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剑江湖》 第一章:下山遇虎 一缕微风,两只花秀,三道鸡鸣。 正是初春时节,旭日爬上山巅散布烈烈朝晖。 恒林国,一场春雨浇灌,绿了树林,红了花瓣。在恒林国西北边陲,有一处立于山后的竹林。虽从来不见妖兽魑魅出没,世人却称它为“呼啸林。”自久居于此的人传言,这怪林内常年传出山风呼啸的声音。偶尔还有一段两段的断竹滚落山下,久而久之,行内人便判定此处为险地,不得他人入内。 不过偶尔也有一两爱好异事之辈,前来这怪林试探。这里有木屋伫立,曾闻有人影闪过。有人说那是一只似人的妖怪,有人说那个一介强大的散修,但其中到底有何物,终是不得知。 木屋修饰简陋,门外放着几缸干粮,屋檐挂着几串晒干的腊肉。一排剑鞘整齐排列于地板之上,有长有短,大小不一。斜阳打落于木屋,草地上映射出两道影子。原来这人影是一老一小,并非妖怪魑魅。 少年身着一席干净淡雅的白衣,一尘不染。雪玉般的面孔俊美无俦,黑曜石般的眼睛却如一汪幽潭。眉宇间只有平淡,腰间别着一把七尺木剑。 他此时正自顾练剑,全然不知老者已悄然到来。于他身后驻足,如黑夜般深邃的眸子平静的注视。 少年动作如神,剑出如龙。手腕上翻,轻轻一刺,剑芒便化作一朵白花。一提,剑风便随之而起。一劈,那狂风剑雨便将竹林击的东歪西倒。 老者已等候许久,少年才缓缓回神。脸上带有几分期许,对老者行了一礼,双手作揖,毕恭毕敬道:“师父,徒儿剑道可成?” 明看老者一脸欣慰,话到嘴边却只得一句:“未成。” 少年有些失落之色,可心依旧不死。眸子一转,狡诈道:“莫不是师父舍不得徒儿,未成二字不过是心有所念罢?” 老者笑着摇摇头,抬起衣袖间龟裂的手指,向前方的巨石一点。 待攻势结束,少年前去查看,却发现这巨石竟无半点裂痕。 面对少年的质疑,老者依旧一笑淡然,不紧不慢的与少年并肩道:“徒儿,莫要专于外表,你且感受这石块内部。” 虽是被看透了心思,少年也是面无窘色。若白雪一般的纤细手指,在光滑细腻的巨石上来回轻抚。摸出了其中的门道,少年面色由平静转为惊讶。似剑的峨眉轻挑,目光如炬。 他怅然若失,失笑道:“是徒儿轻浮了,此等差距,莫说剑道成否。依我看,便是这门槛,徒儿也未曾迈进。” 老者侧着一张纵横沟壑一般皱纹沧桑的脸,一缕夕阳打在其上。抬头望着远方的山丘,衣袖下的手攥了又松。眸子里闪过一丝挣扎之色,对少年叹气道:“徒儿,下山吧。” 少年自以为做了错事,向老者恳求道:“师父,再给徒儿一次机会,徒儿定……” 老者却不给少年再说的时间,只是起身回到木屋,取出一柄上好木剑,交于少年手中。可这样离去,终是有些不忍。嘱托一二,将一块穿着红绳的令牌系在了少年的脖颈之上。少年回神一看,老者已然不见踪影。 一抹失落浮现于少年脸上,在木屋前伫立良久。叹息一声,背起木剑,脚若灌铅一般,一步一顿,缓缓远去。 …… 夜色如墨,小路幽静,只有一眉如墨画,眸若星辰的少年踽踽独行。 呼呼呼! 一阵狂风掠过,将路旁山林吹得左摇右摆。少年有些胆战心惊,虽不曾经过此地,但其中的凶险,早已有见闻。平日只是采些野果,便见这里曾有白骨累累。其上的血肉,恐怕是被山妖野兽啃尽! 吼! 虎啸万林,一只长有九尺的吊眼白额大虎从树林一跃而下,掀起一阵尘土。少年拔出木剑,屏息凝神,眸子不停转动,捕捉这大虎的身影。 不等少年反应,一个有四掌大小的虎爪便直迎面门。 将木剑立于胸前,虽是被拍飞出去,也幸好只是些皮外伤。少年已经有些喘息,反观那畜牲确是愈战愈勇。张着血盆大嘴,亦然将少年当做它的腹中食物! 这大虎不知已经吞了多少修士,已经有了灵智。摩擦着两只蒲扇一般的虎爪,看向少年的虎目满是戏谑。 可少年不愧是习剑好手,趁大虎警惕些许放松。手腕微转,秀手微抖,剑气若一朵白莲在剑锋释放。那大虎也是感觉到了危机,却是难于闪躲,只得卧下身姿,免伤自己要害之处。 但那若雨点般的剑气,还是在大虎身上落下许多血花。它吃痛嚎叫,一双铃铛一般的虎眼红的发亮。硕大的身体从地面抬起,这畜牲想要拼命! 此刻少年不敢懈怠,紧握木剑的双手有些颤抖。 呜呜呜! 大虎扇动比少年头还要巨大的虎爪,气势之盛,仿佛一座大山压下!寒风凌厉,吹得少年脸颊一阵生疼。少年蹲下身形,眸子里哪还有点点星辰,只剩血丝一片。 少年感受清晰,那一双虎爪距自己已不足丈尺。说时迟,那时快,少年将身一扭,反倒钻到大虎身下。两臂用力,向上猛地一刺。殷殷血迹洒落在少年身上,压在他身上的大虎生机了然。 翻身过来,喘着气,从路旁的树林抽出几根韧枝,将大虎绑紧,少年一手拉虎,携剑而行。一边远走,嘴里一边还嘟囔着:“这山外真是好生凶险,若不是平日练剑没有懈怠,今日恐怕真要交代此处了。” 伸手一模令牌,似乎有些松动。摆弄几番,令牌没能拉进,倒是发现一张秀纸。秀纸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四个大字:振兴旧术。 少年好似明白了师父的用意,这样离别,大抵是为了不让自己问与其相关的问题。虽说或许是因为自己实力尚低浅,但少年却不气馁。年龄尚小,且手中执剑。有一口气在,又有何可自贬? 路途遥远,自深夜走到晌午,才看到了熙攘人迹。这些人大多是上山寻宝,或是摘些药草,或是砍些木材。若是来了运气,还可以碰到一些上好的灵兽尸体。带到城中,可以卖上不少铜钱。 一位挑担老者见少年面生,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晃晃悠悠的立于少年身前,赔上一个笑脸,有些殷勤道:“公子很面生啊,不如老朽我带公子去城里?只需要……一文钱!” 少年摇摇头,微微行礼,客气道:“老人家,我看就不必了。一来小子我身无分文,二来这里我倒也略知一二,就不劳烦您好了。”说罢,还抱拳一拱。 挑担老者知这少年不好欺骗,只好作罢,扛上担子,哼着小曲,自顾自的沿着小路行走。可他却忘了少年也去城里,一路跟随,悄无声息。等老者发觉,已是悔也不及,长满若象皮一般粗糙皱纹的老脸略显无奈。 已是日沉,少年的脚步随老者顿住。面前伫立着一座占地极广的雄伟城池,城池外围城阔高逾百丈,以精钢密铁铸造,通体银白。其城门一侧,城墙之上多有道道剑痕,那是偶尔有路过剑士来了兴致,相互比较谁在剑上的造诣更为高深。 城门前人群排成一条长龙,这些人大多没有资格入城。只是在门口做了交易,便拿着铜钱原路返回。 很快到了少年,两位身穿银色软甲的守卫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连头也不抬,扫了一眼少年的衣着,便将剑横在少年身前。头盔遮住面容,看不清其样貌,只是露出的眸子里充满鄙夷。 少年呵呵一笑,不符于此年纪的深邃从眸子里透出。他只是摇头叹气,略过那二位守卫来到城墙之前。抽出木剑,轻轻一扫。 呜呜呜! 似狂风在咆哮,待风平云淡后,一道三寸剑痕赫然现于城墙上! 两位守卫对视一眼,脸上哪还有冷峻与不屑,身子鞠到最低,额头尽是冷汗。刻上痕迹,实力少则也有凡三境。而少年又是年龄尚小,极可能为外出游历的大家公子。 想到这里,守卫不禁有些后怕,幸好这公子并不计较!双手奉上一册记名书,脸上的笑容满是讨好,毕恭毕敬道:“公子,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写一下公子的姓名。” 少年挥笔写下“黎星”二字,便头也不回的走进城中。可心中也不免也发着牢骚,早闻这城人都有狗眼看人低之陋习,却不想连底层的守卫也不能通情一分。 迈入城中,黎星也知为何这外人挤破头也想立于城内。随处可见高耸入云的宏伟建筑,商贩在建筑周围争先贩卖,梗着脖子嚷叫,眼里泛着血丝,面色通红。 再往内部深走,便是些收购资源的小摊。这些摊主大多出身寒苦,虽说东西是好东西,一身实力也不弱。但没有家世,只得在城内外围贩卖,并无进入核心地带的资格。 黎星握住大虎的尾巴,将其拖到摊位前。他有些许怀疑这些摊主是否需要虎皮虎肉,可眼下身无分文,只好碰一碰运气。 询问几家摊位,皆是不需要。黎星有些泄气,正要起身远走时,一位老者将他伸手拦住。 并未看向黎星,老者自顾自的抚摸着老虎,嘴里嘟囔着:“待老夫看看,这肉如何……九九成新,稀罕物!” 迅速递给黎星十钱银子,老者拎起大虎飞也似的跑走。或许价格少给了罢?黎星这样想。不过只是顺手杀死的大虎,能卖出价钱,他便心满意足了。 一路未进食,黎星身体已有些招架不住。环顾四周,不远处有家面馆。这面馆通体为红木,几根大梁立在朱红色大门两侧。门的上方有一牌匾,上面注着“天下第一面”几个大字。 走入面馆,黎星将竹筐卸下,瘫靠在木椅上。来回翻动几下菜谱,终是指着猪肉白菜面喊道:“小二,上面!” 只是拜访木剑的功夫,小二便将一大碗冒着热气的猪肉白菜面端到黎星面前。面上撒着些许葱花,淡黄的猪油在汤汁上铺撒开来。 黎星端起面,大口吞咽着,如饕餮转世一般。眨眼睛,那一大碗面条就已见底。不等咽下这最后一口面,他便举起手,比划一个一字。 店老板饶有趣味的观察着黎星的一举一动,表面虽是风轻云淡,内心却是波涛汹涌。像是这样年纪的少年郎,大多吃上一碗便可饱腹。可面前的少年,第二碗已经过半,速度却丝毫不见下降。 一连吃下五碗,黎星才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收拾好木剑,起身准备离去,转眼却发现店内一角贴着告令。上面著着一场比试,不过除了时间地点与主题外,倒是没有其他更为详细的内容。 少年来了兴致,当即走到店老板面前,眸子里满是期许的问店老板道:“这上面只道出门槛,却不说这请帖要如何获取。我看这店内贴着告令,不知您是否有些获得请帖的门路呢?” 店老板笑了笑,脸上虽是正经之意,眸子却又转了又转,盯着少年的木剑道:“公子也知,在下不过小店掌柜,虽经营数年不倒,却也没揽下多少钱财。我看公子那些桃木剑皆为上等好货,不知公子……” 黎星下意识的护住剑,客气的道谢一声,背起竹筐道:“若是如此,那晚生便不再向掌柜的请求了。剑士没了剑,就如虎没了牙失了爪,又如何保全自己,安顿心神?” 少年不再与店老板周旋,付了饭钱,携剑而去,只留下一道背影。店老板见他动了真格,连忙将其拦住。从衣兜左掏右找,将一张黑色信封放入少年手中。 黎星心中一喜,这便是那请帖罢!但如此大礼,他断然不可匆匆离去。交给掌柜的两钱银子,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去。 店老板站在门檐,只是如墨一般黑的眸子里透出些光亮。抬头望着天空烧的火红的太阳,和少年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第二章:人心难测 比试之地于雨新城城中央,虽说并未有王侯占据。但由于其中的城人大多都是习剑数载的剑士,且常年落雨,崇尚新术,在新皇登基不久后便赐下城名。 黎星进城才不久,便能远远望见远处围观比试的剑士们。这些剑士里大龄居多,参加比试的选手多为他们的子嗣。 城并不算大,到达城中央不过用了一时辰。擂台在山上建立,十分简朴,不过是石板周围围了一圈篱笆。小城资源匮乏,自不会浪费在无用之处。但小城自有小城的好处,交了请帖便可参赛。掌管登记的小厮也没有大城的傲气,不论是官家子孙,还是一介草民,态度并无差异。 因黎星是选手,位置自然靠前一些。这样以来,擂台上的选手的动作便被黎星看的一清二楚。 左手一侧为一女子,身穿一席青色纱衣,脸戴白色面纱,袖口的丝绸随其动作翩翩起舞,若一朵盛开的清莲。黑色长发若瀑布般垂落及腰,金色的发簪闪着微光。好看的柔眉轻挑,眉下的眸子里映着星辰大海。 不同于寻常剑士,这女子双手持剑。此时双手抛剑,化作流星向对手袭去。 右手一侧的少年剑士虽气质平凡,身着简陋,只有一身布衣,可一双棕色眸子却亮的通透。右手紧握剑柄,不曾出剑。 面对女子的攻击,他不慌不乱,只是找准时机,身形轻微向右一斜。 呜呜呜! 剑风从他的身边略过,但终是没能作出实效。眼见女子剑尚未归身,少年紧握剑柄的右手悍然将剑拔出! 铮! 银剑出窍,一道白色剑气瞬间斩出,宛若白银浇铸。 那女子反应倒也迅速,身型如燕,轻踏围栏,借力升空。一个转身重握双剑,两只白皙的秀手快速抖动,一朵朵白莲在剑锋出现。 这白莲里蕴含着层层剑意,不仅抵了少年的剑气,剩下的莲花还化作剑雨向少年落去! 看到这里,黎星心里对少年的态度倏然转变。少年的招式为拔剑术,为旧术基础剑法之一。虽仍是差些火候,但也算入了门道。可其中的弊端一眼了然,若是这一击没击败对手,所剩的内力,恐怕是难以还击了。 少年果然落败了,被剑雨划出一道道伤口,没了还手之力。但他只是败在内力上。若是女子与他内力相当,结果还要另说。 黎星怕他信心失去,乱了道心,便走到少年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道友,不必失心,依我看来,你不过少了些许内力罢了。只是年龄尚小,修行未长而已。” 少年并未答复黎星,他已没日没夜习得几载旧术,可依旧不敌新术剑士。虽知内力是落败原因之一,但仍认为自己天赋不佳。 黎星正要护着少年离去,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却从擂台上传来:“什么年龄尚小?守旧的愚夫,又如何能击败新术?本少看来,你若是习得新术,或许能与叶小姐继续较量一二。” 抬头望去,一席白衣胜雪的青年立于擂台。不浓不淡的剑眉略挑,眼皮半睁半闭,衣角只有块红玉点缀。虽口中说着旧术没落,但面容上却没有丝毫不屑,如浓墨一般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黎星。 黎星哑然失笑,这青年明显是试探自己。若是上了擂台,便是证明旧术。若是不上,则是同意了他的说法。 虽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旧术乃是师父传授于他。虽已别离,可师门不可辱。黎星将竹筐放于地上,从其中抽出一根木剑,双脚猛地一踏,跳上了擂台。 青年没有直接战斗,而是微微拱拳道:“赵家,赵天印!” 听到这个名字,擂台下方沸腾起来。这人正是四大王族之一,赵家独苗—赵天印。传言三岁便开始习剑,七岁剑术小成,十四岁便击败一众剑术高手。但一直以来从未出现在大众视野,今日出现,代表着雨新城的格局将要大变! 黎星简单回礼,如一头入海蛟龙向赵天印奔去。其速度极其快,眨眼间便只与赵天印距离不足一丈! 赵天印暗道一声不好,后撤一步,一剑刺出,荡着金光色的内力,若金色海洋。若只是单单一刺,略显平凡。可就要刺到黎星腹部时,却又将身一扭,翻到空中,那剑锋也顺势瞄到了黎星的头部。 黎星心中一惊,新术果然变幻莫测!可这剑虽花样多变,但核心却不足。寻得一处良机,他向那金色海洋轻微一挑,漫天的攻势便四散而飞。 赵天印略显茫然,干笑一声,将剑收起,面色有些尴尬道:“本少认可旧术了,黎星兄弟,你我可否按平手而算?” 黎星同意下来,他至此并非为了输赢之争,而是为了多了解些新术招式,以便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赵天印脸色一喜,拉着黎星与之前的旧术少年一同离去。缘由是习剑多日,终于遇见与自己天赋旗鼓的剑士。 自人潮出去,三人来到一片荒地。这里只有一座残破的宅院,院外的铁栅栏已是锈迹斑斑。墙角与门窗上爬满蛛网,无一不散发荒凉。 须臾间,黎星心跳加速。一方王子却来这荒芜之地,恐怕是没安好心! 刷刷刷! 几位身披黑袍的剑士从荒草中一跃而起,将黎星与少年包围。而赵天印,不知何时已与黑衣人站在一起。脸上仍是一片真挚,眼底却似百丈寒冰。 走到黎星身前,赵天印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凛冽道:“黎道友,莫怪本少无情。这江湖之中,虽有人情,但更多的为纷争。你与这少年天赋太高,若不消灭,日后可要变成新术一大障碍啊!” 虽被包围,黎星却丝毫不慌张,只是略显失望。再次看向赵天印,眸子里满是冰冷纯粹的杀意。 噌! 黎星若流星一般飞出,身后出现道道残影。木剑横劈,直本赵天印的脖颈! 叮! 黎星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一柄黑剑,抵下了他的的进攻。赵天印反应过来,已是冷汗淋漓。一阵烟尘漂浮,黑袍人如行尸走肉般目光呆滞起来。 待飞尘散去,黑袍人横七竖八歪倒在地。一位身穿金色战甲,浓眉大眼,长有一丈国字脸,不怒自威的中年壮汉出现。身上的血气滔天,如面对尸山血海。 将黑剑握于手中,一双虎目紧盯赵天印,声若洪钟开口道:“尊为赵王之后,却遵循小人之姿,真让赵王脸面尽失!” 赵天印看着眼前而男子,有几分忌惮,但依旧质问道:“叶王,您要拦我?” 壮汉冷哼一声,将黎星与少年拉至背后。虽无言,可态度已经了然。 赵天印哈哈大笑,眸子转了又转,也不顾那些黑袍剑士,抄着兜,转身消失于众。 危机解除,眼前没了赵天印,壮汉也爽朗起来,拍了拍黎星道:“少侠莫怕,我并非因贪图其他才相救。我与赐你令牌之人颇有渊源,千万要倍加呵护,这令牌可是有大用处。” 黎星道谢一声,并询问起自己有何可为。情为情,礼为礼。若为己而只顾情不顾礼,在这江湖,也很难生存。 壮汉未成想黎星也是讲究人,眼中欣赏之色毫不掩饰,思索一番缓缓开口:“这世道越发混乱,那少侠便先去西边铁铺打一把好剑,再到雨新城城东百里外的一座无名城当三年剑师,如此可好?” 黎星点点头,眼前一亮道:“感谢叶王,甚好!” 接过叶王递过的一张诏纸,黎星也不多停留。与少年并肩齐行,踏上西去之路。 …… 如烈焰般的红阳打在两位年纪相仿的少年身上,映着微光。面前是一家破旧的铁匠铺,主体由几根木柱支撑。其中有两三根已被岁月磨的不过半粗,而被木柱顶托的一层铁顶,也已大片腐朽生锈。 门口摆着一张满是裂痕的木桌,三个缺腿木椅。桌旁倚着一个摇椅,一位花白胡子,布衣皮裤的老头正惬意的摇晃着。手中握着一把白绒羽扇,不时扇动几下。 黎星与少年毕恭毕敬的站在距老头三米处,不发声响,静默等待。 吱呀,吱呀…… 摇椅的响声与寂静相伴,一柱香过后,老头才缓缓睁开眼,看见面前站着两位少年,略显茫然。 挠了挠头顶所剩无几的头发,有些疑惑的开口:“两位少年,你们为何不叫老朽一声?” 这下轮到黎星与少年彷徨了,相互对视一眼,黎星有些尴尬道:“听闻这江湖高手都注重态度,我与李让小弟以为这是您给我们的考验。” 老头眉毛轻巧,咂咂嘴道:“切,江湖那帮俗夫的规定,老朽可瞧不上。老夫只是感知力不强,无法察觉到你们罢了。小叶已经给老朽打过招呼,你们这几日陪老朽多聊聊天可好?老修没有其他要求,这些年,可真是无聊透顶。” 往后的时日,每至夜晚,两小一老便围坐在木桌周边的木椅上,高谈至凌晨。 不过他们从未忘记真正的目的,在一万里晴空之日。老头缓缓从铁匠炉中走了出来,将两柄剑放于桌上。一柄剑通体白色,有几颗金色太阳浇铸其剑身之上。另一柄剑则是通体黑色,有几颗黄色月亮镶嵌于剑身两侧。 黎星接过剑,白皙的手指在剑上来回摸索。发现这剑不仅只有太阳,还刻着十分隐匿的铭文。看向老者,眸子里满是惊讶。 见到黎星与李让的神情,哼哼一笑道:“这两柄剑为日月阴阳剑,白剑为阳剑,黑剑为阴剑。若是危难时刻,也可注入内力将其合并,威力会瞬间大增。你们可好好生对待它,这可是老朽这辈子为数不多认可的好剑!” 其实不必老者多言,他们也自会保护好。同为寒门出身,又如何不懂得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宝剑。 一大一小携剑而行,老者没有送他们。只是提醒他们处境危机,务必戴上面纱出城。 虽黎星与少年皆有些不舍,可已答应叶王,便不好继续停留。夕阳于小镇普照,将两位少年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到达城门口时天色已晚,天空群星点闪,黑色世界缓缓落幕。 于城门看管的守卫已是疲倦,但看到这两位衣着奇怪的少年,还是警惕起来。 黎星并未开口,将内力展露出来,故作嚣张的姿态将两守卫推到一旁。李让也不再礼让,仰头望天,头也不回的与黎星走出城门。 出了城门,一股落败之气就渐渐浮现。不仅原来的青砖瓦路变成土路,就连道旁的绿树,也只剩几颗。好似这并未天成,而是人为一样。 虽说叶王告知这里为无名之城,然黎星真正到达此处之时,不免还是有些惊叹。这里哪里算得上座城?房屋倒不少,可多数为简单镶砌的石屋。四处只有几座农田,其余就是些荒草也没有。 若硬要讲有何显著的建筑,恐怕只有眼前的一家客栈了。这家客栈不大,只有两层楼高。外墙棕红相间,看起来十分老旧。门前挂着一个有些破烂的木牌子,上面写着“天下客栈”几个黑色大字。 这客栈里只有稀疏的几位客人,几名店小二靠着柜台打着瞌睡。 见黎星两人进门,店小二来了精神,连忙向后方吆喝一声。 来者是一位女子,虽不见其人,但已闻其声:“哎呀,两位小哥哥,里面请~” 声音酥麻,那几个店小二都浑身一颤,但却低着头,面色恐惧,仿佛是什么大恐怖降临。 哒,哒,哒! 高跟鞋踏在木地板上荡着回音,敲击客人们的心弦。一只如葱根般的玉手搭在柜台后的门框上,一位二十余岁的女子迈腿探出。 她踩着黑色高跟,穿着红色旗袍。秀发乌黑,脸上抹着些胭脂,一抹红唇掀起微笑,若天上谪仙! 两只秋波荡漾的眸子看着黎星,一根手指放在嘴上。朱唇微张道:“小哥哥,小女子有什么可为你做的吗?”说着,还走出柜台,来到黎星身前。 黎星哪里见过这样场景,顿时被弄了个大红脸。连忙后退几步,调整一下姿态道:“掌柜的,我想租用一间木房。” 第三章:赵家围剿 女子双臂抱胸,来了兴致,疑惑的开口:“小哥哥,这客人来这里无非酒肉美色,你为何却要一间木屋呢?” 黎星想也未想,眸子里似闪烁着星辰,笑道:“本是为了师尊之托传播旧术,可今日见这景观,我只是救这方百姓。” 女子睫毛微微颤抖,再度开口,语气有些怅然:“若是公子志为此,那女子我也不要银两了。我们生来似乎便比其他城人低人一等,从小便没了放向。小女子不求公子救世,只求让那些无辜的孩子们有个美好的未来。” 黎星淡然一笑,将剑锋指向苍穹,转身只留给女子一个背影,声音徐徐传来:“哪里的孩子不是孩子,注定无为而灭,为何必须加身于他们?掌柜莫说相求,便是索要银两,我也必定让这些孩子脱离苦难!” 少年的背影在这一瞬高大起来,虽有些单薄,但足以撑起一片天。其身后无言的小弟,便是这艰难之路的陪伴者。 黎明缓缓升起,少年已挑选好座位学堂的木屋。将屋内的床搬出,从其余木屋搬来一些桌椅,排列整齐,这便成了学堂一间。 有了学堂,而后的问题便是如何招来学生。因为并无快马,也无小卒官吏,黎星只好带着李让挨家挨户的敲门询问。 可黎星未成想到,这里虽地远位偏,但其中也有不少去过大城江湖的人世。一众人家的家主都支持孩子学习剑术,他们并不知新术旧术,只是期冀着孩子学了剑术便可一跃成龙,与那些大城子弟也可相比。 孩子逾过千位,一间小木屋自然无法乘下。于是黎星便五十人一分,分别为早午晚不同时间来学习剑术,而第一日与第二日的孩子又相异。这样以来,这千名孩子七日便可学上一次。 次日清晨,黎星开始了作为剑师的第一堂课。内容很是精简,直接便是剑术基础十三式。当然,一节课黎星只交一式,而其余的时间,则是让孩子们练习。 “小妹,你这手有些僵硬。” “小弟,你这剑锋有些偏斜。” 空闲时间黎星也未歇息,纠正着联系时的错误。他们天赋并不比大城人家的孩子差,有的孩子甚至几个时辰便能悟出一丝剑意。 这些男孩姑娘虽信任了黎星,但依旧有些害羞,只有其中少数爱与黎星搭话。不过都是些孩子罢了,无非是问习剑只是为出人头地。 黎星给他们的回答是:“在这江湖首先便为了保全自己与家人,其余之事,则是有力再为之。至于道路一事,从未有人定义,适合自己,不昧良心便可。” 可黎星只是这样说,却连自己的道都尚未知晓。他对剑的兴趣毋庸置疑,可练剑好似只是为了练剑而练剑,其他目的一概没有。 …… 风吹云动,日月将时光送走,三年悄然离去。 黎星已是家喻户晓的剑师,这三年里,几乎千名孩子都有了内力。而到达凡一境的,也有三百有余。 比起三年之前,黎星个头更高,已是八尺男儿。原本稚嫩的面容变得棱角分明,高额剑眉,目若惊鸿。 见黎星缓缓向客栈接近,一名女子自客栈而出。穿着一身白衣素裙,虽衣装保守,但也藏不住其极好的身材。 向黎星挥了挥手,天使般清纯的面孔露出笑容开口道:“黎公子,快来!” 黎星一手托着下巴,有些怪异道:“云颖掌柜,您今日为何与往日大不相同呢?” 眼前这云颖正是天下客栈的掌柜,三年时间,二人已经熟络起来。眨了眨桃花泛滥的眼睛,回答道:“黎公子,今日可是您来这荒城的第三年,又是您的弱冠之年。小女子云颖,怎么能不重视呢?”说着,一双秀手还欲抓住黎星的胳膊。 黎星赶忙将手一抽,清秀的脸庞泛起红晕,摆摆手道:“感谢云颖掌柜相记,掌柜的恩情我一直也没忘记。我今日到来,并无他意,只是有些孩子根基不稳……” 虽然黎星未讲完,但云颖哪里不明白他的想法,略有失落道:“这补物客栈向来不缺,若黎公子愿意陪小女子吃上一顿饭,小女子便二话不说将补物全部交给公子。” 黎星无奈的叹了口气,但三年时间,云颖确实给他帮上了不少忙。若是连顿饭都不肯吃,这恩情只会越欠越多。 进入客栈,伙计们早已就位。木桌虽不大,但摆满了各色各样的菜式。一眼望去,颇为丰盛。 座位只剩两个,云颖于黎星身旁落座,这个方位只有他们二人。云颖身上飘着淡淡的香味,黎星呼吸有些急促,不禁靠外动了动,脸色微红。 看着黎星的窘状,云颖噗嗤一笑,花枝乱颤。白皙的手在黎星的肩膀上拍了几下,在他的耳边道:“公子,莫要害羞。” 可耳边的热气让黎星越发害羞,低头大口吃饭,不再抬头。 咯咯咯! 如银铃般的笑声在黎星耳边响起,不过这也不是云颖第一次这样了,似乎这已是成为了云颖的乐趣。 嘭! 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眼前的温馨。原本已经摇摇欲坠的木门,在一击重击下,支离破碎。 一群身着黑袍的剑士涌入客栈,胳膊上纹着刺绣。仔细观察,可发现那是扭曲的“赵”字。 黎星眼中怒意大绽,自己已不再问江湖之事,赵家却依然穷追不舍。就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气,何况是血气方刚的少年? 嗡! 阳剑出鞘,一股烈阳之气爆发开来!这剑似乎能吸收太阳之息,进而储存转化为火焰。 唰! 依旧是简单的劈,可呈现的却是半月状的焰气。炽热的温度烧的周围劈里啪啦作息,再看那些黑衣人,身上已然全是烈火!而其中蕴含的剑意,也将他们的内脏割搅的痛不欲生。 一位身如枯木的老者缓缓从黑袍人身后出现,内力化作狂风摇曳,将焰气全部吹散。从腰间抽出一柄快刀,刀光反着绚烂的银光。剑身微扭,刀锋对着黎星。 黎星下意识的将云颖拉到身后,面色紧张的看向眼前的老者。此人的实力绝对在凡三境之上,说不定已经找到了剑道! 那老者也未急于出手,一手扶着白花花的长须,不紧不慢的开口:“少年,老夫也非嗜杀之人,只要你跟老夫走,老夫便放过这废城的其他人。” 黎星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将双手伸出摇摇头道:“老人家,我还有别的选择吗?”他知道,就是自己不答应,也会被眼前的老者生擒。 可这时,一道似来自九幽的声音响起,让人遍体生寒:“咯咯咯,姐姐倒要看看,哪个敢踏出这座屋门!” 黑袍人的中间突然升起绿色气体,凡是被气体沾染的黑袍人,瞬间吐出了黑血。这黑血洒落在木地板上,还掀起丝丝白烟,显然是有腐蚀性。 但那老者只是拉着黎星走,丝毫没有管那些手下的意思。 事到如此,云颖也不再追击。看着远去的老者与黎星,嘴角掀起一丝诱人的笑容:“有意思。” 老者带着黎星来到了一座宅邸面前,不过说是宅邸,不如说是宫殿。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正院四周古树参天,树木掩映,红墙黄瓦金碧辉煌。 迈入院子里,赵王已是等待多时。在他身旁的,则是先前陷害黎星的赵天印。 赵王望见黎星与老者走来,原本平淡的脸上堆满了笑容。热情的上前几步,拉着黎星的手,与他共同走入房屋中。 屋里摆着一个方形茶几,上面沏好了几杯热茶。端茶的人并非家仆,而是多年未见的叶王。看到叶王的身影,黎星心底也踏实了几分。 三人落座,老者站在一旁,不言不语。 赵王率先开口,拍了拍黎星肩膀夸赞道:“少年英雄,真是少年英雄啊!不仅让吾儿吃了瘪,发配到荒城甚至还教起了剑术。来来来,小兄弟,这杯茶我老赵敬你!”说着,举起茶杯,示意黎星与其碰杯。 对座的叶王并未喝茶,黎星大抵猜测出茶有些问题。但眼下,只能一赌了。 叮! 二人轻轻一碰,黎星将茶一饮而尽。但足足过了十几息的时间,黎星依旧没有感觉。 赵王见状,似乎松了口气。看向黎星的眼神逐渐放松,眯眼笑道:“小兄弟,你可知你的茶里有何物?” 黎星默不作声,暗自在日剑上蓄力。 将自己的茶一饮而尽,面色有些失望,大声道:“这茶里被我放入五毒粉,足以摧毁内丹。可你却没有反应,这意味着,小兄弟没有内力啊!事到如今,本王也不掩饰。我将你带到此处,为的就是不落下把柄的杀掉你。可惜啊可惜……” 黎星的心沉入谷底,这未尝不是试探?自己没有内力,恐怕与叶王的合作也就到此为止了。 如黎星所想,叶王眼底略闪寒芒,冷笑一声,走出了房门。黎星,已是弃子! 赵王叹息一声,像是有些惜才,看了老者一眼。 老者会意,磅礴的内力在周围荡漾,化作一道剑气,向黎星斩去。 黎星心里憋着一股无名之火,十分不甘,但却又无力。 一缕阳光照射在阳剑之上,剑身上滚起熊熊烈火,剑柄也闪烁起金光,若黄金浇铸。 黎星身上的气势骤然一遍,原本红色的火焰剑气也化为黑色,带着寂灭之息,与老者的剑气碰撞到一起! 剧烈的爆炸掀起大片尘埃,可黎星终是差上一丝,胸口被一剑穿透。黎星捂着胸口,强忍着疼痛,趁着烟尘未落迅速逃离。 飞尘被内力轰散,坐在原地的赵王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沉声道:“确定不会存活吗?陈伯。” 陈伯摇摇头,面容没有一丝波澜,眸子里满是自信道:“心脉已断,如何存活?” …… 黎星似是命不该绝,那剑气偏了一丝,虽将他重创,但却未斩断心脉。眼下的急事是如何止血,说来也奇怪,虽然自己没有内力,但体内好似有一股无名一力将其护住,血液流出的速度再缓缓减慢。 拖着沉重的身体,黎星向眼前的一个深巷走着。 嘀嗒,嘀嗒! 血液不停的滴落于地,组成一条血迹。在昏迷之前,眼前好像闪过一道人影。虽心怀疑虑,可已无力睁眼,深深的昏了过去。 再次睁眼,黎星发现自己的伤口已被包扎,此时正躺在一张粉色蚕丝软床上。房间里散着淡淡的清香,木地板平滑整洁,没有脏物。 黎星尝试下床,但双腿像是不听使唤般的瘫软起来。 咚! 黎星摔倒在地,双手扒着墙面,奋力的站起来。 听到黎星的动静,一个人影走进了屋内。 这是一位身穿一席青衫的儒雅青年,手里握着一柄黑白相间的羽扇,眉间柔和,目含初春。眸子里没有杂念,只是说不尽的温柔。 看着黎星茫然的表情,青年没好气道:“莫非要我将你扶起来?这可是我妹的房间,供你这莽夫歇息,真是便宜你了。” 黎星道谢一声,连忙向外走去。 可青年却拦住了黎星,脸上出现如春风般的笑容,温和道:“道友,相见即是缘分。我见你实力不俗,又有外敌,不如加入我们?” 黎星心中一动,但在江湖经历的二三件事已让他满心疑目。观察青年一番,缓缓开口:“这位公子,不知你们……是什么势力?” 青年思索一番道:“若向大了说,我们可为百盟之一的势力。若往小了说,我们不过一些向往自由的草民罢了。” 黎星点点头,虽然对方的回答很是含蓄,但他也没有办法,只好先答应下来。 青年转身拿了一些饭菜,放至桌旁的桌子上。交代一声,让黎星休要乱跑,便匆匆离去。 黎星也未与他客气,大口的吃着饭菜。待饱腹后,缓缓迈开酸痛的双腿,参观起房屋来。 虽然这青年看似身富名贵,可房间里除了一些信物与功法丹药外,并无其他物品。 不知青年外出去做何事,直至夜晚,才徐徐回来。原本秀丽的青衫已是破烂不堪,身上更是有多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