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语诡秘档案 705 鬼钱》 第1节 引子 1937年,12月10日。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战火还未彻底烧入南京。但是炮火硝烟声,已经隐隐传进了这座古老的城池。 城里人心惶惶,国军更是节节溃败,退入城内的伤员残兵中,眼里只剩无力以及绝望。 就在这天下午,一行十二个穿着蓝色衣裳的军人,簇拥着一位三十多岁的洋人,神神秘秘地走入了中华门之下一个不起眼的小楼中。 中华门边上,其实一直都有无数古旧的小楼。这座小楼虽然破败,但是却极不起眼。 明眼人看到那行踪诡异的蓝衣国军,都是一愣,什么话也不敢说,只是恐惧地低下头。原因很简单,蓝衣军,只存在传说之中。据说他们是民国士兵精锐中的精锐,只接受蒋介石蒋委员长的调派。世人纷纷猜测,这是属于蒋介石一个人的敢死卫队。 可是这样的一支部队,为什么会在日寇攻击最激烈的时候,出现在偏僻的中华门楼下,还隐隐护卫者一位洋大人呢? “门关紧!”洋人进入小楼后,说了一句极为地道的南京腔。 “小炮子,刷括点(南京话,意思是麻利点,速度快点)!”敢死卫队中一个队长模样的人恭敬地点头后,示意自己的一个手下将门关闭,死守。 其中一个手下听到远处传来的炮声,耳朵一抖,满脸不乐意,小声嘀咕着:“武队长,你说白总队长派我们来究竟是为了啥事?我们一队精英不去暗杀日寇的军官,反而跑来保护一个洋鬼子!” “嘘,小声点。蒋委员长已经离开了南京,唐将军既然让白总队长派我们来,自然有他的道理!”这群敢死卫队的队长叫武鸣,和总队长白世维一样,同是旗人后裔,黄埔军校七期毕业,又是军统著名杀手,精通武术刺杀。为人也冷静、机智。 就因为他这份稳重劲儿,才会被唐生智将军看中,亲自点名派来执行这趟神秘任务。如果不是因为白世维有别的任务,估计他这一遭会亲自来一趟。 可想而知,这一次的任务对郭明党而言,究竟有多重要!虽然除了那位洋大人外,这次任务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这队敢死队,包括他这个队长,也根本不知道丝毫。但唐生智下了死命令,就算是他们这队人死光了,也要保证这神秘兮兮的洋人活着。 小袍子用后背将门堵死后,一行人都没有再开腔。 三十多岁的洋人扫视了小楼里的摆设几眼。这个小楼长期无人居住,已经破败不堪。地上满布灰尘,能够拆掉的木头被当地居民拆了扛回家当柴火,整个屋子,也只剩下了拿不走的石头砖墙和那扇还算完好的大门。 楼或许是明朝时用来让守护城墙的官兵入驻的,民国时城墙在炮火中作用不打了,也就荒了。 这么普普通通的凋零石楼里,究竟藏有什么,为什么会让唐将军、甚至是蒋委员长如此看中?这位南京腔比自己还好的洋大人,又是怎么回事? 队长武鸣疑惑重重,但是稳重的他,绝对不会开口问。军令如山,既然是要他用命去保护这位洋人,那么就随时把命准备好。 洋人的话也不多,他显然已经在南京城许多年了。这家伙顺着屋里的墙根走了几圈后,居然从怀里慎重得掏出了一个古旧的罗盘来。 那个罗盘泛着黑的透亮的青铜色泽,很有历史沉淀感,一看就知道是老东西。武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罗盘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玄奥的文字,像是小篆,但更像鬼面符。 多看了几眼,他的头顿时一阵发痛。 “果然有古怪!”武鸣不敢再多看下去。 罗盘逃出来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武鸣觉得整个房子都显得阴冷起来,仿佛无数的冤魂阴风在刮个不停。 而罗盘上的指针,更是摇晃不定,一会儿指着东面,一会儿撞着西边。洋人嘴里念念有词,仿佛是在说千钱坟、钱币之墓什么的零零碎碎的词语。 洋人在房子里顺着罗盘的指针方向走来走去,看着一个西方面孔拿着中国道士跳大神的堪舆罗盘跳来跳去,违和感简直爆棚。敢死卫队的一行十二人顿时看傻了眼。 用背抵门的小炮子瞪大眼睛,傻傻道:“那家伙在干吗?” “鬼晓得。”一个四川来得队员同样百思不得其解,“像是我们四川的鬼跳墙,莫不是这地方闹鬼,这洋老外来驱鬼?” “蒋委员长怎么可能在这当口,派我们敢死队来用命保护一个洋人驱鬼嘛。何况,这前不挨村后不挨店的烂房子,又不是蒋委员长住宅。就算有鬼,也不得驱哦。没瞎理!没瞎理!”别一队员摇头,表示洋人绝对不会是在驱鬼。 还是以为南京本土的队员晓得些状况:“这洋人据说叫安科·沃尔德,是个希腊人。在南京城有些名字,说是啥博物学的。知识渊博得很,蒋委员长前段时间慕名拜访过他。不知这家伙给蒋委员长忽悠了什么东西。” 说到这,罗盘的指针终于停了下来。它没有指着东南西北,反而诡异地指向地面之下。 安科·沃尔德不由得大喜:“果然底下有东西!” 他随手找来一颗石头,在地面画了一个棺材大小的形状。 “挖!”洋人下令道。 敢死卫队一个个扣着脑壳,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铲子,兼职起民工来。 由于地上全是修城墙剩下的石头转,挖起来很麻烦。叫安科·沃尔德的洋人反倒不急了,他心情很好,优哉游哉地道:“你们中国人好奇心重,难得到现在还能压着好奇没问我究竟在这里准备干吗。” 所有人都白了他一眼。 洋人顿时大笑起来:“我倒是要告诉你们。你们蒋委员长和我的目的,其实都是一样的。这个世上,干什么都需要钱。打仗要钱,让一个国家崛起也是需要钱。国民军打不过日本,就是钱不够。钱够了,日本人早就被打退了。” 武鸣对这奇怪洋人的话,有些不以为然。 “钱在哪里?”洋人兴致来了,话也多,“钱就在你们脚底下。如果那东西真的在这牵引罗盘指的位置,那么,你们国家就有救了。而我的国家,也能永恒崛起,恢复千年前的荣光了!” 敢死卫队听到这,总算是稍微明白了一些。敢情这次机密任务的重点,就是搞钱啊。可成楼下哪里来的钱?还是说,这下边有一个惊世大宝藏? 身为南京本地人的几个队员,也没能想清楚。南京宝藏的传说挺多的,可从未听说有哪个摆在了中华门楼之下! 花了一下午,直到夜色偏浓后,这行人才将那棺材大小的地方挖开。楼下两米处,居然真的挖出了一个深邃的洞来。 那洞漆黑一片,就算是火折子扔下去也看不到底,实在是不知道有多深。 “绳子!”洋人又是一阵大喜。 “下去。”洋人再次发话。 队长武鸣盯着发麻的头皮,压抑住内心的恐惧,率先下去了…… 三天后,1937年12月13日,震惊世界的南京大屠杀的第一天。那一天,只有极少人知道一件事。 有一个洋人灰头土脸,一脸恐惧地从南京城的某个下水道钻了出来。谁也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这家伙只是魂不守舍地跪在地上,就那么楞了许久。 第2节 日本人拿着刺枪差点将他给一刀刺死,这洋人才回过神来,嘴里大叫道:“住手!我是欧洲人!我是希腊人!” 洋人的眼睛看着刺刀逼近,却丝毫没有在意。他嘴里喃喃说:“该死!下边居然没有那东西。该死,该死,那东西究竟在哪儿!” “难道,真的在那地方?” 他的视线偏了偏,朝中国内陆的西南方,瞅了过去…… 第一章 邪恶的邀请 博物学中有一个关于人类心理的价值观、叫做不可替代价值。 说的是一个人竭尽全力为自己的目标奋斗的阶段,也是精神上感到最正常、最安定的阶段。那时你会合理规划自己的人生,让生命运作呃每一个过程都有价值。 即使世界上谁都不承认你,你的生命和你的家庭也会视你为栋梁,你是不可缺少的,而生命最大的价值就会因此而“不可缺少”和“不可代替”。 一个人处于不可替代时,往往也是最幸福的时候。 不过眼下的希腊,估计也是最缺少不可替代价值观的时候。 前几天希腊的债务危机公投结束后,世界许多人类学者、社会学者、经济学者都纷纷涌入那个千疮百孔的、有着所谓高福利养懒人的国家。所有人都将其视作一个现代人类行为学上最经典的案例来调研。 我的博物学老师,那个叫做柯凡森的德国老学究当然不会错过这么有趣的事情。在德国基尔大学跟着这位足足有八十多岁高龄、身体还无比硬朗的知名博物学者学习了将近3年,我早已经成为了他的得意门生。 如此有趣的、濒临崩溃的国家,柯凡森老师自然屁颠屁颠地以教学的名义,骗了一大笔经费,带着我从德国飞了过来。 同来的,还有一位比我小一丁点,长着一头火红头发,脸蛋漂亮小巧的荷兰小妞比勒尔·雪珂。这位小姐在荷兰可是大有来头,据说和荷兰皇室有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血缘关系。不过最出名的还是她的智商。 雪珂从小就是神童,她最崇拜的就是博学的老学究柯凡森。所以在几次跳级后,以十三岁的年纪,考入德国基尔大学,直接拜入了博物学家柯凡森的门下。其实雪小妞早已经能以博士的身份毕业,但这小妮子,老是声称学得还不够,吊着柯凡森老师仅有的弟子名额之一,死都不松嘴。 这让人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童年缺少父爱,把老师当恋父情结的对象了。 最主要的是,不知为何,臭丫头也最看我不顺眼。 好吧,好吧,每个故事开始之前,都要照例自我介绍一发的。总之我叫夜不语,一个有着奇怪名字,老是会遭遇奇诡事件的忧郁少年。22岁,未婚。表面是研习博物学的死大学生,实则是经常旷课,替一家总部位于加拿大的某个小城市、老板叫杨俊飞的侦探社打工的社员。 这家侦探社有着某种我到现在还不大清楚的宗旨和企业文化,四处收集着拥有超自然力量的物品。 飞机盘旋在雅典国际机场上空,从空中俯瞰整个城市,雅典古老沧桑的气息向上扑来。城市规划沿袭千年以前的风采,蚂蚁盒一般的汽车在新修的公路上来来往往,并没有看出哪里有衰败的迹象。 冰冰冷冷的傲娇妹子雪珂低垂着头,将一本极厚的博物学书放在膝盖上。飞机盘旋了几下,由于要降落了,机上的人也开始热闹起来。雪珂无视了噪音,无视了转圈的离心力,仍旧看得津津有味。 如此学习努力又有天赋的妹子,果然是世间少有的优良学生。难怪一向不收徒的老学究会收她为这辈子第一个徒弟。 由于博物学涉及很广,什么都需要研究,所以哪怕是奉行现代主义学习体系的大学,在这门复杂的学科面前,都是要讲究传承的。在顶尖博物学界,一般的学生,只能称呼老师为导师。只有真正的徒弟,才能称柯凡森为老师。 这种称呼,至今只有两个人才有资格。第一是书呆子小美女雪珂,第二个,就是我了。其实,罗嗦了那么多,主要是为了烘托我的聪颖不凡,顺便得瑟一下呗。 等飞机停稳,我们一行三人走了下去。 雅典街头似乎不怎么能看得出经济危机带来的影响,但是街面满布希腊国旗以及游街庆祝公投节结果的希腊民众们,从他们兴奋的脸上,倒是能看出隐藏着的惶惶不安。 “老师,希腊公投的结果,明显是错误的。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会使希腊陷入更糟糕的境地。可是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开心?”似乎觉得周伟太吵了,走出机场都还在认真看书的雪珂不满地皱了皱小眉头。 没等柯凡森老师回答,我反倒先开了口:“不一定哦,雪丫头。” 这面瘫书呆子经常和我吵嘴,于是我给她取了个报复性的中文绰号。雪丫头在国内西南地区的某些小地方,指的是性冷淡、会孤独终老的灭绝师太。雪珂虽然精通中文,但显然不懂方言,还以为这个绰号挺好听。 她扶了扶硕大的眼镜框,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夜不语先生,我不知道你的社会学是怎么修学分的。很明显,希腊的经济肯定会在随后的半个月内崩溃。” “崩不崩溃,那是经济学家的事情。但是小夜的话,也有一定道理。”柯凡森老师带着我们上了一辆等候许久的接待车。 这辆车是希腊某所高校特意派来迎接老师的。作为学术界的大牛,柯凡森老师值得世界上任何学校尊敬以待。 冲接待员点了点头后,老师微笑着看着我:“小夜,把你的想法,说出来。” “群体意识以及个人意识,知道吧?”我问雪珂。 雪丫头点了点脑袋,满头的红发随着车外吹来的风乱舞。 “那就好解释了,其实希腊公投在人类行为上,是最聪明的行为。”我用手敲了敲椅背,“人类是群体生物。群体意识大于个体意识。虽然说每个人都在追求独立性和个性,但是人离开了别的人,其实是根本无法生存的。而且人类学家,就此做过一些实验。” 我看了老师一眼,老师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牛的体总,在很大程度上,都无法用目测来判断,哪怕是经验丰富的养殖者。”我于是继续道,“去年在西班牙,曾经有过一次实验。斗牛的拍卖场上,学者让五百名游客猜测十头斗牛的体重。而与之相对的,他们也让牛的养殖者和专家干同样的事。 “理论上而言,养殖者应该更清楚自己的牛到底有多重才对,专家赢面也相当的大。但是结果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等五百名游客在纸上写了十头牛的体重后,计算人员把每一个人对每一头牛的猜测结果相加,再除以人数。得到的数值,居然只和牛的真实体重偏离两公斤而已。但是专家和养殖户对牛体重的猜测,却足足偏差了二十多公斤。 “同样的事情,纽交所也干过。他门在社交网络上,让一万名市民猜测明天的股票涨势。而十大股票经理人也同样做了猜测。结果,作为专家的股票经理人完败。社交网络的市民猜对了百分之九十的股票参数。” 我看向车窗外的希腊民众:“这就是群体的力量。猜牛的时候,有人开玩笑地写某头牛有一百吨,也有人说斗牛只有几十公斤。可是当群体的力量汇集在一起,就会完成这道不可能的加减题。而且人越多,得到的答案越准确。个人的结论,反而不值一提了。” “所以,希腊的公投,是群体意识的显现,也是最好的结果?”雪珂皱了皱小眉头,有些不能接受,“你这是在抹杀个体意识和自由意志。” 我轻笑起来:“人类,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自由意志。全都是幻觉。” “你,你这是诡辩。”红发的雪珂怒瞪我,正准备阐述自己的观点,可是车后边猛地传来了一阵掌声,打断了我俩的争论。 “这两位就是柯凡森教授的高徒?”一个七十岁左右的欧洲老头一边拍手,一边从车后往前走,“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很有趣的论调。” 这个老头很精神,全身洋溢着一种儒雅的感觉。书籍本就是人类的灵魂体现,书读得多的人,给人的印象也是不一样的。小老头凑过来,先是表扬了我和雪珂,然后扶了扶眼镜,准备和老师握手。 “我来介绍一下。这老不死叫沃尔德。”老师耸了耸肩膀,对这小老头一副爱理不理的表情,对他伸过来的手更是装作没看到。 我和雪珂都有些惊讶:“您就是沃尔德教授!” 第3节 沃尔德教授在欧洲是鼎鼎大名的民俗学专家,对世界各地的民俗习惯都有很深的理解。特别是对古中国和古印度的文化造诣很深。 但是柯凡森老师跟他,据说是死对头。看到两个老家伙一见面就准备掐架的架势,估计那传闻不假。 沃尔德气度很大,优雅地将没有着落的收收了回来,一丁点都不尴尬。 这辆不算舒适的商务车从机场驾出后,一路沿着诡异曲线行驶。作为发达国家,希腊的建筑却总是不合理的破破旧旧,给人肮脏和萧条的不舒服感。 哪怕是市区,路上都能看到很多烂得有些过分的房子,完全没办法和哪怕是亚洲的许多欠发达国家的新兴城市相比。 当商务车拐入一条小巷后,糟糕的感觉更甚了。仿佛是一下子穿越到了印度。杂乱、喧嚣、道路不平。这条小巷的两侧甚至布满了杂货铺和商店,期间游走着无数骑摩托车的市民。 司机一边使劲儿按喇叭,驱逐着两侧完全不按照道路安全法来行驶的摩托车,一边用带着口音的希腊语骂骂咧咧。 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记得这次的接待方是萨洛尼卡大学,本来我们一行人是准备直接飞往希腊第二大城市萨洛尼卡的,可是机票根本无法买。由于希腊欧债危机,那个城市的大部分飞机,居然给停飞了。 还好希腊挺小的,柯凡森老师的身子骨也硬朗,所以才折中计划在雅典下飞机,坐接待车去萨洛尼卡。 不过,从车行驶的路径而言,似乎连方向都反了。 “沃尔德,你是准备绑票我吗?”平时老师的涵养还是很可观的,脸上总有乐呵呵的表情。可是面对死对头,他就没那么多耐心了。 “就你这几斤老肉,绑票了也不值钱。”沃尔德教授笑嘻嘻的,和我以及雪珂东扯扯西扯扯,眼看老师就快要暴怒了,这才道,“忧郁政府大幅下调了大学的经费,萨洛尼卡大学的现金严重不足,恐怕没办法接待你了。所以我,我老好人沃尔德!” 沃尔德指着自己的老脸老皮:“准备私人邀请你们去我的古堡玩几天。” “你有那么好心?”都是千年的狐狸,老师也不简单,他嗅出了某种不太对劲儿的味道,“萨洛尼卡的莫莉怎么没通知我?” “前几天忙着公投呢,希腊人民现在可没几个人有力气处理气焰嚣张的德国佬的事。”沃尔德笑道,“不信你现在把脸凑到窗外去大喊老子是德国佬,看有没有人把这辆车给掀了!” “算了,送我回机场。”柯凡森老师摆了摆手。 “现在回去也找不到航班了。总是你们这些闲人都是跑希腊来看热闹的,在哪里看不是看,还是我家的古堡舒服。”沃尔德见死对头主板内走,连忙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我的古堡里可是有初版的《莫德桑理论》,可以借你看看。” 我竖着耳朵,倒是听清楚了他的低声细语,心里不由得大震。《莫德桑理论》是经典的博物学传世神作,传说是达尔文和几个同僚合著的,少有人知道。 老师听了后,显然也被诱惑了。踌躇了几秒钟,这才点头,坐回座位上没有再反对。 车一路前行,出了雅典后,顺着国道开了许久许久。直到天色渐晚后,我们才到达沃尔德的古堡所在的村子。 我看了看村口的标志,居然是马古拉村。这个村子因为在前些年发生了山火而闻名欧洲,许多人被迫背井离乡。没想到才五年而已,离开的人已经回来了,而且将村子修建得更加有特色。 人类的恢复能力,永远比人类本身,更加的可怕。 沃尔德教授的古堡就在马古拉村的北边山崖上,背后便是莽莽丛林。由于地势很高,甚至能透过深林看到深处碧绿的小湖泊,非常漂亮。而古堡本身,大约也有几百年历史,耸立在崖口,壮观无比。 “沃尔德老东西,他们祖上一直都是希腊贵族。这栋古堡里好东西可不少。”柯凡森老师捋了捋胡子,在进古堡前,突然压低了声音,“别砍这老家伙人模人样的,花花肠子绝对不少。我搞不清楚他有什么目的,居然舍得把初版《莫德桑理论》都拿出来给我们观摩。都小心点,别被卖了还替他数钱。” 人年龄大了,总会疑神疑鬼。雪珂小妞显然不以为然。这个吸知识如狂的家伙自从听到《莫德桑理论》后,一直精神恍惚,早就恨不得将其捧在手里仔细阅读,将书页上的哪怕每一个褶皱都印在大脑皮层上。 而老师虽然让我们小心,但也笃定沃尔德不敢干什么出格的事情。说不定是有事相求,只是碍于老脸不好说出口而已。 我反而是最机警的,由于曾经有着种种诡异经历的缘由,任何风吹草动,都能京东我纤细的神经。 那没有名字的古堡大门,犹如一只硕大的怪物,嘴巴大大的裂开。就在进门时,我整个人都楞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左脚踏入大门的一瞬间,我似乎听到了一阵阴恻恻的犹如指甲刮在玻璃上的笑。 我打了个寒战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继续迈步走了进去。 作为欧洲文明的起源以及现代民主的发源地,古希腊的雅典城周边,总是有许多老旧的古堡。老东西是有生命的,无论是从艺术上,还是岁月上。 一个东西经历了太多的岁月,就会像是要活过来一般。许多盗墓者偷盗了古董后会发疯,就是因为这个。老东西里蕴藏了太多的信息,无法破解的人,总是会被陈旧腐朽的气息所熏染,于是精神出问题了。 古堡,作为人类的居所,更是如此。一代又一代人在古堡中出生,死亡。谁知道每一个古堡里,究竟隐藏着多少可怕的玩意儿。 我的视线一直打量着古堡的方方面面。希腊的古堡和欧洲的典型古堡并不相同,足够长的历史令它有着自己的雅典风格。 前边柯凡森老师和红发雪珂步子迈得很快,进了大门后几乎走马观花,恨不得立马坐进客厅中。我只得也加快了步伐。 大门内是一个硕大的中央喷泉,希腊众神浮雕被刻在喷泉池上,众神之王宙斯手握闪电,目光炯炯地站立在神殿前,神殿下方就是喷水口。 视线余光瞟到喷泉浮雕的我,眉头又是一皱,总觉得这个喷泉,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没敢多停留,在沃尔德教授的带领下,我们终于在天黑尽之前,进入了古堡的客厅中。 “怠慢大家了,先吃点饭吧。”沃尔德请大家在椭圆形的大餐桌钱坐定,拍了拍手,一个穿着笔挺黑色管家服的管家从偏厅走进来,双手推着一辆硕大的餐车。 柯凡森老师摇了摇脑袋:“我不饿。《莫德桑理论》呢?” 对学者而言,相对于吃饭,他们更看中知识的汲取。显然丫头雪珂也是如此,她的视线焦点完全不在食物上,而是书。 古堡的餐厅就在客厅右侧,那硕大的客厅完全就是个庞大的图书馆。无数的书摆满了无数的书柜,煞为壮观。这小妮子很快就看到了许多绝版古籍,兴奋得连神经常没有表情的脸都艳红起来。 沃尔德拍了拍脑袋:“我都忘了你们的尿性,不吃就不吃嘛。如今希腊经济危机,我也没钱请人,整个古堡也就只剩下一个跟了我一辈子的老管家了。他会带你们去书房的,你们跟紧点,小心迷了路。” 这偌大的古堡,初步估计一下,都不下六十个房间。如今只剩下两个人居住,相信啊滚都觉得瘆得慌。确实,对于哪怕不太路痴的人而言,没有人指引,迷路的可能性也非常大。 我也没吃晚饭,虽然有点饿,但是还能忍得住。这个古堡,给我的感觉实在太怪异了。我小心翼翼,已经开始神经质起来。 “请各位贵客跟我来。”年老的管家点燃一根蜡烛,带着我们朝古堡的内脏走去。 我没有用错词,确实是内脏。老九的古堡如同一个活物,在我的感官中,大门是嘴巴,客厅和饭厅是眼睛。而被灯光赵亮的那硕长的走廊,就像是食道。 沃尔德没有跟过来,他显然觉得舒适地享受晚饭比招待老对头更重要。 典型的希腊人! 我们一行在黑漆漆的走廊中走了足足有五分钟,书房终于到了。 第4节 柯凡森老师与雪珂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而我却有些犹豫。管家耐心得在门口等着我。虽然疑虑重重,但是我没有任何证据表面沃尔德教授会对我们不利。事实上,他除了跟柯凡森老师在学术上有些不对付以外,在国际上的名声都挺好。 可不知为何,那股不太舒服的感觉,在进入古堡后,越发的滋长。甚至我的右眼皮都跳个不停——这可不是什么令人身心愉悦的预兆。 “哇,真的有《莫德桑理论》。不只如此,还有这个,这个这个。哇哇,哇哇,荷兰皇室的藏书都没有沃尔德教授的多。”书房里,红发的雪珂显然是被震撼了。这个平时犹如面瘫的女子,没有停歇地发出一连串惊讶声。 她随手将一本十分中意的书从书柜上取下来,就此陷入了知识的海洋里。 柯凡森老师也捧着初版《莫德桑理论》,手微微在发抖。他在激动,作为学了一辈子博物学的学者,有生之年能看到博物学的圣经,简直像是在做梦。 我一直保持着清醒。越是有足够诱惑的东西,我越是清醒。 诱惑本身,就是带着目的性的。沃尔德收藏着《莫德桑理论》,恐怕他不说出来,没有人会知道。但是他却告诉了老师,甚至还大方地拿出来供我们阅读。 这期间,真的像个东道主般,热情洋溢。 这怎么想都不正常。他肯定有什么目的。 绝对有目的! 可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就在这时,我突然想到了下东西,惊讶地一屁股从软绵绵的沙发上跳了起来。 “怎么了?”见我一脸煞白、魂不守舍的模样,柯凡森老师有些惊讶,“小夜,今天的你可不太像平时的你。” “老师,雪丫头,我们快离开这个鬼地方。”我见鬼了一般,大声喊道。左手拽着老师,右手扯着雪珂的胳膊。也不管他们乐不乐意,满头大汗地就朝书房外走去。 “夜不语先生,我书还没看完。”雪珂抗议道。 我怒视她,“命都快没有了,还看书。” “怎么回事?”柯凡森老师皱了皱眉头。 “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沃尔德教授恐怕在准备一种人神共愤的东西。”我一时间也解释不清楚。 作为至少藏书数十万的古堡书房,这个房间面积极大。我们来到书房门前时,居然发现门紧紧地关闭了。 “打不开。”我用力扯门,门被锁得很死。门板是橡木的,光凭人力根本就砸不开。 书呆子雪珂扶了扶眼镜框,突然愣了愣:“那是什么?” 我抬头一看,整个人都呆了。 门的正中央,居然用红线的丝线挂着一个东西。 是钱! 古钱! 怪模怪样的中国式青铜古钱。 第二章 怨币 在一个欧洲的古堡中,看到中国的古钱,而且是用红色的绳子吊在门框上。作为中国人,到底有什么感觉?这个如果非要形容的话,肯定会很复杂。 总之我震惊无比,大脑转了好几圈,这才努力反应过来。 “这枚古币,和你们中国古代的钱币,似乎不太一样。”雪珂丫头不愧是书呆子,状况明明已经够诡异了,她居然毫不犹豫地将古钱从红绳上拽下来,拿在手里仔细打量,“你看,不是圆的,反而像个人头。” 古币确实像极了人头,有脸有鼻子,呈现贝壳状。在微弱的书房烛光中,反射着冰冷邪异的光泽。 “这是一枚鬼头钱。”我的右眼猛跳了好几下。 雪珂不太理解这三个中文字的发音:“龟头钱?” “是鬼,头,钱。”我咬着牙齿矫正她,啥叫龟头钱啊,听起来太违和了。 “的确是鬼头钱。”柯凡森老师凑过脑袋,看了几眼,判断道,“这枚古币仿海贝形状,带有文字,以铜制作。应该是古中国春秋时,楚国令尹孙叔敖下令制造的。” 作为博物学家,考古自然也是学科中的一门分支。 我点头:“孙叔敖制造了鬼脸钱后,庄王嫌铜贝重量太轻,下令将小币铸成大币,称为鬼头钱。老百姓却觉得不方便,特别是商人们更是蒙受了巨大损失,纷纷放弃商业经营,这使得市场非常萧条。 “更严重的是,市民们都不愿意在城市里居住谋生了,这就影响了社会的安定。孙叔敖知道后,就去见庄王,请求他恢复原来的币制。庄王答应了,结果三天后,市场又恢复到原来繁荣的局面。至于这鬼头钱,前前后后,只流通了不足一年。现在的存世量也极少。” 我实在很意外,为什么沃尔德教授会将我们关在古堡书房,又在书房门框挂着这么一枚很违和的中国鬼头钱?他骗我们来古堡,究竟有什么目的? 一股若有若无的危机感遍布全身。我见打不开门,于是仔细打量起书房的门锁来。这是一把古旧的铜锁,很结实,但是估计并不难打开。我从身上摸出开锁器,插入锁孔中轻轻地套弄了几下。 雪珂丫头顿时瞪大了眼:“夜不语先生,乱开别人家的锁,可不是绅士行为。” “招呼都不打,把客人反锁在房间里,这也不是什么绅士行为。”我回瞪她一眼,铜锁虽然老旧,但是结构却采用了一多年前钟表匠时代的特殊工艺,两根开锁器居然一时间奈何不了撞针。 “小夜,你是不是察觉到了有危险?”柯凡森老师看着我,“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 我沉默了—下,这才开口道:“老师,古堡门口的那个硕大的喷泉,你注意到没有?” “很古老的喷泉,应该有几百年历史了。”老师回忆了一下。博物学这门学问博大精深,所以对研究者本身的素质要求极高。如果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学术研究走不了多远。 所以博物学家,通常都有很强的记忆力。 柯凡森老师老归老,但是头脑比大部分年轻人都要好得多。 “真的有几百年历史?”我一边继续紧张地开锁,一边反问。 第5节 “夜不语先生,我能够记得,根据喷泉的痕迹和布局,应该是奥斯曼帝国统治下的希腊贵族,在三百年前修建的。”红发雪珂没好气地回答,显然对我质疑老师而气愤。 我眯了眯眼睛:“你再仔细想想。喷泉的浮雕是希腊众神,高耸的喷泉口上,众神之王宙斯手持闪电,站立在众神殿前。如果真的是奥斯曼帝国统治下的希腊,宙斯,真的会站立于众神殿前吗?” 柯凡森老师和雪珂同事浑身一震。 “不错,三百年前的启蒙运动席卷希腊,那时候海上贸易兴起,希腊人更信奉海神波塞冬。”柯凡森老师摸着下巴,“特别是雅典附近。我记得这座小村庄是信奉波塞冬为诸神之王的地区之一,三百年前的海神波塞冬,应该站立于神王的位置上才对。” “我就是觉察到了这个异常,所以才能判断,喷泉是通过某种方法做旧的。修建的时间可能才不过五年罢了。”我的双手不停,终于找到了锁中隐藏的撞针。 雪珂丫头还是不服气:“就算如此,人家沃尔德教授重新装修自己家而已,你凭什么说他有恶意?” “把我们反锁在书房,还有那个找都不一定能找到的鬼头钱。把我们骗入古堡,他的目的虽然我猜不到,但是说他真没恶意,我才觉得有鬼。我们三个现在能不能活着逃出去,这个都是问题。”我对这小妞很不耐烦。家族的保护,令她不只有优越感,而且十分幼稚。 红发的雪珂还想嘴硬,老师摆了摆手:“沃尔德,肯定是在预谋什么鬼东西。那个喷泉雕像,希腊众神的排列很诡异,还有站在众神殿前,手持雷电的宙斯。它的模样,也让我有点在意。怪了,到底我想到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很害怕!” “唉,老了,老了。”柯凡森老师用力敲了敲自己满头银发的脑壳,不住地叹气,“先离开古堡再说。” 就在这时,门锁发出“咔哒”一声,终于被打开了。 我用力推开沉重的橡木门,往外走了一步。只是这一步而已,却整个人都被书房外的景象震惊得合不拢嘴。 雪珂和老师跟在我背后,同样也惊讶得目瞪口呆。 “这,这究竟是在搞什么?”老师手都在发抖。 古堡没有电,在来的时候沃尔德教授就为此解释过。他说希腊经济危机导致电力部门的财政预算缩水,所以对马古拉村的供电时断时续。 现在看来,那段解释根本就是在给我们打预防针。 他的解释让我们习惯了古堡中的蜡烛。但是那条犹如怪物食道的走廊中密密麻麻的蜡烛,无论怎样的人,都不可能习惯得了。 红色的蜡烛,摆满了幽深的地面。在没有任何窗户的走廊里,每一根蜡烛,都散发着殷红如血的光。 血光把走廊照亮,我呆滞地抬头,只见每一根蜡烛的上空,都用红绳挂着一枚古钱。那古钱和悬挂在书房门框上的鬼头钱一模一样。应该是同一批制造的。 大量的鬼头钱反射着青铜的光泽,仿佛每一枚鬼头钱,都是一面蒙着灰尘的镜子,吸纳着无数说不清道不明,令人内心压抑的负能量。 走廊中,不知从哪里蹿来一股凉气。那寒意从皮肤直接吹入了心脏,血液几乎都要结冰。邪恶的气息如同固体,在四周凝结,我觉得自己完全动弹不得。哪怕用脚迈出一步,都需要浑身的力气。 地球的引力,在这条曲折恐怖的走廊中,显得更加沉重起来。 该死!这是怎么回事! 那么多蜡烛,挂那么多鬼头钱,沃尔德教授到底是要玩什么鬼? 我的目光聚焦在最近的一枚鬼头钱上,突然瞳孔一凝。吃力地伸出手,用指甲轻轻弹向空中的鬼头钱。 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这怎么可能!明明是青铜铸造的鬼头钱,怎么可能敲击无声! “雪珂,把你手里的鬼头钱,扔到地上!”我回头,一个字一个字艰准地说道,“用力!” 红发的荷兰小妞愣了愣,还好没有跟我继续闹逆反心理。她听话地将握在手心中的鬼头钱扔掉,紧接着,吓了一大跳。 “没有声音,这怎么回事?”雪珂和老师同时又吃了一惊。 古币垂直地自由落体,掉在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青铜和高硬度的石头撞击,居然任何声音都没有发出。这一幕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我的大脑混乱得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什么味道都有。果然如此,果然如此。这些鬼头钱,绝不简单。落地无声的鬼头钱,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中,似乎只有秦朝某一段时期的历史中才出现过。 没有声音的鬼头钱,叫做落币。传说是驱使鬼的一种冥币。 沃尔德教授,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这种恐怕中国人自己都不曾发现过、传说中的落币的?这可是全中国古币专家的梦想啊。 一想到这儿,我的心顿时沉人了谷底。 那个希腊佬,连落币都有。他的阴谋估计小不到哪里去。何况,这些落币带来的强烈的怨气以及压力,仿佛只有我才能感觉到。老师以及雪珂只是有些茫然不适罢了,并没有受到影响。 看来这次将我们三人引到古堡来,沃尔德教授是早有预谋了。他的目标,根本就是我,他显然是想借用门口喷泉上怪异的希腊众神雕像,利用中国传说中的能够操纵鬼的冥币,完成某种仪式。 可是这么大的手笔,为什么需要我呢?我这个人的智商确实值得高山仰止,但是除了智商超凡脱俗、人帅得神鬼共愤以外,似乎就没有什么太显眼的东西了。 他究竟想利用仪式,从我身上索取什么?又或者,我本就是这个仪式必须的一个环节? 一切的一切,都有太多疑点。 “扶着我,往前走。”我让老师和雪珂将我架住,每走一步,我就吹灭红蜡烛,扯掉那些模样可怕的落币。 落币需要启动,蜡烛和挂红绳确实是招鬼仪式的其中一个步骤。无论他想干吗,先力所能及地破坏仪式,是现在最优先的选择。 我们一步一步,走得很缓慢,但是却坚持不懈地往喷泉的方向去。我有一种预感,无论沃尔德究竟想要做什么,仪式的中心位置,恐怕都是那座偌大的众神喷泉。 古堡里一个人都没有,管家和沃尔德也没在饭厅。 一行三人推开了客厅的门,喷泉终于出现在了我们眼前。围绕着喷泉,一丛丛人影手拉着手,正在高唱着某种语调惊悚的歌曲。无数的人,有老有少,他们情绪激动,疯了似的又叫又跳。 喷泉已经变了模样,浮雕中隐隐有一股旭光在反射。喷水口喷出的也不是水,而是某种黄色的液体。是汽油!整个空间都弥漫着汽油的刺鼻味道。 “这些都是马古拉村的村民?怎么一整座村子的人都聚集起来了?”雪珂有些害怕。暴露在疯狂群体面前的独立个体,总会慑于群体的威胁。 出了古堡,我浑身不舒服的感觉更加强烈了,仿佛灵魂正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往外抽取。 沃尔德教授站立在喷泉顶端的众神殿前,他穿着黑色的罩袍,蒙着头,用犀利的眼神看向我们。然后,他突然笑了:“欢迎我们来自东方的朋友,夜不语先生。没有他的血脉,我们的仪式,不可能完成。” 我眉头大皱,这啥意思?我有什么血脉?怎么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教授的手一挥,一大群村民涌过来,将我、雪珂和老师分开。他们俩被绑住,扔在了古堡地上。而我不知道该荣幸还是该恐惧,村民将我关在了笼子里,悬挂在喷泉顶端。 沃尔德的老脸,离我只有一个笼子的距离。 第6节 他笑嘻嘻地看我,看得我浑身不住地发冷。这家伙的眼神里,充满了疯狂。那是一股邪教狂热分子的疯狂,他不在乎自己的命,更不在乎别人的命。 这家伙,究竟有什么目的? “夜不语先生,我想你肯定有许多疑惑吧?”教授问。 我刚要点头,这老混蛋居然悠然道:“放心,你的疑问,我一个都不会回答。仔细看看吧。在仪式完成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会被我改变!” 第三章 诡异的旅客 心理学上有一条著名的定律叫做“不值得定律”,其最直观的表述是:不值得做的事情,就不值得做好。 不值得定律反映出人们的一种心理:一个人如果从事的是一份自认为不值得做的事情,往往就会敷衍了事,因为就是成功了对人来说也没有可意义。 没意义,自然也不会觉得有多大的成就感了。 我赶到耳城前,就觉得这一趟有些不值得。 作为侦探社社长的老男人杨俊飞,居然让我去一个普通的家庭,调查一件某个小学生身上发生的诡异事件。我最近被沃尔德教授的事情闹得焦头烂额,临时接到案子,火急火燎地去一个偏南部的小城市,我肯定是没什么好心情的。 心情不好,做事自然也非常的敷衍。 扯远了。来到耳城所属的地级市时,又是午夜。时差调得自己欲生欲死。我摸着有些发痛的额头,将就着在机场住了一个晚上。 这个机场离耳城至少也有八十多公里,我还需要找车前往。 躺在机场冰冷的椅子上,我看了看手表。午夜四点多,离天亮还早。市内的空气极为浑浊,最近由于厄尔多尼诺现象的影响,整个国内的天气都进入了脑抽模式。 地级市的夏天本应该极热的,可现在却阴雨绵绵,气候也挺凉。不过这种凉爽,让人十分不舒服,湿答答的,如同无数蛞蝓在身上爬来爬去。 机场犹如一个小社会,无论何时,总有许多人来来往往,从这个城市,飞往另一个城市。我不太睡得着,干脆就那么躺在椅子上,一边看身旁匆匆走过的人群,一边睁开眼睛,将思维放空。 就这么过了几刻钟,突然,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个男人,大约二十多岁,他脸上的表情十分焦急惶恐,但又努力地想要将自己的情绪压下去。这个男人提着一个硕大的蛇皮口袋,但是口袋蔫蔫的,并没有放太多东西。 所谓地级市,人口本就不算太多,午夜赶飞机的人也就更少了,偌大机场里,空间足够。可是这男人走路摇摇晃晃,精神也不集中。隔着十多米,居然也撞在了别人身上。 “你干吗!”被撞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男子怯懦地缩了缩脖子,没有封口的蛇皮口袋中的物件散了一地。他一边连声道歉,一边赶紧趴在地上,将袋子里的东西收拢进去。 “格瓜子(方言,傻瓜,白痴的意思),小心点!”被撞的男人哼哼了两声,或许急着去赶飞机,就没有太追究。一边小跑着往前走,一边拍了拍弄脏的衣袖。 二十多岁的青年收拾完自己的物品后,没有急着走,只是站在原地呆了好几分钟。他的古怪形迹似乎也引起了机场保安的注意。保安走过来,盘问了他一阵子,又检査了他的行李。 实在是查不出古怪,保安这才一脸疑惑地离开。 年轻男子掏出自己的飞机票看了看,脸上挣扎犹豫的表情更加明显了。他没有走入检票口,就在离检票口最近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过了半个小时后,一架飞机起飞了。 那架飞机起飞没多久,整个机场忽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我吓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这个地级市的小机场,哪怕在等待室都能通过玻璃窗看到起飞的飞机的状况。 只见天空中有一架飞机盘旋着正在降落,降落得极快。机场中许多工作人员都在尖叫,机场警察和消防员拉响尖锐的瞀报声,救护车和消防车朝停机场开去。 停机乱成了一团。 还好飞机飞了没多远,顺利地降落了回去。飞机上—大堆乘客蜂拥着从充气滑梯往下跳,涌入候机室后,大部分人仍旧惊魂未定。 每个人,似乎都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出什么事了?”好奇心本就很旺盛的我,站起身,凑到了吓坏了的、坚决不愿再上飞机,而是准备打道回府的一些乘客周围。 一大群乘客用力摇着脑袋,甚至还没有从惊恐中恢复说话功能。能说话的,只言片语中,我也无法归纳出语言结构和情节。 我皱了皱眉头,将手机打开,刷了刷当地的社交网络。微博上一大堆关于这次事件的信息顿时就跳了出来,图文并茂,详细得很。 刚刚降落的飞机上,一个十多岁的年轻男孩用文字和视频将一切都记录了下来。他说,第一次坐飞机,好屌,兴奋得要命。飞机起飞后不久,这不守规矩的家伙就偷偷摸摸地拿出手机东拍西拍。 —不小心,就拍到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中年男人就坐在他附近不远,额头上一直在冒冷汗,整个身体也抖个不停。脸色慘白,他的脑袋不停摇晃。少年偶然看了中年人的眼睛一眼,吓得背脊有一股凉意立刻蹿了上来。 那中年人眼珠子往上翻,在眼眶中骨碌骨碌地转得毫无规律。 “该不是要变丧尸了吧?”少年显然是丧尸片看得有些多,他在视频中咕哝着,正准备告诉自己的老爸。 坐在中年人身旁的女性,也发现了异状。她连忙伸手按了呼叫铃,让空乘人员过来。但是没等到空乘人员,中年男人已经颤抖着挣脱安全带站了起来。 确确实实是挣脱,根本不是解开的。一个人要将安全带挣脱开,究竟需要多大的力量?发现这个现象的少年以及中年人旁边的女人,吓得顿时尖叫了起来。 站起来的中年人充耳不闻,他因为强行挣脱安全带的行为,明显已经受伤了。血从他肚子上不停地往下滴落。 男子在所有人的尖叫声里,走到了飞机的安全门前,伸手打开。 然后在极强的风压中,跳了下去…… 视频就在这时,彻底漆黑。可想而知当时的乘客有多恐怖和绝望。还好飞机顺利降落,乘客中除了那个跳下去的中年人,也没有别人受伤。 不幸中的万幸! 我看完视频后,沉默了许久。视线偷偷地落到了不远处那个挎着蛇皮口袋的年轻人身上。那个年轻人同样在看手机,他似乎也看完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本来就很苍白的脸,顿时变得更加绝望与惨白起来。 这个家伙站起身,走出等候厅,推开机场厚厚的玻璃门,来到—个垃圾桶前时,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第7节 年轻人掏出了兜里的机票,摇着脑袋撕掉后,扔进了垃圾桶中。 就在他准备打车离开机场时,我一把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兄弟,别忙走。”我面无表情地看他一脸惊愕地转过身,“我有个事,想问你。” 年轻人强自镇定:“问啥?我又不认识你,为啥要回答你的问题。” “等我说一件事后,你肯定有兴趣回答我。”我眯着眼,“你刚才不是撞到了一个中年男人吗,你是故意的吧?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你在中年男人的衣服兜里,塞了些东西。” “本来我是不感兴趣的。可是半个小时后,那个中年人搭乘的飞机被迫降落了。他还鬼上身般从飞机上跳了下来。”我冷哼了两声,“你究竟给他塞了什么?如果不说清楚,我就报警了。” “你张口就诬赖人,我、我、我啥时候塞过东西了?证据呢?”青年人急起来,他的脸上满是焦躁,似乎是想要急着离开。 “证据,我当然有。”我慢吞吞地掏出手机,“现在的手机就是方便,随时随刻都可以掏出来拍些东西。” 青年人更急了,貌似并不是害怕我,而是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他。 “懒得跟你扯。”他突然从衣服兜里掏出一把粉末朝我扔了过來,我连忙警觉地后退,这层粉末纷纷扬扬的,好几秒钟才散去。等尘埃落地泊,那个青年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我气得狠狠踩了几下地上的地砖。 蹲下身用手沾了一些粉末在手指上.居然是灰烬。那是黄表纸烧过之后留下来的灰蒙蒙的灰烬。这一类纸张带着特有的颜色和特征,这点我绝对不会判断错。 黄表纸在国内的用途很多,但是用来焚烧的话,通常代表一种形式。那就是鬼钱! 青年人为什么会随身带着鬼钱的灰烬?他究竟在中年男人的衣兜里塞了什么?是不是塞进去的那种东西,令中年人神经失常,最终跳机死亡? 这一切,都是一个谜。 最令我在意的是,视频显示中年人跳机前,手里还紧紧地攥着某样东西。 亏了每部手机都带着高清的摄像头,所以我才能从视频中看到飞机的灯光下,中年人手里死攥着的东西似乎隐隐散发着某种特异的光泽。 某种令我十分熟悉的光泽。 那光泽,和前几天在沃尔德的古堡中,那些鬼头钱所散发出来的极为相似。 两者之间,是否有联系呢?那个故意朝别人兜里塞东西的青年人,是不是真的将鬼头钱塞入了出事航班中跳飞机自杀的中年男子身上? 我皱着眉头,很难理解刚刚发生的一幕。青年男子,为什么要撕毁飞机票,而且一脸绝望? 希腊出现的鬼头钱,又怎么会同样出现在了国内的南部小城市?难道之间真的有某种冥冥中的联系? 一切的一切,将我的思维搅成了乱麻。我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儿。心乱了,也更加无法继续安然呆在机场了,?凌晨五点多,冒着夜色,我租了一辆车,朝耳城行驶而去。 耳城,是一个南方小城市。和中国无数个小城市一模一样,并没有太多特殊的地方。南方小城的特点,就是雨水多,一到夏天就开启了蒸笼模式。无论白天晚上,只要是出门,就跟在桑拿房一样浑身充满负能量。 南方多小山,开着租来的车,一路顺着省道在无数山脊中行驶,看着太阳从山头上飘出来,将万丈金光挥洒在无数的葱葱树木上,其实也挺赏心悦目的。 我一边开车,一边将车窗打开,把左手胳膊放在窗台上让清晨的凉风吹拂进来。一时间,晕乎乎的脑袋似乎也清醒了许多。 车道两边成荫的柏树很是古老,每一株都有成百上千年的树龄。 朝霞透过山涧射在这些古柏上,将地上的影子拉长,犹如血染的手爪。本来挺赏心悦目的景色,不知为何,却看得我猛地打了个寒战。 心里,老是有种不祥的预感。似乎这一次去耳城,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我皱了皱眉头,甩了甩脑袋。殷红如血的朝阳,在自己的视线中,变回了原本的色彩。漂亮的西红柿般的红色太阳,仍旧在山间跃动。可那两旁的森森古柏,迎风招摇,依然透出一股说不出的不祥预兆。 路过一个小村子时,在村口早点店,我停下车,准备叫一碗豆浆几根油条,当作早饭。 路边小食店虽然小,但是味道还不错。就在我吃得正高兴的时候,居然看到—长串农用车扬着震耳欲聋的发动机巨响,从远处的无数条机耕道行驶进了省道中。 农用车司机们显然刚从各个村子汇合,也不知道车上装的是什么,用黑色的不透光油布遮盖得严严实实。但是哪怕隔了老远,我的鼻子也能闻到令人难受的血腥味。 熏天的血腥,染得四周清新的农村空气也变了味道。 那些司机坐到小吃店里,急急忙忙地要了许多早点,然后又匆匆忙忙地开车走人。省道上掀起的尘土以及车上浓烈的血腥气味,交织在一起,几乎让我窒息了。 “老板,你家油条挺好吃的。”我见司机们离开后,不动声色地问,“那些农用车司机是干什么去了?我一路上从李市开过来,基本上没有遇到过他们。” “他们是在给耳城一些供货商拉货呢。”老板笑呵呵地说道,可是眼皮子底下,却隐藏着某种叫做恐惧的东西。 “拉货,拉什么货?怎么血臭味那么重。”我不解道。农用车司机显然从荒山野岭里汇合在一起,从味道判断,应该收的是同一种货。可是附近的村庄我来时调査过,没听说有什么著名的土特产啊? 我的视线投向最后一辆农用车。那辆至少使用了二十年的老式拖鞋车肮脏不堪,发动机更是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就连车棚都破破烂烂,在行驶中不停震动。 远远的,掩盖在发动机巨大响声中,偶尔还会传出像是受伤小动物的虚弱叫声。怪了,如果收的是活物的话,这么热的天气还用黑布遮盖,不是想要捂死那些动物吗? “说来也奇怪,耳城最近几个大公司传出了消息,大肆收购黑狗,只要黑色纯种的土狗,一丝杂毛都不能有。一只出价两万块。”老板见我好奇,小心翼翼地看了四周几眼,压低声音道,“我这么说,您可别到处乱传,是我给透出去的。总之,那些收狗的公司,要求怪得很。” “他们要卖狗者用黑布遮盖住车棚,不能让狗照着阳光。最离奇的是,需要将狗关黑屋里三天,然后在第三天一早,太阳出来前,将其打死,只要尸体。可哪怕是黑狗尸体,在运输途中,也一定要牢牢地绑住嘴巴,不能让狗嘴巴张开。三天内照过太阳的黑狗尸体,他们绝对不收。” “还真是奇了怪了。”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收狗,会有这么多讲究,“可他们怎么知道狗死前是不是见过光?” 怪了,耳城那些公司,收这么多狗干吗?还收得那么诡异? “我也不清楚。”老板一边炸油条,一边大嘴巴得不亦乐乎,“总之我兄弟家里有两只黑狗,我几天前就让他给关黑屋里三天,打死后,小赚了几笔。听人说,那些收狗的公司真的能确定,黑狗是不是最近见过光的。许多有侥幸心理的人,都赔了血本。” 我摸了摸脑袋,被这些信息弄得头有些晕。黑狗,在中国的传说里,一直是驱邪避灾的物件。可不见阳光的狗尸体,需要的量还那么大,那些公司究竟想用来干什么?驱邪?不对,不太像! 老板用筷子将一根炸好的油条夹起来,声音更低了:“听说啊,我只是听说。耳城最近不太平,在闹鬼。所以需要黑狗血。” 我左想右想,总觉得想不通。突然记起老男人交给我的案子里,死掉的小学生的资料,心里不由得一抖。 “除了要黑狗尸体,耳城还出了什么大事没?”我又开口问。 “怪事挺多的。”老板肯定是个八卦属性爆棚的人,随口一问就拉开了他的话闸,“明明是七月天,到处都在闹洪水。可耳城最近的雨水却不多。据很多附近人聊起,都有听到城东边雷声不断,你说怪不怪?还有,城里闹鬼闹得凶,人心惶惶的。但是偏偏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8节 其后,早餐店老板讲了些封建色彩浓重的、随处都能听到的都市恐怖故事,听得我实在提不起劲儿。于是我结账后,开车跟在那串农用车之后,继续朝耳城行驶而去。 可没想到刚进城,就遇到了一件,更加离奇古怪的事! 第四章 古怪的打印纸 人类最大的敌人,或许,就是自己的好奇心。 在好奇心的主导下,大部分人都会干出极为不理智的事情。哪怕是我,也无法免俗。甚至因为自己好奇心比正常人更加旺盛的原因,或许遇到令自己好奇的事情、行为,会更加变本加厉。 耳城不大,城区总共估计只有六条街道,纵横交错,像是一个九宫格。小地方车不多,人流也不多,显得十分冷清。 那些农用车带着震耳欲聋的声响开入了一家叫做鼎盛集团的房产公司内。 我用眼睛扫了那家门面破败,就连招牌上的霓虹灯都掉下来的公司一眼,并没有感到有怪异的地方。于是也没有停留,一直朝这次的目的地开去。 没开多久,我忽然惊诧地看见右侧的墙壁上贴着一些白色的纸。很普通的打印纸,大约a4大小,形成一排整齐排列着。 纸上似乎写着什么小字。 字实在太小了,我眯着眼睛都看不淸楚。只知道应该不是广告或者寻人启事。 一时间好奇心爆了棚,我将车停在路上,人走了过去。那些打印纸上的文字,果然不是广告,也不同于别的寻物的告示,而是只有寥寥几个字而已。 很古怪的文字。 “还有二十一米。” 离我最近的那张纸上,写着这句话,附带一个朝左的箭头。我摸了摸脑袋,更加好奇起来。 二十一米外,到底有什么? 我顺着箭头的方向一直朝左边走。每隔一米,都贴着—模一样的纸,如同倒计时般,纸上的文字除了计量数字外,内容都是一样的。 “还有十米。” 走了十多步后,墙壁到了尽头。打印纸上的箭头弯曲了一下,指向了内折九十度的位置。我抬起头,只见那里有一条阴暗潮湿,几乎没有阳光能照射进去的肮脏小巷。 稍微犹豫了一下,最终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人类都是犯贱的生物,意识形态从来都会控制人类的行为,哪怕明知道那种行为不理智,可是无论是哪个人,遇到这类情况,恐怕都会干和我一模一样的事情。 所以说人类从本能上,或多或少就是有强迫症。只要是引起强迫症发作的东西,哪怕那个地方什么东西也没有,哪怕最后的结果甚至无法计算心里的阴影面积,人类,还是会义无反顾地犯贱。 我走入了小巷,这条巷子是一座死巷子,最里边一目了然,就是一堵水泥墙壁。而顶部是无数老旧的阳台,密布的蜘蛛网和电线将天空绕满,地面甚至被楼上住户乱七八糟地扔了大量的垃圾,污水横流。 虽然有些恶心,但是我大部分精力全都花在了对那些离奇怪异的打印纸的猜测上。是谁贴的这些纸?是不是一些年轻人无聊的恶作剧? “还有四米。” 又按照纸上箭头的文字走了六米,我发现,自从进入了巷子后,打印纸上的字体就变大了。巷子外的纸上文字,用的是5号字体。很小,必须要靠近看才看得到。 越是接近目的地,纸越大。 四米的地方,用的是大四号字体,加粗。 “三米。” 三米的地方,用的是小三号字,加粗,加下横线。 “两米!” “一米!” 一米的位置,已经是小一号宋体字了。硕大的文字,打印得规矩整齐,却隐隐透着某种不祥。 “就是这里!” 终于,我来到了最后一张纸前。仍旧是a4的打印纸,但是“就是这里”四个字,基本上占满了整张纸面。本来一直都是黑色的文字,在这儿变成了血红色。阴暗的小巷中,这一抹血红,看得人心胆战。 不知为何,光是接触到这串文字,都让人觉得有些恐怖。 殷红的字,不是打印出来的,而是不知谁用毛笔亲笔写下。墨水,用的也似乎不太一般。我凑上去轻轻闻了一下,连忙向后退了几步,捂着鼻子踩脚。 整张纸都泛着一股恶臭。 文字,竟然是谁沾着某种动物的血,写出来的。 可既然将人引到这儿来,总该有目的吧?我在最后一张纸前仔细打量了片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小巷肮脏、冰冷,和所有小城市的阴暗巷子一样,没什么特别。 难道真的只是恶作剧? 我苦笑了下,终究还是没发现任何异状。正准备离开时,我猛地停下了脚,又退了回来,仔细打量着最后那张用动物的血写成的纸。 这张纸上的字已经写出来大约半个多月了,血迹已经发黑干枯。估计许多人都被骗过,周围墙壁上横七竖八地写有大量发泄、骂人的语句,估计是上当的年轻人写的。 可墙壁最底部,却有一排小字引起了我的注意。 “不要照着纸上写的做,否则,你会死!” 小字写在墙根,非常不起眼。字旁还有“耳城第二中学,刘晓伟”的字样。这个叫做刘晓伟的少年,难道发现了什么? 我用手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后,猛然间意识到了一件事。最后那张纸为什么会完好无损? 对啊,为什么那张纸会毫无损伤地好好贴在墙上! 从墙上的涂鸦可以看出,许多人上当受骗了。肯定会有人为了泄愤将纸撕毁。可是这张纸最终还是好好地贴在墙壁上,那就意味着,有人损坏后,写这些文字的主人,又将其维护好了,重新贴了—次。 第9节 那个贴打印纸的家伙,为什么要这么做?真的是单纯的恶作剧的话,许多人干了后,估计自己第一个就会给忘记了,可他却在不停地维护。 而叫做刘晓伟的少年,为什么会留下“不要照着纸上写的做,否则,你会死”这段话呢?这是不是意味着,纸张上的文字,还隐藏着某种分支剧情? 再次打量了那张用血写过的纸,突然,我眼睛一亮,伸出手,将那张纸给扯了下来。纸张似乎也是用某种动物的血粘在墙壁上的,一墙背的发黑发红的贴痕。 将打印纸翻过来,我顿时笑了。果然,这张纸的背后还写着别的东西。 “千万,不要朝里看!” 纸上如此写着一行小字,映衬着背面那黑漆漆的血迹,让人很难看清楚。 “朝里看?看什么?朝哪个里边?”我傻了眼,这行小字的要求,简直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可是很快,我就明白了这行字的意思。 只见那张贴过纸张的墙壁上,那被某种血液染得怪异恐怖的地方,仔细看,赫然能看到一个极小的洞。那个洞仿佛是用钢钉敲出来的,黑漆漆,犹如黑洞般,不停地吸收着四周的阴冷。 我一时间呆住了。那个写这些文字的家伙,千方百计地引人进来,最后却用暗语和机关,让人别朝里边瞅。这是在搞什么鬼?利用人的好奇心,让人经不起引诱,往里边看吗? 可是那个叫做刘晓伟的少年又留下了“不要照着纸上写的做,否则,你会死”的文字,这简直令人无比纠结。 洞里到底有什么?干这种恶作剧的家伙,究竟想要人看到什么? 我仔细地瞅着那个只比针眼大不了多少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洞。实在不知道到底该偷看,还是不该偷看。 会不会你的眼睛一凑过去,就有一根钢钉或者针头弹出来,刺破你的眼睛?恐怖电影里不是经常有这样的情节吗?毕竟洞这种东西,实在会激发出人天然的恐惧情绪和联想。 我不停地苦笑,最后的最后,自己还是再次败给了好奇心。我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打开闪光灯和摄像头,先是用摄像头去试探洞里有什么,会不会有危险。 但是透过摄像头,我什么也没看到。在闪光灯的灯光下,手机屏幕显示出一个很浅的洞,非常普通。甚至能看到洞尽头一层黑压压的虚影,以及无数的灰尘。 整个洞,深浅似乎不过几厘米罢了。没有危险。 我略微有些失望,一个死洞。果然只是个恶作剧而已。 临走前,我再次不死心地将眼睛凑过去,用左眼看了看。就是那一眼,我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原地。 刚刚摄像头中,本来应该是死洞的小孔里,居然有光线。不只是光线,我居然看到了一个令自己完全想象不到的场景! 那是一个古旧的院子,在最近几年高速城市化浪潮中,这种典型的四合院已经很少能见到了。不过耳城是个小城市,小城市总有小城市的好处。 例如方圆七八公里,你是唯一的高大上的文学青年。虽然整个小城只有一间电影院,一个健身房,可是至少中午可以悠闲地回家吃午饭。小城市的人际关系也很简单,高中同学是小学同学的初中同学,初中同学是小学同学的高中同学,小学同学是初中同学的高中同学。 你可以不满三十岁,就相亲完整座城市的适龄青年。 你可以在一家周六新开业的餐厅里,遇到无数波熟人。 无论如何,至少在保留古迹方面,小城市也是远远比大城市更优秀的,因为小城的房产开发商,都不是土豪,没钱。 我的左眼,透过了那个本来稀松平常的小孔,看到了位于墙壁对面的古宅。视线中,看得到四合院东南西三扇桃屋。屋子围绕着一个大约有五十多平方米的小院子,院子里的花台上种着太阳花,石雕的小水池中,还有几尾小鱼正在啄着水面的睡莲。 阳光照射在院子中,显得有些傭懒。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一股恶寒,从院子里流淌到了自己的身上。 在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后,本来清冷的院子,走进来一大堆的人。老老少少,足足有二三十个。许多人一边哭一边抹眼泪,披麻戴孝的六个青年男子,将一口漆黑的棺材,抬到了院子最中央。 “造孽啊,老爷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一个微胖的中年女人皱着眉头,说话也略显泼辣,“分家的事情也没个说法就死了。老爷子生前,可是说过我们长孙家要占大头。” “大嫂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要乱说啊。你是生了个长孙,可我们老二在老爷子生前最受疼爱了。分家的家产,自然是应该最多的。可是有见证人证明,老爷子死之前,说过这类的话。”另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撇撇嘴,冷哼了—声。 “都别说了,爸爸尸骨未寒。分家的事情,等爸爸下葬后再讨论。”一个二十多岁,眉目还算清秀的女子,挺着个大肚子,不满地道。 这番话倒是引起了两个嫂子的同仇敌忾:“我说大姑子,这话我们可不爱听。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一个嫁出去的人,居然一听说老爷子得了笔横财,就挺着个大肚子离婚回娘家了。不是摆明想要争一份家财嘛!” “我……”孕妇脸一红,想要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那口黑黝黝的棺材摆在院子里,直射的太阳落在它身上,犹如一具腐败的尸体。我不由揉了揉眼睛,怪了,怎么觉得有一股黑烟从棺材上不停地往外冒? 可院子里的人,却仿佛什么也看不到。 很快就有一群专营葬礼的人,来将棚子搭建了起来。油纸布遮盖住了棺材,将阳光遮挡在外边,棺材中的黑烟这才稍微少了一些。 南方小地方的人,婚嫁丧葬总是流行找个阴阳先生看看。这已经是一种流传了千百年的习俗,很多葬礼的习惯,过惯了城市生活的人早已经搞不清楚了。只有阴阳先生才会门清。 给老爷子张罗葬礼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阴阳,掉了好几颗牙,眼睛显然有白内障,看东西眯成了一条缝。 老阴阳用手指掐算着老爷子的生辰八字,吩咐道:“吴老爷子是羊年阳月出生,十二天后,才是最好的安葬日期。你们家要大摆筵席十一天,这样能保佑儿孙一辈子平安。” —旁的子子孙孙听完话满脸古怪,大儿子凑了上去,递给阴阳先生一张纸。 “这是啥?”老阴阳将眼睛凑到纸上看了看,顿时一脸发红,气得不得了。 “这是哪个砍脑壳的瞎子写的,今晚老爷子就必须入葬?今晚可是阴历阴月阴日,让羊年阳月出生的人在满阴的时刻下葬,你们是想要全家断子绝孙啊!” 吴老爷子的儿子们尴尬得没敢说话,只能一个劲儿地赔笑。显然他们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 “到底是谁的要求?”阴阳连声问,“这个要求也太缺德了!” —众人始终没有说究竟是谁要求的,显然很是忌讳。 “算了,算了,这场法事我干不来。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老阴阳摆了摆手,正准备离开。吴老爷子的儿女们连忙围了过去,好说歹说,许下了许多承诺。 终于才说服了阴阳先生。 阴阳先生到处张罗着速战速决的葬礼,力求将本应该十一天的程序,简化到一个下午。 吴老爷子的小女儿,挺着大肚子,找了一把椅子蹲坐在灵堂前。她折了一些黄表纸,放到盆子里烧。 “烧这个。”不知何时,有人递给她一叠泛黄的纸钱,“大着肚子小心点。孕妇是不能晓黄表纸的,只能烧这个。” 第10节 小女儿感激地点了点头,道了声谢后,开始烧起那叠纸钱来。她就那么烧了一会儿,突然觉得纸钱的味道有些不太对劲儿! 一股怪异的臭味,在院子里弥漫开,臭得所有人皱着眉头捏着鼻子。 “好臭啊,什么味道?”院子里的人纷纷抱怨道。 老阴阳突然走到灵堂前,气恼地一把拽住了小女儿的手:“谁让你烧纸钱的。大肚婆不能烧纸钱,那是规矩。你真想让你老爹上不了奈何桥,喝不了孟婆汤,永世不能超生啊!” 小女儿显然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她哪里受得了这种封建迷信的气,不由得升高了音量:“我是女性,我是孕妇,那又怎么了。都什么年代了,还利用这类封建思想赚钱。我老爸生前最爱我,如果我真不给他烧纸钱了,他才高兴不起来呢。” 阴阳先生一时间被她给骂懵了。 争吵将大嫂和二嫂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她俩不知怎么就瞄到小姑子手里拿着的那叠鬼钱上,顿时吓了一跳。 “小姑子,你拿的到底是啥?”两人声音都在发抖。 “就是纸钱啊。”随着她俩尖锐的大叫,小女儿和老阴阳的视线也落在了那叠鬼钱上。顿时,这两个家伙倒抽了一口冷气。 只见孕妇手里拿着的哪里是什么鬼钱,明明就是黄色的符咒,长长的符咒上用某种动物的血画着一个怪异的脸一样的东西,光是眼睛接触到,都会令人心惊胆寒。 —张张的符咒像是一个个鬼怪的脑袋。刚才自己就是在烧这个?院子里不停冒出的臭味,源头也正是因为这些怪纸符? 孕妇吓得赶忙将那一大叠符咒全都扔了出去。好死不死的,那些符咒全都落在了火中,一遇到火就如同汽油被点燃般,不停发出轻微爆炸的声音。 院落里本来就难闻的臭味,立刻变得更加臭不可闻起来。 “臭死了!”孕妇的哥哥弟弟、嫂子、叔长全都捏鼻子对她骂个不停。 小女儿一脸的委屈:“刚才有个人把符咒递给我让我烧的,他明明就在……” 话说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那个人似乎已经不在了。而且,给她符咒的人声音听起来很陌生,貌似并不是亲戚。 怪了,到底是谁塞给了自己符咒?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就在所有人都被臭味骚扰得难受时,突然,离棺材最近的一个人大叫了一声:“别吵了,似乎有怪声音。” 吵个不停的院子,因为这个叫声而顿时安静了下来。 —时间,整个院子都变得落针可闻。 刚刚还在噪音中显得有些难以听到的声音,在寂静里数十倍、数百倍地放大异响,似乎就是从棺材中传来的。 黑黝黝的棺材,光天化日下,居然从内部传出指甲不停地刮内壁的响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频繁…… “尸,尸变了!”老阴阳额头上的冷汗不停地往外流,滑过眼角,滑过下巴。一滴汗,滴落在了脚下的泥土上。 仿佛是一种可怕的信号,还没等院子里的人反应过来。原本死寂的棺材盖子,猛然间飞了起来,远远飞落到西厢的房顶,将整个瓦房砸出了巨大的窟窿。 墙壁另一边的我,也就在这时感觉一股气流朝眼睛里扑过来,眼球突然剌痛了—下。 有学者说人类的眼球是不怕冷的,哪怕是零下几十度,都不会察觉到温度起伏。那简直是在放屁,那—刻,我是真真切切地觉得,自己的眼珠子,几乎要冻结了。 恶寒从眼球里传递出来,僵硬了全身。当我好不容易缓过劲儿,再次小心翼翼地将眼睛凑到小孔前,想要看清楚墙对面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那个小洞,却变得黑暗了。 黑漆漆的,成了一个不通的死洞。居然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该死,这是怎么回事? 第五章 孔对面 每个人的一生,都会经历无数个意外。意外,是产生似是而非的所谓名人名言的温床。不要问找这一刻内心的想法。 确实,我现在的脑子里不光孕育出了名言警句,同时还孕育出了一肚子国骂。 这叫怎么回事,怎么刚刚明明还能看到东西的小孔,现在居然什么也看不到了? 洞,被谁堵了? 我阴沉着脸,站在这条肮脏的小巷中,就这么呆站了足足一分钟。不死心的自己一边思索着墙壁对面发生的事情,一边从附近地上捡来一根细铁丝,使劲儿地掏着墙上的空洞。 洞果然很小,我掏了一阵子,只掏出了许多的灰,磨下了洞壁的砖尘,可自始至终没办法将其掏穿,这令我极为惊讶。 最让我悚然的,还是那个四合院中发生的故事。孕妇烧纸钱时,或许她自己没有留意是谁将符咒纸钱递给了她。可我却实实在在地瞅清楚了。那是一个年轻人,甚至,我还颇为熟悉。 那个家伙,昨晚我在飞机场见到过。当时这混蛋鬼鬼祟祟地将一枚似鬼头钱的物体塞入了一个中年人兜里,而中年人在飞机起飞后,擅自拉开了安全门,险些导致极为严重的空中事故…… 现在,这个诡异的年轻人又出现了。他为什么要给院子里的孕妇那叠鬼画符?我的眼神很好,院落也不大,所以那叠鬼画符上画的鬼东西。我也清楚地看到了。 那是鬼头钱的图案! 一切的一切,都令我脑袋大乱。鬼头钱,前段时间出现在希腊沃尔德教授的古堡中,那老混蛋想要把我当做祭品,启动古中国失传已久的万鬼运财术。现在,古钱居然阴魂不散地又出现在了耳城这个地方,好死不死地又被我给遇到了。 这是缘分?还是某种阴谋? 不,说不是阴谋,简直我自己都不太会相信。毕竟,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存在?忽然,我的背心发出一股刺痛,我反过手轻轻摸了摸,皱起眉头。 事情,绝对不简单。 沃尔德背后站着某个神秘的势力,那个势力显然收集过我的信息。最后沃尔德教授被他们阴了,我也被他们给阴了。 耳城,恐怕并不太平。甚至危险重重! 我早已烦透了那些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势力,一个又一个地如蚱猛般跳出来,总是披着神秘无比的面纱。 这世上,到底还有多少势力隐藏在暗地中,偷偷地干着龌龊的勾当?我夜不语开开心心地过着自己无趣的小资生活,偶尔冒冒险、没事讨点廉价红酒喝喝,也没招他们惹他们,干吗这些混蛋们总是硬咬着我不放! 第11节 最终,我还是没能在那个已经变成死穴的小洞里再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想来想去,我干脆将打印纸重新粘回去,走出了巷子。 这些纸,究竟是谁贴的?他封住小洞,警告别人不要看,但他的这一连串行为,明显又是为了吸引别人的好奇,以传染病的方式,让人一个接着—个,偷窥小孔里的事物。 可贴纸人的行为,却令我有些莫名其妙。每个人做事都有目的,他的目的是什么? 既然从小孔再也无法看到墙壁背后的东西,我干脆绕着墙壁走,准备找一个入口偷溜进去。 这面围墙四四方方,显然是现代化的建筑,不过大约也有些年头了。从街面上绕到了另一个小巷子中,越是往里走,我越是觉得有古怪。 如果刚刚的院子中真的发生了离奇恐怖的事件,例如吴老爷子的尸体真的尸变了,那么隔了这么久,附近早应该闹得不可开交了才对。更何况院子里有那么多人,不可能没人惊慌失措地逃出来。 但是这条通往房屋入口的小路上,什么人也没有,冷冷清清。就连墙根上的一排居民自己种植的、稀稀落落的植物和蔬菜,也长势糟糕,似乎很久没人打理过了。不时能看到破旧的墙壁中央,写着大大的红色的“拆迁”两字。 仿佛,一个多月前,巷子里居住的人就已经全都搬迁离开了。 我估摸着来到了应该是四合院入口的位置,这是一扇古旧的木门,很破烂。我将门轻轻推了推,居然敞开了。 我探着脑袋瞅了瞅黑乎乎的屋内,果然没有人居住的痕迹。 怪了,明明刚才还有许多人在这栋房子里的。难道四合院本来就是吴老爷子的老宅,只是人早已经搬走。老人总有落叶归根的习惯,死了,才让儿孙将尸体搬回遗弃的老宅来办丧事?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我用手机的led当做光源,缓缓进入了屋里。里屋的格局很方正,地面铺了水泥,没有家具。阴冷潮湿的霉味充斥鼻腔,走的每一步,都能扬起一丝灰尘。 我越走越感到疑惑。不对啊,格局怎么老是有种不太对劲儿的感觉。 穿过了好几个房间后,我突然在一堵墙前边猛地停住了脚步。这里,是一个卧室,修得比较简陋,但能够确定,绝对是一座凇房的最底层。正对面的墙壁,应该就是刚才自己的左眼看到的四合院位置的院墙。 可这是怎么回事,院墙,现在居然变成了这栋楼卧室的墙。 我的脸色铁青,有些不知所措。再三确认了手机地图上的行动轨迹,只见轨迹形成了一个圈,合拢在一起。我确定了,眼前的墙,肯定就是有着小孔的那面墙。 该死!那我透过小孔看到的那个四合院又去哪儿了?四合院中正在发生的怪事,到底有没有发生过?难道那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地方?是我产生了幻觉,还是我确实走错了? 不!走错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自己手机上的轨迹记录程序非常精密,不可能出错。那就意味着,小孔,有问题? 漆黑的屋子中,借着电筒的光,我看到本应该雪白的墙壁上画着许多乱七八糟的涂鸦。许多经典的国骂,还有一些惊吓过度的人写的文字。 看来透过那个小孔看到了孔中呈现的东西后,好奇找过来的家伙并不只我一人。他们每一个同样都吓得不轻,觉得事情诡异。 很快,我就在墙壁的最底下,又发现了一行熟悉的文字。 “诅咒在蔓延,如果你没听劝告,朝小洞里偷窥了的话。我告诉你,你已经被诅咒了。我一直都在寻找解开诅咒的办法,如果你相信我,加我的群。我们一起把贴纸的家伙,拽出来!” 留言的家伙不但正正经经地留下了一个qq群,还署了名。又是那个耳城第二中学的刘晓伟。这小家伙真有心,不会是准备借着这犹如都市传说般的事件,顺便宣传自己的qq群的吧? 我将整个墙壁都仔细照下来,估摸着如果朝小孔看的动作,真的是一种诅咒的话,为什么自己丝毫都没有感觉到被诅咒了呢? 就在我思索时,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我连忙转过头朝背后望去,只见—个青年男子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他到我愣了愣,然后慌忙拔腿就逃。 “站住!”我大喊一声,拼命追上去。 青年男子我太熟悉了,机场出现过,吴老爷子的四合院出现过。现在他猛然间出现在这个诡异的房子里,我怎么可能放过他。说不定透过他,还能接触到鬼头钱的线索。 糟糕的是,体力,实在不是我的长项。那家伙脚步如飞,快得我都要不相信他还是人类了。当自己追到门外的巷子时,只空留了一巷子的飞灰,青年人早已经没了影子。 我气得用力掐了一把路边的绿色植物,郁闷地使劲儿叹气。 人逃了,线索断了。 我慢吞吞地走到租来的车前,最后还是决定先到这次来耳城的目标,那个小学生的家里去一趟。似乎,他们家发生的事情,同样和钱有关! 刚开门准备钻进驾驶室,一辆破旧的车便朝我行驶过来,险些将我撞倒。我吓得连忙往外跳开,甚至还在地上滚了几下。 “该死,想谋杀啊。你是怎么开车的?”我愤怒地站起身,想要找车里的司机理论。这马路杀手的驾驶技术跟谁学的,让他开车简直是个祸害。 还没等我的手拽住门把手,驾驶室的门已经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头火红的秀发,顿时,我的心里一梗。 “千万不要是她!千万不要是她!千万不要是她!” 我不停地默默祈祷。可是诸天神佛不是没听到,就是在故意耍我。一个十多岁的欧洲女孩从车里钻出来,红色的长发十分夺目。清秀的脸上架着大大的眼镜,表情呆呆的,似乎没睡醒般。 女孩满头大汗地用力关上车门,踢了踢车身,抱怨道:“奸商。这种车都敢租出去,在欧洲早就被人给告破产了!” “雪丫头!”我愤怒地喊了一声,“你怎么在这儿!” 这位同属于柯凡森老师门下的不知道该喊学姐还是学妹的、小我几岁的女孩,我总是没办法应付,她跟我不属于同一个北回归线,甚至,我们俩说不定都不是一个维度的生物。所以,我会下意识地跟她保持距离,不过这家伙怎么跑耳城来了?雪珂扶了扶大眼镜,表情低落下来:“老师病倒了!” “病倒了?”我的眼皮跳了几下,“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 “医院根本检查不出问题。”书呆女咬了下嘴唇,“或许,真的是因为在沃尔德教授的古堡里发生的那件事!” 我沉默起来:“有危险吗?” “医生说,活不过十天。”雪珂突然道,“你呢,感觉背上有不舒服吗?” 小妮子的话中没任何感情色彩。她也不是在关心我,纯粹是想从我的状态上推理出自己和老师将会有多糟糕。 我摇了摇头:“我还好。” “可最近,我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太对劲儿了。”这个小妮子少有的没有见到我就跟我斗嘴,她抛弃了自己租来的车,老实不客气地坐到了我的车的副驾驶座里。 喂喂,话说她的欧洲文明古国的优越感呢?她的素质呢?就那么任自己的车丢在马路中央了? 我无奈地把她的车移到路边,打电话让租车公司的人来回收车辆,这才进入驾驶室,点燃发动机。 车缓缓移动,朝前开去。车内狭小的空间中,我俩同时陷入了无话可说的死寂。 第12节 “那个,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目不斜视地看路。 雪珂将眼镜儿摘下来,凑到嘴边,喷出—口气哈了哈:“我到处联络你,联络不上。就给你兼职的那家侦探社打了个电话。他们告诉了我你的位置。” 这小妮子虽然人不讨喜,但是不戴眼镜的时候,确实文静漂亮。 “该死的老男人,他还嫌我最近不够乱……”我骂到这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我猛地踩下刹车,转头,死死地盯着她看:“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在一家侦探社打工?” 这件事几乎没人知道,包括我在德国最好的朋友,甚至亲戚家人。自然,学校档案里,也不可能有。雪珂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我随便找人问了问,就知道了啊。这又不是什么大秘密!”红发女孩满不在乎地说。 “问题大了!”我皱起眉头,“你所谓随便找的人,究竟是谁?” 雪珂眨巴着眼睛,用手指在空中比划形容:“就是一个亚洲脸的同学,你们亚洲人基本长得一个模样,我也不好说。他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 随便找一个恐怕我都不认识的亚洲人,他就能给雪丫头老男人的电话号码。这根本就不可能。我的脸阴沉得犹如暴风雨即将来临,这背后,绝对有阴谋! “号码是多少?”我继续问。 雪珂报出了一串数字,哪怕再笨的人现在也会觉得事情有点不对了。毕竟雪丫头并不是笨,只是单纯罢了。 那串数字我闻所未闻,也绝对不是杨俊飞侦探社的电话号码。我掏出手机回拨了过去,是空号。 “你被坑了!”我叹了口气。不,与其说雪珂被坑了,不如说我一起也被坑了。那个所谓的亚洲人,干吗要让雪珂来耳城找我。他,或者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还是说这件事,原本就是沃尔德古堡中阴谋的延续? 背后,究竟是我认识的势力在作祟?还是一个全新的,我不清楚的邪恶组织?种种疑惑,我都完全没有头绪。现在的我、雪珂和柯凡森老师,都因为沃尔德教授古堡中那乱七八糟的古阵法被诅咒了。 而承受诅咒最多的,就是我本人。 我现在唯一的线索,是城堡中那些鬼头钱。只有找到了它们的出处,才能找到解开诅咒的关键。 时间,剩下的并不多。 柯凡森老师只能活十天,雪珂是年轻人,估计能活更久。但是,虽然至今我还是活蹦乱跳的,可谁又知道呢。毕竟诅咒的百分之九十九,都在自己身上。他们俩只是被诅咒的余波沾到罢了。 我们想着各自的心事,车内,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中。 过了许久,雪丫头忍不住,开口道:“关于那些鬼头钱,你有什么线索?” “沃尔德教授古堡内的鬼头钱,我拿去化验过。这一化验不要紧,查出了太多诡异的地方。”我想了想,选择性地回答道,“首先,是材质。那些鬼头钱,确实都是青铜制作的。” “可青铜制造的鬼头钱,为什么会没有声音?”雪珂不解道。 当初我们从城堡逃出后,带走了许多还没来得及烧融的鬼头钱。无论怎么敲击,这些鬼头钱始终都发不出一丝声音。就如同鬼头钱中藏着黑洞,将一切声响都吸收得干干净净。 “听我说完。”我沉吟了片刻,苦笑起来,“虽然是青铜,但是那些铜内的杂质非常少。要知道春秋战国时期,古中国的炼铜技术虽然精深,但是却绝对做不到如此少的杂质。” 同样研究博物学的雪珂自然明白我话里的意思,顿时惊讶起来:“你的意思是,那些铜,是现代工业的产物?” “不错。”我点头,“所有的鬼头钱,都是现代工业批量铸造的。而且历史绝对不超过五年。” “可现代的工业品,为什么会做到敲击无声?”红发小妞难以置信,“不应该啊!只要是金属,不,只要是物质,撞击时就会发出声音。但是那些鬼头钱自身根本不会发音……” 这如同一种悖论。所有物质都会因为外力作用而发出冲击波,冲击波在空气里传播会产生声音。但是沃尔德古堡中的现代鬼头钱,显然打破了基本物理定律。可是失控的物理定律,只在鬼头钱自身上存在,被撞击物的另一面,仍旧会受到物理法则的影响。 于是就出现了怪异的现象。两枚鬼头钱撞在一起,声音湮灭。—枚鬼头钱和一根金属棒撞在一起,鬼头钱无声,金属棒却会发出不停的震颤。 这简直就已经是一种超自然现象了。 “我猜,或许是在制造鬼头钱时,制造者采取了某种工艺。所以才会造成撞击无声的状况。”我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些牵强。 雪珂果然反驳道:“究竟是什么工艺,才能令几乎是纯铜的鬼头钱将声音隐藏起来?这估计已经超出人类的制造水平和科技几百年了!” 我哑然,没有开口。毕竟这件事,如同一根刺般梗在喉咙口,我也没办法解释清楚。 红发小妞没有过于纠结,反而问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一个小学生家里,她身上,发生了一件挺怪的事。”我回答。看来荷兰小妞我是甩不掉了,作为师哥,将她带在身旁,也能保护她。 无论是谁将她骗到耳城来的,总归有一天,那些人会忍不住露出马脚。等他们露出马脚的那一刻,就是我拽住他们的尾巴反击的时刻。 坑我夜不语,可没有那么容易。以老子睚眦必报的性格,我绝对会让他们脱—层皮。 车平稳地缓墁行驶着,当下午的太阳将湿答答的空气加温,让人更有一种陷入桑拿房的感觉时,自己这一次来耳城的目的地,终于也到了。 第六章 钱包里的救赎 钱是好东西。 否则沃尔德教授,也不会用古希腊、古印度和古中国三个古老文明的、影响财富气运的失传阵法,来拯救现代希腊千疮百孔的经济了。 毕竟一个国家正常运行需要钱。否则联合国也不会用人均年收入的多少,来判定发展中国家、发达国家和欠发达国家的标准。而一个家庭的幸福与否,其实更需钱来衡量。 俗语说幸福的家庭,家家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同。其实这句俗话,归根结底,也是错误的。幸福家庭的幸福,总是基于财富能够积累,有钱花。而不幸的家庭之所以不幸,正是因为贫穷家庭百事哀,于是家庭成员开始酗酒、家暴,恶性循环。 话可能不好听,但这就是人类学的真理。 眼前是一栋典型的贫民区住宅,肮脏,拥挤。六层的排式房子依稀还有计划经济时代的典型特点,我甚至怀疑,这栋看起来大约有四五十年楼龄的建筑物,或许还是当初的苏联援建的。 因为五十多年前,国内根本就没有技术制造六层的高楼。 只是时过境迁,当初是高大上、令所有人羡慕嫉妒恨的楼房,但在财富积累越来越快的社会里,这栋楼显然已经成为了贫困的代名词。 我将车停好,看了看手机上的资料。 第13节 那户李姓人家,居住在顶楼,617号房。雪珂紧跟着我,一路十分好奇。楼内并没有良好的排水系统,所以阴沟裸露在地面上。沟渠里没有用石板遮盖的地方,散发着惊人的恶臭。 阴沟里的水面漂动无数的脏东西,可是来来往往的人,并没有觉得不适应。 楼内有能力搬走的,全搬去了耳城的新城区。这里剩下的只有老人和许多没有能力赚钱的残疾人、懒人和困难户。 “贵国真有趣。”雪河和我一起踩在楼梯上。楼梯的铁扶手有许多都被人故意撬走,当做钢材卖钱去了。无奈的居民只能扯了几根铁丝,免得老人小孩掉下去。 虽然那些铁丝起到的防护作用,只能说聊胜于无。 “贵国的一线城市比发达国家还繁荣,但是五六线城市,却比不上欠发达的非洲。”红发的友邦老外如此评价。 我揉了揉鼻子,呵呵两声:“现代的工业化发展,是从欧洲开始的。作为发展了几百年的欧洲人,你确实会觉得我国的发展很畸形。但,我并不这么认为。牺牲—大片小城市来供给几个主要城市,会带来快速的经济增长。这就是东亚奇迹的主体思想,日本以及韩国,也都是这样发展起来的。柯凡森老师的博物学著作中,经济篇里就分析过,你应该拿来读一读。” “狡辩。总之我觉得是不正常的。”雪珂没被我说服。 我也没跟她解释,意识形态都不同,自然说不到一块儿去。来到617号房前,我敲了敲门。没等多久,房主人就来开门了。 开门的是一个一脸胡茬的中年男人,脸上布满皱纹和愁容,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因为疲倦的原因,已经耷拉得只剩下了一条缝。 “您是?”男人的语气带有虚弱以及被艰难生活压垮的谦卑。 “我叫夜不语。是来帮你解决问题的。”我回答。 “夜不语先生,啊,记起来了。你是那个什么基金会的!”男子顿时热情起来,“您家的基金会实在帮了我太大的忙了,没有那笔钱,薇薇根本活不到现在!” 基金会?我愣了愣,突然想到杨俊峰的侦探社似乎确实是以某个基金会的名义,跟这家人接触的。 “请进,快请进。”男子侧身,将我们让进屋子,“我姓李,叫李强。” 屋子很小,甚至比外边肮脏的走廊还要脏乱。地上扯满了用过的废弃绷带,居然还残留着没来得及擦干的血迹,几乎没有能够下脚的地方。这是个典型的一居室,一个客厅,一个卧室。没有厨房和卫生间。 李强苦笑着本想招呼我俩,可是眼瞅着十多平方米的拥挤屋子中根本就没有给我们倒茶的空间,于是越发尴尬起来。 “我们不渴,先让我看看你的女儿吧,听说她身上发生了一起离奇古怪的案子?”我瞅着地面的杂物,寻找了几个落脚点,跳到了客厅中央。 “在这边,里屋请。”男子一边往里边带路,一边唠叨着,“我妻子是个爱干净的人。我没本事,这辈子最大的运气,就是有了个好妻子,生了个好女儿。本来我应该是幸福的,可是,唉。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跨过小客厅,来到了所谓的里屋。这里屋只有四平方米,只够摆放一张稍微大一些的床。原本一家三口估计都睡在一个房间,一张床上的。但现在出了意外,整张床都被床上的一个物体给霸占了。 等雪丫头看清楚床上那个硕大的东西时,吓得浑身都在发抖。只见那个肮脏的球一般的物体,哪里是什么球,分明是一个用破烂的布条包裹起来的人。 不只是她,甚至看得我也倒抽了一口冷气。那个人躺着的姿势实在太诡异了。肿胀成球体的身躯四肢都被布条遮盖得严严实实,哪怕现在是夏天,整个屋子也不通气。蒸笼一般的温度,将屋内的空气熏得腐臭不堪,而床上的人,依然被盖得连脑袋都看不见。 “这就是我的女儿,李薇。”李强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原本卑微的眼神中露出了自豪和慈爱,“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根据老男人给我的资料看,李薇读六年级,只是个普通的小学生而已。资料并不多,究竟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怪事,我也不是太清楚,所以才会特别吃惊。这个小女孩究竟遇到了什么,居然会变得如此惨。 “她,得病了?”雪珂的声音在微微发抖。 李强点点头,笑容更加的苦涩:“要看看吗?” 疾病对一个贫穷的家庭而言是毁灭性的,一场病毁掉一个家庭的事情比比皆是。如果想要治病,就必须要获取社会的同情。估计同样的事情李强一家已经干了不少,麻木了,甚至成为了一种获得帮助的本能行为。没等到我俩的回答,李强已经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布条捆成的被子。 这一看之下,我只感觉阵阵寒意,直朝背脊涌去。雪珂更是差一点就吐了出来,她拼命捂住嘴,保持着自己对床上女孩最后的尊敬。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全身僵硬,好不容易才憋出这句话。 掀开布条后,李薇惨不忍睹的身体直接暴露在我们面前。十二岁不到的小女孩,身体完全发肿发烂。她的皮肤不知为何剥落了,为了保持体表的水分和不会遭到二次伤害,这个贫穷家庭干脆用保鲜膜把李薇裸露在外的肌肉给包裹了起来。 我这才明白,也是由于没有皮肤的缘故,身体不能自动调温,所以哪怕屋里再热,也必须用大量的布条来保温。 夏天是滋长细菌的最好季节。显然恶心的细菌已经侵入了小女孩的身体,因为保鲜膜下的肌肉组织,我能清楚地看到,正在不断腐烂。 难怪整个屋子都有腐烂的气味,正是从李薇烂掉的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小学生仰躺着,她的脸没有皮肤,甚至没有眼皮。她就那么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不是本人,根本不知道没有皮肤,肌肉腐烂到底有多痛。 李薇的肚子鼓成了球,可是这坚强的小女孩总是一声不哼,独自忍耐。不愿给贫穷不堪的父母增添麻烦。 我不忍再看下去,拼命转过脑袋,匆匆离开了卧室。 “这是什么病?大疱型剥落性皮炎?有点不像啊!”雪珂问李强。 我踌蹲了一下:“确实不是大疱型剥落性皮炎,因为李薇身上没有这种病的特征。” “医生说薇薇的病,恐怕在医学上都不好有定论。硬要说是病菌或者基因遗传的问题,似乎又找不到典型病例特征。所以医院根本无法治疗!”李强脸上露出了挣扎犹豫的表情,仿佛有某些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其实薇薇之所以变成这模样,我猜,或许和一件事有关。前段时间发生的—件怪事!” “说来听听。”我皱着眉。李薇身上的病,确实有些古怪。 主人李强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这个故事,我已经说过好多次了。政府让我不要乱讲话,传封建迷信,引起耳城居民的不安。我也就跟夜先生你说说,不信的话,也不要见怪。” 接着,李强跟我们讲了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诡异故事…… 整件事情,发生在十天之前。 李薇从来都是个坚强的女孩子,因为家境贫寒,她从小几乎没有零用钱。妈妈爱干净,喜欢花,可是她的父母两个拼命工作,也不过只能拼出温饱而已。 在这个社会上,从来努力都并不一定能得到应有的回报。 于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懂事的薇薇就帮忙家务,在回家的路上,也会顺便捡些塑料瓶和废纸,积累了一些后,拿去卖钱。卖来的钱不止可以当做零用,还能为爱花爱干净的妈妈偶尔买一些鲜花回去。 李薇在班上内向,不爱说话,不过成绩很好。这是所有贫困家庭的通病。她们在社会的规则中,无法自信。也因为路上需要捡垃圾的缘由,她也不会和其他小朋友一般,与同学一起结伴回家。 发生事情的那一天,李薇也如往常,一个人走在路上。她今天的心情非常不错。 刚刚一位搬家的叔叔见她小小年龄还要辛苦地捡废品,于是把不要的家具全给了她。李薇卖给了废品收购站后,赚了六十多块钱。 女孩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兜里放这么大一笔钱了。所以李薇一路上哼着歌,蹦蹦跳跳地朝花市走去。 她心里盘算着六十多块钱要怎么用。首先,要给妈妈买一盆非常非常漂亮的花,因为妈妈最喜欢花了。剩下的,再给爸爸买一小瓶好一些的白酒。爸爸每天工作回家很累,总是喝最低档的散装酒。 第14节 听说那种白酒喝多了,对身体很不好。 最后最后剩下的,就给自己买些平时舍不得的文具和学习必备品好了。 李薇按照自己的清单买好了全部东西,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都在天上看着她的努力,今天对她特别好。没想到该买的买完后,居然还剩下十块钱。 提着好几个袋子,正准备回家的时候,李薇路过了农贸市场外的一家小卖部。看着里边琳琅满目的小零食,这个十二岁不到的女孩被诱惑地停住了脚步。 还剩十块钱,要不要买点咂嘴巴的零食咧? 零食对李薇而言,从来都是奢侈品。每次看到班里的同学在课间吃着零嘴儿,她也只是眼馋地偷偷转移视线。 最后李薇还是忍不住了,大气地决定将十块钱中的一块用来买零食,把剩下的九块钱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穷人家的孩子,从来懂事都很早。 一块钱能干什么?能买的零食还真不多。一小袋豆筋,一根棒棒糖,李薇已经很满足了。她用心地挑选着零食,结账时将自己的十块钱递了过去。 这时候,她才发现这家零食铺中的老板,有点可怕。 老板是个干枯的小老头,看不出有多大年龄。皱巴巴的头顶只剩下三根毛,脸上的肉都被岁月腐蚀了,干瘪的皮肤贴着骨头,犹如风干的骷髅。 “小姑娘,你就买这点啊?”老板窟窿般的眼珠子贪婪地瞅着李薇,他没有去拿钱,而是一把拽住了女孩的手。 李薇顿时吓了一大眺,她使劲儿挣扎,才把手收回来。 幸好老板再没有做出别的出格的举动,找了九块钱给她。李薇死死抓着零食袋,害怕地逃也似的跑了。 一路上她的心脏还跳个不停,那个老头的恐怖模样,始终萦绕在女孩的脑子里。河风一吹,再将棒棒糖的袋子撕开,舔了一口。李薇的心情,这才好了许多。 回到家后,女孩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礼物给了爸爸和妈妈。父母高兴极了,有哪个做父亲母亲的,不希望有这么懂事乖巧的女儿呢? 一家人犹如过节一般。妈妈看着那盆漂亮的花,爸爸抱着那瓶比劣质酒稍微好—些的白酒瓶,乐滋滋地说不出话。 “老娘今天豁出去了,大出血。给薇薇买一些甜皮鸭,让爸爸喝点小酒加个菜。”妈妈也大气了,她随手提起李薇的破书包想要挂起来,突然“咦”了一声,“薇薇,你的书包今天怎么特别重?作业多吗?” “没有啊。”李薇眨巴着眼,她拿过书包提了提,确实是比平时重太多了。怪了,明明下午放学时,没塞太多的书进去才对。 女孩疑惑地将书包拉开,竟然发现了一个硕大的用黄色的怪异纸张包裹得正正方方的物体。 这个东西,就是重量的来源! 怪了,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塞进自己书包里去的? 李薇和自己的父母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决定先把外表的纸扯开,看看里边究竟是些什么玩意儿。 没想到这个决定,犹如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恐怖的事情,就此降临! 纸张是黄表纸,很薄,通常是当做鬼钱烧给祖先的。大量的黄表纸将内容物包裹得很结实。一家人全神贯注地将纸扯开,丝毫没有注意那些黄表纸,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足足用了两分钟,当他们好不容易撕开包装后,一家子全都惊呆了。 包裹在里边的东西,实在令人意想不到。居然是钱,五捆用红色的绳子扎起来的现金。昏暗的灯光下,一张张红色的纸币和一地扯烂的黄表纸同时散发出诡异的光泽。令人疯狂的钱,在此时显得特别的邪恶。 “这钱,是哪里来的?”父亲用力地咽了一口口水,只觉得喉咙有些发哑。自己一家恐怕两三年,也赚不了面前那么多的现金,“薇薇,你是从哪弄来的钱?” 薇薇已经被吓傻了:“我不知道啊。” “你偷的?”爸爸抬头,语气开始严肃,“薇薇,我从小就教育你,咱们穷虽然穷,可是犯法的事情咱们可不能干。乖,说实话,这钱是哪里来的?” “我真的不知道哇。”薇薇惶惶不安地快要哭了出来。 母亲皱眉道:“老李,咱们女儿的品德,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怎么可能会去偷?我看,是不是哪里有古怪?” 父亲也觉得自己的女儿干不出这种事。他愁眉苦脸地说::“可为什么这么大一笔钱,会突然出现在薇薇的书包中?这种事简直是天方夜谭。谁会平白将钱塞进去?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这些,可都是真钱。” 钱显然都是真的。还是女人细心,母亲将钱拿起来,抖了抖,没想到真的从那堆钱中抖出了一张折好的纸条。 父母两人有些傻眼,整件事似乎在朝着越来越扑朔迷离的方向发展。 “展开看看。”纸条很小,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掉。父亲犹豫了一下,吩咐母亲。 薇薇的母亲小心翼翼地将纸条展开,上边用蚯蚓爬般的难看字迹,写着这样几个字:“五万块钱,是给你女儿的买命钱。给孩子办个好点的葬礼吧……” 俩人看完纸条上的字,有些不明就里。买命钱?葬礼?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等他们抬起头一脸疑惑时,突然发现,似乎自己的女儿已经有好几分钟没有发出过声音了。 “薇薇,薇薇,你怎么了?”爸爸猛然间惊骇地大叫起来,只见刚刚还在自己身旁的女儿李薇,现在居然已经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之后,薇薇的状況就每况愈下。”李强低着脑袋,看自己的脚趾头,“我作为父亲,居然没能力保护自己的女儿,我真是没用。唉,当薇薇醒来后,她就一直喊痛。一夜之间,女儿的皮肤就如同被锋利的刀片割掉似的,全脱落下来。 “接着是肉,化胺,变烂,肚子也一天比一天鼓胀,像是充满气的气球。你说,老天爷让我们贫穷我们也认了。为什么要让我女儿受这种罪!”铮铮男儿话语中充满了痛苦,说着说着就流下了泪。 我和红发的外国妞雪珂对视两眼,都对这个故事感到意外。没想到李薇居然有这么恐怖的经历。 “那些突然出现的钱呢,你们还留着吗?”我摸了摸下巴,觉得会不会是有人在钱上下毒。但立刻就否决了。最先接触到钱的,是李薇的父母。如果钱上真的被下毒了,也应该李薇的父母发病才对。 那么凶手,肯定是通过别的途径,将这种恐怖的皮肤剥落症传染给李薇的。 “没有,都没有了。那些钱本来我是想找到主人还了的,可是薇薇病了,我们夫妻俩都慌了神。她看病需要钱,最后我们只能拿书包里的五万块钱给她治病。可是这病越是治疗,花的钱越多,薇薇病得越是厉害。”李强苦笑,“我一直都在后悔。那个钱我们根本就不该用的。” “买命钱,办葬礼的钱。这说不定是一种诅咒啊。本来薇薇不会病得这么惨,可是我们动用了那笔钱来治疗。所以也就把她的命给搭了进去!” 屋里我俩听完这番话,都愣了愣。雪珂的脸色越听越不好,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先别说话:“那么包裹钱的黄表纸,你们留着吗?” “这个留着。”李强点头,从破烂的柜子里掏出了个布包,“曾经有个医生听了我的故事,觉得是有人蓄意传播疾病。也问我要过那些黄表纸碎片,可惜他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我将布包接过来,李薇的父亲将碎片包裹得很仔细。里边装着一大堆黄色的纸肩,以及少量的没有被撕破的整张纸。 第15节 我取了一张稍微完整的,只看了一眼,我和雪珂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该死,这是怎么回事?太诡异了! 只见纸上,如同符咒一般,印着沃尔德教授古堡里发现的鬼头钱的模样。那冰冷阴森的脸,就仿佛魔鬼的诅咒,冰冷地死死瞅着我俩看。 这种古怪的符咒,我在刚进入耳城后,透过墙上一个神秘小孔也曾见到过。当时一个行迹可疑的神秘年轻人将这东西给了四合院的一个孕妇焚烧…… 可为什么同样的符咒,竟然也出现在了李强家。这东西,和李薇的怪病,有实质的联系吗?那个怪青年,他身上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要把这么恐怖的符咒,四处传播?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的心十分沉重。光只是印着鬼头钱那张脸的符咒,都能引出如此多的怪异事情。我被鬼头钱诅咒了,还是被诅咒的主体。到底会有多么可怕的灾难,将要落在自己的身体上? 越想越是害怕。 又问了李强好几个问题,例如李薇是哪里买的小零食,当天回家的路径是怎样的后,我才失魂落魄地带着同样有些心不在焉的雪珂,随便就近找了一家酒店,住了下来。 当太阳低垂,将最后一丝光线都湮灭在了城市的边缘时。我背部的鬼脸又一次痛了起来,这一次,痛入骨髓。 我刚一踏入房门,整个人就痛得晕了过去! 第七章 鬼头钱的诅咒 皮肉仿佛要被剥离般的疼,骨头里像是有一把刀在切割着。不知道那蚀骨的疼痛是什么时候消失的,也不知道,我究竟昏迷了多久。 我突然惊醒过来。 自己趴在床上,身上的衣服已经脱掉了。 书呆子雪珂的表情十分阴晴不定。 “你醒了?”她没有抬头看我,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的背部看。看得我都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我坐起身:“你在看什么?” “你刚才晕过去了。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抬床上来。”红发的外国妞语气有些结巴,咬了咬牙,这才接着道,“你背上,有个十分不好的东西。” “我知道。”我淡定地将衣服穿起来。 雪珂瞪着我:“你知道,却一直都没有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反手隔着衣服摸到了自己的背,背上的凸起越来越大了。早在离开沃尔德教授的古堡后,我就发现鬼头钱落入背部的位置,出现了一个红点。随着时间滋长,红点也变化起来。 你妹的,沃尔德所谓的“万鬼运财术”没给老子带来财运,却带来了完全搞不清楚究竟会变成怎样的诅咒。看那四合院以及李薇的遭遇,似乎只要沾上了鬼头钱的边,都没什么好事。 雪珂叹了口气:“夜不语先生,你觉不觉得这个诡异的而成,对我们身上的诅咒,似乎有恐怖的脆化作用?” 我同样叹了口气:“你身上的诅咒,是什么?” “你自己看吧。”外国妞就是开放,她直接脱掉了身上薄薄的裙子,雪白的背部就那么裸露了出来。 不过我却丝毫没有欣赏美女的心情。黑色的文胸带地下,有一个小小的泛着青铜光泽的黑点。不仔细看的话,会误认为那是一种用铜彩描上去的文身。可当我的视线接触到那个黑点时,整个人都感觉到一股渗人骨髓的冰冷。 那时一个直径大约两厘米的鬼脸。鬼头钱的脸!原本紧闭的鬼钱的眼睛,已经眯开了一条缝,似乎想要拼命张开! 光是想象都惊悚不已。当背上的那枚鬼头钱的眼,真的全部张开的时候,究竟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难以想象! “怎么样,和你身上的一样吧?自从来了耳城之后,就变这样了。”雪珂安静地穿回衣服。这个坚强的荷兰女子有一股知识女性的恬静感,哪怕明明很恐惧,仍旧会用平平静静的声线说话,“诅咒,在加速。” 不错,她身上鬼头钱痕迹除了大小以外,跟我背上的几乎一模一样。自从到了耳城后,我背上的鬼头钱已经沾满了整张背部皮肤,骇人得很。那半睁未睁的眼中,仿佛随时会射出无比邪恶的视线来。 一想到这人头长在自己的背上,我就没法安眠。 “夜不语先生,你说当鬼头钱的眼睛睁开时,我们会不会变得和小女孩李薇一样?皮肤脱落、骨肉分离、肚子鼓胀,痛不欲生?”雪珂用了一连串的形容词。 我轻轻摇了摇头,苦笑:“或许,会更惨。特别是我。到时候变得如同李薇那样,说不定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听完我这句话,红发小妞吓得浑身抖了抖,狠狠骂道:“沃尔德教授好歹毒,他做人怎么能那样!” “他也是被人给坑了。何况,死之前,那混蛋也给了我足够的信息。”我撇撇嘴。 雪珂睫毛一抖:“他不是什么都不肯说就自杀了吗?” “不,他确实给了我很多信息。”我一边掏出平板电脑,整理今天收集到的资料,一边解释,“他临死前本来是想说什么的,可突然改了口。那意味着教授知道古堡中,有那个势力的人在盯着他。他清楚得很,哪怕有心说出来,可能在说之前,就会被灭口。” “所以他才骂了一句‘你们卑鄙的中国人。’”我的语气在这里顿了顿,“这意味着,给他鬼头钱的,是某个拥有势力的华人。最主要的是,他在我手心里写了三个字。” “刘晓伟。那三个字是一个华人的名字,刘晓伟。”我摇了摇脑袋,“可是这世上叫做刘晓伟的实在太多了,我至今都查不到这是怎样的一个人。不过我们要加快调查速度了,说不定,真正的鬼头钱,就在耳城。” “真正的鬼头钱?什么意思。”雪珂有些不解,“我们不是一直都有遇到鬼头钱吗?何来真正的一说?” “看来你还没能理解这整件事隐藏着的真正的线索。黄表纸上的鬼头钱符咒,明显是用鬼头钱拓印的。而沃尔德教授城堡里的,更是现代工艺品。自始至终,我们都没有见过那些真正的鬼头钱。最重要的是,你看这个!” 我从平板上调出了一张照片,那时中国春秋时期的一枚鬼头钱:“这才是真正的鬼头钱。但是我们一直以来遇到的鬼头钱的模样,都跟这枚钱不太一样。这就意味着,说不定有些地方,我们都想错了。” 屏幕上,我将两枚鬼头钱做了对比,确实两枚钱币很相似,但仅仅只是相似而已,“孙叔敖制造的鬼头钱,是贝币的一种变形体。鬼脸用的是标准化的脸,甚至不像人类。但是这枚有着诅咒力量的鬼头钱,根本不对。” 讲到这儿,雪珂终于明白了,她只感觉手脚发冷:“果然,右边这枚如同诅咒般刻在我们身上的鬼头钱,似乎更像是一张人类的脸,一个东方人的脸!” 我点头。不久前,当发现这个秘密的时候,我也是惊恐不已:“我们身上的诅咒,是活生生的人脸咒。鬼头钱上的脸孔,说不定正是当初的工匠,按照某一个真实存在过的人铸造的。可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将自己的脸铸造成鬼头钱?这个,使我们迫切需要调查的。” 不错,这也是解开诅咒最关键的线索。古人总是有许多迷信的忌讳,不可能没缘由的用自己的脸当作原型铸造鬼头钱。况且在历朝历代,擅自铸造钱币都是违法的。所以哪怕那个人真的铸造了,也不可能造太多。 一张普普通通的人脸罢了,为什么会造成如此多恐怖的现象。鬼头钱的原型,到底是谁?一切的一切,仿佛乱麻一般,纠缠在我的脑袋中,令我的头不停地发痛。 诅咒在恶化,时间,或许已经剩下不多了。 谁知道鬼脸上的眼睛,什么时候会毫无征兆地睁开! 第16节 我看着窗外耳城的都市霓虹,这个小城市实在太小了,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就能将边界线看得清清楚楚。可正是如此小,如此不起眼的城市里,似乎在流淌着某种邪恶。无数人在这股邪恶的诅咒中,面临着生死噩梦。 如果不能尽快解开鬼头钱的秘密,恐怕整座城市,都会在鬼头钱的诅咒里,变得和小女孩李薇一般,骨肉崩溃而最终惨死。 毕竟,沃尔德城堡以及符咒上的鬼头钱的本体,肯定就隐藏在城市的某个角落中! 潜伏,蔓延!然后咬住苍生的命,狠狠拖入地狱! 那一晓,我根本就没有睡踏实,噩梦连连。所以还没等天亮的时候,我已经醒过来。简单洗漱完毕后,拖着睡姿不雅,完全处于迷蒙状态的红发小妞雪珂,上了车。 今天,实在是有太多需要调查的东西了!时间,根本不够用。 今早的耳城,仍旧没有丝毫异状。作为一个小城市,小城市的人都有他自己的慵懒。麻麻亮的天空下,只有几个卖早点的小摊子,用三轮车拉着、就着街道的边缘铺张开来。摊子都撑着一个遮阳伞,摆了几张桌椅,外带一溜烟香味十足的食物气息。 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几下,干脆又拖着迷迷糊糊的雪珂跑去吃了早点,这才坐回车上,准备行动。 “这么早拖我出来,究竟是想要干吗啊?”红发小妞填满了胃,这才清醒了,抱怨道。 我开始掰手指:“耳城里的谜太多了,先一个一个来。首先是李薇的事,她买东西的那家小卖部很有问题。” 雪珂摸了摸脑袋,深以为然:“听李强的描述,零食店老板,确实有些可疑。” “所以我准备先去看看。”我用视线打量着不远处的那条巷子,“走吧。” 不由分说红的,我再次拉着她走进了小巷中。这条巷子是去耳城唯一的农贸市场的必经之路,巷子两侧有许多零食店。毕竟周围有三所学校,谁不知道小孩子的钱最好赚呢? 根据李强的说辞,我很快就找到了李薇曾经光顾过的零食店。清晨的小巷十分阴冷,很少会有人在这条古旧的街上来来往往。 没有街灯。太阳也没升起来,昏暗将整个世界渲染得犹如异界。被周围的冷风一吹,那股诡异的恐怖感,更是强烈。 “我们为什么非要这么早到,如果你要盘问零食店老板的话,也要等人家开门才对啊。”雪珂咕哝道。 我冷笑一声:“为什么我要等他开门?既然都知道老板有问题了。如果真的是他将五万块钱塞入李薇的书包的,还写了那封让李薇的家长拿那笔钱为李薇送葬的信。问题就来了,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当然是想要诅咒李薇。”雪珂想当然地说。 我摇了摇脑袋:“没那么简单。他和李薇素不相识,为什么要诅咒她?一个人做事情,不可能没有目的。李薇的怪病,如果真的与那笔钱和零食店老板有关的话看,那么零食店中,说不定就隐藏着某些线索。” “啊!”红发书呆子总算明白了过来,她指着我,张大嘴巴,“怪不得你要等周围没人的清晨,该不会是想扇子溜进零食店吧。这可是犯罪!” “呵呵,犯罪?别傻了!”我噗哧一声笑起来,这女孩可真是天真,“被人发现了才是犯罪。没被发现就没有罪。” 说着,我掏出开锁器,蹲下了身体。零食店用的是老旧的卷帘门,我没花太多功夫就将锁给弄开了。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卷帘门被拉起来,露出了更加黑暗阴森的店内空间。 “快进去。”我示意雪珂。 女孩郁闷了:“怪可怕的,这地方。” “真好笑,你也是学博物学的。学科中有一门人类典型心理,讲述的就是人类为什么怕黑暗。那都是远古人类在丛林中时,被黑暗森林效应所控制的基因带来的。”我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在她挺翘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把她给踢了进去。 雪丫头气得使劲儿地瞪我:“博物学中可没有只是,教你被诅咒了该怎么做。” “那只是证明博物学的学科分支还不够广。你这次能活着获取的话,说不定能开创一门‘漫谈应对诅咒的自我修养和正确姿势’的基本科学咧。”我一边漫不经心地跟她扯着有的没有的,一边关卷帘门,掏出手机,打开电筒。 一束冰冷的光,刺破了黑暗。 小卖部不大,大约只有三十多平方米,玲琅满目地摆着许多陈旧的小零食,看得我恍然间觉得进入了八十年代。 大部分早已经在大城市绝种的小厂出产的三无零食,由于价格便宜,在小城市继续发光发热。难怪舍不得花钱的李薇会舍得花一块钱买两种零食。 雪珂的神经很敏感,她突然摸了摸背:“夜不语先生,你觉不觉得,背上那个青铜脸在发烫?” “发烫?”我愣了一下,却没怎么感觉出来。不过她的话令我更加谨慎了。但凡异状,肯定有它出现的道理。果然小卖部是有问题的吗? 我不敢多耽搁,利索地搜索了整个小卖部,但却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皱了皱眉头,我顺着墙壁摸索起来。这个小卖部是二层小楼的第一层,属于当地居民的自建房。排房的格局注定了内部肯定有通向二楼的阶梯。 无论是哪种属性的商店,无论货物多少,肯定需要有备货的空间。储存备货的地方,极有可能就是二楼。 没令自己失望,通往二楼的梯子真被我利落地找了出来。就是一个简单的木梯而已,往下一压,天花板就会出现一个小洞。话说零食店的老板还真有闲心,居然弄了这么个隐蔽的机关。 不知道是为了给小卖部节省空间,还是另有所图! 我爬上梯子,头刚冒出去,眼睛将将能够看到里边的景象,我整个人就几乎冻结。只见偌大的二楼,根本就没有常识中应该有的成箱零食。 什么都没有。 只有满墙壁的黄表纸制作的符咒。每一张符咒上,都有一张鬼头钱的脸。每一张脸,都半睁着双眼,似乎整理努力地将眸子睁开,露出令人惊骇的视线。 我手脚冰冷地爬了进去。雪珂上来后,吓得险些尖叫出声。 “怎么,这里怎么有这么多符咒?”她浑身都在发抖。 被符咒上的脸一瞅,她觉得自己背上的鬼脸更拼了命似的发烫,烫得衣服都快要燃烧起来。 二楼的大小和一楼一模一样,大约三十平方米,格局似乎在最近经过改动。没有门窗,方方正正的四面墙似乎就是为了符咒准备的。除了最中央有一个落脚的小地方外,就连天花板以及地板上,都贴满了鬼脸符。 密密麻麻的鬼脸符咒,并不是乱七八糟地贴着。我越看越觉得每一张贴着的位置都有讲究。 “雪丫头,数一数符咒总共有多少张!”我低沉着声,吩咐。 雪珂也感到房子里的符咒有些诡异,于是赶紧照着我的要求做。她仔细数了一遍:“一共是一百零八张。” “不错,和我数的一样。一百零八,在玄学上,代表着数之极。能延伸出三亿六千五百万种变化。”我皱着眉头,最近自己皱眉头次数太多,都快在皮肤上留下痕迹了,“先撇开玄学不谈,沃尔德古堡中的伪劣鬼头钱,在他那个乱七八糟的阵法中的数量,也正是一百零八枚。” 雪丫头不笨,她顿时明白了我的意思,惊讶道:“夜不语先生,你是不是想说,给沃尔德教授冒牌鬼头钱的势力,就在耳城?” “不错。”我重重地点头,“肯定有人在耳城大量地用青铜以及黄表纸制造冒牌鬼头钱和鬼脸符咒。” 第17节 “可我有一些搞不懂,既然是冒牌的,为什么也会引发超自然现象?”书呆子问。 我挠了挠脑袋:“这一点,也是我极力想要弄清楚的。” 话说到这儿,我俩同时沉默。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绕得人头晕脑胀。耳城背后隐藏的组织,究竟有什么目的?唉,该死,这些超级讨厌的神秘组织一个一个怪腔怪调得很,简直没有组织没有纪律。甚至我这辈子遇到了那么多的组织,可任何一个的目的,都没有搞清楚咧。 杨俊飞的侦探社,严格上来说,也属于某一种隐藏很深的神秘势力。 算了算了,不去猜测他们该死的目的了。 我踌躇了一下,觉得还是该先解开自己、柯凡森老师以及雪珂身上的诅咒着手。其他的,管那么多,哪怕那些个组织真的要跳出来脑残地毁灭世界,自然也有个子高的人顶着。 作为新时代青年,价值观必须要正。首先要自己活下去,才有资格走下一步棋。 既然已经判断出了这些符咒和沃尔德城堡的事件有所联系,那么依据规律,是不是也能够找到这些符咒贴出来的目的呢? 我摸索着,在地板右侧的隔板下,找到了一个隐藏很深的小小黑色盒子。 将盒子打开,一张被鬼脸符咒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裹就出现在了眼前。我三下五除二将其拆开,顿时,一张照片跃入眼帘。 照片上是一个十多岁的女孩,与李强长得依稀相似。 “是李薇!”患有东方人脸盲症的书呆子都瞅出了照片上的人是谁。 照片中的场景是小卖部,李薇正在聚精会神地选购小零食。她可爱的脸被偷拍得异常清晰。 我愣了愣,打量着盒子。这个黑色的小盒子内部刻着许多怪异的图案,仿佛是一个人的正面的脸:“这居然是一个阴阳盒!” “阴阳盒?什么玩意儿?”雪珂没听懂。 “所谓的阴阳盒,最早出现于秦朝。当时秦始皇沉迷于长生不老,命令天下所有的道士炼制长生不老药。不过长生不老药哪里有那么容易搞出来,于是一些道士弄了许多的旁门邪道。”我敲了敲眼前的阴阳盒,撇撇嘴,“其中这个阴阳盒,就是那时候研究出来的。” “顾名思义,阴阳盒,有阳面就有阴面。”我不断寻找阴面的机关,“放着李薇照片的就是阳面。据说,阴阳盒在某种邪恶阵法的作用下,会让阳面的人,将寿命送给阴面的家伙。” “好玄幻!”红发小妞听笑了,“像是在听典型的欧洲邪恶炼金术士的传记。” “可不是,人类无论人种,疯狂的人在哪里都是疯子。疯子的世界,我们正常人永远都不懂。”我评价道。 终于,盒子上的暗门被我摸到了。轻轻按下去,就发出了“咔哒”的声响:“没有猜错的话,李薇之所以变得那么惨,肯定和零食店老板布下的寿命输送阵法有关!” 盒子地步顿时弹开,一个小小的同样用鬼脸符包裹的物体掉了下来。 我熟门熟道地将其扯开,果不其然,里边是一张照片。 一个干枯的小老头在照片里阴恻恻地笑着,骷髅般恐怖的脸孔上的眼睛一眨不眨,死死地盯着我俩看个不停。 “好可怕的小老头。一个人怎么能长得这么寒酸。生下来的时候没被父母当作妖怪给浸入水中溺死,简直是福大命大啊。”没想到闷骚的书呆子还有毒蛇属性。 她见我居然没吐槽,不由得转过头望过来。 一旁盯着照片看的我,早已经惊呆了。这张照片上的老头,凭李强的描述,能够肯定绝对是这家零食店的老板。可是为什么,我见过他。 对,我确确实实见过这家伙。 就在昨天早晨,透过一个诡异的小洞往里边你张望时,四合院中举办丧礼的吴老爷子的遗像用的照片,赫然正是这一张! 怪了,到底是怎么了?吴老爷子是零食店的老板,他,已经死了!李薇身上的组后呢?吴老爷子用五万块买了李薇的命。可为什么他反而先死了?最重要的是,既然寿命输送阵法的一方已经死去,诅咒也就该失败了才对! 但李薇的病情却越来越严重,丝毫没有消退的迹象。 中国的玄学博大精深,阵法一项虽然是封建迷信,但是却有些利用大自然的力量为自己所有的道理。开始所谓的阵法,通常是缺了一环,就会失效。 不对,肯定是哪里出错了…… “走!”我脸色发黑,心中涌上了一股不详的预兆。拼命得拽住雪珂的手就像逃出这阴冷无比、饱含恶意的小卖部。 可是,已经晚了。 就在我们逃到一楼,还没来得及跑出去的一瞬间,异变突生! 第八章 横财抢命 时间对于每个观察者而言都是不同的,当观察者的速度接近光速时,其时间的流逝就趋于缓慢,相对于静止的观察者而言,后者的时间流逝得更快,这种现象也被称为时间膨胀。 所以也导致了以将近光速旅行的冒险者回到地球后,他会发现身边的人都老了,而自己仍然年轻。 有哲学家曾经说,唯一能超过光速的东西,就是人类的思维。 不知道这种哲学思想在物理上起不起作用。那一刻,二楼的鬼脸符像是被什么启动了一般,本来只张开了一条缝的眼睛,又张开了一些,露出了些许眼白。 就只是露出眼白罢了,空气中竟然出现一股压抑的气息,我和雪珂的腿犹如猛然间变重了千万倍,连带着背上一阵阵的炽热。陷阱。这家小卖部绝对是一个陷阱。 可陷阱的对象,显然不是我俩,否则我和雪丫头早就已经死掉了。现在虽然我和雪珂还躺在地上,呼吸困难,但至少我们还活着。 当然还能活多久,谁也无法确定。 四周的空气在抽离,不停地往零食店的二楼涌入。处于风口位置的我俩,因为负压实在太大,体内的血管几乎快要爆掉了。 在昏迷的前一刻,一个黑漆漆的人影走了过来。他看了我俩几眼,叹了口气。 之后我彻底晕了过去。当我清醒过来时,身旁的雪珂也是刚醒过来,她正摸着自己的脑袋晕晕乎乎。我敲了敲头,视线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 我俩躺在一块空地上,恶臭熏天。隔着两步便是耳城的某个垃圾处理区之一。 “臭死了!”不愧是女孩,一醒来还来不及思考,就本能地厌恶糟糕的环境,“这是哪?” 第18节 “估计离零食店不远。”我掏出手机看了看地图,“居然昏了接近一个小时。这个城市还真是万恶,明明有人看到一个帅哥和一位外国美妞躺在垃圾堆里,居然没有任何人打电话报警。” 雪珂擦了擦自己的眼镜儿,伸手指着:“或许是因为所有人都跑那儿去了!” 只见她手指的地方,黑压压地围了许多人。救护车、救火车和警车闪着顶灯,正忙碌地穿梭个不停。 那位置,似乎正是诡异零食店的方向。 “去看看。”我皱着眉,内心有些不安。 当我俩赶过去时,才发现事情真的大条了。整个零食店仿佛遭遇了一场难以解释的爆炸!不,硬要说是爆炸的话,恐怕也很难解释清楚如此诡异的状况。 零食店位于排屋的中间段。所谓的排屋,本来就是在一条直线上修建起来的几栋或者几十栋一模一样大小的物资。 物资通常采用自建或者开发商统建,所有的规格都是相同的。零食店所在的接到,就是由两座平行的排屋组成,足足有百来米长。 互相连接在一起的排屋,眼下出现了绝对难以理解的状况,甚至没人能解释得清楚。零食店犹如用刀割掉了中间一块的长方形蛋糕,整个塌了下去。如果真的是爆炸的话,根本不可能出现那么精确的塌陷。 总会有两旁的房子被连锁反应破坏的。 可是零食店两侧的屋子,丝毫都没有被伤害到。它们就连墙壁都还好好的,甚至没有伤痕。但是零食店却没有了…… 仅仅剩下些许残骸。整个屋子,残骸贴着低矮的地基,其余的物质就那么人间蒸发般干干净净。请原谅我,实在是无法用匮乏的词汇,形容那家店究竟怎么了! 警察和消防员全都傻了眼,他们拉起警戒线,脸色吓得发青发紫。附近的邻居指指点点,表情同样不怎么好看。 “作孽啊,老吴死得不明不白,连他的零食店都受到了牵连。我就说横财不是那么容易得来的嘛。”不远处一个老者摸着胡子,感概连连。 我将话听在耳中,这老者似乎知道些内情。于是我连忙走上前,礼貌地问:“老先生,您是这家零食店老板的邻居?” “是邻居!”他点头。 我装出一脸好奇的模样:“刚才听您说,老板似乎姓吴?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怪事吗?我挺感兴趣的。” 听到这,老者立刻闭了嘴,用力摇脑袋:“说不得,说不得。说了怪事不定就发生在我身上咯。” 一阵好说歹说,又是卖萌又是自称晚辈。老者平时或许也孤单得很,耐不住我磨,终于被我追到老茶馆,一杯茶水下去,话也如茶水一般,流了出来。 “要说这老吴,也是有运气的人,不该横死的,怪就只能怪他贪财。唉,我也就只在这儿说说。事情啊,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一个月之前,吴老头零食店的地板下,出现了一件怪事。 吴老头出名的倔强,他一辈子最自豪的有两件事。第一,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虽然老伴早已经死了,但是儿女们都还算孝顺。努力赚了一辈子钱,终于让俩儿子娶了媳妇,有了孙子。 女儿虽然嫁的不好,但是婆家殷实,也算不错了。 第二个,就是从前的地拆迁后,政府在五年前给他们在农贸市场附近统一修建了排屋铺面,用以做些小生意,赚钱生存。 由于附近有了学校,吴老头开了家零食店。赚得不多,但是补贴家用也够了。毕竟人老了,衣食住行能省就省,花不了多少钱。 可最近,本来满满幸福的他,遇到了烦心事情。 宝贝一般的零食铺子,不知从哪天起,出现了些怪事。不,确切地说,是最中间的货架出了问题。 那天,吴老头一早开了门,急急忙忙地为店里货架补货。平时老头本来会晚上就补好的,可是昨晚临时有事,走得急。 “这里,前一天有几个小鬼头买了棒棒糖。这里,缺了泡泡糖和一些小玩具。还有这里……”突然,念念叨叨的他猛地手一抖。从二楼拿来的货物也随着他停止呃动作,而停在了半空中。 最中间的货架,赫然挤得整整齐齐的,一个空缺都没有。怪事,明明中间货架从来都摆放的是稀罕的零食和婉拒,卖的也是最好的。可怎么自己清楚记得有空缺的位置,已经摆满了呢? 简直是见了鬼了。是谁大晚上的做好人好事,替他整理货架了?难道是有贼! 吴老头顿时急起来,他赶忙盘点了收音机。可收音机里的零钱一点都没少。店里的货也没有被偷走丝毫。不, 不光是没有少。最诡异的是,货反而还多了。 老一辈的人吃过苦,所以做事情很有耐心。吴老头的脑子没坏,就这么小个零食店,也雇不起员工。店里有多少货物,二楼的补货有多少,他记得清清楚楚。 别的货架都没问题,可最中间的都是紧俏玩意儿,特别是最近许多男孩喜欢的第三代变形金刚,明明都卖光了,只剩下了摆在货架上的最后一个,连二楼都没有了备货。 偏偏是没有货的状况下,变形金刚却摆满了一整排货架。那些被装在包装里的变形金刚模型冰冷阴森,在老人眼中,犹如厉鬼。 同样的状况,在中间的货架别的货身上,也出现了。每一个空缺的货物位置,在今天早晨,都被补满。有备货的二楼,备货仍旧好好地躺在箱子里,根本就没有被动过。 老人懵了,有些搞不懂是怎么回事。哪个贼会跑进自己寒酸的零食店里不偷东西,反而替他补货,还自己掏钱买了补货用的商品。 不对!哪里有些不太对! 吴老头突然反应过来。他冲过去拿起了变形金刚的包装。店里剩下的最后一个变形金刚之所以剩下,是因为货物有残缺。 他将变形金刚从包装里取出来,动了动模型的左手臂。左手臂顿时掉了下来,似乎是连接处少了一根螺丝。 吴老头皱了皱眉,走到了神秘出现的第二个模型前。变形金刚的包装和第一个一模一样,同样是拆过封。他摇了摇模型的左手,变形金刚的手臂立刻也掉了下来。 同样的情况,完全同样地发生在了剩下的所有离奇出现的变形金刚上。 不久后,吴老头又发现了别的异状,如同真正的货物的复制品,从编码到瑕疵,全都是一样的。 事情,仿佛越来越扑朔迷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想整蛊自己这个糟老头?他不过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老头而已,怎么可能值得别人捉弄,毕竟要弄一模一样的货物出来,也是需要钱的。 于情于理,这都想不通啊。再说了,他这辈子人和气,没什么仇家。 那么问题就来了,为什么自己货架上的商品会自我复制。又或者是谁搞的鬼? 由于想不通,吴老头被这件奇怪的事情弄得魂不守舍,好不容易结束了一天的营业,当天晚上,他故意没有补充货架。 第二天一早,神奇的事情再次发生。本来卖掉的商品,再次在货架上补齐。而备货,仍旧好好地躺在箱子里。这就意味着,在没有人动用自己的备货的状况下,商品又自我复制了! 简直太怪了! 吴老头扣着脑袋,实在不知道是该怕,还是该高兴。一本万利的买卖,落在谁头上,都应该是高兴的才对。可吴老头就是高兴不起来,他总觉得,整件事都透着一股阴森恐怖。 第19节 就这么过了四五天,终于,第二个异常现象,出现了! 最近几天在他店里买了零食的那些熊孩子们,一大堆地涌进来,他们欣喜若狂。据说是吃了吴老头家的零食后,突然脑袋清醒了,记忆变好了,人要怎么舒服就怎么舒服。他家的零食简直就是十全大补丸,就连考试都比平时高了好几分。 零食店的名声顿时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不光是小孩,就连大人也都跑到零食店来买属于小孩子的零食。 人类是跟风的动物,一种传言多了,就会变成真相。 在零食店买过零食的大人门,在一天之后也变成了吴老头家小店的死忠。据说这些大人吃了他的零食后,病也不痛了,精神也安逸了,从事体力劳动的一天都能多搬几趟砖。而从事脑力劳动的,简直像打了鸡血,打起代码写起文案,那叫刷刷刷的一个顺溜。 搞得当地的电视台都屁颠屁颠地跑来采访吴老头,说吴老头店里的风水是不是有什么讲究,才会赋予普通的商品神奇的魔力。 屁的风水! 虽然小店的生意好到爆,每天一到中午货架就会卖空。而他也再不需要补货,只需要预先在货架上 随便放上一个明天希望摆满的货物,第二天一早拉开卷帘门,货架准是满的。 诡异的情况,不断地重复。原本不知名、只够贴补家用的零食店居然能赚那么多钱,本来吴老头应该欣喜不已的,可是他偏偏是完全高兴不起来。他内心惶惶不安,老是感到不踏实。 最后,精神还没有被那股不踏实感压塌,反而是他的身体,先垮了。 从来就不怎么生病的吴老头,开始体弱多病。只是十天而已,就消瘦了下去。本来极为疼爱,和他很亲近的而孙子看到他后,居然吓得跳起来。吴老头这才从镜子里看清楚了自己的脸。 那时怎样可怕的一张脸?陷下去的眼眶,凹进去的两腮,简直就是一张皮包骨头的骷髅! 怎么十天罢了,很有富态的自己,从微胖的体型,竟然瘦成了这幅鬼模样。这还是自己的脸吗? 吴老头不停地摸着自己的脸,他突然一咬牙。 不行!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真的会瘦死的。自己不合理地变瘦,肯定有原因。想来想去,吴老头都觉得原因出在不停自己布满的货架上。 怪事只出现在最中间的那排货架。 吴老头最终决定,将那排货架的地板挖开,看看地下究竟藏着什么鬼东西。 没想到那么一挖,真的挖出了问题来! 卢宪英是耳城工地上的钻机师傅,老把式了,操作小型转机非常得心应手。他是吴老头沾着边的远房亲戚。 那天,很久没见面的吴老头突然出现在卢宪英面前,把这个年近无视的中年人险些吓了一大跳。之间这位血缘关系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操着沙哑得如同喉咙里有磨刀石在碰撞的声音,到工地来跟自己打招呼:“老卢啊,最近干吗呢?” “你谁啊。”卢宪英被那人的模样吓到了。 “我哈,我老吴。你表舅子。”吴老头指着自己的脸。那张骷髅脸瘦得如同风干了般,能止儿夜啼哭。 卢宪英愣了愣:“你咋变这么恐怖了!” “不好说,不好说。”吴老头叹了口气,突然神秘兮兮起来,“有一买卖,要不要做?帮我的。” “就你那模样,能有啥工地上的活让我干。还买卖咧。”卢宪英摇头。 吴老头记起来:“给你一万块钱,你帮我两天。就用小钻头挖一块地。” “就挖一块地,给一万?两天?”卢宪英有些不信。 吴老头扔了一摞钱给他:“要还是不要?” “要得,要得。”将沉甸甸的钱揣入兜里,卢宪英顿时喜笑颜开。自己家这位远房亲戚可是出名的吝啬。就是不知道今天抽了什么风,居然出了血本。一万块咧,够自己在工地苦干好几个月了。 “嘴巴严实些,不论挖出什么来,都不要作声。”吴老头让他带着面具回自己的零食店,一路不停地叮嘱。 卢宪英连连点头:“咱们亲戚家还不知道我的为人,嘴巴严实着咧。该说不该说,咱都不说。” 中午的阳光照在耳城,显得有些炙热。蒸笼一般湿热的空气,却在零食店周伟蒸腾开,仿佛是开了一扇地狱门,说不出的诡异。 吴老头打开门脸的卷帘,走了几步,先是让卢宪英把满满当当的最中央的货架移走,然后在地上踩了踩:“就是这一块。给我全都挖开!” 卢宪英点头道:“行。” 说着就准备上工具,没想到吴老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仍旧站在那块要挖开的地方,没挪一步。他有些郁闷:“老爷子你离开远一些,小心石头砸中你。” 吴老头往后退了两步,没退多远,又停了。 “再远点。就你那虚弱的身子骨,几粒灰尘都能砸穿你。”卢宪英挥着手示意他继续往后退。 “不碍事。”结果吴老头反对起来,不死不活地吐出这三个字。 卢宪英没办法,只能给小钻头插上电,干起活来。 给地上挖坑,是个技术活。小零食所属的排屋质量并不好,由于只有两层,所以连地基都很浅。水泥浇灌了几厘米,钻头破开水泥后,便一路畅通。挖地用的小钻头不停地旋转,土层被掀开,就这样挖了大约一米多的深度,突然,机器发出了碰撞般的难听响声。 “咋了?”卢宪英咕哝两声,再次按下机器的电钮。 小型钻机又响了两声后,彻底熄了火。 “咋回事?”一旁的吴老头急切地问。 卢宪英在头上抹了把汗,随意甩地上:“估摸着应该是碰到了石头。怪事情,老子才换的转子。这机器平时切石头像是切菜似的,咋个就打不下去了咧!难不成是机器出了问题?” 卢宪英害怕真的将机器给弄坏了。毕竟这是偷摸地拿了工地上的极其来干私活,坏了机器就要暴露了没办法,他只得准备先将埋在地下一米多深的钻头取出来检查,但钻头没有任何问题。 “你搞得定不?”吴老头见他一脸疑惑,更急了。 “搞得定,搞得定。”既然机器没有问题,估计就真的是地下有问题了。卢宪英估摸着用机器在土里试探,花了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终于发现地下一米深的位置,似乎又快大石头。 那石头硬度异常,单凭自己的钻头是打不碎的。 他皱了皱眉,决定先将大石头周伟的土全部清理干净,再给它给挖出来。清泥土就很轻松了,干习惯了工地上的活路,再加上吴老头的催促,又花了接近一个多小时,零食店最中央货架下方土里的石头,终于露出了原状。 等他俩看清楚土里埋得是啥时,俩人同时傻了眼。那确实是一块石头,却绝对不是普通的石头。大约一米五高,两米多宽。石头表面被白色岩石包裹,白色岩石外层又被钻头磨破的地方,居然露出了黑色的岩层。 第20节 岩石的石质与周围有明显不同,像是有人特意扔进土里埋起来的。 干枯的吴老头竟然跳下坑,用手摸了摸:“小卢啊,你觉不觉得外边的岩石不太像岩石?” “这确实不是岩石,是混凝土。”卢宪英眨巴这样。黑色岩石上,包裹了一层混凝土。这更加令他确认了,肯定有人故意将这玩意埋起来的。 吴老头吃力地咽下一口唾液:“能把这层混凝土弄开吗?” “倒是不难。”卢宪英找来一个电钻,零零碎碎的剥起混凝土来。混凝土确实挺好剥的,可内部偌大的黑色岩石,硬度极高,高得吓人。合金的钻头只要碰到那黑漆漆的颜色,就顿时发热厉害,只几秒就会严重磨损坏掉。 不知弄坏了多少合金钻头,卢宪英浑汗如雨,终于在日头快要落山前,将那怪东西给整体弄出了形状。 “啥玩意儿啊,看起来像是椭圆形,背上还有条纹,该不会是一只乌龟吧?”卢宪英瞪着眼看着那黑漆漆的怪石。 只见怪石明显呈乌龟状,主体部分石头长一米,宽约九十厘米。石质紧密,边缘还有黑色的褶边。龟背上背着一个怪模怪样的桶一般的物体,通通体绘刻着某种玄妙难懂的图案。 卢宪英越看越觉得这只乌龟不简单,他浑身都在发抖:“吴老头,这只石龟该不会是啥文物吧?我们要不要报告当地的文物部门?” “给老子闭嘴。闭紧点!”吴老头骷髅一般的眼珠子,狠狠地瞪了远房侄儿一眼。他在身上一摸索,又掏出一叠钱,扔在地上:“你回去吧。别大嘴巴,啥人都不准说出去。” “跟我婆娘都不能说?”卢宪英将钱赶紧塞兜里。 吴老头冷哼一声,灰白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石龟看个不停:“婆娘也不能说。否则给你的钱,你都给老子吐回来。” 卢宪英伸了伸舌头,咕哝道:“不说就不说吧。” 在吴老头不停的叫滚声中,他最终还是疑虑重重地离开了。就着快要熄灭的夕阳,零食店内,吴老头的影子耷拉在石龟背部的桶上,显得极为阴森。 这也是卢宪英最后一次看到吴老头。 第九章 线索 故事的离奇程度超过了想象,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卖部,货架上的东西竟然会自我复制。货架下的土中,甚至还挖出了一块古怪的石龟。 我听到这儿,脑袋已经混乱到了极点。红发的外国友人雪珂小姐显然不比我好受多少,她用手捂住头,信息涌入太多,搞得她难以接受。 “最后呢,为什么老先生,您说卢宪英最后一次见吴老头?”我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问。 老者耸了耸肩版,饮了口茶,悠悠闲闲地道:“因为吴老头第二天就死了。” “第二天,死了?”我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是他邻居,我清楚得很。”老者有些奇怪地望着我,“他死之后,有个富商找到了吴老头的家人,出大价钱买那只石龟。而且对吴老头的葬礼,提出了许多的怪异要求。看在钱的份上,他们家那群不孝子全都答应了。甚至为了一大笔钱,还闹得家庭不宁,兄弟翻了脸。唉,这个不提也罢。” 我皱着眉头:“吴老头的零食店,是一个月前出现的异状。他从异状发生到挖出石龟,一共用了十多天,也就是说,他死于二十多天前。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我无法控制地接连说着“不可能”。自己的疑惑,倒是令身旁的老者不开心了,他撇撇嘴,哼了一声:“怪小子,我好心好意跟你摆龙门阵,你咋还质疑我咧?” 雪珂见老人家不爽,连忙赔礼道歉。她用力扯我,我这才回过神,苦笑连连:“不好意思。老先生您的故事太稀奇了,我都听迷了进去。对了,对了。既然吴老头把这件事当个宝,您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在附近可不算稀奇。”老者接受了道歉,又乐呵起来,“卢宪英本来就是个大嘴巴,憋不住话。一回家就忍不住跟自己的婆娘说了。他婆娘更是八卦,一传十,十传百。坊间流传,那个吴老头就是被卢宪英的大嘴巴给气死的。” 老者说到这儿,语气顿了顿:“不过啊,我觉得那石龟邪门。那些货架上复制出来的货,那里是简单的货啊,飞来横财有时候是催命符。估摸着,那个不停复制商品的货架,根本就是用他身上的骨肉复制出来得,是买命钱咧。” “买命钱!”这三个字如同狗皮膏药一般,贴在了我的大脑皮层,怎么都甩不掉。我恍恍惚惚,也不知道是怎么离开老茶馆的。 倒塌的零食店外,仍旧有警察在忙碌着。店铺倒塌时,屋里屋外也幸好空无一人,所以倒是没人受伤。警方拉好了隔离带后,让质检队挨家挨户检查附近排屋有没有变成危房的可能。毕竟那家零食店,倒塌的模样实在太诡异了。 二层楼高的混凝土结构,怎么说压扁就压扁了。而且扁的完全不符合物质守恒定律。 同样不符合物质守恒的,是零食店故事里,不停自我复制的商品。不,物质守恒是基本的物理原则。或许埋在地下的石龟是真有问题。而就是它的缘故,使得中间货架上的货物,抽取了某种等价交换的物质,造成了不停复制的现象。 可,吴老头怎么可能在二十多天前,就已经死了? 这是我最无法想通的事情。 坐回车中,我和雪珂面面相觑。 “那个故事,你相信多少?”红发荷兰小妞问我。 我揉了揉手指:“我觉得都是真的,那老先生没有理由骗我俩。” “可如果吴老头的邻居讲的真的是真话,事情,就有些不好解释了。”雪珂面露恐惧,“我们现在手上的证据可以证明,十天前李薇踩在那家已经没有老板的零食店买过东西,吴老头偷偷塞了五万块给她当做买命钱。但是,但是,吴老头明明在这之前便已经死了。一个死人,怎么可能卖东西给别人?一家没有老板的店,怎么可能突然开门营业?” 雪珂浑身一阵发冷:“难道,是在闹鬼?” “世上没有鬼。”我摇头,“里边肯定有些线索,我们忽略掉了。” “什么线索?”红发小妞连声问。 我脑子很乱。吴老头阴魂不散地在我的记忆里,出现了好几次。昨天从墙上小孔里看到的四合院内的葬礼,居然是二十多天前出现的一幕。为什么只是透过墙壁上一个极为普通的孔,救恩那个跨越时间和空间,让我看到早已逝去的某一个时间节点呢? 是不是意味着,那个小孔,或许也和鬼头钱有关? 以此类推,零食店中那个古怪的石龟,是不是也和鬼头钱脱不了关系?但是两者根本就不是同一类事物,到底又有哪门子的联系呢?现在死掉的吴老头,十天后又特意为了李薇开门营业,卖零食给那个可怜的小女孩,拿五万块钱买了她的命。 一个死人,不可能活过来。鬼,根本不存在。一定是有我还不清楚的地方。只要找到了那个遗落的线索,一切都能够解释清楚。 我咬着嘴唇,无论如何都觉得想不通。再继续调查下去,说不定走进去了仍旧只是死胡同罢了。于是我掏出了手机。 “雪丫头,想不想见证奇迹?”我在手机的app里搜索了一阵子,最后点开了一个程序。 “奇迹?”雪珂愣了愣,“什么奇迹?” “其实一直以来,都有一个神秘的家伙贯穿着耳城无数怪异事件。说不定他能给我一个合理的答案。还记得今天早晨零食店突然出现异状,对吧,我们险些死掉!”我在程序里输入了一串密码。 第21节 “挺惊魂的。那是我为数不多,最接近死亡的经历。”一想到早晨的事情,雪珂就感觉心惊肉跳。实在是那股恐怖的负压太可怕了,仿佛灵魂都会被负压抽离。 “我曾说那个零食店是个陷阱。但那陷阱明显不是为我们这两个小虾米准备的。我怀疑一个神秘的年轻人与此有关。”我露出了阴谋的笑,“那个年轻人古怪得很。不过他绝对没有想到,一不小心做好事救了我俩,却被我在昏迷前贴上了小型跟踪仪器。” app内,一个地图程序跳了出来。地图中央,耳城一个楼内,不停地跳跃着红色的点。 顿时,我笑得更开心了。 哼哼,任你怎么狡猾,还是被窝逮住了尾巴。救命恩人先生! 开车沿着追踪仪器发出的信号,我们顺着耳城的各条小路一直穿梭不停。总的来说,书呆子都是些无趣的人。特别是雪珂这类呆美人,跟她坐同一辆车十分的沉闷。就连平时跟柯凡森老师学习时经常会有的拌嘴,也因为最近一连串怪异事件,而缺少了气力。 背上诡异的人脸诅咒在加重。整个耳城发生的怪事,让我感觉一切都混乱到没有头绪。如同乱麻般的线索被人用剪刀剪成了一段一段的,本以为理清时,却发现又陷入了另一个怪圈里,循环反复。 所以寻找到那个人,显得尤为重要。 追踪仪信号停留的地方哪个,很隐蔽,应该是城郊一个废弃的破工厂。庞大的工厂已经倒闭多时,阳光被高高的钢制天花板遮盖住,只剩下了黑暗。 我轻轻“嘘”了一声,示意雪珂小心跟在自己后边。工厂里光线极为糟糕,我不敢打开手机电筒,怕打草惊蛇。只得就那么压低背,偷偷地穿梭在各种钢铁预制件的缝隙之间。 找到了一个隐蔽的位置,暗中瞅了手机里的追踪地图几眼。公司的信标在正面不远处安静地跳跃着。四周的死寂如同恬静的翻书女孩,谁都不清楚,它会在哪时哪刻变脸。 我稍微观察了地势,之后更加小心了。越是朝里边走,背上的鬼脸越是热得厉害。这是令人欣喜的预兆,至少这证明我们的目标没有错。藏在这儿的家伙绝对和整件事有联系! 当我俩来到信标表示的位置前,居然在隐蔽的楼梯空间中下方找到了狗窝一般的藏身所。饮料瓶以及随处可见的外卖食物包装扔得到处都是,几块破木板上堆了一些泡沫,就是一张床了。 本来是个极为寒酸的住所,可当我的视线意外接触到床的支撑物时,整个人都震惊起来。靠!居然是钱!木板下密密麻麻地对了数不清的现金,就那么随意地堆积着,随意的仿佛那些全是废纸。 我咽了一下口水,数量这种东西很可怕。一张钱感觉不出什么,但是一扎、一堆,一大堆出现在眼前形成了规模,就会让人不由得失神失态。 显然,我俩都是俗人。就在失态的一瞬间,一根钢钎狠狠地从背后咋了过来。我遇到过那么多危险,虽然身手笨拙,但还是顺利地踹开雪珂,自己也成功躲开了攻击。 发动攻击的家伙显然对攻击别人也很生疏,他见我俩躲过之后,自己反而先慌了神,连忙朝相反的防线拔腿就逃! 攻击者由着我熟悉的背影,他跑得很快,几乎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就要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哪里愿意再放他离开,掏出杨俊飞侦探社配备的手枪,也不瞄准,朝着那背影就是一枪。 技校的枪击声在偌大的空间里显得微不足道,但逃跑的家伙到底是有多胆小?他居然被那完全不清楚偏离目标多远的子弹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举起手,别动!”我乐了,找了根电线跑过去,将他牢牢地捆了个掩饰。 年轻人大约二十多岁,一脸的苦大仇深。他用怯弱焦急的眼神瞅着我,不满地咒骂着:“该死,今天早晨我才救过你们,没想到你俩居然给我下绊子。什么人啊,妈的恩将仇报。果然爷爷说的都是对的,千万不要做好人好事。” “屁话多。那家零食店的陷阱,分明是给你设的。我俩才是惨,险些做了你的替死鬼。”我也骂起来。 年轻人顿时住了嘴,显然理亏。 “客气话我也懒得说了。”我喘着粗气,用手枪在他脸周围比划了几下,“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货的眼珠子一直顺着我的枪口移动:“兄弟,小心走火!” 我呵呵两声:“你不认识我?那么,兄弟,有没有觉得我眼熟?机场见过的。” 他瞅了我两眼,之后继续瞅我的枪:“既然都是熟人,咱们也有点熟人的样子。把枪收起来好不?” “救命恩人先生,尊姓大名?”我问。 雪珂被我俩各说各的,完全没方向的对话给弄烦了。翻了翻白云,居然直截了当地在旁边脱起了上衣。 那年轻人摸不着头脑地看着脱衣服,冲我道:“你女人脑袋有问题啊。外国妞真有意思,见人就脱,果然和电视里演的一样开放。” “开放你个头。”雪珂露出了自己雪白窈窕的背,“给我看清楚。” 看稀奇的年轻人本来还乐呵呵的,但当看到曲线优美的背部出现了鬼脸诅咒后,他整个人再也笑不出来。瞪大眼,浑身抖个不停。 “鬼脸咒!”惊讶的语气背后,是恐惧。 我眼睛一亮,拽着他:“你果然知道些什么。” “你家女人是怎么被诅咒的?我没听说耳城这小地方有外国妞啊。”他叹着气,“诅咒都长这么大了,快没救了。” “这也算大。”我不无得意地掀开了t恤,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比什么,一张硕大无比的鬼脸顿时出现在了背部皮肤上,骇人得很。那双反射着青铜光泽的眼,已经睁开了一大半。吊死鬼似的眼珠子,也露出了一半,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那神秘年轻人“妈呀”一声,吓得瘫软了:“怎么可能有如此大的鬼脸,真亏你现在还活着!不,不对,不如说都被诅咒撑着模样了,你都没死。简直是难以置信,你还是人类吗?” 我狠狠看着他:“好了,大家已经自我介绍过了,都熟悉了。你也该介绍一下你自己了吧。鬼头钱,还有那鬼脸诅咒,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掏出手机,将鬼头钱和鬼脸符的照片调出来,放在他眼皮子底下。 “用枪比划人家,这叫哪门子的自我介绍?真客气!”他撇撇嘴,但显然,当他视线接触到那些照片时,浑身都抖了几下。 我眼睛又是一亮,对雪珂吩咐:“把前因后果简单给他说明。” “他可靠吗?”雪珂反问。 我苦笑:“我俩没时间了。这家伙看起来虽然确实不可靠,但是,显然也有人想要他的命。” 年轻人听到这儿,脸惊恐地抽了抽。 雪珂没再反对,真的是简单的三言两语,从希腊沃尔德的古堡说起,将事情精简到了哲学的程度。不过这货还是听懂了,听完后,他久久没有反应,显然是惊得不轻。 “我靠,老子居然还差点搞出了国际新闻。”憋了半天,他眼泪汪汪地憋出了感动。 “所以,我们已经开诚布公了。老子总之耐心不好。”我重新用枪在他眼前比划,“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你是谁,发生在耳城的事情,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否则,我俩死之前,会拉你一起下地狱。” 胆小如鼠的年轻人低下脑袋,最终不知是不是慑于枪械的威胁,决定向我们说实话:“好吧好吧,总之我已经知道你不是那家伙的同伙了。唉,该怎么讲呢。这件事,恐怕要从我还处于请从年龄,清纯如水的五年前……开始说吧!” 神秘年轻人的名字叫张俒。 事情,确实要从五年前说起。 第22节 那一年,他和爷爷的车队,接到了一笔诡异的大买卖! 第十章 诡异的买卖 五年前,那时候的张俒确实还很青涩,嘴也没那么油。 “明天就开极其,准备收割。”爷爷磕了磕旱烟袋,无奈地对打谷队中的众人吩咐后,回了帐篷。 他不声不响地发懵半天,随后看了张俒一眼,用沙哑的声音道:“那个姓张的存在,有问题。” “什么问题?”张俒问。 “他不像是想要我们收割庄稼。”爷爷将旱烟袋中的烟灰磕掉。 张俒皱了皱眉:“那他想干什么?” 爷爷沉默了一会儿:“说不清。或许是要挖老矿!” “老矿”是收割队的土话,指的就是古墓。当把头,这一辈子总会在替人收割庄稼的时候,找到许多奇奇怪怪难以形容和理解的东西,不小心遇到古墓更是稀松平常。 “你说张村长想要盗墓?”张俒吃了一惊,随后又摇头,“不像,哪个盗墓的敢这么明目张胆,包了整个山地的田,让我们开荒。” “我总觉得这件事里透着古怪。不寻常!不寻常!”爷爷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总之小心点为好,眼下合同都签了,荒是要继续开垦的,开荒后多在人后待着,不要跑前边去。如果挖到了古怪的东西,不要碰,掉头快逃。” 张俒低着头,有些不以为然。爷爷见他听不进去,也没有多说话。两个人就在这狭窄的帐篷里各自背对背地睡觉了。 张俒家世世代代都一直干着大谷队的行当,这种职业其实早在一千多年前的唐朝就有了,多是受了兵灾和饥荒的流民们自发组建的,流窜在神州各地。 小麦和水稻,依据种植地区不同以及时间、温度、高度等原因,收割时间会有很大的差别。这就给流窜在神州各地的打谷队提供了生存的机会。 最早的打谷队就像是短工,带着农人收割各种作物,只要给口饭吃饱就行。久而久之,打谷队也像是各地马帮以及茶马古道上的马驼子一般,有了严谨的规矩和禁忌。 其实世界哪里都不太平,有许多稀奇古怪,很难解释的事情。打谷队走的地方多了,自然会遇到各种状况,稍有不慎就会死得莫名其妙、不明不白。 再来说说张俒吧,大学本科毕业,一直没找到工作,所以回了老家。爷爷辛苦赚钱供他读书,就是想让他别再干这种行当,辛苦又玩命。可是这世道,谁说得清楚,或许这便是命吧。 总之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张俒就跟着爷爷的打谷队走南闯北,见识到了许多至今都难以想象理解的东西。啰嗦了这么多,就干脆先说说他家的历史。 张俒家的打谷队根据族谱记载,已经有400多年了,遵循着一条严谨的作物成熟路线。队里每一个人都是400年前原班人马的子孙后代。因为年代久远,几百年来都四海为家,究竟祖籍在哪,没人能说清楚。现在的户口虽然挂在四川的某个乡里,但那个乡村中除了爷爷修起的几间茅草房外,便是空无一物。他们也很少回去。 打谷队每年都不停地走在中国各个乡镇,居无定所。以往,队里的青壮年往往是拖家带口,妻子、儿女、老爹老妈通通都在板车上吃喝睡觉,这些年因为科技进步,生活好了很多。 爷爷说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打谷打多了,会遇到很多危险。可是张俒总是不以为然,知道前些天,他们突然接到一笔据说不错的买卖。 事后想想,诡异的事情,就是从那笔买卖开始的。 而事情的开端,要从几天看到皮狐子灯说起。 皮狐子灯,在西南地区的方言里,是红狐狸的意思。许多人看到这里会很疑惑,狐狸有什么好奇怪的,虽然现在城市人很少看到,但乡下的很多地方一抓都是一大把。可爷爷的故事中,有些狐狸,真的很诡异。 张俒家的打谷队三天前接到活路,准备去四川昆山山脚下的一出地方帮着收割小麦。还记得是五月,当时天气很热,烈日晒得身上的皮肤起了一层油水,难受得很。国内的环境就那样,看地理位置,富的地方令人羡慕,穷的穷乡村就仅能饱腹,辛辛苦苦一年好不容易才省下些余钱。 太穷的地方打谷队是不会去的,因为农民出不起钱,宁愿自己累一点。太富的地方自己有自己的机械,价格上村里都有补贴,去了也白搭。打谷队的生存之道就是找那些不富不穷,村里大量劳动力到城中打工,只有留守老人的小村镇。 张俒家的打谷队一共有17辆收割机,还有两辆中型拖鞋车,也就是长安中卡。收割车上是按照家庭分配了,所有人长年累月吃住都在收割机上。拖鞋车用来拉生活用品,也是临时厨房,打谷队一般是大半年都在路上奔波,找活路做。所以通常不住店,也不在外边找吃食。 到了饭点,拖鞋车上的执勤厨师便会提前把饭做好,打谷队里每个人拿着饭盒去车上打菜打饭,年成好了,伙食也算不错。 第一次看到皮狐子灯,就是在那个叫做寒家村的一处古冢上。半个月前村里就有人主动联络上打谷队帮忙收割,赶完上一场工作,车队就马不停蹄地开过来了。 穿行在村道中,路两旁全是大片金黄的麦田。就在这时,张俒偶然偏过头,看到了一大群火红皮毛的狐狸,这些狐狸就站在路边,前爪离地,像人类似的站着一动不动,不知道在干什么。它们的皮毛漂亮得令车上的许多女性都纷纷尖叫,烈日下,仿佛一团团的火焰在燃烧着似的。 这些红狐狸根本不怕人,每一只都站在一个古坟顶端上,它们眼神冰冷地看着车队。不知为何,第一次看到狐狸的张俒并没有欣赏,而是被这些小畜生的眼睛吓到了,寒毛都竖了起来。 “有点怪。”坐在身旁的爷爷“咦”了一声,拿出对讲机叫道:“停车,都靠边停下。” 车队立刻按顺序停了下来,下车,一阵风吹在脸上,火辣辣的。不远处的狐狸依然聚精会神地朝这里看,丝毫没有散掉的打算。六爷爷从第二辆收割车里走下来,他六十多岁,嘴里咬着旱烟袋。六爷爷虽然是外姓,可资格老,是打谷队里的二号人物。 “老张,你干吗叫停,寒家村不是马上就要到了吗?”六爷爷皱着眉头问。 “看到那些狐狸,让我心里悚得很。”爷爷思忖了一下,决定道,“我们不去寒家村了。” “这个是三娃找的活路,你一张口说不去就不去了。他的信誉怎么弄?你以后还让不让他揽活了?”三娃本命赵山,是六爷爷的孙子,跟张俒一条裤子长大的,小时候关系好的不得了。可自从张俒大学毕业回了打谷队,关系就疏远了。三娃有事没事还阴阳怪气地找张俒麻烦,弄得他很烦。 虽然张俒十分清楚究竟是为什么。全都是为了‘车把头’的位置。所谓车把头,便是打谷队的领头,类似马帮的马锅头。 本来张俒这个打谷队中唯一的本科大学生走后,爷爷的位置是应该留给三娃的。可他好死不死的找不到工作回了打谷队,三娃想上位的可能性也落空了。 连带着,就连一直都很和蔼的六爷爷也变得处处跟张俒和爷爷作对。这个世界,争权夺势的利益纠缠在哪里都一样,令人讨厌。 爷爷沉默了一下,队里的事必须一碗水端平,偏向哪一边都不行,容易让人心寒。他看向那些怪异的狐狸,犹豫又犹豫后,视线移向三娃:“三娃,这件事透着古怪。那个寒家庄我们从没有去过,村里人怎么突然就给你打电话了?” “大爷爷,现在网络那么发达,他们找我们这么大一家打谷队有什么难。”三娃表面恭恭敬敬的回答,但眼神却很冷。 “行,那这桩生意你负责。”爷爷最终叹了口气。 三娃顿时大喜:“谢谢大爷爷,我一定把生意弄得妥妥当当的。” 说完,还不忘朝张俒看一眼,眼中满是得意。张俒耸了耸肩膀,并不在乎。说实话,张俒是真的不在乎打谷队的事,如果不是因为一时间找不到满意的工作,早就不愿回来了。爷爷或许也因为自己的儿子媳妇死的不明不白的缘故,不愿他一辈子都干这行。 打谷这件事说起来轻松,可是走的地方多了,总会遇到不干净的玩意儿,水深的很。或许正因为爷爷和陆宇这种不明不白的暧昧态度,令张俒在打谷队里的威望几乎等于零,三娃当下一轮车把式的呼声很高。许多人都认为他不过是靠着爷爷,在打谷队里混口闲饭吃,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别想有出息。 甚至很多时候,就连张俒自己也是如此以为。可是世间上的事情,真的说不准! 爷爷将车头的位置让给了三娃,开着打谷车插入队里的尾巴。三娃和六爷爷趾高气扬眉开眼笑。暂时让出车把头的情况并不经常发生,一般是当时的车把头自己做判断,觉得对方会比自己做的更好才会将自己的车开入车队的尾部。而这次买卖的大头,也归临时车把头所有,这容不得三娃不欣喜若狂。 第23节 张俒有些诧异的望着一脸平静的爷爷,问道:“爷爷,你想干嘛?” “不懂吧?”爷爷眯着眼睛,望向那片位于金黄麦田中的坟冢。车队呼啸而去,红的有些妖异的狐狸们也随之散开了。这一切,都隐隐透着难以琢磨的压抑。 张俒看着那些如火焰一般跳跃的狐狸群消失在视线范围外,轻轻地摇头:“不懂。” “亏你还是大学生呢。”爷爷皱起了眉头:“寒家庄虽然我没来过,但是昆山地界我还是路过过几次。三十年前这里狐患严重,甚至还有三条尾巴的狐狸精。一到晚上就变成女子模样,找晚上在土路上行走的壮年男子,勾引他们,和他们交合,借机吸取他们的精气。被蛊惑的男子被发现时,全都被吸光了血,变得像具干尸,模样吓人的紧。” “迷信!”张俒十分不屑的用鼻腔喷了口气。 “嗯,这些虽然是乡野传说,很多地方都值得怀疑。但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既然那时候传言的沸沸扬扬,恐怕也有它的道理。”爷爷叹了口气:“我记得就因为这个传说,三十年来峨眉附近一直都在打狐狸,见到皮狐子灯就杀。以前遍地都是的红狐狸,现在就连在荒山野岭都不容易找到踪迹了。今天怎么会这么巧,居然能在县道边上看见?” 张俒愣了愣,不由得发了个抖:“你的意思是,寒家庄有问题。” “十有八九,我总觉着不踏实。”爷爷看着他,语重心长的道:“俒儿,进了寒家庄后,觉得有事不舒服,谁也别管,立刻离开。第六感不会骗人的,感到有危险,肯定就会出大事。我们陆家直觉最灵,差了这直觉,我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直觉?”张俒撇撇嘴,显然是不信。 爷爷瞥了他一眼,也不再多话。 车队没过多久后,便驶入了寒家庄。金黄的麦田整齐的在视线中铺成开,美的惊心动魄。这个寒家庄地处山中,很偏僻,路也不好,如果不是打谷车的底盘高,一般轿车还真难驶进来。 映入眼帘的全是麦田,高低起伏,一副恬静的世外桃源模样。村口站着几个人,模样很是奇怪,很难说是高兴还是其它别的情绪。当前有个七十岁左右的老头,应该是村长,他跟跳下车的三娃接洽,似乎在安排工作行程。 张俒从打谷车的窗户居高临下望过去,村长虽然七十多岁,可是精神非常好,他跟三娃哈拉了一阵子后,和他一起朝着打谷队后边走来。 爷爷敲了敲陆宇的肩膀,示意他下车:“村长要过来了,我们下去拜堂口。你在我边上,不要乱说话。” 张俒点点头,拜堂口在打谷队的行话中的意思是拉拉关系,签订口头协议。一般都会在一系列的试探中敲定价格。 等俩人下车后,满脸掩饰不住喜悦的三娃已经来到了打谷车下方。他介绍道:“大爷爷,这位是张村长。” “张兄弟,我听三娃说了,我们俩都姓张,三百年前都是一家人。哥虚长你几岁,就厚皮称你一声张老弟了。”张村长一把抓住爷爷的手,热情的摇了几下:“早就听说张老弟的打谷队西南第一,为人厚道,所以让手下人帮我联络上你们。” “老哥,有什么事情你发话就是了,我们跑场为的就是挣些辛苦钱。”爷爷说话留了一丝余地:“当然,打谷子割庄稼我们是一把手,几百年的老字号可不是虚的。” “钱的事情好说。”张村长示意身旁一个年轻人,不久后有几个人便提来一口沉重的大袋子,小心的放在地上。袋子口敞开,露出了一叠叠厚厚的红色钞票,随意看一眼也有十多万。这些钞票您打谷队的人眼睛贼亮,个个雀跃不已。 “这是二十万。”张村长顿了顿,又道:“定金。事成之后还有重谢。最少是这个数。” 张村长抬起手,在空中虚画了个一。 三娃和六爷爷顿时脸都快笑烂了,活路是他招揽来的,又是这次的临时车把头。一百二十万的大头归他们得,简直是天上砸了块大金砖下来。 别说他,就连张俒也吃惊到瞪大了眼睛。 “二十万的定金,一百万的尾款。真是大手笔啊。”爷爷是唯一还保持冷静的人,他盘算着看向寒家庄的庄稼地,微微皱了皱眉头:“我刚才开过来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老哥家的村子,田地里庄稼成熟的不过是一半而已,再加上林地多。我们打谷队的行价是三百一亩,可这寒家庄加起来可耕作的土地也没有四千亩吧。” “老弟啊老弟,我这次叫你们过来帮忙,不是为了收割庄稼。”张村长大笑连连,连忙摆手:“而是开荒。” 不知为何,提到开荒两个字,张村长突然隐晦地笑了一下。 笑容,很是诡异…… 张俒至今都还死死地记得,就是那场开荒,挖出了某些可怕的东西…… 第十一章 怪异的山头 “开荒?”爷爷愣了愣。 “不错,开荒。”张村长摇头晃脑的说:“最近有一家外国公司准备在我们寒家庄投资一笔大买卖,包了个山头,合同上规定我们必须要在十三天内将那座山给开完荒。我不是没办法,才想到你们吗?” “附近村不是有开荒队吗?”爷爷不解道。 “老弟,开荒队的设备不齐全啊。”张村长叹了口气:“你们打谷队的资料我看过,十七台设备,开一座山足够了。老弟你就一句实在话,干,还是不干。要干的话,地上的二十万拿去。咱明天就开工。” “这个……”爷爷踌躇了片刻,老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有心想要拒绝。 三娃实在坐不住了,他从小在打谷队中长大,哪里不清楚大爷爷的心思。于是瞥了六爷爷一眼。 六爷爷咳嗽了几声,笑眯眯的走到张村长的身旁,笑道:“张村长,开荒这活路我们打谷队也是一把手。您放心,我们保证给你落得妥妥当当的!” “老六。”爷爷瞪了过去。六爷爷已经示意三娃将钱收了起来。 “大哥,这次我和三娃才是车把头,您就好好地等着分钱吧。一百二十万咧,年生不好小半年大家都分不了这么多。”六爷爷撇撇嘴,含沙射影道:“还好我有个好孙儿,不像某个败家子,只知道混日子。我看啊,读大学也没什么好,还不如踏踏实实的割庄稼。一百二十万咧!” 张村长笑眯眯的看着打谷队的内讧,又跟气的快吹胡子的爷爷握握手:“老弟啊,明儿个早上我就带你们去山头开工,收了钱就要好好做事。我先走了。” 村长走后,爷爷气呼呼的爬上打谷车,给大家留下了个愤怒的背影。刚一座到驾驶室,老狐狸就变脸似的,失笑起来。 “爷爷,你没生气?”陆宇奇道。 “当然,我生气个屌。他们俩个兔子都能把我弄气了,正当我白吃了几十年的饭?”爷爷耸了耸肩膀,大笑不已。 “我就搞不懂了,你都被夺权了,还一副不在乎的模样。你没看到打谷队的人看到三娃把钱收起来时的模样,个个都觉得自己这次发财了。”张俒眨巴着眼,他被自己的爷爷给搞糊涂了。 “孙儿,嫩着呢。往后看吧,你六爷爷和三娃完全被那个姓张的给糊弄了。”爷爷摸了摸胡子:“有他们够受的。来,找块地方,我们搭帐篷。” “有什么好高兴的,三娃受罪,我们打谷队一样没好果子吃。”张俒还是没搞清楚爷爷究竟想要干嘛。 爷爷神秘的笑了笑:“你的心不在打谷队了,自然不清楚我想要做什么。孙子,我知道你不输于这里,迟早有一天都要走的。不过做爷爷的,总归还是要给你留下些东西。” “安啦,我又不在乎,您老健健康康的活着贻害万年就行了。”张俒撇撇嘴,扛着车后边的油布和支架下了车。 打谷队的众人在趾高气扬的三娃的指挥下,按次序搭建起帐篷。作为此次的车把头,六爷爷的帐篷理所当然的在中心位置。而陆宇被有意无意的排挤到了外圈,爷爷没有多说话,等陆宇搭建好帐篷后,这才晃悠悠的独自跑去寒家庄闲逛。 第24节 张俒拿了一本小说在帐篷里看,等到吃了晚饭后许久,爷爷才回来。他满嘴的酒气,回了帐篷后,整个人都有些忧心忡忡。 “怎么了,爷爷?”陆宇问。 “没什么,早点睡吧。”爷爷脸也不洗口也不漱,倒在床铺上睡大觉。张俒叹了口气,熄了灯也睡了。明天一早还要干活,睡得早是保持体力的最佳方式。 夜色弥漫了整个帐篷,不时有许多不知名的虫虫鸟鸟与夜行的动物在远处发出古怪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张俒迷迷糊糊时,却听到爷爷推了推他。轻声问:“孙儿,睡着了没?” “刚睡着,被你弄醒了。”张俒抱怨道。 爷爷不声不响的发懵半天,随后看着黑洞洞的帐篷顶,用沙哑的声音道:“那个姓张的村长,有问题。” “爷爷,你老是疑神疑鬼的。我看这桩买卖挺好的,每个人分到的也不少。”陆宇不以为然。 “你不懂。”爷爷叹了口气:“昆山地界也有许多怪异的地方,你知不知道昆山的金顶?” “当然知道了,不过门票老贵了,你零用钱给的又少。我大学就在成都读,都没敢去。”陆宇抱怨着,他打了个哈欠,有些困。 “你爷爷我走南闯北半个多世纪了,什么没看到过。这昆山广为流传着一个神奇的传说。很有趣!”爷爷也不管自己的孙子想不想听,自顾自的说道。 “该死,又要讲故事了。”张俒不情不愿的半撑着身体想要借着尿遁偷溜,结果被爷爷一把拽住。 “昆山,绵延一百多公里,无数的山峦起伏。现在是作为世界有名的旅游胜地,不过早在没有成为景区的古代,就有一个不知道真假的传说。直到现代成为了景点后,也有许多神秘之处。据说在熙熙攘攘的游人间,偶然会有人透过千佛顶的层层云海,看到些怪东西。似乎是一座形状貌似鬼脸钱的老墓。” “爷爷,你就爱讲一些乡村野史、盗墓奇遇什么的吓唬我。”张俒摇晃着脑袋,心里盘算早点存够钱离开这个打谷队,去大城市再找找工作机会。 爷爷也笑道:“我这也不是随口说说罢了。” “困了。”张俒敷衍着,出帐篷撒尿后迷迷糊糊的继续翻回床上睡觉。 而爷爷的眼睛贼亮,一直看着帐篷的顶棚发呆。 许久后,他翻过身愣愣看着熟睡的陆宇,低声喃喃道:“张儿啊,你爹妈就是因为打谷队进了一个小村子,在收割庄稼时发生了诡异事情,才死的。就算打谷队在我手中断掉,也不能在让你干这行没有前途奔波忙碌的行当了。唉,话说这寒家庄,真古怪啊。又让我想起害死你爹妈的那个村子啰……”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三娃就敲着盆子将大家吵醒了。将就着吃了早饭,张村长带着一个长相很斯文的年轻人过来。这个年轻人大约二十多岁,与三娃和陆宇的年龄相仿。 村长指着那位年轻人:“这位就是买下我们寒家庄一整座山头的大公司的负责人,姓刘,刘晓伟教授。大家叫他刘教授就好……” “等等!”故事讲到这儿,我突然打断了张俒,“你确定他的名字叫刘晓伟!” “非常非常确定,那个混蛋的名字,我死了都不会忘掉。”张俒说得咬牙切齿,似乎跟那位年轻的教授有着深仇大恨。 我的眼睛闪烁了几下。刘晓伟!沃尔德教授之前提到过这个名字,据说正式他耍了自己。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看来事情,真的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开始谋划了。 刘晓伟的势力,到底想要在那片黑土地中,找什么? 我失忆张俒继续讲述下去。 那家伙撇撇嘴,再次开始说发生在自己家打谷队的恐怖遭遇。 “刘教授会检查打谷队的开荒情况。人家教授可是有大学问的人,儒雅,很好说话,有什么情况和困难就找他好了。”张村长笑呵呵的说着话,心情非常不错,似乎从这笔收购中得了不少好处。 “刘先生好,嘻嘻。”还没等爷爷开口,三娃已经卑躬屈膝的跑上前,使劲儿握住了刘先生的手:“我是这次开荒工程的负责人,您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尽量吩咐,以后有生意了,也请多多照顾。” 刘先生面无表情,也没说话。三娃有些尴尬,摇了几下手后,傻笑着有看向张村长:“村长,您是不是该带我们去准备开荒的山头了?” “马上,马上就好。”村长看了看刘先生,见他点头后,这才道:“走吧,出发。那山头离村子有段路,最近发动村民修了条简道,你们的车底盘都高,过去应该没问题。” 一整个车队在村长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朝寒家庄东边的土路行去,土路弯曲,能难走,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地头。 张俒和爷爷从打谷车上望过去,这座山呈现包子状,坡度不陡,面积也不是很大。开荒难度不高,机械加人力,如果顺利的话三天就能搞定。三娃在打谷队的人气旺还是有原因的,他这个临时车把头有木有样的先跑到山上去看了看地形以及植被情况。毕竟打谷队虽然到各地打谷,但是农闲时帮人开荒的经验也不少。开荒和打谷用到的刀片不一样,对开荒地植被的状况也有很严格的要求。 有大树木的地方,是无法开荒的。不过这座模样像是包子的山头显然属于容易开荒的类型,山中最大的植被也不过是脆弱的半人高灌木罢了。最奇怪的是,也就只有这座山没有明显的树木,就连野草都显得营养不良。 而相隔不远的山地,哪怕土质再差,树木都很茁壮。 爷爷也来到山脚下,抓起一把头放在眼皮子底下瞅了瞅,又用鼻子闻了闻,不由眉头大皱。 张俒眨巴着眼,问:“爷爷,你又做怪相了。” “怪,太怪了。”爷爷满脸的皱纹几乎都皱巴到了一起:“这座山上全是上好的黑土,可居然长不出大树子,就连草都是最贱的土篙草。” “可能是土地里的碱性太强,植物长不出来。”张俒尝试着用大学时学过的知识解释。 “我看不对。”爷爷摇摇头:“而且寒家庄周围的土都是红泥地,只有这座山是黑的。仿佛整座山的土都是从百多里地外的成都平原运送过来的。” “怎么可能,谁会花那么大的人力物力将土巴运送到这个穷乡僻野来,简直是吃饱了撑着了。”陆宇不以为然。 “古代有些有权有势的人干吃饱了撑着的事还少吗?”爷爷将手里的土洒向空中,风一吹,满手的黑土就飘扬着掉落到地上。 土落在土篙草上,被刺眼的眼光一照射,竟然反射出妖异的漆黑光泽。 刘教授跟村长比划了一下,然后掏出个罗盘模样的玩意儿到处测量着。他看着这个山头的眼光严肃而且无比认真,生怕测错了一厘米。 爷爷偷偷打量着他,一整天都没有说话。打谷队将帐篷搭建在了山包下边,三娃转述着村长传达过来的要求,然后看着爷爷,示意他下命令。 定金已经收了,买卖就一定要做下去,否则干这行的信誉也毁了。爷爷无奈的叹口气,冲众人喊道:“明天就开机器,准备收割。” 他磕了磕旱烟袋,饭也没吃就回了帐篷。张俒在作为厨房的打谷车上盛了一盒饭菜,给爷爷端了进去。 只见爷爷坐在床上,翻着一本泛黄的旧本子。 “这是什么?”他好奇的问。这个本子陆宇从小到大看到过无数次,可是每次问,爷爷都没有回答。 这次也没例外,爷爷将其收了起来,看着天边渐渐烧的火红的晚霞,不语。 就在那晚,一团浓的犹如老人的黄痰般的雾气,在寒家庄附近的某一处所在,弥漫开来…… 第25节 不知何时,一层黄色的薄雾萦绕在了包子山周围。那层雾薄的用肉眼很难看清楚,再加上夜色的遮盖,更加的不引人注意。 雾气越过山包,转入了山脚下的帐篷,将所有人笼罩住。 帐篷里,爷爷整个晚上都没有睡着,他翻来覆去,让本来睡得很沉的张俒也失眠了。 “爷爷,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张俒挠着头从板床上撑起上半身,不满道。他拉开蚊帐看了看帐篷外的世界,已经很晚了,除了皎洁的明月在勉强的照亮外界。不远处的包子山朦朦胧胧的,犹如一道蒙着雾的纱,明明近在咫尺,偏偏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楚。 这让山上的一切更加神秘了。 “俒儿,我昨天在村里逛了逛,打听了一下。不过有些话要说出来了,你又要讲我是老顽固、老封建了。”爷爷不停的叹气。 张俒咕噜着:“说吧,您老的半截话不说完,我整晚都别想睡。” 爷爷摸了摸胡子:“你知道当地人将张村长要我们开的包子山叫做什么吗?” 第十二章 钱币之墓 李杨确实死的很惨,早晨被自己的婆娘李燕发现是,他婆娘还以为哪里漏水了。黑暗中,摸了一手湿滑。李杨的女人没反应过来,下了床穿衣服。她的鼻子里老是冒进去一股怪味道,不由得大骂打谷队的厨子是不是买了烂肉,臭味都出了帐篷。 随手将湿滑的液体到处擦了擦李燕拉开帐篷门走了出去。迷迷糊糊的洗漱,突然发现水缸里泛起了一层红晕,仔细看了看,那层红很怪异,像是颜料。 “谁把颜料扫水缸里,缺德的很。”李燕气恼的冲周围人骂到,这一骂就引起了别人的注意。看到她的人突然指着她的身上和脸,惊呆了。 “没见过美女啊。”李燕得意的挺了挺皱巴巴的胸口,以为最近买的丰胸药有用,胸口増大明显到被人发现了。 “你的身上,还有你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终于有人缓过气,用干瘪的语气,紧张的问。 李燕疑惑的低头看了一眼,顿时吓得险些晕过去。只见她的衣服上和丑陋的脸上,全被涂上了红色,殷红诡异的红,显眼的很。 众人中有机灵的跑进她家的帐篷看了几眼,出来后面无血色的喊到:“糟糕,李杨他,李杨他没气了!” “怎么可能!”打谷队的人大惊,被吵醒的爷爷和陆宇也走出帐篷过来看了究竟。爷爷铁青着脸将帐篷门大打开,只见李杨横尸在床上,他死得很古怪,通体没有任何伤痕,就是肚子鼓胀得厉害,比怀孕婆的肚子还大,剥开单薄的衣服,甚至还能看到肚皮上青筋暴露,血管里的血浆糊似的,已经变了颜色。 血,居然变黑了! 爷爷沉默着,许久后才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向陆宇吩咐:“打电话报警。” 打谷队闹腾起来,每个人都在谈论着李杨的死亡。有人说他最终死在了女人的肚子上。也有人说他撞了邪。更有人四处传播迷信,说李杨被千年狐皮子灯引诱,吸光了精气,昨天看到那么多红狐狸,不要命的朝打谷车冲就是证明。 爷爷好不容易才将大家的惶恐不安压下去。很快太阳就路过了半个东边天际,没人敢开工,可警察也没来。 三娃见打谷队丝毫没有开工的打算,不由得急起来:“人死都死了,我们按工伤处理,以打谷队的老规矩赔偿。大家继续工作啊,我们可是签了合同,一个礼拜必须将包子山的荒开垦完。歇一天可会违约的。” 爷爷看了三娃一眼,眯了下眼皮,没开口。张俒心里暗自吐槽,这家伙简直钻钱眼里了,好友死了都不假装悲伤一下。 很快张村长和刘先生就赶了过来,不知是不是你错觉,当刘教授看到李杨的死状时,张俒居然看到这家伙万年不变的扑克脸隐晦的笑了笑。 笑容很快幻觉似的,消失不见。 刘教授看了三娃一眼,又看向爷爷:“快开工,你们的人跟我签了合同,一个礼拜完不成,就要陪我五百万损失费。” 围拢在一起的队员全都张大嘴惊住了。 爷爷狠狠瞪向三娃:“瓜娃子,这种约你也敢签。” 三娃低头尴尬道:“包子山又不大,我以为一个礼拜足够了。约都已经签了,我们……” “算了,开工。”爷爷没再多话,让陆宇通知众人将李杨的死放下继续工作。大家带着郁闷心态,在有可能面临巨额赔款以及三娃的痛骂中工作起来。一天很快过去了。 可怕的是,来到包子山的第三天早晨,又有一个队员死了! 这次死掉的是李杨的老婆李燕。两个臭味相同就连姓氏都相同的夫妻在打谷队里虽然人缘不好,可是一起死了,也让许多人心里暗暗升起一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触。 李燕死时的模样跟她的老公一模一样,肚子胀大,没有受伤的踪影。全身的血液凝固,青筋暴涨。 打谷队中每个人都惶惶不安起来,昨天好不容易被压下的流言蜚语再次更加强烈的反弹。 爷爷和张俒检查了李燕的尸体,照例保持现场报警,可警方仍旧怪异的没有出场。陆宇暗自腹诽,电影说里都提及各国警察是反应最慢的政府组织,看来还真是这样。 三娃一脸阴郁,隔着帐篷看了看死掉被白布盖住的李艳,又看了看张俒。阴阳怪气的大声说:“奇怪了,真是奇怪了。怎么好好的一家两口人,菜一天多的时间居然死了个干净?” 他身旁的跟班张力眼神闪烁了几下,会意的大声接嘴:“昨天我看到有人跟李阳闹矛盾,会不会是有人借机报复。” “不会吧,谁会因为一些小矛盾大开杀戒,弄得人家家破人亡?”三娃造作的装出吃惊的模样。 “人心隔肚皮,谁又知道别人脑袋里的龌龊。我看老实人干大事呢,平时最不声不响的家伙,最容易不声不响的杀人。”跟班张力冷哼了几声:“我看哪,李杨和李燕一定是被人投了毒,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死得那么可怕,不是有目标的投毒是什么?” 他们这么明目张胆的含沙射影,昨天李杨破口大骂自己的事情基本整个打谷队都心知肚明。 张俒再也忍不住了,不顾爷爷暗中示意,破口大骂起来:“三娃,张力,你们就明说是我跟李杨有矛盾,是我投的毒得了。我张俒忍你们很久了,老子再龌龊也没你们龌龊。你娃明明想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免得自己的好买卖泡汤。别以为我真的是炮灰,可以任你们揉捏!” 三娃指着他,对周围人耸了耸肩膀道:“我可没说他投毒,是张俒他自己承认的。大家来看啊,明天我也死了的话,大家可就清楚凶手究竟是谁了。” “够了,泼妇骂街似的,丢脸不丢脸。”爷爷大吼一声:“你,还有你,回自己的帐篷面壁思过去。不用开工了,今天每人写一封检讨晚上交给我。其他人愣着干嘛,再凑热闹李燕和李扬也活不过来,给我收拾好开工去。” “爷爷,明明就是他在找茬……”张俒刚一抗议,就被爷爷打断了。 “滚进帐篷去,滚!”爷爷狠狠瞪了他一眼。 威信根深蒂固的爷爷吼叫过后,任打谷队众人再惶恐不安,也只有照着办。大家带着惧怕心态继续包子山的开荒工作。 张俒被关在帐篷里,气的一整天都没吃下饭。晚上闷声闷气的吃了些爷爷带回来的盒饭,仍旧憋屈的慌。 “很难受,对吧。”爷爷对他说。 第26节 张俒使劲儿的点点头。 “难受就对了。”爷爷拍拍他的肩膀:“男子汉大丈夫,你也不小了,该清楚什么该忍,什么不该忍了。” “可三娃一直在针对我。”张俒委屈道。 “废话,要是你梦寐以求的位置快到临门一脚时被人横刀夺爱了,你也好不到哪去。”爷爷哼哼着:“这件事上三娃没有错,你也没错。以后我会给他好看的,现在你再忍一忍。” “我已经忍够了。” “忍够了也得继续忍。”爷爷武断的再次打断了他:“现在队里莫名其妙的死了两个人,不能再乱上加乱了。” 张俒微微皱眉,叹口气,岔开了话题:“爷爷,李扬夫妻俩究竟是什么原因死的?” “不清楚,跟中毒很像。但我用银针探入他们的喉咙里,针没有变黑。唉,这两天太怪异了。希望别再出大事情!”爷爷显得苍老了许多。李扬的父亲对他们陆家有恩,临死前将李扬托付给他照顾。故人最后的骨肉横死,最不好受的便是爷爷。 “我看那刘教授有古怪。”陆宇吞吞吐吐的猜测道:“他看李扬和李燕尸体时,居然在阴笑。” “别猜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总之我还是那句话,他刘教授再怪,也给我离他远点。” “知道了。”张俒点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爷爷不说他也准备跟刘教授拉开距离。昨天早晨接过罗盘时千万根针刺入脊髓般的剧痛感,至今仍旧难忘。 没有再多话,帐篷里很快响起了爷爷疲倦的呼噜声。张俒睡不着,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快要午夜十一点了。 他闷的慌,于是决定出去溜达一圈。 刚上了包子山,就看到两个黑影在远处的月光下鬼鬼祟祟的交谈着什么。张俒皱皱眉,眼睛一转,偷偷的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溜了过去想要听个究竟。 没想到这一听,居然听到了一个无法想象的可怕消息! 月清如水,将包子山照的透亮,山包已经被清理出了一大半,露出了大面积黑漆漆的诡异黑土。月光一照后,山上的每一寸土地都像是浮着一层黑洞,像是地面在吸收着光芒。 张俒的眼睛从小就很好,他躲在一丛还没被清理掉的半人高灌木后边,很快就辨认出不远处两个人究竟是谁。 不是别人,正是爷爷嘴里嚷嚷着非常可疑的刘教授,在他身旁的,居然是一个外国老头! “有眉目吗?”外国老头张口就是一溜利的汉语,普通话会所的比自己还正版。 “包子山出现怪异天象没有?”刘先生沉声问。 张村长缓缓摇头:“报告主人,还没有。” 刘教授点头:“快要挖到了。” “搞快点。我研究了一辈子,就是为了找到令希腊恢复到千年前雄霸欧洲的办法,如果常规办法无法办到,我就只能借助超自然的力量。”外国老头一脸的狂热,“这传说中的千钱坟,是古中国最大的钱币之墓。如果真的能将下边的宝藏挖出来,万鬼运财术的道具,就能集齐了。” “义父,您是对我有大恩的。哪怕是粉身碎骨,我也会替您将墓底的东西挖出来。”刘教授尊敬地说,“这点,义父大人,请您千万个放心。” “对你,我当然是放心的。”外国佬派拍着刘教授的肩膀,对自己的这个东方脸孔的义子很满意。 张俒小心翼翼地趴在地上偷听,越听越觉得这两家伙的目的不简单。啥钱币之墓、啥千钱坟、啥万鬼运财术,完全像是古代神怪故事中的专业术语。 可是刘教授的耳朵实在太灵敏了,敏锐得根本不像人类。他突然用锋利的目光朝张俒躲藏的地方瞅过来:“谁!” 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张俒都是一样的胆小。他被刘教授厉声一吼,顿时慌了手脚。没命似的拔腿就逃。 这一逃,完全坏了事。 刘教授哪里肯罢休,挖千钱坟实在是涉及太多的隐秘了。如果被政府得知那还得了。他自然从兜里掏出一把手枪,提着枪就追赶。 俩人一前一后,一个逃一个追。没想到居然跑到了包子山的最顶端。一直以来不明所以的开荒已经将包子山的土层给削掉了太多,终于在一个最薄弱的位置,土层崩塌。这俩家伙同时掉了下去…… 张俒讲到这儿,居然停了下来。 “没了?”我瞪眼。 那货摇头:“肯定是有下文的,不过篇幅不够,要长话短说了。” “什么叫篇幅不够,你当你在写小说?”我脑袋飞过一条黑线,“给我继续讲!” 从他的故事里,我听出了许多的东西。靠,张俒嘴里的外国老头,估摸着绝对是沃尔德。没想到沃尔德教授就是挖掘包子山的幕后主角,刘晓伟刘教授居然是他的义子。不对啊,那最后沃尔德怎么说刘晓伟坑了他? “如果想听下一节剧情,那就先帮我解决外边的难题吧。”张俒指了指外边,“那些混蛋已经追我很久了,每次不管躲哪儿,都能被找到。” 果不其然,我听到一阵脚步声从远至近穿了过来。有人骂骂咧咧,一边大声说话,一边挥舞着自己手中的武器。 大量金属碰撞声在进门处响个不停,还真是肆无忌惮。 “刘百刚,你说那小子是不是就藏在里边?”其中一人声音很稚嫩,不过语气流里流气,十有八九是个混混。 没过多久,一群混混带着一个书呆子气的高中生出现在了我们面前。他们个个手里拽着钢钎,等看清楚不远处被捆着的张俒和站在一旁的我和雪珂时,明显没有心理准备,全都愣了愣。 “愣什么,那捆着的家伙就是张俒!抓住他!”叫刘百刚的学生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儿,大声喊道,“只要抓住他,刘教授就会给我们解开诅咒!” 小混混们顿时打了鸡血般,阴笑着朝我们跑过来。 我挠了挠头,对准他们的脚底下举起手枪,懒懒地开了一枪:“都不准动!” 枪响后,所有人全蒙懵了。 “我操你刘百刚全家,你可没说那货有同伙,而且带枪了。”小混混顿时吓得不敢再动弹。在枪支管制严格的国家,枪械的威力总能令不熟悉的人不停脑补它的恐怖。特别是小城市的混混们。他们见识不多,农资根本就不可能会去想,枪械的大小,是和储弹量成正比的。 我手里的枪,或许已经没子弹了。 叫刘百刚的高中生也被吓了一大跳,他下意识地举起手,哭丧着脸:“我只能从墙上的那个孔看到他的行踪,怎么可能知道这混蛋有同伙有枪啊。真冤枉。” 红发的雪珂当我的帮凶已经很顺溜了,这次在耳城的几天时间,我和她的关系也缓和了很多。荷兰小妞没等我吩咐,找来许多的电线,一个一个将蹲在地上的闯入者捆起来。 “你就是刘百刚?”我眯着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这高中生。 第27节 刘百刚眼神闪烁了两下:“你认识我?” “不认识,不过耳城南边有一个巷子,巷子里面有一面墙,墙上有一个小孔。孔下边,你留的言挺有意思的。”我淡淡道:“那些打印纸,是你贴的吧?利用人的好奇心去偷窥,然后让他们染上某种诅咒。” 刘百刚脸色发白,矢口否认:“不是。” 我撇撇嘴,没再继续说下去。这种慌张的表情已经完全出卖了他,身后这一群小混混,说不定就是被他坑过的。 废旧工厂里,被捆绑着扔在地上的人足足有是个之多。我的视线从他们的脸上一个一个绕了一圈,最终再次停留在张俒身上。 “危机解除,继续你的故事吧。”我一边说,一边走到小混混们的背后,掀开他们的衣服观察了几眼。只见每一个人在背部的不同位置,都有一粒散发着青铜光泽的鬼脸。 鬼脸的大小不一,甚至比雪珂身上的都要小得多。不过有一点令我最为在意,无论大小,鬼脸上的眼,张开的幅度基本是相同的。 不知为何,前段时间鬼脸诅咒都是没睁眼的。可三天前,自从这诅咒第一次将眼睛开出一条线后,眼睛就越睁越大。今天几乎就要全都睁开了。 “最多再五个小时,鬼头钱的诅咒,就会全部爆发,到时候再也没人能够组织刘晓伟那混蛋。”张俒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语气有些泛苦。 我皱了皱眉:“究竟什么意思。那个刘晓伟,到底在耳城想干吗!当鬼脸诅咒的眼睛,真的全睁开了,又会发生什么?” “这些小混混追了我许多天了,也罢,估计刘晓伟也瞒着他们。如果我们真的没救了,至少听了我的话后,也能做个明白的鬼。”张俒神色挣扎,最终没头没脸地说了这么一句话,“知道聚宝盆的传说吗?” 所有人,都呆了呆。 聚宝盆的传说,这混蛋咋就突然将剧情扯到八竿子远的地球之外了? 我沉默了几秒,总觉得他不会无故放矢:“听说过!” 废话,聚宝盆的故事,作为中国人怎么可能没听说过。人类对钱的欲望,自从创造出货币后,就一直没有减退过。其实相同的故事,在所有的文明中都滋生茁壮。毕竟能够突然发横财,轻易拥有无限的金钱,是所有人的梦想! 而中国所谓的聚宝盆的故事,只是全球梦想发横财的古人们编撰出来的其中之一而已。 “聚宝盆真正的故事,起于明朝洪武年间。我调查了很久!”张俒继续道。 故事是这样的。 据说沈家村有个财主沈万三,家有土地九顷,雇佣长短工十多人。有一年逢大旱,草木将要旱死,这是沈万三家中的割草佣人,每天都割一捆油绿鲜嫩的草,日子长了,沈万三感到很奇怪,就问割草人:“天那么早,怎么割来这么多好青草?” 当时,佣人没把割草的地方如实告诉东家。沈万三一连几天,跟随在割草人后边,偷看着,见他每天都在沈家村北一华里处的沈家桥底睡觉,睡到中午无人时,才去村北牛蛋山上去割草。 一天,沈万三强令割草人领他去割草的地方,一看岭上有一片圆形的草地上长着绿油油的草,于是就让割草人割,割后随即又出来了,割得快,长得快,沈万三感到很奇怪,左思右想明白了,此山西南靠凤凰山,凤凰不落无宝之地,第二天带着两人到那里挖出了一个铁盆。 后来沈万三买了一头猪用这铁盆喂猪,猪长得很快,把猪杀了以后,就用此盆洗手洗脸,一次沈万三的儿媳妇洗脸时,不慎将一戒指丢进盆中,结果越捞越多,沈万三知道后,认为此盆是件好东西。 当时传说山上有个看宝洞,洞内有看宝的毛人住在里面,自从沈万三得宝后毛人就走了。洞内三间屋大的空隙,至今尚存。沈万三得宝后,借助宝盆的财力,为村民打了72眼井,铺路架桥造福村民。 数年后,长江决口,朝内推测某地方一定出现宝贝,皇帝下告示“谁若能堵住长江决口,就赐给谁高官厚禄”,沈万三知道后,揭回告示,带着聚宝盆来到南京与皇帝讲好条件,皇帝随口答应“四更借、五更还”。 沈万三来到决口处,拿出聚宝盆往盆内放一把土,放到决口处,立即堵住决口。然后,沈万三去朝内讨取高官厚禄,并到五更去取聚宝盆,谁知道等到天明,才打四更鼓,据说这是皇上为了骗取宝物将五更改到四更,南四北五的说法以此说起。 沈万三到朝内就被扣住,问他得宝的情况。并说他得宝不献,罪该万死,前辈该斩,后灭九族,把沈万三家的坟墓掘成了坑。沈井村的百姓听说沈万三得宝不献,犯了灭门之罪。有的外逃,有的改名换姓,沈家从此绝后,沈家村的水井也被填平。 后来,迁此定居的人们,为了不忘沈万三的恩义,流传后世,永不泯灭,又把该村易名为沈井村,但至今沈井村没有一家姓沈的。 听到这里,我突然明白了过来。猛然间打了个抖。 千钱坟!钱币之墓!聚宝盆!沈家村!耳城。 一个个在耳城中发生的怪事,都在自己的大脑中盘旋,搅成乱麻的线索似乎也竹简开始找到了突破口。 李薇被五万买命钱买了命,身体溃烂。吴老头家的零食店,之所以最中间的零食架上的货物会不停地复制,不正是和聚宝盆中的剧情很相似吗? 我只感觉喉咙发哑,许久后,才艰难地说出一句话:“你的意思是,你们打谷队开荒的诡异包子山下边,就是埋葬沈万三的墓?传说中的聚宝盆便在墓中?” 张俒的脸色阴晴不定,最终点了点头。 “这怎么可能!”我不停摇脑袋,“世界上怎么可能真的有聚宝盆,简直是不科学嘛!” 张俒叹了口气:“开始我也是不信的。可是,刘晓伟教授和那个外国老头显然已经瞄准这里很久了。是刘晓伟亲口告诉我的。他说,根据史料记载,沈万三所在的沈家村早已经不可考据了。现在有许多所谓的沈井村都在为聚宝盆的典故申请世界遗产,但是,没有一个是真正的沈井村。” 史料记载,沈万三的住宅在沈井村东南角。而就是在耳城的寒家庄,在大跃进时期,一个刘姓村民在平整土地时,一锄揭开一眼神秘的井。 那口井深1.5米,水位2.1米,石砌结构完整,表层风华变黄。不过由于当初的政治环境,这件事并没有流传出去。但是刘晓伟教授的义父,也就是那个外国人,据说对中国的历史和神话传说门清得很。 当时外国老头就在耳城附近做研究,听说了这件怪事后,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可是来之后,却发现那位挖出神秘井的刘姓村民,居然死了,死相非常古怪。他摸到过井口某一个部分的收,细胞不停增生。 村民的手长个不停,不断地抽取他身上所有的营养。 那外国老头亲眼看到刘姓村民的手长得有一座小屋子大,可怕得很。老头感觉非常不可思议,也不知存了什么心,之后就将暴毙的刘姓村民的儿子收养了。 那个养子,就是现在的刘晓伟刘教授。 刘晓伟一直很聪明,他长大后知道了自己真正的父亲离奇死亡的怪事,便回到了耳城不断地研究,希望找出真相。最后,真的被他给研究出了结果来。 原来,当年他的父亲挖过的这眼古井就是当年沈万三用过的水井。 据他说,历史传言聚宝盆堵住长江决口后,沉入了现在南京中华门底部。可是,那并不正确。因为民国时期,南京在上面搞建设。国民党当局听说沈万三的聚宝盆有可能在中华门地下,就下令挖洞取宝,结果挖了能住一个连的大洞也没找到宝盆。 据此,刘晓伟教授认为,真正的聚宝盆,沈万三根本就没有拿出去过。仍旧还留在沈井村。而既然真正的沈井村就是他的故乡寒家村,也就意味着,聚宝盆,就在他的故土中埋藏着! 他花了打量的时间计算,最终确定了聚宝盆的真正位置!历史记载,沈井村北牛蛋山的小丘陵上因为聚宝盆的存在,至今仍旧留着一个坑,填埋坑的黄土一晚过后就变成了黑土。可就是这富有营养的黑土地,偏偏百年千年都还寸草不生…… 而一个人无论是有权了,还是有钱了,总之会为自己修建陵墓的。沈万三很有钱,据说他为自己修的墓地,也极为富丽堂皇,甚至神秘无比。野史称这至今未找到,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存在的墓穴为千钱坟,又或者钱币之墓,这肯定是有道理的! 靠着如此种种,刘晓伟教授终于确定了埋藏聚宝盆的真正位置! 张俒舔了舔嘴唇,讲故事讲完了。他的故事,令废旧工厂中的所有人,许久都没能吱声。 “聚宝盆,呵呵,骗小孩咧。”刘百刚浑身都在发冷,故事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第28节 张俒冷哼一声:“信不信由你!” “可是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的?”我嘴抖了几下,不知道该相信,还是不该信。 “刘晓伟那混蛋亲口告诉我的啊。我们一起掉进了包子山中,那个埋藏着聚宝盆的千钱坟冢。本以为根本不可能活着出来,一个人死的心都有了,自然就话多了。”张俒开口道。 他的话有些道理。 “所以说,其实一开始你和他是一伙的?”我问。 张俒沉默了一下:“不错。我们在千钱坟里,确实找到了聚宝盆。不过那聚宝盆,却和传说中不一样,居然是一个诡异石龟背着的黑色箱子般的怪玩意儿。黑色箱子里只藏有两枚鬼头钱,一个是脸的正面,一个,则是反面!” “那,应该就是沈万三的脸。” “我和刘晓伟教授遭遇重重危险,最终逃了出来。正面的鬼头钱被他得到了,我拿了反面。我们一起欺骗那个外国老头。一位内刘晓伟说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那小老头,人模狗样,背后却是恶魔的心。” 张俒顿了顿,继续道:“鬼头钱的每一枚,都有不同的用处。刘晓伟拿的正面的脸那一枚,能够令物质增多,甚至还带着莫名的诅咒力量。而我的这一枚,居然可以使一个人的金钱气芸无限扩容。总之无论我干什么,这五年都是财运亨通。闭着眼睛都能赢钱!” “但是刘晓伟却在追杀你!”我打断了他的得意。 张俒顿时低下了脑袋:“不错。这个家伙是个孤儿,心态扭曲得很。不久前我俩的观点有了分歧,于是分道扬镳了。本来说鬼头钱一人一个,互不干涉。但不知道他到底又发现了什么,非得将我手里的背脸鬼抢过去,我不给。他就设下种种阴谋,试图杀掉我!” 我皱眉:“所以说吴老头是真的死了,而装成吴老头的,就是那个刘晓伟教授?他在零食店设下阴谋,拿钱给李薇买命。究竟是为了干吗?” “他不用装的,鬼头钱自带诅咒。”张俒冷哼了一声:“你看看我的手机,里边就有那位还不到三十岁的教授现在的鬼模样。” 我示意雪珂将他的手机打开,只见图库中,赫然有一张小老头的照片,面容枯槁,骨瘦如柴,脸已经皮包骨头成了个窟窿,甚至眼眶都深陷了进去。活脱脱犹如吴老头死前的恐怖嘴脸。 “现在他在耳城搞风搞雨,这家伙没什么势力,又想要努力保住手里有聚宝盆的消息。没有人,但是他有大笔的钱。”张俒说到这儿,突然停住了。 他抬头,用激烈的语气道:“快阻止他,否则,整个世界的经济,都会被他给玩坏的!” “什么意思?”我皱眉。 就在这时,所有悲伤有鬼脸诅咒的人,全都痛得叫唤起来。只见背上的鬼脸,发热厉害,甚至烧破了衣裳。 透过衣服上破掉的洞,只见原本还有一线就眼洞全开的鬼脸,终于将整个眼睛,都睁开了! 就在那一天,世界的经济,崩溃了! 尾声 当我们找到刘晓伟时,他已经被鬼头钱吸食干净,甚至连骨头都千疮百孔。超自然的物品,无论如何都拥有正反两面,你利用它,它也会利用你。这也是为什么,我宁愿死,都不会使用自己找到的那么多便利的,拥有超自然力量的物件。 那两枚鬼头钱是否真的是聚宝盆,寒家村是否真的是中国志怪传说中沈万三找到聚宝盆的地方。至今,我也没有头绪。 有可能是,有可能不是。 但是我却在寒家村的县志中,找到过明朝年间,有天外飞石砸中包子山的典故。当时一个沈姓铁匠将天外飞石捡回,逐渐发现身体出了状况。但是沈家也从此开始飞黄腾达,成为当地首富。 沈姓铁匠以自己的脸做参照物,将飞石打为正反两枚鬼头钱。明朝皇帝听闻后,命其将宝物献上。后来,沈家灭门。鬼头钱不知所踪…… 一切的一切,似乎和聚宝盆的故事极为相似。 他,手握全部资料的刘晓伟已经死了,他知道的东西,也随着他的逝去,失去了记载,永远丢失在了世界上。 张俒虽然看起来好好的,但是仍旧没能逃脱诅咒的命运。他的财运仿佛被鬼头钱激发出来,用光了。从此颠沛流离,穷了一辈子。最可怕的是,他,永远无法离开寒家村一百公里之外。 这家伙孤苦伶仃死在了一家银行的屋檐下,直到第二天早晨才被发现。 他是,饿死的! 这就是得到鬼头钱的代价。 这一次的事件,并没有什么神秘组织参与。从始至终都没有。一直都是我在沃尔德老鬼的刻意引导下,想太多了。但是耳城却被两个暴富的家伙给搅合成了一团稀泥,这个城市的命运,也随之崩塌下去。 五年前,得到了鬼头钱的张俒和刘晓伟教授,不知为何,无论如何都无法离开耳城一百公里。只要一有离开的行为,就会遭到命运的反弹。所以我第一次遇到张俒时,他,偷偷将自己的正版鬼头钱塞入一个乘客兜里。 那个乘客最后跳飞机自杀,险些害得一飞机的人全部死光。 有了钱的刘晓伟教授一直都不甘心默默无闻,他希望在世界的大舞台上干一番更大的事业。这位有知识,但是内心黑暗的孤儿为了逃出无法离开的诅咒,竭尽全力,翻经阅典。 其实很简单,如果你把一只手深入瓶子里,拽住了瓶子中的东西,可是瓶口太小了,握成拳头的手,根本抽不出来的话,怎么办? 或许,只能放弃手里的宝贝。不是拳头,自然就能收回手了。 可要收回手,就要放弃到手的东西,其实很多人是坐不到的。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懂得放弃。而如果你既想要抽手,又不想放弃握在手心里的宝贝的话,又该怎么办呢? 刘晓伟的答案是,破坏瓶子! 最后,他那邪门的偏方,搞得附带在鬼头钱上的鬼脸诅咒睁开了眼。 他也死得不能再死了。 整件事,就此落下了帷幕。可仍旧还有太多的谜没有解开。如县志所记载,那天外飞石究竟是啥?为什么会影响一个人的金钱气运,甚至能短暂地影响世界经济? 还有那只石龟,为什么所谓的鬼头钱,会封锁在它背上的黑色石匣中?毕竟,这和历史上所谓聚宝盆的传说并不一致。 当然,这也是我,下一步准备搞清楚的疑惑。我有个猜测,或许飞石上有某种人类至今无法发现的辐射,诅咒来源于辐射;令物质自我复制的功能,也来源于辐射;影响金钱气运,同样是辐射的影响。 看不见的东西,不代表不存在。有些物质,天生就拥有超越人类想象的能量,违背人类总结的物理定律。 谁知道呢? 鬼脸诅咒最终也没能将我们怎样,至少现在是如此。 毕竟那诅咒影响的是金钱气运。钱本身,是无法令人死亡的。 老男人得到了我上缴的两枚鬼头钱,笑得鱼尾纹都冒了出来。因为鬼头钱不知为何无法离开寒家村一百公里的法则,他干脆在那儿弄了个隐蔽的超自然物体仓库分部。 我跟雪珂回到了德国,柯凡森老师的病也好了。 就在我回到德国公寓的那一晚,我的门突然被人敲响。只见一张纸条赫然夹在了门下的信件口上。 我展开纸条,看一眼,顿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只见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 我是m,你的老朋友。守护女有危险,割断了你的轮回的组织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正在蠢蠢欲动。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去看看时悦颖的墓。 并在三天后的零点零分,踏上东方号游轮…… 我将信揉碎,打开门。午夜的街道上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只被风卷起了一片凄凉! 鬼钱·完 第29节 我跟雪珂回到了德国,柯凡森老师的病也好了。 就在我回到德国公寓的那一晚,我的门突然被人敲响。只见一张纸条赫然夹在了门下的信件口上。 我展开纸条,看一眼,顿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只见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 我是m,你的老朋友。守护女有危险,割断了你的轮回的组织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正在蠢蠢欲动。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去看看时悦颖的墓。 并在三天后的零点零分,踏上东方号游轮…… 我将信揉碎,打开门。午夜的街道上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只被风卷起了一片凄凉! 鬼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