,这匹马,就送给你了!” 卢参军的大方让元宁侧目,不是,卢凌风还以为自己是在长安时那样富裕的中郎将吗? 而且,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马好像还是师傅买的吧? 独孤暇叔感动的恨不得立刻和卢参军结拜为异姓兄弟了,虽说之前被人家误会了一段时间,可是他到底也是为了查清楚妻子被杀之案。 在知道他是被陷害的时候,卢参军和王御史就是骑马赶过来给他送银锭,又是为他在京城的仕途铺好了青云路。 如今更是连骑着的马匹也要送给自己,卢参军真是好人! “可是……把马给了我,那卢参军怎么回去?” 卢凌风愣了一会,刚才一时冲动,还真忘了他们是快马加鞭一个时辰把追到独孤暇叔的。 这要是让他走回去,不得走到天黑呀? 余光瞥见元宁的宝贝坐骑追云,卢凌风暗戳戳的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元宁。 让独孤举子一个身体还没有恢复好的文弱书生一路走到长安,这也确实不太现实。 元宁无奈,只能顺着卢凌风的意思。 “独孤举子不用担心卢参军,我骑马带他回去就是。时候也不早了,独孤举子现在启程,说不定还能在天黑之前到达驿站。” 等独孤暇叔远去之后,卢凌风定定地望着元宁,眼中还藏着不易察觉的几分期待。 “咳咳……走吧,我骑马载你。” 元宁挑眉,一个转身直接跨上马背,在卢凌风呆愣的眼神之中屈尊纡贵地伸出了手。 “这是我的马,当然应该是我载你。” 她尾声勾挑,笑容微妙又肆意,月牙眼眯起甜美弧度。 卢凌风无奈又宠溺地摇了摇头,拉住元宁伸出的那只手上了马。 元宁感受到身后的热源,有些想要作弄卢凌风的坏心思。 她猛然扬鞭向他座下骏马抽去,马儿吃痛狂奔,惊得他慌忙抱住元宁的腰,胸膛几近贴着她的脊背。 “哈哈哈哈哈哈,小卢参军,你的胆子也不大嘛!” 元宁忽然侧过头,桃花眼微弯,朝他促狭地一笑,眉宇间还带着点狡黠的幸灾乐祸。 卢凌风似乎因为刚才的反应有些羞赧,“元娘!你吓我!” 面对卢凌风的控诉,元宁一本正经的说道:“哪里有吓你,明明是我想着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司马府,想快点回去罢了。” 坐在自己喜欢的姑娘身后,和她共骑一匹马,卢凌风甚至可以嗅见元宁秀发散发出来的莹莹清香。 这样近的距离,这样亲密的样子,让卢凌风愣怔一瞬,嘴角忍不住翘起浅浅的弧度,耳边似是染上了绯色。 夜探鬼市,力杀幽离四怪,带病捉拿逃亡江湖十数年的江洋大盗也丝毫不畏惧的前金吾卫中郎将在一匹并不算是烈性的马上受惊。 这说出来,恐怕连苏无名都不相信。 难得元娘有这样孩子气的样子,卢凌风也乐意配合她做出害怕的样子哄她高兴。 第51章 唐朝诡事录(五十一) 轻红的案子刚解决没有几天,朝廷突然间来了公文,卢凌风被任命为橘县县尉,朝廷让他即刻前往橘县上任。 卢凌风因为被赶出长安,本已对仕途毫无期望,这突来任命让他觉得蹊跷。 太子在长安的时候就对他避而不见,一定不是太子的任命。 公主因为他效忠太子,恨不得对他除之而后快,也不可能是公主的手笔。 圣人不会留意到他这个已经被赶出长安的小喽啰。 那么这份任命书到底是谁给他的? 卢凌风自从收到了那纸文书之后并不太愿意去橘县,而且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之中。 仔细数数,他也已经有两天没有出门了。 “师傅,卢凌风橘县县尉一职,不会是您求的吧?” 苏无名微微眯了眼睛,元娘未免太高估他一个南州司马了吧? “我还以为是你向公主求的。” 元宁一脸茫然,怎么她看上去是个很容易善心大发的人吗? 苏无名试探性地问起了元娘对卢凌风的看法,那天他们一块儿给送独孤举子送银锭回来,他就被卢凌风脸上那不值钱的傻笑给闪到了眼睛。 可偏偏走在前头的元娘没有像卢凌风那样的反应,他一时间也不知道元娘和卢凌风到底有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元娘,上次回长安,太子妃娘娘没曾提起过你的婚事吗?” 元宁不知道师傅怎么突然间问到这种事,“师傅,你都而立之年了,也没有成婚,我才及笄没几年,着什么急。 再说了,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亲缘淡薄,平时都没怎么在家中住过,别说我长姐了,就连我爹娘也管不了我的婚事呀。” 苏无名本来想听一听自家小徒弟的八卦,谁知道他的小徒弟脑子转的实在太快,反而反将了他这个做师傅的一局。 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能把话给岔开。 卢凌风好不容易有重新踏入仕途的机会,他这样只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也不是个事。 “我听闻他让独孤遐叔帮喜君小姐带信,算算日子,独孤举子应该已经到了长安了。 裴侍郎爱女心切,恐怕是得知卢凌风在南州对喜君多有照顾,所以这才在官场上打点,好助卢凌风重返仕途。” 这个推理也在情理之中,裴侍郎让卢凌风做一个九品县尉,还不是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裴侍郎也是好意,只是看卢凌风这桀骜不驯的性子,恐怕是不太愿意领受裴侍郎的好意去橘县。” 苏无名本来想用激将法来激卢凌风,不过如今有更好更有效的办法就在自己面前。 “元娘,为师看你和卢凌风关系不错,不如你去劝他两句,说不定他能听你的。” 元宁指了指自己,很是不自信的说了一句:“我?” 苏无名坚定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你,旁人说一百句都比不上小王御史说一句。” 虽然不明白师傅的用意,元宁还是稀里糊涂的被推到了卢凌风的房间。 卢凌风自从接到公文之后,心情可以说是低落到了不愿见人的程度。 想他卢凌风,可是堂堂范阳卢氏之后,太子伴读,东宫红人。 无缘无故的破了一件大案之后被赶出长安,贬为庶人也就算了。 如今自己领了一个小小的县尉之职,还要靠着裴侍郎的同情。 好歹也是曾经的天之骄子,这样大的落差感,卢凌风一时半会之间无法接受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本来就心情不好的小卢参军,此刻听见外面丝毫没有停下来意思的敲门声更是烦躁。 他一边开门一边不满地喊道:“都说了别来烦我,让我一个人安静待会儿不行吗?” 好心好意来安慰卢凌风的元娘被暴躁小卢还吓了一跳,卢凌风在看见来人是元娘之后立刻收回了自己厌恶到的表情。 “是你啊,怎么也不出声,我还以为是苏无名呢。” 好家伙,怪不得师傅不自己亲自来劝卢凌风,这还没有见到人就已经嫌弃成这个样子了。 这要是真是师傅来了,还不得一开门就直接被中郎将用刀给赶出去。 “师傅看你这么久没出来,也不进水米,害怕咱们的小卢参军给饿死了。” 元宁把食盒在卢凌风面前扬了扬,“我是来给你送饭的,老少相携,特意让欧阳泉的酒楼给你做的。” 卢凌风一直都没办法拒绝元娘的好意的,况且……两天没有食用任何的东西,他也的确是饿了。 “那,那你进来吧。” 元宁撑着下巴等着卢凌风吃饱喝足之后才开口问他为什么不愿意去橘县赴任。 “卢参军是看不上一个小小的橘县县尉之职,才不愿意去县尉的?” 卢凌风赶紧摇头,“我绝无此意!只是……” 看他欲言又止,元宁笑了笑,“只是觉得靠别人的关系得到这个职位不光彩,对吗?” 卢凌风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点头,“我本就和裴侍郎无亲无故,不明不白的收了人家这样大的好处,我总是有些过意不去,而且……” “而且你卢凌风好歹是范阳卢氏之后,曾经做过金吾卫的中郎将,又是太子的亲信,就算重新踏入仕途,也应该在太子的举荐之下回到长安,对吗?” 卢凌风沉默片刻,“是,你说得对,我知道你和公主感情颇深,但我对太子也是忠心耿耿。 我和太子一起长大,我不相信太子会无缘无故的抛弃我,对于太子殿下,我总是还抱有期待的。” 元宁只能说卢凌风到底还是单纯,即便到了现在还相信他和太子殿下之间微薄的情分。 天家皇子,哪里还有会有正常人的感情? 可怜的小卢参军,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生母的身份和他效忠的太子殿下之间是天生的死敌。 这些话,元宁暂时还不敢和卢凌风说。 他的身份,只能由公主殿下或者他自己亲自发现。 “橘县虽然不大,但是诡案频发,那里的百姓过得不安稳,县令也是无所作为。” 第52章 唐朝诡事录(五十二) 元宁知道卢凌风虽然性格傲娇了一些,但的确心怀天下和百姓。 果不其然,在卢凌风听见橘县的百姓过的民不聊生之后,他的表情松动了一些。 “橘县有一宗四十年前的碎尸案很是诡异,至今都没有告破。我还年幼的时候,在狄公身边听他说起过此案。 若不是当时此案已经过去了三十余年,狄公又已经身体孱弱,他一定是要亲自去橘县探查的。” 知道卢凌风对不能成为狄公弟子一直有些执念,元宁就拿狄公的名头诱惑卢凌风。 “卢凌风,你不是一直想要成为狄公的弟子吗?不能了结橘县碎尸案是狄公生前的一大遗憾。 如今你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可以以橘县县尉的身份探查此案,正好让狄公看看你的本事。” 卢凌风一直都是个经不起激将的,被元娘这么一说,他到真的来了几分兴趣。 元宁也不是说假话,橘县四十年前的确有个震惊南州的碎尸案,听说四十年前的那个仵作在验尸完不久之后就吓得上吊自杀了。 而且橘县一直到了现在也不大太平,这十年间有不少的妙龄少女先后或者失踪,或者在家中暴毙而亡。 而且最离奇的是,这些少女的头颅都在被杀之后不翼而飞。 橘县还是自己一个早年间被师公孙思邈逐出师门的师叔的家乡。 元宁还想着过段时间去橘县看看,结果卢凌风的任命就到了。 “好!虽然卢某无缘成为狄公弟子,但若是能了却狄公遗憾,也是卢某和狄公的缘分。” 小卢参军,哦,不对,现在是小卢县尉。 看小卢县尉终于恢复了从前意气风发的样子,元宁也颇感欣慰。 卢凌风还是蛮好哄的嘛,顺毛撸就行了。 “既然如此,那就赶快收拾行李,准备赴任吧!” 元宁以为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拍拍屁股就准备回去休息,在快要离开卢凌风的厢房之时,又被他叫了回去。 “等一下! “怎么了?” “此去橘县,虽说还在南州,可是来去也得一天多的行程,我……”卢凌风别别扭扭地说道。 元宁笑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呀。 “那我安排马车送你去吧,还有你的小徒弟薛环也跟你一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元宁贴心地安排道。 “嗯……其实我是想说,这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如果我能再回长安,我能不能……请你喝酒?” 卢凌风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元宁愣住了,她没想到卢凌风会提出这个请求。 “我……” 元宁即便在感情上反应迟钝,可是面对卢凌风炙热又羞赧的模样,以及他话语几乎是直抒胸臆的情感。 她要是再反应不过来,她就是瞎子了。 看元娘迟疑的样子,卢凌风眼中的光黯淡了一些。 是啊,他现在前路不明,而人家的来日光明灿烂。 元娘是全长安最好的小女娘,他不应该这样孟浪。 卢凌风勉强的笑了笑,“我的意思是,等我回到长安,请你和苏无名、老费还有喜君小姐喝酒。” 刚刚才勘破真相的元宁还没从卢凌风刚才的话反应过来,就被卢凌风找借口给请了出去。 一直到了屋外,元宁都还处在茫然的状态。 公主的儿子,喜欢她? 苏无名本来就在院子外面一边喝茶一边等着小徒弟的好消息。 这骤然看见自己的宝贝徒儿从卢凌风的房间里被推出来,元娘还一副神游天际的样子,还以为是卢凌风疯到连元娘都给骂了。 苏无名是个护犊子的,他自己被骂都无所谓,可是卢凌风要是欺负了他的徒弟,苏无名可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怎么是这个表情出来了,可是卢凌风给你委屈受了?” 苏无名虽然打不过卢凌风,但是撸起袖子就准备给元娘找场子。 好在元宁眼疾手快给他拉了回来,“没有没有,他答应去了。” “那你怎么这个反应?” 苏无名疑惑地看向元宁,生怕她为了安慰他委屈了自己。 虽说和师傅一块朝夕相处十几年,可是这种感情的事情,元宁的直觉告诉她,师傅也不能给她什么意见。 毕竟,师傅单身的时间可比她这个徒弟要长多了。 “哎呀,师傅你还不是要去医馆帮费鸡师的忙吗?快走吧快走吧,我跟你一块去!” 虽然知道元娘是在转移话题,但是孩子大了,也有自己的秘密了。 苏无名理智上觉得自己做长辈的应该理解,但是情感上还是觉得有些不太舒坦。 跟谁有秘密不好,非要跟卢凌风有。 ———————————————— 元宁和卢凌风在那天之后的气氛就有些尴尬,两人就算是偶然碰见也是一个看天一个看地。 别说是神探苏无名,就连老费都看出来这两个人不太对劲。 卢凌风是在一个清晨走的,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和元宁告别,只带着一个小徒弟薛环就离开了南州司马府。 他来到橘县之后并未拜见橘县县令,而是直接去了县廨先去查看案宗去了。 刚走进橘县,他就看见有不少橘县的百姓背着行囊准备搬家,虽然是晌午,可街市之上也没有什么人。 到了县廨之后,他果然发现橘县陈年旧案堆积如山。 仅仅从去年到如今,就已有十多名女子被害,且这些女子被割去头颅。 前任县尉曾经调查过这些案子,但是并未寻到凶手,有百姓曾见过凶手,说凶手非人,鬼也。 乃是白发厉鬼,专门索年轻貌美女子的性命。 卢凌风还让橘县的捕手帮自己寻来橘县四十年前诡案案宗,元宁之前跟他说的碎尸案让卢凌风十分好奇。 第53章 唐朝诡事录(五十三) 对于元宁来说,卢凌风不在司马府的日子和从前也没有什么两样。 就是没有人每天清早兴致勃勃的把自己叫起来看他舞剑练刀。 也没有人拿着一堆曾经狄公处理过的志怪诡案来问她那些案发现场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凶险可怖。 总的来说,卢凌风不在司马府,元宁的耳边清净了不少。 但是闲暇下来之时,她也偶尔会想起卢凌风曾经在她面前孔雀开屏的样子。 原来他早就表现得那样明显,只是自己身在迷雾之中,一心想着长安,根本没有往男女之情上面想过。 只是如今即便知道了卢凌风的意思,元宁也不准备给他什么回应。 师傅在望向她时眼中的担忧她明白,卢凌风在临行之前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明白。 胜负未分,阵营敌对。 五姓七望之间不可通婚的皇命。 他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 起码在此刻,他们彼此的心中都有更重要的东西。 再次收到有关橘县的消息是卢凌风离开橘县半个月之后薛环送来的一筐橘子。 橘县,这个名字的由来就是橘县闻名长安的柑橘。 老费看见小薛环到了橘县还不忘给他们送橘县的橘子吃很是高兴。 还选了几个颜色最好看,果实最饱满的橘子到欧阳泉的酒楼给正在和欧阳泉商议生意之事的元宁送过去。 欧阳泉和老费很是投缘,两人都好酒,又都心思简单,心地善良,很快就结为了知己。 如今又收到了老费送的橘子,欧阳泉一高兴,就又要留老费在酒楼吃鸡喝酒。 “老费,你可越来越会找借口来酒楼吃酒了。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拿着小薛环送的橘子,来欧阳这里换酒喝?” “有橘子吃,又有酒喝,这样好的日子给我什么都不换,就是不知道卢凌风和小薛环他们在橘县过的怎么样?” 老费喝了几口酒,现在已经有些上头了。 他快活地打了一个酒嗝,悠哉地躺在酒楼竹编的躺椅上眯着眼睛。 元宁看着老费送来的那橘子若有所思,薛环突然送来一筐橘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卢凌风有麻烦了。 在薛环和卢凌风走的前几天,师傅就曾偷偷吩咐薛环,若卢凌风有事为难,就送橘子为暗号求助。 师傅早就知道以卢凌风的脾气,是断断不肯开口求人的,可是有些事情,他一个人也解决不了。 “老费,既然你那么担心卢凌风,那不如我们就去一趟橘县吧。” “啊?” 还没反应过来的老费被元宁直接拽回了司马府,果然,师傅和喜君他们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出门了。 ———————————————— 卢凌风那里确实是遇见了一些麻烦,而且他一个人的确无法解决。 他好不容易才把橘县前几天发生的一件富商之女被杀一案在七天告破,可是在案子被破的第二天,橘县又发生了诡案。 橘县的一寺庙中突然发现女子头颅和尸体碎片,仵作认为这起案子和四十年前管梓君的碎尸案十分雷同。 可问题是,管梓君一案已经过去了四十年,凶手即便活到了今日,恐怕也是白发垂髫的老人了,难不成真的有鬼魂作案不成? 在头颅被发现后的不久,随后橘县捕手又来报说南缘寺,碧城寺等纷纷发现尸包。 就连寺庙的住持也说,这与四十年前发现尸包的情形简直是一模一样。 四十年前的橘县县令就因碎尸案迟迟没有告破,使得橘县人心惶惶而被罢官。 如今的橘县县令是个守成无能之辈,也怕自己和四十年前的那位一个下场,想着把罪责推到别人身上。 而又莽又傲还颇有来历的卢凌风就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橘县县令告诉卢凌风说他愿全权接管全部的橘县杂务,让卢凌风可以专心调查碎尸案。 卢凌风在激将法和对碎尸案的兴趣之下,再次答应七日为期破解此案。 若案子七日之后未破,他也愿意承担此案的失职之罪。 在接手此案之后,卢凌风立刻派人彻查那日来往寺庙之人,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他本想让仵作验尸,可橘县只有一个仵作,那仵作的父亲就是四十年前碎尸案上吊自杀的那位仵作。 他害怕自己重蹈父亲之死结局,为了逃避此案,甚至决定不要自己仵作的这个饭碗。 卢凌风跟着苏无名也调查了几个案子,知道此案重在验尸。 他本想着自己好歹也跟着苏无名和元宁学过一些验尸的技巧,胆子也大一些,没有那么多的忌讳,想着尝试一下亲自验尸。 可那些尸块实在是太可怖血腥,而且没有骨架,以卢凌风的水平,根本连尸块的部位都分辨不出来。 他无法克服心理底线,对着尸块无计可施,又碍于面子不想求助苏无名和元宁。 薛环看自己师父为了这个案子日夜难寐,心疼师父,所以就派人送橘子给苏司马,想借此请求帮忙。 元宁和苏无名到橘县的时候,卢凌风还在外面查那四个尸包尸体信息,并不在家中。 因为此行主要是来帮卢凌风探查碎尸案,元宁他们就直奔了县廨开始验尸。 那橘县县令看见苏无名之时一副不屑的姿态,以为他只是卢凌风请来的仵作,都没有出来迎一下。 也就是苏无名不在乎那些细枝末节,否则就县令这态度,元宁这个监察御史都能直接给他按上一个不敬上官的罪名。 在知道县令把碎尸案的责任全都推到卢凌风身上之时,元宁是有些替卢凌风觉得不值的。 卢凌风赤子心肠,一心只想破案,还死者一个公道。 他傲慢张扬,年轻气盛,可这些不应该成为别人拿他当做官场浮沉的垫脚石的理由。 知道卢凌风在县令手下受了些委屈,元宁连带着也对这县令态度好不到哪里去。 她是监察御史,可替天子巡按州县,职责为弹举官邪,敷陈治道,审核刑名。 也可在监察过程中对地方行政所存在的弊端上奏,可对违法官吏进行弹劾。 因为要跟师傅一块验尸,元宁没有立刻发作。 但是她也默默记下了那县令的名讳,准备等此事了结了就写一封弹劾奏折递上去。 那些尸块形态不一又血腥分散,纵然元宁跟着苏无名这些年验过不少尸体。 但是这样残忍的,碎成这样的尸体,这还是头一遭。 元宁和师傅也是费了好大的一番功夫才把那碎尸给尸检完成,虽然过程艰难了一些,但是好歹不是一无所获。 凶手是将死者一刀致命的,手段十分的干净利落。 且从这些尸包上可以判断,这几具尸体的杀人凶器和碎尸凶器都不同,凶手应该刀具极为齐全。 第54章 唐朝诡事录(五十四) “看这个刀功和手法,凶手极有可能不是第一次作案,他(她)一定是经验丰富,而且对人体的经脉了如指掌。” 元宁在旁辅助苏无名验尸完所有的尸包,做好尸检记录之后看着那尸块按照自己的理解分析了尸体情况。 苏无名得出的结论与元宁差不多,“没错,凶手下手干脆利落,一刀致命,还能把尸块分的这样干净,这凶手绝对不是一般人物。” 验尸本来就是个工程量极大的活,再加上这尸体的特殊性,让验尸的难度更是直接上了好几个台阶。 若不是苏无名经验丰富,坚毅冷静,元宁一个处理这些尸体,起码得处理三四天才能从中提炼出关键的线索。 他们从验尸房里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神情郁郁的卢凌风。 南州发生此等惨绝人寰的命案,所有的压力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这又是卢凌风离开苏无名之后第一次独立的处理命案,的确有些不知该从何下手。 他本就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去求助苏无名和元宁他们,如今一回县廨,看见一直为了推卸责任,在碎尸案一出就在县廨消失不见的县令竟然出现在县廨。 而且对自己笑脸相迎,态度丝毫不见之前目中无人的傲慢样子。 这样的转变让卢凌风有些奇怪,他刚准备阴阳几句县令,就看见了在县廨院子之中躺着喝酒吃鸡的费鸡师。 “老费?你怎么在这儿?” 老费到了橘县之后就一直有些精神恍惚。 他这样自在逍遥,没心没肺的性子,到了橘县之后不知为何就跟心里装了什么事一样,就连喝到美酒都没有原来那样高兴了。 老费听见卢凌风的声音,连忙从躺椅上下来高兴的迎了过去。 “哎呀卢凌风,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老费都已经在县廨喝了两壶酒了。” “来了也不早点说一声,我也要亲自去接你。只有你一个人来的吗?苏无名,喜君小姐,还有……她……” 卢凌风紧绷的心情因为老费的出现有了那么一点的缓和,不知不觉中,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他的同伴们产生了依赖。 这种依赖不止是在查案之上,也是在精神之上。 无论他们之中的谁陪在他的身边,卢凌风都会有一种旁人给不了他的安全感。 他有些期待地望县廨后面张望着,心中隐秘的盼望着可以见到自己在心中偷偷想念的那抹倩影。 老费何等机灵之人,他在鬼市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混了四十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可以说是炉火纯青。 况且,卢凌风的那么点小心思,谁能猜不出来,他就恨不得就写在脸上了。 老费是混迹江湖的,不懂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 在他看来,元宁和卢凌风,这两个人郎才女貌,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要是他说,不如就在南州把酒宴给办了,直接成亲算了。 “她?她在你身后呢,这不是出来了吗?” 听见老费的话,卢凌风虽说嘴上只是“嗯”了一声,可是肢体动作可是诚实的很,立刻就转过了身,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实话说,在停尸房里待了三个时辰,处理的还是那样地尸体。 元宁手上虽说戴着羊肠手套,可是身上也难免沾染上了血腥和脏污,算不得光鲜亮丽。 可是卢凌风在看见她的那一刻,想佯装淡然的样子都装不下去一点。 眼中的万物都因为他心中之人的出现而失去了颜色,只剩下一个元宁,站在夕阳之下熠熠生辉。 南州一别,不过一月不到的功夫,但是元宁就是莫名觉得卢凌风消瘦了许多。 这个认知让她又不着痕迹地瞪了一直点头哈腰的县令一眼,作为橘县县令,辖区之内出了这种大事,他却只知道推卸责任。 “那几包尸体我和师傅已经查验完成,具体细节我们待会再告知与你。” 长时间的高强度精细工作让元宁和苏无名都有十分疲惫,但是他们也知道此案关系重大,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如果说之前元宁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想多了,那么此刻看见卢凌风看见她的反应,一切也都已经明了了。 苏无名也觉得心中有些复杂,知道这段感情注定坎坷,可是作为长辈,他也不愿意过多的干涉孩子们的感情之事。 “先别在这站着了,卢凌风,你先把此案的细节跟我仔细说说。” ———————————————— 如今这个时候也不是寒暄的好时机,凶犯一日不落网,或许就会有更多的女子遭遇他的毒手。 “我和师傅查验出其中的一具尸体是个女尸,她的右胸上,有一颗红痣,她身量不算纤细,应该是个丰腴美貌的女子。” 得到验尸结果的卢凌风想到了在他们的走访记录之中,曾经调查到一个叫做慧娘的女子已经失踪多日。 或许这个慧娘,就是他们案件的突破口。 慧娘是橘县富甲当铺掌柜的钱小乙的外室,而钱小乙妻子胡姑娘是屠户胡一刀之女。 她得知自己的丈夫和慧娘勾搭成奸之后,曾扬言要将慧娘碎尸万段。 而钱小乙因为不愿意休妻另娶,和慧娘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和慧娘多有争执。 胡一刀和女儿相依为命,虽然看上去粗犷,但是对女儿却十分宠爱。 最重要的是,他是个屠户,刀功极好,杀了几十年的猪。 这三人都有极大的嫌疑,尤其是胡一刀。 他若是知道自己的女婿和一娼妇搅和在了一块,为了女儿的幸福,杀了那女子,也是可以说得通的。 第55章 唐朝诡事录(五十五) 在冰室验尸验了这么长时间,出来之后也没有休息,立刻和卢凌风开始商讨起来了案情。 如今天已经擦黑,卢凌风看着眼下乌青,精神衰弱的元宁心中心疼,不忍心让她再如此劳累。 “元娘,你和苏无名在冰室这么长时间,也不许旁人进去帮忙,今天不如早点休息吧。” 元宁揉了揉眉心,的确,这验尸比看账本可是要费精力多了。 她年轻,又练过武,身体强健,还能撑得住。 但是师傅一介书生,昨日骑马一整日已经让他精疲力尽了。 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来了冰室验尸,那尸体不见寸骨,十分可怖。 元宁和苏无名都不敢让人进来帮忙,怕吓坏了他们。 “我给自己和师傅做了提神的香囊,有些用处,不至于累到睁不开眼睛。师傅,你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还得赶路。” 苏无名没有逞强,他对自己徒弟的办案能力还是有些信心的。 至于卢凌风,他虽然算不上心思缜密,但是如今经过一番历练,也勉强可以独当一面。 “好,卢凌风,我明日还要赶回南州,就不跟你在橘县调查这碎尸案了。验尸的手札随后元娘会亲自再跟你仔细讲解,元娘和喜君他们也会留在此处随你提起侦破此案。” 卢凌风听见苏无名刚来就要走,刚准备出言挽留,就想起来苏无名如今是南州司马,不可无故离开司马府太久。 他也知道苏无名和元娘这样来回奔波也是为了自己,心下触动,只是碍于性格,不会直接把自己心中的感动诉之于口。 “那等我办好了这个案子,再写信给你。” 在得到了苏无名他们这边的验尸结论,卢凌风那边的调查就顺利多了。 顺着慧娘的这个线索,卢凌风把最多的注意力放在了胡一刀的身上。 恰逢捕快来报,说是胡一刀在城门鬼鬼祟祟,似乎准备逃跑。 此人本来就嫌疑重大,如今还准备逃跑,更是成为了卢凌风的重点看顾对象。 几乎是前脚收到的消息,后脚卢凌风就带人立刻将逃离出城的胡一刀在城门口抓回。 不过卢凌风审问后得知,胡一刀确实找过慧娘,但并未杀她。 胡一刀听见钱小乙在私底下说不会再和慧娘联系,要和自己的娘子好好过日子之后,就没了教训他们俩的心。 而他逃出城的原因是因为欠下赌债,自己无力偿还罢了。 案件的线索到了胡一刀头上断了之后又一次陷入了僵局,而苏无名也在次日离开了橘县回到了南州。 元宁作为监察御史,本来就有督察各州县大案的职责。 那橘县的县令知道元宁的身份之后,恨不得给她给供起来,连带着对卢凌风也客气了不少。 县令本来准备让元宁住在县廨最高的屋子,可是元宁知道卢凌风和薛环住在他们自己租的众生堂后院之后,还是决定和他们一起住在那儿。 众生堂,这个名字听起来莫名有些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说过。 元宁在自己的脑子里面过了一圈,确认这不是她名下的产业之后就抛在了一边。 她是真的累了,这两日连轴转,赶路赶了一天又验了一天的尸,在床上倒下之后就陷入了深度睡眠。 结果还没睡几个时辰,就被费鸡师的叫嚷声给吵醒了。 元宁本来是不准备起来的,可是老费的声音实在是太惊恐了。 和老费认识这么长时间,元宁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逍遥自得的小老头声音中这样明显的惊意。 因为担忧老费,虽然生理上一万个不想起床,还是强迫自己坐起来披上衣服去了院子。 “这里不会叫什么众生堂吧?” “对啊。” “这里的主人,不会叫做孟东老吧?” “当然。” 卢凌风虽然也又困又累,但是面对老费的问题,他还是耐着性子答了。 费鸡师得知此处就是孟东老的众生堂之后,更加惊慌失措。 连忙让卢凌风他们带他去见孟东老,他看上去对这个孟东老又敬又怕。 孟东老?这下子不止是老费,元宁也瞬间从困顿中醒了过来。 怪不得,怪不得她一听见众生堂的名字就觉得耳熟,原来此处是孟东老坐堂问诊的地方。 元宁虽然没有见过这个孟东老,但是却没少在自己的另一个师傅孟诜听说过此人的事迹。 孟东老原名孟东小,曾经是药王孙思邈的徒弟,算是元宁的半个师叔。 他有医术天分,但研究医术的手段有些太过于惊世骇俗,甚至触犯国法。 孟东老在四十多年前为了了解人体经络盗墓取尸,此事被药王发现之后,药王当即就将此人逐出师门,言明永不再见。 药王念及师徒情分没有报官,这已经是极大的宽容了。 因为元宁自幼对巫蛊和毒术就有极大的兴趣,也展现出来了极高的天赋,行医用药的手法也极为大胆。 孟诜为了自己的徒弟不误入歧途,没少跟元宁提到她这个师叔的事迹来警醒她。 之前脑子忙的昏昏沉沉,竟然忘了橘县就是孟东老的故乡。 可是,费鸡师和孟东老又是什么关系呢? 费鸡师治病救人的手段本就似乎出自药王一脉,只是元宁之前觉得若是她师门一脉,不至于沦落到在鬼市行医的地步。 可是如今,她却不得不多想一些了。 老费他,不会也是自己的哪个师叔吧? 第56章 唐朝诡事录(五十六) 老费闹着非要去找孟东老,可是此刻孟东老早就已经魂归西天。 而且,因为住处有两位姑娘,卢凌风一直没敢告诉她们。 翟郎中遵循孟东老的遗愿,为他在后院的阁楼里面修建了坟墓。 虽说在楼里修坟这事荒唐了一些,但是翟郎中这也算是孝心有加。 卢凌风为了查案偶然发现此事,他当然翟郎中为他保守秘密。 如今看老费似乎梦中有感,口口声声说自己预感到孟东老就在此处。 老费平时疯疯癫癫的也就罢了,如今在这夜半三更,他说自己看见了孟东老的亡魂,喜君小姐吓得脸都白了。 元宁看喜君害怕,一直把她护在自己身后。 “好了老费,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即便你要祭奠故友,也应该等到天亮再去,别再惊扰了孟老亡灵。” 老费本还想再说什么,可一看见喜君害怕的样子,怕自己再吓着喜君,就先答应了。 众生堂是自己的师叔坐堂问诊的地方,虽说这个师叔已经被逐出师门,可也算是自己的长辈。 元宁想着自己明日或许可以同老费一起祭奠师叔,顺道问一问,老费和师叔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看出卢凌风似乎是有事瞒着他,所以她在众人离开之时偷偷拉住了卢凌风。 卢凌风以为元宁也被老费给吓到了,柔声细语地安慰她道: “别害怕,老费都是瞎说的,有我在,什么魑魅魍魉都近不了你的身。” 元宁虽然不知道卢凌风是从哪儿看出她害怕的,可看着他温柔又关切的双眸,她也没说出来什么煞风景的话。 “那……多谢卢县尉保护?” 卢凌风自从来了橘县之后就没有歇下来过,办完了富商之女的案子时候第二天就在庙中发现了尸包。 两个案子的相继发生让卢凌风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调查的第一个案子是不是真的如他所看见的那样。 在离开南州的时候,他不敢去跟元娘告别,或许是他就不愿意听见他期待之外的话吧。 他当然是思念心上人的,在立下七日破了此案的誓言之时,他想过,如果他不能破了这个案子,元娘会不会对他失望。 在面对尸包束手无策的时候,他想,如果元娘在这里,会不会表现得比他镇定? 他可以确定的是,这十数日的分离没有让元宁的身影在他的心中淡忘。 “等这个案子处理完了,你是不是就要回去了?” 元宁点了点头,那当然,她是朝廷的监察御史,又不是橘县的御史。 “会回去,应该不会那么快回去,我发觉橘县的百姓多被瘴气所困,我虽无法根治,但是可以尝试用药以毒攻毒,让橘县百姓的头疼病有所缓解。” 虽说知道卢凌风喜欢自己之后,两人相处总显得有些别扭。 好在元宁对师叔的尊敬勉强超过了此刻的尴尬,“你刚才拦着老费,欲言又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们?” 卢凌风犹豫了片刻,确定在元娘的眼中没有看见半点恐惧的意思,才跟元娘解释清楚了阁楼中的那座坟墓的前因后果。 楼中起坟,这个孟师叔,果然跟师傅说的那样惊世骇俗。 元宁叹了一口气,也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跟卢凌风说了。 “实不相瞒,这个孟东老应该是我师叔。” 想到自己的这个师叔是为什么被逐出师门,再联想到四十年前橘县震惊大唐的碎尸案,元宁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一道灵光。 只是这道灵光离开的太快,元宁没有及时抓住。 听元娘说孟东老是她的师叔,卢凌风还愣了一会儿,想着狄公应该没有收过这么一个徒弟吧。 还是想到元娘的医术,卢凌风才想到元娘的另外一个师傅——神医孟诜。 “孟东老竟然是你师叔,怪不得他被橘县当地百姓称为神医,原来是药王弟子。” 虽说孟东老很早就被逐出了师门,但是好歹也是自己的长辈。 元宁不好在人家的地盘妄议师叔的平生,所以只是跟卢凌风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说关于这位师叔曾经的一些不便言说的事情。 次日一早,天刚擦亮,一向惫懒的老费难得起了个大早,躲在卢凌风的门口问他孟东老坟墓的所在地。 卢凌风答应过翟良不把孟东老的坟墓在楼中一事告诉旁人,所以此刻只能随口敷衍了几句。 谁想到老费今日如此不依不饶,一定要知道孟东老所葬之处。 还是起来练功的小薛环鬼点子多,随便给老费指了个地方,让老费到城郊去问橘县百姓。 老费被薛环折腾了一圈,到了城郊问了许多人才知道孟东老的坟墓不在此处,气的要回去教训孩子。 卢凌风想到尸包上面的奇异味道或许是线索的来源。 按理来说,元娘嗅觉极好,又擅长毒术,若是让她去闻,最多几个时辰她就能查清楚那红布上面的香料是什么。 但是他舍不得他的元娘去闻那有些恶心的东西。 看见老费,心里想到了个鬼主意,以和人家以橘县最好的美酒打赌为由,诓骗费鸡师,哄着他帮自己判断尸包上的药味来源。 元宁本就想要私下问问老费他和自己的师叔到底是什么关系,如今看卢凌风有心捉弄,她也就顺势留在了众生堂后院。 她亲自验尸,当然知道那红布是包裹着什么的。 卢凌风的想法很对,那红布上面的香味很是特殊,寻着那香味或许可以找到一些线索。 另一边,喜君也想要发挥自己在丹青上面的天赋,帮橘县枉死的那些女子求一个公道。 她主动提出,想要帮卢凌风尝试根据目击证人的口供绘制见过丢尸包的可疑之人。 凡事发生皆有迹可循,寺庙每日来往的香客那么多,总有几个是能见到凶手的真面貌的。 一个人或许说不清楚,那就结合所有人的供词进行描绘,一定能够探查到关于凶手的蛛丝马迹。 卢凌风带着捕快去询问了慧娘之母,得知其患头疾,曾前往过众生堂诊治。 第57章 唐朝诡事录(五十七) 卢凌风这边立刻动身前往了众生堂查问翟郎中是否在慧娘失踪那日见过慧娘。 可是翟郎中口口声声说没有,诊治日志上也并没有慧娘医治记录,卢凌风只能作罢。 但是他留了一个心眼,注意到众生堂药仆在他问到慧娘之时面露惊慌。 就连翟郎中的样子也有些奇怪,总觉得他好像刻意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一样。 卢凌风这一天可以说是毫无所获,只能悻悻而归。 元宁和老费此刻还在研究那块红布,卢凌风不敢贸然打扰,恰好遇见了在院子里面作画太累出来休息的喜君。 喜君也想帮元宁姐姐和卢县尉快些把这个案子给了解了,也好还那些无辜被害的姑娘们一个公道。 她不像老费一样妙手回春,也不像元宁姐姐一样什么都会,身上也没有武艺。 好在她也是有一技之长的小女娘,她擅长丹青,尤擅人物。 在黄梅案中她帮独孤暇叔用画还原了他梦中的场景,如今也想在橘县利用自己的一技之长做一些事情。 今日她见了好几个曾经见过凶手的证人,心里有了成算,也画了一两幅画。 作画本就是极其费精力的事情,尤其是作为画像师,更是要把握证人所言的每一处细节,力求还原犯人真容。 喜君好不容易画完了一幅画准备出来走走,就看见卢凌风垂头丧气的回来。 自从喜君知道卢凌风心有所属之后就对他不再执着,如今二人同行,倒像是挚友。 她也好奇此案的进展,看卢凌风这样垂头丧气就知道此案恐怕遇见了难题。 在知道卢凌风在众生堂的行医日志中没有得到线索之后,喜君就想查看行医日志。 卢凌风如今也是无计可施,也愿意把喜君带去前院找翟郎中要行医日志,让喜君试一试。 喜君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那日志的不妥。 “冬至前一页的日志是后来所写,至少比冬至当日写的晚。” 卢凌风听见喜君的话很是意外,若是裴喜君所言为实,那翟良就有极大的嫌疑。 “裴小姐确定?” 若是说旁的事情裴喜君或许还不是十分确定,要是这墨色,她可是比谁都清楚。 裴侍郎宠爱自己唯一的女儿,裴氏底蕴深厚,知道女儿喜欢丹青,就从全天下搜寻了最好的墨给女儿作画所用。 “我三岁就会看墨色,这瞒不了我。” 卢凌风一拍桌子,对着翟良和他的药仆怒目而视。 药仆胆子小,被卢凌风这么一吓,立刻就把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事情供认的一干二净。 慧娘失踪那日,她确实来过众生堂,但日志被翟良修改过。 翟良也不是个恶人,心里瞒着这么大的事情心里面也心虚的厉害。 如今看自己的药仆跟倒豆子一样把事情给倒了出来,他也不敢再隐瞒下去了。 他在卢凌风要杀人的眼神下老老实实的陈述了当日经过。 原来翟良被慧娘的美色所惑,和慧娘私交甚密,还多次与慧娘在众生堂的后院私会。 慧娘在失踪那日因为头疼又来了众生堂,因为众生堂突然来了客人,翟良照例安排慧娘前行去后院。 可等翟良忙完了之后来后院时却发现慧娘已经失踪,翟良以为慧娘是被阁楼中坟墓所吓走的,也并未多想。 还想着等再见到慧娘的时候要嘱咐她不要将众生堂楼里起坟的事情告诉旁人。 后来,橘县县廨传出慧娘被害,翟良心中害怕自己被怀疑,这才修改了日志。 ———————————————— “对了老费,有一件事,我一直有些想问你。” 元宁在桌子旁边托着腮看着老费仔细地分辨那红布上地药材。 “你问呗,你这丫头今日怎么吞吞吐吐的,跟我老费还不能有话直说吗?” 元宁看老费沉迷研究那红布上面的气味,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老费,你和我师叔孟郎中是什么关系啊?我瞧着看你提到孟郎中的样子很是熟稔,是就相识吗?” 老费拿着红布的手在听见元宁的话一顿,他尴尬地笑了两声,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好个卢凌风,竟然敢戏耍于我,我闻了半天,也没闻出来酒味。” 倒也不是他刻意瞒着自己的师承,不和自己的小师侄相认,实在是当初在师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因为他的揭发,和自己关系最好的师兄孟东老被逐出师门,而师傅也被师兄气的身体不舒服了许久。 老费一直觉得师傅的离世,有被师兄气着的缘故在。 对于师傅和师兄,他一直都是有些愧疚的。 这也是他在鬼市隐姓埋名四十年,从不以药王孙思邈之徒示人的原因之一。 看老费不愿说,元宁也没有强求。 长辈们的恩怨情仇,不告诉她这个小辈也正常,等老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她。 元宁吹了吹写下了八种药材的纸,“罢了,老费,咱们去找卢凌风吧,他现在跟师傅学坏了,骗你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八种药材相生相克,而且大多都有剧毒,几乎没人敢把这些药材混在一起用,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敢这么用药。” 第58章 唐朝诡事录(五十八) 元宁读过不少的医书,她用药也算大的,每次研制新药方的时候,屋子里面都能堆满了天下间的剧毒之物。 可是像这样把八种相生相克且毫不关联的药材用在一块儿的药方,她也是头一次见到。 听说自己的这个早年被逐出师门的师叔被称为“鬼医”,为了研制新药胆子奇大,什么样的药方都敢尝试。 再仔细的研究出这块红布上的药方之后,元宁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曾经在自己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的灵光也瞬间变得清晰了起来。 是他,他或许,还没有死。 老费本来就因为自己的师侄突如其来的疑问有些坐立不安。 如今听见屋外的脚步声,知道是卢凌风回来了,立刻急不可耐的出门想着找卢凌风问罪。 元宁看出来老费这点小心思,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卢凌风和站在老费身后的元宁遥遥对视了一眼,只觉得这一天的疲惫在看见她的那一刻都化为了乌有。 他刚准备上前和元娘打招呼,就被老费给拦了下来。 老费一看见卢凌风就把那红布扔到了他的怀里,气的吹胡子瞪眼的。 “好你个卢凌风,竟然敢诓骗于我,这红布上面有八种药材,那可都是猛药,谁敢把那八种药材混合在一起泡酒啊?说,那到底是什么布?” 卢凌风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两声,他之前一直都是翩翩有礼世家公子,虽说倔傲了一些,但是这骗人的事情也没怎么干过。 这好不容易骗一次人,结果这么快就被揭发了。 “那是……包裹碎尸的布品……” 在卢凌风结结巴巴地说完那句话之后,老费恶心的扶着墙干呕了好一会儿。 一想到今天自己一个下午都在闻着那块儿包裹着碎尸的红布,老费恨不得把自己的鼻子给割了算了。 元宁一早就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毕竟是从小就跟尸体打交道的人,她没有那么多的忌讳。 她小心地拍着老费的背给他顺气,生怕这老头一不小心把自己给气过去了。 “好了老费,别生气了,这不是也是为了查案吗?再说了,也不止你一个人受了罪,我这不是陪着你一块儿闻了一下午的裹尸布吗?” 老费看元宁这反应,就知道她恐怕是早就知道那红布是什么玩意儿了。 “你也不是个好东西,跟卢凌风夫唱妇随地,竟然跟这小子一块骗你师……” 老费一激动,知道差点说错了话,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元宁一挑眉,好好好,这下子装不下去了吧? “师什么?” 老费捂着嘴不敢直视元宁的眼睛,只背着身支支吾吾地说: “罢了罢了,算我老费倒霉。” 卢凌风总觉得元娘和老费之间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尤其是老费,被他和元娘这么折腾了一通,不仅没让他们赔酒给他喝,竟然还有意的岔开话题,实在是稀奇。 “不能一起泡酒,那这些药各自的功效是?” 卢凌风拿起那块红布,若是说这红布上面的气味都来源于药材,那众生堂这个药铺,就显得更可疑了。 “都是行气,祛风,活血的,治头病倒是管用,但是也没人敢把他们混在一起同时用啊!除非是那孟老怪,他敢!” 孟老怪?孟东老? “你说的是……孟东老?” 老费还在因为卢凌风框骗他的事情生气,又因为自己在元娘那里理亏不敢跟元娘发脾气,只能对着卢凌风阴阳怪气。 “对呀,那又怎么样?你不是说他早就死了吗?” 老费一想到此处是自己师兄的处所就浑身难受,白天还好,一到了晚上就觉得这里好像阴风阵阵的。 自从来了这众生堂的后院居住之后,自己就从来没睡过一个好觉,每天晚上都能在梦中见到师兄在责问于他。 “卢凌风啊卢凌风,你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住啊?阴气太重了。” 卢凌风这种一身正气的人,最不相信的就是鬼神之说。 “我看你是在鬼市待久了,在哪儿都觉得阴气重。” 老费立刻反驳,“那怎么能一样?我在鬼市待着舒服,这个地方我一进院我就心惊肉跳的。” 无论卢凌风说什么,老费都不可能在这里再待下去了。 “走,走走,快跟我一块儿喝酒去,我宁愿喝醉了躺在大街上也不想在这儿住。” 卢凌风因为今天骗了老费的缘故,自知理亏,他有些犹豫地看着元宁。 “这……元娘?” 元宁不知道老费要拉他去喝酒,卢凌风看着自己做什么? 她又管不着他们俩,爱干嘛干嘛去呗。 “老费竟然这样害怕,就把他安排到县廨吧,县令当初不是为我在县廨特意准备了休息的屋子吗,让他住到那里吧。” 卢凌风点了点头,他虽然不语怪力乱神,但是也理解老费的害怕。 不止是老费,喜君小姐住在这儿也有一些战战兢兢的。 他想着男女授受不亲,苏无名这个义兄不在,喜君小姐住在他的宅邸到底也有些不妥,就一道把喜君和老费一块送到了县廨。 薛环为了保护他家小姐,就和喜君他们一块儿住进了县廨之中。 刚才老费的话再一次让元宁确信,师叔一定没有死。 正好现在众生堂的这处屋子没有人,元宁想了想,穿着夜行衣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众生堂楼中起坟本就古怪,不许人进后院更是有疑。 卢凌风刚才跟他说了一些关于此案的调查现状,慧娘或许就是在众生堂失踪的。 橘县百姓从官员到百姓,因为瘴气,似乎都在为头风病所困扰着,这种病轻则女儿头痛欲裂,重则危及生命。 有不少的百姓都因为这头风病离开橘县,去别处谋生。 那裹着尸体的布上面浸着的都是治疗头风病的药材,要凑齐这些药材并不容易,我整个橘县有这个能力的药铺只有众生堂。 最直接的是,红布上这样诡谲的用药手段让元宁加深了自己的怀疑,真相似乎就在眼前。 无论是师傅还是师公,都曾经教导过她,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不要妄下结论,也不要贸然开口。 所以,元宁没有在刚才就把此事告知卢凌风,她想自己先去夜探那楼中之坟。 第59章 唐朝诡事录(五十九) 元宁的轻功不错,最近橘县诡事频发,一到了晚上,街市上就空无一人。 众生堂的后院更是安静的连根针落在地上都听的一清二楚。 元宁之前没有来过众生堂这被封闭的小楼,只听卢凌风说过几句。 这小楼没什么防卫,只是好几个窗子和门都被堵住了,不过这也拦不住元宁。 虽然是高门贵女,但是溜门撬锁这种活计她也可以无师自通。 元宁拔了头上的簪子往锁眼里面一捅,那看上去牢固的铜锁就瞬间掉落在地。 这楼的确古怪,阴气重不说,还时不时有野猫凌厉的叫声。 还好元宁胆子大,没有被吓着,随手捞起一只从她身边路过的小白猫就往深处走。 楼中挂满了素白色的帷幔,随着阵阵的野猫叫声,显得更加的阴森可怖。 早就听卢凌风说过这众生堂楼里起坟的事情,但是真的亲眼看见这楼中的坟墓和墓碑之时,元宁还是瞳孔一缩。 她这师叔,不管活着还是死了,在楼里起坟,还真一点都不忌讳。 元宁对这坟墓好奇,抱着猫往前又走了几步,结果竟然在墓碑旁边看见了师公的木像。 看着师公的木像,元宁眼神复杂。 要是真的如他们所猜想的一般,实现着连环杀人案的幕后真凶,就是她这位素未谋面的师叔。 他还敢把师傅的木像放在自己“坟前”,也不怕他师傅在梦中把他给掐死。 元宁摸着怀里安静的小白猫,柔软的触感让她想起了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陪师傅验尸的时候,他们在包裹碎尸的红布中发现了五根猫毛,三黄,一黑,一白。 她仔细观察了楼中的野猫,一黑两黄,再加上自己怀里的这只,正好和那五根猫毛的颜色对上了。 已经确认了自己猜想的元宁没有立刻打草惊蛇,只是原路返回。 元宁刚想把怀里的小白猫给放下,那小崽子就跟缠上她一样赖在她怀里不动弹。 元宁没法子,只能带着那猫儿一块离开了众生堂。 等她次日一早睡醒的时候,卢凌风已经在院子里面指导小薛环用剑了。 喜君为了鼓励薛环让他安心学武,骗薛环说他是薛仁贵的后代,所以颇有武学天赋,不应该只局限于做裴家的家奴。 元宁瞧着薛环的剑法虽然只有短短两个月的功夫就已经弄得有模有样。 也不禁觉得虽说喜君的安慰之语是骗薛环的,但是这孩子或许的确是有些天赋在身上。 等卢凌风察觉到有人注视着他们的时候,元宁也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 “元娘?你怎么起这么早?你是特意来看我习武的吗?” 卢凌风看见来人是元宁之后立刻惊喜的迎了过去,把自己的徒弟扔在了后面。 元宁看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有些嫌弃地后退了一步,自从上次在司马府和自己表明心意又不告而别之后。 这次重逢,他也不遮掩了。 眼瞧着人就走到自己面前了,元宁只得从怀中抽出一方素帕放在了卢凌风的掌心。 “谁来看你,还不是被你吵醒的,一大早这么大的动静,快把你脸上的汗擦一擦。” 卢凌风傻笑着接过了元宁给他的那一方素帕,虽说只是一块没有任何刺绣的普通帕子,他看着就跟看定情信物一样,珍重地把它收了起来。 元宁没法子,一想到这人是自己顶头上司的私生子,日后的日子指不定多么凄惨,她也不能跟人家发多大的火。 就在元宁准备跟他说自己昨夜的见闻之时,刚刚醒酒的费鸡师从外面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 “不行,卢凌风,你快点告诉我孟东老的坟墓到底在哪里。我这每天夜里都梦见他来找我,我这心不安呐!” 已经知道费鸡师和师叔关系的元宁气定神闲,但是卢凌风却好奇的不得了。 卢凌风还是第一次看见老费对一个人这样有执念的样子,他试着打探费鸡师与孟东老的关系。 费鸡师为了祭拜师兄,知道师兄葬在哪里,但是又碍于元宁在这儿,他有些难以启齿,只能多次给卢凌风使眼色。 但是卢凌风是个二愣子,况且,就算他看懂了老费的意思,他也是会站在元宁的那边。 元宁不说话,只靠在树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老费。 看元娘这个神情,老费试探性地凑到了她面前,小声地问道:“元娘,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元宁看老费的反应笑出了声,“老费,你打量我是傻子不成? 这出自同门的针灸手法和下药的药方,我就算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在到了橘县,看见您知道众生堂是孟师叔的住处之时的反应,我还能猜不出来?” 卢凌风一脸茫然地看着元娘和老费打哑谜, 他们俩在说什么?他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事已至此,老费只好跟大家承认自己与孟东老是师兄弟关系。 原来老费和孟东老都是药王孙思邈的弟子,孟东老原名孟东小,只因少年白头才被师兄弟们戏称孟东老。 孟东老回到橘县是因四十年前他被驱除出师门,他当初为了解人体经络盗墓取尸,此事还是老费告知的师父,才导致师父把他逐出师门。 费鸡师也怕师兄记恨才想去祭拜,毕竟在他告发师兄之前,他们俩是师门中关系最好的师兄弟,几乎是形影不离。 知道事情前后的卢凌风被老费药王之徒的身份惊到了一刹那。 怪不得老费的医术如此精湛,说是一介神医也不足为过,原来是师承的缘故。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老费也是你师叔的,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这不是也没有跟老费确认过吗?再说了,你也只比我晚知道一会儿罢了,你看,我师傅和喜君不是还不知道吗?” 得知自己不是最后一个知道老费和元宁身份的卢凌风瞬间被哄好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知道这个消息纯粹是因为自己就在现场的缘故。 卢凌风看老费这样惆怅,想了想,就带着费鸡师去阁楼祭拜师兄。 而元宁也把关注点放在了老费刚才说的那句“孟东老酷爱养猫”上面了。 也不知道老费在知道自己的师兄其实并没有死,而是在橘县一直作案,谋杀了无数少女之时,他能不能接受的了。 第60章 唐朝诡事录(六十) 但凡眼睛看得见、耳朵听得见的人,都可以使自己相信,任何人都无法保守秘密。 即使他缄口不言,他的指尖也会说话,他的每个毛孔都会渗透出背叛他的信息。 ——《沉默的病人》 元宁如实告诉卢凌风他们,昨日夜里她曾夜探众生堂后院,在楼中见到了那座诡异的坟墓。 坟墓上挂着的画像与那日曾经见到过凶手的证人们的证词都十分吻合。 坟前的四只野猫的猫色也证明了凶手与这楼中人脱不开关系。 “什么!这么危险的地方你竟然一个人偷偷过去了?” 元宁揉了揉自己被卢凌风震的有些发疼的耳膜,他在自己的耳边叫什么叫? “你能不能小点声?我又不是听不见。怎么,你把我当成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了吗?孟东老即便活着,他这个年纪,还能威胁的到我?” 卢凌风对元宁总有些关心则乱,因为太过于在乎,所以总是担心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不行,这个地方阴气实在太重,你们必须搬离此处。” 元宁没有跟卢凌风争,反正这个地方她想知道的东西几乎都已经知道了。 若是住在县廨能让卢凌风放心,让老费免去许多烦恼,也是件好事。 卢凌风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就找到县令要求开孟东老的棺。 那雷县令是个谨小慎微的,不想把此事闹大影响官誉。 况且,那众生堂的楼就在橘县最繁华的街道之上。 若是传出在楼中起坟,恐怕不仅会在橘县百姓中引起恐慌,也会有损那一整条街市的商铺。 县令让卢凌风降低影响度,千万不要让百姓知道楼中有坟的事情。 卢凌风为了开馆,也只能答应县令的要求。 他想到了在众生堂看见的那些野猫,又想到从苏无名送给她的两本小册子里面看见的那些个志怪传说,想到了一个他认为“绝妙”的好主意。 他令人告知百姓众生堂有猫妖作祟,如今猫妖已经被捕,准备午时焚烧,让百姓暂避。 元宁在知道卢凌风调查此事的借口之时立刻就察觉到了此举的不妥之处。 长安那边还迫不及待的想要抓住卢凌风的错处,他好不容易通过裴坚有了个橘县县尉的职位,重入官场,应该步步小心,处处谨慎才对。 公主殿下此刻还不知道卢凌风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儿子杨稷。 在公主的视角中,卢凌风作为太子伴读,东宫亲信,几次三番和她作对,可谓是公主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直接把他给杀了,已经是看在范阳卢氏的面子了。 公主一旦抓到他的把柄,恐怕卢凌风连一个橘县县尉的位置都保不住。 卢凌风是县尉,身负官职,却公然以妖猫之言愚弄百姓。 即便是为了查案的不得已而为之,放在有心人的眼中也是玷污了官威。 尤其是,公主最近的心情不是很好,和太子的几次交锋虽然占了上风,但是她这边也是损失惨重。 保不齐她就会拿卢凌风出气。 元宁在县廨听见妖猫之说的时候,此事已经在橘县传的沸沸扬扬了,元宁就算想要阻止也是有心无力。 卢凌风开棺,老费作为孟东老的师弟自然是会到场的。 喜君好奇,也和薛环一块来了众生堂。 等元宁走入楼中的时候,雷县令他们也早就已经到了。 而外面的百姓正在围着一只燃烧的麻袋指指点点,赞叹着这新来的县尉还真是神通广大。 不仅可以查案抓人,而且还可以降妖伏魔。 雷县令看见元宁立刻点头哈腰的跟她行礼,一脸谄媚的样子让卢凌风看了都牙酸。 这人情冷暖,可算是让他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子体会到了。 “元娘,你怎么脸色那么不好看?是不是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 从前只见过苏无名开棺,卢凌风没有苏无名那样面对什么情形都淡然处之的心境。 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的他显得有些忐忑,在这种情形之下,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元娘不太好看的脸色。 元宁看出来卢凌风的紧张,她不想在这个时候为他平添烦恼。 况且此事也只是她的推断,猫妖一说若是传播的不广,或许也不会引得上头的注意,毕竟只是个下州边陲小镇的县里发生的事。 “我没事,只是昨夜看了橘县的县志,睡的晚些罢了。” 听元宁这么说,卢凌风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他的眼睛一直放在自己面前的坟墓之上,虽然看上去风平浪静,但是元宁还是精确看见了卢凌风额前的几滴冷汗。 “以我对孟东老的了解,他医术高超,又擅治疗头风之病。师傅说,孟东老一直想要青史留名,在他这种疯子的眼中,说不定那些橘县牺牲的少女只不过是他撰写医书地工具罢了。 卢凌风,我们已经有九分的把握此事就是孟东老所为。所以,不用担心,一切都有我在。” 元宁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卢凌风,她原本的意思是,她是监察御史,又是公主的心腹,即便卢凌风真的翻车了,以她的长袖善舞,也一定能力挽狂澜。 不过卢凌风显然误解了元宁的意思。 他自动把元宁的话解读成了:别害怕,我会与你并肩同行,携手相伴。 这下子,卢凌风连顾忌都忘了,眉眼立刻舒展开来,笑的跟傻子一样。 “我……你……元娘,我定不会辜负你……” 元宁:啊?不至于吧哥? 就在卢凌风准备下令开馆之时,孟东老的外甥翟良连滚带爬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第61章 唐朝诡事录(六十一) “不可啊,不可啊!”翟良一听说卢县尉要开馆,一路上狂奔而来,跌了好几个跟头也毫不在意。 “卢县尉,看在我舅舅为那么多人都治过病的份上,就保全了这个坟吧!” 翟良的医术不算精湛,和舅舅学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多大的长进。 倘若没有舅舅在临死之前给他留下众生堂这座医馆,他还不知道要如何谋生。 对于舅舅,翟良是有感情的。 否则他也不会答应舅舅堪称是惊世骇俗的遗言,在楼里起坟。 如今看这个刚来的限位竟然要开自己亲舅舅的棺,翟良怎么可能会轻易答应? 卢凌风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准备开坟,被翟良这么突然间横插一脚,能有好脾气就怪了。 “让开,县令已准开坟,若再阻拦,休怪横刀无情。” 翟良不是个胆子大的人,如果在平时看见宽窄拔刀他早就吓得两股颤颤了。 但是今日情况特殊,一个“孝”字当前,他也比平时多了几分胆气。 “卢县尉,雷县令,不可呀!” 雷县令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卢凌风,他其实也是不愿意做这种有损阴德的事情的。 可是卢凌风坚持,元娘说得对,他们已经把案子查到了这个程度。 如今就差一个开棺就可以确定孟东老的死亡真相,不能在这个时候半途而废。 元宁适时地把翟良拉到了一边,她能理解翟良此刻的心情,自己已经入土为安的亲人死后的安宁都要被打扰,不生气才怪。 “翟郎中,卢县尉不会无缘无故的提出开棺。慧娘是在你们众生堂失踪的,好歹也是一段露水情缘,如今她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你这个做情郎的,应该也不想让她死不瞑目吧。” 翟良不想让没人知道他和一个暗娼有一段,所以在元宁贴着他的耳朵和他说完慧娘的事之后立刻安静了下来。 没了翟良的阻拦,卢凌风总算是可以开棺了。 “开。” 翟良恶狠狠地盯着卢凌风,恨不得用眼神在他的身上烧出来两个洞。 “卢凌风,若我舅舅在里面,我即便上京城,也要告得你身败名裂!” 老费从前哪里见到过这样的阵仗? 他心里有些打鼓,就暗戳戳的凑到了卢凌风的身后,小声的在他身边耳语道: “卢凌风,要不再想想?万一孟老怪他真的死了呢?” 喜君看卢凌风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开棺,老费就在这儿说丧气话,有些担心卢凌风信心动摇。 “费英俊!” 老费被喜君吓到了,“嘿,你怎么没大没小的?” 喜君不太高兴的把老费拉走,“此时不可动摇军心!” 元宁拍了拍卢凌风的肩膀,“别听老费瞎说,按你自己心里想的去做就好。” 卢凌风眼睛一闭,“好,开馆!” 卢凌风不顾翟良阻拦开棺,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那众生堂的棺中确实有一具尸骨。 众人在看见那已经白骨化的骸骨之时都大吃一惊,尤其是翟良,几乎可以说是悲痛欲绝地扑到了地上痛哭流涕。 卢凌风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脸色一瞬间就变得苍白了不少,还好元宁及时搀扶住了他。 怎么会这样?之前他也看过苏无名开棺,怎么苏无名开棺就能查出来棺材有异? 元宁示意卢凌风稍安勿躁,自己凑近了那棺椁之处,她几乎是扫了那骸骨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卢凌风,别慌,这骸骨不对劲,这绝对不是一具正常的成年男性的骸骨。” 元宁的话让卢凌风的脸色稍微红润了一些,他刚准备凑近仔细的观察一下骸骨,就被翟良的嚎啕大哭打断了。 “舅舅!我对不起你啊!竟然连您最后的体面都保不住!” 老费一看见那骸骨,想到从前和师兄相处的点点滴滴,也是悲从心头来。 “师兄,洛阳一别,再见面,竟然是阴阳两隔啊……” 元宁有点看不下去老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她上前给老费递了一方手帕。 “老费,你仔细一看清楚,这到底是不是你那师兄。” 老费擦了擦自己眼角的一两滴泪,弯着腰往前面仔细又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立刻急得蹦了起来,“不对!这不是孟老怪!” 卢凌风不懂医术,不知道元娘和老费怎么从一具骸骨就能发现一个人的身份的。 他好奇地问道:“老费,何出此言?” “这就是一具骨头架子而已。死人化作白骨,岂会是这个样子。况且,这分明是一个身体修长的女子骨架!” 老费踢了一脚还跪在地上哭的翟良,“你小子,跟着孟老怪学医多年,也不会看不出来吧?” 翟良就算医术不算太好,比不上他的舅舅和老费这种医术奇才。 但好歹也是跟着他的舅舅学过好几年医术的,一些基础的医理常识还是知道的。 这的确不是正常腐败的骸骨,那就是一具干干净净的骨头架子。 上面一点腐败的腐肉都没有,就像是被活生生给剔了血肉一样。 卢凌风直接跳进了棺材,在棺材底下发现众生堂密室。 而小薛环则在众生堂的另一侧也发现密道出口,那里应该就是曾经被孟东老救回了性命的梁三启给孟东老送吃喝和头颅的地方。 众人跟随着卢凌风一块进了密室,随后果然发现孟东老在密室中。 孟东老看见自己的密室突然间来了这么多“客人”也不觉得意外,在40年前杀了第一个人的时候他就预料到了有今天。 他都不用卢凌风逼问就承认了四十年前管梓君正是被自己所害,而他之所以碎尸,也是为了保留完整骨架,好探研医术,着写骨经。 半年前,孟东老为了专心的研究头症,他服下了暂闭口息的假死药,又让自己的外甥给自己在楼中建坟。 而梁三启就是他获得骸骨的工具人,孟东老于梁三启有救命之恩,为他杀几个人对于梁三启来说不算是什么难事。 毕竟梁三启原本就是个杀人如麻的在逃杀人犯。 不过梁三启是个色鬼,找来的女子虽貌美但对孟东老的研究无用。 后来孟东老在众生堂的后院意外发现迷路的慧娘,发现她有头症,这才将其杀害,想用慧娘的性命来研究头症。 孟东老执迷不悟,认为自己为了医学而献身没有什么错。 千年之后,不会有人在意自己是人命犯,他们只会看到他的医学着作流传百世。 第62章 唐朝诡事录(六十二) 大唐的律法不会因为一个人的诡辩而对他从轻处罚,无论出发点是什么,都不可以无缘无故随意掠夺别人的性命。 孟东老认为自己杀人是为了救人,觉得自己杀了几个人可以成就一本济世救人的医学着作算不得什么大事。 甚至还扬言可以把自己打入死牢,也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但是一切都得等自己完成了他正在撰写的头风经再说。 可卢凌风和大唐的律法不会因为孟东老还没有完成的医经而给孟东老缓刑的机会,孟东老被判秋后处斩。 算算时间,应该就在一个月之后。 同为药王一脉,老费这个神医可比孟东老这个邪医要医者仁心多了。 这段时间在众生堂,老费也见到了不少患有头风病的患者,他一针见血的看出这些患者的头风病都是因为橘县附近的瘴气。 这段时间老费和元宁在众生堂坐堂问诊了半个月,又翻遍了曾经师门留下的医学典籍。 万物相生相克,凡是毒物,七步之内必有解药。 橘县的百姓为瘴气所困,而同样的可以根治瘴气的草药也就在橘县的大山之上。 元宁和老费研制出了可以根治瘴气的药方,配合药浴和针灸,困扰橘县百姓百年之久的瘴气终于得以解决。 橘县患病的病人实在是太多,而元宁和老费两个人,这人手实在是有些少了一些。 在元宁作为监察御史督促县令结了众生堂杀人案之后,她和老费暂且留在了橘县。 费鸡师为了给百姓医治头症,还收翟良为弟子。 费鸡师和元宁因为救了不少垂死的百姓,又解决了瘴气的问题,被橘县的百姓封为再世华佗。 元宁原本想着陪老费在橘县多待一段时间,也顺便帮卢凌风在橘县站稳脚跟。 但是计划始终赶不上变化,还没等她在橘县待多久,洛阳就传来了消息。 公主遇险,洛阳之中公主的亲信并不算多。 在如今这种情形之下,旁人她信不过。 元宁看见信之后想都不想就立刻收拾了行李,准备第二天直奔洛阳。 要是公主出事,她那么些年的筹谋可也就白费了。 洛阳有变是秘事,公主也在信中说过,不要轻易将此事告知旁人。 所以元宁在临行之前也没有跟老费说实情,只是说太原家中有事,她需要回一趟太原。 老费没什么担忧的,他自己也是自幼就在江湖之上摸爬滚打的,没觉得一个人从南州回太原是多危险的事情。 而且在老费面前,元宁一直都是独当一面的,起码比卢凌风他们要靠谱多了。 但是卢凌风就要不放心多了,而且他可不像老费那样好忽悠。 “什么,你要回太原?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情吗?竟然让你这个二小姐亲自回去?你等我跟县令告个假,我同你一块回去。” 不怪卢凌风疑问,元宁这个太原王氏二小姐平时极少回王家,若是有事让她亲自回去,一定是族中发生了大事。 卢凌风知道元宁要回太原,急得连手上的公文都顾不得了,紧赶慢赶的就来了众生堂找元宁。 第63章 唐朝诡事录(六十三) 元宁本想跟老费交代完留一封信给卢凌风就直接走的,谁知道老费这个大漏勺刚刚从他这儿得到了消息就去通风报信。 元宁看见一脸急色的卢凌风无奈扶额,好家伙,这下子她恐怕不能趁着夜色偷偷走了。 卢凌风要是跟她一块回了洛阳,那场面恐怕会有些奇怪。 “你先别着急,快坐下来先喝杯水,又不是什么大事,也值当你当值的时候回来?” 卢凌风看元宁脸上还带着笑意,还有心思给他倒水,就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我听老费说你家中出了事,立刻就过来了,所以到底是怎么了?” 元宁知道对付老费的那一套三两句话来应付卢凌风肯定是行不通的,她等卢凌风喝完水才幽幽开口。 “也没有什么,就是家中的长辈生病了,回去探病而已。你也知道,我跟着药王首徒学医,医术还可以。” “家中长辈有疾那是大事,那我们明天就出发。” 卢凌风云淡风轻的说的这句话让元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是她没有说清楚还是怎么样? 她不是都说了吗,是她的长辈家中有疾,而她回去也是因为她有这个本事。 卢凌风跟着回去算什么? 或许是元宁的眼神太过于直白,以至于卢凌风站在那儿就慢慢红了耳尖。 他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怎么元娘还没反应过来。 难不成要让他直接说,想和元娘回太原见元娘的长辈吗? “咳咳,我知道现在就回去见你的是长辈有些早了……” “啊?” 元宁觉得自己越来越听不明白卢凌风的意思了,怎么感觉自从卢凌风从中郎将成了卢县尉之后,就变得奇奇怪怪的。 算了不管那么多了,先想办法让自己离开橘县再说。 “下次吧,下次吧,这次我真有急事要离开橘县,等下次时间宽裕了,我再请你和师傅他们一块来太原做客。” 听见元宁的话,卢凌风的表情瞬间就黯淡了下去。 但是他转念一想,元娘答应下次一定带他回太原,是不是也已经变相证明了她接纳了自己? “可是你的暗卫现在还在苏无名的身边,太原距离南州山高路远,你一个人只身前往,我不太放心。”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一个两个的对她的武力值有这么高的质疑? 但是因着眼前的人没什么坏心思,只是出于担心自己的缘故,所以元宁也没有跟他争论这件事。 “好啦,一路上我会给你写信的,放心吧。你好不容易才在橘县有了些成绩,好好做,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虽然卢凌风有一些不放心,可是元宁说的也有道理。 他有这个机会可以重入仕途很不容易,自从破了众生堂一案之后,橘县的百姓对他很是敬重。 曾经不可一世,人人畏惧的中郎将现在在橘县不管走到哪里都有热情的百姓从家中拿出蔬果送给他。 一时间,卢凌风有些不适应别人对他态度的转变。 也正是因为这些百姓,卢凌风也更好的想做好橘县的县尉。 可是谁知道,有的人就是存心不想让卢凌风过好日子,连一个橘县县尉的位置都不想让他坐稳当。 在元宁离开橘县的第二天,卢凌风不仅没能因为立功被奖赏,反而却被上面的人以猫妖之说蛊惑百姓的罪名定罪而被罢官。 接到这封旨意的卢凌风只觉得百感交集,愤怒、疑惑、哀伤,到最后只化成一声叹息。 他唯一有些庆幸的是,元娘不在这里,她看不见自己的落魄和无助。 次日一早,卢凌风就带着徒弟薛环离开橘县,离开那天,橘县百姓夹道相送,纷纷跪谢恩情。 快马加鞭,元宁只用了七日就从南州到了洛阳。 长安和洛阳在大唐的地理方位一西一东,因而称长安为西京,洛阳为东都。 武则天称帝后,以“周”为国号,更是直接定都洛阳,长居于此。 东都洛阳,富贵迷人。 元宁是在宠念寺见到公主的,宠念寺是洛阳城最大的寺庙,公主在宠念寺收养了很多孤儿,又在寺庙里修建了学堂。 洛阳的孤儿因为公主的缘故活的很好,他们不知道公主的身份,只知道是眼前的这个美貌又极有气场的女人赋予了他们这样好的生活。 因此,每次见到公主的时候,这些孤儿都会高兴的把她围起来叫她女菩萨。 元宁看见的公主一直都是威仪的,强势的,除了年幼之时,元宁极少看见公主这样温柔又和蔼的样子。 她不想出声打破此刻的安宁,还是韦典军提醒,公主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微臣拜见公主殿下。” “是元娘啊,快过来,让本宫看看你。” 显然,元宁的到来让公主有些高兴,在步步惊心,处处危险的洛阳,有自己信任的人在身边,公主总能稍微放心一些。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洛阳此刻可不像狄公还在的时候那样太平了。” “正是韦典军告诉微臣洛阳危险,微臣才迫不及待想要来到殿下身边保护殿下。” 因为风尘仆仆,一到了洛阳就直奔宠念寺,元宁这张漂亮的小脸蛋上还沾染了不少的灰尘。 但她的一双眼睛还是亮晶晶的,像一对黑曜石一般漂亮。 公主熟稔地用手帕拭去了元娘额头上的汗珠,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慈爱和满意。 不论是作为下属,还是单纯的作为一位后辈,元宁永远都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 “好孩子,知道你心里有本宫,不枉本宫疼你一场。这韦典军也真是的,都说了让他不要在你面前嚼舌根,还是让你来了洛阳。” 元宁从狄公致仕回到洛阳开始就住在洛阳,元宁即便自幼离家,也是太原王氏的嫡出二小姐,家族对于她也是倾尽全力。 为了保护元宁,王家给她在洛阳不仅准备了房产,也配备了家丁和侍卫。 而元宁第一次做生意,拓展自己的商业版图,也正是在洛阳。 即便此刻洛阳风声鹤唳,元宁也有办法在洛阳护着公主全身而退。 “殿下,韦典军也是为了您好,只是有些话在信中不便言说,敢问殿下,洛阳现如今是什么个情形?” 元宁大概可以明白为何公主要在洛阳逗留如此之久。 洛阳是公主的生母则天皇帝在位时期的国都,对公主和大唐来说都意义非凡。 公主既然谋图称帝,成为女皇,重演则天皇帝的辉煌,就不得不把洛州刺史高忠义、洛阳留守李约拉至麾下。 若是顺利,公主或许可以不日直接在东都称帝。 和聪明人说话总是让人舒服的,公主不是个喜欢拖泥带水的人,元宁既然千里迢迢从南州来了,公主一定会对她委以重任。 “洛阳刺史高忠义如今已经为本宫所用,而李约如今也有意投诚,元娘,或许不久之后,本宫与你,大事将成。” 公主眼中的自信与野心,语气中对未来的憧憬都做不得假。 但元宁仍有些疑惑,洛阳乃是东都,此处的刺史和留守为何这样轻易的就在大局未定之时站队公主。 高忠义元宁并不熟悉,他是几年前才到的洛阳,但是元宁对此人也是有所耳闻。 他也是世家大族出身,为人奸诈圆滑,不是个可信之人。 而留守李约并非大唐人,他的先祖是北方异族。 整个家族投靠大唐之后,大唐为了安抚李约一族,也为了彰显大唐风范大唐皇帝赐给他们的洛阳留守官爵。 如今算起来,李约的家族在洛阳蛰伏已经有数十年。 这两个人,一个为人狡黠奸诈,另一个又非我族类,他们两个人的投诚,元宁都不能全然相信。 而且若是公主所言为真,如今朝中的情形对公主十分有利,为何韦典军又会在信中极尽描绘洛阳的凶险,甚至在字里行间之间暗示让她速来洛阳呢? “公主本就是天命所归,两位大人慧眼识珠,公主又知人善任,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恕微臣直言,两位大人的投诚,似乎有些太快了些……” 公主是天之骄女,女帝唯一的女儿,从小受尽宠爱,她的性子多多少少有些女帝地影子在。 即便元宁自认是公主的亲信,在和公主说此话之时,也是斟酌再三。 “而且,太子殿下,恐怕不会这么轻易放下洛阳。公主,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对于元娘的直言进谏,公主显然很是受用。 她的身边尽是一些对她阿谀谄媚之人,她需要有人让她保持清醒,也需要有人真的能设身处地在她的角度为她出谋划策。 “好姑娘,你说的很对,不愧是本宫从前养过的孩子,有本宫的几分风度。” 公主把元娘搂在怀里,挥手让周边的人先行退下。 “太子本来应该在三日之前就离开洛阳,但是本宫的探子来报,三日前离开洛阳的只有一座空着的轿撵,而太子不见踪影。 从本宫到洛阳的那一刻开始,身边的刺杀从来就没有停过,太子和本宫都知道洛阳对于大唐的皇帝而言意味着什么。 本宫身边的人鱼龙混杂,就连本宫自己都不能确信到底谁是可以信任之人。但是元娘,你不一样,本宫信你。 所以,你要陪本宫,在这洛阳做个局。” 第64章 唐朝诡事录(六十四) 听完公主的所有安排,元宁虽然暂时还不能完全理解消化,但是殿下的安排,她只有全力配合的份。 公主想趁着这次在洛阳的机会,将隶属于她的利益集团重新洗牌,也好留下一些真正忠心的人。 她考验百官对自己的忠诚度也可以理解,毕竟坐在这个位置上,没有人不会担忧自己的安全。 公主和太子以及一直不显山露水的皇上,三者之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彼此的阵营之中也有对方安插进来的眼线。 若是公主真的能重新洗牌自己的阵营,也是件好事。 只是她只说让元宁不久之后陪她演一场戏,装作是公主在与太子的争斗之中落了下风,惨遭暗算,且自身难保,恐怕性命堪忧。 元宁问过公主具体的细节,可是公主好像不愿多说的样子。 元宁虽然有些疑问,但是也懂事的没有多问,或许是公主有别的考量吧。 公主居所布防周密,出门处处也都有暗卫,元宁这个时候来,当然不是来当打手的。 “公主,这是整个洛阳微臣名下所有可以调动的账册。” 元宁从怀中把几乎所有人觊觎的东西放在了公主的面前,“这是浮生在洛阳的所有商铺的对牌。公主,这些东西,随公主调用。” “另外,浮生在南方的矿场此刻已经开工了。” 金银不说,矿场才是元宁送给公主最珍贵的一件礼物。 公主有兵权,手下亦有不少可以调动的人马,可是武器就有些难办。 每一件都登记在册不说,还不好调动。 公主自从有了兵权之后就有意自己造兵器,只是没有合适的无主矿产。 若是贸然向皇上开口,一定会引发皇上的警觉,元宁这算是解了公主的燃眉之急了。 “好,元娘,此事由你安排,本宫很放心。待到他日事成之后,本宫就亲自封你为大唐的女宰相!” 不得不说,公主为元宁画的饼的确足够吸引到她。 比起家族给长姊安排的路,她或许还是更擅长做一个野心家。 元宁到洛阳,公主为表示对她的看重,特意亲自为她接风洗尘。 洛阳刺史和留守亦如约到场,看上去对公主很是恭敬。 除了这两位之外,席间来了不少公主府上的人,大多元宁都是眼熟的,只有一位,她好像没有什么印象,因此就多看了几眼。 公主留意到元宁的好奇,还特意为元宁解释了公主府的新人。 “对了,这是公主府的录事参军辛怀慎,从前你没有见过。” 元宁不会相面之术,就是直觉觉得眼前这个看上去对她和公主恭敬有礼的辛大人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的人物。 或许是从前跟狄公和师傅待久了,又潜移默化的染上了卢凌风喜欢疑神疑鬼的坏毛病,元宁现在看人总是用审视的目光。 不过想到卢凌风,元宁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还没到洛阳就给师傅和卢凌风他们写了信报平安,但是到现在竟然一封回信都没有。 师傅这样周全的人,不应该啊。 至于卢凌风,他表现的好像对自己有意的样子。 第65章 唐朝诡事录(六十五) 元宁虽然之前没有和什么郎君深入相处过,但是也知道若是郎君想追求姑娘,是应该嘘寒问暖,谄媚讨好的。 卢凌风这一边表现的对自己情深义重的样子,一边一封信都不给自己写,还真的莫名其妙。 想到这里,元宁莫名有些不忿,明明是他先说那些奇怪的话的,结果说完了又把自己晾在这儿。 这人还真是不讲道理,看上去对自己好像有多情深义重的样子,结果连一句话都不跟自己多说。 公主看出元宁神游天外,以为她是不喜欢这些俗套的歌舞。 也是,这些歌舞跳来跳去总是那么几样,一点新意都没有。 别说是元娘了,她从小看到大,也早就看腻了。 “怎么了元娘,是洛阳的歌舞看腻了吧。也是,这些舞曲,跟当年比起来也没什么新意。还是洛阳的舞姬好,等洛阳的牡丹开花了,我带你去洛阳看。” 元宁连忙解释:“没有,舞姬们跳的很好,是元娘自己在想别的事情。” 公主突然来了兴致,她也算是看着王家的小娘子长大的,这孩子长大之后越来越沉稳。 就连是公主,也鲜少看见元娘这样恍惚又茫然的样子。 看样子不是为了政务,反而像是为了情事。 这倒是难得,难不成几月不见,已经有人偷偷的摘下了长安最漂亮的这朵红山茶? “本宫看你这样子,可是有了心仪之人了?” 元宁被公主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不知所措,还懵了一会。 “啊?” 公主这样的身份,身边少不得出类拔萃的蓝颜知己。 从年少情窦初开到如今,她身边的男人犹如过江之鲫一般络绎不绝。 她也遵循母皇的旨意成过婚,但是她是皇朝公主,是君,驸马是臣,她们夫妻二人注定不能像寻常夫妻一样相处。 即便成了婚,公主在公主府上也有的是使尽浑身解数讨她开心的美貌面首。 以元宁的身份和美貌,有多少的情人都是应该的。 要是依公主的意思,元娘这样得她喜欢的小娘子,就算有十个八个小郎君喜欢也是有的。 不过看这姑娘这样纯情的样子,不会从来都没有谈过一场风月吧? “元娘,你也大了,有喜欢的小郎君也是常事,快说说你看上了哪家的公子,我亲自给你们赐婚。” 喜欢?这么多年,好像元宁的脑子中一直都没有这样的概念。 她是王氏女,背负着家族复兴的使命。 从前跟在狄公身后之时,学的也是断案追踪这样的本事,情这一字自古以来都太过于难得。 她和卢凌风从在太子家宴认识一直到现在,也就不到半年的功夫。 不是吧?她应该也没有对卢凌风有别的心思吧? 卢凌风虽然长得还行,身材不错,又能打,可是他性子倔傲,又身份不明。 算了,不想这么多了,左右卢凌风到现在也没有给她回信,说不定也只是一时兴起。 看公主这样兴致勃勃的样子,好像她只要一张口,公主马上就能让她入洞房。 因为害怕公主一时冲动给她赐婚,元宁只能连忙解释。 “微臣暂时还真没有心仪之人,只是想到师傅还在南州,心中有些担忧罢了。若是来日微臣真的有喜欢的郎君,一定求公主赐婚。” 公主以为是小姑娘害羞,就没有再说此事,婚约对于女子来说一直都是束缚。 元娘还这样的年轻,再多留几年也无妨。 若是她能荣登大宝,到时候给元娘封侯拜相之后再议吧。 她还想着,等元宁在洛阳安顿好后,送几个年轻俊俏的小郎君去元宁的府邸给小姑娘长长见识。 说起苏无名,公主对他还是很是看重的,只是这人有些太执拗了一些,一直不愿意倒向她的阵营,不想参与到党政之争上。 不会,他起码没有成为太子一党。 “咦,你师傅已经被本宫调任到宁湖了,他没有写信跟你说?也是,你这一路上风尘仆仆,又刚到洛阳,不知道也正常。” 宁湖?那师傅这算是升迁了,南州是下州,宁湖的司马可比南洲的司马有分量多了。 怪不得师傅还没给她写信,恐怕是她的信到南州的时候,师傅已经到宁湖了。 不过卢凌风一直都是跟着师傅的,如今师傅已经不再留任南州,卢凌风会不会也跟着师傅离开南州了? “公主怎么突然把师傅调到了宁湖?” 对于苏无名,公主一直都是想要重用的。 母皇有狄公辅佐,而她的身边有狄公弟子追随,也算是和母皇一脉相承了。 “你师傅是个人才,本宫在长安就已经听说了。他到任南州才不到半年就已经破了好几个大案,是个可用之人,才智不熟当年的狄公。 在南州这种小地方当司马,也是屈才。不过若是本宫的动作太明显,太子一党一定不满,等到苏无名的政绩让人无可指摘的时候,本宫就让他直升长安。” 公主对师傅的看重,元宁一直都是明白的。 只不过师傅不喜欢掺和到公主和太子的朝堂斗争之中,恐怕公主的拉拢,师傅不会这样轻易接受。 “宁湖风光好,师傅想来会喜欢这个的。宁湖的名酒南天铭是个好东西,师傅身边有个叫费鸡师的门客,是微臣的师公神医孙思邈最小的徒弟,他最好酒,这下子他有好口福了。 说起来,有一事倒是需要禀告公主。宁湖的商会不久之前已经被微臣掌握,那边的生意不太好做,当地信奉神明更甚于敬畏官府,此事不得不防啊。” “哦?还有此事?” 公主被元宁说的话吸引到了,还有地方的百姓不信官府信神明? 作为上位者,公主的注意力和旁人不同。 她一眼就看出了宁湖的危险之处,若是这里的百姓对神明这样敬重害怕,那官府要如何治理宁湖? 宁湖是江南富庶之地,且为中州,若是宁湖的百姓要造反,对官府来说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微臣也是偶有耳闻,宁湖信奉鼍神。当地的民间组织鼍神社以鼍神的名号,蒙蔽人们膜拜。听说鼍神社在宁湖飞扬跋扈,一手遮天,即便是浮生,在宁湖也是艰难生存。 微臣本来是准备过段时间去一趟宁湖亲自处理那边的生意,如今师傅在那里,微臣总算也能放心一些了。” 宁湖的事到底是小事,和公主的大业比起来暂时没有这样重要。 公主把宁湖之事记在了心里,想着若是一有异动,再派人镇压也不迟。 “你如今也不必事事都亲力亲为,也未免太累了一些。本宫记得你不是有个侍卫还算得用吗?是被你留给你师傅了吧。 这样吧,你手底下若是没有什么可用之人,本宫倒是可以给你几个。” 公主要赠人,元宁也没有拒绝的份。 而且公主此举,也算是表达对她信任的一种方式。 “若是如此,就多谢殿下了。” 看元宁的脸上已经有些疲惫,公主也没有强留她在宴席中,派人送元宁回了王家在洛阳购置的院子休息。 这处院子就在狄公的府邸旁边,和狄公的庭院只隔着一个小门。 故人已经不在,狄公的后人大多也去了长安,留在洛阳的寥寥无几。 不过因为这是大名鼎鼎的狄公在临终之前最后的居所,此处常有人来缅怀,所以也不见衰败之相。 重新回到这个有她儿时记忆的院落,元宁有种物是人非的伤怀,狄公的音容相貌好像还在眼前。 也不知道,师傅在宁湖是否顺遂。 还好寒鸦在师傅的身边,不然师傅这么一个文弱书生在宁湖这个处处危险的鬼魅之地,她属实是有些不太放心的。 宁湖商会的陆咏是个可用之人,元宁想着,等明日天一亮,她就给陆咏写信,让他护着师傅周全。 第66章 唐朝诡事录(六十六) 元宁在洛阳的十几日比前面半年过的都累。 在公主身边不仅每天都要和那些心里面有一万个弯弯绕的大臣打交道,还要应对各种突如其来的危机。 杀机四伏,步步惊心,让人精疲力尽。 元宁本来就佩服公主,如今看公主在这官场上游刃有余的样子,更是觉得公主厉害。 在洛阳的这些天,元宁收到的请柬和礼物比她前面十几年收的都多。 公主让她全都收下,不用有什么顾忌,元宁也就没有推辞,左右这些对她来说也不是多么名贵之物。 洛阳近些日子流行起了一种叫做“人面花”的养颜之物, “人面花”是女人用的美肤之物,坊间说浸水后用其敷脸,人面花会化入肌肤,九九八十一天后肌肤会粉嫩入少女。 元宁生的好看,也爱美,若不是洛阳最近实在是忙碌,她说不定还会买下来研究研究它的原理。 公主先前说想试探手底下的人是否忠心,这段时间也没有动静,元宁想起上次公主提起此事不愿深聊,也就没有多问。 苏无名在宁湖安顿下来之后不久就收到了南州送来元宁写给他的信。 只是卢凌风那边,还是没有任何的回信。 元宁没有瞒着师傅,把自己来洛阳的缘由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师傅。 毕竟,师傅可不像卢凌风和老费那样好忽悠。 不过元宁在洛阳忙的晕头转向,也顾不上什么卢凌风了,他即便写了信,恐怕元宁也是没有功夫看的。 苏无名在看见元宁的信之后只是叹了一口气,元娘和他不一样,世家子弟,走的路一向危险又绚丽。 元娘不想让他担心,他同样也不想让元娘为她担心。 宁湖比他想象中的要凶险的多,此地太为怪异,这里从百姓到官员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麻木和凶残。 鼍神社一直以保护之名收取保护费,在此处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可却无人管制。 鼍神在此处被奉为神灵也是有原因的。 后汉末年,宁湖遭遇千年未遇的大洪水,留存百人,这些人是被一只大鼍所救,后百姓感念鼍的恩情,就封鼍为鼍神。 虽然来宁湖没多久,但是苏无名也发现了,他这个宁湖司马,在宁湖,好像没什么分量的样子。 还有一件事,苏无名在第一夜到宁湖境内之时,误入了宁湖郊外的鼍神庙,遇见了宁湖刺史的女儿樱桃姑娘。 这个樱桃姑娘和宁湖一样,充满了谜团。 苏无名一行人入宁湖的第一天就偶然遇见鼍神社的沈冲带着鼍神神像巡游街道,百姓吩咐下跪求神,如此场景,让见多识广的苏无名都有些讶然。 苏无名等人因为不跪鼍神神像还被鼍神社的人认为对鼍神不敬,幸亏宁湖前来接待苏无名的顾长吏和曾参军前来解围才让苏无名他们顺利脱局。 好在他在宁湖不算是孤立无援,宁湖商会的陆咏是元娘的人,卢凌风也一直偷偷跟在他们的身后,还在刺史府救了他。 卢凌风被罢官之后就决意后半生只愿江湖之远,逍遥自在。 他沉寂了许久,也下定决心不再纠缠元宁。 卢凌风不是蠢货,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被罢官的缘由究其根本还是得罪了公主。 只要公主一日不松口,即便是太子,也不敢重用他。 况且卢凌风自己也知道,以他的分量,远远不足以让太子和公主撕破脸面。 元娘是世家嫡女,深得公主看重,聪慧过人,家财万贯,又那样的美貌, 只要她愿意,整个大唐的好郎君任她挑选,没有必要和自己这个没有前途的人纠缠。 正好如今她又回了太原,她是王氏女,说不定家族早就给她安排好了婚事,又怎么会轮得到自己。 卢凌风回到苏无名身侧之后的颓然和失落让苏无名很快就猜到了卢凌风的心路历程。 实话说,若是只从元娘师傅的立场上,他只会为卢凌风决定拍手叫好。 卢凌风如此,也算是君子所为了。 卢凌风没有被揭发的身份注定是个大隐患,一旦被挑破,连他身边的人都会被连累。 苏无名愿意犯这个险,可是他不愿意自己唯一的徒弟被牵扯其中。 第67章 唐朝诡事录(六十七) 元宁大概是在来到洛阳的一个月之后才知道卢凌风被罢官这件事的。 在知道这事之后,元宁才明白为什么卢凌风这边恨不得直接跟她断了联系。 卢凌风本来就因为被赶出了长安,失去了金吾卫中郎将的身份而有些芥蒂,心中耿耿于怀,觉得自己配不上她这个五姓七望的嫡女。 现在就连一个橘县县尉的位置都保不住,还被公主针对,卢凌风害怕自己连累她。 在想清楚此事之后,元宁都有一些想笑。 男人这种生物好像格外喜欢替别人做主意,觉得自己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别人着想。 元宁在哭笑不得之间还有些觉得卢凌风愚蠢。 他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影响到她? 师傅也不会背后跟她说有关卢凌风的去向,她知道此事还是因为公主。 公主不喜欢卢凌风,觉得卢凌风是太子的人,他的存在就是在跟自己作对。 公主做事喜欢赶尽杀绝,爱欲使其生,恨欲食其肉。 她此刻讨厌卢凌风,所以恨不得他仕途尽毁。 那天公主无意间问起送给元宁的那些俊俏的郎君她喜不喜欢。 元宁不太理解公主这些小小的恶趣味,她不太好男色,况且,在元宁看来,这些小郎君生的还没有卢凌风好看。 比起那些娇柔妩媚的小郎君,元宁还是比较欣赏的来卢凌风那种阳刚正气一点的人。 兴许是喝多了的缘故,元宁直接把自己心里想的话给说出来了。 “算了吧,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油头粉面的,还没有卢凌风长得赏心悦目。” “卢凌风?范阳卢氏的那个卢凌风?” 公主听见这个名字眉头紧蹙,她把卢凌风赶出了长安,又让他没了橘县县尉的官职,断了他的仕途。 这人是太子身边的人,对太子很是忠心,而且还出身范阳卢氏,是世家名门,这样的人在太子身边是个不小的助力。 公主好不容易借着长安红茶的由头把他给赶出了长安,没想到结果这死小子釜底抽薪,竟然勾搭了她最信任的小元娘? “可不就是他吗?卢凌风虽然人缺心眼了一些,那张脸生的还算是周正。公主,您下次要是非给我送面首,不如照着卢凌风的样子来,不过性格可不能像卢凌风那样,微臣受不住。” 看元宁醉的不轻的样子,公主也不舍得对漂亮的小女娘说重话,只能没好气的把元宁手上的酒杯往旁边一扔。 太子还真是好样的,卢凌风都已经被赶出长安了,还能派上用场,对元宁使美人计。 这招当年对公主就很有用处,没想到如今对元娘也同样有用,只能说,元娘不愧是公主府的人,这还真是一脉相承。 公主语重心长地对元宁说:“元娘,你若是喜欢卢凌风那样的武人,本宫回了长安之后为你安排几个,那卢凌风是太子的人,而且现在又是白身,你们不合适。 长安武艺高强的世家公子多的是,到时候回了长安你看上谁都行。” 喝醉酒的元宁很艰难的才从醉酒中清醒过来一些。 吹了一阵帷幔外冷风的元娘,想起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再一和公主对视,总有种莫名的心虚。 天可怜见的,她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单纯的对卢凌风的美貌表示赞赏而已。 而且,公主此刻还不知道卢凌风是她丢失了多年的稷儿。 等等,不是,什么叫卢凌风现在已经是白身,和她并不相配,难不成卢凌风又被罢官了? “卢凌风又被罢官了?殿下,卢凌风在橘县做的不错,他刚去了橘县没多久就破获了大案,您看,这橘县是下州的边陲小镇,橘县县尉更是小的不能再小的芝麻小官。 卢凌风在橘县做个县尉,其实,也碍不到咱们什么事,而且,不久之前他才在橘县破了一桩奇案呢……” 被公主用看透一切的眼神盯着,元宁越说越没有底气。 公主现在估计觉得自己对卢凌有一往情深,即便知道卢凌风和公主不和,也要硬着头皮在她的面前给卢凌风说好话。 一想到卢凌风现在的处境,元宁都有些怜爱住了。 元宁都能想象的出来,卢凌风这么自负又骄傲的一个人,如今却连一个橘县县尉都做不了,他的心里该有多难过。 本以为是自己仕途重新开始的转折点,没想到还没转过来,就被公主给强迫转回去了。 想想也是作孽,他与公主原本就是亲母子,十几年的骨肉分离就已经足够令人唏嘘,现在母子俩还闹到了这样的地步。 虽然和卢凌风相识不过半年,可卢凌风也曾经和元宁说过,自己小时候,会一直幻想素未谋面的父母是什么样子。 他是被伯父带大的,从小就没有父母,或许年幼的卢凌风也是期待过母爱的吧。 若是来日他们二人的有大白于天下的机会,公主一定会后悔这些日子对卢凌风的打压。 公主本就觉得元宁和卢凌风的关系不一般,如今看自己一向做事冷静的下属对卢凌风又是这样的维护,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公主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元娘,是真的有些像她。 当年,她和稷儿的父亲,也是一段孽缘。 母皇没能成算她和杨郎,在这件事上,她不想成为第二个母皇。 “罢了,不过是个卢凌风罢了,你喜欢,本宫会饶他一命的。” 元宁看着公主欲言又止,想想卢凌风的狗脾气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又默默把自己想说的话给咽了下去。 理智上考虑,对于两人来说,他们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才能更好的保全彼此。 ———————————————— 陆咏是个称职的手下,他办事细心又妥帖周全,虽然是她最近才刚刚收服的人,但是办事的能力也不输寒鸦。 师傅到了宁湖之后,陆咏好几次护着师傅他们脱离险境,给自己写了不少的信。 宁湖的鼍神社一直以保护之名收取保护费,陆咏的宁湖商会在宁湖举步维艰。 即便是为了宁湖的生意,陆咏也是会不顾性命保护好苏无名等人的。 也是从陆咏这里,元宁才知道卢凌风被罢官之后竟然还有了浪迹江湖,远离官场的意思。 不过以他的身份,他注定要掺和在朝堂的党政之争中。 而且,做了苏无名这么久的私人参军,他对苏无名也是有情分在的。 宁湖危险,他不会让苏无名独自涉险。 况且,若是苏无名真的出了什么事,卢凌风也担心元宁会难过。 元宁莫名觉得,公主最近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一样。 之前公主就云里雾里的跟她说了一番话,元宁没有怎么太明白。 但是知道公主的大概意思是想要试探自己手底下的人对她是否忠诚, 元宁因为不在公主的试探范围之内,又被公主安排监视太子,所以她对公主的这些计划不算太了解。 虽然不知道公主到底具体准备怎么做,但是元宁也可以理解公主的做法。 朝中的确有大半的大臣都投入了公主的门庭,但是大多数只不过是见势而为,并非真的如何如何真心。 若是有一天公主势微,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弃公主而去,这些人不能信任,不能委以重任。 如果公主可以重新筛选自己手下的人手,也是件好事,总不能连几个可用之人都没有。 她奉命离开洛阳几日去处理一批想要暗杀公主的杀手,这批杀手也不知为什么好像格外难缠。 自从离开长安之后,公主身边的杀手一波接着一波络绎不绝,而且很难探查出来他们的来历,只觉得这些人的背后或许是不同的人。 是太子、皇帝,还是二者皆有,亦或者,是域外之人? 朝堂上的水太深,元宁现在只能庆幸,师傅不在这里。 师公在临终之前就交代过师傅,在最后的胜者角逐出之前,不要让师傅牵扯到前朝的争斗之中。 现在的长安,包括洛阳,都是鬼影憧憧,处处危机。 宁湖虽然有一个鼍神社四处作乱,但是和洛阳长安起来,到底还是安全许多的。 更何况师傅的身边还有卢凌风等人保护,元宁也不用怎么太担心。 她被此事牵绊住了心神,仔细算起来,也已经有快十日没有见到公主了。 元宁没有想到的是,等她完美完成任务回到洛阳的时候,洛阳已经发生了巨变。 百日前,东都洛阳在市面上突现一种人面花,这是女人用的美肤之物。 有当地的官员和公主的门客想要讨好她,也往王家的府邸送了不少这东西。 传闻中,浸水后用其敷脸,人面花会化入肌肤,长期以往下去,九九八十一天后肌肤会粉嫩如少女。 可那些买了人面花的少女们没有想到,人面花的美丽是短暂又危险的。 因为公主喜欢人面花,最先用了这花,贵人喜欢的东西,就是洛阳女娘中的时尚风尚标。 所以此花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洛阳,风靡洛阳,流传于长安的小女娘之中。 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使用此花,会带来怎么样不可挽回的后果。 八十一天后,人面会变成骷髅。 脸部被灼烧腐烂,直接烧穿面部,凄惨恐怖地死去,诡异至极…… 红粉骷髅,何其可怖。 此花白日才可见效,因为人面花神奇的美颜效果,又价格不贵,洛阳城中有不少的小女娘都在用这东西。 迄今为止,已经有十数个小女娘死于人面花。 这样凄惨的死相,让整个长安的人都人心惶惶。 传闻说,就连公主,也不幸遇难。 毕竟,公主可是第一个使用人面花的人,她到现在还活着,就已经是太医医术精湛了。 元宁一听说公主遇难,就马不停蹄的直奔公主府邸,吓得险些没有从马背上面摔下来。 下了马之后,元宁连门都没有敲就直奔公主的寝殿,因为跑的太快,轻功不错的元宁险些没平地摔了一跤。 “殿下!殿下!韦典军,殿下到底怎么样了?我听说殿下中了人面花之毒,性命垂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韦风华看见御史大人之后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总算不止他一个人在公主府担惊受怕了。 早就听说御史大人是药王孙思邈的徒孙,说不定有什么办法能救一救公主殿下,他可是把身家性命都压在了公主身上。 韦典军现在也是一个脑袋三个大,公主莫名因为不知道什么劳什子人面花命不久矣。 若是公主出事,第一个死地就是他。 或许旁人还有另投太子门下的机会,可他作为公主府典军,跟随公主那么多年,身上已经打上了公主府的烙印,去也去不掉了。 而且,他的亲叔叔死于太子的手中,他和太子,那是血海深仇,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和解的可能性。 即便他想投奔太子,太子也不会相信他。 韦典军相信御史大人一定能救公主。眼前这位大人,不仅是公主的心腹,还是药王孙思邈的徒孙。 “王大人!大人!你是药王门下弟子,是神医,你一定有办法救公主殿下的对不对?你快随我去看公主。” 韦风华把元宁拉进了公主的寝殿,比元宁表现得还着急许多。 元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公主不是这样轻易就中招的人。 公主和太子的斗争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阶段,或许只是公主放出来蒙蔽太子耳目的幌子,不能慌张。 “砰——” 还没进门,元宁就听见了屋内瓷器碎裂的声音。 “什么庸医,治不好本宫的病,本宫让你们给本宫陪葬!” 公主充满怒意和杀意的声音让元宁对公主中毒一事有了实感。 这还是元宁第一次看见公主如此暴怒的样子。 她迅速的在脑海中思考可以救公主的办法,人面花,人面花,人面花到底是什么东西? “韦典军,你去找一些人面花来,要给殿下解毒,我得先看看人面花是什么。” 第68章 唐朝诡事录(六十八) “元娘,你回来了。这些日子没回来,我都担心坏了,快过来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什么伤?” 公主在看见元宁之后稍微消了一点气,招手让元宁过来。 元宁挥手让那些太医先行退下,公主正是震怒的时候,别一个不高兴,真的给他们都给问斩了。 “微臣一听说公主出事就回来了,公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微臣怎么听说您中毒了?是太子下的手吗?” 公主一看见镜子里面的自己就忍不住把桌子上的所有的东西都扫在了地上。 虽然肌肤依旧的白皙娇嫩,但是一想到自己未来的某一天可能会有毁容的可能,公主就恨不得把世上所有的镜子都给毁了。 “一定是太子,一定是太子想要对付本宫,真是好狠的手段啊!为了对付本宫,整个洛阳女子的性命,他都不放在眼中了!” 一想到自己进城之后看见的惨状,元宁的拳头默默攥紧,若只是朝堂之争,对自己的亲姑姑下手,虽然是有一些阴险,为了皇位,无所不用其极也是应当的。 但是无论如何,太子也不应该对普通的百姓下手,洛阳的小女娘都是无辜之人,这才没多久,洛阳因为人面花而死去的小女娘已经有数十人了。 太子,实在不是个仁君之选。 “殿下,微臣先给您把脉,您放心,微臣一定能为您解了人面花之毒。” 真心关心一个人的眼神是掺不得假的,元宁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这要是公主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她就真的哭都来不及了。 公主看元宁这么着急,心一软,拉着她在桌边坐下了。 “本宫都忘了,本宫的小元娘是药王门下弟子了,也是本宫不小心,也才着了太子的道。” 公主示意让寝殿里面伺候的小宫女全都下去,只留下了韦风华和元宁两个人。 元宁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不由分说就拉起公主的手腕开始把脉。 她的眼神从着急逐渐变成了疑惑,难不成是她太久没有看医书,诊脉的水平下降了? 不对啊,按理来说,她前段日子也经常和费鸡师探讨医术,不至于吧? 把着把着,元宁发觉了不对劲。 公主脉像强劲有力,面色红润,怎么看也不像身染剧毒的样子。 难不成,是那人面花毒性特殊,她又才疏学浅,这才没有发觉不对劲的吗? “怎么,小元娘,本宫这病,还有的救吗?” 公主轻挑了眉,意味深长的看着元宁。 公主这个语气,元宁要是再看不出来什么,她就白在公主身边混这么久了。 也真是的,不提前跟她打一声招呼,害得元宁担惊受怕了这大半天。 元宁在公主的注视下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她恭敬地拉下公主的衣袖,低垂下眉眼。 “公主中毒已深,微臣才疏学浅,有心无力。太子竟然胆大包天到对自己的亲姑姑下手,实在是有悖人伦,殿下放心,微臣这就写下奏折,向陛下和天下百姓陈情。” 公主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然她为什么那么喜欢元宁,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算了,你还是个孩子,解不了人面花之毒也正常。” 在摸清楚公主的脉搏之时,元宁就明白了公主的意思。 这是公主为太子设的局,也是为了她手下那些三心二意的门客设的局。 她明白公主的路走的不容易,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是她也希望无辜的百姓死在这场权力斗争之中。 人面花,公主的确没有中人面花之毒。 可是那些无辜的洛阳少女,不能白白死在这场权力争斗中。 元宁眉眼之中的低气压让公主想忽视都难。 她亲眼看见这孩子长大,知道这孩子看上去雷厉风行,可实际上,是个极其心软的孩子。 她柔和了神色,软下了声音。 “本宫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那些人面花之毒不会这么快发作,李约跟本宫说了,她们还有的治。她们也都是我大唐的百姓,本宫怎么可能看着她们去送死不是?” 李约这个名字,元宁最近在殿下口中听见的频率不低,东都留守,一个异域之人。 因为当年他的先祖很是被天后看重,所以他如今投奔公主,其实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天后的缘故,公主对李约尤其的信任。 这些日子,公主甚至好几次跟李约单独密谈,公主相信李约,元宁本来也理所应当的对李约多几分的信任,可是李约此人,总是给人一种阴鸷之感。 “李约?东都留守李约?殿下,此事莫不是李约出的主意?” 那个异族人,元宁本来对他就没有什么信任度可言。 他对公主投诚的实在太快了,好像就等着公主向她伸出橄榄枝一样。 只是因为公主信任他,所以元宁也只能放下心中的芥蒂。 他竟然给公主出这种主意,怕不是疯了? 人面花之计,实在是有些太过于阴毒了,公主从前没有像现在这样不把人命当回事,自从李约跟了公主之后,李约对公主的影响一直都是负面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要是说李约会把大唐的小女娘的性命当回事,元宁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 “公主,李约毕竟是外族人,咱们之前也没有和他接触过,此人的底细我们也并不全然知晓,还是要有一些防备心才是。” 元宁已经尽量委婉的跟公主表达自己的意思了,李约的这个主意实在是太恶毒了。 而且,公主如今这么信任他,要是哪天他想要对公主下手,还不是易如反掌? 公主也知道元娘是为她好,可是在公主看来,元娘的思想,有时候还是太幼稚了。 元娘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一些。 李约说的没错,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好了元娘,你替本宫处理太子的那些人也辛苦了,你先回府休息吧,等本宫身体好一些了,再邀你来本宫这儿。” 元宁知道,公主这意思,就是人面花之事不想商量了。 她可不相信李约会把那些普通百姓的命当一回事,公主信他,可是元宁不信。 怪不得公主之前一直不愿意告诉自己她的计划,恐怕就是害怕自己反对吧? 韦风华从听见公主没事到现在就一直保持着缄默,这两位贵人争论起来,他是一个字都插不进去。 不过,即便是韦风华,也觉得公主此举有些太过于冒失了一些。 等回到自己的府邸之后,元宁就立刻让手底下的人去查这风靡洛阳的人面花。 这东西从前易得,现在洛阳禁卖此物,元宁还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拿到这东西。 那些人面花制成的胭脂水粉在洛阳价格不高,即便是农女,攒一攒钱,也是能买得起的。 元宁拿到人面花之后研究了一晚上,才发现这东西的关窍。 其实那人面花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新鲜的花,一种是干花。 干花是无毒的,也不会腐蚀人的皮肤,而流于市场的鲜花则是害人的妖物,绝对不可沾染。 这东西妖异,元宁一时间没有什么头绪。 她突然有些怀念师叔费英俊了,要是师叔在,肯定比她更有把握一些。 元宁只是想想,老费来无影去无踪,现在恐怕还在宁湖的什么地方醉生梦死。 谁知道在她想到老费的第二天,师傅和老费他们一行人就活生生的出现在了洛阳。 再次见到卢凌风和师傅,是因为师傅被任命为洛州长史,赶往洛阳赴任。 彼时,元宁正带着公主赏给自己的那些“赏心悦目”的下属在洛阳的街市上寻找中了人面花之毒的女子。 元宁想要亲自看看那些毒入骨髓的姑娘的身体,再对症下药,研究解药。 这两天,她的心情愈发沉重,李约说人面花只会让那些姑娘的脸部轻微腐烂。 只要中毒不深,就并不一定会要了这些姑娘的性命。 可是在元宁回到洛阳的短短三天之内,元宁就已经看见了无数女子因人面花而死于家中。 李约,根本就没有解毒之法。 或者说,他不愿意给那些女子解毒。 他恨不得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 ———————————————— 宁湖那边,苏无名无意间发现宁湖刺史李鹬或许还没有死。 在李鹬下葬当天,苏无名开棺验尸。 他发现尸体上的手茧特征与常年诗文俱佳的文人李刺史不符,而尸体左手胎记也验证此人并非李刺史,而是刺客肖七。 可有什么事情,是要让一州刺史宁愿假死也要消失在众人视线中的? 刺史失踪,宁湖如今由长史做主。 苏无名请求宁湖的顾长史让司法参军贺犀协助自己探查此案。 他甚至还担保,自己上巳节之前一定能查清此案。 顾长史也知道,刺史失踪事关重大,此案若查不清,必须有人承担责任,所以也就答应了苏无名所请。 苏无名询问李鹬的女儿樱桃,问她其父为何让她习武。 樱桃考虑一番之后,决定相信苏无名。 她道出了自己的过往,原来樱桃自幼母亲病亡,父亲从青年时就发誓考取功名,在八岁时那年,父亲将自己送给一位尼姑抚养。 后来那尼姑就成为了自己的师父,教授自己武艺。 三个月前,家中的老仆人李四找到自己,表示她的父亲已经官居刺史,让她前来宁湖相见。 当时樱桃的恩师病入膏肓,所以樱桃并未及时前来相见,半月前恩师病故,她这才马不停蹄的赶来宁湖。 李刺史的确是一个一心为民的好刺史,不过却因为鼍神社势力太大,不得不受制于鼍神社。 李刺史跟告诉过女儿,自己确实加入鼍神社,可他却是有苦衷的。 如今的鼍神社在宁湖已经成为了荼毒百姓的邪社。 李鹬想为百姓做件大事,所以这才加入鼍神社,冒着生命危险,写出了鼍神社实录。 在鼍神社实录里,李鹬记录了鼍神社从民商那里敛财的手段,以及鼍神社替州府收取赋税时所做的手脚。 李鹬在鼍神庙中藏了一部鼍神社实录,想让女儿樱桃来宁湖之后,将它带去长安交予御史台。 樱桃与苏无名第一次在鼍神庙当晚偶遇,就是她寻找实录那晚。 那日樱桃拿到实录后本准备立即离开赶往长安,却半路被鼍神社的沈冲遇到。 樱桃怕自己当日无法逃脱,于是将实录放到林中一树洞中,谁想到次日去取时,却发现树洞之中空无一物。 司法参军贺犀也表示此事他审问过陆咏,当日他摆脱沈冲之后,在被追杀时看到过樱桃藏实录的举动。 随后他就将实录带走交给了长史顾文彬,可没想到顾文彬一转头就却将此物交给了鼍神社。 就在众人对李鹬的踪迹一筹莫展之际,曾参军来寻贺犀饮酒,言语间,暗示了李刺史或许会藏在寒山。 寒山宴是所有寄居的人共同的盛宴,此处鱼龙混杂,想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寒山此地,犹如长安之鬼市,是宁湖最好的藏身之地。 每年上巳节之前,连续三天会有寒山宴,宴上有鼍神酒供应。 寒山是三十年前鼍神社建立的,住在这里的穷苦人不用花费一分钱,且每年在寒山宴上,鼍神还会发放钱财给穷人。 樱桃无处可去,苏无名就将这孤苦无依的女子带回了自己的府中。 喜君在得知樱桃刺史之女的身份之后很是意外,她私下告诉苏无名和卢凌风,樱桃绝不是李鹬的女儿。 三年前,她见过长安李鹬一面,李鹬当时正在侍郎府上拜访喜君的父亲, 那时的李鹬才三十出头,怎会转眼就有樱桃如此大的女儿。 李鹬不是科举考上来的,他是通过花钱做了斜封官任职宁湖刺史,李鹬的家中和裴坚有些交情,那时李鹬去拜谢裴坚,无意中裴喜君见过此人一面。 苏无名听出来了不对劲,于是让喜君将见过的李鹬画出画像。 而另一边,樱桃也趁机迷昏费鸡师和贺犀匆匆逃走。 第69章 唐朝诡事录(六十九) 在鼍神社的事情了解之后,刚好洛州高刺史派人从东都送来急信,信中朝廷让苏无名急速赴洛阳。 宁湖的苏无名收到了公主的密信,和卢凌风等人暗中来到了洛阳,此行除了义妹裴喜君之外,还带了宁湖刺史的千金,樱桃姑娘。 不过,此樱桃姑娘的父亲并不是真正的李鹬,而是科举多年未果,名落孙山的褚萧声。 苏无名曾从樱桃口中讲述她父亲褚萧声过往,褚萧声少时寒窗苦读,年年科考却次次名落孙山。 十五年前,褚萧声赴京赶考,却再次落榜,回到家乡之后,却发现妻子被恶少李鹬奸杀。 李家为了家中的小少爷,买通了官府,不仅没有让自己的少爷李鹬受到应该有的惩罚,将恶人先告状,将告官的仆人褚四下了狱,还狠毒的用铁水灌入褚四喉咙致其失声。 可怜这老仆忠心耿耿,却落得如此下场。 后来丧妻失家的褚萧声将女儿交给尼姑庵的师父后就潜回乡里,想要为妻子和仆人复仇,却没有成功。 后来褚萧声得知李鹬花钱买了斜封官,就暗中跟随李鹬南下,找机会将其毒死,修改了文书,顶替其身份,做了这宁湖刺史。 在成了宁湖刺史之后,褚萧声亲力亲为,一直在为百姓们做实事。 因为鼍神社压榨宁湖百姓多年,褚萧声计划亲自带兵消灭鼍神岛,可他手中的一份鼍神社实录被偷。 李鹬猜测鼍神社已经盯上自己,后来鼍神社的人派刺客刺杀自己,却刚好碰上鼍神社安排的巨鼍龙,见刺客惨死,他索性给刺客穿上自己的官袍假死避难。 只可惜,褚萧声交给樱桃的实录也被鼍神社拿走了。 在和苏无名说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他将手中最后一份实录交给苏无名。 褚萧声不认识苏无名,但是他愿意相信狄公的弟子。 不仅如此,褚萧声还将女儿樱桃托付给苏无名。 随后,他吃下毒药自尽,想以自己的死来保全刺史之名,也是为了能让鼍神社实录成为定罪的有力证据。 褚萧声写就了一部鼍神社实录,此物作为剿灭鼍神社的重要证据至关重要。 但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就是忽略了看上去反对鼍神社的曾参军。 在宁湖官员登岛参加观神大典之时,苏无名拆穿鼍神真面目。 苏无名在宁湖大小官员和不少已经入鼍神社的百姓都在场之时,当场拆穿鼍神就是已致仕的曾三揖。 因为苏无名耳力过人,可以辨别出声音中细微的差距。 从那神坛之上的鼍神一开口,苏无名就断定必定此人是曾三揖。 而李刺史写想要写出鼍神社实录,不可能找鼍神社要详细的账目。 为了查这些项目,他只能一次次去司仓参军的公廨查底,也因此极其容易被曾三揖怀疑。 后来致仕宴上,鼍神社的沈冲曾说,每年观神大典曾三揖都缺席不来,这也就更加验证了他才是假扮鼍神之人。 毕竟鼍神如此嚣张跋扈,就连别人跟他喝一样的酒都不被允许,曾三揖连续那么多年不给鼍神的面子,还当众驳斥鼍神社的所作所为还安然无恙,这本身就是极其不寻常之事了。 后来酷爱喝酒的费鸡师受苏无名所托,给曾三揖送致仕礼,也亲口说出,从他房间闻到鼍神酒香。 在鼍神岛上存在着一种神奇的植物,此物的作用苏无名曾经在狄公留给他的手稿上面看见过。 苏无名本来以为此物不过是志怪传说,但是没想到还真有这种神奇的东西。 此物就是血残树叶,此树叶可以在高温之下将人形放大数倍,这也就是为何大典之上,帷幕两边常年放置火坛的原因。 卢凌风得到苏无名的命令之后,用刀将帷幕砍掉,果然看到在那数丈高的帷幔之下,赫然就是假扮鼍神的曾三揖本人。 曾三揖看事情已经败露,从容不迫的自述起了过往。 他起于微末,苦读诗书,也的确是才华横溢,每试皆为榜首,但每次在殿试之时都名落孙山。 就因为他没有门第,没有家世,而且相貌丑陋还有罗锅,所以他满腹治国之策却无从施展,只能困于宁湖,做一个小小的司仓参军不得重用。 这些年,他看见不少纨绔无能的世家子弟都因为自己的家世而飞黄腾达,只有他,在宁湖做个不入流的小官。 直到三十年前,他偶然发现了血残树叶这种神奇之物,他以鼍神的身份现身,让那些因门荫入仕的官员拜倒在他面前。 这种被信仰被恐惧被尊重的感觉让曾三揖飘飘欲仙。 如今事情已经败露,曾三揖想要让所有人葬身鼍腹。 关键时刻,是喜君和薛环他们带着鼍最害怕的天竺香来此,将天竺香点燃扔下洞中,这才让众人免于一死。 樱桃之前在鼍神岛上面受了一些伤,好在经过医治后已经无碍。 苏无名带着她祭拜褚萧声,褚萧声的坟墓名还是以李鹬之名,毕竟如今的他是宁湖刺史。 虽是仇人之名,但能用李鹬之名为百姓做点真正的实事,也是褚萧声生前所想。 “邙山之下,洛水之都的东都,真乃我华夏之光啊!每次来到洛阳,我都心绪难平,想起我从前跟随狄公的时光,那时候元娘还是个孩子。也许,那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再次踏进这片城土,想起自己曾经在这片土地上侍奉恩师,照顾幼徒的时光。 看卢凌风自从进了洛阳就失魂落魄的样子,苏无名问道: “唉,卢凌风,你在想什么呢?你对洛阳应该也很熟吧?” 小薛环和他的师傅形影不离,这段时间他一直看着他师傅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拿着元宁姐姐的信想哭又哭不出来,实在是不太能理解。 “他能想什么,还不是想元宁姐姐,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他不给元宁姐姐回信。” 被薛环戳中心事的卢凌风嘴比石头都硬,即便心中如何思念,他也不会诉之于口。 “没有,薛环,你别瞎说,她此刻应该在太原家中,或者回了长安,我和她并无关系,为何要想她?” 卢凌风对于洛阳,是怀念的,这是承载了他童年记忆的地方。 “只是重回故土,有些感慨罢了。邙山洛水天津桥,定鼎街的樱花和石榴,我永远都记得。” 知道元宁真正去向的苏无名生怕卢凌风又想起他的宝贝徒弟,这段孽缘好不容易断了,他可不想重新再心惊胆战起来。 “卢凌风,你不会就出生在洛阳吧?” 卢凌风好像不太愿意回忆自己的往事,“嗯,五岁那年就离开了。” ———————————————— 乾岁客栈。 “上次在长安和太子殿下一别已经有半年了,没想到今日微臣能在洛阳再见到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的眼睛狭长而深邃,明明是笑着,却莫名透出一丝阴郁的氛围。 “元娘,你阿姊是孤的太子妃,按理来说,你应该叫孤一声姐夫才对。你我本是一家人,何必如此疏离?” 元宁在心里把太子骂了一遍又一遍,她只是来乾岁客栈查人面花的事,谁知道太子这只狐狸竟然躲在这儿。 好端端一个大唐太子,不在长安好好待着,非要在洛阳东躲西藏。 要是说他只是为了看自己的亲姑姑死于人面花的惨状,元宁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太子殿下说笑了,太子殿下是君,微臣是臣,微臣岂敢僭越。只是不知,太子殿下为何屈居在这小小的乾岁客栈之中?实在是委屈殿下了。 此处不太安全,也配不上殿下的身份,殿下若是不嫌弃,微臣在洛阳还有一处小宅院,虽比不上东宫华丽,也勉强能住。” 听到元宁恭维的话,太子抬眸,嘴角勾起弧度,眼神却夜色浓稠,沉郁得仿佛永远化不开。 王家的这个二娘子,果然是和传闻所言一样,生的倾国倾城不说,又聪明的有些可爱。 只是有时候,太聪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都说一个浮生能抵得上大唐十个国库,妹妹果真是经营有道。” 跟太子这个笑面虎说话,元宁都觉得自己能多掉几根头发。 “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殿下过誉了。” 元宁也没想过自己是浮生幕后主人的事情能瞒得过太子多久,公主这两年来为了拉拢朝中大臣送出了不少的厚礼,这些钱从哪儿来的很好查出来。 就在二人剑拔弩张,金吾卫大将军陆仝手上的刀刃几乎都要出鞘的时候,太子忽而就放在手中的茶盏笑出了声。 这次的笑声倒是不像从前一样阴恻恻的,陆大将军也收回了即将出鞘的兵器。 “半年不见,妹妹出落的愈发标志了,有件喜事忘了告诉你,你给你阿姊配的药很有效,你阿姊已经有身孕了。想来等今年年底,妹妹就能做小姨了。” 元宁紧绷着的神经在听到这个好消息之后一松,阿姊怀孕了,那还真是一件好事。 这下子,阿姊的心愿也算是了了。 即便自己和太子阵营不同,但是只从阿姊王菱妹妹的立场上而言,元宁还是高兴的。 “那还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恭喜太子殿下,恭喜太子妃娘娘。” 太子不是初为人父,可是自己的太子妃有了身孕,总归是个好消息。 况且,他自从知道浮生是元宁所有之后,他又有了新的想法。 王家还真是好算计,一个女儿送到东宫做他的太子妃,一个女儿送到狄公身边历练完追随公主,这是想着两边都不得罪。 娥皇女英的事情自古以来都有,也不是在他这里开天辟地第一桩。 王家这个二娘子生的好看,又有浮生这样大的生意,即便不是为了大业,他也喜欢。 “有空回长安看看,你阿姊很想你。” 元宁跟太子本就没什么好说的,倘若不是中间有个阿姊在,他们俩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又客套的说了几句话之后,元宁也没有在太子的厢房久留。 元宁刚出厢房,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往下面一看,不就是她那应该在宁湖的师傅和卢凌风吗? “二位,我这店啊,楼下可喝酒,楼上可安眠,若是觉得我这儿的舞姬好啊,也可……” 那老板娘笑的意味深长,苏无名装作不知,还好奇地凑上去问。 “也可怎样?” “也可带到客房单独起舞,还能……” 老板娘凑到苏无名的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就暧昧地用手摸着卢凌风的胸口。 “哈哈哈,不过我胡十四娘可不陪侍,除非……是你家主人……” 卢凌风哪里见过这阵仗,恨不得直接一个背摔把十四娘给摔出去。 他咳嗽两声就拉着苏无名准备往厢房走,“还是先看看楼上的客房吧。” 正准备往楼上走的卢凌风一抬眸正好跟在二楼用手肘撑着栏杆的元宁对视上。 一瞬间,卢凌风的头脑一片空白,连话都说不出口。 自己日思夜想的姑娘就在自己的面前,他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还是苏无名察觉到卢凌风的不对劲,抬头看见他的宝贝徒弟,才打破了这一刻的沉默。 “元娘,你怎么在这儿?” 收到自己要赴任洛阳消息的时候,苏无名就害怕卢凌风和他徒弟再一次重逢。 这下子好,刚进洛阳第一天,他们就碰见了。 这不是孽缘是什么? 元宁有几个月没看见师傅,如今在洛阳和师傅重逢,她还是高兴的。 “师傅!” 小姑娘像一只灵动的蝴蝶从二楼高兴地跑了下来,要是她小时候,她恐怕就要直接扑到师傅怀里去了。 “师傅,你怎么来洛阳了,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宁湖吗?我听陆咏说了你们在宁湖遇险,我都担心死了,你有没有受伤啊师傅?” 小姑娘在苏无名的耳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话,灵动又鲜活的样子让苏无名刚才在刺史府因为斜封官受到的委屈都消减了好几分。 第70章 唐朝诡事录(七十) 此番苏无名被公主调入洛阳,就是因为公主也用过人面花,在大限到来之前,如能找到元凶,拿到解药,还有一线生机。 苏无名在得知自己被提拔的长史是斜封官之后,并不愿就此任职查案。 留守李约知道公主看重苏无名,为缓解气氛,打算设宴邀请苏无名。 李约是东都留守,即便苏无名不想接洛阳长史这个职位,也不能不给留守这个面子。 苏无名因为气闷,在酒桌上面多喝了两杯酒,谁知道醉酒醒来,发现自己被卢凌风换上了洛州长史的衣服。 苏无名气愤指责卢凌风要坏了自己名声,这洛州长史并非朝廷正常任命,而是斜封官,他堂堂狄公弟子,一身清白,怎么能接受一个斜封官。 苏无名自觉自己穿着这身斜封官的官袍无颜查案。 而卢凌风则斥责苏无名,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到底是他的脸面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洛阳司法参军邢颖前来拜见洛州长史,苏无名正在气头上,谁都不想见,就以自己不是长史为由拒绝接见。 邢颖虽然开始以为苏无名受封斜封官品行不堪,可如今想到苏无名狄公弟子的身份,再仔细思考一番,觉得苏无名或许并非如此,让属下紧盯长史府。 如果苏无名真的如传言所说的那样厉害,说不定这次他还得仰仗苏无名。 因为心中烦闷,苏无名冒雨来到狄公祠拜见恩公,当年恩师狄公在世之时,曾教导过苏无名,做人当清白,为官当清正。 故此番到洛阳,苏无名再三表示,自己绝不接受斜封官。 可他在街上见到,洛阳的普通百姓之女都受人面花所害,痛苦万分。 小乞丐牛肃因为无处可去又仰慕狄公风采,一直偷偷的暂住狄公府,以狄公关门弟子自封。 牛肃得知眼前的这个苏无名确实是狄公弟子,立刻激动地请求他教导如何查案。 因为这几日他住在狄公祠堂,一直听见有人前来拜见狄公求狄公能抓拿凶手,救家人性命。 他也希望自己可以像狄公一样救一救洛阳这些无辜的百姓,在知道苏无名是真的狄公关门弟子之后,牛肃立刻求苏无名,让他查清楚人面花之案。 这小乞丐的话也让苏无名内心犹豫,自己的坚持是否重要,到底是人命关天。 他没有办法看着这些小姑娘就这样死在自己的面前,更何况,中了人面花之毒的人还有公主。 如果公主出事,那洛阳要死的人可远远不止现在的那几个。 “师傅,你也先别生气了,公主也不是刻意拿一个斜封官来侮辱你的。实在是如今的洛阳不太平,公主身边无人可用,只能先用一个斜封官的名头让师傅可以来洛阳办案。” 在得知师傅来到洛阳的前因后果之后,元宁深知师傅的脾气,他是断然不会接纳名不正言不顺的斜封官的。 只不过现在情况特殊,师傅急需要一个身份才能调查人面花之事。 元宁知道,师傅的底线在洛阳百姓的性命面前,是会发生退让的。 “这不是现在情况特殊吗?如果按照正常的流程走,等你的洛阳长史封下来,公主估计早就成了灰了。不然咱们就先查案子,斜封官的事情,公主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等此事了结了,一定给师傅正大光明的洛阳长史之位。” 果不其然,即便是为了洛阳无辜的百姓和公主的性命,苏无名终于答应查案,但是他依然有自己的底线和坚持,绝不答应接任长史。 “我会查清楚人面花之案,但是这洛阳长史的身份,我绝不接受!我查清此案,不仅是为了无辜受害者,也是不负恩师教诲。” 听到苏无名这话,元宁也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查案最重要,总算师傅没有在这件事上面执拗太久。 “既然师傅已经来了乾岁客栈,想必已经知道人面花之事了。我之前在洛阳也一直在追查此事,线索指向了乾岁客栈中的一位土罗女人。不过那女人的确是身法诡异,追查了许久才终于在这里找到了她。 只不过……我和邢颖到底都是来晚了一步,现在乾岁客栈的厢房里面,只有那吐罗女人的尸首。上次因为太过于匆忙,我还没有来得及验尸,那女人的尸体应该还在乾岁客栈。 正好师傅您来了,这验尸一事,还是您亲自操刀比较稳妥。” 在来乾岁客栈之前,苏无名也已经将疑犯被锁定在一个土罗女人,这土罗女人就在乾岁客栈。 但当洛阳的司法参军邢颖赶去客栈之时,疑犯已自杀身亡。 “没错,为师在进入洛阳城之后,也打听到这乾岁客栈的后院还空有一间客房,此客房就是已自杀的土罗女人所在之地,值得一探。因为今日是重五之日,尸体不宜挪动,所以此时女尸应该还在客栈。为师准备天黑之后去验尸。” 本来元宁他们还想想着怎么调虎离山,趁胡十四娘不注意入客栈厢房验尸,谁知道卢凌风还有这种用处,胡十四娘从刚才一直到现在,都表现出了对卢凌风很感兴趣的样子。 美人计不止对男子有用,对女子也是有些用处的。 在他们刚入城的时候,相貌俊俏的卢凌风就被乾岁客栈的胡十四娘看上了。 卢凌风与胡十四娘谈话间,试探性的套话,想要询问居住在客栈的土罗女人可有兜售人面花。 胡十四娘并未直言,只是说自己手里还有人面花,还引诱卢凌风跟自己前去房间取花,想要跟卢凌风春风一度。 如今苏无名想要偷偷潜入乾岁客栈的后院验尸,就只能委屈卢凌风去寻胡十四娘喝两杯酒了。 卢凌风看元宁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师傅要把自己送到别的女人的床上,心里跟在酸水里面泡着一样。 本来他在没有见到元宁之前是一直想着以自己现在的处境和身份不能连累元娘,可是一看见自己喜欢的女孩儿,他又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靠近她。 他也知道自己这两个月不仅没有回元娘的信,也不主动跟她报平安,元娘一定是知道自己的意思了。 可是,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对自己这样冷漠…… “卢凌风,好久不见。” 在师傅把话题转到卢凌风身上之时,元宁恍然大悟一般,好像才意识到苏无名的身边还站着个人。 她问好的态度随意的好像是见到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样,冷漠的让卢凌风甚至有些害怕。 被元宁忽视个彻底的卢凌风总算是被看见了,只是现在一向傲娇的卢凌风连不高兴的资格都没有。 是他自己做错了事,不仅没有回元娘的信,还准备单方面和人家一刀两断。 按理来说,他应该问一问元娘为什么会出现在洛阳。 当时离开的时候明明告诉她是回山西太原的老家处理家族之事,可一转眼就来了洛阳,还在调查人面花的案子。 不过,现在他可不敢,也没有立场质问元娘,他生怕自己说错了,又惹了大小姐不高兴,那他就彻底哄不好了。 “二娘子……好久不见……” 元宁嗤笑了一声,两个月前还在自己身边跟个孔雀开屏一样叫自己元娘妹妹。 这一转身, 她又成了二娘子了。 中郎将的喜欢真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她本来还想好意提醒卢凌风,他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如今就在他头顶地房间。 就连他最敬重的陆大将军在这小小的乾岁客栈之中。 但是转念一想,这些又与她何干? 太子的手底下人才济济,如果不是因为在洛阳无人可用,他恐怕都不会想要再次启用卢凌风这么一枚废弃的棋子。 对于元宁而言,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调查清楚人面花之毒。 即便公主没有真的中人面花之毒,她也不能对那些已经中了毒的普通百姓视而不见。 但目前为止,死的人越来越多。 这人面花是当年波斯进贡给前隋的宝物,元宁甚至有些阴谋论的想着,此事,不会还与前隋余孽有关吧? 乾岁客栈,前隋客栈。 这客栈的名字都透露着许多的怪异之处。 太子此时在乾岁客栈出现,让元宁很难不怀疑,他是不是和前朝余孽有什么勾结。 “对了师傅,老费有没有跟你们同行,洛阳城内有不少女娘因为人面花而肌肤溃烂。我暂且研制出来的解药只能抑制毒发却不能根治,还是得老费亲自出马才好。” 苏无名往客栈的角落一指,笑的有些无奈。 “老费不就在这儿给为师当先行官吗?不过看他这样子,应该是喝了不少,我现在去问掌柜的要一些醒酒汤来。” 等苏无名走了之后,只剩下元宁和卢凌风面面相觑。 元宁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明明是他先来撩拨自己,转头就立刻要和自己割席。 从小到大她从来都不缺追求者,但是像卢凌风这么别扭的,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个。 元宁的安静让卢凌风颇为手足无措,他如今一阶白身,本不敢肖想许多。 但是在看见元娘的那一刹那,被他压抑了许多的思念和喜欢化成了一滩酸水让他整个人沉溺其中。 “我……我……” 卢凌风的支支吾吾让元宁有些烦躁,要不是还有能用的上他的地方,元宁恐怕都要转头就走了。 他这身份和脸蛋也算是得天独厚,那胡十四娘从卢凌风进来开始就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这边,显然是对卢凌风很有意思。 但愿这小子能靠谱一些,帮她和师傅多拖胡十四娘一段时间。 最好能从她嘴里问出些什么。 比如,这乾岁客栈名称的由来。 再比如,那土罗女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曾经大名鼎鼎的中郎将怎么现在说话吞吞吐吐的,这样小家子气,我什么我,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卢凌风从前就知道元宁的脾气不太好,在长安的时候,自己受到的就是这待遇。 好不容易跟她熟悉了一些,两人之间没有那么疏离。 这分离两个月,又回到了二娘子和中郎将的关系了。 卢凌风低低的苦笑一声,也是他自作自受。 明明知道自己不敢沾染,却又控制不住的想要接近。 情之一字,何其难解。 “你走了之后没多久,我就被罢了官,我原以为自己即便不做金吾卫中郎将,也有机会东山再起。可是,长安的人似乎连一个橘县县尉的位置都容不下我。 被罢官之后,我想着若是不能在朝堂大展拳脚,那居江湖之远,做个闲云野鹤也未尝不可,范阳卢氏又不是没有出过游侠诗人。 可是踏足江湖的第三天,我就知道,我还是没有办法放下我心中的抱负。我从小学的就是为官之道,自幼就被送到东宫做太子殿下的伴读,我的心里始终装着朝堂。 再后来,我就跟着苏无名去了宁湖,元娘,我不是不想跟你联络,我只是不敢。 我说我喜欢你,这话绝无半分作假,可是我也知道,以我如今的处境,我只会连累你。” 客栈吵吵嚷嚷,元宁本想装作听不见卢凌风的真情剖白。 可谁让她的听力太好。 就连胡姬脚腕上叮铃作响的铃铛声在元宁的耳中也清晰可闻。 说起来,这应该也是卢凌风第一次这样直接明白的跟她诉说他的喜欢。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卢凌风心中的纠结,但是知道,并不意味着理解。 她王二娘子若是喜欢一个人,是恨不得昭告天下的。 什么身份地位,什么前途未来,这些都与感情无关。 她贵为五姓七望嫡女,掌握皇朝大半的经济命脉。 她已经拥有的足够多,所以她并不在乎她的爱人有什么东西。 对于卢凌风,她或许是有些好感的。 只是这微不足道的感情,并不足以支撑她包容卢凌风别扭的性格,也不足以让她接受卢凌风这个公主之子的隐藏炸弹。 元宁轻叹了口气,“此事,以后再议,查案要紧。” 第71章 唐朝诡事录(七十一) 若是元娘不在,卢凌风虽然不乐意,还是会为了查案尽职尽责的去勾引胡十四娘的。 可是一想到自己喜欢的小娘子就在自己附近不远处,他却要和别的女子靠的这样亲密,他就十分不适应。 “哎呀小卢,不要这么扭捏嘛,牺牲你一个,能保全整个洛阳的小娘子,多么大的功德。再说了,胡十四娘长得虽然不说倾国倾城,但也算是别有一番风情了,你又不吃亏。 人家姑娘都不介意,你介意个什么劲?都是为了查案,你做出点牺牲也是应该的。” 元宁调侃的语气让卢凌风又气又委屈,要不是旁边还有个苏无名看着,恐怕他都要直接哭出来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元娘的心里一点都没有他,这种事情都可以毫无芥蒂的让他去做。 “什么叫不吃亏?我又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怎么不让苏无名去?” 被波及的苏无名往后面一趟,摊开了手。 “人家掌柜的看上的是你又不是我,再说了,要是换成我能为洛阳百姓牺牲,我也是责无旁贷的好吗?卢凌风,就算是为了洛阳的百姓,你也不能这么自私吧?” “你……” 卢凌风指着苏无名的鼻子气的要死,偏偏他们说的又都是实话,洛阳的百姓的确等不下去了。 卢凌风再怎么不情愿, 在元宁和苏无名的一唱一和下,只能委屈的应下。 “好,我可以去,但是要是……要是她真的想对我做什么,我……我也不能牺牲那么多吧?” 苏无名一早就发觉了这两个人之间不对劲的气氛,但是看元娘的表情没有什么波澜,他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元娘一直都是个理智的孩子,她会知道什么样的选择对她来说是最好的。 在卢凌风和那掌柜的上楼之后,苏无名和元宁偷偷潜入房间验尸。 “我看那卢凌风其实也算是痴情了,你就一点都不心动?” 元宁跟着苏无名这么多年,对他隐藏的八卦属性太了解了,看他眼珠子一转,元宁就知道他要问什么。 元宁没好气的瞪了苏无名一眼,“师傅,您自己为老不尊。和樱桃姑娘的事情,我还没问您呢,您倒是先问起我的事情来了。人家小姑娘年纪比我也大不了多少,你也真好意思给他带到洛阳来。” 在元宁提到樱桃的时候,苏无名也有些不太好意思,毕竟,他的确对樱桃有贼心。 “什么叫我好意思把她带到洛阳来我看她孤苦无依,她父亲又在临终之前把他托付给了我,让我好好照顾她,我这不就在照顾吗? 对了,你不是还没有见到樱桃吗?你怎么知道她已经跟我一块儿来了洛阳。 是不是又是寒鸦和你通风报信?我看你把他安排在为师的身边,根本就不是为了保护为师,是为了监视我吧?” “这里可是洛阳。”元宁理所应当的说,“如果在长安或许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可这里彻彻底底是我的地盘,就跟太原一样,对我来说没什么两样。虽然我没能见到这位樱桃姑娘,可是我手底下的人却是见过的。” 元宁在客栈里面没有见到樱桃和喜君的身影,顺道问了一句她们两个人的下落。 “乾岁客栈这地方有些危险,我不好贸然让樱桃和喜君两个姑娘在这儿久留,就把她们安排到了别的客栈。” “都已经到洛阳了,为什么还要住在客栈,住在我的别院或者是狄公的府邸都可以啊。我那儿说不定还安全一些,等乾岁客栈的事情调查清楚了之后,你们就都住进我的别院吧。” 苏无名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和自己的徒弟客气,住在客栈的确没有住在元娘的别院合适。 元宁像从前一样,在师傅身边拿着纸笔准备为师傅写验尸手札。 “元娘,记。” “身体无明显伤痕,手脚发黑,似中毒迹象。” 就在苏无名准备做下一步动作的时候,谁知那躺在床上身体已经僵硬的土罗女人却突然复活,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直向苏无名的面门而去。 本来正在那吐罗女人的身上伏着查看尸体状况的苏无名被突然睁眼的吐罗女人给吓了一跳,险些直接从床上摔下来。 还好元宁眼疾手快,及时拉住了苏无名,才不至于他被那女人袭击到。 “师傅你没事吧?” 也反正是她去救苏无名的动作,让那身似鬼魅的土罗女人有了可以逃生的机会。 她确定自己打不过这验尸官身边跟着的那丫头,所以直接趁着元宁关心苏无名强势地时候直接从窗户跳了出来。 “别跑!” 元宁转身就准备去追,可是师傅刚才被那吐罗女人攻击伤到了肺腑,看上去伤的有些严重。 元宁立刻把手搭在了师傅的脉搏之上,在搭了师傅的脉之后,元宁还哪里有功夫顾忌着什么土罗女人。 “师傅,你先别说话,她刚才那一掌伤及了你的肺腑,我先为你止血。” “咳咳……” 苏无名也显然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差点没一口气喘不上来。 元宁顾忌着师傅,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吐罗女人在她的视线中消失。 此时,卢凌风和一陌生的红衣女子也脚步匆匆的来了此处。 元宁在看见那人之后就猜到了她的身份,师傅的红颜知己,樱桃姑娘。 虽然算不上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但是英姿飒爽,生的很是英气,和师傅很相配。 她眼中对师傅的担忧和关切做不得假,的确是个好姑娘。 “苏无名,你没事吧?” 苏无名对着樱桃摆了摆手,刚才那一下他还没怎么缓的过来,被元宁喂了一颗养心丸之后才停止了咳嗽。 “我没事,中了那吐罗女人的暗算了,她竟然没有死,怪不得我一进来这个房间就闻到了一股迷香的味道,原来是假死。” “人呢?是不是跑了?” 卢凌风看见空荡荡的床榻和捂着胸口的苏无名,也是一头雾水。 “你不是来验尸吗?人呢?” 樱桃冲到苏无名的身边,看见他胸口吐出的鲜血很是着急,偏偏这个时候卢凌风还一直问什么人,更是撞到了她的伤口上。 “你还有没有心啊,苏无名都这样了你还只关心人在哪儿?你们是朋友吗?” “我……” 卢凌风自知理亏,可他也是一心想快点把案子查清楚。 “算了,他都这样了,也问不出什么来,那吐罗女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可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起死回生的把戏。” 元宁也有些疑惑,刚才她的确没有察觉到屋子里面有第三道呼吸声的存在。 “师傅,那吐罗女人不是死了吗?怎么突然诈尸了?” 苏无名缓过来劲之后,才将自己的怀疑娓娓道来。 苏无名验尸之时,就怀疑吐罗女人使用了返魂香。 因为将此物放置在鼻内,可使人气息暂避。 等师傅说完自己的猜测,元宁的眼神瞥过站在卢凌风身后抱着剑的红衣姑娘。 在看见她眼中对师傅不加掩饰的关心之后,元宁大概就知道此人的身份。 陆咏在信中和自己提起过,已故的刺史之女,和她师傅来往过密。 “师傅,这位就是樱桃姑娘吧?” 接触到元娘调侃的眼神,苏无名不太好意思的避开了她的注视。 “你的耳报神倒是灵通。” “樱桃,这是我的徒弟,当朝监察御史,太原王氏之女,元宁。” 樱桃早就无数次听苏无名和喜君他们提过元宁此人,如今见到真人,她才知道他们对这位王姑娘的夸赞竟然一点都没有作假。 她简直美的恍若天人,和樱桃幼时读话本子想象中的仙人一模一样。 “王姑娘。” 一向大大咧咧,不拘一格的江湖侠女此时竟然有些耳尖发红。 元宁对樱桃的印象极好,听说此人多次救师傅于水火,对师傅有恩又有情。 再加上李刺史也在临终之前将樱桃托付给了师傅,在元宁眼中,樱桃已经算是半个师娘了。 “樱桃姑娘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我与樱桃姑娘一见如故,只是今日天色已晚,待明日,一定邀请樱桃姑娘宴饮。” 和师傅的红颜知己寒暄之后,元宁才有空问及卢凌风刚才楼上的动静。 “好了,你们刚才什么动静,我和师傅在这儿都听见打斗声了。” “对啊,你们遇见什么麻烦了?” 卢凌风一想到自己刚才所见所闻,现在还有一些后背发凉,世上怎会有如此诡异之事。 “鬼。” 樱桃也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对,青铜厉鬼。” “怎么回事?” 元宁听到“鬼”,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再看看这两人明显不是开玩笑的神情,她一时也不太明白了。 卢凌风一想到自己刚才竟然这么轻易就受了那胡十四娘的算计,一时间也有一些难以启齿。 “不知是何人在装神弄鬼, 那青铜厉鬼力大无穷,很难对付,我……我也中了胡十四娘的迷香。” “对了,那女店主自称是前隋宫女,还说自己手里有人面花。” 苏无名眼睛都瞪大了,“什么,隋朝人,那她不得一百多岁了?” 胡十四娘所言也极为诡异,她告诉卢凌风,人面花是当年波斯进贡给大隋的宝物,还说她出宫那年她偷带出来一箱。 此花多年后早已风干,但只要用水泡过,便可新鲜如昨,此花用后也可使容颜永远青春。 “此客栈诡异异常,樱桃姑娘,师傅,我们需尽快离开。” 在场的几个人,除了苏无名都有功夫在身。 可是这乾岁客栈实在诡异,而且那二楼,还住着太子殿下。 樱桃也是这个意思,她担心苏无名的安全。 “王姑娘说的是,这店就是黑店诡店,苏无名,我们赶紧离开吧。” “离开?” 卢凌风反问了一句,显然,他对自己刚才没有打赢这件事十分耿耿于怀。 元宁看一眼就知道这小子老毛病又犯了,非要在这个时候争个高低,也不知道为了什么这么倔。 “你还想在这儿接着住下去啊?你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别再害苏无名了。” 樱桃诧异的看着卢凌风,刚才他们俩都打不过那个青铜厉鬼,这卢凌风还想一个人上? 卢凌风很是倔傲地抬起了下巴“哼,我是中了迷香,开始的时候是薄荷味,闻了之后头脑清醒,所以我就大意了。现在不能走,我丢不起这人。” 樱桃“啧”了一声,“哦~你八成是被那女店主迷住了吧?这才不肯走。” 苏无名和樱桃夫唱妇随,也顺着樱桃的话说:“他就是看上人家啦!” 卢凌风偷偷地瞥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元娘,气的差点想一脚踹在苏无名身上。 “你!” 看卢凌风又气又着急,苏无名也没有再开他的玩笑。 “好了好了,我们只有离开这里,才能更清楚的观察这儿,卢凌风,我们还是走吧。” 碍于元宁和苏无名执意离开,卢凌风只能暂时在明面上妥协。 因为苏无名不愿意接受斜封官,也不想住在长史府,元宁就把他们一块接到了自己的宅院之中。 半夜,还伏在桌案前处理公主府之事的元娘听见后院的动静眉头一皱。 就知道卢凌风不会老老实实的待在这儿,这还没等到深夜,就翻墙去乾岁客栈了。 好在陆大将军在那儿,卢凌风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刚才在乾岁客栈之时,他和樱桃不敌那青铜厉鬼,若不是有一黑衣人从天而降,他和樱桃恐怕性命难保。 卢凌风始终怀疑营救自己的黑衣人身份,他的武功太过于熟悉。 于是,卢凌风想了想,还是决定再次来到乾岁客栈,询问胡十四娘黑衣人所在房间。 那女店主的确看上了卢凌风的脸,对他有些偏爱。 临走之前,卢凌风向胡十四娘讨要了两朵人面花,十四娘还真的给了。 卢凌风本还打算去探听黑衣人身份,却意外发现黑衣人就是金吾卫大将军陆仝。 第72章 唐朝诡事录(七十二) 第二天一早,元宁一看见神情萎靡又一脸不可置信的卢凌风,就猜到了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恐怕咱们巧舌如簧的太子,现在已经把卢凌风说的都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忠心了。 卢凌风这初出茅庐的一根筋,又是在东宫一块长大的,他对太子的忠心和信任恐怕不输自己对公主的追随。 “怎么,跟女店主约会这么累?我看你这眼圈都乌青了,小厨房里面有党参乌鸡汤,自己去厨房喝两盅吧。” 本就受了刺激的卢凌风一回来听见自己的心上人调侃,直接不顾自己五姓七望的出身,直接一抬衣服就坐在了元宁的脚边。 这这一个晚上可把他折腾的够呛,他怎么也想不到,太子和大将军竟然还留在洛阳。 “你又取笑我,我去见了谁,难不成我们明察秋毫的御史大人能不知道?” 卢凌风白天在洛阳和元宁相见的时候就在乾岁客栈,当时她正从二楼下来。 联合白天元宁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神情,从故地重逢的喜悦中清醒过来的卢凌风也勉强能猜到他的元娘恐怕早就已经和太子殿下见过了。 “让我来猜一猜,太子殿下是不是告诉你,当初把你逐出长安他另有苦衷,他对你还是十分看重的。让你离开长安,也是为了历练你,让你在外面飘零的时候成长一些。” 被元娘说中了太子所言,卢凌风的眼睛都瞪大了几分。 看见卢凌风的反应,元宁轻笑了一声,她拍了拍卢凌风的肩膀,卢凌风哪天被太子卖了恐怕都还要为太子数钱。 公主聪明一世,怎么生出来的孩子只长力气,不怎么长脑子。 跟师傅一块办了将近一年的案子,卢凌风这长进好像不太大的样子啊? 卢凌风在卢家行七,卢家的郎君,好像都有一些一根筋,而且胆子大的离谱。 从卢凌风他亲爹敢通过接近公主刺杀女皇就能看出来了。 “卢七郎啊,倘若我是你,我就跟师傅一块离太子和公主越远越好,尘埃落定之前,绝不再回长安。” 卢凌风知道自己的政治头脑没有元娘那样敏锐,他在这场党政之争中被太子排除朝堂中心争斗长达一年。 可是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忠君报国,他忠的是大唐,也是东宫。 “元娘,就像你无条件的追随公主一样,只要太子殿下还需要我,我就会留在太子殿下身边,我在东宫长大,我期望的就是成为太子手中锋利的一把剑。” 洛阳社司法参军邢颖知道苏无名开始查人面花之案之后对他的行为十分的不屑一顾。 他前来王大人的别院拜见苏无名,并赠送安神草药远志,邢颖的本意是想嘲讽苏无名接任斜封官。 可苏无名表示自己当真如此草药,他的志向植根于泥土之中,非他人可以随意猜测。 邢颖这才知道自己,误解了苏无名,他是个坦率豁达的人,十分诚恳的向其致歉。 邢颖还汇报了他所知道的人面花案情,表示他昨晚跟丢了土罗女人,还怀疑那土罗女人去了空中庭院。 随后卢凌风也前来找苏无名,将从客栈老板娘那里得到的人面花给苏无名查看。 而邢颖看到人面花,也将自己手中已有的从药铺里面查封的人面花拿出。 两份人面花摆在苏无名面前,一份是新鲜的花,一份是干花。 苏无名表示此花原本应该无毒,更不会腐人肌肤,是有人在这花的培育过程中对这花做了什么。 色深的人面花干花是前隋之物,无毒无味。 而色浅的鲜花则是害人的妖物。 元宁此刻也从费鸡师口中得知,人面花是苗疆鬼丑和豹黄等研制而出,因为三者药效相克,所以可以达成瞬间腐烂肌肤的效果。 苏无名让卢凌风和邢颖前去空中庭院追寻土罗女人下落。 太子在乾岁客栈的事情,元宁除了公主,没有透露半个字。 公主得知太子滞留东都,知道其想知道自己的结局。 自己的宿敌就在自己的身边,公主在烦躁之余也感觉如芒在背。 自从她重病的消息传出来,她门下不少人都投向了太子一党。 就连洛阳刺史,也是在权衡利弊之后果断投向东宫。 她担忧太子在背后还会做一些别的小动作,就吩咐元宁时刻盯着乾岁客栈,不要错过太子的一举一动。 苏无名前来拜见公主,他没有穿上洛阳长史的官服,也言明自己不愿接受斜封官。 元宁伺候在公主身边,看见她师傅这样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公主的恩赏,都有些替师傅胆战心惊。 她的这师傅,一直胆大到让她害怕。 苏无名的固执令公主十分生气,但是转念一想,苏无名对她如此,对太子也是如此。 他是纯臣,总比他是太子一党好。 而且苏无名是元娘的师傅,他对元娘的感情非同一般,元娘对她忠心,苏无名的怎么样也不会背刺她。 而且,苏无名已经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的消息,还愿意千里迢迢奔赴洛阳。 比起那些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也算是忠心了。 苏无名表示自己会全力以赴尽快拿到解药,公主让苏无名放心去查案。 师叔还是师叔,老费学了大半辈子的医,眼力比元宁不知道要强上多少。 他酒醒了之后拿到元宁给他的干湿两种人面花,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原来人面花是苗疆鬼丑和豹黄等研制而出,此物长久食用,可以达成瞬间腐烂肌肤的效果。 至于解药,他也还在研究的过程中。 因为这段时间长期和人面花打交道,元宁对它的香气已经烂熟于心。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在公主的身上,竟然嗅到了淡淡的人面花的香味。 按理来说,公主应该不会以身涉险,她已经知道人面花是如何凶险的东西,应该……不会让人面花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吧? 元宁和师傅出门的时候迎面撞上了洛阳刺史高忠义。 公主已经告诉元宁,高忠义因为公主的“重病”生了异心。 高忠义担心公主因人面花不治身亡,到时候太子顺利登基,必会严查他们那些追随公主的人。 他为自保,高忠义准备投向太子,也是可以预测到的事情。 这人还真是有两副面孔,和元宁还有苏无名问好的时候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准备背刺公主的样子。 那边卢凌风的查案也不太顺利,卢凌风和司法参军邢颖前来空中庭院查案。 可他们俩却在门口遭遇阻拦,幸亏洛阳留守李约前来,他们才顺利进入。 两人进入庭院之后,在庭院内搜查所有入住之人。 可等他们发现了土罗女人之后,此时的土罗女人已经服毒自尽。 苏无名在乾岁客栈看见元宁之时,就怀疑乾岁客栈中住着的人一定身份不凡,或许不是公主,就是太子。 元娘那孩子太鬼机灵的,苏无名知道自己在她的手底下落不着什么好处,就把视线投向了头脑简单了一顿的卢凌风。 果然,在试探卢凌风之后,苏无名果然从他口中得知,太子殿下如今还留在东都。 苏无名也知道,卢凌风身为太子亲信,必定不希望自己查清案情。 毕竟,如果公主可以拿到解药,活了下来,那必定会成为太子登基路上最大的阻碍。 苏无名这样努力的想要查清此案,不仅是为了无辜受害者,也是为了不负恩师教诲。 苏无名知道卢凌风在心里一直对公主有芥蒂。 他表示自己自从在宠念寺见过公主,对她可以说是刮目相看,所以希望卢凌风也能去见公主一次,或许这次的宠念寺之行,会让卢凌风对她会有不一样的印象。 卢凌风带着一头雾水前来宠念寺,看到这里因为公主成为洛阳城最大的寺庙,也看到在寺庙里,公主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修建的学堂。 公主在宠念寺收养了很多无父无母的孤儿,但心中还是留有遗憾,这遗憾除了当年的那些老朋友之外,无人得知。 卢凌风从宠念寺回去之后也觉得自己的确有些看不透公主,她好像并非传言所说的那样。 也是,若是公主当真是像传言所说那样狠毒无情之人,为何元娘会对她那样的忠心耿耿。 卢凌风在回到别院之后,刚好看到苏无名要前往乾岁客栈探案,于是打算一同前往。 两人准备,以捉鬼师的身份前往客栈降魔捉鬼。毕竟乾岁客栈这些日子因为死人诈尸,厉鬼缠身,导致客栈无人光顾,生意冷冷清清。 胡十四娘本来为此有些怪罪卢凌风等人,但是听闻卢凌风愿意给客栈抓鬼之后,又热情的邀请他们入住客栈。 卢凌风和苏无名入住客栈后院,也就是几日前土罗女人曾入住的房间。 两人在房间寻找线索之时顺便谈论了他们所了解案情,苏无名不解青铜厉鬼为何要刺杀卢凌风。 卢凌风也觉得自己不值得有人费这么大的功夫暗杀,毕竟如今的自己身无官职,两人都怀疑,或许青铜厉鬼杀错人了。 苏无名和卢凌风在土罗女人的房间一无所获,出来之后索性受邀,陪同胡十四娘饮酒。 席间胡十四娘献艺弹奏琵琶,那一手反弹琵琶,的确是让人耳目一新,就连苏无名都不由得感慨,这胡十四娘还真是色艺双绝。 可琵琶音越来越诡异,令卢凌风和苏无名头痛不已。 就在此时,青铜厉鬼现身,再次刺杀卢凌风,在琵琶音和青铜厉鬼的双重对付下,卢凌风即便武艺再高也难以应对。 还好元宁和樱桃在别院里面没有看见苏无名和卢凌风的身影,猜测这两人心系人面花之案,一定是又去了乾岁客栈。 两人现身,和卢凌风一起对付胡十四娘,在元宁的帮助下,樱桃成功擒获胡十四娘。 而薛环此时也带来卢凌风的长枪,费鸡师更是神助攻,以火油箭射中青铜厉鬼。 那青铜厉鬼倒地之后,果然验证了苏无名之前的猜想。 青铜厉鬼就是客栈中十四娘豢养的壮汉和侏儒两人假扮。 苏无名询问胡十四娘,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制作丈夫香的禁物豹黄。 从胡十四娘的口中,苏无名得知了尚善坊这个地方,那是药圣堂的地盘。 见自己已经回还地余地,胡十四娘索性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通过胡十四娘的描述,裴喜君画出了在胡十四娘这里花钱雇佣杀太子的人,苏无名察觉此人有些面熟。 元宁在一边看见了那人的相貌之后不敢说话,她的确看出了这人的身份。 可这人是公主府上的人,姑姑花钱雇人杀自己的亲侄子,这总归不是件好听的事情,作为公主的人,元宁理所应当要为了公主隐瞒。 而且,元宁并不觉得公主会做出这种不理智的事情来。 如果太子死在洛阳,无论是皇帝还是百姓,亦或者是太子门下那些对他忠心耿耿的人,都会把怀疑的目光放在公主的身上。 这样对公主而言百害而无一利,所以,元宁更怀疑,是画像中的那人自作主张,公主对此事并不知情。 在场的所有人中,也只有苏无名看出来了元宁眼中一闪而过的那抹了然。 但是他也知道,一旦涉及到公主的事情,他的宝贝徒弟就要跟自己亲师徒,明算账了。 也不知道公主到底给他的宝贝徒儿灌什么迷魂药了,只不过一个监察御史的官职就让元娘为公主卖命,还把自己半生经营全都双手奉上,公主这拉拢人心的手段,也是厉害。 既然知道从元宁那里问不出来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苏无名也不会白费这个功夫。 不过元娘的反应也给了苏无名一个提示,起码现在知道了这暗中花钱刺杀太子的人,一定和公主府脱不了关系。 公主府中,对公主忠心到愿意刺杀太子的人总共也没有几个,缩小了范围之后,再想确定人选,也就没有那么难了。 第73章 唐朝诡事录(七十三) 胡十四娘的话,元宁一个字都不信。 什么前隋宫女,隋炀帝内侍。 与其相信她过了一百多岁还靠人面花维持青春美貌,还不如相信女皇再世。 从前朝覆灭一直到现在,有不少民间的组织无法接受自己王朝的凋敝,想要复辟前朝,推翻大唐。 这胡十四娘应该就是其中一股势力里面的小喽啰,看她对隋炀帝都这么推崇的样子,应该也是前朝后宫里的人生出来的后代。 胡十四娘编造的身份和她的乾岁客栈出现的青铜厉鬼,让元宁想起了二十年前曾经在洛阳发生的一起案子。 关于那起案子的细枝末节,元宁也已经不清楚了。 这还是幼时狄公曾经当睡前故事告诉她的,因为此案事关前朝,又发生在洛阳,所有元宁隐约有些印象。 二十年前洛阳频发诡案,而罪魁祸首就是一位叫做采含姑的女子。 此人落网时有一个帮凶逃脱,而那人就是胡十四娘。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眼前这位千娇百媚的胡十四娘,就是当年逃脱的那个小女孩。 当年此案由狄公主办,因为狄公觉得胡十四娘尚且年幼,且手上没有沾染过人命,稚子无辜,所以才有意放掉她。 只是没想到狄公的一时好心竟然不仅没有让这小女孩改过自新,还让她在洛阳蛰伏了这么多年,心里还挂念着她的隋朝。 甚至还建立了乾岁客栈这名字明显带有诱导性意义的客栈,只是不知道,她的背后,有没有别的势力的推波助澜。 根据史料记载,隋炀帝于江都被杀后,确实有一宫女从宫中逃出来。 那位宫女为给隋炀帝报仇,对大唐十分仇视。 可天子威重,那位宫女身在大唐犹如无根浮萍,根本没有机会刺杀大唐天子,最后只能含恨而终。 她为了复兴隋朝,为隋炀帝复仇的夙愿,将自己的武艺和隋朝规矩传给她的女儿。 让女儿以自己的名义继续复仇,让大唐的百姓因此而产生恐惧。 如此一代一代薪火相传,这样算起来,到胡十四娘这代,应该已经是第五代了。 胡十四娘开了这家乾岁客栈之后,就培养了壮汉和侏儒,让他们在深夜伪装成青铜厉鬼的模样,就是为了图财害命。 而胡十四娘也是接了钱财才答应杀住在乾岁客栈的主仆二人。 那买凶杀人的幕后之人没有给胡十四娘看那对主仆的画像,只是跟胡十四娘描述了那对主仆的体貌特征。 正好这个时候卢凌风和苏无名出现在了乾岁客栈,为主的卢凌风生的风度翩翩,看上去就出身名门望族。 她认定此卢凌风和苏无名就是买凶之人想要杀死的那一对主仆,所以当晚才会给卢凌风使用迷香,想借机杀掉他。 根据卢凌风的描述,元宁猜到,十四娘用来惑人心智的香应该就是失传已久的丈夫香。 此香初闻提神醒脑,实则是迷幻之物。 元宁也只是在书中看见过这传闻中的丈夫香,并没有实际见到过,这次她也是开了眼界了。 胡十四娘也是个妙人,看元宁感兴趣,还直接从自己的妆匣里面拿出了那块她祖上传下来的迷香送给了元宁。 “反正我被你们发现了真实身份,就算不死,牢狱之灾也是跑不了的。看你这个小娘子生的这么好看,又恰巧知道这丈夫香,不如在我被关起来之前做个顺水人情送给你了。” 元宁当然不会拒绝这样好的礼物,高高兴兴的就把这香给收了起来。 “你放心,就算是看在这块丈夫香的面子上,我也会让你死的舒坦一些的。” 不过可惜,那吐罗女人已经死了,否则说不定还有可能问出来她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元宁觉得,这胡十四娘应该和人面花的事情没有太大的关系。 她手上的人面花,的确是从前隋皇宫里面流传下来的宝物。 不仅没有任何的毒素,而且还有美容养颜的功劳。 虽然不会像传说中的那样真的可以让人长生不老,美貌永驻,但是也的的确确是个好东西。 这些日子出现在洛阳的害人的毒花加在一块是个不小的数目,仅仅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客栈,绝对没有足够的地方可以种植那么多的人面花。 要想有足够大的地方种植此花,又可以不被人发现,那么此地一定是个极其隐蔽又安全的地方。 恰好元宁就知道,在这洛阳城中有一个地方极其适合种植人面花,那就是东都留守李约的空中别院。 想清楚这一切的元宁突然意识到一件十万火急之事。 十四娘既然是前朝余孽,那太子暂居在乾岁客栈,若是让十四娘知道他的身份,恐怕会陷入危险之中。 元宁一开始以为人面花是太子针对公主做的一个局,但是现在想来,事情应该远远没有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 皇帝已经年老,公主和太子同时陷入危险之中,皇位后继无人,大唐必定动荡。 即便太子没死,如果公主殒命,最大的受益人就是太子。 皇位的争夺之中不免流血,可太子和公主毕竟是血亲。 公主殒命,若是这笔账算在了太子的头上,他的这个皇位也不会坐的太稳当。 这背后,似乎有些更大的谋算。 难不成是有人想公主和太子内斗之事,趁机想要动摇国储? 如果公主和太子都不在了,那么长安恐怕也就危险了。 除了太子和公主之外,到底还有谁这样费尽心思想要置彼此于死地呢? 元宁把自己的猜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苏无名,他们师徒二人的猜测都差不多。 那胡十四娘开了这家乾岁客栈后培养了不少的壮汉和侏儒图财害命。 洛阳如今公主一家独大,元宁拿着公主府地令牌在洛阳调兵很是便利。 胡十四娘的青铜厉鬼固然厉害,但也挺不住人海战术。 成王败寇,那胡十四娘也算是有眼力见。 为了让自己不受那么多罪,她很快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个一清二楚。 她在苏无名和卢凌风进洛阳的前两天接了一男子的钱财,答应为他杀这主仆二人。 当初在洛阳大街上遥遥一见,她认定此二人就是那男子委托她暗杀的主仆二人,所以在卢凌风留在客栈的当晚才会给卢凌风使用丈夫香,想借机杀掉他。 谁想到卢凌风武艺超群,又有一黑衣男子和樱桃突然出现,十四娘只能暂且歇了这个想法。 就在苏无名疑惑会有谁花这么大的代价想要他和卢凌风的性命之时,元宁把他拉到了无人的角落。 “师傅,那胡十四娘应该是认错了,那人想杀的应该不是你和苏无名这对假主仆,而是太子和陆将军这对真主仆。” “什么?太子还在洛阳?” 在元宁看来,显然,苏无名对于太子没有离开洛阳一事还有些茫然。 元宁也知道,太子还在东都的事情瞒不住师傅。 元宁也不太明白太子怎么这么有闲情逸致,连朝中的朝政都不管,非要留在洛阳看他亲姑姑的下场。 最近太子殿下有些反常,他在自己面前出现的频率有些太高了一些。 从前他们除了阿姊这个媒介之外并没有什么交集。 可最近一段时间,太子借她助阿姊有孕有功的名头,一件接着一件的往王家府邸送赏赐。 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准备挖公主的墙角呢。 而且每次和自己单独相处的时候,他总是会说一些模糊的话。 不是元宁多想,甚至觉得太子想要享齐人之福。 毕竟,如果得到了她,也就意味着得到了大唐一半的财产。 可太子毕竟是她的姐夫,元宁也不想把他往这个方向想。 此事元宁也如实的禀报给了公主,当然她自己这些桃色的猜测就没有告知公主。 公主倒是不以为意的样子,有能力的人。不只是她一个人想要收服。 “太子想来找你,你就让他来,你姐姐好歹现在也还在太子的府上当太子妃,我听说她现在已经有了身孕,这可是件大好事,要是皇兄知道了,应该也会高兴的。” 皇位之争是在皇族之中不可避免的事情,但是归根到底她们还是流着一样的血的家人。 公主对太子没有那样的狠心,到底也是在襁褓中时就被自己抱在怀里看着长大的侄子。 她相信元宁的忠心,也觉得太子的这些小恩小惠打动不了本就家财万贯的元宁,所以就让元宁放心大胆地照单全收。 就当是太子替她这个姑姑送给元宁的一些小礼物。 苏无名清楚,太子滞留东都,若是此时公主出事,就更加落实了太子谋害亲姑姑的罪名。 为了大唐的稳定,也为了公主和太子的平安,苏无名必须尽快探破此案。 自从上次在公主的身上闻到了疑似人面花的香味之后,元宁就有些心惊胆战。 她再三询问公主有无使用过新鲜的人面花,可公主说她用的人面花是东都留守所献,绝无半点问题。 元宁本来想着每天都来公主这儿给她请平安脉,但是公主觉得她没有必要这样做,而且公主府上也有不少的太医随时等待着候诊。 王元宁在公主府上的作用可不仅仅是个太医,监视太子的事情,公主无论交给谁都不能十分放心。 也只有在元宁这里,她能稍微心安一些。 最近对手底下人的试探让公主有些寒心,一个二个的嘴上说的好,听说是对她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可一听说她中了毒命不久矣之后都跑到了太子那儿去投诚,好像生怕自己跑的慢了一些,就被公主拉着一块下地狱了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她对诗始终陪伴在身侧的元宁和李约就更加的信任了一些。 苏无名也是个好的,他虽然不愿意接受自己给他的斜封官,但也是打了包票,说一定会为自己找出人面花的解药。 跟那些人比起来,苏无名这个人还算是可用,他们师徒俩都是不错的。 看公主对李约如此信任,元宁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也只能按下不提。 只是在私下里,和老费加快了研制人面花解药的速度。 又偷偷的差人去调查李约及其家人,看看此人是否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效忠。 老费的解药已经研制的差不多了,如今只差一味豹黄,就可彻底解了人面花之毒。 可难就难在这豹黄是违禁之物,洛阳各大药铺无一处有卖。 元宁和师傅去了东都最大的药铺药圣堂,以胡十四娘推荐为由购买。 客栈老板听到推荐人的名字之后,就小声的询问购买用量,苏无名以此可以确认此地确实有此违禁之物。 在两人旁敲侧击之下,终于打听到药铺曾经的确兜售过豹黄。 而药铺所卖的那些豹黄是留守府的老仆送来的。 豹黄,人面花,乾岁客栈,李约,这些线索连成了一条线,清晰的指向了一个方向。 次日,元宁去了公主别院。 而苏无名则带着卢凌风留守药圣堂,果然,没过多久,就在这里等到前来卖药的留守府老仆。 两人从他身上搜到豹黄后,立马就让薛环送给费鸡师研究解药。 他们本想带着老仆,直接去了留守府寻找豹黄种植地,可老仆太过于畏惧李约,因为怕被留守发现,在中途直接撞柱了自杀。 随后苏无名和卢凌风两人也在前往别院的路途上遭遇了刺杀,为了躲避追杀,两人躲藏在城内送葬队伍逃出城外,却没想到这波人竟然是一群盗贼。 来到城外后,两人身影被那波盗贼发现,敌我数量悬殊太大,为免冲突,苏无名以人面花解药诱惑盗贼。 说只要跟着他找到豹黄研究出解药一定能够赚的盆满钵满。 毕竟洛阳城内众多贵妇都会购买解药,那可是一笔非常可观的收入。 那群盗贼本来也不是亡命之徒,在钱财的诱惑之下相信了苏无名的话,跟他们俩一块去了别院。 随后苏无名带着卢凌风和四名盗贼来到留守府李约后院。 第74章 唐朝诡实录(七十四) 元宁几乎是翻遍了整个洛阳,都没有发现一星半点豹黄和新鲜的人面花的踪迹。 她着急的都快哭了出来,今天晚上就是公主的大限了。 若是公主真的中了人面花的毒,那说不定就真的要死在洛阳了。 在元宁一筹莫展之际,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 若是李约府中的老仆没有说谎,那豹黄只有可能在一个地方,东都留守李约的别院之中。 之前在胡十四娘对话的时候,她就猜到可能会在李约的别院,但是元宁也查了空中别院。 那里虽然奇花异草无数,也有不少的珍奇异兽,但是的确没有豹黄的踪迹。 不过,李约可不止只有空中别院这么一套居所。 李约的另一处别院是前隋权臣越国公杨素的别院,天后当政时将它赏赐给了李约。 由此也可以看出天后当初对李约是多么的看重,李约原本只是一个外族人,他的家族和他倘若不是得到了大唐的庇佑,又怎么可能过上像今天这样呼风唤雨的潇洒日子? 倘若不是事实就几乎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元宁也不敢相信李约在背后竟然背着公主做了这么多的小动作。 她本来不大理解为什么李约这样做,但是一想到李约地身份,也大概明白了一些。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样的道理天后不明白,公主也不明白,因为她们觉得,没有会背叛大唐,尤其是在她们已经给了李约和他的族人这么多好处的情况下。 她们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在如此繁华盛大的大唐,还有人的心中会挂念着故国那么一亩三分地。 人面花眼历经九九八十一天才会要人性命,公主对外宣称今日就是自己最后的大限。 越靠近今天,元宁就越心慌意乱。 尤其在猜到李约意图毁了大唐江山之后,她心中就慌乱的更厉害了。 李约对于大唐都没有感情,怎么可以真心实意的投奔公主。 公主说,李约献给她的人面花是无毒之物,李约的话,真的可以相信吗? 可若是人面花无毒,公主不死,怎么让太子和公主一党鱼死网破。 李约一开始的打算,就没准备让公主和太子活着离开洛阳。 公主被骗了,元宁也被骗了。 李约曾经受女皇重用,公主对他太过于信任了。 她觉得李约和狄公一样,都是忠于大唐的人,可李约本身就是外族人,他留在大唐接受着大唐的俸禄,享受着大唐的荣华富贵,这里一直想的却是他的故国。 元宁想偷偷潜入李约的别院,想要寻找人面花解药缺的那一味豹黄。 谁知道,她和苏无名这一对师徒俩也是真心有灵犀。 本来两个人是分开行动,一个去找人面花的解药,一个去查人面花事件的幕后真凶。 结果两人殊途同归,一块都想到了李约在洛阳郊外的这处别院。 她刚趴到别院的墙上,就看见她师傅和卢凌风为了在天铁兽的手下活命,双双躺在地上装死。 这两人装死的本事真挺一般的,元宁甚至可以看见苏无名躺在地上眯着眼睛观察着天铁兽的行动轨迹,好像生怕天铁兽发现不了他们俩装死一些。 天铁兽在他们俩的“尸体”旁边徘徊,似乎在确认这两人是不是活人。 野兽的身体虽然庞大,但是脑仁就那么一丁点儿,这两人的伪装这么拙劣,野兽都还在怀疑这两人的生死。 元宁擅苗疆蛊术,自然也学了苗疆驭兽的本事,不过她一直没有什么机会使用操控异兽之法,也不知道能不能用的上。 其实像天铁兽这种头脑简单的异兽其实不难控制,它们不像是灵猴和山海经上面的上古灵兽一样开了灵智。 况且,实在不行,她为了夜探李约别院,准备了不少的迷药。 那些迷药别说是一只天铁兽了,就算是一群野象也不在话下。 对于一只天铁兽,应该不成问题。 元宁像鹰隼一般,紧盯着这野兽的动静,时刻预备着出手救人。 这两人的伪装实在是太过于拙劣,而且苏无名没有练过武,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呼吸。 就连元宁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那天铁兽也随时保持着战斗状态,时刻准备着用自己锋利的爪牙撕烂这两人的胸膛,取出他们胸膛里跳动的那颗心脏。 就在元宁准备跳下去的时候,她忽然听见, 不远处传来一道清脆的哨声。 那天铁兽在听见哨声之后平静了下来,看都不看地上躺着的两人,跑到了那吹哨人的身边。 “哈哈哈,苏长史,别来无恙啊。” 元宁的瞳孔在看见来人之时微缩,怎么是他? 李约,他怎么会在此刻出现在别院? 不对啊,他现在不应该和公主一块在别院待着吗? 她为了夜探别院,特意跟公主确定了,今夜李约等人会在公主的别院夜饮。 若是李约出现在这里,那公主,又会在何处? 到了现在,元宁基本上可以确定,公主今夜一定会毒发。 元宁没有立刻出手,而是尾随着李约等人偷偷蹲在屋顶仔细的听着下面的动静。 她不确定李约的手底下有多少人手,李约和他的家族在洛阳蛰伏了这么多年,如果想要在洛阳偷偷养兵,那他的兵力应该会是个不小的数字。 李约将苏无名和卢凌风捆起来之后,并未当场杀了两人,而是将他们关入了密室。 卢凌风自小熟读兵书,对杨素起兵谋反一时也有所了解。 他认为此密室之前既然是杨素的兵器库,那么这密室之中必然有出口,否则,杨素怎么对外运输兵器? 随后两人发现密室一面图画墙,卢凌风研究一番果然在那墙上找到了出口。 外面的情况十万火急,卢凌风即便和公主有一些私仇,也不想大唐的公主死在一个异族人的手里面。 况且,如果公主出事,元娘一定会难过。 公主要是真死在洛阳,逗留在洛阳的太子殿下也是难辞其咎。 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立场考量,卢凌风都是要救公主的人。 可此时苏无名却想起一些事,表示自己此时不能离开,让卢凌风先去找邢颖和元宁调兵。 李约此时出现在别院,又没有立即杀了自己,应该是还有别的打算。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这小小的别院之中,应该会发生一场恶战。 现在,苏无名已经可以把之前想到的一切线索串联到一起去了。 人面花树是李约从落魄的波斯王室的手中买到的,李约如今已经培育出了几十棵人面花树,他借助公主的名义,让人面花在整个洛阳风靡。 他是想用小小的人面花,控制洛阳的百姓。 那吐罗女人,应该也是李约在南市寻找到的会些遁术的女奴而已。 李约自己不能出现在人前,他需要一个话事人来替他在洛阳兜售人面花,而那个吐罗女人,就是他挑选中的人。 吐罗女人和他一样不是大唐的子民,所以在对大唐的百姓下手的时候,她的心里面不会有任何的芥蒂和不满。 故国破碎,即便大唐对李约这一脉如此大度,李约也依旧觉得自己是在寄人篱下,他活着的每一天,都在想着为故国复仇。 他在公主出现在洛阳之后就立刻投诚,甚至比元宁表现地对公主更加忠诚。 这么没有来由的忠诚本来就很值得怀疑,但是上位者可能不会觉得自己有这样忠诚的下属有什么问题。 而且,李约之前还是天后的人,他因此投奔公主,公主对他也能多几分的信任。 这样想起来,杨素和李约其实在某些方面还有一些相似,两人都有谋反的意图,只是各自动手的方式不太一样罢了。 杨素也有谋反之意,所以他才建造兵器库。 李约比他聪明一些,在他看来,武器不如花草。 苏无名探查了这兵器库的内部,那些被杨朔曾经囤积的兵器都已经上缴了国库,此刻这里有的只不过是一些可以取人性命的奇花异草罢了。 李约相信自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的就夺取李唐江山,所以根本就没有准备谋反的人手和兵器,这应该也算是今天发现的唯一一件可堪欣慰的事情了。 这密室是李约无意中发现的,他一直在此地种植适合阴暗处生长的豹黄。 李约打开密室之中,元宁终于看见了自己心心念念寻找了数日的豹黄。 元宁想着,既然李约说此密室之前既然是杨素的兵器库,那这密室里面必然有出口。 她想着以师傅的脑子,应该能找出密室的出口。 而且这个时候,在密室里面待着,一定比在外面要安全一些。 外面不仅有虎视眈眈的天铁熊,说不定还有更危险的东西。 元宁有一种预感,今夜她在李约的别院不仅能够看见李约,说不定还会看见……公主殿下。 多日之前,公主就已经告诉过她,她要重新筛选追随她的宫中大臣。 不得不说,李约真的很会算计人心。 公主中人面花之毒的消息一经传出,就有不少的官员生出了异心。 按照公主的脾气,这些官员因为以为今夜公主就因人面花之毒而死生出异心之人,想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果不其然,元宁没有等多久,就在别院外面看见了一驾缓缓驶来的马车。 那马车的车帘掀开,赫然就是公主殿下。 “公主,请。” 不出所料,那马车之中绑着的人,就是在公主中了人面花之毒之后三心二意的朝中大臣。 其中最前面的,就是洛阳刺史高忠义。 “把他们都带过来吧。” 元宁可以理解公主的行为,若换成她,也不会放过背叛自己的人。 夺嫡之路步步惊心,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起舞。 这些官员都以为今夜公主就会因人面花之毒而死,这才生出异心。 公主希望李约让这些人也试试脸被人面花腐化的滋味。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已经知道豹黄的下落,元宁也没有那么着急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不应该出现在公主面前,公主没有将今夜之事告知她,大约是不想让她管这件事的。 可是李约不是个好东西,随时可能会对公主动手。 她担心公主的安危,也担心公主的脸。 再过两个时辰,就是子时了。 到时候不止是公主,坊间的百姓都会遭受大难。 公主从李约的口中得知苏无名不顾危险潜入别院,只为盗取人面花的解药豹黄之后仰天大笑。 “好,好一个苏无名,本宫就知道他们 师徒二人对本宫忠心耿耿。李约,去把苏无名请过来吧,本宫要亲自敬他一杯酒。” 苏无名见到公主后,就表示自己并未担心过公主的脸,他早就已经猜到公主根本没用浸泡过毒液的人面花。 他只是担心公主的安危。 不久之前,他曾经从公主马夫口中得知,公主近日就要赶赴长安。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猜测公主并未用过有毒的人面花。 苏无名是个犟种,元宁一直都知道这一点。 听他顶撞公主的语气,元宁都害怕公主一个不高兴直接把他给杀了。 辛怀慎当面指证洛阳刺史高忠义的不忠,高忠义直到此时才得知,他竟然是公主的人。 公主本要以人面花之毒惩罚背叛者,却被苏无名出言阻拦。 苏无名劝说公主大唐好不容易可以休养生息,此刻已经经不起折腾了,若是公主此时谋图帝位,就是逆天之道。 高忠义身边的参军辛怀慎劝说公主息怒,可苏无名却直指他曾经指使人在乾岁客栈刺杀太子之事。 为了验证自己所说的话,他还拿出了裴喜君的画像,还说出胡十四娘已经供出,画上之人就是曾出重金买人刺杀太子。 辛怀慎自作主张刺杀太子一事让公主勃然大怒。 在公主看来,她与太子相争是李家的家事,既然是家事,就轮不到外人做主。 李约的手下没有什么人马,他唯一的筹码就是他的天铁熊。 第75章 唐朝诡事录(七十五) “公主,我只是想为公主您提前解决烦恼……” 同为公主门客,辛怀慎的胆子可要比元宁要大多了。 辛怀慎不仅背着公主刺杀太子,而且还假借公主今日大限将至,想在临终之前见一面太子为由让太子在子时之前来别院赴约。 即便公主和太子不睦,可那可是太子,是大唐储君,是公主的亲侄子。 辛怀慎如此擅作主张,根本就是把皇家的脸面放在地上摩擦。 “你还真是胆大妄为,太子现在在何处?” 都是做幕僚的人,元宁还是公主多年旧识,又是五姓七望的嫡系出身,即便是她,也不敢背着公主有这么大的动静。 辛怀慎如此擅作主张,不是蠢出生天,就是心怀鬼胎,元宁更加倾向第二种可能性。 但是辛怀慎的背后又是谁呢?总不能是太子贼喊捉贼,自己来追杀自己吧? 他也没有必要把一场戏演的这么投入吧? 即便要以身入局,这代价也未免太大了一些。 可是倘若不是太子,又会是谁指使辛怀慎发了追杀太子的悬赏? 在洛阳,和太子之间有如此深仇大恨的人,除了公主殿下,应该也只有李约了。 辛怀慎刚承认自己擅作主张,想要替公主除去太子这个心腹大患。 “我已经……替您跟太子传信,说您在临危之前想见见他,他应该正在赶往这里的路上……” 公主都不知道该说辛怀慎一心为她,还是该说辛怀慎愚不可及了。 太子要是死在她的人手中,那她就算是有一万张嘴,也是在天下百姓和皇上面前说不清的了。 公主一直想要光明正大的坐上那个位置,皇权的争斗离不开流血牺牲。 但是平心而论,公主和太子之间有阴谋诡计,但是大多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明争暗斗。 这种派人刺杀的手段,他们是不屑用的。 不仅低级,而且对他们来说,还会是他们政治生涯的一块污点。 “辛怀慎,到底是谁给你的这么大的胆子,竟然胆敢刺杀太子,你可知道,这是诛九族的罪过。即便我是公主,我恐怕也保不住你。” 辛怀慎当即表示自己对公主忠心不二,为了公主的江山社稷,死他一个也不多。 公主一时间被辛怀慎说的话说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罢了。 她想着,能有这么忠心的跟随者,也是一件好事。 还没过多久,太子就只带着一个侍卫单枪匹马的推门而入。 “姑姑,侄儿拜见姑姑。” 太子脸上因为着急赶路,都挂着没有来得及擦干的汗珠。 太子殿下一直都是最重视仪容外表的人,如今看起来,竟然还有一些狼狈。 “你当真没回长安?难道你真的想亲眼看见我死在洛阳吗?” 公主看见太子,表情有些复杂,她从理智上应该除了太子,可是从情感上,她无法对自己的亲侄子下手。 “姑姑,您在说什么呢?侄儿是担忧您的安危,对了,姑姑,您的身体没事吧?我听辛怀慎说……侄儿实在是担心,想要亲眼见一见姑姑,才能安心。” 太子说的一番感人肺腑的话,公主信不信不知道。 元宁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都是玩政治的人,就太子一个心中只在乎亲情,不在乎皇位,这种话说出来谁信啊? 不对,也有人信,没看见高忠义这些人看见太子过来一个两个都感动的热泪盈眶的样子吗? 太子来了,他们就不用死了。 苏无名认为公主便想要和太子谋夺皇位,也不该拿洛阳无辜女子性命作为代价去考验自己手底下这些臣子。 若她真成为女皇,当是天下之苦。 苏无名说这话的是,元宁一直在小心翼翼的偷看着公主的脸色。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师傅就敢对公主如此大不敬,这在整个大唐也是头一个了。 好在公主先前因为其他那些人的背叛而十分寒心,连带着对苏无名这个为数不多在她“落魄”之时还愿意跟她共患难的手下多了几分容忍度。 这才没有立刻下令把苏无名给斩了,还容忍他在自己面前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苏无名还劝说公主,说大唐已经经不起折腾了,韦庶人之乱留下的弊端还没有彻底解决,百姓还需要休养生息,此时谋图帝位就是逆天之道。 可公主认为当今天子,她的兄长太过羸弱,而侄儿羽翼未丰,只有自己才能够兴盛帝国。 “苏无名,我复我母亲的帝国,你告诉我,怎么就算是逆天之道了呢?” “公主息怒,苏无名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太不知变通,苏无名对您还是忠心耿耿的。” 元宁也不知道该觉得师傅天真单纯,还是该觉得他愚笨。 “公主您看,太子对您一片赤诚,若来日他为皇帝,一定会是大唐之幸。” 师傅竟然觉得太子留在洛阳,是为了督查人面花案的斟破,是为了公主殿下的安危。 那可是太子,他和公主的恩恩怨怨根本不是一句话能够说得清楚的。 皇家之中或许的确有亲情这种东西的存在,可感情在权势的权衡下,不值一提。 “苏无名,再过一个时辰,我姑姑性命难保,你可拿住凶犯,取得解药了?” 元宁在墙头隔着这么远听着太子这假模假样的话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话说的,她差点就要信这姑侄二人是真的血浓于水了。 苏无名看太子对公主如此关切,也为太子的“真情流露”而感到欣慰,大唐有此仁君,何愁不兴盛? “太子莫急,公主没中那花毒。” 太子一听见苏无名说公主根本没有中毒,立刻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像是替公主的安全感到高兴。 “姑姑,他说的是真的?您没事?那可太好了!” 公主好歹也是太子的姑姑,李家的血里天生就流淌着对权力的向往。 她若是真的相信太子真心关心她,她就别做这个公主了。 不过太子在这儿,她碍于情面,也不能对太子的人直接赶尽杀绝。 “行了,我累了,高忠义他们都成了你的人,该怎么处置,你自己看着办吧。怀慎,我们走。” 太子依旧装作一副心思恪纯,一心只牵挂自己长辈的样子。 “姑姑,这里没有什么你的我,我的人,这里都是大唐的人。好了,怀慎,我们走。” 这假仁假义的话,元宁听了差点没从摔了,这种话,太子怎么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来的。 “哈哈哈哈哈……” 就在公主和元宁都以为今天晚上的闹剧到现在就已经差不多结束了的时候,异变突生。 “你笑什么?” 公主看见放声大笑,一脸不屑的李约,突然警铃大作。 李约在她的面前一直谨小慎微,对她极为恭敬的样子。 可现在这个反应,完全不像他平时的作风。 李约面对公主的质疑,低头无声的笑了笑。 “公主,你走不了了。” 他这样胸有成竹的样子,让公主皱了眉头,“李留守,你说什么!” “我说,你走不了。” 公主的视线在太子和李约心中流传,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些人。 “没想到,连李约,都变成了你的人。” 公主想着,李约算是半个她的心腹了,没想到,太子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把李约都已经收入了他的阵营。 “姑姑,李约所言,侄儿也诧异啊!” 元宁看出来,太子这是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演技不怎么样。 他刚才一脸关切的关心公主的演技看的元宁都牙酸,现在脸上的惶恐倒是有几分真了。 不过,公主也没有多么慌张。 如今这么多人在别院之中,谅太子也不敢胆大到直接对他的亲姑姑下手。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有什么不能承认的?既然走不了了,那我就不走了,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被无缘无故扣上了这么大一顶帽子,太子也是有口难辩,天可怜见的,他还真没有买通李约。 他知道李约之前就效忠天后,所以如今对公主应该也是忠心耿耿,谁知道他突然来了这么一遭。 太子百口莫辩,他只能质问李约,让他快些放公主离开。 “李约!你要干什么?” 李约对公主不屑一顾,对乳臭未干又假仁假义的太子更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你刚才说这里只有大唐的人,不对吧?老夫就不是大唐的人!这些年,我一直在忍辱负重,等的就是今天! 你们都在争辛怀慎是谁的人,却根本不知道,他是我的人!” 李约此话一出,在座诸人都一片哗然。 辛怀慎这三重间谍的身份,还真是蒙骗住了所有人。 “舅舅,您发话吧!” “杀了公主与太子,剩下长安那个懦弱的皇帝,大唐就完蛋了!怀慎,动手,把他们全都杀光。” 李约还得意洋洋的告诉公主,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制的人面花。 她所使用的人面花,与坊间百姓所用没并无任何区别,再过一个时辰,公主的脸就会像传闻所言,化为骷髅。 “你们都太天真了,今夜,你们谁都别想走。” 李约一声令下,别院中所有埋伏已久的刺客倾巢出动。 公主信任李约,根本没有带多少的护卫。 太子知道公主不会在现在对他出手,身边也唯有一个陆仝。 敌众我寡不说,还有两位大佛需要人保护。 水绿珠玉轻晃,长剑出鞘。 元宁在混战开始之时,从墙上一跃而下。 她脚步轻盈,速度却快到了极致,几乎是瞬间便已经到达了 “公主,躲在我身后,公主勿要惊慌,药王弟子已经研制出了人面花的解药,只需一味豹黄,就能解了公主的人面花之毒。 殿下,请安心待微臣带您杀出重围。” 元宁的身形在黑夜之中犹如鬼魅一般,李约手底下的那些人都是酒囊饭袋,在她的手底下根本过不了几招。 公主在看见元宁的身影后,心中的那些担忧都消减了不少。 元宁总是能在危难的时候出现,她现在来的正是时候。 “元宁!别让那逆贼跑了!” 苏无名留意到了正在逃跑的辛怀慎,要不是因为这个四面间谍两面三刀,也不至于把他们这一群人耍的团团转。 元宁的身后好像长了眼睛一样,在苏无名喊了那句话之后,元宁立刻从地上捡起来一把刀,往后一掷,直中辛怀慎的胸膛。 “师傅,你没受什么伤吧?” 苏无名摇了摇头,他从一进来就被李约关进了密室,被李约带出来以后也是一直在公主身边。 李约突变的太快,元宁出现地也及时。 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为了公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元宁就出现了。 “我没事,只是公主的确中了人面花之毒,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找到费鸡师,把豹黄交到他的手上,让费鸡师把解药给公主服下。” 元宁点了点头表示了然,“放心,我一定快些把这些乌合之众给解决了。师傅,还烦请您保护好公主殿下,在外面没有太平之前,还请您看好公主,不要让她出房间门半步。” 公主的脸现在已经开始有些瘙痒了,但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让元宁为她担心。 现在本来就是敌众我寡,元宁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要是再为了她而分心,那可就不好了。 太子本来是准备在公主和那些背叛公主投靠他的大臣面前露个脸,表现他作为储君的宽和。 谁也没想到竟然遇见了李约反叛一事,太子这次的亏吃的实在是太大了,得不偿失不说,自己也险些性命难保。 不过太子不愧是太子,都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忘记在元宁面前表现自己。 “元娘,你躲在我身后,我好歹也是学过君子六艺的,你一力抵抗,迟早会体力不支的。” 元宁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太子这细皮嫩肉的还要保护她,先顾好自己别让她分心照顾太子,元宁就谢天谢地了。 “太子殿下就别操心我了,您顾好您自己就得了。” 第76章 唐朝诡事录(七十六) 图穷匕首见之后,李约迫不及待的让属下动手杀了公主和太子。 元宁掩护苏无名和公主躲在室内,可太子和陆仝两个人势单力薄,最终无法抵挡李约等人。 还好元宁在一反贼的刀架在太子脖子上之时眼疾手快一脚踹掉了那把刀,否则太子不死,身上都得多俩窟窿。 她随剑起舞,轻捷的身躯在空中婉转飞舞,乌黑的秀发随着剑在空中轻舞飞扬。 “太子殿下,此处凶险,请退入室内。” 太子有如今的尊荣地位,是因为自己的天家血脉,也是因为他有勇有谋,在大唐危乱之时杀出来了一个功名。 不过即便如此,在刀剑真的落到自己身上之时,他还是有些心惊胆战。 只是没想到,公主的人,竟然会救他。 “多谢妹妹了……” 元宁也没有把太子的感激当回事,刀光剑影之间,她能拉太子一把,纯属本能。 正在此时,卢凌风带人赶到,成功宰杀辛怀慎。 刚才元宁就好奇怎么不见卢凌风的身影,等卢凌风带着刑颖和寒鸦等人破门而入的时候,元宁才知道他去搬救兵了。 李约一直相信,花草用的好,要比武器的威力大的多。 他觉得用他的人面花就足够控制现在的局面,更何况,他的别院之中还有像天铁熊这样的异兽,就没有把公主身边的侍卫当成一回事。 在卢凌风带来的人加入到战场之后,战局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元宁时刻把公主和自己的师傅护在自己的身后,李约料定公主今夜会死于人面花,也没有对她太过于针对。 就在场上的局势发生了改变之后,李约看大事不妙,立刻召唤出他最后的筹码——天铁熊。 卢凌风对抗起天铁熊明显吃力,几次都被打翻在地。 元宁在确定公主身边不会有什么危险之后,手中一柄长剑已转守为攻,攻守倏变,剑法凌厉,直奔那天铁熊而去。 “元娘,那熊力大无穷,你要小心。” 卢凌风捂着自己的伤口,本想拦着元宁,可是单单凭借自己一个人的确是有心无力。 元宁点了点头,她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之中。 “顾好自己吧,待会我用迷药,你和樱桃姑娘注意不要呼吸。” 她手上的迷药威力足够的大,那些迷香虽然不至于彻底药倒天铁熊,但是也足以让天铁熊手脚酥软,让她方便动手。 苏无名提示元宁等人熊的鼻子是要害之处,卢凌风,樱桃和元宁三人配合,成功将天铁熊斩杀, 李约明显没有预料到自己筹谋多年的算计会是今天这样的结果。 眼见主力已亡,大势已去,李约也拔剑自刎。 还没等元宁松一口气,公主的毒也即将发作。 李约的这毒的确厉害,子时到了之后,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公主的脸就已经开始大片大片的腐败溃烂。 公主一向爱美,她的宏图伟愿还没有实现,怎么能容忍自己丑陋的死去? “我的脸!我的脸!” 元宁看见公主痛苦的样子,第一次吓得有些六神无主。 “快!卢凌风,背着公主去找老费!” 苏无名已经在刚才从密室里面取到了豹黄,卢凌风也不做多想,立刻将公主带去老费所在之地。 费鸡师这边已经万事俱全,只欠一味豹黄,在将豹黄入药之后,解药已成,他慌忙将解药带来给公主服下。 “摁住公主的手,千万不要让她抓脸!” 药王弟子,名不虚传。 一副药下去,公主的脸立刻停止了溃烂的趋势。 只是人面花之毒太过于痛苦,恍惚之间,公主的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楚了。 她迷迷糊糊的抓住了元宁和卢凌风手,在不太清晰的视线中,她的余光忽然瞥见了卢凌风手掌之上的痣。 这一眼,让公主如遭雷击,她紧紧地攥着卢凌风手,眼中沉重的情绪让卢凌风都有些疑惑不解。 “稷儿?难道你真是我的稷儿?” 说完这句话,公主就在极度痛苦之下晕厥。 元宁为公主把脉,确认公主性命无虞之后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是…… 看公主刚才的这反应,应该是在卢凌风的身上看见了杨稷的体貌特征。 卢凌风还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为什么公主会唤他“稷儿”,他疑惑地看着元宁,可元宁也不敢跟卢凌风透露半个字,只能向他投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神情。 “看我也没用,我怎么知道公主为什么会叫你‘稷儿’,行了行了,今天晚上我不是翻墙就是打架,累都要累死了。你在这儿受着公主,我先去睡一会。” 卢凌风下意识就想反驳元宁为什么让他一个外男守在公主的寝殿,更何况,他还是太子殿下的人。 但是他还没说出口的话,在看见元宁眼下有些乌青的皮肤之时,就默默咽了下去。 卢凌风拉着元宁,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陪他一块待一会。 他透过窗户看向躺在床上的公主,眼中一片迷茫,到了现在,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恨谁。 “我出生在洛阳,从小没有见过父母,在我有记忆的时候,我就被人寄养在众宁寺,也就是现在的宠念寺。当时的公主还比现在温柔许多,她常常打扮成民间女子来看望我。 后来伯父将我带走带回了范阳,又告诉我,常来看我的民间女子就是当朝公主。也是……杀害我父母的仇人。而之所以将我养在宠念寺,只不过是为了吊出父亲的同党罢了。” 元宁看见卢凌风这样脆弱又无助的模样也有些触动,他的身世也的确是坎坷,上一辈的恩怨,跟他这个小孩子又有什么关系? 卢凌风的伯父从小就跟他一个小孩子灌输亲生母亲是杀母杀父的凶手这样的观念,他想让公主的亲儿子恨他,其心可诛。 “你当年那么小的年纪,你伯父就给你灌输这样的观念,他也太恨毒了吧?” 卢凌风对于元宁的直白欲言又止,到底也是把他养大的养父,伯父对他是有养育之恩的。 即便伯父有自己的想法,他对自己的教导和照顾也是真的。 “元娘,他……他到底也是我的养父。” 元宁敷衍地点了点头,对对对,养父就可以让亲儿子杀亲母,养父就可以让母子生离。 “即便是养父,他的话你也不能全信,你总得听一听别人视角的故事。你也知道,我和公主感情非同一般,她对于我而言如母如师。当年,她和你亲生父亲经历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正好今天我有时间,你想听吗?” 卢凌风犹豫了片刻,轻声的“嗯”了一声。 “公主十九岁那年遇见了自己喜欢的人,然后在洛阳有了她的稷儿,也就是你。公主喜欢的人告诉她,他是曹州人,居住在洛阳是为了考取功名。 但是后来,公主在调查此人之后,发现了她喜欢的人隐瞒了身份,他的真实身份,是李敬业的手下。” 在听见李敬业这个名字之后,卢凌风的瞳孔微缩,在大唐,很少有人不知道李敬业。 李敬业本名徐敬业,曹州离狐人,是司空李积的孙子。 他在总章二年承袭了家中的英国公爵位,少年得意,好不快哉。 后来又授太仆少卿,出任眉州刺史,迁柳州司马。 光宅元年,面对天后废除唐中宗李显、另立李旦为帝,临朝称制的局面。 李敬业有了反心,他拥兵自重,起兵于扬州,自称大将军、扬州大都督。 他以勤王救国、支持唐中宗李显复位为幌子,让谋士骆宾王撰写檄文《为徐敬业讨武曌檄》号召天下,拥兵超过十万人。 他因为放弃攻打洛阳,妄图金陵王气,错失了大好战机,最终兵败。 天后得知李敬业的所作所为后,剥夺李敬业国姓的赐姓和爵位。 又派遣了梁郡公李孝逸、魏元忠等人统兵征讨。 李敬业最后兵败逃往润州,为部下所杀。 卢凌风惊的差点没站稳,他亲爹是李敬业的手下,那他伯父岂不是也是…… “他……我……,我爹和伯父,怎么可能是李敬业的人?李敬业那可是叛贼!” 元宁也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蠢成这个样子,李敬业是一个志大才疏的野心家,空有野心,没有与之匹配的才学和势力。 已年过花甲的天后一生经历的大风大浪无数,面对李敬业这种小喽啰,她毫不慌乱,以雷霆手腕平反了这场叛乱。 李敬业本来手底下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事实证明一群蠢货的确办不成什么事。 他带领一群被贬谪的失意官僚,凑在一起发动的这场近乎于闹剧的起兵,最终只用了两个月便宣告失败。 李敬业、骆宾王的人头也被手下砍了下来,献给了朝廷邀功。 “我怎么知道你爹跟你伯父怎么会跟着李敬业这种人。李敬业之后,他们贼心不死,你父亲打探天后行踪,公主将计就计让天后将其捉拿,被捕之后,此人便咬舌自尽,而他的真名叫做杨冠。 你也不要怪公主,杨冠想要行刺君上,这无论放在谁身上,都是要被诛九族的,这场闹剧最终只死了杨冠一个人,已经是公主苦苦哀求的结果了。” 今天一天卢凌风接收到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他的母亲是当朝公主,他的父亲是意图谋逆的叛臣手下,还想要刺杀他的外祖母,最后还刺杀失败了,这都是什么事? 元宁可以理解卢凌风的震惊和不解,但是她今天既然已经说了,就不准备让卢凌风接着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作为这场闹剧中的孩子,卢凌风有权利知道所有的真相。 “公主在杨冠死后,偷偷的生下了腹中的孩子,名叫杨稷。因为这个孩子的生父为天后所恶,公主害怕连累到了这孩子,就狠心将孩子送到众宁寺,可杨稷却在五岁时被一位落榜书生带走了。 而这名书生,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你的伯父。虽然到现在我都不理解,为什么范阳卢氏之后要跟一个叛贼搅和在一起,或许是好日子过多了,也想去死一死? 天后没顺道把范阳卢氏和你伯父都给杀了,就已经是给足了世家和公主的颜面了。” 卢凌风心中乱得像是被猫抓过的线团,只觉着自己耳朵一片轰鸣,好像什么东西笼罩了她的听觉,震惊过后是麻木的恍惚。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元娘,我只信你,什么公主,什么苏无名,他们说的我都不信,你不能骗我,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元宁知道卢凌风一时半会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可再不能接受,这些都是实际发生过的事情。 “我们也算是朋友,卢凌风,我不会骗自己的朋友,我所告诉你的,都是当年发生过的事情。” 元宁从未见过卢凌风这个样子,就好像万念俱灰,整个人都被抽空了,堆在地上的,仅仅是一具躯壳。 “伯父在五年前重病不治,在临终之前,他让我保证,若有一日见到公主,让我千万不要相信公主的话。” 元宁知道公主有多在乎杨稷这个孩子,如果可以,她不想看见她们母子反目成仇。 “公主什么都没有说,今天我告诉你的一切,都是我想告诉你的。卢凌风,你不要怪公主,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抛弃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公主更在乎你生死的人。” 元宁害怕卢凌风一时半会想不开,所以也不敢让卢凌风离开自己的视线。 那天夜里卢凌风在公主的房门口吹了多久的冷风,元宁就陪着他在冷风中坐了多久。 直到卢凌风昏倒在元宁的怀里,元宁才起身搀扶着他去自己的房间休息。 在元宁没有看见的地方,公主早就已经苏醒。 谁也不知道公主在那扇花窗之后听了多久,如果按照公主的性格,她一定会不管不顾的冲出去和自己的儿子相认。 可看见卢凌风这样迷茫的样子,她犹豫了。 第77章 唐朝诡事录(七十七) 卢凌风为了安公主的心,苦思冥想才想起来一个要求,他索性恳求公主能让徒弟薛环前来宠念寺读书。 宠念寺是公主为了纪念她的稷儿所修建的地方,里面请的老师也都是名师,卢凌风相信,如果薛环能够在宠念寺学个三年五载,出来之后一定能够有所成就。 他现在是薛环的师傅,做师傅的,就不能不为了徒儿的未来做打算。 喜君常常用薛环的祖上鼓励他,卢凌风也希望,有朝一日,薛环可以成为像薛仁贵一样赫赫有名的将领。 眼见卢凌风别无他求,公主不免失望,但是也理解卢凌风心中的想法。 薛环得知卢凌风等人的决定,还以为他们遗弃自己。 卢凌风表示他们都希望薛环有朝一日成为一位像他祖上一样的文武全才,他也是自小也是在宠念寺读书,这也算是一种传承了, 薛环现在还太过于年幼,卢凌风认为,若他想将来有一天能成为一位建功立业、顶天立地的男儿,如今好好读书的选择非常重要。 苏无名也让薛环带上他在狄公祠里遇见的小乞丐牛肃,希望两人能一起去宠念寺好好读书。 元宁还给这两个孩子留下了不少的体己,让这两个孩子在钱财之事上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 “我知道你舍不得你师傅和你家小姐,等我们回了长安之后,你还可以给我们写信对不对?” 元宁把一枚环形的玉佩放在了薛环的手里,“这是浮生的信物,如果遇见了什么事情,就去洛阳的街上随便一家店,把这玉佩交给掌柜的,他会竭尽所能帮你的。” 薛环看着手心的玉佩迷茫的点了点头,而他身后的苏无名等人眼中都有一些惊诧。 洛阳随便一家店都是浮生的势力范围,元宁的这生意,铺的也太大了一些。 告别了众人之后,薛环带着牛肃住进了宠念寺读书。 因为洛阳城中,服用过人面花的女子数量庞大,费鸡师要暂时留在洛阳为这些人解毒。 ———————————————— 元宁发誓,当时在别院里她真的是阴差阳错,出于下意识的救了太子,绝对没有刻意关心太子殿下安危的意思。 也不知道太子是怎么想的,还真把自己当成是救命恩人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人还是一人之下的太子殿下。 人家主动和她示好,她也总不能太过于不给太子面子。 按理来说,他此刻应该已经要踏上回长安的路程了,可他偏偏以反正姑姑安忧为理由,迟迟都不动身。 说是公主什么时候恢复如常,他什么时候回长安。 他的这个理由也让人挑不出来什么过错来,元宁虽然有些受不了他,但是也真不能赶公主走。 原本太子最多只会送些贵重的礼物来王家的别院,现在也不是怎得,不仅礼送到了,人也经常亲自上门拜访。 好在现在公主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疑似是她多年前丢失的亲生儿子,卢凌风的身上。 不然,元宁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公主解释太子对她突如其来的热情。 “殿下难道不急着回京城处理政事吗?” 太子笑的温和,好像是听不出来元宁的逐客令一样。 “长安有父皇在,当然是出不了什么差错的。孤担忧姑姑,想着等姑姑的身体康健了,再同姑姑还有妹妹一同回长安。 孤听说,妹妹和费老最近一直在洛阳城中为中了人面花都的女子们解毒。孤为大唐太子,颇为感念妹妹和费老的义举,孤没有二妹妹这样好的医书,但是银钱还是有一些的。” 元宁好像跟听见了一个笑话一样,太子要给她银钱?她是什么时候给了外人浮生快要破产的错觉吗? 不至于,不至于,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浮生在经营上真的遇见什么困难了,那也是长安最富裕的存在。 “那倒是不必了,太子仁善,实乃我大唐之幸也。” 世家子弟,睁眼说瞎话是基本本能,即便自己誓死效忠公主,面对太子之时也能换成一副恭顺柔和的样子。 太子的假面戴多了,一眼就能看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他本来也是个爱演戏的人,但是现在看元宁演戏,怎么越看越觉得别扭。 看起来,要是跟元宁走怀柔政策,一时半会是走不通的,跟元宁还是有话直说的好。 他沉默了半晌,又盯着元宁的眼睛看了好一会才幽幽开口。 “二妹妹,说起来,孤是储君,是大唐名正言顺的下一任天子,又是你阿姊的夫君,王家选定的合作者。比起姑姑,和孤合作,难道不是更稳妥的选择吗? 孤不知道姑姑许诺了二妹妹什么,但是孤可以担保,姑姑给妹妹的东西,孤完全可以支付得起更高的价格。” 憋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是直接说出来了。元宁早就看出来太子有拉拢她的意思,太子不说,她就装傻。 反正她有的是耐心,就看谁能忍了。 如果太子终于说出来了,元宁也好借此机会和太子彻底割席。 王家让她自幼离家,为的就是在下一任天子的身边,能够确保有一位出自太原王氏的宠臣或者皇后。 无论如何,王家都必须立在不败之地。 先前的王氏已经在五姓七望里面第一个走下坡路的家族了,如果不是因为王家大小姐嫁入了东宫,和太子合作。 王家二小姐经营之道天下无双,囊括了大唐一半之财,又有公主殿下做靠山,是公主殿下的心腹。 王家这才逐渐翻身,再次进入了世家大族的第一阶梯。 即便是对公主没有忠心,元宁为了王家,也不会背叛公主殿下的,更何况,公主如今的胜算还大一些。 “殿下难道不知,微臣自幼时就已不在家中,和太子妃虽是姐妹,有血亲之实,却无姐妹情深之缘。太子殿下要是用我阿姊来压我,那殿下可就是打错了主意。 阿姊难道没有告诉过殿下,微臣和阿姊感情平平吗?说起来,微臣也算是在公主身边长大的,对公主的感情,实在是非同一般。 就像是卢凌风作为太子殿下的伴读,即便被赶出了长安,也绝不会另寻出路一样。微臣和公主,绝非一般的君臣之情,太子殿下厚爱,微臣恐怕恕难从命。” 元宁拒绝的直接,太子也没有恼羞成怒的意思,依旧端着一副类似于兄长的姿态,像是在看着不听话的孩子一样。 “你不用急着拒绝孤,元娘,我听姑姑这样叫你,孤也觉得这样叫你更显得亲近。元娘,你有的是时间考虑孤的提议,孤今天说的话,永远有效。” 元宁皮笑肉不笑的扯出了一个微笑,“太子殿下怎么叫微臣,都是应该的,殿下的好意,微臣也心领了,微臣才疏学浅,是在不堪殿下如此期许。” 元宁的防备心太重,太子知道自己绝无可能一朝一夕就说动她。 不过,现在还早,还远远未到决定胜负的时候。 看见肆意张扬的元娘,太子对王家不免有了些怨言。 若是她做太子妃,做皇后,他也不用费这么大功夫和姑姑打擂台了。 公主的身体差不多已经恢复了,元宁开的药膳和老费的汤药双管齐下,人面花之毒已经解的干干净净。 元宁和老费对洛阳的百姓虽说不像对公主这样事必躬亲,可解毒的解药也第一时间被送到了那些女子的家中。 因为解药的及时,大多数中了毒的女娘都幸免于难,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公主苏醒之后见了元宁几次,她这次又一次救公主于危难之中,又在一早就发觉了李约的不妥之处,公主对她更加器重了。 不过比起元宁,公主此刻还是更在意卢凌风真正的身世。 卢凌风的过往并不难调查,更何况,此事是公主想要知道。 很快,卢凌风的生平过往就败在了公主的桌面之上。 他出生在洛阳,从小没有见过父母,被人寄养在众宁寺,也就是现在的宠念寺。 后来出生范阳卢氏的伯父将他带走,卢凌风这才从宠念寺的孤儿成了看范阳卢氏之子。 调查到这儿,公主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卢凌风就是她丢失了多年的稷儿。 苏无名再三否认又对她退避三舍,就更加证明了公主的猜测。 这段时间,公主因为已经第一个孩子失而复得欣喜若狂。 可卢凌风可就不这么觉得了,他从小被灌输的观念就是誓死效忠太子,可为何这般天意弄人,他竟然是公主的孩子。 苏无名曾经劝说过公主,卢凌风如今是太子的人,他一直把范阳卢氏当作自己最大的光荣。 以卢凌风的个性,如若公主强行相认,会最终害了他的性命。 而且,公主是大唐最有权势的女人,如若突然多出来一个儿子,天下人也会众说纷纭。 众口铄金,如今公主和太子的争斗已然到了这般处境,苏无名不希望公主把卢凌风置于险境。 公主不怕旁人议论,她能走到今天,如果只因为百姓的几句话就怯懦害怕,胆怯的不敢前行,那她就不配做天后的女儿,不配和太子争夺那至尊之位。 可苏无名说的也有道理,稷儿从小就不在她的身边长大,又为太子所用,若是太过于突然,稷儿恐怕一时半会不能接受。 不过公主也不太担心卢凌风会不认她,即便为了……元宁。 ———————————————— “听师傅说,你最近总是闷闷不乐的,怎么,都要回长安了,你还不高兴了?” 今夜月色正好,元宁刚处理完公务出了院子,就看见卢凌风一个人在月下独酌。 他生的俊美,如今眉眼中收敛了锋芒,只余淡淡的惆怅和忧郁,倒是看上去比平时讨喜许多。 或许是没想到这个时辰元宁还没睡,卢凌风还以为自己太过于喜欢元宁,因为醉了产生了幻觉。 卢凌风醉得眼前都出了重影,挥手拍散四五个笑的狡黠的元宁,才终于抓住了真人,拖拽着被她拉了起来。 元宁被他这醉鬼的样子看的有些想笑,半杯酒泼过去,卢凌风也坐了下来。 此刻已经是秋日,冰冷的流水拂在滚烫的面上,让卢凌风舒爽地眯了眯眼。 元宁甩了甩被酒淋湿的湿淋淋的袖子,看人慵懒倚在凭几上,微微叹气。 明知无用,还是开了口:“秋风寒凉,卢郎还是早些休息吧。” 此刻的卢凌风确实有些秀色可餐,元宁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线条流畅的躯体。 她的目光不带任何的情感,只是单纯的欣赏之意,但目光所流连过的每寸肌肤,不知是不是因为秋意寒彻,卢凌风只觉得自己在微微颤抖。 俊美青年满面通红,紧闭着双眼俶尔睁开。 他借着醉意伸手将人压了下来,元宁一个不注意,还真被这醉鬼了给得逞了 卢凌风拿手撑在地上怕压到她,看着这张艳若桃李的美人面悬停着皱了皱眉,疑惑看人开口:“我想吻你,可以吗?” 元宁轻笑出了声,面前也不见羞恼。 只觉得此刻的前金吾卫中郎将,竟然比南风馆的小倌还要惑人。 也是,公主天人之姿,生出来的孩子,又怎么会差? 卢凌风见自己的心上人没有把自己推开,轻浅的稍作试探,又不得其法地探出了舌尖。 像小猫般舔了两下,却没有得到回应。 他有些委屈,挫败地将要宣告放弃的瞬间,被元宁按着后脑低下了头。 “七郎,接吻可不是这样亲的。” 元宁不是个有耐心的老师,但是好在卢凌风是个有悟性的好学生。 他很快就领会到了关窍,占据了优势。 眼瞧着卢凌风还准备得寸进尺,元宁才把醉的都快没有意识还知道占她便宜的卢凌风给推开。 喝醉了的卢凌风像个小狗一样,把头埋在元宁的怀里一直哼哼唧唧的。 后来还是元宁直接把他给打晕了扔回了自己房间,他才彻底消停下来。 第78章 唐朝诡事录(七十八) “宁宁啊,你说我老费这次都给公主解了毒,公主什么时候给我也封一个长史参军做一做啊?我也不在意什么斜封官正封官,只要是个官就行。” 元宁在老费的身边盯着药罐子,洛阳中了人面花毒的女娘不少,这段时间她和老费也没有闲着,元宁都觉得自己身上现在都被腌入味了。 一股子药味,用再多再好的熏香也遮不住。 “你放心吧老费,公主不会忘可你的好处的,公主知道你喜欢喝酒,已经说了,等她回了长安之后,就把全天下的好酒都找出来送给你。 公主还给你在洛阳和长安都置办了房产田地,那些地契房契我手底下的人已经在办了。你这次救了公主,又救了整个洛阳的女娘,这可是大功一件,就算是给你立一座生祠都是应该的。” 老费也只是口头一说,没想到公主还真的记得他,还给他准备了这么多好处。 他高兴的喜笑颜开,凑到元宁面前,兴冲冲地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那也老费现在也是富甲一方的富人了,好好好,公主可真是个好人。” 听别人夸赞公主,元宁与有荣焉。 “那当然,公主有天子气,当然会记得每一个功臣的。要不是知道师叔你闲云野鹤惯了,不喜欢被束缚,说不定我还能求公主给你封个太医院院正什么的,以我们师门的医术,你绝对当的起。” 老费一听见要让他进宫当官,连忙不停地摇头。 “我才不去当什么劳什子太医,我可都听说了,这后宫里面的太医,要是治不好病,可是要掉脑袋的。还是给我酒好,我就当个富贵闲人就好的很。” 老费这种百姓可不管那龙椅上面的人做的是谁,只要他们的日子能够过得好就行。 “师叔,你真的不跟我一块回长安吗?洛阳再好,美酒佳肴也比不上长安呀。长安最大的酒楼东光楼可是你师侄我的产业,到时候你想喝多少的美酒就有多少的美酒。 再说了,你不想去长安看看公主给你准备的大宅子?那宅子可就在我的宅子旁边,去酒楼都近得很。” 老费被元宁说的肚子里面的馋虫都快被勾出来了,恨不得现在就飞奔到长安去。 而且,他也不放心让自己的师侄在长安那种步步惊心的地方待着。 这些日子他在洛阳也看见了,卢凌风跟着太子做事,宁宁跟着公主做事,都是一步一步的在刀尖上走路呢。 宁宁是他的师侄,就跟他的亲侄女没什么两样,他人到老了,才得了这么一个晚辈,怎么能不上心。 他虽然年纪上来了,但是好歹也是个神医,别的事情他或许帮不上宁宁的忙,但是问诊把脉这种事情,他还是在行的。 他不是不愿意现在就跟宁宁一块去长安,但是谁让他医者仁心呢? 那些大人物做的孽,总得有人去解决了,宁宁给这些中了人面花毒的小女娘们的家中送了金银和药材,给那些已经不幸离世的小女娘安葬,让她们走的体面。 也是想略微弥补一些公主因为李约的欺骗而在洛阳做下的孽。 还好她们发现病症和解药发现的及时,才没有在洛阳酿成大祸,可即便如此,也已经有数十位正值妙龄的小女娘因为人面花而死于非命,宁宁心里面,是有愧疚的。 虽然说把药方交给他在洛阳收的那些个徒弟也能治好那些姑娘们的病,但是不自己亲眼看着她们痊愈,老费心里面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们这些做神医的,做事是得亲力亲为的。 “等我看着洛阳的人面花毒都解了之后,我一定快马加鞭去长安喝酒,宁宁,你可要把好酒好菜给我准备好,等我一到了长安,我就要喝到你说的什么东光楼最好的美酒。” 老顽童老顽童,说的大概就是老费这样的人。 和师叔待在一块的时候不用勾心斗角,也不用想那些弯弯绕绕的事,元宁一听见老费说话就觉得心安。 “好好好,到时候我把师叔的院子里面都放满酒,让师叔一睁眼就能喝到酒好不好?” 自从知道老费是自己的师叔之后,元宁对他就亲近了许多。 老费没有子嗣,没有伴侣,元宁也做好了百年之后给老费养老的准备。 元宁和师傅的红颜知己樱桃姑娘相处的十分融洽,她们的出身不同,生长环境不同,性格不同,可却意外的可以玩到一起去。 闲来无事的时候,元宁还会指导几下樱桃的武功,樱桃的师父教给她的多是刺杀之术,多以巧劲取胜。 她的轻功很好,在弓箭一道上也颇有天赋。 但是在近身格斗上容易落下风,元宁送给了她一把峨眉刺,能略微弥补一些樱桃的弱项。 樱桃自幼就被父亲交给了师父抚养,母亲又遇见了那种事情,被人奸污了之后自缢而亡。 她在尼姑庵和家人分隔多年,性格也显得有些强硬冷漠一些。 但是本质上,樱桃只是个有些孤独的小女娘罢了。 喜君和元宁都很喜欢和樱桃待在一块,如果不是樱桃执意要跟着师傅一块,元宁甚至还想让樱桃到浮生去帮自己做事。 不知不觉间,喜君离开长安已经有半年了。 裴坚就这么一位掌上明珠,对她很是宠爱,恨不得把自己所有都捧在她的面前。 这次喜君为了自己喜欢的郎君逃出了长安,离开家这么长时间,除了独孤暇叔带回来的那封信之外可以说是了无音讯。 裴坚实在是担心自己的女儿。 况且,他是知道自己的女儿当初对卢凌风多么痴情一片的。 他担心女儿,所以也经常写信给女儿所在的洛阳、南州、橘县等地的旧友,问他们女儿的现状如何。 也得知了卢凌风对女儿无意,反而喜欢上了王家二娘子的事情。 他是在害怕女儿一个想不开就这么去了,所以实在忍不住写了一封信到了洛阳给喜君,让她回长安。 喜君也是第一次离开父亲这么久,外面的日子很开心,很自由,可是她也很思念远在长安的父亲。 正好元宁打算这几日和公主一起启程回长安,就和喜君商量好,把喜君一起带着。 只是这样,洛阳只剩下师傅、樱桃姑娘还有老费了。 公主和太子不可能在洛阳停留太久,他们的战场在长安,不在东都。 卢凌风先前被逐出长安是因为得罪了公主殿下,如今公主已经几乎可以确认,卢凌风就是她的亲生孩子,自然不会像原来那样阻碍卢凌风的仕途。 相反,公主很乐意为了自己第一个的孩子铺就一条青云路。 从前公主很不乐意元宁和卢凌风来往过密,觉得卢凌风是太子的人,担心元宁会被卢凌风低劣的美人计给诱惑了。 现在她的想法完全相反,对于元宁和卢凌风的事情,公主十分乐见其成。 一个是她和第一个爱人生下的第一个孩子,另一个是她亲眼看着长大,最信任最欣赏的小女娘。 从前她还为了元宁的婚事忧心过,现在也不用烦恼了,还有那个郎君比她的孩子还要出众的。 元宁明显的感觉到,那夜意乱情迷过后,卢凌风对自己的态度就怪怪的。 总是在暗处偷看自己不说,被她发现了,也只会红着脸把头快速的转过去,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那夜的意外对于元宁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小插曲,气氛烘托到那儿了,亲也就亲了。 大唐民风开放,大事未成之前,她就没想过成婚之事。 她可不想对卢凌风负责,再说了,只是一个不带任何意味的吻,能有多大的事儿? 而且,卢凌风醉成那个样子,还能记得什么? 反正元宁自己喝醉了酒,一定是不记得前一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的。 元宁想装作无事发生,可卢凌风憋了三天,终于是憋不下去了。 他在元宁在院子里面收拾跟公主回长安的行李时别扭的站在元宁面前,也不说话,就等着元宁主动开口。 元宁也不惯着他,卢凌风不开口,她也就当他是空气一般。 到底是七郎的耐心不足,又迫切的想要一个名分,才一点一点挪到元宁面前。 “你……你这就要走了吗?” 元宁觉得有些好笑,怎么,她不跟公主回长安,还要在这儿接着当个郎中不成? “太子已经启程回长安了,你怎么没和太子一块回去?” 卢凌风此番和元宁一块救了公主和太子性命,他本就是太子心腹,又是范阳卢氏之后,对于太子来说还有些用处,所以太子也借着这个由头准备重新启用卢凌风。 而且,长安红茶的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皇上纵然再怎么不满,过了这么长时间,总归是淡忘了一些的。 不过让太子有些意外的是,公主此次竟然没再对卢凌风之事有不满之意。 卢凌风看元宁对自己的态度跟从前并没有什么两样,依旧疏离中透露着一些提防和冷淡,本来踌躇的心态突然就更忐忑不安了。 “我……你……” 看卢凌风在那儿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元宁有些烦了。 平时跟个莽夫一样,一开口就是得罪人,现在又跟结巴了一样半晌不说话。 “我什么我,你什么你,你有话就快说,几日不见,你怎么变得这般磨磨唧唧。没什么事就一边待着去,别在这儿耽误我收拾回京的东西。” 中郎将的一颗少男在元宁这个不解风情的直女面前也是白搭。 若是在平常,或许元宁还愿意抽出一些时间来陪卢凌风玩什么情情爱爱的小游戏。 可现在,她现在一颗心都放在了公主的大业上,哪里有功夫理会卢凌风在想什么。 “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那天晚上的事情,你就这么忘了吗?元宁,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卢凌风这下子是真崩溃了,他这边把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元宁那边根本就没有把他当回事过,压根没想过复杂。 她叫自己七郎,在月下和他拥吻,难道她对他就一点也没有情吗? 元宁被卢凌风这突如其来的质问也问的有些心虚。 可一想到是卢凌风自己喝醉了酒主动扑到她的怀里的,元宁一下子就理直气壮起来了。 “卢凌风,你在我的院子里面喝着我珍藏多年的美酒佳酿,喝醉了还对我上下其手,动手动脚,我还没找你麻烦,你倒是先发制人了。 那日的事我不同你计较,以后不许再提了,尤其不许在公主和我师傅面前提,听见了没有?” 作为阁老府上最小的小女娘,元宁向来都是没理也要强横三分的,更何况的确是卢凌风先动的手,哦不对,先动的嘴。 卢凌风都快被元宁给气笑了,他现在是看出来了,他喜欢的小女娘就是个提起裙子不认人的主。 要是他再不强势主动一些,恐怕要就要被元娘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什么名声脸面的,哪里有实实在在抱在怀里的夫人要紧。 “是我的错,我不该酒后乱性,不过既然事已至此,我作为范阳卢氏之后,一定会对元娘负责。等回了长安,我就写信让家中长辈去太原提亲。” 元宁听见这话眼睛都瞪大了,卢凌风今天是抽了什么风? 难不成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因为太过于震惊,把自己个儿的脑子都给震坏了。 看见元宁呆若木鸡的样子,卢凌风坏心眼的有一种隐晦的欢喜。 既然温水煮青蛙这一招行不通,索性就更加直接一些,不管怎么样,先把这门婚事定下来才是,省的卢凌风总是心里觉得不安定。 “我知道你和公主关系极为亲密,和苏无名也是师徒情深。虽然大唐有律法,五姓七望不能通婚,可我本不是范阳卢氏嫡系,是伯父把我养大。 法不外乎人情,若是公主开恩,想来圣上也不对太过于苛责。元娘,你说,公主殿下若是知道你我之事,会愿意成全你我吗?” 第79章 唐朝诡事录(七十九) 看着笑的狡黠的像只狐狸的卢凌风,元宁莫名觉得有些幻灭。 不是?这还没相认呢,这就准备找自己亲娘告状了? 不是不愿意跟公主相认吗?这一听说相认能让公主赐婚,这就又愿意了? “元娘!等长安的事情了结之后,我会亲自去太原跟王家耆老提亲的!你等我!” 卢凌风甚至都不等元宁拒绝他,直接甩下一句不久之后会去太原提亲人就直接跑了,留元宁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要嫁给你了?卢凌风,你给我站住!” 自从卢凌风回到长安之后,元宁好像又一次见到了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金吾卫中郎将。 少年意气,真是难得。 还真别说,这招虽然强横了一些,但还真是好用。 公主的旨意,元宁还真不能轻易违背。 杨稷是公主的第一个儿子,而且又是公主和自己所爱之人,杨稷的父亲又死在了公主最爱他的那一年。 那一年,公主才十九岁。 虽然现在公主听从了苏无名的意思,没有和卢凌风相认。 可流水一般的赏赐和一眼看上去就和对旁人不同的态度已经很能说明卢凌风在公主心中的特殊地位。 公主也几次三番的问元宁是否愿意成亲。 卢凌风回了长安之后,就没有隐藏过自己对元宁的心思,谁不知道卢参军对御史大人一往情深。 因为现在已经没了从前的顾忌,卢凌风恨不得让全长安的人都知道他心悦王二娘子。 就连天子那里都听到了一些风声,还召了元宁入宫,高兴地说要为元宁和卢凌风赐婚,吓得元宁恨不得跟卢凌风一刀两断。 阿姊那里也给元宁传了话,说若是她点头,王家和东宫立刻就会为她准备婚事。 公主这意思,也是想赐婚元宁和卢凌风,怎么一回了长安,到处都是想要给她和卢凌风赐婚的人。 元宁一直没有松口,她的确还没有成婚的打算,而且卢凌风的身份特殊,现在的太子还不知道卢凌风和公主之间的关系。 很难想象,若是有朝一日,太子知道他的伴读是公主的人,他会对卢凌风如何。 太子虽然有些起疑公主对卢凌风的特殊对待,可不久之前卢凌风才救了公主,公主一时对他热络,也能说得通。 救命之恩,非同一般。 毕竟他不也是因为元宁救了自己的性命,而对元宁更加的青眼相待吗? 他还真的有心娶元宁做侧妃,只是他也知道,元宁对他无情,也绝无可能愿意做妾。 王菱已经有了身孕,不出意外的话,几月之后就能为东宫诞下后嗣。 这是太子府上的第一个孩子,太子对这个孩子,是有一些期待的。 说起来,这个孩子也多亏了元宁,才能这么快的到来,药王门下,的确医术不凡。 只可惜他现在已经有了正妃,要是贸然废了正妃,恐怕不仅是王家,朝堂之上也对他有些意见。 早知道他就晚一些成婚了,要是娶的人是王家的二小姐,他现在也就能免去许多烦恼了。 父皇已经对他暗示过,他已经有了退位的打算,侧妃的位置配不上元娘,贵妃倒是勉强能够与她相配。 到时候他成了皇帝,元娘就算不愿意,应该最后也能想清楚。 对于卢凌风,太子还是有些信任的。 到底是自己的伴读,又是他亲自挑选的五姓七望的世家子弟。 他查过了,卢凌风父母的死和公主逃不开关系,卢凌风是东宫最不会背叛他的人。 若不是为了安抚皇上,和查清长安红茶一案,坏了皇上好事的卢凌风撇清关系,太子也不会放着这么一个出身高贵又忠心耿耿的人不用。 卢凌风是有些能力的,太子也听手底下的人说了,卢凌风在做橘县县尉的时候就做的很好,不仅破获了大案,而且橘县的百姓也对他交口称赞。 现在因为公主对他还有几分谢意,松口愿意让卢凌风做长安的司法参军的位置,他现在对东宫来说,作用不小。 沙斯的案子还是得看卢凌风快些查清楚,要是皇上筹备期待了这么久的幻术大会个参天楼落成大典被破坏了,皇上恐怕会不太高兴。 现在放眼整个长安,能查案子的人也没有几个。 希望卢凌风不是徒有虚名,是真的跟苏无名学会了一招半式,否则,太子这里在皇上那里也受不了场。 要是皇上怪罪下来,太子也少不了要吃个挂落。 这一年,长安可没有几天的太平日子,长安红茶的事情这才过去没多久,皇上好不容易心情好一些,又是幻术大师沙斯再次出现在长安。 而且,太子现在对卢凌风喜欢的小女娘有意,太子的心里,多多少少是有那么一点心虚的。 ———————————————— 卢凌风自小是在宠念寺读书的,他们都希望薛环有朝一日成为一位文武全才,所以在众人启程回京之时,把小薛环留在了宠念寺学艺。 这也是公主在认定卢凌风是她丢失多年的亲生孩子之后,卢凌风向她提出的唯一一个请求。 因为洛阳服用过人面花的女子数量庞大,为了这些女子的安危,费鸡师要暂时留在洛阳为这些人解毒。 元宁本来也想留下的,但是公主下旨让她一同回长安,她也只好给老费留下了一些人手之后就匆匆离开。 苏无名如今还是洛阳长史,公主为了安苏无名的心,走之前特意把他的这斜封官正儿八经的过了一趟明路,这才让苏无名心安理得的住进了长史府。 自从跟在狄公身边之后,除了上次回太原,元宁很少和自己的师傅分开。 此次洛阳一别,元宁以为自己许久都不能和师傅相见,一时还有一些伤感。 好在师傅身边现在有了樱桃姑娘陪伴在侧,不至于太过于孤独,也能让元宁稍微安慰了一些。 在洛阳的时候,看师傅和樱桃姑娘这样亲昵的样子,他们的婚事应该也近了,只是不知道师傅准备在哪儿办婚事。 要是在洛阳的话,她从长安过去也方便,还是得好好想想,要给师傅和樱桃姑娘准备什么样的新婚贺礼才好。 只是元宁不知道的是,在她思念师傅的时候,苏无名正在计划着偷偷从洛阳跑出来去长安调查沙斯之事。 沙斯是狄公生前所查的最后一起案子,但是那时的狄公已经身将就木,没有多少的时间了。 一直到狄公仙逝,这起案子也没有被查清楚,这是狄公的遗憾,也是苏无名一直挂念在心底的事情。 如今沙斯再度出现了众人的视线中,还这样的肆意张扬,苏无名知道了之后怎么会不想来长安亲自抓捕这个曾经从狄公的手中逃脱的人。 苏无名是洛阳的长史,擅自离开洛阳前往京城本就于理不合,要是被皇上知道,一定免不了牢狱之灾。 就算是因为查清了沙斯一案立了功,皇上也不会就这样轻易饶了他。 为了不连累旁人,苏无名是在一个夜晚偷偷启程的,并没有告诉樱桃姑娘,樱桃和他如今还没有捅破那一层窗户纸。 不痴不聋,不做家翁。 如果他平安的在洛阳做长史,说不定都已经开始筹备他们的婚事了,可他可是苏无名,他怎么可能愿意老老实实的在洛阳做个又痴又聋的家翁。 对于自己恩师的遗憾,他是一定要替恩师完成的。 阔别多日,长安一如往常繁华热闹。 临近中秋,长安街市夜夜鱼龙舞,灯火通明。 而参天楼落成大典要也在中秋夜举行,长安多年未开展的幻术大赛也同时举行。 长安参天楼初建于高宗上元元年,距今已将近四十年。 参天楼巍峨壮观,共有三十六层,是取中华传说中的天庭有三十六层之意。 在参天楼之顶,还有一层天外天,若想登上天外天,需得天子恩准。 在元宁的记忆中,她上一次登上天外天,还是在幼时天后还在位之时,跟着狄公一块上去的。 参天楼中间历经多人主持修建,如今终于完工。 这在整个长安来说,都是一件大事。 因为幻术大赛,当年天后在位之时天下闻名的幻术杀手土罗人沙斯也潜入长安。 当年朝野多起命案都与沙斯有关,可因为沙斯因幻术高明,颇得天后宠爱,大多数命案都是不了了之。 后来还是狄公冒着被天后降罪的风险偷偷开展了抓捕沙斯及其同党的行动。 但遗憾的是,抓捕行动持续了多年,也未能将沙斯逮捕归案。 如今时隔多年,沙斯木鸟传书挑衅朝廷,朝廷受到沙斯威胁,颜面尽失,太子下令让卢凌风负责追捕沙斯一事。 当年,大唐的朝野多起命案都与沙斯有关,可沙斯是天后宠臣,旁人不敢擅动他。 当时的狄公冒着被天后降罪的风险,在长安偷偷抓捕沙斯及其同党,但遗憾的是未能将沙斯逮捕归案。 如今时隔多年,沙斯再次木鸟传书挑衅朝廷。 太子不想让天子和公主受到一个探望多年的沙斯威胁,卢凌风立誓欲在中秋之前将沙斯缉拿归案。 为了秘密调查沙斯一案,卢凌风虽然并未恢复官职,但有太子吩咐,大将军陆仝也奉命全力配合卢凌风抓拿沙斯,此事开展的还算顺利。 因为人手不够,卢凌风让金吾卫的郭庄找几个金吾卫兄弟帮自己寻找《沙斯传》。 雍州司法参军万安奉命捉拿沙斯,但却不幸被沙斯木鸟射杀。 卢凌风当时刚好在巡街,听闻动静带人前来巡查,从周围寻到一位目击全过程的小乞丐。 他拿出沙斯的画像让他辨认,看杀万安之人可是画中之人,小乞丐却表示画中之人即像也不像。 好在长安有一个妙笔丹青的裴喜君,卢凌风和元宁半夜爬墙去找了喜君。 次日卢凌风将那小乞丐带到东市买卖,让裴喜君将其买下。 司法参军一职虽不算位高权重,但雍州是上州,京兆之地,重要程度自然不用言说。 万安被杀之后,司法参军一职被空了出来。 这个位置,太子想要,公主也势在必得。 裴坚作为吏部侍郎,负责官员调度,夹在中间,最是为难。 好在太子那边选定的人选就是卢凌风,公主想为自己的人谋高位,也不会越过自己的儿子去。 在万安死后,韦典军前来裴侍郎府,表示奉公主之命,想要谋求雍州司法参军之职。 而他走后,东宫中的白舍人也前来裴侍郎府邸,想要推荐卢凌风接任此职位。 一个是公主,一个是太子,两个都是裴坚得罪不起的人。 为了不得罪太子和公主两边,裴坚打算让杜铭暂为代理司法参军,至于到底最终的人选是谁,还是得这两尊大佛商议了之后才能出个结果。 裴喜君却觉得此事若是像父亲说的这么办,恐怕是行不通的,还不如让父亲将此事交由公主决断。 果然,裴坚一将东宫推荐卢凌风一事禀告公主,公主就立刻欣然应允,还让裴坚有机会的话,可以多提拔卢凌风。 裴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公主对卢凌风的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半年前恨不得他去死,半年后就要提携他。 贵人的想法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聪明人是不会问太多的问题的,既然公主已经有了决断,他也能省去许多麻烦了,这下也就不用担心得罪了太子或者公主了。 卢凌风在接到雍州司法参军的任职之后,十分感谢裴坚信任。 这是他重返朝堂之后的第一起案子,他表示会竭尽全力抓拿沙斯。 在洛阳的司法参军万安找到沙斯之前,公主府的韦参军就曾经找到了沙斯,想要和他合作,让他杀死太子。 沙斯曾经是长安最有名的幻术杀手,或许旁人杀不了太子,但是沙斯,或许可以。 沙斯为此事有所犹豫,毕竟韦参军要杀的人,可是太子殿下,他没有立刻答应,只是说要在八月初七时给出答复。 第80章 唐朝诡事录(八十) 在洛阳的时候,卢凌风住的离元宁只隔着一处小小的院子,他每天晨起的时候还能和元宁一块用个早膳,晚上一回来看见的也是元宁那张艳若桃李的脸。 一看见元娘,他就觉得自己辛苦查了一天的案子,也算不了什么了。 可是现在到了长安,卢凌风就没有理由继续和元宁住在一起了。 他们虽然已经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但是元娘也从来没有正面的直接的跟他说过喜欢。 两人男未婚,女未嫁,又没有婚约。 大唐再怎么民风开放,卢凌风也不好每日三趟的跑到元娘的家里去找她。 元娘自己每日也有许多要做的事情,一边是浮生的生意有不少她要亲自过目。 一边是公主那里,什么隐蔽的,不能为人所知晓的事情,公主也只有交给元宁来做她才能放心。 而且,他现在被太子指去调查沙斯一案,平时和元宁就算三五日也见不到一面。 更别提他还身兼司法参军一职,不能辜负太子对他的信任。 说起公主,即便卢凌风知道自己和公主之间的关系已经过了半个月。 可到现在为止,卢凌风还是不太能接受自己的杀母杀父仇人摇身一变成了自己亲生母亲的这件事。 无论从亲缘上,还是从对太子的忠诚上,卢凌风都不能接受自己的母亲是当朝公主。 公主想要弥补她早年走失的这个儿子,对他可以说是极尽宠爱,除了给了卢凌风司法参军这个官职之外,她还想着让卢凌风做上大理寺卿的位置。 本来卢凌风若是进了六部,或许仕途能够走的更顺利一些。 可是公主知道她的宝贝儿子喜欢查案,孩子喜欢最要紧,反正卢凌风有了她这么一个母亲,想要什么都是唾手可得。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现在和太子还没有争出来一个胜负,公主担心怕连累了自己的儿子,她恨不得立刻昭告天下自己和卢凌风的关系,给卢凌风封个世子当一当。 卢凌风是期待母爱的,可是公主的爱来的太晚,也太热烈,太浓厚。 元宁也劝过公主循序渐进,别吓到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 可公主哪里听得进去,她现在满腔的母爱想要告诉卢凌风,连带着对看着最不顺眼的太子都友好了不少。 元宁现在是闲不下来一点,沙斯的案子不单单只有太子在查,公主也在查。 参天楼落成大典的幻术大师各国使团云集,自家皇室的争斗再怎么样也是自己家的事情。 就算死了,残了,那也是皇室的家事。 不能因此让域外之人看了笑话。 公主和太子在这一点上达成了一致。 幻术大会必须要平平安安的,不能出任何的波折。 公主自从人面花一事之后,对太子有所改观,对他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或许她也知道太子只是演戏,可无论如何,太子以身涉险,还差点死于天铁熊的爪下,公主到底还是有些触动的。 当时情况那么危急,太子还让陆仝无论如何一定要先保全她这个姑姑,或许太子对她这个姑姑,是有一些真心的。 说起来,在没有涉及到皇位之争时,公主也是真心疼爱过太子这个侄子的。 太子小的时候小小的一团,最喜欢黏着她这个姑姑。 那是她亲哥哥的孩子,是她曾经抱在怀里的血缘亲人。 只要太子不跟公主争皇位,公主是愿意留下自己这个曾经真心疼爱过的侄子一条性命的。 元宁对此不予置评,太子对别人心狠,对自己心更狠,在洛阳的这场感天动地的姑侄情深的大戏不仅让他位高权重的姑姑有所触动。 更是让还在洛阳的大臣和苏无名等人心悦诚服,都觉得太子若是即位,未来必定会是一名仁君。 虽然兵行险招,但是可以一箭双雕。 太子只是对自己够狠,只要把自己都骗过去了,就一定可以骗得过去所有人。 这不,他的骗术修炼的不错。 如果不是太子直接跟她开诚布公,谈让她背叛公主,投入东宫门下,元宁说不定都会有一些相信太子对公主的真心。 最近阿姊邀请她来东宫,言语之中,试探她有没有想要嫁入皇室的想法。 元宁和太子都是聪明人,她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太子的意思,她气的差点没有拂袖而去,让她做太子的妾,也只有太子能够想得出来这么羞辱人的事情。 若是在从前,阿姊一定不会在自己面前说这种话。 她们俩的关系其实不像元宁和太子所说的那样生疏陌生。 王家嫡系之中没有男子,她们俩都是被当做是王家继承人培养长大的。 从前她们虽然没怎么见面,但是都心照不宣,无论是太子还是公主登基,都会不遗全力的扶持王家复起,这是她们的家族使命。 但是现在,事情发生了一些家族意料之外的变化。 元宁本来帮助阿姊有孕,是为了稳固阿姊在东宫的地位,好让阿姊坐稳这个太子妃的位置。 太子身边的莺莺燕燕不少,阿姊可以不受宠,但是太子妃的地位一定要固若金汤。 东宫没有后嗣,只要阿姊有孕,宗族和皇上,都不会轻易让太子废了阿姊。 可元宁也没有想到,一个孩子可以让一个人的思想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王家的大小姐,那曾经是惊艳了多少世家子弟的窈窕淑女。 曾经的阿姊心有鸿鹄之志,想要复兴家族,想要扬名天下。 她和太子之间的婚姻并不是出于什么劳什子爱情,而是利益联合的结果,阿姊和太子都清楚的明白这一点。 阿姊从前在东宫不求情爱,只求权势。 事实证明,一个太子妃的位置的确可以为家族带来许多助益,太子这个靠山也让王家越来越多的子嗣更加方便的重新走上了朝堂。 可阿姊有孕之后对太子的感情一下子浓厚了起来,她更加迫切的想要太子在这场权力争斗之中占据上风,甚至想为此不惜牺牲王家二十年来的筹谋和她亲妹妹的婚姻。 她好像突然爱上了这个已经跟她成婚多年的男人,想要一心一意的为他生儿育女,和他举案齐眉。 元宁甚至这些日子还听了不少阿姊拈酸吃醋的话,如果不是阿姊熟悉的小动作没有变,元宁都要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被什么孤魂野鬼占据了身体。 如果早知道阿姊的身孕会带来阿姊变得不像阿姊,元宁绝不会把那张助孕的药方送给阿姊。 家族好像对阿姊现在的变化没有表示有多么的意外,在他们开始在两位小姐的身上筹谋的时候,就预料到了这一天,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还好,二娘子如今还能保持理智。 元宁为了让爹娘和宗族耆老放心,也立誓在家族复兴之前不会成婚。 反正她自己对情爱之事也没有多有执念,在她的事业面前,什么事情都要先放在一边。 元宁除了沙斯,现在最担心的,无非还是公主对太子的心软。 她害怕公主最后会在不该心软的时候心软。 韦参军为了公主之安危极力劝说除掉太子,公主只是嘲讽一笑,不愿意答应韦参军的提议。 公主还质问韦参军,他是跟着他叔叔长大的吧,韦参军是韦氏后人,和太子之间,有深仇大恨。 想当年,韦庶人乱政弑君,毒杀了先帝,是公主和太子联手出兵,这才诛杀了韦庶人一党。 当然是太子亲手斩杀了韦参军的亲叔叔,如今韦风华又极力劝说公主借沙斯之手杀了太子,公主很难不把韦典军所求和当年之事联想到一起。 圣上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下面的一个妹妹一个儿子几乎瓜分了朝堂上所有的势力。 五姓七望之中,公主和太子的威望也远远高于皇上这个名正言顺的天子。 就连李约想要颠覆大唐,想到的也只有毁了公主和太子,在他看来,天子懦弱无能,难成大局。 不过元宁一直都是不敢小觑圣上的,能在天后的手底下捡漏到这个位置,圣上绝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单从不久之前令整个长安震动的长安红茶一案就知道了。 这次的沙斯案也让元宁觉得有些奇怪,此人在大唐犯下无数命案之后已经在大唐消失了十余年。 他突然这般来势汹汹,又直指参天楼,这样不管不顾的样子,很难不让人多想。 元宁不能让公主涉险,所以她也时刻关注着卢凌风那边有关沙斯之事的进展。 谁知道不过是抓捕一个沙斯,竟然从十二年前的狄公到现在的卢凌风,都无法让此案有什么突破。 甚至还折进去了一个司法参军。 沙斯十二年前就已经不算年轻了,现在过去了十二年,怎么还这样的龙精虎猛。 如果说他背后没有别的势力的参与,元宁是怎么都不相信的。 参天楼是在圣上的主持下终于完工的,一切的格局布置除了工匠之外,只有圣上知晓。 而且,这还是圣上即位以来第一次开放参天楼的楼外楼。 在这个时候同时召开幻术大会,这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是在为了方便沙斯此时在长安出现。 元宁也把自己的猜测跟公主隐晦的提起过,可公主并不认为自己庸碌了一辈子的哥哥能狠心到对自己的亲儿子和亲妹妹下手。 不过元宁的话也给公主提了个醒,防人之心不可无。 坐在那个位置上久了,即便是傻子,也能被养出几分杀伐果决的气场来。 作为公主心腹,公主曾经跟元宁透露过公主府曾经有拉拢沙斯之意,毕竟沙斯是十二年前的控鹤府副监。 公主想重复当年她女皇的称帝之路,也想重建控鹤司。 天后控鹤府由四十多名侍郎组成,都是受宠之人,且大多是有才能的文学之士。 不过这也只是说起来好听,实际上,控鹤府的存在,就是天后招纳男宠而设立的机构。 是天后集聚男璧,以娱晚年的宫制之一。 此事是交给公主府的韦典军负责的,韦典军为人圆滑,是公主用了多年的老人了,对公主的信任是可以保证的。 他的出现,就是代表着公主府的风向标。 公主让韦风华带上重金,赴沙斯之约,去见一见这个曾经让长安大乱的幻术大师。 还让他带话给沙斯,事成之后可以帮沙斯恢复仕途。 公主相信,韦风华见到沙斯之后,一定会让沙斯杀了太子。 公主不是真的要杀了太子,她只是想用已经有二心的韦典军和沙斯的两条命,换卢凌风的坦荡仕途。 当初她被蒙在鼓里,让自己的亲儿子没了金吾卫中郎将这么一个好官职。 可那又如何? 只要卢凌风愿意,公主可以给他换一条更辽阔的仕途之路。 卢凌风不是接到雍州司法参军的任职,要全力抓拿沙斯吗? 那她就用韦典军把沙斯给钓出来,公主让卢凌风盯紧韦风华。 明日八月初七,或许就是卢凌风建功之日。 为了不让卢凌风多虑,公主还让卢凌风秉公执法,不需要顾忌韦风华是公主府的人。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公主还让元宁跟卢凌风同行。 “你确定这样能引出沙斯?我总觉得沙斯还没有蠢到这个地步,上次在街上刺杀上一位雍州司法参军的那个就身份有疑,这次来的,也说不定不是沙斯本人。 待会让你的人注意一些,最好可以活捉沙斯,死的对我们来说没什么用处。” 元宁和卢凌风带着人潜伏在竹林深处等着韦风华和沙斯前来。 若是没有韦家的私仇,其实韦典军对公主也算是忠心耿耿,他是个可用之人。 卢凌风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沙斯来势汹汹,一定不是孤军奋战,只有活捉沙斯,他们才能查清楚幕后之人。 卢凌风这几日没见到元宁,如今好不容易能和元宁靠的这么近,他甚至可以嗅见元宁的发香。 “你放下吧,我下手有分寸。” 就在卢凌风还准备再和元宁说两句,元宁握着剑鞘的手一紧。 “嘘,他来了。” 第81章 唐朝诡事录(八十一) 能被称一句幻术大师,沙斯当然是有些本事的。 只见一只木鸟从竹林之外悄然而至,那木鸟落地之时瞬间大雾弥漫,沙斯的身影在雾中逐渐明晰。 “这是什么鬼魅手段?竟然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此处?我方才竟然半点都没有留意到。元娘,你是怎么知道沙斯来了的?” 卢凌风不是在长安长大的,对于幻术,他也只是一知半解,从书中偶有听闻。 看元宁猜的这样准,前脚说完沙斯已至,后脚沙斯就出现了,不免有些好奇。 元宁也不是瞎蒙的,她生在太原,却年幼就和狄公来了长安,也是宫中的常客。 大唐皇室喜欢看幻术,连带着元宁也看了不少这些奇技淫巧之术。 因为觉得有趣,她还看了几本书,学了几个简单的幻术戏法,逗天后和公主开心。 “幻术之境,并非为真。所谓的幻术,是施术者基于自身强大的精神意念,再通过一些隐秘的动作、声音,或者是药物,使观术者陷入短暂的幻觉中。 我们做蛊师的,嗅觉极好,方才我忽而闻见了一股异香,似有迷幻之用。沙斯是大唐最有名的幻术师,若非我一直留意,也发现不了什么端倪。这个沙斯,果然名不虚传。” 卢凌风一直就觉得元娘博学多才,现在看元宁连幻术都有所涉及,加上对元宁的情人滤镜,更是直接成了星星眼。 “元娘,你怎么连幻术都这般精通?这也是狄公教你的吗?” 元宁把卢凌风凑到自己眼前的脸往旁边推了推,“狄公又不是神仙,哪有这么有空还教我这些?不过是我闲来无事,在书里面看见的小把戏罢了。” 沙斯此番约韦风华西郊竹林相见,为的绝不是简单的黄白之物。 虽然韦风华带来了重金,但是沙斯言明,他并不愿为钱财而冒险杀太子。 他想要的,是成为大唐当朝宰相。 沙斯也没想到,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韦风华竟然还点头应允,这不免让沙斯有些意外。 即便从前沙斯不清楚约自己来竹林的人是谁,现在看韦风华这样轻易的就答应了自己的要求,不用猜也知道,来人是公主府的人了。 就在沙斯和韦风华订立完盟约之后,卢凌风和元宁对视一眼,果断拔剑冲向沙斯和韦风华。 沙斯看见突然出现的诸人很是惊诧地看向韦风华,他对韦风华这般信任,他竟然跟自己玩阴的? “你竟然还带了别人?” 显然,韦风华也没有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我没有!” 有捕手看见沙斯的脸之后,一眼就认出他就是不久之前在街上截杀万参军的人。 “卢参军,就是他,他就是沙斯,他杀死了万参军!” 卢凌风在确认沙斯身份之后,立刻发话,让捕手们动手。 “拿下。” 沙斯来自西域,手段诡谲,他利用幻术,不停变化成猛兽意图震慑卢凌风等人, 好在元宁一早就为捕手们准备了破解幻术迷药的解药,沙斯的幻术因为解药在捕手们眼前漏洞百出。 元宁的打算是活捉沙斯,问出幕后之人。 可卢凌风手底下的那些金吾卫实在是太莽了,还没等卢凌风阻止,郭庄的箭矢就已经直指沙斯命门。 “住手!” 元宁已经够警觉的了,可还是没防住郭庄,她还没抬剑阻止,郭庄的那支箭就已经没入了沙斯的胸膛。 元宁瞳孔一缩,连忙上前探查沙斯的鼻息。 在发现他已经彻底没有呼吸之后,元宁气的简直想要发疯。 “郭庄!你是不是有病?你杀了他我们还怎么问?” 卢凌风的眼角也狠狠地抽了抽,可谁让这是自己从前的手下,如今他已经也不是金吾卫中郎将,人家主动提出来帮忙,他骂也骂不得。 “郭庄!你太过冒失了!” 郭庄也有些茫然,他还真不是故意的,只是手比脑子快罢了。 “我看这贼人如此歹毒,怕他还有阴招害了中郎将和御史大人……” 元宁也知道郭庄的性子,他出身平平,若不是卢凌风一直提携,也坐不到如今的位置上,他对于卢凌风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 卢凌风本要审问剩下的韦风华,可韦风华坚持自己并未承认受人指使。 只表示是因为自己与太子有私仇,这才想利用沙斯为叔叔报仇。 他也是有些血性的,不愿束手就擒,与众人拼杀下被围杀而死。 在临死之前,还让元宁给公主殿下带话,他或许有私心,可他对公主殿下绝对没有二心。 沙斯虽然已死,但元宁深知,此事绝无可能就此了结。 而且,此人是不是沙斯本人还是两说。 元宁也是在十二年前在宫中见过沙斯几面,沙斯当年是控鹤府副监,因为幻术高明又生的风度翩翩,颇得天后宠爱,常常出入宫廷之中。 当年的记忆因为时隔太长的时间已然有些模糊。 眼前的人说是沙斯,可元宁总觉得他的相貌和自己记忆中的样子有些出入。 而且,即便是十二年前,沙斯的幻术也不会如此简单低劣,漏洞百出。 元宁把自己的猜测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卢凌风,卢凌风也觉得抓捕沙斯这件事进行的太顺畅了。 狄公十二年前都没能抓住的人,他在十二年之后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抓住了? 在和卢凌风分别之前,元宁还特意和卢凌风提起了雍州长史杜铭。 “杜铭此人虽有些莽撞,但重义守信,当年为了抓捕沙斯,狄公在病榻之上向朝廷推荐了杜铭,将他从洛州调到雍州,出任司法参军。 沙斯一案,他查了十二年,如今此案突然被太子交到了你的手里,杜铭心中定有不满。不过他不是什么恶人,你若是对他以礼相待,和他一同查沙斯之案,或许还能友好相处。” 卢凌风刚上任雍州司法参军的时候,就明显察觉到了杜长史对自己的恶意。 “我还以为杜铭不满我仗着世家子弟出身,又有太子撑腰,觉得我德不配位,才对我这般不满,原来还有这层缘故。” 元宁是见过几次杜铭的,知道杜铭的心结,也知道他承狄公的恩情,对沙斯一案的看重程度,这才特意叮嘱了卢凌风几句。 依她对杜铭的了解,卢凌风此番带了一位假沙斯的尸体回去,杜铭估计不会给卢凌风什么好脸色。 冷嘲热讽都是轻的,不给卢凌风使绊子就不错了。 第82章 唐朝诡事录(八十二) 沙斯一案是狄公生前的最后一案,没有让此案了结,抓住沙斯,始终是狄公的遗憾。 苏无名作为狄公弟子,也一直挂心着此案。 所以在元宁给他写信言明沙斯疑似再度出现在长安之时,苏无名几乎不假思索,就未经传唤私自前来长安。 苏无名是洛阳官员,按理来说,未经传唤,是不能擅自离开洛阳,北上长安的。 他知道此事若是被人发现,恐怕免不了一顿责罚,所以也没有告知旁人,只一个人收拾了包袱,留下一封信就离开了洛阳。 不过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樱桃也跟随而来,还要求和苏无名假扮夫妻潜入长安。 苏无名一入长安,就看到布告上言明新任雍州司法参军卢凌风已将沙斯斩杀。 他和元宁一样,是亲身经历过十二年前抓捕沙斯的行动的。 所以,他不相信沙斯会这么轻易的就束手就擒。 说句难听一点的,卢凌风又几斤几两,苏无名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卢凌风看见外面的布告气的怒气冲冲的去了长史府, 因为元娘说的那番话,他怕杜铭心中有芥蒂,还特意跟杜铭言明愿意和他一起查清此案。 本以为自己已经和杜铭达成共识了,谁知道杜铭竟然和自己玩这一招? 卢凌风前来质问杜铭为何沙斯身份还未有定论怎么就已经贴出告示。 杜铭则很是坦荡地表示他也只不过是受太子吩咐行事罢了。 他也清楚,虽然那日死者与沙斯有几分相像,但从心底他从未觉得此人是沙斯。 卢凌风不明白为何太子要贴出告示,或者说,他已经越来越看不懂太子殿下的行事布局了。 他前来面见太子,太子只告诉他贴出告示是为了安民。 中秋将至,幻术大赛也即将展开,只有沙斯死讯传开。大家才能安心参赛,百姓才能安稳庆祝中秋。 其次,倘若沙斯真的未死,看到告示,或许会放松警惕,这样对于卢凌风抓人也更加有利。 卢凌风心里虽然还有一些不理解,可上位者的决定,他也不能左右什么。 沙斯一案又陷入了僵局,因为告示已经张贴,他也不能大张旗鼓的搜寻沙斯的下落,一时间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展。 此刻,元宁也在公主府,回禀韦风华已死的消息。 对于韦风华,元宁也不知道公主的决定是对是错。 “公主,有一事微臣不太明白……” 公主一看见元宁过来,亲切地拉着元宁在她的身边坐下。 她看见元宁欲言又止,猜到元宁是为了什么,元宁到底还是年轻,此事转不过来弯也是正常。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韦风华这个人很能干,也很忠诚,但是我与太子的事,他搅和的太深。太子毕竟是我的侄儿,这是我李家的家事,他竟然想利用我,替他们韦家报私仇。怎么,他以为我是傻子吗?你呀,还是心善了一些。” 公主的话,元宁思索了一会儿,也很快明白了一些。 公主要的不是相对忠诚,而是绝无私心的绝对忠心。 而且,更重要的是,东都一行之后,太子到底还是打动了公主。 公主心软,又有一些溺于私情,如今她对太子这个侄儿正是亲近心软的时候。 韦风华现在想要太子的命,也是太不会挑时间了一些。 “是,微臣明白了,是微臣眼界太浅,不明白其中的利害。” 看元娘这般乖巧懂事又善解人意,公主越来越满意。 原本还觉得元娘和卢凌风之间的事有些不妥,如今知道卢凌风就是她的稷儿,公主霎时觉得元娘和卢凌风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当时在李约的别院,公主也看出来了,她那个儿子对元娘可以说是情根深种,为了元娘的安危,连命都可以不要。 一个是自己的亲儿子,一个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这门婚事,公主十分满意。 “好了,此事就不提了。元娘,你如今也不小了,你阿姊已然有了身孕,你的婚事却一直都没有定下来,到底是一直为我做事耽搁了你。” 看着公主慈爱的眼神,元宁低垂下的眼皮跳了跳。 这母子俩还真是亲生的,一个前脚要提亲,一个后脚就要赐婚,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商量好的。 “多谢殿下好意,只是殿下大事未成,微臣没有成家之意。” 看元宁坚持,公主也猜到恐怕自己的傻儿子到现在也没能博得美人真心。 若卢凌风想要的旁人,公主为了弥补自己丢失多年的亲儿子,恐怕就直接赐婚了。 但稷儿想要的人是元宁,是五姓七望之中家学深厚的太原王氏嫡次女,是她亲手栽培看重的左膀右臂。 而且,她瞧着,元娘对卢凌风也不是全然无意的样子。 少年人的情意总是难得的,罢了,让她那儿子再慢慢磨一磨吧。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元娘这样举世无双的美人儿,卢凌风费一些功夫也是应该的。 就像当年她和稷儿的父亲,也是因为这段感情历经了千辛万苦,如今想来才觉得格外情深义重。 “罢了,既然你现在不愿,那我也不强求。元娘,知道你一心为我,只是现在我与太子之间也算是太平,暂时相安无事,你也得为自己的事好好想一想。” 公主没有直接赐婚,元宁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就害怕公主为了弥补这些年对卢凌风的亏欠,直接不管不顾的下一道赐婚的旨意,把她赐给卢凌风,不日成婚。 那她到时候还真是哭都不知道找谁哭了。 第83章 唐朝诡事录(八十三) 看着公主,元宁有时候也会想,卢凌风若不是年幼时被伯父带回了范阳卢家,现在他现在一定是公主捧在手心的皇亲贵戚。 一定比现在,更骄矜,更倔傲。 元宁倒不是因为不喜欢卢凌风才不想成亲,只是不想被婚约束缚住了自己的人生罢了。 她是有些喜欢卢凌风的,他热忱,英俊,最难得的是心有沟壑,是长安这盛大的名利场上难得赤诚之人。 大唐民风开放,可即便如此,女子生存还是不如男子一样容易。 像元宁这样世家大族出来的子弟,若是男子,恐怕早就身居要职了。 可元宁,纵然她文武双全,可她连科举的资格都没有。 若不是因为公主,她就连现在这么一个监察御史的职位都是坐不了的。 顶了天了,也就是在宫里面做个女官,不能插手政事,只能被困在宫廷之中。 这也是她为何一定要支持公主的缘故,或许有时候,公主的一些做法上去的确有些不太仁慈。 可先驱者,必先矫枉过正。 甚至在元宁看来,公主还是有些太过于良善心软了。 她对太子的感情,可比太子对她的奉承要真心多了。 卢凌风,他的确很好,只是现在,元宁实在没有成婚的念头。 她不希望自己被冠上另外一个男人所有物的标签,也不希望自己从王大人变成卢夫人。 元宁从公主府出来,刚好遇见从东宫离开的卢凌风。 看卢凌风垂头丧气的,元宁也猜到他一定是查案不顺,又被太子给忽悠的头晕目眩,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卢凌风的道行,跟太子比起来,简直是蜉蝣之于鲲鹏,毫无招架之力。 “卢凌风?” 卢凌风在看见元宁之时,一双漂亮的眸子亮了亮,三步并成两步就走到了元宁的面前。 “元娘!你怎么在这儿?我们俩还真是心有灵犀,我方才还想着晚些去找你,带你去吃樱桃饆饠呢!” 因为刚才拒绝了公主给她和卢凌风的赐婚,现在一出来就见到了一遇见自己就兴高采烈的卢凌风,元宁莫名觉得有那么一丁点的心虚。 “我从公主殿下那里刚出来,不是要吃樱桃饆饠吗?快走吧。” 元宁拉着卢凌风的衣袖就急匆匆的往外面走,卢凌风因为元宁今天对自己格外热情的态度有些窃喜,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的。 “元娘,我从坊间得到了一本《沙斯传》,这书现在是禁书,我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到这么一本。” “哦?那你可从此书中得到什么有关沙斯的线索了吗?” 元宁对兴高采烈跟她邀功的卢凌风很是配合。 “那书里面也没写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过是一些对沙斯阿谀奉承的话罢了,一些极尽谄媚之言,没什么用处。 不过我发现书中曾经多次提起一个叫贺兰雪的女人,他是沙斯的红颜知己,应该对沙斯的事情了解一些。只是过去了十四年,我们又不知道贺兰雪的容貌,所以……” 元宁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贺兰雪,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不是说书中有对贺兰雪的记载吗?让喜君试试看能不能根据书中的描述,把贺兰雪的容貌给画出来。” 卢凌风有些犹豫,“可是……裴侍郎那边,恐怕不太能说得通。” 喜君的妙笔丹青这一路上在查案一事上帮了卢凌风和苏无名他们许多,她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 本来一开始,元宁就打算请喜君帮忙查这个案子的。 只是因为她之前离家出走这么长时间才回家,裴侍郎担忧女儿的安危,生了好大的气。 这次喜君回来,裴侍郎直接让自己的宝贝女儿禁足,不许她再和卢凌风等人来往,省的再带坏了喜君,让喜君的心越来越野。 “没事,我让人以阿姊的名义去侍郎府传个话,就说她听说喜君小姐的画技天下无双,想见一见喜君小姐。太子妃的面子,裴侍郎多少是要顾忌几分的。 到时候,就让喜君来食铺找我们,被裴侍郎关了这么久,喜君估计也要闷坏了。” 长安的宵禁不早,到了晚上,朱雀大街依旧灯火通明。 元宁幼时在长安久居过几年,从前府中的哥哥姐姐为了哄她高兴,最喜欢带她去吃这些街边小贩卖的小食。 樱桃饆饠酥脆香甜,元宁幼时很是喜欢。 从前在洛阳的时候,元宁偶然跟卢凌风提过一嘴,说有些想念长安的樱桃饆饠,难得他还想着。 卢凌风爱干净,他从小就住在东宫,陪在太子身边,这些街边小贩沿路叫卖的玩意儿,他从前都是敬而远之的。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不是以金吾卫中郎将的身份,只是像陪着自己喜欢的小娘子的郎君一样,悠闲自在的在街上闲逛。 看着街上携手的有情人,卢凌风脸一红,犹豫的伸出手,试探性地勾起元宁的手。 元宁有些诧异,也还是卢凌风在清醒的时候第一次这么大胆。 她甚至能感觉他握着自己手的指尖在微微发颤。 元宁垂下眸子轻笑出了声,她轻轻地回握住他的手,指腹轻轻揉着他的指尖,想让他放松些。 柔软又细腻的触感让卢凌风心跳的速度快了好几分,指尖的电流顺着手臂攀升。 今夜的长安月色极好,明月皎皎,我心悄悄。 卢凌风从前巡视过无数次朱雀大街,这还是他第一次觉得朱雀大街的空气这般的甜蜜又黏腻。 “从前七郎做金吾卫中郎将的时候,胆子也这么小吗?” 看卢凌风的脸瞬间红的像熟透了的樱桃,元宁忍不住想要逗他。 卢凌风这个人平时最受不了激将法,可现在也只能红着脸低着头装深沉不敢说话。 看卢七郎羞成了这个样子,元宁都要怀疑前两天口口声声要求公主下旨赐婚的人是不是眼前人了。 元宁熟稔地走向自己熟悉的小摊,还没等坐下,就被卢凌风给拦了下来。 “元娘,你先别坐,我擦一擦。” 第84章 唐朝诡事录(八十四) “哎呦,这位公子,老婆子我在这儿卖樱桃饆饠也是三十多年了,还从没有人说过我这儿不干净的。您啊,就放心大胆的吃吧!” 卖饆饠的老婆婆虽然满头银发,但看上去精神矍铄,把自己收拾的很是利落。 元宁附和婆婆的话批判卢凌风,“就是就是,卢凌风,这又不是东光楼,哪来的那么多事儿,东西好吃就行了。” 元宁刚坐下没多久,就隐约听见几句熟悉的声音,听这声线,竟然有点像师傅和樱桃姑娘。 元宁顺着这声音看去,果不其然,正是苏无名和樱桃。 “伙计,再给我来二十个樱桃饆饠!” “二十个?就咱们俩,哪儿吃的了啊?” “吃不完我可以明天接着吃啊!再说了,这么好吃的东西,我还得给元宁和喜君送去些,不行吗?” “啊?行……” “我可是帮你省了五千钱,请我吃二十个樱桃饆饠你都不舍得,还想跟我讨论那种大事?苏无名,你也太小气了吧!” 卢凌风在长安见到故人,脸上藏不住笑意,“他就是小气——” 苏无名看见元宁和卢凌风愣了一会儿,虽说他进长安是准备去找元娘的,但是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和自己的宝贝徒弟见面了。 樱桃看见元宁有些高兴,她之前就在洛阳和元宁一见如故。 可惜当时没什么时间和元宁相处,如今又见到了,当然是高兴的。 “元宁?你怎么在这儿?” 元宁亲热地挽上了樱桃的胳膊,一想到樱桃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自己的师娘,她对樱桃更是多几分亲近了。 “还是樱桃好,吃到好吃的还想着我,比我那不靠谱的师傅好多了!” 卢凌风在一阵高兴的劲头过去之后,想起苏无名无诏进京,不免有些担忧。 “苏无名,身为朝廷命官,你敢私自离开为官之地,偷偷潜入京师,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一些吧?” “嘘——” 苏无名看卢凌风在这闹市之中直接点破他的罪数,连忙让他闭嘴。 “哎!客官!二十个樱桃饆饠还要不要了?” 好不容易有能让苏无名这只铁公鸡拔毛的机会,卢凌风怎么会轻易放过? 卢凌风大声应道,“要!四十个!” 元宁眼神好,瞥见了正好往这儿走的喜君,连忙再加了二十个樱桃饆饠。 “六十个!还有喜君呢!” 苏无名一脸苦大仇深的看着这一对联起手来想掏空他荷包的鸳鸯,早知道能在这儿遇见他们俩,他就躲着点走了。 走了苏无名之后,卢凌风就有了主心骨。 卢凌风还没等苏无名休息片刻,就连忙带苏无名前来验尸,查看尸体。 苏无名在查验尸体之后表示此人虽然与沙斯相像,但看上去比沙斯起码年轻十岁,且身形也不符合。 他可以确认,此人绝非沙斯。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元宁就把苏无名和樱桃姑娘接到了自己的别院之中。 “师傅,我就猜到你会来,不过你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进长安,也不乔装打扮一下?” 樱桃对元宁妹妹给她安排的厢房满意得很,为了怕她无聊,元宁还给她找了不少长安的话本子和志怪传说。 她一边翻着话本,一边答着元宁的话。 “怎么没乔装打扮?这不是已经跟我扮成夫妻了吗?” 被自己的红颜知己在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徒儿面前戳穿两人暧昧的关系,苏无名有些不太好意思,难得的安静了一会。 他坐在樱桃的旁边,也在翻看《沙斯传》从中查询细节。 除了贺兰雪这个沙斯曾经的情人之外,苏无名还发现了一个疑点。 “还有一点,在书的结尾处,写着恩师病床边放置着避尘珠。当时恩师染病,师母将家中所藏之宝避尘珠放置在恩师床头为他祈福。这种事,外人是不会知道的。 除非,那些来探望的,和恩师关系甚密的大臣,才会在无意间看到。” 听师傅这么一说,元宁也想起来了,狄公和师母没有女儿,是把她当成自己亲生女儿一样带大的。 “对,那颗避尘珠在师母临终之前已经赠给了我,现在还在我的妆匣里面当着。” 卢凌风若有所思,“如此说,撰者,应该就是狄公的同僚。” 苏无名点了点头,“此人署名南山钑镂子,应该就隐居在终南山,可终南山有真假隐士上千人,怎能找到这个钑镂子呢?” 终南山,钑镂子,这几个字让卢凌风联想到了一事? “等等,我知道这个钑镂子姓什么了!” “此话何解?” 说起自己的出身,卢凌风就又倔傲起来了。 “我大唐士族,以五姓七望最为尊贵,除了我范阳卢氏之外,就是崔、李、郑、王四姓,但是……” 说到但是,卢凌风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不行,我不太敢说……” “这有什么不敢说的?”苏无名觉得很是莫名其妙,尤其是在看见卢凌风一脸心虚的看向元宁,更是不知道卢凌风在打什么哑谜。 “你看着元娘做什么?” 卢凌风支支吾吾半天,还是不敢开口,生怕自己多说一句话惹了他心爱的王二娘子不高兴。 元宁端着茶盏似笑非笑,“的确是事实,有什么不能说的,师傅在查案,别遮遮掩掩的。” 得到元宁的首肯之后,卢凌风才敢开口。 “但是太原王氏,入唐以后稍有逊色,故被人戏称为钑镂王家。所谓银质而金饰,撰者既然署名钑镂子,就说明,很有可能出自太原王氏,并以此自嘲。” 强大的求生欲让卢凌风连忙又找补了几句,“当然,太原王氏百年士族,底蕴深厚,只不过是一时势弱罢了。 而且今时不同往日,王家如今如日中天,自然是旁的世家不能比拟的。” 刚才被卢凌风狠狠坑了一笔的苏无名现在看见卢凌风心虚到不敢说话的样子忍不住幸灾乐祸了起来。 “卢凌风啊卢凌风,你怎么能这样私下妄议太子妃娘娘的母族,这要是太子妃娘娘和太子殿下知道了,你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第85章 唐朝诡事录(八十五) 卢凌风刚才一听见钑镂子这个名字,很快就想到了太原王氏。 话还没有过脑子就说了出来,一时竟然忘了他的元娘就是太原王氏的二小姐。 太子妃王菱,更是太原王氏大小姐。 刚才狠狠坑了苏无名一笔,这还没过几个时辰,就被苏无名给抓到了小辫子。 卢凌风暗地里瞪了苏无名一眼,让他别在这个时候再煽风点火了。 “元娘,你别听苏无名瞎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元宁倒还真没有因为卢凌风的话而生气,哪个士族绵延百年没有低谷? 父亲的意思,是他膝下没有儿子,他力排众议,已经准备把王氏交到自己的手里。 此事王氏上下和狄公还有师傅都是知晓的。 王氏或许的确落寞过,不过元宁相信,在她的手中,王家一定会东山再起。 元宁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敲着桌子,出身太原王氏,又与狄公相识,如今还居住在终南山。 这怎么听上去,那么像那个人呢? “师傅,我应该,认识这个钑镂子。” 苏无名笑骂道:“那你是应该认识,哪有士族未来的家主不认识自己的族人的?” 王家族人甚多,要是全都一清二楚,也是太为难元宁。 不过这个人,元宁倒是印象深刻。 “我有一个族叔,名叫王元通。王元通此人是当今圣上为相王时的长史,也算是有从龙之功了,圣上登基后,他被升为凤阁侍郎,行宰相之权。 后来王元通被天后派遣当控鹤丞,控鹤府是做什么的,应该也不用我多说了,王元通深觉屈辱后辞官还乡。 一年前,太子想起王元通这个人,让他重入官场,现如今他成为管竹子的司竹监,所以长期居住在终南山。” 听元宁说完之后,苏无名也想起来了。 当年元娘还是个小孩子,她是王氏嫡系,王氏对她自然是珍重异常。 王元通对元娘这个侄女很是疼爱,经常来狄公府上探望元娘,每次来还都带着许多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 “只是不知道王元通为何和沙斯关系这么亲近,还亲自为他着书立传。看来,王元通应该知道一些沙斯的事情。” 元宁也是好奇,族叔自从辞官之后就未曾回过长安,一直隐居在太原。 从前也不见族叔和太子有什么交集,族叔为何愿意千里迢迢返回长安,只为了当一个小小的司竹监? 难不成,是阿姊引荐? 司竹监这么小一个官职,难得族叔这样骄傲的人,也能看得上。 “好,那明日,我就和师傅一起,去终南山拜访族叔。” 看元宁和苏无名你一言我一语,就是不搭理自己,卢凌风有些着急了。 “那我呢?我也和你们一起去终南山。” 苏无名上下打量了卢凌风一眼,嗤笑了一声,这小子平时看上去大义凛然的样子,谁知道竟然天天还背着他打着他唯一的宝贝徒弟的主意。 “你?你去平康坊霄云楼问一问贺兰雪的踪迹。我和元娘一个去寻访老友,一个去拜访长辈,你去算什么回事?” 元宁也是这个意思,“师傅说的对,参天楼落成大典迫在眉睫,我们需尽快找到沙斯。” “而且……” 元宁停顿了一会,想到她和卢凌风现在这样说都说不清楚的关系,也是有些头疼。 “我族叔的脾气,不算太好,我实在怕你得罪了族叔。我族叔和我父亲关系极好,族叔若是不满意你,你恐怕连太原的城门都进不去。” 卢凌风本来的小心思就是借着这个机会在元娘的长辈面前露个脸,直接把他们俩的关系给定下来。 如今连元娘直接点破了自己的心思,卢凌风只是别扭的把脸转到了一边去。 “好吧,那你们快些回来。” 卢凌风次日一早就带着小乞丐前往平康坊霄云楼寻找贺兰雪的踪迹。 谁知道询问后才得知,贺兰雪两年前就已经离开平康坊,前往了鬼市幽怨楼。 因为上一次金吾卫几乎是踏平了鬼市,长安红茶一案之后,鬼市就多了一个规矩——金吾卫明令禁止进入鬼市。 金吾卫不能用,而杜铭又不愿派遣雍州府的人给卢凌风调用。 卢凌风无奈,只好来到长安县寻找之前旧识捕手帮忙,又拿着元宁的私人令牌,调了寒鸦带领的王家的府兵。 而另一边,元宁和苏无名,还有樱桃姑娘带着礼物很快就到了终南山。 自从知道终南山钑镂子就是王元通之后,元宁心里就一直有些疑虑? 叔叔从前对她很是疼爱,若是在平常,他知道自己的宝贝侄女回了长安,恐怕早就在家里等着了。 可现在她都回了长安两次,都没有看见叔叔的身影。 苏无名和元宁没走多久,就看见了终南山中的一座小竹屋。 元宁敲了半天的门都没人回应,索性直接推门而入,左右这是她亲叔叔的家,跟自己家里也没什么区别。 苏无名和樱桃也觉得元宁之举并无不可,听元宁所言,她和这个族叔感情极好。 因为王元通没有子嗣,所以对小小年纪就离开太原的元宁很是看重珍视。 元宁顺着丝竹管弦之乐来到了宴厅,在看见席上熟悉的身影时,她欢喜的直接跑了进去。 “来者何人?” 王元通因为宴席突然被打断有些不悦,抬起眼睛有些不耐烦地审视着眼前三个不速之客。 “洛州长史苏无名,见过王监。” 苏无名还算是礼节周到的行了一礼,元宁却没有这么多的规矩。 “叔叔!” 王元通听见眼前的美貌少女脆生生的叫自己叔叔明显愣住了片刻,过了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看着王元通茫然的样子,元宁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自己离开长安跟狄公去了洛阳之后太久没见族叔。 自己长开了,族叔一时没有认出自己也是有的。 “叔叔,是我呀,王家元宁,您不记得我了吗?” 听元宁说完,王元通才恍然大悟一般,慈爱的看着元宁。 “原来是二小姐。” 元宁听见这个陌生的称谓明显愣住了,二小姐?族叔什么时候叫过自己这么陌生的称谓? 苏无名也觉得王元通的反应不太对劲,不过他还是很有眼力见的打着圆场。 “王监是太久没见到二小姐了吧,二小姐如今出落的亭亭玉立,和王监印象里的小女娘都不一样了?” 第86章 唐朝诡事录(八十六) 王元通顺着苏无名给的台阶说道:“这么久不见,二小姐都长这么大了,我一下子都没认出来,来来来,快落座。” 元宁带着满肚子的困惑坐在了师傅和樱桃姐姐的上首。 王元通举起酒杯,“我敬三位。” 虽然不解叔叔为何没有认出自己,但元宁还是很给面子的把叔叔给她们倒得酒一饮而尽。 王元通注意到苏无名旁边的那个姑娘自从进来之后就一直冷着脸,就连杯子里的酒也动也不动。 “这姑娘怎么不喝啊?” 樱桃嗤笑了一声,她行走江湖,平生最看不惯这些道貌岸然的人。 本来想着王元通是元宁妹妹的族叔,又是狄公的故交,还想着要收敛一些。 可如今一看,他这个族叔也不见得对元宁妹妹有多好,连自己的侄女都认不出来。 “既隐居于终南山,又蓄养歌姬,锦衣华服,美酒佳肴,真是卓尔不群啊。” 王元通听见这姑娘对他的嘲讽也没生气,抚着胡子大笑道: “哈哈哈,谁定下隐居终南山中不能听管弦之乐,不能赏曼舞之妙,若非此,这世间就没有谢安石了。况且,老夫如今还有官职在身,如此,有何不可啊?” 樱桃可不会惯着王元通这种沽名钓誉,借着隐居之名享尽荣华富贵的人。 “原来您这是在学谢安石,东山养志啊!” 王元通摇了摇头,似乎不欲和樱桃多言。 “老夫之志在云霄之上,非你辈可知。” 元宁有些诧异地低垂下了眉眼,不动声色的和苏无名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不解。 苏无名没忘了正事,他们如今已经知道《沙斯传》是王元通所写,想知道书中没有记载的其他线索。 可王元通面对苏无名的疑问,只表示自己撰写此书就是为了消遣,也没有其他线索提供给苏无名。 元宁还有一些不甘心,王元通可以把《沙斯传》写的这么详尽,竟然对沙斯一无所知? “那,那个反弹琵琶的贺兰雪……” 元宁提到贺兰雪的时候,她注意到王元通明显脸色变了变。 “书中所写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来来来,快喝酒,否则的话,终南山之行,你们算是白来了。” 王元通不欲接着聊贺兰雪这个话题,生硬的把话给岔开了。 元宁和苏无名也没有再问下去,又和王元通喝了两杯酒之后就离开了终南山。 “师傅,他绝对不是我的族叔王元通。” 在走出终南山之后,元宁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去。 苏无名听见元宁所说也不觉得意外,刚来他就觉得不对劲。 他和王元通曾经在洛阳有过数面之缘,如果说元娘女大十八变,王元通认不出元娘还能说得过去。 可这十二年,他苏无名又没有什么变化,王元通怎么会认不出他? 刚才王元通看见他和元宁之时,眼中的陌生实在是太明显了。 “我们上次见到王元通到现在才过去了十二年,你我又没有面目全非,王元通的表现,太不正常了。” 樱桃也附和道:“我就说这个假王元通怎么看着这么假道学,明明在隐居山林,却过的骄奢淫逸,一看就不是真的隐士。我刚才还在想,元宁妹妹的族叔,怎么会是这样的人,果然是个假的。” 元宁面色沉重,“我会写信回太原,让家中查一查族叔被罢官之后的去向,我怀疑,族叔已经遭遇了不测。” 苏无名拍了拍元宁的肩膀,示意让樱桃安慰元宁一会。 他知道元宁现在一定很难过,这种事情,也只能自己慢慢走出来。 “没事,现在查案要紧,这个假的司竹监冒名顶替,不知意欲何为,我们需尽快查明真相。 我怀疑,真正的王元通,在十二年前就已经被这个假冒之人给害死了。” 元宁这边在终南山查到了一个假“王元通”,对沙斯传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 卢凌风在幽怨楼查贺兰雪一事查的也不太顺利。 在知道贺兰雪的下落之后,卢凌风独自来到幽怨楼,拿出黄金表示要见贺兰雪,楼主见钱眼开,直接将卢凌风带到贺兰雪房间。 不料那贺兰雪也是个警觉之人,在觉察出卢凌风是为了沙斯而来之后,贺兰雪气怒之下将卢凌风赶走。 杜铭得知卢凌风已经查到幽怨楼,也有些佩服他的本事了。 要知道,为了抓捕沙斯,杜铭可是直接买下了鬼市幽怨楼,并派人盯了贺兰雪十二年。 抓捕沙斯的任务是当年狄公派遣给自己的,杜铭不愿辜负狄公的期待。 杜铭知道沙斯对贺兰雪有情,认为沙斯一定会在幻术大赛前接走贺兰雪,所以一直让人盯紧贺兰雪。 卢凌风回到居所之后,再次研究《沙斯传》,发现撰者对天后所做的荒唐之事并无反感。 要知道,王元通是被天后所厌弃,这才被贬到控鹤府受尽屈辱。 更可疑的是,这撰者似乎对苏无名的恩师狄仁杰多有讽刺之意。 就在卢凌风困惑之时,元宁和苏无名也带着樱桃回来了。 卢凌风一看见元宁,就高兴的迎了上去。 可元宁满脸愁容的样子让卢凌风很是不解,按理来说,元娘是去拜访家中相熟的长辈,怎么会如此神情郁郁? 他疑惑地看向苏无名和樱桃,苏无名把卢凌风拉到了一边,把今日他们在终南山的所见所闻跟卢凌风说了一遍。 卢凌风听闻如今的司竹监王元通肯定是被人冒名顶替,更是觉得自己手中的这本《沙斯传》大有不寻常之处。 不过,若是王元通真的遇险…… 卢凌风有些担忧地看着元宁,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默默地坐在她的身侧。 第87章 唐朝诡事录(八十七) 司竹监的不对劲让苏无名想到了一件一直被他忽视的事情。 这件事从前想起来没什么,现在联想起来,果然有许多的蹊跷。 当年王元通辞官,在离开洛阳之前曾经来探望过重病在床的狄公。 那时的狄公已病重难言,即便和旧日好友见面,也说不出半个字。 在其走后,狄公曾让苏无名拿来纸笔写下半个字,当初苏无名一直不知道狄公写的那半个字是什么。 直至今日,苏无名才知道,那半个字明明就是“假”字。 “你的意思是,狄公当年就猜到我族叔被人冒名顶替了?” “是我的错,当初我没有看懂狄公临终的遗言,这才让王大人的身份被这贼人顶替这么久。” 苏无名沉重地点了点头,也是他的疏忽大意,当年竟然没有看出狄公的意思。 否则,怎么会让这个假“王元通”冒充元娘族叔的身份,在长安搅弄风云这么久。 这位假司竹监对沙斯如此了解,又是十二年前顶替的王元通的身份,苏无名不由得开始猜想。 会不会有可能,这终南山的“王元通”,就是逃窜在外的沙斯! 元宁知道,这件事不能怪在师傅头上。 谁又能想到,族叔的身份会被人顶替? 现在的突破口就是贺兰雪和司竹监的“王元通”,假“王元通”一定不会透露自己所知的关于沙斯的半个字。 但是那个贺兰雪,说不定还有可以撬开她的嘴的机会。 贺兰雪对年轻俊俏的卢凌风态度还不算太差,起码愿意和他说两句不轻不重的话。 谁让范阳卢氏的卢七郎,的确长了一张美人面。 元宁自从得知已经曾经亲近的长辈或许早就已经死于非命之后,一直有些神情郁郁。 此刻太原王氏那里也传来了消息,从十二年前开始,太原王氏的王元通就没有再回过本家,和从前亲近的那些族人也不再联络。 族人还以为王元通是因为被天后贬斥而心灰意冷,自从寄情山水,不再理会朝政。 哪里能想到,王元通竟然早就成了一捧黄土枯骨,实在是可怖。 结合种种线索,元宁几乎可以确定,冒充他族叔的人,就是王元通。 沙斯十二年前杀害了王元通,并且以易容、幻术等技能,冒充王元通行事。 想来也是,胸怀大志、曾经官居宰相的王元通,怎么屈就为管竹园的司竹监呢? 可是,元宁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现在就戳穿沙斯的身份。 她有理由怀疑,圣上,其实是知道沙斯已经顶替了王元通身份的事的。 沙斯隐居在荒僻的终南山,就是为了替圣上低调行事。 他善于操纵木鸟杀人,圣上,极为可能想要利用沙斯在参天楼杀了公主和太子。 “王元通”只不过是圣上的一枚棋子罢了。 参天楼落成大典那一夜,可以预见会是如何的危机四伏。 若是此刻揭露沙斯的身份,恐怕只会打草惊蛇。 而另外一边,杜铭的属下来汇报说,从三日前幽怨楼外就多了很多长安城之外的人,还有一些行为可疑之人徘徊在幽怨楼之外。 杜铭有预感,他等了十二年的沙斯该出现了。 卢凌风为了撬动贺兰雪的嘴,投其所好,带着新买的长安胭脂送给贺兰雪。 贺兰雪意外看到包裹胭脂的纸包上写着沙斯以正国法,想到她和沙斯曾经的点点滴滴,不禁潸然泪下。 杜铭查了沙斯十二年,对沙斯的心思揣摩的很是清楚,他猜得没错,沙斯的确出现在了幽怨楼。 幽怨楼内,一声高呼“救贺兰雪”,让前来沙斯派来的营救贺兰雪之人与卢凌风等人打成一片。 卢凌风和杜铭追杀从贺兰雪屋内出来的神秘白衣人,他身法诡谲,最终被其逃走。 两人赶到贺兰雪,来到屋内之后,却发现贺兰雪已经消失。 杜铭在远处,弯弓搭箭,直接将企图逃走的贺兰雪射杀。 贺兰雪临终前倒在沙斯的怀里,交代沙斯尽快逃走,虽然杜铭命属下放箭射杀沙斯,但还是被沙斯跳入湖中逃走。 而此时,参天楼的设计者和建造者宇文慕恺被发现突然惨死家中。 更诡异的是,他在临死前,还摆成踩鬼天王的姿势,卢凌风怀疑是为了留下线索,警示他们的。 元宁看见宇文慕恺的尸体,怀疑宇文慕恺的死与参天楼落成大典脱不了干系。 卢凌风找遍长安四座寺庙的踩鬼天王,都未能察觉出有什么异常。 苏无名在宇文慕恺的祭日和元宁还有卢凌风一同前往宇文府祭拜。 几人意外的在宇文慕恺棺材内看到踩鬼天王瓷器,与他死亡之时猜出来的姿势一模一样。 元宁接到师傅的暗示,把灵堂里的下人引来,苏无名趁机摔碎瓷器,发现其中的参天楼设计图。 可是几人即便是拿到了参天楼的设计图也是一头雾水,他们都擅此道,根本看不出图纸中的蹊跷。 这时元宁突然灵光一现,“师傅,我家中与鲁班传人封泰有些交集,正好封泰现在就在长安,不过我们去拜访一下封泰吧?” 这下还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来了枕头,几人立刻拿着图纸去了封泰的住所。 封泰看到图纸,想起宇文慕恺一年前曾找自己研究过有关参天楼设计问题。 参天楼当年在天后的手中修建到了十八层,要想继续修建到三十三层难度很大。 当时,宇文慕恺还曾带来一小官给他们出了主意,虽然最后主意被否定了,但是封泰仍旧记得,那个小官是天子的亲信。 听到此处,元宁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长安不止公主和太子明争暗斗,暗潮汹涌之下,还有一位高高在上的圣上搅弄风云。 皇家薄情,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亲儿子,圣上也是真能下得去手,果真都继承了太宗的衣钵。 元宁甚至觉得,跟太子还有圣上比起来,公主都能算得上是皇家最良善的那一个了。 公主所出的卢凌风,更是单纯的跟傻子一般。 封泰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都没觉得圣上之举有什么不妥之处。 第88章 唐朝诡事录(八十八) 裴坚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他很会明哲保身。 在参天楼落成大典之后,裴坚在家中故意摔伤脚,致使自己无法参加参天楼落成大典。 毕竟他也看得出来,参天楼危险重重,说不定就会有来无回。 裴坚强硬的留下了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喜君在裴府,不让她离开裴家半步。 因为沙斯未能落网,太子本想劝说天子避开幻术大赛,不要登上楼外楼,可天子不愿。 见此场景,太子只好亲身陪同天子等一同参加。 公主府内,元宁只觉得自己的嘴皮子都快被说破了,偏偏公主就是郎心似铁,在这件事上铁了心要不听自己的谏言。 “我的殿下,那参天楼可不是什么福地洞天,沙斯还没有落网,参天楼的设计也明显有瑕疵。这么危险的地方,您为什么偏偏要以身涉险呢?” 公主看着元宁因为说的口干舌燥,一杯接着一杯往自己喉咙里面灌冷茶的样子忍不住发笑。 “我的傻元娘,无论你怎么说,这参天楼的落成大典,我都是一定会出席的。” 元宁有些不明白,她都已经说的这么清楚了,公主为何还一定要一意孤行。 “公主是不相信微臣的话吗?微臣敢以性命担保,参天楼绝对不安全。这些日子微臣和师傅还有卢凌风一直在查沙斯一案,不瞒公主说,微臣查出来的那些东西,微臣第一次看见都有些害怕。 公主,圣上恐怕早就对您和太子有了防备之心,您不得不防啊!” 元宁说的这话,都已经算是僭越了。 若是公主一个不高兴,把元宁说的这话捅到了圣上面前,就算死罪可免,也是活罪难逃。 好在公主信她,也知道元娘对她一片赤子心肠。 可正因为参天楼危险重重,她这位公主才不得不前往。 “元娘,我不是不信你说的话,正是因为如此,若是太子和圣上在参天楼遇险,更会让有心之人冠以我这个公主谋反的罪名。 只有本宫一同前往,才能略微打消一些他们对本宫的怀疑。 我手握权柄,朝堂上一大半的朝臣都为我所用,从前天后还在之时,皇兄就不得喜欢,他忌惮我这个妹妹,也是意料之中。” 公主的注意力总是在元宁意想不到的地方,“哦?你是和卢凌风一起查案的?我听说他自己一个在橘县就破了时隔几十年的连环杀人案,倒是没想到他这个前金吾卫中郎将,还有当大理寺少卿的天分。” 虽然不太能明白公主是怎么这么自然的话题扯到卢凌风身上的,但元宁也只能顺着公主的话往下面说。 “卢参军在查案一事上的确是有些天分的,就连师傅在私下里也时常夸他。这次也是他寻根溯源,找到了沙斯十二年前的情人贺兰雪的身上。只可惜百密一疏,还是被沙斯给逃脱了。” 看元宁提起卢凌风之时有些赞许的语气,公主立刻就高兴了起来。 参天楼的危机先放在一边不说,公主此刻还是更关切自己丢失多年的儿子和自己喜欢的小辈之间的感情进展。 “你也觉得卢凌风不错吧?他的确有几分本宫年轻之时的风采,这孩子比本宫年轻的时候谦逊一些,收敛一些,可惜不是在本宫身边养大的,否则一定更加的风采出众。” 元宁的嘴角抽了抽,公主对卢凌风的母爱滤镜开的未免也太大了一些吧? 卢凌风和谦逊收敛这两个词有半文钱关系吗?他就恨不得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人了。 而且从小被当成范阳卢氏的嫡子养大,卢凌风这前半生,恐怕唯一受过的委屈就是被太子抛弃,被公主暂时逐出京城了吧? 即便是在南下的这大半年,卢凌风也有苏无名和她护着,半点苦楚都没受。 “公主都说好,那他自然是好的。” 怕公主两三句话就又把话题扯到赐婚上面,元宁连忙又再三强调参天楼的危险。 元宁饱含担忧的眼神让公主心一软,她不是没有女儿,可她的女儿比起她而言,性格被驸马一家人教的有些怯懦,对她也不是十分亲近。 元娘虽然不是她亲生,可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对她一片真心不说,还颇为得力,天赋异禀。 更何况,她和稷儿也是两情相悦,说不定不久之后,元娘就会成为自己的儿媳妇,公主怎么可能不相信她说的话。 “话虽如此,可那沙斯形迹可疑,武功招数又诡谲多变,圣上对您说不准也有后手,微臣实在是担心您的安危。” 公主揉了揉元娘的头,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天天喝这些凉的也不怕伤了肠胃,好了,我答应你,我一定护住自己的周全,不让自己置身险境。公主府养了这么多的侍卫和死士,又不是白养的。” 看公主态度坚决,元宁也没有再劝。 或许是她鼠目寸光了,成大事者,总不能一直都是一帆风顺的。 为今之计,也只能尽量让公主离“王元通”远一些,再多加派一些人手护住公主的安危吧。 参天楼落成大典上,各国幻术大师各显所能,幻术精彩的,让令元宁在精神极度紧张之余都叹为观止。 元宁的座席在五姓七望之中,若是以监察御史的身份,她恐怕都难进公主和太子十丈之内。 她眼睛的余光一直落在公主的身边,时刻提防有人对公主下手。 沙斯混迹在众位大臣之中左右逢源,若是只从肉眼看,即便元宁这个亲侄女,也看不出来沙斯易容的这张脸和王元通真实的脸有什么区别。 西域的易容之术,几乎可以做到天衣无缝,只有细微之处有所区别。 也难怪她和师傅第一眼没能看出来司竹监的不对劲之处。 太子在典礼开始之前让苏无名在幻术大赛上一定要陪伴天子左右,如此若碰到突发状况也能随机应变。 第89章 唐朝诡事录(八十九) 幻术师的表演自然是精彩绝伦,他们甚至可以通过幻术呼风唤雨,更有甚者,还将传闻中的龙凤“请”到了参天楼中。 今日参天楼中不止王公贵族,也有寻常黎民百姓和外国使臣。 如此热闹的幻术大会,让圣上颇有些自得。 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此刻参天楼外故而从外飞来无数木鸟,木鸟机关中的利箭意在参天楼内之人,幸亏卢凌风早有防备,让众人免于被暗杀。 一时间人心惶惶,就连不少的朝中大臣也是坐立不安。 元宁没有放过圣上见到异变之时的每一个表情,他的惊讶太过于浮于表面,像是早早地就预料到了今日要发生什么一样。 看来大唐皇室之中,也只有太子殿下演技过人了。 苏无名走到大殿中央,弯腰行礼,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圣上,听这声音,应该不是幻术,而是,刺客—— 不过,看这动静,这刺客针对的,并不是陛下。” 虽然因为元宁的叮嘱,公主早有防备。 但切实看见参天楼外来势汹汹的神兵利器,公主还是有些慌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元宁轻声细语地安抚着公主的情绪,“公主放心,有我在,一定不让您受半分的惊扰。” 原本热闹的幻术大会突生变故,百姓们都恐慌万分,生怕自己死在这富丽繁华的参天楼。 杜铭看百姓们发生骚动,生怕有刺客混迹其中,伤了圣上和两位殿下。 “不要乱!天子在,谁也不准动!” 百姓们人心惶惶,只是因为恐惧皇权,所以只能压制着内心的畏惧,瑟瑟发抖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陛下,刚才并非幻术师的表演,应为幻术杀手沙斯意欲行刺公主与太子。” 太子问道:“杜长史,听你所言,你已经掌握了沙斯的行踪?” 杜铭点了点头,虽然他不太喜欢卢凌风,但是不得不说,这小子还算是有些本事。 “杜铭无能,尚未抓捕到沙斯。但我雍州府司法参军卢凌风已成竹在胸。” 卢凌风旋即站了出来,向诸位上位者作揖之后就转向诸位大臣和百姓。 “幻术杀手沙斯,此时就在参天楼。” 听见卢凌风这话,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 “司竹监王元通,可在否?” 沙斯见卢凌风点破了自己的身份,也沉的住气,抵死不认。 卢凌风随后以武艺试探王元通,果然发现此人轻功了得,武功不凡,进而验证此人就是杀手沙斯。 苏无名站了出来,将自己的猜测和狄公在临终之前写的那半个“假”字公之于众。 那日元宁和苏无名拜访完“王元通”之后,樱桃又在终南山的竹林之中停留了半日,刚巧探查出了竹林的异常。 “那日,我亲眼看见有木鸟从竹林里飞出来,沙斯,你抵赖不了。” 元宁冷笑了一声,她看见沙斯如今还顶着他族叔的脸,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把他五马分尸。 打着他们太原王氏的名头诋毁狄公,吹捧自己,沙斯是当她们太原王氏当真没有人了不成? “沙斯,你顶替了我族叔的身份,却无法复制我族叔的记忆,我们太原王氏,可没有这种狂悖狠毒之人! 且不论我自幼和族叔感情极好,王元通乃我太原王氏之后,竟然认不出我这位太原王氏的二小姐?” 关于沙斯是否顶替了王元通身份一事,没有谁的话比元宁这位太原王氏的二娘子更可信了。 果然,听见苏无名、樱桃和元宁一起指认,沙斯也知道自己今日恐怕是在劫难逃。 “百密一疏,老夫竟然败在了你这个小丫头和苏无名的手上。” 见事已至此,沙斯索性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当年,他被狄仁杰追杀,离开洛阳后他来到王元通的老家沙洲。 他本想继续西逃,回到自己的来处,可沙斯心比天高,一心想成为大唐宰相,就恶从胆边生,杀了曾经做过大唐宰相的王元通。 如此等候十一年,沙斯终于等来陛下召回。 如今罪名败露,沙斯自认自己已成为弃子,誓要与大唐同归于尽。 “我是个被利用,被抛弃的棋子,是失去贺兰雪的复仇者,我是丧心病狂的幻术杀手。唐天子、公主、太子、文武百官、各国使臣都在,我要与大唐同归于尽!谁也拦不住我!” 在说这话之时,沙斯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圣上。 众人都沉浸在沙斯的胆大包天之中,只有元宁和苏无名注意到了沙斯这隐晦的眼神。 沙斯是把所有的罪责全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只是听他的这语气,颇有些狡兔死,走狗烹的诅咒之意。 沙斯打开自己最后的机关,乘木鸟飞出楼外。 天子也是参天楼的建造者,他意识到,沙斯此举,是要毁楼。 天子这话一出,好不容易被杜铭安抚下来的百姓又开始暴动了起来。 还是元宁和卢凌风再三强调他们已经有了应对之法,让百姓们不要蜂拥而出,造成踩踏之险。 当初给宇文慕恺出主意建造三十三层参天楼的小官就是沙斯,没有人比沙斯更了解这参天楼的构造。 沙斯来到参天楼十八楼,想要从这里强行破坏。 好在卢凌风此前就已经在鲁班后人之处知道了参天楼的薄弱之处,预料到了沙斯今日的举动。 他令封泰在此楼层设计机关,布下天罗地网,果然令前来毁楼的沙斯自投罗网,最终惨死参天楼下。 元宁提着剑上前,再三确定沙斯没有生还的可能性之后才收起剑站到了公主身边。 带着泄愤的意思,元宁还在卢凌风的遮挡下对着沙斯的尸首狠狠地踢了好几下才略微出了一些气。 伴随着沙斯的死亡,参天楼一案也算是告破了。 即便元宁怀疑沙斯的背后另有操控之人,可那人身份特殊,她不能说也不敢说。 公主脱险之后,在天外天上召见卢凌风和元宁。 这参天楼遭遇了沙斯之祸,又本就根基不稳,是留不得了。陛下已经下令拆除参天楼,从此以后大唐再无参天楼,也再无天外天。 中秋之夜,卢凌风力挽狂澜,朝中已经四位宰相联名上书举荐他为大理寺少卿。 “卢凌风,你又救了我一命。” 看见自己身姿挺拔的儿子,公主的心中是说不出的骄傲。 这是她和自己所爱之人生下的孩子,是从小就离开她身边的孩子,也是她最出众的一个儿子。 “微臣分内之事罢了,况且此事也不是微臣一个人的功劳,苏长史和……王御史,他们才是厥功至伟。” 卢凌风瞟了一眼站在元宁身后穿着宫装的元宁,又飞快的低下了头。 元宁暗暗地瞪了卢凌风一眼,让他在公主面前收敛点儿,别省的公主一高兴,真赐婚了。 公主看见了卢凌风和元娘的小动作,只是微微勾唇,笑而不语。 卢凌风和她真的很像,就连少年时的情窦初开,也都是一样的直白而坦率。 “自然是不会亏待元娘的,她可是我公主府的。陛下已经拟旨,擢升王氏元宁为殿中侍御史,职掌殿廷供奉之仪式,及京城内不法事。如此,你也该放心了吧?” 看见这张与自己和爱人都有三分肖似的脸,公主的心中百感交集。 公主的的手在距离卢凌风的脸一指远的地方停下,如今的她,只能克制。 “我有许多话想对你说,可是此刻,我都忘了。” 公主看到儿子近在眼前,可最终还是没有坦诚两人的母子关系。 “这里是离天最近的地方,你和元娘就陪我在这里多待一会,在这里,一呼一吸,都让我舒服。” 元宁是最了解公主的人,她知道公主没有说出口的意思是什么。 只有站在最高处,才能让她舒服。 只有坐在最高位,才能让她安心。 从天外天下来之后,公主没让元宁陪她回公主府,而是让她和卢凌风一同回府。 这段时间也是辛苦这两个孩子了,让他们有些时间好好相处,也能增添一些彼此的感情。 现在大事未成,两个孩子暂且不定下婚事也好。 卢凌风毕竟是太子的伴读,对太子很是忠诚,太子对他也很是重用。 要是此时,卢凌风娶了公主府里最得力的王二娘子,太子对卢凌风也会有一些忌惮。 公主为了自己儿子的安危连母子关系都愿意暂且按下不谈,更别说是儿子的婚事了。 第90章 唐朝诡事录(九十) 两人在一起时难得像今天这样沉默。 实在是刚才公主的一举一动实在是让卢凌风现在心里面好像是一团乱麻一般。 一面是太子的提携之恩和范阳卢氏的教养之恩,一面又是公主的生育之恩。 他从小听见的,就是公主如何狠毒,如何阴险,如何害得他爹娘尸骨无存。 可如今,他面前的一切都在告诉他,公主竟然就是他的亲娘。 元宁知道卢凌风心里的纠结,其实他的心已经告诉他,他已经将公主当成自己的亲娘了。 在参天楼,在沙斯的机关飞鸟飞来之时,卢凌风第一时间就挡在了公主的身前,下意识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他在心里是在乎自己的这个亲娘的。 “我明日就要去御史台上任,一时千头万绪,抽不开身,恐怕就不能跟你一块送师傅离开了。” 苏无名身为洛州长史私自入京,虽然他在参天楼一案之中后来将功赎罪,但他私自入京,原本是逃脱不了的死罪。 圣上念及苏无名的功劳,又看在他是狄公弟子的面子上,封了他乾陵丞,打发他去给先帝守灵去了。 卢凌风胡乱的点头,他现在脑子里面都是公主是他亲娘这事,他在东宫要如何自处,又要如何面对太子和公主的权斗。 元宁怎么会不知道卢凌风在想什么,别说卢凌风,换成是他,恐怕也不知道在血亲和伯乐之间如何抉择。 虽然,元宁并不觉得太子殿下会是卢凌风的伯乐。 他能为了不被圣上迁怒可以放弃卢凌风一次,就可以为了别的事情再放弃卢凌风第二次。 元宁难得地主动牵住了卢凌风的手,和他并肩前行。 “圣上身体还康健着,你担心地事情起码这两年不会发生。” “我知道……可是……” 元宁也知道,卢凌风的新身份对他来说有些太突然了,他也只能自己慢慢的接受了。 好在公主还算是冷静,没有在现在就把她和卢凌风的关系公之于众。 “别可是了,师傅明日就要走了,咱们去集市上给师傅还有樱桃姑娘买些东西吧。 还有还有,樱桃姑娘和师傅看起来好事将近的样子,我作为徒弟,总归要准备一些像样的礼物的。” 元宁扬起笑脸的样子,很难让人不开怀。 软玉生香在侧,卢凌风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 “苏无名还在等着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卖的什么关子,也不说做什么。” 元宁自然是知道师傅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的,她眼神复杂的偷偷瞥了一眼卢凌风。 师傅对卢凌风也未免太好了一些,知道他一直以来的心结是什么。 即便狄公已经仙逝多年,师傅为还想着要为卢凌风圆他少年之时没有完成的梦想。 苏无名已经在狄公府邸等了元宁和卢凌风好一会了。 这些日子,卢凌风一直在他的身边协助他一起查案,如今的他和从前的金吾卫中郎将比起来,已经成长许多了。 苏无名昨夜想了一整夜,今日终于决定在狄公的神位之前,将狄公语录赠与卢凌风。 当年狄仁杰曾言,卢凌风年少轻狂、恃才傲物,但好在他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此人心地纯良、天资聪颖,是个可塑之才。 狄公曾经对苏无名说过,若终有一日卢凌风经过历练,还能保持初心。 能够知晓民间疾苦,真正的懂得百姓即社稷的道理,就让苏无名这个狄公弟子,代师收徒。 苏无名如今觉得,已经到时候了,所以他燃香请印,带领卢凌风拜师狄公。 第91章 唐朝诡事录(九十一) 参天楼一案了结之后,有人欢喜有人愁。 元宁和卢凌风一个公主亲信,一个太子门下,因为在参天楼之案中力挽狂澜,双双擢升,挤进了京城的风雨之中。 而裴坚,也就没有这样的好运道了。 从手握大权的吏部侍郎到橘县县尉,天子这次,的确是有些迁怒了。 裴坚洞若观火,他知晓皇上欲借参天楼与沙斯对付太子与公主。 他进退两难,不想在圣上和公主太子之间做抉择。 在危难时刻,他选择了置身事外。 如今尘埃落定,圣上再一次算计未成,损兵折将。 这些不满圣上不能诉诸于口,但总有人要承担天子的怒火。 而他的近臣裴坚,就成了这个倒霉臣子,只可怜了裴坚的满腹才华。 裴坚临走之前,苏无名还特意去送了送。 裴坚曾经是狄公的故交,狄公对他也很是赞赏,对于这个长辈,苏无名还是很是恭敬的。 况且,苏无名和喜君现在已经结为了异姓兄妹。 此行南下,山高路远。 裴坚不敢确定圣上对他的怒火是不是只到把他贬为县尉为止,他早年丧妻,只有一个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喜君。 他不敢让喜君身陷险境,所以在临走之前将女儿裴喜君托付给苏无名。 苏无名离开长安的那日,元宁虽然抽不开身,不能亲自来救,可那满满当当的三辆马车承载的都是她对师傅的一片孺慕之情。 现在师傅的身边有樱桃相伴,不像从前一样孤苦无依,元宁也能稍稍心安。 这个时候师傅离开长安也好,乾陵清静,远离朝堂之争,没有比乾陵更安全的地方了。 师傅忠于大唐,忠于百姓,忠于社稷。 但他不愿意在公主和太子之间站队,朝堂上的人,除了投靠公主,就是效忠太子。 师傅是孤臣,孤臣是无法在长安活下去的。 长安风波已启,元宁不希望师傅被卷入公主和太子权力争斗的漩涡之后,他离开长安,元宁也能少一些后顾之忧。 苏无名到了乾陵之后每日也没有政务要处理,乾陵远离喧嚣,又因为是皇家陵墓,无人胆敢靠近。 现在的苏无名,已经快成了一个钓鱼翁了,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看从元娘长安寄过来的信。 元宁最近都要头疼死了,师傅代师收徒,把卢凌风归于了狄公门下。 可他这个师兄就收完徒之后就自己收拾东西跑到乾陵了,留下这个一个烂摊子在长安。 为了不辱没狄公门楣,苏无名在走之前还交代元宁一定要好好的教她的好“师叔”查案和验尸之术。 卢凌风是个聪明的学生,就是问题有些太多了一点。 元宁在御史台累了一天,一回来还要教卢凌风,每隔几日还要被公主传召,问她卢凌风最近的行踪。 单单只是让她教卢凌风查案也就算了,最要命的还是卢凌风动不动的就想要个名分,惹得元宁恨不得住在御史台。 她这样“勤勉”,惹得御史台里一些本来对她有些不满的老御史都心服口服,在圣上面前对她连连夸赞。 不过,即便是这样吵闹又安稳的日子,也过不了多久了。 圣上自从参天楼一事之后,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心气了,公主已经不止一次的探查到,圣上似乎有退位当太上皇的意思。 元宁的长姊在几日前诞下了东宫第一个男婴,圣上有了孙儿,退位之意更加明显。 现在的局势还算平衡是因为龙椅上面的人还没有换人,公主和太子也没有完成自己发动政变的资本累积。 可看圣上如今的意思,元宁已经预见到不久之后长安血流成河的场景了。 第2章 边水往事(二) “你们中国人有一个成语叫做年轻有为,今天我也是见识到了。那以后,就烦劳吴小姐了。” 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之后,艾梭对元宁的态度就更加谄媚了,恨不得把她当成大禅师一样供着。 也是,三边坡现在用的热武器还是西方淘汰下来的玩意儿。 元宁跟艾梭交易的那些东西,足以让艾梭在三边坡更加站稳脚跟。 “艾梭长官不必客气,在商言商罢了。麻牛镇风景秀美。当然,人也是。” 元宁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向了站在门外拿着枪的兰波。 艾梭是个聪明人,在三边坡,漂亮的女人和俊秀的男人都是可以用来讨好上位者的资源。 如果能用一个兰波和m国大军火商拉近关系,对艾梭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因为宴席上突然来了元宁这么一尊大佛,艾梭为了表示对她的重视,还特意把她和吴海山一块请到了主桌。 就连元宁的父亲吴海山都没有得到这样的待遇。 吴海山大概知道一些自己的乖囡囡在北美做的什么生意,第一次知道这些的时候,可把吴海山给吓了一跳,恨不得直接飞到m国把女儿送带回来。 可想了想,他这个女儿向来都是有主意的,他这个亲爹本来就跟女儿聚少离多,管教多了只能适得其反。 本来以为女儿只是小打小闹,做不起来,谁知道过了两三年,就连三边坡都传来了sylvia的威名。 这个时候的吴海山再想干涉,早就已经来不及了。 本来坐在艾梭夫人玛拉年对面的年长男子看见离席半日又带着一位美人回来的艾梭眉头微皱。 在艾梭跟他介绍完这美人的身份之后,他才恍然大悟。 “吴小姐,这位是达班的猜叔,也是我的好朋友。” 元宁对着眼前这位看上去颇为儒雅随和的长者微微颔首。 达班猜叔,她知道这个人。 明面上是和山上,跑边水做生意的商人,实际上是多方势力争斗中运筹帷幄的话事人。 不过,此人虽然看上去和气,却不是个好招惹的,得罪他的人,大多都谈不了什么好。 猜叔看见艾梭对这位吴小姐这样尊敬的态度,就知道自己方才是以貌取人了,他有些歉意的双手合十。 “猜叔,这是吴小姐,吴海山先生的女儿。她的另外一个名字你应该听说过,大名鼎鼎的sylvia。” 东南亚的军火生意一直都是从元宁这里过一道的,所以她的名字在三边坡也算是有些名声。 也正是因为三边坡的利润有多么诱人,元宁才会亲自不顾危险,来这么一趟。 猜叔在听见元宁的英文名之后端着酒杯的动作显然停顿了一下,好在他见过的风浪多,很快也就平静了下来。 “冇谂到sylvia原来系吴老板个女,吴老板教女有方,只系咁大嘅嘢,吴老板呢瞒都好深咗一啲?” 吴海山最疼爱的就是吴元宁这个女儿,夸他的女儿比夸他可要让他高兴多了。 虽然心里还是不太希望自己的娇娇女儿做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可如今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暂且认下。 被猜叔夸自己的女儿有出息,吴海山当然还是有些高兴的。 “猜叔过誉了,不过是小孩子小打小闹而已。” 达班在三边坡是个相对和平的地方,猜叔做的那些生意所需的军火也不多。 他不是元宁的大顾客群体,所以对于这位达班猜叔,元宁也没有过于热络,但是该有的礼数,元宁还是顾着的。 在餐桌上,艾梭一直在和吴海山拉近关系,一点都看不出来不久之前,吴海山还要用一颗浸染了鲜血的鸽血红作为代价,才能见上艾梭一面。 猜叔虽然没对吴海山过于谄媚,但是因为了解元宁的分量,对他也是十分的客气。 元宁差点都忘了,今日自己是来参加艾梭长官和他的妻子玛拉年结婚十年的仪式的。 不过玛拉年看上去对艾梭也没有多么的情深,反而在肢体动作上更加偏向自己的师弟恰柏。 这种酒桌上面的你来我往,元宁是不太感兴趣的。 实话说,虽然在三边坡长到八岁,但是她一直都不太喜欢三边坡这用手吃饭的用餐习惯。 她百无聊赖地四处打量着这盛大又荒诞的婚礼,无意间和猜叔旁边的小雪媚娘对视了一眼。 猜叔旁边那位白白嫩嫩的小孩儿,看上去不太像三边坡本地人,看这清澈的眼睛,倒像是国内刚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 他一直在偷看自己,在和自己对视之后还会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在三边坡,伦理、性别、年龄,都不会成为被阻拦的理由。 想到自己自幼的所见所闻,元宁还以为这小孩儿是猜叔的“小男朋友”。 元宁听见他在桌子底下悄声地问他旁边那个黄毛,“sylvia是谁?” 显然,吴海山也听见了那小白在问什么,他像是才反应过来,又跟元宁介绍了桌子上另外两个人。 “瞧我这记性,都忘了跟你介绍沈星小兄弟了。宁宁,这是猜叔的司机,叫沈星,他也是华国人,是个机灵的小伙子。他左手边那位是猜叔的妻弟,细狗兄弟。” 沈星,元宁在心里默默念了这个名字。 怪不得看上去这么清澈,原来是从华国来的小孩儿。 只可惜…… 也好,在三边坡能留下一条命,就不错了。 第1章 边水往事(一) 女鹅人设:吴海山独女,吴元宁(sylvia),陈会长选定的商会继承人,m国赫赫有名的军火贩子。 attention:短打,节奏快。 划重点:因为从小生活在三边坡,长大了一些又被送去了自由美利坚,女鹅前期没有什么同理心和同情心。 ———————————————— 元宁的父亲是不愿意她这朵他用爱浇灌长大的娇花来到三边坡这种危险又无序的地方来的。 元宁的母亲和父亲离婚多年,她从八岁开始就跟着母亲在m国生活。 因为三边坡的特殊地理位置和东南亚各国的混乱政局,吴海山在妻女离开三边坡之后就没让她们再回过这片充满血腥和动荡的土地。 即便再怎么思念女儿,他也只能抽空去m国探望。 在他的设想中,元宁应该和她的母亲一样留在自由又富饶的发达国家,体面又优雅的做个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 不过,这只是他的设想罢了。? 元宁此人,一向都是有些叛逆的。 或许是血缘的缘故吧,她继承了父亲的狠辣与圆滑,又比他更加的出类拔萃,也多了几分运气。 元宁在m国读书的时候误打误撞的接触到了军火生意,她的确是个商业奇才,做生意的眼光老道又毒辣,几年就闯进了军火大佬的视线中。 这些年,元宁以一个黄皮肤的华国人身份在m国的军火界竟然也闯出来了不小的名声。 可是她的眼光不局限在m国的这一片领域,木仓支自由的地方又不止m国。 元宁知道,父亲所在的三边坡,就是一块巨大的肥肉。 这里党争不断,势力割据,没有秩序,没有法律。 只要有武器和财富,就有绝对的话语权。 这里,是她大展宏图的天堂。 三边坡没有四季,这里只分旱季和雨季。 元宁下飞机的那一天,也是雨季过后的第一个晴天。 再次踏上这片阔别多年的土地,元宁的眼中或许有些对童年的怀念,但是更多的,还是蓬勃的野心和对财富权力的渴望。 “我的小祖宗,三边坡这种地方鱼龙混杂的,人命还没有牛的命值钱,你说你好好的在m国待着不好吗?非要淌这趟浑水做什么?” 元宁也有些年没看见她爹了,来三边坡,也是有思念她爹的原因在的。 元宁父亲和母亲虽然很早就已经离婚,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们都很爱自己唯一的骨血。 “哎呀老爹,我这不是想你了吗?怎么,你一点都不想你的宝贝女儿吗?” 元宁在机场看见吴海山之后,立刻摘下了自己的墨镜,扑到了她已经有两年没见的老爹怀里。 元宁的娇纵,她爹已经习惯了,吴海山也知道,以元宁的脾气,就算他强迫她的宝贝女儿离境,她也是不愿意的。 他能怎么办,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只能宠着呗。 ?“算了,好歹磨矿山这一片还算太平,你老实在我身边跟着,要是出门记得带人。” 吴海山看着你的脸沉默了片刻,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之后,还是温柔地拍了拍你的肩膀,“爸爸也很想你,爸爸的小公主,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元宁生的好看,这是毋庸置疑的。 富养长大,天资又好,前半生顺风顺水。 她的眼中没有三边坡本地人的麻木与贪婪,只有蓬勃的野心和旺盛的生命力。 看着这双漂亮的眼睛,吴海山只觉得这些年的辛苦没有白费,他把他的女儿养的很好。 说起来,元宁来的凑巧,第二天吴海山刚好要去参加三边坡一位治安官的婚礼。 那位治安官叫艾梭,听说还是个佛教徒,他的势力范围,叫做麻牛镇。 十二在佛教里代表缘起缘灭的因果轮回,到今年,艾梭和他的妻子刚好结婚十二年。 他这次特意邀请亲朋好友,据说是为了弥补当年没有婚礼的遗憾。 元宁在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还觉得这人还算是专情。 没想到三边坡这种无序的地方,还有这样真挚又长远的感情。 吴海山父亲架不住吴元宁缠着他,加上在他看来这次是参加婚礼,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就在元宁的软磨硬泡之下勉强答应了带着她一块去。 三边坡的婚礼的确很有意思,元宁一时有些新奇,吴海山有生意要和艾梭谈,就同意让元宁自己在附近玩儿。 她本来只准备在附近转一转,但是在走出屋子的时候,刚好迎面撞入了一个带着淡淡草木香味怀抱中。 大小姐的性子不算好,甚至说是有些恶劣。 猛然被撞了这么一下还差点摔倒,大小姐当然是高兴不到哪里去的。 这要是在m国,大小姐恐怕就要直接拔木仓威胁人了。 元宁抬头刚准备骂这人不长眼睛,在看见他的脸之后,立刻把还没来得及骂出口的脏话给咽了回去。 漂亮,懵懂,澄澈,又充满野性。 元宁喜欢这张脸,她自幼娇生惯养,长大后更是在m国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在自己的地盘,她也算是一手遮天了。 她喜欢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你是哪个?我在麻牛镇,没见过你。” 那少年在看见元宁的那一刻眼中的惊艳一闪而过,在遇见元宁之前,他甚至都没有什么美丑的概念。 麻牛镇见不到什么年轻的女人,更见不到像元宁这样娇艳的玫瑰。 元宁看见这清秀少年脸上浅浅的红晕,莫名被取悦到了,对他也起了逗弄的意思。 她这样的人,身边从来就不缺追求者。 m国思想前卫,民风开放,甚至有不少投怀送抱,像被元宁包养的。 在军火界,能被sylvia多看几眼,都是他的福气。 “我也没见过你,我是艾梭长官的客人,第一次来麻牛镇,在这儿迷路了,你能带我回去吗?” 在听见美人迷路了之后,少年明显有些迷茫,好像在思考该不该信她的话。 可是他的脑子显然还没有从这样突然的美貌冲击下反应过来,只低头沉闷地说了一句: “算了,你跟紧我,我送你出去。” 或许是后悔自己太快相信了一个陌生人的话,少年有些别扭,赌气的走的很快。 “喂,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中文说的不错,是华国人吗?看上去那么小,成年了没啊?” 美人的热情让少年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今天来参加婚礼的都是他阿爸尊贵的客人,他不能得罪。 “本地人,兰波,成年了。” 少年惜字如金的样子让元宁对他更好奇了。 元宁在来三边坡之前,对三边坡所有的势力都进行了逐一排查了解。 艾梭这个麻牛镇治安官虽然入不了元宁的眼,但是吴海山提起此人时,元宁还是花时间去了解了一下的。 听说艾梭的手下有一支孤儿队,是他收养的麻牛镇的孤儿,杀人如麻,极为忠诚。 看这少年的年纪,大概就是孤儿队的人了。 元宁和兰波回到大厅的时候,吴海山看上去有些高兴,看起来应该是生意谈成了。 那漂亮的男孩把元宁送到之后就退下了,元宁耳力好,她听见他叫艾梭,阿爸。 元宁低垂下的眼珠转了转,艾梭是治安官,虽然比不上銮巴颂那种热武器大客户,但是苍蝇腿再小也是肉。 况且,她现在对人家的干儿子意图不轨。 元宁是有些雷厉风行的,第一眼就看上的人,自然是要早一些收入囊中的。 三边坡混乱无序,活过了一天都算是赚了。 谁知道下次再来三边坡,这个漂亮的少年还活没活着。 人生在世,当及时行乐才是。 吴海山被元宁支出去之后,她单独见了艾梭一面。 元宁觉得,有的事情,还是不要太早让吴海山知道,她担心她亲爱的父亲大人的小心脏暂时接受不了这样的暴击。 要知道,父亲虽然早年就来了三边坡,但是他骨子里面还是个彻底的华国人。 元宁的思想,对他来说还是稍微有些太超前了一些。 在知道自己面前这个漂亮到与整个三边坡格格不入的年轻姑娘m国军火商身份之后,艾梭原本对她打量的眼神变了又变,立刻转变了态度。 在三边坡这个战乱动荡的地方,没人会乐意得罪一个有权有钱的军火贩子。 更何况,元宁还这么地年轻,她的未来远远不止于此。 第3章 边水往事(三) 当天晚上,艾梭邀请元宁在麻牛镇住下,吴海山的矿山还有事,只能婉拒艾梭的好意。 看宝贝女儿不愿意走,想在这儿玩两天,吴海山想了想,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他想着他们象龙商会和麻牛镇现在好歹也是合作伙伴的关系,女儿在这儿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元宁和猜叔他们也没有什么别的好说的,虽然有些可惜华国来的雪媚娘,不过元宁还是对野性难驯的小狼感兴趣一些。 看样子,那达班来的人好像和艾梭还有别的生意要谈。 艾梭做事麻利,晚上回房间休息的时候,白天元宁看见的那个叫做兰波的少年就已经坐在了她的床上。 元宁没有什么意外的情绪,她白天多看了兰波一眼,艾梭这种聪明人不会看不出来她对兰波的兴趣。 只是这三边坡的人做事也太直接的一些,这就把男人水灵灵的送到了她的床上了? 看起来,他应该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在看见元宁的那一刻,他的脸骤然升起一抹红。 那抹艳色迅速蔓延至耳根,如春水荡漾。 “阿……阿爸让我来陪你……睡觉……” 才刚成年的小孩,眼中有着一种天真的偏执。 显然他是第一次做这一档子事,为了讨好贵客,他特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那透明的布料根本遮不住兰波蜜色的皮肤和分明的肌肉。 兰波的反应让元宁有了逗小朋友的兴趣,她伸出手指轻轻挑起兰波的下巴,猛地将一张艳若桃李的脸凑近到他的面前。 “阿爸有没有告诉你,要怎么‘陪’我?” 兰波不自觉的将头低了下去,声音像蚊吟一样,还好元宁耳力好,不然都听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阿爸说,要让你高兴。” 或许是第一次穿这么精致又奇怪的衣服,兰波显然有些不太适应,一直在不停地把开叉到胸间茱萸的衣衫往上提。 看天看地,唯独不敢看眼前的美人。 不过没关系,sylvia是个经验丰富的好老师,最擅长的就是调教兰波这种初出茅庐的小菜鸟。 “你怎么不看我,是我不好看吗?” “好看,很好看,但是……我……我不会……” 兰波看上去无辜又懵懂,让骨子里有些暴虐的元宁莫名升起了几分凌虐欲。 在美人的注视下,兰波觉得这屋子莫名热了起来。 元宁只是引导了小狼一节课,他就从此事中得了乐趣。 兰波在元宁身上太过于蛮横的动作让她拧着眉头压着声音嘟囔着埋怨: “哪有你这么伺候人的,你阿爸让你伺候我高兴,我看你只顾着自己高兴了。” 兰波笑着看元宁,讨好的在她的胸口蹭了蹭,想要奖励,还一直再往上找她的嘴唇想要索要一个轻柔的吻。 元宁无奈的摸了摸小狼的头,算了,跟一只小狼较什么劲呢? 和三边坡的大部分地方比起来,麻牛镇风水养人。 艾梭对她这尊大佛恭敬的很,孤儿队除了兰波之外的其他小朋友也很可爱,在路上遇见她和兰波会善意的笑笑。 显然,年纪稍大一些的兰波在孤儿队里面很受小朋友们的喜欢和尊敬。 元宁不怎么喜欢小孩儿,但是会因为觉得有趣,也为了让兰波高兴一些,给这些小孩儿送一些昂贵的进口零食。 她在麻牛镇的这几天,沈星和猜叔他们也在。 沈星运气很好,留在三边坡的第二天就捡到了在三边坡被视为“圣物”的小兽,貘。 不过这些,元宁都不太关心。 兰波年轻的肉体让元宁很是沉迷,这两天在麻牛镇她过的相当不错。 小狼狗除了黏人一些,在情事上因为懵懂略微有些粗鲁了一些,其他的都很得元宁的心。 不过作为年长者,她很愿意包容自己三日恋人的这些小缺陷。 元宁最喜欢的就是兰波那双眼睛。 他很喜欢专注的看着她,每次看见元宁,他的眼眸就会赫然亮起来。 兰波像极了某种乖顺的大型犬科动物,经常凑到元宁身边讨好似的让她揉揉他的头,会发出像小动物一样哼哼唧唧的声音。 因为年轻,所以他的喜欢太直白,太炙热。 为了兰波这只乖巧漂亮的puppy,元宁甚至愿意给艾梭让一个点的利润。 这让艾梭乐开了花,元宁小姐的武器是全球最顶级的,有了这些热武器,他这个治安官的位置也能坐的更稳当。 就算想再往外面扩张一些自己的势力,也是有一争之力的。 而且,艾梭最近还准备做生牛冷链的生意,他有路也有大禅师的背书,有威力更大的热武器,他也能对那些在他的路上“偷活”的人进行震慑。 艾梭一高兴,甚至都愿意把她的孤儿队队长送给元宁作为礼物。 不过元宁深知自己的德性,喜新厌旧,纵情纵欲。 她一贯奉行的都是人生在世,及时行乐。 喜欢的东西和喜欢的人都不会超过三分钟热度,兰波虽好,但是她也没忘自己来三边坡是干什么的。 他对他的阿爸太依赖,太信任了。 带着一个对艾梭忠心耿耿的兰波,太影响元宁做生意了。 况且,吴海山已经给元宁打了好几个电话让她早些回磨矿山了。 最要紧的是,元宁和她的陈叔叔还有一笔生意要谈。 他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好不容易有空。 他是长辈,这些年对吴海山也算是照顾,即便做生意是亲兄弟明算账,元宁也多多少少要给他几分面子。 和艾梭谈完生意之后,元宁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元宁以为兰波和你一样,对她们俩的关系都有清晰的认知,所以,元宁也没有跟他告别。 不过,元宁小姐对自己曾经的情人一向大方。 在三边坡,钱不值钱,命更不值钱。 所以,元宁投其所好,只给他留下了一把伯莱塔m92f手枪和一堆他十年都用不完的物资,就放在他们俩翻云覆雨的房间里面。 在临走之前,元宁还在他纤长的睫毛上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兰波和元宁一夜温存后醒过来,下意识的往旁边一摸。 只可惜,他没有摸到元宁柔软温暖的肌肤,只摸到了冰冷的床榻。 迷迷糊糊的小狼一下子就从梦中惊醒了,他茫然的起来在房间寻找女孩儿的身影,可是只看见她留下的那堆冰凉又昂贵的礼物。 兰波就算没有怎么读过书,不算聪明。 即便如此,他现在也意识到,他被元宁抛弃了。 兰波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眼角也微微泛红,他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屋外。 显然,贵客的车也不见了,她就这样走了,甚至连一句告别都没有。 所以,他对她来说,真的只是消遣的玩意儿吗? 第4章 边水往事(四) 元宁在离开麻牛镇之前,沈星还来找过她一次。 猜叔借沈星是华国人的身份想跟元宁拉一拉关系,问她愿不愿意跟他们做活牛冷链的生意。 元宁一个军火贩子,一没有路的所有权,二没有鲜肉的固定来源,三没有冷链车。 而且实话说,生肉冷链虽然利润不小,可对于元宁的军火生意而言,还不算太有吸引力。 比起猜叔的生意,元宁还是比较好奇,沈星这个看上去白白净净的学生怎么会来到三边坡这种地方来。 元宁不是个会委屈自己好奇心的人,想知道就直接问了。 沈星也是个老实孩子,元宁问什么,他就照实回答。 他这些日子在三边坡的日子,可以说是一个曲折离奇,甚至还带着不小的神学色彩。 在知道沈星在三边坡惹上祸事的源头是因为想要替舅舅偿还欠工地上的工人的贷款时,元宁第一次正视了这位看上去年纪轻轻的华国小孩儿。 倒不是因为敬佩赞赏沈星的担当,而是觉得这人善良到实在是有些蠢的程度。 他把别人的利益看的更重于自己甚至是他舅舅的得失。 在三边坡跟人借高利贷,沈星他到底是怎么敢的呀? 高利贷这种东西,利滚利滚利,滚到最后就是无穷多。 沈星舅舅大半辈子打拼下来的东西也就是那些建材和器械了,沈星这一贷款抵押,舅舅就算人能回来,再想东山再起,也不太容易了。 要不是后来因为头顶着抢也没有卖了猜叔手下的二把手,得到了达班的庇护,这小子现在恐怕早就是黄土一捧了。 也是沈星将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和元宁如实描绘了一遍,元宁才知道沈星原来真的只是猜叔手底下的司机。 忠诚和善良在三边坡都是极其稀缺的品质,而沈星这个外来者,他的身上恰好具备这些难得的品质。 这样想想,也难怪猜叔愿意用一个对三边坡一窍不通的小白兔了。 出于一些微薄的同胞之情,以及对沈星善良的一些回报。 元宁特意提醒了他,猜叔此人,或许不像他看上去的那样善良和简单。 沈星的那些小聪明根本玩不过猜叔的巨猾,跟着猜叔,沈星迟早要吃亏。 “看在同胞的面子上,如果你想回国,我可以帮你想办法。” 送一个华国人回去对于元宁来说不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在听见“回国”两个字时,沈星的眸子明显亮了亮。 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而又黯淡了下来。 “谢谢吴小姐的好意,我这儿呀心领了,但是跟您实话说,要不是为了救我舅舅。我要离开这破地方,也得带着我舅舅一块儿走。 吴小姐,您是个好人,我恐怕要辜负您的好意了。我亲缘太薄,就一个舅舅从小把我带大,我这次来三边坡也是投奔他的,不把我舅舅带回去,我是不会回国的。” 元宁没有说话,她原本也是因为心情好想发个善心,既然人家不愿意领情,元宁也不会强求。 这人倒是有点意思,说她是好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觉得她可以用“善良”二字来形容。 “随你。” 元宁对沈星的好奇到此为止,自己好不容易想要发个善心,结果还被人给拒绝了,大小姐的善心可不是那么容易得的,元宁能再给沈星好脸色就奇了怪了。 沈星呆呆地看着刚才还在跟自己笑脸相迎的吴小姐丢下两个字就甩袖而去,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了吴小姐不高兴。 有些小聪明的沈星不太明白女孩的心思,尤其是像元宁这么漂亮的女孩儿的心思。 不过,现在的沈星也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和机会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的舅舅还没有找回来,他还欠着猜叔那么多的钱。 像吴小姐这样的人,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而且,看见那个兰波对吴小姐这样痴缠的劲头,他们俩的关系应该不同一般。 ———————————————— 三边坡这种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是小。 如果刻意想要避开一个人,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 兰波生在麻牛镇,长在麻牛镇,除了帮艾梭做生意和人交涉之外,兰波几乎很少离开麻牛镇。 元宁知道,孤儿队那边离不开他,因为对艾梭的忠诚和对西图昂那些弟弟的责任感,兰波绝不会抛下麻牛镇来找她。 那次麻牛镇一别,元宁再次和兰波相见,竟然是在大曲林的医院。 元宁和陈会长的生意谈的很顺利,他和政府军一直以来都有打交道,这也方便了她的军火生意运作。 陈会长没有孩子,所以对元宁这个颇有才干又有m国军火商背景的小辈很是看重。 三边坡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逻央和銮巴颂之间的争斗已经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 为了象龙商会的未来,陈会长需要给象龙商会找一个有魄力有胆子也有脑子的继承人。 他的蠢侄子毛攀当然是不行的,要是把象龙商会交到毛攀这个脑子里一天到晚只有打打杀杀,恃强凌弱的蠢货手上。 那他陈昊一辈子的心血,就要白费了。 最近他好不容易给毛攀找了一个运木头的活,能让人安静下来一会。 毛攀这几个月没给陈昊添乱子,这在象龙商会已经是非常非常难得的事情了。 毕竟,就连毛攀的亲妈都管不了他这个宝贝儿子。 也不知道运木头这个活儿,能让毛攀安稳下来多长时间。 还好现在有个元宁能够压制住毛攀,陈昊也能稍微省一点心。 陈昊没有孩子,象龙商会对于陈昊来说,是他最大的心血。 不过陈昊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知道吴元宁和象龙商会之间唯一的纽带是她的父亲吴海山。 陈昊看重吴海山,可他也是个商人,商人重利又多疑。 他相信,在自己的老板和自己的亲闺女之间,吴海山一定会毫不怀疑的选择后者。 他需要一条更坚固的纽带,来将你和象龙商会牢牢联系在一块。 陈昊瞌睡的时候,他侄子毛攀正好给他送来了枕头。 元宁和毛攀算是半个青梅竹马,小时候都在三边坡住过一段时间。 他比元宁小几岁,从小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世魔王。 不过元宁从小就不太喜欢毛攀,他冲动易怒又傲慢无礼。 没有理智的人就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元宁不喜欢和这样的人往来。 像毛攀这样的小混混,元宁在m国混的时候都不知道用枪蹦死几个了。 这次回来之后,毛攀对她纠缠的更加殷勤了。 不过因为陈昊再三跟他叮嘱过元宁如今的身份,让他收敛一些,毛攀对元宁的态度客气了许多,不像从前一样肆无忌惮。 不过他没皮没脸的样子,还是蛮让元宁有些受不了的。 她都扇毛攀一巴掌都怕毛攀舔她的手。 要不是看在陈昊的面子上,元宁早在毛攀第一次腆着脸在她面前献殷勤的时候就把他给扔到追夫河里面了。 他从小就这个鬼样子,表达对她的喜欢的方式就是在你面前找存在感。 甚至还想着通过欺负元宁,让她对他记忆深刻。 不过真论起来,吴大小姐的脾气可要比毛攀要大多了。 一个初出茅庐的混小子,元宁玩死他,他说不定还以为元宁在跟他搞情趣。 如果毛攀没有那么能惹事,陈昊也不会认为这个唯一的侄子最大的用处,就是送过来跟元宁联姻。 象龙商会在三边坡是个庞然大物,但是在元宁看来,绝对不是什么值得她用婚姻做筹码交换的东西。 况且,毛攀还没有麻牛镇的小狼得元宁喜欢。 元宁离开麻牛镇,却没有带走兰波。 露水姻缘,本不用投入太多的情感。 和艾梭的生意做完之后,元宁以为她不会再见到兰波。 谁知道毛攀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竟然把兰波给绑了。 毛攀知道舅舅想要走麻牛镇艾梭的那条路,他想在自己的舅舅面前表现自己,就瞒着陈昊偷偷带人开车去了麻牛镇。 象龙商会有求于人,你爸爸废了这么大一番功夫,又送了一颗沾染上人命的鸽血红,才跟艾梭换来谈判的机会。 结果刚谈好借路的利润,毛攀就绑架了艾梭孤儿队的三个孩子,其中就有跟元宁有露水情缘的小狼,兰波。 艾梭因此勃然大怒,要是说他有多在乎孤儿队的那三个孩子,你也是不信的。 可毛攀的行为,无异于是在挑衅他这个治安官的权威。 更何况,元宁还在麻牛镇的时候就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 毛攀绑架的三个孩子中有一个是艾梭的私生子。 本来如果他全须全尾的把那三个人送回来,再好好的赔礼道歉,让艾梭的面子好看一些,这件事说不定就过去了。 可毛攀下手实在是太过于残忍狠辣,竟然活活打死了一个孩子。 而且更要命的是,毛攀那个蠢货在伐木场因为过江龙和木腰子的内斗被牵连,他和兰波、西图昂都被留在了伐木场做苦力。 同时被困在房场的还有达班猜叔的手下,沈星。 猜叔带回了毛攀还活着的消息,说服了陈会长出手救人。 元宁深知三边坡的非政府军是如何的穷凶极恶,好歹也是睡过好几次觉的关系。 若是兰波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没了,她的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放纵欲望沉沦之时,总是不由自主的会掺杂几分真心。 元宁的身手一直不错,还手握着整个三边坡最先进的武器。 所以在猜叔手下的二把手前往伐木场之时,元宁也加入了这场混战。 当然,她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亲眼看看三边坡非政府军的军械设施状况。 毕竟,更加的了解市场,元宁才能更好的跟銮巴颂做生意。 当元宁在伐木场再次看见兰波的时候,他正因西图昂被重达千斤的木头砸中而绝望地哭喊着。 而毛攀那个混账,正带着他的一群小跟班在旁边得意洋洋的笑着。 少年清澈的双眸中写满了无助与恐慌,元宁的出现,是他绝望之时的救命稻草。 “姐姐!快救救西图昂!” 元宁三步并作两步,大步的跑到他的身边,招呼着她从m国带来的顶级雇佣军把木头挪开。 “快!把这孩子抱上车,我现在就开车送他去医院!” 消瘦、无助、痛苦。 才几天不见,兰波就已经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向来铁石心肠,只谈利益不谈感情的元娘竟然无端生出了几分心疼。 实在是这只小狼太讨她喜欢了,漂亮的小动物,总是更容易让人心软一些的。 “别怕,兰波,我来救你了。” 元宁揉了揉兰波有些发硬的头发,靠着她之前学过的一些急救措施给西图昂那孩子做了止血。 元宁一边安抚兰波的情绪,一边吩咐手底下的人处理木腰子残余的人手。 元宁望向兰波的眸子太过于温柔,出现的时间又刚好在他最绝望的瞬间。 兰波是孤儿,在三边坡,孤儿是没有流泪的权力的。 可此刻,兰波委屈的只想在自己喜欢的姐姐的怀里嚎啕大哭。 毛攀还以为元宁是来救他的,兴奋的跑到了她的面前,想要把她抱进怀里。 “姐姐!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元宁嫌弃的后撤了好几步,惹出来这么大的麻烦,他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冷血无情的人元宁见得多了,冷血又愚蠢成这个样子的人,元宁还是头一回见。 陈昊聪明一世,偌大的家业就要败在这个蠢货的手中了。 这还是元宁第一次这么厌恶一个人。 孩子的命重要,虽然没有在麻牛镇待多久,但是元宁还是看的出来,这个西图昂,对兰波很重要。 兰波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弟弟一样。 元宁没有时间和毛攀东拉西扯,把他丢给州滨之后,元宁就带着兰波和西图昂去了医院。 对了,还有那个小雪媚娘华国人沈星的舅舅。 “毛攀…毛攀…我要杀了他!” 第5章 边水往事(五) 抢救室门口,死一般的寂静。 元宁看着兰波双眸赤红的样子,大概也猜到了在伐木场发生了什么。 可是此刻,毛攀已经被接回了象龙商会,陈家有自己的私人医生。 惹了一堆麻烦的人现在已经平平安安回了自己的家,根本没有在意过自己曾经惹得那些麻烦。 真是可惜。 元宁想着,刚才就应该在混战的时候趁乱一枪毙了毛攀才对,省的看着他烦。 纵然元宁的车速已经飚到了最快,又及时做了止血。 可西图昂的伤势实在是太严重了,医生说,性命垂危。 而且,三边坡这种地方,医疗资源又能好到哪里去。 等元宁来抢救室门口的时候,刚好听见医生无奈的叹息,现在的西图昂,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在元宁面前的兰波是活泼又羞涩的,他的一双眼睛永远都是亮晶晶,湿漉漉的,让人见到了就心生欢喜,想要亲近。 艾梭看见元宁出现在抢救室还有些意外,再看一眼蹲在地上紧张地盯着抢救室门口的等的兰波,也就了然了。 没想到这m国来的大老板对他们家兰波还有一些真感情。 “吴小姐!好久不见啊吴小姐,您今天怎么在医院啊?” 元宁或许不算是个好人,但是对于自己的家人还是有十分的真心的。 无论是对远在三边坡的爸爸,还是对从小就时刻陪在自己身边妈咪,她都是无比呵护敬爱的。 所以,她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艾梭的亲生儿子在里面生死未卜,他这个做父亲的还在外面有兴致和自己寒暄。 而且,这次要不是陈会长和达班猜叔要救人,艾梭恐怕都不会为了自己的一个私生子救人。 元宁听说,艾梭除了西图昂之外,还有不少别的私生子。 这人不是个可以深交的人,猜叔只是心思深沉,睚眦必报。 可艾梭,他会忘本。 背信弃义之人,不可相信。 当时元宁在麻牛镇住了几年,也看出来了,艾梭对西图昂和兰波这些孤儿队的孩子,只有利用,没有感情。 她曾经看见过艾梭因为迁怒,直接拿曾经让他坐上治安官位置的貘开枪,不仅嘲笑貘的胆小,还在它的价值发挥殆尽之后对它的生死置之不理。 听说,在她离开麻牛镇之后没多久,玛拉年就被艾梭以“不敬神明”之由给活埋了。 玛拉年和她的师弟恰珀都是大禅师的人,他们俩有私情的事情在麻牛镇不算是个秘密。 说起来也是可笑,元宁参加婚礼的时候,还以为艾梭举办他和玛拉年结婚十二年周年婚礼的时候是出于对妻子的爱护和尊重。 其实不过是艾梭想要炫耀自己如今地位和财富的一个阶梯,是艾梭想要开拓麻牛镇新市场的一个机会。 婚礼过后一个月,新娘就被新郎下令活埋,这怎么不算个笑话。 这两个人的结合,与其说是因为爱情,还不如说是利益的结合。 一个想要大禅师的背书,好让他接着做活牛买卖的生意。 另外两个人想要艾梭的兵力和治安官的身份。 可无论如何,玛拉年师姐弟二人对艾梭是有恩的。 牛,在三边坡被视为圣物。 虽然不像貘一样地位尊崇,可也是一种宗教信仰。 艾梭虽然成了治安官,但是因为他孤儿的身份和做的活牛买卖生意,在当地民众之中不得人心,没什么人真的把他这个治安官地身份当回事。 如果不是玛拉年建议艾梭可以通过收养孤儿来提高自己在麻牛镇的声望,建立自己的武装队伍。 没有恰珀帮艾梭找大禅师做背书,让百姓对活牛生意没有那样的抵触,艾梭的生意不仅做不起来,还会被人群起而攻之。 对于曾经对艾梭有恩情的貘和玛拉年,艾梭可以做到这样的狠心,对自己被关在伐木场生死不明的亲儿子都能不管不顾。 元宁不敢想,如果有一天,要是兰波没有利用价值了,他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想来不会比玛拉年的结局要好,对自己结发十二年的妻子和自己的私生子尚且如此,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兰波,更不会有什么感情了。 “我这不是刚好去了兰波和西图昂去医院嘛,想着顺便来看看西图昂的手术做的怎么样了。艾梭大人日理万机,还能抽出时间来看孤儿队的小朋友,还真是亲力亲为。” 艾梭以为这国外来的大人物不知道他和西图昂的关系,还真以为吴小姐在夸赞他。 “孤儿队的孩子都是我捡回来的,我对他们都是当成自己的亲儿子看待的。平时他们生个小病,我都会担心到睡不着觉吃不下饭。 对了,伐木场的事情我都听兰波说了,吴小姐,谢谢你救了孤儿队的孩子们。” 元宁实在是不想和艾梭这样的人再说什么话,要不是因为他是兰波的阿爸,这种人,元宁就连生意都不愿意跟他做。 “我也是因为陈会长所托,才会去伐木场,艾梭大人客气了。” 显然,艾梭希望兰波可以和元宁有更深入的关系,他很乐意在为数不多的机会里给这一对年轻人相处的时间。 “吴小姐,麻牛镇那里还有些需要我处理,我就先离开一会,兰波这里,就麻烦您了。” 元宁微微颔首,径直地走到了兰波的身边。 这样茫然无助又无所适从的兰波,元宁只有在第一个晚上看见过。 元宁让慌张到站不住脚的兰波靠在了自己怀里,有条不紊的打电话安排人从国外请来几位德高望重的内科医生来三边坡给西图昂做手术。 西图昂是心肺遭到了重击才内脏破裂出血,依大曲林医院医生的能力,十有八九是做不了手术的。 兰波的英文还可以,因为孤儿队不止要杀人,还要帮艾梭的跑生意,守好麻牛镇的路,英文和国语都是他们的必修课。 虽然兰波不太能听得懂元宁说的那些专业术语,但是他也知道,姐姐这是在为了他,想要试试能不能救西图昂的命。 “姐姐,西图昂能活下来的,对吗?” 受伤的小兽用希冀的眼神看着他的神明,眼中的期待和渴望让元宁没有办法说出半个“不”字。 在没有九成九的把握,她不做承诺。 元宁只是揉了揉兰波的头,让他不要想太多。 “医生最迟明天早上就能到达曲林,你先不要这么着急,一切还没有到最坏的结果。说不定新的医生到了可以带来好消息,实在不行我们可以把你弟弟送到国外的医院。” 兰波显然是累坏了,这些日子在伐木场,他不仅要昼夜不分的干着活,还要时刻提防着毛攀的暗算。 “先喝两口水吧,我看你的嘴唇都已经开始干裂了。” 元宁让手底下的人拿一杯温水过来,在元宁的轻声安慰下,已经好几日没有合眼又遭受了西图昂的意外,精神极度紧绷的兰波终于可以短暂的合上了眼睛。 看着兰波消瘦下来的身躯和身上错落的伤痕,元宁对毛攀的怨气更加重了一些。 伐木场发生的事情,她已经从毛攀手下的那几个小跟班那里听说了一些。 如果不是毛攀绑了孤儿队的两个孩子和兰波,西图昂和那个已经死的孩子也不会遭遇这种灾难,兰波也不会变得遍体鳞伤。 最要紧的,还是象龙商会的生意。 元宁这下子才彻底领会到了毛攀惹是生非的能力,怪不得陈会长宁愿把自己的家业交给一个外人也不愿意栽培自己的亲外甥。 就毛攀那朽木不可雕也的样子,要是元宁,也不会培养这样的子侄。 本来用艾梭的路,象龙商会只用付出两成的利润,现在被毛攀折腾了这么一趟。 折进去了一个孤儿队的孩子,艾梭的亲生儿子也在急救室里面生死未卜。 象龙商会估计起码要拿出来四成的利润,才能表现出来自己的诚意,让艾梭重新点头让象龙商会用路的事情。 可四成的利润让出去了,象龙商会也基本上不赚多少的钱了。 这条路的事情是元宁的父亲吴海山亲自去谈的,为了这事,元宁当初远在m国都听说了父亲为了这条路的事情费了多少的功夫。 就因为毛攀的鲁莽和愚蠢,爸爸这些日子做的事情,也算是白费了。 在把兰波给安顿好之后,元宁意外地在大曲林的医院还看见了一个人。 达班猜叔身边的华国人小司机,沈星。 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位长发的魁梧男子,看上去对沈星也很是关心的样子。 那人身材魁梧,眉眼锋利,皮肤是被风吹日晒出来的小麦色,有一种天然的野性美。 元宁一眼就能看出这人的手上一定有人命,他的身边都萦绕着一股说不出的血腥气。 “沈星,你怎么在这里?” 元宁走到了沈星身边,有些好奇地问道。 在大曲林遇见了几天前在麻牛镇遇见过的大美人军火商,沈星显然没有半分的意外。 刚才在伐木场的时候他就见到了吴小姐,不过那个时候,吴小姐的眼中只有兰波,根本没有留意到,他留在兰波的不远处。 不过现在的沈星可没有那么多的心情想那么多旖旎?的小心思,他挂心了多日的舅舅此刻正进行着截肢的手术。 虽然好不容易能保下来一条命,可失去一条腿,这样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一些。 “我……我舅舅在急救室里,医生说,说,要锯掉他的一只腿,才能保住我舅舅的命……” 在沈星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声音里,元宁才把发生在沈星身上的事情拼凑出来。 他也去了伐木场,不过,沈星不是被过江龙的人抓起来的,他是主动自投罗网。 前些日子班隆打下桑康的第一座山头之后,班隆的下属过江龙占据了桑康手底下最赚钱的伐木场。 木腰子原本是过江龙的二把手,木腰子和另外一个兄弟反叛,杀了过江龙,拿下伐木林。 沈星本来是打算用貘换取他舅舅的平安,有三边坡的神兽貘在,无论是谁,都不会轻易要了沈星的命。 在人命都不值钱的地方,信仰竟然让人意外的值钱。 可惜,这件本来很简单的事情发生了两件意外。 一件意外是,过江龙的手下木腰子反叛,原来沈星和过江龙达成的一切协议全部作废。 过江龙和艾梭有交情,不会要了艾梭朋友的命,可是木腰子又不是过江龙。 但是若是仅仅如此,也不碍事。 毕竟在三边坡,不管是谁,都希望得到神兽的庇佑。 可偏偏这个时候,发生了第二件意外。 沈星的貘死了。 那只貘本来就是幼崽,免疫力低下。 最要紧的是,那只貘被沈星捡到的时候就已经受了伤。 沈星想救舅舅的心容不得他等待,他这一路上和细狗舟车劳顿,一路上停都没有停,就是想早些见到自己的舅舅。 可人能受得了折腾,这娇弱的小兽可受不了。 这一路上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刚好到伐木场的时候,小兽没了性命。 失去了这么一张平安符,沈星也性命难保。 好在木腰子因为手底下的人手不够,需要人去替他伐木,这才没有立刻要了沈星的性命,而是把他留在伐木场干活。 他身边的那个人叫做但拓,是达班的二把手。 细狗机灵又惜命,他在沈星出去和木腰子交涉的时候偷偷溜了回去,把沈星遇难,伐木场易主的消息带了出来。 但拓就是猜叔的达班派出来救沈星的人。 听沈星这么一说,元宁才想起来,她原来是见过但拓的。 只是她的车在但拓的车后面,而且元宁又一心想着要观察三边坡非政府军的军需储备,又挂念着自己的小狼狗的生命安全,没有怎么太注意但拓的长相。 这么说起来,元宁是有那么一点印象。 这人谎称来买黄花梨的名字和木腰子交涉,也是他最开始做了先锋,直接一枪毙了木腰子和“黄花梨”。 别的不说,这人的枪法是真的好。 第6章 边水往事(六) 达班的生意主要是依靠给山里面的人送日用品维持,除此之外,猜叔还有些地皮和赌场。 旁的生意虽然有风险,但是总体而言,还是安全的。 危险系数最高的应该就是走山接水这种活计,梭温是进山给du贩送货的人。 因为跟du贩接触的人不能瞎说话,所以走山的梭温是个哑巴。 梭温本来不是个哑巴,只是因为需要一个哑巴,所以他才存在。 猜叔的手底下能用得上的人不多,但拓算是个中翘楚。 他的枪法好,身手好,最要紧的是足够的忠诚。 他的命是猜叔救的,除了他的家人之后,恐怕但拓最在乎的就是猜叔了。 沈星舅舅的情况又和西图昂的情况不太一样,他的肌肉和小腿神经已经坏死了,如果不及时截肢,的确会危及生命。 而且,里面的手术已经开始了,元宁就算有心想要给沈星找更好的医生,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貘在三边坡能够换的东西很多,地位,金钱,土地。 艾梭当年就是因为捡到了一只貘,才从吃百家饭的乞丐成了麻牛镇的治安官。 在知道自己身怀异宝的情况下,沈星还愿意用貘换他舅舅的平安,这在三边坡实在是很难得。 听沈星的意思,他在伐木场还在自己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救了好几次兰波。 元宁虽然不太能理解他的行为,沈星身上这种品质在三边坡罕见,在m国同样稀奇。 即便是因为这个,元宁也愿意破格的对他做第二次承诺。 “我上次跟你说过的话现在依旧算数,等你舅舅的手术结束之后,我可以让你们俩一起回国。” 沈星擦了擦眼睛里的泪水抬起头,“吴小姐,您真是个好人……谢谢您……” 这已经是元宁第二次在沈星这里收到好人卡了,第一次她还有些新奇,现在已经可以欣然接受了。 但拓有些意外,刚才在伐木场的时候他就留意到了元宁这个下手有一股子狠劲的妹儿,本来以为是隶属于政府军的雇佣军,谁知道竟然是沈星的朋友。 看见但拓对自己好奇的眼神,元宁索性直接跟但拓介绍了自己。 “你好,我是sylvia,猜叔应该跟你提过我,我和他在伐木场那里见过。” sylvia这个名字但拓的确在猜叔的口中听说过,说是m国来的大军火商,猜叔还想跟人家做生意来着,只不过人家没有答应。 “但拓。” 在拿不准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sylvia小姐之前,但拓只是客气的跟元宁握手。 虽然对元宁不太了解,但是看元宁愿意帮沈星和舅舅回国,但拓想,或许她是和沈星一样的好人吧。 好像华国人的底色就是善良的,她们会在困境中互相扶持,会不计较得失的给予对方帮助。 ———————————————— 元宁本来不想跟象龙商会牵扯的太深,可是她一个外国人,想在三边坡跟军阀做军火生意,总得有在当地有威望的人给她做背书。 陈会长背靠政府军,本身武装力量并不强,但是他能影响政府军。 他在三边坡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不可否认的是,象龙商会在当地是个庞然大物。 sylvia再怎么赫赫有名,人喜欢跟熟人做生意的习惯也不会更改。 毛攀在伐木场除了干了一些活之外也没有受过什么苦,最多就是因为跟兰波打架身上有些擦伤。 可即便这样,他回去之后,也收到了他妈妈好一阵的心疼。 元宁在旁边的沙发上听着陈阿姨把毛攀这么大一个小伙子搂在怀里“心肝,宝贝,乖乖”这么心疼的喊着,鸡皮疙瘩都快掉了一地。 “宁宁,你这两年就别跟你陈叔叔出门谈生意了,你看毛攀都成这样了,你陪他在家里待几天吧。你看你这么多年都没回来。阿姨都想你了,平时给你打电话你都说忙,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以后就别走了。” 毛攀对他妈说的这话简直想要举双手双脚赞成,“就是就是,宁宁,你看着三边坡多好啊,以后就不走了,跟我一块留在这不好吗?” 元宁觉得有些可笑,三边坡好?这种话应该也只有毛攀母子俩能说的出来。 也是,这种没有法治的地方,就是有钱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 她不就是因为看中这个才千里迢迢的从国外过来的吗? “是,陈阿姨,我这次回来应该起码在三边坡住个一年半载。不过我也不是回来玩的,的确是有些生意要谈,恐怕不能经常来看您。 我在m国也挺想您和陈叔叔的,对了,我送您的珍珠您喜欢吗?我知道您不喜欢宝石,所以就特意挑了一串澳白,觉得应该衬您的肤色。” 毛攀的妈妈对元宁这个她儿子喜欢的女孩儿简直是一万个满意,长得漂亮,人也聪明,现在还这么有出息,和自己儿子又是一块长大的。 “喜欢喜欢,你们这些年轻人的眼光就是好。” 毛攀总是不自觉的想要往元宁的身边凑,一张这么大的沙发,坐着坐着都快坐到元宁的边上了。 元宁嫌弃地往旁边挪了一点,这病她也探了,也没什么想跟毛攀母子俩说的,她来了一趟已经算是跟陈会长表达清楚自己的态度了。 “宁宁,你昨天在伐木场,怎么不先来找我,还跟兰波那个贱种说话?你跟他之前认识吗?” 元宁知道毛攀的狗脾气,也清楚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跟兰波睡过,还不止一次,他现在就能拿着枪冲到医院把人给杀了。 他就是一只疯狗。 “嗯,见过,我跟艾梭做过生意。” 听见元宁和兰波只是之前见过的关系,毛攀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妒忌,但是他也知道,舅舅还有生意要跟艾梭谈,就容兰波再活几天。 “我不喜欢那个兰波,宁宁,你以后也不许理他,在伐木场,要不是他拿蛇吓我,我也不会被那群拿枪的人打。如果不是因为舅舅还要跟艾梭做生意,我肯定一出来就找人弄死他?” 元宁都不明白怎么有人能比她做生意的时候还不要脸,他都把兰波折腾成这样了,还好意思说这些? “行了,你好好的在家里养病,这两天也别往外面跑了。我跟陈会长还有些事情要谈,陈阿姨,我今天就先走了,改天有空了再来看您。” 虽然元宁也不知道毛攀的“伤”到底是伤在哪里了,但是看这对母子俩这么煞有其事的样子,元宁也不好说些什么。 她还急着去医院看兰波呢,他自己身上也有伤,要不是元宁看着,他根本都不乐意让医生给他包扎。 兰波已经失去了一个弟弟,他绝不能接受失去第二个弟弟。 因为及时就医,西图昂的身体恢复的还可以,虽然现在还在昏迷状态,但是他的一条命好歹是保住了。 也不枉费元宁花了二十倍的价格让人从m国绑来了顶尖的医生。 自从在伐木场救了兰波之后,元宁和兰波又恢复了从前不清不楚的关系。 元宁把兰波养在了她在大曲林的一处房产里,为了让他安心住下,也为了安抚小狗缺乏安全感的心,元宁一周起码去那里见兰波好几次。 元宁后来在大曲林的新朋友翠妹儿在知道兰波的存在后,还打趣的说她在金屋藏娇。 兰波本来就厌恶毛攀,恨不得他去死。 自从知道自己喜欢的姐姐和他从小就认识,毛攀还对她有着明显的觊觎之心之后,他的杀心就更重了。 尤其是今天,他在知道姐姐因为生意不得不和毛攀见面之后,他的心就跟泡在酸水里面一样。 每次元宁一回来,他就跟在她的身后,像一只小狗一样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姐姐,你今天怎么回来的那么晚?那个毛攀是不是又缠着你了。” 感受着兰波撒娇似的低下头蹭着自己的后背,元宁安抚似的抬手向后拍了拍他。 “好啦好啦,我发誓,我一句话都没有跟他多说。” 元宁顿了顿,觉得还是有必要跟兰波解释清楚。 “我和毛攀没关系,只是因为我和象龙商会有生意上的往来还有我爸爸的缘故,这才和他认识而已。你讨厌他,我也不喜欢他。” “那姐姐和我是什么关系?” 兰波沉默了一会儿,反问道。 三边坡的人视貘为圣物,貘是一夫一妻的动物。 在他的认知中,他和姐姐,就应该像貘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 姐姐睡了他,却把他丢在了麻牛镇。 阿爸说,姐姐是做大事的人,让他忘了姐姐。 可是感情如果是轻易能够控制的事情,就不叫做感情了。 在麻牛镇第一次看见元宁的时候,兰波就喜欢她。 和她发生关系之后,他更加无法将自己的眼神从元宁的身上挪开。 情窦初开就遇见像sylvia这样惊艳的美人,或许是他的孽。 元宁离开麻牛镇的每一天,他都在深夜克制不住她的思念。 姐姐留下的衣物,成为了他的抚慰剂。 阿爸告诉他,姐姐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本来他都已经说服自己忘了sylvia,可在伐木场,她又像童话中的仙女一样救了他和西图昂。 不仅如此,她还为了西图昂花费了巨大的代价,只为他的平安。 她好像跟整个三边坡都格格不入,又好像天生属于这个地方。 对于元宁。 他逃不掉,躲不开,忘不了。? 元宁被兰波突然的问题问的一口气呛着喉咙眼里不上不下,咳嗽半天。 元宁的眉心皱了皱,正想着找一个比“炮友”更合适的词来形容她和兰波的关系。 就在元宁犹豫的时候,温热而湿润的气息扫过她的额上,停了几秒,柔软才落下。 从额前到鼻尖再至唇瓣,又从厮磨到吮吸至轻咬。 一切都是如此顺理成章,唇齿相依,津液互渡,由一开始的反抗到后来的默许。 元宁声音哑了几分。 “小孩儿,你知不知道,不是所有的关系,都一定要有一个定论的。” “聪明的小狗应该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元宁的神情,语调乃至目光,都不带很强的威慑意味,只是淡淡的,让兰波想起月光下平静的追夫河。 话音刚落,咣当一声,元宁的双手就被兰波用手铐给拷死了。 兰波看上去消瘦,力气倒是大。 元宁来不及反抗就被压到床上,柔软的耳垂被他狠狠咬了一口。 “那天我醒了,看见旁边没有你,我很难过。” 虽然看不到兰波脸上的表情,但元宁可以想象得到,他一定又露出惹人怜爱,委屈巴巴的表情了。 元宁自己也知道,她提起裙子就跑这事做的的确不地道。 因为心虚,元宁也默许了兰波的进一步动作。 算了,由着他性子去吧。 孩子还小。 元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在他唇上轻啄一口。 她的主动让兰波琥珀色的眼睛发着光。 元宁的肌肤温暖含春,隔着他身体的靠近,当你裸露在外的肌肤与他身上的衣料相贴时,兰波想起了在麻牛镇的那一个个荒唐的夜晚。 那些混乱的回忆让少年的脸颊不住染起薄红。 少年血气方刚,想起在麻牛镇被姐姐抛弃的那些天,兰波就忍不住有点委屈。 他就握着元宁的小臂对准肩头来上了一口。 元宁心里估算着,照这口劲儿,他多半是没留情面。 他咬的不重,可元宁还是配合的嘶了一声:“报复?” 兰波的发丝在她颈侧轻蹭,嘴里轻轻的答了一声嗯,就像一头终于回家的小兽。 元宁纵容了兰波的小脾气,“可以咬的再重一些,说不定我还能记得。” 或许是吃准了她的脾气,小狼崽子在床底之间冲撞的那叫一个欢快,下床后立马就换上一副委屈面孔。 他说他只是害怕变成被抛弃的那个,一句话就让元宁的心化成了一潭春水。 “姐姐,叫我的名字。” “兰波……” 毋须思考。 第7章 边水往事(七) 元宁是真的没想到毛攀真的能蠢到这种程度, 都已经和艾梭闹成这样了,还想用原来谈好的两成的价格跟艾梭做生意。 陈会长让元宁带着毛攀去跟艾梭谈赔偿的事情,元宁本来是不愿意的。 但是谁让她亲爹非要在陈会长的手底下做事,亲爹在陈会长手上,人家又那么客气。 伸手不打笑脸人,元宁总是要给自己的长辈几分面子的。 “待会进去之后你给我好好的赔礼道歉,要是不会说话就在后面闭嘴别说。我告诉你,这条路我爸爸花了这么多的精力,要是这生意做不成,陈会长不骂你,我都得揍你。” 元宁生怕毛攀说了什么屁话又坏事,在进西图昂的病房之前再三叮嘱毛攀不该说话的时候安静些。 毛攀嬉皮笑脸的跟在元宁身后,根本听不进去她在说什么,只觉得宁宁嬉笑怒骂,宜喜宜嗔的样子,都漂亮的不像话。 听不见,只想亲。 “好好好,宁宁说什么都好,宁宁说什么我都听着好不好?” 吴海山也不是看不出来毛攀这个死小子对他们家宁宁的意思,毛攀是什么东西,他又不是不知道。 他是看着毛攀长大的,这小子就是纯怀,根本配不上他的宝贝女儿。 不过一切,都是宁宁喜欢最重要。 “你最好是。” 元宁也没想到今天西图昂的病房里面这么多人,西图昂的心肺手术刚刚做完,现在虽然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但是还是需要静养。 没有一两年,他的身体很难恢复到健康的状态。 艾梭要在西图昂的病房里跟象龙商会谈赔偿的事情,无非是想要让他们看看毛攀造成的恶劣后果,好再在原来谈好的价格基础上加两成。 这么多人挤在重症病房里面,他这样,可一点都没有考虑到西图昂的身体。 兰波这几天除了偶尔回元宁给他准备的房子里面休息之外,其他时候基本上都守在西图昂的病床旁边。 他已经有两三天没有看见姐姐了,在余光瞥见姐姐的身影后,小狼的眼睛亮了起来。 在这种谈判的场合,尤其是在元宁算是代表着象龙商会立场的情况下,元宁不愿意表现得跟艾梭的人多么熟络,影响谈判。 所以她只是看了兰波一眼,就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猜叔和但拓也在,元宁对着猜叔和但拓的方向点了点头,也算是打过招呼了。 兰波看姐姐没有跟他说话的意思,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 但在看清楚姐姐身后的人影之后,他几乎都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毛攀一进来就直奔主题,对着艾梭双手合十道歉。 “艾梭长官,我是毛攀,我呢,一心一意的为陈会长做事,不小心借了您的路,要是有冒犯之处,您多见谅。”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兰波本来跟毛攀之间就横隔着一条人命,现在他弟弟还躺在病床上面。 更何况,毛攀还觊觎他喜欢的女孩儿。 现在来病房跟阿爸道歉,竟然还是这种态度。 兰波太容易冲动了,他做事容易感情用事,艾梭不希望兰波毁了今天的这场谈判。 “兰波,你出去。” 兰波虽然不愿意,可是他都无法违背阿爸的意愿。 而且,兰波知道今天的谈判很重要。 所以虽然不情不愿,兰波还是乖乖出去了。 兰波出去之后,病房安静的让吴海山有些别扭,他试图说两句话来改变一下这尴尬的氛围。 “猜叔,沈星那边怎么样?我听宁宁说他舅舅是不是也受伤了?” 猜叔和吴海山有些交情,两人有不少的利益往来,而且,他总是要看在吴海山这个特别出色的女儿的面子。 只不过一想到毛攀做的事儿,再想到自己的人这些日子受的苦,他也很难用平和的态度说话。 “还好,就是少了一条腿。” 猜叔这话一说,吴海山都觉得自己这边没什么脸说话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啊,陈会长也很遗憾,所以专门派我,当然还有毛总,带着最大的诚意来跟艾梭长官道歉。” 艾梭的脸部在阴影处显得格外的冷漠和生硬,象龙商会简直是把他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听见了,大家辛苦,你们可以回去了。” 吴海山为了这条路好不容易用一颗鸽血红跟艾梭这边搭上了线,哪儿能这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完在了毛攀这个蠢货的手上。 “艾梭长官,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这个来道歉是必须的呀!” 猜叔也知道这事跟吴海山无关,他拍了拍吴海山的肩膀,说道: “海山,艾梭长官已经说了,叫你们先走,什么道歉赔礼的以后再慢慢说吧。” 吴海山今天来也是为了表达一下陈会长的态度,没想过来这么一次就能让艾梭消气。 所以在猜叔说完这话,他连连应好,准备先回去跟陈会长从长计议。 但是显然,毛攀根本没有把元宁刚才跟他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 “怎么能慢慢说呢?” 毛攀顶了顶自己的上颚,有些不太满意的走到了艾梭面前。 一看毛攀这个鬼样子,元宁就知道他要坏事,她警告性喊了毛攀一声,又拉住了毛攀的手腕。 “毛攀!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你都忘了吗?” 毛攀以为元宁只是在担心他,他反握住了元宁的手,把她护在了身后。 “宁宁,这件事你别管,这是我跟艾梭长官的事,我能解决。” 在他看来这事本来就是很简单的一件事,艾梭今天整这么一出,也不过是为了多要点钱。 舅舅的生意这么忙,他这次给舅舅惹了麻烦,就理所应当让他一个人快点解决掉。 “艾梭长官,大家都是出来做事的人,互相给个台阶不好吗?你们在这扯半天扯清楚啥了?一上午时间就这么浪费的! 而且,要不是宁宁带人过来,西图昂和兰波能被救出来吗?现在指不定都死在哪儿了。宁宁还给他请了国外的医生保住了西图昂的命,这钱我们还没跟你们算吧?” 吴海山一直都知道毛攀莽,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这么希望毛攀是个哑巴。 本来他今天过来就已经表达了陈会长的态度,有什么条件,艾梭想好了自然会说。 结果今天毛攀又这么一折腾,要是艾梭再生气,那吴海山之前的一顿心血就算白费功夫了。 “艾梭长官,毛总他一直在伐木场,他不晓得陈会长已经派我到麻牛镇去沟通过这个事情了……” 毛攀把自己提过来的箱子打开,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勃磨币。 他拿出来一沓扔在了西图昂的病床上,“这个是死掉小孩的安葬费。” 又甩出来一沓,“这个,是他的汤药费。” “还有这个,是兰波的精神损失费。” 或许是觉得这样不够直观,毛攀还直接把一箱子钱全都倒了出来。 “剩下的那些,上次的过路费。” 元宁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处境这么尴尬,她恨不得今天没有来过这。 从前在m国跟黑帮的人在赌桌上面玩俄罗斯转盘的时候,她都没有像今天这样这么的坐立难安。 或许是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蠢的人,艾梭无语到都笑了出来。 显然,毛攀误会了艾梭脸上的这抹冷笑,还以为是自己已经跟艾梭谈好了。 “哈哈,您放心啊,这些钱跟陈会长之前跟您说的那些没有关系,完全是我个人自掏腰包,怎么样?够实在,够诚意的吧? 另外啊,陈会长邀请您今天晚上去象龙国际吃个饭,咱们好好的聊一聊合作细节。” 艾梭看向吴海山,“要不是你先拿鸽血红出来,我都怀疑你们可是真的想要这条路。” 吴海山也跟吴元宁一样,恨不得自己没出现在这儿,陈会长这样睿智的人,怎么能养出来毛攀这种蠢货? 毛攀做的蠢事,还要他帮着擦屁股。 “艾梭长官,陈会长是真心要跟您合作……” 艾梭长官打断了吴海山的话,“既然真心,就把陈会长喊到这里来,我随意恭候。” 毛攀本来看已经谈好的事情吹了就已经很不高兴了,舅舅好不容易交给他一件事他还没有办好,要是以后舅舅觉得他没有用,不用他了怎么办? “你什么意思啊?” 看吴海山在收床上的钱,毛攀立刻拦住了他。 “不许收!不许收放下!” 毛攀本来就是个冲动易怒的人,尤其是今天宁宁还站在他身后,他为了谈好这生意,都已经在艾梭这个卖牛的乞丐这样这么窝囊了,他还这么不给他面子。 这可是在三边坡,这里是象龙商会的地盘。 象龙商会想跟艾梭做生意,艾梭应该跪在地上感恩戴德能跟象龙商会攀上关系才对。 “你以为你谁啊!敢这么跟我说话?” 毛攀冲到艾梭面前拎着艾梭的衣领,要不是象龙商会的州滨及时的拉住了毛攀,他的拳头差一点就打到艾梭的面门了。 但拓害怕毛攀这个疯子再发疯伤到了猜叔,也掏出枪以示警告。 “毛攀,你是疯了吗?” 元宁觉得,她可能是太正常了,所以无法理解一个疯子的脑回路。 为了怕毛攀再口出狂言,州滨直接把毛攀摁在了床上,生怕他暴起伤人。 吴海山都快不记得今天跟艾梭和猜叔他们道过几次歉了,他在矿场上面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只要一碰见毛攀的事儿,就憋屈的跟孙子一样。 “艾梭长官,艾梭长官,小孩子一时冲动,您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啊!” 元宁为了救西图昂花了这么大的代价,看见西图昂的小脸因为这些人的折腾发白的样子,元宁觉得今天在病房里面的这一出,实在是荒谬。 “艾梭长官,西图昂的身体要紧,今天的事是毛攀犯浑,您放心,我去了象龙商会之后一定把今天发生在这儿的一切如实告诉陈会长。 我今天在这儿先替他跟您道个歉,这条路的生意我们是一定要做的,原来谈的两成利润也不是不能再谈。您要是我觉得我的面子还值点钱,过两天,过两天我一定让陈会长亲自来跟您谈。” 艾梭在听见“利润”这两个字的时候,才第一次郑重地抬起了头。 “既然吴小姐开口了,那我今天就给吴小姐这个面子,我在这里等陈会长和吴小姐的好消息。” 毛攀被州滨按着丢了面子本来就暴躁的想要杀人,现在看宁宁为了他的事竟然还要跟艾梭这个卖牛的低头,更是气的想要杀人。 “你敢让我的宁宁给你道歉!信不信我弄死你!” 吴海山都快被毛攀折腾的要疯了,“你他妈别说了,别说了你!” 艾梭冷笑了一声,“这个就是象龙商会的待客之道啊?” 艾梭最在意的还是利润,可毛攀这个蠢货,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要是再忍下去,艾梭这么多年的治安官就白做了。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站起身,看都没看一眼躺在床上插着管的儿子,直接离开了病房,只留下吴海山和猜叔面面相觑。 猜叔本来就是吴海山联系上艾梭的中间人,吴海山想着让猜叔再劝劝艾梭,“猜叔猜叔,小孩子不懂事……” 猜叔早就听说过毛攀是个混蛋,可也没有想到毛攀能混蛋成这个样子,事情都到了这种程度了,他还能傲成这个样子。 “海山,三边坡做生意,不看钱,看人品。” 猜叔虽然看不惯毛攀,但是对于吴海山父女俩,还是觉得有交往的必要的。 对于元宁,猜叔的态度明显就好了很多,换上了一张笑脸。 “吴小姐,海山,象龙商会的事情先放在一边不说。沈星的舅舅现在已经醒了,就在隔壁病房,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去看看?” 元宁本来也是准备去看看沈星舅舅的,猜叔主动提出来,她当然不会拒绝。 “那就烦请猜叔带路了。” 在离开西图昂的病房之前,元宁还特意叮嘱州滨快点把毛攀那个死孩子带走。 第8章 边水往事(八) 为了方便做生意,元宁的车后面常年会备着一些能拿得出手的礼物。 来了三边坡之后,她的这个习惯也没有改。 探病这种事情也不好空手,元宁就让爸爸和猜叔先上去,借了猜叔身边的但拓去车里帮她提一些礼物。 “上次在伐木场的时候我就留意到了,你的枪法很好,已经做过雇佣军?” 上次走的匆忙,正好今天人在旁边,元宁随口问起了但拓他的枪法是跟谁学的。 但拓从前哪里有跟女孩儿单独相处过的经历,从医院到停车场,他一直跟在元宁的身后,没有说一句话,也不敢有一丝一毫僭越的神情。 他第一次见这位吴小姐,是在伐木场的枪战之中,她眼神凌厉,英姿飒爽,杀伐果决的样子让但拓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第二次见元娘,就是今天了。 吴海山家里的大小姐,骄矜美丽,像猜叔养的那只孔雀一样,高贵又神秘。 脱去了作战服,穿上了丝绸制成的裙子,小玫瑰又变成了优雅的白山茶。 但无论是什么时候的大小姐,都是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的。 听大小姐主动跟自己说话,一直沉默寡言的但拓甚至还有些……受宠若惊? “是,以前做过,但是在我们没有雇佣兵这种叫法,在三边坡这么乱的地方,会点枪法也是应该的。你的枪法也好,我在伐木场的时候瞧见你每一枪都打中了心脏。” 元宁了然的点了点头,“看你对沈星还有他舅舅都很关心的样子,你们是很好的朋友吗?” 提起沈星,但拓的表情都柔和了许多。 那个憨包在三边坡,真的是很特殊的一个人。 “前些日子我弟弟死咯,我以为是他干的,差点没把他弄死。后来他跟我一块去给我弟弟报仇,猜叔在他头顶开了两枪他都没卖我。你们华国人仗义,讲义气,我弟弟不在了,他跟我弟弟也没两样。” 三边坡随时都会死人,或许上一秒两个人还肝胆相照,下一秒对方的枪就会抵在对方的脑门上。 头顶着枪也没卖人,别说是但拓了,就算是元宁这个无关的人也得高看沈星两眼。 “怪不得,沈星的舅舅怎么样了?他没了一条腿,现在恢复的怎么样?” 一路上,都是元宁偶尔想起了什么问两句话,但拓耐心的答着元宁的问题。 两人相处的竟然还挺和谐,猜叔在看见吴小姐和但拓有说有笑的走进病房还有些意外。 但拓跟了猜叔这么多年,猜叔可很少见过但拓这么健谈又温和的样子。 再也看看吴小姐这样祸国殃民的美人面,心里也明白了一些。 要是他再年轻个二十岁,看见如斯美人,恐怕也是会倾心。 元宁在礼节方面一直都是挑不出来过错的,如果她愿意,她很容易被人喜欢。 “沈叔叔您好,我是沈星的朋友,听说您受了伤,特意来看看您。” 沈建东本来正在跟沈星的老板猜叔还有老板的朋友吴老板寒暄,感谢他们对沈星的照顾。 这突然间一转眼,看见自己的病房里面进来了一个天仙般的姑娘,还有些意外。 这姑娘长得是真俊,跟电影明星一样,说话也温温柔柔的,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 “好孩子快坐快坐,没想到沈星在这儿还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 元宁把她准备好的礼物放在了沈建东的床边。 “这是给您准备的一些补品,都是益气补血的,对您身体恢复有好处,这些东西虽然不名贵,但是在三边坡也难买。沈星,回头把补品交给当地的姐姐,让她们做好了拿给沈叔叔吃一些。” 大小姐特意来医院看他的舅舅,还给舅舅带了补品,一时间沈星有些受宠若惊。 “好嘞,谢谢吴小姐了,我马上就去,吴小姐您喝水。” 元宁对沈星的舅舅这样客气,也是想借沈星在猜叔面前卖一个好。 她是没有必要跟人低头,这不是她爸爸跟着陈会长这么多年,一时无法和象龙商会割裂。 这一屋子里面包括但拓都是聪明人,猜叔接到了吴小姐示好的信号,心里也有些高兴。 吴海山和猜叔是多年的交情了,在不谈毛攀的事的前提下,猜叔对吴海山还是很是友好的。 达班的生意现在越来越不好做,自从酒厂的事情被捅出来之后,猜叔能获得的利润也越来越少了。 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况且,猜叔在看见元宁之后,想到达班或许不止可以跟山里面的人做小商品买卖的生意。 卖给du贩的东西不过是赚了一个渠道的费用,利润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要是可以搭上sylvia军火的这条线,他哪里还用担心拓宽生意渠道这种事情。 毕竟除了du之外,什么东西的利润,能比军火高。 只是,这位吴小姐初来乍到三边坡,除了和象龙商会有些交集之外,也从来没有跟谁走得近过。 不知道人家的喜好,猜叔也不知道该怎么投其所好。 之前他也想过从艾梭那里问一问他对吴小姐了解有多少,毕竟猜叔第一次见到吴小姐,就是在艾梭的婚礼上。 虽然艾梭的这场婚礼的结局有些闹剧,但是在吴小姐走了之后,艾梭的势力范围可是得到了实打实的提升, 猜叔当过兵,对枪械的了解很深。 他看得出来,吴小姐拿出来的那些东西,在三边坡有多大的市场。 艾梭对吴小姐的事情三缄其口,不愿多说,猜叔只能想着从吴海山这里突破。 谁想到峰回路转,竟然在大曲林又遇见了吴小姐本人。 “阿星前两天回来就说,想要感谢吴小姐及时带人去伐木场救了他们。阿星是我的兄弟,我一直想着要替阿星好好请吴小姐用个便饭感谢吴小姐。不知道吴小姐和吴老板愿不愿意今天晚上赏这个脸?” 吴海山正愁不知道怎么跟猜叔开口,让猜叔跟艾梭长官那里斡旋一下,现在猜叔主动开口,他当然是一百个愿意的。 不过他也知道,猜叔也是给宁宁面子。 吴海山悄悄的给元宁使了一个眼色,元宁觉得好笑,也不知道陈会长到底给他爸爸下了什么迷魂药了,让她爸爸对陈会长的事情这么上心。 “长者赐,不敢辞,既然猜叔盛情,那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沈星要留在医院照顾舅舅就没有一块同行,但拓要贴身保护着猜叔,当然是要一同前往的。 猜叔睿智,可年纪大一点的人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个元宁不太喜欢的毛病。 说一句话里有七八个弯弯绕绕,有什么不能直说,非要让人去猜他到底真实的想法是什么。 就比如说现在,猜叔一会问她和象龙商会往来是不是为了借商会背后陈会长和政府军的关系。 一会又问她这次来三边坡不带自己在m国的心腹会不会无人能用。 一会又说达班的生意难做,三边坡的情势时时刻刻都在变化。 他们这些做小生意的还不如像吴老板那样背靠大树好乘凉,起码不用担惊受怕每天市场的行情和买卖中的任何一个变化。 在猜叔状似无意的问第一个问题的时候元宁还没有反应过来猜叔的意图。 她只是猜到猜叔今天应该主要的目的不是答谢。 原本元宁以为猜叔也想跟自己买一些顶尖的军火。 但是听着听着,元宁就听出来了不对劲。 看起来,猜叔不是想跟自己做生意,是想跟自己一块跟别人做生意。 元宁不是没有想过给自己找一个合伙人的事情,但是短时间之内,她也找不到什么可用之人。 其实选达班,也不失为一个好选项。 猜叔在达班很有威望,他有一套完整的运输路线,和军方那边也有一些关系。 只是,他怎么会想起来跟自己一个初来乍到的外国人做生意? “猜叔还真是看得起我,我还年轻,跟你们比起来只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虽然这些年运气好一些有了一些小小的名声,但也只是业内人抬举。” 元宁抱胸靠在了餐厅的沙发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手上的金色浮雕打火机,眼中流露出一些好奇。 “猜叔这些年一直都是跟逻央做生意,要是说单单为了利润,跟着逻央一块做,不比跟着我赚得多?我说句直接点儿的,猜叔和逻央,总比猜叔跟我的关系牢固,不是吗?” 猜叔也知道吴小姐会问这个,他答的也很坦荡。 “我这么说起来可能有些虚伪,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愿意跟逻央做贩du的生意的。毒枭已经不是正常人,跟他们是没有道理可以说的,他们做生意也不会规矩。 我只是赚点钱养我自己和达班的兄弟们,像逻央他们这种时时刻刻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不太值当。” 元宁点了点头,未置可否。 逻央和銮巴颂斗得厉害,三边坡政府虽然聊胜于无,可好歹也代表着官方。 政府那边的意思,是要对逻央动手。 在三边坡,最大的边水贩子是达班猜叔,而最大的毒枭是山里的逻央。 逻央兴旺,猜叔才能兴旺。 逻央完了,猜叔也要倒了。 换句话说,逻央就是猜叔的甲方。 看猜叔现在这反应,应该是已经从政府那里听到了什么风声,准备给自己留后路了。 之前猜叔去麻牛镇,和艾梭谈活牛冷链的事情,就是他给自己找的后路之一。 但是很显然,艾梭不愿意将这桩生意的利润和猜叔共享。 猜叔也是没办法,才能把眼光投向旁人。 “这件事情我还得考虑考虑,我这人不做慈善,能不能合作,最终还得看猜叔你,能不能给我带来足够的利益。 毕竟你也知道,我的市场大头还是在m国,我在那边经营了这么多年,来三边坡只不过是来开拓市场。我的利润也就那么一点,再有一个人跟我划分,我能得到的也不多,” “吴小姐说笑了,做军火这种生意的利润能有多少,你我都清楚。您自己都说了,您的市场大多不在三边坡,可这边的生意蚊子再小也是肉,总是要有一个话事人的不是?” 猜叔也没想过自己可以在今天就说服吴小姐接纳自己跟他一块合作,他只是想先跟吴小姐表明自己的合作意图和立场。 至于别的,都可以慢慢再谈。 元宁用搅拌棒搅了搅面前的这杯咖啡,三边坡气候温和,土壤肥沃,适宜种植农作物,就连咖啡的香气也比别的地方浓郁一些。 “猜叔,刚才在医院的时候,你刚才有一句话,我觉得你说的很对。三边坡做生意,看人品。你是我爸爸的朋友,我相信我爸爸的眼光,当然不怀疑你的人品。 做生意不是小事,你今天头一次跟我提起来,我总得需要一些时间来考虑考虑。最近我都会在大曲林,这里离达班也近,等我想好了,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虽然没有立刻得到一个答复,但是吴小姐这个反应,对于猜叔而言已经是个很好的信号了。 “当然,当然,这是大事,吴小姐当然要好好考虑。” 得到了元宁的一个承诺,猜叔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 就连刚才因为毛攀那个蠢货的无语都平复下来了不少。 对于女儿的生意,吴海山一直都是不干涉的,在三边坡的这些人比起来,跟猜叔合作或许还算稳妥一些。 “猜叔,我们的生意先放在一边不谈。艾梭那边……你也看见了,毛攀就是个疯子,不能用正常人的眼光来看他。对于艾梭的那条路,无论是陈会长,还是我爸爸,都是真心想要促成这桩生意的。” 吴海山从女儿和猜叔谈生意的时候就一直没有说话,可现在一提到毛攀,他简直有一万句话想说。 早知道毛攀这个鬼样子,他宁愿求着陈会长过来,也不想让毛攀过来丢这个人。 艾梭本来就生气,这么一折腾,都不知道象龙商会要让多少的利。 边水小剧场 (凑字数专用,可不看) 纯if线,和主线无关,第二人称。 内含:但拓\/猜叔 但拓: 你不属于三边坡,来到这里不过是机缘巧合,好不容易有离开地狱的机会,你怎么可能会错过。 即便,那如地狱一般可怕的地方,有无数次救你于水火的爱人。 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终于可以离开这片从根开始腐烂的土地,你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会有不舍吗? 当然会,你无数次在午夜梦回之中想起那双让你几乎要溺毙其中的眼睛。 你始终不明白,在三边坡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怎么能养出但拓这样忠义又敦厚的人。 可是这份不舍,抵不过对故土的思念,对父母的担忧。 你意识到自己有身孕的时候,那个小黄豆已经存在三个月了。 你是家中独女,父母恩爱,家境殷实。 这辈子唯一受过的苦,恐怕就是在三边坡支教的时候被恶人绑架的那段日子了。 即便是如此,你也因为如天神降临的但拓,只受了几日的委屈。 一夜辗转反侧,你终于决定生下这个孩子。 生下你和但拓的孩子。 你父母虽然不太同意你这样年轻就做母亲。 可你从三边坡回来之后整日魂不守舍,他们实在担心,在确定孩子的父亲不是罪大恶极的毒贩之后,也勉强同意了你的决定。 他们实在不敢刺激你敏感的神经。 十月怀胎,一朝瓜熟蒂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在孕中常看你和但拓的合照的缘故。 你的宝贝女儿长得简直像性转版的但拓,但是性子,却跟年轻时的你一样恶劣。 她偷偷在你的房间看见你用盒子珍藏起来的有关她父亲的照片,也在照片背后看见了一行地址。 你也没想到,她竟然胆大包天到偷了护照找了保镖自己个偷偷跑到了达班。 淦,只能说不愧是你和但拓的种! 你离开达班后的每一天,但拓都会坐在你曾经住过的小木屋外看着东方。 或者躺在你们曾经耳鬓厮磨过的床榻之上抚摸着你留下的丝绸睡衣。 但拓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娇气的幺妹,他们穿着都没什么事的衣裳你一穿就起一身的红疹子。 但拓心疼你,也知道三边坡物资匮乏。 他是好不容易才托人买的丝绸,又让他阿妈亲手给你做了棉麻的衣裳。 你离开的太久了,你的睡衣上都已经没有你的味道了。 五年,这五年你从未回来过一次,从未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写过一封信。 每次想到从前你向他撒娇的样子,但拓都会苦笑。 他以为双向奔赴的甜蜜爱情,原来只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其实他知道,你总有一天要回去的。 只是他没想到,你连一句正式的告别,都吝啬于留给他。 但拓的苦闷整个达班的人都看在眼里。 就连脑子里一根筋都没有的细狗,也知道你的名字在达班是个禁忌。 但拓以为今生都不会再和你有什么瓜葛,直到他在跑边水回来的时候,在达班看见了一个孩子。 但拓在看见那个孩子的第一眼就确定那绝对是他的种。 那个孩子有他的长相,却有你的神态。 那孩子蹲在地上,盯着达班来往的人群。 这样白白嫩嫩的小孩子,若不是她身后站着好几个五大三粗的糙汉,恐怕早就被绑架了了。 或许是但拓的眼神存在感太强,小不点很快就发现了人群中的但拓。 在看见但拓之后,小不点的眼睛一亮。 “窝看过泥的照片,泥就是窝爸爸!窝终于找到泥了!” 小不点一看见但拓的脸,就扑腾着她的两只小短腿扑到了但拓的怀里。 小孩子柔软的身体让但拓一个天天拿枪的人甚至差点没有抱住。 但拓在那一瞬间根本说不出话,脑子里面只有一阵嗡嗡。 她叫自己……爸爸? 难不成,这是……你和他的孩子??? 如果不是你胆大包天的孩子跑去了达班,你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踏入三边坡这片土地。 你离开的时候是个雨季,现在的三边坡,万里无云。 你离开了五年,三边坡并没有什么改变。 喧闹的人群,麻木的眼睛,空气中弥漫的腐朽。 一切的一切,都让你想要逃离。 你轻轻握住胸前的狼牙项链,这是你在三边坡唯一带走的东西。 是你的爱人赠给你的第一件礼物。 他……过的还好吗? 你在宝宝的电话手表上装了定位,很快就锁定了她的位置。 这孩子还真是聪明,自己看着地图就找到了她亲爹住的地方。 一想到但拓看见宝宝的表情,你就有些心虚。 越赶紧达班的小竹屋,你越不敢往前。 因为心里忐忑不安,你没有注意到,你的身后一直有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你。 在你站在你熟悉的小竹屋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 一道曾经无数次和你耳鬓厮磨的声音在你的身后响起。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去?” 这声音宛若一声惊雷,让你吓得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没有动作,只是站在那里,等着你回头。 看你一直没有动,但拓叹了一口气。 他永远都没有办法跟你生气。 “好咯,搞哪样哭着这样?我又么说你嘎。” 直到但拓有些粗糙的指腹触碰到你柔软的脸颊。 你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间,你已经泪流满面。 再次看见你的脸,但拓心里憋着的那一股子愁怨瞬间消散了。 他是最见不得你哭的。 你的眼泪对他来说,是比利刃还厉害的武器。 “你瞎说!我才没有哭!我这是被沙迷了眼睛!” “好好好,你么哭,是我看错了。” 但拓无奈一笑,单手把你抱了起来。 明明是你抛弃了他,他却不愿意责怪你一句话。 是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皮革和洗衣粉的味道。 闻到但拓身上熟悉的气味,你的情绪稳定了不少。 “宝宝来找你了吗?” 你抽泣之余,还不忘你那个给你惹了祸的宝贝女儿。 但拓点了点头,那孩子讨喜的很。 刚来了达班没两天,就取代了细狗三边坡吉祥物的位置,天天不是在猜叔的怀里就是在细狗的肩上。 “能和宝宝在达班陪我几天吗?” 你把头埋在但拓的颈窝,沉闷的“嗯”了一声。 猜叔: 年长者的感情总是如小河淌水一样细水流长,娓娓道来。 你向来都是个喜欢追求刺激的人,从前经历的那些感情闹到最后恨不得要爱到你死我活不可。 爱上坤猜这件事,似乎是你人生轨道的一次偏航。 “我真是服了,也不知道这鬼地方有什么好玩的,我还不如去非洲看狮子。” 你和你的男朋友约着找个地方过暑假,几人对于去哪儿意见不一致。 争来争去,你朋友有些不耐烦,在地图上随手一指,选定了三边坡的达班。 东南亚的夏天,温度高的像蒸笼一样。 你一下飞机就烦躁的就要直接回去,但你的朋友本着来都来的的原则,硬拉着你在三边坡玩了几天。 这还是你第一次来东南亚,一时间还有些新奇,这里的建筑、服饰、语言,都充满了独特的东南亚风情。 虽然热,但这地方也还算热闹。 在你和你的朋友走失,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当地人逼到角落欲行不轨之事之前,你还挺喜欢这个地方的。 你生的极美,娇俏艳丽,不谙世事,有着和整个三边坡都格格不入的天真和懵懂。 在你出现在这里的一刹那,你就已经吸引了无数人的眼光。 “你们离我远点!你们要钱,我可以给你们!你们再过来,我就要报警了!” 你在太平盛世长大,哪里见到过这阵仗,这些人猥琐的表情吓得你腿都软了。 你紧紧握着你带着防身的匕首,强撑着胆子和那群流氓对峙。 这群人丝毫不畏惧你的威胁,看你拿着一把小匕首强装镇静的样子,反而更加兴奋了。 他们越靠越近,你惊恐地左顾右盼,发现自己已经无所遁形。 就在你心一横准备拿着匕首跟离你最近的人同归于尽的时候,一道低沉微哑的声音从那群人的身后传来。 “佢系我嘅人,你哋吓到佢啦。” (她是我的人,你们吓到她了) 你眼看着这些刚才还凶神恶煞的人在看见那人之后立刻换了一副面孔,恭敬中还有几分明显的恐惧。 “猜叔,我们不知道她是你的女人,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这群恶人四散奔逃之后,你才看清楚来人的样子。 他的眉目温润柔和,眼眸里一片云淡风轻。 棉麻的衣衫和极具东南亚风情的笼基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平和。 因为他看上去比你年长许多又态度温和有礼,你的戒备心也消减了许多。 看见他说着你熟悉的粤语口音,你终于松了一口气。 “唔惊,佢唔会伤害咗你。” 他在你的面前蹲下,轻轻地拍了拍你的背。 你刚受了惊吓,心中乱得像是被猫抓过的线团,鼻子一酸,直接在这个陌生男子的怀里哭了出来。 被他带回竹屋之后,你才知道他叫坤猜,父亲是广东人,在当地很有威望,当地人都尊称他一声“猜叔”。 猜叔对你很好,他答应帮你找你的朋友,还答应送你回国。 他拿走了你的护照,说是要帮你订机票。 你是有些怀疑的,你又不是个傻子,在这种危险的地方,护照何其重要。 可这人是救了你性命的猜叔,对于他,你的信任度极高。 你感恩在异国他乡遇见这样一个大好人,也越来越亲近猜叔。 接触久了之后,你才发现猜叔不仅良善,而且睿智沉稳。 你对于猜叔,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吊桥效应。 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有这样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庇佑你,照顾你,你不由自主的开始依赖他。 猜叔对你的偏爱让他妻子的遗物,没文化物质遗产细狗都对你有所怨言。 只是偶而,猜叔看见你的时候,眼中一闪而过的欲望,让你有些心惊。 不知不觉间,你已经在达班住了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间,猜叔一直说没有你朋友的消息,最近三边坡乱的很,就连回国的航班也被取消了许多次。 次数久了,你也起了疑心。 就在你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灌醉了猜叔,准备偷偷溜出竹屋的时候。 本该熟睡的坤猜,在你的身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声音中,没有半分的困意。 “小乖,你这是准备去哪儿?” 你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猜叔,沉默又威严,阴郁又狠厉。 只这一眼,你曾经刻意忽视的那些不对劲彻底被你回忆了起来。 你以为他是你的救赎,可在这三边坡,你以为的救赎,却是另一个更深的地狱。 你逃不掉了。 被猜叔软禁之后,不到三个月,你就有了身孕。 这个孩子的到来让你如坠深渊。 不,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你还有家人,有朋友,你要回家。 如果坤猜知道你有了他的孩子,你就彻底回不去了。 达班猜叔,智计无双。 你怀孕的妊娠反应实在是有些大,就算是想瞒都瞒不住。 猜叔知道你有身孕的那一天,脸上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一向是笑面虎一样的人,此刻露出了他最真挚的笑容。 他年纪已经不小了,本以为此生都不会有自己的血脉留存世间。 没想到人到中年,上天将你和宝宝赐予了他。 坤猜从来都不是个沉迷美色的人,但他在人群中看见你的那一刻,一向如古井般平静无波的心重新泛起了涟漪。 缘起缘灭,缘聚缘散,一切都是天意。 即便是慈悲的假面戴的多了,也不掩盖曾经双手沾满了鲜血的坤猜不是仁善之人的真相。 他从未想过放你离开。 他不信什么“爱是放手”这样虚无缥缈的大道理,爱从来都是排他性的东西,爱就是要占有。 你有孕之后本就娇气的性子更加的变本加厉,就连脾气最好又是个哑巴的梭温都被你气的快开口说话了。 细狗更是被你折腾的活脱脱瘦了好几斤,因为你和猜叔的关系,他甚至都不能跟猜叔告状,只能委委屈屈的跟梭温抱头痛哭。 你想用这样幼稚的办法让猜叔对你失去耐心,可每次你无理取闹的时候,猜叔只会在一边温柔的笑着看着你。 像是包容一个仗着长辈宠爱无法无天的稚童。 他的眼神太过于深情,让你在想要逃离之余甚至生出了几分不忍。 你有了身孕之后,猜叔收敛了许多,没有像从前一样折腾你。 他比你大上许多,不是那些初出茅庐的傻小子,自然有的是办法让你快乐。 在你又一次生出逃离的心思被猜叔发现之后,猜叔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晚上用柔软的白布蒙住了你的眼睛。 近日因为孕事,你消瘦极快。 虽然失去了往昔的肉感,却仍然美丽至极。 你本就小巧的脸浮着因为害怕蒙上了一层苍白,洁白的眼罩反而让你衬出种营养不良的病态来。 “小乖,呢世,你都唔好谂离开我身边。” 第9章 边水往事(九) 猜叔要和吴海山的女儿一块做生意,当然是会卖吴海山这个薄面。 说到底,他也只不过是在艾梭面前说两句话的功夫,也费不了什么事, 达班这边,唯一在伐木场损失的就是沈星舅舅的一条腿,猜叔对沈星,也只是单纯觉得他是个可用之人罢了。 艾梭那边就不一样了,进伐木场的可是他亲儿子。 艾梭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他在伐木场丢了面子又死了一个孤儿队的孩子,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差点没命。 可同样,艾梭也是极其在意利益之人。 他可以为了活牛买卖的生意容忍自己的妻子和师弟偷情多年,也可以因为妻子触动了他的利益而残忍的活埋刚刚和自己举行完婚礼的发妻。 西图昂的确是艾梭的私生子,可艾梭的私生子可不止他一个。 象龙商会对艾梭的这条路势在必得,虽然毛攀愚蠢成这个样子,又得罪了艾梭,可这事也不是不能谈。 对于艾梭来说,只要利益足够诱人,这条路,象龙商会还是可以得到的。 毛攀白天在医院吃了挂落,还被舅舅的手下州滨在自己喜欢的女孩和艾梭那群人面前摁在了病床上。 这口气,无论如何毛攀都是要出了的。 陈会长知道今天商会和艾梭的和谈很不顺利,象龙商会一直在和政府军有生意往来。 政府军一直计划彻底铲除逻央及其在山中山下的那些喽啰,三边坡不能靠着du品维持一个国家的经济体系,逻央必须要除。 陈会长最近这些日子过得也不太安稳,三边坡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他已经开始计划把三边坡的生意逐渐转到国内或者海外。 在看见元宁来了,陈昊本来皱着的眉头都松开了些许。 “宁宁来了,快坐,我这里有人从国内带过来的六安瓜片,是清明前的新茶,知道你爱喝,特意给你留着。” 元宁自然的坐在了陈昊的对面,自从回了三边坡之后,她来陈昊别墅的次数比回家的次数少不了多少。 “也只有在陈叔叔这里还能喝到家乡的茶叶了,我在m国的时候买这个都得费老大劲了。对了,毛攀怎么样了,今天在医院里他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一想到毛攀,陈昊都被气的吹胡子瞪眼,他真是上辈子欠了他这个外甥的,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讨债鬼。 “哼,你别提他,一说到他,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让他去给艾梭赔礼道歉,他倒好,把人家得罪的更彻底了。” 元宁给陈昊倒了一杯热茶,“陈叔叔消消气,毛攀还小,年轻气盛的,有些脾气也正常。等他再长大一些,一定能明白陈叔叔您的苦心。” 陈昊冷哼了一声,“他都多大的人了还小,要不是看在他妈和他死去的爸的面子上,我早就把他赶回国了。” 陈昊对毛攀这个外甥这么宽待,也是有原因的,这些陈年往事还是陈昊和元宁喝醉酒地时候才不经意说出来的。 毛攀的爸爸当年也是跟着陈会长做事的,在三边坡做生意本来就危机重重,而且陈昊还是个外地人,这条路走的也更加的举步维艰。 这好不容易把生意做起来了,眼红的人也不少。 陈昊这些年大大小小也不知道遭遇过多少次枪杀、绑架、车祸,他能活到现在,不是他的运气有多好,而是每次,都有人替他死。 毛攀的爸爸就是在一次枪战中为了陈昊挡枪而死的,他去世的时候,毛攀才八岁,那是元宁离开三边坡的第二年。 因为毛攀没了父亲,他的母亲对他更加的纵容,陈昊也因为愧疚,对自己的二姐和外甥有求必应,也纵容的毛攀长成了现在这么个嚣张跋扈的性格。 “宁宁,你和毛攀从小关系就好,你替叔叔好好教育教育他,这孩子再这么下去,迟早就出事,我都不一定能保得住他。” 元宁在心里腹诽着,她哪里能教育的了毛攀,跟疯子讲道理,怎么可能会讲得通。 “那……艾梭那边,他一定要您亲自去跟他谈那条路的事情……” 陈昊就从来没有看得起过乞丐出身的艾梭,在大多数人的眼里,艾梭都只不过是个运气稍微好一些的牛贩子罢了。 要不是他手上有那条卫星定位都找不到的路,陈昊根本就不会多看艾梭一眼。 伐木场的事情说到底也是陈昊他们这边理亏,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想跟艾梭费这个功夫。 “艾梭是什么东西,没有那条路,他也配跟我说话?我最不耐烦和他们这些本地人做生意,一看见那么一丁点的利润就跟苍蝇逐臭一样没有半点的信誉可言。 商会和艾梭之间的合作一直都是猜叔从中斡旋的,猜叔这人还算是可信,这事就还交给猜叔去做吧。” “猜叔,这事交给他的确也合适,那艾梭跟您约的饭局?” 陈昊随意的把桌子上的一份文件拿起来给元宁看,“真不是我拿乔,内务部那边我不能不去,你爸爸吴海山替我去也是一样的,他可以全权代表我的意思。” 猜叔在三边坡一直都是中间人的角色,他是华裔,母亲又曾经是勃北将军手底下的军医,逻央原来是跟着勃北将军的手下。 也正是因为猜叔母亲的缘故,逻央这才会相信猜叔,和猜叔做边水生意。 猜叔不想跟逻央一块贩du,可这种东西也不是他想不沾染就不沾染的。 三边坡的政府有跟没有也没有什么区别,从元宁八岁离开三边坡,到现在过去 了十五年,三边坡不仅没有欣欣向荣,还变得更加的鱼龙混杂。 这里是滋养恶的土壤,元宁也开始考虑起了猜叔的提议,她的确需要一个代理人来在三边坡替她管理这里的生意。 元宁不能在三边坡久留,猜叔说的没错,她的生意大多数还是在m国境内,本来她是准备用爸爸给她推荐的国人。 现在看来,猜叔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人选。 第10章 边水往事(十) 元宁刚从陈昊的书房出来,迎面就遇见了刚不知道从哪里回来的毛攀。 毛攀那张充满戾气的脸在看见元宁之后瞬间柔和了下来,“宁宁,你怎么过来了,是来看我的吗?” 元宁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晦气,早知道他在这里,她就错开日子来了。 “来跟陈会长谈些事情,你也没受什么伤,哪里用的上我来看你。” 毛攀挤到了元宁的身边,把自己脸上那块小的几乎都快看不见的创口露出来给元宁看。 “哪里没受伤?你看,我的伤口昨天晚上还在流血呢,那个艾梭还真是给脸不要脸,我亲自跟他道歉,他还这个态度。 州滨也真是,就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我被人给欺负,给我的一条胳膊都整脱臼了。你和吴叔叔也不帮我说话,我都委屈死了。” 毛攀这一套撒娇耍乖的连招在他妈妈那边有用,但是在元宁这儿,只会让她觉得厌烦恶心。 “你要是不当着艾梭的面这么嚣张,也不至于挨这么一顿打,我和爸爸拉都拉不住你。” 要是别人当着他的面教训他,毛攀早就翻脸了,但因为这是元宁,他只把元宁的话当成是对自己的担心。 “你放心吧,这条路我一定能帮我舅舅拿回来,那群本地佬这么仗势欺人,还想让我舅舅亲自去跟他们谈,也不看看他们是什么东西!” 仗势欺人这种词也能被毛攀用来形容别人,元宁也是长见识了。 想到毛攀的个性,元宁怕他又自作主张,对艾梭和中间人猜叔他们动手,元宁还特意叮嘱了他千万不要轻易和艾梭再起冲突。 毛攀嘴上答应的倒是快,但是以元宁对他的了解,毛攀根本就没有当一回事。 他还想留元宁在陈家多待一会,起码用了晚饭才走,但是元宁不太愿意跟毛攀多待,谁知道这疯子疯起来会做什么。 沈星的舅舅快恢复好了,经历了伐木场那种事情,又没了一条腿,他是怎么样都不愿意在三边坡再住下去的了。 猜叔也说了,沈星是为了救他舅舅才留在三边坡的,现在舅舅也已经救回来,他可以放沈星走,之前沈星欠的那些钱除掉他跑边水的工资,他和舅舅可以慢慢还。 之前没有见到舅舅的时候,沈星想的一直都是快些离开三边坡这个吃人的地方。 但真的可以离开的时候,沈星又有些犹豫了。 到底是权势财帛动人心。 跟着猜叔,不仅可以日进斗金,而且到哪里都有人尊称他一句“星哥”。 沈星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是他的聪明在国内不值钱,在三边坡这种众星捧月,被人尊敬奉承的感觉多多少少让沈星有一点飘飘欲仙。 可沈建东坚持要带沈星回国,沈星无父无母,和自己的这个舅舅感情非同一般。 舅舅没了一条腿,老泪纵横的劝自己回国,沈星也没有办法拒绝。 在临走之前,他跟自己在三边坡认识的朋友们都道了别。 猜叔、但拓、小郭、细狗、小柴刀,还有达班的其他兄弟们。 他甚至还给元宁打了个电话,号码是他问猜叔要的。 元宁在接到沈星电话的时候还有一些意外,她看得出来,猜叔对沈星寄予厚望,甚至有培养他做继承人的打算。 就这么轻易的放沈星走,这可不像是沈星的风格。 不过沈星都已经跟自己道别了,元宁姑且相信猜叔真的大发慈悲了一次。 为了让沈星的回国更顺利一些,元宁还给海关的人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们不要为难沈星和沈建东。 以他们的两面之缘,元宁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沈星,祝你一路平安,如果可以,不要再来三边坡了。” 沈星的本性是个良善的人,元宁从心底里也不希望他被三边坡的恶所浸染。 三边坡的人,都是鬼。 第11章 边水往事(十一 ) 艾梭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在那天在医院里面被毛攀差点打了之后就立刻动身回了麻牛镇。 麻牛镇的事情,艾梭全权委托给了猜叔处理,只是在临走之前,他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原先陈会长和他谈好的两个点一定是不行的了,四个点是艾梭的底线。 艾梭虽然已经离开了大曲林,回了麻牛镇。 但是因为西图昂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好,他现在的身体状态,起码要在医院修养个一年半载。 为了照顾西图昂,兰波留在了大曲林。 本来元宁是准备去医院看一看兰波的,这些天她一直在忙销路的事情,没时间看兰波。 他本来就因为元宁先前抛弃他的事情没有什么安全感,现在弟弟又住在了医院,自己也在伐木场受了委屈,对元宁也是依赖的时候。 兰波从长相到性格都实在是太对元宁的胃口了,元宁因此对他也多了几分的宽容。 谁知道元宁的车还没开到市区,就接到了在机场的沈星打给她的电话。 “喂,吴小姐,你现在还在大曲林吗?” 元宁在看见来电显示的时候还很疑惑,这沈星都已经回国了,还打电话给她能有什么事? “在啊,怎么了?你现在已经到国内了吗?” 沈星的声音中有些着急,“我还没回呢,还在海关这里,我这儿有个事儿得麻烦您帮个忙,我现在除了您之外也找不到其他人能帮这个忙了。” “你说。” “毛攀恐怕是准备对但拓和猜叔他们下手,他用陈会长的名义把猜叔骗到了象龙商会,说是要跟猜叔谈艾梭的那条路的生意。 我刚从辛觉吞那里知道陈会长根本不在大曲林,他在曲碰跟卫生部的人吃饭呢,我实在是害怕毛攀发了疯会对但拓他们做什么。” 元宁本来开着蓝牙一边开车一边听沈星的电话,在知道毛攀又要瞎搞之后,她惊得直接把车停在了路边。 在医院当面要揍艾梭的事情才过去没几天,这转头他又要得罪达班的人,怎么,毛攀是觉得他舅舅的生意做的太顺利了,想给他舅舅找点麻烦吗? “什么?毛攀又在发什么疯?” 元宁接了这通电话,沈星就放心多了。 “吴小姐,这毛攀的脾气你我都知道,艾梭那边没有四成的利润肯定是不愿意松口的,他强行跟猜叔谈两成利,猜叔肯定不能答应,您快点去象龙商会看看吧!” 元宁挂了沈星的电话之后就一脚油门直奔象龙国际大酒店,她生怕自己去晚了一点,到了之后看见的只能是猜叔和但拓的尸体了。 天杀的毛攀,昨天晚上她才打电话给了猜叔,应下了猜叔之前想要合作的事情,这转头毛攀就把她的合作伙伴给骗过来坑。 元宁到了象龙国际商会的时候,门口的保安在看见她之后立刻惊慌失措的想要进去给毛攀通风报信。 还好元宁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那个保安。 “跑这么快干什么?怕我一枪崩了你?你们毛总到底在闹什么幺蛾子,给他打电话也不接,他手底下那些小弟也都跟失踪了一样。” 毛攀威胁猜叔的事是瞒着陈会长和元宁他们的,他再蠢也知道,他们绝对不会同意自己这么做。 所以毛攀准备瞒天过海,等和猜叔把合作签下来了,舅舅和宁宁一定会对自己另眼相看的。 他是打听好舅舅今天会在曲碰和政府官员会面,宁宁也说了有事情不会来酒店,才特意挑的今天。 在动手之前,毛攀还特意叮嘱了门口的安保,要是看见不该出现在酒店的人,一定要及时跟他通风报信。 “吴吴……吴总,您怎么在这儿?” 元宁不欲多言,直接把那保安推到了一边闯了进去。 小吴总什么身份,就连陈会长都得给她几分面子,象龙商会还有她的两成股份,毛总看见她都得当孙子。 更何况,小吴总身上永远带着枪,哪有人敢在象龙商会的地盘真拦着她? “怎么谈生意还轮不着你教我!” 元宁还没走进大厅就听见毛攀在那儿大吼大叫,她意识到了出了事,立刻跑进了大厅。 果不其然,毛攀站在猜叔的对面趾高气昂的叫嚷着。 猜叔的脸色阴沉的都快滴下水来了,但拓被毛攀的人按在水里不停地挣扎,眼看着就要一口气喘不上,性命堪忧。 毛攀在听见来人的脚步刚准备发火,一看来的人是元宁,立刻就偃旗息鼓,脸上还有些心虚。 “宁宁?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你今天有事不能来商会吗?” “毛攀,你是不是疯了?” 元宁根本没空听毛攀跟自己打哈哈,她现在也顾不了许多了,把身上的外套一脱直接一跃而下跳进了泳池里面。 “但拓,但拓,你还活着吧?” 第12章 边水往事(十二) 但拓被毛攀的人摁在水里喝了好几口水,要是元宁来的再晚一点,毛攀真的能把他溺死在泳池里面。 但拓感到一阵阵眩晕,视野边缘开始模糊,世界仿佛在旋转,他的肺部像是炸开了一样,身体的体温急速下降,变得冰凉。 看但拓的状态不太好,元宁只能又不停地按压着但拓的腹腔,让他把腹腔里面的水吐出来,一边给他做着人工呼吸。 毛攀在一边看着元宁这么着急的救人强压着心里的怨气,宁宁对他从来没有这么上心过,不过是个地痞流氓,他的命值几个钱? 他迟早要杀了这个本地佬。 “宁宁,你救他干什么?一次在伐木场,一次在医院,他两次打了我,看在生意的份上我都忍了,现在他们这么逼我,我教训教训他怎么了?我们俩青梅竹马一块长大,你到底是向着谁的人?” “你闭嘴!” 元宁冲着毛攀吼了一句,毛攀刚准备梗着脖子跟元宁再吵两句,陈昊就从外面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扬起手一个巴掌就打在了毛攀的脸上。 “舅舅,舅舅……” 陈昊在看见眼前的场景之后只觉得自己眼前一片眩晕,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一个外甥? “没人敢管你,我敢管你!” ———————————————— 毛攀有陈会长亲自惩罚,但是但拓的情况实在不来好,元宁在给他做完人口呼吸,确定人没有生命危险之后立刻和猜叔把人扶到了自己车上,开车直奔医院。 这不过一个月的工夫,她都不知道去了多少次医院了。 但拓在急救室里还在排体内的积水,外面的细狗急得团团转,恨不得现在就去象龙商会把毛攀给揍一顿。 猜叔的神情也难看的厉害,元宁认识猜叔这些日子,看见的猜叔一直都是八面玲珑,良善又好说话的。 这么面色阴沉的猜叔,元宁还是第一次见。 “吴小姐,这次多亏了你,不然但拓……” 元宁摆了摆手,“我应该做的,我听沈星说,毛攀是用陈会长和我爸爸的名义把你们骗来的,猜叔,这件事是毛攀自作主张,和我爸爸无关。” “我知道,海山也是我朋友。” 猜叔对元宁的话有些意外,他本来以为吴小姐突然来象龙国际酒店只是巧合,没想到是沈星通风报信。 沈星?他不是回国了吗? “沈星听辛觉吞说陈会长今天在曲碰和卫生部的官员应酬,但是先前但拓告诉他,他们要在今晚和陈会长在象龙酒店谈生意。 沈星猜到是毛攀在后面做小动作,怕毛攀对你们不利,就打电话给了我和我爸爸,我怕你们出事,一接到电话就来了。猜叔,我们也是真的没想到,毛攀能胆大妄为成了这个样子。” 元宁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她都已经不记得从小到大毛攀给自己惹了多少的麻烦了。 因为爸爸一直在陈会长的手底下做事,毛攀惹下的那些祸,最后都得她爸爸去给毛攀收尾。 要是毛攀不死,她爸爸可以说是永无安宁。 猜叔虽然对象龙商会的态度不满,但是也知道,这件事怪不了吴海山父女俩。 他刚才和吴小姐谈好了合伙做生意的事情,她不至于对自己下手。 第13章 边水往事(十三) 毛攀前前后后惹了这么多事,即便是自己的亲外甥,陈昊也已经耗尽了自己的耐心。 这次毛攀惹了达班的猜叔,还差点溺死了达班的二把手,陈昊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甚至亲自来了医院给猜叔道歉。 按理说,这种事情应该要毛攀亲自来才对,但是毛攀是什么狗脾气,即便陈昊把枪抵在毛攀的头上,他也是不愿意轻易低头的。 更何况他的身边还有个对儿子那么纵容的妈,陈昊亏欠二姐和姐夫,在他这个二姐面前,他总是直不起来腰的。 “把医院所有的费用都挂在象龙国际。” 自从象龙商会在勃磨站稳脚跟之后,这还是陈昊第一次觉得这么憋屈。 偏偏这个一而再再而三坏他事的人是他外甥,他总不能像对别人一样一枪给人崩了。 元宁从把但拓送来医院之后就跟猜叔一起留在了抢救室门口,为的当然不是但拓,是为了表明她爸爸和她的态度罢了。 在看见匆匆赶来的陈昊时,元宁跟他点了点头,算是问好。 陈会长看见元宁在这儿,也稍微放下了点心,刚才是宁宁跳到水里面救了但拓,希望猜叔看在宁宁救了他手下的份上,别太在毛攀的事情上计较。 “猜叔,对不住了,咱们借一步说话吧。” 元宁冷眼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给猜叔认罪的那些人,他们都是毛攀手底下的小喽啰,都只不过是听自己主子的命令做事罢了。 毛攀还真是敢做不敢当,自己给陈昊惹了麻烦之后,只敢推出来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来替他挡灾。 猜叔没有从跪着的那些人里看见毛攀的身影,也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陈会长,我本来就是个中间人,你能不能把木头送出去,艾梭能不能把卖路的佣金拿到手,这些都不关我事。但我的人却卷了进来,遭受了无妄之灾。 我知道我们达班是乡门小户,但你要借的路是麻牛镇的,艾梭办事有艾梭的规矩。” 陈昊自知理亏,所以把自己的姿态也放轻了不少。 “猜叔,今天晚上的责任全在我,毛攀我已经教训过了。” 陈昊没有直言,但是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说,你看,我都已经把我亲外甥给揍了一顿了,卖给你这么大的人情,你坤猜再大的气也该消了吧? 在场的三个人都是生意场的人精,元宁这个年轻的后生都能听得出来陈昊的意思,更何况是老谋深算的猜叔。 “陈会长,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本人没什么需要。” 猜叔把自己的干系给撇了个清楚,他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生意是你跟艾梭之间的生意,和他这么一个局外人无关。 被猜叔点破自己心思的陈昊心下有些烦躁,坤猜就像是泥里面的泥鳅,让人怎么都抓不到可攻破的地方。 说到底,陈昊最不满意的,还是艾梭要的四个点的利润。 “四个点太多了,这样吧,明天我亲自去趟麻牛镇,当面和艾梭谈。” 坤猜往靠椅上一躺,一副这件事与我无关,你要谈利润让渡有本事去跟艾梭本人谈的样子。 “陈会长,现在早就已经过了谈事的最佳时机了,这事本来非常简单,艾梭收了鸽血红,这事就定了。我本人非常尊重陈会长,但毛攀是陈会长的外甥……” 听猜叔提到毛攀,陈昊也有些挂不住脸,“我们谈的是生意,这生意掺杂着这么多的个人恩怨,我们要怎么谈?” 猜叔叹了一口气,他是华裔,父亲是广东来的药材贩子,但是他是生在三边坡,长在三边坡的人。 他在这里打过仗,结过婚,做过生意。 三边坡,对于坤猜来说,是故土难离。 “说的是啊,陈会长谈的是生意,生意的主要目的就是赚钱。但陈会长,你们不是来开工厂,你们是来伐木的。没错,三边坡的林子大,人也确实不能渴死在水里,但是生根发芽毕竟没有斧头快,对不对?” 三边坡的本地人大多过得很是穷苦,钱都被大军阀和陈昊这种外地人给赚了。 “麻牛镇的人对此是有所感受的,你和他们做生意让他们赚钱,也不能剥夺他们对此的感受。” 元宁听出了猜叔语气中淡淡的惆怅,他知道三边坡是个不法之地,这里荒芜、贫穷、无序,可这不是他们自己造成的。 战争、罂粟,赌博,充斥着三边坡的每一个角落,或许猜叔年轻的时候也曾壮志凌云,想要改变这一切。 可最终却无奈的发现,自己的力量实在太小,除了同流合污,没有别的办法。 “是啊,这里的人,过得很不容易,艾梭的路是麻牛镇最大的收入,他不会让的。 逻央和銮巴颂都要用磨康河,两边的冲突一触即发,艾梭的这条路地理位置太好,不止象龙商会想用,如果不是因为他不想和毒贩和赌徒扯上关系,恐怕这条路生意,我们也插不上话。” 陈昊听不出来,他所抓住的关键词,还是赚钱。 “猜叔的意思是,一点余地都没有了?” 猜叔和元宁对视了一瞬,他没想到m国来的华裔军火商,竟然可以共情三边坡普通人的处境。 原来觉得她是个聪明的生意人,现在看来,她作为政客,也是合格的。 “这不是我的意思,艾梭的意思是,你六他四,没第二种可能。” 猜叔伸手,让细狗把准备好的盒子打开推到了陈会长眼前。 “他还说,做生意是个长久的关系。如果陈会长你觉得勉强的话呢——” 猜叔话没有说完,但是桌子上那颗耀眼夺目的鸽血红已经说明了一切。 陈昊阖眼,沉默了片刻,把那只盒子推了回去。 四成,他同意了。 早些达成合同,才早点可以把伐木场的生意重新运作起来。 宁宁说得对,三边坡已经因为銮巴颂和逻央的冲突,太平不了多长时间了。 三边坡已经不适宜再待下去了,他要用仅剩不多的时间,快点榨干三边坡对他来说最后的利润。 第14章 边水往事(十四) “猜叔这边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恐怕也是分身乏术,生意的事情你放心,我这人做事还是信守承诺的,既然已经答应了,就不会反悔。合同的事情,等你从麻牛镇回来了再行商议。” 陈昊不情不愿的答应了艾梭四成的要求之后就愤然离去,既然已经没得谈了,他也没必要在这里跟猜叔再演什么负荆请罪了。 再说了,这本来应该请罪的人也没来。 元宁想和猜叔再谈一谈合同的事情,就停留了片刻。 猜叔虽然先前在电话里已经听到了元宁的允诺,但亲耳听见吴小姐在自己面前答应合同的事情,他也更加安心了一些。 “不急,不急,吴小姐能答应和我一块做三边坡军火的生意,对于我,对于达班来说,都是解了燃眉之急。吴小姐聪慧,肯定也知道我这么急着为达班另谋出路的原因,吴小姐既然相信我,那我一定竭尽全力为吴小姐做事。” 元宁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呼吸平稳的但拓,要不是因为毛攀,她也不至于这么快看清象龙商会不是可以深交的合作伙伴。 陈昊的确是个难得的商业奇才,他带着家人到三边坡,从一无所有到现在腰缠万贯,如果他家里没有那些拖后腿的人,他或许可以走的更稳当一些。 象龙商会的生意和从前比起来已经日暮西山了,唯一一个利润可观的新阳光基金也在陈昊二姐的手里快完了。 税收和规矩的钱不够,政府军那边,已经不止一次对陈昊表达不满了,也怪不得他已经筹谋着撤出三边坡。 “既然大家都已经是合作伙伴了,猜叔也不用这么客气了,我知道您和我爸爸是多年好友,您也算是我的长辈。总是吴小姐吴小姐的叫,显得多疏离不是?” 看元宁的态度亲近了不少,猜叔也顺着她的意思换了个称谓。 “今天的事,我还没来得及跟元宁你道声谢,要是你再晚来几步,但拓他……” 但拓现在好歹是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刚才医生说,他肺部因为积水有些感染,恐怕要休养几天。 也好在但拓年轻,身体好,这才不至于伤到根本。 “但拓也是无妄之灾,毛攀这次恣意妄为,陈会长对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恐怕得意不了几天了。最好的结局,就是被陈会长送回国,或者直接关禁闭。” ———————————————— 不出意外,艾梭那边在知道象龙商会答应了四个点的要求之后,立刻一改往日冷漠的态度,在麻牛镇兴高采烈的备好了宴席,等着陈昊赴宴。 艾梭本来是邀请元宁一块去的,但是元宁不想掺和到麻牛镇和象龙商会的生意中去。 虽然已经答应了和猜叔一起合作,但是合同的具体条款内容还需要仔细商议。 政府军那边的人她这几天已经见过了,他们对她的军需很满意,签合同的时候那叫一个爽快。 她还要安排m国那边的出库数据,政府军的应酬也不能不去,她哪里有时间去陪陈会长跟艾梭说场面话。 而且,兰波这边她也已经有推诿了好几次没有去看他了,再推他就要哭出来了。 兰波最近给她打电话,语气都委屈的厉害,元宁也不忍心晾着小狗太久。 第15章 边水往事(十五) 元宁进了医院本来想直接去找兰波,恰好路过了但拓的病房,想看看他的恢复情况,就顺道推门进去看了看。 其实到现在为止,元宁也没有见过但拓几次,每次见到他的时候,但拓几乎都是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站在猜叔的身后。 强壮,稳重,让人莫名很有安全感。 他的五官算不上十分的好看,却透露着一种三边坡独有的野性和不羁,有着像兽一样叫人心惊的眼神。 明明看上去也不像什么好人,可让人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却慢慢的安心了下来。 看着现在的但拓躺在床上,没有什么生机的样子,元宁在心里又暗骂了毛攀一句贱人。 她有一双欣赏美的眼睛,看见美好的事物被破坏,心里总是会有些惋惜。 但拓在睡梦中也很不安稳,眉头紧皱,脸上还挂着冷汗,嘴里还在喃喃自语地说着什么“别伤害猜叔”。 元宁轻笑一声,还真是个合格的小弟。 她将随手拎过来的水果和一捧在路边小女孩手上买的野花放在但拓的床边。 达班的人都是一群糙汉子,猜叔的生意也离不开人,哪里有人能抽得出时间照顾但拓这个病人。 细狗倒是有时间,不过这个猜叔妻子留下的没文化物质遗产也实在是用处不大。 猜叔都担心细狗在这儿照顾但拓,直接让但拓的病情恶化了。 为了方便,猜叔索性就在当地请了个护工,反正账本可以记在象龙商会的头上这个钱不花白不花不是? 元宁来的时候,刚好那护工下班了。 就在元宁放下花地那一瞬,但拓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停止了梦魇,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但拓也没想到他醒来之后看见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元宁。 “你……你特意来看我噶?” 元宁本来想说自己只是路过,但是想了想,还是把自己本来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昂,来看你,你恢复的还挺快,怎么样,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吗?” 但拓抬了抬胳膊,活动了一下自己在床上躺的已经有些生涩的关节。 “没大事噶,你莫担心,猜叔咋个说,毛攀可为难他了?” 看但拓刚醒心里就惦记着猜叔,刚才做噩梦,梦里也在担忧猜叔的安危,元宁不禁有些牙酸。 这种忠诚的二把手,猜叔到底是从哪儿搜罗过来的? “毛攀再怎么丧心病狂,也知道猜叔他动不得,他现在已经被陈会长关在家里了,陈会长对他的忍耐也快到了极限了,现在伐木场的事情已经交给了州滨,估计再过不了多久就会把他送回国了。” 元宁一直都是睚眦必报的人,要是她被人算计,还被打成了这个样子,她不把那人碎尸万段都难平心中郁郁之气。 理所当然的,她以为但拓也想为自己报仇,十分善解人意地说: “毛攀拿我爸爸和陈会长的名义把你骗过来,还把你打成了这样,你要是想找他报仇,这几天就有机会,不过,你得等你身体恢复好了再说。” 但拓听说猜叔没事,也就放心了,至于报仇,他还真没有想过。 他垂头哑笑, 遮掩了一下自己眼底的柔光,嘴角的笑意径自蔓延而开。 “三边坡就是这样,我能这样子对别人,别人也能这样子对我,这种事情,可能发生在任何人身上。你救了我,还来看我,我很开心,这就够了。” 但拓温柔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释然,做他们这一行的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三边坡的日子朝不保夕,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被人打了也算不得什么事。 “对了,你跟猜叔的生意谈的咋个样了?猜叔的信誉在整个三边坡也是有口皆碑的,跟我们一块合伙做生意,你也不亏噶。” 元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自己都躺在病房里面了,还在想着达班的生意,达班的人真有意思。 “以后,恐怕咱们能经常见面了,拓子哥。” 但拓惊喜地坐了起来,“你答应了?” 因为动作太大牵扯到了伤口,反应过来疼的但拓捂着自己的胸口“嘶——”了一声。 元宁慌忙的扶着他靠着枕头坐好,又给但拓倒了一杯温水,这才让他缓过来。 “这么激动干什么,你都说了猜叔和达班千般好万般好,我要是再不答应,不显得我这个外地人不会做生意吗?” 但拓虽然身体疼,但是心里高兴的跟烟花在脑子里面炸开一样。 “做那样这么说吗,达班本来就很好噶,你以后会晓得的。” 达班现在的处境他不是不知道,山里面的生意利润本来就不高,光是这路上的打点就已经开销不小,假酒厂的事情暴露之后猜叔更是无利可图。 本来猜叔是想和艾梭一块做麻牛镇的冻牛运输生意,没想到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功夫,甚至都查出来恰珀背着艾梭做的那些小动作,艾梭还是不愿意松口跟他们合作。 为了这事,猜叔可是头疼的厉害,一直在想着怎么样为达班另寻出路。 这下好了,吴小姐答应跟他们一块合作,军火生意的利润比冻牛的利润不知道要高上多少倍,这下子达班的生计就不用担心了。 其实,在但拓的心里,还有些隐秘的窃喜。 如果吴小姐跟达班合作,那是不是以后他见到吴小姐的机会就也能多了一些? 在伐木场的惊鸿一瞥,在大曲林的救命之恩,或许吴小姐本身就是个熠熠生辉的发光体。 他看元宁的眼神,从来都算不上清白。 不过是因为他总是站在暗处,有习惯性的低垂下了眉眼,收敛住了眼中的万千情绪,这才能维持表面的平静。 象龙国际酒店的吊桥效应,只是更加加剧了这一点罢了。 只是在三边坡这种地方,可谈不了什么风花雪月,在这里,能活下去,就已经要用尽全部的心力了。 他知道自己和吴小姐之间的差距,所以有些隐蔽的心思能埋藏多久,那谁又知道呢? 第16章 边水往事(十六) “西图昂恢复的怎么样了?” 这些日子为了照顾西图昂,兰波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了。 “医生说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是他一直都没有醒,姐姐,我害怕……” 元宁轻柔地拍了拍兰波的背,“医生都说没事了,你别多想。要是你实在担心,我可以让人把西图昂送回国,或者送到m国,那里的医疗条件总比大曲林要好。” 兰波有些犹豫,如果能送出三边坡给西图昂治病当然好,但是这样他就不能照顾西图昂了,而且,会不会太麻烦姐姐了…… 好像自从认识姐姐以来,他就一直在给姐姐添麻烦。 元宁不知道兰波在想什么,但是她可以直观的感受到兰波失落的情绪。 “怎么了?从刚才见到你,就觉得你闷闷不乐的样子,还是在因为西图昂的事情担心吗?” 兰波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是孤儿队最大的孩子,阿爸经常夸他听话又懂事,他知道阿爸不是他的亲生阿爸,这么小的孩子,从小就学会察言观色。 他知道姐姐对他,有喜欢,可是没有那么的在乎,所以他不敢提太多的要求。 元宁不喜欢磨磨叽叽,她不知道兰波在纠结什么,或者说,她不愿意深思。 “好了好了,就这么定了,毛攀现在越来越嚣张了,他把猜叔的人都给差点杀了,你和西图昂要是再留在大曲林也不安全。 我明天就安排人送西图昂去m国,那么你呢,你是想和西图昂一起去m国,还是,回麻牛镇。” 元宁看着窗外的飞鸟,她想,如果兰波愿意,她可以让兰波像这天空中的飞鸟一样,自由自在的过上一生。 兰波猛得站了起来,因为起得太快,甚至还不小心撞到了床角。 “这是怎么了?” 兰波的眼睛充满了悲伤,声音也哽咽了起来,“姐姐,你这是要赶我走吗?” 元宁被兰波这一秒落泪给吓到了,这孩子怎么几天没见,变得这么爱哭起来了。 “别瞎说,我可没有,我这不是看你担心西图昂,就想让你跟他一块去m国暂住几年,我什么时候赶你走了?” 兰波也不说话,只是瘪着嘴巴,委屈地盯着元宁的眼睛看,看的元宁都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不可饶恕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西图昂还在休息,有什么事情咱们出去说。” 兰波虽然不情愿,但是也知道自己多多少少是因为姐姐这些日子没来看他,心里有些缺乏安全感,有一些借题发挥的意思。 为了安抚小狗,元宁都不记得自己签署了多少不平等条款了,又是答应一有时间就跟他见一次面,又是答应绝不会无缘无故不接他的电话。 元宁的执行力一直都是强得可怕,前脚说了要帮西图昂治病,后脚她的人就已经把手续都给安排好了。 西图昂的护照在艾梭手里,有人要给他儿子治病,艾梭只有高兴的份。 艾梭最近在麻牛镇和陈昊谈合同的事,就让兰波替他负责这事,回麻牛镇取一趟西图昂的护照和贴身用品。 好不容易把人给哄好了,出病房门的时候,元宁遇见了一个她以为早就离开三边坡的人。 “沈星?你不是已经回国了吗?怎么会现在出现在医院?” 从海关匆匆回来的沈星也没有想到自己回到三边坡之后遇见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吴小姐。 “吴小姐?您生病了吗?” 元宁摇了摇头,“来看一个朋友,你呢?不是已经到海关了吗?怎么又折返回来了,难不成是舍不得三边坡?” 元宁的戏谑让沈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之前还再三跟人家强调自己不用吴小姐帮忙,结果转头他的护照就被卡下来了。 “这不是之前因为欠了昂吞的钱,上了通缉令嘛,虽然猜叔后来帮我把钱还上了,但是觉辛吞警官说还有些程序上的流程要走,我这回不去国内,只能在这儿再留一段时间。 我也想着在这里把欠猜叔的那些趟边水跑完,这样无债一身轻,我和舅舅在国内也能过的轻松一些。我知道拓子哥被毛攀那个狗东西给打进了医院,现在已经差不多恢复好了,就想着替猜叔来接拓子哥回去。” 元宁微微蹙眉,就因为这个被海关拦下来了? 这个觉辛吞当真有这么好心? 不仅亲自去送沈星他们,还愿意帮沈星处理护照和法院诉讼的事情。 听说沈星的舅舅沈建东原来是觉辛吞的线人,觉辛吞代表的政府势力一直想要铲平逻央的贩毒利益集团。 沈建东作为国内来的包工头因为工作的缘故偶尔可以接到那些du贩的活,和逻央手下的人能打些交道,觉辛吞可以借此探听到一些有关逻央的消息。 但是现在沈建东回国了,这条线人的线也就断了。 不过沈建东刚失踪,就又出现了沈星这个让觉辛吞可以更方便探查出逻央行踪的新线人人选。 沈星是猜叔的司机,帮着猜叔跑边水的生意。 边水走山接水做的什么生意,三边坡的人都知道。 如果政府想要探查du贩的行踪,沈星是比沈建东更好用的线人。 而且这人深得猜叔的信任,又机灵聪明,胆大心细,单纯果敢,觉辛吞跟他打交道,要比跟沈建东做交易更加的简单方便。 觉辛吞或许做不了什么干涉沈星回国的事,但是他背后的三边坡政府可以,沈星在他们的地盘,他们随便找一个理由都可以留住沈星。 看着沈星这还被蒙在鼓里,甚至对觉辛吞还有些感恩戴德的样子,元宁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这孩子还真是命运多舛,自从来了三边坡之后就没过过几天太平日子。 “行吧,我带你一块去找但拓。正好我要去跟猜叔谈事情,待会我跟你们一块去达班,我还没去过猜叔的佛堂呢。” 但拓恢复的很快,现在除了腹腔还有些隐隐作痛之外,别的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第17章 边水往事(十七) 麻牛镇的路已经谈成了,即便这个过程有些坎坷,总归结局还是好的。 因为在一桩生意里,吴海山劳苦功高,陈昊后面又有不少要求他女儿的事情,所以大手一挥,把新阳光基金这个摇钱树交给了吴海山负责。 这个项目原来是陈昊二姐的项目,如果不是毛攀最近惹的祸太多,陈昊二姐又实在没有什么经营能力,陈昊也不会把新阳光交给一个外人。 为了感谢猜叔促成和艾梭的生意,陈昊特意邀请了猜叔来象龙国际商会做客,还邀了吴海山和吴元宁父女俩作陪。 大曲林金翠舞厅的刘金翠是为陈会长做事的人,她的金翠舞厅效益最近不错,边境新娘的生意做的也是顺风顺水,陈会长对她最近很是看重。 翠妹儿很会来事儿,在几位大佬面前说话八面玲珑,一个都不得罪,同为女性,她还是对元宁更加热络。 “宁姐,过两天来我们金翠歌厅玩玩呗?都答应我好长时间了还不来,我都想你了。” 元宁对翠妹儿的热情接受程度良好,反正从小到大她都是这么接受奉承过来的。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这不是这段时间有些忙,没顾得上吗?” 刘金翠在三边坡能够站稳脚跟,除了自己手段够狠,做事圆滑之外,也有象龙商会这个庞然大物护着的原因在。 金翠歌舞厅是刘金翠在经营,但是地皮和房屋所有权都是陈会长的,刘金翠只不过是管事儿的。 元宁是象龙商会的大股东,又因为军火生意和勃磨邦政府还有非政府军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刘金翠知道,自己如果能结交到这样的大佬,得到她的庇护,或许以后她可以脱离陈会长,自立门户。 “宁宁啊,你这么多年没有回来,不知道这三边坡已经跟从前不一样了,这生意也是越来越难做。你这做军火生意的到哪儿都是香饽饽,但是我们象龙商会这小门小户,靠小生意维持生计的,也实在是难。” 元宁放下手中的酒杯,似笑非笑的看着陈昊,“陈叔叔说笑了,象龙商会在三边坡经营数年,要是象龙商会在三边坡都做不下去生意,那别人还要不要活了?” 吴海山扶了扶他的宝石眼镜,他和自己的女儿自然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 虽然现在他是陈会长的心腹,但是利益再怎么重要,也比不上他唯一的女儿不是? 他也知道会长想撤出勃磨邦,把生意往国内和m国方向发展,会长这是想通过宁宁,打通那边的商路市场。 “会长,您不要太抬举这孩子了,宁宁这刚入行才几年,生意在三边坡能不能做得起来还是另说。” 陈昊拍了拍吴海山的肩膀让他坐下,“海山,这次跟和艾梭把麻牛镇的生意谈成,你劳苦功高。我们也是认识了这么多年的交情了,象龙商会能有今天的成果,有你的一份力。” 他停顿了半秒,再说话的时候笑的更加和善了起来。 “象龙商会有宁宁15%的股份,当初要不是她给我们投资,象龙商会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扩大规模。 你也知道,我这人子女缘分淡薄,唯有一个外甥还是个那样的草包纨绔,我一直都是把宁宁当成自己的亲女儿看待的。 这商会,迟早也要交在她的手上,象龙商会一直都在三边坡这种小地方发展,没什么前景,如果能把生意转移到海外,对商会未来的发展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元宁也不是不知道陈昊的意思,从她回三边坡见到陈昊的第一天,他就跟自己隐晦的提过这事。 之前陈昊还打算把自己外甥塞到她这儿,现在毛攀做了这么多蠢事,陈昊就算脸皮再厚,也知道这门婚事是一定成不了的。 象龙商会涵盖了?珠宝玉石、?衣食住行、赌厅舞厅等一系列行业的生意,每年为三边坡创造上亿的经济收益,和政府更是关系密切。 虽然现在经济因为政治原因受到了一些影响,但是改变不了它在三边坡依旧是个庞然大物这个事实。 只是,陈会长能有这么好心? 这么一个摇钱树,还真准备让自己这个外姓的人继承? 天下没有白吃的馅饼,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 “陈叔叔如果想在m国开设分公司,我这边当然是可以帮叔叔引荐的,我只是个小股东,又年纪这么轻,叔叔对我太抬举了。” 陈昊一直都知道元宁的聪明的,她能在m国凭她自己一个人闯出来一片天地,还能和黑帮政府都保持良好关系,是个极为聪慧的孩子。 金银珠宝都是身外之物,再多的钱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二姐之前还一直不愿意把商会交给外人,想着让她亲生的毛攀继承商会,她也不想想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东西。 把商会交给元宁,起码还能让商会多几年的活路。 不过,陈昊当然不是没有要求的。 在他入土之前,他还是象龙商会唯一的会长,元宁必须不遗余力的为象龙商会开疆扩土,无论在m国还是在三边坡的市场,她也必须要为商会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对于陈家所有的人,元宁也必须以礼相待,甚至是对于毛攀,元宁也要保证他终身富贵无忧。 元宁还起码要在三边坡待上半年的时间,她没有立刻同意接手象龙商会也在陈昊的意料之内。 要是她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了,陈会长反而会觉得她欲望太重,眼皮子太浅。 “好好好,今天是家宴,生意的事情就先不提了,咱们先喝酒。这茅台是我特意从国内带过来的,三边坡这里可买不到,海山,猜叔,你们多喝两杯。” 这种宴席,但拓作为三边坡的二把手按理说是可以上桌的,细狗这么个没文化物质遗产都能上桌。 而且,陈昊本来也是准备敬但拓两杯酒替毛攀跟他道歉的。 只是这里是象龙国际度假酒店,但拓不放心毛攀会不会从哪里窜出来伤害猜叔,就跟沈星一块在外面守着。 沈星是猜叔的司机,手上没有实权,猜叔除了跑边水之外,也没有给他安排别的活, 这种场合,他暂时是上不了桌的。 但拓在外面,也是为了陪沈星一块在外面守着。 猜叔惦记着但拓和沈星在外面到了饭点还一直没吃东西,就让细狗给沈星和但拓点了些东西让细狗送出去。 里面乌烟瘴气的让元宁待着也难受,元宁就接过了细狗的活,替细狗出去走两步。 但拓一看见元宁出来就立刻站起来迎了上去,“你怎么出来了,是猜叔在里面谈完了吗?” 元宁扬了扬手上的袋子,“拓子哥,阿星,猜叔怕你们挨饿,给你们点了些东西吃。他们在里面应该还得一两个小时才能结束,你们估计还得等一会。要是太晚了,我就在酒店给你们开两间房间让你们休息。” 沈星本来就有些饿了,一看见认识的姐姐拿了东西出来,立刻就接过了餐盒,迫不及待的打开准备开吃。 “谢谢你啊宁姐,在里面吃饭还惦记着我们,我还没吃过象龙商会的饭菜呢,这大酒店的餐就是不一样,包装都比街边的小店高级。” 元宁顺势坐在了沈星旁边,“听说猜叔快过生日了,阿星,你这次没走,还能给猜叔过个生日。我现在和你们达班也算是合作伙伴了,你俩知道猜叔喜欢什么吗?他的生日邀请了我,我这个客人总不能空着手去。” 第18章 边水往事(十八) 沈星说话很是逗趣,元宁在他的身边待着总是忍俊不禁。 但拓不善言辞,就只是在一边温柔地笑着看他们打闹,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如果没有毛攀过来惹事,这友好的氛围还能维系到里面的宴席彻底结束。 “哎!他们俩怎么进来的!保安,保安呢!快把这两个人赶出去!” 毛攀一看见宁宁在那个该死的本地佬和沈星旁边笑的这样开心,本来就因为喝了酒有些醉酒的脑子更加的乱成了一团浆糊。 恨不得立刻把这两个碍眼的人给一枪崩了,这两个人是什么东西,也配和宁宁坐在一块? 也不知道舅舅是怎么想的,他明明是舅舅的亲外甥,舅舅不仅不为了他着想,还让他不要再管伐木场的事情,就连歌厅赌场都不愿意交给他负责,他有这么差吗? 舅舅把新阳光基金交给吴海山也就算了,吴海山是宁宁的爸爸,勉强也算得上是一家人。 那州滨是什么东西?不过就是舅舅身边的一条狗,舅舅竟然把伐木场交给他,简直是瞎了眼。 他本来一个人在酒店里面借酒消愁,谁知道刚从房间出来就看见了达班那老头手底下的两条狗在他的女人身边勾引宁宁。 尤其是那个叫但拓的本地佬,眼睛都快黏在宁宁的身上的。 “宁宁,你过来,离他们这些本地佬远点儿,晦气!” 元宁的眉自从看见毛攀出现之后就没有松来过,这人不是已经被陈会长关禁闭了吗,怎么还到处乱蹿? “毛攀,你现在不是应该正在家里闭门思过吗?” “闭门思过?” 毛攀嗤笑了一声,“宁宁,你说我要思哪门子过?我做错什么了?我一心一意为了舅舅着想,我要不是为了舅舅,至于去把那老头和他的狗费心骗到酒店吗?” 旁边的小保安也是急得满头冷汗,这要是毛总又在酒店得罪了陈会长宴请的人,毛总是不会出事,他们这些小喽啰可就要遭殃了。 “毛总,他们是陈会长请进来的。” 毛攀不耐烦的把小保安往旁边一推,什么东西还敢拉扯他? “请的是那老头,没说他的狗也能进这个门!” “毛总,毛总,你喝多了。” 但拓和沈星知道跟毛攀这种疯狗没什么好说的,要是搭理他,他反而会蹬鼻子上脸,随便乱咬人,还不如当他不存在。 毛攀很快发现自己被忽视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喂!装听不见呢是吧?老子跟你说话,你装听不见?” 看两人不仅不理他,还嘻自顾自地吃着东西,毛攀气的准备直接上手把桌子上的饭菜扫到地上。 还跟元宁嘲笑沈星和但拓的胆小,“害怕了,宁宁你看,他们害怕了,走,我带你们去游泳——” 元宁实在是受不了毛攀这个蠢样子,用眼神示意保安快点把这蠢货给拖回去。 看着毛攀的人也真是的,不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吗? 今日是陈会长宴请宾客之日,要是毛攀再多走两步,闯到室内,元宁的爸爸吴海山都得到处道歉了。 “你什么东西敢拉着我?你给老子放手!我是陈会长的亲外甥毛攀!” 保安恨不得捂着嘴毛攀的嘴给他拖出去,他这一嗓子嚎出来,宴会厅里面的几位大佬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毛攀的声音让所有人都不着痕迹地往陈昊这里看了两眼。 陈昊敛下的眉眼中神色晦暗不明,毛攀这个蠢货。 “你们别把毛攀说的话放在心上,他也蹦跶不了多久了,也就在象龙商会他还能耍两天威风了。” 但拓倒是没放在心上,在三边坡这种地上,他什么人没有见过,毛攀这种仗着自己家世就耀武扬威的二世祖,三边坡多的是。 但是沈星就没有但拓这么好的忍耐力了,他本来也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年轻气盛。 在毛攀这里,他都不记得自己和但拓猜叔他们吃了几次亏了,现在毛攀都已经被关禁闭,陈会长连伐木场都不让他管了,他还能这么放肆,实在是该死。 “宁姐,你看他这个样子,陈会长到底是怎么受得了他的?这要是我侄子,我早就把他踢到一边去了。” 元宁叹了一口气,把毛攀父亲对陈昊的恩情跟沈星和但拓解释了一遍,毛攀父亲是为了陈昊而死,毛攀又是陈昊的亲外甥。 这两层关系叠在一块,陈昊对毛攀的耐心自然也就多了一些。 猜叔的生日除了达班自己的兄弟和一些跟着猜叔做了许多年生意的朋友之外并没有邀请别人,也算是对手底下的人表达亲近之意的一种方式。 自从猜叔的妻子去世之后,他对于过生日这种事情也就没有特别对待过了,对于他来说,生日只是一个拉拢人心,是一个可以谈生意的场合和媒介罢了。 元宁喜欢过生日,不论小的时候爸爸妈妈都在自己身边一块给自己生日,还是后来去了m国只有妈妈在身边。 或者是再后来自己有了很多的朋友,他们都是会让她的生日热热闹闹的。 想着猜叔现在好在也是自己的合作伙伴,元宁就拉着但拓去大曲林的商城转了一圈,想着给他挑两样礼物带着,也是自己的一份心意。 “拓子哥,你说不然我给猜叔买两身隆基?我看他挺爱穿那玩意儿的,是因为三边坡蚊虫多防蚊吗?” 但拓鲜少有和年轻女孩儿相处的机会,更何况他对眼前这个娇艳明媚的女孩儿还有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旖旎之心。 他被元宁天马行空的想法给逗笑了,“猜叔的隆基已经够多了,还不如送金子,在三边坡,什么都没有金子招人喜欢。” 元宁想了想,觉得但拓说的很有道理,谁会不喜欢金子呢? 听说猜叔很是信仰佛法,在妻子去世之后,还在家里建了佛堂供奉了佛像,想着送礼应该投其所好,元宁干脆请了一尊纯金的佛像带了回去。 自从来了三边坡之后,元宁天天忙着生意的事情,又要忙着应付那些心怀叵测的人。 除了在磨矿山陪着爸爸那几天还有在麻牛镇有兰波陪着的那几天还能安稳一些,别的时候都是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两个人用。 今天正好有借着给猜叔准备生日礼物的由头出去逛逛,在请到纯金佛像之后,她也没想到立刻回去,来都来了,不如在这儿多逛一会。 想着但拓或许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元宁还很善解人意的跟他说,让他可以自己开车回达班,不用管他。 谁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元宁刚说完这句话,但拓就好像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 “用完了就让我走,你这幺妹也太不近人情了点。” 元宁是真冤枉,她还觉得自己挺会为人着想的,怎么就不近人情了。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拓子哥你误会了,我这不是怕你有事儿,结果陪我在这儿瞎逛耽误了吗?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嘛,走吧,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我好久没有喝到三边坡的泡鲁达了,也不知道这里哪里有卖的。” 元宁笑起来的时候本就映丽的五官越发明艳起来,她弯着眼睛,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但拓。 但拓只觉得,元宁这样子,活脱脱像极了猜叔费尽心思养的那两只骄矜高贵的白孔雀,真是漂亮极了。 他别扭的把头扭到了一边,不去看她,丢下了一句“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买”,就匆匆地去给元宁买泡鲁达去了,留下元宁一个人在原地一头雾水。 这是生气了吗?怎么还直接走了? 男人的心思真难猜,还不如让沈星陪她一块来,起码那小子说话招人喜欢。 第19章 边水往事(十九) 自从那天答应了翠妹儿会去她的金翠歌厅给她捧场之后,翠妹儿经常给元宁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赏脸去金翠歌厅一趟。 元宁推辞了太多次,知道自己要是再推辞,就有些故意了,想着这两天签完了和勃邦政府的合同,也能闲下来两天,就答应了翠妹儿去金翠歌厅凑凑热闹。 和刘金翠这种人相处并不算困难,她作为下位者不会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太低,也不会显得太过于刺头让人不喜,刘金翠有自己的个性。 年少在家父母对刘金翠还挺好,在这种地方也没想过把她卖了换钱,已经是对女儿很好的家庭了。 那时候的她年轻,向往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与大学生私奔,也的确幸福过一段时间。 后来大学生染上了du瘾,把她卖给一户农户,还前后卖了两次,都是以八百元的价格成交。 八百,就可以买断一个妙龄少女的一生。 在被拐卖的那些年,刘金翠还先后生下了两个孩子,不过都因故去世了。 孩子没有在这种家庭里活下来,其实也算不上什么顶坏的坏事。 后来,刘金翠再一次逃了出来,辗转来到了三边坡,成为了明哥手中的“边境新娘”。 所谓“边境新娘”,就是从穷苦人家里买了姑娘,再高价卖到别的地方,以换取巨额的利润。 在这些姑娘没有卖出的时间里,还会被逼迫去接待一些所谓的“客人”。 刘金翠身材火辣,长相却没有那么的精,于是就剪了头发,为自己染了一头金发,深受欧美人喜欢。 后来刘金翠因为工作能力不错又负责任,对手底下的人也算是照顾,慢慢的,就有人找她合伙。 她这才从明哥手底下出来单干,也和明哥一样,做起了“边境新娘”的生意。 后来生意越来越难做,她就教这些姑娘嫁过去之后趁着夫家放松警惕,再逃回来。 回来之后,她再找别的人家卖过去,如此往复,赚的就是骗卖家的那些钱。 因为自己做过“边境新娘”,刘金翠很能体会那些孤苦无依的小姑娘的感受,她对于那些被卖的小姑娘来说,已经是难得在乎她们生死的“好人”了。 即便刘金翠以此为生,手中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的鲜血。 那天猜叔生日过后,猜叔把大曲林的一些生意交到了沈星手上,包括蓝琴赌坊和世纪赌坊。 阿明和刘金翠在三边坡为了边境新娘和歌厅的生意争了很长时间,刘金翠拿到了莱佩的订单,但是这么大的生意,她一个人吃不下。 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刘金翠原来是阿明手底下的马仔,因为有陈会长帮她站台,她才可以这么快从阿明的手底下独立出来,自成一派。 她想和阿明谈合作,分摊单子,就决定借着这个机会和阿明和解。 她最主要的,还是想要阿明手底下四号公路以南的地盘。 猜叔是三边坡许多势力的中间人,和多方势力都关系良好。 现在的生意不好做,阿明虽然心里对刘金翠还是十分看不上,但是为了生存,也愿意松口和刘金翠合作。 当然,两人闹成这个样子,亲自出面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猜叔做主,把谈这生意的事情交给了沈星,谁让刘金翠喜欢小帅哥,阿星还长得白白嫩嫩的,正好是刘金翠喜欢的类型,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这是沈星第一次独当一面,心里在高兴之余,还有些忐忑,生怕自己做不好,辜负了猜叔的信任。 元宁看他这么紧张,就说自己反正也准备去金翠歌厅找刘金翠给她捧捧场,可以顺便给他带着。 有元宁带着,沈星当然是一百个愿意的。 “宁姐,从今天开始您就是我亲姐,” 刘金翠这个人的底色和三边坡一样,是灰色的,她不是个纯粹的怪人,但是也绝对谈不上什么善良。 她的过往,可以说上一句坎坷悲惨了,不过这些有关刘金翠的黑暗过往,元宁没有告诉沈星的打算。 在背后议论一位美丽的小姐,总是有些不礼貌的。 “行了,跟在你姐后面,多看少说,刘金翠又不会吃了你,猜叔看重你,你要好好把握。” 第20章 边水往事(二十) 刘金翠知道元宁小姐今天要来,想着要让她玩的开心,起码不能让她觉得金翠歌厅无聊。 对于元宁的来历,她已经了解的很清楚了,她的资产比起陈会长来说只多不少,而且手中也有足够的流动资金可以用来投资。 金翠歌厅的地皮是象龙商会的,歌厅的所有权也是陈会长的,她刘金翠总不能一辈子为人打工。 刘金翠想着,如果能争取到吴小姐的投资,能在三边坡有一家自己的歌厅,她或许能过得更好一些,也能给歌厅里面的姑娘们争取到更加的自由。 她这样的想法在毛攀最近的多次造访之后更加的坚定了一些。 因为金翠歌厅是陈会长所有,所以陈会长的外甥在歌厅无论想做什么,想和哪个姑娘睡觉,即便那姑娘不愿意,刘金翠也只能咽下这口气让那姑娘同意。 为了表示对元宁的重视,刘金翠提前很久就在歌厅门口等着了,在看见元宁的红色牧马人驶来的时候,刘金翠离得很远就笑着迎了上来给元宁开驾驶室的门。 “我在这儿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把我们吴大小姐给盼过来了,快进来,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刘金翠看上去永远都是活力四射,热情洋溢的,元宁看见她也不免会被她的情绪所感染。 “等下,我给你带了个小帅哥过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猜叔的手下,沈星。” 沈星乖巧地跟在元宁的身后,甜甜的冲着刘金翠笑着,即便把头发给梳成了背头,也改变不了他只是一只没有攻击力的小绵羊的事实。 “翠姐好,我是沈星,猜叔让我来找你。” 刘金翠暧昧的眼神在元宁和沈星中间流转,没想到大小姐喜欢这种类型的。 “哦呦,好乖嘛,宁宁,你这眼光还挺特别的嘛。” 刘金翠的眼神太过于露骨,沈星在三边坡好歹也生活了半年,也不是傻子,他有些不太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他还真没这个胆子肖想元宁小姐。 “咳咳…” 元宁咳嗽了两声,“瞎琢磨什么呢,这是我弟弟,刚大学毕业,比我还小岁,还是个孩子呢,人家来替阿明跟你谈事的,正经点儿。” 一提到阿明,刘金翠的表情都冷淡了几分,虽然不敢冲着元宁,但是对沈星的态度就没有那么好了。 听到这人不是元宁小姐的小男朋友,刘金翠对他也没有刚才那么客气了。 “明哥怎么不自己来?” 沈星被刘金翠突然的恶劣态度吓了一跳,还好他反应的够快,“啊?哦,对,明哥从红毛丹峰上摔下来,把腿摔折了,然后猜叔也说怕你俩真打起来再谈不拢,才让我来的。” 刘金翠对于自己的利益是寸步不让的,“不用再跟我讨价还价,我的条件就是底线,要么认,要么滚!” 沈星看刘金翠这样的态度的态度,连忙说:“认认认,明哥说了,怎么划线都行,就是能不能先把这生意定下来?” 听沈星这么说,刘金翠才没有用刚才那样凌厉的眼神看着沈星,“那你回去告诉明哥,地盘先让出来,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去挑人。” “定下来的意思,是先把合同定下来,明哥都已经签字了。” 刘金翠把沈星摁在元宁的车上,对他上下其手,摸索了半天才从沈星的裤子口袋里面摸到那份已经皱皱巴巴的合同。 沈星哪里见识过这种阵仗,被一个陌生的性感女人上下其手,没两下就被刘金翠折腾的面红耳赤,只能用求助的眼神可怜巴巴地看着刘金翠。 元宁在一边靠着车抱胸看热闹,还真别墅,虽然翠妹儿和阿星的性格长相生长环境都天差地别,但是这两人莫名有些适合4i。 拿到了那份合同,刘金翠也终于放过了沈星,在仔细看清了合同上面的条款之后,刘金翠满意的笑了笑。 “丹威,拿笔来。” 第21章 边水往事(二十一) 在确定元宁对这个看上去有点意思的小白脸没有想法之后,刘金翠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对小白脸的态度肆无忌惮了起来。 动不动就摸了摸他的脸,拉拉他的手,触碰的位置越来越往下,让沈星的脸红的简直快烧了起来。 等进了歌厅之后,元宁也看见了刘金翠精心为她准备的“惊喜”。 “翠妹儿,你的眼光,还真……挺独特的。” 元宁看见一屋子的壮汉吓得咽了一口口水,声音都颤抖了几分。 她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是这一屋子八块腹肌,身材堪比健美冠军的壮汉,还是让她涨了见识。 为了让她满意,刘金翠还十分贴心的准备了不同肤色,不同人种,不同年龄的男人,准保有一款是元宁小姐能满意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元宁的错觉,元宁总觉得这些人的身上或多或少有一些拓子哥的影子。 “怎么样宁宁,这些可都是我精挑细选的,干净的很,我可是按照你的喜好准备了好久咯!” 元宁假笑了一声,转身就准备夺门而出,却被刘金翠一把给拉住了。 “唉唉唉,走什么走啊?怎么,这些你都不喜欢?不应该啊,我那天在象龙国际商会看见你跟猜叔手底下那个长头发帅哥还挺聊得来的,我还以为你喜欢这一种呢。不过也是,这些男模的确比不上那个长发帅哥。” 刘金翠看元宁好像的确不喜欢这些男人,有些失望地摆了摆手,示意让这些男模下去。 “翠妹儿,哦不,翠姐,你这惊喜也太惊了一点,你真的把我吓着了,下次准备这种惊喜的时候悠着点,我这心脏还真受不了你这样的惊喜。” 等这些人离开了包间,元宁才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翠妹儿因为元宁的反应笑的花枝乱颤,沈星在一边也看傻了,这女人,实在是太牛逼了,把宁姐都给吓傻了。 “哈哈哈,是姐的错,也是,宁宁长得那样好看,跟这些人在一块还是宁宁吃亏,来来来,喝酒喝酒,姐姐自罚三杯,给你赔罪。” 元宁不至于为了这个跟刘金翠生气,这也只是她为了讨好自己的一个手段罢了,只是这手段……有些太直白了一些。 她寻思着,自己自从来了三边坡之后,除了跟麻牛镇的小兰波有了一段露水情缘之外,也没有在哪里表现过自己特别好色吧? 怎么刘金翠就觉得自己对这种八块腹肌的男人格外情有独钟呢? “都说大曲林金翠歌厅的刘金翠好客,我今天也算是见识到了,翠妹儿,这你的热情我也见到了。 这金翠歌厅我也来了,跟你作对的那些人应该知道了sylvia小姐在你背后为你站台,差不多我就走了,毛攀最近常来这里,我可不想跟他碰上。 沈星,你别急着走,翠姐喜欢你,你在这儿跟翠姐多聊聊,翠姐见多识广,你以后是要替猜叔做事的人,没事跟翠姐学学。” 沈星用一脸茫然的表情看着元宁,“啊?”了一声之后就乖巧点头,宁姐对他真好,还惦记着他不会做事,找个人来教他。 刘金翠本来想留元宁在歌厅多待一会,但是想想元宁说的也对。 毛攀一看见元宁就跟一块狗皮膏药一样,撕都撕不下来,他要是知道自己给元宁准备了这么多壮汉,自己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 对于毛攀这种二世祖,刘金翠的厌恶几乎都要溢于言表了。 装作是一副对元宁情深似海的样子,来了歌厅还不是要点小姐,每次都把她们歌厅的小姐折腾的遍体鳞伤。 变态见过,像他这么变态的,她刘金翠在三边坡这种地方都是头一次见。 偏偏他背后又有一个做了象龙商会会长的舅舅,她们这些依靠着陈会长才能过活的人,连动都动不了他。 “好嘛,这次是我招待不周,下次,下次我一定再好好准备。” 刘金翠用食指轻佻地挑起来沈星的下巴,“你叫那样?沈星,好怪的名字。” 还真别说,猜叔还真是了解她的喜好,让这种细皮嫩肉的小白脸来跟她谈生意,她的确能答应的快一些。 沈星哪里见到过这种阵仗,只能用求助的眼神可怜巴巴地看着元宁。 元宁看他们俩相处的还不错,大手一挥就把沈星留给了刘金翠,自己开车走了。 路过大曲林市场的时候,元宁刚好遇见了刚替她和猜叔交接完第一批军火的但拓。 刚才看见过群魔乱舞的一群人,现在看见拓子哥,元宁只觉得拓子哥更加的清爽帅气了,看着对眼睛非常的友好。 “拓子哥,这么巧?” 但拓去完勃邦政府军那里送完了第一批军火本来是准备直接回达班的,但是在路过大曲林的时候,想到元宁说喜欢吃大曲林的泡鲁达,就鬼使神差的把车停在了市场。 他是不太喜欢吃这些甜腻的东西的,可是自从认识元宁之后,他甚至觉得这些甜品都变得格外的可口。 刚付完钱拿到甜品之后,还没回头就听见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的声音。 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是错觉,可即便觉得是错觉,他也立刻回了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谁知道没想到竟然不是错觉,真的是宁宁。 “宁宁?你咋个在这?是有生意要谈吗?” 元宁自然地接过但拓手里的泡鲁达,三边坡的气候更适合椰子的生长,所以三边坡的椰子格外的甜,做出来的泡鲁达也好吃很多。 “带沈星去跟翠妹儿见个面,让翠妹儿签了和阿明的合同,现在准备回磨矿山陪爸爸待几天。” 元宁知道但拓今天是去给他送军火的,那些政府军的人戒心很重,不会轻易跟外人做生意,要不是sylvia声名远扬,又有猜叔和陈会长做背书,他们也不会轻易签下这份合同。 “东西已经送过去了?” 但拓点了点头,元宁已经把第一批钱的分成已经打到了猜叔的账上,因为这笔钱的到账,猜叔最近的心情非常不错。 不过,元宁跟沈星一块去了金翠歌厅? 那可不是个好地方,达班的兄弟们经常去金翠歌厅“卸货”。 虽然是钱货两讫,你情我愿的事情,但是但拓总是觉得别扭,所以每次小柴刀他们“卸货”的时候,但拓也只是在车上抽烟等着。 宁宁这么单纯,沈星怎么让她带他去金翠歌厅? “送过去了,那边的人对咱们的货满意的很,还说想要加大订单。” 元宁拍了拍自己的副驾驶,示意让但拓上车,“我们拓子哥今天辛苦了,上车,我请你吃饭。” 但拓没有犹豫,直接打开车门上了车,他知道元宁对大曲林不是很熟悉,直接给元宁指了一家口碑不错的老店。 “宁宁,有句话,我不晓得该不该说。” 在餐厅坐下之后,但拓一想到刘金翠的个性,几次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元宁一边看着菜单一边答着但拓的话,“没有什么话是不该说的,我这里一向都是百无禁忌的,是不是生意那边有什么问题?加大订单可以,但是我得和m国那边的朋友沟通一下。” 知道国人不太喜欢喝冰水,但拓特意给元宁倒了一杯温度适宜的温水推到了元宁面前。 “不是生意的事,是刘金翠,刘金翠这个人,你不要跟她太深入接触。” 听见但拓说这话,元宁有些疑惑地从菜单里抬起了头,“怎么说?我觉得她人还行啊?虽然市侩了一些,但是为了活下去,也能理解。” 第22章 边水往事(二十二) 但拓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元宁表述金翠歌厅的不妥之处,总不能说,他听说刘金翠提起裤子不认账,你别跟她走的太近,被她也给带坏了。 “咋个说嘛,刘金翠那歌厅做的生意不太正经,反正……反正你小心些嘛!” 元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刘金翠不正经?这整个三边坡,哪里有正经的行当? “好好好,我记得了,拓子哥说得对,我会小心的。” 元宁敷衍的样子让但拓有些羞赧,好在他的肤色可以掩盖住。 “你莫敷衍我,我瞧得出来,那个刘金翠,想讨好你。” 还真被但拓猜对了,元宁一想到自己今天在刘金翠那里看见的她讨好自己的手段,元宁后知后觉一阵恶寒。 “已经见识好了翠妹儿的‘热情’了,我是真招架不住,还是让沈星来吧。” “搞那样?她已经给你送男人了?” 但拓一听见元宁说完这话,立刻惊的从椅子站了起来,元宁都感觉到整个餐厅的人都在打量自己,她连忙拉着但拓坐下来。 “哥,你是我亲哥,你快点坐下吧,我又没收下那些男模,我这身娇体弱的小身板,可受不了翠妹儿给我找的那一屋子壮汉。” 但拓气的都想去金翠歌厅找刘金翠算账了,什么脏的臭的也往宁宁身边送,刘金翠还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拓子哥,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又不是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花,从我在国外的时候,想往我这里送人的就没有断过,只不过他们的方式没有刘金翠那么直接罢了。” 元宁不太理解但拓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她从十七岁就开始混迹西雅图,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但拓也知道以自己的立场和身份没有资格去插手元宁的事情,但是吃醋这种事情向来都是没有道理的。 “我……我就是害怕你吃亏……猜叔让我照顾你嘛。” 元宁像是第一次认识但拓一样仔细的端详这张棱角分明又野性难驯的脸,他不会是……喜欢自己吧? “啊?照顾……我?” 元宁还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需要别人照顾,一直都是她照顾别人。 她不太想接着和但拓聊这个话题,总感觉要是再聊下去,她在三边坡甩不掉的露水情缘就不止兰波这么一桩了。 “对了,我听猜叔说,他过两天要进山,山上的人想要见他。虽然说猜叔之前因为和将军的关系和山上的人有些交情,但是这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那些人也不是讲规矩的人,猜叔只带一个人去,安全吗?” 但拓怎么会不知道元宁这是在转移话题,刚才宁宁看着他的时候,他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她这么聪明的人,是看出来自己喜欢她了吧? 他不愿意也不敢逼着宁宁直视他的感情,他也没有想过让宁宁对他的感情有什么回应。 但拓叹了一口气,他们这种朝不保夕的人,哪里能够奢求感情这么珍贵的东西。 “要是猜叔带太多人上山才反而不安全,这些人只信猜叔,现在咱们合作,达班有了新的赚钱路子,也不用要像从前一样提心吊胆的过活了。 猜叔也想着慢慢和山上的那些人切断关系,但是那些du贩都是穷凶极恶的人,估计要费点功夫。” 猜叔有着极其敏锐的政治嗅觉,元宁猜测,他应该是察觉到了政府军已经准备对山上的人动手了。 “这事急不得,那些人的日常生活用品要不是因为有猜叔提供,估计都得茹毛饮血,他们不能轻易下山,猜叔这个时候要和他们切割,他们恐怕会直接翻脸。” 元宁说的话和猜叔跟但拓说的话是一个意思,和那些du贩打交道,就是得步步小心,处处留意。 “过两天等猜叔回来之后他就要跟艾梭去苦修了,就先拖着吧,能拖多久是多久。” 元宁看了看表,“时间也不早了,沈星那边已经也结束了,你要不要顺便去接他,给他带回达班?” 但拓很难把刘金翠这种女人和沈星联系到一块去,他们俩站在一块,就跟小姨和大侄子一样。 当然,不是刘金翠的问题,实在是沈星那张脸长得太过于幼态,怎么看都是刚成年的小孩儿样子,和刘金翠根本就是一个世界的人。 想到沈星这小子的情路说不定比自己还坎坷,但拓就有些幸灾乐祸。 “沈星这头一次就遇见了刘金翠,估计也折腾不了多久,就害怕到时候刘金翠提起裤子不认账的时候,沈星急得直哭。” 第23章 边水往事(二十三) 还没等但拓开车去接沈星,元宁就接到了刘金翠的电话。 “喂,是宁姐吗?” 听见电话那一头是个陌生的年轻女人的声音,元宁拿开手机确认了的确是刘金翠的号码才回答说是。 “宁姐,我是翠姐手底下的人,翠姐让我们喊你快过来一趟,金翠歌厅出事了,毛总来了!” 从那声音中都可以听得出来打电话的人又害怕又着急,沈星知道歌厅的小妹在给元宁打电话,连忙把手机夺了过来。 “姐!您快来救救翠姐,毛攀正在刁难歌厅的小姑娘,他要qj人家!” “shit!” 元宁暗骂了一声,连解释都来不及就拉着但拓的手直奔停车场。 但拓不知所以然,但是看宁宁这么着急,一定是大事。 “我来开,你太激动了,我怕你开车分心。” 元宁果断的把驾驶座让给了但拓,坐上副驾就开始给陈会长打电话,陈昊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十有八九又再和政府官员见面,手机被收了上去。 “靠,在伐木场的时候我就应该一枪毙了毛攀,败类!” 但拓自从认识元宁以来,极少看见她这么生气的样子,他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安抚她,但是也仅仅停留在“想想”这个阶段。 “咋个了嘛?毛攀又惹祸了?” 元宁烦躁的抓了一把头发,“那个蠢货竟然强迫刘金翠歌厅的服务员,歌厅是陈昊的产业,刘金翠不敢得罪毛攀。” 毛攀对元宁贼心不死这件事但拓是知道的,他是个什么东西,又觊觎宁宁,又在歌厅强迫无辜少女。 即便是在三边坡,毛攀的恶毒和狠辣都是能排的上号的。 “那的确是该死,他不是被陈会长关禁闭了吗?怎么又跑到歌厅去了?” 元宁嗤笑了一声,关禁闭?毛攀有个那样的妈妈,他能受多少的委屈?但凡他少吃两口饭,他妈妈都能担心的直流眼泪。 “怎么?在你心里,陈昊是个多讲商业信用的好好先生吗?快点开,再去晚点,那个小姑娘和刘金翠还有沈星都得遭殃。沈星得罪了他这么多次,现在又好不容易被毛攀撞上,毛攀可不会轻易放过他。” 但拓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一路上把车开的又稳又快,好在从街市到金翠歌厅本来就只有几步路的路程,元宁前脚刚撂了电话,五分钟就冲到了歌厅。 “是,没得陈会长就没得我,但是投资就是要讲回报,规矩乱了,经营不下去,我拿那样回报陈会长?” 隔着老远元宁就听见了毛攀盛气凌人的声音和刘金翠忍气吞声的解释。 “你信不信我回去就让他把歌厅交给我管?正好他好像担心你单子太多,顾不上歌厅了,啊?” 毛攀这些日子也被关在家里憋够了,舅舅这次好像铁了心的想要让他受到点教训,活生生让他七八天没出家门。 关禁闭也就算了,舅舅还警告他,让他不要再去招惹吴元宁。 开什么玩笑,从小时候他就想定了要娶宁宁,他们门当户对,青梅竹马,天作之合,舅舅竟然觉得他配不上宁宁。 毛攀最近觉得压抑得很,今天好不容易舅舅不在家,他逮到机会能出来泄个火,那个小服务员不愿意伺候他,刘金翠那个婊子也敢来找他的麻烦,全都该死! “芝芝敏,肯定不行,你要是觉得我刘金翠招待不周,我可以给你赔礼道歉,我也可以跟陈会长赔礼道歉,但是规矩就是规矩,大不了我马上收拾东西走人!” 刘金翠一直在心里默念这是陈会长的外甥,她还指着陈会长吃饭,不能得罪,这才强压住自己心里的火气,心平气和的说话。 第24章 边水往事(二十四) 要是毛攀难为自己,她也就忍了,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但是芝芝敏她们这些姑娘是相信她,才千里迢迢从家里过来投奔她跟着她做事。 她如果今天护不住芝芝敏,今天这事传出去了,她刘金翠还怎么在三边坡做生意。 刘金翠忍气吞声跟毛攀道歉,为的就是把芝芝敏救出来。 毛攀最近在商会处处受制,好不容易能出去透透风,耍一耍少爷威风,怎么可能轻易饶过刘金翠。 他用放肆又戏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刘金翠,他接过刘金翠手里拿着给他道歉的茅台晃了晃,“这样吧,你把这瓶吹了,就算咯。” 刘金翠犹豫地看了一眼这一瓶茅台,又看了一眼被包间里面因为被捆绑凌虐而崩溃落泪的芝芝敏。 “好,我喝!” 元宁在暗处看了好一会了,虽然早就知道毛攀是什么样德性的人,但是现在看见他吃了这么多教训还死性不改,元宁还是难免有些为陈昊感到难堪。 陈昊也算是一代枭雄了,摊上这么一个外甥和姐姐,也是没有一点办法。 沈星刚想出去英雄救美,替刘金翠吹了那一瓶茅台,就被从暗处出来的元宁给摁了下来。 “小孩子家家的别掺和到这事里来,但拓,把阿星带回去。” 沈星一回头看见是他的宁姐,提起来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宁宁姐虽然只比他大了两三岁,但是就是莫名和拓子哥一样特别能给人安全感, “姐,您终于来了!您再不来那个毛攀就要翻天了!” 沈星又害怕又生气,明明心里也害怕毛攀和他手底下的马仔,但是想着自己好歹是个男人,不能让翠妹儿一个人去跟毛攀周旋。 刚才他都准备舍生取义了,这下子好,宁姐来了,他这条小命还能再保住一段时间。 沈星看见元宁身后的但拓,有些意外拓子哥怎么会和元宁姐遇见,但是现在的这种情况也容不得他多问什么。 他睁着星星眼看着元宁带着一身杀气就冲了上去,拓子哥这么有气场有存在感的一个人,站在元宁姐身后就跟个保镖一样,莫名有种德牧和大小姐的直视感。 “毛攀,你还真是出息了,现在都会强迫人家小姑娘了,小时候教你的,你都咽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吗!” 元宁暴躁的声音从暗处传来,毛攀一听见元宁的声音吓得打了个寒颤,本来以为是自己喝多了出现了幻觉。 一回头,那个手里拿着枪,眼睛冒着火的人,不是元宁还能有谁? 元宁的耳骨戴着一颗细碎的鸽血红,头发高高束起,发尾勾着卷,紧t加黑色热裤,右眉眉梢刻意断一截,美艳中还有几分邪气。 眉眼间的戾气看的毛攀想起了小时候被元宁支配的那些日子,吓得都有些哆嗦。 “宁……宁宁?你你……你怎么会来这儿?” 毛攀一看见元宁酒醒了一大半,一想到自己刚才在包间里面做的事情,他立刻把包间的门关了起来。 又在元宁的视觉盲区狠狠地瞪了一眼刘金翠,示意她不该说的话不许多说。 毛攀把茅台往自己的马仔怀里一扔,扶着墙摇摇晃晃地就走到了元宁面前,想借着酒劲半揽着元宁的腰,被元宁一个后摔就摔到了地上。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毛攀几乎听到了自己骨骼碎裂的咔嚓声响。 毛攀呲牙咧嘴地擦着嘴角的血丝,敢怒不敢言,开什么玩笑,元宁手上还拿着枪。 他就算再怎么自信,也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元宁是真敢一枪送他上西天。 “宁宁,宁宁,你听我解释,我只是在跟她玩玩……” 元宁嗤笑了一声,自上而下的俯视着毛攀。 她用枪口轻轻抬起毛攀的下巴,轻巧地打量了一番,眉角轻轻一压,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团垃圾一样,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冷淡的杀意,随即,似笑非笑地抬了眼。 “玩玩?你小的时候说只是跟别的小朋友只是玩玩,就直接把人拖在了别后面,被我发现的时候,那人就剩下一口气,身上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毛攀,我当时就告诉过你,在这种没有秩序的地方,人的确要狠,但是不能没有原则,没有一丁点的善心。三边坡会把人从人变成野兽,可我现在才知道,你或许本来就是野兽。 你迟早会为了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从现在开始,别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可不会顾念着陈会长的情谊。” 毛攀如果能够听的进去别人的劝告,他就不会长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他现在只是觉得自己实在是点背,好不容易能溜出来泄火,竟然被元宁给撞见了。 元宁再次拨通了陈会长的电话,好在这次总算是打通这个大忙人的电话了。 她简明扼要的说清楚了在大曲林歌厅发生的事情,其实要是在平时,毛攀在象龙商会的场子强迫了一个没有背景的小服务员,根本算不上什么事情。 但是鉴于毛攀在此之前惹出来的一系列麻烦事,陈昊也知道元宁看不惯这种事,索性就直接说他会派人把毛攀送回国,不会让他在三边坡惹是生非。 毛攀还有些不太服气,觉得自己只不过是睡个女人,算什么大事,但是直觉告诉他,现在这个时候不能跟元宁犟,不然自己的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陈昊答应了会教训毛攀,现在跟象龙商会彻底撕破脸面也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刘金翠,这个女孩儿的医药费营养费都算到象龙商会头上。” 元宁顺便还蹲下来把毛攀手上的劳力士给薅了下来。 毛攀想说什么,但是一看见元宁的眼神,就默默咽下了想说的话,只是低声骂了一句刘金翠多管闲事,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把元宁给引了过来。 毛攀的眼中闪过浓烈的怨毒,最好今天元宁出现在这里是个巧合,要是让他知道有谁去通风报信,他一定要把那人剁碎了喂狗。 “97年香港回归限量款劳力士,还值点钱。” 元宁把表扔给了刘金翠,“把这个东西送给那姑娘,给她赔礼道歉,毛攀,跟我回去。” 刘金翠看见毛攀自从元宁小姐过来之后,毛攀就老实的跟个鹌鹑一样,觉得自己真是开了眼。 刚才元宁的那一摔看的她真是爽,恨不得自己上去补一脚。 她混了这么长时间,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奢侈品的市场,这块劳力士起码能让芝芝敏下半生都生活无忧。 “好的,我现在就安排人把芝芝敏送到医院去,这表等她醒了我就给她。” 元宁知道毛攀这人除了陈会长之外,也只有自己能治得了他,对于其他人的命,他一直都是不当人命来看待的。 所以从她来了歌厅之后,就让沈星躲进了旁边的空房间,让他不要露面,省的让毛攀记恨他。 这人睚眦必报,沈星一个外国人,被一只疯狗盯上了,可不是件好事。 元宁本来的意思是让但拓也和沈星一块在空房间里面避一避风头,但是但拓执意要在自己身后跟着,元宁也没有强迫他。 毛攀老老实实的跟在元宁身后,但是一抬眼,竟然看见了一张让他无比厌恶的熟脸。 他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疼痛,直接上手把但拓推到了一边,眼色阴沉。 “你是什么东西?那老头身边的一只狗也敢往我们家的人身边凑?今天的事不会是你通风报信的吧?怎么,刘金翠是你的姘头,见不得他受委屈?” 第25章 边水往事(二十五) 但拓本来是不想跟毛攀搭话的,但是毛攀这个人嘴跟淬了毒一样,趁着元宁生气,走的有些快,离他们有点距离的时候,他多次辱骂但拓。 之前在伐木场的时候,毛攀就看但拓不爽,上次要不是因为宁宁,毛攀说不定会直接借着威胁坤猜的机会把但拓给杀了。 一想到那次在象龙国际度假酒店,毛攀对但拓的杀心就更重了一些,这只狗算是什么东西,还让宁宁给她做人工呼吸,真是活腻歪了。 他现在还天天粘着宁宁,说不定早就对宁宁有觊觎之心。 但拓也是实在是忍不下去毛攀一直在自己耳边疯狂输出,才一拳打到了他的面门之上。 元宁刚才那一摔本来就把毛攀给摔了个皮青脸肿,但拓也是个练家子,这一拳下来,毛攀被打的眼冒金星。 他倒是想还击,但是一个踉跄就又摔到了一边。 元宁听见了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拓子哥没有吃亏,挨打的是毛攀,就没有再管。 把毛攀扔回象龙商会之后,元宁转头就想走,谁知道刚好碰见处理完新阳光慈善基金业务转让的毛攀妈妈,陈总。 自己手底下最赚钱的一个板块被自己的弟弟强迫让给了别人,陈总能高兴就怪了。 因为顾念着吴海山那个厉害女儿把她的宝贝迷的神魂颠倒,陈总想着迟早这新阳光基金也会回到她家里来。 虽然不太情愿,但是为了她的宝贝儿子毛攀,她也勉强同意了。 谁知道这刚从外面回来,刚巧遇见了吴海山的女儿,她后面还跟着一个不三不四的本地人。 陈总顾忌着吴元宁的势力,强压着自己心里对她的不喜,说实话,要不是阿攀喜欢她,陈总怎么样都是接收不了一个这么强势的儿媳妇的。 “是宁宁啊,今天怎么有空来酒店了,是来看阿攀的吗?阿攀天天在家里念叨着你呢,你巧,阿攀就是不太会和小女孩相处,你都走了都不知道出来送送你。” 元宁在情绪的感知能力很有天赋,她看得出来毛攀的母亲对她没什么好感,不过,元宁对她也尊重不到哪里去。 毛攀能有今天这样的性格,他的母亲在其中的作用不可忽视,从毛攀小时候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无论做了什么事情,他的妈妈和舅舅都会为自己兜底。 所以,他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放纵自己内心的恶。 “他大概是送不了我了,身体不太方便。阿姨,您也知道,我这人从小脾气就不太好,下手呢,也一直都是没轻没重的,您要是有时间也别在这儿跟我耗着了,去看看阿攀的腿断没断吧。” 元宁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恶意,陈总和她儿子在陈昊这里的感情牌已经连底牌都出出去了,一个没有依靠的蠢女人,元宁对她没有尊重的必要。 陈总一听见元宁的话,感觉自己头晕目眩的,她她……她在说什么? 陈总连忙跌跌撞撞地跑向房间,在看见皮青脸肿,在地上不停地喊着疼的毛攀,她简直目眦欲裂。 “阿攀!阿攀!你对我的阿攀做了什么!” 元宁有些厌恶地推开陈总的手,“我能对他做什么?陈总,有句话我一直想对您和陈总说,你们教子无方啊!” 陈总按着元宁的肩膀,歇斯底里的怒吼着,“我的阿攀是世上最听话最乖巧的孩子,他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她指着但拓,语气十分的笃定,“是不是他打的我的阿攀,吴元宁,你自己在外面养男人也就算了,还让你的男人欺负到了我们阿攀的头,你不能仗着阿攀喜欢你,你就这么作贱他!” 元宁仿佛听见了三边坡最大的笑话,毛攀如果是良善之辈,那整个三边坡就没有什么恶人了。 被毛攀喜欢难不成是什么好事吗? 但拓见状连忙把陈总给拉开,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毛攀做了什么,陈总不如自己亲自去问他,跟我们吴总无关,还请你对我们吴总放尊重一些。” 元宁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基因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从某些角度来看,毛攀和他妈,还真是像,一样的招人讨厌。 “但拓,走吧,别跟她废话了。” 元宁对在她身后怒骂她和但拓的陈总视若无睹,象龙商会的保镖也知道小吴总和陈总谁才是大小王,两个都不想得罪。 所以对陈总说的让他们拦住小吴总的话,他们都只是低头装作听不见。 等出了象龙商会之后,但拓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拉住了元宁的衣袖。 “宁宁,你要是生气,我就回去把毛攀再给揍一顿。” 元宁看见但拓关切的眼神心里有那么一点触动,“该生气的不是我,是金翠歌厅的那个被毛攀侮辱的女孩。至于陈总的话……” 元宁咳了声,眼睛被笑意浸染得格外明亮。 “但拓,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又不是养在温室的小白花,要是她的两三句难听的话就能让我难过,那我还怎么在道上混?走吧,去把阿星接回来,他今天这一天,应该也是吓坏了。” 但拓轻轻的“嗯”了一声,他的手在元宁的头顶停留了两秒,但是没忍住摸下来揉了揉元宁的头。 “什么在道上混不混的,还是个跟阿星差不多大的小屁孩呢。” 元宁诧异了一秒,这还是但拓从表露出对她的特殊情愫之后,第一次做出的有些“逾矩”的举动。 她没有拒绝但拓的亲近,说实话,他并不算是极为精致完美的长相,但是但拓的身上有一种复杂的,野性与温柔并存的气质,让元宁忍不住对这个人产生探究。 而且,他是个有分寸感的人,知道自己应该在什么位置上做什么事。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猜叔这么信任他的原因吧。 ———————————————— 沈星没有跟刘金翠一块送芝芝敏去医院,一个小女孩经历了这种事情,短时间之内,她是不想见到任何的异性的,即便这个异性是毫无攻击性和侵略感的沈星也不行。 沈星在金翠歌厅等了好一会,一在窗口听见宁姐车的轰鸣,就立刻从二楼窜了下来,忙不迭的打开车门坐到了后座上。 因为跑得太快,他喘了好几口气才能正常说话。 “妈呀,那个毛攀忒不是个东西了,宁姐,您是没看着那屋里又是蜡烛又是绳子又是皮鞭的,芝芝敏身上就找不着一块好皮。您说这有钱人怎么都这么变态呢?好好一小姑娘给他折腾成这样,我看了都直哆嗦。” 沈星的嘴比脑子转得快,一口气说完了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位坐副驾驶座上的主,比毛攀还有钱数百倍。 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冲着元宁讨好的笑了笑。 “姐,我这可不是说您,骂毛攀呢,您有钱又心善,跟天上的仙女似的,您可别我计较。” 沈星的确是讨喜,看着他一脸谄媚中又不失真诚的样子,元宁大概可以明白为什么他能在三边坡活到现在了。 “行了,别贫了,那女孩儿怎么样了?送到医院去了吗?” 想到芝芝敏刚才的样子,沈星倒吸了一口冷气。 “送去了送去了,翠妹儿说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不少的皮肉之苦,估计得好好养一阵子,主要人小姑娘啊,这次估计是被吓到了,一直在翠妹儿怀里直哭呢!” “翠妹儿?阿星啊,你这个称呼,变得倒是挺快,我记得三个小时之前,还叫翠姐,这一转头都成翠妹儿了?” 元宁故意拖着腔调,闷声低笑。 第26章 边水往事(二十六) 但拓在三边坡生活那么久,是知道刘金翠的名声的。 阿星这细皮嫩肉的大学生样子,的确是刘金翠最喜欢的那种类型。 刘金翠那可是三边坡的女中豪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阿星这羊入虎口,刘金翠能让他全须全尾的出来,那就不是刘金翠了。 他也跟元宁一样用揶揄的语气调侃着沈星,“我们阿星现在也不是小娃娃了,也是长大了,咋个样感受?” 沈星被元宁和拓子哥这么一说,也才反应过来自己对刘金翠的称呼,想起一个小时之前发生的事情,沈星一下子就变得面红耳赤。 刚才要不是毛攀突然间闹事,他和翠妹儿真的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得做了。 他早就知道三边坡的姑娘胆子大放的开,但是这突如其来这么一下,实在给沈星整的不知所措了。 “啥感受啊,你们俩别瞎说,我和刘金翠什么都没发生。” 元宁笑着回头看沈星,“是什么都没发生,还是什么都没来得及发生?” 元宁一语点破,沈星知道自己说不过元宁,索性一直低着头装鹌鹑。 今天又遇见毛攀在那儿仗势欺人,沈星突然想起那个孤儿队跟他舅舅一块因为毛攀被树砸中的西图昂,想着这些日子没听说过麻牛镇传来什么噩耗。 沈星是知道元宁和兰波是什么关系的,顺道也就问了一句。 “对了宁姐,西图昂怎么样了?” 想到西图昂,元宁又是一阵头疼,他的情况有些恶化,也不知道自己花这么多钱养的医疗团队干什么吃的。 “本来恢复的好好的,兰波怕三边坡的医疗水平不好,我就准备把西图昂送到国外治疗。但是孩子太小了,身体机能太弱,这两天情况又有一些恶化,恐怕要在三边坡观察几天才能受得住这长途跋涉。” 沈星叹了一口气,他见过几次西图昂,还是个孩子,小小年纪,就受了这么多的罪,毛攀真的是作孽太多。 “兰波呢?他回麻牛镇了吗?” “没呢,西图昂这个样子,他怎么能放心回麻牛镇,在医院照顾他呢。我给西图昂请了护工,但是兰波总觉得别人照顾西图昂,他不放心,就由着兰波去吧。” 元宁对兰波的偏爱从来没有掩饰过,对于和兰波相关的西图昂,元宁也是尽她所能给他一个最好的治疗条件。 一想到宁宁和兰波的关系,但拓心里就有一股说不出的酸涩。 当时猜叔去麻牛镇参加艾梭和他妻子的婚礼时,但拓正好在跑边水,就没有去麻牛镇。 不过沈星一回来,就叽叽喳喳的在他的耳边念叨,说是在麻牛镇看见了顶级美人。 但拓那时候还嗤之以鼻,觉得沈星真是没什么见识,三边坡这种地方,哪里来的美人,都是为了生活苦苦经营的苦命人罢了。 偶尔有些生的明艳一点的姑娘,要不就是被各方势力的大佬收为了金丝雀,要不就是被恶人盯上,送去放飞鸽。 在三边坡,美丽不是什么好事。 但当但拓在伐木场见到元宁的时候,才知道阿星那些描述她的华丽词藻一点都没有夸大其词的意思。 三边坡的文化没有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形容一个人的美丽都可以引经据典,用各种华丽的词藻堆砌。 但拓只知道,在看见元宁的那一刻,他的心脏以不正常的速度疯狂跳动。 沈星是个直觉很敏锐的小动物,他感觉到车里的气氛在宁姐说完话之后立刻沉闷了下来。 作为这个车里最菜鸟的人,沈星非常乖觉的发挥起了调节气氛的小甜豆作用。 “拓子哥,你说我这次把猜叔交给我的事情这么快就解决了,他会不会给我涨工资啊?我这一趟清白都差点没了,好歹也能给我算跑三趟边水吧?” 但拓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面好一会,在沈星第二次喊他,他才反应过来。 “会吧,我回去帮你跟猜叔说,只是不晓得猜叔可回来了。” 元宁在把但拓和沈星送到了街市上后就回了磨矿山,爸爸最近天天忙着新阳光基金的事情,磨矿山那里也没什么时间和精力去管了。 好在最近的磨矿山还算太平,那些本地人难得没有闹事,估计也是因为三边坡如今风声鹤唳,大家都想老老实实的安稳过几天。 刚才在宁姐的车上,沈星就发觉了但拓的不对劲。 在下了车之后,拓子哥更是看着宁宁姐车的背影看了好长时间,沈星想,也不知道拓子哥是在看车,还是在看人。 在三边坡认识的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里,沈星最信任最依赖的人,就是但拓。 看见拓子哥心情不佳,沈星也乐不起来了。 他虽然没吃过猪肉,但是也看过猪跑,国内的言情小说偶像剧里的爱情他也看了不少。 看拓子哥这个为情所困的样子,再联想到宁宁姐那张恍若天人的脸,沈星也什么都明白了。 要不是因为他对自己有自知之明,也知道宁宁姐不会喜欢自己这样的,他也得对宁宁姐魂牵梦萦,为她夜不能寐。 美人常有,但像元宁这样有能力又有美貌又英姿飒爽的绝世美人,还真不多。 这么想来,拓子哥喜欢上宁宁姐,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把脸侧到车窗外,偷偷闷笑了好一会才恢复正常表情。 风水轮流转,拓子哥刚才还在笑自己差点被刘金翠睡了,现在就轮到他坠入爱河,为情所困了。 但拓不是没看见沈星这怪样子,要是在平常,他还有心思调侃沈星两句。 但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宁宁是不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哪里有时间搭理沈星。 “拓子哥,你放心,像传闻中大名鼎鼎的sylvia这种人物,有几个蓝颜知已都是正常的。虽然兰波认识宁宁姐比你早,但是你可以后来者居上嘛,我瞧着宁宁姐也挺欣赏你的,拓子哥,胆子大一点,喜欢就直说呗。” 正在开车的但拓在听见沈星的话之后差点连方向盘都没有握住,“你在胡说八道啥子,我……我没有喜欢宁宁……” 沈星从上往下扫视了但拓好一会,审视的眼神看的但拓都有些发毛。 沈星装模作样的摇头叹息,一副很是为但拓可惜的样子。 但拓的耐心在达班的兄弟们里面已经算是最好的了,但是人一旦陷入到感情里面,就没有那么多的思考能力和耐心了。 “你别在那怪模怪样的,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作为但拓的好兄弟,沈星决定为自己好哥哥的爱情做一回狗头军师。 “你先别急着反驳,我来给你分析一下啊,兰波现在跟宁宁姐的关系也不是正儿八经的情侣,我也听猜叔说过,当时,兰波是被艾梭作为礼物送给sylvia小姐的。 当时宁宁姐也只在麻牛镇待了三五天,比我和猜叔走的都早。她离开麻牛镇的时候,跟我还有猜叔告了别,都没跟兰波说一声。当时兰波伤心的,虽然不说是以泪洗面,但是也是天天跟个望夫石一样看着宁宁姐送给他的那把枪。” 但拓本来还想嘴硬,但是听阿星这一通分析,没有忍住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宁宁不喜欢兰波?” 沈星被但拓抓重点的能力给无语到了,他隐晦的翻了一个白眼,才继续说道: “你觉得要是宁宁姐不喜欢兰波,以她在三边坡的地位和能力,还有谁能逼得了她和兰波亲近吗?都说恋爱中的男人智商为零,拓子哥,你这还没开始恋爱呢,怎么智商就开始下降了?” 第27章 边水往事(二十七) 但拓意识到自己刚才问了什么蠢问题,欲盖弥彰的咳嗽了两声。 “我这不是顺着你的话往下面说吗?那你说这话是哪个意思嘛?” 沈星发现,在遇见有关宁宁姐的事情上,拓子哥好像格外没有什么脑子。 他难得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还好他没有沉迷美色,不然他这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小命,还不知道能在三边坡保住多长时间。 “兰波是在伐木场再次和宁宁姐重逢,被宁宁姐救了之后才留在她身边的。当时还在医院的时候,兰波在宁宁姐怀里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别说是宁宁姐了,我看着都觉得他可怜。 我也是看出来了,宁宁姐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你也不用直接跟她挑明了,就用你刚才看着她汽车尾气的眼神眼巴巴地看着她,她自己就会心软。” 但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小憨狗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理。 沈星看但拓听进去了,也来了兴致,继续跟他有鼻子有眼的分析着。 “宁宁姐现在啊,对兰波估计就是一种对弱势者的照顾同情情愫多一点,她虽然也有那么一点提起裙子不认账,但是也不是一点情分都不讲。据我分析,对宁宁姐用苦肉计比较有用。” 沈星把拓子哥的形象和兰波的形象在脑子里面对比了一下,愈发觉得拓子哥上位的可能性比较大。 “拓子哥,你跟兰波又不是一个类型的,沉稳可靠还成熟有魅力,我觉得吧,宁宁姐能喜欢你这种类型。” 说完,沈星还觉得自己猜测的很有道理,为自己点了点头表达了对自己的肯定。 但拓被沈星说的有些云里雾里,但是莫名又觉得沈星说的很有道理。 他也是疯球了,竟然会觉得没有一丁点恋爱经验的人说的话能信。 “这能行吗?除了她偶尔来达班和猜叔谈生意的时候,我也见不到宁宁……” 沈星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拓子哥在别的事情上反应倒是挺快的,怎么在这档子事上这么迟钝? “是你喜欢人家又不是人家喜欢你,你得主动表现啊,宁宁姐的生意主要也不在三边坡,她虽然小时候在三边坡住过几年,但是很小就移民了。 现在她和猜叔做生意,这边市场的路子也逐渐稳定下来了,估计不用今年年底,宁宁姐就会回m国。哥,你要是再不行动的话,就不是像今天这样看汽车尾气,只能等着看她的飞机尾气了。” 但拓沉默了片刻,就在沈星以为拓子哥没有听进去自己说的话,准备再次开口说服拓子哥为了爱情勇往直前的时候,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要不是沈星耳力好,他差点都听不见。 吃到大瓜的沈星贱兮兮地脸凑到了但拓面前,“哥,你要是真能追到宁宁姐,能不能让她带我去m国玩玩?我长这么大,除了来三边坡,还没出过国呢。” 但拓苦笑了一声把沈星的头推到了一边,“我只害怕,如果宁宁对我的喜欢感到烦恼,会影响到猜叔的生意。” 沈星对于拓子哥的杞人忧天表示不能理解,虽然和宁宁姐认识没多久,但是沈星对她也算是有几分了解。 “不会的,宁宁姐不是这种公私不分的人,再说了,你怎么知道她对你没有意思?” ———————————————— 那天元宁把毛攀打了之后,陈昊就立刻着手准备把毛攀送回国,只是因为毛攀不愿意,陈昊的二姐一直阻拦,陈昊最近也在跟他二姐耗着。 元宁打毛攀的时候没有留手,当天他的肋骨就断了两根,现在都还在医院休养着,也正是因为他的身体还没恢复,陈昊才没有强硬的要求毛攀立即回国。 如果元宁可以预料到几天后在医院发生的事情,她当时绝不会留手。 夜半,元宁睡的迷迷糊糊的,急促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如果不是因为听出来那铃声是兰波特意拿着元宁的手机给他自己设置的特殊铃声,元宁都准备直接把电话给了挂了。 虽然她没有什么起床气,但是在夜半三更睡的正熟的时候接到电话,怎么样都不算一件让人高兴的好事。 “兰波,就算你再想我,好歹也要看看现在几点了吧?”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声音传来,元宁这个时候困意已经没了大半。 兰波不是个不知道分寸的人,相反,他很聪明,也很懂事。 兰波没事的时候就算再想她,也知道在她忙着谈生意和休息的时候不能打扰她。 在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还一句话不说,元宁总感觉有些奇怪。 “兰波,你在吗?你在哪儿?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元宁一边把通话改成了外放,一边从床上起来穿衣服。 “你给我发一个定位,站着别动,我现在就来找你。” 过了好一会,电话那一头才传来轻轻的呜咽声。 听见兰波的哭声,元宁穿衣服的动作顿了顿,随手拿起一件外套,拿上车钥匙就出了门。 她大概知道兰波现在在哪里了。 能让兰波情绪波动那么大的,一个是艾梭,另一个就是此刻还在医院病床里躺着的西图昂。 艾梭在麻牛镇相对安全,三边坡虽然风声鹤唳,但是目前为止还没有立刻要爆发武装冲突的迹象。 这么想来,也只有西图昂了。 兰波在电话那一头哭了好一会,一直到元宁坐上车准备驱动车辆出发去大曲林医院的时候,元宁才从他哽咽的声音里断断续续拼凑出他哭泣的原因。 果然,是西图昂,西图昂死了。 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元宁握着方向盘的手停在空中顿了几秒。 白天的时候,元宁才接到西图昂的电话说他的情况有些恶化的迹象。 按理说,这么好的医疗团队24小时全天候的陪护,西图昂不至于短短一天的时间里就性命垂危,除非是外力的作用。 磨矿山离大曲林开车起码要两个小时的路程,但是因为现在是在半夜,三边坡又人多车少,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元宁就极速飙车到了医院。 等元宁赶到大曲林医院的时候,西图昂的脸上已经被蒙上了白布,尸体的旁边,是低着头蹲在地上无声落泪的兰波。 好像自从出了麻牛镇,元宁看见的兰波不是在落泪,就是在准备落泪,从前那个阳光又羞涩的少年,现在身上萦绕的只有阴郁和落寞。 元宁没有立刻安慰兰波,而是把她给西图昂准备的私人医生拉到了外面,询问西图昂的身体情况为什么会突然恶化成这个样子。 “sylvia,我很抱歉……” 元宁对于外人,可没有对兰波这么好的脾气。 尤其是在自己砸下去这么多钱,结果不仅一点水花没看见,连水池里面的水还都被抽干了的情况下。 “我每个月十几万美金的工资付出去不是为了让你跟我抱歉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前两天你不是才跟我说等孩子身体里面的炎症消下去之后就能把他接到m国去的吗?这才几天,你就给我看见了他的尸体?” jackson也没想到这大半夜的会发生这种事,看见玻璃窗里那个还那么年幼的孩子现在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他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本来这孩子的身体情况是一直有好转的迹象的。但是今天晚上的事情不是因为他之前在伐木场受到的器官损伤,是因为有人故意拔掉了他的氧气面罩,还对他的身体剧烈摇晃,才导致西图昂的病情急剧恶化。” 第28章 边水往事(二十八) 毛攀,又是毛攀。 元宁都不记得自己这是回到三边坡之后第几次听见这个名字了。 每次提到毛攀,总是会伴随着血腥和残暴。 只是,毛攀怎么会突然对西图昂痛下杀手,这不应该啊,依毛攀的脾气,他根本不会把一个小孩儿放在眼里。 就算他对当年伐木场的事情耿耿于怀,他针对的也应该是已经成年的兰波。 昨天刚教训了他一顿,一点用都没有,转头就惹出来这么大的事,毛攀还真是好样的。 陈昊这一套阳奉阴违跟她玩的倒是挺6,前脚告诉她已经把人送回了国内,后脚这人就在大曲林杀了人,还真不把她说的话当回事。 果然是平时给陈昊太多好脸色,他真把自己当成他正儿八经的长辈了,她还是有些太好说话了。 元宁有些烦躁地踢了一脚墙角,回头强压着自己的怒意问道: “毛攀怎么会突然对西图昂动手?” 说到这个,jackson也有些欲哭无泪,他们也是在大半夜突然接电话,说他们一直照顾的孩子不行了。 上帝知道他在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有多惶恐,sylvia可不是什么真大善人。 一个华裔,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能在m国这种地方熬出来,还成为了一方枭雄,可见她的手段有多么的狠辣。 天知道jackson刚才在看见sylvia的时候,生怕这位小姐一个不高兴就把自己给毙了。 “我赶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呼吸了,听医院的医护人员说,是毛总因为昨天被您……,所以被陈总送到了医院。他在医院的时候偶然知道了兰波和您的关系,一气之下就冲到了西图昂的病房,兰波不在,所以他只能迁怒西图昂……” jackson欲言又止地看向元宁,这下子不用他说,元宁才猜到了刚才的情况。 “兰波是什么时候来医院的?” jackson略微思考了一会,“西图昂的第一联系人是兰波,医院的医护人员在发现西图昂已经没有呼吸之后,第一时间给他打了电话。” 元宁回忆了一下,刚才好像没有在兰波身上看见什么明显的挫伤,“兰波没有跟毛攀起正面冲突吧?” jackson摇了摇头,“没有,毛总在医院的动静闹得太大了,陈会长在知道之后立刻让州滨把他给带走了,正好跟兰波错过了。” 好歹也是自己曾经救过的小孩子,他的死对于元宁来说还是有些触动的。 “给艾梭打个电话吧,另外,西图昂的丧仪以三边坡最高规格布置。” 元宁挥了挥手,让jackson回去吧,说到底,这件事与他无关,他是个称职的医生,要不是他,西图昂还不能活到现在。 就算是迁怒,元宁也迁怒不到他身上。 稍微平复了一些情绪之后,元宁隔着玻璃朝着病房里面的兰波招了招手。 刚才元宁来的时候,兰波就已经看见她了,只是他现在的情绪实在是太不稳定了,无尽的悲伤几乎淹没了他。 他看见宁宁在外面和医生交谈,也知道她大概是在安排西图昂的后事。 明明都是差不多年龄,宁宁也只比她大几岁,但是无论是做事的态度手段还是心理素质,都要比他强上十万倍。 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情绪起伏,永远无法做到像宁宁一样冷静又强大。 这种悲伤又难以抗拒和克制的情绪让兰波隐隐有了一种自厌的情绪,不过此时此刻,他心中更多的,是澎湃的愤怒。 对毛攀的愤怒,对这个阶级森严的三边坡的愤怒。 看见宁宁叫他过去,他用袖子擦干了自己的眼泪,踉跄着扶着墙走了出去。 “姐姐……” 元宁没有立刻安慰他,只是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座椅,示意让他坐下。 “西图昂的后事我已经让人去着手安排了,艾梭现在大概也已经知道这事了,他好歹是西图昂的父亲,自己的儿子死了,他应该知道。 不过我不确定他是不是一定会来,不出意外的话,他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山里苦修。没来也没关系,有你这个哥哥送西图昂最后一程,他会高兴的。” 兰波什么都没说,只是捂着脸失声又哭了出来。 本来一切都已经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了,西图昂都已经有好转的迹象了,姐姐把私人飞机都已经给西图昂准备好了,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情。 元宁手机屏幕亮了亮,她扫了一眼,看见屏幕上显示的赫然是陈会长的名字。 她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兰波的身上,一看就知道他在接到西图昂出事的消息时来的有多匆忙。 为了避免兰波听见毛攀的名字发疯,元宁特意走的远了一些,在医院后院的走廊那里才接通了陈昊的电话。 “宁宁,实在不好意思,陈叔叔要跟你道个歉,叔叔没有管好毛攀那孩子,又让他给你添了小麻烦。” 从前元宁觉得做生意的,就应该脸皮厚一点,胆子大一点。 但是像陈昊这种脸皮这么厚的,前脚杀了她的人,后脚只是不轻不重的给她打个电话说给她添了一点小麻烦的人,元宁也是第一次见。 现在道上的人都知道,兰波受她的庇护,是她的人,毛攀就这么杀了兰波的弟弟,陈昊没有任何的交代。 他到底是觉得他和自己之间熟络到这种程度,还是觉得自己在他这个三边坡地头蛇的手上翻不起来什么风浪,不值得他严肃对待。 元宁掐灭了烟头,过了好半晌才开口: “陈会长,我最近想了想,我爸爸年事已高,不宜劳累,我这个做女儿的虽然不争气,但是供自己的爸爸享享清福还是有富余的。 他在你手底下做了这么多年,不好自己开口请辞,我年纪轻,做事没什么章法,就替他跟陈会长辞个职。正好陈总也看重新阳光基金那个项目,项目交接一直没有怎么开展,爸爸现在辞职对陈会长和陈总的影响都不大。” 陈昊在接到手下的电话得知毛攀在大曲林医院杀了西图昂之后就知道今天晚上要出大事。 谁不知道西图昂是兰波的弟弟,兰波又是元宁最近十分看重的人。 得罪了艾梭,陈昊还能有利益跟他交换,得罪了元宁,陈昊想给出利益都没有任何可以打动她的筹码。 所以他第一时间让州滨把毛攀给带了回来,还亲自给元宁打了电话跟她告罪,就是希望能把这件事的影响给降到最低。 只是,听着元宁这个态度和语气,这件事恐怕不能善了。 “宁宁啊,海山和我是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他在这里也是做惯了的,你这骤然让他去享清福,他恐怕也不习惯是吧?” 元宁把玩着手上的翡翠镯子,这是她十八岁的时候央求着爸爸送给她的礼物。 她不是不知道这个镯子的故事,曾祖母因为它抱憾终身,祖父也阴差阳错的为了它丢了一条性命,就连爸爸也为此付出了一只眼睛的代价。 太珍贵的宝石一般人降不住,但是元宁不一样,她身上的杀气太重,命格贵不可言。 爸爸为了给她童年良好的生存环境来到三边坡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打拼,跟着陈昊做事。 在她在m国得势之前,爸爸在陈昊手底下的日子不算好过,不说奴颜婢膝,也是处处受制于人,还要因为毛攀这个蠢货犯下的过错到处赔礼道歉。 之前在三边坡的商路没有彻底铺好之前,元宁一直隐忍不发。 现在她和三边坡政府不用陈昊这个阶梯就已经达成了友好合作,陈昊,也就没有价值了。 第29章 边水往事(二十九) “习不习惯的,总得试试才知道。前些年陈会长你说象龙商会资金链断裂,缺少现金流,让我借贷给你五千万。我那个时候也是太年轻了,想着想让爸爸在象龙商会过的顺畅一些,就直接让陈会长把那五千万的借贷直接充当了我入股的资金,现在想想实在是不妥。 陈会长,我想,我们的合作还是终止吧,象龙商会做的生意我从前也没有涉及过,这些年当甩手掌柜只拿分红也有些过意不去。退股的合同明天会有人送到象龙商会,股东大会我就不参加了,陈总看见我,恐怕也不会太高兴,毕竟我打了人家的宝贝儿子不是?” 元宁的唇角虽然还保持着微微上扬的弧度,语气也是平淡无波,但是话语其中的毋庸置疑,让陈昊有些胆寒。 他本来还打着让元宁帮他将象龙商会商业版图转移,开拓m国市场的主意。 结果元宁突然提出退股,陈昊真的有些欲哭无泪。 他着急跟元宁解释,想把自己和象龙商会跟毛攀撇清楚关系,让元宁不要因为毛攀一个人迁怒整个商会的生意。 “怎么突然要退股呢?宁宁,你听我说,你做事不要太冲动,象龙商会虽然现在的确不如前些年,但是总体还说体量在三边坡还是非常巨大的,利润也很是可观。我知道你是为了毛攀的事情才说的气话,你放心,我这次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今天晚上的事情我也是两个小时之前才知道的,那个孩子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很为他感到可惜。一听说毛攀杀了人,我就立刻从曲碰回来了,实话跟你说,我到现在都没来得及坐下来就立刻给你打了电话……” “陈会长,退股的事情不用再说了,我既然已经决定了,就绝不是一时意气,随口一说。” 元宁缓缓抬起眼皮,冷冷地扫了一眼大曲林医院的标志上面象龙商会的logo。 “西图昂的死只是我做这个决定的一个影响因素,决定原因还是因为我本人和象龙商会,和陈会长你的经商观念有些冲突。至于毛攀,那是兰波和他的恩怨,我可是个遵纪守法的人,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毛攀在闹市杀人,要是三边坡的政府还有些用,陈会长最近恐怕会有些麻烦,我要是陈会长你,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做好公关,以免影响象龙商会在当地的名声。” 元宁停顿了片刻,嘲讽地笑了笑,“瞧我这记性,都忘了这是三边坡了,就算警察要查,随便找一具尸体说是毛攀,糊弄过去也就算了。” 该说的话元宁也都说了,她不指望陈昊真的会亲手杀了毛攀或者把他送到警察局为了一个小孩坐牢,但是再深入的合作,她也不愿意继续下去了。 “好了陈会长,别的事情你就联系我的助理vivian吧,她明天会到达三边坡,和你商议退股的具体事宜。” 说完了这句话,元宁就把电话给了挂了。 刚挂了陈昊的电话,元宁就立刻把他拉到了黑名单里面,短时间内,她不太想和陈昊有什么交集。 她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跟爸爸编辑短信说了一遍。 吴海山虽然在三边坡经营多年,在陈昊的手下也做了许多年的生意,但是女儿既然都已经说了要和象龙商会终止合作,他也没有为此替陈昊说话。 说到底,他和自己的女儿才是密不可分的利益共同体。 他和自己的前妻分开了这么多年,吴海山也有五六年没有再见到前妻了。 磨矿山这边政府看在宁宁的面子上对宝石的规格控制宽泛了许多,磨矿山也不太需要他亲自过问太多。 既然宁宁让他和象龙商会划清界限,那他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离开三边坡一段时间,去m国看看前妻。 不过,吴海山对于自己宝贝女儿的感情生活还是十分关心的。 他知道宁宁不会喜欢太稳定的关系和太一成不变的生活,对于伴侣也有自己的选择标准。 对于宁宁的伴侣,吴海山唯一的要求,就是对宁宁好。 “宁宁,那个兰波,你最近还在跟他有联系吗?怎么西图昂一出事,他第一个就给你打了电话?我以为在麻牛镇的时候你就已经跟他分开了,是不是他缠着你不放啊?你们俩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被自己的爸爸追问自己的感情生活,元宁难得的感到有那么一点尴尬。 “……” 感到女儿的尴尬,吴海山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好了好了,不难为你了,你自己高兴就好,等什么时候你真的有自己喜欢的又能跟你稳定下来的对象,记得带回家给我和你妈妈看看。” 元宁轻轻地“嗯”了一声,就挂了吴海山电话。 起码在她还风华正茂,正年轻的时候,她绝对没有结婚生子,和一个男人因为一张纸绑定在一起的想法。 西图昂死亡的消息第二天天一亮就传到了达班和麻牛镇。 毫不意外,艾梭并没有为了自己的这个私生子的死亡提前结束他的苦修。 这个私生子已经在和象龙商会的谈判中完美的发挥出了他的作用,让艾梭多得到了两成的卖路钱,他不会再放更多的精力在西图昂的身上。 生意已经做完了,他再想问陈昊要再多的利益,陈昊也是不会答应的。 所以艾梭在得知西图昂的死讯之后,只是打了一笔钱给了兰波,让兰波全权处理西图昂的葬礼。 他给的那笔钱的数字还没有元宁给兰波的副卡里面的零头多。 艾梭对西图昂这个私生子根本不在意,除了他之前的那个结婚十年被他活埋的妻子之外,他在外面的私生子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坤猜的确是个会做人的,在礼节方面,他一向都是挑不出来半点问题来的。 广州地区本来就重视礼节,对各种习俗都是郑重对待,坤猜在这一方面和他从广州来的药材商父亲学到了很多。 他在此之前甚至只见过西图昂两次,因为知道西图昂的哥哥兰波是元宁小姐很看重的入幕之宾,西图昂的葬礼他虽然不能亲自赶回来参加,但是也准备了丰厚的礼金。 除此之外,坤猜还按照华国的习俗给西图昂写了一副挽联。 陈昊也来了葬礼现场,他诚恳地跟元宁赔礼道歉,再三保证绝不会包庇自己的外甥。 只是现在他的二姐以死相逼,他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给元宁一个交代。 元宁对于陈昊的说辞嗤之以鼻,陈昊从前绝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看重亲情的人,这次这么护着毛攀,实在是让元宁有些意外。 看来陈昊的这个二姐陈总,恐怕手上握着一些陈昊的命脉,让陈昊不得不对她妥协。 不过这些都已经和元宁没有太大关系了,虽然股东会还没有召开,但是元宁撤资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 勃邦磨邦政府听到她要跟象龙商会割席的消息,这段时间也在不停地试探元宁是不是想要取代陈昊的位置和象龙商会在三边坡的地位。 象龙商会垄断了三边坡市场太久,勃磨已经不是陈昊背后老牌政府势力的一言堂,军阀和政界新贵也想分一杯羹。 想看陈昊倒台的人,远远不止表面上的这么一点人。 西图昂的葬礼在他确认死亡之后三天之内就匆匆举行,兰波说,想让他的弟弟早些入土为安。 如果有来世,但愿他可以诞生在和平的土地上。 让元宁有些意外的是,兰波这一次格外的能沉得住气,竟然没有冲到象龙商会去跟毛攀算账。 第30章 边水往事(三十) 和元宁预料的一样,为了给毛攀洗脱罪名,陈总买通了警察,用一具死牢里面刚刚被枪决没多久的尸体代替了毛攀去顶替了他的故意杀人罪。 兰波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沉默了一夜,元宁曾经告诉过兰波,只要他愿意,她可以用自己的方式让毛攀付出代价。 可是兰波没有点头,他已经给姐姐添了太多的麻烦了。 这是他和毛攀之间的恩怨,他不想,也不愿意去麻烦姐姐。 元宁没有强求,虽然兰波现在是她的情人,但是她都没有替自己的情人包办一切的习惯。 既然兰波都已经拒绝她了,元宁也不会擅作主张。 元宁最近顾忌着兰波的情绪,特意把自己的工作都给推了推,想着抽些时间去陪他散散心。 但是兰波最近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就连艾梭都找不到他的人影。 偏偏他又没有出现在象龙商会附近过,元宁也没有办法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一个兰波身上,m国那边已经在催她回去主持大局了。 所以,元宁也只是嘱咐手底下的人留意一下兰波的踪迹。 “宁宁,达班这里没看见过兰波,不过你也别着急,我已经跟兄弟们交代过了,要是发现兰波,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最近但拓因为要跑武器运输的那条线,经常“路过”磨矿山,给她带些街上的小玩意逗她开心。 元宁担心陈昊走不通她这里的路子,报复到她爸爸的身上,就在爸爸吴海山送去了m国休息两三个月,三边坡这里的生意她顺带着就给处理了。 元宁蹙眉瞪着他,俏丽的五官显得更加生动。 “怎么又是糯米饭?就算我还挺喜欢吃糯米饭的,总不能天天都是泡鲁达配糯米饭吧?” 元宁看着但拓手里拎着的熟悉的包装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自从她吃了但拓做了一次糯米饭说觉得好吃之后,但拓每次来磨矿山都要带好几盒椰汁芒果糯米饭。 偏偏这还是但拓自己做的,芒果都是他挑出来最大最甜的,元宁就算是吃的胃胀气都不能直接给倒了不是? 元宁都觉得现在自己身上都是一股椰奶的味道,东南亚的椰子再怎么清甜,也架不住天天吃吧。 但拓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这不是他也不知道宁宁喜欢什么,所以只能逮着一个她喜欢的东西天天送过来。 “那我后天带别的来,我听说你和吴老板是江浙人,最近也学了两道江浙菜,不过我的手艺肯定比不上吴老板和那些江浙的厨子,宁宁要是不喜欢吃我再去学别的。” 自从那天被沈星恋爱教学之后,但拓就像是被打通了七经六脉,不仅天天来元宁面前献殷勤,还将投其所好融会贯通,发挥到了极致。 元宁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对于但拓的示好她虽然不至于感到困惑,但是短时间内,她还不想有新的伴侣。 “拓子哥,你其实没有必要为我做这些,你应该也知道,我不会在三边坡久留,只是来东南亚开拓市场。现在这里的生意差不多都已经稳定下来了,我对猜叔也很信任,把生意交给猜叔,我很放心。 m国那边的生意我不能离开太久,等这次爸爸从m国我应该就要回去了,算起来,我估计也只能在三边坡再待三个月。” 元宁没有把话直截了当的说明白,给大家彼此之间保留了体面。 但是她相信,以但拓的脑子,应该能明白她的意思。 但拓的眼眸漆黑,看不出情绪,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都没说。 元宁拍了拍但拓的肩膀,接过了他手上的糯米饭。 “拓子哥,下次的糯米饭还是做给细狗兄弟吃吧,他应该能愿意天天吃。” 元宁本来以为自己那天已经跟但拓说的很清楚了,拓子哥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她对面坐了一会儿就跟她告别离开了。 但是没想到两天后的饭点,元宁竟然又在磨矿山看见了但拓。 元宁看见他在自己的小木屋门口徘徊了 好久,一直在原地转悠,好几次手都已经搭在了门铃上面也没有按下去。 看的元宁眼睛都有些累了,终于忍不住去开了门。 “拓子哥,怎么门口站着不进来?” 但拓听见元宁开门的声音显然有些紧张,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跟达班的一个m国人学了做西餐,阿星说你应该能喜欢吃,我就给你做了点。 磨矿山交通不方便,买什么都得去很远的地方,我顺便给你带了一点巧克力,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阿星说吃点巧克力你会开心一点……” 但拓的身材很好,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宛如希腊雕塑,透露着三边坡独有的野性和锐利。 这么性张力十足的人,眼神却是那样的温柔又真诚,嗓音缱绻而绵长。 元宁的眉眼柔和了下来,把门开的幅度更大了一些,侧身示意他进来。 “进来吧,拎着这么多东西在门口站着也不嫌累。” 听出了宁宁语气中不易察觉的温柔,但拓的眼睛亮了亮。 他进屋之后熟练的换鞋洗手脱外套,把元宁随意扔在沙发上的衣服叠好放在柜子里,还顺便把宁宁的冰箱给补全了零食水果。 因为宁宁从来都不按时吃饭,但拓还特意给她准备了一些麦片面包,不然他不来宁宁这里的时候,她都是随便吃点水果就算是吃过饭了。 元宁依着墙吃着但拓刚撕开包装纸喂到她嘴边的巧克力,看着拓子哥这么贤妻良母的样子,她没忍住吹了流氓哨。 “拓子哥,你对我们家厨房比我还熟,我都不知道我们家还有黑胡椒这种东西。劳驾,我爱吃五分熟的,少放点黄油。” 但拓无奈一笑,宁宁在别的当年都出类拔萃,唯有跟厨房相关的事简直一窍不通,自从搬来这里住之后估计就没有用过任何的厨房用具。 还好他小的时候就会自己下厨房给自己和弟弟做饭,总算是能在宁宁这里有点用处。 “再等二十分钟就能吃饭了,你先去餐桌那里坐到起,马上就来。” 本着拒绝不了就良好接受的原则,元宁对于自己家里多了一位上门保姆接受度良好。 “我去酒柜拿一瓶napa valley zinfandel,拓子哥,你喝的惯红酒吗?” 三边坡喝朗姆酒、威士忌喝的多,烈酒穿喉,才能让人忘了三边坡生活的苦楚和艰辛。 昂贵的红酒在三边坡可是不可多得的奢侈品,猜叔给但拓的待遇非常优渥,可是有的东西也不是有钱能买的到的。 物资极度缺乏的地带,钱也不一定能花的出去。 可即便如此,宁宁想要什么东西,只要她想要,她总能第一时间得到,她凌驾于三边坡的生存法则。 “都行,你喝什么我跟着喝点就行。” 等肉在锅里面发生美拉德反应,散发出浓烈的肉香时,元宁才后知后觉有些饿了。 磨矿山不如大曲林那边方便,有什么东西花钱可以买到,她吃饭也大多都是随便应付一下自己的胃。 等这里安排妥当了,还是得回大曲林方便一些,之前刘金翠跟她提过的投资的时候,元宁也考虑了一下。 刘金翠知道她和象龙商会闹掰了之后,想着跟着她干,也跟陈昊分道扬镳,毕竟陈昊虽然给了她资金支持,但相应的分成也对刘金翠不太友好。 第31章 边水往事(三十一) 对于投靠自己的人,元宁还是很大方的。 尤其是她和翠妹儿同为女孩,对于从底层打拼出来想给自己和家乡的姐妹们争一条活路的刘金翠,元宁也希望她能过得好一些。 所以,元宁接受了刘金翠的投诚,也愿意给她投资让她开一家自己的歌厅,和象龙商会的生意分开。 反正这些钱对于元宁来说不算什么,先前她为了给西图昂治病从m国调私人飞机和私人医生的钱加一起都比这笔投资款要多。 给刘金翠投资个一百万,能买到一个忠心耿耿的手下,这算是一笔不错的生意。 而且刘金翠这个人懂分寸,知进退,敢想敢拼敢做,该服软的时候也会服软。 因为是从最底层做起来的,所以她会不遗余力的抓住每一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元宁是准备这两天亲自去一次大曲林,既是给刘金翠转账,也是为了让她心安。 但拓没有让元宁等多久,等他煎好的牛排上桌的时候,元宁的酒都还没有醒好。 正宗不正宗的不说,这牛排起码品质不错,闻起来香味也可以,就是三边坡不好买迷迭香,少了一点风味。 “尝尝,我跟一个法国厨子学的,我刚才尝着觉得味道还行,只是我也没有出过国,不知道这做的正不正宗,你要是吃不惯我再去给你做糯米饭。” “别别别!” 元宁在听见“糯米饭”这三个字的时候连忙摆手,短时间之内她都不想再碰糯米饭这种东西了。 元宁立刻拿起但拓做好的牛排放在自己面前,切下一大口塞到了自己嘴里。 本来以为拓子哥这才学了没多久的西餐,能把牛排做熟就不错了,结果但拓的手艺竟然出乎意料的还不错。 “好吃的耶!拓子哥的手艺就是好,等什么时候你不准备在猜叔手底下干了,我出钱给你开个西餐厅吧。” 但拓坐在元宁的旁边,笑着揉了揉元宁的头。 “你以为三边坡的人能有钱吃种这东西?你要是在三边坡开西餐厅,我肯定要把你的钱亏得血本无归。” 对于但拓亲昵到有些逾矩的举动,元宁愣了一下,嘴里的牛排都忘了嚼。 但拓看着宁宁难得露出的呆呆的样子有些想笑,又加重了一些揉她头的力度,把元宁本来就因为刚起床乱糟糟的头发揉的更加乱了。 “但拓!我的头发都快被你揉乱了!” 阳光下,元宁的瞳孔漂亮的近乎像三边坡最珍贵的宝石,纤长的睫毛在她的眼下轻颤,打下一片阴影,看到但拓的心软成了一摊春水。 第一眼就喜欢的人,随着时光流淌,只会越来越喜欢。 但拓想,一眼万年大概就是这样,他也想克制自己的喜欢,但是有的情感不是他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等你吃完了,我帮你梳。” “啊?” 元宁懵逼地看着但拓,这怎么还要给她梳头发,这未免有点太暧昧了一点吧? “啊什么,快吃,天天都不按时吃饭,也就是现在你还年轻,能这么折腾,等老了胃疼怎么办?” 元宁现在看着但拓,都有种看见了她爹的幻视感。 “好了好了,再说我都快以为是我爸回来了,好不容易走了个爹,又来了一个爹。” 但拓把自己已经切好的牛排跟宁宁的餐盘换了一下,要不是因为宁宁喜欢吃,他真心不太能吃得惯这种要用刀叉的西餐。 在三边坡吃饭连餐具都不用,自从来了一个沈星时候,达班的餐桌上面才会出现一双筷子。 现在让他用刀叉学着西方礼仪吃西餐,但拓怎么用都觉得别扭,昨天煎了十几块牛排,都快把阿星和细狗喂成巨人观了才勉强做出来还算合格的牛排。 他在元宁面前一直都是处在下风的,无论是在感情上还是在地位上,他乐于对宁宁俯首称臣。 不过,他是想跟宁宁搞对象的,可不是想当人家爹的。 都怪阿星说他适合走什么国内流行的叔系男友路线,这下好,叔过头了。 “对了,最近有兰波的消息吗?我手底下的人查了三天了都得有个结果,这人就跟在三边坡人间蒸发了一样。” 但拓听见“兰波”这个名字,脸上的肌肉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 虽然已经知道兰波是宁宁的情人,他也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是听见宁宁在自己面前这么自然又熟稔了提到兰波的名字,他还是觉得心里有些酸酸胀胀的。 不过因为宁宁在乎这个人,但拓也是真的尽心尽力的去找了,他无论如何都是不忍心看见宁宁伤心难过的样子的。 “没有,我让兄弟们盯着了,让他们一有消息就通知我,但是到现在为止,兰波都没有在达班出现过。我觉得,他有可能还在大曲林,根本就没有离开过。” 元宁吃饱喝足,把刀叉轻轻放下。 但拓说的也有道理,她在三边坡的人手虽然不多,但是她有钱啊,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钱给够,多钱的眼线她都能买的到。 整整三天都没有一点兰波的消息,除非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达班,一直在大曲林躲着。 可是,为什么呢? 元宁找不出来任何兰波躲着她的理由,兰波如果想找毛攀报仇,元宁有能力有手段帮他。 如果想跟她彻底分开,她本来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她不至于对一个露水情缘的情人痴心不改。 而且这段感情的继续是兰波强求的,他如果想分开,元宁也乐意一拍两散。 他的不告而别多多少少让元宁有些生气,元宁之前也不是没有dating过年下,兰波这种不说一句话就单方面离开的,她这遇见的还是第一个。 要不是担心兰波死在大曲林,元宁也不至于费时费力去让人寻找他的踪迹。 元宁拿起手机给刘金翠发了信息,让她留意一下看看最近兰波有没有出现在金翠歌厅附近。 陈昊估计是觉得元宁这边已经铁了心要退股,他好歹养尊处优,身居高位这么多年。 元宁这么不给他面子,他再怎么做小伏低元宁都不肯松口,甚至还直接把他的得力干将吴海山送到了m国,替他辞了职。 勃磨那边的官员态度也十分暧昧,他们似乎更加倾向于财大气粗的m国军火商,对他也没有曾经那么热络。 吃了这么大一个挂落,陈昊也很难维持他笑面虎的形象,就连表面上的友好都不愿意做了。 既然吴元宁要保兰波,让毛攀去坐牢,他就非要让毛攀光明正大的在三边坡待着,偏偏就不把他送回国了,这下也遂了陈总和毛攀的心意。 陈昊也是最近处处碰壁,想把产业转到m国走不通吴元宁这条路子,想回国勃磨官员也不会同意,而且他的产业不太干净。 国内的商业管理和三边坡截然不同,在三边坡做生意只要卖命就好了,但是在国内做生意,那可是要动脑子的。 元宁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一时半会不太明白陈昊到底是拿毛攀跟她出气,还是想要毛攀的命。 谁不知道在三边坡想要毛攀命的人能从大曲林一直排到达班,路边路过的一只狗说不定都被毛攀欺负过。 毛攀在这个时候不被陈昊保护起来,而是被他放在风口浪尖,作为跟吴元宁打擂台地工具,很难想象陈昊做这些是因为在乎他这唯一的外甥。 偏偏毛攀跟他那个把他看成是眼珠子命根子的妈妈又都是个蠢货,根本看不出来这一点。 第32章 边水往事(三十二) “算了,我的人都找不到他,更别说你了。” 但拓看元宁对兰波也没有太上心,心里莫名就松了一口气。 在三边坡有很多的大佬,其实三边坡并没有那么太过于极端的重男轻女思想。 过于是这边的日子太苦了,无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在勃磨邦,掌握军政大权和财权的人也不止是男性,有很多赫赫有名的女性权威在三边坡逐渐声名鹊起。 元宁不是第一个来三边坡吃螃蟹的商人,也不是最后一个。 那些女大佬的身边也不乏容貌姣好的男伴,她们大多数玩的还都挺花的,元宁在其中算是最洁身自好的了。 猜叔在知道但拓喜欢元宁之后,对他追元宁这件事表示十分乐见其成。 毕竟如果但拓能够和元宁成了,不论是什么身份,以元宁的脾气,对达班都会多几分照顾。 且看元宁怎么对兰波的弟弟西图昂就知道了。 所以在细狗被但拓强行要求试菜,吃的快吐出来去找猜叔主持公道的时候,猜叔只是给细狗和沈星买了几盒健胃消食片,让他们为了但拓的爱情做点牺牲。 自从搭上了元宁军火买卖的这条线之后,达班不仅每个月的收益翻了起码五倍,运货的路上遇见的拦路士兵对他们也越来越客气,就连过路费都少了一大半。 坤猜现在唯一用担心的事情,就是如何不动声色的和逻央他们撇清关系。 谁都知道,逻央迟早都要完蛋,只不过是早晚的区别。 自从元宁给正规军提供了远远超出三边坡平均战力的武器之后,逻央的死亡进度条更是被开了二倍速。 上次进山,他简直是集中了十二分的注意力,提心吊胆的跟逻央吃了顿味同嚼蜡的饭。 逻央请坤猜进山,是想跟坤猜商议用坤猜的运输线路和车去替山里面的人运输毒品。 三边坡风雨欲来,逻央又不是傻子,当然感受得到各方现在对山里施加的压力,他需要尽快处理掉手里的这批货,换一个老巢。 在势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坤猜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只能是逻央说什么,他假装答应什么。 即便知道逻央不久之后就会完蛋,也影响不了他现在必须受逻央辖制,无权反抗的现实。 答应归答应,做不做就是另外一回事,现在达班只能秉持一个“拖”字。 ———————————————— 因为答应了刘金翠要亲自去金翠歌厅和她签合同,元宁在安排好磨矿山的事宜之后,但拓就来接她去了大曲林。 最近边水的生意被猜叔停了一段时间,但拓也就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和元宁待在一起。 元宁现在已经快逐渐习惯已经身边有一个随叫随到的但拓了,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元宁想,如果但拓是想温水煮青蛙,那他的这个主意真的可以算得上十分聪明,误打误撞的正好撞到了她的恋爱舒适区。 “最近怎么没看见过阿星,他和翠妹儿进展怎么样了?翠妹儿拿下他没有?” 元宁知道翠妹儿对沈星有意思,在三边坡这种到处都是豺狼虎豹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个正直善良的小白兔,刘金翠不感兴趣就怪了。 而且沈星那张面皮和三边坡的男人截然不同,白白嫩嫩的样子简直是长在了刘金翠的xp上。 但拓一想到沈星在刘金翠面前娇羞的样子就闷笑出了声,“差不多了,沈星这两天还在跟我炫耀说他要带着玫瑰花去找刘金翠,跟个小媳妇一样,我看他是彻底陷进去了。你今天去金翠歌厅,说不定还能见到阿星。” 沈星这种恋爱白痴,遇见刘金翠那种情爱高手,只有被玩弄的份。 元宁都能预料到等刘金翠得手之后抛弃了阿星,他跑到但拓面前哭诉刘金翠无情的样子了。 “阿星是认真的?” 但拓郑重的点了点头,阿星自从跟了猜叔,逐渐得到了猜叔的重用,成了“星哥”之后,身边也不乏投怀送抱的小妹。 但是这小子脸皮薄,又是在礼仪之邦长大的,受不了这种弱者依附强者的,带着强烈目的性的“爱情”,所以一直都对这些小妹敬而远之。 但是刘金翠不一样,她风趣大胆,性感野性。 虽然没有绝顶的美貌,但是她与众不同的气质对于阿星来说,有着一股特殊的吸引力。 在和平年代长大的孩子,或许就格外向往那种黑暗的,极端的,野性的一面。 “是,他还跟我讲,等他把猜叔的钱还完了,要把赚的钱都攒下来给刘金翠开一家服装店。让她别做放飞鸽这种事,歌厅也别开了,让她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你说阿星他天真不天真,这都不是正常的地方,还想让这里的人过正常的生活。你说你们俩都是华国人,怎么性格这么不一样?” 元宁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艳羡。 “生存环境不一样,怎么会有一样的性格,如果我在国内和平有序的环境长大,也不会天天想着打打杀杀的,正儿八经做生意多好。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谁又想背井离乡,离开自己的故国呢? 阿星他真的很幸运,人生的前二十年过得都是平安顺遂的日子,不用担心枪战、斗殴、du品。从国内来到这里,他能适应成这个样子,已经很不容易了。” 听出了元宁语气中的落寞,但拓识趣的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 她在自己面前露出稍显脆弱的样子,但拓已经觉得自己和她的关系已经拉近了很多了。 起码他知道了,宁宁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得到现在能够拥有的财富,其实这一路上并不如表面上看见的那样的光鲜亮丽。 “不说这些了,宁宁,猜叔从山里回来了,他说想跟你见一面。等你和刘金翠的事情忙完了,有空跟我说一声,我去转告猜叔。” 元宁刚想说自己又不是没有猜叔的联系方式,要是猜叔有事找她,可以联系她本人,不用但拓费这个功夫去转达。 但是她最近这段时间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也不好再说什么,默许了但拓找机会和自己再见面的小心思。 “还是我去达班找猜叔吧,猜叔这轻易也不离开他那间佛堂,让他千里迢迢的来大曲林找我,也麻烦。我也有段时间没去拜访猜叔了,他是长辈,是我爸爸的朋友,应该我去拜访他。” 元宁准备等爸爸回来就离开三边坡,有些事情她在离开之前还是得安排好,比如说为自己挑选一位合适的话事人。 其实在情感上元宁更加偏向于让刘金翠当这个话事人,刘金翠的性格对元宁的胃口,她又是个女孩儿,对于女性,元宁总能多两分的偏爱和信任。 可是刘金翠不是个十分理性的人,她太讲义气,元宁需要一个把利益放在首位,又时刻能够保持理智的人。 在这方面,猜叔才是不二人选。 元宁就没有见过比猜叔还理智的人,他理智的好像可以摈弃所有的人类情感,做什么决定都从自身和达班的利益出发。 从某种角度来说,元宁甚至相信,如果有一天,但拓和猜叔的利益所求背道而驰,猜叔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但拓这个他手上最好用的二把手。 但拓对猜叔有些太信任太维护了一些,元宁侧身看了一眼但拓,“拓子哥,如果有一天,猜叔要贩du,你会怎么样?” 第33章 边水往事(三十三) 拓子哥对毒品可以说是深恶痛绝,他对猜叔的底线就是不能贩毒。 听到元宁问到这个问题,但拓的反应明显有些迟疑。 “猜叔……不会的,他做什么生意都不会做这种生意的,你可能不晓得,猜叔的妻子是怎么死的……” 元宁打断了但拓,“我知道,我既然和猜叔做生意,怎么可能对他的过往一无所知。” 猜叔的妻子是多年前被毒贩轮奸,被轮奸之后跳河自尽的,那天晚上,猜叔一个人拿着一把刀斩断了九个毒贩的子孙根。 正因如此,但拓才能确信猜叔绝无可能贩毒,他和毒贩之间有着杀妻之仇。 元宁不这么认为,她在和猜叔接触之前,也想过,他和毒贩之间隔着的是发妻的性命,不会这么轻易妥协。 但是在了解了猜叔的发家历程之后,元宁就对自己曾经的认知有了新的想法。 在和猜叔真正接触之后,她更加确认,猜叔不是一个会感情用事的人。 他重用重情重义的但拓,保护照料发妻留下的弟弟,对从国内来的即便头上顶着枪也不出卖朋友的沈星刮目相看。 不是因为看重他们的情义,而是觉得他们是他可以信任,可以委以重任的人。 换句话说,是有利用价值的人。 商人总是以利益为导向的,如果有一天猜叔走投无路,必须要靠运输毒品才能维系达班的生意,他也不见得不会做。 简单来说,如果猜叔真的像但拓以为的那样对毒贩深恶痛绝,又怎么会让达班那么多年一直做毒贩的生意。 走山接水,不就是靠卖东西给山里面的毒贩来谋求巨大的利益吗? 三边坡是一个很纯粹的地方,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单纯的义气不会让坤猜在多方势力中游刃有余,成为一方大佬。 看但拓对这个话题很排斥,元宁也没有再问,反正现在猜叔依托她的军事力量,也不会轻易做这种让自己陷入险境又众叛亲离的事情。 “我只是做一个假设,不用放在心上,瞧你这表情凝重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猜叔真去做那种生意了。” 元宁刚想说些什么转移话题,让拓子哥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就眼力极好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但拓,停车。” 但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见宁宁这么严肃的表情和沉重的语气也立刻照办,把车停在了金翠歌厅附近一个隐蔽的地方。 元宁开了车门,示意但拓看前面的方向。 但拓顺着元宁视线地方向看去,入眼的就是兰波正在逃脱一个男人追捕的画面。 “你不去帮忙吗?” 元宁摇了摇头,才一个人,看起来那人的身板还没有兰波健壮,射击的准头也不怎么样,活脱脱的人体描边大师。 估计不用她出手,兰波也能解决。 元宁在心里估算着三边坡常用的手枪弹匣容量,估摸着他枪里的子弹差不多也快用完了,对兰波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而且兰波一直存心躲着她,十有八九也不太想在这个时候见到她。 但拓本来都已经做好了战斗状态准备等元宁一声令下他就冲出去帮忙,但是看宁宁只是冷静的站在暗处看着兰波被追捕,也就放下了枪,站在了元宁的身侧。 元宁的眼神不错,记忆力也好,只是看了两眼就认出来后面正在追杀兰波的人是毛攀的小弟之一。 这里在金翠歌厅的附近,毛攀又是金翠歌厅的常客,兰波对毛攀如此仇恨,这些天也不见身影,恐怕就是等的今天这一天。 “毛攀应该已经被这小子解决了,等着吧,明天一早,象龙商会就要乱了。” 元宁在心里默默腹诽着,也不知道毛攀的死是兰波一个人一时意气,还是多方力量共同作用的结果。 但拓也不喜欢毛攀,虽然他知道在三边坡弱肉强食,他自己的手上也说不出干净到哪里去,但是像毛攀那样仗势欺人,自己又没什么本事的蠢人,还是头一个。 听到宁宁说兰波杀了毛攀,但拓难得正视了自己的这个情敌。 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倒是身上有几分血性,就是做事有些太冲动了一些。 就在兰波快被毛攀的跟班逼到死角无路可逃的时候,刚才正在歌厅里和刘金翠打情骂俏的沈星开着他那辆破破烂烂的小吉普窜了出来。 “兰波,快上车!” 沈星把头伸出窗外,对着兰波就喊了一句,让他赶紧上车。 兰波在这个时候看见沈星显然也很意外,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沈星为什么会出现救他,追杀他的那个人就拔枪向沈星射击。 但拓的神色一变,他不在意兰波的死活不假,但是沈星是他弟弟,他不能不在意沈星的死活。 元宁气定神闲地把准备冲出去救人的但拓往后一拉。 “着什么急啊,他手上的手枪是colt m2000,弹匣容量15发,有效射程50米。刚才他打了十五发都没有打中,弹匣里面已经没有子弹了,沈星不会有事的。” 不等但拓怀疑,那追杀兰波的小跟班就因为手枪无法射击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玩意?” 他把枪往后一甩,自上而下傲慢地审视着兰波,“我见过你,艾梭的人。” 这人跟着毛攀跟了久了,把他的目中无人和愚不可及学的那叫一个淋漓尽致。 兰波本来还不想滥杀无辜,被这人点破了身份之后,立刻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沈星放在挡风玻璃下的枪瞄准那人的心脏一枪毙命。 他用的手枪没有消音效果,再加上刚才人体描边大师的十五发没有打中的子弹,这么大的动静又是在闹市,不知道有多少人都从自己家里伸出脑袋看热闹了。 元宁用舌头顶了顶腮帮,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 “你说这小孩儿跟了我也有一段时间,怎么就学不会动脑子呢?在闹市区连伪装都不做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杀人,他是挺有想法,这是指着有人给他兜底?” “可不就是有人给他兜底吗?他可是sylvia小姐的情人,谁敢抓他?” 但拓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语气中的醋味,元宁没有说话,只是歪着头瞥了一眼但拓,就转身拽着但拓的衣袖回到了车上。 “行了,热闹看够了,今天恐怕是找不了刘金翠了,我可不想看见毛攀的尸体,到时候他妈妈发疯,再以为人是我杀的。” 但拓就算会吃醋,也永远会为了大局着想,要是在元宁看来,他是个不错的情人。 以但拓的性格,他不仅在分开之后不会纠缠,还会体面的掩饰两人分开的原因。 熟男有熟男的好处,比起没有安全感,需要元宁哄着,还总是意气用事的兰波,但拓显然更加的成熟省事。 贤惠持家还宽肩窄腰,简直是居家必备,只可惜这么完美的dating对象也不能陪自己多长时间。 元宁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声可惜,感觉要是再在三边坡待上一段时间,她都要爱上人家了, “他必须死,他晓得我,死了就不会影响阿爸的生意。” 兰波看着地上的尸体,尽量让自己平静一些,他也杀过不少人,算不上什么良善之辈,可是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也不愿意杀人。 他错就错在不应该说破他和阿爸的关系,是他杀得毛攀,和阿爸无关,和整个麻牛镇也无关。 他只是自己想报仇,并不想要连累整个麻牛镇和阿爸。 第34章 边水往事(三十四) 沈星都要被兰波无语到了,人都已经杀了,现在想起来不能连累艾梭,也正是难为了兰波的这一片孝心。 “你也知道会影响你阿爸的生意是吧?这两天宁宁姐和我们一直在找你你知道吗?你到底跑哪里去了?” 听见姐姐的名字,兰波眼中的神色黯淡了下来,“我一直在州滨那儿,他让我等,等到今天。” “州滨?” 沈星有些不太明白了,那州滨是陈昊的人,毛攀是陈昊的外甥。 毛攀和州滨的深仇大恨已经到了州滨不惜以彻底得罪陈昊二姐的代价,也要杀了毛攀的地步吗? 此时的兰波已经有些恍惚了,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为自己的弟弟们报了仇,他刚才一枪打穿了毛攀的肺,他应该是死了吧? “我必须要亲手为西图昂还有梭民吞亲手报仇。” 沈星一直觉得三边坡的大多数人头顶上长着一颗脑子就跟摆设一样,他在国内最多算是有点小聪明,在三边坡跟这些人待久了,他都快觉得自己要成智者了。 “那你要报仇你能不能先过个脑子啊?这里是闹市区,你开枪杀了两个人,你以为没人看见吗?这里都是目击证人,不去自首你就是给你阿爸惹了大祸了!” 但拓本来以为宁宁是准备回她在大曲林的别墅,谁知道她直接拉着自己去了兰波杀人地对面的废弃大楼。 但拓虽然不知道宁宁想要做什么,但是他是个很好的陪伴者,一直都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注意着周围的动向,随时准备拔枪进行战斗。 元宁上了三楼靠河边的走廊,径直地走向前面阴影处看着栏杆的男人。 “州滨?你怎么在这里?” 州滨在听见有人靠近的动静之后,就立刻整个人处于警备状态,随时准备跑路。 在看见来人是小吴总之后,州滨紧绷的肌肉才放松下来。 “小吴总?真是巧,小吴总从磨矿山回来了?” 元宁站在州滨刚才站着的位置,发现这里的视角还真是绝佳,正好能隔着窗户把金翠歌厅的二楼全部情况看的清清楚楚。 还顺便能把刚才兰波逃跑的路线和他杀了毛攀小弟的场景看的明白。 看来,毛攀的死,背后十之八九是州滨的煽风点火。 元宁没有接州滨的话茬,“你对毛攀竟然恨到要除之而后快的程度了?这是你一个人的主意,还是陈昊的授意?” 州滨对陈昊的信任虽然比不上但拓对猜叔的忠心,但是跟着陈昊这么多年,他不会在没有陈昊的授意下做出杀了他唯一血缘上的继承人的事情。 即便这个人威胁到了他的地位,把他当成狗一样使唤。 州滨并不意外元宁能猜到这一点,或者说,三边坡但凡有点脑子的,知道是他怂恿的兰波杀人之后,仔细想想都能猜到是谁默许的。 “如果不是毛攀太能惹事,得罪了这么多人,陈总的胃口也越来越大,威胁到了陈会长在商会里的地位,陈会长也不至于这么……他没有直接下命令,是我自作主张,不过,陈会长没有阻止我罢了。” 象龙商会收益最高的伐木场原先都是州滨负责管理的,这也是州滨受陈会长信任的表现。 但是自从毛攀想要“做点事”之后,跟他妈陈总一顿撒娇打滚,陈总再去陈会长面前哭一哭她早亡的亡父,陈会长一心软,就把伐木场交给毛攀了。 元宁表示理解,如果她有一个这么糟心的外甥,恐怕也会做出和陈昊差不多的决定。 总不能为了一个和自己有些血缘关系的蠢货,就坏了自己所有的事吧。 “那今天兰波的事……” 道上的规矩州滨都明白,兰波是小吴总的人,利用了人家的情人去杀了自己的眼中钉,要是还让他进了监狱,以小吴总的脾气,能弄死他。 小吴总虽然现在已经不和陈会长一起合作做事了,但是她也不是自己能够轻易得罪了人。 陈会长因为小吴总骤然撤出象龙商会董事会,还带走了一大笔投资这件事,这段时间忙的简直是焦头烂额,上面不少人因为小吴总的退出都对陈会长微词颇多。 毛攀这次这么轻易的被陈会长给放弃,也不乏有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的缘故,而小吴总,就是毛攀在三边坡最不应该得罪的人。 上头神仙打架,他们下面这些小鱼小虾只能夹起尾巴老老实实做人,不敢越雷池一步。 “小吴总你放心,我都明白,兰波兄弟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不会让他去坐牢的。我已经从死牢那里卖了一具尸体,现在已经在河里头了,等明天捞上来,他就是兰波,不会有人追究这件事的。毕竟,在三边坡,想让毛攀死的人,不算少。” 这话说的不假,毛攀在三边坡仗着象龙商会的势力兴风作浪,得罪了不少人,甚至还杀了不少的人,想让他死的人估计一个金翠歌厅都装不下。 再加上陈昊有意纵容毛攀的死亡,没有人替他花钱花时间主持公道,就更加没有人在意杀了他的人是不是真的被绳之以法了。 “毛攀的那个妈能轻易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州滨一想到陈昊的二姐嗤笑了一声,“陈会长都不愿意出手,陈总就算想深究,也追查不到什么。警察局的人已经被我买通了,他们的嘴里不会说出对兰波兄弟不利的话。” 兰波愿意被州滨利用,州滨的收尾处理的也还算漂亮,元宁挑不出来什么毛病,也不太愿意过多插手兰波的私事。 如果她想做什么,也不愿意自己的伴侣对自己的报仇行为指手画脚。 “行,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州滨有些意外小吴总竟然不追究他利用兰波的事情,还以为今天怎么样也逃不开一顿揍。 但拓看宁宁说完话了,和州滨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就算是打了招呼了。 州滨看见小吴总身后的做保护者姿态的但拓,瞬间顿悟达成了误解了,原来是兰波失宠了,怪不得小吴总对他利用兰波这件事都能轻轻揭过。 他就说,小吴总突然出现在这儿找他,却为什么不在刚才没有在兰波被追杀的时候出手。 “你会不会觉得我有些太无情了,毕竟是前段时间还跟我耳鬓厮磨的人,现在他出了事,我甚至都不愿意管他。” 元宁上车之后靠在副驾驶的座椅上阖眼,在狭窄的空间里点燃了一支万宝路,看着烟丝一点点的在指尖燃烧,却始终没有真的放在嘴里。 自从见识过du品的威力之后,她连烟都已经戒了。 只是有时候在压力太大或者思绪一团乱麻的时候会有些想念烟草燃烧的气味,之前vivian还嘲笑她,她这种行为用中文说,应该叫做望梅止渴。 但拓知道宁宁今天晚上的心情不太好,所以一直都非常乖觉的保持缄默。 “怎么会,你之前为了找他,连达班这里都打了招呼。他自己不想让你牵扯到这件事里,你在尊重他的决定,我都明白。” 元宁把燃烧殆尽的烟蒂放下,低声哼着不知名的旋律,是她在苏格兰谈生意的时候偶然听见的一首小调。 “拓子哥,我有时候觉得,你聪明的简直有些可爱。要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聪明,也不知道我能省了多少事。” 但拓盯着元宁,唇角渐渐小幅度地弯了起来。 “要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懂你,那我在这里就不特殊了。” 第35章 边水往事(三十五) 州滨说的没错,毛攀的死虽然因为毛攀母亲陈总的大吵大闹短暂的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但陈会长有心平息这场闹剧,不想让毛攀之死影响到象龙商会本就起伏不定的市场。 毛攀的死因被归结为仇杀,杀人者是个曾经得罪过毛攀又被他教训了一顿的小混混,州滨完成了他的承诺,从头到脚把兰波从中摘的很干净。 说来也是讽刺,曾经不可一世的象龙商会大少爷,现在就算是死讯,也只是在三边坡引起了两三天的讨论罢了。 热度过去了,大家还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刘金翠高兴的在歌厅开了好几瓶香槟庆祝,连带着这两天对沈星的态度也不知道好了多少,让沈星一时间竟然还有一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毛攀的葬礼元宁没有出席,都已经闹成这么僵了,表面上虚假的关系也没有必要刻意维系了。 葬礼那天,元宁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路过了象龙商会,在门口咖啡厅的一个角落坐下点了一杯馥芮白。 在听完最后一声哀曲之后,元宁将一只小匣子放在了象龙商会墙角下。 那里面装着的是毛攀从小时候跟她认识开始送她的一些小玩意儿,从一只草编的蝴蝶到一堆珍贵的宝石和名贵的首饰。 如果不是他做了这么多蠢事,对于这个从小坏到大的儿时玩伴,元宁不至于这么冷漠。 那天之后,元宁就没有在大曲林看见过兰波,听但拓说,兰波已经回了麻牛镇,继续为艾梭做事。 西图昂虽然死了,但是孤儿队还有许多其他的孩子。 兰波最在意西图昂这个和他相依为命最久的弟弟,但是对于其他孤儿队的孩子,他也是非常在意的。 其实在兰波离开的前一天,元宁看见了兰波在她的别墅门口徘徊了许久,他犹豫了许久,最终也没有按下门铃。 之前元宁给他安排的在大曲林医院附近的房子,兰波把钥匙放在了别墅门口的信箱里。 元宁理解兰波无法诉之于口的自卑,他一直自立自强惯了,从前在孤儿队也是他这个做队长做哥哥的,照顾下面几个小的更多一些。 现在到了大曲林,惹了他认知范围内的大人物,他不想连累元宁,不想让自己喜欢的姐姐牵扯到自己和毛攀的恩怨之中。 而且,他的世界随着眼界的开阔越来越大,原来他以为姐姐只是阿爸的一个客人,是和阿爸一样在三边坡做生意谋生活的人。 即便阿爸告诉他,姐姐迟早会离开三边坡,他也固执的以为姐姐一定会再回来。 后来才知道,姐姐见过的世界是他这一辈子在三边坡都无法触碰到的视角。 因为逐渐意识到了两个人之间的差距,也秉持着出了事自己扛着,绝不给姐姐添麻烦的心态,兰波觉得,自己的离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即便他心里割舍不下,即便他心如刀绞。 他自以为是的懂事在元宁看来简直天真单纯的有些可爱,不过这也是元宁所期望的。 兰波和他的阿爸还有他的孤儿队之间的羁绊太深,他不会为了她跟她一起离开三边坡,元宁也不会为了任何人留下。 兰波是一个很执拗的人,与其让他在爱欲中继续沉沦,在恩情和爱情之间反复拉扯,还不如让他尽快抽身。 如果,他真的可以从这段感情中抽身的话。 刘金翠在看见货真价实的合同和账上的数字之后,才觉得自己漂泊半生的生命终于有了可以依靠的港湾。 虽然和三边坡的这些姑娘们素不相识,但是看着这些姑娘年轻的脸庞和懵懂的眼神,再看看她们让人心疼的生存环境和落后被禁锢的思想。 元宁也想为了这些命运多舛的姑娘们做一些事情,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些小事情。 元宁给刘金翠投资的数额非常的可观,刘金翠在看见这一串数不清楚的0之后眼睛都有些花。 刘金翠的本意是开一家新的金翠歌厅,为那些从家里背井离乡的姑娘提供一个容身之处。 而元宁则是看的更加远了一点,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让她们离开家里之后到ktv里面当陪酒公主,简直是从一个火炉跳进了另外一个地狱。 即便她们中的有些姑娘或许因为虚荣,或许因为生存不易,才选择走上了靠出卖身体维持生计获得财物的道路。 但是归根到底,也是因为她们根本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力和余地。 刘金翠之前在街头混迹的时候常常打架,身手不错,枪法也还可以。 元宁做的生意危险系数不小,达班的人到底还是少了一些,能打的人除了但拓、小柴刀,也没有多少人了。 她在m国的时候,挑选的大多数保镖和一些运输枪支的司机都是女性,女性细腻聪明,对危险的感知能力更强,也不会有男人身上意气用事,粗枝大叶的坏毛病。 这些三边坡的女孩子但凡能从家里逃出来的,要不就是脑子机灵,要不就是身体健壮,或者二者兼具,都是不错的好苗子。 元宁让刘金翠挑选一批女孩子,在询问她们的意见之后,从m国抽调了两个经验丰富的保镖过来给她们培训。 不少姑娘骨子里面都是有血性的,她们宁愿一刀一枪的在火拼打斗中流血牺牲,也不愿意在男人的身下婉转承恩。 如果有的选,她们也希望自己的人生可以由自己做主。 歌厅这种地方在三边坡不算少,挂羊头卖狗肉,里面做的大多数都是皮肉生意,就算赚钱也赚不了多少。 既然投资都已经决定给出去了,还不如把生意做的更大一些。 元宁耗费上亿在大曲林最繁华的地方买了一块地,准备修建一群金碧辉煌的高档会所。 会所不做男欢女爱的交易,只买卖情报,为政府机要和军阀贵族提供一个绝对隐蔽的商谈地点,当然,要价不菲。 这也是为了能够和三边坡的最上层阶级保持长期良好关系的一种方式。 其他来投奔刘金翠的姑娘,如果品性不错,脑子也机灵,转的过来弯的,就可以在会所里面帮忙,做正儿八经的公关。 元宁把会所的生意交给了刘金翠,就连建筑物的施工建造和装修进度也交给了刘金翠一个人盯着。 天上凭空掉下来这么大一张馅饼,差点没把刘金翠给砸晕。 自从得到了沈星,和他春风一度之后,刘金翠的老毛病就又犯了。 她本来就是一个提起裤子不认账的洒脱姑娘,不会为了所谓的什么贞洁名声阻拦了自己路。 现在她又接下了元宁委托给她的这么重要的任务,更是没有功夫搭理一个刚刚情窦初开,恨不得24小时黏在自己身边的沈星了。 被始乱终弃的沈星委屈的简直像个潦草小狗,刚开了荤,正是对刘金翠感情最浓的时候,结果人家对他根本就是爱搭不理的。 沈星哪里见到过这种阵仗,他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是在感情这种事情上,属实是个和但拓差不多的初哥。 他一次在达班的兄弟们喝完酒之后听他们说到“卸货”,都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虽然在国内的时候沈星也谈过几次恋爱,但是进度一般也只终止在牵手接吻之后,像翠妹儿这样一上来就直接要跟他本垒打的女孩子,沈星这也是20多年来头一次见。 沈星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处男情节,而且热情奔放的翠妹儿和他前20年见过的女孩儿都不一样,尤其是在跟刘金翠颠鸾倒凤之后,沈星就更离不开她了。 刘金翠不接沈星的电话,也不怎么回他的信息,受了情伤的沈星只能委屈巴巴的去找他的拓子哥诉苦。 但拓最近天天在宁宁姐那里献殷勤,好不容易今天能抽空陪他出来喝喝酒,沈星一见到他就开始大吐苦水,从刘金翠对他始乱终弃一直哭诉到刘金翠不愿意回他的电话。 但拓早就意料到了有这么一天,刘金翠的名声在三边坡那可是声名远扬的,也就阿星这种单纯的小白脸会对刘金翠真的因为一场情事就情根深种了。 “你有啥子好难过的,你起码还跟你的翠妹儿在一块过,我这边宁宁一直不肯点头,我都还没难过,你别在我面前鬼哭狼嚎了。” 但拓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一点儿女情长的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阿星可以纠结这么久。 之前就已经提醒他了,刘金翠不是个可以轻易招惹的女人,谁知道他不仅招惹了现在还喜欢上人家了。 果然人的幸福程度是要通过对比才能显现出来的,沈星本来以为自己是三边坡第一倒霉蛋,被自己喜欢的女人睡了,还不准备给他一个名分。 现在想想好像拓子哥要更惨一些,拓子哥这边到现在都还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的状态。 沈星暗戳戳的凑到了他的身边,“拓子哥,你那边进展怎么样了?宁宁姐现在还没同意跟你在一块啊?” 但拓一想到元宁,就忍不住从心底泛起一丝的甜蜜,喜欢一个人,即便什么都不说就这样默默的待在她身边,也是让人感到高兴的。 不过,宁宁都没有点头松口正式和她在一起这件事,但拓知道宁宁心里的担忧,他们两个人未来并不同路。 可是这样又如何,人生苦短,喜欢就是喜欢了。 “我晓得她在顾虑啥子,没关系,我愿意等她。而且,现在已经比之前好多了,起码我们俩的关系比起从前亲密了许多。” 沈星贱兮兮的凑到了但拓的面前,跟看珍稀物种一样,好奇的看着但拓。 “没想到咱们铁骨铮铮的拓子哥,也有这么铁汉柔情的时候。拓子哥,你真的有那么喜欢宁宁姐姐吗?那要是以后你们真的在一起了,你会跟她一块儿回m国吗?” 但拓侧首看着沈星,眼眸中噙着懒散的笑意。 “像宁宁这么好的女孩,我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她呢?至于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说吧,猜叔身边不止我一个……” 在但拓的心里,她就站在那里,就值得他所有的喜欢。 沈星一看见拓子哥周围跟冒粉红色泡泡一样暧昧的气氛就有点牙酸,从硬汉型男到痴情情圣,沈星只想说,哥,你别太爱了。 “你就庆幸现在兰波不在大曲林缠着宁宁姐吧,宁宁姐为了兰波又是从m国那边调私人飞机接一声来给他弟弟治病,又是直接和象龙商会那边撕破脸面,听说还威胁州滨去给兰波杀人的事情做好扫尾工作。我瞧着,宁宁姐对兰波这是真上心。” 沈星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样子看的但拓恨不得直接把桌子上的酒泼在他脸上。 “是你叫我过来安慰你的,你在这里捅我的心窝子干什么?” 但拓不轻不重的踹了沈星一脚,“兰波现在都已经回麻牛镇去了,又不在大曲林,而且我看着现在宁宁对兰波也没有那么在意,她之前对兰波这么好……算了,不提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 沈星一直觉得自己已经算是恋爱脑上头了,但是转头一看他早就已经沉沦的拓子哥,突然觉得自己竟然还算得上是清醒的那一种。 总感觉拓子哥是那种,就算宁宁姐出轨了,他也会安慰自己说都是别人勾引了宁宁,宁宁只不过是没有忍受得住诱惑而已,她又做错了什么呢这种话来的人。 好在兰波现在不在大曲林,他现在一时半会儿自己没有想通,所以不敢见到宁宁姐。 不过感觉就算兰波在这儿,拓子哥都能一脸正气,旁若无人的做宁宁姐的小三。 沈星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但拓的背,“哥,还得是你,感觉跟你聊完之后,我的那些破事儿都算不上是什么事儿了,华国有句话叫做路漫漫其修远兮。 弟弟也没啥能祝福你的,就祝你早点抱得美人归吧。实在不行要是我姐能早点想开,抱得美男归也行。” 第36章 边水往事(三十六) 沈星被猜叔安排看管蓝琴赌坊和世纪赌坊,之前和刘金翠签合同促成阿明和刘金翠合作那次不算,这次算是猜叔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给沈星安排事情做。 元宁在得知猜叔把赌坊的事情交给沈星之后有些意外,蓝琴赌坊的效益虽然不算太好,但这算得上是猜叔手底下最赚钱的几个项目之一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猜叔竟然这么轻易的就交给了一个毛头小子。 世界赌坊更是如此,猜叔突然入股岩白眉,让他得到赌坊剩下的两个厅,来一同对付想在三边坡博彩业分一杯羹的莱佩人。 岩白眉对世纪赌坊的生意一直看的跟眼珠子一样,现在愿意把世纪赌坊的经营权分一半给猜叔,也是忍痛割肉了。 其实岩白眉想要拿下世纪赌坊剩下两个厅的时候,借钱的电话也打到了元宁的手机上。 他们俩之间没有什么交情,唯一的交集就是在达班猜叔的生日宴上。 元宁虽然钱多,对手底下的人手宽,但是她也不是谁的生意都愿意投资的。 岩白眉这个人在三边坡的风评一般,他年轻的时候跟猜叔当兵,那些年枪林弹雨,兄弟俩是过命的交情。 他在军中的时候,在一次行动中不幸身负重伤,子弹击穿了他的脏器,所以他消化不良,声音虚弱,底气不足。 此人攻于心计,每日眉头紧锁,少年白头。 他虽然是猜叔的朋友,但是元宁总觉得这个人眉眼间的并不显聪明的精明实在是有些讨人厌。 元宁直觉觉得这人不是个可信之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背叛自己,反手捅自己一刀。 元宁一直都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虽然只是自己心里面有一点点怀疑,但是元宁还是不敢赌岩白眉的人品。 而且,博彩业元宁在拉夫维加斯也有涉及,在曲碰也有几个赌场,岩白眉的那么一丁点利润,说一句实在话,元宁还真的不怎么能看得进去。 三边坡的人和莱佩人的争斗,元宁并不是很愿意在中间横插一脚。 听说莱佩人的背后是銮巴颂在给他们站台,銮巴颂和元宁还有一些生意没有完成,那可是个出手大方的主儿,一开口就是跟元宁定了千万合同。 銮巴颂和逻央之间的明争暗斗,有点眼力见的都能看得出来谁会是最后的优胜者。 元宁虽然不久之后就会离开三边坡,但是她在这里的生意还没有结束,总不能和銮巴颂把关系闹得太僵,这个面子元宁愿意卖给銮巴颂。 而且很显然,猜叔对岩白眉的世纪赌坊,显而易见兴趣更大。 即便是看在但拓的面子上,元宁也乐意敬让猜叔三分,对于三边坡的博彩业,元宁不是非常感兴趣。 说实话,真的有钱的那些赌客根本不会来三边坡的赌坊。 所以在岩白眉求到元宁头上的时候,元宁也只是找借口说自己手上所有的可支配资金全都用在了刘金翠的投资身上。 沈星没有经营管理赌坊的经验,又不好像个没头苍蝇一样直接就进了两大赌坊和夏文境、岩白眉两个精的像猴子一样的生意人打交道。 沈星想来想去,实在找不到能教他管理赌坊的人,所以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厚着脸皮又求到了元宁这里。 他从拓子哥那里听说了,宁宁姐对博彩业也有涉及,在莱佩和拉夫维加斯都有赌坊,在听到这个事实的时候,沈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姐姐是真的有钱,除了du,姐姐还真是什么生意都做,拓子哥这是傍上了一个超级大富婆呀。 元宁本来好不容易结束自己这一天的网上办公,签了几份线上的电子合同,和几个生意合伙人开了一个网上会议之后能休息几个小时。 她刚给自己煮了一杯手磨咖啡,切好了待会准备配着咖啡吃的cheesecake,家里就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元宁没好气地瞪了但拓一眼,要不是因为但拓,她也懒得管沈星的闲事。 “你们俩喝拿铁还是美式?” “我自己来吧,你去外面沙发上面坐着,对了,我从外面给你带了一份斑斓糕,待会你趁新鲜吃点。” 但拓对元宁家里的格局已经铭记于心,他让元宁坐下,自己走去了水吧给他和沈星倒了一杯拿铁。 本来他是不爱喝咖啡红酒这种东西的,可就是和宁宁认识了之后跟在她身边,这才学会了喝这些东西。 沈星有些愕然地看着拓子哥来宁宁姐姐家里做客跟到了自己家里一样松弛,不是,他不是刚才还在跟自己诉苦说自己得不到宁宁青睐忧愁困苦吗? 这都已经登堂入室了,还说自己和宁宁姐没有进展? 拓子哥现在怎么也学会了睁眼说瞎话啊,果然跟宁宁姐待的时间长了,人说话也变得奇奇怪怪的。 “睁着这么大的眼睛看什么呢?没见过但拓煮咖啡啊?怎么今天突然想起来要来找我,怎么,翠妹儿终于受不了你,跟你彻底分开了?” 沈星一想到刘金翠就变成了苦瓜脸,女人的心思真难猜,前脚还在跟自己耳鬓厮磨,缠绵悱恻。 后脚就把自己一脚给踢了出去,直接给自己判了死刑,跟她约了十几次,最多就愿意见自己两三次。 “哎呦我的姐,您就别取笑我了成吗?我最近过的已经够惨的了,翠妹儿不愿意见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做错了什么又惹到了她。” 看着沈星对翠妹儿这么情真意切的样子,元宁都有些同情沈星了。 翠妹儿这两天不回沈星的信息,估计是因为她最近正在dating的那个m国人的缘故。 翠妹儿这是又有了新欢,就把旧爱彻底丢到一边去了。 那个m国元宁也见过,金发碧眼,身材巨好,沈星现在他面前简直像个小学鸡。 这件事沈星应该还在被蒙在鼓里,不过元宁也没有准备点破此事的想法,翠妹儿和阿星之间的感情纠葛,元宁一个外人怎么掺和? 第37章 边水往事(三十七) “翠妹儿不搭理你当然是因为她有事要忙了啊,我投资了一个多亿在新会所,她作为会所的负责人总不能一天到晚什么事都不做,就跟你谈恋爱吧?” 作为朋友,元宁非常义气的帮刘金翠打了掩护,她自然的语气让沈星有些茫然,所以翠妹儿不搭理自己,是因为有事要忙? 那他这个时候无理取闹,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宁宁姐在三边坡投资了这么多钱,要是这些钱打了水漂,拓子哥不得打死他。 “啊?好吧,那我等她这阵子忙完再去找翠妹儿吧……” 元宁把cheesecake往沈星面前一推,“好了,别想这些事了,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事儿?那你也太闲了一点吧?” 跟阿星说话的时候,元宁一向都是有话直说的。 沈星一进来就闻到了蛋糕和芝士的香味,三边坡买不到这种价格高昂又不顶饱的小资玩意儿,这蛋糕说不定是拓子哥为了哄宁宁姐开心自己学着做的。 沈星有些眼馋,但是一想到这是拓子哥的手笔,就有些犹豫地转头看向了正在水吧煮咖啡的但拓。 察觉到了小憨包直勾勾的眼神,但拓无奈一笑,“吃吧,我做的有多的。” 但拓这个时候也把两个人的咖啡煮好了,他还顺便洗了一些元宁爱吃的莓果给她带了过来。 他非常自然地坐在了元宁身边,元宁坐着的是单人沙发,本来就不大,但拓坐在沙发扶手上面将刚洗好的蓝莓喂到了元宁嘴边,两个人贴在一起,之间的距离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元宁也懒散地靠在沙发上,衔着但拓喂给她的莓果。 本来准备说正事的沈星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自己的哥哥姐姐亲密无间的样子,不是,他和翠妹儿最甜蜜的时候都没有这么亲密吧? “但拓,你跟我说你们俩这叫没谈?” 沈星的惊叫声成功获得了两枚白眼,还吓到了有些昏昏欲睡的元宁,但拓拿起桌子上的苹果就砸到了沈星身上。 “你鬼叫个什么,坐到起,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 元宁也白了沈星一眼,“大惊小怪,有事快说,我困死了。” 沈星回过神来,知道这两人的玩笑可不是他一个小喽啰能开的起的,他清了清嗓子说道: “宁宁姐,您教教我做生意呗。” 元宁挑了挑眉,稍微来了一点兴致,她扶着但拓的胳膊坐了起来,戏谑道:“怎么,你这是情场失意,准备换个赛道,在职场上努力了?” 沈星有些不好意思,怎么感觉自己有种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意思在了。 要不是找不到能教他的人,他也不敢来麻烦他的宁宁姐。 “这不是猜叔把蓝琴交给我了嘛,世纪赌坊那边猜叔的意思是让我也一块盯着,您说说我一小孩从小在法治社会长大的,哪里会管理赌坊这种事情,我这不是怕自己在夏文境和岩白眉那里露了怯,这才腆着一张脸求到您这儿了吗?” 自从貌巴没了之后,但拓一直都是把沈星当成自己的亲弟弟看待的。 要不是赌坊的事情他帮不上什么忙,他最近也因为猜叔的吩咐有别的安排,他怎么样也是要陪阿星亲自去蓝琴和世纪赌坊去一趟的。 “宁宁,阿星这是第一次独当一面,猜叔的意思,也是锻炼锻炼他,蓝琴的利润不高,猜叔对蓝琴也没太上过心,一直都是全权交给夏文境经营的。 至于世纪赌坊,情况有些复杂,世纪赌坊之前一直都是岩白眉的地盘,要不是这次急需用钱买断世纪赌坊所有的厅和莱佩人打擂台,他也不会愿意让猜叔跟他分一杯羹。” 但拓说的这些,元宁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的,“猜叔怎么突然想起来做世纪赌坊的生意来了?岩白眉本来的意思应该只是准备问猜叔借钱吧?” 但拓点了点头,猜叔的生意他不明白,但是一些最基础的利益逻辑链条他还是清楚的。 “对,岩白眉把他的世纪赌坊几个厅看的跟眼珠子一样,如果不是这次莱佩人来势汹汹,他要买下世纪赌坊剩下两个厅跟莱佩人打擂台,他也不会让猜叔跟他一块做生意。” 元宁微微颔首,表示明白,岩白眉对世纪赌坊有很强的控制欲,不允许别人插手他的生意。 猜叔如果找一个岩白眉熟悉的达班面孔来世纪赌坊监管岩白眉,岩白眉一定不会乐意。 但是沈星就不一样了,他不仅是个陌生地面孔,而且还那么年轻,那么无害,岩白眉绝对不会对沈星起太深的戒备心。 不过,元宁不太理解,为什么猜叔非要分世纪赌坊的这一杯羹。 “拓子哥,达班最近的经济状况不太好吗?” 但拓不知道为什么宁宁会这么问,但是他还是乖乖回答了元宁的问题。 “没有啊,自从你带着达班一块做生意之后,达班兄弟的日子也越来越好过了。猜叔还想着,要和山里的人彻底断干净,不给他们送物资了。兄弟们也不想在刀尖上舔血,有安稳的日子,哪个又不想过?” 元宁若有所思,既然达班的生意没有出什么问题,猜叔也准备和山里撇清关系,他就更没有理由插手世纪赌坊的生意了。 銮巴颂几乎垄断了整个三边坡的博彩业,蓝琴这种地下赌坊去不了他的眼睛,但是兼并了金木水火四个厅的世纪赌坊就不一样了。 莱佩人的身后是銮巴颂给他们站台,猜叔这么轻易的就答应注资世纪赌坊,难不成也想在博彩业这一方面分一杯羹吗? 如果这样的话,阿星的这个新工作恐怕不会像她预想中的进展那么顺利。 虽然心里面有些好奇猜叔的做法,但是元宁表面上还是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这些只不过是她心里面的一些猜测,没有必要说出来让阿星和拓子哥知道。 “可以啊,过两天我亲自带你去那两个赌坊看看。” 第38章 边水往事(三十八) 吴海山的磨矿山最盛行的赌石其实也是赌博的一种,只是和后者比起来,它的名字和形式显得更加文雅一些,本质上并没有半分区别。 听爸爸说,当时有个在国内已经输了个倾家荡产,想要在三边坡靠着赌石改命的华国人,他甚至已经赌上了多年前结婚时和妻子买的香港回归纪念款劳力士。 他是幸运的,他赌赢了。 可他忘了,他脚下的那片土地是多么的混乱无序,十赌十输,赢的人永远只有庄家。 听说那个人最后疯了,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死在哪里了。 既然答应了要教沈星管理赌坊,元宁就不会只教给他一些理论知识,没有什么教育比言传身教更能让人印象深刻。 说起来,自从回到三边坡之后,元宁还没有去过这里最有名的两大赌坊——世纪赌坊和蓝琴赌坊。 元宁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去看看三边坡的博彩业这十几年来有没有什么发展,十几年前,这里的赌坊就是用最简单的模糊时间、逼单诱赌这些粗糙手段谋利。 比起像是莱佩和拉夫维加斯这种有着多年博彩的历史,又正规获得世界认可的地方不一样。 那些正规的租赌坊如果想要进去,一定要拿到相应的资产证明或者有相关人士的担保,因此那些地方对赌客本身就有很高的要求。 可三边坡不一样,这里的赌坊接待的客人不是文质彬彬,手眼通天的政客商人,他们针对的消费群体只是手上有一些闲钱又想要一牌改命,自命不凡的普通游客罢了。 三边坡的赌坊最有吸引力的地方就在于他们可以不拿一分钱进赌坊上牌桌,如果赢了就可以逆天改命,从此之后家财万贯,赚的盆满钵满。 至于输了…… 那些已经在牌桌上面红了眼睛的赌客,是不会想过输了这种从来就没有在意他们的设想中出现过的结果的。 蓝琴和世纪赌坊,显而易见前者才是猜叔的绝对掌控地带。 出于安全着想,元宁就带着沈星先去了蓝琴,她没有提前跟夏文境打招呼,也是为了让沈星看见最真实的三边坡赌坊。 但拓还要去给猜叔送货,虽然担心这两个人的安危,毕竟赌坊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他总觉得这两个人都还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孩子。 但是一想到宁宁毫不输给他的武力值和她这些年做的生意,也稍微放心了一些。 在送她们俩去蓝琴赌坊之前,但拓还把她们俩当小孩一样再三嘱咐让他们注意安全。 元宁脸皮这么厚的人,在沈星调笑的眼神下都觉得有一点不太好意思。 “宁宁姐,你说我们拓子哥对你这么好,你什么时候松口给他一个名分啊?” 等但拓一走,沈星就贴到了元宁旁边,一副姐俩好的样子,好奇的替他的拓子哥探探口风。 元宁似笑非笑地看了沈星一眼,“怎么,你对我和你拓子哥的事情很感兴趣?行啊,那我们找一家咖啡厅坐下来慢慢说。” 沈星是一个对危险感知能力很强的人,他一看宁宁姐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立刻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乖乖闭了嘴。 他敢在拓子哥面前放肆,但是这可是sylvia小姐,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得罪她呀。 “错了,我错了姐,不问了不问了。” 元宁也不是没有想过和但拓的关系到底怎么定义,但是一想到自己最迟下个月可能就要回m国,又觉得自己不能随便给人不能实现的承诺。 “拓子哥……他是个很好的人,只不过,我终究是要回m国的,而且,我是个华国人,最终还是要回到华国的。但拓出生在三边坡,他的母亲在这里,他的父亲和弟弟死在这里,如果我让他跟我一块回华国或者m国,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一些。” “可是,你又没有问拓子哥,或许他愿意跟你走呢?你总不能连一个申诉的机会都不给他,就直接判了人家死刑吧?” 沈星有些替他的拓子哥鸣不平,但拓是他在到了三边坡之后最信任最依赖的人,即便是后来认识的同胞元宁和给了他权势地位的猜叔,也不能和拓子哥有一争之力。 元宁挑了挑眉,“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你拓子哥都没有跟我表白过,我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怎么给他判死刑?行了,还要不要跟我学怎么管理赌坊了?再废话你就回去洗洗睡吧。” 沈星知道自己应该点到为止,宁宁姐都让他闭嘴了,他肯定是不敢再开口插嘴这件事的。 但是对于拓子哥到现在都没有表白过这件事沈星有点震惊,拓子哥的喜欢就差没有从眼睛里面溢出来了,就这样他还能够忍住不说,也是真牛。 “姐,你说我能管好两个赌坊吗?” 对于做这种事情,沈星对自己也没有什么信心。 元宁的笑容云淡风轻,唇角勾起的弧度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双眸清澈如水,倒映着略显呆滞的沈星。 “你还真以为猜叔是让你来管这两个赌坊的吗?傻孩子,下次做事之前好好想一想猜叔的意思,夏文境和岩白眉这两个人哪个不比你跟着猜叔的时间久,闻弦知意,听话不能只听表面。” 元宁意味深长的一番话让沈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猜叔不就是让他看着赌坊吗?还有别的意思? 第39章 边水往事(三十九) 人命像草,狗命如针。 在三边坡,为了让人把钱包里面的钱全部掏出来,他们可以不择手段,心狠手辣。 逼单房只是三边坡见不得光的黑暗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点,只是就这么一丁点的黑暗就足够击溃沈星这个从法治国家过来的乖乖仔。 夏文境早就已经从猜叔那里得到了蓝琴赌坊要交给沈星监管的这个消息。 说实话,对于这个年纪轻轻的华国人,夏文境在心里面是十分不屑一顾的。 一个还没有接触过赌坊,甚至是在半路才跟着猜叔做事的毛头小子会经营个屁赌坊。 猜叔恐怕也是年纪大了,头晕眼花的,竟然会选这么个小子来收租。 要是换成但拓,夏文境恐怕一大早就老老实实的乖乖交出了账本,提前沐浴焚香,在蓝琴大门口迎候着了。 夏文境这个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张嘴舌灿莲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 对付一个小小的沈星,在夏文境看来根本连准备都不用准备。 所以在手底下的小喽啰告诉他沈星已经到了门口,身边还跟着一位长得漂亮的跟志怪小说里面狐妖一样的女人时,夏文境根本就没有把沈星来蓝琴收租放在眼里。 尤其是在听见手底下的人说,沈星来蓝琴身边还跟着一个漂亮女人时,更觉得这人只不过是虚有其名,只是一时运气好才得了猜叔的青睐。 刚刚手里面有那么一点权力就恨不得立刻在姑娘面前显摆,这种人根本不用夏文境提防。 虽然心里面一万个看不上,但是表面上该做的功夫,夏文镜一向会做的很漂亮。 “人都来了还不快点请进来?” 夏文境想了想,还是放下手里的筹码,“算了,还是我自己亲自去一趟吧,猜叔相信他,省的他在猜叔面前告状。” “星哥啊星哥,你能来啊,我这儿蓬荜生辉啊。” 沈星的车还没有在蓝琴门口停好,夏文境就拿着扇子满脸谄媚的走了过来。 沈星之前在猜叔的生日上也是见过夏文境的,对于他的过分殷勤虽然有些不适应,但是勉强也能够接受。 “夏哥夏哥,您甭跟我这么客气。” 沈星从驾驶座上下来,有些不熟练的和夏文镜寒暄着。 夏文境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好像真的打心底里敬重这位“星哥”一样。 “星哥,我小镜子不懂事儿啊,真的。你说你这么忙,我应该去找您,还让您亲自跑一趟。” “我这人干的不就是跑腿的活吗不是?” “真的星哥,我从你第一眼就觉得你不像是凡人,这整个人看上去啊贵气逼人。” 沈星也在三边坡见了不少人,灵活如王安全,也没有眼前的这个夏文境说话这么谄媚。 “您可太会说话了您,我就是跟着猜叔后面混的一小孩儿。” “噗嗤……” 元宁在副驾驶座上听见这两个人彼此吹捧的样子笑出了声。 夏文境这人真有意思,明明眼底的轻蔑和嘲讽都已经这么明显了,但是嘴里面说出的话还是那样的甜蜜动人。 这两三句话说的把沈星都快忽悠过去了。 元宁这一出声,夏文境才想起来刚才手下说的,沈星身边还跟着一个美人的事情。 夏文境不敢多看,只是殷勤地走到车旁边准备给沈星的女伴开车门,但元宁快他一步,先下了车。 “夏老板,好久不见。” 夏文境显然没有想到手下人口中的那个漂亮的跟狐妖一样地美人是sylvia小姐。 不是,sylvia怎么会跟沈星在一块,她不是兰波的金主吗? 虽然在心中十分疑惑,但是夏文境一想到眼前这个美人的身份,就立刻做出了比刚才对沈星还要在恭敬十倍的态度。 “哎呦喂,这是什么风把我们的小吴总给吹过来了,本来以为星哥过来,我这小赌坊已经是蓬荜生辉了,没想到小吴总竟然也在。我看了我今天就应该去买一发彩票,也好粘一粘两位来做客的运气。” 元宁摆了摆手,走到了沈星边上,“夏总不用客气,我今天来呢也只是陪我弟弟来看看蓝琴赌坊的经营模式。小孩子第一次接受做这种事情,我这个做姐姐的当然是要帮他一块看看。” 夏文境本来对沈星只是应付了事的心态,可是现在因为sylvia小姐的到来,事情的情况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有sylvia的撑腰,夏文境对沈星也不能像刚才那样敷衍了事。 “是是是,猜叔看重星哥,我一定好好陪着星哥一块学。” “行了,那些客气的话也不用说了,阿星,你过来。” 元宁对着沈星招了招手,“坤猜让你今?天来做什么,还不快些说清楚,晚点我还要带你去跟几个政府的官员吃个饭,别耽误了。” “那行,夏哥,您也看着了,我和我姐待会还有事儿,我们就不在你这里多叨扰了,那个我是来替猜叔收房租来的。” 沈星有元宁给他撑腰,整个人的胆子也大了一些,也能理直气壮的说出了今天今天来的目的。 夏文境看了一眼元宁,在看见元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手上还在把玩着一看就很容易擦枪走火的玩意儿,吓得整个人都有点直打哆嗦。 这煞星还真是跟传闻中的一样,他是真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就被这大小姐一枪给毙了。 “哦对,是是是。” “准备了吗?” 夏文境有些为难,他要不是自己手里面真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他也不至于在现在处于这么被动的地位。 “您来我肯定是准备了的,但是吧……也没有完全准备。” 沈星眼神一凝,“这话什么意思?您也别跟我闹了,猜叔说了,说你特别实在,你别跟我来这虚的呀。” 元宁也对夏文境施压,“对啊夏总,这可是坤猜第一次安排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弟弟做,你总不能让我的弟弟第一次做事就潦草收场被坤猜责骂吧?” “小吴总,星哥,我这不是也没有实的吗?不然我就算砸锅卖铁也会把这笔钱凑上来交上去的呀。” 沈星也不是一点都不通情达理的人,他没做过生意,但是看舅舅他们搞建筑的时候也多多少少耳濡目染学会了一点。 知道有的时候做生意会流动资金不足,所以也没有强求夏文境现在立刻就要把租金给他。 “行,可是我也是难办呀,那……账本总得有吧?” 夏文境一看这件事还有回转的余地,态度就更加的殷勤了起来。 “账本,账本有,您请,您请。” 第40章 边水往事(四十) 和金碧辉煌的世纪赌坊不一样,蓝琴只是三边坡最不起眼的一个小赌坊,这里规模不大,内里的装饰更是可以用简单朴素来形容。 说句直接一点的,这家赌坊的规模甚至还没有元宁在三边坡买的用来暂时落脚的小别墅大。 元宁的表情管理做的很好,没有特别明显的表现出对这赌坊的嫌弃。 倒是沈星,因为第一次进赌坊这种地方,一时间还有一些新奇, “您瞅瞅,这就是蓝琴。” 沈星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赌坊的内部装修,跟他从前在电视上看见的那些完全不一样,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达班的特色。 “我这儿啊,通讯基本靠吼,空调基本靠手,交通基本靠走,治安基本靠狗,穷的我不好意思开口,只剩在你面前献丑。” 夏文境把小弟递过来的账本交到了元宁面前,元宁示意把东西给沈星,这是沈星的活,她可以帮忙,但是总不能全盘由她负责。 “星哥,账本。” 沈星在翻账本,夏文境一边在旁边诉说着自己这个小赌坊经营的有多么困难。 “星哥,本来呢,猜叔有一笔钱是准备投到蓝琴的,但是我的困难不如岩白眉的困难,所以这所有的计划一下全落空了,这房租呢也就成了真困难。 你说达班啊,这地方空气多好,咱把蓝琴好好装修一下,咱们也效仿金占巴特区,也弄一个博彩旅游啥的,那猜叔还用去小磨弄弄钱吗?那就剩在家里咔咔数钱了。” 夏文境说的这些虽然有夸张的成分在,但是总体来说大概也就是蓝琴现在的处境了,在世纪赌坊的压制下,蓝琴的生意也是真不太好做。 但凡有些钱的,都去岩白眉的世纪赌坊做生意去了。 “你看现在这样尴尬不,软件老,硬件差,账本丑,客人少,我就是有交租金,我也没有交租的能力呀。” 沈星看完账本大概已经知道了明面上的账目数额,也知道这小子在跟自己耍花花肠子。 这账本肯定是看不出来什么的了,沈星有些好奇的打量着整个赌坊的布局,可是发现这里黑漆漆的一片,连个窗户都没有,不说,就连灯的色彩也是昏暗不明的。 “夏老板,你这赌坊装修找谁设计的?怎么连个窗户都没有?这多闷呀。” 夏文境看沈星连赌坊最基础的装修都不清楚,就看着他笑的意味深长 “窗户有,我给封了,赌坊都是这样,小吴总应该也清楚,您说是吧?” 元宁点了点头,模糊时间观念只是经营赌坊最简单的一个手段,无论是那种vip性质的高级赌厅,还是蓝琴这种小赌坊,都会在装修上用这个手段。 沈星不清楚这样做的用意,“你封它做什么啊?” 夏文境没有直接跟沈星解释,而是朝着在赌桌旁边已经赌的昏天黑地,头脑发热的人喊了一嗓子。 “温吞老板,早餐给你准备点啥?米干啊?” 那人十分不耐烦的摇了摇头,眼睛死死的盯在赌桌上的筹码上,“早上再说。” 夏文境得意洋洋的指着自己的手表,“您瞧瞧,中午12点。” 沈星秒懂夏文境的意思,“心眼子全用在这上面了。” 夏文境对于自己的赌坊装修很是得意,看沈星一下就懂了他设计的用意,也有种孺子可教也的感觉。 “您看看我一说您就秒懂,您还是有天赋。所谓时间就是约束我们的欲望不是吗?乱花渐欲迷人眼,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这人呐,理性越少,赌的也就越多。就算是小吴总在莱佩的赌坊,也用的是这种最简单最基础的小手段,对吧小吴总?” 元宁表示认可,“阿星,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咱这件事情完了,我带你去莱佩或者拉夫维加斯看看,我那里的装修比夏总这里的前沿一些。” 沈星对蓝琴这种破破烂烂的地方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对宁宁姐姐的两个赌坊兴趣很浓厚,那可是世界两大赌城,从前他只在电视上和小说上听过。 “好啊好啊,姐,你对我真好~” 夏文境看这姐弟俩只顾着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话,没搭理他,立刻就凑到两人面前,谄媚地跟沈星说: “星哥你看,这前几天猜叔生日的时候你也在,这猜叔临时改的主意,我就缓交俩月的房租,合情合理吧。” “合情。” 沈星点了点头,就在夏文境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交租的这件事可以就这么糊弄过去的时候,他又接着说道,“但不合理。” 沈星拿着那个蓝琴的账本在夏文境面前晃了晃,“夏哥,你给我看的都是这写在账本上的账,不是还有那种没写在账本上的吗?” 夏文境一听沈星这么说,整个人就萎靡不振了起来,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还知道有两份账本的事情。 “星哥,您这么说话不就外道了吗?” 元宁在旁边抱着胸,用赞赏的眼神看着沈星,这小子来到三边坡才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已经成长的这么快了。 也难怪坤猜对他这么信任,如果这小子跟着自己干,恐怕也会成为她的得意干将。 沈星在阿姐的眼神注视下把胸膛挺的更高了些,“我外道什么,就像我姐刚才说的,这是蔡叔头一回给我派活,我这就完不成,这谁跟谁外道啊?” 看夏文境这么为难的表情,再想想他刚才看见的那个入不敷出的账本,沈星也软了一些语气,软硬兼施的道理他是明白的。 “你要说现在我就死要钱,非逼着让你给我拿,也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听沈星这么一说,夏文境也赔上了一副笑脸,沈星接着说道: “但是你也别让我难做好吧,一周之后这个时间我还来着,你要是还没准备好呢,来一个客人,我就跟他说先把钱放在我这儿,我拿够了房租我就回去回去。” 夏文境苦兮兮地看着沈星和元宁,“星哥,没缓儿啊?” “一礼拜还不叫缓啊?” 第41章 边水往事(四十一) “怎么样?今天也算是见识到了三边坡的赌坊了,有玩两把的兴趣吗,算在姐姐我的头上。” 出了蓝琴之后,元宁抬眸笑意盈盈地看着沈星,这小子之前三番四次的说想去赌坊长长见识,现在看见了蓝琴这样破破烂烂的场景,她就不信沈星还能对赌坊感兴趣。 沈星直摇头,刚才在赌坊里面,劣质的烟草味和让人头晕作呕的汗臭味让他几度想要从蓝琴退出来。 “不去了不去了,再也不去了,在里面待一会儿我都头晕脑胀的,也不知道那些赌鬼怎么受得了这样的环境的。” 即便在三边坡这种地方,沈星也被养的很好,除了一开始在接昂吞高利贷的时候受了一顿毒打之外,他接触到的都是被掩饰过的三边坡场景。 这样黑暗的、腐朽的、脏乱不堪的地下小赌坊,才是真正的三边坡。 “行了,走吧,说了要带你去跟政要吃饭的,走吧,再晚点就赶不上饭点了,我都饿了。” 元宁腿长,快步走的时候,沈星得小跑才能追的上她的步伐。 “真要去啊?我还以为是姐你找的一个借口呢。” 这个饭局元宁本来不想去的,她对勃磨的政界不感兴趣。 但是今天这个局有几个人比较特殊,是三边坡的警察局高层,元宁想着,不管是但拓做的运输,还是沈星现在正在经营的赌坊,都是多多少少要跟警局打交道的。 她迟早要离开这里,就算偶尔回来,也不会在这里逗留太久。 但拓不精于此道,就算强迫他跟那些政要交往,他心里也不太舒服。 但是元宁又不想把这些资源全都交给猜叔,猜叔城府太深,元宁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彻底看透过这个人。 沈星刚好是最适合的那个人,机灵聪明,又保持着一股子骨子里的天真和善良。 他虽然比不上猜叔长袖善舞,但是在这些政要面前不露怯还是可以做到的。 “当然啦,不然你以为我跟你闹呢。你不是跟那个觉辛吞警官很熟吗?这次来的有一位就是觉辛吞的顶头上司,你跟他上司混熟了,说不定说两句话就能让你朋友升职加薪呢。三边坡这种地方,没有一点背景,往上爬很难的。” 元宁还没有说得出口的一句话是,如果有一天,沈星想离开这里,在海关,这层关系或许是你最后一层的保护伞。 沈星在一边听的都瞪大了眼睛,不是,知道姐姐厉害,没想到姐姐的人脉这么广。 “可……可是我就一小孩儿,这种场合我应付不来怎么办?” 元宁翻了个白眼,都二十多岁了还小孩儿,就比自己小两三岁,元宁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是一方大佬了。 “又不是什么两国元首会晤,你在我后面吃饭点头傻笑就行了,让你混个脸熟,以后拓子哥要是遇见什么麻烦了,你还能去混个面子情。” 听见宁宁姐是为了但拓,沈星恍然大悟,笑的暧昧。 “哦~原来是为了拓子哥,我就说嘛,姐你心里肯定有我们拓子哥。行,我知道了,就算是为了拓子哥,我也会好好表现的。” 元宁一看这死小孩的表情就知道他在yy什么,好吧,他也没想错,她是为了但拓。 sylvia自从来了三边坡之后一直都是深入简出的状态,不少的商人政要想要见她都求见无门,也就她来的前两天,最顶层的头部官员能够见她一面。 之前因为她和象龙商会的关系,那些人还可以求一求陈昊。 但是现在sylvia公开退股,明显就是跟象龙商会闹掰了,连带着,这些人对陈昊的态度也没有从前那样殷勤。 现在她好不容易点头一次,下面的人立刻就筹备了起来,本来只是五六个人的私宴,等元宁带着沈星到的时候,包间里面来了将近二十人。 元宁心理素质再好,也不由得在心里吐槽了两句。 沈星小心翼翼地扯着元宁的衣袖,显然对这么大的阵仗有些茫然。 “姐,你也没告诉我今天晚上会来这么多人呀。” 元宁腹诽了一句:“我也没想到这些人来的这么齐全,行了,来都来了。” 那些官员一看见元宁就跟饿了许多天的野兽看见了肉一样,眼睛都泛绿光。 这位大小姐那是真有钱,听说她的资产能抵得上一百个象龙商会都不止。 三边坡的经济萧条成这个样子,不仅是为了政绩的官员,就算是普通的商人和最底层的百姓,也是十分渴望外资的注入的。 只可惜她和象龙商会听说因为一个男人彻底撕破了脸皮,否则象龙商会那里多多少少还能拉一点投资。 “sylvia来了,快请坐快请坐,早就想和您一块喝个酒了,今天总算是有机会了。您跟传闻中说的一样,真是年轻有为啊!” 那为首的官员有些犹疑地看着跟在元宁后面的沈星,“不知这位是?” 元宁把躲在她后面的沈星给拽了出来,“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扭扭捏捏的,小孩子年纪小没见过世面,这是家弟沈星。我在三边坡不能久留,生意的具体事宜还得有这孩子具体操持。” 沈星在元宁的强迫下迅速做好了心理建设,虽然面对这些上位者,他心里还有一些打鼓。 但是一想到宁宁姐刚才跟他嘱咐的事情,只能挤出来一个笑脸,佯装成镇定的样子。 “各位长官好,我叫沈星,以后还请各位长官多多关照。” 元宁在一行人的簇拥下十分自然的坐在了上座,让沈星也顺势坐在了她的下首。 做这一行的,多多少少要跟警官打交道,沈星也上道,在席上和觉辛吞警官的顶头上司说了几句话。 因为他是sylvia带过来的人,又是sylvia的弟弟,在场的人对他也十分殷勤,那警察局的长官看见沈星和他多说了几句话,也高兴的很,还顺势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第42章 边水往事(四十二) 这一场饭局吃的沈星简直是心惊胆战的,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惹了这些上位者不高兴,也给他的姐姐添了麻烦。 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像宁宁姐姐一样这么松弛。 “别搞得像我把你怎么着了一样,不就是出去吃了个饭吗,怎么还满头都是冷汗。要是你拓子哥知道了,又要说我欺负你了。” 元宁不太理解现在的小孩儿怎么都这么经不住事儿,吃个饭孩子都能被吓成这样子。 沈星总幽怨的眼神看着元宁,不是姐,你是不知道咱们刚才一块儿吃饭的人是什么身份吗? 他这辈子跟过官最大的人吃饭,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还是他们班的纪律委员。 “姐,你对我的心理素质抱有了过高的期待。” 看这孩子出了餐厅还这么一副心惊胆战的直接笑出了声,不过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元宁还是很有耐心的安抚了一下受到刺激的小朋友。 “好啦,别害怕了,这种场合以后你还会经常参与的。 ” 沈星表示自己并没有被安慰到一点,反而更加害怕了。 看完蓝琴之后,元宁本来是准备让小孩儿自己个儿去世纪赌坊长长见识的,也得让沈星自己去看看大赌坊是什么样的。 世纪赌坊和蓝琴不太一样,世纪赌坊的情况有些复杂,元宁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让沈星一个人去。 她跟但拓待的时间久了,现在一看见沈星,莫名有一种母爱泛滥的感觉,跟看自己生的崽儿一样。 沈星往返猜叔给他的小木屋通勤的时间有些长,元宁知道之后索性就让他住在家里别墅的房间里了。 反正她这房子屋子多,别说多住一个沈星了,就算但拓所有的朋友都住进去,也是绰绰有余。 沈星一开始还有一些扭扭捏捏,后来看拓子哥和宁宁姐都不介意,他也不好跟个黄花大闺女一样。 第二天进了世纪赌坊之后,沈星受到了更大的冲击。 世纪赌坊跟他想象中的赌坊更加接近,金碧辉煌,纸醉金迷,这里的赌客明显更加的体面,口袋里面的勃磨币也比蓝琴多了好几倍。 岩白眉从前是当兵的,后来即便是跟着猜叔做了生意,也做不到像阿明和夏文境一样长袖善舞,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样的本事也不是谁都能学会的。 起码,岩白眉不太能学会这个本事。 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又美丽的姑娘不是他能得罪的人,就连猜叔和陈会长那种人看见她都要低着头说话。 但是岩白眉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能讨她欢心,只能木讷的跟在元宁和沈星的身后。 让元宁有些意外的是,在这种地方,沈星竟然还有相熟的朋友。 那个年轻男人生的瘦弱,皮肤干燥偏黑,有点像华国南方沿海的长相。 和沈星的积极乐观不同,这个男人的身上好像都泛着死气,偶尔偷看她的时候,眼神中有掩饰不了的怯意和畏惧。 “怎么,你认识?” 沈星本来想去跟郭立民打个招呼,但是看郭立民还在工作,也不敢上前打扰。 “认识,这是我朋友,从前在我舅舅的工地上干活。姐,他人特别好,还救了我一命。” “哦?” 沈星这话让元宁来了几分兴趣,“怎么说?” 沈星把他之前因为欠昂吞高利贷被他追杀,郭立民被昂吞的人用枪指着都没暴露他躲在房间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跟元宁描述了一遍。 沈星还说小郭有多么多么的不容易,生病的妈,早死的爸,上学的妹和可怜的他。 因为沈星的话,元宁多看了这个叫做郭立民的男孩两眼。 可惜了,没跟沈星一样遇见贵人。 都是头顶着枪没有卖人,沈星的运气可要比这个叫小郭的要好多了。 “是个可怜的孩子。” 元宁并不觉得现在的沈星还可以和他的好朋友小郭保持像从前一样的好友关系,不知不觉间,他们俩的差距越来越大,这个小郭,看上去不是个能想得开的人。 岩白眉带着沈星玩了一些赌场最基础的游戏,又和他简单介绍了一下赌场现在的经营状况。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表达了对猜叔在这个时候给他投资,让他能够拿下水火两个厅的感激。 就在沈星在游戏机旁边玩的正开心的时候,岩白眉手底下的马仔一脸为难的走了出来。 “岩总,雷鸣假装喝多,又在搞事情,这个月已经第六次了,已经开始影响客流量了。” 在自己贵客来的时候,下面的人说赌场有人在闹事,岩白眉恨不得把眼前这个没有眼力见的马仔给扔出去。 “搞什么事情了你倒是说事啊,处理不了就报警。” “他把一个服务生拖到厕所打,咱们是制止呢,还是等他犯完事再报警?” 那马仔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不由自主的瞥向沈星,看的岩白眉满头雾水。 “你总看他干什么?” 沈星在马仔欲言又止的眼神下,很快脑子里面如电光火石一般想到了什么,想都不想就把手上的码丢在了桌子上,往厕所跑去。 元宁显然也想到了在这个赌场里面唯一一个会让沈星情绪波动这么大的人是谁。 因为郭立民是阿星的朋友,又是个华国人,元宁也不希望他出事。 “岩总,你这个赌厅,安保系数看来不是很高呀,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放进来,万一哪天出了什么事,岩总也不知道能不能负得起这个责任。” 岩白眉的脸色也很是难看,今天来的两个人都是他轻易的得罪不起的。 尤其是sylvia,这可是个说一不二的主。 “小吴总,今天的事情是我处置不当,我先前也不知道那个挨打的服务生是星哥的朋友。” 元宁冷笑了一声,岩白眉这是什么意思,挨打的人是沈星的朋友就是他处置不当,要是挨打的是旁人难不成就是他活该了? “世纪赌坊是岩总您的产业,里面的服务生怎么管理也和我这个外人没什么关系。但是沈星是我的弟弟,他的朋友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让他伤心了,那我恐怕就要跟岩总您好好说道说道了。” 第43章 边水往事(四十三) 厕所的场景看得元宁都有些不忍直视,她撇开了脸,把自己身上穿着的外套脱了下来递给了沈星,示意他给小郭披上,也算是给这个小郭几分体面。 元宁在m国的时候也看见过不少gay,他们大多数就算不是两情相悦,也是出于自愿,一拍即合。 像这个雷鸣这样强迫人的,就算是在m国这种法外之地,元宁也没怎么见过。 刚才看见的小郭虽然怯懦可怜,但是也不像现在看这样的无助茫然,死气沉沉的样子活像是一具尸体一样,他低着头不敢和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对视。 因为结束的匆忙,他身上的精斑还依稀可见,身上布满了被凌虐的伤痕,简直可怜极了。 还好有元宁给他的那件衣服遮盖了他泥泞不堪的下半身,才不至于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的难堪。 沈星的眼睛都快冒火了,自己的好兄弟被人给强了,他能不生气就怪了。 “雷鸣是吧?” 沈星撸起袖子就准备跟人打架,被岩白眉拉了一把之后才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 “好,我不跟你打架,我现在就报警,你他妈等着坐牢吧你。” 雷鸣一点都不把沈星说的话放在心里,反而对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白脸不屑一顾。 “好啊,你报啊,那个马桶上面有监控吗?到时候警察来了我就说你报假警,我倒要看看是谁更倒霉一点了。” 沈星抡着拳头就准备上去揍人,岩白眉看元宁在旁边站着一点拦着的意思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和手底下的人把他抱住。 “我来处理,我来处理。” 岩白眉冷着脸看向雷鸣,“去告诉你们老大,世纪赌坊的五个厅我全包了,现在这里是我负责。” 雷鸣显然没有把岩白眉说的话放在心上,还以为他只是在自己面前装大款。 “你?你要是想包,你早就包了。” 岩白眉也知道雷鸣过来闹事是做什么的,无非是想要替莱佩人拿到世纪赌坊五个厅的经营权。 莱佩人想要来三边坡做博彩生意,总不能平地起高楼,突然间就建出一座赌坊来。 世纪赌坊本来就是三边坡有些历史和知名度的赌坊,直接买下世纪赌坊对他们来说是最优解。 上面的人的交易还没有通知到雷鸣这个打手身上,看雷鸣还有些怀疑,岩白眉也不怵他。 “就在刚刚,人刚走没多久,你要是不信你可以追出去问一问,所以再闹下去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明白吗?” 雷鸣知道自己这个打手的作用在世纪赌坊已经结束了,他意犹未尽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郭立民,转身就准备走,却在出门的时候被岩白眉给拉住了。 “今天这个事情,怎么说?” “了解,狗总是要吃屎的。” 雷鸣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从怀里拿出一沓子钱就扔在了地上,要不是这小子够劲,他还不稀得搞他。 “这个是我今天赢来的钱,就当是赏狗了呗。” 他这样的侮辱,沈星哪里受得了这种气,他本来就年轻气盛,再加上是这种事情。 不过就他这种小胳膊小腿的,在雷鸣这个三边坡打手面前估计三两下就得少胳膊少腿。 元宁拉住了沈星,把他推到了岩白眉后面。 “行了行了,就你这两下子上去了也是挨揍,我待会儿给警察局打个电话,没有证据又怎么样?我说有就有,没证据都能给他编出来证据来。” 地上的郭立民不知道元宁是什么样,但是看岩白眉对他这么毕恭毕敬的样子,要想这恐怕也是个在三边坡得罪不起的女大佬。 沈星哥还真是运气好,身边围绕着的都是好人,不像他…… 岩白眉看sylvia要插手这件事,也乐的高兴看雷鸣倒霉。 雷鸣三天两头的就来这儿闹事儿,让他受点教训在里面被关进来几天也好。 “我知道小郭是你的朋友,他的损失我们赌坊会赔的。” 沈星一看见你在马桶上面被糟蹋成那样的郭立民就心疼,好好的一个大小伙子怎么就会折腾成了这样? “赔?拿什么赔?” 岩白眉没有搭理沈星,他知道,三边坡的大部分人都会接受这一份丰厚的补偿,沈星能够有这一份骨气是因为他的背后有人给他撑腰,所以他可以表现出与众不同的气节。 但是小郭不一样,他只是一个为了高额的回报千里迢迢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的普通人。 岩白眉把雷鸣刚才扔在地上的钱全部捡了起来,又让手底下的人给他拿了一点钱算在一块儿递给了小郭。 “做这一行,你心里也应该清楚,碰到这种事情也难免,这些钱全都给你,算是赌坊对你的补偿,差不多有你一个季度的薪水了。” 沈星看见这一沓子钱,很厌恶的把头撇到了一边,尊严怎么可以是用钱可以衡量的东西呢? “我们不要。” 元宁在外面打完电话一回来就看见沈星替小郭拒绝了岩白眉递过去的钱,她一下把沈星拉了过来。 “显着你了,这是人家的赔偿金,你说不要就不要?” 沈星满脸委屈地看着元宁,小声嘟囔着:“可是他这样把钱扔在地上也太侮辱人了吧?” 元宁拍了拍小孩的头,让他安分一点,别在这个时候再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惹了小郭更难过了。 “行了,我以前跟警察局的人打过招呼了,他们现在是把雷鸣抓起来,他上头有人保他,关不了太久,但是好歹也算是能给他一个教训,让他在里面安分的待一段时间。” 元宁出于礼貌没看狼狈的郭立民,但是她有意无意避开的眼神让小郭感觉到更加的难堪,他把元宁的好意理解成了避之不及。 他不知道正常人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但是他知道,绝不可能像他一样被凌虐欺辱。 第44章 边水往事(四十四) 郭立民红着眼睛把钱全都收拢到了怀里,这是他重病在床的妈妈救命用的钱。 元宁没有陪沈星一块去跟小郭去银行存钱,他这个时候,应该也不想在陌生人面前流露出自己的不知所措。 世纪赌坊的安保差成这个样子,随便一个人都可以进来对里面的服务生打骂威胁甚至是强奸,岩白眉起码占了一大半的责任。 “那些莱佩人来找你了吗?” 元宁看着岩白眉对那些莱佩人这么忌惮的样子,挑眉疑惑的问道。 一提到那些莱佩人,岩白眉就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原本他的生意做的非常的顺畅,虽然说有两个厅不在他的掌控之下,但是剩下三个厅的年收益就已经足够保他一辈子荣华富贵。 谁知道自从莱佩人来了之后,不仅大幅度的抢占了他的市场,而且还用非常恶心的做法,找像雷鸣这样的打手在赌场里面惹是生非,不断的影响客流量。 “是,他们不止一次的跟我提过想要让我和他们合伙一块做生意,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像今天发生的这种事情,在赌坊已经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了。” 雷鸣喜欢男人,三边坡里面的那些男人,要么就黝黑瘦小让雷鸣提不起兴趣,要么就是健壮如牛,雷鸣不敢去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 世纪赌坊新来的这个小服务生郭立民,简直是雷鸣下手最好的选择。 他不是当地人,在三边坡无亲无故,在国内也没有能够说的上话的亲人,就算雷鸣把他在这里弄死了,也没有人会来替他主持公道。 岩白眉多多少少是知道他一直性侵赌坊里面的一个小服务生的,但是对于岩白眉来说,只要这件事情不要闹得太大,影响到了他的生意,岩白眉是不会出手的, 元宁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她和沈星有交情,但并不意味着她和沈星的朋友也有同样的交情。 她只是表达了自己了解了这事,也没有要替小郭出头的意思,她能打个电话给警局,让他们留意一下雷鸣的事情,已经算是她看在同胞的情谊仁至义尽了。 沈星陪小郭出去之后,一向话多的他难得的保持了安静。 他实在不知道这种事情他应该怎么开口安慰小郭,雷鸣这种混蛋,沈星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让他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他和小郭的面前。 郭立民小心的把雷鸣已经弄皱了的钞票给抚摸平整,好让他们可以顺利的进入atm机中。 可是已经褶皱的纸张又怎么能够轻易的恢复原状? 已经皱的不像样子的纸币不断的被取钞机给自动退了出来,郭立民一遍又一遍抚平纸币上的所有褶皱,直到大滴大滴的眼泪不停的从他的眼眶中夺眶而出。 对啊,已经被玷污了的他又怎么可能像从前一样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小郭知道他不应该把这件事情怪在星哥身上。 如果不是因为星哥的关系,星哥旁边那一位看上去就埋头不小的小姐也不会愿意帮自己打电话到警察局,让他们去找雷鸣的麻烦。 可是小郭又不是什么圣人,他没有办法保持平常的心态,明明他和沈星是一块来的三边坡,他们的起点是一样的,可为什么现在两个人之间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一个是在赌坊里面小心翼翼讨好别人才可以获得一丝一毫喘息机会的小小服务员,一个是可以和赌坊老板平起平坐,甚至隐隐还有压制之意的大老板。 星哥站在他的身边,明明眼神中是同情和关心,但是小郭却觉得他像是裸露在星哥的视线下一样。 那样的不堪,那样的弱小可怜。 沈星是不会注意到郭立民心中那些敏感又脆弱的小心思的,他只是想着自己的好兄弟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得想办法把自己兄弟受到的罪给还回去。 “小郭,你放心啊,我姐那可是全世界都鼎鼎有名的军火商大佬,只要她一开口,那个雷鸣肯定是逃不了一顿牢狱之灾的。” 小郭有些难堪地数着自己账户上的余额,星哥运气怎么可以这么好,他的身边跟着的人不仅是好人,而且还都是位高权重的人。 “星哥,谢谢你……” 沈星想像从前一样搂着小郭的肩,但是一想到他刚才的遭遇,又害怕他浑身是伤,自己毛手毛脚的碰到他的伤口,就在即将处碰到小郭的时候默默收回了他的手。 小郭是心思多么深的一个人,他即便是低着头,也敏锐察觉到了刚才沈星的动作。 郭立民在心里苦笑了一声,所以,现在是连沈星都嫌弃他了是吗? 看小郭从atm机那里走出来了,沈星拿着在街边刚买的椰子走了过去。 “上车,我带你出去玩儿。” 小郭低着头小声地说:“星哥,我还要去上班,不去了……” 沈星一看见小郭这受了这么大委屈还窝窝囊囊的样子就替他生气,“上什么班啊?歇两天。” 小郭可不敢无缘无故私自旷工,他远在国内的妹妹和妈妈还等着他在三边坡转的这点钱来过日子呢。 “别别别,星哥,我真的没事情,这边硬件比不上别的地方,平时挨个打挨个骂,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沈星可不会怕岩白眉,现在有元宁,他更加不在意岩白眉这个猜叔的马仔了。 “行了行了,你别听岩白眉给你洗脑,快快,快上车,我给你放假还不行啊,我跟他说,没事儿的。” 第45章 边水往事(四十五) 小郭现在也不是很想回到让他受到屈辱的伤心地,刚才在赌坊里面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恐怕他的那些同事就算没有看见,也能猜到了在厕所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元宁本来是只准备带着沈星到世纪赌坊这里转一圈就回去的,出了小郭的事,她也不欲在此久留。 谁知道这孩子明明都已经走了,又开车回来,非说要带她去兜兜风。 沈星热情的让元宁招架不住,他撒娇起来简直比元宁在m国的时候买的那只波斯猫还会粘人,元宁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因为和小郭不认识,元宁陪沈星进了蓝琴之后只是随便挑了一个桌子坐下托着腮学习蓝琴的玩法。 这赌桌上面的叠马仔倒是有点意思,放眼整个三边坡,也没有像他这样营业这么卖力。 长得虽然不说是如何如何的俊秀帅气,但是莫名就是眉眼之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身上穿的还是蕾丝镂空的衣服,耳朵上戴着的金色耳圈显得他更加的性感迷人。 以这个叠马仔的身材和长相,他要是换个地方,说不定培养培养还能送上巴黎走秀。 可惜了,这是在三边坡。 活着都艰难的地方,还能谈什么艺术呢? 元宁看的正入神的时候,沈星说他想下去和夏文镜打个招呼,元宁忙着欣赏帅哥,也没空搭理这个小孩儿,就随他去了。 这个叠马仔想要坑的人是个韩国人,这人被他哄得都快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赌桌上面的荷官也上道,在他刚开始玩的时候给他放了比海还要宽的水,成功的让这个韩国人对三边坡的游戏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元宁在心里腹诽着,这些人赚的钱也真的是辛苦钱,陪着这种跟白猪一样的人嘴上还要不断说着这样奉承的话,换成元宁,恐怕早就跑到一边吐去了。 她留意到,小郭一直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看着他们。 元宁以为是沈星走的匆忙没有给他的朋友留些可以玩的筹码,就伸手把夏文镜的马仔毛毛给叫了过来。 美人在昏暗的灯光下却显得更加的光彩照人,像是在黑暗之中走出来的妖精一样,仿佛下一秒就可以吸食人的精气。 那小马仔盯着元宁的脸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在叫他。 “小吴总,您叫我?” 元宁微微颔首,小声的在他的耳边耳语道:“你去拿些筹码给沈星带过来的朋友,算在我头上。” “是是是,我这就去!” 毛毛一听见小吴总使唤自己干活,就跟打了鸡血一样高高兴兴的去前台拿了筹码。 元宁这边的动静让正在专注于工作的叠码仔往这边又偷偷看了好几眼,刚才这个明艳的大美人进来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将自己的眼睛往那边瞟。 要不是碍于自己的职业素养,他恐怕早就像这个赌场的大部分男人一样,恨不得把眼珠子粘在那美人的身上了。 不过,在三边坡就算想见色起意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这不知来路的美人看上去就不像是普通人,蓝琴的马仔看见她都毕恭毕敬的,就恨不得把头磕在地上了。 而且,她在这种鱼龙混杂的环境都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身上但凡任何一件单品拿出来都是可以买下这里的好几套房子的程度。 倒是有胆子大的想上前和她搭讪,但是一接触到美人冰冷的眼神,在凑近看见她腰间的枪之后,也默默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那个小叠码仔是个有些小手段的,在帮着他选中的肥猪赢了好几盘之后,就一直蛊惑着让他玩把大的。 那人本来就是个赌徒,现在看自己手气正好,当然也想着玩一把大的,赢更多的钱回去。 都不用那个叠码仔多说几句话,他就迫不及待的把自己手头上所有的筹码全部推了上去。 只不过一局的功夫,他就把身上所有的筹码给输了个干干净净。 已经玩上头的人怎么可能会轻易的放过近在眼前的泼天富贵? 他很快就在叠码仔的怂恿之下答应了签单,两万美金,用自己的护照作为抵押的代价。 元宁在一边冷眼的看着这一单交易,她小时候在三边坡这种魑魅魍魉的手段看多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不久之后这只可怜的肥猪就会因为还不上钱被送到逼单房被榨干身上的最后一滴油。 签单的时候是2万美金,可到时候还不上,利滚利滚利,可不会简单的停止在这个数字上。 叠码仔开了单之后高高兴兴的跟毛毛一块从蓝琴的后门下去,没过一会夏文镜就从下面出来了,后面跟着的是沈星和刚才下去的那个叠码仔。 夏文镜喜笑颜开的收下了那人的护照,又从柜台里面拿出了2万美金的筹码交在了他的手上。 后面的事情元宁不用再多看,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两万美金说多也多,说少也少,在这牌桌上面最多玩不了两轮。 夏文镜看见元宁来了,恭恭敬敬的站在了她旁边跟她问好。 “星哥你也真是,怎么没告诉我小吴总也来了,好让我好好招待招待。” 元宁对于这些虚礼倒也不是很在意,“你忙你的,我今天只不过是陪着弟弟来玩玩,不用在意。” 沈星看小郭对这里的游戏没有什么兴趣,有害怕宁宁姐在这里待的无聊,正好在这儿又遇见了之前认识的一个熟人,就拉着元宁离开了蓝琴想着去小磨弄吃个饭。 经沈星的介绍,元宁才知道他和刚才那个叠码仔是认识的。 “姐,这是王安全,我先前在吴叔叔那里认识的,也算是我的朋友吧。原来是磨矿山的条狗,现在不知道怎么了,又跑到这儿来当叠马仔了。” “王安全,这是我姐,吴老板的女儿,sylvia小姐,你跟着我一块喊宁姐就好了。” 王安全在听见sylvia这个名字之后不由得多看了元宁几眼,做条狗的,消息都灵通的很。 之前他还在磨矿山的时候就听说过吴老板的女儿要回来了,这位小吴总可是个响当当的大人物,她一来三边坡,整个三边坡的风向都变了,听说是个在m国就很厉害的军火商。 一想到这里,王安全也颇为好奇地盯着沈星看了好一会。 人和人之间的区别怎么这么大,这个沈星又是在麻牛镇捡到了貘,还在磨矿山捡到了鸽血红,还搭上了猜叔但拓这种人。 现在竟然还让他认了一个政商两界都想拉拢的军火商姐姐。 第46章 边水往事(四十六) 王安全,元宁想起来,她好像听爸爸手底下的那些人说过这个名字。 什么活都接,什么事情都愿意做,也是个有18个心眼子的人。 “阿星,你这交友面还挺广泛的,什么人都认识,也挺好,多个朋友多条路。” 沈星被阿姐夸了有些不好意思,“哎呀姐,我这不是给人家当马仔的吗?平时就到处跑,多认识几个朋友也正常。” 王安全显然对元宁很感兴趣,他迫不及待想要离开三边坡这个吃人的沼泽,很显然,面前这位位高权重又注定不会在此地久留的美人是他的目前困境的最优解。 “阿姐长得真好看,刚才在蓝琴一看见阿姐,就觉得和阿姐有缘分。” 王安全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大小姐套近乎,但是一向都有一些小聪明的沈星看出来了这小子的不轨之心。 “哎哎哎,你干嘛呢?这是我阿姐,你少跟我姐套近乎,不然小心但拓揍你。” 沈星用眼神警告王安全注意分寸,可王安全如果是那么循规蹈矩,愿意听话的人,他就不会出现在这儿了。 他本来就是想凑上去给人家做情人的,别说sylvia小姐身边只有一个但拓,就算大小姐已经结婚了,他也乐于做个小三。 毕竟,他只是想找一个人来拉着他走出这道深渊,不管是谁都可以。 “我怎么了?我就是和咱们阿姐打个招呼,阿姐,您说对不对?” 元宁对沈星和王安全的眼神官司不感兴趣,刚才在赌场的时候,爸爸打电话给她,告诉她不久之后他就会启程回三边坡。 她现在只是有些纠结,不知道该怎么跟但拓提自己最迟下个月就会回到m国的事实。 “对对对。” 元宁敷衍地答了王安全一句,实际上根本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 王安全多会察言观色一个人,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顶底大富婆有心事。 他把沈星挤到一边,凑到元宁面前摆出一副带有明显讨好意味又并不显得十分谄媚地笑脸。 “老板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给我听听,我虽然不能帮老板解决,但是总比老板一个人憋在心里面舒服。” 沈星见不得有人比自己更讨宁宁姐喜欢,一看王安全企图取代自己的宁宁姐面前头号小弟的位置,立刻嫌弃地开口说道: “这是我姐,有你啥事啊?我姐有什么不开心的也应该跟我和但拓说,你一边待着去,小郭,你把王安全拉走去点菜。” 沈星本来是想着说请王安全和小郭去小磨弄的路边摊撸串的,但是一看见他和地摊这种地方明显不是一个图层的姐姐,立刻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总感觉不是什么黑珍珠,米其林,都配不上他的宁宁姐。 可惜了,三边坡没有这种地方,而且,以他的经济水平,也请不起这么贵的地方。 虽然猜叔给他开的工资高得离谱,但是沈星又是要还钱,又是要花钱追翠妹儿。 他花钱本来就大手大脚的,三边坡的物价差距大的离谱,和这里的贫富差距一样,根本存不到一点钱。 想来想去,在王安全的推荐下,沈星才找到一家靠着追夫河边的餐厅,虽然肯定比不过宁宁姐平时的消费水平,但是好歹胜在干净,风景也还不错。 小郭明显之前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他挣的每一分钱都要精打细算的花,连一杯泡鲁达都没有舍得给自己买过。 除了一些生活的必要开支,小郭几乎把自己在三边坡赚的每一分钱都寄回了家给重病的妈妈和上学的妹妹。 除了跟沈星在一块,被沈星请客下馆子之外,小郭几乎没进过三边坡任何的餐厅。 别说点菜了,小郭会说三边坡的话,都不一定看得懂三边坡的字。 三边坡的汉化很完全,这里的人十有八九都会说汉语,当然,为了做生意,他们大多数做生意的人的英语也差不多到了可以交流的程度。 王安全察觉到小郭为难的神色,大概猜到了小郭的窘迫,小郭的贫穷和怯懦都是写在脸上的,王安全就算想看出来这人只是沈星的一个过得不好的旧友也难。 为了缓解他的尴尬,王安全难得好心的陪着小郭出去点单去了。 沈星虽然没有像王安全这么厉害,可以从元宁的一两个不经意的眼神就能看出来她心情的变化。 但是王安全刚才都已经点出来了,他又不是傻子,当然也在王安全的提醒下察觉到了宁宁姐的不高兴。 “咋了姐,王安全咋说你不高兴呢?是生意出了什么事情吗?” 元宁一听见沈星这死小孩咒她的生意,无语的直接上头拍了拍他的头。 “瞎想什么,你姐的生意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出过问题。” 沈星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但是他想着,他现在和宁宁姐是朋友,他叫人家一声姐,当然要像个弟弟的样子。 “姐,您别总当我是个小孩一样,有什么事您也可以跟我说说,我现在都能独当一面了,说不定还能帮帮您呢?” 元宁知道沈星是好心,她要走的事情也不可能瞒得住沈星。 虽然在三边坡只待了三个月,但是对于自己新认识的这个小朋友,元宁还是很喜欢的。 如果可以的话,元宁其实更希望沈星能够回到应该属于他的那个法治社会去。 他现在在三边坡看上去如鱼得水,但是其实走的每一步都在刀尖上,但凡走错了一步,就会万劫不复,甚至可能他远在国内的舅舅连他的骨灰都收不到。 而且,等銮巴颂和逻央的争斗真的开始了,政府军真的开始对逻央开始清算了,这里就更加的不太平了。 元宁已经得到了上面要大批隐秘购买军火的消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对逻央的清算应该不会耽搁太久了。 毕竟,三边坡一半的经济甚至都依赖于博彩和du品,博彩大多数坑的是外地人的钱,但是du品,毁掉的是三边坡人的身体。 一个国家不能被罂粟给毁了,逻央丧心病狂到让自己的手下去拐卖三边坡本地的小孩子来给他做小喽啰运输du品。 如果他们的父母不愿意,可能遭受到的,就会是灭顶之灾。 无人机从逻央所在的群山望去,能够拍到的只有漫山遍野的红,那种红色象征着死亡,象征着痛苦和欲望。 这里孩子的零食不是糖果和巧克力,而是白粉和mdma,他们的玩具不是毛绒玩具,是枪支和手榴弹。 如果这种情况继续持续下去,这个国家面对的,只有灭亡。 第47章 边水往事(四十七) 现在的沈星还没有看见三边坡最黑暗的地方,他看见的只是冰山一角。 在他的眼中,猜叔是和蔼可亲的,但拓是重情重义的,就连她这个姐姐,也是优雅美丽的。 但是实际上真正的猜叔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做的生意本来就不干净不说,手上也有不少条人命,为了利益,他牺牲了的实在是太多。 佛堂所供奉的佛像,到底是为了期待他的发妻转生,还是为了提醒他压抑他的欲望。 元宁毫不怀疑,如果没有她成为猜叔盈利新的道路,他一定会放弃自己的原则,成为第二个逻央。 至于但拓,作为猜叔的头号打手,他只听从猜叔的命令,手上又沾染了多少的血。 就连元宁,她自己都不能保证,自己这一路上走来手上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 只有沈星,目前为止的他,是他们几个人当中,真正干净的一个。 元宁喜欢他的干净和纯粹,也希望他的这么一颗极其难得的赤子之心能够留存下来。 现在离开,是沈星的最优解。 元宁已经打算好了,等爸爸这次回三边坡,元宁会为爸爸找一个磨矿山的代理人,让她暂时接管磨矿山的生意。 在逻央的事情彻底解决好之前,元宁可不敢让自己的亲爸陷入险境。 至于但拓…… 元宁不确定他会和自己一块离开三边坡,这里毕竟还有猜叔和他的家人。 “阿星啊,三边坡,其实并不适合你,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想要回国,我可以帮你。” 沈星有些茫然宁宁姐为什么突然又提到了回国这件事,明明他现在过得很好,也完全适应了三边坡的生活。 虽然偶尔有些想家,想舅舅,但是舅舅的腿现在已经是这种情况了,家里总是有人要赚钱的。 要是回国,他一个大专学历,怎么可能找到像现在这么高薪的活。 而且说句直接的,他现在在三边坡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走到哪里都有人叫他星哥,这也极大的满足了沈星心里小小的虚荣心。 沈星本来想插科打诨给混过去,但是因为宁宁姐的神情有些严肃,他也不敢说什么俏皮话。 他试探性地问了元宁,“姐,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三边坡要出什么事,不然你怎么突然让我回去啊?” 元宁很欣慰沈星这和小动物一样的敏锐,“你差不多知道就行了,再在这里留下去,对你没好处。你要是想赚钱,你姐在国内也有不少家企业,看在但拓的面子上,你可以随便挑一家去做个中层。拿的比这里多,最重要的是安全,你舅舅也能放心。” 沈星抓住了元宁话中的重点,三边坡要出事。 “姐,这事拓子哥和猜叔知道吗?” 元宁看沈星这么想着猜叔,不由得感慨了一下猜叔的洗脑工作做的真到位,估计这小孩儿到现在还以为猜叔是个铁好人。 “放心吧,他们很快就会知道的,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就会回m国,等你签证办下来,你也可以跟我一块去m国玩玩。” “你要走了!” 沈星的声音突然间提高了起码八个度,周围的客人在听见他们这一桌的声音之后,也忍不住好奇的向这边看过来。 略微感到有些丢人的元宁低着头用手拉着沈星的衣袖,让他坐下。 “叫这么大的声音干什么?我又没聋!” 沈星我真没有想到他的宁宁姐会这么快就离开三边坡,他几乎是下意识的问出了一句。 “那但拓怎么办?” 元宁心里的确也有些怅然,但是在弟弟面前他是不会表现出自己的感情波动的,省的这小子到时候又在拓子哥面前胡说八道。 “什么怎么办?他过他的生活,我过我的生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难不成在我没有出现在他面前的前20多年,他就不活了吗?” “那怎么能一样?” 作为宁宁姐和拓子哥的头号cp粉头,沈星一想到自己的cp有be的可能性就开始难过。 “不行,今天晚上回去我就替你问拓子哥愿不愿意跟你一块儿走,你们俩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怎么能分开呢?” 元宁也被沈星的脑回路折服了,明明这件事情是关乎到他生死攸关的大事,结果他到现在竟然关注的重点还是在操心她和但拓的事情。 “我跟你说正事儿呢,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很严肃的告诉你,三边坡现在可不是什么安宁的太平之地,你最好早点离开这儿。我知道你的护照现在还在猜叔那里,你放心,只要你愿意,我跟猜叔开口,他不会不放你走的。” 沈星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说话,他觉得自己在这里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完。 他的确很想家,很想舅舅,但是三边坡也有一些让他暂时割舍不下的东西。 “可是……可是我还欠猜叔那么多钱呢,猜叔对我有恩,他交代给我的事情我还没有办妥,还有,还有翠妹儿……” 元宁也不指望自己三言两语就可以说服沈星,毕竟,就连他舅舅当时也不能彻底的说服他。 元宁一直相信,每个人都应该对他自己的命运负责,自己做的决定,自己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能够劝他这么久,已经是他仁至义尽了。 “我只是说了一些自己的观点,该怎么样做抉择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会干涉,你也不用和我解释这么多。” 第48章 边水往事(四十八) “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生气。” 沈星看元宁态度一变,还以为姐姐是生气了。 元宁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我有什么好生气的,这是你自己的事情,行了,这个话题到此结束吧。” 自己要离开的事情,元宁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跟但拓说,现在看阿星这个小孩儿,元宁一时也没有了兴致在这儿逗留。 “行了,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你和你朋友慢慢吃吧。三边坡晚上不安全,你早点回去。” 元宁起身离开,沈星哪里有胆子敢拦他姐,况且他还觉得自己刚才得罪了姐姐,不敢说什么废话,只能唯唯诺诺的把元宁送到了门口。 “姐,不然我送送你呗,我现在也不怎么饿,我和他们俩也可以改天再吃。” 元宁感受到沈星在讨好他,“没事,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我开车来了,再说了,我晚些的确是有一些证实要和猜叔谈,你在也不方便。” 沈星看元宁姐态度坚决,也没有这个胆子多说什么。 “那姐你开车慢点,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或者发个信息知会我一声。” “我?” 元宁指了指自己,“沈星,我16岁在唐人街上和人家枪战的时候,你恐怕还在小学因为数学没考及格被老师罚站吧?” 可能是因为自己太过于精致的长相,而且最近为了舒服她也没有穿像从前在m国那样的皮衣风衣,天天套着一件棉麻衬衫就出来了,以至于让沈星这个小孩儿都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什么误解。 元宁丢下一脸茫然的沈星驱车离开了小磨弄。 小郭和王安全点单回来,看见餐桌旁边只有一个沈星,耀眼夺目的大美人已经没了踪影。 小郭还好,少了一个陌生的上位者,他还能觉得自在一些。 但是王安全就不一样,他有心想要傍富婆,现在富婆不在了,他想献殷勤都没有能发挥的地方。 “星哥,小吴总怎么不在,她是有事出去了吗?” 沈星还在因为元宁要走这件事没怎么反应过来,一看见王安全这对着宁宁姐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的样子就来气。 “你给我收着点,人家下个月就要回m国了,少把你的歪心思打在我姐身上。对了,你原来不是磨矿山吗,怎么突然跑到小磨弄来了?” 王安全一听见元宁要回国,不仅没有放下自己心里的小心思,反而眼睛更加亮起来了。 大小姐下个月就要走,那他要是能在这几天里伺候好了大小姐,大小姐岂不会直接把他带走?还有这么好的事情? “主要是得罪金刚哥了,所以在磨矿山那边就混不下去啦,就跑来小磨弄这边做叠码仔嘛,我不知道你跟夏老板这边有生意上面的往来啊。我就跟他搞两单,很少去达班那边。” 看见王安全,沈星也想起来自己在磨矿山的神奇遭遇,莫名其妙得了两块红宝石,虽然自己最后一颗都没有捞着,但是好歹猜叔也给他抵了十次的边水。 不得不说,王安全还真是到哪儿都如鱼得水,刚才看他那一通流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专业做叠码仔的。 “你那是什么眼神,怕我讹上你啊?” 王安全开玩笑说道:“不骗你说,我现在挣得比之前要多一些。” 沈星本来是准备让小郭换一份工作,到夏文镜这里来的,但是看王安全这工作的内容,好像也不是很合适。 “安全,我问你啊,像你们在赌坊门口招揽客户的那个都是叠码仔呗?” “那些是拿提成的外围,更多是那种签约的,一个灵活一点,一个稳定一点,争多了都一样,赌坊老板根本不用放在眼里。” 沈星一时还不能接受这样的挣钱方式,“那就是勾搭人赌博,诱赌是不是?” 王安全反驳道:“话不能这么讲,我们是赌场的中介,专攻一行的条狗,为赌坊拉优质赌客。” 沈星大概明白了他们做这一行工作的方式,“那人家到你那儿把钱都输干净了,紧接着你就带他去签单?” 王安全并不觉得自己的这份工作有什么不好,“好多都是因为签了单之后翻过来赢了更多。” 这时在旁边一直保持着安静的小郭默默来了一句,“我从来没见过。” 沈星听见小郭拆王安全的台笑了,“听见没?人家在世纪赌坊干了一年,也从来没见过。” 王安全被小郭拆台也没有觉得生气。他的脸皮如果那么薄的话,早就不适合在这边讨生活了。 “小郭是吧?” 沈星想到了刚才在蓝琴,自己去找夏文镜的时候,在楼下带着铁锁的房子里面看见的状况。 “那在你那儿签了单,你就把成给提了,那他还不上钱怎么办?” 王安全不以为意,“还不上钱就跟我没有什么关系了哇,我把我钱挣到了就得了嘛,不是你这个意思问,你是对我的新工作很有意见还是什么样呀?” “我没什么意见,我主要是替他考虑。” 沈星轻轻抬了下巴示意小郭,小郭不太明白沈星的意思,“我?” 沈星点了点头,“我不是准备把你给调到夏文镜那里去吗?但是我怕他也让你也去当叠码仔。” 王安全上下打量了一下小郭,“怕什么,他挺合适的。” 他跟沈星和小郭解释道:“我跟你讲,做叠码最重要的就是跟顾客搭上线,他没有问题,人畜无害的样子,我跟你讲,而且你不是自己也很感兴趣吗?” 沈星刚才跟夏文镜在楼下,没有跟小郭待在一块儿,也不知道小郭对做叠码仔这件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听王安全那么一说,他以为小郭心里面也想着换到这儿来工作。 “是吗?你很感兴趣?” 小郭看两个人的视线都看向他,连忙摇头否认。 王安全反问,“你不感兴趣,你不感兴趣,刚才我在玩龙虎斗的时候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小郭沉默了,王安全继续说道:“我没有讲错吧?就在刚才你站在灯牌底下就一直看着我,是不是?我原来以为你在看坐在我旁边的sylvia小姐,后来看见你的眼神一直在我的牌桌上面,才知道你在看我。” 被王安全拆穿的小郭过了好一会儿才承认,刚才的确是他一直在看着王安全。 “你莫讲错。” “看什么?” 面对王安全的追问,小郭低着头不敢看他,“我就是想知道,你这种你不觉得违心吗?” 王安全嗤笑了一声,都是为了讨生活,难不成谁比谁高贵吗? “违心?我做什么让你觉得违心啊?” 小郭一想到自己刚才在赌桌上看见王安全对那个韩国来的白胖子那么殷勤的样子,就忍不住有些恶心。 “那个胖子……” “那个胖子怎么样?” 被小郭撕破了自己脸面的王安全也有一点小情绪,是,做他们这一行的被客人动手动脚的都是正常事。 难不成是他愿意穿的那么恶心去陪一个韩国来的死胖子玩牌的吗? 他抢话,只说自己被那个白胖子打了的这件事。 “你说的是那个胖子打我的那一拳吗?星哥都说了我这叫诱赌,诱赌的叠码被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再说了,如果有别的可以谋生的机会谁又愿意做这种事情?要是星哥愿意让我认识sylvia,我哪里还要吃这种苦?” 看王安全又把话题扯到元宁姐身上,沈星瞪了他一眼,“去去去,跟你说过好多次了别打我姐的主意。” 王安全知道,沈星这条路肯定是走不通的,他一定不会把吴元宁的联系方式给自己。 但是没关系,反正暂时都在三边坡,他可是三边坡中文最好的条狗,一定能拿到关于sylvia的第一手消息。 既然决定抱紧富婆的大腿去m国吃香的喝辣的,王安全也准备和自己从前在三边坡的莺莺燕燕分割干净,否则到时候富婆知道了他的过去会有芥蒂。 赌博算什么,搭上sylvia,这才是王安全真正的逆天改命,重获新生。 第49章 边水往事(四十九) 警告完王安全后,沈星又有些为难的看向小郭。 刚才听小郭的意思,应该是不愿意做这种违心的活,也是,叠码仔跟在世界做服务员也没有多大的差别。 在这里说不定要受到的委屈还要更多,而且还要受到良心和道德的谴责。 “郭啊,我是琢磨把你调到蓝琴,但是这两天一看,我觉得也……不是我想的那样,不大合适。” 沈星在小郭渴望的眼神下,艰难的说:“要不这样吧,你先回世纪,你再干两天,我呢,再给你想想办法。” 小郭点了点头,他现在脑子也是一团乱麻,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才好。 他一向都是没什么主见的人,做什么都是听从别人的吩咐,别人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既然星哥让他暂时先留在蓝琴,那他就接着干。 至于雷鸣…… 雷鸣被星哥的阿姐打电话已经关进了警局,应该短时间之内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那行。” 沈星拍了拍王安全和小郭的肩膀,“你们慢慢吃,我跟我姐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刚才姐走的太突然了,沈星还有好多事情没有问清楚,她为什么突然要走,到底是下个月什么时候走,以后还会不会回来? 这些问题不止他想知道,但拓应该更想知道。 ———————————————— 刚把车开出去没多久,元宁就接到了但拓的电话。 刚打开蓝牙接了电话,但拓就很是焦急的询问道: “宁宁,阿星为啥子会说你下个月就要离开三边坡了?你咋个不先告诉我,这么突然?是m国的生意出了什么事情吗?” 沈星通风报信的速度快的让元宁都有些佩服,前脚他刚得到的消息,后脚但拓的电话就打到了元宁的手机上。 “你的耳报神倒是灵通,沈星这小子真是一分钟的话都藏不住,算了,反正你迟早也是要知道的,对了,猜叔现在在你边上吗?” 但拓现在耳朵里面根本听不进去别的话,他只能听见元宁默认了沈星的话,她要离开三边坡了。 看着蓝牙的另一边长久的沉默没有声音,元宁又问了一句。 “发什么呆呢?我问你猜叔在不在你旁边,我下个月就要走了,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和他交接一下,如果他有空的话,明天我会亲自去一趟达班。” 但拓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元宁问的话里反应过来,他的声音受到情绪的影响显得有些沉闷。 “嗯,猜叔在我旁边,他明天在达班。” 但拓说完这句话就挂了电话,元宁以为但拓是不高兴自己要离开,而且还没有把要离开的消息第一个告诉他。 她可以理解,如果换成是他,自己喜欢的人突然要离开自己所在的城市甚至国家,恐怕也会情绪不稳定。 因为心情不是很好,元宁没有直接回家,就是沿着追夫河的河畔走了一会儿,吹了一会儿冷风,人也清醒了不少。 总体来说,这次来到三边坡自己该做的事情也都做了。 她的生意开展的很顺利,三边坡的市场很大,勃磨吃下了她在m国一年的销售量,而且这几单生意都是持续的长期合作。 和刘金翠合伙儿一块开的新俱乐部也已经在筹备的阶段了,那个地方是三边坡相对安全的安全区,就算以后会发生什么冲突,那边应该也能保持安全,不会影响工程的进度。 唯一可能留下一些遗憾的就是她在这里的感情之路了,兰波自从回了麻牛镇之后就没有再联系过自己,听猜叔说,他现在过得不是很好。 原本那么阳光乐观的一个男孩儿现在每天都板着一张脸,郁郁寡欢的样子。 弟弟的死对他来说是一个难以忘记的打击,他太容易自责了,太容易有不配得感,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哥哥的这个身份,也配不上元宁的偏爱,还给她添了很多麻烦。 第50章 边水往事(五十) 对于自己喜欢过的人,元宁还是很大方的。 不得不说,在兰波变成阴郁小狗之前,他还是很可爱的一个男孩,不仅长得乖巧可爱,在元宁的审美点上,而且性格也是温顺又体贴。 虽然是年下,但是也很少恃宠而骄,因为不合时宜的撒娇和吃醋给她添麻烦。 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心里面过不去弟弟死了的这道坎,又没有办法和养大自己的艾梭分开,元宁甚至都想过把他带回国。 虽然不说和他结婚,给他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分,但是起码能够让他下半生都可以衣食无忧。 即便现在阴郁小狗因为自卑和伤心画地为牢,把自己重新困在了麻牛镇这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天地中。 但是元宁对他也没有彻底忘记,元宁在开始筹备和刘金翠一块做的俱乐部生意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会给他留下5%的股份。 这样就算以后艾梭倒台了,兰波不至于没有可以活下去的经费。 至于但拓,元宁对他的态度就有一点复杂了,不同于和兰波在一起的感觉,元宁和但拓之间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平视的。 但拓喜欢她,但不会因为这一份喜欢刻意的讨好,只会在一举一动中不自觉的展示出自己的偏爱。 他也从来没有给过自己压力,没有强求一定要和她在一起。 可正是因为这样,元宁的心里才会涌上一股愧疚之意。 拓子哥本身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讲义气、忠诚、可靠,而且洁身自好,他有着自己的精神世界,很善于和自己和解。 对于元宁,从来就没有强求说想要在她那里得到什么,无论是感情的回报亦或者是物质的馈赠。 元宁是喜欢但拓的,可能有人会不为这样的拓子哥而心动。 可他不是孤家寡人,元宁也不可能自私自利的让他为了爱情放下自己在身边而所拥有的一切。 牺牲了太多的感情注定不会有太好的结果,因为人们会权衡自己失去后得到的东西会不会比自己为了得到而失去的东西更多。 感情这种东西始终都是无解的命题,值得庆幸的是,元宁虽然在情路上有些坎坷,但是在事业的道路上却是一路绿灯,处处辉煌。 每天看着自己银行账户上的数字就足够让她喜笑颜开,至于感情这种东西也只会让她偶尔的时候为之迷茫一阵子。 人生在世总不能十全十美,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吧。 安慰好了自己的元宁吹了吹江边的冷风之后,觉得自己下午刚接到电话时的心情被平复了许多。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现在但拓人不在自己的面前,元宁看不见人,所以也不会觉得分开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等她驱车回到自己家的时候,远远的在远光灯下就看见了别墅门口的路灯下有一道修长的人影。 因为三边坡这个地方并不是很安全,元宁的别墅虽然在其中治安最好的富人区,但是也少不得会遇到一些危险。 就在元宁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小毛贼想把主意打到自己家的时候,仔细一瞧,那站在光影中的人不是拓子哥又是谁? 元宁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一个小时之前她给但拓打电话的时候,他人都还在达班呢。 达班离元宁的家少说也有个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他这是把车速提的多快才能把两个小时的车程缩短到了现在就出现在她家门口。 但拓听见汽车的轰鸣声之后就知道是元宁回来了,他有宁宁家里的钥匙,但是今天他实在是脑子里面一团乱麻,想在外面吹吹冷风清醒清醒。 也是因为觉得现在天色有些太晚了,怕宁宁回家的时候有危险,所以这才在门口等着想陪她走一会儿。 元宁还没有把车停好,但拓就走到了车窗旁边,他还是和往常一样,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但拓在元宁停好之后熟练的替她拉开了驾驶座的门,还小心翼翼的用手挡了一下车门,怕元宁撞到。 “看见我这么惊讶,看你的眼珠子都瞪大了。” 元宁哂笑,当然惊讶,拓子哥这时听到自己要走的消息,害怕自己连夜就跑,可以在家门口堵着吗? “不惊讶不惊讶,你来看我,我很高兴呀,在外面等着干什么,不是有家里的钥匙吗?在家里面等我就是了。” 听见元宁说“家里”,但拓本来已经被扎的千疮百孔的心瞬间被修补了大半。 “想早点见到你。” 他的声音低沉又醇厚,此刻又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深切情感,即便是世界上最好的大提琴手也拉不出这么动人的旋律。 元宁被但拓的一句话说的有些羞赧,好家伙,这人一出现在自己面前,刚才自己那么一通心理建设就算是全白做了。 “拓子哥,你现在怎么也跟阿星学的油嘴滑舌的?” 但拓没有说话,他只是轻轻地把元宁揽入怀里,听着自己怀中的女孩儿强健有力的心跳,但拓才感受到自己此时此刻是真真正正的活着。 元宁听见他在自己耳畔的喟叹,因为自知理亏,所以自始至终也没有挣扎。 拓子哥身上淡淡的烟草混合着洗衣粉的味道包裹着她,让元宁在这个朝不保夕的地方竟然感受到了安宁。 “没有油嘴滑舌,是真心话,宁宁,我很想你。” 爱人在自己怀中分手的体温胜过一切的情话,但拓在来之前也想过质问,想过吵架,但是在见到宁宁的那一刻,一切焦躁的情绪都化成了子虚乌有。 夜晚在外面不大安全,而且但拓长久的沉默让元宁感到有一些的无措,她轻轻拍了拍拓子哥搂在自己腰间的时候示意他放开。 “拓子哥,有什么话咱们回家再说吧。” 但拓点了点头,虽然送来了元宁,但是极其具有存在感和掠夺性的眼神让元宁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怎么从前没有觉得拓子哥给人的压迫感这么强? 元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但拓伸出的掌心上,都已经要走了,就大大方方的。 即便只有短暂的美好,那也请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吧。 但拓紧紧地握住元宁的手,拉着她慢慢地往家里走。 第51章 边水往事(五十一) 但拓现在去元宁的家我比他回自己家要熟络的多,元宁都不一定能记得自己在这儿买的这栋别墅所有的开关在哪,但是拓子哥却可以对这里的布局烂熟于心。 “阿星说你晚上没有吃东西,我给你下点小馄饨吧。” 但拓说的馄饨还是元宁有一次无意间提起自己有些想念上海弄堂里面的小馄饨的时候,但拓可以从网上搜到的教程跟着视频学着包的。 虽然不能说和她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但是起码可以还原了五六分,这对于一个在三边坡土生土长,从来没有见过馄饨的人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元宁这个有着很强配得感的人,可即便是这样,她看着在小厨房里面忙碌的但拓,也油然而生一种愧疚感。 她从出生开始就被很多人全心全意的爱着,可是每一种爱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但拓的爱也很珍贵。 “但拓,你不许对我这么好,我也没有邀请你来我家,我不想吃你煮的小馄饨,也不想让你对我好。” 元宁几乎是用耍赖的语气蛮不讲理的站在但拓的身后说道,她娇纵又灵动的小表情不仅没让但拓生气反而让他的一颗心更是化成了一摊春水。 宁宁鲜少有这样小女孩脾气的时候,像是一只被人看破了破绽还要张牙舞爪伪装自己是只小老虎的小猫咪。 但拓解开自己腰间的围裙,没有理会元宁的口是心非,一手护着她的腰,另外一只手单手把元宁公主抱了起来。 突然凌空的元宁在但拓的怀里扑腾了两下,因为着急,声音还带着几分颤音。 “但拓,你蛮不讲理!快点给我放下来,离开我家!” 但拓根本没有把小猫的张牙舞爪放在眼里,他甚至在元宁气的鼓起来的腮帮子上亲了一口,让元宁本来就因为羞赧红起来的脸颊颜色更加的鲜艳了。 “好咯,你在沙发上面乖乖的等着,我去给你盛晚饭。” 反抗无效的元宁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想生气但是找不到任何可以生气的理由,能自己坐在沙发上抱着胸生闷气。 都怪沈星,谁让他这么晚还没有回来,和一群狐朋狗友在外面喝什么酒,再不回来他姐就要被他哥给气死了。 但拓把碗放在了元宁面前的茶几上,看宁宁装作看不见,又重新把她抱到了自己怀里准备亲自喂她。 因为赌气,元宁明明已经闻到葱花的香味肚子有些咕咕作响了,但还是梗着脖子倔强的不肯张口。 但拓被这样有些孩子气的宁宁逗笑了,也只有这个时候,宁宁才会流露出和她年纪相当的幼稚。 明明还是个年纪那么小的小孩儿,非要学着三边坡的那些大人模样。 “宁宁忍心看我这么辛苦做的饭被浪费吗?你看,我的手刚才都被烫伤了。” 但拓把自己有些泛红的手指在元宁面前晃了晃,元宁本来就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也不是在生但拓的气,只是因为觉得别扭在和自己生闷气罢了。 现在一听说但拓为了给自己做饭烫伤了手指,立刻小心翼翼的用她柔软的手包裹住拓子哥的手指,轻轻地往被烫伤的地方吹气。 “怎么这么不小心呀?家里有烫伤膏吗?我去找找。” 要是细狗和梭温他们看见这样的但拓,恐怕都会被惊掉下巴。 枪子儿从肩胛骨穿过做手术的时候都硬生生没有叫出一声的但拓因为手指背并不算高温的热水烫伤都要唏嘘半天,这也太颠覆他们对于但拓的认知了吧? 果然,男人为了得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儿的欢心,什么样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但拓看见宁宁心疼的眼神不知道有多高兴,别说是烫伤了,就算宁宁现在拿着滚烫的水往他手上浇,他也能乐呵的把手给伸出去。 “没事,幺妹儿吹一吹就好多咯。” 苦肉计虽然老套,但是有效,但拓一示弱,元宁本来就没有什么底气的恶脾气就更收敛了不少。 但是因为别扭,她还是一直低着头不肯看但拓。 等元宁吃完了饭,但拓把碗送到厨房去洗好又给她倒了一杯助眠热牛奶之后,但拓才和元宁挤在一张单人沙发,搂着她问道关于今天那通电话的事。 “定好了下个月什么时候走了吗?” 元宁摇了摇头,本来他都已经说服自己和但拓彻底say goodbye了,现在这人不分青红皂白的闯进自己的家里,又以强势的姿态占据了她心里的位置,让元宁又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要等我爸爸先回来再商议,他要处理一下磨矿山生意的交接,我不放心爸爸一个人留在这里,准备找个类似于职业经理人的人帮他打理磨矿山,我这次走要把他一块带走。” 听见宁宁说要带吴海山一块走,但拓才是真的着急了。 要是吴海山还在这里,宁宁就算为了自己的爸爸也不可能不回到这里,可是宁宁这次不仅要自己走,还要带着吴海山。 “到底为啥子那样突然嘛,就算是山里面的人要有什么动作,也不会急于一时嘛。” 山里的事情是很严肃很重要的大事,元宁坐在但拓的怀里不方便转身,只能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希望拓子哥你待会儿要说的事情正儿八经的严肃对待。 “不,拓子哥,很严重,我已经收到了政府那边的消息,最迟两个月,三边坡一定会大变。我不敢拿自己亲人的安危开玩笑,所以一个月是我离开的最后期限。 就算你不来,明天我也会去找你和猜叔吧,但拓,跟我离开这里吧,你的母亲和侄子都可以替他们安排好,护照,房子,海关,这些你都不用担心,你只要点头就好了。” 第52章 边水往事(五十二) 听见元宁说想带他离开三边坡,但拓把把她往自己怀里一拉,因为力气大了些,元宁一下又撞进了他的怀里,手下意识撑在他硬实的胸肌上。 他灼人的体温隔着布料传来,在这微凉的夜,显得格外熨贴,让元宁的耳尖染上了红晕。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但拓盯着元宁看了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但微抿的双唇暴露了他。 “我跟你走,你去哪儿我都跟你走。” 元宁愣了一会,拓子哥说,他要跟自己离开三边坡? 看元宁愣神,但拓怜爱的又亲了亲她的脸,“我从来就没有说过我不想离开这里,幺妹儿,我的国家和你的国家不一样,我对这里没有啥子舍不得的。我阿妈和侄子我也打算好了,给他们办个护照送到中国,我已经在云南边境买好了房子,这些你都不用担心。” 听见但拓说他根本就不想留在三边坡,元宁人都傻了,那她之前还在纠结半天到底在纠结个什么劲? “你……你也不早点告诉我!” 但拓把头埋在元宁的怀里笑出了声,“我哪个晓得你想的是这,好咯,是我错了。” 本来以为自己和拓子哥的缘分到这儿差不多就断了,谁知道他竟然愿意跟自己走。 元宁这辈子都没有像今天这么被动过,现在好不容易因为但拓给出来的台阶重新占据了主导位,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但拓。 她本来就是食肉动物,因为顾忌着不想惹桃花债这才一直没有做下一步,现在都已经说开了,她当然也不愿意忍着了。 有超级香的肉摆在自己面前还不能吃,天知道元宁每天看着拓子哥的腹肌忍的多困难。 元宁开始在他的怀里蹭,见他没有反应,不安分的手从他结实的胸肌一直往下走。 “幺妹儿摸半天了噶,想要迈?” 这句话出口,但拓再也忍耐不住,抓着元宁的后颈深深吻下去,仓促而激烈,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找回呼吸,早就期待着这么干了,忍到现在,终于算是亲到了。 元宁被但拓他亲得嗓子发干,甚至感觉连呼吸都是热的。她把自己的胳膊搭在他肩上,唇齿纠缠间,恨不得溺死在其中。 元宁有气无力地推开他,想去换一个地方,元宁又不是没见过风月的雏儿,当然知道这种亲法是什么意思。 但拓终于憋不住自己的动作,克制的喘起来粗气,声音沙哑的说“宁宁,可以吗……” 元宁在心里吐槽着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好问的,直接上不就行了。 她不想回答这种废话,直接又亲了上去,随着元宁的动作,但拓脑中仅剩的一根弦断了,把元宁横抱起摔在床上。 他用克制到有些沙哑的声音说,“妹,你可不要后悔。” 元宁笑了,“我有什么好后悔的,饮食男女,有什么不对,但拓,你是不是不行,废话这么多?” 心上人近似挑衅的话让但拓像一头挣脱束缚的猎豹,在元宁的身上胡乱地啃咬着,白嫩的肌肤上泛起一片片的红斑。 “但拓,你小心点,我这件衣服是秀款,坏了你买不到!” 元宁的动作让但拓稍微放轻了一点动作,但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伴随着一阵布料碎裂的声音,元宁生无可恋的想着,算了,以后在家里还是穿睡衣吧。 ———————————————— 元宁觉得自己的体力已经算很好的了,但是男性在这方面好像天生就天赋异禀,她一晚上就没有怎么合过眼睛,现在累得要死,翻个身都困难。 但是但拓就跟没事发生一样,不仅神清气爽,甚至还有力气在天亮了的时候还折腾她一会。 元宁对此颇有怨言,气的一整天都没有搭理他。 她本来是准备今天早点起来去达班跟猜叔交接一下工作的,现在好了,自己也不用去了,都已经跟他说了不要在自己的脖子上面留下痕迹,他还不听。 这下好了,这两天她都别想要出门了。 沈星前一天晚上在跟小郭和王安全分开之后本来准备回元宁的别墅那里,他在元宁那里暂住,但是还没进门就看见拓子哥的车停在别墅门口,整个别墅也只有元宁的房间是亮着灯的。 他现在也已经吃过猪肉了,一下子就猜到了发生了什么,立刻懂事地转身把车开回了达班,拓子哥这还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终于被宁姐给拿下了。 真是浪费他的感情,白天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的cp要be了,结果到了晚上,自己的cp又金婚了,也不知道自己和翠妹儿什么时候可以峰回路转。 猜叔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恐怕也会激动一下,还有细狗哥,他最近终于不用再做但拓为了讨好元宁的试菜员了。 不过,沈星想着,宁宁姐在自己离开三边坡前的一个月和拓子哥在一块,不会准备和刘金翠一样睡完了就跑,不准备负责任吧? 沈星在心里为拓子哥默默祈祷了一下,但愿他们兄弟俩能有一个能谈上正常的恋爱。 第53章 边水往事(五十三) 元宁在家里缓了两天也没有缓过来,男朋友刚开了荤,恨不得天天拉着元宁在床上厮混。 坤猜已经从沈星那里知道了但拓已经和元宁在一块的消息,直接大手一挥给但拓放了个假,让他想什么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元宁在床上挣扎了半天之后,还是觉得不如穿着高领的衣服出去一趟得了,不然看这架势,自己等爸爸回来了也不一定能出得了门。 “这么急着去达班?下个月就急着要走吗?” 元宁虽然不太想搭理但拓,但是在正事上面她还勉强愿意和他说两句话。 “嗯,有些事情要早点安排,而且下个月我爸爸就要回来了,我想快点把你的护照办好,到时候带你一块走。对了,我们俩的事情你告诉猜叔了吗?” 猜叔对于但拓来说不仅是老板,还是自己的精神引领者,是自己的老师,这些年来他对自己帮助颇多,一想到猜叔,但拓的表情略微有点凝滞。 “我们在一起的消息阿星那个小憨包早就跟他们讲咯,但是我要走的事情,猜叔现在应该还不晓得。” 元宁穿衣服的动作一顿,也是,猜叔恐怕不会轻易放但拓走,毕竟是自己手底下最好用的一把刀,而且这把刀还对自己忠心耿耿。 “没事,到时候我去替你跟猜叔说,就说我看上了你,强取豪夺非要让你跟我一块去m国,他要是有意见就对我说。当然,我想他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但拓细心地叠好元宁脱下来的外套放进衣柜,“这是什么话,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的,你最近都这么忙了,不用操心我的事情。至于护照,我这边也早就办好了,等到时候你走的时候一块买机票就行。” 元宁点了点头,行吧,看来她在三边坡dating的对象还都挺独立的。 “你现在把你的护照号还有身份证号发给我,我发给vivian让她帮你把签证的问题搞定,你也知道,m你的签证有些麻烦,审核恐怕还要一段时间。” 因为但拓答应要和自己一块离开,元宁最近的工作量激增,主要是因为但拓,元宁一大半的时间都耗在了床上面,真正处理自己工作的时间被无限压榨。 在处理自己的事情之余还要让vivian把但拓的事情搞定,vivian因此都不知道骂了她多少句无良老板了。 看元宁坚持要早点见到猜叔,但拓也只能乖乖的帮她准备出门要带的东西,充当她的司机带她去达班了。 元宁本来就累的要死,无论是在体力上还是在脑力上,最近几天她简直都快被压榨干了,一上了车坐上了副驾驶就睡着了。 看着宁宁眼下的青黑,但拓在心里默默愧疚了几秒钟,不过这份愧疚在眼神接触到宁宁裸露在外面白皙细腻的皮肤后很快化成了子虚乌有。 虽然宁宁累了一点,但是适当的“卸货”应该也是应该的……吧? 为了让元宁睡得好一点,但拓把车速放的很低,又把车窗给升了上去,细心地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了元宁的身上,遮挡住了自己眼前旖旎的风光。 大曲林到达班总共就那么一点路,被但拓活生生的拖成了四个小时的车程,他们是中午出发的,等到了的时候都已经天黑了。 猜叔知道元宁今天要来,一早就准备好了饭菜,结果也是等了半天没有看见这两个人的身影。 想到他们小两口这刚刚在一块,恐怕正是最甜蜜的时候,猜叔很有耐心的让人重新做饭。 只累得细狗今天吃了不知道多少顿饭,本来以为自己作为泔水桶的职责已经结束了,谁知道拓子哥谈了恋爱之后自己还不能解脱。 细狗后来直接躲在猜叔竹屋的外面吃饭,就害怕自己又被猜叔和梭温他们强制投喂。 元宁一开车门看见的就是这样奇特的场景,细狗哥捧着一碗饭可怜巴巴地瞪着个小眼睛看着他们,他一看见自己打开车门就立刻扑了上来。 好在元宁眼疾手快把车门一关,才没有让细狗油浸浸的手挨到自己的身上。 但拓一看细狗这样子就知道猜叔养的这个吉祥物又被强制投喂了,他笑着把元宁搂在怀里,又不轻不重的踢了细狗一脚。 “好咯,让你吃饭还不好,谁让你天天在猜叔吃饭的时候话这么多,猜叔可在里面噶?” 细狗好不容易才吞下嘴里的最后一口饭,差点就成了达班第一个被噎死的人,他也是真不容易。 “在,怎么不在,都不晓得等你们好久了,你们再不来,猜叔就要亲自去大曲林了。” 因为怕打扰他们小两口,坤猜虽然等了大半天,但是也没有想着打个电话什么的,毕竟以这两个人的体力和精神,折腾到半夜也是有的,都是过来人,坤猜也明白。 元宁气的踩了但拓一脚,要不是这人在床上跟一只大狗一样缠着自己,在沙发的时候,她拟合同的功夫,这人也跟有皮肤饥渴症一样粘着自己,自己早就准备出发了。 自知理亏的但拓在元宁的娇嗔下连连告错,他本来自制力也算不错了,但是谁让遇见的姑娘是一只来自东方的魅魔呢。 这次来达班和从前来达班的身份略微有了一丁点改变,因为但拓对猜叔的尊重和爱戴,元宁对他也不免多了几分敬重。 这次来除了一些分内的礼物之外,元宁还准备了一些贵重的礼品,但拓的母亲身体不太好,元宁也没有这种和老人打交道的经验。 而且她也没有准备去拜访但拓的阿妈,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元宁愿意和但拓在一块,但是并不意味着她想结婚。 “细狗,车后面有宁宁带给猜叔和你们的一些礼物,你帮着一块拿着。” “还有我的?” 细狗一听见自己有礼物收,刚才的那么一点怨气立刻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高高兴兴的跑到了后备箱拿东西。 “带了一把最新的ump45,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还有一些宝石和翡翠,我们华国人喜欢翡翠,就是不知道细狗哥你喜不喜欢。” 元宁还挺喜欢细狗这种性格的,脑子里面一点弯弯绕都没有,大脑好像一点沟壑都没有,什么事情也不会往心里去。 虽然听沈星说,他偶尔会因为猜叔对沈星太好会有一点吃醋,但是这也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 毕竟细狗是猜叔的妻弟嘛,这些年猜叔一直都是把细狗当成自己的亲人一样的。 这突然来了一个年纪更小,比自己聪明,还更得猜叔重用的沈星,三边坡吉祥物有一些怨言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主要还是沈星来三边坡的时间太短了,他的身上还没有彻底显现达班兄弟独有的特质,所以细狗理所当然的对沈星要更加的戒备一些。 第54章 边水往事(五十四) “喜欢,你俩能想着我就行,送啥都行。” 细狗拿着元宁送的东西简直是爱不释手,这位sylvia小姐送的玩意儿真是好东西,拓子哥这次真是傍上大腿了。 但拓看见细狗这个不争气的样子觉得好笑,见到好东西就走不动路,也不知道猜叔怎么样养的,把这人在三边坡这种地方竟然还能养成这样的性格。 心里面想的什么都写在了脸上,有什么不高兴的就直接说出来,要不是因为他是猜叔的妻弟,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 猜叔听见了外面汽车的动静,为了表示对元宁的重视,立刻亲自出门迎接。 元宁要离开的消息他已经提前从沈星那里知道了,sylvia当初来到三边坡也只是做生意,开拓市场,现在都已经过了快三个月了,要离开三边坡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她走不走对于猜叔来说影响不大,反正元宁和达班合作做生意也是个甩手掌柜,把销路给了他之后就没有再管过达班的生意,对猜叔的信任让猜叔自己都有些害怕。 只要她能够源源不断的在m国给自己供货,她在m国或者三变色都是一样的。 猜叔快步走了出来,在眼神接触到元宁和但拓握在一起的手之时,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宁宁来了,快进来,我等了你好一会了,怕你吃不惯三边坡的菜色,我今天啊,还特意请了一个国内的厨子,绝对比但拓做的正宗。” “不好意思啊猜叔,今天有点事情耽误了一会。” 元宁看见猜叔礼貌性地拥抱了他一下,把自己带给他的礼物送了出去。 猜叔人生的前几十年见过的好东西也不少,三边坡附近矿山不少,多么名贵的宝石和翡翠猜叔也是见过的。 但是像自己眼前这一座翡翠观音这样晶莹剔透的高透冰种翡翠,就连坤猜也是第一次见。 他的眼中透露出几分喜欢,可是他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东西都已经可以抵得上整个达班好几年的收入了。 “这么名贵的东西说送就送,果然不愧是sylvia,不过收了你这么名贵的礼,我又能拿什么还呢?”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点,元宁把装着礼物的盒子放在了猜叔的怀里,让他好好收着。 “送礼最重要的是投其所好,猜叔这不是已经把最适合我的礼物送到我面前了吗?” 但拓知道宁宁说的礼物指的是自己,人生第一次被当成礼物,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猜叔满意地看了但拓一眼,就知道但拓是他手底下最好用的一枚棋子,不仅能上的了战场,现在还能用的了美人计。 “这可不是我送的礼物,是他自己走到你身边的,你都不知道他啊,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你。但拓的性格,要不是你要走的事情刺激到了他,他估计能一直憋着不说话。” 猜叔把翡翠观音给梭温,让他拿到小佛堂去摆好。 既然元宁送出来了这份礼物,又没有什么所求,只是因为但拓,那他就高高兴兴的收下。 但拓因为要离开三边坡的打算没有和猜叔商议过,所以一直有些心虚的意味,从在门口和迎接元宁的猜叔遇见一直到了上了餐桌。 他除了在看见猜叔的第一面和他打了招呼点头示意了之外,其余时刻一直保持着缄默。 不过因为但拓本来就是不怎么爱说话的性格,一直沉默无言也不会有什么奇怪的。 席间沈星一直在跟元宁和但拓挤眉弄眼,但是这两个人一个不稀得搭理他,另外一个心里面有心事,更是没空往沈星那里看了。 “宁宁你离开的时间定了吗?是不是海山马上也要回来了,我也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过海山了,以前每次去磨矿山的时候都要找他去喝酒。自从象龙商会的事情过去之后,我也有段时间没见到他了。” 元宁一想到在视频那头玩的不亦乐乎的亲爹吴海山就难免头疼,小时候爸爸妈妈离婚的时候,她因为年纪小心智不成熟,还想过爸爸妈妈会不会复婚。 但是自从她和妈妈一起生活之后,看见妈妈在新的地方有了新的生活之后过的很开心。 妈妈在新的地方也曾经有过几段短暂的恋情,虽然结果都不是太好,但是好在过程里妈妈还是乐在其中的,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现在爸爸去了m国之后天天想着和妈妈复婚,妈妈被他烦的要死,甚至还打电话给元宁让她快些把吴海山给送走。 爸爸要去追妈妈这种事情,元宁怎么阻止,她当真是夹在中间不知道怎么做人。 好在这次爸爸只是短暂的在m国暂居,不会打扰妈妈太长的时间,不然元宁还真不知道怎么调解这两个人的关系。 “爸爸也在电话里提过猜叔,他知道我在和猜叔一块合伙做生意之后说他很放心,我应该会在爸爸回来之后把这里的事情安顿好之后带着他一块离开。猜叔要是再想和爸爸喝酒,只能请您来国内或者坐飞机来m国喝了。” 猜叔的眉头微蹙,元宁要带着吴海山一块离开三边坡? 吴海山对他的磨矿山多么上心猜叔是知道的,想来吴元宁也知道。 所以不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元宁不会这样强硬的干涉吴海山的生意,还要把他带离三边坡。 是三边坡的形势已经恶劣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海山答应了?” 元宁轻笑,“这有什么好不答应的,我爸爸这些年也辛苦了,他年纪也不小了,要是我说,他早就应该安享晚年了。现在才带他去享福,已经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孝顺了。” 元宁知道猜叔想问什么,但是她没有直接回答猜叔的问题,今天猜叔为了宴请她,请了不少达班的兄弟作陪。 这些人在猜叔心里是可以信任的人,但是在元宁这里可没有这个殊荣。 在战乱年代,消息价值千金。 她的消息也是好不容易从那些政要的口中得知的,除了元宁信任的人,她也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政府的动作。 万一军方的安排被那些大毒枭安排的潜伏在猜叔附近的卧底知道了,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猜叔看元宁顾左右而言他,也知道她在顾忌着什么,元宁做事顾全大局,他也能理解,不过元宁的这个态度也更能说明问题了。 “先不说这些了,先吃饭,先吃饭,这饭都已经做了第二次了,中午放凉的那些已经让细狗吃了,这都是晚上重新现做的,你尝尝看跟你平时吃的那些一不一样。” 元宁这下子能明白为什么细狗刚才看见她和但拓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幽怨了,可怜的细狗,应该给他多带一点健胃消食片才对。 猜叔盛情邀请,元宁也很给面子的吃了好些,说实话,味道只能算是家常小菜的口味,和元宁平时吃的私厨相差甚远。 但是能在三边坡这种地方找到国内厨子给她做饭,也算是猜叔有心了, 沈星吃的比元宁吃的还多,因为要帮猜叔做事,成了“星哥”,每天少不得要胡吃海塞,天天吃那些三边坡的东西,沈星早就吃腻了。 原来还能凑在姐姐那里蹭饭吃,但是自从但拓正式登堂入室之后,他也不能像从前一样天天凑在元宁姐姐那里了,他可不像自己年纪轻轻的就被拓子哥给暗杀了。 “猜叔有心了,味道很好,要不是我要走了,我都要夺人所好,把这厨师请到我家里去了。” 第55章 边水往事(五十五) 元宁不太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谈生意,她觉得这样太影响食欲了,饭也没吃好,生意也不一定能谈的下去。 还不如吃饱喝足之后再谈,起码生意和肚子有一个是没有收到委屈的。 猜叔从但拓那里知道了元宁的这个习惯,所以在元宁用餐的时候也没有开口提起过生意的事情,而是和她聊了一些家长里短之事。 一直等到元宁被猜叔请到了他的茶室,屏退了周围的人,只剩下但拓、沈星和细狗在身边后,猜叔才开始提起生意一事。 但拓和沈星两人和元宁关系颇为亲厚,而细狗,细狗反正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我知道宁宁你喜欢喝茶,特意从国内商人那里买了些清明前的六安瓜片,你先尝尝看看能不能入口。” 元宁还没喝,看见那茶叶叶片的颜色就知道这是好东西,在三边坡这种地方能买到这么好的瓜片,猜叔也是用心了。 “这茶一看就是好茶,没想到猜叔也喜欢品茶,我那儿还有几套茶具和一些上好的茶叶。反正这些东西矜贵,我也不好托运,猜叔既然也爱茶,不如就麻烦替我品一品这些茶吧。” 猜叔的父亲是华国人,三边坡虽然没有什么饮茶的习惯,但是因为父亲喜欢,耳濡目染之下他也就学了一些茶道。 因为那些华国人喜欢,而三边坡做生意的大多也都是华国人或者有华国人血统的混血,所以猜叔才特意建了这个茶室,为的就是招待贵客,一样的爱好是拉近关系最好的办法。 “那我就先在这里谢谢宁宁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你要走的这么着急,连茶叶都来不及收拾了,是那边的生意出了什么差错吗?” 元宁知道猜叔对现在的局势知道一些,但是或许知道的不是很明白,猜叔是她的合作伙伴,他的嘴也够严,所以跟猜叔说这些动向,元宁还是特意的。 “倒也不是那边的差错,说来说去,还是山里的事情,猜叔这次进山和逻央吃饭,没有察觉出来什么吗?” 猜叔也看出来了逻央的急迫,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着急的想要让自己帮他往外面运那些害人的东西。 “看出来了一些,逻央已经快坐不住了。” 元宁把已经斟好的茶推到猜叔面前,“是,不止逻央坐不住,其他的人,也坐不住了。” 沈星在旁边听了一会,逻央他知道,是和猜叔他们做生意的那个大毒枭,但是其他人又是谁? 三边坡军阀割据,各个势力各自为王,他就算这段时间被狂补习了一些三边坡的知识,也没有办法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彻底理清楚。 “宁姐,其他人,指的又是谁啊?” 元宁解释道:“很多人,逻央动了太多人的利益,他在三边坡势力范围逾铺逾大,这附近好几座山都被他种满了罂粟花,达班这边五分之一的孩子都被他带到了山里成了他的马前卒。 三边坡的政府虽然不怎么靠得住,但是好歹也是正规政府,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也不想自己的国家被虫蛀成这样,一点未来都看不见。不除了逻央,无论是政府还是民间,都没有办法发展起来。 而且,和逻央一直针锋相对的銮巴颂也恨不得他早点完蛋,好吞并他的地盘。他现在和政府有些高层的关系比较暧昧,高层本来就想动逻央,再加上銮巴颂一直在后面推波助澜,而且正规军那边还拿到了我的军火,逻央的清算本来就是必然结果,只是现在被提前了而已。” 元宁说的这些,猜叔也知道一些,但是知道的不如元宁清楚,而且也不知道大概什么时候他们会动手。 他想知道一个确切的消息,也好让自己的损失能够少一点。 “逻央会倒台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下个月的军火订单还要不要正常进行。” 元宁抿了一口茶,她知道猜叔想知道什么,“不用管,无论发生什么,都影响不了我们的生意,等我回去之后,之前带过来的所有雇佣军,全都由你调配,直到这里重新太平回来。” 听元宁这么安排,猜叔心里十分满意,这下,他就能高枕无忧了。 而且她虽然没有直说,但是表示的意思也是下个月他们就会有所动作。 和元宁合作,果然是他自不做毒枭之后做的第二个最正确的决定。 “好啊,到时候我会把他们安排妥当的,你走的前几天告知我一声,我设宴请你和海山兄再聚一次。” “一定一定。” 但拓平时虽然安静,但是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几乎一言不发,尤其是在他好不容易抱得美人归之后。 猜叔之前心里面一直挂念着元宁那里的消息,没怎么留意但拓,但是现在生意谈完了,也有心思分心了。 “但拓,现在跟在sylvia小姐身边,怎么安静了这么多?难不成宁宁的别墅里面有什么哑药,把你毒成了哑巴不成?” 猜叔用玩笑的语气和猜叔说话,但是但拓却因为心虚把头低的更低了。 元宁刚准备替他说出来他想离开三边坡的事情,但拓看出来她的举动,立刻伸手拦住了她,冲着她摇了摇头。 “宁宁,不用,这是我和猜叔之间的事情,我自己说。” 坤猜被但拓这个样子也看的一头雾水,但拓有什么事情是这么为难的,他原来也不是这么别扭的人啊? 在坤猜疑惑的眼神下,猜叔走到了他的面前,直视了猜叔的眼睛片刻后又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猜叔,我准备……和宁宁一块离开达班……” 听见但拓的话,猜叔端茶的手一顿,但拓要离开? 从猜叔在追夫河里把但拓救回来之后,他就对自己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但拓智勇过人,这样的手下,坤猜用着很顺手,他是自己难得信任的几个人之一。 但拓说完,猜叔沉默了好一会,就连沈星和细狗也觉得这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凝滞。 细狗用手肘碰了碰沈星,用他以为很小的声音问沈星: “你可晓得拓子哥是哪个意思哦?为那样要离开达班噶?” 沈星知道细狗脑子缺了一根筋,但是没想到他缺的这么明显。 他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人家老婆都要走了,人家不跟着难不成还在这里守活寡,当望妻石吗?人家小两口好不容易在一块,你一个小孩什么都不懂别乱说话。” 细狗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总觉得自己被沈星嫌弃了,但是这小子应该不敢吧? 这两人在猜叔后面嘀嘀咕咕还以为自己的声音没人能听得见的样子让本来因为但拓不告而别还有些愠怒的猜叔直接被气笑了。 果然达班除了但拓之外,就没有什么脑子正常的人。 元宁也在很努力的憋着笑,才没被这两人给逗笑,有这两个人在猜叔身边,猜叔应该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 本来的确有些不太友好的氛围被他们俩一折腾也重新缓和了起来。 沈星说的也对,这小两口好不容易才在一块,想一直长久的待在一块也是情理中事。 而且,因为知道但拓有多么在乎元宁,猜叔日后做事情也不能像从前一样全然信任于他。 原本是指望着但拓和元宁的关系可以显象到达班和元宁的关系,现在他的目的也的确是达到了,按理来说猜叔也没有什么好纠结的。 失去了一个但拓,得到了比但拓价值高无数倍的商路,这怎么看都是一门极其合算的生意。 只是因为用惯了但拓,现在他要离自己而去,猜叔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应。 “那挺好的啊,你和宁宁你们年轻人刚在一起,肯定想天天待在一块。你跟着我这么多年,天天提心吊胆的,m国好,比三边坡安全。但拓,你以后和宁宁要好好的。” 元宁苦笑了一声,“安全不到哪里去,持枪自由,什么都合法,要是说安全,哪里都比不上国内。” 但拓知道猜叔十有八九就算不太愿意,最后也会同意放自己离开,他不愿意得罪宁宁。 但是真的听见猜叔真诚的祝福,对上他那一双似乎可以洞察一切的双眼,但拓的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他的确很舍不得猜叔、细狗、小柴刀和梭温这些达班的兄弟,但是他也是真的很喜欢宁宁,不想和他分开。 “猜叔……” 猜叔看见但拓这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逐渐能够释然了,三边坡不是什么福地洞天,他能离开,是好事。 第56章 边水往事(五十六) 猜叔在确定但拓的确是真心想要离开之后,立刻在自己的脑中搜寻了可以培养的接班人人选。 很可惜的是,猜叔想来想去,竟然也只能想到一个并不是三边坡本地人,还刚来没多久的沈星。 没办法,谁让达班一群莽夫,也就一个沈星跟他们比起来机灵一些,虽然这人有的时候有些执拗,但是只要给他时间,他自己也能慢慢想通。 只是,这人的底色和三边坡并不是十分契合,但是没关系,猜叔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他清楚的明白,只要在这里待的时间够久,心底的善良也会慢慢被这里侵蚀。 沈星现在依旧在心中保持着自己的坚持和善良的性格,但是久而久之,这里日积月累的黑暗会让他知道,怎么样的心态,才能在这种地方活下来。 一旦达班的事情安顿好了之后,别的事情都是小事。 元宁没花多长的时间就给自己和爸爸之前的生意找到了可靠的代理人,也和三边坡政要巨鳄都把剩余的合同给做好了收尾工作。 不止是她,除她之外有几个和她一样来三边坡做生意的商人也是一样的打算,大家只是准备来这里赚钱,可不想在这里把自己的命都送出去。 好在之前元宁为了方便做事把vivian给调过来了,不然最近她就要忙的脚不沾地了。 但拓虽然要走,但是在离开之前,他也得和猜叔一块处理完自己没有做完的工作。 猜叔没有开口挽留过但拓,一来是不希望但拓为难,二来也是觉得但拓已经做了决定,不会再有回转的余地。 因为但拓即将离开,沈星现在越来越被猜叔重用,猜叔对他还有别的安排,这种事情,只有沈星做才有可信度。 但拓和元宁的感情自从在两人在一起之后就十分稳定,如胶似漆,像是结婚多年的夫妻一样亲昵。 可是沈星那边就没有那么顺利了,翠妹儿不准备为了一个男人稳定下来。 最近这段时间,沈星还从州滨的口中得知了刘金翠因为睡了一个白人还不准备负责,被他以侮辱人格为理由告上了法庭。 沈星以为自己和翠妹儿已经心意相通,毕竟都已经do上了,中间连一层窗户纸都没有,谁知道自己在翠妹儿那里已经是过去式了,人家根本就没有把自己放进眼里过。 他是因为翠妹儿,但是是个人都是有尊严的,能做一时的舔狗,但是总不能一辈子都没有尊严的跟在刘金翠后面做个舔狗吧。 那天的沈星本来穿上了体面的衣服,还带了一束从街边小店买的小花,因为知道刘金翠喜欢漂亮衣服,他还特意去买了三边坡最新款的衣服作为礼物带过去想给刘金翠一个惊喜。 但是州滨的话让他精心准备的礼物和鲜花都成了笑话一样,沈星捂着眼睛在心里崩溃了好半天之后才做好心理建设重构,把那束鲜花从车窗里扔了出去。 车轮碾压过五颜六色的漂亮花骨朵,干净的花瓣零落成泥碾作尘,化成了乌有。 沈星安慰了自己好半天,还是没让自己释怀,小郭忙着上班,他和王安全也没有多深的交情,想来想去,也只有要离开三边坡的但拓哥能陪他喝两杯酒了。 但拓今夜被沈星拉去喝酒,元宁这里也没有个安生日子。 刘金翠也搞不明白自己对沈星是什么样的感情,她睡了沈星之后像从前一样就立刻把他抛在脑后,一个男人不睡两遍是她的原则。 大多数刘金翠的入幕之宾对于刘金翠提起裤子不认账的行为也没有多大的意见,毕竟这种事情发生在大曲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不用负责的一夜情,大家只开心就好,刘金翠也听过有人跟她说过要对她“负责”这种话,但是他们在发现她不愿意安顿下来之后也就作罢了,没有死缠烂打的人。 但是沈星那个憨包,就跟听不懂人话一样,都说了不喜欢他,他还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缠着自己。 刘金翠也烦躁之余,在内心深处莫名还有一股她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欣喜,即便这份微薄的欣喜被她再三压制,但是感情还是会在有些时候喷涌而出。 之前因为毛攀的事情让芝芝敏留下了阴影,刘金翠给芝芝敏放了个假,让她回老家休息一段时间。 剩下的那些金翠歌厅的姑娘又害怕她,就算跟她待在一块,也要不就是战战兢兢,要不就是谄媚讨好。 想来想去,还是去找自己老板喝酒好,她酒量又好,而且别墅里面的存酒也多,只要死皮赖脸一点,还能喝到好酒。 元宁看见刘金翠提着两袋子啤酒就上门的时候本来不准备放她进来的,她可不想陪一个醉鬼待一晚上。 但是谁让这人是自己的下属,最近这段时间她也的确被自己压榨的有点惨,而且元宁也有点想知道翠妹儿对沈星到底是什么个意思,毕竟是自己名义上的弟弟。 想来想去,还是推开了门把她放进来了。 “事先说明,我这里的酒随你喝,但是别让我陪你,我还在生理期,你自己慢慢喝。” 沈金翠也不客气,虽然不知道元宁的酒窖在哪儿,但是自己闻着味儿就找过去了,把元宁放在最外面的几瓶收藏级烈酒给拿出来了。 “宁姐赏我喝个酒,我哪里还敢挑三拣四的,拓子哥今天不在啊?” 有强迫症的元宁把酒柜的门给关好,还很贴心的给刘金翠从冰箱里面拿了一点下酒菜,都是拓子哥自己做的,便宜刘金翠了。 “不在,陪阿星借酒消愁去了。” 在听见“阿星”这个名字,刘金翠难得沉默了下来,但是她可是刘金翠,要是这么容易就为了自己一点点的情感波动就影响情绪,就不是金翠歌厅的翠姐了。 元宁这里的酒就是好,就是度数不低,刘金翠喝了两瓶酒有点上头,她酒品好,喝多了也不发疯。 元宁在旁边戴着黑框眼镜专心处理文件,因为是在自己家里,她穿的都是舒适的家居服,头发柔顺又服帖的披下来。 跟旁边穿着皮衣,染着金发,一副放荡不羁,肆意无拘的刘金翠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随意的坐在地板上在一个画面里,竟然莫名的还有点和谐。 “宁姐,你啥时候走哦?” 元宁被刘金翠身上的酒气熏到了,有些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怎么,这么急着赶我走,想谋权篡位啊?那你还得再等等,我虽然还有半个月就要走,但是也不是不回来了。” “我哪里敢哦?再说了,我也没那么脑子,你说都是人,你地脑子咋个就跟别人不一样呢?” 刘金翠是真心佩服元宁,她跟自己差不多的时候就一个人孤身在外闯荡出来了这么大的名声,而且好像永远都是冷静自持,不为外物所动的。 元宁对刘金翠也蛮欣赏的,自从认识这人以来,她一直都是雷厉风行的,这还是元宁第一次看见这人喝完酒迷迷糊糊的样子。 “有什么不一样的,只是思考方式不一样罢了。对了翠妹儿,我这次走,估计三五个月之内也不会回来,沈星被猜叔安排在大曲林看管赌场,我的会所也让他盯着,在大曲林你多看顾着点。” 刘金翠“啧”了一声,“他哪个还要我照顾?” 元宁在审完最后一个合同之后把电脑合起来放在旁边,“沈星是外来人,又年纪不大,难以服众,虽然有点小聪明但是生性太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