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落白骨香》 第1章 苏醒 混沌海是唯一的人、仙、魔三界互通处，说是海，实则是一片广袤山湖，湖泊上镶嵌着大大小小壹拾贰座岛屿，名为混沌十二岛。十二岛为上古神族所建，内含无数小世界，珍奇异兽无数，此时岛屿破碎不堪，湖面波涛汹涌，仙界大军与妖魔联盟军战的不可开交，无数法宝兵器散发耀眼的光芒，血水染红了脚下的湖水和土地。联盟军数量众多，一时间与装备精良的仙界大军战了个旗鼓相当。双方激战正酣，突然天边传来一阵龙吟，一条金龙穿云而来，联盟军躲闪不及，死伤无数，金龙上站一覆甲中年人，面相威严，正是仙界之主——仙帝青渊。 联盟军内突然跃出二人冲向仙帝，仙帝抬手挡住二人的攻势，正是魔族乘宣和妖仙叶凝，“叶凝，你竟真是助纣为虐吗？” 无人应答。 金龙瞬息围困住二人，仙帝看向正在厮杀的大军，“哎，竟是如此冥顽不灵，以至生灵涂炭。”说罢，他高举仙帝令，“妖仙叶凝撺掇妖魔二族，挑起战乱，破坏三界和平，请天道降下裁决！” 叶凝与乘宣合力击退金龙，“青渊，你颠倒黑白，天道不会认同你的。” 话音刚落，天道瞬间做出裁决，“轰隆，轰隆”厚厚的雷云聚集，雷鸣阵阵，不祥的气息笼罩着这片土地，一道道紫黑色雷电蓄势待发。 叶凝还未来得及高兴，便发现自己被气机锁定，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雷电“卡啦”朝自己落下。 紫黑色的雷电闪着亮光，蕴含无限大道规则，霸道猛烈，一道接着一道劈在叶凝身上，很快她的肉身在雷电中灰飞烟灭，在妖丹破碎之前，她看向周遭，面带惋惜的仙帝，目眦尽裂无法靠近的乘宣，死伤无数的大军，天道已经做出裁决…… 自己，真的错了吗？ 人界·极北 极北常年雪花纷飞，气候寒冷，这里环境恶劣，但是物竞天择下，有些动植物很好的存活了下来。动物或居于山谷或居于平原洞穴或居于峭壁悬崖。而植物大多生长于峡谷，只有一种长于山巅，那就是雪莲。雪莲是疗伤圣药，百年雪莲可延年益寿，千年雪莲可起死回生，只是雪莲生长缓慢，花期极短，采摘后要和玄冰放一起保存，一旦温度变化过大就会马上枯萎，通常是有价无市。 这天，天气放晴。 “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一个穿着深色护卫服的中年男子喝了口烈酒，他小心翼翼的行走在冰原上，面露烦躁，说话间吐出的白雾很快凝结在他浓密的胡须上。 “……“ “快了，那畜生快死了。”走在前头李老三边辨别方向边说道。他身形魁梧，一头乱发塞进皮帽子，打卷的胡子上面凝结着小冰棱。 “是啊，要不是那天突然风雪大作，现在我早就拿着赏金去找小桃花了。”走在中间的一名护卫不知想到了什么，面露猥琐，又恨恨的说着。 “都别说话，那畜生精得很。”走在第二的人出声制止他们。此人脸白身长，长相斯文，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此时穿着白色的皮裘，看起来更是毫无杀伤力，不过熟悉的人却知道，他武艺高强，剑法狠戾，就是江湖上人称书生剑的季军白。 这群人接下商会找雪莲的任务后，在冰原转了很久，终于一月前在东边的山头找到了一株含苞待放的雪莲。只是雪莲附近住了一只雪雕，一行人与之缠斗多次，损失了不少人，终于将其重伤，而当时突然风雪大作，他们不得不退走，等待风雪停了后再来。 没一会儿，李老三做了个手势，众人停了下来，原来目的地就在眼前。 所有人凝神屏气慢慢靠过去。那只雪雕还在，伏在雪地上一动不动。 “你们，过去看看。”季军白随意指了两人。 那两个护卫战战兢兢的走过去，雪雕一直没有动静，他们在离雪雕几步远的地方用刀戳了戳，雪雕没反应，两人大着胆子上前，走到雪雕旁边，观察了一下后，回头喊道，“它死了。” “死了？”季军白又让李老三去看，得到同样的结果。他自己又去检查了一遍，发现雪雕真的已经没了气息。 “浪费我那么多时间。”季军白运气一脚将雪雕踢下山崖。雪莲长在山边，此时已经绽放，他看向队伍中一名瘦弱男子，他一双三角眼，鼻头冻得通红，留着两撇小胡子，身形瘦长，此时佝偻着背，两手缩在袖子里，“雷兄”。 “嘿嘿嘿，总算轮到我了。”雷弱笑声有些尖，话音未落，他便使轻功飘向雪莲。这正是季军白找他的缘故，雪莲生长之地岩石很脆，仅有一层薄薄的地衣、苔藓，很容易踩塌，而雷弱善轻功，功法诡异，飘忽似鬼魂，由他去采雪莲，可谓万无一失。 雷弱很快将雪莲采回来，只是他没有将雪莲交给任何人，而是对季军白说“季兄，我觉得我的报酬有点少。” “哦？”季军白收回手，“雷兄，那可是50两黄金哪。” “可是要不是我，你们再多人都是枉然。”雷弱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拿出一个袋子将雪莲放进去，袋子一打开就喷出一股寒气，看来他早就准备好了玄冰。 “那我再分50两给你？” 雷弱摇摇头。 “那雷兄的意思是我们所有人的报酬都归你？”季军白无声的笑了，他慢慢的拔剑，随着他的动作，周围的护卫也开始亮出兵器。 “你们干什么哪？好不容易才拿到雪莲，雷兄你要是嫌钱少，回去咱再慢慢商量，哎，哎呀……”李老三在一边急着劝，话还没说完，突然腹中一阵绞痛。 周围的护卫都痛的在地上打滚，季军白一手拿剑，一手捂着腹部，看着雷弱，“你！” “嘿嘿嘿。”雷弱一脚将季军白踢倒，“是我，蔓菁的滋味如何？” “蔓菁？你什么时候下的毒？”季军白倒在地上，怨毒的看着他。蔓菁是曼陀罗的花枝晒干研成的粉末，剧毒，无解。 “刚刚啊。”雷弱拿出一个瓶子，放在嘴边亲了一下，做了一个抛洒的动作，“刚刚我过去的时候就这么一撒，可是你们都没看见。嘿嘿嘿……杀了你们，雪莲是我的，黄金也是我的，嘿嘿嘿……” “是吗？”季军白眼神一厉，突然站起来，一掌拍向雷弱。 雷弱只擅轻功，加上季军白出掌突然，他一时不察被打倒在地上，“你，你没中毒”。 “当然，我早就知道你有异心，你以为你买的玄冰是谁给你的，”季军白走过去取出雷弱怀里的雪莲花，“不过你说的对，50两黄金的确太少。”说完，他一脚将雷弱踹下山崖。 “季兄，这……”李老三看见这一幕，吃了一惊，只是接下来的事情更是出乎他的意料。 季军白将雷弱踹下山崖后，又走向旁边倒地的护卫，一剑刺了下去。不一会儿他就将所有护卫杀了个遍。 李老三看着季军白将护卫一一杀死，提着还在滴血的剑走向他。 他挣扎着后退，“不，季兄，我什么都不会说，不要杀我，不要……” “什么都不会说？”季军白看着拼命点头的李老三，笑了一下，“只有死人才会什么都不说。” …… 季军白将李老三杀死之后，看着一地的尸体，他想了想，将所有尸体都推下山崖。 尸体从山崖落在谷中，发出很大的声响，也溅起一地雪雾。谷中的动物纷纷跑回自己的巢穴，好半天才敢把头钻出来好奇的四处打量。 谷底数十里以下的冰层中，有一块横躺的冰茧，椭圆形，隔着冰花可以看见里面有一个人。 那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大概有十八九岁，黑色的头发散在身后，脸色有些苍白，闭着眼睛，穿着浅青渐变的衣裙，层层叠叠蔓至脚踝，脖子上戴着一只镶玉的项圈，双手交叠放在腹前，赤着双足，双手和双脚有深绿色的纹路蔓延。仔细看还会看见她的胸口有轻微的起伏。 尸体落下造成的响动并传不到这里，只是好像遥相呼应一般，冰茧轻轻晃动了一下，紧接着茧中的人睫毛颤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叶凝一睁眼，手上和脚上的纹路缓缓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破开冰茧，站在雪地上，她看见了摔得凌乱的数具尸体，摇摇头，心思一动，随即天下起了雪，雪很快将一切掩埋。她赤足踩着雪进了一个山洞。 山洞里有一只雪熊，雪熊见她进来，竟还朝旁边挪挪给她腾了个暖呼呼的位置，叶凝不客气的走过去靠着雪熊发呆，这寒冷的天气把刚刚睡醒的脑子又冻住了似的。 没一会儿一个庞大的身影钻入洞中，是另一只雪熊，雪熊不是独居动物，往往一公一母住在一个洞穴里，时间久了还会有新生命诞生。 它很快来到叶凝身旁，趴下，将嘴里衔着的东西给她。 那是一个布袋，打开里面是几小块玄冰还有一朵花，花茎暗黑色，花朵雪白，形似莲花，花瓣上还有一点血迹。 “雪莲？”叶凝拿着花左看右看，“这花本身已无因果。”不过她信奉出现的不会毫无道理，一切都有因果。罢了，先回无事天吧。 摸摸雪熊的头，叶凝在储物袋里翻找了半天，找到两颗灵丹，喂雪熊后她随手结阵离开。 第2章 这世上唯一的仙草 仙界是个很清静的地方，各仙都在自己的洞府中炼丹修行，在外面晃的只有巡逻的仙兵仙将。 一阵白光闪过，叶凝出现在洞府“无事天”，她初到仙界时举目无亲，后机缘巧合与碧心结识，两人一见如故，共建洞府“无事天”。 无事天一片安静，仙界无尘，但一切事物都是许久未动的样子，叶凝觉得奇怪，用通讯玉简呼唤碧心一直没有回应。她于梦中得道，睡觉对她来说亦是修炼，一觉睡了小一百年，中途无人唤醒她。她掐诀起算，但碧心与她相交多年，命运有所交织，天地不予回应。叶凝心念一动，去了仙庭浮屠山。 仙庭于仙界，如同王国的都城，浮屠山是仙庭左侧的一座仙山，山上灵气充沛，是花草精灵最爱的修行之地，碧心本体是石斛仙草，平时也常在浮屠山修炼。 叶凝刚刚到山脚，就听到吵吵嚷嚷，很多花草虽未化形，也是生了灵智，正是叽叽喳喳爱说爱闹的时候。一路问过去竟然无人知道碧心的下落，花花草草吵得她头疼，最后叶凝干脆化了形，躺进一方碧潭里，摆烂。 “有人来了有人来了，是株莲花咧，我该摆什么姿势和她打招呼？” “什么哪，那明显就是莲花仙人嘛，仙人看我!” “我不行，我我我害怕……” 叶凝摆着头看去，碧潭旁的大石边排排长了一丛金乌葵，花开三株，正在无风自动。 “诶嘿她真的过来了，怎么办，我会不会被拔去炖汤？” “你是棵葵又不是萝卜，怎么炖……炖了也不好吃。” “…………” \"…………\" “别看老二，他自闭了。” 叶凝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请问。\" “啊！！！她和我说话了！！”听得一阵尖叫，摇摆的最欢的那株突然花瓣耷拉了下去。 仅剩的一株人性化的摆了下叶子， “哈哈哈，别理她，她太兴奋了就这样，仙人您有何指示啊？” “你们，有见过石斛仙草吗？”叶凝怕他们道行低不认得，还掐诀画了碧心的影像。 金乌葵端详了半天，摇头，“我们这里没有这种仙草，我也没见过这位仙子。” “没有？”叶凝抠抠下巴，有些疑惑，“不应该啊。” “我在这也有小一百年了，就没见过石斛仙草。”生怕叶凝不信，这株金乌葵用叶子一左一右打醒身旁两棵，“老二老三你们见过吗？” 欢脱的老三摇头，自闭的老二倒是支支吾吾的，“没有见过，但，但是我听石竹说过。” “你听谁说过？”老三开始疯狂摇摆，“你居然和石竹说过话，你什么时候和他说的，你怎么说的，你说了什么。” 老大一巴掌将老三打趴，“你安静点，话说石竹这个名字好生熟悉啊。” “大哥，你忘了吗？石竹就是我三表哥的隔壁邻居的儿子的表弟啊，小时候说过要娶我的呀。”老三娇羞的扭了扭。“听说他拜了山头西面黑木大师为师，学习修炼呢。” “嗯，那他辈分挺低的，表哥的儿子的表弟。” “不是，说的他不太厉害一样，他现在可以遁地了，就昨天还和你打过招呼啊。” 老大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又看叶凝开始不耐烦，一个螺旋掌给到老二,\"你好好给仙人说说！\" “就，就，我也没听清，”老二支支吾吾着，根须紧紧扣地，“就说什么最后一株石斛仙草没了……他也没多说。” “西面是吧，多谢。”叶凝一拱手，脚步不停的离开。 不多一会儿叶凝就找到了石竹，只是石竹也不是很清楚，他也是听师傅说的，说仙草没了很可惜。 “那你师傅在哪呢？” 石竹颤巍巍的指向她的脚下。 \"……\" …… 黑木大师理了理衣袍表情严肃内心苍凉，徒弟有孝心，寻了块上好的腐木，阴冷潮湿，腐朽程度完美，他正化了形蹲在上面舒展，突然就被踩在脚下，差点和木头融为一体。 可是大度的他又怎么能和年轻人计较呢，就算人家修为高上他太多，就算人家给了他一颗能化心魔的清心丹…… “那时五十年前的事情了，我族的小殿下与他的伴生新娘银耳吵架，一气之下跑出了浮屠山，族人着急四处寻找，最后我的一丝菌丝在蟠桃园找到他，无意间听见两位采桃的仙娥在议论，哎哎哎，你别急着走，”黑木大师随手用手杖勾着叶凝，“蟠桃园也不必再去，你与其去问其他人，不如我直接告诉你。” “六十年前， 人界发生一场瘟疫，石斛仙子下界施救，与一位魔族互生情愫，为此她焚了仙骨，造了个人的腔子，随那位魔族去了魔界，后来据说是没过生产那关，母亡子存，孩子将将满月，那位魔族也随她去了，真是可惜了，这世间最后一株石斛仙草。” 黑木的话让叶凝心底发凉，有些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不可能吧，您是不是记错了，不会是她，这么大的事，她不会不告诉我！” “我怎么知道她和你，世间唯一一株石斛仙草的陨落，我还能弄错吗？我木耳一族族系众多，还能打听错？”黑木摊手，“不过照我说，最可怜的还是那个孩子，父母双亡，也不知道现在什么状况。” “不可能，你一定在骗我！！” 叶凝脑子嗡嗡一片混乱，她踉踉跄跄去了览云台，览云台可以回溯仙界发生的往事，她拿出碧心往久用过的物件，上面残余的气息很微弱，但仍然勉强打开了溯回镜。 的确如黑木所说，溯回镜中碧心向仙帝陈述与魔族相恋自请下界，最后焚仙骨，成人，下界。魔界的事无法看到，但她看的出来，凌霄殿上的碧心有多坚决。 回了无事天，举目处处可见昔日的生活场景，就连这桌上的花纹，也是碧心最喜的木樨。 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叶凝，我们的洞府就叫无事天吧，希望各界无事，我们平安渡劫……叶凝，你看我的新法器，我们切磋一下如何……叶凝，你最近很懈怠哦，赶紧闭关去…… 叶凝突然有点不知所措，她呆滞的躺在床上，闭上双眼，双手叠放腹前，睡吧睡吧，醒了去浮屠山找碧心，她在那修炼呢…… 洞府一片安静，不一会儿，她翻了个身侧卧在床上，一声声压抑的呜咽散在屋子里，声音由小变大，她放声大哭起来…… 人界极北。 叶凝在寒风呼啸中慢慢走着，去魔界的入口，极北这里，就有一个。石斛仙草天生木灵心，心怀天下，救世救人，怎么会突然爱上了一个魔族，还有她的孩子…… 顺着指引，兜兜转转又来到雪熊 洞穴，洞穴极窄极深，最后一个弯道后豁然开朗，层层冰凌后面一道漆黑古朴的大门，通道就在眼前，叶凝大步前行，不管怎么样，去了魔界就知道了。 第3章 阿木 魔界·四方城 极北的入口直接连通魔界都城，魔界都城名四方，虽魔界大开城门，接纳各族，但城中最多的仍是魔族，有少量妖族混杂其中，临近傍晚，也是灯火通明，热热闹闹。 叶凝随着人群四处乱逛，东吃西喝，不一会儿便抱了满怀的小玩意儿，最后她拐进了一条巷子。小巷尽头有间店铺，门口随意摆着几个竹筐竹筛，里面盛满了干菌，店里也是满满当当的摆满干货。这是一家干杂店，一时没看见店里有人，叶凝敲敲门板，“有人吗？” 连喊了几声，店里隔帘微动，转出一白衣少年来，“来了，这位姑娘需要买点什么？” “掌柜的，听说这里收干货，这个你看收吗？”叶凝说着，拿出一个木盒递过去。 少年打开一看，笑了起来，“收的收的，里面坐里面坐。” 两人一起进屋后，少年把店门一关，两人走到内间，少年将木盒往桌上一放，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朵黑木茸，叶状，中凹，上表面深褐近黑色，下表面暗灰褐色，这正是木耳一族的黑木长老的信物，“你就是黑木长老说的叶凝仙子吗？” 叶凝点点头，“掌柜的，怎么称呼？” “仙子叫我阿木就好。” “阿木，你就叫我名字吧，“出发前黑木大师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来魔界先来这里，并给了她信物，说这间店是他的一位同族所开，可以打听一些消息，既然这样叶凝也不打算隐瞒，”我的来意大概你也知道了，我来就是想看看石斛仙子的孩子。” “嗯，那我叫你叶凝姐吧，”阿木点点头，随手拿起纸笔，写写画画起来，“石斛仙子的孩子如今住在魔王宫里，他的父亲是厘王，魔尊的亲弟弟，小世子双亲去世后便被魔尊接到王宫里亲自抚养。” 话音刚落，阿木已经画了一幅地形图，他指了指纸张中间，“王宫，魔尊和魔后以及小世子就住在这里。” 叶凝看着纸上弯弯曲曲的线条，“你见过小世子吗？” 阿木点点头，“小世子叫乘碧，他以前出宫的时候我远远见过一次，看不太真切，感觉很瘦弱，听说他娘胎里带的弱症，连大魔医都没法子，小时候还被断症活不到成年……” 阿木这么一说，叶凝更想去见他了，她垂眸思索了半响，“如果我趁着他们采买的时候躲进采买的车里混进去呢？” 阿木一脸嫌弃，“你是不是话本看多了，采买的物资有专人检查，还有什么乔装宫人混进去，每名宫人都留有灵魂印记，”他指着地形图上王宫周围的小黑点，“王宫周围十二座神石形成护城大阵，除了死物，任何没有印记的人被大阵发现会直接绞杀。” “难道那些外族来使大阵也会杀掉？那我等小世子出宫总行了吧。” “出宫，他出宫只会去储君府，”阿木点了点桌面，“他师从大皇女，偶尔会去她府上，不过每次出宫都是护卫随行，有时甚至和魔尊或宣王一道。你觉得有机会吗？” “…………” “…………” “感觉宣王听起来有点机会？” 阿木叹了口气，“叶凝姐还不了解魔界的王族吧，这任魔尊叫乘麟，是白骨魔族族长，白骨魔族，善武弑杀，当年他凭借一把破天剑杀得不死鸟灭族，他和乘厘是亲兄弟，膝下一子一女，魔族立长为储，大皇女乘月舒，成年封储君，武力高强，战功赫赫，二皇子乘宣，成年封宣王，喜饮酒玩乐不喜政事，没几个人见过他出手，当然我怀疑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 看着滔滔不绝的阿木，叶凝好像明白黑木大师的用意了，“阿木，你真的只是卖干货的吗？” “咳咳”阿木脸一红,\"我就是平时喜欢让菌丝四处晃荡……\" “那你的菌丝能晃进王宫吗？” 阿木摇摇头，突然眼睛一亮，“对了，其实我们也算外来种族，但魔界有种生灵，半木半灵，不过正因为这样才不会被大阵发现，如果能让他进王宫，去找到小世子应该没问题。只是光他能进去也没什么用啊。” 叶凝眼珠转转，瞬间想到一种可能，“那不一定，你说的他们是？” “是魔木茸，他们喜阴暗潮湿，栖息地在魔根山。魔根山地势险要，生活着许多魔兽，而且魔木茸半灵就这里有点……”阿木指指脑袋，“叶凝姐确定要去吗？” “我必须去，哪怕只是一种可能”，叶凝轻声说着，“那孩子叫乘碧呢，他们的感情一定很好。你说是吧？” “那为什么你不直接拜见魔尊，去见小世子呢？”阿木不答反问道。 叶凝摇摇头，“这偌大的四方城，有魔族，有妖族，还能见着如你一般的精灵，可是我却见不着一个仙族……况且说着疼爱……” 阿木想了想，“我大概料到了，快宵禁了，叶凝姐要不今晚先在这歇息，明早出发。” 叶凝原想拒绝，想到她进门时后面一闪而过的魔气，她点点头，“行吧。” 干货店后面连着一个二进的小院子，阿木早就收拾好了客房，领着叶凝过去他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我这用我族特殊秘法设了防护阵，安全稳固，叶凝姐好好休息，争取明日马到成功。” 叶凝看着这漏洞百出的防护阵，只想保持微笑。 待到深夜一片寂静，叶凝起身对着防护阵一阵修补，忙忙碌碌半宿，待到更换完最后一块阵基石，院中红光一闪，阵成。叶凝甩甩手正准备回房，突然防护阵一阵波动，一尾紫色星芒从院子上方略过，感应到对方无攻击行为，防护阵趋于平静。 然而这一变故却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只见星芒一个转弯最后直直冲着院子而来，竟是一个紫衣蒙面人，感受到对方来势汹汹，防护阵瞬间激活，叶凝微眯了眯眼睛，手中捏起法诀，不待她发作，那人擦着房檐离开…… 叶凝还未放下警惕忽然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下一刻，院门被拍的震天响，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开门！” 这动静直接吵醒了阿木，只见少年顶着一头乱发，脸黑的能拧出水来，三两步冲到门口，“大晚上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门口争论了几句，最后不知说了什么，阿木把门碰地一关，骂骂咧咧的回房，全程没有给院里的叶凝一个眼神，这冲天的起床气她也是第一次见到。 门外脚步声渐远，叶凝刚准备回房，眼角瞥见一抹流光划过。 第4章 祸水东引? 叶凝定睛一看，竟是一条发带虚虚挂在房檐下的灯笼上，摇摇欲坠。想到刚刚蒙面人的举动，她脸上淡然尽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锐利，取下发带细看，发带入手冰凉丝滑，是上好绞纱制成，发带尾用碧色丝线绣着一株花，花是六瓣，花瓣细长中有节，是从未见过的花。 “这是白骨花，是王族的图腾。”猛然响起的声音把叶凝吓了一跳，她轻拍着胸口，锐利尽消，眼里带着一丝埋怨，“吓我一跳，你怎么起来了？” “在你蹦跶着用棍子戳灯笼的时候，我说怎么这半夜还有魔兵敲门，敢情是因为这个，”阿木话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他擦擦眼角因困倦泛起的泪水。 “这个？” “嗯，这是王族的图腾，白骨花，花叶黑色，花朵白色，花瓣细长，每条花瓣中间有一凸起，似骨关节，故称之白骨花，只有王族之物才能绣这个图腾。刚刚魔兵敲门要搜查，说是看见我这有刺客，我哪能答应，正僵持着，好像领头的接到了什么消息就走了。” “我刚刚的确看见一个人从这掠过，蒙着面，然后就发现了这个。” “看来的确是有刺客，祸水东引罢了，”阿木打了个哈欠。 叶凝点头，眸子里带着不解，“这刺客，是从王宫里出来的吗？” “或许吧。” “不是说王宫很难进吗？九死一生？” “……”阿木勉强打起精神来，“这不就被发现被追杀了吗。” “……” “叶凝姐赶紧休息吧，明天才有精力去魔根山。” 阿木脚步不带停的回房，叶凝漫不经心的踱着步子回房。在她回房后不久，一阵风刮过，房檐下的灯笼被吹得四下晃动。待风平息，一切重归寂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深夜的魔宫安安静静，除了一些匆匆的脚步声，完全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一场刺杀。 石禾居 魔尊乘麟在厅内来回踱着步子，时不时朝内间望去，这时从外匆匆走来一人，来人身着黑色盔甲，半跪正要说话，魔尊一摆手，他垂下头来静静等待。 门帘轻启，走出一素颜妇人，面容沉静未施粉黛，头上仅一只碧玉簪子，她看了魔尊一眼，点点头。魔尊轻舒一口气，对着地上的魔将轻声说道，“外面说话。” 三人来到院内，魔将拱手道:\"魔尊，刺客出城便消失不见，大皇女疑有诈，正返程，命属下先行回来复命。\" 魔尊点点头，“退下吧。”魔将领命退去。 魔尊随意坐在石凳上，“阿童，你说这刺客什么用意？” 被称为阿童的素颜妇人便是魔后童染，夜半石禾居遭了刺客，所幸及时发现无人受伤，但乘碧仍然受到了一点惊吓，魔后守着他喝了药睡下，二人才放心离开，魔后轻轻坐下，“或许是仙界的探子？” 魔尊嗤笑了一声，“青渊吗？呵，我看像，他的胆子小心眼儿小又满口仁义道德，私下干点这种事不奇怪，只是这么多年了，他还有什么打算……” “无论他有什么打算，我们只要阿碧好好的。”魔后话音未落，魔尊握着她的手，“是啊，阿童，老二那边还顺利吗？” 魔后点点头，另一只手轻放在二人交叠的手上，满眼看着魔尊，微微笑着，“顺利的，今天捎来了消息，最后一味药也找到了，正在往回赶呢。” “那就好，陪我好好看看这满园桂色吧，感觉这三界很快就要被他给搅得稀碎了。” 这石禾居原是厘王住所，魔族尚武，那位王爷却是个爱好风雅的人，去人间转了一圈回来建了石禾居，修葺的十分雅致。他仿照人界的房屋建筑，建了黑瓦白墙青柱，在墙上安上琉璃作窗，从人界移了数株桂树种于堂前院中，又建了一个小型灵阵，使得花草受灵气滋养，日日花开不绝。他还去妖界的萤火洞带了许多萤石回来，敲碎后嵌入院子的石板路上。此时桂树飘香，地上荧光点点，如星河幻境，令人恍然。 第5章 魔木茸 次日，叶凝离开时，阿木递给她一本小册子，“叶凝姐，这是我画的地图，还有魔木茸的画像，魔木茸胆子小，半木半灵又不会思考，它们对灵力有感应，但是采摘下后会迅速枯萎死去，若是想要保留它们的命还得想想办法。” 魔根山距四方城并不算远，山外围是一片沼泽，其次才是山林，越往里栖息的魔兽越高级，山林深处据说生活着将级魔兽，不过尚无人证明。平日里很多魔族平民在山外围捡干货或者猎杀低级魔兽售卖。魔木茸就生长在沼泽里的朽木上。 叶凝抵达时将近傍晚，连日的晴天让沼泽水份流失，干枯的树枝，枯败的草在昏暗的天色下形如鬼魅。夜晚出发显然不是好时机，何况是要掩饰仙力，动起手来更是束手束脚。叶凝顺着地图走走停停，最终一座破屋映入眼帘。 休息一晚再去吧，叶凝想着。“吱呀”一声推开门，迎面而来的灰尘扑了她一脸，叶凝随手扇扇，四处查看起来。 说是破屋也许过分，里面一张石床，一张木桌几条长凳，角落堆了一些干草树枝，窗户还有些破烂漏风，这大抵是给猎户、采农歇脚的地方。叶凝将床扫了扫，从储物袋拿出床褥将就，又拿了些干草遮补窗户，忙这么一会儿天就黑了，她生起火，随意吃了些干粮就躺在了床上。四周的虫鸣更显山林的安静，偶尔传来一两声咆哮冲破寂静，叶凝迷迷糊糊听到了马嘶犬吠，感觉有什么东西注视着自己，想醒又醒不来，最后干脆睡得更沉。 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等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叶凝将火堆灰烬打扫干净便离开破屋去了沼泽地，临近沼泽地，地上多了许多杂乱的脚印还有马蹄印，看来来魔根山的不止她一个。叶凝思索片刻，换了一个脚印少的方向，魔木茸在沼泽地四处栖息，只需要找到一株即可，没必要往人堆里扎。 阿木提供的信息没错，叶凝没走多远，便在一棵半卧的枯树上发现了一片魔木茸，一朵朵挤挤挨挨，生长在树干的背阳面，只是受到力水的影响有些枯萎，左右看看四下无人，叶凝分出一丝灵气在魔木茸上方晃动，过了好一会儿，魔木茸纷纷伸出细细的菌丝来触碰，菌丝在空中探了半天，触到灵力后顿了一下直接将灵力吸收，随即吸收了灵力的那朵魔木茸舒展开来变得生机勃勃。 叶凝将灵力一收，怕直接的采摘伤了它们，又怕砍树吓到它们，最后干脆挽起袖子直接将树拔起，幸好是枯树，根早以枯萎，她将枯树托着，树被挖走，留下一个大坑，坑里不一会开始渗水，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沼泽的一部分。叶凝盯着大坑看了半晌，走的时候她一手托树一手拎着一个壶。 枯树刚刚离开沼泽魔木茸就开始蔫哒哒的，甚至有几朵直接枯萎从树干上掉在地上，叶凝赶紧停下，将壶打开浇了些水，魔木茸一接触到水就停止了枯萎。和她猜的没错，魔木茸离不开的不仅是生长的树还有沼泽地的水。她水壶里装的就是坑里渗的水。 叶凝就这样一边走一边浇水，魔木茸总算是活着走了一段路，只是刚刚路过魔根山的界石，魔木茸直接枯萎死去，浇再多水也没用。 看来魔木茸离不开的是魔根山，叶凝没法只有再去找了一从，幸好魔木茸不说是什么珍贵的天材地宝，至少在魔根山还是数量众多。 叶凝没再直接出魔根山，她转道去了之前休息的屋子，入屋直接布下一个防护阵。看着眼前丛丛魔木茸，她又释放出一丝灵力，不一会儿魔木茸伸出细细的菌丝来，菌丝吸收了灵力后又生出更多的菌丝来，魔木茸也开始伸展壮大，叶凝将灵力换了个方向，菌丝也跟随着换了个方向；猛然断了灵力后，菌丝竟然还四处寻找，遍寻无果后搭头搭脑收回的样子好像没吃到糖的孩子。 都说魔木茸半木半灵不会思考，可占了半灵就不可能生不出灵智来，最后叶凝选择了两朵菌丝伸的最欢的魔木茸，着重给他们喂了灵力，半响后，两朵已从拇指大长到了手掌大，只是之后就不再长大，喂得灵力也溢出到了其他魔木茸上。 叶凝分出一丝元神试探，这两朵毫无反应，难道真的生不出灵智来？ 百思不得其解，五脏庙却闹起了动静，叶凝干脆停下来，拿出了干粮。 干粮淡然无味，“身处宝山怎能不用？”叶凝直接出门猎了只野兔，填了五脏庙，叶凝继续研究魔木茸。 一顿饭的功夫，那两朵魔木茸居然又开始枯萎，难道真的没办法吗？或许它真的只适合拿来做干货炖汤吧。叶凝自己说服了自己，直接将魔木茸采摘下来准备带给阿木。 魔木茸炖鸡……魔木茸烤肉……还是喂过灵力的魔木茸。叶凝边想边流口水，动作越发利落，突然她手一缩，采摘的太快，没注意蹭到树干的刺了。 可是，叶凝看了看伤口，怎么是一长条伤痕，没破皮，但也不像刺扎的。正想着，手上又被打了一下，她抬头看去，一条菌丝在空中舞的正欢。 菌丝是一朵极小的魔木茸伸出来的，大概是感到了危机，此时谁靠近抽谁，叶凝试探着喂了一丝灵力，菌丝一下便吸收了，也不再乱抽，乖乖的停在眼前。 叶凝照例分出一丝元神试探，结果菌丝动了动，好似在抗拒。 叶凝胸中涌出一片欢喜，她高兴的笑了起来，“天哪，天哪，真的生了灵智！” 叶凝不再管其他的，继续给魔木茸喂灵力，却在他吃的正欢时又停下，一根菌丝不满的举起，却没有抽打。叶凝再次分出一丝元神，菌丝晃了晃，最后小小的触碰了一下，叶凝瞬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那是一片汪洋大海，此刻海面风平浪静，海的正中心有一个小圆球，散发着柔柔的光，叶凝的那丝元神站在他面前，圆球伸出一条的细丝，好似一条手臂，小心翼翼的挨了一下叶凝，这正是魔木茸的意识，叶凝手上化出一朵莲花，向他抛去，“你要不要离开魔根山，跟着我。我有很多灵力哦，你看，给你花花玩。” 圆球没有犹豫的直接跳到了莲花上，叶凝的元神一下被弹了出去。叶凝一个踉跄，一段光从魔木茸身上进入她的眉心，这是她盘腿而坐，闭上眼睛，细细感悟。 魔木茸，生于蛮荒，长于魔根山，千万年来只有这小小的一朵于机缘巧合下生了灵智，至此也和叶凝结下不解之缘，他将追随叶凝离开魔根山，去往这大千世界…… 第6章 骁勇大将军? 叶凝回到干货店，阿木正躺在树荫下睡觉，她过去坐在另一把躺椅上。 “没事的，我们想想其他办法，或许，可以试试混进采买的队伍，或者装成外来的歌姬舞姬什么的……”阿木眼不带张的安慰道。毕竟魔木茸天生如此，从未听说过生出灵智，就连活着离开魔根山都难，需要灵力持续的喂养，叶凝这趟本就是白跑。 叶凝没说话，随手丢了个布袋子给他。 阿木打开一瞧，“嚯，这么多魔木茸，叶凝姐打起精神来，晚上我们煲汤喝。” 叶凝点点头，杏眼微眯，又递了个东西过去，阿木随手接过，“怎么带了节枯枝回来，这上面还有一朵”，话音未落，他哎呀一声，摸着被抽的手背，看着眼前飞舞的菌丝，阿木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这这这……活的……活的……” 看着阿木震惊的样子，叶凝憋了许久还是噗嗤一声笑出来，“可不仅是活的，来，”说着她轻轻点了点菌丝，菌丝乖乖的缠绕在她手指上…… “灵智……他有灵智……”阿木胸口剧烈地起伏，像是难以置信，止不住的深吸了两口气，发出两声猪叫。 阿木用手指试探了一下，又被抽了一道，他小心翼翼的捧起枯木，左看右看，“不可能啊，怎么会，自古以来就没有开灵智的魔木茸……” “你别吓着他了，我去给他找个窝……” 叶凝四下寻找，最后走到院里的井边，井里的水只有一半，她纵身跳入，双脚蹬着井壁划下，在井水上方堪堪停下，井里湿滑阴凉，井壁是大块的青石组成，上面长满了苔藓，叶凝比划了一下，在井水刚刚漫过的地方，掘了一块巴掌大的石片。待他回到原地，阿木仍然保持着刚刚的样子，一动未动，只是脸上多了几条印子，他嘴里还在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呢，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大概是运气好？”叶凝以灵力为刀，在石片上刻了一个简单的聚灵阵，将石片放在枯木旁边上，又给魔木茸喂了一些灵气，“你换个地方吗？新家阴凉又舒适哦。” 阿木赶忙制止，“叶凝姐，魔木茸只长在枯木上，哪怕有聚灵阵他换地方还是会死……”话还没说完，就看着魔木茸自己缓缓的挪到石片上。 “……” “……”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井水寒凉，经井水常年浸泡，井壁寒气入骨，上面的苔藓带着水汽，正是适合喜阴凉潮湿的魔木茸，更别说还有聚灵阵加持，不搬家才是傻子好吗？”阿木陷入了新一轮的自我怀疑，叶凝知道他只是需要时间接受，而且在她拿出石片时，明显感觉到魔木茸的欣喜，房主都高兴成那样了，还有可什么怀疑的。 阿木整个下午都在怀疑与自我怀疑中度过，导致煲的汤差点焦糊，把叶凝乐的不行。 一碗鲜美的木茸鸡汤下肚，阿木终于清醒了过来，看着灵力滋养下愈发舒展的魔木茸，他想了想，“既然他已经开了灵智，叶凝姐准备给他取个什么名字？” 叶凝摸摸下巴，“那就叫小木茸吧。” “……”阿木脸部抽搐一下，犹豫半晌，“这个名字……也太普通了吧？” “那小魔？小茸？大木？”看着阿木越来越黑的脸，叶凝嘿嘿一笑，“我真的想不出来了，你有什么好想法？” “我觉得可以叫开天辟地骁勇大将军！你看他是唯一开了灵智的，简直是自古第一魔木茸诶!” …… …… 院里久久平静，连小虫子都感受到奇怪的气氛不敢出声。 “等我一下。”阿木说完扭头就跑，回房不知道鼓捣些什么。 不一会儿他跑到叶凝跟前，“来。” 叶凝一瞧，阿木拿着个碗，里面放了几个纸团，“抓阄？” “对。” 纸团有大有小，阿木看似淡定的站着，捧碗的手却因过于用力而骨节泛白，叶凝手伸到半空又缩回去，“你不会每张都写得是大将军吧？” 阿木唇瓣颤动了两下，放弃一般从碗里巴拉出两个纸团丢掉，“只多写了两个。” “……” 叶凝还没伸手，一根菌丝快速的伸进碗里扒拉了一个纸团，卷起递给她。 魔木茸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好吧，你的名字也该是自己选的。”叶凝慈爱的摸摸菌丝，然后打开纸团，“来看看你给自己选了一个什么名字……” 叶凝话说到一半顿住，阿木看她表情不对便凑上前去，一看笑的见牙不见眼，“所以他也选择自己叫开天辟地骁勇大将军！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这边叶凝正在和魔木茸打商量换一个名字，魔木茸直接装死不动，用灵力诱惑都没用，沟通无果，叶凝只得接受，假装没看见阿木和魔木茸菌丝偷偷击掌。 是夜，待叶凝入定（睡熟），阿木偷偷打开房门，开天辟地骁勇大将军就放置在外间桌上，正沐浴着透过窗的月光，一呼一吸间，全身散发着月芒。 他掏出一把灵草放在大将军面前，大将军无动于衷，自顾自吐纳…… 他掏出一把满含魔气的玉石，大将军无动于衷，自顾自吐纳…… 他掏出一碗木茸鸡汤，大将军无动于衷，自顾自吐纳…… 他释放一丝灵力，大将军无动于衷，自顾自吐纳…… …… 忙活了半天，满头大汗的阿木沮丧的看着大将军，“白天不是还一起合作吗，怎么现在就不理人了？” 大将军无动于衷，自顾自吐纳…… 如果阿咪有尖耳朵和尾巴，此刻应该是耸拉下来的，围观了全程的叶凝如是想着，看不下去了，她假装翻身闹出点动静，生怕她醒来的阿木赶紧把一桌子东西收起来，偷偷离开。 第二天，当着叶凝的面，大将军倒是表现的非常亲人，但是一到晚上又不理阿木，连着几天，晚上阿木偷偷带着各种仙草灵药来吸魔木茸都失败，最后叶凝实在看不下去了，这天晚上阿木刚刚偷溜进来，就看到叶凝坐在外间打盹。 反应过来的阿木转身想跑，门在他门前猛地关上，身后叶凝打了个呵欠，“跑什么呀？坐下。” 阿木战战兢兢地坐的端端正正，叶凝端着茶碗慢条斯理的刮着茶沫，“说吧，天天晚上往大将军面前凑什么？” “我……我……”阿木咽了咽口水，“没……没干嘛。” 叶凝不可置否，纤细的手指在碗沿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扣着。 嗒嗒嗒的声响听得阿木心惊肉跳，不等叶凝开口，他缩了缩脖子喊道，“我说我说，我想和他交流。”说完生怕叶凝不相信，他手掌张开，“不信你看。” 阿木手掌上缓缓伸出数根菌丝，如一团树根伸展开来，只是不带魔气，带着仙力…… 叶凝原本只是逗逗阿木，实在是看不下去他大晚上不睡觉讨好大将军，可怜兮兮的，结果给阿木吓了一跳。 叶凝轻咳了一声，将茶碗放下，“那你也不用晚上偷偷来啊，大将军叼嘴的很，你这样会惯坏他的。” “我不好意思，”阿木见叶凝没生气，也放心下来，“叶凝姐，为什么大将军只吸收你的灵力，我给他的灵草灵药也是很高阶的啊。” 叶凝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可能我的灵力比较对他的胃口？” 阿木摇摇头，“我觉得和你的本体有关，黑木长老说过，莲生九窍，融世间万物。或许你的灵力也与万物灵相通。” 叶凝点头表示同意，“你以后也不必晚上来了，大可白天找大将军玩，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们本就是同源……说不定万年前还是同根同族呢。” “族里也传说魔木茸是我们族里的分支搬到魔界后退化了，不过一直无法验证，这好不容易碰见了一朵生了灵智的，我就失了分寸。”阿木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向叶凝道别后离开。 叶凝看着安安静静的大将军，“他每晚都来打断你吸收月华，你都不抽他？你们不会真的是同族吧？” 第7章 入宫 好像听明白了叶凝和阿木的对话，大将军没有再对阿木爱理不理，偶尔伸出菌丝和他碰碰，甚至不再拒绝阿木的灵药，吃的不多，也足够阿木乐半天。 “奇了怪了，”叶凝皱着眉，看着肥嘟嘟的大将军满脸疑惑，连日吸收了大量灵力都用给他长肉了？ 仿佛听到叶凝心中所想，大将军伸出一根菌丝在空中不满的晃晃。一只黑色的飞虫摇头晃脑飞过，下一息，晃荡的菌丝顶端忽然裂开分叉，像张开了一张嘴，在下一息又瞬间合拢，将飞虫吞入，菌丝缓缓蠕动，膨起的那部分如一个圆球逐渐滚到大将军身上，恢复到原来的形态。 …… 良久，叶凝想掐喉咙又找不到地方，只能用指头戳戳大将军，“吐出来！怎么什么都吃啊你？” 大将军趴在枯木上一动不动……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叶凝回头，是阿木，他停下来勉强平复了一下呼吸，“叶凝姐，有机会了。” “去王宫的机会？” 叶凝眼睛噌一下亮起来，让阿木联想到魔界的一种灵猫，他点点头，“三天后王宫要戒严，那是个机会。” 阿木随手倒了一杯茶，三两口喝下，“魔界每隔几个月就会有一次血月，不知是不是巧合，小世子出生后，王宫每年都要戒严几次，而每次戒严都是血月那几天，我推测是小世子要在那几日借血月治疗。” 叶凝眸子微眯，掩住眼底的焦急，“那天王宫戒严，铁定比平日里更难混进去，你怎么说还是个机会？” “王宫是戒严了。但是因为要戒严，所以明天王宫会大采买，还有一些灵药，肯定会调整护城大阵，大将军可以混进去。” “真的？” “血月这几天本来灵药就抢手，这几天全城的灵药都被订了，据说还有外城的送药来，”阿木重重点头后看了看叶凝，停了几息还是说道，“只是护城大阵终会重启，到时候无印记者仍会被发现，时间短暂，你进去也无法马上出来，那光大将军进去能有什么用？” 叶凝摩拳擦掌，“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你得先帮忙把大将军送进去。” “嗯，我这店虽小，但有些好货在魔界也是独有，早上就有王宫的采买大人来定下，不然我怎么会知道戒严的事。到时候把大将军顺进去。”血月是魔界特有的景象，据说是天道对魔族的补偿， 血月当空，魔族沐月修炼，配合灵药，事半功倍，城里的灵药全部被抢购一空，就连阿木店里带灵气的干货都被买完。 “希望大将军不会被下锅了……” 大将军自顾自待着，丝毫不知将面临什么。 次日一早，王宫的采买大人便来了，是一个瘦小的魔族，面黄无须，仿佛随时被风吹倒，他取走阿木备好的干货，又颠了颠阿木塞给他的荷包，满意的离开。他走后，叶凝从内间出来，看着他很快和采买的队伍汇合，带着大批小批的货物往王宫去。 “他这么相信你吗？货都不看一下的。”叶凝和阿木坐在四方楼上，他们选的位置极佳，正对王宫视野开阔，吃着茶点看着远处的队伍接受王宫守卫的盘查。 “倒也不全是，他是摸金鼠，这儿最灵，”阿木指了指鼻子，边吐瓜子皮边说，“什么灵药灵食他一闻就知道好坏。况且我给他的可是上乘的货。” “这样，我还怕他打开发现大将军。” 阿木摇了摇手指，“且不说他不打开，就算打开了也不会发现，”面对叶凝的疑惑目光，他咧嘴一笑，“因为我就没把大将军混在货里，喏。”他指了指队伍中的摸金鼠。 叶凝坐直看去，修仙之人的目力足以看见那人的袖袋鼓鼓囊囊，一根白色的菌丝若隐若现。 叶凝赞许的看着阿木，“你小子可以啊。” 阿木得意一笑，“那可不，我怎么会让大将军出事，话说叶凝姐，大将军进去了有什么用呢？” “我与大将军意念相通，他等于是我的眼睛，就让他代替我先去见见那个孩子吧。”说起这个，叶凝有些哑然。王宫建筑绵延，绕着一圈护城河，十二座神石均匀的耸立在四周，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她怕伤了那个孩子，也怕这是对仙界的阴谋。 阿木了然地拍拍她的肩膀，二人静静地看着队伍缓慢蠕动，总算是顺利进了王宫。 叶凝擦净手，和阿木一起下了楼。 血月之日，大部分魔族都待在家中准备，街上空落落的只有一些普通魔族，是夜，阿木早早关闭了店门，他来到叶凝房间，和早已做好准备的叶凝相视一眼。 叶凝在心中呼唤大将军，手一挥，幻化出一面镜子，镜中一片昏黄，不停有人影晃动，时不时有烟雾飘过，这正是大将军的视角。 “这是哪？”阿木展开他高价在黑市买的皇宫地图，比对了半天也没找到地方。 “别急。大将军换个方向看看，试着走动一下。” 镜子画面半天未变，然后猛地画面急转，仿佛转了个对向，映出一个高大的身影，那是一个健壮的魔族，袖子挽的老高，肌肉隆起，手下动作快的只看得到残影纷飞，随着他的动作，案板上的肉很快变成了一团泥…… 嗯，果然大将军被当成一朵黑木茸，放在了厨房…… “出了厨房，朝南走 ，过两个殿就是石禾居了。”阿木看着地图对着叶凝说道。 “嗯。”叶凝点点头对着大将军指示着。 画面缓缓的移动，两人也跟着看了膳房百态，火急火燎的传菜官，满头大汗的御厨，忙碌的墩子……一盏茶的功夫，大将军偷摸着出了膳房。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大将军过了一个殿，再是一盏茶的功夫，大将军溜进了另一个殿。 “大将军，走错了，快出去！！”阿木急的直跺脚。 大将军无视叶凝的指示，走过博古架，走过层层木柜，最后停下了…… 画面中是一个大大的锁扣，应该是一个木盒的锁扣，锁扣四周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两人只看到无数菌丝钻入锁扣，紧接着，锁扣动了，木盒开了，大将军动了，他爬进了木盒，然后任凭叶凝催促也不再动弹…… 第8章 刺客 大将军如此靠不住，阿木又开始操心他被发现，急的在屋里团团转，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叶凝看的眼晕，持续的使用灵力让她有些疲累，干脆关了幻镜，她揉揉眉心，“大将军似乎遇到了很重要的东西，一时半会儿不会动了，不过看他去的地方像是库房，今晚的情况多半是不会有人过去的，不如等他自己出宫。” “那你不看小世子了吗？” “本来也是碰碰运气，既然不行就再想其他办法吧。” “……” 阿木知道或许今晚是唯一的机会，但是大将军在外也不听使唤，知道叶凝心里不舒坦，事已至此，他也不便多留，闻言道，“那叶凝姐你早点休息吧，等大将军出来再慢慢收拾他。” 夜渐深，满月红的像盛满了鲜血，月芒给整个魔界涂上了一层血色，无论是山野还是城间的魔族都在抓紧时间吸收，而趴在木盒里的大将军终于啃完了最后一口，他慢吞吞的离开，还不忘把木盒关上…… 仿佛心有所感，叶凝分出一丝元神，跃至空中。 血月的四方城晚上十分安静，路上空无一人，叶凝的元神凭借着记忆找路，很快到了护城河畔，护城河水波粼粼，被月芒披了一条红纱。 叶凝四下看了看，顺着河边轻轻一滑，河面几圈涟漪很快散去，河水不算冰凉，但浸透了魔气，魔气与灵力相冲，刺的叶凝骨头生疼，咬牙在水底游了一会儿，直到看见一根白丝，她轻钻出水面，正是大将军在晃荡菌丝…… 比起出发前又肥了一圈大将军里里外外透着暗红，正趴在城墙根，叶凝点点他肥硕的身子，“走吧。” 在被红色月光照亮的角落，城墙与土壤的缝隙里，白色像潮水一样涌出来，是大将军的菌丝，他伸长，蔓延，无数的菌丝蠕动，最后覆盖在叶凝身上，雪白慢慢合拢，形成一个人体，然后慢慢消失不见，叶凝看自己的双手——仍然是记忆中的样子，只是上面覆了一层膜一样的东西，正散发着淡淡的白光，不仅是手，此时她整个元神都被菌丝包裹，散发着白芒。 她迈起腿，迈出一步，并没有阻碍感，看着面前坚硬的城墙，她伸出双手一探，双手探进了墙里，而护城大阵毫无反应…… 大将军趴在叶凝肩上，一路上叶凝不敢大意，碰见的巡逻侍卫都提前躲开，循着记忆，转过了一座宫殿，远远看见一座灯火通明的小院，黑瓦白墙，院门有一小牌匾，上书三个大字“石禾居”，正是叶凝此行的目的地。只是现在石禾居站满了守卫，里面隐约可看见人头攒动，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十分忙碌。 叶凝挂在菌丝上，任大将军带着她爬上篱笆，最后伪装成一朵黑木茸，偷偷朝院里望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叶凝正准备换个位置，突然内间传来一阵喧哗，她看见一团紫雾和一团白光一前一后从窗户窜出，瞬间融入漆黑的夜空，守卫纷纷追去，宫女大喊抓刺客…… 这也能碰上刺客？这团紫雾有点眼熟，叶凝认真回想，不就是那晚那个蒙面人吗？所以那晚是这遭了刺客？而且他还来第二次？ 石禾居吵吵闹闹，叶凝让大将军原地别动，趁着混乱偷偷溜了进去。 石禾居布局简单，穿过厅堂就是内间，此时内间无人，她顺着声音找去，大家都挤在沐浴间。在水雾缭绕的沐浴间，有好几个人，或站或坐，只见一瘦弱的少年头发漆黑，几缕发丝凌乱的贴在脸上，他闭着双眼，眉头紧皱，唇角还有一丝血迹，正无力的靠在另一人怀中。 这就是碧心的孩子吗？他受伤了？叶凝下意识朝他走去，正想看仔细，一道黑芒攻到眼前，她急忙避开，随后一道刀影迎过来，她心中暗骂，一扭腰一脚蹬在刀上，借势窜出沐浴间，回手洒下一把寒芒，她头也不回的朝院外逃去…… 第9章 荒殿，枯木，呀～ 叶凝在王宫里左右乱跑，最后闯进在一座荒殿中。 叶凝刚抵着殿门，就听到外面追兵经过，脚步声渐远，叶凝滑坐在地，小口急促的呼吸了半晌，平静下来后她也不敢出去，在荒殿里试图找出另一条路来。 殿中桌椅倒了一地，绸布破破烂烂地堆在地上，四处布满灰尘和蛛网，转过破烂的木屏风，只见一月洞门连着一个小院，院墙斑驳，院里处处荒草，院中一口井，井旁倚着一株枯木。 叶凝没找到其他的出口，正要离开，听到“呀”一声，她瞬间戒备起来，四处寻找无人，又一声“呀”传来，她顺着声音低头看去，怀中一根雪白的菌丝探出，“呀~” 叶凝逃走时，划过篱笆，顺手将大将军揣到怀里。她将大将军掏出来，大将军挥舞着菌丝，深褐色的身体上张开了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和一张小嘴，“呀”的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 “你这是去吃了什么大补品？”在大将军爬进木盒的时候，与之意识相连的叶凝就感觉到了他的喜悦，大将军之叼嘴，平日里除了叶凝喂得灵力，也就吃点阿木喂得高阶灵药灵食，能让大将军如此高兴的大概只有超品灵物了，果不其然，现在不仅灵力增加，还化出了面貌来。只是大将军让她不要告诉阿木，这里的小心思叶凝就看不明白了。 对着叶凝的疑问，大将军嘴一张，“呀~”在她面前把菌丝七扭八扭。 看着扭成长条的菌丝，叶凝了然的点点头，“是根棍儿啊。” “呀！” 叶凝看看天色，“好了，不逗你了，我们得赶紧出去了，不然阿木明早起来得着急了。”说着她便想再从门缝看看外面有没有追兵。 “呀！”大将军缠着她的手，菌丝直直指着院里。 叶凝顺着菌丝的方向看过去，不赞同的看了大将军一眼，大将军连着菌丝一动不动。 “行吧行吧，”叶凝叹口气走向院里的枯木，把大将军放在树杈上，“就趴一会儿哦。” 叶凝刚把他放上去，手上就被抽了一下，“你再闹我翻脸了！” 大将军直直指着树下。 “你还想去井里？绝对不行的，这殿都荒了，井里干巴巴的有什么好去的，”叶凝说着生怕大将军不信，还拎着他看井里，只见井里倒映着一轮血月，“有水也不行，这么凉的水，你看这风都是凉的，风？” 叶凝感受着井口凉凉的风带着水汽扑到脸上，又不信邪的伸出手探进井里，阵阵凉风拂过手掌。 “通的？” “呀~” “哟，可把你厉害的。”叶凝心里一阵欢欣，带着大将军跃进井里…… 石禾居 黑衣人射了暗器就跑，乘宣欲追却被喊住，“老二，他俩不是一伙的。”黑暗中逐渐走出一人，行至光下，面相威严，双手背在身后，正是魔尊。 乘宣收刀行了个礼，“父王，怎么这么说？” 魔尊摊开手掌，手心一颗瓜子，“哪个刺客会拿瓜子做武器。” 第10章 瓜子? “瓜子？”乘宣接过瓜子，细细打量，“怎么会有人用这个做暗器？” “这上面残留的灵力，很纯粹，来人不是魔族，非仙即妖。还偏偏选我王宫戒严的日子，”魔族修炼以魔气为主，只有妖族和仙族修炼才是以灵力为主，魔尊冷哼了一声，“这是当我魔界无人吗？” “父王且息怒，皇姐去追那刺客了，至于后面这位，”乘宣胸有成竹，“就交给儿臣吧。” 魔尊扫了一眼乘宣，“看来你有头绪了。” “有一点，”乘宣点头，“我去看看阿碧。” “二哥，”乘宣话音刚落，魔后从内间出来，身后跟着一人，正是刚刚在沐浴间吐血的那位，只是他换了身干净衣服，脸色苍白但精神不错，笑眯眯的冲乘宣打招呼。 “母后，”乘宣向魔后行礼后问道，“阿碧，你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感觉精神好多了。” “那就好。要是困了就先去休息吧。” 乘碧摇摇头，抿了抿唇，“我想等大皇姐回来。” 血月之夜，王宫戒严，魔尊借月华之力替乘碧治疗改善体质，多年来一直如此，但是刚刚在治疗时突然有刺客闯入，大皇女及时出手阻止，刺客一击未得手逃遁而去，大皇女紧追出去，后乘碧又在魔尊传音示意下装作重伤，引出第二个刺客。第二个刺客已有头绪，而大皇女离去已久还没消息，乘碧与乘月舒和乘宣感情深厚，自然担心。 乘宣正要开口，外间走进一人，头发用玉冠竖着，此刻发丝有些凌乱，五官立体，嘴唇有些薄，紧紧抿着，她身后紧跟着的是一名穿墨绿色劲装的女子，头发随意绑在身后，小麦色皮肤，长得也是极俊俏的，腰间悬挂的令牌上书“储”字，正是大皇女乘月舒和她的近侍桑和。 她利落的冲魔尊魔后行礼后，又问了乘碧的情况，依旧是赶他去睡觉。 乘碧还想在待一会，却在看到乘月舒安好后，精神松懈下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几人见状再一次赶他睡觉，最后乘碧不得不乖乖去歇息。 待宫人轻手轻脚的将打斗痕迹收拾干净，命侍卫守好石禾居，魔尊一行人悄声离开。 石禾居骤然静下来，乘碧躺在床上，他硬睁着眼睛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自嘲的笑笑，他眼底一片凄苦，后一滴泪滑落，很快洇入枕头消失不见。 待到离石禾居略远了一些，乘月舒才开口，“追至城外，那人突然消失……” “突然？”魔尊驻足。 “是的，就好像一阵烟一样消失了，再也看不见了。”乘月舒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她一路追着刺客出宫，结果刚刚出了四方城，那人突然膨胀到一个极点，然后猛地一缩，只留下一地衣服，再也找不见人影。 “确定是他本人？” “我一直追着他，他没有从我眼前消失过，”乘月舒猛然觉得不对，“但是我一直没追上他，也就没有触碰过他，所以可能是，” “傀儡！”乘宣和乘月舒异口同声道。 “极有可能，傀儡没有生命，护城大阵自然无法识别，他不知伤痛，又可随主人意识销毁，此人习一手极高的傀儡术。幸好这次没有伤到阿碧，这个刺客两次去石禾居，定有所图，还有第二个刺客，看起来没有恶意，但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身负灵力却躲过护城大阵，两个人都是冲着阿碧来的，咳咳咳……”越说越心惊，魔尊猛然捂着胸口咳起来。 魔后赶紧上前扶着他，给他喂了一颗药，满眼担忧，“你不要着急，总归我们这么多人在，阿碧一定会没事的。” “父王！” 魔尊安抚的拍拍魔后，冲乘月舒和乘宣摆摆手，“不妨事，只是刚刚一口气岔了，休息一阵子就好了。”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这两个刺客不能小觑，背后一定有阴谋，你二人仔细调查，此事就无需让阿碧知道了，那孩子心思细腻，知道了又要自责。” “是，父王。”乘月舒\/乘宣拱手答道。 一席话说完魔尊就带着魔后回了寝宫，乘月舒和乘宣出宫径直去了储君府。 储君府书房 乘月舒刚刚坐下，“老二，后面那个刺客怎么回事？” 想到彼时乘月舒已经追出石禾居，乘宣大致描述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后说道，“其实我也没看清楚，他一身黑衣，身上还有一层白光遮住了面貌，感觉身材挺瘦削，而且，”乘宣说着甩了一个东西给乘月舒，“你看，他逃走时使出了一把暗器。” “瓜子？” “对，我仔细看过，这就是普通的瓜子，佐茶的，普通人家闲磕牙的，在人界很普遍，据说仙界也很流行，这些年魔界也能见着。” 看着乘宣侃侃而谈，乘月舒反而放下心来，把瓜子丢回去，“范围这么广，你从何入手？” 乘宣接住瓜子，忽然笑了笑，食指抵在唇边，冲乘月舒眨了眨眼，“这不是有你吗，我的皇姐。我只会游山玩水饮酒作乐呀~” “……” 乘月舒额角抽了抽，还是没忍住将手里的笔扔了过去，“赶紧走。” “哎呀，皇姐不要这么暴躁嘛，”乘宣侧身躲过，折扇一摇，“臣弟告退~” 乘月舒嗤了一声，“桑和。” “属下在。” “张榜，储君府重金求南山藤，金雀花。” “是!” 乘宣独自走在回府的路上，黎明已至，已经有勤劳的魔族打开店门。 他手在背后摇着折扇，步履间宣王府印入眼帘，新的一天来到了…… 王宫魔尊寝殿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魔后急匆匆的端着一碗药来到床前，“夫君，赶紧把药喝了吧。” 运功的关键时刻被刺客打断，这反噬可想而知，在众人面前装作无事的魔尊，尽力坚持也在一进寝殿就直接倒下了。 魔尊喝了药，打坐调息了一阵，刚睁开眼，魔后就担忧的问道：“夫君感觉怎么样了？” “咳咳……我……咳看来我需要闭关一阵子了。”魔尊边说边咳嗽，最后忍不住吐出一大口血。 “好，好，那你专心闭关，外面的事儿不用担心。”魔后连连点头，眼里噙着泪，“月舒会处理好一切的，还有宣儿呢，你放心闭关疗伤。” 反噬比自己想象的更严重，不忍打碎她的希望，魔尊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开口道，“嗯，你也咳咳好好照顾自己，别太担心。”说着又剧烈咳嗽了一阵。 魔后不敢迟疑，将魔尊送去暗室闭关，黎明已至，她拭干泪，新的一天来到了…… 第11章 玉麒麟 “滴答”一滴从上而下的水珠滴在叶凝的肩上，叶凝没有躲闪，任他在衣服上晕出一朵小花。她一手举着一颗夜明珠照亮，一手捏着法诀，皱着眉心，面色凝重。跳进荒殿的井后，在挨到井水的一刹那，叶凝眼前一阵扭曲，下一息她就踩在了井底。井底很干燥，四周的井壁也是干的，她诧异的抬头，头顶依旧是阴凉的井水，原来这井水只是一个幻象。 习习凉风从井壁的一道石缝中吹出来，叶凝还未动作，大将军已经眼疾手快的甩出菌丝，“啪”，菌丝打在一块石头上，“轰隆隆”几声，石壁中裂了一条缝出来。石缝不大，但以叶凝的身型还是可以勉强挤进去。 “呀~”菌丝直直的伸进石缝又收回。 叶凝还在迟疑，见状也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 缝中漆黑，叶凝在储物袋里找了颗夜明珠，小心翼翼的挤进石缝，刚刚进去，背后的石缝便合上了。叶凝顺着路走，脚下是一条湿淋淋的碎石路，一路上除了石头就是石头，头顶的岩壁上时不时滴水，刚开始她还闪避一下滴水，后来太多了也就麻木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久到手都举酸了，面前出现了一条岔路，两个漆黑的路口，叶凝往两个路口各丢了一个法诀，只照亮了一截，一条路洞口规整，洞壁长满苔藓，满是岁月的痕迹，一条路则像是临时挖的，洞壁泥土新鲜，两条路上都是细小的碎石，再远点也是漆黑一片。 叶凝用脸颊蹭了一下蹲在她肩上的大将军，“现在怎么走？” 菌丝指向左边，没等她抬脚，又慢慢的摆向右边那条碎石路，过一会儿又指回左边那条新挖的路，不再改变。 叶凝不疑有他，选了左边那条，洞口时宽时窄，空气中的水汽越来越重，叶凝甚至能依稀看到岩壁上沁出的水，她心中一阵欣喜，终于要出去了。 又走了一截，目光可见四处都是苔藓，前方传来隐约的水流声，叶凝加快了脚步，一个转弯后，面前一片没有路了，叶凝摸了一把洞壁，入手微湿，她侧耳贴上，隐隐约约的水流声传来，看来洞壁后有暗河。 “呀。”大将军伸出一根菌丝，菌丝发出莹莹白光，畅通无阻的伸进洞壁，发出叶凝看了看身上隐约的白芒，试探性的伸手探进了洞壁，随即她整个人都走进洞壁里，两三息后眼前光线大亮，叶凝看着眼前的景象呆住了…… 入目一个宽阔的山洞，洞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洞壁插着无数火把，将山洞照的通亮，山洞中间一方池子填满红色的池水，山壁上开了洞不停地朝池子里流着红色的液体，叶凝听到的水流声就是红色液体流下的声音，池子正中卧着一只红色的兽，露出水面的身子长着鹿角、龙头、虎背，背上仔细看布满鳞片，在池水的映照下 闪着莹莹红光，听到动静，它睁开双眼，和叶凝四目相对。 这是一只神兽麒麟，看到叶凝后，它慢慢站起来，随着它的动作，池水荡漾，血腥味一阵阵扑鼻而来，原来这满池竟是血液。麒麟站起来，叶凝才发现他四肢都扣着锁链，锁链连在山壁上，随着它的动作哗哗作响。铁链限制了它的动作，它只得站在池中，甩净身上的血水，显出身上白净的鳞片，这竟然是一只玉麒麟。玉麒麟睁着椭圆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她，发出阵阵悲鸣。 叶凝心生好奇，踏着山洞中的阶梯小心地接近玉麒麟。她感受到了它的痛苦和悲伤。越靠近血池越能感觉到一种强大的防护阵法，阵法排斥她的靠近，最后她竭力站在血池边缘，轻轻地问道：“玉麒麟，你为何悲鸣？是谁禁锢了你？” 玉麒麟悲鸣声渐渐停下，它抬起头，眼中透露出一丝希望。它用略微颤抖的声音回答道：“是魔族，我被封印在这里已经太久了。我想要重获自由。” \"那你知道他们封印你是为了什么吗？\" 玉麒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原本在不周山修炼，却被无耻的魔族捉来，常年浸泡在这血池里，隔一段时间他们就会取走这池水。” 叶凝深吸一口气，决定帮助这可怜的玉麒麟。她仔细观察周围，发现池壁上刻着古老的阵法，她凝神闭目，头顶慢慢浮出一朵莲花，莲花巴掌大小，缓缓绕着池壁旋转，最终在她的识海中出现了一幅阵法图，阵法古朴大气，她试图解读阵法的含义，却无法得出破阵办法。 她收回莲花，睁开眼睛，有些苦恼，没有破阵的办法，贸然强硬破阵且不说能否成功，破阵的动静肯定会引起魔族的注意。 叶凝感到无比的心痛和无奈，她尽力想要救助玉麒麟，但却束手无策。 她从怀中取出一瓶珍贵的灵药，小心翼翼地倾倒到血池中。灵药散发出浓郁的香气，温和的力量开始渗透进玉麒麟的身体。麒麟似乎感到了药力的存在，它的身躯也逐渐冷静下来只是眼神依旧悲伤。 叶凝站在一旁，注视着这一切。 玉麒麟缓缓抬起头，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感激。它用微弱而颤抖的声音说道：“谢谢你。虽然我不能离开这里，但我感受到了灵药的力量，他能帮我恢复一些灵力。” 叶凝轻轻点头，目光中满是同情，不过她也明白这里不能久留。 在她离开的时候，叶凝再次对玉麒麟说道：“我会尽力寻找破阵的方法解救你。”玉麒麟微微点头，默默地注视着叶凝的背影，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叶凝离开了通道，但心中始终牵挂着那只被困的神兽玉麒麟，更加觉得魔族在酝酿一场大阴谋，而居住在石禾居的乘碧也让她更加担心起来。 离开山洞后，一直装死的大将军又活跃起来，叶凝好笑的看看他，麒麟性情再是温和也是神兽，种族的威压对魔木茸是一种碾压。她原路返回，选择了另一条道路，没走多久，一条地下河出现在她的眼前，河水蜿蜒而过，消失在漆黑的山洞中，叶凝顺流而下，水位越来越高，最后连站的位置都没有，她只得屏息跃入河中，顺着水流游走…… 画舫上，蒙纱的乐姬正在演奏，手指灵动，娇媚的舞姬正在旋转，身姿妖娆。潇湘楼的头牌沁月姑娘正靠着宣王的膝，纤长的手指托着一颗晶莹的葡萄，小心的举到他嘴边。四五个可人的侍女或站或跪，或揉肩捶腿，或举扇打风。 乘宣接下那颗葡萄，眼睛半眯，摇头晃脑的跟着舞曲胡乱打着节拍，十分惬意。 船身轻轻震动了一下，又平稳前行，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乘宣顿了一下，闲适的笑骂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小鱼游错道儿了？” 沁月姑娘不明所以，好奇的问道：“王爷说的是哪里的鱼儿呀？” “自然说的是这湖中傻乎乎的鱼儿。”语毕，乘宣站起身朝船舱外走去。 第12章 张榜求药 乘宣在甲板上站了好一阵子，赏够了湖景才摇着扇子回舱里。他刚刚离开，湖里便探出一个脑袋，正是顺着地下河游进湖里的叶凝，她吐出一口水还有些头晕眼花，随着暗流冲出来就看到头顶一片阴影，来不及闪避，她结结实实的撞在了船底。画舫太厚重，撞上去也没多大动静，只是不想引起注意，她忍着晕眩潜了好一节才敢探头。 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上岸已是日上三竿，她顺手在成衣店买了件斗篷罩在湿漉漉的身上，赶紧回了小院。 轻轻的推开院门，叶凝伸头左看右看，没人，阿木这个时候应该在前面店里忙碌，她和肩头的大将军对视一眼，悄摸着溜回房，眼看着房门就在前面，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这么着急去哪儿呀？” 叶凝猛地顿住，暗道：不好，要完。 一炷香后。 阿木说的口干，端起茶润喉咙。 叶凝本就被船撞的头晕，现在听阿木说了一堆更晕，但是看着阿木气鼓鼓的样子，她和阿木大概说了一下昨晚的遭遇，只是隐去了玉麒麟，说完就不敢再动，大将军也安安静静的待着，菌丝也不敢伸。 阿木说了一通心里舒服了一点，叶凝去接大将军也没叫他，又一直没回来，外面又传着各种各样的消息，他在家急的团团转，又不敢离开太久，怕叶凝回来找不着人。 实在等不下去正准备出门去探探消息，就看见鬼鬼祟祟的一妖仙一魔木茸。 看着乖顺的大将军，阿木刚下去的火又腾一下燃起来，“你去冒险就算了，大将军才刚刚有灵智，你带着他一起胡闹，要是被抓到，他真就成了一朵干货了！” 眼看着阿木又要不停说下去，叶凝笑的谄媚，“这不是安全出来了吗？大将军可厉害了，是吧大将军？”说着她偷偷戳了两下大将军，大将军抖了抖，犹犹豫豫的伸出菌丝晃荡，“呀~” 阿木惊得差点把茶碗打翻，他看着大将军圆溜溜的眼睛和小嘴巴，“怎么就……”说着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捂住嘴巴左看右看，拉着叶凝带着大将军跑回房，他关好房门，看着静静趴回窝里的大将军。 “叶凝姐，设一个防护阵吧，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如果传出去，恐怕会在这天地间掀起一番波澜。” 阿木的话让叶凝不禁泛起一丝疑惑，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阿木，见他一脸认真，目光灼灼，只得取下了头上的一支玉簪，合于掌心，划了一个封字诀，随后她将玉簪往地上一插，玉簪瞬间没入坚硬的地面，一个防护结界如碗倒扣下，天地间静的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好了。” “叶凝姐，木茸一族修灵分为两种，一种是父母灵力强大，出生就自带灵力开了灵智，一种是自行吸收天地灵气修炼开灵智，我是前者，我之前向黑木长老打听了，魔木茸据说是木茸族的一个分支搬到了魔界，由于魔界灵力稀薄，处处充斥着魔气，这个分支无意识的就吸收了魔气，能修炼出灵智的越来越少，最后变成半木半灵的魔植，他说如果吸收了足够多的灵气也是有可能生出灵智的，但是要说话乃至化形是绝对不可能的。”阿木停顿了一下，他手张开伸出一片黑色的菌丝，菌丝不停蔓延，不一会将房间里铺了个遍。 虽然已经见过了大将军的菌丝，但叶凝还是被阿木惊到了。 阿木接着说道，“叶凝姐你也看到了，木茸的菌丝只要灵力足够甚至可以覆盖整个大地，所到之处灵气尽吸，生灵尽弑。这样推测魔木茸甚至可以延伸至仙人魔三界，像大将军这样已经能说话，还有了初步的形态，他最终甚至可能化形，这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或者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后果不堪设想。” 叶凝将大将军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通，也想象不出大将军毁灭三界的样子，她叹了口气，“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她只是会呀几声，也不一定是说话啊。” “木茸一族呀呀学语是就是这样的，”阿木两条短粗的眉毛下，一双不大的眼睛满是严肃，“所以我们要保密，大将军最好不要在人前说话。” 叶凝点点头，满是无奈。 “对了，叶凝姐。你昨晚是真的看见小世子受伤了吗？” 叶凝仔细回想了一下，不太确定，“我看见一个受伤的人，但不确定是不是他，还没看清就被发现了。” 阿木暗暗皱眉，又听叶凝描述了一通当时的场景，“今早储君府张榜求药，南山藤、金雀花都是治疗重伤的高阶灵药，昨晚石禾居又进了刺客，十有八九是他受伤了。小世子从小身子弱，吃的又是珍稀灵药，药底子已经被垫的很高了，普通的灵药根本不起作用，更何况照你的描述他可能还是重伤。” “若真是这样，那可耽搁不得。”直到现在叶凝仍然将那个少年和碧心联系在一起，但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他重伤而亡。 “你别急，”阿木沉吟了半响，“血月这几天灵药虽然抢手，但是宫里不可能没有，年前妖族来朝，当时妖族使者就奉上了南山藤，这会不会是阴谋，为了引出刺客？而且就算是真的，他们肯定有第二种准备，不会把希望都放在有人揭榜送药上。” 第13章 幻海 “或许就真的是他需要药而王宫又没有呢？”叶凝眸光幽深了几分，“这个不能赌。” “那你要去揭榜吗？” 叶凝无奈的点头，这是目前唯一能验证的方法。 “那我们先想想怎么弄到金雀花和南山藤吧，这一时半会也来不及去采摘，弄不到真的也弄个仿制品，不然没等你见到小世子就……”阿木做了一个手割喉咙，翻眼吐舌的动作。 叶凝忍俊不禁，她欲言又止，看着阿木又拿出图册开始翻找。 “找到了找到了，”阿木指着图册，“金雀花，根茎丝状，节上生根，三叶生一花，茎叶绿，花黄似雀嘴；南山藤，茎有皮孔，枝条灰褐色，有毒，根茎九蒸九晒后可药用。这两味灵药都不常见，和他们形状相似的我看看啊，”阿木翻翻找找，最后将图册递到叶凝面前，“叶凝姐，这落葵和金雀花很相似，炮制之后差不多，这南山藤嘛和九月黄经常混淆，这两味药还比较普通，药店也有。” 阿木快速的将四种药名抄下来，“叶凝姐，我们先出去买药，然后再回来商量下一步。” “大将军你在干什么？”叶凝瞟到大将军爬上了阿木顺手放桌上的画册上。 “呀。”大将军舞着菌丝。 “嗯，是个棍儿，你自己玩吧。”说完叶凝不再看他。 “呀！”见没人理自己，大将军收回摆成长条状的菌丝，整个身体如海浪一样抖动。 “啪”一声，一个东西被他吐到桌上。 两人一看，是一截寸长小棍，棍身被啃得皱皱巴巴。 “都说了不要乱吃东西！”叶凝皱皱鼻子，满脸嫌弃的想将小棍丢开。 “等等，”阿木制止了她，他将小棍凑到眼前端详半天，一脸惊讶，“南山藤！大将军吐南山藤了！” “什么？”叶凝眼睛突然睁大，盯着小棍，“这是南山藤？？” “所以大将军刚刚比划的意思是他有南山藤？”叶凝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呀~”雪白菌丝欢快的飞舞。 叶凝半眯着眸子，认真回想，\"他之前也和我比划过，在宫里，在我问他吃了什么的时候。\" 阿木看着南山藤陷入了沉默。 “……” “……” 叶凝一脸错愕，怔怔的看着阿木，“所以这是宫里的那根南山藤，妖族那根……” 阿木哭笑不得的点头又摇头，南山藤上还有细细碎碎的牙印，“应该是那半根。” “呀！”大将军动了两下，好像在赞同阿木说的。 叶凝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南山藤的确没有了，那宫里知不知道呢？张榜到底是为了求药还是捉刺客还是捉偷药贼，还是他们认为刺客和偷药贼是同一伙人。那金雀花又是为了什么？ 叶凝被一连串的疑问绕晕了头，看起来好似线索根根分明实际上乱作一团，绞得的根麻花一样。 “既然有了南山藤，”阿木将南山藤收好，“叶凝姐我们去买其他几味吧。” 谁知储君府张榜求药一事早已传遍大街小巷，南山藤和金雀花本就稀有，有能力储备的药铺很少，而因为血月又售出了一些，剩下的张榜后就被抢购一空，只是买药的多，揭榜的却没有，看来大家都在观望。 阿木带着叶凝走遍了大大小小的药铺都没有买到，连九月黄和落葵也没有，看来和他们打一样主意的不少，最后他们来到了一间小药铺，药铺不断有人进出，进去后叶凝才发现，药堂四壁空空，没有一味药材，却有一条长队延伸至内堂。排队的人很安静，出来的人有喜有忧。 难道是在里面买药？叶凝从未见过这种阵仗，很是不解。 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阿木小声的说道：“这间药铺不像其他铺子摆着卖，银货两讫，他是交换，老板叫幻海，无人知其真面目，传说他行走各界收罗各种珍稀药材，他的药材只能换。” “换？” “对，你告诉他想要的药材，他会根据你想要的药制定交换的东西，拿得出来就交换，拿不出来抢也没用。” “他修为很高深？” “不是，他的药没在身边，每次取药都要开一个时空通道，所以都说幻海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分散在各界通过时空通道联系送药。” 叶凝恍然大悟，“你是想换金雀花？你准备拿什么换？” “看他要什么，碰碰运气吧。” 队伍看着很长，前进的不慢，很快就轮到了阿木和叶凝。 内间布置简单，一张桌子将内间隔成两部分，幻海坐在桌后，他戴着一个黑色的面具，整个人笼罩在黑袍之中，待二人坐定后，他开口，声音粗噶难听，“你们要什么？” “金雀花。” “又是金雀花啊，”幻海语调悠悠，“炮制好的金雀花已经没有了，但是鲜花还有一朵。” 金雀花带毒，只有炮制后才可作药用，叶凝和阿木对视一眼，“拿什么换？” 幻海摸摸下巴，“一片麒麟甲。” “什么！”阿木跳将起来，“金雀花再稀有也比不上麒麟甲，那是传说中的神兽！你是不是消遣我们？” “那也是存在了有人见过才会有传说。麒麟真实存在，麒麟甲自然也是存在的。” “那也不是金雀花可比的，简直是在坐地起价！换其他的！”阿木气呼呼地，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那怎么办，我是个商人呀。”幻海桀桀乱笑，“谁不知道今天储君府张榜重金求药，重金不重要，重要的是借此和王族搭上关系，就麒麟甲换金雀花，你不要多的是人要。” “不要不要，”阿木转头拉着叶凝就走。 “这位小哥你别急着拒绝，你不要，你身边这位姑娘也不要吗？” 叶凝猛地回头盯着幻海，却只看到一张黑色笑脸的面具。她一字一顿地说，“我、也、不、要。” “行，”幻海动作夸张的耸耸肩，“下一位。” 第14章 揭榜 两人离开药铺后阿木还在嘴里说个不停，不重样的吐槽过了两条街才停下，而叶凝则一路安安静静，似乎已经放弃了希望。 “什么味儿？”阿木一把捂住鼻子，四下看。 原来他们不知不觉走到了西市，西市主要卖武器魔兽，已经靠近城门了，此时两人正好站在一家魔兽店门口，蒙着口鼻的伙计正在门口搬运铁笼，铁笼里关着一只鸟，白色的脑袋，三只脚，人一样的脸，这鸟在笼子里一边“瞿如瞿如”的叫着，一边扑腾着翅膀，随着它的动作一股似臭似酸的气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这不是瞿如吗？”阿木捂着鼻子拉着叶凝,“还有魔族会养这种鸟吗？我们赶紧走，这味儿太难闻了。\" “对了！”阿木突然停下两眼发亮的看着叶凝，“有一种鸟喜欢收集各种灵药花垫窝，他那里肯定有我们想要的。” “什么鸟？” “桐花凤！而且就在魔根山有人见过它。” 阿木和叶凝快速回到小院，阿木扳着手指算着要带的东西，摩拳擦掌，却发现叶凝兴致缺缺，以为是她担心去了也没用，阿木拍着胸脯保证，“叶凝姐，桐花凤喜欢用花筑巢，一旦筑好通常不会挪窝，既然有人在魔根山见过，那她极大可能就在魔根山筑巢了。我们抓紧时间赶紧出发。” 叶凝却摇摇头，嘴角微翘，“阿木谢谢，我一个人去吧。” 阿木不以为然，以为是叶凝想一个人快点，于是他理解的说道，“也行，那叶凝姐你早去早回。” 叶凝深吸了一口气，“我的意思是接下来的事就让我一个人来吧。” 阿木身子顿了顿，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叶凝姐你什么意思？” 叶凝看着眼前的少年，萍水相逢却一直帮助她，十分感激，“我觉得金雀花也是阴谋。” “为什么说金雀花也是阴谋？” 仿佛下定决心，叶凝轻呼一口气后回答道：“因为我见过麒麟，就在前不久。” 阿木闻言有些怔愣，眼神带着一点疑惑随即又了然，“是在宫里吗？” “嗯，那头麒麟被阵法禁锢，看上去很虚弱。囚禁瑞兽，现在事态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我不想你被连累。” 时间仿佛静止了几息，阿木表情逐渐僵硬，他扶着桌子的指节用力到发白，脸颊的肌肉抖了抖，“所以这个榜是针对你。” 叶凝看着阿木的眼睛，微微颔首。 “那你绝对不能去，你已经被他们发现了，你的身份，还有麒麟，说不定，说不定你会死。” “可是我必须去，为了碧心。” “万一，我是说万一，”阿木着急的止住叶凝，“万一小世子根本没有受伤呢，你不是也不确定是不是他。” “那万一是他呢……”叶凝悄然的叹息，“往好处想，也不一定会死？” 阿木鼻尖一酸，就像滔天的巨浪一股脑拍在他的鼻子上。 “那你也不用不回来啊，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这小小的四方城，你去哪里都引人注意，况且，”阿木看着一眼自顾自玩菌丝的大将军，脸涨的通红，“况且还有大将军呢，她什么都不知道，要是你们被抓了怎么办呀？” 叶凝苦口婆心劝了半天，阿木都不同意，最后甚至捧着大将军伤伤心心地哭起来。 平时唠唠叨叨的少年哭得满脸泪，叶凝也不忍心再说下去，房里一时静默的只听得见阿木的断断续续的哭声。 “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屋里的氛围一滞，叶凝趁机逃出去开门，还没走到院门口就被阿木叫住。 “门外没人，有新消息。”阿木在院里捡起一张纸条快速看过，“有人揭榜了。” “什么？”叶凝皱着眉接过纸条，又递回去。上面勾勾弯弯的画着各种曲线符号，看来是特殊的暗号。 “是一个妖族少年，已经进了储君府，直到现在也没被打出来。” “所以，”阿木猛地抬头，“不是针对你！” “可是，”叶凝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没有可是，反正你不准走，不准丢下我一个人。”见事有转机，阿木嘴跟炮仗似的不停。 叶凝也在困惑，见状只得无奈的叹气，“那好吧，再看看吧，先说好一有不对我就离开，你也赶紧走。” \"没问题，\"听到叶凝妥协了，阿木猛点头，还自豪的拍胸脯，“我敢独自出来也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哦”叶凝翻了个白眼望天，“本事指的是撒娇和哭包吗？” “姐！” “行了行了，赶紧去把脸洗洗，一脸的鼻涕眼泪，蹭大将军都快给你淹了。” 第15章 还得是瓜子 四方楼是四方城最好的酒楼，有最好的酒菜也有最好的说书人，一座三层酒楼，既可观天望月也可遥望王宫和储君府。 叶凝与阿木嗑了半天瓜子，储君府风平浪静，两人一时摸不准魔族的意图，叶凝再也坐不住，准备夜探储君府。 “也不是不可以，”阿木看着桌上未干的水渍，“但是储君府防守并不差于王宫，而且大皇女修为高强，叶凝姐你确定能全身而退？” “我心里也没底，这样想好像去王宫还容易一点？\" 阿木呵呵两声，不再理她。 叶凝扬手结了账，又打包了一份瓜子，这四方楼的瓜子个大饱满又经特制香料炒制，滋味特殊，一颗一颗根本停不下来。 两人边走边聊，叶凝一不留神和一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谁啊？”她后退两步站好，并下意识检查 瓜子包装完好，才有空叉着腰兴师问罪。 只见对面一个男子正在笑着整理衣服，头发半束，一张脸白净无瑕，桃花眼半眯,哎呀还香喷喷的。此刻见她看过来，拱手有礼，“这位姑娘没伤着吧？” 这人斯文有礼，身后跟着一个仆从看起来也是傻乎乎的，小二在旁欲言又止的，叶凝火气消了大半，摇摇头，“没事。”说罢头也不回的和阿木离开。 这一小插曲并没有激起一点水花，男子神色如常的进了一个包厢，他是来听书的，听闻四方楼的说书人新作了故事，等待的时候掌柜带着小二给他上了一些茶点，“王爷，您先喝点茶。刚刚让您受惊了。” “无妨，是我没注意。” 掌柜的又说了几句吉祥话后离开。 “王爷，那位姑娘不是这四方城的人，和她同行的是月池巷尾干货店的阿木，是一只精灵，有人听到阿木叫她叶凝姐，她应该就是来探亲的，去过一趟魔根山，平时不是在四方城逛街就是待在干货店，爱来四方楼喝茶。”短短一会儿，九衡就得到叶凝和阿木的信息。 乘宣点点头，盘中有瓜子花生各一碟，他捏起一颗瓜子剥开，白白的瓜子仁儿落入口中，回味带着特制香料的香味。 “九衡，你说什么样的人才会用瓜子做暗器？” “属下不知，或许是武艺高强自视甚高之辈。” 乘宣摇摇头，“也不一定，或许是因为顺手方便？” “王爷您高兴就好。” 乘宣眼里带着笑，“你别说这瓜子配茶是挺不错。” 说书人的新故事曲折离奇，每每到精彩处引得众人拍手叫好，乘宣也听得入迷，小二加茶水时眼尖的发现瓜子少了不少，赶紧给王爷续上，走时一阵骄傲，又是机灵小二的一天。 “啪”惊木一拍，说书人留下一句，“欲听后续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楼里的众人一阵抱怨，又是抓心挠肝的一天。 听众陆陆续续的离开，乘宣等众人走尽后唤了小二前来，“小二你们的瓜子味道不错。” 由于乘宣平日也是笑眯眯，又是四方楼的常客，机灵小二也不怕他，挺起胸膛激动地两眼发光，“王爷您慧眼，这瓜子是大厨秘制，别的地方吃不到，下酒佐茶，深的众客官喜爱，还有很多人打包呢，而且我们是每日现炒，数量有限，经常供不应求哦。” “哦？看来好东西人人都喜欢啊。” “可不是嘛，很多大人，还有很多来四方城游玩的游客，都对这个瓜子情有独钟啊。”小二微微凑近挡着嘴一脸神秘。 “看来这瓜子的确好味畅销。” “那是。”小二一脸骄傲的离开。 乘宣冲九衡使了一个眼色，九衡点头轻轻扣上包厢门。 乘宣从怀里拿出一张手帕，层层掀开，里面静静躺着一颗瓜子，上面还有浅浅一层灵力，正是那晚刺客用作暗器的瓜子。 “王爷，”九衡弯腰轻身说道，“近日来四方城的生面孔不多。” 乘宣眨了眨眼，手一翻，瓜子落入茶碟中，便如水滴沧海，完全分不出来哪颗是哪颗。他摆摆手，“去吧”。 “是。”九衡悄无声息的离开。 乘宣慢条斯理的擦净手，起身走到窗前，“没想到从这看王宫和储君府，这么清晰。” 等他赏够风景离开四方楼时，九衡已经返回等在门口，默不作声的跟着乘宣身后。 “你手里拿的什么？”乘宣好奇的问道，刚刚他瞥了一眼，九衡提着一个纸包，有点眼熟。 “掌柜给您的瓜子。”九衡说着又拿出一个荷包，“还给了我这个。” 九衡刚刚出四方楼，就被掌柜的拉住，硬塞给他一包瓜子还给他一个荷包，一旁小二还在冲他眨眼。九衡跟随乘宣多年，一向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你收着罢。”乘宣摇着折扇，“这东西小食怡情。” “是。”九衡心想着回去分给兄弟们吃。王爷不知道，这四方楼的瓜子味道独特，可是抢手货，经常售空。 “算了，还是给我吧。”乘宣又改了主意。 “王爷……” 叶凝回到小院才发现阿木神情不对，脸色不断变幻，欲言又止。她以为阿木是担心她晚上的行动，了然道，“别担心我说着玩的，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会在一个四面透风的地方同你说呢。放心放心。” 边说着她边给大将军喂了灵力，大将军吸收了半根南山藤后对灵力需求锐减，挪过来趴在阿木头顶，菌丝悠闲的垂下，好像阿木平白长了许多白发。 第16章 自尽 阿木撩开菌丝，有些踌躇，“你知道你刚刚在四方楼撞到的是谁吗？” “谁啊？”叶凝懒懒的躺在贵妃榻上嗑着瓜子，半点不在意。 “宣王。” 叶凝坐起来，速度快的能听到骨头咔咔的响，“宣王？” “嗯。他和四方城铺子都混熟了，到哪儿都轻车简行的。刚刚小二想说话都被他制止了。” 叶凝回想了自己的言行，没什么问题，又懒懒的躺回去，“那又怎么样，他又没发现我。” “我一直觉得宣王不像他表现的那样，今天你才在说夜探，他就出现了。” “巧合吧。”叶凝仍是不在意，“况且我只是说说又不会真的去，就算他们真的知道了，设了埋伏，也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阿木还是觉得不对，“万一引起他们的怀疑呢？” 叶凝挥挥手，“不会啦，就当我吹牛呗。” 阿木还想再说，叶凝却不以为然，最后阿木也觉得是自己太惊弓之鸟。 榜已经被揭，直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变故，说不定真的是自己想多了，阿木如是安慰自己，也放下心来安心帮大将军理菌丝。 连着几天储君府都没有动静，接榜之人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储君府也没有再张榜求药。叶凝在小院躺了几天，每日吃吃睡睡喂大将军，大将军没有其他变化仿佛生长停滞，阿木问了黑木长老，木茸一族生了灵智到化形本就需要时间和机缘，大将军速度已经是先例，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哞”一声悲鸣将叶凝从入定（睡觉）中唤醒，她一阵心悸，满头冷汗，掐诀起算，卦象半遮半掩，不甚明了，隐约见一兽周身缠绕锁链在云生雾绕中挣脱不得。 “玉麒麟？”不知玉麒麟是怎么传递的消息，但看来他是遇到了危机。 叶凝匆匆和阿木交代了一声，便急着出门。 “你先别急，你怎么去？”阿木拉着她。 “闯进去，不能让魔族得逞。” “闯进去？你连护城大阵都过不了。” 叶凝紧皱着眉头，眼神焦灼，又不得不冷静下来和阿木细说，“我知道，可是，麒麟是瑞兽，麒麟一死天下大乱，必须要救他，而且救他也就破坏了魔族的阴谋。” “没说不去，只是不能白白赔上性命。”阿木也明白这个道理，拿着纸笔快速的写画，“你上次去王宫，最后从井里走暗道遇到玉麒麟，又走地下暗河离开。这次你别走王宫，试试倒着走暗河。暗河水流湍急，但是你本就长于水中，逆流而上不难。” “可是湖那么大，入口哪那么容易找到。”叶凝并不想再去湖里，实在是上次画舫给她的留下的印象太深，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头晕。 “试试，总还没进去就被护城大阵灭了好。” 鬼使神差的叶凝居然被阿木说服了，怕大将军被淹死，她将大将军托付给阿木，在一精灵一魔木茸的期盼中去往湖边。 湖上一艘画舫悠悠，乘宣躺在躺椅上，喝茶嗑瓜子好不惬意。 “你叫我来就是和你吹风？”乘月舒收到乘宣的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来，结果迎接她的是一个时辰的喝茶嗑瓜子吹湖风。 乘宣动作一顿，“我是看皇姐公务繁忙，没个休息，”他伸了伸懒腰，修长的身形舒展，“阳光正好，不如游湖。” 乘月舒看看头顶一片光亮，见不到太阳，魔界常年不见日月，“少看点人界的书，我宁愿回去处理公务。” “哎，魔族寿命长久，你还有数百年的时光可以忙，不必急于一时。” 乘月舒还要说话，见九衡突然上前便不再言语，准备直接离开。 “嗯？朝这边来了？”乘宣面露惊讶。 那日乘宣点了几人让九衡派人跟踪，跟踪了几日都没什么动静，暗桩纷纷撤回，只有跟踪叶凝的人发现她突然出门，步履匆忙表情凝重，他察觉不对，留一人跟踪自己先行回来禀报。 “是的，暗影说方向像是朝着湖而来。”九衡点点头，说完便退回原位不再言语。 乘宣正思索，见乘月舒还在，“皇姐不是要走？” “谁说我要走，”乘月舒躺回去，抛了颗花生在嘴里，面露惬意，“你说的对，我该休息休息。” “……”乘宣默了几息，正要开口。 “扑通”一声，湖边传来一阵喧哗，“有人跳湖啦！” “救命啊！” “这姑娘怎么想不开啊？” …… 九衡拱手示意，“大皇女，王爷，湖边有人自尽，需要救起来吗？” 乘月舒正要开口，见湖中冒出一个脑袋，冲湖边乱糟糟的众魔族摆手后，朝湖中心游去。 原来是一场误会。 只是乘宣眼神一直落在湖中那人身上，“你认识？” 乘宣收回眼神看向乘月舒，有些意味深长，“说不定皇姐你也认识。” “……”乘月舒一脸疑问，乘宣一脸神秘，乘月舒手痒想揍弟。 眼看着那人离画舫越来越近又一个转弯离画舫越来越远，乘宣撇撇嘴冲九衡道，“你什么眼神儿，有人落水了还不赶紧救起来。” 九衡忙不迭的点头，正要下水被乘宣喊住，“慢着，把画舫摆过去。” 叶凝很纳闷，明明已经避开画舫游了，偌大的湖怎么回头画舫又在不远处。 船头站着一人，面容看不太清，正冲她喊着，声音有点耳，“姑娘，怎么想不开呢？快上来。” 叶凝不想理他，眼看着位置差不多了正要潜下湖底，身后一片阴影罩下，她回头只看见高高的船身以及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宣王。叶凝避无可避，只得恨恨接住船上抛下的绳索上了船。 上船后乘宣一脸关切，“姑娘怎么如此想不开要投湖呢？” 叶凝见他眼神不似作假，旁边坐着一个女子，头戴发冠，五官立体，着一身玄衣，上面用银线绣着白骨花，看样子是大皇女乘月舒无疑，她冲二人行了个礼，闻言望天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哪能呢，王爷、我、在、游、泳。” 第17章 相见(上) 乘宣没问她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面露诧异，“姑娘是在游泳，那我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叶凝呵呵一笑，正要开口，乘宣突然别过眼睛，“姑娘不如先去船舱换身衣服，湖水带着煞气，长时间接触会生病，只是要委屈姑娘暂时穿侍女的衣服。” 叶凝这才发现自己全身湿漉漉的。 乘月舒好奇的看着叶凝进了船舱，女子一身狼狈却难掩秀丽。 “她不是魔族？” 乘宣点点头。 “你说我该认识她？” 乘宣点点头。 “嗯，”乘月舒难得的沉默，“那父王母后阿碧也该认识？” 乘宣点点头。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带她去见他们。” “快了。有些事还要确认。”乘宣理了理袖子，手指习惯性的敲了敲折扇。 “……”乘月舒有些难以启齿，“你这是还没确定她的心意？” 乘宣点点头。 “……” 见到叶凝出来，眼前的人眉眼清丽，一身侍女服不掩身段，半干的头发乌黑。 乘月舒收回握紧的拳头，乘宣还不知道自己在挨打的边缘走了一圈，上前冲叶凝说道，“姑娘也别下水了，这画舫吃水深，想要回到岸边也需要不少时间。今天天气正好，不如一起泛舟游湖，权当小王将功补过，如何？” 叶凝实在不想泡水，如乘宣所言，湖水里的煞气对魔族无影响，对她却影响甚大，现在都还觉得骨头生疼，看样子乘宣也不会为了她马上回岸边，叶凝只得无奈的答应。 乘宣笑眯眯的让九衡加了张躺椅。 叶凝也不客气的躺下。 “姑娘还未请教芳名？” 一旁的乘月舒:真的是开眼了。连名字都还不知道。 “叶凝。树叶的叶，露珠的凝。” “露珠的凝。”乘宣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叶姑娘你可真有意思。”说着他把茶碟朝叶凝的方向推了推，“叶姑娘尝尝这瓜子，四方楼的特色，佐茶下酒，随身携带，哦我忘了叶姑娘也是四方楼的常客，献丑了。” 叶凝本就因为找暗河被打断一肚子的火，乘宣还在那自顾自说个没完，她不高兴的说道，“王爷，有什么直说吧，也劳烦别再找人盯着我了。” 隐形人乘月舒面上不显，内心咆哮:天哪，老二这。。。还跟踪？ 乘宣点头微笑，“好，那姑娘能告诉我你是从哪里来的吗？真的是来探亲的？” 叶凝无所谓的磕着瓜子，“是啊，王爷不是都知道吗？我从仙界来，受木茸一族长老所托，来探望阿木。”说着她眼珠子转了转，“当然，不只是阿木。我来自仙界，自然也认识石斛仙子。” 看着乘宣和乘月舒听到她的话不自觉坐直了身体，叶凝清了清喉咙，“听说她有个孩子。我好奇，想看看长什么样。” “……” “……” “所以那晚进了石禾居的刺客是你？”乘宣摇着折扇，有点不敢相信。 叶凝点点头，“当时我扔的暗器就是瓜子。” 暗器一对上证明叶凝说的是真的。 “在你之前还来了一个刺客，你知道吗？。 叶凝摇头，语气带着不耐，“我进来模模糊糊看见有个人倒在地上，然后就被砍出去了，没看见其他人，还有其他刺客？那孩子受伤了吗？” “应该是侍卫吧。”乘月舒看了乘宣一眼，他囫囵略过了叶凝后面那句话，“阿碧没有受伤。” “所以你那晚只是想看看阿碧。” “嗯。” “若是这样，叶姑娘你可以直接入宫拜见，不必夜闯王宫。” “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把我扣了，毕竟自古仙魔不两立。” 差点被叶凝的直言哽到，乘宣好心的提醒，“这船上也都是我们的人。” “怕什么，光天化日，我在众目睽睽之下上的船，大不了我再跳下去。”叶凝一脸无所谓。 乘月舒同情的看着乘宣，目测老弟这段感情前路坎坷。 乘宣被乘月舒看的浑身发毛，忍不住问道，“皇姐？” “既然这样，叶姑娘不如随我和二弟一同入宫，见见阿碧。”乘月舒没忍心，还是想再给乘宣助力一把。 “既然大皇女都开口了，那就却之不恭了。”叶凝求之不得，又暗自装作极不在意。 魔尊在闭关，魔后去了祭庙，乘月舒中途被魔将请走回了储君府，最终只有乘宣带着叶凝进宫。入宫前，乘宣还善解人意的带她去成衣店换了身衣服，又说要去接阿木，叶凝严词拒绝，开玩笑，这狡诈的魔族居然想把我们一锅端？最后只勉强同意让人去送个信。 不管阿木接到信又开始担惊受怕，这是叶凝第二次进王宫，一样的建筑一样的人，只是这次可以光明正大，不用偷偷摸摸。 二人一路相谈甚欢，准确的说是乘宣一直在介绍魔界的情况，而叶凝心不在焉，嗯，哦，啊的答应。 石禾居早早的得到了消息，一名穿着绿衣的丫头在宫门旁看着叶凝一行人走来，急匆匆往回跑，边跑边喊:“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你慢着点儿，”在廊下等消息的紫衣侍女闻言轻叱了一句，脚步没停进了厅堂，“世子爷，他们来了” “来了吗？”乘碧闻言抬头看向外面，又低头抚抚自己的衣裳，上下检查了几遍，仍是不放心的问道，“浮岚我这身可以吗？会不会不够庄重？” 紫衣侍女即浮岚摇摇头，“不会，世子爷这身衣服很好，青葵说那姑娘看着挺和善的，和王爷一路说说笑笑。” 乘碧听着放下心来，一接到乘宣的消息他没停过，清洁梳头换衣，甚至换上了最近新制的成衣，他喝了口水润润紧张发涩的喉咙，结果一不小心呛得连连咳嗽。 浮岚赶紧给他拍背顺气，缓过气来乘碧有些怅然，“听闻母亲修为不弱，却有了我这么个病秧儿子，那位仙子见了我铁定会失望。” “怎么会呢，世子爷只是身体不好，魔尊也在想办法给您调理，说不定这位仙子也有法子。” 浮岚安慰了几句，乘碧才勉强回复笑脸，便想着干脆去院里等他们，话语间，乘宣和叶凝已经到了石禾居。 第18章 相见(下) 乘碧刚走出大厅就看见一行人进了石禾居，为首男子一身淡绿锦袍外罩白衫，面容俊美，此时唇瓣含笑，看着身旁的女子，正是乘宣。而他身旁的女子，鹅蛋脸，脑后一支素白银簪，青丝垂下，鬓发如漆，一身素白纱衣，走路带风，此时她看着自己有些发愣。 她的目光过于直接，乘碧停在原地微微侧头，垂在身侧的双手下意识握紧，在心里自嘲道，“果然还是让她失望了。” 叶凝看着眼前的少年，一阵恍惚，他站在雕花圆柱旁，身量不高，黑发梳的整整齐齐垂在身后，身形有些单薄，明明没有一处相似，却仿佛是碧心站在那里，他很快垂下了眼睛，叶凝恍然，是了，他的一双眸子，澄澈明亮，和碧心一模一样。 叶凝用力眨了眨眼，带着笑跑上前去，拉着他的手，“你叫乘碧是吗？我叫叶凝，叫我叶姨就行了，我与你母亲有过数面之缘。” 乘碧有些受宠若惊，呆呆的看着她，正要开口，不小心吸了口风忍不住咳嗽起来。他身后的侍女正要上前，叶凝已经眼疾手快的给他拍起了背，动作轻柔。 叶凝心疼的看着乘碧咳得眼中带泪，待他平顺了呼吸，牵着他往里走，“外面风大，我们先进去。”说着两人一起进了屋，被当成隐形人的乘宣丝毫没有埋怨，笑眯眯的跟在他们身后，九衡则尽职的守在门口，一动不动。 浮岚很快奉了茶水，又给乘碧腿上盖了薄毯后退下，厅里只剩下他们三人。场面一时冷清下来，三人面面相觑，叶凝忍不住问道，“宣王还有什么事吗？” 乘宣摊手，“没有，不过叶姑娘是我送进宫的，我自然得保证你的安全。” “乘碧这里很安全。” “你和阿碧初次见面，尽管聊，就当我不存在。”乘宣说完自顾自喝起了茶。 “……”叶凝闭了闭眼，默念三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近看才发现少年脸颊微微凹陷，面无血色，叶凝轻声说道，“我可以叫你阿碧吗？” “嗯。叶姨，您是专程来看望我的吗？”乘碧说话间小心的看了一下叶凝的神色，看她眼中没有厌恶，才大胆的说道，“您说见过我母亲，那她是长这样吗？”说着他从拿出一条项链，项链上有个坠子，坠子打开里面是一张女子的肖像，正是碧心，梳着妇人发髻，妆容简单，面带微笑。 叶凝轻颔首，瞟了一眼乘宣，说道“是她，你的母亲是上古留下的最后一株石斛仙草，成仙后仍胸怀苍生，时常下界去往灾祸之地救死扶伤。” “直到遇到了你父亲……”乘碧有些怅然，每每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母亲总是如此伟大，心怀天下，直到遇到父亲，神女动了情，最后更是难产而亡，说到底不止父亲就连自己都是凶手，思绪间，乘碧眼框微热，冷不丁一只手轻轻盖住他的双眼，“我想你的母亲是不后悔的。” “真的吗？” “嗯。石斛仙子心志坚定，她要是这样，一定是自己愿意的，我想她一定很爱你的父亲，也很爱你。因为，”叶凝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没人能在预见自己可能死亡后还能笑着期待。” 女子的手掌冰凉却柔软，带着丝丝仙灵之力，或许母亲的手也是这样吧，乘碧再也忍不住，抱着叶凝哭了起来。 叶凝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慰，半晌后乘碧才抬起头来，眼角还挂着泪，他不好意思的擦擦眼泪，端正坐着，“让叶姨和二哥见笑了。” “哭出来也好，不要憋在心里。”叶凝甩甩手坐下。 乘宣看乘碧一脸轻松，笑着调侃，“咦，都快成年了还是个小哭包。” “二哥！”乘碧窘迫的脸通红。 叶凝瞪了乘宣一眼，又去安慰乘碧，挑挑拣拣了几件和碧心有关的事说给他听。 叶凝说的一脸专注，乘碧听得一脸认真，乘宣也摇着折扇听了一耳朵。 正说着浮岚端着一个托盘进来，见礼后她走到乘碧身边，放下一个碧玉小碗，一碟子蜜饯，轻声说道，“世子爷该喝药了。” 乘碧皱了皱眉，叶凝看着碧玉小碗中浓黑药汤，“阿碧你怎么还要喝药，坊间传闻你身体需要调养，就是每天喝这苦苦的药？” 乘碧捏着鼻子将药一饮而尽，吐着舌头吃下一粒蜜饯，含糊不清的说着，“嗯，还要泡药浴。” 药又苦又辣，一碗药下去乘碧嘴里味道还没过，额头又冒出细密的汗珠。 浮岚见叶凝一脸疑惑，耐心解释，“仙子不必担忧，这是药效上来了，世子爷熬一会儿就过去了。” “每天都这样吗？”叶凝冲乘宣问道。 “嗯。这药特殊，需要长期服用才有效。” “叶姨没事的，我都习惯了，良药苦口，”乘碧忍得表情痛苦，又怕叶凝嫌弃，讨好的冲她笑着。 “知道是知道，阿碧也太难受了，”叶凝看着心疼，拿出储物袋翻翻找找，“找到了！” 她拿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粒碧色小丸，递给乘碧，“吃这个，解辣。” 女子素白手心里躺着一粒圆滚滚的小丸，散发着幽幽的清香，乘碧光是闻着就觉得浑身舒畅，连喝药带来的痛苦都减轻了几分。 “阿碧吃吧，叶姑娘这糖丸极好。”乘宣远远劝着，掩在袖中的手死死捏着折扇。 乘碧不疑有他，服下这糖丸，糖丸入口即化，乘碧感觉到一股微凉的甜意从舌尖蔓延到全身，抚平了药带来的苦辣，又让药效很好的融合在体内。 汗很快止住了，乘碧一身轻松，“叶姨，这是什么糖丸，好好吃啊。” “这个叫玉髓丹，是我闲时捏的，你下次服了药也吃一颗就没那么难受了。”叶凝直接把一瓶都塞给乘碧，“拿着，别的不说这糖丸姨给你管够。” 乘碧捧着瓶子腼腆的笑了起来。 浮岚收了碗碟又轻声问道晚上膳食，原来魔尊、魔后怜惜乘碧，特别给他建了小厨房，平日里都是浮岚带着人给他单独下厨。 “叶姨一起在这吃吧。”乘碧拉着叶凝，“浮岚姐做的菜可好吃了。” 叶凝笑着点头，乘宣在旁边看不下去了，详装不满，“有了你叶姨就不管二哥了是吧。” “哪有，”乘碧又急忙去哄乘宣。 浮岚手脚麻利，很快带着人布好菜，都是些清淡的菜色，三人边吃边聊，满堂尽欢。 第19章 夜谈 夜幕降临，待乘碧歇寝后乘宣和叶凝一起离开。乘碧本想让叶凝留宿，但终究不太方便，叶凝心里有事，只许诺会再来找他。 “阿碧今天很开心。多谢叶姑娘。”夜凉如水，各殿都挂上了宫灯，或许是灯光太朦胧，连带着乘宣的声音都万分温柔。 似乎心情极佳，叶凝笑着，“王爷不用道谢，本是我该做的。” “昔日，皇婶还在时曾提到，她有一妖仙好友，不知是不是叶姑娘呢。”看过叶凝如何对待乘碧，乘宣心里有了谱，也不想再和她兜圈子了。 “你倒是敢问，就不怕我是冒充的吗？”叶凝歪着头看着他，语气中敬意全无，嘴角微微翘起。 “我想除了她，没有人会专门来探望阿碧了。”乘宣微微一笑，顺势看入她的眼底。 “算你聪明一次。”叶凝回过头不再看他，“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除了我，还有其他人对他感兴趣。比如血月那晚的刺客？” “你怎么知道，外面传开了吗？”乘宣想到阿木也就了然，木茸一族天生擅长收集消息，她关注着王宫自然会知道。 见她面色如常，乘宣摩挲着手里的折扇，“那个刺客来过两次，最终消失了。应是使了傀儡术，背后有人操纵。只是背后之人还没找到。” 傀儡术，叶凝思绪翻飞，“阿碧有受伤吗？” “并没有，”乘宣说着，“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他来了两次，没有伤人，没有窃物。” “没有窃物？”叶凝拿出一条发带，正是那晚紫衣蒙面人藏在灯笼上那条，今天见了乘碧她才发现这发带上残留的气息就是乘碧的。 “这是阿碧的发带,怎么在你这里?”乘宣接过发带，前后一想，“刺客偷走了这个？叶姑娘也遇见了刺客？” 叶凝大概描述了那晚的事，隐去了她修补防护阵，只详细说了刺客的情况。 乘宣好看的眉头微蹙，神情专注，“看来他是想祸水东引，幸好没有引起误会。” 说话间已经出了宫门，九衡驾着马车等待，见二人过来，他跳下车抱拳道，“王爷，马车已备好。” “叶姑娘请上马车，九衡护送你回去。” 叶凝也不矫情，径直上了马车。待马车行远，乘宣才摇着折扇上了另一辆马车。 直到叶凝回了小院，眼看着九衡驾着车走远，阿木鬼鬼祟祟的关上门，“你也太大胆了，进宫见到世子爷了吗？” “见着了，他没事，只是身体虚弱。”叶凝给大将军喂了点灵力，大将军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那就好，你不是去找暗河吗？听说有人跳湖被宣王救了，不会就是你吧？”阿木从收到信就开始担忧，直到看到她完好无损的回来才放下心。 “别提了，谁知道他们在游湖，那画舫怎么避都在我身后。”叶凝说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你的身份暴露了？” “那倒是没有，”叶凝一摊手，“血月那晚入宫的事瞒不住了，我想着圆不过，就直接告诉他们了。” “噗”阿木一口茶直接喷出来，叶凝灵巧的躲开，看着他被呛得连连咳嗽。 “你，你，哎呀，”阿木顾不上收拾，恨铁不成钢的拍桌，“怎么就直接告诉他们了，万一他们有什么阴谋……” “不然还有什么方法入宫？” 阿木细细思索后不得不承认防护阵一开，找不到暗河的情况下，的确没有其他方法入宫。 “那你见着玉麒麟了吗？” “没有，宣王一直与我同行，我没有机会去荒殿。”叶凝想到阿碧的那碗药，冲天的药味下隐藏着一丝血腥味，和血池的气味极相似，当时她就觉得奇怪，趁机探了乘碧的脉象，脉象沉细无力而软，要调理，一味的冲补肯定是不行的，要有温润的药引才能激发药效，而麒麟精气则是最温润的，叶凝扪心自问，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如果玉麒麟的存在是为了阿碧，还值得救吗？在探得魔族的真实意图前，不宜打草惊蛇。 阿木不知道叶凝心里的弯弯绕，只以为真的是她没找到机会，还安慰道，“瑞兽若有失，天地会有感应，目前来看，他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损伤，你有机会再去吧。只是世子爷那里，你们相认了，那你会离开吗？” 叶凝没有回答，只是执起茶壶，给阿木和自己添了茶水，许是了了件心事，她倒茶的模样，不疾不徐，优雅好看，只是阿木面上平静，内心焦灼，手不自觉的紧紧拽着衣角，只想快点得到答案。 轻轻放下壶，叶凝终于开了口，“当然不走，”她轻抚着大将军的头，眼神柔和，“阿碧的身子不好，不像是娘胎里带的弱症，把他一个人放在魔界，我不放心。” “你……”阿木舌头差点打结，“真的吗？真的不走？” 叶凝悠悠的叹了口气，“你没听错，不走。” 阿木心里仿佛大石落地顿时轻松，“太好了。太好了。”他高兴的想抱着大将军转圈，结果被菌丝抽了一手，摸着头嘿嘿直笑。 叶凝也被他逗乐，待心情平静了一下，阿木想到叶凝说的又问道，“你确定世子爷的身子不是弱症？” “嗯。但是详细的还需要去问一个人。” “问谁？” 叶凝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刚刚坐下的乘宣打了个喷嚏。 “阿嚏。”乘宣揉揉鼻子，“谁在说我坏话？许是游湖太久，受了风寒？” 乘月舒闻言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话说回来，你真把魏九送走啦？” 乘月舒翻着奏折眼皮都没抬一下。 乘宣也不觉无趣，自小乘月舒就是这样少言寡语的性子，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喜欢找大皇姐亲近感情。 “啧啧啧，人家可是专门为你而来，你倒好，不领情就算了还转头就给人送走，有这么对待未来小叔的吗？” “送客。” “哎哎哎”看着上前的婢女，乘宣换了个姿势坐，“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动手动脚的。” 乘宣赖着不起身，乘月舒也没有其他反应，婢女自觉退下。 “皇姐，这姬合都做到这份儿上了，你不表示表示？” “我这不是送他一份大礼了。”乘月舒面容平静，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再说他让魏九揭了榜，这些账我会慢慢和他算的。” 第20章 魔神庙(上) “他的手的确伸的太长了，”乘宣晃着茶杯，引得茶叶激荡，“话说回来，你觉不觉得，叶姑娘对我们隐隐有着敌意。” “自古仙魔不两立。”说到叶凝，乘月舒终于愿意放下手中的奏折，目光悠远。 “皇婶口中的她可不是这样的。” 乘厘在世时一直对乘月舒和乘宣疼爱有加，当年碧心随乘厘居住在魔界时也与他姐弟二人相处融洽，一次乘月舒出使妖族受伤，乘厘和碧心来探望她时，正巧遇到乘月舒喝药，虽然喝的面无表情，但碧心仍然拿出了一粒糖丸给他，在场的乘宣也有幸嗑了一粒。他们这才知道碧心在仙界有一好友，性子跳脱，与世无争又极重感情，只是平日里最爱找地方藏着修炼（睡觉）,经常见不着人。碧心成亲，生子，去世，那位友人都没出现过，众人都以为因碧心失了仙体两人就断交了。 “不管她是什么样，只要对阿碧是真心的，她”乘月舒总感觉乘宣有点失智，好心提醒，“而且按照辈分，你得称呼她叶姨。” “……” “……” 乘宣是笑着离开储君府的，可门房总觉得宣王的笑有点狰狞。 乘碧担心了一夜，终于昏昏沉沉的睡去，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而叶凝也已经到了石禾居。 一夜没怎么休息好，乘碧精神萎靡，正要强笑着开口，叶凝已经皱着眉头给他把起了脉。 “怎么了叶姨？” “没什么，”叶凝放下手，“你晚上睡不着吗？” “嗯”乘碧见叶凝动作娴熟就知道瞒不过，只得实话实说。 “怎么了，有心事吗？” 乘碧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有，就是睡不着，见着您太开心了。” “傻，”见乘碧不愿意说，叶凝没有逼他回答，只是交代每晚睡前吃一粒玉髓丹，陪着他用了饭，两人散了会步，浮岚便带着青葵来请人，原来是要去书房上课了。乘碧师从大皇女，授课地点由大皇女即时指定，有时在宫里，有时在储君府。 乘碧去上课，叶凝也没闲着，她去了藏书楼，藏书楼闲杂人等不可进入，但叶凝有乘碧给的令牌，王宫都可以自由出入，藏书楼也不在话下， 魔王宫的藏书楼坐落在北面，共三层，一楼放的杂书，二楼放的魔族史，三楼据说是各类功法秘籍，只是令牌的权限只到二楼。乘碧的课上到天黑，叶凝也在藏书楼待到了天黑，两人重聚在石禾居时，一个面露忧愁，思索着大皇女留下的课业，一个面露疑惑，思索着书中所见所闻，再看一眼对方，哎。 “叶姨在叹什么气呢？” “你的身子底子不好，我在找法子。”叶凝看着乘碧一脸的期待，有些难以启齿，“我明天再找找。” 乘碧一听就明白了，心里苦涩，强笑道，“叶姨没有关系的，我这身子一直就是这样，我已经习惯了。” “打起精神来，”叶凝不想看到乘碧怏怏的样子，出声道，“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还就不信找不到了。” “嗯！” 叶凝宽慰了乘碧几句，见他恢复了精神才放心离开。 走在宫外的马道上，叶凝心事重重，阿碧的体质看上去是先天的弱症，但石斛本就是先天灵草，哪怕抽了仙骨化为人身，也不至于说后代虚弱成这样，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叶凝头都快想破了，泄愤似的敲了敲头，似有所感抬头望去，四方楼矗立在前，楼上一人正望着王宫的方向，发丝和衣衫被风吹起，互相纠缠，远远望去好似要羽化登仙，仿佛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那人对她招了招手。 叶凝回过神来，已经身处四方楼，面前乘宣摇着折扇笑道，“叶姑娘晚上好。” “王爷这么晚了还在外奔波，实在是太辛苦了。”叶凝头还在痛，不想和乘宣绕圈子，干脆直截了当的问道，“王爷，阿碧的身体这么差真的是因为先天弱症？” 乘宣思索后面容严肃，“倒也不全是。” 叶凝听到他这么一说，猛地站了起来，“还有什么原因？” 她本就坐的离桌子很近，这一下站起来，动作又快又急，茶桌被她带动，桌上刚刚倒好的茶水也随着荡了出来。 乘宣却又不急着说了，他慢条斯理的重新斟上茶水，看着桌上的水渍说道，“叶姑娘不要着急，这事情说来话长。” 叶凝从没觉得乘宣说话如此的慢过，恨不得他竹筒倒豆子一样一通说完， 可是乘宣却听不到她的心声，说完这句又慢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才说道，“姑娘和我去一个地方就知道了。” 叶凝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沉着一些，点头答应，“好。” 乘宣待叶凝答应了才说道，“不是现在，明早我来接姑娘。” 叶凝磨了磨牙，和乘宣约好时间后大步离开，袖子打的栏杆哐当做响。 乘宣仍在喝茶，从楼上能看到叶凝走出了四方楼，他鸦羽般的眼睫微微下垂，遮住了眸子里的情绪。 次日一早，一辆漆黑的马车停在了魔神庙前，九衡利落的跳下马车，掀起车帘，乘宣自马车中出来，他站好后回头伸手，叶凝自顾自跳下，身后跟着阿木。 “劳烦王爷带路。”叶凝面无表情的说道。 乘宣眼神在她的脸上逡巡了一遍，扯了扯嘴角，无奈的说道，“叶姑娘这边请。” 乘宣早上到达干货店的小院时，叶凝已经在等着他了，不止叶凝，阿木也在，大概还在记恨昨晚的事，叶凝一路上只和阿木说话并不怎么理乘宣，乘宣有意和她搭话也是爱理不理，面无表情。乘宣看到阿木偷偷扯了她几回袖子，叶凝也是毫无改变，心里只得默默发誓以后再也不惹这小心眼的叶姑娘。 魔神庙建在山腰，需要步行一段石梯路，此时接引的侍从也到了，一路领着他们上山。 一行人安安静静，叶凝心里憋着事儿，乘宣想开口又怕叶凝不理，九衡本就是三棍子不说一句话的，阿木感受着这氛围，心里暗叹，魔神庙真是肃穆之地，一踏上这石梯路气氛就不一样了，怀里的大将军仿佛知他所想，小小声的“呀”了一句。 “什么声音？”九衡耳尖的听到，看向阿木的方向，眼神锐利。 “哎呀，这，”阿木赶紧捂住大将军，讪笑道“这我是想说这石梯路真长啊。” 九衡莫名的看着阿木，心想，我有那么可怕吗，还吓的捂着胸口？ 叶凝一看就知道是大将军，感觉拉着阿木朝前走，“别怕，我拉着你，让你平时不多走动，”说着还招呼着乘宣。 难得叶凝开口，乘宣受宠若惊的跟上，九衡走在最后，不自在的摸脸，我有那么可怕？ 第21章 魔神庙(下) 石梯蜿蜒而上，石梯两侧怪石参差、荆棘满布，绕过一丛怪石，远远可见重叠的庙宇坐落在不远处，白墙黑瓦在形状怪异的树杈间钻出，为众人指引方向。 没有去正殿，接引侍从直接带着他们穿过前禅院，将他们带到一禅房前便止住脚步，行礼后安静离开。 乘宣看了叶凝一眼，神色难得的认真，随即他轻敲房门。 脚步声由远至近，“吱呀”一声，房门从里打开。一位侍女装扮的女子看到乘宣一行人后将房门打开。 乘宣率先进去，叶凝和阿木跟在后面，一行人进去后，侍女关上门和九衡 守在门外，房内布置极其简单，一张木质茶几，几上是一套清雅的莲花状茶具，后方一道帘幕，隐约可见一个身影。 乘宣走过去，小声说道，“母亲，我们来了。” 帘幕后的身影动了动，一人站起缓缓走出，是一位梳着妇人髻的中年女子，头上仅一支素簪，慈眉善目，眉目和乘宣极其相似，一身素色青衫，看样子她就是乘宣的母亲，当今的魔后童染了。叶凝还眼尖的看见一蒲团和一座莲花台，来不及多看，帘幕已经放下，叶凝赶紧跟着行礼。 “起来吧。”魔后语气温和的坐到茶几一侧，“这位就是叶姑娘和阿木小公子吧？都坐下吧。” 叶凝和阿木跟着乘宣坐下，侍女适时进来上了茶点，魔后问道，“叶姑娘有话想问我？” 叶凝点点头，“谢谢魔后您对阿碧的照顾，只是前几日见了阿碧，他身子虚弱，又看见他在喝药泡药浴，有些担心。” “叶姑娘不必担心，阿碧自小就是这样过来的，他体质特殊，这也是不得已的。他的药也是大魔医配的，没有问题。”魔后出言解释道。 “我听说他是娘胎里带的弱症，我看未必。” “姑娘何出此言？” “碧心已为人身，她的丈夫是魔，而阿碧偏向于人，还含有魔族的血统，但无论是哪种，都不应该体质如此虚弱，魔后您有所不知，碧心是上古最后一棵石斛仙草，受天地庇佑，就算她焚了仙骨成人，但天地不会让石斛这一脉消失，对她的后人仍有庇佑，阿碧出生就自带石斛灵脉，灵脉不会让他虚弱成这样。除非……”叶凝想了想又说道，“除非是他的灵脉从母体内被封了。” 魔后认真的听完叶凝的话，温和的回答道，“叶姑娘你猜的不错，阿碧的灵脉的确被封了，而且是他母亲亲自动的手。碧心当年这么做是不得已，包括二弟乘厘后来的死也跟这有关，只是个中原因她不愿意讲，只说是为了阿碧，这么多年我们能做的也就是好好照顾阿碧，给他调养，”魔后叹了一口气，拿出一个木盒递给叶凝，“她在产前和我见过一面，只说如果她哪日丢了性命，若是以后有故人来，就把这个给她，只是没想到，没过几天她就……”魔后说着也红了眼眶，众生皆道魔族嗜血善杀，实际上魔尊乘麟和他兄弟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她和碧心也是相处融洽，包括小一辈们也是感情极深，善杀只是他们留给入侵者的印象。 叶凝松了一口气，是了，她赌对了，阿碧灵脉被封的确只有碧心才能做到，而魔族一直在给他调养，阿碧的灵魂是纯净的白色，证明他的成长环境很干净，这样让她开始产生怀疑，所以见到魔后她也不再兜圈子直接挑明来意。 木盒子通体光滑无纹，拿在手中微微发热，叶凝深吸一口气，食指按在木盒中央，“咔哒”一声，木盒自动打开，里面静静的躺着一粒细小的石粒，黑色，通体无光。 这是…… “隐息石？”阿木出声道，他凑近细看，“的确是隐息石，只是这块太小了。” “的确是隐息石，阿木小公子眼力真好。” 面对魔后的赞赏，阿木摸摸头不好意思的说道，“魔后大人，您称呼我阿木就行了。” “隐息石不是在龙族吗？怎么会在碧心的手里。”叶凝用手指头把它碾起来，对着光看了又看，“这石头就是拿来收敛气息的，碧心留这个给我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她当时给我只说那位故人看了就明白了，而且这个木盒只有她能打开。”看来她的确没有找错人，这木盒连乘厘都没法打开。 木盒上的禁制是碧心下的，指定之人拿在手里会微微发热，只有指定的人才能打开，其余人不仅打不开，暴力破开禁制会直接毁掉盒子。 只是这隐息石到底有什么寓意？叶凝翻遍了盒子，盒子中没有其他东西。 拿到木盒是意外，见魔后露出疲倦之色，众人不便久留，告别后离开。 他们一行人走后，侍女扶着魔后重新跪回蒲团上，诚心叩首，口中念念有词，乘碧生辰将近，魔后早早来到魔神庙为他祈福，她面前是一座莲花台子，上面摆了一座神像，神像姿势半躺，一手撑头一手持莲，眼神温柔的看着前方，正是魔界的守护神——魔神阿难。 叶凝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原因，最后干脆把隐息石收起来，准备回去卜个卦。 乘宣见她空了手，这才说道，“叶姑娘，虽说最后一片出世的隐息石在龙族，但时而还是有碎片流出会在烟草川拍卖，这粒碎片会不会是皇婶在烟草川拍的。” 叶凝并不知道在她闭关修炼（睡觉）时碧心还去了烟草川，线索指向那里也只有去看看。 只是她想到适才魔后说的话。 “不着急，乘碧的生辰快到了，过了他的生辰再走。” 乘宣老怀安慰道：“阿碧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叶姑娘前面就是四方楼了，听说他们出了新菜品，不如小王做东，我们一同前去品尝一番？” “……”叶凝的婉拒还未说出口，乘宣又说道，“听说大厨炒了新口味的瓜子。” “走吧，事不宜迟。” 隐形人阿木呆呆的看着叶凝神情突然振奋，心想这仙界是没有瓜子吗??? 第22章 暗河、暗道的存在 乘宣也没料到一包新口味的瓜子就能让叶凝答应，他哪知道，叶凝久居仙界，仙界的花草都是有灵的，哪能随随便便摘取，更别说炒制瓜子小吃了。四方楼的炒瓜子简直是撞进了她的心里，色香味美方便携带，进可佐茶，退可作暗器。 来时路上光顾着生闷气，魔后一席话解了叶凝心中大半疑惑，心神松懈下来她才发现这外表漆黑的马车实则内有乾坤。 车内宽阔，坐了三个人仍然不觉得拥挤，车上铺满垫子，厚实柔软，让人几乎察觉不到马车的晃动，车中摆着一张小几，车厢一角摆放着一个小柜子，要不是银色的锁扣根本就看不出来，小柜子上下共九格。 乘宣侧坐在柜子边，随意打开了几格，端出了一碟子蜜饯，又拿出一套银壶银盏摆在桌上，他执起银壶，缓缓倒了三盏，冲二人说道，“叶姑娘，阿木公子，距四方楼还有一段路程，喝点水休息休息。” 叶凝随意端起银盏，盏中橙黄色的液体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溢出阵阵甜香，她轻轻咂了一口，甜味瞬间充满整个口腔，甜中又带着一股清凉，让人精神一振。 看着叶凝的表情乘宣笑而不语，随即把蜜饯推过去，“配上这蜜饯别有一番滋味。” 叶凝随意捻起一颗梅子，青黄的梅子外裹着一层糖粉，放入口中酸甜爽口，和蜜水的味道一搅和，又是一番新的滋味。 阿木见叶凝动了，也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瞬间一股清凉直冲脑门，他惊叹道，“这蜜水甜而不腻，入腹清凉，是碧皇蜂蜜冲的吧。”说着他也吃了一口蜜饯，连连感叹，“这梅子酸甜入味，腌制的十分巧妙，与碧皇蜂蜜水简直绝配，王爷巧思。” 乘宣抚掌而笑，“小王平身最爱便是吃喝二字，看来叶姑娘和阿木公子亦是同道中人。” 叶凝吃了两颗蜜饯便停下，一手将车窗挑了条缝朝外望去，大约是回程走的慢，这半天了离四方城还有些距离，她放下车窗，看着兴趣盎然的乘宣道，“王爷，魔界中人过生辰有什么忌讳吗？” 乘宣一听就知道叶凝问的是乘碧生辰，他回想了自己生辰的时候，“那倒是没有，但作为王室中人，阿碧生辰之日要去魔神庙祈福，由祭师举行成年仪式，接受魔神的祝福。晚上我们会举办一个小型的家宴庆祝。” “众所周知？” “众所周知。” “他一个人进魔神庙吗？” “是的。” 叶凝回想着魔神庙的构造，“那刺客不是很容易找到他。连王宫他都进的去。” “那日我们会在魔神庙外等候，叶姑娘，”乘宣凑近些压低了声音说道，“魔神庙的防护阵可不是王宫能比的，那是直达魔神的地方。” “哦，那就好。”乘宣并没有靠的太近，两人中间还隔着小几，叶凝仍然觉得他的气息就在耳边，她挠了下脸不再言语。 乘宣见状也坐回去耷拉着眼皮目光不知看向哪里。 见二人突然没有了动静，阿木不明就里，跟着放下茶盏端正坐好。 车厢内一时间静下来，只隐隐听得车轱辘在地上滚动的声音…… “叶姑娘。”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叶凝快坐着睡着了，乘宣突然开口惊得叶凝一激灵，“王爷，什么事？” “你既是皇婶的好友，可以称呼我乘宣。” “……你可以称呼我叶凝……” 乘宣点点头又不说话了。叶凝一脸莫名。 又过了许久，久到叶凝已经看见四方城的大门了，乘宣突然开口，“叶凝，你能告诉我，那日你在湖中找什么吗？” 乘宣突如其来的质问，让叶凝一时语塞，她想过很多种被发现的方式，万万没想到乘宣会这么直白的问她，反而让她不好回答。 看着叶凝默然不语，阿木在一旁僵硬的坐着，乘宣在心里暗笑，临时想的法子居然真的有用，遂继续开口，半是真心半是假意，“我最开始怀疑你对阿碧有所图，可是这些日子你对他很好，就算你是皇婶的好友，但若是威胁到我魔族，魔界仍然不欢迎你。你也明白在这四方城内，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我们的眼睛，所以你到底在找什么？或许我可以帮你。” “其实是，”叶凝顿了下，不管乘宣是说的是真是假，“我在找暗河的入口” “暗河？” “你不知道？”叶凝诧异的反问道，“不然我当初是怎么入得宫，就是走的暗河。” 乘宣终于知道为什么叶凝那日那么反常了，他低声喃喃，“宫里的暗河……” 叶凝恍然大悟，“你真的不知道吗？王宫有座荒殿，里面有口荒井，井里一条暗道，暗道连通地下暗河，直通湖中。之前我们无意间听说，结果血月那晚成功进去了，那日我想再入宫看看阿碧，所以试着再在湖里找。”叶凝说完在心里给自己鼓掌，这即兴捏造的故事简直可以写成话本。 “那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呃，”叶凝手指向阿木，对他使了个眼色。 “这，就是”阿木听得玄乎，突然被点名，支支吾吾半天，脸涨得通红说道，“这是我木茸一族隐秘的消息来源，不能外传。”说完他又找补，“都说是试试，试试，从暗河逆流而上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叶凝姐算是运气好。” “那暗道里还有什么吗？”叶凝和阿木的话乘宣挑挑拣拣，本以为她是有法器在身隔绝了王宫的护城阵，结果走的是暗道。 听着乘宣的口气好像他并不知道暗道的存在，叶凝摇摇头，“我只看见了一条路，说不定那个刺客也是走的那里。” 乘宣正要说话，马车外人声鼎沸，原来是入城了。他不再追问暗道的事，转而问道，“叶姑娘，今天还要入宫吗？” “不了，劳烦九衡护卫在前面停一停车。” “叶姑娘不去四方楼了吗？”乘宣示意九衡停下后问道，表情温和又真诚。 叶凝的唇角笑意分明，她敏捷的跳下马车，回头盯着乘宣，眼中光华流转，“乘宣想知道的都知道了，还去干什么呢。”说着她转身离开，阿木也跌跌撞撞的跟在她身后，不忘捂着胸口。 乘宣微微一怔，修长的手指习惯性的在折扇上轻点，目光一直流连她身上，嘴角的笑意却径直蔓延开来。 第23章 书原节 街上人很多，小贩热情的吆喝，竟让四方城生出了一丝人界的烟火气，叶凝和阿木混在拥挤的人群中，步子艰难，不一会儿就被人群挤散，阿木眼见离她越来越远，不得不大声喊道，“叶，叶凝姐，等等我。” 叶凝闻言放慢了脚步，却还是不自主的被人群推着朝前走去，好不容易瞅见一个茶铺，她灵活的钻过去，占了最后一张空桌，“老板，上茶。” “好咧，姑娘稍候，”茶铺虽小，生意却好，坐满了人，老板忙的脚不沾地，叶凝也不催促。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人界的茶叶流通到魔界，在人界随处可见的茶叶在魔界居然价值千金，有些生意头脑的魔族自己鼓捣着在魔界种植茶树，最后居然成功了。虽然不如人界的味道，竟也别有一番风味。 阿木远远看到叶凝进了茶铺也奋力朝茶铺挤来，等他到时茶刚上，叶凝看他被挤得头发凌乱面露歉意，“抱歉。” 阿木正弓着身子手撑着膝盖喘气，闻言摆摆手，“没，没事，人太多了，”他看着人群面露惊诧，“怎么会这么多人？” “阿木你不知道吗？”由于开店的缘故，阿木时常四处收货，也就和摊贩们混了个脸熟。茶铺老板终于得空休息一下，“书原节要开始了，这些人都是来参加书原节的。”没说两句他又去招呼客人了。 “书原节？”叶凝喝着茶汤，街上不仅有魔族还有一些保留了本身形态的妖族，甚至看见了鬼族和人族，看样子这书原节是魔界的一大盛事。 “书原节是魔族的一个节日，魔族尚武但还是有很多普通魔族，衣食住行靠自己劳作，书原节就是魔族祭拜魔神，祈祷丰收的节日，书原节持续大半月，这期间四方城对各界开放夜夜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持续到现在已经变成了各界交流的一个盛会了。”阿木口若悬河，说着说着他小声道，“我听说书原节妖族会遣使者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妖族会不会和魔族结盟。” “谁来使都不重要，”叶凝并不关心魔族与谁交好，她只是一个小人物，没义务替仙界看好各族，“不过难得这么热闹的盛事，阿碧怎么能缺席呢。” “小世子能来吗？他的身子那么虚弱。”阿木想到乘碧的身体很是担心。 “不是有我吗，总不能让他一直在宫里待着。”叶凝觉得大家对待他都过于小心了，过犹不及。 “行吧。”阿木半信半疑，看来保护小世子的重任只有自己来担了，手摸摸胸口，对了还有大将军。 叶凝轻咳了一声，眼底尽是无可奈何，“要不给大将军换个地方，你老这样子有点……嗯，”她措了措辞，“有伤风化？” “……” 离开茶铺的时候阿木仍然两颊通红，手下意识的摸大将军，想到叶凝的话又不自在的放下，气鼓鼓的走在前头，留叶凝在后面哭笑不得。 入夜，九衡送来了一个包裹和乘宣的一句话，阿木告诉叶凝时她正要睡下，闻言问道，“什么东西？” “四方楼的瓜子，说是新出的口味。宣王还说让您多去宫里看看小世子。”阿木嗑着瓜子，有些疑惑，“叶凝姐宣王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还要他提醒。”叶凝笑中带着嗔怒磕了几粒，“的确味道不同。”打了个哈欠叶凝没管阿木，懒懒散散的睡觉去了。 接连睡了两日叶凝才醒来，要不是她早有交代睡觉是修炼，阿木就要使劲给她摇晃醒了。 书原节在她还在修炼（酣睡）时就开幕了。叶凝看天气尚好便入了宫，乘碧正坐在院子里看书，摇摇桂树下，一张椅一壶茶，惬意非常。叶凝一说书原节，乘碧很是心动又有些踌躇，“叶姨我能去吗？” 叶凝还没回答，便被浮岚急急的打断，“仙子，世子爷身子不好，书原节人多口杂的会伤到他的，他平日都待在宫里。” 叶凝知道浮岚是担心，她耐着性子道，“浮岚别担心，我会保护他的，我们只是去远远看看，然后我就送他回宫或者去储君府。” “不行。绝对不行，我知道仙子是好意，只是世子爷的身子的确不适合去那样嘈杂的场合，”浮岚定定的看着叶凝再一次拒绝。 眼看着乘碧眼里的光随着浮岚的话渐渐消失，叶凝眸光一沉，深吸几口气按捺住怒火，温和的对乘碧说道：“阿碧，你先在这休息一下，我和浮岚去看看小厨房有什么好吃的。”说完还冲着乘碧眨眨眼，示意他别担心。 叶凝带着浮岚走到小厨房里，她还未开口，浮岚就跪下说道，“仙子，我知道您是厘王妃的知己也真心疼爱世子爷，只是您不知道世子爷这么多年一直靠药养着，魔尊和魔后倾力照顾他，他的身子很虚弱，根本不能去那些场合。” “虚弱？有多虚弱？” “走不动道还是说不出话？” 头顶传来的声音带着冷意，浮岚却仿若未闻，仍是恳求道，“仙子或许您只是一时兴起，想拉着世子爷去看热闹，但对于他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浮岚跪在地上，姿态放得极低，她纤细的脖颈如天鹅般低垂，头上仅一对如意花簪，发饰不多却精美，叶凝终于发现了违和感…… 乘碧已经对出宫逛书原节失了希望，只等着叶凝和浮岚端着点心出来哄他，而他只需要乖乖的吃掉点心继续看书就行了，一直都是这样的，早就已经习惯了。 只是叶凝是空着手出来的，浮岚却还在小厨房。 “叶姨，浮岚姐呢？” 听到乘碧话里皆是沮丧，叶凝暗赞自己做的对，她躬下身和坐着的乘碧齐平，看着他歉意的说道，“浮岚在厨房里做点心。” 乘碧失落的垂下眼睛，心里暗道果然是这样。 “她给你做宵夜，因为我们马上要出宫了，晚饭是吃不了了只有回来吃宵夜喽。” “真的吗？”乘碧噌一下抬起头，眼睛闪闪发亮的样子让叶凝想到了仙界的灵犬。 “当然啦，叶姨还会骗你？”叶凝说完就催促着他，“走走走，赶紧出发。” “嗯，我要换一身衣服吗？”乘碧看看身上的常服，有些郝然。 “不用，就是去逛逛，这样挺好。”叶凝哪敢再让乘碧耽搁时间，拉着他就走，走前还不忘嘱咐其他宫人，“浮岚在研究新点心，你们别去打扰她，不然阿碧晚上回来没宵夜吃了。” 浮岚本就在石禾居很有威信，叶凝这么一说宫人们更不敢去小厨房找她了。 “不是说去远远看看吗？” “傻，都到了还看什么。” …… 话音渐行渐远。 小厨房里，跪着的浮岚一动不动，一阵风吹过，拂过她的发丝也拂过她满是不解的双眼…… 第24章 失踪 两人说笑着出宫，却在宫门被一绿衣女子拦下。叶凝认得他，乘月舒的贴身侍卫，桑和，那日乘月舒从画舫回储君府时她就跟在身后，无声无息跟影子一样。 “世子爷，殿下请您过去，请随属下这边走。” 乘碧双肩一垮，郁闷的看着叶凝。 叶凝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她能施法定住浮岚，却没法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大皇女抢人。 桑和驾了马车带上乘碧离开，乘碧走前还一脸渴望的看着叶凝，叶凝冲他挥手，知道了，等你一起。 哪知道从那日开始，乘碧天天去储君府学习，每天由桑和护送，就连消息都是桑和送来的，看样子大皇女知道了叶凝和乘碧的打算，根本不放人，叶凝等了好几天，书原节都快结束了。这天乘碧还是一大早就去了储君府，直到快入夜了还没出来，叶凝终于忍不住自己出了门…… 叶凝走在四方城的主街上，街道挤满了人，两旁的店铺店家喜笑颜开，尽情吆喝，行人摩肩接踵，她东看看西瞧瞧，不一会儿两手就拿满了吃的玩的，还被行人踩了几脚撞了几次，累的慌，不知什么时候又逛到了上次的茶铺前，叶凝顺势坐下休息。喝着碧绿的茶汤，叶凝暗自可惜乘碧没机会出来玩。 看着拥挤的行人，叶凝渐渐发现不对，拉住走过的老板，“老板，那位大婶来来回回走了许多趟，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什么？她在找人？” 老板被拉着也不恼，干脆坐下擦擦汗道，“哎哟，姑娘您说李婶子啊，她寻她女儿小青离呢。不过呀，我看她是找不着咯。” “怎么找不着呢？出什么事了么？” “还能怎么着，小青离喜欢上学堂教书的胡先生了，李婶子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不让两人来往，小青离又犟得很，这不前脚胡先生刚走后脚小青离就不见了，依我看哪，多半是一起回老家咯~”老板一脸笑嘻嘻的嗑桌上瓜子。魔族民风开放，崇尚天性，女子为爱私奔并不会被人唾弃。 “小青走了都没给留个信什么的？李大婶给急成这样。”叶凝边嗑边问，这瓜子虽没有四方楼的特别，胜在烘炒干脆。 “好几天了吧，好像胡先生刚走没多久她就不见了。小青离往常还是很细心的，估计留了信李婶子没看见吧……” “那也没去胡先生家乡找找？” “也不知道她去没去，成天就在街上找。这阵子书原节，街上人又多又挤的。”老板也不是很清楚，都是街坊邻居传来传去的。 还没等叶凝继续问，一桌客人结账，老板放下瓜子忙去了。 看看天，叶凝也结了账离开，走的时候看见李大婶还在拉着过往的魔族、妖族问，“请问你有没有看见我女儿，她爱穿浅绿的衣裳……” 拥挤的大街让叶凝不得不选择穿小巷，刚拐进一条小巷，便止住脚步，前方大致是一对爱侣，紫衣女子娇羞的靠在白衣男子怀中。左右看看没发现第三条路，叶凝正准备挤回大街，转瞬紫衣女子大力挣脱开白衣男子的怀抱，口中惊呼“你是何人？放开我！！！” 两人正在拉扯，叶凝猛地跳出来，“放开她！强扭的瓜不甜！” …… …… …… 白衣男子猛地出掌攻向叶凝，叶凝侧身避开，两指并拢，做剑诀击出，白衣男子躲开后虚晃一招，转身就冲巷子深处跑去。叶凝紧追而去，拐了几条巷子男子就失去了踪影。面对纵横交错的巷子叶凝一阵头晕，随便选了一条便冲进去，一拐角便看见白衣男子在前方。不疑有他，叶凝手腕一翻，起手一掌…… 夜里，茶铺老板忙了一天正准备收摊，来了两位顾客，一位是白天来喝过茶的姑娘，另一位……老板利索的上茶，放上一碟瓜子，“姑娘，大晚上的，你们这是要一起回老家？” “回什么老家，”叶凝嫌弃的看了一眼乘宣，是的，后来巷子里的白衣男子是乘宣。据他自己所说，是一名丫鬟不见了，他出来寻找，叶凝心里腹诽，贴身丫鬟吧。本以为紫衣女子会有线索，结果等她回去的时候紫衣女子也不见了。“老板，最近像小青离这样…恩…回老家的多么？” “啥？私奔啊？没多少啊。谁没事私奔”摊子上反正没其他人，老板坐下，扳着手指头数，“烧饼家燕草，打铁家阿珠，街头布店的红菱，王掌柜家云素，咦别说，这段时间私奔的还好几个。咋了？” “没什么，和这位朋友聊起来就问问。走了，老板你也快回家吧。”叶凝说完就和乘宣离开了茶铺。 入夜后的四方城没了白日的喧闹，两人的影子在身后拉的长长的，半响，乘宣终于忍不住开口，“叶凝，刚刚老板跟你说什么呢？你的表情……” 叶凝笑着摇摇头，“没什么，让我们晚上小心些。”结账后茶铺老板把叶凝拉到一旁，“姑娘，我看你这位朋友气宇轩昂，有一股子贵气，但是这小白脸，那桃花眼最招姑娘喜欢了。你可别陷入其中，和谁回老家也别和他回。”想着老板一脸严肃的样子，叶凝又忍不住笑。 很快到宣王府，乘宣叫住她，“叶凝，不如你今晚就在我府中歇息，我已叫九衡去调查这阵子失踪的女子，应该很快就有线索。到时还要请你相助。阿木那我会让人知会的。” “是呢是呢，宣王爷的丫鬟还未找着呢。我一定会鼎力相助的。”叶凝眸子低垂，看不清眼底的情绪，懒散点点头，随乘宣进了宣王府。 乘宣素爱吃喝玩乐，宣王府却没有想象中的富丽也是精雕细琢。王府很大，四面出廊，青砖铺地，廊下虫鸣声声，叶凝由侍女领着穿过庭院，院里琼枝玉树，每一庭柱，皆悬了玉璧明珠，柔和的流光将房檐翘角映的微黄。 侍女将叶凝领到客房便恭谨退下，虽说是客房，仔细看也是细细收拾过得，房间四角立着白玉柱子，明珠做灯，桌上一个精致的紫金香炉，吐着水木香，窗下一张贵妃榻，低垂的纱幔后是悬着蛟纱帐子的沉香木阔床，帐上遍绣莲花，层层叠叠如云山幻海。 夜风习习，叶凝啧啧了两声，很快梳洗后歇息…… 第25章 书魔(上) 一夜好眠，叶凝起床后，乘宣已在饭厅用早膳。 “啧啧啧，人说宣王爷喜美酒美食，不欺我也。只是这大早上的，也太……” 叶凝看着硕大的桌上摆满了盘盘碟碟，道道精致，让人食欲大开，不禁摇头。 “不禁什么？”乘宣放下筷子，说话的尾音微微上扬，“叶凝姑娘难得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怎么也得好生招待。” 叶凝轻嗤了一声，不客气的坐下，夹起一枚蟹饺，蟹黄鲜香，裹在半透明的饺子皮里，一口咬下去，满嘴流香。“这四方楼的蟹饺真是一绝。” 见叶凝一口就品出蟹饺的来源，乘宣也没说什么，两人你一口我一口，不一会竟是将满桌的早点吃的七七八八，没剩多少。 饭后，叶凝满足的捧着一杯茶，吹开热气啜一小口，“说吧。你要我怎么帮忙。” “随我来。”乘宣将叶凝引到书房。 九衡已在房中等待，见两人落座后道，“王爷，叶姑娘，这几日，四方城一共失踪了五名女子，都尚未婚配，有两名是一早发现自家中不见，有三名是白日里出门未归。据查，均不是私奔。” “那我昨日救下的那名紫衣女子有消息吗？她应该有线索。” “属下没有找到她的踪迹，不过我查看了当时打斗的地点，发现了这个。”九衡说着拿出一张帕子，摊开。 两人一看，帕子上一团墨迹。“墨？” “正是，这是遗落在巷角的墨渍，我取了一点回来。墨带异香，和琉璃房中的香味一样，另一名在房中失踪的女子，她房中没有异香但也有干掉的墨迹，并且这名女子好武装，房中并无笔墨陈设。另三名外出未归女子有人见她们和一名白衣男子同行过，所以我断定叶凝姑娘遇到的那名白衣男子便是近日失踪案的罪魁祸首。”说完一向木讷的九衡猛然跪下，“还请叶姑娘相助，尽快救回失踪女子，时间长了我担心琉璃她……” “好说好说，”叶凝惊得赶紧扶起九衡，今天九衡说的话比这段时间说的加起来还多，足见事态的严重性。 “我一定竭尽所能。九衡你也够替你们王爷分忧了，他的贴身丫鬟丢了你比他还着急。”一不小心，叶凝就说出了心里话。 九衡一听，脸色铁青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叶姑娘休要诋毁琉璃清白，她不是王爷的贴身丫鬟，她和在下有婚约，是在下的未婚妻。” “抱歉抱歉，宣王爷当时说的不清不楚我还以为……”叶凝赶紧道歉，和九衡一起看向一直态度模糊的乘宣。 “咳咳，”正看好戏的乘宣赶紧坐正，面容肃穆，“这墨不仅带异香，还带有一丝魔气，多亏九衡及时发现不然时间久了，魔气一散就变成普通墨迹了。结合种种证据，那名白衣男子应该是书魔。” “可是似魔似鬼的书魔？”叶凝蹙着眉头，长长的睫毛下垂几乎遮盖住眼睛，思绪如藤蔓蔓延开来。在王宫藏书阁有一本《魔族异闻录》，上面有写，在话本中描写的不甘死去的男子，由笔墨赋予他魂灵，带着对世间的留恋和不甘，怨气形成魔，由于没有实体，似魔似鬼，常化成俊秀书生样，诱骗少女，圈养些许时日后吸食其血液修炼，假以时日还能生出形体。 乘宣点头，“他一定是趁着书原节魔们放松警惕之时诱骗少女。三天后是月圆之夜，那时他会借助月华为自己塑造形体，昨日你阻止他下手，他应该会尽快选择新的目标，就在这几日。” 话音刚落，乘宣惯常的笑容里带了一丝庄重，他起身朝叶凝作了一个揖，“书魔有形体后为提升功力会大量吸食魔族，极难灭杀，近日四方城各族聚集，还请叶凝救四方城魔族一命。” “还是那句话我一定竭尽所能。”叶凝有些后悔当时收敛了灵力而让书魔逃脱。 “多谢，清荷婉荷，带叶凝姑娘去换衣。”乘宣话音未落，推门进来两位侍女，看着不解的叶凝，他唇角噙着一抹笑，开口的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时限将至，比起普通的女子书魔肯定更喜欢带有灵力的女子，尤其是一名带灵力又落单了的女子。” “王爷，书魔功力不浅，叶姑娘会不会有危险。”叶凝刚随侍女离开，九衡有些担忧。 “无妨。”乘宣轻敲扇骨，微微笑道。 “你们说我这样真的能引到书魔？”叶凝大步进来，一身黑裙外罩紫纱，头发简单的被紫色的发带编起，清荷还在她的脸颊绘了一些花纹，这让习惯了素色的她一时有些不太习惯。 平日里素净的叶凝换上了魔族的服饰竟带了一丝魅惑感，乘宣微微一怔，随即桃花眼里溢出点点笑意，他点点头，想了想随手解下腰上的银丝球，“戴上这个，你身上没有魔气。” “王……”九衡待开口被乘宣眼神止住。 乘宣接过银丝球细细打量，银丝镂空球下坠浅绿流苏，球里装了一个白色的小块，似石似玉，散发着魔气，刚刚系上整个人就被一股魔气包围，“好物件。” “你不用担心，我们会一直跟着你，这个腰坠也能让我感知到你的位置，你只需将书魔引出就行。” “好。” 众人用过午膳，叶凝便从后门走出，为了逼真，还从王府库房找了一把剑配上，不得不说宣王爷财大气粗啊，随便拿出的剑都是镶金戴玉价值连城。 她先是将主街道穿行了一遍，又在四方楼喝茶歇息一番，天色渐暗她又在巷子里晃了一圈，如此持续了两日后众人一无所获，很快便到了时限之日，眼看着夜将近，叶凝在城中晃了一天依旧一无所获，看着敞开的城门她顺着人流出了城。 城外魔族并不多，大多是走商的，个个步履匆匆，叶凝顺着大道走了一会，脚乏口渴的，便拐进了路边的茶摊，茶摊生意不错，来往的旅客行商多在这里歇脚，填饱肚子后上路。 叶凝要了壶茶和茶点，茶汤淡然无味仅能解渴，茶点只是干饼，填肚子刚好，不禁再一次感慨宣王府财大气粗，顿顿四方楼的精致餐点，嘴巴都给养刁了。 第26章 书魔(下) “叨扰，这位姑娘能拼个桌吗？”一道男声打断了叶凝对早上水晶包子的念想，她抬头见一白衣男子正笑吟吟的看着她，面白发黑，丹凤眼微眯，身上一股若有似无的墨香。 她环顾四周都坐满了人，便点点头，甚至还将盘碟挪了挪。 “多谢姑娘。”男子笑着坐下，也点了壶茶慢悠悠喝着。 一个慢悠悠啃干饼，一个慢悠悠喝茶，身边的茶客不知换了几批，叶凝突然感到一阵头晕，两眼一黑前心道：终于出手了，牙都快被饼磨断了…… “姑娘醒醒，醒醒。” 叶凝迷迷糊糊的被摇醒，适应了光线后她才看到摇她的是一名女子，圆脸，眉眼弯弯，略显富态，还有周围还有几名女子，她揉揉昏昏沉沉的头，“我怎么在这？” “你被抓了。” “我们都是被抓来的。突然两眼一黑醒来就在这了。你也是这样吗？” “我还是专门趁着书原节出门游玩的。” “你还出门，我晚上一觉醒来就在这了。” …… 几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叶凝倒是理清楚了，这些都是被书魔抓来的女子，一直被关在这里。脚下是泥土，墙壁摸着也是一手泥，泥土湿润带着腥味，透过唯一一扇小窗，她看见外面是一个院子，院中有一口井，书魔正围着井在地上画着什么，再远便是森森树林。 “他在画咒，”正在奇怪乘宣一行还未到的叶凝被打断思路，她一看，是当时那位摇醒她的女子，此时也跟她一起看着窗外，还未等她开口，那女子又说道，“今晚月圆，他要吸食我们的血气塑形。姑娘，王爷可是有什么计划？” 看着叶凝吃惊的表情，女子又笑道，“姑娘不必惊讶，我也是宣王府的人，我叫琉璃是一名厨娘。” “琉……琉璃？” 琉璃低笑了两声，笑容干净爽朗，“这名字与我本人是不太相符的，让姑娘见笑了。” 叶凝赶紧摇头，“不不不，我是在惊讶你居然知道我的来历，我叫叶凝，的确是宣王爷让我来的。” “叶凝姑娘，你脸颊所绘纹路暗藏宣王府徽，况且你佩戴的……”琉璃还未说完便被叶凝一把捂嘴拉着蹲下。两人刚蹲下，窗户口出现一个人影，竟是书魔凑在窗前朝里观望。 直到书魔离开了好一会儿，两人才敢大喘气。 “那王爷是怎么打算的呢？” 叶凝思索了一番，表情空茫茫地说道，“我引出书魔，他跟随着来。” …… …… 半晌，琉璃开口道，“那我们就等着吧，随机应变。” “嗯。” 没等多久，房门被打开，书魔走进来，他驱了几个无心智的傀儡魔，将众人赶到院中，一一绑在柱上。 此时天色已黑，借着火把的光，叶凝看到书魔画了满院的符咒，血色的痕迹一直蔓延到井口，腥味久久不散，院外的树林一片漆黑，静静的注视着院中的一切。 很快月上中天，乘宣依旧毫无动静，书魔走到一名女子身旁，开始往她身上书写符咒，边书写边口中念念有词，而那名女子逐渐失去生气。 眼看着女子开始血气流失，皮肤萎缩，叶凝也顾不得那么多，双臂一扭运功欲挣开绳索。 还未待她挣脱，书魔好像早就知道一样，毛笔空中一拐，冲着叶凝一划拉，叶凝便感觉被千万条锁链锁着动弹不得。 书魔最后一笔画完，女子血气全无，最后从她颅顶升起一团红色的小球，是女子的魔魄，飘向书魔。他尚未接到，魔魄便被卷走，紧接着他便和几道人影战在一起。 “终于来了。”叶凝不再挣扎，等着九衡解开琉璃来解救她，后又合力将其他人放开。 书魔双拳难敌四手，再又被一个魔将击中后假装重伤，使了一个障眼法钻进井中逃走，乘宣边嘱人追捕，边将魔魄还给该女子，由于魔魄离体时间不长，那名女子很快恢复了意识，只是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将众女子送回四方城与家人团聚，乘宣一行人也回府。 “叶凝，辛苦你了，先歇息吧。琉璃，你先休养几日，四方楼的膳食也能入口。”乘宣说完便出了府，脚步匆忙。 琉璃点头称是，九衡留下送她回房。 留叶凝一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顿顿都吃四方楼…… 王宫 魔将见乘宣到来，恭敬的打开房门。 乘宣进去才发现乘月舒已经到了，魔尊坐在书案后，气色尚可，他偷偷松了一口气，上前行礼，“父王，伤势可恢复了。” “暂无大碍。坐下吧。”魔尊身体朝后靠，声音肃然不带情绪，“厉少天的幺儿前段时间来了？” “嗯，”乘月舒言简意赅，“独自来的，送走了。” “做的好，”魔尊神情微舒，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妖族这些人简直是在胡闹，厉少天还给我传信，让我同意老大和他儿子的联姻，简直是痴心妄想。” 乘月舒倒是不客气，直言道，“父王，就算您和母后同意了，儿臣也不会嫁。” 魔尊被哽了一下，倒也没生气，还一脸欣慰，“还是老大有主见。” 魔尊看着英姿飒爽，能力出众的乘月舒，再想想姬合脚步虚浮，外强中干的模样，只觉得妖族的算盘打的神界都听到了。 乘月舒垂下眼皮没再说话，魔尊倒是越想越生气，猛地一拍书案，“太过分了，干脆本尊点几万精兵平了妖界。” 所以外界传言魔尊独宠乘月舒不是没有道理，为了妖王的一句话气的想扩大魔界版图，深知魔尊脾性的乘宣放松下来，甚至自在的从桌案上拿了个果子吃。 从小到大，魔尊明着严厉暗里宠女，乘月舒刚刚成年就授予储君之位，幸亏她不是骄奢淫逸之辈，治下有方，这些年魔尊已经慢慢退居幕后，大多数政事都交于乘月舒。 “妖族实力不容小觑，贸然出兵只会两败俱伤，若是父王有意，当徐徐图之。”父亲的拳拳爱意让乘月舒心中一片温热，一向淡漠的眸子染上了笑意，她象征性的劝了两句。 魔尊本就是说的气话，就着台阶下了，又问道，“你皇婶的故人来了？” 第27章 魔宫夜谈 乘月舒瞥了正忙吃果子的乘宣一眼，难得的调侃道，“这个二弟可比我清楚。” 乘宣停下动作，恭敬的向魔尊答道，“是一位叫叶凝的仙子。这几日见她也是真心对待阿碧。” “叶……凝……”魔尊反复咀嚼这两个字，眸光意味不明，“碧心在世时的确听她提过，确定是她？” “确定。”乘宣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启的薄唇染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她就是血月那晚用瓜子的刺客。” “……”魔尊一时无言，扶额叹道，“她就不能白日进宫吗？” 说到这个，乘宣眉心微皱，“她对我们有敌意，而且她还发现了一条进宫的暗道，那条暗道从荒殿的枯井连通暗河到宫外，入口有幻阵，儿臣已派人加强防守。” 魔尊眼底闪过轻微的诧异，随即了然道，“她来自仙界，当年你皇婶那件事，仙界对我们颇有微词，她路边听了两嘴也说不准。碧心曾说她是仙界唯一的至交好友，若是她来，大可放心。那条暗道是前朝留下，不过要以防被有心之人利用。” “要不直接堵了。” “不留点缝怎么抓得到苍蝇。”魔尊戏谑的回道，“幻海把药找到了，老二你去取。” “是，父王。” 看着乘月舒和乘宣一左一右坐在下面，女儿乖巧可爱，儿子吧，尚且能用。魔尊心里翻腾起万千情绪，千言万语滚到嘴边化为一声叹息，“哎，我去琼楼台一趟。” “父王，可是青莲冰晶露有着落了？” 魔尊点点头，眸中带笑，“就是接到消息，我才出了关。” 乘月舒和乘宣对视一眼，心里都十分高兴，古籍记载，青莲冰晶露是一味灵药，由生长在玄冰中的千年青莲炼制，极为难得。一滴可重塑灵体，对乘碧大有裨益，琼楼台守着一座灵药谷，亏得魔尊多年前救助过谷主，才使得他们愿意寻找青莲炼制。 “魔界就交给你们了，我会尽量在阿碧生辰时赶回来，”魔尊眼中有喜有忧，期待和忧虑交织，只希望能顺利取回药。 “放心吧，父王。”乘月舒\/乘宣齐齐说道。 王宫书房的灯亮到天明，叶凝却是结结实实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睁眼时天光大亮，她擦擦满头的汗，喝了杯凉茶才让闹哄哄的脑子冷静下来，做了几天魔族装扮，换回从前的服饰，叶凝看着水晶镜中的自己，竟然有点不习惯。 是了，这等人高的水晶镜由一整块晶石打磨制成，光滑清晰，某天王府管家送来，据说是清理库房发现，刚好可以放在客房，乘宣给的银丝球坠子就搁在桌上，做工精致，静静散发着魔气，不得不再次感叹宣王的财大气粗，叶凝有些羡慕又有些嫉妒。 边感慨边拿起银丝球，叶凝关上房门，循着路走到大厅，正看到乘宣面色凝重的出来，九衡默默的跟在后面，琉璃安全归来后他又恢复了少言寡语。 叶凝踌躇一下还是出声喊道，“乘宣。” 两人在廊下打了个照面，乘宣雨过天晴般露出一个笑，“叶凝，休息的好吗？” 叶凝点点头，将银丝球坠子递还给他，“喏，琉璃找到了，我也该回去了。” 乘宣怔了怔，没有接下反而问道，“你要走了吗?” “嗯。阿木还在家里等我。” “家，”乘宣喃喃念道，只觉得日头很晒，但是魔界终年不见日月哪来的晒呢。他眼微眯遮住眼底的情绪，“叶凝和阿木关系真好。” 叶凝有些奇怪，上下打量了一眼乘宣，只见他眼下一圈乌黑，胡茬稀稀疏疏的冒出，衣服也还是昨天那身，和平时风流倜傥的宣王爷一点不沾边，“你昨晚没休息？” “嗯，昨晚父王急召。”乘宣答得自然。 “魔尊出关了？”叶凝眼眸闪了几下，关于隐息石她已经卜卦问天，但天地不予回应，自从来了魔界，似乎问卜的能力被削弱了，十问九得不到回应，叶凝甚至怀疑自己被天道抛弃，魔尊说不准知道些什么，正好入宫去问问， 仿佛听见她心中所想，乘宣摇摇扇子，“魔尊有要事去了琼楼台，”眼见叶凝随着他的话满脸失落，他轻笑了一声接着说道，“阿碧生日时他会回来。” 叶凝一听眉目舒展，倒也不再说什么。 乘宣见叶凝表情变换来变换去，觉得有趣，面上不由浮出笑，身后的九衡面上不显，心里大为震惊，魔尊行踪是机密，王爷怎么就随便告诉叶姑娘了，说得跟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轻松自然！ 无怪九衡震惊，叶凝回过神来也觉得诧异，不过想想也许对方早就猜到自己想见魔尊，也就不再奇怪。 “对了，书魔抓到了吗？”想到昨晚那位被夺走魔魄的女子，叶凝一阵后怕，虽然最后抢回了魔魄，要是书魔逃脱，不知还有多少女子遭毒手。 “抓到了，他自爆元神了，”说到书魔，乘宣也是咬牙切齿，只恨发现的迟了，“但是他的住处有很多破旧的锁灵囊，或许已经有许多女子遭受了他的毒手。” “为时不晚，至少以后不用担心了，”叶凝温言宽慰道，见得九衡欲言又止，“九衡？” 随着他的话乘宣也转过头去，九衡倒是语气不带起伏的提醒道，“王爷，燕冲将军在书房等您。” 乘宣恍然，光顾着和叶凝说话倒是差点忘了正事，心底告罪，他走了两步又停下，鬼使神差的开口，“叶凝，你知道南山藤吗？” ………… 王府书房，魔将燕冲负责王宫的整体守备，今天本是休沐在家陪妻儿，结果接到副手的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到王府，甚至比从宫里走的宣王还先到，管家接到消息将他引到书房，苦苦等待，最终等来了三人。 宣王爷和九衡护卫他认识，旁边落座的这位姑娘……燕冲不好直冲着她看，瞟了两眼心里有了数，大概就是最近宫里传的已故厘王妃的好友、妖仙叶凝了吧。 第28章 南山藤被盗 “王爷，今日魔医署的医官前去库房取药，结果发现南山藤连盒带药都不见了，经过排查，最大可能是血月那晚刺客进了库房盗走南山藤。”燕冲是个憨直的性子，简明扼要的向乘宣汇报后，埋头等着指示。 谁料乘宣听完后只问了一句，“此事大皇女知晓吗？” “知晓，就是大皇女让属下来找王爷的。”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可是……” “大皇女定有解决办法，”乘宣打了个呵欠，动动脖子肩膀，一副疲惫至极的样子，“你今天不是休沐吗？妻儿还在家中等你，赶紧回去吧。” 燕冲目瞪口呆还想说些什么，九衡已经一个跨步，开门,“燕将军，请。” 燕冲一步三回头的走了，乘宣没形象的伸个懒腰，准备回卧房休息，看见叶凝还坐着，他随口问道，“叶凝？” 叶凝耳朵里还回荡着刚刚燕冲的话，心里跟跑马似的，连乘宣走到她跟前都没注意，只想着被发现了…… 乘宣连喊了几声叶凝才反应过来，“啊？啊？怎么了？” 叶凝神色古怪，乘宣顺势坐在书架边的织锦地毯上，姿态放松，一手搁在地毯上的小几上，半斜着身，微眯着眼，眼角还挂着打呵欠留下的泪水，“宫里丢的那根南山藤，妖族年前贡的，本来是留着给阿碧，他入药的南山藤品质要求很高，妖族那根刚好够格，结果被盗了。”因为熬夜他的声音也有些低哑，又带着一点温柔，“不过你不用担心，南山藤丢了可以再找。” “前段时间，大皇女张榜求药，求南山藤和金雀花，不是有人揭榜了吗？应该有药才对。”叶凝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尽量说的平静。 乘宣却摇头，“揭榜的是妖族的魏九，他是为了见皇姐才接的榜，根本就没药。” 叶凝走过去，只听他低声说道，“妖王的大皇子姬合想求娶皇姐，又怕她拒绝，哄了魏九来探口风，结果话没说两句直接给遣回妖都了。你说他是不是傻，这司马昭之心呐。”说完他低声笑起来，带着漫不经心的味道。 叶凝却对魔族和妖族的恩怨没有兴趣，只是突兀的问道：“如果是现在才发现药不见的，那当时为什么张榜求药？” 乘宣有些神秘的冲叶凝勾手，等她附耳过去才吐出一句话，“为了抓你呀。”他刻意咬着字音，声音更哑又带着稠。 叶凝心里咯噔一声，随即恍然大悟，为了抓刺客，大皇女张榜是给刺客一个假象，乘宣重伤，而刺客深知当晚的实际情况，为了求证他一定会有所动作,叶凝庆幸自己迟了一步，不然场面难以想象。只是没有想到南山藤…… 阿木的告诫依旧在耳边回荡，叶凝只得假装问道，“那去哪里找南山藤？” “幻海。” 幻海！叶凝猛地站起来，最近事情一件接一件，她完全将幻海抛在了脑后，现在一想，幻海分明知道她见过玉麒麟，而玉麒麟又在宫里。 叶凝起身的又快又急，差点撞翻小几，没等乘宣反应过来，她又坐下，“听说幻海不卖只换，而且条件很苛刻。” “还好，和王族交易他会收敛许多。”乘宣稳着小几，压下心底的疑惑，“我们和他交易多次，条件尚可。” “都是些什么条件？” 叶凝试探的问了一句，乘宣倒是没有保留，“并没有坐地起价，譬如魔海犀牛角换藤兰。” 魔海犀牛角是生长在魔海边的犀牛的角，并不是很高阶，只是胜在稀有，难得，而藤兰则是一味高阶灵药，适合温补身体，药效不如中阶补药，胜在效果温和。 这么一看，幻海的确没有坐地起价，那次他却要麒麟甲换金雀花，叶凝很难不往深处想。 叶凝面上没有显露任何，只对乘宣说，“南山藤我有办法。”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吧。”乘宣并没有多问，只见到叶凝心事重重的离开。 九衡过来就看着乘宣慢吞吞的起身，“王爷，现在去找幻海取药？” 乘宣摆摆手，姿态从容，“不着急，先睡一觉再说。” ………… 叶凝回到小院，阿木正在店里整理货物。 “阿木？” 阿木看是叶凝，手里动作没停，“叶凝姐回来啦？书魔抓住了吗？” “算是吧，他自曝元神了。”叶凝迟疑了一下说道，“宫里发现南山藤失窃了。” 叶凝的话让阿木停下了动作，“大将军被发现了？” “那倒是没有，他们怀疑是那个刺客偷得。” 阿木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吓我一跳，南山藤虽是贵重，也不是无法取得，以他们的能力再得一根也容易。” “这根品质上乘，是留给阿碧的。”叶凝话音刚落，阿木就开始掏兜，下一息大将军被他摸出来。 “呀？”大将军人性化的用菌丝搓搓双眼，打了个呵欠，有些迷茫，看见叶凝她又精神起来，菌丝挪过来蹭了蹭她的脸。 阿木轻轻戳了一下大将军，温声说道，“大将军，你的棍儿呢？” “呀？” “小世子生病了，需要那根棍儿。我给你重新找一个比它更好吃的好吗？” 叶凝看着阿木和大将军，“南山藤在他那里？” 阿木点点头，“我看南山藤没什么用，大将军又喜欢，就还给她了。” 大将军半天没有动作，就在叶凝怀疑她吃完了的时候，大将军不情愿的用菌丝在嘴里巴拉巴拉，一根小棍儿被掏了出来，丢给叶凝，她不高兴的转了个身，背对着叶凝和阿木。 叶凝一阵无言，南山藤又被她啃了一截，现在只剩下小拇指大一块了，“就还剩这么点儿了。” “再多也没了。”阿木也无可奈何，还轻声细语的哄着大将军。 是夜。 血池中的玉麒麟睁开双眼，“怎么是你来了，乘麟被打死了？” 他面前的人没说话，随即手一扬，随着他的动作一枚蓬蓬果落入血池中，砸出一朵小水花。蓬蓬果很快融进血池，霎时血池灵气四溢。 玉麒麟将灵气吸收干净，才嗤笑道，“好大的手笔。” 那人见他吸收干净便转身离开，他身后一人上前取了一碗池水，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玉麒麟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墙壁又卧进血池中…… “尽快送到魔医署，”乘宣取下头上的兜帽，嘱咐着九衡。 “是，王爷。” 第29章 王族的警告 四方城入夜后药铺没了生意，哑奴利落的关门声传来。内间的幻海也准备休息，起身才发现他身材十分矮小，站起来也只比桌子高一个头，他刚刚推开内间的门，斜刺里一把细剑伸出抵住他的脖颈，来人无声无息，幻海试探性的转身，细剑朝里一挪，幻海脖间一阵刺痛，余光瞟见哑奴倒在地上，他心里暗道不妙，不敢再动，双手微举，试探性的问道，“敢问大人有何吩咐？” 叶凝裹得严严实实，还覆了一层大将军的菌丝，浑身透着隐隐的白芒，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要金雀花。” 幻海一听松了口气，“这简单，大人只需随意拿一株七星草来换即可，”说着他一只手捏住细剑朝外推，顺势想转身。 细剑一动不动，身后那人一字一顿说道：“我、要、金、雀、花。” 幻海知道来人只为求药后恢复了商人本性，他状似无奈，“大人，没有七星草，那千年的雪莲，蓬莱的玉树果，甚至雷霆山的鼓鲶卵都可以，不是我不给，您不知道，要打开时空通道取灵药，必须要投入同阶的灵药。” 叶凝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幻海此人亦正亦邪，换药从不挑对象，仙妖魔人鬼神皆可换，顾客范围之广，倒让他在各界各族都有了姓名。 不能轻易动他，但不代表不能做其他的事，叶凝又说道，“我要麒麟甲。” 金雀花、麒麟甲？幻海面具下的鼻子耸耸，眼珠子转个不停，这两种灵药只同时和杂货店的阿木提过，准确的说是当时与他同行的妖仙。妖仙身上有极淡的麒麟气息，不是近日内和麒麟接触过就是去过麒麟的居所，当时他就是闻到了才会坐地起价提出麒麟甲换金雀花。来人身上魔气浓郁，像是王宫中人，听说近日那妖仙与王族往来密切…… 想通了这点，幻海利索地跪下，“大人饶命，我当时鬼迷了心窍才敲诈那位仙子的。” 被敲诈的仙子本尊将剑压了压，“为什么是麒麟甲？” 幻海指了指鼻子，“小人属狗的，鼻子天生灵通，当时闻到仙子身上有麒麟的气息，才……小的并非想走漏消息，小的再也不敢了。” 走漏消息？叶凝眯眯眼，又问道，“你还从谁身上闻到过。” “还有谁。不就是你们吗？”幻海话中带着委屈生怕她不信，以头抢地话语极快的说道，“大人请相信我，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每次你们来给麒麟取药我都清场了。” 原来是这样，幻海这么一说倒是证实了叶凝的一些猜测，而她这一愣神，幻海支撑不住一般摇摇晃晃，叶凝无心伤人，迟疑间，幻海整个人一缩，下一息一个矮小的人影破窗而逃，转瞬没了身影，叶凝以手成爪只抓到空荡荡的黑袍。 叶凝不敢大张旗鼓的追逐，在药铺里仔细搜罗仍一无所获，她一阵气闷，将黑袍摔在地上离开，黑色的笑脸面具落在地上滴溜溜打转，仿佛在嘲笑她。 在叶凝离开药铺不久，一个衣着破烂满脸脏污的乞儿走了过来，随意躺倒在药铺前头打起瞌睡，许久过后他睁开眼，眼看四下无人，自然的起身进了药铺，这个乞儿正是乔装后的幻海。他进来看到哑奴躺在前堂，上前踢了两脚，看他还有呼吸便没管。径直进了内室绕到椅子后，幻海在墙壁上摸索，露出衣袖的手指粗短，像小孩的手却长满皱纹。很快他扣到墙壁上一个小坑，粗短的手指往里一抠，扣住一个小圆环用力一拉，“哐啷”一声，墙壁上缓缓开了一个一人高的门洞，幻海点燃一个火把钻了进去。 在暗道里走了许久，幻海来到一处密室，密室里空荡荡，唯有中央立着一个石台，石台中有个凹槽里面有点点暗褐色的痕迹，幻海走上前，咬破指尖滴了几滴血，凹槽投射出一束光在墙上，不一会显出一个人影，那人全身笼罩着黑雾，看不清身材面目。 看着那黑影出现，幻海恭敬的跪下，“大人。” “何事？”人影说话声音低沉朦胧。 “今日有魔王宫的人前来，索要金雀花和麒麟甲，属下逃了也没追。” “那人什么长相？” “他一直背对着属下，看不见面貌，使一把细剑，不过属下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就是白骨魔的气息。” “这次的药他们取了吗？”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给了，也照您的吩咐将麒麟在王宫一事告诉他，”幻海说着抬起头看向黑影，十分不解，“只是蓬蓬果极其难得，为什么要给他们？来人本就是王室，为什么要再告诉他一遍？” 话音刚落，一道气劲袭来，直接将幻海打翻在地，幻海痛苦的趴在地上，捂着胸口连连咳嗽。 “本尊做事何时还要向你交待！”黑影话音冷酷，“给我好好盯着魔族。” “是。”幻海不敢再问，只等黑影消失后他才爬起来，随意塞了颗灵药，调息片刻后恢复了一点气力，他才脚步蹒跚的离开。 叶凝独自返回小院，越想越惊异，王族拿药喂麒麟…… 也不对，上次他能闻出我身上微弱的麒麟气息，这次怎么会把我认成王族之人，大将军的菌丝也不带魔气。 叶凝眉头紧皱，回了卧房也没有睡意，她挨着桌子随意坐下，哐当一声，她埋头看去，是乘宣的坠子随着她的动作嗑到了桌子。白日里光顾着担心南山藤的事，忘了还给他，出王府时心事重重她随手系在了腰上。 是了，叶凝想起当时乘宣说的话，这个坠儿可以散发魔气，所以就是这个让幻海将她误认为王族之人。 一个圆环在她脑海里形成，因为有这个坠子，故而幻海将她当做王族之人，又因为他知道麒麟被王族囚禁，故而对于她的问话他是求饶，大概是将她的到来当做警告，而自己没下死手追他伤他，更让他坐实了这个想法。 叶凝哭笑不得，忙了半宿，好像干了很多事知道了很多秘密，实际上什么也不是。 叶凝又想到被大将军啃得只剩一丁点儿的南山藤，一阵头疼，只恨今晚幻海溜得太快，没来得及问问南山藤，不过听他后来熟稔的口气，若是乘宣找他换，条件应该不会太苛刻？ 第30章 真相 炖的软烂的白粥撒上风干的小银鱼，一屉八珍包，一笼仙灵饺，佐八碟小菜，都是琉璃一大早准备的，然对着丰盛的早点乘宣却没动筷子，只倒了一杯桂花酿浅酌，恍然间仿佛对面还坐了一个人，衣着素净，巧笑言兮，吃到喜欢的菜肴会自认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夹几筷子。 乘宣嘴角不自觉带上笑，一口喝完杯中佳酿，才唤到，“九衡。” “王爷，”九衡的声音远远传来，乘宣嘴里的话还未出口，就看见他身后一道翩飞的衣诀。 乘宣慢条斯理的咬了一口八珍包又喝了口粥，温声叹道，“琉璃的手艺又精进了，连四方楼的厨子都不遑多让呢。”说着他掀起眼皮扫了对面站着的二人一眼，“叶凝和阿木怎么一大早过来了，坐吧，用过早点了吗？” 叶凝和阿木站的笔直，闻言点点头，也不坐下，“吃了，乘宣\/王爷你先吃。” 见二人不上钩，乘宣瞟了一眼九衡，九衡唤了个侍女将叶凝和阿木请到书房。叶凝和阿木在书房里等待，阿木第一次进乘宣的书房，虽说心里紧张，也好奇的四下张望，乘宣的书房不大，入门一个博古架，摆满青瓷玉瓶，博古架后便是议事的地方，四张雕花椅子，一张玉石书案，书案后摆着一张宽大的椅子，隐约可见椅子上雕花镶玉，墙边两排书架，紧挨着一张小几，小几放在织锦地毯上，上面散落着几本书册。 阿木朝叶凝倾过身去，“叶凝姐，你说王爷不会治我们的罪吧。” 话音刚落，乘宣便走了进来，“治什么罪？” 叶凝打了个哈哈，跟在乘宣身后，待他落座后，拿出一个木盒递过去，“乘宣，南山藤找到了。” “南山藤？”乘宣打开木盒，木盒中躺着一截枯枝，乘宣递给九衡，九衡拿起枯枝细看，“是南山藤，盒子也是宫里的物件。”说着他似有不确定，“属下当时远远见过一眼，那根南山藤似乎没这么短。”九衡说的还算保守了，木盒中的南山藤与当时相比何止是短了一点。 乘宣的目光依旧温柔，在叶凝和阿木之间来回扫了几次，叶凝瞧瞧这看看那，眼神闪烁，而阿木一和他对视就不停的搓手，最后乘宣的目光落在叶凝脸上，就这么静静的盯着，“叶凝，你能告诉我这南山藤怎么会在你手里吗？” 叶凝叹了口气，惴惴不安地说道，“因为南山藤就是我拿的。”话说了开头，后面就容易多了，叶凝喝了口茶道：“那晚我经过库房，想到南山藤对阿木非常有益，就顺手拿了，九衡没有看错，南山藤已经被我们用了一些，乘宣你看够不够，不够我再去找。” 这是叶凝和阿木商量的办法，南山藤被他们拿走这事早晚会被发现，何况现在还是阿碧需要用药，与其之后被发现不如自首，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不止是大将军，南山藤对木茸一族大有裨益，安到阿木身上也合情合理。 “阿木？” 阿木脸涨得通红，垂下的双脚不停地搅着,\"是……是我，南山藤对木茸一族非常适宜，叶凝姐是为了我才拿的，\"说着他眉头紧皱，豁出去一般，想冲乘宣跪下，“如果要抓就抓我吧，要治罪就治我的罪，跟叶凝姐没关系。” 阿木膝盖还未触地，便被一道气浪抬起来，见他站稳后乘宣收了折扇，神色从容，“阿木别怕，南山藤是稀有不是仅有，没了再找便是。只是叶凝是怎么知道南山藤在那里的呢？” 叶凝猛地抬头，撞进了乘宣的眼底，那里有着她看不懂得情绪，叶凝抿着唇，小心翼翼的望着他，“如果我说是听宫人说的，临时起意，你信吗？” 乘宣微微一怔，随即，桃花眼中溢出点点笑意，他清俊的面容随着这个笑焕发出暖玉般的温润，“我信。” 叶凝闻言似若释然，眸中光华流转，粲然一笑，“谢谢。” 阿木在一旁看着，觉得意外又迷茫，“那我们去哪里找南山藤？幻海？” “不急，九衡先将南山藤送去魔医署，看大魔医怎么说，这事还得知会皇姐一声。” 九衡领命而去，叶凝和阿木干坐着也不是事儿，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均是焦急，叶凝便向乘宣辞别，“乘宣，与其在这坐着等消息，不如我一起去魔医署，正好入宫瞧瞧阿碧。” “一起吧。”乘宣说着便起身。 叶凝嘴唇微动，最终只嘱咐阿木先回小院，毕竟他还揣着大将军，自己三步两步追上乘宣，一起坐进马车，摇摇晃晃进了宫。 王宫 魔医署，掌医药事，为王族服务，以王命聚之，远远的叶凝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医师、药师各司其职忙忙碌碌，空地上晒满药材，一位瘦小的魔族药童将乘宣和叶凝引到大魔医的药房，走到半道碰到九衡，见他面色严峻，眉目肃然，叶凝一口气提了起来。 “九衡，大魔医怎么说？” “大魔医说这次换药只需要南山藤做药引，那点分量足够。” 叶凝松了口气，幸好幸好，只听九衡话锋一转，“但是麒麟这次用了蓬蓬果效果并不好，下次得用更高阶的灵药。” 乘宣有些失望但没有犹豫，几乎是瞬间说道，“什么药？” “她说试试鎏金沁竹丹，可是那个只有仙界才有。” “她什么时候要？” “三日后。” “马上去找幻海！” “等等、等等，你们在说什么，麒麟？鎏金沁竹丹？”九衡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下，向乘宣禀报麒麟的情况，还说要鎏金沁竹丹给麒麟吃？叶凝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听，看乘宣和九衡的神情，又不似作假，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装作不可置信地问道，“宫里养着一头麒麟？是我所知的神兽麒麟，带祥瑞之气的那种？” 乘宣看着叶凝这幅呆呆傻傻的样子，逗得他眉目发软，“是的，忘了告诉叶凝，这麒麟服了灵药之后外泄的灵气可以调养阿碧的身子，已经养了多年了。” “那这头麒麟，你们是怎么得来的。那可是瑞兽，天道根本不会让他生长在魔界。” 乘宣摇摇折扇，语气温和，“阿碧小时候身子太差，大魔医当时提了一嘴，父王就真的从不周山带了一头回来，这些年我们一直拿灵药供着他，那只麒麟和他打赌输了，自愿来做阿碧的药，否则天道又怎么会同意呢。” 看来那头玉麒麟是不想履行赌约，所以才会被锁上禁制，的确，天道承认的事，囚他也不会有裁决，打赌是钻了天道的空子，叶凝心里暗笑，天道也会被钻空子。 这样她愈发对神秘的大魔医好奇，“我能去见见大魔医吗？”至于那头说谎的玉麒麟，叶凝并不想去管它，让他继续做药引吧。 “当然，我们本就是来找她的。” 第31章 大魔医的回忆 九衡马不停蹄去找幻海，叶凝则随乘宣见到了大魔医。传说大魔医来自一个神秘部落，那个部落地处深山，人人擅医，大魔医游历到魔界，被魔尊留了下来，代价是数不尽的灵药。然而与想象中不同的是，眼前的大魔医穿着简单，外露的手臂上画满了图腾，比起医者他更像一位祭师。 “你好，大魔医。这位是厘王妃的故人，叶凝仙子。” 大魔医正在整理药材，闻言转身，杵着一根鸟头怪杖走到叶凝面前，目光犀利，声音冷漠，“你就是叶凝？” 叶凝嗯了一声，才发现他脸上也画满了图腾，带着一种来自深渊的颓废。 大魔医将她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一番，眼神愈发复杂起来，他朝叶凝一招手，“随我来。” 叶凝歪头看了一眼乘宣，他神色正常，温声道，“去吧，他不会伤害你的。”叶凝才慢慢走过去。 在抽屉里翻翻找找，大魔医翻出一个玉瓶递给他，“这是你制得？” 叶凝打开玉瓶倒出一粒丹丸，丹丸通体碧绿，正是玉髓丹，“是我制得。” 大魔医啪一声甩了一堆灵药在她面前，“再制一次。” 叶凝还没说话，一旁的乘宣倒先开了口，“大魔医这是什么意思？她就是货真价实的叶凝。” 叶凝按着他的折扇，眼底泛着灿烂的笑意，“没关系。”说着她看向大魔医，“因为有人告诉过你这玉髓丹只有我能制。对吗？” 大魔医没有说话，只是固执的将灵药朝她推了推。 叶凝吸了吸鼻子，眼中飘荡着一层若有似无的雾气，她随便拿起一个玉盘，挑拣了几种灵药碾磨成粉，倒入盘中，空了手后她念起法诀，灵力运转，手中淡绿的光芒越聚越多，那光芒清凉朦胧，慢慢凝实，形成一颗浑圆的种子，叶凝手一指，种子落入盘中。她动作不停，持续向种子输送灵力，种子在灵药粉上生根发芽长叶，不一会儿一朵莲花缓缓绽放，叶凝顺手在茶杯中一蘸，点了几点茶水在莲花上。莲花快速的枯萎，结出一个莲蓬，叶凝双手一拍，灵气散去几粒碧绿的丹丸静静的躺在盘中，香气四溢，闻之沁人心脾，让人精神一振。 药房内没人说话，叶凝率先打破沉默将盘子推向大魔医，笑的真诚，“大魔医请看。” 大魔医捻起一颗玉髓丹，面容平静，然微微抖动的双手泄露了他的内心，他将玉髓丹放入口中，丹药微甜，入口即化，一股清凉随着药力遍布全身，仿佛沉疴旧疾都得到了改善。 乘宣看着叶凝，目中流露赞叹之色，转而问道“大魔医确定了吗？” 大魔医单手扶肩冲叶凝行了一个礼，“抱歉，叶凝仙子，此事事关重大，我答应过厘王妃，也发过心魔誓，这一切只能告诉真的叶凝。” 叶凝并不意外，那颗玉髓丹丹体干燥，药味都快散完了，看样子时日有些久，不会是最近制得，而往久她制的丹只给过碧心，所以的确可以通过这一点来辨别真伪，只是到底是什么样的事需要这样遮掩？“大魔医，叫我叶凝就好，是什么事？” 大魔医将鸟头怪杖朝地上用力一触，瞬间一个隔音阵将三人围在中央，“叶凝，相信你已经见过魔后了，魔后应该告诉了你小世子的灵脉被封了，他的虚弱的确和灵脉被封有关，却不是全部。” 叶凝闻言瞳孔骤然一缩，果然。 原来当年碧心焚仙骨以人身到魔界，魔界的煞气对她侵蚀很大，她一直很虚弱，期间就是大魔医替她调养身体，两人倒是聊得来，直到后来碧心有孕，也是大魔医给她全程护理。 这日大魔医给她诊脉发现她脉象有些乱又面容憔悴便问道，“王妃，晚上休息的可好？” 碧心眉头轻皱，有些忧愁，“大魔医，我昨晚感受到了仙草精魄的气息。” “怎么会，当初焚仙骨的时候仙草精魄也一并毁了，这世上再无石斛仙草精魄。你在何处感受到的？” 碧心指了指鼓起的小腹，大魔医忍住诧异，轻柔的抚上她的小腹，冥冥中的确有微弱的仙草精魄气息。 “莫非是精魄随着石斛灵脉重生了？” “或许吧，”碧心面露苦涩，“天道不愿意让石斛消失……” “若是仙草精魄重生，那就没法封印灵脉了。” 那日直到大魔医离开石禾居，碧心仍是心事重重。 之后碧心便和厘王爷离开了魔界，直到临盆前几日才回来，大魔医一直牵挂着她，知道她回来便马不停蹄地赶到石禾居。 大魔医到的时候，厘王爷也在，他扶着碧心，两人正在说话，见到大魔医他便找了个由头离开，碧心靠着椅背，行动已经有点困难，但所幸精神不错，“你来啦。” 医者仁心，何况是好友，大魔医忍不住将她数落一顿，“你这么重的身子怎么还到处跑，有什么值得你去的，幸好没出什么问题。” 碧心知道大魔医嘴硬心软，笑着连连讨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去找了这个。”说着她打开桌上的盒子，里面一块通体无光的黑色石头，仅巴掌大小。 “隐息石？”大魔医有些莫名，隐息石成片生长在河床，山壁，岩洞，是碧海潮息珠的伴生石，随身携带能收敛气息。 “是的，我们在一本古籍上看到，隐息石可做引封印精魄，只是需要大量的灵力，而王爷的灵力绰绰有余。”碧心有些庆幸，刚好烟草川要拍卖隐息石，她和乘厘赶过去，正巧赶上，隐息石功能鸡肋，需要的人并不多，最终他们得以成功拍下。 “一定要封印吗？”大魔医一直搞不懂为什么碧心一定要封印胎儿的灵脉，让他与仙界隔绝，这样的理由过于牵强，灵脉可得天道庇佑，何况这孩子的父族强横，难道还怕仙界？ “必须封印。”碧心眉目肃然，又软了眼眸微笑道，“我临盆在即，可要劳烦你了。” 大魔医嗤笑了一声，“求我啊。” 石禾居传来两人的笑闹…… 第32章 换不了 后来啊，大魔医捂了捂眼睛不想再说下去。 临盆那晚，乘碧确如所料带着灵脉和精魄出生，产房中只留了她、碧心、刚出生的乘碧和厘王爷，她照料着刚刚生产的碧心，厘王爷以隐息石为引进行封印。 起初一切顺利，只是封印灵脉和精魄比想象的慢太多，随着时间的推移隐息石吸收的灵力越来越多，厘王爷察觉不对想要停止却发现无法撤回灵力，就连魔尊在房外听到动静来相助也被隐息石强行吸收灵力。 眼见二人灵力将要流光，乘碧也危在旦夕。碧心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她面色苍白满头是汗，“大魔医，魔尊和乘厘不能有事。阿碧就交给你了，如果有一天有一名叫叶凝的妖仙来，你就告诉她这一切……”说着她又看了嚎啕大哭的乘碧一眼，别过双眼捏诀燃烧生命冲断了他们和隐息石的链接，接着她又耗命力封印…… “碧心走后，厘王爷一个月没出石禾居，在乘碧满月的时候，他以自身血肉设阵用命替他补全封印，也随着碧心走了。或许是体内隐息石缘故，乘碧一直很虚弱，我们推测隐息石不断地在吸收他的力量，这么多年我们给乘碧找了很多灵药，也是变相的在满足隐息石，保持他们的一个平衡，只是随着乘碧的长大，需要的灵药也越来越高阶。就连麒麟也是为了阿碧才一直供养着。” 大魔医说完叹了口气，他不止一次在设想，如果有一天高阶灵药也填不满隐息石的胃口，那乘碧……然而叶凝出现了，乘厘死前交给大魔医一个玉瓶，告诉她这是辨别叶凝唯一的法子，其他的三缄其口。 叶凝听完张了张嘴，她的喉咙发出一个类似咳嗽的声音，她似乎想说话，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乘宣坐在一旁，他也是第一次知道王叔和厘王妃去世的真相，眼里带着震惊更多的是对叶凝的担忧，“大魔医，为什么当时不把隐息石毁掉？” \"我也不知道，\"大魔医摇摇头，“碧心和厘王似乎对封印势在必行。或许魔尊和魔后知道。” 叶凝拿出魔后给的隐息石碎片，“看来只能问魔尊了。”然而魔尊还未回来，叶凝只得暂时放下疑问，转而说起另一个事情，“大魔医，你说要鎏金沁竹丹？” “嗯，早年我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神兽麒麟的灵气中含祥瑞之气可以被体质虚弱之人吸收，魔尊后来真的抓了一头麒麟回来，我们试验后发现可行，但是由于他是被封印的半魔半灵体质所以不能直接吸收灵气，需要以血为媒介，魔尊又抓了许多低阶瑞兽，将麒麟浸泡在血液中，等血液浸润了祥瑞之气，再加入乘碧的药中，这么多年也是一直给麒麟供着灵药，不然在众多瑞兽的血液中浸泡，他早就死了。”大魔医顿了顿，眼中浮现一抹焦虑，“但是隐息石胃口越来越大，所需祥瑞之气越来越多，我们只能不断提高灵药品级，上次的蓬蓬果就收效甚微，我准备换成更高阶的鎏金沁竹丹。” 蓬蓬果是蓬莱木的果实，千年开花，一树结一果，已经是难得的高阶灵药了，而这鎏金沁竹丹更是只存在于传说中。叶凝正要开口，一人急匆匆的闯进来，正是去找幻海的九衡，他满头大汗来不及歇口气就半跪在乘宣面前，“王爷，幻海说换不了。” “哦？”乘宣让他起来，面上淡淡，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慢条斯理的问道，幻海喜欢坐地起价他是知道的，“这次他又想要什么？” “不是他想要什么，而是他没有鎏金沁竹丹。”九衡抬头急急的说道，“他说这世上根本没有鎏金沁竹丹，那只是传说。” 乘宣面色一变，原本还靠坐着，他一下直起身，“大魔医，若是幻海没有，短短三天根本来不及再去其他地方找，有没有其他替代的。” “等等，”叶凝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为什么幻海没有就要替代？” 乘宣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喜于她的振作，开口说话的语调依旧温柔，“实不相瞒，魔界缺乏灵气，灵药无法生长，像这样高阶稀有的灵药也只有找幻海换。” “一直都这样吗？” “嗯。” “如果他坐地起价呢？” “不太过分的情况下可以接受。毕竟我族历代积累的法器灵石换他一些草也是绰绰有余，”乘宣语气清扬。 叶凝目光幽幽的望来，一双漆黑的眼眸若有所思，透着一股子莫测高深，原来魔族竟是如此的人傻钱多？ 大魔医小心翼翼的拿出一本破烂的古籍，轻柔的翻开，指着其中一页说道，“你们看。” 二人凑上前来，只看书页上写着鎏金沁竹丹的制法——用金乌之火涅盘神的眼泪，下方有些勾画，由于书页残破看不清…… 几人完全摸不着头脑，叶凝甚至开始怀疑，“大魔医，这古籍是真的吗？” “当然！这是我族老祖宗流传下来的医术。”大魔医说的斩钉截铁，画满图腾的脸隐约透着点红，“只是他写的神神叨叨，我每次都是图加文字连蒙带猜，偏巧这页破的厉害。” 虽然看不清但是大魔医已经熟悉了老祖宗的画风，他凑近书页看了半响，“这里隐约能看见一丝印记，看样子似乎……神的眼泪，泪！”大魔医一拍手，兴奋的说道，“我知道了，是石竹。” “石竹？” “对，石竹是母神的眼泪落到山石缝里长出来的，不就是神的眼泪吗？而且这隐隐画的似石竹花。” “日为金乌，那这金乌之火应该是太阳之火，”乘宣敲着折扇细细思索，“这太阳之火由金乌族掌管。传说金乌族栖息在黄金神树上，这黄金神树在山海的尽头，一来一回都不止三日，何况金乌族向来高傲，找他们借怕是极难。” 大魔医赞同的点头，又翻了几页，面露难色，“只是据这古籍记载，鎏金沁竹丹已是顶级灵药，和它药效相近又适合麒麟的，没有。我最多再用一次蓬蓬果，只能尽快了。” 叶凝闻言眉心紧拧了三分，眼眸一眯，神色锐利，“那就去借太阳之火。若是他们不愿，我就打进去。” 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乘宣轻摇着折扇，眼底划过一丝危险的精光，“也不一定，如果他们不想与魔族结怨的话……” 事已至此，大魔医也别无他法，他看看天色，“那你们速去速回。” 第33章 真的药方 叶凝和乘宣走在空旷的宫廊上，叶凝絮絮叨叨一路，盘算着需要带的行李，对了把大将军也带上，这个时候顾不得那么多了。乘宣却一反常态的安静，他同叶凝并肩而行，思绪却像檐上的鸟越飞越远，临近宫门时，他的步子骤然慢了下来，叶凝只得回头看他，“怎么了乘宣？” 乘宣拿出大魔医誊写下来的图文，“总觉得这句话不似我们想的那样简单。” 叶凝囫囵的念了一遍那句话，思绪纷杂，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总之石竹是必须要的，那我们就先去找石竹，边找边想。” 乘宣想想也是。 两人出了宫门分头行事，乘宣回府准备，叶凝回去收拾“行李”，和阿木说一声。 乘宣眼底带着一缕诧异，“阿木我派人知会他一声即可，行李无非是衣食，我府上就有，何须再跑一趟？” 叶凝不自在的撇开眼不去看他，讪笑着，“有些女儿家的东西。”她心里暗道：最重要的行李是大将军啊。 乘宣闻言眸色一暗，只觉得心中有一种无名火燃起，他眼睫微垂，“那你快些吧。”遂不再理会她径直离开。 叶凝跑回小院时阿木正带着大将军在院里晒不存在的太阳，一派悠闲，见叶凝累的气喘吁吁，他不由一愣，赶紧倒杯茶递过去，“怎么了这是？” 叶凝两口喝完茶水，脚步不停，“麒麟需要鎏金沁竹丹，幻海没有，我们只有去找灵药炼制……” “麒麟？你不是去魔医署看南山藤了吗？怎么又扯到麒麟了？还鎏金沁竹丹？”阿木跟在叶凝身后，见叶凝随意收拾了一个包裹，拿出一个盒子，把大将军捧进去，他更是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尖叫，按住叶凝的手，“你干嘛，大将军会憋死的。” 眼见着不解释清楚阿木不会罢休，叶凝只得平息下来，拉着阿木坐下长话短说，“我之前不是看见麒麟泡血池吗？是因为阿碧需要它的祥瑞之气，而麒麟只有通过吸收灵药让祥瑞之气浸润在血池中，才能被阿碧吸收，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需要的灵药越来越高阶，现在需要鎏金沁竹丹，幻海没有，我们只有去找灵药来炼制。” \"鎏金沁竹丹？\"阿木当场愣住，“那不是只存在于传说中吗？你们找什么药炼制？” “大魔医找到了药方，”叶凝又重复了一遍那句话，“金乌之火涅盘神的眼泪，金乌之火是太阳之火，神的眼泪是石竹，现在我们就是去仙界取石竹，再去金乌族取太阳之火。”叶凝想了想又把大将军拿出来，在身上比划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到了怀中，毕竟不能真的把他憋死，“对了大魔医说南山藤只做药引，那点足够了。” 叶凝又担心阿木一个人，嘱咐着，“你一切小心，我很快就回来，有事可以去找大皇女，我留了传音石，有事你就给我传音。” 只是阿木并没有理她，叶凝见他拿出纸笔写写画画，嘴里跟着念叨，“金乌之火涅盘神的眼泪……” 收拾好行李，叶凝也不再打扰他，去王府和乘宣汇合，只是似乎哪里不对…… “你……” 只见乘宣长身玉立，手中拿着折扇，一身清爽，九衡倒是背着行囊，只是包裹小巧的可以忽略不计，叶凝对比自己，怀里揣着大将军，身上一个大大的包裹，一时陷入了沉思。 乘宣见叶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不由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摇了摇折扇，“真是忙中容易出错，叶凝你忘了你的储物袋了吗？” 叶凝恍然，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赶紧将包裹放进储物袋，瞬间觉得一身轻松。她甩甩膀子，明亮的眼睛笑盈盈的，“那我们出发？” “出发。” 一个小小的插曲似乎并没有泛起任何涟漪，魔界到仙界仍是和当初叶凝到魔界的路线一样，由魔界到极北，然后再去到仙界，极北的入口就在四方城外，叶凝一行人轻装简行，很快便出了城。 叶凝带着乘宣轻车熟路走进一个树林，九衡沉默的跟在后面。 “极北的入口就在前面，”说着叶凝朝前伸出手指一点，众人只觉眼前波光粼粼，结界打开，原先一株缠满藤蔓的大树幻化成一个银色的大门，大门高大巍峨，布满冰花，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想不到极北的入口居然在这里。这寒凉之气抵得过魔界的煞气了。”乘宣唇角笑意分明，眸中带着惊叹。 “走吧。”叶凝说着打开了大门，瞬间一股寒风夹杂着冰雪从门中袭来，走在前头的叶凝眼见着就要满脸雪花，手臂被一拉，她倒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一把折扇张开挡在她的面前，是乘宣眼疾手快的将她拉开，走在最后的九衡一个不落的全盘接收，瞬间成了“雪人。” 风拂过，树藤随风摇曳，带走一两朵雪花。 九衡：“……” 叶凝还未挣脱，乘宣已经先行松开她上前将大门掩上，只留了一条缝。 他抖落折扇上的冰雪，看向叶凝和九衡，“准备好了吗？” “嗯……等等”叶凝正要答应，手伸进储物袋，取了一块方形白玉石出来，白玉石一闪一闪的发着光，叶凝输入灵力，石头里传来阿木焦急的声音，“叶凝姐叶凝姐，你们到哪了？” “正要去极北，怎么了阿木?” “错了错了。”阿木语速极快，“不是太阳之火。” “什么？”叶凝和乘宣异口同声道。 乘宣一直觉得有问题，但是思绪好像一团乱麻找不到出口一样。 “我也总觉得哪里不对，且不说鎏金沁竹丹不可能只是太阳之火炼制石竹而成。石竹性寒，太阳之火是至阳之火，若是以太阳之火去炼制石竹，不出一息直接化为灰烬。” “王爷说的对，”阿木的声音罕见的认真，“我刚刚又联系了黑木长老，他说金乌之火不是火，是一种灵草，金乌葵。” “金乌葵？”叶凝脑子里出现了三个身影，有点难以置信。 “上古时期，后羿射日，最后两个太阳一个躲在金乌族的黄金神树上，一个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藏在人界的草丛中。后裔几乎是不用找，直接就搭弓射箭，草丛中的那个太阳自然是被射落了，但是射中它时迸溅了一粒火星在那从草上，火星含至阳至纯的灵力，后来天上只剩下一个太阳，他感念那从草帮了他的兄弟，助他吸收了灵力，那草直接生了灵智，后来去了仙界，就是金乌葵。”阿木说话不带停的，“所以金乌之火说的是金乌葵，金乌之火涅盘神的眼泪，说的是涅盘后的凤凰羽、金乌葵和石竹。” 第34章 再见玉麒麟 阿木的声音继续在布满冰花的小小地界回荡，“凤凰涅盘后的尾羽，经过涅盘之火的灼烧。太阳之火金乌葵，这两种极阳的灵药才能中和极阴的石竹，制成鎏金沁竹丹。黑木长老已让石竹带着金乌葵启程来魔界，预计就这两天到。” 这样看来事情便简单了许多，众人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办了，只需要凤凰羽了。” “还是棘手，据说现今凤凰一族只有族长经过涅盘，凤凰一族栖息在梧桐木上，你们得去桐林走一遭了。” “那我们就转道去桐林，叶凝意下如何？”乘宣示意九衡，这凤凰和金乌性格不同，有些东西需要重新准备。 “不着急，”叶凝摆摆手拦住九衡，“凤凰羽我有办法，阿木我们回来再说。” 切断了传音石的灵力输送，传音石重新变为一块普通的玉石，叶凝看着乘宣，没有说话。 乘宣半点迟疑都没有，轻轻颔首，“好”。 几人重新聚在小院，乘宣刚刚进来就叹了一声，“防护阵不错。” 阿木在一旁不自觉的挺直腰板，可不是嘛。 “这盆景……很特别。” 阿木一看乘宣正对着大将军的窝，马上偃旗息鼓。原想着趁大将军出门打扫一下，见他们回来一时忘了收起来，他打着哈哈把窝端开，“哈哈王爷请坐。” 几人直接坐在院里的石凳上，阿木最是藏不住话，“叶凝姐，你有什么办法？” 叶凝眨了眨眼，“我有凤凰羽。” “啥？”阿木差点跳起来，“涅盘后的凤凰羽？” 乘宣闻言也是一脸惊异。 叶凝见几个人都盯着自己，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用力，“是的，机缘巧合得了一片。” 乘宣正要开口，见叶凝面露犹疑，温声问道，“叶凝是否有什么顾忌？” 听到乘宣的话叶凝心里一片熨帖，她不再犹豫，“这片尾羽是一位故人所赠，她曾嘱咐我，若非必要不能现世，”说着她看着乘宣，眼底带着一丝恳求，“我想先见见麒麟。” “当然可以。”乘宣表情不变，“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只是叶凝要做好心理准备哦。” “嗯。” 关押麒麟的地室入口就在王宫的御兽阁，在两块青金石门之后是一面使了障眼法的墙壁，看似简单的障眼法实则是阵中阵。 “这是七星阵上盖了一层障眼法，他还连通麒麟脚下的禁阵，非我族之人进入会触发阵中阵。”乘宣朝阵法输入了一道灵力，墙上轰隆隆的打开一道门，他走在前面还不忘回头嘱咐，“小心脚下，捂好口鼻。” 叶凝和阿木面巾下的脸满是庆幸，庆幸当初叶凝没有从这个入口进去，七星阵进可御敌，退可防守，被拖入阵中九死一生，即使她侥幸逃脱进去也会被搅进那个上古禁阵，后果不堪设想。 一切的陈设没变，满室的血腥味，玉麒麟依旧被锁在血池中，见到几人进来，他趴着没有动静。 大抵是乘宣在的缘故，叶凝几人走到池边也没有触发禁阵，随着他们的靠近，玉麒麟等了半天也没见他们丢入灵药，“呵，”他连转身都不愿意，背对着几人嗤笑了一声，“怎么，没药了？” 叶凝没有回答，只是拉下了面巾，瞬间浓郁的血腥味争先恐后的钻入鼻腔，叶凝忍着这股令人作呕的气味，“玉麒麟，是我。” 玉麒麟闻言转过身来，眼睛瞪得溜圆，“是你？”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叶凝，见她满身魔气，遂明了，“你投靠魔族了。” 不知他哪里得来的结论，叶凝也不愿去争辩，不慌不忙的重新带上面巾，只是固执问他，“你到底是怎么被魔族捉来的？” 玉麒麟打了个响鼻，舒展四肢站起来，甩甩尾巴，“你不是知道了吗？还问我。” 听到玉麒麟的回答，叶凝闭了闭眼两指并拢请划过眼皮复又睁开，她的眼珠附上了一层墨绿，给面容带上了妖异，此时的她像极了山涧绿藻中走出的妖精。她眼中的玉麒麟身上五彩之气与黑气交织，黑色浓的快要将五彩之气淹没，果然如此。叶凝眨了眨眼，眼中的墨绿褪去，“走吧，”她的手拂过乘宣的袖子。 乘宣从头到尾静静的凝视着她，微笑绽开在唇角，“你不让他死个明白？” 从见到麒麟就沉浸在震惊中的阿木此刻才回过神来，“死？谁死？”他看了看乘宣又瞅了瞅叶凝，见两人的神情都不似说笑，“叶凝姐和你和王爷在打什么哑谜呢？” 叶凝见阿木傻乎乎的样子，暗自叹息，“一头即将入魔的玉麒麟又怎么会还带祥瑞之气，不是蓬蓬果的问题。” “麒麟天生是瑞兽，怎么还会入魔？” “或许他天生还心术不正满口谎言？”这样的瑞兽入了魔才是厉害，到时候不仅囚禁他的魔尊会被报复，害他被囚禁的乘碧也难幸免，叶凝宁愿狠心点，先下手为强，没成想乘宣竟然如此的了解她。 阿木难得的哑了火，确实如叶凝所说，玉麒麟从第一眼就开始骗她，直到现在才变相的承认，只是这样一头神兽……着实有点可惜，“他浑身都是宝呢。” “阿木放心，他的一丝一毫都不会被浪费。”乘宣摇着折扇，似笑非笑，听说幻海一直对麒麟感兴趣何况还是玉麒麟。 阿木打了个冷战，跑到叶凝前头想先出去，接下来血腥的场面不适合他。 玉麒麟见乘宣几人三言两语就决定了自己的生死，顿时跺了跺脚，抬起了前蹄，上半身扬起发出阵阵怒吼，“你们以为自己是谁？真是痴人说梦。” 池水荡漾，铁链被扯得哗哗作响，阿木刚刚走到门边就天摇地晃的，他有些站不稳赶紧一手扶墙，一手朝伸出，“叶凝姐快过来，他疯了。” 叶凝朝他冲过来，一把抓住阿木的手，阿木放下心来，下一息天地颠倒腾空而起，眼前景色变幻，等他被人扶着站稳已经在地室外了…… 地室的门砰一声关上，阿木看着和自己并排站的九衡，以及周围蓄势待发的魔将魔兵，他嗷一声吼起来，“叶凝姐，大将军还在里面啊！！！” 第35章 魔化 此刻地室内的叶凝和乘宣都没空回答阿木。 玉麒麟得知自己难逃一死，索性不再隐藏力量，在他的用力挣扎下，铁链没有断，但有两条与墙壁的连接头已经被震开，玉麒麟得到了更大的活动空间，咆哮着朝乘宣冲来，在他眼里只有乘宣具有威胁性，至于叶凝，一个入魔的小小妖仙待他逃脱后随时可以碾碎她。 乘宣微微侧头躲开玉麒麟的气浪，余光寒冷如冰，他手持折扇连连点动，空中念着法诀，整个地面亮起一片红光，一根根红色的触须从地下伸出，拖住了玉麒麟的四肢，将他牢牢的钉在地上，是上古禁阵被启动。 乘宣口中法诀不停，不一会额上沁出密密的汗珠，玉麒麟被囚禁多年，但毕竟是神兽，修为高强，而这禁制他只能发挥一半的效力。他需要用尽全力才能拖住他，防止他挣脱。 叶凝持剑立在一旁，双脚微微外分，见玉麒麟动弹不得，她不敢掉以轻心，只眼里带着询问看着乘宣，但见他面色沉静，头上青筋尽显，可见吃力。 叶凝心里着急，索性挽了个剑花冲向麒麟，玉麒麟见她袭来眼睛一亮，憋着口气将后蹄抬起踢向她，结果踢了个空，叶凝一剑斩下，刹那间一阵气浪以她斩中的地方为中心散开，乘宣气劲一松，向后回撤两步站稳，喉中一阵腥甜，他勉力咽下猛地抬头，叶凝也被气浪击中一手撑剑，半跪在地，持剑的手微微颤抖。而玉麒麟一只后腿满是金色的血液，他顾不得伤势，又是一个起跳，这次红色的触须仿佛脱力般被它轻而易举的挣脱，他跳到台阶上，回头看着二人，红光渐渐熄灭，禁阵回复到死寂…… 玉麒麟抬头鸣叫，一地的血液都涌向它，身上红色，黑色与五彩色反复融合，直到最后一丝五彩色消失，他身上裹上浓浓的黑气，死盯着叶凝和乘宣，低沉的吼声中，藏着极度危险的信号，“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天哪，他入魔了。”叶凝不敢置信的看着玉麒麟魔化，脑子里闪过千百种方法却找不到一个行之有效的方式。 魔化玉麒麟一个俯冲，朝着叶凝撞过去，叶凝咬牙持剑抵挡，灵剑瞬间被撞断，她躲闪不及被直接撞飞出去，身子重重的撞在墙上，软倒在地，头晕眼花间她看见魔化玉麒麟奔过来，两只前蹄重重踏下。 叶凝闭着眼睛听到“铛”一声，她睁开眼一道雪白的刀影划过，挡住了魔化玉麒麟的双蹄，刀影异常熟悉叶凝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乘宣持刀挡住魔化玉麒麟，将它引开，一人一兽战到一处，乘宣刀法大开大合，而魔化玉麒麟仗着神兽体质，直接用身体接刀，刀斩鳞片溅起朵朵火星，不到片刻，乘宣便觉手臂酸软，却只在魔化玉麒麟麟甲上留了一点刀痕。 魔化玉麒麟战意越来越浓，最后竟然仰天长啸，一股满含魔气、血腥气的旋风随着啸声平地而起将它裹在里面。 乘宣被风带的站不住脚，将刀插在地上才勉强稳住身子。 叶凝得了片刻的喘息，见魔化玉麒麟气势越来越强盛，她的眸中燃烧着烈焰，盘腿而坐双手快速的画诀，一片碧绿的光芒笼罩在她周身，她的头顶显现出一朵莲花，瓣瓣散发着青色的光，莲花一出现就在地室中带来一片清凉，乘宣觉得五脏六腑的痛楚都减轻了。 莲花缓缓旋转变大，触碰到旋风的边缘，花瓣溶解，旋风也开始变小。魔化玉麒麟在风眼发出阵阵怒吼，叶凝也不甘落后画诀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只见得残影。莲花与风暴互相消融，魔化玉麒麟被碧光罩住发出痛苦的咆哮，叶凝面色越来越苍白，身子摇摇欲坠。 魔化玉麒麟眼见不妙，蹬着四肢撞向之前叶凝穿越的墙壁，他不知叶凝是如何穿墙的只以为那墙壁也是一道门，乘宣持刀而上，他的刀势狂暴，每一刀都带着阴冷的气息，无数刀影笼罩着这片空间，魔化玉麒麟一声哀嚎，一条金色的血液划过一道长弧，一条断腿咕噜噜滚到叶凝身边，漫出一摊金色的血液，叶凝腰间的银丝球无风自动，一根雪白的菌丝悄无声息的伸出，几息间将地上的血液吸得一滴不剩，随后菌丝分为几条伸向断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其啃噬。 断腿被啃噬殆尽的瞬间刀影散去，魔化玉麒麟发出剧烈的哀嚎，它身上全是刀痕，麟甲七零八落，脖颈间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泅泅流着血，金色血液滴洒在各处。 它再也站不住倒在地上，肚子剧烈的起伏，发出“嗬嗬”的声音。 乘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举起刀来斩向魔化玉麒麟的头，\"呀\"一个奇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乘宣转头望去，叶凝双目紧闭盘腿而坐，身后长出无数的白发，他举刀未动，墨色长发随风飞扬，神色中带着茫然。 白发无风自动速度极快的蔓延开来，一股木香随之传开，瞬间蔓延了满室，也遮盖了魔化玉麒麟，只留了一个头在外面。 乘宣见如潮水般的白发绕过了脚边，他鬼使神差的伸手捞了一把，入手柔软细腻又带点粘稠，这质感不像头发，他思考时下意识的手指摩擦，手中的白丝竟然抖了抖，进而缠绕了两丝在手指上。 乘宣：“……” “别怕，”叶凝虚弱的声音传来，“她没有恶意。” 乘宣见状也没再管魔化玉麒麟，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去，迟疑了一下虚扶着她的双肩，“叶凝你怎么样？” “无碍，只是灵力枯竭了。”叶凝扯了扯嘴角，声音极低，“这是大将军，我的……朋友。” 语罢她腰间传来一声轻响，叶凝摸索着摘下银丝球，“在这儿。” 乘宣细细看去，银丝球中的白骨玉上覆着一朵小小的肥嘟嘟的……魔木茸？ 见有人看她，大将军挪出银丝球，张大嘴巴做了一个凶狠的动作，“呀~” “有趣，咳，当真有趣。”乘宣虚弱的眉目透着温润，尾音勾着笑意。 大将军抖了抖自顾自伸长菌丝，菌丝很快将魔化玉麒麟覆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菌丝褪去，大将军打了个嗝儿，缩回银丝球中一动不动…… 魔化玉麒麟仍躺在地上，他无神的双眼看着上空，身上处处凹陷，稀疏的鳞片下皮包骨，如果此刻划开他的肚子会发现内脏均在，血肉全无。 第36章 回府 激烈的打斗声伴随着麒麟的鸣叫传到了地室外，阿木双眼通红，朝地室冲去，却被九衡拦腰抱住。 “放开我！他们很危险！”阿木拼命的挣扎，奈何腰间的手跟铁窟一样死紧。 “冷静点！你进去反而会让他们分心！”九衡咽下担忧，严厉地呵斥，他接到王爷的示意保护阿木，召集魔兵魔将以备不时之需。 “玉麒麟那么强，他们怎么打得过！那么混乱的时候谁还顾得上大将军？” “不知道你说的大将军是谁，总之你要相信他们。况且”九衡无奈道，“那门一关上，除了王族谁也打不开……” 阿木这才在九衡的提醒下想起来，他慢慢停止了挣扎，“你放开我，我不进去了。” 九衡将信将疑的松手，阿木一恢复自由就拿出储物袋。 地室外，魔兵林立的前方有一矮小的人影蹲在地上，随着他的动作，天上地下的珍稀灵药铺满一地，五两的干参，百年的首乌，拇指大的深海东珠，碗大的灵芝，三穷天的穷奇草，极北的玄霜叶，昆仑山的籽乌露，阿木边找还边说，“就算能赢也多半会受伤，有备无患……哎呀我的金凤玉麟丹呢，哦哦在这里。” 九衡开始怀疑，开一个小小的干货店能买的起这么多灵药？他是不是幻海的真身…… 在玉麒麟一声痛苦的哀鸣后打斗声渐渐平息，阿木停止动作站起来，九衡挡在他前头，身后的魔兵魔将亮出兵器严阵以待…… 时间一息一息的过去，地室外的众人全神贯注，一动也不敢动，门缓缓打开，一片熟悉的衣角露出来，九衡高悬的心倏地落地，他朝身后做了一个手势，魔兵魔将缓缓收起兵器。 乘宣强撑着一口气走出地室，叶凝闭着眼被他横抱在怀中，两人身上满是金色红色的血液。 九衡和阿木急急的上前，“叶凝姐这受伤了吗了？” “王爷您怎么样？叶姑娘受伤了吗？” 乘宣着叶凝，眼底情绪不明，“她灵力使用过度了。” “那那那赶紧把她送回去，”阿木说着就上来接。 乘宣没有松手，阿木也没在意，“劳烦王爷差人将我们送回去，叶凝姐需要休息。” “九衡，备马车，”乘宣回头看了眼地室，“叫人守着地室，找人通知大魔医过来，你再去皇姐那里走一趟。” “是王爷。”九衡马不停蹄的离开，幸好御兽阁离宫门较近，不一会儿就牵了辆马车来。乘宣动作轻柔的将叶凝抱上马车后，脱力般坐在马车一角。 阿木收拾好满地的灵药，亦步亦趋的跟着乘宣上了车。 马车一路疾行，车厢内还算平稳。阿木给叶凝把了脉确认她没有其他重伤，这才放下心来，见乘宣闭着眼靠坐在一旁，形容狼狈，阿木不敢说话也静静的坐着，时而看看叶凝的情况，车厢里一时安静下来。 “吁”，车夫拉停了马，一行人早已等待着，见车停了赶紧围上来，阿木率先拉开车帘，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他环顾四周惊讶道，“怎么到了宣王府了？” 还未回头，身后传来乘宣的声音，“阿木怎么不下车？”阿木蒙头蒙脑的下车，乘宣随即下马车，将叶凝抱上一顶小轿。 一行人进了宣王府，没有停留，直奔客房，将叶凝抱上床榻盖好被子，乘宣才坐下来得以喘口气。 “王爷？”阿木在一旁惴惴不安的站着。 “阿木，王府毕竟比小院近些，以叶凝的情况，还是不宜颠簸太久。”乘宣说着放了一个东西在桌上，“叶凝昏睡前托我转交给你的。” 阿木拿起一看，是一个白色的茧，手掌大小，椭圆形，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对着光看里面有个黑影，“这是什么？” “这是你们的朋友……大将军。” 阿木神色一紧，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大将军？” 不知是惊异大将军的变化还是惊异乘宣知道了大将军的存在。 “他吸食了魔化玉麒麟的血肉，然后就变成了这样。” 乘宣疲惫的思绪回到当时…… 大将军心满意足的蹲回银丝球，菌丝上下翻飞不一会儿就结茧，叶凝发现后将银丝球递还给乘宣，“大将军恐有变化，请把她交给阿木，阿木知道怎么做。” 比起大将军乘宣更担心叶凝，“那你呢？我马上带你去找大魔医。” 叶凝眼眸半闭，连摇头都没有力气，“不用，我没有大碍睡一觉就好，只是这一觉或许有些长。”说着她便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乘宣颤抖的将手放在她的鼻前，确认她呼吸悠长，这才松口气，随即偷摸的紧抱着她，至于大将军，他打开银丝球轻轻取出大将军，又将银丝球系回叶凝腰上…… “阿木，不如你也在此休息一晚，待明天叶凝醒了你们再离开。” 阿木将大将军放进怀里，经此一役，看着乘宣仿佛也没什么不放心的，“王爷，我要先回小院一趟。对于叶凝姐来说，睡觉亦是修炼，我看她睡得正香，这一觉不知要睡到几时，大将军的情况我还得去联系我族长老，叶凝姐就先交给你照顾了，等我处理好大将军的事就回来。” 乘宣闻言以手握拳咳了两声，面色虚弱的说道，“那便依阿木所言。” “王爷您快去疗伤吧。” “那小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来人。” 阿木婉拒了乘宣的相送，径直离开。 乘宣转头看叶凝确如阿木所言睡得正香，他细长的手指轻点了点叶凝的脸，唇瓣含笑，“你还有多少秘密？”说着喉间一痒，他忍住一口腥甜给叶凝掖了掖被角，蹒跚着离开。 府医刚刚离开，九衡便回府了，“王爷，您没事吧？” 乘宣摆摆手，“没事，皇姐怎么说？” “大皇女的意思是麒麟死了便死了，世子爷的身子还得让大魔医想想办法。”九衡想到当时他去见乘月舒，听到麒麟的死讯她面无表情，只是问了一句，“阿碧怎么办？” \"既然麒麟已死，那鎏金沁竹丹也不需要了，让大魔医没事多翻翻他老祖宗留下的古籍。\" 话语间，侍女端了药进来，乘宣嫌恶的一口喝下，吃了三四颗蜜饯也没压过苦味，他轻抚着碗沿，“什么时候也让我吃一粒玉髓丹呢……” 第37章 道别 “叶凝，醒醒，叶凝，快醒醒，叶凝，叶凝……”叶凝睡得朦朦胧胧，一直有人在耳边唤她，声音清亮，。 叶凝翻了个身，还想接着睡，那声音极具耐心一遍一遍的唤她，“叶凝，别睡了，快醒醒。” 叶凝一阵无奈，从草地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什么事儿啊？” 一道倩影走在前面，见她起来朝她招手喊道，“快过来啊。你看晚霞多美啊。” 叶凝愣了一愣，随即自如的打着呵欠跟在她身后，“碧心你天天在浮屠山没看够啊。” 两人一前一后翻过一个草坡，才发现坡下有一条河流，河流不宽，蜿蜿蜒蜒的载着满河的粼粼波光淌向远方。 碧心坐在河边一块大石头上，手撑着脸颊，“每一天的晚霞都不一样呢，哪能看够啊。” 叶凝跟着过去靠在一棵树上，“啊，这晚霞似锦缎，似火焰，变幻无限令人心驰神往。” 碧心噗嗤一声笑起来，好看的眉眼弯弯，“又在哪儿看的闲诗。” “忘了，总归是哪个也喜欢晚霞的神仙那儿。” …… 两人一站一坐，看着那片橘红色的晚霞，在一望无际的天空中燃烧。 叶凝眯着眼睛看，那颜色多么温暖，渐渐地渐渐地，天幕上丝丝缕缕的云越来越多了，遮住了晚霞，只剩下一点点余晖。 直到晓月代替了残阳，碧心才开口，“真美，落幕也美。” 碧心说着转过头来，任发丝与微风纠缠，“叶凝你说是吗？” 叶凝点点头，没有说话，只看着碧心，眼里情绪莫名。 远方一点萤火摇摇晃晃的靠近，停在河对岸，叶凝细细瞧去，一个高大的人影提着一个小灯笼，灯笼上灯笼微微晃动，里面的火苗燃的稳稳当当。 碧心直起身来朝人影挥挥手。 叶凝拖拉着步子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她旁边，“那就是乘厘？” 碧心点点头，一脸甜蜜，“嗯，他对我可好了。” “你喜欢他？” “嗯。” 叶凝定睛瞧了半响也看不清他的样貌，嘴角一撇，“也不怎么样嘛。” “明明很好，”碧心拿手锤她，叶凝躲着求饶，嘴里说着讨嫌的话，“哪里好了？我看很一般……”气的碧心满脸通红追着她打。 两人笑闹了一阵，最后不顾形象气喘吁吁的坐在草地上。 碧心喘着气拿手肘拐了拐叶凝，“说真的，还行吧。” 叶凝嘴里叼着根青草，闻言沉默了许久，又一本正经的说道，“真不行。” 碧心难得的冲她翻了个白眼，揪着地上的草根不再理她。 叶凝见她不说话又舔着脸凑上去，“你给我留个隐息石碎片干嘛？” 碧心大概还在气头上，嘴唇蠕动了两下，“你自己猜。” 叶凝一阵语塞，不服输的说道，“诶，小心我揍你儿子！” 碧心也不遑多让，嘴皮子上下翻飞，“交都交给你了，你乐意你尽管揍。” “叮铃”一声铃声从远处传来，直入脑膜，随着铃声起了一场大风，吹得漫天黑云草屑，碧心看着河对岸，“诶，我要走了。” 叶凝微微坐直，“一定要走？” 碧心淡然笑着，没有转头看叶凝，“是啊。” “总归他比我重要呗，”叶凝抬手耸耸肩。 碧心没有回答，只直直的站起身，趟过河水，对面的人影冲叶凝微微点头便一手牵着碧心一手提着灯笼转身离开。 直到两道人影越走越远，最终消逝在天际，叶凝才长出一口气，直挺挺的躺在草地上。黑色的夜空半点星子也没有，叶凝眨了眨眼，任眼泪划过眼角融进身下的泥土中…… 忘川河畔，晚霞送君……碧心我们真的要道别了…… 魔界宣王府， 叶凝已经昏睡了三天一夜，阿木一离开就没有了消息，乘宣因着伤势也在府中休养，每日服了药便去看看叶凝。 这日乘宣刚刚在叶凝房中坐下，九衡来报，“王爷，桑护卫来了，在书房等待。” 乘宣心里暗叹了一声，来到书房，桑和依旧一身利落的短打装扮，见乘宣前来她行了个礼，“王爷。” 乘宣极慢的走到书案后坐下，九衡稳稳的站在他身后，“桑护卫请坐，不知皇姐有何指示。” 桑和取出一个书卷呈上，“王爷，玉麒麟经大魔医处理，取得麒麟角一对，麒麟心肝一副，麒麟骨架一副，麒麟皮一张，完好无损麒麟甲三十二片，麒麟心已为世子入药，此兽是您与叶凝仙子合力斩杀，剩余这些应由你二人得。” 九衡取过书卷打开铺在书案上，乘宣瞟了一眼，“替我多谢大皇姐，叶凝尚未苏醒，我暂且收下待她醒后转交给她。” 桑和又说道，“妖族即将来访，殿下请王爷负责此次接待。” “咳、咳，”乘宣闻言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从面色到声音无不虚弱，“我一定竭尽全力，只是我这伤势，咳、咳、咳……” 桑和看着乘宣费力的咳嗽，暗叹殿下的明智，她郑重其事的说道，“那王爷可得好好休养，这次妖族来访由姬合皇子领队，艳魑妖姬同行，听闻妖姬要择婿，指不定得拜访您，为了两族的友谊……叶凝仙子尚在沉睡，王爷也不希望她被打扰吧。” 乘宣修长的手指搭在玉白的茶杯上，连指头都被衬的莹莹发光，他淡淡的笑着，目光似有似无的落在桑和身上，明明是明朗的白天，后者却感觉身上一阵发凉。 那凉意只是一瞬，下一息乘宣就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咳得厉害，“咳、咳咳、咳，我一定不负所托……” 桑和离开王府时，走的飞快，仿佛后面有什么在追她一样。她回到储君府向乘月舒回禀此事，最后忐忑的说道，“殿下，属下觉得……王爷好像不是很乐意。” “不乐意也得做。”乘月舒翻看着奏折，声音透着冷漠，“叶凝仙子还未苏醒？” “是的。” “将库房中的玄冰雪蜜丸送去宣王府。” 桑和听闻一阵惊异，猛地跪下，“殿下？” 乘月舒没有说话，桑和看她神色如常，急急说道，“这玄冰雪蜜丸是魔尊给您的成年礼……” 桑和话还没说完，乘月舒啪一声合上奏报，“你今天话有点多。” 桑和闭上嘴，脸色仍然愤愤，乘月舒叹了口气，“她不能有事。” 第38章 妖族来使(上) 若论魔界今年的盛事，书原节算一个，妖族来使亦不出其右，妖界与魔界一直交好，在乘麟这一代更是达到鼎峰，每年妖族都会遣使者来魔界，带来珍稀的灵药、妖兽，只听一阵整齐的马蹄声配着轱辘的马车声如雨水般滑过耳膜，早早得到消息的魔族居民纷纷探头望去，不过刹那，四方城城门外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队人马，鲜艳的旌旗在苍穹下迎风飘扬，幽远的车铃叮铃作响，队伍以身披铠甲的骑兵打头，在一列骑兵后缓缓驶来两辆繁贵富丽的马车，均以黑楠木为车身，由两匹通体黝黑的妖兽拉着。 前头那辆马车驾车的是位强壮的大汉，肌肉喷张，身材魁梧，每一鞭子落下都会在拉车的妖兽身上落下深深的鞭痕。马车车窗大开，里面坐着位男子，穿着一身紫袍，带着兽牙头饰，面白如玉，一双三角眼笑起来眯成一条缝，一路不停地冲着窗外的人们招手，看起来十分享受众人簇拥的感觉。 后面那辆马车，驾车的是一位少女，轻纱遮面，穿着一身粉裙，外罩皮坎肩，她没持马鞭，细看面纱下的嘴念念有词，妖兽一直温顺的拉着车随队伍前行。马车车窗开的极大，以轻纱为帘，车中坐着一位女子，车帘如彩云飘飞，只见她发辫乌黑，皮肤白皙，在红色鎏金的遮面头纱下，黑色的睫毛如浓密的扇子，她身着红色长裙，掀起车帘的手上戴着一个血色的细镯更衬得手腕白皙修长，她冲马车外的人们挥了挥手，眼波流转间好似一朵缓缓盛开的玫瑰，引得人们心驰神往。 直到车队行远，围观的人们才意犹未尽的散去，一位少年眼神发愣混在人群中离开，他身旁一位少女见他呆愣的样子，恨恨的看了远去的车队一眼，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四方楼，上楼后径直朝靠街的一张桌子走去，那里坐了两人，一人着蓝衫一个着灰衣，两人正看着外面，嘴里说笑着。少女过去一看二人看的正是妖族车队，她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响声吓了三人一跳。 三人中年长的蓝衫男子面露惊诧，“怎么了老二？”说着他冲少年使了个眼色。 少年看着少女空空的茶杯，斟上茶水，“小玲喝水，别不高兴。” 被称作小玲的少女闻言脸更黑了一层，她瞪了少年一眼，转身搂着灰衣男子的胳膊，冲蓝衫男子嗔道，“大哥，石竹欺负我，你和老三帮不帮我。” 这四人正是仙界浮屠山的石竹和金乌葵三兄妹，老大乌金，老二乌玲，老三乌影。为了鎏金沁竹丹，黑木帮着金乌葵化形，又让石竹带着兄妹三人马不停蹄的赶来魔界，结果玉麒麟已死，叶凝闭关养伤（睡觉），四人便暂时在阿木的小院住了下来，从未出过仙界的四人短短几日便把四方城逛了个遍，今日听闻妖族来使，便跑出来看热闹。 石竹抓抓头，呐呐的说道，“我没有欺负你啊。” 乌玲一听，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两下，站起来直接伸出一根手指戳着石竹的额头，“你再说一遍！” 石竹完全摸不着头脑，但见乌玲这么生气他赶紧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 乌金和乌影也在一旁赞许的看着石竹，从善如流的劝道，“石竹道歉了你就原谅他吧。” 乌玲一听更生气了，双手握拳在原地跺了几脚，“啊！气死我了！” “小玲你怎么了？”阿木从上楼就看见她手舞足蹈。 乌玲一看阿木来了，仿佛找到了救星一样，“阿木你来评评理，他见着美人眼睛都挪不开了。” 石竹这才反应过来乌玲生气的缘由，羞愧的垂下脑袋，刚刚马车中的女子一掀车帘，他不知怎的就呆住了。 石竹满脸通红，手指反复揉搓着衣角，阿木见状拍拍乌玲的头，“别生气了，石竹着了她的道了。” “什么意思？” 四张脸齐齐盯着阿木，阿木忍着喉间的笑意，一本正经道，“那辆马车里坐的是妖族的妖姬艳魑，她擅长魅惑之术，平常魔将都抵挡不了，何况是石竹。” 听这么一说乌玲气消了，习惯性想笑又憋住，装作老成的样子，傲娇的冲石竹说道，“原来是这样。那我就原谅你吧。” 石竹听她这么说松了口气，还是很惊讶，“她看起来……没想到这么厉害。” 阿木摇摇头，厉害的还多着呢，见四人也无心再坐下去，“热闹也看了，回去不？” 四人纷纷起身，乌玲甚至还打包了一份瓜子，见阿木等人看着她，她莫名道，“看我干什么？仙人不是爱吃吗，这样她一出关就能吃到。” “对了，仙人要出关了吧？”乌金随口问道，“怎么会在王府闭关呢？我们还是不能去王府等她吗？” “啊，嗯，”阿木走在前头不敢回头，只含糊的答道，“当时情况紧急。王府重地，我们贸然前去也不好。”阿木也不知怎的，见乌金四人对叶凝一片推崇，叶凝在睡觉这种话鬼使神差的出口就变成了叶凝在王府闭关养伤。 魔族给了妖族极大的尊重，甚至于姬合和艳魑抵达宫门才下马车，驾车的汉子将马鞭扔给一旁的随从后跪在车辙边，姬合踩着他的背慢慢的下来，汉子没有一丝怨言，待姬合站稳后一言不发的退回队伍。后面马车的艳魑也由侍女扶着下了马车，乘月舒早已同乘宣在此等候。 姬合在前艳魑在后，看见乘月舒他温柔的笑了笑，“月舒好久不见。” 乘月舒扯了一抹笑，“姬合殿下远道而来辛苦了，这位是莫非就是鼎鼎大名的艳魑妖姬？” “是她，”姬合回头亲热的喊道，“皇妹快来见过大皇女和宣王爷。” 艳魑这才缓缓上前，冲乘月舒和乘宣行了个礼，“艳魑见过二位殿下。” 乘月舒和乘宣纷纷回了个礼，艳魑便站回去，无声无息，乘月舒冲二人说道，“二位请随我进宫，母后正在大殿等候。” 姬合抢先一步走到乘月舒身边说道，“皇妹舟车劳顿，还是让她先行去使馆歇息吧，我随你们进宫就是。” “那便依姬合殿下所言。” 第39章 妖族来使(下) 艳魑行了个半礼，由侍女扶上马车，走过乘宣时她歪头望来，一双美目就那么饶有兴味的盯着他的脸，似笑非笑，眼底透着一股子看不明的情绪，打量只是一瞬间，随着她转身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她将同随行的骑兵随从一起被魔将带到使馆安顿。 见艳魑离开，姬合走到乘月舒身边，眼神缱绻，又说了一遍，“月舒，好久不见。” 乘月舒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一旁的乘宣见她默不作声，眼底带着嫌恶，三两步走到两人中间，冲着姬合一抬手，“殿下多日不见，越发伟岸了啊。” 姬合嫌弃的看了身旁的草包王爷一眼，勉强带着点笑意拱手回道，“哪里哪里，王爷也越发俊俏了。” 乘宣哈哈笑了两声，“不知魏九小皇子最近怎么样，这次怎么没见他一同前来啊。” “他尚年幼，不便出使。” 乘宣惋惜的叹了一声，“那太可惜了，上次他来我们简直是相见甚晚，我还期待着这次又与他再游魔界呢。” 说到这个姬合就一肚子火气，好不容易设计让魏九来了魔界，他好打着来寻他的借口来魔界找乘月舒，结果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直接进了储君府，转天就被魔将护送着回妖界。天知道他在妖魔界分界驿站接到他时，有多想捏死他。 姬合暗自磨了磨牙，三角眼带着掩饰不住的狰狞回道，“会有机会的。”你们两个草包早晚有一天得被我捏死。 乘宣见他面露狰狞，内心好笑也不再说话，只安静的走在两人中间。 宫廊空旷，只闻一行人的脚步声，大殿门口，姬合望了望恢宏的殿檐，随着乘月舒、乘宣一同走进大殿。 大殿高座上垂下一道轻纱帷幕，外挂水晶珠帘，隐约可见幕后坐着一个身影，乘月舒朝身影行礼道，“母后，妖族姬合皇子到了。” 姬合恭敬的行了全礼，“妖族姬合拜见魔后大人。” 魔后温和的声音传出帘幕，“姬合皇子远道而来辛苦了，请坐。” 姬合也未矫情，随即起身坐在一旁的宫椅上，对于只有魔后召见他并不觉得这是折辱，众所周知魔尊魔后感情极深，魔尊上位这些年，魔后直接代其行权的事不算少，魔后在很大程度上可以直接代表魔尊。 姬合取出一个卷轴道，“魔后大人，此次我奉我王之命前来，一为两族友谊，二为听说贵族乘宣世子体质虚弱，特送来一些灵药。” 妖族每次来都会带来一些灵药，而走的时候也会带走魔界盛产的灵石、武器，礼尚往来而已。魔后淡淡的回道，“多谢妖王好意，听说此番艳魑妖姬也同行了？”魔后说着，侍女上前接过卷轴呈给乘月舒。 姬合坐的端正，“多谢魔后关心，她长途跋涉身体有些不适，先行去了使馆歇息。” “原来如此，稍后让大魔医去使馆一趟，”魔后看起来并不太关心艳魑，只是为了尽地主之谊，“我儿乘宣将负责皇子此次行程，敬请姬合皇子多留几日体验我魔族风情。” “恭敬不如从命。” 乘宣随着魔后的话起身行了个礼，玉琢的脸庞带着笑。 魔后随即笑着说道“稍后有宫宴为你们接风，你们年轻人去玩吧，我就不出席了，免得你们拘束。” “谢魔后大人。” 魔后在帘后点点头，乘月舒叫过侍女，“姬合皇子请先去偏殿歇息，稍后开宴来请。” 姬合再深深一拜，便随着侍女离开，走过乘月舒时， 妖姬走后，魔后挥退了侍从，偌大的殿内只剩下母子三人，魔后轻掀起纱帘，缓缓走出，她手上拿着一串珠子，边走边拨珠子，“叶凝仙子还未醒吗？”她一直在魔神庙为乘碧祈福，上次听闻叶凝受伤匆匆回来过一趟便是这次妖族来使才又出魔神庙。 乘宣站起来走到她跟前，“是的。大魔医说看情况就是这几日了。” 乘月舒将卷轴呈给魔后，魔后抬手轻轻抵住，“给宣儿吧，看看有没有叶凝仙子用得上的。”叶凝为斩杀魔化玉麒麟而灵力枯竭沉睡，虽无明显重伤，但一直未醒，魔族欠她的。 乘宣打开卷轴扫了一遍，眉一挑，“这里面的药哪比的上皇姐给的玄冰雪蜜丸。这妖王不是抠门出名吗，这次怎么这么大方了。” 说着乘月舒走过来一看，妖王这次送的礼物极其珍稀，除开一些珍稀的妖兽和妖界特产的灵药，还有一枚不死鸟卵。 三人一对视，都觉得不妥，不死鸟一族，趋于凤凰族之下，能驾驭火焰，早已灭族，这枚不死鸟卵何其珍贵，妖魔二族友谊再深也不值得他送这个。 “无事献殷勤，二弟你盯着点。” “从他们入魔界就盯着了，”乘宣眼珠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乘月舒不怀好意，“听闻姬合十分不喜她，这次她一同来我还有点惊讶呢。” 谁不知道出使魔界意义不同，姬合作为妖王的嫡子，合理的顺位继承人，往年都是他代妖王来魔界，妖王甚至为他求娶乘月舒，这艳魑一直都默默无闻的，都以为她是被圈养的“祭品”，高贵的身份和惊人的美貌，用来与他族联姻或者安抚下座最好不过。这次她居然同姬合一同前来，估计惊掉了一群妖魔的大牙。 乘月舒倒是没有气恼，只淡淡的提醒道，“的确与魔族联姻是取得皇权最好的方式，无论是姬合……还是她。” 乘宣回味乘月舒的话，轻笑出声，他嘴角轻扬，双目如明珠生晕、光彩流离，“不是吧，我可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王爷耶。” 乘月舒没有与他争辩，只给他埋了这粒种子，倒是魔后不停地转动着手里的珠子，担忧地看了乘月舒和乘宣一眼，“可能性极大。” 乘宣笑不下去了，索性一摊手，“她想嫁就能嫁？再说了关于艳魑的传闻虽不多，但她的今天表现出来的性子和传闻是大相庭径，与其怀疑她，不如怀疑姬合给她做了手脚……” 第40章 药浴 \"怎知不是传闻作假？\" \"此传闻非彼传闻，\"乘宣有意卖弄，他转着折扇，朗声说道，“你们的传闻是大街上、茶楼酒肆中，口口相传，而我的传闻则是来自烟花之地、秦楼楚馆。传闻艳魑近几年不满做“祭品”，私下小动作极多，连姬合都吃了几次苦头，我看她是想……”乘宣做了一个口型，“争储”。 “随他们，”乘月舒嘴上不以为然，心里暗自警惕，乘宣的消息一向可信，妖王现仍康健，争储是他们的家事，但若是夺权，那魔界就不能做壁上观了。 乘宣摸着下巴，回想到刚刚艳魑的一瞥。“不过这样一看，这艳魑倒是有意思的紧。” 看着乘宣的欠样，乘月舒莫名觉得手痒，她两手背在身后磨磨拳头，“注意分寸。” “臣弟晓得，”乘宣总觉得乘月舒的眼神别有含义。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魔后也启程回魔神庙，乘碧生辰将近，而她的祈福尚未完成。 乘月舒和乘宣送走她，又一同去了石禾居，乘碧正在药浴。 正如叶凝所说，蓬蓬果效果不好是因为玉麒麟的黑气。魔化玉麒麟死后，大魔医以多种灵药辅助，加入磨碎的麒麟心和蓬蓬果调制新的药浴，乘碧每日泡药浴，再配上叶凝的玉髓丹，虽然时日不多但身子竟有了明显的变化，面色也肉眼可见的添了一丝红润。这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乘宣甚至又找幻海换了几枚蓬蓬果备着，只等魔尊取得青莲冰晶露回来。 “浮岚，阿碧怎么样？”药浴的乘碧不便打扰，乘月舒和乘宣便唤了浮岚询问。 浮岚也是满脸喜色，动作利索的上茶，“回殿下、王爷，世子爷这两日在小院走动的时间比以往都多，饭食也增加了，今晚还多喝了一碗粥呢。” 乘月舒想到姬合和不甚明了的艳魑 ，又嘱咐浮岚，“近日妖族来使，宫中多闲杂人等，你警醒些。” “奴婢遵命，”浮岚说着又问道，“不知叶凝仙子好些了吗？世子爷近两日都在念叨她呢。”那日御兽阁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魔化玉麒麟的鸣叫全王宫都听到了，石禾居自然也知晓，乘碧担心的不得了，叶凝去了宣王府养伤他本想前去，只是又遇到妖族即将来使，四方城戒严，王宫外松内紧，乘月舒和乘宣也为妖族来访准备，他便也不好再问，天天在石禾居念着。 “这孩子，”乘月舒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她虚虚靠着椅背，一脸轻松，“你待会儿告诉他叶凝没大碍了，兴许过几日就来找他了。” 要说的话被亲爱的皇姐说了，乘宣也没有意见，他放下茶盏，“皇姐，时候差不多了。” 乘月舒点点头同乘宣离开，乘碧泡完药浴出来，厅内已空无一人，“刚刚是皇姐和二哥来了吗?” 浮岚给他披上薄衫，\"是的世子爷，他们来的时候您正在泡药浴，没待多久就走了。\" 乘碧闻言微微垂着头，刚刚泡过药浴他双颊透着粉红，肤白如玉，看起来气色好极了，只是眼底隐隐有着失望，“我早点泡完就好了，我还想问问他们叶姨的消息呢。” 浮岚心疼的看着乘宣，“奴婢替世子爷问了，殿下说叶凝仙子再过段日子就痊愈了。” “真的？”乘碧猛地抬头，满脸惊喜，他高兴的抱了抱浮岚，“浮岚姐你真是我的好浮岚姐。”说着他便脱了外衫站起来朝院内走去，浮岚急忙拦着他，“世子爷这么晚了去院子里干什么啊？” 乘碧心情大好，看看尚还明亮的天色，“时候还早，大魔医说泡完药浴可以活动一下，这样药效更好。”说着他练起了大魔医教授的健身拳，动作生疏但认真。 浮岚只觉得院子里寒气逼人，又拗不过他，只恨自己嘴快。 乘碧练完一套拳法已是气喘吁吁，他还未动作，浮岚已经急走过来，利索的给他披上外衫又拿起帕子准备给他擦汗，阿碧接过帕子自己擦着汗，“浮岚姐我自己来。” 浮岚眉心皱的厉害，看他这么累，心底泛起一丝心疼又带着一点埋怨，她用力抿了抿唇瓣，没有说话。 “听说妖族使者已经到了。”乘碧擦着汗走回大厅，没有注意到浮岚的异样，自从他身子有了些气力，便试着亲力亲为，他想着毕竟要成年了，很多贴身的事务也不便由浮岚动手，这是对她的不尊重。况且等他身子好了，还想随着叶姨去仙界看看母亲过去待过的地方，去看看她口中的四海八荒，若是没有自理能力，多丢人…… 浮岚快速掩下心绪，跟上乘碧，“嗯，这次大皇子和妖姬都来了，殿下和王爷正设宴款待他们。” “好想去看看呀。”乘碧说完就知道说错话了，吐了吐舌头，赶紧赔笑道，“我说笑的。” “世子爷您身子不好，不能去，殿下还特意交代过。” 乘碧皱皱鼻子，出乎意料的步子懒散，“知道知道。”那语气和动作隐约透着另一人的影子。 浮岚看着一阵头疼，怎么就学坏了。 使馆 整座使馆都是魔族为接待各界使臣修建，自然是富丽堂皇尽显王家气象。入馆便是曲折的游廊，玉石做灯，游廊两侧栽种着些许奇草魔树，中间石子漫成小道，游廊直通厅堂，堂内摆着数张雕花木椅，正前放着一张梨花大理石书案，四周墙壁上挂着字画法帖，穿过厅堂便是一溜房屋，便是众人的客房。 粉裙皮袄的少女扶着艳魑进了客房歇息。艳魑入住的这间客房此次于姬合，亦是华丽，细碎的光芒透过云纹雕花窗格筛进屋内，地上铺着绣满金丝的绒毯，墙上挂满了字画，一张雕花高几上摆着影青瓷瓶，斜插了几株梅花，近看才发现梅花是工匠以灵石雕刻而成，手艺精湛足以以假乱真，坐具都铺着褥垫，触手柔软，一道嵌螺钿鲛纱屏风将室内横隔成两面，里面便是卧室，一张梳妆台，紫檀雕云纹拔步床边悬着细纱罗幔帐子，帐上同样绣着云纹。 少女理好床铺来到艳魑跟前，“妖姬，先歇息一会儿吧，稍后还要入宫赴宴。” “赴宴？”艳魑取下面纱，对着铜镜细细看着，镜中的人眉目妖娆，嘴唇丰满，“不会有人来叫我赴宴的。蛮怒，你也歇着吧。” 第41章 宫宴 “怎么会？不是说宫中在设宴款待妖族使者吗？”被称作蛮奴的少女难以置信的凝视着艳魑。 艳魑没有立即回答，慢悠悠地对镜取下首饰，她头饰简单，一对珊瑚骨嵌红宝石簪，一条孔雀嵩石额琏，中间镶了一颗水滴样红宝石，乌黑的发辫中加了细碎的红珠，最后摘下鲜红如血的珊瑚明月珰往桌上一扔，“咔哒”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蛮奴赶紧拿起珊瑚明月珰对着光细细瞧了半晌，才舒口气放下，幸好没摔坏。 “不去也好，”艳魑说着但艳魑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蛮奴不敢再说赴宴的事，只给艳魑解开发辫，梳理着那一头海藻似的乌发，“既然如此，我叫人送点饭菜来，妖姬将就用些。” 艳魑点点头，蛮奴出门嘱咐这一会儿时间，她已经换好了常服，简单的用过晚饭，艳魑在蛮奴的伺候下泡了个澡上床歇息。 果不其然，宫宴只有姬合参加，借口是艳魑长途跋涉疲惫不已。乘月舒没说什么，大魔医前去使馆还未进门便被挡回，说是艳魑没有大碍已经歇息，摆明了不想让艳魑接触魔族。 乘宣见众人均已落座，轻轻拍手，一群舞姬缓缓走入场中，一曲荡人心魄的乐声扬起，舞姬轻步曼舞，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转、甩、开、合，一时间场内丝带纷飞，彩扇飘逸，舞姬们若妖似灵，舞姿行云流水似龙飞如凤舞。 饶是见多识广的姬合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上姿态各异的舞姬，在大家都被舞姬吸引了注意力时，一群侍从轻手轻脚的端盘上菜，霎时间佳肴香味弥漫整个大殿。 一曲终了，舞姬退到一旁，乘月舒坐在上首举起酒杯，“欢迎姬合皇子的到来。” 坐在她下首的乘宣闻言也举起酒杯。 姬合顺势举起酒杯，直直的盯着乘月舒笑道，“多谢月舒。”说完饮尽杯中酒，舞姬重回场中央翩翩起舞，如穿花蝴蝶般的走位，刚好阻挡了姬合看向乘月舒的视线。 乘月舒这才觉得浑身舒服一点，实在是姬合的目光过于赤裸黏腻，让人不适。 乘宣将乘月舒的表情尽收眼底，又见姬合盯着舞姬，眼神中透着邪气，只觉口中无味心中恶心，他低垂着眼遮住眼底的情绪，抬眼时又是一副笑脸。 一曲终了又奏一曲，姬合看了几曲舞蹈也觉得腻了，他眼珠一转，冲身旁的妖侍说了几句，妖侍随即离开，他趁着舞曲的间歇，扬声说道，“光看歌舞太过单调，不如我们玩点新花样。” 乘月舒叫停舞姬，“愿闻其详。” 姬合卖了个关子，故作神秘的笑道，“等会你们就知道了。”说着点了两名退场的舞姬，“还需要二位相助。” 舞姬一脸莫名，看了一眼高座，乘月舒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冲他们微微点头，两名舞姬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起。 不管众人再怎么询问，姬合也不再开口，只是高深莫测的喝着杯中佳酿。 殿中由于舞姬走开一时变得空旷，微凉的夜风吹起来，带来一股异样的气味，乘宣动了动鼻子，正想说话。 一阵车轱辘声传来，只见几名妖侍推着一个蒙着布的笼子走进大殿，黑布将笼子遮的严实，但前进间仍有一些气味飘出，待笼子推到殿中央，姬合径直走到笼子前面，“这就是新花样。保管大家尽兴。”说完他一把掀开黑布…… 黑布掀开，露出笼子的真容，准确地说是笼子中关的东西的真容，那是一头妖兽，毛色棕黄，满身黑色条纹，尾巴短小，身型粗壮，两颗尖长的犬齿伸出口外，此时正闭眼酣睡。 乘宣一把打开折扇轻摇，一手撑着膝盖，“姬合皇子这是什么意思？是要表演御兽吗？” “宣王好眼力，这头刃齿妖虎是我出发前在妖兽森林所捕，他野性难驯，伤了好几个驯兽师，不过”姬合面色带有几分阴森寒意，忽然勾出一个怪异的微笑，“就在刚刚，我想到了一个绝佳的方法。”话音刚落，他一把抓过一名舞姬，将她的脸按在笼子上，“这舞姬细皮嫩肉姿色绝佳，正是驯虎的好材料。” “放肆！”乘月舒猛地一拍桌子。 舞姬这才反应过来，看着近在咫尺的妖兽，她猛地尖叫起来，叫声凄厉，眼见着刃齿妖虎动了动耳朵，睁开了一双金黄色的眸子，剩下一位舞姬看到这个场景浑身打抖，支撑不住的倒在地上。 乘宣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笑意不达眼底，“姬合皇子，你拿我魔族之人驯兽？”坐在后面的燕冲魔将随手操了个东西缓缓起身靠近笼子。 “不过一名小小的舞姬，若是能驯了这畜生，也是她天大的福气。”姬合手上用力，死死按着那名舞姬，眼见着刃齿妖虎缓缓起身，他兴奋的面部扭曲，“快看，他起来了。” 刃齿妖虎嗅觉灵敏很快冲着舞姬过来，但笼子缝隙不大，刃齿妖虎爪子伸不出来，只能隔着笼子猛嗅。美味近在咫尺却够不着，气的它冲着舞姬咆哮了一声。腥臭的口气夹杂巨大的恐惧，舞姬眼一翻软软的贴在笼子上不再挣扎。 姬合感觉手下不再挣扎，舞姬竟然晕了过去，晦气的将她丢开，他又去抓另一位舞姬，还一脸庆幸，“幸好还有一个。” 一根板凳挡住姬合的手，正是伺机而动的燕冲，晕倒的舞姬已经被他提开，“姬合皇子，得罪了。”见姬合未动，他眼神示意侍卫将倒地的舞姬拉开。 转头只觉一阵腥气传来，他下意识拿板凳一格挡，竟是姬合趁此机会打开笼子放出了刃齿妖虎。 燕冲正值壮年血气方刚，修为高超，正是刃齿妖虎眼中的补品，姬合闪退的快，它出了笼子便冲最近的燕冲扑来，被板凳挡住他张口一咬，喀嚓一声强大的咬合力将厚重的板凳生生咬碎。 燕冲趁此机会一个前滚，拉开距离，双手习惯性往腰间一摸，腰间空空，赴宴前卸了兵器，眼见刃齿妖虎再度袭来，电光火石间他站定双手一握，以手为兵器锤向虎头…… 第42章 刃齿妖虎 包裹灵力的拳头与坚硬的虎头相撞，绽开一圈气浪，冲的幕帘飘扬。 妖虎被锤的脑袋发懵，它甩了甩头，咆哮着又是一扑，燕冲灵活的一跳，退到十步开外。一魔一虎就这么一扑一躲在场上绕起了圈子。 姬合在一旁看着不过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大喊道：“原来魔界中人就是这样贪生怕死的吗？” 乘月舒没有反应，只紧紧的盯着场中，乘宣看着姬合，眉心微皱，总觉得今晚的姬合有些不一样。 无修为的宫人已被换下，两位舞姬也被带去魔医署诊治，现在殿中只剩下他们几人和侍卫。 燕冲没有被激怒只专心的与妖虎周旋，他在等。 妖虎连续几次扑空，爪子急躁的抓着地，听闻姬合出声认出了这是抓捕他的人的声音。它一个转身冲着姬合过去，速度极快，眨眼间刃齿妖虎就到了眼前，姬合往后一仰，抓起身旁的妖侍挡在身前。 妖侍来不及发出惨叫就被妖虎一口咬断了喉咙，血溅一地，妖虎直接将他按在地上啃咬起来，咔擦咔擦的咀嚼声在安静的大殿回荡。燕冲想救也来不及，不忍的转头。 姬合感觉脸上一凉，一摸是妖侍溅出的血，他眼角抽了抽，愣在原地。 妖虎只啃咬了几口就将妖侍丢在一边，他抬起头来，脸上的毛发被血凝成黏糊的一团，金黄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姬合，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姬合身子抖了抖，居然笑了起来，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如鬼魅通红，配上一脸的血迹，笑容可怖，“哈哈……哈哈哈你这畜生还想吃了我？” 比起妖虎，姬合赴宴以来的不对劲直到现在到达顶峰，乘宣原就紧皱的眉头更紧了几分，上首传来乘月舒冷淡的、不辨情绪的声音，“妖虎杀人，燕冲将军动手吧。” 随着声音落下，一道黑色影子飞入殿中，直奔燕冲，燕冲喝了一声遵命，跃起将黑影握在手中，正是他的兵器——九曲杖，杖长三尺五寸，宽不过两寸，表面盘根错节如龙缠蛇绕。 燕冲持杖轻点着地面，冲刃齿妖虎吹了个口哨。 妖虎没有回应，燕冲叹了口气，缓缓向妖虎走去，杖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兽类敏锐的直觉感受到了浓浓的杀气，妖虎不得已放弃了眼前的 姬合朝旁边一跃，一根杖随即落在它刚刚站的地方，击的青砖破碎。 妖虎回身吼叫着朝燕冲扑过去，燕冲双手抡起九曲杖，用尽生平力气，从空中劈下来，只听的嗷一声吼叫，杖将妖虎劈了个正着。妖虎发出痛苦的咆哮，然而它肉身强悍，这用尽全力的一杖竟未伤到筋骨。它将腰跨一掀，燕冲趁机跳开，妖虎竖起尾巴朝燕冲扫去，燕冲将杖挡在身前，竟被钢鞭似的尾巴扫退了两步。 妖虎顾不上他又是一扑，燕冲只持杖看准他的脸扫去，坚硬的九曲杖带着十成的力气击在妖虎的鼻头，正是一个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妖虎嗷的一声，燕冲隐约看到它眼眶飙出了泪花，心里暗自高兴找到了弱点，随即又一拧腰，一脚蹬在妖虎面门，妖虎鼻头的痛还未过去，被蹬的趴在地上，头晕眼花。燕冲将杖顺手插回腰间，连跑带冲过去，压在妖虎身上一手揪着妖虎头皮，一手握拳包裹着灵力朝它脸上、眼上砸去，妖虎刚开始还挣扎，奈何燕冲全身使力压在他身上，根本没法挣脱，随着燕冲的捶打妖虎的挣扎力度越来越小。 不知什么时候妖虎停止了挣扎，而燕冲还未停下，直到乘月舒喊了一声，“好了。” 燕冲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手下的刃齿妖虎眼里、口里、鼻子里、耳朵里都是鲜血，头皮也被揪的脱开，身下青砖都被他扒的稀碎。 燕冲将妖虎丢在地上，看了如哑掉的姬合一眼，他冲着乘月舒半跪在地，“殿下，臣幸不辱命。” 乘月舒点点头，让他入座，燕冲坐回去才发现侍卫已经新安了板凳，彼时他才感觉到手脚发软脱力…… 燕冲锤杀刃齿妖虎就在姬合眼前，直到燕冲回座位，姬合才回过神来，他坐回去，任腿脚在桌布下控制不住的发抖，藏在袖中的拳头握的死紧，面上恼怒，“月舒，这就是你们魔界的待客礼仪？” 乘月舒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才开口，“姬合皇子有什么疑问？” “当着我的面杀掉我送的妖兽？” 乘月舒闭了闭眼睛，低声说道，“舞姬不是驯兽的食料。” “那只是一个小小的舞姬而已！”姬合双目圆睁，眼角又抽了抽。 “今日宴会到此为止，皇子奔波劳累理应早点歇息，来人送皇子回使馆。” 姬合还要说什么，乘宣已经走过来让侍卫送他离开。 等他和几名惊魂未定的妖侍离开，宫人进殿撤下碗碟，侍卫抬走刃齿妖虎，一桶一桶的水冲刷着青砖地面，很快一切恢复如初，待最后一丝血腥味散去，宫人和侍卫依次离开，大殿只剩下乘月舒、乘宣以及站在角落的燕冲。 燕冲抱着杖走过来，“殿下，王爷，臣在刃齿妖虎的毛发中发现了这个。”说着他将手摊开，掌心躺着几根长长的虎毛，“他身上有木须子粉？” “木须子粉？”乘宣拿起来闻了闻，的确是，“这是木须子的果实磨成的粉，但木须子随处可见。” “木须子的确常见，可是若是与珊瑚草混在一起，能让人性情狂躁，”燕冲一派凛然道，“刚刚我与姬合皇子隔得近时，闻到他身上带着珊瑚草的气味。” 乘月舒和乘宣闻言均盯着他，“你确定？” “臣确定，实不相瞒，拙荆喜爱自制香粉，时常要用到这珊瑚草。” 燕冲说完便退下了。 殿中只剩姐弟二人，乘月舒拉长目光凝望着远处，显得深沉又悠远，她疲累的揉着额心，“二弟？” 乘宣轻敲着折扇，难得正经，“皇姐，刚刚我的确在姬合身上闻道了一股异味，且不说是不是珊瑚草，但今晚他的行为确实反常。” 第43章 中计 从提出御兽开始，一切就走向奇异，按照姬合平时的性格，他一心为了妖王之位，格外注重面子，即使以人饲兽，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今晚刃齿妖虎伤了谁，他都不好交代……乘宣脸色一变，瞳眸紧缩。 “二弟，稍安勿躁。”乘月舒的声音淡然而有力，乘宣竟鬼使神差的平静下来。意识到自己状态不对，他心下诧异，难道自己也着了道？可是这一路并没有接触什么陌生人或物……对了，乘宣想到入宫前艳魑的那一眼…… 乘宣黑眸微眯，鼓了两下掌，低沉的笑出声，“好，真是好。” 乘月舒见他平静下来，也放下心，只又说了一次，“注意分寸。” “嗯。”乘宣打开折扇摇了摇还觉得烦闷，最后干脆拱手告退。 桑和见乘宣疾行离开，向来平淡的脸上也是疑惑，“殿下，王爷这是怎么了？” “被坑了心里不舒服罢了。” “谁还能坑王爷？” 乘月舒这倒是没有回答，看乘宣的表情十有八九是有了怀疑对象，只是这怀疑的人是他自己想到的，还是被带偏的就不可知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姬合皮笑肉不笑的被侍卫送回使馆，一关上大门他脸色一变，一把抓住使馆内一名妖侍的衣领，面色狰狞，“艳魑那贱人在哪！” 妖侍冷不丁被抓住，吓得面无血色，手颤颤巍巍的指向一个方向 姬合把他扔在地上，满脸不耐，“带路！” 妖侍连滚带爬的引着他朝客房走去，一路上遇到的人见姬合暴虐至极的样子都停留在原地不敢动，纷纷噤声。 “砰”一声艳魑的房门被打开，睡在外间的蛮奴马上爬起来上前阻拦，她惊喊道，“姬合皇子这是干什么，妖姬已经睡下了。” 姬合一脚踢在蛮奴身上，暴怒之下没控制力道，一脚将蛮奴踢得撞在墙上，蛮奴还欲起身，便被姬合的贴身妖侍捂着嘴按在地上。 “唔唔”她嘴被捂的死紧，眼睁睁看着姬合径直朝室内走去，大睁的双眼里很快蓄满了眼泪。 艳魑睡得正熟，冷不丁被人捏着手腕提起来摔下床，她疑惑的睁眼，见姬合双眼赤红，满是怒气的盯着她。 艳魑捂着摔得生疼的手臂，缩在床脚，魅惑的眼中全是疑惑，“皇兄这是怎么了？” 姬合见她懵懂的样子，再想到晚上的晚宴，扬手一巴掌挥下，“是不是你捣的鬼？”。 “啪”一声，巴掌落在艳魑脸上，将她的脸打向一边，她缓缓的抬头，发凌乱的洒在脸上，一边脸已经红肿起来。 她嘴角带着血丝，吃力的扯出一个笑，“皇兄在说什么艳魑听不懂。” 艳魑的笑容落在姬合眼里极其的刺眼，他又想动手却被心腹拉住，“放开我！我要打死她！” 心腹也知他怒极，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在他耳边劝道，“皇子，此地特殊，莫中了她的计。” 姬合胸口剧烈的起伏，喘息声越来越重，但没再动手，心腹心落回肚子里，冲一旁按着蛮奴的妖侍使了个眼色，妖侍见状手一松，早已满脸是泪的蛮奴三两步跑到艳魑身边抱着她。 姬合指着艳魑一字一字挤出牙缝，“你这个卑贱的祭品，别让我抓到证据，我非杀了不可。”说完他转身就走，脚步重重的踏在地上，每一步都带着不可抑制的愤怒。 心腹看了艳魑一眼，见她被蛮奴抱在怀里，单薄的身子轻抖，他摇摇头，唤上妖侍一起离开，在他背后，蛮奴愤恨的看着他们一行人的背影，艳魑长发下的眼目光悠远，她缓缓露出一个笑，笑的森然。 姬合回到房内用力锤了一下桌子还不解气，随后他又重重推倒了一把椅子，椅子倒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门外的妖侍吓得瑟瑟发抖不敢进来，“怎么会这样，肯定是她！” 心腹心里捉摸着，轻柔的扶起椅子，“就算是她，我们没有证据，在魔界不比妖界。” 姬合鼻翼张大，猛吸了几口气，才觉得血液里奔腾的愤怒稍稍有些平息，看着忠心耿耿的心腹，他仍然坚持说道，“一定是她给我动了手脚。” 由于身份原因，心腹没有随姬合入宫，仅有几位妖侍陪同他进殿，殿内发生的事心腹无法亲眼所见，他摸着卷曲的胡子，问道“皇子殿下，您是怎么想到要现场御兽的？我记得你之前是准备在宴上现出不死鸟卵的。” 许是心腹语气和缓，姬合渐渐平静下来，他回想了一番，在偏殿歇息时，有一名妖侍建议不死鸟卵说到底是死物，珍贵的是不死鸟，而这颗能不能孵化出来还两说，在宫宴上，要与众不同别出心裁还得是活物…… “所以您就让人拉了刃齿妖虎过去？” 姬合点点头，正当他绞尽脑汁想要什么活物时，那妖侍提到，“这次不是带了一批妖兽来，妖兽已经运往宫内的御兽阁，只要皇子一声令下，他们马上去拉一只过来。” 姬合本来准备拿出银角妖豹，那妖豹浑身银色，头长一只银角，十分特别，且已被驯服，到时候只需要做做样子即可。 但妖侍却说妖豹虽好，但假模假样的驯服没有真实感，乘月舒修为高强一眼便能识破，最后选中了还未被驯服的刃齿妖虎。刃齿妖虎和妖豹差不多，也极易驯服，到时候又有真实感又能让魔界展示妖界的实力。 本想留下舞姬享受一把美人和野兽的刺激场面，花容失色的美人被人从猛兽口中救下…… 妖虎入场后，姬合只在心里想了想是不是见点血更逼真，手就不自觉的，像被人操纵似的拉过舞姬…… 心腹蹙紧眉头，沉吟片刻，“殿下，您还记得那名妖侍的样子吗？” 姬合想到此点点头，“他已经死了。”当时妖虎扑来，他下意识拉过一人挡在身前，现在想想正是那名妖侍。 心腹面色愈发沉重，“妖侍已死，一切线索都断了。” 第44章 恶作剧 姬合两眼冒火，面容狰狞，砰一声锤在桌子上，“一定是她，她想借机害死我。”说着他又要起身。 “殿下，您还未发现吗？”心腹的声音如一声惊雷炸响在姬合耳边，“您的情绪还在失控！” 心腹见姬合眼神由怔忪逐渐清明，他叹口气，“殿下近日累着了，好好歇息一晚。”说完他便出去唤了妖侍进来服侍。 深夜，周围静悄悄的，魔界万丈苍穹上，无星无月，黑沉沉的夜笼罩在苍凉的大地上，无尽的瘴气随风游荡。一个黑色的身影借着黑夜的掩护在四方城奔走，她脚步极轻，落地无声，穿过纵横的街道，使馆的大门近在前方。 为了表示对妖族的尊重，使馆仅门外有侍卫，偶尔有列队的巡逻侍卫齐步走过。趁着巡逻侍卫走过，她几个纵身跳过去贴在墙边，顺着墙根往后走。房檐将影子落在墙上，娇小的身影慢慢融入其中。 趁着影子的掩护，乌玲轻手轻脚的贴着墙，她数着步子停下，身旁的墙后有弯翘屋檐伸出，看样子是到了妖族的客房位置。她摸索着围墙，在墙柱连接处蹲下，拿出一根筷子粗细的铁签，在满是青苔泥土的墙角使了巧劲钻，很快铁签一松，墙角被钻通了一个细小的圆洞。 阿木诚不欺我也，乌玲嘿嘿的笑了两声，又赶紧捂着嘴巴，圆溜溜的眼睛四处看，半晌没有其他动静，她摸黑在袖袋里拿了什么东西出来快速的塞进小洞里，还用铁签捅了捅，最后随手捻起一块青苔堵住小洞。 做完这一切她又轻手轻脚的离开，快速回了阿木的小院，她先是伸头看了黢黑的院子，又侧耳听了听，很好，都还在睡，复才蹑手蹑脚的回房。 “你去哪儿了？”低沉的声音从树下传来，还带着朦胧的睡意。 乌玲停下转头看去，漆黑的树影中缓缓走出一个人，穿着一身灰衣，俊俏的脸上满是睡意，她舒了口气，懒懒的搭着他的肩膀，“是老三啊，睡不着出去走走，你怎么还不睡，躲在那吓鬼呢？” 乌影肩膀一塌，乌玲差点摔了个跟头，她不满的盯着他，“喂，干嘛？” “你去使馆了？”乌影只是不爱说话，不是傻，晚上大家谈论妖族使者的时候，之前还厌恶妖姬的乌玲也是饶有兴趣的听了几耳朵，入夜她就跑出去现在才回来，鞋上还有泥。乌影记得阿木说过，为了表示对妖族的重视，使馆专门提前种植了许多魔植，用灵力催生，地下的藻衣受到影响也生长迅速，使馆周围长了绿油油的青苔。 被揭穿了乌玲也不恼，只是秀眉微挑，脸上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纤细的食指抵在唇前，\"小声点，警告你哦，别乱讲。\" 乌影点点头，嫌不够又拿手捂着嘴，见乌玲要回房，他手指张开了一条缝，悄声问道，“你干啥了？” 乌玲转头见他那样也乐得，学着他的样子拿手捂着嘴，从手指间开条缝同样悄声答道，“没干什么。” 说完两人一左一右回房去了，乌影回房见乌金睡得正香，身上的被子都滑到了地上，呼噜声震天响，他重新给乌金盖回被子，刚刚躺下，乌金一个翻身，手脚压着他，头凑到他耳边。乌影烦闷的推开乌金的手脚，却听乌金在耳边喃喃，“那丫头去使馆了？” 乌影大睁着眼睛看着乌金，满是惊诧，“你醒着？” 乌金一把捂住他的嘴，“她那么反常，我又不瞎。” 乌影拉下乌金的手，“她去了，不告诉我做了什么。”他说着心里暗暗向乌玲解释，不是他说的，是乌金自己猜出来的。 “她的修为顶多就是恶作剧。别担心。”乌金说完又翻了个身，接着打呼。 乌影盖着被子表情愤愤，谁担心她了。在乌金有节奏的呼噜声中，不一会儿他竟然睡着了。 …… 次日清晨，艳魑迷蒙中觉得脸有点痒，或是昨日被姬合打伤的，姬合走后蛮奴给她涂了药，不会留疤，只是快速愈合会有点痒。她已经习惯了，也没在意。 直到蛮奴端着水进来，她掀开帐子，“妖姬该起了……”话未说话，她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跪在艳魑床前，“妖姬……你的脸……” 艳魑不解的睁眼见蛮奴瞠目的样子，她微微一怔，下一息扑到梳妆台前，镜中的人还是她，只是脸上布满米粒大小的红点，挨打的那侧脸颊红点尤其多，看着极其可怖。 饶是一向冷静的艳魑也没法经受这样的打击，她抬手想碰又不敢碰脸颊，“怎，怎么会这样？” 那厢蛮奴抖着手取出昨晚用的药，“药没错啊，这就是我们带来的那盒玉肌膏。” 艳魑一把抢过来，药盒是琉璃石所制，入手温凉，盒声在光下幻彩夺目，她闻了闻，没错，的确是是她惯用的玉肌膏，用后快速愈合不留疤痕。 她优雅的脸上出现一丝皲裂，想到了昨晚，她问道，“珊瑚草和玉肌膏相克？” “玉肌膏不会和任何东西相克。”蛮奴用力摇着头，“妖姬我马上喊医官来。” 艳魑微微思索，“你去，再去宣王府，就说我受伤了，需要看魔医。” 蛮奴点点头，快步离开。艳魑坐在梳妆台前，心思百转千回，不经意地看到镜中的自己，她终是没忍住一把将镜子打翻在地，水晶镜子落到地上，摔得七零八落，她低头瞥了一眼，每一片碎镜都照出一个艳魑，一个双眼充满戾气的艳魑…… 姬合一夜睡得不安，接连怪梦，他昏昏沉沉的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喊道，“来人。” 贴身妖侍轻声答道，“殿下，奴在。” “外面跑什么呢？” “妖姬不舒服，蛮奴一大早在喊医官。” 姬合闭着眼嗤笑了一声，“又那贱人又开始装了？”说完也不管妖侍怎么回答，他翻个身又沉沉睡去。 “快点，快点，”蛮奴心里着急，嫌医官走的慢，索性拉着他跑起来，可怜的医官一生文弱，被个丫头拉着跑的气喘吁吁。 第45章 花疹 蛮奴连拉带拽的将医官带到艳魑房里，艳魑已经收拾好心情，半躺在床上放下帐子，伸出一截皓白的玉腕，虚弱的声音透过帐子更显朦胧，“有劳医官大人了。” 昨夜姬合闹出的动静传遍了使馆，医官两指搭上玉腕，静待后道，“妖姬大人脉弱无力，细小，是为气虚火旺，可有哪里不适？” 艳魑没有说话，倒是蛮奴替她回答，“实不相瞒，今早起来妖姬的脸……”蛮奴说着就带上了哭音，她拉开帐子。 艳魑半躺靠在床边，黑发随意挽起，昔日姣好的面容上满是红点，一侧脸颊还肿着，她眼角含着泪，脸上挂着虚弱的笑，期待的望着医官。 “这，”医官不敢靠的太近，眯着眼细细看着，“这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今早。” “妖姬可是中毒了？” “观妖姬脉象不像是中毒，”医官摇头，“这像是接触了什么东西引发的花疹症状。”有些人天生对某种花粉草木食物之类的敏感，接触后会有皮肤症状，有些是红点，有些是红斑，后来对这有了一个雅称——花疹。 “接触了什么东西？”蛮奴细细思索，“客房的一切都详细检查过，床铺褥子都是带过来的，要是接触了什么，昨晚就该发作了，而不是拖到今天。” 医官也说不上来，只嘱咐蛮奴开窗通风，又给了一盒药膏。 蛮奴有些气闷，拉着医官不让走，让他再仔细瞧瞧，医官擦擦额头的汗，“蛮奴啊，妖姬真的没中毒，她这就是花疹之症啊。” “蛮奴不得无礼，医官大人见谅，蛮奴也是着急。”艳魑冲医官微微低下头，柔弱的背脊弯下去，声音低的只剩下气音。 “哎，”医官叹了口气，宽慰道，“听说你们还找了魔医，若是魔医来，或许还有其他见解。” 说着派去宣王府的妖侍就回来了，“妖姬，宣王爷请了大魔医来。” “快请。”大魔医专为王族之人看诊，艳魑吃惊于宣王的重视，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医官闻言也退到一边，大魔医医术高超，他不愿错过这次机会。 话音刚落，身披斗篷的大魔医就走了进来，他杵着鸟头怪杖，脚步极快的走到床前，行了个礼，“妖姬。” 艳魑双手托着他，他状似无意的起身避开。 艳魑也没在意，传闻大魔医本就性情古怪，她面上为难，“有劳大魔医跑一趟了，实在是……” 见大魔医没有说话只盯着自己，艳魑心里隐隐发怵，伸手问道，“大魔医可要诊脉？” “不用。” 大魔医收回视线又扫了眼屋内，客房内除了床铺褥子其他都是乘宣备的，对于使馆的布置乘宣还是花了点心思，客房花窗大开，可见院内廊庭花木，自成一画。 他目光定定的看着窗外，艳魑深吸口气，柔声道，“大魔医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妥？” 大魔医收回目光与艳魑对上，缓缓解释道，“妖姬这是得了花疹，不必服药，数日可自行消退。” 大魔医说的和医观不谋而合，他又指着蛮奴捏在手中的药盒说道，“这药可用。”医官听着他的话眼睛发亮，笑眯眯的摸着下巴。 大魔医说完便告辞离开，阿木最近送了些灵药来他正闭关研究，若不是宣王吩咐，他只会随意派一名魔医来。 医官也随即离开，摩拳擦掌地回去写医志。 “妖姬，现在可怎么办？”蛮奴关上门，干巴巴问。 艳魑长而卷翘的眼睫垂下，扯了下唇角，缓慢地出声，“既然大魔医和医官都这么说了，就这样吧。” 蛮奴动动唇，忽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半晌她才呐呐道，“那妖姬您先歇息，我去厨房给您端饭菜。” 艳魑点点头，躺下，蛮奴关门前，见她对着墙，单薄的身子裹在被子里，肩膀微微抽动…… 大魔医没有走游廊，取道院内的石子路，出了使馆，他没有回魔医署，而是改道去了街上，穿过人流熙攘的主街，左转右拐进条小巷，小巷尽头有间店铺，门口随意摆着几个竹筐竹筛，里面盛满了干菌，店里也是满满当当的摆满干货。门口坐着一个紫衣少女在打盹，见大魔医走近，她打着呵欠，“客官买点什么？” “我找阿木，”大魔医收回视线，语气平和，“你也一起。”说着他熟门熟路的进里间转去小院。 乌玲怔了一下，也大大咧咧迈着步子跟上。 石竹有事去了宣王府，阿木和乌金、乌影晾晒干货，乌影还勤勤恳恳的能帮上忙，乌金倒是大力，就是转身不是碰到这个就是撞倒那个，乌影收拾都来不及，气的阿木直跺脚。这样子让大魔医想到了魔医署里的小医童。 他坐到院中的石凳上，熟稔地冲三人招呼，“别忙活了，过来歇歇。” 叶凝沉睡这几天，阿木跑了几趟魔医署倒是和大魔医混了个熟，见状他叫上 乌金、乌影过来坐下。 乌影结结巴巴的打了个招呼，茶都没喝就转身回了房，大魔医也不觉奇怪，待几人都落座后，他拿出一样东西来，是一株小小的草，顶上开着五瓣紫色花，叶片细长，看样子是刚刚从地上扯起来的，根须鲜嫩还带着泥，“你们看。” “这，”阿木漆黑的眼眸带着认真，“这不是金乌葵吗？大魔医在哪儿得的？” “它长在使馆里。” “使馆？”阿木和乌金一脸惊讶，乌金还不留痕迹的看了乌玲一眼，见她神色有些僵。 “今早宣王唤我去使馆，艳魑妖姬得了花疹，”大魔医言简意赅，“她是得了花疹，就是因为这个。” 大魔医见阿木和乌金的样子，跟看到不认真学药理的药童一样，他停顿了半拍，“艳魑是妖中至阴，本就气虚，金乌葵至阳，在她周围盛开阳气会使得她气虚上火，进而得花疹。幸好这株还幼小，若它长大怕是得危及妖姬性命。” 说完后大魔医敲了敲桌子，“说吧，谁种的？” 第46章 承认 乌金没说话，乌玲也没说话，乌影躲在房里，阿木眼睛在乌金和乌影间来回瞟，“黑木长老可是让你们听我的，谁种的？” 事已至此，乌玲见瞒不过，她吞了吞口水。 “这天下金乌葵何其多，怎么就非是我们弄得。”乌金抢在乌玲前开了口，“就不能是他自己长得?” “金乌葵属阳，妖族为阴，二者相克，乘宣不会让人在使馆种金乌葵，除非他想引发两族大战。”大魔医与乌金兄妹三人尚不熟悉，他冲阿木使了个眼色。 阿木冲乌金扔了块干菇，“还天下金乌葵何其多，还他自己长得，”阿木说一句扔一块，“妖族入住短短一夜，这金乌葵就长成开花，一看就是本源之力催生。你们嫌疑最大。” 乌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阿木你帮魔族，你居然相信魔族！” 阿木瞪着乌金，气的不知说什么好，又随手捡了几块干菌打他。 乌玲愣愣的看着阿木和乌金，视线一转和大魔医对了个正着，大魔医眼神深邃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乌玲垂下眼帘，喊道，“好了你们，是我种的。” “乌玲？” “哎呀你承认做什么，仔细他将你抓去给妖族赔罪。”乌金说着挡在乌玲面前呈保护者姿态，防备的看着大魔医。 “乌金，大魔医不是那样的人。”阿木赶紧解释，见大魔医面对质疑还稳如泰山，甚至喝起了茶，他擦擦头上的汗，分外想念叶凝。 大魔医一杯茶下肚才开口，“我对抓你们没有兴趣，倒是好奇，乌玲怎么会想到这样做？” 乌玲看看挡在身前的乌金，又看看大魔医和阿木，她拉下乌金横挡的手，“哥我相信他。” 乌金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家小妹，只得妥协的让开，心里打定主意若是有异动马上带着她和乌影回仙界。 乌玲说起这个还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看不惯她，想让她吃吃苦头，我用的灵力只够它长这么大，魔界不适合金乌葵成长，后续没有灵力几日后它会自己枯萎，不会危及性命。” 看不惯？阿木还在疑惑，深知乌玲秉性的乌金已经明了，大抵是因为那天入城后的事。 然后大魔医却不这么想，他甚至从胸腔里滚出一个冷笑，“呵，不会危及。”他眼神锐利，话语丝毫不留情面，“你作何认为不危及，你可知道她晚上挨了姬合一巴掌，皮肤破溃，你再种一棵金乌葵守着，阳火养阴，等不到金乌葵枯萎她会从脸部开始溃烂，最后蔓延至全身溃烂，药石无医，到时候就算她保住了命，也保不住容貌。她那样的身份，容貌既是利器也是甲胄，失了容貌就等于丢了命。” 大魔医说完后，小院安静了一瞬，众人先是震惊接着是后怕，若是真如此，到时候为了给妖族一个交待，肯定是无法包庇乌玲。乌玲则是满眼诧异，没想到一个小恶作剧竟然会引发这样的结果。 大魔医还没等众人缓过来，又说道，“若是有心之人发现金乌葵，以灵将之催生，那后果更不堪设想。” ………… 小院这下彻底的安静了。 乌玲张了张口，又无话可说，无法辩解，最终也是呐呐的低下了头。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细微的声音从廊上传来。众人的对话被躲进房里的乌影听的清清楚楚，他懊恼那晚没有阻止乌玲，顾不得其他的，忍不住跑了出来。 “我假意观赏庭院，趁他们不注意拔走了这株金乌葵，没有它，艳魑很快就会痊愈。”大魔医看着乌玲，告诫道，“以后不准胡来了。” 听了大魔医的话，众人眼里回复了神采，乌玲重重的点头，“嗯。” “对不起，我错怪你了。”乌金皱着眉头低下头，愧疚的情绪像一股洪流涌上心头。 大魔医摆摆手，各界对魔界的芥蒂由来已久，就连他自己也是在许久后才相信魔尊的真心实意。 “那我马上销毁这株金乌葵。” 大魔医挪开金乌葵，乌玲抓了个空，她看着大魔医，面露不解。 “咳”大魔医看着金乌葵，“销毁太可惜了，不如给我留着做药。” 乌玲哪有不答应的，心里的雾霾来得快也去得快。这样一来乌金看大魔医的眼神都有所不同，阿木暗暗发笑，“大魔医若是不急，在此用饭吧，将就尝尝我的手艺。” 乌金三兄妹也连连称道，大魔医拗不过四人，只得留下来。 阿木兴冲冲去了厨房，乌玲不好意思也去打了下手，不一会儿厨房便飘出阵阵香味。 乌金和乌影接着收拾干货，刚刚阿木气急冲乌金扔了不少，干菇散的一地都是。 大魔医则是拿出那株紫色金乌葵细细研究，这至阳的灵草，看起来如此普通，小小一株，完全想象不到他竟然能对艳魑有那么大的影响。 乌金和乌影对视了一眼，两人跑回屋里，不一会一人捧了棵金乌葵出来，异口同声说道，“大魔医，这株你也收下吧。” 大魔医抬头一看，乌金和乌影一手手捧了一株细小的金乌葵，金乌葵顶着一簇花苞，乌金手上的金乌葵花苞隐约现金黄色，而乌影的则是蓝色。 “这……”大魔医捻了捻衣角，想被施了定身术，眼睛紧紧盯着金乌葵，嘴上还在客气，心里却在尖叫，天哪三株金乌葵！！！ “大魔医您的举手之劳救了乌玲一命，这点小东西你就收下吧，”乌金和乌影将手中的金乌葵和紫色那株放在一起，三株金乌葵整整齐齐的摆在石桌上，就像他们兄妹一样。 乌金爽朗一笑，“这株是小玲的本源灵力催生的，而这两株是我和老三的本源灵力催生，我们兄妹三人虽然灵力偏向有所不同，但是同生同源，这三株金乌葵也有着共通之处，希望能为您提供一些便利。”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多谢，”大魔医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手脚极快的将三株金乌葵收下，生怕乌金就反悔了。 阿木和乌玲在厨房忙活了一个上午，最后端出拿手菜——一锅木茸炖鸡来，炖的软烂的鸡肉，佐以魔木茸等多种干菇干菌，用勺子拨开金黄的鸡油，下面米黄的汤浓香阵阵，令人闻之便食指大动。阿木又炒了一荤一素两道小菜，折根烩风干肉，清炒翡翠藤，乌玲又做了几道凉菜，拌七月瓜、蜜汁魔茄果、水晶蕨根菜、辣子灵兔丁。 圆圆满满摆了一桌，最后阿木抱出一坛桂花酿，笑的贼兮兮，“这是叶凝姐酿的，趁她闭关我们偷偷喝了。” 第47章 梦境 “那叶凝醒了可得气的七窍生烟。”大魔医满是图腾的脸上挂满轻松的笑意。 阿木满不在乎的摆手，大有气势，“那她还剩两窍呢，也不算太生气。” “……” 大魔医和乌金三兄妹对视了一眼，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乌玲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可不是么，莲生九窍，七窍生烟还余两窍，虽然不太礼貌但的确很好笑啊…… 阿木将桂花酿温在红泥小火炉上，随着炭火的燃烧，一股桂花酒香弥漫整个小院，温热的桂花酿入口绵甜，回味香醇，让人留恋，五人说说笑笑的竟也吃了一个多时辰，最后盘空坛干。 桂花酿多喝上头，乌金三兄妹平日里极少饮酒，此时都晕晕乎乎的，乌金和乌玲甚至跑在树下一人躺了把摇椅，排排躺，乌影更是跑到树后面蹲着，头上控制不住的开了几朵蓝花。 饭桌上只剩下阿木和大魔医。两人兴致极高，阿木干脆端了盘瓜子给大魔医，“这四方楼的瓜子可是一大特色。” 大魔医满眼兴味的剥开两粒扔嘴里，眼睛发亮，嗯不错。 阿木乐的咧嘴，“是吧。叶凝姐还拿他做过暗器。” “暗器？”大魔医递给阿木几颗瓜子，“细说细说。” 那个下午，阿木将叶凝入王宫开始讲起，唾沫横飞，大魔医听得连连赞叹，乌金和乌玲在阿木细细碎碎的声音中昏昏沉沉的睡去，乌影一直蹲着，靠着树脑袋上的花随风摇摆。 直到家家炊烟升起，大魔医婉拒了阿木意犹未尽的邀请，带着三株金乌葵和一肚子的故事心满意足的离开。 \"王爷，大魔医到了。\" “知道了，请他先去客房。”乘宣闻言放下手中的闲书，站起身修长的手指理了理衣裳褶印。 他起身出了书房，九衡跟在身后，到达客房时，大魔医正给叶凝把脉，看着叶凝安睡的脸，他将手腕放回锦被。 乘宣坐到外间，见大魔医出来，不喜不悲，心里有了数，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她怎么样？” “还是那样。”大魔医喉咙里挤出一句干哑的话。 乘宣语气一滞，“之前不是说她快要醒了？” “她的脉象稳健,不浮不躁,并且节奏均匀,从容有力，灵力流转通畅，照理说应该醒了，”大魔医手摩擦着鸟头怪杖，实在是奇怪，“她的修炼方式独特，贸然叫醒怕是有不好影响，为今之计……” “只有等？”乘宣接上大魔医的话。 “只能这样。”大魔医也没有其他法子，叶凝这样子像是……赖床？ 两人简短说了几句，大魔医想到早上的事，“王爷，早上我……” “嘘”乘宣手指竖起，“去书房说，”说话间他看了一眼内间，“别吵到她。” 大魔医了然，三人一前一后出去，九衡最后走，他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又叮嘱了门外侍女一番，才离开。 门关上，客房里陷入一片昏暗，亮光透过窗格投射在纱账上，形成瑰丽的 图案。 随着光线的变化，纱账上的光影西移，落在叶凝的脸上像是给她画了诡魅的图腾，光影张牙舞爪地罩在她的眼上，原本平稳安睡的她似受了惊扰，眼皮微颤想要睁开来。 一望无际的草地上，叶凝深一步浅一步的走着，自碧心告别后，她便想离开这个梦境，梦境实际是自我意识无意制造的小世界，除了自然醒来，要强制离开只有打破界壁。 叶凝用尽各种方法，刀劈火烧都没作用，她找不到界壁，而这草地没有尽头。不知走了多久，叶凝微微喘气看着眼前的坑，是她挖的记号，已经经过了十多次，她垂头丧气地坐下，手揪着草根，眼睛无神的望着前方，一时没了章法。 一阵风吹过带来一股熟悉的气味，她福至心灵的抬头，远方是绵绵不绝的黑云，叶凝一阵欣喜，这黑云是这么久来她见过唯一的变动，打破界壁的契机或许就藏在里面。 叶凝心中一阵欣喜，重整旗鼓站起来，还未等她过去，黑云翻滚着前来很快笼罩在她头顶，近了才发现，黑云浓稠似墨，而那股气味越来越浓，正是从黑云中散发出来。 是了，叶凝想起来这气味在哪里闻过，是墨香。 所以那片黑云是墨，叶凝眸微眯，眼神锐利地看着头顶的黑云，陡然鼻尖一湿，天上下起了雨，准确说，是下起了墨。叶凝摸摸鼻尖，指尖漆黑，带着墨香，墨雨越下越大，没有地方躲避，叶凝的衣服，很快都被墨染透。周遭脚下的草地一片漆黑，黑云全化成墨雨落下，头顶反而亮堂起来，一黑一白极致的差异，仿佛一副割裂的墨画，画中只有叶凝突兀的站着。。 叶凝还没参透此中玄机，脚下大地震颤，没等她站稳，她前面数丈远的地方裂开一条地缝，地缝由窄变宽，最终开到了三四丈宽，里面波涛汹涌，是一条墨河。 叶凝愣愣的看着河中无数的墨汁翻滚，过于浓郁的墨香让人作呕，她干呕了两声，随意扯起一根草茎扔进去，草茎还未落下，下方墨河中伸出几只黑手争抢，最中草茎被拖入河中失了踪影。 叶凝深吸一口气，身体往后靠了靠，猛然停下，明明四周一片空荡，为什么往后靠会撞到……一堵胸膛？ 电光火石间叶凝手指微点，捻起一个爆雷诀就朝后扔去，头也不回的朝侧前方冲去，身后砰的一声炸开，她没有回头，边跑边扔诀，直到顺着地缝边缘跑了大半才停下。奔跑的动静传到河中，激起无数墨手，黑漆漆的手伸到地缝边上，顺着叶凝跑过的路扒了一地。 惊雷克鬼邪，叶凝边喘气边回头，身后空无一物，一路上被暴雷诀炸的稀烂，而路上留下了三四个土坑，草根泥土四处散落，看来那邪物已经丧命。 河中伸出的墨手被炸掉后前赴后继的伸出，此刻正四下摸索，看的人头皮发麻。 叶凝心有余悸，不敢停歇，转头又撞上一堵人墙，如此确信是因为眼前白色的衣襟…… 第48章 书魔再现 叶凝后退两步，退到地缝边上，墨手像嗅到了味儿纷纷摸索过来，瞬间重重叠叠堆得老高，密密麻麻大张的手指拖拽她飘垂的衣角，更有甚者伸得老长够她的鞋，只是侥幸碰到的都啪一声化成墨汁落下，原来叶凝早就贴身覆了一个防护阵，此时她顾不得墨手，怔怔的看着眼前人。 这是一位男子，面白发黑，生着一双丹凤眼，身着白衣，腰间挂了一支毛笔，衣上以墨作了一幅山水图，衣衫飘动间难掩魔气，此时见叶凝后退他也没动，笑吟吟的看着她，正是之前自爆的书魔。 书魔未动叶凝也未动，“你不是死了吗？” 书魔闻此，笑容越发加深，他嘴越咧越大，直咧到耳后还在扩大，咔一声下巴从裂口处脱落，脱落的瞬间下巴化作一团墨汁，顺着胸口直侵染到衣服下摆，书魔的上半边脸上，眼睛依旧再笑，越来越弯，最后眼睛挤成一条缝，弯弯的缝里流出黑色的墨汁，在面上流下两道墨痕，书魔好似有所察觉，手在面上轻擦，随着他的动作，仅剩的上半张脸全部黑作一团，最后他干脆就顶着黑色的半张脸胡乱伸着手摸索着朝叶凝走来。 叶凝脸色大变，她手指连连点动，配合口中快速默念的法诀，一股强烈的碧色气流从指间射向书魔。 然书魔微微侧身便躲过去，气流瞬间远去被画布一样的天空吞噬，在他动作的瞬间，叶凝手腕一翻灵力运转，脚下大大小小的碎土浮至空中，一分二，二分三，三分千万，碎土化作万千细长金针，看不清那些金针何时飞出，只见书魔快速摘下腰间毛笔急点，一道无形的气盾挡在身前，金针纷纷落地，叶凝如燕子般轻灵的身形一动，紧随金针飘然而至，一掌击出，气盾碎裂后她攻势不减，直直拍向书魔面门。 强烈的掌风逼近，吹开他脸颊的发丝，叶凝靠近才看清书魔仅剩的上半张脸扁平，没有五官，就像一张涂满墨的纸，书魔似感受到叶凝的杀气，下意识提笔抵挡，无边的气浪自两人相交处炸开，叶凝轻盈的身躯在空中婉转飞舞，又后退了数步才卸掉攻势，她咽下涌上喉间的气血，眼神锐利，手指并拢作剑指，死死盯着书魔。 书魔被震的退了几步，虽无五官，但叶凝仍能感觉他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叶凝手指翻飞，化一道剑诀，剑诀自半途化作万千莲瓣齐射向书魔。 书魔后退几步毛笔快速挥动，随着他的动作，他前后左右的草地上钻出一个个没有五官的黑色人形体，密密麻麻的人形体像叶凝冲来，和莲瓣相撞后，人形体化作一滩墨汁落入地中，莲瓣也瞬间消了大半。叶凝不断化出新的莲瓣，书魔不断挥舞毛笔画出新的人形体。 人形体前赴后继，被打散落入地中又钻出，而叶凝却是实打实的在消耗灵力，时间一长，莲瓣也跟不上人形体的产生。 越来越多的人形体如海浪朝叶凝涌来，渐渐形成一个包围圈，叶凝站在其中，剑指不敢落下，额头凝了豆大的汗珠滑进眼里她也顾不上擦只用力眨眼。书魔在外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地缝边上，每落几笔就往墨河中蘸一次墨水，河中黑手不知为何竟对十分惧怕，只敢远远围着。他身上的衣衫早被墨染黑，此时他与人形体的区别只是多了手上的毛笔。 毛笔？叶凝疲惫的双眼一亮，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眼见包围圈渐渐变小，她来不及犹豫，闭上双眼自识海抽出一缕细丝，那细丝通体碧绿，尾端渐白，是她的本源之力，此时贸然抽出，若有差池无异于重创识海。 叶凝顾不得那些，忍着神府的剧痛，将细丝捏在手中，她眼一沉另一手挥出一股灵力，打向面前的人形体，灵气去势汹汹，竟直直打穿好几个人形体，最终勉强在她和书魔间打出一条道来，叶凝见状立即将细丝射出，碧绿的细丝穿过中空地带，穿透书魔阻挡的手，缠绕在他的毛笔上，叶凝手一拉，细丝带着毛笔收回到她手中，毛笔入手她就打了个寒颤，只觉得有千万的怨气顺着钻入掌心，怨气窜的极快，刹那间流遍四肢百骸。 叶凝不敢迟疑，赶紧分出灵力对抗，而书魔失了毛笔，无法操纵人形体，人形体纷纷化作墨汁如雨落入草地。书魔气的不行，又要冲过来，周围早就虎视眈眈的黑手才不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没等他迈步，密密麻麻的黑手拉着他的衣衫，够着他的手脚，甚至有些勾着他的发丝，连拉带拽的将他拖入墨河中，几个气泡翻涌，书魔再也见不到踪影…… 叶凝没有精力管书魔，怨气拉拽住她的灵力将她拉入了毛笔中，那是一个黑色的空间，无边无尽。 在叶凝进入后。毛笔自己开始滚动，最终滚落进地缝，然张牙舞爪的黑手却十分惧怕它，见他落入纷纷避开，扑通一声毛笔坠入墨河中…… 叶凝眨了几眼微微适应眼前的黑暗后，被怨气拉着前进，她小心翼翼的摸索着步子，仍在下一脚踩空，耳边呼呼风声，她在空中翻转了几个圈，又踩实了地，此时眼前不再是一片黑暗，远处有一个小小的光影，不知何时怨气也消失不见，似乎有某种力量在推动，叶凝朝着光影走去。 走近才看见那是一间小房子，唯一的窗户透着烛光，叶凝还未敲门便听见里面传出的声音，“不对不对，这笔画不对。落笔不对……还是不对。” “里面有人吗？”叶凝敲了两下门，没人开门，里头还在喃喃自语，她又问了一次，“我可以进来吗？”仍然没人回应。 “得罪了前辈。”叶凝咬咬牙，推开门。 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背对着她佝偻着坐在书案前，正在书写着什么，他面前挂着一幅字，四周的墙上也是一幅幅名家字帖，地上堆了许多废纸，他时而埋头下笔时而抬头看字帖，喃喃自语从他那传出，并没有发现叶凝进来。 “前辈，打扰了。”叶凝不得不再次出声。 老者顿了一下，他缓缓转身，叶凝神情凛然，又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第49章 鬼草生 叶凝心里咯噔一声，又捏起法诀。只见无脸老者朝她的方向看过来，“你是谁？”，声音自他喉间发出，问完他也不关心答案，又转过身去写字。 叶凝走上前，见他落笔成锋，笔酣墨饱，不经赞叹，“好字。” 老者闻言顿住，抬头看了墙上的字一眼，摇头，“不好。” 他指着中间一处断点，“这里连接不好，”又指向开头，“这里落点不对。”说着他一把将这页拂开，在新的一页纸上重新下笔。不一会儿几字落下，老者又不满意将纸再次拂开，一来二去脚下堆了厚厚一叠废纸。 叶凝捡起一张，看看墙上的字，那是一篇草书，通篇几乎字字相连，一笔而成，虽然字与字间偶有不连贯处，但上下笔意贯穿，首尾呼应，有股一气呵成之势。而老者的笔风与其血脉相通，看着墙上那幅字的落款，叶凝福至心灵：“鬼草生”。 老者没有抬头，“叫老夫作甚？” 果然，叶凝心下了然，“你临摹自己的字有什么用？” “你个丫头片子懂什么？”鬼草生并没有因为叶凝的话停下，从始至终他的注意力就在笔下。 “草书运笔中的每一个字都险中扣稳，虽是一笔而下，轻如鸿毛，但绝不能歪斜软倒。” 鬼草生听得叶凝一番话，放下毛笔，转向她，“你这丫头倒是懂点东西，老夫一生专注书法，追求极致。” 说着鬼草生站起来，取下墙上的那副字，“这是我抄的第一幅临亭序，往后再无此韵，若是连自己都超越不了，又如何再有新的境界……”说着他情绪波动，身形恍惚，叶凝这才发现鬼草生只是一个灵体。 “鬼草前辈，您……” “哈，”鬼草生无面的脸看起来格外坚韧，“我生前专注于书法的境界，死后的不甘凝结成灵体，继续在这间小室里提笔挥墨，在我看来世间万物皆可书，这就是我追求的境界。” 叶凝叹了口气，一张一张捡起地上的废纸，将其理得整整齐齐递给鬼草生，“前辈，世间皆可书，世间皆可灭，你何尝不是将往日的成就化为小室，将自己困于其中？” 鬼草生闻言一怔，他反复咀嚼着叶凝的话，最终哈哈大笑起来。 “世间皆可书，世间皆可灭，哈哈……哈哈哈。”鬼草生倒退两步抵在书案上，书案上的墨碟因他的动作震动，墨汁泼洒在纸上，那笔走龙蛇的字被墨汁浸润，成了一幅墨梅图。 鬼草生无暇顾及，或者说无心顾及，他苍凉的笑声在小室中回荡，笑声渐渐低下去，他垂着头，语气带着无奈，“是我着相了。”说完这句话后，鬼草生抬起头来，叶凝惊讶的发现他有了脸，他颧骨很高，沧桑的脸上布满了沟壑般的皱纹，浑浊的眼里含着泪。 “前辈，你的脸……” 鬼草生抬起枯树样的手摸索着脸庞，笑的苦涩，“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名叫叶凝。” “叶凝，我痴迷书法，我妻子临走前说我早已忘了自己是谁，自那时起我便没了脸面，而现在你的话打破了我的着相，让我想起了自己是谁。”鬼草生如释重负，苍老的面容笑的释怀，再也没了执念。 随着他的情绪变化，周围一切化为烟尘，小室转瞬化为乌有，他和叶凝孤零零站在黑暗的空间里。 鬼草生四下观望，“原来他将我放在这个地方……” “他？” “在我死后，不甘的怨气凝结成灵体，那时我的意识还很混沌，由于生前痴迷书法，所以时常在书摊墨店飘荡，在那里我遇到了他，我没有脸面，视线有碍，看不清他的样貌，只模糊看着他穿一身紫色衣衫，他身后跟着一个白衣人，那人带着浓郁的墨香，我下意识跟着墨香走，结果被他二人发现，他们帮我理顺混沌的意识，得知我的遭遇后将我带到小室中，说这里没有人会打扰，便再也没出现过。” “紫衣人，白衣人，墨香……” “叶凝是否认识这两位恩人？” 叶凝看着鬼草生期待的眼神，不忍将实情道出，但鬼草生早已从她的眼神中看出来，“叶凝，这两位可是和你有过节？” 叶凝想了想，眼神一定，“前辈，你所说的这二位，白衣人我确定是书魔，书魔拐骗少女吸其血气，逃脱追捕入了我的梦境，想要诛杀我，结果被我抢夺了法器，我被法器拉进了这个空间，遇到了您……”叶凝见老者愣在那里，“现在看来，他背后另有帮手，应该就是您说的紫衣人。至于他们救您……” 叶凝顿了顿，继续说道，“您在小室里提笔挥墨，追求绝对境界，实则您的每一笔每一划都带着灭之力，世间万物皆可书，皆可灭，灭自您笔下生，杀人不留痕，而书魔就带着居住着您的毛笔，四处为祸……” 那地缝中墨河就是鬼草生的无边墨池，墨河中的鬼手是鬼草生成灵时的怨气，那无穷无尽的人形体就是鬼草生笔下的字，他住在这毛笔中，早已成了笔灵，书魔只需手持毛笔，便有无边的灵力……或许就连书魔，也早已成为他笔下的人形体，他通过鬼草生的笔下循环往复便能得到永生。 鬼草生追求的大境界早已达到，他自己看不清便被困在这一隅之地，偏让书魔钻了空子…… \"原来竟是这样……\"鬼草生面上淌下眼泪，“我自以为是的执念竟然害了这么多人。” 鬼草生一时失了生志，他情绪的变化径直影响整片空间，霎时黑暗空间一阵摇晃，叶凝急的大喊，“前辈，事情尚有挽回余地！” 空间停止晃动，叶凝刚松口气，只听啪啦一声如晶石碎裂，空间破碎了。 墨染的草地上，一条地缝横列，地缝中黑黢黢的河水平静无波，一支毛笔从河中跃出，下一息叶凝从笔中滚出重重跌在草地上，她昏昏沉沉的坐起来，四下看，只见毛笔浮在空中，鬼草生的声音从中悠悠传出，“叶凝，谢谢你及时点醒我，让我不再助纣为虐，我是个罪人，早该以死谢罪，这些怨气由我生出，自然也该随我离开。” 说完鬼草生操纵着毛笔浮在墨河上空写了一个大大的灭字，灭字缓缓压向墨河，河水波涛翻涌鬼手四下挣扎，叶凝仿佛能听到他们的哀叫，然不多时，河水和鬼手全部同灭字一起化为尘烟。 “哈哈，畅快畅快，这是老夫写的最好的一个字。哈哈哈……”鬼草生大笑着纵着毛笔跃入地缝，地缝缓缓合上，天地间恢复了苍茫，徒留叶凝一人呆坐在草地上，“鬼草前辈……” 第50章 醉酒大将军 大魔医走后阿木才发现乌金已经在躺椅上睡着了，乌影也靠着树打起鼾来，只有乌玲还有点意识也是迷迷瞪瞪的，阿木索性将她也赶去卧房，哼着小曲儿收拾桌上的残迹。 一根细长的菌丝从他腰间的荷包里伸出，在翻倒的酒盏里蘸残余的桂花酿，阿木拍了菌丝一下，“别急，有你的份儿。”说着他回厨房，在碗柜里端出一小碗木茸炖鸡和一个小葫芦，那是他提前给大将军留的。 他找了一个干净的小碗，打开葫芦，一阵桂花酒香扑鼻而来，澄净黄亮的桂花酿顺着葫芦嘴倒入碗中。阿木刚将大将军捧出来，大将军便扒着小碗喝的欢快。阿木见乌金三兄妹睡得正酣，也就没遮掩，直接让大将军在桌上喝桂花酿，吃木茸炖鸡，他进了厨房收拾。自乌金三兄妹来后，阿木便白天将大将军藏在荷包里随时随地带着，晚上等他们都熟睡了才让他出来活动一会儿，这会儿趁着他们酒醉，让大将军出来活动活动，感受一下白日光线。 乌玲睡得一阵口渴，起来摸索了半天，桌上的茶壶空空如也，她半眯着眼去厨房取水喝，路过院中，余光瞥见石桌上白茫茫的一片，“下雪了？” 乌玲从开灵智就在仙界浮屠山，平生唯一一次出门就是来魔界，也是这唯一一次出门，她经过极北见到别的精灵口中的雪，那瑰丽的六角花瓣就像一只只翩翩起舞的白蝴蝶，烟一样轻，玉一样洁，云一样白，纷纷扬扬，从天而降。自此她便对雪有了极深的印象。 乌玲歪歪扭扭的走过去，越近越觉得不对劲，“这雪怎么像细丝一样，咦，风吹还会动？” 那厢大将军咕咚咕咚的喝了一肚子桂花酿，晕晕乎乎的到处甩菌丝，见乌玲过来还大张着嘴巴，“呀~” 乌玲两颊肌肤泛着粉红，一双被桂花酿润湿的眼中尽是迷蒙，她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手撑着下巴，歪着脑袋一脸娇憨，“你是哪里来的小木茸啊？” “呀！”大将军在她眼前挥了挥菌丝，半透的脸鼓的圆圆的。 乌玲摸摸那雪白的菌丝，“你生什么气啊？” 大将军慢慢挪着转过身，背对着她不再说话，只是菌丝一下一下的摔在石桌上，表达自己的不满。 “吱呀”一声院门开了又关，进来一人穿着一身黑色短打，腰间挂玉牌，上书“宣”字，正是在宣王府当差历练的石竹。石竹和乌金兄妹三人来到魔界，叶凝在宣王府“闭关修炼”，四人便商量让石竹去宣王府暂当差，一来可以随时关注叶凝的动向，二来也是一种历练，此法也经了乘宣的同意。石竹正是见到大魔医给叶凝看诊后，便回来告诉他们。 乌玲和大将军同步转头，见到来人乌玲嘿嘿笑着，“石竹你回来啦。” “呀~”大将军也高兴的冲来人挥着菌丝。 石竹则是瞪大了眼睛，“乌玲，你这是哪里来的木茸？”说着他走上前来细细看了大将军一通，“还有灵智，这是木茸哪家的小公子出来历练了。” 石竹师从黑木大师，自然对木茸一族有所了解，木茸除了天地赋予机缘开灵智外便是家族喂养开灵智，这木茸长得极好，定是哪家的小公子，大致是在魔界待得时日有些久了，都附上了一些魔气，思及此他眼底透着凝重，看来要问问师傅，可别让他入魔。 阿木将厨房收拾干净，捶着腰心满意足的出来就看见石竹和乌玲一左一右围着大将军，时不时摸摸它戳戳它，大将军则在桌上懒懒的摆着菌丝。他心里一紧，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去，“哎，你俩干嘛？” 他将大将军拢到手心里，眼神露着防备，“你俩想干嘛?” “你干嘛！”乌玲打着酒嗝，把石桌拍的直响，“把小木茸放下！” 阿木头一偏，将大将军往荷包里塞，大将军挣扎了几下没挣脱，急的菌丝乱甩，“呀！” 石竹拦着阿木，“阿木，他沾了魔气可能要入魔，我们带他去找师傅吧。” “入魔？什么入魔？”阿木紧紧捂着荷包。 “这位木茸小公子啊。” “你在讲什么笑话大将军怎么会入魔。” 石竹见阿木不信，有些着急，语速极快的说着，“可是他身上沾了那么厚的魔气，持续下去会入魔的。” “魔气？”阿木将大将军取出来，大将军酒劲上来，打着呵欠昏昏欲睡。 阿木恍然，被桂花酿泡过的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一脸得意，“他不会入魔，他本来就是魔木茸啊。” 乌玲一听放下心来，还记得宽慰石竹，“原来是魔木茸啊，石竹你这下放心了吧。” 石竹耳畔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好像除了“魔木茸”这三个字什么都听不见了。“魔木茸？” 阿木未察觉到石竹的反应，还笑呵呵的点头，“嗯。他叫大将军，是我和叶凝姐的朋友。” \"呀~\"大将军配合的大张着嘴。 乌玲捂脸，“好可爱的魔木茸啊！” “可是魔木茸怎么会有灵智啊？”石竹一字一顿的说道，表情恍惚。 “那是因为……”电光火石间阿木反应过来，他先是捂着自己的嘴，又捂着大将军，手忙脚乱，最后给了自己一嘴巴，表情沮丧，糟了糟了，我在说什么。 他见乌玲还醉着，石竹也是一脸恍惚，赶紧将大将军塞进怀里，欲盖弥彰的冲二人说道，“你们看错了，都是梦，哈哈，是梦。” “哦，原来我在做梦啊。”乌玲说完转身回了房间，躺床上睡了。 石竹：“……” 阿木微笑地目送她离开，见石竹直愣愣的盯着自己，心下一惊，还未开口，石竹便说道，“原来这就是师傅说的机缘。” 在石竹启程前往魔界前，黑木单独和他说过，阿木遇到了机缘，关乎木茸一族的未来，若是有机会他会遇到。到了魔界后他并未发现阿木有什么异常也就将黑木这番话埋进心底，现在一看，分明说的就是大将军。 石竹面色慎重的看着阿木，“阿木，你要守护好他，这关乎木茸一族的未来。” 阿木也是一脸的慎重，“长老告诉你了吗？我会的。” 石竹点头，又说道，“我马上还要回王府，大魔医今日来给叶凝仙子诊脉了，说她伤已大好，只是一直没醒，还需要等待，”说完他拍拍阿木的肩膀离开。 阿木一听便放下心来，叶凝独特的修炼方式他早已体会过，倒是不如其他人担忧，只是这大将军……哎，他再一次责怪自己的嘴。 石竹走到门口停下来，看着阿木，“以后还是少喝点。” “……” 阿木将大将军捧在手里，走，吃灵药去！ 大将军：呀？ 第51章 入王府 乌影后半夜自己化了原形埋在土里，睡得舒舒服服。而乌金在躺椅上睡了一夜，阿木给他盖了毯子，还是咯的一身疼，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乌玲听说石竹回来过正在和阿木跳脚，完全忘了昨天还和石竹说过话， 阿木酒劲也没全过去，靠着树给乌影浇水，懒懒的抬眼，“昨天给石柱留的木茸鸡汤忘记给他了，你要是有空的话给他送去？” 乌玲一怔，随即低下头，手指扭来扭去，“我给他送去不太好吧。万一，我是说万一啊，引起误会就不好了。” 阿木朝天翻了个白眼，那我让乌金去？ 乌金转身朝厨房走去，边走边囔，“鸡汤在哪里？我刚巧要去买胭脂顺路给他送去。” “在炉子上，早温着呢，”阿木心中暗笑，胭脂铺和宣王府一左一右哪来的顺路。 “那我先走咯，”乌玲拎着食篮走的飞快。 阿木见乌玲走远，胳膊肘撞撞旁边站了许久的乌金，“你这妹子看来留不住咯。” 乌金早在吴玲跳脚的时候就走了过来，硬是全程被乌玲当成了透明人。 乌金脸色阴沉，没有说话，阿木见状识趣的走开。 “大哥，石竹挺好的。” 乌金瞪了乌影一眼，叹口气，“哎，我知道，可是你看他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一样，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乌影赞同的花盘点点。 一起长大的三人，情谊深厚，就算石竹平时和他们关系再好，人再可靠，但想到乌玲要嫁给他，两人就怎么看石竹怎么不顺眼。乌影还好点，性格温顺，知道石竹值得托付，渐渐地就想开了，有情绪也是憋在心里面上不显。乌金向来攒不住情绪，做金乌葵时还不觉得，化形后每次看石竹都让人背后发凉。偏偏他又疼乌玲，答应不为难石竹，常常当着乌玲笑嘻嘻，背着乌玲就恶狠狠，跟变脸似的。有时候乌影看他都觉得自己脸抽搐。 算了算了，乌影知道安慰不起作用，乌金只是需要时间来接受，也不再多说，一人一花就这么静静的待着。 乌玲出了门哪管什么胭脂，那本就是随手找的借口，径直就去了宣王府。 宣王府的门房也是机灵的，远远看到宣玲的身影，留了个人开门，另一个人风风火火的跑进府里。石竹正随队巡查，门房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队长扶着剑，“小何，这么急着去哪儿啊？” 小何停下气还没喘匀，“队，队长，我找石竹。” 见石竹疑惑的出列，他道，“石竹，你家里人来找你了。” “家里人？” “是乌玲姑娘。” 当初他们一行人由阿木领着来宣王府，众人也是有目共睹，后来石竹在宣王府当差历练，虽然身份不同，但一直不多言多语，任劳任怨，一段日子下来和大家伙都相处的不错。门房自然乐的做这个情。 石竹一怔，还未开口，队长拍了他一下，“还愣着干嘛，快去啊。”他才不管那么多，石竹入了他的队就是他的人，一个队大半的光棍，好不容易石竹有这机会，当然得举队支持…… 石竹这才随着小何离开。 乌玲在门房没等多久，就见石竹大步走来，她高兴的冲他挥手：“石竹！” “嗯。”门房四双眼睛看着，石竹矜持的点点头，“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啊。”眼前的少女笑的极甜，一双水眸顾盼生辉，声音清冽如山间泉水。 石竹突然觉得有些脸热，他握着剑，定了定神，“我在当差。你没事不要乱跑。” “知道知道。”乌玲冲他皱皱鼻子，“喏，阿木炖的鸡汤。昨天你回来忘记喝了”。 乌玲说着就打开食篮，盖子一拉开，浓郁的香味瞬间钻进众人的鼻腔，小何两人吞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石竹隐晦的看了两人一眼，一把接过食篮，冲乌玲说道，“跟我来。” 乌玲乖乖跟在他身后，去了石竹暂住的屋子，石竹和别的侍卫同吃同住，这个时辰都是巡逻，房里也没人。为了乌玲的名声，石竹大开着门，汉子过得粗糙，石竹有些不好意思的将队友乱扔的衣服收起来，面色一红，“要不，我们去凉亭里坐。” “没关系。”乌玲笑着说道，站在窗旁，“这次还有一个人跟我一起来的。” 石竹见她孤身一人，“还有谁？” 乌玲示意他看食篮中，大将军蹲在木茸鸡汤旁，乖巧的伸出菌丝，“呀~” 石竹面色一变，赶紧盖上食篮，看着乌玲语无伦次，“这，他你，他怎么出来，你怎么带他出来了？” “其实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她在院子里，还梦见了你，”乌玲的声音无比愉悦，明亮的双眸看着石竹，“醒来后我又见到了她，所以我知道不是做梦。她想来找叶凝仙子。” “所以你就带他来了？”石竹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下意识不舍得对乌玲说重话，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知道他有多特殊吗？” “知道，可是她很担心叶凝仙子，”乌玲低着头，脚一下一下的踢着柜子，“我也很担心。” 看着乌玲委屈的样子，石竹心被揪了一下，“你把他藏好，叶凝仙子住处守卫森严，不过因着王爷知道我们和她熟识，去见她一面总是没问题的。” 乌玲闻言高兴的蹦起来“石竹你太好了！” 大将军也挥舞着菌丝，又马上反应过来，攀着乌玲的手藏在她的乌发间。 出发前乌玲不忘让石竹先喝了鸡汤，石竹一口闷下才想起来，“你怎么知道他想见叶凝仙子？” “她告诉我的呀。”乌玲理所当然的说着，顺手拿手帕给石竹擦嘴。 石竹不自在的拿过手帕，思绪断了一拍，“哦。” 两人大大方方的去了叶凝的客房，叶凝仍在沉睡，乌玲坐到叶凝的床边，借着帐子的遮挡将大将军放到叶凝枕边。 大将军借由菌丝快速挪到叶凝耳边，\"呀？\" 见叶凝没有反应，她又伸出菌丝到她心口处，“呀？” 无论大将军怎么做，叶凝都没有反应，只呼吸平稳沉沉的睡着，最后大将军安静下来，趴在叶凝的手边一动不动。 第52章 短匕和胭脂 眼见时候差不多了，石竹进来叫乌玲，乌玲为难的看着大将军，“可是大将军不想走诶，要不就让他待在这里？” 石竹一口回绝，“叶凝仙子现在沉睡着，若是他被发现会被当成恶意闯入者抓起来的。” 仿佛听懂了石竹的话，大将军伸出菌丝将自己包裹起来，乌玲和石竹眼睁睁看着眼前雪白的球一抖，消失了。 乌玲急唤了几声，大将军才由虚到实在原地缓缓现身，冲着石竹抖抖菌丝，“呀。” 石竹还是不为所动，“你就算瞒的了我们，王爷府中高手云集，你保证瞒的了他们？” 石竹的话乌玲倒是听进去了，大将军不是路边的小花小草，要是真的出了差池，她也不好交待。 乌玲点头如捣蒜，“还是石竹想的周到，”见大将军噘着嘴，菌丝紧紧扒拉着叶凝的头发，乌玲摸摸他的头，“你要是担心我们明天又来？” 温言细语劝了许久，大将军才不情不愿的收回菌丝，一步三回头的挪到乌玲手上。 石竹送她们到大门口，见乌玲提着食篮的背影消失在街尾才收回视线，归队自然少不了其他侍卫的调侃，石竹凭借自己最近晒得黝黑的脸倒也顺利顶住。 结束一天的巡查已入夜，交班后大家都约着出去，“走，哥几个喝酒去。” 石竹摇摇头，“大刘你们去吧，我还有事。” “有啥事，你一大男人有什么事。” 大刘还没说完，一旁的二柱凑到他耳边叽里咕噜一通，大刘看着石竹嘿嘿直笑，“去吧去吧，佳人有约是吧？” 石竹懒得和他贫嘴，告别挤眉弄眼的一群兄弟，融入到人流中。 倒不是佳人有约，石竹进了一家打铁铺，“老板，我要的东西做好了吗？” 正忙活的老板呵呵笑着，“早就做好啦，就等小哥你来啦，”说着他从身后墙上取下一把短匕，递给石竹，“小哥验验。” 石竹接过短匕在手里颠了几下,匕首轻巧至极,他随意在一旁的试刀石上划拉了几下,跟切豆腐似的,将短匕横在光下,匕刃丝毫无损，他满意的点点头。 老板在一旁擦着汗，“小哥不是我吹，就这做工，我挂墙上这两天，来问的人不下这个数，”他冲着石竹张开满是老茧的五指，说完他又一笑，“当然，还是小哥你给的材料好。” 石竹递了钱袋过去，“还是老板的手艺好。多谢老板。” 老板接过钱袋颠了颠，冲他眨眨眼，“我看这短匕也不像小哥你用的，送姑娘的？心上人？” “……” 石竹没说话，他讨了个没趣，见石竹拿兽皮裹短匕，心疼的大喊，“哎哎哎，小哥，”说着老板摇着头从柜台下取出一个匕首鞘扔给石竹，“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这么好的匕首，送你了。” 石竹本打算回去拿兽皮做个鞘，现也不推辞，双手一拱，“多谢。” “谢什么，这辈子能摸摸仙灵铁也是我的造化。”老板摆摆手，豁达的笑开。 石竹出来一趟就是为了取这短匕，此时心满意足的朝阿木的小院走去，路过一个胭脂铺，他鬼使神差的驻足。 一品香的掌柜坐在店里就瞅见一个少年在店门口踌躇，她冲一个伙计招手，“去看看怎么回事儿？”也不是好奇，只是他正巧站在正中间，挡着其他要进来的客人。 伙计走近见石竹面带犹豫，他可不管那么多，满脸堆笑拉着他，“这位公子，可是要选胭脂口脂？站那么远怎么看得清，走走走，我们进去慢慢看。” “哎，我不是，你”石竹的话淹没在伙计的笑容里，就这样半推半就的被他拉了进去。 刚进去他冲着满堂香粉味就打了个喷嚏，不好意思的搓了搓鼻子，被伙计引着走进大堂，“公子，我们这有胭脂、口脂、黛粉、香露……您想先看哪种？” “我……”石竹半天吐不出一句话来，伙计也不恼，依旧笑着，“那这样吧，我们先从胭脂看起？公子这边请。” 伙计将石竹带向左边的展柜，“最近我们新出了十二花神系列，公子请看这边。这第一款，名为玉骨香，是采用梅花制作而成，颜色以淡粉为主，适合日常，还可用作花贴；这第二款，名为凝絮，采用杏花制作而成，颜色较玉骨香略深少许，偏红杏色……”伙计边介绍边取出样品给石竹试看，试闻……费了一番功夫，伙计才介绍完，又问道，“不知公子有没有中意的？” 石竹沉默良久，才艰难开口，“我，我不知道。”实在是在他眼里，这些杏色、蜜桃色、蔷薇色、丹砂色……都是红色，只是有些颜色深有些颜色浅。 伙计看他表情也了然，“公子那您回忆一下，那位姑娘平日里用的类似什么色？” 石竹细想了许久，才指了其中两款，“似乎像这两色。” 伙计一看，“是玉茗和蜀红，姑娘真是慧眼，这两款买的人很多。” 石竹挠挠下巴有些不好意思，让伙计包起来，他逃似的出了一品香，直到走出老远才慢下脚步，他扯了扯衣襟，这天怎么有些热？ 怀里揣着短匕和胭脂，石竹远远看见院门口挂起的灯笼，他心霎时跳的激烈，推开院门，院里已经摆上了一桌，烧的沸腾的锅子，阿木和乌金、乌影围坐四周，乌金筷子还在锅子里夹菜，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的说道，“还知道回来啊？” 阿木手下不停，随口劝道，“哎呀这不是回来了吗？刚刚好，你们赶紧过来一起……” “吃”字还没出口，阿木哑声，面前站着一脸莫名的石竹。 “小玲呢，没和你一起？” 乌金闻言猛地抬头，“小玲不是来找你了？” 阿木和乌金的话让石竹有些怔楞，眼神带着困惑，“她是来找我，但是早就走了啊，怎么她没回来？” “没有，早上出门到现在还没回，刚刚去王府找她，侍卫说和你一起。” “她没和我一起，哪个侍卫说的？” “就那个脸圆圆的侍卫，经常和你一队。”乌金语速极快的说着，面上表情一下变得极为难看。 原来乌玲早上出门就一直没有回来，乌金担心她，去王府的路上刚好遇到大刘一行人去喝酒，大刘告诉他石竹和乌玲在一起，乌金这才放心的回去等，一路上暗骂石竹千百遍。 可现在石竹孤身回来，乌玲却不见了…… 第53章 乌玲失踪 “不，不是有地灵之术吗？”乌影在一旁提醒道。 乌金一拍脑门，“老三快，端盆水来。” 阿木比乌影更快，直接端了个装满水的洗菜盆，“这个可以吗？” 乌影点点头，“放这。” 四人围着桌子，乌金和乌影相视一眼，同时咬破食指滴了一滴血在盆里，看着血逐渐交融，两人十指快速结印相抵，同声念道：“土为地，泥为灵，以吾血祭，寻同声同息同根同源……” 盆中水泛起涟漪，四方城的主街一一闪过，随着场景不断变换，城门出现,最终画面停留在一株大树上，众人还未看清，水盆砰一声炸裂，溅了众人一身水。 施法的乌金和乌影被这突如其来反噬伤到，捂着胸口，眉头紧蹙，“不好，有高手阻拦。” 阿木抹了把脸，面色严肃，“我见过那棵树，她出城了。” “哪个方向？” “就在西城门外。” 石竹二话不说转身就走，阿木一手撑着乌金，一手扶乌影，一脸焦灼在身后喊道，“等等，等等。” 石竹一脚踩在台阶上，“那边有高手，我担心小玲有危险。” 乌金和乌影齐声说道，“我们和你一起去。” “你们的伤……” “没问题的，小伤而已。” 阿木还是不太放心，拉着乌影，“这样，我们几个去城外，乌影你去王府找王爷，求他帮忙。” “王爷会管我们吗？” 阿木笃定道，“会的。” 就这样四人兵分两路，阿木领着石竹和乌金去西城门外，乌影去宣王府。乌影刚跑两步，反噬扯得心口一阵疼，他咬咬牙继续朝王府跑去。 而阿木三人刚出西城门，阿木半眯着眼睛望了一圈，“在那里。” 顺着他的手看去，地灵之术最后显现的大树就在前方，那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大树突兀的长在其中，石竹再也等不及，疾跑过去，钻进树林就没了身影。阿木和乌金跟在后面循着他留下的痕迹找到他时，他就站在大树下，低垂着头。 “有什么发现吗？” 石竹缓缓的抬头，双眼通红，他朝二人伸出手，手心是一朵紫色的小珠花。乌金看了一眼大喊道，“这是小玲的，你在哪里找到的？” 石竹用刀鞘指了指树根部，那里的树皮有个缝，“在这个树缝里。” “肯定是小玲藏得！”乌金蹲下去四处扒拉，再也没找到其他的物件，他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来回在树下翻找。 “别急，现在更要冷静，”石竹虽然着急，但仍尝试着冷静下来劝道，“小玲还能藏东西，证明不是意识全无，这样我们以这棵树为中心散开来找，她既然从这失踪，那必定会留下痕迹。” “石竹说的对，不过不用散开来找，我有办法。” 阿木蹲到大树脚，双手插进地下，刹那间黑色的菌丝如墨潮从他手下开始向四面八方涌动，菌丝就是他的五感。地表煞气与魔气不断消融着菌丝，他不敢拖大，闭上眼释放出全部的灵力，菌丝在地上地下快速的穿梭，经过石竹和乌金的脚下的土地，两人均是一愣。 不一会儿阿木的灵力就耗得七七八八，不过也不算白费，他满头大汗的看着菌丝带回的一截雪白，“找到了。” 石竹和乌金看着那截雪白的细丝，“这是什么？” 阿木嘴角带笑，眼神冰冷，“这是菌丝，她在那个方向。” 石竹和乌金顺着阿木手指的方向，皆是惊异，“四方城里？” “对。”这截雪白的细丝是大将军的菌丝，在树林边缘的湿地里找到，菌丝还算新鲜，应是才断不久，直直的冲着四方城的方向。虽然不知道大将军怎么和乌玲跑到一起了，但也幸亏她留下了信息。 石竹和乌金有些意外和迷茫，但并未迟疑的随着阿木又入了城。 四方城并不算小，主街大道和无数小巷，要找一个有心藏起来的人并不容易，三人难得的站在城门处呆愣起来，内心着急却不知从何找起。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原来是乌影和九衡来了，身后还跟着一队侍卫。 “大哥，怎么样了？” 三人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乌影缓缓垂眸复又抬眸，“这位是九衡护卫，王爷让他带人来帮忙了。” 回想起来乌影也是觉得不可思议，他去了王府，刚巧王爷在府中，门房一听赶紧让他进去，王爷当即就让九衡带了一队人同他一起来寻找乌玲，事情顺利的让人不敢置信。 石竹在王爷当差时与九衡也算相熟，九衡也没客气，听他们说完后，直言道，“四方城不小，但适合藏人的地方不多，东西市都是商铺，平民区鱼龙混杂，找起来也不容易，我已派人前去打听，现下不如先去客栈酒楼。” “客栈酒楼？” “大隐于市，他们既然能在城内外往返设障眼法，那藏在客栈酒楼也不无可能。” 九衡说完一声令下，那队侍卫化整为零前往各个客栈酒楼。九衡见几人焦急的样子，随手指了旁边的茶摊，“干着急也不是事儿，诸位坐下我们聊聊。” 阿木率先跟着进去，石竹、乌金和乌影踌躇了一阵也跟着坐下。 茶老板快速上了茶点，乌金没有心情吃喝，冲九衡一抱拳，“多谢九衡护卫，只是舍妹久找不到，我实在是……” 九衡面色沉稳，“你的担忧我明白，只是寻人得有章法，跟没头苍蝇一样乱撞是没有结果的。”话虽如此，但琉璃失踪时九衡也是急的不行，他感同身受的看着乌金和乌影，又瞅一眼石竹，见他面色深沉，满眼焦急。 九衡执壶倒了杯茶，“冒昧问一句，你们来魔界时间不长，可有与人结怨？” “你是说仇家？” “对，乌影说你们施地灵之术被对方打断，证明对方早有准备，你们几人初来乍到，若不是结仇，谁会绑乌玲？” 石竹正要摇头，乌金想到了什么，表情僵硬的问道，“若真是结了大仇，王爷可会相助？” 乌金这话一说，九衡就明白了大半，他悄然一笑，“你猜王爷为什么派我来？” 第54章 警告 “最后大魔医带回了金乌葵，没有金乌葵的影响艳魑的脸也会很快痊愈。” 九衡听到最后已是眉头紧皱，“你们就由着她乱来？” 乌金没说话，乌影呐呐的解释，“原想着以她的修为也干不了什么。” “你们知不知道，妖族来使非同小可，艳魑若是因此出了什么差池，极有可能引起妖魔二界的战争。” “哪有那么严重，就算有什么，也和魔界没关系，冤有头债有主让他们来找我。”乌金撇嘴，也不管乌影在身后扯他。 饶是九衡平时再少言寡语，此时也是失语，他呼出一口浊气，声音肃然，“没关系？你们来魔界可有遮掩？你们去王府可有遮掩？艳魑因你们而出事，妖族最后只会算在王爷头上，算在魔族头上，这就是白送他们一个找茬的理由。” 乌金还想开口，阿木见他面色忿然，心里暗叹一声，“乌金，我知道你是护着小玲，不过这事的确是她的不对在先，为今之计还是先找到她再说。” 阿木说中乌金所想，自家的妹子再怎么错也由不得外人来说，但若是真因为这样引发妖魔二界的矛盾，也并非他所想。 他面色逐渐软和，埋着头，声音闷闷的，“找到她后我会好好看着她，不让她再任性。九衡侍卫，还请您多帮忙。” 九衡见他面带内疚也没再继续说，几人沉默的等着消息。前往客栈酒楼查探的侍卫陆续返回，皆无所获，而居民区的人也递回了消息，大半都是没找到。 “现在看来的确有可能是艳魑抓了她。” 阿木搔头，眼里带着疑惑，“照我说，小玲被艳魑抓到几率也不是很大，她怎么就知道是小玲干的，从头到尾就我们几个和大魔医知道，谁会说啊。” 九衡一派凛然的说道，“金乌葵的阳火之力，相克的妖族靠近便能感知，就算她不确定，派人试探一下也知道了。” ………… 乌金一拍桌子，咬牙道，“那我直接去使馆找她。她想怎样直接画条道来。” “稍安勿躁，乌金。”九衡给他满上茶水，“你直接去肯定是要不到人的，没有证据。她抓了乌玲，总不会藏在使馆，使馆里还有姬合在，定是在外面，那么大个人要吃要喝，就会留下痕迹。” “那跟踪？” 九衡点头，唤了侍卫队长交待几句，队长点点头，招呼了几名侍卫离开。 “现在你们继续四处寻找，重心慢慢挪到城外，给他们造成错觉，降低警惕。” “嗯。” 众人点头，一直没说话的石竹率先离开，乌金几人也跟着出城，九衡摇摇头回王府。 “这么说你怀疑是艳魑抓了乌玲？” 乘宣斜靠在雕花玉石椅上，穿着一件烟灰色常服，衣摆袖口绣满云纹，右手懒散的把玩着一只小如意，嘴角微微勾着。 “是。” “不过你有一点猜错了。这三兄妹大胆，艳魑胆子也不小。” 九衡面露不解，乘宣随手将如意扔给他，“将这送去给姬合，就说我邀他去画舫喝酒，不必避开旁人。” “是。” 姬合见到九衡异常惊讶，“宣王爷约我喝酒？” “是的，皇子殿下。” 姬合转了几圈眼珠，笑着问道，“月舒可会去？” “王爷只让我来请皇子殿下。” “知道了。”姬合有些意兴阑珊，看来是见不到月舒了，来四方城这几天也就是宫宴那晚见过她，他摆摆手，“本皇子得空会去的。” 待九衡离开，姬合将小如意递给心腹，“禹公怎么看？” 禹跃细细端详小如意，“这是小蠃鱼骨制的，他为何会将这个当做礼物送给殿下，定是有深意。” 蒙水从发源地流经人界、妖界，终入南洋。蠃鱼就是水中之物，体型如鱼，身生鸟翅，能腾空飞翔，声如鸳鸯鸣叫，能兴风作浪。每逢起飞，必会伴随洪灾水患，蠃鱼因其特性被人不喜，人皇派军将其驱赶出人界，蠃鱼为适应妖界而褪去鸟翅长出利牙，没了鸟翅就失去兴风作浪的能力，最终称之为小蠃鱼。 “这小蠃鱼本就是妖族之物，他送我这样一支小如意，是想说我最终会登上王位，整个妖族都是我的囊中之物！” “……”禹跃愣愣的看着姬合，如枯井般的双眼带着一丝悔意，让殿下出使魔界是否是个错误……只是乘宣的用意他一时也猜不出来，实在是关于他的情报太少，思来想去一时间禹跃竟然觉得姬合的说法有一定的合理性。 “既然这样，那我就去喝个酒谢谢他吧。”这小蠃鱼骨制的如意在魔界或许罕见，但对于他来说并不少见，姬合将小如意扔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响，无所谓的说道。 “妖姬，宣王邀了姬合喝酒，还送了他一个小蠃鱼骨制的如意。”蛮奴边给艳魑梳头边说道。 艳魑初始不以为意，直到听到后半句她放下手中的药膏，“小蠃鱼骨制的如意？你确定？” “万分确定，姬合已经去赴约了，那如意就仍在桌上，奴潜进去仔细察看过。” 艳魑眨眨眼，没有说话。 “妖姬，奴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蛮奴一脸疑惑，她想的头都快炸了，也没想出来乘宣的用意。 “什么意思？”艳魑勾起嘴角，袅袅走向屏风后，蛮奴见状关上门窗，屏风后是艳魑沐浴的地方，此时宽大的浴桶旁突兀的放着一个大木箱。 艳魑自上打开箱盖，满箱的绫罗露出来，她涂满红艳蔻丹的手指轻勾，面上几件衣裙被她一扔，露出底下一个人来。 那是一名少女，手脚被捆着，蜷缩在箱子里，正是失踪的乌玲，她发丝凌乱，苍白的脸上带着伤痕，闭着双眼，气息微弱， 艳魑随手舀起浴桶中的水泼到她脸上。 乌玲悠悠转醒，见到艳魑，她冷笑了一声，复又闭上眼。 “你听到了？” 面对艳魑的质问，乌玲丝毫没有反应。 “你听到了。” 艳魑手指摸着乌玲的脸，一字一顿的说道，“他在警告我。” 说着她手下用力，尖锐的指甲猛地刺入乌玲的皮肤中…… 第55章 乌玲之死? 乌玲短促的叫了一声，勉力挣扎几下就无力的蜷缩着任艳魑摆布。她白日从王府出来，在街上看见一位姑娘崴了脚，送她出城后走到树林中就觉得不对,转头就看见蛮奴。 乌玲认识蛮奴，进城那日，蛮奴为妖姬驾车。见到蛮奴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躲不了了，边打边逃最后还是被俘，醒来就在箱子里，四肢被缚，灵力被封。庆幸的是她在树林中趁乱留下了珠花，又将大将军藏了起来。 而艳魑原本只是想抓她问问大魔医的事，毕竟大魔医那天去了小院，而只有她看起来很好捕获，却因乌玲在打斗时说的话推断出这就是害她得了花疹的罪魁祸首。 “至阳是吧？”知道真相的艳魑笑着将一股妖力注入她的经脉内。乌玲虽是天生至阳的金乌葵，但毕竟是一株分三灵，至阳之力有所损耗，且乌玲本身修为也不高。那股妖力极寒，与她至阳的灵力互相拉扯。乌玲因灵力被封无法驱散，只得生生忍受灵力拉扯的刺骨疼痛，几度晕厥后又被泼醒，循环往复直到体内灵脉千疮百孔。 艳魑见乌玲一动不动，收回指甲一手扶着她的脸一手轻柔的擦拭她脸上的血迹，心疼道，\"真是太可怜了，女儿家的脸可是很重要的。\"说着她取出一瓶金疮药，抖洒在乌玲脸上。药粉刚触到伤口，乌玲就尖叫起来用力挣扎着捂脸，这是妖兽用的金疮药，药效显着猛烈，刺激性极强，艳魑一时不察竟被她挣翻了箱子。 乌玲疼的浑身发抖在地上扭曲的爬动蹭着脸上的药，没爬几步就被艳魑狠狠踩住头，她弯下身子，嘴里啧啧有声，“啧啧啧，怎么这么不爱干净。” 乌玲呼吸急促，感觉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自己的脸一样，她的眼泪无法止住的流了下来，混在伤口上更是剧痛，被艳魑踩着头，口齿不清的喊道，“你这个疯子！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艳魑捂着嘴轻笑出声。 乌玲的脸在药粉的刺激下不自觉的抖动，药粉、眼泪、污泥、血液糊了一脸，又被她蹭的污浊不堪，看着她的惨状，艳魑方才觉得心里的恶气少了些许，“难道不是你先要毁了我的脸吗？” 乌玲此时心中悔意万千，恨不得时光倒流，她一向心高气傲，此时忍着体内和面上的剧痛，卑微乞求，“我错了，我不该对你恶作剧。” “你以为一句道歉就可以了？”艳魑挪开脚，看着乌玲立马蜷缩成一团，她优雅的坐在圆凳上，接过蛮奴的茶，轻拨茶叶抿了一口。 乌玲颤抖的看着她，“那你要怎么样？” 艳魑故作沉思，看着手上新染的蔻丹，“原本只想毁个容抽抽灵脉，再将你丢到魔根山去与兽争食，现在看来只有抓紧时间把你杀掉啦。” 艳魑每说一个字乌玲就颤抖多一分，她说完后，乌玲已经如筛般颤抖，蛮奴面无表情的走过来，在她脖颈处刺了几针，她便浑身脱力，连嘴都合不拢。重新被装回箱子里，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乌玲绝望的缩在里面，忍着浑身的剧痛，眼中黯淡无光，石竹、大哥……快来救我…… 艳魑净了手重新坐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细细观察，脸上的红点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姬合掌捆的伤痕也已经淡化。 蛮奴收拾干净一地水渍后出来，“妖姬，她如何处置。” “金乌葵也算一味灵药，我便送他一个人情吧。” “是。” 艳魑满意的看着自己的脸，不忘叮嘱，“晚会儿再去，做的干净点。” 乘宣在画舫上宴请姬合，百年佳酿，魅人舞姬，潇湘楼沁月姑娘亲自抚琴，一番下来自是主宾尽欢，姬合赴宴本就极晚，最终直接宿在画舫温柔乡中。 夜寒如水，乘宣站在画舫船头，凉风拂面，感觉浑身酒味散了不少，“他们怎么样？” “乌金他们还在城外，使馆没有动静。”九衡在身后答道。 “真沉得住气。”话音刚落，他心中一动，笑意浮现在眼底，“回府。” 九衡一怔，“那姬合皇子这边？” “不用管他，去使馆知会一声。” 九衡不明所以的退下，乘宣跟着离开，脚步隐隐加快。 乌玲再一次醒来发现自己躺着，入目是一个房间，身下是一张低矮石台，手脚束缚已经解开，她揉揉昏沉的头，跌下石台，顾不得浑身疼痛，她跌跌撞撞的朝视野中的门口走去。 门还未至就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那人身材矮小，身着黑袍，黑色的笑脸面具与乌玲正眼相对，“醒了啊。” 粗噶的声音磨得耳朵生疼，乌玲愣在原地，“你是谁？” 那人嘿嘿一笑，挪开步子，又走进一名黑裙女子，女子脸遮的严实，乌玲警惕的看着两人，慢慢后退。 “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女子一出声，乌玲就认出来，她目眦尽裂的喊道，“艳！魑！” “乖，”艳魑瞟了一眼身旁的黑袍人，“交给你了。” 那人搓着手，笑声猥琐，“你要看？” “当然。”艳魑说完找了一处干净的凳子，坐下还不忘先铺张手绢，“容我提醒你，幻海，时间可不多了。” 两人的话让乌玲一身寒意，她后退数步直到抵着墙，看着幻海缓缓走近，“别过来，不然我不客气了。” 幻海走到石台边就停下，“怎么个不客气法？”话音刚落，他拿出一个精巧的小鼓，手一拍，鼓声不大，却直直冲入乌玲的识海，让她一震，随即她惊恐的发现自己动弹不了了。 幻海桀桀乱笑有节奏的拍着小鼓。 砰砰砰，鼓声一声接一声，乌玲的脚不自觉抬起，迈步走向石台，缓缓躺上去。 “这就对了。”幻海拿出一卷兽皮，展开，里面是大小不一的精致器具，各数钳、刀、剪、镊、针应有尽有，在烛火下发出幽寒的光，这是他专门打造来用于解剖切割灵药妖兽的。 第56章 叶凝苏醒 幻海粗糙的手指一一划过器具，最终取出一把五六寸长的小刀，刀柄细长刀尖锋利。他挑开乌玲的衣襟，少女肤如凝脂，温热的躯体散发着幽香，刀尖顺着脖颈缓缓滑向心口，刀尖过处鲜血缓缓溢出，带着面具仍感觉到他很专注，室内静的落针可闻，就连艳魑也静静的注视着这边。 突然幻海感觉手下的身躯变得滚烫，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股强大的灵力自手下炸开。 幻海猝不及防直接被炸得飞出去，石台上的乌玲浑身一松，她挣扎着侧过身子，手撑起上半身又瞬间脱力倒在石台上，她剧烈的喘息着，七窍缓缓流出血，嘴里不断地涌出血沫，呛得她连连咳嗽。 在城外做了足够久的戏的几人正准备返程，乌金心口猛然抽痛起来，他看向同样捂着胸口的乌影，眼中担忧和惊异交织，“糟了，小玲。” 正说着阿木的传音石亮了起来，他输入灵力，九衡的声音传了出来，“刚刚城中发生爆炸，有木系灵力溢出，可能是乌玲，你们快过来。” 几人面色一紧，朝着九衡说的地址赶过去。 而此时的房间内，乌玲有气无力的躺着。 哐当一声，一个黑色的笑脸面具落到地上，裂成几瓣。 “很好，很好。” 乌玲惊恐的转身，见幻海从地上爬起来，他身上的黑袍破破烂烂，露出的身体满是褶皱，而面具下又是一张孩童的脸，那双本该天真无邪的眸子此时满是阴狠。他咬牙切齿的拿出小鼓，却发现鼓面在刚刚的灵爆中破了个大洞，将小鼓一丢，幻海怒气更甚，恶狠狠的盯着乌玲。 “喏，”一把刀扔到幻海脚边，是身后的艳魑，在爆炸时她反应极快的撑起防护罩，防护罩消减了大半的伤害，只是让她形容狼狈，这爆炸的动静让她眉头皱起，“人给你送到了，别怪我没提醒你，抓紧时间。” 幻海没说话，他捡起刀，缓缓的走过去，刀尖在地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每走一步乌玲就绝望多一分，刚刚的灵爆已经用光所剩无几的灵力，现在她灵海枯竭，浑身剧痛，没有半分反抗之力。 直到那张孩童的脸出现在头顶，看着举起的刀乌玲闭上眼睛…… 刀久久未落下，乌玲忍不住睁开眼，只见幻海脸涨得通红，死死拿着刀，而刀上缠满了雪白的菌丝，根根崩断又缠上新的，菌丝如蛛网蔓延到石台下，一朵小小的魔木茸死死扒拉着地。 乌玲先是一愣，继而大喊道，“快跑！” 大将军恍若未闻，黑黢黢的身子绷的极紧，不断地伸出新的菌丝。 “这是？”一旁的艳魑眼神有一点疑惑，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大将军，弯了眼睛，“真是意外之喜呀。”她轻挪莲步，缓缓走上前。 “快跑！”乌玲用力挣扎着大喊。 大将军无暇顾及，只是示威性的冲艳魑龇牙，更引得艳魑一阵轻笑，见大将军与幻海僵持不动，她抓起大将军细细打量，“居然是一朵成灵的魔木茸。” 大将军挥着菌丝抽向她，转瞬就被艳魑施了一个锁魔诀，无法动弹。 “他是我的。”幻海见到大将军也是双眼发亮。 艳魑摇头，眼神危险，下巴微扬指向石台上无法动弹的乌玲，“她才是你的。” 艳魑的话让幻海偃旗息鼓，他转身又冲乌玲举起刀。 “快跑，快跑……”乌玲绝望的看着大将军，眼中不停地流出血泪…… 电光火石间一根碧色青丝破门而入，直直打在刀上，长刀断成两截，随即一个黄色身影冲入房间，身形如电，一掌击在幻海身上。 幻海被打在墙上，滑落在地，他吐出一口鲜血捂着胸口，看向来人眼神畏惧。 而艳魑只觉手中一空，大将军不翼而飞。 黄色身影停在石台旁，艳魑才看清，那是一名女子，长发随意用发带系在脑后，一袭鹅黄色纱衣，面白如雪，眉目秀丽。她一手托着大将军，大将军的锁魔诀已经解开，正挪动着在她手心蹭来蹭去；乌玲见到她更是哭出声来，“仙子……” 那女子正是刚刚苏醒的叶凝，她长袖一挥，一股清凉的灵气轻拂过乌玲全身，乌玲伤痛顿感减轻，她脸上还挂着泪可怜兮兮地接过大将军。 叶凝侧过身，看着幻海和艳魑，幻海眼珠一转，没等她有所动作，猛地砸地，荡起一地尘烟，趁着众人视线模糊，他无心恋战转身就逃，叶凝垂下眼帘，手指轻弹，一道碧色灵力射进烟雾中…… 待尘烟散去，一个身影躺在地上，正是被灵力穿透心脏的幻海，他大睁着双眼，身下一滩鲜血，而艳魑不见了踪影…… 大将军朝幻海的尸体伸出菌丝，菌丝刚刚冒个头就被叶凝拍了一下，“怎么这你也吃？” 大将军缩回菌丝，看着她眼中带着委屈，叶凝叹了口气，手指点点她的头，一股精纯的灵力笼罩着她，大将军欢快的舞着菌丝吸收灵力，不再看幻海一眼。 “仙子，谢谢您。”得益于叶凝的灵力滋养，乌玲伤痛好了些许，她挣扎着想坐起来，一脸感激的看着叶凝。 叶凝扶着她，“别乱动，我只是暂时修复你的外伤，你灵海枯竭，灵脉破损，还需要好生治疗。” 凌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石竹一行人冲入房中，见到乌玲的样子他愣了下，随即冲上来，想碰又怕触到伤口，反倒手足无措的站着，“小玲你怎么样了？” “石竹，我好疼，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乌玲满眼的委屈，扁着嘴。 石竹闻言更是心疼，正要开口就被挤到一边，乌金和乌影凑到石台前，见到乌玲的样子都红了眼眶。 “小玲你的伤严重吗？痛不痛？” “小玲你还能动弹吗？” “小玲来我扶你。” 石竹见状沉默的走开，见到幻海的尸体，他面色一沉，走过去。 ………… 叶凝退开将位置让给他们，带着大将军走到阿木身旁，“阿木，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阿木伸长脖子看了重聚的三兄妹一眼，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小事，叶凝姐你终于醒了。”说着他看向地上的尸体，有些不确定，“这是……幻海？” “是他，我赶到时他正要向乌玲下毒手，可惜跑了一个。” “还有一个？是不是艳魑？” 两人的对话吸引了其余人的注意，“叶凝仙子，是艳魑吗？” 叶凝回想了一下，摇头，“不知道，是一个黑衣女子。” 第57章 回王府 “就是她，“乌玲情绪激动，噙着泪说道，”是她抓了我，她还要杀我。“刚说完她便闭目晕了过去，阿木给她粗略诊看了一下，眉头紧皱，“情况危急，赶紧去找大魔医。” 乌金和乌金赶紧扶起她，不料手下一阵脱力，差点摔了乌玲，石竹赶过来接住，他一把将乌玲打横抱起，冲二人说道，“我先送她过去。” 乌金脸色一黑，叶凝见情势不对，赶紧开口，“让他先去，他脚程快些。” 乌金这才作罢，石竹感激的看了叶凝一眼，大步流星的离开。 乌金和乌影紧随其后，阿木在叶凝的眼神示意下也跟了上去。 “劳烦各位了。” 房外的侍卫这才上前，有序的清理现场。 走出房外，已是天明，混乱的一晚在清晨的炊烟中消失殆尽。 大将军吸收完灵力便自顾自挪到叶凝肩上趴着，叶凝歪头和她蹭蹭，“幸亏你及时叫醒我。” 原来在鬼草生死后，叶凝一直在寻找梦境的出口。乌玲遇险，被藏起来的大将军见到他们带着乌玲返回城中，她在树林中留下菌丝后偷偷跟在后头，哪知行动太慢，入城就失了那群人的踪迹。大将军干脆掉头朝王府挪去，搭了野狗野猫的顺风车，她在天黑时到达王府，费了一番功夫才潜入叶凝的客房，在叶凝身上蹦跶许久，她还是陷在梦中无法醒来，恰逢乌玲自爆灵力，大将军只得顺着灵力的方向赶过去，幸好那处离王府不算远，大将军释放菌丝缩地成寸及时赶到。大将军的呼唤给了叶凝方向，大将军刚走没多久她就破开梦境醒了，循着大将军的气息她就追了过去，两人一前一后打断幻海的行动，救下乌玲。 大将军眯着眼睛趴在叶凝肩头，打了个嗝，菌丝慢慢收回，叶凝将她放到银丝球中，才朝魔医署走去。 魔医署。 大魔医刚走出内间就被团团围住，“大魔医，怎么样了？” “小玲伤的重不重？” “小玲醒了吗？” 大魔医叹口气，“别担心，伤势虽重但尚有回旋余地。” 众人一听皆松口气，这才看大魔医缓缓说道，“面上的伤都是轻伤，内里灵脉破碎，我开两副药，配合休养，他会慢慢愈合。”说着他将药方递给药童，嘱咐他一通，又面露余悸道，“一株分三灵虽然影响修为，但也有好处，灵脉一分为三，只要不是你们三人都重伤，主脉仍在，她的分支灵脉会很快愈合。” 乌金和乌影又想去房里看乌玲，大魔医见两人眼下乌青，下巴布满青黑胡茬，一副强打起精神的样子，面色一沉呵斥道，“你们两进去干什么，赶紧去休息。” 阿木在一旁趁机说道，“就是，他俩施展地灵之术还被反噬了。” 大魔医一听，面上不显，但语气带着明晃晃的不满，“被反噬了还这样乱来？是嫌我太闲了？伸手！” 乌金苦笑着伸出手，喉咙里挤出一句干哑的话，“总不能放着小玲不管。” 大魔医把完脉眼一瞪，“这么多人还差你两个，还有你，”说着他看了乌影一眼，乌影颤巍巍的伸手，“你就不用伸手了,看你这样子都虚的很。” “……” “去休息。乌玲这边有我们看着。” “那她醒了叫我们。”乌金和乌影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大，大哥，”乌影一松懈下来又开始打结巴，“好，好像遗忘了什么？” “什么？” “想不起来了。” …… 此时被遗忘的石竹守在乌玲的床边，乌玲已经睡着了，满脸的伤痕敷了药更显狼狈，石竹颤抖着手隔着纱布轻抚她的脸，给她掖了掖被角，将胭脂和短匕放在床头后离开。 …… “你去哪儿？”阿木靠在柱子旁，见他出来后问道。 石竹拳头拽的死紧，声音清冷而低沉，“不用你管。” 阿木双手一摊，无所谓道，“哦，找人的时候就知道找我，这时候就不用我管？” “我不是这个意思。”石竹一时无言，沉默的停下。 阿木没有急着反驳，接着说道，“你想去找艳魑。你要怎么做，杀了她？” “……” 阿木见他沉默又说道，“可是是乌玲先招惹的她。” “那她也不该，”石竹恨恨的锤了一下柱子，“乌玲从小到大哪受过这样的苦，差点丢了命，要不是叶凝仙子及时赶到。” “你先去王府，”见石竹满脸疑惑，阿木推了他一把，“去吧。” 待石竹走后，阿木找到大魔医，大魔医正在试药，阿木倒是不客气，开门见山，“大魔医，乌玲到底什么情况，我看你说的有所保留。” 大魔医闻言一怔，放下手中的枯藤，“也没有很严重。灵脉破碎的厉害，需要几味特殊药材，所幸魔医署都有。” “真的?” “嗯，”大魔医点头，又道，“只是她的灵脉本就狭小，这用药过程得十分注意，我已经交待了药童，应是无碍。” 阿木这才放下心来，坐在椅子上，闷声道，“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她在兄长的宠爱中长大，本就有些任性，现在这一遭对她说不上好还是坏。” 阿木想到这件事的起因竟是因为恶作剧，一时无言以对，眼角抽了抽，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无奈，“希望以后她收敛一点。” …… 叶凝去往魔医署的半道遇到石竹，得知乌玲已无大碍，她放下心来，见石竹眼中含恨，她索性跟着他一起去了王府。 熟门熟路进了王府，两人在大厅遇到自斟自饮的宣王。 那人身着蓝色绣银线衣衫，发竖玉冠，听见两人的声响，抬起头来，“回来啦？用过饭了吗？” 叶凝这才发现，乘宣面前的红木大桌上摆满了一碟又一碟的膳食，从梅子姜、槽黄芽、炸茭白，到羊四软、酒蒸鸡、烤鹿脯、八宝豆腐，再到九子粽、蟹黄包、水晶冬瓜饺，还有银丝卷，红豆沙羹……十多道膳食一看就是四方楼的菜色，佳肴美味的香气直钻鼻腔，忙碌了一夜的石竹猛地捂住咕咕叫的肚子，别说修炼（睡觉）了几日的叶凝。 第58章 留她一命 叶凝也没迟疑，一屁股坐下，还顺带拉了石竹一把，一旁的侍女极其机灵，立马手脚利索的布上碗筷。 石竹还想说什么，叶凝夹了块银丝卷在他碗里，“先吃饭。” 叶凝睡了几日，腹中空空，先喝了一小碗红豆沙羹垫底，再将筷子伸向水晶冬瓜饺。 石竹见乘宣和叶凝都专注于吃饭，也埋头吃起来，只是心中装着事，连带着影响胃口，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反倒是叶凝胃口极佳，带着乘宣也多吃了几口，待用完饭食，侍女撤下碗碟又奉上茶水。 一时间桌上无言，石竹最先沉不住气，“王爷，小玲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能就这么算了。” 乘宣慢悠悠的晃着茶杯，“你打算如何？” “我要替她报仇！” “报仇？且不说是乌玲先动的手，你们到现场见到她了吗？”乘宣的话不多，却说的开门见山，一针见血，“光靠乌玲的指认？你别忘了她还是使团一员。” “我……”石竹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嘴巴张了张，又无声的合上。 “劝你不要私下去找她，”乘宣慢条斯理的说着话，虽是懒洋洋的态度却偏偏气势逼人，看似公事公办，实则规劝，“别给我魔界添麻烦哦。” 乘宣一席话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石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乌玲的惨状浮现在她眼前，霎时心中怨恨不甘混杂交织直冲天灵，“难道就这么算了？我要她偿命！” 一旁叶凝突兀开口，“石竹。” 声音如石破天惊在他耳边炸响，石竹混乱的灵台瞬间恢复清明，想到自己说的话，他不由愣住。 见石竹反应过来，叶凝才继续说道，“你是关心则乱。乘宣说的不无道理，眼下还是以小玲养伤为主，小玲这次确实做的不对，经过这次，相信她以后行事会斟酌，至于这妖姬嘛，” 叶凝淡笑一声，难得的腔调散漫，“她现在是使团一员，难道她会一直待在魔界？” 叶凝的话如醍醐灌顶，石竹恍然看向乘宣，见他好整以暇的望着叶凝眸中带笑，他脸上终于挂上笑容，“我明白了。” 说着他起身朝乘宣和叶凝行了个礼，“多谢二位，我现下就回魔医署守着小玲。” “嗯，小心这几日有人使绊子。”叶凝不放心的叮嘱。 目送石竹走后，叶凝才转回眸光，“乘宣，乌玲这事是否另有隐情？” 乘宣闻言嘴角漾起弧度，目光略斜，看了一眼叶凝腰间的银丝球才抬眸，“叶凝怎么这样想？” “不是吗？”叶凝挽了挽脸颊边的发丝，眉宇间带着狡黠，“我以为乘宣是帮亲不帮理的。” 不知哪个字取悦了乘宣，他眸中笑意更甚，拿出一个木盒，“叶凝打开看看。” 叶凝依言打开，里面躺着一截雪白的菌丝，“这是？” “叶凝不认得了吗？这是你的朋友啊。” 叶凝这才想起来，魔化玉麒麟死的时候，大将军出现过，“这是大将军的菌丝。” \"原来他叫大将军啊。\"乘宣扬眉，拖着长长的腔调，“这是艳魑派人送来的，在你们之前刚送到。” 叶凝心里一紧，眸中锐利尽显，“她威胁你。” 乘宣低声笑了，优哉游哉，“算是吧，大将军现在不宜现世，留她一段时间也是不行。” 说着他单臂置在桌上，撑着线条流畅的下巴，声音闲散，“叶凝什么时候醒的？” “昨晚。大将军给我指引，让我醒来。”叶凝一怔，鬼使神差的又加了一句，“醒来时，你不在府中。”缘由是她离开时听莫管家正跟侍女交待准备醒酒汤等王爷回来服用。 乘宣拖腔带调的“噢”了一声，唇角微弯直勾勾的看着她，像是比她还能看清自己的想法。 叶凝被看的不自在，尴尬的轻咳一声，顿了顿，有些不自然的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睡了这么久，可有不适？” “没有。只是我得去石禾居一趟。” “何时呢？” “等会儿就去。” “可是梦里遇到了什么？” 叶凝倏然坐直了身子，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直视着乘宣。 乘宣见她表情已是了然，“既然大将军能给你指引，那你在梦里遇到其他也不无可能。” 或许是那日的光过于柔和，叶凝心中涌上一股冲动，告诉他，告诉他，告诉他发生的一切。然最终难得的她追崇本心，和他说了梦中的碧心、书魔、鬼草生…… “所以我现在得去看看阿碧……” 乘宣凝视着她，眼中蓄满星星点点的碎芒，“阿碧那里固然要去，不过叶凝可否再给我一点时间，随我去一个地方。” 这是叶凝第一次走进宣王府的库房，仅仅是其中的一间就让人赞叹不已。打开那道生铁大门，入目满墙皆是兵器，法器，刀剑无数，库房内幽暗安静，整齐排列的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法器，只是法器都黯淡无光，仿佛沉睡着等待主人。 乘宣见叶凝一副呆傻的样子，不禁一笑，“叶凝，选件趁手的法器吧。” “我？” “嗯，你的灵剑不是被魔化玉麒麟弄断了吗？” 叶凝举目望去，每一件法器单独拿出来都是震惊的存在，现在偏偏乖乖的等待自己的选择，“这些法器都很珍贵，给我用是暴殄天物。” 对于叶凝的推拒乘宣早有心理准备，他一抚掌，带着叶凝去了另一间库房。 “跟我来。” 叶凝没头没脑的跟着，又遭遇了一次高阶妖兽的洗礼，那间库房是专门存放各兽的部位，用于用药或者锻造，不仅有妖兽、魔兽、仙兽，叶凝甚至看见了青龙角。 没等叶凝震惊完，乘宣打开地上一个箱子，“叶凝你看。” 箱子里装的是魔化玉麒麟的部件，麒麟角一对，麒麟心肝一副，麒麟骨架一副，麒麟皮一张，完好无损麒麟甲三十二片，叶凝沉睡后，乘宣就替她收起来。叶凝粗略的看了下，东西还不少。 “麒麟心已给阿碧入药，皇姐说这是我们二人的战利品。若是你用不上，不如都给我，我拿法器给你换。” 叶凝明白乘宣的用意，内心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只余满心的感动，“谢谢你。” 乘宣开口的声音是自己都没觉察的温柔清缓，“谢什么，法器虽然珍贵，但是魔化玉麒麟也是举世无双，想来都是我赚了。” 第59章 青辰 库房中兵器堆叠，刀、枪、剑、戟、鞭……应有尽有，叶凝惯用剑，想着挑个趁手的，结果站在一众长剑、短剑、重剑、细剑的面前花了眼，不得不再次在内心感叹宣王府财大气粗。 乘宣见她面上表情变幻无穷，时而惊讶时而气闷时而又咬牙切齿，不经一阵轻笑，“叶凝可以闭上眼睛感应一番。” 叶凝依言闭上双眸，沉下心来，只闻身边乘宣轻微的呼吸声，渐渐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由小变大，叶凝张着耳朵细细分辨，是不同的声调说着同样的话——“选我，”“选我，”“选我”…… 叶凝诧异的睁开双眼，库房中除了她和乘宣别无他人，再闭上双眼，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出现在耳边，“选我，”“选我，”“选我。”如此反复几次，叶凝终于确定声音来自于库房中的兵器，她瞟了一眼乘宣，这才明白乘宣让她闭眼的用意，迎着他的笑再次闭上眼睛，叶凝手腕一翻，一股灵力以她为支点向四周散开，库房中的兵器多适用于魔族，迎着这股清冷的仙灵之力，窸窸窣窣的声音霎时少了大半，只剩下几个细微还带着犹豫的声音。 叶凝朝这细微声处找去，灵台并未得到任何触动，她略有些失望。 “嗡……”角落中传来一阵嗡鸣，声音直入灵台漾起一圈涟漪。叶凝意外的睁开双眼，见乘宣毫无所动，她略一迟疑，朝角落走去。 “看来你是找到心仪的兵器了，迫不及待的要试剑了。”乘宣笑着说道，见她一路直行两手空空，直到停在试剑石前，神情怪异，“叶凝？” 叶凝盯着眼前的石头，难得的意外又迷茫，眼前是一块巨大的完整青石，上面布满黑色的纹路，如狂草般笔走龙蛇，青石上有隐隐的刀、剑鞭之类的印子，是一块货真价实的试剑石。只是这嗡鸣的确是由它发出，而且看乘宣的表情，似乎并未听见…… “乘宣，这块石头怎么得来的？” “这个啊，”乘宣愣了一下，眉毛几乎要拧到一处，半晌后他喊道，“九衡。” 九衡自门外探进身子，“王爷？” 乘宣手持折扇指了指这块青石，“这块石头怎么来的？” 2 “这是老牙儿给的。” “老牙儿？”叶凝偏偏头看着九衡。 九衡望了一眼乘宣，才开口道，”老牙儿是魔界的兵器大师，王爷的归霜和噬霆就是他打造的，我去取得时候他嫌这块石头碍事让我一起带走，后来您让我找块试剑石，我看它挺不错就放库房里了。” 九衡的话让乘宣回忆起来，“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叶凝这块石头有什么不同吗？” 叶凝也不是很确定，只是试探性的伸出手，哪知比她更快的是大将军的菌丝，只见一根白芒猛地刺向石头中，电光火石间，一股寒气自石头上泛起，白芒结上厚厚的冰霜，冰霜以极快的速度蔓延，眨眼的功夫就将大将军冻了个结结实实。 被冻住的大将军从银丝球里滑落到地上，发出哐当一声清脆的声响。叶凝赶紧把她捡起来，哪料她手指刚刚触到大将军，那层冰霜就融化了，大将军打了个寒颤，蔫哒哒趴在叶凝手心，菌丝不死心的又伸过去，还没触到就被叶凝拍落。叶凝不赞同的瞪她一眼，“呀！”大将军挪回银丝球里背对二人，一动不动。 叶凝好气又好笑，见她没有受到实质伤害也不管她，再次轻触上青石。“嗡……”一声嗡鸣自她与青石相触点发出，动静之大连乘宣也惊讶的睁大了眼。 “是你吗？” “谁？是谁在说话？” 叶凝睁开眼，眼前是无穷的天幕，日月星辰依次流动，随着日升月落，月出日归，极寒冰川融化成海，海枯石烂又垒成冰川。一呼一吸间演绎着沧海桑田。 “是你吗？”缥缈空灵的声音铺天盖地在耳边回响。 “是谁在说话，是谁？” 星辰汇成一条河，由远到近缓缓流淌。天幕中缓缓凝聚起一个虚影，日月为眼，星辰为身，“是我。” “你是谁？” “你是谁？”那虚影学舌般重复着叶凝的话。 “我叫叶凝，你呢？” “我叫青辰。”虚影沉默许久说道，“我在等你。” “等我？”叶凝指着自己，不可置信的眨着眼。 “嗯。”那虚影随着星河到叶凝面前，“是你让我等你的。”说着他伸出一只手，叶凝半信半疑的伸手，两两相碰，一段白光飞入她的识海，那是他的记忆。 他是一块石头，一块普通的青石，在冰窟中待了千年万年，后来被采石商人自冰中挖掘出来，细细打磨后，摇身一变成了文人雅客追捧的书台，几经人手，他陪伴过皇族、商人、画家、书法家、书生，听他们吟诗作对，看他们落笔成峰。时间在他身上毫无用处，笔墨侵染进他的骨血。后来乱世突现，他的最后一任主人，他还记得那人最爱白纸一铺，挥毫泼墨，洋洋洒洒一篇狂草现世，他也还记得那人郁郁寡欢，颓废的撕毁一页一页亲手写下的文字，直到后来乱军入城，那人将他藏好便逃命去了，“等我，我会回来的。” 等啊等，等啊等，直到乱世结束，他也没回来，掩藏他的地窖再次被打开，他重见天日看到的是不一样的脸，最后他落到了一位魔族的手中。魔族见他材质坚硬，报着希望将他带到老牙儿处，希望能打造一柄旷世神兵。然而老牙儿只是摸了摸就将那位魔族轰走，“这块石头拿来给老夫做试剑石还差不多。”老牙儿也未真拿他当试剑石，只扔在一旁没管。自此他真的就躺在荒草地上，日复一日，在炽热的温度中，看老牙儿锻造刀剑，剑炉未开时老牙儿还会靠着他看星星看夜空，直到被九衡带走，在库房中和众多兵器在一起，兵器久而生灵，而这块石头也有了灵智。 “你身上有他的气息。有笔墨的香气。” 叶凝恍然一笑，眼眶微红，“你说的是鬼草生前辈吧……” 青辰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听到鬼草生的消息，没有叶凝想象的沉重，那么久没有等到，或许心里早就有了结果。他语气淡然，“这是他的归宿，若有执念，死对他来说也不是解脱。”说着他又道，“我被你的气息吸引，不止是因为他，还因为你本身。” 叶凝并不明白青辰想说的，青辰也无法解释，或许他只适合做一个不说话的石头。 “你要不要随我一起？” 在叶凝朝他伸出手的那一刻，坚硬的石头心有了一丝裂痕，好像很久以前也曾经有一个人对他说过这句话，“做石头多无聊，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天界的星辰，去看看沧海桑田？”只是后来，为什么他又独自待在冰窟下呢？想不起来了…… 虚影剧烈晃动起来，刹那间天幕动荡，叶凝被弹了出去。 “好。” 她一个激灵睁眼，自己仍是好好站着，乘宣在一旁担忧的看着她。 叶凝安抚的看了他一眼，手指捏诀，冲着青石输入一股灵力，青石原地震动起来，碎石片层层剥落，最后显出一把剑来，剑通身长2尺1寸，剑柄上刻着日月星辰，剑身极其细窄。 叶凝握着剑，灵力贯穿剑身，向下一挥，剑身透着淡淡的霜寒之气。 “恭喜叶凝，得偿所愿，取个名字？” “他叫青辰。” 第60章 试剑 “青辰，好名字。”乘宣看着叶凝手中的灵剑，赞叹道，灵剑泛着清霜之气，与叶凝相得益彰。 叶凝得到心仪的兵器，也是一阵手痒，“乘宣，府里可有空地。” “当然，叶凝随我来。” 乘宣领着叶凝穿过游廊，来到一处空荡的场地，叶凝本想随便找个空地试剑，谁料王府中竟然有一个小型演武场，整个演武场由青冈石铺就，场边整齐摆放着兵器架。 乘宣冲她微抬下巴，叶凝也不怯场，持剑的手一抖，如一只雨燕划入空无一人的演武场中，青辰剑闪烁着青色的寒芒，她没有用灵力，只是单纯的使着剑招，让身体和剑尽快的融为一体。叶凝脚步轻盈，对着场中的假人点、刺、挥、划，漫天的剑影中假人化作碎片，叶凝脚下不停，向着下一个假人冲去，接连刺破场中数个假人。 尤不过瘾，叶凝去势不停，她心神一动，灵力注入剑中，朝着场中一剑挥出，便见一道凌厉的剑光如同划过夜空的闪电，狠狠的砍在她前面那片青冈石地上，伴随着剑光的是漫天的清霜，霎时演武场生起寒雾，一股寒意席卷而来，伴着寒风吹拂在身上，让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待雾散去，叶凝保持着挥剑的姿势，小幅度喘着气，她面前的地上，素来以坚硬着称的青冈石上竟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 心中的浊气随着这式剑招一并挥出，叶凝只觉胸中开阔激荡，她回首见乘宣立在场边静静的看着她，眸中笑意柔和，叶凝眸光一闪，持剑向他冲去。 没料到叶凝会突然出手，眼见着女子浅黄的身影融合着闪电般的青剑袭到跟前，乘宣不及招架，手一抬，折扇轻敲青剑，顺势移到一旁。 叶凝一剑落空，又起一剑，剑如青蛇吐信，嘶嘶破风紧紧咬着乘宣，乘宣无奈折扇一开，眨眼间一剑一扇过起招来，叶凝久攻不下，见乘宣一直以折扇格挡，眼珠转动间她狡黠一笑，再一次乘宣以扇格挡时，她大步上前，一手拍向乘宣，趁他躲闪时，灵剑穿过扇骨的空隙一挑，折扇霎时飞开，啪一声掉落到老远。 叶凝原地站立，单手挽了个剑花，冲乘宣喊道，“亮兵器！”话音刚落便提剑刺向他。 乘宣一声叹息落地，“锵”一声，刀剑相击的龙吟响起，叶凝眼前一阵白光闪过，原来乘宣的兵器是一把长刀，“有意思，”叶凝嘴角一弯，举剑刺去，乘宣也不再一味格挡，提刀相迎。 刀光闪闪，剑鸣阵阵，乘宣使刀大开大合，叶凝用剑轻灵善变，在刀光剑影下是两个上下翻飞打斗的身影。两人速度越来越快，空气中充满着尖锐的摩擦声，真是一道白芒生，万点银光起。叶凝手中剑旋转直直指向身后的乘宣，而乘宣立刀一挡，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又当空砍向叶凝，叶凝脚一蹬，仰天一个鹞子翻身，轻盈落地后她收了剑势。 “是你？” 乘宣早在她蹬那一脚时便收了刀，许久未打的如此酣畅，见叶凝眼底泛起疑惑，他脸上的畅快一滞，眼神一闪，“是我。” “我说这招这么熟悉。”叶凝开怀大笑，收起灵剑，“人说宣王爷吃喝玩乐无一不精，功夫政事无一精，我看要换换说辞了，该是吃喝玩乐功夫政事样样精通才对。” 乘宣见叶凝没发怒，心中大石落地，又见她脸颊带粉，笑意染到眉梢眼角，仿佛枝头繁花一般，弥漫着芬芳，风吹花落，那片片花瓣直落到他心上，痒痒的，他心中怦然一动，慌忙别开目光。 叶凝当他是被人戳穿不好意思，难得的没有乘胜追击，反倒是跑到一旁，捡回先前挑落的扇子。 平日里乘宣总是扇不离手，叶凝这下才看清他这把宝贝折扇，白玉做骨，绡丝做面，扇面画着一池青莲，扇骨边缘浅刻着两个小字归霜，在刚刚的打斗中叶凝的青辰剑几次刺在折扇上，现在看去竟然没有一丝痕迹，反倒是由于绡丝的特性，扇面流光溢彩， “这就是老牙儿给你打造的兵器？”叶凝想到九衡说的话，\"那噬霆又是何物，你的刀吗？\" “对。”乘宣接过折扇，“老牙儿是一位兵器大师，性格古怪，不过他与王族有约，王族之人成年时都会由他打造一把兵器。” “那你怎么是两把。” 乘宣挑眉，“谁让他喝多了就答应我了呢。” 剑也试了，甚至还拉着乘宣打了一场，叶凝心满意足的和乘宣离开演武场，“那老牙儿也会给阿碧打造一把兵器吗？” 乘宣难得的沉默，直到叶凝驻足看向他，眼中含着期待和探寻，他才道，“其实以阿碧的身子，他可能修不了武，也用不了兵器。所以……” 叶凝眼神黯然，带着悲苦，“这样吗？”转瞬她又笑起来，“那是之前，现在有我在，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在她弯眉下那双杏仁眼如繁星般熠熠生辉，耀人眼目，让人没来由的也跟着充满了希望。 “走吧走吧，我们去看阿碧。” “不用那么着急，”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庭院，乘宣理了理衣冠，“我早让九衡去接阿碧了，这会儿估计快到了。” “真的吗？”叶凝说着就朝府门跑去，被乘宣拉住发带，“你做什么？” 乘宣抿唇一笑，松开手，不确定的问道，“叶凝，我们真的要这样去见阿碧吗？” “这样？哪样？” 叶凝随着乘宣的目光看向周身，演武场虽干净也不是无尘，况且还与乘宣一番比试，现下叶凝发丝凌乱，衣衫污损，看起来着实狼狈，而乘宣看上去稍好一些，但也和平日的样子相差甚远。 一声惊呼响起，叶凝赶忙理顺发丝，还不忘嘱咐乘宣，“乘宣我先回房整理，你也收拾一下。”说完不待乘宣反应就急急的走开。 待叶凝重新踏出房门，也是一个时辰后，她去到大厅，见乘碧已经到了，正和乘宣说笑，乘宣重新换了一身竹色锦衣，同色发带，倒显得潇洒。 第61章 看戏 没再吸收魔化玉麒麟的“祥瑞之气”，乘碧精神许多，面上也不再阴郁，他难得穿着一身枣红四喜如意云纹锦衣，衬的面色红润，不知乘宣讲了什么，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一时倒没发现叶凝。 浮岚立在他身后，着一身浅蓝衣衫，见着叶凝略微弯腰，头上的嵌丝蝴蝶簪微微颤动，“叶凝仙子。” 乘碧这才发现叶凝，他起身挽着她的臂弯，“叶姨，我可想你啦。”说着他瞪了乘宣一眼，“都怪二哥不让我来看你。” 乘宣夸张的举手大喊冤枉，“可不是我不让你来，你要上课的嘛。你看今天不是让人接你了。” 乘碧头靠在叶凝肩上，十分大方的说道，“那我就原谅你啦。” 乘宣冲他抱拳，面带诚恳，“多谢多谢。” 两人的互动逗得叶凝噗嗤一笑，她刮了刮乘碧的鼻子，“没想到我们小阿碧这么有心啊。” “那可不。”乘碧挨着叶凝，不知怎的，现在看着叶姨亲近之意更甚。 原本心情尚佳的乘宣见着乘碧这么黏糊面色微顿，呷了一口茶轻飘来了句，“小孩子才这么黏人。” 乘碧还要说话，乘宣放下茶起身，“去鸣玉楼看戏咯。” 乘碧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拉着叶凝，两眼冒光，“叶姨，走，二哥带我们看戏去。” 原来刚刚乘宣就在和乘碧说看戏的事，鸣玉楼排了出新戏，今日首演，楼主早几日就差人送了帖子来，只是那时叶凝未苏醒，乘宣也没心情，现在时候刚巧。 三人坐着马车晃晃悠悠的前行，一路上乘碧那侧的小窗就没关过。 见乘碧恨不得连脑袋一起伸出去，乘宣不由弯了眼，“坐好，仔细摔了，等会我们走着回来，让你看个够。” 乘碧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下窗格，眼神还不断瞟着窗户缝，心不在焉道，“二哥说话算话。” 车夫“吁”一声，马车稳稳停下，乘碧急不可耐的拉开车帘跳了下去，浮岚扶了个空，眼神一暗立在一旁，乘宣和叶凝随后也下了马车。 鸣玉楼是四方城最耀眼的戏楼，门口一高大的牌坊，牌匾上书鸣玉楼三字，从楼脊到大额枋再到边柱，巧手工匠尽情炫技，平刻、镂空、浮雕等技艺齐齐上阵，祥纹瑞兽，十分精美。戏楼有两层，一楼一色深棕木质方桌、圈椅，二楼有六个小包厢，分别是月中仙、浣溪沙、竹枝子、小重山、永遇乐、青玉案。戏楼后连着一个院子，用作班子的休憩之所，当家台柱名苏玉，有着含情眼碎玉喉，每场戏都座无虚席。 几人刚下马车，早已闻讯等候的楼主就迎了上来，笑的见牙不见眼，“王爷，您来啦，快请快请。” 乘宣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扇子，“丘楼主，今儿新戏开演了吗？” “哎哟喂，就等着您呢，包厢早收拾好了，王爷请。”说着他一招手，唤来一个机灵的跑堂，“王爷先入包厢歇息，稍后就开演。” 直到三人走远，丘楼主才直起身子，旁边的弟子一脸艳羡，“当王爷真好。” 丘楼主给了他一个暴栗，“说什么呢你，嘴没门是不？” 弟子哎哟一声捂着头，见师傅眼里并无怒意，浑不在意的一脸笑嘻嘻。 丘楼主又戳了他一下，语气隐晦，“让大壮他们警醒点，今日贵人来，可出不得岔子。” 弟子“哦”了一声，捂着头离开，嘴里嘟嘟囔囔，“王爷又不是第一次来，往日也没见这么慎重。” 话没说完就挨了耳朵灵敏的丘楼主一脚，“麻利点！” 弟子一时不知捂头还是捂腚，踉跄着跑开。 丘楼主等了一会儿放心不下，亲自去叮嘱，小世子可是金宝卵，万万不能有差池。 戏还未开台，丘楼主对于这出新戏极其看重，早早就开始扑天宣传，故而此时楼里已经陆陆续续坐上了戏友，跑堂如穿花蝴蝶在各桌间穿梭，整个场内洋溢着欢声笑语。 乘宣也爱看戏，小重山就是他在鸣玉楼包得常年包厢。 包厢装潢大气，打扫的一尘不染，桌上摆着瓜果茶点，推开雕花红木窗正对戏台，视野极佳。乘碧坐的端正，等跑堂离开，包厢内只剩他们几人，他这才按捺不住的东摸西瞧，又拈了桌上的葡萄吃，甜的眯眼，浮岚在一旁又是剥壳又是摘果的，忙的不可开交。 哐，一声锣响，楼内安静下来，紧接着三弦、胡琴伴奏响起，众人屏息等待中，一人缓缓入场。他着一袭彩衣，踏着仙人步如履祥云，兰花指朝前一点，再往回一扣，水袖飞扬，一回眸，含情眼一瞥一望间眼波流转，让人心神荡漾。一开嗓，声音婉转如莺啼，唱尽世间苦恨，一丝一缕直钻入心底，令人肝肠寸断。 不愧是当家台柱，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将台下人带入故事中…… 这边叶凝几人沉浸在戏曲中如痴如醉，那厢姬合一觉醒来，身旁玉体横陈，恋恋不舍回使馆后仍在回味个中滋味。 “艳魑在干什么？” “待在房内未出来过，早上差人往宣王府去了一趟。” 姬合嗤笑一声，眼皮微掀看着妖侍，“脸都毁了还不消停，她去找宣王干什么？” 大魔医和使团医官并未宣扬艳魑的花疹之症，但有心之人仍能从蛮奴的一举一动中猜到大概，再加上艳魑几日未出房门，都在传她毁容。 “这……奴不知。”妖侍答不上来，跪下道。 “没用的东西。”姬合抬脚欲踹，不知想到什么又收回脚，理了理衣摆，“下去吧，好好盯着她，若有异动及时来报。”妖侍松了一口气，飞快的跑开，姬合瘫坐在椅上，皱眉思索半晌后打起了呼噜。闻讯赶来的禹跃听到声响，顿住脚步一时不知该进房还是后退，最后还是进去替他搭了个薄毯才离开…… “妖姬，姬合殿下回来了。” “嗯，”艳魑点头示意，刚刚沐浴过的她脸颊红润，如出水芙蓉，着一身薄纱衣，半躺在床上，不经意间的一举一动都带着魅惑，连久侍的蛮奴都不自在的避开目光。 “妖姬，幻海真的死了吗？那姑娘没死会不会指认我们？”蛮奴面怒担忧，跪在艳魑床边替她捏着脚问道。 第62章 逛街 清晨蛮奴吓了一大跳，艳魑一向是优雅魅惑示人，时而的狼狈也是为了顺水推舟以柔弱反衬姬合的暴虐，像这样的灰头土脸着实是头一次。叶凝当时虽然没伤她，但杀意尽显，艳魑哪敢久留，一路上都在想对策，回来后顾不得其他，赶紧让蛮奴带着菌丝去宣王府，为的就是得一个护身符。实则宣王聪慧，在见到菌丝那刻就知道艳魑的意思，为了魔木茸消息不外露，只得保下她。 直到宣王出门看戏，艳魑才松懈下来，只是失了幻海行事倒是有所不便，魔界的消息也失了源头。 “姬合今早才回来？” “是的，身上浓浓的脂粉味，昨晚怕是玩的尽兴。”蛮奴皱了皱鼻子，眼中尽是厌恶，实在想不通这姬合到底哪里入了妖王的眼，妖姬的谋略眼光他拍马都追不上。 艳魑将蛮奴的表情尽收眼底，呵笑一声，“无妨，这继承人的位置早晚是我的，”心神松懈下来后，疲惫油然而生，她打了个呵欠，眼皮微合，“我歇会儿。” 蛮奴温顺的起身，替艳魑放下床帘，许是心神消耗过大，艳魑真的很快就睡着了，而蛮奴也没离开，就在外间躺下，注意着她的动静…… 一曲戏落幕已是午后，丘楼主和苏玉携戏班谢幕，楼中的戏友仍沉浸在故事中，“小重山”内的几人也不外如是，尤其是本就看戏少的乘碧，红着鼻头眼眶含泪，胸中情绪就不能平息，他擦擦眼角，哽咽着，“那张生太坏了。” 乘宣和叶凝对视一眼，皆是无奈。鸣玉楼这出新戏说起来普通，内里仍是讲张生为名利辜负原配李九娘的故事，但与以往不同的是用极其巧妙的手法演绎了二人前世今生、生前死后，内容丰富，更是涵盖了仙、人、鬼三界，只看得人起伏不定、内心激荡，一会儿恨不得冲上台去替李九娘狠揍张生一顿，一会儿又为张生受到惩罚而高声欢呼，一会儿又为两人的误会抓心挠肝，不得不说鸣玉楼不愧为魔界最好的戏楼，苏玉当得起台柱这二字。 待乘碧心潮平复，乘宣才优哉游哉地开腔，“饿了吧，我们去吃饭？” 乘碧点点头，随意擦拭干眼角，声音还翁翁的，“二哥我们去哪里吃？” 乘宣和声细语道，“去四方楼吧。”说着扫了一眼叶凝，见她没有不耐，又说道，“等一会儿，现在退场人太多了。” 乘碧点点头，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玩着腰间的荷包穗子。安静的包厢中，响起浮岚出其不意的声音，“王爷，奴婢可否先行去四方楼，世子爷饮食上有些规矩。” 乘宣一怔，见乘碧因她的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凝思片刻道，“大魔医并未说过阿碧要忌口。” 浮岚柳眉紧皱，“可是世子爷很多食物吃了会不舒服。” “不要紧的，浮岚姐，”乘碧有些惴惴不安的看向乘宣和叶凝，生怕他们觉得自己是累赘，“我可以的。” 浮岚还在坚持，一直沉默的叶凝抿着嘴，小声嘟囔，“忌口的菜等会和小二说一声不就完了，难不成他还敢不听？” 浮岚怔怔凝视着几人，半晌才发觉自己失态，急忙低下头勉强自己露出个笑，只是笑的难看牵强。 几人待观众离开的差不多了才起身，告别赶来的丘楼主，慢慢悠悠的行在大街上，九衡跟在最后，看似面无表情实则随时注意着几人的周遭，时不时还和暗处的影卫对手势；浮岚在他旁边，面容平静，眼中带着看不懂得情绪。 乘碧极少逛街，看什么都稀奇，见什么都惊呼，他和叶凝两人一会儿去摊前一会儿去铺里，忙的脚不沾地。乘宣跟在后头一时白净的额头都挂上了细汗。乘宣平日里出手阔绰，为人仗义，对于街上的摊贩来说，是熟的不能再熟。此时见叶凝和乘碧与他同行，观行为举止也知非富即贵，大多数都是半卖半送只为结个善缘，鸣玉楼和四方楼相距不远，没行到一半，一行人手上满的腾不出地儿来。九衡只得在街边找了个板车，让车夫先将东西送回府，这才又空了手。 乘碧和叶凝手上得空相视一笑，又投入到新的摊铺中，留乘宣在后头摇头叹息。 “叶姨你看那。”乘碧指着前面的泥人摊，兴冲冲的过去。 “哎哟。”未料，乘碧光顾着泥人摊没注意脚下，和一个小男孩撞到一起。 小男孩被撞倒地也没哭，木愣愣的坐在地上。乘碧赶紧将他拉起来，蹲下拍净他身上的土，一脸歉意，“对不起，小弟弟你没受伤吧？” 浮岚急得冲上前去，却因人多被挡住，反倒是叶凝和乘宣先来到乘碧跟前。 小男孩的眼珠缓缓转动看向乘碧，摇摇头，一字一顿的说道，“大、哥、哥、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乘碧还要说什么，小男孩推开他走开，不一会儿便融入人流中消失不见。 乘碧搔搔头，总觉得小孩儿说不出的怪异。 “二哥他怪怪的。” 乘宣也觉得小孩行为古怪，但又未从他身上发现不妥，只当是吓坏了，“无妨，我让九衡注意些。” 叶凝的注意力却在小孩怀中，那小孩怀里抱着一个布娃娃，布娃娃做工精致，惟妙惟肖，“他手里的布娃娃挺可爱的。” 这个小插曲如同水滴入海没激起一点浪花，瞬息被几人抛之脑后，不知是不是巧合，接下来的路途中，叶凝又看见几个小孩拿着布娃娃，有男有女，同样的做工精巧。 “这是哪家的布娃娃，做的那样好。”叶凝眼疾手快的拉住身旁经过的一个小女孩，她手上同样拿着一个精致的布娃娃，她拿出刚刚买的糖葫芦递给她，“小妹妹，你的布娃娃哪里买的呀，姐姐也想给买一个呢。” 小女孩扎着长长的辫子，脸颊红润，眼睛圆溜溜的看着叶凝手里的糖葫芦，“你说这个吗？”她扬了扬手里的布娃娃，那布娃娃也扎着长辫子，穿着花裙子，黑曜石的眼珠又圆又亮。 “就是前边的巷子里，阿爹给我买的。” “嗯，谢谢啦，小妹妹。”叶凝将糖葫芦递给她，她也没客气，接过糖葫芦就跑，“大姐姐快去吧，晚了就关门了。” 第63章 用餐 小女孩泥鳅似的转头就不见了踪影。 浮岚拉着乘碧到一旁，满眼心疼生怕他受伤了。 乘宣倒是观了全程，走过来，目光清月如山:“叶凝想买这个布娃娃吗？” “嗯。”叶凝唇角情不自禁的弯起。 “那小女孩指的方向就在前面，我们去看看？” “不急，”叶凝四下看了一眼，许是到了饭点，街上人越来越多，逐渐拥挤起来，“先去吃饭吧。” 四方楼装饰豪华，此时已是宾客满座，店小二领着几人进了楼上包厢，包厢更是环境优雅，更有乐者隔着珠帘演奏，丝竹之声绕梁不绝。 店小二先是上了茶点，然后笑着问道:“王爷还是老样子？” 乘宣细长的手指轻点桌面:“拿菜单来。” “好咧，”小二给他们一人递上一本画册，“诸位请慢看。小的就在门外。” 浮岚正替乘碧打开画册，那厢已经传来叶凝的轻呼，引得乘碧凑过去。 “叶姨，怎么了？” 这画册则是四方楼专为包厢贵客准备，画册不过寸厚，纸张轻薄，每一页都写着一道菜名，配着菜品图，画师技艺高超，让人见画就仿佛能闻到佳肴香气，也能对菜品有详尽的了解。 乘碧看着也是满眼的惊叹，两人对视一眼，反而被对方眼里的惊叹逗乐。 以往她在大堂用饭，小二都是报菜名，这是叶凝第一次见，她细细的翻阅画册，内心对掌柜的巧思一阵佩服. 叶凝和乘碧的样子让乘宣一阵轻笑，见两人来回翻了一遍也难以抉择，他剥着瓜子说道:“四方楼大厨手艺还行，特色菜也多，你们选些爱吃的，我再让小二看着配。” 叶凝和乘碧点头，开始新一轮的翻阅，乘碧眼疾手快的指着一页:“叶姨，这个五味杏酪鹅看起来挺好。” “嗯，这个呢？八宝魔灵兔。” “看起来也是很好吃的样子。” “怀抱鲤怎么样。” “可以可以。” “哎这个这个，桂花糖蒸松仁糕。”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选了好几个菜式，乘宣让九衡去找小二，又推了一个碟子到两人跟前，碟子里躺满白白胖胖的瓜子，正是他刚刚剥的。 叶凝将碟子推给乘碧，手倒是抓了一把没剥壳的瓜子:“阿碧你吃，我还是爱嗑瓜子。” 乘碧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后。 “别瞅了，她出去了。”叶凝嗑着瓜子含糊不清道。 乘碧不好意思的笑一笑，手下倒是没停的往嘴里扔瓜子。 “你就这么怕她？” “叶姨别这么说，浮岚姐也是关心我，我的确很多东西不能吃。” 对于乘碧的解释叶凝只是两眼一翻，没再言语。 九衡很快回来，在乘宣耳边悄声说了几句，乘宣没说话，眼中闪着不明的情绪。 大厨速度极快，很快菜就上桌了，叶凝和乘碧点了四五个菜，小二问了九衡，又依着几人的喜好配了一些，最终摆了满满当当的一桌。荤菜除了叶凝和乘碧点的五味杏酪鹅、八宝魔灵兔、怀抱鲤，格外加了一个闲笋鸡丝，素菜以清淡为主：梅子豆腐、素炒银芽、炸茭藕、辣子姜、蟹黄羹，主食选了珍珠翡翠糯米圆子、蟠桃饭并一盘三鲜烩面，最后见着叶凝和乘碧都喜甜，还一人上了一份樱桃煎和姜蜜水。 叶凝和乘碧看着满桌的菜眼睛都直了，咽了咽口水，齐声问道，“这么多吃的完吗？” 乘宣倒了一杯青竹酿，慢条斯理道:“不着急，慢慢吃。” 三人这才动筷，浮岚是在上菜时回来的，此时挽着袖子站在一旁给乘碧布菜，给他夹了一些素炒银芽，乘碧不留痕迹的看了五味杏酪鹅一眼，慢慢吃着碗里的银芽。 接下来浮岚几筷子都是素食，最后给他夹了一点闲笋鸡丝。 倒是叶凝看不下去了:“浮岚，这里没有外人，让他自己来吧。” 浮岚恭声答道:“仙子有所不知，世子爷体质虚弱，许多菜食需要忌口。” 叶凝闻言拿起公筷夹了一筷子五味杏酪鹅放乘碧面前碟子里:“怎么这鹅也要忌口？” 这五味杏酪鹅是四方楼大厨的拿手菜之一，特意去人界学的，鹅是自小吃灵谷灵草喝灵泉长大的放养鹅，用姜、陈皮、香葱、片糖、酸梅酱、喼汁、甘草、酒等调配出来的酱料腌制后，腹中塞入灵鸭蛋三五枚，置铴锣内蒸熟，先用猛火再用慢火，让鹅身充分吸收酱汁，最后出铴锣浇上一层用杏花腌渍而成的杏酪。妖红的杏酪浇上后，鹅肉呈赤色，似胭脂，又叫胭脂鹅。鹅肉性热，杏酪微寒，二者相容自是无限美味。 “这五味杏酪鹅虽不需忌口，但奴婢观之用的酸梅酱不是现腌，怕是有不净之处。”浮岚说着，乘碧伸向五味杏酪鹅的筷子放下。 叶凝又用公勺舀了一勺子八宝魔灵兔:“这个总干净了吧。” 八宝魔灵兔实则就是将魔灵兔切丁去滚沸油锅后，加了青笋、萝卜、玉米、苤蓝（撇拉）、佛手瓜、鬼子姜、花生、鱼仔炒制而成，入口麻辣鲜香，回味无穷。 \"炸过的魔灵兔肉不易克化。\"浮岚说完舀了一勺梅子豆腐到乘宣碗里，“这梅子豆腐细嫩滑腻，世子爷可以食用一些。” 乘碧“哦”了一声，埋头吃起豆腐来。 叶凝将八宝魔灵兔放进自己碟子里，没控制好力道勺子磕到碟子发出清脆的声响，乘碧抬头看了她一眼，浮岚倒是没有反应，专心给乘碧布菜。 乘宣给她斟了一杯青竹酿，声音轻柔:“叶凝尝下青竹酿，今天才开坛的。” 叶凝气闷的一口喝下，青竹酿入口甘洌，带着淡淡的竹香，如身处青山碧林间清爽，霎时郁气消了大半，她转转眼珠，看向桌上:“这阿碧点的桂花糖蒸松仁糕怎么没上，浮岚你去厨房问问。” 浮岚放下筷子福了一礼道:“王爷恕罪，世子爷恕罪，仙子恕罪，这桂花糖蒸松仁糕过于甜腻，奴婢见有樱桃煎和姜蜜水，便斗胆替世子爷取消了。” 乘宣放下酒杯，看着浮岚:“你为着阿碧着想，有什么罪呢？” 乘碧早已习惯，也随声附和道:“浮岚姐没事的，我不吃也可以。” 剩下叶凝难以置信的看着几人，几次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闷闷的吃着菜，一时只觉佳肴味同嚼蜡。 第64章 透心丸 大厨手艺极佳，哪怕是素食都是色香味俱全，但叶凝就是没来由的心里烦闷，一顿饭叶凝吃的味同嚼蜡，反观乘宣和乘碧倒是吃的津津有味。 难得的吃饭变成受刑，饭后小二麻利地撤了碗碟又端了茶点上来，一壶上好的庐山云雾，一组碟子，是四样小巧糕点：梅花香饼、雪片糕、枣花酥、栗子卷；外加一碟子香炒瓜子。 庐山云雾清新淡雅，入口如一阵细雨冲刷掉舌间肺腑因食佳肴而生的繁重味道。叶凝呼出一阵热气，见乘碧眼睛死死的盯着糕点，她将碟子朝他面前一推，说道:“这也是刚出炉的，尝尝？” 乘碧一阵欢喜又垂下眼帘。 “过犹不及。叶姨我不吃了。” 叶凝愣了一下，见乘碧坐在椅子上，薄薄的一片随时能被风吹走，她细眉一挑，“什么过犹不及不好克化，等会我带你出去溜达两圈看看这四方城的灯火，到时候你还会觉得肚饿。” “仙子，这刚出炉的糕点会引起内热，恐怕……” 叶凝脸上露出一个清淡的笑:“那我们就放凉了吃，浮岚与其担忧这个不如跑一趟，替阿碧取斗篷来，这夜深露重的……” 浮岚心下两相比较，亦觉得叶凝说的有理，又担心她离开这会儿，看出她心中所想，叶凝吐着瓜子皮不甚在意的说道:“我们在这等你。” 乘宣适时开口:“不必回宫，去王府取一件。” 浮岚这才放下心来，冲在场众人行礼后快速离开。 叶凝透过窗户看着她走远，冲乘宣和乘碧招手，“赶紧赶紧。” 乘碧满脸的疑问，倒是乘宣看着她，眼底笑意沉浮，站起身来。 “二哥？” “二什么哥，”叶凝拉着他，“赶紧走，叶姨带你去吃好吃的。” 临出客栈，叶凝还不忘让小二包上几味糕点。 乘碧向来自持有礼，因着身体的原因，自小饮食多顾忌，精致但也单一缺少滋味。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四方城的街头品尝来自各界的美食，酸甜苦辣麻。叶凝也知道乘碧的胃口，每样只取了少量给他尝鲜，饶是这样一番逛下来，乘碧也是出了一身薄汗，肚皮溜圆，却难得的兴致高涨。 乘碧兴致正高，却见叶凝往回走，眼神带着困惑:“叶姨怎么了？” 叶凝轻柔的擦去他嘴角的糖粒，指指天色:“时候差不多了。” 乘碧大梦初醒般笑容消退，垂着头闷闷地“哦”了一声。 叶凝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抬手摸摸他的头，温声说道:“以后又带你出来玩儿。” 乘碧这才恢复了笑容。 “在这儿等她吧。”乘宣见旁边刚好有个茶铺，便邀叶凝和乘碧过去。九衡见几人落座才离开。 茶铺的茶自然是比不上四方楼，全做解渴，叶凝拿出四方楼的糕点。乘碧直摆手，恋恋不舍道:“叶姨，吃不下了。” 叶凝闻言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谁让你现在吃了。”她将四味糕点各自挑选了一些完好的出来重新包好，递给乘碧，“这个糕点可以留两天。” 乘碧手伸过去又停在半空，有些犹豫:“浮岚姐不会让我吃的。” 叶凝将糕点塞给他，没好气的说道:“你一定要她发现？”剩下的她也没有浪费，又收起来。 乘碧小心翼翼的捧着糕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乘宣见状帮他将糕点装进怀里:“你要成年了，别什么都让浮岚动手。” 乘碧被说的有些无地自容，争辩道:“不是我想，浮岚姐老是抢着来。” 乘宣见他面红耳赤，眼神还是一贯的清澈，轻笑道:“那你证明给我看，自己换衣服？” “自己换就自己换。”乘碧难得的横了乘宣一眼。 叶凝又拿出一个小瓶递给乘碧，嘱咐道:“这药每日清晨服一粒，连服五日，歇两日，再继续服，服足一个月。” 乘碧接过瓶子，乖乖点头:“嗯，知道了，叶姨。” “你没有问题？” “什么问题？” 叶凝诧异的看着乘碧:“这药，你不问问？给你就吃？” 乘碧笑的灿烂:“因为这是叶姨给的药啊。” 叶凝眼眶一阵发热:“傻孩子，这叫透心丸，这次入梦我见到了你的母亲，才想起来这味药丸。” “母亲？”乘碧诧然听到碧心的消息，愣在原地。 或许是今晚过于自由，乘碧下意识脱口而出:“可是她从来没入过我的梦。” 乘宣搂着他的肩膀:“来看你这么大了连衣服都要浮岚穿？” 乘碧一阵气闷，憋得眼眶微红。 叶凝瞪了乘宣一眼，才轻声道:“梦本就是睡醒就忘得差不多的，你怎么就那么确定她没入过？” 乘碧这才面露惊慌，所以是他自己忘了吗？ 叶凝和乘宣你一眼我一语成功让乘碧陷入自责，两人同时抬头，目光不期而遇，叶凝发现他正饶有兴趣的看向自己，那双桃花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叶凝不堪示弱的冲他一龇牙，见他愣住，这才得意洋洋的笑了，又垂下头安慰乘宣。 乘宣捂着乱撞的心，只觉一阵闷热，用力摇了几下扇子，才压着声音问道:“这瓶子里装的什么？透心丸？” 乘碧红着眼眶，点头:“是叫这个名字。” “这药是以前我和你母亲一同炼制，专为蕴养灵脉。想来你现在的身子用着正好，”叶凝顿了顿，脸上的轻柔凝结在眼底，“浮岚说你身子不好，我观你气色倒也没那么严重，不过体质是差了点，以后得多走动走动。” 乘碧双眉习惯性的微蹙，眼底一丝黯淡一闪而过:“嗯。我知道的，我不会成为你们的累赘。” 叶凝轻打乘碧的手:“说什么胡话，你不是任何人的累赘，就连你母亲也无悔生下你，你又何必说这种丧气话！” 乘碧顿时觉得喉咙哽咽，嘴角不自觉的抽搐几下，他牙齿紧紧咬住嘴唇，胸腔剧烈的起伏着，胸中情绪万千，既有感动又有悲伤还夹着苦涩，汇成一股热流涌向眼眶，他用力眨眨眼，转头埋在乘宣肩上。 第65章 辞行 乘宣感觉到肩部衣衫润湿，轻轻拍着乘碧的肩，望着叶凝，眸光轻柔带着无奈。 三人一时无话，待乘碧平复情绪，叶凝借着店家的水盆净了手，在乘碧的茶杯上两指轻触，一股碧色光团自指尖落入杯中，干涸的茶杯霎时装满了水。 “这是莲露，你今晚吃的杂，喝了这个舒服点。” 乘碧没有迟疑，举杯饮尽，一股清凉下肚，原本还觉微撑，现在腹中清凉舒爽，他脸上挂泪，笑的轻松，眼中带着感激说道：“谢谢叶姨。” 正说着，浮岚满头大汗的跑过来，还未喘口气就抖开手中的斗篷，急急说道：“世子爷，更寒露重，小心身子。” 夜晚并不寒凉，乘碧走了许久，一身血液流通，本就暖融融的，此时披上斗篷只觉热的难受。他见浮岚满脸汗水也没有推拒，只是不经意侧过身避开浮岚的手，自己系着斗篷带子。 王府距离四方楼并不远，浮岚没费什么脚程就到了，向管家说明来意，管家就赶紧去取斗篷。只是出府后不久就遇到不知谁家马车翻倒在路中央，似乎碰伤了路人，车夫路人各执一词还引来了巡逻的魔将，一时人群闹闹哄哄堵作一团。她不得不包了一个大圈子，到了四方楼又听说几人苦等不过已走，正当她着急上火时，看见了九衡。宣王怕她找不着，派了九衡来寻她，九衡带着她兜兜转转最后到了茶铺。 一路上浮岚都担心叶凝带着乘碧乱吃东西，直到看见空荡荡的桌子、乘碧也清清瘦瘦的样子，才放下心来。 天色已晚，几人也逛（吃）的差不多了，乘碧本想着留宿在宣王府上，和叶凝秉烛夜话，浮岚又说着行囊未带，乘宣竟也没有多言。乘碧只得哭丧着脸回了宫，也不算哭丧着脸，怀里揣着一包糕点，还拿着一个布娃娃。入宫前叶凝塞给他的，和街上小孩拿的一样，造型精致，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去买的。 吱呀一声小院的门被推开，阿木正在房间里忙着，听见声响出来，一团黑色迎面而来，扑到他身上挂着。熟悉的触感让他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看着灯下俏然而立的人。 “叶凝姐？” “怎么?见到我这么惊讶。” “不是，因为，这，”阿木赶忙解释，生怕叶凝误会，情急之下越发说不清楚，最后干脆一拍大腿，“哎呀，我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 “不回来我去哪里？”叶凝好笑的看着他，见他手上还握着一个药瓶，“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阿木这才想起来，转身边走边说道：“你看我，乌金他们要走，我收拾点东西给他们。” “走？”叶凝眉头微蹙，不解的看着阿木，“乌玲伤的那样严重，怎么这时候急着走。” “石竹从王爷那离开不是直接去魔医署了吗……”阿木说着，继续清点着他们路上可能用到的灵药。 原来是石竹回了魔医署后，被阿木试探出打算，乌金乌影二人一听，三人居然达成一致，在艳魑回妖界途中伏击她。按妖族使团的行程，他们还将在四方城逗留数日再离开，眼下乌玲重伤未愈，纵使大魔医医术高超，但魔界灵气稀薄，仍不宜她休养，最终几人决定先回浮屠山。使团离开后，他们再自浮屠山直奔妖界，这样也避免将魔族拉下水。 叶凝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道：“艳魑与幻海勾结，背后可能另有其人。以他们几人的修为，我担心会白白送命。” “以他们的性情，不让他们去只会适得其反，”阿木赞同的说道，“眼下先回浮屠山也好，乌玲伤势为重，况且回去了，还有黑木长老在。” 阿木嘿嘿一笑，带着一脸狡黠：“黑木长老让不让他们去，还不知道呢。” 叶凝恍然，想到黑木长老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心下担忧霎时去了一半。 阿木手脚麻利，再且乌金几人本来就是轻装简行，没多久就收拾好。待叶凝一觉醒来和阿木去到王宫魔医署。 乌金和乌影在魔医署休息了一夜，此时精神好了许多，几人在宫外汇合。为了方便，乌玲已经化为本体，花盘耷拉，叶片干皱，与初见时枝繁叶茂的样子大相庭径。 见此情景，叶凝又在心中暗骂了艳魑一通。 乌金愧疚的说道：“仙子，没想到忙没帮上还惹下了这么大的祸端。” 乌影和石竹在后面也是一脸内疚。 叶凝连连安慰他们一番，阿木才带着他们离开。 大将军知道阿木要去仙界，和他寸步不离，阿木干脆带着她一起回浮屠山找黑木长老，这下叶凝才真的算孤身一人，回到空无一人的小院，百无聊赖之余，她干脆将干货店门打开，营业。 阿木的干货店除了固定的订货客源外散客并不多，至少叶凝守着的这大半天连只苍蝇都没见到。 叶凝索性蒲扇往脸上一盖，在躺椅上优哉游哉地打起了瞌睡。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敲柜子，叶凝一把掀开扇子，见两人逆着光一前一后站在店外，叶凝手挡在额前半眯着眼看去，正是乘宣和九衡主仆二人。 “乘宣？你们怎么来了?”叶凝有些意外，起身伸了个懒腰，话间还带着一点鼻音。 乘宣走到她身边，随手拿起一朵干菇打量着，不答反问道:“怎么就你一人？阿木呢？” “阿木和他们一起回浮屠山了。”叶凝领着他穿过内门来到小院，“喝杯茶吧，九衡护卫呢？” “守着店呢。”乘宣坐到石凳上，撑着下巴，见她手法娴熟的沏茶。 “让他进来吧，我去关店门。” “不用了，他也要学着开店，”乘宣伸手轻拦下她。 叶凝有些疑惑，又不便发问，或许九衡和琉璃成婚后打算开店也说不定。 九衡：我怎么不知道我要学开店？ 叶凝见乘宣只顾着喝茶也不说话，有些迷茫的问道:“乘宣，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第66章 艳魑来访 乘宣喝尽杯中的茶水，清了清嗓子，凝视着叶凝说道：“阿碧生辰快到了，就是后日。” 叶凝一拍脑门儿，“对哦，我差点忘了。多谢你提醒我。那日他是要去魔神庙？” “那日我们会送他去魔神庙，待他祈福完，宫里会有一个小型家宴，只有父王、母后、皇姐、阿碧和我，”乘宣顿了顿，眼神柔和，“如果你在的话，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我一定会去的。”叶凝话音中夹杂着兴奋，转念又问道；“你说魔尊会出席，他已经回来了吗？” “约是在明日。”乘宣说这话时声音低沉，引得叶凝下意识凑了过去。 想到乘碧的封印，她有些焦急的说道：“那他回来你能告诉我一声吗？” 乘宣沉默了半晌，看着她，颇有些为难的说道；“如果我直接入宫的话可能来不及告诉你。” 叶凝嘴张了几下硬是没吐出一个字来，乘宣见她的样子，从胸腔深处发出一声叹息，眼底满是心疼还夹杂着不明的情绪，仿佛无意地说道：“父王行踪隐秘，若是被其他人知晓……” 见乘宣很是为难，叶凝有些失望，试探的问道：“若是我去你府里等候呢？” “那再好不过了，”乘宣回答的极快，又不疾不徐的接着说道，“这样父王回来叶凝就可以第一时间知道了。 依旧还是那间客房，甚至还保留着她离开时的样貌，叶凝天生天养，未得道前也是随波逐流的性子，后来于梦中得道，性子依旧，对居所一向没有要求，无论是早前无事天、阿木的小院还是现在去宣王府，对她来说都是顺势而为。 乘宣所言不虚，暂居宣王府的第二天，魔尊回来了。 魔尊回来的早，清晨乘宣便接急召入宫。待叶凝一觉醒来，乘宣都走了好几个时辰，她也没急，准备用过饭后再入宫。 虽然只有她一人，王府的饭食也没有敷衍，琉璃亲自下厨，又有清荷婉荷随侍左右，着实让她过了一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瘾。 刚用完膳，管家便疾步走来，冲叶凝行了一礼，脸上堆着笑道：“叶凝仙子，妖族妖姬艳魑在府外求见。” 叶凝还端着茶碗，见他笑的满脸褶子都皱到一起，双目不可置信的睁大：“陆叔，艳魑要见我？” 陆管家微微弓着背，温和的看着叶凝回道：“她求见王爷，但是王爷入宫去了，一时没有消息，您看这……” 一说到艳魑她就想到乌玲的惨状，不由眼神阴沉了几分，叶凝也不清楚乘宣会怎么做，为着她使者的身份和大将军，叶凝只得暂时咽下这口气，低声说道：“劳烦陆叔和她说一声乘宣不在。” 陆管家点头称是，从容离开，只是不一会儿叶凝见他又转回来，面上既是为难又带着气愤。 “陆叔？” “叶凝仙子，她不走，说要一直等到王爷回来。”陆管家满脸气愤，嘴皮子上下翻飞，“您不知道，她由侍女扶着，娇娇弱弱的站在门口，惹好几拨人驻足了。” “这是做给谁看呢？”叶凝闻言眸光清冷，“这么说她是想进府？” 陆管家不知想到什么，又重新挂上笑容：“让她一直待在府外也不是没办法。” “那不可行，这不是平白给魔界添个苛待妖族使者的话柄吗，”叶凝摆摆手，略微思索后反而笑了起来，“陆叔，府中会客厅在哪？” “就在前头。” “既然她这么想进府，那就让她进来呗，就让她在会客厅等候，”叶凝神色舒展，胸有成竹，“可不能让她四处走动。” 姬合自那晚后便没管艳魑，只每日让人盯着她的行踪。艳魑也没藏着掖着，领着蛮奴袅袅去往宣王府，只是不巧宣王不在府中，她也没离开，静静地在府门等待，果不其然，不一会儿管家便请她入府。 她面纱下的脸志得意满唇角扬起，只要入了府，还愁见不着宣王？然扬起的唇角在到达会客厅时垮了下来。 会客厅中站着一人，背对着门口，正细细欣赏着墙上的壁画。那身影艳魑化成灰都记得，正是那晚杀死幻海的女子，妖仙叶凝。 “仙子，艳魑妖姬到了。”管家走到叶凝身旁恭声说道，笑容比起面对艳魑时简直真诚的刺眼。 “劳烦陆叔了。” “不敢不敢。”陆管家笑眯眯的退下。 叶凝闻言转过身来坐在黑木圈椅中，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一位容貌怡丽的侍女。 艳魑在她对面款款坐下，“这位想必就是叶凝仙子吧？” 艳魑心里暗自盘算：看王府管家对她的态度，她与宣王关系匪浅，那日她给乘宣送菌丝保命，乘宣答应的爽快，她还疑惑，现在看来约莫与这叶凝有关系。 叶凝轻轻抬眼，看着艳魑，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又见面了，艳魑妖姬。” 艳魑轻笑了一声，笑的人浑身酥麻：“仙子说笑了，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哪说得上又呢。” “是吗？”叶凝朝后靠在椅背上，姿态散漫：“许是我记错了？” “或许仙子是见了与我面貌相似之人吧。”艳魑端正坐着，缓缓说道。 “世间千人千面，与妖姬相似之人应该没有。”叶凝笑意不达眼底，“妖姬何苦掩饰呢？” 艳魑望着面前的茶杯，上好的白玉杯，雪白洁净的杯壁隐隐映着她的笑脸，“仙子为何不信呢？” 叶凝没再回答，低头啜了一口茶。身后的两名侍女始终雕像一般静静立着。 时间一息一息的过去，叶凝终于放下茶杯，挑眉看着艳魑说道：“我信不信很重要吗？” 艳魑抓着机会，双眼柔柔的看着叶凝，与她四目相对，轻启红唇：“那是自然。” 叶凝静静的看着艳魑，双眼逐渐无神，艳魑面纱下的笑容越来越大，转瞬一阵威压袭来，她来不及变化表情，就被死死定在原地。 “怎么了？”叶凝眼里带着疑惑，轻声问道，“失效了？” 第67章 震慑 艳魑动弹不得，眼睁睁见着叶凝站起身来，朝着自己越走越近。 蛮奴反应过来拿出匕首冲向叶凝，还未近身就被清荷制住，她大声喊道：“大胆，妖姬可是使团成员！你们要引发两界大……唔唔……”话还未说完就被婉荷施了一个消音术，只能干看着叶凝走向艳魑。 随着叶凝的靠近，威压越来越强，此时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却轻轻抬起掐住艳魑的脖子。纤细的五指越收越紧，艳魑愈发喘不过气，说不出话，威压之下她浑身骨骼都在格拉格拉的响，一时不知是身上更疼还是喉咙更疼。 眼见艳魑如脱水的鱼儿一般逐渐无力，叶凝才收了威压松开手，任凭她跌坐在地上，捂着喉咙连连咳嗽。艳魑通红的眼里全是恐惧和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人能不被她的魅惑之术影响…… 清荷松开蛮奴，解除禁制，任她连跑带爬的扑到艳魑身边，见她雪白的脖颈上一圈红印，身子因恐惧小幅颤抖，一时不敢碰她，带着哭腔喊道：“妖姬……”随即她抬起头恨恨地盯着叶凝。 清荷婉荷二女见状，站在叶凝斜前方一左一右呈护卫姿态。 叶凝倒不为所动，瞥了艳魑主仆一眼，慢条斯理的擦着手，缓缓说道：“收起你的小把戏，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说着她将擦手巾随手一扔，大步离开会客厅，清荷婉荷紧随其后，徒留艳魑与蛮奴二人。 叶凝离开好一会儿，艳魑才恢复了一点气力。 会客厅闹腾的动静不小，但一直没见其他人出现，艳魑心中了然，这是乘宣借叶凝的手给她的再次警告。 情绪平复下来她更觉浑身疼痛，喉咙跟火烧一样，蛮奴扶着艳魑坐在椅上，又给她倒了杯茶，见她缓缓喝下才轻声问道：“妖姬我们还要在这等吗？” 艳魑一时眼前划过许多张脸，那些脸串联成她从小到大的经历，她紧紧握着手，任凭尖锐的指甲戳入掌心，眼中恨与坚定交织：“等，我就不信他一直不回来。” 好不容易离开妖界，这次，我一定不能空手而回！ …… 叶凝刚出会客厅拐个弯就见陆管家站在半道儿，身后跟着一队侍卫。 婉荷远远冲陆管家做了个手势，陆管家霎时心中大石落地，面上担忧散去，他笑着拱手：“仙子。” “陆叔，您这是？”叶凝见他身后那队侍卫修为不低，就那样白白站在原地。 “仙子不必惊慌，”陆管家颠了颠肚子，笑的和蔼：“可不能让外人欺负了仙子。” 叶凝闻言内心滚烫，爽朗一笑：“怎么会，陆叔你太小看我了，刚刚我可帅了。是吧，清荷婉荷？” 清荷、婉荷捂嘴一笑，齐齐回道：“刚刚姑娘可帅了。” 陆管家呵呵地笑出声来：“那就好那就好。姑娘可是要入宫。” 叶凝“嗯”了一声，又冲陆管家说道：“陆叔，艳魑二人还未离开，我在会客厅设了阵法，除了出府那条路，其他路只进不出。” 陆管家闻言大喜，赞叹道：“还是姑娘想的周全。”说着他就要作揖，叶凝哪会受这一礼，扶住他的手臂。 “陆叔，我先走啦。” 见着叶凝走远，婉荷吹了一声短哨，四五个身影身形极快的自道旁树后墙边窜到三人面前，正是府中的暗卫。陆管家身后的侍卫是明防，暗卫才是真正的杀器。 “守着会客厅，若有异动即刻来报。”婉荷话音刚落，暗卫便四下散开转瞬不见踪影。 陆管家也挥散侍卫，才问道：“刚刚会客厅里发生了什么？” 清荷长话短说，向陆管家讲述了叶凝在会客厅的举动，陆管家听完脸色极其难看，“这艳魑也太可恶了。” “可不是，不过姑娘直接给了她一个下马威，您没看到她二人伏在地上的狼狈样子。”清荷性子相较婉荷活泼，话也多些，刚刚在里面没说话可憋得不行。 “你呀，”陆管家没好气的点了她额头一下，想到艳魑他目光一寒，身上顿时散发出阵阵杀机，“姑娘也是仁义，这艳魑便是杀了也没关系。” 这陆管家原是魔界一位占山大王，属下没长眼，趁他没在劫了路过的乘宣，等他回来山寨都没了。他与乘宣不打不相识，最后干脆改头换面做了王府管家，平日里笑脸迎人，私下倒是时不时吐露几句心声。 婉荷倒是心思玲珑，眼底带着欣慰的笑意：“姑娘这是担心牵连到王爷吧。” “原来如此，婉荷\/姐姐高见。” 陆管家恍然大悟，见四下无人小声说道：“难怪难怪，我说王爷怎么舍得让你们二位做她的侍女呢。” “可不是么，”清荷捂着半边嘴巴，神秘至极，“你看那兰因，王爷给出去就没要回来过，还是他主动给的……” 陆管家拖着长长的声调“哦”了一声。 …… 而众人口中的叶凝脚程极快，已经入了宫。没急着去见魔尊，她转道儿先去了魔医署，没想到大魔医受魔尊召见，他前脚刚走叶凝后脚就到，两人一个前门一个侧门，刚好错过。 这下好了，有什么直接到魔尊面前说吧。和药童打听了大魔医去向，叶凝边想着也边往书房去。 魔王宫·书房 魔尊坐在上首，面色沉重，下方乘月舒和乘宣也是难得的沉默，大魔医刚刚说完长篇大论正忙着喝水润喉。 书房难得的安静。 魔尊连日奔波的风尘还未散去，此时看着面前桌上三个小瓶，眉头紧皱，晶莹白玉瓶装着玉髓丹，矮胖青花瓷瓶装着透心丸，细颈翡翠瓶装着青莲冰晶露。玉髓丹和透心丸都是叶凝给乘碧的，青莲冰晶露则是魔尊刚从琼楼台得的。 魔尊如深井一般的眼睛里，罕见的透着一丝疑惑：“大魔医的意思是青莲冰晶露用不上了？” “倒不是用不上，只是药效没有透心丸好，世子爷已经开始服用透心丸，那就暂时不用换药。” 第68章 药效 这句话从大魔医口中说出，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至极，可是事实却的确如此。 “你确定？” “确定，我对小世子做了全面的检查，的确他的身体这两日恢复的很快，甚至比青莲冰晶露的药效还好。”大魔医原本的坚定又变的不确定，说是不确定实际更多的是难以置信，“这两日他除了日常的药就多用了透心凉，以及每次服药后都会吃一粒玉髓丹。” 时间又静止了几息，魔尊怔怔的凝视着桌上的三个药瓶，表情逐渐僵硬，连脸颊上的肌肉都在隐隐抽动，默了半天，只吐出一句话：“这青莲冰晶露炼成后由我保管，未经他人之手，应是没问题的。” 乘“这玉髓丹是叶凝亲手制作，透心丸是她和皇婶一起炼制，阿碧一直在服用，也没什么问题。”宣下意识接着说道，引得魔尊看了他一眼。 乘月舒适时开口：“既然药都没有问题，那就是药效的问题，这世上能压过青莲冰晶露的灵药……” “据我所知，”大魔医再一次迷茫且难以启齿，“应该是没有。” 话音落下，书房内四人再次陷入沉默，实在是 魔尊缓缓抬眸，看向书房外，耸兀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声音干哑着说道：“与其在这里猜测，不如问问她本人。” 魔尊话音刚落，燕冲魔将敲门而入，“魔尊，叶凝求见。” 青莲冰晶露举世无双，而且事关乘碧的体质，这次书房外直接由燕冲魔将带队驻守。 魔尊微微颔首，燕冲才让叶凝进去。 叶凝刚进书房就被四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乘宣还好，眼中笑意居多，魔尊坐在上首，眼神深沉，乘月舒一贯的面无表情，而大魔医则是面带惊讶又欲言又止。 叶凝只觉诧异，但挂心乘碧的封印，索性将内心的讶异压下，冲魔尊行了一礼：“妖仙叶凝，拜见魔尊。” “不必多礼，请坐。”魔尊声音低沉，叶凝也没矫情坐在乘宣旁边。 待她落座，乘月舒看了魔尊一眼，开口说道：“叶凝，这透心丸是你和皇婶所制，用什么灵药制得呢？” 叶凝听着这话，有些疑惑，她下意识看了乘宣一眼，乘宣温声说道：“叶凝直说无妨，这透心丸药效极佳，阿碧的身子眼看着就好起来了。” “真的？”听乘宣这么一说，叶凝也内心欢喜，她细细回忆起当初…… 叶凝天生天养，以妖身成仙，碧心又是天地唯一的石斛仙草，两人都是木系体质，每次渡劫天雷虽然淬体但对灵魄伤害极大，于是两人就琢磨着炼制一种灵药用于修复灵魄。天雷来的突然，无法及时准备，所以这药既要短时高效又要没有副作用。两人翻遍了古籍也找不到这样的灵药，后来干脆自己试着炼制，掏空了家底不记得失败了多少次，最后捣腾出了透心丸…… “我记得那次加了九曲参公的灵须，茯神片，地精粉，补天芝，银角树的花，”叶凝眉头皱出了川字纹，“还有海凝草，珊瑚砂，玄冰。” 叶凝每说一个药名，大魔医就记录下来，直到最后他看着手中的药单，陷入沉思。 怕干扰到大魔医，魔尊和乘月舒都没有说话，乘宣给了叶凝一个安心的眼神，四人都聚焦在大魔医身上。 大魔医根据叶凝说的药在识海中根据剂量、顺序演算了千百种炼制方式，随着演算他眉头越皱越紧，忍着高效演算带来的痛楚，他犹豫着向叶凝：“叶凝，你确定是这几味药吗？” 叶凝十分肯定的点头。 大魔医还是不解，干脆直接问道：“这些灵药都是高阶灵药，的确有修复何中和的作用，但是要达到透心丸的药效还是不够，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加了其他的。” 叶凝本想直接否认，脑子灵光一闪，不好意思的说道；“似乎是加了其他的，但不是灵药。” “加了什么？”大魔医直觉这才是透心丸的关键所在。 叶凝脸颊微红，有些言辞闪烁：“当时怕药苦，每次炼药都加了灵露，那次炼透心丸也加了。”说着她手指微动，化出一滴灵露浮在掌心，“这是莲花露，碧心还加了石斛花露，透心丸既可以修复灵魄又有石斛花露，我想着正适合阿碧才给他服用的。” 浮在掌心的灵露小小一滴散发着浅淡绿芒，大魔医隔了两步都感受到清凉之意，他眼睛一亮，激动抚掌：“是了，是了，就是这个感觉。定是这透心丸含了石斛花露和灵露，再配合同样有灵露的玉髓丹，两种灵丹虽然不及青莲冰晶露但药效相合而且正合乘碧的体质，所以才会有此奇效。” “青莲冰晶露？大魔医的意思是透心丸和玉髓丹加起来比过了青莲冰晶露？”叶凝出言极快，不假思索，感到自己的轻率后她尴尬的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然的问道：“是传说中一滴便可重塑灵体的青莲冰晶露？” “嗯。不错，”魔尊这才开口，面色平静，显然内心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这就是。” “魔尊，我可以看看吗？”叶凝看向魔尊，他面前的桌上整齐摆着三个小瓶，其中两个叶凝认识，是她给乘碧的玉髓丹和透心丸，那想必另一个小瓶里装的就是青莲冰晶露了。这也是叶凝第一次见，但却感觉有些熟悉。 魔尊微微颔首，目光微动，他面前的细颈翡翠小瓶便直直飞入叶凝手中。 小瓶入手寒凉，叶凝只觉熟悉感更甚，她轻轻打开瓶塞，一股药香霎时弥漫整个书房，闻之神清气爽，魔尊甚至觉得之前未好的暗伤在隐隐发痒，不由暗叹一声奇药，转瞬想到玉髓丹和透心丸，表情僵硬一瞬后反而更是身心舒畅。 乘宣沐浴在这股药香中也觉浑身通泰轻灵，余光却看叶凝表情越发奇怪。 叶凝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冲口而出道：“这真的是青莲冰晶露？” 第69章 碧海潮息珠 “自然，这是由琼楼台谷主亲自炼制而成，据他所说，数月之前，他们谷中弟子在人界极北地下冰层中找到一株千年青莲，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才将其完好取出，不仅如此，青莲旁正巧伴生玄冰，一举两得，同时得到炼制的两味关键材料。我去的时候他还在闭关炼制，一经炼成本尊就直接带回了魔界，中间未曾假手于人。”魔尊说着仍是心有余悸，这巧的好像是上天的安排，千年青莲极难保存，在凋零前若是找不到相合的玄冰，只能扼腕叹息。 随着魔尊的话，叶凝的表情愈发复杂，惊异、怔愣、怀疑、困惑……所有的表情都在她脸上轮番上演。 除了沉浸在药方中的大魔医，叶凝的表情不仅吸引了乘宣，连乘月舒也频频看向她，魔尊本就是爽快之人，更是直接说道：“叶凝仙子你与故去厘王妃本是挚友，有话不妨直说。” 叶凝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心一横，放弃般说道：“那就得罪了。” 说着她双手捏诀，心神一动，识海翻腾。众人只见一朵青莲虚影自她头顶心腾腾升起，青莲不过巴掌大小，隐隐发出浅碧光芒。她一把将青莲冰晶露倒在掌心，看着几人看过来表情各异，叶凝冲他们安抚一笑，另一手快速画着法诀，碧绿的一团灵药和青莲虚影并排在空中。 “这是我的本体虚像，和这青莲冰晶露同身同源，若我没猜错琼楼台采摘的不是千年青莲，而是我修炼后留下的气息长成的青莲……” “不可能，这是在极北地下发现的青莲。” “他们采摘之处是否是极北一处山谷地下，青莲生在一片冰茧中……” 魔尊缓缓起身撑着桌案，青莲成长不易，这细致的地点谷主只和魔尊透露过…… 魔尊的表情动作早已说出答案。 “那便是了，自告别碧心到醒来去仙界这段时间，我一直就在冰茧中修行，冰茧由我所结，或许是我离开时留下了一丝灵气，长成了青莲，那伴生玄冰就是残留的冰茧，”叶凝收了青莲虚影，面露苦笑：“我才修行不过数百年，哪算得上千年青莲，这青莲冰晶露便也不是真的青莲冰晶露。” “可是我觉得这就是真的青莲冰晶露。”大魔医急急开口，先不说青莲是哪年的，这药经他验证，确是青莲冰晶露，若是所用青莲不足千年，那只能证明那朵青莲有了机缘，药性超凡。 魔尊颓然坐回去，微垂眼眸半晌才开口：“这药本是为阿碧所求，现在他有了更好的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说重要倒也不重要。”他将药瓶推到一旁，预示着此事盖棺定论，“那么叶凝，你前来找本尊所为何事？” 叶凝神色一凛，将青莲冰晶露递还给大魔医，慎重向魔尊行礼说道：“还请魔尊告知当年碧心夫妇去世、乘碧封印的真相。” …… 魔尊沉吟许久，大魔医见灵药一事已定，虽也挂心真相，仍恪守本分欲离开。 “无妨，大魔医不必离开。” 魔尊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悲伤，淡淡说道：“想必你已经问过阿童和大魔医，定是对这封印有疑惑。” “不错，”叶凝直勾勾盯着魔尊，话里多了十分认真：“仙草精魄的重生或是天意，为何一定要将其封印，哪怕以命相抵，若是两两相安还好，还连带阿碧这多年的虚弱。” 面对叶凝的质问，回忆带着伤痛袭来，魔尊顿了顿，似在斟酌，而后才娓娓道来：“厘王妃走后，二弟将自己关在房内，不吃不喝，阿童只得先将阿碧养在身边，三天之后的夜半，他用了禁术问天……” 那晚夜半，石禾居平地炸雷，魔尊赶到时，乘厘倒在阵眼中，闭着双眼仰天大笑，一只手一只脚只剩嶙嶙白骨。走近才发现他双目淌血，魔尊忍着悲痛给他治伤却被他阻止，乘厘精通问卜之术，封印一事过于异常，他卜卦问天卦象混乱无所得。碧心灵性通天地，若是天意如此她何苦丢了性命。于是他以自身一手一脚血肉绘制禁阵，施禁术窥天机…… “在那段天机中他看见了碧海潮息珠。他也因窥探天机而失了双目。” 叶凝感到十分讶异，似乎事态的发展越来越出乎意料，隐息石千千万，潮息珠仅一颗，只有上一颗自然消亡了才会又生长下一颗。它包裹在隐息石中，灵力无法探测，须切割后才能发现，且如果不小心切碎就它会变成普通的隐息石。激活它需要大量灵力，传说可混淆母神的眼睛。 见众人都面露震惊，魔尊苦笑着接着说道：“想到生产那晚，隐息石所需灵力超乎寻常，他这才意识到阿碧体内的隐息石里就有碧海潮息珠。此珠一经面世必然引起轩然大波，所以他决定以命来激活碧海潮息珠，启动封印。” “所以，”叶凝轻声说道：“封印不得不完成，是因为碧海潮息珠的隐匿能力不仅能掩盖仙草精魄，还能掩盖珠子本身。” 魔尊长长的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对。” 书房内陷入一种死一样的寂静中，所有人面色都不大好看也无法开口…… 乘宣静静的看着叶凝，看着她呆站着，强忍伤痛以至眼眶微红，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在他心底翻滚，直冲到喉咙口，他下意识抬起手，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艰难的转开目光。 想象中的眼泪并没有滴下来，叶凝沉了一口气，看向上首的魔尊：“那么现在，阿碧的身子在逐渐恢复，他的灵脉就会日益成长，仙草精魄最后挣脱封印。” 乘宣声音微沉，接着说道：“不仅仙草精魄会重返世间，碧海潮息珠也会出世。” “不仅对阿碧，对整个魔界都是灾难。”乘月舒眉头未展，作为魔族储君，她考虑的更长远。 “很有可能，”大魔医早已放下药方，此时皱着眉头：“可也不能眼睁睁见着乘碧每日用药吊着身子啊。” 第70章 生辰(上) 关键时刻，叶凝脑子转的飞快，她快速说道：“前人事前人了，碧心的仙草精魄已焚，仙界若是以此为借口来找阿碧的麻烦，名不正言不顺。现下需要担心的是碧海潮息珠，隐息石压在灵脉上，在多年的灵力拉扯中早已不堪一击，若是封印破开，碧海潮息珠现世是早晚的事。” 魔尊点点头说道：“叶凝所言不是没有道理，若是我们在封印破开时，立马将这碧海潮息珠再次封印丢到其他地方……” 乘月舒\/乘宣\/叶凝眼睛一亮，齐声说道：“灭！” 天地初成时，世间仍残存有混沌，吞噬一切碰到的事物，母神也不能将其消亡，便创出一个界来，将混沌集拢放进去。后来灭界成了专门承载世间不能消除之物的容器，里面几乎没有生命。灭界无限，若是将碧海潮息珠投进灭里，找到它可要费一番功夫，若是找不到，待它消亡后再次长出亦是几千几万年后的事了…… 乘月舒语速极快，面上带着一丝忧虑：“只是这灭界飘忽不定，谁知道它的入口在哪里。” “在仙界。”叶凝见众人看来，她不慌不忙的说道，“天牢最深处有个无底深渊，专门关押犯了大错大罪的仙，其实无底深渊是有底的，在它无尽罡风的尽头就是灭的入口。” “那便先如此，若是阿碧的封印松动，就将碧海潮息珠送往灭。”魔尊一锤定音，松懈下来才觉得连日奔波的疲惫席卷而来。 乘月舒冲乘宣使了个眼色，几人接连告退，魔尊这才得以歇息。 大魔医最后离开，他将青莲冰晶露呈给魔尊，又低声说道：“魔尊大人，这青莲冰晶露或许如叶凝所说，不是千年青莲，但我检查过药效并未减弱，您旧伤未愈，正好服用此药。若是将来真的需要再次封印碧海潮息珠，怕是还要仰仗您的修为。” 透心丸的药效是意外之喜，也惹出后续一连串的事端。大魔医初略算了下，那瓶透心丸还剩二十余粒，约莫着乘碧吃完灵脉也就完全恢复了，届时，若是隐息石的封印压不住灵脉，碧海潮息珠现世，也就不过二十余日了。 魔尊微微颔首，大魔医这才离开，乘碧灵脉一旦恢复，会不会需要大量的灵药还是未知数，他的赶紧回去翻翻老祖宗留下的古籍。 叶凝和乘宣、乘月舒走在长长的殿廊下，叶凝依旧愁眉不展，乘宣冲她扇了扇，折扇送来一阵凉风，“叶凝，不要担心，到时候将它直接丢到灭里。” 叶凝看向乘宣，眼里均是不解：“虽说碧海潮息珠极其难寻，有心之人未必寻不到，但怎么这样巧，刚好被碧心得到。总觉得这过于巧合。” 乘月舒在前面驻足说道：“她去过烟草川，该是在那里得来的。” 乘宣宽慰说道：“的确，不如等阿碧生辰后，我们去烟草川打听打听，他们那里的拍卖商品都是有记录的。” “也好，”叶凝眼里重拾希望与信心，“与其静待缥缈的碧海潮息珠“可能”现世，不如确切的去一趟烟草川。” 乘月舒没同行多久，便中途转道去了武英阁，只留乘宣和叶凝闲庭信步。 出了殿廊走在甬长的宫道上，平日安静的宫道此时很是热闹，宫人来来回回，扫尘、洒水、搬物，每个人都忙忙碌碌。叶凝心下好奇，指着宫道两旁整齐摆放的半人高烛台问道：“这是在做什么？这烛台像是骨头？” 乘宣一身赤色长袍轻舞，灵巧的转动着折扇，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喜悦：“这是选用整根魔兽腿骨制成的烛台，他们在准备祈福的通道。” “祈福？阿碧不是去魔神庙祈福吗？” “准确的说他自出石禾居就已经开始祈福了。” 叶凝第一次听说，下意识看向乘宣，正对上他深邃的双眸，叶凝慌忙的转头，一时无言，只呐呐的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今晚子时，到时我们会一起来观礼，现在我们先回去换衣。” 等到叶凝和乘宣再返回宫中已是日暮时分，宫道上早已布置完毕，半人高的烛台自宫门一路蔓延至石禾居，每两烛台间放了一个石盆，宫人侍卫全都换上了玄色上衣，白色下裳。 乘宣带着叶凝避开布置好的宫道，他换了一身玄色衣袍，紧身箭袖，袖口衣摆用金线绣着繁复的白骨花纹样，衬里白色，头发用一顶精巧的玉冠束起，显得贵气风流。而叶凝入乡随俗，也是一身玄色衣裙，袖口衣摆绣了云纹，衬里白纱，行动间隐现五彩衣纹，一头秀发被清荷挽起，发间别了几只东珠玉簪。两人绕了一圈才来到石禾居。 石禾居已是灯火通明，众人早已齐聚一堂，魔后也返回宫中，皆是玄色装扮，乘碧则更是正式，头戴黑玉抹额，身穿玄色箭袖四开裾礼服，领和袖都是白色，领边镶金，上绣白骨花纹样八朵，前后身各三朵，两肩各一朵，白骨花纹间有五色祥云，下幅为万海奔腾图。 叶凝冲魔尊、魔后见礼后才走到乘碧跟前，经过透心丸和玉髓丹的调养，他的气色早不同往日，此时更是精神奕奕。 “叶姨，你来啦。” 叶凝看着昔日好友之子，眼眶一阵发热，她埋头用力眨了眨眼，笑着说道：“这么重要的日子叶姨怎么能缺席？阿碧成年了就是大人了哦。以后可别总哭鼻子了。” 乘碧脸色泛红，欲盖弥彰的清了清嗓子，咕哝道：“哪有，我才不哭鼻子。” 叶凝美眸清扬，配合着称道，取出一个木盒递给他：“生辰快乐。” “谢谢叶姨，”乘碧笑容灿烂的接过木盒，看了叶凝一眼才打开，盒子里躺着一枚小巧的玉指环，玉质温润，泛着浅浅光泽。 “这是我与你母亲早年打造的小玩意儿，你喜欢就好。”叶凝没多说，只将指环穿了红绳挂在乘碧脖颈上。 第71章 生辰(中) 每个到石禾居的人都第一时间将生辰礼给了乘碧。魔尊送的是一套功法，想着他身子日渐好转，可以习武强身；魔后送了一条披风，用完整的天狐皮制成，哪怕是行走在极北也不会寒冷；乘月舒送了一整套古籍，正是乘碧平日里遍寻不得的大家真迹，乘宣更是提前，一早就差人给他送了来，是一匹温顺的小马。 听叶凝这么一说，乘碧看指环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他将指环掩到衣衫下盖好，“我会好好戴着的。” 倒底是少年心性，凳子还没坐热乘碧还是没忍住跑到其他人跟前，显摆了一阵子才又将其藏好。魔尊看着指环眼底闪过一丝暗芒，轻哼一声，装作生气的说道：“可把我的给比下去了。” 乘碧一听赶紧上前抱着魔尊的胳膊，好声好气的一阵哄，魔尊无比受用，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其余几人见他俩那样子也是忍俊不禁。 时辰差不多了，浮岚带头一人送上一碗元宵，乘麟虽是魔尊，但对子女的教导并不疏忽，每位孩子去祈福前都会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上一碗元宵，一来祈福时间长，中途不能吃食，这碗元宵可以垫肚子，而来元宵也寓意团圆，这是乘麟夫妇对小一辈的期望，不管将来如何，家人是不可弃的。 碰一声响，浑天仪上的木偶敲响小鼓，魔后给乘碧带上白骨朝珠，披上同色外袍，出发前往魔神庙…… 烛火接连燃起，两列火光从石禾居蔓延到宫门。侍从将松枝桑叶至于石盆中点燃，在阵阵浓烟中，两位着黑白黄三色服的祭师手持抓鼓和鼓鞭，哼唱着流传已久的“魔神曲”，跳着走在前方，乘碧手捧一块魔兽头骨，头骨中盛着清水，眼神肃穆，口中轻声吟诵着经文缓缓跟在后面。就这样一路行至宫门，祭师转过身来，用柏枝蘸上头骨中的清水向燃起的烟火挥洒三次，这才领着乘碧自正门踏出坐上马车前往魔神庙。 叶凝跟随着走到宫门，才发现姬合和艳魑宫门口也在观礼，他们身着玄衣，姬合痴痴的看着乘月舒又不敢出声打扰，艳魑蒙着面纱，眼神与叶凝一对便垂下眼眸，眼底情绪不明。 乘宣轻喊了一声，叶凝才回过神来，随着他上了马车，他们要送乘碧去魔神庙，看着他进去才返回等候。 几辆马车先后离开，宫门前冷清下来，直到侍从开始收拾道旁的器具，姬合才转身离开，艳魑看了远行的马车一眼，默默跟在姬合身后，心中倒是有了一个猜测。 马车缓慢有序地驶出寂静的四方城，自山脚开始步行，一行人在天明时分抵达魔神庙。大祭司早已在庙门等候，抱着一个小钵，他身后站着一排祭师，都在垂眸吟唱经文。大祭司边念经文边将钵中的香灰洒在乘碧脚下，乘碧踩香灰走到庙中，随侍的祭童冲庙外众人行了个礼，缓缓关上庙门。 “走吧。”魔尊带头离开，乘碧将在魔神庙祈福并接受魔神的祝福完成成人礼。在这期间，魔神庙庙门关闭，庙外也不能逗留，在这期间他们只得到山下等候，仪式完成后会有祭童通知。 叶凝和乘宣乘坐的是王府的马车，外表简单无华，内里装潢豪华的那辆，叶凝几乎是一晚上没睡，又是爬山又是走路的一顿折腾，再回到暖和的马车中，身下的垫子柔软至极，她几乎是没有挣扎的陷进软垫中，乘宣埋头取个酒水蜜饯的功夫，转头看叶凝已经睡着了。 乘宣的马车中放了几只软枕，为着方便舒适便于他斜靠。此时叶凝挨着车壁斜靠在一只软枕上，一头乌发如云铺散开来，她眉眼间拢着一团云雾般的忧愁，似乎有着什么烦心事，乘宣轻轻的将蜜饯碟子放在小几上，目光划过她浓密的睫毛，红润的嘴唇，修长白皙的脖颈，最后不经意落在因着姿势而微敞的领口，他呼吸一紧，转开眼来。乘宣给叶凝搭了一个薄毯，狭小的车厢内静的只听得到叶凝细微的呼吸声，他骤然间恍觉有些闷热，喝下一口青竹酿，心中默念起清心诀来。 沉沉的睡了一觉，叶凝微微动了动睫毛，勉强睁开了眼，昏暗中马车厢中只有她一人躺的四仰八叉，大概是为着她睡得舒适，小几也收了起来，乘宣更是没了踪影。叶凝睡眼朦胧的坐起来，理了理头发衣服，掀开车帘。刺眼的阳光让她很不习惯，下意识闭上眼，然后尝试着慢慢睁开，如此反复几次叶凝终于习惯了光亮。 侍卫在山脚找了一片空地，三辆马车整齐的靠在一起，空地上搭着简易凉棚，篝火旁铺着两张茶几，放着茶水、瓜果和点心。魔尊和魔后面朝魔神庙的方向站着，乘月舒和乘宣坐在小椅上正说着什么。叶凝走过去坐到他们旁边。 乘宣给她倒了杯热茶，笑的干净温柔：“醒啦？” 叶凝喝了口茶才觉得迟钝的大脑清醒过来，见乘月舒和乘宣面上都带着担忧，她低声问道：“阿碧还没出来吗？” “嗯，”乘宣点头，眉心微蹙，“太久了。一般就是两三个时辰。” “能上去看看吗？” “不行，”乘宣干脆利落的丢出两个字，又说道，“目前魔神庙并无异动，只能耐心等候。或者这是阿碧的机缘。” “机缘？” 乘宣说话不快，刻意压低声线后一字一句还带着些许沙哑：“曾经有位先祖去魔神庙祈福待了一日一夜，出来后修为大增，成了当世大能。” 其实众人对乘碧的修为并没有期待，只希望他平平安安，但是这是难得的机缘，说不准出来后他身子大好，一行人只得耐着性子等待。 直等到光线暗去，傍晚的湿气自山中林间涌出，云雾弥漫魔神庙的门依然没有打开，也没有祭童前来通知。 一群人围着篝火，魔尊提议道：“我去看看。” 第72章 生辰(下) 魔后抬头看向天空，黑夜未至，却意外的看见一颗明星。 “明星指引，夫君，容我卜一卦。” 魔后在脚边揪起十根草茎，取出一根放在旁边，将余下的九根随意一分为二，从右边的草堆中抽取一只放在左手无名指与小拇指中间，将左边的草茎按照四根一组分类，最后所剩统一放在左手无名指与中指之间。将右边的草茎重复先前的步骤，将剩余的放置在左手无名指与中指之间，她口中念念有词，随着手中草茎不断变幻，她的面色越来越沉重，最终魔后停下手上的动作。 “卦象怎么说？”魔尊第一个发问。 魔后停顿了几下，取下腰间的配饰，那是一块龟甲，龟甲上钻刻着古文，示意乘宣单独拨出一团篝火，她冷静的说道：“我再卜一次。” 叶凝面色沉重，她也略通摓策定数和灼龟观兆，卜筮讲究先筮而后卜，如得吉数，不必再卜，如不吉，再卜其象。魔后先以草筮，现在又用龟甲，证明首卜定不吉。 魔后神情专注，轻声念道：“以吾之识，以天地为契，请星辰指引。” 龟甲在火舌的舔舐下，出现一条裂纹，裂纹弯弯曲曲如树开枝散叶，最后细纹停止生长，只留下一根粗壮的裂纹指向龟甲上的一个古字符。 直到所有裂纹完全停止，魔后才缓缓开口：“此兆吉。” 几人一听终于舒展眉头，放下心来，但乘月舒见魔后仍是眉头紧锁，便问道：“母后，可是还有不妥？” 魔后看了她一眼，悠悠说道：“微尘已扰动，命中必有大劫。吉兆微弱，命途多变，九死中求一生。” “这也算吉兆？”魔尊脸色铁青，暴躁的一挥手，远处一株枯树应声倒地，周围的侍卫吓得跪了一地。 魔后心里暗叹一声，柔声说道：“夫君消气，第一卦生机全无，第二卦好歹有条生路，比起以往的卦象好了不知多少倍。” 魔尊想想也是，才又坐下，拍了拍魔后的手，魔后面色微红，在儿女面前不好驳他的面子，趁着大家不注意瞪了他一眼。 乘月舒朝跪着的魔将使了个眼色，魔将才敢领着侍卫起身，她拿着根木棍拨旺火堆，又问道：“现在我们继续等待吗？” “这一线生机或许就在魔神庙中。”魔后眉眼闪了闪，望着远处的魔神庙，满是期望。 叶凝却不这么觉得，魔后摓策定数时她亦掐诀问天，天道回应凶兆，生机全无。魔后灼龟观兆时她亦掐诀问天，同样是凶兆，为何魔后却观到了小吉。她思索良久，只觉自己被黑暗笼罩苦苦找不到出路。 一旁乘宣见她双目呆滞，满脸是汗，发觉不对骤然喊了一声“叶凝！” 这声音并不大声，但落在叶凝耳边如同一声炸响，她一个激灵身遭黑暗褪去，竟觉得若大梦一场。 见她眼睛恢复了神采，乘宣才缓缓露出微笑，轻柔的问道:“叶凝刚刚怎么了？” 叶凝回过神来见所有的目光都靠拢在她身上，她想微笑却笑不出来，直至表情扭曲。 眼中带着不安，叶凝问魔后：“魔后大人，刚刚我也随您一起掐诀问天，却两次都得到同样的答案——凶。” 随着最后一个字出口，众人面色渐渐冷下来，众所周知魔后擅卜，但叶凝也不会在这上面撒谎。 “你确定吗？”魔后一字一句的问着叶凝，虽然第二次灼龟观兆为吉，但是吉势很微弱。 刚刚流过冷汗，叶凝手心湿漉漉的，她一直在不停地如揉搓，眸光闪了闪，少见的吞吞吐吐道：“我……我也不确定。” 这下所有人的面色都沉了下来，魔尊试探问道：“要不再卜一次？” 魔后和叶凝同时摇头，“卜筮不过三，卜筮不相袭。” 魔尊还不死心，又要说话。 远处传来轰隆一声炸响，众人下意识转头，见魔神庙正冒着滚滚浓烟，刚刚那声炸响便是从那边传来。 众人不约而同的站起来。 “我去看看。”魔尊丢下一句话就不见了踪影，乘宣冲乘月舒一点头，也朝魔神庙方向疾驰而去，叶凝和他同时出发。 乘月舒脑子里瞬间闪现过万种可能，见乘宣和叶凝已化为黑影，她原地站着扫了侍卫一眼：“众将士听令，留一辆马车和一队人马在此，其余人随我护送魔后回宫。” “是。”魔将带领着侍卫重新化为整齐的队伍，整理马车，收拾现场，不再看一眼魔神庙。 魔后一直看着魔神庙，眼中满是焦急，脚像生根了一样一动不动。 “母后且放心，有父王和二弟在，阿碧不会有事的，”乘月舒言辞肯定，又轻声劝道：“若是担心，不如回宫先让大魔医做好准备。” 魔后虽内心不愿，但也知乘月舒所言属实，还是依言上了马车。 “驾！”乘月舒一甩马鞭，带领着马车和侍卫飞快回宫…… 叶凝顾不上掩饰，直接将仙灵之力运转到极致，整个人远远看上去像一个浅碧色光团，在她身边，乘宣始终和她齐头并进，两人不一会儿也到了魔神庙。 魔尊比他们早来一步，此时正站在魔神庙门口，抬头望着庙檐。 魔神庙大门紧闭，喧闹的人声清晰可闻，抬头可见庙中弥漫着烟尘，叶凝正疑惑魔尊怎么不进去，一股阻力将她与乘宣拦住，竟是一个结界。 三人被拦在庙外，叶凝灵力运转，掌心透着隐隐白芒拍向结界，结界如水波荡漾，化去叶凝的掌力后依旧纹丝不动。 叶凝一击不成又化出青辰，乘宣一把拉着她，冲她摇了摇头。 “别白费力气了，这结界是魔神庙的护庙结界，有魔神之力加持，牢不可破。”魔尊在一旁说着，声音听起来倒是平静。 叶凝皱着眉头道：“可是阿碧在里面。” “这或许就是阿碧的机缘。”魔尊缓缓说道，他指了指庙檐上的一支铜铃，“这结界只有大祭司才能启动，那只铜铃是大祭司与我的约定，你看。” 第73章 祈福异变 乘宣站在她身旁见她面露不解，轻声解释道：“那不是普通的铜铃，是一种魔器，大祭司曾与父王约定，若有事发生他会启动结界，将魔神庙隔绝开来，并操纵魔铃报信，如果他死了，魔铃也会碎掉，现在魔铃纹丝不动、完好无损，那就至少说明事情还未到严重地步。” 在乘宣和叶凝解释时，魔尊已经随意找了块怪石坐下，他到达魔神庙后被结界拦住，见魔铃无恙，心下安定，但也不想再离开，干脆就在此等候。 叶凝见状也走到一边靠着树，打定主意等乘碧出来。乘宣捡起一片落叶，细长的手指翻折几次便叠了一只小鸟在掌心，他将小鸟朝空中一抛，小鸟便扑腾着翅膀飞向山上。 “这是鸟灵，它会去找大皇姐报信。”乘宣的声线和他的人一样不紧不慢的。刚刚在马车上眯了一会儿，叶凝此时精神还行，她靠着树四下打量，魔神庙外除了几株树几块大石就是一片平地，庙中人声渐渐平息，有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叶凝瞬间站直盯着庙门，魔尊也从石头上起身。刹那间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庙门上。 “吱呀”一声，黢黑发亮的庙门由内打开，霎时空气中“啵”一声响，叶凝试探的伸出手，结界关闭了。紧接着门后走出一位祭童。 “魔尊大人，”他冲魔尊行了个礼后轻声说道，“大祭司请几位入庙。” 魔尊颔首，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带路。” 随着祭童绕过烟尘缭绕的正殿，叶凝瞟了一眼，正殿顶塌了一角，不断有祭司、祭童从殿内搬运物品出来，看来刚刚在山下看到的浓烟就是来自正殿。 正殿后有几间客房，之前叶凝来此见过魔后还有些印象，祭童走到正中那间客房前，叩响房门。 “进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祭童这才开门领着众人进去。房中布置简单，大祭司背对着他们坐在床前，闻声而转：“魔尊您来了。” 魔尊走上前，见厚厚的床帐子将整张床遮的密实，不由问道：“大祭司，这是？” 大祭司抬起眼皮扫了乘宣和叶凝一眼，这才撩开床帐子，“小世子在床上。” 床帐子一撩开，一股仙灵之气涌出，直冲向打头的魔尊。 魔尊愣了愣，随即呼吸沉重，不可置信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乘碧，他身上还是早前那套正式礼服，只是有些破烂，此时双目紧闭，面色苍白，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上不断地涌出仙灵之气汇成一条涓涓细流，微弱又富有生机。 这仙灵之气与魔气不相容，魔尊紧紧握着拳头不敢妄动，倒是叶凝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床边，双手自上而下施了一个锁灵诀，总算止住了乘碧外泄的仙灵之气。 魔尊的目光停留在乘碧身上很久才挪开，声音有些发抖，“他这是怎么了？” 大祭司苦笑了一声，按照习俗，乘碧独自进入主殿接受魔神的祝福，大祭司率祭师、祭童在殿外祈福。正殿中的魔神塑像是魔神连通下界的一个通道，祈福通神，魔神亦会通过塑像降下福祉，这是魔神对魔王族的恩赐。 乘月舒和乘宣成年那日也接受了赐福，与他们不同的是，乘碧在主殿中待的时间比任何人都长，大祭司心下想着这或许是一份机缘。没高兴多久，只听“轰”一声炸响，殿内炸了，正殿顶冒出滚滚浓烟，大祭司冲进去才发现魔神像没有损伤，但乘碧倒在蒲团上，意识全无，浑身上下跟筛子似的漏灵气。情况紧急他直接开启结界，然后将乘碧送到客房，他亦是修的魔道，不敢直接治疗乘碧，费了半天功夫才引导灵气汇成一条，不至于全身漏灵气。 殿内具体发生了什么大概只有魔神和乘碧知道。 大祭司说话间，叶凝已经给乘碧大致检查了一番，她眉毛几乎要拧到一处，冲魔尊说道：“魔尊，我们得马上带阿碧去找大魔医，锁灵诀只能暂时让他的仙灵之气不外泄，封印裂了，他的灵脉提前苏醒了，但若是不引导仙灵之气运转，他的灵脉会马上枯竭……” 魔尊一听面色一沉，语速极快的说道：“那我们马上出发。” 话语间乘碧身上又开始涌动仙灵之气，仙灵之气不断地冲击着锁灵诀，叶凝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这灵脉开始成长了。”她十指挥动，又施了一遍锁灵诀。然锁灵诀在仙灵之气的冲击下并没有持续多久就碎了，叶凝只得不停地画诀施放。 乘宣在一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冲魔尊一拱手：“父王，我来抱阿碧下山。” “好。” 乘宣横抱起乘碧，叶凝跟在一旁不停地施锁灵诀，几人迅速下了山。 “驾！”侍卫一甩马鞭，马儿拉着车向着城中快速奔跑起来。 魔尊几人去的很快，大祭司回到正殿外，爆炸引起的烟尘尽数散去，祭师和祭童将正殿内的器物能搬动的都悉数搬出，架子、烛台、蒲团等摆了一地，幸亏那场爆炸损伤不大，想到乘碧的样子，大祭司眼底的悲凉浮漫了出来。 “不，不好了，”一位祭师连滚带爬的跑出正殿，刚好跌坐在大祭司面前，“大，大祭司，不好了。” 大祭司垂着眼皮拉起他，“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那位祭师伸手摇摇指着身后的正殿，“魔神像，裂了！！” 大祭司一听，急忙走进正殿，身后还跟着一群祭司和祭童，那位祭师的声音并不小，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大祭司走到魔神像前，抬眼一看，随即深深吸了口气，摇摇欲坠，“这……这是灾孽啊。”他拨开身后呆住的人群，蹒跚着跑出正殿，咬了一口舌尖，对着庙门的方向喷出一口血雾，他伸出枯爪般的手凌空写画，血雾快速凝成一张符，符成他手一指，低喝一声：“去！” 符咒闪着血光斜穿过庙门打在魔铃上，一直纹丝不动的魔铃一晃，发出清脆的声响…… 第74章 无尽环(上) 符咒闪着血光斜穿过庙门打在魔铃上，一直纹丝不动的魔铃一晃一晃，发出“叮铃叮铃”清脆的铃声……铃声不大，却随着风直直传入魔尊耳中，使得他本就焦躁的眼底泛起一丝慎重。马车不小，但四个成人还是显得拥挤，此时乘宣和叶凝坐在一侧，乘碧靠在乘宣身上，魔尊单独坐在另一侧，他扫了三人一眼，沉声说道：“魔神庙有异，你们先回宫。” 乘宣顿时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什么给紧紧掐住了一样，几次开口都说不出话，最后重重点头，看向魔尊，哑着声音说道：“父王一切小心。” “没事的，”乘宣见魔尊走后叶凝满脸担忧，轻声说道，“神界不问世事，这世间能和父王打成平手的除了一些不出世的大能也就各界之主了，各界之主是不能轻易离开本界的。” 乘宣这么一说，也没有打消叶凝的担忧，只觉得这些事如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原因结果。 叶凝按下心头的不安，趁着锁灵诀与仙灵之气拉扯，空出手来给乘碧擦了擦汗。 乘碧身子已经不再痉挛，眼皮微动，也不知是知晓还是在说胡话，只听他喃喃道：“叶姨，我看见母亲了。” 叶凝心下骇然，凑到他耳边轻声回应道：“阿碧，你看错了，那不是你母亲。” 乘碧皱着眉头，断断续续的说道：“是她，她来接我了。” 叶凝和乘宣对视一眼，面上均是沉重，她略微思索一番，双手放在乘碧两侧太阳穴旁，掌心不断溢出灵气，闭着眼说道：“阿碧，到叶姨这儿来。” 叶凝想进入乘碧的识海，可是他的识海初生，脆弱又极不稳定，她刚伸出一丝灵识触碰，乘碧就惨叫起来，识海一个滔天巨浪，以强硬之态拒绝灵识的入侵，并且识海的不稳定让原本平静下来的仙灵之气又开始暴动，乘碧疼的不行，在乘宣怀里无意识的抽搐。 此时马车一路飞驰入城，乘宣出发时便让侍卫先行回宫报信，乘月舒得到消息后便让魔将带领魔兵在在侧街清了一条道，路虽绕了一些但胜在可以疾行。锁灵诀再也没有效用，马车内灵气肆虐，为避免惊扰城民，入城后乘宣就在马车上张开结界。他扶着乘碧，感觉到他浑身忽冷忽热，压抑着急迫问道：“还有其他法子吗？” 叶凝脑中闪过好几个念头，眼睛一亮，心里暗暗告罪，一点也不迟疑地取下乘碧脖颈上的玉指环。 “扶稳他。” 叮嘱乘宣后，叶凝将玉指环放在他天庭之处，以指为杖，念出法诀，一道碧色灵力从指间逸散而出，快速融入玉指环中。 如融蜡般，玉指环像一滩水蔓延开来，叶凝口中念着法诀，不断地输送灵力给玉指环，不过数息时间那团水就包裹乘碧的全身，最后在乘碧身上隐隐浮现出一层贴身保护罩。 肆虐的灵气不断地冲击保护罩，无功而返不说还被其吸收，只见乘碧身上白光黄光不断交织，不一会儿光芒平息，灵气不再躁动，乖乖的顺着保护罩流动，甚至开始反哺乘碧。 直到此时，叶凝才停止输送灵力，她吐出一口气，勉强露出一丝微笑：“无尽环发挥效用了。” 乘宣完整感受了全过程，此时满眼都是怜惜，“歇一下吧。马上入宫了。” 叶凝这才有精力掀开马车窗，高大巍峨的宫墙近在咫尺，乘碧身上的仙灵之气也平静下来，“时间刚好。” 守门将士远远见着马车就打开宫门，马车没有停顿，一路疾驰到了魔医署。 魔后、乘月舒以及大魔医一接到消息就早早等候在魔医署，两位医童在一旁备着担架。马车停后，叶凝率下跳了下来，帮着乘宣将乘碧放在担架上，一行人匆匆入了医房。 乘宣言简意赅的向大魔医讲述了从他们见到乘碧到入宫这一路上发生的事。魔后和乘月舒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魔后面带感激地看着叶凝，乘月舒则更多的目光放在了无尽环上。 “大魔医，是否要解开这无尽环？”叶凝全神贯注看着大魔医。 大魔医先是隔着无尽环给乘碧检查了一番，由于无尽环的作用，乘碧的灵气平静下来在周身缓缓流淌，此时乘碧和平日里熟睡了一样。 大魔医摆摆手，赞叹道：“他的灵气在无尽环和灵脉间形成了一个小循环，运行周身的同时还在修补自身。” “那他的灵脉如何了。”叶凝之前还能感受到乘碧的灵脉在生长，现在却感受不到了。 “出来说。”走到外间，大魔医眉头紧皱，看着众人说道：“他的灵脉成长了。不知是在魔神庙得了什么机缘，他的封印已经裂开，他的灵脉里还有仙草精魄，一苏醒生长速度极快，短短几日就要成长到与他本身匹配的成年期，他的识海也会飞速扩宽。” “但是这么多年来，他没有修行过，他的体质是普通人的体质，甚至还不如普通人，”乘月舒已经意识到了不对，沉声说道，“他的身体承受不起这飞速成长的灵脉和识海，若任由他自由发展，他会爆体而亡……” “怪不得，”叶凝眼神呆滞，喃喃道：“怪不得他刚刚说要随碧心走……” 魔后一听，满色惨白的扶着桌子，“不，不可能。” 大魔医见魔后昏昏欲坠的样子，赶紧安抚道：“魔后大人别急，他现在已经控制下来了，无尽环恰好控制着灵脉的生长速度。” 但是大魔医也对无尽环带着诸多疑问，他并未矫情，直接向叶凝问道：“这件法器我以前从未见过，他如此神奇，怎会名不见经传呢。” 说到无尽环，叶凝脸上露出恍惚的笑意，眼中更是含着无尽的情绪：“碧心最喜未雨绸缪，为了应对天劫，不仅是制了透心丸，也绞尽脑汁要制一件防护法器。” “就是这个小玩意儿，”叶凝隔空遥指了一下乘碧，仿佛回应一般，他身上亮起一阵白光。 第75章 无尽环(下) 叶凝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腰间的银丝球吊坠，“玉通天地，质地坚硬，这块玉取自昆山，经涅盘之火煅烧，又在龙息中浸泡，上面这每一个小凹点都是一个缩小的防护阵，指环本为一对，我与碧心一人一只，她的在一次天劫中抵挡天劫碎裂，而我由于修炼遇到瓶颈一直未迎天劫，所以还留着。刚刚在马车上锁灵诀已经失效，我突然想到这件法器，想着它既是防护法器，也是抱着侥幸之心试试，结果居然奏效了，若是能护住阿碧，也不枉我和碧心千辛万苦锻造它。” 叶凝说完后其他人都缄默不语，沉默从每个人的身上升起，扩展，又顺着门缝漫开…… 乘宣率先打破了沉默，“皇婶虽然不在，但一直照拂着阿碧。” …… “叮当”一声从内间传来，叶凝几人同时冲向内间，只见乘碧安稳的躺在床上，而地上一个白色的物体正在滚动，正是恢复原状的无尽环。 原来方才几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内间的乘碧还是听到了，灵气冲击的剧痛让他从幻境中醒来，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醒，外间的话他断断续续听了个大概，直到此刻，盘踞内心多年的不甘和埋怨才如气泡“啵”一声爆了，消失不见。 殊不知那是萌芽的心魔，此时心魔已除，他内心轻松豁然开朗，无尽环防护周身，也阻断了他对身体的控制，他只得用意识理顺暴虐的识海和仙灵之气，起初很难，但对母亲的想念战胜了一切，最终他得以用意识控制灵气一遍一遍的冲刷灵脉和识海，几个周天下来，灵脉趋于他的掌控之下，降低了生长速度，识海也趋于平静不再盲目扩张。 无尽环感受到乘碧自身的状态，无人驱使它便收了防护，自行恢复了原状，在天灵上一个没立稳，直直滚落到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也引得叶凝一行人的注意。 大魔医捡起无尽环，疑惑的看向乘碧，见他安然不动，没了无尽环他周身的灵气依旧有序的循环流动。 大魔医试探着再次检查一番，欣喜的说道：“他的灵脉生长慢下来了，很慢，刚好适应他的体质。现在他是在沉睡。” 叶凝几人一听赶紧挤过来，大魔医挤出去给乘碧配药，乘月舒搀扶着魔后在最前头，魔后见着乘碧安然的样子，擦拭着眼角，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叶凝也放下心来，但下一息她的面色却僵住，“这……” “封印碎了。”从门口传来一句话，是赶回来的魔尊。 的确，乘碧的灵脉放慢生长，但是被撑开的封印却回不到原状。一旦封印碎掉，隐息石也会随之裂开，碧海潮息珠随之出世。 魔尊谈了谈乘碧的脉搏，心放下一半，“该准备碧海潮息珠的封印了。” 几人目光一对，留下魔后守着乘碧，叶凝等人随魔尊出了医房。 “父王，碧海潮息珠该怎么封印？”乘月舒首当其冲的开口。 “碧海潮息珠算半个仙界之物，或许可以尝试用八宝琉璃灯封印。” “八宝琉璃灯？”乘宣和叶凝异口同声的问道。 “可是王母的法器八宝琉璃灯，”乘宣有些讶异，王母原是西天九头彩凤，上古时期仙界乱战，她怜悯众生将自身羽翼脱去作为屏障挡住仙界落下的战火，维护下界安宁。母神怜其至诚至善，在昆仑山巅梧桐树助她燃起涅盘之火，为其重塑躯壳，指为西天之主，居于瑶池，和仙帝共同治理仙界，但近年来王母深居简出，连仙界之人见她机会都很少，瑶池宫中常年燃着一盏灯，有封印之能，就是八宝琉璃灯。 魔尊沉吟片刻，“若是我亲自前去借灯，应能得她一见。” “使不得，”乘月舒说道，“各界之主无故不得擅离，有天道规则限制，不如我去吧。” 乘宣看了乘月舒一眼，轻笑一声，“大皇姐，可别跟我抢。什么好事儿都让你占了。” 乘月舒知乘宣的用意，心下熨帖，但还是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你们别争了，阿碧等不起，为了万无一失，我自行去，天道最多压我修为，还能做什么。”魔尊不屑的说道。 乘月舒和乘宣还要开口，见魔尊去意已决，也讪讪的闭上嘴。 “你们不用去了。”叶凝从听到八宝琉璃灯就没说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 乘宣这才反应过来，深沉的眸中飞快划过一丝亮色，“倒是忘了叶凝你久居仙界，是否有八宝琉璃灯的消息。” 叶凝眼神闪烁，怯怯的说道：“八宝琉璃灯碎了。” “碎了？”众人面色一变，魔尊快速说道：“八宝琉璃灯乃先天至宝，怎会轻易碎去？” 叶凝忐忑的说道：“八宝琉璃灯是先天至宝，但它归根到底只是一盏琉璃灯，琉璃本就容易碎啊……” 叶凝话声越来越小，最后干脆垂下了头，见她的样子乘宣心思一动，想到一种可能，艰难的说道：“叶凝，你，可是见过八宝琉璃灯？” 叶凝抬眼皮瞟了他一眼，说道：“见过。”她想了想，闭上眼，眉心闪烁红光，最后钻出一根七彩尾羽。 叶凝托着这根尾羽，见众人一脸惊异，她吞吞吐吐的说道：“之前不是说我有根凤凰羽吗？就是这根。” 乘宣恍若在梦中，缓缓开口，生怕吹飞了它：“这是我想的那根？” “嗯，王母的凤凰羽。” “谁，谁的？”魔尊眼神呆滞，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最冷静的倒是乘月舒，她肯定的说道：“世上只有一只九天彩凤，这的确是王母的凤凰羽，还是七彩尾羽。” 众人的表情倒是让叶凝不那么纠结，她将凤凰羽收回识海，将自己与凤凰羽的过去娓娓道来：“无尽环需要经涅盘之火煅烧和龙息浸泡，我与碧心兵分两路，她去金龙族找龙息，我则去桐林凤凰一族……” 第76章 八宝琉璃灯 碧心的过程叶凝不知，但她这边刚开始就遇到了难题，凤凰一族的族长闭关了，离开桐林后一筹莫展的她见到天边几匹双头鹿拉着一辆华贵的马车掠过，那是王母的座驾，传说王母原身是九头彩凤，母神曾助她燃起涅盘之火。 叶凝于是跟着去了瑶池，王母很好说话但并不肯直接借给她涅盘之火，只让她先做瑶池宫的扫洒宫女一月。仙界无尘，叶凝每天象征性的扫尘擦灯，擦的就是那盏不灭的八宝琉璃灯。一月之期到时，王母恰巧离开去赴宴，叶凝在瑶池宫苦苦等待，百无聊赖之下失手打碎了八宝琉璃灯，琉璃灯落地即碎，灯芯飞走，叶凝追着灯芯到漓泉，看到王母倒在池边。灯芯入体后王母才悠悠醒来，只让叶凝悄悄送她去桐林最高的那株梧桐树。叶凝依言行事。在桐林最高的那株梧桐树上，她见到了最灿烂的无边天火——涅盘之火。王母涅盘后浴火重生，为感谢叶凝送她一根尾羽，而此时叶凝才知道她每日擦的八宝琉璃灯灯芯就是一丝涅盘之火。 无尽环得以经涅盘之火煅烧，至此也再无八宝琉璃灯。 叶凝此话一说，连魔尊都无话可说。 “不知为何总传八宝琉璃灯可封印，灯芯涅盘之火霸道刚烈可焚天，花草精灵最怕阳火，对于阿碧这初生的脆弱灵脉怕是封印不成直接被镇压了。”叶凝随即露出苦笑，试探的说道：“他虽有灵脉，但还是半魔半灵，我有一好友曾瞒过上古禁阵，或许可以一试。” \"谁？\" 叶凝眼里含着笑意，轻声道：“大将军。” “叶凝？”乘宣急出声打断她。叶凝冲他安抚一笑：“早晚大家都会知道的。” 乘月舒心智聪慧早已有所猜测，魔尊确是第一次听说，“详细说说。” “她叫开天辟地骁勇大将军，”叶凝挠挠脸有些难以启齿，“它能隔绝气息又是魔灵之体，由他直接将隐息石封印，我再回仙界将它放入灭。” 魔尊觉得很有道理，且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那这位开天辟地骁勇大将军现下在何处？” “她去了仙界浮屠山，”叶凝算着时间，“应该快回来了，现在阿碧的封印还未完全失效，时间赶得及。” “那到时便请他相助吧。” 乘月舒惦记着魔神庙，见魔尊仍然皱着眉头，便问道：“父王，可是魔神庙出了问题？” 魔尊看向魔神庙的方向沉吟半响，说道：“魔神塑像裂了。” “裂了？”乘月舒向来表情极少，此时也有些失态，又马上镇定下来看着魔尊。 乘宣和叶凝则是疑惑，为免扰乱下界秩序，神界向来不问世事。但每界飞升成神不少，若说半点不照拂“家乡”，也是不太可能。于是神官裁定，每界修一座主庙，作为界神连接该界的通道，妖界是妖神祭坛，仙界是仙帝陵，人界是人皇庙……魔界则是魔神庙，魔神庙正殿中的魔神塑像是魔神连通魔界的通道，如今魔神像裂，那就是通道出了问题。但是通道是魔神搭建，具有神之力，又怎么轻易出问题，除非……乘宣和叶凝相视一眼，眼中皆是惊惧，“莫非是魔神出了问题。” “怎么可能，”魔尊断然说道，作为魔界之主，若是魔神出了问题，魔界势必会有异象，又怎么会瞒过他的眼睛。 “或许是当时那场爆炸引起的，我已命大祭司修补魔神塑像，严加守护。”魔神的眼神晦涩难辨，火急火燎的回魔神庙，大祭司指着魔神塑像说着冤孽，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魔尊也只得让他修补塑像，静观其变。 魔尊看过乘碧放心下来又得赶回魔神庙。乘月舒也随魔将燕冲去巡防。 不忍乘碧的生辰就这样收场，叶凝和乘宣又去到医房，魔后依旧坐在床前，念着祈福经文，而浮岚听到消息也赶过来照料他。 大魔医刚刚配出新的灵药，外敷以蕴养体质，浮岚正将墨绿的药贴敷在乘碧手心脚心。乘碧尚在沉睡，叶凝凝神探脉，脉象平和，识海也是一片宁静，终是松了口气。 药童贴心的掩住魔医署的大门，叶凝抬头看看窗外，已是冷夜沉沉，魔气与煞气在夜间四下弥漫，随着风的轻抚，树叶发出沙沙声响，仿佛蚕的食鸣。“嘎”，不远处有栖鸦发出一声怪叫，随即呼啦啦振翅 ，离开房檐而去…… 浮岚将药贴好，贴近魔后耳边说了几句，魔后随即起身，“叶凝仙子，夜深寒冷，你且先回去歇息吧。” 乘宣上前虚扶着她，温声说道：“母后，不如让儿臣先送您回寝殿歇息，阿碧现在灵脉稳定，若是醒来见您熬得眼睛红红，他可要掉金豆儿了。” “你呀，”魔后嗔了他一眼，“宫中自有近侍，你还是先送叶凝仙子出宫吧。她一个女子夜晚留在这总归不是什么方便事。” “母后，您先歇息吧，儿臣省的。”乘宣三两句哄走了魔后，走回来站在叶凝身旁，见叶凝盯着浮岚，便问道：“怎么？” 叶凝眼眸一眯，“你也要让我走？” “当然不，阿碧这样你忍心走？”或许是事情有了转机，乘宣难得的打趣。 叶凝轻哼一声，“当然忍心。”说罢她转身就走，乘宣不知她哪里不高兴了，见状跟在后头，小声喊道：“等等我。”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魔医署，乘宣眼见叶凝气冲冲叠转回来，一时不明所以。 “嘘”，叶凝食指横在唇前，眼神示意他跟上，两人又一前一后翻墙进了魔医署，也亏得晚上医师药童大多歇下了，不然哪那么容易没有阻碍一路摸到乘碧住的医房。 叶凝蹲在窗下，手指运起灵力，缓缓的在窗上戳了一个洞，乘宣依样画葫芦在另一边也戳了一个洞…… 灯光下，浮岚在乘碧床边静静坐着，低垂着头看着乘碧。 第77章 四方私语 两人蹲在窗下看了半天，浮岚纹丝不动连坐姿都未换。叶凝收回视线，十指伸开按在墙上，灵力在墙内龙蛇般游走，从墙内到地板，最后顺着床腿触到乘碧，乘碧气息平稳，叶凝垂着眼低喝一声，“森罗万象皆护其中，以吾之名无尽环启。”被戴回乘碧脖颈上的无尽环在衣襟下陡然变幻，牢牢的覆盖乘碧全身。这一切变化都在锦被下。叶凝等了一会儿，见浮岚未发现异常，才拉着乘宣离开。但两人并未离开魔医署，而是就在隔壁医房中坐下。 未免惊动旁人，房中连灯都未点，乘宣和叶凝面对面坐着，修者的夜视力非凡，乘宣见叶凝眉头还是未舒展，“叶凝？” “我唤醒了无尽环，但还是在这守着安心。”叶凝知他心中有惑，但眼下更想知道的是：“乘宣，浮岚是什么人？” “浮岚？”乘宣对叶凝的行为心里有了数，“她原是母后宫里的侍女，善于烹饪，石禾居单独开小厨房时，母后就让她做了石禾居的大宫女，她也不负众望，虽然偶尔行事不妥，但我们更看重的是她将阿碧当成眼珠子来照料。” 乘宣说的不无道理，叶凝仍心里不是滋味，浮岚的行为实在古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古怪，她撇撇嘴，妥协道：“希望她真如你所说吧。”话虽如此，但叶凝心中的警惕并未完全消除，一心为着阿碧也可能做出其他事，直觉仍在叫嚣。 乘宣见她表情也知她并未完全相信浮岚，他手撑着下巴，低声说道：“你今晚要在这里歇息吗？” 叶凝点点头，环顾四周，这间医房平时没怎么用，房中堆着一些杂乱的药草，床也没铺，“我打坐到天明即可，白日里再过去。” 乘宣心里暗叹一声，“皇姐已经调了暗卫过来，现在魔医署跟铁桶似的，安全的很，你若是不信任浮岚，阿碧那间医房四周也守满暗卫，说不定连我们都在暗卫的眼下。” 叶凝仍然坚持在这里守着，乘宣只得作罢，轻声说道：“去拿些被褥过来。” 话音刚落，房梁传来一声异动，叶凝抬头，只见得天窗晃了一晃，这才反应过来，“梁上有人？” 乘宣轻笑了一声，如羽毛扫过心上，他缓声说道：“别怕，是暗卫。” 叶凝心下骇然，随即安心，若不是那声异动她完全不知道梁上有人，魔宫暗卫果然名不虚传。而这样的高手此时遍布整个魔医署，怕是大罗神仙来了都没法全身而退。不一会儿门口响起敲门声。 “进来。” 只见一黑影闻声而入，手上抱着被褥，他冲乘宣和叶凝行了个礼，动作利落的将床铺好后静静的站在一旁。 乘宣点亮烛台，光下叶凝直观的看清暗卫身材精瘦蒙着面，露出的眉眼极其锋利，哪怕是站着也是双脚微分浑身紧绷，随时可以出手的状态。 “多谢。”叶凝江湖气的冲暗卫一拱手。 暗卫回了一礼，又默不作声的站好。 “叶凝，那我先走了。”乘宣并未久留，转身带着暗卫离开。 待他们走后，叶凝熄灭灯，在黑暗中静静打坐，随时注意着隔壁的动静。 同样彻夜不眠的还另有其人…… 这天的动静王宫并未遮掩，也来不及遮掩，魔神庙的爆炸也有目共睹，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使馆。 妖侍跪在地上将消息一五一十的说清，姬合躺在罗汉拔步床上，只感觉脑子里一团麻线，脚一翘他坐起来问道：“禹公，你说魔族在耍什么把戏？” 禹跃静静的坐在一旁，目光凝视着眼前一块空地，表情凝重，眉头皱起，听到姬合的话，他才理了理思路，拱手回道：“种种迹象表明，魔族的乘碧或许在魔神庙得了天大的机缘，但因他身子虚弱，一时无法承受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我看未必，”姬合驾着二郎腿，手摩擦着下巴，沉声说道：“我觉得是魔神发现乘碧不是魔族，大发雷霆降下神罚。” 妖族安插在魔族的眼线不少，两族明面上的来往也多，姬合对碧心和乘厘的事也知道大概，他是正统的妖族出身，自然是看不上乘宣这半魔之体，在他看来，魔神对魔族的血统也是极其看重的，这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也不是不行。 “若是这样魔神又怎会留他一命？” “那还不简单，他命硬呗，不过看他这阵仗，也活不了几日了。本就是灵药吊着命，现在魔神出手，灵药也没法了。” 禹跃见他理所当然的样子，竟然莫名觉得有几分道理，只是眼下还有一件事更重要，“殿下，现在魔族肯定自顾不暇，不如我们回妖界吧。” 姬合闻言眼一蹬，“我不回去，我还没做出一番成绩，你不说他们自顾不暇吗？那月舒肯定也忙的焦头烂额，我要去帮她，感动她，她不就愿意嫁给我了？” 禹跃眼神呆滞的看着姬合，姬合笑的洋洋得意；“禹公，这出谋划策你擅长，但对女人嘛，你就略逊于我了。” …… 见姬合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禹跃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微痒的拳头，“殿下，实则是妖界传来急报，妖王在寝宫突然吐血，此事还瞒着其他人。” “什么！”姬合猛地站起，“父王怎么吐血了。” 姬合来不及细想，吩咐禹跃：“马上回妖界。” “是，殿下。” 艳魑难得的坐在窗前发呆，她的脸已经好了，魅惑的面容让馆内的侍者心不在焉。 蛮奴端了一个托盘进来，见艳魑只着贴身衣裙坐在窗边，赶紧给她披上一件薄衫，心疼道：“妖姬小心着凉。我刚刚熬了一些甜汤，您用点吧。姬合皇子让人传话，待明日向魔尊辞行后就启程回妖界。” “放着吧。”艳魑没有动，依旧看着窗外。 “妖姬，您这几日都饮食极少，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 见艳魑不为所动，蛮奴心下着急，自幻海死后艳魑便饮食极少，昨日在宣王府等了许久也没见到人，最后主仆二人被管家客气的请走，在王宫观礼回来后艳魑到现在滴米未进，这几日眼见着消瘦下去。 第78章 黑衣人 蛮奴凑到艳魑身边，斗胆温声劝道，“这就要回妖界了，到时苏衡公子见了怕是要心疼妖……” “啪！” 蛮奴还未说完便挨了艳魑一个耳光，她立即跪下不停地磕头：“奴错了，妖姬恕罪。” 艳魑弯下腰一把掐住她的下巴，“记住，公子的名讳不是你能叫的。” 蛮奴额头红肿，脸上一个隐隐若现的巴掌印，满脸的泪水，呐呐说道：“奴知道了。” 艳魑一把甩开她的脸，漠然说道：“自己去处理了，晚间不用伺候。” “是。”蛮奴擦了擦眼泪，走到外间，自怀中取出一瓶药膏，颤抖着手涂抹到脸上。她呜咽一声，忍着痛痒，片刻之后面上只剩浅浅红印，不细看都看不出来。 蛮奴整理好发饰衣裳才面色如常的出去。 艳魑躺到床上，经过甜汤连眼神都吝啬给予，手熟门熟路的探向海藻般的乌发，她摸索到一个圆珠。圆珠穿在发丝上藏在发中，艳魑手一拨一拉，圆珠便从发上落到手中，剥开外面那层蜂蜡，里面是一颗樱桃大小的紫晶珠。 紫晶珠重现天日，散发出幽幽光辉，艳魑爱怜的抚摸着珠子，眼中满是回忆，接着她眼一闭头一仰，面色痛苦的将珠子艰难吞下。紫金珠入腹后她才睁开眼，一双剪水瞳泛着莹莹紫光。 蛮奴再次进屋艳魑已经睡下，看着纱帐后熟睡的艳魑，蛮奴退回外间，轻手轻脚的躺下…… 夜深人静一个黑衣人在屋舍间跳跃，几个起落后他站在一间药铺前，药铺大门紧闭。黑衣人有节奏的敲响门，随即大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他身影一闪入了其中…… 乘宣脚步匆匆的进了王宫武英阁偏殿。 “皇姐，发生了什么事?” “坐下再说。”乘月舒坐在书案后正在翻阅卷宗，魔将燕冲坐在右侧垂着眼皮,呵欠一个接着一个。 “有人利用暗道入宫。” “谁？在哪里？” 面对乘宣的疑问，乘月舒拿着卷宗遥指燕冲，“劳烦燕冲魔将了。”“殿下哪里的话，”燕冲擦掉眼角沁出的生理性泪水，“今夜值守荒殿的侍卫发现一黑衣人自井中跃出，由于之前殿下吩咐过，侍卫并未轻举妄动，那黑衣人一路直奔储物阁，入了二层、三层后原路离开，侍卫跟踪发现暗道的出口是在四方楼外，但是中途暗道顶有一块磨蹭过得痕迹，那里连接一个新的出口，是在幻海药铺。依属下之见，四方楼或是障眼法，幻海药铺才是真的出口。” “幻海？”乘宣心下发凉，那上任幻海被叶凝击杀，没多久那药铺重新开张，依旧有一黑袍笑脸面具的幻海与人交易，足以证明幻海是一个组织，里面人人都是“幻海”。为着阿碧宫里常与幻海换药，若是他与黑衣人有勾结，那阿碧…… 似是知道乘宣心中所想，乘月舒头也没抬的说道：“我问过大魔医，阿碧的药没有问题。” 乘宣吊起的心放下一半，“那名黑衣人还在幻海药铺？” “跟他到城外，突然消失了。” “消失？” “突然膨胀然后身体化为飞灰，原地只留下衣物。” 乘月舒在一旁提醒道：“和那次那个紫衣刺客一样，傀儡术。” 乘宣呼吸一紧，只觉得有什么隐隐现出边角：“他去储物阁做什么？” 燕冲给乘宣一页纸张接着说道：“他在储物阁待得不久，三层被翻得乱七八糟，丢了一本锻体功法，二层丢了一把无极匕，其余没有动过。” 乘月舒这才放下手中的卷宗，“锻体功法和无极匕都很珍贵稀有，但并不值得他冒这么大的险，我认为这人的目的不会那么简单。” 乘宣也觉得如此，“他在其他层停留过吗？” “没有。”燕冲回忆道，“储物阁的楼梯都在同侧靠墙，他从大门进入一层直奔楼梯，只在二层和三层停留过。” “奇了怪了，”乘宣皱着眉头，“锻体功法只适用于炼锻体术的人，还是入门功法，无极匕名字听着厉害实际就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要是遇到把法器，连豁口都留不下。他费尽心机不惜暴露暗道就为了这个？这二三层还存了其他的吗？” 话音刚落乘月舒就将手边的卷宗扔来，乘宣接住一看，正是储物阁的藏品清单，其中二三层被乘月舒用红笔圈了起来。 乘月舒按揉这太阳穴缓缓说道：“三层以功法居多，功法多存于玉简，要做手脚不容易，二楼以兵器为主，但近日新腾了一块地方，专门存放妖族来使送的礼物。” “妖族此次送来的灵药已经送去魔医署，活的妖兽在御兽阁，珍稀的兽牙兽皮可以用作锻造材料才被放置在此。” 乘月舒接着燕冲说道：“同放至此的还有那枚不死鸟卵。” “不死鸟卵，倒是忘了这枚不定时的祖宗了。”乘宣合上卷宗，“检查过吗？” “嗯。并无异动。”乘月舒已经差人反复检查，但是心里仍然觉得不妥，这才叫人唤了乘宣来。 不死鸟羽毛一半金色一半鲜红，能驾驭火焰。现下各界一致的说法是不死鸟趋于凤凰族之下是因为缺少传承。凤凰是涅盘重生，世代有传承记忆。而不死鸟是成鸟活500年后采集各种有香味的树枝草叶，将其叠起引火自焚，留下来的灰烬中幼鸟生。幼鸟是全新的生命。不死鸟早已灭族。多年后妖族送来一枚不死鸟卵，用意很难揣测。 “魔界气候阴寒，不死鸟要在火焰中才能孵化，这枚卵怕是没有有生之年，”乘宣最终还是去储物阁检查了一番，不死鸟卵好好地待在布满禁制的锦盒中，没有丝毫生命力。 黑衣人的事乘月舒直接丢给乘宣头疼。 两次来袭的紫衣刺客、傀儡术、幻海、丢失的锻体术和无极匕、妖族的不死鸟卵，这些看似毫无关系，却好似一张巨大的网，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在一点点显现出来。然在这张巨大的网下，还有魔族的未来吗？ 第79章 苏醒与辞行 待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格，叶凝吐纳间收回灵力，睁开双眼，她心念一动，无尽环便解了防护恢复状态。隔壁医房，一晚上都没有动静，浮岚双眼满是血丝，正在给乘碧擦脸。 “我来吧。”叶凝接过毛巾，接着给乘碧擦净手脚。 “叶姨？”一个疑惑的声音响起，乘碧醒了。 “快去请大魔医。”叶凝一边吩咐着浮岚一边按住想要起身的乘碧，“阿碧你终于醒了。别慌着起来。” 乘碧精神十足的笑着说道：“叶姨我觉得浑身都是劲儿。”中气十足的样子和之前大相径庭。 叶凝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直到大魔医诊察完，冲她点点头，她才扶乘碧坐起。 “恭喜小世子，灵脉有力，今后必定身康体健呐。”大魔医难得的朗声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叶凝高兴的不得了，不一会儿，魔后、乘月舒和乘宣也得到了消息赶过来。 大魔医又当着他们详细说了一遍：“小世子灵脉有力，运转自然，灵脉契合体质，二者相辅相成，甚至不多日后还可以修行，再也不用担心他气虚体弱啦。” 叶凝和乘宣相视一眼，眼中满是笑意，乘月舒拍拍乘碧的肩膀，魔后擦擦眼角的泪，忍不住笑起来。 “阿碧，你快说说，你在魔神庙到底遇上了什么机缘？”乘宣抱着手靠在柱上，笑嘻嘻问道。 就连魔后也很好奇的问道：“是魔神大人降下福祉吗？” 乘碧眉宇舒畅的说道：“是他，我在主殿祈福时，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周遭都静下来了，紧接着耳边吵吵囔囔的，有男男女女的声音说着什么灵脉精魄的，又说着引气入海……我想睁眼却睁不开，没多久一股力量突然注入眉心，我感到浑身胀痛，好像有什么要冲破身体一样，就晕了过去……迷迷糊糊中我还见着了母亲，没多久又听到叶姨在说无尽环，我才知道母亲一直爱着我，我拼命的想醒来。无尽环保护了我也让我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我发现意识可以调动识海和灵气，只得用意识理顺暴虐的识海和仙灵之气，最后终于成功了，我能控制灵气和识海了。结果多运行了几个周天下来，我太累了就睡着了。” 自有记忆起乘碧多说两句都会气喘，现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呼吸依旧畅快，他眼中的笑意就没消过，细细抚摸着无尽环，母亲，谢谢您。 乘碧说的轻松，听者心中犹如翻腾起滔天骇浪，心魔、一窍不通却引气入体，乘碧当时的举动简直是在走钢丝，幸好魔神保佑，现在误打误撞也算踏入修行者行列。 叶凝心潮澎湃，眼眶发热，大魔医适时泼了一盆冷水：“虽然是好事，但毕竟根基尚浅，现在不宜贪图冒进,我开两贴药，灵药与灵气相结合稳固灵脉，再修炼魔尊给的强体功法。” 乘碧点头称是，大魔医也没废话，三两句将人赶回了石禾居，魔医署的大门砰一声关上。几人在站在宫道上哭笑不得，魔后早一步离开，去安排晚上的家宴，乘碧苏醒的消息乘月舒已经传信给魔尊，魔尊回信附上一枚兽牙，嘱咐乘碧不必回魔神庙补成人礼，将大祭司给的兽牙贴身带百日即可。 浮岚早一步回石禾居收拾，待乘碧回去后直接沐浴换下脏衣。姬合求见，乘月舒和乘宣也不得不离开。只剩下叶凝坐在石禾居的院中，桂树开的绚烂，想到桂花酿的甘洌，她干脆三两下爬上树摇起枝丫来。 满树的花摇落半树，密密麻麻如雪花纷飞，叶姨将早就铺好的丝巾一收，便得了一兜桂花，摇摇手中的包裹，幽香阵阵令人沉醉，叶凝挑出其中的杂质、花梗、枯叶，再用筛子筛掉细小的杂质，又指使石禾居的侍从打水漂洗，乘月舒和乘宣才姗姗迟来。 乘月舒难得的放松，自以为隐蔽，实则叶凝一眼就看出来，“大皇女这是遇到喜事了？” 乘月舒疑惑的看向她，乘宣在一旁噗嗤一笑，眼中如星河坠落般灿烂:“差不多了，姬合走了。” “走了？”比起姬合，叶凝对艳魑的印象更深，但忙着阿碧的事倒把她丢在了脑后。 “他带着使团走了，皇姐和我去送的，走的匆忙，”乘宣略微思索了一下，想到最近谣传的某个消息，“传闻妖王无端吐血，他大概是放心不下赶回去了。” “他们真是父子情深啊。” 叶凝的感叹使得乘宣一怔，旋即笑意自眼尾唇角蔓延开来，笑够了他才说道：“哪有那么多父子情深，我看他八成是担心妖王殁了，他没在，魏九做了新妖王。” “啊？”叶凝呆呆地看着乘宣，红唇微张。 乘宣被她这副呆呆傻傻的样子逗得眉眼越发柔软，乘月舒在一旁只觉自己亮的吓人，懒得转眼，轻嗤一声先进了屋。 风乍起，带起一树桂香朝远方而去，四方城外，一列车队整齐的前行，车队中有三辆马车，姬合坐在前头那辆马车中，满脸不耐，手指在膝盖上不停地敲动，最后干脆掀开马车窗，“怎么回事儿，怎么这么慢？”他一早就入宫辞行，这会都几个时辰了，四方城的檐角在身后还能隐隐看到。 姬合的声音并没有压低，传到第二辆马车仍然清晰可闻，马车陡然提速，主仆二人措手不及差点摔作一团，蛮奴努力坐稳，一边小声骂着，一边给艳魑理好被子。大致是昨夜没有关窗，艳魑受了风寒，早晨起来她浑身无力，喝了医官的药，此时恹恹的躺着。 马车跑的快极其颠簸，蛮奴递话想姬合先走，他们落在后头，被姬合想也不想一口回绝。 禹跃坐在第三辆马车中，听着前方的动静直摇头叹气。 连着几天赶路，艳魑被医官的药吊着没有加重也没有好转，入了妖界，姬合再也等不及，弃了马车，点上大半人马带着禹跃先行出发，留艳魑的马车在后头慢慢行走。 第80章 迷雾森林 蛮奴看着马车周围三五个瘦弱的侍卫和惴惴不安的医官，车帘一甩她愤愤的坐回马车，“妖姬，姬合皇子先走了，我们先去就近的城镇里歇息一会儿，等您身子好转了再启程。” “……”半晌没有得到艳魑的回答，蛮奴心觉不对，凑近一看，艳魑满脸通红，额头滚烫，已经失去了意识，她心下一惊，赶紧吩咐侍卫赶路。 一行人总算赶在天黑前赶到了最近的小镇，小镇地处边界，受魔界瘴气影响环境恶劣，人烟稀少，镇上唯一的客栈建在石林边，只有寥寥数间客房，为了艳魑能安静的休养，蛮奴直接财大气粗的包下整间客栈。 艳魑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才悠悠转醒。她醒后下意识吞咽，感受到喉间的干涩，挣扎着想坐起来，才发出一点动静，蛮奴就扑到床边，双眼布满血丝，带着哭腔喊道：“妖姬您醒了。” “咳咳”艳魑干咳两声，蛮奴赶紧端了水过来，她入沙漠中的鱼儿接连喝了两三杯水才觉得喉间勉强湿润。环顾四周，一水的木桌木凳，身下是常用的丝绒垫，但床是做工粗糙的木床，外面人走过地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细听还有呼号的风声，“这是哪儿？” 蛮奴放好杯子，笑着说道：“这是在明月镇的客栈里，妖姬我们回妖界了。” “妖界？姬合呢？” 蛮奴紧紧握着拳头，忿忿地说：“他一到妖界跑的比谁都快，把我们丢在那就不管了。那时妖姬您发了高热昏迷不醒，我只好先将您带到最近的小镇。幸好您醒了。我马上叫医官过来。” “嗯。” 医官就住在隔壁，客栈隔音极差，他听到动静早就在门口等候，给艳魑诊看后，医官就出去煎药了。小镇实在荒凉，为着艳魑的病有药可用，蛮奴刚在客栈落脚就让侍卫去采买可能用上的药材，稀里哗啦也堆了一桌子，此时医官只需去挑选可用的煎药。 艳魑说了几句话就没了精神，蛮奴不敢耽搁，赶紧让她躺着。艳魑很快又陷入昏睡，直到医官将药煎好端来。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艳魑在明月镇待了四五日才渐渐好转，蛮奴见她精神尚可，便问道：“妖姬要不要出去走走，这房里也闷，再过几日您好全了我们就启程回妖都。” 艳魑放下药碗，连日的风寒让她整个人憔悴了许多，像是风中的花瓣，纤弱易折，她擦净唇角的药渍，淡淡说道：“明日启程，回妖都。” “可是您的病……”蛮奴有些担忧，但艳魑心意已决，蛮奴只得出去找医官做些准备，多备几副药。 几人是在第二日清晨出发的，妖侍和马匹经过几日的休整都是精神抖擞，只有艳魑，蛮奴担忧的看着她。 艳魑靠在马车壁上，下半身搭着薄毯，没有睁眼，她缓缓说道：“蛮奴，出发吧。” “出发！”蛮奴轻喝一声，马车缓缓前行。 一路安宁加上行在妖界，几人心下放松，眼见着迷踪森林就在眼前，穿过森林就是一片平原，妖都隐约可见。 天色渐渐暗下，侍卫商量后，一名侍卫骑马行至马车边，对着马车窗低声说道:“妖姬，迷踪森林道路交错，夜间车马难行。不如在森林外将就一晚，待天明再出发。” “继续赶路。”妩媚中带着沙哑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 侍卫眉头一皱继续说道：“妖姬请三思，贸然赶路恐会有危险。” 马车中不再有声音传出，不一会儿蛮奴掀开车帘出来，递给侍卫几个香囊，“侍卫大哥，这是驱虫兽的香囊，你们分了戴上吧，劳烦你们了。” 侍卫只得无奈的接过香囊，队伍继续前进，侍卫紧紧护在马车四周，进了迷雾森林，车马无法并行则改为侍卫行在前后，马车走在中央。 妖界与魔界不同，有日月星辰，此时一轮弯月泛着白光，几颗孤星随意嵌在天幕上，幽冷的光洒在迷雾森林中，投落下浓重的阴影，洒在斑驳的小道上，路旁的树丛在暗淡的月光中模糊成团团黑影，在风中恣意的摇摆发出沙沙的声响，野兽的吼声忽高忽低忽远忽近，虫鸣此起彼伏，蛮奴没来由觉得浑身战栗，她下意识握紧手中的马鞭，只觉心中不安。 陡然间身旁的树丛中飞出一个黑影，速度极快地擦着马头而过，转瞬飞向天际。 蛮奴吓得尖叫一声，连带着马也受到惊吓跺着马蹄嘶鸣起来，马车被带动着左摇右晃。 “别怕，是飞鸟。”侍卫赶紧拉着缰绳，一群人忙活了好半天才将马安抚下来。 艳魑在马车中丝毫未损，蛮奴擦擦额间的汗，轻声说道：“多谢，继续前进吧。” 一行人继续在昏暗中前行，没走两步，身旁的树丛一阵窸窸窣窣，飞出一群鸟来，鸟儿数量太多，没头没脑的乱冲乱撞，不仅惊扰侍卫身下的马匹，还连带着冲散队伍，架着马车的马更是直接拉着马车朝前方飞快跑起来。 “停，停下！”蛮奴用力拉着缰绳，马儿反而跑的更快，她不得不大喊道：“妖姬坐稳了！” 身旁的树影急速后退，马儿直到跑累了才喘着粗气停下来。 蛮奴颤抖着松开缰绳，顾不得被缰绳勒破的双手，转身进了马车：“妖姬，您还好吗？” 马车内一直铺着软和的垫子，艳魑并没受伤，只是颠簸之下头晕眼花，她缓过神来看着蛮奴，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他们来了。” 蛮奴以为她说的是侍卫跟上来，面上一松，随手掀开车帘，嘴里还说道：“你们总算来了。” 然马车外并无侍卫，只有影影绰绰的树丛，蛮奴心里咯噔一声，才发现，林中不知何时变得寂静万分，一丝风都没有，树林静止，虫鸣消隐，就连野兽也停下吼叫。 仿佛沉入冰冷黑暗的湖底，蛮奴有种难以呼吸的窒息感，她机械的转头，脖子间传来骨骼格拉格拉的摩擦声，“妖，妖姬……” 第81章 截杀 相较于蛮奴的惊恐，艳魑则淡定许多，她眼中泛着不明的光，甚至拿出一盒口脂抹唇，姿态优雅的冲马车外说道：“你们总算来了。” 蛮奴疑惑的转头，只见马车前不知何时多了三个人影，她一惊，随即握着弯刀挡在艳魑身前。 “来者何人，此乃妖都妖姬座驾，还不速速退去。” 三个人影没有回应，缓缓走近，在朦胧的月光下显出身形来，那是三个黑衣人，黑巾遮面，手拿长剑，外露的眉眼带着恨意。 蛮奴吞咽了一口口水，握紧弯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没有回头，用妖力凝结一股声线传入艳魑耳中，“妖姬这三人来者不善，一会儿我拖住他们，您朝着来时方向跑去找侍卫，马车的车厢后面可以打开，机关就在您右手位置。” 身后艳魑没有回应，蛮奴没管那么多，咬牙举刀冲向三人。 打头的黑衣人身子一侧，第二位黑衣人接下她的刀，她自小追随艳魑，修为只算的中等，胜在身形娇小轻灵，一把弯刀使得灵活多变，可进可退。然那位黑衣人出剑极快，两人缠斗在一起，一时不分上下，蛮奴余光看着剩余两名黑衣人靠近马车，心下一乱，被黑衣人抓住这一间隙挑飞弯刀，她顾不上捡刀，虚晃一招后转身冲向马车，随即被一掌击在后颈，软倒在地。 黑衣人将蛮奴提到一边，见两名同伴在马车前站着不动。 “大哥？”黑衣人轻声喊道，没有得到回应，他握紧剑，一步一试探的靠近，“乌影？”仍没有回应。 这三名黑衣人便是乌金、乌影和石竹。妖族使团启程后他们就得到了消息，自使团入妖界便一路跟踪，乘宣本意是让他们等自己来，不要轻举妄动，三人心急火燎等了几天，乘宣又在魔界被绊住了手脚，眼见着过了迷雾森林再无机会，他们这才按耐不住出手。 石竹靠近才看到自马车中伸出无数细线，钉在乌金和乌影全身，两人只余眼珠子能动，细线在月光下发出冰冷危险的光泽。 石竹大惊失色，见细丝直穿进皮肉，举剑欲砍断细丝。 “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艳魑轻笑着说道：“这天蚕软丝一旦入体，覆骨即生，一经催化，瞬息穿透全身，现在他们可是我的玩偶。” 她扯了扯天蚕软丝，乌金和乌影一阵闷哼，“我要是你，就赶紧离开。” “对了，你不能离开，”艳魑呵呵一笑，自说自话起来，“来都来了，好歹留下命呀。” 随着她的话，乌金和乌影持剑的手缓缓举起指向石竹，两人眼中满是抗拒但还是被天蚕软丝控制着冲向石竹，石竹持剑一挡，双足一顿，身子轻盈如飞，腾空跃起，霎时拔高数尺轻飘飘的落在了树梢上。 艳魑在马车中视线受阻，她并不着急，只是催化了乌影体内的天蚕软丝，乌影霎时跪在地上，死死咬着牙忍受着体内软丝穿骨噬肉的剧痛，不断有血自他口中滴落在地上。 乌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恶狠狠的盯着艳魑，艳魑娇嗔道：“可别这么看着我，怪可怕的，还不是他躲得太远了。” 石竹跳下树想看看乌影的情况，还未靠近，一阵剑风袭来，他提剑一挡不敢再躲，抬腿横扫，犹如重鞭接连而出直击乌金的下半身，一击比一击有力，将乌金逼得连连后退，随即他举剑而上，乌金也不甘落后，镪一声金鸣，两人剑锋相撞，一来二去，剑影阵阵将二人笼罩其中，石竹本就师从黑木，修行刻苦，剑法凌厉，而乌金被艳魑操控，一招一式打的僵硬，不知不觉落入下风。 艳魑发现后，又操纵乌影，哪知乌影一步一吐血，最后直接倒在地上，想是方才催化的天蚕软丝对他伤害太深，艳魑晦气的唾了一口：“真是没用。”随即她切断乌影体内的天蚕软丝，便纵着天蚕软丝攻向石竹。 石竹一边和乌金缠斗一边还要躲避天蚕软丝，仓促之下身上多了几道剑痕，两人在马车前方战的难舍难分，乌金始终略输一筹，眼见石竹打出了火气，纵身一跃一招剑诀使出，乌金一个下蹲，剑诀直直打在马车上，石竹步伐未停，对着马车接连劈出几剑，马车四分五裂，而艳魑不在其中。早在乌金下蹲时，她见势不对从马车后逃出，没跑两步就被一把剑横在脖颈上。 石竹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艳魑心中催化天蚕软丝毫无动静，她眼珠一转，伸出一根手指抵着剑尖灿笑道：“不怕天蚕软丝了？” “你试试，”乌金扶着乌影，朝地上啐了一口血，地上的草沾到血，迅速枯萎，而乌影刚刚吐血的地方也是焦枯了一大片。两人相扶相携的来到石竹身旁，乌金眼中含恨，瞪着艳魑：“杀了她，为小玲报仇！” 艳魑咯咯乱笑，仿佛丝毫不把几人放在眼里，反而赞叹道：“你俩的血果然是好东西，连天蚕软丝都能融了。” 乌金闻言又想嘲讽，一阵脉动从地底传来，咚、咚、咚。 跳动直击灵魂深处，几人心内不安，防备的看着四周，艳魑好笑的看着严阵以待的三人。 随着脉动一阵红光自艳魑身上发出，红光摄人，石竹三人警惕的退开，艳魑从怀中取出一个椭圆物体抛向空中，正是它不停的发出脉动和红光。 几人这才看清那是一枚卵。 那枚卵稳稳浮在空中，一时间红光大盛笼罩这方寸之地。 石竹只觉红光照的人眼睛都睁不开，身旁传来惨叫，他转头只见红光下乌金和乌影动弹不得，卵上伸出两条触须缠绕着他们，不断地在他们身上吸取血液输送到卵上，鼓包的血液流向卵越多，卵红光愈盛，脉动越强。石竹见一条触须向自己伸来，他持剑砍去，哐当一声，触须看似柔软实则坚硬无比，剑只在触须上留下一串火星，却激怒了触角，石竹随即触角钉在树动弹不得，哐当一声他的剑落到一旁。 艳魑缓缓走近，摸着石竹的脸，叹息道：“虽然你没有至阳之血，做一顿点心还是绰绰有余。” 第82章 不死鸟 石竹头一偏，咽下喉间翻涌的鲜血，“少废话，邪魔歪道必将受天诛。” “天诛？”艳魑看着眼前清秀的少年，酥手一扬，天蚕软丝直伸进石竹皮肉，心神一动，天蚕软丝在石竹体内疯狂生长。 石竹痛的满头大汗，绷着脸，嘴里小声说着什么，艳魑难得的凑上去，“临、兵、者、以、吾、之、力、破！”，破字一出口，石竹一口血喷出。艳魑一时不慎被鲜血糊了满脸，她尖叫一声，视线之内全是红色。趁她胡乱擦着脸石竹身旁的剑飞起将卵打落在地，乌金和乌影随即软软倒在地上，金乌葵原型在他们身上若隐若现，两人失了大量精血已经快要维持不住人形了。 啾……一声鸟鸣自卵中传出，原来这是一枚鸟卵。鸟卵静静地躺在地上，石竹失去触角的支撑滑到树根部，他勉力并起两指召唤灵剑。 一只软履踩在他的手上，艳魑脸上血迹未干，怒笑道：“你可真厉害。” 她朝着石竹五指一张，数条天蚕软丝伸向石竹，瞬间将他包裹成一个茧。 “石竹！！！”乌金趴在地上双目通红大喊着。 灵气顺着软丝回流给艳魑，不一会儿就将石竹的灵气抽了个精光。 艳魑餍足的舔舔唇角，这极寒的仙灵之气对妖族果真大补，连近日损耗也能快速补足。 “啾”鸣叫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收回手，暂时放过石竹，缓缓踱步到鸟卵旁。 吸收了乌金和乌影的精血，鸟卵已经长大了一圈，此时有脸盆大小， “还不够是吗？”艳魑抚摸着鸟卵，眼里满是温柔，鸟卵在她的抚摸下不停地发出啾啾声。 艳魑扫了一下乌金和乌影，乌影闭目躺着，气息微弱脸色苍白，乌金稍微好点还有精神骂人：“你这个妖妇，弄这劳什子的鬼蛋，早晚得扑街！那蛋是个死胎，孵不出来的。” “嘘，”艳魑食指竖起在唇上，“它在叫呢，怎么会是死胎。” 乌金嗤笑道：“那是他的胎灵，球都不懂还学人孵蛋。” 艳魑听着眼中光彩更甚，“呵呵，你真聪明，也真聒噪。”她一把天蚕软丝甩出，将乌金拖到跟前，当然没忘记先封住他骂骂咧咧的嘴。 “唔唔”乌金跟案板上的鱼似的用力翻腾还不忘瞪着艳魑。 艳魑指甲往乌金掌心一划，随即将鸟卵放在泅泅流血的手掌上。 啾……乌金的血一滴都没浪费，被鸟卵全部吸收，鸟卵再度膨胀一圈，它突然收了红光，卵身通红在四周的黑暗中仿佛一轮太阳。 卵身越来越红，直至红的快滴出血来，“咔哒”，卵身裂了一条缝，“咔哒咔哒”顺着这条缝又裂了几条缝，鸟卵破了，在艳魑的期待中，一只光秃秃的小鸟顶着蛋壳站起来，“啾啾”它迎风起火，一眨眼就成了一团熊熊烈火，火团不断变大，它振翅一扇。 乌金躺在地上觉得自己要死了，因为他看见了传说中的不死鸟…… 头上三根翎，身上羽毛一半金色一半鲜红，燃烧着火焰，火焰落在身上烫的真疼。 疼？乌金被疼痛激的意识清醒，眼前果真站着一只一人高的不死鸟，正死死的盯着他，周身燃烧着火焰，热度让空间都产生了扭曲感，艳魑更是站到一边去了。 不死鸟一振翅朝乌金扑来，他心里暗骂一句，吾命休矣。话虽如此，他仍短时间凝聚了最后的灵力将乌影击飞，在看到不死鸟喉咙的一瞬间他闭上眼，内心快速忏悔道：“抱歉了，石竹，你属性极寒，不死鸟不会吃你的。可是金乌葵是它最爱吃的草啊，希望老三能活下去。” 想象中的烈火焚身没有到来，他悄悄睁开一只眼，眼前一片雪白。 一旁有打斗声传来，阿木拎着黑木棍上挑下敲，直击的艳魑连连后退。 “大哥。”一双手将他扶起，熟悉的声音自耳边传来，是乌玲。 乌玲还未痊愈的脸上满是担忧，乌金赶忙推开她，“谁叫你来的，赶紧走，不死鸟在这儿。” 乌玲对他的话毫无反应，费力将他拖到乌影旁，一人一颗灵药然后一手按一个输送灵力。 乌金迷迷瞪瞪的才看见不死鸟被一阵雪白细丝包裹了大半身，那场景好像雪降在篝火上，篝火跳跃，挣扎，火舌舔舐着雪花，然雪越落越大，最后将篝火完完整整的覆盖，随着最后一丝火星儿熄灭，漫天大雪取得胜利。 不死鸟最终被雪白细丝牢牢覆盖，再也动弹不得。艳魑在打斗间隙看到这一幕，失控的大吼一声：“不！”终是反应过来这雪白的细丝是什么，她十指大张，无数天蚕细丝如潮水涌向阿木，阿木心里一激灵，黑木棍不断旋转，搅断无数天蚕细丝，这只是艳魑的障眼法，她趁着这个间隙，跳进树丛逃跑。 阿木紧随而去，乌玲见状，看了眼雪白细丝也追着离开。 乌金恢复了一点气力，戳戳乌影又手脚并用爬到石竹旁试了试他的呼吸，终是放心的躺在地上，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居然还见到了不死鸟，思及此他看过去，雪白细丝仍然盖在不死鸟上缓缓蠕动，不断有拳头大的膨起部分如一个圆球自不死鸟处逐渐滚走，只是刚刚不死鸟有这么小？乌金记忆有些混乱，他的视线无意识顺着膨起部分游走，细丝如潮水铺开，最后汇到一个灰黑色发着红光的……魔木茸？乌金用力揉搓一番双眼，魔木茸？ 大将军正忙着吸收不死鸟，感受到一股视线，她抬起根菌丝，冲着那方向张了张嘴，“呀~” 乌金闭上眼，手放在胸口，嘴里不停念叨：“我一定是死了，天哪天哪魔木茸成精了还和我打招呼……” 阿木和乌玲紧追艳魑，最后跑到了迷雾森林边。 迷雾森林长在蒙水边上，蒙水受月影响此时波涛汹涌，水花翻腾，水中不时传来鸳鸯的鸣叫，是小羸鱼在成群结队游过。 阿木和乌玲到时，艳魑就站在蒙水边，历经数场打斗又在林中疾跑，她一身衣衫早已破破烂烂，红衣深深浅浅布满血迹。 第83章 香消玉殒 乌玲见着她，仍会心中发悸，她压下恐惧，举起剑，娇声喝道：“你可想过今日！” \"那又如何？\"艳魑一呼一吸都铁锈味，由于过度使用天蚕软丝，她十指早已沁满鲜血，天蚕软丝软软垂在手边，她看向阿木和乌玲，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要死我也不会死在你手里。” 那笑容十分刺眼，乌玲大喊一声冲上前去：“我要杀了你！” 艳魑转身一跳，扑通一声跃入蒙水中。 阿木和乌玲几步跑到蒙水边，见艳魑落水的地方挤满密密麻麻小羸鱼，都是闻着她身上的血腥味游过来的，在月色下水中泛起一股股红色水花。 “走吧。”阿木不忍看下去，小羸鱼满口利齿最爱食血肉，艳魑本就满身是伤……他不禁一阵唏嘘：一代妖姬最终落得个命丧鱼口，尸骨无存的下场…… 艳魑一死，乌玲觉得心中枷锁落下，终是轻松许多，想到受伤的几人，她和阿木赶紧回到迷雾森林。 空地上躺着乌金、乌影、石竹三人，大将军仍在原地，整朵魔木茸隐隐透着红光。 “不死鸟呢？”乌玲见原先不死鸟站的地方空无一物，惊讶的问道。 乌金仍觉得梦幻，指了指大将军，他见着了不死鸟、成精的魔木茸还见着成精的魔木茸吃了不死鸟…… “你都吃了？” 大将军欢快的甩甩菌丝，“呀~” 乌玲扶额，看着大将军小小的一块，忍不住怀疑：“你装哪儿了？” 大将军捂住微凸的肚子，“呀！” 乌金见乌玲和阿木空手而回，忍不住问道：“那艳魑呢？跑掉了？” 乌玲扶起石竹，闻言说道：“死了。” \"死了？\" 阿木扶着乌影轻踢了他一脚，“有力气了就赶紧起来，此地不宜久留。” 迷雾森林属妖界，生活着许多妖兽，几人经历一番大战，都有挂彩，这时再遇到妖兽可不好说，阿木警觉的看向四周，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这里。 乌金慢吞吞的撑着剑爬起来，几人相携离开，“她怎么办？”乌玲指着一旁晕倒的蛮奴。 被石竹打晕后她一直待在树影下，倒是没人注意她，在乌玲看来加害她的人是艳魑，蛮奴只是听命行事的侍女。迷雾森林危机四伏，若是留她在这怕是只能葬身妖兽腹中了。 几人对视一眼看向乌金。 乌金：“……” 最终阿木扶着乌影，乌玲扶着蛮奴，乌金走在最后一手撑剑一手扶着石竹，嘴里念念叨叨：“你就被吸了灵力怎么还不醒？大男人这么不经揍。要你何用……” 天明时分，几人兜兜转转总算出了迷雾森林，没敢往妖界深处走，几人反方向走走停停，带着蛮奴也不敢去魔界，最终回了浮屠山。 在几人走后，迷雾森林又迎来一位贵客。 蒙水边，一位青年负手而立，他着一身镶金紫衣，名贵皂靴踩在脚下，身姿挺拔，一张金色雕花面具遮了大半容颜，仅露出薄唇和下巴。他的目光淡淡的洒在蒙水上，白日的蒙水在阳光下水波粼粼，小羸鱼在水中潜游，远看去和一般湖鱼没有不同，谁也想不到安好的场景下是怎么的一番血雨腥风…… 一名紫衣侍卫走到他身后，半跪着说道：“公子，找到了。”说话间又几名紫衣侍卫拉着几个人走出来，那几个人均被五花大绑，衣衫破损，面色惊惶，正是和艳魑同行的侍卫和医官。 青年转过身，目光在几人身上逡巡片刻，薄唇轻启：“艳魑呢？”声音冷的胜过极北的冰霜。 “妖姬昨晚和我们走散了，我们也在找啊。”一名侍卫抢先答道，眼含希冀的看着他。 青年没再言语，手指一动，一旁的侍卫深知他性情，拔刀将那人砍翻在地，剩余几人吓得目瞪口呆，随即跪在地上唯唯诺诺地求饶，“大人饶命、饶命……” 侍卫提着刀走向另一人，那人直愣愣看着还在滴血的刀，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位公子何必赶尽杀绝，昨晚队伍被飞鸟冲散，马受了惊吓带着妖姬的马车跑到迷雾森林深处，我们找了一夜找到了马车，但妖姬不见踪迹。但，”医官见青年不为所动，但侍卫已经垂下刀，他紧接着说道，“但蛮奴还在她身边，药也带着，妖姬似乎受了伤，可以循着血迹找。” 持刀侍卫绕医官一圈，走回青年身旁，低声道：“此人满身药味，手指间一团薄茧，是队伍中的医官。” 青年这才缓缓开口：“她受伤了？” 医官心知几人性命全在这青年一念之间，镇定的说道：“是，妖姬本就风寒未愈在服药，药是我开的，药气只有我能辨认，这林间叶上时不时有一些血迹，带着的药气正是妖姬服用的那副。” “那你们找到了吗？” 医官一哽，“我们正循着血迹寻找。”心说要不是被你们抓了，早就找到妖姬了。 医官说完，青年不再给予回应。 一阵犬吠由远而近，很快哗啦树丛一阵响动，一只犬自林间钻出，那犬一身短而贴身的浅黄细毛，窄额长颊，鼻嘴长尖，尾长而垂，躯体细瘦，胸阔腹收，前直后弓，四肢高长，肌肉发达，两眼警惕的四下看。 医官瞟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心中暗自咂舌：乖乖，这哪里来的细犬妖。 那犬见着青年亲热的摇起尾巴。身后树丛中陆续钻出几名紫衣侍卫，见着青年纷纷行礼。 “公子。” 侍卫中一人打头说道：“公子，星狼一路循着气味到此。” 青年伸手摸摸星狼的头，惹得它又是一阵原地转圈，“星狼，找到她。” 星狼径直绕过青年，站在蒙水边对着水中一阵狂吠，回头看青年一眼又转头一阵狂吠。 看着星狼的动作，侍卫面面相觑，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公子，星狼的意思是妖姬在蒙水。” 青年一言不发，不住摩擦着拇指上的青玉扳指，半晌他才开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侍卫齐身答道。 第84章 星狼的报恩 侍卫打着呼哨一个接一个离开。青年也随着蒙水岸缓缓前行。一时间空地上只留了五花大绑的几人，妖族侍卫们见此时没有其他人，四下互对一番眼神互相靠近解开绳索，医官见他们将绳索丢在地上就要走独独忘了自己，急着喊道：“哎，诸位兄弟，劳烦帮我解一下啊。” 一名侍卫正要上前，却被另一人拦下，那人笑着冲医官说道：“这山路难走，医官且歇歇，待我弟兄几人找到马匹再来接你。”说着几人换了个方向进了密林。 医官这才反应过来，几人早嫌自己累赘。他叹了口气索性走到蒙水边坐下，看着水中小羸鱼游动。 窸窸窣窣的声音自密林中传来，是野猪？还是妖虎？一阵轻微脚步声由远而近，他闭上眼睛静待死亡的到来。 轻微的呼吸声带着腥气在他身后响起，不一会儿他感觉有什么一直在后肩处磨蹭。医官只觉得钝刀割肉。死就死吧，他心里想着转头。 呜呜，一头黄犬见他转身后退一步，随即尾巴摇的飞起。 医官瞪大了眼睛，眼前这条摇头晃脑的黄犬正是刚刚那只寻人的细犬妖，“星狼？” 星狼一听医官唤他，更是高兴的直接凑上来，将医官直接蹭倒在地。 医官不明所以，见星狼转到一旁，手部传来湿濡感，手一松，医官将绳索理开时仍然不敢相信，是星狼救了他。 见星狼蹲坐在他面前，医官摸遍全身找到一根灵药根，他将灵药根递给星狼，忐忑的说道，“谢谢你啊。” 星狼见着灵药根更是激动的上蹿下跳，又将头凑到医官手下一直拱，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医官觉得此景很是眼熟，远处响起一声呼哨，他心头一紧顾不得思索，拍拍星狼的头，好生说道：”我走啦。“ 他对着日头辨认了一下方向，顺着密林边朝着蒙水上游跑走。 直到他走远，星狼才冲着呼哨方向叫了一声，快速跑过去，后腿一块无毛的圆印在奔跑中忽隐忽现。 医官兜兜转转又转回明月镇，客栈的床还是破旧如初，医官睡得无比安稳，他本就是妖族医署中籍籍无名的一名医者，出使魔界路途遥远，无人愿意去才把他提了出来。经过这次出使，他早已萌生远离朝堂之心，此时妖姬生死不明，侍卫又如此行事，他只想回家乡同父母团聚，再开个小医馆，娶妻生子，不再过问妖族之事，所以他直接选择反方向回乡。 月悬高空，医官连日奔波劳累，陡然身心放松竟发起了高热，他只来得及趁着还有意识塞了些药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迷迷糊糊中他来到一道高墙下，墙是暗色的，上面还有花枝树叶垂下的暗影，他端着一碗药，急匆匆的顺着高墙走，是了，这是他刚刚入妖王宫医署的时候，奉命去给贵人送药。 高墙尽头是一座华丽的宫殿，据说里面住着妖王最宠爱的璃姬夫人，璃姬夫人有着黄鹂鸟儿般的歌喉，九天神女也比不上的颜色，见者无不神魂颠倒。只是医官并没有见着传闻中的璃姬夫人，大宫女接过药就打发他离开了，宫门快速合上差点压着他的鼻子。他揉揉鼻尖，悠悠往回走，一路上看花看树好不惬意。 “呜呜…呜呜…”一阵小兽的呜咽声从假山中传来，他心生好奇，循着声音找去，在泥泞的洞里看见一只小狗缩成一团，他凑近才发现小狗后腿上有一个血洞，浑身乱糟糟糊满血和泥。 医者仁心，医官向来见不得这些，他当下就将小狗抱回了医署，藏在了房中。小狗也乖，任凭医官上药也不乱咬乱叫，医官白日里在医署干活，晚上就和小狗窝在房中，堂前花谢后小狗的伤好了，它开始不满足于整日藏在房中，总想去外头扑蝴蝶晒太阳，也会偷偷跟在医官后头。医官着实头疼了数日，直到有一天医官下值后四处也找不到小狗，他还去兽栏和膳房打听过，依旧没有小狗的消息。如同突然的出现，它消失的也很突然。最终时光模糊了医官的记忆，他再也没想起过它…… 药吃的及时，医官第二日高热就退下来，他出了一身大汗，衣衫尽湿，有了精神却依然赖在床上，喃喃自语道：“原来你没死，没被抓也没被吃掉，还成了厉害的犬妖。太好了太好了……”说着他捶着床板哈哈大笑起来，直笑的肺里生疼……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乌金几人给乘宣发信时，乘宣被绊住了手脚，那时他正在石禾居。乘碧自生辰之日灵脉苏醒，大魔医给他仔细检查后就搬回了石禾居。 晚上魔后安排了一个小型家宴，魔尊也赶了回来，乘月舒、乘宣、乘碧，再叫上叶凝，众人谈笑间用完了这顿丰盛的小宴，临走前乘月舒给乘碧放了两天假，叶凝和乘碧便约着第二日逛四方城。哪料后面几日乘碧的气色不知不觉又差了下去，等到他一睡不醒时众人才发觉不对。 大魔医面色沉重的请关上房门，等在门外的魔尊一行人马上将他围了起来，“大魔医阿碧怎么样了。” 大魔医眉头紧皱的说道：“奇了怪了，他的灵脉好好地，灵气也在正常运转，但就是存不上灵力，好像灵气被偷了一样。” “被偷？”众人齐声问道，眼中皆是惊惶。 “他本身没有问题，我先回魔医署配两贴药，”大魔医说完就匆匆离开，乘碧自身没有问题，他只管配药保住他的灵力，剩余的就是魔尊他们要做的了。 “这几日他都和我在一起，”叶凝抄着手，嘴角下垂，“我们白日里一起去听戏，游湖，逛街，吃饭，他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也并没有和其他人有过多的接触。” 乘宣微微点头，众人都没有对叶凝起疑，不仅是因为叶凝本身，而是乘碧出门一直有暗卫跟随，的确没有异常。 第85章 魔偶(一) “况且白日里他的灵气充沛，昨日我还教他怎么操纵灵力。”叶凝想破天也想不到为什么乘碧会突然灵力流失。她那双乌黑的眸子扫了一眼卧房，透过雕花窗格可以看到乘碧正在昏睡，他刚刚手心、脚心敷过灵药贴，浮岚正在给他擦拭手脚残余的药渣。 “白日里没问题……”乘宣冲众人使了个眼色，低声说道：“那可是夜里有什么？” “夜里，夜里他都在石禾居啊。”叶凝突然捂着嘴，瞪着眼睛，手朝下指了指，瓮声瓮气的说道：“你是说石禾居有问题？” 乘月舒眉峰微皱，显然此刻心里也舒坦，她薄唇抿成一条线，郑重的说道：“石禾居上下已查，没有问题。” 魔尊眉间透着不耐，捏着蠢蠢欲动的拳头，努力不看向乘宣。 “白天没有问题，夜里也没有问题，”叶凝垂着眉毛，有些丧气，“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正当众人百思不得其解时，“哐当”一声响从房中传来，几人一惊冲进去。 房中的浮岚是被冲进来的几人吓了一跳，面色惊惶的说道：“是我，是我不小心打翻了水盆。”水盆倒扣在地上，水洒了一地，浮岚埋着头收拾，动作利落。 房中一下挤满了人，魔尊和乘月舒率先离开，叶凝落在最后，“哪里的问题？”她边念叨着边无目的东张西望，目光扫过盥洗架，衣架，简洁的床铺，熟睡的阿碧……她用力揉了揉眼睛，胳膊肘拐了身旁的乘宣几下，小声说道：“我是不是眼花了，刚刚那个娃娃笑了吗？” 乘宣一听也驻足看了半晌，最终走过去拿起乘碧枕边的娃娃，那布娃娃梳着发髻，穿着暗红衣衫，黑曜石的眼珠又圆又亮。那是之前叶凝送给乘碧的娃娃，他极其喜爱便放在床头，每晚都要抱着他入睡。 叶凝接过娃娃翻来覆去研究了一番，这就是普通的娃娃，只是做的精致了些。 \"看来是我看错了。\"叶凝将娃娃还给乘宣，“给他放回去吧。” 乘宣依言将其放回去，一时没放稳，娃娃倒到一边他也没发现。“等等，”叶凝传音叫住乘宣，“你看它。” 乘宣缓缓转头，娃娃倒地，眼睛却依然看向乘宣的方向，一人一偶冷不丁四目相对。 轰隆一声，石禾居发出一声轰鸣，魔尊和乘月舒身后一声炸响，只见乘碧的床塌了，乘宣站在废墟中，隔空捏着无声乱动的娃娃，叶凝手持青辰，站的笔直，一旁的贵妃榻上乘碧睡得安稳。 乘宣将娃娃朝乘月舒一扔，狞笑道：“原来是他捣的鬼。” 乘月舒下意识接过娃娃，又跟被针扎似的将他甩开，见娃娃趁势要逃，魔尊手一抓，一个隔离诀将娃娃禁锢起来。棉布所制的布娃娃入手寒凉，似有阴气自娃娃传到体内，乘月舒打了个寒颤，只觉那股阴气滑不溜秋在体内乱窜。唇边传来一阵清香，叶凝给她和乘宣一人喂了一颗玉髓丹。玉髓丹入喉乘月舒才觉得那股阴气不攻自散。 乘宣也是服了玉髓丹才觉得立起的汗毛倒下，叶凝没想到他被吓的这么厉害，冲他歉意的笑了笑，乘宣以手握拳咳了两声假装看向娃娃意图掩饰狼狈。 娃娃被禁锢在空中，她的周围像是有堵看不见的墙，任他如何扑腾冲撞都无法逃开，气的它张着嘴无声大叫。 隔着气墙近看，娃娃的眼珠依旧又黑又亮，嘴巴像是扯烂的破布张得老大，浑身上下冒着魔气，见几人看向他，他冲着几人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叶凝搓搓手臂上立起的鸡皮疙瘩，“我当时买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这是魔偶。”魔尊看着娃娃，眼中满是厌恶又带着同情，“古时有位傀儡师，因同情夭折小儿，怕其魂灵被歹人所害，制玩偶将其魂灵收于其中送入往生。小儿阴灵强大又缺乏明辨是非之力，后来就有修习诡秘之术的魔族专练魔偶，或诱骗或强迫小儿阴灵居于魔偶之中供其差遣。”魔尊伸手隔空按压从娃娃身上浮出一粒细小的黑色石粒。 “这是……隐息石碎片？”叶凝凝神辨认后惊诧道。 “这就是你没发现的缘由。”魔尊沉声说道，“这玩偶身上放了隐息石，若不是刚刚他孩童心性被你发现异常，估计我们再找十年百年都找不到缘由。” “这魔偶如菟丝花会吸收人的灵力、精力乃至生命力。白日里乘碧灵脉运转蓄上灵力，而晚上魔偶就会趁他睡着吸收他的灵力。”乘宣心疼的看着乘碧。 “所以阿碧的灵力怎么也续不上，的确是一直在被偷走，而昨日刚好我教了他操纵灵力的诀窍，他学时没有控制好，灵力乱溢，当时他还说得休息一晚灵力才会恢复，定然就不够娃娃吸收的，所以才会昏睡，”叶凝想到当时街上那些拿着娃娃玩耍的小孩，有些精力充沛有些则神情呆滞，她面色一肃：“没了娃娃阿碧很快就会恢复，但街上那些小孩，我看被吸收的就怕是精魄了。” 魔尊点点头，“此事事关重大，必须尽快解决。”说着他看了乘月舒一眼。 乘月舒心里已经有了谱，乘碧昏睡的缘由已经找出，魔尊还要回魔神庙，她直接点了一列魔兵交给乘宣。 “二弟，此事就交给你了，务必不要漏掉一个魔偶。” 乘宣深知现在不是插科打诨的时候，锁着魔偶领命离开，叶凝紧紧跟着他，“我带你去当时我买魔偶的地方，那地方摆满了娃娃。” “桑和。” “属下在。” “率暗骨力青小队从旁策应，务必抓到背后之人。” “是！” 魔尊看着乘月舒一字一令，眼中满是赞赏，又觉欣慰。 四下一时只剩魔尊和乘月舒二人，乘月舒搓搓手上的鸡皮，观他气色，认真问道：“父王，青莲冰晶露在用吗？” 魔尊抬头望了望天答道：“在用在用。” 第86章 魔偶(二) 乘月舒横了他一眼，手一伸：“拿来。” “什么？” 乘月舒没说话，手又朝前一伸。 魔尊支支吾吾又磨磨蹭蹭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 乘月舒打开一看，青莲冰晶露一粒没少，她努力压着火倒出一粒。 “这青莲冰晶露我用浪费，留着以后你用，你母亲用。” “父王，您的身体也很重要。” 魔尊还想推拒，见乘月舒面色不虞，只得好声好气的说道：“好好好，我待会儿就吃。” “现在。”乘月舒言简意赅，努力板着脸。 魔尊无奈只得当面服下一粒青莲冰晶露。 “您回魔神庙吧，我会传信给大祭司大人，请他提醒您服药。” 说完乘月舒就转过去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魔尊知乘月舒气的厉害，嘴唇蠕动几下，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后直接脚底抹油，“那我走了，和你母亲说一声。” …… 房前人去了个干净，浮岚走进乘碧的卧房守着他。地上的水渍已经风干，随着风吹走的还有几人的谈话，浮岚方才在廊外听得一清二楚，她看着熟睡的乘碧，心中满是不解，为什么她害了你，他们却不在意。想到叶凝的身份她又释然，动作轻柔的替乘碧理了理被子。 “嘶”她手指一阵剧痛，浮岚吮着指尖的血珠，怕是锋利的器物伤着乘碧，她另一只手在床榻上翻找，最终在枕头边找到一枚纽扣，纽扣边缘有些锋利还带着一丝血迹。 这或许是不经意掉落的，浮岚将纽扣随手碾碎丢弃，并没放在心上。 繁华的长街在夜色中褪去喧闹，寂静的街道上响起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就是那里。”叶凝指向前头巷子口，她就是在那条巷子里买的娃娃。 临近巷口，叶凝突然停下，冲身旁面露不解的乘宣说道：“那店没有主人，只在门口摆了个钱箱，这趟会不会空手而归？” 乘宣扫了眼墙上斑驳的树影摇头：“就算店里没主人，他们放了那么多娃娃，肯定在暗处关注着，我们尽管去打草。” “打草？“ 乘宣轻嗯了一声，在外没有多说。乘宣和乘月舒暗地里配合多年，默契十足，只乘月舒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她想做什么。背后之人无意针对王族，乘碧只是意外，如此大张旗鼓，惊慌之下他们必会露出马脚。 没有掩饰脚步，众人转过巷口，那间娃娃店就在巷中，这是一条死巷子，巷中除了娃娃店没有别家，尽头是一口井，时不时会有些流浪魔族在附近休息。 娃娃店没有店主，晚上也店门大开，此时店中燃着火烛，投下重重暗影，乘宣和叶凝站进去，再挤进几个魔兵就觉得拥挤。 为着吸引孩童的注意，娃娃店货架上、矮柜中全部摆满了造型精致的玩偶，白日里还好，此时乘宣和叶凝一进去就觉得在影影重重中被万千双眼睛盯着，无论是抬头还是俯首，入目皆是睁着黑黝黝的眼睛，面带笑容的布娃娃。 乘宣定了定神，一阵白芒划过，他面前货架上的娃娃碎成两半软塌塌的落在地上。 他用噬霆拨了拨娃娃内部的棉花，刀尖一挑，一颗黑色细小石粒露了出来。 叶凝低头一看，“这个也有隐息石。” “嗯。这只是我随意选的一个，”乘宣眉头微蹙，神色几经变化，最后只剩下深刻的思虑，他换了个方向，对着墙上的一排娃娃，噬霆一挥，娃娃全部身首分离，这次不用挑开棉花，直接有隐息石从娃娃身体内掉出来。 “余下的也不用看了，”叶凝脸黑的可以滴水，“我看这里所有的娃娃都是动过手脚的。”她眼中绿芒闪动，在她的眼中，每个娃娃身上都有一个阴灵，被切开的娃娃体内阴灵已经消散，但还是留下了一层黑气，其他娃娃体内阴灵则闭着双目，身上附着一层灰色。 “好阴毒的手笔，”叶凝平日那双充满笑意的双眸，此刻满是寒意，甚至连牙齿都咬的吱吱响，“每个阴灵都被施了禁制，孩童触碰才可解开，就算是成人拿十个百个娃娃也不会有恙，自然不会被发现。再用隐息石隐匿他们的气息，这样就连修者也无法发现。乘碧刚刚成年，灵气不稳定又充满生机，才引得他那个贪心的娃娃解了禁制吸收灵气。” 叶凝说着手中不停的画动，随着她的动作，房中出现一张金色大网，叶凝板着脸一口灵气喷出，娇喝一声“去”。金色大网化整为零，化为无数张小网罩到每个娃娃身上，连被噬霆砍作两半的都没放过。 金色小网在娃娃身上一闪即逝，叶凝知道成了，她再次确认没有任何一个娃娃遗漏，才停下动作。 “我下了封印，现在无论谁触碰都不会唤醒它，待这件事了再送他们去往生。” 乘宣脸上的冷冽如风吹散，他点点头，唤了九衡进来，“将这些娃娃收拾起来带回宫。” 九衡依言行事，临走前道:“这间店铺以前是无人的废屋，数日前无声无息被改成了店铺，没人知道店主是谁，有个流浪儿看见曾有个紫衣人夜间来过，但蒙着脸看不清面貌。” 叶凝点了一下娃娃的数，眼神中流露出悲愤和担忧：“我看这娃娃比起上次来少了些，多半是被买走了。” 她眸色一暗，“上次逛街，那拿着娃娃的小孩就有些异常，若是当时我多注意一点，或许就……” 乘宣拍拍她的肩膀，柔声说道：“不必内疚，这次幸好你发现了娃娃的异常，不然阿碧也是凶多吉少。” 乘宣的安慰于叶凝而言并没有多大效用，大概只有亲手抓住背后之人才能让她不再意难平。 乘宣点了一队魔兵挨家挨户的搜寻娃娃，思索片刻后又喊了几人去街上敲锣打鼓。 等到娃娃全部被收开，空落落的店铺中只剩下柜子、货架。 “奇怪，”叶凝摸着手臂上立起的鸡皮疙瘩，嘴里嘟嘟嚷嚷。 “怎么了？”乘宣捏碎一个柜子角，留下一地的碎木屑。柜子货架都是街上随处可见的货色，并无特别。 叶凝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娃娃一走，店铺的阴寒之气都散了不少，“我怎么老觉得有股恶意。” 乘宣一听，面色一紧，噬霆横在胸前，一寸一寸的扫过店内后他冲叶凝摇头：并无所获。 第87章 魔偶(三) 叶凝手臂上的汗毛根根立起，她唤出青辰，闭上眼睛，任感知融入整间房屋，这是非常危险的，若是有心之人利用感知反向攻击她，她将会元神涣散，但叶凝就这么在乘宣的眼下做了。 一寸一寸的将砖石掰开揉碎，叶凝依旧一无所获，她收回感知两手空空，然而乘宣好像发现了什么，眸光一闪。 “走吧，这里没什么问题了，去其他地方看看。”乘宣说的极其大声，还冲叶凝使了个眼色。 叶凝心领神会，连声附和道：“哎，那就走吧。” 两人离开时乘宣还贴心的拉上门。 一出门两人就赶着其他人一起离开，转过巷口两人眼神一对，借着砖墙的遮掩，凝神屏气的盯着空荡荡的娃娃店铺。 半天没有响动 ，叶凝有些泄气的瞅了乘宣一眼，乘宣手一摊，掌心一颗浑圆的棕色小球。 “窃灵镜？” 乘宣一脸孺子可教的满意，他朝小球输入灵力，小球啵一声原地跳跃展开成了一面小镜。 镜中正是娃娃铺里的景象。 “你什么时候放的？会不会被发现？”叶凝捂着嘴小声问道。 窃灵球是一个简单的法器，随处可见，分为镜、眼两部分，将眼放置在想看的地方，朝球输入灵力就可以弹出一面小镜，镜中显示眼看到的景象，使用距离越长需要的灵力越多，适用范围极广，叶凝没想到乘宣居然随身带着这个小玩意儿。 巷子口与娃娃铺还有些距离，乘宣好笑的看着叶凝鬼鬼祟祟的样子，眼角蕴着笑，也学她样子捂嘴说道：“刚刚出来顺手在门上放了一个眼，加了隐息石，应该不会被发现。” 叶凝肃然起敬，甚至朝乘宣竖了一个大拇指。 乘宣笑意未收，折扇轻敲叶凝的头，“来了。” 叶凝定睛一看，镜中娃娃铺看似毫无动静，然铺中一根柱上似有什么在缓缓蠕动。叶凝有些印象，那根柱连撑房梁，将店铺切割开来，柱子四周钉了一圈齐人高小格展柜，展柜中挨挨挤挤放着娃娃。 此时镜中可见柱子靠上一处有一褐色长条在蠕动，他兽首蛇身，不过拇指粗细，首尾相连，将将围了柱子一圈，在蠕动中眼珠乱转，不经意扫到门上时，叶凝隔着小镜都觉得他看过来那眼带着恶意和阴寒。 “这是？” “这是琴虫。”乘宣皱着眉头说道。在人界与妖界的交界处有一地名为大荒，大荒有座不咸山，山上有虫，兽首蛇身，名曰琴虫，擅潜土。 琴虫不辨正邪，全看驱使人。这娃娃铺居然是琴虫在看管，想到方才他们在店铺里，琴虫就在上方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叶凝冷不丁打个寒颤，厌恶的说道：“要抓他吗？” 乘宣摸着自己的下巴，眼神凝重，思索良久，他问道：“刚刚那个束缚诀能瞬息扑整个地面吗？” “若是全力可铺满店铺及这条小巷，”叶凝手比划了几下。 乘宣了然道：“琴虫擅潜土，土行速度极快，若是他潜入土中，就可以跟着他找到驱使之人。但这束缚范围不够，若是被他钻着空子跑到地下就再也找不着了。” 叶凝反复琢磨一番才开口道：“若是他不愿潜土呢？” 乘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见她似乎有了办法，问道：“如何让他不愿潜土？” “若是土中有火烧，他定是不愿了。”叶凝侧过身子凑到乘宣耳边细细说道。 少女带着一股清香而来，说话时吐出的湿润气息全部灌进他的耳朵里，又如惊鸿之鸟一触即离。 乘宣怔忪了一瞬，叶凝已经站直了身子看着他，眉眼间皆是得意，他低哑的笑了声，点头道：“就依你所言。” 叶凝心神一动，一支七彩尾羽出现在手中，她看了乘宣一眼，手扶尾羽，口中吟唱起古老的歌谣，身边的空气开始凝聚发热，待到叶凝额头凝起热汗，她迅速将尾羽拍进土中，一圈热浪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热浪直扩到四方城之外，地上泛起腾腾热气，没一会儿一道褐色长影从店铺中冲出跃向半空，。 乘宣长袖一挥，一把荧光石粉末撒向琴虫，指着空中莹莹发光的长影，乘宣低喝一声：“追！” 魔兵魔将闻声而动，比他们更快的是四周几道暗色身影。 乘宣和叶凝直接跟在琴虫身后，琴虫数次欲钻入地下又被热气逼出，四处逃窜下它慌不择路跑到湖边，失去踪迹。看着湖面散开的点点荧光，叶凝和乘宣脑袋一片空白。 挫败感像一只渡鸦在耳边不停地嘶叫，在湖边立了一会儿，叶凝终于觉得那只渡鸦飞远了，“走吧。” 两人一路无话，拖沓着脚步往回走，迎面跑来一位魔兵，“王爷！售出的布偶全部找到，但是孩童大多已经失了神智。” 乘宣一个激灵，打起精神说道：“带路。” 魔兵带着几人来到大街上，此时大街上人声鼎沸灯火通明，挤满了人，人群中不断传来哭号声。 报信的侍卫也是一脸不解，一位眼尖的魔界居民看见乘宣喊道：“王爷来了。” 人群忽然安静下来，现场变得落针可闻，随即人群让出一条道来，乘宣和叶凝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进人群中心，人们个个面容严肃，只见派出去搜寻玩偶的魔兵魔将由内朝外围成一个圈，圈内有几名魔兵一人抱着一位孩童，每个孩童垂着头静静的坐着，他们的爹娘亲人被隔在人圈外，不断地哭喊着，孩童却不为所动。 见着王爷，一位中年魔族朝他跪下，不断地磕头：“王爷您救救阿狗啊！”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汉子此时双眼通红，脸颊的肌肉不断抽动。劳作一天正要休息，门就被扣响，魔兵来问玩偶的事，刚好他前几日给阿狗买了一个，听兵爷说了利害关系后他赶紧去取玩偶，谁知阿狗跟疯了一样，抱着玩偶不撒手，谁靠近咬谁，动作极其残暴，被魔兵制服后他就跟失了魂一样一动不动。 第88章 魔偶(四) 魔兵说阿狗这个状况很危险，需要带着他去医治，他跟着出门才发现东娃家，西丫家……许多邻居都是一样的状况，家中孩子和阿狗一个样。一问才知道和阿狗一样的都是早些天买了娃娃的，这两日买娃娃的还无恙。布娃娃被魔兵收走了，孩子也被魔兵抱走。街上人越挤越多，这时有人怀疑魔兵打着王爷的旗号骗走孩子，连魔将来了也不顶用，群情激愤，怀着质疑之心的人们将魔兵魔将团团围住…… 他一跪下，不断有人跟着跪下，不一会儿，人群就呼啦啦跪了一地。乘宣叹了口气，冲大家大声说道:“大家不要担心，这玩偶会迷惑小孩儿，我们将其中的阴邪驱逐后就会送他们回家了。” “那……那孩子会受伤吗？”一位胖胖的魔族问道。 他这一说人群顿时一片哗然，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其中不乏看热闹之辈，偶尔有人叫喊一声，分外刺耳。 “是啊，我看润青都认不出俺了。不会变成傻子吧。” “李婶儿，我家那个也是这样。” “这可怎么办？” “我的儿啊……” “魔医大人们能治好他吧？” “要收钱吗？” “要多久才能治好？” “真的是因为那个布娃娃？” …… 魔将见势不对，手中方戟朝地上重重一杵，他带着内力喊道:“安静。” “受伤了我们会让魔医给他医治。”乘宣表情严肃，大声说道：“若是信得过小王，大家就让一让，我们要尽快驱逐阴邪，以免这几位孩童受到更严重的伤害。” 人群一听如潮水般退开，乘宣带着叶凝，魔兵魔将抱着小孩，快速出了人群。 乘宣一行人离开后，人们并未全部回家，孩子被带走的父母都紧紧跟在后头，一路上连空气都是沉默,间或还有妇人的低声啜泣，直跟着他们到宫门外才停下。 乘宣将人带到魔医署的空地上，乘月舒早已收到消息等候在那里，见着多个神智尽失的孩童，她一阵失语。 大魔医带着数位魔医给孩童诊治，站在庭中乘宣才觉得后背一阵汗湿。 “他们的灵魄都被取走了。” “那些魔偶呢？” 乘宣遥遥望向前殿，“在叶凝那。” 叶凝正在殿前设阵，她双手握着手臂粗的毛笔，笔尖深红蘸了黑狗血。口中念念有词，叶凝在殿前的空地上走走画画，最后一笔勾勒完，脚下显出一个巨大的束缚阵，身旁的魔兵将筐中的魔偶倒在阵中。 叶凝再次捏诀，上有金色大网，下有束缚大阵，魔偶来不及反应直接被镇压的死死的。 做完这一切她擦擦额头的汗，这才想起凤凰尾羽，她心中默念，一股七彩华光从宫外疾速飞来，惹得护城大阵一阵波动又缓缓平息。 见到乘宣和乘月舒，她问道:“那些孩子怎么样了？” “灵魄尽失。” 叶凝五指成爪，阵中一个魔偶飞到她手上。一手捏法印在魔偶额头三点，魔偶的眼睛一亮，“嘻嘻嘻嘻嘻……” 叶凝忍着恶寒问道：“小孩儿的灵魄在哪儿？” 魔偶浑身笼罩着黑气，飞到空中，胡乱扭动着四肢和头，嬉笑道：“吃了吃了。”。 叶凝嘴角向上一挑，青辰剑拎在手上挽了个剑花，冷笑了一声呛道：“骗谁呢，你吃了灵魄还会是这样？” 魔偶顿了一下，眼珠子咕噜噜乱转坚持说道：“吃了吃了。” 叶凝冷着脸将魔偶扔回阵中，她瞟了乘月舒和乘宣一眼，姐弟二人均是一脸肃然。 “送他们去往生吧。”乘月舒一句话落下定了这些魔偶的未来。 叶凝双手合十闭上眼原地坐下，口中随即念起往生咒：“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唎，娑婆诃……”叶凝一遍又一遍念得虔诚，青莲本体在头顶显出虚影，加大往生咒的效力。 周围的魔兵魔将都开始一同念起往生咒，不断有魔偶身上冒出一个个浅黄的小光团，那是他们身上的阴灵在往生咒中前往狱界。往生咒只是让他们能得以顺利前往狱界，到达狱界后狱主会依据他们的行为来定性他们的下一世。 浅黄的小光团越来越多，如萤火如星辰，像一条星河缓缓流动。待河水枯竭，叶凝才睁开双眼，乘月舒还在原地，乘宣已不见身影。 “有一只魔偶趁乱溜了，二弟去追了。” 叶凝有些讶异，王宫防守森严，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怎么还能让魔偶溜了，随即她了然，这魔偶定是故意被放走的。 失了阴灵魔偶只是普通的布偶，魔兵挨个打开将隐息石挑出，叶凝心中担忧正要循着乘宣方向去。 一名侍女着急忙慌的闯入，被魔兵拦下，她索性冲着乘月舒的方向大喊：“不好了，大皇女殿下，小世子不见了。” 叶凝心头一紧，乘月舒一挥手，魔兵将她放开。 叶凝认得她，她是石禾居的红樱。石禾居几位侍女都是魔后挑选，浮岚为一等侍女负责乘碧的起居事宜，红缨、青葵为二等侍女，负责石禾居外务。 红缨几步跑到乘月舒跟前，跪下头嗑的梆梆响，叶凝拉都来不及拉，等她抬头时额头已经泛起血丝。“殿下，奴婢死罪，世子爷不见了！”她三两句说的简洁，“方才我去厅内收拾，见内室很安静，我唤了几声浮岚都没有回应，我一急之下进了内室，房中空空，小世子和浮岚都不见了！！我带人找遍了石禾居上下都没找到，内室的床边我发现了这个。”红缨打开手中的手帕，里面是一些黑色的碎片，在烛火下发出幽寒的光。 乘月舒只一眼便看出，“这是黑曜石碎片。” 红缨肯定的说道：“石禾居从未有过黑曜石，定是刺客留下。” 叶凝心头一悸，她只觉有种不好的预感，掐诀问天地，天道不予回应，大地保持沉默。 第89章 混沌魔族(一) 自从来到魔界，叶凝卜问天地时常得不到回应，习惯使然她还是爱和天地沟通，没有回应就没有罢，叶凝也凑上前看，只觉这碎片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她皱着眉问红缨：“浮岚和阿碧一起不见了，房中可有打斗、挣扎痕迹？” “没有。”红缨摇头，“他们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你们一直在院子里吗？” 红缨细细思索后不太肯定的说道：“我和青葵负责外务，随时都在走动，当时青葵去了魔医署，我留在石禾居收拾，但并没有一直盯着内间。” 叶凝手指轻点下巴，思绪繁杂：石禾居侍从少而精，除了红缨和青葵，每次去其他几个也是忙忙碌碌，但若是她和阿碧离开石禾居，暗卫不会没发现，极有可能他们根本就没出过内间的大门。浮岚服侍阿碧多年，有她在的时候不会有人一直注意着内间的动静，阿碧性子乖巧不会乱跑，那么只会是…… 叶凝眼睛一亮脱口而出：“是浮岚！” “是魔偶！” 叶凝和乘月舒同时出声。两人对视一眼，叶凝说出自己的猜测，而乘月舒举着手中的玩偶。那是她从阵中随意捡的一个，为了搜寻隐息石，每个玩偶都被魔兵划拉开了，乘月舒手中这个也不例外。身子被划了一个大口子，露出里面的灰白的棉花，脑袋耷拉在一旁。 “这黑曜石碎片和魔偶的眼睛一个样。”乘月舒将玩偶凑到叶凝面前，玩偶的脸刚好冲着叶凝的方向，它嘴巴咧着，眼睛依旧黑亮，在叶凝看来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叶凝忍着诡异细细看了它的眼珠，“的确材质相同，做工也一样，只是一个碎了。” “乘碧枕边那个魔偶不是被乘宣带走了？” 叶凝回忆了一番，在魔兵收拾魔偶店时，那个魔偶好像被乘宣顺手扔进了魔偶堆，然后…… 叶凝扫了一眼大阵，呐呐道：“那个魔偶……就在大阵中。” 大阵中魔偶堆成小山，要在里面找到乘碧的魔偶简直是大海捞针。只是凭这黑曜碎片，和叶凝的猜测相比说不上谁更有说服力。 乘月舒朝石禾居去，叶凝正要跟着，她轻声说道：“叶凝仙子可先去寻二弟，这碎了的黑曜石并非偶然，若是阿碧的失踪和魔偶真有关系，那魔偶就是冲着王室而来，二弟那边怕是危险。石禾居这边若有线索我会及时通知你。” 这大概是叶凝首次听到乘月舒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足以见事态的严重性。她点点头，桑和打个呼哨，从旁窜出一个暗卫，身材精瘦蒙着面，露出的眉眼极其锋利还眼熟，叶凝灵光一闪冲他打了个招呼：“原来是你，有劳有劳。” 暗卫冲叶凝一拱手，声音干净清朗：“仙子随我来。” 叶凝冲乘月舒和桑和一挥手便跟着暗卫离开。 暗卫循着乘宣留下的记号一路追踪，两人不一会儿就来到城外，又行了几里路，面前是一座荒山。 暗卫蹲在路边，细细探查，“王爷去了荒山上。” 荒山上一路碎石枯树，死寂的山野间树枝怪异的伸展，偶然擦过路边草丛夜鸦被惊扰，扑腾着翅膀从眼前飞过，留下一路怪叫。两人走走停停，直到绕过一片嶙峋怪石，眼前影影绰绰皆是大亮的火光。 暗卫和叶凝往石后一躲，探出头看去，只见山中有一山坳如盆，此时四周列满火盆，将山坳中照的亮如白昼，正中一个巨大石像巍然而立，石像周围挨挨挤挤摆着数个圆坛，石像前面是一个平整的石台，石台前站着几个人，身着黑袍，正聚在一起不知说着什么。而其中一个人的肩上正坐着一个魔偶。 叶凝伸长了脖子四处看也没找到乘宣的踪迹，肩膀猛地被人拍了一下，她下意识出掌，手掌直接落入一个温热的手中，乘宣正蹲在她身旁，见她转头，手指立于唇前，“嘘。” 叶凝正要开口，乘宣指了指山坳又指了旁边，示意叶凝和暗卫跟着他走，几人借着怪石和枯树的遮掩半蹲着走到一边的枯草丛中，草长得很高，人蹲着根本看不到影子。 暗卫在一旁放哨，乘宣直接坐在地上，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叶凝也随他坐下，才说道：“阿碧失踪了，在他床边发现了魔偶的眼睛碎石，大皇女去石禾居，怕这和魔偶有关让我来寻你。他的侍女浮岚也一起失踪了。” “失踪？”乘宣满脸讶异，“就在石禾居？” “对，就在内间，而且没有打斗挣扎痕迹。” “不会是醒了自己走了吧。” 叶凝横了他一眼，“你觉得以阿碧的性子他会自己走？况且浮岚还在那，若是他醒了，浮岚第一时间肯定是找大魔医。那动静……”她啧啧两声。 乘宣按着眉心，胡说道：“最近宫里是不是流年不利，得让大祭司来驱驱邪啊。” 叶凝懒得理他，只问道：“你在这有见到阿碧吗？” 乘宣闻言脸色一变，神情莫测，他朝山坳的地方望了一眼，轻声说道：“这帮人有古怪。” “古怪？” “他们是混沌魔一族，在准备祭祀。” “混沌魔？混沌魔不是住在魔根山旁吗，这儿和魔根山完全是两个方向。他们跑这来举行祭祀？你是不是看错了？” 叶凝来魔界之前大致有过了解，魔族以武为尊，现在的魔尊是白骨族，白骨族称王不过几代，在他们之前则是混沌魔族称王，魔尊被白骨族当时的族长打败，混沌魔全族也被灭的差不多了，新魔尊上任未表仁义留混沌魔族剩余族人姓名，将其驱赶到魔根山旁居住。魔根山那片环境恶劣且多魔兽，住在那附近本就是九死一生，当年白骨族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叶凝一直以为混沌魔族就算没灭族也只剩些老病残苟延残喘，怎么现在看来人丁还兴旺起来了，那些个黑袍人一看就是青壮年，甚至修为不弱。 第90章 混沌魔族(二) 混沌魔族因修行功法缘故，终身不得见日，以黑袍覆身，黑袍上绣族徽。 “那些黑袍人身上都绣有族徽，而且那尊石像就是混沌魔。” 叶凝透过荒草看到石像面容狰狞凶恶，宽背獠牙，一手五爪呈擒拿之势一手拿武器，那武器细看是一把大刀，他脚边还蹲着一只魔兽，尖耳长吻，一头张口露出尖尖的牙，一头闭着眼似在沉睡，六条尾巴在身后均匀散开，是一只双头六尾狐。 “阿碧我倒是没有看见，浮岚也没见着。皇姐那边怎么说？”在乘宣看来混沌一族远比不上乘碧，能打他一次就能打他两次，他甚至已经准备离开。 “王爷，对方有异。” 乘宣和叶凝走到暗卫身边，只见山坳中原本打堆的混沌魔族人此时整齐的站在石像前的空地上，双手合掌在胸前，身子微弓。 一名混沌魔族杵着拐杖站在石台边面向众人，一些白发垂在黑袍外，他举着拐杖不断挥舞，其余族人随着他的动作跪下，他苍老的声音极具穿透力：“以吾族之名，唤吾族之主，灵魂之火，永不熄灭……” 随着他的话几名族人扶着一黑袍人躺到石台上，那人戴着面具看不清样貌，魔偶浮起在石像周围绕了一圈，那一个个小圆坛中浮出红色的光团，魔偶引领着光团汇聚到石台上…… “灵魄！”乘宣面色铁青，小声说道：“孩童的灵魄居然在这。若是被献祭了，那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叶凝一听，随他一起拿出法器，然在山坳中情形再次转变，一个跪着的混沌族人猛然起身，他动作之快，待其他人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冲到石台前扶起躺倒的那人。 老者献祭被打断，他拐杖一挥，立即又周围的族人上来拉开他，拉扯间他的兜帽被扯下。 乘宣和叶凝呼吸一滞，“浮岚？” 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石台上那人。 “哐当” 面具掉落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石台上那人赫然就是失踪的乘碧！他睁着眼睛疑惑的看着周遭，想说话张不了口，想动却全身无力，看着浮岚和周围的黑袍人，头顶狰狞的石像，他的眼神由疑惑变为惊恐。 浮岚被封了口被架到一旁，她无力的看着乘碧，心中满是后悔…… 回忆朝前，她丢了黑色碎片，继续守在乘碧床边，乘碧一直未醒，她心中担忧之下竟莫名生出一丝怨来，若不是因为魔偶，世子爷早就醒了。 “若不是她带来魔偶，世子爷又怎么会遭此无妄之灾？” 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惊了一跳，“谁？谁在说话？” “我啊，我就是你啊。” 声音带着笑意在耳边回荡，浮岚放下针线筐，在内室中四下寻找，她甚至走到外间，外间无人，红缨和几个侍从在院内打扫。 是我太累了出现幻象了，浮岚心里想着重新坐下。 “怎么会是幻觉呢?”声音再度响起，乘碧睡着，浮岚确定这声音只有她能听到……她再次四下寻觅。 “在这呢，我在这儿。”循着声音，她走到乘碧束发用的妆台前。 清晰的琉璃镜中，有一女子，正笑着看着她。 镜中女子面容清秀，一双玉钗上流苏清扬，和浮岚长得一模一样，不一样的是浮岚面带惊恐，而她笑意盈盈。 浮岚心中惊恐，后退两步，指着镜子喊道：“你，你是谁？” “我？我就是你啊。” “不，不可能，”浮岚说着跑到门边。 “嘘，你难道要吵到世子爷吗？”镜中女不慌不忙的喊住她，“哦，正好，这样他就醒来了，又可以去找他的叶姨了。” 浮岚鬼使神差的停下，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世子爷好好的，却被她带的魔偶害的昏睡不醒，谁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呢？偏偏大家都觉得她是无辜的，说不定世子爷醒了还会继续找她呢，到时候不知道又要遭什么灾什么祸。” “你胡说！叶凝仙子对世子爷极好，怎么可能会害他。”浮岚指着镜子愤怒的说道，她操起针线框里的剪子掷向镜子。 她怒极之下手头不准，剪子擦着镜边“啪嗒”一声落到地上。 镜子摇晃一下，镜中女捂着嘴呵呵一笑，“打碎镜子又如何，都说了我就是你，你心中所想就是我心中所想，为什么你不能正视自己的内心呢？” 说着房间内四处都传来回响，“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浮岚一看，水盆中出现她的身影，墙上出现她的身影，窗格上出现她的身影，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浮岚捂着耳朵，但声音还是不断地钻进她的心中，过了一会儿，她缓缓放下手，眼珠转动缓慢，口中念念有词：“对，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她坐回妆台前，看着镜中女问道：“怎样才能让世子爷醒过来？” “大长老来了，他有办法，还能让世子爷以后再也不接触叶凝。” “那，真，是，太，好，了。”浮岚一字一顿的说道，她重新站到妆台前。 镜中射出一道光线罩住她，光线散去，妆台前空无一人，乘碧在床上昏睡，院中红缨带着侍从忙碌，没人发现内间的变化…… 再次有意识时，浮岚身在一个山洞内，面前站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乘碧就在一旁的石床上躺着。 老者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看着她，满是褶皱的脸上带着笑意，“浮岚，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认识我？” “当然，我们是同族，我们同属混沌魔族，我是这一族的长老。” 浮岚并不相信老者的话，“怎么可能呢？我是赤练魔族。” “你母亲是赤练魔族，但你的母亲没告诉你，你的父亲是混沌魔族。”老者话中带着淡淡的忧伤，“当年我族魔尊战败，全族迁居，你父亲落单后遇到你母亲，而后有了你，后来你父亲因为打猎遇到魔兽不幸身亡，你的母亲将你送到宫中也随他而去。为了保护你，他们选择了隐瞒真相，只说你是赤练魔族。” 第91章 混沌魔族(三) 浮岚的确是赤练魔族，自小家中以打猎为生，直到有一次父亲外出打猎再也没回来，那时她还很小，只记得暗淡的天色下，担架上模糊的身影，白布上渲染的血花以及崩溃的母亲。紧接着没过几天她就被母亲带到一座小院中，那里有许多年纪相仿的孩子，每日做着各项训练，直到有一天她被魔后选中，也就是在那一天她给母亲递了这个喜讯，第二日院中的姑姑就告诉她母亲随父亲走了……直到她大些了才明白过来，母亲或许在父亲死的那一刻就早有打算了，将她送到小院，小院专为宫中挑选训练侍者，就算选不上也可以去王公贵族府上，等她稳定下来，母亲就殉情而去。 这段往事并不十分隐秘，父亲离开已久，浮岚并不希望有人拿着他做文章，当下柳眉一竖，怒喝道：“无凭无据，空口白牙。让我离开这里！” 说着她就要离开，大长老一把拦住她，无奈的说道：“哎，我知道你会怀疑，的确是找到你太晚了。不过这不打紧，眼下重要的是你想不想乘碧醒来。” 浮岚动作一顿，“你能让世子爷醒来？” “那是自然，”大长老自信的说道。 浮岚一脸的怀疑，“混沌魔族与白骨魔族势不两立，你会如此好心？你如何认为我会相信？” “我内心当然不愿救治他，但是这么晚才找到你，让你流落在外，的确是我们的错。为了补偿，我愿意救他一次，仅此一次。” 浮岚还是不太相信，但内心一直有个声音说着：相信他，相信他……声音不胜其烦的在她耳边如苍蝇般嗡嗡直叫。 大长老见她一直没说话，又好声好气的说道：“你可以试试，试试总是没错的，又不会有什么损失，你全程都看着，能有什么问题。那些人偏心叶凝，现在也没个法子，总不能让他一直躺在那吧。” 内心挣扎许久，不知被大长老的哪句话触动她抬起头，坚定的问道：“该怎么做？” 大长老闻言露出一个笑容，“你只管将他带来，我们将举行祭祀，请混沌魔大人为他治疗，让他苏醒……你放心，我采用了时间砂砾之术，无论你们在这待多久，在石禾居也只是一息。” 说着大长老拿起拐杖往墙壁上画了一个圈，画出一个光圈，“去吧孩子，去将他带来。” 浮岚踏进光圈，那是一个空间隧道，没两步她就到了石禾居内间，没有犹豫的扶起乘碧她再次踏进光圈来到大长老跟前。 “好，好，好，”大长老杵着拐杖连说三声，指着洞中的石床，“孩子你先歇息，照顾好他，待祭祀开始，自有人来唤你。” 浮岚没等多久，就有几名混沌魔族的人过来，他们身着黑袍，同样的给乘碧罩上黑袍。 浮岚见他们还要给乘碧戴上面具，面具上画满诡异的图案，她不禁问道：“为什么还要戴面具？” 只有一名黑袍人慢腾腾的说道：“他不是我族人，只有戴上面具才能混淆，混沌魔大人不会医治外族人。” 浮岚点点头，感慨大长老的用心良苦，她再也没有疑问也罩上黑袍后，跟着那几人抬上乘碧一起出去。 浮岚出去后才发现他们在一处荒郊野外，混沌魔高大巍然的雕像耸立在前，那些人将乘碧放在石像前的石台上，大长老就站在石台旁，其余的混沌魔族整齐的站在石像前的空地上，双手合掌在胸前，身子微弓，浮岚也跟着站进人群中，依样画葫芦的跟着身旁的混沌魔族做同样的动作。 大长老他举着拐杖不断挥舞，其余族人随着他的动作跪下，他苍老的声音极具穿透力：“以吾族之名，唤吾族之主，灵魂之火，永不熄灭……” 浮岚不通咒术，以为大长老是在召唤混沌魔。一阵嬉笑声传来，周围人都低垂着头，她按捺不住悄悄抬起头，只见不知何时出现的魔偶在石像周围绕圈，一串红色的光团跟在他身后，他引领着那些光团汇聚到石台上，光团漂浮在乘碧上空并试图融进他体内…… 浮岚这才反应过来，魔偶，灵魄……大长老哪是要救他，分明是要害乘碧。她直接站起来冲过去，大长老见她过来一挥拐杖，一旁的混沌魔族直接将她拦下，直到被封了口扔到一旁，浮岚身子还簌簌发抖，她恨恨的看着大长老，大长老正在重启被打断的祭祀，乘碧在石台上动弹不得，浮岚眼中含泪，后悔至极。 “锵”一声金石相鸣之声传来，一阵白光撞击在大长老拐杖上，拐杖舞着圈插在一旁，随即两个身影落下。 浮岚一看，是乘宣和叶凝。 “拦住他们！”混沌魔族人一哄而上，大长老没管拐杖，直接咬破手指在空中画下两道血符，他咬破舌尖，冲血符喷了一口血，双手一拍“去！” 血符应声而动，一道朝着石像飞去，一道朝着乘碧飞去，然叶凝比他更快，她举起剑直接将血符击散，扶起乘碧，见他被下了禁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直接手指捏诀解了禁制。 乘碧喘了一口大气，朝着叶凝喊道：“叶姨。” 叶凝摸摸他的头，温和说道：“别怕。叶姨在这儿。” 魔偶见此，尖啸一声朝二人冲来，叶凝扔给乘碧一个灰扑扑的布袋子，“站我身后。” 她举剑刺向魔偶，魔偶身形灵活，快速躲开后，两手一挥操纵着光团飞向叶凝。 叶凝一击未中，见红色光团袭来，她不敢用剑，干脆以剑指快速点向红色光团，光团被她点过乖乖的飞向乘碧手中的储灵袋里。 魔偶见此情形暴躁的挥舞四肢，嬉笑声越发尖利，他嘴巴一咧，露出里面重重叠叠的利齿，喀嚓喀嚓的张合着嘴飞向叶凝。 喀嚓一声他一口咬在青辰剑上，叶凝甩了两下没把他甩下来，一阵阴寒之气自魔偶咬中之处蔓延开来。 第92章 混沌魔族(四) 阴寒之气没扩散多少就被青辰剑自主散发出的更大寒凉击退，魔偶含糊不清的怪叫一声后直接被冻住。隔着剑柄都能感受到青辰剑的嫌弃，叶凝再一挥剑，魔偶直接被甩飞到人群中。 正在缠斗中的乘宣余光见魔偶飞来，没多想，举刀一挥，魔偶被削成两半落到地上，连带着体内的阴灵也尸首分离，魂飞魄散。围攻他的混沌魔族修为都不低一时之间他难以腾出手来去到叶凝那边。 惊魂未定的乘碧呆呆的捧着储灵袋，直到叶凝走到他身边才回过神来，他喃喃问道：“叶姨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儿？” 叶凝将储灵袋收好，温声答道：“这是城外，别怕，一会儿就带你回去。”说着她唤醒无尽环，才发现无尽环也被下了禁制，难怪她没有感应到。手掌自无尽环上拂过，禁制迎刃而解，一阵白光闪过，无尽环化为防护罩牢牢护着乘碧。 大长老看到叶凝解了无尽环禁制，气的直哆嗦，眼看着围攻乘宣的族人死的死伤的伤，趁着他们还没发现石像融了血符，他心一横，拖着干枯的身子猛地跃起，双足踏着虚幻的步伐身子在空中转了一个圈，面向石像微微颤抖着伸出手，“以吾之命，献祭吾主……”说完他一把将拐杖插入心口，如断翅的鸟一样从空中直直落下。 “大长老死了。”有混沌魔族人发现大声喊道，听到的混沌魔族人停下动作，四下张望。 再顾不上攻击乘宣，大长老身旁很快围了一群人。大长老双目圆睁的倒在地上，拐杖自胸前插入，早已没了声息。 “大长老真的死了。” “这……我们该怎么办？” “现在要怎么做……” “不知道…… ”没了领路人，乘宣和叶凝又在一旁盯着，他们迷茫的不知如何是好，手上的兵器不知是放还是不放。 乘宣刚走到叶凝身旁，就听到那群人喧哗起来。 “大长老……” “大大大长老这这这……” 不知发生了什么有几名混沌魔族人手指着大长老朝后退开。 乘宣从人群缝隙里看到大长老的尸体干瘪下去只剩下薄薄一层，察觉到不对正欲上前，又有一名混沌魔族人指着石像惊恐的喊道：“眼睛，眼睛！！” 众人顺着他的手抬头看去，只见石像双眼通红，一股脉络从头顶快速蔓延开来，蔓延至腰部便停下。 “不够。” “不够。” 声音在四周响起，乘宣和叶凝将乘碧护在中间警惕的看向四周，剩余的混沌魔族人也背靠着背围成一圈看着四周。 “那，看那！”一名混沌魔族人指着空地上说道。 之前和乘宣打斗身亡的混沌魔族人尸体随意倒在空地上，此时他们的尸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一道道血液如溪流汇入石像脚部。 “不够。” “不够。” 地上躺着的和旁边靠着的受重伤的混沌魔族人来不及挣扎，两眼一翻，浑身干枯，血气一道道涌向石像。 “不够。” “不够。” 声音如催命符又在耳边响起。 已有胆小的混沌魔族人掉头逃跑，没走两步，“砰砰砰”在场的所有混沌魔族人都炸成血雾，血气股股涌向石像。 脉络终于浅浅遍布石像全身，它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身子一动，感受到乘碧蓬勃的木灵之气，他抬手朝乘碧抓来。 石像的手带着万顷之力，乘宣和叶凝前后被掀飞，他紧紧抓住乘碧将他原地提起，无尽环只抵挡了一息，防护罩便自动解了，回到乘碧脖颈上。乘碧只觉像被铁手窟住一样，脸涨得通红，浑身动弹不得。 “放，开，我。”乘碧艰难的说道，已经有血液自五脏挤上喉头。一道白绫袭来缠绕在石像手上，拉的石像手一顿，叶凝在地上死死拽住白绫。那一头乘宣已挥舞噬霆跃向空中，这一式用了他十成的修为，化出漫天刀影又合为一道，化繁为简重重砍向石像手腕。 刀与石相击，飞溅起一串火花，石像吃痛松手任乘碧直直坠落。它顿了一下，脚还死死粘在地上，只得两手一起朝乘宣攻去。他脚不能动，倒是让乘宣喘了口气，只需钓着他打就行，一时之间倒是不相上下。 叶凝接住乘碧，见他嘴角漫着鲜血，急着上下检查，问道：“阿碧，哪里受伤了？”又从怀中拿出玉瓶倒出一粒玉髓丹给他。“先将就吃着。” 乘碧吞下一粒玉髓丹，担忧的看了一眼乘宣说道：“没事的叶姨，只是被石像抓着的时候受了点伤，快去帮二哥吧。” 叶凝担忧的看了他一眼，只得让他站到石像顾及不到的地方，这才提剑攻向石像，石像在两人的联合攻击中越发的灵活，仿佛是在拿他们练手一样。打斗中叶凝不慎被石像手狠狠打在背上，一口鲜血喷出，红光一闪，鲜血被石像吸收，他浑身泛起红光，一阵地动山摇后，石像脚一抬，离了原位。 重获自由的石像仰天长啸一声，啸声穿过耳膜直击识海，在场几人全都被震得七窍流血，乘碧更是血气翻涌直直吐出一口血来。 仿佛还带着原身的记忆，石像停止长啸后说道：“居然还有白骨族人在此，好，那本座就先杀了你们，再去灭你全族，以谢本座心头之恨。” “不好了，混沌魔复活了！”乘宣眼中满是沉重和焦急，见石像朝他走来，他提刀上前。 但混沌魔毕竟是一代魔尊修为高深，哪怕是石头身躯也不是乘宣和叶凝能抵挡的，两人没在他手上走过几招就被打翻在地，但混沌魔并未杀死二人，脚步一转换了个方向。 叶凝见混沌魔走向乘碧，想到刚开始他也是先抓乘碧，心中暗道不妙，祭出本命青莲幻化九窍分身攻向混沌魔，一边大喊道：“阿碧快走！” 乘碧心知自己帮不上忙留下只会拖累他们，眼眶含着泪看了乘宣和叶凝一眼。 第93章 混沌魔族(五) 就这一眼之间，混沌魔已经砍碎面前的分身，一手朝乘碧抓去。 “阿碧！！！” 意料之中的痛楚没有来到，乘碧傻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身影。 浮岚不知何时挣脱了禁制，挡在乘宣身前。她纤细的身子被石手当胸穿过，浮岚颤巍巍的想回头，混沌魔发现目标错了，手一扬，浮岚被甩到地上，如同一个破布娃娃，她努力朝乘碧伸出手，想要说话，一张口血不停地涌出来，心口的风声越来越大，她的眼睛逐渐黯淡下去…… 世子爷…… “阿碧快走！”乘宣不断地喊着，甚至将噬霆直掷向混沌魔，混沌魔大刀一挡，噬霆随即被击落到一边插在地上，此时他的眼中只有乘碧，曾为一界之主的他已经感受到乘碧体内不仅有充满生机的木灵之气，还有一丝仙草精魄的气息…… 乘碧两耳嗡嗡，眼中只有浮岚躺在地上的样子，自小就陪伴在他身边的浮岚此时躺在地上，胸口前一个血洞，鲜血润湿了身下的荒土，她朝他伸着手，仿佛在说，世子爷，你怎么那么狼狈，快随奴婢回家…… 世子爷，天寒地冻的，小心着凉…… 世子爷，该喝药了…… 世子爷，该吃饭了…… 世子爷，该起床了…… 世子爷…… 乘碧情不自禁的朝她伸手，旋即眼一闭陷入一片黑暗…… 乘宣收回手，同叶凝将乘碧扶到一旁，看着眼前的暗卫，他幽幽说道：“小黑啊，幸好。” 暗卫小黑简单的给他包扎了伤口，叶凝在一旁服了灵药，看着场中感叹：“大皇女这么厉害啊。” 空地上一个身影围绕着混沌魔上下翻飞，桑和带领着一众暗卫守在一旁。 原来乘宣在进入场中前便让小黑去送信，加上乘月舒去了石禾居一趟发现了镜中端倪，领着桑和与一众暗卫出城后和小黑遇上，一群人快马加鞭的赶到荒山，正遇到混沌魔要伤乘碧。 小黑离开的时候混沌魔尚未苏醒，但从他的转述中，乘月舒已经大致猜到了祭祀的目的，只是没想到混沌魔居然真的被献祭复活，原本只想速战速决，但见到在场的几人，乘月舒还是打算用莲净将混沌魔一寸寸的敲碎。 那柄通体雪白的骨杖在她手中如她身体的一部分，挑、锤、劈、突，骨杖如游龙穿梭，行走在混沌魔周身，混沌魔毕竟是石身动作稍显缓慢，乘月舒手中莲净越舞越快，而每一次莲净与混沌魔接触都会在他身上留下一道伤痕，久而久之所有伤痕连成一张大网，将混沌魔牢牢罩住，动弹不得。 混沌魔痛的连连怒吼，乘月舒目光锐利，高高跃起，一杖击在他的眉心，莲净整根戳入眉心，混沌魔动作一顿，随即体内一阵噼里啪啦声响，他周身射出数道黑光，随着一声不甘的怒号，石像碎裂一地，称霸一世的混沌魔复活不到半日再次被灭杀。 莲净飞回乘月舒手中，她随手一收，原地站了一会儿，待压抑下胸中沸腾的杀意与战意，她才转身，“回宫。” 乘宣好笑的替叶凝合上下巴，“走啦。” “知道。”叶凝还有力气瞪他一眼。 暗卫留下打扫战场，待暗卫离开，山坳中只剩下荒芜的土地，空中浮出一个光圈，一名紫衣蒙面人走了出来，看着地上碎了一地的石像，他挑了一块装进黑布袋里拿走，待他再次出现是在一个山洞中，面前有幻光镜，镜中站着一个人影，全身笼罩在黑雾中。 紫衣蒙面人拱手道：“大人。”说话声音清冷，没有一丝起伏。 “如何？”黑影的声音朦朦胧胧的自幻光镜中传来。 “混沌魔死了。在场的混沌魔族人也死了。” “真是没用，这么好的机会也没抓住。” “属下发现了这个。”紫衣蒙面人说着将黑布袋打开露出里面大块碎石，“这块碎石上沾了木灵之气，不是石斛甚至强于他。” 黑影一看，手一招，碎石穿过幻光镜便落到他的面前，紫衣蒙面人见状低垂着头不敢再看。 一团黑雾自黑影身上飞出笼罩住碎石。不一会碎石碎成粉末飘散，黑影缓缓开口：“这是那个妖仙的。” 紫衣蒙面人闻言说道：“那她不是比石斛更有用。” “对她我另有安排。”黑影说道，“继续盯着妖、魔二界。” “是大人。” 幻光镜随即关闭。紫衣蒙面人揭了面巾带上面具，出了山洞，外面又是另一番天地。枯木沼泽，随处可见的魔木茸，山林阴暗，魔兽的吼叫此起彼伏。 见他出来，在远处发呆的女子快速朝他走来，羞涩的一笑：“公子。” 此女身形窈窕，海藻般的长发简单盘起，妆容简单却遮不住妩媚，正是“已死”的妖姬艳魑。 艳魑母亲是妖王宠爱一时的璃姬夫人，璃姬是妖王出游时在蒙水边遇见的，妖王见她一身素衣面容姣好，不谙世事，以为是蒙水边的妖精刚刚修成人形，便带了回宫，两人过了一段君王不早朝的日子。璃姬生下艳魑后染了恶疾，久而久之遭到了妖王的厌弃，宫中人惯是见风使舵，再加上妖后本就对她不满，刻意纵容之下艳魑很小时璃姬便病逝了，艳魑反而因容貌惊人而被囚着长大以作“交易品”。 都道璃姬是蒙水边的娇花媚狐所化，实际上她是小羸鱼所化。小羸鱼修行困难，但她年少时对妖王一见倾心，拼了命的吸食天地日月之精华，终于化为人形得偿所愿，但小羸鱼长久离开蒙水本就活不长，她有了妖王的骨肉，没法回到蒙水，待艳魑出身，她体质虚弱不幸染上恶疾就再也没有气力回蒙水了。 艳魑有她一半骨血，带着小羸鱼的血脉，只是平日里她最恨的低级血脉却在关键时刻救了她。当着乌玲和阿木的面跃入蒙水，小羸鱼闻到她身上同族的气味，簇拥着她游到上游，最终星狼带着苏衡一行人在上游的一块浅滩处找到了重伤昏迷的她。 第94章 太阳 艳魑笑着看着苏衡，眼中的爱慕掩都掩不住，苏衡带着她又回到魔界，她醒时已经在魔根山了。 艳魑和乌金一行人缠斗的皮外伤早就不见痕迹，她真正的暗伤是服下紫晶珠造成的反噬，紫晶珠能瞬间提升修为，维持一两个时辰，但之后会反噬虚弱几天，艳魑借着紫金珠到宫中盗走不死鸟卵，假借风寒骗过众人的眼睛，遇到乌金几人时反噬还未恢复，强行唤醒不死鸟卵，一番折腾下来也伤了个七七八八。胜在苏衡及时找到她，在灵药的滋养下她也好的差不多了。 苏衡在她的注视下，稳稳开口，说出的话冰凉：“你的伤也好全了，我派人送你回妖界。你的护卫护主不力，活着无用。”苏衡简单的两句话定了艳魑的去向也昭示了那几名护卫的结局。 艳魑的笑凝在了脸上，她怔了怔问道：“公子？” 苏衡背着手看着魔界上空的太阳：“魔界又见日了。回妖界好生待着。” 说完他转身进了山洞，艳魑呆站在原地，直到几名背着行囊的紫衣侍卫走上前来，“妖姬，我等送您回妖界。” 不知哪儿来的勇气，艳魑头一次拨开侍卫，她跑到山洞口，见着洞中安坐的身影，捂着乱跳的心说道：“公子，艳魑已是孤身一人，就让我陪在您身边吧。”一口气说出暗藏心底多年的话，她心中并不空洞，反而觉得滚烫。 苏衡偏头看了她一眼，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我身边不需要女人，你的侍女没死，金丝雀还是要待在笼子里。” 听着苏衡的话艳魑心重重的跳了一下，脸上红晕霎时褪去，她胸脯沉重的起伏着，嘴唇也在颤抖，压抑着哭腔，她不甘心的说道：“我做婢女也可，小厮也行，就让我留下吧。” 苏衡慢慢起身走到她面前，见艳魑期待的看着自己，他薄唇轻启：“送妖姬回去。” “是。”身后石雕一样站着的几名侍卫动了，上前簇拥着艳魑。艳魑见他心意已决，只得上了马车。 “驾！” 马车徐徐远走，直到变成一个小点儿再也看不见了，苏衡才垂下眼眸，星狼不知何时跑过来在他腿边乱蹭，他俯身摸摸星狼的头，直到星狼温顺的趴下，他才顺势坐在洞边的乱石堆上，一人一狗静坐着直到太阳落山。 魔王宫 自叶凝来到魔界，几人不知不觉已经成了魔医署的常客，几人自荒山回宫直接去了魔医署。乘碧刚刚到就醒了，大魔医检查后并没有异常，没有魔偶的影响他灵脉充盈 ，只是他一时无法接受浮岚的死。乘月舒几人已经猜到乘碧的失踪与浮岚脱不了关系，但浮岚最终为他而死，当时全她最后的脸面，对于浮岚他们都未多说，乘碧一直以为浮岚同他一起被抓，又为了救他而死，自魔医署回石禾居后就把自己关在房中，谁也不见。 乘宣和叶凝都受了伤，知道他需要时间，也就先回王府养伤，而乘月舒帮着大魔医将灵魄归还孩童，毕竟大魔医只会看病，灵魄还体还得乘月舒来，除开四方城那些个小孩，还有好些灵魄无主，看来混沌魔族早就在谋划复活混沌魔，只得将无主的灵魄蕴养起来，待找到童身后再说，等到这些事了已是天光大亮，乘月舒只觉得今日透过窗格的光不太一样，似乎有些暖？ 正思索间，殿门被重重推开，桑和急匆匆的进来，向来沉稳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殿下，太阳……” 乘月舒猛地推开窗，晨风吹过，阵阵凉意袭来，遥远东方天际，一道金色曙光自天边亮起，刺破黑暗的缝隙，一丝丝亮光小心翼翼的给云影镶嵌上一层亮边，不一会儿，红日便缓缓露头，被几片鲜红的朝霞托着升上天空。 乘月舒久久不言，魔界久不见日，这初生的太阳，如沸腾的火球，凝眸处彩霞掩映，她不自觉的伸出手，阳光在手上，又亮又暖…… 叶凝服了灵药，踏踏实实睡了一觉，直到耳边嘈嘈杂杂不断，她才睁眼，揉着头，她打开窗子，王府的侍从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脸上全是兴奋之色，清荷婉荷也在列。 婉荷看见她，走了过来，温声问道：“姑娘醒了？” “嗯。”叶凝掩着嘴打呵欠，“这是遇到什么高兴事儿了？乘宣给你们涨工钱了？” “姑娘真会说笑，”婉荷抿嘴一笑，“可比那更值得欣喜了，太阳出来了。” “太阳？”叶凝抬头望天，仍然是白茫茫一片，“哪有。” “只出现了半日，让姑娘见笑了，魔界上一次见着太阳还是我小的时候呢。”婉荷眼里带着回忆。 叶凝摸了摸下巴，太阳，魔界居然能见着太阳了。 婉荷见叶凝没了睡意便去打水，顺道让清荷去厨房端点饭食。 叶凝正呼噜琉璃做的三鲜面时，传音玉石响了，她输入灵力后，久违的声音传了出来：“叶凝姐，我们回来了，你在哪儿？” “阿木？” “呀~” “还有大将军？” 等乘宣出来时，就见叶凝边吃面边和一块白玉石聊天。 见到乘宣她才意犹未尽的和那头道别，“你醒啦？伤势怎么样了？” 乘宣话到嘴边打了个转，不经意捂着伤说道：“还行吧，还得要些日子才好。阿木回来了？” 叶凝点点头，笑的灿烂，轻快的说道：“他和大将军回来了，石竹和乌金他们留在浮屠山养伤呢，这次出来他们体会到了世间险恶，打算伤好了就闭关呢。” 她隐晦的看了下四周，才又悄声说道：“艳魑死了。” 乘宣这才想到之前发信号让他们等着，结果几人居然动手了，他拌着面慢悠悠问道：“收拾干净了吗？” 叶凝点点头，连表情带比划的说：“迷雾森林，没人见过他们，直接重伤掉蒙水里了，蒙水里有什么谁不知道，怕是早就化成鱼粪了。” 第95章 生机 乘宣故作高深的说道：“那不一定，这艳魑掉哪儿都活不了，偏偏掉蒙水能活。” 叶凝一脸疑问的看着他：“这怎么说？” 乘宣摇头晃脑的说道：“这艳魑的母亲就是小羸鱼修成，她带着小羸鱼血脉，入了蒙水不就等于回家。” “啊？” 见叶凝又要联系阿木，他一把按着传音玉石，“别着急，她就算在蒙水没死，也没什么活路。” 他索性放下筷子颇具耐心的一字一句说道：“没有护卫她如何平安回妖都，一介女子孤身在外多日，回去后还不是姬合怎么说怎么是，我要是她，就此隐姓埋名远走他乡，还能脱离王宫苦海，多好。” 叶凝有些怅然，“就看她怎么选择。乌金他们就要闭关，还是不要被这消息扰了道心。” 乘宣加了一筷子翡翠萝卜在叶凝的菜碟中，“他们自然不会知晓，况且这只是我的猜测，说不准她早就如你说葬身小羸鱼之腹了。” 叶凝点点头，随即将她抛之脑后，又念叨道：“不知道阿碧怎么样了。” “阿碧需要时间走出来，不止浮岚，就算是我们也不可能一直陪着他，他总要学会接受这些离别。” 虽然叶凝很想拍着胸脯说自己会一直陪着乘碧，但乘宣说的不无道理，她恹恹的挑着碗里的面条，转瞬又问道：“今早出太阳了你知道吗？” 乘宣见她吃顿饭都不消停，叹口气道：“知道，皇姐已经去魔神庙了，赶紧吃吧，吃完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东西？”叶凝很是好奇，但乘宣一直卖着关子，直到她放下碗筷，跟着乘宣到了书房。 看着桌上一块不规则的石头，叶凝试探的问道：“这么大块隐息石，你从哪儿来的。” “魔偶啊，早上桑和送来的。昨夜那些魔偶体内的隐息石粒放在一起就自动成了一块。” 叶凝也是头一次见这么大一块，回想魔偶体内那小小的一粒，不知有多少魔偶。 隐息石静静的躺在桌上，晃眼望去和路边普通的石头一样，甚至更不起眼。叶凝试探着朝里输入灵力，灵力有去无回。 乘宣在一旁轻声说道：“隐息石稀少，平日难得遇见，偏偏破落的混沌魔族弄了这么大块出来，他们和龙族的关系可不算好。阿碧体内的封印已经有了裂缝，我们得去烟草川一趟了。” 叶凝放下隐息石，眼中带着不明的情绪，“的确需要去一趟了。” 魔神庙 在历经数日后，大祭司终于修好了魔神像。 独自在正殿中待了几日，在数次咒文感应后，魔尊终于再次感应到魔神，直到感应结束，他一直心中不解，魔神告诉他天机已变，魔界的生机到了，只需等待。 正疑惑着，大祭司推开门颤抖着声音喊道：“魔尊大人……” 在魔神庙最高的山头，魔尊和大祭司见着了朝阳，见到了红日出海，霞光万斛，虽然仅有半日太阳就被云遮挡，天空又回到平日的样子。 在这千里熔金的景致中，魔尊隐隐猜到魔神所说的天机已变。 大祭司擦尽眼角浑浊的泪，缓缓说道：“昨夜，您在正殿中，我在庙前见着山下有凤凰虚影，只有一瞬，我还当是眼花了，现在看来怕是有凤凰来临才引得这红日的到来。” “凤凰虚影？” “就在那四方城中，”大祭司手遥指四方城，“凤凰神兽至阳至善，他施法的确会引得魔界气候变化。” “父王，大祭司大人，”乘月舒在身后唤道，“大祭司大人，不知这半日的太阳因何而现？现城中魔族魔心惶惶。” “殿下，我正在和魔尊说着呢，”大祭司自小看着乘月舒长大，笑眯眯的将自己猜测说道：“昨夜我见四方城中见着了凤凰虚影，这异象怕是凤凰神兽来过。” “凤凰虚影……”乘月舒细细回忆后，脑中灵光一现，“并没有凤凰神兽来过，大祭司大人见着的凤凰虚影应是叶凝施法所致。” “叶凝？可是乘碧所说的叶姨，已故厘王妃的好友？” “正是，叶凝有一七彩凤凰尾羽，为了抓琴虫，她施法唤醒尾羽烤热了四方城的地面。” “彩凤尾羽聚其灵力，现在魔界有了太阳，哪怕只有半日，也是我魔界的机缘呐。”大祭司瞠目，只感叹彩凤的力量强大，“能否请她再唤醒一次，说不定我魔界的日夜就正常了。” “不可，”魔尊慎重说道：“魔界不见日月本就是天道所为，如今侥幸有了半日，还不知天道如何反应，彩凤力量再强大也无法与天地抗衡，若是再请她唤醒一次，恐会伤及她。” “也是。”大祭师也觉得自己过于冒然，有些惭愧。 乘月舒疑惑已解，也不赞成再让叶凝施法，“魔偶体内的隐息石粒自动融合，不久他们会离开魔界。”这是桑和送隐息石去的时候乘宣让她带的话。 “老二和叶凝？”魔尊也知乘碧的封印问题，眼下还是以找到隐息石真相为重。 “嗯，他们会去烟草川。” “去吧，总不能只做棋子。” \"是。\" 没出所料，接下来魔界有了日月，虽然只有半日能见，正有了这半日让魔界的气候有了极大的改变，不再是一味的阴冷寒凉，日出是煞气退开，月升时阴气聚拢，有了频繁的雨，有了狂放的风。 在枯木长出第一片新叶，荒井再一次被雨水灌满时，乘宣和叶凝也准备出发了。在大魔医的医治下，两人身上的伤已然痊愈。 乘碧也走出了房门，一切如初，他以成年为由不再接受新的贴身侍女，红缨和青葵成了石禾居的一等侍女，红缨主外，青葵主内。 四方城外，魔后替乘碧系上披风，温声嘱咐道：“此行艰险，你要时刻跟紧宣儿和叶凝仙子，不要乱跑，要听话。” 乘碧随即也红了眼眶，重重点头道：“嗯，母后，您也保重身体，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第96章 混沌海 魔后笑着理了理他的鬓发，看着乘碧仍然稚嫩的脸，只觉得时间如白驹过隙，襁褓中的婴儿眨眼就已经和她一般高了，想着路上可能遇到的问题， 她再次放心不下细细嘱咐起来。 最后魔尊实在是看不过去了，揽着魔后的肩说道：“孩子们没几日就回来了，到时候你还嫌烦呢。”边说边冲乘碧使了个眼色，乘碧冲二人调皮一笑，赶紧趁机和叶凝上了马车。 乘月舒倒是拍了拍乘宣的肩，难得的说道：“一路小心。” 乘宣笑了笑，“皇姐，我不在这几天，你可要好生照顾着父王母后哦。画舫也抽空去坐坐。” “……” 待乘宣坐上马车，九衡一甩马鞭，马长嘶一声，拉着马车驶离。 直到待马车看不见影儿了，几人才回城。“希望他们一路顺风。”魔后祈祷着，魔尊拥着她肯定的说道：“一定会的。” …… 九衡驾车又快又稳，马车上也加了厚垫，坐在马车中硬是没感到一丝晃动，乘碧头一次出远门，一路上透过车窗不停地东看西看，阿木刚开始还拘谨，时间一长两人反而凑到一起聊得欢快。叶凝懒懒的靠在一旁看他和阿木叽叽喳喳的聊天，乘宣坐她旁边正在翻看图册。大将军趴在小几上，时不时被叶凝投喂点灵力，菌丝挂在几边一游一荡，一群人看着倒像是出门踏青。 见乘宣合上图册，叶凝吃了颗葡萄才开口：“怎么说？” 乘宣浅啄了一口桂花酿，慢条斯理的说道：“下月初有场拍卖，隐息石排在中间，以我们的脚程过去刚好。”说着他将图册递给叶凝，叶凝接过随意翻开，眼睛越睁越大，嘴里连连叹道：“这么多稀奇玩意儿，这拍卖会可不一般呐。” 阿木和乘碧被叶凝的声音吸引也好奇的凑过来。 “九天玄羽伞？”阿木声音尖利的快要破音，他又翻了几页，“赤金果，怒水蛟珠，碧芳鸟，这些都是难得一见鼎鼎有名的灵药，妖兽啊。” 他索性从头到尾翻了一遍，这是忘忧城下月初那场拍卖会的拍卖品预告清单，随便一页上的都是稀世珍宝，然后最后几页却是空白，他有些纳闷儿，“这最后几页怎么没有？” “这是他们的惯例，最后三样是不公布的，”乘宣修长的手指敲着杯沿，“照往常来说，有一样是可问百晓生的消息一个。” 阿木口中啧啧两声，“这忘忧城可不是一般人去的地方。” “怎么说怎么说？”乘碧听得云里雾里，逮着机会发问。 “这烟草川在人界大漠中，是上古一只九尾猫为半妖建的安全港，若无半妖引路，哪怕翻遍大漠也不一定能找得到入口。而烟草川中有一座忘忧城，三座楼阁，一楼名红尘，二楼名纳海，第三楼名天溯，这拍卖会就是在纳海举行。能进拍卖会的不止是非富即贵，还得有大修为或者世家渊源，他每场只有少量入场票是出售的，价高者得，其余的都是邀请函。” 不愧是阿木，不仅乘碧听得一愣一愣的，连叶凝也是，她甚至偏头看向乘宣极小声问道：“我们这么多人，票够吗？” 乘宣眉头一皱，思考片刻，开口道：“我没票。” “没票？？？”阿木\/叶凝\/乘碧异口同声的发问。 看着面前三张惊讶的脸，乘宣忍着笑慢慢从怀中拿出一张烫金名帖，“不过有这个。” 看到名帖封面的纳海二字，阿木结结巴巴的问道：“邀，邀请函？” “纳海时常会送邀请函来，只是那么远我们也懒得去。” “……” “……” “……” 叶凝和阿木抄着手，同时嗤笑一声，忘了财大气粗的魔王族了。 乘碧倒是拍拍胸脯放下心来，差点忘了父王是魔尊了。 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九衡在车外喊道：“王爷到了。” 几人闻言先后下车，待阿木最后一个下车，他看着面前无边的大海，眼中充满疑问，“混沌海？” 混沌海是唯一的人、仙、魔三界互通处，说是海，实则是一片广袤山湖，湖泊上镶嵌着大大小小壹拾贰座岛屿，名为混沌十二岛。 扑面而来的风中带着浓浓的水腥气，叶凝依稀记得魔界和人界有一通道，但不在混沌海，而在…… 几人之间只有乘碧大张着嘴感叹:\"哇，这就是混沌海？\" 仿佛心有灵犀般，乘宣说道：“魔界和人界有一直接通道，但从那里再到大漠需要穿过小半个人界，路途和时间都太长，相比之下直接穿越混沌海再到大漠反而时间还短点。” 阿木脑子一热，一着急脱口而出，“这穿越混沌海岂是那么容易，别说水下的妖兽，就这十二岛，处处是禁制和遗落的小世界，运气不好踏错一步，出现在千里之外都算侥幸。修者都不敢轻易穿越，何况是我们。” 乘宣却没有生气，摇着扇子胸有成竹。 叶凝却从乘宣口中听到了不一样的意思，“这里的确很危险，但是若是有地图，也不能说寸步难行。” 乘宣这才开口：“龙族可不惧这混沌海，我刚好认识一位，她曾孤身穿越混沌海，出发前给了我这地图。” “那便出发吧。” 几人弃掉马车，九衡自怀中取出一叶小舟，往水中一放，一艘小型画舫跃然于水上，舫身宽阔，如水上阁亭，四周挂着红纱描金的灯笼，船头是观景露台，摆着几个躺椅，船中到后舱是一排长窗，彼时轩窗四敞，金光浮跃，案上青花盘内葡萄紫、樱桃红，旁有香兰碧草，叶色攒青，气味芬芳。 “走吧。”乘宣打头，几人先后上了画舫。不同于乘碧一路上的惊叹，叶凝和阿木表情麻木，内心已毫无波动。 画舫是一个乘行法器，仅靠九衡用灵石驱动即可，照着乘宣的地图，一路上堪堪与巨大妖兽擦肩而过，可谓是有惊无险。 眼见不远处就是人界，阿木才叫醒叶凝，“叶凝姐，要到了。” 第97章 偶遇巨鱼 远处隐约显出陆地的影子，叶凝手中甜瓜一扔，按着酸痛的肩膀说道：“终于要到了。” 说话间几人都站到了栏杆前，实在是船上日子太过枯燥，看厌了碧波白浪，乘碧连话本都重翻了好几遍，总算是可以“脚踏实地”了。 九衡全力催动画舫，画舫全力运作所需灵石多，这一趟下来小山高的灵石都快见了底。 陆地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房屋树木的轮廓，乘宣看着地图嘱咐着九衡：\"前面还有一处暗流要小心。\" 话音刚落画舫一阵颠簸，阿木也看过地图，对乘碧安抚说道：“别怕，是暗流，临近岸边有一处大暗流，抓紧栏杆就好。” 乘碧闻言紧紧抓着栏杆，舫身又是一阵颠簸，这时不仅是他，连叶凝也面色不好起来，见水中漩涡阵阵，她紧紧抓着栏杆，同乘碧、阿木一同蹲下。 在又一个大颠簸后，画舫平静下来。 “过暗流了。”阿木站起来看了看逐渐平静的水面说道。 叶凝和乘碧缓缓站起，叶凝三两步躺在躺椅上，脑袋还有些晕乎。乘碧倒是恢复的快，已经和阿木并肩遥遥看起陆地上的风景。 “那就是人界吗？怎么感觉灵气比魔界还少……” “人界只有几处灵气充沛，都被宗门占了，这混沌海边就生活着一些普通人。”阿木虽然久处魔界，但毕竟族人众多，倒是什么消息都知道些。 乘碧恍然，他倚着栏杆开始倒数计数。临近岸边水也不太清澈，水下昏昏暗暗的，还有大鱼，他又问道：“他们在混沌海边生活应该不愁吃喝吧，随便打打渔都够吃好几顿了。” 阿木嗑着瓜子，含糊不清的说道：“怎么会呢，这混沌海里妖兽比鱼还多，他们在这里打渔，除非不要命了。” “不会吧，明明这么多鱼。” 阿木心里暗叹一声，瞥向水中，“哪里有……鱼？” 他声音一个拐弯，只见水中不知何时挤满鱼，鱼群匆匆游向远方，前赴后继，好像有什么在后面追赶，是害怕画舫吗？ 念头未落，舫身一个颠簸。 阿木和乘碧没注意齐齐摔了一个屁股墩儿，坐在地上愣愣的，叶凝晕晕乎乎的又被颠了一下子，一时觉得胃中巨浪翻滚，她艰难的翻过身，只觉的头顶有一个巨大阴影罩着自己，抬头望去，一条巨大的鱼尾正在舫边立起。 “天哪。” 鱼尾直直落下，横劈在画舫上又收回水中。乘宣听到动静赶到观景露台上时，入目皆是碎木，画舫两侧栏杆尽碎，阿木和乘碧坐在露台边，抓着栏杆一动不动，神情呆滞。叶凝靠在舱门边，惊魂未定。电光火石间她朝后一个翻滚，将将避开鱼尾。 木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叶凝冲着阿木和乘碧喊道：“你们两个快过来！” 阿木和乘碧忙不迭连滚带爬的跑过来，舫身又是一个巨大的颠簸，阿木和乘碧立马抱住身边仅剩的栏杆不敢再动。 乘宣稳住身子，急声说道：“有东西在撞画舫。”说着他跑向画舫一侧，只见水中一个漆黑的巨影晃过，正在纳闷儿，画舫对侧高高抬起，又猛地落下溅起一阵水花，水珠从天而降仿佛在画舫下了一场雨，地板上全是水，还有几尾鱼随着水花一起落下在湿滑的地板上用力的跳动。四周的栏杆碎的只剩下几根孤零零的木桩子，舫上几人见此都警惕的看向四周，一时不敢再有动作。 叶凝还有些晕晕乎乎，乘宣直接御风而起，站到画舫顶，只见水下一个巨大的鱼影围着画舫打转，那又长又宽的尾巴，带着粗刺的鳍，无一不彰显他的威胁。 鱼影时而用头碰一下画舫身，时而用背拱一下画舫底，每个小小的动作都让画舫一阵颠簸，直至摇摇欲坠。那鱼和画舫挨得太近，乘宣不敢用噬霆砍他，只得将噬霆当做飞镖射向那巨鱼，鱼时而露出水面的鳞片泛着银光，噬霆每每击到鱼身上都擦着鳞片滑落。 叶凝已经扶着舱门站了起来，她找出一截绳子一头系在舱内柱子上，一头朝阿木和乘碧扔去，大喊道：“抓住绳子过来！” 阿木率先抓到绳子，他将绳子递给乘碧，“阿碧抓住。” “你怎么办？” “你抓着前面，我抓着绳头，我们一起过去。” 乘碧这才抓着绳子和阿木一步一滑的走过去，眼见着只有数步之遥，乘宣的噬霆也终于击中鱼的头部，一阵血花在水中浮起，巨鱼吃痛，一个摆尾，画舫提溜转了个圈，乘宣一个没站稳被甩落下来，乘碧和阿木直接被甩了出去，两人拉着绳子搭在画舫边上，如同连串的蚂蚱。 连番受撞，画舫已经不堪重负，舫身渐渐倾斜，叶凝强忍着胃里的恶心，抬起身子看去，高高翘起的舫身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只能依着绳子的方向甩出白绫。 “快拉住白绫。” 白绫离二人并不远，阿木和乘碧同时拉住，叶凝正要用力，身后一阵风起，一条巨鱼从水中飞出，乘宣挂在它身上，细看原是手中的噬霆牢牢的插在它的身上。 巨鱼直直落在画舫上，将画舫砸成两半，带着乘宣一同沉入水中不见踪影。 在一片断木破窗中，叶凝高高跃起落在水中一块舱门上，她牵着一条白绫，身后阿木和乘碧坐在破烂的画舫顶上，衣衫尽湿如同落汤鸡，九衡在几根浮木间接连跳跃，最终落在叶凝不远处的一块木板上。 “乘宣呢？” “姑娘莫急，王爷杀鱼去了。” 九衡话音刚落，乘宣便拎着噬霆从水中跃出，落在叶凝身旁。 他身上的衣衫带着浅浅的血印，面色不见轻松。 “那鱼呢？”叶凝见他只是衣服打湿带着血迹，并没有血渗出来，便放下心来。 “被吃了，我们快走。”乘宣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纸，几翻几叠折了一只小船，往水中一抛，霎时一艘木船浮在水面。 叶凝一听脸上轻松褪去，这鱼如此巨大，那吃掉它的又是何等巨物。 她回头只见乘碧孤身坐在原地，阿木已经换了个方向正和一个木箱子较劲，叶凝连声喊道：“快上船，阿木别管那个箱子了。”边说她边示意乘碧上船。 “哎，马上。”眼见箱子就在手边，阿木也没管水下，伸长手咬牙切齿道，“我就不信了。” 第98章 迦楼 乘碧见木船过来，跟着起身，哪料脚下一滑扑通一声落入水中。他在水里扑腾了两下，隐约觉得有什么挨着他，不痛不痒还以为是路过的鱼群。 身子跃出水面时他还是懵的，下一息身下一空，眼前一黑，他便失去了意识。 叶凝眼见着一个青黑色巨嘴咬住乘碧下半身将他送出水面，接着巨嘴一张将乘碧吞入口中，怪物也随之沉入水中。 叶凝来不及细想，青辰剑带着万顷之力刺向水中黑影，在水中留下一道水线，奈何黑影窜的极快，一下就潜到水下深处，青辰剑力竭而返连连它的皮都没挨着。 叶凝干脆直接跳入水中，被乘宣拦住。 “别着急。那是迦楼。” “什么假楼真楼，你没看见阿碧被它吞了吗？”叶凝打开乘宣的手，急的两眼冒火。 “叶凝姐，吞了是好事。”阿木心有余悸的说道：“迦楼是一种妖兽，神出鬼没，百年难得一遇，他腹中有小世界，所以大能们最爱在他腹中建洞府。它吸收洞府的灵气，作为报答若遇到有缘之人，它会将他吞入腹中小世界，替大能传承。待那人得了机缘它自会将他送出来。” “阿木说的对，”乘宣回忆道，“刚刚在水中就是他一口吞了巨鱼，他动作极快，身上又覆盖了各样寄生物，我一时没认出来。直到它跃出水面我才认出来，迦楼表皮青黑，身长双尾，有口无齿，因腹中小世界它张口会不自觉溢出灵气。刚刚将阿碧吞下的就是它，阿碧不会受到伤害，反而会得到不一样的机缘。” 乘宣和阿木都满脸喜色，叶凝还是担忧，洞府往往伴着禁制结界，阿碧没有修为该怎么应对，若是迦楼将它直接吐到水中，那么深的水下他不识水性又该如何是好？ 不顾乘宣的阻拦，叶凝执意要入水，她甚至有些着急，“我得抓紧时间了，再过一会儿迦楼没影了，我到哪里去找阿碧？” 乘宣见她态度坚决，一直担忧的看向水下，心中一暖，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吧。九衡和阿木去岸上等我们。” 他这么一说阿木也想跟着，乘宣直接说了一句：“你们备点吃的、干衣服和灵药，以防万一。” 阿木转念一想，九衡一个人哪忙的过来，只得答应。 “叶凝姐，王爷，你们小心点,尽快上来。”阿木和九衡坐在木船上，见叶凝和乘宣一人带了一颗避水珠，扑通一声跃入水中。 他们下水的地方离幽火岛还有一些距离，幽火岛是混沌十二岛之一，是海底火山爆发后形成的小岛，小岛上怪石嶙峋，遍布火山溶洞，因着天火爆发，岩浆灼烧，怪石间还有挤压留下的怪状线条，处处可见深黑的沟壑。水下延伸数里，水下的怪状沟壑中长满了斑斓奇异的珊瑚，颜色绚丽，千奇百怪，随着水波轻柔的舞动，再加上在其中穿行游曵的鱼群，仿佛在仙界的花园漫游，美景如梦似幻。 叶凝和乘宣小心翼翼的避开鱼群，游到水底后迦楼就放慢了速度，在珊瑚丛上慢悠悠的滑过，双尾一扇，带起一股股暗流，穿过丛丛珊瑚便进到一片水底石林，火山爆发后形成的怪石如密密麻麻的锋利长刀直指像水面，迦楼巨大的身躯在石林上空游过，带倒了许多怪石，叶凝和乘宣借着石峰的遮挡加快速度追至他的身体下方。 “他一直游都不带停的吗？”叶凝传音问乘宣。 乘宣一耸肩，“迦楼行踪诡秘，极少有人接触，那些得了机缘的人也是三缄其口。” “不知道阿碧怎么样了。” 乘宣隔着水冲她做了个放心的手势：“放心，小世界与外界隔绝，也不会被迦楼的行动影响。” 叶凝依旧心事重重，迦楼不知感受到了什么猛然加速，两人猝不及防赶紧跟上去，转过一块巨石，迎面一张巨口带着巨大的吸力袭来，乘宣拉住叶凝一手扒着巨石将她扔开，自己则往迦楼嘴边一蹬转身躲开，迦楼一击落空顺势双尾朝着巨石一拍，巨石转瞬被拍成几块，双尾去势不停朝着叶凝和乘宣拍去，巨大的水流将叶凝和乘宣冲出老远，迦楼圆滚滚的眼睛见两人不见踪影，这才满意的朝前继续游荡。 叶凝和乘宣在双尾击出的水流中无法动弹，直到水流去势渐缓，乘宣和叶凝挣脱出来躲到一旁的山洞中，才稳住身子，入目皆是不规则怪石，脚下有一道道溶沟，身旁有一条条石笋，鱼儿四处穿行游动，两人竟进了一个水下溶洞。 迦楼早已不见踪影，叶凝有些好奇的朝前游去，没多远就溶洞就到了头，尽头的水寒凉刺骨，杂乱的石头上长满小型妖兽，他们伸着长长的触须，捕捉水中的小虫，见着人来他们慌乱逃开，露出石头后的真容…… 在乱石堆后隐约有一点青白色，入手冰冷，叶凝和乘宣清理干净石头后，石堆后才现真容，那是一块青白色的石板，石板坑坑洼洼，上面的画也被腐蚀的只剩下断断续续的线条，在这幽深的水底人为放着一块年代久远的石板，两人对视一眼，乘宣蓄力出掌，叶凝在一旁策应。 石板在水流和妖兽经年累月的腐蚀下早已不堪一击，挨不下乘宣的一掌，直接断成两截，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乘宣拿出一个夜明珠，冲叶凝一扬头，既来之则安之。 洞口后连接一条暗道，顺着暗道走了小半个时辰，乘宣和叶凝竟走出水面来到一个山洞中，久违的呼吸着有些浑浊的空气，叶凝拍拍乘宣，两人看着面前的石像一时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乘宣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吞了吞口水，故作轻松的说道：“都说上古冰魄仙狐于人界陨落，多少年了没人找得到她的洞府，我一直以为是传说……” 看着眼前的仙狐雕像，叶凝接着说道：“以妖仙之身比肩神明的冰魄仙狐，原来在这儿……” 第99章 冰魄仙狐 传闻上古有一只冰魄仙狐，得母神点化，虽为妖仙之身但可与神官一战，神官协助母神管理神界，修为本就深不可测，由此可见那只冰魄仙狐的妖力之高。冰魄仙狐喜好游历，心神一动便可穿越一界，后来冰魄仙狐渐渐没了行踪，传说他已经渡劫成神，留在下界的洞府中有他搜集的奇珍异宝，还有绝学冰魄神掌，掌法凌厉，冷如冰霜，有着极强的攻击和防御能力。古往今来无数修者趋之若鹜，但都无功而返，谁料他的洞府竟然在混沌海，藏在幽火岛的岛腹中。 四周的石壁湿漉漉的，伫立在面前的仙狐石像栩栩如生，九条尾巴在身后散开，石像上结满霜花，还未走近都能感受到一股寒气，石像后是一扇大门，叶凝缓慢抬起眼皮，视线撞进了乘宣的眼，他没吭声，安安静静的看着她，眼神清明，没有半点催促和焦虑，仿佛只要她说一声他便会推门而入。 然而叶凝也这么说了，来时的路已经被碎石堵住，她笑着问道：“进去看看？” “好。” 厚重的石门被缓缓推开，伴随着一阵寒风涌出，冰魄仙狐沉封多年的洞府再次被打开。 洞府极其宽阔，仙狐约是掏空了整个岛腹，入目一片刺目的雪白，叶凝仿佛置身极北。洞府中的所有事物都结了一层冰，仿佛将时间冻结在仙狐离开那一天。 草地上各种颜色的花还在盛开，花团锦簇，绿草如茵，灵植遍地，沿着小径朝前是一个宽大的冰湖，冰湖上有一对仙鹤，湖中长满冰莲，湖旁立着几座假山，一座桥横跨在冰湖上，桥的尽头有亭阁，一株老树斜靠在亭子边，横生的粗壮树干上挂着一个秋千。与其说是修炼的洞府不如说是仙狐居住的园子。 叶凝和乘宣踏上冰桥，湖中冰莲追逐着他们的脚步次第开放，一点又一点荧光自花蕊飞出萦绕在二人身旁，直到两人下了桥荧光才飞回。两人走到凉亭中，凉亭中放置了一个长几一个蒲团，长几上有一壶两杯。走出凉亭顺着游廊进到一座小楼，小楼有两层，一层放着书架，桌案，书架上零星摆着几本书册，正对桌案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是一只闭目休憩的白色狐狸，画卷没有落款。 “这是仙狐的画像？”叶凝看了一眼，画中的狐狸在一片垂丝海棠中睡得安详。 乘宣凑近看了半晌说道：“应该是吧，只是这画中还有一人。”他指着画像左侧，“这里有一块裙摆在花枝后。” “看来是一位女子，为什么不画全呢？”叶凝回想到凉亭中的两个杯子，“那位女子或许和他一同生活在这里。” 两人又翻阅了一番书架，那几本书册都是普通的游记，年代久远，字都模糊不清，书页被冻的僵硬，翻了几次就开始碎裂，叶凝只好放下书叫上乘宣去二楼，二楼就是一间宽敞的卧房，看样子是仙狐的起居室，连柜子抽屉都很少，一眼望去一目了然。 “真的会有冰魄神掌吗？除了院子里那些灵植，这里就和普通的住宅没太大区别。”叶凝垂头丧气的说道。 乘宣也没有收获，眼见着两人在洞府中花了不少时间，他只得说道：“或许是传闻有误差，亦或许我们与他没有机缘。那我们就挑些灵植走吧。刚刚我看见院里有一株冰火草，是淬炼兵器的好材料，还有一株萍萍果藤，看看结了果子没。” 两人离开阁楼，走上冰桥,冰莲仍在怒放，点点荧光又飞起，叶凝好奇的点了一粒荧光，那光飞到她面前，一闪一闪，最后落在她掌心，荧光渐渐熄灭，留下一颗圆滚滚的莲子。 “冰莲子？”叶凝随意朝上抛了两抛，莲子翻动间溢出点点灵气，乘宣赞叹道：“这冰莲子也是可遇不可求的灵物。” 叶凝闻言又点了几粒荧光，等到她走下桥时手中已经有满满一捧冰莲子，桥上飞舞的荧光只剩下零星几点。 “有趣，有趣。”叶凝不知怎么想的，随手剥了一颗冰莲子，扔进口中，乘宣阻止都来不及。 她嘎吱嘎吱的嚼完，眼睛发亮，递给乘宣几颗，自己又剥了一颗塞进口中。 乘宣一阵摇头，哪有这么浪费的，又是战巨鱼又是在水下游了这么久，不想不觉得，一想霎时就饥肠辘辘。他也学着叶凝的样子剥了一颗冰莲子，冰莲子入口清凉,清甜中略带一丝若有似无的青涩。食后余味悠长,唇齿留有隐隐的莲香,令人神清气爽。 两人你一颗我一颗的，倒是吃了不少，叶凝手中冰莲子渐少，她将目光放到了桥上还在飞舞的几点荧光之上，在最后一粒荧光熄灭时—— “唳”一声鸣叫从湖中传来，冰湖中的仙鹤甩着头，片片冰霜自身上落入冰湖，它们振动着轻捷的双脚，展开翅膀飞到空中。 “唳”它们绕着洞府飞了一圈，叫声传遍了整个洞府。 随着仙鹤的叫声，冰湖的水轻轻流动，一尾鱼儿自水中跃起咬了一口莲瓣，哗啦啦，哗啦啦，假山上一股小瀑布落下，水珠飞溅到附近的灵草鲜花上，灵草随风轻轻摆动，花朵的幽香引来蜂蝶飞舞，老树上抽出新叶，几只蝴蝶相互追逐着停在秋千上，冰霜融化进土里，洞府中的万物重新活了过来。 这突然的变故让叶凝站在冰桥上走也不是退也不是，手中捏着冰莲子，怔怔的看着周遭。那一对仙鹤绕着洞府飞了一圈后停落在冰湖边，优雅的踱着步子走到桥上，乘宣和叶凝并肩站着，乘宣手中白光一现噬霆出现在手上。 仙鹤缓缓的走近，一双灵动的眸子看着他们，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 相较于乘宣的警惕，叶凝觉得仙鹤没有恶意，她拉住乘宣，试探性的伸手，仙鹤嘴一张，叼走了她掌心的冰莲子，随即另一只仙鹤也上前来同样叼走一颗冰莲子。 第100章 仙鹤之舞 两只仙鹤不断的从叶凝手中啄取冰莲子，一仰头一振翅，冰莲子就进了肚子。两只仙鹤你来我往，不一会儿叶凝手一摊，掌心空空无物。 一只仙鹤冲她偏了偏头，褐色的眸子微动，另一只鹤踏着步子围绕着叶凝和乘宣转了两圈，灰绿色的长喙碰了碰她的荷包，叶凝捂着荷包一本正经的冲仙鹤摇头，说道：“没有了哦。”那只仙鹤又动了动喙。 一直偏头注视着他们的仙鹤发出“呵”一声嘹亮的鸣叫，那只仙鹤听到后收回喙，踱着步子走到它身旁。 “呵” “咯……咯” “嗝” “嗝啊” “咯” …… 两只仙鹤相对着鸣叫了几声，最后声音合到一起渐渐低了下去。 叶凝和乘宣莫名的看着两只仙鹤鸣叫，直到最后一只仙鹤四外张望后快速鼓翅，腾空而起，叶凝和乘宣看着他飞到了山壁上，这才发现山壁上坑坑洼洼长了绿草，还有横空的小树，仙鹤飞到一株小树上，密实的枝叶挡住了它。 叶凝灵光一闪，冲乘宣道：“我们去山壁上看看？” 另一只仙鹤发现了他俩的动作，羽翼一展，挡住二人去路。 叶凝和乘宣不明所以，好脾气的转身走另一边，仙鹤几个跳跃又来到他们面前挡住去路，如此循环几次，两人终于明白仙鹤是让他们留在原地。 “呵。”它伸长脖子发出一声高亢的鸣叫。 “咯。”在山壁上的仙鹤遥遥回应。 没多久，山壁上的仙鹤振翅飞回，他走到叶凝和乘宣面前，含糊不清的叫着，“嗝。” 乘宣这才发现它灰绿色的喙微启，叼着一个白色的东西。 两人对视一眼，乘宣试探的伸出手，那仙鹤偏头瞅了叶凝一眼，喙一松，一块白色的石头落到乘宣手心。 “咯。”冲他鸣叫了一声后，两只仙鹤站到一起，褐色的眸子盯着两人。 白色石头一指长，似玉非玉入手寒凉，叶凝对着光看着许久，疑惑的问道：“这不就是一块白色灵石吗？带着灵气。”想到仙鹤虽有灵性毕竟不懂修行，以为这是一个好东西特地衔来，叶凝将石头还给乘宣后从怀中拿出一瓶玉髓丹，倒了两粒在手心，没等她说话，两只仙鹤就长喙一伸，各自叼了一颗走，动作轻柔又快速。 “呵” “呵” “呵” 两只仙鹤展翅在洞中飞翔了一圈停到冰湖上。仙鹤嘴尖朝上，昂起头颈，仰向天空，双翅耸立，一只引吭高歌发出宏亮的声音，另一只则高声应和，然后彼此对鸣、跳跃，跳起舞来，或伸颈扬头，或曲膝弯腰，或原地踏步，或跳跃空中，有时还叼起湖中小石子或小树枝抛向空中，雪白的羽翅不断扇动。 仙鹤的舞姿流畅优美，叶凝和乘宣沉浸其中，仿佛触及到了什么，在舞姿的引导下灵力不自觉的运行，一个周天又一个周天，直到两只仙鹤收拢翅膀依偎在一起，两人才从入定中惊醒。 叶凝摊开掌心，幻化出一朵青莲虚影，她惊喜的发现虚影更加凝实，而修炼的瓶颈有了些许松动，“我的灵力更加精炼了。” 乘宣眼中的惊喜和诧异交织，他修行魔族功法，体内精纯的魔气中夹杂了一丝洞府中的仙灵之力，不仅不觉得痛苦，反而身心舒畅，这意味着他不仅可以吸收魔气，还能吸收仙灵之力。 叶凝抬眼看向乘宣，两人眼中都是惊喜，叶凝无意的投食竟让二人受益颇多，或许这仙鹤之舞才是这冰魄仙狐留下的最大宝藏。 “对了，”乘宣抬起手，“这块不是灵石，是骨玉。” “骨玉？”叶凝再看了看他手中的白色石头，只觉得莫名眼熟，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骨玉，是修者的白骨所化，通体润泽似玉非玉，”乘宣对着光半眯着眼，细细打量这块骨玉，试图看清上面的每一条细小纹路，“这是一块上乘的骨玉，带着极寒灵气，若是没猜错，这块骨玉是冰魄仙狐的。” 叶凝瞪着眼前这块白色石头，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是说这是冰魄仙狐的骨头？” “嗯。” 乘宣的“嗯”落在叶凝耳中，她只觉浑身汗毛一立，不是害怕而是震惊，冰魄仙狐妖力可与神官一战，他的骨更是蕴含了无上的大道法则，是能媲美神器的存在。 想到这点叶凝甚至不敢对着骨玉大喘气，她小声用气音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这骨玉要是现世怕是各界要不得安宁了。”她更担心的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们又如何在一众大能中守住这骨玉，到时候怕是神界都会来插一脚。 乘宣思索片刻才说道：“这仙鹤既然将骨玉给我们，肯定是认定我们与这骨玉有机缘，我们不妨问一问骨玉的主人？” 叶凝只觉的乘宣在说笑，她不解的问道：“他的主人不就是冰魄仙狐吗？他都不在了，怎么问？” 乘宣摩擦着骨玉，轻声笑道：“骨玉是仙狐的一部分，他肯定不愿意骨玉落到有心之人手中，这上面多半留有禁制和他的意识。”说着他掐破指尖，一滴血落在洁白的骨玉上。 血刚触到骨玉，便融进了骨玉中，洞府中霎时狂风大作，卷起无数花草，待风停息，叶凝拉下乘宣给她遮脸的手，呸呸呸吐出口中的冰粒子，她身旁的乘宣笑着看向远处，轻声说道：“走吧。” 叶凝顿了一顿，顺着乘宣的目光看去，那一对仙鹤不知何时跑到了凉亭边，他们挨着的那棵老树下，秋千仍在晃动，一只雪白的狐狸趴在秋千上，九条尾巴在身后随意晃动。 没有仙鹤的捣蛋，两人从冰桥到凉亭不过数步，直到二人走近，狐狸似乎才听到动静，他动动耳朵，睁开蓝绿的眼睛坐起来，他的身影虚虚实实，只是仙狐留下的的一道虚影，二人仍从他的一举一动中感受到些许泄露的威压。 这就是比肩神明的妖力吗？ 第101章 仙狐的意识 乘宣和叶凝忍着心中震撼齐声唤道：“前辈。” 冰魄仙狐轻灵的跳下秋千围着两人转了一圈，抬起鼻子嗅了一阵。 “咯。”仙鹤在一旁展翅鸣叫，仙狐朝他们望了一眼，仙鹤长腿一伸跑到冰湖边玩起水来。 “你好，有缘人。”一道声音自仙狐口中传出，两人后撤一步，见仙狐端坐在地上望着二人。 “别怕，这道虚影是我残留的意识，为了等待有缘之人。”仙狐继续说道：“我已经等了太久太久，我已经快坚持不下去了。” “前辈尽管吩咐。”乘宣\/叶凝齐声恭敬的说道。 仙狐跳到一旁的大石上，接着说道：“我已飞升神界，留下这一洞府和这段意识，有缘之人将获得我的传承，当然我也有一事交待，千年前我游历各界，在不周山顶窥得天机，这天地间将有一浩劫，我苦思无解，最后决定飞升神界寻求答案，现在你们能看到这残留的意识，大概是我失败了。” 乘宣和叶凝面面相觑，就连冰魄仙狐都无法解决的浩劫不知是怎样毁天灭地的灾难，仙狐并未强求，随着说话他的虚影更加模糊。 “这洞府中物你们均可取用，若是浩劫到来，你们若有余力就请尽力救助各界生灵吧。” “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得到了答案，仙狐幽幽叹息了一声，虚影逐渐消失，叶凝只觉得他蓝绿的眼中还有千言万语。 仙狐的虚影最后化为两粒寒芒钻入乘宣和叶凝的眉心，二人只觉有一极其冰凉的灵力进了四肢百骸，乘宣身子一抖，噬霆带着厚厚的冰霜出现在手中，他朝下一甩，冰霜脱落，刀身透着阵阵寒意。而叶凝识海中的本命青莲下出现一块冰魄莲台，与青莲两相呼应。 “冰魄神掌并不是一种功法，而是融通天地，借天地之意而发。”乘宣和叶凝的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冰魄神掌”。 “嗝。”仙鹤仰天长鸣，身影也逐渐消失。偌大的洞府中只剩下乘宣和叶凝，以及一湖冰莲，一地灵草。 乘宣只摘取了一些恢复灵力和疗伤的灵草，叶凝就很随性了，疗伤的高阶灵草她一棵不摘，倒是痒痒花、臭味果什么的摘了一大堆。两人出来后封了洞府，若是哪天冰魄仙狐所说的浩劫真的到来，这处也是一个避难所。 离开洞府两人凭着记忆原路返回，兜兜转转又走回石林，叶凝余光看到一截双尾晃过，她拍拍乘宣，蹑手蹑脚的游过去。 眼前巨大的双尾在水中一摇一晃，青黑色的皮肤上生长着细碎的鳞片，在水下泛着青黄的光，迦楼就靠在珊瑚丛上，慢条斯理的晃着双尾。 乘碧还在他腹中。 叶凝扫了一眼乘宣，见他手背在身后，噬霆已经显露身形，她眼珠一转，手拂过身旁的珊瑚丛，拿出一株喷嚏草来，这草如其名，吃了会不停的打喷嚏。 就在水中将喷嚏草胡乱揉搓一阵，叶凝捂着口鼻看一股淡绿的草汁从眼前漂过，混在水中流向迦楼，她拉着乘宣躲到一块巨石后 。 迦楼一无所觉，直到他吸入混了喷嚏草汁的水，鼻子一痒。 水下一阵震动，一股水流炸出水面，不明所以的鱼儿混着砂石、珊瑚被抛向天空又落入水中。水波还未平息，又一股水流炸出水面…… 叶凝躲在石头后，只凭头顶飞过的乱流也能感受到迦楼的喷嚏有多大。 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迦楼还未平息下来，他腹中一阵涌动，乘宣只觉头顶一个黑影随着水流冲过，叶凝眼尖，赶紧拉住黑影，是乘碧被吐了出来。 迦楼这下才平息，也没管乘碧在哪儿，他双尾一甩，没了踪影，留下一地七零八落的乱石和碎裂的珊瑚。 乘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叶凝见他只是沉睡，体内灵脉正常，就和乘宣一人一边，带着他先上岸。 九衡和阿木早就在岸边准备好了一切，水上炸出水柱时都替叶凝和乘宣捏了一把冷汗。 “出来了出来了。”阿木拉着九衡的袖子指着水面三个小黑点直蹦。 九衡赶紧划了艘小船过去接起他们三人，直到上了岸，叶凝才松口气。混沌海边没有村落，都是荒林，九衡和阿木在岸边升了一堆火，又在荒林边抓了两只兔子烤着。 一群人围在火堆边，换上干净舒适的衣服，阿木见乘碧还在睡又问道：“阿碧这是怎么了？” 乘宣靠近火堆，感受到手上逐渐温热，才说道：“不知他在迦楼腹中小世界遇到了什么，想来都是好事。等他醒来问问他。” 叶凝一口热汤入腹才觉得魂活了过来，一路上又是水又是冰的，着实是寒凉。她靠坐在一块大石上，冲阿木勾手，“阿木来。” 阿木扔下手中的拨火棍凑到她身旁问道：“怎么了叶凝姐。” 话音刚落，一颗圆滚冰凉的圆珠子就丢到他手中，阿木疑惑的低头。 “冰……冰……冰莲子？” 叶凝老神在在的啄了口热汤，眼中带笑示意他：“站那么高干嘛，蹲下蹲下。” “叶凝姐，你哪儿得的啊？” 叶凝冲他嘘了一声，又扔了几颗给他，“大将军的，九衡的两颗，乌金兄妹的，石竹的。都给你保管了。” 阿木神色一肃，点头道：“嗯。” 他走到九衡旁，淡定的坐下，拨着火堆。 九衡见他坐着也不安稳，疑惑道：“屁股长虱子了？” 阿木瞪了他一眼，塞给他两颗莲子，装作不在意的说道：“叶凝姐给的，便宜你了。” 九衡一怔，看了乘宣一眼，见乘宣笑着点头，这才冲叶凝一拱手，“属下替琉璃谢谢姑娘。” 叶凝眼睛一弯，“你俩好好的就行，回头记得请我喝喜酒。” “一定一定。”九衡难得的红了脸。 乘宣目光停驻在叶凝身上，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柔声说道：“你藏哪儿了？” 叶凝闻言眉一挑，得意拍拍荷包。 乘宣微微一怔，随即垂头喝了口热汤，任氤氲的热气遮住眼底的悸动。 第102章 乘碧的回忆 叶凝可不会任仙鹤吃完冰莲子，早趁他们不注意藏了一些，大概把身旁的人都安排到了。冰莲子虽不是什么神药，也不是常见的灵药，何况是长在冰魄仙狐的洞府中的冰莲，常年累月受其冰系灵气熏陶，结出的莲子又已经灵化，那自然不是外头的冰莲子可比。 待喝了热汤驱走身上的寒意，九衡翻动着兔子，拿出匕首划拉几道，随即将兔子分解开来，几人一人分了一块，拿在手上烤肉香气直入鼻腔。 乘宣嘴巴刁钻，九衡身上常年带着琉璃准备的调料。常年在草地上奔跑，喝露水吃鲜草的兔子肉质紧实。九衡烤制前先是用一种特殊的灵草腌制，去除了兔子的草味，烤制时除了自带的调料还加入了一些灵草碎，使其口味更加香醇,麻辣却不上火。烤兔肉厚处醇香粑软,肉薄之处酥香脆爽,细细嚼之齿间久久留香。除了乘宣吃的斯文，叶凝和阿木啃得一嘴是油。 乘碧这一觉直睡到月上树梢头，他揉着头睁开眼，身旁是温热的火堆，四个身影并排着齐齐仰头，看着夜空。 乘碧愣愣的看着丝绒般的夜空正中那轮刚刚脱水而出的白玉盘，不染纤尘，明亮剔透，几颗星子遥遥坠在四周，时不时有一颗星自夜空中划过，仿佛织女手中抛出的一丝锦线，那根锦线的速度由快到慢，乘碧甚至能看见他的轨迹。 这是他在魔界从未见过的景象。 叶凝有感回头才见着乘碧不知何时醒了也傻乎乎的看着夜空。 “漂亮吧。” 一语惊醒，乘碧回过神来，眼中的轨迹也消失了，他垂下头才觉得脖颈酸痛，无意识的揪着地上的草根，他喃喃道：“叶姨，原来夜晚这么美。” 叶凝想到他自小生活在魔界，魔界常年不见日月，这怕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夜空，心中泛起一阵疼痛，“这世间美好的景象数不胜数，余生还长，你有的是机会。我会一直陪你。” 乘碧眼眶有些发热，叶凝自煨在火堆上的锅中盛了一碗热汤递给他，“阿碧，先喝点热汤暖暖。”随即又给他小半只烤兔。 乘碧吃了一口便惊为天人，嘴里的兔肉还未咽下，说话模糊不清:“从前浮岚姐不让我吃烤的东西，想不到烤兔这么好吃。”说着他哽咽了一下，连带着硬吞下的那口兔肉也失了些许味道。 “浮岚要是看见你现在能吃能睡，怕是还会主动给你做烤肉。”叶凝笑嘻嘻说道，“归根结底你身体好她就会高兴。” “叶姨说的对。”乘宣手拿着烤兔，用袖子擦了擦脸，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叶凝撑着头给他顺背。 待乘碧吃饱喝足，乘宣也坐了过来，阿木拨着火堆，叶凝这才问道：“阿碧，你在迦楼肚子里遇到了什么？” “迦楼？” 叶凝这才想起乘碧或许不认识迦楼，她三言两语给乘碧说了一通后，乘碧才明白原来他是被迦楼吞到肚子里去了，迦楼是在送他机缘。 乘碧挠挠头，有些难为情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我眼一黑就没了意识，等到醒来我就躺在这里了。” “那你经历了什么你完全不知道？” “也不是，”乘碧思索了一番后不确定的说道：“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 “嗯，”随着回忆乘碧脑子的画面逐渐清晰，他尝试着说道：“我梦见我在一个洞窟里，洞窟很长很长，我走了很久都没走到头，好不容易看到点光亮，就醒了。” 乘宣听完双目带着看不懂的情绪，问道：“那个洞窟里有什么？” “洞窟中就是石头的洞壁，洞壁上好像有一些壁画。” 乘宣抓紧问道：“壁画什么样子？” 乘碧脑中闪过几个画面，“有种子，有大树。”再要细想他脑中一阵刺疼，乘碧捂着头喊道“好疼。” 乘宣不敢再问，叶凝赶紧给他服了一粒玉髓丹，乘碧调息过后忐忑的说道：“二哥，我刚刚又试着回想了一下，那些画面更模糊了。” “想不起来就不用再想了。”乘宣没有催他，“时机到了自然会想起。” 见乘宣陷入思索，乘碧拉拉叶凝的袖子悄声问道：“叶姨我是不是很没用。” 眼前的少年眼中满是忐忑和不安，叶凝拍拍他的手说道：“不会，你想不起来定是所遇机缘的禁制所为，安之安之，顺其自然。” 乘碧又尝试着回忆一番，这下他连石窟的样子都快想不起来了。霎时脸上血色尽褪，“叶姨我……” “不要再想了，忘记了也是一种记得，它仍然在你的记忆中。” 对于乘碧的机缘叶凝心中有了一个猜测，乘宣依旧沉默不语，阿木蹲在一旁喂大将军吃冰莲子，大将军对于冰莲子的兴趣更在玩儿上，她摆弄着菌丝将冰莲子推来推去，一张小嘴无声笑着。 乘碧有些懊恼，阿木边拨着火堆边说道：“你忘了，不代表你没经历过。时候到了你自然就会想起来了。静下心来，不要执着这个事，说不准你就真的只是做了梦。”拨火棍在火堆里戳到一个软软的东西，阿木心中欣喜，接连扒拉出几个黑不溜秋的玩意儿来。 他捡起一个，随即烫的朝九衡一扔，摸着耳朵喊道：“九衡。” 一道寒光闪过九衡面无表情的脸，他收回匕首，那坨黑色的玩意儿断成两截落到地上，切面澄黄冒着热气，是阿木之前埋在里面的红薯。 阿木捡起半个在手上翻滚着，嘴里不停吹着气，待烤红薯凉些他递给乘碧，“阿碧，吃这个。别的稍后再想。” 乘碧莫名被阿木安慰到，他接过红薯小口小口的吃着。 叶凝、九衡都分到了半个，就连陷入沉思的乘宣，阿木都给了他半截。 下意识接过红薯的乘宣被烫了个哆嗦，修长的手指在耳垂上一摸，脑中闪过一念，他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阿碧，你可能是进了迷心石窟。” 第103章 风沙城 乘宣没有先回答而是对乘碧说道：“你试着运转灵气。” 乘碧依言在体内运转灵气，两周天后他睁开眼，满是不可思议。 “怎么样？” 乘碧面色发红欣喜地说道：“我的灵气运转很流畅，我能感受到灵气在冲刷经脉，我现在浑身都是劲儿。”他闭上眼睛几息后又睁开：“我看见我体内有一株小苗，灵力自他而发，它旁边还有一株小草，灵力每次穿过小草就会更纯净。但是那棵小苗和小草身上都缠了重重的铁链，锁链上还有一些小裂纹。” “那是你的灵脉。阿碧，”乘宣面色肃然，“你进入的是迷心石窟。迷心石窟内壁画众多，每幅都有幻阵，但幻阵的背后都是深奥的秘密和法则，能领会多少全看个人。洞窟内还长了悟心草，悟心草能让人心神宁静，不受心魔侵扰，增加悟性。传说石窟中还有大量的天地大道，若能参悟则可以学会天地无边诀，修行此法可与天地合一，举手投足间调动天地自然之力，炼至化境时将成为天地之主。” 叶凝几人听得一愣一愣的，乘宣被几人呆傻的模样逗得想笑，轻咳一声他又说道：“自古寻找迷信石窟的人数不胜数，但他是会动的石窟，没有具体的位置，遇到全凭机缘，能领悟到何种地步也凭自己。我看阿碧体内那株就是悟心草，你看了壁画入了幻阵，但你心中本就没什么欲望，又吃过大量的玉髓丹和透心丸，并没有深陷其中，但因你修为不高，所以也没能待到最后取参透法则，这株悟心草就是你最大的收获。” 乘碧也没有失落，也没有后悔错过大道法则，他自身的修为自己明白，能得到一株悟心草已经知足，“那我体内还有一只小苗呢？” 阿木举手说道：“我知道，你已经领悟了内视之法，你体内的小苗是你的灵脉，他和悟心草都被锁住，那锁链就是你的封印哦。” 乘碧早就已经知道了封印的事，只觉得这封印过于奇怪，悟心草怎么也会被一起封印住。 叶凝点头称是，“你现在的封印已经有了裂纹，悟心草让人心神宁静，它在你体内发现了这封印，所以才会自己从裂纹钻进去护着你的灵脉。” “这。。”乘碧心中涌起一阵感激，而他体内的悟心草好像感觉到了，摇摆了两下。 疑惑解开，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乘宣吃了两口烤红薯，便说道：“时间不早了，先歇息吧。大家将就一晚，明日我们就去就近的镇上好好休息。” 九衡和阿木在到岸上前还从水中捞了一些衣物起来，早就烤干了。此时九衡将火堆移开，分成几团围在周围，在留有余温的地上铺了一些干草，再铺上烤干的衣物和褥子，几人和衣睡下，一夜无话。 经混沌海的确是离人界大漠最近的路，几人走了大半天穿越过一片戈壁就看见一座小城笼罩在漫天黄沙中。 乘宣喝了口水遥遥指着小城的方向，“风沙城要到了。” 在戈壁与沙漠相连的地方，荒地与黄沙相伴，飞鸟伴驼铃起舞，在半山腰上有一座年代久远的古塔，一直被当地居民视为神圣而热爱着，于是，在这座古塔周边的山坡上建起了一个村庄，渐渐地居住的人越来越多，村庄变成了一座城，名为风沙城。 随着走近，风沙城硕大的城门印入眼帘，而在远处是一片漫漫黄沙，更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丘，也是由清一色的黄沙堆砌而成，无数道沙石涌起的皱褶如凝固的浪涛，一直延伸到远方金色的地平线。 风沙城如一个沉默的护卫坚守在大漠边上，它全身由许多巨大的岩石构成，岩石上刻满了各种图腾，像是刺青。低矮的房屋像贝壳洒落在沙滩上。 太阳高悬在空中，没有风，只有无尽的闷热，叶凝将防风纱巾拉高只露出一双眼睛，静静的注视着这座安静的小城。 “这座城为什么这么安静？” 归霜的凉意到脸上已经是灼热，乘宣抬了抬手臂，任热浪升腾，“小心些。” 几人进到城中，布满黄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九衡照着地图带着几人兜兜转转到了一间客栈。 进了客栈，叶凝拍着身上的黄沙，客栈比外面稍微凉快些，趁着九衡和掌柜交涉，叶凝四下打量，客栈中除了掌柜和小二，没有一个客人。 小二带众人去到客房，待小二离开九衡才说道：“王爷，小世子，姑娘，这风沙城地处大漠边，气候炎热，白日里城民都躲在家中，待太阳落山了才出门，这间客栈是城中唯一的客栈，平日里接待一些过往的行商、修者。这里水源珍贵，稍后小二会送来一些热水。” 几人依次回了客房，不一会儿小二就抬来了热水，简单洗漱后，叶凝躺在床上小憩。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惊醒了她，原是阿木。 阿木进来就将大将军拿了出来，担忧的说道：“叶凝姐，这里大热了，大将军恹恹的。把他放进水里也不顶事。” “呀。”大将军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菌丝也没伸出来，原本圆润润的身体都干瘪了些，细看还有小皱褶，整个一副缺水的模样。 叶凝接过大将军，宽慰道：“交给我吧，你快去休息一会儿。” 这处的天气的确热，就这么一会儿动作叶凝就又出了一身薄汗。 她指尖轻点大将军，一股碧色灵力将他笼罩，大将军懒懒的翻了个身，半天没动静。 叶凝略一思索，设了一个寒冰阵，解下腰间的银丝球坠放在阵眼，阵中魔气与凉意不断循环，房内霎时凉爽许多，这下没等叶凝动手，大将军直接一翻，蹦到了银丝球坠上，甚至还伸出菌丝牢牢捆着坠中的白玉石。 叶凝哭笑不得的看着大将军边蹭坠子边吸收自己的灵力，一指灵力吞完，他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恢复了圆润。 第104章 乘碧的幻觉 不但大将军舒舒服服，叶凝也蹭着这股凉意，只是她细看这银丝球中的白玉石，越看越眼熟，她拿出冰魄仙狐的骨玉，两相一对比，不说一模一样简直是不差分毫。 这，又是谁的骨头？ 一时找不到头绪，叶凝也没多想，乘宣给的东西总不会害她，灼热的空气被窗帘挡住，在寒冰阵的作用下，室内凉了下来，她重新躺会床上，打了个呵欠，舒适的睡去。 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说好的逛街也没去成，实际上混沌海上一番打斗，野外也休息不好，再加上一番高温下的赶路，所有人都身心俱疲，这一通觉睡得也就比叶凝早醒一会儿。 叶凝精神十足的走到大堂时，乘宣、乘碧和阿木已经坐在大堂吃早点了。 风沙城地处荒漠，水源珍贵，饮食也是独具风味，以面食、牛羊肉为主，种类不多，用料简单，瓜果因天气炎热、昼夜温差大反而更加甜蜜。 “叶凝姐。”阿木正对楼梯的方向看见她高兴的招呼着，“快来吃饭。” 叶凝坐下后，小二又添了一副碗筷，端上来一碗香醇的奶茶，乘碧递给她一个烤包子。 “叶姨，刚出炉的烤包子，可香了。” 叶凝咬开烤包子黄亮焦脆的表皮，肥瘦相间的羊肉清晰可见，一股鲜嫩的羊肉味直冲鼻腔，烤包子皮脆肉嫩，味鲜油香，吃完了喝一口奶茶，再挑起薄薄的奶皮吃掉，叶凝这才觉得自己完全清醒了。 桌上的小竹筐里还盛着几张刚打出来的馕，蒸腾的热气夹杂着芝麻、皮牙子的香味，两层玲珑竹蒸笼中放着薄皮包子，色白油亮，皮薄如纸，晶莹剔透。 乘宣夹了一个薄皮包子给她，包子几乎透过包子皮就可以看到里面的馅，叶凝咬一口，热腾腾的，好似包子皮都溶化到嫩肉油香之中。 几人最后将桌上的美食一扫而光，直吃的腹中鼓胀。 阿木靠着廊柱，打着饱嗝儿，满足的眯着双眼，只差口中再叼根牙签 。 乘宣见大家都吃饱喝足了才说道：“到我房里来，地图出来了。” 九衡一大早就去搜罗了地图，他将羊皮地图往桌上一铺，叶凝看着地图上的线条图案一阵眼晕，“这地图都是线条，怎么看呀？” 乘宣修长的手指点在地图一角说道：“大漠中建筑很少，所以他们习惯用线条和简单图案来描绘。有经验的沙漠行者一眼就能看懂。这里就是风沙城。”乘宣手指往前一划拉，“走这里，然后这里，烟草川藏在海市蜃楼中，近年来出现海市蜃楼最多的地方，是这。” 乘宣手指在地图上点了几点，叶凝看了一阵还是不明白，阿木倒是一脸自信看懂了，乘碧还在用力的理解上面的圈圈点点。 乘宣也不对他们抱太大的期望，“你们到时候跟紧我，今天再休息一晚，明天早点出发。” 说完几人各自回房修整，九衡被乘宣叫住，“让掌柜的准备些吃喝和沙漠兽，你也去休息。” “是，王爷。” 乘宣出发的时间选在早上，早上不热，视线也好，顺着地图走走停停，几人终于在中午赶到了绿洲，说是绿洲其实只是一个水潭，水潭边不仅有人的脚印还有各种小兽的痕迹。水潭周围长了些绿草，到处都是橄榄树和棕榈树，蹲在草木丛生的小树林之间，曲折的泥砖岩壁满是风化的痕迹。 过往的行商就在这歇息，叶凝几人背靠着泥砖岩壁，躲避炙热的阳光。 叶凝喝了口水问道：“还有多远？” “没多远了。” “为什么我们不能用灵力？太热了，这样要什么时候才能到烟草川？听说夜晚的沙漠危机四伏，九死一生。”阿木将馕蘸着水费劲的啃着，就走这么一会儿，馕已经干硬的快把牙磨断了。 “烟草川不是半妖之所吗？如果有人显露了灵力他就不会出现。”乘宣喝了一口水，薄唇上沾着水渍，无奈的说道。 等到太阳转了方向，几人才骑着骆驼继续行走，乘碧摇摇晃晃的坐在骆驼上，起初见到沙漠的欣喜和好奇已经被麻木替代，现在在他眼中沙漠的广袤雄浑变成了死寂单调，仿佛在这处时间已经停止凝固，入目全是金色灼人的热浪。 乘碧觉得热气将这片空间都扭曲了，恍惚间他看见远处出现了一片绿洲，不是之前见过的水潭，树丛，风化岩壁，而是一座巨大的城镇，大大小小的湖泊围在城镇周围，水波荡漾、草木葱郁，水鸟在湖中悠闲的踱着步子，城镇中有着数不尽的房子，五色彩旗插在房顶，随风飘扬，阵阵炊烟升起，乘碧仿佛能听见城中传来的喧闹。 他指着前方，费劲的说道：“那里……有……绿洲。” 叶凝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望无际的沙漠上，到处都是起伏的沙丘，在耀眼的阳光下，金色的沙砾与风共舞。 再回头，乘碧在骆驼上摇摇欲坠，他双颊通红，嘴唇发白，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绿洲……” 叶凝赶紧将他扶下骆驼，拍打他的脸：“阿碧醒醒醒醒。” 乘碧昏昏沉沉，叶凝急着说道：“乘宣，阿碧可是中了阳暑了。” 九衡就近找了一块巨石撑了一个小帐蓬，将乘碧安置好，叶凝给他拍了凉水，还未用灵力，乘碧一下惊醒，“叶姨怎么了？” “你中了阳暑。可有哪里不适？” 乘碧摇头说道：“只是有点热，没什么。对了叶姨，那里有绿洲。” 乘碧指着远处，在他眼中那座城镇越来越清晰。 而在叶凝眼中，仍是一片荒漠，她求助的看向乘宣，乘宣朝她摇摇头，在他眼中也是一片荒漠。 乘碧看向阿木和九衡，然除了他，谁都看不见那片绿洲。 “难道是我的幻觉？”乘碧轻敲自己的头，再看那片湖泊，那座城镇还在原地。 “怎么会这样？”乘碧挫败的靠着巨石，巨石被晒得发烫，烘的他也浑身烫。 第105章 忘忧城 越烫他的视野反而越清晰，意识游离开来，有一瞬间他甚至能看到远处的沙砾在滚动，沙下洞中藏着的沙鼠在酣睡，不是眼睛看到，是意识看到，这是一种玄妙的感觉。 沙鼠靠着一截枯枝睡得极香，要是这截枯枝滚开了它不是得吓个激灵。乘碧难得恶趣味想着，他念头一起，那截枯枝果真挪了一段，沙鼠一下摔在地上，动静不大却吓得他一个激灵，一双黑豆大小的眼睛茫然又警惕的左顾右盼。 乘碧也吓了一跳，意识回笼再也看不见沙鼠，他越发觉得自己中了阳暑产生幻觉，干脆将水囊打开浇了一头 凉水覆面，乘碧打了个激灵，从巨石旁探头望去，那片湖那座城还在。 “怎么还不消停。”他懊恼的捶着脑袋。 “不是你的幻觉，”乘宣和叶凝愣愣的看着远方那片湖那座城，湖和城在热气中泛着波纹，乘碧没看见的是他们离地尚有一臂距离，“那是海市蜃楼……” “我们是不是找到烟草川了？”叶凝捏着水囊，呐呐的问道。 乘宣擦了一把额间的汗，轻声说道：“是啊。” 叶凝一下就有了精神，他们骑着骆驼朝海市蜃楼冲去，只是无论走多远，海市蜃楼总是在远处。 走到一座小沙丘上，乘宣怀中的请帖隐隐发热，他拿出请帖，请帖上泛起一阵金光，纳海的图腾投射在半空中，图腾下方出现了一扇黑金铁门，与此相呼应的，海市蜃楼中的那座城，铁皮包裹的城门缓缓打开。 九衡打开门，门中一片漆黑，远处隐隐可见一丝光亮。 几人先后进入门中，大门紧紧闭上，大漠中空无一人，只有金色的沙砾随风打着旋儿，海市蜃楼中的城门缓缓合上，仿佛从未打开过。 面前画面一阵扭曲后，叶凝一行人牵着骆驼站在巷口，蒙蒙细雨洒在发丝肩头，看着面前青砖黛瓦，木制的小巧屋舍、亭楼遍布，廊下挂着红灯笼，房顶插着五色彩旗，炊烟袅袅，一片忙碌又平和的景象。 经过他们面前的人，大多保留着兽类、精灵的特征，或是一双猫耳，或是一条犬尾，又或是一头柳枝，甚至还有虎爪，蛇瞳…… “这里就是烟草川？”听说半妖因为在人妖二界都不受欢迎，所以大多脾气古怪，在这陌生又神秘的地方，阿木也不敢大声说话，小声的问叶凝。 “应该就是了。”叶凝倒是没什么感觉，在她眼中众生平等，管你是人、妖、魔还是半妖、半魔，都是一样。 九衡走在最外围，乘宣带笑的眼底有着凝重，“这离忘忧城不远，你们跟紧我。小心些。” 踏着蔓蔓的青石小路跟着乘宣走到河边，河道上停着几叶扁舟，几个船夫各自守着自己的船。向船老大出示请帖后，几人将骆驼寄放于他，上了一条乌篷船，船夫斗笠遮面，默不作声的摇着橹，在这酥酥细雨，霖霖的烟蒙雨雾中，小船随着船橹的摇摆而起伏，腾起的淡淡青烟弥漫在船头，仿佛人们就在这朦胧的云里雾里神游着。 小船一路前行，几人都难得安安静静的，周围芦苇丝丝立，杆杆向青天，岸边杨柳依依。石阶从水上升起，通到屋前宅后。这里三步一条巷，五步一片花，十步一座桥，挂着花枝的树靠着屋舍，青瓦白墙上，连片生长着潮绿的的苔藓。 流水有情，小桥有意，而撑伞走过的窈窕女子也有了样貌…… 小船摇摇晃晃，直行到一片花树繁茂的地段才靠岸。 一树一树的花如紫雾一片，朦胧清雅，似梦非梦，在艳阳下，又觉得那树蓬勃的花像异色火焰，绚烂到极致。 “这是忘忧树，穿过这片忘忧树林就到忘忧城了。”乘宣摇着扇子，感受着沁人心脾的凉爽说道。 “忘忧树？”乘碧随意捡起脚边的一枝忘忧树花，花萼筒状，花冠筒细长，花冠裂圆形，细细一闻，还有一股异香，“我在书里见过，忘忧树的花能消除悲伤，让人心情舒畅。”说完乘碧果真觉得有些飘飘然，仿佛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意识都要飘忽天外。 还未等神智起飞，乘碧脑袋上就被敲了一记。 乘宣收回折扇，好笑的说道：“你看的哪门子闲书，这可是幻药的最好药引，还消除悲伤呢。” 乘碧摸摸头，嘿嘿一笑，将花一扔。 穿过茂密的忘忧树林，一座巍峨的城门耸立在面前，城门以黑木为底，两旁青石城墙一眼望不到边，城门上方龙飞凤舞的书写着三个大字——“忘忧城。” 城门口没有守卫，城门楼也不见哨兵，几人就这么干站在门前，叶凝正在诧异时，九衡接过请帖，走到城门边，将请帖置于一个凹槽中，只见红光一闪，城门缓缓开启。 乘碧和叶凝一样诧异，阿木虽然听说过但实际对忘忧城知之甚少，趁着大门开启的这段时间，乘宣缓缓说道：“这忘忧城整个笼罩在上古防护禁阵中，无需守卫，而且城里城外两个世界，没有请帖和门票，进去了也是在别的地方……” 乘宣话音刚落，城门大大打开，一驾马车疾驰而来，马车停在众人面前，驾车的人利索的跳下来，冲乘宣一拱手，笑着说道：“欢迎宣王爷、小世子、叶凝仙子、阿木小兄弟光临忘忧城。我是你们的向导——素三。” 素三面长无须，穿着一身棕色长衫，头发整齐的梳起用发冠别住，笑的见牙不见眼。 乘宣摇着扇子笑了一下，乘碧背着手鼓着脸，一副衿贵模样，叶凝和阿木冲他点点头也是一副高冷的模样。九衡将请帖递给他，素三将请帖一收，躬身请几人上了马车，九衡同他一同驾车。 “驾，”素三全程带笑，话并不多。 像是特意准备的，车内极其宽敞，四人坐下还有空余，叶凝瞟了乘宣一眼，见他闭着眼仿佛入定老僧，乘碧也难得的忍住好奇心没有东张西望，她想了想，也闭上眼睛…… 第106章 红尘 在喧闹声中，马车摇晃一阵停在了一座精美的楼阁前，车帘自外掀开，素三笑着说道：“诸位请下车，咱到了。” 叶凝一行人下马车，只见眼前是一座豪华的高楼，前挂一镀金牌匾，上书二字——“红尘”，几座楼阁亭榭相接，挂满了火红的灯笼，楼壁皆是青漆涂饰。飞阁流丹，俯瞰着一汪烟波缥缈的碧湖，已至傍晚，天色渐黑，这连绵的楼阁灯火通明，笑声乐声传出老远，无愧“红尘”二字，只让人不思仙神，永堕红尘。 素三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笑着说道：“这是红尘楼，有歌舞乐，有美食美酒，诸位随我来。” 乘宣摇着折扇饶有兴趣的说道：“早听说忘忧城有三楼，红尘、纳海、天溯，今天本王可要长见识了。” “王爷妙赞了。”素三呵呵一笑，带着几人朝里走去。 踏进楼内，一股脂粉香混合着美食味扑面而来。几人眼前豁然开朗，仿佛全世界的灯都被点亮了，楼内灯火通明，让人不分白天黑夜。 楼内布置的富丽堂皇，白玉香炉，青玉台阶，红玛瑙穿的珠帘，深海蛟纱织的帷布，拳头大的夜明珠镶嵌在墙上组成星辰图案，轩窗四敞，金光浮跃，桌上玉盘内瓜果新鲜，佳肴美味，旁有冒着灵气的青竹红花，清新自然。 楼中坐满了人，有的在看歌舞，有的在谈天说地，说到尽兴处还会赋诗一首引得周围一片叫好。面带笑容的妙龄女子站在一旁帮客人斟酒、换汤，机灵麻利的小二冲客人作揖打招呼，报菜上菜。 前面的舞台边坐着几名乐师，正在尽情弹奏，声乐清畅。台上身穿华丽服饰的舞姬随着声乐翩翩起舞，举手投足间手脚上的金链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合着乐声更是悦耳。 一曲终了，舞姬下了台，鼓点突然又密密的敲起来，直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后，舞台灯光一暗鼓声骤然一停，直叫人心中不上不下。直到一束光照在场中，人们才发现不知何时场中多了一只大鼓，鼓上立着一位蒙面女子，背对宾客，单腿轻勾而立，长袖垂在至身下，细长如葱节般的手指微微张开，做反弹琵琶式。 管乐声起，一列舞姬碎步走上台来，站在大鼓周围，齐齐舞动身躯，舞姿整齐。 “咚、咚、咚”配合着舞姬的动作，鼓声响起，蒙面女子动了，她长袖一甩，轻踏鼓面，一身紫色渐蓝底的长裙如花朵盛开，四周的舞姬配合着她的动作，玉手挥舞，数十条蓝紫色的绸带轻扬而出，自上空徐徐落下无数紫色花瓣，舞台上仿佛一片忘忧花海。 女子玉足轻点，凌空飞到那绸带之上，衣袂飘飘，宛若凌波仙子，楼中掌声四起，惊叹声此起彼伏。 乐声由缓到急，又由急到缓，女子的身姿亦随着节奏舞动的越来越快，又越来越慢。绸带散开，她落回鼓上，玉足上不知何时又套了一对金铃。 踩着节拍尽情起舞，她全身的关节灵活的像一条蛇，时而妩媚扭动，时而欢欣旋转，而她的双眸始终沉静如水，在极致的情绪拉扯下让人难以忘怀。 她用她的长眉，她的妙目，她的手指，她的腰肢，她的玉足，用她鬓间的流苏，发上的忘忧花，手臂上的轻纱，腰间的长裙，用她细碎的舞步，矛盾的表情，甚至是足上的铃响，随着乐曲舞出了一曲忘忧。忘忧忘忧，让人忘却悲伤，心神舒畅。 “咚”一声鼓响，丝竹声戛然而止，舞姬簇拥着女子，而她，如最开始起舞时那般，单腿轻勾立在鼓上，只见得纤纤背影，一双蝴蝶骨展翅欲飞。 心终于落回原处，随即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叶凝也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待几人情绪平息，素三才说道：“这是红尘的头牌舞姬忘忧姑娘，一曲忘忧舞闻名天下。这几日直到拍卖会结束，每日红尘都会有演出，诸位有兴趣我便让小二留个位置好的包厢。” 乘宣轻笑出声道：“那倒有劳了，这红尘美食美景甚多，本王定要好生感受一番。” 素三闻言又赔笑了几句，才带着几人穿过热闹的主楼，走过水榭，来到红尘楼深处，此处与前楼明明只隔了一个湖，但却极其安静，前面的丝竹声一点也没传过来，这里并排着数座小院，每一座都安安静静。 几人停在一处小院前，素三驻足说道：“这是诸位的休憩之地，酒食饭菜都可以传唤小二送来，”说着他拿出一块木牌，“王爷，这是在下的传唤令，若有需要尽管传唤。” 九衡接过木牌，乘宣慢条斯理的说道：“辛苦素三了。” “这是在下的分内之事。那我先告退了，诸位好生歇息。”素三说完就离开了。 待他走过水榭看不见身影了，乘宣才转身，几人进了小院内，乘碧还挺着胸脯，一脸严肃。 “好了，你们可以放松了。”乘宣靠在廊柱上，“这里有单独的结界，做什么外面都不知道。” 乘宣闻言，肩膀一缩，揉着脸说道：“憋死我了。” 阿木也在一旁搓脸，连叶凝都松了口气。 乘宣示意了一眼门外说道：“进去再说。” 这小院构造简单，转过影壁就是庭院，庭院中种着一些奇花异木，开了一块小池塘，塘中卧了几株睡莲，水中波纹阵阵，是几尾小鱼在追逐镂空石灯的光线，庭院过去就是大堂，堂前悬挂的雕花灯在如水夜色中散发出莹莹的灯光，堂中富丽，雪白的墙上是横一轴锦绣山河图，地上铺着如意花样的绒毯，正中一张圆桌，罩着荔纹织金桌围，桌上的紫金香炉做成精致的小兽模样，吐出的香是水沉香，楠木高几上摆着青釉高颈梅瓶，斜插了几只梅花，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几人一人选了把圈椅坐着，九衡斟了茶水，乘碧担忧地问道：“这能喝吗？” 第107章 小册 “别担心，我们受邀而来，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他们也不好解释。”乘宣温声说道,“忘忧城格局可没那么小，这院子也有结界，可以放心说话，红尘的美味佳肴可不少，这几日我们可以好生感受感受。” 乘碧难得的靠在椅子上伸懒腰，“那我就放心了。到时候拍卖在哪呢？这红尘楼就这么大，是刚刚走过的那一排院子的其中一个吗？” “非也非也，”没有外人在场，阿木也话多起来，“忘忧城中有三座楼阁品字型排列，一楼名红尘，青漆涂饰豪华精致，取人间红尘之意。一流的歌舞，一流的美食，楼顶还有揽月台，可以观夜景赏星空，是寻欢作乐和休憩之地；二楼名纳海，金漆涂饰坦荡开阔，取海纳百川种族不忌之意，纳海就是拍卖场。楼分两层，第一层为普通拍卖，仙丹灵药，兵器宝衣，第二层为特殊拍卖。第一层常年开放，但第二层每年仅开放一次；第三楼名天溯，禁制重重，一层为百晓生藏书库，三界百晓生知晓天下事，藏尽世间书。二三楼据说是楼主的地界，未经允许不得入内。” 阿木一口气说完口干舌燥，直接喝光杯中水，他咂咂嘴，叹道：“东升白？红尘可真是大手笔。” 乘碧忍不住赞道：“阿木你懂得可真多。” 就连乘宣也啧啧称道，出发时阿木对忘忧城乃至烟草川的了解只有皮毛，那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的信息，而现在他说的头头是道，而且一字不差，莫非就这短短时间他的消息网已经遍布了烟草川? “这纳海后日将会预热，在第一层开放部分名单藏品拍卖，然后第二日会两层同时开放，第一层拍卖结束后紧跟着开放第二层，放在最后的三件神秘拍品，有一件是百晓生的一个答案，还会有，”叶凝清丽的声音顿了顿，“隐息石？” 乘宣诧异极了，正说怎么叶凝也知晓的如此清楚，只见叶凝将手中小册往桌上一拍，面容严肃眼神锐利的说道：“这次拍卖会上有两块隐息石，一块小的在一层，一块大的在二层。” “两块？”乘碧瞪着眼睛不可思议的拿过小册翻看，母亲那么辛苦才取得那么小的一块，怎么现在隐息石烂大街了吗？ 乘宣倒是发现了另一个问题，他瞟了一眼乘碧手中的小册，问道：“这小册你们哪来的？” “这个吗？”阿木举手，他手中同样有一本小册，刚刚他就是照着上面念得，“进红尘的时候小二发的。” “我的也是。”叶凝有些莫名,“你没有吗？” 乘宣摇头，刚刚进门时他和素三走在一起，小二极有眼力见，自然不会递给他。而他身后的乘碧为了彰显魔界风范，背着手，所有递来的一律不看不接。只有落在后头的叶凝和阿木虽然表情高冷但一双眼睛进了红尘楼就没歇过，小二自然是热情的递了小册去。 乘宣拿过小册翻看了一遍，小册上写了忘忧城的大致情况，对三座楼也有简单描述，最后附了一张红尘的歌舞表演单、菜单，以及纳海拍卖会的藏品介绍，二层神秘的三件藏品中，已有两件揭开了面纱。 乘宣苦笑了一声，谁会想到在外界称得上宝贵的消息，在红尘是满大街宣发的小册。 他将小册还给乘碧，抿了口茶，才缓缓说道：“刚刚你们见到的那一排小院都是如我们这般的客人，小院设了结界互不干扰。这次拍卖中有两块隐息石，目前这两件拍卖品除了大小，其他的一概不知，到时候我们见机行事。” “至于其他的，”他修长的手指摩擦着茶杯，好整以暇的打量着东升白茶袅袅而起的灵气，懒懒说道：“看上什么尽管拍。” 叶凝和阿木统一斜眼看着乘宣，只觉得胸中有股小火苗在熊熊燃烧。 “笃笃笃”清脆的敲门声响起，几人一致停下动作盯着大门，九衡跑过去打开门看了一眼，转身传话道：“店小二送了膳食来。” “让他们进来吧。” 九衡这才打开大门放他们进来，店小二未见一丝不耐，弓着腰笑着说道：“王爷，小的给您和几位贵客送晚膳来了。” 说着一列仆从鱼贯而入，每人手上都拿着一个三层的食盒，小二将香炉和茶杯挪开，佳肴美味依次上桌，叶凝这才看到每个食盒中最下一层都有玄机，凉菜下层放着冰块，热菜下层放着厚厚的棉布，尽最大可能保证食物的温度。 不一会儿，桌上就摆了十多道菜，还有一壶酒，小二笑嘻嘻的问道：“王爷，就让几位侍者留下服侍吧。” 乘宣尾音拉长，慵懒的声调似笑非笑：“那倒不必麻烦。” 小二也不再多问，只说道：“那您用完膳食后请九衡大人拉一下门口的铃，我们就来收拾。” 一行人很快离开，脚步极快且无声。 与风沙城的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不同，红尘楼的膳食道道精美小巧，凉菜、热菜、甜汤、糕点，一应俱全，其中甚至还有几道魔界特色菜，看来这红尘对待邀请函上的客人的确是尽心尽力。 保险起见，九衡还是先检查了一通，的确如乘宣所说，他们并没在膳食上动手脚。 几人不再多话美美饱餐了一顿，就各自回房歇息，进到客房又是一番惊叹。 原来小院看似简单实则设计别出心裁，客房装饰精美暂且不停，每个客房后都有一个小门，推开小门沿着碎石铺就的花径前行，在花径的尽头，在重重假山和花木包围中，四四方方的池子凹在中间，池子以假山隔成两处，此时池中热气弥漫，落英缤纷。 每个人在看见汤池的第一眼都心动了，不一会儿，大家不约而同相聚在汤池边。在打了一通慢拳放松后，水波荡漾，几人依次下水，叶凝单独一个小池，乘宣、乘碧、阿木在另一个池中，池子宽敞。拗不过乘碧和阿木，最终九衡也下了水。 第108章 书生 月色温柔，叶凝整个身子都浸入热腾腾的池子里，她靠在池壁上，舒服的昏昏欲睡。在月色的撩拨下，她体内灵力自动流转，仿佛从积雪中冒出一株嫩芽，她感到多年的修行瓶颈有所松动，心神所至，碧光一闪，水雾腾腾中出现了一株青莲。 在伞状荷叶的簇拥中有一株小巧的莲花，它的茎是碧绿色的，上面有很多墨绿色的斑点。淡青色的莲花，花瓣尖尖，外面的一层向四面展开，内部的花瓣还紧紧围着。花瓣的顶部是浅黄的，渐渐往下就是淡绿的了。莲花周围的荷叶上面有许多小水珠，就像晶莹透亮的珍珠。 或许是吸收了冰魄仙狐冰莲子的缘故，整株青莲冒着淡淡的寒意，在热气腾腾的池中更显突兀。 一道月华洒在青莲上，那紧紧包裹着的花瓣缓缓的张开两三瓣。 隔壁几人也泡的差不多了，乘宣见乘碧连连打着呵欠，就拉着他出了池子，几人出了汤池见叶凝那边晕着一片水雾，隐隐看到一个影子，但池中也无动静。 “叶姨，你还在吗？” “叶凝姐？” 乘碧和阿木远远朝着叶凝的汤池喊道，久久没人回应，九衡去而复返，朝乘宣摇头，他去了叶凝的客房，房中无人。 “叶凝？”乘宣眼中带着些焦急，他冲乘碧和阿木说道：“背过身去。” 乘碧和阿木乖乖的转身还闭上了双眼，九衡也依样照做。 乘宣随意扯了一段蛟纱蒙住双眼，借着模糊的视野，他告罪说道：“得罪了。”随即归霜一动，一阵风自归霜扇出，汤池的水雾散了大半，露出里面熟睡的叶凝。 乘宣隐隐可见一个身影趴在池边，他小心的走过去。 “你干嘛？”一声疑问让他止住了步伐，乘宣放下心来，说道：“见你久久没有回应，大家都有些担心。” “既然你没事，就赶紧起来吧，汤池泡久了会头晕目眩。”说着他转过身去，走到乘碧身边。 随即身后响起哗啦啦一阵水声和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脚步声逐渐走近，叶凝清朗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走吧。” 乘宣这才取下蛟纱，乘碧拍着胸口长吐了口气说道：“叶姨你可吓死我们了。” 叶凝弯着眼眸，歉意说道：“睡着了。让你们担心了。” 虚惊一场，几人各自回了客房，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小二就送来了早点和拍卖会的时刻表，拍卖会还有一日才开始，这空闲的一日想来想去，最后叶凝拍板再去逛一逛烟草川。 那日急着到忘忧城，就这么匆匆过了烟草川，想来也遗憾，趁着今日再去逛逛。 几人用完早膳出了小院，素三得到消息赶来听说他们要离开忘忧城，也不觉得奇怪，半妖神秘，在半妖聚集的烟草川肯定人人好奇。他送叶凝几人到忘忧城门口，就驻足说道：“我不能出忘忧城，就不陪同诸位了。”说着他给几人一人一个小木牌，“这是忘忧城的身份牌，证明诸位是我们的贵客。有些半妖性情古怪对外人有很大的敌意，有这个身份牌在，他们会收敛些，免得冲撞了诸位。” 几人穿越忘忧树林，坐上小船晃晃悠悠一阵，小船停在了来时上船的地方，叶凝甚至还看见他们的骆驼，就拴在岸边的草棚中，面前的石槽中盛满了干净的草料。 烟草川的修建风格酷似人界江南水乡，青砖黛瓦，家家有水户户有花，商铺鳞次栉比，就连卖花的姑娘都是一口娇滴滴的软调，若是忽略她身后的尾巴，这就是货真价实的人界江南了。 叶凝和乘碧的眼睛在各家店铺上打转，阿木倒是对这里的干货店很感兴趣，一头扎进去就再也喊不回来，乘宣留了九衡陪叶凝和乘碧逛街，自己去了茶楼等待。叶凝和乘碧从服装、首饰逛到胭脂水粉再到书铺、兵器店，最后连菜摊都不放过。 实在是新奇玩意儿太多，这里生活的都是半妖，衣食住行自然与常人有所不同，菜摊上的萝卜都是新鲜脆嫩带着些灵气，据说不仅能做汤炒菜还是兔半妖的心头之爱，生吃慢嚼，嘎嘣脆。 叶凝和乘碧也买了几根萝卜，一口咬下去，清脆可口，带着淡淡的灵气。 乘碧乐的眼睛都眯起来了，一个人经过他时撞了他一个趔趄，叶凝拉了乘碧一把，看着前面围着一堆人。 叶凝见一旁店门口站了一位长衫男子，他靠在墙边，瓜子皮吐了一地，叶凝便上前问道：“小哥，前面是怎么了？” 那男子正看的起劲，很有分享欲的说道：“哦，一个书生买药不给钱。” “啊？” 叶凝透过人群缝隙看到，一个书生狼狈的坐在地上，身旁洒了一些药材，药店的小二站在他面前，叉着腰说着什么，一脸的鄙夷。 “那个吧，这岐春堂的药材在我们这出了名的好，药店老板也就是岐大夫也是出了名的心善，经常免费给人看病送药的。今天这书生就是来看诊加买药的，不过岐大夫出去看诊了，小二又不会给他免费，抓了药他不给钱就跑，就被小二逮到了。”男子朝人群努努嘴，“那书生嘴里还不太干净，动静有些大。” 大概是怕岐大夫被欺负，岐春堂的小二长得人高马大的，书生瘦弱，小二一个当他俩，将书生扔出药堂，小二说了几句就进去忙了，人群也渐渐散去，那书生将地上的药材捡起来一瘸一拐的离开，男子见没热闹可看，也拍拍手上的瓜子渣一摇一摆的离开。 书生从头到尾没有说话，捡药材的样子着实可怜，乘碧即使听了那男子的话也不由动了恻隐之心，恳求的冲叶凝说道：“叶姨我们跟上去看看？” 左右无事，叶凝让九衡将买的东西先拿回茶楼，自己和乘碧朝着书生的方向跟去。 书生穿过几条巷子，走过繁花树丛，却在一条巷子中停下。 第109章 刁难 叶凝和乘碧随即借着一旁的花树藏住身形，只透过花树的缝隙看去。 书生退了几步，自前面屋檐下走出一个人，叶凝定睛一看，正是刚刚靠在墙边那位看热闹的男子。 男子抄着手站定，笑嘻嘻问道：“兄台要去哪儿啊？” “与你何干。”书生说完垂着头绕过他走开，许是岐春堂小二下手有些重，他走路有些一瘸一拐。 一根竹竿横在书生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你这是何意，我与你素不相识，非亲非故，为何要拦我去路。”书生有些不悦的说道。 “是非亲非故，”男子一手捻着胡子，眉毛一挑说道：“那岐春堂跟你也非亲非故，不对。” 男子皱着眉想了想，一拍掌道：“岐大夫还经常给你母亲免费看诊、送药，也不算非亲非故。” 男子说话颠三倒四的，那书生不欲与他纠缠，绕过竹竿离开，还没走几步又被他挡住。 三番两次被拦住去路，就是泥人也生了三分火气，书生气的大声喝道：“你究竟要做什么！我母亲病重，还在家中等着我回去熬药。” “我还没说完呢，三两句话也耽搁不了多久，”男子还是笑嘻嘻的，脸颊上的一颗黑痣随着笑容一抖一抖，“这岐春堂照理对你还不薄，怎么你还偷别人东西啊？” 书生的脸轰一声红了，紧紧拽着手中的药包，有些无措的解释道：“不，不是这样的，平日里岐大夫也是没有收药钱的，今天他没在，我又有些急……” “哦？不能因为他往常免了药钱，你就习以为常啊。” 书生喏喏的说道：“家父早逝，家中只有我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缠绵病榻多年，我一直服侍榻前，岐大夫一番好意，我以后会还的。” 乘碧现在耳聪目明胜过常人，听到这见那拦路男子如此咄咄逼人，有些气愤的说道：“叶姨，这男子太过分了，这书生这么惨……” 叶凝倒是有些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才说道：“不问自取是为贼，无论他有什么理由，没经过岐大夫的允许就私自拿药就是不对，不过这男子也太较真了，书生都被小二教训过了，他还来替天行道。” 那方男子听完书生的话嗤笑了一声道:“少给我偷梁换柱，你偷东西还有理了？”说着他伸出手，“拿来。” 书生见他油盐不进，话中都带上了无奈：“这位兄台，我不知你和岐春堂到底什么关系，此事是我不对，待我母亲身子好转，我会去做工还钱。之前我也是这样给岐大夫说的，有一阵子我母亲能下地了，我也是这样还他药钱的。” 男子不耐的说道：“少和我废话！”说话间他举起竹竿扫向书生…… 书生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眼见这竹竿就要劈上身来，一颗石子飞来击在竹竿上，将竹竿打歪在地。 男子抬头见花树后走出两人，一位女子一个少年，正是刚刚和他交谈的人。 “二位什么意思？”男子握紧竹竿，横在身前，眼神锐利。 “他偷盗是为不对，但事出有因，也是无奈之举，况且小二也给了他教训，”叶凝拿出一小块碎银扔给男子，“这是药费，我替他出了。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哪。” “就是就是，这位先生家中还有病重的母亲，”乘碧看着书生洗的发白还打满补丁的衣服，怜悯的说道：“若不是生活所迫，他一介书生又岂会做出这样的事呢。” 男子看着凭空出现的二人还未说话，那书生倒是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叶凝和乘碧作了一个揖：“多谢二位，我马上写个欠条，我一定会还钱的。” 乘碧摆摆手：“不用了，你好生照顾好你的母亲吧，赶紧回去吧，药钱都付了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书生感激的又朝两人作了一个揖，这才快步离开。 “呵呵呵，”男子见着三人的互动突然笑了起来，他看着手中的碎银说道“这。你们知道他拿了什么吗？” 叶凝回想刚刚书生散落在地上的药，也不是什么名贵药材，这块碎银可以买那样的药包十几副，就算烟草川的物价再高也是够得，她看着男子眼神锐利，莫非这人不是为了打抱不平，而是为了…… 讹钱？ 这或许就是素三口中的脾性古怪的半妖吧。 叶凝手指暗暗掐诀，“就算他再抓十副药，这药钱也是够得。” 男子啧啧两声，明显不打算再理叶凝二人，冷不丁竹竿朝着书生抽去，叶凝青辰出鞘，一剑挥下，寒意中竹竿断成两截。 男子手持半截竹竿，有些不耐，他手一抖，竹竿上燃起火光，他就这么持着燃烧的竹竿和叶凝打了起来。 乘碧在一旁看着，紧张的双手将衣服抓出了褶皱都没发觉，而书生好似没发现身后的动静，步伐越来越快。 男子见书生想跑，叶凝又缠的死紧，他干脆一掌拍向叶凝趁她躲闪之际将手中竹竿掷向书生。 “小心！”乘碧大喊道。 可惜还是太迟了，书生被竹竿击中，吐出一口血踉踉跄跄的朝前走，药包落到一旁，一个圆圆的果子从他怀中滚出来，骨碌碌滚到墙边停下，书生没有管“救命”的药包而是忙不迭去捡果子。 果子出来的那一刹那，叶凝就明白了，她收回青辰剑，十指挥动不断变幻，一个困身阵将书生牢牢罩在原地。 男子也收了势，他径直走过去拾起果子，见书生仿佛被一个琉璃罩子罩住，无法离开原地半步，他敲了敲罩壁，说道：“早交出来不就好了。” 乘碧不解的看着这一幕，问道：“叶姨，你怎么帮着他啊？” 叶凝叹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是我们搞错了，那个果子你看见没？那是无根果。” 无根果，是神树结的果子，神树生长在神界一隅，他的一根枝丫伸出神界，那根枝丫上结的果子就是无根果。果子未熟时长到一定大小就会落下，穿越屏障，落到各界。 第110章 白生 果子在降落的过程中摩擦界壁和灵气，会慢慢成熟，直到它落地的那一刻就完全熟透，熟透后必须三天内将他捡起来，否则他就会融入大地。无根果没有灵气，没有神力，但是服下后会增加神性，若是半妖服下，则可以转化为完全妖。 无根果极其难得，更别说这小小的烟草川，也不知岐大夫在哪儿得的，又是怎么被这书生知道的，惹得他不计一切的要偷走。 “这书生表面是偷药材，实际他是为了偷无根果。”叶凝还有点不明白，“只是这男子是怎么知道的？” 男子见书生完全没法逃开，这才放心的走向叶凝和乘碧，他也没生气，毕竟这书生戏演的着实不错。 “多谢姑娘。” “我们差点误了大事，担不起谢字。”叶凝有些不好意思，乘碧站在一旁也是赫然。 “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叶凝问道，见着男子的脸她一愣，“公子，你……” 男子见叶凝盯着自己神色有异，下意识摸了摸脸，黑痣不知何时从脸颊移到嘴边，他一把捂着脸将黑痣归位后说道：“我这就叫守备军来。” 他拿出一块白木令牌朝中输入灵力，不一会儿就来了一队烟草川守备军，将书生绑住带走。 为首的守备军离开前冲男子拱了拱手，说道：“白先生，我们先走了。” “先生？” 男子这才说道：“忘了自我介绍，在下姓白名生，是一名赏金游侠，专做些揭榜拿赏金的事儿。这岐春堂近一月来频频丢失珍贵药材，所以贴了榜抓贼，我在这附近守了几天，发现这书生行为有些古怪。他的母亲确实是病重，因他家境贫寒，岐大夫通常给他免了药费，但是前几日他的衣摆却沾了一些荤腥。” “荤腥？” “对，他给母亲看病都没有钱又哪来的钱去吃肉呢？那日他应是与背后之人见面，吃了饭。只是这背后之人，就交给他们守备军吧。” “原来您是赏金游侠。”乘碧看多了话本，对这样的江湖大侠最为崇拜，当即眼中的小星星藏都藏不了。 “呵呵，只为混口饭吃。”男子谦虚的笑笑，不复刚刚一脸嬉笑的样子，“时候不早了，在下还有事，先行离开一步。” “再见。”直到都看不见白生的身影了，乘碧才恋恋不舍的放下手。 “叶姨，白先生好厉害啊。” 叶凝却发现白生离开时灵力在消散，她没多想，见乘碧还一脸崇拜，她摇摇头说道：“他厉不厉害我不知道，不过再不走，你二哥会让你知道他厉不厉害。” “哎呀。”乘碧一拍大腿，“怎么耽搁了这么久，叶姨我们快走。” 白生去守备府领了赏金，心满意足的离开，穿过人群来到河边，跳上一艘乌篷船，乌篷船在河中缓缓游动，靠岸时，船上走下来的白生如普通人一般，灵力全无，他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有些不满的自言自语道：“时间还是不够。”说着他穿过忘忧树林进了忘忧城…… 岚云斋 乘宣一人坐在桌前，眼前的茶壶都快见底了还没看到叶凝和乘碧，九衡放下东西就去找他们二人了，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乘宣也坐不住，正打算去找他们，叶凝三人姗姗来迟。 比起歉意，乘碧脸上更多的是兴奋，他一坐下就跟连珠炮似的说道：“二哥二哥，不好意思。今天我见着赏金游侠了，原来话本说的也不全是假的，他好帅！” 乘宣笑着给他斟了杯茶，疑惑的看向叶凝，叶凝将书生的事细细道来，想到他脸上的黑痣，又说道：“这白生好生有意思，我猜他易容了。” “有可能的，”乘碧接着说道,“赏金游侠游走在江湖，为了防止被人报复，通常都不以真面目示人。” 赏金游侠本就是神秘的群体，几人说了一阵也不再关注，在岚云斋简单的用过茶点后，他们才慢腾腾的回了忘忧城。 红尘依旧宾朋满座，舞台上舞姬随乐起舞，领舞的不是忘忧姑娘，是另一位女子，没戴面纱的脸妩媚多情。 乘碧见回了红尘楼，有些意犹未尽得问道：“我们回去吗？” 乘宣的笑容中透着一股神秘，他摇着扇子慢条斯理的说道：“知道你还没玩够，这红尘楼有忘忧城中最大的观景台，我们去看看。” “好耶！”乘碧一声欢呼，迟缓的脚步瞬间加快跑到前头，还不忘催促道：“快点快点。” 叶凝含笑看着他满满活力的样子，心头只有高兴，刚到魔界时乘碧的命在倒数，整个人都是苍白阴郁的，直到现在他精神十足，爱笑爱闹，叶凝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会解决封印，让他一直这么健康、快乐下去。 一行人说笑着走到观景台，视野逐渐开阔起来，红尘楼在楼顶开辟了一整块平台用于观景，站在台上，整个忘忧城尽收眼底，观景台青漆涂饰，琉璃作花，四周放置着硕大的水晶玉璧树为灯，摆放着一些桌椅，供人歇息。 几人简单用过晚饭，夜色便黑了下来，虽然烟草川一副人界江南景致，但实则他仍是在大漠中，和大漠共享一片天空，一轮皓月悬于天际，天上几点星子寒光寥寥。月光的清辉覆盖着整座忘忧城，远处的楼阁在月色下泛着清冷的光。 金色的楼阁此时一片静谧，而他后面那黑色的楼阁就如一头巨兽蛰伏在寂静的夜色中，虎视眈眈的注视着每一个人。 乘碧甚至极有兴致的拿出纸笔要描绘这一时的美景，他拉着阿木走到一旁，选了个自认极佳的角度就开始作画。乘宣身旁只剩下叶凝，他想到白日里九衡送来的消息，朝她一偏头，只见叶凝站在月下高楼上，面容寂寥，衣袂翩飞。月色朦胧夜如霜，而她像一只鸟儿，随时会展翅飞走。 乘宣下意识的伸手，叶凝回过神来，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 第111章 拍卖会(一) 见他没说话，叶凝朝旁动了一步。如水的秀发自乘宣手上滑走，似握不住的掌心沙一般，他定了定神才开口说道：“你刚刚在想什么？” 叶凝摩擦着手下的栏杆，黑木的杆身入手滑腻冰凉，她眼中带着莫名的情绪，说道：“没什么，只是这夜色太过辽阔美好，让人不禁想化作一颗星辰融入其中。” 在浩瀚的夜空下，她微小的仿若一颗尘埃。对于一颗尘埃来说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不知那些成了神的大能，是否就与星辰同寿…… 她这样想着，嘴角的笑逐渐变苦，眼神也寂寥起来，仿佛这世间万物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随时可以羽化。 这样想着，手上一片温热将她拉回现实，乘宣伸过来一只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 “有人说星辰是神明的眼睛，”手下触感细腻，乘宣却是心神守一，“你若是哪日成神了，怕是乘碧要哭鼻子了。” “哪有那么容易，”叶凝挑挑眉，“修道讲究顺其自然，越是执着越是失去，况且比起成神，我更爱这各界的精彩，成神，多么寂寞啊。” 乘宣见她情绪稳定，话锋一转，笑着说道：“若是你当真成了神，值当浮一大白。” …… 拍卖会在纳海举行，这次会上拍品之多，堪称史上之最，一共有大大小小五十多个拍品，囊括天材地宝，法器灵药……为了能有充分的时间展示每一件拍品，拍卖会被拆成2日，第一日开启第一层，拍卖清单前30件，第二日拍卖完第一层的拍品后紧接着开放第二层，拍卖最后三件神秘拍品——江湖百晓生的一个答案，隐息石以及直到最后一刻才会揭开面纱的神秘物品。 此次拍卖会共拍卖两块隐息石，一块小的在第一日，大的那块在第二日。不想错过任何一块隐息石再加上难得参加这样的拍卖会，第一日叶凝几人早早的就来到纳海。 在白日的阳光下，金漆涂饰的纳海楼发出耀眼的光，仿佛一尊金佛伫立，每一条门框，每一朵雕花都涂满金漆，就连檐角的灯笼也是满绘金色图案。 门口的守卫验了请帖，几人进了场，大堂中坐满了人，正中的舞台上空着。素三引着几人来到一个包厢，包厢中开着一扇窗户，水晶珠帘外正对舞台，桌上除了茶点水果还放着一个圆盘，盘中放着一枚玉牌。 待几人坐下，素三才说道：“大堂中坐的都是买票的客人，这包厢是专为诸位顾客准备，要是有什么看得上眼的，尽管举牌。”说完，他便识趣的退下。 叶凝透过水晶珠帘看向场内，舞台上空空如也，舞台前方坐满了人，他们的包厢稍微抬高，视野极佳。 “就这么简单就进来了。我还以为有重重守卫呢。”乘碧四下张望了一番，有些失望，“这和话本讲的不太一样。” 阿木嗑着瓜子，站到窗边朝他招手喊道：“阿碧你过来。” 等到乘碧走过去，他指着楼下大堂说道：“门口的守卫只是明面上的，这座楼整体笼罩在结界中，结界中还有一个防护禁制。我们进来容易，要想出去得结界主人同意才行，盲目进攻只会受到反弹。” 乘碧瞪着双眼，惊异的问阿木：“阿木阿木，你怎么知道的。” “你试着运转一番灵力。” 乘碧照做，不一会儿他皱着眉头睁开眼：“灵力运转正常，但这里灵气好稀少。” “不是灵气稀少，”阿木吐露着瓜子皮，“是这结界隔绝了大部分灵气，而且你看那。” 乘碧顺着阿木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名穿着短打的小二，正带着笑给一桌客人上茶点。“跑堂小二？他怎么了。” “你看他双目精光内敛，来参加拍卖的大部分都是修者，这里的侍者都是行动缓慢，只有他身法灵活，动作敏捷，从人群中穿过衣角都没沾一下的。纳海楼坦荡开阔，别说这里灵气稀少，就是这里灵气充裕，跑遍全场也是很累的。从我们进来到现在，他连休息都不休息一下。” “他是名修者？”乘碧恍然大悟。 “不止，”阿木隐晦的朝着大堂中点了几下，“这里都潜伏着修为高强的修者，而他走的路线涵盖了这些人藏身的地方，自认为做的很隐蔽，实际上每次他经过时眼睛都不自觉会看上一眼，我想他应该是类似于斥候的存在。” 乘碧情不自禁的鼓掌赞叹道：“阿木你好厉害啊。” 阿木得意的一扬头，可不是嘛。 叶凝噗嗤笑了出来，她清了清喉咙说道：“阿木说的对，这里的暗哨不止那些地方，而且我还感受到一些视线的打探，而仅以这些手段又怎么守得住珍贵的拍品，我猜这里还有隐世的大能坐镇。” 乘宣赞同的点头说道：“没错，而且那些包厢中坐的人也不容小觑。你们不要乱跑，不要单独行动。” “嗯。”阿木和乘碧闻言乖巧的答应。 “当”一声锣响，几人朝窗外看去，舞台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人，他身穿金色锦衣，体型圆润富态，见众人的注意力都转向舞台，他将手中的锣锤放下，拍卖会开始了。 “各位贵客，大家好，我是这次拍卖会的主持黄宝儿，”黄宝儿笑呵呵的朗声说道：“首先我代表纳海，代表忘忧城，感谢大家的到来。其次我为大家介绍一下本次拍卖会的流程。” 黄宝儿介绍的流程和他们之前了解的差不多，没有耽搁太久黄宝儿就进入了拍卖环节。 “首先我们出场的第一件藏品是鸳鸯佩。”黄宝儿话音落下，就有一侍女端着一个托盘上台。 金黄的锦布上躺着一个雕满花纹的木盒，黄宝儿手指凌空挥动，一张符凌空而现，他手指一扬，符打在木盒上，解开了木盒的禁制。他打开盒子，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双玉佩。 “起。”黄宝儿两指朝上一挑，玉佩浮到空中。 第112章 拍卖会(二) 这对玉佩在空中缓缓旋转一周，散发着古朴的光。 黄宝儿在旁边介绍道：“各位肯定会很奇怪，作为拍卖会的开门砖，这对玉佩有什么特殊之处？这对玉佩一龙一凤，雕刻技法古朴，是一位隐世大师的作品，能千里传影千里定位，当然这还不足以说明他的特殊，各位请看。” 黄宝儿手指一点一股灵力射向凤形玉佩，灵力在凤佩上流转一圈后，一旁的龙形玉佩自然润出一股灵力。 “我只是用了一点灵力，而在凤佩吸收后会产生同样的灵力哺给龙佩。”黄宝儿也没卖关子，“那么如果是二人修炼，无论男女，佩戴凤佩那人的修为可以直接哺给龙佩佩戴者，对双方都没有任何伤害，事半功倍。这可比什么炉鼎好太多了。龙凤配起拍价，三千下品灵石。”黄宝儿木锤在桌上一敲，开始竞价。 虽然很多人是冲着心仪的拍品而来，也对这龙凤佩有了兴趣，现下炉鼎一说早就被禁止，有这龙凤佩简直是可以光明正大的修炼。一时之间场上竞价连连，不一会价格就从三千下品灵石涨到了一千中品灵石。 叶凝靠坐在窗边，看着场中热闹非凡，有些疑惑的是：“怎么拍卖会用的是灵石而非金银？” “这是纳海的特殊之处，”乘宣坐在桌前品茶，余光一直注意着场内，“无论是哪界何族，在这里都用统一的计价方式——灵石，一千下品等于一个中品灵石，一千中品等于一个上品灵石。就像是赌场的筹码，进拍卖会先换灵石，出卖场时再兑换，灵石笨重不方便随身携带，一般都是存在储物袋中。” 叶凝摸摸下巴，“莫不是还有手续费？” 乘宣笑着递过去一杯茶，“对了一半，存取不需要手续费，但是储物袋需要。” “这储物袋不能用自己的吗？” “不能，为了防止有人假拍，卖场会检查灵石并发放特制的储物袋。” “原来是这样。” 就这说话的时间，龙凤佩已经叫到了八千中品灵石，黄宝儿见左右无人再竞价，倒数十声后，小木锤一敲，“恭喜这位贵客拍得龙飞佩一双。” 叶凝看是一位坐在场中的女子拍得，她带着斗笠，一身黑裙勾勒出曼妙的身姿。 “接下来，诸位请看第二件拍品，冰霜莲心丹。”随着黄宝儿的话音落下，一名侍女上台，黄宝儿依样解开禁制后从盒中取出一个玉瓶。 “这是琼楼台新炼的丹药，取冰霜、仙心果，辅以玄冰青莲花汁炼制，服用能凝神静气，祛除心魔。众所周知，玄冰青莲极难寻得，连琼楼台这么多年也只寻得一株，经过特殊炼制后只得这一瓶十粒。”黄宝儿说着从瓶中倒出一粒，冰霜莲心丹通体雪白，一经倒出，整座楼中都弥漫着一股药香，清凉之意让他神清气爽，精神一振。 黄宝儿仅展示了一番就将丹药小心翼翼装了回去，小锤一敲，“冰霜莲心丹十粒，琼楼台出品，起拍价一千中品灵石。” 龙凤佩起拍价才三千下品灵石，这冰霜莲心丹一出场就是中品灵石起拍，再加上它是琼楼台炼制。 琼楼台闻名各界，简直是活字招牌，场上一时热闹起来。 “一千五。” “两千。” “三千。” “三千五。” “四千。” …… 冰霜莲心丹只现身一会儿，叶凝却眼尖的发现：“琼楼台，是之前魔尊大人去求药的地方吧。” “嗯。”乘宣点头，“这冰霜莲心丹若是用了玄冰青莲，应该就是当时炼制青莲冰晶露剩下的。” 最后冰霜莲心丹被一位包厢中的贵客以三千上品灵石拍下，叶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心中五味杂陈，甚至在考虑去极北多种几株青莲与琼楼梯合伙卖丹药。 一直盯着场中的乘碧却说道：“我看这冰霜莲心丹还没有玉髓丹和透心丸好。” 阿木赶紧捂住他的嘴，四下张望发现没其他人听到，才说道：“说什么呢，这可是琼楼台炼制的，可以祛除心魔。” 乘碧不服气的拉下他的手，说道：“就算是琼楼台炼制的，有一说一，的确如此。” 叶凝以为乘碧是在给自己安慰，眉眼一弯，感激道：“没关系的，本来我就不是练家子。琼楼台是炼丹大家，炼出的丹药肯定是品质优良。” “才不是呢。”乘碧嘴里嘟囔着，“这冰霜莲心丹的气没有玉髓丹和透心丸多。” 乘宣这才说道：“什么气？灵气吗？阿碧你能看见灵气了？” “我也不知道。是一股气，围绕在丹药周围，像烟，刚刚那对玉佩也有，不过颜色不一样，形状也不一样，”乘碧说了半天也说不清楚，最后干脆垂头丧气的坐在椅子上，低着头闷闷不乐。 众人都以为他说的是灵气，修行到一定阶段是可以看见灵气的，与其说是看见不如说是感知，用心眼看。现在诸如乘宣，叶凝，就连阿木和九衡都能“看见”灵气。 乘碧才开始学着修炼，“看见”灵气意味着他一只脚踏入了修行的大门，等到他能有意识引导灵气入体，那才是双脚迈过门槛，正式成为一名修者，这简直是一个意外惊喜。 叶凝走到他身边，低声劝道：“阿碧不要失落，这本来就是一种只可意会的感觉，我们都经历过。接下来这么多藏品，你可以试试多看看，看看那股‘气’。” 乘碧小孩心性，脾气来得快去得快，叶凝安慰一番后，阿木又叫他，很快两人又凑到一堆去了。 冰霜莲心丹过后，黄宝儿又拍了些拍品，有灵果，有法器，几番竞价后价格都不低，没有一件流拍，拍卖会进行到了一半，接近中午有休息的时间，小二送来了午膳。 “隐息石还没出来啊。”阿木叼着一只乳鸽翅膀，午膳是红尘楼直接送过来的，乳鸽经几道灵草腌制后，用灵木碳烘烤，边烤边刷料，最后抹上一层玉皇蜂蜜，乳鸽外酥里嫩，酥脆的表皮带着淡淡的甜香，让人欲罢不能。 第113章 拍卖会(三) 乘碧放下手中另一只乳鸽翅膀说道：“下午吧，我看它排在二十多位。这一上午的拍品成交价格都不低，这后面的拍品只会越来越好，不知道会喊到多少呢。” 乘宣浅啄一口杯中佳酿，安慰道：“阿碧放心，他再贵能贵的过我魔界万年积累？说到底只是一块石头，能贵到哪儿去？” 看来这次乘宣是有备而来，乘碧放下心来，埋头于美食珍馐中…… 午膳后没多久，台上一声锣响，下午的拍卖会正式开始。 随着黄宝儿上台的侍女，端着的托盘中，黄色锦缎上躺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乘碧目力极好，也眯缝着眼看了半晌才看清，“这是一颗核桃？” 阿木翻着拍卖小册，疑惑道：“没有核桃啊，是不是婆娑果？可是婆娑果在隐息石之后啊。这个顺序拍的应该是核舟才对。” 乘宣的目光也感兴趣的转过来。 “诸位，这件拍品不是灵药也不算法器，只是能让人出行便利而已。”黄宝儿戴上手套，在他肥胖的手指间那颗核桃显得越发娇小。 “这是不鸟二大师的新作——核舟。” 黄宝儿话音刚落，台下就传来惊呼声，待到声音渐息，他才接着说道：“不鸟二大师在昆仑神宇树求得一颗神宇核桃，他将核桃炼制成了一艘小舟。这颗核舟，下半截是神宇核桃样，上半截则被雕刻上了小舟的样子，说是小舟也算委屈它了，这小舟上有船舱有甲板，说是船也不为过。而启动它也很简单，” 说着黄宝儿取出一块灵石，将核舟放在灵石上，一阵亮光闪过，平地出现了一艘小船，中间高起而宽敞的部分是船舱，两边有小窗户，左右各四扇共八扇，从窗户看进去，船舱内摆放着桌椅，甲板四周一圈栏杆雕刻着花纹，虽然不如乘宣那艘，但也是精巧至极。 “因着场地有限，核舟只能变这么大，这船靠灵石驱动，平日里不用时就收成核桃大小，外出非常便利。起拍价三千中品灵石。” “砰”一声黄宝儿木锤敲响，竞价开始。 场内安静了几瞬，有一声音试探性的响起，“三千五。” 场内的竞价还不如上午的激烈，阿木挠挠头不解道：“这核舟精巧绝伦又是不鸟二大师的作品，怎么感觉不是很……卖的动？” 乘碧笑着说道：“这位大师一听就是很厉害的高人，只是我认为又不是人人都需要穿越混沌海，平日里出行普通小船就行了。这核舟不是无可替代的，三千中品灵石，还是太贵了些吧。” 叶凝听了赞道：“阿碧说的对，我也这么认为的。” 乘宣闻言也抚掌道：“阿碧说的极有道理。我们的船不是坏了吗，就拍这个将就用吧。” “那你准备出价多少啊王爷？”阿木好奇的问道。 此时场中已经喊到了八千中品灵石，竞价的人也闻价止步。乘宣嘴角微勾，九衡拿着玉牌往窗外一伸，“九千。” 黄宝儿正要倒数闻言笑眯眯的住了嘴，若他没看错那间包厢里坐的是魔界的宣王，魔界自乘麟任魔尊后，倒是对各界敞开大门。他的弟弟厘王还在世时也是纳海的常客，后来厘王去世了，纳海每年仍在送请帖但一连多年魔王族再没踏足过烟草川。直到今年，王族再次回应纳海，来的还是宣王。 魔界韬光养晦多年，连幻海都栽在他们的手上，不知这次他们来为了哪件拍品，大概就是那件吧，黄宝儿心中有数，那件直到现在还未露出真面目的拍品，吸引了太多隐世大能来，魔族对他感兴趣无可厚非。只是到底谁能得到它呢？ 九衡的价喊出后，场中安静了一瞬，直到一道声音响起,“一千上品灵石。”那是对面一个包厢中传来的声音。 九衡回头看了乘宣一眼，后者剥着一颗葡萄，晶莹的汁水顺着手指滑下，他漫不经心的说道：“看来他很喜欢这核舟啊。真是不巧。” 九衡闻言再次将玉牌伸出，“两千上品灵石。” “三千。” “四千。” “一万。” 场中久久安静，就连对面的包厢也偃旗息鼓。 “砰”小木锤一敲，黄宝儿喜声说道：“成交！恭喜这位贵客拍得核舟。” 小木锤的声音惊醒了阿木和叶凝，阿木扶起跌落的下巴，心里还是计算学习制作核舟需要多少年，要不是没带纸笔，他就要开始列拜师计划了。 叶凝装作淡定的喝下一口茶，还是忍不住说道：“这价也太高了吧。” 乘宣听到叶凝的话愣了一下，抬起头正好撞上她盛满星光的双眸，那双眸中满是心疼，乘宣不由的说道：“这还好，下次我注意点？” 九衡在一旁露出欣慰的微笑，天啦，王爷要开始勤俭了吗？ 此时台中黄宝儿已经开始拍下一件拍品——百纳杖。 百纳杖是佛修法器，杖身刻满细小的经文，一经催动仿佛梵音阵阵，佛陀再现。在场好几位佛修，这百纳杖一时被竞价到了八千上品灵石。 “这百纳杖最大的效力就是静心凝神，佛修本就修一个无欲无求，还需要这个么？” “这你就错了，”阿木对乘碧说道，“就像无情道永远毕不了业一样，佛修最大的劫数也是欲望，有欲望就会心神不宁，就会滋生心魔，他们终极一生修的也不过是欲望二字。” 乘碧自小到大，尤其是后面这段日子，听得最多的就是凝神静气，吃的最多的就是清心灵丹，此时在他眼中，那通体黄绿跟一根竹竿似的百纳杖上裹着一道道气流，这是迄今为止他见过最大的一股气，感觉体内的灵力受到影响自然开始流转，是灵气吗？乘碧看向周围，二哥和叶姨正在看册子，阿木正在问九衡怎么去付账，没有人感受到百纳杖的召唤。 乘碧暗自引导着灵力，场中竞价十分热烈，眨眼间就到了上万灵石，最后百纳杖被一名佛修以两万上品灵石的价格竞得。 第114章 拍卖会(四) 这是迄今为止成交价格最高的一件拍品。 拍品成交价越高意味着提成越多，黄宝儿笑的见牙不见眼，又过了几件灵宝后，他笑着说道：“接下来的拍品是一块石头，由龙族提供，他们给这次拍卖会提供了两块，现在上台的这块是其中一块，大家请看。”黄宝儿掀开锦布，一块拳头大小，通体漆黑无光的石头显露出来。 “隐息石，起拍价一万上品灵石。” 底价一出，场中人们静了一瞬就开始交头接耳。隐息石的产地都在龙族的领地，隐息石虽然不是他们喜欢的亮闪闪宝石，但能极强的收敛气息，以往都是给自己族中人准备。万万没想到这一次性拿出来两块，还有一块属于最后三件神秘拍品之一。 待场中平静了些，黄宝儿才接着说：“之前的隐息石最大的也就鸡蛋大小，这块隐息石有拳头大小，据我方测试，他能完全隐匿一个人的气息，若是用作阵眼，隐匿整座纳海是绰绰有余，可以说得到这块隐息石，就算在仇家眼前晃一百遍也不会被发现，甚至保护整座宅子都没问题。感兴趣的客人可以出价了。” “两万上品” “两万二” “两万五” “三万” …… 竞价声此起彼伏，黄宝儿喊都喊不过来。 从隐息石出来的那一刻，乘宣的目光就锁定在台上，包厢中的几人都放下了手中事儿，他们不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吗? 九衡正要喊价，却被叶凝拦住，“等一下。” 叶凝眼睛不止看着台上，她不断的看向出声的方向，这隐息石成功引起了大家的兴趣，不止场中的散客，好几个包厢也在出价。确实如黄宝儿所说，得到了这块隐息石就是得到了安稳，得到高枕无忧，这样一件保命的东西，谁能不动心呢。 很快价格就喊到了二十万，而场中的声音仍未停止，直到出价抬到四十万，场中的散客才渐渐冷静下来，只剩下包厢中的人还在不断出价，似乎他们也知道竞价者非散客，喊价都是五万十万的往上加。 “八十万” 直到某个包厢喊出这个价，一时无人再出价，阿木甚至眼尖的看见有几间包厢直接将玉牌收了回去，一旁的乘碧则有些迷茫，八十万上品灵石买一块拳头大小的隐息石…… 阿木问道：“王爷，我们要出价吗？” 乘宣沉吟片刻，还未出声，乘碧便先开了口：“二哥，我们别竞价了。” 阿木一听急了，“阿碧，这可是隐息石，我们就是为它而来，现在你说不竞价，那我们不是白来了吗？” 乘碧有些迟疑，但还是很坚决的说：“不竞价了。” 叶凝和乘宣都看向乘碧，等待他的解释。 乘碧吞了吞口水说道：“这次拍卖的隐息石有两块，没想到这块小的隐息石会喊到这么高的价，明日还有一块呢，与其抢这块，不如抢那块。” 乘宣眼中带着赞许，又问道：“阿碧你可有想过这块隐息石虽小，但正是因为它小，我们还有一拼之力，不说场中散客，包厢中的那些人，应该都是各界的名流望族，家族底蕴深厚，这块隐息石他们能抬到八十万，那明天那块会到多少谁也无法预料。明天那块怕是更抢手，要是今天放弃了，明天也没拍到怎么办？” 乘碧着实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有些赫然的垂下头说道：“若是真的如此，那就是天意吧，但是”他抬起头来笑着说道：“我堂堂魔界王族，不至于吧。” 乘碧的笑容极其没有底气，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很容易接受失败。 叶凝见不得乘碧那个模样，又见乘宣说完这一席话后又开始剥葡萄吃，她抢过葡萄扔进嘴里说道：“怕什么，就算没拍到，出了纳海会发生什么谁能保证呢。”说着她丢了一颗葡萄给乘碧，“阿碧，有叶姨呢，不过我也赞成你说的放弃这块，之前我们在魔偶上收集的隐息石也不小了，要一探究竟还是等明天，我倒想看看它位列三大神秘拍品是不是就因为体型。” “叶姨你的意思是？” “等着瞧吧。”叶凝看向场中不知名的某处，眸中情绪翻滚。 说话间，台上的隐息石已经名宝有主，成交价九十八万上品灵石，是被叶凝他们斜对面包厢中的人拍得。 隐息石一过，对于接下来的拍品，乘碧和阿木还是很有兴致的凑到一起边看边叽叽喳喳，叶凝就兴致缺缺了，她靠着墙，百无聊赖的听黄宝儿介绍，隐息石后面的几件拍品虽然珍贵，但最多也就拍到五十万上品灵石，这才是正常的拍价。 黄宝儿并没有因为成交价低就变了态度，喝了口茶润润干燥的唇舌，又喊起来：“接下来出场的是今天的最后一件拍品，这件拍品很特别，至于怎么个特别法，诸位容我卖个关子。” 他神秘的一笑，直到侍女将拍品呈上来，金色的锦布上躺着一个盒子，他解开禁制打开盒子，盒子中躺着一枚玉珏，玉珏通体素白，为环形形状，有一缺口。 这玉珏没有任何的灵力波动，看上去就是一枚极其普通的饰物。 黄宝儿捧起整个木盒，将玉珏冲向场中。 “这枚玉珏是百年前琅琊一族在神山上发现的，他们一直认为这是母神的所有物。其实在我们看来，母神一直是传说中的人物，但琅琊一族的先祖并不这么觉得，他们一直尝试着通过这枚玉珏沟通神界，联系上母神，都没有成功，数月前，一场天雷落下，击中玉珏，琅琊一族觉得是母神抛弃了这枚玉珏，所以将其送到纳海。在我看来，若是这真的是母神的饰物，就算被抛弃了，它仍然具有神力，当然也可能这不是母神的饰物。”黄宝儿清清喉咙，扬起小木锤：“故事呢，就先讲到这了，琅琊一族一直都很有自己的想法。不过至少经专人验证，这块玉珏能抗天雷。起拍价，十万中品灵石。” “碰”小木锤落下，竞价开始。 第115章 拍卖会(五) 木锤落下后，场中一时静悄悄，是呀，这到底是不是母神的饰物？若是，琅琊一族真舍得拿出来？若不是，抗天雷的法器数不胜数，哪要的到十万中品灵石。 一时无人出价，包厢中也静悄悄，所有人都在观望，这块因尊重母神而放在最后的玉珏，到底能不能拍出去…… “这块玉珏真的是母神的饰物？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就落到下界了。”阿木抠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纳海不会出假货，或许这真的是母神的饰物吧。”乘宣对于这玉珏不置可否，抗雷劫的法器他库房中一大堆。 乘碧盯着台上的玉珏，隐隐可见一道道丝状气流缠绕在玉珏身上，与其他灵宝上的气流不同，这气流极为凝实，好似一条细绳，他有些拿不准，准备问问叶凝，却见叶凝正在发呆，“叶姨？” 叶凝回过神来，顺手理了下耳边的鬓发，“怎么了阿碧？” 乘碧很难看到叶凝这副表情，不确定又带着疑惑，“叶姨，您怎么了？” 叶凝话在舌尖转了几圈，直到所有人都看向她，才不得不说道：“我觉得这块玉珏很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 “好像以前见过它或者遇到过，总觉得很熟悉，但是我印象里没见过它呀。”叶凝很难描述那种熟悉感，最后干脆自暴自弃的说道：“哎算了，应该是错觉。” “十一万。” 叶凝看着九衡收回玉牌，“九衡，你怎么……” 九衡不明所以的看了眼乘宣，“不是王爷让出价吗？” 目光集中到乘宣身上，乘宣泰然自若的摇着折扇说道：“熟不熟悉拍下来近距离看看不就知道了。” 或许是来自于包厢的报价让人得到了什么讯息，没多久又有人出价。 “十二万。” “十，十三万。” …… 竞价虽然不多但还是将玉珏的价格抬了上去，乘宣听着场中的声音，朝九衡微抬下巴，九衡点点头走到窗边。 “二十万。” ！！！出价不能反悔，叶凝冲乘宣低声喊道：“你疯了？就这么个玉珏，二十万。” 乘宣却不甚在意，“我看这玉珏古朴大气，或许真有玄机。” “二十五万。” 九衡接着喊道：“三十万。” “三十五万。” “一万，上品灵石。”九衡报出价后，再无人接着出价。 “砰”小木锤响起。 “成交。” “恭喜这位贵客拍得玉珏。” 黄宝儿接着说道：“诸位，今天的拍卖会到此结束，诸位可到回红尘楼歇息。欢迎大家明天继续光临，我们明天见。” 场中人陆陆续续散去，有人满载而归，有人空手而回，待人走的差不多了，乘宣几人才离开，出了纳海才发现天色渐暗，原来已经在纳海待了一整天，几人先回了小院。 没多久，就有人敲门，是小二送来了膳食以及纳海的人送来拍品。 核舟的奇妙之处已经在拍卖场体验过了，大家都对玉珏更感兴趣。 但是几个人轮流研究了玉珏半天也无所获，阿木将玉珏放回盒中，“看不出来，这就是一块普通的玉珏吧。” 叶凝任大将军磨着玉珏，自从出了魔界，大将军就一直待在银丝球吊坠中，什么都引不起她的兴趣，直到纳海送来玉珏，大将军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木盒中，小嘴一张，啃又啃不动，但还是不放弃的一直磨着玉珏边。 看着大将军的样子，叶凝开始怀疑那股熟悉感是来自于大将军，大将军在她的识海中留了一道意识，若是情绪波动太剧烈是会影响到识海主人的情绪的。 大将军啃了半天也没结果，又伸出菌丝将它盘起来，这情景看起来像是给玉珏套了根绳儿，成了根坠子，乘碧倒是脑中电光一闪，“这块玉珏是有点眼熟，我也好像在哪见过。” “是吧是吧，”叶凝见乘碧也这么说，觉得像找到了一个同道中人。 只是乘碧到底也想不出来在哪儿见过，最后大家都作罢，这玉珏由叶凝收起来，看着大将军恋恋不舍的样子，叶凝打算找些丝线用玉珏打个坠子让大将军待在玉珏上。 …… 第二日的拍卖会如期举行，拍品和第一日相比高阶太多，当然成交价也是很高，没有低于十万上品灵石的。 阿木和乘碧自拍卖会开始嘴就没合上过，眼睛看都看不过来，龙角弓，麒麟甲，紫玉仙灵果，霜火草……这些只在书上出现的高阶灵宝灵药这次全出现在拍卖会上，甚至还有一只三尾幼狐，是九尾天狐和火狐的幼崽，也就是说它也有九尾天狐的血脉，长大了极大可能觉醒九尾，这只幼狐拍到了两百万上品灵石，最终被包厢中的神秘人以二百八十万上品灵石的价格收入囊中。 黄宝儿的笑容就没有散过，他掀开侍女手中的托盘锦布，一个巴掌大小的蛋躺在托盘中。 黄宝儿指着圆滚滚的蛋说道：“这是一枚蛟蛋。” “蛟是最接近龙的妖兽，成功过了天雷劫就能飞升成龙。所以这枚蛟蛋若是能成功孵出并让他渡过天劫，那么您就拥有了一条龙。” 黄宝儿呵呵笑道：“当然，也有失败的可能，孵化失败，成长失败，渡劫失败，不过，”他话锋一转，“有这么个机会可以尝试也不错。蛟蛋起拍价，五十万上品灵石。” 与前面的热烈场面不同，蛟蛋的竞拍并不激烈，如黄宝儿所说，失败的几率并不小，谁也不想为了一个可能花上这么高的价格，若是中间出了差池，钱就打水漂了。 叶凝几人对蛟蛋并不感兴趣，阿木甚至撇撇嘴：“谁知道这蛋孵不孵的出来，这种事情讲究天时地利，人为只占很少的部分。纳海还玩这手。” “孵的出来。” “阿碧你说什么？” 乘碧定了定神说道：“孵的出来？” 阿木指着台上那颗蛋，惊声说道：“怎么孵，就算孵出来了，那么小的崽怎么养？” “好养的。” “啊？” 第116章 拍卖会(六) 乘宣这时开了口：“阿碧，你怎么知道它能孵能养？” 乘碧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我看见了，它外面的气很灵，蛋中的蛟很想出来。” \"你怎么看到的？\" “就是那样看见的，”乘碧有些疑惑,“二哥，这不是修者都能看见的吗？” 乘宣心下诧异想到一种可能，他定了定神，又问道：“阿碧，你告诉二哥，刚刚拍过的那些拍品上都有灵气？” “肯定啊。”乘碧脱口而出，“就是幼狐的气最灵最活，紫玉仙灵草的气最凝实。” 乘碧说的两个拍品属于成交中数一数二的，乘宣掩住眼中的惊讶，“那你想不想要这个蛟蛋。” 乘碧又看了一眼台上的蛟蛋，摇摇头说道：“它需要的是仙灵之气，它想去仙界。” 说话间，蛟蛋已经被拍下，乘碧笑嘻嘻的说道：“他心愿成真了。” 乘宣看着乘碧眼中一闪而过的星芒，心中某种可能更加确定，他忍下脱口而出的欲望，折扇往他头上一敲，“好好说话。” 乘碧摸摸头，嘿嘿笑着点头。 “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 “嗯。” 天材地宝一件一件上台又一件件被拍下，很快又到了午膳时间。 阿木翻着小册，念叨着：“还有两件拍品就会开启二层了。” “还有两件什么呀？”乘碧凑过去看，“鬼母石和魔龙眼？这两件都是高阶灵物。” “铛”台上锣一响，拍卖会开始了。 黄宝儿错了一步，站在手捧托盘的侍女身旁，他没急着掀开锦布，而是笑着说道：“诸位，关于鬼母石我相信大家都有所耳闻，那是鬼界特有的一种灵石，只产自鬼蝠的巢穴中，鬼蝠群居生活，嗜血暴躁，但灵力精纯，鬼母石是吸收成千上万的鬼蝠灵力而形成，他不仅可以炼器，还可以拿来修炼，鬼修用后至少可以连跨两个境界。当然深入鬼蝠巢穴取鬼母石极为艰难，可谓九死一生。而且鬼母石也分三六九等，最次的通体黝黑黯淡，品质越高颜色越淡，上一次我见过的还是琥珀色的鬼母石，而这一次，”黄宝儿手一掀锦布，一块通体透亮的鬼母石展现在众人面前。 黄宝儿特意将一块拳头大的明珠放在鬼母石后面，明珠幽幽的光芒透过鬼母石，可以看到鬼母石的晶体透亮，没有一丝杂质。 人群静了一瞬，随即响起滔天的议论声。 “天哪，这块鬼母石也太漂亮了。” “这灵力，太纯净了。” “这块鬼母石的品质太上乘了。” ……… 人们议论纷纷，有惊叹鬼母石之美，有惋惜囊中羞涩，更有捏着玉牌跃跃欲试…… 叶凝几人也被鬼母石吸引，眼睛牢牢的黏在上面。 阿木嘴都合不上了，“天哪，这块鬼母石太上品了，我不是鬼修都被她吸引了。” 黄宝儿扫了场中一圈，心中有了数，咧着嘴笑着说道：“当年那块琥珀色的鬼母石被一名鬼修用后，连升三阶，一跃成为鬼将。重要的是，他升阶时没有雷劫。据推测这块鬼母石蕴含灵力远超那一块，起拍价八十万上品灵石。” “砰，”小木锤一敲，竞价开始。 “九十。” “一百。” “一百一十万。” “一百三十万。” “一百三十五万。” …… 虽然已经在小册上提前预告，但宣传总会夸大其词，众人都不太相信，直到眼见为实。大概是鬼母石的品质超出了众人的意料，不仅是包厢中，就连场中的散客也加入到竞价中，不一会就抬到了三百万灵石。 直到竞价出到了三百八十万灵石时，叫价才慢了下来，价格还是在缓缓往上爬。 乘宣这个包厢一直是安静非常，鬼母石对他们而言，意义并不大，大家只是看着场中竞价，灵石在他们口中变成了数字，轻易就脱口而出。 最终鬼母石以四百五十万上品灵石的价格被包厢中的人拍走。 “咳咳”黄宝儿清清喉咙，“接下来的这件拍品是一层的最后一件。” 说话间侍女端着托盘上台，看过小册的人都知道是什么，这件反倒没有鬼母石那么吸引人，不少人都兴致缺缺。黄宝儿没有啰嗦，直接掀开了锦布，托盘中躺着一个圆滚滚的石头，黑白相间，细看像一个眼珠。 “这是一层的最后一件拍品——魔龙眼。魔龙眼顾名思义是魔龙的眼珠，魔龙死后，修为灵力汇聚在眼珠上，得到魔龙眼就是得到魔龙的修为，但是，”黄宝儿顿了一下有些憨厚的笑着，“魔龙有两只眼睛，他会把修为汇聚到哪颗眼珠中，这无人知晓。这是其中的一颗眼珠，里面有什么，只有拍下来才知道。” “魔龙眼，起拍价八十万上品灵石。” “砰，”小木锤一敲，竞价开始。 魔龙眼的竞价很平淡，毕竟这是带有赌博的意义，若是赌对了，赢得魔龙一身修为，若是赌错了，灵石直接打水漂，所有很多人都放下了手中的玉牌，不愿参与，而有一些修为高超的则是细细感受一番后没在魔龙眼上感受到强烈的灵力波动，直接放弃竞价。 叶凝和乘宣也对这魔龙眼不感兴趣，他们更多的精力放在了之后的二层。 只有一些“赌徒”抱着一丝侥幸，将魔龙眼的价格抬到了两百万上品灵石。 乘宣揉揉酸痛的脖子，余光看见乘碧盯着台上的魔龙眼，他顿了顿问道：“阿碧想要？” 乘碧迟疑的点了点头，有些不确定，他刚刚似乎在魔龙眼上看到了一丝活跃的灵气，一闪即逝，再细看时，什么也没有，但这颗珠子又仿佛和他呼应了一下。 乘宣倒是没觉得什么，或许是乘碧又看见了“灵气”，哪怕只是一块普通的魔龙眼，没有灵力，也不妨碍乘碧拿来玩儿。 场中的出价到两百零五万上品灵石就停了，黄宝儿左等右等没有动静，正要失望的敲锤。 “二百一十万。” 第117章 拍卖会(七) 本以为势在必得的人一下被九衡的出价打断，这反而激起他“赌博”的欲望。 “二百一十五万。” “二百三十万。” “二百三十五万。” “三百万。” …… 场中安静了，赌徒手中的玉牌缓缓放下。 “砰，”小木锤一敲。 “三百万，恭喜这位贵客拍得魔龙眼。” 因着乘碧，乘宣也对这魔龙眼有了一丝兴趣，付款后直接让人送到包厢。 叶凝伸手戳戳魔龙眼，并没感受到灵力，她让开位置，阿木也瞧了瞧，轮着瞧了一遍都无所获，直到魔龙眼送到乘碧面前。 看着眼前盒中黯淡无光的圆珠，乘碧才仿佛回过神来，原来真的拍下了魔龙眼。 他端详了魔龙眼一阵，那丝灵力好像昙花一现，再也没出现过，也感受不到呼应。 乘碧尝试着输入一丝灵力，石沉大海。 是错觉吗？ 想到乘宣花了那么大一笔钱，乘碧脸刷的一下白了，手紧紧抓着衣摆，愧疚的说道：“二哥，对，对不起。” 乘宣倒没什么，“阿碧，只要你喜欢，就算真是一块石头也是值得的。” 叶凝和阿木也宽慰他。“你二哥有钱，花点没什么。” 包厢中突然暗了下来，原来是纳海的二层开启了。 纳海外表看上去是普通的一座楼，实际内有乾坤，二层走不上去，由机关控制，开启机关后，包厢整体上升，舞台上升，直接到达二楼。 黄宝儿也没啰嗦，他一敲锣，“诸位，久等的最后三件拍品即将开始拍卖。第一件——百晓生的一个答案。” 说着他从身旁侍女手中托盘上拿起一个锦囊。 “这个锦囊便是信物，由城主亲自下了禁制，无法复刻，拍得者可直接找百晓生问一个问题，四海八荒，各界各人，都可。起拍价两百万上品灵石。” “砰”小木锤一敲，竞价开始。 “两百一十万。” “两百壹拾伍万。” “两百二十万。” “两百二十五万。” …… 出价都是五万五万的增价，此起彼伏，看来这百晓生也是炙手可热。 “江湖百晓生神出鬼没，脾气古怪，除了每次纳海拍卖的这个问题，其余时候找他困难不说，而且据说他身子孱弱，身边常年有一高手护卫，找到了他也不一定会回答。”阿木喝了口茶又继续说道：“一下就出到三百万了，太疯狂了。” 叶凝看了一眼乘宣问道：“我们要出价吗？” 乘宣看着场中点点头说道：“要的，说不定他知道隐息石的事。” 提到隐息石，乘碧的心也提了起来，大家都没有忘记这次来的主要目的。九衡举着玉牌加入了竞价行列，不一会儿价格就出到了五百万。 乘碧有些瞠目，见九衡还要加价，他一把按住九衡的手，“还要加价吗？”他求助的回头看向乘宣，“这么多灵石买一个答案会不会太奢侈了？还有其他办法吗？” 乘宣折扇在窗棂上轻敲了两下，慢悠悠说道：“没关系，就当扔水里了。” “扔水里还能听个响。” 直到竞价出到八百万灵石，场中出价的声音才逐渐少了起来。 “八百二十万。” “八百三十万。” 九衡玉牌一伸，“八百五十万。” 饶是叶凝也坐不住了，在九衡报了价后探着身子看向窗外，直到最后只剩下几间包厢在角逐，现在拼的不是灵石而是各家的底蕴了。 “八百七十万。” “九百万。” 人群中一阵哗然，百晓生的答案已经竞价到了历史最高，黄宝儿满面通红，心里默默算着提成，巴不得出价再高一点。 乘宣嘴唇动了动，刚要抬折扇，叶凝素手一拉，冲他摇摇头。 虽是隔着衣袖，乘宣仍能感受到手臂上的温润滑腻，他心思一晃，见叶凝眼中有话，随即定了定神，坐回去。 九衡见状没再出价。 叶凝面色沉静的说道：“这价格太高了，看来他们中有人是志在必得，我们还有后面的隐息石，这个不是必得的。” 乘宣闻及眸中飞过一缕思绪，又敲了敲桌子。 九衡闻言，快速喊道：“九百零一万。” 乘碧：“？” 阿木：“？” 叶凝：“？” 三人一脸问号的看着乘宣，乘宣好笑的说道：“帮他们出出价。” “万一他们不要了呢。” “这一万可丢的是面子。” 果不其然，包厢中静了静，随即出价：“九百一十万。” 九衡：“九百一十一万。” “九百二十万。” “九百二十一万。” …… 几个包厢就这么你来我往，直到最后只剩下对面一个包厢在跟价，大家也变得赖皮起来。 “九百八十一万。” “九百八十五万。” “九百八十六万。” “九百九十万。” “九百九十一万。” …… 场中的人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有些不耐，黄宝儿擦擦脸上的汗，也不敢催促。 在九衡报出九百九十九万后，对面包厢安静了许久。 黄宝儿见机，开始数数；“九百九十九万第一次，九百九十九万第二次，九百九十九万……” “一千万!” 九衡回头看了一眼乘宣，乘宣将折扇一放，隔着窗帘朝对面举杯后一饮而尽。 九衡收回玉牌不再出价。 等了一会儿，黄宝儿数数后，小木锤一敲。 “砰。” “恭喜贵客拍得百晓生答案一个。” 黄宝儿一锤落下，在乘宣对面的包厢中，一名紫衣男子端正坐着，姿态从容的饮下一口茶，另一只掩在袖中的手握的死紧，手背上青筋尽显。 黄宝儿紧接着开始拍卖下一件拍品，四名侍从端上来一个大托盘，托盘上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物体，被锦布盖得严严实实。 “诸位，现在拍卖第二件神秘拍品，其实大家应该也有所耳闻了，他就是隐息石。”说着他掀开锦布，一块通体黝黑无光的石头被一个四四方方的透明琉璃罩罩着。 石头足有人界的蹴鞠球那么大，还镶在石土上，看来是将生长时附着的石壁一起挖了下来。 第118章 拍卖会(八) “这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块隐息石，当然若只是体型大，它当然不会被列为最后三件神秘拍品之一。”在人们的惊叹中，黄宝儿满意的说道，“各位贵客都知晓，每一片隐息石的诞生都会伴随着一颗碧海潮息珠，目前，这一次的碧海潮息珠还没现世，而这块隐息石是龙族最后的一块隐息石，所以，碧海潮息珠有很大可能就藏在这块隐息石中。为了不破坏碧海潮息珠，这整块隐息石是连着石壁一起挖出，最大限度的保证了他的完整性。” 黄宝儿话音一落地，人们都伸长了脖子试图将隐息石看仔细些，仿佛再用用力就能看到隐息石中的碧海潮息珠，那存在在传说中的神秘的珠子。包厢中的视线也大多集中在台上，甚至有人按捺不住问道：“你们能保证吗？若是打开里面没有呢？” 黄宝儿摇摇头，“在将它打开前，没人能做肯定的回答，这就像一个博弈，是赢是输要到最后才知道，但是我们能说的是赢得层面很大。” 这次拍卖已经出了好几样“赌品”，蛟蛋，魔龙眼，隐息石。 场中声音嘈杂，黄宝儿小木锤一敲,“隐息石，起拍价，八百万上品灵石，竞价开始！” 八百万上品灵石……这是迄今为止最高的起拍价，然人群只是静了一瞬，瞬间沸腾起来。 “八百一十万。” “八百二十万。” “八百五十万。” “八百八十万。” “九百万。” “九百五十万。” “一千万。” 竞价很快到了一千万上品灵石，这高昂的价格并没有吓退竞拍客们，九衡举着玉牌的手一直没落下，看着竞价越来越高，乘碧的眼中疑惑越甚。 叶凝余光瞥到乘碧的脸色不对，以为他是担心拍不到，宽慰道：“阿碧，别担心，你二哥可是带着积蓄来的，放心吧。” 乘碧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实在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隐息石的秘密关系着母亲，他也想拍下来，只是在他眼中，那块隐息石并没有半点特殊的地方，甚至周身那一圈“灵气”并没有一丝活力。 或许这就是隐息石独特的地方吧，更何况还有碧海潮息珠呢，隐匿气息不费吹灰之力。乘碧这样安慰着自己。 竞价出到两千万上品灵石仍未停歇，乘宣饶有兴致的看着场中的隐息石，耳边出价声此起彼伏，他咂了一口茶，慢条斯理的说道：“我难得来这玩一趟，空手而归可不行。” 阿木呵呵一笑，你怕是忘了之前拍的核舟和魔龙眼还有玉珏了。 叶凝大概能猜到他心中所想，虽然大家都是坐在包厢中，但是稍一打听也能知道些消息，乘宣这次来代表着魔界，这三件神秘拍品他势必要拍得一件，综合看来，肯定是这块隐息石了。 最终这块隐息石以四千五百万上品灵石的价格被乘宣拍下，黄宝儿暗暗稳住因为激动而微抖的手，笑着说道：“请诸位稍歇片刻，我们将拍卖本次的最后一件神秘拍品。”说完他便退下台去。 第119章 拍卖会(九) 丝竹声缓缓响起，舞台上涌起团团云雾，几位着素纱的舞姬如仙女下凡落在舞台上，一挥手一弯腰，错步间手中的丝带连成一片轻纱的海洋。清脆的银铃声响起，一双玉足轻飘飘的落到悬空的丝带上，以丝带为地，忘忧姑娘眉眼微抬，翩翩起舞。一曲长乐舞罢，忘忧姑娘携众舞姬袅袅退下。 黄宝儿走上台时身后跟了一辆车，车由四名侍者推着，被黄色锦布罩着，由锦布的轮廓隐约可见车上是一个笼子，隐隐绰绰的露出一个影子来。 这是最后一件神秘拍品，纳海的保密工作做得极好，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那是什么。 “咳咳，诸位久等了。”黄宝儿清了清嗓子道，“众所周知，每一次纳海的拍卖会都会有三件神秘拍品，最后一件最为可贵。历来这最后一件拍品无论是飞禽走兽还是天材地宝，都是上品，珍品，甚至是孤品，绝对是物有所值。这次的会是什么呢？” 黄宝儿的手作势拉住锦布一角，见众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他的手上，他笑着说道：“无论是什么，绝对是超乎想象。” 话音刚落，锦布被他的手拉下，一个铁笼子映入眼帘。 待看清笼中之物时，在场的人都安静了…… 那是一本书，深蓝的书皮，泛黄的书页。那又不是一本书。书籍应该是死物，放置在桌上，柜中，或执于手，哪像他，在锦布落下后，以书页为翅在笼中上下翻飞，每每触碰到笼子，便发出噼啪的响声。 “传说人界有一书生名楚生，遇到一位神仙，神仙送了他一本书，无字无图，但他却从中看到大道，参悟后他舍不得家人没有离开，直到他阳寿尽，这本书送他上了神界就不见了踪影。后世将此书称为无字天书，若有机缘遇到就能看到大道，参悟成神。而那本无字天书就在诸位眼前。” 一时间场中只剩下书本翻飞和触碰笼子后发出的噼啪声。 人们都在暗自思考黄宝儿的话，人群中一人开口问道：“你怎么证明这就是那本无字天书，若是真的，你们怎么不要？” 黄宝儿一手背在身后，神态带着些倨傲说道：“这本书的来源我们暂不能透露，但是纳海可以保证，这就是传说中的那本无字天书。不过他是活的这点，倒是出乎意料。您问我们为什么不要？” 黄宝儿呵呵一笑，笑中满是自信，“我是俗人，我可舍不得这花花世界，美酒珍馐好景佳人。” 纳海以金字招牌作保，黄宝儿的话也有些道理，若是成神就得飞升神界，传说神界清苦，又哪比不上各界的风光。人们眼中的疑惑渐渐消退。 “无字天书，起拍价三千万灵石。” “砰”黄宝儿小木锤轻敲，“竞价开始。” 场中散客无人出价，他们中大多数坚持到现在并不是为了拍，只为了看看这最后一件神秘拍品，开开眼，增加些谈资。 第120章 拍卖会(十) 真正有实力出价的是稳稳坐在包厢中的人。 很快一间包厢现了玉牌，“三千一百万。” 一家竞价万家和。 “三千二百万。” “三千三百万。” …… 到了这个时候，为了不跌身价，大家都是一百万一百万的加价，仿佛是在街边买菜一样随意,九衡的玉牌也没有落下，很快无字天书的价格被抬到了七千万上品灵石。 场中一时只听得到出价的声音。笼中狭窄，无字天书扑腾了一会儿也恹恹的趴在笼子专门为他打造的支架上。 叶凝站到窗边感慨：“从古至今，成神依旧是最大的诱惑。” “可不是嘛。”阿木一脸赞同的接着说道：“修行之人的终极目标不就是成神吗？” “可是，”乘碧抠了抠手指，有些纠结：“那样不就会离开所有的亲人朋友 吗？多孤独啊。” 阿木又是一脸赞同的说道：“也是，想到要离开大家，成神也不是那么快乐的事了。” “就看个人的追求了，就像黄宝儿说的那样，”叶凝眼中情绪浮浮沉沉，“各花入各眼，有人舍不得这花花世界，有人为了成神甘愿忍受万年孤寂。说到底，都是各自追求的道不一样罢了。”说罢她看向一直没说话的乘宣，对外宣称不喜政事只喜吃喝玩乐，实则多智，却又难得的对权力不争不抢。 叶凝思及此实在有些好奇，直截了当问道：“乘宣，你的道是什么呢？” 乘宣闻言眼眸微弯，他握着折扇轻杵着下巴，笑着说道：“叶凝你的道又是什么呢？” “我的道？”叶凝想了想说道：“大概是不留遗憾吧。在这满是遗憾的世间，不留憾事。” 乘宣了然的点点头说道：“这的确是很难的一条路。” 叶凝说的很简单，实则这是很难的一件事，凭心而问，这世间谁没有后悔的时候，事情做得好自然不留遗憾，若做了错事悔事，要说服自己的内心，去承认去改正，才是难事。 阿木一声惊呼打断了众人的谈话，原来无字天书的竞价已经出到了一万万上品灵石。 一万万上品灵石，可以买多少天材地宝，甚至可以修建一座仙府了。 而现在，仅仅是为了一本书，而且眼看着出价还在增加。 叶凝重新将视线转回场中，无字天书一直恹恹的趴着，莫名的她觉得怀中温热，她伸手掏出罪魁祸首，竟是之前拍得玉珏。 叶凝本打算将玉珏做成坠子给大将军“落脚”，手上没有现成的天蚕丝线，她就暂时将玉珏收了起来。眼下玉珏仍是素白无光，叶凝尝试着朝玉珏输入灵力，玉珏没有任何变化，却依旧一阵阵散发着热力，握在手中跟捏了块暖玉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叶凝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将玉珏递给乘宣，玉珏一到乘宣手中便毫无动静，连热力也不散发了。紧接着叶凝又将玉珏递给阿木、乘碧，甚至是九衡，跟击鼓传花似的每个人都试了一遍，玉珏依旧只有在叶凝手中才散发热力。 第121章 拍卖会(十一) 正当众人百思不得其解时，窗外传来一阵惊呼，场中沸腾了起来。 叶凝几人立马凑到窗前，只见台下人们窃窃私语，而台上，几位侍者正扶着笼子，说是扶着不如说是死命拽着更合适，无字天书不知什么时候趁着众人不注意扑腾到了笼顶，这会儿顶着笼壁连带着笼子也要离地了。 黄宝儿并没有让他扑、腾太久，很快上来一批修者当场加强禁制，然无字天书在禁制下也是极力的挣扎，书页翻飞。修者将笼子围在中央，手中捏诀，口中念念有词，齐声高喝下，最终无字天书勉力动了两下就死死的趴在笼底，仿佛身上压了一座大山，再也无法动弹。 随着修者的离开，在黄宝儿的安抚下，场中渐渐恢复过来。 众人惊叹于无字天书的力量，更惊叹于那批修者的修为之高深。 这时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无字天书上，没人注意到方才包厢中一闪而过的碧光。 叶凝死死盯着地上的玉珏，此时它身上搭着一块黑绢，没有一丝动静，若是有人将黑布掀开就会惊讶的发现，玉珏不再浑身素白，而是通体碧绿晶盈，水色极佳。 在台上无字天书不断挣扎挣脱禁制时，无独有偶，叶凝握在手中的玉珏越来越热。她回过神来时玉珏已经热的烫手，叶凝下意识将它扔开。 “哐当”一声，玉珏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它身上离开道道细纹，转瞬间细纹扩大，一层壳脱落，在灰白的碎屑中露出碧绿的本体，玉珏本体现世便发出一道碧光。 碧光耀眼，还未来的及散到包厢外，从天而降一片黑绢，将碧光连带玉珏掩埋。 这黑绢是乘宣眼疾手快扔出来的，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将碧光拢了个严严实实，叶凝定了定神又想去掀开黑绢。 “别急。”乘宣不知何时走到窗边，他望了眼场中，说道，“这玉珏的异状来的突然，贸然掀开引人注意，再者我看他和无字天书或许有联系，。” \"无字天书？\" “嗯，这只是我的猜测，刚刚无字天书的确是朝着我们的方向在飞，而这玉珏的异状也刚好在那个时候出现。” 叶凝回想一番，发现的确如此，她摸着下巴说道：“难不成无字天书真的是被玉珏吸引?” “很快就知道答案了。”乘宣的笑中带着笃定。 接下来叶凝算是明白乘宣的胸有成竹来自哪儿了。 原先九衡出价还是随着大流，不紧不慢，百万递增，现在他直接千万递增。随着他的出价，叶凝仿佛看见数之不尽的上品灵石在哗啦啦的流向纳海的口袋。 “这，这，这……” 阿木和乘碧都直愣愣的看着九衡，叶凝“这”了半晌也说不出个完整的词来，乘宣反而是最淡然的那个，他搬了把椅子靠坐在窗边，盯着外面出价的包厢，眸中情绪不明。 大概是对家也没见过这样豪横的出价方式，不过都是名门贵族，底蕴深厚，到这个时候竞的就不止是拍品了，还附上了自己的脸面，故而大家都纷纷以千万为递增。 一时间场中看起来不算激烈的竞价也隐隐带上了火星子。 第122章 拍卖会(十二) 直到出价到四万五千万上品灵石时，乘宣示意了九衡一眼，九衡举牌喊道：“六万万。” …… …… …… “六万五千万” “七万万” “七万五千万” “八万万” “八万五千万” …… …… 场中散客，台上黄宝儿，都将目光聚焦到了这面，叶凝下意识摩挲着腰间坠子，乘碧和阿木也紧张的屏住了呼吸，在他们眼中九衡的一举一动变的十分缓慢，只见他看了乘宣一眼，乘宣一只手握拳在桌上轻微的敲击了两下，九衡随即慢慢的举起玉牌，慢慢张口，吐出几个字—— “十” “五” “万” “万” “……” 在九衡出价后，其余竞价的包厢再无声息。 整个拍卖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随即如雨后春笋般冒出许多声音。 “天哪，十五万！” “十五万万上品灵石？” “这包厢中是何方神圣？” “我猜是人皇。” “人皇日理万机，铁定是仙族，据说仙界灵宝堆积成山，对他们来说这十五万万肯定是九牛一毛。” “胡说，能眼不眨的拿出这么多上品灵石，这要多深厚的家族底蕴？肯定是哪位上古神族的后裔。” “就不能是妖族，魔族，鬼族？” “这位仁兄有所不知，这妖魔鬼三界灵气稀薄，资源匮乏，这妖界还稍好一些，魔、鬼二界怕是举全界之力都凑不齐一万万上品灵石吧，这可是十五万万！” “哦？这位兄台可与某详细说说？” ………… ………… 台下的人议论纷纷，实在是从未见过如此高的出价，大开眼界。 黄宝儿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再出价，小木锤一敲。 “砰” “恭喜这位贵客拍得无字天书。” 场中哗然，人们伸长脖子，妄图透过窗户看清包厢中的人，试图提前一堵“神颜”，然而除了冰冷的窗格，什么都没看到。 “诸位贵客，此次拍卖会到此为止，多谢诸位捧场，红楼晚上设了晚宴，欢迎诸位光临。”黄宝儿说完便退下台去。 台下的人如潮水褪去，直到人们都走了，叶凝一行人才离开，九衡已经提前去付款。 仿佛知道无字天书被拍下，玉珏不再散发碧光，如同一块普通的碧玉，叶凝不敢托大，仍是用黑绢将其包裹着，这黑绢看似普通，实则入手滑凉，不似凡品。她随口问了乘宣一句，乘宣默了默说道：“似乎是南海黑鲨筋？” “南海黑鲨筋？”阿木在一旁瞪大了双眼，“南海黑鲨极其凶残，要取他的筋可不容易，还要炼制到丝这么细，纺织成绢。” 乘宣浑不在意的说道：“这是老牙儿炼制的，他有很多，专门用来擦拭兵器。” “所以，”乘碧指了指乘宣手中的折扇，“这是擦拭归霜的？” “嗯，差不多吧，方才情急之下想到这是黑色的，就丢了出来。噬霆也有一块。”说完乘宣还看了叶凝一眼，似乎是怕她嫌弃。 “……” “……” 叶凝和阿木再次感叹：财大气粗的魔族。 第123章 无字天书 等到他们回小院后，小二就将拍品送上了门。为了保障安全和隐私，纳海请顶级的幻术师为所有的拍品施了幻术，这样在旁人眼中每一件拍品都是一样的木盒，一样的大小。 等小二一行人离开，阿木和乘碧对视一眼，跑到门前摸索一番，又跑回厅堂，见众人一脸不解，他俩嘿嘿一笑说道：“我们看看门关好没。” 叶凝摇摇头，乘碧被阿木带的越来越没个正形了，不过这样也好，这才是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样子，她装作担忧的叹口气，“关好了吗？” “关好了关好了。” 阿木和乘碧点头如捣蒜，然后眼巴巴的望着桌上那两个箱子，正是隐息石和无字天书。 乘宣眼中藏着无奈，朝着箱子一挥手。 浮光掠过，桌上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木箱。 大的木箱有大半个桌子那么大，小的木箱也是方方正正。 叶凝和乘宣对视了一眼，乘宣先打开了小箱子。 小木箱中是无字天书，此时他乖乖的躺在箱子里，丝毫没有方才台上冲撞笼子的狠样。 “这就是无字天书？”乘碧好奇的凑上来，深蓝的书皮，泛黄的书页，和普通的书没什么两样，“怎么不动了。” “他身上有九重禁制，自然是动弹不得。” “咦，”阿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问道，“那就一直这么捆着他？” “当然不。”乘宣冲叶凝说道：“叶凝你喂它一滴指尖血。” “我？”叶凝指着自己，有些出乎意料。无主的灵物喂指尖血等于认主。 “当然，他与玉珏有羁绊，自然也是你的。” “这可使不得，”叶凝连连摆手，说道：“这可是十五万万上品灵石。这可是能让人成神的玩意儿。” 乘宣轻呵一声，饮下一杯竹酿后说道：“成神可不是什么好事，不如多喝两口酒。” 叶凝还在推拒，乘宣也不强求，只说道：“那你不想知道他和玉珏到底有什么秘密吗？” 叶凝从怀里拿出黑绢裹着的玉珏，摊在手中。黑绢刚一打开，玉珏便开始隐隐发热，与此同时，木箱中传来轻微的坷啦声，无字天书又扑腾了起来，奈何身上禁制太多，他只能勉力扇动书页角。 玉珏越来越热，隔着黑绢都烫手，叶凝干脆将玉珏凑近无字天书，天书挣扎的越发用力。 乘宣脑中灵光一闪，将无字天书的禁制解开五成，哗啦一声，无字天书飞到了空中，他摇摇晃晃的绕了一圈便一头栽下，直直的落在叶凝手上，将玉珏盖的严严实实。 玉珏也恢复到了正常温度，和无字天书看起来像是老友重逢一般。叶凝感受到手上的变化，她试探着掀开无字天书。 “这？” 无字天书下的玉珏不见了踪影，一支碧玉制成的毛笔躺在她的手上。 还未等乘碧的惊呼出口，无字天书浮到半空，毛笔也直挺挺立到空中。 叶凝再看不懂也明白了，怪不得无字天书感应到玉珏会那么激动。 第124章 碧玉笔 无字天书和玉珏本就是一套。 只是叶凝有些不解，照黄宝儿所说,神仙给楚生一本无图无字的书，从未提过还有什么毛笔。纳海作为最大最神秘的拍卖会，为了保证口碑，他们的拍卖品都是经过严格挑选，也不会随意说出任何“传说”史料。他们口中的“传说”、“听闻”并非空穴来风，空口无凭。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与乘宣相视一眼。 无字天书失踪的那段时间，在另一人手里，那人同样是玉珏的主人，还心甘情愿让无字天书认主以及接受了“笔”的存在。 想到玉珏的传闻，他们的主人会是母神吗？ 叶凝自嘲的摇摇头，母神在神界，从不轻易下界，她本就是神，强大已经浸透到一呼一吸之间，又怎么会需要这本“成神”之书。 哗啦啦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索。 无字天书的书页哗啦啦翻动着，似在诉说什么。碧玉毛笔在空中笔锋自动，一笔连勾带画，碧光闪现后空中出现了一张符。符飞向无字天书，然还未碰到书，红光一闪，符散了。 见着此景，无字天书书页也不翻动了，只静静的立在空中，碧玉毛笔绕着书转了一圈，最后抵着他，一书一笔结伴飞到乘宣面前。 乘宣从他们的动作中早已经猜出来他们是想解开禁制。但纳海的禁制并不好解开，饶是他也是拍下后，小二送书来时给他授了解开的法门。 此时一书一笔立在乘宣面前，他只是抬了抬眼皮道：“我凭什么要替你解开？” 仿佛听懂了他的话，书哗哗翻着书页，动静之大，叶凝都觉得书页快烂了。在一旁的乘碧则看到无字天书周围平和的碧绿灵气此时沸腾不已，甚至带上了一丝红色，红中发黑，好似在发怒。 “二哥，叶姨，他好像生气了。”乘碧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发怒？ 一本书会发怒？ 被乘碧点明后无字天书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向着乘碧方向掀了掀书页一角。他早已开了灵智，这么多年见着他的哪个不是小心翼翼，卑躬屈膝？现在不仅被禁制压制的死死的，这魔族居然还不给他解开。这半魔和旁边那朵木茸就很识趣。 书页没得意多久，碧玉毛笔笔身一横，拦腰拍在书上，发出“啪”的一声。毛笔还觉得不够，接着的叶凝几人就眼看着无字天书被毛笔揍了一顿，揍过之后无字天书身边那一丝红中带黑的灵力消失不见。 “……” “……” “……” 无字天书挨了一顿揍后老实了许多，乖乖跟着碧玉毛笔到乘宣面前。毛笔凌空挥动，乘碧一字一句的念出。 “劳、烦、公、子、替、小、无、解、开、禁、制。”乘碧和阿木还对视一眼，无字天书叫小无。 乘宣没有动，只是重复了那句话，“我凭什么要替你解开？” 碧玉毛笔顿了顿，又写下三个字。 “隐“ “息” “石” 隐息石！ 乘宣眸光一凝。 第125章 金龙族的过往 叶凝更是直接惊呼出声：“隐息石，你知道隐息石？” 碧玉毛笔点了点笔头，飞到叶凝身旁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脸颊。 还未等他离开，乘宣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纸。 “纳海这次可是下了大手笔，请了斗牛宫的长老出山。”他边展开符纸边说道，符纸很新，还能闻到朱砂和草的气味。 乘宣口中快速念着口诀。将符纸朝无字天书掷去，只见一阵无形波纹自无字天书为中心散开，禁制解了。 解了禁制的无字天书行动更自如，他先是蹭了蹭碧玉毛笔，随即落在桌上摊开。 碧玉毛笔在无字天书上空写写画画，随着他的动作，空白的书页上逐渐显出一行行字来。 “多谢你们帮助小无解开禁制，让我和小无团聚。” 原来无字天书不一定是无字，只是差一只笔。 乘碧嘴巴张的能吞下一颗鸡蛋，阿木也同样一脸震惊，只有乘宣理了理袖口说道：“说说看吧，你们知道些什么。” 叶凝随即打开一旁的木箱，硕大的隐息石连带着石壁展现在众人眼前。 无字天书翻了一页，碧玉毛笔不停的滑动着，阿木一字一句的跟着念道:“龙族喜欢亮闪闪的东西，所以他们的巢穴中藏了许多灵石宝玉，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就因为这个上古时期，龙族几乎被灭族。当时金龙族召开龙族大会，希望所有龙族合力开天道向神界求助，此法并没被采纳，各家都不愿出手。无奈之下金龙族的族长举金龙族之力强行开了一条天道，天道通向神界，他用尽修为入神宫，神官感念，赐下隐息石，可以收敛气息。待他回到下界，金龙族只剩下几条幼龙。他带领剩余族人寻了一块隐匿之地，韬光养晦，休养生息。可笑的是，不久后其余龙族也折损的七七八八，他们后悔了，打听着想找到金龙族，但那隐息石长在金龙族栖息地，无人寻得他们的踪迹，待他们数百年后再次出现时，龙族式微，金龙族一跃成为龙族中最强的种族。这些年金龙族靠着隐息石在各界扬名，他们死死守着隐息石，从不轻易松口，只有偶尔由纳海拍卖一些。” “碧海潮息珠是神界赐予金龙族最强的护身符，随隐息石而生，但神谕有言：潮息有度，廿四即止。碧海潮息珠，总共只会生长24颗。” 写完最后这句话，碧玉毛笔停了下来，无字天书一抖，所有的字都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24颗？” 阿木手指掐掐算算，嘴里嘟嘟囔囔道：“1颗、2颗、3颗……” 倏地，他脸色大变：“23颗，至今为止已经有23颗碧海潮息珠现世了。” 乘宣点点头，隐晦的看了阿木一眼，说道：“的确，那这最后一颗碧海潮息珠。” 众人齐齐看向那块硕大的隐息石。 叶凝盯着隐息石，眸中满是不解，她口中喃喃道：“碧海潮息珠会在这里面吗？既然他这么重要，为什么金龙族会拿出来拍卖。” 第126章 闷闷不乐 碧玉毛笔似乎格外的亲近叶凝，笔身敲了敲无字天书，天书不情不愿的翻开一页，毛笔写道：“不知道，碧海潮息珠隐匿能力极强，我们也无法感知。”写罢她像是耗尽了力气一般，又变回了玉珏形态。 乘宣在一旁说道：“金龙族虽强，但这隐息石毕竟只能防守，不是什么攻击性强的武器。碧海潮息珠也不能完全确定就在这块隐息石中。若以后再没了碧海潮息珠这个噱头……听说金龙族的新一代中并没有可堪大用的人。明哲保身，他们和纳海做了什么交换也说不准。” “阿碧，这块隐息石上有灵气吗？”乘宣又问乘碧。叶凝知道他说的“灵气”并不是灵气。 乘碧还沉浸在金龙族的秘史中，闻言素白的脸上满是怔忪，他认真的感受了一番才说道：“没有。”说完他联想到隐息石的特性又补充道：“看来它真的能将气息藏匿的严严实实。” “那可不一定，不过也不急于这一时。”乘宣站起来理了理衣服，脸上带着疲惫，“先歇息吧，这两日你们不累吗？明日再说。” 几人闻言一一散去，阿木和乘碧虽然累但更多的是兴奋，两人说笑着约着回房看看魔龙眼。 叶凝落在最后，她捧着玉珏和无字天书，心中有许多念头纷纷杂杂的乱做一团，没走几步就被叫住，她回头一看，是乘宣。 “怎么了？” 乘宣靠在廊柱上，手拢进袖中，他嘴巴张了张最终只是叹息一声，温声说道:“没什么，早点休息。” \"你也是。\"叶凝顿了顿又说道：“灵石我会尽快给你的。”语罢，她似乎怕乘宣再说出拒绝的话，没等他回答便快步离开。 直到那抹裙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许久，廊柱边的人仍然一动不动。 “王爷？” 乘宣像是被惊醒一般，拖着步子缓缓朝卧房走去，只留下一句悠悠的话—— “九衡，你说这天要变了吗？” 九衡抬头望了望，月明星稀，明天又是难得的好天气…… …… 直到天光大亮，叶凝才悠悠转醒，妆台上大将军枕着玉珏，身下垫着无字天书睡得正香，叶凝随手送了一丝灵力给他，罩了大将军一头。大将军在梦中咂了咂嘴巴，漏掉的灵力则被玉珏和无字天书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吸收掉。 叶凝看着他们偷偷摸摸的动作，心中一阵好笑，大方的送出一片灵力。 比起卧房中的岁月静好，外面堂中则是一片气氛诡异。 乘宣喝着白粥，乘碧撅着嘴，闷闷不乐，阿木吃着水晶饺，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见乘碧半天不说话，阿木急了。 “阿碧，你怎么了？” 阿木一脸不解，昨晚还好好地，两人倒腾了一番魔龙眼，虽然一无所获，但乘碧也没丧气，还说要问问二哥，怎么今天就…… “谁怎么了？”叶凝笑嘻嘻的走近坐下。 原本只是闷闷不乐的乘碧一见着叶凝，双眼一红，“叶姨……” 第127章 乘碧的异常 “怎么了阿碧？” 面对叶凝的疑问，乘碧迟疑起来。他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刚刚见着叶凝一瞬间只觉得委屈，想撒撒娇，回过神来后满脑子都是羞愧二字。 叶凝见乘碧眼睛四下瞟就是不看自己，还偷摸瞄乘宣，干脆问乘宣：“阿碧怎么了？” “哎哎哎。”乘宣还没开口，乘碧就叫起来，“叶姨没什么。”转瞬他已经笑着给叶凝夹了一枚水晶饺，“叶姨，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叶凝一脸莫名，乘宣倒是明白乘碧的小心思，附和道：“这饺子确实味道不错。” 阿木也喜提了一枚水晶饺，乘碧怕他还说什么，又给他夹了一堆菜。 或许是什么不好开口的事，叶凝打算私下再问，顺着他吃起了水晶饺。 阿木见叶凝没追问，也继续吃起了早点。 直到叶凝和阿木沉浸到美食中，乘碧才松口气。他抬头看见乘宣笑的揶揄，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 乘宣也没“赶尽杀绝”，顺着他掩下。 吃完早点，乘碧一反常态的没闹着出门游玩，丢下一句“我再去试试魔龙眼”就回房了。 阿木想要跟着也被他拒绝，乘宣也由着他去。 “阿碧怎么了？”叶凝又一次问道。 “怎么说呢……\"乘宣拿归霜杵着下巴，皱着眉头，清俊的脸上满是为难,“其实也没什么。” “真的？” “真的，就是男孩子之间的一些事儿，你知道的，他也成年了，总有些小疑惑。” 乘宣打着哈哈打算蒙混过去，叶凝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那为什么我看他神情闪烁，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哪有！”乘宣投降似的举手：“我们可没什么瞒你。哦对了，我得出趟门，一起吗？” “出门？”乘宣的嘴太严，叶凝又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嗯。我们得去一个地方。”乘宣说着面上带了一丝严肃。 叶凝想了想，点点头道：“走吧，那阿碧这边？” “我留下吧。”阿木主动说道，他实在不放心乘碧。 “也行，”乘宣又叮嘱道：“若是阿碧找你借灵力，你可别答应。” “借灵力？” “也不一定会找你。” 最终阿木留在小院，带着疑惑。 “早上阿碧到底怎么了？”阿木问九衡。 “……” “阿碧为什么找我借灵力？”阿木问九衡。 “……” “你这么不爱说话，琉璃知道吗？”阿木问九衡。 收获九衡白眼一枚，阿木“心满意足”的回房了，他的房间就在乘碧隔壁，有什么大动静也能知晓。 叶凝随着乘宣走了一段路，道上人越来越少，最终两人停驻在一栋小楼前。 这是一栋三层小楼，楼身漆黑，仿佛将亮光都吸没，正中一个牌匾，上面用金漆龙飞凤舞的写了两个字——天溯。这正是忘忧城最为神秘的第三楼——天溯。 “天溯？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叶凝站在原地，一步也不挪，听说天溯楼禁制重重，若无允许，靠近着非死即伤。 第128章 百晓生 “你不想见见传闻中的百晓生吗？”乘宣随着叶凝的步子停下来。 “见了又如何？”叶凝有些失落，他们并没有拍得百晓生的答案，即使见到了也问不到想要的答案。 “或许他心情好送我们一个答案呢？” “……” 叶凝瞥了一眼乘宣，看他神情笃定，甚至还朝前一伸手，“走吧。” 天溯有三层，第一层是百晓生的藏书库，也是他平时生活的地方，第二三层据说是城主的地界。 进了大门，只见一个宽阔的大堂，四周帘幕遮挡，隐隐绰绰可见密密麻麻的书架。堂中有一侍从，见有人来他慢吞吞的走到两人面前，拱手问道：“二位有何事？” 叶凝看他神情呆板，目中无神，随着说话，嘴张合间下颌处隐隐裂开。 “傀儡？” 乘宣点点头，从袖中拿出一个褐色锦囊递给傀儡侍从，说道：“我与你主人有约。” 傀儡侍从只接过锦囊，并没打开。 “请跟我来。” 他机械的转身，叶凝和乘宣跟在他身后，贴着墙穿过一排书架，书架尽头放着个人高的瓷瓶，瓷瓶上写满了字。 傀儡将锦囊扔进左边的瓷瓶中，面前的墙面如涟漪晃动，现出一个通道来。 通道很短，光亮处柳暗花明，是一间小院，院中碎石铺路，左侧立着一株矮松，右侧则是一张石桌，三两石凳，桌上一套青瓷茶具，茶杯还冒着袅袅热气。几丛野草挨着院脚长得茂密，绿叶中星星点点缀着些浅紫的花。 碎石路上，蹲着一位灰衣男子，正盯着面前的松树干，口中念念有词。 傀儡靠近的机括声提醒了他，他站起来，叶凝才发现这人长得极高，身形瘦削，面容平淡但一双眸子清亮，连带着整张脸都耐看起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百晓生？ 仿佛听到叶凝心中的疑问，乘宣冲她微微点了点头。 “你来了。”百晓生坐到石凳上，乘宣也自行找了张石凳坐着，叶凝依样画葫芦坐下。 两人坐定，侍从斟了茶走远，百晓生才开口：“你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乘宣顿了顿看了叶凝一眼，“碧海潮息珠在哪里？” 百晓生呵呵一笑说道：“就这个？用万灵囊换这么个问题，魔尊知道你这么败家吗？” 万灵囊？魔尊？看来百晓生和魔尊相识。原来他们根本不用拍得百晓生的答案……叶凝还没从见到百晓生的震惊中恢复过来，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惊喜”让她应接不暇。 只是看着百晓生说话的样子，叶凝莫名的有些眼熟。 “毕竟有用，不是吗？”乘宣摇着折扇，笑的没心没肺。 百晓生不着痕迹的瞥了叶凝一眼，这才又说道：“说你败家你还有理，你不是猜到了吗还问我？” “那也只是我的猜测。”乘宣直截了当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我猜对了？” 百晓生起先没有回答，他见叶凝还一脸疑惑，便有些得意道：“猜对了。” “详细说说？”乘宣给他添了些茶。 第129章 传承记忆 百晓生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才说道：“碧海潮息珠的确没在这次拍卖的隐息石里。它就在，哎哟。” 百晓生捂着额头跳起来，瞪着虚空某一处，身旁地上一枚果子滴溜溜打转。 乘宣和叶凝站起来警惕的看着四周，这枚果子来的离奇，他们半点没发觉。 百晓生好一会儿才坐下，招呼乘宣和叶凝也坐下，他顶着额头一块红肿说道：“换个问题。”却是再也不愿提碧海潮息珠的事儿了。 乘宣想了想道：“叶凝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叶凝指着自己，眼睛瞪得溜圆。 “嗯。”乘宣忍俊不禁，“难得他‘大发慈悲’，可别错过。” 叶凝沉思了许久道：“百晓生，仙草精魄还会死而复生吗？” 百晓生愣了愣神，透过她仿佛看见了另一个人，半晌他回过神来道：“能。” \"仙草精魄应天道而生，天道不灭他便不会灭。\" “可是碧心之前告诉我凤凰涅盘火可焚仙骨烧精魄，那是他们的传承记忆。” “厘王妃的传承记忆并没有错，”百晓生显然是认识碧心的，他肃然说道：“但那记忆并不是全部。” “不是全部？” “是的。”自百晓生口中，一段上古秘事娓娓而来…… 凤凰曾伴母神游历各界，参悟得道后世代传承涅盘之术，凤凰涅盘火是仙草精魄的克星。仙草精魄分两种，一种天生地养，与天道共生，一种是超脱各界，立于神宫。石斛仙草精魄就是第一种。灵脉可灭，但仙草精魄不可灭。就算焚于凤凰火中，只要天道仍存，它依旧会重生。 “其实我感觉精魄或许对那有影响，”百晓生指了指上方，“不然怎么就得让他重生呢。你们想想，厘王妃可是正儿八经的石斛灵脉传承人，怎么会缺失这么重要的记忆？” 百晓生说着抓了盘子里几颗瓜子，嘴皮上下翻飞，嗑的那叫一个愉快。“都说灵脉、精魄，其实灵脉是灵脉，精魄是精魄，仙草灵脉多得是，仙草精魄可就独一份儿，当年厘王妃来这忘忧城，进纳海，想要的不是隐息石封印灵脉，而是封印仙草精魄。” “你们见过？她还来过天溯？” “有过一面之缘，”百晓生大大方方的承认，“我与她和厘王爷在烟草川一见如故。”百晓生眼前又出现了三人在一起畅聊的画面，只是他的身份让他们也只有一面的相谈甚欢。 百晓生神色落寞，叶凝也无心追问他们的这段往事，只换了一个问题问道：“那她的孩子，现在隐息石设下的封印即将被灵脉破开。灵脉与精魄都在透支他的身体。“她叹了口气，眸中满是担忧，”你上次看到的，他身子自小就不大好。若是封印破开，不仅是仙草精魄，连带着碧海潮息珠也会现世，有什么办法能既保护灵脉又保住他的命呢？” “我上次看他好好地……”百晓生猛然闭嘴。 第130章 白生? 叶凝呵呵一笑，一脸“果然如此”，笑着道：“果然是你，白生？”叶凝一直觉得百晓生很眼熟，他只提与碧心在烟草川偶遇，并没有说在忘忧城，“那天”他见过阿碧。谁成想只是小小的试探，他就自己嘴快承认……现在看来，他嗑瓜子的劲儿和“看热闹”的白生简直一模一样。 谁能想到有灵力的游侠白生和普通人百晓生居然是同一人？ 百晓生依旧没说话，他反应过来，刚刚自己不仅承认了白生的身份，还告诉了他们碧海潮息珠的下落…… “哎”远处悠悠传来一声叹息，百晓生懊恼的瞪了乘宣一眼，不忿的说道：“狡诈的魔族。” 乘宣双手一摊，与我何干？ 得到了意外之喜，叶凝心里的疑惑并没有减轻，看百晓生面色恢复她又试探的问道：“那阿碧这样的情况，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 百晓生松下去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没好气的说道：“当年就不该和乘厘打招呼，跟我来。” 说完他将茶杯放下率先起身，乘宣和叶凝一看有戏也跟着起身。 “力奴，看好屋子。”百晓生冲外喊道，机扩声由远而近，不知何时消失的傀儡出现在院中，面无表情的点头，“好的，主人。” 百晓生这才引着二人穿过一扇小门，门后是一截楼梯，蜿蜿蜒蜒消失在黑暗中。 “啪啪”百晓生拍了两下手，一路光亮起，原来通道墙壁上嵌了许多珠子，闻声而亮，将楼梯照的亮亮堂堂。 叶凝才发现这楼梯是蜿蜒朝上，几人走在楼梯上，前方的珠子亮起，身后的珠子随即熄灭，她抽空回头望了一眼，身后是浓浓的黑暗，半点看不到小院的影子。 “若是旁人来，就会跌进虚空中，身死道消。”百晓生在前面说道：“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你们想要的答案都在他那里。” “他比你知道的还多？” 百晓生顿了顿道：“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叶凝只觉得时而朝上，时而下坡，不知走过了多少台阶，眼前终于有了一丝光亮，楼梯尽头出现了一扇门。 “吱呀”一声，百晓生打开门走了出去。 叶凝和乘宣也跟着出去，门外是一片草地，柔嫩的绿草上缀着一些小花，草地那头有一扇洞门，洞门旁立着一块大石，石上写着工整的三个字——无事天。洞门半开，隐隐能看见里面大厅中摆的桌子，凳子，顶上的明珠…… 叶凝站在原地没有动，怎么会突然到了无事天，正当她警觉时，一双素手在洞门旁的大石上一抹，如水滴入海泛起涟漪，场景再次变幻。 再回过神来时，叶凝发现自己脚下松软，低头一看，脚下是厚厚的织锦墨纹地毯，鼻间是淡淡的冷水香，四周是素白的墙，墙上挂着书画，乘宣在一旁担忧的望着她，百晓生站在前方，水晶纱帘后的贵妃榻上斜靠着一个人。 第131章 忘忧城主 那人着一身黑裙，长长的裙摆拖到地上，乌发斜挽，看不清表情，此时一手撑头，另一手持着一根枝条。 见叶凝回过神来，乘宣才问道：“没事吧？” 叶凝摇摇头，小声问道：“我们第一次见面在哪？” 乘宣一愣，低声说道：“石禾居。这不是幻境。” “那刚刚？” “刚刚是我，”一道慵懒的声音自帘后传来，贵妃榻上的人坐起身来，任百晓生扶着她起身，“那不是幻境，是你的记忆。” “记忆？”叶凝看着走近的人，女子身量极高，面容娇媚，双目微合，神情间的懒散反而冲淡了那股魅惑。她一身黑裙勾勒出曼妙的身材，脖颈间带着一条项链，项链正中一颗水滴形的珍珠在走动间微微晃动引人注目…… “你反应太快了。”女子走到叶凝面前，眼皮抬起，叶凝这才发现女子生了一双琉璃目，瞳色浅淡，在光下泛着冷光。 “这位是忘忧城的城主，笑鹤。”百晓生适时开口说道，其实看乘宣的表情应该是猜到了，只有叶凝还在迷糊中。 “城主大人。” 笑鹤手微抬，止住乘宣的行礼，见叶凝还在发愣，她将手中的枝条递过去。 “我知道你们此次前来的目的，有些话本不能由我们开口，”说到这儿，笑鹤横了百晓生一眼，后者摸摸后脑勺憨厚一笑，笑鹤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和这枝木樨花有什么关系吗？”叶凝接过花枝细看才发现这不是普通的花枝，而是木雕的木樨花枝，一头尖细看上去像是一支发簪。只是簪体较一般发簪长上许多，三寸长的簪体上缀着几片椭圆的叶子，叶子边缘有着细密的锯齿，叶子根部和枝丫顶部满是丛丛木樨花，雕工细腻，这才使得叶凝误认成了花枝。 “你再仔细看看。” 叶凝又将发簪从头到尾瞧了一遍，连木樨花缝都没放过，仍是摇头：“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在无事天取的。” 叶凝猛然想到刚刚看到一双素手在那块巨石上抹过，她将花枝换了个方向摆放，花枝的样子渐渐和记忆中的某处重合，“这是，那块巨石上的雕花。” 开洞府无事天时，叶凝专门在洞门口立了块巨石，奈何下笔如龙蛇乱奔，费了半天劲儿愣是写不出三个像样的字来，等她消气回洞府时，碧心已经在巨石上刻了字，落笔工整。叶凝羞涩不过三息，耐着性子在巨石下侧刻了一株木樨花枝。现在看来，这木樨花枝分明就和她雕刻的大不差离。 “笑鹤城主，这是怎么回事儿？” 笑鹤见她终于想起来了，也打起了几分精神，“坐下细说。” 在碧心发现仙草精魄重生时，短暂的慌乱后她和乘厘查阅古籍，发现有一上古禁阵能够封印精魄，需用隐息石做引，恰巧纳海要开拍卖会，请帖送到了魔界，拍品中隐息石赫然在列。 第132章 真相(一) 碧心和乘厘一刻没耽搁的来到烟草川，到的时候拍卖会还没开始。入住红尘后，在拍卖会前一天他们去市集闲逛，碰到了看热闹的游侠白生。三人一见如故，一顿饭下来乘厘甚至和白生称兄道弟起来。后来拍卖会上碧心和乘厘拍到了隐息石，还拍到了神秘拍品之一——百晓生的答案。 在天溯楼中，在那小院中，在见到百晓生后，聪慧过人的碧心，只消几句话便猜出百晓生就是白生。百晓生高兴之余带他们去见了笑鹤。在忘忧城有一个隐秘的规则，拍客若是能认出白生即百晓生，便能见城主一面，城主能回答他的一个问题或者满足他的一个要求。 笑鹤一眼就看出碧心腹中胎儿身怀灵脉及仙草精魄，而碧心的问题正是怎样才能彻底灭掉仙草精魄而不伤害胎儿。 笑鹤摇摇头，“没有这种法子。” 碧心拿出隐息石，说起上古禁阵，笑鹤却和百晓生对望一眼，目中皆是震惊，他们拍的这块隐息石中藏着碧海潮息珠！ 笑鹤天生一双琉璃目，能见常人所不能见之物，随着修为增加，一切事物在她面前无所遁形，而百晓生知晓天下事，这是他们这一族天生的本领，到他这一代已是登峰造极，哪怕是面生的东西，在第一眼时脑海中也会自然出现它的信息。这样的能力过于逆天，天机泄露多了也会受到天道的惩罚。笑鹤尚有修为护体也只待在忘忧城画地为牢，百晓生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多年隐在笑鹤的羽翼下，偶尔借着笑鹤的灵力在烟草川放放风，多年倒也无事。 碧海潮息珠的出现让上古禁阵也成了摆设，还有什么比这颗珠子更能隐匿？同样也没有什么比这颗珠子更能引起腥风血雨。 笑鹤告诉他们隐息石中有碧海潮息珠，仙草精魄无法灭杀。的确可以隐息石为引，启动上古禁阵封印精魄和灵脉，但是因为碧海潮息珠的缘故禁阵所需灵力太多，完成难度很高。 碧心和乘厘当时也很惊讶，他们知道碧海潮息珠的重要性，一旦现世，定会引得八方厮杀，到时他们也没把握护住身处中心的乘碧。四人一阵静默，乘厘索性想用禁阵将精魄、灵脉、碧海潮息珠一起封印。 笑鹤和百晓生劝了一阵，乘厘夫妻俩依然坚持，只得嘱咐他们不要轻易施用禁阵，若是怕精魄气息走露，可以直接将隐息石贴身佩戴，同样可以隐匿气息，若是担忧，烟草川忘忧城总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乘厘夫妻心事重重的离开，笑鹤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进去。后来听说魔界的厘王与厘王妃去了，她便知道了答案，但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碧心为什么想毁掉仙草精魄。 知道消息的那天，百晓生哪儿也没去，在院子里枯坐到天明，身旁泥炉中的红碳早已冷寂，他饮下一口酒，任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滚落到心中。 “你们俩啊，怎么就不听呢……” 第133章 真相(二) 故事不长，笑鹤很快就说完了，叶凝脑中一片混沌，只觉得在迷雾后有着巨大的真相，那是一个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而碧心留下的线索正一步步的引领她接近真相。 “你就是叶凝是吗？”笑鹤笃定问道，“碧心离开时告诉我，或许以后她会死，若是有一天见到了你，那你的记忆中有我想要的答案。当时我觉得她太悲观了，还劝过她，现在看来她或许察觉到了什么。她走后，我打听过你的消息，一无所获，直到你出现在魔界……我本想趁你不注意，快速在你的记忆中取得这个花枝，谁知道你反应太快，一息之间就跟着我进了记忆。” “答案……”纷杂的情绪一涌而上，叶凝揉着剧痛的头喃喃道，“还有什么答案。” 见她状态不对，乘宣虚扶着她冲笑鹤道：“城主，我们改日再来拜访。” “不，”叶凝抬起头，素白的脸上已是冷汗淋漓，双眼布满血丝。她一字一顿的咬牙说道：“我，现，在，就，想，知，道。”说完她颤抖着手打开随身的荷包，取出一粒玉髓丹含在口中，一时灵台清明。 笑鹤见状叹了口气道：“也罢，我看你也不愿意等到改日。”她冲百晓生使了个眼色，百晓生走到一幅画前，在画上按压了几点，四周光线一暗，所有的门窗都紧紧合上。 笑鹤手一挥，叶凝明显感到房中一静，她下了隔音结界。 笑鹤这番动作引得叶凝也认真起来，她和乘宣对视一眼，两人眸中皆是凝重。 笑鹤拿过木樨花簪，又细细端详一番才抬头道：“这应该是把钥匙，我试试。” 她朝花簪输入一股灵力，灵力浓厚凝实，木樨花簪却一个嗝都没打的全部吸收掉，过后它浑身泛起荧光化作星星点点，那一串星芒在屋中转了一圈冲入叶凝的怀中。 叶凝下意识绷紧身体，只感觉随着星芒的动作怀中一空，下一息星芒托着无字天书和玉珏浮在空中。 无字天书书页翻飞，原本无尽的书页居然哗啦啦翻到最后。最后一页竟然是一幅画——平静的海面上无数星辰簇拥着一轮圆月。 星辰和玉珏都涌向那幅画，霎时圆月星辰闪着光，仿佛眼前真的出现了“海上升明月”。 众人下意识屏住呼吸，仿佛离答案只有一步之遥。 无字天书并没让她等太久，月华洒在海上，平静的海面开始无风自动，一点一点的水波下缓缓现出各式各样的身影，游鱼、虾蟹、龙族、鲛人……甚至还有一些开了灵智有了灵体的植物，所有生物都朝着圆月的方向跪拜，这是一月一次的万物拜月，是月亮对万物的恩赐。不一会儿圆月隐去，自此日头升起，日升日落，月起月息，在无字天书中，众人见到海水褪去，山峰升起，曾经的沧海变成桑田。 依旧是那轮圆月下，荒凉的山峰峭壁上，悠悠落下一粒种子。 第134章 真相(三) 种子在离月亮最近的地方抽芽开花，肆意生长，最终开灵智，修灵体，成为上古第一株石斛仙草。 仙草之身引得各界垂涎，凤凰凭借强大的嗅觉率先找到这株仙草，她将其偷偷带回神宫，打算养一阵就吃掉。谁知在要吞下时被母神发现了，那时这株仙草已被凤凰的涅盘之火煅烧数日，灵脉破碎不堪。母神怜惜他修行不易，替他重塑灵脉，那含着初生力量的神力也赋予了这株仙草“仙草精魄”，自此之后他便一直待在神宫，母神造了许多小世界，后来石斛也下了界。他将灵脉劈为数条留在各界，自此各界都有了石斛草，活死人肉白骨，救治了许多生灵。 在分离仙草精魄时他犯了难，他在神宫待了许久，又吸收过母神的神力，他的仙草精魄早已带着隐隐的神性，可造高阶神魂，换句话说，他的仙草精魄可以助灵成神。苦思冥想数日也没个结果，无奈之下他只得将仙草精魄藏于仙骨中，精魄如血液流淌在每一代石斛体内，待时机成熟便会苏醒。以防万一，他和凤凰达成约定，若是后人发现有异，便可由凤凰一族燃涅盘之火将之焚毁。 在下界长久的岁月中，空有异宝却无防身之术，石斛仙草一族凋零的差不多了，在天道的维护下虽不至于灭族，但剩下的也都是些没有灵性的族人，已经称不得“仙草”二字。在这样的状况下，碧心出世了，她修了灵体，上了仙界，她的体内还苏醒了仙草精魄。 画面最终静止在了碧心在仙界浮屠山修炼的那一瞬。 …… 无字天书缓缓合上后和玉珏静静的躺在桌上。略微暗淡的星芒飞入叶凝的识海，记忆中的无事天外，那块巨石上重新刻上了一枝木樨花。 “这就是石斛仙草的传承记忆？”百晓生眸中带着不解，他挠挠下巴道，“和我知道的大不离差。” “哪里大不离差了，”笑鹤临头给了百晓生一巴掌，“你也知道仙草精魄分两种，一种天生地养，与天道共生，一种超脱各界，立于神宫，这种已经不存在了。我们所知道的石斛仙草精魄就是第一种，天生地养，与天道共生，比如碧心，但是精魄可由涅盘火焚毁。在这段记忆中，只有第一株石斛仙草精魄才不会被焚毁。但是碧心的精魄却也重生了，天生地养的精魄还越过了神宫的老祖宗？” “不，不是重生，”叶凝摇头，“仙草精魄的确已经被涅盘之火焚毁了，阿碧体内的是新的精魄。” “新的精魄？”笑鹤和百晓生同声问道，又同时摇头：“不可能，每种精魄只有一个，若是还能长新的，那不是烂大街了。你在开玩笑吗？” 百晓生委婉说道：“这可比精魄重生还难，叶凝你是不是看错了。” “不可能，”叶凝斩钉截铁的说道：“阿碧体内的精魄虽被封印但我之前给他探查时感受过，现在想来和碧心的精魄确实有些不同。” 第135章 真相(四) 而且，叶凝还有一句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又吞了回去，碧心的精魄自然温和，而阿碧的有些不稳定，带着一股子说不上的违和感，二者的本源气息相似却不完全一样。这很奇怪，他们母子连心，精魄也自上古传承，怎会在本源气息上有区别。叶凝觉得眼前的迷雾越来越多了，仿佛身处沼泽越是深入陷得越深。 乘宣也站在叶凝这边，缓缓说道：“若是如记忆所示，仙草精魄由涅盘之火焚毁，那就断没有重生的道理，你们觉得王母会手下留情吗？” 一张冷脸自众人脑中闪过。 百晓生搓搓手臂，呵呵一笑。 笑鹤仍有些不死心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没有可能王母被碧心感动？” “王母威严庄重，在她看来成仙者享受了世界的灵气资源，责任更重于常人，更应该履职尽职，胸怀天下，而不是沉溺于情情爱爱。”百晓生说道，见笑鹤脸色不虞，他话锋一转，讪笑着问道：“要不问问？” “问不了，”叶凝有些丧气，“王母闭关很久了。”她之前就想通过七彩尾羽寻找王母的踪迹，但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只有生死关才会这样。叶凝也不敢盲目的冲去王母殿。 笑鹤面沉如水，本以为叶凝的记忆中就有答案，现在反而有了更多的问题，见乘宣和叶凝还一头雾水，她倒是想到一种可能。 笑鹤斟酌了一番才开口：“若是新的精魄，那只有一个问题了。” “谁能造新的精魄？” “隐世大能或是神？” 叶凝和乘宣连连猜测又自己否认，毕竟在他们的认知中只有母神才能造精魄。 笑鹤叹了口气：“仙草精魄不是还会与天地共生吗？天道不灭，精魄不死。” “可是这样的精魄并没有神性。” 越说越绕，百晓生只见得几人嘴皮上下翻飞，耳中脑中全是“精魄” 、“神性”、“重生”、“新生”……眼看着笑鹤也失了淡定，他赶紧喊道：“等等、等等。” 叶凝、笑鹤、乘宣一起看向百晓生，笑鹤眼中甚至带了隐隐杀气，百晓生搓着手嘿嘿一笑：“要不等王母出关了问问？” “可是封印快要解开了。” “那就随他解开，碧海潮息珠的隐匿功能可以蒙蔽母神的眼睛，就算现世了，堂堂魔界还怕了那些宵小？至于隐世大能，现下大能不多，他们贸然动手也会引发天劫，或陨落或强制飞升，若是还想留在此间行为就会受到约束，所以情况没有那么遭。”百晓生顿了顿又说道：“况且与其猜来猜去，不如等待精魄成长，有心之人自会现出马脚。” 百晓生的话也有道理，叶凝心中倒是有了其他打算，想问的也问的差不多了，她和乘宣也告辞离开。 离开前，笑鹤拉着叶凝道：“天道一向公平，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就如我和阿生，我能见常人所不能见之物，而阿生知晓天下事，这是他的种族天赋。” 第136章 返程 “知道的越多受到的约束也就越多。有些天机泄露了无事，因为那是被允许的。”笑鹤好似知道了叶凝心中所想，道，“去吧，去找你想要的答案。” 走在道上没多久，叶凝停了下来。 “怎么了？”乘宣见她停下来问道。 叶凝回头望了一眼，天溯楼漆黑房檐在一片清雾中若隐若现，然金色的阳光正奋力穿透清雾，试图给天溯楼披上一层金甲。 叶凝转头看向乘宣，见他眼中皆是关切，叶凝心中一暖道：“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嗯。” 两人越走越远，直至身影淹没在光中。 “他们走了，”百晓生手搭在栏杆上远远望着两粒越来越小的身影。 …… 身后半晌没有回应，只有一些吱吱啦啦的声音，他奇怪的回头，见笑鹤淡定的坐着，面前是一个带锁的木匣子。 百晓生赶忙凑到笑鹤身旁，问道：“怎么拿出这个来了。” “我想是时候了……” 木匣子被打开，里面躺着一枚玉佩和一把巴掌大的小巧匕首。 “你决定了吗？” “嗯。” …… 回到小院时，乘碧丝毫不见早晨的异样，和阿木欢欢喜喜的在院里喂鱼，叶凝也跑了过去，阿木每次只丢下一点点鱼食，惹得鱼儿相互争抢，乘碧看不下去，另拿了鱼食在一旁大把大把的丢下，霎时引来一大群红鱼。 “怎么这么多鱼？”叶凝抱着手有些诧异，记得刚来时这池中不过几尾鱼，这才几天…… 阿木和乘碧神秘一笑，“叶凝姐，你看。” 只见阿木端起脚边的一个装着水的小盆，叶凝凑近才看到水中有一团东西，是一堆芝麻大小的圆球，正随着水波荡漾。 “这是什么？” “叶姨，你看，”乘碧朝其中一粒小圆球输入一条细细的灵力，那粒小圆球在叶凝的眼皮子下膨胀，破裂，最后钻出一条小小鱼苗，乘碧灵力未停，鱼苗瞬息长成一尾红尾锦鲤，阿木将小盆一泼，鱼儿混着水落入池中，很快融到那一大群锦鲤中，再也分不清哪条是哪条。 原来乘碧和阿木在池边喂鱼时发现了一团鱼卵，机缘巧合下乘碧发现自己的灵力能加速卵的成长。没过多久，两人就催生了一群鱼出来。 这样看来乘碧的灵力和碧心是同出一脉的，那又怎么会精魄不同呢，临走前笑鹤那番无缘无故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叶凝没想明白索性也不再想，三人又在池边笑闹了一阵，直到见着九衡，他面容严肃，步履匆匆的进了乘宣的房间，半天没出来。 叶凝几人刚走到堂前，乘宣就出来了。 “二哥。我可以孵鱼了。”乘碧欣喜的冲过去说道。 “哟，咱小阿碧厉害了，”乘宣赞许的点点头，站在堂前没动。 等乘碧和阿木进了大厅，叶凝落后一步问道：“出什么事了？” 乘宣轻笑了一声反问道：“能有什么事儿？” “少来，”叶凝瞪了他一眼，见他扬眉笑的更欢，反而有些莫名，“你笑什么？” 第137章 密信 乘宣心中烦闷有如被一双手归置一旁，不留一丝，畅快极了。他敛了笑容将手中的密信递给叶凝。 叶凝打开扫了一通，密信是大皇女寄来的，如她本人一般，语言简洁，内容却让叶凝越看越心惊。 “妖族大军压境？” “嗯。还有一件事。”乘宣拿出另一封密信，这封信自妖界传来，“妖王已逝，你猜谁是新的妖王。” “姬合啊？”叶凝随口说道，“总不是那个魏九吧。” 乘宣抚掌道：“不愧是叶凝，就是魏九。” “魏九，好像没多大吧，能服众？” “这就是有意思的地方，从妖王死到魏九继位，姬合都没有出现过，魏九即位后连颁两道妖王令，一道是追杀姬合。另一道是迎艳魑回宫，封大公主名号，同理朝政。” “什么？？？” 消息太过匪夷所思，叶凝不知道是先说姬合还是先说艳魑 。艳魑居然没死？姬合居然没回去？一时间叶凝的嘴巴张了又闭，脸上一阵红红白白，最后冷不丁吸了口风进去，呛得她咳了两声，再开口时声音又急又哑。 “这是怎么回事？” 乘宣隔空取来桌上的一杯茶给她喝下，待她缓过气来才说道：“别急，当时的情况下艳魑还能活下来，她背后一定是有其他人，这个人能阻止姬合，联合魏九，不是个小角色。” “现在等于整个妖界握在艳魑手中，”叶凝捏着杯子，眉头皱的死紧，她沉吟片刻说道：“艳魑这番死里逃生，乌金他们可危险了。不行，得马上通知黑木长老，仙界可不是什么金池汤城。乌金他们又都在闭关，怕是要遭到报复。” “我已经第一时间找人通知黑木长老了，现在我们得先回魔界。自始至终艳魑身上没有鬼气，那么她的背后之人不是人修就是妖修或者仙界之人。现在看来来自人界最有可能，目前我们在明他们在暗，阿碧的封印也即将解开，这时候不宜与他们纠缠，回魔界最好。” 叶凝忙不迭点头说道：“好，拍卖会结束了，这也没什么好停留的。” 通知了乘碧和阿木一声，几人快速收拾好行李。本来也是轻装出行，拍卖品除了几件小的随身带着，其余大件的乘宣直接找了素三。纳海可以护送拍品，这是他们针对拍客特有的服务，他们有特殊的通道，不过只能走拍品。素三同时替他们备好了马车，九衡检查过后，几人连夜启程。 人界极北 乘宣放下车帘挡住纷飞的雪花，叶凝把手捂在兽皮毯中，见他神情严肃，以往淡然的脸上没有一丝轻松。 心中的希望之火几乎熄灭了，但叶凝犹不死心问道：“还没停吗？” “嗯。”乘宣垂下眼帘，他拍掉身上的残雪，坐在犬车一角，喝了口酒后身子才慢慢回暖。 乘碧在一旁听到后哀叹一声，打了个哆嗦又缩回兽皮毯中。他瞥了一眼身旁，阿木兜帽遮着脸，正睡得迷迷糊糊的。 第138章 极北风雪 乘宣看着萎靡不振的几人开口道：“雪小了点，待视线清晰了，我们换个地方避避，等雪完全停了再出发。” 叶凝缩的跟只鹌鹑似的，嘴也不想张了，只从鼻腔中“嗯”了一声。 也不知是什么运气，回去时遇上混沌海一年一度的海啸季提前，海面波涛汹涌，水下险象环生，几人只得换了路线，穿越人界，自极北回魔界。 谁知刚在冰原上走了两天就遇上暴风雪，上一息还是云散天晴，下一息狂风卷着雪花，呼啸而来，冰雹倾天而降，几人没有防备，被雪粉铺了满脸，待回过神来，前方一片白茫茫，真应了那句“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 暴风雪的极北就连修者都不敢轻易涉足。 风雪太大阻了视线，视线一旦有了盲区就有了危险，乘宣原地设下结界阻挡风雪，几人就待在车上等待风雪停息。 他们坐的犬车与寻常犬车不同，十几条强壮灵犬拉的雪橇车，为了避风设了门窗，做成马车厢的样式，暖和但速度慢，往往灵犬奋力拉上小半天就得停下休整。 暴风雪过后还未喘口气又是满天飞雪，只是风小了点。 几人怕走散就在原地等待，这一等就是五天。 乘宣的结界挡住了暴风狂雪，为了保存灵力，他和叶凝轮换着支撑结界，乘碧和阿木时刻保持灵力运转以防冻僵，大将军更是在出去蹦了两次后便缩在叶凝怀中不愿动弹。 这场风雪直到第二日才稍稍小了点，九衡驾着犬车缓缓前行，暴风雪过后，地上的积雪堆了厚厚一层，犬车没走几步就一歪陷进一个雪坑中，跑在最后的两只灵犬来不及反应就被脖链拉倒在地，四肢在地上徒劳的蹬着，呜呜直叫唤。 九衡无奈只得请几人下车，雪坑太深，再坐上人，车更是拉不起来。 冰冷的霜风随着呼吸进入体内刀割般的疼，叶凝抖着手召出青辰，剑气四射直扫出一块平地来，不一会儿又有洋洋洒洒的雪花落下，看来这雪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了。 九衡拉着绳归整灵犬，喊着号子挥着马鞭，在灵犬齐齐用力的刹那，乘宣一挥手，一股灵力拖着车，灵犬顺利将车拉出雪坑，但由于在雪天待得太久，有几匹灵犬没走几步就力竭倒在一旁。 “应该是那边。”叶凝凭着记忆指着一个方向，看着灵犬厚实皮毛下大幅起伏的腹部，她垂下眼遮住眼中的不忍，低声说道：“这场风雪太冷了。” 灵犬休息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拉着车朝着叶凝所指的方向前进，叶凝和九衡并排坐着，她带着皮帽，面巾挡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不应该啊。”叶凝张嘴就会吃风，她在面巾下小声嘟囔着。她以往也在极北“修行”过，极北从没这么冷过，他们做足了准备，没想到被一场暴风雪打乱了脚步。 昏昏沉沉的跑了一段，直到远处显出一座高大的蒙蒙影子。 第139章 遇袭 叶凝振奋起来，顾不得冻手，伸手指向远方那处蒙蒙的影子道：“九衡，那里。” “哪里？终于要到了吗？”乘碧在车里听到后迫不及待的探出头来，他伸长脖子看了一阵，“那是座冰山吗？” “是那里。”叶凝一手搭在额前，冻得苍白的脸上挂满笑容，她朗声说道：“我记得，回魔界的通道就在那座冰山中。” 乘碧一听兴奋极了，他回身用力的拍阿木，边拍边喊道：“阿木阿木，快醒醒快醒醒，我们要到了。” “啊？”阿木不可置信的将兜帽掀起一个角，缩在毯子里还有些不愿动弹。 九衡驾着犬车顺着叶凝所指的方向而去，乘碧一手扒着车门沿，还在锲而不舍的叫阿木，乘宣喝尽壶中最后一滴酒，嘴角勾了勾。 安静了几日的犬车又充满了欢声笑语，九衡却缰绳一拉放慢了速度，直到犬车停下。 犬车突兀的停下，乘碧没抓稳一时不察摔进车里，被乘宣眼疾手快的拉住。 安抚的拍拍乘碧，乘宣掀开车帘问道：“怎么了。” 在远处，蒙蒙的影子缓缓拔地而起。 “有埋伏。”叶凝话音刚落，一枚短箭破空而来，她提剑一挡，短箭没入一旁的雪地，只剩箭尾在空气中颤动。 随后茫茫飞雪中袭来一阵箭雨，乘宣反手一把将乘碧和阿木按在身下，叶凝和九衡挥着兵器，短箭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漫天的飞雪中，隐隐走出一列人马，领头的人一身暗色大氅，兜帽遮住大半张脸，露出的下巴也在面巾下遮的严严实实，其余人皆着紫衣，一些人手持弩机，还有一些人身旁伴着妖兽，暴虐的妖虎，高大的妖熊，猥琐的鼠，冷血的蛇……这些凶名在外的妖兽此时乖得像小狗，高矮不一的妖兽刨着脚下的积雪。叶凝微眯着眼甚至能看到妖兽微张的口中不断滴落的涎水。 是妖族？ 九衡大声问道：“来者何人？” 没有人回答…… 那一行人没有出声，踏着雪沙径直奔众人而来，杀意尽显。 他们还未靠近，电光火石间平地拔起数条冰锥，横在两方之间。 叶凝掌中的冰芒还未平息，几只妖鼠就已经冲到冰锥前，半点没停歇的张口啃起来。它们的身体有成人大腿粗，门齿又尖又长，坚硬的冰锥在利齿下应声而断。叶凝不断升起新的冰锥，冰锥坚硬冻得牙生疼，不一会儿，妖鼠的速度慢了下来。 为首的人见部下被阻，手中长剑一挥，一道凌厉的剑气将冰锥冲出一条道来。 叶凝见状运转灵力竖起两道冰墙，趁这机会她让乘碧唤醒无尽环，和阿木下了车。 “护着他们离开。”叶凝边施法边冲九衡说道。 九衡下意识看了眼乘宣，乘宣抽出噬霆，说道：“听她的。” 哗啦哗啦，冰墙接连而碎，叶凝后撤一步稳住身子，吞下涌上喉间的鲜血，看着快冲到面前的妖兽，她轻嗤了一声，召出青辰如一片落叶冲进妖兽堆中。 第140章 混战 妖兽暴虐，叶凝也没有留手，青辰剑带着凛冽杀意在妖兽群中穿行，剑光如游龙，一招一式下，妖兽接二连三的倒在地上，鲜血浸湿了身下的雪地，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妖兽，凶残暴躁皮糙肉厚杀之不尽。 “嗬……嗬……”挑起一具妖狐尸体将扑过来的冰蛇砸落在地，叶凝大口喘着气，体内的灵力在血气的刺激下沸腾的厉害，她甩了甩青辰剑，任剑上的妖兽血成股落下。 还未等她喘上两口气，一只妖熊半睁着受伤的眼，又朝她冲了过来…… 叶凝被妖兽围了个囫囵，乘宣则对上了那些紫衣杀手，这些人修为高、配合默契、无惧伤痛且悍不畏死，他们组成阵法将乘宣困在其中，一人死去，马上有人补上他的位置。反向的他们也被乘宣拖住，无法靠近乘碧几人。 九衡记得他们的吩咐，护着乘碧和阿木，只时不时杀掉落单的人和妖兽。 兽吼声、喊杀声四起，整个极北旷野间充满了刀剑相击的刺耳声响，漫天的雪花中夹杂着人、兽的惨嚎，身后又有人举刀而上，乘宣横刀而挡，手腕转动顺势割下他的手臂。 不知杀了多少人，多少妖兽，在源源不断的血气中乘宣眼眸黯黑，嗜血的念头顺着脖子上的青筋在脑中冒起。 杀！ 杀！ 杀！ 叶凝的手举起、挥剑，配合灵力攻击直到麻木，已经数不清杀了多少妖兽，但身旁的妖兽还是围的满满的。 再次将一只跃起的妖鼠砍成两节，叶凝身旁短暂出现了一小片空白。沸腾的妖鼠血落在脸上已是一片冰凉，惊得她被血气刺激的大脑冷静片刻。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妖兽？ 还没想明白，一匹妖狼朝叶凝冲来，她踩在它头上顺势跳起，这才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圆圆的黑洞，妖兽从黑洞中如潮水般涌出。 这是…… “妖兽布袋！” 阿木正护着乘碧躲在犬车一侧，趁着混乱他抬头张望，正巧看到那个黑洞。 “什么妖兽布袋？”乘碧急着问道。 “这是一种术法，”阿木看见黑洞旁站了一个人正在施法，他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在妖界之主的允许下，可以在其他界短时间建立一个连通妖界的通道，妖兽能借这个通道出来，在其他界短暂的待一会儿。这种术法会扰乱各界平衡，早已被禁止修行，怎么会还有人会？” “这个入口不关，整个妖界的妖兽都会过来，仅凭我们几人是无法抗衡的，”阿木皱着眉头死死盯着那个黑洞，“必须把他关了。” 乘碧见乘宣和叶凝都脱不开身，他静了片刻，问道：“这个怎么关？” 阿木看了他一眼，乘碧眼中是化不开的坚定。正巧九衡杀了一匹妖狼，靠过来。 阿木赶紧冲他说道：“九衡，我们去干掉那个人，”他指着妖兽布袋旁专注施法的人。 九衡朝黑洞看去，黑洞离这边有几十步的距离，这几十步中有无数妖兽，杀手，还有一位至始至终没有出过手的领头人。 第141章 妖兽布袋 思及此，九衡四处张望后最终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雪地上。 阿木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是一把落在地上的弩机，短箭的威力他见识过了，几十步的距离眨眼即至，取人性命不在话下。 九衡捡起弩机又就地捡了些短箭，他半跪在地，上短箭、瞄准、扣扳机、发射，一气呵成。 短箭呼啸而过。 短箭射进黑洞里。 …… …… …… 九衡怔了怔，手臂托着弩机，再次射出一箭。 短箭飞过几只妖兽的头顶擦着一只裂口兽的头落下，那只裂口兽颤抖了一下，头顶六只眼珠乱晃一番后定定的看着阿木几人，紧接着这只裂口兽快速蠕动着软肢爬行过来，几条长触须四处飞舞。 ！！！ 阿木一埋头，躲过一条舞动的触须，趁九衡拦住裂口兽的间隙，他拉着乘碧躲到一个雪坑里，雪坑比想象的深，没有想象的冰冷和疼痛，反而是暖融融、软绵绵的。乘碧睁开一只眼，和一对蓝眼睛看了个正着。 “呜……” 竟然是一只灵犬，乘碧环顾四周，一条挨着一条的灵犬，此时都抬起头看着他，阿木一心关注着雪坑外的动静还没发现坑里的状况。 灵犬脖颈上的项圈连着半截绳子，绳子切口平滑看起来十分眼熟。 是了，遇袭时,九衡砍断了灵犬的缰绳,混乱中没人注意到,这群灵犬没被妖兽吃、没被杀，一直悄摸着躲在这个雪坑中，而乘碧和阿木正巧落在这群灵犬身上。 ”这么多灵犬？\"阿木回神过来也惊了一呆，“正好，你留在这，我去帮九衡。”阿木说完没等乘碧回答就翻出了雪坑。 “哦对了。这个收好。“阿木将冻的恹恹的大将军递给乘碧，临走前不忘用菌丝织网一般封住坑口，飞雪落下后坑口被遮盖起来，在远处连雪坑的影子都看不见。 ”哎。“阿木动作太快，乘碧还没抗议就连坑口都被封了起来，他只能蹲在坑里和灵犬待在一起，虽然气闷，但他心里明白，自己修为如此低对于众人来说是个拖油瓶，在那里还得让他们分心保护自己。与其去碍手碍脚，不如在这里躲着，不让他们分心。 虽是这样想的，但乘碧心里还是不太舒服，只下定决心回魔界后一定好好修行，不说成为高手，至少得有一定自保能力，不拖累大家。 阿木爬上雪坑后才发现黑洞不知何时又扩大了一倍，通道的大小是与妖兽的体型相适宜的，这样大的黑洞，怕是有大体型的妖兽要出来了。 这对于他们并不是好事，叶凝被妖兽缠着脱不开身，乘宣身边的杀手少了，但领头人的加入让他压力倍增，身上平添数道伤痕后他的动作无意地开始缓慢起来。九衡也发现了这个变化，他抛开弩机，打算冲过去，没几步就被妖兽缠上…… 反而刚爬出雪坑的阿木无人关注。他趴在地上，身上围着雪白的披风，披风下四肢紧紧的贴着雪地，在他的身下与大地相贴的地方，无数菌丝伸出…… 第142章 极北混战(一) 黑色的菌丝在雪地下小心翼翼的探寻，一些折戟于厚厚的冰层，一些在冻土上费力的钻寻，但是极北的地下比地上还冷，阿木的菌丝没往地下走多远就动弹不得了，连菌丝上外溢的灵气都结上了一层冰霜，有些干脆就断在土里。 木茸能适应阴冷的环境，面对这冰天雪地也是一筹莫展。 阿木勉强收回剩余的菌丝，在地上趴了这么一小会儿，他的手脚都已经冻僵了。刀剑相交的声音伴随着妖兽的咆哮声传过来，眼看着越来越大的黑洞，他小心翼翼的将手捂在脖颈间。 手下的跳动感如此鲜活，他一眼不眨的看着前方的打斗，手下一用力。一声闷哼后阿木手中多了一条菌丝，菌丝黑色，比一般的菌丝粗壮许多。 随意的将脖颈上的血止住，阿木运转灵力将菌丝按进雪里。菌丝如游龙入海霎时失去踪影，只有阿木知道他已经穿过冰层入到坚硬的冻土中。 地上激战正酣，杀手、妖兽的注意力都在叶凝几人身上，在地下，阿木只管用全身灵力催动菌丝，也算有惊无险的穿行过妖兽群。 不敢靠的太近，菌丝堪堪停留在施法术士几步远的地方，菌丝自一个拳头大小的雪坑中露出一丝来，透过菌丝阿木看到施法术士闭着眼，面色苍白神情专注，手中紫黑色的灵力不断溢出补到黑洞上，在他周围一直徘徊着一只双头食人妖，似在守护。 双头食人妖性情暴虐，力大无比，他疙疙瘩瘩的脸上四只眼睛咕噜噜的转动，将周围一切都收入眼底。 阿木不敢发出大的动静，菌丝静静的搭在雪坑边，像是哪只妖兽身上掉落的一根毛发。 轰隆隆…… 轰隆隆…… 咚 咚 咚 轰隆隆…… 轰隆隆…… 咚 咚 咚 酣战中的叶凝闻声望去，此时黑洞已经长到了两层楼高，巨大的雷鸣声自黑洞中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大地的震动。 是什么…… 没等多久，叶凝脑中一闪，她一剑划开面前妖狼的脖子，朝着乘宣大吼道：“快走，是雷鸣龙！”说着她焦急的看向四周寻找乘碧几人，然而她只看到九衡在奋力厮杀，乘碧和阿木不见踪影。 她艰难的朝九衡靠近，边靠近边喊道：“阿碧和阿木呢？” 九衡一时也不知道乘碧他们躲到了哪里，杀了裂口兽后他就被妖兽围了起来，刚开始余光看见阿木和乘碧朝后面撤走，后来就没看到两人，想是躲起来了。他想要去找手脚又被妖兽缠住。 乘宣劈退面前的领头人，布满血迹的脸上罕见的露出怒容，他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将雷鸣龙引到极北！” 领头人止住身上的血，闻言开口道：“只要能留下你们的命。”说话间又朝乘宣攻了过来。他的声音粗糙难听，身手却极其凌厉，乘宣侧身躲开，反身砍翻一位杀手后又和领头人战到一块儿。他周围的杀手已经死的七七八八，还活着的不过两三人。 第143章 极北混战(二) 叶凝和九衡汇合到一起被妖兽团团围住，乘宣被领头人绊住手脚，阿木和乘碧不见踪影，而雷鸣声由远而近，伴随着令人心颤的脚步声即将冲出黑洞。 叶凝俏脸一片肃然，她拧着眉心下一横，冲九衡快速说道：“我去阻止雷鸣龙，你找到阿碧和阿木，保护他们。” “叶姑娘你怎么过去？” 回答九衡的是叶凝的一个轻盈起跳。她趁刃齿妖虎甩尾时，踩在他的尾巴上借力一跃随即落在数步开外的一匹妖狼身上，脚尖连点，叶凝踩着妖兽的头或脊背朝着黑洞跑去。 叶凝小心翼翼的朝着施法者直奔而去，身旁的妖兽或张口或抬爪她只是尽力躲避。饶是如此，她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好在妖兽阻拦不了叶凝也没有恋战，只顾闷头朝乘宣和九衡冲去，这无形的给叶凝减轻了压力。 离施法者越来越近，叶凝反而更谨慎起来。 随着黑洞的扩大，施法者挪到了黑洞的斜后侧，妖兽自黑洞出来就径直朝前，渐渐的他身边出现了一个真空地带。这个真空地带诡异的安静，没有一只妖兽落足，叶凝刚落脚，脑后一阵劲风袭来，她埋头敏捷的朝前一滚。 咔嚓一声空响。 叶凝站定才有空打量面前的这头双头食人妖。 它像人一样站立着，浑身暗红，脖子又粗又长顶着两个大脑袋，疙疙瘩瘩的脸上四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叶凝，两张大嘴嵌在脸上占了大半空间，方才咬空后，此时大嘴正不满的张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双排利齿，两只前肢前端是三指利爪，爪尖锋利隐隐现出寒光，下肢粗壮，脚掌宽大稳实地踩在地上，背后一条细长的尾巴拖在地上。 喀嚓喀嚓 双头食人妖盯着叶凝不停地张合着大嘴，涎水滴落在地上烙出深洞，在阵阵白烟中双头食人妖后腿一蹬，挥着利爪冲向叶凝。 锵……利爪和青辰剑撞在一起，在剑上落下一串火花，随后他张着嘴朝叶凝咬去。 叶凝侧身躲开，目光穿过黑洞隐隐看见一只尖角。她抬脚将双头食人妖踹开，一手掐诀往青辰剑一抹，霎时整个人和剑都凝上阵阵寒意，连极北的冰雪都要退避三舍，这正是叶凝领悟的“冰魄神掌”，借极北之意，循环往复，用之不绝。 双头食人妖看着眼前冰冷到没有声息的人，喉咙中发出咕咕两声，似是疑惑。 叶凝可不管那么多，趁它分神之际，凝聚气力快速刺来一剑，它躲闪不及，肩膀被青辰剑刺穿。 “吼” 双头食人妖愤怒的大吼着，它双眼通红，两只利爪朝叶凝面门挥去，将她拍退后追着上前随即一口咬上，叶凝格挡开后，它另一个头追上来死死咬着青辰剑，青辰剑的寒意传到他的身上，食人妖由牙齿到脸都结上冰霜。 一人一妖陷入僵持，听着黑洞中的动静叶凝心下着急，腰一用力蹬在食人妖膝上，手中长剑转动试图挣脱束缚。 第144章 极北混战(三) 食人妖口中吃痛，猛然松嘴，叶凝趁机腰一用力蹬在食人妖膝上，一个翻身顺势挣脱开食人妖。 食人妖口中鲜血直流，它吼叫一声再次扑咬在青辰剑上，叶凝将灵力激发到最大，极寒之力自剑上激发，将食人妖上半身冻结。食人妖死咬着青辰剑，眼珠艰难的转动，粗壮的下肢缓缓挪动。 察觉到食人妖在将自己缓缓带近妖兽群，叶凝下盘发力死坠着不动。 猛然直觉不好，她一偏身子。 一道黑影自身侧砸下，那是一条黑色的尾巴，尖端长满倒刺，方才趁着叶凝不注意朝她背心而来，叶凝堪堪躲开要害后，尾巴去势不减在她腰上划过。 几滴血落在雪地上如红梅开放，叶凝捂着腰狠狠盯着食人妖。 带着淋漓血肉的尾巴缓缓抬到食人妖嘴边，它伸出粗糙的舌头将血肉卷入口中，血肉中纯净的灵气涌进体内，他肩上的伤口立马恢复如初，食人妖浑浊的眼睛随之一亮，甩着舌头扑向叶凝。 这下只要不是要害部位受伤，无论叶凝对它是砍是打都不管，食人妖一心想着叶凝的血肉，每一次扑咬都带着狠劲儿，时不时还操纵尾巴攻击。 叶凝先前经历了妖兽群的车轮战，还没缓过气来，再遇到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很快便觉得后劲不足，食人妖也趁机自她身上扯下两块肉来，每吃一块它身上的伤就恢复一些。 食人妖本就是大妖，多一个头修为翻倍，现下又吃了叶凝的血肉，渐渐的两人角色互换，食人妖精力十足，而叶凝逐渐虚弱起来，有时连它的攻击都没法完全躲开。 见叶凝气息不稳，食人妖嘎嘎乱叫着扑过去。这一下又快又猛，叶凝躲闪不及被它按倒在地，青辰剑也被拍飞，打着旋插在远处雪堆上。 两张长满利齿的嘴咔擦咔擦张合着，极力靠近叶凝。叶凝不仅要躲开利齿、涎水还要提防一旁伺机而动的尾巴，她的灵力耗得飞快。灵海传来一丝疼痛，叶凝咬着牙召唤青辰剑，自苏醒来她还未如此狼狈过。 青辰剑嗡嗡震动，被一只脚踩进雪里，直到脚下的剑再无动静，施法者才继续变幻手诀扩大黑洞，他抬头望了一眼黑洞，黑洞中已经没有妖兽出来，而震颤大地的脚步声近在咫尺，他嘴角一扬，露出满意的笑。 青辰剑被阻，叶凝喉头动了动，随即眼一沉，眉心浮出一朵小小的青莲虚影，青莲莲瓣微颤，还没等他长大，阴影罩下，食人妖一口将青莲吞入口中。 叶凝再也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血喷了食人妖一脸，它伸出舌头在脸上一卷，将血舔的一丝不剩。见叶凝躺在地上气若游丝，它闭上嘴，凑到叶凝跟前，眼睛一眼不眨的盯着叶凝。 叶凝看着它眼中倒映的脸，在团团白雾中，眼神逐渐迷离。 看了一会儿确定叶凝已经陷入幻觉完全失去攻击力，食人妖才站起身来，尾巴一卷，拖着叶凝朝一旁走去。 第145章 极北混战(四) 没去打扰施法者，食人妖识趣的将叶凝拖到一个雪窝里，那里是它方才一直待着的地方。 蹲到叶凝身旁，它刮着爪子抬起尾巴朝叶凝心口刺去，一道刀影闪过，那刀影速度极快，飞来到离开不过一息之间，食人妖看着掉在地上的半截尾巴愣了愣，此时疼痛才传到大脑，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嚎。 不知何时一根黑丝悄无声息的缠上它的脖颈，柔弱的黑丝一绕一拉，食人妖的头落地时还张着嘴在嚎叫。这根黑丝好像一个信号，叶凝倏的睁开眼睛，清明的眼中食人妖仅剩的头轰一声爆炸了…… 碎肉混着血雾洒落一地，无头的身躯摇晃几下后轰然倒下…… 叶凝喘着气站起来，没人注意到黑丝一晃没了身影。 施法者看见双头食人妖倒下也没慌张，松开脚任青辰剑回到叶凝手中，他手上动作不停，率先开口道：“如果我是你，就跑的远远的。” “怎，怎么可能。”叶凝艰难的说道，她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刚刚她引爆食人妖脑内青莲，食人妖死了，但她也受到反噬，还能站着全靠体内那口气。 乘宣隔得很远，能将噬霆挥过来已是极致，且不说紫衣杀手，光是那些妖兽就让他与九衡无暇分身，若是逃走一头，对人界都是极大的灾难。 还能怎么做呢，叶凝惨淡的笑了，一呼一吸都拉扯着伤口，极致的疼痛中她缓缓举起青辰剑刺向施法者。 施法者敏捷的一躲，朝黑洞跑去。他注意力全在黑洞上，手中法诀没停，脚下没注意路过食人妖的尸体时差点被绊倒。 没跑几步就被青辰剑拦住去路，施法者刚好站在黑洞边，他叹了口气老气横秋的说道：“如果我是你，就跑的远远的。” 叶凝同样回答他道：“这怎么可能。” 青辰剑指着施法者的喉咙，叶凝厉声喝道：“停下。” 施法者闻言放下手，他耸耸肩道：“迟了。” 话音刚落，几道闪电自黑洞中传出胡乱击在雪地上，溅起无数雪块，躲闪不及的妖兽瞬间全身焦黑没了生息。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近在耳边。一些地上的雪粒都被震的跳起来。 一头身形高大的妖兽缓缓探出头来，头似驼，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项似蛇，头上有尺木，口旁有须髯，喉下有逆鳞，浑身缠绕着耀眼的闪电，走出黑洞的那只脚，脚爪似鹰，脚掌似虎，入目的鳞片泛着蓝黑色的光泽。 果真是雷鸣龙。 在众人的目光中，雷鸣龙一步一步走的缓慢，许久才出来小半个身子，但黑洞已经被他撑到极致，他被卡在洞口，大半个身子还在妖界，挣扎几下后他朝天吼叫了一声。 周围的妖兽都瑟瑟发抖，跪倒在他的威压之下，这是妖兽印在骨血中的阶级臣服。 施法者有些错愕，雷鸣龙的高大超乎了他的想象，他手中结印继续扩大黑洞，见叶凝双眼通红，他撇撇嘴又说了一遍：“如果我是你，就跑的远远的。” 第146章 极北混战(五) 同样的话说了三遍，叶凝不想再回答，但是施法者的神情过于轻松，甚至在青辰剑尖刺破他的皮肤时还有闲暇跺脚。 他脚下力道并不大，但仿佛共振般一旁早已死去的食人妖晃动着站了起来。 没了头，肩部以上光秃秃的，食人妖还是站的笔直，它身上一阵蠕动，很快胸口睁开一双眼，肚腹处张开一张嘴，口中排排利齿层层叠叠，让人生寒。 施法者只瞟了一眼继续施法，苍白的脸上没有诧异。 叶凝这下终于明白为什么只有一只食人妖守护施法者了。它不是双头食人妖，是三头食人妖王。 食人妖每修炼出一个头修为就会翻倍，三头食人妖修为极高，跻身妖王之列，可与仙人一战。若是四个头，怕是比雷鸣龙还难缠。 叶凝倒吸了口凉气，脸上青白一片，震惊之余她已将霜寒之意遍布全身，此刻她的灵脉中是寒意，浑身流淌的是冰雪，一举一动都搅弄着雪花。 锵 青辰剑与利齿再次相碰，弥漫的寒意只让利齿顿了顿，食人妖大口一张，它身子朝前一送。 喀嚓喀嚓。 电光火石间叶凝手一松，一排利齿咬到剑柄，它口中像是有无限空间，嘴一张一合将青辰剑整个吞下。 叶凝再也得不到青辰剑的回应，看来食人妖腹中另有玄机。 叶凝以手捏诀，借极北寒意为剑，与食人妖战了起来，她刻意拉开距离，试图寻找食人妖的薄弱之处。1食人妖一时近不得她身，又被寒意伤了几次，气的捶胸顿足，动作愈发凶狠起来，两人一个打一个躲，陷入了胶着。 施法者的全力动作下，黑洞又扩大了一圈，雷鸣龙用力的挤着洞口，他的背上有一只独角，此时正是独角卡在了洞后导致后半个身子都出不来，急的它连连怒吼，口中闪电四溢，在地上击出数个深坑。 施法者双手颤抖，努力维持着黑洞，本就苍白的脸已经接近透明。这只雷鸣龙的个头出乎了他的意料，强行撑大黑洞已经到了他的极致，现下进退两难。 黑洞这边的动静引起了领头人的注意，他暗骂一声废物，趁着间隙自袖中甩出一物。 那是一只金色的小虫，只有蚕豆大小，圆润的身子，挥动着半透明的翅膀灵活又快速的朝黑洞飞去，眨眼便到了雷鸣龙身前，它一个转弯躲过雷鸣龙的鼻息，贴在施法者颤抖的手上，施法者下意识一看，脸色剧变，顾不得法阵，他赶紧将小虫甩开。 小虫头一埋，整个身子钻进了施法者的手背皮下，一个小鼓包自手背快速朝手臂涌动，施法者赶紧以手做刀砍向大臂，但为时已晚，鼓包自手刀下钻过，施法者浑身震颤仿佛打摆子一样，他的身体跟吹胀的羊皮袋一样急速膨胀，快要爆炸时又立马恢复原样。 待施法者再次抬起头时，他苍白的脸一片通红，双目金色但无神，浑身灵力翻涌，比之前修为高了好几阶。 第147章 极北混战(六) 施法者缓缓抬起双手，指尖灵力喷涌而出，法阵红光大射，黑洞缓缓扩大。 感受到黑洞的变化，雷鸣龙动了动身子，自鼻中喷出两股浓重的鼻息，他抬头望去，目光所及，皆是纯白。极北的冰天雪地映入眼帘，那是一片新的地界，无主。 吼！ 雷鸣龙扭动了几下感觉黑洞越发松快，没看多久就被身旁的动静吸引，叶凝和食人妖的圈子越画越大，眼下都到雷鸣龙跟前了。 “小心！” 目之所及，乘宣大喊一声，他浑身煞气四溢，比之冰魄寒意更为刺骨，雷鸣龙远远抬起一眼，乘宣竟觉得被他直望进识海中，下一息，周身一片黑暗。 轰 浓浓的魔煞之气直冲天际，领头人被煞气逼得退到一旁，眸中惊讶过后翻腾起一片喜悦。 原来是他。 九衡见状大惊，想上前却被煞气刮到，只得大喊：“殿下！殿下！” 哪里来的喧嚣？ 乘宣心中越发的烦噪，他随手一挥，一道煞气攻向九衡，九衡以刀做挡被击的后退数步，将一个雪包压出深坑。 吼！ 雷鸣龙抬头一吼，乘宣缓缓抬着手中噬霆，一划。 一道煞气直向雷鸣龙击出，直击在黑洞边缘。 一击未中，乘宣再次出手，速度极快，转瞬便挥出数道煞气，只是乘宣似乎失了准头，道道煞气都与雷鸣龙擦肩而过。而诡异的是，领头者带着残存的杀手站在一旁没有动作。 九衡一边提防着他们，一边焦急的试图冲进煞气中唤醒乘宣，不知为何他被魔煞之气控制，心智已失，只会战斗到力竭而亡。 叶凝躲闪着食人妖，还没发现乘宣的不对，食人妖每食一滴她的血，修为就会大增，现在和她的追逐俨然是猫逗耗子。 直到黑洞越来越大，九衡才发现，乘宣每一击都稳稳的击在黑洞边缘的一个点上，配合着施法者，两人将黑洞拉扯到极致。 雷鸣龙将身子一匍匐，朝前一拱身，背上的尖角稳稳的钻出黑洞，随着硕大的身躯整个出现在众人眼前，它不耐烦的抖了抖头，仰天长啸。 吼！！！ 雷鸣龙无限的妖力伴随着吼叫蔓延开来。 离得最近的施法者被震的后退数步，吐出一口血后再也站不住，他面如金纸的坐在地上，一张口喉间又涌上一股血，呼吸间只觉得两肋如刀割疼痛，此时的他灵力四散，双眼中的金色已经褪去。 施法者眼前恍恍惚惚，极致的疼痛中一片蓝黑色如海浪涌来，像极了傍晚的海水，只是这次他要失约了。 抱歉，小宝…… 叶凝被震得滚到一边，她稳住身子才发现食人妖趴在一旁，不知死活。 余光一瞥，叶凝直觉不妙，只来得及快速朝食人妖打下几个法诀，便躲到一旁。 咔啦 凭空落下一道闪电，一只银毛妖狼被击中，来不及呜咽一声就化作飞灰。 雷鸣龙甩了甩头，背上的独角发出阵阵亮光，道道闪电自独角中发出射向四方。 第148章 极北混战(七) 独角中的闪电比先前它口中的闪电更粗更猛烈，无数的妖兽在闪电中化作焦炭，妖力弱者直接如前头妖狼一样化作飞灰。 叶凝左右躲闪，在闪电耀眼的亮光中，食人妖被击个正着，没有反抗几下就化作一团焦黑。 叶凝正试图穿越闪电去找其他人时，闪电停了。 雷鸣龙低吼了两声缓缓朝前，自他走出后黑洞中再也没有妖兽出来，黑洞像一个漩涡朝着极北大张着嘴。 施法者已死，现在谁还能关闭妖兽布袋？ 雷鸣龙不知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叶凝趁着这个机会快速靠近黑洞。她隐约还能闻到法阵的气息，阴冷，暴虐。 回忆着施法者的动作，叶凝指尖轻划，一个碧色法阵隐见雏形，法阵没有效力只是一个图案。 叶凝心中了然，妖兽布袋原是禁阵，想要重启很难。 这施法者，叶凝扫了一眼地上不成形的尸体，这施法者应是法阵创作者的后人，哪怕传承下一丝微薄的血脉也能作为引子开启法阵。 施法者已经被雷鸣龙碾碎，血肉与雪地融为一体，叶凝挑起一丝碎肉放在阵眼上，法阵一阵透亮变得完整，但仍旧没有效力。叶凝这下明白了，不过她也不是要再开启一个妖兽布袋，照着法阵再逆向划了一遍，黑洞肉眼可见的晃动 了一瞬。 有戏。 黑洞的动静引起雷鸣龙的注意，它余光一瞥看到了叶凝和她手中的法阵。 专心研究法阵的叶凝一无所觉，直到阴影袭来，她踉跄着躲开巨尾，紧接着几道闪电朝她急射而来，叶凝只得躲开，这一躲倒是差点和乘宣碰上。叶凝这才发现乘宣老老实实的站着一动不动，身上的煞气浓郁的能滴出水来。 “乘宣？” 喊了几声都没有回应，叶凝问道：“九衡，乘宣怎么了？” 九衡面色凝重，快速说道：“王爷被煞气迷了心智。刚刚还助纣为虐帮着雷鸣龙扩大妖兽布袋，雷鸣龙出来后他便一动不动了。” “怎么会这样，”叶凝不解，这极北并没有魔煞之气，乘宣这周身的煞气如此浓郁，并不像是刚刚沾染上的。 “属下也不知，”九衡快速说道。 “王爷修炼的功法本身就易吸收煞气，只是平时，对了，”九衡眼睛一亮，“叶姑娘，或许是兰因的缘故。” “兰因？” “就是那个坠子。” 叶凝顺着九衡的视线，解下乘宣之前给她的流苏吊坠，“这个？” “我记得这坠子是清心隔煞的，曾经王爷修行出了岔子，差点走火入魔被煞气控制，魔尊就炼制了兰因，自此王爷一直随身带着。” 叶凝赶紧将兰因丢给九衡，九衡将兰因打开，取出那一节似骨似玉的石头，两人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仿佛受到感应，那块石头径直飞向乘宣，毫无阻碍的穿透煞气钻进他后颈。 不一会儿，乘宣体外的煞气凝结内收汇入他的体内。乘宣眼中黑色褪去，他晃了下身子，倒了下去。 第149章 极北混战(八) 九衡接住朝后仰倒的乘宣，连点他周身几处大穴后将他扶到一边喂下灵药。 前有雷鸣龙踱步而来，侧有领头人带着杀手虎视眈眈，叶凝自残破的裙尾撕下一条碎布将青辰牢牢缠在手上，咬紧腮帮子，幸好阿木和乘碧躲起来了，还能活。 雷鸣龙走到场中就停了下来，它喷了两口龙息又开始落下闪电。 叶凝在它身侧左冲右突，却连它的身都近不了。 突然闪电停了，雷鸣龙疑惑地盯着她，喉间含着一声吼音将吐未吐，发出咕咕的声音来。 天地间突然安静了下来。一片雪花落到叶凝睫毛上，直到雪花挡住视线她才快速眨了眨眼，霎时雷鸣龙四肢扣地，龙口大张，一道比成人腰身还粗的闪电射向她。 叶凝闪身一躲，闪电去势不减射向她身后那片土地。一击未中，雷鸣龙没有停顿又吐出一团闪电球，直到将雪地击出了一个大坑。 叶凝正纳闷，一股焦味传来，满地的冻土雪块中夹杂着无数残尸断臂，有些带着皮毛，几具焦黑的尸体躺在坑底，散落在地的链绳分外眼熟。 这些焦尸是之前的灵犬？ 为什么雷鸣龙要专门攻击灵犬？ 是巧合吗？ 雷鸣龙口中的闪电没有停，一团一团的闪电球追着什么不停地吐出。 强光下谁都看不清。 待雷鸣龙合上嘴，看清地上的状况时，叶凝已是摇摇欲坠。 散落一地的焦块碎土中，乘碧如一个破布娃娃，躺在地上毫无动静。 “啊!啊！” 叶凝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嘶吼着连滚带爬的跑过去，靠近时心胆皆颤，她颤巍巍的伸出手探向乘碧的鼻息。 还有气。 心中的石头还未落地，叶凝背后一凉，下意识抱着乘碧就地一滚，一道闪电在身旁落下大坑。 “照顾好他们。”她将乘碧放好便朝着雷鸣龙冲去。 一剑砍下，龙鳞光滑如初，雷鸣龙根本不管她的小打小闹，再次独角发亮，闪电发出后在空中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新招式？ 众人愣了愣，连雷鸣龙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嗷！ 雷鸣龙嗷一声吼叫起来，一道闪电自身后黑洞钻出正好打在它的身上。坚硬的龙鳞碎裂，闪电在它身上留下了一个小坑。 它愤怒的转头朝黑洞中吐了口闪电，不一会儿在叶凝身旁冒出一个小小的黑洞，那道闪电自小小黑洞中原封不动的回击给它。 吼！ 雷鸣龙跺着脚愤怒的大吼，一双眼警惕的看着四周，却不敢再轻举妄动。 “咳……咳……才不会……让你……伤害到……他们。”阿木从雪地上慢吞吞的爬起来，两手捏诀，一个黑色的法阵在他手间形成。 “阿木，你没死。”叶凝挡在乘碧身前，开口间全是庆幸。 “我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阿木得意的一挑眉。 “叶凝姐，我们将它逼回去。”阿木说着，手下动作不停，刹那间无数黑洞围在雷鸣龙四周，这些黑洞都是相通的，无论它朝哪个方向，都逃不开。 第150章 极北混战(九) “好。”叶凝双掌朝上一撑，一个法阵旋转着扩大，不一会儿便将几人连同雷鸣龙一块儿罩住。 还嫌不够，叶凝一手朝着身前张开五指，数条细丝喷出将无数的小黑洞连接起，黑洞和丝线组成了一个束缚阵。 这下，雷鸣龙真成了瓮中之鳖。 见此情景，雷鸣龙愤怒的大吼一声，前爪不停的拍打地面，张口朝前射出一股闪电。 阿木手一动，一个黑洞将闪电完整的接下，闪电再从雷鸣龙身侧的黑洞中钻出来直接自它头顶擦过。 滴答 滴答 几滴龙血落在地上。 雷鸣龙的龙角被闪电打中了。 嗷！！！ 雷鸣龙长吼一声，抬头朝天喷出一股闪电，同样被瞬间出现的黑洞接下…… 不一会儿，它身上便有着深浅不一的伤口，鳞片脱落皮肉翻卷。 雷鸣龙喘着粗气，一双大眼死死瞪着眼前几人。 阿木拖了一个黑洞在它身前，缓缓说道：“不想死就回去。” 受伤让雷鸣龙暴躁，但它已是存活多年的妖兽，早开了灵智，疼痛反而让它愈发清醒，眼前的几人虽已是强弩之末，但，在这陌生的地界，远处白茫茫的雪后不知还蛰伏着什么，雷鸣龙并不想两败俱伤。 阿木将黑洞逼近雷鸣龙，雷鸣龙不甘的低吼着。 它被黑洞逼着步步后退，龙血滴落一地，模样甚是可怜。 看着雷鸣龙缓缓后退，叶凝面上严阵以待，心下暗暗松了口气，她的灵力即将枯竭，现在的每一丝灵力抽出都让她的灵府剧痛无比。 阿木在前方站的笔直，叶凝咬了口舌尖保持清醒，控制着头顶的法阵。 阿木怎么还会开启妖兽布袋呢，不知乘宣和阿碧怎么样了。 叶凝不敢问阿木也不敢回头去看，雷鸣龙已经退到了黑洞口，他长长的龙尾在黑洞边缘扫动。 阿木将无数小黑洞齐齐靠近雷鸣龙，而心有灵犀般，叶凝手指一蜷，丝线缩紧，两人互相配合着瞬间将雷鸣龙周身的活动空间缩小。 除了后退别无他法，雷鸣龙缓缓后退，不一会儿他的后半身就退回到黑洞中。 叶凝眼也不眨将头顶的法阵压低缩小，只求尽快将雷鸣龙赶回妖界。 然，事情永远不会如她想象的顺利。 当，无数雪块撞击在黑洞和丝线上，将整个束缚阵撞得一晃，是早在一旁旁观的领头人动了，他带着残留的杀手借着雪块的掩护冲了过来。 只是还没冲到阵前，便被人截住。 乘宣站在束缚阵前，他握着噬霆，每一刀挥出都带着浓稠的魔煞之气。 “这些人交给我。” 清晰的话语传到叶凝耳中，看着他腰间的兰因，叶凝心中欣喜，乘宣恢复了神智。 杀手本就没剩几个，并不是乘宣的对手，很快只剩下领头人还站着。知道领头人的厉害，乘宣没有留手，汇聚着煞气的噬霆狠狠砍向他，刀势之快，几个回合后领头人被一刀砍成两半，断木块和机扩零件零零散散落了一地。 第151章 极北混战(十) “怎么是傀儡？不对！”乘宣猛然反应过来，“他跑了。” 他向四周望去，白茫茫一片，领头人早就没了影子。 眼下雷鸣龙即将退回妖界，乘宣定了定心，先将眼前的妖兽布袋关了再说。 阿木和叶凝操纵着束缚阵，乘宣不敢打扰也不敢给他们输送灵力，他的灵力以魔煞之气为主，与他们的灵力不相宜，贸然输入反而会在他们体内相冲。他退到乘碧身旁，九衡一直守着乘碧，眼下他因着闪电的缘故衣衫褴褛，但气息尚稳，大约是当时灵犬替他挡了雷鸣龙的攻击。 雷鸣龙大半个身子都退回了妖界，在场的人都心下一松。 即将退回妖界的雷鸣龙不甘的仰天大吼，叶凝甚至能隐隐看见他的喉间有电光闪烁。 不敢拖延，叶凝再次联合阿木缩小束缚阵，逼得雷鸣龙只剩下头颈还在外面，他的吼叫一声接着一声，震得人耳朵生疼，遥相呼应般，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声音。 看来还得加快速度，再让他吼几声就不止是远处雪崩了。 就在叶凝这晃神间，雷鸣龙不怕死的朝着阿木吐出一个闪电球。 找死？ 闪电球被黑洞吞没，雷鸣龙没看见似的又接连吐出几个闪电球。 阿木冷哼一声，双手连连挥动，黑洞不断，霎时狭小的束缚阵中充斥着无数闪电球。 雷鸣龙的头微微低下在黑洞边缘勉强躲避着乱窜的闪电球，束缚阵短时间承受太多攻击，开始摇摇欲坠。 叶凝不得不输入更多灵力，她面容冷凝，朝阿木喊道：“他想要闪电球撑爆束缚阵。” 阿木嗯了一声，再次移动小黑洞，乱窜的闪电球被黑洞吞没后再没出现，此时雷鸣龙身后的最大黑洞中不停的传来爆破的声音，阿木将通道全部改成了单向。 与此同时，雷鸣龙身处的那个黑洞在阿木的操纵下缓缓变小，阿木咬着牙关，冷汗在头上汇成溪流，来不及落下就冻成冰晶凝在脸上，突然他心上一痛，他低头一看，胸口一个大洞正泅泅流着血，仓促间，他只来得及定住雷鸣龙身处的那个黑洞，便倒在地上，目光所及是一双血红的眼，一个矮小的妖兽就蹲在他身旁，瞪着血红的双眼，舔舐着手指上的鲜血。 “大……大……” 阿木口中喃喃了几声，双眼失去了光亮…… “啊！”叶凝发出一声凄凉的惨叫，没等她有所动作，一道闪电自黑洞中袭来，从她身侧擦过。 轰！！！ 闪电来势凶猛，叶凝被风带倒在地。那道闪电去势不减直接击中乘碧，将九衡和乘宣震的老远。 在刺眼的亮光中，她大睁着双眼，却觉得满目都是黑暗…… 不知什么时候风静了，雪停了，阳光正足，明晃晃的阳光晃在雪地上，刺的人眼睛发疼，疼的要流下泪来。 阿木和叶凝一倒下，束缚阵随之松散，阿木操纵的小黑洞如气泡一样消失在阳光下，不一会只剩下原来那个黑洞。 第152章 极北混战(十一) 雷鸣龙弓着背又从黑洞中钻出来，他扬头在空气中嗅了几下后，背上独角又朝着乘碧发出一道闪电。 他的目的很简单，似乎一直都是乘碧。 而乘宣和九衡看着乘碧再次吸收了雷鸣龙的闪电，浑身一阵电光闪烁后，电流汇聚到他的心口。 嗷！ 发现闪电对他毫无作用后雷鸣龙气急了，暴躁的踏着地再次吐出一口闪电球，但闪电球在中途便被拦截。 一股雪白的细丝将闪电球包裹吞噬。 嗷…… 雷鸣龙半伏下上身，没再动作，警惕的看着那股细丝。 唧唧 雪地上传来一阵惨叫，只见阿木倒在雪地上一动不动，那只浑身红彤彤的小妖兽被细丝缠住手脚按在地上。 这时它的真面目才展露在众人眼前，浑身通红，没有毛，指甲尖细锋利，背后一条细小的尾巴上长满倒刺，挣脱不得的它睁着一双血红的大眼，大张的嘴里是两排细密的利齿。 这…… 这只小妖的气息很熟悉，叶凝愣了愣，瞪着双眼不可置信的说道：“食……食人妖？” 只有四头食人妖才能修炼出分身之术，一分为二，叶凝现在想来食人妖修为不弱，又怎么会轻易死在雷鸣龙的闪电下呢？它分明是金蝉脱壳，一直潜伏在地下，等待时机，等着对阿木…… 没等众人看太久，一片细丝如潮水般涌出，叶凝费力的站起来。 “大……大将军。” 起初大将军被叶凝交给了乘碧，这场乱战下，叶凝以为大将军被藏了起来。 谁知早已被冻僵的大将军此时蹲在一个小雪包上，菌丝自它身下蔓延开来，一股菌丝毫不留情的将食人妖捅了个对穿，剩下的菌丝将阿木包裹起来，大将军速度极快的顺着菌丝过去蹲在阿木脸上。 “呀……” 没有回应。 “呀！” 大将军甩了甩菌丝，菌丝一阵蠕动后归于平静，平坦的雪地上，只剩下几件衣服。 阿木的身体，消失了…… “大将……军？”叶凝颤抖着双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嗷。”倒是远处的雷鸣龙吼了起来，吼声震天，天上的云缓缓聚集过来。 回答他的是雪浪般的菌丝，雷鸣龙仓皇的后退，但很快便被菌丝淹没。 “嗷！！！” 菌丝将雷鸣龙裹了起来，雷鸣龙作为一方霸主自然不乐意，时不时有电光透过菌丝传出，但随着菌丝加多，最终他的挣扎渐渐变弱，最后没了声息，地上只剩下一个雪白的大茧子。 一个又一个的鼓包自茧上顺着菌丝流到大将军身上，不一会儿白茧干瘪下去，没有遮挡后妖兽布袋的黑洞孤零零挂在空中，无声的朝众人大张着嘴。 乌云遮月，无数雪白菌丝覆上洞口，将黑洞遮了个严严实实。 菌丝蠕动下黑洞慢慢变小，直到黑洞消失，大将军才收回菌丝，地上干净的仿佛从没有一只妖兽踏足过，大将军浑身发红，它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第153章 领头人? 叶凝赶紧将它捧起来，大将军已经陷入了昏迷，它体内气息乱窜，这情景似曾相识。 她回头望去，九衡守着乘碧，乘宣握着噬霆站着，两人皆是一身狼狈，别说还有一个躺在地上的乘碧。 都是些什么事儿？ 叶凝不由想笑，她哑着嗓子笑了几声又咳起来，一股腥黏的液体随着咳嗽从她嗓子里涌出，她抬手抹去，发现自己满手血污。她双手撑着膝盖用力的咳，直到将最后一丝腥黏咳出。她咳得满脸是泪，冷风跟刀子似的滚在喉间心口，扯得两肋生疼。 乘宣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她，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又放下。待她平复气息后抬起头来，他才拿出一瓶灵药递给她。 叶凝随手抹了把脸，倒出一颗灵药吃了，见乘碧还在沉睡，她搭了下脉，脉象平稳。 杀手刻意营造的屏障消失后，魔界的通道大门在远处隐隐可见。 几人原地打坐片刻，期间叶凝一直没说话。待灵力有所恢复后众人不敢久待，乘宣提议尽快回魔界。 “我先不回魔界了，”低头想了一瞬，叶凝艰难的说道，“阿木……我得去找黑木长老。” “嗯。”乘宣见她脸色苍白，很想开口让她先回魔界养伤，但他说不出口，而乘碧的样子也不允许他现在一起去仙界，于是他只得又递给她一瓶灵药嘱咐道，“路上小心，阿木也不想看见你这样，还有大将军刚刚的行为也很突兀，不妨看看黑木长老怎么说……” 叶凝勉强笑了笑，疼痛自心口再次蔓延开来，口中又尝到一丝苦涩。 一行人互相搀扶着，临近魔界入口，门口处隐隐可见一个人影。 “看样子是接应的人到了。” 九衡早就发了信号给魔界传了信，但不知为何一直无人前来接应，现在看到接应的人，心下松了口气，语气也放松起来。 “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九衡顿了顿，难得的多说了几句，试图打破一行人沉默的气氛。 “怎么只有一人前来接应，总之小心些。”那人影好似凭空出现一般，经历了刚刚一战，乘宣愈加警惕，低声叮嘱着。 几人没再有交流，纷纷握紧兵器，严阵以待。 离魔界入口越来越近，别说乘宣和九衡，就连叶凝也品出一丝不对。 首先，堂堂王族接应之人怎么会只有一个；其次，那人穿着暗色大氅席地而坐，他的头脸被巨大的兜帽遮住，入口大门在他身后关的严严实实，大门上隐隐绰绰可见暗色图纹。 “这人，好像是刚刚的杀手领头人。”乘宣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两人虽然交过手，但领头人一直未露出真面目，再加上他穿着大氅，乘宣也是大致判断的。 在离大门还有十几步远的距离时，那人依旧坐的安稳，谨防有诈，叶凝一行人停了下来。 九衡看了乘宣一眼，朝那人挥出一击。 看着他被击中，九衡又接连出招，直到他被击倒在地，露出庐山真面目。 几人都是修行者，目力极佳，倒在地上那人面容发青，看上去已死去多时。 九衡还不放心，再次抬臂，这次被叶凝拦下。 第154章 藏身阵 “这人已经死了。” 叶凝指着大门道：“这入口被下了一个阵法。” 几人缓缓靠近，那人面相平庸，平庸到平日里放在人堆里都不会多看一眼。天气严寒，尸身早已冻僵，因为九衡的攻击,他的尸身以坐姿倒在地上，露出衣袖的手臂上满是凝固的血口。 “等等，”叶凝略微靠近了一些，看了尸身一会儿后她说道：“九衡劳驾将他搬开。” 待尸身挪开，叶凝凑到领头人原先坐着的地方看了一阵后说道：“这里有一个法阵。” “这是一个藏身阵，”叶凝指着被领头人遮住的大门一角，法阵暗红带着腥气，再结合领头人的伤口，她心中有了答案。 “应该是用他的血来绘制的。”叶凝拍开门上的雪花，露出遮挡下猩红的法阵。 “藏身阵……”叶凝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会在大门上设一个藏身阵？不对，这是半个藏身阵。” “半个？” “嗯。但是这阵是成了的。若是画完，这阵法不仅会将阵中人、物藏起来，更会将藏身阵本身藏起来，到时候除了设阵人本身，无人知晓。看他的伤，或许是他来不及画完便死了。” 叶凝眼中带着好奇，看了一眼乘宣，见他也被这阵吸引便道：“能让他死前都要处心积虑隐藏起来的，必定不是寻常物。”说着她就想解阵。 “小心有诈，”乘宣嘱咐道。 “嗯，”叶凝点点头，朝阵中输入灵力，一阵青红光交替闪动，藏身阵解开了，一个人影露了出来。 “姬合？” 叶凝和乘宣震惊极了，那人一身衣衫满是血渍污垢，气息微弱，双眼紧闭，正是传闻中失踪的妖族皇子——姬合。 冰天雪地，领头人死前费尽心思掩藏的秘密是姬合。 妖界情况复杂，姬合又是魏九追杀的对象，叶凝并不想掺和进他们的纷争中，看姬合半死不活的样子，她连灵药都不想浪费。 叶凝还在迟疑，乘宣倒是冲九衡开口道：“将他和这尸身一并带回宫。”转头他解释道：“你也不想艳魑好过吧。” 罢了罢了，叶凝叹了口气，给姬合塞了颗灵药。 许是没有重伤，服下灵药没一会儿，姬合就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面前的几人他倒是没有吃惊，和缓的说道：“我猜会救我的也只有你们了。” “姬合皇子言重了，眼下不如先与我们一同回魔界再做打算。”乘宣客气的说道。几人目前情况都不太好，就是想问他的情况也有心无力。 “多谢。”姬合点点头，脑中闪过一些画面，他又说道：“这人打晕了我，但迷糊中我好像看见他对这扇门做了什么。” ？ 叶凝有些不以为然，姬合说的应该就是藏身阵了吧，不过出于尊重她还是假意扫了一眼大门。这一看惊得头发丝都凉了，不仅是藏身阵带着腥气，凑近后她发现整扇门都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只是藏身阵那处气味浓郁些，现在藏身阵解开后，其他处的腥味开始显现，仿佛活了过来。 第155章 阵中阵 顺着淡淡的血腥气，叶凝细长的手指隔空虚虚描绘，绘过一遍后她满脸惨白，心有余悸的说道：“这门上还有一个五雷伏魔阵。” “五雷伏魔阵引五雷之力，震慑邪恶，驱散邪魔。”乘宣看着眼前的大门说道：“这阵法最克魔族，但我们已经离得这样近，为什么还没反应。” 叶凝也觉得有些奇怪，她再一次将大门仔细看了一遍，大门古朴，隐约能看到暗色的阵法图案，她的手指随着图案一同滑动，最后停在了大门一处。 “这是一个阵中阵，藏身阵嵌在五雷伏魔阵中，姬合只是一个障眼法，藏身阵真正藏的是这五雷伏魔阵。藏身阵激活前，五雷伏魔阵是残缺的，被隐藏的，在藏身阵被解开后，藏身阵吸收的那部分灵力会用以将藏身阵与这五雷伏魔阵连接补全，现在的五雷伏魔阵是完整的。这里，”叶凝手指虚虚点着那块，解释道：“这是阵眼，阵眼设的极其巧妙，它设在门缝处，只要推开大门就会激活这个法阵。” 也就是说，若是姬合没有看过领头人的动作，也没人发现五雷伏魔阵，他们一行人救了姬合后打开入口大门，到时候五雷伏魔阵就会立刻被激活，五雷之力霸道刚猛，阵法覆盖之下，无一魔族能生还，就连叶凝也会被五雷之力误伤致死，更有甚者，连这个通道口都会被摧毁，怕是魔尊亲临也无济于事。 “这是打定主意要不死不休了？心思如此细密恶毒。我还不知我魔界和谁如此深仇大恨。”乘宣冷笑着说道，他与领头人交手数招，但对方有心遮掩，后他又因魔煞之气失控，现在想来这群人根本没有一招一式显露来源。 堂堂王族，命悬一线了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一路不顺畅，乘宣也来了脾气，一脚朝地上的尸身蹬了上去。 尸身被踹的翻了个身，九衡甚至仔细检查了一番，他起身摇摇头，毫无所获。 “故弄玄虚，这世上只要存在就会留下痕迹，什么都没有反而更显刻意。”乘宣笑了一声，有些咬牙切齿道：“此处与我魔界只有一门之隔，既然留不下我的命，那就准备送上自己的命吧。之后将这具尸体送到刑堂。” “是。”九衡领命。 现在几双眼睛都落在叶凝身上，叶凝检查了一遍法阵后说道：“这法阵好解也难解，在这阵法上再覆盖反阵，用反阵打乱它即可，但是设反阵必须用设阵人的同源灵力。” 叶凝话音刚落，众人齐齐看向地上的尸身。 “他的灵府已经枯竭了，血也干涸了。”刚刚九衡已经将他翻了一遍，对他身上的情况一清二楚。 “必须要同源灵力吗？”人已经死了，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耗着。乘宣心里倒是想了另外一个办法。 叶凝横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忙摆手道：“绝对不能硬碰硬，尤其是魔煞之气。一点点火星子都能引发燎原大火。” 第156章 门后 那怎么办，总不能在这里耗着，就算他们抵得住，乘碧和姬合也抵不住。要是姬合死在他们手里，再有理也说不清了。 叶凝皱着眉头思索了小一会儿，才不确定的说道：“我有一个法子，可能有用。” “什么法子？” “你们先退后，我试试。就算失败了，我不是魔族，法阵的威力我应该也躲得过。” 乘宣一听便不赞同的说道：“那怎么行，万一……” “没有万一……你就不能说点好的？”叶凝挥着手强颜笑道：“幸好为了增强威力，法阵浓缩了，攻击范围不大，我跑跑还能逃开，要是你们在这，法阵肯定逮着你们打。你们赶紧退后，别耽误我的时间。” 见她神色坚定，乘宣心知再说也是浪费时间，只得带着余下几人退开。 叶凝看着他们退到数十步外，确定不在阵法范围内后，她才开始动作，画反阵很简单，同源之力在她看来也不难，她将灵力顺着尸身行了一周，找到他干涸的灵府，在灵府中绕行几圈，她再操纵灵力自尸身指尖涌出。 这就是叶凝的法子，应天地而生的青莲包容万物，天生九窍，万物与九窍相容，不过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幸好天不负她，灵力在领头人灵府和体内穿行，自灵府而出还带着血气，此时的灵力可看作是领头人的灵力，不说同宗同源，蒙蔽法阵是没有问题的。 果然。 没有魔族在场，再加上“领头人”的灵力，五雷伏魔阵没有一番反应，乖乖任叶凝画下反阵。 阵成。 阵消。 直到叶凝挥手，乘宣几人才过去，大门上的法阵黯然无光，叶凝成功了。 “走吧。”乘宣推开大门。 随着大门被推开，平地狂风四起，飞沙走石，众人视线暗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 风沙太大，叶凝用衣袖半遮着脸，之前通道口不是这样的啊。 “殿下，叶姑娘，你们看天上。”众人随着九衡的话抬头，只见头顶滚滚乌云聚集，还没等他们反应，一道亮光刺破云层，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在雷电的亮光中，众人皆是一脸惨淡四处躲闪，叶凝赶紧转身在大门上摸索：“不，不可能，我明明已经破了阵法。” 直到她看到大门的另一面上繁复的图案，她一下子愣住了,眼神呆滞,仿佛思维停滞了一般。 大门的另一面也是一个五雷伏魔阵，法阵已经激活…… 天上不要钱似的洒下一道又一道闪电，紫色的雷电威力巨大，几人借着大门遮挡，眼见大门摇摇欲坠，雷电停了。 停了？ 似乎是没有劈到一个魔族，雷电很不满，天上云层翻滚，闷沉的轰隆声隐隐传来。 此地不宜久留，乘宣一咬牙，朝九衡嘱咐了几句就唤出噬霆朝门外跑去。 叶凝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跑了出去，而她手上，刚刚被乘宣塞了一个东西——兰因。 没有兰因的压制，在乘宣刻意放纵下，很快他浑身布满魔煞之气，状若疯癫。 第157章 魔龙 乘宣并没有跑远，就在法阵边缘，有这么大的活靶子，连云层都不由自主地在朝他那边移动。 轰隆轰隆 雷声嘶吼中一道紫色闪电朝乘宣劈下，乘宣挡住了，紧接着又是一道闪电，不一会儿数道闪电劈下，顿时将乘宣淹没在雷电中，法阵还不过瘾，云层涌动似在蓄力。 “乘宣！！” 眼见着乘宣抵挡的辛苦，叶凝下意识想要跑过去，立马被九衡拦住，他双眼通红一字一顿的说道：“叶姑娘我们快走。” 就在两人拉扯推搡时，伴随着雷声一道紫到发黑的闪电凌空劈下，闪电声势浩大照亮了大半个天空，霎时将乘宣笼罩在电光中。 趁着叶凝呆住，九衡拖着她就走，却发现，乘碧不见了。 乘碧是半魔，姬合是妖，未免被雷电伤到，九衡刚刚将他们和领头人的尸首一同放在门内，此时那处只剩下姬合和尸首。 见九衡一下慌了手脚，姬合吃力的指着远处说道：“他醒了，去那儿了。” 姬合指着乘宣的方向，此时乘宣仍然笼罩在电光中，但细看会发现里面是两道人影。 没等众人有所动作，电光嗖一下消失了，准确的说是汇成一股极快的涌入一人身上。 乘宣看着电光涌入乘碧体内消失，方才他以为自己抗不过去了，谁知乘碧突然闯入雷电中，他没说话直接席地而坐，暴躁的雷电就乖乖的涌到他的身上。 闪电突然消失，连天上的云层也安静了一瞬，紧接着雷声阵阵，一道巨大的闪电啪啦一声劈向乘碧。 吼 一声龙吟传来，乘碧身上飞出一条黑色龙影稳稳的接住闪电，那龙影身形巨大，黑爪黑鳞，在闪电的照耀下浑身上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它巨口一张，将闪电囫囵吞下，吞下后没有停顿一息，直接钻入云层中。云层中时而电光四射，时而龙尾摆动，雷鸣电光不断涌现，直到最后雷声消失 ，电光熄灭，就连乌黑云层都被搅散开来，霎时大地恢复光明，那条黑龙又飞回到乘碧身上。 在众人没注意的时候，门后的五雷伏魔阵无风自燃，没留下一丝痕迹。 乘宣离乘碧最近，赶忙凑到他跟前问道：“阿碧，你没事吧。” 乘碧虚弱的睁开眼，笑了笑说道：“二哥，我没事，多亏了它呢。” 乘碧指了指脖颈间的那颗珠子，黯淡的魔龙眼此时晶莹透亮，里面有一股黑色在流动，看着像条龙。 乘碧说完便晕了过去，乘宣赶紧扶着他离开，与众人汇合后，他也没多说，只抓紧时间回魔界。 通道口被雷电炸的七零八落，叶凝暂时设了一个封印阵，待之后魔尊带人修缮。 众人在半路上遇到了前来接应的人马，他们却说是才收到消息，来人是乘宣的亲信，一字一句清晰明了。叶凝猜测是入口的五雷伏魔阵中还嵌套了隔绝阵，乘宣派人去验证时却发现阵法已经完全消失，若不是他们遭遇了这一遭，这阵中阵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第158章 回魔界 魔宫·石禾居 “吱呀” 大魔医刚刚关上乘碧的房门就被魔尊几人围住。叶凝和乘宣赫然在列，他俩都已经由医童先上过药，所幸二人都没有致命伤，服下灵药后灵力枯竭和皮外伤都只是时间问题。 他先和青葵细细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再看向周围的几人。 “大魔医，阿碧怎么样了。”魔尊焦急的问道，其余人也屏息等待着大魔医的回答。 “福祸相依啊，”大魔医叹了口气喜忧参半的说道：“魔龙眼阴差阳错的替他阻挡了雷鸣龙和五雷伏魔阵的攻击，还吸收了大量的雷电之灵阴差阳错的让魔龙眼苏醒了。魔龙眼中的魔龙灵已认他为主，他没有选择吸收魔龙眼的灵力，但魔龙灵已自发和他共享修为，他现在像是入了宝山一样，修为高强不说，雷电淬体，体质也很强悍。但是，” 众人松下的那口气又随着大魔医的话提了起来，大魔医说道：“他现在空有修为却不会用，还得磨合，他的昏睡就是身体在自发的与修为融合的结果。并且我刚刚查看，在魔龙大量修为以及雷电的冲击下，他的封印已经摇摇欲坠，灵脉生长快速，幸运的是仙草精魄也被魔龙的修为遮挡的严严实实，目前尚未泄露精魄气息。” “不过，没有生命危险就是好事。”魔尊慢悠悠的说着。 乘宣见他神色不着急，不禁问道：“父王？” 魔尊摆手又问道：“大魔医，你替这小子瞧瞧。”路上的事他已经知道了，神秘的杀手，妖兽布袋以及阵中阵，偏生他和乘月舒都没发现异常。 大魔医扫了乘宣一眼，面色严肃的给他搭了脉，边看着他的神色边问道：“你最近走火入魔过？” 乘宣轻咳了一声道：“尚能控制。” “胡闹！”大魔医手杖往地上重重一杵道：“兰因呢？” 乘宣解下腰间的兰因递过去，大魔医接过一看眉头一皱，“兰因尚且完好，你怎么会走火入魔？” 突然他想要宫中某种传闻，自认隐晦地在叶凝和乘宣之间瞟了一眼，“你不会是真的……唔唔……” “叶凝你不进去看看阿碧吗？”乘宣捂着大魔医冲叶凝说道：“你这回仙界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我已经给黑木长老发信了。” 叶凝被他一提醒才醒过来，见大魔医眼中没有恼怒，忙不迭进了房中。 乘宣这才松开大魔医。 大魔医拍拍衣服上的皱褶，不满的说道：“看来是真的了。” “不怪她，她不知道。”乘宣讪笑道：“放久了我也忘了，没想到会遇到雷鸣龙，遭了这一遭。” “你啊。”大魔医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兰因不能离身，你在魔界还好，出了魔界什么牛鬼蛇神都能遇到，你也是心大，再来两次兰因都救不了你了。” “知道知道，”乘宣好声好气的说道：“以后绝对不离身。” “哎。”大魔医甩袖走开。 “大魔医去哪儿啊？” “还能去哪儿，给这小子配几贴药！再待在这要被气死了。” 大魔医骂骂咧咧的走开，乘宣却没有着急，他早就让药童将他们在冰魄仙狐洞中得的灵药灵草带去了药房，大魔医可有的忙碌了，就是不知道这欢喜的忙碌他喜欢不。 第159章 叶凝的发现 乘碧的状况正如大魔医所说，他陷入软和的床铺中，闭目沉睡，体内灵力充沛澎湃，魔龙灵守护着他。许是没有感受到恶意，魔龙灵只瞟了一眼靠近的叶凝，又盘睡在他枕边。 叶凝感受到乘碧体内微薄的仙灵之力和魔煞之气在融合，魔龙的修为以魔煞之气为主，但认主后受主人体质影响，他的修为会自动与乘碧的灵力相融，就像狮子变成了小绵羊，狂暴的魔煞之气在进入乘碧体内后变得极其温和。但是随着二者的融合，他的封印只剩下最后一丝，一股淡淡的草木香缓缓充斥着整个房间。 这是大魔医没有料到的情况，一是融合的太快，他在房外说话的这阵子，魔煞之气都和仙灵之力交上朋友了，二者融合后齐齐浇灌灵脉，乘碧现在的灵脉成长势头极快；二是叶凝也是仙灵之体，她能更敏锐的感受到仙灵气。 这股草木香让人心神轻松也很熟悉，这是石斛仙草独有的草木香，但是乘碧散发的这股气息同碧心的又有少许的不同，若不是叶凝以往和碧心待得太久太久，气味熟悉的已经在她识海留下了印记，已经成为她记忆的一部分，她也不会察觉这一丝违和。 灵脉生仙灵之力，仙灵之力养灵脉，二者循环乃至生生不息，现在灵脉由仙灵之力和魔煞之气一同蕴养，还有仙草精魄，它又会和魔煞之气会碰撞出什么火花？ 叶凝不由得想到天溯楼中的那场对话，传承的和新生的精魄。 而碧海潮息珠……若是按照之前的说法，碧海潮息珠就在乘碧体内，封印解开后，仙灵之力和魔煞之气蕴养的灵脉，带着违和的仙草精魄，碧海潮息珠，这一切都会现世，必定会引发轩然大波。 且不说乘碧能不能承受这些都在他体内，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魔界能不能以一敌数，连带叶凝在内的所有人能不能护好他，这一切的一切，叶凝都没有把握。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叶凝低落的同时也开始警惕，看来不仅是她，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叶凝同大魔医及魔尊说了她的发现，两人也是很震惊，幸好乘宣拍到了隐息石，若是封印破了，可以暂时先将其隐匿。 “仙界的藏书库中或许有解决的办法，我先去找找。”叶凝这么说道。 叶凝在魔界又待了一天，待通道修好才离开，她睡在阿木的小院中，一切如旧，只是柜台前再没有一个少年躬身整理干货，院中的躺椅也空落落的。 魔尊修好通道就马不停蹄动身去找老牙儿，准备将隐息石锻造，这只是暂时的法子，等叶凝回仙界找到法子，他们将彻底的完成碧心的遗愿——毁掉仙草精魄，或许是投入灭中，或许是涅盘之火煅烧，或许是其他……而一直没有露面的乘月舒去了哪里，叶凝不知道，但她知道无论如何，精魄和背后之人都不会逃掉…… 第160章 心魔种 叶凝一反常态的天还没亮就离开了，没人知道也就没人送别，然在她走的那天，天刚刚亮大魔医离开魔宫去了宣王府。 王府管家正和婉荷说话，见着大魔医来也不惊讶，管家冲婉荷一点头，婉荷便带着大魔医朝后院走去。 待二人走后，管家唤来护卫长，说道:“好好盯着，可别让些不长眼的苍蝇乱飞。”护卫长领命而去，管家背着手靠在门墙边，耷拉着的眼皮下一双锐眼隐晦的扫过府门前经过的每个魔。 婉荷领着大魔医绕过小湖，在假山深处有一道石门。 门后是长长的通道，通道直通地底，地底是一间石室，胳膊粗的玄铁做栏将石室切割成两部分，铁栏后乘宣静静的坐在石床上打坐，他的手脚都扣着镣铐，锁链延伸直穿进墙壁内。 “王爷。” 乘宣吐纳一圈后才睁开眼，他一双眼漆黑如墨不见眼白，露在外的肌肤晶莹剔透能隐隐看见白骨。对于他的样子，在场的人也不惊讶，乘宣只问道：“她走了？” “走了。”大魔医说道：“你感觉怎么样？” “时而僵硬时而轻松，灵力运行阻滞，”乘宣动了动手脚，他理了理衣袍，锁链哗啦作响，锁链将他的行动范围限制在铁栏后，他也没在意。 之前在叶凝进了乘碧的房间后，乘宣就再也坚持不住倒在地上，随后就被送到这间石室中。幼时他修炼走火入魔被大魔医救回来，但心魔已经在他的心脉中留下了一粒种子，只待时机就生根发芽。大魔医和老牙儿研究许久，最终取他一截骨制成封印压制心魔种，那截骨就是兰因中的骨玉。这么多年心魔种一直没有动静，众人都以为魔种已死。 谁知这次在极北，连番战斗的外伤再加上雷鸣龙引导他失控、引五雷伏魔阵时他刻意再次失控，两次失控中门大开，魔煞之气趁虚而入侵入心脉，心魔种萌芽了。心魔种勾的他魔气四溢，为了压制心魔种，他这两天都是这副半人半魔的样子。开府后，乘宣就造了这间石室，用玄武精钢石做墙壁，玄铁做栏杆，再将手脚带上玄铁制的镣铐，就算失控了也逃不脱。 “这是之前失控的后遗症，”大魔医隔着铁栏给他诊了脉后说道：“幸好你带回的灵草中有克制心魔种的灵药，好歹将心魔种压制下去了。你的灵力只能慢慢梳理，这次你内伤加外伤，新伤加旧伤……在这儿多待一阵子吧。” “感到僵硬时服用一粒，再用灵力引药效行走一周天。”大魔医将一个药瓶递给他，要走了又说道：“兰因别再取下了。别以为……”大魔医猛然止住话，叹息着离开。 “知道知道。”乘宣懒懒的挥手道。这次他也是没了警惕着了道。 待石室中只剩下他自己，他才倒在石床上，双手伸到眼前，看着烛火的灿灿光芒毫无阻碍的穿透手掌，乘宣不禁喃喃道：“真是狼狈啊。” 第161章 重返仙界 乘宣已经给黑木长老发了信，叶凝刚刚到仙界，就看见石竹在等着她，看他的样子也不知等了多长时间。 “阿木他。”石竹红着眼睛欲言又止，最终只说到：“叶凝姐，跟我来。” 听到他的称呼，叶凝恍惚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抬脚跟上。 浮屠山还是原来的样子，黑木长老早就在洞府中等着了，他的洞府摆设简单，但加了好几个结界和隔音阵，桌上还摆着一些药草，一看就是早有准备。 见着叶凝黑木长老快步迎了上来，边走边问道：“宣王爷说阿木被吸收了？” “应该……是，”叶凝不太肯定的说道，随即她看了四周一眼，才掏出酣睡的大将军。 “这就是那朵魔木茸？”百闻不如一见，黑木长老惊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他小心翼翼的接过大将军。 “嗯，他吸收了阿木的尸身，可是我觉得阿木可能没死。”叶凝说着自己的猜测，不是她为大将军开脱，阿木怎么消失的当时在场的人有目共睹，乘宣同黑木长老说的还算委婉。不过叶凝在路上冷静下来时总觉得阿木没死，不然不说别人，光大将军的反应就不会是那样，只是大将军在之后就一直陷入沉睡，她也没法得到答案。 在极北吸收了大量的妖兽，大将军一直睡着，这会儿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换了人，他睁开眼和黑木长老看了个正着。 “你……”黑木长老话还没说完，大将军嘴一张，吐了一个白色的东西出来。 那白色的东西米粒大小，浑身毛绒如盘星海藻，和大将军一起躺在黑木长老的掌心。 “孢子？”黑木长老盯着掌心，随即想到一种可能，已经沉静的心又翻腾起来，他颤抖着嘴唇努力半晌才说出几个字，“阿，阿木的？” “呀。”大将军伸出菌丝自来熟的拍拍黑木长老，又小心翼翼的将孢子圈了起来。 “呵。”想法得到证实，黑木长老笑了一声道：“你要养着他？” 大将军点点头，嘴巴一张，冒出一个黏糊的音调来。 “活……” 语调不清，但叶凝还是能听得出来，大将军居然又会了一个字。 黑木长老将大将军放到桌上，三两下将桌上的药草重重叠叠垒成一个窝，大将军抱着孢子趴到窝里，这才冲着叶凝叫道：“呀。” “叶凝，阿木果真没死。”黑木长老笑着说道。 黑木长老长话短说：“我们每个族人出门历练时都会在族中点一盏命灯，灯在人在，人走灯灭。那日接到宣王的消息，我特意赶回族中，阿木的命灯没有熄灭，只是灯光极其的微弱，我当时就有猜测，我还来不及和王爷传信，你便来了。当时我猜测阿木是受了重伤，我族人一生会产一颗孢子来传承性命，通俗的说就是有一次重生机会，大将军的这颗孢子就是阿木的，待他用灵药养成之日就是阿木重生之时。是大将军救了他，不然就算他留了孢子，在极北那样的环境，重生也是不可能的。” 第162章 司库 叶凝心下柳暗花明，这才看到黑木长老也是双眼通红。从阿木和黑木长老说话的语气能看出来，两人关系匪浅。这位老人在得知这个噩耗时是怎样的心痛呢，他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去看那盏命灯的。 叶凝见大将军稳稳的趴在药草中，又问道：“那大将军要一直待在这吗？” “不用，孢子成长需要同族守护，一是用同源灵力温养，二是方便守护照顾，我可以守着他。” “长老您平日也事忙，”叶凝摇摇头笃定道：“况且大将军也不会随我走的。” “呀。”大将军摇了摇菌丝回应道。 “那行吧，”黑木长老没有推辞，大将军的事他早有耳闻，族中有关魔木茸的记载不多，大将军平日里一直闷趴着，但一连吸收了那么多妖兽，玉麒麟、雷鸣龙也不是对手，不知以后会成长到哪种地步，由他守护阿木百利而无一害。 黑木长老想到叶凝刚刚说的话又问道：“你说你要走，要去哪儿？魔界吗？” “算是吧，有些事儿……”叶凝模棱两可的含糊两句，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危险重重，她不想牵连这位善良的老人和他的族人，只拜托黑木长老照顾大将军和阿木。 “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他俩的，老头子这洞府还算安宁。”见叶凝不愿细说，黑木长老也不深问，送别她后，他将石竹赶去闭关修炼，自己想了想也索性关闭了洞府大门。 出了浮屠山没一会儿叶凝就到了仙庭，仙庭依旧很宁静，一路上只有仙兵仙将列队巡逻的脚步声。 叶凝绕过揽云台，进了司库。 司库是仙庭藏书之地，是一个收藏了无数珍贵书籍的宝库，司库向所有仙人开放，是他们学习修炼的重要场所，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司库的倾囊相授。 而因为一些机缘，叶凝成了这个例外。她来到司库最上层，在上层角落有一个雕塑，雕刻的是一本很大的翻开的书，叶凝躬下身子，在雕塑左下角的墙壁上敲了三下，有个门开了，叶凝穿过去来到一间暗室，暗室中上下漂浮着各式各样的书籍，如果有识货的就会发现这些书籍都是上品功法、宝典，随便一本在外面都称得上是大能机缘。而在这儿，他们就在空中孤零零的漂浮着，叶凝看着左上角有几本挨的很近，她走过去将那几本飘在空中的书毫不留情的一一打碎。 随着最后一本书被打碎，场景变化，叶凝身处一间陋室，为什么说是陋室，斑驳的土墙，满地的灰尘，几排竹制的书架布满蛛网摇摇欲坠，书架上面摆满了发黄残破的书籍，整个就是一个简陋残破。而与此情景相突兀的是书架一头一尾分别放着一盏落地鹤灯，铜制的灯身古朴大气，仙鹤身上的每一根羽毛都丝毫毕现，鹤嘴里叼着一个莲花灯盏。 叶凝神情严肃的朝着空气行了个礼，恭敬的说道：“晚辈心中有惑，不得不来此寻找答案，叨扰前辈了。” 话音落下没多久，只听“叮”一声响，书架头的那盏落地鹤灯亮了，鹤嘴上的莲花灯盏燃起了幽幽烛火。 叶凝松了口气，这才走向书架开始查找翻阅。 第163章 陋室 叶凝小心翼翼的翻开那些泛黄破旧的书页，不仅动作轻微，连呼吸都压慢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弄破了这些古老的智慧。 书页上并没有文字，只有一些简单的图案和密密麻麻的符号，但在叶凝眼里这些符号就是文字。 司库对所有仙人开放，但是能看到多少书籍就看个人的机缘了。这就是她的“机缘”。 机缘巧合下进入了这间暗室，看破机关,进入到这间“陋室”，在取得守护者的同意后，书架头的鹤灯会亮起，在书架尾那盏鹤灯亮起前，她能翻阅陋室中所有的古籍，古籍的内容会自动转化成她能看懂的文字。 叶凝接连翻阅了几本都没有找到，古籍保存不易，容易损坏，她也不敢翻得太快，时间就被耽搁了下来。书架头的鹤灯火光较之前弱了太多，叶凝知道很快时间就要到了，这间陋室最频繁也只能一月开放一次，她心中着急，手上动作就不免大了一些，险些撕破一张黄页，她只得强迫自己慢下来。 袖袋中一阵动静，叶凝放下书，打开袖袋，无字天书驮着玉珏飞了出来，它扑闪着书页做翅膀，绕着书架转了几圈，叶凝也跟着它绕了几圈，看它最终停在了一格上。 室中的书都是上古各个时代流传至今的，有些是纸书，有些是帛书，有些甚至是竹片、木片、石片、龟甲刻字，还有些干脆就是树干、巨石上的一些图案……这些都是不同时期古人自己的记载方式。 无字天书现下停的这一格摆放着几块石片，石片有手指厚，四片并排放在一起，叶凝一一看去，每块石片上半部分都是一些符号，下半部分就是弯弯曲曲的线条。 她反复看了几遍，符号在她眼中转为几句诗，但内容晦涩难懂，她敲了敲玉珏问道：“什么意思。” 玉珏化为毛笔在无字天书书页上写道：“答案。” “解释一下？” 毛笔正要滑动，突然笔身剧烈晃动起来，没几下它恢复玉珏样子，倒在书上没了反应，再看无字天书也没了动静，仿佛一本普通的书册。 ？？？ 叶凝很疑惑，这两个是玩哪出呢？ “叮”一声铃响打断叶凝的思绪，书架头的鹤灯到灭不灭，书架尾的鹤灯缓缓亮起。 叶凝一晃神，人已经站在原先雕塑前了，无字天书和玉珏好好待在袖袋里，刚刚一切仿佛做梦。 但是叶凝明显感觉到和玉珏间的联系断了，无字天书本就是冲玉珏而来，和她的联系全靠玉珏，现在更是毫无反应。她朝着玉珏和无字天书输入灵力也没有任何效果，最终她只得暂时放弃。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叶凝就着司库中的笔墨快速记下刚刚看到的东西，一闪身离开了仙界。 人界·烟草川 “北有金甲神，南有紫楹仙；召如古牙璋，金钗琳琅烟；扶疏芥眇眇，玉碎河影现；碧海朝圣时，混沌破云天……” 笑鹤翻了个白眼，不耐的说道：“你想到没有？” 第164章 重回天溯 “北有金甲神，南有紫楹仙；召如古牙璋，金钗琳琅烟；扶疏芥眇眇，玉碎河影现；碧海朝圣时，混沌破云天……” 百晓生讪笑着又重复念道。 “切。”笑鹤的白眼一个比一个大，眼看就要翻到后脑勺了。 “他一直都是这样吗？”看着百晓生念念叨叨的样子，叶凝忍不住问道。 她带着在古籍上看到的诗句来到天溯楼，本想碰碰运气，结果百晓生和笑鹤楼主像在专程等她一样，刚刚到门口她就被傀儡迎了进来。 而百晓生，对着叶凝写下的那几句诗已经摇头晃脑念叨了快两个时辰。 “以前没这么啰嗦，现在脑子变大了，找东西慢些。” 叶凝望过去，百晓生的样貌并没有变化，她疑惑道：“脑子变大？” 笑鹤敲敲脑袋，意有所指道：“知道的东西多了。”说着她瞟了一眼无字天书和玉珏。 叶凝来的目的有二，一是问诗句，二则是看能否让无字天书和玉珏恢复。 “现在所有的事都在百晓生脑子里。就像这天书，他所知晓的事现在也在百晓生脑子里。” “啊？”叶凝惊讶的睁大眼，愣愣的说道：“那，那无字天书和玉珏变成这样，是因为百晓生吗？” “是的。”笑鹤说道，她拿起无字天书翻阅，当她微微压下身子时，一道伤口嵌在雪白的肌肤上分外惹眼。 “你受伤了吗？”叶凝说着就想掏药。 “无妨，只是启动了一个秘法而已。”笑鹤止住她的手说道：“百晓生这样只能维持一段时间，过一阵子无字天书就会恢复了，连带着玉珏也会恢复。” 叶凝这才放下心来，像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百晓生没有念念叨叨了，他在书桌上铺开一页宣纸，饱蘸笔墨后落笔成峰，放下笔后他喊道：“叶姑娘。” 叶凝和笑鹤一同走了过去，只见他将这几句诗再次写了一遍。 “叶姑娘，你再回想一下，那四块石片上，除了有这几句诗还有其他的什么吗？分毫也行。” 叶凝又想了一遍说道：“除了这几句诗还有一些图案。” “什么样的图案？”百晓生急问道。 “很零散的线条，弯弯曲曲的。”说罢，叶凝扯了一张纸画了起来。 叶凝根据记忆画出来的，的确只是一些很零散的弯弯曲曲的线条。 百晓生不停地在两张纸上来回看，甚至让叶凝按照石片上的位置还原到纸上，叶凝也一一照做。 百晓生又对着纸张念叨起来，叶凝和笑鹤明了的走到一边去。 “吃点东西吧，估计还要一会儿。”笑鹤推了推桌上的小碟子。 叶凝一看，是一碟莲子，每颗圆滚滚的莲子上都签着一颗小签。 还怪讲究的嘞。 叶凝如是想到，她签了一颗送入口中，不是想象中的清香脆甜，莲子融了蜜，甜蜜软糯，回口带着清香，真真是另一番滋味。 叶凝的表情落入笑鹤眼中，她得意道：“不错吧。” “嗯嗯。第一次吃这么特别的莲子。”叶凝忍不住又吃了几颗。 第165章 诗的秘密 许是想着打发时间，笑鹤耐心说道：“这道蜜炙莲子是将莲子蒸熟后，用火炙烤，边烤边涂抹蜂蜜，待蜜汁浸入莲心后再用冰草包裹起来密封三日。” 笑鹤捻了一颗放入口中，说道：“这是人界的一种美食，用的食材也是随处可见，但却促成了这般美味。” 叶凝赞同的点点头，正要开口。 “我知道了。”百晓生喊了一声。 叶凝和笑鹤立马围了上去。 百晓生面前的正是叶凝根据石片还原的诗句和图案，但除了叶凝那张图还有一幅图，是一张发黄破烂的羊皮，羊皮上面也是一些弯弯曲曲的线条，叶凝看着甚是眼熟。 笑鹤倒是一语道破：“你把这烂海图拿出来做什么？这诗和混沌海有关？“ 百晓生赞同的点头道：“这是混沌海的海图，这首诗说的也和混沌海相关。” 他指着诗句解释道：“北有金甲神，南有紫楹仙；召如古牙璋，金钗琳琅烟其实说的是两个人，上古金龙族族群栖息地是在颍河北，金龙形态如批金甲，曾经有位石斛成仙后法号紫楹仙姝，石斛因形态也被看作王母金钗所化，召如古牙璋指的是令牌形制，所以这前四句说的是金龙族的龙神令和石斛仙草。” 百晓生顿了顿接着说道：“单看这四句说的是毫不相干的事物，可是你们看后几句，扶疏芥眇眇，玉碎河影现；碧海朝圣时，混沌破云天。有一种树名扶疏玉树，扶疏玉果熟透后会自然落地，在它自然脱离玉树后、落入泥土前，接住它，这个时候的扶疏玉果食之可藏匿身形气息，使人如盲双目，正对应“眇眇”二字。扶疏玉树世间只存两株，就在混沌海的一云天。” 百晓生指着羊皮海图，“你们看一云天这块的地形图，现今用的海图更具象明晰，但以往的海图就是这样的，只有一些线条和符号。这些符号线条，和石片上的几乎是一一对应。” 叶凝照着比对，的确如百晓生所说。 “我马上去一云天。” 她心中很是激动，恨不得马上出发。 “别急。这一云天可不是那么好进的。混沌海上十二天，每个都凶险万分，神秘异常，有些连入口都不为人所知。”见叶凝变了脸色，百晓生又说道：“你不用担心，怎么进，这里说了。在圆月时分，妖灵朝圣时，如玉水沫下的海中倒影中就是一云天的入口。” “也就是说龙神令和扶疏玉果与石斛仙草息息相关。”笑鹤点着碧海二字，“碧海朝圣时，混沌破云天……这是否是说碧海潮息珠呢？” “或许是的，那么我有一个猜测，”百晓生神情严肃起来，“若真是这样，这石片是上古流传下来，难道千万年前已有人预知到，有一天石斛仙草和碧海潮汐珠会相遇，并且给后世留下了解决办法？” 顺着百晓生的思路，笑鹤又问道：“善卜者？或者他们只是将这种可能记载下来，就像流传毒药的解毒法子。” 第166章 启程 百晓生不敢肯定，他翻遍所知也找不到缘由。这也是他耽搁了这么久的原因。 “龙神令长什么样子？”叶凝并不关心是谁预知，有没有预知，石片的背后是什么，她只想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金龙族至今只有一位半神之人，他掌管着龙神令。”百晓生没有正面回答叶凝的问题 “是谁？” “仙帝。” “……” “所以龙神令现在又称为仙帝令。” 叶凝曾经见过仙帝令，在一次仙家宴会上，她和碧心坐在最末，但仍得见仙帝英姿，以及他挂在腰间的那块金色令牌。 原来那就是龙神令。当扶疏玉果、碧海潮汐珠、仙帝令，三者齐聚时，就能知道石斛完整的秘密，到时候说不定就能找到处理仙草精魄的方法了。 “多谢二位。”叶凝得到答案后不想耽搁，急着离开。 笑鹤反手拉住她道：“让百晓生和你一同去。 “他？” 百晓生正拿起早已收拾好的包袱，见叶凝一脸的迟疑，他不禁挺了挺胸膛道：“怎么，不相信我？” “那倒不是，”叶凝打着哈哈说道：“一云天内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我怕到时候……” “那你可放宽心吧，”百晓生指着自己的脑袋得意洋洋道：“我这里可有太多太多东西了。” “让他跟着你吧，”见叶凝还想拒绝，笑鹤劝道：“一云天里有什么我们都不清楚，不如让他和你一起去，也有个照应。” 叶凝看着笑鹤担忧的双眼，反而不好拒绝了，只得保证道：“好吧。” 待出了烟草川，叶凝看着身旁的百晓生，看似稳重实则眼珠子乱瞟。 她有些无奈又好笑的问道：“怎么舍得离开烟草川了？” “出来看看。”百晓生笑着说道。 “走吧，话说怎么感觉笑鹤看起来怏怏不乐的。” “估计是我天天在她耳朵旁念叨的烦了，我这一离开，她不知暗地里多高兴。” “真的？” “哪还有假？” …… 潇洒的挥别二人，笑鹤回身，傀儡侍从乖顺的跟在她身后，咕噜噜的机扩声中，笑鹤拍了拍侍从，笑道：“只剩下我们二人了。” …… “算了算了。”笑鹤甩着手钻进楼中。待侍从也回了天溯楼，大门迅速合上，不见一丝缝隙。 百晓生一走，没有新的命令，傀儡侍从只会重复简单的工作，打扫——打扫——打扫，最后笑鹤实在看不下去了，拔了他脑心的钥匙，任傀儡侍从垂下手静静地待在角落。 自此，楼中只剩下笑鹤一人，一个活物。 笑鹤过了几天安静日子就无聊的紧，趁着天晴，她跑到院中，舍弃灵力，扛着小锄头在矮松旁挖了半晌。 “叮。”小锄头不知与什么相撞发出脆响。 笑鹤眼睛一亮，将锄头一扔，埋头挖了起来，不一会儿一抹红色映入眼帘，她手下动作未停，很快一个圆滚滚的物体显现出来。 笑鹤小心翼翼的从地下的深坑中捧出一个小小的酒坛放到石桌上。 第167章 笑鹤之战(上) 左右检查了一番酒坛，笑鹤洗尽坛身的土，又净了手，这才端端正正的坐在石凳上。 深吸一口气后，她揭开红布，红布后还有一层厚实的牛油纸，纸下还填了一层厚厚的蜡将坛口封的严严实实。坛口的蜡刚刚剥离，一股浓郁的酒香便飘了出来，霎时充满了整个院子。酒香浓郁过后变得轻薄，不是淡而无味，而是自鼻入肺的清冽，好似炎炎夏日吸了一口极北的雪，又似竹林中刮来的一阵风，只让人觉得寒冽中带着竹叶的清新，似钻出冬雪的脆嫩竹芯。 百晓生捯饬时，笑鹤还一度嫌弃过，眼下不得不佩服他这一手极好的酒酿技。 好酒细品，但笑鹤一杯接着一杯，任由竹香冰雪入喉，一路清冽，直呼畅快。 小小一坛不一会儿就见了底，笑鹤抖了抖酒坛，没有一滴酒落下，她一撇嘴，将酒坛随手一扔。 酒坛下落的弧线很奇怪，像是撞在一滩水墙上，又咕噜噜滚到地上，最后滚到笑鹤脚边。 笑鹤斜靠着石桌，脚尖拨弄着酒坛，懒懒说道：“出来吧。” 话音刚落，那堵水墙波纹闪闪，显露出几名紫衣人来。 为首的那人一身镶金紫衣，身姿挺拔，一张金色雕花面具遮了大半容颜，仅露出薄唇和下巴。他身后跟着几人皆身穿紫色劲装，蒙着面巾。 笑鹤见此倒是愣了一愣，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说道：“是你？” “笑鹤城主，别来无恙。苏某来此只为向城主借一物。”面具人语气凉薄的说道。 “借什么？” “妖丹。”说着身后的杀手就朝笑鹤攻了过来。 “放肆！”笑鹤眼神一凛，脚边酒坛闻风而碎，碎片如刀刃刺向杀手。 几人很快缠斗在一起…… 能统领烟草川，笑鹤修为极高，她没有留手，很快院中躺满了尸首。 笑鹤站定看着苏衡，轻启红唇道：“鬼孽门，苏衡，没想到竟是你们这群跳梁小丑一直在蹦跶，苏门主，不如也将你的命给我玩儿玩儿。” 面对笑鹤扑面而来的杀招，苏衡仍是淡定如初道：“某的命，怕是您玩不起。” 一阵金光闪现，一张金色的大网将笑鹤围了起来，大网越来越小，直到缩成笼子形状，将笑鹤框了起来。 “缚妖阵？”笑鹤转动着手腕，“老娘可不怕这个。”话音刚落，她一拳砸向缚妖阵一角，灵力与阵法碰撞震的“金笼子”一阵晃动。 几拳下去，缚妖阵不堪攻击，化作点点星光散去。 笑鹤挑衅的看了苏衡一眼，见他仍然稳如泰山，不禁也心下警惕起来。 “你还有什么后手？” 笑鹤有些烦躁，又是一记灵力击出，苏衡这下动了，他伸手一把接住灵力，手指一用力捏碎了这把灵力。 笑鹤心下吃惊，鬼孽门只是人界一个不起眼的修真门派，甚至因为与鬼界有拉扯，被各大门派、世家嫌弃，连修行资源都很贫瘠。她这随手一击虽说是试探，不说十成至少也是六七层修为，怎么会被苏衡轻易化解。 第168章 笑鹤之战(中) 思及此，笑鹤面上的肃然取代了轻佻不耐，两记灵力击出后她率先攻向苏衡。 笑鹤的剑如她的人一样，剑光霍霍，大开大合中又时不时角度刁钻的刺出。 而苏衡竟没用武器只是徒手与她相击，一阵乱花残影后两人已交了数十招。 笑鹤渐渐觉得不太对劲，苏衡砍不断刺不穿，莫不是锻体术修到了极致。 “锵” 一声金鸣脆响，笑鹤的剑被苏衡徒手抓住，她这才发现，苏衡手上裹了一层黑色粘稠的物体，仿佛戴了一层手套，剑砍在上面不留一点痕迹。 怪不得敢来和我叫板。笑鹤心道。这又是哪种法器。 笑鹤目光定了一瞬也没看出来他手上那是什么，苏衡也没给她很多时间研究。 笑鹤一个起跳躲开一击后落在地上，她挽了个剑花道：“你这是什么？为什么我看不透。” 这时她已经意识到不对，竟然还有她看不透的东西。若是百晓生在的话……她一方面遗憾百晓生不在，一方面又庆幸他不在。 苏衡闻言抬手到面前细细凝视，冰冷的面具后他神情很平静，眼神很狂热，“这是，某送给城主的大礼。” 说罢，他垂下手，手上的黑色粘稠脱落，那黑色一落到地上就跟活了一样变成许多细丝延展，细丝顺着缚妖阵的纹路延伸开来。 笑鹤接连几道剑气挥下，细丝被划断又很快重组。 细丝延展的速度比挥剑的速度还快。 不一会儿一个黑色的缚妖阵在脚下成型，此时空中消失的金色笼子再次显现，跟牵线搭桥一样，黑色粘稠顺着金线爬起，搭建了一个黑色的笼子。 这样的缚妖阵比方才金色的更强，就连笑鹤都隐隐感受到一股压制。 这是许久没有过的感觉了。 无数黑色的粘稠顺着法阵蠕动，笑鹤心中一阵恶心，灵力包裹着拳头狠狠砸过去，灵力接触到黑色粘稠就直接被腐蚀，几拳下去，法阵连一丝晃动都没有。 笑鹤暗骂一声，手中不断结印，但还未等法印结成，笼角射出一根黑色的触手，笑鹤敏捷的躲过，挨在笼子边又触到一阵湿滑，她赶紧站在笼子中央。 此时笼子顶和四周所有爬满黑色粘稠的地方都伸出无数的黑色触手，在空中肆意摆动，她头顶，她身周，她脚下。 笑鹤只得将周身裹满灵力，警惕的注意着四方蠢蠢欲动的黑色触手，一边快速的结印。 待她印成时，手中华光闪耀，黑色触手争先恐后的朝着华光冲来，与之死死纠缠。 待到华光熄灭，触手也化作焦炭。 笑鹤轻喘着气站在笼子中央，嘴硬的嗤笑道：“我不喜欢你的礼物呢。” “你会喜欢的。”苏衡说着，手掌一挥，“噗嗤噗嗤”的声响传来，焦炭裂开，从中长出了新的触手，这时的触手不再是黑色，变成了灰色，浑身透露的气息…… 笑鹤脸色一变，这些新生触手和她的灵力同源！ “这是什么东西？” 第169章 笑鹤之战(下) “它吗？”苏衡抚摸着近处一根乖顺的触手，“它叫噬生。” 很快，笑鹤就体会到了噬生的含义。 如苏衡所言，噬生吞噬了笑鹤的灵力，新生的触手有着笑鹤同源的灵力，笑鹤的灵力再不能对它造成伤害，而它，却能顺利找到笑鹤的灵府。 修者的灵力哪怕属性一样，源头也有区别，灵力同源等于被敌人掌握了死穴。 噬生，顾名思义，吞噬而后新生。 笑鹤无法用灵力攻击噬生，不仅不会伤害到他，还会给他提供养分。她现在像一名没有灵力的武者，提着剑砍着四面的触手，但是噬生的触手太多了，在一根触手躲过攻击刺穿笑鹤的肩膀时，其余的触手蜂拥而上，得到血肉的滋养，噬生越发强壮，很快将笑鹤裹了起来。 苏衡盯着触手球，一言不发。 脚步声自外门传来，很快艳魑带着几人走到苏衡身旁。 其中一人被五花大绑直接丢在地上，那是一名女子，发丝散乱的搭在脸上，闭着双眼没有意识。 “公子。”艳魑柔柔的喊道，只看了裹成团的噬生一眼她就挪开了视线，一双眼痴痴的看着苏衡。 苏衡拍了拍手掌，触手如潮水散开，露出里面的笑鹤来。 比起方才，笑鹤脸色苍白，每一个灵穴中都穿着一根噬生的触手，源源不断的灵力通过触手传回噬生体内。灵力的大量流失让她眼睛发花，她抬起头狠狠盯着苏衡的方向说道：“怎么，你就这点手段？” 苏衡没有说话，艳魑得到他的眼神示意，五指朝前一张，地上的人被天蚕软丝操纵着站了起来。 直到她走到笑鹤面前，笑鹤才依稀看清她的模样，看清后她不敢置信的张大双眼，喃喃道：“怎么是你……” “噗嗤” 那人木然的收回手，笑鹤低头，她的小腹上被开了一个洞，无数鲜血涌出，惹得噬生触手飞舞，又忌惮着苏衡不敢伸向腹中。 “噗嗤” 软软的手在笑鹤腹中一阵搅动，握成拳收回。 在她收回手后，笑鹤再也支撑不住，无力的挂在噬生上。 \"拿到了吗？\"艳魑见此眼睛一亮，他操纵着那人走回，朝着苏衡邀功般说道：“公子，拿到了。” 苏衡微微点头，轻声说道：“辛苦你了。” 苏衡难得的温柔让艳魑羞红了脸，若不是不敢，她恨不得将这句话用留音石录下，日日放在耳边听。 艳魑迫不及待的朝被操纵的女人张开手，直到那女子也张开握成拳的手。 “怎么回事？”看着女子空空的掌心，艳魑惊讶极了，随即她跑到笑鹤身边，将手探入她小腹翻找。 “没有？” “怎么会这样……” 艳魑反复找了几遍，同样空着手，有些怯怯的看向苏衡，“公子，她没有妖丹。” 苏衡面上还是淡然，他几步走上前，将笑鹤检查了一遍，遍寻无果后他一把掐住笑鹤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你的妖丹呢？” “什…么…妖丹……”笑鹤偏垂着头，微微睁开眼吐字有些艰难。 第170章 妖丹 “你的妖丹，”苏衡摇着笑鹤问道：“我问你，妖丹呢？” “呵…呵…”笑鹤每说一个字都觉得痛楚无比，但她仍然想笑。 苏衡深吸一口气，手下松了些劲儿，再次问道：“你的妖丹在哪里？我只要妖丹，留你一命无妨。” “你……是不是蠢？我本来……就……没…没有……妖……丹。” 苏衡又问了几遍，笑鹤要不是笑，要不就是否认，他逐渐失了耐心，手下一松，笑鹤软软的跌在笼中。 “半妖是没有妖丹，但你是忘忧城主，历代城主会传承修为，这些日积月累的修为早就融成了一颗无性妖丹，就连你这半妖之身也能放下。你说没有就没有?” 苏衡见笑鹤仍无动于衷，他理着袖子道：“抽丝。” “是。” 艳魑闻言朝笑鹤放出一根天蚕软丝，半路上噬生分出一根极细的触手攀着天蚕软丝，一同钻进笑鹤受伤的腹中。 软丝钻进后直通笑鹤奇经八脉，为噬生开路，噬生肆意在笑鹤经脉中破坏吞噬，笑鹤脸色苍白死死忍着疼痛。本以为只是肉体的痛苦，感觉到痛楚蔓延到识海，她慌忙开口：“我说。” “不过如此。”艳魑闻言停下动作道。 她的内心有些小雀跃，消息称笑鹤与魔界那几人算熟识，现在看着笑鹤的样子也算解恨，而且这还是苏衡的手笔，这不得不让她内心荡起涟漪。 笑鹤缓了口气，嘴里囫囵吐出几个字。 …… “你大点声。” “……” 笑鹤又说了一遍，艳魑还是听不太清，见笑鹤气息微弱，她用软丝配合噬生控制住她的动作，放心的凑近了些。 “在……” 笑鹤手刚要抬起，一只手自她身后伸出，穿过后脑勺探进她的识海。 “啊！！！”笑鹤尖叫一声，手上刺向艳魑的短匕一个转弯插入自己心口。 “砰” 阿生，烟花真美…… 一阵波动后，天溯楼中多了一个黑影，苏衡跪在废墟中，不敢抬头。 “大人。” “你太大意了。” 苏衡闻言头埋得更低，“大人恕罪。”方才笑鹤突然自爆，若不是大人出手，怕是这烟草川连同他苏衡本人都化为灰烬了。大人速度极快的将爆炸波收拢捏熄，一代城主最终化为一粒烟尘融入地下。 “妖丹的确不在她这，”黑影说道，他的声音经过秘法传输，平淡冷漠，听不出任何特色，“在她的识海中，我看到她将妖丹取出放在一个木盒中，接下来她就自爆了。”他的手直指识海，没想到笑鹤反应不慢，在发现的一瞬间便自爆。 “这里没有妖丹的气息，木盒被人带走了。” “那接下来属下该怎么做。” “回妖界，先将妖界收入囊中。” “但是，艳魑已经死了。”苏衡说起艳魑没有一丝起伏，在他眼中，艳魑只是一枚棋子。 黑影手一挥，地上的土石枯草缓缓升起，一阵光闪过，艳魑完好的站在苏衡面前。 “公子。”她的表情很妩媚，声音很婉转。 苏衡只看了一眼就垂下眼帘，规规矩矩的跪着道：“属下马上启程。” 黑影点点头消失了，苏衡也马上离开，艳魑款款跟在他身后，行动流畅。 第171章 星图 所有人离开后，天溯楼再无声息。 不知过了多久，“咔哒”一声打破了楼中的宁静。 “咔哒咔哒” 随着机扩声的延续，傀儡侍从插在脑心的钥匙一顿一停转了一周半，终于他得以自如的行走。 走到院中笑鹤自爆的地方，傀儡侍从在地上摸索了半晌，最终抓起一把土。 他走进楼中，走下一层一层的楼梯，走进一间地下暗室，暗室的一面墙上零零散散镶着十一颗珠子，颗颗黯淡无光。傀儡侍从将右眼挖出嵌进墙上一个小圆坑中。 一呼一吸间，十二颗珠子一一亮起，最后组成一幅简易的星图，每个珠子都处在一朵星云小旋涡上，缓缓转动，互相呼应。 直到星图完整旋转一周天，轰隆一声，暗室侧面开了一个小门，傀儡侍从刚将手深入小门中，蛛网般的红光亮起，他的手自腕起被切得稀碎，连同掌中的土一同落入黑暗中。 傀儡侍从毫无所觉地收回光秃秃的手腕一顿一顿的离开，回到原先的墙角待着，剩余的一只眼静静的注视着宁静的院中，一动不动……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小门后是十二座雕像，前十一座都有面容，姿态各异，或坐或站或躺，或怒或笑或忧…… 如果百晓生或者笑鹤在就会发现那是历代城主的塑像，第十二座塑像斜靠着墙，长裙拖地，双手抱在胸前，面上一片空白。 那把土飘飘散散拂到第十二座塑像上，霎时塑像有了脸，面容娇媚，双目微合，正是笑鹤。 在第十二座塑像有了面容的同时，尚在远方的百晓生心下一阵刺痛，他猛地握紧腰间的荷包，力气之大，荷包中冷硬的物件隔着布料仍硌的掌心生疼。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动作，叶凝问道。 “无事。”疼痛来得快也去得快，百晓生摆了摆手，追上去道：“怎么样了？” “时间快到了。”叶凝望着空中那轮圆月说道。 两人一路风雨兼程，总算掐着时间在十五到了混沌海。“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恰逢天公作美，天朗气清，在海边待了一日，两人总算守到了圆月升起。 此时头顶圆月熠熠生辉，脚下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无数水沫。 百晓生站在另一块礁石上，这里水深一些，透过波光粼粼的水面，他隐隐看见一些小鱼小虾在水面下游动，它们游着游着呈现一种头朝上尾朝下的姿态，在水中艰难的保持着阵型。 他抬头看向远处，海面上不断有一圈圈的波纹四散开来，那是水下的生灵离海面极近的表现。 哗啦……远处一条长长的鱼尾自海中扬起落下，鳞片在月华下闪着绚丽的光芒。 海面上的动静越来越大，圆月当空，所有生灵都开始拜月。 扶疏芥眇眇，玉碎河影现；碧海朝圣时，混沌破云天…… 无意打断别人的修行，又以防万一，百晓生和叶凝站在一处，仔细观察，欲找出一些不同来，那些异样之处或者就是一云天的入口。 第172章 一云天(一) 在月华的力量下，海浪激荡的越来越高，泼天的水沫溅起落下，一层层在墨蓝的海面上越来越远，如玉如雪。一些零散的水沫在海面上四散开来，也转瞬即逝。 注视海面太久，叶凝只觉得双眼都开始模糊了，满目都是黑黑白白，脑子也开始迷糊。 “那！” 百晓生一声轻呼拉回叶凝的神智。 顺着百晓生手指的方向，叶凝只看见嶙峋的礁石和飞溅的海沫。 看着百晓生，叶凝目带疑问，“你确定？” 百晓生之前也是冲动之下说的，现在细看确是有了八九分肯定。 “所有的礁石都能溅起水花，唯独这块不会，而且他这里的水沫都是其他处漂过来的。” 水沫下隐隐绰绰出现了一株树影，也不全是树，细看是一块长形礁石，水下石块蔓延似树枝丫，无数雪白水沫飘荡在礁石周围，自海上看像是枝丫开了花。 只是这样的情景在叶凝看来举目皆是。 “？？？” 看着叶凝仍然不信，百晓生又说道：“只有这处，没有生灵朝拜，若不是入口，这块如此宽阔，怎么会不见一只鱼虾？” 叶凝见鱼虾都默契的避开了“树”的枝丫范围，也就信了七八分。 “我们该怎么进去呢？”叶凝边说边做了一个入水的姿势问道。 百晓生也不清楚，只得说道：“不急，拜月还有一阵子，我们再看看。” “嗯。”叶凝点点头，内心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没过多久，那块长条礁石下就荡起一圈圈涟漪，渐渐地一个漩涡由小变大，叶凝和百晓生对视一眼，齐齐跃入其中。 顺着漩涡的力道，叶凝放弃抵抗，刚开始还能看见夹杂在鱼虾中的百晓生，后来水流越来越快，她逐渐头晕眼花直到失去意识。 等她恢复意识时一睁眼，身下是细软的嫩草，清风拂面，带来无数飞雪。 “雪……”叶凝随手一抓，那不是雪，是细小的花瓣，顺着来处找去，一望无际的草地尽头立着一株大树，满树晶莹如坠雪。 叶凝扯了扯手腕上的白绸，那是她入水前为了防止和百晓生走散准备的，一头在她手腕上，一头在百晓生手腕上。 顺着白绸，叶凝在一个草坑里找到了昏迷的百晓生。 “啪”“啪” 百晓生迷迷糊糊的捂着脸道：“好……好疼。” 叶凝手捻着草叶淡然说道：“草里有虫子。” 百晓生一骨碌爬起来，四下看道：“我们到了吗？” “应该是吧。”叶凝指了指远处。 …… 望着远处的百晓生沉默了许久后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应该不是。” 百晓生揉了揉眼睛道：“扶疏玉树？” “是吧？”叶凝也不太肯定，总觉得违和，这扶疏玉树出现的太巧了，进一云天也太容易了。 “肯定是啊。”百晓生一拍大腿，“和古籍中描述的一模一样。走走走。” 叶凝拦着他，“别急。你不觉得，这里很安静吗？” 百晓生偏着头认真听了片刻，说道：“有一点风声，不算安静？” “不对，”叶凝摇摇头，她总算发现了违和感从何而来，“这里有树有草，却没有动物的声音。” 第173章 一云天(二) 叶凝话音刚落，百晓生觉得连风都停了，四周诡异的安静，他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小声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有文献记载一云天吗？”叶凝心中有个猜想，想向百晓生证实。 “几乎没有，”百晓生摇头，“一云天的记载很少很少，这四句古言已经是最接近它的了。” “那朝那边走吧。”叶凝指着远方的树。 “不会是陷阱吧？”百晓生一手放在额前，皱着眉头有些踌躇道。 “那是这里唯一的存在，既是死也说不准是生。” “左右不过一条命而已。” 两人穿着茂密的草叶前行，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看着遥远的扶疏玉树随着行进越来越近。 “这速度……” “缩地成寸？” “差不多吧。”叶凝缓缓走了一小步，抬头发现扶疏玉树又近了许多，近的距离比他走的那步多太多了。 百晓生听着反而不敢走了，他停了下来，正要开口，叶凝自他身旁一步走了老远，眨眼间就走到他前头去了。 “叶凝，叶凝，等等我！”喊她几声也没回头，百晓生再不敢停下，追了上去。 直到两人并排，叶凝才回应他：“怎么了？” 百晓生脚下不停，只嘴里说道：“刚刚你一下就过去了，喊你也不回头。” 叶凝这下愣了愣道：“我没听见，而且刚刚你不是在我旁边吗？” …… …… 一条白绸重新系回百晓生的腰间，两人对视一眼，神情不再放松。 有了“缩地成寸”，很快他们就到了扶疏玉树的跟前，面前的参天大树荧光点点，比远望时更显震撼。 枝丫茂密重叠看不到天，百晓生想到一件事，揉着望的酸痛的脖子有些不解：“这是一棵，还有一棵在哪儿呢？” 叶凝倒是没有回答，她绕着树转了一圈，这树极大，要几人才能合抱，树干粗壮，枝丫上躺满了花，一簇簇一团团，似雪似沫，树根盘踞在地面上，像一条巨蟒，最后深深扎入地下，深入地心，不用看都知道，地下是怎样的脉络。 “我们来的可真是时候。”百晓生没找到另外一棵树也没急，他搓着下巴笑道：“一盏茶开花，一盏茶结果。这树要结果了。” 他说着掏出一个玉盒递给叶凝，叮嘱道：“这果子不大，通树只结一颗，成熟落地瞬间就要接住，这个盒子可以隔绝它的气息，装上就走，绝不纠缠。” 叶凝把玩着玉盒，看的百晓生心惊胆战的，“哎哎哎，小心点儿，别打碎了。”话还没说完，叶凝就走到树那面去了，被挡住了视线百晓生只当她去找果子了，也专心的找起头顶这片，扶疏玉果只有核桃大小，在茂密的枝叶中的确不太好找。 “接着。” 百晓生看的眼酸头晕，下意识转头接住，一看是玉盒，想骂骂咧咧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等等，叶凝扔了玉盒给我，她站在树对面，玉盒不会转弯…… …… …… ！！！ 第174章 一云天(三) 试探的伸出手，指尖触碰到的树干荡起圈圈涟漪，空间扭曲后，百晓生看见扶疏玉树仍在眼前，手中的玉盒也是真的，他不敢穿过树，绕着树走到叶凝身旁。 “是幻象。” “你，你怎么发现的。”百晓生有些后怕，若是叶凝没发现，两人围着那株“扶疏玉树”傻等，等不到果子还好，若是等到了，那初生的扶疏玉果又是真的扶疏玉果吗？ “花香，”叶凝说道，“扶疏玉树开了满树的花，照理越是靠近花香越浓郁，然而我靠近了感觉阵阵幽香很是表面，而且不是从枝头笼罩而下，反而是从地底浮起。” 百晓生四下闻着，却觉得区别不明显，莫非是叶凝的鼻子更灵？ 叶凝心里没说的是她和碧心待了许久，对木灵之气十分熟悉，而这株扶疏玉树的生机很是虚无，若即若离，包括整个空间，都感觉是呆板的。能养育扶疏玉树的土地不该是这样。直到她认真观察才发现这破绽。 叶凝说着一脚跺向两根纠缠的树根中，这方位是死门，也是生机。 自树根到树冠，那株扶疏玉树在二人眼前化为虚影。何止是扶疏玉树，虚影蔓延开来，连远处的草地，头顶的天空，通通化成泡影。 两人站在一片黑暗中，百晓生刚要开口，脚下一空，两人自虚空坠落…… “砰”“砰” 从天而降的两人直直落在地上，溅起阵阵土粒。 “呸呸呸”百晓生坐起来，两人不知在虚空中落了多长的距离，防护结界也破了，幸而身下的土地湿润柔软，倒是没有受重伤。 他环顾四周，叶凝就在不远的地方，两人汇合后，百晓生这才说道：“我们这应该是到了一云天了。” 百晓生接着解释道：“混沌十二天每个入口都有结界，我们自海中入，这样的结界也太简单了，刚刚的幻象应该是他的防护结界，能破之才算入一云天。” 叶凝一听心中舒了口气，也不敢放松，反而更加警惕。两人在荒芜的土地上行走许久，直至走到一座屋子前。 说是屋子，都算夸奖，简单的树干做支撑，房顶搭着几片干枯的大叶，四周是一些树干围成墙，没有门，就像路边歇脚的草棚子。 叶凝一眼就将草棚子里看的清清楚楚，简易的木头桌椅，墙边放着一张床，床上也是干干净净，干净到没有枕头被子，只有一张床板。 “这里有人？”百晓生四下看了看，没看到人的踪迹。 “应该有，只是不知道是敌是友。” 两人走了许久也是累了，不知何时起了团团浓雾，两人看不清远处也不敢乱走，干脆进去坐着休息。 百晓生伸了个懒腰，靠在桌边道：“不知道扶疏玉树在哪儿啊。” “你们要找扶疏玉树？”嘶哑的声音自棚外响起。 “谁？”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百晓生吓得跳了起来，他摸着身上的寒毛看向棚外。 一旁的叶凝早就手中持剑，死死盯着外面。 第175章 一云天(四)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下，一个黑影自浓雾中渐渐显形，他全身笼罩在黑色的斗篷中，戴着兜帽。 叶凝护着百晓生看着他慢慢走到棚中，走近了叶凝才看到他提着灯笼的手满是褶皱。 那人将灯笼挂在梁边，脱下斗篷，转过身来。 是一位老妪，满头银发，身形佝偻。 “别怕，我知道它在哪儿。”她说话的速度不快，声音也有些沙哑，在灯笼朦胧的光下，她的脸上满是沟壑，深深浅浅的皱纹像一条条蜿蜒的河流。 百晓生刚要开口，叶凝上前一步，恭敬的开口，“这位前辈，我与友人前来寻找扶疏玉树，请问您知道它在哪儿吗？” 老妪浑浊的双眼打量了一番叶凝，她坐到一旁道：“我知道，它在外面……” “外面？” 百晓生朝着外面看去，天色已晚，草棚子外全是漆黑浓雾。 “前辈，我们一路行来，并没有看到扶疏玉树。” “你们能到这里，肯定是过了幻界，幻界与扶疏玉树意识相连，它知道幻界破了就会躲起来了。” “躲起来？” “他有意识？” “嗯，”老妪赞许的看了一眼叶凝，接着说道：“他平时就在一云天中自由行走，若是察觉到危险，就会自己躲起来。” “躲起来？躲在哪里那？” “谁知道呢。”老妪说完就不再开口。 百晓生抓耳挠腮还想再问，叶凝却先他一步开了口，“前辈，我们只为了扶疏玉果而来，并不会伤害他。您与他相伴多年，还请告知我们他的去向。” 老妪闻言，直直看向叶凝，明明他的双眼还是浑浊的，叶凝却觉得她的目光十分凌厉。 没一会儿老妪收回目光，叶凝浑身一轻，仿佛刚刚是幻觉。 “想知道他躲在哪里很简单，”老妪也没有拿乔，径直说道：“离这儿十里远的地方，有一个山谷，山谷中住着一人，提着他的头来我就告诉你们。” 老妪的态度陡然转变，百晓生唰一下站起来，指着她道：“你你你，你竟要我们替你杀人？？” “那又如何，”老妪嗤笑道：“现下这个世间，命是最轻贱的。你们能到这里，难道手上没过过人命,就算没有动过手，难道没有间接杀过人？” 百晓生想到自他手中流出去的消息，色厉内荏道：“那也不能让我们杀人啊，而且你们都在这，你自己干嘛不杀！” 老妪没有回答，只手一挥，叶凝和百晓生就落到了草棚子外。 “什么意思啊她，”百晓生试图冲进去，却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怎么回事，我怎么进不去了。” 叶凝见老妪已经躺在床上，她就在草棚外问道：“前辈，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骗我们？” “对啊，”百晓生附和道：“万一山谷里是陷阱，亦或是你根本不知道树的行踪就是利用我们替你杀人呢？” “我是守树人，只有我知道树的行踪，”老妪的声音传来，“再说了，就算我骗你们，你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第176章 一云天(五) 百晓生闻言跟被掐住脖子的鸡一样。 “前辈，若是让我们杀人，为防杀错，总得知道那人是谁，长什么样子，如果想一次成功，我们还想知道他修哪家绝学，擅长什么兵器，有没有弱点。”叶凝问道。 “那就是个普通人，至于杀错，山谷中只有他一人……”老妪说到这儿停了下来， \"普通人？\"百晓生小声念叨着，“唬谁呢，普通人她怎么不自己去杀。” 老妪“嗬嗬”两声，好似喘气有点难受，百晓生和叶凝也没有开口，直到她气息平复后又说道：“山谷就在竹林后，我劝你们抓紧时间，那树已经开花了。”说完她翻身对着墙不再开口。 “什么？那不是马上就要结果了！这哪儿来得及啊！”百晓生急切的说道，老妪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无动于衷。 “先休息吧，”叶凝说完便靠着无形屏障席地而坐。 “你不会是相信她了吧，山谷还竹林。”百晓生靠过去小声说道，“十里的脚程也不近啊，这一来一回得多久啊。” “既然他提到了，就去看看，如他所说，我们也没有其他办法。” 百晓生有些不忿，还想说什么。 “磨刀不误砍柴工，先休息，这里很安全。”叶凝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百晓生看看叶凝又看看草棚子，后槽牙磨了又磨，不甘心的闭上眼。 …… 一夜无话，百晓生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跟中蛊似的闭上眼睛就进入梦乡。 天光大亮，叶凝醒来时，那位守树人已经不见踪迹，一旁百晓生不知何时已经由坐变躺，在地上睡得香甜。 叶凝尝试了一番，草棚子仍然进不去，她准备吃点东西，结果储物袋也打不开。她看向四周，浓雾已经散去，四周除了土地只有零星的草叶，一片荒凉，远处好像有一些枝丫，叶凝给百晓生下了一个结界，准备去找点吃的。 等叶凝抱着一兜野果子回来时，百晓生刚刚醒来,她递了个果子给他。 百晓生迷迷瞪瞪的拿起就朝嘴里塞。 “嘶，好酸。” 果子从皮到肉一层赛一层的酸，百晓生被酸的直吸气，瞌睡也飞了，他拍拍腮帮子，这下完全醒了。 他见叶凝皱着眉吃着果子，以为她的干粮吃完了，善解人意道：“我这儿还有酥……”饼字还没出口，他用力拉着储物袋得绳子，“怎么，怎么打不开啊？” “别白费力气了，”叶凝啃着酸涩的野果子，安慰道：“这里应该是有某种禁制，许多灵宝都用不了。幸好我的剑还可以用。” 百晓生泄气了，皱着眉啃了几口果子，心里想到了什么，打开荷包，看到荷包中的东西安然无恙，他才松了口气。 叶凝假装挑果子没看到，早就发现百晓生很紧张身上的荷包，不过她也没开口问，谁没有一点秘密呢。 两人苦着脸分吃完几个果子，叶凝边拍手上的灰边说道：“走吧”。 “去哪儿？”百晓生咽了口唾沫，他觉得口中唾液不断，都是被酸出来的。 第177章 一云天(六) “完成老妪的要求。”叶凝指着远方，她的修为在一云天被压制的死死的，百晓生说穿了只是个普通人，这里举目不见牛马，两人得抓紧时间走去山谷。 十里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两人走了几个时辰后一片竹林突兀的出现。 “这该就是她说得竹林了，山谷应该就在后面。”叶凝说道， 眼前的竹林郁郁葱葱，出现的很突然，走近了才看到林中一条小径将竹林分为两半，左侧每一株竹子皆是互相缠绕着生长，像是自然之力编织的篱笆，右侧的竹子自然朝上，根根笔直，小径犹如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反常有妖，反常下的正常也奇怪，两人不敢触碰两边的竹子，笼着衣衫小心翼翼走进去，生怕衣角拂动什么机关。 进入竹林满目苍翠，两人只觉气息一变，木灵的气息遍布四处，仿佛外面整个荒凉地的生机都藏在这里了。 没走多远，潺潺水声伴着湿意袭来，穿过小径，两人眼前一亮，这里自成一番天地，一条小河蜿蜒远去，河水泛着银辉将远处的屋舍拥在怀中，一座石桥挂满青苔横在小河上，丛生的芦苇后一条碎石路连着屋舍，屋舍边一株枯树垂着老腰，葡萄架上缠绕着粗壮的葡萄藤，葡萄架下长满了野草。 这里有人生活的痕迹，也有人很久没生活的痕迹，叶凝和百晓生对视一眼，眼中欣喜与警惕疑惑参半。 走过湿滑的石桥，地上的碎石路中长满了野花野草，很快两人停在屋舍外。 “有人吗？” …… 许久没有回答。 两人对视一眼，百晓生后退一步躲到叶凝身后。 叶凝弯腰捡了颗石子儿弹过去。 “吱呀” 门，开了。 微尘在光下飞舞，屋舍外墙泥土剥落，露出地下腐朽破碎的砖木，窗页纸破碎不堪，屋内也是一片荒芜，尘埃弥漫，蛛网交织，脚下的土地满是坑洼。屋中家具极其简单，入目一桌两椅，木制桌椅上满是虫眼，墙壁上的挂画早已褪色，只影影绰绰看见一些字，让人难以辨认。左侧落了一半的帘幕上布满蛛网灰尘，帘幕后是一张床并一些简单的家具，都是有着厚厚的灰尘；右侧枯败的芦苇帘后是一个厨房，灶已经塌了，进去时一只老鼠带着一群小鼠从翻倒的橱柜中窜走。 这座屋舍宛如一个神秘的老者，静静伫立在时光的角落，漠然看着一草一木。 种种痕迹都表明，这里没人，亦或是曾经住过人。 “那人骗我们，”百晓生气的不行，“这儿一个人影儿都没有，还守树人，说不定这个身份也是假的。”他说着就撸袖子往回走。 叶凝倒不这么觉得。 若是骗子，那她的目的是什么？ 求财？ 害命？ 这里充满生机，一进来连灵力都补足了，也没发现陷阱，骗他们来的目的是什么？ “别急，先看看，”叶凝叫住了百晓生。 叶凝进了卧室翻找，百晓生也气鼓鼓的去了厨房。 第178章 一云天(七) 卧室陈设很简单，连梳妆桌都没有。叶凝又翻了翻床铺，拿起枕头时，一页纸掉了出来。 纸张发黄，有些脆，叶凝小心翼翼的展开，里面的是空白的，只有一个原点，像是无意间自笔尖滴落的墨迹。 叶凝有些纳闷，这张纸藏在枕头下肯定是很重要的，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 叶凝将那页纸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也没有发现什么，她又将目光投向了旁边，有一个木箱子靠墙放着。因为箱子积了很多灰，乍一看和墙一个色，刚刚进门时一时没发现它。 箱子上的锁因为时间久远早已经腐朽了，叶凝一扒拉锁就掉了。木箱里有几件男士长衫，都是深蓝、灰色，除此以外没有其他的东西。 种种迹象表明这里曾经住过一位男子，而且…… 叶凝看着床边小几上的药碗，里面的药汁早已干涸。 这里曾经住过一位生病的男子。 “叶凝，快过来！” 叶凝快步过去，见百晓生捧着一个瓷罐，青花白底的瓷罐在一片破败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你在哪儿找到的？”叶凝问道。 百晓生指了指炉灶。 百晓生搜查厨房时起初也不顺利，厨房的家什不多，翻倒的橱柜中尽是些破碗片，灶台上的大锅也破了个洞，百晓生连地上的荒草都扒拉了一遍，什么都没有。百晓生擦了擦汗越发觉得那人在骗他们，目光所及灶台下有个石墩子，他一屁股坐下休息，灶里黑黢黢的，他想事情时顺手拿了个棍儿拨灰，就在一通灰烬里找到了这个瓷罐。 瓷罐里是几颗黑色丸子，时间久远已经干裂了，叶凝闻了闻，丸子还残留着一些药香，虽然很淡，但仍能分辨出里面有一些极其珍贵的续命药材。 “这是药丸子。”叶凝联想到自己的发现说道：“我刚刚在那边还看到了药碗，看来这里曾经住着一位生病的男子，还是重病。” “重病？”百晓生疑惑道：“这里久不住人，附近也没有坟冢，他应该是走了吧。” “不像，”叶凝摇头，那些药材皆为续命，能用到的怕是人早已走都走不动了，但是这里并没有他其他的痕迹，除非…… “有人带走了他？” 百晓生和叶凝异口同声道。 “那个骗子。” “这里有第三个人。” 叶凝否认了百晓生的说法，因为这些奇药有一个特性，沾之留香，若是老妪带走了他，肯定身上也会沾上药香，且久久不散，但是她并没有在老妪身上闻到。 叶凝一解释百晓生就明白了。一想到这里有第三个人，说不定还随时关注着他们，他顿时毛骨悚然，四下寻找。 “先回去吧。”叶凝道，“这边没人，也完成不了她的要求，不如去问问她。” 两人回到草棚子那时，老妪在桌边坐着，见他俩拎着个包袱，老妪满意的点点头，挥手解了结界道：“进来吧。” 叶凝和百晓生不客气的进去坐下，两人忙了一天又累又渴，见桌上还有些茶水果食，两人也没客气，该吃吃该喝喝，只是默契的避开了那酸涩的野果子。 第179章 一云天(八) 老妪没管他们，劈手去拿叶凝放在桌上的包裹，叶凝快一步拿起它，道：“前辈不若等一等。” 老妪哼笑了一声，待二人吃饱喝足了，她问道：“可以给我了吧。” 叶凝摇头道：“前辈不是我不给您。”说着她解开包裹，露出里面的东西，一个瓷罐，以及一张信纸。 “你们没杀掉他？你们糊弄我？” “前辈别急，”叶凝制住老妪的动作说道，“不是我们没杀掉他，是我们没找到他。” “不可能，”老妪扬手脱离叶凝的控制，怒声说道：“他就住在那里，竹林后的山谷里，那个负心汉。” “前辈，我们并没有骗您，”叶凝快速说道：“十里远处，竹林后的山谷里，有一条小河，走过石桥可见屋舍，屋舍旁还有一个葡萄架。” 见老妪慢了下来，　叶凝一边观察着老妪的表情，见她有些呆愣却听得仔细，叶凝接着说道：“那间屋舍不大，卧室，正堂，小厨房，墙上挂着画，床旁的木箱子里放着几件男士长衫，深蓝色和灰色，只是我们没有在里面见着人，只找到了这些……” 叶凝指了指那个瓷罐和信纸。 老妪快速的拿过信纸，打开里面是一个圆圆的墨点，她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半晌她颤抖着手想打开瓷罐，却又在触到瓷罐盖子时缩回了手。 “这，这里面是什么？” “是药丸，”见着老妪的样子，叶凝突然有些难过，“是续命的药丸，依稀还能辨别出加了雪莲，石斛，天山十三仙” “天山十三仙” 老妪和着叶凝说道。 她还是咬牙打开了瓷罐，见着里面的药丸，她捻了一颗闻了又闻看了又看，最终哈哈大笑起来，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边笑边骂。 “你也有今天，活该！活该！你活该……” 老妪骂着骂着哽咽了，很快泪流满面…… 老妪足足哭了快一刻，叶凝和百晓生静静的等待着，直到她平复了气息。 “二位请坐。”老妪再次开口时语气和之前大相径庭，“二位为扶疏玉树而来，不知有没有时间听老身讲个故事。” “前辈请说。” “二位可知吐鲁族？” 吐鲁族…… 百晓生和叶凝对视一眼，吐鲁族不是早就因为天火灭绝了吗？ 吐鲁族天生能与植物交流，自称树的子孙。早期族人会出世历练，因为种族特性常被奴役用作寻找灵植灵宝，后来为了躲避抓捕他们迁移到大山密林中，守护树也被树保护。他们行踪诡秘，无人知晓其具体位置。直到一年天火降下，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火灭后人们在深山林中心发现了部落生活的痕迹，通过破译石刻文字才知道这部落就是吐鲁族，只是一切为时已晚，自此吐鲁族灭绝。 有人要讲故事，一般来说讲的就是自己的故事，没想到吐鲁族还有族人存活。 在叶凝和百晓生的期待中，老妪缓缓开口—— 吐鲁族世代以女为尊，族长的小女儿更是自出生以来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甚至还未成年，族长就已经放话小女儿将是未来的族长，自此众人对她更是宠爱，随之而来的还有保护。年轻的姑娘认为这是对自由的束缚，她只喜欢在树林中穿梭，倾听树的声音。有一天她在树林中遇见一队人马，从未去过外界的她藏在树上，跟了他们几天，不同的服饰，不同的语言，不同的生活方式都令她十分好奇，还有软轿上那个男人。他带着病态的苍白，身形纤瘦，但长得极其俊秀，说话的声音也十分温柔。 姑娘觉得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美的人了，就像天边的月亮，清冷冷的又带着温柔的月芒。 就这样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许多天后，看着他们的行进路线，姑娘才发现，他们是在找吐鲁族，且行进路线正确。 眼见着要到部落了，姑娘怕被族人发现，悄悄离开，两人正式见面是在一个傍晚，男人一行找到了族长，出示了信物，那人的祖父曾救过一名族人，得到了时任族长的一个承诺，如今他们找来了，男人先天不足，自娘胎里带着病症，传说吐鲁族可以通过与树植交流得到各类灵植的下落，他们想来求药。 族长答应了，并且为其提供了线索，由于男人命不久矣，他们得到允许后就在部落落脚，同时出去找药，很快药都找的差不多了，只余下三味药还未找到——雪莲、石斛、天山十三仙 雪莲在极北，多长在山巅，生长缓慢，花期也短，一来一回时间很长，石斛和天山十三仙也不遑多让，姑娘眼见着男人气色一天比一天差，而外出寻药的人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她着急了，她趁着族长母亲外出，洗了她的药库，将这三味药捧给了男人。 第180章 一云天(九) 男人很吃惊，但是他拒绝了，就在两人推拒时。族长母亲提前回来了。事情败露，族长大怒之下将姑娘关了起来。等她被放出来时，男人一行人已经离开了。 他们经过那段时间的相处已经很熟悉了，吐鲁族人敢爱敢恨，她也向男人表明了心意，只是男人每次都顾左右而言他，她以为是他身体的原因，男人走的时候依然没有找到那三味药。 姑娘不甘心，她不想放弃，她想找到他，告诉他，哪怕你只剩一天的生命，我也会爱你，她想要一个答案。 于是她找了个机会离开部落去找他，一路上她见到了男人口中的日出日落，黄昏沙漠，水乡高楼，历经千辛万苦她终于找到了男人，只是他已经成婚了。 她混在祝贺的宾客中，看着他们拜天地，入洞房，男人甚至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她失魂落魄的离开想回去，不料途中身份暴露，落入歹人之手，歹人胁迫她利用种族天性去寻灵植。几人无意间入了一云天，歹人死了，她也误食扶疏玉果中了毒。恍惚间她看见那男人来了，来给她解了毒，等她清醒时，男人就在眼前。 来不及欣喜，男人将他训斥了一番，将她赶走，她不愿意，后来她发现男人的病还没好，而一云天中除了扶疏玉树还有一味灵药，也能对症，她与树灵做了交换，采来那株灵药。男人的病果然开始好转起来，她陪着他在一云天里养病，就在竹林后的屋舍中，那个葡萄架也是为她搭的。 说开后两人反而关系日益的好，不料有一日，她无意间翻出男人与妻子的信件，男人在信中对妻子百般思念，并说要不是为了治病根本不想演戏，与她在一起每时每刻都很痛苦，现在他只想早日离开。 她这才明白男人在利用她，事情败露，男人直接点头承认，她一怒之下，给竹林加了结界后离开了，但因为与树灵的交易，她没法离开一云天，她带着恨带着怨带着不甘独自在一云天生活了多年，直到青丝变白发，直到叶凝他们来了。 老妪讲述完后，在场的人都没说话。 百晓生问道：“为什么要加结界，这个渣男让他被妖兽吃掉不是更好！” 老妪冷笑一声道：“你懂什么，那结界，不准进出，再加上我在外面，他这辈子都没法和他妻子见面！” “不是相思入骨吗？不是恨不得马上拥她入怀吗？我让他们死生不得相见，他厌恶我，却不得不和我待在这，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折磨。” “您不怕他自杀吗？。” “他这人心智坚定，照他的身体状况其实活不过十五岁，他凭着信念支撑到成年，现在想着要出去夫妻团聚，他才舍不得死。有盼头好啊～”老妪叹道：“人一旦有了盼头就有了弱点，这样对他的折磨才更大！” “那您，现在为什么又让我们杀了他？” 叶凝的问题让老妪沉默了一瞬，他无所谓的耸肩，“玩腻了，想他死。”老 妪的话让百晓生后背都起了一层白毛汗。 “前辈，晚辈失礼了，还未请教您贵姓？”叶凝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老妪倒是无所谓。 “我叫月重霜，那人叫孤星河，想不到吧，”看着叶凝瞠目结舌的样子她有些得意的狡黠一笑，“几百年前孤家最宠的小子被我困在这儿这么多年。” “是想不到。” 叶凝幽叹，孤家是人界大族，饶是现在家道中落，也不容小觑。似乎他们家道中落的原因是数百年前孤家未来家主身患重病不治而亡，虽然临时由次接班人接任，但并没能带领家族继续辉煌。 叶凝算了算时间，她和百晓生一对视，想到某种可能。那个不治而亡的未来家主不会是孤星河吧。要这样的话这一切就不是表面这么简单了。 第181章 一云天(十) 世间一切皆有因果，月重霜的无心之举导致一个世家大族走下坡路，这不会是巧合，这是因还是果？ 显然月重霜自己也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现在外面已经没有吐鲁族了。 没有人质问老妪，你不是讲故事吗？ “你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叶凝问道，“孤家家风纯正，家主自小培养，不会是这虚情假意之徒，您说他凭借着信念活着，那么这么重要的信怎么会不收好，怎么会轻易让您看见，要知道您知道了他就没有了治病良药就会死的。” “他找到了治病的药，不需要我了。”月重霜指着瓷罐里的药丸，看来之后他们找齐了这三味药。 “但是没有吃完也没有带走，人却不见了。”百晓生说道。他心里一直觉得，若真是个普通人，这么多年早就化作一抔黄土了。 月重霜一时也答不上来，而且这么多年结界一直没有动静，她边想边无意识的拨弄着药丸，直到指尖触到一片冰凉。 嗯？ 月重霜将药丸全倒了出来，一颗圆珠顺着滚了出来在桌上滴溜溜打转。 “留影珠？” “是留影珠。”百晓生说道。 留影珠可以留存一段影像，但是需要钥匙才能开启，这钥匙可能是一句话，一个口诀，一个物品，全看主人怎么设置。这颗留影珠的钥匙是什么呢？ 三人试了很多遍留影珠一直无动于衷，叶凝想到那页信纸，她问道：“前辈，那页纸有什么来由吗？” 月重霜再次打开那信纸，缓缓道：“曾经我们互相写下对方的第一印象，我不会写字，就画了这个，这是月亮。第一眼见到他，我觉得他像天边的月亮。” 月重霜以为他留着是为了时刻提醒她多么无知。现在看来事实又不一样了。 她正要合上，百晓生急喊道：“等一下。” 见两人望向他，他指着留影珠道：“动了。” 叶凝一看，剔透的留影珠里出现了缓缓流动的旋涡，而信纸上的圆点透过光正稳稳罩着珠子。 “前辈，请挪开一下信纸，再挪回来，”叶凝说道。 月重霜照做了，圆点一旦离开，留影珠便恢复原样，一旦罩着，留影珠就开始变化。 “奇了，难道这纸是开启留影珠的钥匙？” “与其说是纸不如说是那个墨点。” 月重霜用信纸盖住留影珠，让圆点与留影珠重合。信纸无水自湿，牢牢贴在留影珠上，不多时一个人影自留影珠上升起，落在地上。 “星……星河……”月重霜愣愣的看着那个人影。 人影有些模糊，依稀能看出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深色长衫，长相沉稳俊秀。 “霜儿，好久不见。”人影一开口，嗓音是如此温柔。 “多谢二位少侠让我能与霜儿再见一面。”人影说着又朝叶凝和百晓生作揖。 “不敢不敢，孤前辈您这是？” 孤星河笑道：“如你们所见，我已经死了，这是我用秘法留下的一道意识，有些事必须得告诉你们，功成我就会消散了” “不，你怎么会死，你不是还有药吗？”月重霜手足无措得捧起桌上的药丸。 “霜儿，能再见你一面，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孤星河柔和的目光落在月重霜身上，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直到这时，月重霜才发现，只消他看一眼，漫长岁月中逐渐累积的她的不甘，她的恨，就都在那温柔的目光中消失不见了。 “霜儿，其实我骗了你，”孤星河叹了口气道：“一切都是真的，只有那封信是假的，当时我接到你母亲，也就是族长的信，她卜算到吐鲁族即将有灭顶之灾，她是族长也是一位母亲，她强行用命换得你的一丝生机，只是为了骗过天道，不能让你知道，情急之下我只想到了这个办法。” \"那，我的族人们……” “是的，那场天火，一切覆灭，后来天道察觉，我的家族也受到了惩罚。只是我和你躲在这里，它没法进来伤害我们。只要你不出去，就会安全。”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月重霜努力回想，但时间过去的太久了。她只模糊的记得族人零星的影子，还有离家前最后和母亲大吵一架。 第182章 一云天(十一) “若是告诉你真相，以你的性格，拼死也会回去。” 月重霜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是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们会有灭顶之灾，我的族人们已经避世到那般。” “我们也不知道，”孤星河说，“山火后，我总觉得心里很沉重，好像一直有人盯着这里，我想那是他们知道你在这里，直到多年后这种感觉才消失，或许是发现你出不去，它才放弃了，而且这么多年都没人进来，我猜也是它的手笔。” “它，它是天道吗？”月重霜很不解，她的灭族竟是天道做的。 孤星河缓缓点了点头。 “那，那你呢。你是被我们连累了吗？”月重霜想到这儿又想流泪。 “傻姑娘，凡事有因果，天道之下，凡人如蝼蚁，这也是我想告诉二位的，”孤星河虚看向叶凝和百晓生的方向，“你们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好像专程在等你们，事实上，一切早注定，我没法说太多，我只能告诉你们，那时我们仗着世家渊源窥得一些天机，天道变了。” “变了？”叶凝很疑惑，她听得一头乱麻。 “是的，我们家族在那时已经繁盛到顶峰，盛极必衰，我的出生是天道的预警，不论帮不帮吐鲁族，都不会延缓我们的颓势。但是，族长说据记载吐鲁族人的避世其实也是来自早前天道预警，天道让他们避世，避世就等于保全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后面又会被天道覆灭。” 孤星河想不通，当时收到月重霜母亲的信时他也很惊讶，但人真得无法和天道抗衡，他只能出此下策，保全月重霜。刚好他们来了一云天，一云天由神所创，早已超脱这个界，天道也无可奈何。他们在这里捡了条命，也失了自由。直到他大限将至，在梦中找到了出路，他用最后的力气将一丝意识封进留影珠，等待他们的到来。 来不及回忆更多，孤星河的身影开始模糊，他的时间不多了。 “没人盯着后，我心下也松了，这一松，就倒下了，一直缠绵病榻。我能活的超过十五岁本就靠着毅力，这药治不了根子。与其这样不如给你留一个念想，一个留在这里活下去的念想，而只有恨才会有这样的效果。” “霜儿，当年不只是你，我也与树灵做了交换，当你得知真相的这一天，我最后一缕意识消散，我将代替你成为守树人，你自由了。多谢二位少侠，我们的相遇皆有注定，一定要小心。” 孤星河说完手举起来想要抱一抱月重霜，只是没多久他的身影淡去了。 有时候我想能早点认识你多好，可是你我的相遇为你带来了这么多痛苦，既然这样我们还是晚点相见吧…… “不，星河，星河。”月重霜蹒跚着冲过去想抱住他的身影，只抱到了一些尘埃，她失落的坐在地上，半晌不愿动弹。 叶凝和百晓生没有去劝慰她，他们知道她现在需要一点空间，需要自己走出来。 比起月重霜，他两人更在意的是刚刚孤星河口中的注定，还有天道…… 第183章 一云天(十二) 孤星河收到吐鲁族族长的信，以及他们窥探到的天机都说天道变了。孤星河还说这次和他们的遇见是注定。他留下只言片语就离开了，话虽少信息量极大，只是叶凝和百晓生想要一个明白却很难。 他俩对视一眼将目光转向月重霜——她，知道答案吗？ 很明显，月重霜还沉浸在悲伤中，甚至一度哭晕过去。 百晓生和叶凝赶紧将她扶到床上，入手才发现她极其瘦，看来结界外的她也不是真的开心，好过。 月重霜现在的状态实在是让人不忍心打扰，两人不敢出声，只得眼神交流。 怎么回事？ 真的是天道？ 不知道。 问问她？ 等等吧。 ………… 月重霜昏迷没多久就醒来了，仿佛听见了二人心中所想，她通红的双眼看着二人哽咽道：“星河刚刚说的那些，这么些年我也有所觉，不过我想先去他去的地方看看。” “好好好，”百晓生连忙答应，见月重霜经此打击精神十分不振，百晓生不忍道：“前辈要不要先休息下。” 月重霜摆摆手。 “走吧，我们一同过去。” 她带头走在前面，叶凝和百晓生走在后面，月重霜的身形瑟缩了许多，叶凝莫名觉得这位前辈就像一片入秋的叶子，只等着枯萎了。 月重霜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根拐杖，她没撑地，拿来当棍子捏着，此时往地上一戳。三人面前拱起一个土包，噗一声，一根竹鞭破土而出。竹鞭是竹子细长的地下茎，竹鞭上有节，节上生根，节的侧面着生芽，有的发育成笋，有的发育为新鞭。 看着这节竹鞭，叶凝想到十里外的竹林，一片竹林地上竹株分立，地下竹鞭则联成一体，横走于地下。 竹鞭在三人面前盘旋缠绕，不多时就自行缠成了一块“竹鞭毯”。 “坐这个，快些，”月重霜率先坐了上去，待叶凝和百晓生坐正，竹鞭驮着他们擦地而过。 竹鞭速度很快，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待竹林在眼前时，百晓生还没反应过来，待三人站定，竹鞭又嗖的钻回地上，百晓生想到之前他和叶凝活生生走过来，不由为二人鞠了一把同情泪。 穿过竹林，刚刚走过石桥，月重霜就快步的冲进了屋舍里，她浑浊的双眼贪婪的看着屋中的每一寸，似要找到孤星河的生活痕迹。 他喜欢端正坐着看书，一旦看入迷了，几个时辰都不会挪一下，饮食也很清淡简单，自从她来后，他还会同她一起在葡萄架下吹风喝茶，谈天说地，他们的话几辈子都说不完，几辈子也说不腻。 可是后来她走了，将他一个人留在这，很难想象病入膏肓的他一个人怎么生活，后来的他还有力气拿起药丸吗…… “星河……”月重霜顺了口气，压下鼻尖的酸意。 叶凝和百晓生没跟着进去，等月重霜出来时见她神情又复哀戚，叶凝不由喊道：“前辈。” “是我的错，”月重霜深呼吸了一口道：“说来不怕你们笑话，我对他喊打喊杀，实际上最担心的也是他。当年我离开后，没多久就气消了，有妻子又如何，他与我待在这里，长时间下去只会忘了他的妻子。” 第184章 一云天(十三) “可是我的骄傲不容许我回去找他，偏偏我又担心他，所以我做了一件事，这件事或许和他说的有关系。” “什么事？” “与树灵交易后，我获得了操纵一云天的力量，我私心将所有生机都圈养在这里，用整个一云天的生机来供养他，那样蓬勃的生机，不仅能让人身强体健，还能延年益寿，几乎是与一云天同寿。”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还会死去，现在我明白了，是天道。” “天道不想让他活着，又不能直接插手这里，所以天道就让他做普通人，一个会生老病死的普通人……” …… “而且，他被骗了。” “被骗？”叶凝和百晓生异口同声道。 吐鲁族最受宠的小女儿，不是没有脑子，为了继任，她被族长母亲倾力培养，这也是她每次独自外出能安全返回的依仗。 “一云天有两株扶疏玉树，与我交易的是其中一棵，他不会再和星河交易。”月重霜说的很笃定，她四下找了下，最终目光停留到屋舍旁那株枯树上，“从前这里没有这棵树”，她颤抖着手抚上干枯的树干，闭目感受一番后说道。 月重霜的这句话十分突兀，百晓生盯着叶凝，一脸疑惑，叶凝也是半猜半问道：“前辈，这颗树和孤前辈，还有两株扶疏玉树有什么关系吗？” 月重霜赞许的看了叶凝一眼道：“这棵树就是星河，也是另一株扶疏玉树。” ？？？ 什么？？ “与星河交易的是另一株扶疏玉树，一云天内两株玉树一黑一白，就叫他们白玉树和黑玉树吧，与我交易的为白玉树，与他交易的为黑玉树。黑玉树和白玉树是天生敌对，之前在白玉树的追击下黑玉树重伤躲了起来，我们这么多年都没找到他，没想到他躲在这里，他和星河做的交易，根本不是让我自由，而是让他献祭。玉树契约共享灵力，黑玉树能通过星河悄无声息的吸收生机；他赌我放不下星河，总有一天会忍不住来找他，那时他可以操纵星河伤我，连带着白玉树就会受伤，然后他就能逼着星河自愿献祭，契约中守树人的自愿献祭会大幅增加玉树的灵力。” “他打的算盘太响了。不过他算漏了一点，我心硬至极，”月重霜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直到星河死，我都没出现，再加上天道的压制，星河始终是普通人，在他死后灵力反哺，黑玉树为了不损失灵力，不得不让星河与自己融为一体了。” 月重霜陡然淡然下来，盯着树干，仿佛透过树干就能看到她的星河。 天哪，百晓生整个瞳孔地震，他听到了什么…… “前辈，现在怎么办呢？” 叶凝觉得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一时间她来不及抓住就被百晓生打断了。 “这就是我感知到的，天道的异常。你们出去之后不要再提。”月重霜叮嘱道。 怎么突然说到出去了？待好几天了也该出去了。不对！ 百晓生抓抓头说道：“前辈我们想出去，可是我们还没找到扶疏玉果啊，这株树已经枯萎了，你能告诉我们白玉树在哪儿吗？” 第185章 一云天(十四) “你们就不能等等老婆子吗？”月重霜无奈的笑了笑，她并没有忘记二人的初衷。 “不敢不敢，”百晓生讪笑道。 月重霜看了眼四周，她发现自己没什么留恋的，她浪费了过去数年光阴。 早知道…… 这世上没有早知道。 她心念一动，闭上了眼睛。 月重霜闭上眼后，身体一阵萎缩，最后只剩下一摊衣服，没等叶凝和百晓生缓过神来，一棵树苗自衣服下破土而出，发芽抽枝，短短几息，开了满树的花。 这株树树干颜色极其浅，紧挨着那株枯木。 叶凝睁大了眼，看着眼前一幕不敢相信，月重霜在他两眼前变成了一棵树。 “这这这……” 百晓生还没“这”出一个名堂出来，紧挨着的枯木上显了绿意，一根瘦弱的枝条长了出来，抽条发叶，最后在顶端开了一朵花，那朵花颜色很奇怪，花瓣一半白一半黑。 “难道这是扶疏玉树？” 百晓生上前研究了一番，除了花的颜色有些奇怪，这特征的确是扶疏玉树无疑，不过他还有一点没想通。 “一盏茶开花，一盏茶结果，这就有一盏茶了？” 百晓生话音刚落，花瓣凋谢，白玉树上肉眼可见的结了颗果子，枝条通人性的伸到两人面前，果子成熟落下，百晓生手忙脚乱的把它接住装好。 另一旁黑玉树上唯一一朵花也结了果，那颗果子有些恹恹的，又小又干瘪，半黑半白，叶凝也将他摘了下来收好。 “这是前辈给我们的特殊照顾，”叶凝感慨道：“她和扶疏玉树的交易明显不是那么简单。玉树凭什么白白和他共享灵力，看来这个交易应该是：玉树和她共享灵力，而她死后将自己献给玉树做养料。” 百晓生一时无言，半晌后他和叶凝一同朝扶疏玉树鞠了一躬。 白玉树和黑玉树枝叶交缠，在风中，枝叶沙沙作响，仿佛爱人间的呢喃细语。 得到了扶疏玉果，这一行的目的也达到了。叶凝以为离开一云天要费一番周折，熟知刚刚走到竹林外，竹鞭毯就等着了，带着他们一路疾驰，最终停在一个光圈处，叶凝和百晓生跨过去就稳稳站在了混沌海上。 光圈消失，混沌海波涛汹涌，巨大的海浪将礁石直接崩碎，一云天的下次开启大概要千百年后了。 两人在一云天总共才待了几天，却感觉过了许久一样。 叶凝伸了个懒腰冲百晓生道：“我先同你回天溯，将就和笑鹤聊聊。” “别，”百晓生喊道，他知道叶凝还有急事，既要送他回去还要顾及他的颜面，又惊觉自己语气太急，百晓生解释道：“不用同我回去，笑鹤闭关了，我们在烟草川分开吧。” “没事吧？”叶凝发觉百晓生的态度有些奇怪。 “没事没事，哪有什么事！”百晓生连连摆手。 叶凝有些狐疑，不过没开口。 等到了烟草川，见半妖一片宁静她才放下心来。 “怎么感觉结界变强了。” 百晓生解释道：“笑鹤闭关就会加强结界，以免有人来袭。”说完他忙不迭赶叶凝走。 “快走吧你，这扶疏玉果再用特殊手段也保持不了多久，我们忙完再叙。” 叶凝见他看着前面围起来的人群跃跃欲试，心下好笑，“行吧，那我先走了，不耽误白生行侠仗义了。” 见百晓生被她的话臊的满脸通红，叶凝才离开。 她刚刚走百晓生就冲向了人堆，他离开没多久，叶凝的身形在原地显出来，见百晓生看的热闹，她摇摇头这才放心的离开。 百晓生看够了热闹，又买了些零嘴，晃荡着回了天溯楼，一关门，他再也坚持不住，冲向暗室… 第186章 仙宫 魔界·王宫·石禾居 自从乘碧昏迷后大魔医就搬来了石禾居，白天在魔医署，晚上睡在石禾居。大魔医半夜口渴起来喝水，迷迷糊糊中他看到桌上多了个盒子。 “我什么时候放了个盒子在这？”大魔医顺手打开了盒子，看到盒子里的东西他的瞌睡一下醒了，将盒子猛地关上喊道：“快，快带我去见魔尊！” 仙界 ·无事天 叶凝趁夜去了魔界将扶疏玉果给了大魔医，又看了一眼乘碧，见他状态尚可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仙界。 黑木长老还在闭关，一时之间她竟无处可去，最后又回了无事天。 比起苏醒时的迷茫她现在清醒了许多，将一团乱麻的线索理了理，结果思绪更乱了。 “仙帝令，怎么才能拿到仙帝令呢？”叶凝翻着一个卷轴，那是她二手偷印来的一份仙帝诏书，也是唯一一份仙帝令和仙帝印同时出现的诏书，上面的仙帝印翻印后能模糊看见，但仙帝令只看的清一些边角了。她又翻了手旁的册子，那是她冒充仙帝爱慕者，向一名仙侍买的仙帝起居注。仙帝的仙帝令从不离身，她甚至想过趁仙帝洗澡的时候去偷，可转念一想，以她的修为简直是去送菜，有去无回。 叶凝苦恼极了，只想无脑大叫。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啊！！！ 大叫完她萎靡不振的趴在桌上，最终还是决定出去碰碰运气。 仙庭对仙人的约束并不多，只要不在仙庭闹事，几乎是行动自由的。叶凝无精打采的乱走，走到了鲤池。鲤池中的鱼也颇具灵性，见她过来，纷纷游进，希望能得仙人点化，一跃龙门。叶凝才没有心情管他们，她只是顺着鲤池慢慢踱步，脑子里想过无数种接近仙帝令得方式，然后又被一一否决。 齐刷刷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叶凝扭头，是一列仙兵，他们快速走向仙庭，那里一座宫殿正在冒烟…… “这是怎么了？”叶凝心中好奇，就看到一名仙侍匆忙跑出来。 得咧，叶凝咧嘴一笑，还是熟人。 仙侍脚步很快，刚转过鲤池，就被人捂着嘴拖到墙角. “唔唔……” “嘘，是我。”叶凝冲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仙侍松了口气，惊魂未定道：“是你呀，怎么跑过来了，想见仙帝？”这名仙侍就是卖起居注给叶凝的那位，他自认为窥探到了叶凝的秘密，笑得很猥琐。 叶凝没有辩解，只是羞涩又好奇得问道：“大人，您走的这么急，仙宫出了什么事儿吗？” 仙侍本不想搭理她，手中当下被塞了一个灵石袋，他掂了掂袋子的重量又四下看了一圈，这才快速说道：“西海龙王的小儿子捡了一颗蛋，结果是不死鸟，好死不死在仙宫破壳了，冲撞了仙帝。“ 嘶，叶凝吸了口凉气，仙侍忙着去传话，把话说完就走了。 这西海龙王出了名的爱子，他的小儿子只长身子不长脑子，一个玩儿水的带只玩儿火的？ 第187章 窜天猴 再说这不死鸟现在烂大街了？之前妖姬也有一个，现在小儿子也有一个…… 不过…… 叶凝转了转眼珠，这么混乱的时候，不去看看再摸个鱼也太可惜了。 她趁着混乱东一脚西一步的，还端了个托盘作掩护，最终顺利摸进了仙宫。 真是碧心保佑啊，不死鸟临死前的反扑撞破了宫殿一脚，灰石淋了仙帝一头，他现在去换洗了。 叶凝从兜里掏出一个窜天猴，拖着长长的引信，外面用厚厚的泥裹了起来。那是之前她买着给乘碧炸烟花玩的。 她拿着托盘，混到换洗间外，趁人不注意点燃引信，将窜天猴朝换洗间一丢 “咻~~” 窜天猴窜了。 “咕噜咕噜” 窜天猴窜水里了。 “砰” 窜天猴炸了。 换洗间再度混乱，仙侍仙娥四下奔逃，和仙兵在门口堵着谁也不让谁。 一片喊声中，仙帝黑着脸，发福的身子气的发抖。 叶凝混在仙娥中，帮着整理衣服，眼见仙帝令闪着金光，她手一伸，掉头就走。 刚刚走出仙宫，一大批仙兵跑过来将仙宫封了个严严实实。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叶凝一边默念一边快速离开，仙帝令在怀里烫的离谱，她拿到手试了根本装不进储物袋。 “站住！” 一声呵斥在身后响起，叶凝没有理，快速走着。 走着走着她跑了起来，身后的人越来越多，喧闹越来越大。 慌不择路中叶凝跑到了天牢，天牢门口的仙兵早已收到消息一涌而出，前后都有追兵，叶凝咬咬牙换了个方向，她不能朝浮屠山去，也不能朝众仙的洞府去，直接下界也做不到，唯有…… 她带着追兵转了一个圈，最终又跑进了天牢里，天牢里关押着许多犯人，大部分都在看她的好戏，甚至还有起哄的，叶凝一路跑一路画阵，只看运气，果然有些牢房禁制不强，直接被阵法所破。 牢门一开，犯人不管谁开的赶紧跑了出来，有些想趁乱逃跑，有些想杀仙兵报仇，没开的牢房里犯人也在闹腾，一时间天牢里一片混乱。 叶凝用犯人做阻碍，一马当先冲下了天牢三层，地下三层很安静，没有仙兵，这里关押了几名重犯，每一名拿出来都是让各界发抖的人物，这里层层枷锁，完全不需要看守。 叶凝有自知之明，没有尝试去打开牢房，她跑到最里面的牢房。这间牢房只在门上缠了几圈锁链，叶凝手一划拉，锁链断成几节落到地上。牢房里没有犯人，只在牢中间地上有一扇门。 叶凝的表情很凝重，她如临大敌的走过去，打开门。 门一打开，叶凝敏捷的一侧身，躲过一道罡风，门下面是广阔的空间，里面密密麻麻全是罡风，不停的有惨叫呼号传出来，磨得耳朵生疼。 追来的仙兵没有给叶凝犹豫的时间，她纵身一跃跳了进去。 仙兵涌进这间牢房，都驻足在门前只敢伸头朝下看，领头的仙将一看，将门合上，锁好。 “刺客逃进了灭，我们走。” 第188章 入灭 刺客逃进灭的消息很快呈给仙帝。 “逃了便逃了吧，”仙帝并没有责怪仙将，只是摆摆手让仙将退下。 在仙将退下后，室内只剩他一人，隔壁仙侍在轻手轻脚的收拾满地狼藉。他斜靠在椅子上，显然没将叶凝放在心上，毕竟灭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 一道黑影落下，一个全身笼罩在黑雾中的人影出现在他面前。仙帝连动作都不变，只问道：“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解药呢？”淡定的表情掩盖不了话语的急促。 黑影手一挥，一粒药丸落在桌案上，仙帝快速的将它吞下，感受到体内沸腾的灵力，问道：“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别急，时候到了会告诉你的。”说完黑影就消失了，满宫的仙兵仙将愣是没有一点反应。等他走了，仙帝猛地一捶桌案。 该死！该死！ 捶了桌子他仍嫌不够，起身在房中不断踱步，他显然是气急了，边走边咒骂。 “数百年了。怎么敢。你们怎么敢！！” …… 骂了一会儿后他又从怀里拿出一块牌子，正是叶凝偷走的仙帝令。他朝仙帝令注入灵力，半晌仙帝令依然没有反应，他脸一黑，想将仙帝令扔了，又忍住揣进怀里。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停下，仙帝深吸几口气恢复平静坐回去，这才撤掉结界。 “进来。” 叶凝一时冲动跃进灭里，只觉道道罡风劈头盖脸的袭来，她很快抵挡不住，慌乱下被一道罡风打中，陷入昏迷。 在他昏迷后，手脚上绿光亮起，深绿色的纹路显现，这些纹路自她皮肤上升起，如藤曼蔓延交缠，绿色藤曼被罡风划断后又不断长出，最后形成一个藤茧将叶凝包裹在其中。又有无字天书自主出现不断变大，藤茧像生了双翼一般，一边躲着罡风一边朝远方飞去。 天书飞了很久，直到他越飞越慢，最后坚持不住恢复原来大小。藤茧失去“双翼”快速朝下方跌去，速度极快，外部甚至摩擦出了火花。直到撞到一个无形的屏障，藤茧才停了下来，一停下就如脱力一般藤曼焉嗒嗒的全部退回到她手脚上，绿色纹路的都浅了几分，露出里面尚在昏迷的叶凝。而她阴差阳错的落到了一处没有罡风的地方，一时间天地无音，除了罡风的声音，只有她静静的躺着。 叶凝是被痛醒的，虽有藤曼保护，但是罡风刚开始还是实打实的打在他的身上。她浑身上下都是密密麻麻的切口，看着极其恐怖。她看着伤口已经止血以为是伤口不深，也就没管，好奇的看着四周。 这是她第一次进灭。 叶凝四周空荡荡的，身下无形的屏障中全是煞气混沌，头顶遍布罡风。 传闻灭是母神收敛混沌之处，里面除了混沌就是脏污，灭中遍布罡风，无人生还。 叶凝回想到刚刚那阵阵罡风，的确是无人生还，那她真是运气极好啊。只是现在该怎么出去呢？ 她想了许久也没辙，而就在这么些时间里她发觉罡风在寸寸逼近，搅碎她只是时间的问题。她不想原地等死，顺着屏障走了很久，直到她感觉浑身的阴冷变淡了…… 第189章 火球 有丝丝暖意顺着罡风传了过来，紧接着是耀眼的光亮，叶凝越朝前走越觉得热，直到看到前方一个巨大的火球，不时发出袭人的火光来。 叶凝擦擦额头的汗，自从在冰狐那里有了启示后，她领悟了独属于自己的“冰魄神掌”，就算在极热的环境也能泰然处之，现在竟然被这火光逼得满头大汗，连衣服都粘在身上，一时间有些狼狈。 叶凝脸被火光照的通红，随着靠近她的神情越发严肃。 那团火球比人还高，火焰舔舐着四周的空气，也驱散了四周的黑暗。火焰外围是金黄的火焰，隐隐可见内焰是深红色，焰心是一片金黄，还能看见丝丝七色光芒。 这像是一颗火种。 叶凝心中思忖着。 不会是灭的眼吧？那灭的眼出现的也太轻易了。要知道每界都有界眼，连通着界的根基，但大部分都是藏的严严实实的。 火焰袭人，但是叶凝却发现越靠近她身上的疼痛越轻。她试探着伸手，火舌顺着她的手臂将她包裹起来，远看去叶凝就像被火焰吞没了一样。 罡风依旧肆虐，在吞掉叶凝后火焰一下窜的老高。 身处其中的叶凝没有被烧成灰烬，只是惊叹。火球内部不像外面看到的那样凝实，他像是一个中空地带，除开她站的地方，还有一个火红的火球，火球不像外部火焰那样袭人，站在那里甚至感觉不到他的热度，像是将所有的热度内敛了。 火球时不时透出一丝七彩的光，叶凝总觉得这火球散发的气息很熟悉，但是绞尽脑汁儿也想不起来她在哪里见过。 叶凝转身想走，火焰将她包裹着，转回来对着火球，火焰散开。她尝试了几次，最终无功而返，和火球面面相觑。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凝腿都站麻了，火球还是老样子，她干脆席地而坐，只要她不想着离开，不想着睡觉，火焰并不会管她。 她撑着下巴，折腾了这么久她早就肚中空空，越看越觉得火球像是一个红彤彤的果子。 这个不会是什么天材地宝，可以吃的吧？ 叶凝吞了吞口水，伸出一根手指，余光瞥见周围火焰半点反应都没有，她试探性用手戳戳火球。 “噗” 火球应声而破。 “轰”红光袭来，火球变成了一团火焰，四周的火焰连同叶凝的灵力在瞬间被吸了个干净，叶凝灵海被快速抽干，灵台自保青莲化出，青莲虚影一出，那火焰更是活跃了几分。 青莲虚影越来越大，叶凝盘腿而坐，看着火焰也在面前越来越大…… 那年叶凝在漓泉边救了王母，送她去往昆仑，见证了九头彩凤的涅盘，那无边的天火如同现在一般，天火中心一团七彩的光芒，光芒飞到了青莲上，虚虚停着。 那团七彩光芒延展开来，朦胧中叶凝看到一只九头彩凤栖息在上面。 “娘娘……”叶凝口中喃喃道。 是了，这不就是王母的涅盘之火吗？ 叶凝看着七彩光芒在青莲上凝实，化形，仿佛时光又回到了多年前。 开始化形后，火焰往七彩光芒回填，不再吸取四周的灵力，叶凝的压力也减轻了，饶是如此她也不敢擅动，全力维持着青莲，她感觉王母是将这当做了梧桐。 涅盘重生花了多久叶凝就坐了多久，直到后来人影凝出，叶凝实在坚持不住，脱力倒下。 第190章 离开 “叶凝，快醒醒。” “叶凝，醒醒。” …… 叶凝是被人叫醒的，她窝在一团暖意中不愿睁眼，奈何耳边一直有人在唤她。她睁眼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瞌睡虫瞬间飞了。 “娘娘！” 王母轻柔的将她扶起来。 “你好点了吗？” 叶凝动了动手脚，发现全身的伤都好了，高兴道：“全好了。”她又想到方才的场面，担忧的问道：“娘娘您怎么会在这里涅盘呢？” 此话一出，王母的双眸染上了怒意，她先是冲叶凝道谢道：”多谢你助我涅盘。“然后她停顿了一瞬，仿佛在组织语言，才说道：“我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仙帝。” “仙帝？”叶凝瞪大了双眼，完全不敢相信。 “是他，”王母又说道：“现在不是说他的时候，你的好友要生产了，我们赶紧过去吧，路上再细说。” “我的好友？” “石斛仙草啊？难道你不是得到她要生产的消息醒来的吗？” 王母知道叶凝的独特修炼方式，转念又觉得不对，问道：“你在哪里睡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叶凝嘴角有些苦涩，她想到一种可能试探问道：“娘娘，您回归本源多久了？” “虽然回归本源后没有记忆，但我想应该没有多久。” 王母观察着叶凝的反应问道：“难道我沉睡了很久？” “嗯，碧心的孩子都成年了。” “什么！”王母震惊道：“那碧心仙子还活着吗？” 叶凝摇了摇头道:“生产当日她就去了……” 王母半晌没有说话…… 叶凝用力眨了眨眼问道：“娘娘，您怎么会知道碧心生产呢？您受伤和仙帝又有什么关系？” 王母怜悯的看着叶凝道：“是地主给我的启示，出发前几日地主入梦，告诉我石斛仙草将要生产，于她九死一生，让我去救她。” 王母接着说道：“至于仙帝，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我得知石斛仙草要生产的消息，赶去魔界，结果在混沌海受到伏击，醒来时已经在这里了，我受的伤不轻，这里罡风阵阵，我只能先回归本源，等待时机。” 王母修为高强，为了重创她，那群人请了天雷，就在这当口，王母看见了仙帝令，也因为过于震惊，被重伤投入灭。 \"我以为我很快就会恢复，没想到……” “地主为什么会给您启示呢？” 王母道:“我也不知道。想来是他不愿石斛仙草灭绝吧，只可惜我还是没能救她。” 天有天道，地有地主，地主一向如他本身一样沉默，却给了王母启示，碧心的存在还有什么其他的意义吗？ 可惜叶凝无法扣请地主，也就无从得知。 回到王母的话上，叶凝拿出盗的仙帝令，道：“娘娘，你看。” “仙帝令？”王母惊讶的接过复又摇头道：“这是假的。他这个很逼真，但真的仙帝令触手会出现金气龙纹，只有我与仙帝能看到。这块没有。” 叶凝一听失望极了，回想她取得的过程，的确是太过容易。 “你没有用过吧？” “输入过灵力，但是没有反应。”王母松了口气道：“这里面有一个上古爆破阵，输入大量的灵力他会爆炸。威力极大，至少我自认无法抵挡。” 叶凝的失望转成了后怕，若是没遇到王母，拿回去不是会害了乘碧吗。 “你为什么会有一个假的仙帝令。” 叶凝向王母讲述了她苏醒后的一系列事，直到现在她逃入灭。 “别打仙帝令的主意了，仙帝令只能仙帝驱用。就算你千方百计拿到了，也用不了。” 换做旁人，王母不会说这么多。但是叶凝，地主的启示是石斛和叶凝。王母便说了一些不该她说的。或许他也没意识到，她将叶凝放在了平等地位上。 王母想了想道：“我不便再去魔界了，你去吧。仙帝的情况很奇怪，但他作为仙界之主，背后有什么隐情尚不得知，盲目出手或许被天道误判，我先回昆仑养伤。” 王母与仙帝都被天道制约，不然若是随他们喜怒，各界都会遭殃。 叶凝点点头道:“那我们怎么出去呢？” “随我来。” 王母取下头上一只发簪，往地上一划，无限法则下脚下那层无形屏障被划破，她将叶凝拢进防护罩。 “跟紧我，灭没有出口，但找到界眼还是能让他放我们出去。” “好。” 第191章 寻找界眼 一路上混沌都在啃噬防护罩。 王母一直用灵力加固，最后加上了一丝涅盘火。 叶凝一边感慨混沌的霸道，一边又想到这样的霸道正适合流放碧海潮息珠，这么一想她甚至期待混沌来的更猛烈点儿。 想法只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无边混沌却配合的涌了上来，一时间他们周围浓郁的连路都看不清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突然暴动了？”王母有些无语，混沌看似飘渺，实则攻击无声无息，她维持防护罩已经有些吃力了，连涅盘之火都用上了，现在居然还暴动…… 王母刚刚涅盘重生，本就灵力不稳。猛然遭到混沌的反扑，她咽下涌上喉头的腥甜，将涅盘之火调息到最大，将两人包裹起来。 两人在混沌中走了许久，一直没有发现界眼。叶凝见王母支撑的辛苦，连忙掏出一颗透心丸。 “娘娘，吃一颗吧。” 透心丸一出，王母还未入口，四周气机变换，她看着翻腾的混沌道：“混沌再次暴动，小心些。” 眼见她吞了透心丸，混沌翻腾的遮盖天地。 叶凝又拿出一颗透心丸，准备自己吃了助王母一臂之力。 结果发现指尖被锁定，准确的说是透心丸被锁定。混沌凝成一处直指向透心丸。她试探的拿高透心丸，混沌上升；放低透心丸，混沌下沉……如此几番动作下来，叶凝终于明白了。 “你们想吃这个？” 混沌人性化的晃了晃，叶凝眼珠一转，有个大胆的想法，她拿出三颗道：“让我们出去，我就给你。” 混沌闻言没带犹豫的，挤挤挨挨的挪出一条路来。 “这是出去的路？” 混沌晃了晃。 “我不信，除非你发心魔誓。”混沌静止了一瞬，然后铺天盖地的涌来。 “叶凝！”混沌那架势，王母都怕混沌吞了防护罩。知道叶凝特别，没想到她这么特别。和混沌提要求，还让他们发心魔誓，心魔誓不分种族，发誓了只要被天道承认，一旦违背誓言，天道就会降下重惩，轻则重伤、丧命，重则灰飞烟灭、神形俱灭。 叶凝手一捏透心丸，混沌居然害怕的停下。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会儿降下一道闪电，叶凝感觉和混沌建立了一丝联系。她知道，誓言成了。 她让王母消了防护罩，准备将透心丸扔出去。王母只开了一个口，待叶凝扔了透心丸后她还是撑着防护罩。 两人顺着那条路走了没多久，见着前面地上有一个灰不溜秋的圆盖子。 两人正要出去，混沌又将他们包了起来。 叶凝没有惊慌，问道：“你们出尔反尔，不怕天罚吗？” 混沌没有回应，反而加大力道直接将防护罩连同两人一起抬了起来。 防护罩像一个球一样在混沌的上滚动，叶凝和王母头晕眼花之际，防护罩终于停了下来。 脚踩实地面时，叶凝还觉得不踏实，她摇晃了几下才和王母相扶着站稳。 “嘻嘻，你们是来陪我玩儿的吗？嘻嘻嘻……” 第192章 婴灵 这笑声直接给叶凝激起一身白毛汗。 这里怎么会有小孩子？ 她想到那些婴灵的传说，越发毛骨悚然。 只见一个小童坐在地上，他浑身皮肤灰白，眼眶中一双眼睛黝黑没有眼白，他的头随着叶凝的动作而移动，没得到回应他又问了一遍：“你们是来陪我玩儿的吗？”说着他朝叶凝和王母张开手臂。 随着他的动作传来哐当哐当的声响，叶凝这才发现他的身上缠着许多铁链，一条条连在地上将他束缚着。 “看他的头。”王母小声说道。 小孩头发很长，在他脑后无风晃动，像是许多触手。 叶凝看着离他们二尺远的混沌道：“你们什么意思？” …… 混沌一动不动。 这边婴灵见她俩一直不过来，没了耐心，叫道：“你们怎么还不过来陪我玩！”声音一声比一声尖利刺耳。 婴灵发火后，混沌们终于有了反应，一浪接一浪，不断变换样子，时而组成狗，时而变成龙…… 婴灵不满的拍着地，扯得锁链哗哗作响。 “我不要看这些，我就要他们陪我玩！”他脑后的头发随着他的话不断扭动，一下下刺进混沌里，每刺一次就有一块混沌被戳散，下一息又有混沌填上。 叶凝和王母看的是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新的玩法吗？ 看起来混沌很宠溺婴灵啊。 直至现在，依旧没有降下天罚。 叶凝和王母对视了一眼，怕是这婴灵才是出去的关键。 王母率先开口问道:“你要我们陪玩什么？” 婴灵看了她一眼嫌弃道:“你太烫了。我不要你，我要她。” 他指着叶凝道:“把你身上的糖给我。” 糖？ 叶凝想了想，取出一粒透心丸，试探问道:“这个？” “对对对，快给我！”婴灵张着手急切道。 叶凝手一翻将透心丸收了起来，道:“那可不行。” “为什么不行！快给我！”婴灵蛮横的说道。 “除非你让我出去。” “不可能，你进来就别想出去，这里一切都是我的，我的！”不知叶凝哪个字触怒了他，小婴灵暴躁的吼了起来。 他再也不听叶凝的话，胡乱攻击起四周来，混乱中，王母替叶凝挡了一招，直接被击伤。叶凝扶着她，见她脸颊有彩羽若隐若现，惊得咋舌。王母就算再灵力不稳，也不至于……竟然连他一招都接不住。 叶凝心思千回百转，最后一脸害怕的解下荷包扔过去。 “给你给你，别伤害我们。” 荷包里只有两三颗透心丸，婴灵一口就吃完了，他不满足的吼道：“不够不够，我还要！我还要吃糖！” 说着他干脆在有限的范围里尖叫着打起滚来，混沌在一旁不断涌动又不敢靠近，看起来急的不行。 叶凝小声道：“糖没有了，不过还可以做。” 婴灵耳尖的听到，马上爬起来指着她道：“你马上给我做。” “做不了，”叶凝嘟囔着说道：“材料在仙界才有，要去采集。” “仙界！那就……”婴灵安静下来，他死死盯着叶凝，口中说道：“仙界，仙界，我出不去……” 叶凝“憨厚”的笑道：“我可以去采集来做给你吃。” 婴灵咯咯咯的笑了，隔空一把将叶凝提了起来道：“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小孩子？想出去？没门儿！” 第193章 啃食 婴灵冷不丁的变了脸，叶凝被无形的手掐住脖子，提离地面。 她双脚离地，浑身无法动弹。叶凝忍着脖颈的痛楚，艰难的开口问道：“你 ，不，想，吃，糖，了？” 婴灵闻言顿了顿，他抽动鼻子闻了闻后欣喜道：“你和糖一个味道。” ？？？ 婴灵却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直接将叶凝拖到面前，他长长的吸了口气，陶醉道：“好香。” 他的动作很突然，叶凝被拖到她面前时还是懵的。 “放肆！” 王母起手一道法诀，婴灵一个不注意被法诀打翻，连带叶凝跌落在地，她捂着脖子咳嗽不停。 “啊！！！好痛好痛！你该死！！” 婴灵握着拳大吼道。 他愤怒极了，直接一挥手将王母打进了混沌中。 王母一入混沌就被控制住。 眼见王母动弹不得，神情痛苦，叶凝心下着急，没跑出去她就又被婴灵掐住。 婴灵直接一口咬下。 “呃啊！！！”叶凝手臂被他撕咬下一块肉来，疼的直发抖。 浓郁的仙灵之气瞬间充满整个空间，小孩嚼了几口就将肉囫囵吞下，连滴落在地上的血都不放过。 “好吃好吃！”他张着血盆大口又咬下一块。 叶凝已经痛的发抖，奈何婴灵的头发将她的四肢牢牢缠住。她感觉像是被锁灵链锁死了，无法动弹，无法运转灵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婴灵一口口吞下血肉。 婴灵正吃的高兴，一团混沌挡在她和婴灵之间，婴灵咬了口混沌，他呸了一声。 没有如愿吃到肉，他不满的吼道：“滚开！滚开！” 混沌这次没有退缩，在叶凝和婴灵间越堆越多，最后一部分将叶凝裹起来，一部分画地为牢将婴灵圈起来。 “啊！！！滚开，我要吃肉！！我要吃肉！”婴灵被混沌困着，他挥着手不断叫道，声音越来越尖，叶凝甚至觉得灵府生痛，王母更是被震得七窍流血。 混沌无动于衷，不断的围上来，婴灵的声音却越来越弱，不多时他捂着肚子喊道：“好疼，我的肚子好疼。” 这一闹，叶凝挣脱了束缚，她连滚带爬的跑到王母身旁，王母苍白着脸，七窍流血。刚刚涅盘完本就虚弱的她，这一番更是受了不小的伤。叶凝找遍浑身上下，找到几颗玉髓丹，她给王母喂了一颗，助她原地调息。 “好疼，好疼……” 那边婴灵痛的在地上打滚，他肚子时而鼓起时而瘪下，一身青、黑光芒不断变换。 叶凝见他自顾不暇，扶着王母就想开溜。 身后无路，混沌又将他们围着，叶凝不满道：“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放我们走！” …… 回应她的依旧是混沌无声的沉默。 “站，站住。” 小孩已经痛的话都说不利索了，他在混沌的帮助下勉强席地而坐。 眼见叶凝和王母要逃，尝过甜头的他怎么甘心，连运功调息都顾不上了，只想让他们留下。 叶凝一听心道不好，只取了灵剑在身侧，大不了鱼死网破。 婴灵还想开口，腹中又是一阵剧痛，他只得忍着运功调息。 第194章 转变 婴灵的调息有些久，叶凝和王母想走又被混沌拦着，来时的路也看不见了，她们只得原地等着。 叶凝的血肉富含仙灵之气，同婴灵体内的煞气是死敌，血肉下肚，仙灵之气与煞气相遇就像沸腾的油锅里倒入一盆冰水，怎能不痛的他满地打滚，反应过来后他才开始运气疏导。 不知过了多久，婴灵才睁开眼。 一直严阵以待的叶凝迷茫了，她悄声问王母：“娘娘，是我眼花了吗？他好像变样了？” 王母回声道：“你没眼花。” 婴灵原先一双眼没有眼白只有瞳仁，现在一只恢复了正常，而且一直萦绕着他的黑气淡化了。 叶凝和王母一直以为婴灵是在混沌中成长的，由混沌养大，他吸收灭里的恶，自然是怨气缠身的。 而现在，他肤色快赶上正常婴童了。 叶凝的疑惑写在了脸上，婴灵道：“抱歉，我弟弟吓着你们了。”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叶凝和王母沉默了，他们不知道这是不是婴灵新的游戏，不敢贸然搭腔。 他们的反应在婴灵的预料之中，这的确是难以置信。 “辛苦你们了。”婴灵对着空中说道，叶凝和王母四周混沌散开，在他身后凝实，最后凝结成黑乎乎一团，正好能让婴灵靠坐上去。混沌甚至试图擦掉婴灵额间因疼痛而泛出的汗水。 混沌前后变化明显，之前只是哄着婴灵，现在透着疼爱。这又是让叶凝和王母目瞪口呆。 婴灵缓了一会儿才冲二人说道：“我与弟弟同胎同灵，我们自小共居在这座身体里。他比较调皮，多数时间我都能约束他。前段时间我受了伤，一时让他占了主导。直到刚刚我才拿回身体的操纵权。”说着他朝叶凝感激的一笑。 叶凝尬笑了一声，不用问也知道，婴灵定是因为吸收了她的血肉才能拿回身体的操纵权。 她没有寒暄的心思，也不想说客气话，只说道：“我们只想出去。” 婴灵眸子一暗。 “灭的作用想必二位都知道，为了防止这些无法灭绝之物逃脱，灭只有入口，有进无出。” “混沌发了心魔誓，带领我们走到这里。若是出不去，他们会接受天罚。难道他们会自取灭亡吗?” 婴灵闻言蹭了蹭身旁的混沌，感受到混沌的回应，他无奈道：“混沌由恶而生，恶不灭他不绝，就算受了天罚，很快他们也会死而复生。他们哄着你们来，大概是想让你叫醒我。” “这……没有其他的办法吗？”王母又问道：“找到界眼也出不去吗？” 婴灵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摇头道：“其他界的界眼可以，但是灭不行，他的规则是母神设定的，已经超脱天道了。” 叶凝和王母一听都绝望了。 她俩不想说话，婴灵显然不是。 “彩凤是被追杀进来的，你是怎么进来的？”婴灵问道，王母进来时他醒着，不仅看见了重伤的彩凤还看见了后续进来杀她的人，正是因为那些人察觉到他的存在，他才会受伤，当然若不是他替彩凤挡了，王母也早就身死道消了。 叶凝挠了挠脸，细声说道:“我自己跳进来的。” …… 第195章 婴灵的办法 婴灵一时无言以对。他甚至暖心的问道：“那现在外界一定灵气枯竭，无法生存吧。” 不然怎么会自愿进灭。 “也不是……就是我以为这里可以出去……” …… 谁给你的自信？ 婴灵没见过上赶着送命的。 “前辈，”王母这当反应过来，婴灵称呼她的口吻自然，这是他骨子里自带的，她恭谨地问道：“您见着追杀我的人的样貌了吗？他们最后出去了吗？” 说到这个婴灵可太有发言权了，毕竟他的重伤就是拜他们所赐，他甚至都不用回想，张口而出:“追杀你的是一群黑衣人，黑巾覆面，出手都是杀招，你当时应该是没有意识，本源火自发保护你。他们当然没有出去。” 婴灵扯了扯嘴角道：“没人能在伤了我后还能出灭。早被混沌吞了。”被重伤后，不用他开口，混沌一拥而上，瞬间将那几个人啃的连渣子都不剩。 也是他托大了，多年没见着外界人，非要试试……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话，他身后的混沌晃动一番，抛出几件东西，落在地上发出“叮呤哐啷”的声响。 “这些是他们用过的法器。”婴灵解释道：“不止这么多，这些是混沌还没来得及消化完的。” 叶凝和王母上前查看，都是些常见的刀枪剑戟，有些已经溶的只剩一半了。 两人心里这才意识到混沌的可怕，才开始庆幸，幸好没有惹怒混沌…… “彩凤已是蓬莱之主，谁还敢追杀你？” “是仙帝……” 虽然进灭的人没有线索，但就凭王母当时一晃而过见着的仙帝令，他们已经初步确定这一切都是仙帝的部署。 “仙帝？”婴灵很是诧异，随即了然道：“也是，若是仙界之主，的确有这个胆子。” 他又提醒道：“我看那些杀手也不像是死士，或许他们有出去的方法？” 人都没了，也找不到人问。山重水复，尽头无路。叶凝和王母对视一眼，皆无计可施…… 他俩的动作婴灵看在眼里，他思忖一番道：“我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叶凝和王母异口同声问道。 “这法子也不一定有效，只能试试，”婴灵解释道：“你们倒着走，自入口而出。” “灭是只进不出的。入口有禁制，根本无法返回。”对于各界的基本情况，不说王母，就连叶凝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以我说要试试，灭是没有出口，但是他的入口我们可以投机取巧。” “你们俩一个有着涅盘火，一个有着寒冰意，再数次极寒极热交替下，再强的禁制也会有裂缝，你们可以趁机出去，”婴灵又补充道，“但是裂缝的出现只有一瞬，规则捕捉到后马上就会被补上，你们必须抓紧时间。” 叶凝和王母一合计，现在没有其他法子的情况下，这也算一种办法。只是她想到，灭的入口很少，若是没选好可能还会落到守株待兔的仙将手中，不如直接将界壁打开。她这么想也这么说了。 “不行。”婴灵一口拒绝。 “若是打开界壁，灭里会波动，不知道有什么不长眼的会趁机溜走。”这可不是他喜闻乐见的，他不能容忍有人在这里捣鼓，婴灵说话的口气不自觉带着肃杀，一阵无形的威压袭来，他身后的混沌也开始张牙舞爪。 威压来的莫名其妙，婴灵反应过来后又马上收敛。威压犹如昙花一现，快的叶凝完全没察觉，倒是王母隐晦的看了婴灵一眼。 叶凝还是觉得打开界壁比较方便，不用倒穿罡风，她还想开口，王母看了她一眼，微微摇头。 叶凝不明所以，但还是闭上嘴，不提这个想法。 婴灵见他们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接着说道：“你们不要怕回到仙界，我知道灭有个入口在鬼界，我带你们过去。” 叶凝却还有些担忧，她说道：“婴灵，王母的涅盘火那么霸道，我掌握的那一丝寒冰法诀是自冰魄仙狐那儿领悟的，应该还不够格同涅盘火相提并论。” “你太妄自菲薄了。”婴灵不赞同的摇头说道：“冰魄仙狐已有神格，你领悟的这一丝寒冰法诀相当于带了神意，而且，你的体质还能加强它。” “加强？” “你不知道吗？你的属性就是遇强则强啊。” “不可能，我本体只是一株青莲。” “纠正一下，我没见过你这般的青莲，你是一株变异青莲。” 各族各灵都可能会有变异，他们因为变异无法修习本族功法，自小孱弱，修行困难，在这个以实力说话的时代，能顺利长大的寥寥无几。若是一旦修的大成，就会成为最强的存在。 第196章 逃出 “我是一株变异青莲？”叶凝喃喃道。 变异灵族的传说她也有所耳闻，只不过发生在自己身上让人一时难以相信。 “他说的没错，”王母说道：“后主让我关照你和石斛仙草，石斛仙草天下唯一，这个可以理解，而你若没有点特殊，怎么会被后主提到。” 王母和婴灵都这么说，那她是变异青莲基本就是板上钉钉了，叶凝一点不想这样，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她只想混吃等死…… “但是，我没发现我有什么特殊的天赋啊.” “你仔细回想一下，对比下别人，你会发现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回想她的修炼过程，的确后期是不费吹灰之力了，还有大将军，她融汇各界灵力的能力，她一直以为是机缘，现在看来，机缘的门槛就是变异体质。 叶凝越是这么想，越是对他们出去充满了信心。 她同王母按照婴灵的指引去寻找灭位于鬼界的入口。婴灵被锁链控制着，无法行动，由混沌给他们带路。 没多久混沌就停下了。 “应该要到了吧。” 面前罡风阵阵，其中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鬼气，鬼火。王母正准备开防护罩，混沌包裹着二人，直接穿过罡风停在入口处。罡风根本不是混沌的对手，一触到混沌就被吞噬了，难怪之前罡风和混沌都一直分开，聚集地也是泾渭分明。 鬼界的入口处很好辨认，是一块比周围更黝黑的地方。 “准备好了？” 叶凝一点头，王母直接放出本源火煅烧，火光袭人，叶凝若不是被混沌裹着早就承受不住了。 过了一会儿，王母收了本源火，叶凝运转灵力，寒冰诀使出。 “嗤……”寒意触到被煅烧的地方瞬间化成水汽…… 两人捂着口鼻，叶凝再接再厉，不断使出寒冰诀，直到那块地方由烧红变冷，最后凝结一层寒冰，她擦擦额上细汗，退到一旁，王母紧接着继续放出本源火…… 如此循环往复，灵力枯竭就吃灵药，王母和叶凝交换着破坏这块禁制。 “咯啦”叶凝停手，见面前出现了一丝裂缝，她和王母对视一眼，冲混沌道：“多谢。”然后立马钻了出去…… 裂缝只存在几息就被规则发现了，光芒闪动后，禁制完好如初。 一直关注着的混沌也离开了，他不仅是护送叶凝和王母离开，也是为了防止有些恶趁机离开。 婴灵还是被锁链锁在原地，直到混沌回来，他问道:“她们成功了吗？” …… 混沌没有回答，但婴灵和混沌似乎有其他的交流方式，他又点了点头道:“那就好，我可不能让他们在界壁捣乱。” …… 不知道混沌又说了什么，婴灵笑了起来，边笑边摇头道:“这里谁都能出去，唯有我。” …… “辛苦你陪着我了。” …… “会有机会的。” …… 婴灵似乎很疲累，他靠着混沌闭上了眼，灭又重新恢复宁静，只余罡风呼啸。 …… 鬼界 混沌指引的这个入口的确是在鬼界，只是位置有些让人失态，叶凝和王母踩在一堆白骨中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