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女混子》 第1章 是个好吃的女混子 今日要上哪儿搞些什么吃的好呢? 这是乐少言每天都会思考的问题。 乐少言,活了整整十七年,目前还是个无业游民,既不好学也不干事,整天无所事事混日子过,是伍仁村里出了名的女混子,别说村民,就连路边的叫花子对她都没什么好脸色,不过这女混子倒也是心大,全然不在意这些,还是游手好闲地过着每一天。 这不,今天的乐少言又挑了先前在山头找的那块宝地,悠然躺在城镇边缘至高点的山崖上,晒着太阳哼着曲儿,嚼着草根睡大觉。 真别说,这个位置可是乐少言精心挑选的最佳观景位置,朝下看去恰好可以俯瞰整个城镇,尤其是到了夜晚,乐少言最喜欢在此地感受这座小城灯火通明的静谧与安逸。 不知不觉混到了午时,咕咕响的肚子在提醒乐少言饭点到了,直起身子,手往腰间一摸,又反复拍了拍干瘪的钱袋,乐少言这才甘心确认,兜里那点儿坑蒙拐骗搞来的小钱已经全花完了。 头可掉血可流,三餐不能断! 于是乐少言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一溜烟地跑到了村东的大牢前。 伍仁村的村民们,本就信奉一个“仁”字,因而对待犯人,向来都是从宽处理,就比如说这座位于村东的大牢,不知是何人所建,更不晓所建为何,只知自打乐少言懂事起,便听说伍仁村最出名的就是这座空牢,明明狱卒换了一个又一个,牢中却始终是空空荡荡的很少有人被关押,即便偶尔会有些不安分的来村里找茬闹事,也只是被关禁闭,少则几天多则半月也就放出去了。 虽不知这样做有何意义,但乐少言才懒得多想这些,作为一个专业的混子,乐少言只知道,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混吃混喝的好机会,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此地。 此时此刻,乐少言正以一个亲民的微笑面对着正在扒饭吃的狱卒,十分礼貌地说道:“两位大哥你们好,好久不见,又见面了,瞧我这,最近皮痒又犯事了,要不,再让我进去住……咳,不如再关我几天让我在牢里好好反省吧!” “好小子,这小妮子又想来白吃白喝了。”其中一个狱卒说着翻了个白眼,转过头去看都没多看乐少言一眼。 另一个狱卒就更别说了,甚至连头都没抬过,扒饭速度倒是快了不少,生怕有人抢了去似的。 这俩狱卒能有这反应倒也不稀奇,实在是因为太了解乐少言为人,想当初第一次认识她还是同僚给她押过来,说是一个小毛贼,偷了人家包子,但是有个很诚恳的改正态度,自首说想在牢里关几天反省,说实话,这还是两名狱卒第一次看见有人带着嬉皮笑脸主动提出要进牢子的。 当时看这小姑娘家家的长的眉清目秀,就是不知怎地弄的灰头土脸,被扣押到牢门前嘴里还咬着包子死不肯丢掉,两名狱卒本以为只是饿昏头的小叫花子,就在狱里好心给了乐少言一顿吃的,谁知道她其实是个死皮赖脸的小混子,自那之后时不时的就故意在村里惹事,引得官兵抓捕后关在这里反省,说白了就是为了在这吃白食。 有次实在给这俩狱卒弄不耐烦了,一怒之下没有准点给乐少言送饭,谁知这女混子不知怎地竟然撬开了牢门的锁,不仅抢走了两个狱卒的餐点还当着二人的面飞速吃了个精光,那身形灵巧的,任由狱卒费劲力气却是怎么都逮不着。 就在两名狱卒以为乐少言是要越狱逃跑,正准备向同僚通报请求人手支援时,这女混子竟在酒足饭饱过后大摇大摆地走回了原本的牢里,还贴心的替两位狱卒大哥锁好牢门,随后便在草埔上倒头睡大觉去了。 这番举止可给两名狱卒看傻眼了,不过也是自那之后,两名狱卒算是彻底看透了这女混子奸诈狡猾的诡计,每次见到乐少言总会提防几分。 “两位大哥,咱们好歹也有认识这么久的交情,就算你不认我这个朋友,也总得认我这个老熟人是吧?” 乐少言嘴里虽说着满满诚意,两眼视线就没从狱卒手中那饭碗上移开过过,吞咽着口水,如狼似虎地盯着只剩半碗的饭菜,看得狱卒头皮直发麻。 身旁另一个狱卒实在看不下去了,朝着乐少言嫌弃地挥挥手,不耐烦的说道:“最近牢里没进新人,有没有多的不清楚,你自己到饭桶那看看是不是有多余的剩饭去,吃完赶紧走,别总在这丢人现眼。” “好嘞,谢谢大哥!” 亏得乐少言这几声“大哥”叫的甜,两个狱卒的脾气似乎也变得没刚才那么糟糕了,这心情一好,其中一人还顺手给屁颠屁颠跑去盛饭的乐少言指了指菜桶的方向,足够乐少言吃顿有滋有味的了。 填饱肚子,乐少言谢过两位狱卒后,便寻思着继续上后山找个阴凉地方躺着睡午觉,刚走到半山腰就远远望见一伙山贼大摇大摆地走向村口不知准备干什么。 看着那为首山贼腰上系着的鼓鼓当当的钱袋子,乐少言灵机一动,顿时计上心头,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在半道上随手抓了把泥泞往脸上抹,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到无人注意的程度后,乐少言成功伪装成了山贼团伙的一员并悄无声息地混进了队伍里,之后又一路跟着进了村子,还顺便随这伙人一起在饭馆里胡吃海喝了一顿。 山贼就是山贼,依乐少言的经验来看,不出意外,这顿铁定是霸王餐,于是趁着那群山贼酒劲正上头,乐少言蹑手蹑脚地凑近了那为首的,小手一顺,摸走了之前盯上的钱袋后,独自一人悄然而去。 一切都很顺利,唯一有些奇怪的是,当乐少言退到饭馆门口准备开溜时,忽是感觉到了一缕不知从哪个方向投来的微妙目光,四处张望一看,果见二楼靠近栏杆的位置上,坐着位面掩薄纱的白衫女子正盯着自己,看那模样应是观望许久,此时怕是已经把刚才的一举一动皆尽收眼底。 只瞧那位姑娘一袭素衣着身,衣装打扮淡雅清秀,气质端庄沉稳,若是距离再近些的话,想必即使隔着面纱,应该也是能隐约看透那张神秘容颜,因此乐少言笃定,此人绝非这小小村落的原住民,再瞧这打扮也不像是寻常百姓出身,便猜想指不定就是江湖哪家的名门大小姐。 倒不是怕这姑娘会揭露自己什么,反正就算要打这群山贼也不会是对手,不过保险起见,乐少言还是朝那姑娘友善地笑了笑,先是用手朝后者比了个爱心形状以表友善后,又将食指置于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瞧得白衫女子不以为然般地收回目光移开了视线,乐少言这才安心的缓缓退去。 不过乐少言并未走远,而是在饭馆对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蹲着静静地观察着店内的情况,心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先看会热闹再走。 也不知为何,这群山贼吃过饭后居然赖着不走,明知饭馆已经遣人去报官府,不仅面不改色反而有些故作张扬跋扈的样子,就像是在故意等着官府到来一般,如此嚣张的山贼,乐少言还是头一回见,因而也越发好奇。 没过多久,官府的人赶到,而这伙山贼竟是没有丝毫反抗直接束手就擒,官兵们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群人押到了大牢前。 跟在这批人身后再次来到牢前,乐少言正琢磨着这系列操作看着为何如此熟悉,突然听到其中一名狱卒随口骂骂咧咧的一句:“我看啊,又是一群来白吃白喝蹭饭的吧?” 乐少言这才猛地惊醒,这不就是用着自己惯用的那套方法来蹭饭吃的吗?! 这下乐少言可不乐意了,要是让这伙人学到了这本事,再一传十十传百,以后还怎么用这套蹭吃蹭喝? 士可杀不可辱,饭碗岂能被抢! 当下也未多想,乐少言二话不说冲上前来到两名狱卒面前,一脸义愤填膺,正气凛然地说道:“两位大哥且慢!既然看清了这群人的真实面目,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们想啊,这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总不能一直用百姓们种的食粮来白养着这群欺压村民的山贼是吧?我这儿正好有个主意,你们听听看怎么样……” 就这样,在乐少言的提议下,村子采纳了“多劳多得”的建议,规定凡是坐牢之人必须要服从官府差遣替百姓干活做事才能有饭吃,又称之为“劳改”。 自从这实施“劳改”政策后,借势闹事的人越来越少,居民的生活也变得越发平和安定。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说,村里的居民还是挺感激这位女混子的所作所为,然而这位后知后觉的女混子本人,现在可是欲哭无泪…… 确实,现在是没人抢饭碗了,可这饭碗,也算是彻彻底底给自己砸了呀! 幸好,先前从那帮山贼身上捞了点好处,不然这日子可真没法过咯! 乐少言正在心中庆幸,全然没有注意到穿过街头时,不知从哪个方向投来的那缕熟悉的目光,再次望向了乐少言,心大的女混子却只是自顾自悠然地晃着手中的钱袋子,穿过街头大摇大摆地走回了那勉强称得上是家的村西小破庙,悠哉悠哉地睡起大觉去了。 第2章 是个好财的女混子 有句老话说的好,光花不赚,迟早穷光蛋。 乐少言可算是实实在在的又一次切身感受到了什么叫坐吃山空,没错,前不久才从那群山贼身上摸了几十文钱,这还没几天就全给这女混子霍霍光了。 要是没有先前那新颁布的“劳改”政策,或许乐少言现在还能上那牢里故技重施再混两口饭吃,可就是因为这么一搅混,女混子现在也只能想想了,果然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乐少言没了办法,只能上村头逛逛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撞上什么事讨点好处。 只可惜天不尽人意,老天爷似乎就是不想让这女混子太好过,就这么漫无目的闲逛了一整个上午,也没让乐少言捞到一丁点好处。 很快又到了午饭时间,从不会错过一日三餐的乐少言也懒得再晃悠了,数了数钱袋里最后剩下的几个铜板,一咬牙决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次性吃个痛快。 至少,死也要做饱死鬼才是。 于是乐少言来到了村里有名的路边小摊,花光了所有铜板要了一壶小摊卖的最好的水酒,点了一碗什么浇头都不加的纯素面,高高兴兴的开始吃了起来。 碗里的面还没吃一半,乐少言忽然发现小摊来了一位眼熟的主儿,正是前些天在饭馆遇到的那名白衫女子,奇怪的是,那姑娘无论样貌谈吐处处流露出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想来应该是不差钱的,竟也同女混子一样只点了一份什么浇头都不加的纯素面,不一样的是,所搭是茶而非酒。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爱美人当然也算是一种爱美,乐少言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只不过她女混子比别人更爱一些罢了,所以这不丢人。 反正她女混子不嫌丢人。 先前在饭馆里,当乐少言看到这位姿色动人的白衫女子时,要说完全没有好奇过她面纱之下的真容,那肯定是假的。 乐少言本来还觉得没能欣赏到面纱下的真容怪可惜的,而眼下不正是大好机会,这吃饭总能摘下面纱了吧?想到这里,女混子心中更是欣喜,迅速解决了剩下的半碗面,拿起酒壶径直上前走去。 不曾想,乐少言才刚走到白衫女子的桌旁,甚至还没来得及看那姑娘一眼,突然就听到不远处传来道道焦急的喊声:“抓贼啊!有人抢东西啦!” 什么?有贼?!感谢天降馈赠,看来老天爷还是待我不薄的,真是太好了!又可以讹……咳,赚一笔了! 乐少言瞬时眼前一亮,钱财面前,贪恋美色什么的早已被女混子抛之脑后。 兴许是过于激动,乐少言猛地将酒壶往白衫女子桌上一拍,若换作常人恐怕只会被这女混子一惊一乍的冒失举动吓一跳,可那白衫女子竟仍泰然自若,只是淡然抬眼看向乐少言,眸中满是对这女混子奇怪行为的疑惑,不过乐少言心思早已不在这,自然是没有注意到白衫女子的目光。 “劳请姑娘帮忙守一下我的酒,稍后在下便来取,多谢。” 不等白衫女子同意,乐少言已然头也不回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那姑娘看了看眼前那只剩半壶的酒,又转头看向乐少言逐渐远去的身影,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沉默,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大街小巷,人来人往,乐少言艰难地挤过拥挤的人群,好不容易才找到呼救的那位妇人,只见妇人一边喘着气在路上追赶着,一边指着屋顶一个正在移动的人影,无措地喊着:“贼人上去了!贼人会轻功!” 乐少言二话不说,环顾四周,立马找了两座距离较近的墙体借力,运转轻功,在左右墙体之间各蹬一脚,一跃而起,轻轻松松就跳到了屋顶上,紧接着便是迅速朝那正在逃跑的小贼追去。 虽然心知若是此时发力定能很快追上那人,不过乐少言另有打算,故意与那小贼保持距离却又穷追不舍,直到两人跑到人烟稀少的偏僻路口后,乐少言突然加速,直接逮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可那人显然是未曾想过要乖乖就范,在乐少言近身之时,忽是发出一记掌力袭向后者,却被早已察觉的乐少言侧身闪过。 近身之后,乐少言这才发现,此人居然还是个小女贼,而且长的还挺标致,于是乐少言决定,待会得下手轻点,不能给人家小姑娘留下什么难看的伤痕才是。 让小贼连续打出几招后,乐少言边闪躲边推敲对方的武功门路,在确认了这小女贼只是会些初浅的基本功夫后,便不再处处退让。 小女贼再次打出一掌之后,乐少言径直与其对掌,却未太过发力,而是在拦住对方后立即顺势缠上其手臂,随后轻轻一拉,直接将其反身拉至怀中,另一手则是将早便准备好的短剑架在小女贼细嫩的脖颈上。 “你……你想做什么……我不过是偷了点不值钱的首饰混点饭钱而已,不至于偿命吧?” 没想到小女贼这么快就开始服软,乐少言有些哭笑不得,霎时脑中灵光乍现,立即又佯装出凶狠模样,威胁道:“的确不至于偿命,不过,我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恶人,只认钱财,不认人命。” 小女贼就如同受惊的小兽般,在剑刃的挟持下开始瑟瑟发抖,焦急的喊声中甚至还带了点哭腔,就连吐词都开始有些不清不楚:“我……我……你不要杀我……我告诉你,我认识江湖上很多厉害的能人异士……你要是杀了我,你小心会被很多人追杀……” 乐少言又怎么可能会被这种虚张声势给糊弄,继续故意摆出恶狠狠的凶样,坏笑道:“我可以不杀你,不过作为交换,要拿你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来交换才行。” 谁知乐少言刚说完这话,小女贼反而突然镇静下来,手也不抖了腿也不颤了,甚至还能淡定地抬手推开乐少言持剑的手,转身看向乐少言,满眼诧异,问道:“你不会就是女混子乐少言吧?” 突然被指名道姓,乐少言一愣:“我有这么出名吗?” 小女贼没有回答,只是冷笑,随后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刚刚所盗的首饰通通拿出来交给了乐少言,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行了行了,你的规矩我都知道,真是的,明明这个点你不该在镇上才对……算了算了,撞上你算我倒霉,值钱的东西都给你了,快放我走。” 语罢,就见那小女贼再次运转轻功,飞速离开了路口,只留乐少言一个人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小女贼跑远后,钻进了巷中的拐角处,本以为好不容易甩掉了那缠人的女混子和之后闻声而来的官兵,以为应该不会再有其他什么事了,谁知走着走着前方转角不知何时走出了一个白衫女子,挡住了去路。 “你是……” 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来者身份,小女贼倒吸一口冷气,似乎有些难以置信,连忙停下了脚步,白衫女子则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小女贼不要再说下去。 “不知穆……阁下来此,有何贵干?”小女贼似乎挺忌惮白衫女子,不敢多说什么,老老实实改口问道。 白衫女子回道:“我想知道一些,你对乐少言的了解。” “女混子?问她做什么?”小女贼原本也只是下意识提一嘴,不曾想那白衫女子从始至终未有丝毫动容的面色竟在此时有了几分波澜,惊的那小女贼连忙摆手转移话题,“不不不,我就随口问问,您别在意。” “其实是这样的,咱们道上有句话叫,伍仁村里宁可被官兵逮,见女混子一定要绕道走。” “你是有所不知,这位伍仁村出了名的女混子,每次遇到我们这些个小偷小盗的毛贼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必定快人一步赶在官府的人来前逮着我们。” “起初大伙还以为这家伙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心肠,谁知这女混子先是威胁小毛贼说不给什么损失费就要抓去吃牢饭,威胁无效就直接动武抢光小毛贼身上的钱财,最过分的是这女混子居然还有脸对外宣称管这叫以暴制暴,说这才是什么各取所需之计,两全其美之策,依我看啊,这分明就是另类的强盗行为,和我们这群毛头小贼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 “但是没办法啊,大家伙打也打不过,不就只能认栽,久而久之大家伙都想方设法避着这女混子,避不掉的就只能金盆洗手另谋他业,这也导致伍仁村基本上没几个小毛贼。” “至于要问我为什么还在这干,当然是因为这女混子最大的特点就是,从不会为难女子,一般就算倒霉遇上了,老实给点钱财女混子也就把我放了,反正那些官兵也抓不住我。” 于是,白衫女子就逮着这洋洋得意吹嘘个不停的小女贼去报了官。 小女贼倒还好,只是被抓去劳改了一段时间就放了。 乐少言可算是苦惨了,被不知是谁检举了那些一系列暗箱操作,女混子手里头所有从小女贼那抢来的财物全部被官府没收拿去充公,好不容易有了点家当当甚至还没来得及捂热就没了。 在伍仁村里混了这么多年,乐少言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最近也没惹上什么人啊,到底是谁在暗中作对?!女混子实在是想不明白,只得在心底暗暗立誓,要是让她知道了是谁,一定要让那坏家伙吃不了兜着走! 直到前来没收钱财的官兵带来了一壶酒和极其简短的四字传话:“物归原主。” 这话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另有所指,理解其中深意的乐少言,心底那叫一个悔恨啊,早知道当时就不该去跟那白衫女子打招呼的,现在倒好,彻底没钱吃饭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那位失主妇人在乐少言夺回首饰后很是感激,硬塞给了女混子一些子以表感谢的酬劳。 客套推脱了几下后,乐少言心安理得地收下了妇人的钱,对于女混子而言又有钱吃饭了是非常值得高兴的事,因而转眼就把要去找白衫女子算检举账的事给忘到了脑后。 第3章 是个好色的女混子 几经周折,乐少言现在是有酒又有钱,小日子过的可谓是有滋又有味。 原本以为生活终于可以回归从前那种自在,哪曾想前一天这天气都还好好的,谁知转眼间,滂沱大雨倾盆而下,雨水淅淅沥沥的直接冲毁了村西乐少言所居住的这间小破庙。 小破庙本就年久失修,经大风大雨这么一折腾,屋顶上不出意外破了一个大洞。 即便此时正处炎炎夏日,可在雨里凑合着睡了一晚的女混子还是没熬得住受了风寒,其实作为习武之人,乐少言有着一身好内力护身,理论上是不会被这种环境影响到身体,之所以会受风寒,自然是这女混子,故意为之。 乐少言之所以这么做为的不是别的,正是想借此为由,去探望探望伍仁村学堂里那位端庄温雅的教书先生,沈夫子。 伍仁村虽然面积不小,但是村中孩童并不是很多,所以学堂仅有一家,加之村民多以农耕与纺织为生,这学堂的教书先生就更少了。 就在两年前,村里来了位逃避仇人追杀的沈姑娘,昏倒在了伍仁村的村口处,因为长相貌美吸引到了路过的乐少言,于是被根本拒绝不了美色的女混子抱去医馆救治,并帮忙顺手解决了那几个前来追杀的麻烦敌人。 纯朴善良的热心村民们见沈姑娘孤苦伶仃,一个人流浪在外无依无靠,便提议让沈姑娘留在村中定居,甚至各家主动出了几十文钱替沈姑娘筹了些用于安家的生活费,还不忘帮沈姑娘赶走了那个天天赖在医馆美其名曰想看沈姑娘身子恢复如何实则是借机欣赏美色的女混子。 沈姑娘伤势痊愈后,为了报答伍仁村村民们的好心,决定去学堂教书,从此,学堂里便多了一位和善可亲人人敬重的沈夫子。 也不知这位沈姑娘曾经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在教育这方面倒是很有经验的样子,在沈夫子的大力整治下,一直不成气候的学堂也终于是像模像样了,甚至还有好几个学子在听了沈夫子的教导后大胆走出了伍仁村,从此迈进了丰富多彩的江湖世界,并立志要开创一片新天地走出自己的路来。 此时此刻,沈夫子正在家中招待一位贵客,这位尊贵的客人正是先前乐少言常能偶遇的白衫女子。 “突然造访,多有叨扰,还请见谅。” 白衫女子礼节性地招呼了一声,随沈夫子进了屋后,在屋中榻上坐下。 “姑娘说笑了。”沈夫子为白衫女子斟上半杯热茶,随后坐在了她的对面,温婉一笑,“应该是我多谢姑娘的高超医术,身上这么多年的顽疾,现在已无大碍,姑娘实在是妙手回春。” 对于沈夫子的夸赞,白衫女子想必已经习以为常,并未多做客套,而是直接道明了来意:“听闻伍仁村中有一女混子名为乐少言,性子怪僻行事放纵,鲜少有村民愿意与她有过交集,这女混子却也有几个固定来往的对象,其中沈夫子便是之一。” 沈夫子先是一愣,随即心领神会,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只道:“原来姑娘是为了小言而来的啊…” 听了这番话,倒也不怪白衫女子会心生好奇,不同于村中其他人,对乐少言这个到处招惹是非的家伙除了直呼其名就是直接称呼女混子,相较之下,沈夫子对乐少言的这个称呼明显更为亲昵特殊,也不知到底是出于作为教书先生的教养,又或许是别的什么。 … “……沈夫子花容月貌,女混子我又怎舍得见死不救,眼睁睁见着美人儿香消玉殒呢?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 “……沈夫子你好有眼光,挑的这处小院落简直太棒了!好想和沈夫子住同一个院落啊,这样就能每天都可以欣赏到绝色容颜啦!嘿嘿嘿想想就很棒……咳咳,没,我什么都没说……” “……沈夫子天姿国色人见人爱,女混子我自然也是喜欢的……” … 当沈夫子回过神时,只见杯中茶叶已然舒展,飘于水面上缓缓沉浮游动,正散着沁人的淡淡醇香,这才恍然意识到让白衫女子等久了,连忙将目光收起,望向白衫女子回以歉意一笑。 轻抿一口杯中的清茶,沈夫子又不露声色地别开了目光,缓缓问道:“不知姑娘想了解什么?” 白衫女子思忖片刻,道:“请问沈夫子是如何看待这位乐少侠的?” “依我之见,小言不好别的,唯独好吃,好财,更好…美人,又或者,姑娘可以理解为,好美色。”沈夫子很快就做出了回答,像是不需要经过要任何思考已经非常熟练一样,随即顿了顿,还特地补充了一句,“好的…还是女色。” 白衫女子显然是没想到沈夫子居然会给出这样的评价,有些愣了愣神,下意识又问道:“何以见得?” “曾经有位姓林的学子,自幼好读兵法,勤勉自律,就连曾经在京城为官的县令大人也夸其前途无量,但,仅仅因为是女儿身,方满十八岁便被其父强行逼迫嫁与他人,那学子倒也是一身傲骨,宁死不屈,在拜堂时当众揭了盖头反抗其父,可惜一拳难敌四手,最终还是被其父手下那帮人压制。小言向来爱凑热闹,想来应当只是单纯去宴席上蹭吃蹭喝,当时在现场见人小姑娘长得好看,居然当众把人劫走了,为哄美人一笑,甚至还帮这位学子出了村,令其从此不再为其父束缚。” “类似之事,在伍仁村里已经发生过不少回,人人都说女混子乐少言从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对无关其自身利益的任何人事向来漠然置之,殊不知其实小言极容易为美色所动容,就连我…就连当初小言出手救下濒死的我,也仅仅只是这张容颜…说起来,姑娘如此倾城姿色,若是给小言瞧去了,怕是又会惹得那好色的小家伙魂牵梦绕吧?” 一语言尽,一盏茶凉。 沈夫子轻轻放下了茶杯,沉默不再语。 白衫女子闻言,更加无法理解:“既然是为好色之徒,沈夫子何故还与之走近?” 沈夫子轻声笑叹了叹,道:“小言所好这些虽不为世人所认可,实乃人之常情,人皆有之,有度便无妨,相比江湖之中某些表里不一的伪君子,明面一套背面一套,小言这样大大方方表明自身喜好,反倒是更值得信赖些,加之其与人来往时松弛有度不僭越,便不会惹人反感。” “别看村里的大家总爱唤小言‘女混子’,其实更多的还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心知肚明这女混子自小无父无母,只是放纵惯了,本性并不坏,平日所闹之事看似荒唐,实则也给村子帮了不少忙。想必,姑娘明知其本性却还肯称其一声‘少侠’,也是有什么原因在其中的的吧?” “至于我为何与小言走近…抱歉…其中缘由,关系到本人些许私心…恕我难以相告…”话到最后,沈夫子的笑容中似乎多了几分苦涩。 白衫女子看出了沈夫子的为难,便未再追问,也不曾多想:“无妨,既然是沈夫子的秘密,便不必勉强了。” 话题戛然而止,正当二人默然之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惊呼: “夫子!不好啦!女混子给学堂修理漏雨的大洞时,从屋顶上滚下来了!” 不待白衫女子反应过来,却见沈夫子骤然起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匆匆跑去…… 乐少言从昏睡中醒来时,入眼即是一张心心念念的精美容颜,再一看,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屋内熟悉的布置让她认出了这是沈夫子的房间。 “沈夫子……?” 听见乐少言虚弱的呢喃,沈夫子连忙放下手中端着的汤药上前查看,抬手放于乐少言额上,在确认温度已经降下后这才松了口气。 “小言,你不要命了吗!明明中了风寒还逞什么强修什么屋顶?!”暂时放下心中的担忧后,沈夫子再也压不住内心的愤怒,向来温温和和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不小的怒意。 乐少言自知理亏,只得讪笑,如实交代道:“可是学堂的院长说只有我帮忙修好屋顶才准许我见沈夫子。” 沈夫子当然知道乐少言打的是什么鬼主意,同时也知道无论再怎么多说这女混子也不会改的,因此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无奈地摇摇头,扶乐少言坐起身来后,将汤药端至女混子面前,道:“行了,现在我这人你也见到了,快把药喝了。” 看着眼前这碗黑乎乎还极其难闻的汤药,乐少言的小脸直接皱成了一团,很快又立即收回嫌弃的表情,抬头眼巴巴望着沈夫子,试图转移话题:“夫子你看啊,最近阴雨绵绵还打雷,多吓人的天气呀,我这人胆子小,还有伤在身,可照顾不好自己,所以,不知夫子愿不愿意让我在这多住几天?我也好想多陪陪夫子,嗯,绝对不是贪恋美色,只是想多陪陪夫子!” “想陪我?” “嗯嗯嗯!” “行,那先把药喝了,我怕你把风寒传染给我。” 没想到自己挖的坑到头来还得自己跳,乐少言简直欲哭无泪,只能苦着小脸把汤药硬灌入肚中。 “小言之前不是总说想来这院中住吗?”沈夫子接过已经能看到底的碗,将其放回了桌上后,并未立即再看向乐少言,反而是借着那只碗,让目光得以不露声色地避开了那人一贯直白率真的视线,继而又说道,“现在我可以答应你,你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乐少言闻言,猛地瞪大了眼睛:“真的吗?!”刚才还因为喝药苦不堪言的女混子瞬间笑的跟花开似的。 “当然是真的,我准备进京赶考,或许…以后就不会回伍仁村了,这院子,便留给你吧。”沈夫子温柔笑着,再回首望向乐少言时,眸中多了几分不舍,以及一些微不可察的眷念,再次将手轻轻贴在了乐少言的额上,帮女混子躺了回去后,俯身在其耳畔轻言细语地嘱咐道,“院子都给你了,你可要答应我,往后照顾好自己…喝了药,就再睡会吧…” 乐少言本来还想说自己不困,更想问问为什么沈夫子的决定来的这么突然,可不知为何在被沈夫子扶着躺下之后头脑便开始越发沉重,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直至最后完全失去意识前,女混子总算是想明白了,是刚才喝的那药有问题…… 乐少言熟睡后,沈夫子这才转身看向置于屋内另一角的屏风,白衫女子不知何时已然从屏风后走出。 “姑娘的药可真厉害……也算是让姑娘亲自见识了一番这小滑头为了美色费尽心思的样子吧,虽然滑稽,但也很可爱,不是么?”沈夫子忍不住说笑打趣,转而却又沉下面色,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担忧,“美色当前立马就没了戒心,也不知以后会不会被谁用美色就给轻易拐骗去,真是个让人放心不下的小家伙……” “既然放心不下,沈夫子又为何要走?” “原本留在伍仁村,本就是为了报恩和养伤,如今恩情已还,身体伤势痊愈,自然就没有留下的理由了。” “可沈夫子似乎很在意乐少侠……” “…仅我在意…又有什么用呢…” 白衫女子读不懂沈夫子的话,也不能理解为何沈夫子会突然如此感伤,于是只能陷入沉默,不再开口打扰。 “让姑娘见笑了,我的事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聊聊姑娘吧。”不过瞬息,沈夫子已然收回了黯然的神色,转而笑道,“姑娘考虑的如何了?县令大人可是一直很期待姑娘的决定。” 白衫女子点点头:“嗯,我准备留下来。” “是为了…小言?”沈夫子垂眸,像是瞥了一眼乐少言,随后再次看向白衫女子时,眸中似乎多了几分莫名的意味。 白衫女子并未察觉沈夫子的变化,只是淡然一笑:“无他,同沈夫子一样罢了,曾受恩于乐少侠,来此报恩。” “县令大人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话到此处,沈夫子忽然顿了顿,随即一笑,道:“说起来,若只是报恩的话,姑娘可千万要莫要忘了,伍仁村的小女混子好‘美人’,所好从来都是‘美’,而非‘人’。” 闻言,白衫女子虽不解其意,但仍是礼貌性的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自此,沈夫子便未再多说其他。 第4章 初次见面就抱大腿,脸皮真是厚的没边 沈夫子所赠的小院子,在得到沈夫子本人的同意下,最终被乐少言以住惯了村西小破庙为由转赠给了学堂,供学子们学习使用,当然,女混子自己更多的还是觉得都已经是人去楼空再住进去也无趣,对此,沈夫子也只能无奈笑笑,临走前给了乐少言一个道别的拥抱,全当抚平一下女混子受伤的内心。 本来乐少言就已经因为沈夫子离开伍仁村的事伤心难过两三天了,毕竟一想到从此再难欣赏这等美貌,生活就相当于少了一大快乐来源,好不容易依靠时间推移把消极情绪排出去了点,这天大清早的,也不知是哪来的人群,在村西大门处敲锣打鼓,导致睡在西门不远处小破庙里的乐少言硬生生被这聒噪嘈杂的声音吵醒了。 原本乐少言选择每日睡在这了无人烟的破庙就是为了图个清净,毕竟整个伍仁村也只有西边这块人烟相对稀少了,谁知道还能闹出这幺蛾子事。 自打被震耳的锣鼓声敲醒后,乐少言实在压不住心头的烦躁,翻来覆去怎么也没法再睡着,于是只能放弃回笼觉,愤然起身:“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姑奶奶我这撒野。” 嘴上骂骂咧咧着,乐少言推开破庙大门,向锣鼓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大批从没见过的乐师正排着整齐有序的队列演奏着,悠扬的歌声响彻云霄,伴随着其后齐聚了许多村民兴高采烈像是在欢迎谁的欢呼声,热闹且欢快,此等场面之盛大,还是乐少言在这村里住了这么些年头一次见到。 乐少言本还惺忪的睡眼,在这一刻顿时就亮了,甭管伍仁村这是来了位什么样的稀罕贵客,女混子只知道,有盛宴的地方,那必然有能免费蹭吃蹭喝的机会,于是方才被打搅好梦的气瞬间消的干干净净,接着便是快步朝向人多的地方跑去。 一路上,乐少言听周围人提到了什么“风菱坊”和“少坊主”之类的,虽然女混子不认识那所谓的少坊主,可风菱坊的名号还是听说过的。 风菱坊,江湖赫赫有名的药坊,说是药坊,倒不如说是一个以研究医学药理着称的民间组织更为贴切。 传闻这是那位风菱坊的坊主曾周游天下,在各地传播医学药理,救济世人,逐渐便有了遍布江湖的数十座分坊,并受到诸多受恩于坊主的江湖高手与武学世家拥护,其地位之高,势力之大,江湖当中几乎无可撼动。 乐少言的身板本就瘦小,挤进人群并不费劲,因而很快就钻到了围观人群的前列,虽然乐少言对这扰人清梦的热闹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但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想要捞到吃喝的好处那必然是要先摸清现下是个什么状况才行。 只是千算万算,乐少言是真没想到,村里安排这么大排场欢迎的人,居然就是先前有过几面之缘的那位白衫女子。 瞧这姑娘今日虽依旧是轻纱半掩,细致的薄纱却藏不住绝世容貌,本就散着清清冷冷的气质,加之那袭素色衣裙,更是衬得清雅脱俗,只可惜眸光流转,未见在哪人身上有多的停留,明明受众人相捧,却全然不在意,就好似不入尘世的仙子。 一时之间,乐少言也为其精美的容颜所惊艳,恍惚间竟有些移不开眼,但毕竟是出来混的,这该有的警觉一点不会少,女混子很快便反应过来,事情没那么简单,直在心中暗道不妙:完蛋,先前抓小贼那事应该就是被这姑娘揭到官府的,之前跟山贼们一块混吃霸王餐时这姑娘好像也在,这要是被当众揭了那些事的老底,女混子我以后还怎么在伍仁村混啊!不行,得趁现在还没被注意,赶紧跑路才行。 说干就干,乐少言二话不说掉头就跑,谁知小身板还没来得及再次钻入人群,自己那只看着瘦小的手臂冷不丁的给人一把揪住了。 “谁啊?!” 乐少言极其不耐烦地回了头,没想到竟是老熟人,当即立马识相地换了语气,连忙笑脸相迎:“啊~这不是我最最最敬爱的秦老夫人吗?不知县令大人此番前来,找女混子我有何指教呢?” 来者正是伍仁村的县令,自诩姓秦,有传言说是曾经在京城为官还立过大功,如今衣锦还乡特地来到这小小村落安享晚年的,虽已是位年过半百的半老徐娘,仍是风韵犹存丝毫不减当年。 要知道当朝女官本就鲜少,自然个个都是拔尖的人才,更何况这位县令大人确实有实实在在的本事,可谓是将伍仁村打理的井井有条,因而村民们都尊称一声“秦夫人”,就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混子乐少言,也不敢在其面前太过造次。 秦夫人单手拄着一根又粗又长看上去十分粗糙笨重的木制手杖,另一只手轻而易举的就将乐少言从人群中单独拎了出来,然后当着众人的面训道:“你个小女混子又想上哪闹腾?别以为没人不知道你那心里想的什么鬼点子,老身告诉你,今儿个是特地为穆少坊主接风洗尘,你就给老身在这好好待着,吃的喝的都不少你,但在老身眼皮子底下,就放老实一点,懂了没?” 话到此处,立于不远处的那位“穆少坊主”忽然转过头来望向二人,显然是对秦夫人口中这个“小女混子”感到有些新奇。 这小女混子是什么德性,这位穆少坊主这些天可是亲眼见识过的,并且从秦夫人的话中也不难得知,乐少言或许还真担得起这“混子”的称谓,因而这位穆少坊主原以为那小女混子又会玩什么花样来开脱自己,不曾想,乐少言竟是真被治的服服帖帖,还真就乖巧地站在了一旁。 兴许是察觉到了什么,乐少言忽然也抬眼看向目光投来之处,想必应是没有想到看向自己的竟会是那位有着天仙容貌的姑娘,仿佛是受宠若惊般,当即有些愣神,对视片刻,才缓缓问道:“穆少坊主?” “没错!这位便是风菱坊大名鼎鼎的少坊主,穆清。穆少坊主天资聪颖,医术精湛,年纪轻轻便习得风菱坊所有医学药理,治疗任何疑难杂症都不在话下,其医术之高明,除风菱坊坊主和总管外再无人可超越,将来说不定还会继承这坊主衣钵,前途不可限量,真是后生可畏啊!” 提及这位穆少坊主时,秦夫人甚至激动的将那手杖重重地抵到地面上,那面色更是立马就和蔼可亲的多了,然而当再次对上乐少言那抹犯欠的笑容后,秦夫人的表情和语气毫不掩饰的又一次变回了先前的嫌弃:“你瞧瞧你,再看看人家,明明都是姑娘家,又是同龄人,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早在秦夫人训话之时,乐少言就已经耷拉下脑袋,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秦夫人见状,还以为是自己言语过重打击到了这小女混子,当下竟是有些良心不安,但又不好拂了面子,只能干咳一声稍稍缓解一下尴尬的氛围,改口说道:“其实也不是非要你跟人家一样优秀,不过你平日里还是要适当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举止是吧,女孩子家家的,成天吊儿郎当的像什么样嘛?” 谁知乐少言突然猛地抬头,脸上仍挂着灿烂笑容,不仅毫无沮丧之意,反倒是两眼发亮,散着对钱财所起的贪欲光芒:“总而言之,就是说这位美人姐姐就是很有钱对吗?” 瞧见乐少言如此模样,秦夫人面色一沉,顿时只觉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话……虽然也可以这么说,不过问这个做什么?你个小混子又想动什么歪脑筋?别怪老身没提醒你,那可是风菱坊,你惹不起,更别想打主意到……” 不等秦夫人将话说完,就见乐少言已经一个箭步窜到了穆清跟前,速度之快,就连方才近在其身前的秦夫人都没能来得及拉住。 “穆少坊主——!美人姐姐——!” 乐少言像是竭尽全力般,当众放声喊了出来,完全不在意所有人都看向:“这位美人姐姐你好啊,看姐姐貌若天仙,想必一定是位心地善良出手阔绰的大好人吧!不知有没有意向救助一下我这位穷困潦倒的苦命人呢?不瞒姐姐您说,在下年满十七,可好养活了,每日三餐给口饭吃就足够了,你看我啊,身强体壮还能打,按摩暖床样样行,能言善语还会讲冷笑话,时刻有助缓解身心疲惫,留在身边保证用处多多,穆少坊主不如……就此收了在下吧!” 乐少言突如其来上演的这一出,算是给围观看热闹的众人整的目瞪口呆,谁能想到,这才初次见面居然就开始厚起脸皮,明目张胆地缠着人家要抱大腿?! 某种意义上说,这女混子也算的上世间少有的,厚颜无耻到如此地步的无赖之人。 同样,穆清显然没有料到乐少言会同自己如此直白地搭讪,当即怔了半响,随即回过神来,淡然的目光落在乐少言那张玩世不恭的嬉戏笑脸上,似是在细细端详这小女混子。 片刻,面纱下的唇瓣动了动,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小女子穆清,并不拒与人结识,只不过,本人平生最厌恶的,有三类人,油嘴滑舌,贪财好色,游手好闲,就是不知乐少侠你…占了几样?” 这位穆少坊主拒绝的如此干脆利落,可以说是丝毫情面都不留,可乐少言对此像是并不意外,只是故作惋惜地摊了摊手,心道瞧这话说的,你不如直接报我名字得了呗! 等等,名字……? 几乎是在意识到了不对劲的一瞬间,乐少言迅速倒退了小半步将两人距离保持开来,眼神显而易见的变得谨慎起来,戏谑的笑容虽仍挂在嘴边,却多了几分警惕之意:“在下可不记得有过自报家门,不知少坊主如何得知这不起眼的小小名讳?” 穆清不语,依旧是目不转睛望着乐少言,也不知是不是在斟酌回复的话术,还在思考别的什么。 就在乐少言准备再度开口进一步质疑时,一直在默默旁听的秦夫人忽然轻叹一声,叹息声中似乎还带了抹微不可察的无奈。 二人只见秦夫人走上前来,曲起食指轻点在乐少言的脑门上,随即冷声笑道:“小女混子,这种时候还谦虚什么呢?你的大名在咱们伍仁村,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想要知道你那名号,何须特地打听啊,随便在村里转悠一圈都不知道能听说多少关于你的‘光荣事迹’。” “哈……秦夫人可真会说笑啊……”乐少言怎会听不出秦夫人是在奚落自己,奈何这确实是没法反驳的事实,便只得尴尬赔笑,打个哈哈后,连忙拱手开溜,“不闹了不闹了,待会要是耽搁了开席的大好时辰,秦夫人又少不了得数落我女混子了,在下告辞!” 穆清静静注视着乐少言落荒而逃般的背影逐渐远去,心中若有所思,再次看向秦夫人,语气中徒然多了几分意味深长:“没想到秦夫人应付起乐少侠的率性,倒是得心应手……如此看来,想必秦夫人一定很了解乐少侠吧?” “嚯,不敢当不敢当,少坊主可莫要折煞老身,这世上谁要能真治得了这女混子的顽劣,那得是天神下凡。”话到此处,秦夫人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别看这小女混子平日里无所事事惯了,每到捞起好处时那脑袋瓜子可就转的飞快,糊弄人的鬼点子更是要多少有多少,穆少坊主若想与其打交道,可要当心。” 不难听出,这是一个忠告。 穆清神色自若,仍是一语不发,默默听着。 临走前,秦夫人还不忘多补充那么一句:“另外,穆少坊主莫怪老身没提醒,这小女混子从来不会让自己吃亏,所以如果想在其身上讨点便宜,又或是拿点什么东西,都是要付出相应代价的。” 这话在外人听来像是没头没尾,令人摸不着头脑,而穆清依旧未有所动容,只在目送秦夫人离去时,礼貌性地作揖行了一礼,平静地回应道:“秦夫人说的是,小女子受教了。” 第5章 怎么能在好酒下毒,是可忍孰不可忍 自打从秦夫人那儿灰溜溜逃走后,直至正式开席,乐少言都再没敢造次,毕竟要是真把秦夫人惹急了,那自己这个混子以后也没必要要在伍仁村混了。 虽然秦夫人已经放话允许乐少言参与进来蹭点吃的喝的,不过显然,一个不请自来还是从来不受待见的小女混子,是没法真正融入这场宴席的。 因此在这场宴席中,乐少言也是始终秉持着尽量压低存在感,躲着人群悄悄混吃混喝直至尝遍所有美食的原则,东走走西看看,同一张餐桌前绝不停留超过十分钟。 还真别说,用着这样的方法,乐少言在这场宴席上几乎是如鱼得水,欢腾的很,反反复复都快吃第三回了,也没惹得桌上其他任何人的在意,更加也就没有人会对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行为指指点点。 哇!这酒味醇香,肯定带劲! 乐少言摩挲着下颚,趁周围人喝的正尽兴没有注意自己时,悄然将瓶中的酒倒去了一半。 嗯,这瓜果有够新鲜啊! 乐少言随手拈起一小块品尝后,颇为满意地点着脑袋,顺手摸走了桌上最后一盘瓜果。 咦?这牛奶…有点意思…搭配瓜果作为酒后甜点岂不美哉?! 于是乎,乐少言一次又一次伸出魔爪…… 只可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小女混子这算盘响当当固然打的再好听,总还是有人盯着的。 “乐少侠,如若小女子没有看错,阁下手中的牛奶与对面那孩童现下所找的应该是同一杯吧?不知在阁下看来,窃稚子之物,是否有所不妥?”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吓得乐少言一激灵,险些将手中的牛奶洒出,乐少言只庆幸,还好自己平时坏事没少干,被抓包都是常有的事,这点风吹草动都不算什么,因而很快就稳住了手中之物。 闻声转过身来,乐少言一如既往的用着自认为诙谐的语气笑道:“哟,这不是穆少坊主吗?您可是这场盛宴的主角,不在主桌与诸位来宾把酒言欢嘛,怎地来找我这女混子,莫不是…考虑好了准备答应方才的提议?” 谁知穆清全然不理会乐少言这套嘴皮子功夫,只是加重语气,颇为强势地说道:“请乐少侠先回答小女子的问题。” 这下乐少言算是听明白了,自己的行为似乎有些惹恼了这位穆少坊主。 虽然穆清很是硬气,可乐少言显然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软柿子,一时之间,二人竟陷入无声的对峙。 僵持片刻,终究是理亏的一方先服软,乐少言耸了耸肩,摊开双手好似万般无奈,笑道:“好吧好吧,依在下所见,穆少坊主所言极是~毕竟,长的好看说什么都对,是吧?既然是美人的要求,那在下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嘴上说笑着,乐少言将手中盛有牛奶的杯子递向穆清,不等穆清抬手接过,那杯子忽然从手心一偏,径直掉落在地上,而杯中的牛奶洒落一地。 “哎呀!不好意思啊,手滑了,这下可完蛋了,大家都没得喝了呢。”乐少言的笑容中没有丝毫歉意,那语气更像是挑衅。 穆清又怎会看不出乐少言是故意而为,原本以为乐少言只是随性散漫了些,不曾想这女混子不仅没个正形,秉性竟然还如此恶劣。 不等穆清怒意发作,乐少言忽然朝其身后不远处的秦夫人挥了挥手,然后笑嘻嘻的再次望向穆清,漫不经心地说道:“秦夫人好像有事找我呢,就先失陪了,告辞。” “乐……” 穆清刚欲再次喊住乐少言,谁知已经走过穆清身边的乐少言忽地转过身来猛然凑近穆清,突如其来的举动令穆清下意识地倒退半步,差点惊呼出声。 事实上,其实乐少言转身并没有做什么,只不过是隔着薄纱将食指竖于穆清的唇前,大抵是想让后者噤声的意思:“嘘~虽然在下平时确实胆大妄为,但是最基本的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我不过是个苟且偷生的市井之徒,可配不上‘少侠’这个称呼,还望穆少坊主此后,勿要再妄言。” 兴许是被乐少言不带任何感情的一番冷言冷语给刺激到了,穆清垂下头不再看那张冷冰冰的笑脸,袖下纤手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蜷缩,终是抿唇不语,任由乐少言背身离去。 立于原地站了良久,穆清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深深叹了口气后,便准备拂袖而去。 不料就在穆清转身之际,余光忽瞥见了地上那摊洒在地上晕散开来的牛奶,乍一看没觉得有什么,再回想时这才突然发现好似有哪里不对劲。 这牛奶的浓度似乎要比寻常牛奶更加稠密? 于是穆清拿出随身携带的一根银针沾了些牛奶,用纸帕轻轻擦拭后又撒了些不知为何的药物在纸帕擦拭过的部位,果见纸帕变了色。 穆清面色一变,当即仿佛明白什么似的,迅速起身,快步走向乐少言去往的地方。 远远望向乐少言所在之处,可以看到乐少言正不知何时已然抱着一个深褐色的大瓷罐子,看样子像是盛酒的容器,而此时此刻,乐少言正在抱着大酒罐子为坐于其旁的秦夫人倒酒。 穆清再也顾不得什么含蓄优雅,几乎是立刻小跑着快步上前,在秦夫人即将喝上第一口酒前,动作极为粗鲁的将那只盛酒的小碗一把夺过,随后并未多做解释,只是在仔细检验过碗中酒后,直接将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此酒有毒,喝不得!” 穆清一席话引起在场所有人骚动,整个宴席瞬间炸开了锅,人们纷纷围了上来想看个究竟。 周围的人群早已开始议论纷纷,可作为当事人的乐少言和秦夫人两个好像还没有搞清状况,互相对望一眼后,又同时看向了穆清,默不作声似乎都想讨个解释。 穆清率先问道:“敢问秦夫人,此酒从何而来?” 秦夫人沉默片刻,如实答道:“是我让小女混子给我取来的。” 穆清又问:“不知乐少侠在这取酒过程中可有和其他人接触过?” 平时一向活跃的乐少言不知怎地突然沉闷下来,只是耷拉着脑袋摇了摇头,并未开口作答。 至此,穆清便不再开口,秦夫人也再度陷入了沉默,虽然二人皆不语,但任谁都不难猜到,现在这下毒之人的矛头已经指向了谁。 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那个一直低着脑袋闷不吭声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女混子身上。 终于,有人再也耐不住性子,指着乐少言直接破口大骂起来:“好你个乐少言,简直是胆大包天,竟胆敢谋害县令大人?!” 谁知乐少言还是低头不语,仿佛没听见一般。 “你为什么不回话,是不是做贼心虚无话可说了?!”那人纠缠不休,见一直得不到回应便开始怂恿起周身其他人,“咱们伍仁村“人”字当头,向来以‘仁’为重,岂能容下这种卑鄙无耻的贼人,必须立刻将其捉拿归案,大伙儿说是不是?!” 本以为这话会引起一片哗然,哪想话音落下许久,现场只是陷入一阵尴尬的寂静,并没有其他任何人附和这人的喊话。 一直保持观望的穆清终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刚欲上前替乐少言诊脉,却见秦夫人率先一步起了身,将手杖指向了大家以为的罪魁祸首:“乐少言!” 这还是穆清头一次听到秦夫人喊这女混子的全名,看得出来秦夫人此时已然愤怒到了极致,而乐少言则是将头埋的更低了些,像极了是在痛思悔过。 正当众人以为秦夫人是想要给乐少言定罪时,却听秦夫人放声怒问道:“你给老身如实交代,在取酒过程中,是不是又偷喝了老身珍藏数十年的佳酿?!” 秦夫人一番话直接给在场其他人说糊涂了,反倒是验证了穆清方才的猜想,所以其实这女混子突然转性安静下来只是单纯的怕偷酒喝被秦夫人抓包罢了,下毒的恐怕是另有其人。 本以为秦夫人会开始着手调查酒中下毒一事,谁知秦夫人只是怒气冲冲地骂道:“老身千叮咛万嘱咐,与你说了多少遍,此酒必须有老身来喝第一口,你居然还敢——!” 等等,重点居然是这个吗?! 这演的是哪出啊?在场众人突然看不明白了,穆清同样没法理解。 忽然,有那么一个身影只身一人挤出人群站了出来。 众人一看,嘿!巧了,这不就是刚才那个领头吆喝的家伙吗? “还望县令大人明察秋毫,依小的之见,这贼人谎话连篇,她其实根本就没有喝酒,更没有中毒!” 众人只见那人朝秦夫人规规矩矩地作揖行了一礼,直言不讳道出心中所想,秦夫人则仍正对着其面前的乐少言,听到身后传来的话语,本就阴沉的面色似乎又在此时加深了几分。 良久,秦夫人这才缓缓侧头睥睨般看向来者,只听其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并没有注意到秦夫人不大对劲的神色,只是老实巴交地回答道:“小的王二,乃风菱坊伍仁分坊的新任管事,自认为略懂几分医术,因而这贼人是不是在撒谎,小的一眼便知!” 秦夫人又看向穆清,虽还在气头上,不过那语气倒是放柔了兴许:“穆少坊主,此人所言为实?” 穆清迟疑片刻,却只回答了其一:“此人的确乃我风菱坊主坊所分派的分坊管事。” 对于这位穆少坊主含糊其辞的回答,在场明眼人或许都能猜之一二,知晓穆清不想掺和此事,奈何那王二可谓是毫无眼力见,竟又将话题扯到了穆清身上,只见他冲着穆清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道:“穆少坊主医术高明,想必也早已看出这贼人的奸计吧?” 如此一来,就相当于直接将乐少言的审判权放到了穆清的手中。 第6章 一个撒谎,另一个就帮着圆谎 众目睽睽下,穆清终究是没法置身事外,只得走上前来立于人群前,转身看向乐少言时,却见后者不知何时已经收了先前那副拉着脸的苦闷模样,再度挂起一个不着调的笑容。 四目相对之际,乐少言甚至主动将右手袖子撸起将手腕露在外边请穆清诊脉,像是非常有信心般,只是不知这信任,是对其自身偷酒中毒之事,还是对穆清的抉择。 穆清无法从乐少言戏谑的眼神中读取到任何信息,更没法知道乐少言每时每刻在想些什么。 乐少言无论是言语还是行为,种种表现都随意至极,就像一个无拘无束的浪子,仿佛将世间所有事都抛之身后,好似世间没有任何在意的事或人,这种随性的疏离,时常会令得与其接触的穆清变得不知所措,心底会有种无处安放的落空感。 现下穆清总算明白,为何秦夫人会提醒与乐少言打交道要当心,乐少言就是个不会按常理出牌的家伙,作为陌路人与其打交道的话,大抵是永远料不到乐少言又会干出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出来,甚至就连是好是坏也无法摸透。 于这自身都难保的乱世之中,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实在是过于危险,毕竟,没有人能有把握,此人究竟有没有上心,又会不会突然在背后捅上一刀。 闭目捋了捋脑海里紊乱的思绪后,穆清挽袖将两指放在乐少言的手腕上,随后陷入了良久的沉思,直到耳边忽然传来乐少言孟浪的轻语:“穆少坊主的手怎么这么凉?需不需我帮你捂捂暖一暖?” 穆清这才恍惚意识到诊脉似乎有点太久了,连忙收手,又面不改色地转向众人。 所有人几乎都是屏着呼吸等待着穆清公布结果,唯独这个当事人乐少言居然还能悠然自得地哼起了小曲,毫不担心穆清会宣布怎样的结果。 “乐少侠确实身中此毒,想来是习武多年,内力深厚,此毒一时半会无法侵入体内,因此单看表面不易使人察觉。” 穆清话音刚落,现场顿时一片哗然,众人纷纷对那先前叫嚣的王二开始指指点点起来,仍是只有那当事人乐少言,依旧不言不语对此没有任何表示。 面对截然相反的结论,那王二显然是心有不甘,又碍于穆清的身份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向秦夫人再次请示:“小的斗胆,想再为这贼人进行一次诊脉,并非是不信少坊主,只是小的认为,兹事事关重大,乃涉及县令大人的人身安全,保险起见,还是要多重确认为好。” “好了。老身在此谢过阁下好意,不过,这小女混子性子虽然顽劣,但好歹也是我伍仁村的人,由不得一个外人说三道四。”对于王二的纠缠不休,秦夫人已经表现的很不耐烦了,紧接着,又见秦夫人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更何况,穆少坊主的医术,老身还是信得过的。” 众人原以为都是因为下毒之事才惹得秦夫人心烦意乱,然而,只见秦夫人望向乐少言,愤愤说道:“老身的佳酿如此之珍贵,就因为你一时贪嘴,现在全毁了啊……!” 敢情还是放不下你那酒啊!这酒到底得有多珍贵啊!下毒的事还管不管了!众人表示不理解。 乐少言兴许是自知理亏,只是低着脑袋闷声不吭地玩着手指头,像是在静静地等待着秦夫人的惩戒。 果不其然,秦夫人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这惹是生非的小女混子:“你现在就随老身回去,禁闭半月,老老实实给老身面壁思过,好好反省!” 本来秦夫人揪着乐少言的后领想直接给人带回去来着,正要往回走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顿住脚步回头看向穆清,叹道:“不好意思,穆少坊主,明明是为你接风洗尘而办的盛宴,没想到闹的这么不愉快让你看了出笑话,老身在此向你道歉。” “秦夫人不必在意,本就不是你们的原因。”穆清却是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乐少言身上,道,“不知秦夫人可否让我同乐少侠单独说几句,而且……乐少侠身上的毒,我恰巧也有化解之法。” 秦夫人看了眼乐少言,好似是在询问乐少言的意思,乐少言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无所谓,秦夫人便将其丢向了穆清所在的方向,道:“那便麻烦穆少坊主了。” 穆清以解毒之名,找村民借了间屋子,将乐少言带到了无人的屋内,进屋,关门,不等乐少言开口,瞬息之间,穆清忽将身前之人抵在门口,其袖下银针不知何时已经对准了足以致命的咽喉。 乐少言倒是毫不慌张,坦然笑着,明知故问:“穆少坊主这是何意?” “何时下的毒,用意为何?”穆清没有理会乐少言颇为戏谑的笑意,冷声问道。 乐少言好似不以为然,抬手将穆清夹着银针的手往旁移了移,散漫一笑:“穆姑娘,这种无谓的试探就免了吧,我人虽然混,可也没傻到给人下毒还留这么大一破绽在这摆着让人抓。” 穆清不语,当是认同,收回银针后,便看向乐少言不再说话,应是想等一个解释。 “倒是穆姑娘,不是说来替在下解毒的么?怎地不动?莫不是,害羞了?” 穆清直接无视了乐少言的调侃,依旧是默不作声不予回复,乐少言一个人自然也就闹不起来了只得作罢。 其实乐少言是明白穆清意思的,只是按耐不住那性子,说笑的同时甚至还不忘打趣一嘴:“少坊主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吧,美人有疑,在下必然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穆清也未再绕弯子,直言问出了所有。 “秦夫人知你未中毒?” “是。” “同样知你并未尝过那酒?” “是。” “为何要演这一出?” “敌暗我明,自保罢了。” “敌是?” “都说敌暗了我哪知道?” “……”在理。 这场闹剧起因为何,幕后主使针对的又是谁,穆清其实没有什么兴趣去探究,只是,在这场闹剧的背后,唯有那么一点令穆清看不透的,即乐少言这个小女混子,在伍仁村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 穆清虽早已看出乐少言与秦夫人之间的关系不简单,只是不曾想秦夫人看似公正严明,竟也对这女混子如此偏袒,甚至可以直接说是在明晃晃的护短。 方才二人一唱一和配合十分精妙,若非穆清早知乐少言未中毒从而看出端倪,怕是也要被这二人糊弄过去了,可此前无论是乐少言还是秦夫人,明明都不曾预先知晓此酒有毒,换而言之,她们二人只是临时配合即兴发挥,能掩人耳目做到如此地步,实在是默契至极。 现在看来,倒也也难怪这乐少言能一直在伍仁村里生活的如此无法无天,原来背后有着这么一座靠山,就是不知这小女混子究竟是何来头,竟能有这能耐受德高望重的秦夫人庇护。 不仅如此,穆清是知道的,明明这小女混子在伍仁村声名狼藉,又为何先前在嫌疑的矛头很明显指向乐少言时,除却王二这个算不上伍仁村原住民的人外,再没有其他任何村民站出来指控乐少言,就好像是一致确信下毒之事绝不会是乐少言干的一样。 反倒是在乐少言的嫌疑被洗清后,这些村民一个个都在指责王二无故冤枉乐少言,即便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但这些村民也同秦夫人一样,未免太向着了些乐少言。 种种这般,疑点重重,如若细究,只恐怕,乐少言这家伙不止是一个小女混子那么简单了。 在简单的问答过后,穆清就自顾自地陷入沉思,迟迟没有动静,乐少言有些等累了,便在屋中随便捞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下。 仔细端详着穆清的面庞,乐少言就这么趁着穆清走神之际,光明正大地欣赏着穆清的容颜姿色,直在心中感慨,这位穆少坊主当真是美若天仙,薄纱都遮不住这绝世容颜,若是能有幸一睹芳容那可谓是此生无憾啊。 谁知正当乐少言看的痴迷时,穆清忽然收敛思绪,转头看向乐少言,道:“小女子还有一事不明。” 险些在窥觊美貌时被当事人抓个正着,即便是脸皮厚如城墙的乐少言也感到颇为窘迫,匆匆收回目光,略显尴尬地摩挲着鼻尖,故作淡定说道:“少坊主但说无妨。” “方才,如若小女子未曾替阁下隐瞒,不知乐少侠又当如何解决?” 对于穆清这个问题,乐少言却并未像刚才那样直接回答,而是反问:“说起此事,在下其实也很奇怪,明明穆少坊主心有疑虑,又为何要替在下隐瞒?” 穆清如实说出了心中的猜想:“先前那杯牛奶,你早便知有人下毒,因而故意打翻的,是也不是?所以我想……你或许,有你自己的思量……” 乐少言不置可否,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当即有些无奈地笑叹道:“有意思,仅仅因为这么一个无端的猜想,穆少坊主就信得过我女混子……穆姑娘,如今这世道,轻信他人,可是很危险的。” 对于此番好言忠告,穆清却当没有听见似的,不露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话扯远了,有关刚才的问题,乐少侠还未给予答复。” 乐少言双手交叉拖着后脑勺靠着椅背,架着二郎腿悠哉悠哉摇晃着椅子,三两句话轻描淡写:“穆少坊主不也说了,在下习武多年…我们习武之人啊,若是想伪装成中毒之状,其实很简单,只需稍稍逆转一下经脉……” “胡闹!既为习武之人,理当更该爱惜身体,你怎可将其当成儿戏?!” 穆清愤怒的话语直接打断了乐少言半真半假的无心之言,岂止是语气,乐少言甚至能清楚看到穆清紧握着的双拳在袖下微微发颤。 这还是乐少言头一次见穆清这般失态,就连先前乐少言故意打翻牛奶激怒穆清时也没见其如此,可想而知穆清大概是真的生气了。 只是乐少言实在想不明白,这穆少坊主到底为什么会对非亲非故的自己这么上心? 要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吧,此前,女混子确实是完全信不过这位少坊主,所以乐少言才会三番五次的踩着底线进行试探,可穆清的容忍程度出乎意料,甚至好几次,乐少言都能感觉到穆清本意是想帮自己,且并不像是有所图谋,这让女混子有些无措。 乐少言也不是不知穆清好意,但正如其自己所说的那番话,轻信他人很危险,因此这不明由来的好意,还是不接为好,女混子只想苟活于世混吃等死,可不敢为了一时的贪图美色而冒这个险。 第7章 关禁闭去吧 一场闹剧就这样草草地落下帷幕,女混子乐少言被秦夫人逮回去关禁闭了,至于那起哄的风菱坊伍仁分坊新管事王二,则是被穆清以少坊主的名义带回了风菱坊处置。 那之后,再无人追究幕后下毒之人是谁,就好像此事从未发生过一样,莫名其妙的就被翻过了这一页。 乐少言打小就在外边野惯了,这才养成了一副无拘无束的散漫性子,也正是因此,小女混子最受不了的便是被束手束脚的管着,秦夫人则是巧妙地抓住了这点,从此找到了整治这女混子的妙招,那就是,关禁闭。 把乐少言关在屋子里不让出门,比下手揍上一顿或者开口大骂一场都要奏效的多,毕竟这小女混子脸皮生来就厚,从来不在乎这些皮肉或是言语上的处罚,可若是给关了起来不让女混子随心所欲的闹腾了,那可就是实打实的折磨。 对于乐少言来说,没有什么比不能在外自由自在躺着晒太阳更痛苦的事! 第一天,乐少言觉得自己一定行,区区禁闭而已,不就是关上个十天半个月,不就是换个地方继续混吃混喝,对于常年混迹在外的女混子而言简直就是小事一桩! 第二天,乐少言撒泼打滚,各种喊着闹着说这无聊透顶的破地方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并竖直了中指立下所谓重誓,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屈服的! 第三天,乐少言屈服了,原因无他,不过是秦夫人吩咐下人在小女混子里的伙食里添了点荤菜。 要知道,此前乐少言成天就是到处招摇撞骗混口饭吃,别说开荤,能混到几口新鲜素菜都不错了,更多的时候都只能是些剩饭剩菜或者馒头番薯之类的粗粮细作。 可想而知,秦夫人无疑是已经将乐少言拿捏透彻了,毕竟,女混子这个称呼可谓是名副其实,无论如何,追求“混”的本质是改不了的,能吃好喝好那不比什么都强,至于在哪那都无所谓啦,反正包吃包住,何乐不为呢? 于是女混子就这么心安理得的在县令府内的禁闭室里住下了。 一晃七日过去了,除了前几日闹腾了些外,这些天里乐少言还算安分,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又或者是拉着守卫没话找话硬唠嗑,直到两轮班守卫都被闹的不胜其烦不愿再搭理这聒噪的女混子后,乐少言便彻底安静下来,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打坐冥想。 两名轮班守卫何等人也,好歹也是曾亲眼目睹过乐少言在这禁闭室七进七出过的人,什么戏码没见女混子演过,在二人看来,甚至就算说这禁闭室特地为女混子打造都不为过,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被乐少言的表象所骗。 装的,这么老实一定是装的!想女混子转性?那可是天神下凡都不一定做得到的事。 “两位大哥,又来换岗啊?” 来了,这女混子又要开始表演了!稳住,兄弟。 正准备换岗值班的守卫二人互相对视一眼,立即心领神会,齐齐戒备起来。 两人的警戒被禁闭室里的乐少言尽收眼底,乐少言脸上的笑意却不减反增,朝二人招了招手,笑道:“我不过是个赤手空拳,势单力薄的柔弱女子,大哥们在忌惮什么呢?” “少废话,有什么要说的就隔着这个距离说,我们是不会上当的。” 其中一名守卫说话时下意识地揉了揉后颈,他可不会忘记上一回这女混子就是用计将兄弟俩骗了过去,之后便是一人吃了这女混子一记手刀,昏迷了整整一晚上。 乐少言似是毫不在意,依旧稳稳地盘腿而坐,顺手拿起一旁还剩下半碗的清水,举到半空隔空递向二人,道:“我明明是看二位大哥辛苦,特地请你们喝的。” 守卫不仅仍是一动不动,甚至还狠狠地磨了磨后牙槽,咬牙切齿地说道:“女混子你是不是忘了,上次你也看我俩辛苦给了我们水喝,结果害着我们兄弟俩拉了整整两天两夜!” “大哥莫怪,小女子我明明是一番好意,谁知道这县令府的水质这么差呀?”乐少言佯装无辜的样子,放下茶碗摆手笑道,“那咱们不喝水,来聊聊天怎么样?” 两名守卫面面相觑,不知这女混子又在盘算什么鬼主意,一时便未回话。 “想必两位大哥也听说了我这次是如何进来的吧?”不等二人回应,乐少言忽然自顾自开始诉说起前些天发生的事。 乐少言说着说着,常挂在那张小脸上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是不尽的苦涩,乍一看竟有几分惹人疼惜,只听女混子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瞒两位大哥,小女子我是被奸人陷害。” 两名守卫倒是知道一些事发过程,不过不是说已经澄清了吗? 乐少言耷拉着小脑袋,早已没了往日那般精神,看上去沮丧极了:“外人看来秦夫人是因为我偷喝佳酿把我关起来,实则还是不信我,否则又何必将我关上近十天都不来见我。” 两名守卫更加疑惑了,秦夫人虽然关着不见你,可这不也吩咐好吃好喝给你伺候着吗? 乐少言越说越带劲,最后几乎是声泪俱下:“我知大家都说我是女混子,可我女混子人虽然混账,但好歹也是我们伍仁村的人,秦夫人待我恩重如山,我又怎会干出如此恩将仇报之事!” 听完乐少言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要说两名守卫没有丝毫动容那肯定是假的,可事先秦夫人也有交代无论这女混子说什么都不要轻信,毕竟这家伙信口雌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这话都说到这一步了,总不能还是假的吧? “横竖都是死,不如自我了断,也算是自证清白了!” 正当两名守卫犹豫不决时,忽听啪的一声巨响,就见乐少言一把将那茶碗掷地摔碎,二话不说拿起锋利的碎片就要往脖颈上割,吓得门外二人那叫一个大惊失色,再也顾不了秦夫人交代的什么,连忙喊着“使不得”,慌慌张张地开了门欲上前阻止。 就在两名守卫近身之时,乐少言抿着的唇角再度勾起,手疾眼快起身绕至二人身后,又是各一记手刀将两人敲晕了过去,就在两人陷入昏迷向前倾倒之时,乐少言忽然倒退半步张开双臂一手接了个守卫,显然是为了防止了二人就这么径直摔在地上。 乐少言一系动作下来犹如行云流水般熟练顺畅,这女混子竟没有丝毫吃力,若是给旁人看了去,想必现下已经是目瞪口呆了。 将两名守卫安顿在墙角后,乐少言这才起身满意地点了点头,谁知刚转身准备离开,便见秦夫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 虽然乐少言看不出秦夫人此时的喜怒,可却能很清楚的感知到这室内温度骤降了许多,明明密不透风的禁闭室陡然增了涔涔寒意。 再对视上秦夫人阴沉的目光时,乐少言顿时只觉脊背发凉,转身想逃却无处可跑,毕竟,唯一的出路已经被秦夫人挡死了。 “秦夫人走路还是这么…这么悄无声息的哈……” 乐少言悻悻笑着,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壮着胆子继续说着不着调的玩笑话,试图把氛围营造的稍微轻松一点:“长夜漫漫,没想到县令大人也无心睡眠,大晚上的还要心系我们伍仁村的百姓,甚至就连我这么个不学无术的小混子也不放过,实在是令人倾佩,不如就由我陪秦夫人一起去喝一杯以示敬意?” 秦夫人没有开口,提起手杖往乐少言原本坐着的蒲团指了指,女混子立马明白了秦夫人的意思,没有半点敢拖泥带水的,当机立断乖巧坐回蒲团上。 虽有顺意坐下,乐少言依旧停不下那张可能叭叭的小嘴:“天色已晚,秦夫人还是早些回房休息的好,不如由我送送县令大人?” 秦夫人仍未理会乐少言的话语,走到两名昏迷的守卫前,大概检查了一下二人状况并确认无大碍后,这才放下心回到女混子的视线中来,盘腿坐于乐少言对面。 “先是故技重施,引他们兄弟俩误以为你如今已经是黔驴技穷,玩不出什么新伎俩新花样,从而放松了这兄弟俩的警惕,再半真半假的编故事忽悠过去……很好,好得很呐!” 听完秦夫人一番精准无误的分析,乐少言可算是明白了,就说怎么可能会这么凑巧偏偏撞见秦夫人,分明是秦夫人早就来了,只不过是在外边没进来,明显是特地等着看全程的。 秦夫人看乐少言恍然大悟的样子,便知道这女混子怕是已经猜到了,继而又道:“高明,实在是高明,没想到我们伍仁村小女混子别的什么正事不干,这忽悠人的本事倒是日增见长啊!依老身之见,平日里没少拿人练手吧?” 乐少言算是实实在在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哑巴吃黄连的感觉了,由于理亏在先,导致现在不仅没法说破秦夫人那些算计,反而还得老老实实顺着秦夫人的意思,把秦夫人这些有的没的指认通通往自己身上揽。 对此,乐少言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扯出一副苦笑,道:“秦夫人说笑了,我承认我人是混了点,可我哪敢忽悠您的人……” “少言。” 听到久违的一声称呼,乐少言登时一愣,几乎是下意识地坐直了腰板,面色肃然起敬,张了张嘴,却未出声。 秦夫人再次开口,沉声叹道:“少言,你不该忘了你师父的嘱托,更不该……起杀心……” * 与此同时,穆清独自一人站在县令府的大门前,手里提着的,似乎是一个食盒? 望着眼前偌大的县令府,穆清的思绪早已回到七日前与乐少言分别前那女混子所说的一番话。 “小女子曾听说乐少侠自小流落市井,如此,不知乐少侠师从何处,这身武艺又是从何学来?” “穆少坊主很想知道?想知道的话,就带着好酒好肉来禁闭室看我吧~” 其实穆清不是没有怀疑过,这或许只是乐少言那女混子一句无心的玩笑话,可偏偏,自己还真就忍不住去信了。 穆清选择信任乐少言,不为其他,只是想弄清,过去数年里乐少言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性情大变到此等地步。 “等着瞧吧,我一定会成为一代大侠!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乐大女侠’这个称号,响彻整个江湖武林!到时候就由本女侠罩着你~” 终究是物是人非,若不是心中还有着那丝执念,穆清觉得自己都已经快要认不出这位故人了,就像如今的女混子乐少言,早已忘了当年的豪情壮志,忘了口口声声立下的句句承诺,甚至忘了将此话牢记在心并与之击掌为誓的那位“木姐姐”。 第8章 哪有掉马掉的这么快的 原来这杀心… 秦夫人早就看出来了。 乐少言心下了然。 那看守禁闭室的兄弟俩明明对任何事都守口如瓶,偏偏又“恰巧”让自己知道了王二离村之日正是今天。 秦夫人明明连续七日不露一面,偏偏会“恰巧”在今日来禁闭室探望自己,就像是早就预判到自己会在今日行动一样。 将这诸多巧合串联,实际就已不难猜测,这个“巧”字,根本就是由秦夫人写给乐少言的,“今天是王二离村之日”这个消息是秦夫人故意让守卫兄弟俩透露,为的就是引蛇出洞让自己主动暴露,只恐怕,就连那王二本人,也早已安然出村了吧? 秦夫人这场所谓的关禁闭的戏码,表面上说是为了惩处乐少言以儆效尤,实则是为了在瞒过所有人的同时,以此方法来阻止乐少言因一时的冲动鲁莽而去杀人。 但是!就算看出来了又如何? 只要死皮赖脸绝不承认,那秦夫人照样拿自己没办法! 乐少言脑筋飞速一转,当即决定装傻充愣糊弄过去,佯装一副十分害怕的样子,故作发颤的身子缩了缩,紧张兮兮的说道:“什么杀人?谁要杀人?不会是有人要杀我吧?我好怕怕啊!我就是一个爱白吃白喝的废物混子,我手无缚鸡之力无法自保的,秦夫人你快想想办法救救我!” “……” 实在是被乐少言浮夸还拙劣的演技无语到了,秦夫人顿时一脸黑线,一语不发。 瞧见秦夫人如此,乐少言可就更来劲了,倏地一个猛扑上前紧紧揽住了秦夫人的腰身,脑袋更是紧贴着秦夫人因震惊而僵住的身体,泪眼汪汪的样子,声嘶力竭看着就差没嚎啕大哭起来:“秦夫人啊!您可不能就这么丢下我不管啊!我从小无依无靠,只有您了啊!” 大抵是没想到乐少言为了蒙混过关竟能无赖到这个地步,秦夫人脸色骤变,霎时惊的险些没直接从地上弹起,不过姜还是老的辣,活了大半辈子秦夫人什么场面没见过,当即便稳住了慌乱的心态,高声呵斥:“乐少言——!你自个没个正形就算了,拉着老身一起丢人成何体统?!你赶紧给老身起开!” “我只有您了啊……”乐少言忽地压低了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方才所说,这次却是埋着脑袋,兴许是不想让秦夫人看到此时自己的表情,不等秦夫人回神,乐少言的环抱着秦夫人的双手似是有意无意地紧了紧,便听其接着说道,“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您。” 闻言,秦夫人手中推阻的动作忽地顿住,良久,终是长叹一声,转而抚上乐少言的脑袋,轻道:“你啊……” 谁知话音未落,乐少言突然猛地抬头,灿烂一笑:“所以秦夫人您就放我出去吧,我想出去可是为了要保护您,在这里关的我都快闷死了!我要是死了哪还有这么贴心又忠诚的小女混子来待您好啊,您说是吧?” “……” 秦夫人顿时只觉得刚软下去的心又硬起来了,拳头有点痒,想揍人。 就在秦夫人准备将这满嘴花言巧语满心诡计多端的女混子好生教育一番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下属的禀告:“大人,风菱坊穆少主求见。” 不等秦夫人回话,就听乐少言带着坏笑放声应下:“秦夫人说,请穆少坊主进来!” 于是,穆清进来时所见就是这么尴尬的一幕:那女混子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双手紧抱着秦县令腰上,死死赖在后者身上不肯下来,而那位德高望重的秦夫人,则是早已没了往日的平和,一只手撑着手杖,另只手则是紧紧拽着乐少言的后衣领试图将身上这个扒拉着自己的树袋熊扯开,那怒意之盛,从秦夫人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就可以看出,简直是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身前这个丢了老脸的小无赖…… 用手杖将乐少言狠狠地“教育”了一顿后,叫那女混子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不敢再造次后,秦夫人这才恢复了以往的神态,和和气气地望向穆清,那模样,简直与方才判若两人。 乐少言见状,忍不住愤愤地埋怨道:“嚯,我怎地不知道秦夫人你还学了这么一套变脸戏法……” “闭嘴!”秦夫人侧头,狠狠地瞪了一眼乐少言,虽只说了短短两字,却也不难感觉出其中的咬牙切齿,可当秦夫人再次转头看向穆清时,竟仍是和颜悦色,柔声笑问道,“不知穆少坊主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穆清也是给秦夫人这套变脸的本事看的一愣一愣,缓了半响才反应过来秦夫人是在问话,于是连忙行礼,恭敬回应道:“见过县令大人,更深夜静,小女子本无意扰大人清梦,不过是先前与乐少侠有过约定,此番特来应约,只是没想到,大人竟也会来乐少侠此处。” 秦夫人自是明白穆清的意思,虽未直言,可穆清这话中之意,分明是在问自己为何来找乐少言的,既然如此,回避即可。 于是秦夫人摆了摆手,拂袖而去:“什么大人不大人的,穆少坊主年少有为,是我村不可多得的贵客,便同大伙一样,唤老身‘秦夫人’便好。既然穆少坊主是来找这小女混子的,那就还请自便吧,老身乏了,恕不奉陪。” 动身之时,秦夫人瞥见了穆清一直提在手上的精致食盒,随后抬眼与穆清对视时,敏锐地捕捉到了略微偏移的目光中的那丝心虚,秦夫人顿时领会了穆清的来意,以其立场却也没法说什么,只能叹道:“穆少坊主,老身早便劝过你,这女混子成天招摇撞骗没个正经,做什么都只为混口饭吃,你怎还信她的鬼话啊?” “多谢秦夫人好意相告。” 穆清颔首道谢,视线顺着秦夫人身后方向望去,不成想恰恰好与一直在悄然注视着她的乐少言对上眼,两人皆是一愣,随即又不约而同地移目光。 再度沉默半响,穆清忽道:“我既愿称之一声‘少侠’,自是信她的。” 乐少言自始至终一语不发,似乎是在思索回忆着什么。 秦夫人离去后,乐少言也懒得装了,这不,人前脚刚走,这不安分的女混子一改那老实认错的怂样,迫不及待地起身来到穆清身前,很自然地接过穆清手中的食盒,全然没有要跟穆清客气的意思。 穆清未同乐少言计较这些,任由女混子夺过食盒打开来看,而穆清自己,则是在方才秦夫人坐过的蒲团上再次坐下,颇有几分欲久留的意味。 乐少言好似完全没有注意穆清那些举动,自顾自的将食盒两层的烧鸡美酒摆了出来,食物散发出来的浓香立即在整个密封的室内弥漫开来,馋的那女混子两眼放光直咽口水。 “穆少坊主可真够意思!说到做到,简直是人美心善的大好人啊!” 只见乐少言喜笑颜开,嘴上连连夸赞着,搓着两只小手将包装烧鸡的外壳撕开,徒手拿出热气腾腾的烧鸡撕下了好大一个腿肉,再次放于包装纸上后递给了坐于对面的穆清,满脸笑意没有丝毫的伪装:“来,穆少坊主先请!小心烫哦~” 穆清望着乐少言手中的烧鸡思考了片刻,随后接过乐少言递的鸡腿,意有所指地说了句:“乐少侠的内力果真不俗。” 乐少言当然知道穆清是在说不怕烫这件事,不过她原本也没有打算要隐瞒自己的内力,毕竟早在先前让穆清把脉之时便有过透露,因而也只是笑笑并未否认,默默地吃着手里香喷喷的烧鸡。 吃了几口烧鸡开胃后,乐少言这才拿起酒壶欲给两人倒上,可翻了半天食盒却不见酒碗,穆清看出乐少言的意图,开口轻道:“行医者,不沾酒,乐少侠请自便。” “那真是可惜。”乐少言闻言叹息了这么一句,也没再多劝。 本以为乐少言虽生性洒脱,可好歹也是一个女儿身,即便再不讲究,至少在喝酒的时候会稍稍收敛点,谁知这女混子竟是直接拿起酒壶仰头猛地对嘴大灌一口,乍一看好不潇洒。 穆清出身大家,向来见惯了循规蹈矩的饮酒习性,哪知乐少言如此不拘小节,当即有些后怕,连忙抬手压住女混子的手腕,劝阻道:“此烈酒辛辣劲猛,需小酌慢饮,不可如此随性。” 乐少言却是笑着摆摆手:“无妨无妨,女混子我啊,就好这口。”语罢,又是一口肉一口酒下了肚。 见乐少言一副饥不择食的样子,又是大口吃肉又是大口喝酒,穆清心生疑惑,试探性地问道:“据我所知,虽说是禁闭,可伙食方面,秦夫人应当没有亏待乐少侠吧?” “当然没有亏待,这儿伙食比我每天蹭来的好不知道多少呢!”乐少言看出了穆清的疑虑,摇了摇头又饮了一口壶中酒,笑道,“倒不是饿,不过是我挺喜欢享受放纵食欲的过程,毕竟,美食美酒当前…甚至还有美人相陪,可不就是人生一大快事?若不能尽兴,实在是枉活一世。” 曾经那个胸怀大志意气风发的少女,变成了如今这般消极怠惰放纵自我且沉迷享乐之人。 穆清终是无法接受,再也压抑不住内心无力的悲愤,一把夺过乐少言的酒壶,再看向乐少言时,却是惊讶地发现女混子对于自己的无礼和失态,竟没有丝毫意外,就像是早就料到一般,看似浑浑沌沌的眸中尽是看透一切的清醒。 “乐大女侠,你的追求,仅是如此?” 道出这个久违且熟悉的称呼,无疑是在向乐少言明示两人曾经相识的种种,穆清还抱有一丝期待,期望乐少言只是因为忘了,期望乐少言能够想起,期望乐少言能履行二人当年的约定重燃斗志。 “是了,穆姐姐。” 乐少言好似自嘲地笑了笑。 “于我而言,有吃有喝,快哉足矣,这人啊,就应该活在当下嘛~” 原来根本不是乐少言忘了,反倒是乐少言早就明白一切,只是不愿面对罢了…又或许,其实不愿面对的,一直都是穆清自己。 穆清终是不得不承认。 这人呐,终究是会变的…… 伴随着一道清脆的落地声响起,穆清手中的酒壶已然滚落到乐少言的手边,二人皆是置若罔闻,谁都没有去捡。 穆清缓缓起身,背过身去,刚欲离去,身后忽然传来乐少言的问话:“穆少坊主带着好酒好肉来看我,先前想知道的事,现在不问了?” 半响,穆清淡道:“故人已非昔日人,无需问了。” 乐少言并未因之动容,只是轻笑道:“既然如此,穆少坊主慢走,不送。” 在门口再次见到了秦夫人,出乎了穆清的预料,看这样子秦夫人不仅是一直未曾离开,甚至还听完了两人全程的对话,因而像是特地在此等穆清一般。 “穆少坊主还请留步,老身有话要同你说。” 第9章 不管在哪总会有武林秘籍一样的存在 伍仁村三面环山,本身就地处偏僻,村北处唯一能出村的那条山林野路也因常年大雾笼瘴气弥漫而鲜有人出入,这就导致整个伍仁村很少于外界有交集来往,好在有风菱坊特制的药物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御部分瘴气,这才让伍仁村没有完全与世隔绝。 虽说出入极其不方便,可也正是凭借这样的地势,同样保护了伍仁村数年不受外界纷扰,无论是那错综复杂的庙堂亦或是纷乱不休的江湖,基本上都不会影响伍仁村的封闭生活。 因此,伍仁村的居民们将这片令人又敬又畏的林子取名为“绝迹林”。 “听闻那位王二管事于返程途中在绝迹林里失踪了,想必穆少坊主已经知道此事了吧?” 因为乐少言之事,穆清本就心烦气躁,原本是已经没有聊天的心思,可当听到秦夫人主动提及王二之事时,穆清脚步顿在原地,当即明白了,看来这话是不得不要继续说下去啊。 秦夫人阅历无数,处事自然是老谋深算,而穆清自小在风菱坊学习与人交道,所接触的江湖人和事不在少数,当然也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所以即便知道秦夫人有意试探,穆清也仍能面不改色的平静面对,心思一转,便知如何轻易的将问题抛回去:“秦夫人对我风菱坊之事,倒是异常的上心了解?” “风菱坊的药材生意可是伍仁村最大的收益来源,老身虽然只是一个小小县令,自然还是要看重的。”秦夫人又怎会不知穆清的小把戏,继续说道,“穆少坊主既然知道此事,可看上去倒是一点也不担忧?” “王管事乃风菱坊夏总管亲自分派,小女子前来伍仁村分坊也只是挂名学习,自是无权干涉其中事务,如若有何变故,想必总坊自然会派人调查。”言罢,穆清不再多说,径直走过秦夫人的身边,可还没走几步,忽又轻叹一声,低声劝道,“倒是秦夫人,关心村中事务固然是需要的,可也要小心,凡事莫要过度,毕竟,身在江湖,难保不会惹火烧身,最后玩火自焚。” 直到穆清彻底离去,二人对话期间一直有意未出面的乐少言这才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手上还勾着方才落地后穆清没有带走的酒壶,若从那勾着酒壶把柄的手指摇晃的力度上来判断,则不难看出那酒壶只是空有一壶身。 早在这小女混子还未近身时秦夫人就已经闻到了浓浓的酒气,秦夫人转头再见这人满脸通红,步伐虚浮无力,身形摇摇晃晃,便可想而知,乐少言大概是已经把手里的酒壶给干到底了。 果不其然,还不等秦夫人开口训斥,乐少言就已经醉醺醺的傻笑起来:“好酒…!不愧是…少坊主…嗝…这酒可一点也不比…不比秦夫人…你的差!” 望着倚着墙壁都能东倒西歪的乐少言,秦夫人沉默了半响,随后缓道:“小女混子,以你的内功底子,多少年没醉过了?” “…嘿嘿…不记得了…”乐少言依旧是一副傻样呆呆地看着秦夫人,说话也十分不利索,“…别问了…女混子我啊…什么…都不记得啦…” 秦夫人不悦地皱了皱眉,叹道:“不愿面对就算了,又没人逼你,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逃避了…酗酒伤身,何必呢?” 乐少言没再回话,迷茫的眼神打量着秦夫人,最后也不知道是在使什么性子,置气般的将手中酒壶一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自顾自地靠着墙合上了眼,没过多久便呼呼大睡起来。 看着这样的乐少言,秦夫人始终是无可奈何,换作若干年前,这小女混子,又哪会这般自暴自弃自我堕落…… 乐少言一直都在逃避,秦夫人是知道的。 当年的乐少言还是一个成天喊着要游走江湖行侠仗义的热血少女,虽然因为那坦率的性子没少给村民们添麻烦,可大伙儿到底还是很喜欢这个乐观积极的小家伙的,然而世事无常,谁又能想到正是这个乐少言最向往的江湖,竟夺走了她视作唯一的师父。 那之后伍仁村里便多了一个游手好闲不思进取的女混子,每天就是除了吃喝玩乐睡的浑浑噩噩度日子,村里的大伙知其原由,本着这小女混子再怎么混至少不会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就都不计较了,更何况,不管乐少言再如何改变,村民们也不会想要忘记曾经那个给村子带来无数欢乐与生机的小小女侠。 想来乐少言应是知晓的,无论是秦夫人又或是伍仁村的村民们,都从未怪罪过乐少言,只是乐少言自己,放不过自己罢了。 * “难怪不论是秦夫人还是村民都会对这小女混子的为非作歹如此偏袒……” 听完手下人有关女混子的调查汇报,穆清总算明白了前因后果。 这么看来,其实早在王二当众指证乐少言是下毒凶手时就已经暴露了自己,伍仁村的人,应当是对这女混子有着绝对信任的。 穆清一边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一边将桌上的手稿再次拿起整理,当看到纸张上各层逻辑线索都指向“乐少言”这三个字样时,穆清唇角微抿,紧锁着眉头提笔又在三字旁边又新添了三个字:《万奇卷》。 * “《万奇卷》?!所言属实?!” “这是总管大人亲自吩咐,恐怕不会有假。” 回想起七日前,穆清回到风菱坊后质问王二为何一定要指认乐少言下毒一事,不想王二却告知了一个惊天秘闻。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无论奇术,奇书,亦或是,奇人,皆少有现世,偌大武林无不望尘莫及。 其中,要属声名远扬流传最为广泛的,莫过于那部奇人所创记载奇术之奇书,《万奇卷》。 传闻此乃风菱坊一位隐世的武学高人所创,内含数千种精妙的武学奥秘,学有所成者必便能达至登峰造极。 只可惜,据说就在此绝世秘籍出世当日,便被早已觊觎甚久的某位神偷盗走,至今风菱坊都未能找回。 《万奇卷》,往小的说可谓称得上是风菱坊的镇坊之宝,往大的说更是能动荡整个武林,让不知多少江湖人士垂涎并为之疯狂的无上至宝。 以风菱坊为首的各大江湖势力这些年一直在苦寻此书,各怀心思想将其占为己有,又有谁会想到,这本全天下习武之人都梦寐以求的武学秘籍,竟会藏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小村镇里,持有者还是村中一个小小女混子?! 穆清负手立于窗前,从风菱坊这至高处将整个伍仁村尽揽眼底,背对着王二让身后之人看不到其神情,同样摸不透其心中所想。 “奇怪,据我所知近些年来这乐……乐少言就没有踏出过一步伍仁村,而且每天都是在混日子,夏总管又是如何得知并确认奇书是在乐少言手里的?”穆清话中的语气并未有任何浮动,就好像只是随意一问。 回答这个问题时,王二明显地迟疑了几秒,才将身子弯的更低了些,缓道:“实不相瞒,其实小的早在来伍仁村任职分坊管事之前,就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书下落。” 穆清见王二埋着脑袋唯唯诺诺的样子,当即便明白了王二是怎么拿到这“分坊管事”之位的。 回想起在宴会查出分别混于牛奶和酒中的毒药,穆清藏于袖下的指尖紧紧蜷缩在手心,再望向王二时,眼底不禁生出丝丝寒意,这些药物对于没有内力的常人而言,即便不致命也对身体有极大损害,若不是让乐少言及时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奇书下落不明多年,王管事苦心竭力查到线索,想必受累了不少,真是辛苦了,小女子回头定要将此事禀明夏总管,好好犒赏王管事才是。” 王二原本以为穆清会怪罪他这种下毒诬陷的手段太过阴狠,谁知这位少坊主竟对自己客客气气的,恐怕这位少坊主也和总坊那些人一样都觊觎着这传闻中的奇书呢! 既然如此,那便好办了。 于是王二收起了方才伪装出来的畏惧之色,大大方方的试探道:“多谢少坊主美意,小的不敢贪功,只不过是尽我等本分,不过,从先前栽赃陷害一事来看,不仅秦县令有意包庇,其他村民也都偏向那女混子乐少言,恐怕这藏书一事与整个伍仁村都脱不了干系…不知穆少坊主意下如何?” 穆清思酌片刻,回道:“先前看王管事急急忙忙收拾行囊,想必是要回去总坊到夏总管那交差吧?既然如此,那王管事便安心去吧,放心,伍仁村这边我会替你盯着,绝对不会出任何差错。另外,王管事为我风菱坊不辞辛劳的奔波卖力,我也会一并如实禀明夏总管的。” 王二听后惊喜万分,连忙拜谢退下。 * 穆清此次前来伍仁村,原本是想寻回昔日故友,只可惜事与愿违,谁曾想昔日旧人竟会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此前,穆清甚至考虑到要帮乐少言暗地里解决掉王二,替其瞒下《万奇卷》之事,可现下看来,穆清却又觉得这一举动实在是不值,然而为时已晚,那王二如今已经在绝技林尸骨无存,不过这种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小人,留着确实也是个祸害,所以穆清倒没觉得有什么后悔的。 至少得知了《万奇卷》的下落,也算是不无收获吧,穆清如此安慰自己。 只是这乐少言,明明曾经约定好的,如今却出尔反尔…… 这…也算得上是一种背叛吧? 回忆的思绪忽然中断,穆清倏地起身,将手稿放在烛火中烧毁,眼前的纸张化为灰烬逐渐消散,望着那摇曳在半空中时明时暗的烛火,就如同其飘忽不定的内心般,本就令人摸不透的神情此时看上去更是冷静的有些可怕,就连淡漠的眸中甚至都多了一丝狠戾。 良久,穆清忽然再度开口,语气好似夹杂了几分决绝,一道低声呢喃幽幽响起:“既然当初的人已经无法回来,那也不必再有什么顾虑了……” 背叛之人,从不饶恕—— 既然你想逃避,那我偏不允许。 女混子…乐少言… 与此同时,四仰八叉趴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乐少言,在睡梦里莫名打了个寒颤。 不过乐少言并没有完全清醒,只是砸吧了一下嘴,翻了个身后抱着暖和的大被子再次睡了过去。 第10章 记住这只烤山鸡 乐少言睡醒时已是午时,人还迷迷糊糊着便被窗外刺眼的阳光给晒得睁不开眼,女混子躺在床上缓了好久才逐渐回想起来前一晚发生了什么事。 完蛋!居然喝醉了?! 一想到自己竟然当着秦夫人的面醉成那副样子,乐少言心头满是后怕,她可不想再被秦夫人抓住把柄关上个十天半月的禁闭啊! 这里好像是县令府……不行,一定要赶紧离开才行。 说干就干,乐少言一个翻身跳下榻,猛地起身却感觉到脑袋一阵眩晕,连忙扶着床沿再次坐下。 跌跌撞撞地再次坐回床上,乐少言捂着胀痛的脑袋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能从疼痛中清醒一点:“呼……宿醉真是要命啊……” “女混子居然也知道难受啊?”乐少言顺着声音抬头望去,只见秦夫人一手拄着手杖一手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乐少言心道不妙,立马转身欲翻窗逃离,秦夫人怎会不知这女混子想做什么,倒也不急不躁,慢悠悠的淡笑说道:“跑,女混子尽管跑,回头老身就去请穆少坊主来看看她的乐少侠抱头鼠窜的样子有多狼狈。” 秦夫人一句话险些没让乐少言直接栽上一个跟头,女混子滑稽的模样逗的秦夫人忍不住再次笑了笑,继续打趣道:“没想到我们伍仁村天不怕地不怕的女混子,居然也会有害怕的人,看样子这位穆少坊主当真是天仙下凡啊!” 光是听到什么“她的乐少侠”,乐少言就已经知道秦夫人那话是在调侃什么,可不是昨天和穆清摊牌时说的话都让她给听去了,此时女混子只想钻个地缝赶紧消失,实在是太丢人了! 乐少言闷闷地转过身来,委屈巴巴地苦着小脸,却是撅着小嘴一脸不服气地坐回原位置,秦夫人看了着实是有些忍俊不禁,能让这小女混子吃吃瘪,这感觉倒也不错,看样子以后得想办法多让穆少坊主和这女混子接触接触了,也好治治这胡来的性子。 将手中的汤药递给乐少言后,秦夫人干咳一声,稍稍收敛了打趣的心思,正了正神色,说道:“昨日老身已经试探过了,这位穆少坊主,虽是风菱坊之人,但立场尚且不明,不过,或许不是敌人。” 捧着手里的瓷碗,望着那深黑色的不明药物,嗅着其散发出来的苦涩难闻的气味,乐少言紧皱着眉头,小脸上写满了嫌弃,于是思索再三后,乐少言决定先转移话题,回头再瞒着秦夫人把那碗看着就难喝的汤药悄悄处理了:“不急这一时嘛,秦夫人费尽心思把那位穆少坊主留下来,可不就是为了从中找到突破口慢慢调查。” 深知女混子本性的秦夫人又怎会不知道乐少言此时放下药碗是在做什么打算,当即乐呵呵笑道:“以前老身的确是如此所想,不过如今看来,分明是那位穆少坊主对我们伍仁村这位大名鼎鼎的小女混子有意,才费尽心思要留下来的吧?能让那位穆少坊主念念不忘,老身也很是好奇呐,既然你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不需要喝药了,不如就来跟我聊聊你们究竟有过什么交情?” “……” 乐少言老老实实捏着鼻子把汤药一口闷了,秦夫人不加掩饰的笑容也更加灿烂了,她似乎找到了如何让小女混子乖乖听话的诀窍。 “老身也想不急,可时不我待啊……” 盯着乐少言把汤药喝完后,秦夫人也没有再待下去的意思,临走前却也不忘提醒说道:“老身早便同你说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今风菱坊已经开始有所行动,你如若不尽快处理掉那本书,只怕是后患无穷。” “且慢,秦夫人,我有个问题,你真的放王二那厮回去了?”乐少言不能理解,明明秦夫人最看重的便是伍仁村的村民们,为什么偏偏不许她去解决掉这个给村民甚至秦夫人下毒的王二。 秦夫人摇了摇头,道:“关你禁闭,只是怕你冲动行事打草惊蛇露出马脚,那下毒的小人我自然是要解决的。不过……似乎有人先我一步动了手……” 乐少言一愣,随后立即像拨浪鼓一样摇起了脑袋:“我可什么都没干啊!” 压根就见不得女混子这副怂样,秦夫人白了乐少言一眼:“老身说是你干的了吗?” “不是你也不是我?那还能是哪位英雄好汉啊?”乐少言百思不得其解,理论上江湖之中除了藏有《万奇卷》的自己以外应该不会再有人想与风菱坊为敌了吧?毕竟风菱坊那可是数一数二的江湖势力,谁这么大胆敢对其分坊管事动手啊! 想了半天乐少言也没个结论,只得再次看向秦夫人,却见秦夫人一副欲言又止难以言喻的样子,女混子心里顿时一咯噔,一个不切实际的离谱想法突然窜入脑海:“总不能是…穆少坊主吧…?” * 乐少言离开县令府已是几日后,这次倒还真不是女混子厚着脸皮赖府上蹭吃蹭喝,而是秦夫人强留她小住几日后肯放她走。 临走前,秦夫人还不忘把这些日子常挂在嘴边念叨的事再次叮嘱一遍:“这几日老身交代的事情可是记牢了?据老身所知,村北那帮戏班子似乎已经有所发觉,马上就要动身离开,这是最后的机会,你好生计划着,千万莫要出什么岔子,切不可逞能大意……” “好了好了知道了,秦夫人求求您莫要再念叨了,女混子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乐少言一脸不情不愿地捂住了耳朵,秦夫人后边还有什么话她都快能背下来了,实在是不想再听下去,“交给本姑娘的事,秦夫人就放一百个心吧!女混子我一定办妥,倒是秦夫人可千万别忘了答应我想事后要给个‘武会’名额。”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实际上乐少言看着也没将秦夫人的事有多放在心上,如今难得自由,出府后女混子依旧嚼着草根躺在山头的宝地上,一如既往地仰望着蓝天白云,却觉时间难熬,因为心里有事搁置在那,好像已经没法再同以前那样放空大脑轻松随意地挥霍时光。 想不明白啊…… 实在是想不明白! 《万奇卷》是风菱坊的宝物,乐少言一直都是知道的,不过乐少言并不打算用这奇书去做什么,更没想过要学传闻中里边的盖世武学,当然,乐少言肯定是没打算物归原主的,至少,要还不会是现在还,毕竟这可是师父走前留下的唯一线索。 乐少言不知道师父是从哪里得来的这本奇书,只记得师父临走前特地嘱咐“绝不能学习此书武功,绝不能让此书现世,绝不能将此书归还”。 当时师父走的匆忙,没时间交代原因,那之后便是生死不明,再无了踪影,只留乐少言独自一人藏着这书回到了伍仁村,从此隐姓埋名不再问世。 如若穆清只是单纯为了过往交情而来,又为何要对王二动手,可如若穆清是为《万奇卷》而来,又为何会如此看重曾经那个承诺。 无论怎么推理,乐少言始终猜不透穆清的想法,干脆就此作罢,不再多想。 哪知天不如人愿,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乐少言好不容易酝酿出些睡意,刚侧身欲睡便看到了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是…穆姑娘?!” 这荒郊野岭的,这位少坊主怎会独自来此,结合先前猜疑种种,乐少言再无心睡眠,一个翻身直接从地上爬起,快步朝穆清所在的方向小跑过去。 许是听到了身后急匆匆的声响,在乐少言还未近身时穆清便有所察觉,及时转过身去看向了来到身前的女混子,却并未立即开口,好似是特地在等乐少言说话一般。 乐少言心知和聪明人说话兜兜转转也没什么用,当即直言问道:“少坊主怎会在此?” 穆清答道:“采药。” 好拙劣的借口—— 乐少言完全不信,并直接戳穿了谎言:“可我记得风菱坊应该有专人采药。” “乐姑娘是风菱坊的人?”穆清只是淡然反问。 乐少言摇摇头,穆清继而冷冷一笑:“那你又怎么会知道风菱坊的少坊主有自己的采药习惯呢?还是说,莫不是伍仁村的女混子不仅是个无赖,同时还是个自恋狂,以为我是专程为了你来的?” 虽然乐少言并没有这么想过,可被穆清这么一说还是觉得怪尴尬的,女混子的厚脸皮上浮现出一丝难得窘迫,连忙摆手:“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穆清不再理会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乐少言,转过身去继续低头寻找着什么,乐少言见状,心底也要更信了几分,或许真的只是自己想多了。 等等!这位少坊主好像已经没有再对自己用那些敬语了?! 意识到这点后的乐少言先是有些惆怅,看样子穆清是真的对自己这些年的变化失望到了极致,已经决心放弃曾经种种了,随后女混子又有些欣喜,反正自己已经决心抛弃过往,倒也无所谓这些事了,直在心中感叹终于不用再费力装模作样的客套了。 不知何时起,本还在低头研究草药的穆清已然将目光移到了乐少言的身上,恰好将乐少言脸上变幻莫测不知是喜是悲的表情尽收眼底。 只听穆清问道:“乐姑娘在此又是做什么?” “当然是睡觉呀!这么好的天气不拿来睡觉实在是太浪费了。”乐少言说着,伸了个懒腰,笑道,“既然无事,就不打扰穆少坊主忙活了,本姑娘换块地儿睡觉去。”说罢,乐少言转头便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天朗气清,阳光正好,舒适的环境让乐少言不知不觉在树下睡着了,再醒来之时已是黄昏,这一次女混子却是被浓浓的烤鸡香味给馋醒来的。 乐少言顺着飘香走去,果在不远处看到了正在架火烤鸡的人,女混子走近一看,差点没惊掉下巴—— 这位穆清穆少坊主,在外人看来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此时此刻竟蹲在这荒无人烟的山头里,烤山鸡?! 乐少言刚欲上前同穆清打招呼,忽然又停下了脚步,仔细想来,这位穆少坊主会突然出现在此处,还在此地逗留这么久,虽然的确有说得过去的理由,但向来有着数不清心眼子的女混子又怎么会轻易相信这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巧合。 想到这里,乐少言脑中顿时灵光一现,一个女混子自认为十分周全且靠谱的计划逐渐浮现在了脑海里。 第11章 只烤鸡吃一章 虽说离开县令府之前乐少言是有特地赖在府上饱餐一顿才走的,可现下这不争气的肚子居然又有些饿了。 嗯!一定是这位穆少坊主烤的太香了!绝对不是本姑娘馋嘴! 穆清并不知道,此时乐少言这女混子已经在心底默默把锅甩给了她,并以此为由劝说自己,既然这饿肚子的责任全在穆清身上那自己上前讨要一番也是合情合理的。 于是乐少言大步上前,搓着小手自顾自蹲在了穆清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烤鸡,那两眼简直像是放光,没有丝毫的伪装,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一样。 “没想到我们穆少坊主不仅精通医学药理,就连这下厨的手上功夫也如此了得。” “比不得伍仁村女混子拍马屁的功夫。” 穆清仅仅只是一句话便成功让乐少言哽住,这场面若是此时秦夫人看到,怕是又免不了几声称赞。 被穆清直接戳穿心底那点子小计谋,乐少言倒也不尴尬,更没有气馁,只是飞快运转大脑准备另寻他法。 “穆姑娘烤累了吧?不如让小的我来帮帮你怎么样?” “我看吃也挺累的,不如乐姑娘再去睡上一觉吧。” 乐少言再次被穆清说的语塞,属实是没想到与人客套之外的穆清原来说话竟是如此犀利,油盐不进的实在是让除了靠耍赖就是犯欠来达成目的的女混子有些招架不住。 “穆姐姐!” 听到熟悉的称谓,向来待任何事都是漠然的穆清终于有所动容,抬起头看向乐少言,那表情就好似是在说倒要看看这女混子有想耍什么花招。 “我都叫你一声姐了!我的好姐姐你就分我吃一点嘛~穆姐姐医者仁心,人美心善,肯定不忍心看你小妹我饿死街头的吧!” 看着乐少言浮夸的表演,穆清甚至怀疑,现下若是把自己换成像秦夫人那样跟这女混子熟络的人,这蹬鼻子上脸的女混子怕是会像上次那样直接抱人腰上去吧? “我还以为这伍仁村的女混子到底有多会混吃混喝,不过是借着和县令大人的关系仗着伍仁村村民心善,死皮赖脸对人纠缠不休罢了。” 穆清本来就对这女混子已经没抱什么期望,见乐少言竟然还敢在公然违背承诺后继续觍着脸借曾经二人的交情来生事,于是看向女混子的目光中多了分鄙夷。 或许是在气头上,又或许是穆清觉得既然乐少言自己都不在乎什么脸面尊严,那其他人也就更没必要惯着这女混子了,接着便只听穆清冷着声音直言讽刺说道:“也是,对所有人都是低声下气,摇尾乞怜,想必就是所谓混子的生存之道吧?” 乐少言大抵也是着实没想到穆清的嘲讽竟会这么直白,当下竟有些愣了神,不稍片刻却又立即摆出了那没心没肺的笑容,笑道:“那不知穆少坊主愿不愿意可怜可怜我这个小混子,赏一口肉吃呢?” 穆清一时哑然,只觉仍像之前那般,好似一拳下去打在棉花上,又是这种无力感油然而生,不过这次,穆清早已看开,再没了当时的纠结,因而这次,穆清直接放弃了与这女混子的交流,无论乐少言再如何在其耳边扯皮,穆清都充耳不闻。 原本想着只要不搭理,不过一会这女混子自讨没趣应该就会消停了,谁知自打穆清不理不睬后,整整半小时过去了,乐少言竟然还在喋喋不休,不是拍马屁就是变着法子卖惨,试图勾起穆清的同情心好蹭上一口山鸡肉吃。 殊不知这些胡扯听得越多,穆清拳头捏的越紧,看不见的青筋已然暴起,这女混子在这种方面还真是格外的有毅力啊—— “穆姑娘,你看你这鸡再烤下去就该焦了啊,女混子我别的不行,这烤鸡的手艺绝对是顶顶好的,不如你就……” 耳边话音未完,穆清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人猛地抓住,还以为这女混子竟然为了一口吃的大胆到软的不行要来硬的了,一时挣脱不开手的穆清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另一只手甩在了乐少言的脸上,伴随着巴掌声的还有一声怒斥:“乐少言你做什么?!” 乐少言却是像完全没有感觉一般,不仅紧握住了穆清的手腕让其无法挣脱,甚至在脸上挨了一巴掌后还自顾自使力将穆清拉入自己怀中。 莫名其妙撞入乐少言怀里的穆清此时已是愤怒到了极致,尝试用力推开乐少言无果后便将手往腰间摸去准备取随身携带的防身药物对付这登徒子,谁知乐少言不知怎地竟对穆清这一举动有所察觉,忽然开口说道:“劳烦穆少坊主再忍一忍,有敌人。” 乐少言的语气是前所未有过的认真,令穆清不得不信。 穆清缓缓回头,这才发现自己方才所在的位置,那地面不知何时已经插上了一支利箭,这回穆清可算是真信了。 “行,算我先前误会你了,我同你道歉,对不起,但请你先放开我,我能保护好自己。” 虽然穆清对刚才自己的行为在心中有些许歉意,可与乐少言挨的这么近还是让穆清很不自在。 乐少言犹豫半晌,虽然放穆清脱离了怀里,但并未立即松开穆清,而是借力将穆清拉到自己身后才彻底松手。 “用此暗箭伤人,恐怕来者不善,可惜女混子我不善拳脚功夫,或许保护不好穆少坊主,待会若是有机会,还请穆姑娘先行一步……倒不是我自吹自擂,想必此前穆姑娘也是见识过女混子我绝顶聪明的,一个人的话我自有妙计脱身。” 穆清又怎会听不出乐少言的话中之意,可不就是在说她一个医者不能打留在这只会拖累人,不过看在这女混子也是出于为自己的安全考虑,穆清决定不跟女混子计较小觑她这位少坊主的事。 因此,穆清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摇了摇头走上前来,与乐少言并肩而立,久违的唇角扬起一缕笑容,从容说道:“乐少侠此言差矣,敌在暗尚且不明实力,所以应当是,多一个人,多一个心眼,多一份胜算。” 乐少言能从穆清的笑容中看出她是高兴的,不过女混子不是很能明白,摊上这种麻烦事到底有什么好值得开心的啊?! 至于穆清其实心中所想很简单,只不过是觉得,这小女混子认真起来的时候,不是还留有几分曾经的样子嘛~ 第12章 一只烤鸡吃2章 正当乐少言还在和穆清拉扯着去留问题,两人谁也不肯听谁的时,只听“嗖”一声,又是两支利箭朝二人所站方向飞来。 早有察觉弓弦异动的乐少言,在弓箭射出之前就已经顺手捡起了刚才那支插在地上的第一支弓箭并将内力注入其中,仅是简单一挥手中箭,便用内力将袭来的两支弓箭尽数震飞到一旁。 依靠弓箭飞来的方向,乐少言立即确定了敌人所在位置,击飞弓箭后立刻小跑冲向密林中敌人的藏身之处,穆清些许迟疑过后,刚欲跟上一起过去,却见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从林中像是被逼迫般窜出,身形极其狼狈。 乐少言手握已经断了半截的利箭紧随其后跳出林中,黑衣人似乎有些不甘,再次翻掌向乐少言的要害打去,乐少言灵活地侧身避开这掌,还顺势抓了黑衣人招式上的一个破绽,直接抬掌朝其胸口打去。 黑衣人防不胜防,被乐少言这掌直接击飞了出去,乐少言却是直接愣在了原地,不解地低头看向刚才出掌的手心,嘴上泛起了嘀咕:“怎么还是个女刺客?” 见乐少言没有立即追击,黑衣人抓住时机从地上一跃而起,竟是调转方向朝穆清冲去,虽然穆清很快便反应过来,可那身手依旧是比不过刺客的敏捷,不仅手中防身的药粉直接撒了个空还让黑衣人有机可乘近了身,黑衣人倏地脚底生风使用轻功绕至穆清身后,一手将穆清两只手反扣在背后,另一手则是掐在了穆清的喉前。 控制住穆清后,黑衣人再次看向乐少言,威胁说道:“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可不敢担保她的……” “等等等等……阁下到底是谁啊?!不是冲着我来的吧?”眼见穆清落入敌手,乐少言居然一点都不着急,反而纳闷起这黑衣人的动机,“你既然不是冲着我来的,那肯定就是冲着她来的,可你又只是挟持她来对付我,并没有对她直接动手……你真的好奇怪哦!” 黑衣人冷笑:“你就这么笃定我不是冲着你来的?” “那当然啊!”乐少言说的那叫一个底气十足。 “本姑娘混是混了点,可我也是从来不会给女子找事的!” “事先声明绝对不是本姑娘有偏见,可姑娘们就是软软香香的个个长的都好看,不知比那群五大三粗的糙老爷们不知好了多少倍,很难不叫人怜惜欸~怎么可能忍心为难姑娘们嘛!” “咳咳,我的意思是,正因为本人有如此宽厚胸襟,所以就算女混子我树敌再多,整个伍仁村乃至这片江湖得罪了不知多少人,但在这其中,除非是另有所图,不然绝不可能有纯纯找本姑娘事的女人!” 头一回听说这好女色好的还能义正言辞的,你小子还挺骄傲啊?! 听完乐少言一番慷慨激昂且理直气壮的发言,现在别说黑衣人了,就连穆清都想揍上这女混子一顿。 这家伙活脱脱就是一个登徒浪子!而且还是特别欠揍的那种。 “哼,不信就算了,不过也别急着否认,先前阁下的第一支箭所对准的可是穆少坊主,这你总没法反驳了吧?而且,以你的身手,明明可以发动更隐蔽的奇袭,可你方才明显是故意造成动静引我发现后才射的箭,也就说明你无意伤穆少坊主……” 乐少言说着心中的推论,再次打量了黑衣人片刻,忽然抬步上前,黑衣人见乐少言有所举动,竟是有些紧张起来,左脚不自觉地小退半步,掐在穆清喉前的手更是紧了紧。 “你做什么?别胡说了,我警告过的吧!若是再上前一步她就死定了!” 对于黑衣人的警告,乐少言却是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走到方才的火堆旁,弯腰捡起那只已经带点焦糊味的烤鸡,简单的吹了吹后便直接往那鸡腿上咬了一口,边嚼着鸡肉边看着身前还没回过神的二人,淡定说道:“而且,明明先前对我时每招每式都气势汹汹的,现在对穆少坊主反而一点杀气都不带有的,所以,其实你们俩……是一伙的吧?” “你……” 黑衣人刚欲继续接话,其身前穆清却忽然抬手示意她不要说了,随后又拍了拍她的肩膀,黑衣人立马领会的穆清的意思,松开了先前一直假装掐在穆清喉前的手。 接着就见穆清带着一脸和善的笑容走到了正沉浸在啃鸡腿当中的女混子面前,不知为何虽然穆清是在笑,可乐少言总觉得这笑容看上去莫名让人胆寒害怕,甚至连手上的鸡腿都被那笑眼盯的不那么香了。 乐少言原本还以为穆清是来要回烤鸡的,连忙将手上烤鸡放身后用身体挡了挡,然后开始尝试转移话题:“怎么样,穆姐姐?我就说女混子我聪明绝顶吧~有没有觉得女混子我料事如神特别佩服呢?” 穆清罕见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随即微笑道:“那不知这位看穿一切,聪明绝顶的女混子,可否有料到,你手上这只鸡,价值三十呢?” “啊……”乐少言显然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当即愣在了原地,反应过来后更是难以置信,惊讶地合不拢嘴,“哈?!谁家鸡卖三十文啊?!” 穆清和善的笑容又深了些许,并很有礼貌地补充了一句:“不是哦,不是三十文,而是,三十两银子。” 在伍仁村,三十两银子意味着什么呢? 这么说吧,五十两银子足够换一张地契,或者置办一套小房子。 换而言之,说这只烤山鸡是天价,也不足为过。 乐少言更是当场惊掉了下巴,语气那叫一个激动:“三十两?!还是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呢?!” 穆清摊了摊手:“我可没抢,是你自己拿的,而且,此前我还拒绝过你。” 乐少言自知理亏,只得又问:“那你先前怎么不说?!” 穆清坦然一笑:“你也没问啊。” “那我不要了!还给你!”说罢,乐少言将手中的烤鸡直接扔给了穆清,穆清好似早有预料,顺手就接过了那只已经被咬的残缺不全的烤山鸡。 “一经售出概不退换,更何况你咬过了,喏,我还有人证。”穆清说着甚至头也不回的指了指身后的黑衣人,那黑衣人竟还万般配合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当好这个证人的,接着穆清又晃了晃手上插着烤鸡的木棍,朝乐少言笑道,“呐,我不仅有人证还有物证,别小看我们风菱坊,我们可是有办法能证明这是你咬的。” 一套理论依据说下来那叫一个头头是道,就像是早就备好的说辞一般,直接给乐少言看傻眼了,这都是些什么泼皮无赖强盗行为啊,到底谁才是伍仁村坑蒙拐骗骗吃骗喝的女混子啊?! 第13章 一只烤鸡吃3章 穆清思考了很久,最终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想要整治这无赖女混子,要么就是像秦夫人那样让女混子敬畏,可秦夫人能让女混子敬畏大抵是从小就树立好的威严,其他人怕是做不到这点。 既然无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那么剩下的,穆清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比这女混子更加无赖。 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也是为什么,穆清会想这出办法。 乐少言算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一度引以为傲耍赖皮的本事居然也会被人学了去,学去也就算了竟然还被利用反过来对付自己,简直是丢了混子大脸了,实在是可恶至极!这还让鼎鼎大名的女混子以后怎么在道上混啊?绝对不能让其得逞! “讲道理啊,我看你们二位这大费周章又是烧鸡又是演戏的,不就是为了引我上钩好方便试探我武功如何吗?”乐少言忿忿不平,双手抱胸愤然说道,“既然目的都已经达成了,也没必要再如此戏耍我了吧?” “休要自作多情!我们才没有……” 黑衣人话还未完,穆清再次抬手示意她住嘴,对于刚才女混子的说法不置可否,双眸含笑沉默着注视眼前的乐少言,像是在静静等待想看看这女混子之后又会怎么说怎么做。 “既然想试探我的武功,那好办啊,若我猜的没错,刚才这位黑衣姐姐并没出全力吧?不如打个赌吧,你我再来比划一番,若是我赢了了就把烧鸡免费送给我怎么样?”乐少言如此提议道,嘴角同时勾起了一抹狡黠笑容,看得黑衣人当即笃定这女混子肯定不怀好意。 不过不等黑衣人出言提醒,穆清已然应下:“若是你输了,当如何?”虽然猜不透女混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不过穆清并不介意陪乐少言玩玩,毕竟,这女混子看似没个正经不着调,实则那小脑瓜子灵光得很,不然也不会如此迅速且精准分析出黑衣人的真实身份和目的。 乐少言无奈地耸了耸肩摊了摊手,笑道:“那我自然只能想其他法子给你钱咯~” 见乐少言一副势在必得的得意样子,黑衣人再也按捺不住只想挫挫这女混子的锐气,不等穆清下指示,黑衣人便走上前来,礼貌性地抱了个拳,冷声说道:“请。” 乐少言只是摆摆手,笑道:“美人从来都有优先权,还是阁下先请吧。” 黑衣人见状也不再留手,当即使出自身最真实的拳脚功夫朝乐少言出招,招招凌厉狠劲,再不像方才那般试探,乐少言闪避起来也要更加吃力不少。 刚后退两步躲过黑衣人的扫堂腿,紧接着便又见一击重拳直袭腹部要害,乐少言下意识将双手向下进行格挡,并趁机借力打力再次倒退了几步拉开了与黑衣人之间的距离,黑衣人见乐少言逐显劣势,当即不屑地冷嗤一声后,脚底迅速发力向前猛冲而去,同时双拳化掌直接击向因连连后退并未站稳步伐的乐少言。 本以为乐少言这次避无可避,谁知乐少言竟顺势笔直向后仰去躲开两掌,就在身体即将接近地面瞬时单手撑地,撑起身子回弹之时竟还有力趁机稳住下盘单脚抬起膝盖向黑衣人发起偷袭,哪想黑衣人早就看透乐少言的意图,一掌迅速向下直接用小臂便将乐少言的攻击挡去。 拳脚交错,二人互不相让,几招下来,黑衣人算是有些看明白了这女混子的路数,那就是,没有路数。 乐少言就像一个初学武者那样一招一式都很简单容易让人看破,基本没有一个正统或规律的形式可言,就像是四处捡拾来的杂七杂八的野路子,甚至可以说是毫无章法,恐怕根本没有正规从师学过武艺。 倒也难怪乐少言会选择让自己先出招,分明是因为这女混子自己压根没招,所以只能见招拆招依靠使些子小花样伎俩来与人缠斗,不过黑衣人可不敢因此掉以轻心,反而放下了先前的轻视与冒进,更为小心谨慎起来,正所谓无招胜有招,乐少言仅靠这种全无章法的打法都能应对自如,可见其洞察力之敏锐以及那反应能力定然异于常人。 穆清虽不懂武艺,却也能看出来二人在拳脚功夫上有来有回可谓是不分伯仲,作为穆清一手栽培的暗卫,至少在同龄人中,鲜有人能与青鸩如此僵持不下,虽然青鸩的攻势看上去要更加迅猛,可乐少言确实没让自己落得什么下风。 不过,比起乐少言的身手实力,穆清现在更加好奇的还是乐少言这一身五花八门的功夫是从何习得,这看着乱七八糟却又能使人立于不败之地的打法可不像是一个人教出来的,莫非这女混子的所遇到的机缘还不少? 随着时间推移,数十招下来,乐少言与青鸩所用的力气和内力明明应该都已消耗不少,可乐少言看上去依旧红光满面,反观对面青鸩,无论是起伏不定的胸脯还是大口喘着气都证明着此人吃力的状态,青鸩也是在此时方才真正明白这女混子的目的,先前一直只守不攻,除了没招以外,更多的恐怕还是在故意消耗内力,乐少言怕是从最开始就没打算堂堂正正从打斗上面赢下这场赌局。 实在是卑鄙!青鸩直在心中暗骂,更多的却还是对武艺比拼上的不甘,居然没能在内力消耗完前将乐少言击败,不得不承认这女混子的还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哎呀呀,怎么办?女混子我呀,比起那只烤山鸡,现在可是更想一睹这位刺客姐姐的芳容~”乐少言仍是满脸笑容,虽不像是寻常好色之徒那般淫贱,可那贱贱的语调却也听得青鸩徒增了几分厌恶。 乐少言边说笑着边一步步靠近青鸩:“虽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做人也不能太贪心了,可本姑娘就是想美食美色一应俱全,不知这位刺客姐姐可否赏脸成全?”随着话音落下,乐少言已然来到青鸩面前,没想到这色胆包天的女混居然还真敢探出手欲摘下青鸩用于蒙面的面罩。 第14章 一只烤鸡吃4章 “无礼之徒,休要猖狂!” 被乐少言的孟浪的言语和行为挑衅,青鸩一怒之下也未多想,反手直朝乐少言抬手时所暴露出来的空档打去,二人距离之近,乐少言反应不及,于是青鸩满是内力的一掌就这样结结实实打在了乐少言身上,乐少言直接就被击飞出去,当即倒地不起。 青鸩却是愣在了原地。 赢了……?怎么突然就赢了? 到底是这女混子外强中干还是故意放水,可是不应该啊…… 放水对这女混子又有什么好处?输了赌约得赔钱还要白挨一顿打。 莫不是想故意以此引起少坊主的同情?!对,没错,一定是这样,这女混子果然着实可恶! 当时看乐少言大摇大摆地上前时,穆清只猜测这诡计多端的女混子恐怕又是要耍什么小心思了,为了保证青鸩的安全,穆清甚至在旁观战时还有所提防,谁知道这女混子竟真是色心作祟,居然就这样被轻而易举的败下阵来? 正当穆清准备上前查看乐少言的伤势时,忽见乐少言撑着那两条发颤的手臂,有些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迈着蹒跚的步伐摇摇晃晃缓步来到不远处的树前倚着树干坐下歇息,抬头看向眼前二人,虚弱笑道:“……咳……要不怎么说美色害人呢?刺客姐姐真是好功夫啊,如若不是有这内力护体,女混子我怕是今天就此交代在这了。” 青鸩因为心中的猜想,依旧对这女混子没什么好脸色,只是板着脸冷声说道:“愿赌服输,既然输了,就老老实实按你自己说的去做。” “好呗,既已至此,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乐少言似有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次笑道,“说起来,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反正我都猜的差不多了,不知能否以真面目认识一下呢?” 青鸩看向穆清,见穆清点头允许,便摘下了面罩,看向乐少言,一板一眼地说道:“风菱坊暗卫长之一,代号青鸩,隶属少坊主。” “……好……好……” 不知为何乐少言倏地坐起了身子,没想到因为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当即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穆清见状微微蹙眉,不过片刻思考就好像明白了乐少言要说什么,当即脸色便沉了下来。 青鸩自然没有那么了解这女混子,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好……?” 正如穆清猜想那般,果不其然,乐少言竟是硬捱着那疼痛直挺挺地竖起了大拇指,露出一脸灿烂笑容,欣喜地夸赞道:“青鸩姐姐好好看呀,这容颜简直绝色!” 向来只专注于如何杀人和如何更快更利落杀人的专业杀手青鸩,其实没怎么明白为什么这女混子总喜欢揪着人的外表不放,一副皮囊空壳而已,这东西又没什么作用,好看与不好看又有什么意义? 更令青鸩不能理解的是,不知为何,自己身后这位向来温润如玉待人和善的少坊主穆清,此时在其周身竟散发着阵阵冷冽寒意? 江湖之中,比武过招一般都是点到为止,虽说是无心之举,可对于误伤乐少言这件事,青鸩还是有点过意不去的。 尤其是在见乐少言因为过于激动牵扯伤口,疼得直不起腰后,青鸩心中的愧疚之意又多了几分,便看向穆清,询问道:“少坊主,真的不用替她治疗吗?” 穆清却只是微微一笑,不为所动:“治,当然要治,现在可不就是在治?” 乐少言何尝听不懂穆清这是在暗指什么,当即讪笑着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穆清眼疾捕捉到了乐少言的那些细微小动作,却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这贪色的女混子,而是紧接着笑道:“我瞧着乐少侠精气神挺足的,想必这绝色容颜多看几眼,一定就能包治百病吧?” 乐少言被说的面色一囧,窘迫地埋下脑袋。 谁知从头到尾不明所以的青鸩不仅会错了意,更是对穆清的话信以为真,再次看向乐少言,还真就正儿八经地说道:“刚刚伤你的人是我,如果能治病的话,要不你再多看看?” 听了这话,就连沉稳如穆清都有些忍俊不禁,更别说当事人乐少言。 女混子现在只觉得彻底没脸见人了。 不过好在打趣一番过后,穆清还是没再为难乐少言,给女混子进行了一系列简单的治疗。 至少得能让女混子站直走路啊,不然还怎么完成赌约。 这次乐少言倒是学聪明了,在治疗前特意跟穆清问清楚了到底要不要治疗费,穆清听后弯了弯眉,扬起嘴角轻笑道:“你要是想给的话我也不介意。” “那还是算了,女混子我可是身无分文。”乐少言说罢便摆手欲拒绝穆清的好意。 哪知穆清压根不打算放过乐少言,将女混子硬拽过来后便开始治疗:“你便当我现在心情好吧,白送你咯。” 虽然搞不懂穆清这阴晴不定的心情到底是怎么个好法,但乐少言也不傻,还是能看出来现在的穆清很好说话的,当即凑上前去赔笑说道:“那那那……反正烤鸡我都咬过,你们也打算让我付钱了,不如就把烤鸡给我吃了算了嘛~”穆清寻思着这次的理由好像也没法驳回,便在治疗过后将烤鸡递给了乐少言。 “穆姐姐真好~” 乐少言当即欣喜地接过烤鸡,也未吝啬客气的称赞,还不忘把掰下俩没啃过的鸡翅,细心地擦拭掉了粘在上边的灰尘,然后分别递给穆清和青鸩二人。 穆清倒也不客气,接过鸡翅优雅地吃了起来,吃着吃着忽然没来由地冒出一句:“可比不过你的青鸩姐姐。” 正在啃鸡翅的青鸩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属实是不明白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了。 乐少言则是成功噎住:“噗……咳咳……这话怎么听着酸溜溜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吃味呢! 然而当乐少言再次抬眼看向穆清,却见那眉眼之间仍掺着玩味的笑意,女混子当即了然,什么吃不吃味的,分明是这位穆少坊主的恶趣味,就喜欢看她这个女混子出糗闹笑话罢了。 第15章 这只烤鸡终于吃完了 正如乐少言所述,她这女混子真的很喜欢放纵食欲,因而每每享受起美食来都很沉浸,即便穆清大胆的将视线明晃晃投向其面庞也不会被其有所发觉。 虽然先前有过几次偷偷打量,可距离都不如现下之近,这还是穆清头一次如此光明正大地端详乐少言的相貌。 穆清向来不喜以貌取人,但其内心并不否认,乐少言不惹事生非的时候,那对难得温顺老实的眉眼是有几分讨喜的,不同于寻常姑娘家,女混子这张还有些许稚嫩的脸庞,似是没有世间女子常有的那种柔情,反是多了几分俊逸英气,细细看来,倒别有一番韵味。 目光又随之移向了乐少言那塞满鸡肉鼓起的腮帮子,本就没多少赘肉的脸庞上,隐隐约约能看着一个没有完全消散的手掌印,穆清这才恍然想起那是刚刚在混乱之际自己误造成的,可那之后这女混子不仅没有丝毫责备,反而以德报怨,遇敌之时几乎处处替自己着想,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在意。 穆清举止端庄地擦拭着手上的油渍,故作不经意的问道:“说起来,我命青鸩试探你在先,甚至还失手打了你一巴掌,你就一点也不记恨?” “记恨?要是连这些小事都要记恨,那女混子我活着得多累啊!”乐少言摇了摇头,笑得很是随意。 又是这般满不在乎的态度,惹得穆清心烦气躁,就连穆清自己都没注意到在不知不觉中语气已被情绪潜移默化带偏起来:“小事?那不知在乐少侠看来,什么才不算小事?” 乐少言像是很认真的想了想,回笑道:“唔……比如,吃的被抢!” “……” 一时无语,继而穆清又扶额问道:“还有呢?” 乐少言摇了摇头,笑道:“好像没了吧。” “……” 穆清彻底无言,只在心道没救了。 穆清不知道的是,她眸中的不满和失落其实早已被乐少言尽数看去,女混子微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忽然停下了撕咬烤鸡,转而看向穆清,问道:“穆姐姐就这么执着于我的答案么?” 乐少言见穆清不语,便也不再多等,继续说道:“不如我换个说法,之所以说于我而言没有大事,其实并不是指真的没有,而是说,我本人绝不会让这种所谓‘大事’再发生了……毕竟,乱世之中,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光是相安无事本身就已经是难以求得,又还有其他什么好奢望的……不知这个答案穆少坊主可还满意?” “再?”穆清一下就掐准了乐少言话语中的关键字,并继续追问,“难不成以前在乐少侠身上有发生过什么‘大事’?” “想听故事?可以啊,没问题,本姑娘的故事,一百一个。”乐少言像是早就准备好措辞一般,甚至有模有样地学着穆清先前的语气,在其后补充了一句,“先说好哦,不是一百文,而是,一百两银子。” “……” 漂亮!精彩!绝! 穆清这次可算是发自内心由衷的佩服,不愧是混遍江湖从不让自己吃亏的女混子,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赖皮之道,算是又给学回去了。 “你方才所说的赌约输了后要想的‘其他还钱法子’不会就是这个吧?”穆清不是很能理解,如果乐少言真的想就这么蒙混过关的话,那自己大可以拒绝,女混子这场还是没法圆,于是直言说道,“仅此而已的话,我可是不会认账的。” 乐少言也只是笑笑,故意卖了个关子:“当然不是,穆少坊主莫急,等吃饱了我自会带你们见识见识我那法子。” 就连吃着正香的青鸩也被乐少言的话题所吸引,抬眼扫视了一眼后者,没曾想这女混子此时竟也在看着自己,手上动作顿时滞住,先是眨巴着眼睛与乐少言对视了片刻,转而又看向默不作声的穆清,青鸩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这女混子意欲何为。 “青鸩姐……” 乐少言这才刚开口,就听穆清极其不自然地干咳了一声,随后别开目光,有些别扭地说道:“风菱坊的暗卫长,向来有着严格要求,皆只谈职责任务不论私事感情,因而,你最好不要如此称呼,试图利用任何方式来建立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联系,容易扰乱暗卫心绪影响任务执行力,此乃大忌。” 事实上,其实代号称呼什么的对于青鸩来说从来都只是一个方便传达的工具而已,作为早已置身事外仅将命令视作第一要务的暗卫长而言,乐少言这个简单的称呼根本不会令其心神有丝毫动容,虽然不理解为什么穆清突然强调起来,但既然自家主子都这么说了,做属下的自然是要配合,于是青鸩还是乖巧点头表示赞同。 乐少言未多想,见状也就作罢,改口说道:“青鸩姑娘作为风菱坊少坊主的直属暗卫,想必武功一定十分了得吧?” 青鸩分不清乐少言突然在比试过后提及此事到底是有意阿谀奉承还是故意借机嘲讽,于是将问题又还了回去:“我的武功如何,你刚才不是已经亲身试验过了?” 乐少言闻言点了点头,吃完手中最后一口烤鸡后,撕下一角衣布将剩余的烤鸡包好放入怀中,又不知从哪掏出一块破布将沾满油渍的手随意擦拭了一番后,便将那破布往那先前用于烤鸡的火堆中一扔,待破布很快焚烧殆尽后,又朝火堆方向翻掌一拂,竟是直接用内力带起的阵风硬生生将那燃烧正旺的火焰给熄灭了去。 “有武艺高强的青鸩姑娘在,这法子便好办多了,请二位随我来。” 乐少言说着,率先领路而去,其后穆清与青鸩在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后也就陆续跟了上去。 一路上,乐少言同穆清和青鸩二人讲了一个有关伍仁村的故事。 说是在不久前,在伍仁村那唯一与外界相连的村北口处,来了一帮戏班子,起初还只是用杂耍技艺吸引过路人赚点糊口的小钱,后来也不知怎地突然就摆起了擂台,张扬着“比武招亲”的名号,甚至吸引不少外地的江湖人士特地穿过绝迹林来到此处,就是为了凭自身武艺抱得佳人归。 在村规里并没有明令禁止外来人租借村中场地私自营利的说法,只要交了足够的场地费且不损村民身心不扰村民生活,县衙就不会对此多加干涉,或许这也是这帮戏班子专挑伍仁村设擂的原因。 穆清显然并不明白为什么乐少言会突然介绍起这个故事,直言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我并不关心戏班子如何靠比擂挣钱,你所想的法子跟这比武招亲的擂台又有什么关系?” 乐少言笑而不语,只是默默加快步伐将穆清和青鸩从人来人往的大路上带进了一条幽深僻静的无人小巷中,随着几人的路径七拐八拐逐渐深入巷子深处,穆清终于发觉到了不对劲,可惜,为时已晚,终究是着了这女混子的道。 第16章 这是被绑架拐卖了 “穆少坊主,在下早便提醒过,如今这世道,轻信他人,可是很危险的……” 当穆清逐渐从昏睡中清醒时,只能模模糊糊记起昏倒前耳边传来的那声熟悉的话语,可怎么也想不起自己究竟是怎么中招的。 青鸩见穆清醒了,连忙挪了挪身子借力让穆清坐起,直到这时穆清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竟被麻绳紧紧捆绑,青鸩同样如此,而二人此时所处竟是在一个正在行驶中的人力板车上,不过这拉板车的车夫却是戴着斗笠蒙着半面,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好人。 见那车夫压根不理睬车上的动静,全然不担心两人会使计脱身,加之察觉到身体软弱无力应该是被人下了药,穆清便知此时想逃已是不可能,于是没有纠结其他,直接问道:“青鸩,这是怎么回事?乐少言呢?” 只瞧青鸩紧握着双拳,咬牙切齿狠狠骂道:“那混账东西把我们卖了!” 穆清蹙眉,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想,还是问道:“怎么说?” “还记得她给我们讲的那个故事吗?那帮戏班子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他们专从江湖各地掳来姑娘家,借伍仁村绝迹林的偏远地势地貌掩护,打着比武招亲的幌子贩卖人口!”青鸩解释完后,又想起先前所看到的乐少言的所作所为,便又道,“可还记得那只烤鸡,那混账东西当时就已起了心思下了药,等你我跟到那巷中时,她先是偷袭点了你的睡穴,我身上药效发作不敌她和她的帮凶,这才落得如此地步。” 经青鸩这么一提点,穆清猛然想起乐少言当时递烤鸡时有一个显眼的拭灰举动,现在想来这奸诈狡猾的女混子定然就是在那时借助衣袖掩人耳目偷偷下药的。 也不知这究竟是何药物,不仅无色无味服用后神不知鬼不觉,还能如此精准地控制药效时间,更不知乐少言一介市井混子是如何获得这药的,莫不是干这见不得人的勾当已经很久了? 想到这里,穆清神色越来越深沉,恨不得立即找到乐少言问个明白,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于是穆清只能晃晃脑袋强迫自己拉回思绪,并在心中告诫,不行,不是想那女混子为人的时候,若她真已堕落到如此地步,到时候也只能…… 车夫瞥了一眼已然陷入沉思的穆清,冷笑道:“我劝你们不要白费力气了,你们身中那女混子特制的软筋散,现下内力全无使不上劲的,看你们还有几分姿色,不如老老实实安静待着,我们老大看你们长相如此,心情一好说不上还能给你们挑个富裕点的好人家。” “无耻!”青鸩破口大骂,愤怒的想要冲上去,却因那手脚上所捆麻绳而无能为力。 在穆清摇头示意下,青鸩终于放弃折腾,任由车夫拉车,也不知这车到底要驶往何处。 当时派人在林中埋伏王二时,穆清有研究过绝迹林的地形,因此穆清大抵能判断出这里应该是绝迹林深处,但肯定不是出林方向。 穆清顺着这条思路推理继而判断,这群绑匪大概只是想绝迹林作为一个安置被拐卖人的据点,换而言之,只要跟着这车夫走,最后到达的地方一定也会关押着其他同样被绑架的姑娘们。 事实上,以穆清的本事,此时若是想要缓解身上的药力,顺带帮青鸩恢复武功助二人逃脱现下困境,其实也是可以做到的,但既然摊上这种事,便不能坐视不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穆清当即决定,要以身犯险找准时机救下其他人。 不出小半时辰,车夫将车拉到了一座荒废了的木屋前,拉着麻绳将二人从车上拽下后,径直向屋内走去。 木屋内部同样是年久失修的破败景象,缝缝补补不知道多少回从而尽显破破烂烂的屋顶和屋脊,令人不禁怀疑这屋子会不会随时垮塌,唯有那地板完完整整几乎没有缺口,屋内摆设也十分简单,别的什么都没放,只有一张瘸腿木桌靠着墙摆在正中央。 进屋环视了周围一眼,穆清和青鸩同时注意到了桌上摆着的半截烛台,明明那瘸腿木桌歪歪斜斜只能靠墙勉强撑着,可那烛台却稳稳当当的斜摆在桌子上,不难猜想其中必定有古怪。 果不其然,车夫走上前毫不费力的扭动烛台,整个地板连带木屋突然一晃震动起来,紧接着便只见木桌旁的地板下突然向下弹开,一条通往地下的密道楼梯赫然出现在二人眼前。 两人跟着车夫身后走进密道,下了楼梯后便是长廊,廊道不窄也不宽,够三人并肩通行,一路上每隔一段便能看到有一人在站岗把守,也就是说如果这条密道只有这条出路的话,想要依靠武力逃离就必须把这些人通通解决了才行,只不过这些人拿的拿刀刃背的背弓箭,手无寸铁的情况下着实有些不好对付。 穆清在心中暗暗计算着待会掉这些守卫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和药物,然而还没等算完,三人便已抵达了长廊尽头,车夫推开身前一扇锈蚀的铁门,眼前视线豁然开朗,是一间和木屋一般大的密室,密室左右两段各有一扇门,估计是这群人用来逃生的,只是不知为何左边那扇门被上了一把重锁,似是封死了。 密室正前方站着一个中年男子背对着几人,在其前方能看到手脚同样被捆绑着的数名女子,皆倚墙倒在地上陷入昏迷状态,想来应该就是那些被掳掠来的姑娘们。 “老大,新一批货物已经带来了,这次可是上等姿色啊!绝对能卖个好价钱。” 车夫汇报之时,语气之中还参杂着几分激动,听得青鸩心头直犯恶心只想上前却被穆清再次拦住,现在时机还未到不能出手。 中年男子闻声转过身来看向来者几人,当那阴鸷的目光扫至穆清身上时,倏地面色骤变,说时迟那时快,穆清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人抬步动作,只能模糊看清几道残影,那中年男子几乎是闪现到其身前,抬手之时,反应更快一步的青鸩已经冲上前来欲保护穆清,可惜身上全无内力,还未来得及发起攻击,便被男子反手一掌击中肩膀倒飞出去。 第17章 人贩子是没有好下场的 眼看青鸩被攻击,穆清非常担心,失声喊道:“青鸩!”刚想要上前查看青鸩的伤势,可男子自然不会留给穆清这样的机会,再次抬手时,却见穆清已然侧过身去用被捆绑的双手对准了男子射出几道银针,男子却是不费丝毫之力偏头躲开,随即上前直接紧扣住了穆清的肩膀。 也不知到底是手上力道还是其本身内力,男子看似手没用多少力,穆清却能感受到了肩部骨头撕裂般的疼痛,然而穆清只是吃痛地咬紧了牙关,却倔强着不愿吭声,坚毅的双眸紧盯着中年男子,浑身散发着一股子不愿服输劲。 车夫见中年男子如此,还以为他很满意这两人,于是立马跑上前去赔笑邀功:“老大,怎么样,我就说是好货吧?” 谁知中年男子松开穆清,同一只手反手又是一巴掌直接甩在了车夫脸上,将他直接掴到了地上,随后朝他怒骂道:“混账东西!你知道她们是谁吗?!风菱坊的人你也敢招惹!不想活了?!” “什……什么?!风……风菱坊?!”被这一巴掌打的晕头转向有些不知所云的车夫,瞬间被这当头一棒给狠狠敲醒,身体几乎是下意识往后一缩,声音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发颤起来,“……怎……怎么可能……那女混子……哪来那么大胆子和本事……” 中年男子再次看向穆清,眼神中多了几分忌惮:“如果我没记错,这俩小妮子不仅是风菱坊的人,其中这位恐怕还是传闻中那位风菱坊夏总管捧在手心的至宝,少坊主穆清。” 直到中年男子喊出名字,穆清总算想起了对眼前此人莫名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你是…烟雨楼的月长老。” 难怪中年男子能一眼认出自己,穆清猜到其中关联后,心下又惊又气,偌大的烟雨楼里居然藏着这样一个败类,实在是令人发指。 烟雨楼是座乐坊,同风菱坊一样,是在江湖之中开设了数家分部的一大势力,其规模比之风菱坊可谓是不遑多让,在江湖上的名气更是不小。 现任楼主柳初云,仅年长穆清三岁,因数年来风菱坊与烟雨楼两大江湖势力一直有着不少的合作,二人自小结识,常有书信来往,关系十分要好。 穆清知晓烟雨楼有“风”“花”“雪”“月”四位长老,依稀记得只在幼年时见过四人中的几位,因而印象不是很深。 既然眼前这个主犯是月长老,恐怕这些被拐卖的姑娘与先前偶然听柳初云所提过的歌伎舞伎失踪之事脱不了干系。 车夫见穆清已经认出月长老的身份后变得更加惊慌,连滚带爬的来到月长老身后,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大,现在如何是好啊?” 月长老没有理会身后那车夫,而是礼貌性的朝穆清拱手笑道:“别来无恙啊,穆少坊主。” 穆清没有回应,只是暗自加快了藏在背后用银刀切割麻绳的手上动作。 “既然已经被你识破了身份,那便只能…得罪了——!” 月长老欲取穆清性命灭口,自然没有丝毫留手,出手极为凌厉狠辣,一击直接袭向穆清。 好在穆清已经掐准时间在月长老出招之前便给自己双手松了绑,就等月长老出招好将其破之,哪知穆清还未来得及亮出隐藏在身后的防身杀招,两柄锋利的短刃突然从不远处以疾快的速度飞来,直逼那月长老的脑门。 虽说事发突然,短刃含有内力加持,因而速度极快,月长老此时手无寸铁自是无法直接防御的,可是以其方才使用轻功诡步时展现的内力功底,想要躲开这次袭击还是绰绰有余的。 月长老又怎会看不出攻击之人本意就是想拉开他和穆清之间的距离,若是躲开才是真正让那人得逞。 没想到这老奸巨猾的月长老没有丝毫迟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一个转身抓住先前躲在其身后的车夫,直接拽起那车夫衣领将人拧到半空挡在了短刃飞来的方向,短刃就这样直直地插入了车夫的身体。 车夫根本来不及发出一道声音,整个身体猛地抽搐了两下,随即便一命呜呼了。 月长老满不在乎地扔掉了手上的尸体,转身看向短刃飞来的方向,只见青鸩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麻绳的束缚,揉着手腕站在不远处,好比野兽狩猎般的冷眼紧盯着身前不远处的月长老,像是在等待时机时刻准备着发起袭击将猎物捕杀。 从刚才的攻击来看,很显然,青鸩不仅没有遭受什么重创,甚至还恢复了内力武功,以青鸩方才那击展现出来的实力,分明就是一个警告,如若想要继续对穆清下杀手,青鸩恐怕会立即找准时机给予这位月长老致命一击。 意识到这点后,月长老眯了眯眼,心里已经有了几成猜想,想必是躺地上的这个愚蠢的家伙上了这群人的当,这两人根本就是故意被抓来的。 早就听闻风菱坊为穆少坊主安排了独属于她的暗卫长,那位暗卫长虽年纪轻轻却精通武艺,月长老光是从刚才的出手速度便知晓此人不好对付,若是只此一人,凭借其独步天下的诡步倒还能勉强脱身,可加上面前这不知底细的穆少坊主,想要毫发无损的离开怕是有些难度。 双方僵持之际,月长老已在心中想好了破局之策,既然硬闯不行,那便只能剑走偏锋,铤而走险一回,只要抓住穆清,那暗卫长自然就只能乖乖束手就擒了。 穆清趁月长老分神之时,已将手中埋伏布置在了周身,怎料月长老突然回神,翻开手掌朝向地上躺着的那人,仅用内力一震,插在车夫身体里的两柄短刃便被弹至半空。 虽说总感觉这短刃上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可时间有限,已经在乎不了这么多,月长老双手一聚化为圆球形状,那短刃竟随手心的内力流动方向运转至其两手之间飘浮在半空中。 当短刃被月长老汇聚在两手之间,霎时,青鸩突然明白了月长老的意图,立即朝穆清冲去,同时放声喊道:“少坊主快闪开!” 月长老用内力所控制的两柄短刃,其中一柄对准了青鸩飞去,另一柄则是直勾勾刺向了穆清的要害。 两方之间仍然有段距离,青鸩本就离得远,再加上短刃这么一干扰,即便青鸩速度再快,终究是没赶得上,就连月长老也已认定,这么近的距离,没有青鸩救场的情况下定能顺利解决掉穆清。 只可惜,这一次,穆清却不打算再当那任人宰割的刀俎鱼肉。 就在短刃即将刺中穆清时,突刺攻击戛然而止,短刃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给卡在了半空中一样,就连攻击的路径方向都变了变,更像是有什么东西缠绕住了短刃将其挂在半空。 第18章 是学医,但拳脚功夫也是稍微会点的 月长老在江湖混迹有数十年,见识颇广,一眼便认出了穆清奇特的攻击方式。 “这是…千丝毒线?” “月长老好眼力。” 江湖传言,风菱坊坊主善解百毒,也曾模仿蜘蛛,留下一套制作毒丝的秘笈,取名千丝毒线,相传想修习这套秘笈之人必须常年用百药浸泡双手,否则使用时只要触碰到毒丝就会立即毒发生亡当场毙命,是药三分毒,即便是在风菱坊这种研究医学药理的大势力里,也没有多少人敢以身试药,因而月长老虽早有耳闻,如今还是第一次真正见识。 穆清倒不惊讶月长老会认出这些早已部署在空中的细丝,毕竟风菱坊和烟雨楼两大势力来往甚密,加之月长老本身功力颇深,通过蛛丝马迹看透这些布置再正常不过。 可是,看透了又如何? 收网的时间到了—— “关于这千丝毒线,不知月长老可有听说过一句话……” 直到看到穆清再次发射几道银针,月长老这才反应过来,这些微不可察的丝线便是绑在这些银针上,因此极容易让人忽视,难怪先前穆清被扣住肩膀前明知攻击无效却依旧要将银针射向月长老,那压根就不是为了攻击月长老更不是什么无用功,分明是穆清在借机布局。 月长老不再闪躲,而是将内力依附在双手之上,将手化为气刃直接切断了穆清射来的银针,同时立即向后倒退想要拉开与穆清的距离,谁知穆清只是将手中那难以看清的丝线轻轻一拉,月长老就觉周身有什么像丝线一样的东西在此刻猛地缩紧,直接将其双臂紧紧地捆在了身体两侧,任使多大力都无法挣脱。 穆清也在此时从地上站了起来,轻抚过半空中藏着的层层丝线,噙着冰冷的笑容,继续说完了后半句:“千丝成网,插翅难逃…当你看到一根丝线时,就说明在你的周身,早已藏有数千根丝线。” 月长老环视四周,只能通过光线反射勉强看出一点丝线的布局,这个数量的丝线,穆清恐怕是从进门开始就已经就在布置,包括刚才察觉到短刃上的古怪,想必也是穆清和青鸩两人早有准备的默契配合,提前在短刃的刃柄上缠上了丝线。 “真是后生可畏啊……” 穆清见月长老此时竟然还能笑得出来,顿时警觉起来,拉紧手中丝线防止月长老脱身。 青鸩并未多想,大步走向穆清,问道:“少坊主,为什么丝线上的毒对这家伙不起作用?” 倒也不怪青鸩会放松警惕,千丝毒线的威力,青鸩是见识过的,丝线本身精细锋利,在内力作用下不说削铁如泥,只是对人体这种细皮嫩肉进行绞杀确是绰绰有余,普通衣物更是无法抵御丝线的攻击,因而只要猎物落入线网之中,丝线便会割破外层的衣物和皮肤进而切入血肉,毒丝上沾有特制的毒液,但凡血液沾上一点,毒素都会立即扩散至全身,轻则令人麻痹无法运功,重则当场昏厥甚至死亡。 现下,月长老已经被丝线紧紧缠绕,中毒症状虽未立即显现,但青鸩不疑有他,只认为是月长老自身功底深厚,所以可以暂时压抑毒素扩散,久而久之必将败下阵来。 “为什么不起作用?问得好啊……” 将青鸩从警惕到松懈的变化尽收眼底,月长老冷哼了一声,将话语缓缓道来,心中更是不禁嗤笑,武学天赋再高也不过是个初出茅庐没什么江湖经验的愣头青,还是太年轻了。 穆清将手中丝线控制的越紧,就越发感觉到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只得看向青鸩摇头示意其不要靠太近。 不曾想前一秒青鸩刚停下脚步,后一秒月长老全身猛地发力,竟是在双手和身体被束缚的情况下依靠蛮力硬生生将穆清朝其所在方向拽了过去。 青鸩连忙拽住眼前最近的丝线,也顾不得手心被丝线割破后血流不止,只是死死拽着丝线防止穆清被月长老带去,谁知月长老反应速度极快,竟是一脚将那原本绑在丝线上的短刃踢向青鸩,缠绕短刃的丝线突然受力利刃割断,短刃再次袭向青鸩,青鸩两手无空,只得侧身闪躲,月长老正趁此时机再次发力,又一次向后旋转再度将穆清往他所在方向拉了一拉。 穆清一介女子,又非习武之人,力气上着实吃了亏,防不胜防一整个连人带线被拖拽到了月长老身前,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而早已在方才对峙时摸透丝线路数的月长老一个反向绕身,双臂灵活地顺着丝线缠绕方向抽出,竟是在解开身上丝线的同时甚至反过来将部分丝线捆在了穆清的手腕上。 挣脱束缚之后,月长老不再给穆清任何反击的机会,直接掐住了穆清的咽喉将人提起作为人质挡在身前提防着随时可能出手的青鸩,同时向两人道出了自己身上所藏的秘密:“自然是因为,我穿了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金鳞软甲——”说话之时,得意忘形的月长老甚至掀开了外衣领口,露出了里边一片金闪闪十分耀眼的软甲。 月长老挟持着穆清一直向室内右侧那扇没有封死的石门退去,明显是想借机逃生,青鸩顾忌穆清安危,不敢擅自行动,但在看穿月长老的意图后也要将人盯得更紧些。 不稍片刻,月长老便退到了石门前,一手稳稳地掐在穆清喉前,一手将石门旁的烛台一转,只听“轰隆”一声,伴随着整个密室的震动,石门缓缓转开,月长老一边警惕防范着青鸩,一边带着穆清慢慢退入石门后的暗道。 谁知就在月长老正准备操作里边的烛台机关欲从暗道内部关闭石门时,一个黑影突然从其身后飞出重重地砸在了他挟持穆清那只手的手背上,月长老吃痛松了手,穆清趁机向前扑去试图脱离月长老的掌控,其前方青鸩也立即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接应穆清,月长老见状不妙欲再次伸手将穆清抓回,谁知这时从暗道深处传来一道悠悠笑声。 “月老板若再不跟来,你藏在后头的那几百两黑心钱,本姑娘可就要替你收下了。” 众人只听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月长老的表情看上去虽有万般不甘,却还是只得就此作罢放过原本可以到手的穆清,咬了咬牙转动烛台关上石门,匆匆朝暗道深处声音传来的方向追去。 直到石门合上,穆清才彻底放松下来,先前一直紧绷的身体顿时软了下来,青鸩见状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穆清,穆清却是摆了摆手,稳了稳双腿后,再次站直了身子。 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穆清低下头,四处打量的目光似乎是在寻找什么,定神一看,果然在不远处的地上看到了方才用来砸月长老手背的东西。 那是一根已经被啃的光不溜秋,干净的不剩一丁点肉的鸡骨头。 第19章 三十两银子:是是是都是我,谁来为我发声 车夫已死,月长老已逃,危机解除后,穆清不忘帮青鸩处理了先前救人心切时被毒丝割破的手心伤口,剩下的善后事就只剩下赶紧将几位被拐卖的姑娘们带回伍仁村进行医治。 穆清和青鸩二人并不知晓那月长老走了多远,因而不敢贸然走那道石门后的密道,于是只得原路返回,原本穆清以为密道里那么多守卫,而她们仅有两人同时还要兼顾其他人,一定又免不了会有一场恶战,谁知一路走去,却见原本在密道的两侧站岗的诸多守卫此时竟已全部被人打倒。 事实上,从青鸩对月长老进行反击开始,穆清就隐约察觉好像忽略了什么事,但刚才情况紧急,一时半会也没想起来到底是个什么事。 现如今,穆清总算意识到了那个一直被忽视遗漏的究竟是什么…… * 半日前,小巷中。 “…乐少言…你究竟…做了什么手脚…” 穆清只觉后颈被人突然重击了一手刀,紧接着脑袋传来一阵强烈的眩晕感,随后意识瞬时模糊起来,眼前一黑,身体便径直向前倒去。 乐少言似早有准备,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了陷入昏迷的穆清,附其耳畔轻道:“穆少坊主,在下早便提醒过,如今这世道,轻信他人,可是很危险的……” 青鸩哪知乐少言想做什么,还以为是要对穆清不利,当即强忍着头晕拔出腰刀冲上前去:“休想伤害少坊主!” “不愧是穆少坊主直属暗卫长,药效发作的情况下仍能保持清醒,青鸩姑娘内功好生了得。”乐少言淡笑着,将穆清轻轻横抱在怀中,侧身轻而易举地躲过了青鸩的攻击,随后又道,“时间不多了,请青鸩姑娘务必给我两分钟来解释。” 青鸩当然不愿再信任这卑鄙无耻的小人,可如今穆清落在其手中,而自己同样中了药已经撑不了太久,因而青鸩别无选择。 瞧见青鸩不再反抗,乐少言也不耽搁,走上前到青鸩身边,加快了语速,在青鸩耳边低语:“先前所提及的那伙戏班子全是人贩子,我需要你们配合帮忙把人救出来,放心,你们所中的药是内力越深化解越快,到时候我会帮你们把阻碍因素全部清除,你们尽快赶回伍仁村便安全了,劳请青鸩姑娘务必确保少坊主安危。” 一时之间,青鸩竟没有过多怀疑话的真假,下意识开口问道:“那你呢?” “我?” 乐少言显然没想到青鸩竟然还有心思来关心自己,神色微怔,随即淡然一笑。 “那自然是去取那三十两银子咯~” * 不知穆清为何突然止住脚步,又想起先前穆清在之前一战身体消耗不少已然有些虚脱的迹象,青鸩确实一直有些担心,连忙跟着一起停下步伐,上前询问道:“少坊主,怎么了?是伤势复发了吗?需不需要先休息一下?” 穆清摆了摆手,表示身体无恙,随后问道:“青鸩,你是如何解那软筋散的?” “少坊主为何突然问起这事?”青鸩先是一愣,并未立即作答,而是提议道,“眼下事态紧急,这些事还是等出去了再说吧。” 穆清也不急着追问,神色认真地注视着青鸩,道出了其中依据:“我自小服用各种草药,身体的抗药性本就过于常人,因而那点软筋散对我没有起多久的作用,可你呢?青鸩,你又是如何解的毒?” 青鸩似是不敢与穆清对视,埋下脑袋有意避开了她的目光,声音也变小了许多:“想必是此药会受到内力影响吧,功力越深药效就越弱。” “可你更像是早有所准备。” 青鸩向来不会撒谎,穆清是知道的。 “引我们来此救人的,方才石门口暗中相助的,帮我们解决了这一路守卫的,其实都是乐少言,是也不是?” 穆清这么一问,青鸩将头埋的更低了。 原本穆清还以为青鸩会再想些其他话术周旋一下,谁知青鸩竟是直接单膝下跪,俯首请罪:“等事情结束,属下甘愿领罚,只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尽快带这些姑娘们出去才是,少坊主,快走吧。” “谁说要罚你了?”穆清简直都快被气笑了,青鸩这分明是不愿撒谎就干脆什么也不说,索性直接回避问题,这般耍赖皮的模样,怕不是跟那无赖女混子学的。 “我再问最后一遍……” 穆清彻底失去了耐心,深深地叹了口气,几乎是一字一句,发出质问:“你到底,听命谁?” 青鸩知晓,穆清怒了。 半响,青鸩才回道:“是乐少言。” 穆清早有所料,因而并未动容:“继续说。” 见青鸩还在犹犹豫豫不肯说,穆清再也忍不下去了,直接呵道:“说!” 想来穆清已然能推测出前因后果,瞒是没法再瞒下去了,青鸩终于肯放弃挣扎,如实禀报:“是那女混……一切都是乐姑娘的安排,为的就是让少坊主与我能趁机摸清这帮人的藏身之处方便救下这些姑娘。” 计划为何,目的为何,穆清都已经无心过问,此时此刻,她只关心一点:“那乐少言她人呢?” 又迟疑了片刻,青鸩才缓缓说道:“乐姑娘说这帮人贪财无义,逃跑前定然会去找先前藏着的赃物财产,所以她让我们先救人,她自己去堵截……” “你可知那女混子先前与你赌局时已经负伤?” “属下知道。” “你可知刚才那月长老的手段不在你我之下?” “属下知道。” “你可知现下处境最危险的到底是谁?” “属下知道!可是乐姑娘早有交待,无论如何必须保证少坊主安危!即便乐姑娘不说,青鸩乃少坊主的直属暗卫,也决不允许少坊主犯险!” 是了,何故迁怒青鸩? 明明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的问题…… 穆清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原本坚定的目光也在此时隐隐失了神,袖下纤指更是早已紧紧蜷缩在手心,虽然事实和猜想的大致都一样,此时心底却仍是说不出来的滋味,是被欺瞒的愤怒?是没能及时发现的懊悔?又或者,更多的是对乐少言安危的担忧? 明明理应很好发现一切起源都在于乐少言,为什么这一路上就没能更多关注一点那女混子的迹象? 明明刚才那声音和那只有女混子才会留下的东西已经能说明一切,为什么当时会犹豫而没能立即追上去? 明明早就做好了缜密的救人计划更不该如此疏忽大意……明明那些特意的安排是那么的破绽百出……明明只要能再稍微多一点点关注和在意…… 乐少言妥当安排好一切,甚至将所有可能对穆清的威胁都清除了,却始终未曾给自己留条后路。 穆清瞬时只觉种种别样的情绪交错缠绕瞬时涌上心头,汇聚在一起堵塞在心口,最终化为说不出口的难受…… 明明…最初是为她而来…却又一次变成…让她为了自己… “青鸩。”沉默良久后,穆清忽然开口唤道。 单膝跪在穆清身前的青鸩连忙俯身领命:“属下在!” 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穆清已然没有了方才惘然若失的样子,恢复了精神的穆少坊主如往常一样沉着冷静,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接下来的安排:“我命你现在把这些姑娘们安全带回伍仁村,然后立即去县令府请秦夫人调派人手增援,之后速速赶来此处协助乐少侠处理贼人。” 青鸩却是听明白了穆清话中之意,并未立即接下话,而是反问道:“那少坊主你呢?” 穆清怔怔地眺望着远处,道:“那女混子欠了足足三十两银子,可不能让人跑了,我作为债主,自然是要去把人和钱都追回来的。” 第20章 女混子准备大展身手 穆清虽说着轻松随意的玩笑话,可威严之下的严肃面色却是没有任何变化,青鸩自然也明白,不管是先前乐少言所说还是现下穆清所说,三十两银子不过是托词,两人想要干的,都是为了救人和帮人。 青鸩以前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穆清要执着于乐少言这样一个一事无成每天都在混日子的女混子,但现在,好像有点懂了。 穆清收敛飘忽的心神,再次看向青鸩时,语气早已变成不容置喙的认真:“你先带人回去,我去找人,这是命令,青鸩,我想你知道违抗命令的下场。” 风菱坊的暗卫从来都是由那位总坊统领全局的夏总管精心挑选栽培,全部都是找的无亲无故的孩童从小培养,只有无牵无挂没有感情才是最合适当做杀人的利刃,同样为了保证这些暗卫的忠诚,这位夏总管甚至研制出了一种专门的毒药让他们服用,若是有暗卫违抗主上命令,便会立即催动药引,使其会当场毒发生亡。 若是想要成为暗卫长,更是要经历一场残酷的生死厮杀,胜者生,败者死。 青鸩是那场搏命对局中的失败者,却也因此成为了这些暗卫当中唯一的例外。 当年穆清救下青鸩,并替其解毒时,青鸩便立誓此生只忠于穆清一人,虽然穆清没有立过这种毒杀违令者的规矩,却也曾向青鸩提起,最讨厌被人背叛,对于叛徒,穆清是绝不会再信任。 这样的后果,在青鸩看来要比死更可怕,实在是无法承担,因而不敢再多耽搁,反复叮嘱几句后,奉命独自带几个救下的姑娘去寻找先前那车夫留下的马车。 可当青鸩快马加鞭好不容易赶回伍仁村时,却在村门口处得知秦夫人早在半日前便离开了村子,而依照伍仁村的村规,没有县令大人的命令,任何人都无法调动伍仁村的武力卫队。 与此同时,在绝迹林的另一处,乐少言正在和月长老斗智斗勇—— 乐少言都快要忘了自己在这个昏暗冗长的暗道里等待了多久,暗道深处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一眼望不见尽头,除了手中的烛火提灯外基本看不到其他光亮,周身寂静无声,甚至能听到略显急促的呼吸和心跳,独自处在这样的环境下,很容易便让人迷失了时间概念。 直到听到不远处那扇石门运作的声响,乐少言知晓时机到了,早已蓄势待发的女混子拿出了先前吃剩的鸡骨头用于引起那位月老板的注意,随后又放话吸引他跟上自己,为的就是要借这样的环境给这位月老板打他个措手不及。 只可惜乐少言过于自信,全然轻视了这位月老板的资历和底牌,女混子怎么也没想到,算计好一切,最后居然还是把自己搭进去了。 当时,月长老确实有按乐少言的计划在暗道里跟了上去,乐少言熄了手中的提灯,早早地蹲在漆黑的阴影之中静待月长老的到来。 此前,乐少言已经趁穆清和青鸩在密室牵制月长老的那段时间里将驻守在进口密道的所有守卫解决掉,还从他们身上顺了一把弓和数支箭,女混子准备上演一场守株待兔的大戏码,现在就等着月长老摸着黑途径此处时,用顺来的这些弓箭将他当场射成筛子。 凭借一手听声辨位的好本事,乐少言在黑暗中摸清了从密室追来的月长老的位置后,提箭,拉弓,撒射,一连数支弓箭射出,中箭之人却并没有如女混子预料的那般应声倒地,反而是听到了一些像是铁制箭头和甲胄相碰撞的声响。 尽管乐少言第一时间便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可此时再想撤退却是为时已晚,那几支弓箭早已暴露了女混子的位置。 月长老凭借弓箭袭来的方位判断出了乐少言的所在,当下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运转轻功直接使用诡步以最快速度来到了女混子的身前,瞬时抬手,强力有劲的一拳直接朝乐少言的面门砸了下去,乐少言完全没有料到月长老的速度竟然能有如此之快,几乎是依靠求生本能,条件反射般高举双臂,将其交叉挡在面前。 饱含内力的拳头砸在了乐少言的手臂上,震的乐少言双手直发麻,若不是有那身厚实的内力护住双臂,光是这一击下来女混子这两条手臂恐怕是要当场废了。 见识到月长老的力量后,乐少言哪还敢恋战,当机立断转头便是拖着两条仍在发颤的手臂向暗道深处跑去。 那月长老却并没有急着追上去,方才因为不清楚乐少言虚实,所以月长老只是发起了一次简单的攻击进行试探,现在看来,这传闻中的女混子果然藏有一身功夫在身上,只不过,在先前短暂交手的几个回合里,月长老能明显感受到,乐少言运功的气息沉重紊乱,使用轻功的步伐听上去也很虚浮无力,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只有几种可能,要么,就是这女混子在此之前就有过不止一场的消耗战斗,要么,就是女混子有伤在身,亦或者,两者兼有。 若是如此,那倒是个好机会,可以考虑将乐少言活捉,好好探究一下这女混子身上到底藏有怎样的秘密,在如此年纪就能习得一身深厚内力,也不知究竟是遇到了何等机缘,月长老没有细想,再次追了上去。 乐少言现在就是后悔,怎么当时就头脑一热,为了那武会名额应下了这么一件麻烦破事呢?实在是悔不当初。 伴着清风明月,如此美好的夜色,就适合睡大觉才是。 不过老话说的好,来都来了,既然已经费了这么大劲独闯龙潭虎穴,虽然此法实在称不上是什么上策之计,可如果不能捞一票大的,那岂不是血亏?! 看这月老板这么轻车熟路的,肯定没少干这腌臜勾当,还如此紧张赚来的那些子黑心钱,想必肯定价值不菲,要是能搞到手,别说还那三十两银子,说不定还能保自个整个后半生都能不愁吃不愁穿。 说干就干,乐少言铆足了劲,顺着记忆一路狂奔出了暗道,借着月光,钻进了树林子里。 第21章 打了,但是没打赢,还得靠救场 乐少言心里清楚身上还带着伤的自己大概率不会是这人贩子的对手,所以早就在暗道入口处做了手脚,万一偷袭失败起码还能有后招来应付敌人。 刚才已经见识过那月老板的轻功速度,因而乐少言能够判断出他不用多久便能追出来,果不其然,这还没等上几分钟,便见一个身影从暗道窜出,直朝乐少言所站方向冲来。 乐少言倒是丝毫不慌,立于原地没有任何动静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月长老本就是赶路,加上林深幽暗,自然不是注意到乐少言的表情,只见那女混子出了暗道后站在不远处的树边,也未多想便直接冲了上去,直到接近才看到那张小脸上一副得逞的坏笑,这才猜到自己恐怕是又中这女混子的奸计,当即暗道一声“不好”,想要再退却已然来不及。 就在月长老近身一瞬,乐少言便已发力,双手使劲拉住了身后藏着的藤蔓,早被女混子设计放在月长老脚下的藤蔓圈随之紧缩,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紧紧地缠在了月长老一只脚的脚腕上,乐少言往后大退一步,手上藤蔓再次一拉,被提前放在树枝上的藤蔓在粗大的树枝上摩擦着,同时向乐少言所在的方向收缩,女混子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将月长老用藤蔓倒挂在了半空中。 “搞定!收工~” 将手中这端的藤蔓固定在树干上后,乐少言欣赏着自己的“杰出作品”,得意地拍了拍手,却是疼的呲了呲牙,翻手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被刚才藤蔓上的小刺刮的满是伤痕。 “嘶……真疼,吃什么补什么,回去一定要再搞点鸡爪补补才行。”乐少言自顾自说着,再次抬头看向被倒挂的月长老时,恰巧看见那月老板正用另一只没有被捆住的脚勾住藤蔓,上半身竟能以此借力向上一仰,附着内力的手刃再往那藤蔓上一割,将那藤蔓轻松割断,在空一个空翻旋转后,月长老便安稳落地。 被乐少言接连戏耍,月长老显然已经失去了为数不多的耐性,不等乐少言反应过来,只见月长老后脚一蹬,同时捏掌为拳,冲上前就是一记重拳朝乐少言砸去。 好在乐少言反应还算灵敏,侧身躲过这一击的同时,提起双臂往前一伸试图将月长老的手臂交叉夹住顺势将人撂倒,可身上的伤却使乐少言没法像往常一样运转内力,短短的几秒钟根本无法撼动同样有着深厚内力的月长老。 那月长老也非等闲之辈,在一只手受困之时,另一条手臂已然直冲乐少言面门横扫过去,乐少言收手不及没法向后退去,只能连忙松手向后仰头,避免脑袋被砸开花。 哪曾想这次应该是真把月长老给惹急眼了,半分不带留手的,借着乐少言躲避攻击的视角盲区,方才发动攻击的手臂并未收回而是直接曲起,胳膊肘猛地向下一顶,重重地撞在了乐少言的左肩上。 乐少言本就是向后仰的姿势,下盘根本不稳,又突然受了这么一击,当下再也站不住脚,直接被击倒在地。 不过乐少言并未因此失了本能的战斗意识,倒地瞬间,依旧强忍着疼痛,用右手撑地,一记扫堂腿直朝月长老膝盖处踢去。 乐少言本意是想逼退月长老拉开距离,谁知那月长老竟没有丝毫要退的意思,硬接下了乐少言的攻击后,抬手又是一掌直接打在了乐少言的胸口,即便有内力护身,但本就有伤在身乐少言又怎么可能受的住这直来的一击,当即直接喷出一口鲜血,身体也跟着软了下去,再无反击的力气。 “若非你身上有伤,凭你这身奇怪的内力,还没那么容易让我擒住你。”月长老掐住乐少言的咽喉将人轻易的从地上提起,“老实说出你这身内力是如何得来的,兴许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哈…想知道…?”乐少言咧了咧嘴,虽有些费劲,可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给我三十两银子…说不定我会乐意告诉你…” “你找死!”月长老以为乐少言又是在戏耍嘲讽他,顿时恼羞成怒,终是打算不再追究那所谓的秘密,欲直接杀了乐少言一了百了。 月长老刚要动手时,突然就见乐少言吃力地抬起了手,紧接着从月长老身后不远处向乐少言飞来一个小瓷瓶,不偏不倚落在了乐少言的手中,乐少言用力一捏,瓷瓶瞬时炸开,空中顿时飘散出浓浓的绿色粉雾并迅速扩散开来,月长老立马意识到了这是什么,不得以只能立即将乐少言扔出去,随后连忙屏住呼吸迅速退出了绿色粉雾圈。 乐少言并没有像月长老所预想的那样重重摔在地上,而是被方才朝她扔瓷瓶的人稳稳地接住入怀中。 “唉…穆姐姐…你不该回来的……” 穆清没有理会乐少言的叹息,只是默默将一粒黑色药丸塞入乐少言的嘴中,随后将其安置在树旁,让乐少言至少不用躺在地上。 将乐少言安顿好后,穆清转过身挡在乐少言身前,再次面向那正在运功解毒的月长老,眼神坚毅决绝,没有丝毫要退缩的怯意。 两人的对峙僵持了半响,早在先前就已经摸透了穆清攻击门路的月长老率先发起了进攻,躲过穆清射出的几根银针后轻松近了身,刚欲抬手抓住穆清,余光却瞥见一旁穆清身后似乎闪过了一道黑影,不等月长老反应过来,乐少言的一拳已经出其不意的砸在了月长老的半张脸上。 月长老被这一拳揍得连连倒退,这才明白原来穆清站在乐少言身前是为了挡住自己的视线。 刚刚这一拳伤害性虽不大,可侮辱性极强,月长老再一次被激怒,乐少言却已是强弩之末,连站都站不稳还需要借助穆清的搀扶。 因而当月长老满含愤怒的一拳再次袭来时,深知无力再躲的乐少言最后唯一能做的就是趁身旁穆清还未反应过来,一个转身抱住穆清背过身去,从而将穆清护在怀中替其承受住这一击。 “乐少言!” 耳边响起来了穆清焦虑的喊声,乐少言虽有心,却是无力再出声回应安抚。 月长老刚欲继续出手将二人一并了结,却突然察觉到一道凌冽劲风从身侧袭来,连忙止步并借力倒退了身形,果不其然,就在月长老倒退小半步的瞬息,一支锋利无比的红缨枪枪头已经刺在了月长老前一刻还停留的半空中,想必若是再晚退一秒,那月长老的脑袋就将被刺开花。 手持红缨枪的来者,正是身着官服的秦夫人,秦夫人并没有留给月长老多少喘息的时间,在第一次攻击被躲过之后紧接着就是一个转身,手中连带被转动的红缨枪再次袭向月长老,月长老连忙拔出腰间藏着的佩剑应对,却是惊恐的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这个年纪还能有如此精妙的枪法,在月长老的认知中只有一位能达到这般境界。 “这枪法…?!莫非你是秦……” “将死之人,无需知晓老身名号。” 意识模糊之际,乐少言好似看到了一柄耀眼的红缨长枪刺向月长老,锋利的长枪头寒芒毕露,每招每式都出神入化,快若闪电,好似游龙,令那月长老无从招架。 从枪法上确认了来者身份后,乐少言这才放心的缓缓合上了眼。 第22章 没想到秦夫人你是这样的人 “禀少坊主,查是查到了,只不过…” “无妨,说。” “大鸾的秦姓本就鲜少,据记载,数十年中唯一在本朝做过官的,只有那位护国大将军,名叫,秦向凰。” “难道是当今圣上的那位……?!是那位戍守边疆十余年的秦大将军?可是传闻她不是……” 大鸾女帝秦朝凤唯一的嫡亲,是位“无名的亲王”—— 之所以称其“无名”,并非是说这位秦大将军没有名号,恰恰相反,在整个大鸾,文韬武略秦大将军的威名可谓是家喻户晓,想当年外敌联手来犯,朝中竟无人能与之相抗衡,唯有当时贵为亲王的秦向凰大将军主动请缨领兵出征,凭借高超的战术谋略,竟然以少胜多力退强敌,并在那之后率兵守卫边疆十余年载,屡战屡胜立下赫赫战功,令得外敌闻风丧胆不敢再犯。 只是不知为何,在稳定好边疆战局,功成名就之后,这位秦大将军却在回到朝中的第一时间向女帝请求革除亲王名号,并颁布诏令昭告天下,从此大鸾再无这位亲王,甚至让任何人都不得提起,因而才有了“无名的亲王”这个称谓。 为什么秦大将军会悄无声息的隐退,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小村落里,还是以一个一村之长的县令身份,这些都无可得知。 “此事就此作罢,青鸩,切勿再追查下去。” 穆清虽心有疑惑,但不会失了分寸,身处江湖朝野,最忌讳的就是去干涉朝中政事,该知道的事不该知道的事还是要掂量清楚的,不然,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引来血光之灾。 只不过,唯让穆清有些好奇的,是乐少言和秦夫人的关系,据青鸩所述,秦夫人应当是早在二人被抓时便已经出发赶往绝迹林支援,换而言之,秦夫人提前知道了乐少言的计划,又或许,这计划本身就是秦夫人同乐少言一手策划。 那乐少言是否一直都知晓秦夫人的真实身份呢? 不论是女混子还是秦将军,想必在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小村落,一定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报!少坊主,秦夫人来访,说是有要事相谈。” “有请。” 对于秦夫人的突然造访,穆清并不意外,只命人备好热茶,客客气气的将秦夫人请进屋内。 秦夫人在穆清对面坐下,与穆清随意拉了几句家常后,便直接将话题引入了正题。 “江湖终归是你们年轻人的,只要不牵扯伍仁村,随你们怎么闹老身都不会插手,少坊主想带我们伍仁村的女混子出村,是否应允也全凭乐少言自己的意愿,老身本无权过问,不过,老身也曾受人之托,至少在伍仁村范围之内,定要保全那厮的安危。”秦夫人悠悠地品着茶,有条不紊地说道,“所以,老身特地为此前来,是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一下穆少坊主。” 穆清闻言,便知自己先前同秦夫人商议要带走乐少言的提议有戏,于是点了点头,礼貌回道:“秦夫人请讲。” 秦夫人也未客气,直接道出了心中的猜忌:“少坊主聪慧机敏,相信应该早就看出来,虽然乐少言这女混子尽不干人事,但这身上还是藏了不少好东西的。倒不是老身信不过风菱坊,只是此前少坊主也见识过,从你们分坊管事王二再到烟雨楼那月老贼,在这伍仁村之外,偌大江湖之中,不知还有多少人在觊觎着那厮。敢问,在这其中,少坊主会有这样的想法,又是以何立场?” “倘若乐少言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人,那么,无论如何,小女子的立场,从始至终,都只会是乐少言她本人。” 穆清说话之时,神色是何其认真,语气又是何其坚定,秦夫人差点儿就信了。 “口说无凭,穆少坊主总得给一个足以让老身信服的理由才行。” 江湖纷乱,人心险恶,秦夫人不敢轻信倒也正常,穆清倒并不介意做更多解释。 “四年前,小女子与乐少侠萍水相逢,只是初遇,就曾多次受恩于乐少侠,且不说滴水之恩本就当涌泉相报,更何况乐少侠于我,算得上是,先有救命之恩,后又有再造之恩,而当时,乐少侠的心愿,是想成为闯荡江湖行侠仗义的大侠……我此番前来,本就是想助她。” 穆清不需要向秦夫人作证什么,毕竟,秦夫人只需要问问乐少言就知道穆清是否在撒谎,所以秦夫人未怀疑穆清所言虚实。 “嚯,原来是因为这样啊?”不知为何,穆清感觉秦夫人说此话时好像悄悄松了口气,很快,穆清就发现这不是错觉,因为紧接着,秦夫人就极小声地泛起嘀咕来,“还好还好,老身就说,就女混子这副德行,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的,走了一个又来一个,差点要以为又是一个倾心爱慕那厮求而不得的……” “等等……倾心爱慕?……又?……求而不得?此话怎讲?!”穆清自认为不是个爱好八卦他人之事的人,可秦夫人这突如其来的话着实勾起了穆清的兴趣,没想到乐少言这女混子平日看着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儿,竟然还能有风月秘闻?! 秦夫人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惊讶道:“啊……少坊主当时见沈夫子难道不是为这事?” 或许秦夫人是故意装出来的浮夸,可穆清的惊讶一定是真真实实不加掩饰的:“那传闻之人竟然还是沈夫子?!” “看来是真不知道啊……老身还以为只要是个没瞎的人都能看出来呢……也就那小女混子一整个就是榆木疙瘩脑袋,这都察觉不到……”秦夫人毫不留情面,极其嫌弃地奚落了一番,忽然后知后觉意识到好像连带着穆清一起骂了,连忙改口笑道,“那什么,不是,老身没有骂少坊主的意思啊,少坊主初来乍到不了解沈夫子,看不出来也很正常,想当初乐少言那厮可是天天缠着人家垂涎美色,偏偏这种事上反倒是开不了窍,实在是怪哉,怪哉……” 秦夫人的话音未落,穆清已然陷入忖思,有关女子倾心女子之事,曾经似乎在烟雨楼从柳初云那听说过,只是没想到真能在身边遇到,更何况还是所认识的人。 穆清沉默良久,才缓缓问道:“可是皆为女子……” “那又如何?” 秦夫人像是早就料到穆清想要说什么,有意先一步出言打断了穆清的话,继而又道,“想必少坊主也早有耳闻,伍仁村的女混子好美色,所好…只有女色。” 穆清依稀记得,沈夫子当日说过同样的话,原来这其中还有这层深意,没想到啊,女混子居然好女风?! 秦夫人看穆清一脸惊诧,还以为穆清是无法接受,便又开口劝道:“可别怪老身没有提醒过,如果穆少坊主对此避讳,那还是趁早打消了与那厮同行的想法为好。” 穆清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反感忌讳,却也未再回话,自顾自陷入深思。 那又如何…… 穆清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着这铿锵有力的四个字。 秦夫人不愧是那受万人敬仰的大将军,能如此坦然地说出这样豪放不羁的话语,不拘世俗眼光,不为礼法束缚,实在是令人钦佩。 想到这里,穆清不禁继续顺着往下思考,若是日后哪天,真的与所爱之人同样受制于世俗礼法,不知自己是否也能为其做到如此地步?双方二人又是否都能拥有这样的勇气去共同面对?若是真的可以做到这一步,那能与这样的人相互倾慕,共度余生,倒也不赖。 活的如此洒脱随性,倒是挺像乐少言那女混子的作风,也不知如果是她的话…… 等等,我这是在想什么啊?! 穆清猛地回过神,当意识到思绪跑偏,甚至不自觉的将想象中的人代入乐少言那女混子,穆清顿时羞的面红耳热,恨不得立马人间蒸发从此换个没人的地方生活。 好在秦夫人似乎有在想别的什么心事,恰好在此时此刻有意避开了穆清的目光,因而并没有看到穆清面部神情的变化,穆清发现秦夫人没有看到自己陡然而生的窘迫后,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小脸上泛起的薄红也随之渐渐淡去。 “咳,不过说到底,那也都是他人事,容不得外人多嘴。方才所言,实属老身无意透露,还望少坊主保密,尤其是对乐少言那厮。” “秦夫人有同小女子说过什么吗?” 穆清能如此有眼力见,秦夫人很是满意地点着头,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说起来,少坊主重情重义知恩报德固然是好,可阁下也说了,想成为大侠,只是乐少言‘当时’的心愿,少坊主又要如何保证,现在这个全无斗志的小女混子,会乐意接受阁下的提议,心甘情愿随阁下出村呢?” 事实上,同在村中一起生活这么多年,秦夫人要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乐少言的想法,即便穆清不说,这也定会想方设法总有一天要走出伍仁村的,先前乐少言帮秦夫人解决戏班子之事所讨要的那“武会”名额,便是出村的筹码。 这是秦夫人定下的村规,武会是伍仁村自行举办的比武大会,每年开办一次,凡是伍仁村村民,想要出村者,都必须在武会中拔得头筹才行。 穆清并不知晓这事,倘若穆清知道乐少言本就有这想法,再让女混子知道穆清有此主意,那可不得了,指不定又会动什么歪脑筋,因此,秦夫人更要把好这道关才是。 不过,穆清好像并没有为秦夫人所提出的问题感到苦恼,反倒是胸有成竹似的笑了笑,更像是早有准备:“关于此事,秦夫人无需担心,小女子自有法子。” 第23章 其实多躺两天也不是不行 ……好黑……身体好累…… ……疼……好温暖的感觉…… ……有熟悉的声音……是谁…… 乐少言不知费了多大劲,总算抬起了沉重的眼皮,望着木制的天花板,眨巴了几下眼睛,很显然是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女混子一时之间竟有些搞不清状况,身在何处,发生了什么,有太多想要问的。 当乐少言尝试用手撑着身子坐起,胸口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疼得女混子忙捂住胸口咳嗽不止,谁知这杀千刀的伤口是越咳痛的就越严重,乐少言甚至觉得都能再次痛晕过去了。 经疼痛这么一刺激,乐少言总算清醒许多,也逐渐回想起了昏迷前发生了什么,坐起身子往四周望去,女混子这才认出来这是县令府上的房间。 看样子是解决了,回想起最后记忆里是秦夫人及时赶到的身影,乐少言在心底松了口气。 乐少言倚着床头板,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随意披散的长发,意外发现自己的双手似乎也被人连同胸前的伤口一并包扎处理过,明明手上只是些被藤蔓割到的小伤而已,换平时女混子都是随其自己长好不会去管,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细心体贴。 不对,现在是管这事的时候吗?!显然不是啊!乐少言心头一动,突然意识到,眼下趁着四下无人,倒是开溜的好时机,不然待会等秦夫人来了,怕是又要逮着自己好一顿训话,再听下去这耳根子都该起茧子了。 虽然乐少言不怕死,但也受不住伤口的疼,翻身下床的时候还特别小心翼翼收着了点动作,尽量不扯到伤口。 坐到床沿处,乐少言正准备俯身穿鞋,忽然听到“嘎吱”一声,房门随之打开,乐少言下意识抬头一看,目光恰与推门走进来的穆清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之际,当乐少言察觉到穆清的视线已经移到了自己那只穿了一半的鞋袜上时,女混子心里顿时一咯噔,直在心里连说着要完蛋。 穆清端着疑似盛有汤药的瓷碗站在门口一直没有挪动,走在其身后的秦夫人觉得奇怪便也推门走了进来,当看到乐少言就这样干杵在床边边一动也不敢动时,瞬间了然于心,主动接过了穆清手中的药碗,然后送给了乐少言一个自求多福的和善笑容。 乐少言就见穆清没了手中的药碗后,突然抬步走向自己,还以为这位穆少坊主是要来教训女混子的,当即心慌不已,手足无措的就连说话都变得有些口齿不清:“不是…穆姐姐你听我说…误会,是误会…我没有要走…只是躺久了太闷了想下床走走…” 穆清却并没有如乐少言想象中的那样苛责或是训斥,而是捏着女混子的下颚将那小脑袋抬了抬,像是在做全面检查一般,又在乐少言错愕且迷茫的目光下,抬了抬那瘦胳膊瘦腿,最后还不忘翻开女混子的手掌看看手心上的伤口。 乐少言倒也老实,一动不动的,任由穆清摆布,秦夫人当然知道这女混子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如此听话的,熟人面前也懒得再顾及什么德高望重的庄严形象了,当着二人的面直接大笑起来。 秦夫人笑声里的几分戏谑之意,反而让穆清变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近距离之下甚至能很明显的瞧见原本白皙的耳根微微泛红,就连同和乐少言说话的语气也多了一丝拘谨:“还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适?” 乐少言摇了摇头,低着脑袋说道:“就是有点饿,感觉肚子好空啊,我是不是好久没进食了?” “你可是连睡了整整两天,不饿才怪。”秦夫人白了乐少言一眼,相当嫌弃乐少言这一醒来就想着吃的没出息样儿。 经秦夫人这么一提点,乐少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低着头走着神,小声呢喃道:“只是两天啊…还好还好…没错过就好…” 光顾着端药的秦夫人并没有注意到乐少言的低语,只是自顾自地走上前将药碗递给女混子,继续笑着调侃:“喏,自己喝,还是说,你想穆少坊主继续喂你?反正喂了两天了,也不差再多一天。” 乐少言一愣,登时老脸一红,也顾不得什么良药苦口,连忙端起药碗仰起头把药一口闷了,喝完之后胡乱擦了擦嘴,却还是没能有把脸上的热意褪去。 “那什么……两天……也就是说,女混子我足足错过了六顿饭?!”乐少言有些无措地掰弄着手指,尝试转移话题,“这……这也太亏了吧,不行,女混子我……我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得想个法子补回来才行。” “坐好,别乱动。” 穆清仅仅用了一道带了些命令口吻的平淡话语,就吓得乐少言立马坐直了身板,板板正正的一动不敢动,这滑稽的一幕,给秦夫人看的笑得也更欢了。 直到看穆清出了房间,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后,乐少言这才彻底放松下来,整个人软绵绵的抱着膝盖缩在床角,看上去整个人的精神都蔫了吧唧的。 “穆少坊主她……是不是生气了?”乐少言在询问的时候甚至都不敢直视秦夫人的目光,颇有一股子想要逃避现实的意味。 秦夫人随手拉了把椅子在床头坐下,嘴上打趣道:“哟,我们伍仁村的女混子这不是还挺会察言观色的嘛!” 回想起刚才观察到的穆清眼下明显的乌青和脸上难以掩盖的疲态倦意,乐少言将耷拉在膝盖间的脑袋埋的更深了:“这两天,穆少坊主是不是极少休息?” 见秦夫人摇头,乐少言还微愣了一下,然而不等女混子松了口气,秦夫人紧接着又说道:“瞧你这小没良心的女混子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哪能是极少哦?人家压根是片刻都不曾休息过,揪着一颗心守了你整整两天两夜,期间一点没阖眼呢!” “秦夫人。” 不等乐少言从震惊中回过神,门口忽然再次传来穆清平和的声音,似是故意为之特地插话打断了二人的聊天,“先前一战,您的身体消耗不小,还需要好生调养,这里就请放心交给我吧。” 秦夫人倒也未拒绝穆清的提议,起身时不露声色地扫视了一眼穆清手上端着荤素搭配合理看着就十分营养的清淡饭菜,随后便带着那满面笑容悠哉悠哉地走出了房间。 第24章 可谓是被少坊主拿捏得死死 穆清将饭菜放于桌上后,又一声不吭地扶着乐少言在桌前坐下,乐少言本想开口先道歉或是道谢,然而这话刚到嘴边,便被穆清以一句“食不言寝不语”给堵了回去。 想来也是看出了乐少言心有疑惑,穆清趁女混子吃饭之际,给她说了说那一日之后所发生的事。 原来当时乐少言为月长老重伤之后便陷入了昏迷,好在秦夫人带人及时赶到,将月长老制住,事后那些被戏班子绑架的姑娘们也得以获救,那些姑娘家大部分都是烟雨楼失踪的的歌伎舞伎,穆清已经联系了烟雨楼的楼主柳初云将人尽数带回,包括这位前任长老和他身上的金鳞软甲以及先前贩卖人口所赚的黑心钱,也统统被烟雨楼的人收回。 乐少言听完后当场就坐不住了,筷子往桌上一拍,整个人“嗖”一下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满脸的难以置信:“不是,这就没了?!报酬呢!我那么大个的赏金就这样白白送人了?!那老贼一颗人头可值钱了呢!还有那家伙的赃物也全都没收了啊?!不是吧!一点不留啊?!” 穆清像是早有预料般,精准地把握住了乐少言激愤的瞬间,及时扶稳桌子,这才没让乐少言一时激动连碗带桌一起掀了,接着,穆清又将情绪激动的女混子重新拉回椅子上,点了点桌上的碗筷:“吃饭的时候不要咋咋呼呼,安静点好好吃饭。” “我不,凭什么你吃饭就能说话?”乐少言本就在气头上,被穆清这么一教育,更加不服气了,当即就要驳回。 穆清微微一笑,回道:“我有在吃饭吗?” “……” 一句话便说的乐少言无言以对,女混子说不过,只得老老实实闭上嘴继续扒拉着碗里的饭菜。 对于乐少言方才所提,也不知到底是没法说明白还是有其他深意,穆清并没有给过多的解释,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女混子把最后一口饭吞入腹中。 经过解决一顿饭的时间,乐少言也要比先前冷静许多,并没有再同穆清继续纠结钱财之事,而是换了一事说道:“说起来,这几日穆少坊主为了女混子我如此过度操劳,究竟是为什么?如果还是为了以前的那些陈年旧事,那大可不必劳您如此费心费力,我奉劝穆少坊主还是早日放弃为好,于我而言,往事如风,以前那些事早就飘散到不知哪去了,寻不回,我也不会想要寻回的。” 穆清倒不意外乐少言会再次问起此事,对此,她早便在心中想好了答案,既是给女混子的答复,也算是给自己的交待:“是,也不是。” “此话何解?”乐少言显然并未明白。 穆清端起桌上茶杯,小抿了一口杯中茶水,不紧不慢地给出了答复:“经过这件事,我忽然想明白了,我本就是来寻你报恩的,想帮你圆曾经的梦想也仅是为了还了这情分,倘若你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想法,那也只能由我来想办法换个法子,只是没想到,你我之间的纠葛,似乎越来越多了呢……” “…那只是年少不懂事的胡来,实在没必要记挂在心,穆姐姐不如就此…” 乐少言话还未完,却被穆清徒然开口打断:“小女子穆清,向来有恩必报,从不喜欠人恩情。因此,我需要更加了解你,毕竟,只有知道你想要什么才能知道要还你什么……当然,在此之前,我必须保证你人是安然无恙才行。所以,日后,少逞点能,少受点伤,少让我操点心,听,懂,了,么?” 话到最后,穆清早已是阴沉着笑脸,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说完的,随之散发出的阴森气压,让乐少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理亏在先,受人照顾在后,乐少言哪敢反驳啊,甚至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只能像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着脑袋,表示自己真的听懂了,听得不能再懂了。 乐少言的疑惑算是解开了,可穆清却仍藏着诸多心事。 饭桌前,穆清静静注视着对面神思恍惚的乐少言,看着她有气无力扒拉着饭,若有所思,神情越发严肃,最终还是决定开口直言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啊?”乐少言抬起头,恰好和穆清对上了视线,眼中尽是迷茫然。 “既然早有计划,为什么擅作主张,宁可请青鸩相助甚至被误会,也不肯提前告知我?”穆清接连一番问话,乐少言总算明白她在问什么了,然而不等女混子解释,就见穆清好似黯然伤神般垂下眸,叹气后的话语满是懊恼和自责,“莫不是,你觉得提前告诉我会被我拒绝相助,在你看来,我就是那般见死不救的无情无义之人?!” 乐少言想必也是被穆清突然爆发的激动情绪给吓到了,匆匆放下的碗筷甚至在桌上还有些颠簸,可眼下焦急的女混子自然是顾不上这么多,连忙摆手安抚穆清的心情:“没有没有,穆姐姐你别乱想,绝对不是这个原因!” 难得见乐少言这副慌了神后手足无措的心切模样,穆清差点没忍住露了馅,好在及时压住了笑意,正了正神色,询问道:“那是为何?” 乐少言羞愧地低下了头,这一次,女混子倒是实实在在的发自内心在忏悔。 “对不起,此事是我思虑不周,原本没想将你们牵扯进来的,可那伙戏班子马上要离开,救人之事迫在眉睫,他们对伍仁村太熟了,县令府的人若是大动干戈贸然出击必然只会打草惊蛇,我们没有时间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去部署更加周全的救人计策。” “可穆姐姐不一样,你才来伍仁村不久,而且身份特殊,身边护卫的实力一定不弱,所以我本来是想借‘穆少坊主’的‘暗卫’一用,让青鸩姑娘打入敌营见机行事,但我没想到那月老头会认出你们的身份并跟你们直接动手,还险些害你遇险,实在是抱歉。” “至于为何不提前跟穆姐姐你说明此事,我承认,这是出于我的私心,我并不想让人知道我做了这么一件事,所以才想着以你的名义,顺带借你之手救人。” “为什么不想让人知道?” 对于乐少言的自责道歉和反省,穆清并未多追究,而是直接切入了话题重点。 乐少言抬起头,再看向穆清时,小脸上再次露出了往常那样随意的笑容:“自然是因为,这可不是一个女混子该干的事。” 穆清正要端起茶杯的手忽地顿住,眼神中似乎闪过了片刻惊诧,停下手中举动,穆清抬眸,开口缓道:“你…如此不作为…果然是为了掩人耳目…” “?!” 这是怎么解读出来的?! 乐少言立马摇头否认:“我不是!我没有!穆姐姐贵为少坊主,日理万机,怎么会懂当一个游手好闲的混子有多快乐,我完全是……” “罢了,不承认也无妨,你如何想与我无关。”穆清甚至懒得去反驳乐少言随口即来的蹩脚托词,“但是,既然你也承认,此事过错在你,那你,是不是该为此做出点补偿呢?” “要钱没有!绝对一个子儿都没有!” 乐少言说的那叫义正言辞,理直气壮。 “……” 一句话算是给穆清整无语了。 算了,认了,女混子就这点出息。 第25章 这话可不兴得说,不知道的还以为表白呢 “要钱没有!绝对一个子儿都没有!” “……” 穆清无言半晌,扶着额缓了片刻,才问道:“谁说让你付钱了?” 乐少言反问:“不然呢?” 穆清微微一笑,明显是就等着乐少言这么问。 看着穆清那颇有深意的浅笑,乐少言忽然有种重蹈覆辙,又着了道的感觉。 就在乐少言惶惶不安等待着穆清下套路时,谁知穆清只是飘飘然地说道:“作为补偿,你得答应我,以后若是还有类似与我有关的任何事,都需得全盘告知我,不得再有任何隐瞒。” “…啊?就这?” 这回乐少言可是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穆清可不像是会那么轻易放过下套机会的人啊! 穆清像是看穿了乐少言心中所想,冷笑道:“怎么?不然,你还是想出钱?” “没没没!”一提到钱,乐少言立马变了脸色,也顾不得其他,急忙结束了这个话题,“不就是以后和你有关系的事都如实相告嘛,我答应穆姐姐就是。” 穆清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结束了一个话题后,乐少言继续埋头吃着碗中的饭,穆清默默品着杯中茶水,心中思量着之后的打算。 回想起那两个日夜,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当时,穆清屏退所有人,寸步不离独自静静守候着乐少言,悉心照料着重伤昏迷的人儿只盼她的身体状况能尽早脱离险境。 秦夫人只当穆清是医者仁心以医师的身份看护其患者,青鸩则是以为穆清仅仅只是在回报乐少言为之大义的所作所为,并无人知晓穆清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其实不是穆清第一次看到重伤的乐少言,上一次,还是四年前,二人初见时,同样是乐少言为了穆清受伤,同样是穆清只能无力的眼睁睁看着乐少言的付出。 眼前这个为了达成目的,不惜把自己折腾的满身是伤的女混子,一如曾经那个为了帮助他人,不畏牺牲自己的小小女侠。 那时,穆清忽然发现,如果让乐少言重拾约定的代价是要她走上一条注定会满身伤痕的荆棘之路,自己竟宁愿她只是伍仁村那个不问世事的女混子… 这是穆清第一次动摇自己内心。 穆清想,若是一味沉浸在过去,或许真的只会走上同样的道路,最终重蹈覆辙…如此,是时候要稍微做出些改变了… 回忆的思绪就此中断,穆清收敛心神,忽然开口喊住了乐少言的名字:“乐少言。” 这让乐少言有些不习惯,毕竟很少会有人这么认真地叫女混子的名讳。 不过出于礼貌,乐少言还是有在安静地等待着这位穆少坊主的后话。 “原本我此番前来,的确是为了延续你我往昔情谊,不过,方才我也说了,现在我已经不奢求你我还能回到过去那般,不得不承认,你所言极是,人是会变的。” 乐少言闻言,虽是赞同地点了点头,眼神中却是掺杂着不易让人察觉的落寞:“这才对嘛,我早说过了……” 穆清敏锐地察觉到了乐少言情绪之下所藏匿的那丝不对劲,这让她更加坚定的,想要知晓乐少言内心真实的想法—— 乐少言究竟还有没有怀揣曾经的那个梦想? 乐少言现在想要的又会是什么? “不过,方才我同样也说过了,即便有些人有些事回不去了,当年的这份恩情,我也还是要还的。” 对于穆清所说,乐少言明白肯定是拒绝不掉的,也只能跟着点点头。 穆清记起,初遇乐少言时,那会的自己就像现在的女混子,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正处于一个自暴自弃的状态,成天浑浑噩噩找不着方向,所以,当时在与那样自信的乐少言相识后,才会为之壮志凌云所打动,那之后向其效仿积极上进的学习心态并付诸行动做出改变。 自己究竟为何要执着于过去那样的乐少言? 过去,穆清没有找到答案,只会漫无目的的迷茫追寻,可如今,望着眼前这个看似无所作为实则仍在用她那独特方式完成心中所想的女混子,那答案好像清晰明了许多。 穆清终于明白了到底因何执着,自己一直所执着的,不过是乐少言那颗怀揣热忱,坚定自我的心。 “人要活在当下,这是你曾说过的,所以,无关过去与未来…” “无论是你作为乐少侠,又或者是,伍仁村的女混子…” “现在,我只想要重新认识你,乐少言。” 曾经,乐少言想要成为天下第一女侠,有着这样梦想的少女,骄傲,自信,耀眼,令当时的穆清所憧憬,以至于时至今日,仍是久久无法忘怀。 如今,这个不惜放弃昔日梦想甘心做一个女混子的乐少言,心中又是否还会有所追求有所想要的呢?穆清很想知道。 “我想,探寻你的本心。” “乐少言,你曾有恩于我,告诉我现在的你想要的是什么,作为报答,我都会帮你实……嗯?你脸红什么?” 穆清眼中满是疑惑,十分不理解为什么说完先前那番话后,乐少言突然红透了整张小脸,只见女混子先是莫名其妙变得羞赧,最后甚至不得不用手捂住整张脸,扭过头去不再直面穆清后,才逐渐褪去面上的薄红。 “没什么…我懂穆姐姐的意思了,所以,穆姐姐你是想知道我心里想要什么,然后帮我实现心中所想,好还了曾经那份人情是吧?” 乐少言的表述和理解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穆清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乐少言看上去如此的…心累? “……怎样都好,不过,麻烦穆姐姐以后还是别再说这么……这么容易让人误解的话了……” 乐少言无力地揉了揉眉心,只觉颇为头疼。 虽然很明显,恐怕就连这位穆少坊主自己都没这个意识,应该是无心之言,可是…… 这话真不兴得说啊——! ……什么探寻本心…… 不管怎么听,这种都像是那些在话本子里的人只有表达爱慕心意时才会说出口的话! 不过,反正想必也只是巧合而已,还是不要让穆姐姐知道的好。 第26章 三十两银子:让我看看又提我是怎么个事 穆少坊主,这便是你说的法子么? 门口,秦夫人倚着房门,听完了二人一番对话后,忍不住低声笑叹了一声,心里默道,只怕是,这小女混子不会按常理出牌…… “穆姐姐刚才说,想重新认识?那是想怎么认识?又是想认识哪方面?” 乐少言盘腿坐在床榻上,歪着小脑袋望着穆清,充满疑惑的眼神竟是让后者一时有些分不清这女混子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 “至于我想要什么……让我想想……”乐少言反复咀嚼着这这段话,像是有在很认真地思索着,忽地抬手捶了一下另只手的手掌心,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身体猛地往前一凑 ,咧嘴一笑,道,“我想到啦!穆姐姐忘了么?其实你我在伍仁村里初次重逢相识那会儿,我便有说过我想要什么的。” 乐少言突然之举倏地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令原本就不习惯与人相近的穆清好不适应,偏偏此时脑海又兀自想起了先前所谈“女混子好女色”以及脑海中“不畏世俗共度余生”的想法,穆清心头顿时涌上一股莫名的羞赧,连忙往后避了避。 穆清不露声色与乐少言再次拉开了一定距离,随后才问道:“你想要什么?” “就是半月前在接风宴上说的话呀,真要说起来,其实当时我就有让少坊主重新认识过哦!” 乐少言还特地帮穆清回忆了一下时间节点,小脸上越发灿烂的笑容,乍一看表现的天真又纯粹,好似人畜无害,可倚在门口将女混子表情看的一清二楚的秦夫人却是明白,只要是熟悉乐少言的人大多都知道,这其实是女混子又在心里悄咪咪地想什么鬼点子,准备给人下套的预兆。 果不其然,紧接着,就听乐少言继续笑道:“如今穆姐姐会这么说,难不成,是少坊主已经准备考虑我先前的提议啦?!” 见穆清陷入沉思久久没有回应,乐少言还以为穆清没有想起来,于是又故意有模有样的,把当天说过的话连带语气一起,又重新上演了一遍:“这位美人姐姐貌若天仙,一定是位心地善良出手阔绰的大好人,不知有没有意向救助一下我这位穷困潦倒的苦命人呢?女混子我啊可好养活了,怎么样,穆少坊主现在是不是在考虑,准备就此收了我这个能打能扛,关键是还很听话的全能女混子呢?” “听话?怎么个听话法?” 话一出口,穆清立马就后悔这么问了,方才思绪还沉浸在那令人羞耻的回忆里,并没有多认真地听乐少言所说的那番话,会这么提问纯属是下意识的反应,可结合先前所想那些,这话听上去怎么着还有些怪怪的呢? 倚在门口的秦夫人则是差点没绷住笑出声。 乐少言倒是并没有穆清想的那么多,只是顺着问题回答道:“那自然是唯穆少坊主是从啦!少坊主说往东,小的绝不向西多看一眼!女混子我啊,从不会拒绝美人儿的要求,穆姐姐如此貌美,只要是能混口饭吃,就算是让我当直属护卫,贴身保护的那种都不在话下!” “贴身?怎么个贴身法?” 随着话音落下,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无论是将话说出口的人,还是听着话的人,都在同一时刻愣在了原处,两人四目相对,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倚在门口的秦夫人铆足了劲紧紧捂实了嘴,才忍住没让自己发出笑声。 此时此刻,穆清深刻意识到,这已经不是换个没人的地方生活就能解决的事儿了,应该说是想要杀人灭口的心都有了—— 半响,乐少言才缓缓憋出一句话:“…贴身保护的护卫能是哪种…?还是说…少坊主…是想怎么个贴身法…?总不能是…暖床的丫鬟…那种…?” “玩笑话而已,无需在意。” 穆清看似仍面不改色,语速却有着明显增快,以一句轻飘飘的话语迅速结束了话题。 乐少言竟也难得的很配合,未再逞嘴舌之快乱开玩笑。 不过,经此一闹,穆清突然好像明白乐少言是个什么心思了。 穆清记得,上一次乐少言说出这种的话的时候,女混子并没有认出自己,因此完全可以当作混吃混喝久了养成的习性,只是随口即来的无心之言,可现如今即便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乐少言却还说着这样的话,想来这女混子明显是吃准了自己会抵触甚至反感她这样态度,所以才故意为之,恐怕就是想以这种方式让自己主动放弃追究,从而她也好逃避问题。 既然这女混子又想用这种荒诞的说辞让人知难而退,不如就用同样的方法陪她闹上一闹,想到这里,穆清脑中灵光一闪,顿时计上心来。 “说起来,阁下似乎还欠着小女子三十两银子?” 穆清突如其来的一语,直接将还有些心不在焉的乐少言给吓回了神。 乐少言几乎是不假思索大喊了出来:“那月老板赚的那么多黑心钱还不够抵偿?!” 提起这个,穆清故作惋惜般摇了摇头,表情看上去十分无辜,接着就听她叹息道:“够倒是够了,可这月长老本就是烟雨楼的人,早在昨日,烟雨楼就已经连人带财一并收走了,什么都没留下呢~” 其实自打经历上次被倒坑三十两银子一事后,乐少言对穆清那点算计的小心思还是多留了一个心眼的,可现下瞧得美人儿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女混子实在是不忍心拆穿,只得一边在心里暗自感慨这美色误人,一边悄然欣赏着如此模样的穆清,毕竟,即便知道是演的,这好看却是实实在在真的啊! 虽然无力反驳,但乐少言依旧很迅速的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搬了出来,像是生怕晚一步就要被坑似的:“就算如此,那以咱们所救那几位姑娘的姿色,抵那三十两银子总该是绰绰有余吧?” 对于乐少言这番言论,穆清竟没有丝毫感到意外,反而是温婉一笑,礼貌回道:“可那些姑娘分明都是青鸩同我一起亲手救下的,怎么能算你的呢?” 倚在门口的秦夫人嘴角噙着的浓厚笑意仍未散去,甚至还在原有基础上又添了几分。 现在,乐少言开始合理怀疑,这位穆少坊主的刁难绝对是故意为之!!!甚至应是早就想好了对词,才会这么得心应手—— 乐少言是真没想到,竟能有人将自己这向来自诩依靠死皮赖脸享有三寸不烂之舌的堂堂女混子堵的那叫一个哑口无言,实在是没想到啊,这世上怎么还会有如此这般,比她女混子还厚颜无耻之人! 第27章 不就是以身相许嘛,激动个啥劲啊 虽然刚才在穆清的话术下吃了瘪,可事关重大,经济开销是会直接影响到未来的生活质量水平,女混子身上本来就没几个铜板,又怎会轻易妥协? 乐少言不甘示弱,愤愤不平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讲道理啊!就算人确实救于你们之手,可再怎么说也是我先为你们开路,后又一步步引路,俗话说得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救人的事当然也要算女混子我一份啦!” 穆清忽地抬手,将食指贴于乐少言的唇前,微微前倾的身体在不知不觉中也再度拉近了二人的距离,这一次,因距离之近而感到不太自在的人变成了乐少言。 乐少言放在身后两侧支撑身体的双手下意识攥紧了旁边的衣摆,女混子也不知道自个心里头到底在紧张个啥,只是明显能感受到自己加速的心跳。 “可本身欠钱的是你,又不是她们。” 穆清越发接近,乐少言退无可退,渐渐的,开始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怔怔看着眼前之人缓缓靠近,听着那一声声轻柔话语悠悠传入耳中,宛若一道春风拂过,挠的女混子心里痒痒的,“更何况…你,也是我救的…” 话到最后,穆清几乎是贴着乐少言的耳畔,轻声笑道:“那是不是,你欠我的就更多了,有没有想过,要如何偿还才好呢?” 穆清突如其来的咬耳朵举动,令得乐少言整个身子一僵,心跳骤然加速到极致,大脑跟着宕了机,一时之间竟不知要作何反应,也不知到底是羞的还是恼的,向来没脸没皮不知羞耻的女混子竟是罕见的红了耳根。 倚在门口悄然观望了房间所发生全程的秦夫人,虽是在静静观摩,可乍一看却又好似十分激动,就差没开口直接抚掌叫好。 穆清退回原位置,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乐少言,眸中带笑,眼里揶揄的意味不加掩饰,继而又道:“且不说先前的三十两银子,光是这救命之恩,不知乐少侠,打算如何报呢?” 乐少言没想到自己混了这么些年居然也会有被倒打一耙的这么一回,她女混子什么时候受过这憋屈,当下有些不服气了,一时脑热嘴快,也未多想,忿然说道:“救命之恩啊,那好办啊!这不,话本子里不常有写嘛,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时,方得以身相许,怎么样,穆少坊主要不要也考虑一下?” 原本乐少言也就是故意说说,想用来吓唬吓唬穆清的,谁知穆清只在稍稍思忖了片刻后,竟是真的点了点头。 “好啊,没问题。” 话语一出,惊为天人。 乐少言傻眼,秦夫人震惊。 唯有当事人穆清,神色泰然,淡然自若。 穆清故作认真地思考着这个提议的可行性,语气之中却是十足的戏谑:“可是呢,如果只要是救命之恩就要以身相许的话,那我所选这行医之道,一路上得娶多少人呐?” “……” 乐少言算是看明白了,穆清这从头到尾,都是在戏耍自己。 倚在门口的秦夫人默默观望了房中二人许久,终是没能忍住,大笑出了声。 原本还以为乐少言这女混子会故技重施坑了穆清,没想到这位穆少坊主竟然学会了反其道而行之,让女混子结结实实在自己的伎俩上吃瘪一回,虽然说笑话自家人确实有些不厚道,这实在是大快人心。 不过这一笑,倒也惊动了房内二人,在乐少言气急败坏的再三催促下,秦夫人总算肯离开了。 秦夫人临走前就连那脸上的笑意都不曾来得及消散,可见女混子这次是真急眼了。 接二连三的被穆清挑逗戏弄,还被秦夫人嘲笑糗样,就连向来懒得有脾气的女混子也忍不住有些懊恼,可对方说的有理有据让人无言反驳,乐少言根本就没法找到正当理由和穆清置气,但又实在气不过,只得如同稚子般闹起了别扭,抱着双臂冷哼一声后,将头撇向另一边,不肯再看穆清。 原本穆清也只是想教训一下乐少言爱胡言的臭毛病,打算点到为止就好,可没想到女混子居然也会计较颜面,还闹起脾气,实在是可爱得紧,穆清心底那想要逗弄的心思也越发浓厚,于是,也就更加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女混子了。 明明早就看出了乐少言只是单纯的恼羞成怒,穆清仍是佯装成不懂的样子,单手撑着小脸直勾勾盯着气呼呼的女混子,甚至还特地用着极其真切诚恳的口吻,关心般地询问:“乐少侠这是怎么了?怎么看上去这么惆怅,莫不是觉得可惜了,因为没能以身相许所以感到惋惜?” “休要胡说,我才没……” 乐少言又一次涨红了小脸,虽心知这是玩笑话,可为了守住女混子仅剩的面子,还是忍不住反驳回去。 哪曾想这一激动,竟是牵动了身上的伤势,乐少言顿时只觉体内气血翻涌,话还未说完,当即捂嘴剧烈咳嗽起来,好不容易咳完缓过来些,忽然又感觉到手心沾有些许湿润,低头一看,入眼是一块鲜红的血色。 见状,乐少言下意识握紧拳头欲将手放下去,应是不想让穆清看到,然而,女混子反应再快又如何能避过一直有在注视她一举一动的穆清,仅是瞬息,正在下落的拳头就在半空中被穆清迅速地抬手紧紧握住。 穆清含着笑意的脸色几乎是在一瞬间沉了下来,看到乐少言手心的鲜血后,不仅没有丝毫嫌弃,反而不顾乐少言几次尝试抽回手的反抗,强横地掰开乐少言紧握成拳的手指,随后拿出身旁一直有泡在盆中温水里的帕布替乐少言将手中血迹擦拭干净。 肌肤相触,感受到来自穆清手心的温热触感,也不知是不是这般悉心的照料加深了内心的愧疚,乐少言顿时有些不自在了,再次扯了扯手,欲将手抽回,可穆清依旧不理不睬,替乐少言清理完血迹后,又自顾自地将手翻过一面,颇为强硬的把其手腕压在桌上进行诊脉。 看着向来遇事处变不惊的穆少坊主竟也会有慌乱的时候,乐少言自然是明白这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心底不禁涌出徐徐暖意,又见穆清眼中满是担忧,乐少言无奈一笑,试图宽慰她:“穆姐姐,我没事,你真的不用……” “莫动!那月长老最后的反扑少说也动用起码八成功力,这两天你的命已经在鬼门关走上了一回了,现在内息再度紊乱,不想死的话,立刻静养调理。” 穆清紧蹙着眉头,冷声呵斥打断了乐少言的话语,神情严肃,语气更是不容置喙,看到穆清额间逐渐沁着涔涔细密的汗珠,乐少言心下百感交集,终是消停,任由穆清替自己进行一系列疗伤。 第28章 会是为了谁 乐少言原本是想再说些什么缓解一下紧张沉重的氛围的,忽觉一股暖流从手中经脉传至全身,低头一看,惊觉竟是穆清在以自身内功温润自己受伤的经络。 “好温暖的感觉…有点像昏迷时那样…?”乐少言恍然大悟,突然之间明白过来,连忙将另一只手覆在了穆清手背上,企图阻止穆清的动作,“等等!穆姐姐,这两天你不会一直都在以这种方式替我治疗伤势吧?!那你的身体消耗岂不是……不行!不可再继续了!” 乐少言再抬头时,只见穆清那因连夜不休过度操劳导致本就没什么血色的疲惫脸色更添了几分显苍白。 穆清对乐少言的喊声却是置若罔闻,仍然纹丝不动,此举终是惹恼了乐少言:“穆少坊主!停手!”一气之下,乐少言猛地发力抽回了手,不知是不是因为有所消耗无力再动的缘故,穆清并未再强求,只是缓缓抬眸静静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的乐少言。 “我早有耳闻,听说风菱坊坊主在对习武之人奇经八脉以及内功控制的研究上有着炉火纯青的造诣,甚至能以自己的内力修为替人修护脉络,没想到少坊主年纪轻轻,竟也学了此等神通,真是好生了不起。” “只不过,这本领的确奇特,虽也能救人于危难,但对使用者自身却有着不浅的损伤,都说医者不自医,若是穆姐姐对个个患者都如此上心,那你自己的身体又该由谁来关照?!” “我女混子何德何能,不过是苟活于世的一介市井之徒,实在是受之不起,穆少坊主学识渊博,是不可多得的医学才子,更应该多保重自己的千金贵体才是。” 直到乐少言的话音落下,穆清也只是静静看着,房间顿时陷入了一阵沉寂,略微尴尬的氛围令得乐少言有些不自在,刚欲低下脑袋试图回避穆清的目光时,忽然听到一道轻笑声响起。 “噗…真有趣呐…不是说伍仁村的女混子最没心没肺的吗?怎么还急眼了啊?平日里看你说话直来直往的,怎么关心起来人的时候,这么不坦诚?” 看乐少言一副大义凛然的正经模样,穆清着实有些忍俊不禁,直接当面笑了出来,不过,这也怪不得穆清,谁让这还是头一次见乐少言如此动怒,实在是没想到这平日里看着什么都无所谓的女混子居然也会有这么在乎的时候。 不等乐少言想要开口狡辩什么,穆清忽然抬起食指轻点上乐少言的额头,嫣然一笑:“何来的个个患者?我看你啊,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你说得对,这法子确实能治疗经脉,却只能对习武之人使用,没有练过武学的普通人经脉是承受不住的,只会适得其反,除了加重其身体伤势外没有任何作用。要知道,风菱坊在武林之中从来都是中立派,不会干涉那些势力间的争斗是非,作为少坊主,更要避嫌,所以也不可能由我去替一些有门有派的江湖侠客治疗伤势,因而,在此之前我可从未动用过这个法子。” 听完穆清一席话,乐少言怔在了原处,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发声,就被穆清又一次抢先开口堵了回去:“更何况,我会学此神通,本就是为了某个小没良心的……” “为了我?!” “哟~看不出来,伍仁村的女混子还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良心呢?” 乐少言当下哪还顾得着穆清有意的调笑嘲弄,穆清一番话宛如当头一棒,打的女混子晕晕乎乎的,说话都跟着有点口齿不清:“这…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穆少坊主学何本领…与我女混子何干?” “还不是曾经有某个说话不作数的小家伙自大地放话要打遍天下成为第一女侠,这不,当时说过要帮你的,可惜小女子不善武,不就只能尽我所长?”穆清看似是在埋怨,可那脸上的笑意却是未减半分,像是在回忆什么美好的过往一样,边说着还边又把乐少言的手又拉回了原处,“所以啊,你也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莫要再不领情了,我这可都是,为,了,你。” 乐少言整个人都还愣着,陷在懵然无措的状态里,这一下子竟也没有作何反应,任由穆清将手拉过去再次搭在脉上。 “咦?你的脉搏怎么忽然跳动这么快,是心率有变,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穆清一语,瞬时令乐少言回过神来,原本就觉得正有一种说不出口的微妙异样感在心底逐渐蔓延生长,使得方才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又开始加速活跃起来,现下还被穆清在无意识下直白明了地道破,乐少言竟是有些应激,如同触电般猛然抽回手,宛若一只炸了毛的猫儿,整个身子向后弹了近乎两寸,硬生生与穆清拉开了一段距离。 “没!没有的事!我才没有激动!” 乐少言奇怪的言语举止令穆清很是不解,穆清倾身上前,抬手附上乐少言的额头,满脸的疑惑:“也没见发热啊,怎么都开始说起胡话了?” 单单只是凝视着眼前这张楚楚可人的倾城容颜,本就已经很难让人不为所动,额间忽然传来的温热触感,更是令得乐少言心猿意马,霎时只觉面上一热,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层红晕,乐少言慌乱地扭过头,避开了穆清的手,为了不让穆清多想误会,还不忘补上一句:“多谢穆姐姐关心,我没有事。” 瞧得乐少言反应这般别扭,穆清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在在半空中手忽地一顿,随即半握成拳收回袖下,仿若先前无事发生般,不露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好啦,小女子承认,方才说什么以身相许的玩笑话,是有些开过了,我向你道歉,替你治伤当做赔罪,别生气了,如何?” 听着穆清那哄小孩一样的语气,乐少言更加不爽了,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声:“我才没生气!” “是是是,你没生气,不过话说回来,谁让你这女混子先口无遮拦的,我不过也是想治治你那轻浮的臭毛病,省的你尽会油嘴滑舌,去哄骗别人家姑娘。” 穆清说这话,乐少言就不理解了:“我哪有去哄骗别人家姑娘?!” 乐少言得不到回应就开始不停叨叨了,然而穆清始终是笑而不语,只在内心暗自腹诽,要不是不能提沈夫子之事,还真想好好和这女混子理论一番。 直到乐少言嚎累了,再也扯不动嘴皮子了,一直噙着浅笑却默不作声的穆清这才有所动静。 “医者,救世济人,是为本职,乃我本心,不为所求,不为所图。” 穆清慢条斯理地说着话,端起了桌上那碟放着三才杯的托盘。 “先前所说你须报救命之恩之事,只是随口提及的玩笑话,救你,更是我作为医者应当做的,与我想重新认识你,实现你心中所想来还你旧恩,并无干系,所以,你也无需认为对我有何亏欠之心。” 伴随着一道道轻言细语悠悠传入乐少言耳中,穆清托着茶杯,手持茶盖在水面轻轻刮了刮,使整碗茶水上下翻转了一圈后散到周边,随后才嗅着茶香轻抿了一小口。 “至于你所说的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我倒是觉得此言差矣,许诺身心之事理应遵从两者相爱的本意,而非变成偿还恩情的筹码,想来,还是得等日后你有了喜欢的人,能真正理解“许”之一字其中分量之重,待到那时再提为好。” 语毕,茶尽,穆清似乎也再没了精力,放下茶杯后,便不再多言。 停下休息了小半会后,穆清无意间地抬头,就见乐少言也不知是在想什么,整个人看着思绪飘忽,只有那两眼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自己身上,那炽热的眼神,怕是只得用一个“痴”字来形容,才最为贴切。 不过穆清并未多想,这女混子贪恋美色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反正有分寸不会僭越,想看便看吧,随她去了。 但是,真的只是单纯为美貌所吸引吗? 乐少言觉得不是,挪不开眼,那是因为有在穆清身上,看到了更加熠熠发光的地方,眼前之人的耀眼之处,可远不止在容颜上。 所以,会被优秀的人吸引也很正常吧? 乐少言一直都是知道的,自己这女混子向来没有什么耐心,尤其最听不进什么大道理,可眼下,也不知现在是不是被那美色迷了心窍,竟然对穆清这一字一句的循循善诱,不仅没有一丁点儿抗拒,内心反而还有些期待… 期待着想要听到她更多的声音… 期待着想要能与她在一起的时间再过的更慢些… 兴许,就连乐少言自己都没能意识到,只在此刻,目光所及,即是心中所想,唯有,眼前一人。 第29章 暗卫也是你们计划的一环吗 “所以,三十两银子你想好怎么还了?另一个问题,你也还没给答复,现在的你,想要什么?” “我想好了,我就想要三十两银子!” “一码归一码,恩不抵债,想都别想。” “那我想要…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足够我混吃混喝到死的银两!” “你当我是许愿池的王八什么都能给你办到?能不能现实点?” “那不如,就让我跟在穆少坊主身边混好了……咳,没什么没什么,说笑的说笑的~我女混子向来别无所求,都是能混一天是一天,穆姐姐这么问我一时还真说不上来,以后再说吧!” 这三十两银子到底该如何抵偿呢?直到最后乐少言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穆清给了乐少言一个提议,说是看女混子这人虽然不怎么老实,但是身手确实不错,恰好少坊主的暗卫长青鸩在与那月长老相斗中被打伤了,如今身体还未痊愈导致战力大减,穆清正好需要新增人手来加大保护力度,那么便在青鸩和乐少言养伤这期间,就由乐少言像青鸩一样跟在穆清身边。 一来,穆清可以顺带治好乐少言的伤,二来,乐少言也可以和青鸩一起保护穆清安全,换而言之,这就是一个互利共赢的交易,让乐少言充当护卫听从穆清指令行事的同时,治好这些天弄出来的大大小小一身伤,至于所欠的三十两银子,权当是穆清所交额外的保护费,这样乐少言也能落得轻松不用再还钱了。 “所以,你这就答应了?” 秦夫人听了这个提议后忍不住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开口询问后再次望向乐少言时,眼神之中多了几分深意。 乐少言点了点头,掰着手指给秦夫人一个一个数着自认为这么决定的好处:“秦夫人你看啊,这个活儿,管吃管住,平时没什么正事,顶多就是出面帮忙打打架撑撑场子,最关键的是,每天都能欣赏到惊世骇俗的绝美容貌,何乐不为呢?” “这个活儿,既没钱拿,又没自由,还得屈居于人下,老身可不认为,我们伍仁村的小女混子能这么心甘情愿让别人白白占去便宜。”秦夫人调侃似的笑了笑,语气和神情却是逐渐认真起来,“少言,能够答应这笔交易,你想要的,恐怕不止如此吧?” 乐少言不置可否,女混子深知秦夫人对自己的了解,横竖都是瞒不过,因而只是笑而不语,并未正面回应问题。 “若是老身没有猜错,你是想依靠穆少坊主进一步接近风菱坊,在利用风菱坊对《万奇卷》的重视,从中调查你师父的旧事,对么?真是好一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 秦夫人说着心中的猜想,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双眸,呼吸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沉重急促起来,看样子是气的够呛,不等乐少言在脑子里想好如何帮秦夫人顺气,秦夫人手中常握的木制手杖已然狠狠地敲在了乐少言身旁,这一下可把女混子结结实实吓一跳,心想要是打在身上不得疼个三两天。 “好!实在是好得很啊!老身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去招惹风菱坊,活腻了你?!” “老身让你帮忙暗地调查那些姑娘的下落,你倒好,把穆少坊主也给我牵扯进来。” “让你避嫌你不听,反倒是接连几次主动去接触那风菱坊的少坊主,你这不是往人家枪头上撞吗?” 被秦夫人指着脑门儿一顿连环骂,乐少言却是面带微笑,自始至终一声不吭,静静地等着秦夫人训斥完。 终于,好一会后,秦夫人也不知是骂累了还是怎地,停下了呵斥,压抑着愤怒情绪尽量平声说道:“老身不允许。” 乐少言无奈地笑了笑,缓缓开口:“多谢秦夫人好意,只是,我意已决。”带着歉意的短短一句话,差点让秦夫人再次暴怒起来。 秦夫人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一想起四年前那个毅然决然离村的背影,再看到如今面前这个看似嬉戏却又坚定的笑脸,满腔言语终是化作一道无力的深呼吸,如同当年那般,沉沉地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师徒两个全是一个犟德性,就没有一个听劝的!老身不管了,也管不了,爱怎么样怎么样!但是你给老身记住了,老身是伍仁村的县令,是一村之长,无论如何,老身都不允许伍仁村再少任何一个人…即便,只是个游手好闲的女混子,也不行。” 语毕,秦夫人已然背过身去,拂袖踱步离开。 乐少言迅速翻身下了床,立于床边身体微俯,双手相合置于胸前,朝逐渐远去的秦夫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与此同时,回到风菱坊住处后的穆清,正坐于桌前在纸张上写写画画计划着下一步行动,青鸩则是有些慌乱地跟在其身后,见穆清如此从容甚至坐了下来,青鸩变得更为着急,在房间里徘徊了一阵后终是忍不住,尝试上前劝说想要穆清放弃先前的想法。 “少坊主,虽然我很欣赏此番救人之计,可毕竟是疑似携有《万奇卷》的人,即便此人大概率没有学过《万奇卷》的武功,但日后必定会成为总坊的眼中钉,不知会招来多少是非,再者,这女混子口口声声说着别无所求,但又能够如此爽快的答应少坊主之邀,定然是别有居心,不可不防啊!” 穆清仿佛没听到一般,表面上仍是淡然处之,开口则是问了另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青鸩,你怎么看待乐少言的武功?” 青鸩不知穆清是何意,但还是顺着话说出了心中的想法:“虽然不是很愿意承认,可这厮身手的确……深藏不露……” “在我看来,或许,这女混子身怀绝学,武功真实水平,远不止如此。”穆清放下笔墨,转头看向青鸩,郑重的神情似乎是在告诉青鸩,穆清这看似荒唐的话可不像是在开玩笑。 对此,青鸩惊讶无比:“少坊主的意思是,那女混子仍在藏拙?!何以见得?” 穆清斟酌了片刻,兴许是在组织语言,随后,缓缓道出了心中的猜想:“像乐少言这般最会见风使舵的女混子,不可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白白搭上自己性命,敢直面那位武艺高强的月长老,光靠小聪明是不可能解决的,想必她一定还有其他保命的底牌。” “所以其实少坊主是故意找理由留那女混子在身边,好加以利用实现那个计划是也不是?”青鸩恍然大悟,穆清对此闭口不言,青鸩便当穆清是默认了,接着又立即表态,“原来如此,少坊主高见!能跟随少坊主这样英明的主子实在是让属下倍感荣幸,敢问需要属下做些什么?属下定肝脑涂地,愿效犬马之劳!” 听到青鸩这么说,穆清便顺势说道:“我需要你替我去监视乐少言,保证她不会乱跑…不必担心我的安危,想来这江湖里应该还无人胆大到敢来风菱坊撒野…另外…监视之外,务必要保证乐少言的死活…不要怀疑这道命令,现如今乐少言的战力是计划不可或缺的一环,我们必须尽早让乐少言养好身体恢复实力。” 穆清把该交代的一次性全都说清了,完全卸下了青鸩的顾虑后,青鸩这才行礼领命,按照穆清的安排赶往乐少言的住处。 第30章 女混子就没让人省心过 抱歉,青鸩,姑且,只能先让你暂时误会一段时间了…… 青鸩告退后,穆清望着桌面上所摆放的轻飘飘的纸张,迟迟未有再提笔,昏暗的烛火摇曳,映着穆清好似心事重重的清秀面庞,紧蹙的眉眼间尽是藏不住的担忧与焦躁。 关于乐少言,凡是与那女混子相关的…什么武功…什么计划…什么利用…穆清通通不在乎。 或许只是始于曾经的那个共属于二人的约定,又或许穆清也早已清醒的认知,那个所谓的承诺与约定,如今剩有的不过是一厢情愿,可无论如何,寻到伍仁村再次与乐少言相遇的目的从始至终未曾改变,穆清想要的,就只有为乐少言完成心中所愿。 穆清此次来伍仁村,并未带足多少人,能够任由其放心调拨的也就只有青鸩一人,宁可降低自己的安全风险也要将青鸩这位最信任同时也是最可靠的手下派到乐少言身边,这分明就是一种,变相保护—— 穆清那番所谓想要以此更好的利用乐少言的言论,恐怕也只有忠心耿耿的青鸩会深信不疑,向来精明的女混子可不会忽略这些细节。 因而,当察觉到青鸩的声息出现在窗外时,乐少言就已经对穆清的目的有了一些相关猜想,为了验证心中到底哪个猜想才是最准确的,女混子毫不留情地推开窗户,朝着面前看不见的一片漆黑中喊道:“客人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半晌,没有回应。 “青鸩姑娘若再不现身,我可就要去骚扰穆少坊主了。” 在乐少言的威胁下,青鸩果然出现在了窗户对面的树梢上,冲女混子恶狠狠地说道:“少坊主已经休息了,我不会让你去打扰到她的。” 对于青鸩这副向来没好脸色的僵硬态度,乐少言也不恼,小脸上挂着一副得逞的坏笑,转身走向床边,坐下后还不忘招招手拍拍床,招呼青鸩进窗坐坐。 青鸩自知已经暴露,也不再隐藏,从窗外光明正大地跳进了屋内,却未坐下,而是站在原地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想知道?”乐少言扬着嘴角,那抹坏笑越发张扬放肆,安分守常的暗卫长哪懂这诡计多端女混子的那些小心机,就在青鸩如实点头后,女混子立即接话说道,“那就一问换一问,你先告诉我,时常守在穆少坊主身边的护卫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是或不是,你又如何笃定?”青鸩自以为可以靠反问将问题还回去,从而避免透露真实信息,殊不知乐少言已经能从这句话中猜到个七八成。 若只是为了《万奇卷》,那完全没必要将唯一的护卫派过来看着仅有利用价值的女混子,这实在是说不过去,除非,为的不是《万奇卷》,可除了这本书,自己身上又还有什么东西值得堂堂风菱坊少坊主如此看重的,总不可能,当时照顾自己时说的那些话,全都是认真的吧?! 这位穆少坊主此举之意,还真是令人费解…… 确认了心中猜想后,乐少言忽地发现,自己平日里那张最会虚伪掩饰骗过包括女混子自己在内所有人的笑脸,此时,竟然完全笑不出来了。 乐少言是混子,却不是傻子,即便想要自欺欺人,可事实就摆在眼前,穆清这明明就是在,有意护她。 可,自己区区一个女混子,何德何能,真的值得这位穆少坊主如此上心? 即使乐少言一而再再而三的逃避着过去,也依旧不能否定毋庸置疑的事实,正如那时这位穆少坊主半开玩笑说出的话一样,穆清她确确实实,是为了她乐少言而来。 但若是要因为自己牵连穆清,乐少言倒是宁可二人早在初遇的道别后,从此相忘于江湖,未再有过重逢。 即便…没心没肺的女混子内心也曾有为这位穆少坊主的到来…有过由衷的欣喜…… 青鸩有所透露,乐少言也不再隐瞒,如实相告:“你我同为习武之人,应当知晓只要内力足够深厚,五感也会随之变得更加灵敏。” “可……” 这话说的轻巧,但那得多么深厚的内力才能做到乐少言这个地步啊? 要知道,修习内力不仅需要有合适的内功功法,还要有足够的漫长时间积累,区区一个偏僻村落的女混子,年纪轻轻的又是怎么习得这一身深厚内力的?! 青鸩不敢忘穆清的告诫,和这女混子打交道千万要小心,尤其是说话方面切记不能句句信以为真,且言多必失,因此,终是没有将心中的这些猜疑说出来,毕竟这些都是有关乐少个人的私事,就算问了也不一定能有个真实的答案,搞不好又会被这女混子的话套进去。 随后,两人又拉扯了几句有的没的闲聊后,乐少言便以犯困为由要送走青鸩,刚要把人往窗边推,突然又意识到,青鸩虽然身手了得,可这么一个姑娘家家的总在外风餐露宿吹着冷风实在是让人心疼,于是乐少言又把人拉进房内,说是反正都已经知根知底也不怕什么,干脆两人挤一挤凑合一晚得了,然后又二话不说直接将人强行拉到了自己床上。 直至翌日清晨,穆清在风菱坊待了许久也没等到青鸩的回音,又想到乐少言那没脸没皮女混子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心中不免有些担忧,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亲自去找找看。 谁知敲门敲了半天没反应后,一推开乐少言的房门,穆清就见着本该在房间里的女混子早已不见了踪影,青鸩板板正正的躺在房间内唯一的一张床上睡得很沉,而其身旁还放着另一床凌乱的被褥,显然是昨晚有人睡过但已经起了的痕迹。 回想起前一日乐少言还信誓旦旦说着会保证交易信誉,不过在交易开始前需要给她一天时间做点准备,穆清差点没气笑了,这就是女混子所谓的准备? 总不能是,提前一天准备着逃跑吧? 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还真是这女混子干得出来的缺德事—— 第31章 原来是干这事来了 乐少言那女混子失踪了?! 在确认当下情况后,青鸩甚至比穆清还要焦急,跟随穆清多年以来,这还是青鸩头一次疏忽大意到把任务目标弄丢,青鸩倒不是怕穆清怪罪下来,本身就是办事不力也该受到惩罚,只是怕因此扰乱了穆清的计划。 虽见青鸩慌了阵脚,穆清并未出言训斥,而是环顾四周仔细打量了一遍整个房间,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桌上的一个铜制香炉上,走到桌前,穆清拿起香炉贴在面前不远处轻嗅了嗅,看似平静的面上隐约多了一丝愠怒,穆清将手中香炉放下,从香炉被放在桌面所发出的沉重声响来看,青鸩觉得自家这位少坊主的内心大抵是远没有其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淡然。 沉默片刻缓解好有所波动的情绪后,穆清回首看向青鸩,解释道:“无需自责,这香炉里的熏香有古怪,看来是这狡猾的女混子故意为之。”不知为何,明明穆清说这话时面无表情,青鸩却能从话中听出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离开前,穆清无意间侧眼望了一眼床上两床凌乱的被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转头看向青鸩,明明穆清什么也没说,可青鸩依旧被穆清那看似平静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 “青鸩,日后,离那女混子远点,这小混蛋可不是什么善茬,与她走太近容易带坏你。” “可是少坊主昨天不是还说让我……” “嗯?” “没什么没什么,属下谨遵少坊主之命!” 之后,穆清派出青鸩带足了风菱坊的人手把伍仁村找遍了,基本上乐少言会去的地方都走了个遍,甚至连跟乐少言有点关系的人也都问完了,然而花了整整半日时间,竟还是不得而知那女混子的去向。 无奈之下,穆清只得寻求秦夫人帮助,哪知道秦夫人是同样迷茫,想了许久仍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乐少言现在到底身在何处,直到下人来报今日村中要事时无意中提到了黄历宜忌,原本因女混子之时还有些心不在焉的秦夫人突然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茅塞顿开般,手杖也随之重重地敲在地上,有些懊恼地念叨道:“该死!难怪先前那小女混子刚醒时好像有听到过她在念叨什么两天的,最近手头事儿太多,老身也没多在意,啧,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啊!” * “咦?今儿个可是七月七啊,小丫头混子怎么还在这里?” 村南包子铺的阿公看着眼前这个身着一袭素衣,手中提有食盒果篮的乐少言,满脸不解。 村南的包子阿公自然是认得乐少言的,眼前这个小女混子也算是伍仁村里出了名的,在伍仁村生活的居民都知道,小女混子平日里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到处混吃混喝,别的本事没有,唯有那张像抹了蜜样的小嘴很是机灵,加之蹭饭前还算识趣地知道要先帮点小忙或是搭把手后再讨要吃的,且每次在不知从哪弄到些小钱后也会还了相应饭钱,因而倒也不会太惹人嫌。 虽说平日里没个像样的正经事儿,可每年到了七月初七这天,乐少言都会早早的准备好祭品去城北的后山,祭奠那位于小女混子而言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也就是她的师父。 乐少言每次上山一待都是一整天,换作往年,应该早就出发了,也难怪包子铺的阿公看到此时的小女混子会心生疑惑。 刚接过包子阿公递过来的包子,乐少言就迫不及待咬了一口手中的包子品尝起来,直到吃完那口后才朝着包子阿公灿烂一笑:“嘿嘿,多谢阿公关心,最近光想着怎么和风菱坊的少坊主套近乎占便宜,耽搁了点时间,现在正要上山呢!” 这位阿公在村南卖了不知多少年包子,因此才有“包子阿公”的戏称,当然,这同时也是伍仁村大伙对这家包子口味手艺的一种赞誉。 包子阿公显然是对同样出了名的“女混子”性格喜好有所了解,对于乐少言看似荒诞无稽的理由更是不假思索就这样直接信了,只是有些好笑地摇摇头,又往乐少言怀里塞了一袋包子,遍布皱纹的脸上露出慈祥和蔼的笑容:“看在你平日里照顾了我不少生意的份上,再多给你几个,路上吃吧。” 乐少言欣喜万分,也不跟包子阿公客气,接过包子连忙谢道:“谢谢阿公!改日有空我一定去风菱坊给你多拉点客人来!” 包子阿公笑望着乐少言远去上山的背影,在心中默默感慨,小丫头混子这张小嘴还是一如既往能叭叭个不停啊,这样也好,也好呐…… * 山上刚下过一场雨不久,山路还有些湿滑,路边杂草茂盛,像是很久没有人来过的样子。 秋风萧瑟,羊肠小道上,乐少言手提祭品,独自一人一语不发地走在路上,孑然一身,颇显寂寥,直至山腰某处,有着一座孤坟,坟前的墓碑上并没有刻字。 乐少言走近孤坟,熟练地摆好祭品后,又利落地清理掉了坟上的杂草,最后便是在坟前盘腿坐下。 双目凝视着无字碑,乐少言也不知在想什么,沉默良久,走神的思绪才缓缓收回,咧着小嘴无声地笑了笑,抬手轻轻抚过无字碑,仿若是在和墓主人面对面对话般,神色如常,笑颜依旧,语气却尽是苦涩:“师父啊,瞧瞧你教出了个什么样的不肖徒儿,居然是个见色忘义之辈,最近忙着追美人儿,都快忘了您老人家的忌日。不过这您可不能怪我啊,谁叫我这好色的本事,也都是您教的好呢?” 乐少言一边往白瓷酒杯中倒酒,一边笑着朝孤坟抱怨:“师父啊,您老人家走的早,怕是不知道,年初那会儿,那位干了几十年的狱卒大爷退休养老去咯,后边新来的那俩大哥可真是一点都不近人情,这规矩一改啊立马就翻脸不认人了,都不知道变通,明明规矩是死的,人才是活的,还是阿公好啊,你看,阿公还送了我袋包子呢!这位包子阿公还真是老当益壮,这心态是越活越年轻咯~” 倒上两杯好酒后,乐少言将其中一杯洒在坟前地上,而后一杯则是一饮而尽,叹道:“师父啊,莫怪徒儿无用,江湖险恶,苟活于世尚且艰难,徒儿实在不想再插足您留下的那些麻烦事,要能混吃混喝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的,就是每天要被秦夫人念叨也挺头疼的,不过,看秦夫人还有精力管我这个成天惹是生非的女混子,师父您也可以放心了。” “至于替您报仇,放心,徒儿从不曾忘过,不过得待徒儿先寻个好去处,才能筹谋此事,所以您在天之灵,可要保佑徒儿我成功攀上那位少坊主才行啊。” “说起来,穆姐姐人美心善,您若是看了,想必也一定会很喜欢,如今再次遇到她,如今的我倒也总算是明白些,从前您怎么总盼着有位良人相伴左右,想来,若是能有同她这般的貌美佳人一起携手共进,那这江湖,怕也不会是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一人独饮,酒过三巡,已然微醺的乐少言忽然抬手搭在了墓碑上,柔软温热的掌心再度滑过那块冰冷的无字碑,些许是指尖传来的凉意惊散了些许酒意,令得乐少言颇为烦闷,像是在怪没能尽兴大醉一场。 于是,意识早已迷糊不清的乐少言干脆拿起一整只酒壶,翻过身背靠着墓碑仰头大口喝了起来,没过一会儿,乐少言忽地高举酒壶,好似尽了酒兴像是要和谁碰杯一样,只是醉意上头,连壶都拿不稳,饮尽的空壶掉落在地,粉碎的瓷片随之飞溅至半空。 “嘶…真疼啊…疼得女混子我眼泪都出来了…”乐少言的面颊被弹起的锋利碎屑刮出一道不浅的血痕,眼泪也止不住的往外涌,顺着脸颊滑落,泪水浸入伤口引得阵阵刺痛,却依旧掩不过那心头的生疼。 到底是醉了,渐渐的,脑中困意袭来,乐少言垂下眼皮,须臾,只能听到一声不太能听清的细微呓语缓缓传出:“……师父…徒儿想您了……” 第32章 少坊主这人一点都不坦率 时至晌午,包子阿公已经打理好蒸笼准备收摊回去吃午饭了,一抬头却见包子铺前不知何时已然站了一人,还是位不常见面的老主顾。 包子阿公有些惊诧:“穆少坊主今日怎有空亲自来小铺?” 想来是穆清的容貌过于出众,路人的目光免不了在其身上多停留片刻,更为胆大者甚至已经开始和各自同行的伙伴窃窃私语讨论着这位样貌独到的风菱坊少坊主。 包子阿公当然知道穆清不会喜欢这样的环境,不然也不会每日只派下人来取包子而不常出现在人群之中,于是好心的阿公立即帮穆清挥手驱走了周围的好事者。 “多谢。”穆清道谢后,没有多聊的意思,直言询问道,“阿公可有见乐…可有见过伍仁村的那位女混子?” 伍仁村可没有第二个女混子,包子阿公想过有好几种可能,偏偏没料到这位穆少坊主竟是为了乐少言那小女混子而来,实在是稀奇。 “这不就巧了,那小丫头混子今早刚在老头子我这买过包子,这个时辰,想必应该已经在山上陪她师父了。”包子阿公捋了捋胡须,饶有兴致地望着穆清,似是想从穆清的表情中看出点什么,可惜,穆清的神色并无任何动容。 “女混子的师父是…?” 穆清这么一问,像是唤醒了些许久远的记忆,阿公的语气也随之变得更加沉重:“小丫头混子祭奠的那位师父,曾经在伍仁村也是人尽皆知的,同少坊主你一样,她也是位救死扶伤的大善人,七年前在村西外的破庙里收留了当时还在四处流浪的小丫头混子,呵呵,其实那时候小丫头还不是个小混子……只可惜世事无常,好人不长命呐,四年前,听说小丫头的师父死于歹人之手,尸骨无存,还是小丫头亲手给她师父立的衣冠冢,也是自那以后,那小丫头整个人都变了……咳,抱歉啊,少坊主,耽搁你时间了,老头子我老了容易唠叨,一讲起这些陈年旧事就容易停不下来,还请自便。” “无妨,多谢阿公,告辞。” 一语言尽,穆清仍是面不改色,就此离去。 注意到穆清隐隐加快的步伐,又回想起方才谈话时穆清故作镇定的样子,阿公忍不住再次捋了捋胡须,意味深长地笑叹道:“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啊,要是能再坦率点就更好咯!不过,还真是没想到啊……” 没想到,天下间除了那位“小穆师”,竟然还会有第二个待这小丫头混子如此上心之人,同样姓穆,同样是医者,莫不是,冥冥之中天注定的缘分? 穆清寻到乐少言时,这女混子已经沉沉睡去。 缓步走近,看着乐少言身旁七零八落碎了一地的酒壶残渣,穆清不悦地蹙起了眉头,想来,任何一位医者都不会喜欢一个不遵医嘱的患者。 明明身上还有内伤,居然还敢在这喝酒,真是不要命了…… 可很快,穆清便压下了心头这股不满的情绪,因为她注意到了乐少言背靠着的无字碑。 罢了,既然是陪她那位师父,小酌几杯也是情有可原…… 穆清扶裙半蹲下身子,将与乐少言的距离再度拉近了几分,原本只是想替乐少言看看内息调理的如何了,不曾想竟又在这胡来的女混子脸庞上看到了新的伤痕,那像是一道被什么锋利碎片划过的擦痕。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明明同样身为女子,明明最喜欢欣赏他人样貌,却偏偏在这方面对自己一点也不上心,那次也是,给我们留了那么多后路,偏偏不留自己,这女混子实在是…… 随着记忆逐渐在脑海中浮现,穆清可谓是越想越气,再看当事人乐少言啥也不知道睡的正香在那儿,少坊主这没来由的气性也更大了,差点没忍住要用点粗暴的物理手段把女混子从睡梦里给拉出来。 这是……?! 就在穆清正在很认真的思考要不要叫醒乐少言好好教育一番时,忽然瞥见女混子怀中衣衫下露出半截的书籍,穆清万分惊讶,能让这从不学习的女混子如此看重甚至要贴身携带的书籍,穆清想不到另外第二本。 莫非是……《万奇卷》……?! 《万奇卷》,这本相传藏有精妙武学,只要习得便可再无敌手甚至能号令天下的奇书,此时此刻就在眼前,想必任由谁知道了都不会不为之心动,因而,穆清也向那本书伸出了手—— 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女混子,怎么能心大到如此地步,到底知不知道这本书能让江湖里那些人趋之若鹜,随意成这样,就不怕惹来杀身之祸…… 穆清虽恼于乐少言那副全然不在乎自身安危的随性,但还是替女混子将其怀中那书往衣衫里层推了推些,让那书起码不至于再明晃晃的暴露在外。 似乎起风了……正好,山路崎岖难行,是有些热了…… 穆清起身,像是不打算再看那仍在熟睡的乐少言,而一只手则是已然搭在了肩膀上,像是顺手一滑般,动作丝滑地取下了身上的外套,又好似随意往身旁地上一掷,那外套恰恰好便落在了女混子的身上。 ……只是好像……落歪了…… 意识到这点的穆清有些不爽地轻啧一声,左右环顾,确认了四周无人后,才一脸不情不愿的再次俯身将外套拾起,并重新替乐少言将那外套在身上盖正。 替乐少言盖时外套时,穆清不知怎的忽然又一次注意到了乐少言身后的无字碑,联想到刚才在乐少言熟睡的脸庞上隐隐约约看到的泪痕,再加上先前通过调查得来的信息,穆清瞬时茅塞顿开,把一切猜想都连了起来。 乐少言明明有着一身好本领却要把自己变成一个不学无术的女混子,明明有着众人眼中钉的《万奇卷》还要去故意招惹风菱坊,明明从未信任过自己这个风菱坊的少坊主却还愿与之交易合作。 现在看来,倒是有些明白乐少言如今想要的是什么了,莫不是,师父之死与风菱坊的《万奇卷》有关,所做一切,皆只是为了复仇? 实乃天意难违,造化弄人,穆清只觉有些好笑,如果当真如猜想这般,倒也难怪乐少言对心愿之事一直藏着掖着,穆清心下了然,确实,站在乐少言的立场来看,若是让自己得知心愿就是完成牵扯风菱坊的复仇,有着少坊主身份的自己,恐怕不仅不会念旧情,立即倒戈相向也是极有可能的…… 不过还好,自己的立场,与这女混子并不是相对立,不然确实会很为难,想到这里,穆清心底还有些庆幸。 第33章 七月初七居然摊上这种事 穆清收敛思绪,找了个没有碎瓷残渣的空位席地坐下,静静凝视着面前那张熟睡的面庞,良久,终是没有叫醒乐少言,毕竟这女混子难得放老实点,穆清觉得偶尔看看她安静的一面倒也不差。 这已经并非是穆清第一次端详乐少言的样貌,每每看到这张俊秀面容,穆清总会情不自禁的将其与记忆中的那张自信的灿烂笑脸贴合,即便说过想要重新认识乐少言,可这并不意味着穆清能就此完全放下过去,尤其是当乐少言义无反顾的不要命般冲到其面前保护自己时,那一刻,穆清仿佛看到了年少时那个张开双臂勇敢地挡在其身前的少女。 不得不承认,就在刚来伍仁村遇到现在的乐少言时,穆清内心对这女混子蹉跎光阴的行为确实感到痛惜和失望,一度认为乐少言的不守承诺是背信弃义的背叛行为,甚至衍生出一种极端的想法,产生了些许报复心理,这也是为何穆清要一而再再而三想方设法给这女混子下套并加以为难。 可后来,随着相处越来越久,穆清渐渐发觉,似乎无论外人怎么对待乐少言,无论命运的齿轮如何转动,这女混子总能坦然面对任何事物,看似是在随波逐流,实则是有着一个足够坚定自我的坚强内心,心中除了所想要的目的外,再也不会容下其他,因此,乐少言才能活的如此自在,面对事事却又总能游刃有余。 这次从那月长老手中救人,乐少言压根没管他人作何想法,也不去想事态会如何发展,只是盯准了自己想要达成的目的,仅此而已,然后默默规划好一切为此将其实现,这也难怪女混子不会去因为穆清和青鸩有意试探而生气,甚至还能顺带将计就计稍稍利用一下二人。 包括之后,乐少言以一种低姿态与穆清做交易,看似是任由穆清将其把控,实则是想借机利用穆清之手深入调查风菱坊和《万奇卷》这两样与其师父相挂钩的事,为了达成目的,女混子甚至已经可以做到一点都不去在乎外人可能会因此带着鄙夷的异样目光看待她本人。 换作先前穆清只会误以为女混子是真的窝囊没用,可现在,乐少言却向穆清证明了一种更加难能可贵的心性,低调隐忍。 身在乱世却能处变不惊,身怀本领仍能耐心蛰伏,从而抓住时机稳中求进,如此心性,实属难得。 原本穆清以为乐少言早已变了,现在看来,确实是变了,但并非是先前以为的变的更加无能颓废,恰恰相反,相较曾经那个行事冲动冒冒失失的小小女侠,如今这个看似不思进取实则是在静待时机的女混子要变得沉稳可靠的多,看破这一切后,穆清豁然开朗。 就是不知,眼前这为师报仇而收敛锋芒的乐少言,是否还敢有着曾经那般骄傲的梦想,又是否,还会在意曾经的约定?若是能有,哪怕一点也好…… 这个想法稍纵即逝,很快便被打消,没有期待便不会有失落,穆清不敢再有奢望。 可……乐少言分明还有着曾经那股子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会不会,还有希望,即使渺茫,却也存在…… 穆清还想再尝试最后一次,因而,一定要将乐少言留在身边。 随着思绪再度收回,穆清移开了目光,再次抬首,恰巧又望见了那无字碑,正当穆清在脑海中思索为何会会这样立碑时,身前那本在酣然入睡的乐少言猛然睁眼,不待穆清反应,只见面前这人身影不知出于何意骤然扑向自己,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再回神时自己整个人已经被乐少言侧揽在怀中。 对于乐少言突如其来的无礼举动,穆清很是抗拒,本能地想要挣脱,却是瞥见乐少言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然抓着一支弩箭。而那藏在暗处发射弓弩之人,早已趁此之际迅速钻入林中不见了踪影。 “方才情急,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不知是不是熟能生巧,乐少言这次倒是很快就松开了怀中的穆清,把玩着手中这支与先前烤山鸡那次遇袭时一模一样的弩箭,无奈笑道,“故技重施二次试探也就算了,可是为什么这次何青鸩姑娘会对我有这么重的杀意?总不能是我昨晚用了点小伎俩让她睡了一宿好觉就因此怀恨在心了吧?” 穆清却是摇了摇头,面色有些发白,也不知是不是为刚才的暗杀感到心悸:“这次不是青鸩,我并没有命令她跟来。” “嚯,难怪跑那么快,要我说,这射箭偷袭的本事还真不如青鸩姑娘。”乐少言的语气中没有丝毫惊讶,像是早就猜到了。 穆清并未接话,从乐少言手中接过弩箭后便认真观察起来,在确认了这就是风菱坊特制弩箭后,很快便明白了方才那偷袭之人的身份,再看乐少言跟没事的人一样,甚至没有多问一句,穆清便知晓乐少言同样心知肚明。 站直身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乐少言忽地感觉到身上有什么东西滑落,下意识伸手一抓,定睛一看,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中紧握着的是一件披肩外套,当下一愣,这显然不是自己的衣物,于是女混子下意识看向了早已偏移视线,有意避开目光交会的穆清,瞧见穆少坊主这一副害羞不肯认的启齿模样,女混子顿时了然于心。 乐少言会心一笑,心中不由生出些许暖意,将完好无损的外套重新披回了穆清肩上,谢道:“穆姐姐一番好意,女混子我还真是有点儿受宠若惊,多谢。” 大抵是没有想过会与乐少言如此近距离的面对面交流,也不知是不是过度紧张,穆清显得很不自在,无处安放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方才的披肩。 穆清微微垂眸,仍回避着乐少言的视线,低声问道:“那刺客明显是冲着你来的,原因为何想必你也清楚,你打算怎么办?” 即便心知这是风菱坊的杀手,穆清还是刻意避开提及风菱坊,穆清发现,自己内心似乎是并不想因为这风菱坊少坊主的身份,让二人好不容易能和谐自然些的关系又变得无比尴尬。 至于乐少言,明明已经看出端倪,却也丝毫没有要追问弩箭来历的意思,女混子只是看似苦恼地挠了挠后脑勺,又抓耳挠腮了好一阵,这才淡定下来,长叹一声,道:“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在此之前,我还有些其他问题想请教一下穆清姑娘……” 话到此处,乐少言忽然顿住话语,颇具有玩味的笑眼再次望向穆清身上,却是故意不语。 直到穆清无奈地开口催促时,乐少言才继续接话说道:“今儿个可是七月初七,良人相会的好时日,穆清姑娘独自前来找我,莫不是…是想与在下共度佳节?” “登徒子!无礼——!” 穆清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乐少言话中藏着何意,面颊霎时染上一片绯红,甚至羞赧到红了耳根。 于是乎,在今日这个大好佳节,女混子的脑瓜上结结实实挨了少坊主一巴掌。 第34章 嘴上说的一套,实际又是一套 祭拜已经结束,再加上刚才遇袭之事也需要戒备,乐少言没有继续留在山上的想法,准备先回伍仁村里找家酒馆子吃上一顿饱饭再说,穆清没有异议,本就是来找女混子的,自然是选择跟着一起下山。 动身前,穆清再一次注意到了那无字碑,心中免不了有些好奇:“为什么会给你师父立这样一块碑?” “因为师父她老人家直到最后也没来得及告诉过我她姓甚名谁来自哪里,我只知道村里大伙都喜欢喊她‘小穆师’。”乐少言淡然一笑,明明应该是个很沉重的话题,可女混子概述时的语气倒是意外的挺平淡,像是早就看开了一样,“说来也巧,我这位师父不仅姓穆,恰好也是一位医师,不过,她行医作风随意的很,同一丝不苟的穆姐姐你完全不同,而且师父她老人家还好喝酒,甚至没少因为醉酒闹出洋相,实在是不知道该让人说什么好。” 穆姓本就常见,虽是巧合,却也不足为奇,更何况穆清是被风菱坊收养长大的孤儿,原本就是无名无姓的,因此并未多加在意。 反而是医师这个身份,倒是让穆清想起了另外几件事:“你先前在我和青鸩身上下的特制软筋散,还有你今早出门前在房内给青鸩下的香炉里药,想必也是出自这位前辈之手吧?” “咳咳…我那是事出有因,穆姐姐怎么还带记仇的?”乐少言还以为穆清是故意提起的,面色有些尴尬,连忙了转移话题,“说起青鸩姑娘,穆姐姐你明明就这么一个暗卫长在身边,怎么还留她在村里你自个独身一人前来山上,要知道这山头里的小毛贼可不少,万一有哪个不长眼的招惹到你那该如何是好?” 在这接二连三的大串碎碎念里,穆清很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你是如何得知我只有这么一个暗卫长在身边的?你套了青鸩的话?” 乐少言一听穆清这质问的口吻,立马联想到先前被坑的那几次,连忙矢口否认:“没没没,是我瞎猜的。” “哦~瞎猜的呀…?” 穆清显然没信乐少言这拙劣的演技,但也没立即戳破女混子的谎言,反而是噙着似有似无颇带玩味的笑意,顺着话接着说了下去,“那你可猜错了。” “啊…啊?” 乐少言当然知道穆清还有后话,但是奈何这位少坊主实在是过于机敏,女混子还真不敢妄加揣测其意图,生怕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又着了道。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穆清并没有乐少言所想的那么复杂,仅仅是专注凝视着乐少言那对有些茫然无措的双眸,用最为平淡的语气陈述着一个简单的事实:“我的另一个忠实护卫,现在可不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乐少言很少会去认真注视他人的眼眸,正是因为知晓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注意力一旦过度集中在此之上,就会很容易沉沦其中,显然,这并不是一个理智的行为。 然而,此时此刻,四目相望之际,万籁俱寂,乐少言竟觉有些情不自禁,不由自主为那双浅褐色瞳眸所深深吸引,那是一双纯粹的,好似能牵动人心弦的眼睛,像是能容下世间万般美好,可其中所倒映的,只有自己。 又是先前那股异样微妙的感觉涌上心头,乐少言心乱如麻,实在不知如何压下这种古怪的心绪,只得连忙移开目光,微微点头以示回应,对穆清的说法表示默认。 穆清心中藏着其他事,因而也并没有看出乐少言在神色上微乎其微的变化。 “我相信你会保护好我的,不是么?” 踌躇良久,穆清终究还是问出了这句话,这句…她曾经对眼前人说过的同样的话… “木姐姐,放心,有本女侠罩着你,无论发生什么,定会护你周全。” 这是当时得到的承诺… 也是那时,乐少言自信地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许下了独属于二人的约定。 选在此时将同样的话再次说出,穆清承认,自己是有几分私心在其中的,她想要…听到和那时同样的诺言。 只可惜,事与愿违—— “那是当然啦!穆姐姐现在也算是我的东家,女混子我再怎么混也不绝不可能跟钱财过不去,哪能怠慢了金主的不是?” 乐少言自认为自己这彩虹屁已经吹得够好了,谁知这样的吹捧不仅没哄得穆清开心,反而是令这位穆少坊主面色一沉,听完之后直接一声不吭地绕过了特地停下脚步吹嘘拍马的女混子,头也不回的径直向山下走去,只留女混子一个人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因为刚才所闹的不愉快,乐少言和穆清之后只是一前一后走下了山,途中不再有其他过多交流,女混子原以为回到伍仁村后就会和不知因何赌气的穆少坊主分道扬镳,谁知两人前脚刚进伍仁村大门,后脚前路就被众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穆姑娘,在下心悦你许久,恰逢今日七夕,不知姑娘可否赏脸,与在下共度佳节呢?在下家中早已备上美酒佳肴,只待佳人度今宵。” 乐少言在穆清后头耷拉着脑袋跟着走,所以是未闻其人先听其声,顺着声音从穆清身后探头一看,只见那男子一身穿着打扮花里胡哨,不仅手捧着玫瑰,嘴里还叼了一只最为鲜艳的,无论肢体动作还是面部表情都十分浮夸,见状,女混子当即忍不住嗤笑了出声。 呵,原来是村北地主家的傻儿子。 不等穆清回应那人,乐少言率先一步上了前,有意无意地站在了二人之间挡住了那人看向穆清的视线,随后打了声招呼:“哟~这不是老张家的混小子吗?怎么,前天追东村的吴家姐姐不成,昨天追南村的杨家姐姐不成,今天就改来追我们穆少坊主了?” 原本穆清内心还有为乐少言的主动有所动容,可女混子一张口,这份浅浅的感动便在瞬间烟消云散化为乌有。 穆清表面是看似毫无波澜的神情,实则内心想法就好似那暗潮汹涌,层出不穷。 好女色就算了,怎地随便见了个男子套近乎也能这么熟练?轻浮! 又是村东又是村西这么多家姐姐的,看来这女混子在伍仁村混的还挺风生水起的啊?风流! 先前还一口一个“穆姐姐”的喊,现在倒知道改口“穆少坊主”了?虚伪! 当然,被腹诽的对象本人乐少言自然不会知道,身后穆清的眼神已然在不经意间变得越发犀利。 第35章 你就护着她吧,你就宠着她吧 不等围观众人反应,刚才还像只孔雀开屏一样的张家小子已经是慌乱地跌坐在地上了,像是害怕极了。 “你…女混子你怎么会在这里?!”那张家小子眼底是掩盖不住的惊恐,他几乎是下意识颤抖着双腿倒退了大半截才站稳脚跟,“七月七这天你明明不该在村里的啊!” “啊……你说得对,女混子我的确不该在村里……” “不该扰了我们张公子调戏良家姑娘们的‘雅兴’是不是?” “在本姑娘面前兴风作浪,我看你是……三天不打,要上房揭瓦了!” 乐少言一把拽过张家小子的衣领将人拉近抬起拳头就要揍下去,张家小子不敢反抗,只是悻悻地缩着脑袋抬着手遮着脸,看样子应该是想防止被揍到毁容。 趁着乐少言和那张家小子扯皮之际,穆清也从旁人三言两语的私下议论中听说了始末原由,原来那姓张的小子仗着自家老爹是地主家里有点钱,一般情况下官府整治不了,在村中张扬跋扈行事极其嚣张放肆,如果说伍仁村里最让人头疼的是这女混子乐少言,那仅居其后的第二位必然是这张家小子。 同乐少言一样,张家小子也是个好色之人,不过,二者又全然不同。 女混子只将那爱美之心挂在嘴上说说,实则与人打起交道来还是有分寸的,尤其是对女子,在没有得到应允前都会自觉地保持一定距离感,至于要说对男子,女混子更是完全没有兴趣打交道。 相较之下,这张家小子可是真真正正的色胆包天,对姑娘家动手动脚是真的,沾花惹草也是真的,伍仁村里但凡长的好看点的姑娘,都有被这位张家公子从言语中调戏过。 直到,这位张家小子在首次尝试通过肢体接触调戏某家姑娘时,被女混子揍得三天三夜下不了床,好不容易能下地走路了还贼心不死,欲再次找人家姑娘麻烦时,又被女混子揍得五天五夜下不了床。 张家小子他爹自然是将动手打人的乐少言告官了,秦夫人当然也给了女混子应有的惩处,第一次是关禁闭关了三天三夜,第二次是关禁闭关了五天五夜。 至于第三次,没有第三次,那张家小子从此再也不敢在女混子面前造次了,毕竟,用自己后半辈子下不了床只换关那女混子后半辈子不仅不痛不痒还有吃有喝的禁闭实在是亏本买卖! 虽然穆清同样看不惯那张家小子的作风,可这人终归也只是嘴上说了两句,并没有真的动手动脚,乐少言若是不由分说就要在大街上打人,就已经算是师出无名,属实理亏,之后如果这人秋后算账要纠缠此事,这女混子定然不占理,怕是会吃亏。 因此,穆清及时抬手拦住了乐少言的拳头,并朝她摇了摇头。 “穆少坊主宅心仁厚,今天就饶了你,赶紧滚。” 乐少言并没有追根究底问穆清原因,只是按穆清的意思照办,极其不爽地松开了那张家小子,像赶蚊子一样不耐烦地挥手驱赶着被扔地上的那人。 “你……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也不知是不是穆清的阻拦给了这张家小子足够的底气,平时怕到只敢躲着这女混子绕路走的人,今天居然敢当众和乐少言叫板,“你自己就是一个贪财好色之徒,不过是成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废物一个,连花都买不起的穷光蛋,就你这副德行也配站在穆姑娘身边?!我呸!我看你就是……” “张公子。” 这一次开口的,倒是先前一直沉默不言的穆清。 不等那张家小子带着那一脸殷勤笑容回应,穆清之后礼貌有加的一番话,却是令得坐在地上的张家小子寒毛直立,背脊泛起阵阵寒凉:“公子既然长了张嘴,就应该好好珍惜才是,莫要等到哪日没法开口说话了,再追悔莫及,还望公子日后,谨言慎行。” 显然是没想到穆清会突然站出来维护自己,乐少言还有些惊讶,但更多的还是在心中默默感慨,这位穆少坊主皮笑肉不笑于无形之中唬人的本领真是越发熟练了,当然,即便如此,依旧不妨碍女混子觉得那张家小子现在的怂样很可笑,悄悄偷笑的女混子,全然忘了自己也曾被穆清坑骗过。 穆清看乐少言被人挤兑还乐得笑开了花,一记眼刀直接狠狠地刮了女混子一眼,把那心领神会的女混子吓得立即合拢了嘴,穆清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拂了拂袖向着大街上走去,乐少言见状也快步跟了上去,路过那张家小子身边时还不忘洋洋得意的朝他扮了个鬼脸。 虽然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这么看不惯乐少言总跟那张家小子互动,但穆清并未多想,只当自己是不想这女混子跟这种纨绔子弟厮混。 于是,这还没上走两步,穆清又停了下来,回头望向乐少言催促:“快跟上,别磨蹭。” “好嘞穆姐姐,来咯!”乐少言连忙回应了一声,嬉笑着脸小跑跟了上去。 乐少言本来想先带穆清去饭馆,不过走前在无意中看了一眼撒在地上散了一地的捧花,又回想起刚才张家小子的一番话,女混子心头一动,灵光乍现,忽地牵起了穆清的手,临时决定改了主意。 “不就是花么?那姓张的那点实在是太小儿科了,才配不上我们穆少坊主呢!女混子我啊,有比那好上千万倍的花!” 穆清作为医师,原本与人有肢体接触应当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可突然被乐少言这么一牵手,穆清竟然感到心头涌现出些许莫名的意味,与其说是不自在,倒不如说更像是难为情,这般异样的感觉,甚至令穆清直接僵在了原地,一时之间忘了有下一步动作。 “穆姐姐跟我来,我带你去看花!那是我最喜欢去的地方,包你满意!” 听完乐少言的这番话,穆清忽然就好像没有先前那么在意相握的两手了,任由着身前乐少言紧牵着手,带着自己穿梭在来往人群之中。 穆清并不否认自己的内心,她的确很想看看,乐少言最喜欢去的地方。 或许,更贴切的说法应该是,穆清想要再有更多些了解,有关乐少言的所有,毕竟,说好的要重新认识乐少言,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第36章 都吃少坊主的了还有什么好挑的 这家饭馆坐落于伍仁村中部最繁华的街道边,同时也是乐少言和穆清在伍仁村里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当时的二人还只是遥遥相望并未相认,怎么都不会想到如今会共坐一桌谈笑风生。 不知是因为地理位置优越还是过节的缘故,饭馆生意格外的好,店里的几个小二忙前忙后招呼着进进出出的吃客们,会来这家饭馆吃饭的大多是成双成对或者几个人一起结伴而行,各自有说有笑,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到在这个不起眼的窗边角落里,正上演着狼吞虎咽和细嚼慢咽两种鲜明的对比。 “都说了咱们可以不急着吃饭的。” 乐少言眼巴巴地盯着桌上酒菜,说笑之际,已然麻溜的往嘴里塞下一块肉,囫囵吞下后,才继续道,“吃饭哪能比带少坊主赏花更重要,穆姐姐你说是吧?” 早见惯了乐少言没脸没皮的样子,穆清现下已经可以面不改色的回应这女混子,拿起纸巾优雅地擦拭着嘴角,呛人的时候连眼皮都不带抬一下:“你觉不觉得,你手上的鸡腿和碗里堆成山的牛肉片,比你的话更有说服力?” 本就只是玩笑话,因此穆清不留情面地戳破事实,不仅没有令乐少言感到尴尬,相反,女混子似乎是乐在其中,挂着满面笑容替穆清杯中倒满茶水,穆清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会抗拒乐少言这副没心没肺的乐呵模样,欣然接过水杯小抿一口细细品尝起来。 趁乐少言给自己夹菜之际,穆清不露声色地抬眼看了一眼面前兴致勃勃的女混子,也不知是不是被对方愉悦的心情所感染,穆清竟也起了开玩笑的心思,眸中含笑,饶有兴趣地调侃道:“吃饭是不着急,就是不知是谁刚才没走两步,肚子就开始咕咕叫的?” 饿肚子肚子会叫这不是人之常情嘛?对于这种程度的打趣,乐少言还是可以做到不为所动的。 谁知紧接着,穆清竟然依葫芦画瓢,一板一眼地说出了那几个女混子向来自诩是至理名言的金句:“据我所知,伍仁村的女混子可是个很有原则的混子,还真别说,那些无一不和吃饭挂钩原则可有意思了,什么‘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啦,什么‘士可杀不可辱,饭碗岂能被抢’啊,还有什么,什么‘头可断血可流三餐不能断’……” 手中握筷夹肉的动作一滞,乐少言难得面露窘色,连忙捂嘴干咳两声化解尴尬,阻止穆清继续说下去:“咳…咳咳…别,别说了…我承认是我想吃饭还不行嘛?真是的,穆姐姐你这消息网也太灵通了点吧?这些小私事都能给你打听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恋我呢!”话到最后,穆清喝茶的动作忽地顿了顿,但也并未说什么。 再看那乐少言,女混子眼下可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一心一意只惦记着放在穆清面前不远处的酒壶,方才特地给穆清端上热茶,也是为了能让穆清能将注意力集中在品茶上从而不会想起那个酒壶的存在。 “真是想不明白啊,明明以前女混子我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从来没觉得丢人。” 乐少言继续说着,尝试通过对话持续吸引穆清的注意,同时女混子那只不安分的小手已经从桌子边缘悄悄地攀上桌沿,试图用手指勾住酒壶的壶柄,而嘴上却仍在那叭叭,“也不知道为什么被穆姐姐你复述出来时,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别扭?” 穆清不知何时放下手中茶杯。 “自然是因为那胡说八道之人,做,贼,心,虚。” 随着话音落下,穆清已然双指相并扣住了乐少言的手腕。 “来之前你可是口口声声答应过我有伤在身绝不沾酒的,别忘了吃这顿饭的是有条件的。” 语毕,穆清毫不留情地拿起酒壶,将其置换到了一个女混子不起身就够不着的地方,随后若无其事地拿起茶杯继续细品起来。 “可恶啊,明明差一点就能到手了,真过分。” 乐少言小声嘟囔着,不过转眼之间,脸上不满的神情立马又恢复如初,转而笑道:“说起这顿饭,还是要谢谢我们穆姐姐,不愧是少坊主大人,真是财也大度量更大,居然请女混子我在这家下馆子,女混子我就不跟穆姐姐客气了,多谢多谢。” “哦?不用客气,毕竟…” 话到此处忽然顿住,穆清再次放下手中茶杯,抬首望向乐少言,噙着夹有几分狡黠意味的和善微笑,给女混子看的一愣,心头直道不妙,果不其然,紧接着,便听穆清继续笑道,“请客归请客,可我没说要帮你出钱啊~” 当然,很快,穆清就后悔跟乐少言开这种玩笑了。 天知道这女混子坑蒙拐骗这么些年,居然还会对这种骗局小把戏当了真?! 要不是穆清眼疾手快,那会儿还真差点没扯住对面这个以极快反应速度第一时间翻窗欲逃的乐少言。 吃饱喝足后,乐少言跟在穆清身后下了楼来到柜台,原本女混子是无意关注结账这些细节的,奈何穆清拿出的那鼓鼓囊囊地钱袋子实在是太显眼了!袋子里银钱铜板相互碰撞发出的叮当响,给女混子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穆姐姐手头…竟然这么宽裕?!” 乐少言心头那叫一个悔不当初啊,早些时候直接跟穆清示好不就行了,现在看来,先前那个一而再再而三反复撇清关系的自己真是不识抬举呐! “哦?你说这个啊?”穆清自然也是察觉到了乐少言闪闪发亮的双眼,唇角微扬,特地在女混子面前颠了颠手上的钱袋,“怎么,羡慕?” 乐少言疯狂点头。 “小女子行医数年,救治的患者中也有不少富户,若是要说我的私人财产,可远不止这些,这里头的,顶多算个平时的零用钱。” 穆清有心的透露,果然勾起了乐少言的兴趣,见这女混子已经起了心思,穆清又故意点到为止,不再多说什么,此举还真令乐少言更加在意。 见这招有效果,穆清便在心中默默记下,同时又觉有些好笑,这女混子那股执拗劲确实让人挺难搞,可从某些物质方面来看,还真是意外的好拿捏。 第37章 女混子这是心动了吧 二人出了饭馆,在乐少言一路上有说有笑的领路下,穆清竟也不觉这段路程枯燥,不知不觉便到达了目的地。 然而,令穆清没想到的是,乐少言所说的最喜欢的地方,居然会是县令府?!有那么一瞬间,穆清差点要以为这女混子是在戏耍自己。 乐少言像是看出了穆清的疑惑,笑道:“放心,女混子我人虽然混了点,可在美人面前,好歹也是个实诚人,是绝不会不会戏弄穆姐姐的。” “这里是县令府的后院墙,墙的那边是花园,秦夫人一般不会特地安排人驻守这里,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唯一的入口就是那扇后门,但是常年上锁不让外人进,所以,若是穆姐姐不善轻功的话,恐怕是要…” “要如何?” “抱歉哦,可能要委屈一下穆姐姐啦!” 乐少言嘴上说着道歉的话,实则那语气不带一点愧疚,尽是得逞般的快意。 不等穆清反应过来,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竟然被乐少言横抱在怀中,霎时,穆清的脸庞上迅速染上了一片绯红,甚至直接蔓延到了耳根。 何时被人如此过挑弄,更何况这人性情轻佻,还总是一副登徒浪子的模样。 穆清顿时恼羞成怒,刚欲开口让乐少言放下自己,就见乐少言抬头仰望着高高的墙头,脸上洋溢着那久违的自信笑容,脚尖轻点,连带着怀中穆清,身体轻盈地跃上了高墙,最后稳稳地站立在高处。 半空中,穆清下意识揽住了乐少言的脖颈,紧贴在其身前,近的仿佛能听到那不断加速的心跳,就是不知这活跃的心跳究竟是谁的。 不管性格再怎么变化,这家伙果然还是和从前那样很喜欢习武,不然又怎会有现在这般神采飞扬的样子…… 穆清甚至都快要让心生出一种错觉,当年那位意气风发的少女,此时此刻,犹在身侧。 “穆姐姐,快看!” 穆清顺着乐少言所指方向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绚丽夺目的花海。 空气中散着幽幽清香,沁人心肺,眼前是各式各样的花朵错杂交汇在一起,自由恣意的生长与绽放,五彩缤纷,如梦似幻。 立于高处俯瞰眺望,能将眼前此情此景尽收眼底,令人仿佛置身人世之外,惹人沉醉其中久久无法回神。 “美景当前,更有美人相伴,实在是人生一大美事,快哉,快哉~!” 穆清欣赏着景色,看得出神,都快忘了自己还在乐少言怀中,直到听到女混子感慨时的笑声,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这颇为尴尬的处境,瞬间又一次羞红了脸,连忙招呼乐少言让她把自己放下。 乐少言倒是落落大方,好似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神态自若地放下穆清后,还贴心地扶了一把帮助她在落地后站稳脚跟。 二人并肩站在墙头,乐少言转过头看向穆清,本想问穆清对送的这花满不满意,可当看到穆清扬着唇角,眼中尽是止不住的欣喜时,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原来小姑娘收到花是真的会很高兴?” 乐少言只是出于好奇发问,哪曾想穆清竟是误会了话中的意思,当然,也可能是故意调侃这女混子,直言反问道:“听你这话的意思,你还送过别的什么东西哄其他小姑娘高兴?” 听到穆清这好似吃味般的质问发言,乐少言哑然失笑,连忙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只是以前听说过这种说法,单纯惊讶而已。” 这下换穆清不理解了:“为何要惊讶?你不也是小姑娘。” 乐少言耸着肩摊了摊双手,无奈笑笑:“可你看我对花并没有什么兴趣,不是么?” 穆清略显猜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乐少言一番,似是还想反驳什么,可最终也只是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并未再多说什么。 俩人一起在高墙上坐下,清凉的微风拂过面庞,给人带来一阵舒畅的快意,风中繁花簇锦,摇曳生姿,看得这赏花之人顿觉心旷神怡,就连心中的烦恼与忧愁,也好像在此刻随风飘散。 享受着成片花海带来的视觉美感,穆清的思绪也跟着开始飘忽游走起来,回忆起自从来了伍仁村后与乐少言再度相遇认识,再到被这女混子识破了旧友的这重身份,穆清忽然有些好奇,乐少言一直以来对自己的信任,究竟是建立在所谓喜好美色上,还是因为昔日旧情,又或是会因为别的什么? 这样想着,穆清兀自问道:“为什么,不管是下山时,我没理由的跟你置气,还是刚才遇到那位张公子时,我没理由地阻止你继续动手,明明怎么看都是我的原因,可你对于这些,总是不会多问?” “当然是因为我会无条件信任美人姐姐!更何况穆姐姐还那么有钱,我巴不得同你多套点近乎,又怎么舍得怀疑你?” 乐少言伸着懒腰,随意笑着答道,再转头一看,却见穆清脸黑了一大半,女混子哪还敢继续插科打诨,连忙改口道:“别气别气,开玩笑的~我会信穆姐姐,当然是因为我知道,穆姐姐不仅医术高超,还是个心地善良的大好人,更何况,穆姐姐你自己不也总说,是为了我而来,所以穆姐姐自己不说的我也没必要多问啦,反正不会害我。” 这话倒不假,乐少言一直很信任穆清身为医者的职业操守,早在四年前二人初识,那时乐少言还不知道穆清有“少坊主”身份,便已经从穆清口中得知,之所以学医不为别的,只为救人,提升医术便能帮助更多人,所以,努力成为一名优秀的医师,这是当时穆清最大的心愿。 而后,穆清来了伍仁村,虽说或许是为了找乐少言,但也有在出力帮村民解决各种因为瘴气环境带来的疑难杂症,还有帮沈夫子等人想办法解决一些留有已久难以根治的旧疾,即便女混子成天不干正事只爱在村子里闲逛,也无所谓别人的事,但依旧有看在眼里。 一个想成为行侠仗义打抱不平的大侠,一个想成为救死扶伤济世助人的医师,这么想想,从某种方面来看,曾经有着这种理想的那两位少女,也算是志同道合吧? 对此,乐少言很高兴,至少,穆清从未改变。 兴许是因为已经看过很多次了,乐少言本身对这片花海的兴趣不大,只趁着身侧穆清赏花之际,架在膝盖上的单手撑着小脸,歪着脑袋侧头看着穆清的笑颜,乐少言很乐意看到穆清能够露出喜悦的笑容,将穆清神情中的欣喜尽收眼底,乐少言眸中的笑意也随之加深了几分。 其实乐少言一直不是很能想明白。 自打和穆清接触多起来后,怎地总会不自觉的为穆清的笑颜所吸引,一旦靠的太近有时甚至还容易弄得自己脸红心跳。 原本乐少言只当自己是太好美色了,可,明明即便是爱好欣赏那惊艳绝伦的美貌,也不至于沉沦到现在这般挪不开眼的地步才是。 霎时风起,清风徐来,扬起缕缕青丝,穆清将随风散下的发丝撩至耳后,突然侧头望向乐少言,顷刻,两道目光就这样毫无征兆地交织在了一起。 “谢谢你的花,我很喜欢。” 穆清颔首一笑后,便默然侧回头去。 有美人兮,顾盼生姿,浅笑盈盈,犹如清风,宛若繁花,此二者却仿若无可与之媲美。 一颦一笑,即是一瞬,依旧在那观者眼中,为此生留下了一道不可磨灭的色彩痕迹,渐渐的,化成一念终身难忘的永恒。 刹那间,心跳像是漏了一拍。 正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乐少言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有些能想明白了。 第38章 约会还在持续进行中 直至黄昏将至,夕阳余晖隐隐浮现,乐少言和穆清这才回到熙熙攘攘的闹市街道中来。 华灯初上,灯火阑珊,傍晚的街道似乎要比白日更为热闹,在外劳作一天的村民们都已收工,纷纷陪伴着各自的家人出门享受街道上繁华热闹的节日氛围,街道两边的小摊小贩花样百出,繁多的样式看得人是眼花缭乱。 即便有些应接不暇,可乐少言还是倔强着带穆清东看看西望望,偶尔遇到人流汇聚之时甚至还需要及时拉住穆清才能避免在人群中走散,好在穆清倒也不抵触,就这样任由乐少言牵着走,女混子新奇什么,她便跟着看什么。 路过一个卖花灯的小摊时,乐少言被那琳琅满目的别样花灯们吸引住了目光,上前询问了一番价格后,便开始和摊贩你一言我一语讨价还价起来。 “老板,你我好歹也是熟的不能再熟的街坊邻居了,就便宜点嘛!我多买几个还不成?” “换其他人老熟人我可能还给点情面,但是你女混子不行。我可没忘,你上次还骗走我一盏灯呢!说什么老田家小丫头病危只想要盏花灯,结果……哼!这次我绝对不给了。” “嘿,我说老板你这就不厚道了啊,一码归一码,新账怎么能连着旧账一起算呢!咱们做人要讲究一个公平公正是吧,区别对待是不好的。” 穆清看着乐少言滔滔不绝,本想说若是喜欢的话,其实不必在乎那点银两,自己可以直接送她。 谁知穆清的出面,还不曾出声,反倒是先引起了摊贩的注意:“欸?这位素衣姑娘看着眼生,不像本村人,莫非是近日刚来的穆少坊主?!穆少坊主可是救苦救难的世间活菩萨,解决了我们村子里不少的疑难杂症,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不用客气!” 穆清开口道了一声谢后,再次转头看向乐少言,刚欲询问女混子的需求,就见乐少言摩挲着下颚像是在思索什么。 “老板说得对,穆少坊主有恩于伍仁村,我等作为村民于穆少坊主的事上的确不应斤斤计较,贪小便宜是不妥的,既然花灯是要买来送穆少坊主的,那理应原价购买才是。” 要不是看到了乐少言嘴角悄然扬起的偷笑,穆清差点就要和那摊贩一样,信了女混子这看似义正言辞的一番鬼话。 摊贩哪知乐少言藏着的那点心思,就这样在毫不知情的状态下中了女混子的诡计:“瞧你女混子这话说的,说的反倒是我不知趣了!送穆少坊主的东西,怎么能原价售卖,让我拱手相送都不为过!来,随便挑!” “既然老板都这么说了,那女混子我就……” 眼见摊贩正中下怀,乐少言得逞的笑了笑,搓着小手欲上前挑选花灯时,肩膀忽地被人按住,转头一看,只见穆清正看着自己,摇了摇头:“小本生意,摊主也不容易,不得胡闹。” 乐少言顿时蔫了半截,无奈地耸了耸肩,恹恹地说道:“好呗,既然是穆姐姐的意思,女混子我照做就是。” “真是…不坑蒙拐骗贪点小便宜就心痒痒?”穆清看似嫌弃,语气中却未有责备之意,语罢,顿了顿,又问道,“看上了哪盏?” 乐少言心思向来机敏,自然明白穆清问这话的意思,便没有直言回答,而是反问:“穆姐姐喜欢什么样式的花灯?” 穆清才见识过乐少言囊中羞涩的样子,因而不疑有他,淡然回道:“我?都可以。” “那…就送穆姐姐这盏莲花灯好了!” 乐少言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跟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掏出了一个小巧又精致的莲花提灯放在穆清手中,随即灿烂一笑:“莲子清如水,和穆姐姐很是般配哟~” 花灯璀璨,映着那小脸上绽放的绚烂笑容,一时之间,穆清竟有些分不清究竟是哪个更加惊艳。 乐少言看穆清愣神,还以为穆清仍在担心刚才的事,咧了咧嘴,开口笑道:“穆姐姐放心收下吧,我付过钱啦!” 穆清转头看向一旁的摊贩,见摊贩如同看戏一样,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朝自己点了点头,顿时明白这是乐少言为了制造惊喜效果,故意联合摊贩演给自己一出戏。 “小滑头,原来你要骗坑蒙拐骗的人是我啊!”穆清不免失笑,也不知这女混子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勾搭上摊贩的,提着那莲花灯往乐少言的小脑瓜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再有下次,饶不了你。” 乐少言当然不怕穆清会因此真的怪罪下来,毕竟,明眼可见,穆清说归说,也只是嗔怪,眉眼间的笑意早就出卖了内心的欢喜,至于手中握着的莲花灯,可更是一点儿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这分明是喜欢得很呐~ “对了,方才摊主说的田家小丫头病危的这事,是真的假的,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二人继续逛着街道,穆清忽然提起了先前摊贩所言之事,这事看起来可不像是乐少言和摊贩编排捏造的玩笑戏码。 乐少言闻言笑了笑:“穆姐姐居然还惦记着这事,真是医者仁心。说来这事呀,确实是真的,不过……” “女混子姐姐!” 不等乐少言说完,便只听到一道稚嫩的孩童声音穿过人群从不远处传来。 “哟,这不就巧了,说什么来什么。” 顺着乐少言的目光看去,穆清就见一个看着像是八岁左右的小女孩跌跌撞撞的朝乐少言跑了过来,一个猛扑直接扑进了乐少言怀里,乐少言也未介意,直接将人抱起。 “来,田丫头,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风菱坊的少坊主姐姐,她医术可高明了,有她在,你就再也不用怕生病啦!” 乐少言将小田抱到穆清面前,向小田笑着介绍着穆清,小田也很懂事,一点也不怕生,听完之后乐呵呵地笑着向穆清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穆清笑着点了点头以示回应,关切地询问道:“小田是身体不舒服吗?” 小田摇了摇头,笑道:“少坊主姐姐放心,小田以前是很不舒服,但是都给女混子姐姐带回来的药治好啦!” 第39章 别想了,就是心动了 原来,半年前小田染了重症,风菱坊差了一味至关重要的药材,这药材本就稀罕,并且需要进绝迹林的雾瘴之中才能采集,对于常人而言,那瘴气吸入体内若无法及时化解,轻则给身体留下旧疾重则丧命,因此即便是风菱坊,也只会在雾瘴较淡的固有时节深入林中采摘,若是用完了便只能干等下一次采摘时节。 那会儿恰逢林中雾瘴最浓郁的时候,常人根本不敢轻易踏入绝迹林,小田的父母双方都是再朴实不过的务农,根本无法花重金请到人愿意冒险进林中采药。 伍仁村的女混子乐少言得知这事后,便以在田家白吃白喝免费住上三个月作为交换条件,只身一人踏入绝迹林帮小田采摘到了药材。 仅仅靠多添一双筷子的事就把女儿的命救了回来,小田的父母自然是非常感激乐少言的,甚至想请女混子从此以后在家中常住,光是想到能一直混吃混喝,乐少言本人对此当然是很乐意的,只可惜秦夫人听说了此事后,在三个月时间刚满,便连人带筷一起把乐少言带去了县令府,以不经报备擅闯绝迹林违背村规为由又关了女混子一个月禁闭以儆效尤,并且此后还不允许小田家父母再提这事防止村中有其他人效仿干这种危险的事。 二人挥手道别小田后,继续顺着街道走着,一路上,乐少言瞧穆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却又一言不发,显然是心中有事,于是主动开口问了一声。 穆清也未藏着心思,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明明你的内心本意只是想助人为乐,最后反被秦夫人借题发挥,你,不气么?” “欸~穆姐姐,这个本意你可就猜错了,女混子我啊,不过是想找个可以供我白吃白喝的冤大头而已。”乐少言不仅没有回答问题,甚至可以说是否认了这个问题。 穆清也不恼,继而又问道:“既然伍仁村中条条框框的约束这么多,那你可曾有想过…出村?” 听这话意思,乐少言差点要误以为穆清是想挑拨离间来着,但转念一想挑拨自己这个女混子和秦夫人的关系对她穆少坊主又没啥好处,而且穆清也并非没有格局的小人,所以乐少言很快又在心中否决了这个猜想,现在听到穆清这么问,总算是明白穆清突然这么说了。 “穆姐姐的意思是……” “我兴许…能猜到一点你想要什么,想必,若是要达成你这心中所愿,恐怕是要先离开伍仁村才能做到吧?” “原来如此……” 考虑到穆清有如实相告,乐少言便也没有隐瞒,直言说道,“实不相瞒,我已经向秦夫人讨到了‘武会’名额。” “‘武会’?”穆清总觉得先前有在哪听到过这个词,不过这一下子反倒是想不起来了。 “是的,伍仁村有规定,凡是伍仁村村民,唯有在‘武会’拔得头筹者,得到一村之长秦夫人的许可,方可出村。” 经乐少言这么一介绍,穆清总算想起来这是什么。 既然乐少言已经有所准备,穆清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在心中将此事记下。 二人漫步闲逛了不知多久,夜色渐深,乐少言提出要送穆清回风菱坊歇息,走至半路,穆清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将手中莲花提灯递给身侧的乐少言后,穆清同女混子嘱咐道:“劳请在这里稍等我片刻。” “好。”乐少言虽不知穆清要做什么,但依旧乖巧地点了点头。 得到乐少言的回应后,穆清径直走向了街道一处拐角的商铺之中,穆清不说,乐少言也不会多问,只当穆清是有什么私事要办,再加之街道上人来人往着实有些阻扰了视线,女混子也就没有多注意穆清的去向。 不稍片刻,穆清从店中往回走来,远远看去,可以看到穆清双手负于背后,那并不像穆清寻常的步行姿势,若是乐少言抬头看上一眼,指不定就能察觉出什么,不过,眼下女混子正沉浸式把玩着手里那盏莲花提灯,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甚至都没能及时发现穆清有在故意放慢步伐悄悄走近。 “乐少言。” 伴随着素白的裙袂浮现在眼前,耳边恰好传来近在咫尺的轻笑呼唤,乐少言下意识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却并非心中所念及的那张面孔。 那是一捧鲜艳夺目的向日葵,赫然出现在了乐少言的眼前,出其不意,令乐少言防不胜防,宛若那送花之人,总在不经意间出人意料地闯入乐少言的生活,又在不知不觉中,早在不知何时,悄然破开了乐少言的心扉。 “这就叫,礼尚往来~如何,喜欢吗?” 对于穆清突如其来的惊喜礼物,乐少言当即怔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只是呆呆地望着眼前之人,一时竟是忘了礼节,既没有回应穆清的话,亦没有立即从穆清手中接过那捧花。 “对花没有兴趣么…?”穆清故作为难的模样,看了看手中无处安放的向日葵,那神情似乎还带点小委屈在其中,就好像是乐少言不搭不理的态度给她一番心意泼了冷水似的。 乐少言这才后知后觉,缓缓回神,连忙抬手欲接过向日葵,谁知刚抬起来的两只手还未往前伸去,穆清便直接将一整捧向日葵强行塞进了乐少言怀中。 恍惚间,猝不及防被塞了个满怀,乐少言登时有些不知所措,穆清见状,不禁莞尔,自是不会放过这个好时机,抬起双手,狠狠地揉了揉乐少言两片柔软的脸颊,眼波流转,笑靥如花,直叫眼前那人看得是如痴如醉: “依我看,小姑娘收到花时,明明很高兴呀~” 一瞬间,乐少言几乎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一直以来脑中任由理性牵动着的那根弦,从此刻起,被狠狠地拨动了。 那一夜,从来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早已习惯了与大自然相伴入梦,无论在何等恶劣环境下都能倒头就睡的女混子,彻夜无眠。 第40章 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伍仁村的清晨一如既往宁静祥和,唯一不同于往常的是,村西破庙里的女混子乐少言起了个大早,特地绕开了城南包子阿公在的那条路,空着肚子来到了县令府中,然后,以有事要告知秦夫人为由,在县令府蹭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秦夫人处理完村中事宜回到房里时,乐少言刚好吃完桌上的餐点,见秦夫人来了,连忙帮着秦夫人招呼下人再把秦夫人的那份早餐也端进来,对于女混子的“热心肠”的举动,秦夫人像是早就司空见惯一样,也没有出言拒绝,就这样由着乐少言去了。 待到侍女将热腾腾的早点端进门后,乐少言匆匆上前,笑着接过盘子,端至秦夫人面前,不仅贴心地摆盘后,还在碗中放好勺子,给秦夫人递上筷子,女混子那殷勤模样,就差没直接把吃的喂秦夫人嘴里了。 “直说吧,女混子今儿个大驾光临,是又想在老身这讨要什么好处?”秦夫人均速搅着碗中的热豆浆,看都不带看一眼乐少言的。 给秦夫人一语道破来意,乐少言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下意识抬手刮了刮鼻尖,悻悻地笑道:“知女混子我者秦夫人也,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秦夫人啊,其实…我想…借那柄剑一用…” 秦夫人手上动作一滞,抬眼扫视了一眼乐少言,又垂下眸子盯着豆浆继续搅拌起来:“怎么?怕输?伍仁村的女混子不是向来对自己的拳脚功夫自信的很吗?还用得着兵器?怕是太谦虚了点吧?” 对于秦夫人阴阳怪气般的嘲讽,乐少言并未生气,只是无奈一笑:“昨天去后山看望师父的时候,被人射了暗箭……” “你又搞出伤了?!”秦夫人猛地惊呼一声,掌心朝下径直拍在了桌面上,直震得桌上的餐盘在桌上跳了跳,而那巨大动响也是吓得乐少言下意识一哆嗦。 “没没没…您老人家先别激动,听我说完呀!”乐少言心中既是感动,又是哭笑不得,忙将手搭在秦夫人放于桌面的手背上,想要稳住秦夫人的情绪,“我识破了那人的偷袭,还得知了那人的身份,如若没有猜错,想必应该是那风菱坊总坊开始有所行动了。” “……此次武会,怕是不得安宁……” 秦夫人长叹一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再次看向乐少言时,眼中多了一丝莫名的意味,问道,“那位穆少坊主的意思是?” “此事与穆姐姐无关。” 乐少言没有丝毫迟疑,话语几乎是脱口而出。 见乐少言眼神里的坚定不移,秦夫人不禁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如此笃定,这才重逢了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就…这么信任你的穆姐姐?” 乐少言如何不知秦夫人是在调侃什么,但自己那点心事是绝不能让秦夫人知道的,毕竟,外人看不出来,乐少言可是知道的,因为师父和《万奇卷》的缘故,秦夫人可从未放下过对那位风菱坊少坊主的戒备,若是让秦夫人知晓自己有意和穆清走近,那出村之事绝对无望。 于是,乐少言立马想了个理由反驳道:“当时那支暗箭离穆姐姐也很近,一个不慎极有可能会伤到这位穆少坊主,这足以说明,他们不是一路人。” “你怎么就能肯定不是合伙设下的苦肉计呢?”秦夫人笑着反问。 “这是我在路边地摊小贩那儿淘来的话本子,当时不小心被穆姐姐发现了,并被误以为是《万奇卷》,那会儿我其实是在装睡,为的就是想看看穆姐姐会如何做。” 乐少言拿出一直放在衣衫下边的书籍,将先前在山上祭拜师父时所发生的事一一讲述给了秦夫人听,秦夫人听完后,忍不住笑着咂咂嘴:“啧啧,你的穆姐姐若是知道你藏有这么重的心机,你猜她会怎么想你?” “咳咳,这不是,兵不厌诈嘛?更何况……” 乐少言话说到一半,忽然戛然而止,显然是故意吊人胃口,转眼间,女混子露出一脸欠揍的坏笑,秦夫人见状心道不妙,猜想这女混子怕是又要开始插科打诨,没个正经了。 果不其然,紧接着,秦夫人就见乐少言单手置于胸前,有声有色,即兴上演起了一段自我陶醉的浮夸戏码:“更何况,秦夫人你看呐,如果咱们换个角度思考,咱们的穆少坊主心地善良不说,不仅人美,关键是,还,多,金!给咱们花起钱来那叫一个爽快大方,这么大度的一位美人儿,怎么能是咱们的对头呢,您说是吧?” “……” 经乐少言这么戏言一番,秦夫人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满脸写着“无语”二字。 原本还以为乐少言定然是为美色诱惑,不曾想,这其中女混子居然还有被钱财收买?! 丢人!简直不忍直视!根本没眼看! “行了,你可以走了。” 秦夫人自觉一大把年纪了更应该惜命才是,因此现在是一点都见不得乐少言这副泼皮无赖的混子德行,甚至阖上了眼,只怕再多看一眼,自己这年过半百的岁数就该遭不住了。 “那,刚才所说的借剑……?” 不等乐少言试探性问完,秦夫人已经是一脚连踹带踢,把女混子撵了出去。 * 县令府那边是一片祥和,风菱坊这儿,可就没那么清静了。 一大清早,穆清便收到下属来报,说是总坊的人到了,并且有要事需要与少坊主商讨。 其实早在昨日那人用风菱坊的制箭刺杀乐少言时,穆清便已知晓定然是总坊的人到了伍仁村。 毕竟,这座风菱坊的伍仁村分坊里,除了那窝藏私心的王二管事以外,想必也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乐少言身上的秘密,更没有那胆子在那位神秘莫测的秦大将军的眼皮底下闹事。 只是,穆清显然低估了总坊对《万奇卷》的重视程度,万万没想到,这一次总坊竟然一次性将那位夏总管的四大暗卫长尽数派出,四人竟然同时来到了伍仁村与她这位少坊主会面。 第41章 处处不提女混子,处处不离女混子 风菱坊虽然是医坊,但作为江湖一大民间势力,还是得有足够自保的力量才能立足,而其中最出名的,莫过于战力最出名的四大暗卫长。 此四人是由夏总坊从众多具有武学天赋的少男少女中千挑万选出来的,后经过精心栽培,除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坊主以外,这四人只会遵从夏总坊的命令,强大的实力加上足够的忠心,使之成为了风菱坊一把上好的利刃,或者应该说是,独属于那位夏总坊的利刃。 穆清依稀记得,上一次能让这四位武学高手倾巢出动的时候,还是在四年前,当时,风菱坊那位坊主大人失踪之前,遇到强敌无法解围脱身需要支援,夏总管收到求救信息后,立即下令将这四人全部派出,成功助坊主化解危机。 这四人被江湖称之为“风菱四毒”,至于其武功到底有多高深莫测,穆清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江湖传言是这么形容他们四人的: 聚似断喉刃 散如索命钩 蛇蝎蛛蚁,四位一体 断喉索命,如影随形 由此可见,“风菱四毒”的称号着实是令人闻风丧胆,虽然传言是有夸张的成分在里面,但这四人在江湖实战之中确确实实有过不少在一瞬间取人性命的恐怖战绩。 想到这里,穆清不经开始有些担忧,总坊让四毒来本就是为了夺回《万奇卷》,而《万奇卷》又在乐少言身上,如果让这四毒纠缠上乐少言,且不说其本就有伤在身,光凭这女混子那毫无路数的拳脚功夫,对付青鸩一人尚可一战,但若是对上这几个草菅人命的杀手刺客真的能活的下来吗? 不行,绝对不能让乐少言正面对上这四人,一定有什么可以从中周旋的办法,就算无法阻止两方开打,也要想办法为那女混子留条后路才行…… “少坊主,属下四人奉总管之命,前来伍仁村打探《万奇卷》的下落,不知少坊主有无异议?” 议会大厅内,四毒领首的银蛇向穆清如实讲明了他们四人的来意,至于询问穆清的意见,穆清深知,这只是一个形式罢了,毕竟,虽然外人有所不知,可穆清自己心里是清楚的很,在那位掌管风菱坊实权的夏总管面前,这所谓“少坊主”的身份,如同虚设。 所以穆清不打算跟这几位只会效忠那位夏总管一人的四毒浪费口舌,直言询问道:“你们的计划是什么?我该如何配合你们?” 四毒相互对视一眼后,当即确认了穆清没有很乐意要参与其中的意思,于是银蛇便道:“有属下四人在,自然不需要少坊主亲自动手,少坊主什么都不用做,只需按兵不动,由我们行动就好。” 穆清并没有立即拒绝或是同意银蛇的提议,望着四人思忖良久,忽然主动开了口:“你们执行任务的行事作风,我还在总坊时就有所耳闻,对于你们心中的算计,我也能猜出个一二。不过,你们也知我来伍仁村一月有余,虽然说不上多了解,可和你们的目标人物接触也有小半月了,在我看来,你们寻常用的那些伎俩放在她身上,或许,会失败……” “那…不知少坊主的意思是…?”银蛇听出了穆清的言外之意,清楚这位少坊主是心中另有打算,于是也很识趣的接了话。 穆清面带微笑,语气不疾不徐,底气十足,仿佛胜券在握一般:“不如这样,对你们的计划,我不做多问,只不过,若是你们的计划失败了,那你们必须按我接下来所说的去做,只有留足后路,才能保证绝对的万无一失……” * “报!县令大人,风菱坊总坊四大暗卫请见。” “风菱四毒?让他们进来吧。” 一时之间,县令府内的气氛立马变得紧张起来。 秦夫人坐于大厅主位,身侧靠墙的支架上放着一柄锋芒锐利的红缨枪,风菱坊四毒并排立于大厅中央,腰间分别配挂着各自的兵器,身为少坊主的穆清却是站在四人后方静静观望着僵持对峙的现状。 在场众人皆是心知肚明,两方表面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早已是剑拔弩张。 秦夫人拄着那根木制手杖,身板笔挺地坐在椅子上,神情庄严,不怒自威。 风菱坊总坊这四位暗卫长面对这位德高望重的秦夫人,虽有几分忌惮在眼中,倒也镇定,不卑不亢。 “风菱坊伍仁村分坊新任管事王二失踪在绝迹林,不知秦夫人对于此事可有所耳闻?” 为首的银蛇率先开口,闻言,秦夫人略显惊诧,倒不是惊讶于风菱四毒拿那分坊管事王二之死做文章,而是疑惑为什么穆清没有将自己已经知晓此事告知这四人。 明明当时在穆清来县令府禁闭室给乐少言送饭时,秦夫人为了摸清其底细,就已经有和这位穆少坊主当面对峙了一番确认过王二之死,而这四人对此事却像毫不知情的样子。 莫不是,真的像乐少言那厮所说的一样,这位穆少坊主和这风菱坊总坊来的四毒真的不是一伙的? 不行,不能就这样掉以轻心。 于是,秦夫人面不改色地撒了谎。 “王二遇袭,还有这等事?老身未曾听说过。” 即便对前因后果已经是了如指掌,同样也心知肚明秦夫人是在糊弄风菱四毒,可穆清依旧是什么也没说。 风菱四毒则像是并不意外秦夫人的回答,或者应该说,根本不在乎秦夫人的答案。 四人相互对望一眼,像是在通过眼神传递什么消息一样,紧接着,便又听到为首的银蛇说道: “我等查明,在王二出事之前,曾与伍仁村的女混子乐少言发生过争执口角,后便死于绝迹林,且有相关目击人士口述证明,说亲眼见到过那女混子乐少言跟踪王二一起进过绝迹林,加之二人原本就有过节,凶手是谁,已经是可想而知了吧?” “江湖规矩,向来都是要以命偿命的。” “我等特奉风菱坊夏总管之令,前来带乐少言回风菱坊总坊协助调查。” 第42章 杀招只在一瞬之间 协助调查? 哼,好一个协助调查! 秦夫人算是听明白了,难怪不需要穆清掺和其中。 这风菱四毒分明是想栽赃嫁祸,毕竟那王二尸骨无存,相当于是死无对证,只要一口咬定这杀人的是乐少言那厮,再随便找点什么阿猫阿狗的人来充数当作是证人,就能给这女混子冠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没想到风菱四毒作为堂堂风菱坊四大暗卫长,行事风格竟也是如此阴险狡诈,简直和那暗中下毒恶意嫁祸的分坊管事王二如出一辙,那作为统领风菱坊大小事务的夏总管又能好到哪去呢?这偌大一个江湖组织风菱坊,怕也早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烂透底子了。 一想到这个独揽医界的江湖组织不知道背地里借着行医的名号干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秦夫人顿时气上心头,握紧了双拳,怒目而视:“你们风菱坊行事,都是如此蛮横霸道不讲理的?” “非也非也~这种事情,怎么能以偏概全呢?” 一道玩味十足的轻笑声忽然不知从哪传来,在整个大厅内回荡着。 来者正是早上被秦夫人赶走后,又在途中半道折了回来的女混子乐少言。 秦夫人听到声音的瞬间就已认出了来者,紧皱着的眉头不自觉松了松,可一想到乐少言那胡作非为的性子,又忍不住抽了抽眼皮,只在心中默默祈祷这女混子不要胡来的太离谱才好。 “依在下看呐,讲理还是讲理的,我们风菱坊这位穆少坊主人就很好啊,不仅人美还心善,关键是,穆少坊主最爱唠唠叨叨讲道理,给在下耳朵听得都快起茧子了~” 穆清同样是在声音传出的第一时间便认出了来者,原本还替乐少言揪着一颗心悬着,哪曾想这肆意妄为的女混子居然如此胡闹,甚至还当众打趣自己?!顿时只觉气不打一处来,在心中默默记下了这一笔账。 “何人胆敢对少坊主出言不逊!” 不明所以的四人纷纷警惕起来,手握兵器齐刷刷回过头,却是惊讶地发现身后竟空无一人,这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能够传音入室的本事,若非有着深厚内力,怕是寻常习武之人根本无法做到。 “想来,在座诸位应当也都听过一句老话吧?” 随着又一阵轻笑声落下,大门前,乐少言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昂首阔步,朝众人缓缓走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四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你们说,是也不是?” 乐少言单手负于背后,另一只手将食指竖于身前半空中,边走着路边左右摇晃着食指,那动作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挑衅意味十足,加之女混子嘴上还说着夹枪带棒的暗讽话语,语气隐隐掺着几分轻蔑在其中,顿时令得风菱四毒恼羞成怒。 瞬息之间,风菱四毒身形即动。 四人不约而同拔出各自兵器,在场的其余三人当即明白这风菱四毒想要做什么,几乎是在同时各自做出了相应的行动。 仅是眨眼片刻,四人竟然已消失在了原处。 “住手!不得伤其性命!” 穆清再顾不得其他,连忙朝四人喊出声,欲以此阻止四人狠下杀手。 刹那,伴随着声音落下,四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竟然已出现在了乐少言的周身。 “秦夫人,不可。” 乐少言停下脚步,从容不迫地站立在原处,面对早在方才一瞬就已经停在身体要害处的各路兵器,仍是处变不惊,甚至还能朝着不知何时起身站在长枪旁,已然将手搭在枪杆上的秦夫人淡然一笑。 乐少言环视了周身一圈,扫视了一眼四人手中所持兵器,心中已然明了几人的杀招是如何运作。 先有绳镖穿心防不胜防,后有双钩锁喉亦可斩四肢,又有九节鞭速中夹力直击面门,还有环首刀攻击中盘进行腰斩,这四人身经百战,各自持有的软硬兵器相辅相成,实战配合基本天衣无缝。 难怪传言说风菱四毒能于瞬间杀人,就凭刚才几人出招时,其速度之凌厉,手法之狠毒,这江湖之中又有几人能凭借一己之力防范住这四人的连招。 从刚才的场面不难看出,即便是武艺高强的秦夫人,也没法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于那一瞬间救下人,因此,别看乐少言表面淡定,实则内心还是暗自捏了把汗的。 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警告。 乐少言心知肚明,若非知道这几人在查清《万奇卷》的实际情况前法取自己性命,刚才还真不敢用这种通过以身试招摸清对方武功底细的激将法。 “县令大人贵为一村之长,乃伍仁村之立场表率,自然不会出于私心,与整个风菱坊为敌。” 何须乐少言特地出言提醒,就连这女混子都能明白的道理,秦夫人心中当然清楚,为了伍仁村,自己作为县令是不该对风菱四毒展露敌意,可若是乐少言真出了什么事,自己又有何颜面对得起这女混子的师父? 乐少言开口安抚好秦夫人后,又偏头看向一旁穆清,穆清好似透过那双满是无奈笑意的眸子看出了乐少言想要安慰她让她宽心的心思,于是不动声色的微微摇了摇头,以此告诉乐少言自己无事。 虽然穆清已经有在表面极力掩饰内心的紧张,可那双紧蹙的纤眉却将她出卖的很彻底,乐少言不由地笑了笑,柔声轻道:“穆少坊主,你我也算是相识一场,你应当信我的。” 这话乍一听,似是乐少言在请穆清给自己洗脱嫌疑,实则了解乐少言的都知道,这并不像女混子会说的话,穆清自然也是明白的,乐少言会这么说,显然是想在避嫌的同时,暗示穆清不要慌乱,一切相信她就好。 此时风菱四毒已顺着乐少言的目光转头看向穆清,穆清依旧是那副不为所动的模样,静静地眨着眼,观望着乐少言默不作声,在外人看来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回应,也只有与其对望的乐少言本人才能从那微乎其微的眨眼动作中读取到有效信息。 乐少言的确读懂了,穆清这是在说,她是信她的。 第43章 又打赌?这女混子是个赌徒吧 直到稳住秦夫人和穆清两人的心神后,乐少言这才看向风菱四毒。 “四位朋友刚来伍仁村不久,恐怕有所不知,我们伍仁村啊,村民间的关系可是好得很,向来都是上下一心,同气连枝,这所谓动一发而牵全身的道理你们也清楚,所以,依在下之见,即便你们代表着风菱坊,应当也不会想将事情闹大吧?” “当然,在下也知道你们这些江湖上的杀手刺客从来都是以任务为重,讲究的就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逼急了照样还是会选择拼个鱼死网破的,所以,你们放心,在下并不打算拿这个来威胁你们。” “刚好,女混子我这儿有个两全之策,四位若觉得在下刚才说的有理,不妨听听如何?” 四人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相互点了点头,皆觉得乐少言刚才所说不假,且不说其他村民,至少这位身份特殊的伍仁村县令,是确确实实有在袒护这女混子的。 再者,就算这女混子没有靠山,此行几人最终的目的还是为着《万奇卷》,自然不可能将此事在伍仁村中传开,不然若是一个不小心传到江湖上,恐怕会给风菱坊惹来大麻烦。 要真按乐少言所说,那的确不能冒进,如果能有什么更有效的办法解决自然要好些,何况,反正现在乐少言的命就在他们几人手里,还怕这女混子使什么奸计不成? 于是那为首的银蛇率先开口说道:“说来听听。” “我们伍仁村有一个规矩,只要在‘武会’获胜之人,便可出村,但凡出伍仁村者,生死荣辱,皆与伍仁村再无关联。”话到此处,乐少言忽是顿了顿,继而又笑道,“女混子我啊,已经报名了即将开始的这届‘武会’,所以,如果不想牵扯更多,你们完全可以等‘武会’结束再来对我个人动手,在下能与诸位担保,到时候伍仁村的任何人,包括秦夫人,都绝不会再插手此事。” 秦夫人听到乐少言居然是想通过武会断绝与伍仁村的联系,从而直接帮村子避嫌,急的第一时间起了身,欲出言阻止。 风菱四毒看到秦夫人的反应,也就明白乐少言并没有撒谎,而乐少言则是再次朝秦夫人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行动。 虽然乐少言所说或许可行,但四毒之中头脑最机敏的黑蛛,还是立马从话中发现了这个提议里的漏洞:“那若是你没有在‘武会’中获胜呢?” 乐少言从容一笑,淡声说道:“那在下愿将《万奇卷》拱手奉上。” “万奇卷”三字一出口,在场的无论是风菱四毒还是那穆清,甚至就连秦夫人,都是大惊失色。 所有人都没想到,一群人明里暗里周旋半天只为了藏着那点心思,居然就这么被乐少言轻而易举的随意说了出来。 作为当事人的乐少言都已经开始打开天窗说亮话了,风菱四毒也不再藏着掖着。 黑蛛很是不屑的嗤笑一声:“既然你都承认《万奇卷》在你身上了,那我们现在直接以武力相逼岂不是更加高效?” “没想到这位姐姐长的肤白貌美,不成想这心肠却如此黑呢?真是让在下好生害怕呀~!”乐少言故意拖拉着腔调,成心恶心了黑蛛一番,气的黑蛛巴不得现在就用手里的绳镖给这女混子捅个对穿,得亏一旁银蛇及时拦住。 “只不过,这位美丽的黑心肠姐姐都能想到的事,女混子我怎么可能想不到呢?” “可别怪在下没提醒几位,《万奇卷》的下落,此世间仅在下一人知晓,若是在下死了,你们这辈子都得不到那本书。” “如果在下猜的没错,那书对你们很重要吧?得不到书,看你们拿什么回去和你们的那位夏总管交差~” 话到最后,乐少言还不忘吐吐舌头相当幼稚的朝四人扮了个鬼脸。 在不远处默默观望了全程的穆清和秦夫人险些没忍住,差点笑出了声,直在心中笑道,果然不管是谁,只要对上这种油头滑脑的女混子,准没什么好事发生,总是要吃瘪一回的。 风菱四毒更是给乐少言那嚣张的挑衅气的够呛,这么多年还从没遇到过这种泼皮无赖,想把这女混子狠狠揍上一顿的心都有了。 “呀!对啦!既然是跟赌约一样的交易,当然得你来我往才是,既然在下答应如果没赢下‘武会’就将《万奇卷》双手奉上,那如果在下赢了‘武会’,你们是不是也该答应在下一个条件?” 看到乐少言脸上那不怀好意的坏笑时,风菱四毒瞬间只觉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紧接着,就见乐少言灿烂一笑,笑容那叫一个纯良,好似人畜无害一般,如果不是开了那张口的话,不了解女混子的人,兴许还真看不出来这鬼机灵是又藏了什么坏心思: “说起来,几位朋友的称谓名号可是名扬四海,不过女混子我总觉得‘风菱四毒’这个称呼不好听,你看你们四位,这两位美人姑娘,一个叫银蛇,一个叫黑蛛,这另外两位公子,想必就是褐蝎和赤蚁了吧,依我看啊,若是在下赢了,不如,你们从此就改名叫‘风菱四虫’吧,嗯~贴切又好听,我可真是个平平无奇取名小天才!” 终于,穆清和秦夫人再也端不住了,哪还有先前的优雅含蓄,直接是当着那四人的面,接连笑出了声。 风菱四毒气急败坏,却又不好和那二人发作,只得将气全撒在乐少言身上,就在四人准备暗中使点绊子让这女混子吃点苦头时,穆清忽然开口说道:“走吧,既然话都说好了,还打算留这让人看笑话呢?” 虽然直接隶属于夏总管,可是在外碍于这“少坊主”身份,风菱四毒还是不得不从,只得恨恨地收了各自的兵器,随后一起离开了县令府。 临走前,穆清定定地看了一眼乐少言,良久,留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后,便转身离去:“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好自为之。” 乐少言笑而不语,朝穆清抱手行了一礼,以示拜谢,之后,则是立于原地目送其离去。 第44章 不会在第一场就临阵脱逃吧 时间飞逝,伍仁村一年一届的武会如期到来。 武会向来是伍仁村最为重视的年度盛会,而这一届的武会似是要比往年几届更为热闹,原因无他,只因为今年,秦夫人终于肯同意村里那个女混子乐少言报名参赛。 乐少言身上到底练就了一番怎样的功夫,除了其自己外,整个伍仁村或许也只有秦夫人知道,因此,村民们都格外好奇,这最会耍小聪明动歪脑筋的女混子到底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取胜。 这天一早,穆清来到了位于村中东北方向的演武场,到场时,不见乐少言踪影,只看到秦夫人指挥下人忙前忙后布置着观赛村民的位置安排,秦夫人见到穆清,一如既往的展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忙招呼穆清在最佳观赛的位置坐下,穆清礼貌道谢后,也不再打扰秦夫人,自顾自地坐下静候着武会开启。 很快,观众逐一入席就坐,演武场四周坐满了人,参加武会的选手也接连出现在了演武台中央,却唯独不见那乐少言的身影。 “这女混子不会临阵脱逃了吧?” 青鸩站于穆清身后,方便随时保护穆清安全,和穆清一样注意到了参赛选手中少了个女混子,可青鸩却没有穆清那么淡定,面上满是疑惑和不解。 穆清望着台下数位参赛的选手,喃喃低语,也不知是说给青鸩听还是在自说自话:“她不会逃的……” 都逃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往前迈出一步,总不能就这样止步于此吧? 秦夫人仿佛没有注意到选手之中少了一个,待到时辰到了后,走向演武台中央面对着面前十五位选手,告知大会规则。 武会,即有着“以武会友”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比武大会,其规则也很简单,参赛一共十六人,分为八组,以一对一比武的形式进行,十六进八,八进四,四进二,最后在四强赛中获胜的两人再一决胜负,胜者即可得到出村的资格。 “本届伍仁村‘武会’,正式开始!” 秦夫人转过身去,面对着观众席放声宣布开赛,随着一声呵下,武会也在观众们热闹沸腾的喧嚣呐喊中正式拉开帷幕。 “第一场,崔庚对战戈梓,戈梓胜!” … “第二场,杜若对战黄堇,平局!” … “第三场,傅贵对战贾天下,傅贵胜!” … …… “第八场,乐少言对战张大为。” 张大为,可不正是先前在闹市街道上偶遇的那位张家公子? 穆清一眼就认出了台上站着的那行事作风极为张扬之人,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穆清总觉得这场对局安排的有些刻意,毕竟先前在街道上这位张公子面对乐少言时表现的可是无比忌惮,现在一如既往的现世,在演武台上显眼卖弄着,像是有恃无恐般,莫不是知道些什么内情? 最关键的是,明明即将开始比试,乐少言直到现在还没有登场,若是再不来,恐怕会丢了参赛资格,难不成这女混子真如青鸩所言那般? 不,绝对不会,穆清在心中暗暗安抚着心神,默默阖上眼眸,不想再看那在演武台上对着自己挤眉弄眼搔首弄姿想要引起自己注意的张大为,更不愿再去揣摩乐少言的心思和用意。 “比武开场三分钟内未到场即算自动弃权,还有最后两分钟……” 秦夫人说完后,先是看了看炉中燃着的香火,又望了望大门处,还是不见人影,随即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 听到秦夫人的一番话,穆清缓缓睁开眼,恰巧远远望见秦夫人的动作,那放于袖下的手不禁握紧了几分。 “三十秒……二十秒……” 听着秦夫人开始倒数计时,穆清终是轻叹一声,放弃了等待,起了身,转身欲走。 乐少言她,终究还是选择了逃避的方式,也好……至少,性命无忧…… “且慢——!” 一声喊话,令得穆清脚步一滞。 “大伙儿别急嘛,话本子里,主角,总是要最后一个登场的!女混子我这不就来啦!” 穆清骤然转过身,顺着话语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乐少言一脸风尘仆仆,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脑的也不知来之前干了什么事,不过身上先前那件破旧宽大不合身的衣衫倒是换成了一件相对较新的墨色短打,看上去倒是显得这女混子更有精气神了些。 “迟到这么久还有理由了是吧?!” 语罢,秦夫人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举着木制手杖给乐少言一顿揍,乐少言也只是赔笑着抬手遮着脸,任由秦夫人往那抬着的双臂上一顿打以此消气。 出气归出气,秦夫人揍乐少言时自然不可能真的使劲,毕竟把人打坏了还得她出钱给这女混子治,她才不吃这冤枉亏。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现在开始吧!” 秦夫人宣布完开场便走下了演武台。 台上,乐少言掰了掰相交的两手,揉搓着指关节咔咔响,一步一步慢慢靠近那张大为,张大为看乐少言时依旧是一脸的惊恐,甚至比之前那次表现的更加害怕,像是活见鬼了一样,一屁股直腾腾坐在了地上,时不时还随着眼前之人的接近往后挪了挪。 要不然怎么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呢?张大为自己做了什么坏事,心底还是清楚得很的。 早在前些日子,张大为打听到乐少言这女混子居然要参加武会,立马就明白了她一定是奔着夺魁来的,毕竟这么多年了这种事还是头一次出现,虽然这张家小子巴不得女混子赶紧滚出伍仁村,但他又不想这嚣张跋扈的家伙那么简简单单就称心如意,所以特地报了名,又专门喊了人在女混子来参赛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想利用迟到的规则把她踢出局。 张大为想的是,反正自己无所谓这个什么武会比试,只要能给乐少言使使绊子,让这女混子难堪一下,也算是给这些年的自己报了仇。 此时此刻,乐少言满脸和善的笑意,看得张大为那叫一个汗毛直立:“张家小子,就你家家丁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到底是谁给了你信心,觉得他们能拦住姑奶奶我?” “我……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不要……不要打脸!”看到乐少言就是冲着自己那张脸来的,张大为再也忍不住了,连忙丢下颜面朝观众席喊道,“认输!我认输!认输了就不能打了!” 于是,这一场,乐少言轻轻松松晋级。 第45章 这算不算以权谋私 “好一个张大为!居然耍这种阴谋诡计,实在是卑鄙无耻!真是败坏我伍仁村的清誉。” 秦夫人从乐少言那得知了前因后果,当即怒不可遏直接破口骂道,再看向一旁同样听完了全程却不言不语的穆清时,又放平了语气,带着歉意说道:“不好意思,穆少坊主,让你见笑了,老身定会妥善处理此事,给出一个合理的交代。” 乐少言歪了歪脑袋,立马不服气了:“不是,明明受欺负的是我,秦夫人你安抚的怎么是穆姐姐?这不公平,你偏心!” “穆少坊主是伍仁村尊贵的客人,你个小女混子拿什么比?”说实话,平时被乐少言闹出的事惹得头疼惯了,秦夫人还挺喜欢看女混子这厮吃瘪的,当即忍不住出言打趣了一番。 可当看乐少言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时,还真有些于心不忍,也不知是不是过意不去,秦夫人这才收敛了开玩笑的心思,干咳一声,正色说道:“行了行了,不逗你了,方才比赛有局平局,下轮恰巧有个轮空晋级的名额,你同老身去跟其他选手抽签吧。” 谁能想到乐少言这运气还真不错,居然真让这女混子抽中了那轮空的名额。 于是,这一场,乐少言又轻轻松松晋级。 午后,乐少言陪着穆清一起坐在观众席上,津津有味地看着演武场其他人的比赛。 穆清却是无心观赛,心中仍然惦记着先前那事:“那群家丁既然拦不住你,你为什么还到的这么晚?” 乐少言没有直言回答,而是起身走到穆清面前转了一圈,像是孔雀开屏一样,炫耀着她身上换上的的新衣服,反问道:“穆姐姐你看,我这身新衣裳,怎么样,帅不帅?” “……” 穆清沉默片刻,并未理解乐少言的答非所问,勉强地挤出了两个字, “还行。” “哼哼!这可是我特地去裁缝店请人定制的,为此费了好大劲呢,帮他们忙前忙后跑腿跑到前不久才结束,不然也不会来晚。”得到穆清的肯定后,乐少言更加得意了,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兴奋劲。 穆清不解:“为什么突然想换衣衫?”明明之前这女混子从来不会在意这些外在形象。 乐少言嘴上说的头头是道,乍一看极为殷勤:“这不是马上就要出村了嘛,在外还是要注意一点形象的,起码,不能给穆姐姐你丢脸是吧?” “给我?”穆清更加纳闷了。 乐少言使劲地点了点头,“是啊!就是那笔三十两银子的交易嘛!穆姐姐不是让我当护卫,那是不是说明,出了村咱们也得一起?” 穆清听完乐少言所说后,却是陷入了一阵良久的沉寂。 “这些天,你身体伤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青鸩身体也无大碍,你也如约跟了我几天,所以,现在,那笔交易应当结束了。” 穆清说话时语气清清冷冷的,瞬时扑灭了乐少言高涨的热情,不知为何,乐少言感觉穆清对自己的态度似乎要比先前疏远许多。 其实,这种感觉早在前几天就有了,那时乐少言为了遵守约定,以护卫之名老老实实跟在穆清身边,和穆清同吃同喝。 虽然乐少言因此蹭到了好几天风菱坊的美味,可这几天穆清一直都是自顾自干着自己的事,采药,制药,就诊,又或是看医书,对于身边多出来的这个护卫不闻不问的,也只有在给乐少言换药时会多交代两句。 在风菱坊的这些天,都给乐少言无聊到去找青鸩唠嗑了,虽然穆清默许了乐少言这一行为,但青鸩显然不是什么话多的主,两人时常聊不上两句就结束了话题,乐少言也就只能靠看在地摊小贩那买的话本子打发时间。 乐少言虽不知其具体原因,可多少也能猜到一点,或许是和那风菱四毒有些关系。 想到那风菱四毒,乐少言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坐了回去,整个人看上兴致缺缺,也无心观看场上那些比赛了。 穆清自然是察觉到了乐少言的变化,又看了一眼不远处一直在暗中紧盯着乐少言的那四人,最终,还是强压下心中想要主动开口的念头,就如同前几天那样,单方面避免了与乐少言产生更多的交集。 风菱四毒让乐少言想着烦心,同样,相对应的,乐少言这女混子,也让风菱四毒头疼不已。 混迹江湖好些年,风菱四毒现在可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女混子”,这个叫乐少言的女混子是真的“混”啊,不是“混子”的“混”,是“混账”的“混”! 原本,风菱四毒以为乐少言大放厥词定下那所谓的赢下武会的赌约只是用来拖延时间的缓兵之计,说不定就是想趁武会开启前那段时间带着东西逃离伍仁村躲到村外去,而四人之所以肯放这女混子跑也是因为有把握在她跑出村后立即将其拿下,谁知乐少言竟然没有这么做。 当然,风菱四毒自然也是有其他算计的,就算乐少言真的能如赌约那样参加武会又如何,四人正好可以借着这武会的对决来摸清乐少言的身手和实力,这样,只要等到武会一结束四人也能利用提前观察到的弱点立即将人拿下。 但是,风菱四毒没有想到的是,乐少言参加武会对决就算了,整整一天下来十六进八八进四的二十三场比赛,竟然完全没出过手,就纯纯一混子,还真是对得起“女混子”这个名号啊—— 不过,风菱四毒不着急,接下来还有四进二的半决赛和最后的夺冠局,他们就不信这女混子还有什么办法能混过去。 然而,风菱四毒再一次失算了,并不了解乐少言的他们,又怎么会知道,乐少言的背后,可是一直有着位护短的秦夫人在撑腰。 第一天的比赛结束后,乐少言离开前还不忘带走一份县令府为所有参赛人员特别准备的晚餐,哪曾想,这晚餐不知被哪个歹人暗中动了手脚,吃了那份晚餐的参赛人员都被连夜送到风菱坊那给穆清救治去了,唯独剩下乐少言和另一位少年没什么事。 另一位少年名叫林凌,之所以人没事,是因为家中有备好饭菜,因而当晚没有吃那份晚餐,至于乐少言为什么吃了没事,用穆清的话来说,大概是因为这女混子内力深厚抗毒性太强了吧? 这下好了,四进二的半决赛直接不用比了,毕竟,选手剩的只有乐少言和林凌两人。 第二日的比赛也就直接变成了乐少言对战林凌的总决赛。 第46章 江湖都是要赌命的,怕就别上 在对决开始之前,依旧是由秦夫人先上演武台宣读规则。 这最后一场决胜局,在比试规则方面,会与先前几场有所不同,先前几场比的都只是拳脚上的功夫,而这最后一局,则有三重考验要比试,为的就是考验那获胜者出村后能否适应这个江湖。 第一重考验,比试的自然还是武艺,现如今江湖动荡,到处都是打打杀杀,行走江湖如果没有些防身的本领,那还是尽早放弃这个想法的好。 只是不曾想,这第一局才刚开始,这个叫林凌的少年竟然直接举手认输?! 别说在场其他人,就连对手乐少言也为之纳闷,如果要说先前那张大为是因为早就被自己打怕了,还干了那码子亏心事,认输也是正常的,可眼前这个少年,乐少言不记得自己和他有过什么交集才是。 林凌没有对乐少言有过解释,只是简简单单说了一句话:“林凝是我的阿姊。”乐少言听后,当即明白为什么林凌会弃权这第一局了。 之后,为了避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林凌还是请秦夫人帮忙向在场的观众大致解释了一下认输之缘由。 原来,林凌有位胞姐名叫林凝,从小爱好研习兵法,有着极高的习武天赋,待自家阿弟也是极好,可仅仅只是因为是女儿身,就要被其父强压着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眼看一生要就此毁于一旦,当时亏得是乐少言在那荒唐的婚礼上大闹了一场,这才带走了那即将被送入洞房的林凝,后来甚至还帮她出了伍仁村远远逃离了她的父亲。 虽然知道乐少言当时其实只是去宴席上蹭吃蹭喝的,拐走新娘子那会儿打着的还是“好美色”的幌子,最多也不过是一句看似轻飘飘的“不忍心看到美人被欺压落泪”作为理由,可说到底,还是帮了自家阿姊一把的,因而林凌决定以此第一局的胜负作为报答,还了乐少言这个人情。 穆清在观众席听完这个故事后,总觉得有些熟悉,又回忆起了沈夫子那日所说,这才慢慢反应过来,这故事里头的,可不就是沈夫子提到过的那名姓林的学子。 想到这里,穆清望向乐少言的目光中又多了分深意。 有因必有果,善恶终有报,因果循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一个缘字,实在是令人感慨唏嘘。 就是不知,这女混子,她与自己的那份缘,究竟是善还是孽? 接着就到了这第二重考验,比试的则是“人际”二字,江湖即是人心,俗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如果看不透那人情世故,那即便空有着一身蛮力,在这江湖也是无法立足的。 秦夫人给了两位参赛选手半炷香的时间,让两人在最快的时间内以各自的方式获取在场观众的支持,谁得到的观众投票数越多,谁便是这第二重考验的获胜者。 不出意外的,乐少言这场惨败。 或许更贴切一点,应该说是,乐少言完全没法通过这重考验—— 且不说在刚才第一局比试中,林凌知恩图报的品性就已经让在场很多人为之动容,光是凭乐少言那传遍整个伍仁村的“女混子”的名号,想来也不会有几个想支持她的,因此,林凌甚至都不用特地做什么,在场除了穆清以外,再无其他人给乐少言投票。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真看到这个结果时,乐少言还是觉得又气又好笑,秦夫人这重考验出的也太损了点吧,很难不怀疑是在故意针对自己,还有那个叫林凌的,那小子刚才真的不是因为看出来了比试身手没有胜算,所以故意认输好把自己那个故事讲出来得以更好收拢人心? 当然,玩笑归玩笑,乐少言能在伍仁村混那么久,自然是没这么小家子气,自己什么名声自己也清楚,只能说天道有轮回,善恶终有报,自己这些年造的孽,终归还得是自己还,这一场比试,女混子还是输的挺心服口服的。 最后,是第三重考验,这也将是决定整个武会胜负的一局比试。 这一局,秦夫人定下的考验是,勇气。 出村需要勇气,踏入江湖更需要勇气,而最能考验勇气的,莫过于直面生与死。 所以,这第三局比试,比的是两位选手之中,谁更有不畏生死的勇气。 乐少言和林凌面前的桌上各摆着两壶酒,其中一壶是加了剧毒能够致命的毒酒,而另一壶只是普通的水酒。 理论上,应当是两人各选一壶喝下,谁活下来了谁就获胜,不过规矩有一点比较奇怪的是,如果两人都活下来了,又或者两人都死了,那就算是平局,没有获胜者,也就没有人能获得出村名额。 “喂喂,秦夫人,只是出村而已,没必要玩这么大吧?”乐少言听完比试规定后,皱紧了眉头,看着眼前两壶酒,面色露着为难,“而且这哪是什么考验勇气啊?这明明是在赌运气啊!” 秦夫人并未否认,淡然说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不是么?” 乐少言无言以对,只能超小声地“啧”一声表达不爽。 岂止是运气,勇气,更多的,分明是在赌决心啊—— 如果两人都有勇气喝酒,都有运气活下来,照样无法获胜出村,唯一能够获胜出村的方法,要么就是仅其中一人喝下酒且还要选中无毒的酒,要么就是两人都喝下酒但必定是一死一活。 这本身就是一个不公平的规定,若是没有什么执着的决心,想必换任何人都不会为了区区一个获胜几率并不大的出村名额就把性命赌在这里。 所以,这考验看似是在比试二人的勇气和运气,实则却是在比谁更有决心—— 比的是,即便不公,甚至希望渺小,概率微乎其微,也要赌上性命试上一试的决心…… 穆清看出了秦夫人的意图,不禁在心中感慨,不愧是那位秦大将军的出手,考验确很有深度,可是,为一场考验而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些了吧? 第47章 兵不厌诈,屡试不爽 秦夫人看向乐少言,面色严肃,早没了以往那般亲和的笑意,有的只是听似冷冽无情的语气:“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弃权。” 转而又看了看另一人,对两人一起说道:“别怪老身没提醒二位,这可不是玩笑,别忘了,你们参加武会前,可都是签了生死状的。” 乐少言见秦夫人如此郑重,也不再嬉皮笑脸,正色问道:“那,容我再确认一遍,秦夫人立下的规定,其中一壶酒里有致命的毒药,此话,所言属实,绝无半点虚言?” “老身也曾做过一军之将,军无戏言。” 秦夫人语气之坚定,使人无可置疑。 “很好……很有意思……” 乐少言发觉自己的声音竟有些发颤,现下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那颗心脏的跳动已然在不知不觉中加速到了极致,女混子的确是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紧张。 原来面对死亡的感觉,是这样的? 阖眸半晌,乐少言像是突然下定什么决心一样,猛地睁开双眼,长叹一声,呼出一口浊气,紧接着,便是随手拿起桌上一壶酒,朝向秦夫人晃了晃酒壶干了干杯,爽朗一笑: “生死有命,若是女混子我注定过不了这关,秦夫人可莫要忘了,将我安置在我师父身边。” 语罢,乐少言忽然将手中酒壶举至半空,调转了一个方向,正面对上坐于远处观望的穆清,再次晃了晃酒壶干了干杯。 二人遥遥相望,刹那间,穆清仿佛看到了乐少言眼中的决绝之意,霎时,忽然感到有种极为强烈的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不要……” 穆清轻抿着的唇瓣微微轻颤,她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她心慌了,她连忙摇头,示意乐少言不要再继续。 乐少言目力极好,自然是看到了穆清的动作,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想到死前还能得有穆清挂念,倒也不枉此生,乐少言豁然地笑了笑。 只是,直到最后也没能如穆清的愿,多少还是有些愧对了穆姐姐的一番心意,倘若…… 纷乱的思绪戛然而止,乐少言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去,生怕那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又该为之动摇。 乐少言再度一笑,也不知是在笑什么,紧接着,便是直接拿起酒壶,仰头,将壶中酒一饮而尽。 “乐少言——!” 眼睁睁看着乐少言在众人面前偏身倒下,穆清再也坐不住了,倏地起身上前想要靠近。 秦夫人转头瞥了一眼身后,抬手用手中那根粗长的木制手杖拦住了欲奔向乐少言的穆清,随即转头淡然地看向林凌,道:“轮到你了。” 林凌呆滞在原地,怔怔地望着躺在地上的那人,久久未曾动手,最终,也只是在深吸了一口气后,朝秦夫人拱手叹道:“对不起,秦夫人,让您失望了,我……弃权。” 随着比试落下帷幕,全场跟着寂静下来,鸦雀无声,在场众人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秦夫人宣布武会结果。 谁知秦夫人不紧不慢地走到了乐少言跟前,用手中的木制手杖戳了戳地上那人的胳膊:“好了,起来吧,还要装多久?” 众目睽睽之下,乐少言竟然就这么跟个没事的人一样,直腾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站直身子后还不失优雅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全场顿时哗然一片,就连穆清也有些不知所云,愣在了原地。 “秦夫人怎么看出来的?” “老身亲自挑的毒,老身当然知道喝了会怎样。” “哇,你还真下毒了啊?” “老身说过,军无戏言。” “那万一我真喝错了怎么办?” “老身是说了毒酒致命,可又没说毒酒没解药。” “……” 一句话,直接让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乐少言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干笑道:“……高明啊,还得是您老人家技高一筹啊!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女混子我服气。” “呵,老身可比不过你个滑头,若老身猜的没错,刚才你是故意先跟我二次确认酒中确确实实带了毒,以此放大那林家小子内心的恐惧,之后又用装死吓唬那林家小子,好让那林家小子因恐惧彻底弃赛是吧?”秦夫人说完,顺势看向了站在对面不远处还在原地杵着的林凌。 乐少言笑了笑,并未否认:“兵不厌诈嘛~” 其实众人从秦夫人和乐少言只言片语的对话中就已经能听出来这都是后者的算计。 可作为对手的林凌听了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一个浅笑,对乐少言抱了抱拳,说道:“乐姑娘有勇有谋,胆识过人,在下自愧不如,佩服。” 乐少言也回以抱拳,笑道:“林公子谦虚了,女混子我只不过是会耍些小聪明罢了。此次你我无缘比试真功夫,希望有朝一日能在江湖再见,待到他日你我能再比试一番。” 林凌点了点头,拱手道:“告辞。” 乐少言回以一笑:“珍重。” “咳,少言呐,客套话先放放吧,别怪老身没提醒你,你现在最好先看看那边。” 乐少言顺着秦夫人的目光看去,就见穆清仍站在方才被拦下时的原处,平静的神情看上去没有一点儿生气的意思。 什么叫暴风雨前的宁静,乐少言还是认得清楚的,这分明是比生气还要更严重的程度—— 果不其然,在乐少言刚看过去时,二人四目相对之际,穆清一语不发,扭头就走。 接着乐少言就听到身旁传来秦夫人幸灾乐祸的笑声:“啧啧啧……活该,让你总是兵不厌诈,现在好了吧,赢了比赛,输了你的穆姐姐。” 乐少言现在哪还顾得上秦夫人的调侃,连忙迈步往穆清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等等…穆姐姐…!” 不待乐少言跨出几步,忽见周身突然袭来四道身影,乐少言立马明白即将要面临什么,当即顿住脚步,停在了原地。 顷刻间,就在乐少言站稳脚的同时,风菱四毒已站至乐少言周身四方,将乐少言团团围在了中央。 第48章 看似四打一 “别来无恙啊……” 或许是对这几人出现的时机感到不满,乐少言眉头微皱,目光在周身四人的身上轮着扫视了一圈,随后才说出了四人的称呼,不仅语气好不到哪去,还特地改了口,“风菱四虫。” 上一次在县令府风菱四毒已经中过这女混子的激将法,同样的法子用过一次后第二次就不会管用了。 因而,这一次银蛇甚至不给乐少言多说几句话的时间,直接对另外三人下令道:“不要跟她废话,将人拿下!” “住手——!” 这一次,开口的却是不远处的秦夫人。 风菱四毒早在那天出了县令府后就调查过秦夫人的身份,加之现下还处在武会现场,伍仁村的村民们也都看着,自然是要给秦夫人几分面子的,因而四人还是随秦夫人的意思停下了进攻。 银蛇望向秦夫人,主动开口说道:“县令大人,您先前也在场是听到了的,武会之后这乐少言便不再归你伍仁村管束,您不应当插手。” “老身自然不会插手伍仁村之外的事,只不过,这武会夺冠的奖励,还是要先发给获胜者的。” 秦夫人说完,踱步上前走到乐少言面前,忽然将手中那根木制手杖横置正对着乐少言,语重心长地说道: “少言,从今往后,你便是彻彻底底的自由身,生死荣辱,与伍仁村皆无关联。出门在外,就不要再像在伍仁村一样放纵自己,少点胡作非为,与人相处,时刻要记得收敛心性,勿要骄恣。当然,遇到一些居心不良的敌人时,也无需心慈手软,出手要果决武断,千万不要让人以为你是软柿子好拿捏,切记,莫要给人欺负了。” “谨遵秦夫人教诲。” 乐少言神色恭敬,郑重地抱手行了一礼,从秦夫人手中接过了那根沉重且意义非凡的木制手杖。 接过木制手杖后,抬手轻轻抚过手杖杖身,乐少言眼神飘然,像是在透过手杖思念着什么似的。 正当风菱四毒还在疑惑为什么秦夫人要临时给乐少言这么一根看着粗糙笨重的手杖时,忽见乐少言翻手将手杖转了一圈,握着其中一端端头使其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而手杖的另一端则点在了地上。 随着手杖落地,那木制外壳忽然在乐少言手中内力的作用下炸裂开来,紧接着,一柄长剑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此剑名为,碧落,乃家师遗物。” 乐少言介绍着手中长剑,将剑拔出剑鞘。 这柄碧落剑,剑身细长,通体雪白,隐隐透着寒芒,乍一看与寻常长剑无异,唯有那剑格与常规方方正正的矩形剑格不太一样,呈圆形螺旋条纹状将剑身和剑柄紧密连为一体,并不会占用额外面积,也难怪可以藏于手杖之中不让外人有所发觉。 虽一直被封存在木制手杖中,这柄碧落剑却没一点锈迹,看上依旧去锋利无比,削铁如泥,想来做工应当是极好的。 “诸位既然都打算不要脸的四打一了,应该也不会介意在下手里多把剑吧?” 乐少言握着剑鞘的左手负于背后,右手持着剑柄,剑刃朝下,闪着寒光,犹如那持剑之人一般,锋芒毕露,嘴角噙着轻狂的笑容,脸上洋溢着满腔自信,尽是肆意的张扬。 “四位,请赐教。” “动手!” 领首的银蛇以九节鞭先发制人,乐少言右手提剑防于身前的同时立即侧身闪躲,九节鞭擦过剑刃,兵器碰撞之间连续发出的“铮铮”声,倒是令乐少言感受到了久违的战斗快意,大脑越发兴奋起来,脸上笑意也随之越发浓厚。 黑蛛戴着特制的皮质手套,转动手中绳镖紧随银蛇之后,将镖头抡向乐少言,不过早在与银蛇对峙之时,乐少言就已经用余光捕捉到了黑蛛的动静,仅是脚尖点地,轻轻一跃便上翻躲过了绳镖攻击。 在乐少言动身之前,赤蚁就已看穿了前者意图,手持环首刀跃至半空,由上至下向乐少言斩去,哪曾想乐少言预判了他的预判,早在跃起之时就已借好脚下力道,竟是直接凌空翻身,左手剑鞘恰好抵住了环首刀的刀刃,同时借由翻转的力道,左手手臂猛地发力直接将其击退。 双脚刚落地,乐少言突然察觉到一股凌厉的劲道携着风力从右侧袭来,乐少言翻转右手手腕,在半空中旋转出一个剑花,剑停之时,恰好挡住了褐蝎偷袭的双钩。 正当乐少言准备转动手中长剑反击褐蝎时,忽觉左手一紧,手腕感觉有些酥酥麻麻的细微刺疼,转头一看,只见那黑蛛的镖绳不知何时缠绕在了左手手臂上,九节鞭和环首刀也在此时一前一后两面夹击,想要趁乐少言双手无法空置出来将其击杀,那褐蝎更是在乐少言转头分神之际,腾出其中一只手紧握弯钩直接袭向乐少言的右侧脖颈。 乐少言在感受到右手脱力一半的瞬间便做出了极快的反应,高高抬起左腿一脚踏在了褐蝎发起进攻的那支弯钩上,顺势借力一蹬翻过一个后空翻,不仅同时躲过了银蛇的九节鞭和赤蚁的环首刀,还摆脱了同褐蝎手中弯钩的僵持。 黑蛛只觉手中捆住乐少言的绳镖一松,随即便见乐少言一个空翻竟是朝自己这个方向来的,当即抓住绳中央掷出镖头欲袭击半空中的乐少言,乐少言下意识抬着后跃起的右腿一个倒踢,直接将那镖头又踢了回去,得亏黑蛛反应还算迅速立马控制住了手中绳,险些就被自己的武器给击中。 不过乐少言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这次白白送来的机会,落地瞬间迅速用左手上的剑鞘反过来缠住了那根还绕在自己手腕的镖绳,再之后便是用力一拉,就将那黑蛛向自己这个方向拉近了好几步,微微侧身右手的长剑再往前一那么一指,剑尖便已点至黑蛛的喉前,只要稍稍再往前进上那么分毫,怕是就能轻易取其性命。 虽然黑蛛以外的其余三人也已经将兵器抵在乐少言身前,只要再挥一挥手中兵器就能叫乐少言就地伏法,可奈何有所顾忌皆不敢再轻举妄动。 第49章 实则一打四 亲眼见证了这场惊心动魄的精彩过招,相比于在场其他人,一直在不远处绷着心弦默默观望的穆清,或许才是最觉不可思议的那个。 乐少言嘴角微扬,气定神闲,纵情展露着自信的笑容,执剑在手,看似万般悠然自得,面对劲敌,依旧一副谈笑风生的模样,就好像此世间再无不可对抗之人或事,乍一看好生张狂,细品又不难发现此并非自大,且不失沉稳。 穆清从未见过这样的乐少言。 不似年少初见那般空有一腔热血,也没了先前成日游手好闲时那样的颓废散漫,自从拿起那柄剑,乐少言整个人仿佛如获新生,气质由内至外焕发着全新的色彩,活脱脱像是一个潇洒恣意的江湖侠客。 穆清眼中,现在的乐少言,就像她手中那柄碧落,藏锋多年,终待出鞘,颇有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破竹之势,剑出,已然惊为天人,而那执剑之人,更是惊艳绝伦。 恍惚间,穆清仿佛置身少年时,寻回了埋藏于心底的触动,再一次,为那位少侠的意气风发,深深吸引了目光。 演武场上,乐少言与风菱四毒相互钳制着僵持了片刻,最终还是前者先有了动静。 “黑心肠姐姐,还不打算松开你的绳呐,莫不是是真想与我来个性命一换一?当然,能跟如此貌美的姐姐共赴黄泉,女混子我还是深感荣幸的~” 乐少言故作轻松,语气还是一如往常那般轻佻戏谑,“我反正烂命一条,死了倒也无所谓,就是不知若是少了你一人,你们风菱四虫还能不能四位一体?” 黑蛛虽心有不甘,可在银蛇的眼神示意下还是收回了兵器绳镖,乐少言见状,旋转身形,以手中剑击开其他三样兵器,脚尖点地,倒退着往另一个方向跃去,同四人再度拉开了距离。 乐少言以一敌四仍能不落下风,面对四人的杀招,对付起来不仅游刃有余,甚至数招下来身上一点衣服都不带擦破的。 风菱四毒这下可算是看明白了,难怪乐少言从头到尾一直端着无所谓的态度,原来这女混子是深藏不露,怪不得这般从容不迫。 这哪是什么初出茅庐的江湖菜鸟?单论反应能力和矫捷程度,放眼望去整个江湖之中除了那些隐世多年的老怪物和各门派里凤毛麟角的武学天才,又有几人能达至这个水平。 虽然风菱四毒的确是因为轻敌所以才如此冒进,想要一招制敌导致被逼到如此被动,可也不得不承认乐少言确实身手不凡,更何况,这还只是防守,若是进攻又会有何奇招还尚且不知。 风菱四毒此时只在心中庆幸,好在并没有完全被乐少言这女混子扮猪吃老虎的表象糊弄过去,作为杀手刺客的职业素养早已使四人在对待任何敌人时,都习惯性保留有那最不易察觉却也是致命的后招—— 这种感觉是……毒……? 乐少言忽然感觉左手手腕被那镖绳捆绑之处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回想起先前手被缠上时的刺痛,再看到黑蛛手上所戴的皮质手套,乐少言立马意识到了什么。 此时,乐少言已经能清晰的感觉到那毒素正在往上扩散,手腕一片又麻又痛,显然是毒性已经开始发作,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蔓延至全身,乐少言尝试暗自用内力去压制,然而那毒素简直如蛆附骨,不仅难以排出甚至还能渗入内力之中,虽然能被暂时抑制,可倘若让这染了毒素的内力在体内运作,想必也只会加速毒素遍布全身的进程。 乐少言立即抬起右手用拇指在左肩几处穴位各点了一下,暂时压住那毒素之后,又在手腕被捆处划开一道小口,试图让毒素先顺着血液排掉些。 风菱四毒看到乐少言的动作后,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相互之间更是心照不宣,不约而同的再次拿起各自兵器,朝乐少言发起了第二轮进攻。 这一次的乐少言的反应虽然依旧很快捷,可却不再用拿着剑鞘的左手进行动作,四人很快就发现了这个特点,纷纷抓住时机从乐少言的左侧方对其进行攻击,乐少言对付起来也开始变得有些吃力,随着身上被四人兵器擦伤的部位增多,毒素也开始逐渐在全身蔓延起来。 乐少言感受到身体的反应逐渐迟钝,心中明了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必须想办法速战速决才是。 正当乐少言边躲着攻击边思考着对策时,黑蛛的绳镖忽然再度袭向左臂,这一次,乐少言却不躲不避,任由那绳镖穿透左肩,霎时,淋漓鲜血浸染墨色肩袖,乐少言疼得扭曲了眉头使劲咬紧了牙关,却仍忍着那刺骨的痛挥起右手的碧落剑将那缠着镖头的长绳利落斩断。 黑蛛哪知乐少言竟会想出这种自残的损招,手中的兵器忽然以这种离谱的方式被夺取,黑蛛甚至还有些愣神,接着就见乐少言吃痛地拔出那带镖头的半截绳镖,随手往地上一扔后,忽地提剑径直朝那黑蛛袭来。 手无寸铁的黑蛛哪是乐少言的对手,只得不停倒退着脚步躲避着剑击,这还没躲两下就被逼到避无可避的地步,眼见马上就要被乐少言手中剑刺中之时,银蛇的九节鞭突刺过来,鞭头镖击开剑尖,致使剑刃方向偏离,替黑蛛挡下了这一击。 乐少言瞥了眼旁侧银蛇,似乎并不意外银蛇会出手相助,那早有准备的后脚跟猛然发力,整个人再度向前迈进了一步,左手握着的剑鞘陡然顶住黑蛛小腹将人直接击倒在地的同时,右手执着的剑刃绕着那还在半空中的没来得及被收回的九节鞭周围迅速旋转,使那九节鞭顺着剑锋缠绕上了剑身。 银蛇看出了乐少言欲再度缴械的想法,立即操纵手中九节鞭反向旋转想将鞭身脱离碧落剑的控制却发现根本跟不上乐少言转剑的速度,而不断上前逼近银蛇的乐少言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直到那剑尖即将削上银蛇握鞭把的手时,银蛇终是来不及只得被迫松开九节鞭。 同一时刻,乐少言手中剑锋倏地一转,身形往右一侧,右手碧落剑忽然向右后方斩去,原本缠绕在剑身上的九节鞭顺着惯性的作用力直直的向右后方飞去,而那朝向对准的恰好就是刚欲从背后偷袭的褐蝎。 拦下褐蝎的偷袭后,乐少言迅速收剑,持剑的右手有意向后方向伸张,转瞬,剑柄末端的柄头径直击中了身旁未来得及反应的银蛇的胸口处,看似简简单单没什么力量的攻击,银蛇却是同先前黑蛛一样当场被击倒在地上,可想而知其中内力究竟有多深厚。 第50章 最后的赢家竟然是她 或许旁观的其他人有所不知,可遭受攻击的黑蛛和银蛇两人心里很清楚,刚才那两击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饱含了十分深厚的内力在其中,若非乐少言有意留手,用的只是剑鞘和剑柄而非那吹毛断发的剑刃,想必凭借刚才那两下,她们二人早就已经是命丧黄泉。 正是因为明白这点,银蛇和黑蛛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确认了对方的心思后,皆承认了已经输了的事实,并选择放弃再战。 早在刚才乐少言同时对阵黑蛛和银蛇两女时,褐蝎就已经看准了时机,双手持着弯钩欲从乐少言背后偷袭,哪知即便有在同时对付二人,且身体里还蔓延着毒素,乐少言竟还能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和反应力,立马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并第一时间做出应对,不仅将那银蛇的兵器逼到脱手甚至还能反过来利用这兵器巧妙的化解一次偷袭。 一直在暗中观察等待机会的赤蚁看完全程后,不由在心中感慨,乐少言年纪轻轻就能有这等本事,可想而知其在武学方面的天赋和造诣有多么的恐怖如斯,若是能让其为风菱坊所用,那绝对能有助于夏总管的大业更进一步实现,可若是不能为风菱坊所用,那就必须趁其还未彻底成长起来除之而后快才行。 “褐蝎,一起上,解决她。” “解决?可《万奇卷》还不知……?” “我会向主上禀明原由的,比起《万奇卷》,若是让她活着,日后必生大乱。” 乐少言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同时看出了赤蚁眼中那浓烈的杀意,可乐少言不仅未有丝毫慌张,反而再次兴奋地笑了起来,就好像是有某种压抑了许久的精神得以释放,乐少言整个人的状态变得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二位是动杀心了对么?已经想要杀人的话,也就说明,是做好了被杀的觉悟是吧?” 乐少言手中长剑一挥,脚下仿若生风,电光火石之际,碧落剑已然落至赤蚁挡在身前的环首刀之上。 对于乐少言那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轻功脚速,褐蝎在不远处看的瞪大了眼,甚至没能立马反应过来立即上前帮忙,直到看到乐少言以极其迅猛的凌厉剑势向赤蚁连连发起猛攻,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帮忙。 乐少言的精妙剑法实在太快了。 这是赤蚁和褐蝎落败后唯一的想法。 起先,乐少言突然主动发起进攻时,赤蚁和褐蝎还在心中嘲弄,明知身中着数种毒药,还想要以一敌二,这显然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 可赤蚁和褐蝎没想到的是,乐少言的剑法竟能快到让两人同时应战都无法应对的地步?! 当时赤蚁手提环首刀已经做好防御架势,可那乐少言的剑仿佛快出残影一般,赤蚁手中环首刀完全是应接不暇,还没等防住几招,身上就已经被划开了不少伤口,赤蚁甚至都不知道乐少言是何时对何部位出的手。 褐蝎接招之时,更是感觉明明乐少言所处的位置没有什么太大挪动,执剑的手却好像能有万般变化,碧落剑每每发起攻击时的剑势更是变化莫测,在那般剑速之下,自己两手双钩和那一身本领根本无处发挥,就好像那俎上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当然,赤蚁和褐蝎心里同样明白,乐少言这种只攻不守跟不要命一样的疯狂攻势,是在用急剧消耗身体里的内力换来的,若是换作最开始,以乐少言那深厚的内功底子确实有很大机会取胜,可如今乐少言身上还有着四人的毒,如此大幅度运作体内的内力,结局必然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赤蚁和褐蝎也只能赌,到底是己方这两条命更加硬,在乐少言消耗殆尽前还能在其剑下活着,还是乐少言的身体更能扛,在毒素蔓延全身前成功杀掉他们二人。 “够了!停手!” 穆清突如其来的喊话叫停了正打的激烈的三人。 声音落下之时,褐蝎手中的双钩即将扎入乐少言的双肩,可乐少言的剑却是停在赤蚁的心脏前,而原本应在赤蚁手中的环首刀,不知何时也落入了乐少言另一只手里,此时正抵在手持双钩的褐蝎的喉前。 “是你们输了,风菱四毒。” 穆清边说着,边走向乐少言,来到乐少言面前,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伤的家伙,穆清只觉心头一紧,似乎有什么在隐隐作痛,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轻轻抚上了那张苍白的脸颊,动作轻柔的替她擦拭去了面上的斑驳血迹。 “放心,是我。” 此时的乐少言脸上已经没有一点血色,目光早已模糊,意识也已涣散不清,刚才打到最后,基本全是凭战斗的本能和心底的战意完成了这场搏命的拼杀,可即便如此,在听到穆清安抚般的声音,乐少言方才杀红了眼从而引起的嗜血戾气竟然在一瞬间消散了不少,整个人也随之安静下来。 “收手吧,乐少言,听我的,你不能杀他们。至少,在这伍仁村不行,会给秦夫人和伍仁村招惹麻烦的。” 话到最后,“秦夫人”和“伍仁村”两个词仿佛是触动乐少言心弦的开关,穆清的话奏效了,乐少言双手忽地一软,直直地垂了下去,右手的环首刀“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左手的碧落剑却还被紧紧握在手中。 乐少言的身心早已疲惫不堪,紧绷的心弦忽然放松下来,整个身体也就跟着软了下来,无力地倒在了穆清的怀里。 穆清并未嫌弃乐少言身上的血迹,紧紧地扶着怀中那人好似生怕她再出什么事般,良久,穆清的手忽然探入乐少言怀中,从那衣衫下取出了先前在山上看到的那本《万奇卷》。 感受到怀中的动静,乐少言尝试抬手阻止,却因力竭以失败告终,仅能靠着唇瓣的翕动发出微弱的声音:“…你要…做什么…?” 穆清再度将乐少言揽入怀中,将脸侧于其耳畔,用着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你忘了么?还是你教我的,如今这世道,轻信他人,可是很危险的……” “你也输了呢,乐少言。” “输给了,我。” 第51章 离村前昔 数日前,风菱坊内,乐少言百无聊赖地坐在窗台上,不厌其烦地翻动着手中的书,又似乎并没有在看内容,好像只是单纯着翻着玩似的。 穆清将手中最后一瓶药装完,看到了乐少言手中极为眼熟的那本书,认出了那是之前在山上误以为是《万奇卷》的书,在好奇心的促使下,穆清走上前去,问道:“这是什么?” 看到穆清难得主动过来搭话,乐少言顿时眼前一亮,整个人明眼可见的精神焕发起来,忙合书回道:“这个呀,是我很久以前在地摊上淘来的话本子,内容还不错,穆姐姐要看看吗?” “不了。”穆清摇了摇头,突然间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又问道,“这本书,你一直带在身上么?” 乐少言点点头:“当然,这书很有意思,百看不腻,非常适合闲来无事翻一翻打发时间。” 当时的乐少言并没有想过为什么穆清会莫名其妙的那么问一句。 现如今,乐少言终于明白穆清想做什么了。 只可惜为时已晚,重伤在身的乐少言想要阻止时,穆清手中的银针已经扎入了乐少言的睡穴,随后,乐少言再无力抵抗,在穆清怀中沉沉昏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乐少言感觉脑袋胀胀的,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梦,好像还听到了秦夫人和穆清争辩的声音,但是实在记不起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身体很疲惫,眼皮沉重张不开一点,即便有心想要努力听听两人到底在干什么,却也只是无能为力。 昏昏沉沉中,乐少言仿佛在梦中又回到了当初和穆清待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那会儿穆清总爱询问她:“乐少言,你想要做的事总不会只有调查你师父之事吧,如果复仇完了,你就没有什么其他想法?” 乐少言想了想,不以为然地笑道:“那当然是继续混吃混喝,逍遥快活每一天。” “没个正经。”穆清不满地睨了一眼乐少言,嗔道,“能不能说点实在的?” 乐少言故作惊诧,反问道:“不是吧!这可是女混子我人生中最梦寐以求的伟大愿景,还不够实在吗?” 穆清不再和乐少言诡辩,只是和善一笑:“你再不收起那张嬉皮笑脸,今晚克扣你一荤一素。”乐少言听后还真就立马收起了那张欠揍的贱笑。 “好吧好吧,非要说的话,那我想仗剑天涯,走遍大江南北,看看这天下大好河山,体验一下行走江湖快意恩仇的游侠生活,还想和……” 乐少言的话语到此戛然而止,目光不露声色地扫过穆清身上,随即侧头看向窗外,像是在特意掩饰刚才的行为一样。 穆清并没有注意到乐少言的小动作,只是边看着手中医书,边继续追问道:“和什么?” 乐少言似是心有所想,嘴角噙着喜悦的笑意,口头上却是打了个哈哈:“既然是赏良辰美景,那自然是要携美人同行啦~穆姐姐会愿意和我一起去么?” “你做梦去吧!” 穆清将手中医书一卷,不轻不重地敲在了乐少言的脑门上。 这一敲下来,乐少言的梦,醒了。 还是熟悉的天花板,以及熟悉的房间,和熟悉的床—— 乐少言强忍着浑身的疼痛,艰难地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她都快要记不清自己到底从县令府苏醒过多少次了。 回忆起梦中的场景,乐少言不禁自嘲一笑,只觉心头苦涩。 穆姐姐,既然不愿意,为何要问起?既然问起,又为何要将我抛之而去? 乐少言实在是想不明白,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只能去找当事人问个明白了—— “你醒了?秦夫人,女混子醒了!” 一道惊呼声突然从门口传来,乐少言抬头一看,只见县令府的侍女慌慌张张的将手中放着药碗的盘子往桌上一放,然后匆匆向外跑去叫秦夫人。 不一会儿,乐少言就听见了房门外秦夫人健步如飞的脚步声,可当秦夫人靠近房门后,又突然放慢了脚步,像是在故作镇定,来到房门前面对乐少言时,依旧端着平日里那副不苟言笑的庄重模样。 乐少言不免失笑,无论世事再如何变迁,这位秦夫人关心起人来倒还是一点儿都不坦诚呢! 得亏秦夫人不会读心术,不知道这小没良心的女混子到底是在笑什么,不然乐少言铁定又逃不过一顿挨批。 “穆少坊主这医术当真是高明呐,说你这个时辰醒,这算的倒是一点都不差。” 秦夫人话里虽还用着身份称谓,可那语气里的怨气可是满的都快溢出来了。 乐少言当然知道秦夫人这是将风菱四毒之事迁怒到了穆清身上,但秦夫人毕竟是为了自己,自己这个当事人又不好说什么,只得无奈问道:“穆…少坊主呢?” 秦夫人好没生气地说道:“走了呗。” “走去哪了?” “老身哪知道?” “……” 乐少言放弃交流了,秦夫人这一时半会怕是消不下气了。 沉默半响,乐少言忽然翻身下床,秦夫人忙问道:“你做什么?” “去找人啊!”乐少言淡然答道。 秦夫人顿时勃然大怒,再也克制不住情绪,甚至有些失态:“那女子把你耍的团团转,你还去找她?!你是傻么?!” “穆少坊主带走的不是《万奇卷》,是先前那个话本子。”乐少言颇为无奈,落下一道无声的叹息后,耐着性子解释道,“秦夫人,穆姐姐她早就知道那不是《万奇卷》。” 这一回,换秦夫人愣住了,半晌,总算明白是自己误会了。 如果真照乐少言所说,那穆清这哪是用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计迫害乐少言,分明是在用调虎离山之计变相为乐少言解围啊。 乐少言看秦夫人明白过来,也不再多说,拿起碧落剑准备回去收拾东西,然而步子还没跨出去,忽然就意识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自己似乎没有准备上路的盘缠?! 第52章 再会,伍仁村,出发,八面城 乐少言摸遍了全身上下,也没能从衣服里摸出个子儿,就连秦夫人都看得出来,这女混子就差没将“一穷二白”四个字直接写脸上了。 “啊——可恶!先前光顾着备身得体的衣衫,忘了最重要的东西了!” 见乐少言苦恼不已,秦夫人默不作声地掏出了一个沉甸甸的袋子,然后扔到了女混子手中。 “这是……?”乐少言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重量,瞬间惊的合不拢嘴。 秦夫人显然还是在为先前的误会介怀,提起穆清时,目光有些不自在地偏移:“是那位少坊主留给你的,说是当作风菱坊的人伤你的赔偿。” 乐少言惊喜万分,兴奋地掂着手中的袋子:“我的天?!这出手也太阔绰了吧!” 女混子只感觉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有钱过。 “嗯哼。”秦夫人虽然还是很不爽,但也不可否认,那位出手大方的穆少坊主对这女混子确实上心,这一袋子都快比得上她这做县令的一年下来的俸禄了。 乐少言又看到了桌上的瓶瓶罐罐,疑惑道:“那这些是……?” 秦夫人见乐少言主动问了,便开始絮絮叨叨介绍起来:“这些也是那位穆少坊主给你的,这四类药,你记得每天服用,可解你身上风菱四毒四种兵器染上的毒,这个说是特制的金疮药,你记得每天涂抹,不会留疤,还有这个……那个……” 或许秦夫人不会知道这些事,可乐少言却认出来了,摆在桌上的这些瓶瓶罐罐,分明就是前些日子里穆清特地去采药制作的成品,当时乐少言还以为那只是穆清寻常就诊用,却是没想到原来是留给自己的。 一时之间,乐少言只觉心头像是堵了点什么东西,如鲠在喉,想说也说不出口,又或者说,已经不知该如何表达现在的心情了。 从先前的事来看,风菱四毒应该是效忠那位夏总管,但也会受制于穆清少坊主的身份,穆清显然不打算跟风菱四毒一样替那位夏总管取回《万奇卷》,在明知道那本书是假冒的情况下穆清还要取走,然后伪装成是《万奇卷》从而顺利带走风菱四毒。 至于为什么穆清这么做…… 乐少言一直都记着,先前穆清总爱问起自己想要什么,然后以报答为由,说是要替自己完成所想所愿。 当时的乐少言并不会去多想,总觉得什么所想所愿这些事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因而并不会去在乎,可没想到穆清不仅将乐少言句句所说当了真,甚至还真的为之付诸于实践了?! 乐少言说想调查《万奇卷》背后与其师父的关联,所以穆清要将假的《万奇卷》带回风菱坊总坊,乐少言说想要自由自在快意江湖,所以穆清替乐少言扛住了外界压力,带走了所有的威胁。 穆清早就知道会是怎样的结局,无论是创造物质条件又或是环境条件,穆清都不忘提前为乐少言准备好了一切。 这场比试,乐少言一直自信地以为是自己设局下的圈套,全然不知其实穆清才是真正的操纵者,倒也难怪,穆清会说自己输给了她。 明明都是自己的事,自己却一点都不上心,总是让穆清一个人在那为自己操心,自己还一点也发觉,这么看来,自己真是太差劲了啊…… 乐少言意识到这点后,不禁自嘲一笑,但很快又变了神色,怅然的眼神中徒然多了几分坚定:自己的事情当然要自己做!给自家师父报仇这种事,怎么可以拱手让给其他人?再这么差劲下去,还怎么有脸面赖在堂堂穆少坊主的身边混吃混喝?!是时候要做出些改变了…… 更何况,穆清为自己这个女混子做了这么多,偏偏唯独没有为她自己做过什么…… 先前,除却为师报仇,女混子的确别无所求,可现在,乐少言想当面问问穆清,穆清想要的,又会是什么? * 南山山腰的孤坟前,乐少言独自倚着那无字碑坐了整整半日。 将该说的话全部诉说完后,乐少言终于不再逗留,把祭品整齐摆好,又在碑前撒上了一壶酒,随后背起行囊和碧落剑,跪地朝无字碑重重叩拜了三下。 最后,乐少言一语不发,转身离去,不再回首。 山脚下,乐少言再度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秦夫人手中提着另一个包裹,站在路旁倚着树干闭目歇息,像是在此等候许久了。 察觉到乐少言脚步声的动静时,秦夫人倏地睁开眼,看向乐少言:“要出发了?” 乐少言却有些意外:“秦夫人怎么来了?” “呵,老身还不了解你?”秦夫人白了乐少言一眼,突然抬手将手中的包裹扔到了乐少言怀里,“别误会,老身可不是专程来找你的,只不过是路过时那卖包子的老家伙托我帮忙送东西,拿好了,新鲜的,说是让你留着路上吃。” 看着秦夫人那欲盖弥彰的别扭模样,乐少言笑而不语,看破不说破,且不说这几个方向根本不顺路,要知道,那位包子阿公可不知道村里的女混子什么时候会出伍仁村。 “就这么急匆匆的走,你知道要上哪找人么?” “就算不知道也得出发,大不了先一步去那风菱坊总坊等,已经不能再耽搁了,穆姐姐她……” “行了行了,成天就知道穆姐姐长穆姐姐短,老身真是听够了,要走赶紧走吧,你爱找找去,少了你这个女混子,我都不敢想以后再管理村中事务能省下多少心。” 秦夫人一副极其不耐烦的样子,背过身去不愿再看乐少言。 见状,乐少言也不恼,反而淡然一笑,蓦然,朝秦夫人跪下双膝,伏地郑重一拜: “秦夫人,感谢您多年来的照顾,从今往后,不会再有女混子给您在村子里惹麻烦了,望您,珍重。” 语毕,乐少言起身,不再多做停留,将包裹斜挎至单肩后,向着伍仁村村北大门外的绝迹林方向走去。 然而,乐少言还没走上几步,刚绕过秦夫人身边不远处,忽然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叹息: “伍仁村外,出绝迹林,东北方向,八面城。” “江湖之大,人心难测,少言,万事小心。” 闻言,乐少言身形一顿,待到回首时,已然只能望见秦夫人逐渐远去的背影。 “少言…谨遵秦夫人教诲…” 乐少言立于原地良久,直到目送秦夫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后,这才转过身,不再回头,径直朝着前方走去。 第53章 开局一头驴 在秦夫人的指引下,乐少言将行程的第一个目的地定为了距离伍仁村最近的城市:八面城。 出发之前乐少言就有算过,从伍仁村出发驾马车到八面城需要三天路程,自己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又在伍仁村逗留耽搁了一日,算算时间,这个时候穆清应该是刚到八面城,加上秦夫人手底下眼线的情报,穆清应该并没有立即出城,只要快马加鞭,两天之内赶到八面城,就能追上穆清一行人。 不过,乐少言却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就是,穆清的马车是从风菱坊总坊那边调派过来的,而在伍仁村这个近乎封闭的村子,并没有马! 虽然一些邻近的小村落里有卖马,可毕竟只是小村落,马的数量并不多见,物以稀为贵,相对应的价格也是高的离奇,乐少言根本承担不起。 无奈之下,乐少言只能硬着头皮使用轻功加快脚程,然而,且不说长时间使用轻功赶长途路极其消耗内力,就算女混子内功底子再如何深厚,此时她身上还带着大大小小并未痊愈的新旧伤势,没跑多远身体就率先支撑不住了。 路是要赶,饭不能忘,用轻功跑了没多远后,就到了午时的饭点时间,乐少言也不再赶路,在林子里挑了棵看的顺眼的大树倚着树干直接坐下,从行囊里掏出了秦夫人带的包子大口吃了起来。 啃完俩包子后,乐少言困意来袭,便决定先小憩一会儿,谁知这眼睛刚闭没多久,忽然听到丛林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乐少言猛地睁眼,右手警觉地放在了背后碧落剑的剑柄上,随时准备着抵御外来威胁。 等了半晌,乐少言都快没耐心了,正思量着要不要上前查看时,就见丛林中钻出一头黑黝黝的…毛驴?!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毛驴? 乐少言想不明白,当然,女混子觉得这种事也不需要想明白,江湖多奇遇,自然见怪不怪,因此,在这种事上,向来以“混”着称的乐少言只会秉持着一个看法:让谁撞上了,那就是谁的—— 乐少言轻手轻脚地收拾好行囊,小心翼翼的慢慢挪向那头毛驴,生怕惊动那毛驴,可那毛驴分明早就察觉到了女混子的动静,不跑不叫的,就这样杵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她,一点惧意都没有。 虽然乐少言心觉古怪,可也并未多想,缓缓靠近毛驴后,脚尖点地原地跃起,径直扑向毛驴试图直接跨坐在它的背上,不料就在乐少言原地跃起之时,那毛驴突然跺了跺后脚跟,猛地往前冲刺,不仅躲过了女混子的飞扑,反而借助冲刺跑到女混子身后,紧接着抬起后脚跟就是一个猛踢,重重的脚力直直地踢在了女混子背后的行囊上,竟是直接将那装有包子的行囊踢飞到了半空中。 乐少言行动匆忙,因而并没有将那布袋行囊扎多紧,再被那毛驴用力一蹬,整个行囊在半空中散开来,里边的包子也随之散落开来,女混子尚在为那毛驴的举动所震撼而懵在原地时,毛驴已经叼起了落至地上的几个包子咀嚼起来,那嗤嗤的呼气和屁股后边左右摆晃着的尾巴尽显着得意,看的女混子心头突然有种被一头驴蔑视了的感觉。 “很好,好得很啊!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有人敢抢女混子我的吃的……混账毛驴,看本姑娘不将你活剥了皮做成驴肉火烧!” 眼睁睁看着包子被一头驴给抢了,可把乐少言给气笑了,一时之间,这缠着绷带的左手不疼了,内力消耗过度的身体瞬时也不累了,女混子一气之下再度运起了轻功,冲到驴身前就是一个高抬腿,落脚重重地踢在了那驴头上。 那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踢的晕头转向,眼看乐少言手中不知何时拔出的碧落剑刃即将砍向那驴头,毛驴被吓得惊慌失措,情急之下吐出了刚才还未来得及吞下的包子,乐少言下意识收回手抬手用剑抵挡,毛驴趁机向前冲去,慌不择路的毛驴就这样一头撞在了女混子的身上,那一瞬间,乐少言感觉自己两眼冒金星都快看到自家师父了,本就因伤在身不堪重负的骨头近乎散架—— 好在福祸相依,老天爷也没让乐少言一直倒霉下去,乐少言看那毛驴撞完自己后估计是把脑子撞傻了,又或许是还想吃包子,总之就是没有要再跑的意思。 乐少言寻思着如果要把这蠢驴吃了大概脑子也会跟着变蠢,于是女混子临时改了决定不打算吃驴肉火烧了,相比饱餐一顿,她现在更需要的,是一个坐骑。 将地下剩余的包子捡起后装回行囊,乐少言取下背上已经回鞘的碧落剑,又从行囊里掏出一根长绳,一端系在剑鞘端头,另一端系上了一个大包子,完工后乐少言背好行囊,脚底悄然运转起了轻功,趁毛驴一个不注意绕至其身后,双手一撑驴屁股直接跃上驴背坐在了上面,背上的动静令得毛驴受惊蹬起后腿,乐少言趁势借用惯性,身体向前倾去紧抱住了那毛驴的脖颈。 至关重要的颈部突然受到桎梏,毛驴反应更为激烈了,开始驮着乐少言在林子里狂奔起来,横冲直撞摇摇晃晃企图将身上这个外来的重量甩下去,不成想这女混子倒也是个硬骨头,一手抓着长剑,一手紧揽着毛驴颈部,好几次险些从那驴背上摔下去依然打死不肯松手,硬生生等到毛驴将体力消耗殆尽停下后,乐少言这才缓缓松手,然后骑着驴背,拿手中剑架在驴头上,用剑鞘首端绳子上系着的那个包子欲吊着毛驴向前走。 毛驴原本还倔犟的很,怎么也不肯走,乐少言见状下了驴背又喂了那毛驴一个包子,毛驴得了好处,竟然真就妥协了,驮着女混子朝挂包子的方向,即向八面城慢悠悠走去。 就这样,一人一驴悠哉悠哉上路了。 第54章 这可是江湖啊 有了毛驴代步,乐少言的脚程快了些许,原本要走上十天八天的路,乐少言只花了短短五天就赶到了,一路上包子吃完后,乐少言就靠摘野果或是狩猎充饥,几天下来风餐露宿的赶路,让这个刚出发时还光鲜亮丽的女混子到达八面城时,已经变成了一个灰头土脸的野小子,以至于好不容易来到八面城的城门前时,乐少言甚至被门卫当成了流浪的小叫花子,差点没进的去城里。 得亏乐少言出村时幸得秦夫人一封引荐信,两个门卫们接过信后轮流看了一遍,读过信后相互对视一眼,又看向女混子,上下打量了几番,随后才道:“去城主府的话,好歹要体面看得过眼,阁下要不还是先找地方洗浴一下?” “啊?我不是要去什么城主府,我就只是进城找人的。”乐少言摇了摇头,虽然心知如果去城主府找人帮忙或许会寻人更快些,可无论是《万奇卷》这本书还是“少坊主”这个身份,知道的人越多麻烦也会越多,说不定还会给穆清招惹祸患,因而乐少言还是决定低调行事。 两位门卫见乐少言拒绝上城主府,便也不再强求,将信交还给乐少言后便把女混子放进了城去。 走进城中,乐少言差点没被眼前一片景象惊呆住,恢宏雄壮的城楼里外两面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偌大的城墙之下尽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从大门延伸至城内深处,无论大街小巷,路边都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所卖商品更是琳琅满目,到处充斥着嘈杂喧嚣的小贩吆喝声,夹杂着行人间的欢声笑语,令得整座城镇显得是那样的生机活力。 乐少言虽然在从前便听闻过这八面城商业发达,其繁华程度闻名远扬,可亲眼见到的时候,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感慨这座城镇的精彩。 “原来这就是江湖啊!” 乐少言心中甚是欢喜,不由地扬起了嘴角,牵着毛驴顺着大路继续向前走去。 一人一驴来到一家客栈,门口迎宾的店小二见乐少言一直看着自家客栈,连忙上前招呼询问是否要住店,乐少言点了点头,店小二满脸欣喜地接过乐少言随意套在驴头上的缰绳,引着乐少言进入店内,见乐少言离开,店小二转身欲将那毛驴牵入马舍,谁知这还没走两步,就见乐少言忽然默不作声的又走了回来,沉默着拿回店小二手中的缰绳,从头到尾一语不发,就这样默默转身离开了这家客栈,只留店小二一脸懵在原地。 这要说什么,还能说什么,住一晚上就要一两银子,他怎么不去抢呢?! 倒也不怪乐少言会觉得离谱,虽然她常住在村西的那座破庙,并没有属于自己的地契房屋,可作为一名称职的女混子,村里什么东西值什么价位还是早就摸清了的。 在伍仁村里,即便是要签下一块地契用于建房,也只要花费五十到一百两不等的银子,借住一晚上那就更不用说了,都是按几文几十文钱来算的,相比之下,八面城这家看上去普普通通没有什么特色的客栈简直是天价收费。 之后乐少言接连走了好几家客栈,发现价格都是只高不低,就没有一家是她女混子住得起的,然后乐少言就明白了,并不是刚才的客栈太黑,而是整个八面城的消费都是这么高,说白了其实就是,是她女混子,太,穷,了—— 现在去投奔城主府还来得及吗?! 乐少言后悔了。 真是年少不知道赚点银两好,出门才晓得银子多重要,这行走江湖没点银两傍身真是寸步难行啊! 不过还好,“女混子”的称号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叫的,乐少言决定故技重施。 来到了八面城的牢前,乐少言想要在行动之前先打探一下行情,哪曾想,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八面城居然连蹲牢子都要交钱?! 这一下子,乐少言想回伍仁村的心都有了,难怪以往看伍仁村里每个外来者都会感慨村民淳朴,要知道,伍仁村村民的衣食住行向来都是自给自足,这物价跟外边比起来,简直可以说是做慈善了啊! 没有做足准备就贸然离村,乐少言可谓是悔不当初,但那又能怎么办呢?女混子现在也只能抱着毛驴蹲在那街头墙角,看着来来往往漠不关心的人群,感受着炎凉世态,忿然感慨: “原来这才是江湖啊!” 感慨归感慨,办法还是要想的。 无论再怎么会混的女混子,没有钱就没法在城里混下去。 乐少言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后,决定在打听穆清下落前,先搞一点钱在身上,最起码,也要先想办法沐浴一番换身干净衣服才行吧,不然万一到时候人是找到了被穆清嫌弃了怎么办? 考虑到自己这个女混子身无长技,除了打架以外什么都不会,乐少言思索再三,最后决定去城门口的告示墙那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逮点犯人押送官府搞点赏金什么的。 说干就干,来到城门口,乐少言就见告示墙上贴着寥寥几张缉拿令,除去几个面相凶狠长的一看就不像好人的强盗悍匪外,令乐少言感到新奇的是一张画像上通缉的居然是一个看着才十来岁的少女,画像上带着笑容的少女明明应当是恰处在一个天真无邪的年纪,那笑容却又透着几分诡异阴冷,让人莫名感到头皮发麻。 由于那张画像的笑容看得心头很不舒服,乐少言很快便挪开了目光,反正她女混子是绝不会对小姑娘下手的,也没必要去看那名犯罪少女的介绍了。 乐少言左看看右望望,正兴致勃勃挑选着目标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哟?这不是伍仁村的女混子吗?怎么上八面城来了?” 闻言,乐少言转身一看,就见一个身着鹅黄长裙的姑娘站在身后,那一双亮闪闪的桃花眼生的极其可爱,令女混子莫名感到有些熟悉,对上视线时,那位姑娘甚至还很有礼貌地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第55章 故人再相见 “你是……” 望着眼前眼熟的少女,乐少言思索了半响,这才反应过来,“嗷!我想起来了!是之前在村里捉到的那个小女贼?!你劳改完啦?” 此事不提也罢,经乐少言这么一说,这位女贼姑娘的脸当场就黑下来了,语气更是好不到哪去:“你才小女贼呢!你这女混子真无礼!本姑娘有名有姓,叫楚怀瑾。真是的,上来就提劳改,你礼貌吗?你也不看看到底是谁害本姑娘进去劳改的!那几天可累死我了!” “嘿嘿……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嘛!怎么,伍仁村里偷不下去了,改来八面城发展了?”乐少言仿佛没有看出楚怀瑾面上的不满一样,依旧打趣般笑问道。 楚怀瑾果然被乐少言装出来的若无其事的模样给气到了,破口骂道:“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混蛋故意的吧!都说了不是小女贼了!本姑娘我现在可是有新的活儿干!” 乐少言故作惊讶,捂嘴长“哦~”了一声,将脑袋凑了过去:“什么活儿?” “哼!不告诉你!”楚怀瑾好歹也是和乐少言打过交道的,又怎可能看不出来这女混子那点打探口风的小心思,心道才不上她的当。 乐少言见激将法没用,便不再继续追问,而是正了正神色,转而问道:“对了,楚姑娘来八面城多久了?” 楚怀瑾虽不知乐少言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如实答道:“小半个月,怎么了?” 乐少言便继续问道:“那你可曾听说过最近这段时间风菱坊的穆少坊主来过此处?” 兴许是没想到乐少言这个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混子竟会突然提到那位赫赫有名的风菱坊少坊主,楚怀瑾的神情表现的还有些错愕,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风菱坊的穆少坊主?穆清?她也来八面城了吗?你打听她做甚?等等,我倒是突然想起来了,我先前在伍仁村见到这位少坊主时,她也是在跟我打听你!” 楚怀瑾这么一提,乐少言瞬间瞪大了眼睛:“还有这种事?” “对啊,就是在我遇到你的同天,我就是被她逮进官府的。”楚怀瑾边回忆边道。 乐少言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呢喃道:“原来如此,那天向官府举报的人果然是穆姐姐……” 不成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自说自话的轻言细语却让那同女混子一样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女贼给听了去。 楚怀瑾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勾着乐少言肩膀将人拉到身边,调侃道:“诶呦喂~穆,姐,姐~叫的这么亲昵啊?你俩……什么关系呢……嗯~?” 乐少言的思绪成功被楚怀瑾的调侃给扯了回来,望着后者脸上那不正经的坏笑,女混子不慌不忙,反而露出了一个更加不怀好意的笑回敬对方:“来~他乡遇故知,理当喝一杯!凡事讲究一个先来后到,楚姑娘既然是东道主,就由你做东请客,我们去下馆子~” “哈?什么故知,你别瞎攀关系,我可不是你们那破村的人!”楚怀瑾嚎出最后几个字时,忽觉胳膊上挽着的那只手陡然加重了几分力道,此时疼得也顾不上管是不是乐少言故意的,只能连连喊道,“诶诶别拽我啊……我自己会走……!” 两人一驴,就这么一拉一扯,大摇大摆地向城中走去。 原本楚怀瑾还真有带着乐少言往城里酒家方向走去,只是不知为何这路却是越走越偏,最后竟是给乐少言带到了八面城的另一扇城门处。 对于楚怀瑾的奇怪行为,乐少言表示看不透:“楚姑娘这是何意?” “在这八面城消费我可负担不起,信我就跟我走,妹妹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见楚怀瑾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做下担保,乐少言沉思了一会儿,并没有开口多问什么,还真就这么老老实实跟着走了。 路上,楚怀瑾还有些好奇地问起了乐少言左手的伤势:“对了,你的左肩怎么还缠上绷带了?你是做了什么,伤的这么严重?”女混子这才想起自己还是个伤员病号来着。 乐少言低头瞥了一眼那条被绷带紧紧缠绕固定的左胳膊,淡笑道:“没什么,先前在大街上骗吃骗喝被人打断了手而已。” “噫——真惨啊!这还没什么啊?”楚怀瑾是不理解为什么这女混子遇到这种事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不过她也不打算理解,“实在混不下去了不如跟妹妹我混得了?” 乐少言自然知晓楚怀瑾这话只是无心之言,因而并没有直言答应或是拒绝,只是礼貌性地表达了一下谢意:“多谢楚姑娘好意。” 两人一驴出了大门后顺着城外的山上走去,也不知这山路上坡走了多久,总算到了路的尽头。 眼前是一座巨型山寨,寨门上还挂着一块大木牌,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潦草大字:四方寨。 乐少言算是明白过来了,所谓这香辣,敢情还是去人山寨里蹭吃蹭喝来的啊?! “走啊,怂什么?咱们女混子不是最会在这种地方混吃混喝的吗?” 不等乐少言反应过来,楚怀瑾抬起拇指越过肩头指了指背后的山寨,反手拉起前者手腕大步迈向了寨门口,乐少言边走边仔细打量起山寨四周,发现周边丛林密布,除了眼前这扇大门连着走上来的那条山路外,似乎没有其他多余的出口,若是遇到危险,倒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目测完寨子大致的环境布局后,乐少言又看向了眼前两位分别蹲在门口两侧的看守,那两位守寨人一个手里拿着一壶酒,另一个还在撕咬着鸡腿,大刀兵器就这么别在腰间,看上去对这看守任务的态度极度散漫。 不过,乐少言作为女混子混了这么久,真混还是假混自然是最有经验辨别的,那两位看守看似松散不管事,可从两人出现在二人视线起,乐少言就注意到他们的目光没有从自己身上挪开过,手上常年挥刀磨出来的老茧更是说明了他们两人都是习武的好手,就是不知为什么这样的高手会藏在这种山头甘愿当个山寨门卫? 二人靠近山寨大门时,两名守卫明显地看了一眼楚怀瑾,似乎并没有拦着的意思,见状,乐少言心下也有了些许猜想,但并未开口说什么,依旧只是默默跟在楚怀瑾身后,随其一起进了寨门。 走进山寨就能发现,整个寨子其实并不小,木屋无规律地错落在路边,寨子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家都各忙各的手头的活儿,看着生活过得很是和谐安逸,见到有外人进寨也没有感到很新奇,或许已经是习以为常了吧。 第56章 给的实在太多了 楚怀瑾将乐少言领到了整个山寨最大的那幢木屋门口,刚到门外不远时乐少言就已经听到了屋内传来热闹的欢声笑语,好像有很多人在喧哗起哄,推开门一看果真如此,只见数十个男男女女围在一个大桌前欢快地举杯畅饮,乐少言往里看去,见大桌最里头主位上正坐着一位与众人举杯豪饮的妇人。 那位妇人看上去约莫四十左右,身披一袭鲜艳显眼的金色大氅,斜着身子侧坐在铺着虎皮的大椅上,随意翘着的二郎腿和那提着酒壶一口闷的作风充分说明了这必定是位性情豪爽之人。 此时乐少言心中已然有了猜想,这位想必就是山寨之主。 “大姐头!” 楚怀瑾突然当着众人的面朝那位妇人大喊了一声,还高举起了双臂朝妇人挥了挥手,桌旁的众人纷纷转头看向来者,整个现场忽地爆发出一阵欢呼和呐喊,像是在欢迎楚怀瑾的归来一样,喧哗的氛围相当热闹。 “啊~是小楚啊,回来啦?来的正好,同咱一起喝上一杯!”被称作“大姐头”的那位妇人两边脸庞红彤彤的看似醉醺的不成样了,可走起路来却是稳健的很,说笑之际,已然拿着酒壶快步走向了楚怀瑾,刚欲递给楚怀瑾酒杯时,忽然注意到了楚怀瑾背后的乐少言,随即眉头一皱,问道,“这位看着有点眼生啊?小楚呐,你又换新姘头啦?长的倒是挺标致,眼光不错嘛!” “…新…姘头…?” 短短三个字,乐少言顿时明白什么,再看向楚怀瑾时,眼神里一股子的意味深长,仿佛是在说:看不出来阁下玩的还挺花啊? 楚怀瑾立马解读了乐少言眼神里的意思,顿时羞愤地红了小脸,一手拽住了女混子的衣衫领口将人拉至面前,警告道:“我们大姐头爱开玩笑,她瞎说的,你不要信,也不要乱传,记住了吗?!” 乐少言无奈地笑笑,默不作声的看似老实巴交,实则却是在心里头悄咪咪地补了一句:女混子我可什么都没答应。 “这位是我们四方寨的大姐头,人送绰号‘金翼使’,你就跟我们一起唤‘大姐头’,大姐头就爱听别人这么称呼她。” 楚怀瑾介绍完后,乐少言倒也识趣,朝金翼使礼貌地拱了拱手。 那金翼使似乎是全然不在乎这些礼节性的东西,正在自顾自地拿起酒壶猛灌一口,边喝边摆着手表示这些都无所谓。 楚怀瑾接着又向金翼使介绍起了乐少言:“大姐头,这位就是我以前跟你提过的那个,伍仁村的女混子,乐少言。” “哦~你就是隔壁那村里的小女混子啊?” 听到这个名号,金翼使不知怎地忽然来了兴趣,将手中酒壶随手甩给了一旁楚怀瑾,围绕着乐少言上下打量了一圈,看似醺到有些犯迷糊的目光顺着其背上的碧落剑,扫视到了其身上大大小小的几处伤势上,最后视线停在了乐少言那双夹杂在笑意之中,藏着些许警惕之意的眼眸上。 对视之际,金翼使突然伸出右手,乐少言一愣,下意识也回以右手与之相握,手心接触的刹那,乐少言忽觉有一股真气窜入自身体内似乎是在探寻什么,不等她运转内力将那道外力逼出,那股真气忽然就消散的无影无踪了,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与此同时,金翼使率先松开了相握的那只右手。 不等乐少言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对面之人,倏地,金翼使突然抬起微曲的右手食指勾起了乐少言的下颚,唇角勾起一个玩味十足的笑容:“早就听说你这女混子小脑瓜子灵光的很,鬼点子一套一套的,不错,咱就喜欢机灵的!看你这小脸蛋儿白白嫩嫩的,长的还挺俊俏,不如,留在寨里给咱当个妹子,如何?” 乐少言带着略显尴尬的笑容,看了一眼同样愣住的楚怀瑾,试探性地问道:“这……也是大姐头的玩笑话?” 然而依楚怀瑾对金翼使的了解,也只能如实回答乐少言:“恐怕……不是。” 该说不说,这位大姐头到底是直爽还是心大呢?哪有才第一次见面就这么拉拢人心的啊—— 乐少言表示不太能懂金翼使的行为,可转念一想,不对啊,自己以前好像也干过第一次见面就抱大腿的骚操作,这么换位思考一下,女混子悟了,这没毛病。 金翼使抬眼瞥了一眼乐少言,将她的迟疑和犹豫尽收眼底,当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个丝滑地转身,恰到好处地绕过楚怀瑾身边,顺手勾回了那个被扔在其手中的酒壶,然后来到乐少言身旁,刚拿上酒壶的手顺势就搭在了那只没有受伤的肩膀上,手腕搭在肩上晃了晃手中酒壶,笑道:“以酒会友,何谈玩笑?” 乐少言闻言,虽不语,仍回以一笑,对于金翼使的话不置可否,毕竟,在那爽朗的笑容中,的确是连丁点儿虚伪都看不到。 可这样一来,自己不也得认真对待了么? 说实话,乐少言此次出行,目的只是找到穆清解决那一系列麻烦,再想办法接触风菱坊调查师父之事,并不想与人有过多的交情,尤其是,这类来路不明的江湖人士。 “多谢大姐头好意,不过女混子我早就……” 不等乐少言拒绝的话说完,就见金翼使将两手食指竖直交叉比了比,随后爽朗一笑:“月俸这个数,干不干?” 这个“十”字一比划出来,给乐少言看的一双眼睛骤然瞪大了起来,楚怀瑾瞧那两眼放光的模样,在心里笃定这个最好吃白食的女混子是绝对拒绝不了这桩美差的,谁知乐少言竟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楚怀瑾不禁用手半掩起了嘴,一脸不可思议,在心中连道:天啦!这女混子竟然转性了?!短短一个多月不见怎么可能,难不成是她在找那位穆少坊主…… “干啊!为什么不干?!当然要干啦!大姐头在上,受妹子我一拜!” 乐少言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呵,震得楚怀瑾浑身一个颤栗,就见这女混子丝毫不在乎那原本就所剩无几的脸面,不知从哪胡诌八扯些奉承话语,就这样像模像样的和金翼使套起了近乎,“瞧大姐头这话说的,都是自家人,谈钱多见外呐?其实女混子我早就有投靠大姐头您的想法了,今天终于如愿以偿,谢谢大姐头!” ……呵呵,我就知道。 楚怀瑾充斥着鄙夷的目光也毫不避讳地落在了乐少言身上,最后也只能长叹口气,在心中默然感慨。 这位穆少坊主当真是识人不善啊—— 至于乐少言本人为什么会突然回心转意呢,那当然是觉得无所谓了啦! 管他什么交情不交情的,来路不明又怎么了?拿什么钱办什么事,这在江湖就是天经地义!能找个地儿待着混吃混喝才是当下最重要的~ 第57章 变故来得总是这么突然 乐少言心中记挂着人和一些事,实在无心饮酒作乐,加之考虑到有伤在身,所以在与金翼使共饮完那壶用来“会友”的酒后,就婉言谢绝了金翼使喊她一起喝酒吃肉的邀请,只道想借用寨子里的马厩放头毛驴,再顺带借用寨子里的浴堂痛痛快快地沐了个浴,金翼使非常大度的一一应下。 不仅如此,金翼使看乐少言左手受了伤缠着绷带干什么事都不方便,甚至还特地专门喊来了一个看着年龄不大但心灵手巧尤其是那厨艺特别好的小丫头,让她帮忙照顾乐少言的生活起居,不过乐少言自认为一介女混子哪敢消受这种福气,这不是折煞她嘛,就给拒绝了。 原本,乐少言对这个暂时摸不清底细的寨子还是怀有戒备的,但同样,女混子也会为楚怀瑾和金翼使二人的大方和热情所动容,更是对为她提供吃喝住所的帮助而心存感激,本来还想着洗完澡后好好同两人交流畅谈一番,以此加深一下了解,结果万万没想到,当女混子舒舒服服泡完了热水澡换了身干净衣衫后,回来一看,却是发现自己的行囊连带佩剑,连带着那头毛驴,居然统统不见了?! 此前,乐少言也有想过就算洗澡也要将东西带在身边,可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对方的诚意,毕竟衣食住行都安排到位已经算仁至义尽,自己若再不拿出点相对应的信任着实是有些说不过去。 只是实在是没想到,这贼人阴险狡诈,居然比她女混子更不要脸些,还真就特地挑选在沐浴的时候动手,这也太卑鄙了吧?! 乐少言在心中严厉谴责着这种行为,胡乱套了身外衣后推门向先前众人喝酒的木屋快步走去,看上去气势汹汹,一副誓要与寨子里的人当面对质的架势。 在路上走着,乐少言越想越是不理解,这山寨一伙人如果都是骗子的话,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在动手之前搞这么虚情假意的一套,直接仗着人多动手这胜算岂不是更大些? 稍微冷静下来后,乐少言这才察觉到事情有些蹊跷,如果这寨子真是想象中干着那种谋财害命的腌臜勾当,自己又怎么能够安然无恙泡澡的?但如果不是寨子里的人干的,就只能说明有敌人在,那这事情岂不是变得更加危险了,想到这里,乐少言的怒气逐渐消散了不少,可脚步并未放缓。 不料,当乐少言冲回木屋时,眼前一幕直接惊呆了站在门口的女混子—— 先前还其乐融融一起喝着酒的四方寨的大伙儿,此时横七竖八瘫倒一片,有的趴在桌上,有的甚至滚到了地上,一个个全都不省人事,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的醉酒。 “还有人醒着吗?” 乐少言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于是连忙小跑上前察看,将手探于人中前,通过鼻息确认了昏迷不醒的人还有呼吸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接着,乐少言又起身往先前金翼使所坐的主位看去,就见金翼使坐在椅子上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仿佛是陷入了某种古怪的僵死状态。 “大姐头!” 乐少言匆匆上前,替金翼使把了脉,却什么也看不出来,心里是又急又气,“该死,她们看着像中毒,可我也不懂毒啊,要是穆姐姐在就好了。” 等等,楚怀瑾…… 她人呢?! 乐少言忽然想起了方才情急之下被自己遗忘的那个小女贼,起身环视了周围一圈,却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没等乐少言围在桌边四处翻找多久,听觉令乐少言察觉到了屋外不远处传来了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似乎是来了不少人。 乐少言刚想出门查看情况,就见楚怀瑾赫然出现在了门口,只是不知为何冷着一张脸看着眼前的女混子,态度与先前截然不同,然而,沉浸在重逢的喜悦当中的乐少言却并没能及时发现这个变化。 “楚姑娘!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看到楚怀瑾人没事,乐少言喜出望外,“你快来看看大姐头,寨子里到底发生了……” “就是她!将人拿下!” 楚怀瑾不等乐少言将话说完,抬手一挥,对着乐少言一指,一声令下,就见从其身后冲出来几个拿着镣铐的彪头大汉直接将乐少言扣押住了,其中一个正解着手中镣铐似乎是准备将乐少言的手给锁住。 不知是不是错觉,乐少言感觉楚怀瑾似乎扫视了一眼自己那仍缠着绷带的左胳膊。 很快,事实证明了刚才那下不是错觉,只见楚怀瑾背过身去不再看乐少言,却对那两人下令道:“铐住右手就行了,反正她那条废了的左臂没法动。” 事到如今,乐少言又怎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甚至都不用问也能看得出,楚怀瑾这是将自己当成了造成这场灾祸的凶手。 乐少言并没有急着为自己自证清白或是争辩什么,而是极其冷静地说道:“楚姑娘,至少请给我一个让你怀疑我的理由,好歹能让我死个明白。” 楚怀瑾闻言,又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人将东西拿上来,乐少言定睛一看,只见那人手里的“证物”不正是自己丢失的行囊和碧落剑吗? “这些东西是我们在后厨找到的,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你的同伙跃窗而逃,还顺走了你的那头驴,真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胆再回来。”楚怀瑾说完,又抬手指向乐少言,对其他人下令道,“将此人押去官府关入城主府大牢,留一队照顾大姐头,其余人继续跟我去搜捕她的同伙!” 几名彪头大汉照楚怀瑾的意思,欲将束手就擒的乐少言押下去。 然而,刚刚还任人缉拿的乐少言,却在此时突然站住了脚,并放声喊道:“且慢!” 楚怀瑾还以为这女混子是打算反抗了,皱了皱眉,道:“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谁知乐少言只是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啊没有的事,我就是想问问,那什么,我去八面城城主府坐牢的银两,你们会帮我付的吧?” “……” 此话一出,不止楚怀瑾,就连在场其他人都表示怀疑,这人都好财好到了这种程度,真的会冒着可能要花钱的风险去干要花钱坐牢的违法乱纪之事吗? 第58章 坐了1章的牢 出发之前,乐少言怎么也不会想到,到八面城的第一个晚上,居然是睡牢房。 牢房就牢房吧,又不是没睡过。 乐少言嘴里含着不知从哪顺来的草根,双手相交垫着后脑勺,架着腿躺在牢门里的干草堆上,两眼望着窗外那几根黑漆漆的栏杆,月色透过乌云隐隐散着薄弱的光,给这个仅燃着数根烛火的幽暗牢房增添了一丝温和暖意。 夜色虽已深,乐少言却怎么也睡不着,一天之内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且疑点重重,需要静心捋捋才行。 首先,任何人干什么事都会有一个动机,乐少言先是从这个着重点入手思考,想来楚怀瑾应该是知道的,自己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根本不可能一上来就和四方寨对着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她女混子可没兴趣做。 其次就是时间,乐少言清楚的记得,自己与楚怀瑾分开短短不到一个时辰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只可能是提前和所谓的同伙串通一气,可就连与楚怀瑾,乐少言都只是偶遇,又从哪去认识原本就属于八面城的那个所谓的同伙? 再者,就是楚怀瑾所说在后厨找到的证据,那些确实是乐少言随身携带的东西,且乐少言也猜到了那人是靠在食物中下毒使人昏迷的,可这理由实在是太过牵强,如果真的是同伙,这人完全没必要特地去把乐少言的东西偷来还故意留给楚怀瑾让她误会乐少言。 最关键的是,现在是有人想害四方寨,八面城反而相对安全,而楚怀瑾在这种时候把自己特地送来八面城坐牢,相当于其实是让自己远离了四方寨这个危险之地。 将一切串联起来,乐少言突然就有了个大胆的猜想,楚怀瑾或许…一直都知道她是清白的,将自己送进大牢此举其实是故意的? 可楚怀瑾具体用意何为,乐少言就没法再摸透了,现在的线索太少,只能等之后出狱了再慢慢调查。 乐少言收敛心神,强迫自己不再去思考四方寨那些糟心事,放空的思绪却又不由自主地回到了穆清身上。 也不知道穆姐姐现在还在不在八面城里,不能再浪费时间,要不待会直接越狱去风菱坊总坊找人好了? 说干就干,乐少言从鞋后跟掏出了那根随身携带用来撬锁的小铁丝,看了一眼门外没有守卫后,就开始趴在铁门上研究起门锁,也不知这门锁到底是怎么构造的,先前在伍仁村牢里用的那套撬锁方式在这居然打不开?看样子还得费点时间才行。 乐少言一门心思全在研究如何撬锁,浑然不觉有人正在悄无声息地靠近,直到看到地上一道影子随着光线拉长,女混子这才惊觉有人来了?! 猛地抬头,乐少言差点没被吓得一屁股坐地上,只见一个红衣如火的俏丽女子,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干瞪着自己,脖颈至臂膀上绕着的皮草披肩看上去价值不菲,女子浓妆淡抹,一身打扮倒是很精致,可在昏暗烛火的映照下,那张妩媚动人的脸此时却是一副阴沉沉的表情,活像要吃人一样。 “鬼——” 不等乐少言喊出声,红衣女子忽然抬手捂住了女混子那张不安分的嘴。 “别嚷嚷,聒噪,听得烦。” 听到红衣女子主动开口,乐少言终于愿意相信来者确实不鬼,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后,前者这才收回手。 乐少言仔细端详了对方一番后,沉下心后细看下来,发现如果不是板着一张脸,这位红衣女子的姿色一点都不输先前见过的每一位美人,不过在她女混子看来穆姐姐还是最好看的…… 当然,乐少言自诩好看美人美色,向来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色,美人同样应当美的千姿百态,因而女混子从来不会拿女子的美貌作比较,只要是美就完事了。 美色当前,乐少言心中的惧意自然早就随风而去了,女混子立马露出那标志性的交际笑容,上前招呼道:“不知这位美人姐姐姓甚名谁,家在何处?长夜漫漫独自来此,有何贵干?一个人在此害不害怕,需不需要在下作陪呢?” 红衣女子没有理会乐少言那一嘴的花里胡哨的说辞,自顾自的淡声问道:“女混子,乐少言?” 乐少言虽然不知道这女子为什么会认识自己,也不理解为什么这女子会突然出现在这,更不明白为什么这女子像是专程来找她一样,但还是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跟我走。” 确认了乐少言的身份后,红衣女子不知从哪拿出了一串门钥匙直接将牢门打开,拉起女混子的手转身就要往牢外走。 “等等…这…阁下哪来的钥匙,这真不是劫狱嘛…阁下别乱来啊…乱来我可要喊人了…”乐少言半推半就,被红衣女子硬拖着向前走着,见红衣女子对自己不加理会,又继续念叨,“…我都不知道阁下是谁…就这样跟着你走这不好吧…虽然女混子我身无分文要钱没钱,可万一你对我有别的什么歹意我也…” 兴许是被乐少言给叨烦了,红衣女子终于报出了自己的身份: “烟雨楼,柳初云。” 等等,这个名字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 乐少言苦思冥想了半天,脑子里逐渐有了些许思路—— “烟雨楼…柳初云…是你?!” 回想起这个身份和名字的乐少言,猛然发力甩开了柳初云的手,柳初云感受到身后的动静后,跟着一起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静静看着眼前这气不打一处来的女混子。 “就是你把我抓月老头的酬金全部拿走了!还有那月老头赚的黑心钱!以及那套真金做的金鳞软甲!可算让我遇见你本尊了哈!快把钱给我还回来!” 每每想起这事,乐少言都能气的牙痒痒,心想要不是对方是女子,非要好好教训一番不可。 柳初云几乎是嗤笑出声,话语中尽是讥讽之意:“真没想到啊,你所在乎的,竟然只有钱?” “不然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不为了钱,难不成为了你啊?!”当混子这么久,乐少言早就没把自己归在善茬这类了,就算对方长的好看,一旦涉及钱财问题,那也没法好好说话。 “呵,你我非亲非故,当然不会为了我,不过我会这么问,自然是因为我知道,你有比钱更在乎的人。”柳初云的话似乎是让乐少言想起到了什么,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像是有在认真思索着某种可能性,看女混子有所动容,柳初云再次勾了勾唇,道,“至于我是谁,又为什么会来这找你,你不妨自己猜猜看,姐姐我就好心给你个提示,这些都和你所在乎的那个人有关。” 第59章 坐了2章的牢 乐少言此时心中在乎的人,自然只会是那一个。 “莫不是……穆姐姐?!” 几乎是一瞬间就领会了柳初云直白的暗示,乐少言顿时恍然大悟,惊呼出声,再顾不得柳初云的戏弄,下意识抓起柳初云的手,连忙询问道,“你认识穆姐姐?!穆姐姐现在在哪儿?!穆姐姐她过得还好吗,没有人刁难她吧?!” “嘶…你能不能轻点?给姐姐手拽断了你有钱赔么?还是说又想等着小清儿给你事后结账买单?” 听到柳初云吃痛的呼声,乐少言这才意识到自己失了分寸,那手的确将人攥太紧了,便立马悻悻地松了手,耷拉下脑袋小声地道了歉。 “真不知道你这小身板哪来这么大力气,你们习武之人也是,一个个的都这么野蛮,毛毛躁躁的一点都不优雅。” 柳初云仍在不满地抱怨,乐少言却再没了刚才那样针锋相对的冲劲,老老实实低着脑袋任由柳初云训话。 乐少言前后的变化,令柳初云感到有些新奇,没想到啊,这女混子看着有着一身扎人的尖刺难以驯化,竟然也有能为了某个人服软变老实安分的时候,有点意思…… 柳初云也来了兴致,继续笑问道:“如果我说,我有你穆姐姐的消息,不过,拿消息和拿钱只能选一个,你怎么选?” 虽然其实就连柳初云自己都觉得这么问很多余,想都不用想都知道乐少言会怎么作答,但还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调侃女混子的机会。 然而,令柳初云意想不到的是,乐少言却给出了一个截然相反的答案:“这还用问,那当然是拿钱啦!” “……?” 柳初云瞬时语塞,沉默半响,才挤出几个字,“你认真的?” 乐少言双手叉着腰,看上去很是自信,说起自己通过分析推理出来的逻辑时,那叫一个头头是道:“哼!既然你都知道穆姐姐的消息,说明穆姐姐肯定还在城里,八面城就这么大,女混子我总有办法搞到消息。你不肯直接告诉我,而是要用这种方式试探,说明你本来就没有想给过我消息,那我再怎么问也是白搭,还不如拿钱更实际,快点,给钱!” “呵,和小清儿说的一样呢…果然是个诡计多端的小滑头。”柳初云嗤笑一声,竟觉有几分有趣,继而又道,“只可惜,我刚刚也说了,是‘如果’。我既没有钱,又没有消息,你当如何?” “不如何,多谢柳楼主帮忙保释,女混子我还有要事办,就此别过,告辞。” 语罢,乐少言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向牢门外。 柳初云立于原地默默注视着乐少言远去,并没有追上去的意思,直到完全看不见女混子的身影后,这才甩下一句话,转身离去:“哼……自大的小家伙,我倒是要看看,就你那点本事,又有什么办法搞到消息?” 让柳初云没有想到的是,乐少言这女混子,还真就在出狱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在八面城搞出了天大的动静?! 当时还是烟雨楼的下属传来消息,说是什么有人在城中大肆发放着寻人启事,说什么…但凡找到风菱坊穆少坊主穆清下落者,可以在她那领百两黄金,能放出这样消息的人,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乐少言那女混子干出的荒唐事了。 只可惜,这还不过一天,乐少言就被风菱坊以虚假宣传扰乱坊中生意和秩序为由告到了官府,然后再一次进了牢里,关的还是昨晚同一间牢房。 刚花了不少钱好不容易把人从牢里捞出来,这女混子竟然又把自己送了进去,柳初云得知后那叫一个气啊,这不纯纯浪费钱嘛!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心软答应穆清这档子破事的,虽然乐少言这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个会胡作非为的家伙,但也没想到这女混子这么能作啊?! 柳初云想不明白,到底是谁能受得住这气,才能给乐少言这么个到处惹是生非的女混子不停兜底啊,哦,怕不是还真有,她那个小清儿妹妹,可不就真有这个耐心? … 刚来八面城那会儿,乐少言确实是准备在找人这方面低调行事,为此还拒绝了去城主府寻求帮助,为什么现在突然又改变心意如此大张旗鼓了呢?自然是经过这两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女混子已经看明白了整个八面城的运作规则。 八面城表面看似繁华,实则是建立在杜绝了一切外来因素的基础上的,在这座以商业着称的城镇,压根就不会接收没有钱财的氓流乞丐,唯有金钱名利权势这些才是在此的生存之道。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钱或人脉,想要办事那简直是难如登天,以前在伍仁村行的那套光靠耍无赖的法子自然不适用在这,所以乐少言才决定换一种思路和方式。 当然,乐少言同样明白,若真是有意隐瞒,即便放出这样的风声,想必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更别说会惊扰到穆清什么了,正是因为深知这点,女混子才敢大胆尝试。 这不,现在的情况还真就应验了先前的猜想,乐少言不仅没有任何收获,还又坐回了牢子里。 不过,也不能完全说没有收获,说来也算是误打误撞吧,恰好是现在这处境,才让乐少言有了一个新的猜想:穆清背后故意藏匿消息的,或许不止是风菱坊,也许,其中还有城主府的势力掺和。 毕竟,想要这城主府的大牢把人说关就关,又怎么可能没有人在其中做手脚,说不定这幕后之人权势还不小。 乐少言人虽然混了点,但此刻处于什么形势还是能看明白的,至少不会蠢到想以一己之力对抗那些有权有势还有钱的官府之人,人在江湖,最起码,得先让自己身边也有点强硬的后台才能继续混下去。 至于这足够强硬的后台要上哪找……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眼下这不就有现成的么? 第60章 坐了3章的牢 “柳楼主,好巧啊,又在老地方见面了~” 乐少言脸上依旧挂着微笑,似乎对自己现下的处境一点都不感到慌张。 可柳初云才不会管乐少言笑的有多好看,面对这个给自己添了不少乱子的女混子,她压根就给不出什么好脸色,当着面直言嘲讽道:“这就是你想到的搞消息的好办法?” 柳初云会生气,乐少言并不觉得意外,相比之下,乐少言反倒是更加好奇,穆清和柳初云究竟是何等关系,竟能请动烟雨楼这位一方霸主,一而再再而三的对自己这位非亲非故之人出手相助,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乐少言并没有在意柳初云讥讽的言语,仍是和和气气:“柳楼主再度来此,总不会是特地来嘲笑我的吧?” “我是来劝你放弃的。”柳初云这次倒是不再与乐少言多说其他,直接阐明了来意,“小清儿不会想见你的,与其死缠到底,我看你还不如先想想怎么解决四方寨之事,再不想办法自证清白,就等着牢底坐穿吧!” 烟雨楼与四方寨竟然也有联系?这几个势力之间的关系还真是错综复杂,有些难搞呢…… 乐少言默默将此事记下,并未顺着刚才的话继续接下去,而是问道:“柳楼主,在此之前,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和穆姐姐又是怎样的关系?” 柳初云不假思索,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熟练的就好像已经答过很多次一样:“我?我自然是小清儿的挚友。” 是了,挚友…… 同时也是,引着穆清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罪魁祸首”…… 两个月前,穆清来到八面城,恰好听闻柳初云最近在这儿的烟雨楼办事,便前来拜会,二人叙着旧,很快就聊到了穆清此行的目的,依旧是同以往那样为寻那位旧识而来。 这倒不是穆清第一次和柳初云提起过年少遇到的那位姓乐的女少侠,只不过此前柳初云还未接任楼主一职,在烟雨楼可以动用的权利有限,帮不上什么太多的忙。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柳初云近来刚就任楼主之位,烟雨楼最核心的情报体系相当于是直接掌握在她的手中,或许,别的方面或许不如其他门派势力,可要论找人,烟雨楼还真数得上整个江湖之最。 于是,柳初云也未多问,直接夸下海口说完全可以帮忙,只要借助烟雨楼多年来凭借财力搭建的江湖关系网,一定就能很快找到穆清想要寻找的那个人。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令柳初云没想到的是,穆清要寻的那位所谓姓乐的女少侠,居然是伍仁村那出了名的女混子乐少言?! 这下柳初云还真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倒不是找不到人,恰恰相反,甚至都不用靠情报系统了,光是柳初云自己就正好知道这么号人。 可是…可是这现实的样子,和穆清所描述的那样,相差也太多了吧?! 在穆清所述中,这位姓乐的女少侠虽然因为年龄缘故,武艺还不是那么精湛,但小小年纪就有着一个极具正义感的心,是个有勇有谋的侠义少女,怎么想都会是个很讨喜的人,可伍仁村那女混子,分明是个成日里不务正业,到处混吃混喝的大无赖,并且贪财好色,一整个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市井之徒。 这有一点可比性吗? 完全没有好吧! 要不是名字年龄全对上号了,柳初云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人了。 柳初云清楚地记得,数年间,穆清对于寻人此事尤为执着。 这些年无论柳初云如何劝说穆清将此事放下,并持续灌输着人更应当要待自己好一点的思想观念。 可穆清对此从来都是笑而不语,即便开口,也总是同样的一句话:“当年,是她在我最迷茫的时候点醒的我,如果没有那时的她,就不会有如今的我。待我离开那人的掌控后,纵然踏遍千山万水,定要与之再见一回。” 在柳初云看来,穆清执念之深,远非常人所及,要用与之相反的现实打破它,这也太过残酷了,柳初云实在是于心不忍,更不知如何向穆清开口才是。 穆清显然是注意到了柳初云面色的不对劲,看出了其中的踌躇纠结,心中立即有了些许猜想,于是连忙追问道:“初云姐,你也知我这些年一直在打探她下落的,若是有什么消息,还望告知,我定感激不尽。” “小清儿,你我之间哪还需要这般客套……” 柳初云略显迟疑,却也并未直接否认,而是反问道:“真不是姐姐不愿帮你,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要找的那个人,她变了呢?” 穆清像是早在心中想好答案般,没有丝毫犹豫,语气更是坚定不移:“那便由我重新认识她。” 柳初云继续问道:“可如果,她变成了你最不喜欢,甚至是很讨厌的样子呢?” 穆清顿住了,或许她是考虑过这种情况的,又或许她是不敢往这方面想,半晌,才缓缓回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她…就像她当年,从不曾放弃过那个无药可救的我一样。”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柳初云深知再怎么劝说也都是无用功,便未再多言,直接说道:“好吧,既然你意已决,我也不便多劝。关于你说的这个人,我的确有这个名字的消息……” 穆清一时情不自禁,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忙问道:“在哪?!” 看到一向沉稳冷静的穆清罕有如此着急心切的一面,柳初云不禁再次叹了口气,道: “先前与你提过的那对外封闭的伍仁村,那儿有个整日游手好闲靠混吃混喝出了名的女混子,就名叫乐少言。” … “乐少言,上一次救你出狱,算我还你先前替我烟雨楼铲除祸害的恩情,这一次我再救你一次,就当是我完成小清儿托我关照你的请求,不会再有下一次,你好自为之。” 柳初云冷着声音,说出的话同样没什么感情,随后像昨夜那样,拿出钥匙再次替乐少言将牢门打开。 第61章 少坊主,你让人好找呐 “多谢柳楼主。” 乐少言抱了抱拳向柳初云表示感谢,顿了顿,又道:“说起来,柳楼主,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柳初云不语,乐少言便当她是默许了,继续说道:“这八面城最大的财势与权势,大到能一手遮天瞒过所有人耳目的,是不是只有那城主府?” 应是听出了乐少言话语中的言外之意,柳初云手中动作戛然而止,情绪瞬时激动起来,若不是中间有扇牢门隔着,乐少言都要感觉柳初云会立马冲进来将自己这个不识好歹的女混子揍上一顿了。 “你以为你有几条命够你挥霍?!你竟然还想去招惹八面城的城主府?!真以为自己有通天的本事很了不起啊?!若不是小清儿,你以为你能在八面城活到现在么?!你若再仗着有小清儿撑腰尽给她添乱子,就算小清儿不忍心,我也定会亲自处决你这个麻烦!” 面对柳初云的滔天怒气,乐少言反而表现的异常平静,还是在耐心等着柳初云骂完后,才自言自语似的,淡定说道:“所以,穆姐姐果然和城主府有关,是么?” “……你,套我话?” 柳初云如梦初醒,顿时明白自己分明是着了乐少言的道。 自己这不正好是变相承认了穆清的踪迹和城主府有关? 乐少言连忙作揖表示歉意,很识趣地说道:“不敢不敢,只是我自己的些许猜想,与柳楼主所说无关。” 柳初云也懒得和乐少言扯嘴皮子,不爽的“哼”了一声后,给女混子打开了门锁,想来也是气急了,将人放出来后,柳初云甚至不肯多看她一眼,转身朝着大牢外走去。 “柳楼主!” 乐少言喊了一声,见柳初云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自顾自的快步追上了她的步伐,并跟在其身后说道,“柳楼主,凡事于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想必,即便当时柳楼主不曾帮忙,穆姐姐也一定会用其他法子寻到伍仁村的找到我,这或许就是我与穆姐姐的宿命,因而,还请柳楼主宽心,无需再将责任归咎在自己身上。” “先前柳楼主说过的,无论是先前月老头之事还是穆姐姐的请求,现在都已结清,那么接下来,女混子我的行事将全凭个人意志,绝不会牵连烟雨楼和柳楼主,所以柳楼主大可放心。” “柳楼主两次出手相助,此番恩情乐少言没齿难忘,给柳楼主招来麻烦,非我本意,实在抱歉,若我能顺利解决穆姐姐那边的事,定会再来柳楼主你这儿谢恩请罪,就此别过,告辞。” 直到乐少言彻底走远后,柳初云这才松了松先前一直紧绷着的神色。 …分的可真清啊…这家伙还挺讲点江湖义气…虽然看着不靠谱…倒也是个有骨气的女混子… 这样想想,柳初云忽然觉得,乐少言这女混子,比最开始要稍微能看顺眼点了? … 能看顺眼才怪呢——! 柳初云怎么都不会想到,就在乐少言第二次出狱的当晚,这个不要命的女混子竟然敢夜闯城主府,还被巡逻卫队抓了个正着?! 还是同一座大牢,还是同一个牢房。 乐少言来八面城正好三天,光是坐牢就已经坐了整整三回。 现在别说其他人,乐少言自己都快要想自闭了,天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到底是跟牢房结下了什么不解之缘啊?!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当整座大牢随着夜色渐深逐渐陷入了死寂时,唯有那么一个牢门后边,还直挺挺坐着一个人,正是在这间牢房三进两出的女混子乐少言。 乐少言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忘不掉今天被逮进牢里时,门口那俩狱卒大哥看自己的眼神的,也是,短短两天见三次,三天坐三回牢的,别说八面城,恐怕就是放眼整个江湖,也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特例了。 还好八面城足够有钱,起码伙食是好的,乐少言总算理解了,难怪坐牢也要收费,现在这成了唯一能带给女混子慰籍的一点了。 就是这干草铺睡的实在是难受,还没村里那小破庙自在,乐少言越想越气不过,愤愤地躺在草堆上四仰八叉地滚了一圈,泄愤似的将那堆干草弄的乱七八糟。 兴许是即便这样还不够解气,更无法解闷,乐少言再度盘腿坐起,深吸一口气,随即屏气凝神,调动内息运转至绷带缠绕的左臂,试图尝试用受伤的左手使用内力,不过,似乎效果甚微,这让乐少言感到有些奇怪,虽然这次受伤确实严重,可明明在内力加持下,这样的伤势换往日很快就能好。 当然,这种费脑子的事乐少言也懒得多想了,打坐了半柱香的时间后,便径直在干草铺上躺下,准备试试看能不能强迫自己进入睡眠。 谁知这一闭眼,脑子就开始不受控制地浮想联翩起来,时而从八面城想到伍仁村,又或者从楚怀瑾想到秦夫人,可无论想什么,最后总能汇聚到一个人身上,终是化作穆清的身影。 这样下去怎么可能睡得着啊! 乐少言认清这点后,彻底放弃再做无用功,又一次坐起身子,开始闭目打坐。 “有点想秦夫人的唠叨了……还是算了吧,真要听到了耳朵又该起茧子了……” “有点想城南的阿公了……好吧,得承认,我大概想的更多的应该是他做的包子……” “有点想东村的吴家姐姐和南村的杨家姐姐了……啊算了这个就不想了,她们揍起人来好凶残的,也就那个张家小子有贼心还有贼胆敢去找死……” 乐少言百无聊赖地自言自语,说起村里这些事时,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提到伍仁村就有点收不住了,乐少言又开始怀念起在村里蹭牢房睡的日子,回想那会儿时不时还能找那俩狱卒蹭两口水酒喝,想着想着,女混子就开始嘴馋了。 “真是…坐牢就算了…偌大的八面城,个个富得流油,连口酒都不给喝实在是太小气了吧?!” “一身伤在那还没好,就想着喝酒呢?” 正当乐少言苦着小脸,愤愤不平地埋怨时,身后忽然传来另一个声音,事发突然,女混子也没多想,只是下意识地接了话:“害,就这点伤喝点酒算什么,反正穆姐姐不……”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乐少言忽然反应了过来。 等等,这个声音不正是…… “穆姐姐?!” 第62章 好不容易重逢就应该高兴点嘛 乐少言看到牢门外出现的熟悉身影时,顿时喜上心头,一整个猛地转头起身,谁知因为左手还缠着绷带挂脖颈上,整个人重心一偏,一个踉跄险些向左侧摔去,还好在半空被牢门前的穆清及时拽住右手将人拉住,这才没摔出个二次伤害。 “怎么还是这般冒冒失失?你这样要如何在江湖……” 不等穆清将后半段话语尽数说出来,就见乐少言已经手脚并用迅速从稳住脚跟并推开牢门小跑了出来,在穆清有些错愕的目光下,便见那灵巧的身影在眼前倏地放大,紧接着,略显粗犷的熊抱随之扑面而来,乐少言直接当场给了穆清一个大大的热情拥抱。 “穆姐姐!你终于肯见我了!这些天可想死我啦!” 无论是热忱直白的发言,还是大大咧咧的拥抱,乐少言种种亲密开放的行为举止,都令得这位向来脸皮子薄,不习惯与人近距离接触的穆少坊主红透了脸颊,甚至就连那耳根子也都跟着晕染上了一层薄红。 虽然略感羞赧,可穆清终究还是不忍心扫这女混子的兴,将手轻轻回抱住乐少言的后背,以表安抚,缓声回道: “嗯,好久不见。” 不过,这样的拥抱并未持续多久,穆清在与乐少言相拥那一刻,立马察觉到了女混子那只用绷带缠着脖颈固定在身前的左手,两人若是拥抱太长时间显然是会挤压到伤口,因而,穆清只是在轻抱了一下当作回应后,便立马退开了身子。 “你要多注意伤……等等,你怎么出来的?” 原本穆清是想先拿伤势说事好好教育乐少言一番,可很快,穆清突然就意识到一个不对劲的点,这女混子不是在坐牢吗,怎么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来了?! 乐少言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装的无辜,小脸上挂着一副看似天真的笑容,用没受伤的那只右手推了推身旁的牢门:“把门打开不就出来了?” “可这牢门…不应该有锁吗?”虽然道理是这么讲的,可穆清还是觉得这不合常理。 “哦~你说这个呀?哼哼,女混子我被秦夫人关了那么多回,可谓是身经百战,经验十足,要是还被给这种程度的锁就给关住,那以后还怎么上江湖混呀?”乐少言说着,随手拿起挂在门上形同虚设的大锁,在穆清面前晃了晃后又给它挂回了原处,继续道,“更何况,我都看初云姐拿钥匙开了两次锁了,想要打开它岂不得是易如反掌?” “…你…是故意的吧?” 这下,穆清算是完完全全看透乐少言的心思了。 乐少言歪了歪脑袋,佯装听不懂的样子:“故意?穆姐姐是指什么?” “你身手了得,轻功造诣更是不凡,若是想在城主府来去自如不让人发觉,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你是早就猜到我在城主府,故意夜闯被抓好让我知晓从而引我出面的。” “再者,你分明有开锁越狱的本事,偏偏要留在牢里,如若不是特地在等我的到来,我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 “以及,方才那些话,你也是故意说给我的听的吧?青鸩早就跟我说过,即便是她也无法做到在接近你周身时隐匿气息不让你发现,我并没有青鸩那样藏身的本事,所以,你应该早就是发现我来了,所以才故意说那些话想气我现身,是与不是?” 乐少言不置可否,并没有因为心里那点小心思被戳穿而感到懊恼,脸上笑容反倒是更加明媚了几分,像是很高兴穆清能看穿这一点:“穆姐姐明明如此懂我,既然都能看破,却依旧现身,又是为何呢?” “因为,至少有一点,你不是故意的……” 虽然穆清的话到此处忽然顿住,可乐少言并没有急着打岔询问,只是静静等待着穆清的后话。 早在说话之时,穆清的目光就已经顺着乐少言缠着左臂的破旧绷带看去,绷带绑的并不标准,甚至有些残缺不堪,也不知这一条绷带用了多久,一眼便能看出这女混子定是这些天没有老实换药。 穆清又扫视过乐少言那身明显换洗过的衣衫上,那衣衫明明不是乐少言常穿的那套,想来应是来了八面城后才换的,此时却已是一身灰扑扑的,想必女混子这些天也没少忙碌。 最后,穆清的视线停在了乐少言略显疲态依然在强撑着精神望着自己的双眸上,两眼的乌青尤为刺眼,一个内力深厚的习武之人竟然能把自己熬成这副模样,看样子,不仅忙东忙西,没有好好换药,这女混子怕是为了着急赶路,连觉都不怎么带睡的。 乐少言等了许久,等来的却不是所谓原因,而是穆清一道温柔也深切的感谢: “这些天,受苦了,谢谢你。” “谢我…什么?”乐少言一怔,像是真没反应过来,转而又笑道,“明明穆姐姐是为了我才……就算要谢,也应当是由我谢才是,不是么?” “谢谢…你来了。” 随着话音响起又落下,穆清不等乐少言从发愣中回过神来,忽然主动上前,将那人轻轻拥住。 感受到怀中那具身体倏地一僵,穆清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虽看不到此时乐少言的神色,却也能猜到那家伙现下是何窘态,也是直到这时,穆清才后知后觉,自己似乎很喜欢看这家伙难为情的样子? 乐少言从未想过穆清会有如此举动,心底压抑的思念和那不可说的情愫同时于此无限放大,情绪上的剧烈波动终归覆盖过理性的思考,此时此刻,乐少言不愿再去想其他任何事,仅想贪念这一瞬,至少,能将其化为记忆中的一抹永恒。 蓦然,穆清不知是有意无意,将唇贴于乐少言的耳畔,呼出的热意轻的像羽毛一样拂过,挠的乐少言那本就七上八下的心更加不安分了,直接将那耳根浸染的通红:“累了这么久,便先好好休息吧。” 正当乐少言还沉浸在这个过于虚幻的温暖拥抱中久久无法自拔时,在听完穆清一番话后,忽觉自身某个穴位传来一阵痛感,随后眼前一黑,很快就没了意识。 第63章 既然主动送来了,就别想跑了 穆清张着双臂将陷入昏睡的乐少言一整个环抱在怀中,双眼望向那张面庞,眸中闪过不明的意味,也不知为何要抱着这女混子仍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一个声音突然从牢门的另一端响起: “不愧是风菱坊的穆少坊主,还真是会拿捏人心呢……明明所有的一切更像是你故意安排好的,反而将这‘故意’的名头全推给了这女混子,倒是把自己开脱的一干二净了,真了不起啊——” 穆清这才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来,淡然地看向来者,只见那牢门口所站着的人,竟是那本该在四方寨的楚怀瑾。 这并不是穆清与楚怀瑾第一次见面。 事实上,伍仁村那次也不是。 此前,两人早已打过一次照面,不过也只是一面之缘,楚怀瑾早就听说过“风菱坊少坊主”的名声,所以当时在伍仁村第一眼就认出了穆清。 至于穆清,或许是因为医师的身份,她平生见过的人太多,并不记得在伍仁村抓小女贼之前,曾经在哪见过这么一个小姑娘。 因而,穆清可以是在乐少言来了八面城后才真正认识的楚怀瑾,还是从烟雨楼放在四方寨的下属那得知的,当时听说女混子来了城里后被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带去了寨子里,随后不到一日这位来历不明的姑娘就将女混子关进了牢狱里,自那会儿起,穆清便记住了此人名字。 “打扰你们久别重逢的相会,还真是不好意思啊!不过,方才听穆少坊主口口声声说着这女混子这是故意的那是故意的,本姑娘我啊,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面对楚怀瑾高涨激动的情绪,穆清不予理会,只用着听不出情绪的语气,淡声问道:“阁下有何高见?” 楚怀瑾也未跟穆清客气,还真就直接大胆地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猜想:“我早在这两日探听到了这女混子特地来找穆少坊主的前因后果,听说是你穆少坊主帮了这女混子一个大忙,帮完就不告而别了。哼,装的倒是挺伟大,可依我看啊,正是因为你了解她的性子,所以才故意让她承了你的恩情,还要假惺惺故意装作不想她来找你的样子,分明就是知道她是一定会出村来找你才这样做的!想来,这几天你也是故意避而不见的吧?为的就是欲擒故纵,穆少坊主可真是会把人绑在身边。刚才居然还好意思说是这女混子故意引你出面,好一手反客为主,真是会倒打一耙!” 穆清并没有对楚怀瑾的指责做出任何回应,而是继续问道:“阁下又是如何得来的消息?” 向来心大的楚怀瑾当即不屑地冷哼一声,道出了由来:“哼,别以为只有烟雨楼才能在寨子里放人盯着,城主府里可有不少我们寨子里的人。不过啊,要怪还是得怪这女混子对你太没戒心,明明先前见了我和大姐头都谨慎的不得了,居然就这样给你轻易点了睡穴,难怪会被你骗出伍仁村。” 听到楚怀瑾评价乐少言,穆清的情绪忽然变的不再那么平稳,语气也有些不耐烦起来:“所以,阁下想表达什么?” “本姑娘我最不爽你们这种虚伪的做派,我自然是来带这女混子走的!” 楚怀瑾终于说出了此行来牢狱的目的,而这一番话也成功消磨掉了穆清最后那点为数不多的耐心。 早在两日前,穆清就已经从四方寨的密探那儿听说了,乐少言成了楚怀瑾的新姘头。 当时,穆清对此还不以为然来着。 现在,穆清对这种说法有点信了。 穆清与楚怀瑾对视半响,忽而长叹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先是将昏睡中的乐少言放置在草埔上,随后,一手绕过那肩胛骨下方揽在她的腰间,一手抱起腿弯,紧接着,便是在楚怀瑾有些惊讶地目光下,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甚至以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穆少坊主,竟是直接将那看上去身体重量并不轻的女混子横抱起身,甚至在站起身来后还掂了掂怀里睡的人以此调整了一下位置。 “想带走她…就凭你那点三脚猫功夫?” 穆清抱着乐少言,正面对着楚怀瑾,语气不卑不亢,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甚至还有那么点…不屑? 楚怀瑾看这人如此嚣张,还真就不信了,就这么一个身子骨羸弱的医师能在怀里还抱着一个人的情况下打赢自己?于是摩拳擦掌,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架势:“试试不就知道了?” 穆清沉着脸色,语气听似波澜不惊,眼神却格外坚定:“我不会让任何人带走她。” “等等!” 随着一声呵斥出声,只见柳初云不知忽然从哪里跑了出来。 接着就见柳初云一个箭步冲到了楚怀瑾身边,双手直接把整个人圈在怀中将人控制住后,转头对穆清笑道:“小清儿,不劳你出手,这碍事的人我现在就帮你打发走。既然你已经得偿所愿,我们就不打扰你和那女混子叙旧了,有空记得来烟雨楼喝茶,再会。” “阿云……”兴许是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柳初云,楚怀瑾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被柳初云紧紧裹在怀中半晌,这才回神,然后开始使劲挣扎,试图挣脱这人怀抱,“柳初云!你怎么在这里?!你放开我!我的事你别管!” 柳初云却并没有如楚怀瑾的意,以一副强硬的姿态将人拽走,边走还边嘟囔:“你以为我想管你啊?笨丫头,你有没有想过,就连你都能看出来的东西,那鬼机灵女混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别人的事你少管才是……” “你的意思是说……” “行了赶紧走吧!别再在这坏事了!” “……” 随着两人拌嘴的声音逐渐远去后,穆清的注意力又回到了乐少言身上。 “你果然是看出来了么……” 穆清望着乐少言那张消瘦的脸颊,唇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一个弧度。 “这次,我可是给过你选择的机会,是你自己要寻上我的,若你真是明知故来,我可就不会再放手了。” 第64章 睡醒了,就想抱一下 乐少言感觉自打离了伍仁村,来了八面城后,这么久以来自己还是头一次睡上这么舒畅的好觉,以至于醒来的时候,神思还有些恍惚,一时有点记不清现在是个什么状况,直到尝试坐起身时,刚抬头便看到了坐于身旁椅子上正在低头看着医书的穆清。 兴许是察觉到了身旁乐少言起身的动静,穆清放下了手中的书本,上前搭了把手,帮着乐少言从床上撑起身体。 “穆姐姐……?” 乐少言下意识地呢喃低语,即便已经在穆清的帮助下坐起身子,依旧有些难以置信,还以为眼前这番景象又只是梦,缓了好久,呆滞的眼神才稍稍有些起色。 “嗯,我在听。”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穆清很快便回应了乐少言,看这女混子一醒来就呆愣地注视着自己久久无法回神,穆清不禁有些担忧,又问道,“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乐少言摇了摇头,看上去的确也没什么大碍,可那软绵绵的语气相较之前,却是拉得更长了:“穆姐姐……” 哟~真稀奇! 穆清忍不住在心头感慨,见识过乐少言那么多次没脸没皮的样子,这似乎还是头一回看到这女混子像小姑娘家一样跟人撒娇? 当然,比起惊叹,穆清更多的还是无奈,这女混子突然变得这么粘人,着实让人一下子有些不太能适应,主要还是,不知道怎么安慰。 想了想,穆清还是决定先听听乐少言的诉求,于是将双手搭上后者的手背,柔声安抚道:“我听着呢,你说便好。” 穆清的温声细语就像那徐徐春风沁人心脾,这下可彻底令乐少言绷不住囤积几天的情绪了,只见乐少言再抬头望向穆清时,清澈的眼眸中多了些许湿润,泪眼汪汪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穆姐姐…八面城一点也不好…” “…我没有银两买马匹,路上还被头蠢驴给欺负了,秦夫人送的包子被抢去好几个呢!心疼死我了…” “…城门守卫嫌我又脏又臭不让我进城,嘲笑我是乡巴佬,好不容易进了城还住不起店,连个洗浴的地方都没有…” “…我就想着找个地方混口饭吃,结果被骗去山寨胡乱栽赃嫁祸不说,他们还抢我的剑把我关了起来,还连着三天关三次……” “…穆姐姐,我…我委屈…” 穆清登时一愣,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平日里看乐少言演假戏太多,此时脑海里第一反应竟是怀疑了一下真假而不是立马去怜惜,即便是真的,比起安抚情绪,女混子现下这难得的软糯样子,反倒是更让穆清想欺负一下? 不得不说,这位风菱坊的少坊主在身体力行将思想付诸于实践这方面,简直是雷厉风行啊—— 心里怎么想的,还真就怎么做了。 这不,上一秒,面对乐少言使的性子,穆清还是不动声色的静静观望,忽地,眼神骤变,眸中满是关切之意,穆清抬手揉搓着乐少言两侧脸颊,看似关怀备至,柔声关心道:“短短几天经历这么多,把我们女混子委屈到了?真辛苦呐,快让我看看…确实瘦了不少呢……” “嗯嗯!特别委屈!” 乐少言已经完全沉浸在温柔乡中,甚至忘了要去思考为什么穆清会突然这么说,很配合的一个劲点着脑袋。 “那…既然这么委屈的话…”穆清的手有规律地揉啊揉,随着话语中途一顿,忽然停住,转而轻捏住了两片柔软的腮帮子,原本温温柔柔的语气也在此刻变了个调,看似和善的笑容,更像是极具危险的蛊惑,“不如,现在就回伍仁村,去找你东村的吴家姐姐和南村的杨家姐姐呗?” 或许,就连穆清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原本只是想挑逗一番,可当这话说出来时就立马变了味,听起来酸溜溜的,仿佛吃了醋一样。 可乐少言听出来了,并且成功误会了穆清的意思,还真就把穆清的调侃当了真,以为这位穆少坊主是在在乎刚才牢里自己说的那些话,并反过来安慰她,言辞诚恳,一本正经:“如果穆姐姐实在不喜欢我提及她们,那我以后不提便是。” 这下,乐少言可算是切切实实把穆清的话堵住了。 这女混子真是…… 平时不见个正经样,怎么还能把玩笑话当真的啊? 穆清也不知为何,面对这样认真的乐少言时,脸庞竟还会有些不受控制地发热,不过当时也未多想,只当是开玩笑时兜兜转转把自己绕进去而造成的羞赧。 “笨蛋,是逗你玩的,再说,我哪有这么小心眼?”穆清一把揉上了乐少言的小脑袋,以手挡住了女混子的视线,尽量不让她看到自己此时的表情,“我…听说了这些天发生的一些事,其中缘由,日后我会陪你一起调查清楚,陷害你的这笔账,我也会帮你加倍讨回,至于这委屈…你…想如何?” “我能和穆姐姐……抱一下吗?” 乐少言试探性的询问,问的很小声,或者应该用小心翼翼来形容更加合适,声音小到…甚至于穆清都有点没听清。 “什么?” 面对穆清的疑问,乐少言却并未立即回复。 直到在心中默默给自己做足了思想工作,乐少言酝酿了许久后,这才鼓起勇气,抬高了声量,重新说道:“我说,我想和穆姐姐……” 显然,乐少言的话是没有机会说完了。 这次,是穆清主动抱上来的。 “说你笨蛋你还真是,怎么这么不经逗啊?” 就算这个笨蛋喜欢女子,但是,只是单纯抱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如此想着,穆清又悄悄加重了手上拥抱的力度。 穆清每每想到乐少言刚一见面就给了她一个拥抱,不停说着很想她时,都会忍不住会在心中笑话这女混子的直率性子,什么想法都挂在嘴上根本藏不住心事。 可是,乐少言所想,自己又何尝不想呢? 每当笑话完后,穆清又会忍不住以此自嘲一番,相比之下,从某种意义上来看,有些方面自己或许还不如这女混子呢? 最起码,乐少言心里想什么就敢说什么并做什么,反而是自己,竟然还要借着这女混子的由头才能随内心行事。 就比如,现在这个拥抱。 第65章 什么都知道,就是知道也要来 乐少言心中当然清楚,仅是一个拥抱并不能说明什么,同样,自己作为一个女混子,也不打算奢求什么,现在这样就已经很满足了。 因此,在进行了短暂的相拥后,乐少言便主动松开了手,忙问道:“穆姐姐,你离开的这些天没有受什么委屈吧?那四虫……咳,那四人没有为难你吧?” 穆清摇了摇头,示意乐少言不用担忧,同时心中淌过些许感动的暖意,眸中不禁泛起丝丝柔情,心道,明明这女混子自己是一身伤在那,第一时间竟还是先关心自己…… 等等—— 一身伤……?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穆清端坐身子,刚才还柔和的表情忽地一变,立马换成了气性上头的模样,抬手用指头戳上了乐少言右肩的伤口处,虽然力道不大,可那位置却精准得很,可谓是正中痛处,疼得女混子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穆清见状,冷声一笑:“还知道疼?知道疼就不知道换药了?” “嘶……疼疼疼……穆姐姐手下留情!” 乐少言嘴上虽是忙不迭地喊着求饶的话语,可当望向穆清时,前者脸上那抹笑意却是不减反增。 “还笑!” “这不能怪我嘛~穆姐姐姿色动人,是个人看了都很难不笑开花!” “油嘴滑舌——听你这意思,难不成还是怪我咯?!” “不敢不敢~” “不敢?我看你这女混子啊可没什么不敢的,还好意思让我手下留情?你对你自己可一点不见得留情的!”穆清嘴上虽是这么骂的,可那心里头还是自有分寸在,到底是没舍得让乐少言继续疼下去,只是点到为止,见好就收了,不过在收了手后,还是继续念叨道,“明明有让秦夫人转达你的伤口需要持续换药,你倒好,伤口都快二次感染了也不见得换次纱布,就这么爱作践自己那条小命?!” 乐少言自知理亏,也知晓穆清现在正在气头上,因而,无论女混子个性再怎么散漫也不敢太放肆,只是低头小声说道:“这不是着急来见穆姐姐……” “那如果多一天找不着我,你是不是还打算多一天不换药?”倒也不怪穆清接二连三的质问,语气也有些咄咄逼人,实在是这女混子太不叫人省心了。 就在刚才趁乐少言昏睡时,穆清把这只有睡着了才能难得老实一会儿的家伙做了个全身检查,这才发现这个女混子伤口没一处是有在好好长好的,可见这不安分的家伙这一路上是完全没有顾及一点儿自己身上的伤势的,就算是有深厚内力在身也经不住这样折腾啊,简直是胡来! 难怪还在伍仁村时就能看乐少言隔三差五要去县令府的床上躺上一躺,现在想来女混子这种霍霍身体的事怕是在以前也没少干,穆清是越想越气,刚欲开口继续教训,转眼却见乐少言不知何时已然定睛望向了自己,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似是有什么话想说。 果不其然,紧接着便听乐少言正色说道:“穆姐姐,我一天找不见你,便会多找一天去,还请放心,在找到你之前,我是不会让自己轻易死掉的。” 听到乐少言这样的说法,穆清再也忍不住了,曲起食指直接赏了眼前这人一个爆栗,随之怒喝:“说什么傻话呢?!你自己的命与外人何干,为什么要为了我来决定生死?” “穆姐姐才不是外人呢!”猝不及防被穆清重重地弹了下脑门,痛得乐少言连忙捂住了脑瓜,可那小嘴叭叭的倒是不曾停过,“从穆姐姐决心帮我实现心愿时起,女混子我这条小命就已经和穆姐姐紧密相连了,穆姐姐你休想甩掉我!” 乐少言不知有心还是无意的话语,登时让穆清回想起了临走前楚怀瑾说的那几句,虽然穆清不愿在楚怀瑾面前承认,可却也骗不过自己的内心,所谓帮乐少言实现心愿,看起来确实更像一个故意拿来引她出村主动来寻自己的幌子。 原本穆清还是对柳初云所说那番话将信将疑的,期盼着乐少言是明知故来的,如今看来,穆清反倒是开始有些怀疑,乐少言她真的知道背后的自己所藏着的深意吗? 若是乐少言不知,仅仅只是单纯为了信义而来,那有着这样虚伪私心的自己,又如何配得上这番深重的情义…… 穆清不愿再往下细想。 犹豫良久,穆清终是轻叹一声,打算如实承认,缓缓说道:“乐少言……你可知,我取走《万奇卷》……其实是……” “我知道的,穆姐姐。” 令穆清没有想到的是,乐少言竟先一步开口,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穆清偏着头,不敢直视乐少言,可即便如此,却依旧能借着余光感受到对方炽热的目光,使其不安定的内心越发焦灼。 乐少言仿佛看出了穆清的不安,并未急躁,而是不疾不徐地说道:“穆姐姐有没有想过,若我不来寻你,你当如何?” “想过的。”穆清微微颔首,依旧避着乐少言的目光,轻声道,“若你不来,便如同我们约定好的那样,我会帮你完成所有你想做的事,而你,也能继续在伍仁村过着无忧无虑的逍遥生活。” 闻言,乐少言的小脸上瞬间露出灿烂一笑:“果然是这样,难怪穆姐姐要留那么一大笔钱给我!所以嘛~并非穆姐姐故意引我出村来寻你的,分明是穆姐姐将选择的权利给了我,这是女混子我自己的选择,并非穆姐姐的算计,穆姐姐完全无需介怀的!” 原来乐少言她真的一直都知道…… 穆清哑然,一时之间内心五味杂陈,竟不知要说些什么好。 虽然穆清也一直都知道,乐少言这女混子啊,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却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可也正是因为知道,穆清才会心生矛盾,明明想要给这人一个自由且安宁的生活,心中却总是无法完全割舍。 毕竟,当有这么一个真诚又善意的人心心念念着自己,又要如何才能叫人不去挂念? 无奈之下,穆清只能将选择权,交给乐少言。 而这时,穆清又会在心中庆幸,乐少言选择了自己。 “说起来,原来你还记得我给你留过一笔钱?可你刚才分明是说你没钱住不起店才去的四方寨,那,钱呢?” 穆清原本也只是经由乐少言这么一说,恰好想起了此事,便顺嘴随口一问,哪曾想乐少言倒是一愣,神色顿时变得慌张起来—— 糟糕,说漏嘴了。 第66章 论有话直说的重要性 穆清向来手头宽裕并且出手阔绰,原本其实并未在意给乐少言留的那笔钱财,虽然富裕,可穆清也不是一个挥霍无度之人,留给乐少言那笔钱也只是想她在之后的生活中能多一份自保之力,但此时看这女混子埋着脑袋支支吾吾的说不上钱的去向,穆清顿时预感不妙,纤眉微蹙,但也只是默默凝视着乐少言静静等她自己道明缘由,并未急着开口催促。 做了许久的思想斗争后,乐少言终于还是泄了气,像是认命一样,低着脑袋承认道:“那笔钱……全花完了。” 不出意外的,乐少言刚悄悄抬眼便看到穆清难以置信的神情。 像是生怕穆清误会更深一些,乐少言连忙摆手解释道:“没……穆姐姐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摆手是下意识的举动,说话时的乐少言完全忘了自己手还受着伤,突然这么一动,牵扯到了伤口,当即疼得女混子呲牙咧嘴,这话还没说完便给打断了。 穆清见状,无奈地摇着头,扶着乐少言的胳膊将那只手放平后,叹道:“好了好了,你莫急,我又没怀疑你什么,你慢慢说便好。” 此番所言的确不假,虽然这女混子平时看着挺唯利是图,可经过这么久的相处,穆清心底还是很清楚也很信任乐少言的为人,之所以惊讶,倒也不是怕她贪图钱财将钱乱花了,只是没想到这女混子竟有这么大一笔开销需求,这令穆清有些担心,也不知乐少言是不是遇上什么大麻烦了。 乐少言也不敢再耽搁了,立马说道:“那笔钱,被我以穆姐姐的名义拿去捐赠给秦夫人救助的那些孤儿们了,那些孩子都是以前战争的遗孤,秦夫人之前一直说缺了笔钱来着,当时我也是急着出发,来不及再写信问穆姐姐意见,所以只能先擅自做主了,对不起……” 听到乐少言的解释后,穆清心中松了口气,刚欲开口劝说让她不用把这事放在心上,就见这女混子突然捧上了自己那双手,一脸诚恳地说道:“穆姐姐还请宽心!我这人虽然混了点,但向来讲究一点: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所以我绝对不会贪图穆姐姐的银两,也绝对没有打算用穆姐姐的钱来给自己赚名声的意思!” 如果不是乐少言突然这么说,穆清还真就压根没往这方面想,毕竟光看这女混子平日里惹出来的那些混事,怕是早就已经声名狼藉了,还会在乎这点名声?若真是要贪起来,只怕是想贪钱的可能性都比贪名声的可能性大。 先前明明还是个眼里只有吃喝什么都懒得想的女混子,如今倒是肯为了这事费劲口舌解释这么多,可乐少言显然并不是个心思敏感容易多想的人,之所以这么上心,穆清能想到的原因,那就只会是一个—— 或许,是开始在乎了呢…… 因为在乎,所以在意,而在意的对象,是自己。 想到这里,穆清不由心情舒畅,甚至险些没能压住嘴角的笑意,可接着,又听到乐少言说道:“只是我本来是想赚够了钱一次性还给穆姐姐后再跟穆姐姐你说这事的,没想到说漏嘴,让你先问了……” 还? 穆清精准地抓住了这个字眼。 “你就这么想跟我分清?”穆清顿时感到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得什么礼不礼貌的了,直接出言打断了乐少言的话语。 乐少言没能立马理解穆清这话的意思,只知道明明刚才解释的时候还能感觉到穆清心情还不错的样子,以为是因为穆清理解了自己想表达的意思,也不知一句话说错了什么,气压突然就低了下来。 “你方才说,你不贪图我的银两?”不知穆清怎么又说回了这个,乐少言有些无措,但还是很配合地点了点头,紧接着便听到她继续说道,“那你先前在伍仁村喊着你好养活,要我给你钱花那会,包括后来在伍仁村的各种花销,怎么不见着你那时候花我钱后还想着还我钱呢?” 显然是没想到会被突然戳到以前干的那些荒唐事,乐少言登时老脸一红,当即干咳一声试图化解尴尬,虽然看着有些窘迫,但还是厚着脸皮回笑道:“咳……当时那个情况嘛,解决月长老那事我也出了点力是吧?蹭点穆姐姐的小钱吃顿饱饭应该不足为过吧?两者哪能相提并论嘛……” 穆清立马听懂了乐少言话中那层意思,却没有耐心继续听下去,直接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想平白无故受人恩惠咯?呵,从前那个在村子里混吃混喝的女混子,现在跟我谈‘无功不受禄’,你不觉得,这未免太荒唐了些?” 乐少言听得头都大了,怎么就莫名其妙怪起人来了啊,而且穆清原本不是说最看不起她这种游手好闲的“没出息”的人生态度嘛?为什么现在稍微改进了,反而还不乐意了? 作为一个在和人打交道方面也算得上是“身经百战”的女混子,乐少言混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觉得这么头疼过,看不透,根本看不透,现在算是明白了要不师父怎么总说姑娘家家最难捉摸,哦,不对,自己和师父她老人家也都是女子,没见着这么难懂啊!早知道当时就应该刨根问底问个清楚她老人家到底为什么发出这种感慨,背后肯定是有故事的,说不定还能学到一点解决思路。 直到,穆清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道:“还是说,在你乐少言心里,此世间只有伍仁村的大家才算得上亲近之人,至于我,于你而言,不论是现在还是过去,从来都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所以你可以欣然接受村民的好意,但不论何时何事,都要跟我分个清楚明白,是这样么?” 话到此处,乐少言总算是听明白了,终于知道为什么穆清的情绪会突然如此激烈,也懂了刚才提到的“分清”到底是什么意思。 敢情,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原来她的这位穆姐姐是嫌自己的想法和做法太见外了啊?! 乐少言实在是忍俊不禁,又怕失笑会更加惹恼这位现下看着并不怎么冷静的穆少坊主,于是连忙收敛了一下表情。 酝酿半响,组织好言语后,乐少言这才托着小脸问道:“穆姐姐,先不说别的,你怎么会觉得,我是在把你当外人呢?你也知道女混子我是多么怕麻烦的一个人,我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外人’跑这么远特地来寻人呢?”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穆清还是不信,重新把问题搬了出来:“那你为什么要还我那份银两?” “因为我知道那份银两,是穆姐姐你留着,想要给那个选择老实留在伍仁村的我用的,我若是真的收下了,不来寻你了,才是在跟你划清界限。我啊,可一点都不想跟穆姐姐你‘分清’……而且说不定……比你,还不想一些。” 说到这里时,乐少言忽然停住,假意起身要去拿桌上的汤药喝,借机避开了二人可能对视的目光,更没让穆清看到自己那张悄然涨红的脸庞。 感受到乐少言从身旁擦肩而过时,穆清还沉浸在刚才的对话中,倏地,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了一声嘟囔: “光是‘分开’都不想,又怎么可能会想‘分清’嘛?” 随后,还来不及等穆清反应过来判断是不是幻听时,整个房间已经安静下来,除了乐少言在身后的喝药的声响,穆清能听到的,就只剩下心跳加速的声音,无疑,是自己的。 第67章 风菱坊原来是这样的 在穆清看护下,乐少言老老实实喝完药,两人又聊了许久,互相交换了一下这一路上各自的大致经历,方便更好的看清现在的形势。 原来穆清出了伍仁村后,本意是打算带着那本假的《万奇卷》跟四毒回风菱坊总坊跟那位夏总管复命,途经八面城时,得知八面城城主陷入了一种奇怪的长期昏迷状态,代理事务的副城主找了不少大夫看过,可城里的医师都查不出病因。 八面城是一个富裕的商业城市,自然少不了和各方江湖势力打交道,其中当然也包括了以医药业着称的风菱坊,城里的药材生意和风菱坊有着不少合作与关联,所以穆清借以要替八面城城主诊治为由,暂时先留在了八面城。 按理来说,穆清留在八面城,其手中那本所谓的《万奇卷》也该先被拿回总坊,但穆清写信告知夏总管说《万奇卷》这等机密之物需由她这位少坊主亲自送回才可放心,不然路上指不定出什么岔子到时候谁也担不起这个责,说白了就是不信任四毒,于是夏总管同意了,而风菱四毒在得到夏总管的指示后便也跟着一起留在了八面城,明面上是以保护穆清为由,实际上却是提防着防止《万奇卷》被带走。 其实早在听到最开头穆清想要回总坊复命的打算时,乐少言就已经坐不住了,但还是耐着性子忍了下来听完了整个过程,现在穆清说完了,乐少言也彻底不忍了,立即说道:“穆姐姐你怎可如此?!往日你总爱提醒让我注意,可你自己怎么就能以身犯险?!你有没有想过带着假书回去后……” “别急嘛,且听我说,我当然想过。”穆清像是早就看出乐少言了心中所想,也知这女混子是在担心自己,无奈笑了笑后,解释说道,“你放心,虽然现在是夏总管掌权整个风菱坊,但他无权处置我。” 夏总管,这个称呼已经不是乐少言第一次听到了。 从先前在伍仁村和穆清等一众风菱坊的人的打的交道来看,不难看出在风菱坊中,这位姓夏的总坊主管应该是坊主之下的第一掌权人,同样,乐少言也能根据对《万奇卷》所持的态度推断出,穆清这位少坊主,必然和那位夏总管,不是一路人。 这也是为什么,虽然明知自家师父之事和风菱坊还有《万奇卷》脱不了干系,但乐少言不会迁怒于穆清,更不会因此事对穆清产生偏见或是看法。 更何况穆清早就说过了,她就是为了自己这个女混子而来,事实也是如此,乐少言当然信她这位穆姐姐。 不过对于穆清的说法,乐少言还是挺惊讶的,毕竟不管怎么看,这位“穆少坊主”都像是被架空实权的样子,有名无实,居然还有这样的待遇? 那夏总管既然会将权力独揽于手,自然就不会放任有会影响他权势的威胁存在,穆清这样有天赋有本领还有名望的后起新秀,在不能为他所用的情况下,还能在坊中安稳生活甚至不被他掌控,要么就是有强大的护卫保护,单靠青鸩一人恐怕难以支撑,那么情况就只可能是,这位少坊主背后另有一位资历与夏总坊相当的高人罩着。 很快,穆清接下来的解释便验证了乐少言的猜想:“我想你应该早就发现了,我虽有‘少坊主’之名,在坊中却并无实权,只是洛师立下规矩,坊中除了坊主以外,无人可以处置有着‘少坊主’身份的我。” “你看我常只留青鸩在身边,也是因为除了她以外,极少有人愿意追随在坊中无权无势的我,大部分人通常只会效忠于夏总管一人。” “风菱坊坊主失踪多年,坊中大小事务皆由夏总管负责,风菱坊分坊遍布天下,坊中事务多而繁琐,我们本应好好谢谢这位劳心劳力的总坊大人……” 乐少言脑子转的飞快,马上就听懂了穆清话中的意思:“本应?看样子,想必你们坊主失踪与这位夏总坊有关?” 穆清既未承认也未否认:“这只是你自己的猜想,我可什么都没说。” 见穆清如此谨慎,乐少言还以为是在提防风菱四毒,于是便道:“是的是的,穆姐姐什么都没说过,只是我自己瞎猜而已……那四虫,啊不是,四毒现在是不是一直藏在附近盯着穆姐姐的一举一动啊?”话到最后,乐少言几乎是贴到了穆清耳边小声询问。 没想到这最爱胡来的女混子也知道小心行事,穆清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身子微微向后倾和前者保持了一定距离后,才道:“放心好了,他们四人不在这,我这么说也只是对外与人打交道的习惯而已。” “居然不在这?我还以为这四虫……咳,这四毒的任务就是寸步不离盯着你呢?”倒也不怪乐少言会这么觉得,毕竟这四人不管怎么看,都像是那位夏总管安排在这位少坊主身边的眼线之一。 “乐少言。” “嗯……嗯??” 完全不知道为什么穆清会突然这么郑重其事地喊住自己,乐少言人有点懵,甚至还有点怕,担心不会又是刚才那句话说错了惹得穆清不高兴了。 可令乐少言没有想到的是,穆清只是静静注视着她片刻,随后缓缓说道:“以后,若是只有你我在的话,叫‘四虫’也没关系,或者,你有别的什么想喊的,想说的,都可以直言说出来……在伍仁村我便说过,我想要重新认识你,既然这么决定了,那我便会尝试接受你的每一面,你的一切……所以,我希望你在我面前,能够随心所欲,毫无保留的当你自己。” “啊……啊啊,好的……好……” 乐少言垂着脑袋,似是不敢直视坐于对面的穆清,但还是有努力地点着头,表示自己都有听进去。 这个想法,其实早在很久以前,穆清就有想过要跟乐少言提起,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穆清是希望能以此稍微拉近一下二人的距离,即便,已经回不到从前。 除此之外,穆清其实还有另一个想法,只是,她不知道,该不该与乐少言提起,因为这件事一旦确认,将重新串联起二人之间的关系。 虽然乐少言这一次确实是为了穆清而来,可穆清没有忘,此前,乐少言所持的态度,是想将曾经一切包括自我都抛于脑后,是要狠下心来断掉一切曾经与人之间的羁绊关联,所以穆清实在不太能确认,现在的乐少言,到底会不会想拉近二人的距离? 第68章 女混子重新抱上少坊主的大腿啦 一时之间,二人皆无言,房间陷入沉寂。 良久,乐少言忽然开了口:“穆姐姐,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是相对的,你认同这种说法吗?” 穆清思考半晌,点了点头:“认同。” 乐少言继续说道:“你说过想要帮我实现愿望,相对应的我也会想帮你,你说要重新认识我接纳我的一切,同样我也是如此。” 穆清看得出,乐少言应该还有后话,便只是点头,没有出声,默默等着她最终想要对自己说的话。 乐少言见穆清给了回应,于是又道:“不知穆姐姐,你可还记得,曾经在伍仁村里解决了月老头那事后,我曾答应给你,凡与你有关之事,我皆会全盘告知,那你……能否也答应我一下,以后遇到和我有关的事,提前与我商议再做决定?” 这一次,穆清并没有再点头,而是反问:“比如?” “就比如,这一次,你将出村与否,是否寻你的选择权交给了我,却并未提前告知。”乐少言所说,穆清已经猜到了,因而,她只是陷入沉默,并未立即回复。 乐少言见状,又道:“若是穆姐姐觉得此事为难,那我还有一个提议,不如穆姐姐干脆就收了女混子我做跟班如何?我跟在穆姐姐身边的话,也就不用劳烦穆姐姐什么都与我说了,我能自己看的,反正穆姐姐身边正好缺人,我也只要有吃有住就行,女混子我啊,可好养活啦!” 听着这套与当初在伍仁村差不多的说辞,穆清不禁有些怀疑,这女混子绕这么一大圈子,真的不是为了有个地儿混吃混喝而设下的套路吗? 也罢,反正都是自己要接受这一切的,就算是,那也认。 “真是不知哪有你这样,把自己卖了还乐呵呵给人数钱的?”穆清叹了口气,释然一笑,抬眸望向正笑的欢畅的乐少言,道:“行吧,成交,打今儿个起,你这女混子,可得听我的了。” 乐少言使劲地点了点头,笑道:“得嘞~” 这女混子总爱来这套,让人是好笑又好气,却又叫人无可奈何,但若是仔细回想乐少言方才所说的那些,穆清倏地发现,这种看似不同寻常的荒诞方式,又何尝不算是她在想办法与自己创造一种不会轻易斩断的关联? 穆清忽然觉得,那个想法,似乎,是时候提出来试试了…… “阿言。” 熟悉的称呼忽然响起,乐少言的笑容忽地一僵,穆清显然也捕捉到了眼前这一幕,袖下遮着的拳头不由紧攥了攥,顿了顿后,小声询问道:“我能否……这么唤你?” 乐少言清楚地记得,这是四年前,两人刚认识那会儿,穆清对自己的称呼。 自四年前那一别后,这个称呼也随着与穆清的分别,被乐少言藏进了记忆的深处。 穆清语气中的小心谨慎,乐少言又怎么可能听不出,在女混子眼中看来,自家这位穆姐姐就差没将那“紧张”二字直接写脸上了。 乐少言自嘲般地苦笑了一声,自己这女混子,何德何能,值得穆清如此上心啊…… 穆清并未看出乐少言笑容中的自嘲,只觉她笑的苦涩,顿时还以为是自己那想法让她感到为难了,当即有些慌了神,直在心中懊恼自己为何要如此贸然提议,像是生怕乐少言在意一样,连忙说道:“不乐意也没关系,我只是随……” 话音于此,戛然而止。 不过,不是穆清自己要停住的,只是乐少言就这么兀自抱了上来,实在是令其猝不及防。 “谢谢穆姐姐还愿意如此唤我……’ ”也谢谢穆姐姐肯重新认识我、接纳我……” “当然,还要谢谢穆姐姐……你来了……” 同样的三个字。 穆清所说的那次是指乐少言为了她寻到了八面城。 乐少言这次所指自然是穆清为了她寻到了伍仁村。 二人之间无需多言,便能领会对方的心意。 其实,穆清最开始就有发觉,乐少言的这个拥抱很轻,像是在努力压抑着某种情绪,刻意为之,只要被抱着的自己稍稍动一动,很快便能脱出。 可穆清并不想这样做,即便知道乐少言本就好女风,该与她保持适度的距离,但穆清做不到退开,更无法做到推开她,毕竟,原本就是自己先下的套,引这女混子入圈。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抱了…… 多抱一次,也无妨了。 这么想着,穆清不再迟疑,抬起双手,轻轻回抱住了乐少言,贴附于耳畔,打趣笑道:“跟我道谢,还这么见外呢?” 又是“见外”,乐少言可算是听怕了,要是穆清只是开玩笑也就罢了,就怕哪次不是玩笑话而是来真的。 乐少言哪敢妄加揣测穆清的心思,只能一律当成是来真的,连忙松开手,坐直了身子,举着三根手指像是对天起誓的样子,用着坚定的语气表明着心意:“穆姐姐放心,绝对没有见外的意思,我也绝不会把穆姐姐当外人!我只是很高兴,穆姐姐从未放弃我。” 瞧见乐少言一本正经的模样,穆清被逗乐了,也知道这个笨蛋怕是误以为自己当真了,失笑之余,还有些许无奈,边握住那只举起的手将其放下,边道:“好了好了,知道你不会了,这种事情不需要发誓证明。何况,我也很高兴,你并没有真的放弃你自己。” 穆清一番话,让乐少言猛然悟出了什么似的,突然双手交叉置于胸前,然后朝穆清使劲摇了摇头: “等等!且先不说放没放弃,但在混吃混喝这点上,我是绝不会改的!穆姐姐别想劝我,女混子我的人生真谛就是,有吃有喝,能混则混,活着就行!” “……” 穆清一时无语。 果然,女混子还是那个女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混”呢—— 乐少言仿佛看穿了穆清心中所想,嘴角扬起更大的弧度,腆着笑脸便凑上前去,继续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混归混,我可以只混吃混喝穆姐姐的啊,反正刚刚你也答应过了,穆姐姐你呀,算是收了我这个女混子咯!”甚至在说完之后,乐少言还不忘朝穆清佯装无辜地眨巴了几下眼睛。 明明是乐少言一环接一环把穆清给绕了进去,现在反而把这大锅完完全全推到了穆清的身上,不得不说,这女混子不仅人是真的混,也是真的不要脸。 穆清自然也是看出来了的,不免又有些失笑,面对乐少言这种程度的厚脸皮,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罢了罢了,来都来了,收了就收了,就当行善积德,省得这女混子又为了贪念美色或是吃喝到处去霍霍别家哪个女孩子。 第69章 浅浅分析一下遗留问题 所以,风菱四毒到底去哪了呢? 穆清回答这个问题时,那叫一个轻描淡写:“他们四个啊,被我派去帮八面城的花城主寻药了。” 乐少言还是有些担心:“那岂不是很快就回来了?” 穆清摇了摇头,笑容有些意味深长:“放心,一时半会回不来,他们四人虽然武艺高强,但不善医术,我指认的那些地方,光有武力,可不会那么好受。” 乐少言当即心领神会,故意作出浮夸的惊讶表情,感慨道:“哇!穆姐姐你这么坏的吗?” 这话穆清可就不乐意听了,当即捏住了乐少言的小脸,黑着脸笑道:“小没良心的,说谁坏呢?也不看看我是在帮谁出气。本来我早就该来牢里找你了,都怪这四个家伙变着法牵制我,也该让他们吃吃苦头!” 这一回穆清可没留手,痛得乐少言吱哇乱叫,但在前者好心松手后,后者还是揉着泛疼的小脸笑着夸道:“嘿嘿,知道是为我,穆姐姐最好啦!” 那方才所提到的那位洛师又是谁? 关于这个问题,穆清并没有直接给出回复,只说是坊中一位隐世高人。 可乐少言却一口道出了心中的猜想:“是不是那位号称‘天下第一剑’的洛菱歌前辈?!” 穆清非常惊讶:“你怎会知道?” “是师父跟我说的,师父以前讲过不少关于江湖的奇人,其中就有包括这位洛师。”乐少言如实解释道。 话虽如此,但洛菱歌的身份是有意在江湖隐藏的,即便是在风菱坊中,也只有身居高位的寥寥几人知道,江湖之中怎么会有其他人知晓? “可……洛师在坊中是挂名隐居,其身份并未对江湖公布,你师父又怎知……?”穆清说着说着,心中逐渐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对了,你师父是怎么跟你说洛师的事的?” “师父怎么知道的?这……我就尚且不知了,我只知道师父说过洛师是当今江湖剑术第一人,一手自创的坤仪剑诀精妙无比,出剑速度极快,很多挑战她的人甚至连出鞘和回鞘都没看清就败了,至今无人可破其剑法。”乐少言并未有所隐瞒,甚至还补充了一句,“不过不管师父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单看《万奇卷》既然让我师父拿到了,也就说明了我师父跟风菱坊一定脱不了干系!” 乐少言的话更加验证了穆清心底的猜想,她大胆提出了假设:“说来也巧,你可知,《万奇卷》的创作者,正是洛师。那,有没有可能,你师父,会是风菱坊失踪已久的坊主大人?” “巧了不是,我还真猜过这个事,也想过师父她老人家会不会是有着什么大身份的隐世高人。”乐少言半开玩笑地笑道,“可我倒是觉得,不管师父有什么身份,都绝不会是风菱坊坊主,因为在伍仁村就有风菱坊,曾经还邀请过师父去任职,只不过师父她老人家行医就爱图个自在,所以给拒绝了,你们风菱坊的人,总不可能连坊主都认不出吧?” 穆清也觉得乐少言说的在理,若那位“小穆师”真是坊主本人,恐怕设在伍仁村的分舵早就报到夏总管那去了,更何况,如果真的是坊主本人从洛师那取走的《万奇卷》,那么洛师,又为何还要特地安排自己出来暗中寻找那失踪已久的坊主呢? 那么,另一个问题,现在两人所处的地方又是在哪里? 乐少言从刚醒的时候就在好奇这个问题了,之前自己还是个蹲城主府吃牢饭的犯人,如果穆清本来就和城主府有联系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在自己刚来八面城的时候,就安排在城主府见面?非要这么大费周折绕一大圈,恐怕原因只可能是,穆清没有完全信任城主府。 所以至少可以肯定,现在二人所处这个地方绝不可能是城主府。 对此,穆清很快便给出了答案:“这里是烟雨楼在八面城所设立的分舵。” “居然是在烟雨楼?那这房间也是柳楼主安排的?”乐少言惊诧道。 穆清点点头:“初云姐同我乃是至交,恰好遇到她最近来八面城分舵办事,所以请她帮了忙。” 乐少言是早就知道了柳初云是穆清请来帮忙的,但一想到烟雨楼毕竟只是江湖势力,肯定无法与城主府这种官府机构抗衡,还是有些担心这样做会不会影响到穆清,于是问道:“可我不管怎么说也都还是牢里的犯人,穆姐姐将我带到烟雨楼,城主府那不会追查下来吗?” 穆清像是看出了乐少言的担忧,出声安抚道:“放心,没事的,虽然烟雨楼是江湖势力,但是风菱坊不同的是,后者完全由个人创立并且是自主发展,而烟雨楼最初是由朝廷创立的组织,历任烟雨楼楼主虽然不在朝中任官职,但其实也是完全隶属于朝廷,而每座烟雨楼分舵通常也都会由当地城主府插手管理,不过总舵楼主不太一样,也就是初云姐本人,若真要论官职大小,她和城主府那位城主应该算得上平起平坐的同僚,所以只要你不是犯了什么天大的死罪,初云姐如果想的话,她都能保住你,就是可能,费点银两?” 乐少言若有所思,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嘴中呢喃:“原来烟雨楼这么有名气啊,奇怪,那为什么没在伍仁村设立分舵呢?” 这一点,穆清倒是好理解:“这或许,就要问问你们那位秦夫人了……” 毕竟,都是朝廷的人,而秦夫人的身份更为特殊,隐藏身份在这小小伍仁村生活肯定有她自己的原因,不许烟雨楼分舵设到伍仁村,想必也是为了防止有朝廷势力渗透吧? 思考之际,穆清突然发现乐少言正是一副惋惜模样,便问道:“怎么?你对烟雨楼很感兴趣?” 乐少言也未多想,直言说出了内心的那点子小心思:“因为早就听说过烟雨楼是江湖很着名的乐坊,听说名下好多能歌善舞的美人姐姐美人妹妹,没能开在伍仁村真的好可惜啊!女混子我都不知道错过了多少……” “呵,我看未必。” 穆清突兀地打断了乐少言的话,女混子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点不该说的,当即只觉得后脊一阵寒凉。 虽然穆清仍是面带笑意,可那笑容怎么看都是和那说话的语气一样冷冰冰的,完全没有一点温度:“你以为凭借你那点蹭吃蹭喝的本事,能撑得起你在烟雨楼的消费吗?就算烟雨楼在伍仁村开了分舵,你这个时不时就身无分文的女混子,怕是也只有馋的份吧?” 乐少言刚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的氛围,就听到穆清继续冷声问道:“好了,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吗?” 穆清这明眼可见的不耐烦就差没直接写脸上了,乐少言哪敢说话啊,连忙跟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那你也该躺下好好睡觉了。” “啊?不是,我才刚醒!” “现在是深夜,是睡觉的点。” “可是……” “没有可是,躺下,睡觉。” “哦……” 第70章 故技重施是没有用的 半夜,乐少言听着对面床上穆清的气息逐渐平缓,笃定穆清已经睡着后,这才轻手轻脚地爬下了床。 乐少言没有告诉穆清四方寨发生的那些事,也没有告诉穆清四方寨的大姐头得了和城主府的城主一样陷入昏睡的怪病,更没有告诉穆清,自己现在似乎无法使用内力,感觉起来像是经脉受到了一道霸道强劲的真气所阻碍,而这疑似是先前在四方寨时,和大姐头握手时被下的暗手。 其实,早在牢里运功时乐少言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内力加持下的伤口不该好的这么慢,现在再醒来时就发现已经完全无法使用内力了,穆清替自己检查身体时应该是没有发现,这道真气藏的很隐蔽,除非是本身进行运功,不然很难发现,不过在乐少言看来,这反倒是件好事,如果穆清知道,那就绝不会允许她再单独行动了。 乐少言是打算去四方寨查个清楚,这其中谜团太多,解铃还须系铃人,四方寨和城主府以及烟雨楼这几方势力之间一定有什么关联。 若是换之前,乐少言可能还真就打算只在找到穆清后就作罢,但现在城主府的事已经扯上了穆清,如果不彻底解决完,穆清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且不说穆清是为了等自己来才留在城主府然后掺和到这种乱七八糟的事中来的,就算穆清不是为了她乐少言,乐少言也只是,单单想为了穆清。 至于为何乐少言要瞒着穆清单独行动,自然是因为在没有内力能用的情况下,乐少言实在无法保证穆清的安全,让穆清就这样待在烟雨楼,至少,柳初云是一定会护住穆清的。 这样想着,乐少言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不再多做停留,小心翼翼的向门口走去。 “阿言。” 正当乐少言即将打开房门时,身后突然传来的一声轻唤,令乐少言身形一滞,直接僵在了原地。 “我们说好了的吧?关乎我的事,你不许对我隐瞒,你违约了。” 直到穆清二次开口,乐少言这才反应过来,立即用起了以前那套最管用的装傻充愣的方法,转身笑道:“我起夜动静太大,吵醒穆姐姐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对青鸩用过的法子,又用在我身上,你未免也,太小看我的医术了。” 穆清说话之时,已然点燃了桌上的烛台,乐少言这才看清,其另一只手旁放着的,赫然是一个散着熏香的香炉。 那是乐少言故意放的。 穆清清楚地记得,七夕前的那晚,这女混子就是用这东西从青鸩的监视下脱身的。 乐少言不语,用起了那套沉默是金的老方法,只要死不开口承认,就没法证明穆清所说是对的。 然而,乐少言这些耍无赖的法子或许对秦夫人奏效,可穆清对这女混子,向来最能拉的下脸,从来不会惯着她。 穆清接下来的一句话,终于还是攻破了乐少言厚着脸皮死守的防线:“内力全无的你,一个人行动,是想做什么,又能做什么呢?” “穆姐姐原来……都知道……” 如此一来,那自己方才那些所作所为所想,在穆清面前,不都显得很可笑吗?还真是,又自以为是了—— 乐少言顿觉羞愧不已,更是彻底装不下去了,耷拉着小脸低下了头。 “我刚才就说了,你未免太小看我的医术了。”穆清并未否认,她原本是想好好教训一顿的这总爱逞强的女混子,可看乐少言如此低落,便知这女混子定是又在跟自己较劲过不去了,终究还是心软,叹了口气,自我调节好不悦的情绪后,问道,“阿言,我并非是要责怪你,只是我实在是想知道,到底要我如何,你才能真正信任我?” 乐少言听到穆清这么说,还以为她是误会了,连忙摆手说道:“没,穆姐姐,我真的不是不信任你……只是……” 穆清却并没有给乐少言解释清楚的机会,而是打断了她的话,抢先一步继续说道:“从前你便是如此,每次遇到危险了总叫我先跑,你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我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懦弱无能的我了,我可以和你并肩作战。” 乐少言都不知道穆清是怎么把话题拐到这上面来的,整个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顺着穆清的话安慰上了:“穆姐姐,别这么说自己,你一直都很坚强,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是我不好,一直以来,我太自负了。” 穆清听到乐少言这么说时,就知道时机已经到了,是时候搬出早有准备的最后一击:“对,就是你的不好,所以你得改,不许自负,不许逞强,不许再不经商量擅作主张,可记住了?我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以后有任何事,我们一起担。” 直到这时,乐少言才恍然大悟,等等,自己是不是又被这位诡计多端的少坊主给算计了?! 穆清看乐少言的表情变化,也猜到了这女混子应该是反应过来了。 不过,穆清好不容易才把乐少言绕了进去,自然也就不会再给这鬼点子极多的女混子钻空子的机会,趁着后者开口前,她又立马补了句:“哎呀~本来还想着,如果某人能老老实实休息一晚上,明天出发去四方寨前,就花钱带她去欣赏一下这烟雨楼分舵的花魁姐姐,现在看来,怕是没机会咯~?” 话音刚落,穆清就见门口早已没了乐少言的人影,这女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窜回了床上的被窝里,规规矩矩地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呵……我还治不了你这女混子了…… 穆清望着难得如此乖巧的乐少言,忽是莫名地笑了笑,随后也躺回了床上,闭上眼睛,安心地睡了过去。 唯独这种事上,穆清非常自信,乐少言是绝不会违约的。 翌日,乐少言喜滋滋地起了个大清早,就等着穆清将昨晚的那话兑现呢,甚至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还特地当着穆清的面,主动喝完了那苦的难以下咽的汤药。 谁知乐少言做了这些后,最终等到的却只是穆清一句飘飘然的话:“我说的可是‘某人’,又没指名道姓你,你瞅我干什么呢?” 怎么还带这样欺负人的?! 乐少言当场就傻眼了。 看乐少言一副生无可恋的死样,穆清还真有些好奇,这女混子会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气急败坏干点什么事出来? 乐少言咬牙切齿,穆清还以为这女混子是要骂人了,便饶有兴致的等着看。 谁知等了半天,就听见乐少言从牙缝里挤出了两句话:“其实,我也可以是‘某人’的!如果穆姐姐想的话,我现在就改名!” 穆清算是彻底服了这女混子了,无语之际,还不忘礼貌拒绝:“谢谢,我并不想。” 乐少言哀嚎:“可是我想啊——!” 至于想的什么,那肯定不会是改名。 当然,最后,穆清还是拗不过乐少言的苦苦纠缠,真就自掏腰包带这女混子去见了一趟烟雨楼分舵的那位花魁姑娘。 至于伍仁村的女混子差点因为美色走不动道,还想上去撩拨认识人家在乐坊演奏的姑娘,事后被风菱坊的少坊主用弹指“教育”脑门什么的,那就都是后话了。 第71章 还是老地方,还是这些人 虽然从四方寨闹到八面城的牢里,再把穆清从八面城带到四方寨,也只用了短短五天时间,可乐少言却感觉,这次再回来,像是已经过了很久。 乐少言再度来到四方寨,就见最初来时遇到的的两名守寨人一如往常的蹲在门口吃着大骨头肉,腰间别着的还是先前的大刀,不过这俩守卫此时正专心嚼着嘴里的肉块,对于二人的到来似是视而不见。 远远看到两名守寨人时,乐少言脚步一顿,忽然伸出右手牵住了身旁的穆清。 感受到手上突然传来的温热触觉,穆清登时一愣,不解地看向乐少言,却见乐少言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跟着她,于是也未再说什么,任由乐少言就这样牵着上前。 就在二人牵着手要踏入四方寨的大门时,只听“唰”一声的抽刀声音,紧接着,刚才还别在两名守寨人腰上的两柄大长刀,倏地横在了两人身前,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穆清一直都记着乐少言无法使用内力之事,几乎是下意识立即上前一步将乐少言挡在了身后,并顺手扯出藏于袖下的千丝毒线朝两名守寨人做出了防御姿态。 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乐少言突然从身后拍了拍穆清的肩,笑着安抚道:“没关系的,穆姐姐,自己人,放轻松,交给我来吧。” 穆清听后,便收了千丝毒线,侧了侧身子给身后乐少言让出了一条路,但另一只藏于袖下的手仍是紧握着一袋药粉,时刻提防。 两名守寨人看着乐少言,不知这人要做什么,手中的大刀还是一动不动,脸上更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神情。 “两位大哥好哇!我是前几天刚来过这的,大姐头新认的妹子,这位呢是我的好姐姐,都是一起的,几天不见,两位大哥可别不认识我了,不然小妹我会伤心的~” 乐少言热情地套近乎基本没起到什么效果,两名守寨人置若罔闻,对于乐少言的说辞完全不为所动。 见状,乐少言也未气馁,而是从腰间掏出了两壶散着醇香的酒水,给两名守寨人一人扔了一袋,并笑道:“上次小妹我来,看两位大哥有酒有肉的,这次却只有肉没有酒,想必实在是不快活,正好,我这有两壶烟雨楼的柳楼主赠予的上等好酒,还望两位大哥给个面子,行行好,让个道。” 两名守寨人闻了闻酒香,相互对视一眼后,还真就收了大刀,又蹲回原处继续喝酒吃肉去了。 进入四方寨后,两人走在小道上,乐少言同穆清讲起,前几天来的时候,这寨子里还无比热闹,到处传着欢声笑语,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整个寨子看着冷冷清清的。 穆清能够感受到乐少言的心情有些低落,可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先把话题转移了:“方才,你是怎么知道,用酒可以贿赂到他们二人的?” 不提也罢,这一提,没想到乐少言心情更加低沉了,整个人郁郁寡欢,打不起一点精神,但还是有气无力地回答了穆清的问题:“其实不是酒,是烟雨楼,那两名守寨人应该和烟雨楼有关系,说不定是柳楼主的人。” 穆清看乐少言表情不对劲,哪还顾得上这些个问题,连忙询问道:“怎么了?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刚才那俩人下了暗手?” 乐少言一脸肉疼的模样,叹道:“没,我只是心疼我那两壶好酒,还一口没喝着呢!女混子我什么时候拱手相让过吃的,真是亏大咯!” “……” 所以,心情低落只是因为这个? 毫无疑问,穆清沉默之下,女混子凭本事成功吃上了两记爆栗。 后来,乐少言边揉着发痛的脑袋,边给穆清解释,先前将她引领进四方寨的人是楚怀瑾,那会守寨人并未拦截,说明他们认识楚怀瑾,乐少言原以为楚怀瑾和守寨人都是金翼史的人,所以才提到了自己和大姐头的关系,直到看守寨人没什么反应,乐少言才知道或许方向猜错了。 乐少言记得,先前和柳初云打交道时,后者就有提到过四方寨,加上穆清也告诉了她,在牢里时楚怀瑾被柳初云带走,所以乐少言才会往烟雨楼这方面试探,没想到还真就成了。 听完乐少言一顿分析后,穆清不由感慨,这女混子虽然是个滑头,心思却是细腻的紧,想的也周到,说不定之后真的能靠这张厚脸皮在江湖混的开? 穆清刚回神,便听到了身旁女混子还在碎碎念:“可恶,回头一定要找机会让柳楼主把酒加倍还我!” “……” 穆清突然觉得,这女混子脸皮还是太厚了些。 要知道,那酒本来就是乐少言在人家烟雨楼那好言好语了老半天才白拿到手的。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乐少言领着穆清来到了最初楚怀瑾引她前去的那幢木屋前,那应该算是个专门设宴待客的地方,兴许现在就算去了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人或线索,但关键是,女混子也不认识寨子别的什么地方了,除了那里以外还真没地方能去,就当碰碰运气咯? 好巧不巧,没想到还真让乐少言碰上了。 与其说是运气,不如说是有人刻意为之。 木屋门前,一个令乐少言和穆清两人都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她们杵在木屋前,似是等二人许久了。 那是楚怀瑾。 应是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动静,楚怀瑾转过身来,面向对面两人,先是扫了一眼穆清,又看向乐少言,笑道:“女混子,几天不见,别来无恙,八面城的牢饭好吃吗?” 对于楚怀瑾的言语嘲讽,乐少言也不客气,回嘴笑道:“八面城这么有钱,在那吃牢饭自然要比你在伍仁村劳改的日子好过的多。” “你送我去劳改了一趟,我也送你吃过一回牢饭了。”楚怀瑾顿了顿,又道,“你我便算是扯平了,如何?” 乐少言自然是知道楚怀瑾想要和解的意思,正好,这也是她此行目的之一,毕竟早就猜到了楚怀瑾应该另有隐情,并非真的是要针对她女混子。 然而,就在乐少言刚要点头答应时,身旁穆清突然说道:“阿言,江湖险恶,人心难测,莫要轻信于人,就算你是她的姘头,也保不准她可能是想要利用你。” 等等!姘头?什么姘头?!不要这么随意的一笔带过最关键的地方好不好? 乐少言刚欲开口,又听到楚怀瑾冷笑道:“少坊主贼喊抓贼的功夫倒是越发长进了?到底是谁在一而再再而三利用这女混子,我想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是!你们怎么莫名其妙争论起来了啊?能不能先把那个奇怪的说法讲清楚了再说别的?!这可是关乎女混子我的清誉! 乐少言实在是等不及要开口澄清了,谁知楚怀瑾下一句,便是直接说道:“且不说身为堂堂风菱坊少坊主的你,居然会对这种荒唐可笑的流言蜚语信以为真,就算乐少言真的是我新姘头,那她也是听我的,你又有什么资格去教她做事呢?!” 穆清沉默了,或许是无言以对,所以无话可说。 乐少言也沉默了,但是真的无语: 你还在这变相承认起来了是吧?! 第72章 每次到你这就非得来下变故是吧 最后还是乐少言费了一番口舌,终于把关于“姘头”的谣言给穆清澄清了。 乐少言本以为误会解释清楚后,穆清和楚怀瑾两个人的争执也该停一停了,谁知在穆清第一句话便是:“既然不是姘头,你又有什么资格教她做事呢?” 面对穆清的咄咄逼人,楚怀瑾又怎会让步,反问道:“我何时教她做事?” 穆清冷哼一声,直接将旧事重提:“以诬陷嫁祸将人送入牢里,自作聪明的以为这是在保护乐少言不让她在四方寨受害,你可清楚那城主府又隐藏了多少危机?” 楚怀瑾对此嗤之以鼻,不屑地说道:“你还好意思提?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我早就想办法将这女混子从牢里带出来了。” 穆清又阴阳怪气了回去:“等你的好办法赶到,恐怕是只能从牢里捞出女混子的一具尸体吧?” 楚怀瑾则还是持着原先在牢中的那套说法:“那你也不看看这女混子是为了谁才心甘情愿冒险待在那么危险的地方的,就算没有我,她自己也会找过去,归根结底,她会遇到危险,还是因为你!” 话到此处时,再也听不下去的却不是穆清,而是乐少言本人:“可以了,够了,不用再说了。” “楚姑娘,我如何选择,都是我自己的决定,与穆姐姐无关,我很感谢你为我考虑,但也请……不要插手我自己的事,谢谢。”乐少言算是有在很努力让自己尽可能的好声好气了,语气夹杂着疲惫,甚至还有一丝请求的意味,“穆姐姐,也请你别再责怪楚姑娘了,她是我的朋友,没有想害我们的意思,当时敌在暗我在明,用那种方法将我送离四方寨,实属无奈之举。” 终于,两人不再说话,乐少言顿时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这两个人能好好听句人劝真的比什么都强了,女混子表示甚是欣慰。 “对了,大姐头怎么样了?还睡着吗?穆姐姐跟我说八面城的城主大人也是这种症状,所以我特地带穆姐姐来帮大姐头看看。” 乐少言算是成功将话题翻过一页,提到金翼史,楚怀瑾也开始忧心起来,说道:“我一直在八面城打探幕后黑手的情报,也不是很清楚寨子里的情况,只知道大姐头昏睡前交代过,如果她发生什么了变故,一定要我将你保下并带回四方寨。” “啊——?我?!” 乐少言彻底不理解了,她跟金翼史相识不过一天,为什么这位大姐头要这么嘱咐楚怀瑾?不过眼下时间紧急,与其几个人在这瞎猜金翼史的心思,还不如把人治醒了直接问来的实在。 正当乐少言催促着让楚怀瑾赶紧带路,准备一起跟着去看看金翼史情况时,穆清突然拉住乐少言的手,趁乐少言回头之际,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阿言,如果那位大姐头若是真要保你,何故要封你内力?她这是在变相逼你,好让你不得不回一趟四方寨来找她解封内力,我也不清楚现在这出会不会是她算计一环中的苦肉计,总之你切记,对上这位大姐头时,莫要太掉以轻心。” 穆清所说在理,乐少言谨记在心,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带着穆清一起跟上了楚怀瑾的步伐。 两人跟着楚怀瑾在寨子里又绕了一段路,一路上楚怀瑾向二人讲述了四方寨的近况,说是那凶手当时应该是在宴席的食物里动了手脚,导致了当时在木屋包括金翼史在内的大部分人全部中招昏迷,不过楚怀瑾很快便指挥了寨子里的防卫队做出了相应措施,已经迅速封锁了寨子周边范围,那凶手应该还躲在寨子的哪个地方,至于为什么现在家家户户都关着门,其实也是楚怀瑾特地安排他们近期不要出来的,以防遭到不测。 不过楚怀瑾能在事发第一时间迅速反应过来并做出这些安排,也是因为金翼史早在宴席上就有悄悄提点过,换而言之,这位大姐头或许早就猜到了会有今天这么一天。 不过让两人没想到的是,送走乐少言的计划,居然也是金翼史的提议,按楚怀瑾的说法,金翼史嘱咐说如果寨子出现变故,在保证乐少言的安全下可以先想办法将她送去城主府,之后稳定了寨子局面再寻回来,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金翼史没说,楚怀瑾其实也不清楚,但事关乐少言的安全,楚怀瑾还是照办了,虽然这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坑人混子,但再怎么说人还是自己带来四方寨的,自然要顾及好她的安危。 边说边走,三人很快便来到了金翼史所在的房屋前。 楚怀瑾推门前,忽地停下脚步,再次看向穆清,警告道:“这女混子信任你,不意味着我们能信任你,还望穆少坊主不要妄图在四方寨耍什么心眼子,否则,凭四方寨暗卫的身手,就算是这女混子也不一定能护得住你。” 穆清不屑地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道:“我无所谓,反正有求于人的又不是我。” 这两人说话依旧是夹枪带棒,处处都在针锋相对,乐少言眼看马上又要吵起来了,连忙站到二人中间笑着打圆场。 有了先例,这次两人倒还算给面子,看乐少言出面了便不再继续。 推开门后,楚怀瑾领着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乐少言打量了一下整个房间,只见房间并不是很大,布置也很朴实无华,一张床,一张桌,一个柜子,柜子旁的墙上挂着一柄长剑,基本就没有别的什么装饰了。 透过纱制的床帘可以隐约看到,金翼史正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仿若睡着一般。 乐少言倒是并没有急着去看望金翼史,而是走到墙上那柄剑前,仔细端详了片刻后,突然抬手将剑从鞘中拔出,拿在手上比划了两下试了一试,只见那柄长剑的剑刃锋利,剑身也保持着光泽,或许不一定常用,但平时定是保养的很好,剑的主人一定很爱惜它。 “真是柄好剑!莫非大姐头也是习剑之人?” 不等乐少言的问题得到回答,就听到穆清无奈道:“阿言,不能这么没礼貌的,怎么能未经允许擅自动人家东西?” “嗯嗯,穆姐姐说的是,病人要紧,先看看大姐头吧!”说着,乐少言将剑放回了原处,接着便来到了穆清身后。 虽然金翼史的症状看着与城主的很像,可这给人看病自是不能如此草率臆断,所以穆清还是决定先把脉看看实际身体情况再说。 穆清上前坐于床沿,左手轻抬起金翼史的左手手腕,将三指搭上那寸关尺按脉,确认了脉象一切正常,也与城主症状一致。 然而,就在穆清准备收手,转头看向另外二人说明情况之时,余光却瞥见那原本应当是处于昏睡的金翼史好似突然睁开了眼睛。 不等穆清反应,她左手下那只本在进行把脉的左手倏地翻转,那动作像是想要反手扣住穆清的手腕抓住她人一般,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穆清只感觉到右手被人猛地抓住,下一秒,她整个人便被乐少言强行拉入了怀中,再回神时,穆清便看到,乐少言已经用另一只手在和不知何时坐起身的金翼史对上了掌。 第73章 不是在赌,就是在赌的路上 “阿言!” 没有内力的乐少言又怎么可能是金翼史的对手,几乎是对掌瞬间,随着穆清一道担忧的呼声落下,乐少言被金翼史的掌风震的连连后退,直到腰部撞上了身后那张桌子才强制停了下来。 腰身受到撞击,疼得乐少言忍不住发出一道闷哼,不过被其护在怀中的穆清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穆清虽不知方才那一掌金翼史用了几成功力,但至少能肯定乐少言刚才那一下绝对撞的不轻,连忙挣脱了乐少言的怀抱,想要帮她查看伤势。 乐少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后,再度将穆清拉至身后护着。 在金翼史出手之时,楚怀瑾还处在状况之外,事发突然使她没能立即反应过来,直到看到乐少言撞伤,楚怀瑾这才回过神,刚欲上前,就听到金翼史唤道:“小楚,你太大意了。” 楚怀瑾顿在原地,不明所以地看向金翼史,小脸上写满了迷茫,看样子是并未理解大姐头话中意思。 金翼史显然也是看出了这点,继续开口说道:“只是让你把咱妹子从牢里捞出来,你怎么连同这位风菱坊的少坊主也给一道请来了?” 楚怀瑾这才听明白,连忙解释道:“是这女混……是乐少言的意思,她知道大姐头身体状况不好,特地带这位医术高明的穆少坊主来给大姐头看看,我想她也是关心大姐头,所以才……” 金翼史却是笑着摇摇头,没让楚怀瑾继续说下去,望向穆清时,眼眸中多了几分摸不透的深意:“小楚呐,知人知面不知心,要知道这位少坊主可是接触过叶来风的,倘若她是那老狗贼派来的奸细,寨子不就完了么?” 叶来风是八面城的副城主,楚怀瑾是知道的,从八面城城主不明原因的昏睡再到四方寨危机,这一系列事件从头到尾都是这位明面上的副城主一手操纵的杰作。 因而,楚怀瑾很快就意识到问题所在:“大姐头教训的是,是我心急了。” 可楚怀瑾理解,不代表乐少言能接受。 乐少言才懒得管那什么叶来风是谁,她只知道,金翼史刚才对穆清所做的事,以及之后的说法与评价,都相当过分。 金翼史很快就注意到了乐少言情绪上的波动,当即转过头来看向她,若无其事般,笑问道:“怎么,咱妹子是对她大姐头的话有什么意见么?” 这是在明知故问,乐少言有没有听出来不知道,可穆清却看出来了金翼史这是在故意刺激乐少言,虽然不知道这位寨主这么做意欲何为,但很显然,不能再放任这女混子被扰乱心智,不然怕是只会着了道。 穆清从乐少言身侧握住了她的一只手,轻声道:“阿言,你且冷静一下,先看看她们有什么目的。” 乐少言回看向穆清时,方才还带着怒意的神情瞬时缓和了不少,只见这女混子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后,用另一只手轻拍了拍穆清的手背以示安抚,随即说道:“放心,穆姐姐,我很冷静,只是不管目的如何,有些该说的话还是有必要和人讲清楚,不能让人以为我们是软柿子好欺负。” 穆清是见识过这女混子的固执的,看乐少言执意要替自己出这口气,也就不再拦着,只是在其身后帮其警惕着周围。 乐少言再次看向金翼史,脸上早已没有了以往与人交流时常挂着的和善笑容,有的只是不带感情的冰冷话语:“说起来,还记得刚来四方寨时,楚姑娘指引我来此,大姐头也热情地招待了我,当时我还以为,这四方寨的大家,个个都是以诚待人的大好人。” 金翼史依旧是嘴角含笑望着乐少言,并没有急于说什么,只是默默听着后者继续说道:“正因如此,无论是大姐头在未提前告知的情况下封我内力,还是楚姑娘不由分说直接将女混子我送去坐牢,我都能等得起,也能有耐心等你们一个答复,一个解释,我始终相信你们。” 所言非虚,字字诛心,楚怀瑾心中有愧,低下了头不敢面对乐少言,金翼史的神色倒是依旧没有什么变化,静静等着乐少言将剩余的话说完:“可惜,‘诚’之一字,不过如此。至少在这四方寨,用真心诚意所能换到的,也不过是无端的猜忌,这样的地方,不待也罢。” 听到这里,金翼史算是明白了。 这女混子说这么长一段话,肯定是话里有话,总不可能是真的想打感情牌,果然,原来是在这等着她,用的还是威胁的方式,这么快就能反应过来,还能想办法反过来利用这一点,倒是聪明。 为了验证乐少言是否真的是这样算计的,一直默不作声的金翼史总算开了口,却不是表态,而是问道:“那你想如何?” 乐少言见金翼史懂了自己的意思,也就顺势提出了诉求:“我要大姐头你,向穆姐姐道歉。” 金翼史又问:“如若不然?” 乐少言不紧不慢,继续道:“那么,你我之间的交情也可以到此为止了。” 金翼史忍不住笑了笑,反问道:“你怎么就肯定咱会在乎和你的交情?” 乐少言也笑了笑,依旧是冷笑:“你或许不会在乎所谓交情,但我知道,你现在需要我,不然也不会刻意安排楚怀瑾上演这么一出把我送入大牢,更没必要封我内力逼我不得不来找你。” 虽然只是乐少言的推测,但同样也是她之所以敢威胁金翼史的筹码。 乐少言清楚,这是一场赌注,若是赌赢了,便能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猜想得到了应验,金翼史不仅没有被乐少言的威胁惹恼,反倒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金翼史也确实如乐少言所猜的那样,她的确是因为需要她,所以才层层设计,引这女混子一步步入局,所以如果乐少言此时要走,金翼史是绝对不会放人的。 不过,金翼史作为四方寨的首领,老谋深算多少年,又怎么可能任由着一个初入江湖的女混子随意拿捏?既然这女混子爱赌,那她金翼史也很乐意礼尚往来,再还一场赌局回去。 “咱看你对剑挺感兴趣,不如这样,你同咱比试一场剑术,你若赢了,便按你说的照做,如何?” 金翼史的话音刚落,不等乐少言思考,穆清已然开口阻止:“不行!阿言本就有伤在身,你还使计封了她的内力,你定的这场比试,根本不公平。” 乐少言思忖片刻,没有答应也没拒绝,而是问道:“我若输了,你想如何?” 金翼史笑道:“若你输了,那从此以后,不止是你,就连你身边这位少坊主,也得无条件替咱四方寨办事。” 乐少言这次却没有丝毫迟疑,直言说道:“恕我拒绝。” “怕输?”金翼史笑道。 乐少言没有理会金翼史的激将法,只是自顾自地说道:“我不觉得我会输,但是,穆姐姐是自由的,她不属于我的什么人,更不会受制于我,所以,我可以拿我自己作为赌注,但绝不能带上……” “这场赌局,我们应下了。” 没想到说出这句话的人,竟然是穆清。 金翼史闻言,不由地挑了挑眉,脸上的笑容更加意味深长,楚怀瑾更是早已没了刚才的拘谨,这会儿看戏看的很是起劲。 乐少言显然也没想到穆清会突然横插一手,惊诧道:“穆姐姐,你……?” “放轻松,我也不觉得你会输。” 穆清没有多做解释,朝乐少言眨了眨眼,狡黠一笑,道:“阿言,我把自己都交在你手上了,你可得好好把握住,别让我失望呐~” 第74章 一场实力相当的高手过招 考虑到没有内力,乐少言提出了比试要求:只论剑法,不使内力。 金翼史对此没有异议。 乐少言离得近,顺手帮忙将墙上挂着的长剑取了下来,然后扔给了金翼史,道:“大姐头用这把的话,不知我用什么?” 谁知金翼史竟然从藏在床头的暗格中取出了两样东西,给乐少言看得一愣,那不正是女混子被带去坐牢前落到楚怀瑾手里的行囊和碧落剑,没想到四方寨竟然一直收着。 “东西还你,回头把保管费解清一下,记得按八面城的价格算哦!” 金翼史上来就是一个攻人先攻心,这女混子什么德行她早就听楚怀瑾说过了,所以在把东西还给乐少言后,特地强调了这件事。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乐少言正在绞尽脑汁想着应对办法时,穆清大手一挥,已经将一袋沉甸甸的银两拍在了桌上:“这些,完全足够,阿言,放心应战,尽情发挥,不用有心理负担。” 有钱就是豪横啊—— 别说乐少言,就连楚怀瑾都看呆了,感慨道:“难怪你这女混子非得缠着人穆少坊主抱大腿,现在我可算是理解了。” 乐少言整个人也是目瞪口呆,摇了摇头,怔怔说道:“你别胡说,我是知道穆姐姐有钱,可我也不知道她这么有钱!” 计谋被穆清所破,金翼史倒也不恼,脸上笑意不减,挥了挥手,招呼乐少言去屋外比试。 到了屋外一块空旷的地方后,乐少言与金翼史拉开了一定距离,面对面站着,就在金翼史准备询问乐少言是否要开始时,忽见这女混子朝不远处观战的楚怀瑾喊道:“楚姑娘,进寨前让俩位守寨大哥把我的好酒给薅走了,光是比剑却没有美酒做伴,实在是差点味儿,不太得劲,所以,你看你们四方寨是不是得准备点,意思一下?” 金翼史立马便明白了乐少言的意思,顿时失笑:“倒是会享受。” 楚怀瑾看了看金翼史,见到自家大姐头点头后,还真就从屋里拿出来两个酒囊,分别递给了二人。 乐少言接过酒囊后,举起隔空朝金翼史碰了碰杯以表敬意,也未客气,当即仰头大喝了一口:“呼……这酒够劲啊!”喝完后还不忘把有剩的酒囊挂在腰间,方便之后继续喝。 金翼史也很爽快地应下,将囊中酒一饮而尽后,酒囊随手丢给了楚怀瑾后,便不再耽搁时间,左手持剑鞘,右手干脆利落地拔出了剑身。 “此剑名为,酿花,是跟了咱数十年的随身佩剑,已经很久未一起作战过了。”金翼史轻抚剑身,眼眸微敛,深沉的目光,仿佛是在看望一位相识多年的老友,随后又看向乐少言,笑道,“咱也不欺负小辈,你先出剑吧。” 既然金翼史都这么说了,乐少言也不再客套,朝前者提剑抱了一拳,恭敬说道:“刀剑无眼,前辈小心。”说罢,手中碧落剑出。 乐少言出剑速度极快,剑法更是精妙绝伦,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剑势连绵不断,可即便是在这样迅猛的进攻下,金翼史依旧能稳住阵脚,对面袭来的每一剑都能接的得心应手。 金翼史一定是位习剑好手,这是几招试探下来后,乐少言得出来的结论。 既然如此,那不能再冒进了—— 发现乐少言进攻速度放缓了,金翼史便知这女混子定是在想其他破局之法,但她可不会就这么轻易给乐少言找到机会,趁着后者一剑再次斩出,金翼史看似是倒退一步躲过了攻击,下一步却是突然转动手腕,反手挥剑斩向乐少言,进而转守为攻,只在瞬息,形势得以反转。 好一个以退为进,出其不意,乐少言忍不住在心中赞叹,她并不是没有发现,方才过招,金翼史看似招招让步,实则一直有在观察自己的出招轨迹,刚才那一下反击,虽然看着像突如其来的一击,实则是金翼史根据所观察到的而做出的提前预判,主打一个攻其不备。 看样子这位四方寨的大姐头,不仅剑法了得,这用剑作战经验也十分老到。 两人的剑法比试打的有来有回,双方身上的衣衫也都有多处被剑刃擦破,战斗逐渐进入白热化,乐少言能够清楚感受到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了,随着剑刃之间的不停碰撞,战斗的快感逐渐涌上心头,能与实力相当的剑客比试剑法,实在是人生一大快事。 “妹子,别怪大姐头没劝你,光是凭速度可是赢不过咱的,如果你只有这点本事的话,不如趁早放弃,省得再遭受些没必要的皮肉之痛。” 乐少言正享受着较量的过程,金翼史一席话突然将女混子拉回现实,她猛地想起,这是一场赌约来着。 既然金翼史都这么说了,乐少言也不打算再拖了,朝前方挥去一剑暂时击退了金翼史后,反手挽出一个剑花,重新调整好了握剑的姿势后,再度向金翼史攻去。 金翼史发现,乐少言这一次的进攻要比刚才来的还要猛烈些,这显然是她放弃防守后才换来的,照这样只攻不防的攻势继续下去,短时间内的确会让对手应接不暇,但一旦对手防守住了,进攻方本身将会容易暴露破绽,而对手则有很大机会反击回去。 事实证明,金翼史的推测并没有错,在两人剑法相当的情况下,即便乐少言用这种极端的方式也无法赢过金翼史,而金翼史在接下几次剑招后,很快便找到了乐少言放弃防守后造就的破绽。 乐少言投机取巧的鬼点子向来很多,但并非冲动无脑,金翼史深知这点,所以,早在这女混子用出只攻不防的剑法时,金翼史就猜到了她一定是故意为之,乐少言是绝对不会在明知无法取胜的情况下还用这招,估计,指不定是留了什么后招等着自己。 因此,金翼史笃定乐少言露这个破绽,一定是想引诱自己朝那攻击,但金翼史同样也很好奇,这女混子究竟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短暂地权衡利弊之后,金翼史做了决定,干脆将计就计,就按着乐少言的想法朝那破绽部位刺去,反正不论乐少言突然变出什么新花招新剑法来,以自己的反应速度,应该都能规避伤害。 无论是作战的还是观战的,在场的人都以为这女混子是时候要亮出隐藏的底牌了,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乐少言竟是丝毫没有要躲开金翼史这一剑的意思。 第75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坑人也算 穆清全神贯注观看着整场比试,自然是看出了乐少言的想法,瞬时心头一紧,下意识向前冲去想要拦住后者,却被身旁楚怀瑾及时拉住。 “放开我!阿言她……” “穆清你冷静些,你去了只能帮倒忙!” 楚怀瑾当然也紧张那女混子,但若是放任穆清在比剑过程中擅自冲过去,只怕是那比剑的二人还没受伤,这位穆少坊主会先被两剑同时伤到。 金翼史刺向乐少言破绽的一剑,说轻不轻,说重不重,若是成功得手,这女混子多少也得躺个半周才能下得了床。 乐少言为什么要这么做? 金翼史可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只是清楚这一剑下去的后果,当即将手上剑锋一转,强行偏离了酿花剑原本的进攻轨迹。 就在此时,金翼史的余光也在无意中瞥见了乐少言手中碧落剑的来向,顿时了然于心,理解了这女混子的后招究竟在何处。 只可惜为时已晚,金翼史改变酿花剑的方位,基本等同放弃防守,而乐少言显然是没有想到金翼史会在半道突然收招,自己手中暗藏的剑招已然是收不住了,碧落剑就这样直挺挺地刺入了金翼史的右肩。 “大姐头!” 乐少言和楚怀瑾几乎是同时惊呼出声,后者更是第一时间冲上前去扶住了金翼史,前者则是慌乱地拔出碧落剑,无措的神情添了些许愧疚。 穆清也未闲着,连忙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止血药替金翼史撒上,又敷了些许其他膏药后才替她进行包扎,然后整体检查了一遍全身,细心的替金翼史身上所有被剑刃擦破皮的伤口都抹了一遍金创药。 金翼史对于这看着都疼的伤口没有任何发声,只是静静伸着胳膊方便穆清进行治疗,另一手搭在楚怀瑾的手背上作为安抚好让她安心,再抬眼看向乐少言时,只见刚才还在比试兴头上的女混子此时已经是蔫了吧唧的,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站在旁边,宛若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在等着道歉和挨训。 见状,金翼史轻叹一口气后,用左手揉了揉乐少言的脑袋,淡声笑道:“安啦,比剑嘛,挂彩了不是很正常?高兴点,妹子你可是赢了你大姐头我的剑,同龄之中可以说是非常出众。” “不算赢……”乐少言仍旧低着头,小声道,“大姐头最后放水了。” 金翼史摇了摇头,道:“算不上放水,那一剑即便得手,咱也会被你的剑重伤,之所以临时收了剑招,自是因为在你引诱咱出剑那一刻,比试结果就已经出来了,所以,也就没必要弄得两个人都是伤了。” 原本还以为这女混子是良心受谴,金翼史才出言安慰的,哪成想这话音刚落,眨眼之间,乐少言立马便换了一副面孔,笑容那叫一个灿烂:“那大姐头的意思是,承认这赌局我赢了?” 看着眼前这人表情变化前后鲜明的对比,金翼史这才明白自己是着了乐少言的道,什么愧不愧疚的,这女混子压根就没有良心,怎么可能是在自我谴责?! 这也是头一次,金翼史算是感受到了,为什么都说这女混子主打一个“混”字,原来不止是小混子,还是个小混球啊? “难怪小楚平时提你干的那些损事时,每次都恨得牙痒痒说要教训你,不得不说,你这个女混子的顽劣性子,是真的挺欠揍。” 对于金翼史赋予的全新评价,乐少言只是嘿嘿一笑,不置可否。 不过,有句老话说得好,姜还是老的辣。 乐少言不知道的是,惹了金翼史可不像惹了楚怀瑾那么简单就能了事的,金翼史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吃亏的主儿。 这不,金翼史只是看了穆清一眼,便立马知道要如何以牙还牙,把这女混子整治回去。 只听金翼史忽然自顾自地说道:“话又说回来,咱说妹子你比试前怎么就这么自信一定能赢呢,原来是学了这个…真是好一招‘天地同寿’啊…”说罢,金翼史特地看了一眼楚怀瑾。 楚怀瑾也是个鬼机灵,脑子转的飞快,接收到金翼史通过眼神传来的信号后,立马领悟到了自家大姐头的意思。 “天地同寿?!”楚怀瑾故作惊讶,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向乐少言,“你为什么会学这个?” 乐少言看着金翼史那不怀好意的笑容,登时有种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下意识摸了摸鼻尖,随便找了个由头想要糊弄过去:“只是恰好在师父给的剑谱里看到了,就顺便学了一下。” 在场的几人,只有没学过剑的穆清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不理解为什么金翼史和楚怀瑾对这套名为“天地同寿”的剑法这么在意,于是直接开口询问。 直到这时,乐少言才算明白金翼史到底为什么要突然提及此事,连忙开口想要阻止话题继续下去,却是为时已晚,话题已经被早有准备的楚怀瑾接了话截了胡。 穆清刚问完,楚怀瑾便立马给出了解释,说是她之所以惊讶,是因为这一招是一种在剑法中出了名的自杀招式,通常祭出这招剑法,就相当于是要拉着对手或是敌人同归于尽。 就像刚才金翼史一剑刺向乐少言故意露出的破绽一样,乐少言暗藏的剑招其实也一直在等金翼史,只要金翼史刺中她,便可以身接剑,以此控制住金翼史的行动,随后立即挥出手中剑,给予金翼史一击出其不意的剑招。 能用出这一招剑法,那确实说明乐少言一定会赢,只是这代价,就不太好说了,完全只能看伤势的轻重程度来决定,到底是死一个还是死两个。 但是不管死伤如何,从这一招祭出开始,金翼史就相当于已经被困入了剑招中,这场对局,无论对手决不决定下死手,乐少言都能将对手击杀于剑招之中,虽然用的或许是一命抵一命的形式,这也是为什么说,用出这招时,乐少言便已经算是赢了。 楚怀瑾给穆清解释完了。 乐少言也知道自己完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不等乐少言脚底抹油准备开溜,穆清一只手已经揪住了女混子的衣服后领,将人牢牢拽住。 乐少言也实实在在体验了一把,什么叫被扼住命运的后脖颈—— 第76章 能拿捏女混子的人,只有一个 当一个人平时不会喊某个称呼,却突然在某时某刻喊上这个称呼时,说明这已经是最危险的信号,就比如,现在…… “乐少侠。” “你想去哪呢?” 穆清看似是在礼貌地发问时,实则已经提前动手将欲撒腿就跑的女混子拽回面前,刚抬起另一只手,就见这不安分的家伙下意识缩了缩脑袋,估计乐少言是以为自己要对她动手教训一顿。 “乐少侠现在知道怕疼了?刚才怎么不见你怕呢?还以命换命,给你厉害的,胆子这不是挺大的嘛?”穆清简直要给这女混子的举动气笑了,但抬起的手却并没有如乐少言想象那般重重地落在其身上,而是强硬地抓着她在原地转了一圈,应该是在给她检查身上有没有哪些地方伤着。 乐少言看明白了穆清的意图,也不敢妄动,只在心中悄悄松了口气,然而正当女混子以为自己躲过一劫时,就听穆清又怒道:“上次对付四毒时是这样,这次比试又是这样,每次都是,你以为你有几条命可以换?!” 在确认了乐少言身上除了几处轻微的剑伤擦痕外没有别的伤势后,穆清这才松开了这女混子,但嘴里的念叨依旧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若是早知道你那所谓必胜的信心都是这样来的,那我绝不会同意你再应下那劳什子赌约,这么不惜命,我看你最好是连伍仁村都别出了,命都没了还闯什么江湖?!你……” 听到穆清甚至连这种气话都说出来了,乐少言哪还敢再怠慢,连忙出声安抚道:“穆姐姐教训的是,此事是我不对,以后我会尽可能少让你担心的。” 看到这女混子认错态度难得积极,穆清一时之间觉得不可思议,本来还有想要继续说的话也卡在喉间不上不下了,可转念一想,不对,乐少言这说的都什么跟什么,问题关键是让自己担心吗?趁机偷换概念的小滑头,就知道玩弄这些小聪明,差点就给她绕进去了! 穆清越想越气,曲起食指径直敲在了乐少言的脑门上,愤然说道:“都说了多少次你那些小伎俩在我这行不通,别想糊弄过去,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此事你不对在哪?” 乐少言见搪塞不过去,只能老实认错,揉着脑门悻悻说道:“下次一定惜点命。” 穆清这才作罢,不再提及此事。 一旁楚怀瑾看到乐少言这个向来只有坑人份的女混子,居然也会有被治的服服帖帖的时候,顿时心情大好,捂着嘴不停偷笑,在内心都有点佩服起这位穆少坊主了。 金翼史则是从头到尾一语不发,无人在意,其嘴角噙着的笑容不知在何时悄然淡去了许多,看向乐少言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似是若有所思。 穆清静静将乐少言身上那些擦伤处涂上金创药,女混子也不敢再造次,就这样一动不动干杵着任由着穆清摆弄。 金翼史看了两人良久,忽然开口,问道:“对了,咱身上还有一处旧疾,是以前比剑受伤落下的病根,可否劳请这位医术高超的少坊主,稍后来屋内帮咱看看么?”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语,却是令得乐少言心中警铃大作,闻言,第一时间拦在了穆清面前,警惕地看着金翼史,不肯让穆清上前的意思。 倒也不怪乐少言会如此应激,要知道金翼史这才刚怀疑过穆清的身份和目的,现在又莫名其妙找了个看着就很刻意的理由想要和穆清独处,实在是可疑,让女混子不得不生有防备之心。 穆清自是知道乐少言会如此是因为担心她,于是轻拍了拍后者的肩,柔声劝道:“无妨,我是医者,她是病人,是得由我去帮她看看。” “穆姐姐……” “阿言,放心,没事的。” 乐少言认识穆清也不是一两天了,很清楚她在医学相关的事上有多执着,看穆清如此坚定,终是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又叮嘱了几句让穆清保护好自己。 金翼史看着两人推来推去,只觉有些无奈又好笑,不就是找人去看个病,怎么搞得好像她跟那要棒打鸳鸯拆散两人的坏人一样?还是早点把一些事说明白的好,免得这女混子防自己跟防什么似的。 于是,金翼史摆了摆手,说道:“没关系,不着急,先给咱妹子弄好了我们再去也不迟。” 在穆清上完药后,乐少言也随意擦了把额头上沁着的汗珠,转头看向金翼史和楚怀瑾,欲把话题转回到赌约上,蓦地,女混子却是感受到腰上一紧,转眼一看,却见穆清不知怎地突然扑了上来,还用双手环住了她的腰身。 霎时间,乐少言大脑一片空白,整个身子不自觉地僵硬起来,双手更是无处安放,抱是不敢抱,放也不好放,只能是突兀地停在半空,顿了片刻后,才试探性地唤了一声:“穆姐姐,你这是……?” 紧接着,就见穆清上一秒还环抱在乐少言腰上的手,下一刻便立马收了回来,手中还凭空多出了个酒囊,没错,就是女混子比试前挂在腰上的那个。 乐少言登时愣了神,眨了眨眼,看着那眼熟的酒囊,而后再望向穆清时,很快便察觉到了其唇角扬起的那抹狡黠笑容,刹那间,女混子的脸色直接就从刚才的不知所措,变成了现在的惊慌失措。 所以穆姐姐只是故意那么做,好让自己分神,趁机干这事的吧?! 女混子自知理亏,只敢猜,不敢言。 看着乐少言那瞬息万变的面色,穆清得逞般的笑容也更深了几分,含笑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打趣意味,戏谑道:“阿言,你怎么看着呆呆的啊?莫不是以为,我看你赢了赌约,所以要奖励你吧?” “……” 乐少言顿时说不出话了,无他,只因为内心的想法,完全被说中了,自己还真是这么以为的,或者应该说,自己是这么期待的。 穆清看乐少言小脸上露着一副被说中的惊慌模样,直在心中笑叹,这女混子在某些方面还是太过单纯,真是一点事都藏不住啊……不,也不能这么说,兴许,只是她根本没打算在自己面前藏什么? 可即便如此,穆清也不会纵容这女混子胡来:“让你受着伤应下赌约已经是破例,我可没有让你受着伤喝酒吧?” “阿言,我有没有说过,受了伤不许沾酒?不遵医嘱还想要奖励?做梦!东西我没收了,下不为例。” 说着,穆清晃了晃手中的酒囊,然后当着乐少言的面,将手中的东西收入囊中。 乐少言整个人瞬时蔫了,哭丧着脸,委屈巴巴,泪眼汪汪直勾勾盯着酒囊最后消失的地方,那表情,活脱脱跟被穆清欺负了似的。 穆清实在是没眼看,算是理解了难怪先前秦夫人会嫌这女混子丢人,小声嘟囔“就这点出息”后,终是于心不忍,补充了一句:“等伤好了再给你。” 不出穆清所料,乐少言转眼就乐开了花,直呼:“好耶!穆姐姐最好啦!” 第77章 来讲一个故事吧 一场酣畅淋漓的剑法比试就此落幕,整件事情也就再度回到了。 乐少言看着金翼史和楚怀瑾,直言问道:“大姐头,咱俩打也打完了,现在,是否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了,你所安排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金翼史看着是一点也不着急,不紧不慢,完全没有要解惑的意思,先是引着几人在院子里的木椅上坐下后,才悠悠说道:“说来话长,若是要从头说起的话,那这要说的可就太多了。” “那你长话短说不就好了?”乐少言也未多想,几乎是下意识开了口。 要不是这一下插嘴,穆清都快忘了这女混子是个嘴比脑子快的散漫性子了,连忙干咳一声,提醒道:“咳,阿言,对方是前辈,不得无礼。” 乐少言无奈地耸了耸肩,摇着脑袋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想,但是已经习惯了,根本改不了。 楚怀瑾掩嘴轻笑了几声,解释之余,还不忘呛穆清一嘴:“穆姑娘,放轻松些,不用那么拘谨啦!这里是四方寨,不是你们风菱坊,不用总端着你那‘少坊主’的架子,这儿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也没有什么上下等级之分,大家都随性得很,而且我们大姐头就喜欢女混子这种直言直语的坦率劲儿。” 这话中的嘲讽,穆清自是听出来了的,却只是面不改色,淡然回道:“没有规矩那是你们四方寨的事,风菱坊对我的教导,从来都是待人接物不可有失礼仪,楚姑娘若是没有学过这些,我也不会怪你,只不过有些该遵守的规定,我还是建议楚姑娘学点的好,免得回头再被人抓去‘劳改’。” “……” 在场几人沉默了数秒,乐少言和金翼史仅对视了一眼,便是心照不宣,在即将爆发肢体冲突前,人手一个,及时扯开了拌嘴的两人。 为了避免矛盾再生,乐少言赶紧转移了话题:“大姐头,还是请你继续说刚才的事吧!” 好在穆清和楚怀瑾都不是什么不明事理的人,最基本的缓急轻重还是能够分清的,听到乐少言这么说,两人便也不再斤斤计较,一致认为当下最要紧的,还是要先搞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接着,几人便听金翼史说道:“虽然看似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但其实,咱不仅知道在四方寨搞鬼的人是谁,咱还知道八面城那位城主的昏迷情况也是出自这人手笔,咱甚至,知道她背后的主子是谁。” 乐少言闻言,深感无语,不是,这大姐头说话怎么跟说谜语似的?真是没头没尾,莫名其妙,怎么就扯上八面城和四方寨了?刚刚自己问的也不是这个啊! “这样,先同你们讲个故事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金翼史压根就没有要征求三人想不想听的意愿,自顾自直接就讲了起来:“若是要追根溯源,那还要从二十几年前,八面城前任老城主所收养的一儿一女开始说起……” 八面城的地貌位置可谓极佳,地势平坦气候适宜,本就非常适合百姓安家生活,加上地处中原地带,四通八达,作为商道或是运送军用物资的官道都最合适不过。 但,所谓福祸相依,正是因为如此,在曾经那段漫长的战乱年代里,相较于那些荒凉贫瘠之地,八面城反而更加不太平,每次遇到战事时,此处永远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导致战火纷飞从未停过,居住在这里的人们逃的逃死的死,侥幸活着还愿意留下来的那些人,很长一段时间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直到后来,那时正值壮年的老城主追随那位亲王大将军征战四方平定战乱,为大鸾收复了诸多城池,其中也包括了此处,这才让八面城得以慢慢恢复生气。 在战乱结束后,为了犒赏老城主劳苦功高,那位亲王大将军向大鸾女帝请示,让老城主在八面城任职城主,也算是让她老人家能有个好的地方安度晚年。 老城主戎马一生,将大好的青春年华全都献给了大鸾和百姓,膝下却无儿无女,为了八面城能继续繁荣安定,她便收养了一儿一女当作接班人培养。 其中,老城主的养女花玲珑,便是现任八面城城主,也就是正在昏睡的那位城主大人,而那养子叶来风,则是八面城的副城主,同时也是造就现下乱局的,罪魁祸首。 故事听到这里,穆清倒是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奇怪,按照现在大鸾的律法,无论是村中县令还是城中太守,都属于朝廷官员,按理应由朝廷钦定,即便八面城很重要,可不论如何,城主之职都算为太守,其继承人为何可以由老城主自己挑选?” 金翼史摇了摇头,道:“此事咱也有过疑虑,但也只是听说这似乎是那位亲王大将军的意思,具体的原因咱不是很了解。” 穆清知道,金翼史所说中,一直有提到的这位亲王大将军,只可能是秦夫人,当今大鸾女帝册封的亲王一直都只有一位,任过大将军之职的更是只有这位“无名的亲王”。 想到这里,穆清不禁又联想到了在伍仁村与秦夫人有过的那些交集,下意识看向了乐少言,想看看她如何表态,然而那女混子只是光顾着馋嘴,朝着楚怀瑾卖力地讨要她不知从哪拿出来的糕点,好似全然没在意刚才两人提到的有关亲王大将军的事。 楚怀瑾边听着故事,边用手中握着的糕点吸引着乐少言的注意,手将糕点摆弄到哪处,女混子便眼巴巴望向哪处,一副没出息的馋样,把楚怀瑾逗的可开心了。 相处这么久,穆清也不是没见过这女混子嘴馋的样子,没脸没皮什么的早就习以为常,所以穆清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楚怀瑾,却意外发现对方恰好也在看自己。 两人视线交会,皆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不屑,两人依旧互相看不惯。 楚怀瑾见状,也不再继续挑逗,将糕点直接递给了女混子,后者顿时眉开眼笑,前者见状,又看向穆清,颇具神气地扬了扬头,挑衅意味十足,好似在说,你根本就不懂这女混子。 谁知还不等穆清回应楚怀瑾,两人就见乐少言捧着糕点喜滋滋地凑到了穆清身旁,然后从中选了块最大的递到了穆清嘴边,笑道:“是楚姑娘送的糕点,看着就很好吃,穆姐姐快尝尝!” 穆清口味向来清淡,平时其实不怎么吃甜食,嫌腻得慌,但看到女混子那满眼的期待,实在是不好开口拒绝,迟疑片刻,还是将乐少言手中的那块糕点吃下,嚼了嚼,忽然意识到,方才自己好像没有用手接过糕点,而是直接由女混子喂着吃的?! 意识到这点后,穆清顿觉脸庞无比发烫,不用看也能猜到估计已经染上一层绯红,此时穆清只在心中庆幸,好在自己现在正低着头品尝着糕点,应该没有人发觉。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穆清没有拒绝那块糕点,乐少言笑的更灿烂了:“怎么样,我就说很好吃吧?” “嗯…” 看到乐少言似乎并未在意这些细节,穆清脸上的红意这才逐渐褪去,转头看向楚怀瑾,看似礼貌实则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多谢楚姑娘,糕点很好吃。” 很好,这挑衅,算是还回去了。 第78章 故事讲完了 一段小插曲过后,金翼史的故事依旧还在继续。 “你们应当也都注意到了,八面城的人对待贫富差距时,他们所持的态度,区别很大,尤其是作为‘女混子’的妹子你,想必应该没少在这方面吃亏吧?” 乐少言正吃着糕点,突然被金翼史点名,女混子先是一愣,随即特别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非常赞同,并且趁此机会狠狠控诉了一番城中人太过势利。 要知道当初刚来八面城的时候,女混子因匆忙赶路来不及收拾,一副叫花似的打扮,可是差点连城门都摸不进去,就算后来凭借秦夫人的推荐信混进城里了,一路上也没少遭人嫌弃的白眼。 乐少言说完这些遭遇后,楚怀瑾立马开口打趣道:“没想到啊,你这全伍仁村贪财出了名的女混子,居然也有说别人势利眼的一天?” 再怎么说,刚才也是吃了人家东西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让人说两句怎么了?更何况,这做人嘛,就是要敢作敢当,自己这个女混子本来也就是这样子当的,人想说就说呗! 乐少言脸皮本来就厚,不然也不会是个混子了,自然在这方面事上从来都看得开,因此对于楚怀瑾的调侃,女混子倒觉无所谓,任由着她笑话去了。 本来大家也都只把这话当玩笑话,以为笑笑就过去了,唯有穆清,对待此事格外认真。 别说楚怀瑾,就连乐少言都没想到,穆清会替自己出头。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穆清先是这么说了一句,看似自言自语,实则是在回应楚怀瑾的话,“这女混子固然爱财,但此世间又有几人不爱?至少,她爱富但不嫌贫,偶尔有钱时,也不会吝啬接济他人。” 这也是穆清会信任乐少言为人的主要原因。 早在伍仁村时,穆清就从包子阿公那里听说过了,女混子只是人爱混了点,虽然好财,但从不会赊账欠债,更不会欠钱不还,在哪些地方蹭吃蹭喝了,如果手头没有钱,通常就会用帮点其他忙的方式来还了这份情,所以伍仁村里的居民大伙对于这个成天到处瞎逛混吃混喝的家伙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 至于接济他人之说,穆清在伍仁村走前留给乐少言的那份银两的去处,正是最有说服力的。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楚怀瑾没有再反驳穆清,虽然楚怀瑾对这女混子品性上的了解或许没有穆清那么深,但也在伍仁村听说了不少故事,正是因为知道值得信赖,楚怀瑾才会不计前嫌,在来了八面城后还会愿意与乐少言交好。 交流的几人沉默后,又看向了金翼史,而金翼史之所以突然提起有关钱财的事,则是因为要对此做出一个解释—— 其实很久以前,八面城还不是这样一个商业高度发达的城市,那时城中的大家也都很友善,互相之间相处友好和睦,完全没有如今这种利欲熏心甚至仗势欺人的现象。 后来在战乱年代中,城中原住民大部分都参了军,征战沙场再也没有回来过,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儒,等再重新建立后,不少达官贵人看中了这块土地的商用价值,纷纷投钱涌入。 那会儿老城主将重心放在了八面城的重建工作上,因民生疾苦,便奉行休养生息的政策,八面城正是需要大量资金之时,自然也就不会拒绝出手大方的富人,谁知这些眼里只有利益的商贾之家在城中逐渐扩张势力,最后甚至将手伸向了城主府,还下达了荒唐的命令,不仅用各种手段疯狂压榨城中百姓的财富,并直接使穷苦百姓不得进入八面城,更是导致许多原本生活在八面城的穷苦居民被迫再度流离失所。 乐少言不是很理解,并问道:“掌权者不应该是老城主本人吗?她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要知道,在伍仁村,秦夫人就是一村之长,凡事都会以秦夫人为首,村民们对秦夫人非常敬重,村中大小事务拿不定主意的,最终也都会以秦夫人的看法来定夺。 可惜,这是八面城,不是伍仁村。 金翼史摇了摇头,叹道:“老城主虽有勇有谋,杀敌无数,可终究只是名武将,政治手腕实在比不过这些老奸巨猾的家伙们,这才让他们有机可乘利用钱财夺取了大部分权利。” 好在,老城主虽善武不善政,却识人,没有选那富商遗孤叶来风作为最终的继承人,而是选择了出生贫民窟的花玲珑。 花玲珑自幼过惯了贫苦生活,更能理解百姓不易,在其接过城主的位置后便打算改变八面城的现状。 然而,说的简单,真做起来又谈何容易,花玲珑背后只有老城主的支持,而当时八面城大部分的财力和权势都是处于被富商所垄断的状态,相对应的,从来主张八面城应该留富弃贫的叶来风,其背后则有大量富商提供人力物力财力的支撑,反而要比花玲珑更加得势。 老城主仙逝,花玲珑继位,奈何这位新上任的城主根基不稳,无法立即进行革新,只得循序渐进,便建立了四方寨,暂时收留了那些八面城无处可去的流民,为了保护这部分百姓,甚至挪了城主府一部分值得信赖的武力卫队给了四方寨。 “也正是因为失去了这部分重要庇护,才叫叶来风那卑鄙的老家伙趁机钻了空子,找来了苗疆蛊主给花城主暗地里下蛊,使其陷入了昏睡,从而趁机彻底夺权。” 听到这里,穆清恍然大悟,叹道:“原来不是毒,是蛊,难怪城中大夫也查不出症状。” 说起这个金翼史就来气,愤然说道:“这只是其一,其二,自是叶来风那无耻老贼,绝不会允许有任何人查清真实的症状原因。” 乐少言又问道:“既然武力卫队本就是花城主给四方寨的,那为什么大姐头不带着四方寨反击八面城呢?” 金翼史的叹息中尽显无奈:“此言差矣,八面城里并不是所有百姓都为富不仁,很多也都是在这个被榨取价值的大环境下拼命苟活,而现如今住在四方寨的有很多都是八面城曾经的原住民,四方寨本就相当于八面城分出来的的一部分,对于分居于两地的百姓而言,两者就是同一个家,大家都是家人,何来反击一说。” “若是让八面城和四方寨兵戎相见,只会引发内乱徒增伤亡,让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有机可乘,这,同样也是在与四方寨创立之初衷背道而驰。” 话到此处,金翼史忽然起身,双手负于背后,立于四方寨的高处俯瞰,远远眺望着八面城所在的方向,思绪不知飘向何处,看似有些神情恍然。 良久,金翼史回过神,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那目光和语气随之更加坚定了几分,而后,只听她缓缓说道: “八面城的先辈们个个都是铁骨铮铮的英雄,宁可付出巨大的牺牲也要换来大鸾的安定,而四方寨存在的意义,则从来都是守护八面城的百姓,咱也曾答应过花玲珑,若是哪一天她不在了,便会由咱代她,在这盛世,为这国泰民安,继续坚守下去,这份承诺,也是她与咱,还有八面城四方寨的百姓们,共同的夙愿。” 为国镇八面,是为八面城。 替民守四方,是为四方寨。 一城一寨,饱经风霜,历尽坎坷,唯有此初心,始终如一。 第79章 说清一下前因后果 真是一座了不起的城和寨,当然,主要还是有一群了不起的人—— 可在乐少言看来,就算再怎么了不起,也与之不相干啊! “所以大姐头你说的这个故事,跟我,跟穆姐姐,有什么关系?你还是没有给我们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啊。” 乐少言有记着穆清刚才让她礼貌点的事,因而说话时还是耐着性子,让自己的语气表达的尽可能的友善些。 金翼史坐回了原处,朝乐少言笑道:“莫急,这个故事会说给你们听,自然是跟你们脱不了干系的。就比如,方才所说的,给花城主下蛊的那苗疆蛊主,其实就在四方寨,而且,她曾经对妹子你,动过手。” 苗疆蛊主,最擅蛊毒,能有这个称呼的,一般都是江湖之中善用巫蛊的佼佼者,其中手段高明者,甚至能杀人于无形,让人连死因都查不到。 女混子竟然让这种级别的危险人物给盯上了?! 穆清心头一紧,转头看向乐少言,那眼神似是在责怪为什么她从未同自己提过这么危险的事。 乐少言却是一脸茫然,挠了挠头:“我没印象啊?被下蛊昏睡的不是你们,跟我有什么关系?” 金翼史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让楚怀瑾去屋内直接把关于那苗疆蛊主的通缉画像拿过来,乐少言接过一看,人当场就愣住了,这张画像不就是之前刚来八面城想要讨个生计时,在城门口告示墙上看到的那个少女画像吗?! 当时还是因为觉得偌大一个八面城居然通缉这么一个小姑娘实在是令人唏嘘,加之画像上这个少女的笑容真的太诡异了,所以乐少言对她还有点印象。 金翼史又道:“你可还记得你刚来四方寨那会,咱曾带来过一个小丫头片子见你,并打算让她服侍你的衣食起居来着?” 乐少言没有回答金翼史,而是转头看向穆清,对着后者使劲摇了摇头,否认道:“穆姐姐,当时我可是拒绝了的,让人服侍什么的,那也太折煞我女混子了!” 穆清有些无语:自己在这女混子心目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金翼史则是淡然地点点头,表示认同:“你拒绝是对的,那小丫头片子便是蛊主本人。” “哦哦,她就是蛊主……”乐少言则是被金翼史平静的语气给带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刚把头转过去,又猛地转回来看向金翼史,惊呼道,“啊?!那小丫头是蛊主本人?!这么一说,本人和画像上长的是有点像,可是年纪看着也不相仿啊!” 相较之下,金翼史就显得镇定多了,不仅不慌,甚至还有心情调侃:“原来你在意啊,咱还以为你只在意你的穆姐姐呢?” 乐少言当然知道金翼史意有所指,可不就是在指代自己刚才的行为,当即老脸一红,连忙阻止金翼史继续下去:“啊啊大姐头你怎么也跟楚怀瑾她学坏了啊?快别打趣我了,赶紧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金翼史的介绍下,众人得知,原来,一些蛊主可以利用其高超的巫蛊之术达到驻颜的效果,所以那画像和本人才有年纪上的出入,至于这蛊主的真实年龄到底是多少,那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旧的问题未得到解答,新的疑惑反而层出不穷,乐少言有点心累,实在不想继续探究下去,但,该问还是得问清楚,现在不解决的话,只怕后患无穷:“奇怪,那人既然有驻颜的本事,大姐头你是怎么知道她就是蛊主本人的?而且,按大姐头刚才的说法,她既然是蛊主,那说明她跟那个叫叶来风的副城主应该是一伙的才对,为什么会被挂在八面城门口通缉?其本人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四方寨?为什么还要对跟她无冤无仇的我下手?” “驻颜之术,换皮不换骨,咱能察觉出端倪,也是依靠摸骨,摸出来古怪,才得以及时发现。”金翼史解释完后,又道,“你后面问的那些问题,以及他们在合伙谋划着什么,咱都无从得知,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你这女混子的突然出现,定是在他们的计划之外的一个变数。” “何以见得?”乐少言很是好奇,金翼史为什么就这么笃定。 原来,早在叶来风完全接手八面城大小事务后,金翼史就猜到了花玲珑一定是出事了,当时正准备深入城中摸清更具体的消息,打算实施相应救人计划时,就听说了叶来风以副城主的名义对外宣称花城主昏迷不醒,还假模假样的请了好几轮大夫进行就诊,在这之后,苗疆蛊主便出现在了四方寨。 苗疆蛊主改头换面,伪造了一个穷苦百姓的身份,说是想加入四方寨打打下手混口饭吃,好在金翼史对蛊主之名和其手段早有耳闻,与之接触后便立马猜出了她的真实身份,继而顺藤摸瓜,推测出了花玲珑的昏迷实情。 既然幕后真凶都已经把自己白送上门了,金翼史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虽然深知这位蛊主在四方寨现身必定有诈,但城中情况不明,营救行动多一天拖沓,花玲珑便会多一分危险,金翼史也顾不得那么多,当即决定以自身作为诱饵,将计就计引蛊主出手,届时好来个瓮中捉鳖将其一举抓获。 于是便有了乐少言初来四方寨时看到的那场宴会,那本身就是金翼史为那苗疆蛊主所设下的鸿门宴。 “只是咱也没想到,你这初来乍到的女混子居然能引起蛊主的注意,她甚至为了对你动手,不仅放弃了对我动手的好时机,还主动请缨说要做你的丫鬟,咱本来也是想看看她到底想对你耍什么诡计才将她派给你,谁知大姐头的一番好意,妹子你这么不领情。” 金翼史说着,又叹息一声,故作惋惜朝女混子看去。 乐少言扯了扯嘴角,干笑一声,也不说话,只腹诽,看这意思是初次见面就拿自己当诱饵啊,好一个一番好意啊,这话还真能说出口啊,这大姐头的脸皮着实比自己这女混子还要厚些。 金翼史仿佛看出了乐少言心中所想,轻声笑了笑后,继续说道:“得知蛊主将目标转移到你身上后,咱便和小楚商量了一下,临时改变了对策,之后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咱让大家一起假装喝酒中毒陷入昏迷,制造混乱,让小楚摸走了你的东西,借此污蔑然后把你送入牢里,以此保证你的安全,顺带混淆蛊主的视线,让她分不清状况,从而打乱她的计划。这位蛊主不是想算计什么吗?那咱偏就要让她,无计可施。” 第80章 其实算计的另有其人 听完金翼史描述下的整个过程后,乐少言已是两眼放光,脸上不知何时换上倾佩的神情,甚至还配上了肢体动作,一边抚掌,连连叫好:“妙啊!太妙了!这一环扣一环,化被动为主动,实在是精彩!大姐头好生厉害!” 金翼史耸了耸肩,又叹道:“不过可惜,这蛊主实在太警觉了,怕计划败露竟是干脆直接跑了,哦对,小楚当时应该跟你说过吧,她跑的时候还顺走了你的驴,至今下落不明。” “……” 一句话,给乐少言整沉默了。 不过,乐少言觉得为了驴计较这事也太丢人了,于是牵强地转移了话题,笑道:“嘛,话又说回来,就为了我这么一个非亲非故的女混子,大姐头居然不惜改变原计划,宁可放弃抓捕敌人的大好时机,也要保住我的安全,实在是太够义气了!” 听到乐少言这么说,金翼史向来坦然的眼神,罕见的有些偏移,似是心虚,就连语气也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其实……也不都是为了你……” “啊?” “我们将你送去大牢,主要还是为了,穆少坊主。” “……” 只在一瞬之间,女混子好不容易才重新拾起的灿烂笑容,就这样轻易地消失在了脸上。 不知是不是因为没好意思看乐少言,金翼史此时将目光定在了穆清身上,并说道:“当时咱想的是,就算抓到蛊主,蛊主也不一定会乖乖就范给咱解药,倒不如请医术高明的穆少坊主出手更有保障。” 此时心碎一地的女混子哪还有心情听这些,只觉得刚才的感动全都错付了。 乐少言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一样,整个人变得萎靡不振,嘴里不停念叨着:“…原来在意的不是我…根本就没人在意我…” 金翼史着实没想到自己这样的安排会给乐少言造成这么大的打击,看女混子灰心丧气的模样,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可不管作何解释,她又都听不进去,没办法,既然道歉无效,就只能给补偿了。 “嗯……咱先前跟你说过的,给大姐头当妹子,每月有这个数,还记得么?”金翼使说着,同之前一样再次将两手食指竖直交叉比了比,问道,“要不,这个月的月俸咱待会提前先发给你,就当作委屈你坐牢的赔偿,如何?” “好的!成交!完全没问题!” 几乎是在金翼史话音落下的同时,乐少言瞬时喜笑颜开,非常爽快的在第一时间就答应了下来,像是生怕慢一秒金翼史就会反悔似的。 看到乐少言这飞快的变脸速度,金翼史这才反应过来,啧,是装的,又上当了!这女混子不要脸的程度简直没有下限—— 乐少言笑的随意,像是为了防止金翼史误会,甚至还贴心的解释道:“哎呀,这点事大姐头不用放在心上啦,女混子我一个人摸爬滚打混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在乎这些,有没有人在意我都无所谓的啦!就算没人在意又能怎样,该吃吃该喝喝,活着的时该怎么快乐就怎么快乐,哪天死了也就完事了,所以大姐头无需介怀。” 金翼史忽然沉默下来,乐少言见她神色认真,直勾勾的看向其正对面,也就是自己所在的方向。 女混子心里头有些发怵,还以为是刚才的玩笑话真把大姐头给惹生气了,刚准备开口打圆场时,却又突然发现,金翼史的目光似乎并不是投向自己的。 金翼史所看向的人,似乎,是自己身后的…穆清…? 乐少言还没来得及回头,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细微的声音,声音虽小,却恰好足够让坐在前头的女混子听清:“有人在意……” “…我会在意你…从前在意,往后也会在意…” “所以,你也…莫要再说这种话了。” 等到乐少言闻言看向穆清时,只见穆清早已移开了目光,可那话,显然就是对她女混子说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乐少言似乎从穆清那看似平静的神态和淡然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一丝不悦和恼意? 穆姐姐好像……生气了……? 然而没等乐少言开口,就听到一旁传来了楚怀瑾咂嘴的声音,随后便听后者戏谑道:“啧啧啧,我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这女混子即使被耍的团团转,也要死心塌地围在穆少坊主身边了。” 就连金翼史也都跟了句:“可不是嘛~” “喂喂,给点面子啊,我听得见的。”话虽是这么说,可乐少言根本就没有一点在乎这些打趣的意思,目光还是向着穆清的,但见穆清已经不打算再说什么,乐少言也不知要从何说起,索性就不再继续刚才那个不愉快的话题了。 无人说话后,现场气氛也变得尴尬起来。 正当乐少言寻思着要不要开点什么玩笑打破一下众人的沉默时,楚怀瑾忽然说道:“那什么,女混子,有件事,我有必要说说,你别怪大姐头,是我的主意,是我先向大姐头引荐的穆少坊主。因为我知道你和你穆姐姐关系好,她本来就是去伍仁村找你的,也一定会为了你出面,所以才将你送进牢里,然后……以此引穆少坊主现身。” 刚才还和颜悦色的女混子,却在此时翻了脸,骤然起身,怒目而视,但并不是因为被送去坐牢。 “等等,你们…利用我来算计穆姐姐?!” 显然没想到刚才金翼史所说的“为了穆少坊主”是这个“为”法,自己竟然是被当成了用来引诱穆清入圈的诱饵,乐少言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且不说金翼史和楚怀瑾想要穆清帮什么忙,但让自己变成了能够要挟到穆清的把柄,这种事情,她决不允许发生! 穆清也没想到乐少言会这么激动,下意识伸手欲拉人时,还险些抓不住应激的女混子。 好在乐少言怕用力过度会反伤着身后拉扯她的穆清,因而没有再多挣扎,只是任由穆清拉着,忍着脾性,静静等着一个说法。 不过这一次,反倒是穆清先开口,道:“话虽如此,但,倘若我没猜错的话,想必两位用计,让阿言将我从八面城带来四方寨,应该也是出于保护我的安危吧?” 见金翼史默不作声,穆清全当她是认同了自己的说法,便继续说出了心里的猜想:“刚才故事中也提到了,那位副城主是不会允许任何人查清花城主的真实病因,其中自然会包括我这个同样是意外到访的来客,若是我继续在八面城查下去,恐怕只会引来副城主暗下毒手。” 金翼史并没有给予任何言语上的回应,而是向穆清投来赞许的目光。 在明知道自己是被利用的情况下还能冷静分析实情,这位穆少坊主当真是理智,心思也是相当细腻,小脑瓜更是机敏过人,不仅思维逻辑清晰,洞察力还很敏锐。 这样一个在心性上方方面面都称得上优秀的人,若是去当谋士,实在是再适合不过了,指不定就能成就一番大业。 第81章 唯有信任不可辜负 经穆清这么一捋,乐少言也大致明白了金翼史出此下策的深意,顿感懊恼,自己实在太过冲动,立即为刚才发的怒气向二人道了歉,金翼史和楚怀瑾自然不会追究这事,皆笑着摆摆手便翻过了这一页。 等到几人和解后,穆清才说出了心底的诸多疑问:“其中有一点我还不是很明白,如果只是计划,金翼史前辈为什么要封阿言内力?以及,既然你们都清楚这前因后果,那方才比试之前,金翼史前辈为什么要责备楚姑娘带我过来四方寨?为什么要怀疑我是副城主的奸细?又为什么要和阿言定下那场赌约?” 金翼史与楚怀瑾像是早就猜到了穆清会这么问,当即相视一笑,乐少言和穆清见状也都看明白了,刚才说的那些,八成又是这俩合伙演出来的一场戏呢! 不出两人所料,金翼史很快便肯定了这个猜想:“不过是让小楚配合我,对穆少坊主的为人,稍加试探罢了。” 乐少言扯了扯嘴角:“你管那叫……稍加……?” “这种细节不用在意的啦!”金翼史说着,顺手揉了把乐少言的脑袋,笑道,“当然,想试试你这女混子的剑法也是真的。” 乐少言不情不愿地挪开脑袋,看得出来还是对金翼史做出这种事存有芥蒂:“哼,我穆姐姐医术精湛堪称妙手回春,悬壶济世行医救人,一看就是人美心善的大好人,她的为人还需要试探嘛?” “怪哉,你二人明明都有被试探,可你怎地总是抓着你穆姐姐的事不放,倒是对自己的事情只字不提?妹子你…就这么在意你的穆姐姐?”金翼史挑了挑眉,看向女混子的眼神里满是揶揄意味。 被金翼史无情的当着穆清的面拆穿,乐少言登时老脸一红,忙道:“大姐头你别转移话题!” “哟~到底是谁急着想转移话题?”金翼史反问,女混子的脸也随之涨得更红了。 楚怀瑾看热闹看的不亦乐乎,掩嘴都快捂不住那笑容。 穆清无奈叹了一声,开口替乐少言解围:“这女混子平日里吃我的喝我的,花的都是我的钱,自然对我的事上心。” 楚怀瑾可不会嫌事大,甚至在旁煽风点火,附和道:“岂止啊,依我看呐,说不定,女混子还垂涎你穆少坊主的美貌呢!穆少坊主你对这贪财好色的女混子可得提防着点~” 穆清则是礼貌性的回道:“多谢楚姑娘提点,不劳楚姑娘费心。” 闹归闹,玩笑还是点到为止的好。 金翼史正了正神色,解释道:“穆少坊主并非八面城的人,自然没理由勾结叶来风那厮,咱从未怀疑过这一点,不过,即便少坊主名声在外风评再好,可终归,还是风菱坊的人……”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金翼史与穆清再次对上视线,见穆清对于自己的话不为所动,接受的很坦然,没有丝毫反驳的意思。 金翼史了然,看样子这位穆少坊主对自家风菱坊的一些所作所为,怕是已经知根知底了。 为了进一步确认,金翼史又问道:“咱很好奇,咱妹子是个性情中人,会折回四方寨来看咱,多半是出于情义,但穆少坊主你不一样,此前你与四方寨没有交情可言,既然明知其中利害,你何故还要以身犯险,替我治疗?是敌是友暂且不明的情况下,你就不怕治好了咱后,咱反咬你一口么?” 穆清不假思索,像是早就回答过很多遍一样,淡然道:“只要不是作恶多端之人,那么,对我而言,就都只是患者,无论如何,我都会以救人为先。” 金翼史再次问道:“即便这个患者可能会对你构成威胁?” 穆清摇摇头,道:“前辈也说了,只是可能,行医者,怎能拿患者的性命去赌所谓的可能性?” 乐少言在旁边使劲地点着脑袋,表示赞许,就连向来看这位穆少坊主不爽的楚怀瑾,听了这番话后,再看向穆清的眼神也要多了几分敬意。 “以德报怨,这就是医者仁心么?能有这等胸怀,你同你的那位兄长,还真是截然不同啊……” 听了金翼史的感慨,穆清眉头微蹙,抓住关键词,问道:“前辈认识夏总管?” “鼎鼎大名的风菱坊夏总管夏仁,江湖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穆清知道,金翼史这么精明的一个人,定是能听明白她真正在问什么,但很显然,这位前辈似乎并不想回答,因而也就不再继续追问。 金翼史原本就是故意答非所问,为的就是想看看这位穆少坊主会作何反应,现在看她居然没有再问下去的意思,不免对穆清更高看一眼,年纪轻轻就这么有眼力见,还能有如此定力,真是叫人越看越喜欢的紧。 “风菱坊能培养出穆少坊主这样的奇才,实在是江湖之大幸,今日有幸得见,必须一起喝上一杯才痛快,小楚,上好酒!” 听到金翼史这么说,乐少言顿时眼前一亮,整个人跟着跃跃欲试起来。 谁知这酒才刚摆上桌,穆清便径直将乐少言桌前的酒杯递到了楚怀瑾手里,然后重新拿了个茶杯将自己杯中的茶倒去一半递给乐少言,全程没有多看一眼那可怜兮兮的女混子。 穆清端着半杯茶,朝金翼史举杯以示敬意,道:“前辈谬赞,行医者不沾酒,晚辈以茶代酒,敬前辈。” “欸~小穆,都要一起喝上一杯了,就别这么见外嘛,跟她们一样,唤咱‘大姐头’便好。”说罢,金翼史也将杯中酒饮下半杯。 至于内力—— “妹子,你怎么不先运转内力试试呢?” “?” 乐少言按金翼史的意思,开始在体内运气,然后惊讶的发现,内力居然已经在体内重新运转起来了。 “这?我什么时候恢复的?” “击掌之时。” 原来早在最开始,穆清替金翼史把脉之前,金翼史便已经猜到如果趁穆清诊脉偷袭,那乐少言一定会发觉并在第一时间做出行动,所以金翼史干脆就顺势借着那一掌,把女混子身上封着的经脉给解开了。 既然这么轻易就给解开了,那最开始又为什么要封呢? 金翼史笑道:“小楚说你这女混子除了好吃好财外,还最容易色迷心窍,咱也摸不准你见到你的穆姐姐之后会不会见色忘友,直接跟你穆姐姐跑了,所以就只能先封了你的内力,以此保证你们出来后一定会回四方寨。” “……” 乐少言虽然猜到了,但没想到还真会是这么个原因。 “事实证明,小楚说的还真没错,这保障是有必要的。” 金翼史说着,忽而摇头叹道:“这不,当时咱安排小楚去牢里接应你来着,谁知让小穆抢先了一步,而妹子你啊,对你的穆姐姐,当真是一点防范之心都没有……有这么个心大的妹子在外要是没人照看着,咱这做大姐头的,着实放心不下。” “我才不是心大呢!”乐少言似是在为穆清抱不平般,愤然驳回了金翼史的观点,又看向穆清,灿烂一笑,道,“穆姐姐处处为我着想,总不会害我的,我当然不会对她设防。” 穆清看了一眼乐少言,先是朝她回以一个浅笑后,才望向金翼史,语气毋庸置疑:“大姐头尚且放心,我定不会辜负阿言的信任。” 金翼史闻言,会心一笑,端起桌上的酒杯,朝着穆清敬了敬,随后将那剩余半杯酒一饮而尽。 第82章 能拿捏女混子的方法,不止一个 现在一切都明了,乐少言也释怀了,至少没有看错人,无论是金翼史还是楚怀瑾,又或者是四方寨的其他人,都是值得信任的,那自己这一趟就算没有白来。 知道真相后的女混子心情大好,还想着和大姐头多来几杯助助兴,可惜说什么穆清也不许乐少言碰酒,只得恹恹地端着茶杯小抿起来。 喝完酒后,金翼史忽然在椅子上翻了个身,起身后,站直了身子,抱手俯身,朝穆清郑重一拜,正色道: “按照妹子定下的比试约定,小穆,咱要向你道歉,先前之事,多有得罪,对不起。” 穆清一愣,也跟着起了身,赶紧托住了金翼史的双手,忙不迭地说道:“大姐头不必如此,刚才比剑是你为了不伤着阿言所以提前收招,怎么说也算是平局,而且,此前我们也有怀疑过你的动机,也算是扯平了。” 金翼史摇了摇头,依旧坚持己见:“那还是不能扯平的,凭心而论,咱事先没有告知,所以你们怀疑咱理所当然,但你是为了替咱把脉诊治,咱怀疑你,则算是忘恩负义,于情于理,咱对你的这一拜都是必要的,所以,小穆你完全受的起,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楚怀瑾也跟着朝穆清拱了拱手,恭敬说道:“先前不清穆少坊主为人品性,言语上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经过打这么久的交道,乐少言也知金翼史是个信守承诺的性情中人,若是不让这位大姐头将这个约定闭环,她怕是能记上一辈子。 于是乐少言趴上穆清肩头,附于其耳畔低声说了些什么,穆清许是觉得在理,对金翼史和楚怀瑾说道:“既然如此,小女子却之不恭。不过,行走江湖要讲道义,也不能白承了四方寨的情,我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就当我与阿言二人与四方寨的诸位交个朋友,若是大姐头和楚姑娘有什么需要我们二人帮忙的,尽管开口就好。” 楚怀瑾第一个点头,似乎很乐意结交。 金翼史未多说,只是再次拿起了酒杯。 乐少言见状,想要借此机会想要在穆清眼皮子底下,假装不经意的悄悄摸走刚才那只酒杯,谁知反被穆清逮了个正着,立马扣住了那只不安分的小手。 挣扎无果后,女混子总算彻底打消了当着这位医师的面碰酒的想法,最后以茶代酒,同楚怀瑾与金翼史连续碰杯。 又是几口烈酒下肚,楚怀瑾已经表现出了些许醉意,金翼史虽看上去醺红了脸,可那有力的语气却时时在告诉二人,这位大姐头现下非常清醒。 能用内力抗住酒劲,乐少言和穆清都能看出来,这位四方寨的首领,不仅有着高超的剑术,甚至还有着一身深厚的内力,若是当时比的不止是剑术,还要加上内功心法的话,那资历尚浅的乐少言还真不一定能赢过这位武功高深莫测的前辈。 酒过三巡,金翼史才缓道:“想必两位已经了解到了八面城如今的困境,说来实在冒昧,咱的确有一事需要二位相助。” 经过先前种种,乐少言对于这件需要帮忙的事多少能猜个一二,但还是说道:“大姐头不必客气,尽管说便好,我们定当竭尽全力……” 话到此处,女混子忽觉有些不妥,顿了顿后,又补了一句:“…只要报酬给到位,能办的,我们都给办!” 不出意外的,乐少言这番话吃了楚怀瑾一个白眼,就连穆清也忍不住扶额摇头,果然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金翼史倒是一点都不介意女混子这么坦率直白的发言,甚至觉得自家妹子更可爱了些,笑道:“无妨无妨,拿钱办事天经地义,你们帮四方寨做事,给予相应报酬是应该的。” 原本穆清以为金翼史所指仅仅只是先前提到的,想要自己用医术来解那位城主身上所中的蛊,这种事她完全可以办到,加之事关城中百姓,因而穆清并不介意这么做,这才同意了乐少言刚才附耳所提的,和四方寨结交的建议。 只是穆清没想到的是,金翼史所想的,远不止如此。 “我需要你们二位倾力合作,救出并治醒身处八面城城主府的花玲珑城主。” 说的是“二位”,也就是说,不止穆清,乐少言也需出手,而且不是单单救出,也不是单单治醒,治醒不难,可这救出,怎么想都不简单。 也是这时,穆清才反应过来,金翼史的计划绕了这么大一圈,想要借的,或许不止是自己的医术,还有这女混子的剑术,难怪要比剑试探…… 很快,金翼史的话便应验了穆清的猜想。 “原本此事应该由咱亲自出马,只是现下这用剑的右手受了伤……”金翼史说着,还特地将右肩的纱布指给乐少言看。 不等乐少言回话,穆清已然抢先开口,面露为难,道:“阿言也有伤在身,恐怕没法在此事上为各位出力。” 金翼史像是猜到了穆清会这么说,并没有急着反驳,而是继续道:“现在八面城的达官权贵都在背后支持着叶来风的夺权阴谋,想要彻底统治八面城,百姓大众也都被蒙在鼓里,若是让那老贼得逞,别说生活在八面城的百姓将来会被压榨成什么样,唯恐日后四方寨的流民都要被通通赶走,如今只有城主醒了,找机会将那老贼阴谋公之于众,才能夺回权势,趁机变法,让四方寨的流民们早日回到八面城,重新让八面城的百姓恢复安居乐业的生活。” 若是换作以前,为了黎民百姓,穆清会义不容辞答应下来,可现在怎么看,金翼史都像是在引诱乐少言主动答应? 金翼史见二人没有说话,便干咳一声,道:“为了将此事办成,四方寨甚至准备了一笔不菲的酬金,想请一位可以做到的人帮忙,而且咱相信,八面城财大气粗,花城主也从不会吝啬钱财,若是事办成了,那位花城主应该也有重谢。” 现在穆清能肯定了,金翼史这完全是在故意引乐少言主动答应! 既为利用,那绝不能轻易应下,得赶紧想个…… “没问题!这种为民造福的好事,就交给女混子我来办好了!” 谁知不等穆清措词完,乐少言就已经拍着胸脯同金翼史和楚怀瑾做出了保证,甚至还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加上了一句:“我心向民,绝不是为了你们承诺的报酬,但既为承诺,就一定要说到做到哦!” 金翼史点点头,笑道:“江湖道义,一诺千金,绝对不少,请放心。” 第83章 有高人指点是该好好听听 “不行!我不允许!” 穆清猛地拍桌起身,吓得身旁女混子一激灵,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激动,接着就见穆清转头对金翼史和楚怀瑾道:“我可以出力帮你们解决毒蛊之祸,但你们想若是需要阿言拿命冒险,那绝对不行!” 乐少言拉了拉穆清的衣袖,弱声说道:“穆姐姐,这也是为了八面城的百姓啊!救百姓于水火,可不就是你想让我追求的侠者风范嘛?” “你,最,好,真的是为了城中百姓!”穆清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说过想让你有追求,可我也说过,那是过去,我会重新认识你,同样会接受你的现在和未来,我曾想要你有追求,只是不希望你浑浑噩噩蹉跎大好人生,可若是当那什么大侠会有性命之忧,我宁可你此生只是个混子。” 穆清也知道自己不该有这么大气性,更没资格冲着乐少言发这脾气,乐少言的本意,或许的确是为了平民百姓,就像在伍仁村那会做过的很多事一样,可,这女混子不惜命爱胡来也是真的! 乐少言行侠仗义之时,从不会考虑自己,以前如此,现在还是如此,穆清已经见识过很多次,若是继续放任这女混子不管,就怕迟早有一天,她会成那扑火的蛾,舍生取义,自取灭亡。 穆清看着低头不语的乐少言,沉默片刻,终是叹了口气,尽量缓和语气,道:“何况,四方寨利用你这事,也不是第一次了,阿言,你该长点教训。” 这话说的楚怀瑾可就不爱听了,当即嘲讽道:“欸~我们四方寨可不敢当,要说利用女混子,应该是穆少坊主你不遑多让吧?这方面,谁能比你得心应手啊!” 穆清刚欲回话,乐少言忽然一把拉住了前者的手,并朝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来就行。 随后,乐少言朝对面二人笑道:“穆姐姐供我吃供我喝的,再怎么说也算是我的东家,还望两位见谅。” 金翼史再次用双手食指交叉比划了一下:“妹子,你可别忘了你在我这也有这个数的月俸拿,拿了钱就要办事的。” “我来付。” 穆清抬手一挥,将一个布袋子扔在了桌子中央,只听里边的银两铜板撞的叮当响。 乐少言就这么惊讶地看着那布袋子,两眼都快看直了,直到意识到其他几人都在盯着自己,这才尴尬地咳一声,收回了视线,抬手把钱袋又挪回了穆清身前。 “穆姐姐只是关心小妹,无意冒犯,大姐头莫怪。另外,其实此事,我也的确没法应下,我只是一介混子,可没法扛下这么重要的任务,所以,我想,四方寨还是要另请高就才是。” 乐少言说着,趁身后穆清看向对面二人之际,朝金翼史眨了眨眼,使了个眼色。 所谓拿钱办事,既然没有拒绝自己所说的这钱,也没有让穆清将钱还清,那也就意味着,女混子这是应下了? 金翼史一愣,随即心领神会,拉住了欲继续说下去的楚怀瑾,也不再勉强穆清同意,静静注视着两人,良久,只是缓道:“你们二位…这感情倒是甚好…” 几人喝着聊着,桌上的酒壶逐渐见了底,看天色也不早了,金翼史便让人去准备饭菜并邀请两人一起进餐,还贴心的给两人腾出了两间空屋休息。 趁着准备饭菜的空档,金翼史忽然向乐少言提起:“有一事,我倒是想同妹子你说说,只是怕这话说出来会不太好听。” 乐少言回道:“大姐头但说无妨。” 金翼史并没有急着说是什么事,而是先问了问乐少言平日练剑的习惯,却得知了这女混子在伍仁村时压根没怎么对练武上心,剑都被秦夫人给扣押了,更别提练习。 得知这种情况后,金翼史是又恼又惊,恼的是乐少言空有天赋竟然没有勤加练习,简直是在白白浪费上好的资质,惊的是即便没有勤勉刻苦,现在竟然还能有这等实力,不敢想若是这女混子能踏踏实实练个几年,日后又会有多大的造诣。 “十年磨一剑,习剑,讲究的是一个‘勤’字,就算再好的剑,不加以研磨的话,也终会成为一把无用的废铁。” 乐少言自然知道,金翼史所说指代的不是剑,而是人。 穆清是知晓一些隐情的,见乐少言不反驳,便想替她解释两句,却见那女混子朝自己摇头,穆清便知她是不愿提及,犹豫再三,终是没有再开口。 金翼史将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但也没深究什么,只是继续对乐少言的剑术进行指点: “从刚才的比试中不难看出,你的剑,主要是以速制敌,再由你那身深厚内力相加持,使之威力增倍,寻常剑法的确很难抗衡,这样霸道的剑法攻势,曾经我也见过另一人用过。” “但,与那人不同的是,那人曾经苦苦钻研剑术数载,为了使其原本就已登峰造极的剑法能更精进一层,特地又花了数年时间来游历江湖磨砺心性,最后求得的,是一个‘稳’字。而你,乐少言,此时我能在你身上看到的,你用剑的心性,却只能用一个‘傲’字形容。你虽看似不思进取,可在剑法方面,却又有着十足的傲气,会引以为傲,这很好,但,也需要有足够的实力来支撑。” “虽然你与我认识的那人剑法相似,可你的剑心远不及那人稳妥,对剑的研习程度更是差之千里,你在剑法方面的天赋极高,若是有机缘遇到高人点拨或是自行开窍,那造诣将是无可限量,可,你现在的状态,我也只能用一个字形容:躁。现在的你,实在太躁了,若是不能稳住习剑的心性,那你的剑法将永远止步于此。我知你或许无所谓,将剑法练就到现在这种程度就已经满足了,可,既然你要踏入江湖,你就应该清楚其中凶险,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你继续如此下去,恐怕,迟早有一天,你会连你最想守护的人都无法保住。” 金翼史的话虽不中听,却字字在理,更是一针见血,直接戳到了乐少言最敏感的痛处。 话到最后,好似醍醐灌顶,原本低头不语的乐少言如梦初醒般,猛地抬起头,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有些无措地转头看向了身旁的穆清。 这也是这么久以来,穆清第一次在乐少言眼中,看到了一瞬慌乱。 第84章 一不小心透露了些大消息 虽然乐少言和穆清并未答应去救出花城主的请求,但金翼史还是吩咐置办了一桌丰盛的晚宴招待二人。 穆清作为风菱坊的少坊主,自幼在坊中长大,十分注重礼节,就连用餐时也是举止文雅,细嚼慢咽,非常端庄,与之相对应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那不拘小节的女混子。 乐少言才不会在意这些,好不容易等来这么多吃的,当然是要敞开肚皮大快朵颐才够尽兴,喝酒会被穆清管制,这吃饭总该不会说什么了吧? 金翼史看乐少言狼吞虎咽的样子,就好像饿了好几天一样,忍不住打趣道:“看你这闯荡江湖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何不干脆留在四方寨得了,跟了大姐头,大鱼大肉每天管够。” 要说这话对想混吃混喝一辈子的女混子完全没有吸引力,那必然是假的。 穆清不露声色地瞥了一眼乐少言,果见她开始迟疑了,前者却也只是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并未开口劝阻。 犹豫了一会后,乐少言摇了摇头,将腮帮子里正嚼着的食物尽数吞入腹中后,道:“不行不行,女混子我到哪都是混,没差的,这次出伍仁村主要还是为了查清一些事情,可不能止步于此。” “哦?什么事?说说看,说不定我们四方寨能帮到些什么。”金翼史还是有些好奇的,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自家妹子说起她自己的事。 金翼史一直都有诚意相待,乐少言便也没有隐瞒什么,直言说道:“是我的师父,她老人家出事后,我一直在调查,近来发现似乎与风菱坊有些许渊源,所以我此行,本来是打算根据师父遗留的信息,去查明师父与风菱坊之间的联系,不过现在的线索实在太少,只能先慢慢来了。” 原来这女混子还有位师父?也是,年纪轻轻就能有这么精妙的剑法,必然是经人指点过的,只不过,如果是同风菱坊有关的话…… 金翼史思忖片刻,忽道:“妹子,说起你这师父,你可知,你的剑法,似乎让咱看到了些许……昔日,某位故人的影子……” 奇怪的是,乐少言并没有同想象中那样第一时间提起自家师父大名,只是满脸疑惑,问道:“故人?哪位故人?” 金翼史没有回话,而是反问:“不知妹子你师从何处,尊师高名?” “这……我知道大姐头是想说可能与这剑法的创始人打过交道,但其实,家师是位医师,并非习武之人,我的剑法也并非师父传授,她只是给了我一本剑谱,说是她朋友送的,让我跟着书上学的。” 乐少言说的没错,金翼史早在与其比试剑法之时,便已经从那套剑法中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影子。 但是,如果那个人不是乐少言的师父,而这位师父又恰好是位医师的话……果然是与那二人有关…… 随着一个个信息串连在了一起,金翼史心中逐渐有底,她再次问道:“妹子,你可知你师父名讳?” 乐少言回道:“师父姓穆,至于大名,我也不知。” 又是姓穆?又是医师?这女混子莫不是有什么奇怪癖好? 楚怀瑾这么想着,向乐少言投来一道复杂微妙的目光。 乐少言看懂了楚怀瑾的眼神,当即无奈笑道:“只是巧合,小楚你别多想。” 金翼史若有所思,随即一笑,摆了摆手,直接强制性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没事没事,刚才的话只是随口说说,无需在意,也不用放在心上。” 既然金翼史不愿透露,乐少言也没打算多问,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多就越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只要调查清楚风菱坊和《万奇卷》跟师父的联系就好,至于四方寨这些事,也没必要追究的那么深。 酒足饭饱后,乐少言并没有立即离去,而是坐在原处细心擦拭着那柄碧落剑。 金翼史走上前去,接过碧落剑,顺手挽了个剑花,试了试手感后,又还给了乐少言,道:“此剑,剑身细长,通体雪白,剑格与剑身连为一体,非常独特,很有辨识度,倒是让咱想起了另一把铸造之法与之相似的黑剑,不过,会选用这类剑的人较为少见,你选此剑可有什么说法?” “没有什么说法,只是师父留给我的东西为数不多,这剑就是其中之一。” 兴许是是睹物思人,乐少言说起这话,看那剑的眼神总带有几分忧思惆怅。 或许在其他人看来,乐少言只是单单思念师父,可穆清分明记得,数年前,乐少言对于学剑还持有着另一个看法:“据说习武之人可选学十八般兵器,而行走江湖的侠客用的最多的就是剑,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所以我就算要做大侠,也是做会用剑的侠客!” 也不知这女混子所怀念的,会不会还有曾经的那个自己? “你刚刚说……你的师父是位姓穆的医师……还和风菱坊还有渊源……” 金翼史不知为何,突然又提起了这事,说话之时,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穆清,又看向乐少言,眸中多了丝看不透的深意。 良久,只见金翼史背过身去,悠悠说道:“方才,咱所说那人,咱的那位故人,其名为…洛菱歌,那柄黑剑是她的佩剑,名为坤仪。咱曾与她切磋过几次剑法,而在她身边,也曾出现过一名医师的身影…或许姓穆,或许不是。切记,此事,不可外传。” 洛菱歌?!可不就是那位天下第一剑,万奇卷的创始人,穆清所提在风菱坊的隐世高人“洛师”?! 乐少言深知,金翼史如此小心提醒,那就说明透露此事定是冒了一定风险的,可即便如此,还是选择了提供信息。 “大姐头你……” 乐少言本来是想问问为什么金翼史会突然回心转意的,金翼史也看出了乐少言的想法,当即阻止了她继续问下去:“如今咱的职责只有守护八面城与四方寨,江湖上那些恩恩怨怨都与咱无关,你就当咱只是跟你讲了些咱的往事,其他的什么也别说。” 金翼史都这么说了,乐少言自然也不会再多说什么,只是再度拱了拱手,恭敬说道:“多谢,大姐头的恩情与忠告,小妹一定铭记在心。” 就在两人准备就此离去时,金翼史忽然喊住了穆清:“小穆,还请留步,说好要来屋中替咱治疗旧疾的事,可莫要忘了。” 第85章 你心里除了少坊主还能有点别的么 金翼史借由治疗之名,将穆清单独领入屋内。 穆清合上房门后,随金翼史来到桌前,金翼史先是将酿花剑挂回了墙上,然后随手拖了一把椅子过来示意穆清坐下,然后在桌上倒了杯温茶递给穆清后,便在其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看金翼史并没有要检查身体伤势的意思,穆清也就肯定了心中的猜想,道:“大姐头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单独对我说?” 所以才会借疗伤的由头支开乐少言。 金翼史点点头,道:“放心,不会耽搁太久,咱请你单独交谈其实只为一件事……小穆,你可知什么样的人才会去学习并使用那招‘天地同寿’?” 听到金翼史再次提到这个与人同归于尽的招式,穆清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心头,皱紧眉头,缓道:“这……小女子不知,还请大姐头明示。” 金翼史似是有些难说出口,沉默了一下后,终是叹道:“虽然凡事都有例外,但,就普遍情况来看,通常学习这招,都是求生欲望极低的人。” “求生欲是人之本能,会用出这一招,说明那人已经无所谓生死,这并非是种看淡生死的平常心,更像是向生而死,而非为了生而生,只是让死亡能够更有价值罢了。” “咱不知道咱那妹子曾经经历过什么才会如此,不过,不难看出,她将小穆你看得极其重要,甚至,可能比她自己的性命还要重。所以咱想,这件事有必要告知你一下,别看她平时看着缺心眼,只怕是心中有事,若是不及时解开心结,以后保不准会做出什么傻事。” * 乐少言嘴里含着一支不知从哪扯来的草根,翘着二郎腿躺在屋顶上,两眼干瞪着头顶那片黑漆漆的夜空,心思却全在今日所得到的相关信息上。 师父给的剑谱居然来自“天下第一剑”洛菱歌?! 师父竟然和洛师认识,还是朋友?! 师父交代的《万奇卷》恰巧也是出自洛师之手?! 这真的会只是巧合吗—— 还是说,师父当真是穆姐姐所在寻找的那位失踪的风菱坊坊主? 可这解释不通啊! 左思右想依旧不得结果,女混子干脆直接放弃了,想什么?想不明白,不想了!只要不考虑这些,照样乐得自在。 暂时放弃思考后,乐少言坐起了身,从袋子里摸出了先前在楚怀瑾那讨来的糕点,并在心里告诉自己,只有好好吃了东西,解馋了才能更加专注探究问题。 乐少言拆着糕点包装准备开吃时,突然没来由的想起了今儿个白天里,穆清竟然直接从自己手中咬过那块糕点?! 想到这里,女混子不由地面红耳赤,暗自感慨,得亏自己混迹多年,练就一手好定力,当时装的够像,不然当场就被发现还得了?就算是女混子,那也是要点面子的! 乐少言正望着自己手中的糕点想的出神,紧接着,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称呼在身后响起:“阿言,在想什么呢~是在…想我吗?” “穆…穆姐姐?!” 女混子顿时有种被抓包后做贼心虚的感觉,猛地一惊,下意识回头一看,却并没有看到心中所想之人,反而是另一个人在那捂嘴偷笑,正是楚怀瑾。 “好你个楚怀瑾,居然敢模仿穆姐姐的语气耍我,太过分了!” 乐少言登时恼羞成怒,小脸涨得通红,呸掉嘴里的草根后,将手上的糕点收回袋中,伸手就朝楚怀瑾扑去。 楚怀瑾才不怕这女混子,一边躲着扑来的乐少言,一边扮着鬼脸笑道:“怎么还急眼了呀,承认是在想你穆姐姐就这么让你难为情嘛?” “你再胡闹,我就把你有几个好姘头的事告诉柳楼主去!” 乐少言可没忘记,当时穆清说过是柳初云带走的楚怀瑾,而且楚怀瑾当时似乎很抗拒的样子,所以她俩之间肯定是有关系的,至于关系是好是坏那就无从得知了。 但是乐少言坚信,至少有一点就是,不管她们二人关系如何,至少大姐头透露的关于楚怀瑾换过“姘头”这件事,楚怀瑾是一定不会想让熟人知晓的! 果不其然,被女混子这么威胁一通后,刚才还嬉皮笑脸的楚怀瑾立马变得面色铁青,骂骂咧咧地运着轻功跳下屋顶然后跑开了。 目送楚怀瑾远去后,乐少言这才重新坐回了原位置上,但是经过刚才那一闹后,女混子感觉自己已经彻底没有食欲了。 坐了片刻,又长叹一声后,乐少言在心里对着自己骂了一句:没出息,说什么也不能拿吃的撒气啊?随后便再次掏起了袋子准备把糕点拿出来吃了。 谁知这次糕点甚至还没上乐少言的手,其身后就再次响起了熟悉的声音:“阿言,你在这做什么?” “不是我说你还没完没了了是……”这一次乐少言可不上当,撸起袖子准备直接动手,一回头,手却是顿在半空,随即连忙放回了背后,慌乱道,“…啊…真的是穆姐姐啊…” 穆清不解地歪了歪头:“不是我还能是谁?” 乐少言尴尬地收了拳头,表情有些拘谨,道:“穆姐姐和大姐头聊完了?大姐头没有为难你吧?” 穆清摇摇头,然后在乐少言身边坐下。 “我看你似乎有很多心事的样子,不妨说说。”不等乐少言感动,就听穆清继续说道,“省得你这大馋丫头又拿借酒消愁当理由去买醉解馋。” 突然就被呛了一嘴,乐少言窘迫不已,支支吾吾道:“我…我才不会喝酒…啊不是…不喝醉酒呢!” 穆清倏地一笑,轻捏了捏乐少言的鼻头,直接拆穿了这女混子拙劣的谎言:“不喝醉酒呀~也不知当初在伍仁村里你被关禁闭那会,是谁在我离开后买醉消愁啊?” 乐少言瞪大了双眼,惊道:“哈?!穆姐姐你怎么知道的?你当时不是已经离开了嘛!” 穆清却是笑而不语,并没有告诉乐少言她是怎么知道的。 乐少言不爽地抱起手,鼓着腮帮子嘟囔道:“哼!一定是秦夫人又在背后说我糗事了!” “好了,都过去了,再说,你还怕出糗?依我看,女混子的糗事可不差这一点。” 穆清半是安抚半是调侃,先是捏了捏乐少言的脸颊,随后,趁其不注意,那手捏着脸庞顺势将后者的脑袋调转了过来,使两人面对面,让她能看着自己。 对视之际,穆清神情认真,语气郑重,再次问道:“所以,现在肯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事了吗?” 第86章 拉过勾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乐少言很少有机会这么近距离地接触穆清,更别说如此认真地对视,只是注视片刻,前者便忍不住红了小脸,心跳速度也不受控制的增长,乐少言忙将头扭了回去,不敢再看穆清。 不过这次,乐少言倒是没有等穆清开口,而是主动说道:“穆姐姐今天,为什么临时改了主意,后来又要接下那场赌局?” 穆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在想的只是这个?” 乐少言不语,默默偏过头去,小声应道:“嗯……” 看这女混子别扭的样子,明显是在回避,穆清轻“哼”了一声:“嘁,真是不坦率。” “我后来改口应下赌约的原因很简单呐!”穆清说着,顺手从乐少言手中取走了糕点,边吃边道,“自然是因为我不想你把我和你分的那么清。” 乐少言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在看到穆清取了一小块糕点吃后,这个向来贪吃护食的女混子竟然罕见的主动把剩余的糕点递到了穆清身前,穆清见状也未跟她客气,又取了一小块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 吃完手里的糕点后,穆清继而又道:“我们先前不是说好了嘛?以后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担,同生死,共患难。” 乐少言摇了摇头,正色说道:“别说什么死不死难不难,我会保护好穆姐姐的!” “阿言这么有决心呀?”穆清闻言,忽而笑逐颜开,乐少言则是又坚定地点了点头,像是在表明什么态度一般。 片刻沉默之后,穆清再度低头,随后从乐少言手中取走了那最后一小块糕点,看这女混子居然还能对此不为所动,不禁莞尔,将手中糕点冷不丁地塞入了乐少言嘴中,随后笑道:“既然如此,那便有福同享好了~” 兴许是早就习惯了,所以事先猜到了这女混子定会在这种时候难为情,穆清这一次倒是没有再拂了乐少言的面子,自觉地转过头去,然后抬头,假装欣赏起了并没有星星月亮的夜空。 乐少言低着脑袋,似乎是还未从刚才发生的一瞬中回神,有些怔怔地嚼着嘴里的糕点,嘴角却是忍不住的上扬,仿佛是尝到了前所未有的甜一般…… “既然你不肯说,不如就由我猜猜吧?” 穆清看乐少言吃的也差不多了,突然转过头来再次看向后者,脸庞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抹略显狡黠的笑容:“我猜,阿言你情绪这么低落,是不是因为还在在意白日里大姐头对你剑法的点评?” 乐少言点点头,并未否认有这一部分原因在其中。 但很快,乐少言又摇摇头,道:“我的确在意,但,其实也不是剑法……” 穆清继续问道:“那是为了什么?” 乐少言迟疑不决,犹豫良久后,缓道:“我是在想,如今我们已经涉世江湖,可我还是像在出村前一样不求上进,若是有一天,真按大姐头说的,遇到了无法战胜的敌人,到那时,我要如何保护你……” “喏,你又开始不信任我了!”穆清在乐少言唇前竖起了食指,以噤声的动作打断了她的话。 然而乐少言却是握着穆清的手将其放下,继续说道:“穆姐姐,我不是不信任你,我……” “你只是不信任你自己,对吗?”穆清干脆直接接过乐少言的话继续说了下去,看后者点头承认,便又继续笑道,“没关系,时间还长,你我都还年轻,可以慢慢来,像大姐头说的,即便是有着‘天下第一剑’称号的洛师也花费了十年的功夫才领悟剑道,你有这份心就已经是个很好的开头了,不要丢了耐心,更不要失了信心,我会一直相信你,也会一直陪着你,我们一起成长,你保护我,我也可以保护你,这个江湖,我们并肩而行,如何?” 乐少言望着穆清伸来的尾指,恍惚间,想起了四年前自己也同对面之人做出过同样的动作,当时的约定是什么来着…… 许诺过太多了,有些记不清了。 只记得当时的穆清明明有抱怨说过拉勾这种形式“幼稚”来着,要不是当时乐少言死缠烂打还不肯参与进来,如今年龄增长,穆清反而主动提出要拉勾。 想到这点,乐少言不免有些失笑。 不过,别的记不住就算了,可有那么一句顺口溜,乐少言倒是从来没有忘记过——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二人尾指相勾,拇指相应,约定俗成,像是定下一个无形的契约,双方会永远信守这个共同的承诺。 穆清看着乐少言,又道:“阿言,不止如此吧。” 乐少言不明所以:“什么?” 穆清接着说道:“你心中所想的事,不止这个吧?让我再猜猜看,你应该还在想你师父和洛师的关系,是也不是?” 再次被戳中心事,乐少言忍不住惊呼:“怎么我想什么你都知道啊?” “因为你想的事,我也都有想过。”穆清笑道,顿了顿,又补了句,“所以啊,你的忧思苦恼,真的没必要对我隐瞒,我可以替你排忧解难的。” 但乐少言好像有些不乐意,低头道:“可这些只是我自己的事,穆姐姐没必要一起跟着受困扰……” 话还未完,女混子的脑门上就吃了一记爆栗。 “唔——痛……”乐少言捂着发疼的脑袋,委屈地说道,“穆姐姐,你怎么又打我啊?” “打的就是你,谁让有笨蛋又忘了,明明刚才才说过的。”穆清没好气地说道,“你再把你我分那么清,我就不带你去找洛师了!” “为什么要找洛师?”乐少言不解。 穆清无奈地摇摇头,心想这女混子平时想鬼点子倒是机灵,怎么一遇到正事起来就这么死脑筋,一点都不会转弯呢? 不过好在这点儿解释的耐心穆清还是有的:“阿言,有些事,你一个人在这想破脑袋也不会有结果的,与其在这瞎猜,还不如早点休息,等之后再去找本人问个明白。” 乐少言顿时恍然大悟,惊喜道:“原来如此,说的也是哦!只要见到洛师本人了,想必一切谜团都能解开。” “话是这么说,只是…想要见到洛师本人,并不容易。”穆清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思忖片刻后,才缓道,“…或许,你可以试试去参加…武林大会?” 第87章 人活着是一定会有意义的 武林大会,顾名思义,是一种在江湖广为流传的,让各路高手聚集在一起比试武艺的大会,三年一届,每届武林大会一般都是由当任武林盟主所处的势力负责组织召开,不过会参加这个大会的老一辈武者通常较少,各方势力一般都会选择让自家后起新秀借此机会抛头露面,久而久之这武林大会也就成为了各门各派年轻一辈展现实力的一个平台了。 “穆姐姐……” “怎么了?” “你真的不是在诱骗我前去然后借武林大会打出名号?” 乐少言可没忘记,穆清起初找上自己的原因是为了年少时那个成为大侠的约定,按穆清的介绍,那在武林大会中以武力出彩可不正是一个合适的契机。 穆清闻言,回头看向乐少言,微微一笑:“阿言原来是这么想我的?” 乐少言非常精准的从那标致的笑容中嗅到一丝危险的信号,没有丝毫迟疑,立即悔过:“我错了!” 看在这女混子道歉还算诚恳的份上,穆清也不跟她计较,继续介绍道:“在武林大会夺魁,可以获得白银百两,或者是挑选武林秘籍一本,亦或者,选拜一位武林前辈为师,也正是因为奖励丰厚,所以才能吸引到众多年轻一辈踊跃参与。” “什么?!白银?!还是百两?!” “……” 看这女混子只惊讶这个点,穆清算是知道了,自己后面那一串基本等同于白讲。 对于各方江湖势力的年轻一辈而言,恐怕就那白银是这三类奖励里最不值的,可这女混子偏偏就只看中了这个,穆清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就这点出息,怎么区区这点钱就把你收买了啊?” 穆清不走心的一句话,却是直接让女混子惊掉了下巴。 “区区?!穆姐姐,那可是相当于十两黄金欸!黄金!那可是黄金!你知道在伍仁村生活的人,要活多久才能摸上黄金吗?” 想到伍仁村那个条件,穆清无奈扶额,还真没法辩解,只能略过这个话题,继续说道:“总之,你努努力看到时候能不能拿下个魁首,然后拜师的时候选洛师,这样就有机会见上她本尊了。” 乐少言一听到奖励只能选最后那一个,瞬间兴致全无,蔫蔫地说道:“穆姐姐,你说的好简单,那可是武林大会,我就一女混子……” 不等乐少言碎碎念完,穆清开口说道:“这样吧,如果你夺魁,我再以个人名义,奖励你三十两,如何?” “那我为什么不直接选那百两白银呢?”乐少言小声嘟囔,显然不乐意钱更少了。 “三十两,黄金。” “?!” 商议结果显而易见。 女混子非常爽快的应下了这位“壕无人性”的穆少坊主的提议。 “成交!” 乐少言想的很简单,能不能夺魁还不知道,反正怎么都不会亏,先答应了再说。 至于穆清为何要提出这样怎么看都是完全亏本的提议,自然是因为,乐少言先前所说,其实并没有错。 虽然这的确是见到洛师的途径之一,可穆清就是刻意引导乐少言去参加武林大会的,为的也只是想要这女混子能再次拾起当年那种对武学的热爱和积极性。 穆清是觉得,若是能让乐少言在这世间还有点喜欢的,或是所想要追求的东西,想必就不会再那样轻易用出“天地同寿”了吧? 现在穆清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至于那个大侠梦能否延续下去,就全看乐少言她自己了。 “阿言。” 穆清突然又唤了一声,语气很轻,似乎只是无意识发出的。 但乐少言还是听到了,也看出了穆清的状态好像不似寻常。 “穆姐姐,你怎么了?”乐少言的语气才刚柔和不少,谁知这女混子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惊一乍的,突然又惊呼道,“等等!穆姐姐你不是想反悔吧?先说好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不行的!” 要不是教养不允许,穆清是真想白这女混子一眼,实在是太会毁氛围了! 穆清叹了口气,强制说服自己接受这女混子就是这个德性后,才道:“阿言,你可还记得今天你说,就算没人在意你你也无所谓?” 乐少言点了点头,不明白穆清为什么突然又提起了这事。 “其实当时我就想说了,不仅我在意,还有好多人在意,你师父,秦夫人,沈夫子,大姐头,楚姑娘…想必她们也都很在意你,我想,你应该也很在意她们吧?”穆清特地顿了片刻,等到乐少言默不作声地点头承认后,这才接着说道,“所以,你莫要看轻自己,武林大会,或是别的什么,尽力即可,切记莫要因一时冲动伤了自己或是丢了性命,在意你的那些人,包括我,都想你能好好的。” 沉默良久,乐少言还是不知如何作答,直到最后也没能给予回应。 乐少言当然能明白穆清的想法,可,唯独这方面,她无法许诺什么。 早在师父走后,乐少言成天浑浑噩噩,只想当个混子将这一生随便混过去就好,至于好好活着,那更是从未再想过。 … “你叫什么呀?” “我没有名字。” “这么淋雨是会染风寒的,你年纪这么小,身子骨也脆弱,小心会死的哦~” “没关系,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义,死了就死了。” “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消极?也罢,看你无父无母,这样流浪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如以后跟着我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捡小孩了,随便养养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 “师父,秦夫人说了你得少喝点酒!” “都说了别叫我师父啦!你又不跟我学医,我算不上你师父。” “不行!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 “啧,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好吵啊,洛洛也没跟说过养小孩会这么吵啊!” “师父你自个儿在那嘀咕什么呢?” “啊…没什么…对了小孩,我刚刚有给你想到了一个极好的名字哦!” “是什么是什么?!” “这姓氏呢,就选一个‘乐’字好了。” “为什么不能跟师父一样姓‘穆’呢?” “因为‘乐’和‘快乐’的‘乐’是同一个字,这么取比较吉利~至于名字嘛,就叫‘少言’好了!‘年少’的‘少’,‘言行’的‘言’,怎么样,好听吧?” “这也是因为吉利吗?” “…并不,只是单纯希望能少说两句…” “师父你又在自言自语了,声音太小了,根本听不清嘛!” … “小言儿,你过来,拿着这个,收好。” “师父?!你不是去见你朋友吗?是谁把你伤这么重的?” “听着,回伍仁村后,把这本书藏起来,切记,绝不能学习此书武功,绝不能让此书现世,绝不能将此书归还。” “师父你不跟我回伍仁村?” “小言儿,以后的路,得靠你自己走,为师恐怕没法陪着你成长为一代大侠了,但,不论师父有没有在你身边,你都要好好活着,切记,只要努力活着,总会找到活下去的意义的。” … 对于乐少言来说,是师父给了第二次生命,所以,师父就是自己活着的意义。 因而,早在师父离开之前,叮嘱她一定要活下去时,乐少言就发现了,自己这副身体早从那时起,就已经变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胸腔的心脏虽然还在跳动,却没有活力,整个人自然也提不起干劲,每日除了寻欢作乐没什么意义,宛若一具行尸走肉,只是单纯因为师父这么说了,所以才这么苟活于世罢了。 伍仁村的女混子,便是这么诞生的。 第88章 还记得那头驴吗 现在想想,若是师父真的就是那位失踪已久的风菱坊坊主的话,那她当年去找的那位朋友,会不会就是洛师呢? 当年师父的伤,似乎是剑刃所伤,洛师就是用剑的高手,而《万奇卷》又是出自洛师之手,那师父,会是被洛师所伤的吗? 可穆姐姐又说坊主失踪之事和那位夏总管脱不了干系,反而是洛师让穆姐姐出来找坊主的,夏总坊也一直觊觎这《万奇卷》,那这三人之间,又有何关联和纠葛? 乐少言双手垫着后脑勺,架着腿躺在屋顶上,穆清静静地坐在其身侧,两人各怀心事,一语不发。 夜里的风有着些许凉意,穆清想到乐少言伤势还未彻底痊愈,就算有内力在身,也不宜这样吹风,万一惹了风寒可就有的受了,于是穆清准备出言提醒,谁知待她转头一看,却见身旁那女混子已然入梦。 不难看出,乐少言睡得很是安稳,整个人都处于一个非常放松的状态,兴许是因为先前的谈话,女混子的状态甚至要比穆清把人刚从牢里带出来的时候还要好些,也不知是做了什么美梦,嘴角甚至还留着一缕笑意。 穆清忽然有些不忍叫醒乐少言了,便准备先脱下外套替她盖上,回头再下去拿条比较厚实的毯子什么的给她添上。 然而,正当穆清准备脱外套时,突然感受到有水珠滴落到了鼻尖,伸出手抬头一看,发现原来是天上下起了毛毛细雨。 看来这下不想喊醒也不行了—— 穆清摇了摇乐少言,轻声道:“阿言,醒醒,下雨了,还是回屋里休息吧。” 乐少言并没有完全醒来,整个人还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嘟囔道:“没关系,你去休息吧,我就在这睡。” 穆清秉持着对乐少言会有起床气的理解,还是继续耐心喊道:“阿言,听话,走,回床上睡不比这里舒服?” 谁知这女混子毫不领情,竟是直接甩开了穆清的手,虽然可能只是不清醒状态下的无意识举动,但显然,这番举动,让穆清已经没了刚才的好脾气。 “乐少侠,雨马上就下大了,我只给你三秒——” 不等穆清平静地数着倒计时由三到一,光是说了那个称呼,乐少言就已经猛地坐起了身,边赔笑着边乖乖跟着穆清下了屋顶。 本来回屋后的乐少言准备躺床上倒头就睡的,谁知却是又一次穆清喊住,非要让她擦干了头发再睡,女混子当然知道这是穆姐姐为了自己好,可为了她好就一定要听吗?! “三秒——” 穆少坊主的话,那当然得听! 不等穆清开始倒计时,乐少言已经老老实实地盘腿坐了起来。 原本穆清还特地递了块干毛巾,谁知这女混子并没有要接过手的意思,反而是双手合掌,闭眸运功起来。 没过多久,穆清便看到了一缕缕白烟从乐少言头顶顺着发丝不停冒出,似乎是发丝中蒸发后的水分?! 待过肩的长发干的差不多后,乐少言才缓缓睁眼,朝穆清得意地笑道:“怎么样,穆姐姐?想不想来试试我自创的‘内力烘干大法’呀~” 穆清想都没想,直接摇了摇头,拒绝了乐少言的好意,她还是想要点子正常点的方式来弄干头发。 乐少言也未强求,笑着道了声“晚安”后,便目送着穆清回隔壁那间房屋了。 深夜,穆清所在的屋子已然熄灯,乐少言却在黑暗中睁开了眼。 一个翻身下了床后,乐少言放轻脚步来到屋门口,打开了房门,果见门口站着一人,正是楚怀瑾。 对于楚怀瑾的到来,乐少言似乎并不意外,反而还主动说道:“走吧,去见大姐头。” …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整整一夜,直到翌日清晨才停。 乐少言打着哈欠推开房门,顺手在屋内桌上拿了个包子后,站到了门口户外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新鲜空气。 女混子拿着包子正准备开吃时,忽然看到不远处一个体型硕大的黑色不明物体匆匆朝自己冲来,不等她看清那是个什么玩意,就看那黑影减速靠近,但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径直撞了上来。 紧接着,乐少言只觉腹部突然感受到了一股重大的冲击力,整个人竟是直接被撞回了屋内,连滚了两圈才停下,手中的包子也随之脱手,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落到了地上。 住在隔壁屋的穆清听到巨大的动静,连忙打开门向乐少言所在房门的方向看去,哪曾想一开门便看到了一头黑黝黝的毛驴发着低沉的嘶鸣,在那女混子的房门口踱步徘徊了两圈后,最后把地上一个咬了一口的包子给叼着吃了。 穆清揉了揉眼睛,甚至差点要以为是自己没睡醒所以老眼昏花出现幻觉了。 不是,这人住的院子里哪来的驴啊?! 等等,乐少言人呢? 穆清这才意识到刚刚那个包子应该是乐少言的早餐,连忙跑向隔壁屋门口,小心翼翼地绕过那驴后,然后才看到屋内正捂着腹部扶着桌椅,从地上艰难爬起的女混子。 经这熟悉的一撞,乐少言再次感受到了整个骨头都要散架的感觉,要不是有这内力护身,只怕是刚才已经只能剩一口气了。 “…这蠢驴…又抢我包子…” 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你那包子呢?! 听到乐少言的嘟囔时,穆清都快要无语了。 不过无语归无语,穆清还是小心翼翼将人扶上了椅子,上下检查一番确认了没有大碍后,这才放下心来,询问乐少言这驴是怎么一回事。 “这就是我刚来八面城那会抢我包子的臭驴!” 乐少言是越想越气,越气越委屈,抢就算了,抢还抢两次,两次就算了,还撞人,撞人就算了,撞又撞两次,这不是欺负人嘛?! 穆清看这女混子居然跟一头驴置气,忍不住笑出了声,但看这女混子一脸委屈,还是努力憋住了笑声,还轻抚了抚她的背,给这女混子顺了顺毛。 有了穆清的安慰,乐少言也没再那么难过了,开始理性分析起来,道:“可大姐头不是说它被那什么苗疆蛊主顺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难不成这蠢驴还会认路?” 话到此处,乐少言忽然只觉灵光乍现,茅塞顿开:“等等,我突然有个好主意了!” 于是,在女混子的提议下,金翼史借给了乐少言和穆清两人一队卫兵,让二人顺着雨后毛驴的脚印,最终成功在山头里找到了那苗疆蛊主的藏身之处,两人合力用武力手段将人制服后将其带回了四方寨。 苗疆蛊主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落网,竟然会是因为一头识路的驴?! 第89章 医药可是毒的克星 乐少言先是看了看手中的画像,又瞥了两眼面前这个被绑在柱子上的苗疆蛊主,然后再反复看了两遍画像,最后还不甘心地比照了一下画像和本人。 可无论女混子如何比对,都没法把眼前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青年女子和画像上的少女联系到一起。 “看样子,这位蛊主不仅善驻颜,还会易容。”穆清站在乐少言身边,为后者解释道。 乐少言若有所思,点点头:“原来如此,那是不是只有身高没法变化?” “不一定。”穆清想了想,又道,“我还听说过有种和驻颜术易容术一样的奇术,叫缩骨功,据说可以通过位移骨骼从而达到缩紧身体的神奇效果,不过这种没法改变骨骼本身及其大小,所以大姐头会摸骨的话,借此方法判断年龄依旧能够奏效。” 乐少言闻言,惊叹不已:“这种我在话本子上也见过,只是没想到居然是真实存在的,真是江湖之大,无奇不有啊!” 两人一唱一和在那聊得正好,苗疆蛊主在一旁听着却是只想骂人,可惜嘴里被塞着布团,没法说话,只能狠狠地瞪着身前两人。 兴许是察觉到了苗疆蛊主的恶狠狠的视线,乐少言将穆清往后拉了拉使其与前者保持一定安全距离,然后对那蛊主佯装凶狠地说道:“快说!你是怎么谋害花城主的?只要你老实交代,我们饶你不死!不然的话,哼哼,女混子我可是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求生不能求生不得的!” 苗疆蛊主拼命摇头,嘴里发着“呜呜”的声音,看上去像是誓死不从的样子。 真的是这样吗?乐少言不知道这蛊主的意思,想着反正既然是摇头,那就这么理解好了。 于是,乐少言撸起袖子,摆出一副准备要动手的样子:“不说?很好!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让我来……” “阿言,有没有可能,你压根就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直到穆清无奈开口,苗疆蛊主在那附和着疯狂点头,乐少言这才反应过来。 对哦!塞嘴里的东西还没取下来呢! “咳,失误,失误,我重来一次好了。”乐少言尴尬地咳了两声后,替蛊主摘了封口用的布团,“呐,现在可以说了,你最好——” 话音未落,穆清猛地抬手,将手伸到了乐少言面前,女混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这才注意到穆清手中拿着一根银针,在那针头上,正插着一只使劲挣扎的蛊虫,不过那蛊虫被银针插穿了身体,没抖个两下便不动弹了。 “不愧是苗疆蛊主,能将毒蛊寄养在嘴里,真是好本事。” 听了穆清这番话,再一想到若不是穆清及时阻止,刚刚那个沾满口水的毒蛊已经在自己脸上了,乐少言顿时感觉直犯恶心,想揍蛊主一顿的心都有了。 蛊主没有理会穆清,而是冲着乐少言冷笑道:“算你小子命大,有风菱坊的少坊主护着,我的蛊确实拿你没辙。” 乐少言听后立即洋洋得意起来,骄傲的像只花孔雀一样,好像刚才那话是在夸她似的:“哼!那是~你们那些什么玩毒的玩蛊的玩药的把戏啊,在我穆姐姐面前就是班门弄斧,全都是摆设!” “哦~这么自信?” 穆清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蛊主语气和神态上的不对劲,立即反应了过来,下意识推开身旁乐少言,将刚才插着蛊虫的银针掷了出去。 不成想,那银针刚一脱手,针头那只本已经死翘翘的蛊虫竟然突然炸开,弥漫出几缕绿色的烟雾,一看就像是有毒的样子。 乐少言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穆清一手强制捂住了口鼻一手环抱腰身往她自己所在的方向带去。 待乐少言回过神时,穆清已经重新把布团塞回了蛊主嘴中,冷声道:“看样子问是问不出什么了,阿言,她诡计多端,我们还是要小心防范才是。” “…阿言?” 半晌,乐少言都没有回应,穆清有些疑惑地看向她,却见这女混子一脸崇拜的模样看着自己,眨巴着眼睛,看上去兴奋极了:“穆姐姐!你刚才那几下也太帅了!你是怎么做到用这么精细的针如此精准的戳中那么小一只的蛊虫的?!” 穆清淡然笑笑,解释道:“医者学习医学药理,不仅要和各种草药植物打交道,也会和各式有毒的动物接触,尤其是毒蛊这类虫,坊主曾根据其游走时的所见所闻留有过相关记载,我自然也有过类似的研习。” “原来如此。”乐少言点了点头,再次看向蛊主,得意地扬了扬头,“就是有这么自信!怎么样,服不服?” 蛊主翻了个白眼,懒得再搭理乐少言。 穆清也知这女混子只是单纯在较劲,当即无奈地摇了摇头后,把她往后拉远了点,免得那蛊主又搞出什么奇奇怪怪的突袭来。 乐少言打量着蛊主,忽然想起什么,又看向穆清,问道:“其实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这蛊主她当时为什么不跑呢?就在那等着来让我们顺着驴的足迹去抓她?穆姐姐,你说她是不是傻啊?” “不跑,自然是因为她,无路可跑。” 一道中气十足的爽朗笑声从两人身后传来,回头一看,只见金翼史带着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门来。 乐少言和穆清都认出来了,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山寨门口遇到的那两位守门之人。 金翼史边走边笑道:“早在把妹子你送出四方寨时,咱就让小楚带人封山了,所以这位苗疆蛊主只能躲,没法逃。” 来到蛊主身前,金翼史一把扯下了布团,随后不知从哪掏出一粒红色的药丸强行塞入了蛊主嘴中,并捏着她的双颚逼她吞下。 “大姐头,这……” 乐少言不用想都知道那药有什么用,因而觉得金翼史的做法未免有些太过了点,便欲说些什么。 金翼史猜到了乐少言想说什么,直接出言打断了她的话,厉声道:“妹子,要想在江湖混,该心狠的时候就要心狠,你对别人狠不起来,别人可不会对你手软,尤其是这些喜欢用毒的,一个个可都是又毒又狠,咱也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乐少言沉默片刻,终是未再反驳,只是礼貌回道:“受教了。” 第90章 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 虽然金翼史已经逼苗疆蛊主服药,可不论乐少言如何逼问,蛊主依旧不肯说出到底为什么在最开始她才刚到四方寨时就盯上了她甚至准备下毒手害她,明明那时的她就只是个不起眼的女混子罢了,初来乍到的跟蛊主根本说不上有什么冲突才是,所以肯定是有其他人指示。 蛊主嘴硬不肯透露,估计也是因为拿定了金翼史一时半会不会让她死,逼服毒药只是为了安全保障罢了,为无奈之下,乐少言也没了别的办法,只得暂时就此作罢,回头再想其他办法将此事调查清楚。 兴许是因为乐少言穆清和苗疆蛊主只是单纯的立场不同,双方都没有给对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也没有什么利益上的矛盾,又或者,那不知实际年龄的苗疆蛊主看来,乐少言和穆清只是两个小辈,所以不屑于跟她俩计较,即便受制于人,可从头到尾都没有把二人放在眼里过。 但金翼史来了之后,这位蛊主显然就不那么淡定了,上来就直接大骂道:“呸!老奸巨猾的老东西,假装中毒果然是你的计谋!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金翼史没有回答,直接嘲讽道:“可别,要说这老奸巨猾,咱俩只能说彼此彼此,而且,你也老大不小了,就别在她们小辈面前装嫩了吧,也不害臊。” 大姐头的嘴原来这么会骂的吗?看样子平时损熟人的时候还是真有留情的。 乐少言和穆清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面面相觑,对于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得理不饶人的金翼史,都感到有些惊讶。 毕竟,在二人看来,平时的大姐头虽然爱开玩笑,但却是个性情豪爽之人,喜欢广结良友,待人也友善,这样的人绝不会无缘无故突然如此咄咄逼人的,但对上这苗疆蛊主时,光是从话语间所展露的敌意就不是一星半点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这是结了多大的梁子。 不止围观的二人,苗疆蛊主同样发现了金翼史的情绪不同以往,隐藏了身份在四方寨待过一段时间的她早就摸清了金翼史的底细,自然也知道金翼史为何会这样。 “呵,我还以为你有多能忍呢?也不过如此嘛!看到凶手露面,终于装不下去,就这么急着想给你那位老熟人报仇了呀?” 苗疆蛊主冷笑一声,对于金翼史的挖苦倒也不恼,反而讥笑道:“别以为拿毒药威逼利诱就能让我放过你那老熟人,我想,你那位老熟人,她现在应该正在经受着毒蛊啃噬的煎熬吧?诶呦呦~我看你只能在这干等着什么都做不了,心里肯定也很不是滋味吧?你要是真那么心疼,不如你现在跪下来求求我,我勉为其难地考虑一下怎么样?” 虽然没有明说,但知道前因后果的围观众人都能猜出,蛊主口中所说的金翼史的“老熟人”应该就是指的八面城那位正在陷入昏睡的花玲珑城主。 不是,这蛊主好嚣张啊?大姐头怎么这都不生气?!现在到底是谁被俘虏啊! 金翼史有足够的定力不被挑衅,乐少言却听不下去了,摩拳擦掌说什么也要先把这个出言不逊的嚣张家伙教训一顿再说。 穆清先是看了看金翼史,见她摇了摇头后,这才把已经准备出拳的女混子又拉回了身边。 金翼史没有理会苗疆蛊主,而是对身后那两个一直默不作声的守寨人说道:“二位也听到了吧?现在是否可以确认,城主昏睡之事,就是这位的所作所为了?” 两名守寨人相互对视一眼后,随即点了点头。 乐少言和穆清见状,顿时惊讶不已:竟然还有高手?! 虽然早在来之前乐少言就和穆清分析过,这两位守寨人的身手肯定不凡,但是还是没想到居然连身份也都这么不俗?就连金翼史这位四方寨的大姐头都要对他们毕恭毕敬,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诈我?!卑鄙小人,无耻!” 苗疆蛊主则是在此时彻底反应过来,刚才那几番装模作样的对话竟也都是金翼史的激将法,为的就是想坐实自己是凶手这一事。 面对蛊主的辱骂,金翼史笑而不语,不为所动,其中一名守寨人看向金翼史,淡声说道:“即便凶手是此人,但依旧无从证实你所指认的,幕后指使人是叶来风副城主,毕竟,此人同样是叶来风副城主在城中张贴告示下令要缉捕的要犯。” “二位莫急,关于对叶来风的指认,很快便能得到证实了。”金翼史看着苗疆蛊主,不紧不慢地说道,“若是我猜的没错,你应该早就已经把打探到的我已中毒昏睡的情报传给了叶来风吧?我相信,那老贼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的,想必他很快就会有所行动。” 这不,说什么来什么,只见一个卫兵匆匆忙忙跑进屋中,先是朝金翼史抱拳行礼,随后说道:“报!大姐头,城主府的叶来风副城主率领了一众卫队已到山门口,将四方寨包围了。” “来的可真快啊,就这么急着把我四方寨一网打尽嘛?这位副城主可当真是看得起我们。” 金翼史完后,又笑呵呵地看向了乐少言,道:“妹子,给你个赚钱的好机会,你想不想要呐?” 不等穆清问清是什么事,乐少言已经抢先一步答道:“赚啊,有钱不赚是傻子!” “阿言。” 穆清嗔视着女混子,轻唤一声欲说些什么。 乐少言当然知道穆清想说什么,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没关系的穆姐姐,先听听看嘛。” “咱暂时无法出面,小楚又不在,需要由你代劳,帮咱去山门口稍微应付一下那位副城主,你随机应变就好,只要看看他到底要怎样,报酬这个数,如何?” 金翼史朝乐少言眨了眨眼,又用两手食指比了个‘十’字。 乐少言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当即拍桌应下:“大姐头真是爽快啊!成交!” 穆清拉住了乐少言的衣袖,向金翼史提议道:“我也要去。” 金翼史先是看了看乐少言,见她不语,便看向穆清,笑道:“小穆愿意跟着咱这妹子去也好,相互能有个照应。” 出发前,金翼史又向乐少言和穆清两人介绍了一下两名守寨人,道:“这两位是八面城的前辈将士,会同你们一起去,放心,有他们在,叶来风那老贼不敢动你们。” 第91章 仿佛进行了一场辩论赛 前往山寨门口的路上,乐少言同穆清商量着应对的计策,考虑到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那叶来风想来找四方寨的麻烦,那就将计就计只要把他老底套出来公之于众就行,商量完应对之法后,穆清还是不放心,又再三叮嘱,反复强调可以用计但不许女混子不顾安危的胡来。 乐少言点点头,轻松一笑:“当然当然,我肯定不拿自己小命开玩笑,就这样死了可就拿不到报酬了,那着实亏本。” 两人一路商议赶到了山寨门口,只见山寨大门外早已被黑压压的士兵围了个严实,为首的是一个看着和金翼史年纪差不多大的中年男子站在那,想必应该就是八面城那位副城主叶来风。 叶来风一眼望去,先是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乐少言和穆清,刚欲指挥人上前,忽然又看到了两人身后的两名守寨人,当即命令身后卫兵停下,随即带人亲自迎上前去,向两位守寨人恭恭敬敬地抱了抱拳。 “叶来风见过任重前辈,任远前辈,不知二位怎会在此?” 叶来风跟金翼史一样,对两人客客气气的不敢有半点怠慢,甚至同样要尊称一声“前辈”。 其中那名为任重的守寨人面色如常,回答道:“城主大人那边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两个做下属的自然要来看看是怎么个情况,副城主不会介意多我们二人在此吧?” 叶来风连忙赔笑,道:“前辈说笑了,二位可是当年跟老城主一起镇守八面城的得力骨干,能够出面已是我等小辈偌大的荣幸,哪有介意之说?不过,舍妹……关于城主大人的事,其实叶某已经调查清楚,二位不必费心。” 名为任远的守寨人闻言,开口说道:“说说看。” 谁知这话音刚落,叶来风立即转头就变了脸色,指向了不远处的乐少言,冷声喝道:“来人,将要犯乐少言拿下!” 穆清没想到叶来风竟是上来就逮着乐少言开刀,连忙抬手将其护在身侧。 乐少言像是并不意外叶来风的举动,不卑不亢,朝叶来风冷静说道:“且慢,叶副城主,你这抓人也总得给个理由吧?” 叶来风也知道乐少言会这么质问,淡然地放声喊道:“庶民乐少言,你勾结苗疆蛊主,谋害城主大人致使其陷入昏睡,后又藏身于四方寨,用同样的方法害四方寨寨主致使其昏睡,你可知罪?!” “哇!上来就给我戴好大一顶帽子,这位叶副城主也挺看得起我的。”乐少言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对于这种说辞,女混子可以说已经是毫不在意了,反正,从进了这八面城的地盘后就已经在被人坑,被栽赃嫁祸什么的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不知为什么每次都把她和那素不相识的蛊主联系到一起,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缘。 穆清见状,收了手上前一步,向叶来风礼貌性地颔首行了一礼,随后又道:“叶副城主,这位乐少侠是烟雨楼柳初云楼主指名要保释的人,你可莫要冤枉好人了,还是说,你在怀疑柳楼主也是帮凶?” 叶来风像是早就知道穆清会站出来用这个说法为乐少言开脱罪名一样,因而也提前准备好了反驳的说辞:“叶某自然不会怀疑柳楼主的为人,但,又要如何证明柳楼主不是被这要犯的表面所欺骗,就像穆少坊主你一样被蒙蔽了双眼,误以为她是什么好人。” 对于这般强词夺理的发言,穆清忍不住握紧了袖下的双拳,乐少言察觉到了穆清在情绪上微妙的变化,悄然拉住了她的手,动作轻柔的将穆清紧攥的指尖舒展开来。 “穆姐姐别气,对于无赖最好的办法,就是比无赖更无赖,这个我最在行了,放心交给我吧。”乐少言在穆清身后低声说完后,走上前叉着腰与叶来风面对面而立,看上去胸有成竹。 面对将刀剑枪头对准了自己的众多卫兵,乐少言没有丝毫畏惧之意,反而淡定地对叶来风说道:“既然是你一口咬定我有罪,那你就拿出证据来!” 叶来风冷笑一声,道:“何须我举证?这可是四方寨的人将你送入大牢时对你的指证。” ……啧,还有这茬。 女混子在内心翻了个白眼,似乎是觉得事情棘手。 当时金翼史让楚怀瑾把乐少言送进牢里虽然是为了保护她免受蛊主迫害,但也给叶来风这老贼留下了把柄,没想到叶来风竟会反过来利用这点。 虽然心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底气,可乐少言还是在表面佯装镇定,不慌不忙地反问道:“可如果真是像副城主说的这样,那我为什么还要帮你们抓住那苗疆蛊主呢?” 叶来风一听,立马就明白了苗疆蛊主大概率已经落入四方寨手中,于是点头笑道:“哦~原来你已经把那要犯抓住了啊?那你直接把人带来,当场对证一下不就可以洗清嫌疑了?还是说,你怕露馅,所以不敢对峙?” “女混子我向来敢作敢当,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有何不敢?!” 乐少言觉得叶来风说的在理,刚欲叫人去把蛊主带来对证,可其身后穆清却立即阻止了她的举动。 “阿言,小心中计,别忘了那苗疆蛊主和叶来风本来就是一伙的,到时候把人带过来,他俩怕是会合起伙来反咬你一口,到时候你可真就说不清了。” 穆清出言提醒后,乐少言这才幡然醒悟,顿时明白了这是叶来风设计的圈套,怕是就等着自己主动踩进陷阱呢! 女混子不由在心里感慨,叶来风这老狐狸也忒狡猾了,难怪就算是大姐头对付他起来也得小心翼翼算着每一步。 “怎么不叫了?是不是做贼心虚了?”叶来风见穆清看穿了计谋,倒也不急,只是继续在语言上刺激乐少言。 乐少言陷入沉默,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对策,毕竟自己确实有过在八面城坐牢的案底记录,想要洗清这个就只能把大姐头供出来,怕就只怕到时候,叶来风指不定又会借此机会,一口咬定说金翼史也是跟苗疆蛊主一起谋害花城主的同谋,直接把这个罪名安在整个四方寨上,现在这个形势不管怎么看都很被动。 穆清思索了半晌,忽然开口:“小女子倒是觉得叶副城主说得对,直接把人带过来对证就是洗清嫌疑的最好办法。” 叶来风听到就连穆清都这么说了,脸上的笑意也更加浓厚了几分:“看来,穆少坊主还是明智的。” 不成想,穆清忽而微微一笑,淡然道:“所以,请叶副城主把城主大人带来,由小女子将她治醒,我们直接当面对证,便知道这谋害人的凶手与帮凶到底是谁了。” 第92章 混江湖还是要有点背景在身上 穆清的提议,就连任重和任远都觉得可行。 叶来风的脸色一下就变得铁青,但碍于两位前辈在这,又不好发作,只能强忍着脾性,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舍妹的身体状态,穆少坊主也是知道的,可不宜出门远行,若是穆少坊主有心,不如等叶某先拿下这要犯后,再随叶某同去城中为舍妹诊治?” 乐少言当然知道叶来风这是想支开其他人单独对穆清动手,于是转移话题,愤愤然道:“喂,我尊称你一声副城主,可你这一口一个要犯的,未免也太不礼貌了吧!这就是你们八面城的待客之道?” “那也得你是客才行。”叶来风不屑的嗤笑一声,道,“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毛头小贼,一副没见过世面的穷酸样也想在我八面城混吃混喝,还敢在这撒野?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乐少言甚至都不用猜也知道穆清会听不下去,几乎是已经形成条件反射般,第一时间拉住了欲上前和叶来风理论的穆清。 被人言语侮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乐少言本来都不在意这些,可每次都是穆清替自己出面,所以,为了不让自家穆姐姐费力,这一次,女混子决定自己给自己找回场子。 “原本还不想把这事闹大的,事到如今,看来不得不让你们知道在下的真实身份了!” 乐少言低着头哼哧一了声,突然抬起脑袋,一手叉着腰,一手指向叶来风,端出一副傲视所有人的模样,放声喊道:“我乃奉大鸾亲王大将军秦向凰之命,要见八面城花玲珑城主!现在,副城主可否行个方便了?” 此话一出,别说叶来风,就连任重和任远两人都吃了一惊。 那亲王大将军何许人也,镇守了边疆数十载,期间从敌人手中夺回了八面城在内的不少城镇,直接稳定了大鸾的江山,那可以说是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八面城,更甚之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大鸾。 “那位‘无名的亲王’可是陛下下旨不得再提名讳,这种玩笑话岂是你能瞎开的?!你这是罪加一等!”叶来风脸色骤变,其实焦急的内心早已乱成一团,但还是要故作镇定,指挥人上前将乐少言逮捕,“来人,速速把这妖言惑众的贼子拿下!” “秦大将军的引荐信就在这,我看你还敢不信?!”乐少言说着,掏出了刚来八面城进城时用上的那封信。 趁着任重任远和叶来风三人一起读信的空隙,穆清凑到乐少言身旁,小声问道:“原来你知道秦夫人的身份?” 乐少言也小声地回道:“我不知道,但是师父以前在村里没少讲关于秦大将军的故事,都姓秦,都用长枪,打起人来还都这么狠,傻子也能猜出来啊!” “……” 这种事能当故事讲,你师父她老人家也是挺随意的哈? 穆清忍着没说出内心的想法,继续小声问道:“那你有这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 乐少言连忙小声阻道:“嘘——!哪有那种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就不算是伍仁村的人了,不过是狐假虎威,借名头唬一下这群人罢了,毕竟听大姐头讲故事里的那意思,秦夫人应该算他们八面城所有人的大恩人吧?” “你那会儿原来都听进去了啊?”穆清的惊讶不像装的,看着乐少言说道,“我还以为你当时满心满眼都是楚姑娘手里的点心呢?” “……” 穆姐姐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像是在阴阳怪气呢? 乐少言和穆清你一言我一句说了好些时候,三人也研究了半天的信,最后总算确认了这就是出自那位亲王大将军的手笔,虽然任重任远没有见过大将军几次,但那字迹还是有见过几次的,加之老城主临终前确实有过交代,日后如果事关伍仁村的秦夫人,那不管是什么事都必须慎重处理!以及信末那个“秦”字的印章,都足以证明这封引荐信极有可能是那位亲王大将军所写。 “怎么样?叶副城主,无话可说了吧?” 乐少言气定神闲,看叶来风乱了阵脚的慌张神态,好不得意。 任重和任远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后,互相点了点头,前者对叶来风说道:“既然这位少侠是大将军引荐之人,便依照她的意思去办好了,反正已经知道了病根源头,有穆少坊主的医术在,想必治好花城主应该不难。” 任远看叶来风表现的非常为难,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但还是问道:“副城主是有什么难处么?” “如果穆少坊主的医术真的可以解决这蛊之毒,那自然是极好的。”叶来风边说着客套话边想着拖延的办法,倒还真让他找到合适的由头,只听他继续说道,“但舍妹情况确实不容乐观,已经容不得试错,不如穆少坊主先去将同样身中蛊之毒的四方寨寨主金翼史治好,若是真能治好,叶某再带你去为城主大人治疗也不迟。” 叶来风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已经引起了任重任远的怀疑,两人同样是知晓金翼史并未昏迷的情况,只不过是金翼史先前有过叮嘱,希望他们二人不要透露实情给叶来风,所以他们才选择避开金翼史的话题,但没想到叶来风居然会揪着不放,看样子他针对的不止是这位乐少侠,还有金翼史,亦或者,是整个四方寨。 任重倒是决断,思索片刻后立即下令:“叶副城主,这是亲王大将军的意思,不可耽搁,即刻退兵回八面城,带这位乐少侠和穆少坊主去见城主大人。” 听到任重这样的前辈也是一口一个“乐少侠”,这下可让乐少言听爽了,在一旁不停地附和着点头。 穆清看这女混子自满的都有些忘乎所以了,便用胳膊肘轻推了推她,小声提醒道:“别忘了你只是假借名义,莫要大意。”乐少言这才稍微冷静些,又重新放平了心态。 正当叶来风准备认栽,老老实实按任重任远所说要求去照办时,众人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喊声: “叶副城主莫要听此女信口雌黄!我们可以作证,这女混子与亲王大将军已经没有任何瓜葛!” 声音无比熟悉,熟悉到乐少言和穆清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是谁。 是银蛇,风菱四毒之首。 乐少言心道一声不妙,看样子,是这四虫“找完药材”回来了。 第93章 造谣不要成本的是吗?! 先是银蛇,后又跟着黑蛛,赤蚁,褐蝎,这下全都来了,四人先是走了个形式拜会了一下穆清,随后几人狠狠瞪了一眼这个害他们吃尽苦头的罪魁祸首乐少言,乐少言也很有礼貌地倒立拇指做了一个文明的手势回敬了一下这四人。 银蛇带着三人来到叶来风面前,对后者说道:“叶副城主,我们刚回来就听说了你们这的情况,你且听我们说,我们几人可以作证,这女混子就是一个谎话连篇的骗子!” “我们少坊主也一直被她蒙骗在鼓里,你看,至今还信着她呢!”黑蛛接话说道,“我们跟着她一路从伍仁村追踪到八面城,早在出伍仁村时这女混子就已经跟那位大将军断了关联,当时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的!” 赤蚁也跟着补充了一句:“所以不管怎样,这女混子都不可能是奉大将军的意思行事,充其量就是假借名义招摇撞骗罢了。” 褐蝎则是在最后说道:“不仅如此,这贼人竟然连那位亲王大将军的威名也敢利用,若真是那谋害城主的帮凶,如果让她见到了城主,必定会找机会对城主下毒手!” 好好好……一个两个的,好一个一唱一和啊!这风菱四毒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个时候出现,实在是太不凑巧。 “有时候我觉得我这运气是真的背。” 明明马上都要成功了结果半路杀了这么一出,女混子算是认命了,骂骂咧咧一句后也不再吭声。 同样完全没想到风菱四毒会在这种关键时刻报复乐少言,穆清也捏紧了拳头:“你们……” 叶来风看准时机,不等穆清去责备风菱四毒,突然一声令下,其身后的武装卫兵齐齐拔出武器,进入了备战状态。 “大胆刁民乐少言!不仅对花城主下毒手,还敢假借秦大将军的名义!来人,将逆贼拿下!”好不容易抓住把柄,叶来风可不会再错过这样的机会,若是再耽搁下去只怕这女混子不知道又玩出什么把戏。 任重和任远对此也未多说什么,毕竟,刚才就连他们二人也被这女混子给糊弄进去了。 若是乐少言连那位亲王大将军的名义都敢拿来冒用,那她可以说是极度危险的一个人,就算金翼史再怎么信任她,她这样子胡来仍是大逆不道,交由叶来风代理负责的官府处置倒也合乎规矩。 风菱四毒又在这时站了出来,由银蛇说道:“叶副城主,这逆贼会点武功在身上,对付这样的江湖人士,你的卫兵对付起来恐怕有点难度,还是我们来帮你把她拿下吧。” 能有白送的打手自愿出力来帮忙,叶来风当然不会拒绝:“那就有劳了。” “你们若想动她,就先过了我这关。” 穆清见风菱四毒又要对乐少言出手,当即怒喝一声,牵出千丝毒线挡在了乐少言身前。 银蛇冷笑道:“少坊主,你是铁了心要与逆贼为伍么?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风菱坊想想啊,这样的事传出去,总管大人会很为难的。” 穆清置若罔闻,仍是纹丝不动。 叶来风不知是怕风菱四毒受制于穆清的少坊主身份,又或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竟然在此时站出来打圆场:“穆少坊主,叶某与令兄夏总管也有过数年交情,也相信你这位风菱坊的少坊主绝非是不明是非之人,你这样相信你身后那位少侠,想必定有你的原因,莫不是,她其实并非真心谋害,只是受人指控,或是要挟,所以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们不妨直说,叶某也好替你们做主。” 要不是早就从金翼史那听说了叶来风的为人,乐少言和穆清差点就信了这道貌岸然的鬼话了。 因为知道叶来风前后设计所针对的一直都是四方寨,所以乐少言和穆清同样也能猜到,叶来风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利用她们二人,将火引到金翼史乃至整个四方寨,毕竟四方寨一直都是花城主一道坚实后盾,只有想办法坐实金翼史和四方寨的罪名,叶来风才能名正言顺借机拿下四方寨,从而更进一步篡夺整个八面城的权位。 现如今,两位前辈和一众卫队都是要看到实际证据才能定夺到底该支持哪一方,可叶来风这里有借口逮着乐少言不放,甚至还可以借以苗疆蛊主为由,双方互相打配合从而嫁祸于人,但金翼史这边却没有足够的证据能证明叶来风和苗疆蛊主就是一伙的,更无从坐实叶来风就是谋害花城主的幕后指使。 乐少言和穆清自然是听听故事就能相信金翼史说的没错,可在其他人眼中,尤其是在两位前辈和一众卫队看来,这其中不仅涉及到了权力之争,还关乎到八面城的未来和百姓的生活,因而必须有理有据才行。 “唉……”身后突然传来乐少言的叹息,紧接着,穆清又听到一道小声的嘟囔,“真不想走到这一步,回头穆姐姐又该怪我了。” “什么……” 不等穆清回头询问清楚乐少言在嘀咕什么,忽觉脖颈被从身后绕来的一只手桎梏,再一看,只见喉前不知何时已经架起了一柄短刃,穆清记得,那是乐少言喜爱随身携带用来防身的东西。 只见乐少言装出一副狗急跳墙的模样,用短刃挟持着穆清,朝着周围的众人大喊道:“你们不要过来!否则我立即杀了她!事到如今,我也不装了,你们说得对,我就是苗疆蛊主的帮凶,不仅是你们,还有四方寨的寨主金翼史,包括这位穆少坊主在内,都被我耍的团团转!” 同乐少言相处了这么久,这女混子惯用什么伎俩,穆清早就摸得一清二楚,因而,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看出来了,乐少言这是想替金翼史和四方寨背下这口被栽赃的大锅,甚至还不忘撇清了和自己的共犯关系。 这女混子又擅作主张…… 可该演还是得演,为了不干扰到乐少言的计划,穆清只能强压着对她又擅作主张的不满,假装是被女混子突如其来的背叛所惹怒,配合着演起来:“乐少侠,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 乐少言却是直接开口打断了穆清的话,佯装狠毒地冷笑道:“穆少坊主,我接近你一直都只有一个目的,识时务者为俊杰,把那本书给我,我便不伤你性命,否则,哼哼,你知道我的手段的……” 穆清破口大骂:“卑鄙小人!你休想!” “你骂我也没用,因为,不用你说我都知道你会把书藏哪。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然是要随身携带啦~ 乐少言倏地转过身,虽是背对众人,但手里握着的短刃依旧在穆清喉前,因此众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不知廉耻的女混子贴近那位穆少坊主,然后在众人看不到地方将手探入穆清怀中取出想要的东西。 穆清当然知道乐少言转过来是为了遮挡住所有人的视线方便从自己身上取书,其实那书就放在外衫的内囊下,并没有多贴身,因此穆清倒是不在意这些。 但让穆清疑惑的是,这女混子到底是如何这么精准的知道那书所在位置的?! 除非是昨日雨夜,在房间里一起更换湿衣衫时被…… 这登徒子——! 第94章 一个个的,全都在演 虽然有刻意将众人视线遮挡,可乐少言心中依旧过意不去,若非情急所需,实在不想用此下策,虽然自己这个女混子不在乎别人说三道四,但对大部分人而言,这名声还是很重要的,更别提还有少坊主这个身份在这,只怕会引人指指点点。 乐少言现在只庆幸,好在同为女子,至少在外人看来,影响倒也不会太大,无非就是自己心里那道坎过不去罢了。 不过,乐少言又考虑到穆清并不知晓她这个女混子其实好女风这事,想来应当也不会介意,所以,乐少言忽然又觉得,也没什么过不去的,只要继续装作无事发生便好。 当然,做的不对的地方还是要道歉的,所以,乐少言趁着靠近取书之际,几乎是贴着穆清耳畔低语:“抱歉,穆姐姐,委屈你了……” “阿言,你莫要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穆清压根没有在意乐少言说的那些愧疚话语,心中所忧虑的只有这女混子的安危,毕竟她每次不提前商量就擅做计划,总能把自己搞出一身伤来,更何况这次身上的旧伤甚至还没完全痊愈,穆清实在是放心不下。 于是穆清再三提醒,想暗示一下乐少言,让她记着两人先前做过的约定,希望也能起到一点警示作用。 “放心,穆姐姐,答应你的事我绝没有忘,请相信我,这一次,我绝对没有一个人擅自行动。” 乐少言将最后一句话说完,为了防止露馅,也不再等待穆清的回应,拿上那本假的《万奇卷》将其塞入了怀中后,继续挟持着穆清向众人所围住的出寨方向走去,穆清则是配合着乐少言一步一步走着,方便替后者开路。 虽说穆清或许没有实权,可毕竟这层身份还是在这里的,风菱四毒有所忌惮不敢动手,至于叶来风,即便他完全不在乎穆清的生死,可有任重任远两位前辈还有一众卫队都在看着,因此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只能暂时停手,盯紧了乐少言防止她逃窜,准备找机会再动手将其拿下。 现在,不仅自家少坊主被威胁到了性命,就连好不容易到手的《万奇卷》也被拿走了,如果夏总管知道此事了再要追究下来,那他们四人怕是有的受了。 情急之下,想不出破局之法的银蛇只能试图用言语唤醒一下这女混子的良知:“乐少言!少坊主可待你不薄,替你顶下了偷藏那本书的罪名,帮你解决了牢狱之灾,你能从伍仁村活着来八面城还能至今安然无恙,几乎全是少坊主在给你兜底!你这忘恩负义之徒,不知感恩就算了,怎可恩将仇报?还不速速放了少坊主!” 可惜,这女混子大概没是有良知的。 乐少言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回道:“欸~既然你也说了,少坊主大人有大量,她都帮了我这么多次了,那再帮我一次又何妨,是吧,穆少坊主?” 一句话,直接把在场所有人都呛住了,直在心中骂,这女混子能不能要点脸?! 要不是定力足够好,就连穆清也差点没忍住要笑出来了,果然在江湖混,这种时候还是要无赖点好啊,也就这女混子能拉的下脸了。 “穆少坊主,若是还有机会的话,记得让小楚去烟雨楼找柳楼主帮我上城主府讨要一壶好酒,替我送到四方寨就好,我就要先前提过的那壶。” 乐少言是当着众人的面朝穆清说出的这番话,众人听得稀里糊涂,穆清却明白了其中深意。 “你……?”穆清本欲再说些什么,可碍于众目睽睽之下,没法直言叮嘱,只能又将一肚子的话憋回去,道,“…随你。你,好自为之。” 乐少言看穆清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后,也就不再多停留,准备进行下一步计划,挟持着穆清走出了众人的包围圈。 虽然已经有了逃跑的后路,可面前几人都是虎视眈眈,若是放开穆清往后跑,想必定会在那一刹迎来几人合力的一击。 正当乐少言思考着要如何在一瞬间之内从众人齐来的攻击中脱身时,她忽然在人群中看到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和风菱四毒一起执行完任务返回来的青鸩。 乐少言发现,从头到尾,青鸩都隐匿在人群之中未曾出面,若是换作从前,看到自己要对穆清不利,这位少坊主的直属暗卫长只怕是会第一个跳出来,比那四虫还要着急些,如今能这么淡定坦然,只有可能是穆清早在这之前就跟她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两人的关系。 如果青鸩真的是自己人的话,那倒确实有个方法可以一试。 乐少言与青鸩对视之际,以唇语相告,青鸩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了乐少言的意思,乐少言会心一笑,心道自己和这位暗卫长的默契度还挺高,看样子对方也早有这个打算了。 下一秒,乐少言松开了放在穆清喉前的短刃,将穆清往前推出。 果不其然,风菱四毒和叶来风就等着在这一刻同时出手,在乐少言准备转身欲用轻功逃窜之时,也各自运转着轻功冲上前去。 乐少言见状,反手扔出一个小瓷瓶,那是刚才被挟持时穆清用放在背后的手偷偷塞到她手中的。 小瓷瓶在半空炸开,散出层层粉雾,穆清用长袖捂住口鼻,配合着喊道:“小心有毒!” 穆清这么喊了一声后,冲上去的几人也不敢小觑这药的威力,连忙放缓了前进的速度,先用内力护住自己内息防止中毒再说。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突然从几人身边穿过,径直冲进了那雾圈,手中长剑奋力一挥,散着凌冽寒芒,一击直逼向乐少言,那人正是早已蓄势待发的青鸩。 乐少言急忙拔出碧落剑阻挡青鸩的攻击,却被一下接一下的强劲剑势逼的连连后退,青鸩敌意似乎非常强烈,对乐少言的攻击基本是死咬不放,导致居于其后的风菱四毒和叶来风竟一时插不上手,只能看两人你来我往过着剑招。 众人都被突如其来的一幕迷惑住了,没有人察觉到乐少言正借着与青鸩的战斗,悄无声息地拉开了与包围圈的距离。 就在乐少言被打的节节败退,看似马上要招架不住时,站在众人身后观战的穆清突然捂着胸脯剧烈咳嗽起来,身体看上去摇摇欲坠,整个人都站不稳了似的。 青鸩听到身后的动静,哪还顾得上眼前同乐少言的战斗,连忙转身跑回穆清身边查看后者情况,众人也是被青鸩突然的停手看得一愣,再回神时,就见那女混子早已趁机溜之大吉了。 第95章 这次不一样,这次有大佬罩 “青鸩,你保护好少坊主,我们去将那贼人拿下。” 银蛇朝青鸩交代了这么一句之后,便率领另外三人朝乐少言跑走的方向追去。 穆清见状,在青鸩的搀扶下看向叶来风,用着虚弱的语气请求道:“叶副城主,先前是小女子识人不清,多有得罪,实在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我似乎中了那卑鄙小人下的蛊毒,先前四毒同她打过一次,不是她的对手,可否拜托你也去帮帮忙,将那贼人拿下。” “穆少坊主客气了,那贼人谋害舍妹在先,叶某自然有义务将其捉拿归案。”叶来风摆了摆手,很是大度地原谅了穆清先前的无礼,随后又同部下交代了几句后,便只身一人去追风菱四毒和乐少言了。 任重和任远见状,也打算一起跟过去,不成想穆清忽然在此时松开了青鸩搀扶她的手,站直了身子拦住了他们二人的去路,看上去气色好得很,早已没了刚才病怏怏的状态。 “你是装的?” 任重和任远也在此时彻底反应过来,明白了刚才一切都是两人的合谋。 穆清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两位前辈,请随我速回四方寨,那里会有你们想看到的真相,至于其他的,我们在路上解释。” 原来,早在那个雨夜后,穆清就再也未见过楚怀瑾,就连之后去山里头抓捕苗疆蛊主,也是金翼史委托乐少言带人前去,当时她还有些生疑,明明楚怀瑾一直跟在金翼史身边做事,怎么就突然不见了?而且也是从那时起,金翼史再未向她们二人提过要去城中救花玲珑之事。 直到刚才,乐少言同穆清说那段在外人听来有些不知所云的话时,穆清终于知道失踪的楚怀瑾到底去了哪里。 “…若是还有机会的话,记得让小楚去烟雨楼找柳楼主帮我上城主府讨要一壶好酒,替我送到四方寨就好…” 按乐少言话中之意,楚怀瑾应该是去了烟雨楼寻找柳初云,她们二人本就是故知,柳初云会信楚怀瑾的,而烟雨楼是受朝廷直接管辖的江湖势力,其楼主身份与城主同级,既然现在叶来风这位副城主出现在了四方寨,也就是说城主府那没有人能压住柳初云那烟雨楼楼主的身份,所以趁叶来风不在城主府,请柳楼主出面将花城主暗中带来四方寨的确不失为一个极佳的方法。 穆清分析完整个过程后,得出结论:“如果我猜的没错,算算时间,现在小楚应该已经和初云姐将花城主带来了四方寨。” 任重觉得在理,点了点头,问道:“既然如此,那位乐少侠在那之后的行动又是何意?” 穆清继续说道:“想必是为了引开叶来风吧,毕竟如果真的是他联手蛊主谋害花城主,若是让他知道花城主已经被转移到四方寨,一定会借题发挥再生事端。对了,关于此事,我想请教一下两位前辈,那叶来风实力如何?大姐头能否与之抗衡?” 任远如实答道:“叶来风作为老城主培养的继承人之一,一直是同辈中的翘楚,其实力放在江湖应当算是上等水平,同辈之中除了那几个出了名的高手外,怕是很难有能打败他的,为什么这么问?” “阿言说了,实施这个计划并非她一个人擅自决定的,也就是说,除她以外,还有其他人参与。”穆清顿了顿,紧皱着眉头,说道,“除了大姐头以外,我想不出别的任何人,大姐头先前说过,不方便露面,所以我猜,她应该是想主打一个出其不意,可如果叶来风真的这么强,那么同时对上四毒和叶来风,仅她们二人,真的能应付得过来么?” 任重任远听了穆清这番话,忽然轻笑了笑,穆清有些惊讶,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两位不苟言笑的前辈露出笑容? 任重没有直接回答穆清的问题,而是先问道:“你可听说过有哪些和叶来风同辈的,知名度比较高的武学天才或是顶尖高手?” 穆清想了想,跟叶来风年龄相差不大,还得是知名度高的武学天才或者顶尖高手,思来想去,好像还真就最近提到最多的那位—— “我知晓的……比如,号称‘天下第一剑’的洛菱歌前辈?”穆清试探性地回答了一句。 任远点点头,似乎并不意外穆清会提到这个名字,或许应该说,就等着穆清这么回答,只听他接话说道:“终究是这‘天下第一剑’的锋芒太盛,使众人只知这一剑,总是容易忘了,江湖之中曾经还出现过另一剑,与其比试时,仅一招之差。” 与“天下第一剑”相比,居然只输了一招…… 虽然穆清心中已有答案,但为了进一步确认,还是问道:“那柄剑叫什么名字?” “那剑名为,酿花,从不曾易主。” 任重给出的答案果然不出所料。 大姐头居然是这么厉害的人?! 穆清知道金翼史很强,但没想到金翼史会这么强,明明之前与乐少言比剑的时候,两人的剑术看着似乎不分伯仲来着…… 等等!比剑? 穆清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再次开始焦虑起来:“可大姐头她先前在切磋中伤了右手,阿言也有旧伤在身,这样的状态下还能应付吗?” “哦?伤了右手?”任远闻言,忽而又是与任重相视一笑,接着说道,“酿花的持有者,现在对外人所道的称呼是‘金翼史’,可她以前混迹江湖时,其实用的是另一个称号:‘左手醉剑侠’。” 顾名思义,会有这个称号,很好理解。 “大姐头惯用的是…左手剑…?” 穆清好像懂了为什么那会比试剑法时,乐少言能和金翼史打的不相上下,甚至最后还能以一击“天地同寿”险胜金翼史,或许正是因为,那时选择用右手比剑的金翼史,甚至还没有用出过全力?! 不过,话又说回来,所以当时拿右手受伤这事来当理由,果然也只是金翼史为了后续计划所找的一个幌子吧! 第96章 这是大梦一场 花玲珑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漫长,很久远的梦…… 在梦中,仿佛又回到了幼时那个每天都要为了一口饭而死命挣扎的艰难日子,在当时那个战乱年代,活着本身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打从花玲珑记事起,就一直在贫民窟流浪,后来遇到了金翼史,当时尚且年幼的花玲珑,明明那会儿自己都还是饥肠辘辘,却还是选择用当时身上唯一的饼子,救下了已经饿到奄奄一息的金翼史,自那之后,两人相识,并开始过上了相依为命的生活。 虽然依旧是每天过着吃了上顿饿下顿的日子,但好歹有个伴,饿肚子的时候也不会觉得那么难熬了,加之,好在贫民窟的百姓们都很友好,也很团结,大家一起抱团取暖,倒也从那些年的战乱中坚持下来了。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改变八面城,我要让城里的大家都能吃得饱饭!” 这是那时花玲珑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在金翼史看来,也不知到底算是真的在自我勉励,还是只能说是种自我安慰。 虽然金翼史所喜好的事只有学习武艺和填饱肚子,对“让大家都有饭吃”这件事的兴趣并不大,但既然花玲珑想这么做,金翼史便也决定陪她一起努力实现这个愿望。 这样的生活持续到了八面城的老城主跟随亲王大将军结束战争后,老城主借助各富商之力重新整顿了八面城穷困潦倒的局面,令得贫民窟的人们暂时不用再为食物发愁。 后来,老城主亲自来到了贫民窟,向此地百姓送来生活物资的同时,还说了想要从此处带走一个孩童作为未来继承人的人选来培养,而花玲珑和金翼史自然都参与其中。 兴许是因为武将出身,一番挑选后,老城主非常中意极具武学天赋的金翼史,并决定将她带回城主府作为接班人人选培养。 花玲珑对于落选一点也不沮丧,恰恰相反,花玲珑很高兴金翼史能被选中,这样,这个比自己更好吃的小馋鬼就再也不用为了饿肚子发愁,反正,金翼史曾经同自己说过,她的梦想就是她金翼史的梦想,所以花玲珑毫不担心,因为不管她们二人谁被选中,都会为了那个要在未来改变八面城的梦想而努力。 只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金翼史居然会拒绝这个千载难逢,甚至可以说是能够改头换面从此出人头地的大好机会。 对于所有人的质疑与不理解,金翼史没有做出任何解释,即便是在花玲珑面前,金翼史同样什么也不肯说。 后来这个人选名额落到了花玲珑身上,虽然老城主也没有给出说明,可大家都心知肚明金翼史与花玲珑的密切关系,不用想也知道是金翼史将名额让给了花玲珑,只是让众人有些好奇的是,金翼史到底是如何说服老城主的? 金翼史以为花玲珑不会知道,也不需要知道,若是知道的话,以花玲珑的性子,她一定会拒绝,但,金翼史猜错了,花玲珑不仅知道了,她也没有拒绝。 那次金翼史找到老城主的私下谈话,花玲珑其实全都听到了。 … “给我一个理由,我为什么要放弃你,选她?” “只有她才是真心实意为了八面城的百姓着想,也有为了八面城更美好的未来在努力,我可没有那么伟大,我所做的一切,只会是为了她…当然,还有我自己。” “那再给我一个理由,有那么多人可以选,为什么一定得是她?” “您选了她,也相当于得到了我,买一送一,更加划算,不是么?我知道您看中的是我的天赋,我答应您,只要您选她,从今往后,我就是为八面城所用的利剑,我将用我的武功,誓死效忠与扞卫八面城的一切。” “是为八面城所用,还是为她?” “请您放心,二者都一样,她爱八面城,爱的是这里的人们,而非利益与权势,无论如何她都会为八面城的百姓着想付出,甚至奉献自己一切,所以,她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 金翼史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花玲珑都听到了,正因如此,花玲珑没有拒绝,可也是从那之后,花玲珑单方面断绝了与金翼史的来往。 花玲珑跟老城主离开贫民窟前往城主府的那天,金翼史只是站在两人一起生活的小破屋屋顶上远远目送,花玲珑却是视若无睹,仿佛对这个地方没有丝毫留念,路过之时甚至不曾回头多看一眼,只是默不作声地离开了这个生活了数年的贫民窟。 入住到城主府后,花玲珑得到了现在的这个名字,结识了作为“兄长”的叶来风,得知叶来风是一位破产富商的遗孤,当年这位富商在整顿八面城这事上给了老城主不少帮助,可惜后来家道中落,整个家里只留下这么一个独子,因而老城主出于仁义,便将其收养至名下。 虽然两人理论上可能还有着“竞争对手”这层关系,但叶来风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对刚来城主府的花玲珑很是关照,所以渐渐的,花玲珑也将其视为真正的兄长来看待。 城主府的生活非常充实,花玲珑每天都有在学习各种各样的知识,只为以后能更好打理好八面城。 至于金翼史,花玲珑听说金翼史得到了老城主赠予的一柄好剑,之后没多久就出了八面城,前往江湖周游四方。 为此,花玲珑感到很欣慰,总算对当年那事有些释怀。 然而,好景不长,富商的势力越发扩大,为了更大的利益,一些人开始挤压百姓的生存空间,就连老城主也压不住毒瘤们蠢蠢欲动的野心,甚至就连平日里那个看似温厚和善的叶来风,竟然也是站在帮着欺压穷苦百姓的那方。 老城主因战争留下的旧疾而病痛缠身,卧床不起,已无力回天,后在临终之前选择让花玲珑继位,并给她想了一个法子,说是可以先找个地方暂时安置流离失所的百姓,等日后慢慢改变了八面城的局面再接回也不迟。 这方法是可行,但老城主去了后,此时此刻的花玲珑几乎孤立无援,又叫她要如何分神,才能在稳定城中混乱局面的同时,还能找人找地方去安顿好那些被逼出八面城的穷苦百姓? 就在花玲珑无计可施,为此苦恼不已时,金翼史回来了,出现在了城主府,来到了花玲珑面前。 “你……?” 花玲珑先是震惊,后是愤怒:“你回来做什么?!我不需要你!你给我走!离开这里!” “可我需要你。” 金翼史并没有为花玲珑看似恶劣的态度感到恼怒,反而是笑望着花玲珑,淡然道:“在外流浪了这么久,我有点想家了。城主大人,我现在可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老惨了,所以,你能在城外给我分块地么?我想建个寨子,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四方寨’!如何,好听吧?” 四方寨…… 这是梦中所留下的最后的记忆。 梦醒,花玲珑努力地抬起了沉重的眼皮,疲惫地眨了眨眼,一时还有些没有从刚醒的迷糊中反应过来。 花玲珑感觉耳旁一直有谁在喊着什么,不过却是缓了好久后,才勉强听清: “花城主!你终于醒了!快!大姐头需要你——!” 第97章 梦外又是一场 这年纪大了别的什么都好,就是闲不住,一闲下来,就总爱回想往事。 金翼史漫不经心地坐在树梢上,轻轻擦拭着怀中的酿花剑,静静等候着自家妹子的到来,无聊之余,又想起过往种种…… 在游走江湖的过程中,金翼史为了磨练剑术,挑战过形形色色的人,其中不妨有前辈,也有新秀,同样拜访过各门各派,见识了各路武学,豪爽的性子也使她结交了不少江湖人士。 因金翼史独创的剑术高超,行走江湖帮了不少人,颇有侠义精神,久而久之在道上也就有了“左手醉剑侠”这个称号。 后来在一次游历中,金翼史遇到了一位在剑术上比她更加精湛的同辈,正是当时同样是在四处游历且已小有名气的洛菱歌。 年轻气盛的金翼史与其较量第一次,输了一招后并不服气,于是隔三差五的就找上门切磋,可不管用怎样的剑法,每次总会输上那么一招。 这一来二去的,倒是让两人打熟了,那段时间二人不是一起喝酒就是一起论剑,不过各自也都是秉持着“剑客只谈剑”的原则,保持着合适的社交距离,双方都没有多说自己的来历。 金翼史只知道洛菱歌是陪她另一位医者友人在这附近为当地居民进行就诊,所以会在此地住上一段时间,因而,金翼史原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到洛菱歌和她的友人离开后,自己再继续游历,没想到却听到了八面城老城主病故的消息,顿时明白,这下看来得是自己先行离开了。 虽然远走他乡在外游历,可金翼史总是惦记着花玲珑和八面城的,按照和老城主的约定,在外磨练剑术后再回八面城替花玲珑守护城中百姓出一份力,如今剑法大成,也是时候回八面城履行当时定下的诺言了。 更何况,八面城什么情况,从城里走出来的金翼史还是清楚的,如果此时再不回去,她担心花玲珑一个人独自在那,怕是很难支撑太久,指不定就有贼人盯着城主位置会想暗害她。 就是不知道这次回去,花玲珑会不会还将自己推开,所以得先想个办法,让她没法拒绝才行…… 得知金翼史要走,洛菱歌深感惋惜,叹道:“你一定要回去么?以你在剑道上的悟性,若是能继续修行下去,下一次,指不定就是你胜我一招了。” “要回去的。”金翼史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但语气依旧坚定,道,“那毕竟是我的家,有人还在家里等我。” 闻言,洛菱歌也不再劝说,只叹息一声:“可惜了。” 金翼史摇了摇头,又笑道:“欸~不可惜的,我之所以执剑,挥剑,除了是为了我自己,我本身就爱剑外,至于其他的,本来就都是为了我家那位。而且,谁说我从此不练剑了?说不定我回家练也能胜你一招呢,你可别荒废咯!” “那是自然。”洛菱歌也笑了笑,举起酒杯,道,“既然如此,那洛某再敬你一杯,就当为你践行。” 金翼史刚欲与之碰杯,忽然看到一个眼生的女子快步走来,看似蛮横地夺走了洛菱歌手中的酒杯,嘴上也在怪罪道:“洛洛,你伤还没好就想着喝酒了?前几天没空抓个现形让你有嘴硬的机会,现在让我逮个正着了吧?哼,不遵医嘱,不许喝!” 洛菱歌当场就不吭声了,老老实实让来者骂,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金翼史看了看盛气凌人的来者,又看了看老实巴交的洛菱歌,心想能让洛菱歌这样的剑客被夺了酒杯还不敢吱声的,想必这位应该就是她的那位医者友人了。 那女子看向金翼史,道:“阁下就是‘左手醉剑侠’吧?久仰久仰,先前实在有些忙,抽不出空来,今天才来与你见面,莫怪莫怪!” “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客气了客气了。”金翼史哪敢怪啊,说着摆了摆手,又看到女子手中的酒杯,接着忙补了句,“今天可不是我带着洛姑娘喝酒的啊!” 洛菱歌听到金翼史不仅不帮忙,反而在这急着扯清关系,当即忍不住瞪大了双眼,狠狠地刮了一眼她,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你这家伙也太不够义气了吧?! 金翼史读懂了洛菱歌的意思,耸了耸肩,摊了摊手,笑道:“这是你家家事,我这个外人当然不插手。” “哈,无妨无妨,我们替朋友践行是应该的。”女子边笑着强塞给了洛菱歌一杯茶,边端起酒杯,道,“来,她以茶代酒,酒就由我替她喝,为朋友饯行。” 洛菱歌捧着被强塞到手中的茶杯,一脸不乐意,却也只敢小声道:“哪有医师给人看病还喝酒的?” 女子一脸理所当然,笑道:“当然有啦!这不,我啊~” 洛菱歌看女子来了饮酒的兴致,便也只是笑着叹了口气,倒不再出声阻止。 酒过三巡后,女子不胜酒力,已经趴在桌上沉沉睡去,洛菱歌笑望着那张睡颜,无奈地摇摇头后,将那醉醺醺的人儿一把抱起安置到了床上,掖好被窝后又坐回了原位置。 洛菱歌将剩余的半壶酒挪到一边后,又捧着茶小抿了一口,道:“她这几天忙,确实累到了,招待不周,见谅。” “两位感情真好,你也是真听话啊……” 金翼史看着管事的人都已经睡下了,眼前这位居然还是老老实实喝着茶,忍不住发出了这么一声感慨。 小酌一口后,金翼史忽然想起什么,笑道:“说起来,我还有一些困扰,不如,你给我出出主意呗!” 洛菱歌点点头,道:“但说无妨。” 于是金翼史比较委婉地描述了一下所发生的事:“我有一个朋友,我和她以前的关系嘛,总之就和你俩一样好,嗯…后来我惹她生气了,她到现在都不理我,但是她最近需要帮忙,我想帮她,我要如何才能让她愿意接受呢?” 洛菱歌几乎没有多想,立刻给出了提议:“这个好办,如果你俩关系很好的话,她可能也只是在气头上才不理你而已,但心里肯定还是惦记你的,所以你只要反客为主,让她觉得你需要她的帮忙,她就一定会主动接近你的,你再顺势帮她解决麻烦就好了。” 金翼史顿悟了,要不是旁边还有人睡着,她差点就要没忍住为洛菱歌鼓掌起来:“妙啊!我明白了!等等,你怎么这么熟练?哦~我懂了,看样子,你没少惹你家那位医师生气吧?” 洛菱歌不语,就是觉得眼前这人突然有点欠揍了,以前只谈剑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现这点? “多嘴,你不是说别人家家事,你这外人不便插手么?”洛菱歌已经很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和点了。 但金翼史似乎不肯这么放过这个打趣人的好机会:“咦,那你脸红什么?” 洛菱歌再也忍不住了,手往桌上一放,拿起坤仪剑后,二话不说直接让剑刃出鞘。 金翼史几乎是预料到了洛菱歌会有这个举动,在后者拔剑同时也拿起了桌上放着的酿花剑,拔剑相迎。 两人相当有默契的什么也没说,一前一后到了屋外空地,又默默进行了一场剑术上的较量,最后不出意外的,依旧是洛菱歌胜金翼史一招。 对于切磋的结果,金翼史很是坦然地笑了笑,顺手拿走了桌上的好酒,随后只留给了洛菱歌一个潇洒的挥手身影,背着酿花剑大步离去。 洛菱歌并未远送,只是在院子门口静静目送着金翼史的离去,最后朝那背影远去消失的方向,抱着坤仪剑拱手一拜,以示送别。 第98章 老一辈思想开放,行为更加开放 金翼史依稀记得,当年决定让老城主带走花玲珑时,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被花玲珑骂个狗血淋头了,可没想到最后花玲珑居然轻易就答应了,只是自那之后再也没理会过自己。 当时自己好像还为此郁闷了好久来着? 好在后来出去走一走,看看山水散散心,倒是也想明白了。 以花玲珑的性子,若是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那断然不会接受换人跟老城主走的提议的,指不定还会大吵大闹一通,可最后也只是在态度上单方面冷漠处理。 这么看来,只有可能是,花玲珑应当是早就知道前因后果了…… 那为什么会是那个态度,是为了故意逼她离开吗?说实话,虽然有所猜想,但金翼史也摸不准,还得是问本人。 所以,金翼史回到八面城,在和花玲珑要到一块地建了寨子安顿好流离失所的百姓后,再次来到了城主府,这一次花玲珑倒没有再闭门不见,大大方方的与金翼史见了面。 多年未见,花玲珑早已褪去了当年的青涩,金翼史也因为在外历练磨砺要变得沉稳了不少。 两人好不容易见面,却是相顾无言,皆有些不知所措,似乎是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最终,还是金翼史先开了口:“咳,多谢城主大人送的地啊,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四方寨定全力配合城主府的工作。” 看着金翼史还在用着这客套生疏的官方话术,花玲珑无声地叹了口气,道:“好了,这里只有你我,没有外人,我们省去这些,直接聊吧。你想问些什么?” 金翼史见状,也不再弯弯绕绕,直入正题:“为什么这么久不肯见我?” “自是因为,你是自由的。” 花玲珑的回答,与金翼史猜的大差不差,甚至就连之后花玲珑解释的话,金翼史也都猜中了一二:“我想,你不该为老城主所束缚,也不该为八面城束缚,更不该为…为我束缚,所以,若是我们断了联系,你应该会更自在些。” 果然是因为当年听到了自己和老城主的对话所以让她有负罪感了么…… 金翼史总算明白了花玲珑的想法,反倒是松了口气,只要她不怪自己就行,至于这负罪感,那是时候该把道理说清楚了。 “你真是,该怎么说呢?就是爱想太多!”金翼史揉着眉心,失笑道,“我从来都没有被老城主和八面城绑着,我所做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意愿,而且我过得比任何人都自在,如果你真的是为了考虑我的自由,就应该尽情放手让我自己做决定嘛!” 花玲珑无法反驳,毕竟,金翼史说得对,自己的确无权去替她选择什么决定什么,这也是为什么,花玲珑没有再回避金翼史。 沉默半晌,花玲珑缓道:“那你这次回来……” “我不是说了嘛!我想家了。有你在,就是我家,所以我就回来找你啦~” 听到金翼史这番直白的话语,花玲珑登时红了脸,直在心中嗔道这家伙在外这些年都干了什么,怎地学的这么油嘴滑舌了?! 既然话都说开了,金翼史也不再忍着,坦然大步上前,在花玲珑略显错愕的目光下,一只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另一只手则是圈上了花玲珑的脖颈,而其中一侧膝盖更是直接顺势攀上了椅子,金翼史几乎是把自己整个人都挂在了花玲珑身上,就像两人分开之前经常做的那样。 花玲珑哪会想到金翼史居然这么主动,本欲把人推开,却听到耳边传来那人略显疲惫的声音:“我在外好累的,好不容易在家了就让我好好休息一会嘛!” 体谅到金翼史可能确实辛苦劳累了,花玲珑最终还是没有忍心让她起开,便红着脸任由那人就这样抱着了。 当然,若是花玲珑能看到金翼史此时脸上挂着的得逞笑容,就能发现那疲态绝对是装出来的。 “既然说是回来找我的,那你还要那四方寨做什么?” 花玲珑话一出,金翼史却是一愣,这位城主大人是在跟自己…撒娇? 金翼史原本还以为花玲珑不在意这些呢,不在意自己的动向,更不在意自己,可现在听着这话里那点怪罪的意思,怎么看都像是在在意自己因为不在城里而在城外所以离她太远了? “我还以为我们城主大人大公无私,一心只为百姓呢?”金翼史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几乎是贴着花玲珑的耳根,呼着热气,放轻声音,道,“原来,城主大人也会有私心啊……” 心里的想法被看穿也罢,若是唤的本名倒还好,可这狡猾的金翼史偏偏要故意唤“城主大人”,花玲珑只觉脸庞烫的更加厉害了,还不争气地红了耳根。 金翼史本就是强压在花玲珑身上的,现在起身,忽的便以一个居高临下的姿态望着花玲珑了,视线交汇,两人皆感觉内心有种异样的情愫在萌生,像是某种欲望的萌芽正在破土而出,逐渐生长开来,对望良久,内心那股莫名滋生的欲望不减反增,越发旺盛,挠得心里痒痒的。 金翼史率先意识到不对劲,干咳一声,从椅子上翻身下来,侧过身去,道:“再怎么说,我也是‘左手醉剑侠’呀,既为‘侠’,那帮扶百姓就是天经地义的,八面城需要有四方寨这样的存在,那便由本大侠来办好了。” “我知道。” “知道你还……” 最后那个“问”字显然没说出来。 金翼史也再没能说出其他什么,趁她回首之际,花玲珑已经用上了一种特别的方式堵住了她的唇。 怎么可能让她继续说呢? 有些话,再说下去就该扫兴了。 …… 不远处传来些许动静,穿梭于草丛中的微弱窸窣声愈来愈近,金翼史当即收敛思绪,屏息凝神,认真感受风传来的讯息。 习武之人在内力加持下,五感要比寻常人更加敏锐,很快,金翼史便判断出,应该是五个人再追一人,应该就是乐少言没错了,追的那人中有一个脚劲最强,功力最深厚的,是叶来风没错,至于另外四人,不知是谁,内息虽然比乐少言差了点,但是能追着这内力深厚的女混子跑这么远,实力应该也都不差。 声响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乐少言的喘息,金翼史左手拔出酿花,翻身跳下树梢,静静立于路的中央,等候着叶来风的到来。 第99章 让我们回到现实 在穆清和青鸩的帮助下,乐少言逃出了叶来风设下的包围圈,可没跑多远,就见风菱四毒和叶来风一前一后紧追上来。 看到叶来风也来了,乐少言就放心了。 这样,和大姐头的计划就可以继续进行了—— 这是乐少言那晚跟着楚怀瑾单独去见金翼史时三人一起商量好的。 因为知道穆清不会同意乐少言冒险,而且确实由乐少言冒险闯城主府也不一定带的回花玲珑,所以三人商议决定改变计划。 乐少言跟随楚怀瑾见到金翼史后,也未拖拉,开门见山直言说道:“大姐头,我白天应当说过,救出花城主这事,我不行。” “你特地挑深更半夜这种时辰来见咱,总不会单单只是为了再拒绝咱一次吧?”金翼史早在当时提议被穆清否决时,就已经看到了那会儿乐少言对她悄悄使的眼色,因此对这女混子的想法也有些许猜测,“既然妹子你说你不行,意思是,换别人行?” “没错。”乐少言点了点头,表示对金翼史强大的理解能力非常满意,只听她道,“这个人便是烟雨楼楼主,柳初云。不过想要请这位大人物出面,恐怕是要劳烦小楚你费点心思了。” 突然被点名,楚怀瑾一愣,随即说道:“只是请柳初云帮忙的话,我是没问题,但烟雨楼楼主这官职再大,也没法在叶来风眼皮子底下把花城主带走吧?” 金翼史沉思片刻,缓缓开口:“倒是个好主意……那苗疆蛊主想必已经有将咱昏迷之事传达给叶来风,他是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对四方寨动手的,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所行动了,咱们的确可以兵分两路,趁他将心思全放在对付四方寨时把人救出来。” 三人商议好救人的具体计划和细节后,金翼史又安排乐少言出面去吸引叶来风的注意,毕竟按照苗疆蛊主给叶来风传达的消息,此时在叶来风看来,自己应该是和花玲珑一样处在被下蛊昏睡的状态,因此,不如干脆将计就计,由乐少言把人单独引出来,再由金翼史埋伏,打叶来风一个措手不及。 对此,乐少言虽未拒绝,却也有些不解:“大姐头你怎么这么肯定叶来风会被我吸引注意力?” “因为咱早已送了一个把柄在他手里。”金翼史笑道,“别忘了,妹子你可是戴罪之身,叶来风既然想来四方寨找事,就绝不会放过这个好借口。” “大姐头你…又坑我?!”乐少言算是看明白了,当场就跟金翼史急眼,不等楚怀瑾开口劝说,就见女混子大手往桌子一拍,怒喝道,“赔钱!不给精神损失费这事没完!” 楚怀瑾瞬间无语住了,刚抬起准备拉架的手又立马放下了。 敢情在女混子这里就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是吧? 金翼史像是早就猜到这女混子会这么说一样,笑呵呵地说道:“好的,没问题,回头和报酬一起结给你。” “不过,大姐头你不是说叶来风武功不差么?光凭这女混子真的能应付得了么?” 要说楚怀瑾不担心乐少言的安危那还是假的,虽然这家伙人是混了点,但二人现在再怎么说也算是结交过的好友,这人身安全还是有必要要考虑一下的,于是她又补充说道:“而且如果这女混子出了点什么闪失,那位穆少坊主又该怪我们头上了。” 金翼史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似是并未将那叶来风所谓不差的武功放在眼里:“放心,大姐头的实力,你还信不过?” 虽然不知道金翼史的真实实力到底有多强,但自家大姐头的话,楚怀瑾还是很听的,所以也不再多说,而是又问起乐少言:“对了,说起穆少坊主,你可想好怎么跟你穆姐姐解释了?你穆姐姐那么担心你,我感觉就算有大姐头做保证,你提出的这个计划,她也不一定会同意。” “是的,穆姐姐不会同意。” 乐少言并未否认这一点,穆清本就对金翼史和楚怀瑾的计划有所戒备,即便金翼史有担保,穆清未必会放得下心。 因此,乐少言还是认为:“我们就先别解释了,直接先斩后奏,到时候我会想办法让穆姐姐明白我用意的……” 之后的一切,也正如乐少言所料的那样,穆清仅是通过短短几句话的暗示便明白了她的用意,也有按照她的想法去办。 穆清已然按计划行事,可金翼史人呢?! 乐少言不知道到底要跑到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明明自己是按照大姐头指的路线将五人引来,可怎么路上不见说好要埋伏的大姐头啊?! 大姐头你靠谱点啊!不要在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好不好?! 女混子心里苦,女混子没处说。 轻功已经到极限了,再跑下去,就要被追上了啊! 正当乐少言在心中叫苦连天时,忽然察觉到前方不远处似乎生出了一股强大的内力气息,而且,从感觉上来看,甚至仅仅只是一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妹子,趴下。” 金翼史的声音突然从空中传来,乐少言当即反应过来,这是和自己以前在伍仁村用过的那招一样,凭借深厚的内力隔空传音。 乐少言虽不知金翼史要做什么,但还是照办,往前一扑,顺势趴倒在地。 紧接着,几乎是在身体着地的同一刹那,乐少言清楚的感受到身体上空飞过一道强大的气劲,再抬头一看,却见金翼史正站在不远处,左手持着酿花剑,右手握着酒葫芦,看上去好不悠闲。 所以,刚刚那道功力深厚的气劲,莫非就是酿花剑的剑气?! 乐少言转头一看,却见原本已经马上要接近她的五人,此时竟被逼退到了数米远外,各自持着武器的手还在微微发颤,似乎是刚接下一波什么强大的招式。 仅凭剑气,一剑退敌……? “大姐头你也太强了吧?!” 乐少言完全压抑不住心潮澎湃的亢奋心情,当场就兴奋地大喊了出来。 这简直就是自己看的那些武侠话本子照进现实啊——! 此时此刻,女混子对自家大姐头的敬仰与崇拜到达了极致。 第100章 什么人啊,以一敌五都能不在话下 金翼史喝着葫芦里的酒,提着剑慢悠悠地走到了乐少言身前,左手提着酿花剑,对于眼前五人,看上去悠然自得,没有丝毫压力。 路过乐少言身边时,金翼史瞥了一眼前者,最后站在了她的身前,笑道:“妹子,辛苦你跑这么一路了,到咱身后休息会儿,接下来,交给咱。” 听到金翼史那话语底气十足的样子,乐少言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不少,但还是问道:“大姐头你一个人能行吗?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对面可是多了四人,那四人是风菱四虫,很有名的!” “四虫?呵,你这么给人取绰号,小穆没说你?”金翼史不免有些失笑,顿了顿,又自说自话,回答了这个问题,“也是,你俩一条心,要不是这教养不允许,她怕是只会跟着你一起这么唤。” 然而,即使是金翼史有意说笑,还是没能让乐少言放松一些,依旧紧握着碧落剑绷紧了心弦,金翼史便又将酒壶丢给女混子,笑道:“安啦,还是那句话,相信大姐头。对了,就这一壶,不许偷喝。” 不等乐少言再说什么,就见金翼史已经运起轻功,提剑朝着叶来风所在的方向冲过去了,其速度之快,甚至让身后的乐少言来不及开口。 叶来风看金翼史来势汹汹,也顾不上思考为什么本该昏睡的金翼史会出现在这里了,当即架起手中的双锏接过了金翼史的剑招。 乐少言在被追的过程中就已经见识过叶来风手中双锏的威力,当时快被追上时她曾反身挥起碧落剑抵挡过叶来风的一击,那一下差点没把手她那条持剑的胳膊给震麻,如果不是她身形灵巧迅速借力再次拉开距离,若是被叶来风纠缠上只怕是没那么容易再脱身了。 叶来风的锏本就是很有重量的武器,通过重击可以发挥强大的威力,加上这位副城主和金翼史一样修习武艺多年,有着一身不浅的内功,只是用剑防御的话,没点技巧还真不行。 乐少言在不远处观战,一边分析着双方过招,一边学习着作战技巧,她觉得金翼史应该是知道锏的特点,所以有意率先发起进攻,用着轻盈的剑法不断试探着叶来风,但叶来风对锏的熟练度远比乐少言要认为的更高一些,即便在金翼史不断的进攻下,依旧能灵活的使用着双锏进行相应防御。 正当乐少言看的入神,突然察觉到叶来风身旁的风菱四毒不知何时向她袭来,乐少言一惊,刚欲起剑设防,就见金翼史原本还在对付叶来风的剑锋一转,脚尖踩着叶来风的双锏借力一蹬,剑刃随着其本人直逼那四人。 “小心她的‘花间醉’!” 虽然叶来风有及时提醒风菱四毒,告诉他们金翼史的招式为何,可这也不是知道招式就一定能招架得住的。 风菱四毒原本还想各自用手中的武器齐力控制住金翼史的酿花剑,但不知是什么原因,金翼史手中那剑仿佛幻化出了好几把剑影,看得四人眼花缭乱根本分不清真假,等四人反应过来时各自挑了一道残影进行防御,那柄真正的主剑已然以极快的速度分别向四人各斩去一道剑气。 “大姐头小心身后!” 乐少言突然发出惊呼,原来是叶来风趁金翼史攻击风菱四毒之际,从其背后发起了进攻。 眼看叶来风的双锏就要砸向金翼史的后背,却见金翼史不紧不慢,左手反手转了一圈酿花剑将剑转至背后,再一个转身,又顺势用右手握住剑柄,用剑刃抵住砸来的双锏,却不是硬接,而是顺着自己本身的旋转,转动着手中酿花剑,以一记四两拨千斤之势,借力化力将双锏的重击给通通散去。 不仅如此,在散去叶来风的攻击力道的同时,金翼史还借机发力,又以极其强硬的一剑直接逼退了叶来风。 “好绝的一招以柔克刚!”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这场精彩的过招看得乐少言都想为金翼史鼓掌叫好了。 一时击退叶来风后,金翼史倒是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淡然地看向风菱四毒,只见此时四人身上都有着各不相同的被剑气所伤的大小痕迹,喘息声也要加重了不少,似乎每个都伤得不轻。 不过也是,乐少言想,他们四人前不久才跟自己打完那场激烈的战斗,穆清还给他们安排难搞的外派任务,所以这四人的伤势恐怕也跟自己一样还没彻底痊愈,看金翼史刚刚那几剑的狠劲,旧伤未好又增新伤,这四人看着也挺够呛的。 赤蚁托着受伤的手臂靠近银蛇,小声问道:“左手剑…‘花间醉剑十二式’…难道她就是那位‘左手醉剑侠’?” 金翼史将手中剑负于背后,轻笑道:“真难得啊,风菱坊的小辈中还有人听过这个名号?” 银蛇闻言,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势了,连忙拱手,抱拳道:“恕我等小辈眼拙,没能及时认出前辈,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前辈海涵。” 真不容易啊,没想到傲慢无礼的四虫竟然也会有客客气气的一天,乐少言忍不住咂了咂嘴,不禁在心中感慨。 至于为何风菱四毒会知道金翼史的称号,又为什么会如此客气,这还要从许久以前说起。 风菱四毒曾有幸被风菱坊总管夏仁安排与有着“天下第一剑”称号的洛菱歌前辈进行过一次武艺上的切磋,当时四人使尽浑身解数,几乎把所有的招式都试过了一遍,也未能伤到洛菱歌分毫,反倒是四人被那精湛的剑术打的极其狼狈,虽然四毒后来钻研武艺,在武学造诣上又精进了一层,但离战胜洛菱歌,那还差的远呢。 正是在那时,四人曾听到洛菱歌提起过,曾经有位只输她一招的故知,旧时在江湖上被称为“左手醉剑侠”,若有机会,四人也可以去寻这位游侠切磋一二。 所以,即便风菱四毒有着独属于他们自己的傲气,可要让他们四人与这位只输“天下第一剑”一招的“左手醉剑侠”作对,那实在是有些不识好歹了。 没想到这堂堂风菱四毒面对金翼史竟然会怯场?叶来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暗自骂了一句,随后提醒道:“你们不会是想打退堂鼓吧?!别忘了你们夏总管的吩咐!那女混子你们不管了?” 乐少言闻言一愣,显然是没想到那位风菱坊的夏总管竟然是有意派了四虫来针对自己的,莫不是为了《万奇卷》的事? 对于叶来风所说,黑蛛表示非常不满:“可我们几个加起来都不会是她的对手。” 叶来风再次抬起双锏架起阵势,道:“你们四人加上我一起,我看未必不行,就用‘五行乾坤阵’来破她的剑法!” 既然叶来风都已经这么说了,风菱四毒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结阵,起!” 第101章 区区阵法,一起破了它 五行乾坤阵,是某位先人前辈从五行规律中领悟出来的一个阵法,五人成阵,练至一定境界后,据说甚至可以扭转战局乾坤。 但是乐少言不理解的是,为什么这五人可以结阵?明明一方是八面城的副城主,另一方是风菱坊的暗卫,两方就算有交集也不该是这样啊!难不成是那位夏总管早早地就安排他们一起练习过? 眼看面前五人要结阵了,金翼史反而没有急着准备攻势,而是转头看向乐少言。 “妹子,来口酒助兴!” “好嘞!对了大姐头,还有这个,这是穆姐姐特制的化毒丸,吃了它可百毒不侵,这样就不怕那四虫下暗手了!” 接到乐少言扔来的酒葫芦和药瓶后,金翼史先是畅饮了一大口,然后吃下瓶中药丸,接着将酒葫芦和药瓶又扔了回去,随后才开始持剑应战。 若是单打独斗,乐少言还是非常相信金翼史的,但是阵法往往可以让多人发挥出更强大的力量,因而乐少言还是有些不放心,本也想拔剑上前帮忙,可金翼史似乎根本不带怕的,甚至主动冲入了五行乾坤阵中。 由于阵法已成,只是通过平视观望,乐少言不太能看清整个战斗形势,于是观察了一下四周,之后就地找了棵比较高的树一跃而上,由高至低看便能清楚金翼史所在位置的实况了。 只见金翼史从容不迫地立于阵法正中央,左手持着酿花剑戒备着从五方轮流袭来的攻击,不难看出,金翼史没有立即进攻应该也是在观察整个阵法的运作。 结阵的五人分别站在五个方位,从最开始的轮番进攻试探,逐渐变成了俩俩合作出击,紧接着没过多久就是同时出动三人,循序渐进,而金翼史本人也从最开始的轻松接招,到之后感觉到接招越来越棘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不对,有点不对劲。 蹲在树梢上从高处观望的乐少言也察觉到了问题所在,按理来说如果几人是像是想通过车轮战磨耗金翼史的话,双方都应该有损耗才对,可为什么结阵的五人愈战愈勇,反而是只有金翼史渐渐落了下风? 好在三人的进攻没有继续演变成四人甚至五人同时进攻,金翼史暂时还能应付得了,为了不被耗光内力导致力竭而败,金翼史总算决定主动出击。 虽然此时还没看破阵眼,也没有摸清这阵法的规律,但有一条武学真理是永恒不变点: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金翼史左手将剑抬起,右手轻抚过酿花剑的剑身,再次使出了先前对风菱四毒用过的那招“花间醉剑十二式”,剑法一出,速度极快,金翼史手握酿花剑,随着数道剑影一起,盯准了叶来风所在的方位发动攻击。 风菱四毒看出了金翼史是想拿叶来风开刀破阵,当即纷纷上前助阵,但皆被那剑影拦下,四人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些剑影并非尽数是幻影,其中还夹杂了真实的剑术攻击,虚虚实实,眩视惑听。 可不知为何,金翼史全力发起的进攻,竟也让叶来风拦下来了,明明刚才金翼史用这套剑法同时对付那四人都不成问题,莫非叶来风一人的实力都已经高过风菱四毒四个人了?乐少言对此感到非常迷惑。 此时,金翼史还在阵法中和叶来风打的不相上下,两人难解难分,乐少言则是聚精会神的观望着这场战斗。 虽然乐少言想了半天也还没能参透这个“五行乾坤阵”的奥妙,不过经此一战,倒是让她看明白了金翼史的剑法。 原来大姐头的“花间醉”不止是单单用速度,还结合了内力在其中,难怪先前那四人看不破这道剑式,如果没有能与之匹敌的内功,想要破这剑法恐怕也只能像叶来风那样直接用强攻的方式。 等等,内力……? “我明白了!我想明白了!” 乐少言惊喜地大喊着,突然拔出碧落剑运起轻功,竟是直接跳入了阵法当中。 金翼史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当即收招,不再与叶来风缠斗,而是退回到乐少言身边,问道:“妹子,不是让你相信咱?你进来做什么?” “大姐头,我还是觉得他们以多欺少太不公平了,所以特来助你一臂之力。”乐少言边说着,边挥剑挡下了褐蝎双钩的攻击。 金翼史并非逞强之人,自然也清楚乐少言不会贸然行动,突然这样做一定有她的考量,因而,在又一次击退赤蚁和黑蛛的攻击后,金翼史不再强求乐少言等待,而是与乐少言背靠着背,维持二人从两面共同防守的姿态,并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来听听。” 接着,便只听乐少言说道:“大姐头你仔细看这五人的脚上,是不是有点什么?” 金翼史仔细一看,果见五人的腿与腿之间不知何时连上了细银丝线, 因为是绑在腿上的,加上光线原因,若是不刻意去寻找还真没法发现,金翼史恍然,结合刚刚五人在阵中奇怪的走位,总算明白了,战斗中五人那些移形换位看似没有规律,实则是为了防止这些银线缠绕打结。 乐少言继续说道:“我想,所谓‘五行乾坤阵’,应该就是通过阵法集中五人内力来对付阵中唯一的敌人,而这些细线的作用,就是为了方便他们五人互相传送功力。” “他们每次攻击,都会留有两人在原地,是因为必须要由这两人将内力平坦借给另外攻击的三人,而当时大姐头你单独对付叶副城主感到吃力,想必就是因为那没有行动的风菱四毒正在通过丝线将自身内力借给叶副城主用。” “至于我为什么会这么肯定,那是因为,若是单就武学而言,男子在力气方面确实要比女子更占优势,但,要是加上内功心法就不一样了。结阵之前,大姐头你就已经可以凭借深厚内力抵挡住叶来风双锏的重击,却在陷入这阵法中后,险些没抗下同为女子的银蛇和黑蛛的合力攻击。所以我才能看出其中端倪,推断出这阵法的运作原理必定是与内力相关,就像大姐头的‘花间醉’一样,此招剑法,看似拼的是速度,实则还是比的主要还是内力,对吧?” 听完乐少言的分析,金翼史也是恍然大悟,回头望向乐少言,却是一时惊讶的说不上话来。 虽说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乐少言要在这么短时间内便参透阵法中的玄机,同时领悟花间醉的精髓要点,这悟性未免有些太高了? 金翼史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还是看轻了这女混子,自家妹子的在修习武学方面的潜质,远比先前切磋剑法时所表现出来的还要更深一些。 习武的确是要讲究勤学苦练,可这上限却是由自身天赋决定,再结合天赐的各种机缘,才能塑造出那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就是不知这乐少言,是否会有这样的气运? 不过眼下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金翼史回过神,手中酿花剑再次一挥,将酒葫芦抛给了乐少言,并对她笑道:“既已知其中门道,那破阵便好办了,妹子,可要随咱一起?” 乐少言接过金翼史的酒葫芦,仰头大喝了一口,随手擦去嘴角酒水的水渍后,回以一笑,道:“能与大姐头这样的剑术高手并肩作战,实乃人生一大快事,作为剑客,当然不能错过。” “很好,不愧是咱认准的妹子,有胆魄!我们上——” 第102章 让我们看看另一边 四方寨内,每个人都紧绷着一根心弦,焦急地等待着穆清为花玲珑除去体内残余的蛊毒。 穆清紧盯着花玲珑身上的银针,额间止不住地渗着涔涔汗珠,但她此时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正专心致志地应付着那些难搞的毒素。 楚怀瑾看到花玲珑两个拳头的手心都已经快被攥出血了,但她本人却还是死死忍耐着一声不吭,不免有些心疼,劝道:“城主大人,若是实在不好受的话,便喊出来吧。” “…不必…能忍…”花玲珑咬紧了牙关,倔强着不肯向这蛊毒服软,缓了好久才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不能…再耽搁…你大姐头她…还在苦战…” 听到花玲珑提及金翼史,穆清也忍不住联想到了同样在御敌拖延时间的乐少言,好不容易稳住的心神又开始有些动摇。 柳初云眼尖,马上看出了穆清的不对劲,连忙说道:“小清儿,莫要分神,你且放心,任重任远两位前辈已经去调动人马了,只要治疗结束,我们马上就能过去支援她们二人。” 穆清也知治疗之时不可分心,在柳初云的提醒下,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担忧,继续将心思放在给花玲珑的治疗上。 在为花玲珑治疗的过程中,楚怀瑾将整个事的来龙去脉联系起来讲给了花玲珑和任重任远听,而在花玲珑的作证下,任重任远也肯定了谋害城主之事就是由叶来风这位副城主一手策划的,于是二人便向众人承诺一定会助花玲珑讨回一个公道。 穆清也从几人口中得知,原来任重和任远不仅是追随老城主征战的将士,同时也是由朝廷分派至八面城,负责协助城主共同保护八面城安危,其手中甚至管理着城中一半兵权,而在八面城中,二人也仅听命于八面城城主本人。 至于为何这样德高望重的两位前辈会在四方寨当守寨人,那是因为在出事之前,花玲珑察觉到了叶来风有在暗中联系那些土豪劣绅密谋着什么,似乎是想对四方寨不利,因而便以城主身份,将任重任远二人派去了四方寨保护寨中的百姓。 殊不知,花玲珑这么做正是着了叶来风的奸计,叶来风深知有手握半份兵权的两位前辈在,想要对花玲珑下手实在是不容易,但经过这么多年打交道,叶来风同样明白花玲珑有多看重城中百姓,八面城的百姓自然也包括了四方寨在内,所以叶来风才故意让花玲珑以为他要对四方寨动手,从而将两位前辈从花玲珑身边支开。 叶来风早就将城中各方钱权势力拉到了自己这边,而花玲珑势单力薄,身边能用的人寥寥可数,除了这两位前辈外,便只有四方寨的金翼史。 于是,在对花玲珑动手之后,叶来风依旧将主意打到了四方寨和金翼史身上,这最好的办法,便是嫁祸,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的铲除掉四方寨这个心头大患,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顺势接过这“城主”的位置,再然后,便有了之后一系列发生的事了。 至于为何这苗疆蛊主和风菱四毒会答应和叶来风合作,这就尚且不知了,但众人猜测,这说不定和那位风菱坊的夏总管有关? 因为命令是保护四方寨,所以任重任远到了四方寨后,充当了守寨人的角色,只要禁止外人进入四方寨就不会有人威胁到寨里人的安危了,这也是为何当时他们二人会在门口拦下乐少言和穆清。 不过,烟雨楼的人却不一样,烟雨楼同样是由朝廷分派,直属于朝廷管辖的江湖势力,无论是和城主府还是任重任远二人,都相当于平起平坐,楚怀瑾是楼主柳初云点过名要众烟雨楼分舵重点保护的对象,自然归属于烟雨楼,所以两人不会拦她,而后乐少言也用那顺来的酒壶证明了她和楚怀瑾有关,且同样来自烟雨楼,因而后来两人才会给乐少言和穆清放行。 只是没想到,即便二人这般谨慎防范,依旧没能防住那位会易容驻颜缩骨等多种奇术的苗疆蛊主。 不过好在金翼史也并非等闲之辈,最终还是将那苗疆蛊主给抓住了。 楚怀瑾发现,似乎只要聊起金翼史,花玲珑的心情就能轻松不少。 于是,为了给这位正在受苦的城主大人转移一些注意力,帮她减轻一点痛苦,楚怀瑾开始围绕金翼史找话题:“花城主我跟你说,大姐头可厉害啦,不仅武艺高强,而且还很会施计布局,简直是有勇有谋!” “…是啊…她的厉害…我也见识过…”花玲珑听到楚怀瑾夸金翼史,即便有些吃力,却依旧扯出了一个虚弱的淡笑来回应,但她似乎并不想在这个话题多停留,而是问道,“…对了…不知…那位姓乐的少侠…又是怎样一个人…?” “她?” 楚怀瑾马上哽住了,显然是没想到花玲珑会突然问起乐少言,先是看了看柳初云,又看了看穆清,确认两人没有任何表示后,才如实说道:“她也不是什么少侠啦,她就是个女混子。” “嗯?什么?” 花玲珑显然没懂楚怀瑾的意思,还以为这是个玩笑话。 柳初云看楚怀瑾解释起来挺为难的,便开口说道:“是的,城主大人没有听错,她的确是个女混子。” 花玲珑这下可以肯定这或许不是在说笑了,但还是不解:“怎么连你也…” 令楚怀瑾和柳初云没想到的是,竟然就连穆清也跟着说道:“她们说的没错,阿言她…的确是个女混子。而且,说不定,当这个混子,她自个当的还挺乐在其中。” 话到此处,趁着花玲珑琢磨这话的意思,穆清突然抬手收针,霎时,花玲珑只觉一股腥甜味窜入咽喉鼻腔,紧接着,便是猛地喷出一口血来,那血呈黑色,不用想便知是花玲珑体内的蛊毒了。 穆清再开口时,语气显得些许疲惫:“毒素已尽数逼出,城主大人无碍了。” 花玲珑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似乎还没从刚才众人对乐少言的奇特描述中走出来。 虽不理解,但花玲珑表示尊重每个人的差异和特色,干笑道:“看样子,这位少侠……这位女混子…少侠,还挺有个性的?” “当然,若是城主大人愿意称呼她一声‘少侠’的话,我想,她听了应该也会很高兴的” 穆清深深地呼了口气,调整好了内息状态后,又看向花玲珑,神情一如既往的认真,没有半分说笑的意思,说话的语气同样如此:“不管外人如何看待,无论阿言自己是否愿意承认,在我看来,她,一直都担得起这‘侠’之一字。” 第103章 战斗就这么结束了 穆清替花玲珑解决完身上残余的毒素后,任重任远也已经将叶来风带来的那批卫队整顿的差不多了,于是众人决定立即出发去支援乐少言和金翼史。 柳初云担忧穆清为花玲珑解毒消耗太多,怕其身体撑不住,而花玲珑同样刚从昏睡中苏醒,元气还未恢复,于是便提议让她们二人在四方寨休息等待就好。 但这一建议却遭到了穆清和花玲珑异口同声的否决,两人显然都放不下各自心头记挂的那个人。 柳初云虽不再劝说,但还是对此表示无奈:“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样啊。” 楚怀瑾当即冷笑一声,道:“哼,这你就不懂了吧?” 柳初云轻笑了笑:“呵,小丫头片子能懂?” “有句老话说得好,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自个慢慢想去吧,我才不告诉你。”说罢,楚怀瑾头也不回的大步向前走去。 柳初云并未与楚怀瑾计较什么,只是默默跟了上去,在心中暗自笑道:这丫头倒还是老样子。 当众人快马加鞭赶到乐少言和金翼史所在的地方时,远远望去,就见两人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身上的衣衫被鲜血成片浸染,乍一看,好似是都受了很重的伤? “阿言!” 乐少言闻声回首,就见穆清快速地跑到面前,满目焦急,甚至就连握住她的那只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想来是担心极了。 “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伤到哪了?快让我看看。”穆清说着拉起女混子的袖子,又抬起女混子的胳膊,打算给她好好看看伤势。 乐少言顿觉心头一暖,笑着将穆清的手拉回原位,安抚道:“放心,穆姐姐,我没事,别忘了,我答应过你要好好的。” “那你身上这些血是?”穆清又指了指乐少言身上的血迹。 “哦,这个呀,是他们的。” 顺着乐少言手指过去的方向,穆清这才发现在两人身前还横七竖八躺着五个人在那,一身伤痕累累不说,此时更是全都已经倒地不起。 这么看下来,乐少言和金翼史确实可以说是没什么事了。 就在穆清正在思考要不要上前关心一下风菱坊的那四位暗卫长时,突然听到身旁传来金翼史略带戏谑的话语:“咳,小穆啊,这里还有个病号呢,就算你俩关系再亲,也不能这么偏心,不管另一个伤员呐!” 听到了金翼史的揶揄,这位脸皮子薄的穆少坊主,小脸“唰”一下就红透了,顿觉羞赧不已,也不知是因为觉得冷落了大姐头所以不太好意思,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大姐头,我这就帮你也看……” “看什么看,别给她看,就让她疼着,也好让她吃点教训。” 无比熟悉却也久违的声音从身侧不远处传来,金翼史脸上笑容顿时一僵,似是有些不敢相信,直到缓缓转头,这才敢放心确认,来者的确就是昏睡已久的花玲珑,现在看样子已经安然无恙了,金翼史便也悄然松了口气。 花玲珑仿佛没有察觉到金翼史情绪上的不对劲,只是自顾自的边走向她边埋怨道:“八面城的事,谁让你自作主张把她们两位外人牵扯进来的?要是让这位乐少侠和穆少坊主出了什么事,你要让我还有何颜面去见秦老夫人?还有你自己也是,你看看你这……” “毒蛊噬体,很难受吧?” 金翼史没有再等花玲珑继续唠叨下去,开口直言打断了她的话,花玲珑闻言一愣,却又听到金翼史又说道,“是我来晚了,要是我能再早一点与你联系,再早一点发现他们的阴谋,你也……” 虽然没有什么道歉的话语,可字里行间又都充斥着浓浓的歉意,让花玲珑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我可是八面城城主,区区毒蛊,哼,没什么大不了的。” 花玲珑话是这么说,可金翼史依旧低头不语,看上去还在为这事过意不去,花玲珑见状,便又威胁道:“你再搁那自责,我可就要生气了!” 不等金翼史说什么,反倒是向来少言少语的任重先开了口:“…咳…虽然很理解你们二人重逢的心情,但,城主大人,小辈们都看着呢…有些话,要不还是你俩回去再说?” “说的也是,刚才,你们谁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花玲珑双眸含笑,朝着几人一眼扫视了过去,柳初云正假装没有注意这边,楚怀瑾则是佯装抬头在看蓝天白云,而乐少言和穆清则是非常识相的,同时摇了摇头。 看到几个小辈这么听话,花玲珑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朝任重扬了扬头,意思好像是在说,看吧没事。 摊上了这么一位在私事上任性且张扬的城主,任重任远作为下属能说什么,什么都没法说,除了无奈陪着,也只能由她去了。 乐少言和穆清也算是发现了,这位城主大人,到了大姐头面前,跟想象中的庄重完全不一样了啊,怎么还有点,小孩子般刁蛮泼辣的感觉?像是在撒娇…对,就是撒娇的感觉! 闹了这么一圈,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金翼史总算开口回应了:“其实要想我不愧疚嘛,也很简单。” 花玲珑知道金翼史肯定还有后话,便道:“你说。” 金翼史微微一笑,道:“让我以后跟着你去城主府近身保护你就好了,我也想体验一下花钱有人罩的感觉,你说对吧,妹子?” “啊?” 突然被金翼史点名,乐少言还有些懵,但很快,女混子便反应过来大姐头这是在调侃自己呢! 但是,混天混地的乐少言可不是会让自己轻易吃亏的主儿,当即笑着回道:“我没什么看法,就是觉得大姐头你这故意引起城主大人注意,趁机谈条件的耍无赖本事,练的还真不赖啊,反客为主这招比我这厚脸皮女混子可强多了。” 让乐少言这么一提点,花玲珑也反应过来,自己这不是被金翼史给绕进去了么?当即嗔视了后者一眼,金翼史坦然一笑,并未否认这是她的一点小心机。 不过,花玲珑并没有拒绝,但也未同意,而是问道:“就算答应你,可四方寨怎么办?” 金翼史好似早就知道花玲珑会这么问了,笑道:“城主大人,你没发现,现在可是革新的好机会。” 花玲珑立即明白了金翼史的意思,的确,现在叶来风的阴谋诡计败露,可不正是整顿八面城,将四方寨接回城中的大好机会?说不定能彻底改变城中势力鱼龙混杂,穷苦百姓流离失所的现状。 第104章 打感情牌不可信的哇 虽然穆清这么关心自己,乐少言是挺感动,但也不至于,上上下下检查了三遍还不放心吧?自己在穆姐姐那里的信任度到底得多低啊? 乐少言看穆清依旧紧蹙眉头,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放心,穆姐姐,我真的没伤到,就是内力用多了,还没缓过来而已。” 原来刚才刚才身处阵中的乐少言和金翼史二人试图分头攻击,轮番上阵,但依旧没法把已经将法阵练得炉火纯青的几人逐个击破,于是二人便决定结合两人内力一起,进行合力强攻。 最后对决也就演变成了一场纯斗内力的比拼,不出意外的,是乐少言和金翼史两人胜了,对面五人没能防住二人合力一击,被她们的内功与剑法同时所伤,所以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而二人也因为内力消耗过多,呈现出了现在的虚弱状态。 听了乐少言的解释,穆清总算肯信这女混子这次是真的有好好爱惜自己,没有再搞出什么新伤来。 然而,当穆清放松下来后,不再处于刚才的心弦高度紧绷的状态时,五感也就随之变得灵敏起来,她忽地再度靠近乐少言,轻嗅了嗅,随后道:“怎么有酒味?阿言,你,是不是又偷偷喝酒了?” 女混子表面镇定,实际内心早已慌了神,直在心中急道,大姐头这酒这么够劲嘛?!怎么这么久了味还没散去啊! “那是大姐头身上的酒味儿!刚刚打斗时我俩靠的近,所以我身上也沾了些味道。”乐少言面不改色地扯着谎,看穆清还是一脸狐疑,于是又拉来了金翼史,道,“不信你问大姐头!” 金翼史被猝不及防拉过来当证人,整个人还有点不知所云,但接收到女混子的眼神暗示后,也立即反应过来,连忙点头说道:“啊?啊!对对对,是这样没错,酒是咱喝的,小穆你看,酒壶都是咱自带的。” 花玲珑突然笑眯眯地凑到穆清身边,意味深长地说道:“穆少坊主,其实想知道有没有偷喝酒,还有一个更有效的办法。” 金翼史几乎是立马就领会了花玲珑话中之意,连忙阻道:“喂喂,你不要带坏咱妹子和小穆!” 花玲珑耸耸肩:“我可什么都没说。” 在众人说笑之时,任重任远已经负责带人将无力再战的叶来风扣押到了花玲珑面前,静静等候着城主的发落。 现如今,事实就摆在眼前,看着眼前这个低垂着脑袋,一副失魂落魄模样的叶来风,花玲珑只觉心中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从前,金翼史总会叮嘱花玲珑提防着叶来风,可碍于昔日情面,花玲珑一直在回避,选择性忽视了叶来风对权势的贪念,只当叶来风还是年少之时对她照顾有加的好义兄。 直到叶来风拿着四方寨的百姓和金翼史的安危进行威逼利诱,让花玲珑一步步着了道,花玲珑才不得不相信,她的确已经失去了一位“兄长”。 乐少言在一旁看着花玲珑难过的表情,忍不住开口问道:“他对花城主做了那么过分的事,真的不能教训教训他么?” 金翼史对此也很不爽,愤愤说道:“为官者,不可擅自动用私刑。” 乐少言又道:“可大姐头你不是官啊,揍上两拳总无伤大雅吧?要是你不能动手,不如给我钱,我帮你揍?” 金翼史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提议的可行性,道:“你说得对,好像行得通。” “阿言,不得胡闹。”穆清无奈扶额,拉住了正活动筋骨准备上手的女混子,劝道,“这位叶副城主曾经的身份和其做的事已经不是我们私人能随性处理的了,还是交给两位前辈带回朝廷处置吧,免得节外生枝。” 乐少言听了穆清所说后,瞬时没了动手的想法,已经准备好出报酬的金翼史忍不住白了这女混子一眼,道:“妹子,咱能有点主见不?” “嗯?能啊!”乐少言看向金翼史,用拇指点了点穆清,笑道,“穆姐姐的主张就是我的主张,看我多有主见。” 金翼史顿时语塞:“……” 真是个见色忘义的混小子,刚才的问题当她没说过! 花玲珑向正插科打诨的乐少言和金翼史摇了摇头,示意她们不用插手这件事,两人这才消停下来。 等花玲珑再回头看向叶来风时,只见叶来风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头,怔怔地望着她。 “玲珑,抱歉,是为兄糊涂……” “是我…利欲熏心,明明从小你拿我当亲兄长对待……” “事到如今,我不祈求你能原谅,只是为兄…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花玲珑刚欲回应,金翼史却快她一步先上前拦住了她,沉声提醒道:“小心有诈。” 接着,又听叶来风说道:“玲珑,你可还记得,老城主临走前给了你我兄妹二人各一样信物?现在我将它交于你,望你能替我保管。” 只见叶来风从腰间挂着的锦囊里掏出一个东西,紧握在手心,颤颤巍巍地递给花玲珑,花玲珑刚欲伸手去接,却再度被金翼史拦下。 “你放地上,我们自己拿。” 金翼史时时刻刻警惕着叶来风,生怕他搞出什么暗箭伤人的花样来。 不过,叶来风并没有向众人想象中的设伏,而是真的蹲下放了半块玉佩在地上。 金翼史又看向穆清,询问道:“小穆,可否麻烦你帮忙检查一下?” 穆清点了点头,在乐少言的跟随与防护下,上前仔细查看了玉佩,随即又撒了些药粉在上面,看到玉佩没什么变化后,依旧不放心,取出帕子包裹着玉佩,拿在手中再度检查了一遍后,这才放下玉佩,起身回复道:“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看到金翼史点头后,花玲珑这才俯下身子欲去捡拾那半块玉佩,正当花玲珑的手伸向玉佩,恰好露出刚才为解蛊毒时,留在袖下手臂上的扎针痕迹,穆清突然想到什么,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其他,猛地踢开玉佩,并跟着喊道:“等等!先不要碰!” 突如其来的变故,当即令所有人警铃大作,接着便看到叶来风朝花玲珑掷去一个什么东西,刚一出手,叶来风便被一直盯紧他的任重任远二人给原地制服了,而正站在花玲珑一左一右的乐少言和金翼史认准了叶来风要对花玲珑出手,手疾眼快的两人没有多想,立即将花玲珑向后身后拉去,而这时几人也看清了那扔出的东西,是一只飞虫一样的。 只是让几人都没想到的是,那虫子并不是飞向花玲珑,而是飞向穆清的。 第105章 有什么仇当场就给报了 面对突袭,穆清并非毫无防备,因为在她踢开玉佩之时就已经猜到了叶来风的真实目的。 叶来风先是故意将看似无毒无害的香粉抹在玉佩上,让人不易察觉,就连穆清最开始也没反应过来那是为了吸引蛊虫用的,直到看到花玲珑手臂上扎针的痕迹,才联想到这种香粉还有引蛊虫的作用。 好在穆清阻止及时,花玲珑并没有碰到玉佩,不过用手帕沾染过玉佩的穆清必然便成为了蛊虫攻击目标。 早有准备的穆清几乎是在蛊虫袭来的第一时间,便条件反射般抬手刺出银针进行自保,谁知那针头虽刺穿了蛊虫身体,但蛊虫身体却如之前那样突然炸开,就像先前苗疆蛊主偷袭时的那样,几道不明液体从蛊虫炸开的身体喷射四溅,穆清虽有下意识抬手遮拦,却还是让手背肌肤接触到了一点液体。 “穆姐姐!” 乐少言目力极好,自然注意到了穆清的情况,当即忍不住惊呼一声,慌慌张张地跑到了穆清跟前,想要握起穆清的那只手查看情况,却被穆清用另一只手及时阻止。 “阿言,别碰,有毒,我自己来便好。” 虽然乐少言心急如焚,可这种时候她也不敢乱来,生怕影响到了穆清的治疗,只能乖乖听话在一旁等着。 看乐少言停下动作,可脸上仍是写满了焦虑与担忧,穆清也未急着看手上情况,而是先开口安抚道:“放心,莫急,你知道的,对付蛊毒,我可是专业的。” 抚平好乐少言不安的心情后,穆清才抬起手看了看手背,就见那处粘上毒液的皮肤已经开始逐渐被侵蚀,起初只是隐隐散发着灼痛,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毒液好似渗入皮肤进入了体内,甚至有扩散的迹象,手背的疼痛也越来越明显。 穆清微微蹙眉,将手心翻过来,点了几处手上的穴道防止毒液继续扩展后,又拿出一柄小刀在手心上刮开了一道小口子,随即再次翻过手背,以银针作为媒介,用另一只手传以内力将毒液从手心的伤口逼出。 看到穆清给自己治疗时紧皱着眉头不曾吭声,虽已经有在努力忍着未表现出来什么,但怎么看都很不好受,乐少言看着只觉揪心,可自己又不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干看着穆清难受,一时之间,心疼,懊恼,愤怒,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一股脑地涌上心头。 乐少言狠狠地“啧”了一声,捏紧了拳头,拔出了碧落剑大步朝叶来风走去,柳初云见状连忙将人拦住,防止这女混子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来。 “女混子你冷静些,不能杀他,这罪人只能交于朝廷处置,你也不想给小清儿招惹事端吧?” 话到最后,柳初云可能是担心单纯的劝说还劝不住被怒意冲昏头脑的乐少言,因而还特地补了一句提到了穆清,毕竟,在场的,恐怕只有这位穆少坊主能制止住这女混子了。 楚怀瑾也上前帮忙拦着乐少言,劝道:“没错没错,你可千万要冷静啊!想想你的穆姐姐,别冲动。” 在二人劝阻下,乐少言总算停下了脚步,原地闭眸做了个深呼吸后,将碧落剑又收回了剑鞘中。 叶来风见状,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极具嘲讽的冷笑声:“呸!什么风菱坊的少坊主,我看就是活该……” 话音未落,乐少言的拳头已经狠狠地砸在了叶来风的脸上,这一拳下去,没带丝毫内力,是纯靠手臂力量挥出来的,想来是女混子怕用上内力,这贼人会性命不保,所以特地留手的。 但即便乐少言有意留手,叶来风还是被这一拳打的鼻青脸肿,两眼直冒金星,好一会儿才缓上劲来,流着血的的鼻子已经歪成畸形,鼻梁骨怕是折了,而那嘴角也同样带着血迹,叶来风刚想把嘴里的残留的瘀血吐掉,不成想这刚一张嘴,两颗门牙便掉到了地上。 乐少言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完全没有在意沾着血的拳头,朝众人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道:“先说好啊,女混子我只是一介柔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什么都干不了,你们也什么都没看到,至于他这些伤…那是刚刚他自己袭击大姐头时,因实力不济被大姐头揍的。”说罢,转过身去,不再理会还在嘴硬出言挑衅的叶来风。 这还是以前那个总爱嘻嘻哈哈什么都不当回事的女混子么?完全是判若两人啊! 楚怀瑾可算是被乐少言刚刚突然打出的那一拳给震惊到了,甚至在那一拳打下去的一瞬间不禁打了个寒颤,而事后这女混子竟然还能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似寻常那般跟大家说着玩笑话,楚怀瑾突然就有些庆幸,还好自己以前没有过分招惹过这个狠人。 但是很快,在乐少言说完那番话再转过身来后,楚怀瑾就注意到她打人的那只拳头正在滴血,很显然,那并不止是叶来风的血,还有乐少言自己的。 “女混子,你的手——” 楚怀瑾忍不住掩嘴惊呼,却见那女混子依旧跟个没事的人一样,抬起另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应是不想楚怀瑾声张此事。 可不等乐少言将手放下,她忽觉胸腔中的气血一阵翻腾,紧接着,整个人便是不受控地捂着胸口猛烈咳嗽起来。 金翼史作为习武者,只一眼便立即看出了问题所在,急忙上前从乐少言背后点了她几处穴道,然后喊柳初云和楚怀瑾上前帮忙搀扶,让咳嗽不止的乐少言得以盘腿坐下开始运气。 乐少言运功调整内息,金翼史则是坐在她身后,双手放于她左右两处肩胛骨的位置,同她一起运起内力助她调息。 十息过后,金翼史先收功,乐少言紧随其后,却是在收功之后再次捂嘴咳了起来,不过这次只是咳出了一些淤积在喉咙的瘀血后,便逐渐恢复了些许气色。 在楚怀瑾的搀扶下站起身后,乐少言朝金翼史抱了抱拳,道:“多谢大姐头相助。” 金翼史反倒是不乐意了,摆了摆手,不满地说道:“妹子,你知道的,咱可不喜欢跟自己人见外,再谢来谢去的大姐头可要生气了。” 柳初云在一旁上下打量着乐少言,也看出了刚才是怎么一回事,更明白其中的危险性,当即忍不住感慨道:“真是个不要命的女混子,明明内力消耗到快见底了,还敢如此动气,要不是有大姐头助你及时疏通真气脉络,小心走火入魔。” 对此,作为当事人的女混子只觉得冤枉,毕竟谁都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气性都上头了那哪还能管得了这么多。 “这不能怪我啊!又不是我想……” “打住!你不用跟我说,我可不关心你怎么样。” 看乐少言想解释什么,柳初云立马抬手阻断了她的话,然后又指了指身后不远处正快步走来的穆清,道:“咯,关心你死活的人现在来了。” 第106章 惹上四方寨你可算是踢到铁板咯 看到穆清走向自己,乐少言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赶忙将那只沾了血的手藏到身后,也不知是怕吓着穆清,还是怕又要挨训。 直到穆清走近,乐少言才讪讪笑道:“穆姐姐,你的伤怎么样?不碍事吧?还疼吗?” 穆清没有回话,只是沉默不语,定定地望着乐少言。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片刻,最终,还是乐少言先垂下脑袋认了输,老老实实将手伸出来给穆清看。 “穆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不爱惜自己,我只是太心急了,所以才……” 出乎乐少言意料的是,这一次,穆清并没有责备她,而是紧紧捧着她的双手不肯放开,像是在害怕失去什么一般。 良久,才听到穆清轻声低语,道:“阿言,我以后,会保护好自己,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穆姐姐…不怪我?”乐少言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压着声音,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我一会没看着你,你就又弄出一身伤来,要我怎地不怪…”穆清的声音越来越细,话到最后,甚至只有她们二人才能听见,“可…我更怪我自己,都是因为我…让你为了我才…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真不知…” 正如说的那样,穆清恼的是自己,好不容易才让这女混子知道爱惜身体了,可没想到,到头来反倒是自己拖累了她。 因而,穆清更加不想让乐少言看到自己此时此刻脆弱敏感一面,既然想要成为她的后盾,那理应要比她更加坚强才是。 虽然穆清说话时已经有刻意低着头,让离她近在咫尺的女混子都无法看到她黯然伤神的模样,可即便她再如何极力地压抑话音中的颤抖,最终还是让心细的乐少言察觉到了不对劲。 也是直到这时,乐少言才意识到,在自己心系穆清的同时,自家穆姐姐恐怕也有在一直担忧自己心疼自己,不然,也不会表现的如此不安…… 乐少言突然就有些后悔了,为什么刚才没有沉住气,竟然让穆清担心到了这个地步,甚至还为了她为此陷入愧疚与自责当中。 女混子迅速转动脑子,绞尽脑汁想找点什么话来让穆清的心情能轻松一点,想了又想,忽然想到了穆清平时最爱对她说的那些话,现在似乎可以拿来借用一下。 “穆姐姐,别这么说,你忘了吗?我们先前约好的,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看啊,先前已经应验了前句,这不,现在又应验了后句,是不是说明我们很有默契?所以,总不能只有你疼是吧,要疼我们就要一起疼!” 乐少言反拉起穆清的手,再度展露笑颜,全然不在意手中的疼痛,听那话的语气,甚至还有点以此为荣的意思。 穆清也是成功被这女混子神奇的脑回路给带偏了,从刚才的低落情绪中转移了些许注意力,嘴上虽然还说着:“你这女混子平日里这么爱折腾自己,谁会想跟你一起疼啊?”可其手上为乐少言悉心地处理伤口的动作一点不带停的。 看穆清的心情得以舒缓平复,乐少言也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柳初云在一旁目睹了全程,本来是想私下找穆清说点什么的,可看到穆清此时满心满眼都只在担心这女混子的伤势,便只得作罢,打算之后再找机会说。 待到穆清替乐少言的伤口进行完最后的包扎后,花玲珑和金翼史这才走上前来,站于两人面前,倏地朝二人拱手一拜,一起行了一个大礼。 “使不得!使不得!二位前辈这是做什么?!” 乐少言和穆清两人皆是一惊,一人扶一个,连忙将两人的手扶了起来。 花玲珑望向两人的目光中满是感激,语气更是夹带着按耐不住的激动:“我们二人是代表八面城和四方寨的百姓,多谢乐少侠和穆少坊主大义相助,若是没有两位的帮助,百姓的生活恐怕只会更加陷入水深火热当中。” 穆清闻言,礼貌回道:“城主大人,既然是为了百姓,那便是阿言与我作为大鸾子民应当做的,不必言谢。” 乐少言也跟着学起了金翼史刚才的语气,有模有样地笑着打趣道:“就是就是,大姐头,你知道的,女混子我可不喜欢跟自己人见外,再谢来谢去的你妹子我可要生气了。” “……” 你这种时候倒是很听得进话了? 要不是乐少言突然来了这么一出,金翼史都快要忘了这女混子原本是个什么德行了。 花玲珑也是被逗乐了,笑道:“你这新收的妹子,的确是有趣得很呐!” 穆清则是无奈提醒道:“阿言,不得对前辈无礼。” 当然,金翼史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但依旧不忘调侃一句:“无妨无妨,就当咱这个当大姐头的惯着自家妹子吧,习惯了习惯了。” 正当几人其乐融融,氛围一片祥和时,被任重任远二人扣押住的叶来风突然朝几人所在之处狞笑道:“哈哈哈哈哈!你们不会天真的以为这就结束了吧?你们觉得我不会留后手是吗?就算你们现在赶回去,也只有在八面城给那些贱民收尸的份!” “什么?这混蛋居然要对城中百姓动手!” 乐少言一听立马急眼了,转过身欲再将那卑鄙小人揍上几拳问个明白。 金翼史看出了女混子的意图,及时拦住了她,半开玩笑地说道:“妹子,别冲动,大姐头答应过要把你完好无缺的带回去的,要是让你再打几拳刚才那样的,咱可就真没法和小穆交代了。” 看到不仅是金翼史不为所动,就连身为城主的花玲珑听了叶来风的话,依旧是置若罔闻,没有丝毫要慌张的意思,乐少言心下了然,恐怕不仅是叶来风,这两位前辈同样留有后手。 接着,只见金翼史望向叶来风,笑道:“前不久,四方寨从烟雨楼那得了一份情报,说是近来有不少江湖中人进入八面城,还被城主府的叶副城主好生招待过,据咱所知,这些人多是些小有名气的杀手和打手,想必他们就是你叶副城主想用来等最后鱼死网破的杀招吧?拿百姓的性命作为要挟的筹码,你这位副城主当的,可真是好得很啊……” 话到最后,乐少言甚至能从金翼史的冰冷话语和凌冽目光中,察觉到自家大姐头身上流露出来的杀意。 这也是乐少言第一次在金翼史身上看到她没有隐藏作为剑客的锐气,犹如她手中的那柄看似朴实无华的酿花剑,往往只有在展露锋芒时,才会令人胆寒。 当然,这样的杀意也只现了一瞬。 金翼史不露声色地瞥了一眼花玲珑后,缓缓闭眸,半晌,再次睁眼时,已是恢复了常态,看向叶来风,淡然道:“不过,我们蛇蝎心肠的叶副城主,你是不是忘了,咱的‘花间醉’为什么会有十二路剑法?” 乐少言和穆清有些听不明白了,为什么这种时候金翼史会突然提及这个,花玲珑知她俩是外来人,便同她们解释了一下。 花间醉剑十二式,原本只有一路剑法,是当年金翼史游历江湖,常与人切磋武艺,结识了不少武林中人,又从其中十一人的武学招式中钻研出了新的招式,而后融会贯通,将这些招式融入剑法之中,最后才有了这十二路剑法。 那十一人,与金翼史的关系甚是密切,不仅愿意与金翼史交流武学,还助其研究新的剑招,而其中有六人,在得知这位左手醉剑侠要隐退江湖后,竟也选择抛弃江湖名利,追随她一起隐姓埋名,一同来到了四方寨生活。 这也是为什么,八面城明明富贵荣华,乍一看还没有什么江湖势力聚集,怎么看都是块香饽饽,却从没有什么武林人士敢来闹事。 因为,想找八面城的事,那得先打得过四方寨才行。 “放心,你在八面城放的那些杀手,应该早就被我那六个兄弟姐妹清理的差不多了。” 金翼史拍了拍叶来风的脸,看到后者那不甘心的眼神,还有咬牙切齿的憎恨模样,金翼史满意地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极具嘲讽意味的笑容,想到总算是帮花玲珑出了这口恶气,心中顿感痛快。 乐少言却是奇怪了,明明四方寨她都跑两趟了,怎么不见大姐头说的这几位“兄弟姐妹”?按理来说,四方寨就那么大,怎么着也能见识那么一两个啊! “奇了个怪了,我怎么没见到四方寨有这些高手?” 楚怀瑾听到乐少言的自言自语,立马一口否认,道:“有啊,你明明是见过的啊!而且刚来就见过了,就你第一次到四方寨的时候,和大姐头一起在宴会上饮酒作乐的那几个,就是他们。” “是那些人啊?!你可别告诉我,那些喝个酒都能醉得七荤八素的人,居然个个都是武林中人?!” 乐少言震惊之余,忍不住悄咪咪地扫了一眼正在旁听的任重和任远,不禁在心中感慨,你们四方寨,当真是藏龙卧虎啊—— 第107章 还有一些账没有结算清楚 众人等金翼史和乐少言原地打坐调息,待二人恢复了些许元气后才进行返程,期间穆清还帮同样被内力和剑法伤得不轻的风菱四毒进行了一个简单的治疗。 没想到风菱四毒服了自带的药物后恢复了不少气力,依旧不死心,想要趁女混子受伤之际将《万奇卷》取走。 穆清看出了风菱四毒所想,当即挡在了乐少言身前,道:“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你们是想把风菱坊的颜面丢尽么?” 虽然这位少坊主偏袒女混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双方也都心知肚明,但明面上还是要讲个“理”字。 所以,银蛇并没有立即动手,只是反驳道:“少坊主,明明是这女混子先用奸计骗走我们风菱坊的东西,跟这样的卑鄙小人,我们还讲什么君子之道?” 穆清似是早就料到银蛇会这么说,当即微微一笑,淡然道:“那你的意思是,最先用计从这女混子取到东西的你我,也都是卑鄙小人咯?” 银蛇一愣,随即立马单膝下跪,低头道:“属下不敢!” 听完二人这你一言我一句的对话,柳初云单手托着腮,目光望向穆清,直在心中叹道:好一个诡辩啊,居然已经会用身份压人了,这还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性子纯良的小清儿么?能用出这种无赖办法,怕不是让那女混子给带坏了。 “阿嚏——!谁在骂我?” 刚调理好内息,乐少言便打了个喷嚏,女混子嘟嘟囔囔着站起身来,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后,这才转头看向银蛇,道:“我说你们风菱四虫,说不过你们少坊主就在背后蛐蛐我,噫~真丢人!” 穆清闻言,先是瞥了一眼在其身旁扮着鬼脸嘲讽风菱四毒的女混子,然后忍着笑意,面不改色,朝面前四人说道:“背后议论人,亦非君子所为,刚才是第二次了,事不过三,下不为例,若是再干出第三次给风菱坊丢人的事,你们就自己去找夏总管领罚吧。” 迫于身份,银蛇根本无法在穆清面前占口舌之利,也深知现下已经没有机会再对那女混子动手了,便不再多说什么,眼见黑蛛欲开口,便连忙拉住她,摇头示意她不要继续,谁知拉住了一个,却没拉住另一个。 众人就见褐蝎上前一步,指着乐少言的脸破口大骂:“狗仗人势的东西!不要以为有少坊主护着你就可以嚣……” 不等褐蝎将话说完,一道响亮的巴掌声直接震慑住了全场,别说风菱四毒看了害怕,就连藏身于暗处的青鸩都忍不住咂了咂舌。 要知道,在规矩苛刻,处事严明的风菱坊中,穆清这位少坊主对待下属已经算是相对宽容随和的,或许是没有实权的原因,可即便如此,如果不是有一个好脾气的话,穆清是不可能这样容忍风菱四毒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她的权威。 只能说,褐蝎这次是真的惹怒了穆清。 “有我护着?你的意思是,是我在无度纵容,我也有罪?” 这一次,穆清可不打算再给这不听话的下属跪地求饶的机会,当即喊道:“青鸩,褐蝎以下犯上,按坊规处置!” 穆清一声令下,青鸩从路旁的密林中走了出来,一把将褐蝎押在了地上,黑蛛和赤蚁见状想要上前帮忙,却被银蛇再次拦住。 银蛇刚欲上前再在穆清面前求求情时,乐少言忽然从穆清身后拉住了她的袖子轻晃了晃:“穆姐姐,大姐头调息好了,我们先回四方寨吧,我现在又困又饿,好想吃顿饱饭,再睡个好觉啊。” 穆清原本还以为乐少言是故意这么说,想以此找个台阶下,阻止她进行处罚来着,可当看到这女混子的确是一脸疲倦,穆清便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消耗内力打了这么久,刚刚还差点走火入魔,可能确实让这女混子给累着了。 于是穆清做了个手势,示意青鸩退下,表示不再追究褐蝎,再看向乐少言时,眸中哪还有刚才的严厉,只听她柔声道:“嗯,听你的,先回去好好休息吧…阿言,你这身体,不知道又该养多久才能好了…” “放心放心,我身体恢复很快的啦!” 乐少言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忽然反握住了穆清的手,又郑重其事地说道:“倒是穆姐姐你,你的手这么好看,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爱惜,那褐蝎脸皮那么厚,刚刚那下肯定打疼了吧?来,我给你吹吹……” 穆清闻言,霎时红了耳根,迅速抽回了被乐少言捧在手心的双手,并毫不客气地赏给了这言语行为孟浪轻佻的女混子一个大大的爆栗,疼得女混子捂着脑门直呜咽。 柳初云在一旁看戏看的津津有味,不过,她原本还真以为这女混子是在仗势欺人,想借小清儿这个少坊主的名义顺带报复一下风菱四毒的,没想到竟然还知道要见好就收,晓得点到为止,也算是在维护小清儿的名义了,这么看来,虽然女混子的作风看似荒唐,其实好像还挺懂分寸的? 倒是小清儿,处处偏袒这女混子不说,这女混子说什么她还都照办?甚至为了这女混子公然针对风菱坊的四个暗卫长,是不是有些太惯着这女混子了? 不等柳初云思考完,金翼史已经和花玲珑一起走了过来,金翼史早在打坐之时便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本来半道的时候就想过来的,但是被一旁盯着她老实打坐的花玲珑给强行按下了,非得让她调息完后才允许她过来给自家妹子撑场子。 “你们四个,是不是刚才的‘花间醉’还没吃够?不知道她是咱妹子?要打咱妹子的主意,先问问咱的酿花剑同不同意!” 眼见金翼史欲拔剑发作,风菱四毒立即跑的远远的,愣是不敢再出声多顶嘴一个字。 穆清这位向来与人为善的少坊主可能只是嘴上骂两句,再怎么也都会惦记着几人伤势不会重罚,但这位前辈讲义气极了,是真的会出手揍人,而且揍起人来超疼,以现在四人的状态,可真捱不了左手醉剑侠的几剑。 看到金翼史左手用剑,乐少言突然想起先前的切磋,当即惊呼道:“好哇,大姐头!你是左手剑,那先前比试剑法的时候,你果然没出全力!” 趁着女混子又一次转移了话题,风菱四毒也很识趣的不再多做停留,连忙趁机调头,迅速离开了这个对他们四人极其不友好的地方。 金翼史也懒得去管那逃之夭夭的四人,而是朝乐少言笑道:“跟小辈切磋要是还用上全力的话,妹子是想让咱把这张老脸往哪放啊?” 很明显,这个解释可说服不了女混子。 见乐少言还是一脸不满,金翼史就知道自家妹子肯定又是财迷心窍,怕是在动什么歪脑筋想讹自己一笔。 果不其然,紧接着便见乐少言鼓着两大腮帮子,故作出愤愤不平的样子,呼呼说道:“我不管,大姐头的做法让我心情不好了!哄不好我,这事就别想过去。” 金翼史也不恼,反而笑道:“你确定要我哄你?不先问问小穆的意愿?” 乐少言闻言,还真就看向穆清,谁知这一个转头,却是又被穆清一个弹指正中了脑门:“真是的,阿言,说过多少次,不得对前辈无礼。” 女混子再一次捂着脑门疼得直叫唤,待她转回脑袋又看向金翼史时,已经是一脸惨兮兮的可怜样子了,就听她弱声说道:“好了,不用哄了,已经哄好了。” 金翼史不免有些失笑,替这可怜的娃子揉了揉脑门,安慰道:“好啦,别伤心了,你又不是没试过,你大姐头我右手剑法一样厉害,可不比左手剑差多少,只是习惯而已。” 乐少言乖巧地点了点头,任由金翼史替她揉着,倒是很享受来自传闻中的“左手醉剑侠”的服务,想到这个称呼,乐少言又联想到了另一件事:“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既然是被称之为‘醉剑’,那是不是,只要让大姐头喝不着酒,大姐头那招超级厉害的‘花间醉’就用不出来了?” 众人闻言,皆忍俊不禁。 金翼史也是笑得开怀,但她并没有回答乐少言的问题,而是看向花玲珑,朝后者眨了眨眼,笑道:“你看,咱说的没错吧?咱这妹子就是这么可爱得紧,实在是深得咱心呐!” 第108章 返程路上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众人回四方寨休整的路上,是由金翼史和花玲珑一起领路。 乐少言在后头跟着,老早就发现两人不仅仅只是并肩而行,甚至有大大方方将的十指相扣,观察了许久,女混子越想越觉得两人关系觉得不是普通朋友。 考虑到直接问出来似乎有些不太礼貌,于是乐少言悄悄绕到楚怀瑾旁边,小声询问:“小楚啊,问你个事,大姐头和花城主的关系……?” 虽然乐少言没有将后面的话问出来,可楚怀瑾一眼便知这女混子心里在想什么,道:“嗯?大姐头没跟你说过吗?哦对,这一路匆匆忙忙的,好像是没机会告诉你来着。你猜的没错,大姐头和花城主就是……” “我与她,我们是从小到大共同生活在一起的家人,既是莫逆之交,也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亦为彼此的良人。” 不等楚怀瑾说完,花玲珑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乐少言,率先接过了话,当着所有人的面,直言道破了两人的关系。 除了乐少言和穆清两位外来人,在场其他人都不意外花玲珑的直白,就好像早已经习以为常一样。 “你们习惯就好,咱家城主大人虽然平时说话挺含蓄的,但真要直言直语起来,就算是咱都比不过。”对于花玲珑的表态,金翼史感到非常高兴,脸上洋溢的笑容也愈发灿烂了几分。 金翼史说着话,似是想到了什么,也转过身来,朝乐少言笑道:“其实很好理解的,咱对城主大人的心思,就像妹子你……” 接着便见金翼史要将目光投向穆清,乐少言立马明白了这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姐头想表达什么了,连忙将脑袋甩的跟拨浪鼓似的,使劲摇头,疯狂示意金翼史让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好在金翼史还是知道乐少言心中所想的,刚才那样做,想来只是为了故意吓唬吓唬这女混子的,因而看到女混子那样焦急后,金翼史的玩笑也点到为止,她收敛了目光,继续朝乐少言轻笑道:“咱与城主大人的关系,就像妹子你想的那样。” 直到确认了金翼史没有再继续捅破下去的意思,又悄悄看了眼一旁不为所动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的穆清,乐少言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柳初云和楚怀瑾两人在一旁见证了全程,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下视线,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皆一语不发。 金翼史逗弄完乐少言后,又凑回到了花玲珑身旁,搭着后者肩膀笑道:“说起来,算算之前应下的那些报酬,咱可是已经欠了妹子好多钱了,城主大人,你可要帮小民做主~” 花玲珑任由金翼史在那扒拉着自己,嘴上说道:“你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你那对外‘豪爽大度’的性子?没钱还要硬撑?早说了,就算有钱也不能奢靡浪费,我的私款要是用完了,你可别想我取八面城的公款给你还债。” 金翼史笑而不语,看上去是一点不急,反倒是把作为债主的乐少言给急到了:“等等,她们不会是想赖账吧?不行!我得再去好好说说!” 穆清闻言,虽未说什么,却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及时拉住了欲上前同两位前辈评理的女混子。 怎么看两位前辈都像是只在开玩笑吧?这女混子怎么每次到了这种时候就不聪明了呢?也不知女混子什么时候才能抵抗一下钱财的诱惑。 当然,事实也确实如穆清所想的那样,花玲珑和金翼史当然不会欠乐少言这点报酬。 众人先是到了四方寨休整了一夜,后来到八面城城主府赴宴,花玲珑以城主身份热情地设宴招待了在这次解决叛乱中出力的大家。 八面城不愧是商业城市中出了名的富裕,乐少言感觉从来没参与过这么豪华的宴席,因而在宴会上算是敞开了肚皮,毫不顾忌形象地狼吞虎咽,基本上样样食物都尝了个遍,穆清作为风菱坊少坊主,自然是见过世面的,不仅讲究用餐礼仪,进食更是斯斯文文,与其身旁的女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穆清摸熟了乐少言的成长环境,早已不再介意这女混子随性的习惯,所以,对于乐少言有些没眼看的吃相,穆清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端着食盘悠悠地跟在她身边,方便盯着这女混子不偷饮酒就行。 宴席上,乐少言一边尝着穆清食盘里不知从哪弄来的没见过的新鲜瓜果,一边四处张望,好奇问道:“咦?怎么不见大姐头和花城主,她们不用吃饭吗?” “真是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啊。”穆清说着,将乐少言拿瓜果的手往上一托,把瓜果顺势往她嘴里塞去,又道,“两位前辈那么久没有见面了,找个僻静点的地方叙叙旧不是很正常?她们二人的私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唔,也是……嘶,好酸,这什么水果啊?”乐少言可吃不得酸,眉眼表情直接拧成了一团,不过她还是皱着眉头嚼了几口后迅速吞了下去。 “酸么?还好吧,我觉得挺好吃的。”穆清也尝了尝,依旧是面不改色,当场把乐少言看傻眼了,心里直呼这位穆少坊主的味觉实在强大。 穆清看乐少言不停喝着水试图以此缓解刚才的酸味,便道:“实在酸的话就不要吃了嘛。” 乐少言却是摇了摇头,笑道:“那不行,不能浪费粮食,更何况,那是穆姐姐给的东西,我才舍不得不吃。” 穆清闻言一愣,未再说什么,只是假装看向另一处,移开了目光,让自己不再将注意力放这女混子身上。 直到宴席接近尾声,主办方的两位这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花玲珑如约将金翼史许诺的所有谢礼和报酬换成了等价的黄金送给乐少言。 不用想都知道,一次性赚了这么一大袋黄金,向来好财的女混子能乐成什么样。 穆清原以为这女混子高兴坏了,第一时间肯定是喜滋滋的盘算着该怎么花钱,谁知乐少言只是大笑着摸了摸钱袋后,转头便将黄金一股脑的全部送到了自己怀中。 乐少言将钱全部塞给穆清后,先是将双手负于背后,避免穆清把钱袋再推回来后,然后才笑着解释:“穆姐姐,你还记得先前出伍仁村时你赞助我的那笔费用吗?现在可是连本带息回来咯!我早说过了,投资女混子我啊,是绝不会让你吃亏哒!你可不要拒绝哦,安心收着就好,以后女混子我横竖都是跟着你混的,反正这钱你也迟早是要花在我身上,你说对吧?” 穆清原本还真有拒绝的想法,可当听到话的最后时,她忽地发现,自己无法拒绝,于是点了点头,回以一个轻笑,道:“好,那我便收下了,阿言,我是很看好你的,所以,别让我失望啊。” 第109章 既然有心,何不直说 夜里,花玲珑特地给乐少言和穆清两人安排了两间相邻的房间,然而女混子晚上吃多了睡不着觉,并没老老实实待在房间,而是一个人晃晃悠悠来到了小河边,坐在河岸上独自看起了月亮。 穆清可没有四处闲逛的习惯,正在屋内翻阅城主府提供的医书,准备再学习一会就熄灯歇息。 本以为一夜无事,谁知穆清正准备熄灯时,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穆清还以为又是隔壁女混子闲来无事要找自己聊天了,虽有些困意上头,但还是强打起了精神,边说着话边打开了门:“阿言,不是说了你有伤在身,要早些休息才是么?你今晚又想聊什……初云姐,是你?” 柳初云早在敲门时就已经听到门内穆清的念叨了,还以为穆清这么说便不会再开门了,没想到正准备离去时,门还是开了,两人面面相觑,气氛尴尬极了。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柳初云小心翼翼,试探性地问道,“打搅你们…秉烛夜谈了?” 穆清当即明白过来,柳初云这是把自己刚才的话全都给听进去了,小脸顿时不受控地染上了一层薄红,感受到脸庞逐渐发烫的温度,穆清急忙转移了话题,将柳初云拉进屋,并道:“初云姐别打趣我了!刚才不过是误会…快些进屋坐吧。” “…真的只是误会?” “你进不进?” “好好好,进~” “…” 与此同时,坐在河岸边的乐少言正在望着月亮发呆,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轻笑声。 “女混子好雅兴哇,居然会在这赏月?” 大晚上的,突如其来的声音着实吓了乐少言一跳,差点没一头栽进河里,转头一次,只见楚怀瑾笑脸盈盈,也不知又想打什么鬼主意,就这么站在女混子的身后。 乐少言不解道:“是小楚啊,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不得我问问你么?”楚怀瑾在乐少言身边坐下,笑道,“女混子居然没有赖在她穆姐姐身边,真是稀奇。” 乐少言当然知道楚怀瑾是在调侃她,很是不服气,反驳道:“我哪有时时刻刻都要粘着穆姐姐啊?” “还不够明显吗?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吧?”楚怀瑾故作惊讶,掩嘴笑道,“你,是不是有心悦之人呀?” 乐少言扭过头去,哼哧道:“没有!我心悦的只有吃的喝的好看的和值钱的,才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有?那我去问问穆少坊主好了,说不定她知道呢!”楚怀瑾说着,扭头做出一副起身欲走的样子,下一秒,身旁女混子果然如她所料的那样再按捺不住,主动抓住了她进行阻拦。 “别,不要告诉穆姐姐。” 乐少言的话语里,不止带着焦虑,甚至还有着一丝恳求的意味夹杂其中。 楚怀瑾见状,也不再说笑,叹了口气,再度坐回原位,正色问道:“既然你心悦于她,那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是在顾忌什么?性别?身份?地位?还是别的什么?” 乐少言摇了摇头,叹道:“什么身份地位啊,穆姐姐自己都不在意,我当然也不会在乎,至于性别,花城主和大姐头不都是女子,穆姐姐对此好像也没有什么表示,想来她也不会在意吧?” “那你为什么一直闭口不谈?”楚怀瑾更加不理解了,“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平日里敢说又敢做的女混子。” 乐少言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穆姐姐她,是个很优秀,很完美的人,不仅长的好看,心地善良,还有有着高超的医术,我敬佩她的道义,感激她的恩情,倾心她的一切……但,我觉得,这样美好的她,也值得更好的人去喜欢,现在的我,可配不上这么好的穆姐姐。所以,我打算陪在她身边,先顺其自然,若是有朝一日,我也能成为更好的我时,我自然会像穆姐姐坦白一切,当然,到时候穆姐姐愿不愿意接受我,那就全看她自己的心意了。” 没想到这女混子在这件事上原来已经想的这么通透了,原本楚怀瑾还以为乐少言是因为单纯在意身份地位权势钱财这些外物,所以特地跑来想劝劝,现在看来,乐少言是真的有很认真地想过这份感情,所考虑的事远比那些肤浅表面的东西要成熟的多。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楚怀瑾还有个问题:“可是你就不怕在这个过程中,穆少坊主倾心他人?” 乐少言像是早就想好了回答一样,随口即来,笑的坦然:“那也只能怪我自己不争气嘛,没有足够的本事留住穆姐姐的心。” 楚怀瑾听了乐少言所说,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这女混子确实胸怀宽广,可若真是如此,这未免,太残忍了些? 似乎是看出了楚怀瑾眼中的怜悯之意,乐少言又轻笑了笑,道:“没关系啦,小楚不用觉得我可怜,于我而言,浮生半世,能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这本就是一种莫大的幸运了,说起来我还要谢谢穆姐姐给了我这么个机会呢!若是穆姐姐真的有了她的心之所属,我或许,更多的,应该是会为她感到高兴。” 话到这个地步,楚怀瑾也没法再多说什么了,只道:“你倒是看得开……也罢,这是你们的事,我不便多说,我只希望你到时候,莫要后悔。” “我人虽然混了点,不过这做人做事嘛,从来无愧于心,何来悔之?”乐少言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问道,“等等,就算你看得出来我有心悦之人,但为什么,会突然跟我说这些?” 楚怀瑾立马闭嘴不肯说话了,二话不说转身开溜,她才不会告诉女混子,其实是柳初云之前在与两人的接触中看出了点什么,特地派她来套话打探消息的呢! 至于柳初云本人为什么不来,当然是因为,穆清这边也需要一个人打探消息。 和楚怀瑾一样,因为跟穆清关系太熟了,柳初云也懒得进行什么弯弯绕绕,随穆清在屋中坐下后,便直入主题,道出了心中的疑问。 “小清儿,你对那女混子,何时动的心?” 柳初云直白的问话,直接令得穆清脸上笑容一僵,柳初云则是通过穆清这一表情变化,更加肯定了心里的猜想。 穆清缓了缓后,笑道:“初云姐又在同我说笑?” 柳初云就知道穆清不会轻易承认,便又道:“或许你骗得过那女混子,骗得过我,骗得过所有人,但,能骗得过你自己么?” “……” 穆清无言以对,她了解柳初云的性子,既然被发现了,若是不坦白,今晚怕是都不得睡觉了,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承认了:“说实话,唯独此事,我也不知…我不知,我何时动的心。” 柳初云看穆清自己也说不清楚,便不再强迫她回答,而是问道:“那为何你不与那女混子直说?我看你似乎一直在回避这件事,不会是担心她会拒绝你的喜欢吧?但我看那女混子对你其实……” “初云姐,你也是知道的,阿言她爱美色,爱吃,爱财……只是唯独,不会爱人。” 穆清打断了柳初云的话,她也知道柳初云想说什么,毕竟,大家都能看出来,她自己又何尝看不出来?就算看不出来,但从乐少言对她明晃晃的偏袒与袒护来看,也是可以从中感觉出来的,可…… 柳初云依旧不解:“此话怎讲?” “曾经有人同我说过,这女混子,好‘美人’,所好,是‘美’,而非‘人’,当时我没能理解,现在,我倒是懂了她那时为何选择离开。” 穆清说的便是沈夫子。 这么久了,穆清始终没有忘记,沈夫子曾经喜欢过乐少言,只是此前,她无法感同身受,现在却能读懂沈夫子那时的心情了。 穆清很清楚,乐少言或许是对她有好感的,可那种喜欢,可能只是喜欢的是她的样貌,又可能喜欢她的钱财,唯独不会是,喜欢她这个人。 同柳初云说完沈夫子的故事后,穆清也说出了那个一直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从不为人知的想法:“我想,将这份心思藏于心底便好,只要能陪在她的身边…便好。” 第110章 关于二人的心境与困扰 究竟是何时动的心?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不用柳初云特意提及,穆清自己就已经想过很多次。 或许,是在乐少言在八面城和四方寨多次替她出头,处处维护她的名誉,事事为她着想惦记在心时,又或许,是在乐少言不辞千辛万苦,不计较前后因果,说什么都要从伍仁村赶来八面城寻找她时,甚至更有可能,或许还要更早? 早在两人并不算得上长久的相处中,在这期间的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里,穆清便已经有在不知不觉中,一点一点慢慢的,为乐少言所展露出来的最真实的一面所触动。 明明最开始,穆清就有提醒过自己,这女混子好女风,因而,与之打交道,要保持适当的距离,不能过分僭越,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交流,又哪是这么容易受控的? 穆清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一步步踏入,逐渐在“情”之一字中沦陷的,竟会是自己。 大侠也好,混子也罢,穆清早已不再在意乐少言是否还能如同当年那样意气风发,她只知道,她喜欢看她平日里洋溢的开怀笑容,喜欢看她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甚至,就连她寻常唤的一声“穆姐姐”,也能让自己内心感到愉悦和欣喜。 待到察觉时,穆清才意识到,她看待乐少言,或许已经不能用单单“友情”和“恩情”来形容,她内心真正想要与她建立的,不止是这两样关系。 可惜…… 单向的感情,始终只能是遗憾。 所以,穆清对此从不抱有希望,什么更进一步的关系感情的,通通不要想,止步于此就很好,更多的,只能藏于心底,绝不能让乐少言知道,不然,怕是到最后会连最基本的朋友都做不成。 想到这里,穆清轻叹了口气,送走柳初云后,便将这些事统统抛之脑后,上床休息了。 翌日清晨,穆清受邀同花玲珑和柳初云一起吃早点,原本花玲珑还喊上了乐少言和楚怀瑾的,只是不知为何这二人没有过来,就连事先说好的金翼史也是一大清早不见了踪影。 “这都日上三竿了,那女混子不会还在睡大觉吧?”柳初云已将盘中的早点尽数解决了,看了看窗外正好的阳光,又对穆清说道,“小清儿,你啊,就是太惯着她了些,哪有习武之人如此怠惰的?” 穆清摇了摇头,笑道:“初云姐,我和阿言只是朋友关系,这些日常起居都是她自己的事,自然也不归我管。不过,且不说这女混子的性子野惯了,一时难改散漫的习性也正常,何况阿言昨日对付的那些人武功可不差,确实给她累到了,久睡一点倒也无妨。即便习武要勤奋,我们也不能对她太苛刻了。” “瞧!我就说了那么一句女混子睡得太久,小清儿居然反驳我这么多?得!城主大人你替我评评理,我和小清儿认识这么久,小清儿现在居然当着我的面向着外人。” 柳初云忿忿不平地抱怨着,心情颇为郁闷,越想越不爽,于是最后决定去报复一下乐少言这个“罪魁祸首”,把人从床上给薅起来。 谁知等气势汹汹的柳初云和一脸无奈的穆清来到乐少言的房门敲门后,却发现房屋内空无一人,这女混子竟然也和金翼史楚怀瑾二人一样不见了踪影。 穆清走进房中,看到床上的被褥整整齐齐叠放在原位置,就好像没动过似的,当即明白,这女混子可能不是出去了,压根就是一宿未归屋啊?! … 楚怀瑾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后悔为什么要帮柳初云来探乐少言的话,后悔为什么要问乐少言那些问题。 楚怀瑾算是发现了,乐少言这家伙,根本就没有她自己嘴上说的那么豁达! 说什么不在乎穆清倾心他人?说什么会为穆清心有所属感到高兴?! 楚怀瑾觉得自己真是信了邪居然相信这女混子的鬼话! 要是乐少言真有她嘴上说的这么能看得开,她还会顶着俩浓浓的黑眼圈?一看就是一宿没睡的样子嘛! 关键是,这女混子自己睡不着觉就算了!反正楚怀瑾根本就不在意她怎么想的,哪知道她居然会拉上自己一起不睡觉啊?! 楚怀瑾真的想骂人,谁家好人自己不睡觉,天刚破晓就用轻功攀上城主府高达三楼的窗沿,然后在那不停的敲窗户,直到把房里的楚怀瑾敲醒了,骂骂咧咧地打开窗户一看,就看到一个无精打采的人脑袋从窗沿下冒出头来,用着幽怨的声音喊道:“小楚,是你害我睡不着觉的,现在天亮了,快起来陪我练功。” 就这短短一下子,楚怀瑾是给吓清醒了,清醒到魂都有点飘不回来了,要不是心理素质足够强大,差点没当场再睡过去。 之后,楚怀瑾就被乐少言强拉硬拽,又拖回了昨日聊天时所处的河边,两人在半路上还遇到了正准备去吃早点的金翼史,于是也把她给一起拉上了。 金翼史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跟到了河边,按乐少言的意思,是要和楚怀瑾比试拳脚,顺便让大姐头这样的武学前辈帮忙看一看,看有没有可以指点一二的地方。 趁着切磋前的热身之际,乐少言向金翼史问出了一个她想问很久的问题:“说起来,大姐头你这样看重八面城,是为了花城主吗?” 金翼史没有立刻给出答复,而是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乐少言先是酝酿了一下,组织好了语言后,才说道:“就是有些事想不太明白……是这样的,其实我曾经一直都憧憬着想成为话本子里那样的侠客,想着日后能成为一个大侠,但,话本子上没有说过,如果在心里有了很重要的人后,那,对于大众百姓,和自己看重的人,作为大侠,又会怎么取舍?” 不料,金翼史依旧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勾扬起唇角,戏谑道:“哦?看样子,咱妹子果然是心里有人了?” 这话说的过于直白,即便脸皮厚如女混子,也是忍不住涨红了小脸。 乐少言挥舞着双手,大声地控诉金翼史的戏弄:“大姐头你是明知故……” “嘛,答案很简单啦,行‘侠’道,在这些事上,根本就不需要做取舍。” 金翼史不等女混子继续嚎下去,已经自顾自的将话题转移了回去,并解释道:“因为此二者并不冲突。” 看乐少言仍是一副费解模样,金翼史便继续说道:“你看啊,首先,你心里想的那个人,她也属于大众百姓其中之一,你作为大侠要帮扶百姓,同样也包括了保护她在内。其次,她同样心怀天下众人,说不定,还比你更加在乎百姓安危。这就说明,你们的愿景,所前进的道路,都是一致的。所以,如果你真的想行‘侠’之道,又不想因此影响到你心中那人和你的关系,那你要想的便不是取舍她和百姓,而应该想想,要如何才能同她一直,一起并肩走下去。 第111章 一个个的,身份都不简单 穆清和柳初云没在城主府找着人,后从青鸩口中得知,原来乐少言在清晨来找过楚怀瑾,当时青鸩听到窗外有动静,探头一看,差点没吓一跳,也不知道那女混子怎么想的,竟然用轻功攀上了三楼的窗户翻进了楚怀瑾的屋内。 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非要用这种奇怪的方式找人,不是做贼心虚,还能是什么? 柳初云本来就信不过女混子的品性,对此表示非常怀疑,这两人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吧? 曾经在伍仁村有幸见识过乐少言多次翻窗躲避秦夫人,又多次攀上风菱坊分坊那个高楼窗户来找自己的穆清则认为,这女混子可能真的只是单纯偷个懒,用轻功图个方便罢了,还有可能,大概率是觉得跟武侠话本子里那样飞檐走壁比较帅气。 “嗯…也不一定,记得当时在四方寨,楚姑娘亲口承认过阿言是她的新姘头。” 没错,穆清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穆清当然相信乐少言和楚怀瑾两人的关系清清白白,不过,谁叫柳初云来套自己话的,小小的“回报”一下,总不成问题。 虽然不知道柳初云和楚怀瑾到底是什么关系又有何纠葛,但既然能让这位烟雨楼楼主一而再再而三这么上心的,肯定关系匪浅,所以,穆清猜测,她的这位初云姐,一定会对自己说的这件事上心。 果不其然,柳初云立即抓住了关键词眼,追问道:“等等,姘头?什么姘头?这又是个什么事?” 穆清特地等到柳初云这么问了后,才将先前发生的一些事,稍加润色后告知了柳初云。 柳初云听说楚怀瑾竟然当面承认这关系并极力维护女混子后,便再也等不及了,向青鸩问清了两人出了房间后去的方位后,便忙不迭地拉着穆清向那赶去。 待二人赶到河边时,恰好看到乐少言正拉着楚怀瑾的手,两人面对面有说有笑的,也不知是在做些什么。 这下,别说柳初云,就连穆清自己也愣住了。 敢情你俩还真有点事啊?! “楚怀瑾!你跟这女混子鬼混什么呢?!” 突如其来被喊大名,楚怀瑾吓得一激灵,下意识便松开了手,乐少言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只见面带怒意的柳初云身后,还跟着一个看不出表情的穆清。 “穆姐姐?你怎么来啦?” 乐少言虽不知为何穆清会突然到这,但能看到她还是很高兴,加快步子小跑了上去。 “我们是来……” 不等穆清回答,就见柳初云一把抓住了乐少言后颈的衣领将人拽到面前,面色严肃地说道:“我们就是想来看看,你大晚上的不睡觉,是在和谁私会?” “私……私会?!” 乐少言震惊不已。 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 为什么柳楼主会这么觉得? 等等,穆姐姐不会也误会了吧?! 穆清看柳初云这回是把玩笑当真了,连忙上前松开了她的手,然后将乐少言拉至身后,道:“初云姐,你别激动,我想这应该是个误会,刚才我说的其实……” “这岂止是误会?这简直是天大的冤枉!”有穆清护着,乐少言也壮起了胆子,敢躲在穆少坊主身后和烟雨楼楼主柳初云叫板了,“栽赃可是要赔钱的,柳楼主你最好有真凭实据!” 柳初云气急之下,反倒是笑了出来,道:“好,既然要狡辩,那你就说说看,你刚刚在对你的这位,新,姘,头,打算做什么?” “新姘头……?” 乐少言和楚怀瑾闻言皆是一愣,霎时,两人便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不是!这都什么时候的陈年旧账了?这一页怎么还没翻过去啊?! 金翼史闻言,走上前来一番解释下来,四个人面面相觑,都尴尬的不行,唯独这事追根溯源,那最早的源头,金翼史本人,已经笑的直不起腰来。 作为最大的两个受害者,乐少言和楚怀瑾,皆是敢怒不敢言,金翼史毕竟是前辈,不能动嘴,至于动手,也不是不行,主要是打不过啊! “一场误会罢了,阿言,莫要放在心上。”穆清一边安抚着表情受伤的女混子,一边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打开,“我和初云姐其实是来给你和楚姑娘送早点的,练功这么久也累了,先歇息会吧。” “穆姐姐对我真好!” 乐少言眼巴巴望着饭盒里香喷喷的早点,感动的泪水就差没从嘴角流下来了。 同样没吃早点的金翼史也凑了上来:“咱的呢?咱的呢?” 穆清和柳初云对望一眼,眼神都有些飘忽:“那个…不好意思,大姐头的那份早点被城主大人截下来了,说是你答应陪她用餐的,但失约在先,所以没得吃。” 要不是知道大家伙都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金翼史都要怀疑这两人是不是故意的了! 当然,最后乐少言和楚怀瑾还是很大度的不计前嫌,将早点各分了些给金翼史一起吃。 柳初云似乎还惦记着刚才的事,当初为了帮穆清找人,女混子在伍仁村做的混事她可没少听说过,因而她还是不放心,再次问道:“如果是误会,那你俩刚才是在干什么?” 乐少言知道柳初云说的是刚才两人牵手之事,便解释道:“那个啊,小楚说想试试我的内功有多深厚,所以刚才是我在给她传功让她感受一下。” 柳初云这下彻底没有话说了,只是低着头小声道了歉,乐少言本还想趁机讹上一笔,但被穆清一记眼刀给震慑住了,只能将话吞回肚中,改口说让柳初云不用放在心上。 乐少言吃着早点,还是停不下嘴,问道:“不过我也有个问题,柳楼主是不是对女混子我有偏见啊?我感觉你总把我想的很混蛋欸!” “阿言,真不是我们针对你,只是你以前干的那些事,还有那些传言,很难让人没有偏见吧……”关于这一点上,其实穆清也发现了,但,唯独这方面,穆清表示可以理解柳初云,毕竟,就连自己以前也是如此。 别说柳初云和穆清,就连乐少言自己都承认:“也是哦,我本来就是混子,干的事好像也是混蛋了点?” 将早点全部吃完后,乐少言接过穆清递的帕子擦了擦嘴后,再度问道:“可是排除掉对我有偏见这部分的原因,我看柳楼主你好像很紧张小楚,但平日里小楚又总不待见柳楼主你,你俩到底什么关系啊?” 这话问完后,现场突然就寂静了,女混子有点犯怵,感觉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片刻后,楚怀瑾佯装出满不在乎的口吻,回答道:“非要说的话,她应该算是我的准嫂嫂。” 乐少言捋了捋这层关系,点着脑袋道:“哦哦,意思是柳楼主就是你兄长尚未过门的娘子嘛?” 话音刚落,女混子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等等!柳初云可是烟雨楼楼主,能和她成亲的人,身份地位必定不俗,那楚怀瑾岂不是也…… “楚姑娘…你…莫非是楚庄的二小姐?” 此时此刻,穆清也终于知道,先前每次见楚怀瑾都能感受到的莫名的熟悉感是从哪里来了。 八面城并不是两人第一次打照面的地方,伍仁村也不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更早以前,在楚庄。 当时尚且年幼的穆清,跟着其兄长夏仁一同拜访过楚庄,是那会儿见过同样还是孩童的楚怀瑾,只是这事实在是太久远了,倒也怪不得穆清记不清了。 而得知楚怀瑾身份不简单后,谁知这女混子上来就是一句:“什么?你们楚家都能和烟雨楼楼主有婚约,居然还要让自家二小姐出来当小贼维持生计?江湖世家都已经落魄到这个地步了?!” 要不然怎么说乐少言这个女混子是个混蛋呢? 因为这性子是真的“混”啊! 不出意外的,一句话直接让楚怀瑾脸黑了下来。 在柳初云的帮助下,楚怀瑾终于如愿以偿的狠狠教训了一顿女混子,这一次,穆清没有拦着,没办法,自找的,救不了。 第112章 距离本卷结局还有1章 几人聊了一会儿才知道,原来楚怀瑾是自己赌气跑出楚家,一个人出来闯荡江湖的,后来兜兜转转到了伍仁村,已经身无分文吃不上饭了,迫不得已才当上了小女贼,结果没当多久就摊上了乐少言这女混子,被送去劳改了,不过好在,累是累了点,但至少包饭管饱。 其实早在楚怀瑾跑出楚庄时,楚怀瑾的兄长楚握瑜便及时联系到了烟雨楼,希望柳初云在外能照拂一下,毕竟楚家势力主要还是聚集在楚庄,而楚庄则地处在一座与外界隔绝的小岛上,烟雨楼就不一样了,设了不知多少座分舵,其势力遍布天下,还有着全天下最大的情报网,想要看着一个人的话还是要方便很多。 这也是楚怀瑾和柳初云总不对付的关键原因,主要还是因为楚怀瑾不满柳初云是受她兄长楚握瑜之托来管着她的。 至于为什么即便柳初云明明已经有有意安排了下去,点名把楚怀瑾列为众烟雨楼分舵重点保护的对象,楚怀瑾还是混到去劳改了? 这是因为楚怀瑾早就知道柳初云是受楚握瑜所托来的,所以不想让她盯着自己,找了好几个地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没有烟雨楼分舵的地方,也就是伍仁村,而且据楚怀瑾打探,别说分舵,甚至就连烟雨楼的眼线都很难渗透进伍仁村,换而言之,那强大的情报网在这地方压根没用。 楚怀瑾本来以为可以在这安心待着了,谁知道伍仁村这地方虽然没有烟雨楼,但却有个这么讨人嫌的女混子! 劳改之后,楚怀瑾觉得有这女混子在地方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便又转到了八面城,早在以前楚怀瑾便知道了八面城有个四方寨,专门收留城中无家可归之人,于是就以难民身份留在金翼史身边干事了。 “伍仁村…秦老夫人…” 金翼史并没有责怪楚怀瑾隐藏身份假装难民的事,只是琢磨着有关伍仁村的那些疑点。 现在大家都知道秦老夫人就是那位隐姓埋名的大将军,也懂了为什么即便强势如烟雨楼,依旧无法渗透伍仁村,至于为什么柳初云能得知到乐少言的信息,那大概是因为女混子干的混事已经人尽皆知了吧。 但除此之外,金翼史还有一些不解之处:“妹子,你先前说你是奉秦大将军的命令来的,真的只是玩笑话?” 金翼史始终觉得,虽然那位大将军已经成了“无名的亲王”,早已不问世事,可乐少言和穆清偏偏会在选在这种时候从伍仁村来到八面城,实在是有点太巧合了些。 乐少言也知道金翼史在想什么,如实回答道:“此事真的与秦夫人无关,按伍仁村订下的规矩,我已经和那里没有瓜葛了。” “或许…有关?” 谁知就在这时,一直在旁静静听着的穆清突然开口,说出了令众人为之惊讶的事:“起初我从伍仁村启程回风菱坊总坊时,可以选择的路线不止一条,正是秦夫人推荐我走八面城这边的。” 所以,莫不是真的是秦夫人算好了的?! 金翼史在心中默默记下了这事,看样子回头得和花玲珑一起去拜访一下伍仁村了。 穆清看着楚怀瑾,思忖片刻后,又道:“对了,阿言,我们不是要上武林大会吗?这届大会举办地点,正是楚庄。” “你们要去武林大会?!” “你们要去楚庄?!” 金翼史和楚怀瑾不约而同地开了口。 乐少言点了点头,说明是想去武林大会试试,看能不能通过夺魁的奖励找到一点有关其师父的线索。 同时出声的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后,楚怀瑾表示让金翼史先说。 于是金翼史继续说道:“妹子,以你的剑法,夺魁肯定没问题,可武林大会要比试的不止是剑法,还有拳脚功夫。” 刚才金翼史已经看了一场乐少言和楚怀瑾的拳脚比试,虽说是乐少言胜了,但金翼史却发现了,乐少言在拳脚功夫方面,可以说完全就是一个门外汉,毫无打斗经验和章法,完全就是凭借战斗本能赢的楚怀瑾。 这样的功夫若是拿出去跟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习武之人进行比试,恐怕不止会惨败,甚至还会被嘲笑不入流吧? 金翼史比较含蓄委婉地点评完乐少言拳脚功夫的问题所在后,又道:“妹子,你师父是不是完全没教过你拳脚上的武功?咱知道你师父不教武功,咱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只看过剑谱,没有学过空手打斗?” 乐少言点了点头后,随即又很快摇了摇头,道:“学是学过一点…就是没有那么受过那么专业的指导和训练…” “原来如此。”金翼史若有所思,顿了顿,又说道,“现在距离开赛还有一段时间,咱觉得,你有必要先提升一下实力再去参加。” 乐少言当然知道自己武功的短板所在,能提升武艺自然再好不过,于是虚心请教:“那我应该跟谁学呢,大姐头你吗?” 金翼史摇了摇头,叹道:“咱也不擅长空手比试,很不巧的是,咱那几个兄弟姐妹也没有会拳法掌法或者腿法指法的,咱们的武功都需借于外力器物。” 乐少言听后不免有些沮丧,但很快又打起精神,再次问道:“那,八面城和四方寨没有的话,在其他地方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大姐头年轻时游历四方,应该听说过吧?” 金翼史像是早就准备好要说什么了,笑道:“实不相瞒,咱想给你推荐一下‘雌雄双怪’两位老前辈的。” 雌雄双怪,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对老夫妇,此二人,一个善拳法,一个善腿法,之所以会以“怪”着称,是因为夫妇两人虽武艺高强,却性子古怪,最喜欢传人武艺,但全靠一个“缘”字,若有眼缘便非要逮着人传授,不学也得学,还非要学得会才肯罢休,学不会就别想走,若无缘则是再怎么花重金恳求,夫妇俩说什么也不肯教个一招半式。 金翼史介绍完雌雄双怪后,又说道:“其实咱当年也去拜会过二老,不过恰巧他们那会外出远行不在家中,咱是无缘求见了,就看妹子你要不去碰碰运气了?” 乐少言闻言,和穆清默契的相互对视了一眼,当即一起点了点头,肯定了双方都认可的想法:去! 第113章 结局一头驴 金翼史想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乐少言和穆清又看向了楚怀瑾,她刚刚似乎也有什么想说的来着。 只见楚怀瑾左翻翻袖子,右掏掏袋兜,终于拿出了要的东西,那是一块金闪闪的令牌,上面刻有一个大大的“楚”字。 不等乐少言询问,楚怀瑾便将令牌丢给了她,并说道:“咯,拿着吧。” “给…给我?!”乐少言惊喜万分,捧着令牌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看上去珍视极了,谁知下一秒,便听这女混子说道,“这居然是黄金做的,一定能卖不少钱吧?” 该说不说,女混子是真的知道如何在众多话中,精准说出那句最讨打的话来的。 一句话直接让楚怀瑾又脸黑了下来:“穆少坊主,我想再揍这女混子一顿,你不会介意的吧?” 穆清点点头:“请便。” 乐少言见这次穆清也不护着她了,连忙喊道:“喂喂!我开个玩笑嘛!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当然,楚怀瑾也知道这是玩笑话,所以只是嘴上说说,最后还是没有下手揍乐少言,但楚怀瑾还是分得清什么不是玩笑话的,于是把令牌收了回去,又重新递到了穆清手里,并交代道:“果然还是让穆少坊主来保管比较放心,把这东西拿去典当这种事,我觉得这是女混子真能干出来。” 虽然对于楚怀瑾的说法,乐少言表示强烈抗议,但抗议被穆清给驳回了,因为不止楚怀瑾,穆清同样觉得这种价值名贵的东西放在这个好财出了名的女混子身上并不安全。 “所以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又不能卖。”女混子不好反驳,只能小声嘟囔了句。 楚怀瑾便做了解释:“若是在楚庄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就把这个拿给一个叫楚握瑜的人,那是我的兄长,亦是这次武林大会的主持者,只要看到这个,无论什么问题,他都会想办法帮你解决,不过机会仅限一次,好好珍惜。” 虽然不清楚那个叫楚握瑜的人有怎样的身份和实力,但光是这仅限一次的许诺,就已经足够让乐少言明白这其中的份量了。 乐少言立马收起了刚才的嬉皮笑脸,从穆清手中接过令牌又还给了楚怀瑾,正色说道:“不可以,一诺值千金,如此贵重之物,怎么能给我们?” “你是我的朋友,送朋友东西,哪还有什么贵不贵重和可不可以的说法?”楚怀瑾并没有接过乐少言递来的令牌,而是笑道,“如果你非要觉得过意不去,不好意思收,那你干脆直接给我千金如何?” 话音刚落,女混子立马便将令牌塞给穆清,动作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楚怀瑾就知道乐少言会如此,这女混子什么德行,她自觉已经摸得一清二楚了。 谁知乐少言忽然又问道:“对了,小楚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是继续跟着大姐头在四方寨么?” 楚怀瑾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柳初云后,当着她的面毫不忌讳的直言说道:“我才不要被烟雨楼时时刻刻盯着呢,当然是要继续江湖走走看看,继续无拘无束地逍遥快活。” 感受到楚怀瑾的视线,听到她的那些话后,柳初云却是默不作声,并没有什么表示。 “既然如此,你也说了,我们是朋友,那应该礼尚往来才是,这样,你赠我一诺,我也许你一诺。”就见乐少言突然伸出右手,朝楚怀瑾咧嘴一笑,道,“若是日后你遇到了什么麻烦需要我帮忙的,可以将位置写于信中寄到伍仁村,秦夫人自有办法将消息传于我,届时不管我身在何处,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帮你。” 兴许是没想到乐少言会来这么一出,楚怀瑾还有些惊讶,但是也不意外这是她会说出来的话,毕竟,虽然是个女混子,但人还是够仗义的。 楚怀瑾伸出右手与乐少言轻轻一握,回以一笑,道:“我要是有什么还需要你这个女混子特地赶来帮忙,那也太丢脸了,不过,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所以,这一诺,我就收下了。” * 因为路途遥远,期间还要先去寻金翼史推荐的“雌雄双怪”,所以乐少言和穆清商量过后,便打算不再在八面城多做停留,即刻启程,花玲珑得知后,说什么也要先留两人最后吃顿中饭再说。 花玲珑和金翼史都是重情重义之人,知道拒绝不掉,所以穆清没有意见,至于乐少言,那就更没有意见了,按女混子的“至理名言”来说就是,就算是要去闯荡江湖,那也不能饿着肚子上路是吧? 一顿饭的时间过得很快,酒足饭饱后,花玲珑先是拍了拍身旁金翼史的手背,后者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随她一同起身来到了乐少言和穆清面前,后两者几乎是瞬间明白了这两位前辈又想做什么,不等她们拱手一拜,已经提前扶住了她们二人的手,制止了她们欲行礼的动作。 乐少言摇头说道:“大姐头,花城主,你们二位有什么直接说就好,你们这样我们真的受不起!” 看乐少言和穆清如此抗拒,花玲珑和金翼史也没辙,只得作罢。 花玲珑继而说道:“是这样的,你们对八面城和四方寨的恩情,先前那点小钱自然是不足为报,所以我们二人商量了一下,看能不能在其他事情上也尽可能地提供一些我们力所能及的帮助。” “那点小钱……?” 乐少言忍不住在心中默默感慨,真是好小众的一句话。 金翼史不知道女混子心里想的什么,只是接过花玲珑的话继续说道:“正好,妹子你不是要去楚庄参加武林大会么?小穆有风菱坊‘少坊主’的身份倒是不用担心,至于你,我们都已经替你安排好了,到时候你便以八面城四方寨‘左手醉剑侠’结义金兰的名义前去参加。” 其实乐少言不是很懂为什么金翼史会这么安排,武林大会不是说每个习武之人都能参与吗?为何要特地安排这么一个身份?似乎有些多此一举? 或许是看出了乐少言的疑惑,金翼史笑着解释道:“虽然武林大会不设要求,人人皆可参与,但若是想要好过一点,还是需要点有头有脸的身份才行,妹子你又与风菱坊有过节,也不想总靠小穆的少坊主身份撑腰是吧?” 哪成想,这女混子居然摇了摇头,立即否认了金翼史的说法:“有穆少坊主罩着,能待在她身边混吃混喝,这再好不过了,我高兴都来不及,为什么要拒绝?” 金翼史算是明白了,她还是高看了自家妹子的节操。 “阿言,我曾见识过历届武林大会,大概也能懂,只是解释起来比较麻烦,等到了楚庄亲眼见识过武林大会的情况后,你自会知道城主大人和大姐头为什么会这么安排了。” 穆清无奈地摇了摇头,倒也没有拒绝乐少言的说法,只是不再理会这脸皮厚的理直气壮的女混子,拉着她一同向花玲珑和金翼史道了谢。 * 乐少言与穆清出发之前,金翼史和花玲珑特地来到城门口替二人送行,四人正在门口等待着楚怀瑾回四方寨将女混子遗留在寨子里的坐骑带来,没错,就是那头驴。 说实话,要不是楚怀瑾提醒,乐少言自己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白捡来的坐骑。 谁知等了许久,楚怀瑾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而其身边并没有那头驴的影子。 女混子顿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只见楚怀瑾来到四人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不好了,大姐头,那苗疆蛊主趁着先前寨中混乱,又施计跑掉了!而且……” 话到此处,楚怀瑾顿了顿,悻悻地瞄了眼脸色难看的女混子,随后小声说道:“还顺走了你的驴。” “???” 虽然乐少言早就猜到了可能是这种结果,但是这屡次三番的总是这样,未免也太欺负人了吧?! “穆姐姐你看看这合理嘛!实在是太过分了!苗疆蛊主是对我的驴是有什么特殊的执念吗?!” 乐少言欲哭无泪,趁机扑到穆清怀里哼哼唧唧求安慰,穆清也象征性地拍了拍女混子的背安抚了一下,同时拿出钱袋,默默开始清点起租赁马车的费用。 看两人如此,众人皆是心中明了,乐少言这女混子,日后怕是要把这辈子栽在穆清这位少坊主的手里咯! 第114章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楚庄,顾名思义,就是楚家的地盘。 那这楚家又是什么来历呢? “楚家世代经商,其先祖曾散尽万贯家财,助大鸾的开国皇帝夺得天下,可谓是功不可没,而后,大鸾皇族秦氏念及其恩情,开国皇帝登基上位后赐予了楚家一块世外宝岛,也就是楚庄地处的归一岛,除此之外,开国皇帝还立下遗诏,说是将楚家纳入朝廷封管,每任家主世代为官,除非楚家有造反谋逆之心,否则后世帝王都不得以任何理由罢免其家主的官职,此后,楚家慢慢的也发展成为了大鸾最大的官商世家。” “小楚她们家…居然这么有钱……?” 听着穆清的介绍,乐少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掰着手指数着钱,嘴里喃喃道:“其实小楚要是愿意回家,那去楚家给她当个姘头好像也不差。” 马车的空间就这么大,女混子声音再小,穆清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当即和善一笑,道:“哦~原来只要有钱就能把乐少侠给收买了啊?早说嘛,趁着现在还没走远,我再让车夫调转一下方向好了。” “开个玩笑!开玩笑的!穆姐姐我错了!”乐少言连忙拉着穆清的手道了歉,生怕再慢一步扯着人,这位少坊主就要拉开车帘去喊车夫了。 乐少言抬头一看,就见穆清嘴角噙着笑意,气定神闲地坐在原处,就这么淡定地看着慌乱不已的自己,女混子顿时明白这也只是穆清故意吓唬她的一个玩笑话罢了。 乐少言略显窘迫,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为了缓解一下自己的尴尬,便干咳一声,赶紧转移了话题:“咳,虽然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但是开国皇帝这放权放的未免也太狠了吧?楚家都已经这么有钱了,还不让后边做皇帝的限制一下,就不怕楚家狼子野心,闹出大乱子么?” “话是这么说,可你再细想一下,若皇族真的有大方放权,何故还要让楚家家主在朝廷中世代为官?既在朝廷为官,即为皇权所用,无论是武力还是财力,最终都会受皇权所掌控。” 穆清解释着其中隐情,将视线移向窗外的山水,似是在思考什么,顿了片刻,又道:“何况,因为身份与立场,楚家每任家主几乎都要与烟雨楼的每任楼主进行联姻,要知道烟雨楼可是既隶属于朝廷又混迹于江湖的势力,那位开国皇帝分明是想让这些有钱有权有实力,还无法直接削弱其势力的几方相互牵制,并借由它们之手,制衡朝野,同时控制住国家财力和江湖势力。” 乐少言听后似懂非懂,关注点全跑偏到了“烟雨楼楼主”这个身份上:“啊?原来先前说的是皇室包办的联姻啊?那岂不是没有自由?柳楼主也太惨了吧?简直就是这场权势斗争中的牺牲品啊!” 穆清点了点头,表示乐少言并没有错,但也未再继续说下去,这些都是有关皇室的事情,只是介绍一下也就算了,她们二人作为一介平民百姓,还是不要对此多加评判为好。 乐少言也不知是明白了穆清的意思,还是心里有其他想法,自打知道了烟雨楼楼主和楚家家主的联姻关系后,就开始表现的有些心不在焉了。 穆清自然也看出了乐少言心绪低落,还以为她仍是在心疼柳初云,便开口安抚道:“阿言,其实你也不必太为初云姐感到难过,初云姐曾同我说过,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想要获得什么必然需要拿另些东西来交换,她并不不后悔走这条路。” 没想到乐少言却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是在忧虑这个。 不等两人继续交流下去,只听车外传来一阵“吁”声,原来是马车停了下来,看样子应该是目的地到了。 见状,乐少言及时止住了欲说出口的话,不再耽搁,率先一步跳下了车,然后转身扶着穆清下了马车。 两人想去归一岛,就得先坐船,不过在此之前,因为要先去拜访一下“雌雄双怪”老前辈,正巧顺路,且也要坐船,所以马车现在所停下的地方是一处湖边的渡口。 穆清付清了车夫车钱,目送马车扬长而去后,正转身准备去渡口找合适的船家时,却被乐少言拉住。 “穆姐姐,太阳快下山了,我们先在此地休息一日,明天再出发,如何?” 乐少言的提议得到穆清的肯定,两人一同向远处的客栈漫步走去。 一路上,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湖边秀丽的风景染上了温和宁静的暮色,穆清望了望湖泊那头的晚霞,又看向一语不发的乐少言。 穆清分明记得,刚才还在马车上时,身边这女混子就已经坐不住了,整个人跃跃欲试说着等下车后,要好好赏一赏这路边的好山好水来着。 可此时的乐少言耷拉着脑袋,整个人无精打采的,也不知是在为何事闷闷不乐,根本无心赏路边风景。 穆清就想啊,这样的大好风光,可不能让这女混子白白错过了,于是轻拍了拍身旁人的肩膀。 “阿言,你往那儿看。” 乐少言顺着穆清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漫天霞光映在湖面上泛起波光粼粼,星星点点的金光在湖中闪烁,一只孤舟悠悠划过,显得一切都是那么闲暇惬意,目光所及之处,在此时仿佛构成了一幅精妙绝伦的画卷。 兴许是被眼前的美景吸引的有些挪不开眼,乐少言有些激动地牵起穆清的手轻晃了晃,兴奋地说道:“穆姐姐,我说的没错吧,这儿的景色果然很美!” 穆清自然是察觉到了乐少言的无心之举,但却并未阻止,反而是趁着她一个不注意,不动声色的顺势反握住了那只手,面上神色依旧,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着回应道:“是啊,湖畔的晚霞,的确很美。” “以后,我们还要一起看更多这样的风景!” 乐少言说这话时,下意识转过头来看向穆清,视线也就恰好撞上了穆清那对含笑的双眸,四目相对,视线交织,没想到只是短短一刹,女混子竟然不争气地红了小脸,连忙移开了视线。 穆清明明有将乐少言的每一个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却只是静静凝望,笑而不语。 而后,也是在这时,乐少言后知后觉,这才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度,低头一看,心中一惊,直呼不得了,看个风景怎么还把手给牵上了? 乐少言急急忙忙地松了手,略显慌张地小声说道:“对不起,穆姐姐,我不是故意冒犯的。”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穆清的语气听上去好像并不在意刚才发生的事,乐少言见状松了口气,并暗自庆幸,还得是穆姐姐宽宏大度! 殊不知,表面上和颜悦色的穆清,此时会加快步伐向前大步走去,正是因为她,有点儿心虚。 第115章 到底有多少个玩笑话 看到乐少言如此喜欢这里的风景,穆清便提议在这多停留一会,于是两人找了棵湖畔的柳树,一起在树下坐着赏风景。 乐少言双手垫在后脑勺倚着树干,翘着二郎腿,吹着风哼着曲儿,欣赏着眼前风景,陪着身边的人,不由感到怡然自得,方才沉闷的心情果然要稍微好点了。 穆清的心思不在风景上,一直在观察着身侧之人的情绪变化,也是特地挑好了时候等到这时开口,笑道:“怎么,美景当前,依旧无法为阿言解忧么?” 虽然“烦闷”两个字都已经写在脸上了,但女混子还是嘴硬不肯承认:“我没有忧……” “若是美景不行的话,那美人呢?” “……?” 乐少言突然觉得,还是有必要自我反省一下,莫不是真的是自己这个女混子把穆清给教坏了,以前那个正正经经的穆少坊主,现在怎么都已经开始油嘴滑舌了? “开个玩笑,无需在意。”不等乐少言开始自省,穆清主动略过了刚才那个玩笑话,继续说道,“阿言,先前在马车上,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原本想说来着?” 见瞒不住穆清,乐少言索性不藏着掖着了,坐直身子,问出了心中的疑虑:“穆姐姐,你们风菱坊,也有要通过联姻来巩固势力的规矩吗?” “…呵…原来,你一直在焦虑的就是这个啊?”穆清闻言,实在是忍俊不禁,当着乐少言的面,笑了许久才缓过来,甚至还擦拭了一下有些湿润的眼角。 乐少言虽不知穆清是在笑什么,但能肯定的是,定是在笑话她,好在她这女混子的脸皮厚,倒也不怕被笑话,何况…… 穆清笑起来是真好看呐! 悄悄在心里头念着,女混子又趁机多瞄了几眼穆清那张赏心悦目的笑颜。 穆清并没有注意到乐少言那点小动作,笑完之后便解释道:“放心,坊主大人创立风菱坊,不过是为了方便给百姓治治病,顺便传播一下医术,用不上这种规矩。” “那就好。”乐少言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穆清答完后,并没有急着问为什么乐少言会突然关心起这个,因为她知道,如果女混子会在意这件事的话,那她也一定也会在意另一件事,这个话题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结束。 果不其然,虽然穆清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乐少言似乎还有什么想说的,穆清也不急着催,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女混子忸怩了好一会儿后,才听她支支吾吾地说道:“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至少,穆姐姐就可以放心的跟…跟你的心上人在一起了…” “哦?阿言怎么知道我有心上人的?” 穆清假装看不出来乐少言那点想要套话的小心思,故意笑着这么反问了一句带有歧义的话。 不出穆清所料,话音刚落,便看到方才好不容易才打起一点精神的女混子,肉眼可见的在一瞬间又蔫了下去,估计是误会了穆清话中的意思,以为她是肯定了这一事实。 看乐少言如此,穆清了然于心。 这女混子还真是…… 平日里算计什么来都精明的很,怎么偏偏在感情方面,心思反倒变得单纯起来了? 在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后,没等乐少言回过神,穆清又说道:“我是说,如果,日后我若真的有了心上人,阿言又当如何?” 乐少言耷拉着脑袋,像是想要逃避这个话题,看起来并不愿意在这事上多想,漫不经心地说着敷衍的话:“我当然是由衷地希望穆姐姐能够幸福,穆姐姐有心上人的话,应该陪在你的心上人身边才是。” “骗人,你明明就很舍不得我离开。” “我没有……” “你没有?那你的意思是,你很想我离开?” “我不是……” 穆清几句话下来,直接把乐少言整个人都给说懵了,脑袋晕乎乎的,有些晕头转向的找不着北,更别说抓准这个话题的重点了。 看着乐少言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的呆样,穆清不禁莞尔,只觉这女混子逗起来的样子实在是可爱得紧。 不过即便是玩笑话也不能开得太过火了,穆清终是不打算再为难乐少言,抬手戳了戳后者那因为解释不清而涨红了的脸蛋后,笑道:“好了,不逗你啦~放心吧,我既然已经答应要和你一起去闯闯这江湖,就不会违背诺言,非要说的话,在你有心上人之前,我都不会有心上人。” “真的?” “真的。” 听到穆清哄孩子般的语气,乐少言登时反应过来这可能又只是戏言,遂用力地摇了摇头,道:“穆姐姐才骗人,别以为我不懂,感情这种事根本不是人自己能控制的。” 穆清听了便顺势问道:“是么~阿言这么懂?莫不是有过?” 乐少言没有多想,如实给出解释:“是东村的吴家姐姐和南村的杨家姐姐……” “原来阿言的心上人是她们两位啊?” 不知为何,穆清这次没等乐少言说完便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让人分不清到底是不是玩笑话。 “啊?心上人怎么可能有两位,我才没那么花心!” 乐少言说完之后立即意识到了这话不对,好像重点不该是如此,又见穆清双眸微眯,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便知她也是误会了,于是连忙改口说道:“不是,怎么还给穆姐姐绕进去了?她们两位才不是我的心上人!我只是看到她们二人对她们的心上人是这样,所以我才懂这个道理的。” “原来她们二人都有心上人啊,那你这女混子还成天去骚扰她们?也不怕被找麻烦。” “我哪有天天骚扰?” “张家公子说的。” “张家那小子说的啊……不是,那家伙说的话穆姐姐你也信?!” “不是么?” “当然不是!我顶多就是馋馋美色,爱和两位姐姐走的稍稍近一点。” 话到此处,乐少言的语气突然就没那么底气十足了,怎么看都像是心虚了。 穆清不用问都知道,这女混子之所以心虚,怕不是因为在伍仁村时,这种事没少干吧? 毕竟,也有幸曾经亲眼见过一次—— “哦~懂了,是不是就跟……找蹩脚借口去见沈夫子一样?” “差不多吧……不对,穆姐姐怎么连这都知道?!” 乐少言傻眼了,她明明记得,当时这位穆少坊主不是在沈夫子走了之后才和自己在接风宴上正式相见的吗?! “我神通广大,无所不知,尤其是…关于你的…开个玩笑,无需在意。” 不等乐少言细想这句话的深意,穆清便兀自转移了话题:“说起来,阿言,你觉不觉得,在这伍仁村里,会有中意你的人?” “关于这个啊,就刚刚那张家小子,穆姐姐知道的吧……” “原来那位张家公子中意你?” 穆清又一次没忍住,在中途插了嘴。 此话不说也罢,经这么一说,乐少言像是受到什么极大刺激一样,毫不掩饰脸上的嫌弃之意,脱口而出:“呸呸呸!穆姐姐你不要乱说!那张家小子就是个花心大萝卜,见一个爱一个的好色之徒,要是被他看上了,那简直太恶心了!” “花心,见一个爱一个,好色,这真的不是在说你自己么?” 穆清听着这番话,怎么感觉越听越像是在说女混子自己。 乐少言却是摇了摇头,坚决否认这种说法:“好美之心,人皆有之嘛!那好美跟好色可是有本质上的不同的。” “再说,我才没有见一个爱一个!我那是欣赏…欣赏不同的美而已…”乐少言小声嘟囔着,还不忘补上了这么一句。 看穆清并未对此表态,乐少言便继续说道:“刚刚我想说的是,那张家小子对我的态度,穆姐姐你又不是没见过,所以你就别打趣我了,我很有自知之明的,混成了什么样子大家伙也都有目共睹,伍仁村里几乎所有同辈都跟那张家小子一样对我避之不及,怎么可能会有人中意我?” “嗯…的确避之不及呢…” 穆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似赞同了乐少言的说法,实际是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沈夫子除外。 直到夕阳西下,落日逐渐消失在山头,乐少言终于将心思从眼前的风景中收敛回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奇怪,穆姐姐你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些?” 穆清似是早有准备,淡笑道:“阿言,你怎么不看看是谁先提起的话题?只准你打探我,就不许我好奇你了?” 得,女混子又一次被说的哑口无言了。 第116章 住个店都能遇上事 穆清承认,对乐少言这般,的确存有私心。 无论是几次开玩笑,亦或是明里暗里话中的试探,穆清都有在尝试根据对话中有意无意透露出的信息,以此更加了解乐少言的情感状态和内心想法。 最后,穆清得出了一个结论,乐少言对她或许确实有心,但这女混子,显然也没有想让两人关系更近一步的心思,又或许,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穆清不是没有看出,乐少言几次开口都有迟疑,明明是个在外人那都最能放得开的女混子,到了自己这儿,偏偏守规矩的很,始终不肯逾越半步。 会克制感情,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有所顾虑,所以无法表达真实的情感,要么便是不走心,单纯只是喜欢外在表面,所以迟迟不愿更进一步,换作之前,穆清自是更倾向于后一种,而今,与乐少言交流一番后,她也有些看不透这女混子了。 “其实,就算女混子对你的感情只是拘于表面又如何?你若是真动心了,完全可以主动出击啊,我相信我们小清儿的魅力,肯定能让女混子全身心都被你吸引。” 穆清依稀记得,在离开八面城之前,柳初云就有这么提议过,但是当时被她一口否决了,穆清始终认为,感情之事,一旦起了头,便是覆水难收,若是错付,那就更加无法回头了,因而,一定要再三谨慎并把握分寸,绝不可放任其自由生长。 可,做起来,哪有说的那么简单? “穆姐姐的心思好生细腻!我发现我好像什么都瞒不过你,每次我有什么忧愁烦恼,都能被你及时发现还能帮我解惑。穆姐姐对我这么好,若是哪日你要你随的心上人走了,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呢…好希望能和穆姐姐待的更久一些,能有穆姐姐陪在我身边,真是女混子我这辈子莫大的幸运。” 正所谓,说者可能无意,听者定然有心。 乐少言的话看似弯弯绕绕,乍一听只不过是在表达对穆清的感谢,可穆清却听出了话中藏着的另一层的深意。 估计只有话中最后那句,才是这女混子真正想传递的内心想法。 每当乐少言用着炙热真诚的话语向穆清表达内心的真情实感时,穆清总会想,要不也像这女混子一样,直接了当的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不行,绝不能起这个头。 穆清再次在心中告诫自己,一定要忍住,对待乐少言的直言直语,只要平常心对待就好,反正这女混子平日里也没少把这类话挂嘴上,能够张口就来的肯定不走心。 忍得住才怪—— “我并非是心细。” “那是什么?” “我只是在意你。” 穆清最后还是按捺不住,一句话道出了自己真实的内心。 同样,会这么说,也意味着,穆清期待能得到想要的回应。 乐少言闻言,却是愣了片刻,随即一笑,像是没听懂穆清话中之意那般,只是说道:“瞧这话说的,我当然知道穆姐姐在意我啦,我也在意穆姐姐呀!可这方面我却远远不及穆姐姐,所以,穆姐姐还是心细。” 果然,这女混子根本不走心! 穆清放弃了。 看吧,柳初云说的提议也只是空话,所有表现出来的一切,兴许都只是自作多情,说不定,就连所谓的好感,也只是错觉。 穆清在心中自嘲地冷笑了一声后,不再对乐少言有所表示,而是转头向客栈方向走去。 望着再度加快步伐走向客栈的穆清,这一次,乐少言没有立即追上去,而是站在原地定睛望着那背影,杵在原地深思良久,直到穆清回头催促,这才笑着跟了上去。 二人来到客栈前,就见大门正上方,横着的门匾上写有五个大字:望春生客栈。 穆清并没有在意太多,只是粗略扫视了一眼客栈名字后便准备进门,却见乐少言站在原地盯着那五个字看了又看,久久不肯动身。 “怎么了?莫非是这牌匾有何古怪之处?” 听到穆清询问,乐少言才回过神来,压低声音说道:“这五个字,似乎不是用刀或者别的什么工具刻出来的,而是全凭指力。” 穆清顿时明白了乐少言的意思:“指力?!你的意思是,有人用手指在上面写字?” 倒也不怪穆清震惊,毕竟这门匾虽是木制,但手指可不比手掌强硬,能不借助外力光用手指就在木制门匾上留字,想必此人指上功夫一定很了得。 乐少言点点头,道:“这家客栈或许不简单,我们还是小心行事的好,青鸩姑娘不在身边,穆姐姐要记得保护好自己,当然,穆姐姐大可放心,我也会尽全力保护好你的。”说罢,女混子率先一步跨入门槛进了客栈。 二人走进客栈,客栈氛围却不似她们想象中的那么紧张,就是一家很普通的客栈。 兴许是因为方圆几里地就这一家店,客栈生意格外的好,光是一楼就已经坐满了诸多游走江湖的人士,这些来往的游人各自喝着酒聊着天,或是吃着桌上几碟小菜,怎么看都与常态无异。 两人一进门,就见一个小二手脚麻利地小跑上来,向她们招呼道:“两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呐?” 乐少言环视了一眼整个客栈的楼层分布后,回道:“我们需要两间上房。” “好嘞!掌柜的,两间上房!” 小二带着笑朝柜台那个正在算账的中年男子喊了一声。 “来,两位这边请。” 然而,不等乐少言和穆清跟着领路小二向二楼房间走去,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小二,我们要住店!老规矩,两间房。” 乐少言和穆清闻声回头一看,只见两个粗壮的大汉正站在门口,小二看了这两人一眼后,又看向刚才的掌柜,就见那掌柜竖起了一只手指,看那意思应该是表示只剩一间房了。 小二见状,满脸赔笑着走向两位大汉“不好意思啊两位客官,小店只剩一间上房了,你看你们二位……?” 大汉不满地看了看整个一楼入座的人群,最后视线停在了其面前不远处的乐少言和穆清二人身上。 接着,便听那大汉说道:“看你们二位小娘子身形瘦小,就算是一间房一张床也能挤一挤吧,多的一间腾出给我们兄弟俩,我们给你出了你们那间的房钱,怎么样?” 第117章 江湖中开店的,一般都不简单 两位大汉并非蛮不讲理,只是商讨的话,若换作其他情况,兴许两人可能就同意了,但乐少言和穆清二人此时对彼此都有着不可言说的别样心思,突然让睡在一张床上,这对她们来说还是有点太勉强了。 因此,二人交换过视线后,皆摇了摇头,统一了看法,穆清上前婉拒道:“不好意思,我们并不方便答应。” 另一个大汉见状,双手叉着腰,不满地抱怨了一句:“我们都答应帮你出钱了,有这么大的便宜让你们捡还不乐意啊?” 这话一出,乐少言也听不爽了。 这是看不起谁呢?有钱就很了不起?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好吧,有钱是很厉害,她女混子的确没这个钱,也爱贪点小便宜,可现在不一样了,身边这位穆少坊主有钱啊!乐少言是无所谓,让谁看不起自己这个女混子都行,但让人看不起穆清,那是绝对不行的! 乐少言上前一步,回嘴说道:“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懂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你再有钱,没有房住,也是白搭。” 那大汉脾气本就冲,听了这话也来火了,本想要上前跟这说话不中听的女子好好理论一番,却被站在前面的另一大汉及时拦住。 接着,便听到为首的大汉继续说道:“我兄弟口直心快,他不是那个意思,两位莫怪,我们出钱,权当我们买你们一间房,你们看这样说的话,可否通融一下,行个方便?” 穆清还在思量,乐少言就已抢先一步说道:“这位仁兄你确定?” “说话算话。”那大汉自然不知道乐少言在想什么,没有多想便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穆清看着乐少言嘴上挂起了坏笑,几乎是立马便明白这女混子是又想打什么敲诈勒索的鬼点子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见乐少言伸出索要钱财的手,并笑着说道:“我们一间房,住一晚三十两银子,先付钱,后入住,怎么样,还要考虑的话就一手交银子一手交房吧!” 原本一两的房钱,在女混子这儿足足涨了三十倍,傻子才会上当。 “混账家伙!我大哥诚心诚意跟你交易,你居然敢出言戏耍我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后边那个大汉终是忍无可忍,当即朝乐少言出拳打去,而乐少言像是早有预料,在同一时刻将双手化掌向那大汉打去。 就在两人即将硬碰硬对上之时,一个身影忽然从二楼一跃而下,一人给了一脚,直接把两人踢到了完全相反的两侧。 乐少言被突如其来的攻击给踢懵了,整个人坐在地上捂着肩膀,只觉那被踢中的部位生疼的厉害。 “不好意思,二位,小店内不允许撒野,喜欢打架的统统给我去外面睡。” 几人闻声一看,只见刚才二人对峙的位置,此时正站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妇人,身着布衣,裹着头巾,朴素的衣着装扮依旧遮不住靓丽的容颜气质。 不等被打的两方反应过来,店内看戏的众人已是哄堂大笑起来,穆清扶起乐少言,从这些人的打趣声中得知了这位来者的身份: “老板娘处理闹事者的方式还是那么干脆利落啊!” “可不是嘛,也不看看我们任娘子是何许人也?她可是……” “嘘——!你还想不想有床睡,这都敢说,不知道老板娘最忌讳这个?” 两位大汉是这店里的常客,当然是认识这位被称为“任娘子”的老板娘,见她出面,立即上前赔笑道歉:“任娘子,别生气哈,刚才是误会,是误会,我们绝对没有要在你的地盘闹事的意思。” 乐少言和穆清看众人反应都是对这位气势汹汹的老板娘客客气气的,不敢有半分造次,自然也就明白了这定是位不好惹的角儿。 于是乐少言也朝任娘子走去,抱拳说道:“在下初来乍到,实在是有些不太懂事,差点坏了店里的规矩,在此给老板娘赔礼道歉了。” 看两方还算识相,那任娘子也不再甩脸色,将手中毛巾一甩,随意架在了肩上后,便调头走回了后屋,不再理会这外边的糟心事。 各个看热闹的食客看到戏就这么没了,也都不再理会,继续各干各的,要么低头吃自己的饭,要么喝酒说笑起来,就好像对这客栈里上演的各种闹剧,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一样。 似乎是看出了乐少言和穆清的疑惑,年长的那位大汉开口解释道:“刚才那位是客栈老板娘,任娘子,这家店就是她开的。原本这地儿是渡口,照理来说,人多生意也好,开的店自然也多,但武林本就多生是非,走江湖的人性子各异,又总爱用拳脚说话,附近好几家茶摊啊酒家啊客栈什么的都被闹事的砸了,最后就只留了这么一家在这。来来往往的人多了,这里几乎每天都有人在这起口角和争执,大家伙儿也就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乐少言觉得奇怪,又问道:“那为什么偏偏这家能开下去?” 另一个大汉接话道:“看不出来吗?当然是因为老板娘能打啊!谁拳头硬听谁的呗!” 两人听了后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觉这行走江湖的规矩,真是简单粗暴。 兜兜转转,问题又回归原点,不过经先前一闹,两方都心平气和下来。 就连刚才横眉竖眼的那个大汉,此时对两人说起话来也好声好气的:“所以这事真的没得商量?” 乐少言坚定地摇了摇头:“没得,除非你有三十两银子。” 大汉摊了摊手,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这谁拿的出啊?!” 哼哼,我穆姐姐就拿的出~ 当然,这种话,女混子肯定只在心里头说说,不过自个小小骄傲一下差不多得了,出门在外,财不外露嘛! 大汉还是不肯死心,继续说道:“不是,我就不明白了,你俩都是小娘子,到底有啥不方便的?” 乐少言白了这糙汉子一眼,回道:“我俩要是方便的话,那我看你俩大老爷们,同睡一张床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吧?” 大汉被说的无言以对,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只得闷闷地说道:“那得挤着多难受啊!要不价格便宜点也行啊……” “好了,我们答应你们便是,按你们说的,两间换一间,房钱归你们出。” 兴许是被缠烦了,又或许是实在没眼看一个大老爷们在这磨磨唧唧的,穆清终是松了口,答应了两个大汉的请求。 女混子却有些不乐意了,明明大汉都已经这么说了,那再砍砍价商议一下的话,说不定可能还真可以捞上一笔不小的数目。 穆清也正是因为知道这女混子定是想顺杆子往上爬,趁机讹上一笔,所以才及时止损。 “阿言,别闹了,做人做事以诚为贵,故意刁难人可不好。不过,你要实在觉得吃亏,认为这笔买卖不划算的话,那不如,咱们今晚的饭钱也让他们付,怎么样?” 穆清都这么说了,乐少言耸耸肩,也就不再说什么,又看向两个大汉,用眼神询问他们的意见。 眼看换房间的事好不容易才有戏,两个大汉哪还敢多迟疑,连忙点着脑袋表示这笔交易没问题,生怕再晚了一步答应这女混子又该不乐意了。 其实,两个大汉心里想着的是,区区一顿饭钱而已,那能有多少啊? 当然,这看轻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后来女混子用实力证明了,两个大汉还是失算了。 谁家正常吃饭能吃出一顿住店的钱来啊?! 而且,眼前这人怎么看都只是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啊!到底哪来的这么大胃口? 不仅如此,女混子甚至把点的那么多菜都给吃的干干净净了,一点都不带浪费的,让两个大汉想要赖账都找不着借口。 一场闹剧下来,大家各取所需,各有所得。 两个大汉是,出了四间房的房钱,讨得了两间房住。 乐少言和穆清是,白吃了一顿美味,还白住了一晚上的房。 任娘子是,赚钱赚麻了。 第118章 其实我喜欢女子 原本在吃饭的时候,乐少言都没有多想什么,在她看来,肚子饿的时候天塌下来都没有吃饭重要,再有什么事也都等先吃饱喝足再说。 穆清的食欲远没有女混子那么旺盛,吃了没几口之后就停下了碗筷,看似无所事事正静待着乐少言吃完,实则是在考虑着待会二人归屋后的安排。 乐少言捧着碗,喝完了一碗清凉解渴的绿豆汤后,正准备再去找小二盛上一碗,看穆清已经不吃了,便又停下来问道:“穆姐姐,你就吃饱了吗?这胃口也太小了,晚上睡觉会不会饿啊?” “待会早些睡便不会饿着了。”穆清说着,看了一眼乐少言手中的碗,忽然想起什么,接着说道,“绿豆性寒,你的癸水快来了的话,不宜多喝。” 乐少言一怔,任由穆清接过碗去,纳闷道:“穆姐姐怎么知道我的是什么时候来?” 穆清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叫小二又送了些温热的红糖姜水过来,随即递给了乐少言,这女混子也是真不挑,穆清送什么到手里,她便吃什么,别说,吃的还挺起劲,也不知到底是因为好吃的本性,还是因为足够的听话。 “说起睡觉……” 乐少言喝着水,将话题又给移了回来,穆清还以为这女混子终于意识到待会两人得同床一起睡觉的问题,谁知后者只是说道:“待会还是和之前一样,穆姐姐睡床就好,青鸩姑娘不在,就由我来守夜。” 这已经是乐少言一路上提了不知道第多少次青鸩了,自从穆清在出发前安排青鸩代表自己同风菱四毒一起回风菱坊总坊,与那夏总管商量有关《万奇卷》的相关事宜和条件后,乐少言便一直记在心里,总惦记着青鸩不在就少了一个人保护穆清的安危,行事也要比以前更加小心翼翼,就连晚上过夜都坚持要以一个半睡半醒的状态替穆清守夜。 穆清很早就之前想同乐少言说这事了,谨慎固然是好的,但也没必要草木皆兵吧?时时刻刻都绷紧心弦,处于一个高度紧张的状态,对乐少言身上的伤势百害无一利。 “现在已经到了客栈,无需守夜,你也上床安心休息即可。” 话音落下的瞬息,穆清好像在乐少言的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慌乱。 不等穆清确认那是否是错觉,就听乐少言小声嘀咕道:“这家客栈鱼龙混杂,不安全的,还是留一个人守夜的好。” 或许,女混子的目的并非是守夜,只是单纯的为了回避同床休息? 意识到这点后,穆清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还以为这女混子心大的很,不在意这些,现在看来,原来只是在故作镇定。 穆清自然能猜到乐少言在顾忌什么,不过,难得看这天不怕地不怕唯恐天下不乱的女混子竟然也会有犯怂的时候,穆清也起了玩心,想要以此逗弄她一番。 为了进一步确认心中猜想,穆清故作不知情,笑道:“放心,我自有办法防住不怀好意之人,阿言大可放宽心,好好休息。” 看穆清坚持,乐少言没辙,只能改变策略,起身说道:“那我去找老板娘要个铺盖卷,打个地铺凑合一晚好了……那什么,穆姐姐不必多想,主要是我睡觉很不安分的,晚上喜欢动来动去,一起睡怕是会影响到穆姐姐休息。” 穆清却是在乐少言起身之际,一把抓住欲走的人,不肯放人跑了,并道:“阿言,你如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怎么可能?!我最喜欢穆姐姐了,何来讨厌之说?”话一出口,女混子便意识到这嘴快的问题大了,赶紧改口道,“呃…我的意思是,能和穆姐姐待在一起很好,我求之不得还来不及呢!” 闻言,穆清险些没压得住嘴角的笑意,却依旧要佯装出不悦的样子,抿着唇角,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如此介意睡一张床上?别扯犊子说什么睡觉不安分,某人以前可是隔三差五就把自己弄出个一身伤,一躺就是好几天,你睡觉是什么样我可没少见,我都不介意,你又在介意什么?莫不是,还怕我会吃了你不成?” “…没…不是…我…” 乐少言被穆清紧拽着手,挣脱不开,人是跑不掉,借口又一时找不上来,女混子顿时慌了神,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那不就是了?看你已经吃饱了,恰巧我也乏了,走,我们该回屋休息了。” 穆清不再给乐少言驳回的机会,自顾自地牵着乐少言向二楼客房走去。 两人进了客房后,四处环顾了一圈,发现房间并不大,桌椅板凳什么的倒是都齐了,就是那张唯一的床,只能堪堪容下两人。 乐少言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往床所在的方向看去了,估计是在确认大小,确认完毕后,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彻底死了。 女混子心想,不管了,认命了,睡就睡吧,眼睛一睁一闭就过去了,没什么好怕的! 穆清仿佛并没有注意到女混子那一副像是要慷慨赴死的表情,在扫视了一眼房间布置,看到房间一角摆着的并不算长的屏风后,说道:“你先沐浴,我再给你伤口换药。” 简简单单一句话,直接把女混子刚刚死去的心,立马又给吓活了过来。 “啊?这就免了吧?” 乐少言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楚楚可怜地眨巴着大眼睛望着穆清,试图以装可怜的方式博得这位穆少坊主松口。 当然,女混子的计划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穆清摇着头,意味着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虽然,其实乐少言也知道,这一路风餐露宿的,身上确实已经不太干净了,是该好好打理一番,既然要睡在同一张床,那穆清会做此要求也能理解,只是这又是沐浴又是换药的,实在是有点太难为情了吧,她女混子可是好女风,就算同为女子,那也得稍微注意一下啊! 不行了!豁出去了!再不坦白就该不妙了! 乐少言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抬头看向穆清,说道:“穆姐姐,就…有一件事,我应该早就跟你说来着,我也知道不该瞒着你,但这实在有点不太好说…其实,我好女风,喜欢女子!” 不成想,穆清并没有如同想象中的那般惊诧或是震惊,更没有抗拒或是回避,甚至风平浪静,仿佛和平常没什么不一样,淡然地说道:“嗯,所以呢?” 所以!我觉得我们俩有必要稍微保持一点距离! 乐少言敢想不敢说,怕说了之后又被穆清三两句就说的哑口无言。 穆清假装直到这时才读懂乐少言的心思,但依旧没有要放过这女混子的意思,甚至故意笑道:“没关系,阿言,就算你喜欢女子,也只能算是个人喜好,反正喜欢的不是我,所以,你不要担心,我不会介意的。” 这一刻,乐少言真的有了想把心里话给直说出来的冲动。 有没有可能,是我在介意! 更何况,我喜欢的就是你啊! 女混子只觉憋屈的慌,想不明白,自家穆姐姐的心思怎么就这么直呢?! 本来,先前在路上听出了穆清话中的试探之意,乐少言差点儿就要以为穆清对自己也有别样的想法,现在看来,那果然只是错觉吧! 就这样,乐少言以此推断,这么看来,穆清应该是喜欢男子的,不然为什么会完全不在意自己好女风这事? 除此之外,这女混子就再也没考虑过其他可能性。 第119章 喜欢女子?好巧我也是 乐少言还在犹犹豫豫,迟迟不肯动身。 穆清见状,心知若是再继续挑逗下去,今晚恐怕会没完没了,于是主动背过身去,向身后的女混子做了保证:“好了,知道你好女风,所以会不好意思,放心吧,我不看你,你直接当我不存在便好。” 有了这话做担保,加之笃定了穆清不好女风,乐少言总算释然了,心里寻思着,反正穆清不会在意,那只要自己也假装不在意,是不是就能当无事发生? 这么想着,乐少言也不再拖拉,老老实实地打来热水,在屏风后边脱衣沐浴,穆清则是背对着屏风,坐在桌前翻阅起女混子随身携带的话本子。 不出意外的,直到女混子迅速洗完澡,都已经擦好身子穿齐衣服走出来了,穆清手中的书还在最开始翻的那一页。 穆清合上书,闭目呼出一口气,心中默念道,看样子,自己的定力也还得再练练才行,作为医者,应当理性,怎么能如此这般轻易就乱了心神? 乐少言边擦着脖颈上遗留的水珠,边来到穆清身边,笑道:“穆姐姐,怎么样,我推荐的话本子很好看吧?” 穆清抬眸,随意看了乐少言一眼,恰好便看到她敞开的衣领下那片润白的皮肤,顿时一愣,感受到脸庞微微发烫后,又立即颔首敛了目光,低语道:“嗯,好看。” 这话说的可不是女混子的话本子,而是其本人,所以,不算撒谎。 穆清用文字游戏很巧妙的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虽是自圆其说,但至少让心里过得去。 “来,我给你的伤口换……”穆清刚欲招呼乐少言靠过来,但又想起刚才那一幕,便又止住了话语,改口道,“算了,你先休息一会,我先洗完再给你换药。” 乐少言并没有注意到穆清神色的异样,抱着话本子乖乖地坐在了床上,看着书静待着穆清洗完。 穆清洗的时间要比乐少言更快,不稍片刻,便穿好了里衣来到床前。 乐少言好不容易才将注意力强行集中在话本子上,谁知穆清倏地靠近,光是那股好闻的淡雅清香,便是已经有让女混子有些心猿意马。 其实此时乐少言已经是完全不敢抬眼直视身前的穆清,完全是借由话本子遮住了目光,并试图同样借此,掩住那不断加速的心跳,奈何穆清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兀自取走了乐少言手中的话本子,方便替她褪去衣衫给伤口换药。 刹那,只一眼,乐少言便领会到了话本子里常写的那句“肤如凝脂,领如蝤蛴”,在她看来,穆清的美貌本就只能用纤尘不染的“仙”字来形容,此刻水汽氤氲,萦绕在周身还未散去的热气令其白皙的面颊微微泛着红润,仅一身单薄的素衣,随意散着青丝,使之清冷的气质更为清新脱俗,也让乐少言深刻地感受到了,何为出水芙蓉,我见犹怜。 随着穆清越发贴近,最后靠在其身侧近身坐下,乐少言顿感心头燥热不安起来,舌头抵着上颚,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后,她连忙背过身去,看似是为了方便让穆清帮忙上药,实则是想尽快转移注意缓解紧张的心绪。 可惜,这么做的效果微乎甚微,甚至有些适得其反。 当感受到穆清冰冰凉凉的指尖触到背部肌肤时,乐少言的呼吸也随之局促起来,身体更是僵硬的不行,整个人挺直了腰板,一动不敢动。 奇怪,明明以前换药的时候都不曾如此…… 乐少言想不明白,但此时她也没有更多的心思能去思考这个,只觉这换药的时间过得异常漫长。 兴许是怕疼着乐少言,穆清替其伤口抹药的动作很轻很慢,乐少言只觉每一下都像一根羽毛拂过,挠的她的心里头痒痒的,似乎有何种压抑的情愫将要迸发。 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心跳声也越来越快,乐少言紧攥着手心,试图平缓自己焦躁的情绪,但依旧无济于事。 直到,穆清恰到好处地停下手,开了口:“阿言,是这儿很热么?只是给你换药,你怎地出了这么多汗?” 穆清说着,忽然又拿起干净的毛巾替乐少言擦拭了其脖颈上沁出的汗珠。 乐少言再也端坐不住了,将衣服重新穿好后,转过身来主动握住了穆清的手,阻止其继续动作下去的同时,有意无意地略过了刚才的问题:“穆姐姐,辛苦你替我换药了,既然弄好了,便早点歇息吧。” 穆清并未在这个话题上深究,而是非常配合地笑道:“好啊,那阿言你是想睡床外头还是里头呢?” “外头!” 乐少言的语气难得坚定,不容置疑。 本以为此事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但女混子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原因无他,就是一想到如果穆清不会接受女子的爱意,那自己岂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了?! 夜深人静时,乐少言在床上躺得十分规矩,不难看出有在很努力地保持着与穆清的合适距离,但此时脑子里却是一团乱糊,女混子是越想越烦躁,直到睡意全无,整个人反而精神起来。 直到,穆清又恰到好处地偏过头来望向她,放柔声音,说道:“阿言,你要是实在睡不着的话,不如我们聊聊?” 借着窗外温和静谧的月色,乐少言似乎看到了一个与往常不太一样的穆清,那张向来从容的温和脸庞上好像有了心事,向她投来目光时,神情带着一丝道不明看不透的复杂。 随后,穆清就从乐少言的话语中听出了几分歉意:“穆姐姐,是我吵醒你了吗?” 穆清摇了摇头,侧起身子单手撑着脸庞,持续注视着乐少言,轻声道:“没有,我也睡不着。” “那穆姐姐想聊什么?” “我都行,你呢?” “我…我不知道…” “既然如此,那不如我们来聊聊,阿言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吧?” 乐少言哪能想到穆清张口就是提这事,当即转过头去,安安分分地平躺在了枕头上,迅速闭上眼睛,说道:“我突然好困啊,还是早点睡吧,穆姐姐,晚安。” 穆清对此并无表示,只是意味深长地轻笑了声后,于阖眸前留下了一句话:“其实喜欢女子,挺好的,我也一样。” “真的?” 闻言,乐少言猛地睁开了禁闭的双眼,几乎是立马侧头望向了穆清,但很快,又意识到自己似乎表现的太明显了,于是趁着穆清并未睁眼理会,又悻悻地扭回头去。 然而,无论之后女混子再怎么旁敲侧击打听询问与之相关的问题,穆清始终都是紧闭双眼面带微笑一语不发,就好像真的睡着了一般。 第120章 客栈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乐少言不知道的是,当她那时半褪去上身的衣衫背对着穆清时,也在无意之中将带有着大小伤势的背部毫无保留的露给了其身后之人,这份信任,令穆清为之动容。 不过,要说让穆清最在意的,主要还是乐少言身上的伤势,即便已经看过不下数次这些尚未痊愈的伤痕,虽然随着时间推移,伤势也要好转很多,但穆清依旧会觉得这些痕迹格外扎眼,这其中,有一部分应该是叶来风的攻击造成的,更多的还是风菱四毒前后两次所伤。 或许对于这总爱胡来的女混子来说,这些可能就是些无关紧要的伤势,只要不影响平时的行动就完全没问题,可穆清会心疼乐少言。 这也是为何,换药时间会那么漫长。 穆清早在换药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无论乐少言是否对这份感情走心,穆清都想更进一步地陪在乐少言的身边,反正已经离不开了,不如就这样任由二者关系继续发展下去,即便最后可能会一无所获,她亦无怨无悔。 所以,穆清特地在睡前,向乐少言透露了自己的这份心思,为的就是能给予乐少言足够的时间来思考。 乐少言也不负所托的,彻底失眠了。 这女混子还真就为此一句“我也一样”想了整整一宿,以至于,完全不记得自己睡着是什么时候,只知道再醒时已是晌午,刚从床上坐起便瞧见穆清正端着午饭走进屋内。 看到乐少言醒了,穆清并未出言责怪她睡的太久,而是笑着调侃道:“你倒是会挑时辰醒,居然能恰好卡在饭点,这就是女混子靠好吃练就出来的本事么?” 看穆清对昨晚的事只字不提,乐少言也不好再开口问,只是笑着挠了挠头,并未反驳穆清那句玩笑话。 洗漱过后,乐少言凑到桌前,看着几碟都是自己爱吃的小菜,顿时笑逐颜开,朝穆清笑道:“穆姐姐你真是太好了,知我者莫过穆姐姐也!” 穆清看着不停扒着饭菜大口吃着正香的女混子,也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道:“阿言,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的很好满足,只是一顿饭,也能这么开心。” “那是当然啦,人生在世,不就图一乐子嘛!对我而言呢,这吃饱喝足呢,就是最大的快乐!”乐少言不仅自己吃的欢,还不忘给穆清碗里添菜,并说道,“穆姐姐你别光看着我吃啊,你也多吃点,瞧你瘦的,青鸩姑娘该怪我没照顾好你了。” 穆清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收回目光开始动筷,同乐少言一起享用了这顿丰盛的午餐。 两人吃完午饭后一起下了楼,原本是打算在楼下寻些江湖人士打探一下有关“雌雄双怪”的消息,谁知这话刚一问出口,开口询问的女混子便被人捂住了嘴。 “嘘——!你们是想睡大街吗?这都敢说?” 被询问的那位食客看上去神色慌张,边说话边左顾右盼,似乎是在害怕什么出现一样。 乐少言不明所以,甩了甩脑袋,挣脱了那人的手,不甘心地问道:“为什么不能问?是‘雌雄双怪’犯了什么事还是……” 话音未落,乐少言忽然察觉到了一道夹带厉劲的凛冽腿风从身后袭来,这一次不同于昨日,女混子没有将心思放在跟旁人较劲上,也就并未分心,几乎是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一个转身用胳膊抵住了袭击者的腿法攻击,再定睛一看,果不其然,来者又是那任娘子。 “老板娘,这次我们可没闹事。”乐少言实在不理解这任娘子意欲何为,只得摊摊手表示自己的清白无辜。 只听任娘子冷哼一声,不仅面上没有好脸色,语气也是严厉的很:“二位客官,小店内有规矩,不允许提及有关那俩老怪的任何事,刚才念及你们是外来人尚且不知情,我可以当做没听到,若明知故犯,再有下次,就选别处住店去吧!” 看到这做客栈老板娘的对住店的客人居然如此不客气,乐少言也有些不服气了,刚欲出言反驳,却被穆清在身后拉住了手,女混子回头一看,看穆清摇头,便知后者意思,不再多说,而后紧随穆清走出了客栈。 “阿言,既然是客栈的规矩,我们要住店,那还是遵守的为好,行走江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莫要惹是生非才是。”话刚说完,乐少言就有异议了,而穆清显然是看出了女混子有这心思,当即又开了口,解释道,“更何况,老板娘只说在店里不能提及,可没说出了客栈门不能打听。” 乐少言听着这颇为耳熟的无赖似的的说法,顿时哑然失笑,显然是没想到堂堂风菱坊的穆少坊主,居然也用起了这种耍赖皮的小聪明,难不成真是跟自己这女混子学坏了? 正当两人在客栈外等着看能不能从来往路人中随机挑取一个询问有关雌雄双怪的消息时,忽然瞥见昨日跟她们一起讨要房间的两个大汉也从客栈里走了出来。 原本先出来的二人只当是巧合,想着这后出来的两人应该只是正好在这时要出门,谁知两位大汉最后竟然是停在了乐少言和穆清身边,看样子好像是有话要说。 经两人突如其来自说自话地介绍,乐少言和穆清也了解到了有关这家“望春生客栈”会定下这样规矩的前因后果。 原来,这间客栈原本不叫这个名字,且是有两位老板在经营,也就是任娘子和她的夫君,一个叫“春生”的厨子。 春生厨子是个勤快人,为人老实巴交的,独自在这经营着饭馆,后来用一手好厨艺讨得任娘子欢心,二人也是两情相悦,这一来二去的,就成了结发夫妻,还把饭馆发展壮大成了客栈。 但是好景不长,四年前,雌雄双怪路经此处,看中了夫妻俩的好手艺,非要将二人带回他们的住所强行传授两人武功,学不会还不让走,任娘子心聪神慧,倒是很快开窍,仅用一年时间便领悟学会了双怪教她的腿功,可那春生厨子就没那么好运了,兴许是压根就不是学武的料,这都三年了也不见得被放回来。 正是因为如此,任娘子已经独自守着客栈等了春生厨子三年,因为此处与雌雄双怪的老屋隔岸相望,所以这间客栈也在那时改名叫了“望春生”,至此,任娘子可以说是恨透了让他们夫妻二人“相望不相见,相守又相离”的雌雄双怪老夫妇,也就在客栈立下了这样的规矩。 第121章 突然冒出个追求者 故事听完后,乐少言和穆清二人皆唏嘘不已,都有些同情这对店主夫妇。 穆清更是感慨道:“真可怜啊,也不知这辈子夫妻俩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这老板娘当真是个至情之人,居然为了那厨子老板已经独守了三年客栈,甚至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乐少言颔首思考着什么,抬首又问道,“不过为什么老板娘不干脆留在双怪夫妇家里,等着那厨子老板出师后再一起回来呢?” 另一个大汉耸了耸肩,道:“肯定是雌雄双怪不让呗!这双怪夫妇性子古怪的很,一旦随他们二老习武的那人学有所成,他们就会把人赶走,老板娘打不过他们,强来不行,就只能先回客栈了。” 了解完了这些旧事后,乐少言没什么要问的了,穆清看两人知道甚多,心想或许还能问出点其他东西来,便又询问道:“敢问,二位可知要如何才能见到‘雌雄双怪两’位老前辈?是需要直接登门拜访么?” 其中一个大汉看到穆清开口,似是非常乐意与之搭话,当即用身体强行挤开身形比他小了一大圈的乐少言,整个人凑上前去,特地来到穆清面前替后者解疑:“你们要找双怪老夫妇的话,那来的实在不凑巧,据说数月前,他们夫妇二人丢了一样很重要的宝贝,那之后他们每隔一段就要出门寻找,一找就是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前不久他们才刚出去呢,估计下次回来少说也要等半个月后了。” 乐少言被莫名其妙给推挤到了另一边时,其实心里是有些恼火的,但考虑到大汉是要给穆清提供她需要的信息,女混子最终还是没有发作,就这样难得沉静地杵在一旁安安分分跟穆清一起听着。 穆清同样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乐少言的情况,原本还以为这从不让自己吃亏的女混子会立马折回来,指不定还要借机跟眼前这大汉闹上一番,因此并没有立即有所行动,而是默默的在心底想好了为其兜底的话术,谁知这女混子竟然是一反常态的稳重? 吃亏了还不吭声,这可不像女混子。 虽然不知女混子为何会突然这样,但穆清并不希望看到她让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给欺负了。 因而,那大汉的话,穆清甚至没心思听进几句,在他说完之后迅速礼貌性地道了个谢,然后上前将还在思考刚刚那些话的女混子又牵回到了身边,试图以此安抚一下她。 大汉压根没有意识到穆清的道谢只是因为要维持基本的教养礼貌,更没发现她对自己始终保持着一种适当的距离,只是在得到了穆清的回应后,显得更加来劲了,又自顾自说道:“小娘子,放心好了,你们也不用太着急,反正这里是双怪夫妇回家的必经之路,每次任娘子都会在这儿等他们路过,你们也可以和她一起等,绝对不会错过的。” 得知此事后,乐少言就和穆清商量,反正这儿有吃有住,不如就先在此处小住上半个月,待等到了二老,再看看有没有缘分学上个一招半式,穆清对此并无异议,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就这么定下来了。 商量完后的二人转头一看,却见那两位大汉居然还站在这,这下乐少言可以完全肯定心中的猜想了,这两人估计就是奔着穆清来的,至于是要干什么,能猜个大概,但还得再看看。 接着,二人就见刚才那个为她们解释的大汉再次来到穆清面前,但这次乐少言长了心眼,可没在被推开,而是在穆清身边时刻警惕着面前之人,随时做着保护穆清的准备。 大汉对一旁的乐少言相当于是视若无睹,满眼只有穆清一个人,就见他从腰间布袋子里掏了掏,乐少言还以为他要拿什么武器之类的东西,几乎是立马将手放在短刃上进入了戒备状态,谁知最后大汉只是掏出了一个玉镯子,客客气气地递到了穆清面前。 “这是我娘给我的传家宝,说是如果有见了心动的小娘子,就让我送给她,我觉得姑娘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小娘子了,你看,可不可以接受……” “她不接受!” 大汉问的是穆清本人,但替穆清回答大汉的人却是其身旁的乐少言。 乐少言自觉自己这个女混子是配不上如此优秀的穆清,但,那也不是说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比的,眼前这个大汉昨天还被自己那几套无赖话术耍的团团转呢,且不说武功怎么样,这机灵劲就连自己都比不过,怎么可能配得上自家穆姐姐?所以绝对不行! 大汉被打断发言,显然是不高兴了,皱着眉头朝女混子凶道:“你这小娘子真是,怎么一而再再而三挤兑我?我看上的又不是你,你瞎掺和什么?” “不好意思,恕小女子拒绝。” 这一次,给予答复的是穆清本人。 “啊,为什么?”兴许是大汉自己也意识到这么问不太对劲,又连忙补充说道,“小娘子放心,我有屋又有田,祖上是经商的,家里不缺钱,绝不会亏待你,而且我身手很好,还能保护你!” 听到大汉的自我介绍,女混子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并腹诽道,要是让这人知道了穆姐姐的少坊主身份,也不知他还有没有底气这么说。 但很快,女混子又收住了笑意,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不对,自己在笑什么啊?人家家里好歹有屋有田还有钱,自己这个女混子相比较起来,好像才是真的一穷二白! 穆清扫视了一眼表情变来变去的乐少言后,并未向大汉多解释什么,只是淡声说道:“我不会想与一个对我朋友都不尊重的人打交道。” 乐少言一愣,属实没有想到穆清会这么回答,本以为穆清只会单纯的说不喜欢,又或是用其他托辞来拒绝,但比起解决眼前的麻烦事,穆清第一反应竟是维护她? 不愧是穆姐姐!对朋友就是将心比心的好啊! 女混子得意地点着脑袋,暗自在心里头夸起穆清的为人,内心的倾慕也在不知不觉中,随之加深了几分。 但,正是由于对穆清的为人抱有敬仰和钦佩之情,即便其中或多或少也饱含着爱慕之意,可乐少言丝毫没有多想别的什么,只觉得这就是穆清本就该是这样一个对朋友有情有义的人。 第122章 武功再高,也是女子 虽然穆清已经明确拒绝了大汉,但所给的说法,显然不足以让大汉死了这条心。 甚至,大汉压根就没意识到先前行为上多有冒犯,还是用手指着乐少言,看向穆清问道:“你不接受,就因为我刚才说了她两句?不至于吧!明明是这小娘子先不礼貌……” 话还未完,穆清已经不再搭理这人了,主要是她怕再听下去,会忍不住想用点特殊的办法让这人说不出话来。 眼见穆清牵着乐少言转头欲走,大汉一时性急,忍不住抬手想要抓住穆清肩膀阻止后者离开,谁知就在他行动的瞬间,原本跟着穆清一起转身的乐少言骤然转回身来,同时伸出一只手紧扣住了大汉那只手的手腕。 大汉尝试着挣脱了两下,却惊讶的发现,眼前这看似瘦弱的小娘子力气竟大到让他的手动弹不得的地步。 几番挣扎无果后,大汉也没了耐心,收回另一只手的玉佩后,一拳砸向乐少言的面门,然而乐少言早有预料,脚步微移,一个侧身闪躲,顺势将扣住的那只手往前一拉,直接和大汉来了个近身,趁大汉来不及反应,乐少言又曲起了另一只手臂的胳膊肘,直挺挺的往那大汉的下巴上狠狠一顶。 脆弱的下巴部位遭到重击,大汉顿时疼得捂着下巴直不起腰来,另一个大汉也在这时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乐少言揉着胳膊肘,佯装出一副柔弱的模样:“嘶,我的手好疼好疼啊~我就是个羸弱的女子,又没用内力,能有什么力气,这位兄台,你刚刚还说你身手不错呢,可别装了,快起来赔偿我治手的费用。” 料是以穆清的定力,都忍不住被女混子这厚脸皮的下限给震惊到了。 哪有人把人揍了,还理直气壮地找被揍的人索赔的啊?! 不过,其实就算两个大汉要找麻烦,穆清也有信心帮乐少言稳住场面,毕竟是对方先动的手,算他们理亏,这种事,还是谁占理谁就有理。 好在两个大汉也明白这点,又或许是觉得被一个女子给揍了实在是太丢人了,因此没有再计较什么,只是一人扶着另一人揉着下巴快步离开了此地。 这一次乐少言倒是没有穷追不舍,就这么放任两人离开了,这让穆清感到有些惊奇。 “阿言。” “嗯?” “我还以为你不在此事中讹上一笔,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呢?” “咦,这都被穆姐姐发现了,实不相瞒,我还真是这么想的!这不是怕挨穆姐姐的训嘛,就没继续了。” “等等,打住,你在骄傲什么啊,是不是还要我夸你?” “也可以哇!” “……” 最后穆清的确夸了女混子,准确来说,应该是赏了,赏了女混子两个爆栗。 * 考虑到要在此地等雌雄双怪回来,所以两人准备在客栈短暂的住下一段时间,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反倒是乐少言主动提议不如干脆就一直睡一间房得了,就当是给穆清省钱。 虽然其实穆清并不缺省去这点银两,不过既然连乐少言对此都不别扭了,那还有什么好介意的呢?于是穆清欣然同意了这个提议,并向女混子表示能省钱真是再好不过了。 于是二人折回客栈柜台,欲找掌柜的说清楚,可这没走两步,乐少言忽是脚步一顿,皱了皱眉头,却并没有说什么。 穆清注意到了乐少言的细微动静,转头询问,奈何女混子嘴硬,就只说没事,让穆清不用担心,穆清问是问不出个所以然,从表明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干脆直接了当,握起了女混子的手腕,给她把脉起来。 “癸水来了而已,何故藏着掖着?” 穆清边说着,边先扶着乐少言先在椅子上坐下。 虽然一探便可知乐少言的身体状况,可穆清依旧不是很能理解这女混子为什么表现的如此难以言说,莫不是觉得不好意思? 但很快,穆清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女混子自小在外边摸爬滚打野惯了,怎么看都感觉不太会像是因为月事而害羞到难以启齿的人。 “是啊,真不赶巧,偏偏这时癸水来了,不如我们还是先要两间上房?” 听到乐少言忽然改口,穆清又开始思考,女混子会是因为不想要两间上房所以才不想透露的吗? 不对,不能这么想,如果真的是这个原因,那女混子根本就不会主动提出要两间上房,她一定有别的什么事。 “无妨,我并不不介意,一间上房便够了,更何况这段时间你身体会比较虚弱,你我同在一间房我也更方便照顾你。” 话音刚落,穆清便察觉到乐少言似乎又皱了皱眉,她下意识以为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但很快又立马反应过来,女混子应该是腹部难受。 于是穆清不再耽搁时间,迅速和掌柜商量好短暂住房的事后,便带着乐少言回了房。 回到房间后,穆清便明白为什么乐少言会对此事有所遮掩了。 仅是从楼下柜台到楼上房间的短短几步路,竟然就让乐少言已经是面色苍白,乍一看毫无血色,甚至就连额间也在直冒冷汗,可即便是已经虚弱到这种地步,乐少言依旧紧咬牙关,极力掩饰着身体上的难受,兴许是疼的神志都有些不清醒了,女混子完全没意识到紧紧捂着腹部的手已经出卖了她。 看到乐少言如此,穆清半是心疼半是恼怒,因为早就知道女混子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流落街头无人照顾,而这家伙显然也不会顾好自己的身体,所以穆清会怜惜有过这样遭遇的她,但同样,穆清也恼这女混子总是爱这样逞强,遇到什么煎熬难捱的事永远只会独自一人躲着默默承受。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现在也不是跟女混子算账的时候,以后再说。 穆清将乐少言安顿到床上后,便又回到了楼下,来到后厨找店家借了灶台,用身上仅剩不多的草药熬了一碗汤药,还特地加了些安神的药材,随后给乐少言送去。 乐少言本来是个吃不得苦药的,可此时竟也疼的顾不得那么多,将整碗已被放至温热的苦口汤药直接一口气吞了,这让穆清看着更加揪心了几分,好在药效来的快,没过多久疼痛的症状就要缓解了不少,在安神药物的作用下,女混子在没那么难受后便沉沉睡去。 穆清清点了一遍所剩无几的药材后,便准备找店家租赁马车,趁乐少言休息之际去附近的村镇再补点货,也好之后给这女混子调养一下身子,毕竟每个月都要来一次,一直这么疼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光治标不行还得治本才行。 然而,穆清出发前却忽略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那就是忘记将这去向告知给乐少言 第123章 良药苦口,来点甜的 乐少言睡醒后,感觉腹部的疼痛倒是减轻了不少,想着应该是当时睡前穆清给的那碗汤药的作用,虽然已经记不清那会儿是怎么熬过来的,但依稀有印象好像模模糊糊看到了穆清不停有在身旁忙前忙后。 想到一直为其担忧的穆清,乐少言只觉心头一暖,又怪这身子实在不争气,总是害穆姐姐操心。 等等,那穆姐姐人去哪了? 突然发现穆清不在身边的乐少言有些慌了神,要知道,以往每次遇到这种情况,穆清大概率都会守候在床边等自己醒来的。 乐少言此时也顾不得身体的疲惫感,匆匆翻身下了床,边走边在心里劝导,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并自我安慰可能穆清只是恰巧出去了。 由于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乐少言只能扶着墙来到楼下,随后向人打听穆清的去向,却只得知穆清借走了客栈的马车,具体去哪又是去干什么那就无从得知了。 乐少言倒并非是担心穆清再次不告而别就此离去,她也能猜到穆清可能是有什么要办的事要去解决,她所担心的,是穆清为了帮她女混子解决《万奇卷》的麻烦,坚持要遣走青鸩跟随风菱四毒回去总坊,若是这时独自再外遇到什么麻烦和危险,恐怕难以摆平。 虽然穆清有一定自保能力和护身手段,对付一群地痞流氓绰绰有余,但如果遇上不怀好意的习武之人,还是会比较棘手的。 考虑到这些,乐少言心头愈发不安,也不再逗留,当即动身准备出发去寻找穆清,哪成想这还没走两步,腹部的阵痛感又出现了。 “…嘶…这疼的真要命…” 乐少言嘴里嘟囔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还是强忍着疼痛,捂着腹部继续向门口走去。 兴许是身体正在处在脆弱的时期,乐少言居然觉得就连客栈外吹过的风都有些许凉意,禁不住浑身打了个冷颤,可即便身体再不适,乐少言依旧坚定寻人的意志,拖着身子一步步向前走去。 顺着河畔没走多远,乐少言便看到了不远处逐渐驶来的马车,马车外坐着的,可不正是她要找的穆清。 看到穆清安然无恙,乐少言总算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一松懈,双腿也跟着发软无力起来,整个人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穆清早在远处就望见了明明步伐已是跌跌撞撞却还要继续前行的乐少言,当即叫车夫加快了马车速度,后来看女混子实在支撑不住了,穆清心里更是焦急,将租马车的钱放在车上后,便是直接运起并不怎么熟练的轻功直接快步跃至了乐少言身旁。 “阿言,你怎在此?”穆清询问着,忙将乐少言从地上扶起。 兴许是怕穆清多想,乐少言并没有告诉她实情,而是笑道:“屋子里太闷了,我出来走走,倒是穆姐姐,你去哪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瞎说什么呢?我是去附近的村镇买了些药材。你的身体都虚弱成这样还乱跑,不要命了?快跟我回屋歇息去。” 在乐少言刻意的言语引导下,穆清果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催促着这不安分的女混子,扶着她往客栈走去。 但女混子却遗漏了她刚刚已经逮着客栈的人问了个遍的事。 这不,两人刚进门,就有热心肠的食客朝乐少言打招呼,道:“哟,人给你找着了?二位感情真深厚啊,疼成那样都要出去找人。” 一句话,令得女混子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小脸霎时又苍白了几分,只能朝那人回以一个友善的笑容,完全不敢偏头看穆清现在是何等表情,好在穆清对此并没有多说什么,一路沉默着扶乐少言回了房间坐下。 乐少言在床上坐下后,穆清先是喂她吃了颗药丸,随即再度折回了后厨,烧火煎起了新购的药材,一番捣鼓后,才带着汤药和晚餐一起走回屋,这一次,乐少言倒是有老老实实在屋里等着穆清回来。 “穆姐姐,要不…你还是骂我两句?”乐少言低着脑袋,宛如认错的小孩,小声道,“我知道错了,生闷气不好,你别闷着不说。” 穆清却是被乐少言的话给说糊涂了:“嗯?什么生气?” “就…刚才…你问我为什么出去…那个…”乐少言自知做错了事,毫无底气,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下穆清懂了,难怪自从回来后这女混子也不怎么闹腾了,还以为是因为身体不舒适,敢情这么老实原来是在自我反省? “我没有生气,因为我早就猜到你出来是干什么的,也知道你闭口不谈是为什么,既然都是为我着想,我还有什么好生气的。”穆清说着,将温热的汤药递到乐少言手中,乐少言听到穆清这么说,也就放心地喝起药来,谁知下一秒,就又听穆清说道,“反正,你不肯信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已经习惯了。” 本来药就苦,难以下咽,再经这么一刺激,女混子直接给呛住了,咳个不停的同时还不忘放下碗防止把汤药撒出来。 这药苦还呛喉,把乐少言两边的眉毛都快给苦到拧成一团了,还被呛得两眼直冒泪花,女混子边皱着眉头擦着眼睛,边不忘解释道:“我当然信穆姐姐,但江湖险恶,危险重重,我实在止不住担心。” 穆清自是明白乐少言的心意,本也只是故意这么说,想逗她一番,看到女混子这般滑稽的模样,心下又是好笑,又有些感动,终是不打算再与之计较,替其抚着背部缓和咳嗽,并端起汤药递到面前,柔声道:“既然如此,那阿言可得快点养好身子,才能一直在我身边好好保护我。” 听了穆清这番话,乐少言瞬间打起精神来,原本还在因为药苦而犹犹豫豫不太肯喝,现在却是一鼓作气,捏着鼻子往嘴里一口就给灌完了。 穆清看到乐少言居然仅因为一句话就能做到这一地步,当即挑了挑眉,脸上笑意渐浓,似是很满意这女混子的表现。 趁乐少言张嘴晾着舌头,试图以此散去口中苦味之际,穆清忽然跟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拿出了几颗蜜饯,将其中一颗喂到了女混子的嘴里。 感受到舌尖传来的甜味,乐少言顿时眼前一亮,望向穆清手里剩余的几颗蜜饯,眨着眼睛示意后者再来上一些。 穆清扬着唇角,也乐在其中,并未吝啬,将剩余的一一喂给了女混子,只感觉自己像是在投喂什么小动物,越看越觉得可爱。 乐少言则是心满意足地享受着余留的甜味,笑道:“穆姐姐从哪搞来的这种好东西?” 穆清轻戳着女混子的小脸蛋,打趣道:“恰好看到药堂门口有卖,知道馋嘴的女混子肯定吃不得苦,所以特地买了些,省得你这家伙不老实喝药。” 乐少言也不觉意外,像是早就猜到了这蜜饯是穆清为自己买的,在猜想得到证实后,更是兴奋地笑道:“我就说吧,真是知我者,穆姐姐也!穆姐姐最好啦!我最喜欢穆姐姐了!” 兴许就连乐少言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投向穆清的目光总是藏不住其中的炙热,那不够冷静的语气也是无不充斥着真挚的倾慕,而穆清其实也一直都有将这份诚心实意尽收眼底。 在穆清看来,女混子相比起四年前刚认识那会儿,各方面心性的确都有成熟了不少,可唯独在感情上,却还像个孩童那般,心思依旧单纯,喜爱依旧热烈。 虽说这同样也是乐少言在感情上的不稳定因素,令穆清无法安心信任或是接受乐少言对自己的喜欢,但,穆清不得不承认,女混子这套,对自己而言,还是很受用的。 如今的穆清,早已经习惯了女混子直白的表达方式,即便知道女混子可能只是假借朋友的名义来诉说这种喜欢,可每当切身实际地听到这种话时,那份喜悦的滋味依旧会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 不过,人一旦得到了什么,欲望也会随之增长,光是这样,可远远满足不了早已听惯了这种话的穆清,于是她又不动声色地问道:“一点儿甜头就能让阿言这么高兴,你不会是…见人就夸,看谁都喜欢吧?” 乐少言浑然没有察觉到,穆清话中还藏着深意,只是摇着脑袋,如实相告:“才没有!夸人我的确是没少夸啦!但喜欢这种话,呃,我的意思是就算是朋友间的喜欢,女混子我也不会随意说出口的!对我而言,穆姐姐就是最重要的人!” 得到了女混子颇具有诚意的答复后,穆清这才完全满意地点了点头,安心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第124章 赢是赢不了,输也输不掉 在穆清的悉心照料下,乐少言在床上老实躺了七天后,身体总算是恢复如初,要不怎么说有病还是得静养,身子这一养,连带着先前一起受的伤也都基本好的差不多了。 唯一不好说的,就是这七天时间,可以说是把女混子整个人都憋坏了。 这七天,除了吃喝拉撒这些生理需求,什么都不让干,人不让动,床不让下,吃饭还有忌口,每天还得喝苦了吧唧的汤药,对女混子来说,这样的日子简直就是煎熬。 虽然乐少言作为女混子,在伍仁村那会儿每天也是过着无所事事的生活,可那也不是完全不带动的啊,这跟被秦夫人关禁闭有什么区别?!哦,还是有区别的,至少关禁闭不用喝苦药。 不过这段时间,穆清同样一直陪在房间里照看着乐少言,虽然大多时候都是自己看看医书,但她知晓这女混子会无聊,所以特地又买了些她爱看的武侠话本子来给她打发时间解闷。 除此之外,穆清还托人从村镇带了各式各样的甜口糕点和蜜饯,以此缓解了女混子喝药的痛苦。 种种这些,乐少言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底,所以虽然觉得这静养身子的时间实在难熬,但女混子尽量不会表现出来,平时依旧看着话本子嘻嘻哈哈,时不时和穆清聊上两句,看到话本子里一些有意思的剧情时也会很热情地同她分享。 每当乐少言凑上来想要聊天时,穆清总能耐着性子倾听并适当的给予回应,即便有时知道这女混子是在没话找话,就是单纯想说点什么,但穆清就是很爱听她在耳边说个不停,不仅不会嫌烦,反而发现,与之交流似乎还能令原先沉浸在紧张学习中的心情更加轻松舒畅不少。 当然,即便有穆清的陪伴,让乐少言不会觉得烦闷无聊,但她还是想赶紧结束这样的日子,主要是,她女混子压根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主儿,真的坐不住了,实在是想动一动。 这不,七天后,乐少言这身体一恢复,听到穆清说可以解放这种坐牢一样的日子时,女混子整个人也跟着精神焕发起来,再多忍不了一点,一出门就飞快的从客栈楼上跑到了楼下,非要找点事做,不然就会觉得心里老痒痒。 “躺了这么久,好想活动一下筋骨啊!” 说干就干,乐少言卷起袖子,站在高处朝正在吃饭的大堂食客们放声喊道:“各位行走江湖的大家伙,有没有好心人士愿意陪在下去外头试试拳脚的?放心,切磋武艺,点到为止,打赢了还有在下请喝酒!” 大堂众食客陆续被乐少言的喊话吸引,应战的人还不少,有的可能是单纯是想看热闹,有的可能是真的想省顿酒钱,还有的或许是觉得这女子居然敢这么喊话,所以想试试她本事是不是也能和那口气一样不小的。 穆清站在二楼回廊的栏杆前,颇为无奈地笑望乐少言的一举一动。 因为知道乐少言这性子也是闷了好几天,所以对于女混子这番闹腾的行为,穆清并未进行阻止,只是在女混子准备走出客栈小试身手时,冲其喊道:“阿言,你这酒钱,我可是不会帮你出的,你自己要加油啊。” 乐少言当然听懂了穆清的言外之意,笑着朝楼上的身影挥了挥手,回话道:“放心吧穆姐姐,女混子我才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原本,诸挑战者都觉得这名女子有些猖狂自大,直到几轮比试下来,众人才明白,这个自称只是“混子”的家伙是真的有点实打实的本事。 无论挑战者拳脚功夫有多精妙,却总在这女混子手里讨不到什么好处,反而是女混子在各式拳脚功夫中如鱼得水,以守为攻,不动如山,武功看似没有任何路数,但总能巧妙地借着他们各自的武艺还击回去,最后和人打得有来有回。 早在伍仁村的时候,穆清便见识过乐少言杂乱无章的拳脚功夫,当时青鸩有跟她解释过,女混子在这方面的武学所练就的其实是一个“杂”字,或者应该说是,化他招为己招,以不变应万变。 而在八面城那会,金翼史同样说过,乐少言的剑法虽高,可赤手空拳进行对决时,却没有属于自己的路数,这才推荐她最好能够进些更系统性的学习。 从乐少言在跟这些江湖人士的比试中,穆清总算能理解先前青鸩和金翼史对前者的评价了,这女混子的武学天赋的确很高,竟然能现学现卖,在比试过程中把对面的拳脚路数占为己有,虽然这种打法可以让她在与人赤手空拳打斗时变招非常快,但归根结底,也只能是见招拆招,利用对手的招式化解招式,而她自己没法占据主动的优势。 持续这样打下去的话,乐少言虽然不会输,但也很难赢。 穆清观战了全程,突然有些好奇,如果不是师父所授,那乐少言这些繁杂多样却乱无章法的拳脚功夫究竟是从哪学来的? 比试结束后,不出意外的,无人赢过乐少言,不过其实也没输几个,更多的,还是和女混子打成平手。 一部分人因此开始对这个年纪尚轻的青年女子另眼相看,纷纷夸赞乐少言不简单。 甚至有些江湖人士观战之后起了结交的心思,表示想要和乐少言一起喝上一杯交个朋友,不过被后者婉言谢绝了,只道是路过此地暂做停留,不久便会离开,日后有缘江湖再会便好。 见乐少言没有结交的意思,几人并未强求,但还是热情地邀请她一块喝酒,乐少言仍是摆了摆手拒绝了他们,随后绕过几人向他们身后的穆清走去。 “穆姐姐,怎么样,休养了几天,我的身手还是没有退步的吧?” 看到女混子笑眯眯地凑过来,小脸上明晃晃摆着一副求夸赞的小表情,穆清不禁弯了弯眉眼,轻笑道:“嗯,很不错,再接再厉。” “切,不错什么啊?” 不知从哪传来的嘘声,打断了二人的交流。 两人转头一看,只见发声的人是先前同为围观群众中的一名女子。 紧接着,就见那满眼不屑的女子继续嗤笑道:“你一个小小女子,居然喜欢跟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打架,真是粗鲁,不像样。” 看到这儿有人起了争执,还是较为少见的女子间的矛盾,原本已经归为平静的客栈顿时又热闹了起来,众多食客纷纷围上前来想继续看个热闹。 乐少言深知穆清不会喜欢这种成为群众焦点被人围观的感觉,于是拉了拉后者的手,小声道:“穆姐姐,别理她,我们先回房去吧。” 不曾想,穆清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然后看向了对面那名女子,说道:“听阁下的意思,莫非,阁下是觉得,自己很有女子该有的样子?既然如此,小女子斗胆,想向阁下讨教一二。” 第125章 少坊主原来这么全能 “不知阁下觉得,女子该是什么样子?” “当然是知书达礼,贤良淑德。” 听到穆清和女子这段对话,乐少言还真就在旁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莫非这就是江湖对女子的要求? 嗯,果然,自己这个女混子和这八个字完全搭不上边呢! 要求真高,这么看来,还是做混子最自在了啊,至少不会有这些条条框框约束着。 “知书达礼…如此,想必阁下也是文化人,那不如,我们来对诗,怎么样?” 穆清说着,并未等女子回复,悠悠道出了一句诗词,信手拈来,气定神闲,女子也不甘示弱,紧跟着接出了后半句诗词,谁知穆清几乎没有多想,立即又接了下去,两人你一言我一句,所出诗词语句精妙,脍炙人口,令其周身一些懂行的看客连连叫好。 然而乐少言却在穆清身旁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觉她们说话文绉绉的听不太懂,看那女子连接了几轮后,逐渐说不上话来,反倒是穆清还是那么游刃有余,无论女子说什么都能不假思索立刻接话,虽然听不懂,但女混子至少看得出来,好像是穆清胜了? 那就不管了,反正,穆姐姐赢了就行。 “光会点诗词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我们来比作画!” 女子显然不服气,非要跟穆清再来比试一番,穆清恰有此意,欣然接受。 至于这笔墨,则是由围观看热闹大伙儿帮她们从客栈掌柜那借来的。 看两人这架势,这回乐少言可算是看懂了,她们二人是打算比画画呢!虽然,其实她女混子,同样完全不懂画,不过看看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二人作画之际,围观众人都很有默契的一起噤了声,以保证不会让外部环境干扰到二人,没过多久,二人先后结束了作画,并将画作展示给了周围大伙儿看。 女子所画的是一幅小而精致的山水画,不难看出描绘的正是客栈外渡口湖畔的山水风景,画中山峦起伏,水波潺潺,将景物描绘的栩栩如生,穆清所画,同样是一处风景,却远比女子所画要精简的多,乍一看好像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正当众人皆觉此局比试结果已经明了时,忽听围观中的一人惊呼一声,对着穆清的画作大喊了声不简单,在那人提议下,众人将画拿远了些看,才发现这哪是幅简单的山水画,这分明是在山水中藏了个人的模样。 只不过,这人的样子,看着似乎有点眼熟? “嘿,那谁,女混子,这画的,好像是你吧?” 不知是谁这么对乐少言说了一句,众人连忙将画举起与其本人对比,随后惊讶地发现,画中藏着的那人模样,还真是这女混子。 兴许是因为不懂画,导致乐少言原本对此事是没什么感觉。 直到,当众人对比着本人与画作,个个都在为之惊叹时,乐少言的视线无意中看向了创作这幅画的穆清,恰好发现穆清也在凝视着自己。 二人视线交汇的刹那,乐少言忽然意识到,若是穆清都能将她的样子临摹下来藏于画中,那是否说明,自己的模样早就被穆清深深地印在了心底? 想到这里,乐少言是越看越觉得穆清看自己的目光,像是在描摹刻画什么,那眼神很深,深的像是要把她这个人的全部都刻印在眼中一样。 乐少言或许,还是不懂画,但却情不自禁地红了脸,甚至于,悄然移开目光,不敢再与穆清对视。 若是单论山水,自然是女子的画作更胜一筹,但要论画法,还是穆清的作画方式更为奇妙,因而,这轮的比试结果也因此有了争议,最后众人决定当是平局。 “字画不分家,有画就有字,二位不如在画上提个名,也好让大伙儿认识一下,还能顺便开开眼界,见识你们的书法功底,如何?” 围观众人中又有人如此提议,穆清与女子皆无异议,各自在画上留下了名字。 于是,仅仅因为两个字,女子便又输了一轮。 穆清的字迹遒劲有力,洋洋洒洒很是恣意,同时还能不失小家娟秀,就连作为其对手的女子自己也都不得不服气,承认穆清的才能已是将诗书画集为一体,实在比不过。 对于女子的认可,穆清却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表示,反倒是在一旁的乐少言,听到女子承认穆清的厉害后,立即骄傲地扬起了脑袋,叉着腰点着头,向众人道:“没错没错,我穆姐姐就是这么厉害!” 瞧女混子那得意劲,乍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夸的人是她呢! 而后,不知是谁看了穆清的名字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出声喊道:“等等,这个名字好熟悉啊……穆清?她不会是…那位风菱坊的少坊主吧?!” 穆清既未否认也未承认这个身份,只是自顾自地绕开围观者,准备同乐少言一起上楼回房。 “等等,既然是风菱坊的少坊主的话,我突然想到,还能与你比比另外一样技能。”原本已经不打算继续下去的女子,一听到穆清的身份后,突然又把人拦了下来,继续说道,“你刚刚只说了‘知书达礼’,但没提‘贤良淑德’,这样,我们来比比厨艺,如何?” 围观众人立马明白了这挑事女子是抱着什么心思了,分明是想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啊!毕竟,穆清的才能再如何了得,终归是风菱坊的少坊主,恐怕平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又怎会擅长厨艺? 对此,穆清也很坦然地承认道:“若是棋艺或是乐理之类的,小女子尚可与阁下较量一番,唯独这厨艺,小女子自认不如。” 女子闻言,顿时笑出了声:“什么嘛,还以为真的样样精通呢,原来连饭都不会做,就这点本事还好意思比较女德?” 围观众人对于这样的评价则是持以两种态度,有的认为女子说的没错,做饭这种基础技能都不会的话,那有再多才能也无补于事,有的则认为女子说的欠妥,大家都是人,人无完人,这样要求女性实在太过苛刻。 不过,穆清所考虑的,却是众人都没有想到的角度。 众人就见穆清转过身来正对着那名女子,先是给予了充分的礼貌与尊重,随后才缓缓说道:“小女子方才所为,并非在与阁下比较什么,只是想借此,向阁下表达一个看法:‘女子’不该被定义,‘女德’也没有固定标准。无论女子或是男子,想成为什么样的人都没有问题,这是由其自身的想法和付诸的行动来决定的,而非性别。在小女子看来,身为女子,阁下很优秀,而这位乐少侠,同样也很优秀,仅此而已。” 穆清一席话,女子如梦初醒。 接着,众目睽睽之下,女子朝穆清拱手一拜,恭敬说道:“受教了,先前是我的眼界狭隘,多有冒犯,还请见谅,还望穆姑娘莫要谦虚,你与我们二人一样,我们身为女子,都很优秀。” 从头到尾,乐少言始终没有开口,只是在旁默默听着穆清所说每字每句。 原本,乐少言以为穆清或许只是单单为了自己站出来说话罢了,可直到此时才发现,穆清的胸襟要比想象中的更为宽广,其格局之大,已经不单是停留在个人身上,如此看来,自己似乎离穆清要差的更远了些? 乐少言能感受到,早在不知不觉中,其心目中穆清的形象已经越来越伟岸,但她没有发现的是,其实她也受到了穆清平日里的言行举止所影响,而且正在被持续地潜移默化中。 第126章 一起做个饭吃 虽然客栈里关于乐少言和穆清的热闹已经结束了,但是食客们饭后闲谈的话题是不减反增,尤其是在得知了穆清身份后,对于其身边跟着的这个不明来历的女混子,众人都有各自的猜想。 “如果她真的是风菱坊少坊主,那跟在她身边这个人是什么身份?” “欸~你刚刚没听到吗?她都自称是混子,武功又这么好,指不定是在少坊主身边混口饭吃的打手。” “打手?你的意思是,刚刚这位少坊主是在帮一个下属找回场子?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还真别说,你不知道这少坊主在风菱坊可是出了名的礼贤下士,对待下属可以说得上是关怀备至,之前我有个远房亲戚在分坊打杂过一段时间,听说在里头好多人都想去少坊主手下做事。” 作为当事人的两人就听到身后议论不断,说什么的都有。 乐少言还真听进去了,好奇问了一嘴:“穆姐姐真的对下属都这样?” 穆清想了想,回道:“都差不多吧,不过,风菱四毒除外。” 要不是穆清突然提到,乐少言都快要忘了风菱坊还有这么些个烦人的家伙了。 回想起穆清之前就有说过,处处针对四毒完全是为了帮她女混子出口恶气,乐少言忽而又觉得,其实这位穆少坊主远没有大伙儿表面看到的那样对谁都亲和,还是有悄悄记仇的时候,不过有点私心的小情绪也很可爱嘛~ “说起来,刚刚那人所说的,如果‘贤良淑德’所指就是做饭好吃的话,那其实我觉得我还是挺贤淑的!”乐少言说着,忽然又问道,“穆姐姐想不想尝尝女混子我的手艺?” 穆清确实没想到女混子居然还有这项技能?不过想想也是,这家伙那么好吃,会练就一手好厨艺倒也合理。 乐少言既然会自告奋勇,想必也是有着十足的自信,穆清自然不会打击她的积极性,笑着调侃了一句:“乐少侠一番心意,小女子却之不恭。” 得到穆清的支持,乐少言喜上心头,瞬间干劲十足,撸起袖子向后厨走去,望着女混子那行色匆匆的背影,穆清不自觉地扬了扬唇角,来到柜台又给了掌柜的一笔钱,并道:“这是那位少侠租借灶台和购置食材的钱。”说罢,穆清跟着进了后厨。 进了后厨的乐少言稍加思索后,便直接来到灶台前挑了一只刚拔毛宰杀的鸡,随后又在后院找了些荷叶和泥土将鸡包裹后,放到现成的柴火中开始烧起来。 后厨的厨子一看便知乐少言这是要做什么菜肴,上前笑着与她招呼道:“做叫花鸡呢?会这种吃法,看样子小姑娘你也是个经常要在江湖上跑的人吧。” 乐少言闻言不置可否,笑着冲那厨子点了点头,拿着扇子扇了扇风让火更旺了些。 “为什么这么说?”穆清刚进后厨就听到厨子这么说,也有些好奇,便问道。 厨子边忙着手上的活,边解释:“因为相比于其他菜品,叫花鸡最适合出门在外做来吃了,尤其是对于常年风餐露宿的江湖人士,大多时候可以就地取材,只要有鸡,靠一把柴火一些泥巴就能做的很美味,方便得很,所以在这类人群中非常受欢迎。” 穆清听后若有所思,又来到了乐少言身边,询问道:“需要帮忙吗?” 乐少言本想让穆清出去等候,但又觉穆清兴许是等的太久闲无聊了想有点参与感,于是笑道:“穆姐姐不介意的话,帮我在这摇摇扇子?我去把酱料调了。” 穆清点了点头,接过扇子,在乐少言腾出来的位置上坐下,然后学着刚才女混子一样的动作摇起了扇子。 乐少言看了一会儿穆清的动作后,忽然在其背后俯身上前,从穆清的身后轻握着她摇扇的那只手,领着穆清的手来回摇了几次后,又附于其耳畔轻声道:“没错,就是这个方向,这样的力度,保持下去就好。” 感受到乐少言在耳边呼出的热气,听着那近在咫尺几乎贴着耳畔的声音,加之本就坐在柴火边,穆清只觉脸庞的温度越来越烫,心绪更是乱的厉害。 就在穆清已经快无心思考这扇子到底要怎么摇了时,乐少言突然收了手,向后倒退又站回了原处,朝穆清笑道:“嗯!穆姐姐学的好快啊,夸夸你,真厉害!” 听到乐少言那哄孩子般的语气,再看那小脸上不加掩饰的戏谑笑容,穆清立即明白过来,这女混子分明是在打趣自己。 对此,穆清并未多说,只是和善一笑,道:“乐少侠,莫要得寸进尺。”女混子一听那称呼,马上不敢造次了,连忙打着哈哈老老实实去调酱料了。 没过多久,叫花鸡新鲜出炉,乐少言将包裹着烧鸡的泥土放在灶台上后,找来工具敲开了外层的泥壳,很快,夹杂着荷叶清香的鸡肉香味在厨房弥漫开来,女混子在嗅到香味的一刹那就已经有些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但还是忍着馋劲,耐心的给鸡肉涂上了层层酱料,然后将鸡肉装盘,随穆清一起走出了后厨。 看到乐少言端着香气四溢的煨鸡走了出来,刚才那些看热闹的食客们又都再度围了上来,虽然这些人其实也都只是图个新鲜劲,毕竟客栈厨子做菜是常事,这食客主动提出要做菜可是难得一回。 众人围成一圈打量着乐少言这道菜,一致认为鸡看着有点焦,成色可能不太好看,但光是闻着那阵阵飘香也知道味道一定不差。 这不,很快就有人询问能不能尝一口试试,乐少言摇了摇头,护食似的张着双臂挡着馋涎欲滴的众人,坚定地说道:“这是我给穆少坊主做的,第一口当然得由她来品尝。”为了镇住场面,女混子甚至故意用了“少坊主”这个身份的。 穆清自然也发觉了这点,当即有些忍俊不禁,只在心中失笑道,这女混子居然还会提防着别人,看样子她还没意识到,这儿最好这一口,甚至馋到咽口水的,恐怕唯有她女混子才是。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女混子即是已经馋成这样了,居然还能惦记着自己,真是…… 察觉到这点后,穆清唇角扬着的弧度又大了几分,也未跟乐少言客套什么,主动拿起了筷子撕下一块鸡肉放入口中咀嚼。 在乐少言满心满眼的注视下,穆清尝完了刚才撕下的那一部分,随后放下筷子,再次看向了眼巴巴望着她期待着回应的女混子。 “乐少侠心意甚好,深得小女子欢心。” 穆清发表看法的话语过于直白,令得乐少言甚至一度怀疑,穆清所说是否意有所指,但很快,女混子又立马否定了这个猜想。 不对,之前穆姐姐就已经用过这个说法来形容这道菜,估计这次也只是用类似的调侃方式,所以,这话肯定只是在评价这道菜…吧? 嗯,一定是这样没错了! 第127章 就这样住了一段时间 经此一闹腾,乐少言这女混子算是在客栈和住店的大伙儿混熟了,之后每天都会找人切磋拳脚功夫,规矩也都跟那晚一样,但几天下来,依旧没有人可以白喝到这女混子的酒。 趁着乐少言锻炼武艺的这段时间,穆清也没有闲着,在征得任娘子的允许后,每日于客栈门口进行义诊,无偿替客栈的食客或是途径此地要去渡口乘船的路人把脉,为他们简单地检查一下身体,还会给予他们一些相应的益于健康的建议。 几天下来,这二人的事也就此传开了,不少附近的武林人士甚至会慕名前来望春生客栈坐坐,有的是为了会会女混子的拳脚功夫,有的则是为了找少坊主看看身体。 也是这时,女混子总算明白为什么任娘子不会拒绝了,只能说,不愧是生意人,真会赚钱—— 当然,也有一些个不知好歹的闹事者,因为贪图穆清美色,特地选在义诊期间没事找事,向这位看着宅心仁厚很好说话的穆少坊主进行搭讪骚扰,一般出现这种情况时,客栈的食客们都会兴致勃勃地蹲在门口或是趴在窗前围观,就为了等着看女混子上演一出好戏:先是对人一顿拳打脚踢后,再花式耍无赖讹上一笔饭钱。 同样,因为名声传开,时不时会有附近村镇平民百姓不辞辛劳徒步走来,就为了请穆清帮忙看看身上的病情。 后来穆清从这些民众口中得知,原来附近一些村镇位置偏僻,无论是出行的交通还是村镇的医术都比较落后,很多时候都无法满足村镇民众的生活需求。 穆清心忧民生疾苦,便向乐少言提议,说是想花些时间去附近的村镇进行义诊,乐少言欣然同意,但女混子所考虑的可不是为了服务大众百姓,而是因为嗅到了可以捞上一笔的商机。 到了附近村镇后,当地镇长得知了穆清的来意,热心地接待了她,专门让人腾出来一块阴凉的地方方便穆清替村民们就诊,不仅派了专人帮她打下手,还强烈要求主动包下穆清在村镇的伙食。 至于乐少言,在进了村镇后,同镇长讨要了两个官兵确保穆清的安全,那之后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了句话,说是待下午结束完义诊会回来找穆清汇合的。 穆清知道乐少言有她自己的想法,也知这女混子看似胡闹实则会有分寸,便由着她自己去了,心里想着应该闹不出什么事来。 不过,在乐少言走之前,穆清还不忘特地塞给她一些银两,方便她独自在村镇瞎逛时不会饿着肚子,没想到这女混子居然拒绝了,还拍着胸脯保证绝不会饿着自己。 直到后来,穆清才知道为什么这女混子这么有把握了。 原来,乐少言打听到村镇规模不小,人口不少,但却是地广人稀,民众生活往来很不方便,于是女混子主动向他们提议,可以帮他们跑腿办事送送东西,作为报酬,只要同意在吃饭的时候多添双筷子就可以了,当然,若是愿意给口自家酿的水酒喝那就再好不过了。 很快,乐少言就凭借着一双好腿力,不仅用着轻功玩遍了整个村镇,还四处吃吃喝喝了一圈,甚至把村镇的居民也都给混熟了个遍。 穆清都是从村民口中听到的乐少言在村镇所干的事,心中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敢情女混子就是来村镇混吃混喝的啊?!也罢,至少有帮村镇的大伙解决麻烦,只是蹭几顿饭吃倒也无所谓咯!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五天,乐少言和穆清早出晚归,同吃同睡,习以为常,一起在客栈和村镇两头跑,虽然忙碌,却也充实快乐。 二人这段时间的生活,整体看下来并没有什么太大起伏变化,除了其中有过一段小插曲…… 那是乐少言和穆清刚到村镇的第三日,夜里二人同坐马车回客栈的路上,乐少言向穆清讲述了一件让她觉得奇怪的事。 说是村里有个少女,连着让女混子给她的心仪之人送了三天的信,女混子从未见过这少女所说的心仪之人,只是按少女的要求将信送到了指定位置,等回程再路过少女屋门口时就能讨碗酒喝了。 原本这没什么问题,可就在今日送完第三封信后,那少女说这次没有酒了,但是有更好的东西要送给女混子,不过不是立即送于她,而是需要女混子明日去到那个先前每次将信送达的指定位置后才能拿到少女要送的东西。 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乐少言面露百思不得其解的神色,说道:“穆姐姐,你也觉得很奇怪对吧?哪有明说了要送人东西又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何止是奇怪,这位少女的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啊—— 穆清真不知该说什么好,难怪沈夫子面对这份感情时总是很为难的样子,原来就是因为这女混子在感情方面根本就是个一根筋的榆木脑袋! 但同时,穆清也有些庆幸,得亏了乐少言足够迟钝,不然以这女混子爱好美色的心思,只怕是早就不知道风流成什么样子了。 穆清并没有立即给出建议,而是回道:“那,阿言,你有何想法?” “我怕她想搞鬼暗算我,所以我想穆姐姐到时候能陪我一起去看看,多一个人在,我心里头也比较踏实。” 乐少言所说,穆清也正有此意,虽然其实并不是担心少女搞鬼,但送上门的现成借口不用白不用,便顺势答应了下来。 后一日,穆清跟着乐少言到了指定的地点,两人在此边说笑着边等了许久,可并没有看到说是要来送东西的少女。 两人又等了一段时辰后,正在同穆清开着玩笑的乐少言忽然站起身子,朝穆清笑道:“好了,不用等了,她已经离开了,多谢穆姐姐帮忙。” 穆清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名少女早就到了,而且躲在暗处偷看着两人,只是因为看到乐少言一直在与穆清谈笑风生,所以找不到机会出面,最后干脆放弃了。 再听乐少言这话的意思,莫不是,其实这女混子早就知道那少女的用意,所以故意找借口拉上自己过来的? “阿言,你…是故意的?”穆清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乐少言却并未回答,只是淡声笑了笑,道:“有些事嘛,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总不能给人不切实际的念想吧?穆姐姐既然会答应随我来此,想必应该也是明白这个道理。” 这之后才反应过来的穆清当即忍不住低语感慨了一句:“真是个狡猾的女混子……” 同时,穆清突然有些好奇了,若是乐少言会在感情方面时而变得木讷只是装出来的表象,那这女混子究竟知不知道沈夫子对她的一番心意呢? 啧,若不是答应了秦夫人不可向女混子本人透露,真想直接问问。 第128章 挨打是种技巧,撩人也是种技巧 这天夜里,穆清还未睡熟,半睡半醒间忽感受到身旁传来些许动静,大概能判断出应该是睡在外头的乐少言坐起身下了床,穆清只当女混子是起夜,并未多想,再度睡了过去,殊不知,女混子竟是轻手轻脚地摸进了后厨…… 这个时辰客栈的人都入睡了,后厨更是黑灯瞎火,空无一人,乐少言顺着白日的记忆摸索到了灶台,刚摸上几根菜叶,便突然察觉到刚刚进来的门口好像有什么动静,不等女混子反应,只觉一股劲道直朝着面门袭来。 乐少言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将双手护于头前,这才没有落着个被一腿甩踢在脸上的下场,但在毫无防备下,两条胳膊还是被来者强劲的腿功给震麻了。 这间客栈能有这个力道的腿法,只可能是那一个人。 “等等,老板娘,是我,不是贼!” 乐少言认出来者后连忙喊道,试图让任娘子也认出自己,不成想任娘子根本就不搭理女混子的话,又是一记横扫,直接将没能及时反应过来的女混子踢出了后厨。 然而,不等乐少言反应过来,就见任娘子再次朝她冲了上来,一个重击的高抬腿眼看就要踢到乐少言身上了,还好这女混子及时反应了过来,紧急侧身避开了这一重击,但也因此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要问为什么天不怕地不怕的女混子也会被吓到…… 那木地板都被踢出一个洞了,换哪个来能不害怕?! “等等…别打别打…老板娘你听我解释!我就是半夜饿肚子了想找点吃的…嗷!下手轻点也行啊…!” 两人打斗的声响直接把楼上睡觉的房客们都吵醒了,众人纷纷点灯走了出来,想看到底是哪个混小子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闹这么大动静,一定要好好把人教训一顿才是。 可当众人看到楼下的场景时,又突然觉得好像也没必要特地再把人教训一顿了,因为这生事的混小子乐少言正被任娘子从背后桎梏着手脚死死抵在地上,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上去没少挨揍。 “嘶…痛痛痛…老板娘我知道错了,你就饶了我吧!” 对于乐少言的哀嚎,任娘子却充耳不闻,甚至还默默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疼得女混子更是哇哇直叫,完全说不上话来。 “阿言?” 乐少言闻声抬头一看,只见穆清匆匆跑下楼梯正焦急的往这个方向赶来,女混子立马跟看到救星一般,瞬间感动的不行,泪眼汪汪的,嘴里不停喊着“穆姐姐救我”。 穆清快步走上前来,虽然焦急,但还是朝任娘子抱手一拜,压着声音尽量放平语气,礼貌说道:“老板娘,若是小女子的这位朋友有什么得罪之处,小女子代她向贵店赔礼道歉,还望老板娘念在初犯,能先放过她这次。” “五两银子。” 听到任娘子这个出价,女混子第一个不乐意了,即便正在被人打压着,也要拼尽力气放声反驳:“你开黑店啊?那可是足足五天的房钱,你怎么不去抢呢?!” 任娘子瞟了一眼乐少言,又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淡声道:“十两。” “……?” 乐少言平生头一次看到在坑人钱财这方面,居然还有比自己这个女混子还要更心黑的人,当即不要命地大喊道:“穆姐姐速取我剑来,我要跟这黑店老板拼了!” 对于女混子这要钱不要命的行为,穆清实在是无可奈何,老实给了任娘子五两银子后,这才让后者从女混子身上起开。 穆清扶起乐少言,忙询问道:“阿言,你怎么样?” “没关系,习惯了,以前在伍仁村也没少挨揍。”乐少言揉着泛疼的胳膊,像是有多委屈似的,可怜巴巴地说道,“就是从来没有人真的会下手这么重过。” 穆清当然知道,作为一村之长,秦夫人虽然表面不在意,甚至可能在嘴上说着最看不惯乐少言的某些习性,实则可是比谁都要关心这女混子,村民们通常也都处处让着女混子,自然不可能与她较真。 “知道不是伍仁村还胡闹?身处江湖可没人惯着你。” 穆清虽然是在责备乐少言,可那语气中的关切倒是一点不少,目不转睛地检查着她的两条手臂,生怕这女混子除了皮外伤外还有别的什么问题。 “嘿嘿,没关系,这不有穆姐姐惯着嘛!” 对于乐少言的玩笑话,穆清只当是这女混子无心的戏言,无奈摇头后,并未再说什么。 而后,二人才从房客们的口中得知,原来任娘子最看重这间客栈的后厨,毕竟那个叫“春生”的老板本来就是厨子,所以这位老板娘决不允许任何人在后厨惹是生非。 大家原本都以为,从这晚起,乐少言应该会避着任娘子走,谁知这女混子偏不走寻常路,居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不仅没有绕道走,反而在第二天一大早就主动找上了任娘子,各种缠着老板娘非要她跟自己比试拳脚。 任娘子本来是没空搭理乐少言的,毕竟客栈里的活很多,要跑前跑后忙里忙外的本身就累,现在还要被这女混子打搅,心情也更加烦躁了,所以最后还是没忍住,动手又把女混子给揍了一顿狠的。 但这一次,女混子可没再有那晚那样输的狼狈,好几次都能出手回上几招,虽然最终还是落败在了任娘子灵巧的腿法上。 这之后连着几天,乐少言每天晚上和穆清从村镇回来后,都会特意找段时间去打搅任娘子,不过每次都在挨揍,几天下来,女混子浑身就跟散架一样的疼,还是被穆清搭着扶回房的。 “阿言,提升武功的方式有很多,何苦如此……” 穆清叹息一声,继续帮乐少言上着药。 要说不心疼,那定是假的,穆清当然清楚乐少言为什么明知不是对手,依旧会一而再再而三去找任娘子切磋,可不就是为了把她自己的拳脚功夫也练起来? 正是因为明白乐少言的用意,穆清才更觉疼惜,心中感慨这一路走来,女混子自从跟在自己身边“混”后,反倒是越来越不像“女混子”了。 “已经小半个月了,还是不见‘雌雄双怪’的影子,我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唯有向更难挑战,才能更快…嘶…” 话还未完,乐少言便疼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穆清见状,便将上药的动作再次放轻缓了些。 乐少言自然是察觉到了穆清的举动,咧了咧嘴,灿烂一笑:“何况,即便疼了点,但是能受到穆姐姐这般照顾,我可是感到非常幸福的!” 闻言,穆清表情微微一怔,稍稍抬眸便看到了那张总能令其为之动容的笑颜,险些禁不住心底的悸动,差点就将深藏于心底的心绪表现在了脸上。 刚才就是错觉,不管跟谁身边“混”,女混子果然还是“女混子”! “油嘴滑舌,没个正经!” 穆清说着嗔怪的话,拿起身旁的外套随后扔在了女混子的脸上,而后立即偏过头去,不再让乐少言看到自己此时的神情。 乐少言并未多想,只是笑着取下罩在头上的外套,颔首说道:“不管怎么说,只有尽快变得更强一点,才能……” 才能成为更优秀的,配得上穆姐姐的人。 犹豫良久,乐少言憋在心底的这句话终是未说出口,为了不让穆清起疑心,她还在后边添了句:“才能早日在江湖立足。” 穆清的确没有怀疑什么,却注意到了另外一些细节的变化:“怎么,终于知道不说变强是为了保护我了?” 乐少言点了点头,坚定地笑道:“嗯,和穆姐姐约好了的,我一直记着呢,这个江湖,我们要一起闯,并肩作战,携手共进。” “携手…共进?” 穆清精准地抓住了关键字眼,佯装出疑惑的样子,故意握起了乐少言的手,甚至还面不改色地问道:“是这样吗?” 果不其然,经此一举,穆清就这样亲眼看着这女混子的脸庞,肉眼可见的迅速涨红到了耳根。 “…只…只是一种说法而已啦!” 乐少言哪还有多的心思多去想穆清是不是故意的,缩回手后立马把脸埋到了被子里,兴许是觉得不好意思,反正怎么都不敢再多看穆清了。 穆清则是很满意女混子的表现,心道:很好,算是还回去了。 第129章 怎么又是这头驴 小半个月过去了,乐少言和穆清依旧没有在客栈等到雌雄双怪,好几次乐少言都有些等不住了,不过每次都有穆清安抚她说反正武林大会召开还要些时日,这种事也没法急于求成,女混子觉得在理,便耐着性子继续等了。 又是崭新的一天,一大清早,乐少言就在后厨找上已经混眼熟了的厨子,向他们讨到了一个大肉包子,边吃边来到了穆清进行义诊的草棚子下,在后者身边乖乖啃起包子来。 这包子还没咬两口,乐少言就那么放眼望去,向远处随意一瞥,只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从不远处朝自己所在的方向奔来。 原本女混子还以为是眼花了,眨了眨眼睛,再次看去,却见视线里那黑影越发放大,显然是距离更近了一些。 等等,看着怎么有点眼熟? 顿时,女混子只觉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随着黑影越来越接近,脑子里也跟着浮现出些许熟悉但并不友好的记忆。 果然又是那头蠢驴!!! “穆姐姐,躲开!” 乐少言根本顾不得穆清有没有反应过来,急忙伸手将她从椅子上拉起然后扯至另一旁,再转头一看,却见那头驴竟不带丝毫减速径直朝自己冲来,女混子第一反应是不能连带穆清受伤,因而只是下意识又将后者推远了几步,自己则是因为躲闪不及,被冲来的毛驴撞了个满怀。 不过这一次,女混子学聪明了,在这毛驴即将撞上来时,提前运转起体内浑厚的内力阻挡冲击,所以虽然被撞飞了出去,但是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唯独让她内心感到比较受伤的一件事,就是那大肉包子又一次被撞脱手掉在了地上,然后让那头撞了她整整三回的蠢驴,第三次捡了她的包子吃了。 事发突然,穆清先是在原地愣了几秒,看到熟悉的驴啃包子场面时,甚至还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驴是不是…瘦了一圈?” 不对,管这驴做甚?! “阿言——!” 回过神来的穆清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还有个倒霉的女混子躺地上那儿呢…… 巧的是,毛驴刚才那一顶,直接令得乐少言被撞进了客栈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也成功引来了任娘子。 “到底有完没完啊?!又是哪个在小店撒野……”任娘子嘴上骂骂咧咧,边将毛巾挂上肩头边叉着腰快步走向门口,然后就看到了躺在地板上四脚朝天的女混子,当即忍不住扯了扯嘴,磨着后牙槽,咬牙切齿地说道,“怎么还是你?” “不!这次真的不是我了!” 乐少言赶忙一个鲤鱼打挺站直了身子,连忙摇头自证清白,又指了指门外。 紧接着,客栈内看热闹的众人便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巨大的嘶鸣,听这声音,感觉好像是驴叫?于是这群食客们就跟随任娘子一起来到门外,果见门口不远处正有头驴瘫倒在地,似乎是因为动弹不得所以才不停发出哀嚎,而在其身上,则是能看到多处穴位插着又长又粗的银针,想来应该就是在驴旁边站着的这位穆少坊主所为。 “阿言,还好吗?” 穆清虽然这么问,但看到乐少言还能跟个没事的人一样走出客栈,还是基本能判断出女混子至少人没事的,当即松了口气。 “没事没事,还好女混子我聪明,这次早有……穆姐姐小心身后——!” 乐少言说着玩笑话,突然就脸色骤变,穆清只感觉自己前一秒还站在原地看着面前之人的笑容,后一秒就已经被迅速冲上前来的这人紧紧地揽在了怀中。 “敢动老婆子我的宝贝孙子,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在场的所有人基本都是先闻其声后见其人,不难看出,这个从背后偷袭穆清的老太看着岁数大,身手却是极快,想来,若不是她出手时与穆清的距离较远,乐少言恐怕根本赶不到穆清身边及时护下后者。 乐少言一想到穆清差点被眼前这个与自己对掌的老太重伤,那原本维持稳定的情绪瞬间便被愤怒占据大半,此时哪还顾得上什么尊老爱幼,一手紧抱着穆清将其护在怀中,另一只手则是以最快的速度汇聚了全身之力,誓要让这老太吃点苦头。 老太自然是没有料到乐少言这个年轻人居然能有如此强大的内力,更不会特地防备,此时再想调动汇聚身体里的内力与之对抗显然是已经来不及了,眼看就要站不住脚被震飞出去时,其身后另一双苍老有力的双手分别覆上了她的双肩,之后老太便觉一股浑厚内力从身后传至手心,身前身后二人合力,反将乐少言给震的连连后退。 众人望去,只见站于老太身后的是个看着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老头,两人身上虽有着不少岁月的痕迹,但精气神却足得很,一头花白的头发,松弛的脸庞也布满皱纹,身形还有些佝偻,双脚却站的稳健,不难看出二老的身子骨也很硬朗,看样子,两位老人家都是常年习武的武学好手。 老头替老太解围后,背着双手走上前来,站定在老太身边,先是用那对浑浊眼眸上下打量着乐少言,后又用着低沉嘶哑的声音说道:“有意思,年纪轻轻居然能练就一身这么深厚的内力,你这女娃娃身上一定藏了不少有趣的秘密。” 老太干声笑了笑,道:“老头子,唠叨那么多做什么,何不直接抓回去研究一二?”那认真的语气听上去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好!就听老婆子的!” 话音刚落,那老头竟是已经曲指成爪,直朝乐少言的面门袭来。 但很快,老头又立即收回了手向后退去,原因无他,只是忌惮穆清从袖下扯出的用于防御的千丝毒线。 “那个女娃子用的银丝有毒,老婆子你可要当心。”老头退回老太身边后,还不忘出声提醒她一句。 “老怪!还我夫君!” 不等乐少言和穆清表态,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怒喝,接着便见任娘子擦过身侧直朝对面二老冲去,二老对此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两人对视一眼,最后是由那老太上前接招,跟任娘子缠斗起来。 令乐少言没想到的是,即便拳脚功夫精妙如任娘子这般,居然依旧不是那老太的对手,二人纠缠许久,始终未分胜负,又几招过后,老头也等的不耐烦了,上前与老太一起出了手,不出意外的,最终这场战斗是以任娘子落败而告终。 现在乐少言和穆清几乎能肯定,这赤手空拳打了又打的二老,应该就是她们要找的“雌雄双怪”没错了。 只是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传言所说的,雌雄双怪宁可几次出门远行都要找的那个重要的“宝贝”,居然是头驴?!好巧不巧的是,驴有那么多,偏偏还是这头驴?! 第130章 果然又打起来了 虽然乐少言最初的确是想着来拜师学艺的,但雌雄双怪贸然对穆清出手引起了女混子尤为强烈的不满。 即便心知肚明二老以“怪”着称,有着一身高强本领自然不会在意那么多,再加上事出有因,对穆清出手也是因为她先对那头驴动手了,可女混子这心理上就是过不去这坎。 穆清同样并未急着进行下一步行动,只是在旁默默看着任娘子与二老打在了一起,想来也是考虑到二老性子怪癖,还需观察一番才可确认能不能让乐少言与之打交道,若是这对老夫妇并非善类,那这学武的计划还是就此作罢的好,可不能为了那区区武林大会委屈了这女混子才是。 乐少言和穆清本来也都是想着让任娘子结清了和双怪的恩怨后再做打算,谁知任娘子败北后,竟是转头看向了乐少言,道:“女混子,只要你肯与我一同出手,帮我制服了这两个老贼,你要多少钱,我都能给你。” 没想到这兜兜转转又扯回了自己身上,乐少言摊了摊手,故作惊讶,道:“你在开玩笑吧老板娘?我可是连你都打不过!” 任娘子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乐少言,令得这个向来撒谎不打草稿的厚脸皮女混子心里头都有点发虚。 半晌,任娘子才缓缓说道:“我知你在藏拙,毕竟,我从未见你的剑出过鞘。” “那也不能证明什么吧?说不定是因为我的剑术比拳脚功夫更差呢~穆姐姐你说是吧?”乐少言继续面不改色瞎扯着胡话,话到最后,还不忘笑看了一眼身旁的穆清。 穆清却是注视着任娘子不语,并未给予女混子什么回应。 “不可能。” “就这么笃定?” 任娘子没有立即回答乐少言,而是将目光又不知在何时已经转向了穆清,与后者对视片刻,然后才再次看向女混子,对她说道:“你想保护你身旁这位穆少坊主的决心,其所需的实力可远不止你先前所展现出来的如此简单,若非藏有更强的力量,我想你这女混子,也绝不会表现的这么轻松。” 乐少言和穆清皆是一愣,显然都没想到这武功实力如何居然还能这么判断,被任娘子轻易看穿的女混子更是不爽的“啧”了一声,不再反驳什么。 “废话少说!管你藏多少本事,伤了老婆子的宝贝孙子,就要以命抵命!” 老太二话不说,再次向穆清挥掌打去,反正已经被拆穿,乐少言索性不装了,取下一直挂于背后的的碧落剑,但并未将剑拔出,而是站于穆清身前,提剑连带剑鞘一起向袭来的老太挥去,以剑身外无刃的剑鞘挡住了老太的掌劲。 “我说老婆婆,有话好好说嘛,女混子我可不想被人指摘说我对老人家不敬,你都一把年纪了就好好休养身子,咱能别闹腾了成么?” 乐少言风轻云淡地说笑着,其手中握着碧落剑也随之翻转,竟是轻松接下了老太再次连续打出的几掌。 “我呸!说得好像你是我们的对手似的?”老太见几招下来还是搞不定面前之人,便退到老头身旁,招呼后者,“这年头的毛头小子真是好生猖狂!老头子,我们一起上,教她做人。” 老头点了点头,但并未立即出手,而是走上前来,道:“女娃娃,也别说我们夫妇二打一凭人数欺负你,你继续用剑,我们空手接你的招。” “不必,小子久闻二位前辈大名,刚想领教一下二位的拳脚功夫。” 乐少言说罢,将碧落剑递到了身旁穆清面前。 穆清虽有接过剑,但还是禁不住担忧,问道:“阿言,真的没问题吗?” 乐少言摇了摇头,并未给予一个肯定的答复,只是笑道:“且宽心,穆姐姐,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问题?” “呵,这女娃娃倒是有点骨气,倒符合老婆子我的脾气。” “有骨气固然是好事,但那也得有实力才行,希望你这女娃娃没有托大。” 二老一番感慨之后,乐少言不再等待,抱拳行了一礼,道:“二位前辈,请赐教。” 雌雄双怪闻言,先发制人,率先朝乐少言攻了过去,乐少言倒是并未急着出招,而是不慌不忙地躲着二老的攻击,直到几招过后实在接不住了,这才忍不住出了几拳几脚,却也只是用以防御而非进攻。 “女娃娃,你一直不进攻,莫不是看不起我们?”老头一边曲起利爪朝乐少言的咽喉部位抓去,一边怒道。 乐少言俯身一躲,再以胳膊肘击开老头的手腕,还不忘回道:“前辈放心,没有的事,时机未到罢了。” 刚勉强挡下老头攻击,还不等乐少言喘口气,就觉一道凌厉腿风袭向下盘,乐少言侧眼一看,果见是那老太发起了进攻,当即反手扣住正在与老头缠斗的手,顺势借力与老头来上了一个移形换位,让老头站在了自己原本所处的位置,老太见状果然及时收招,但那老头也抓住了乐少言分神的时机,趁机一爪再次袭向乐少言的喉咙。 乐少言眼见致命的攻击近在眼前,也顾不得多想,下意识抬起右边那只空闲的手挡在喉前,虽及时保住了性命,那手臂却也被老头强劲的指力抓的鲜血淋漓。 趁此机会,乐少言也终于等到了所需的时机,另一只抓着老头的手突然将人往前一拉,而后便是打算用早已拱起的膝盖给老头来上一个痛击,谁知老头看穿了她的意图,立即松开了那只鲜血直流的手臂防住了乐少言的近身攻击。 老头本以是防住了,谁知乐少言竟在此时勾起了唇角,随后竟是用那只受伤的手臂直击在老头的肩部,老头受创后连连倒退,老太见状,忍不住担忧地惊呼了一声“老头子”,之后则是更加愤怒的朝乐少言再次发起攻击,却是在半路被老头及时拉住。 “老头子?” 老太不解地看向老头,显然是没懂老头的意思。 老头捂着肩膀咳了两声后,道:“老婆子,不用打了,这女娃娃刚才已经胜了我一招,甚至,还饶了我一命。” 原来,早在最初乐少言就发现了,二老虽然是同时出手,但若其中一方正与对手缠斗不休,另一方则不会立即加入战斗中来,所以乐少言将计就计,假借与老头近距离打斗,让老太一时无法近身帮忙,随后就来了这么一出。 老头之所以说乐少言留手了,则是因为刚才最后那击,如果乐少言有心,攻击的不是肩膀,而是咽喉或是心脏这种致命部位,老头或许真的会被其重伤。 乐少言对此也很有自知之明,再次抱了抱拳,朝二老行了一礼:“此言差矣,若是放在真打实斗上,方才前辈那一爪下来,小子这只右手怕是已经不保了,更别提用它进行反击制胜,应当是前辈对小子留手了才是。非要说的话,小子只不过是借前辈轻敌,用了一点小聪明罢了,如若二位前辈联合出手,小子定然坚持不了几招。” 对于这个说法,雌雄双怪不置可否,倒也没有拒绝这个明事理的女娃娃主动给的台阶下。 老头沉默片刻,像是明白乐少言话中的意思,忽而又道:“女娃娃,虽然我们夫妇二人确实小瞧你了,但我们并非是因为轻敌才不同时出手。” 乐少言也着实有些好奇:“那是为何?” 这次倒是老太接过了话,道:“老头子和老婆子我们习武一生,既互为夫妇,又同为武者,这当然是我们给对方最基本的尊重。” 闻言,乐少言一怔,随即看向了穆清,果见后者正与自己对望,两人视线交汇,霎时从彼此眼神中读懂了对方的心思,于是又一起点了点头。 乐少言回到穆清身边后,再次面向雌雄双怪,朝二老恭敬一拜,道:“晚辈乐少言,特来向‘雌雄双怪’二位前辈学习武艺,还望两位前辈能够指点一二。” 第131章 这驴就是这么个认主啊 “女娃娃,你不觉得可笑么?伤了老头子,害了老婆子我的宝贝孙子,还想拜师学艺?做梦!” 老太话语刻薄,乐少言并未为此恼怒,而是看向了正在为自己那只受伤的手上药包扎的穆清。 穆清明白乐少言的意思,但并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确认了乐少言手上的伤势已经处理好后,才转头看向二老。 接着,众人只见穆清有条不紊地取下了毛驴身上的所有银针,毛驴哼哧一声喘了口气,就这么从地上重新站了起来。 “我的乖宝哟!在外受苦咯!来来来,快跟姥姥回家!”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那头毛驴竟然没有走向张着双臂满脸疼惜的老太那儿去,反倒是甩了甩头后,头也不回地缩到了乐少言身后。 “这……” 别说在场其他人,就连乐少言自己都惊讶不已,一时之间不是很能理解这头毛驴的意思。 咋,蠢驴这是抢了三回包子还抢出感情了? 为了验证猜想,乐少言还特地挪了挪位置,走到了穆清另一侧,没想到那头毛驴居然也跟了过去,再次缩到了乐少言身后。 穆清同样略感惊奇,自言自语道:“看样子,这是认主了?” 乐少言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明白。 一听到毛驴可能认主,夫妇俩再也坐不住了,当即欲对乐少言再次出手。 穆清见状,也不再客气,抽出千丝毒线将乐少言护在身前。 从刚才的情况来看,或许是因为赤手空拳的原因,雌雄双怪很是忌惮毒物,所以穆清觉得尚可用这毒线威胁一番。 老太看到那千丝毒线,果然不敢再冒进,只是站于原地说道:“女娃娃,你们若是把老婆子我的宝贝孙子交还回来,老婆子我可以不计前嫌。” 乐少言无奈摇头,只觉得这老太实在是不讲理,摊手说道:“我也没有要抢你的宝贝孙子啊!是这蠢驴自己非要跟着我的,你们就不能自个儿想办法让它跟你们回去?” 谁知老太竟是又啐了一口,道:“废话,我们要是有办法,何苦要寻它这么久?!” 穆清对于老太这蛮不讲理的态度也感到很是不悦,微微蹙眉,道:“你们自己都没办法,那与我们何干?!” 老太被说的无言以对,当即愣了几秒,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眼珠一转,朝乐少言笑道:“以前是没办法,现在不就有了,既然我的宝贝孙子这么喜欢你这女娃娃,那好办啊,你随我们一起回去就好了,不是要学武么?走,只要你能带回我的宝贝孙子,老婆子老头子教你武功便是。” 乐少言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干声问道:“……那我学完还能走么?” 果不其然,老太想都没想就说道:“当然不能,你走了我宝贝孙子岂不是也要跟你走了?” “……” 事到如今,乐少言和穆清总算见识到了这“雌雄双怪”究竟有多“怪”了。 能不能有点正常人的思维啊?! 正当乐少言和穆清深感无奈,与二老僵持不下时,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不屑的嗤笑声:“呵,何必与这刁蛮无理的老怪废话这么多?早说了你我一同出手,定能将他们二人拿下。” 前有二老纠缠不休,后有任娘子紧紧相逼,还有头甩不掉的蠢驴要解决,但明明这些事跟自己关系都不大啊!乐少言只感觉自己混了这么久,也从来没有这么身心俱疲过,作为一个只想混吃混喝的女混子,她是一点都不想处理这些人与人之间的麻烦事。 哦,还带了头不是人的驴。 穆清顺着乐少言那道微不可察的叹息声向着旁侧看去,果见女混子脸上写满了“不情不愿”四个字。 思忖了片刻后,穆清收回了千丝毒线,看向二老,道:“若是小女子说有好办法帮你们二位带回这头驴,你们能给予小女子什么好处?” “啊?穆姐姐,现在可不是要钱的时候啊!而且你不是不缺钱吗?” “……” 乐少言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穆清直接语塞了,要不是教养不允许,穆少坊主真想当场给这个满脑子只有钱财的女混子翻个白眼。 老头知道穆清既然这么说,一定是有办法了,于是回道:“我们夫妇二人曾在江湖放话,谁能替我们寻回宝贝孙子,我们二人可以许其一诺,当然,仅限力所能及且不违背原则的范畴内。”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若是办成了,还望前辈遵守诺言。” 穆清说罢,又附于乐少言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女混子听后顿时变了变神色,小脸上逐渐露出一个喜出望外的表情,看得众人很是好奇。 “穆姐姐,你可太聪明了!” 众人就听乐少言这么兴奋地喊了一声后,然后看着女混子兴致冲冲地转身跑回了客栈。 老头见状也很是疑惑,皱着眉头说道:“女娃娃,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 穆清并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静静的在原地等待着。 没过多久,众人就见乐少言端着一笼不知道香喷喷的大肉包子从客栈跑了出来,接着就看到女混子人刚踏出门槛,那头毛驴就疯了似的冲了过去,还好因为已经被撞三次,女混子早就熟能生巧了,眼疾手快立即用轻功闪过了这次撞击,然后绕到了二老身边。 “咯!拿好了,有了这个好东西,你们的宝贝孙子估计就再也舍不得离开你们了!” 乐少言将手里的蒸笼递到老头手上,老头也不知在想什么,接过蒸笼的双手竟是有些发抖,不过女混子正全神贯注观察着毛驴的情况,因而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老太颤颤巍巍地拿出一个肉包子递向毛驴所在的方向,那毛驴果然屁颠屁颠跑上前来了,一口咬下了包子,乖乖待在二老身边,心满意足地咀嚼了起来。 “看吧!我就说我穆姐姐……” 乐少言双手叉着腰,很是骄傲地转头看向二老,刚欲跟二老吹捧一下穆清的聪明才智,谁知却看到老太两眼老泪纵横,下一秒,竟是潸然泪下,抱着蒸笼坐在了地上,宛若孩童般嚎啕大哭起来。 啊?不是?这年头的江湖…都这么戏剧性的吗? 刚才还得意洋洋的乐少言,瞬间变得手足无措起来,慌慌忙忙地退回到了穆清身边,紧揽着后者的胳膊,看着很害怕的样子。 穆清注意到了乐少言的动作,不露声色地抬手轻抚上了后者的手背,以示安抚。 不等穆清想好要如何开口安慰受惊的乐少言,接着就听这女混子紧张兮兮地说道:“穆姐姐,你说这老婆婆她不会是想讹我吧?你得帮我作证,我可什么都没干啊!” “……” 穆清一时语塞,然后,毫不留情地打掉了女混子那两只扒拉她胳膊的手。 第132章 女混子也是少侠啊 经老头一番解释,众人总算是知道了整个事情的缘由。 二十五年前,雌雄双怪还没有如今这样的名气,当时,夫妇二人老来得子,喜不胜喜,决定为了孩子从此退隐江湖,不再过问武林之事,于是带着尚在襁褓的孩子隐居到了现在的住所。 兴许是因为夫妇二人都是习武之人,这个孩子有着极高的习武天赋,加之受到父母的影响,孩子对武学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从小便向往着家外面的江湖武林,但夫妇二人深知江湖险恶,何况二人此前已在武林中树敌众多,因而怎么也不肯让唯一的宝贝儿子离开身边独自闯荡。 可拦得住一时,却拦不住一世。 最终在这孩子及冠之年,也就是七年前,夫妇二人还是一个不留神,让这正处于叛逆时期的孩子跑了出去。 终归是夫妇二人将孩子保护的太好了,令其不知人世险恶,这孩子出去后轻信于人,被人拐骗走了后,夫妇二人怎么都找不着下落,直到最后他惨遭毒害,其尸体被抛荒野,夫妇二人这才打听到孩子的去处,得到的却是宝贝儿子遇害的消息。 当夫妇二人找到人时,这孩子的外表皮肤连同五脏六腑都被毒药腐蚀到看不出原样了,只剩些许残留的毛发和破碎的衣物能够证明这就是夫妇二人的孩子。 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丧子之痛让夫妇二人对整个武林更加深恶痛绝,于是决心重出江湖,将当年谋害过其孩子的参与者全部找拉出来并统统杀了。 原本朝廷要派人将嗜杀成性的夫妇二人缉拿归案,但大鸾女帝得知了二人杀人的原因后,竟直接将人赦免了,表示对此前之事不再追究,不过作为交换,夫妇二人也需立誓此后不得再滥杀无辜,也是经此一事后,雌雄双怪的名气从此传开了。 后来雌雄双怪虽然答应了大鸾女帝不再滥杀无辜,但依然想要报复这憎恶的武林,于是遇到有眼缘的人便抓了回去强制传授武艺,学不会还不让走,夫妇二人是觉得,只要会武功的人越多,这个江湖就会愈发混乱,因为在夫妇二人看来,这武学便是罪恶的根源。 至于这头毛驴,则是夫妇俩送给孩子十五岁的生辰礼物,那孩子当年非常喜爱这头驴,在哪都要带着,孩子走了后,夫妇二人便将对孩子的感情全部寄托在了这头毛驴身上,把它当宝贝孙子一样宠爱着,可后来有一天,毛驴不知怎地跑了出去,夫妇二人焦急万分,跑遍江湖也誓要把毛驴找回来。 如今,老太之所以会激动到放声恸哭,正是因为她那可怜孩子生前最爱吃的便是这大肉包子,想来这驴也是通人性,认主久了也跟主人一样爱上了这个味道,老太这是触景生情,又念想起了那可怜孩子了。 听完整个故事,众人都很唏嘘,议论纷纷,各有各的看法。 唯有乐少言所关注的重点已经完全跑偏了,只见女混子环抱双臂,愤愤不平地说道:“这蠢驴通人性?呵,它要是通人性,还能为了个破包子逮着我连撞三回?” 穆清闻言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头驴之前明明已经被那苗疆蛊主顺走了,跑这么远都要寻回来就为了逮着你撞,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挺通人性了。” 总而言之,既然毛驴成功物归原主,那这事情想来应该也该要告一段落了。 “二位前辈,敢问,现在是否可以兑现你们的承诺了?” 穆清向二老讨要的,自然是先前老头所说的许诺,只要能帮他们夫妇二人找回毛驴就答应一件事。 二老相互看了一眼后,确认对方都无异议,便又齐齐看向穆清,由老头开口询问道:“说吧,你们想要我们做什么?提要求前可别忘了那个前提条件,需在我们夫妇俩力所能及且不违背原则的范畴内。” 穆清点了点头,刚欲开口回话时,谁知其身旁乐少言忽然上前一步,拍了拍前者的肩膀,并道:“穆姐姐,等一等,我有事想同你商量一下。” 接着众人便见乐少言将穆清拉至不远处窃窃私语起来,穆清的神色看上去很是错愕,但很快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并朝前者点了点头似是给予肯定,也不知这女混子究竟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不一会儿,两人像是商量妥当,又来到了二老面前,这一次,却是由乐少言给出答复:“我们想要二位前辈将春生厨子放回来,让任娘子和她夫君能够团聚。” 在场众人早已知晓乐少言和穆清此行的目的就是冲着雌雄双怪的武学来的,因而全都没想到这女混子居然会突然来上这一出,要知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多少人拜师无门求之不得,这穆少坊主也是,竟然还真同意了,就由着这女混子胡来? 然而,更让众人震惊到合不拢嘴的,还不是乐少言突然转变心意,而是这作为当事受益人的任娘子,居然还不愿领情?!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你和那俩老怪一样,你们这些喜欢仗着武功打打杀杀祸害人命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领情就算了,任娘子甚至对着乐少言破口大骂,像是要将积攒多年的愤怒都发泄出来。 看样子,任娘子这是将刚才故事中的悲剧全部归咎到了习武上,更是对雌雄双怪为了报复武林而强人所难的做法抱以极深的恨意。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无论是乐少言还是穆清,似乎都不意外任娘子会如此这般,不仅没有恼她以怨报德的态度,依旧是心平气和的为她解释,甚至还能反过来开导她。 先是穆清摇了摇头,纠正了任娘子的想法:“老板娘且放心,阿言与我并非是看你可怜所以施舍于你。” 接着就见乐少言摇晃着食指,笑道:“恰恰相反,我们与老板娘你的看法其实是一致。在我看来,习武要么就是为了提升自我,要么就是为了帮扶弱小,仗着武艺高强去祸害他人,这本身就违背了武学存在的意义和习武的道义。所以,若是为了造成祸乱而习武,那这武功,不学也罢。” 无人注意到的是,话到此处时,穆清悄然抬眸多看了一眼身前的乐少言。 果然,无论世事如何变迁,当初那个心怀愿景的小小女侠,即便成了如今的女混子,她心中那份所憧憬向往的“侠”之道,其实一直都在呢。 “虽然我不会学这样的功夫,但这大好机会不要白不要,所以我和穆姐姐商讨了一下,不如,就当一个人情送老板娘你咯!” 还不等在场众人和任娘子本人为乐少言的大度胸怀所打动,那后一句话,便立马就让这女混子原形毕露了:“不过也不是白送的啊,等以后春生厨子回来了,可要让穆姐姐和我免费尝尝他的手艺。” “……?” 穆清转头看向乐少言,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乐少侠,我怎么不记得,我们刚刚有商讨过最后这件事?” “欸~我一时兴起,临时起意加……嗷!” 于是,女混子凭实力又吃上了爆栗子。 看着眼前这两人打打闹闹,笑的真实且畅意,既看的开,也活的随性,任娘子总算露出了释怀的笑容,朝二人回道:“大恩不言谢,以后,你们二位有任何需求,在我的客栈,一律免单。” 闻言,女混子眼前一亮,刚想要趁机加码,动点歪脑筋好再占更多点便宜时,却被其身后的穆少坊主毫不留情地拽着衣领拧了回去一起向任娘子道了谢。 这时,任娘子忽然看了一眼穆清,穆清察觉到其视线后,还有些不明所以。 谁知紧接着,任娘子忽然轻声一笑,道:“我好像知道,为什么这么个油头滑脑没个正经的女混子,能让你这位做人做事品行端正的穆少坊主……” “任娘子。” 穆清仿佛知道任娘子即将要说出什么似的,当即果断出言打断了她的话。 而后,乐少言就听到穆清说了一句更加令人不知所云的话:“还望老板娘,莫要恩将仇报。” 第133章 伍仁村:要打就打,揭我老底算什么 雌雄双怪同乐少言和穆清再三确认了二人的需求后,终是答应信守承诺,说等回去之后便放了春生厨子。 “虽然是这女娃娃自己放弃了这大好机会,但老头子我还是挺想有这么个好苗子当学生,老婆子,你怎么想?” “老婆子也正有此意。” 二人交流的话音刚落,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见这雌雄双怪夫妇二老居然再度朝乐少言发起了攻击。 穆清刚欲用千丝毒线对付二老,却被早已摸清毒丝位置的二老击开手腕提前制止了下来,那老太尤为忌惮带毒的东西,兴许是觉得光是将穆清的双手击开还不够,竟是朝其出掌,想以这种强硬的方式让穆清无力再战。 乐少言眼看老太要将穆清视为目标,连忙化拳为掌在穆清身旁与老太对打在了一起,但是双拳难敌四手,乐少言的反应再如何迅速,终究是没法带上受伤的右手一起应对。 穆清退至乐少言身后,刚欲再度使用千丝毒线时,老头突然曲起十指直勾勾朝穆清袭来,虽然侥幸躲过了这次攻击,可那毒丝还是没能成功牵出。 当老头准备继续对穆清动手时,任娘子忽然上前将穆清拉至身后,并道:“穆少坊主且先在旁休整,由我来对付这老怪。” 看到有任娘子出面帮忙,乐少言也总算在心中松了口气,可以全心投入到与老太的战斗中来。 “老婆婆,你能听句劝不?强扭的瓜可不甜!”乐少言边说边躲闪着老太的拳脚功夫。 或许是因为只有单手能战斗,作战中乐少言显得处处受制,非常被动,老太的攻势也越发急促凌厉,似乎是想要更快结束这场毫无悬念的比试。 又是一招,乐少言一如既往颇显狼狈地躲过一掌后,却突然一反常态,没有继续躲下去,而是以一个极为古怪的轻功步伐与老太擦肩而过绕至其身侧,单手形似流水般划过老太发力的手臂,同时连带着老太整个人翻转身子正对自己,又以极快的速度,再顺势带起了面前老太两只手,竟是光靠单手力量,以一种以柔克刚的形式将老太两只手统统卸了力。 卸力过后,便是反击,若是乐少言能用两只手,这局面便能持平了,正当女混子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忍着疼痛并扛着挨训的风险继续换只手打下去时,老太却突然停手,并退回到了老头身边。 虽然不解,但乐少言也懒得管夫妇二人怎么想的,打斗刚一停止,女混子转头就跑向了穆清,将人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伤到后这才松了口气。 老太回到老头身边后,与他低语交流了几句,老头瞬时瞪大了双眼,抬头看向乐少言,沉声问道:“女娃娃,老头子我问你,你和武人盟是什么关系?” “武人盟?那是什么?恕女混子我孤陋寡闻,从来没有听过。”乐少言面露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装出来的。 “武人盟…?…武人…?” 穆清反复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字眼,虽然从未听说过,但却觉得这个名字的发音和另一个名字非常相似。 武人盟… 伍仁村… “阿言,莫非和伍……” “穆姐姐,你们风菱坊能收集到江湖那么多信息,想必你同样是见多识广,可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乐少言似笑非笑,打断了穆清的话语,转头看向穆清,仅与之对视一眼,穆清便心领神会,非常配合地摇了摇头。 此时穆清心里已然明白,乐少言一定知道二者其中一些关联。 雌雄双怪还想辩驳什么,忽然就听到乐少言开口说道:“如果二位前辈想聊的话,我们不如借一步说话,站着说话好累啊,要不一起进去喝一杯?” 在场明眼人都不难看出乐少言兴许是想隐瞒什么,不想把事态扩散开来才这么说的,可雌雄双怪夫妇二人并没有意识到,或者应该说,压根不屑于去在乎乐少言是怎么想的。 “喝个屁!老婆子我与老头子跟你们武人盟不共戴天!武人盟的后人也休想在我们这学上一招半式!” 老太朝乐少言狠狠地啐了一口后,破口大骂起来,乐少言则是无所谓地耸耸肩,心想不教正好,免得又来强拉硬拽,省的麻烦。 乐少言什么都没说,可老太喋喋不休,死咬不放:“当年我们为了孩子要离开武人盟,可你们武人盟居然……” “打住!重申一次,女混子我可不是那什么武人盟的后人,别给我扣帽子。”乐少言似乎被纠缠烦了,皱着眉头再次出声提醒了一句。 “你若不是武人盟的后人,你所使用拳脚功夫的章法路数为什么跟他们一模一样?!你倒是说说,你若不是武人盟的后人,你这些杂七杂八的拳脚功夫又是从何学来?!” 老太仍在咄咄逼人,非要指控乐少言就是那武人盟出来的人,乐少言阴沉着脸,一语不发。 围观的众人纷纷窃喜,一个个都在幸灾乐祸等着看后续,毕竟这么久以来,住客栈的大伙还是头一次见这女混子这般,别看她平时没脸没皮就以为她真没脾气,现在这样分明是要爆发的前兆啊,肯定马上有好戏要看了。 谁知乐少言再次出乎众人预料,沉默良久,最终也只是朝雌雄双怪微微一笑,平静地说道:“我最后只说一次,我与武人盟没有关系。” “阿言……” 穆清能察觉到乐少言此时的情绪不对劲,她紧握着手中的碧落剑,想开口劝导,却又不知要如何安抚,直到此时,穆清才意识到,自己对这女混子,还是知之甚少。 没想到乐少言到最后也还是这态度,围观众人都觉得很扫兴,认为这女混子恐怕真的只是虚张声势唬人罢了。 同样,老太也是这么认为的,虽然刚才就已经感受到了乐少言体内所运转的蠢蠢欲动的内功气息,可她又怎么可能被一个小辈给威胁?那也太丢人了,所以,即便心有退意,但老太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打算继续开口逼迫乐少言承认。 刀光剑影下,生死往往只在一瞬—— 刹那间,众人仅听到剑出鞘的声音,视线也只能捕捉到一丝残影,待到反应过来时,乐少言手中那柄锋利的剑刃已经架在了老太的喉前。 “不好意思,有句话忘记提前告知二位了,女混子我的确不善拳脚,但这剑术,还是略懂一二的。” “先前的以礼相待是敬二老是前辈,还望二位莫再为难在下。” “否则,女混子我很难保证,刀剑无眼。” 乐少言说完后,不等一旁焦急万分的老头开口求情,便主动收了碧落剑,将握剑的右手负于背后,转身再次向穆清走去。 “阿言……” “穆姐姐,他们先倚老卖老欺负人的,你不能因为我无礼就骂我。” “你知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啊哈…我不知道穆姐姐想说什么…我们先回客栈吧…快走快走…” “别以为把右手藏在身后我就没发现你手上的伤口又裂开了,还藏?!过来!重新上药包扎!真是,再有下次等着瞧!” 围观众人看呆了,此时被训斥的跟个小鸡仔一样只敢不断点头赔笑认错的女混子,哪还有一分半点刚刚那威风凛凛的样子? 第134章 善恶是非如何辨 “师父,武人盟的人都是大坏人吗?” “怎么说呢…这样吧,小言儿,你先告诉我,你觉得伍仁村的村民们怎么样?” “村民们待我们很好啊!我很喜欢伍仁村和村民们。” “那不就是了~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可是秦夫人说,村民们以前都是武人盟的大坏人,让我不要同他们走的太近。” “嗯…秦夫人说的其实没错,这当然也是为了保护你。” “那我到底应该怎么看待他们?” “这样吧,我会同秦夫人讲,从今往后,就由你这位惩恶扬善的乐小女侠负责监督他们,如果日后他们没有改过自新,还干坏事,你就替天行道,反之呢,如果他们没再做坏事……” “那我就不让别人说他们坏话!” “这可不行,有些话固然难听,但亦是事实,做人就要敢作敢当,不能逃避曾经犯下的错误。” “那如果,他们没再做坏事了,还有人试图伤害他们,就由我来保护他们!” “对的~没错!我们小言儿真棒啊!” … 武人盟,相传是数十年前江湖上为祸武林的第一大乱党势力,由数百名武人组建的一个联盟,这群人仗着武艺高强,在江湖上为非作歹,听说后来为了争夺一件秘宝引发了一场巨大的祸乱,造成死伤无数,但最后却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整个江湖再也没人见过这么一个组织,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渐渐的,随着时间淡去,知道这个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 “听说武人盟的人无恶不作,坏事做尽呢!” “你刚才没听到嘛?那两个老怪走之前不都说了,他们夫妇就因为为了腹中孩子想退出武人盟,就被连着追杀了整整两个月,险些因此没能保住腹中胎儿。” “可不是嘛,那群凶狠残暴的歹徒居然扬言说抓到人要将人开膛破肚,把那未成形的孩子挖出来炖汤吃,你们听听,能说出这种话的,这还是人吗?依我看啊,也别叫什么武人盟了,改叫恶人盟还差不多!” “啊?都是些这种人啊,那岂不是人人得而诛之?嘿,你们说,那女混子莫不也是……” 不等这嚼舌根的人将后话说完,穆清重重的放碗声突然响彻整个客栈,震住了所有此起彼伏七嘴八舌的声音。 作为被议论的当事人,乐少言却是仿佛跟听不见一样,一直在扒拉着碗里的饭菜大口吃着。 看到穆清停下碗筷怒视着那群多嘴多舌之人,女混子甚至还反过来安抚她,说什么带情绪吃饭容易伤胃,让她不要理会这些流言蜚语。 兴许在场众人也是知道这女混子一般不会与人计较这些,因而即便有穆清的震慑,一些胆儿大的人还是敢继续讨论。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这女混子真是……真是那什么的话,你们说,这位与之交好的穆少坊主会不会其实是上梁不……?” 这一次,嚼舌根的人依旧没能把话说完。 但不是穆清口头震慑的,是乐少言一拳头阻断的。 “带情绪吃饭是容易伤胃,但饭后运动有益于消食。” 乐少言揉着拳头,虽是说笑着,那笑容却令人胆寒。 地上那个被揍之人显然是害怕极了,不停向后挪着屁股试图远离面前这个女混子,转头又朝刚从后厨闻声走出来的任娘子看去,慌慌张张地喊道:“老板娘,这人可是带头违反客栈规矩了!你还管不管啦?!” 任娘子先是看了看满不在乎的乐少言,又看了看假装什么也没看到的穆清,随后才看向地上那人,微微一笑,淡然说道:“不好意思,这位客官,小店刚加了一条新规矩,在不损坏小店财产的情况下,小店允许客人教训在人背后说三道四,搬弄是非之人。” 这之后,客栈众人听了长达整整半分钟的惨叫。 乐少言停下了这半分钟的手部运动后,众人就见穆清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地上那人身前,后又半蹲在他的面前。 “我……我要告官!” 那人不甘心地朝穆清怒喊着,穆清似是并不意外,不紧不慢的从腰间囊中掏出一个小瓷瓶。 看到是装药的瓶子,那人脸上的愤怒瞬间转变成为了惊恐,甚至惊慌失措地发起抖来:“你……你想干什么……你不会想用毒药……杀人灭口吧?!” “阁下在胡说什么呢?只是看阁下这一跤摔得不轻,似乎伤到了脑子,小女子好心想帮你上点药而已。” 说完,不等那人反应过来,穆清已将沾着药膏的丝巾布稍稍使劲地贴于那人红肿的部位,然后又好心的稍稍使劲地揉搓了几下,疼得那人又嗷嗷大叫了两分钟后,穆清这才松手,将丝巾布放于那人手中,带着笑容,贴心提醒道:“不用担心,这药效很好的,涂抹过后很快就能消肿,不过,阁下可要当心,下次再平地摔,小心别把舌头给咬断了。” 直到乐少言与穆清消失在众人视野中,众人才长松了口气,也总算明白这二人的可怕,这位穆少坊主真就是用着最温柔的语气,给予最狠的忠告啊,简直就是笑面虎!也难怪那最能胡闹的女混子都会被治的服服帖帖。 回到房间后,乐少言没有向往常那样插科打诨,只是简单洗漱后便上了床准备看会话本子就睡觉,穆清看着难得安静的女混子,心里同样很不是滋味。 犹豫良久,穆清终是开口说道:“阿言,我们聊聊,可以吗?” 乐少言当然知道穆清想说什么,放下手中的话本子,望向穆清,正色说道:“穆姐姐,如果我说,你猜的没错,当年的武人盟就是如今伍仁村的前身,而他们说的有一大半都是真的,你,会厌恶我么?” 穆清闻言,不禁轻声笑了笑,坐到床头,认真注视着乐少言那双充斥着不安的眸子,坦然道:“阿言,我说过的吧?我想重新认识你,也会接纳你现在的一切。” “可……即便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做的到底对不对……”穆清的眼神直白赤诚,令得乐少言不敢再直视,低下脑袋,小声说道,“师父说过,人应该直面过去,做错过什么,那就是做错过,我不能因为不想面对他们说出的事实,就为此迁怒于他们。” 穆清耐心倾听了乐少言陈述了过去的一些事后,沉思了许久,而乐少言仍是沉寂且焦虑不安,像是在等待穆清审判一样。 良久,穆清终于组织好了语言,这一次,她不止抬眸再次望向乐少言,甚至还将手搭在了后者紧张到交叉着十指的手上。 “你师父说的没错,但我觉得吧,这种事,也不全是这么个理。” “你所重视的那些人,伍仁村的村民们,确实有过武人盟的身份,或许也在曾经犯下过诸多罪行,这是事实,但,他们在悔过之后,待你很好,这同样也是的事实。” “他们犯下的错,他们残害的人,这些并不是针对你乐少言的,你无需替谁来背负这一切,你的立场与受害的人们本来就不同,所以,正如你没有资格替受害者去原谅伤害他们的武人盟一样,受害者们同样不能强求你像他们一样去仇恨那些真心待你的伍仁村村民。” “你所维护的并非是穷凶极恶的武人盟,而是淳朴善良的伍仁村村民们,虽然你没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一切,但在我看来,你也并没有做错什么。” “所以,阿言,不论善恶因果,不论是非对错,至少,你不用再责怪自己了。” 穆清已经记不得是在方才说到哪句话的时候,乐少言忽然扑入自己怀中的了。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穆清知道的是,已经可以不用再说下去了,现在的乐少言,只需要一个安静的拥抱就足够了。 第135章 一些有关伍仁村的往事 在穆清的安抚下,乐少言的情绪总算恢复成了常态,于是二人就这样坐在床上聊了起来。 “穆姐姐,你早知道我的拳脚功夫五花八门不似寻常了,可你为何从来不问?” “我既然说过要接纳你的一切,那我当然也会尊重你的意愿,你的事情,你想说的便说,不想说的我定然不会逼你。” 乐少言摇了摇头,道:“可我并不介意穆姐姐你好奇我的事情,相反,我倒是挺乐意穆姐姐愿意了解更多,这恰恰说明穆姐姐在意我,我只会为此感到更加高兴,放心,我才不会跟穆姐姐见外,如果我真的有不方便告知的难言之隐,我也会直接告诉你。” 话都这么说了,穆清也就不再拒绝,直言问出了心中所想:“如果伍仁村的前身就是武人盟,那作为护国大将军的亲王秦夫人,之所以会来伍仁村任职县令,难道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乐少言点点头,道:“没错,说起来,穆姐姐可还记得伍仁村那座牢房吗?” “嗯,记得。”穆清回答之后,又反问道,“但是我听说很少有人会被关押在里面,那真的能被称之为‘牢房’吗?” 乐少言再次点头认同了穆清的说法,继续解释道:“其实,整个伍仁村,才是一座真正的‘牢’,而秦夫人,则是作为‘狱卒’负责看守‘武人盟’的‘犯人’,那座空牢的设立,并不是为了关人,而是为了警醒,让‘村民’们时刻记住并反省他们曾经所犯下的罪行。” “既然如此,那你和你师父又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不是与武人盟无关吗?为什么会在伍仁村?”虽然谜团一一解开,可随之而来的疑惑也越来越多,穆清继续问道,“而且,如果村民们就是‘罪人’,那为何每年还会有‘武会’将人放出村去?” 说到这里,乐少言忽而笑了笑,道:“因为我和师父并不是在村子里出生的本土人嘛!穆姐姐你是知道的,伍仁村虽地处偏僻,但不会拒绝外来者,我幼时流浪在外,让师父捡着了,然后才把我一起带去伍仁村定居的。至于那些通过‘武会’出村的人,穆姐姐你仔细回想就能发现,参与‘武会’的都是跟我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当年‘武人盟’的人如今多是已到中年了,这些经秦夫人同意后参加武会的人,基本都是他们的子嗣后代了,而且这些往事都是被严令禁止告知孩子们的,所以孩子是无罪的。” 穆清的好奇心再次被勾了起来:“被禁止了的话,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因为,女混子我的探索欲和求知欲旺盛呀!说出来穆姐姐你可别不信,我的掌法有的可是从包子阿公揉面团的手法中学会的,轻功则是跟着东村驿使,就是那个送信郎跑腿练出来的,拳法是在从西村杨大娘洗搓衣裳的力道把控中参悟出来的,还有种种类似之事数不胜数。” 乐少言非常骄傲地扬起脑袋,得意洋洋的吹嘘道:“当时我就特好奇,为什么伍仁村的村民们个个都会武功,还能把这些独到武学恰到好处地融入日常生活,所以就一直想找秦夫人问个明白,最后就让我知道这些啦!” “难怪你学的拳脚功夫这么杂,原来真是拜百家师……” 穆清这下算是看明白了,但还是毫不留情的直接戳破了这女混子那点小心思:“不过,别说的那么义正言辞,我看你就是每天闲得喜欢到处跟人瞎逛,无聊还好奇心重,而且脸皮厚的很,才可以死缠烂打秦夫人刨根问底。” “咳咳,瞧穆姐姐这话说的,看破不说破嘛!” 让穆清一语言中,乐少言略显窘迫地摸了摸鼻尖后,连忙转移了话题:“不过靠女混子我不要脸所能问到的也只有这些了,秦夫人怎么都不肯透露当年‘武人盟’要抢的到底是何等宝物,也不肯说为什么‘武人盟’一夜之间就肯伏法,甚至从此金盆洗手改头换面。” 对此,穆清表示不在意,这些再怎么都是些陈年往事了,与现在的江湖无关,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应当也不会影响到二人此行江湖之旅,乐少言也觉得无所谓,对穆清的看法表示赞同。 翌日清晨,乐少言和穆清下楼吃早点,任娘子端了两碗面条递给二人,说是想让她们试试这味道与之前有何不一样。 穆清尝过后能明显感觉到有变化,但说不上来,只感觉汤味似乎更鲜了,而向来好吃的女混子就很厉害,不仅说出了前后制汤的原料肯定不一样,猜到配方的汤料是骨头汤改鸡汤,而且还根据面条入口后的劲道不一样推测出不仅烹饪的人换了,就连这制作面条的人恐怕也不是先前的。 “真厉害呢,这就是专业老饕靠馋吃的练出来的本领么?” 任娘子笑着这么打趣了一句后,随后转头看向了后厨。 乐少言和穆清顺着任娘子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从未见过的壮实男子从后厨走了出来,身上还挂着白色的襜裳,一看便知是厨子。 客栈里的厨子,两人早就已经认全了,因而不难猜出,这副陌生的全新面孔,想必就是那位从来只在众人谈话里听说过的春生厨子了。 春生厨子擦着手,快步走到任娘子身旁,朝自家娘子露出一脸憨笑:“娘子,怎么样,贵人们对我的手艺还满意吧?” “满意!非常满意!所以这位厨子老板,能不能再给我续上一碗?”对于眼前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乐少言非但没有丝毫见外,反而大大方方的将已经见底的空碗递到了春生厨子面前。 “好嘞,贵人稍等,马上来!” 自家手艺能受到肯定和喜爱,春生厨子当然高兴,接过空碗转头又喜滋滋地进了后厨。 任娘子笑望着春生厨子离开后,又在二人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看任娘子似乎是有事要说,穆清也很礼貌地放下了手中碗筷,还不忘把一旁正沉浸在夹花生米吃的女混子也给叫停了。 “二位贵人,是这样的,其实我们夫妻俩还有个不情之请。” 听到任娘子这么说,乐少言可就来劲了,摆手笑道:“欸~老板娘不妨直说,只要价格到位,什么都好说。” 穆清在桌下轻捏了捏乐少言的手背,示意她不要胡闹后,又对任娘子笑道:“老板娘别听这女混子胡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就好。” 任娘子便继续说道:“我与夫君商量了一下,你们也知道,先前我是为了夫君才把客栈改名的,现在全靠二位贵人相助,我们夫妻二人才得以团聚,所以我们觉得这客栈名也没必要再用这个了,就想请二位贵人帮小店重新命个名字。” 乐少言闻言看向穆清,见后者无异议,于是抓耳挠腮想了又想,突然灵光乍现,拍桌笑道:“那不如就叫……‘一间客栈’!怎么样?是不是朴实无华,让人一目了然呀~?” “……” 此时此刻,穆清和任娘子一致认为,这种事就不该让这性子顽劣的女混子瞎掺和这种事。 那日傍晚,经常路过此处或是常来打尖住店的游人们忽然发现,这家客栈似乎换了块门匾。 门匾上的五个字变成了四个字:十里飘香。 第136章 你们知道的太多了 常在十里渡口走的人基本都知道,这十里渡方圆数里只有这么一家客栈,客栈里的老板和老板娘是雌雄双怪的学生,夫妻二人的拳脚功夫都很厉害,来这打尖住店的基本无人敢在此闹事。 如今,客栈老板夫妇又新收了一位更厉害的学生,正是传言中前不久仅凭一剑就震退了雌雄双怪的后起新秀,女混子乐少言。 听说这女混子可了不得,不仅剑法精妙,武艺高强,最关键的是,让她傍上了一位更厉害的大人物,风菱坊少坊主穆清。 虽然对于乐少言和穆清二人的关系众说纷纭,有的人觉得这女混子和穆少坊主只是单纯结伴同行的朋友,有的说女混子定是在穆少坊主身边混吃混喝的打手下属,还有的,甚至说女混子爱慕穆少坊主,所以才一路赖在人身边不肯走。 不过最后这个说法,是遭到质疑最多的一种。 “爱慕?瞎说什么呢?怎么可能?你们是没瞧见那女混子,每次见到客栈来了样貌美丽的女子时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就是就是,这女混子虽然应该是好女风,但怎么看都像是个只好美色的登徒浪子,这种人我最清楚了,她作为女子,心比男子还花,不可能有爱慕之人的!” “可不是嘛,就今儿个早晨,客栈门口不是刚昏倒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吗?这不就被女混子急匆匆地带回房间去了,到现在还没见人出来呢!” 此时,作为被非议的当事人,乐少言本人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风评已经被传的越来越离谱了,女混子也没空去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眼下最难搞的事,还是要想好如何处理面前这个昏睡在床上的,苗疆蛊主。 事情还要从一周前说起,当时帮客栈取了个新名字后,乐少言和穆清就已经打算启程继续朝着武林大会举办地的归一岛出发。 虽然这预想的拳脚功夫是没学上,但是有些事强求不来,所以乐少言和穆清还是很看得开的。 客栈老板夫妇听说了二人的目的地和学武的原由后,便提议让她们再此处多留一阵,虽然无法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但是考虑到夫妻二人还是学过一些雌雄双怪的武学,所以他们想这部分武功传授给乐少言的话,就当是谢礼和补偿。 乐少言拒绝不掉,干脆就同意了,恰好,穆清也有想法再留一阵,去附近村镇同那儿的药堂医师交流一些基础的医学药理,以此来提高一下村中的医疗质量,毕竟,留下来义诊只是一时的,授人以鱼还是不如授人以渔。 对此,乐少言还有些惊讶,原来风菱坊的医术是可以外传的?还以为风菱坊基本垄断了整个大鸾医学相关的所有东西呢! 穆清告诉乐少言,风菱坊坊主创立药坊之初衷,就是为了更好的治病救人和传授医术,只是因为后来势力逐渐扩大了,随着分坊增设,坊中已经鲜有医师愿意再四处游走去偏远落后没有分坊的地区,更别说将医术带给那些地方的人们了。 不仅如此,乐少言通过穆清无意中透露的只言片语了解到,其实在找到伍仁村之前,穆清也曾去过好几个地方找过她,一来是为了打探她这位乐少侠的下落,二来则是为了将医术带去更多地方帮助更多人。 了解完这些事后,乐少言忍不住感慨:“穆姐姐的志向,很了不起呢……” 穆清研磨着草药,看乐少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知这女混子定是又在多想了,便道:“你我彼此彼此嘛,乐少侠可别忘了,四年前还是你伸手将我拉出泥潭的。” “那也是因为穆姐姐原本就是一个心向正道的人,我只不过是开导了一番。”乐少言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她在穆清面前从不会以恩人自居,“倒是我…只是一介女混子罢了,而且我在想,会不会因为我的这些事,耽搁穆姐姐完成你想做的事?” 果不其然,乐少言又说这种自嘲的丧气话了,穆清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后,停下手中动作,走到乐少言面前,将研钵和研杵放到了后者手里,随后说道:“咯,我这不是正在做我想做的事吗?你看你有耽搁吗?你要是非觉得不好意思,那你来帮我打下手不就好了?记得磨碎一点。” 穆清像是什么安慰话都没说,实际上却又把什么态度都表明了,乐少言当然明白前者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后,乖乖地研磨起了草药。 这之后过了一周,就在今日晨时,穆清早早地出发去村镇了,而乐少言正在客栈外边热着身准备和任娘子学习拳脚功夫时,忽见有个年轻女子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客栈门口,女子看上去步伐虚浮似乎没什么气力,身子更是摇摇欲坠,乐少言正在原地犹豫要不要上前帮忙时,就见那女子已经倒在了客栈门口。 因为客栈暂时没有空房了,所以乐少言向任娘子提议不如先把昏迷的女子安置在她的房间,待穆清晚上回来再帮女子看看。 乐少言提议时并没多想,任娘子就不一样了,听到这话时第一时间向女混子投去了一个古怪复杂的目光,像是在问她“真的不是别有居心”这种问题。 因为客栈传言每天都很多,乐少言对有关自己的那些谣言还是有所耳闻的,因而当即便明白了任娘子的意思,忍不住扯着嘴说道:“喂喂,打交道这么久了,老板娘你还不信任你学生我的人品吗?” “人品我是信任的,但你好女风爱美色也是真的。”任娘子不给女混子留丝毫颜面,直白地道出了事实。 女混子尴尬地干咳一声,否认道:“咳,那我也不是见一个爱一个,我对美色那叫…那叫欣赏!” “是是是,是欣赏。” 任娘子嘴上虽然是在嘲讽,但终归是在白了乐少言一眼后,还是搭了把手,两人合力把昏迷的女子带进了房间。 将女子安置在床上后,任娘子正准备转身出门继续去忙客栈的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过头来看向乐少言,道:“女混子,别怪我这个过来人没有提醒过你。你既身为女子,又好女风,就更应该明白,此世间,女子不同于男子。都说男子多薄情,而大部分女子的心思,是细腻、敏感的,她们感性、重情。所以,若是你真的心悦哪家女子,就更应该用实际行动来向她证明,并坚定你对她的喜欢。否则,总是表现的这么花花肠子,长此以往,小心你倾慕的那人,她会对你失望。” 第137章 从此女混子开始讨厌虫子 穆清这天在村镇进行的医术交流,比平日里结束的都要早一些。 若是换作以往,回到客栈时恐怕是天都快黑了,而今日,黄昏未至,穆清便已经在返回客栈的路上了。 只是单纯因为今日要交流的内容恰好较少而已,绝不是因为听说了女混子那厮捡了个容貌姣好的女子带回客栈才匆匆踏上回程的! 一路上,穆清都是这么劝说自己的。 可即便如此,穆清依旧紧锁着眉头,焦虑不安地坐在马车里,这心里头更是没来由的烦躁。 其实穆清明白,一切借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她在意的,就是乐少言。 这也是,这辆由穆清租赁了近乎一个月的马车,头一次被这位穆少坊主嫌弃速度太慢。 回到客栈后,穆清没有理会客栈一楼那群食客们那些乱糟糟的起哄,自顾自地向楼上房间走去,可在最后却又止步于房间门口。 立于原地迟疑了一会后,穆清这才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鼓起勇气推开房门。 好在,房间内,并没有想象中乐少言与什么陌生女子谈笑风生其乐融融的场面。 这让穆清松了口气。 可转头一看,穆清却是一愣,只见女混子正闷闷不乐地坐在椅子上,一脸幽怨的小表情,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 再环视四周,穆清还真就看到一张陌生面孔躺在床上,不过不同于传闻中所说的那样,这是位脸色憔悴的中年女子,看样子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中。 看到穆清回来,乐少言有些怅然失神的眼眸瞬间亮堂了起来,只见女混子连忙起身小跑到穆清面前,欲哭诉起自己一把心酸一把泪的那些经历。 “阿言,你别急,且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穆清看似面不改色,有在淡定地安抚着乐少言,实则她还是有在心中暗自窃喜的,不管女混子发生了什么,但至少,先前的传言只是一个谣言,而这女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会下意识想着要依赖她,这正是穆清想要的。 经过乐少言一番解释,穆清这才知道,原来这躺在床上看上去奄奄一息的病患不是别人,正是她们的“老熟人”,那位在四方寨顺走毛驴的苗疆蛊主。 当时苗疆蛊主倒在客栈门口时用了易容之术,所以那会儿乐少言并没有认出她来,直到将人安顿在床上后,女混子就出去打盆水的功夫,再回来一看,那年轻貌美的陌生女子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倒不是因为在容貌或是年龄上的变化把乐少言给吓到了,而是女混子在那时眼睁睁看着数不胜数的蛊虫从那苗疆蛊主的身体里爬了出来,密密麻麻地爬满了那人全身后,在苗疆蛊主恢复了原本的样貌后又顺着原路爬回了她的身体里,那场面,亲眼目睹后简直叫人头皮发麻。 乐少言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恶心的画面,直到现在,那个让人看了痛苦不堪的场景还在女混子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误打误撞让乐少言知道了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就是苗疆蛊主,当然,并不是根据原本的样貌认出来的,女混子都不认识这人原本的模样,但是女混子认识这些蛊虫。 所以当时在认出这苗疆蛊主的身份后,乐少言就立即服了一颗穆清给她备着的化毒丹,就是可解百毒的药丸,甚至还不忘去给接触过苗疆蛊主的任娘子也送了一颗。 “如果老天爷觉得我有罪想给我来点报应,大可以派个什么人来直接了结我,而不是用这种方式折磨我。” 乐少言扶着额,看上去仍是惊魂未定,整个人都陷在自闭当中。 “莫说胡话!”穆清则是开口制止了乐少言继续说下去,随后将人重新拉回在椅子上坐下,帮她按着两边太阳穴附近的穴位,以此缓解这女混子的心理压力,并道,“阿言,看开一点,你也是好心,老天爷才不会给你降什么报应。” 虽然,其实说这话时,穆清显得没什么底气,因为她也着实怀疑,这女混子真的只是单纯因为好心而不是因为好美色么? “难怪我说那蠢驴好端端的都跟人跑了,怎么突然又出现在这个附近了,原来顺走驴的人也在这啊?” 乐少言现在算是明白了,冥冥之中,这一切的定数都是自有关联的。 通过按摩穴道抚平了乐少言的心绪后,穆清服下一颗化毒丹,再戴上避毒的手套,来到床前替苗疆蛊主做了个全身的检查。 最后,穆清叹了口气,得出结论:“根据初步判断,我想她恐怕是受蛊虫反噬。” 光是听这名字,乐少言就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 先前为了防止再遇到同样的敌人,穆清曾经抽空特地给乐少言普及过有关苗疆蛊毒的一些知识与信息。 这苗疆蛊主,并非是天生就与蛊和毒打交道的,而是在其从出生后没多久,被其族人将其浸泡在药罐子里,常年和成堆的蛊虫伴生长大,后以自身修习的毒功供养蛊虫,从而达到一个与蛊虫共生的关系。 虽然这之后,苗疆蛊主可以将蛊虫为己所用,但一旦因遭到什么重大变故导致体内毒功破功,无法再供养这些蛊虫时,蛊虫就会开始加倍反噬。 苗疆蛊主从小与蛊毒相伴,所以其血肉甚至骨髓里都有着蛊虫所喜爱的毒素。 正因如此,蛊毒的反噬,先是从疯了一般吸噬共生宿主的功力开始,直至最后没有功力可以噬取,便会化为吸食血液骨肉,直到将共生宿主吸干殆尽,榨取完所有的利用价值才会和共生宿主一起死亡。 乐少言光是想想都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揉搓着两只胳膊嘟囔道:“真是一门变态又可怕的邪功,不知道练这种邪功的人都是图啥啊?” “或许是为了追求永驻的青春…亦或者,是想达到永恒的长生…” 穆清喃喃自语,似是若有所思。 乐少言则是完全不在意这些,女混子现在满脑子只想着那些蛊虫恶心巴拉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现在最大的问题应该还是,到底要如何处置这个苗疆蛊主? 这人是救呢,还是不救呢? 第138章 天大地大,人命最大 虽然从理论上来说,苗疆蛊主曾与乐少言和穆清二人属于对立关系,甚至还有想加害过女混子,但那毕竟是发生在八面城的事,建立在双方立场不同的情况下。 更何况,被加害的当事人乐少言其实也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从未接触过的人会对自己莫名其妙就抱有敌意。 当然,即便如此,曾属敌对关系也的确是已经发生过的无法改变的事实,该小心谨慎的点还是要慎重考虑才是。 不过,若是再退一步来说,抛开八面城中叶来风和花玲珑金翼史两方的立场不看,其实两方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冲突,如此看来,此时,乐少言和穆清要是对苗疆蛊主见死不救的话,似乎又太残忍了些。 乐少言是觉得想不明白就不想了,于是看向穆清,决定交由后者定夺,不管怎么说,这救不救说到底还是要由医师本人说了算。 “穆姐姐,你打算如何,是救她?或者是…置之不理?”话到此处,乐少言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又补充说道,“但是不能杀人啊!就算她有过坏心思,咱们也不能脏了自己的手。” “医者的手是救人的,不是杀人的。”穆清虽然总会对女混子神奇的脑回路感到无语,但还是尊重她的看法,反问道,“阿言你呢,你想怎么处置她?” 乐少言如实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打算听穆姐姐你的。” 不难看出,纠结的不止乐少言,同样还有穆清。 其实穆清的观点从没变过,依旧如她回答过金翼史的那句话一样,只要不是作恶多端之人,在身为医者的她看来,就都只是患者,无论如何,会以救人为先。 而眼前这人—— 虽然苗疆蛊主顶多就是因为立场原因助叶来风迫害花玲珑对付四方寨,但说到底,其实也算不上是个做尽恶事的人。 至于这一身毒功,在二人看来,即便属于旁门左道,那充其量也只能把此算作一种比较偏门的武学,更不能以此就将其定义为恶。 穆清觉得,自己是应该出手相救的。 但苗疆蛊主本人,又的的确确是一个可能会威胁到乐少言安危的人。 可,依旧如同当年向金翼史说过的话那样,穆清同样认为,作为医者,又怎能用人命去赌那所谓的可能性呢? 所以,穆清实在是犹豫不决,不知到底该不该…… “穆姐姐,我们还是救她吧!” 这一次,乐少言的语气,不再是询问,而是一个肯定。 穆清闻言,转头看向乐少言,不理解为什么她突然这么决定。 乐少言朝穆清淡然地笑了笑,继续说道:“穆姐姐身为医者,是绝不会见死不救的,不是么?” “可这苗疆蛊主对你……” 穆清当然明白乐少言的心意,乐少言是在为她穆清着想,但正因如此,穆清根本无法下定决心,因为穆清同样也有在为她乐少言着想。 “我想,在你们医者看来,人命当前,就应当是一视同仁的嘛!我可不想穆姐姐为了我而破例,违背医者救死扶伤的天职。我是知道的,穆姐姐从来都是一位谨遵医道,恪尽职守的医师。而我,同样希望,穆姐姐能像这样一直坚持下去,永远坚守你的本心。这也是我,最期望,也是最喜欢看到的穆姐姐的样子。” 乐少言说笑间,并未刻意隐藏语气中所流露出来的对穆清的敬佩与仰慕之情,女混子不知道的是,每当这时,她投向穆清的灼热的目光,总能于不经意间,将那份感情暴露的一览无余。 看到穆清心中仍有忧虑,乐少言便又加了一句:“再说,如果这人真的对我有坏心思,我相信以穆姐姐的本事,应该完全有能力动用上一点小手段,让她光有心思但什么也做不了,不是么?” 穆清微微一怔,直到看到女混子嘴角那抹只有在动歪脑筋时才会露出的坏笑时,这才从方才最后那句话语中缓缓回过神来,随即半开玩笑般,朝乐少言抱手笑道:“倒是也让你这女混子教育了一回……乐少侠所言极是,小女子受教了。” 玩笑点到为止,过后便是正事。 穆清开始着手治疗,乐少言就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帮忙递递东西什么的。 本来一切进展正常,可越到后面,乐少言发现穆清的眉头皱的反而越紧了,看上去似乎很棘手的样子?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穆清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叹道:“阿言,我们或许…已经不用对她施加什么防护措施了。” 乐少言心中虽已有猜想,但还是问道:“穆姐姐的意思莫非是……她已经无法构成威胁了?还是说,她没救了?” “这苗疆蛊主想必是破功数日,没能得到及时救治,体内又不知因何会有数种不同的毒素杂糅在一起,且早就已经扩散开来,蛊虫也已经在体内暴动多时。”穆清先是解释了一番,最后说出结论,“想要救她命,唯有散去其一身毒功,再用其体内毒素将其体内毒蛊尽数引出,虽然这种铤而走险的方式有一定几率可以保住她这条命,但她修习多年的功力也将因此毁于一旦。” 乐少言作为习武之人,自然明白这种事对于苗疆蛊主来说意味着什么,且不说真这么做,她们二人将和这苗疆蛊主彻底结下无法化解的梁子,就算真把人救回来了,人自己还想不想活下去怕是都会成为一个问题。 正当二人又在为救还是不救感到犯难时,一只手突然无力地摸索上了穆清衣襟上的一角,乐少言低头一看,只见苗疆蛊主虚弱地微眯开了眼,唇瓣一张一合的翕动着,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 乐少言迟疑片刻,最终还是俯身凑上前去,侧耳贴于苗疆蛊主的唇前仔细倾听她在说什么。 半晌,乐少言抬起头,怔怔地看向穆清,缓道:“她说的是……‘救我’……” 最后,穆清还是决定施以援手,尽全力将这条命保下来。 正如乐少言所说的那样,无论如何,穆清都做不到对一个尚有求生欲的人见死不救。 第139章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在乐少言的帮助下,穆清花了五天时间,才在避免毒素扩散的情况下散尽苗疆蛊主身上的毒功,而后又花了一周的时间将所有毒素以及毒蛊尽数引出其体内,期间苗疆蛊主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全靠乐少言喂点汤水加上穆清磨碎的药物吊着一条命。 因为两人原本的房间腾出来安置苗疆蛊主了,所以任娘子还贴心的又想办法为二人在隔壁腾出了一间空房,供乐少言和穆清能够继续居住。 当然,原本那间的房钱是女混子用从苗疆蛊主腰间的钱袋子摸出来的银两垫付的,其实女混子原本还想再多摸点银两当作是这些日子陪护费用收入自己囊中,不过可惜,刚摸上就被穆清看穿意图然后阻止了下来。 这些日子里,乐少言能明显的看出来,穆清救治这苗疆蛊主,要比先前向村镇传授医术更加耗费心神。 穆清每日都要花心思想着如何还能再提高点治疗的成功率,同时又要高度集中精力对付苗疆蛊主身上那些难搞的毒蛊和毒素,防止在治疗过程中一个不小心引起此二者的大范围扩散,可以说是在处理这件事上绷紧了心弦不敢有丝毫放松。 除此之外,因为先前穆清的传道授业解惑之举,在穆清留在客栈救人后,村镇药堂的医师们竟是陆陆续续跑来客栈,主动向穆清请教医术相关的知识,穆清自然也不会将他们拒之门外,因而在难得休息放松的时间里,还要抽空与这些医师们继续进行医术方面的交流。 虽然乐少言打心底的支持穆清坚守行医之道,可也实在心疼这样操劳的穆清。 于是,在那段日子里,客栈里食客们再也没见过女混子闲来无事出去打溜鬼混了。 乐少言除了每日照常和任娘子学习拳脚功夫外,其余时间便是跟春生厨子在后厨学习各式各样的菜肴做法,以此保证穆清一日三餐的伙食营养都能到位,甚至为了照顾口感,到了后面几天熟练起来后,乐少言已经可以做到每天做的菜肴都不带重样的了。 除此之外,乐少言还不知跟村镇来的哪个医师学了一套专业的按摩手法,最适合给人舒筋活血,放松人的心情,每到晚上,乐少言都会给穆清来上一套穴位按摩,起初穆清还有些忸怩,大抵是觉得不好意思又或是不太习惯,不过到后来在被乐少言强拉着享受过一次后,就非常受用了。 乐少言几乎是把穆清的起居生活照顾的无微不至,穆清有时甚至会玩笑说,她这女混子的照顾比当时在总坊生活时遇到的侍女还要更加上心,对此,女混子表示非常骄傲,因为说过要跟着这位穆少坊主混一辈子的,那能得到她穆少坊主的满意和肯定,岂不美哉? 终于,在持续忙碌了半个月后,凭借穆清高超的医术,以及苗疆蛊主自己强烈的求生欲望,可算是让这苗疆蛊主在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 这天晌午,乐少言和穆清一起端着还热乎的三菜一汤回到房间。 穆清像往常一样先盛了碗汤喝,还顺手给正在扒拉着白米饭的乐少言夹了一块女混子最爱吃的粉蒸肉。 乐少言对此早就习以为常,非常自然地接过粉蒸肉一口塞进了嘴里。 看到女混子的食欲还是那么好,穆清不禁莞尔,道:“阿言,你好像比之前,要更丰润了些?” “唔,有吗?”乐少言没有多想,随意回道,“可能是最近一段时间跟穆姐姐吃香的喝辣的,所以长胖了?” “能长些肉倒也好,之前瘦的跟杆似的,真怕哪天风一吹就把你给刮跑了,现在这小脸蛋肉嘟嘟的,多可爱。”话到此处,穆清还是忍不住抬手轻捏了捏女混子正鼓着的腮帮子。 此时,乐少言依旧浑然不觉,完全没意识到即将要面临什么,正沉浸地享受着一桌美味饭菜中。 穆清喝完汤后,优雅地擦拭着唇角,却未立即动筷,而是轻声笑道:“说起来,我怎地听说,女混子最近转性了?不见着到处沾花惹草,天天嚷嚷着要欣赏美人美色,客栈的大伙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 这话一出口,女混子差点没被那一顿饭的粉蒸肉给噎死。 乐少言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吞咽完食物,端起茶杯,摆着手指愤愤不平地说道:“这些人一天天嘴碎的跟什么似的,真该给他们找份活儿干干!” 穆清则是看出来了,乐少言只是转移了话题重点,但并没有否认这一事实。 看样子,最近所察觉到的,的确不是错觉。 起初,穆清刚注意到乐少言不再像以往那样,看到貌美女子就会忍不住多看两眼,还会美其名曰是在欣赏美色,那会只当女混子是最近太忙碌了所以没这个闲情逸致,直到后来无意间听到越来越多的人这么说,穆清才逐渐意识到,乐少言似乎真的有在刻意改变以前的一些习性。 原本穆清还以为,乐少言这是打算不再执着维持“女混子”的形象,所以才想有所改变,可再通过乐少言日常用餐和生活的习性观察来看,这女混子似乎刻意改变的只有在“好美”方面轻佻的毛病,而这所谓的“好吃”和“好财”,是一点没打算改。 事出反常必有妖,穆清这才决定要找个机会问个清楚。 所以,穆清问了,并且问的很直白:“乐少侠突然这么有决心,莫不是这心里头…有意中人了?” “?!” 这话一出口,女混子差点被刚端起茶杯喝的茶水给呛死。 好不容易再次缓过劲来的乐少言这次可不敢碰任何吃的了,生怕穆清又来一次语出惊人。 乐少言将碗筷挪到一旁后,认真地注视着穆清,并道:“穆姐姐,不管你信不信我,但,以后凡事与人打交道,我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轻浮,即便只是言语上的交流,我也会同行为一样,保持合适的距离。” “我自然是信你的。” 当说出这句话时,穆清未有丝毫迟疑,可下一句,穆清还是犹豫了片刻才说出口:“我只是有点好奇…是谁…能让你为之改变…” 乐少言其实不太理解为什么穆清的情绪会突然变得如此之快,刚才还在说着玩笑话,现在却又表现的这般落寞,就感觉像是,有点儿受伤? 不等乐少言解释并向穆清询问情况,二人忽然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宛若悲鸣,又似哀嚎,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定然是那昏迷了大半个月的苗疆蛊主苏醒了。 第140章 原来师父可能没死啊 当乐少言和穆清二人赶到隔壁房间时,是穆清先一步开的门,谁知门一打开迎面而来便是一把木椅,还好乐少言眼疾手快及时将穆清拉开,这才让穆清避免了一次伤害。 乐少言对苗疆蛊主恩将仇报的行为感到非常愤怒,又或许更多的是因为此举刚才差点伤到穆清,让女混子变得不那么理智,再顾不得这苗疆蛊主是不是病号,一个箭步快步走上前,直接将人押着双臂抵在了床上,令其动弹不得也无法反抗。 兴许是情绪正上头,乐少言几乎是对着人吼出了声:“你发什么疯啊?!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的?” 苗疆蛊主对此却是极为不屑地冷笑了一声,驳斥道:“救命恩人?可笑!废我武功,还想让我对你们感恩戴德?!” 乐少言作为习武之人,即便能够感同身受苗疆蛊主此时的心情,但她依旧认为,就算有脾气那也不是这么个胡乱发的理:“你以为我们稀罕救你啊!还不是你自己求着我们救的?穆姐姐为了你可是……” “阿言。” 穆清不知出于何原因,忽然开口阻止乐少言继续说去,乐少言顺着声音回头向穆清看去,见后者摇头,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松了手将人暂时放了。 苗疆蛊主深知现在的自己不可能是二人的对手,甚至可能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因此也未再继续造次,但还是对着穆清怒目而视,看样子依旧不肯原谅她。 穆清没有理会苗疆蛊主的目光,而是随手拉来房间里仅剩的那把椅子并坐下,向后者问道:“既然都能活蹦乱跳了,不走么?留在这里,是还想对阿言动手?” 苗疆蛊主嗤笑了一声,道:“明知我会对她动手,你还救我?堂堂风菱坊的少坊主,为了博得一个好名声,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啊!这惺惺作态的样子,简直当年的穆笑然一样虚伪!”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二人皆是一愣,心中都有了些许猜想。 “穆笑然是谁?” 乐少言的疑问,穆清一样不解,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哟?真是令人发笑,原来风菱坊就连少坊主都不知这坊主的名号啊……藏的这么严实,也难怪现在的风菱坊会堕落到让夏仁那个老贼一手遮天,呵,穆笑然她活该!” 苗疆蛊主没有过多解释,一边嘲笑着二人,一边向后退去,乐少言看到她的动作,立马猜出了她的意图,在苗疆蛊主即将破窗而逃时,快步上前一把拽住了她。 “怎么?被我说中了就恼羞成怒,不打算放我走了?”苗疆蛊主还以为乐少言是想杀人灭口,当即讥笑道。 谁知乐少言只是一把夺过她腰间的钱袋,然后松开了手,掂量着手里的钱袋,漫不经心地说道:“谁管你要去哪啊?但是不管你想干什么,你都得先把砸坏的桌椅赔了,还有,要走就走门,别把窗子给弄坏了,不然你这点钱都不够赔的。” “……” 然后,苗疆蛊主还真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出了客栈,离开前还不忘对穆清放句狠话:“穆少坊主,对敌人仁慈,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穆清对此则是置若罔闻,压根不带搭理的。 在苗疆蛊主离开后,乐少言一边清点着钱袋里所剩无几的银两,一边说道:“穆姐姐,我现在有八成把握确认,我师父她老人家,就是你在寻找的那位坊主大人。” 既是姓穆的医者,又身藏《万奇卷》,那二者为同一人的几率确实很大了。 即便伍仁村有设立风菱坊分坊,可如果连少坊主都不知这位坊主大人名讳的话,那这分坊的其余人同样不知道这位小穆师的真实身份,似乎也正常。 穆清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但转念一想,很快,神色又黯淡下来:“可是你师父她不是……岂不是说明,坊主大人已经遭遇不测了……” “……那个……其实……我师父她老人家,也不一定就真的是死了……” 乐少言话语一出,穆清属实是被震惊到了。 是谁七月初七大清早的跑去坟头祭拜师父? 是谁一天到晚把师父长师父短的挂在嘴上? 是谁嚷嚷着一定要调查师父是怎么被害的? 现在才说这师父可能没死?! 乐少言也是从穆清错愕的神情上看出了她的想法,顿时有些尴尬,试图以干咳声缓和一下氛围,随后说道:“师父她老人家失踪以后,四年来生死不明,音讯全无,村里人都当她死了,我自然也就当她死了嘛……” “你……” 事实证明,人无语到极致,是真的会被气笑,穆清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骂这女混子什么好,到最后也只是勉为其难地挤出一句:“…你还真是个‘孝顺’的好徒弟啊…” 当然,这些也都是猜测,要想得到证实的话,恐怕还得去找到和这位坊主大人以及那本《万奇卷》息息相关的洛菱歌才行,所以,二人并未打算在这个猜想上多纠结,这个话题也就这样被略过了。 沉默片刻后,乐少言又问起了另一件事:“说起来,穆姐姐刚刚为什么不直接告诉那苗疆蛊主近些天发生的事?” 估计是没想到女混子居然还在惦记这事,穆清有些失笑地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们救人,本就是不问付出,不图回报…何况,那苗疆蛊主原本就接受不了为我们所救的事实,当时若是继续说下去,恐怕也只会让她徒增额外的心理负担。” 这样的话显然无法完全劝服女混子,乐少言仍是耿耿于怀,抱着双臂,嘟囔道:“我也不是想要图她给我们什么,就是觉得穆姐姐太憋屈了,穆姐姐你啊,心肠太好了,总是为他人着想,可那家伙分明就是白眼狼儿,指不定以后还会想什么鬼点子来害穆姐姐你呢!” 穆清当然明白这女混子会积怨这么深是在为自己抱不平,因此并没有再为救人之事多说什么,转而安抚道:“没关系,我们乐少侠这么厉害,我相信有你在身边,就算白眼狼有害人之心,我们也能有应对之法。” 这一套夸捧的说辞对女混子果然很适用,穆清简简单单一句话,令得乐少言尾巴都快翘上天了,仰着脑袋叉着腰,拍着胸脯向穆清信誓旦旦做了保证:“那还用说?有女混子我在,穆姐姐就放一百个心吧!” 这女混子可真好哄啊…… 穆清静静注视着沉浸在自我吹嘘中的乐少言,眸中笑意渐浓。 忽而,穆清又想起什么似的,抬手捏住了乐少言的脸颊,笑道:“阿言,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个问题没回答我?” 第141章 酒后真言,得见真心 什么问题?有这回事吗? 乐少言一愣,显然没反应过来。 看这女混子是真忘了,穆清便“好心”地提醒了一句:“是关于先前说过的,不知阿言…是打算为了哪家美人收敛性子呢?” 乐少言这下算是想起来了,但是想起来了又能怎样? 总不能直接告诉穆清,就是为了向她穆少坊主证明自己的心意吧…… 好像也不是不行? 不行!还是不行!现在时机未到,若是没有用实际证明就贸然坦白这份心意,恐怕只会让人觉得更加没诚心。 可如果不这么说,又该用什么借口搪塞过去呢? 女混子非常确信,自家穆姐姐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乐少言左思右想,最后想到了一个自认为绝佳的好理由,那就是,坦白,但又不完全坦白—— “好吧,我承认,其实,我这么做,都是为了穆姐姐!” 听到女混子总算肯承认了,穆清轻挑了挑眉头,努力压抑着唇角的笑意,抑住了急促的语气,佯装淡定,明知故问,道:“嗯?为了我?此话怎讲?” 接着便听女混子继续笑道:“穆姐姐,你看我作为你的跟班,在你身边混吃混喝尚且说得过去,可总是这么孟浪轻浮,那就没理由了是吧,长久下去,多坏你这位穆少坊主的名声,是吧?” 完全说真话不行,完全说假话也不行,那只要半真半假,就一定可以让人信服的! 乐少言对此坚信不疑。 殊不知,穆清那双噙着温柔笑意的眼眸早已看透一切。 当然,可能也说不上看透,主要还是女混子表现的太明显了,演技也是一如既往的拙劣,就连客栈里那些好事之人都能看出来,穆清又怎会不知乐少言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 也罢,女混子既然想改,倒也是件好事,反正,横竖都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女子,确认了这点,那就足够了。 穆清见好就收,假装信了这个蹩脚借口,不再深究下去。 至于乐少言的真实想法,穆清大概也能猜到,她倒也不打算强行逼迫这女混子承认她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女混子自己的感情,还得她自己把握。 可这女混子,当真有分寸能把握住么? 显然没有。 接下来发生的事很快就证明了这点…… 这不,由于留在客栈的手头要事基本上都解决完了,加之武林大会开幕在即,乐少言和穆清也是时候准备启程了。 听说两人要走,任娘子特地招呼春生厨子一起给二人做了一大桌好菜,甚至还为了她俩从后院地里挖出了一罐陈年老酒,说是要以此给二人饯行,这下可把女混子给乐坏了,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再多留一晚。 穆清知乐少言一直馋客栈的好酒来着,不过这一路以来因为养伤的缘故被自己盯得太死,这女混子也只能在村镇跑腿那会可以贪上两碗村民们自家酿的水酒,这回好不容易有机会在客栈放肆一次,穆清便也没有再拦着乐少言。 当晚,任娘子特地独自腾了间空房出来,专门陪乐少言和穆清喝酒,穆清一如既往以“医者不沾酒”为由,婉言谢绝了老板娘的好意,而女混子就不一样了,为了能够痛痛快快地尽兴,她甚至没有用内力阻挡酒劲,喊着不醉不归,直接和任娘子一起喝了个酩酊大醉…… 更准确来说,应该说是,只有女混子把自己喝成了烂醉如泥的样子。 穆清原本也以为乐少言和任娘子都醉了。 可当看到春生厨子识趣地出了房间关上门,再看到刚才还趴在桌上的任娘子转眼间就跟个没事的人一样抬起了脑袋,不仅脸上毫无方才的醉意,甚至还扬着唇角,略微得意地笑望向了醉醺醺趴桌上的女混子时,穆清此时蓦然明白过来,乐少言这是被算计了? 穆清将手中捧着的茶杯放回桌上,带着警觉看向任娘子,询问道:“老板娘这是何意?” “别紧张,穆少坊主,我是在帮你。” 看任娘子脸庞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穆清不仅没有放松下来,心里反倒觉得更加不踏实了。 果不其然,紧接着就听到任娘子说道:“我能看出来,穆少坊主你一直不敢直面内心的感情,是因为信不过这女混子吧?既然你不敢,那我便帮你问问好了。” “等等!老板娘你别……” 不等穆清抬手阻止,任娘子已经将醉到不省人事的女混子给摇醒了,并道:“女混子,先别睡,我还有个事想问问你。” “…老板娘啊…你且说…” 女混子的脑子现在已经是一团浆糊,整个人稀里糊涂的可能压根没意识,只是凭借本能做出回应和答复,而任娘子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种情况下,就能让女混子卸下所有由理智筑起的防线,从而道出其内心的真实想法。 穆清紧皱着眉头,将手搭在任娘子的一只胳膊上欲阻止后者,任娘子却是将另一只手置于唇前做了个“嘘”的噤声动作。 “放轻松点,穆少坊主,相信我,你一定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若非任娘子这么安抚了一句,穆清甚至都快要忘了,她试图阻止任娘子的真正原因,说到底,其实还是在害怕,担心乐少言内心所想,并非自己所期待的那样。 看到穆清没再抵触,任娘子又转头看向乐少言,耐心进行引导起来:“女混子,你可有心上人?” 女混子此时醉的不轻,神志也不清醒,甚至无法理解这些词汇:“…心上人…是什么…?” 任娘子想了想,又找了个通俗易懂的说法:“就是,你此生最想和谁一起,相伴度过一生?” 女混子这一次的回答,倒是没有丝毫迟疑,答案几乎是脱口而出:“…穆姐姐…!…想和…穆姐姐…一起…” 虽然早在心中无数次地做过心理准备,可当想要得到的答复被亲口说出来的时候,穆清仍是感到心头明显地颤了颤,心跳不自觉地加速,就连呼吸也变得略微急促起来,身子几乎是不受控地小退了半步,刚才还搭在任娘子胳膊上的那只手早在不知何时已然收了回来,悄然藏回了袖下紧攥成拳。 看到穆清有所反应,任娘子继而追问道:“那,你既然心悦穆少坊主,何不直接告诉人家?” “…现在…不行…不配…要等…我…足够…才…” 兴许是酒劲彻底上了头,女混子的语言表达开始变得断断续续的,没有什么逻辑关联了,但还是不难让听的人猜出她想表达的意思。 此时此刻,穆清总算明白,为何乐少言总要将这份感情克制隐藏,明明几次呼之欲出,可到头来每次都是欲言又止。 原来,这就是乐少言顾忌。 乐少言不为其他,只想是单单想为了她穆清,而成为更好的自己。 知是如此,穆清彻底安心了。 这下,似乎,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信任并接受乐少言的心意,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直面这份对乐少言的感情。 任娘子没有再多说什么,问完就随便扯了个幌子然后匆匆离开了,将余下的时间留给二人独处。 乐少言在酒精作用下趴在桌上陷入熟睡,穆清则是将人抱至床上安顿好,熟练的替她褪去外衫,掖好被褥,而后,却并未立即离去。 穆清只是坐于乐少言身旁,静静端详着眼前这人良久。 “…阿言,你总这么自作主张…叫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喃喃自语之际,穆清的指尖轻抚上了乐少言的面庞,随着眼波流转,轻划过五官的每一寸,仿佛是想用这样的一笔一划,将这张面孔的每一处都深深地勾勒进心中。 “…明明…既是你倾心于我,那这配不配得上的,也理应…由我说了算才是…” 直至最后,声声细语,忽而化为了一个轻吻,宛如羽毛般飘飘然落于熟睡中的那人额间,悄无声息,稍纵即逝,未留下任何痕迹,不为任何人所知。 第142章 很好,又出发咯! 翌日清晨,乐少言是被窗外喧闹嘈杂的嚷嚷声吵醒的。 本来女混子就因为宿醉在头疼,起床气令其更加烦躁,也未多想,直接坐起身来爬到床头推开窗,刚想大骂上一番,哪成想客栈下边竟然围满了人,一看她开窗,还纷纷向她招手打起了窗户。 “都是些啥啊?” 女混子顿时被吓清醒了,猛地合上了窗户,回头刚想和穆清说这事时,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原来穆清早已不在床上。 看着窗外高挂在天上的太阳,乐少言估摸着现在时辰应该已经不早了,那穆清早起忙其他的也正常,也就没再多想。 “嘶……昨天那酒劲也太大了……”女混子揉着胀疼的脑袋,自言自语,道,“总感觉忘了什么……” 就在乐少言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也想不起脑袋断片前发生了什么时,穆清在这时推门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碗汤药。 穆清看到乐少言时,非常明显地愣了一下,不过也只在瞬息,很快她又恢复了常态,关切地问道:“阿言,醒了?头疼吧,来,正好,把它喝了,会舒服点。” 面对穆清这一反常态的温声细语,乐少言顿时警铃大作,这女混子仿佛跟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连忙抬手止住欲走来的穆清,慌忙说道:“等等!穆姐姐…你…你怎么了?” 穆清虽未理解女混子的意思,但还是依她的意思停下了脚步。 接着,就听女混子用着一脸浮夸的表情,以及极为震惊的口吻,惊呼道:“你居然没在第一时间骂我酗酒,还这么温柔这么贴心,你真的是穆姐姐吗?!” “……” 即便是端庄如穆少坊主,看到女混子这副讨骂欠揍的犯贱模样时,依旧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难怪秦夫人对上这女混子时总没好脸色,穆清以前还觉得是秦夫人太严苛了,现在看来,秦夫人才是对的,这女混子就是自找的。 当然,对付这种滑头,穆清已经得心应手,只需微微一笑,稍微改个称呼,然后心平气和地反问道:“乐少侠的意思是,怪小女子平时太凶了?” 女混子闻言果然老实巴交地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一句。 乐少言从穆清手中接过醒酒汤,在后者的注视下小口抿了起来,喝汤的同时,时不时还偷瞄了穆清两眼。 穆清察觉到了女混子那些小动作,问道:“阿言在看什么,是我脸上有东西么?” 乐少言摇了摇头,道:“穆姐姐,是发什么好事了吗?” 穆清不解:“何出此言?” 乐少言戳了戳自己的脸蛋,指着嘴巴部位,说道:“穆姐姐你,从进门到现在,脸上的笑容就没淡去过。” 与喜形于色的女混子不同,穆清的心思向来沉稳,很少会有将想法直接表达在神情上,乐少言很清楚这点,虽然她爱看穆清展露笑容,但还是有点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居然能让穆清的心情这么好? “原来如此。” 穆清了然于心,也是这时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内心的喜悦。 真是,身为医者,这定力怎么越来越差了?还是都怪这女混子。 心里话是这么说,可当穆清再望向乐少言时,那笑意分明又深了几分。 乐少言整个人则仍是懵的,完全猜不着穆清到底在想什么。 看女混子就这样愣在那儿有些个不知所措,穆清这才收敛心思,开口解释道:“阿言说的没错,的确是有好事发生了,所以我很开心。” “什么好事?是穆姐姐又赚大钱了?还是春生厨子又研制出了什么新的美味佳肴?” “……” 女混子一句话,成功让穆少坊主的心情又没那么开心了。 不是,这女混子脑子里除了钱和吃就没别的了么?! 穆清除了无奈还能怎么办,可不是自己挑的人,那不只能自己受着呗! “暂且保密,以后你就会知道的。” 穆清没有急着告诉乐少言前一晚上所发生的事情。 不过并非是穆清觉得乐少言配不上自己,恰恰相反,现在的穆清,或许就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其实她早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这女混子视作心尖上的唯一。 之所以不透露,还是因为即便已经明了心意,但穆清依旧持以先前的看法,这是乐少言自己的感情,她要给予足够的尊重,理应让乐少言自己把握分寸。 乐少言听穆清这么说了,也就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转头又看向窗外,询问道:“对了,外面那些人是怎么回事,如果我没看错,他们都是附近村民吧?” 穆清顺着乐少言的目光向外看去,笑着打趣道:“是的,他们啊,是听说你这位大侠要走了,可是连夜准备,特地赶来为乐少侠送行的。” 虽然有几分揶揄意味在其中,可乐少言很清楚,这同样是穆清对自己所作所为的一份肯定,对此,乐少言很是欣慰。 就是不知,在穆姐姐心中,自己现在,是否也能算是有几分“侠”的样子呢? 想到这里,乐少言不免有些失笑,默默感慨着,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真的还有想要继续做这个大侠梦的时候,惦记着某个梦,或者说,牵挂着某个人…真是久违的感觉。 接着,乐少言有模有样地学着穆清的语气,调侃道:“穆少坊主说笑了,依我看啊,他们分明是舍不得你这样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 二人相互说着对方的好,而后,又是很有默契的相视一笑。 十里村镇的村民大伙儿都是自发组织一起来给二人送行的,来的每个人几乎都把家里能带的好东西全部带来了,什么好酒好肉,包子大饼,甚至还有的几位把自家耕地的老牛都给牵了过来,不过都被二人一一拒绝了。 由于来的人和带的东西太多,甚至把客栈门口也围的水泄不通,两人光是说服村民们将东西再收回去都费了好些劲。 有些实在推脱不掉,乐少言和穆清也只打算把包子大饼这些干粮带上,可热情高涨的村民们还是不干,非说是两人不把那几袋凑出来的铜板银两拿上就不许走。 穆清有些无可奈何,说是再不出发两人就又该多耗一晚上了,乐少言灵机一动,立即想到的脱身之法。 于是,众人就见女混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横抱起其身旁受惊的穆少坊主,竟是直接运起轻功,穿梭于人群之中,在众多村民的追赶下,以最快的速度朝着远处的渡口冲去,随后带着怀中之人一跃而上,跳到了一艘离渡口最近的小船上。 船只动身后,乐少言与穆清二人齐齐立于船头,朝十里飘香客栈所在的方向远远眺望,高挥着双手,向岸上正在高呼的熟悉的人们道了别。 第143章 该多想的时候不多想 今日的天气极好,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悠悠驶过几只小船,船只所经之处恰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坐在船头,入眼即是重峦叠嶂,绿荫环绕,水波荡漾,与天同色,连绵起伏的山与奔流不息的水,两者相互映照交融,构成了一幅波澜壮阔的风景画,直叫人看了顿觉心旷神怡。 此情此景下,乐少言的心情也是极好。 当然,更多的还是因为能和穆清一起在这大好时日游山玩水,暂时忘却一切烦恼,心境当然也是怡然自得。 乐少言原本趴在船头玩着水波,抬眼了望向眼前的好山好水,忽而起了兴致,起身拔出背后的碧落剑,脚尖轻踮,以轻功跃至湖面,短暂地比划了几下,一招一式干脆利落,时而划破长空,唤起几道清冽的剑鸣,时而拂过水面,连带湖水泛起阵阵涟漪。 轻点着水面,回到船头后,乐少言将剑收入鞘中,盘腿而坐,继续享受着微风轻抚过脸庞的畅然快意。 穆清不知何时悄然走了过来,在其身旁端坐下,笑问道:“阿言,你很喜欢此处的风景?” 乐少言挠着后脑勺,兴许是觉得让穆清看到了刚才的样子还有些难为情,笑道:“因为伍仁村很少能看水上的风景嘛,所以每次出行看到河流湖泊什么的,总会让我有点儿兴奋。” “我觉得挺好的啊,以后你还可以找个类似这样的地方盖个小屋,出门玩累了就回来小憩一阵,舒服又自在。”话到此处,穆清忽然顿了片刻,随后才继续说道,“就是总一个人的话,只怕你这不爱消停的女混子会耐不住寂寞,嫌无聊吧?” 乐少言完全没有意识到话题是被刻意引导的,只觉得穆清说的很有道理:“穆姐姐好提议啊,而且,要是怕无聊的话,找个人陪我一起住不就好了?” 话音刚落,女混子便意识到不对劲,等等,明明前不久才答应过举止言行不能再那么轻浮的,这么说不会让穆姐姐误会自己是想找什么美人做伴吧? 于是趁着穆清还没多说什么,乐少言赶紧转移了话题:“穆姐姐,我刚才发现在流动的水面上用轻功驻足也很有意思,给你展示一个看看如何?” 看穆清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乐少言便再次起了身,像刚才一样又踏上了湖面,借以轻功在水上轻点了几处,绕着船只转了一圈。 然而,这一次好像没那么顺利了。 乐少言正准备跃回船头甲板,无意间,恰巧看到了穆清坐在船头笑望着自己的模样,眉目如画,浅笑嫣然。 望见眼前之人还是与初次重逢时一样,依旧美的那么摄人心神。 乐少言顿时有些流连忘返,情不自禁失了神,一时竟是忘了自己还在水面上。 不出意外,愣神的下一秒,女混子整个人“扑通”一声便栽入了水中,然后像落汤鸡一样被穆清给捞上了船。 真是出糗出大了! 哪有给人主动表演还演砸了的?! 女混子心觉丢人,脸庞涨的通红,耷拉着脑袋不敢再直面穆清。 穆清并未出言嘲笑或是指责什么,只是强忍着笑意,默默替乐少言擦拭着脸上的水珠。 还好这会儿正赶上大太阳,加上乐少言自己也会用内力烘干,身上湿漉漉的衣衫很快就变了原样。 事实上,方才乐少言刹那的失神,并非完全是让穆清的美貌迷了眼。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乐少言总觉得,好像自从上了船出发后,在穆清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中,就连同周围的秀丽山水都像变成了陪衬,仿佛唯独只有她乐少言一人的存在。 这种满心满眼是一个人的感觉,乐少言再熟悉不过了。 每当与穆清对上视线,都会让乐少言下意识的误会,误以为穆清其实是在意她的,是像她待她那般的在意。 可内心理智的声音又总是在不断告诫着乐少言,这不过是在心中的期盼下所产生的错觉,绝对不能让自己掉进自作多情的陷阱。 所以,在掉到水里清醒了一番后,乐少言很快又否定了心里的这个想法。 这之后的路程中,水流逐渐湍急起来,风力也是正正好,小船行驶的速度很快,不过半日,船只便再度靠了岸。 距离武林大会召开还有数日时间,两人要先穿过城镇去另一个渡口乘船才能直达归一岛上,此时天色已晚,两人便准备先去城中找家客栈住上一晚,打算等到第二日与从总坊赶回来的青鸩汇合之后再出发。 二人进城之后,乐少言想着穆清前不久还在忙活没怎么好好休息,今儿个又赶了大半天的路,所以这次进城后,女混子没嚷嚷着要先在城中逛一逛好好玩上一圈,而是马不停蹄的带着人直奔客栈,点上了一桌的好菜说是要犒劳一下一路奔波辛辞劳累的穆清。 要不是最后打尖住店的银两是从自己腰包里掏,穆清还真要为这女混子口头上那一套接一套巧言令色的说辞给感动了。 填饱肚子后,乐少言便和穆清各回各的房间休息去了。 可就在回房之后,女混子无论做什么都感觉不得劲,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因为先前在十里飘香客栈的一个多月里,两人都是住在同一间房睡同一张床,虽然各有各的被褥,即便是睡觉也互不影响,但现在房间突然只剩下一个人,空荡荡的让人很不习惯,心里更是像有什么落空了一样。 “还是穆姐姐说得对,如果一个人住,我肯定会被无聊死的。” 乐少言一边嘟囔,一边拿出了今天在路边新买下的武侠话本子,随手翻阅起来。 半炷香的时间后,女混子立马适应了新的生活。 以至于穆清推门进来的时候,正背对着房门看得津津有味的乐少言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动静。 原本穆清是怕乐少言一个人无聊了,特地过来串门想陪她聊聊天,甚至连理由都找好了,如果问起来就说,只是路过房间想看看女混子有没有好好休息会不会偷偷喝酒,谁知进门便看到女混子沉浸在话本子的世界里,完全不带搭理人的。 于是,穆清一声不响地进门后,又一声不响地出了门,并且,默默给女混子记上了这么一笔—— 美人美色可能不一定能分走女混子的注意力,但武学和话本子是真的能。 第144章 哪有你这样收买人心 《万奇卷》,这部奇书在乐少言手上,这是既定的事实,不管穆清是否与其交好,又是否真的在有意在袒护这女混子,至少明面上,想要夺回《万奇卷》,除非女混子自愿赠予,不然唯一的办法就只能靠硬抢。 风菱四毒打不过乐少言,也说不过穆清,任务完不成就没法回去跟他们的主子夏仁交差,但同样也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放过携有《万奇卷》的女混子。 乐少言和穆清都能看出这个死循环,若是不想办法将结解开,那这事只会没完没了,虽然风菱四毒可能确实拿她们二人没辙,可若这四个家伙一直纠缠下去,那两人估计烦也会被烦死。 之后穆清便就想了个法子,和乐少言合计商量着,既然《万奇卷》本就出自洛师之手,而二人此行目的正是为了帮乐少言见到洛师,换而言之,只要能将此事拖延到武林大会后见到洛师本人就可以了,到时候如何处置《万奇卷》可以直接听洛师安排。 于是,从八面城出发之前,穆清让青鸩随四毒回风菱坊总坊,与夏仁谈好条件。 交谈的意思就是说,《万奇卷》暂时由乐少言代为保管,等武林大会结束后再还给风菱坊,作为交换,乐少言可以保证此期间绝不学习书中内容,也不会对外泄露此书的存在,穆清则会作为证人留在乐少言身边,以此确保乐少言没有违背交换条件。 穆清毕竟是风菱坊少坊主,风菱四毒一时也想不到其他办法,只得按前者的意思照办,带着青鸩一起回去总坊找夏仁复命。 后来在十里飘香客栈,穆清得到青鸩的飞鸽来信,说是一切已经办妥了,只是还有些细节的事需要见了面后由穆清定夺,所以穆清才和青鸩约好在这个前往归一岛的必经之路上会面。 翌日,一大清早,乐少言就跟着穆清来到了与青鸩约定的地方,远远望去,果然看见这位极具原则性的暗卫长已经早早的在此等候了。 乐少言边咬着手里的包子,边热情的朝着青鸩所在的方向挥了挥手,向后者打起了招呼,可惜青鸩似乎并不怎么想搭理这女混子,直接无视了这人后,主动走到穆清面前并恭恭敬敬地抱拳行了一礼。 “都认识这么久了,青鸩姑娘对我怎么还是如此冷漠?亏女混子我还特地给你带了超好吃的大肉包子,真伤人心,你再这样,可就不给你吃了。” 女混子自顾自在旁演着苦情戏码很是起劲,然而青鸩看都不带多看一眼的。 穆清同样没有理会旁边这个戏多的女混子,只是顺势拿走了她另一只手上提着的大肉包子,然后递给了青鸩,道:“来这么早肯定还饿着,先吃点东西吧,放心,与这厮无关,包子是我买的。” 这可是自家少坊主亲自买的早点,青鸩作为暗卫长,断然不敢接受,连忙俯身单漆跪地,恭敬说道:“属下惶恐!少坊主仁德厚爱,能追随少坊主已是属下莫大的荣幸,属下万不能有再多奢求和贪念!” 女混子瞬间看傻眼了,今儿个大开眼界,也算真正见识了一番这风菱坊的规矩。 只是买一个包子吃而已,真的有必要这么较真么…… 看到青鸩这般,女混子忽然又意识到,虽然自己说是给人穆少坊主当跟班,跟其身边混口饭吃,但好像从来没有过下属的样子,难道真的像客栈那帮碎嘴子们说的,其实归根结底,还是穆清这位少坊主太纵容自己了? 实际上,别说乐少言,就连穆清自己看到青鸩突然如此都愣了一下。 想来应该和这肆意随性的女混子在一块厮混久了,就连穆清这位少坊主自己都快要忘了,风菱坊也算是个等级分明的组织势力。 “青鸩,这里没有外人,你不必如此恪守坊中那些死板的规矩。” 穆清说着,将青鸩从地上扶起,并把包子再次递到了她的手中。 听到穆清这么说,青鸩便知道手上这包子肯定是推脱不掉了,于是也不再拒绝,拿着包子吃了起来,而那目光,却是又投向了一旁的女混子。 穆清一眼便看懂了青鸩的心思,又道:“阿言不是外人。” 乐少言闻言怔了怔,虽然心知穆清所说不是那个意思,可这嘴角还是不受控地往上翘起了一定弧度。 为了防止青鸩误会,乐少言干咳一声,强压着脸上的笑意和内心的激动,尽可能的用平淡的语气解释道:“咳,穆姐姐的意思是,我和你一样,现在只为她这位少坊主办事,所以,退一步来说,你我现在也算是同僚了吧,既然如此,青鸩姑娘你就不能对我客气点嘛?” 话到此处,青鸩终于肯正眼看这女混子了,可那开口的语气仍不友好:“我是少坊主的暗卫长,我的使命就是留在少坊主身边时刻保护她,可为了你这厮女混子,少坊主总将我从身边遣走,你还想让我如何对你客气?” “嘿!瞧青鸩姑娘你这话说的,有些不地道了啊!我这不是把穆少坊主完好无损的给你带来了嘛?”乐少言很是不服气,当即反驳了回去,并抬手阻下了欲开口为其劝说青鸩的穆清,似乎是想自己解决这事。 看到乐少言脸上又挂起了那抹熟悉的坏笑时,穆清也就知晓这女混子估计是又有什么歪脑筋鬼点子了。 “青鸩姑娘你看啊,我只是穆少坊主的跟班,而你,可是穆少坊主的直属暗卫长!”乐少言先是掰扯了两句后,忽然将手搭在了青鸩的肩膀上,把人拉扯了过来,并笑道,“暗卫长是什么,那可是堂堂暗卫之首!说到底,你还应该算是我的老大呢!做老大的哪会跟小妹我计较这么多,你说对吧,青~鸩~老~大~” 穆清在旁静静看着,听到最后的称呼时,更是有些哭笑不得,还以为女混子想了什么办法呢,原来是把先前她在女混子身上适用过的那套吹捧式哄人法子给学去了。 不过,作为严明谨慎的暗卫长,青鸩不可能吃这套的,穆清对此非常确信…… 等等,青鸩刚才是不是的笑了一下?!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穆清笃定自己没有看错,青鸩确确实实,极为罕见的对着这个向来最看不惯的女混子笑了一下?! 不是,你还真吃这套啊?! 在乐少言一声声“老大”的呼唤和讨好下,青鸩终于还是妥协,接受了自家少坊主身边多一个女混子的事实。 第145章 这就放弃了?这可不像你 三人一起回到客栈后,穆清找店小二又单独要了一间房来商讨事宜,二人首要询问的就是之前让青鸩作为代表回去跟夏仁所谈条件的商议结果如何。 “夏总管同意了,只不过……说是一定要在原先的基础上再加个条件……” 看到青鸩一副难以言说的模样,乐少言和穆清便知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穆清接话说道:“无妨,直说便好。” “夏总管说,可以是可以,但必然让这女混子……”青鸩似有似无地瞥了一眼乐少言,很快又收回了视线,随后缓道,“让乐少侠,签下‘江湖生死状’。” 所谓江湖生死状,顾名思义,是如同军令状一样的存在,军令状用于朝廷军队,而这江湖生死状,则是用于武林,一旦立下,就相当于给了整个江湖武林一个承诺,旨在绝不可违背,一旦违约,将会成为江湖公敌,遭到整个武林所唾弃,亦为江湖之中人人可杀之的对象。 数十年间,敢立江湖生死状的人寥寥无几,而且基本都没有好下场,虽然乐少言现在无门无派不归属于任何势力,但最起码还不至于无处可去,可一旦接触了这东西,就相当于把自己放在了江湖最孤立无援的边缘地带,若是违约,将不会有任何人愿意接纳,偌大江湖再无容身之处,这显然是个非常不明智的选择。 穆清比任何人都清楚夏仁是一个怎样的人,她曾亲眼目睹过他为了达成目的所动用的心狠毒辣的手段,不管夏仁为何要这么做,可以肯定的是,至少这条件绝对是对乐少言不利的,所以,穆清绝不允许。 “不行,这事没得谈。” 穆清的坚决反对,同样也在青鸩意料之中,因此后者没有对此进行过多表示,只是继续传达着夏仁的意思:“夏总管还说了,若是乐少侠不同意这个条件,那就要请少坊主你务必立即将《万奇卷》带回总坊,如若不然,夏总管将动用风菱坊的全部武力手段将书从乐少侠手中夺回……少坊主,恕属下多嘴一句,若是事态真的发展到了那一步,届时,即便是少坊主你,恐怕也保不住乐少侠,反而还会被夏总管借题发挥,招惹上麻烦。” “这是终于打算赶尽杀绝了?” 乐少言对此好像并不紧张,只是轻描淡写地嘀咕了这么一句。 倒也不怪女混子会这么淡定,毕竟,从带着这本麻烦的书走出伍仁村开始,乐少言便预料到了自己即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就像秦夫人常年所说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留在伍仁村不行,逃避始终无法解决问题,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不能牵连伍仁村的其他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还给风菱坊也不行,这是连接师父和当年真相的唯一线索,更何况夏仁这个人并不值得信任。 所以,唯有乐少言自己冒着可能要承担其中后果的风险,继续将书带在身上,把真相一一查明后,才能知晓要如何妥善处置这个麻烦。 乐少言很清楚这一点,即便明知这很大可能是个陷阱,但这同样,也是唯一的破局之法。 因此,夏仁给出这个诱饵想要请君入瓮,乐少言决定主动咬上钩,亲身入局看看这位夏总管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一本书而已,何必搞的这么兴师动众?我同意你们夏总管的条件,签下江湖生死状,等到武林大会后,我自会把书还给风菱坊,到时候什么是非恩怨一笔勾销,谁也别再烦谁。” 穆清显然没想到乐少言会这么轻率的就同意了,下意识伸手拉住了后者的手,试图以此阻拦她,并驳道:“不可以,阿言,这不是在开玩笑。” “我知道的,穆姐姐,虽然你平时从来不说,但这一路以来,你已经用你少坊主的身份,替我背负了许多次来自风菱坊施加的压力。” 乐少言对此很高兴,也很感动,她非常感激穆清能够从始至终坚定不移地站在自己的立场上。 所以,乐少言没有将手松开,反而是握紧住了穆清那双手,淡然笑道:“不过,你我都清楚,这次与先前不同了,即便是以穆姐姐你少坊主的身份,也无法承受这些后果。这一次,让我自己来便好。放心,不就是赌嘛~这可是女混子我最擅长的事!不是么?” 乐少言此生最看重的莫过于那位“小穆师”,而《万奇卷》是唯一的线索,以这女混子的性格,在这件事上,想必是绝对不会逃避或退缩的。 穆清深知,即便这条路满是荆棘,乐少言也一定会坚持走下去。 既然已经没有其他更好的解决办法,那也只好—— “好吧,既然你都想好了。” 出乎意料的,穆清竟没有过多劝说就直接妥协了。 然而,在这之后,不等乐少言松口气,又听穆清继续说道:“那我也要再加一个条件,这江湖生死状,我和阿言一起签。阿言,这条路,我陪你一起走。” “?!” 穆清话语一出,同时震惊了两人。 乐少言和青鸩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开口喊道: “绝对不行!” “少坊主请三思!” 穆清先是看向了青鸩,用着不容反驳的坚定语气说道:“青鸩,我意已决,不必再劝。” 而后,穆清又看向了乐少言,笑道:“阿言,一些旧话就不用我老是再提了吧?莫要忘了你我先前的约定,放心,再不济也就是以后一起沦落江湖当武林共犯嘛~没什么大不了的!这行走江湖啊,你穆姐姐我最不缺的就是钱,不是么?” 看似短短几句半开玩笑的话语,实则却是个要搭上半生前程的决定。 这样的玩笑话,乐少言根本笑不出来。 乐少言实在不知,究竟要作何回应,才能对得起这份深重的情谊。 明明全都只是自己这个女混子的事,穆清作为少坊主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但她却连想都没想,几句话便将自己搭了进来。 这足以证明,穆清是看重她乐少言的。 可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乐少言从不欺骗自己的内心,她渴望能够与穆清的关系更近些,贪念着穆清所给予的独属于她的纵容与偏袒,享受与穆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她无时不刻想要放弃理性的克制,尽情地沉沦在这份亲密无间的关系当中。 但,理智又在时刻警醒着乐少言,这样是不对的,人不能自私,不能为了自己的一厢情愿,去连累一个为自己好的人,更不用说,那还是她所爱之人。 最后,乐少言犹豫再三,还是向穆清说出了违心之言—— “穆姐姐,你知道的,我只是一介女混子,一个什么都不会,什么也没有的小人物,可你不一样,你是风菱坊的少坊主,是受人敬仰的医者,你前途无量,也拥有高高在上的权利,为了我这样的无名之辈而以身犯险,这笔买卖,不划算的。” 乐少言当然知道这些话一定会惹穆清生气,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一定要说下去,就算这些虚伪的话语会像针扎在心口一样泛疼,那也必须说下去。 即便乐少言同样清楚,这说出去的话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覆水难收,或许,这些话也会伤透了穆清的心,从而致使两人再无交好的可能,但,只要这些话能让穆清因置气而放弃刚才的想法,那也是赚了的。 至于那份不曾说出口的感情,大抵…也只能在此放弃了… 第146章 朋友?谁告诉你只是朋友! 一时之间,无人应答。 整个房间寂静下来,沉默压抑下的氛围,令人宛若窒息般喘不上气来。 乐少言只当穆清是气急了,不愿再面对这样不堪的自己,于是主动起身欲走。 就在此时,穆清却忽然开了口: “你说买卖不划算?可你是知道的,我是医者,而非商人,我不做买卖,做人做事,更不会看划不划算。” 话语的意思已经很明了,穆清否认了乐少言的说法,并且又用了个玩笑话还了回去。 看到穆清脸上那抹风轻云淡的笑意,乐少言还以为是方才言语的刺激不够强烈,便准备继续劝说:“穆姐姐,我是说……” “乐少言!” 穆清倏地起身,拽住了身前乐少言的外衫领口,一把将人扯到了面前,随后与其面对面,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给,我,听,好,了——” “我不会妄图改变你的想法,相应的,你也别再妄想改变我的心意。” “我说过,无论你要去哪,想做什么,只要不是干伤天害理的坏事,我都会陪着你。” “当然,除非你厌倦了,烦我了,不过,我量你这女混子也没这胆。” “但是,有一点,你最好弄清楚,这只是在告知你,而非什么请求。” “别总给我扯什么其他的,记着,只要我自己认定,你值得,那这就足够了。” “还有,我记得我应该说过不止一次吧,你在我面前撒谎的演技,真的有够差劲的,这种戏码不许再有下次了,懂么?” “——话——不——中——听,我——不——爱——看——!” 穆清这哪是没生气啊? 这简直是气到极点了啊! 乐少言有点儿感动,但属实是一动不敢动。 原来自家穆姐姐看似温良,其实本性是这么强势的一个人? 不过,两人这个距离…未免也忒近了点吧?! 女混子真的好不容易才憋到将穆清所有话尽数听完,这话音刚落,乐少言便再也忍不住了,单手半掩着早已红透到耳根的小脸,蹲到了地上,整个人直接蜷缩成了一团。 “我在跟你说正事呢!你脸红什么?!” “不是,女混子,你别埋着头,我刚才的话你都有听进去吗?” “嗯什么嗯,我哪知道你说的‘嗯’是什么意思?平时话那么多,现在怎么不说了?” “……” 在穆清揪着乐少言不肯放过的时候,青鸩早已默默地退出了房间并贴心的替两人关上了房门。 这是青鸩自打成为直属暗卫以来,第一次看到少坊主对着一个人絮絮叨叨这么多话。 原来这就是少坊主真实生气的样子? 青鸩了然于心并将此牢记,还暗自下定决心,绝对不能像那胡闹的女混子一样惹少坊主生气。 房间内,听到青鸩的脚步声走远后,刚才还在强逼着女混子“就范”的穆清忽然戛然止住了方才的念叨,不仅换了语气,就连神情也变回了往日的温和,与刚才相比简直就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好了,青鸩已经走了…” 话虽说了,可穆清还是不见乐少言将头抬起,于是她又耐心地柔声劝道:“阿言,起来吧,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慢慢说,没关系,在我面前,不用怕丢人。” 终于,乐少言缓缓抬起了脑袋,再度望向了穆清。 看着乐少言红着眼眶,两眼泪花止不住地往外涌着,早已顺着脸颊滑落粘湿了刚才用于掩面的两袖衣襟,穆清登时愣了愣神,这也没让她哭多久啊,怎地才一会儿眼睛就红成这样了? 穆清自然看得出,除却其中的感动外,这些泪水中所交织的几乎全是惭愧懊悔的情绪,乐少言很少有这么情绪化的时候,会突然如此,只怕全是因为这女混子刚刚在说出那番违心言论的同时,没少在心里默默进行自我批评和良心谴责吧? 这女混子…难怪连个谎都说不好…不知道想要骗过别人就得先骗过自己吗?哪有人一边撒谎还在一边自责的? 话是这么说,然而当穆清看着眼前这人泪眼汪汪的模样时,心头却是不自觉的越发为其感到怜惜和心疼。 说到底,其实这女混子还是个小孩子心性吧?也罢,自己跟个知错能改的小孩计较什么。 在穆清的搀扶下,乐少言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微微发颤的双手却是紧紧地握着穆清的双臂,迟迟不肯撒手,像是生怕眼前之人会就此离开了一样。 乐少言低着脑袋,面对着身前的穆清,一副忏悔认错的模样,低声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哽咽:“…对不起,穆姐姐…我刚刚对你说了很过分的…伤人的话…但那些都不是真心的…我只是…” 穆清站在乐少言身前,抬起一只手抚上后者的脑袋轻拍了拍,笑着说道:“阿言的心意,我都知道,放心,那些话我没有放在心上。” 接着,又听到乐少言断断续续地抽泣道:“…穆姐姐…我不会厌倦的…更不会烦你…永远都不会…谁敢烦你,我帮你揍他…” 听到最后,穆清不免有些失笑,继续开口安抚:“好,我知道,阿言待我向来是极好的。” 话到此处,乐少言忽然抬起脑袋,眨巴着那双依旧湿润的眸子,眼巴巴地望着穆清,弱声问道:“也就是说,穆姐姐没有生气对吗?刚才说的话,还作数对吗?只要我不干伤天害理的事,穆姐姐会一直陪着我对吗?” 穆清看出了乐少言神情中的不自信和担忧之色,也看出了乐少言小心翼翼进行着的试探,更看出了乐少言向自己讨要承诺的那点小心思,就像是做错事说错话后,想要通过承认过错弥补回来一样。 不过,穆清没有戳破所看穿的这一切,只是非常配合地接了话,并给予了乐少言一个能使她安心的肯定答复:“嗯,我会一直陪着你。” 乐少言闻言,果然立马破涕而笑,一把抱住了穆清,兴奋的表达着内心喜悦的心情,激动地喊道:“穆姐姐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能跟穆姐姐做朋友,简直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等等!等一下……” 穆清突然就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了。 “所以,阿言,你是觉得,我所做一切的出发点,只是基于对朋友的情义?” “嗯?难道不是吗?” 看乐少言带着深以为然的表情发问。 穆清这回可算是真的被气笑了。 这女混子到底是看了多少武侠话本子才会觉得,所谓江湖义气可以让只是朋友的人做到这一步?! 好吧,可能的确有看重情义的朋友真的能如此? 但是到底是谁家好人会说想一直陪着朋友在一起的啊?! 这女混子不是好女风吗?就完全没想过其他可能吗? 穆清是真的觉得自己这一路上的几次暗示已经够明显了,可为什么这女混子就是不开窍啊?! 第147章 这是打算重操旧业 经过一番商讨后,乐少言和穆清共同向风菱坊立下了一则江湖生死状: 第一,绝不翻阅《万奇卷》。 第二,绝不向外人泄露《万奇卷》的存在。 第三,武林大会后必须将《万奇卷》归还给风菱坊。 作为交换,夏仁也同意了二人可以将《万奇卷》保留至武林大会,期间不会再让风菱坊任何人以任何理由抢夺此书。 暂时解决了《万奇卷》的问题,那剩下的,乐少言和穆清要考虑的就只有处理武林大会相关事宜。 二人的目标很清晰,此行目的就是让乐少言在武林大会中夺得魁首,而后拜入天下第一剑的洛菱歌门下,即便做不到,那也要让乐少言借以此次大会脱颖而出,才能引起洛师注意,从而使乐少言有机会接触到洛师,将所有的一切问个清楚明白。 “如果,我是说如果哈,我真的一不小心拿下了这武林大会的魁首,那是不是也就能向穆姐姐证明了,我是一个很厉害的大侠了?” 三人一起行走在街道上,朝着另一头城门的渡口走去,乐少言一边嚼着穆清给买的糖葫芦串,一边看向身旁穆清询问。 谁知穆清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点头承认,也没有如最初那样想女混子坚持那个大侠梦,只是淡淡地说了三个字:“并不是。” 被穆清这么一否认,乐少言前不久才打起来的精神顿时蔫了下去,甚至感觉就连手里的糖葫芦都没刚才的甜了。 穆清注意到了乐少言的变化,明白这女混子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便又补充说道:“侠者,无关武功高强,只要有着一颗侠义心肠,行侠仗义,帮扶百姓,都能称为‘大侠’。所以,不管武林大会结果如何,在我看来,阿言你早就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大侠了。至于这厉不厉害,那确实要等个武林大会的结果看看才知道。” 不出意外的,穆清一番夸赞下来,获得肯定和承认的乐少言整个人立马张扬的都快飘上天了,就连吃起那根糖葫芦看上去都更起劲了。 看到这女混子还是这么不稳重,穆清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不过是几句虚无缥缈的夸赞就能让你骄傲这样,乐大女侠,比起学习武艺,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先修身养性,戒骄戒躁。” 乐少言连连摇头,否认道:“才不会呢!只有穆姐姐夸我我才高兴,别人的夸赞我不才稀罕。” 一直默不作声跟在穆清身后的青鸩,突然在这时幽幽的插嘴来上了句:“除了少坊主,也不会再有谁会想夸你这女混子了吧?” “咳!我说青鸩老大,这么说你小妹不太好吧,我可是……” 不等女混子把话说完,只见一个人影迅速穿梭在人群之中,瞧那方位,竟是径直朝着三人袭来。 “少坊主小——” “穆姐姐!” 不等青鸩伸手将站于最前方的穆清拉开,乐少言已经率先一步将人扯入怀中,连带着怀中穆清一起,侧身躲过了那个人影的撞击。 乐少言反应之快远非常人所及,以至于那人都已经蹿没影了,而青鸩刚伸出的手还停在半空,这放也不是收也不是,乍一看尴尬极了。 有那么一瞬间,青鸩突然就不想做这女混子的老大了,这哪是多了个打下手的?分明是多了个人抢活干啊! 待青鸩回神时,只听穆清忽然喊道:“阿言,你要去哪?” “居然有不长眼的家伙敢偷到穆姐姐身上,你们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乐少言说完,顺手将还剩半根的冰糖葫芦递到穆清手中,随即朝那消失的人影快步追了上去,很快便也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 穆清这才惊觉,原来刚才与那人影擦肩而过的时候,自己腰上的钱袋不知何时已被顺走了。 青鸩显然也是直到此时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一想到在那么突然的情况下,这女混子居然能够如此敏锐的察觉到刚才那人如此细枝末微的动作,顿时,一丝倾佩之意从心底油然而生。 兴许是从青鸩惊叹的表情中读出了点什么,穆清竟然一语言中了前者的心思,并道:“青鸩,你先别觉得那女混子厉害。” 青鸩对此却是不解,为什么平时没少见自家少坊主夸那女混子,现在真到可以夸的时候反而不这么做了? “那女混子之所以能快人一步先察觉到此事,八成是因为,她是个专门敲诈勒索那些小偷小摸之人的惯犯,这可不兴得学。” 穆清不会忘记,刚到伍仁村那会就听说了这女混子不少事迹,其中不乏有关于村中为何窃贼少的原因。 还不是因为这女混子看到小贼就跟打鸡血一样积极的不得了,每次都抢先官府一步把贼人捉拿,不仅用武力威逼那些贼人交出脏污,还要顺带讹上一笔,说什么不给封口费就把他们捉去交给秦夫人再打上五十大板以儆效尤?甚至还理直气壮打着以暴制暴的幌子,明明就是图那点钱财。 楚怀瑾可不就是这手“黑吃黑”套路下最典型的受害者之一。 以至于盗贼看到伍仁村的女混子个个都要绕道走,后来干脆要么改行要么改地儿,反正就是完全不在伍仁村行窃了。 那之后,女混子也就少了一笔收入来源,不得已跟着改了行。 听完穆清的解释,青鸩一时之间竟不知到底是该感慨这女混子的没脸没皮简直无人可敌,还是该感慨自家少坊主对这女混子真是了解的透彻全面,女混子无论做什么都逃不过其法眼。 之后,青鸩看到了四周屋顶和人群中穿梭的另外几个相似衣着的身影,看着很是眼熟,于是便将此情况告知了穆清,低语说道:“少坊主,刚刚我看到,除了女混子跟上去了,好像还有几个人也在抓那贼人,我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似乎…像是沧浪派的人。” “沧浪派?走,我们去看看。” 穆清说完后,不等青鸩跟着一起动身,忽然又见前者停了下来。 接着只见穆清的视线停在了路边一个卖斗笠和面纱的摊贩前,然后见穆清上前向商贩老板要了个可以遮住容貌的帷帽,将帷帽戴好之后才带着青鸩一起向乐少言前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148章 在混方面无人可比 乐少言尾随那行窃之人穿过人来人往的街道,最后拐进了城镇的一角巷子里,跟前那人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向了身后一直大摇大摆跟着自己的人。 直到那人转过身来,乐少言这才发现眼前之人居然是个看着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姑娘,虽然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一手拿着破碗一手拄着不知从哪捡来的半截木杖,看着像是乞丐打扮,但脸上又打理的非常干净清爽,不难看出这姑娘也是个会花心思的细腻人。 小乞丐打量了身前女混子两眼,忽然嗤笑一声,道:“我说那帮人好歹也是有门有派的人,这跟踪人的技术怎么这么差劲,原来不是他们的人啊?” 乐少言若有所思,随后勾起了嘴角:“看样子,你还摸了不少好东西。” “你是什么人?官府的?不对,官府的人不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不会是截胡的同行吧?虽然看这身打扮也不像,但别想骗我,你眼里的贪婪出卖了你。”小乞丐从女混子眼中看出了其中的贪欲,当即把这人同自己归为了一类。 乐少言心里惦记着刚才说好的“去去就回”,想着不能让穆清等急了,遂敛眸压下了心中欲故技重施的想法,要不是赶时间,女混子高低得跟这小乞丐废话两句以“理”服人,然后讹上一笔大的。 小乞丐甚至才刚察觉到女混子的神态有些许变化,便只感觉到一股劲风迎面而来,眨眼片刻,眼前原本还保持着一定距离的人竟已达至身侧,小乞丐忽觉一阵不带力道的掌风轻飘飘地拂过身上,而后瞬间感觉藏匿赃物的地方空了不少,待到小乞丐紧跟着转身时,那人却是已到了其身后不远处站定。 “老板娘这套步法真好用啊,就是有点消耗内力。”女混子背对着小乞丐,看似漫不经心,却是故意高举着手里好几个钱袋摇了摇,笑道,“居然这么多,比我们村里那些家伙上道多了啊,这么熟练,看样子没少干这种事。” “混账,还给我!” 小乞丐恼羞成怒,冲上去对着女混子就是一顿乱打。 乐少言见小乞丐不会武功,也没跟她多计较,一边轻轻松松闪着对面的攻击,一边不紧不慢的将穆清的钱袋单独拿出然后收入外衫内囊。 小乞丐费劲打了小半分钟,却连乐少言的衣袖边都擦不上,她也终于认清了事实,明白了两方之间实力的差距,不再白费功夫,只在嘴上骂骂咧咧,转头欲走。 乐少言没有拦小乞丐,也没有立即动身,因为女混子知道,这事还没完。 果不其然,小乞丐还没走两步,就见刚才的小巷口子围来了三三两两个穿着同样服饰的人,有男有女,看样子应该是出自同一江湖门派的弟子。 “呔!小毛贼,我师兄师姐好心好意给你打发些铜板,让你至少能饱餐一顿,你不知感恩就算了,居然还恩将仇报,胆敢行窃到我们沧浪派身上?!” 其中为首的男弟子一看到小乞丐火气立马就上来了,当即破口怒骂。 那小乞丐见对面来势汹汹,深知寡不敌众,又退回到了乐少言身边,然后将人猛地推了出去,并笑道:“好老大,交给你来对付啦,我先溜了,再见咯!”说完转身欲从巷子另一个出口撒腿开溜。 凭借乐少言耍心眼子的经验,又怎会看不出小乞丐想把锅嫁祸到她头上的这点套路,但女混子依旧不慌不忙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阻止小乞丐的意思。 不出所料,小乞丐没跑几步,又退回到了女混子身边,原因无他,只因为这头的小巷口子,陆陆续续也围上了几个人。 “你早就知道他们人有这么多了?”小乞丐恨恨地望向乐少言,咬牙切齿地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乐少言摊了摊手,满不在乎地笑道:“告诉你有什么用,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又跑不出去,再说,你我是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帮你?” “哇!你居然翻脸不认人,明明是你指使我偷他们东西的!”没想到那小乞丐脑子转的飞快,干脆见机行事,竟是直接将锅一次性全部甩到了女混子身上,然后跑到沧浪派的那群人身边,指着后者手里的钱袋呼道,“你们看啊!你们的东西就在她那,我也不想恩将仇报,这些事全是她逼迫我做的!” 沧浪派的人见状,为首那男弟子先是喊着另一人看住了那小乞丐,随后上前向乐少言问道:“这乞儿说的可是事实?你是什么人?在这干什么?” “我什么人都不是,路过此地东西被偷了,过来取回而已,至于她说的话是真是假,我觉得你们可以自己定夺。”乐少言说着,将手中剩下另外几个有着沧浪派标识的钱袋扔到了那人手上,然后笑道,“我的东西已经拿回来了,你的东西我也还你了,看在同为受害之人的份上,帮你们拿回东西的报酬就免了,我先走啦。” 看到为首那个男弟子就这样信了乐少言,甚至轻易就要将女混子放走,小乞丐再也忍不住了,破口骂道:“凭什么?!凭什么你们信她不信我?就因为她武功高穿的好?你们这群自诩名门正派虚伪至极,都不是什么好人!” 可惜无人理会这个只会无能叫嚣的小乞丐。 路过小乞丐身边时,乐少言朝她笑道:“瞧你这话说的,是谁的钱财那就是谁的,我又不贪多,他们当然信我,这行走江湖呢,真诚才是最管用的。” “诚个屁!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如果不是他们正好来了,你根本就是想独吞这笔钱财!”小乞丐只当女混子是在嘲讽笑话她,对后者的怨气也就更大了。 乐少言不置可否,笑道:“说不定呢?毕竟,如果没人认领,这些就相当于无主之物,那就算我拿了,也有理说的过去。” 没想到这厚脸皮的家伙居然还有脸承认? 小乞丐当即不服气地骂出了声:“我呸!你我不过一个暗偷一个明抢,你比我也好不到哪去!他们凭什么不抓你?凭什么!” 在场众人看着小乞丐气急败坏,贼喊捉贼的样子,而那被指着骂的人跟个没事的人一样,甚至在脸上还挂着无所谓的笑容。 “凭什么?大概就是凭…你偷的是他们的,而我抢的是你的,不是他们的,所以他们只抓你,因为没资格抓我。虽然你是有资格指摘我的,但奈何你,打,不,过,我~” 乐少言说话之时,还不忘朝小乞丐扮了个鬼脸,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然后头也不回转身离开了。 小乞丐无言以对,被气的牙痒痒,打不过就算了,说竟然也说不赢,这不知哪来的厚脸皮家伙分明就是抓准了事情里的逻辑纰漏才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让自己进退自如,横竖都有理,这么看下来她简直就是个不要脸的大无赖! 最关键的是,这个无赖还是知道如何能让人更加生气的!实在是可恶至极! 第149章 教你的武功就拿来这样用 乐少言离开后,沧浪派的人并没有就此放过那小乞丐,因为被偷的不止他们的钱财。 在沧浪派来的路上,还有其余受害的路人向他们寻求了帮助,希望他们在抓住贼人后也能帮自己把丢失的东西带回,沧浪派作为江湖有头有脸的门派,遇到有人需要帮助时,门内弟子自然当仁不让,因而并未拒绝。 于是,沧浪派的几人先是逼问一番让小乞丐交出其余偷窃的东西,谁知这小乞丐竟也是个倔犟的硬骨头,怎么说也不肯把东西交出来。 无奈之余,为首那男弟子背过身去,向身后一名女弟子说道:“师妹,麻烦你搜搜身吧。” 在众多男弟子跟着背过身去后,那名女弟子向小乞丐的衣衫的内囊掏去。 小乞丐双手被另外两名女弟子抓着,反抗不得,只能在嘴上喊道:“可恶!你们放开我!恃强凌弱,以多欺少,算什么名门正派?!你们又不是官府的人,凭什么搜我身?不许碰我的衣服!” “嘶……” “师妹!” 听到刚才那名女弟子倒吸凉气的声音,众人纷纷转过身来,就见那小乞丐竟是为了反抗,在那女弟子的手上留了一个深深的牙印。 “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乞儿真是不识好歹!” “就是,我看也别讲什么仁义道德,跟这种坏种直接用拳头说话好了。” “不可,别忘了门内教导,习武之人不能仗势欺人,就算要罚也只能交给官府惩治。” 小乞丐这一行为明显引起了众怒,众弟子纷纷提出要教训她一顿,要让她吃点苦头才知道认错,但都被为首的那个男弟子阻止了下来。 本来为首男弟子还想继续请几位师妹再试一试,但在场女弟子显然都忌惮眼前这个跟疯子一样会胡乱咬人伤人的小乞丐,因而全都拒绝了这个提议。 正当众人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时,一道轻笑声忽然又在众人身后的墙上响起:“我在这看了老半天,感觉你们好磨叽啊,不如给我点好处,我帮你们处理了如何?” 众人闻声回头一看,只见刚才那个说是要走了的乐少言此时正坐在墙头,撑着小脸晃着小腿,俨然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为首的男弟子非常奇怪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再次问道:“阁下到底是谁?出自何门何派?” “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女混子乐少言,无门无派,只是个喜欢到处混点好处的无名小卒罢了。” 乐少言说着纵身一跃,跳下了墙头,刚欲上前,却见眼前几人望向自己的表情一个比一个惊讶错愕。 “她就是那位左手醉剑侠前辈的结义金兰?” “怎么会这么年轻?居然和我们同辈!难怪会来参加武林大会。” “你们觉得她会不会也学了花间醉?” “但是她刚刚自称什么,‘女混子’?这是什么新型口癖吗?” “……?” 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这么大名气,大姐头什么时候把消息传这儿来的? 乐少言是万万没想到只是自报个名字就已经被这些人知晓了来意,不过这些不是现在要想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把事情解决了然后回去找穆清。 于是乐少言没有理会周围那些议论纷纷的话语,上前再度来到了小乞丐面前。 小乞丐才不管眼前这人什么身份,只知道这个无赖定然不是什么好人,眼见女混子要出手,便又故技重施要去咬她。 谁知乐少言看准时机,单手化掌于无影无形,竟是在躲过小乞丐攻击的同时,还能顺势将其怀中藏着的其他钱袋接连拿出,或许是手法足够快,在场众人甚至感觉她像是手不沾衣就轻易达到了探囊取物的效果。 “这套掌法好生奇特!难怪她年纪轻轻能和前辈结拜!果然有实力!” 众人忍不住纷纷对乐少言的武功进行夸赞起来,谁知后一秒,就见女混子一只手拿着几个钱袋转过身来,毫不客气的向他们伸出了另一只手:“好了,都搞定了,给钱吧。” “……” 众人一时无语,一致决定收回刚才的夸赞。 总感觉,那位左手醉剑侠前辈,有点识人不淑……? 原本还以为这“女混子”之名只是一句自谦的玩笑话,现在看来这才是真的名副其实。 “阿言。” 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刚才还兴致勃勃等着索要好处的乐少言顿时浑身一颤,连忙收回了那只讨钱的手,然后僵硬地转过身去,悻悻地挥着手向来者打招呼:“哈!是穆姐姐啊!” “穆姐姐你怎么戴……” 乐少言注意到穆清此时多戴了一顶帷帽,帷帽前垂着纱丝完整地遮住了那张精美的容颜,也使其增添了一丝神秘色彩。 想来穆清这么做定有她的用意,于是乐少言及时改了口,问道:“穆姐姐怎么来了?不是说在原地等我么?” 穆清将手中那根剩下半串的糖葫芦递给了女混子,又道:“还不是你回来的太慢了,怕你解决不了这麻烦。” “怎么可能,哪有女混子我解决不了的麻烦?”乐少言咬着糖葫芦串打着哈哈,连忙推着穆清往巷子口走去,一副催促她快快离开的着急样子让穆清更加心生疑惑,“放心,都已经解决了,我们快走吧!” 就在这时,刚才那为首的男弟子突然不合时宜地喊住了乐少言,然后当众说道:“等等,乐姑娘,方才答应给你的报酬还没付呢!” 这人没有眼力劲嘛?!看不出来现在不是给好处的时候吗?!他不会是故意的吧?!乐少言现在可谓是哑巴吃黄连,心里有苦说不出。 穆清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女混子那大惊失色的神态,加之对女混子本性的了解,也能大致猜个一二了,当即微微一笑,道:“乐少侠,我说你怎么慢腾腾的,原来是又在这儿‘赚外快’呢?” 乐少言哪还敢再直视穆清帷幕下投来的目光,连忙找了个借口转过头去,朝刚才那名为首的男弟子干笑道:“都是些举手之劳的小事而已,哪里谈得上报酬是吧?” 谁知这木头脑袋根本听不懂女混子的暗示,还在不依不饶:“可你刚才不是说……” “好了够了不要再说了!” 再说下去身旁这位穆少坊主回头铁定饶不了我了! 这种话当然不能说出口,所以乐少言只能想其他法子,之后便随手指了指那还在被扣押的小乞丐,笑道:“这样吧,如果你们真的要谢我,就答应我别送这乞儿去官府了,反正我们被偷的东西都拿回来了,不是么?得饶人处且饶人,就当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第150章 你说少坊主和谁最般配?! 虽然不知乐少言这样提议出于何用意,但沧浪派那名为首的那名男弟子并没有多问,只是看着好像有点,拿不定主意? 就见那为首男弟子突然朝着站在众多弟子最后面望去,乐少言这才注意到原来在巷子口最深处,一直站着一男一女两名弟子,从头至尾不动声色,很难让人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不难看出两人这屏气凝神的内功很是了得。 乐少言猜测,或许这两人就是这名男弟子刚才所提及的师兄师姐? 此时那男弟子应该是在询问他们二人意见,直到看到那两人点头,为首的男弟子这才答应了乐少言的提议。 临走之前,乐少言似乎又注意到了,最后那俩人一直把视线停留在穆清身上,未曾挪开过目光,而就在穆清转身欲走时,两人中的其中那名男弟子,好像还朝穆清隔空拱了拱手打了个招呼? 乐少言可以笃定的是,当时这人的举动,穆清一定是看到了的,但是不知为何穆清会不予理睬? 要知道,穆清向来以礼待人,如果是认识的人,一般都不会直接将人无视,更不用说,此次穆清居然特地买了帷帽才过来,很像是在提防着什么人,说不定防的就是这个人? 于是乐少言大胆推测,穆清应该和刚刚那人认识,而且很不待见那人,莫不是,那人是穆清的什么仇家?! 等等,不对,仇家哪有这么客气还行抱拳礼的? 乐少言咬着糖葫芦的木签子,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些个问题,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穆清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脚步。 穆清正在和渡口的艄公商讨乘船事宜,再转头却见女混子不知怎地就这样低着个脑袋,一股脑的向前走去。 “阿言,等等!前面是……” 等穆清意识到乐少言其实根本就是无意识在走路时已经晚了,这不,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见女混子已经一头栽进了水里,最后还是穆清和青鸩合力把人捞上来的。 乐少言随手扯下发带把湿透了的头发散了下来,有气无力地感叹道:“我觉得我最近可能跟水有点犯冲。” “你真是…唉!现在也没有条件换衣服,你且先忍忍。” 穆清都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哪有人还能糊涂成这样的? 而后,穆清又看向在一旁偷笑的青鸩,询问道:“青鸩,你刚才怎么也不提醒一句?” 青鸩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很无辜:“我也没想到这女混子真就完全没看路啊。” 乐少言连忙摆了摆手,说笑之间却连打了两个喷嚏:“没事没事,女混子我…阿嚏!我耐造!…阿嚏!” “我信你才有鬼了,再逞能就等着遭老罪吧。” 说归说,穆清还是立马将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给乐少言披在身上,免得女混子在这气候凉爽的深秋里染上风寒。 乐少言不敢吱声,紧张地揪着肩头湿漉漉的发丝,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望着穆清,眨巴着眼睛试图想要通过卖惨让自家穆姐姐少骂两句,比起承认错误,穆清也觉得这更像是女混子在朝自己撒娇求饶。 堂堂风菱坊少坊主会吃这套? 可别说,她还真吃。 在女混子一番不懈努力卖可怜的表现下,穆清果然于心不忍,不再多训话,而是让青鸩又去不远处的摊贩上买了个帷帽给女混子也戴上。 当乐少言问起来为什么要戴这个时,穆清说的是想隐藏身份从而方便低调行事,青鸩觉得在理,于是又顺带给自己也买了一顶。 殊不知,穆清其实只是单纯觉得,眼下这个散着过肩青丝的女混子,带着她那张看似纯良无害还时不时要装下可怜的俊秀小白脸,实在太过招摇。 谁知道会不会引来什么一些不必要的人际关系? 穆清可没忘记,之前在十里村镇的时候,这女混子就诱惑过人家小姑娘,为了讨口酒后居然还不明不白的给人送了三天信!怎么看都是个不踏实的家伙,所以绝对要杜绝这种事再次发生! 待穆清和艄公商讨好后,三人便在渡口旁边随便找了个小茶摊进行休息,坐等船工们准备好一切就上船出发去归一岛。 乐少言本来是想要盏凉茶解渴,谁知端上来的却是温热的茶水,女混子当即表达了不满,但是被少坊主一句“热茶驱寒”和“谁付钱谁点茶”给说服了,还得是有钱的说了算。 “所以,阿言你刚刚在想什么,居然走神到这个地步?” 不出所料,穆清还是问起了这个事。 于是乐少言顺势说出了心里的忧虑,并询问穆清刚才那个男弟子的究竟是什么身份,和穆清又是否结仇结怨? “穆姐姐,虽然我知道我不该过问你的私事,但是如果遇到了什么麻烦,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对我隐瞒,我会担心你。” 乐少言言辞诚恳,满心满眼的关切全是真情实意,看得穆清微微一怔,心头不禁升起徐徐暖意。 “阿言,谢谢你。放心吧,我不曾与人结仇结怨,遮挡容貌不过是为了避免一些需要与人打交道的琐事。你也知道的,我有‘风菱坊少坊主’的身份,若是让其他门派弟子认出来了,那做些明面功夫比如进行交流之类的还是要花点时间,我只是想省去这些事罢了。” 穆清解释之后,乐少言总算松了口气,只要不是遇到什么麻烦就行,可转念一想,不对,穆清好像还是没有告诉自己刚才那人是谁,他们两个人又是什么关系? 在好奇心的促使下,乐少言又问了一遍。 穆清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似乎完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看到穆清不是很愿意说的样子,乐少言也就没打算再继续追问下去,反正不是什么给穆清找麻烦的人就行,也就无所谓那人什么身份了。 见乐少言不打算追究下去,穆清在心中悄然松了口气。 事实上,关于和沧浪派此人的关系,穆清的确是有意向乐少言隐瞒。 谁知就在这一页即将翻过去时,青鸩却突然开了口,主要是看穆清好像很为难的样子,所以才决定帮她回答:“你是说沧浪派站在最后面的,还认出了少坊主身份的那个公子吗?那是沧浪派的少主万千秋,同时也是少坊主的爱慕者之一。不仅如此,这位公子还是江湖武林之中大伙儿口口相传,公认的唯一一位配得上,也是当世最适合少坊主的青年才俊。” “……” 不是,青鸩你说就说,可为什么要添油加醋说的这么细? 这位暗卫长当的,平时话少,怎么这时候话怎么这么多! 穆清忍着没有发作,大概是觉得,这事尚有回旋余地,如果现在组织好语言好好说,那应该都还好说。 正当穆清思考着要如何把事情扭转回来时,这时间却是不等人。 乐少言听完当场傻眼了,露出了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可…可穆姐姐不是喜欢女子吗?” 青鸩听完也傻眼了,同样露出了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啊?少坊主,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从未听你说起?” “……” 漂亮!精彩!绝! 穆清简直要被气笑了。 现在穆清只觉得,今儿个这事,怕是已经彻底没法好好说了。 第151章 底气是要靠自己争来的 一时之间,乐少言甚至不知自己该装出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现在的状况。 是否应该以朋友的立场,为穆清能有良配这件事表示感到高兴或是祝贺? 话说的简单,问题是根本做不到啊—— 乐少言深知,自己压根就没有自认为的那么豁达,即便现在的自己仍配不上穆清,可这并不代表她想有其他人能配得上她。 明明理性来说,作为朋友,理应希望穆清有更多更好的选择,并且可以以此收获更多更好的幸福。 可私心又在告诉乐少言,她的内心分明是希望,想要穆清不要这么早就能有选择,最好是能再等等她,等她努力,再优秀些,等她比任何人都更配得上她。 乐少言骗不过自己,她不得不承认,在青鸩说完那番话后,自己内心的第一想法竟是害怕。 单单只是想到可能会因此失去像现在这样陪在穆清身边的机会,竟然就已经开始让乐少言感到害怕了。 明明在面对危及生命的生死关头都没有害怕过,偏偏这种时候却动摇了内心。 由此,乐少言可以确信,或许在自己心里,早已将穆清视作了比生命更重要的存在。 所以,乐少言才会贸然提出穆清曾经透露的所好女子的说法,即便知道那可能只是当时穆清哄她而随口说的戏言,但她还是想用这个当做借口来假装安抚一下自己,只为图个安心,就算是自欺欺人也是心安理得。 可惜这样的说法行不通,这不,还是让青鸩的话一句话打回现实…… 从青鸩的话语中不难得出结论,原来穆清那日所说喜好女子的言论,当真和心中那个最坏的猜想一样,只不过是些为了哄人开心的把戏。 现在,乐少言是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过,内心情绪再如何低落,表面功夫还是要装一装的,至少,在穆姐姐面前绝不能扫兴才是。 因而,乐少言极力掩饰着失落的神色,勉强扯出一张笑容,道:“没关系,穆姐姐,不用同我解释,我理解的。” 穆清又怎会不知这女混子是在强颜欢笑,毕竟,那张笑脸简直比哭还难看,她虽还未来得及措好辞,但也明白不能让这个误会再继续下去了,所以她缓缓开口,道:“阿言,你听我说……” 乐少言猜想穆清大抵是又想再编出什么谎话来安抚自己,又或许,实则是自己更怕她打算承认,比起自己猜中一切,从穆清口中得知真相大概会更难受,于是乐少言有意没有让穆清继续,而是抢先一步说道:“放心,我都知道了,那天在客栈那些话,不过是你为了安慰我才说的。” 穆清就知道这女混子绝对是误会了,连忙又道:“不是这样的,你先听我说……” 谁知乐少言根本不给穆清解释的机会:“不要紧,穆姐姐喜欢男子也很正常,我真的不怪你为了哄我开心而骗我,穆姐姐是为我好,善意的谎言也没有错。” 即便冷静如穆少坊主,此时都有点想骂人了,她觉得一而再再而三打断人说话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情,所以这女混子到底能不能让人先好好把话说完?! 穆清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最后一点为数不多的耐心,沉着气一字一句说道: “阿言!你,先,听,我,说!” 在穆少坊主那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笑眼凝视下,女混子终于肯老实巴交地点着头,乖乖听人说话了。 “首先,万千秋的确向我表达过他的一些想法和心意,但是,我全都拒绝了,从未答应过,更没有承诺过什么,这事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我早就很明确的同他说过,我不喜欢他,所以,即便他再如何优秀,那都与我无关。” “其次,所谓其他人觉得我俩般配,不过是图个表面身份罢了,他们眼中只有‘风菱坊少坊主’和‘沧浪派少主’两个虚名,这些人根本就不了解我和他的为人,又何来资格评判指点我个人的私事?我喜欢谁,和谁般配,只有我自己说了算,可容不得他人指手画脚!” “最后,我得承认,阿言,先前没有和你说清楚是我的问题,考虑到你的情况,我不该模糊掉有关性别的喜好,但是我也绝对没有要骗你的意思。现在我要向你坦白,事实上,我说不上喜欢女子,更说不上喜欢男子,我若真有喜欢的人,那在意的只会是她这个人的本身,而非性别。无关男女,只关乎是否动心,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 乐少言没有多说别的什么,只是应声默默地点着脑袋。 穆清都已经将话说的这么明白,乐少言当然能明白穆清的意思,可是,乐少言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穆清要跟她说的这么明白? 如果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似乎不用解释的如此清楚细致?或许,只是因为穆姐姐就是一个这样贴心周到的人吧! 对此,乐少言不再多想,而是暗自在心里下了决心: 虽然穆姐姐澄清了所有谣传,但是正所谓这感情可是两个人的事,绝不能只让穆姐姐自己一人背负,更何况倾心于穆姐姐的人还是自己,穆姐姐并不知道这件事,所以这事绝不是穆姐姐发言澄清就能结束的,当然得要自己亲自了结这一切才是! 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那相较之前,以后自己也要更加努力才行,要更快的让自己变得更好更优秀,要让世人都认可,才能让穆姐姐不会再有受人非议的困扰! 这样吧,一步一步来,先定一个小目标好了,就先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个叫万千秋的比下去,嗯,就这样决定了! 此时女混子完全没有意识到,在穆少坊主诸多追求者中,那位沧浪派少主万千秋就是最难比下去的那个,这所谓的小目标,不亚于是想要直接一步到位的程度。 不过,乐少言才不管这事难度如何,只管要怎么做才能办成这事,脑子里是怎么规划的,那张不严实的嘴也就下意识的怎么说了: “话虽如此,但是穆姐姐请你放心,我不会只让你一个人独自承担一切,等着我,我一定会向所有人证明,我比那个叫万千秋的家伙更……” 最后那“配得上你”四个字还未出口,乐少言的话却是戛然而止。 不对,我都在干些什么啊?!我和穆姐姐说这个做什么,这不是直接暴露自己那点小心思了吗?! 女混子顿时慌了神,直在心里喊救命,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口了怎么办,这要怎么圆回来啊?! 穆清听着耳旁这人这话,看着眼前这人这神情,刹那间,了然于心,似是明白了什么,望向乐少言时的浓浓笑容,连带着询问的语气,忽然都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怎么突然停了?阿言想说什么,继续说呀,你更什么?” “……呃……更…更…更优秀!” 慌了半天,乐少言差点儿想破脑袋,终于及时找到了适合于救场的幌子,可那牵强解释的底气,却显得不那么充足:“就,怎么说呢,穆姐姐你看啊,如果作为女混子的我,呃…向世人证明了…那个男的…就,万千秋,他连区区一个女混子都比不上…那,肯定就不会有人再逼你去喜欢他了是不是?也不会有人误会你和她般配了是不是?所以!只要我证明我更优秀,就可以帮到你的忙了!” “哦~只是为了帮到我的忙,是么?如此,阿言真是有心了。” 穆清说着话,突然起身,路过乐少言身侧时,又猛地轻拍了拍女混子的肩膀,吓得后者浑身一哆嗦,随即,穆清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一样,好似寻常般俯身在她耳边轻笑道: “那我可真是要谢谢我们阿言…这么为我着想呢~” 女混子哪敢说话啊,心里直发怵呢! 怎么总觉得,穆姐姐这语气听起来不像道谢啊…… 更像是有点…恨铁不成钢? 第152章 坐个船都能遇上事 这次出发的渡口相较于先前经过的两个,都要显得更为庞大些,或许,用‘码头’来称呼会更合适,毕竟这次已经不再是游湖渡河,是实实在在跨越海峡去一座海岛上,三人要登上的也不是什么小船只,而是名副其实的大客舫,且不说这登船的客人有多少,听说就光是船工就有十几个来着。 “一个好消息,这些客舫是楚庄为了办好武林大会全部承包下来的,所以我们不需要花钱就能上船,还有一个坏消息,因为是楚庄一并承包的所以数量有限,加之上岛的人数众多,所以我没法出价单独再租赁一艘仅供我们三人使用。” 穆清无奈地摇着头,对于没法花钱让三人单独乘艘船表示深感遗憾。 虽然早就见识过穆清出手阔绰的一面,但理解完穆清这番话的意思后,乐少言还是惊讶地合不拢嘴:“等等,穆姐姐,你原本不会还打算让我们三人单独乘一艘这么大的船吧?” 看到女混子震惊不已的呆样,穆清再也藏不住面纱下的笑意了,打趣道:“阿言真单纯呐,居然这就信了?我不过是逗你玩的~就算有银两,那也不能把钱浪费在这种事上。” 就说,穆姐姐怎么可能…… 不对,只是说不愿浪费,好像也没说做不到吧? 女混子顿悟了,并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紧傍这位富裕的穆少坊主,这辈子都不撒手的那种! 三人上了船后没过多久,客舫的船工们也捣鼓好了一切,准备工作完成,客舫扬帆起航。 兴许是因为第一次坐上这么大的船,乐少言兴奋极了,待船启动后,自顾自地小跑上前,先是站在宽敞的甲板上东看看西望望,将整个船舱外观从上到下尽揽眼底,然后又溜到了船边,扶着栏杆,朝着远方高声呼唤了几声,谁知却是引来周遭不少的嘲笑。 “这是哪来的乡野土包子?没见过世面就算了,穿的还这么寒酸。” 乐少言闻声回头一看,只见眼前站着三个从未见过的男子,服饰各不相同,看样子应该不是出自同一家门派。 看到只是三个闲着没事找事刷存在感的小卒子,乐少言也懒得搭理他们,回头继续享受着海上的壮阔风景。 见此人竟然敢不把哥仨放在眼里,中间那个红衣服的高个子忽然抬高声量,说道:“喂!小子,识相的就让开点,这块地儿是我们先看上的,是我们的地盘!” “你们的地盘?有什么证据么?是之前有在这儿小便过?撒过尿留过记号?” 三个男子是没事找事,但人并不傻,当然明白乐少言话中有话是在讥讽什么,顿时恼羞成怒,抬起拳头就要朝前者砸去。 乐少言见状刚欲出手,忽觉身侧手被谁拉扯了一下,直接把她整个人往那侧带了过去,站稳身子再转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穆清来了。 “穆姐姐?” 不等乐少言多说什么,就见穆清看向那三人,冷声道:“看三位打扮,想必也是同道中人,难道不知这武林大会的规矩?凡是本次大会参赛者,只要上了这船,就要开始守大会规矩,在正式比试开始之前,不允许私下动手,一经发现,将立即取消资格。” “哈?参赛者?你是说她?”三人当中的蓝衣男子忍不住指着乐少言笑出了声,“就凭她这穷酸样,能有什么本事啊?怕不是连比试第一场都过不去哦!”另外两名男子也附和着哈哈大笑起来。 穆清袖下紧攥着拳头,终是对三人的嘲笑声忍无可忍,对身旁的青鸩说道:“青鸩,你非参赛者,可以动手,去吧。” 青鸩点点头,立马明白了穆清的意思,刚欲上前,却又被乐少言拦了下来:“欸~这种歪瓜裂枣就不劳烦青鸩老大亲自动手了,回头等赛场上我再教他们做人便好。” 穆清自然知道乐少言是记挂着“风菱坊少坊主”身份,不想给她招惹事端,但若是连这种时候都无法站出来给她出头,那还说什么要一直陪在这女混子身边? “青鸩,去。” “老大别去,真不用。” “青鸩,你听命于谁?” “穆姐姐你这样就有点欺负人了……” 就在乐少言和穆清两人为了让不让青鸩动手这件事僵持不下时,众人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女声: “你们三个,这是在找谁的麻烦?” 众人闻声一看,只见一个青衣女子站在三人身后,看那服饰再看那长相,可不就是先前跟万千秋站在一起的沧浪派那伙人的师姐嘛? 乐少言摩挲着下巴,打量着眼前这名身材高挑样貌出众的女子,美色当前,女混子这气头瞬时也消了不少,声音也要平和了不少,淡然问道:“所以,这些人也是你们沧浪派的人?” 可回答这个问题的不是那名女子,而是从其身后走来的万千秋:“非也,不过,他们三人归属于沧浪派分支势力,确实也与我派脱不了干系。” 一看到来者是万千秋,再想起先前青鸩对此人的评价,女混子刚压下去的火气立即又上头了,说话更是没好语气:“你就是他们的头儿?喂,既然要养狗,那出门就记得栓绳,省的到处发疯乱咬人。” “你……!” 先后被乐少言接二连三地指桑骂愧隐喻成狗,更何况还是当着自家头儿万千秋的面,三人显得更加恼怒,刚要回嘴,却被青衣女子及时制止:“行了,还嫌不够丢人吗?几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这几位的身份凭你们可招惹不起,还不快滚?” 那三人看上去非常忌惮这位青衣女子,在她面前挨骂愣是不敢多说一个字,就这样老老实实地滚蛋了。 三人匆匆离开后,万千秋这才朝面前几人抱了抱拳,非常客套地说道:“三位,在下万千秋,沧浪派大弟子,这位是家师之女,在下师妹,本派二弟子,黎锦心。” 谁知乐少言丝毫不给脸面,压根不带搭理这人的,反而是转头看向黎锦心,并朝她笑脸相迎:“哦~我说这位姐姐怎么看着就气质不俗与众非凡呢?原来是沧浪派掌门的千金!能结识黎姑娘真是在下莫大的荣幸,幸会幸会。” “乐姑娘客气了,你可是和左手醉剑侠前辈义结金兰之人,要荣幸也应当是我们才是。”黎锦心也露出了非常标志性的社交笑容,及时上前与迎来的乐少言默契地握了握手。 就在这时,穆清忽然用着不轻不重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干咳了一声,平静的语气让人摸不透其中情绪:“阿言,该走了。” 听到身后传来穆清的提醒,乐少言也不带一点拖泥带水,迅速松了手,然后转身欲跟穆清就此离开。 谁知这时,身后却响起来万千秋略带焦急的声音:“等等,穆…穆姑娘且慢。” 穆清虽不情愿,但出于明面上的礼仪,还是不得已转过身来,问道:“万公子还有何事?” “没…就是,刚才的事,也算是我管教不力,在此向你赔礼道歉了。” 万千秋说着就要向穆清行礼,然而不等他拜下去,穆清身旁的乐少言突然拍掌笑了笑,上前站于两人中间,正好挡在了穆清身前拦住了万千秋的视线,然后插嘴笑道:“对哦,你不说我都忘了!刚才你们的人欺负了我们,害我……害我穆姐姐委屈了,你们是不是该给点赔偿什么?” 并不了解女混子是何德性的万千秋还真就接话说道:“乐姑娘想如何?” 乐少言想了想,真就提议道:“这样吧,我们三人在这船上吃的东西就全由你买单好啦!” “阿言……” 听到穆清的声音,乐少言还以为她是想为了帮万千秋求情,当即摆手说道:“欸~穆姐姐,此事你不用帮他说话,是他自己说他管教下属不力,要长记性,这是应得的。” 穆清又怎会不知道这女混子为何会唯独只在对此人的态度上咄咄逼人,她当然不打算帮万千秋求情,那的确是他应得的,只不过—— “阿言,我是想说,这船上吃的东西,本来就是楚庄免费供给的。” 听到穆清这么说,乐少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一时之间说不上什么话来:啊?这年头…有钱的都这么豪横?!不愧是财大气粗的楚庄啊! 紧接着,穆清就看到乐少言一副又气又恼的模样,急得直叹气,也不知是在心里后悔什么。 正当穆清思索着要如何开口时,就听乐少言长叹一声,道:“可恶啊!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直接绑了小楚然后带着她上楚庄换钱才是!” “……” 一句话成功让穆清又无语住了。 就知道这女混子没好话。 第153章 女混子脸皮还能再厚些 船舱内,某个不易引人注意的角落里,此时正站着三男一女四个人,正是先前在甲班上挑事的三个人和那位沧浪派二弟子黎锦心。 “大小姐,不是你让我们去找事的吗?为什么又阻止我们……” “三个废物!连这点事都办不好,让你们悄悄找人麻烦,居然闹出这么大动静,还把大师兄也招惹过来了,若不是我及时发现先一步动身,你们就等着被撵下船吧!你们失去参赛资格也罢,可别牵连我。” “可那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啊?居然能引万师兄替她们出面。” “我已经打听过了,那个姓乐的不过就是个初出江湖的女混子,不足为惧,认识左手醉剑侠又如何?这位都隐退江湖多少年了,不过是个已经过时的老古董,怕是这左手剑都该锈完了,另外一个叫青鸩的就更不用管了,就是一条只听那人话的狗而已,要留心注意的,只有那个人……” “那个人?” “那可是能让大师兄念念不忘,鼎鼎大名的风菱坊少坊主,穆清。” 三个人听到这个名字,瞬间大惊失色。 风菱坊的穆少坊主?! 那可是传闻中风菱坊总管夏仁捧在手心的至宝!要知道谁和穆清作对,不亚于是在与整个风菱坊为敌啊! 此时三人哪还有先前的傲气,个个耷拉着脑袋垮着脸,露出极为懊恼的神情,全在内心后悔,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迫于黎锦心的淫威,如此轻易就去招惹了那个他们根本得罪不起的人。 兴许是看出了三人的恐慌和畏惧,黎锦心非常不屑的白了三人一眼,嗤笑道:“有什么好怕的,那个人不就是只会仗着风菱坊给她的身份和权势作威作福,事实上离了风菱坊什么都不是。” 碍于黎锦心的身份,三人根本不敢反驳,但更不敢附和,毕竟,沧浪派再如何厉害,也只是众多武学门派之一,即便小有名气,也不可能比得过风菱坊。 要知道,风菱坊可是势力遍布天下的医坊,论其实力强大倒不是说这武力方面,而是指在这片武林江湖大大小小不论哪家势力,基本都受过其恩情,因而但凡是风菱坊这位掌事的总管开口,为了那七分人情,江湖武林谁人胆敢不给上三分薄面? 风菱坊和沧浪派,此二者之间孰轻孰重,只要是稍微了解过这江湖武林的人,基本上都能看明白。 四人谈完后续安排便离开了此处,在他们一行人走远后,从此处顶部的横梁上,忽然跳下来了一个人影,正是先前那个被困在巷子里的小乞丐。 “我就说这些道貌岸然的名门正派里都是些虚伪的人,那女混子还不信?回头不管是让人在背后嚼舌根还是遭人背后捅了刀子,那都是自找的,活该!” 小乞丐在原地拍了拍沾满了横梁上方灰尘的双手,嘲笑了一番后,也就此大步离去。 * 客舫甲板,乐少言仍倚在栏杆上静静吹着海风,穆清则是在其身旁背靠着栏杆默不作声,帷帽的面纱遮着容颜看不见神情,可乐少言还是能感觉到,穆清此刻一语不发,或许是在想什么事情。 于是乐少言主动问道:“穆姐姐,你是在担心什么吗?” “我在想,刚才那三人,会不会是冲我来的。” 穆清隐约能感觉到一点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又说不上来,这件事最奇怪的地方就在于,为什么会有与沧浪派有关的人莫名其妙来找乐少言的茬,按理来说他们互相都不认识,总不可能真是单纯看女混子一个人在那觉得这女子瘦弱不堪好欺负就来挑事吧? “不用担心,穆姐姐,不管他们是不是冲着你来的,我都会保护好你。”乐少言转头看向穆清时,脸上洋溢着自信且灿烂的笑容,并道,“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穆姐姐还是暂且先不要暴露身份为好,更无需特地为了维护我而让青鸩姑娘出手,穆姐姐的心意我领了,不过,你也知道,女混子我脸皮向来厚,从不在意这些。” “可我在意。” 穆清的语气不轻不重,恰好能让乐少言听清,其中的坚定更是不容置疑:“阿言,你处处为我着想,时刻将我的事记挂在心头,可是你也总不记得,于我而言,你的事,也是一样的重要,无论何时何事,我都会在意你。” 乐少言闻言,微怔了半晌,只觉面庞不由自主地发烫了起来,就连凉爽的海风拂过时也没法为其降温,好在有帷帽的面纱遮挡,即便是近在咫尺的穆清,应该也看不出来什么。 忽而,穆清好像听到了身旁传来了些许声音,似乎是乐少言在嘀咕什么,但是声音太小了,并没有听清。 “什么?” 听到穆清问了,乐少言便又重复了一遍,微微一笑,道:“穆姐姐放心,你的话,我全记下了。我会永远记得,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发生什么,至少,都还有你在意我。” 终于不再是一味提出要努力为自己付出什么,而是能够坦然地接受自己想要传达给她的心意了…… 这女混子,还是有点进步的嘛~ 对于乐少言这般答复,穆清很是满意,当然,心中更多的,还是欢喜。 跟在两人身旁吹海风的青鸩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句,这心里头就有点纳闷了,这女混子什么时候把跟自家少坊主的关系混的么好了? 听这二人的对话,感觉……甚至用上“亲密”二字来形容都不为过。 三人吹海风的时候,恰巧听到了路过往来的人们聊起船舱内有免费提供的当地特色瓜果和糕点小食,女混子不出意外的立即被这些话题给吸引了,于是打算把眼前的海景放一放,先去尝了美味再说。 毕竟,这可是难得吃白食的大好机会,不蹭白不蹭,数量有限,去晚了可就什么都没有咯! “早说武林大会还有这种好事,我都不用穆姐姐你催的,保证以后每届我都一定准时准点来捧场!” 乐少言嘴里说个不停,料是以穆清对女混子的了解,还是忍不住会被无语到。 秉持着绝对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贪小便宜的机会,这女混子还真就是把一个“混”字贯彻到底啊? “哪能回回都有这种好事?只是你这女混子运气好,恰好赶上罢了。”穆清颇为无奈地扶着额头,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每届武林大会的举办方都不一样,这排场自然也只跟举办方的经济实力挂钩,并不是所有江湖势力都跟楚庄一样有钱有势的。我记得往年哪一届武林盟主是丐帮帮主,那届大会就是由丐帮操办,参赛的和观赛的各方势力甚至有些只能跟着睡桥洞和破庙。” “这桥洞和破庙,女混子我也不是没睡过,其实没想象中那么糟糕的。” 听到乐少言这么说,穆清不禁感到有些心酸起来,这女混子过去的生活果然还是…… “真不是我嫌弃桥洞和破庙啊,但是穆姐姐,我觉着以后这武林大会,我们还是只挑楚庄的场子捧吧,其他的就不去啦!” 乐少言一口气将话全部说完后,穆清顿时觉得,自己有时真是糊涂哇!这女混子什么德性还没摸清嘛?居然会赶着心疼这女混子?! “见钱眼开,势利眼。” 青鸩用着简短的七个字,替穆清说出了心声。 要不怎么说女混子脸皮就是厚,对于这样的评价,依旧能大大方方地承认,就是换了个说法:“本姑娘这叫趋利避害,明明是机智之举。” 话都让女混子说完了,穆清和青鸩还能说什么?索性什么都不说了。 反正,这女混子横竖都有一套歪理,当真是在用实际行动向人演示,何谓强词夺理,别的没有就是脸皮厚。 第154章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在去船舱的路上,三人又聊起了有关沧浪派的一些事,乐少言有些奇怪为什么万千秋和黎锦心明明不是亲兄妹,但前者却被称为‘沧浪派少主’,明明黎锦心才是沧浪派掌门之女,照理来说这少主名号不应该是由黎锦心继承么? 穆清所给出的解释是,沧浪派掌门之位从来都是传男不传女,万千秋虽不是掌门亲生的,但也是其唯一的义子,不管怎么看,都可以说几乎是内定的沧浪派掌门继承人,江湖中人对此更是深信不疑,久而久之也就习惯称呼他为‘沧浪派少主’了。 对此,乐少言有些为黎锦心感到不值,哪有用性别决定这些事的?那不都得用个人实力说话嘛! “这样对黎姑娘岂不是很不公平?” 听了乐少言的话,穆清摇了摇头,叹道:“江湖之中是是非非哪有那么多公平可言,就像人的出生无法由自己决定一样,此世间之事,有时就是很让人无可奈何。” “嗯,的确,出生是不能由自己决定,不过,走什么样的路并非不能由自己决定,虽然,即便是后天再如何努力,也不一定能改变由先天条件造成的局面,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乐少言双手垫着后脑勺,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边走边在穆清身旁随口笑道,“反正,在我看来,人就活这一次,想做什么就去做,人生在世,凡事就应该大胆尝试,就算失败也没关系,只有为了心中的目标付诸过努力才不会后悔嘛!” 穆清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乐少言脸上挂着那抹自信笑容,还是那样似阳光般明媚灿烂,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初见之时,那个在当时的自己看来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总爱叫嚣着要成为绝世大女侠的小姑娘,当年的她正是同如今这样般深深地吸引着自己,乐观开朗,不畏艰难,一往无前,像是永远不会被任何困难和挫折阻止前进的步伐。 说什么已经不记得往事,再也回不去从前,可如今看来,这女混子本质内心,分明就是从未改变过嘛…… 穆清忽然有些庆幸,还好,还好她没有放弃她,还好,还好乐少言她同样,从来没有真正放弃过自己。 三人谈笑间,不知不觉走到了船舱里的用餐区,乐少言老远就闻到了四溢的飘香,馋嘴的女混子顺着气味快步上前一看,果然看到了巨大的餐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食物,看得女混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再也按耐不住了,径直小跑到桌前大吃大喝了起来。 远远看着正在大快朵颐的乐少言,青鸩非常嫌弃地摇了摇头,但那不听话的目光却是会不受控的向女混子所在的方向看去。 虽然青鸩很是看不起乐少言这副没出息的馋样,可不得不承认,这女混子尽情享受美食的模样又确实让人看了很容易激起食欲。 青鸩自觉控制欲望的本事已经练到位了,可女混子如此不注重形象的狼吞虎咽,搞得自己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些食物。 “青鸩,别光看着,想吃什么便去拿了吃吧,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你们随时都能回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既然现在没有什么任务在身上,就放轻松点吧。” 虽然得到了穆清的应允,可青鸩还是觉得这样是擅离职守,有违暗卫长之职责,直到被穆清反复催促,这才两步三回头地走到了餐桌前,直到再三确认了穆清周身没有什么危险因素的存在后,这才稍微放心的吃了起来。 等到乐少言和青鸩接连离穆清保持了一定距离后,从穆清进船舱起就一直有在暗暗关注着她一举一动的万千秋终于还是没忍住,朝穆清走了过来。 穆清似是并不意外万千秋的到来,但也没有多加理会,甚至连视线都不曾有转过去,看样子是压根没打算搭理这人。 万千秋并没有因为穆清刻意的无视和疏远感到沮丧,反而是站在了她的身旁,向她抱拳行了一礼后,随口找了个话题,道:“穆少…穆姑娘怎么没同夏仁总管同行一路?” “沧浪派这是连我风菱坊的内部事宜都要过问?”穆清依旧没有要看万千秋的意思,只是冷着声音搬出了两人所处势力,用这种话语方式不动声色地强调了一下二人身份和立场。 万千秋闻言连忙拱手道:“穆姑娘所言极是,是万某疏忽了。”然而,穆清还是不予理会。 不得不说,这位沧浪派少主对穆少坊主也是真有耐心,若是让女混子看到了,大抵只会说成是,恒心什么的没看出来,倒是看出来这人也挺能死皮赖脸的,很适合“混”。 穆清态度都这样了,万千秋还是赖在此处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不仅没有想离开,万千秋还站定在穆清身边,顺着后者目光所及的方向望去,看向了正在和青鸩介绍哪些东西值得品尝的乐少言,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乐少言身上套着的外衫上。 万千秋不会认错的,那分明是穆清的外衫,先前在小巷捉拿小乞丐时见到过,如今不知为何,竟然穿在了这女混子身上? “穆姑娘,你很在乎她。” 万千秋说话的口吻是陈述,而非质疑。 穆清当然知道万千秋所指是谁,当即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虽未否认,但听到万千秋提及乐少言时,心头还是有些没来由的烦躁:“我在乎谁,与你何干?” 有时候穆清真的会自我怀疑一下,是不是自己平时出于礼仪教养,说话还是太客气太好听了,才会让万千秋觉得,他可以得寸进尺,多管闲事? “除了烟雨楼的柳姐,我从未见过你与谁这么亲近过,说实话,我很羡慕乐姑娘。”万千秋仿佛没听出穆清语气中的不耐烦一样,依旧在不断地自说自话,“可话又说回来,其实我也很好奇,这位乐姑娘,明明只是个偏僻小村里出来的女混子,一无所有,一事无成,能侥幸得了左手醉剑侠前辈的赏识,说不定还是因为看在你这位…的面子上,她究竟是好在哪里,值得你这么上心?” 穆清猛地明白了什么,骤然转过身来,怒视着万千秋,沉声道:“你调查她?” 万千秋不置可否,淡然说道:“抱歉,我的确未经允许擅自查了些事,但我也只是怕你被欺骗,让人蒙在鼓里,毕竟,她不过是一介女混子,指不定就是图你的身份和钱财才接近你……” “别自以为是了,我的事何时轮到你做主?你以为你是谁!”穆清捏紧了拳头,强忍下了骂人的冲动,沉声怒道,“万公子,你的手伸的未免太长了,若是再敢打主意到我或者我周边人的身上,届时休怪我不顾及你沧浪派少主身份的情面。” 面对穆清极为罕见的情绪化,万千秋不仅不恼不畏,甚至似乎还很乐意能看到穆清在他面前能有些许情绪波动,只是,若是这情绪,不是因那女混子而起就更好了。 万千秋面带笑意,继续说道:“无妨,我会等你,待你转变心意那天……” 话音未落,周围却是有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绝无可能,不会有那天。” “想那天到来,这不是很简单~” 其中一句,是穆清所说。 而另一句,则是出自乐少言嘴里。 两人顺着乐少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身,就见这女混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万千秋身后,一手提着摘下的帷帽,一手扮着鬼脸,朝后者露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并道: “这样吧,你出钱,我帮你。看到没,我这一拳头下去,保证立马让你原地就能实现你的白日大梦,你等的那天现在立刻马上就能到来。当然,我也不是什么不讲情理的人,看在你和穆姐姐认识的份上,本姑娘还能买一送一,好心给你打个骨折,怎么样?想想是不是超级划算~还不快谢谢我!” 第155章 提问,你俩到底什么关系 乐少言把手中帷帽的绳子随手挂在了脖颈上,又将已经完全风干了的散发用发带重新束了起来,随后看似不经意地揽了揽身上那件并不需要整理的穆清的外衫。 穆清一眼便领会了女混子这个动作下藏着的的小心思,当即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心道这女混子还真是个机灵鬼,此举分明是在故意挑衅万千秋。 乐少言当然知道外衫只是刚才失足落水后穆清为了防止她着凉才给她披上的,照理来说现在身上的衣衫已经全部晒干该把外衫还回去了,可女混子存有私心,原本当时是想假装已经把这件事给忘了好有理由继续多披一会儿,这不,现在居然派上用场了。 虽然没法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乐少言相信,万千秋这心里头肯定不好受。 果不其然,万千秋一看到那身外衫,那张看似任何事下都能处变不惊的笑脸,在女混子做最后那个动作时还是僵了一僵。 紧接着,就见乐少言有模有样的清了清嗓子,笑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我今天有幸见了三次面,但我好像还没和万公子你正式认识过?出于礼貌,就容我先简单做个自我介绍吧。” “本姑娘名叫乐少言,如你所说,就是个女混子。听刚才你说担心我对穆姐姐有所图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我觉得有必要向你说明一下我和穆姐姐的关系。” “我,女混子乐少言,是经旁边这位穆姐姐本人同意过的,唯一可以待在她身边尽情混吃混喝的人。所以,且不说是不是真的,就算是我真的贪图穆姐姐身份,钱财,又或是美色什么的,穆姐姐都不会说我什么,你一个非亲非故的外人,又能如何?” 万千秋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没脸没皮的人。 不是,混吃混喝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吗?说白了不就是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还花人家的钱让人家养着?这女混子光明正大的承认就算了,怎么还能把这事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甚至还隐约给人一种,有在引以为荣的感觉? 愣了片刻后,万千秋转头看向了穆清,像是在用目光求得证实。 穆清先是看了一眼颇带有玩味笑意正在窃喜的乐少言,然后朝万千秋点了点头。 “阿言所说皆属实,万公子还有什么问题么?” 穆清并不是会开低级玩笑的人,万千秋自觉非常了解这位穆少坊主,同样明白能得到穆清的承认意味着什么,虽然深知两人走的很近,但还是没想到穆清居然会如此厚爱区区一个女混子,竟能够放纵她到这个地步。 这时,万千秋突然又有些疑惑,既然能得到穆清的纵容,那为何乐少言不将自己的身价再抬高一点,也好为穆清挣个颜面,于是问道:“既然如此,敢问,乐姑娘何不直接以‘左手醉剑侠结拜之交’自居?” 言外之意,就是嫌弃女混子所用的这个名头丢人。 然而乐少言才不在乎这些,坦然笑道:“万公子刚刚不是说过么?我这结义金兰的身份都是仰仗穆姐姐才到手的,那跟你说不说又有何区别呢?更何况,相比你说的这个身份,我自个儿就是更爱当个在穆姐姐身边混吃混喝的人,多自在多快活,这可不丢人,毕竟,有些人想要这样的生活还得不到呢~” 穆清可算是听出来了,乐少言这前半段意有所指的话,分明是在明里暗里嘲讽万千秋先前在背后嚼人舌根的事呢,至于这后半段,那估计只可能是真心话了。 万千秋不说话了,或许是被戳中了痛处,又或许是单纯觉得眼前这个女混子实在不值得他继续交流。 乐少言则是完全没将万千秋的态度放在心上,自顾自地左顾右盼,扫视了一圈周围后,忽然上前一把将不远处正在啃着西瓜看着戏的青鸩拉到了万千秋的面前,然后笑道:“顺便再同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老大青鸩,我们俩就是穆姐姐的左膀右臂,是穆姐姐手下配合超级默契的得力助手!” 青鸩毫不留情地收回了被女混子揽着的胳膊,并送给了后者一记眼刀,那个白眼仿佛是在说:谢谢你的惦记,但以后这种事可以不用带上我的。 万千秋则是依旧漠然置之,不为所动,眼底泛不起丝毫波澜,完全没有方才和穆清交流时那般恭敬客气的态度。 这样单方面的对话交流一直持续到乐少言将青鸩送回原位置后,一路小跑到了穆清身边,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牵起了穆清的手,一套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般,表现非常自然,熟练的就好像经常干这种事一样,两人看上去都很习以为常。 “听说因为江湖那些个闲着没事的碎嘴子们总爱传万公子你和我穆姐姐的流言蜚语,我穆姐姐为这些谣言感到为难很久了,时常吃不好睡不香,我们一起的时候我还总能看到她悄然叹息,黯然神伤,看得我可心疼了。” 乐少言说着话,语气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而后又转头看向了穆清,眼神那叫一个深情款款。 穆清强忍着笑意,忍的那叫一个辛苦,就感觉,连那只被牵着的手都在忍不住颤抖,不过凭借面纱遮掩,还是有完美的配合着女混子的每一句话。 当话到关键处时,乐少言还不忘在万千秋面前,缓缓举起那只和穆清紧紧牵着的手,看似不过是下意识的举动,实则也不知是不是女混子故意为之。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万千秋!所以,为了帮我穆姐姐解决这个让她头疼的难题,我要在此,向你宣战!” 乐少言突然这么一指,直接给万千秋指懵了,那呆若木鸡的表情仿佛是在感到迷惑:啊?我? “没错,你没有听错,就是你!” 乐少言再开口时,神色何其郑重,语气何其认真,正儿八经地点着头,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会在这次武林大会上赢过你,让整个江湖武林都知道,你万千秋想配上我穆姐姐,还差了那么一点,当然,你也无需气馁,其实你差的不是特别多,也就恰好,差了一个女混子的距离~” 且不说万千秋现在的内心有多凌乱,反正青鸩是觉着,这真是自己这辈子憋笑憋的最难的一次。 女混子到底是怎么装假正经那么久还能忍着不笑出声的? 自家少坊主又是怎么做到这么近距离看女混子耍活宝还能不笑场的? 这两位当事人当真是能忍啊! 穆清纵观全局下来,由于女混子的发言过于跳脱,以至于这思绪一时还没能捋过来,此时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女混子别的本事没见着,光是这胡诌乱道的功夫,倒是越来越长进了。 第156章 能不能喜欢,得先试探一下 “我很期待与你在武林大会上一较高下,你的宣战,我应下了。” 接下了乐少言的挑战后,万千秋便转身离开了。 几乎是在面前之人转身的同一瞬间,乐少言立即松开了刚才不由自主牵上的穆清的手。 其实原本乐少言只是单纯看不得万千秋总是对自家穆姐姐死缠烂打,明明穆清表现的态度已经很明了,还死皮赖脸缠着,万千秋这不是不要脸是什么?所以女混子才想了个法子戏耍万千秋一番,谁知道会鬼使神差的把自家穆姐姐的手牵上啊?! 最关键的是,穆清对此好像并不抗拒,那种情况下乐少言再贸然松开也不太好,就只能顺势演下去咯! 这也是为何在青鸩眼里,女混子自导自演这么一出戏剧性的表演,居然还能忍住不笑出来,实际上就是因为,根本笑不出来!女混子内心简直慌的不能再慌了! 乐少言前后迅速反转的两种态度让心思机敏的穆清很快就看出了端倪。 虽然有面纱遮着容颜,让人看不见神态,可光是从那意味深长的语气中也能猜出,现在穆清定然是带着戏谑的笑容在打量乐少言:“怎么犯怂了?刚才态度不是很强硬么?女混子出息了呀!居然都学着和人叫板了,还宣战呢?真了不起~” 乐少言将头偏到另一侧,慌张地躲着穆清的目光,根本不敢直视。 直到,穆清的语气突然认真起来:“阿言。” “在!” 乐少言躲归躲,实则根本不敢不回应。 看到女混子身子站的笔直,却又缩着脑袋不敢抬头的怂样,穆清不免有些失笑。 但很快,穆清收敛了笑容,正色道:“阿言,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拦着你,可你得答应我,你想赌,行,没问题,但不许拿自己的性命去赌,这次挑战不论成败,你都不能像上次那样,为了胜利再使用‘天地同寿’这种会伤害自己的招式。” 乐少言听到最后这个招式名字,一时有些失神,显然是没想到穆清居然还惦记着这件事。 不难看出,那一次,真的给穆清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穆清之所以谨记在心,自然只可能是因为害怕会失去乐少言。 穆姐姐她…真的很在意自己呢… 人生一世,能有幸得此番情谊,倒也不枉在人间走这一遭。 乐少言忽然就有些释然了,像是放下了一块长期闷在心口的石头,在此刻,什么人生的梦想,活着的意义,诸多种种,仿佛全都连接上了眼前此人。 此时此刻,乐少言别无他想,只盼能够和穆清一起,尽情尽兴地走完人生这条路。 但,穆清当真会愿意么? 且不说自家穆姐姐太优秀了,品性高尚,德才兼备,而且家世显赫,江湖上总有那么多像万千秋一样的青年才俊惦记着,那些人同样都是有些本事且出身不俗的年轻人,相比于这些人,自己似乎只有在武学上的一点皮毛天赋能拿得出手。 更不用说,穆清本就是为了报恩来的,乐少言时常会想,待到完成了自己的心愿,了却当年的那点恩情,穆姐姐会离开吧? 再者,就算现如今的江湖中暂时还没有能让穆清倾心之人,但是归根结底,直到现在,穆清会在其他人面前表现的对自己如此包容,应当也只是单纯看重这份朋友情谊,若是自己擅自想要转变这份感情,那是否又会加快穆清的离去? 乐少言在这一路上走的久了,也看的多了,对此越来越没有信心,因而,她在想,是不是可以…稍加试探一下? 所以,乐少言在向穆清许下承诺的同时,还道出了心中的希冀:“嗯,我答应你,穆姐姐,即便烂命一条,我也会倍加珍惜。穆姐姐待我那么好,我可舍不得穆姐姐,我想用我的余生,能多陪穆姐姐一天就多陪一天,我定会珍惜和穆姐姐在一起的每一天…我啊,想一直跟穆姐姐在一起,期盼天长地久,直至永远…” “……” 这女混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青鸩猛地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二人。 这话和当众表白有什么区别?! 难怪说女混子怎么都看不惯人万千秋呢!她怎么不知道这女混子对自家少坊主还有这层心思? 那少坊主她…… 青鸩又看向了穆清。 可穆清好似…不为所动…? 穆清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只是一语不发,仍像刚才一样静静注视着乐少言。 乐少言会贸然说出口的原意,本来就是想看看穆清会不会抗拒,并且说话时也已经在心里给自己留好了退路,一旦惹穆清不悦那就立刻改口,可穆清的反应却是完全出乎意料了,既没有欣喜,又没有抵触,更像是…没听明白? 自家穆姐姐这么聪慧,真的会听不懂么? 乐少言内心战战兢兢,哪敢再继续揣测下去,连忙搬出事先准备好的退路,结结巴巴地说道:“…呃…我是说…朋友之间…穆姐姐你知道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我们…是吧…” 青鸩听到乐少言扯出这拙劣的幌子,忍不住当场翻了个白眼。 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这什么话? 这是朋友间会说的话?谁会信啊! 反倒是在这时,穆清却点了点头,淡然笑道:“我当然知道我们是朋友,能成为阿言最好的朋友,我很高兴。” 不是,少坊主你还真信啊? 看不出来这女混子对你图谋不轨吗? 我都看出来了啊! 青鸩想说来着,但是总觉得,这事好像不该由她提出来,而且,万一自家少坊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她作为一个局外人,这种时候还是乖乖闭嘴好了。 于是,这一页就这样被稀里糊涂地翻篇了。 事实上,穆清自然是什么都明白的,她感到由衷的高兴,乐少言在这份感情身上终于肯跨出一小步了。 虽然…这一步才刚跨出甚至还没来得及着地就立即又被缩了回去… 但好歹有进步。 穆清之所以故意避开回应,则是因为她所想要的,是乐少言一个更实在的表态,而非现在这般虚虚实实的试探。 因此,穆清并不打算将这次这个虚无缥缈的试探当真并给予回应,相比于草草了事,她更愿意等,而且也有的是时间,完全不着急,只希望,乐少言可以早日踏出真正坚定的那一步。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万千秋这样的存在能让这女混子有点危机感,令其在感情上肯主动一点,倒也是件好事? 这么一想,穆清忽然有些谢谢万千秋了。 穆清想法是好的,可殊不知,乐少言完全不是这么想的—— 乐少言此时脑中思绪万千,已经在开始怀疑,穆清是不是为了保留最后一点体面才装作听不懂,又是否在用这种方式暗示她,话不说开就还是朋友,一旦说破,那以后,就该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想到这里,料是以乐少言再好的心态,也着实有点维持不住了,只能暗自下定决心,保证再也不拿二人的朋友情谊做这种试探了!以后就老老实实陪在自家穆姐姐身边!还说什么试图和穆清拉进一步关系?绝对不会再有这种妄想的! 第157章 本来表白无果就烦心,还有人找事 三人走在客舫的廊道上,没有人说话,气氛看上去有些低迷,而这源头,正是来自于乐少言。 青鸩时不时抬眼瞟了两眼身旁这难得安分的女混子,肉眼可见后者现在的情绪异常低落。 要知道,若换作平时,早在听说有清甜解渴的绿豆汤时,不用别人多说的,女混子肯定已经兴致冲冲地飞奔过去了,哪会像现在这样一声不吭的慢悠悠走着。 穆清倒还好,本来就是个喜静的人,不怎么说话是常态,现下既然没人开口,便更没了主动聊天的意思。 可青鸩就不一样了,虽说跟自家少坊主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以前那样安静的氛围,可后来也因为这个女混子的出现,青鸩同样习惯了耳边总有人东扯西扯时不时聊两句有的没的,现在女混子突然这么沉寂,青鸩还真有点儿不习惯了。 一路上,乐少言那只藏在袖下的手紧攥着那件外衫的一处衣角,就感觉脑瓜子嗡嗡的,根本无心在意现在的氛围状况,至今还惦记着刚才试探那事。 女混子一想到自家穆姐姐可能把这事记挂在心头,从此与自己保持适当的距离,顿时感觉天都塌了,内心更是悔不当初。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在触碰着这件外衫时,能够给自己博取一个心理安慰。 乐少言在心里想,不管是已经遗忘了,还是出于朋友情谊觉得无所谓了,至少,自家穆姐姐暂时还没有想把这身外衫要回去的意思。 只要衣衫没有要回去…那问题应该…还不算太严重吧… 三人来到放有绿豆汤的船舱,穆清和青鸩忽然同时停下了脚步站在了门口,齐向船舱的一处墙角望去。 原来是五个穿着同样服饰的三男两女正在对着一个身形瘦小的小姑娘拳打脚踢,门口两人定睛一看,巧了不是,那被打的小姑娘可不正是先前摸走穆清钱袋的那个小乞丐。 此时的小乞丐被几人揍的满身伤痕,眼睛也被打肿了一只,嘴角还有残余的血迹,身上本就褴褛的衣衫相较初见那会又多了几个破破烂烂的大洞,看样子这段时间里也没少折腾。 然而与穆清和青鸩截然不同的是,乐少言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船舱内发生的事一样,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还是没有从刚才的苦恼中走出来。 众人就见这女混子自顾自地抬脚进了门,径直走向盛有绿豆汤的容器,然后随意拿起桌上的小碗舀了起来,全然没有要插手船舱所发生的这一切的意思。 穆清原本也不想徒增事端,可当看到小乞丐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势时,她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朝五人说道:“看诸位穿着打扮,想必也是来自哪家武学门派吧?且不说各大门派的弟子个个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单论身为习武之人,又怎可以多欺少?何况,还是用本家武功对付一个不会功夫的小姑娘,说出去不怕让人笑话?” 其中一人看了一眼戴着帷帽的穆清后,并没有认出她的身份,只当是恰巧路过的同道中人,便道:“你们也是参赛者?奉劝几位不要多管闲事,是这小毛贼偷听我派机密要事在先,被我们发现了,这才给点教训让她吃点苦头的。” 这下穆清也不好再帮着说什么了,若是像最开始那样,小乞丐只是偷了点财物,让人还回去倒也还能把这事了清,可这小乞丐居然敢胆大到窃听武林门派内部议事? 这种事放江湖上可大可小,要是门派真追究起来,就算把人杀了也说不清这个理,尤其是像小乞丐这种背后没有靠山的流浪者,无论如何也只能处于被欺负的弱势方。 话虽如此,但让穆清遇到这种事时全当视若无睹,那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可因为不占理,唯一可以帮忙的办法怕是只有不讲理了,这可是女混子的拿手强项。 于是,穆清转头看向了乐少言,她本以为女混子至少会靠着那张厚脸皮动点歪脑筋,想办法帮点小乞丐的忙,毕竟,打抱不平,匡扶正义,乃是侠之风范。 …虽然,现在要帮的这个忙…好像也说不上是什么完全正义之举… 但依照穆清对乐少言本性的了解,她觉得女混子应该还是有很大概率会出手相助替人解难才是。 谁知乐少言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出手,只是慢悠悠地端起一碗绿豆汤,抬眼看了一眼面前几人,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们继续呗!放心,参赛者之间不许私斗,我们不会碍着你们。当然,我不打扰你们,作为交换,你们也别打扰我喝绿豆汤。” 穆清和青鸩闻言,皆有些惊愕,显然是都没想到,乐少言竟然真的打算坐视不理,甚至还一反常态地说出了一番冷言冷语。 “女混子,你就算不打算帮忙也没必要……” 青鸩原本是想开口指责上几句,话刚说出口,却是被穆清抬手拦住,制止其继续说下去。 虽然不知为何乐少言会突然这般反常,但穆清还是决定尊重并相信乐少言的选择和做法,会如何做一定都是有所考量。 乐少言没有立即看向门口两人,而是扫视了一遍眼前众人,最后将目光停在了那个紧咬牙关,死倔着不肯出声求饶或是请求外人帮助的小乞丐身上。 两人对视片刻后,乐少言忽然又冷笑一声,开口挑衅道:“凡事都得自己有能力,才会有条活路,没本事就不要出来瞎混,就会死要面子活受罪,逞能除了让你死的更快外,可不会再有其他什么好结果。” 兴许是被乐少言的嘲弄刺激到了,小乞丐也是气血上头,突然使出全身的劲,撞开身前围堵着她的两名女弟子,然后直接朝乐少言扑了过去。 两位三名男弟子见状还以为这小乞丐想趁机逃跑,当即追了上去并朝着小乞丐的背后伸出手欲将人抓回。 乐少言见状,不由勾起唇角,身子微侧,一手稳稳地端着绿豆汤将其拉远了距离,一手以一记四两拨千斤之势,用着以柔克刚的掌法先后击开了小乞丐两只手的攻击,并于化解小乞丐手掌力道的同时,脚下步伐随之移动,恰好借力使力拉着小乞丐一只手,让其整个人得以完全旋转了身形,正面对上了三名男弟子分别伸来的三只手。 眼看三人袭来,就在小乞丐以为自己又要遭殃了,几乎是下意识抬起手臂护住脑袋时,忽然感觉右腿膝腘传来一阵疼痛,像是被谁从身后轻踹了一脚,等再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因为刚才那一击使右腿失去受力支撑,不知何时已经单膝跪倒在地。 更巧的是,这一下,恰好让小乞丐躲过了刚才那三人的攻击。 待几人反应过来时,却见乐少言依旧像最初那样,稳稳地端着手中的绿豆汤,朝几人悠悠笑道:“别看我呀,你们继续就好,我说了,我不打扰你们,你们也只要不打扰到我喝绿豆汤就行。” 几人见过不要脸的,但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口口声声说让我们不要打扰你喝绿豆汤,那你倒是喝啊!搁那端着干什么?!不就是故意找茬嘛!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看得出来,他们内心其实都想骂人,但是又偏偏都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这家伙。 谁让这女混子确实如她自己所说,并没干出什么实质性的事打扰到他们,就算非要说做了什么,也只是单纯在护着她手中那碗绿豆汤,仅此而已。 第158章 是不能动手,没说不动手就不能打 虽然乐少言的行为很像是刻意为之,但是在没有实际证据时,三人也不好说女混子是在故意帮小乞丐,于是只当这小乞丐是运气好,侥幸躲过了一次攻击。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后,决定再试一次,一起上前去抓那小乞丐。 这时小乞丐已经被乐少言单手从地上拎起,正面对着乐少言一脸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乐少言则仍稳稳端着那碗绿豆汤正对着面前几人,瞥见小乞丐身后三人的举动后,忽然又朝小乞丐开口笑道:“行了,你也别在我这儿晃悠啦,反正你也打不过我,让我说两句就算了呗!” 说这话时,乐少言将刚站稳脚的小乞丐向一旁随手推去,又恰好让人再次避开了一次攻击,几人见状,立马调转方向,朝小乞丐第三次发起攻击,谁知本来已经调头欲走的乐少言竟也在这时又转了一圈回到小乞丐身边,还顺势拉住小乞丐的手将她再次调换了个位置,又一次好巧不巧躲开了攻击。 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巧合,这第三次就已经不能再算了吧? 三人总算能确认,眼前的女混子就是故意捣乱的。 “刚刚忘了问你来着,你先前摸走我穆姐姐的钱袋是不是还没还?” 乐少言突然莫名其妙来了句这样的话,让小乞丐有些摸不着头脑,那钱袋不是早让她拿走了吗? 不等小乞丐实诚地摇摇头,乐少言忽然自问自答给出了回复:“哦~我懂了!你一定是藏身上了,让我看看!” 小乞丐还来不及反应,却被身前的乐少言强行拉起左手向后推去,与其说是“推”,或许应该说是用“甩”来形容更为合适。 乐少言的力度并不小,小乞丐感觉自己向后甩去的手都快要飞出去了,但却又因为打到了身后什么人而停了下来。 “欸~你手别挡在这儿我还怎么搜身,这只手也是,拿开拿开。” 不等小乞丐回头看是个什么情况,乐少言已经提前帮了她一把,抓着她另一只手向另一个方向的后边径直抡了过去,不出意外的,又打中了身后另一人的脑袋。 就在小乞丐感到双手疼痛后下意识要缩回手时,忽然被面前的乐少言的一只手按住了单肩,并能明显的感觉到后者有在用力下压自己的身体。 小乞丐身形本就孱弱,哪里经得住乐少言带有内力的劲道,当即便偏了身子向着被乐少言所压的那侧倒去,眼看只能单脚支撑马上就要摔倒在地了,倒至半空时却又被人稳稳地拉住了另外一只手。 借着被人拉住的力道,偏着身子挂在半道的小乞丐艰难地挺起了脑袋看向侧方,果然发现就是身旁乐少言拉住的她,而在乐少言正对面站着的,就是刚才从小乞丐背后袭击她的其中一名弟子。 至于为何不见刚才另外两名弟子了?那两人早就被小乞丐被迫抡起的一左一右两拳头给击退了好几步,现在还是各自捂着被击中的鼻梁不敢贸然上前在那。 “不好意思,刚刚检查了一遍,发现好像是我记错了,我穆姐姐的钱袋确实不在你身上。” 乐少言说笑着,单手再度使力将小乞丐从半空中拉了起来。 那名弟子见状,抓准了时机再次朝正在起身的小乞丐抓去,心想这回小乞丐脚都站不稳在这根本无处可躲。 谁知乐少言同样看穿了这名弟子的动作,竟是抢先一步抬起一只脚,踢上了小乞丐那条正悬空的腿肚上,小乞丐的那条腿受到冲击力道,直接朝着那名弟子甩去,而这看似软绵绵的鞭腿居然将那弟子踢的连连后退。 此时,另外围观的四人都有发现,进攻的三人已然逐个被击退,而那没有武功的小乞丐却还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 再看那乐少言,可就更加不得了,这女混子从头到尾一直只用着一只手,就掌控了小乞丐整个身形和肢体动作的全部变化,而另一只手,自始至终,都在稳稳端着那碗绿豆汤,在这个过程中,愣是没让它撒出来半点来。 “师妹,用内力对付她。” 三名男弟子忽然看向身后一直没有动静的另外两名女弟子,二人懂了三人的意思,当即运其内功汇聚于掌心,两人齐齐向小乞丐打去。 小乞丐本来还想躲闪,谁知耳边忽然传来了身后乐少言的声音:“抬手,对掌,信我,死不了。” 向来遇事不是躲就是逃的小乞丐,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信了女混子的话,还真就在这一刻鼓起了勇气大胆地抬起双手,正面对上了两名女弟子袭来的两只手。 在围观众人意料之外,却又合乎情理的是,小乞丐并没有被两股强势的内力击飞出去,而是好端端地站在原地,正在跟两人对掌僵持,比拼着手上的内力。 在小乞丐身后,乐少言不知何时已经将那只手上盛有绿豆汤的小碗抛掷高空,空出来的两只手分别搭在了身前小乞丐的左右两肩上,不难看出,小乞丐能与对面两人的内功抗衡,全是因为有这女混子在其后传功。 抛掷空中的小碗险些撞上了舱顶,而那在碗中旋转翻腾的绿豆汤,即便在被抛至半空时已从碗中脱离向上飞出,但若是仔细一看便能发现,绿豆汤实际上还是处在小碗容纳的范围内,并没有半分溢出,只是随着下落的容器一起向下掉去。 乐少言仿佛早就预料到了小碗下落的时刻,在小碗即将开始落下时,登时加大力度运转并调动起身体里的浑厚内力,借用小乞丐的双手,将两名女弟子震退回了那三名男弟子身前。 在两名女弟子被击退的同时,乐少言迅速收回了放在小乞丐双肩上的手,随后将一只手向旁侧一伸,脑袋都不带转动的情况下,目不斜视,竟还能恰好稳稳接住了那只正掉下来的盛有绿豆汤的碗。 “参赛者之间是不能私斗的,大伙儿都看清楚了,我可没有对你们动过手,一切都是这小乞丐自己在出手。”乐少言朝几人眨着眼,狡黠地笑了笑后,还不忘在临走前拍了拍身前小乞丐的肩膀,对后者笑道,“我早说了,凡事都得自己有能力才能有活路嘛!你瞧,你这能力不是挺强的嘛~?” 不等几人从刚才那一幕的震惊中回过神,就见女混子已经一溜烟地窜到了那位戴着帷帽的素衣女子身边,身上哪还有刚才那股子强劲蛮横的气势,仅仅只是带着一脸乖巧懂事的表情,以及满眼的诚挚,像是讨好般,将手中的绿豆汤送到身前之人的手心。 “穆姐姐,这可是我特地给你盛的绿豆汤,超级解暑的,快尝尝,好不好喝?” 听到这番话,在场其余人顿时傻眼了。 不是,说了这么多,敢情这碗绿豆汤不是你自己要喝的啊? 那你倒是早说啊?!早说不早让你送过来了?!到底是谁在打扰谁啊?! 第159章 居然有人想拜女混子为师 今天算是碰上硬茬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走为上策。 五名弟子当然看得出,只要乐少言还在这,那凭他们这点本事,现在应该是没法再给那小乞丐找点苦头吃了,于是很识相的纷纷调头离开了船舱。 看到五人没有再多纠缠,穆清总算松了口气,虽然她是想让乐少言耍点赖皮把这事混过去,但是她并不希望乐少言和五人起正面冲突,一旦被船上的楚庄暗卫判定为参赛者私斗,那极有可能因此失去参赛资格。 好在,这女混子确实聪明,也的确足够无赖。 穆清双手捧着乐少言递过来的绿豆汤尝了一口,而后给出了相应的评价,笑道:“嗯,味道确实不错,谢谢阿言。” “瞧穆姐姐说的,见外了哈!一碗绿豆汤而已,还跟我客气什么?”乐少言挠着脑袋,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可穆清却摇了摇头,笑道:“乐少侠不用谦虚,你知道我所指的是什么。” 乐少言听到这个称呼,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即便是一笑,道:“穆姐姐既然愿意称我一声‘少侠’,那么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来就是我应当做的,也就更加不需要道谢啦。” 穆清并不意外乐少言会这么回答,她很庆幸当时没有让青鸩出手是对的,更加欣喜自己没有看错人,即便如今自诩是个女混子,但乐少言她依旧对得起这份信任。 只不过…一路以来,对乐少言逐渐加深的,可不止是信任… 穆清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内心…越来越喜欢了呢… “咳,穆姐姐,你别光看着我呀,你先喝吧,喝完我再给你盛上一碗。” 乐少言单手半握成拳,放于嘴前干咳了一声,说话之时还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像是在刻意回避穆清无意中向她投来直视的目光。 倒也不怪女混子会把持不住,以至于忍不住开口提醒,谁让自家穆姐姐那会儿的视线实在是太过直白了些,目光炙热到搁着面纱都能让女混子感受到,并知晓自家穆姐姐正在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让心仪之人这般认真地凝视端详,脸不发烫才怪!嗯,这只不过是人之常情,所以不丢人!不丢人… 女混子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个补。 看到脸皮向来厚如城墙的女混子,居然仅仅只是在自家少坊主的注视下,就轻易红了耳根? 作为旁观者的青鸩,此时也更加肯定了先前的猜想:这女混子就是对自家少坊主有意思! 当然,就连最无所谓这女混子存在的青鸩都能发现这样的盲点,时刻都在关注着女混子的穆清,又怎么可能注意不到这些细节? 所以穆清将碗中绿豆汤喝完之后,并没有如乐少言所说那样将碗递给她,而是径直走到了桌前,又拿起了一只小碗,舀上了一碗绿豆汤后,转头递向乐少言所在的方向,笑道:“总不能光我喝是吧?方才辛苦的可是你,理应由我犒劳阿言才是,来,一起尝尝。” 既是自家穆姐姐相邀,女混子怎么可能拒绝,没有丝毫迟疑,立马小跑了过去,跑一半时 脚步却又突然顿了一顿。 乐少言突然意识到,如果穆清待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家穆姐姐并没有介意先前的试探,更没有要因此疏远自己?! 想到这里后,女混子更开心了,几乎是一蹦一跳地来到了穆清身边,兴高采烈地接过碗大口喝了起来。 青鸩看着这样兴奋的乐少言,忍不住在原地摇头,咂了咂嘴,心道:一碗绿豆汤就给你乐成这样?女混子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来,青鸩,别光站那看着了,你也来一碗。” 穆清说笑着,又舀了一碗递向了青鸩。 见状,青鸩哪还记得上一秒是怎么在心里笑话乐少言的,几乎是在穆清话音落下的同时,青鸩就已经喜滋滋地动了身,一起来到了两人身边,并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找了个补:其实吧,也不怪女混子没出息,这可是来自少坊主的关心!换谁谁能忍住不傻乐? 远远看着三人相处其乐融融,听着那欢声笑语接连不断,小乞丐只觉鼻子有点发酸,眼睛更是不受控制的有些湿润起来。 小乞丐当然知道自己这是什么心理,连忙转过头去,不愿再看这种只会发生在别人身上的幸福。 明明已经看过那么多世间百态,见识过不知道多少次人间冷暖,应该早就习惯了,可一想到在所听到的传言里,这个女混子和自己的出身差不多,就连苟活于世的生存方式都极为相似,可这遭受到的差别待遇却有着天壤之别,往往这种时候,自认为已经看开的小乞丐,还是会情不自禁去羡慕,甚至是嫉妒。 大家都无父无母流浪在外,凭什么女混子不仅能练就这么厉害一身武艺,身边还能有待她这么好的朋友,而自己,无亲无故,无家可归,什么都没有,小乞丐心里是越想越难受,越发觉得世道不公。 “你是想先喝一碗绿豆汤解暑呢,还是想我先帮你把伤口上药?” 小乞丐正暗自神伤,身旁却突然传来一道温柔的关切声,她闻声转过头望去,只见穆清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身旁。 在穆清身后跟着的,还有正端着绿豆汤喝的乐少言,也向小乞丐笑了笑:“我这位穆姐姐可是位很厉害的医师,让她给你看看伤势总不会差的。” 小乞丐先是看了看穆清,然后又看向了乐少言,沉默良久,最后她径直绕过前者,来到前者身前,竟是突然“扑通”一下直接跪倒在了地上,双手伏地看样子是打算给乐少言磕头。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女混子吓了一跳,连忙扔了手里已经见底的碗,俯身单膝半跪在地,双手抬着小乞丐双肩,阻止后者将这个头磕下去。 乐少言还以为小乞丐是为了感谢刚才的事,便连忙解释道:“我都说了你是凭自己能力解围的,可不兴得这么谢啊!快快请起,莫要折煞我了。” 小乞丐使劲地摇了摇头,否认了乐少言的说法,然后又道:“你不用哄着我,我有自知之明,也知道自己没本事还爱逞能,能够击退那些人全是借了你的内力和武功相助,所以我这么做并不是要感谢你,而是想,拜你为师。拜托了!乐大侠!请你收我为徒,教教我武功吧!” “等等!” 乐少言突然抬手止住了小乞丐的话。 小乞丐显然是被乐少言一惊一乍的严肃表情给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刚才说错了什么,心里登时一咯噔。 反倒是一旁穆清,看到女混子那压抑不住使劲上扬的嘴角,顿时明白了什么,当即无奈地扶住了额头。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了乐少言非常骄傲地挺起胸膛,扬起小脑袋,得意洋洋地笑道:“劳烦把你刚才喊我的称呼,先再多喊两遍来听听。” “……” 于是,无语至极的小乞丐又面无表情地棒读了三声:“乐大侠,乐大侠,乐大侠。” 乐少言这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随后笑道:“原来是想拜师学艺?好说啊,这要磕什么头?不是给钱就行了~” “……要不我还是磕头吧……” 小乞丐现在可算是彻底无语了。 不是,这女混子什么眼力劲啊?! 小乞丐自觉浑身上下都寒酸成这样了,到底哪里让女混子看着像能拿出半个子儿的样子啊?! 第160章 你在透过她看谁 玩笑话总归只是说说而已,不能当真,对于小乞丐想要拜师学武的请求,乐少言只是沉默思考,并没有立即给出回复。 看到乐少言陷入沉思,小乞丐还以为她并不情愿,着急之余,连忙又道:“求你了,就答应教我吧,我虽然没钱,但是我可以用其他东西跟你换,比如……比如我知道这次武林大会很多门派的情报,还有和穆少坊主相关的情报!你很在乎她吧?那你一定会想……” “你知道穆姐姐的身份?” 乐少言突兀地打断了小乞丐的话,极为敏锐地抓住了话中的重点。 要知道,穆清特意用帷帽遮掩容貌,可不就是为了隐藏风菱坊少坊主的身份,除了沧浪派万千秋那家伙因为老惦记着所以把人给认出来了,乐少言没再见过其他人关注过穆清的身份。 眼前这个小乞丐无门无派,本就不知底细,还在船舱内四处打探各门各派的内部情报,用意不明,实在让人不得不防,乐少言本来无所谓这小乞丐做的这些事,可也没想到竟然会将心思打到穆清身上来。 一想到可能有人在背后指使这小乞丐想对穆清不利,乐少言有些不淡定了。 “是谁派你打探穆姐姐的消息?你又是从哪探来的穆姐姐的消息?” 乐少言说话时,已然阴沉着脸色走到了小乞丐面前,随着乐少言逐步逼近,面对女混子这般从未见过的一面,小乞丐顿觉一股强烈且可怕的压迫扑面而来。 小乞丐心里头虽然有些犯怯,但一想到按女混子这性子应该不会怎么为难自己,还是壮着胆子,继续说道:“你答应教我武功,我就告诉你。” “阿言。” 不等乐少言回应小乞丐的话,穆清忽然出声喊住了乐少言。 乐少言闻声下意识回头看向了穆清,虽然看不清穆清面纱下的神情,但从刚才那声的语气感觉,不难听出穆清现在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乞儿,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那你也应该要明白……” 穆清将话止在此处,随后,她踱步上前,将乐少言再度拉回了身后,站于二人之间,对小乞丐缓缓说道:“得罪风菱坊的少坊主,并非什么明智之举,用我去威胁人,亦或者,威胁我的人,可都是要付出相应代价的。你最好明白,或许,我们的确得不到你所知道的情报,但让你所知道的情报和你人一起消失,我们还是可以做到的。” 此时此刻的穆清,和刚才那个柔声细语贴心询问小乞丐需不需要治疗伤势的温柔医师,简直是判若两人。 兴许是被穆清的厉声言辞吓到了,小乞丐几乎是不受控的往后倒退了两步,腿虽有些发软,嘴却还是硬的:“你…你果然就会仗势欺人!拿身份唬人算什么本事?!” “这么说,你是想试试我是不是真有刚才所说的本事,对么?” 穆清刚拿出装有药粉的小布袋,就见小乞丐忙不迭地弯腰低头,深深地鞠了一躬,语气中带着些许慌张和恐惧,并放声喊道:“对不起!我没有想要怀疑你穆少坊主的本事!我只是…我只是太害怕了!请你原谅我!” 紧接着,不等身前穆清做出反应,小乞丐又快步走到乐少言面前,用了同样的方式鞠躬说道:“情报只是我无意中听到的,绝非刻意针对二位,我也绝对没有想以此要挟二位的意思,还望乐大侠能给我一次机会,就教教我武功吧!” 乐少言沉默不语,思考半晌后,依旧没有立刻给出答复,而是说需要先跟穆清商议过后再说此事。 对此,小乞丐表示非常不理解:“我只是想跟你学武,与她无关,为什么要她同意才行?” “我现在是跟着穆姐姐混的人,有什么事当然要先问问她的看法。” 瞧见乐少言的表态非常坚定,小乞丐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 穆清先是看了一眼乐少言,见她指了指门外,当即领会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后,又看向青鸩,道:“青鸩,你也留在此处和她一起等吧。” 虽然穆清只是简单下了个命令,但跟了穆少坊主多年的青鸩还是理解了话中深意,这分明是让她留在这看着小乞丐防止后者去偷听,想到这里,青鸩不由感慨,自家少坊主还是这么严谨可靠。 乐少言和穆清走出船舱后,一起来到了廊道的尽头,确认了周围无人后,两人这才开始谈论起这件事。 “阿言,你可知我当年让青鸩跟着我的条件是什么?” 穆清没有开门见山,反而是先扯出一个看似与之无关的话题。 乐少言明白穆清会这么说肯定是有她的道理,便没有急着直入主题,而是非常配合地摇了摇头表示回应。 “我开出的条件,是‘忠诚’。这也是,青鸩作为隶属于我的暗卫长,我对她提出的唯一要求。” 穆清话说到这里时,乐少言便已经知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接着就见穆清又继续说道;“阿言,用人最忌心存二心,将存有背叛风险的人留在身边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坦白说,我信不过那乞儿,即便,我能看出,你对她很上心。” 乐少言点了点头,并没有向穆清隐瞒内心的想法,直言承认道:“是啊,我会多看她一眼,或许只是因为,我看她,实在是有点像在看曾经的自己…看那个…遇到师父前的自己…” 穆清虽然猜到了或许与之有关,但一时之间却也不知如何接话。 乐少言的经历,穆清早在伍仁村就已经打听过,在她跟着师父刚到伍仁村那会,可完全不是后来那个积极乐观的小小女侠,更不是现在这个随遇而安的女混子,而是一个浑身带刺的小刺猬。 此前,乐少言因为长期流浪在外,每天过着吃不饱穿不暖要为生计发愁的日子,估计此期间也没少遭受世间冷眼对待,所以早就已经不对生活抱有任何期望和憧憬了,唯一考虑的,就是如何活着。 那会儿,对伍仁村这个陌生的环境,包括所有这些个陌生的村民,年幼的乐少言都抱有极强的警惕和戒备心理,不敢信任任何人,也完全不觉得这个糟糕的世界还会有善意的存在。 乐少言之所以会是现在的样子,全都是后来在师父的陪伴和伍仁村村民的长期善待下才令其得以慢慢转变,这也是为什么,就算说这位师父是乐少言的再生父母都不为过。 “偷奸耍滑,见利忘义,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同样,为了苟活,或许真的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 这是乐少言对小乞丐的评价,亦是她对曾经那个自己的形容。 “如果,当时我没有遇到师父,没有遇到伍仁村的大家,或许,现在也是这个样子,愤世嫉俗,怨天尤人。” 乐少言自顾自说着话,忽而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可说到底,这也不过是一种我们这种命贱之人的生存之道罢了,我没有资格去批判和评价,毕竟,我也只不过是,运气要比她好上那么一点。我深知命运待我不薄,让我能够生活在伍仁村,遇到师父,秦夫人,还有…你,穆姐姐。” 话到此处,乐少言深深地望了一眼穆清,而后,又背过身去。 “所以我在想啊,若是我像师父曾经挽救我那样,也能待她好一点,会不会能让她稍微感受到一点这个世界的善意,能不能让她,至少不对命运彻底失望?” 言尽于此,穆清心中已然明了,乐少言一定会出手的。 只不过,乐少言所援助的,不止是小乞丐,亦是为了,曾经的她自己 第161章 暗卫长有几句公道话要说 “我可以教你一些容易上手的拳脚功夫用于防身,可以保你至少不被人欺负,但作为交换,你也必须答应我几个条件: 第一,我只是单纯教你一点技巧,不算拜师收徒,所以你我无需以师徒相称。 第二,我教你的武功,你只能用于自保,助人,修身养性,万不可逞凶斗狠,攀比炫耀,更不能仗着武功欺负他人。 第三,若是有人问起来你的武功在哪学的,你不可以透露我的存在。 答应上述我说的这些,我就同意教你武功。” 乐少言说完所有条件后,原本对于拜师学武之事已经跃跃欲试的小乞丐不知怎地,在听完这长长一套规矩下来,逐渐变得沉寂下来。 直到乐少言将话全部说完后,小乞丐这才点了点头,闷闷地说道:“好,我答应就是,你可不能出尔反尔,一定要记着教。” 看到小乞丐如此,乐少言和穆清并不感到意外,也没有要再多说什么的意思。 青鸩不知两人商量了什么,只心觉奇怪,明明最开始是这小乞丐求着想学武功,怎么现在女混子终于答应了,而且提出的条件并没有多过分,这小乞丐反而不情不愿? 思索再三无果后,青鸩直接问道:“你是有什么疑虑,或是不满意的么?如果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我觉得你大可以直接和女混子聊聊,她人虽然混了点,但相对还算通情达理。” “哇哦~真难得,青鸩老大居然夸我了!穆姐姐你听到了吗?我真是太感动了!” 乐少言故意做出浮夸的表演,那副贱兮兮地模样,直接让青鸩当场后悔说了刚才的话。 这女混子根本就听不得一句好话!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了。 小乞丐默默摇了摇头,看得出来,只是不肯说,而不是没得说。 一直不曾开口的穆清,忽然在这时停下了正在给小乞丐伤口抹药的动作,淡声道:“乞儿,你如实回答,心里是怎么想这三个条件的,既然现在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那有什么话我们可以都能说开,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唯独穆清,小乞丐不敢有所隐瞒或欺骗,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或许,是因为先前被穆清威胁过性命,但是更多的,还是因为小乞丐看得出来,穆清是此三人中“最聪明”的那位。 乐少言机灵归机灵,但女混子总是对任何事持以无所谓的态度,大部分时候都是借着装傻充愣糊弄过去,青鸩则是任何事都只服从自家主子,作为忠心耿耿的暗卫长,自然不会越过界线有过多的自主思考。 穆清就不一样了,这位穆少坊主城府要比这两人更深的多,能够一眼便洞悉所有的谎言与想法,任何诡计在她面前都藏无可藏,最关键的是,她善识人心。 小乞丐很清楚,自己和那女混子是一样的,都是只靠着坑蒙拐骗糊弄人心过日子,所以,一旦出现了穆清这样看待任何事情能够洞察秋毫的人,基本都会选择避而远之,所以小乞丐其实是不理解的,为什么女混子愿意待在穆清身边,反正,这是她小乞丐忌惮穆清的原因。 终于,小乞丐还是没能顶住穆清无形之中施加的心理压力,讪讪地低下脑袋,向三人坦白说道:“我承认,我心里是有些不舒服,因为我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开出这样的条件。你们不想收徒,更不愿让别人知道我是你们教出来的,其实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你们有这么个拿不出手的徒弟吧?放心,我很有自知之明的,我只是个四处漂泊流浪的乞丐,身份卑微,没有本事,也无法为你们增光添彩。所以我不会有什么异议,你们能够出于同情愿意出手相助,我已经很满足了。” 小乞丐将心里话全部说出来后,乐少言和穆清心有灵犀般同时看向对方,相互对望了一眼后,又很有默契的都没有开口接话,而两人这般态度自然而然也被小乞丐误认为成是默认了刚才所说的那些。 看到三人略显尴尬的氛围,青鸩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插嘴说道:“等等,女混子,你怎么不辩解一下?就连我都知道你是因为……” “青鸩。”穆清及时开口制止了青鸩继续说下去,却也只是简单道了句,“有些事,不可说。” 青鸩这才恍然,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家少坊主和女混子都不肯说明原因了。 虽然青鸩一直看不惯乐少言缠在穆清身边混吃混喝,也不支持自家少坊主总是处处惯着这厚脸皮的女混子,但至少,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下来,在青鸩眼中,乐少言的为人还是值得穆清与之走近或交好的,所以当小乞丐说出这番猜想时,青鸩只觉荒唐。 青鸩能猜到,乐少言之所以不肯收徒,或是不让外人知道小乞丐与其扯上关联,大概率是因为《万奇卷》的存在。 既藏有《万奇卷》在身上,又决心与穆清站在统一战线上,站在夏仁甚至是风菱坊的对立面,光是这两点就已经注定了乐少言未来的路,绝对不会再像还在伍仁村那安心当个女混子那么简单,以后所要经历的,或许只会更加艰险坎坷。 在这种已经注定未来会不太平的情况下,以乐少言和穆清两人的性子,定然不会想要牵连更多无辜之人进来,所以说到底,会提出这些条件,还是出于保护小乞丐。 可因为有关《万奇卷》的事不能对外透露,两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又或许,不解释也可能是单纯因为女混子无所谓被人误解。 乐少言不在乎,穆清尊重她的意愿,也可以不在乎,但是青鸩做不到。 早在与小乞丐接触时,青鸩就发现了,小乞丐对乐少言总有些莫名的看法,不像四毒那样的敌意,也不像万千秋那样的醋意,至于到底是种什么感觉,青鸩也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很不舒服,即便青鸩自认为自己从未把乐少言当做朋友,但还是会为其感到不平,女混子固然大部分时候很讨人嫌,可这不意味着什么人都能妄加评判。 当穆清已经替小乞丐处理完了所有伤口,乐少言也已经准备好就这样离开时,青鸩忽然拉住了跟在二人身后的小乞丐,郑重其事地说道: “有些事情我们的确没法告诉你,但是你也不能因为不清楚其中缘由,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仔细想想也能明白,既然这位乐少侠甚至愿意在不图回报的情况下,传授你这么个萍水相逢的人武功,你觉得有这等宽广胸怀的人,真的还会在意你说的那些吗?” “当然,你也不要以为我是在帮着这女混子说话,少坊主可以作证,我从来都不待见她,更别说偏袒了,我只是单纯说句公道话。” “总之,这三个条件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也不用深究什么,只要知道,她们行走江湖,并不全是依靠身份行事,所要做的事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轻松,身处江湖,她们不仅有要对付的敌人,而且一直被人看做眼中钉,随时可能遇到危险,之所以这么做,绝对是为了让你少受牵连,从而保护你的安危。” 不等小乞丐将青鸩的话理解通透,站在不远处的乐少言听了这番话,突然凑了上来,一把揽住了青鸩的手臂,非常热情地贴了上去。 女混子不仅一脸感动万分的模样,还用着非常肉麻的语气,叹道:“青~鸩~老~大~!我第一次看你说这么多话,居然还是为了我?你对我真好,我好感动!所以,刚才那声‘少侠’,能不能再多喊几声?我超级爱听!” 青鸩瞬间感觉身上起满了鸡皮疙瘩,毫不掩饰脸上嫌弃的表情,极力推开了女混子为了表达内心的激动而蹭上来的脑袋,嘴上也是不停阻道:“女混子你别得寸进尺!赶紧离远点!啧……你再往前凑一点,少坊主都可以用眼神杀掉我了!你想死也别拉上我!” 听到“少坊主”三个字,女混子果然立马老实了,松开手后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乖乖回到了穆清身旁。 就在乐少言转过身来的同时,穆清也立即偏过了头去,仿佛从来没有望向青鸩过。 “……” 虽然小乞丐不理解这三人在干什么,但是此时她已经读懂了青鸩刚刚那番话的意思:“你说的我都明白了,放心,我绝对不会怀疑你会偏袒女混子,你不待见她,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162章 终于上岸了! 原本小乞丐是想将前不久刚从黎锦心和那三人的谈话告知乐少言与穆清的,就当是向乐少言请教武功的诚意。 然而,小乞丐话未出口,便被穆清直言拒绝了,穆清没有说明理由,小乞丐也不敢多问,便只好提醒几人要小心黎锦心这个人。 至于穆清为何不愿让小乞丐透露有关她的情报,也只有乐少言明白,这是因为穆清依旧不信任小乞丐。 正是因为穆清不信任,所以才不想让乐少言为了她而去欠小乞丐一个人情,人情这种东西最难扯清,一旦接受了,若是日后哪次小乞丐有别的什么想法,以此威胁女混子可就麻烦了,穆清此举,正是为了尽量规避这种事情发生。 “对了,认识这么久了,你好像还没告诉过我们你的名字?” 乐少言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从来没有喊过小乞丐名字,于是这么问了句。 小乞丐看上去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犹豫良久,才低着脑袋小声开口道:“没有人给我取名字,我自己取了一个,但是…不太好听…” 听到小乞丐这么说,乐少言更加好奇了:“嗯?说来听听?我们总不能一直唤你‘乞儿’是吧!” “叫…元宝儿。” 元宝儿道出自己的名字之后,两眼一闭心一横,像是在等着三人的嘲笑声到来。 谁知等了片刻也不曾听见想象中的笑话,元宝儿睁眼就见乐少言正望着她,一脸诚然,道:“嗯?元宝儿?是我理解的那个‘元宝’的意思吗?” 元宝儿似乎还是有些难为情,讪讪地点了点头。 “那敢情好啊!元宝可是个好东西!人如其名,你以后一定能多财多福!”乐少言大笑着称赞道,穆清和青鸩也点了点头,对此表示认同。 面对乐少言十分坦诚的祝福,元宝儿有些不敢置信,错愕道:“你们…不觉得很好笑么?” “不会啊,名字可以是象征也可以愿景,或者,只是当作称呼代号也没问题,有什么好笑的嘛!”乐少言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又揉了揉元宝儿的小脑袋,道,“你啊,既然以后都是要跟本姑娘混了,就自信一点,脸皮再厚一点,这样才能过的自在,跟我们在一起就放轻松点,别那么拘谨。” 元宝儿虽然没再接话,但听了乐少言这番话后,还是明眼可见的要比先前放松了不少。 * 四人在船上休整了一夜后,客舫靠岸,四人随着众人一起下了船,登上了归一岛。 这是一块海岛,海岸线是由成片金灿灿的沙滩组成,唯有沙滩上种着的那几颗棕榈树点缀出了一点别样的绿色,海水时不时扑打在礁石掀起道道海浪,传来阵阵喧嚣的声音打破了海滩的静谧,几只海鸥在空中盘旋,时不时收起翅膀驻足在沙滩上,像是好奇般打量着船上下来的众人。 站在沙滩上远远望去,能看到沙滩的那头又是另一番风景,满目青翠,绿树成荫,与金色的沙滩形成鲜明的对比,想必那个方向就是楚家所建的楚庄所在地。 乐少言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色,眼前一切在她看来都是那样新奇,当脚步刚踏上沙滩时,女混子骨子里自带的玩心就已经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阿言,上了这座岛,便相当于进入楚家的地盘了,切记,万事小心。” 穆清说着话时,回过头来却只见乐少言早已不在身边,再向旁望去,就见那女混子不知何时已经挪着小碎步,蹑手蹑脚地移向了那几只正停在沙滩上的海鸥。 “女混子你别……” 青鸩刚想开口阻止乐少言犯傻丢人,女混子立马转过头来朝着青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长长的“嘘”了一声。 随后,乐少言转过头去,继续小心翼翼地接近海鸥,最后一个猛扑,冲着其中一只径直扑了上去,谁知几只海鸥早就看明白了这女混子的心思,在她动身之前就提前扑腾着翅膀飞离了沙滩,女混子不仅扑了个空,还吃了一脸的沙子,看上去好生滑稽。 看到乐少言出糗的模样,刚才下船的众人皆哄堂大笑起来,青鸩和元宝儿都觉得没眼看,捂着老脸装作不认识这女混子。 穆清没有理会身边那些人的动静,自顾自走上前去来到乐少言身后,刚欲将人扶起,却见女混子忽然站了起来转过身来,小脸上展露着一抹灿烂笑容,两只手上赫然抓着一只大螃蟹。 “穆姐姐,看!我可没有空手而归!一次就抓上了,厉害吧?!” 乐少言将螃蟹举到了穆清面前,眸中满是兴奋与激动,眨巴着眼睛,一闪一闪像是在发光一样,怎么看都像是在期待着穆清的夸赞。 “嗯,阿言真厉害。”穆清见乐少言笑得如此开心,当然不会扫了她的兴致,不过还是笑着提醒了一句,“不过,玩的时候也要注意安全。” 要不怎么说一语成谶,这不,穆清话音刚落,被乐少言抓在手里的那只大螃蟹就挥舞起它那两只大钳子,狠狠地夹住了女混子的手,疼得女混子哇哇直叫,连忙把大螃蟹甩了出去,大螃蟹安然无恙落在了沙滩上后,迅速打了个洞消失在了众人视野中。 乐少言吹着发疼的手,委屈巴巴地望向穆清,穆清又怎会不知这女混子那点小心思?只是,穆清心想,也罢,宠着一点又何妨,女混子这样也挺可爱的。 于是,穆清忍着笑意,虽然无奈,但还是牵过乐少言主动伸来的手,帮女混子看了看手上的红印后,确认并无大碍这才放开。 女混子得到了自家穆姐姐的关心,顿时心情大好,总算不在心里再跟那讨嫌的螃蟹多计较什么。 “好想试试脱去鞋袜光脚踩在沙滩上的感觉,穆姐姐,我们先玩一会儿再走好吗?” 乐少言又询问道,穆清却是摇了摇头,女混子见状失望极了,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而此番模样被穆清尽收眼底,她只感觉自己仿佛看到了一只大狗狗耷拉着耳朵,顿时有些失笑。 接着,便听到穆清柔声笑道:“我们需要先去把住所问题解决一下,去晚了就没有好房间了,所以,选好房间后我再陪你来这玩,好吗?” 乐少言听了这番话后顿时眼前一亮,立马眉开眼笑,高兴地点了点头,对此,穆清则是笑而不语,她只看到,大狗狗的尾巴又重新摇起来了。 穆清看了一眼不远处,见有不少人已经向楚庄方向走去,便要带着乐少言跟上其余人一起前往楚庄,没走两步,忽然感到肩上轻轻覆上了一双手,再一看,原来是乐少言将先前那件外衫又替她披了回来。 “怎么了?” 穆清有些不解乐少言此举,她不是没有看出来,女混子是故意不记得要归还这身外衫,而她自己,也是故意不向女混子要回这身外衫。 乐少言挠着脑袋,悻悻说道:“去楚庄会遇到穆姐姐很多熟人吧?所以我觉得,还是得避嫌,免得给穆姐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难看出,虽然是乐少言主动提出,可将衣衫还回去后,乐少言还是没了刚才那股子精神劲了,整个人像是蔫了一样无精打采。 穆清看了看乐少言,没有丝毫迟疑,又将外衫披回了乐少言身上,而后,用着毋庸置疑的语气,坚定地说道:“不必在乎,阿言,你同我永远不需要避嫌,除你我之外,无论是谁,都没有资格评判你我的情谊,我们也无需在意这些。” “可…就算如此…这本来也是穆姐姐你的衣衫啊…” 乐少言解释的声音其实不小了,但穆清就是没听见,假装没这回事,然后向楚庄所在的方向走去,乐少言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老实跟了上去。 正如乐少言所猜的那样,几人刚到楚庄,便遇到了很多穆清的熟人,其中之一,便是那位风菱坊掌事总管,夏仁。 第163章 就你是风菱坊总管? 四人跟随众人一同穿过沙滩边的小树林,站在树林深处向前方远远望去,一座巨大的庄园逐渐映入众人眼帘,这儿正是楚家人所生活的地方,楚庄。 走近楚庄就会发现,原来整个庄园是设立在茂密丛林中的,几乎与周边树林环境融为一体,乐少言站在庄园前头往左右望去,乍一看,竟是一眼望不到楚庄外围围墙的尽头。 光是目测楚庄外围的长宽就可想而知这庄子面积究竟有多大了,与其说这是一个庄园,倒不如说更像是一座小型村镇。 要不怎么说楚家比烟雨楼还有钱呢? 这俩吃朝廷饭的江湖势力就是不一样! 乐少言开始有些不理解了,换作是她在这出生,那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想出去闯荡的,绝对混吃到死为止。 真不知道楚怀瑾是怎么想的,作为堂堂楚家二小姐,居然乐意去伍仁村那种偏僻穷苦的小地方,还是靠当个小贼为生? 有钱人的世界果然令穷人费解呐! 楚庄的入口大门也建设的非常豪华大气,甚至设有三扇大门,而在门下又设置有五级台阶。 在台阶前方不远处,围着各门各派武林人士,似乎在等待台阶前方坐着的三名楚庄弟子进行登记,而在他们身后,还有另外六名楚庄弟子按照三扇门的位置分隔了上台阶的道路,像是在让登记好的来客分开走门。 就在这时,穆清的脚步戛然而止。 走在前方的乐少言注意到了身后穆清的动静,也跟着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便见穆清正望向前方不知何处。 乐少言顺着穆清的目光看去,将视线放在了一名正看向穆清的壮年男子身上,看那样貌,像是三十有余,应该是金翼史和花玲珑那辈的人,但与此二者不同的是,这人穿着打扮很是奢华,与人交流时的言谈举止自带着一股傲气,这种感觉就有点更像…叶来风? 虽然并不认识这名男子,可穆清的反应告诉了乐少言的直觉,这人或许就是风菱坊的掌事总管,穆清那位明面上的“好义兄”,夏仁。 当然,乐少言的猜疑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答案便被揭晓—— “清儿,你来了。” 现如今会这么称呼风菱坊少坊主的,恐怕也只有风菱坊总管。 乐少言一路上听穆清提及过好几次有关夏仁的事,对这个人好奇很久了,因而当看到本尊时,一时还有些出神,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夏仁向四人所在的方向走来。 “阿言,你先到我身后。” 直到突然听到身后穆清传来的一道轻声低语,乐少言这才有所反应过来。 穆清踏步上前,不偏不倚的正好挡住了乐少言,随后就见她取下了帷帽,向着已然来到面前的夏仁恭敬有地打了个招呼,颔首说道:“总管大人,多日不见,身体无恙?” “一切安好,能有清儿挂念比什么都好,倒是清儿你,出门在外这么久也不来封信件,这好不容易才见上面,怎地都不唤‘兄长’了?” 夏仁皱了皱眉,絮絮叨叨了好些话后,最后还嗔怪了这么一句,看似是在不悦穆清的称呼,实则脸上还是笑盈盈的十分亲和,语气也是非常宠溺,再配合所说那些家常话,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当哥哥的在怪妹妹为什么和自己不够亲近,让围观众人只觉场面温馨。 穆清像是早就知道了夏仁会这么说,有条不紊地说道:“出门在外,尊卑有序,身份有别,总不能让外人笑话我风菱坊没规矩。” 夏仁闻言,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笑道:“无妨,那些规矩都是立给下属们的,清儿你也是风菱坊的主人,不必与为兄见外,何况,为兄就爱听你唤‘兄长’。” 观察力向来敏锐的乐少言能明显地感觉到穆清有些许地顿了顿,像是在为接下来的开口做心理准备似的,看得出来并不情愿。 但这样的反应也只在瞬息,很快,穆清便调整好了状态,再次颔首,礼貌说道:“好的,兄长。” 夏仁听后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也要更加浓厚了几分。 “原来这位就是穆少坊主?” “那位夏总管真的和传言中说的一样很宠他这个妹妹!” “可是为什么这位穆少坊主看起来冷冷清清的一点都不近人情?我要是有这样的好兄长我肯定乐开了花!” 周边众人得知了夏仁和穆清的身份后,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听到有人说穆清的不是,夏仁当即转过头看向那人,刚才还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竟是在一瞬间就变了脸色。 夏仁阴沉着一张脸,对着那多嘴多舌之人警告道:“清儿的事,可容不得外人指手画脚,再有下次,莫怪夏某不客气。” 那人被吓得战战兢兢,立马闭了嘴,周围其余人同样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要知道,那可是风菱坊,就算说夸张一点也不为过,在整个江湖武林,这个势力简直就是个谁惹谁死的存在! 夏仁回过头来,忽然又轻拍了拍穆清的肩膀,穆清袖下双拳紧攥,终究是忍住了气性没有避开那只令其厌恶的手。 紧接着,众人就见夏仁满眼尽是疼惜,叹惋道:“我们清儿这一路奔波辛劳,人都瘦了,早说你也要来观看此届大会,不是可以直接和为兄一路嘛?也省得一个人在外受那么多罪,真让为兄心疼。” 穆清不露声色地动了动手臂,令夏仁放于其肩上的手顺势滑落并收回后,这才说道:“兄长知道的,我从小不擅长应付与各门各派打交道的场合,还是藏了身份行走江湖要更轻松些。” “无妨无妨,只要清儿高兴就好。” 夏仁大度地摆了摆手,像是完全不在意,随后,又将目光移向了穆清身后几人。 看到夏仁将视线投来,青鸩当机立断,俯身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地低头说道:“属下青鸩,见过总管大人。” 夏仁没有与青鸩多说什么,只是随意挥了挥手示意人起身后,径直转头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乐少言。 “想必,这位就是‘左手醉剑侠’的结义之交,乐少言乐少侠,久闻大名,今日得见,果真是相貌堂堂,年轻有为。” 夏仁一上来便是一套相当熟练的寒暄话术,让乐少言非常惊讶,并暗自佩服眼前这人脸皮之厚度,简直令她这个做女混子的都觉得有些自愧不如。 瞧这客套话说的,仿佛当时派风菱四毒强抢《万奇卷》的人不是他夏仁一样。 真是亏得自家穆姐姐能配合这虚伪小人演这么久…… 一想到穆清,再考虑到不能让自己穆姐姐感到为难,乐少言最终还是憋住了出言嘲讽的冲动,有模有样学着对方,客客气气地抱手说道:“小子才疏学浅,不过尔尔,夏仁总管谬赞了。” 接着,又听夏仁继续说道:“听闻乐少侠一路上对清儿照顾有佳,我这个做兄长的可得好好答谢你,说吧,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是夏某能给的,一定尽力办到!” 在场明眼人都能看出,夏仁看似只是要给乐少言谢礼,实则就是想借此机会收买人心,毕竟这给了好处就相当于施了人情,仅用一点好处交换,就能和曾经在江湖上举世闻名的“左手醉剑侠”搭上线,这笔交易怎么看都绝对是不亏的。 穆清显然也是看出了夏仁想要让乐少言被迫收下一个人情的心思,当即看向乐少言想要阻止她答应。 可惜为时已晚,乐少言一听到有好处能捞,那装出来的正经架子立马端不住了,不等穆清暗示就抢先开了口。 好在,女混子还是那个女混子,永远不变的就是那个“混”字—— 乐少言这一张口,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夏仁总管这么大度呀!好说好说~其实送别的东西吧,我也实在不太好意思收,不如这样,你就把风菱坊送我吧!够意思吧?” “……?” 夏仁当场就愣住了。 不是,四毒的情报里只说过这人是个女混子,也没说是个脸皮厚到没边的女混蛋啊?! “……!!!” 青鸩和元宝儿则是同周围众人一起瞪大了双眼,一整个都傻眼了。 不是,还真的有人敢惹风菱坊啊?!说好的谁惹谁死呢! “……” 至于穆清,穆清没有什么想说的,穆清只是彻底无语了。 得!自己到底有什么好担心这女混子的? 就这女混子那德性,什么时候让自己在人手里吃亏过? 从来就只有女混子坑人的份! 第164章 唯一的例外,视作唯一的存在 乐少言的戏言一出口,在场的人没一个再吭声的,即便知道这可能只是女混子一个玩笑话,但是不给台阶还怎么让人下? “兄长莫怪,我这位朋友素来爱开玩笑。” 最终还是穆清及时站了出来,再次挡在了乐少言身前,给了夏仁这个台阶。 夏仁这才接话笑道:“无妨,乐少侠真是个幽默风趣的人。” 当几人还在来回拉扯着客套话时,就见两道熟悉的身影忽然又从不远处走了上来。 “沧浪派万千秋,奉师之命,特来拜会夏总管。” “夏叔叔好呀!爹爹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来者二人正是万千秋和黎锦心。 不出意外的,万千秋刚向夏仁打完招呼便看向了穆清,似是想借着众人都在的机会和她搭上话,毕竟也只有这种时候,穆清会碍于两家势力交情,为了不当众拂了人面子,不好再无视他。 然而这一次,却与以往有所不同了,不止穆清看出了万千秋的心思,几人身后的乐少言同样猜到了。 “穆姐姐,不是说要解决住所问题吗?我们快些去吧,再晚可就没有好房间挑了。” 众人就见乐少言在众目睽睽之下,揽住了穆清整条手臂,而这位穆少坊主对于女混子这有些无礼的举动,竟也并未拒绝,只是看似有些无奈的向着身旁那人笑了笑,乍一看,只让人感觉这两人关系亲密无间。 这位穆少坊主待人的态度众人都是有目共睹的,一路上,穆清从上船到登岛,一直戴着帷帽,鲜与外人交流,除了对其兄夏仁稍微和气一点外,像是再没有将任何人纳入眼底过,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唯独有一人,却是例外。 穆清偏偏对这个自诩是‘女混子’的乐少言格外上心,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 “好,我这就带你去。” 穆清非常配合的主动勾住了乐少言的手臂,欲将人往台阶前正在进行登记的弟子那儿带。 谁知刚才还在和沧浪派两人交流的夏仁在这时又转头看向了穆清,道:“清儿是要选房间么?走,为兄去给你挑间最好的!” 穆清轻轻摇了摇头,出言婉拒:“多谢兄长好意,我和我的朋友们同行便好。” 随后,不等夏仁坚持己见再多说什么,穆清已然牵着乐少言的手,带着青鸩和元宝儿,一同绕过了夏仁和沧浪派的师兄妹俩,径直走向了登记处。 乐少言任由穆清牵着手,乖巧地跟在其身后,边走边问:“穆姐姐,房间是我们能够自己选的吗?我想住的离你近些。” 穆清听到最后那句发自内心的实诚话时,不由多看了一眼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的乐少言,而后微微勾起唇角,用着仅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轻道:“阿言若是想的话,我们甚至能住同一间房。” 果不其然,在穆清精准拿捏后的调侃下,乐少言情不自禁又红了小脸,不敢再多说什么。 四人来到登记的楚庄弟子面前,就听到那名弟子正在给其他人进行身份的记录和房间的安排。 “胡落,丐帮六袋弟子,‘玄’字间,走左门。” “洪沐沐,‘潭中仙’,‘地’字间,走左门。” “祝曜,沧浪派弟子,‘黄’字间,走左门。” “…” 乐少言站在旁边歪着脑袋听了半天,还是没懂这种分门别类到底有什么规律,难不成这楚庄的房间和门还有区别不成? “楚庄招待来客共有四类房间,分别为‘天地玄黄’,其中以‘天’字间最高级,待遇也是最好的,只有得到楚庄认可的武林中的大人物,亦或是那几个江湖顶尖势力的掌事人才配入住,‘地’字间和‘玄’字间的配置是一样的,虽然待遇与‘天’字间相差甚远,但能分进去的也都是江湖上叫得上名号的人物,其中住‘地’字间的一般都是些爱独来独往,但也能凭一己之力混出名号的江湖人士,而住‘玄’字间的人背后多多少少还是有门派势力的存在,至于‘黄’字间,则是最普通不过的多人房间,留给各门各派中陪同而来的门内普通弟子或下属居住。” 穆清细说完分配房间的规矩后,乐少言只觉听得头都大了。 看乐少言还是一脸茫然,完全没有理解其中的意思,穆清便又简单举了个例子: “正是因为楚庄有这样的规矩,所以大姐头当时在八面城才说要你以‘左手醉剑侠的结义金兰’这个身份参加武林大会,因为这样你至少可以得到‘地’字间或是‘玄’字间,不然,你以‘风菱坊少坊主的跟班’的身份参赛,恐怕只能和青鸩一起挤‘黄’字间了。” 这么一解释后,乐少言终于懂了楚庄的规矩了,敢情这是按在江湖上的身份地位把来了的人分了个高低啊? 接着乐少言又问道:“那这三扇门又有什么讲究?” 穆清继续为乐少言解释道:“若是说,楚庄分配房间或许是因为人数太多而不得已为之,那这大门的规矩可是实实在在证明了,楚庄的确有意将人分为三六九等,中间那扇最大的大门只有入住‘天’字间的人才可以走,其余人都只能走两侧小门。至于两侧小门的左右之分,大鸾素来讲究以左为尊,因而楚庄的待客之道是,左门行客人,右门行主人。也就是说,只有楚庄的人才可走右门。” 此时此刻,乐少言终于理解了楚怀瑾离家出走的心情。 这楚家确实家大业大,可这条条框框的规矩也是真的繁琐啊! 女混子终于完全打消了给楚家二小姐当姘头的想法,她宁可混吃混喝穷一辈子,也不想为了不愁吃不愁穿的生计被这些个规规矩矩约束这一生。 这么看来,其实留在穆少坊主身边当个混子才是最舒服的—— “嗯!果然还是穆姐姐最好了!”乐少言越想越觉得划算,忍不住再次揽住穆清的手臂,由衷地感慨道,“我能遇到穆姐姐,简直是女混子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之一!” 穆清哪能知道乐少言那极具跳跃思维的小脑瓜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可即便如此,穆清还是接话问道:“只是之一?” “因为还有师父,秦夫人和伍仁村嘛!”乐少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穆清像是早就知道乐少言会这么说一样,故作为难的模样,又道:“可是,于我而言,能够遇到阿言你,也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并且,没有之一。怎么办呢?是不是有些对我不公平呢?阿言你,该不该给我一些补偿呢?” 乐少言想了想,觉得穆清说的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道:“那穆姐姐想我补偿你什么?” “不如,阿言就试试看能不能,把我…视作唯一?” 穆清试探性的话音刚落下,乐少言便陷入了沉默,低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乐少言这样的反应,属实让穆清有些心慌,于是立马找补,开口说道:“阿言不用在意,我只是开……” 那最后的“玩笑”二字还未出口,就见乐少言已然抬起脑袋,一双眸子认真地注视着穆清,语气同样坚定:“已经是了。” “什么…?” 穆清很清楚自己是在明知故问,但内心就是禁不住那悸动的心绪,想要乐少言对她这样坚定的态度,能再多些就好。 乐少言也不负所望,不仅又强调了一遍,甚至将这坚定的态度,表达的更加清晰明了:“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一直都将穆姐姐视作唯一,无论在是过去,现在,亦或是,未来,于我而言,穆姐姐你,早已是我此生此世,生命中最无可替代的存在。” 第165章 少坊主到底看上了女混子什么 元宝儿有些奇怪,已经不是有些了,而是非常奇怪! 自从跟了乐少言和穆清二人,元宝儿总觉得这两人关系好像有点好的太异于常人了些?两人之间的交流往来,实在亲密的不像普通朋友。 其实,元宝儿也不是没问过青鸩有没有同样的感觉,对此,这位一直跟在两人身边的暗卫长表示:莫听,莫看,莫问。 换作以前,青鸩只会觉得,不过是女混子这厮一厢情愿,就像万千秋那样,单方面觊觎自家少坊主的美貌或是身份,甚至可能是钱财。 为什么说是单方面?当然是因为在青鸩看来,自家少坊主心里总装着一个“以发扬医术为己任,誓要救济天下人”的伟大志向,从来不去理会那些小情小爱。 要知道,就连像万千秋这样不仅出生名门,还广受世人赞誉的青年才俊,穆清照样拒绝不误,更别说会接纳乐少言这种胸无大志,成天只想如何混吃混喝的女混子,顶多就是看这厮足够义气,武功底子也不错,收为跟班,做个朋友同行一路还差不多。 直到,青鸩逐渐发现,穆清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多次引导着乐少言将那份其实已经足够明显的心意,以更加直白的方式表达出来。 这下青鸩算是看明白了,哪是什么单方面,分明是一个有意,另一个也有心! 更离谱的是,那女混子,竟然好像还对此浑然不觉?! 不过也是,如果乐少言真有那么聪明,也不至于平时表现的那么明显,也就她女混子自以为藏住了心思,实则别说其他人,就连对这些事向来不在意的青鸩都能看出端倪。 莫非,这就是老话中常说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当然不是。 青鸩觉得,单纯就是因为这女混子本身就是个不开窍的木头脑袋。 虽然青鸩不理解为什么穆清偏偏对乐少言另眼相看,但作为下属,主子的私事不要多管,这可是所谓“忠诚”的基本原则,所以青鸩很明智地选择了假装不知道有这么回事,不管两人当着面再如何亲密,她都当看不见。 但是,令青鸩没想到的是,这两人所表现出来的亲密之举,简直越来越明显了! 就连随行的元宝儿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青鸩开始觉得有压力了,若是两人的相处模式再不收敛些,感觉迟早有一天会让人尽皆知,现在可不是公之于众的好时候啊! 何况,这女混子还没开窍呢! 此时,青鸩正在为刚才乐少言和穆清说什么“视作唯一”这类话而走神,突然就听到楚庄弟子报出了两人的名号: “乐少言,‘左手醉剑侠’结义之交,‘地’字间,走左门。” “穆清,风菱坊少坊主,‘天’字间,中门有请。” 那名楚庄弟子报完后,乐少言第一个抚掌叫好,称赞道:“好厉害!不愧是穆姐姐!” 穆清对此并没有表示什么,只是静静望着为之喝彩乐少言,眸中笑意又深了几分。 “青鸩,风菱坊暗卫长,‘黄’字间,走左门。” 听到有关自己的房间分配后,青鸩这才彻底回过神来,不再继续纠结刚才那些事。 “元宝儿,无进庄资格,下一位。” 楚庄弟子话音刚落,乐少言脸色骤变,突然转过身来猛地拍上了桌子,把那名喊话的弟子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乐少言哪顾得上那么多,直言质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无进庄资格?” 那楚庄弟子从惊吓中回过神后,又恢复了刚才那般淡漠的神情,面不改色地说道:“字面意思,这就是楚庄规矩,不服大可以离开。” 虽然这话说的并不是用着趾高气昂看不起人的语气,就像是单纯陈述一个事实罢了,但正因如此,才更显得这种规矩丝毫没有人情味可言。 乐少言捏紧了放在桌上的拳头,想要反驳,一时却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元宝儿见状赶紧上前拉住前者,道:“别气别气,没关系的,我早就知道楚庄有这规矩,也没妄想住进去,你放心,我们这类人自有解决睡觉的办法。” 本就在气头上的乐少言,被元宝儿这么一劝说,那气性反而更大了,当即回头驳道:“什么叫你们这类人?!那说到底,你我不都是一类人!凭什么为了区区一个虚名就把人看扁?!” “就凭这里是楚庄,到了楚庄,就老老实实遵守楚庄的规矩。” 一道冰冷的陌生声音突然从阶梯上方传来:“江湖就是这样,没有身份和实力就是会寸步难行,而你,不过是侥幸和‘左手醉剑侠’前辈结拜金兰,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女,混,子。” 来者甚至特地强调了最后三个字,似乎是在警告乐少言不要忘了她原本的身份。 众人闻声抬头一看,只见一名青年男子正从右门的阶梯上方走下来,其身上的服饰似乎与其他楚庄弟子有些不同,但还是能看出一点楚庄的特色。 “阁下是…?” 乐少言虽不认识眼前这人,但总觉得那人眉眼看着有几分眼熟,似乎是和以前见过的谁相似。 “楚家代家主,楚庄代庄主,楚握瑜。” 这熟悉的名字一出,乐少言立马想起这人和谁长得像了。 “你就是小楚的哥哥?!” 乐少言话音刚落,就见楚握瑜脸色变得比刚才更难看了,很显然,楚握瑜好像见不得提及楚怀瑾。 “女混子,看样子你还记得你欠楚家的。”楚握瑜紧锁着眉头,语气并不友好。 “?”女混子记得个屁! 这莫名其妙扣上来的锅让乐少言百思不得其解:“什么玩意儿?我欠你楚家什么了?!” 楚握瑜虽没有直说,但胜似直说:“敢把我楚家的二小姐送去牢里,你还是第一个。” “……” 乐少言快被气笑了,不是,刚刚是谁说在楚庄要讲规矩?敢情你们楚庄人是只讲规矩不讲理的啊?! “明明家里有钱还不乐意花,非要去偏僻小地方干偷鸡摸狗的事为生,你楚家的二小姐,也是第一个。” 乐少言罕见的用上了刻薄的言语,毫不留情面地还击了楚握瑜。 明眼可见,楚握瑜的脸色已然铁青。 “我那愚蠢的妹妹楚怀瑾在外再怎么丢人,她也都是楚家的二小姐,岂是你这女混子能随意说道?!” 听到楚握瑜为了争回颜面,扞卫所谓“楚家的威严”,这狠起来居然连自己亲妹妹楚怀瑾也能一起骂了,可算是把乐少言彻底气笑了。 有些事,既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 乐少言先是闭眼,简单地做了个深呼吸,再睁眼时,已然降低了素质要求,加大了嘲讽力度,笑道:“我现在啊,可算是非常理解并同情小楚,自家兄长作为堂堂一介——‘代’——家主,心眼和格局还只有这么一丢丢小,你,也是见过的第一个呢~难怪小楚会放着荣华富贵不想要,要我是小楚,有这样的兄长,我也嫌这钱花的丢人,还不如去外边偷鸡摸狗过活呢!” 在场众人哗然一片,纷纷议论,这女混子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以为得罪了楚家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吗? 青鸩围观了全程后,反而是觉得,穆清偏偏会对乐少言能够另眼相看,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第166章 原来可以好好说话啊 从始至终,在乐少言表达完自己的想法前,穆清没有多说过一句话。 穆清当然知道,一旦自己开口,或许真能把乐少言劝住,可,为什么要劝呢? 这个江湖是什么样的,穆清早在乐少言出伍仁村之前就已经在风菱坊见识过了,甚至在楚庄发生的这一切,她都能凭借经验事先预料。 但即便未卜先知,穆清也只是在刚上归一岛那会提醒乐少言让她多加小心,却并未细说究竟是小心何人何事。 穆清之所以什么都不曾透露,自然只因为,有些事,的确需要自己切身体验一遍,这人才能知道心里真正会想做什么。 乐少言初入江湖,涉世未深,对江湖上的人或事都还抱着一份纯粹的善意。 可仅仅只有这样的正义感,是绝对不足以应付部分人性中所存在的劣根性的。 所以穆清没有干预,只是想要乐少言亲眼见一见,切身体会一下,这个江湖究竟是怎样的。 如今,乐少言已经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江湖当中并不是那么美好的一面,并且,如同穆清猜想的那样,她还真就遵从本心,朝着这些在江湖之中几乎已经是约定俗成但并不一定正确的规矩一一进行了抨击。 穆清认可乐少言勇于打破常规,敢于抨击世道不公的行为,这种还没有被世界所同化,始终如初坚持自我的纯粹,正是穆清想要在乐少言身上看到的。 不过,弱肉强食是亘古不变的生存法则,光有想法但没有实力,那说什么也都只能是空话,穆清同样深知这一点。 那么,在乐少言还没有足够实力来支撑她践行这份难能可贵的初心之前,穆清会尽己所能,在助她保持初心的同时,尽可能用自己的经验保护她,直到她真正成长起来。 刚才乐少言已经把该看的该说的该做的都弄完了,接下来,该轮到她穆清了。 “楚公子,阿言向来心直口快,说话多有冒犯之处,还望公子见谅。” 穆清立于乐少言身旁,先是向楚握瑜礼貌地拱了拱手,而后又补充说道,“令妹与阿言素来交好,想来也不愿意看到她的兄长和她的朋友为了她而起隔阂矛盾。” “素来…交好…?” 楚握瑜显然没有相信穆清的话。 穆清不急不恼,拿出了先前楚怀瑾赠予的那枚写有“楚”字的金令牌,抬手向楚握瑜展示,后者几乎是在看到令牌的第一眼,便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运起轻功跃至了穆清身前,而乐少言也是在同一时刻下意识跨步上前挡在了穆清身前,防止楚握瑜想对穆清不利。 看到乐少言为自己如此警觉,穆清感到有些欣慰,但还是轻拍了拍她的肩,向她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关系,不用太紧张,乐少言见状这才又退回了原位。 楚握瑜从穆清手中接过令牌,拿在手中仔细辨别了许久,直到确认了确实就是楚怀瑾身上的那个后这才还给穆清,表情看上去似是还有些不敢相信,但可能是碍于穆清的身份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问道:“为什么会在你们手里?” “小女子所言句句属实,楚二小姐与阿言是朋友,至于为什么令牌在我手中,而非由阿言拿着,大概是因为,楚二小姐怕这贪财的女混子把这个纯金的令牌给当了拿去换钱吧?”穆清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解释了一遍。 楚握瑜对此更加不理解了:“即便明知道这人可能是个见钱眼开的女混子,楚怀瑾还愿意与她交好?!作为堂堂楚家二小姐,眼光怎可如此……” “楚公子,小女子认为,你应该适当信任一下令妹的抉择。”穆清恰到好处地打断了楚握瑜的出言嘲讽,又像是不经意地提了一嘴,点道,“就算你不信任阿言,不信任我,甚至不信任令妹,都没关系,但,当时,初云姐也在场,她可值得楚公子信任?” “就连初云她也……?!” 楚握瑜惊讶不已,这下可算是真真正正信服了,虽然,好像还是有点不甘? 但即便不情不愿,楚握瑜还是扫了一眼乐少言,闷声承认道:“先前是我着急,看走眼了,多有得罪,乐姑娘见谅。” 哟~态度转变这么大呢? 看样子,这个楚握瑜还是蛮在乎楚怀瑾这个妹妹的。 可这跟她乐少言有什么关系呢? 女混子性子使然,就爱顺着杆子往上爬,只听她不依不饶,继续揶揄道:“那如果我不肯谅呢?” 果不其然,楚握瑜本来就不是很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阿言,不得无礼。” 穆清对于女混子这永远改不了的“混”德性也是颇为无奈,只得出声不轻不重地训了一句做做样子,全当是给楚握瑜一个台阶下。 “对了,楚公子,这其中还有一个误会,小女子需要纠正一下,当初将楚二小姐送入牢中的人,并非阿言,应该是我才对。” 别说楚握瑜惊讶,就连乐少言也没有想到,穆清会强调这件事并将其明明白白说出来。 主要是乐少言自认为这事若归根到底,要说实际上坑了楚怀瑾去劳改的,其实还是自己这个玩“黑吃黑”那套的女混子,穆清所作所为,只能说是依法办事走的是正规程序。 因而,面对楚握瑜的指摘时,乐少言直接就承认了,完全没想过让穆清来背负,只是没想到,穆清竟会惦记在心上。 “穆姐姐……” “阿言,无妨,我做的事我来当便好。” 穆清看出了乐少言眸中的忧虑,朝她温柔地笑了笑,出言轻声安抚了一下。 随后,穆清再次看向楚握瑜,继续解释道:“小女子无意冒犯楚庄,只是当时的确不知楚二小姐身份,若是知道楚二小姐在外有难处,小女子定然不会坐视不理,一定竭尽全力给予帮助。” 穆清话里话外可算是给足了楚家面子,楚握瑜自然不会再追究什么,也礼貌地抱了抱拳,客套道:“穆姑娘当真是实诚之人,我那不争气的妹妹在外能与风菱坊的穆少坊主结识也是她的荣幸,这些都是误会,穆姑娘不必介怀。” 这下女混子可不乐意了,立马驳道:“等等?凭什么穆姐姐就是实诚,虽然我穆姐姐确实实诚没有错!但是为什么换我就是欠你楚家的?喂喂你别走,你给我说清楚!” 然而无论女混子再如何大声嚷嚷,都无人再理会,楚握瑜人早走远了,青鸩和元宝儿都假装不认识这个聒噪的家伙,也只有穆清还能在一旁耐心地听着乐少言委屈巴巴地控诉不公,还愿意给予一些口头或是肢体上相应的安慰。 第167章 赚了个人,非常划算 一段插曲结束后,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元宝儿依旧没有入住楚庄的资格,即便乐少言再怎么反对楚庄的规矩,但还是改变不了什么,既然到了人家的地盘,也只得遵守人家的规则,这是无可非议的事实。 将几人信息登记完毕后,楚庄弟子朝元宝儿挥了挥手,直接开口赶人走:“上别处待着去,后面还有人呢,别站这挡道,认清现实,江湖人那么多,我们楚庄再有钱,又哪里有那功夫管所有人?” 乐少言当然知道这名楚庄弟子所说不无道理,从楚庄的角度来看,会考虑财力人力当然也没有问题,可女混子这心里就是很不甘心,因而迟迟不肯放弃。 “阿言,莫要再为难楚庄门内弟子,他们也只是按规矩办事。”穆清忽然从乐少言身侧轻握她住那只紧攥成拳的手,随即将人拉到了身后,而她自己则是来到了那名弟子面前,道,“这位兄台,劳烦把我们四人的房间统一换成两间‘地’字双人间吧,这样我们也不算多占用房间名额,可行?” “穆姐姐…?”乐少言属实没想到穆清为了迁就自己竟然打算做出这样的让步,赶忙上前阻道,“你不用这么做!” 穆清仿佛早就料到乐少言会这么说,双眸噙着笑意,笑容中夹杂着一丝促狭,轻声道:“我不是说过么?阿言若是想的话,我们甚至能住同一间房。” 乐少言一愣,显然是没想到穆清还记着这事呢!真不是故意调侃? 但不管是不是玩笑话,乐少言就是觉得不妥,委屈谁都行,就是不能委屈自家穆姐姐! “可是……” 不等乐少言继续劝阻,穆清立马又佯装出一副伤神的模样,叹道:“难道阿言先前说的,想住的离我近一点的那些话,只不过是些哄我开心的戏言?” 让自家穆姐姐误会伤心那还得了?! 乐少言连忙摇着脑袋,拍着胸脯保证道:“怎么可能?!当然不是!那些话保证是真心实意,句句属实,肺腑之言!” 穆清闻言,瞬时又变了脸色,带着那抹得逞的狡黠笑容,回道:“那不就是了,听我的便好。” 乐少言被穆清一环扣一环的连环话术说的无言以对,只得老老实实认栽。 那名楚庄弟子对待穆清的态度上显然要客气很多,就连原本冷漠的语气都放缓了不少:“这提议可是可以,只是穆少坊主当真要如此?在我看来这实在是有些不太划算,您应当知道这两类房间的待遇区别相差还是很大的。” “无妨,就这样便好,多谢。” 见穆清坚持,楚庄弟子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直接照办了。 待楚庄弟子登记完之后,穆清再次转头看向乐少言,忽而又笑道:“阿言,你听到了吗?” 乐少言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听懂穆清所指是哪方面。 “刚才那位兄台说,这并不划算。” 虽然穆清这么说了,可乐少言还是没懂为什么会突然同自己说起这个,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头表示回应。 “其实啊,他不知道,这笔交易何止是划算,我反倒是觉得,我是赚了的。” 穆清的话来的有些莫名其妙,令乐少言仍感觉有些云里雾里,遂发出疑问:“穆姐姐赚了什么?” “当然是,赚了个你呀~” 穆清说笑之际,捏了捏乐少言的小脸,而后便转过了头去,不再理会那个已经完全陷入呆愣状态的女混子。 待乐少言回过神,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时,才觉面庞早已像是火烧一般滚烫,不用照镜子也能猜到已经红成什么样了。 即便乐少言迅速用手掩面并侧过了头去,试图用略过的方式覆盖掉这一切,可无论如何,都抑不住那疯狂加速的心跳。 只看穆清那来去自如的轻松模样,仿佛刚才的话都是无心无意的,徒留乐少言一个人在那神不守舍,宛若神魂都被勾走似的。 在两人身后见证了全程的青鸩,当即忍不住在心中感慨,自家少坊主这手段,简直是把女混子拿捏透彻了啊。 “青鸩,元宝儿,你二人共用一间房,应该没有关系吧?” 穆清虽是在和和气气地问话,可那笑容和语气怎么看都不像是允许人拒绝的样子。 两人也非常识相,异口同声,不约而同地说道:“完全没有关系!” * 四人解决完房间的问题后,乐少言依旧念念不忘要在沙滩上玩耍的事,再想到穆清刚才答应过说会陪她去,喜悦与期待的情绪更是在女混子的心中迅速蔓延开来。 然而,当乐少言在房间里放好东西后,正准备喊上穆清一起时,却见穆清正站在夏仁身旁,与各门各派前来拜会风菱坊两位主人的江湖人士寒暄,并且,看上去这样的问候一时半会好像还结束不掉。 乐少言知道穆清并不喜欢这些,但作为风菱坊少坊主,该承担的责任和事务无法推脱,若是此时自己这女混子贸然上前打扰,在外人看来,只会显得属下不懂事都是因为穆清这位少坊主管教无方,如此,怕是会落人口实。 别人怎么看待她女混子都无所谓,但乐少言可见不得有人在背后议论说穆清的不是。 “穆姐姐,我看天还没黑,就先带元宝儿去沙滩上练上几招,晚些儿回来,不必等我吃饭了。” 于是,乐少言随便找了个理由,向穆清说明了去处后,便敲响了元宝儿的房门,二话不说将人带了出去。 一路上,元宝儿跟在乐少言身后,看这女混子难得话少,就知她是心情不好,便道:“其实你要是真想穆少坊主陪你大可以直说,我觉得她会很乐意。” “大人的事,小孩别掺和。” 乐少言只是无精打采地回了这么一句,并没有多说什么。 元宝儿又道:“其实这样也挺好,从我认识你起,你就总粘着她,知不知道,有时候,距离才能产生美。” “这你都懂?真了不起。” 乐少言话说的有气无力,单薄的夸赞显得是那样敷衍。 元宝儿当场表示了不满:“你别总把我当小孩,我可没比你小多少,更何况你我一样无父无母流浪四方,你应该知道我们这类小孩往往成熟的更早!” “嗯?我可没把你当小孩,明明是你自己说的,我们这类‘小孩’~” 乐少言简简单单一句话,成功让元宝儿哽住了。 元宝儿说不过乐少言,只能愤愤地跺了跺脚,直在心中骂道这女混子的性子果然还是这么顽劣,根本没什么好值得安慰的! 但转念一想,这女混子,似乎已经不是一次用“我们这类”来称呼她们二人。 元宝儿虽然因为说不过乐少言而怄气,但斗嘴时所能感受到更多的,往往还是庆幸,自己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这种有同类在身边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第168章 若能有归处,想是她 “……手放下来一点,对,就是这样……” “……没有底子没关系,一些简单的防身术还是可以通过勤加练习掌握技巧的,来,再试试刚才我教你的那样……” “……切记每日吐纳是必不可少的,外功与内功一定要结合来练,十年磨一剑,习武需要戒骄戒躁,静下心来……” 从乐少言开始讲述理论知识到进行实践教学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此时元宝儿早已累的气喘吁吁,躺在沙滩上大口喘着气。 元宝儿完全没想到,乐少言平日里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总没个正形,教起武功来还真有一套,一改常态所展现出来少有的认真严谨的样子,乍一看哪还像女混子? “不错嘛,虽然起步晚了,但你并不缺乏韧性和毅力,这死犟的性格能用在习武这方面,倒也不错~” 乐少言说笑着,坐到了元宝儿身旁,随后丢给了她一个水囊,然后自己拿出了另一个水壶,仰头喝了一大口。 没想到乐少言准备竟然这么齐全?元宝儿也不见外,接过水囊喝了起来。 乐少言随意一瞥,恰好看到元宝儿在仰头喝水时,露出的早已被汗水浸湿的领口,便道:“今天就先到这,时间不早了,你先去吃饭吧,去晚了可就没饭吃咯!” “嗯?就我去?你不去?” 元宝儿有些惊讶,她可没少从青鸩那里探知这女混子有关“好吃”的执念,要说哪里有好吃的,女混子一定会第一个冲过去。 “刚才光顾着教你了,我还没玩尽兴呢!你先去吧,我等会就去。” 听到乐少言这么说,元宝儿也未再逗留,小跑着离开了沙滩。 待元宝儿远去后,乐少言这才起身,将水壶里的酒一饮而尽后,脱去鞋袜,赤脚踩在了沙滩上。 兴许是不想让海水打湿,乐少言将那件穆清留给她的外衫脱下,整齐折叠好后同鞋袜一起放在沙滩的一处,而后独自漫步在松软的沙滩上,慢慢向着海的方向走去,一个人,形影单只,颇显寂寥。 乐少言迎着海风,嗅着空气中夹杂着的淡淡的海水咸味,感受脚下沙砾摩擦的触感,最后,停在了海边,任由翻腾的海浪拍打在光着的双脚上,直到海水的冰凉散去了些许酒意,乐少言这才从怅然中缓缓回神。 好像,自从与穆清同行后,就已经很少一个人过了…… 有些不太习惯。 乐少言当然明白,这种心里落空的感觉肯定源自于身边少了一个人。 一方面,低落的情绪在告诉乐少言,她已经无法适应从前那种独来独往的日子,应该主动向穆清靠近才是。 另一方面,理智又在告诉乐少言,她原本就是孑然一身,能有穆清相伴共走过一段路已是非常幸运,不该再奢求更多。 其实,自从向着归一岛出发后,这一路上的各种所见所闻就已经让乐少言清楚的认识到,穆清与她,两人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当然,又或许,乐少言一直都心知肚明这一点,只是总不愿面对罢了,直到事实摆在眼前,无法再回避。 以前乐少言的确觉得,只要自己再努力一点,将自身实力提升上去,得到世人的认可,就可以配得上穆清的优秀,可现在看来,这已经不单单只是实力问题,江湖纷扰无常,若是没有穆清的帮助,凭自己一介微不足道的女混子,空有一腔热血,根本说不上几句话,甚至可能连最基本的在江湖立足都做不到。 若是换作从前,乐少言才不会去忧虑这些,更不会在意除自己以外的人,自从师父走后,自己的世界就又变回了只有自己的状态,乐少言是想着,反正自己一个人苟活于世,无家可归更无人可念,不如快活一天算一天,就当个只让自己开心的女混子就好。 可如今,望着眼前无边无际的大海,乐少言忽然有种感觉,自己就像那海水一样来去无踪漂泊无定,而这江湖则似大海,身处其中的自己显得是那样的渺小不堪。 …不…好像又有些不同… 海水奔流不息,终有大海是归处,可偌大江湖,尚有自己容身之处? 此时此刻,向来自诩崇尚自由追求随性的女混子,平生第一次,有了想要一个归处的想法。 这归处,若能是她,那该多好…… 不知不觉,天色逐渐黑了下来,入夜后的大海也随之陷入了无止境的黑暗中,抬眼望去即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深邃,伴随着阵阵汹涌波涛传来的怒号,更为这大海增添了一丝神秘又骇人的气息。 独自面对这般压抑甚至有些让人窒息的环境,乐少言却能跟个没事的人一样,依旧蹲在海边,任由着有些粘稠的海水打湿着衣袖和裤摆,将手放入水中似是与浪花嬉戏。 不知过了多久,一处柔和的光亮穿过楚庄那片树林,出现在了沙滩上,并朝着海边的乐少言所在的地方缓缓靠近。 等正在走神的乐少言后知后觉察觉过来,刚欲站起并转过身来时,一盏手提灯笼突然被轻放在了她的头顶,随之而来的,是一道令乐少言无比熟悉,并能时刻感到安心的轻笑声: “让我看看,是哪家的小姑娘到点不回来吃饭,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儿玩水呢?” 乐少言闻声,愣了愣神,回过头一看,果见来者是穆清。 穆清手中提着灯笼,可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要比那盏灯的光芒显得更加温柔,仿佛照亮这片黑暗中的唯一光亮,不是那手提灯笼,而是穆清本身。 在灯火的映照下,二人对望良久,乐少言可以清晰地看到,穆清唇角噙着的笑意,格外璀璨耀眼,深深地吸引住了她的目光,竟是令其一时有些挪不开眼。 半晌,乐少言才怔怔地移开视线,纳闷道:“穆姐姐,你怎么来了?” “我既然答应过要陪你来玩,当然不会食言。”穆清的话语中,明显多了些嗔怪的意味,“只是没想到,你这小没良心的,竟然抛下我,自己先来玩了。” 不等乐少言略显窘迫地开口辩解,穆清却是兀自牵起了她的手,巧笑嫣然,道:“喏,说好一起的,现在,我陪你。” 乐少言瞬时只觉脑子“轰”一下炸开了。 等等,先别!能不能让她先去海里游一圈,给身子降降温后再说其他? 面对眼前穆清这般,几乎每个举止、每句言语,甚至每个神态,仅仅是一颦一笑,都在无时不刻撩拨着心弦,乐少言真的能明显感受到,因为完全按耐不住的害羞和紧张的心绪,自己体温在直线飙升,感觉快要烫熟了——! 第169章 海的那边是什么 夜里的海岸,原本会是幽深且宁静的,可此时此刻,海边却散着一道微亮但柔和的光,围绕着这处光亮,可以看到两个人影正一起漫步在松软冰凉的沙滩上。 “阿言,你不是说你最近总和水犯冲么?注意当心脚下,可不要滑倒了。” 穆清虽提着灯笼走在前头,手里的灯火却是在为身后的乐少言照着前路。 灯光映照下,乐少言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在嬉戏玩耍时笑的开怀,而是有些忧心地问道:“穆姐姐,你那不是还有事要处理吗?在这陪我浪费时间不好吧?如果你有事的话可以先去办,不用迁就我的……” “嗯?这可不是在迁就你,我本来就想陪你来这玩的。”穆清看到乐少言有些失落的神态,不知不觉中放缓了脚步,转过身来,边倒着走边说道,“你今天看到的那些不过是些不重要的琐事,不打紧的,我跟他们交谈,把关于这次武林大会有用的信息收录完后就没什么要说的了。” 乐少言恍然,原来穆清再怎么不情不愿也要坚持留在那里,并不是为了风菱坊的事务,只是单单想收集更多的信息为了此行参加武林大会能更加顺利? 一时之间,一股五味杂陈的复杂心情瞬时涌上心头,乐少言更加惭愧了,穆姐姐处处为自己着想,自己却在这怨声载道,实在是不应该! 穆清本以为乐少言是因为担心占用她时间才这么担心,所以才同她好好解释一番,谁知这话说完后,乐少言的心情看上去怎么好像更加低落了? 莫不是有人欺负这女混子了? 不太可能,这女混子还能任人欺负? 乐少言肯定是有心事! 穆清笃定了心里的猜想后,忽然停下脚步,先是将手提灯笼放在了乐少言的手中,然后在乐少言略显错愕的目光下,将双脚鞋袜脱去,放在了方才乐少言放鞋袜的地方,随后小跑回来,再次接过了手提灯笼,但这次却不是拿在手上,而是放在了身旁沾不到潮水的沙滩上。 乐少言显然没想到穆清平日里这样一个娴静温婉的人,竟然会做出和自己一样的,放在外人眼里或许会被说成是“胡闹”或“撒野”的行为,当即惊讶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怎么?阿言会这么震惊,是不是觉得,我作为风菱坊的少坊主,就应该时刻保持着优雅与端庄的大家闺秀形象?” 心中的想法被穆清一语戳中,乐少言有些愣愣地点了点头,谁知愣神的下一秒,便被迎面扑上了一脸的海水。 “如果阿言你真的是这么看待我的,那你需要了解我的地方,可多了去了呢!” 穆清说笑着,俯下身子欲故技重演,似乎是想再让女混子被海水洗把脸。 但这一次,没有失神的乐少言可没那么好对付,非常敏捷地闪过了穆清袭来的“攻击”,而后却也只是直愣愣站在沙滩上,并没有要“回击”穆清的意思。 “等等,穆姐姐,海水太凉了,你会着凉的。” 乐少言当然也想和穆清一起尽情愉快地释放情绪感受快乐,但理智还是胜了玩心一筹,使她克制住了内心的欲望,并没有朝穆清泼洒海水。 然而,乐少言的顾忌所换来的回应,却是穆清再次扑来的海水,好在女混子眼疾手快避了一下,这才又躲过一“劫”。 “阿言,我知道你平日靠习武来强身健体不容易感冒,可你也不要小觑我们医者养生的本事,我的体魄不一定比你差哦~” 看穆清根本就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乐少言终于不再瞻前顾后,再次躲过一击后,蹲下身子捧起一把海水向穆清袭去,不过却被穆清灵巧地躲了过去。 看到乐少言终于愿意暂时敞开心扉,穆清微微扬起唇角,与女混子一起沉浸式地投入到了这场看似幼稚的“打水仗”游戏上。 半炷香的时间后,两人身上的衣衫和头发有好几处不同位置湿了不少,穆清看对面的女混子玩的已经挺尽兴了,于是打算见好就收,刚停下动作欲开口喊停,谁知乐少言没有注意到她的举动,仍然在继续着这场游戏。 “穆姐姐,可要小心了!” 乐少言玩的入迷,一时没收住力,竟是扑了一大波海水,然后就见穆清不知怎地,这次竟然没能躲的开,被袭来的海水直直击中在脸上。 “?!” 女混子也知道自己闯祸了,顿时感到心下一凉,当即慌慌张张地小跑上前查看情况,嘴上更是不停地自责道歉:“对不起穆姐姐,我不是故……” 谁知下一秒,就见原本还蹲在地上的穆清突然猛地抬起双手,扑了女混子一脸的海水。 “呜哇——!好啊穆姐姐你居然耍诈!太过分了!” “兵不厌诈嘛~这不是阿言你自己平时最爱说的?” “可恶!再吃我一招!” … 游戏结束后,两人把树林里的捡来的树枝放在沙滩上堆起并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做了一个小型篝火,然后一起围坐在火边暖着身子。 “阿言,玩的开心嘛?” “超级开心!” “那,现在你是不是可以分享一下,你刚才一个人在海边时,心里想的那些不开心的事?” “穆姐姐你…都看出来了啊……” “嗯。不过,阿言,我只是不想你不开心,所以,你愿意说便说,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强迫你的。” 果然,不管是不是传统且典型的大家闺秀,不论真实的性格到底有多少面,穆姐姐都是这么善解人意的一个人。 每每与穆清打交道,乐少言都会觉得心里暖暖的。 有这样一个关心自己的朋友,可不能辜负一番好意。 因而,乐少言迟疑半晌,最后还是决定透露一点,免得穆清为自己过度担心。 “嗯…我有一个朋友……” 等等,自己有哪些朋友,穆姐姐不比谁都清楚?不能这么说,会暴露的! 于是女混子自作聪明地改了口:“是元宝儿跟我说的,她有一个朋友……” “哦~元宝儿的朋友啊?” 穆清对此,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元宝儿说她的朋友,有一个倾心爱慕的意中人,但她觉得她自己离她那意中人太过遥远了,她为此很苦恼。” “哦?怎么个遥远法?指距离么?” “不是不是,是指两人所处的生活方式生活环境有差异性,或者说,两人的世界相隔太遥远了,呃…怎么说呢,就是比如说,她这个朋友也是乞儿,但是她的那个意中人是个…是个…” 是个什么呢?!可恶啊,时间太短了,还没编好! 乐少言卡壳了,穆清却看懂了。 “是个锦衣玉食的富贵人家?” “啊对对对,就是这样!穆姐姐怎么知道的?” “话本子里经常这么写。” “嗯?” “没什么,你继续。所以呢?你为什么会为元宝儿的朋友,为她的这些个人私事烦恼?” 穆清一句话,成功又把乐少言问住了。 对哦!光想着编故事,忘了给自己编理由了! “我…我就是代入了一下嘛!有点共情是吧…对,只是共情!” 乐少言尴尬地挠着脑袋,眼神飘忽不定,完全不敢直视穆清。 穆清便顺势接话,笑着问道:“那,如果换作是阿言,遇到同样的事,会想怎么做呢?” 这个问题,同样是乐少言正在思考并为之苦恼的。 乐少言沉默良久,抬头望向穆清,却又立即收敛了目光,像是在回避什么,随后,低声缓道:“我在想,如果知道两个人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是不是该及时止损,就此放弃,会对双方更好些?” “你敢?!” 穆清的笑容几乎是在一瞬间消失在了脸上。 事发突然,以至于不管是乐少言还是穆清自己,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当然,穆清说完之后也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太情绪过激动了,顿时有些颇觉头疼地扶着脑袋,心道跟这根木头待久了,险些没忍住,居然差点被这根木头的钝感气到失态了。 “……啊?那个……不是,穆姐姐你先别气,我只是,打个比方……那也不是我……” 乐少言这谎话编到后边是越来越心虚,话到最后,声音微小的甚至让人无法听清。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阿言,很高兴你愿意跟我说这些,走吧,该回去吃饭了,我让青鸩给你留了好吃的。” 穆清很快又恢复了以往的笑容,但因为转移话题的方式太过僵硬,让乐少言心里更加犯怵,就连听到好吃的都不敢有什么太大反应,只敢悻悻地跟在穆清身后慢慢走着。 所以,穆姐姐到底明白了什么啊?! 第170章 少坊主你想对女混子做什么 楚庄提供餐食的时间是有限制的,换句话说就是一旦错过了饭点,基本就没有吃的了,所以穆清在去往沙滩寻乐少言之前,特地让青鸩在饭点为女混子备了餐食留在房间。 对此,女混子感激涕零—— 而青鸩则是不爽到了极点。 “凭什么!为了你个女混子想玩!就要让我们少坊主也跟着一起挨饿?!” 青鸩在房间里好不容易等到两人回来,门刚一打开,就直接把手中的食盒重重地放在了桌上,瞧那气势汹汹的模样,没当着穆清面把食盒直接甩乐少言脸上都算是客气的。 穆清下意识上前一步,将乐少言护在身后,刚才还和颜悦色的神情骤然阴沉下来,严词厉色,呵道:“青鸩!放肆!你甩什么脸色?想造反了?!” 青鸩立刻单膝跪在了穆清面前,俯首说道:“属下不敢!方才冒犯少坊主之处,属下甘愿领罚,但对这没有分寸的女混子,属下也必须说教!” 很显然,穆清早在不知何时,就已经把乐少言放在了心头对等的那个位置,亦或许,从始至终,这位穆少坊主从未将这个小女混子当成过是下属。 因而,当青鸩将话说到最后时,穆清反而更加生气了,就算是出于关心,但也不能这么没上没下。 穆清一时没能压住气性,当即直言怒道:“你以什么身份说教……” “咳,穆姐姐,我既然叫一声‘老大’,那青鸩作为老大说教我其实也没问题的。”乐少言干咳一声,及时制止了穆清继续说下去,用着半开玩笑的方式巧妙地化解了这次冲突,“倒是穆姐姐你,没吃饭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呢?饿着肚子在那陪我玩多不好受!不对,不能怪穆姐姐没说,还是女混子我的不是,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疏忽了,不说了不说了,待会我自罚三杯哈!来来来,快来一起吃吧。” 说罢,乐少言拉着穆清来到了桌前,搓着小手兴奋地打开食盒,准备看看自家穆姐姐都留了些什么好吃的。 此时穆清也冷静了下来,明白刚才若不是乐少言及时阻止,自己怕是会对青鸩说出些什么过分或者更加伤人的话,心头也有些许愧疚,于是又看向青鸩,放缓语气说道:“起来吧,你也是为我着想,我不该怪你。但是,青鸩,下次莫要再对我自己抉择的事指手画脚,这也是一种以下犯上。” 青鸩听到这话哪还敢起来,甚至还把脑袋低的更低了:“属下惶恐!” “你应该也没吃吧?都说了起来,来,过来坐着一起吃。” 穆清话语说的是随意,青鸩也很感动,但真的不敢动,直到被一旁实在看不下去的乐少言强行从地上拽了起来然后拉到椅子旁,给人扶好坐下,这才敢坐在两人身旁。 不等三人动筷,房门忽然被敲响,乐少言开门一看,只见元宝儿正抱着食盒站在门口。 一问才知道,原来元宝儿心里想着乐少言好歹也算是教她武功的老师,她单纯是出于一个学生对老师的关心,也是怕这女混子玩的太久回来晚了没饭吃,特地给她留了餐食。 但打开房门一看,当看到穆清和青鸩坐在桌前,桌上已经摆上了好几碟小菜,甚至还放着一壶小酒,元宝儿提着食盒的手立马垂了下去,情绪明眼可见的失落下来:“对不起,打扰了,是我自作多情了…你女混子根本不缺人操心…” 眼见着元宝儿拿着食盒转身就要走,女混子有些急眼了,哪有让到嘴边的鸭子飞走的道理? “不缺什么呀?来了就别走了!” 乐少言二话不说一把夺过了元宝儿手中的食盒,然后将人拉进了房间,带到了桌边,边走边笑道:“这吃饭呢,当然是人越多越热闹,这下酒菜呢,也应该是越多越好!来,坐着,一起吃。” 虽然有乐少言的刻意引导,但显然,这椅子元宝儿坐的还是不怎么安稳,那表情看上去好像有点儿受宠若惊? 直到乐少言热情地招呼着几人一起动筷开饭,穆清和青鸩对于多一个人的加入也都没有多说什么,依旧像往常一样同这女混子有说有笑,时不时还会在话里话外捞上元宝儿连带着说笑两句,元宝儿这才逐渐安下心来,渐渐融入其中。 一顿饭过后,几人一起将餐盘收拾好,乐少言吃饱喝足也开始有点犯困,瘫在床上犯懒不肯动了。 穆清静静地坐在乐少言身旁喝着茶,看了一眼此时正觉舒坦的女混子,忽然起了使坏的心思,想逗逗她,便转头看向元宝儿,假装不经意地提起了刚才的话题:“对了,元宝儿,我听阿言说你是不是有……” “咳咳!”刚才还躺床上半眯着眼的女混子听到这话,果然“蹭”一下坐起身子,慌乱之余,大声地咳嗽了两声,赶忙插嘴转移了话题,“元宝儿,我教你调息内力的吐纳法你已经掌握好了?” 作为当事人的元宝儿则是有点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这两人在说什么。 “啊?你不是才教了我几句口诀嘛?” “对啊!内功就是这么练的!回你自己房间练去!明天还有其他东西要教呢!我也要休息了!” “可是少坊主不是有话说……” “没错,穆姐姐也困了!所以大伙儿各回各屋,都休息吧!” 乐少言半推半就,总算把元宝儿给哄出房间了,还连带着青鸩一起也推出了房间。 直到把房间里多余的人都请出去后,乐少言这才缓缓转过头来,讪笑着望向穆清。 穆清饶有兴致地看着神色仓皇的乐少言,仍是笑而不语,笑容中尽显戏谑的玩味,不过最终也并未再多说什么继续追究下去,算是翻过此页,饶过了女混子这回。 两人一起走在回屋的廊道上,青鸩时不时扫视着元宝儿手中的食盒,犹豫再三,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元宝儿,我一直有点好奇,看你对女混子还挺上心的,不会是喜欢上了女混子吧?” “啊?怎么可能?!我又不好女风,我就算好,那也看不上这女混子啊!我上心只是看她待我好我才待她好而已。” 看到元宝儿脸上的嫌弃不像演的,青鸩这下放心了。 虽然非常看不惯女混子,但青鸩依旧坚定地信任着自家少坊主的选择,所以,只要少坊主想要的,她作为暗卫长,就要负责为少坊主的心愿尽可能的排除艰难万险…… 但很快,青鸩的这个想法就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题—— 自家少坊主,居然让她去准备酒?! 并且还让她在明日入夜前,悄悄把酒送去乐少言的房间,并命她看守房间周围,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房间? 穆清这计划,怎么看都像是想和女混子来个一醉方休,不醉不归啊?! 简直是破天荒! “少坊主,你不是从不沾酒…?不会又是为了那女混子吧?!您糊涂啊——!” 穆清没有给予青鸩答复,只是让青鸩照办便好。 青鸩再三拒绝无果,终是硬着头皮接下了这道在她看来荒唐至极的命令。 至于穆清所想,就很简单了。 穆清先前不予回应乐少言在感情上的多次试探,也只是想寻个心安,她尊重乐少言的意愿,想让她在感情之事上自行把握着分寸,等到真的能坚定内心,主动向她表达一切时再接受并回应。 可令穆清没想到的是,或许正是因为从来没有得到过肯定的回应,这个向来做任何事都能游刃有余,对任何人都能展现自信的乐少言,竟会在思考与处理感情之事时畏首畏尾,甚至还为了这份捉摸不透的感情变得如此患得患失,这不是穆清愿意看到的。 穆清当然想要乐少言能够永远保持着一个积极乐观,并对任何事看得开的心态,无论是在生活中,亦或是感情上,这同样,也是穆清为之所深深吸引的,最重要的一方面。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如今,穆清始终坚信,只要拥有这样强大的心态,再加上本身就足够强大的实力,乐少言将不会再被任何困难窘境所击溃,这样,不论发生什么,自己在或是不在,乐少言都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所以,穆清决定主动出击,打破现有僵局,以身施计,引乐少言入局。 第171章 酒壮怂人胆,你倒是上啊! 武林大会开赛在即,今日是开幕仪式,乐少言难得没有赖床,起了个大早,不过还是慢了穆清一步,等乐少言打理好衣着穿装后,穆清已经从房门外把早点端了进来。 乐少言迅速洗漱过后,跟着来到桌前,替正在摆盘的穆清拉出椅子,笑道:“穆姐姐,你每天都醒的好早啊。” “早睡早起有益于身心健康,保持良好的自律习惯才能以此勉励自身,尤其是你们习武之人,更不可怠惰。”穆清没有跟乐少言客气,很自然的就在椅子上坐下了,更没有因为女混子这个举动,就此放过打趣她的机会,“莫不是,真是我平日的纵容,让阿言你变得比以前更散漫了?” 乐少言连忙摇头,坚定表示:“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以前在伍仁村混时可要比现在还懒散些,现在有穆姐姐看着,反而自觉多了!” 穆清轻笑了笑,不置可否,总算没有再继续调侃下去。 两人一起吃过早点后,准备出发前往聚集地,谁知乐少言这一开门,就看到了一个最不想看见的人—— 正是万千秋。 若是此时乐少言仔细看,还能发现万千秋身后正跟着一个跟她女混子表情一致的黎锦心。 这大清早的,真晦气! 当然,为了不有损穆清的面子,女混子只是在心里嘟囔了两句。 乐少言表面上还是装的客客气气,朝屋里喊了一声:“穆姐姐,有人找你。” 穆清闻声望去,看到来者后,又面不改色地收回了目光,仿佛没看到来了人一样,朝乐少言说道:“走吧,阿言。” 装什么装啊?目中无人,自恃清高!大师兄究竟看上这女人什么地方好了? 黎锦心跟在万千秋身后,同乐少言简单地打了个招呼,面上依旧维持着往日的平和,心中却是极度不平,更多的,还是为万千秋感到不值。 看到穆清走出房间,万千秋立马朝她拱了拱手,礼貌地说道:“穆姑娘,真巧啊,既然顺路,不如同行?” “不必。” 穆清用着简洁明了的两个字拒绝了万千秋,随后带着乐少言喊上了隔壁房间的青鸩和元宝儿一起出发。 元宝儿打开门一看到黎锦心,吓得立马窜到了青鸩身后,乐少言见状,这才想起来好像元宝儿提醒过她们让小心黎锦心来着? 显然,女混子并没有对这个忠告有多上心,在她看来,相较于黎锦心,怎么看都像是万千秋更需要提防! 虽然穆清已经明确拒绝过了,但万千秋好似并不在意,还是带着黎锦心一起,跟在穆清一行人身边,同几人一起前往会场。 起初,乐少言对于万千秋的做法很不理解,这样死缠烂打除了换来穆清的反感外,明明没有任何意义,直到到了武林大会开幕仪式的聚集地后,乐少言终于知道万千秋这诡计多端的家伙打的是个什么算盘了! 简直狡猾!实在是太心机了! 万千秋分明就是算准了武林大会各门各派的人都在场,所以故意假装成和穆清同行的样子,从而引起江湖上这些碎嘴子们的注意。 这不,马上就有好事者起哄了,好多人在私下议论纷纷: “我就说这两位郎才女貌,身份契合,简直就像天生一对吧!” “才子佳人,看着的确般配。” “…” 乐少言和黎锦心不知怎地站在了一块,远远观望着穆清和万千秋二人各自以个人身份,向各门各派的长辈们打着招呼。 当听到有关“般配”这类言论时,二人不约而同,很是不屑的一起“啧”了一声。 同样也是在这时,两人注意到了身边的动静,同时转过头来看向对方,只需一眼,双方便认定了,对面肯定就是跟自己想法一致的“同道中人”。 乐少言和黎锦心两人就像是找到知己一样,激动地对望着,两眼放光,异口同声,一起喊道: “你也看不惯他/她?!” “难道…你也喜欢她/他?!” “你也觉得万千秋/穆清配不上她/他是吧?!” “……” 说清楚姓名后,乐少言和黎锦心两人都懵了。 “你喜欢的不是穆姐姐……?” “你喜欢的不是大师兄……?” 完了个蛋的!怎么弄反了啊?这不活脱脱暴露了嘛?! 女混子后悔了,后悔没有听元宝儿的话,原来所谓“小心黎锦心”,是要这么个“小心”的意思啊! 这之后,开幕式上说的什么关于武林大会的规则啊,还有动员宣誓啊,乐少言统统没怎么听进去,满脑子都是想着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最后,乐少言决定在仪式结束后单独找黎锦心聊聊这件事,而黎锦心同样也是这么想的。 乐少言与黎锦心的想法不谋而合,两人都趁着各门各派的长辈们拉着各自小辈聊天的间隙一个人跑了出来,并很有默契的在无人的角落里同时找到了对方。 事已至此,两人都知道了对方的秘密,也就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双方决定坦诚相待,二人皆道明了对各自心悦之人的心意,再一思量,很快便又达成了共识:这怎么不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同道中人”呢? 在黎锦心坚持不懈的追问下,乐少言大致讲述了一下自己是怎么为穆清所吸引,又是因何而心动的,当然,其中起码有一半以上是在夸张地阐述穆清的好,剩下那点则是简单描述了一下穆清平日里待自己又是有多么多么好。 听完乐少言的阐述,黎锦心真是一脸恨铁不成钢,只恨这女混子不争气,愤然骂道:“你是根木头吗?!你跟我的情况根本不一样啊!还不够明显吗?你就完全没想过,有没有可能,你倾心的那位穆少坊主,她对你,其实也抱有跟你一样的心思!” “啊…?怎么可能?!”乐少言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惊呼道,“若穆姐姐当真是如此,我怎么可能一点都没察觉?” 看到女混子如此这般迟钝的模样,黎锦心只觉没眼看,突然有些想不明白穆清怎么就看上了这么根木头? 黎锦心当即捂住了额头,低着脑袋摇了摇头,无奈说道:“你不要拿你那榆木脑袋去想人穆少坊主行不行?!人心思比你深的多!就你这样一根木头,要是让你轻易看出来了才有鬼了!” 虽然乐少言还是不敢相信,但黎锦心也懒得再举例子给她分析到底怎么看出穆清的心意的,反正就算说了也是白搭,这木头一样的女混子压根就不会开窍,不如直接出点主意怂恿要来的更实在。 “你就听我的,保准没错,你直接去问一问你穆姐姐,绝对就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黎锦心非常自信地拍着胸脯,打着包票,给乐少言出着馊主意,“记住一句话,酒后吐真言!现在,立即,马上,去找好酒,就在今晚,去试一试!我保证你会成功!” 看乐少言还是一副犹犹豫豫的迟疑模样,黎锦心那叫一个又急又气,就差没抓着人直接手把手教这女混子怎么做了! “你不是自诩脸皮最厚的女混子吗?!只是让你试探一下,又不是让你干别的什么,能不能别这么畏畏缩缩?!你要坚信!只有最勇敢的人才能配得上那位穆少坊主!你也不想被大师兄比下去吧?那就上!你穆姐姐说不定一直在等你呢!你可不能让你穆姐姐对你失望啊!” 在黎锦心言语措辞中鼓励加刺激的双重作用下,乐少言终于硬下心来狠狠地点了点头,决定试一试黎锦心提出的办法。 看着远去的乐少言,黎锦心总算心满意足,直在心中感慨道,很好!只要这女混子成功了,就再也不用担心有人抢大师兄了! * 是夜,乐少言独自走在回屋的廊道间,紧握着手中的酒壶,手心不受控地往外岑岑冒汗,每离房间更近一步,心中忐忑的心情就更深一分。 乐少言无法判断这样的做法是否正确,没有人教过她应该如何应对感情上的这些事,只在恍惚间想起,师父似乎教诲过,对人,尤其是对于在乎的人,更应当诚心相待,给予尊重。 且不说穆清从不沾酒,就算喝酒,自己这种借酒试探的行为,就真的可取吗? 不知不觉,乐少言离房间门口仅有几步之遥,她停下了脚步,再度陷入了迷茫与彷徨。 酒壮人胆,或许是事实,可在酒精刺激下表达出来的感情,却未必会是事实,在乐少言看来,这更像是在用一种自欺欺人的方式来迷惑自我。 正如勇敢并非鲁莽,即便感情的确需要直面,但那也不能仅凭一时冲动,而应当深思熟虑才是。 乐少言立于原地停驻良久,最终,从衣衫里掏出了两颗骰子,将其掷向半空…… 第172章 不靠酒壮胆,怂人也上了! 乐少言作为一个靠“混”出了名的女混子,虽然人最好吃,同时也好财,偶尔还爱好欣赏一点美色,但从不涉赌,只不过是会随身携带两颗骰子,在遇事抉择不定时,拿出来用上一用。 虽然没少用两颗骰子来做决定,但实际上,女混子其实从未看过骰子落下后的点数。 原因无他—— 只因为乐少言从不信天命,做人做事,向来只追求本心。 骰子的结果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骰子抛掷出去的那一刻,内心所期待的点数,心中更倾向的那一方,便是答案。 抛向空中的骰子最终落入乐少言手中,就和心中的答案一样有了着落。 乐少言一如往常,没有去看点数如何,而是将骰子塞回衣衫里,随后推开了面前的房门,独留下那瓶本该跟着一起进房间的酒壶,就这样随意地放在了门口。 的确,乐少言不信天命。 但,命运往往无常,造化总爱弄人…… 估计女混子连做梦都不会敢想,自己只是简单地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竟会是这样一副惊世骇俗的景象: 整个房间弥漫着浓浓的酒味,在房间里唯一的那张圆桌上,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空酒壶,就连地上也滚了几个,而在这些酒壶当中,一个人影正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埋着脑袋,看不见神情,但能看到她一手放在桌上,还握着其中一个酒壶,另一手则是松松垮垮垂在桌侧。 乐少言怎么都不会想到,眼前这个像是刚酗酒过后的人,竟然会是穆清?! 穆姐姐这是受什么打击了?等等!不会是白日里让人给欺负了吧?! 这是乐少言看到此情此景时,脑子里闪过的唯一一个念头。 行医者不沾酒,于此,穆清从来都是身体力行,严格要求自己,因而乐少言实在想不到其他理由,若非遭受什么重创,向来理性冷静的穆清是绝对不会做这样极端反常的事! 一想到穆清可能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乐少言哪还站得住脚? 但考虑必须先弄清状况才行,乐少言也只能暂时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连忙快步走到穆清身旁,一手轻抚着穆清的背部替她缓解情绪,一手小心翼翼地将穆清手中的酒壶拿出。 为了不让意识可能还不清醒的穆清受惊,乐少言尽量克制着因种种猜想陡然而生的怒意,放柔声音轻唤道:“穆姐姐,你还醒着吗?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乐少言…我回来了。” 自报姓名时,乐少言明显地顿了顿,或许是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又或许,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如何向穆清介绍自己。 也不知是感受到了乐少言拿酒壶的举动,还是听到乐少言的轻唤声,穆清慢悠悠地抬起脑袋,双眸微眯着,看上去意识还是迷迷糊糊的,但依旧有在缓缓地转过头来,吃劲地眨巴着眼睛,像是很努力的想要看清面前的乐少言。 …这样的穆姐姐…也好可爱啊… 刹那间,乐少言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狠狠中了一箭,就连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面对穆清这般从未见过的模样,乐少言几乎是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像是生怕惊扰到了眼前这一幕。 该死的!女混子你真是混账!都这种时候了你在想什么啊?!现在是贪图穆姐姐美色的时候吗?! “啪!” 清脆响亮的一声猛地响彻整个房间,猝不及防的一下,乐少言一巴掌已经重重地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为了打醒胡思乱想地自己,女混子这一巴掌可是实打实的,但也因为太过使劲,疼的她自己都有些禁不住了,蹲在地上忙不迭地揉着脑门直叫唤。 “…阿言…” 穆清忽然开了口,轻唤了一声。 乐少言闻声抬起脑袋,刚准备再次望向穆清时,却被穆清用着温热的双手倏地捧起了小脸。 “阿言,你是喝酒了吗?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穆清怎么看都不像是意识清醒的样子,不然也不会用着这么天真的语气发问。 现在乐少言可以笃定,穆清不仅是喝酒了,而且绝对是喝醉了! 这喝酒也就算了,可醉酒后的穆姐姐怎么突然这么好动啊?! 眼看着这位穆少坊主就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捧着女混子的脸庞越靠越近,像是想要近距离观察,确认女混子是不是真的因为喝了酒才脸红。 这下乐少言哪还能招架得住啊? 当二人的距离拉近到即将贴上额头与鼻尖时,乐少言再也忍不下去了,猛地起身向后倒退,可女混子却忽略了周围的环境,一脚踩上了地上躺着的一个酒壶,脚底一滑,径直向后摔去,还好身后就是那张房间里唯一的床,不至于让女混子摔在又硬又凉的地板上。 短短的几分钟里先后经受了心理和身体上的双重惊吓,女混子只觉心身俱疲,索性就这样顺势躺在了床上,无奈地叹道:“穆姐姐这是到底喝了多少啊?” 现在的乐少言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就是有点欲哭无泪。 这样的穆清确实也很好,可属实是有些太考验她女混子的定力了! 然而,不等女混子喘口气,这位穆少坊主又开始不安分了。 乐少言猜到了这事可能不会那么简单就结束,但是也没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会来的这么刺激啊—— 穆清看到乐少言在床上躺下了,竟然也跟着上前,顺势趴在了乐少言的身上,将脑袋贴于乐少言的左侧胸口,像是在侧耳听那此起彼伏的心跳声。 “阿言,你的心跳好快呀!” 乐少言已经完全听不进穆清在说什么,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就感觉整个人都快要跟着那早已加速到极致的心跳一起原地爆炸了! “穆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就饶了我吧!我真的快受不了了!不要再折磨我了!” 乐少言扶着穆清坐起身子,然后慌忙向后挪着身子再次拉远了二人的距离,直到缩到了床头的墙角退无可退,这才停了下来,途中还顺手薅走了床上的被褥,或许是想拿来防身。 瞧见女混子额上布满了岑岑汗珠,绯色也早已从脸庞蔓延到了耳根,甚至就连眼眶都有些湿润,抱着被褥瑟瑟发抖的模样,可怜兮兮的仿佛被人欺负了一般。 “阿言…” 穆清总算没有尝试再次靠近了,只是坐在原地,缓缓询问道:“看你忍这么辛苦,你这是…在忍什么呢?” 乐少言突然就不回话了。 还能是忍什么…… 当然是忍着喜欢穆姐姐你啊! 可这不能说,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下。 乐少言很清楚,穆清会有刚才那些亲密的举动,都是因为喝醉了酒导致神志不清醒,但自己是清醒的,就算再如何喜欢自家穆姐姐,也绝不能仗着对方醉酒而趁机僭越,她女混子确实算不上什么君子,但那也不能行小人所为啊! “阿言…你…是不是喜欢我?” 穆清的话音缓缓落下,发出这个疑问的声音却在乐少言的脑海中反复回荡。 乐少言心里一咯噔,彻底慌了神。 有那么一瞬间,乐少言甚至觉得,穆清是清醒着的。 或者应该说,乐少言的内心在期盼,穆清是清醒着的。 现在或许是个承认的好机会…自己本来不也是为了这事来的么…可… 要承认吗…该承认吗…能承认吗… 乐少言实在不知该如何回应,彻底陷入了沉默。 不知不觉中,穆清又在向乐少言拉近距离了,随着声音一起,慢慢靠近:“阿言喜欢我…为什么不承认呢…是因为不敢…还是不愿…?” “我没有不愿!” 乐少言的话语几乎是脱口而出,像是生怕穆清误会一样,可当她说完这句话后,却又立刻缩回了脑袋,低着头不敢直面穆清。 “那就是喜欢咯?” 穆清则是与乐少言完全不同,她轻而易举的就说出了得出的结论。 “既然喜欢,那阿言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会想做什么?” 穆清牵过乐少言的手,将人拉至自己身前,再次轻捧起那张脸庞。 “…阿言,喜欢一个人,就是会忍不住的…喜欢我…你也无需忍…” 穆清的声音就像是在循序渐进地引导着什么,又像是蛊惑着乐少言,想要拉着她与她共同探索并沉沦在这片未知的领域。 “…因为…我也喜欢你…” 伴随着穆清最后一句话音落下。 乐少言此前用尽全力构建的心理防线,霎时,在此刻尽数瓦解。 究竟是酒后真言还是酒后胡言,乐少言统统顾不上了,若是穆清醒酒后要怪罪下来,她同样甘之如饴。 至少有一句话,穆姐姐说的对,喜欢一个人,就是会忍不住…… 不知何时起,乐少言那只被穆清牵起的手,已然反扣住了穆清的十指,与其紧紧相握。 乐少言深深凝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穆清,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向前倾去,在穆清的注视下,缓缓阖眸,小心翼翼地覆上那抹唇瓣。 感受着呼吸交融,两人相扣的十指越发紧密,唇瓣传来的柔软触感,令乐少言有些情不自禁,跟随本能,以舌尖轻轻撬开贝齿,使得这个吻越发缠绵悱恻,唇舌交织之际…… 乐少言猛然明白了什么—— 等等,穆姐姐这是…没有喝酒?! 兴许是感受到了乐少言瞬时的分神,穆清也知她肯定是意识到了什么。 不过,穆清并未就此停下,而是反客为主,把乐少言往其身后的床头带去,最终将人抵在墙角,借以位置优势,再度加深了这个青涩却热烈的吻…… 第173章 酿酿酱酱依旧在火热进行中 即便有在脑海里幻想过无数次的可能性,乐少言始终未曾想过,会以今天这种方式让穆清知晓了自己的心意。 与其说是乐少言向穆清承认,倒不如说是穆清在刻意诱导乐少言坦白。 如今所有的一切,宛若拨云见日,任乐少言再如何迟钝也能看出,穆姐姐既然会设下此局,想必,自己这份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心思,在她的心里怕是早已明了…… 这明明可以算作是这位穆少坊主连哄带骗,特地为了这个总不开窍的女混子设下的一个圈套。 可奇怪的是,乐少言偏偏对穆清所作所为没有感到任何不适,更没有恼怒穆清这等称得上欺诈的行为,心中所能真实感受到的那份心情,反而是前所未有过的轻松与愉悦,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庆幸与窃喜在其中。 其实,也不奇怪了…… 毕竟,从始至终,自家穆姐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这个女混子嘛! 乐少言就在想啊,既然穆清已经可以做到如今这般,毫无顾忌地表达着自我的心绪,那自己还要多虑什么,何不一起尽情尽兴,与穆姐姐共同享受此刻的美好? 穆清并不清楚乐少言的心中在想什么,只是借着两人间歇分开时的那点短暂时间细细观察着乐少言,直到感受到乐少言情绪上的些许变化后,穆清便知这女混子终于开始渐入佳境了。 “阿言,你不会…就到此为止了吧?” 这般打趣的话语,当然是穆清故意说出来用来刺激女混子的。 好不容易才让乐少言融入到氛围当中来,穆清可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这女混子。 乐少言乃习武之人,对气息吐纳的控制本就要比常人更擅长,可即便如此,还是因为刚才两人共同经历的跌宕起伏而涨红了脸,此刻正沉沉喘着气,一语不发,像是想要通过此时短暂的停顿缓过劲来。 穆清其实也不比乐少言要好到哪去,明明脸庞早已红润如桃花,却依旧要佯装出还未尽兴的模样,甚至用舌尖轻划过唇瓣,继续挑衅道:“中场休息结束,我可要继续了,阿言,做好准备。” 看到乐少言依旧没什么反应,穆清不再等待,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使两人相拥时都能够更舒适点,随后,便再一次捧起了眼前这张相较最初已经要镇定许多的面庞。 然而这一次,乐少言没有再由着穆清继续,而是抬手主动轻握住了那只轻抚上自己脸庞的手。 仅是对视之际,乐少言的呼吸便又开始不自觉地急促起来,但她仍是坚定地紧握着那只手,另一只手则是轻搂上了穆清的腰身,动作轻柔缓慢,将人往自己身前又带了带,而后,身体主动向前倾去,如先前那样,再次品尝起了那一抹,极具诱惑与甜蜜的滋味。 乐少言心里明白的,是穆清一次又一次的主动,才换来了她现在这般豁然开朗,令她能不再有所顾忌,终是愿意敞开心扉。 既然这是穆姐姐的一番心意,那自然是不能辜负的…… 乐少言不再刻意收敛感情,同样再也压抑不住心中那积蓄已久的浓厚情愫,任由着内心彻底放开,展露出了深藏在心底的最真实的一面。 眼前人即是心上人,又怎叫人能够按耐得住?本心一旦释放,这克制,定然是已经无法再克制了,那便,随心所欲吧…… 随着吻势逐渐激烈,两人呼吸越发沉重,穆清的确没想到,彻底放开自我的乐少言竟会如此汹涌不绝,那攻势宛若狂风骤雨般,每一次吸吮,每一次索取,都让穆清有些难以招架。 不知不觉中,两人的姿势已经不知道换过多少次,缠绵缱绻的吻依旧连绵不断,令得穆清应接不暇,眼角不禁泛起了些许生理性的泪花,穆清本就是蜷伏在乐少言怀中的姿态,此时尽显楚楚动人,惹人心生怜惜。 察觉到穆清这般模样,乐少言却是有些局促地停下了动作,语气中明显多了一丝慌张:“穆姐姐…对不起…我是不是有点…太忘乎所以了…你要是不舒服可以跟我……” “阿言,你是笨蛋么?” 穆清可谓是气极反笑,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这根木头居然还惦记着要顾及自己的感受?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女混子实在是…不解风情… 不等乐少言反应过来,穆清再度揽上了她的脖颈,倾身覆上那抹唇瓣,似乎是想趁乐少言分神之际,试图以此再次占据主动权。 可乐少言并再没有给穆清这样的机会,趁着双唇紧贴之际,她趁势护着怀中的人一起在床上翻了个身,而在感受了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穆清也发觉,自己已然平躺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乐少言依旧在穆清的身前,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意中人,满目皆是最为诚挚的爱意… 兴许,其中还夹杂了些许渴求的欲望? 乐少言并没有学过要如何去表达爱欲,方才所做一切都不过是出于心中所想的欲望本能,所以,有些行为,乐少言并不是很能确认到底可不可取。 通常这种情况下,乐少言觉得,确有必要事先咨询一下穆清的看法和意见:“穆姐姐…我想…可以吗…?” “阿言,我说过的吧,喜欢我,你无需忍耐…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得到了穆清的许可后,乐少言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乐少言将穆清的双手将其托举而起,动作很是轻柔,像是生怕有丁点儿惹得穆清不适,伴随着衣袖向下滑落,露出了穆清纤细白皙的臂膀,乐少言仍托着穆清的手臂,先从指尖,再到手背,密密麻麻的,逐渐向下吻去,最后将那双手放于自己双肩上,让穆清可以环抱着自己的脖颈,至少有一个能借力支撑的点,而后,俯首埋入了穆清早已敞开的衣衫领口处…… 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当切切实实感受到脖颈处传来的敏感触觉时,穆清还是忍不住轻颤了颤身子,搭在乐少言两肩上的双手更是不由地紧了紧,微颤的唇瓣不禁发出一声轻唤:“…阿言…别…” “…对不起,穆姐姐…弄疼你了么?” 依旧像刚才那样,乐少言戛然而止,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但这一次,却不等穆清再骂她是个不解风情的笨蛋了…… 乐少言道完歉后,转眼却是轻笑了笑,那笑容看上去,蔫坏的。 “那…我接下来轻点儿?” 穆清算是看明白了,这女混子分明是在故意使坏,可自己却…… “…阿言…你…唔……” “…等等…阿言…” “…阿言…” “…” 乐少言又怎舍得让自家穆姐姐难受? 何况,这就应该是个能让双方都享受其中的事嘛! 所以,这样小小的使坏,来一次便足够了。 接下来,还是轻点儿吧~ 第174章 还是被少坊主拿捏的女混子 事后一切归于平静。 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还有太多不理解的地方在等待答复。 “穆姐姐,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这是乐少言所问的第一个问题,同样是穆清意料之中的,乐少言在这份感情上的不自信,穆清很早以前便看出来了。 因而,穆清即刻便给出了的答案:“阿言,在你身上,其实一直有着许多你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过人之处,而我所看到的,正是有着那些耀眼之处的,那个闪闪发光的你,你知不知道,你远比你想象中的要更好得多。” 乐少言回想以往种种,觉得穆清所指可能是二人年少初遇时的那段邂逅,便摇了摇头,否认道:“穆姐姐,我并非从前那个我,你所看到的,都是过去……” “这份喜欢,与过去无关,我确信。” 穆清像是非常清楚乐少言心中所想的每一件事,不等她说完,便开口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阿言,你又忘了?我早便说过的,我会重新认识你,也会尝试接纳你的一切…再者,你仔细想想也应当知道,你说的这个是不可能的,四年前我们刚相识那会,你我不过才十三四岁,若是那会儿萌生的是爱意,那当真可怕。” 穆清向乐少言解释时,自己都有些忍不住觉得好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女混子会纠结到这么久远的事上去。 难不成,是自己平时把“恩情”两个字挂在嘴边太多次了?也没有吧?!明明就刚到伍仁村那会儿说过,到八面城后就再也没提过了。 嗯,果然只是女混子自己的问题。 穆清先是缓了缓,收敛了一下神色后,继而又道:“过去,年少遇到的那位小女侠,我一度将她视为最要好的朋友,不过,那也只会是朋友。而如今,我所喜欢的这个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女混子,是现在这个,正在我眼前的…你。” 此刻无声,乐少言却是愣住了。 乐少言在穆清的眼中,看到了自己,唯有自己,那是,现在的自己。 “当然咯,我们不能否认过去,是一步步从过去走来的你造就了现在的你。”穆清眉眼含笑,说话间,抬手揉搓着面前这张正在愣神的小脸蛋,像是自说自话般,带着些许俏皮的语调,轻笑道,“可,在我看来,现在的这个女混子,也很讨喜,我很喜欢。” “……” 不出意外的,女混子不争气的红了脸。 虽然,即便穆清已经再三强调了这一点,可乐少言还是不太敢相信。 毕竟,不谈性别,抛开身份地位,单就两人本身,无论是从品性样貌还是自身能力的角度,在乐少言看来,穆清对于自己而言,一直都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存在,甚至于可能要为此穷极一生,都不一定能追上。 如今,这样一颗高不可攀的耀星,宛若归于凡尘,来到了乐少言的面前,并对她说,喜欢她。 这叫乐少言如何能够坦然接受…… 乐少言的所有想法几乎都是放在脸上的,藏不住一点心事,穆清只一眼便知这女混子想说什么了,当即笑道:“阿言,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十全十美,说白了,我也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医师,你不要把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过于神化了,期待太高,小心会失望。” “我永远不会对穆姐姐失望的!” 乐少言几乎是脱口而出,顿了顿后,又说道:“我也…没有在心中神化穆姐姐的形象。虽然每个人都有瑕疵,但穆姐姐自身的卓越足以让人忽视这些!所以,在我看来,穆姐姐就是这样一个完美无瑕的人!” 穆清轻笑了笑,笑的开怀,而后曲起柔软的指尖轻刮了刮乐少言的鼻尖,又道:“人无完人,即便能够掩盖表面的瑕疵,可这瑕疵的存在,依旧是事实,不是么?阿言会这么看我,不过是因为,你太喜欢我了~当然,我不否认,阿言能够这样喜欢我,我很受用,也很喜欢。” “……” 一番调笑下,女混子又不争气的红了脸。 房间陷入沉寂,穆清倒不急着让乐少言立马想通,兀自来到桌前,将空酒壶推至旁边,拿起桌上的茶壶替自己倒上一杯温茶,小抿一口细细品尝之际,已然斟酌好了即将开口要说的话。 “这样吧,阿言,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为那些你想做的事,为你所想成为的人,继续付诸努力为之奋斗便好。” “如果你实在是觉得,现在的你仍无法追赶上我的步伐,或者说,配不上我什么的,那也无妨,我不介意你为了我而努力,毕竟,你可是我看上的人,你能变得更好,我会为你高兴。” “不过有一点,你需要明了,你与我,是两情相悦,我对你的心意,始终和你是一样的,这份感情,并非迁就,也从来都不是单向的,所以,你可不许觉得对这份感情有压力,更不许有心理负担,你不许躲,更不许逃。” 穆清一字一句徐徐道来,令乐少言如沐春风,逐渐想通了许多事。 好在,女混子虽然是根木头,在感情的事上是迟钝了些,但也不是无药可救,至少小脑瓜子并不算笨,很快便理解了自家穆姐姐的意思。 乐少言抬眸望向穆清,忽然主动走到桌前,单膝伏于穆清身侧,双手捧在穆清放于膝上的手,像是虔诚的信徒仰望着眼前的信仰,目光诚恳且真挚,语气更是一如既往的…比以往还要更坚定:“穆姐姐放心,我不会躲,也不会逃,从今往后,我会直面这份感情,一定会对穆姐姐负责的!” “负责?” 穆清精准地抓住了这个关键词。 乐少言诚恳地点了点头,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问题。 穆清倏地收回手,脸庞骤然变了神色,只见她起身背过身去,将双手负于背后,冷声道:“听这话的意思,莫不是,你只是因为刚才我们做了那些事,所以才肯坦然面对这份感情,而非出于那份对我的心意?乐少侠当真是好有责任心啊!” 未等乐少言反应过来,穆清忽而拂袖,勃然怒道:“还是说,所谓的喜欢,不过只是女混子出于对美貌的垂涎,并非是真心实意?” “怎么会?!” 女混子大惊失色,瞬间慌了神,她哪会想到自家穆姐姐还能这么误会啊?! 乐少言慌慌张张的,连忙起身向穆清解释道:“我心悦穆姐姐许久,这份爱慕之心,我虽不曾向穆姐姐诉说,但我自己心里明白的很,此情此意,天地可鉴,日月可昭,岂会有假?” 看到身前的穆清仍不为所动,乐少言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她垂下脑袋,有些悔恨过去自己一些所作所为,坦言说道:“我承认女混子我这人是混了点,最开始可能是见色起意,有想过贪图穆姐姐的容貌和财富,但我能对天发誓,我再如何色胆包天,都绝无玩弄感情的想法,感情之事,我从不会看作儿戏。” 乐少言顿了顿,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再一次坚定了内心的想法,掷地有声:“我所言字字属实,无论时世再如何变迁,我的心意,永远不会改变,就算穆姐姐不愿信我也好,不想喜欢我也罢,我心如初,亦无怨无悔……” “嗯~真不容易!阿言终于肯主动承认喜欢我了呀~” 穆清转过身来,唇角带着一抹得逞的笑意,眸中尽是狡黠的意味,此时哪还有刚才那般强硬的气势? 这变脸的速度,给女混子看的一懵,这才恍然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又着了自家穆姐姐的道啊?! 不过这一次,即便心知穆清是在故意调侃,乐少言却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回避这个话题,而是坚定不移地点着脑袋,神色认真地回答道:“嗯,我喜欢穆姐姐!很喜欢很喜欢…非常,非常喜欢…” 穆清微微一愣,显然是没想到乐少言会突然这么郑重其事。 这女混子真是…怎么每次开玩笑的时候都这么直白…这下倒是开窍快了…? 可偏偏自己还真就…吃这套… 谁知下一秒,就听到乐少言一本正经地说道:“可是穆姐姐,就算我喜欢你,那我也要负责啊,不对,应该说是,正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更应该负责……” 不是,怎么还惦记着刚才那事啊?! 穆清决定收回刚才的评价,这女混子开窍什么啊,分明还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 “阿言,说你是笨蛋,你还真是笨蛋么?” 穆清就看乐少言一脸纯真地注视着自己,甚至好像都没听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骂了一句,无奈扶额之余,只得再开口解释道:“这份感情,皆属你我心甘情愿,既是你情我愿,那即便要说负责,也应当是由我们双方互相对彼此负责。” 乐少言闻言茅塞顿开,半握拳头敲着手心,带着万分惊喜的表情,感叹道:“哦~!原来如此!穆姐姐好通透啊!好厉害!不愧是我最最仰慕的穆姐姐!穆姐姐!我真是越来越佩服,越来越喜欢你啦!” 穆清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被乐少言一把抱住,扑了个满怀,感受着女混子那仿佛永无止境的激情与爱意,穆少坊主的笑容颇显无奈,不过更多的,还是无尽的宠溺…… …自己怎么就…偏偏吃这套呢…? 第175章 喜欢,被喜欢,都是极好的 “所以…这酒…穆姐姐是故意的?” 乐少言边收拾着满屋的狼藉,边转头望向身后的穆清。 穆清似是在刻意回避乐少言的目光,随手捡起地上一个空酒壶将其摆回桌上,像是不经意地说道:“我想我应该说过,行医者不沾酒,阿言怎么会以为我是喝醉了?” 按道理来说,就冲着刚进来时看到的那场面,很难让人不误会吧? 至于为什么会误会,两人心知肚明。 这位穆少坊主难得有些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将问题抛回了女混子自己身上。 乐少言看到穆清嘴硬的模样,倒也不恼,反而觉得很是可爱,同时也很好奇穆清到底做了多少准备,便又问道:“如果不是穆姐姐想让我误以为是醉酒,那这一屋子的空酒壶,还有空气中弥漫的的醇厚酒味,又该如何解释?” 穆清把玩着其中一只酒壶,眼神却是飘忽不定:“那只不过我一不小心…把酒壶里的酒撒了。” “……穆姐姐的意思是…你…一不小心?把…这么多酒…撒了…整间屋子?” 乐少言不禁挑了挑眉,险些有些要压不住这嘴角的笑意。 属实是没想到穆清还真给自己提前找了借口,虽然这借口实在有点难以言说…… 关键是,面对这个怎么看都显得荒唐的幌子,穆清还真就面不改色地点头了。 难不成真是自己这个女混子的厚脸皮德性把人穆少坊主带坏了? 乐少言反思了几秒后,又问道:“那,既然穆姐姐没有喝酒,为何在我进屋时,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许是这个问题同样也在意料之中,因而穆清在回答之时,语气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我收拾屋子时有些犯困了,在桌上休息了一会,有问题吗?” 看到穆清那副明明拘谨得很却又要故作矜持的模样,乐少言终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下女混子总算明白,为什么平日里从不见自家穆姐姐撒谎了,原本还以为是为人太过正直,现在看来,或许不止如此? “没问题的,当然没有问题,穆姐姐说是什么,我便会信什么。” 乐少言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轻声细语地哄着穆清,顺势将她手中的空酒壶给拿了过来,又道:“穆姐姐放心,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不过,若是还有下次的话,还请换个法子吧。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喝酒,所以如果看到你喝酒,或是误以为你喝酒了,我都会担心的。我会误认为穆姐姐是不是在外头受了委屈,或是遭受到什么创伤。我会害怕,我怕我没有及时陪在你身边,更怕没能保护好你。” 说话之时,乐少言的语气过于诚恳,眼神过于真挚,以至于,一时之间,穆清竟有些说不上话来。 在穆清看来,假装醉酒引诱乐少言入局,这其实是一种非常卑劣的手段,若非实在担心如果再不做点什么,乐少言恐怕会真的就此放弃这份感情,穆清也不愿施以此计,急着让乐少言看清这份心意。 穆清原以为,等乐少言知道一切后,会跟自己持同样的看法,会觉得她的手段过于卑鄙狡诈,更甚于,会觉得她这个人自私自利,诡计多端,不值得信任。 这是穆清最害怕看到的结果,所以她才会不停为自己找补,用着各种掩饰的借口,想通过这个方式摆脱这个事实,即便她心里同样清楚,自己说出的这些谎言,明明和这个手段一样拙劣,既说服不了自己,同样也骗不过乐少言。 然而,穆清没有想到的是,乐少言压根就不在意,比起她自己是否被算计,又是否上当受骗了,乐少言所在乎的,仅仅只是她穆清的安危,这让穆清自惭形秽。 乐少言是个重情重义的人,穆清一直很清楚这一点,可自己,却是以私心为重,同样是在对待这份感情上,虽然两人想要的结果一致,但表现出来的份量却是完全不同,乐少言对待这份喜欢,坦诚且真挚,所做所想,全都是基于尊重与爱护自己,反观自己在这份感情上所表现出来的行为,出发点更多却只是为了满足私心,虽然感情之事确实就是带有自私性的,可二者相较之下,实在是相形见拙。 “阿言。” 穆清觉得,自己应该道个歉。 “对不起,我不该骗你。” 突然被穆清揽住脖颈轻轻抱住,乐少言的身子微微一僵,明显地愣了愣神。 乐少言不知道穆清怎么了,只觉得穆清的情绪好像有点低落? “怎么了,穆姐姐?是我刚刚说错什么了吗?”乐少言放下手里正在收拾的空酒壶,双手反抱住穆清,轻抚了抚她的背,继而又道,“穆姐姐,你不要不开心,我刚才的话真的没有怪你的意思,如果我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或是做了什么让你觉得错误的事,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我会改正。” …这女混子真是…总是这样…任何时候…都只为自己着想… “阿言,我知道你没有怪我,但我还是需要为此事向你道歉,你我做人做事,都讲一个无愧于心,我也要对得起,你对我的好。以及…我没有不开心,恰恰相反,我从未有过像今天这般高兴…” 穆清倚着乐少言的肩膀,双手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了些,像是贪恋着与爱人相拥的每分每秒。 “…我能够遇到你,被你喜欢,实在是太好了…” 感受到耳畔传来的热气,听到穆清话语中的缱绻眷恋,乐少言不自觉的又红了脸庞,不由地紧了紧双手的怀抱,深切地感慨说道:“我亦如此。于我而言,能够有喜欢的人,本身就是一种幸运。可以喜欢穆姐姐,我感到非常幸福,穆姐姐会喜欢我,实乃,我之荣幸。” “那阿言,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倾心于我的呀?” 穆清好奇这个问题很久了,乐少言说早在最开始就有见色起意的想法,那也就是说之后肯定还有转折点,正好趁此机会问上一问。 只不过,穆清在这发问的过程中,侧过头时不小心与乐少言的面颊贴的太近了,自家穆姐姐的一言一行,令得女混子瞬间羞红了满脸,连忙松开手转过头去,单手捂着脸以此缓解内心的羞赧。 “这个我们以后再说,穆姐姐方才不是说困了吗?那便先歇息吧!屋子放着我来收拾就好。” 乐少言匆忙地说着话,忙不迭地抱起桌上的酒壶转身就要向屋外跑去,谁知却在半道被穆清一把拉住了胳膊。 “阿言,你觉得,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穆清会突然会问起这个,但乐少言还是认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后,才回答道:“穆姐姐与我,我们相互倾心爱慕,并共同确认了这份情意,那此刻理应算作,你我互为彼此的良人。” 穆清当然知道乐少言会怎么回答,立马接话笑道:“你我既为彼此的良人,那我们同床共枕,总没问题吧?” “……” 敢情穆姐姐原来在这等着呢?! 看到这位向来矜持的穆少坊主此刻面露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女混子顿感不妙,果不其然,下一秒,整个人便被再度拉入柔软的怀中…… “等等!穆姐姐!我手上还有东西!不是很方便——” “手腾不出空?没关系,放轻松,我来替阿言宽衣解带便好——” “啊?什…不是!等等!穆姐姐,别——!” 第176章 你俩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吧 翌日清晨,穆清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睁眼便看到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房间,而完成这一切的乐少言,此时正在桌前摆着热腾腾的早点。 这是穆清认识乐少言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她醒的比自己早。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女混子不对劲! 穆清对此持怀疑态度。 “穆姐姐,你醒了?” 乐少言见穆清从床榻上坐起,便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小跑到床前,嘘寒问暖道:“怎么样?穆姐姐,昨夜睡得可还行?” 穆清点了点头,抬首望向面前的乐少言刚欲说什么,却见乐少言忽然向前倾下身子,俯下脑袋,随后,在穆清的额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早安,穆姐姐。” 乐少言问候过后,便直起身子,转而朝着神情还有些错愕的穆清露出灿烂一笑。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女混子吗……?! 穆清怔怔地摸了摸额间的部位,缓了半晌,才再次抬头看向那张笑颜,问道:“阿言,如实交代,你这套早安吻,都是跟谁学的?” 乐少言笑容一僵,显然是没想到自家穆姐姐对于自己特地准备的惊喜,一开口竟是这么一句话,不应该啊!这怎么跟想象中的有点不太一样啊?! “咳,女混子我无师自通,自学成才!”乐少言低下脑袋,有些心虚移开了目光,“如何?穆姐姐喜欢么?” 穆清目不转睛地看着乐少言,直言不讳,道:“如果阿言不骗我的话,或许,我会有点喜欢。” 谎言被穆清一语戳破,乐少言也很无奈,自家穆姐姐什么都好,就是有的时候实在是太精明了!根本骗不过一点—— “好吧,我承认。”乐少言放弃挣扎了,老老实实道出由来,“我是跟东村的吴家姐姐和南村的杨家姐姐学的……” 话音未落,一个枕头已经稳稳地砸在了女混子的脸上,还好枕头是软乎的,不然这一下可不轻。 “你这女混子当真是根木头!让你说你还真就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平日里想鬼点子的那股子机灵劲呢?连一点拐弯抹角的话都不会吗?!” 穆清着实被气的够呛,扔完枕头后当即愤愤转身,侧过头去不再看乐少言。 但很快,穆清的理智又盖过了气性,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无理取闹了一点,莫不是仗着乐少言喜欢自己就开始矫情起来了?虽然油腻了一点,可好歹怎么说这女混子也是为了哄她开心才特地学来这一套,她不仅不领情就算了竟然还莫名其妙地吃醋跟人置气,实在是有点不应该…… 可为什么女混子突然没动静了,不会是因为刚才被枕头砸了就闹别扭了吧? 也罢,不跟木头计较,还是哄哄吧—— “阿言,我不是不喜欢你做这些,但我更喜欢的是你能做你自己……” 穆清正说着话,刚转过头来看向乐少言时,双眸瞳孔却是骤然放大—— 就见乐少言不知何时已经抱着枕头贴坐于穆清身侧,不等后者把话说完,乐少言的一只手已然轻托住了穆清的下颌,而后,她在她的一侧脸颊上,再一次,不轻不重地亲了一口。 “穆姐姐想要我做我自己的话,那我自己,果然还是更喜欢穆姐姐这儿!” 乐少言脸上挂着贱兮兮的笑容,甚至故意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所指自然是方才所亲的那个部位。 经这么一挑逗,穆清几乎是在一瞬间羞红了脸,心中直呼这女混子真不害臊!!! 兴许是看出了穆清心中所想,乐少言竟还搬出了刚才穆清所说的话,打趣笑道:“穆姐姐放心,这次这个我可以保证,绝对是我自学的!这下,穆姐姐可喜欢了?” “……” 乐少言并未隐去笑容中那抹戏谑的意味,话语更是意有所指,穆清又怎会听不出这话分明是在调侃自己刚才所说,顿时明白刚才的一切可能都是她故意为之,这女混子根本就是,本性难移! “…油嘴滑舌…厚颜无耻…!” 穆清早就知道女混子不要脸,但也没想到这脸皮可以厚到这种程度。 “没关系,我相信穆姐姐会喜欢这样的我!” 女混子不知从哪来的自信。 当然,很快,女混子就为她的自信付出了代价—— 穆清没有再跟这孟浪的登徒子多说什么,直接送上了一个完美的爆栗。 吃过一顿教训后,乐少言人总算老实了,不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乖乖地等穆清洗漱过后,才将人拉到桌前,笑道:“穆姐姐,这可是我抢了好久才到手的,快趁热吃吧!” 穆清记得,桌上这几样早点比较特殊,因而供应有限,需要起很早才能抢到,即便是她先前起大早也没能赶上。 看着桌上这几样东西,又打量了乐少言半天,片刻后,穆清终于意识到什么,忽然问道:“阿言,你不会是因为昨夜的事而亢奋的…一宿没睡吧?” 刚才还在洋洋得意的女混子,被识破之后,还真就悻悻地低下脑袋,不再吱声了,全当默认。 要不怎么说风水轮流转? 看到乐少言如此模样,这下,轮到穆清心生挑逗的兴致了。 兴许是觉得光是点破,还不足以尽兴,穆清没有急着用餐,而是单手撑着小脸,直勾勾地注视着面前这个颇有点难为情的女混子,微微一笑,笑容中尽是揶揄意味:“阿言,你就这么喜欢我呀?” 果不其然,听到自家穆姐姐的戏言,女混子那小脸蛋红的,都快跟那桌上早点一样要腾腾冒热气了。 穆清这才心满意足地吃起了早点,放过了乐少言这一回,只在心里道,这女混子,脸皮子还是薄了点。 乐少言与穆清两人一起吃过早点后便一起出了门,迎面就撞见了正在门口等候的青鸩。 青鸩先是向穆清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随后突然猛地转头看向乐少言,把女混子吓得一愣,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那一瞬间,满脑子都在使劲回想自己到底哪里又得罪自家这位老大了? 谁知青鸩只是足足盯了乐少言半天后,突然一声不吭地走到女混子面前,将她那有些敞着的领口扯拢了一些,随即一本正经地说道:“既然你已经是少坊主的人了,就要时刻注意检点,不要坏了少坊主的声誉。” 做完这一切后,不等一脸纳闷的女混子反应过来,青鸩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乐少言愣愣地摸了摸方才领口的位置,后知后觉,缓缓回忆起昨夜与穆清一起做过的种种,猛然记起那个位置……似乎是自家穆姐姐昨天留下了点什么印记…… 可为什么…明明刚才吃早点的时候有那么多时间那么多机会,穆清却什么都没说,还是直到出了门让青鸩看到才发现的? “穆姐姐,你……” 等乐少言用着难以置信的目光,转头看向穆清时,穆清早已移开了视线,那模样,就像是在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分明就是在回避什么! 女混子现在可以笃定了,自家穆姐姐就是故意不说的!!! 第177章 谁家恋爱刚好上就要分开啊 今日是武林大会正式拉开帷幕的第一天,乐少言与穆清带着青鸩与元宝儿一起早早的来到了会场等候。 现在时候尚早,楚握瑜还在安排楚庄的弟子们陆续进行着各项准备工作,各门各派的参赛选手同样在调整心态静静等候第一场比试开赛。 乐少言遥望着诸多往来人士,忍不住再一次感慨参加武林大会的人是真的多,心情也跟着一起有些激动紧张起来,但当回头再看向气定神闲的穆清时,女混子才激情澎湃没多久的内心,立马又得以平缓不少。 “对了,穆姐姐,昨天开幕仪式上说的第一场比试有哪些注意事项来着?” 当时乐少言心里惦记着要怎么解决和黎锦心商量相关事宜,完全没有心思去听楚庄定下有关这届武林大会的各种繁琐规定。 穆清闻声,将目光从远处的夏仁身上移回,转过头来看向女混子,悠悠笑道:“怎么,阿言这是光顾着找黎大小姐谈笑,把大赛规则都给忘干净了?” “……!!!” 乐少言大为震惊,穆姐姐怎么知道这事的?!那自己想借酒试探那事,穆姐姐不会也知道了吧?! 穆清仿佛看穿了乐少言心中所想,轻笑一声后,又道:“我都说了,我无所不知,尤其是关于…阿言你的事。” 当初第一次听到穆清这么说的时候,乐少言是不信的,现在信了。 乐少言还以为穆清是在恼她,立马低头认错,试图解释:“穆姐姐,你听我解释……” “女混子,你是木头么?” 二人身旁忽然传来一声极具嫌弃口吻的话语,直接打断了乐少言还未说出口的解释,几人转头一看,只见黎锦心不知何时来到了此处。 元宝儿见状一惊,率先缩到青鸩身后。 黎锦心瞥了元宝儿一眼,并未在意,而是上前用手指点戳着乐少言的胳膊,像是怒其不争,愤然说道:“穆少坊主想要的是你的解释吗?你做了什么,心里又想的什么,你以为她看不出来?还需要你特地解释?” 乐少言虽然还是有些不明所以,但在黎锦心靠近时几乎是下意识倒退了两步,迅速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黎锦心自然是注意到了女混子这个细节动作,当即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也没再赶着上前指指点点,而是站在原地环抱双臂,说道:“你是真看不出来少坊主是在吃味啊?这种时候不需要你解释,你直接哄就行了,懂了吗?” “吃…吃味?!” 正所谓一语点醒梦中人,女混子幡然醒悟,总算是开窍了。 “既然懂了,那我更不能跟你学了,穆姐姐会不高兴的!”乐少言毫不留情地拒绝了黎锦心的提议,然后挪步到穆清身旁,揽着自家穆姐姐的胳膊,示好笑道,“穆姐姐放心吧,我跟这位黎姑娘只是说过几句话,绝对没有过深的交集!” 看到女混子难得这么懂事,穆清顿觉心情愉悦不少,弯了弯眉眼,扬着唇角,噙着温和的笑意点了点头。 “喂喂,这话就有点过分了吧?昨天才说的‘同道中人’呢?你这女混子当真是个见色忘友之徒!” 黎锦心好气又好笑地骂了一句,却也并未真在意这些,反正都是她想要的效果,她巴不得女混子成天粘着她穆姐姐能再紧密些。 当然,虽然黎锦心可以对乐少言好声好气,但对穆清态度就截然不同了,现在大家都清楚底细,横竖也就不装了,直接露着挑衅的笑容,当着面嘲讽道:“不过我是真没想到,穆少坊主平时端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清高样,没想到私下也会有如此小家子气的时候?” 虽然知道黎锦心可能因为万千秋的缘故,会对穆清心存芥蒂,但乐少言的确没想到黎锦心会有这么大敌意? 当听到黎锦心对穆清出言不逊时,乐少言脸色骤变,转头怒视着黎锦心欲开口将话还回去,却被穆清及时牵住手阻止了下来。 “小女子私下如何,自然不劳外人操心。” 穆清面上仍是风轻云淡,甚至还礼貌地回以一笑:“为心上人有些醋性,实属人之常情,不过,再怎么也比不得,肯为万公子做那些事的黎大小姐你啊…” 黎锦心没有否认,也并没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妥的,只是有些惊讶:“哦?你都知道了?” “猜的到。” 穆清没有多说,只是简简单单回了三个字。 从客舫那三人莫名其妙闹事,再到黎锦心万千秋先后出现解围,结合元宝儿的警告提醒和她每次面对黎锦心时的态度,如果说是黎锦心是因为心悦万千秋而针对自己做了点什么,倒是解释的通这些疑点了。 黎锦心虽然还是很不爽穆清这淡漠的态度,但因为现在情况不同了,对人也稍微有了些改观,承认道:“还算有点本事,若非你总在大师兄面前端着那自视清高的架子,我可真要高看你一眼。” 穆清不以为然,淡然回道:“黎大小姐客气了,小女子并不需要你看得起,当然,一码归一码,还是要谢谢你对我家阿言的开导。” “呵,搁这儿宣示主权?你倒是比那女混子坦率不少。那我也做一次好人,祝你们二位,最好永远别分开!” 既然穆少坊主肯给台阶,这位同样精明的黎大小姐自然就顺势下了,不再咄咄逼人,就此转头离去。 等等!这两人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直到黎锦心离开后,一直在旁观的乐少言这才反应过来,再转头看向唯一不知情的元宝儿时,果见后者已然是一副惊讶不已的表情。 元宝儿畏惧穆清,不敢靠近,只得将乐少言拉到一旁,小声问道:“刚刚她们说的,什么心上人?什么永远别分开?你和穆少坊主,你们是……” “我们就是你想象的那样。” 穆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小声议论的两人身后,主动替乐少言回答了这个问题。 乐少言倒不在意多一个人知情,只是有些担心:“穆姐姐,让这么多人都知道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吧?” “无妨,我心里有数。” 穆清似有似无地瞥了一眼此时正胆战心惊的元宝儿,眸中深意让人捉摸不透。 忽而,穆清朝浑身发颤的元宝儿微微一笑,用着耐人寻味的语气,缓道:“我相信,元宝儿会为我们保守好这个秘密的,对吧?” 威胁!这绝对是赤裸裸的威胁! 元宝儿更加心慌了,她看得出来,穆清分明是故意向自己抖搂出这个秘密的。 只要让元宝儿知道有关二人的秘密多了,就相当于把元宝儿绑死在了二人这一方,属于是一种反向挟持。 竟然敢拿自己做局,这位穆少坊主实在是太可怕了。 面对这么一个精于算计的人,一旦失去信任基础,那迟早有一天会被玩死的吧?!这叫元宝儿怎地不害怕! 乐少言察觉到了元宝儿神情上的恐慌,还以为这孩子是在担心自己不够信任她所以才会那么没有安全感,当即揉了揉后者的小脑袋,安慰道:“没关系的,放心吧,元宝儿,我也相信你的。” 得到乐少言的安抚,元宝儿这才稍微冷静下来,这女混子性子虽然顽劣了一点,但至少是个老实人,没有那么多心眼子,绝对不会害自己,嗯,只要远离其他人,离女混子近一点,就是绝对安全的! 然而此时,穆清已经没有心思去注意乐少言和元宝儿的交流,她抬首望向远处,看到夏仁面色严肃,正在朝她招手,显然是在招呼她过去。 夏仁会是这般态度,定然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发生。 穆清心中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但当看向乐少言时,所表现出来的还是一如往常的沉着与冷静,只是淡道:“阿言,我有些事要处理,你在此稍等我片刻,元宝儿,你正好同阿言说说大赛规则,青鸩,你随我一起来。” 安排好各事项后,穆清带着青鸩走向了夏仁,乐少言看到穆清是去找夏仁后,当即蹙起了眉头,根本无心听元宝儿所说,只是有些紧张的,远远观望着正在商议什么事情的三人。 不一会儿,乐少言便看到穆清不知怎地突然变了面色,好似被什么惊到了一样,看得乐少言也跟着心头一紧,要不是元宝儿及时拉着,这女混子险些没忍住都要直接冲过去了。 这之后,乐少言强行耐着性子,好不容易等到穆清回来了,可穆清看上去却是有些失神,像是受到什么打击一样。 乐少言见状,慌忙问道:“怎么了,穆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穆清点了点头,而后低下脑袋,刻意避开了乐少言的目光,单手却是紧紧攥着另一条胳膊,好似难以言说,良久,才缓道: “抱歉,阿言,我大抵是…需要即刻启程,离开你一阵子了…” 第178章 临别前的叮咛 风菱坊是民间一大江湖组织,同样是大鸾唯一存在的药坊势力,在各地建立多处分舵,收揽了许多医师进行招募与培养,因此,每个有风菱坊建设分坊的地域,其当地医资力量都是相对较为雄厚的。 穆清向乐少言简单地介绍了一下风菱坊的情况,由此引出了接下来所要说的事:“西边有个村镇疑似闹了瘟疫,急需加派人手前去支援,风菱坊曾在那设立过分舵,可如今就连那里的分坊医师们都束手无策,其危机程度可想而知。” “瘟疫?那岂不是有极强的感染性?”乐少言的师父就是医师,她自然知道其中的凶险和严重性,不禁担心道,“穆姐姐莫非打算亲自前往?!” “我风菱坊创立之初衷便是为挽救百姓于病症灾祸之中,救济世人,我等义不容辞,现下遇到这种事,风菱坊坊主下落不明,掌事总管脱不开身,我身为风菱坊少坊主,责无旁贷,理应由我作为表率……” 穆清的表达过于义正言辞,以至于乐少言本想说的挽留的话语,在到了嘴边后统统又都咽回去了。 风菱坊的少坊主穆清,一直都是这样一个深明大义的人,心怀天下百姓,以救人视为己任,既然自家穆姐姐能有如此觉悟,那自己绝不能为了一己私欲拖了她的后腿才是! 乐少言默默强调,告诫自己不能阻止穆清,终是强忍着心中的不舍,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道:“没关系,我都理解的,穆姐姐放心去吧!” “阿言,我清楚我应该做什么…可,我同样清楚…我不想离开你。” 虽看不见穆清的面庞神情,却能听出来那声音有些在微微发颤。 乐少言愣了愣神:“什……” “我不想走,阿言。” 穆清又重申了一遍。 乐少言注意到穆清攥着胳膊的那只手越发紧实,连忙上前将她的手牵引开来,生怕穆清不小心伤到自己。 穆清顺势紧握住了乐少言的手,力道是前所未有过的沉重:“阿言,是我将你从伍仁村引入这个江湖,是我引你来参加这个武林大会,是我把你引进这个尔虞我诈的斗争漩涡当中…阿言,你可知,你亦是我的责任。如今,我却不能陪在你身边,同你共同迎接各种可能会出现的挑战,无法与你一起承担接下来可能要对抗的未知风险…” “自你来寻我后,我从未想过会有一天突然与你分开,我甚至来不及…为你准备足以自保的下策。”穆清总算肯抬头望向乐少言了,双眸眼眶已然湿润,“我并非算无遗策的神算子,我也无法预料到后面会发生什么,我所能做的唯有在你身边,可我现在,竟连这都做不到…独留你一个人在此,我心难安,阿言。” 话已至此,乐少言又怎会不明白穆清的一片苦心? 一时没有回应,并非是不懂,乐少言只是惊讶于,穆清对自己,实在是比想象中的还要上心,甚至于,可以说,穆清所思所虑,皆是自己。 乐少言做女混子久了,也不知是心大,又或许是单纯无所谓,其行事作风向来随性,通常只会走一步看一步,坚信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朝着目标去做正确的事,做想做的事即可,以至于往往不计后果,惹出麻烦来,但也因为如此,这样的女混子,从不会焦虑未来有什么,面对任何可能发生的无知危险,她都不会提前预想并准备,只会等到危机真正来临时再以自身经验来想办法应对。 所以,当乐少言现下明白过来,原来穆清早在不知从何时开始,在自己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就已经一直有在为自己的后路谋划,乐少言这才意识到,穆清所想要多的多,而其中大部分,都是在为她女混子着想。 女混子何德何能,值得穆姐姐如此…… 不,现在可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无论怎样,自己所要做的,都应该让穆姐姐所作所为都变得值得,不能让穆姐姐为了自己的一番心意白费才是! 乐少言抬手抚过穆清的脸颊,将其眼角的泪水轻轻拭去,而后,将人轻拥入怀,附于她的耳畔,道:“谢谢你,穆姐姐。” 这样埋肩的拥抱并未持续多久,乐少言很快便松开了手,转而牵上穆清那双手,朝穆清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灿烂笑容:“穆姐姐的心意,我都已明了,不过,穆姐姐别忘了,我可是女混子乐少言啊!” “女混子我在伍仁村混吃混喝多少年,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投机取巧什么的,我最会了,混可是我的强项啊!不然女混子怎么保证自己从来不吃亏呢?只要我想,就没有我女混子摆不平的事!所以穆姐姐大可以放心我一个人在这武林大会上瞎混,不会有人能拿我怎么样的。再说了,就算打不过,我也是会跑的嘛!如果有人想图谋不轨,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一双我打一双,要是来一群嘛…我就走为上策,溜之大吉~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乐少言拍着胸脯,得意地扬着脑袋,搞得好像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一样。 穆清也是忍不住被女混子这一套又一套尽是些耍小聪明的歪理给逗笑了,是了,女混子这么个油头滑脑的家伙,鬼点子多了去了,每次遇到点什么,不都是靠那机灵的小脑瓜化险为夷。 看到穆清露出笑容,想来心情稍微好点了,乐少言也总算松了口气,心道,这样,穆姐姐总能放心去了吧…… 可……还是舍不得穆姐姐走…… 乐少言连忙晃了晃脑袋,连忙压抑住内心正在无限放大的对穆清的留恋,并收回了刚才的嬉皮笑脸,郑重其事地嘱咐道:“穆姐姐放心,我一个人能搞得定。倒是穆姐姐你,出门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你即将面临的那些,可比我现在的处境危险的多,江湖上还有那么多不怀好意的人都在觊觎你的身份,你所走的路,恐怕比我的艰难多了,所以,还望穆姐姐务必保护好自己。” 瞧乐少言一副紧张认真的样子,穆清只觉心头一暖,话到嘴边,却是调侃:“阿言,这话应当我对你说才是,你想想看,你我见面之前,谁比谁照顾的好?” 女混子被说的一噎,一时竟无言以对。 “好了,不开玩笑了,我当然会照顾好自己,阿言也一样,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你现在名义上可是我的人,那你的身子自然也是归我了。你啊,要少受点伤才是,回头再见时,要是让我看到你又把你的身体折腾的不成样子,我可是要生气的。” 穆清一本正经地叮嘱,女混子却是不争气地红了脸,穆姐姐说好的不开玩笑,这种话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第179章 道不尽别离愁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一番打趣下,原本伤感的氛围也得以缓和了不少。 每每看到乐少言发窘脸红的模样,穆清都会觉得自己看上的这女混子着实可爱,禁不住勾起了唇角。 乐少言刚抬眸便对上了穆清注视自己时那直白的目光,仅是与自家穆姐姐对视片刻,女混子那耳根好不容易淡去的红晕,蹭一下子瞬间又红回去了。 穆清当然看到了乐少言前后变化,眉眼间的笑意也随之更浓了些。 真想…再多些看看她… 不行,不能再继续了。 穆清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两人又该难舍难分了,连忙强行收回视线,拿出一个钱袋和几张银票放到了前者手中,并道:“阿言,这些你且拿好,钱袋里有二十两银子,银两不够的话就拿这个去钱庄换钱便好,我算算我这些年存下的银两,你起码能换……” “穆姐姐,财不外露。” 乐少言忽然正了正神色,及时开口打断了穆清的话,阻止她说出接下来要透露的数额,随后将钱袋收好,把银票又还回了穆清手中,而后,露出往常那样没心没肺的笑容,打趣道:“穆姐姐别忘了,我这女混子贪财好色,这钱在我手头可留不住,有这些银两便足矣。” 穆清闻言一怔,自是明白乐少言的意思,便收回了银票,不再强求。 “说起好色,你倒是提醒我了。” 穆清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元宝儿,正儿八经地交代道:“我不在的时候,元宝儿你可要帮我盯紧这女混子,如果女混子因为美色挪不开眼走不动道,回头你都告诉我,不得包庇!” “……” 不是,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看到元宝儿居然也很配合地点着脑袋,女混子呶了呶嘴,哼唧了一声表达了一下内心的不服气,但终究不敢出声抗议什么。 穆清假装没有注意到乐少言那些表达不满的小举动,又看向青鸩,道:“青鸩,你也跟着一起留下来……” “欸欸欸!穆姐姐,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吧!派元宝儿一个人盯着我还不放心?居然还要再加一个人!你这么不信任我,我会很受伤的。” 乐少言再次开口阻止了穆清继续将话说下去,甚至还演出一副伤神的可怜神情,佯装娇弱的模样,委屈巴巴的朝穆清眨了眨眼,使了使眼色。 穆清并没有第一时间听明白乐少言的言外之意,只是如实说道:“我没有不信任你,阿言,我是想让青鸩……” “既然穆姐姐没有不信任我,那就更应该把青鸩老大带在身边才是嘛!”乐少言看穆清还真被自己那拙劣的表演给带偏了,当即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一声,恢复了常态,又正色说道,“青鸩老大可是隶属于穆姐姐的暗卫长,离开你,或是留在我身边,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穆清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乐少言并非是真的计较,只是想以一种比较妥善委婉的方式拒绝自己这一贸然的提议。 嗯,妥善是妥善… 委婉,还真不见得委婉。 不过乐少言既然已经表明拒绝之意,穆清也知再怎么要求她也不会同意的,于是同样不再强求,只是拿出了先前楚怀瑾赠予的纯金令牌放到她手里,并坚定要求道:“其他的也就算了,但是这个,阿言必须收下,反正我离开楚庄之后也用不上了,你收好便是,以备不时之需。” 乐少言想了想,觉得这话在理,也未跟穆清客气,欣然收下了这一令牌。 没想到穆清竟还不忘补充了一句:“可以备用着,但不许拿去换钱。” 乐少言自然知道穆清是在说笑,当即回以一笑,道:“可恶,被穆姐姐发现了呢,女混子我的算盘落空咯!谁让我是穆姐姐的人,当然最听穆姐姐的话了~” 穆清确实没料到女混子学以致用,现在居然还学会了反过来揶揄自己,脸庞闪过一抹局促的羞意,神情顿时有些不太自然了,连忙又转移了话题。 “原本,洛师应当和夏总管同行一并来楚庄的,现在不知什么原因至今未现身……” 话到此处,穆清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总之,无论如何,阿言,你都要以保全自己安危为重,武林大会尽力而为即可,切记莫要逞强,既然洛师没有现身,那在大赛上拔得头筹也不是那么重要,是不是第一都没有关系…阿言,我只盼你平安。” “倘若到时候我先解决了我那边的事宜,我便会再回来寻你,若是武林大会先结束,便由你来寻我,可好?” 看到乐少言乖巧地点了点头,穆清很是欣慰地笑了笑,继而又郑重嘱咐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阿言,我走后,你切莫轻信于人,万事小心,切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什么都等我们重逢后,再来共同商议定夺。” 言尽于此,穆清终于把所有必须要叮嘱的事都交代清楚了。 剩下些不是那么必须的,也没有时间再多说了…… 乐少言看到穆清不再说话,便也意识到,再怎么不愿面对的离别,终于还是要来临了。 犹豫良久,乐少言终是按捺不住心底的恋恋不舍,低着头,小声道:“穆姐姐,是一定要…现在就走吗…” 穆清又怎会看不出乐少言对自己的眷恋与依赖,自己何尝不想与眼前的心上人一直在一起?可,纵使万般不舍,两人终归还是要面对现实。 “嗯,事态紧急,刻不容缓。” 穆清狠下心来,点了点头,随后偏过头去避开了乐少言的目光。 乐少言也像是终于想通了,不再纠结,看似释然,轻松笑道:“没关系的,我会照顾好自己,穆姐姐放心吧,不用太想我的。早些解决完问题,我们也好早日团聚。” “那...我先走了…阿言,珍重。” 穆清转过身,刚欲离开,忽而感到身后一股轻微的力道传来,似乎是在阻止她离去的步伐。 “阿言?” 穆清不解地回过身,再次望向乐少言。 乐少言低着脑袋,耳根红的都快能渗出血来了,只见她小心翼翼地扯着穆清的一处衣角,支支吾吾地说道:“穆姐姐,是不用太想我…但…也不许不想我…” 不是“不用”,而是“不许”。 这女混子原来…还有这一面呢… 自家阿言,真是越看越可爱呢~ 这一次,是穆清主动上前,张开双臂轻拥住了乐少言,学着她先前的样子,附于她的耳畔,轻笑道:“放心,我定会天天念着阿言。” 乐少言紧抱着穆清,一语不发,贪恋着此刻的每一秒,良久,才缓道: “……我也会…想念穆姐姐……” “…非常…非常想念…” 依旧是乐少言主动松开了拥抱地双手。 “穆姐姐,我等你,你也一定要等我。” “…保重,穆姐姐。” 第180章 第一轮才刚开局就让你混上了 “禀总管大人,少坊主已经出海了。” 夏仁站在海岸线的高处,远远眺望着渐远的船只,而风菱四毒正齐齐跪在他的身后,向身前的首领俯首行礼。 “真不愧是我的好清儿呐,永远是以仁义为先,决策果断,行动效率,我还以为,她会为了那女混子多迟疑一下呢?”夏仁似是自言自语般,呢喃了几句后,骤然转过身来,冷笑道,“可惜,我风菱坊这么一位尽职尽责的少坊主,马上就要‘舍生取义,以身殉职’了。” “安排下去,开始进行下一步计划,这一次,不容有失。你们有位这么好的少坊主,这最后一程,当然要好好送她上路才是。” 夏仁吩咐完后,便径直朝着武林大会会场走去,留下领命的风菱四毒在原处面面相觑,四人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老老实实按照指令去行事。 * 武林大会的比赛共为三轮,赛事是积分制,三轮中获得积分最多的两人将获得参与决赛的资格,前三轮赛事的形式是由举办方来定,决赛则是传统的两人比试武功,通过单打独斗一较高下争夺魁首之位。 第一轮比赛,比试地点是在楚庄外围一片野林中,规则很简单,只要参赛选手在规定时间内挖到完好无缺的野生小竹笋越多,积分就越高,并且,各参赛选手之间在不伤及性命的情况下是可以互相抢夺小竹笋的,也就是说,获得积分的方式实际上是有两种。 “女混子,你觉不觉得这武林大会的比试项目挺儿戏的?挖竹笋?真好笑,感觉跟闹着玩似的。” 元宝儿坐在观赛的休息区域,兴许是因为觉得比赛的形式有点可笑,所以表现的有些兴致缺缺。 乐少言闻言,略显随意地轻笑了一声后,却是摇头说道:“这可不是闹着玩,我反倒是觉得,能想出这种比赛规则的人,还挺有水平的。” 元宝儿并没能理解为什么乐少言会这么想,纳闷道:“怎么说?” 乐少言继续解释道:“首先,要在这种杂草丛生的茂林里找到竹笋这种小玩意,本身就挺考验眼力劲的;其次,比赛要求不允许带武器,也就是说没有工具辅助,想要挖的更快更多,只能靠徒手的力量和技巧,或者说,本质比拼的是对内力的应用,因为所要求的是竹笋必须‘完好无缺’;再者,允许参赛人员之间互相抢夺这一条规矩其实才是最关键的,你有没有想过,会出现同门派的人之间互相帮助的这种情况?” “对哦!这大赛规矩居然还有这种漏洞?”元宝儿恍然大悟,慌忙问道,“那你一个人孤军奋战岂不是会很吃亏?” “或许是吧。” 乐少言对此并未多说什么,嘴角却依旧挂着那抹从容不迫的淡笑,怎么都不像是在担心的样子,感慨的语气中甚至还隐约透露着一丝迫切的期待:“不愧是武林大会,果然不简单,希望会有趣…” 楚握瑜作为本次武林大会的负责人,向众人宣布完第一轮比赛的所有规则后,再次同参赛选手强调道:“武林大会的创立初衷从来都是以武论道,切磋武艺只可点到为止,断不可蓄意伤人性命,楚庄的暗卫会时刻盯着你们,无论何人违规,一经发现,将立刻取消参赛资格!” 各式事项宣读完毕,第一轮比赛,正式开始—— “加油啊,女混子!你一定要……” 元宝儿的呐喊助威声戛然而止。 观赛区的众人就见乐少言这女混子悠哉悠哉地伸着懒腰,站在原地懒洋洋地望着一股脑冲进野林的众参赛选手,乍一看,像是压根就没有要行动的打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打算直接放弃呢? 元宝儿见状那叫一个干着急,完全想不透这女混子到底想做什么,只能不停催促道:“不是,你怎么还不进林子啊?你落后了一大步了欸!快去啊!” 乐少言淡然自若,甚至坐到了地上,悠悠笑道:“女混子我还没休息够呢~不急,再让我歇会。” 元宝儿根本看不明白这女混子到底在想什么,又催不动人,只能在其背后急得团团转。 直到女混子被元宝儿绕的实在是有点头晕眼花了,才一把把人拉到身边让她和自己一起坐下,并道:“哎呀,放心好了,等会儿你就知道,本姑娘我这‘女混子’的称号是怎么来的了。” 看到乐少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像是很有把握似的,元宝儿也只能强忍着心中的焦躁不安,跟女混子一起老实坐下。 虽然观赛区位于高处,但野林的范围毕竟还是有那么大的,即便是俯瞰也无法知道内部具体情况,所以观赛区的众人更多的,还是依靠楚庄分布在野林各处的暗卫及时传递的消息来获取比赛实况。 “…” “楚庄,杨鸿挖取竹笋五根!” “沧浪派,万千秋挖取竹笋十根!” “沧浪派,黎锦心夺取竹笋三根!” “烟雨楼,莫夕颜挖取竹笋四根!” “丐帮,牧麟…吃了…竹笋两根!” “天星阁,萧羽夺取竹笋六根!” “…” 这一晃,便是两炷香,即一个时辰过去了。 元宝儿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子,致使原本正将脑袋搭在她肩上,还在闭目养神的女混子一个没反应过来,直接侧翻在了地上。 女混子揉着摔疼的胳膊,再次坐起身来,埋怨的话语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被元宝儿一把揪住领口从地上拽了起来:“比赛只剩最后三炷香的时间了,你要是不想比的话现在跟我走算了,省的在这里丢人现眼!” 面对元宝儿滔天的怒意,乐少言倒也不恼,笑脸盈盈地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随后看向一直汇报着实况的暗卫,笑着问道:“天星阁的萧羽,竹笋七十四根,楚庄杨鸿,竹笋八十一根,沧浪派万千秋,竹笋九十三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就属这三个人拥有的竹笋数量最多吧,基本上还都是断崖式远超其他人?” 听到乐少言的喊话,观赛区顿时一片哗然,元宝儿更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那名暗卫虽然有时刻向众人汇报着赛事情况,可却并没有报出总数,计算并登记具体数量的是由另外三名楚庄弟子共同负责,乐少言这就相当于是只靠“听、记、算”便完成了楚庄用四人个处理的工作量。 原本以为这女混子只是单纯在偷懒,没想到,竟然还偷偷藏了这么一手?! 乐少言没有在意周身议论纷纷的人们,在得到楚庄弟子那方肯定的答复后,揉了揉元宝儿的小脑袋,笑道:“好了,女混子我这下休息够了,走咯!” 不等元宝儿反应过来,乐少言已然运起轻功冲进野林,很快便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中。 第181章 全靠脑子转得快,腿也跑得快 兵法有云:所谓以逸待劳,即晓以利害,懂韬光养晦,会避其锋芒,待到彼竭我盈时,故而可克之。 乐少言当然不懂兵法,但秦夫人懂啊! 女混子在伍仁村胡闹的那几年里,可没少被秦夫人逮着进行教育,那大道理一堆堆的,从来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是因为听得实在是太多了,女混子多少还是有点耳濡目染,寻常那招最惯用的“兵不厌诈”可不就是这么学来的。 早在第一轮比赛的规则出来时,乐少言就没想过要跟一众参赛选手硬拼实力,毕竟这楚庄想出来的比赛形式,不仅要求众多,还故意放了个这么大的漏洞在那里,若是单靠蛮力不靠脑力的话,那想多搞点积分实在太麻烦了。 要不怎么说不愧是个“身经百战”的“女混子”?因为这家伙的确在“混”的方面有着十足的经验,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个偷懒的行家! 乐少言单单只是在脑中仔细捋了一遍规则后,立马就找到了最省事的办法—— 时间是有限制的,野生小竹笋的数量同样也是有限制的,有这么多人参赛,单用来挖竹笋的话,那时间绝对是溢出的,换而言之,剩下多出来的那些时间,本来就是为了让各参赛选手之间互相抢夺的,这恐怕才是这第一轮大赛的真正获得积分的途径:不单是要想办法获取更多的竹笋,同时还要保护好自身已有的竹笋。 那就好办了,等所有人把大部分竹笋都挖出来了,相互之间抢也都抢累的时候,自己这时再乘虚而入,抢起来可不就容易多了?最关键的是,到了比赛中后期时,竹笋数量是一定会集中在几个大头手里的,只要耐心等到那时再动手,自己根本不需要去找太多人,光是抢这几个大头手中的就完全没问题了。 这法子说易是不易,说难其实也不难,这会儿时间刚过半,乐少言撸起袖子就是干,径直朝着第一个目标奔去。 与此同时,观赛区还在讨论着刚才发生的事,当乐少言报出几个竹笋数量最多的持有者名字时,众观赛者中便已经有很多人明白了这女混子的策略。 “楚大少爷,女混子此举…不违规?” 其中有人带着疑问看向楚握瑜,似是想证实点什么。 楚握瑜望着野林方向,淡然道:“不违规,这的确是一种隐藏的破局之法,没想到竟是这女混子给想到了…虽然那几人都是借各自势力抱团取暖,不过,他们既然有足够实力可以获得那么多的竹笋,想从他们手中夺走竹笋,又谈何容易?” “我倒是挺看好这位乐少侠的。”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道爽朗的轻笑声,元宝儿听到有人提及乐少言,顺着声音望去,一眼便认出了来者,那是当时在门口登记时见过的人,好像是叫什么…… “潭中仙”洪沐沐? 洪沐沐并没有向众人解释缘由,只是自说自话,笑着感慨道:“我大姐头这看人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老辣啊!居然挑上了个这么机灵又有趣的妹子,难怪找我们兄弟姐妹几个炫耀呢!” 众人经洪沐沐这话一提醒,这才想起来乐少言虽然总爱自称是“女混子”,但同样有着和“左手醉剑侠”结义为金兰的身份,刚才还在嘘声喝倒彩的几个人顿时闭了嘴,不敢再看低这乐少言了。 楚握瑜并未多说什么,仅用着仅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低语:“希望楚怀瑾不会看错人吧…” * 乐少言的运气还算不错,进了野林后找人一打听,得知因为野林里的竹笋已经被采摘的差不多,现在拥有竹笋数量最多的三个大头已经进入“休战期”,基本上都是只守不攻,各守着各的地盘和竹笋静静等待着第一轮比赛结束。 女混子就想啊,要想个什么办法才能做到一次性拿到至少两人的竹笋? “…” “...古有合纵连横之计,若使用得当,日后或许可助你一臂之力……女混子,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老身授课?!” “秦夫人,我都说了我不爱听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我就是想跟你学习武艺,您老人家要不然还是教点实际的东西吧!” “荒谬!兵法乃安邦定国之基石!怎么就不切实际了?老身只会领兵打仗,才不会那些江湖把戏,既然你这厮不爱学,那还是另请高就吧!” “欸欸欸…我学!我非常乐意学!秦夫人莫气,可别气坏了身子,就没人能教这劳什子兵法了啊!” “女混子,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强迫你,那我们接下来继续讲何为‘声东击西,出奇制胜’。” “zzz...” “…” 回想起过往种种,乐少言又一次计上心来,女混子觉得以后去伍仁村拜会秦夫人时,有必要好好感谢一下她老人家—— 这之后,据楚庄野林分布的暗卫来报,女混子乐少言怂恿多个被天星阁萧羽抢了竹笋的人跟她一起“讨伐”萧羽,天星阁的参赛选手寡不敌众,根本挡不住这浩浩荡荡的攻势,萧羽因担心手中竹笋受损,心存顾忌,即便应战也有些放不开,更多的还是以保护竹笋为重。 趁着两方争执不休正是混乱之际,乐少言找到机会单独对上了萧羽,以从任娘子那学来的灵巧身手和萧羽缠斗起来,萧羽先前挖竹笋和抢竹笋时所消耗的体能与内力本就不小,又怎会是女混子的对手? 乐少言成功摸走了萧羽用于装竹笋的布袋,随后,却根本没按事先和众人说好的平分竹笋一事,而是拿了布袋调头就跑。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上当了! 于是,刚才还打成一团的两方人马就这样立即统一了战线,一起对着乐少言喊打喊骂追了过去,誓要把这女混子抓住以后好好教训一顿。 那后来呢? 后来,还是据楚庄野林分布的暗卫来报,乐少言虽然养精蓄锐囤足了内力,但不知为何并没有甩掉这一大波人马,而是一路被追到了楚庄杨鸿所在的地盘,一上来就是对着楚庄的参赛选手喊道:“各位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我把天星阁的积分都给咱们楚庄抢回来啦!” “简直荒唐!这女混子何时成我楚庄之人?!” 听了暗卫的汇报,楚握瑜当场忍不住骂出声来,心道这女混子当真是卑鄙无耻,奸诈狡猾!楚怀瑾果然根本不会看人! 野林中,不出意外的,就因为乐少言这么一句刻意的喊话,追击女混子的众人成功被带跑偏了,纷纷误以为一切都是楚庄参赛选手所指使的。 楚庄的参赛选手们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更来不及解释,直接被迫与乱糟糟的众人们打了起来,不过杨鸿要比这些乌合之众更有头脑,还知道要远离暴乱才能保护好布袋里的竹笋。 可惜,并没有什么用。 乐少言故技重施,绕过混乱的动荡,单独找上了杨鸿,借着这人同样对害怕损坏竹笋的顾忌,轻松夺走了他装竹笋的布袋。 不过,这一次,女混子可没再给这群人追上自己的机会,直接铆足了劲,运转全身内力迅速甩开了这伙人们,远远地脱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至此,女混子乐少言,夺取竹笋一百三十六根。 距离第一轮比赛结束,还有最后一炷香的时间。 第182章 遇到危机了 “报!跟随参赛选手乐少言的两位暗卫失去联系,参赛选手乐少言现位置不明,状态不明。” 距离比赛结束还有半炷香的时间,观赛区内,众人都在耐心等着最后的结果,直到,一道响亮的汇报打破了沉寂。 楚握瑜从椅子上猛然站起身来,对着汇报的暗卫怒道:“怎么回事?那女混子又在耍什么心眼子?乐少言最后消失的地方是哪个方向,快加派人手去找!” 不等那名暗卫领命离去,又一名暗卫跃至楚握瑜身前,放声汇报:“报!野林东南方向发现两名暗卫尸体,疑似被人从背后用钝器击中后脑勺而亡。” 众人闻言皆骇然失色,到底是何人敢在楚庄的地盘上对楚庄的人动手?! 楚握瑜的面色铁青,当即挥手呵道:“因突发紧急情况,现第一轮赛事提前结束,调集卫队,现在立刻出发去野林东南方向缉拿凶手!” … 半炷香前,乐少言正在逃亡的路上,边走边后悔。 女混子抱着两袋子竹笋,心想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换一种方式来夺取积分。 毕竟,同时带着一百三十六根小竹笋用轻功逃跑,实在是太费劲了! 胡乱跑了不知道多久后,乐少言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将怀里抱着的两个布袋套在肩膀上背了起来,随即转过身来,对着面前一片看似无人的丛林,警惕地喊道:“什么人?出来!” 等了半晌,只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脑袋,原来是黎锦心。 “黎姑娘是你啊?吓我一跳。” 乐少言明显地松了口气。 “怎么?是我你就放松了?就不怕我也是来抢你竹笋的?”黎锦心故意露出一抹坏笑,想吓唬吓唬这女混子。 谁知乐少言只是耸耸肩,道:“你想要的话我可以送你,不需要抢。” “哦?女混子会这么大方?我可是听说你把其他人耍的团团转,你对我这么说,恐怕也是不安好心吧?”黎锦心挑了挑眉,显然不信。 乐少言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笑道:“某种意义上来讲,你我利益一致,只要你不敌视穆姐姐,无论如何我都会将你视作是同一战线的合作伙伴,更何况我还要感谢你先前帮我出了主意,所以你若有需要,我会给你提供帮助,当然,前提是你不许把我给你的这份帮助转赠给你大师兄,我跟他可是对手!” “哼,自作多情的女混子,我才不稀罕你的感谢呢!帮你出主意那是顺带的事,我只是为了我自己而已。我可是沧浪派的大小姐,才不需要你的施舍!”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黎锦心并没有否认乐少言所说的两人的关系。 “是是是,黎大小姐可是沧浪派掌门的千金,最厉害啦!”乐少言笑着调侃了一句后,忽然又道,“对了,难不成是你们沧浪派是有什么特权吗?还能让楚庄暗卫不跟着盯梢的?” 黎锦心没有听懂乐少言是什么意思,问道:“你在说什么啊?” 乐少言便解释道:“先前一直有两名楚庄暗卫跟着我实时记录我的赛况来着,但是在我发现你的前不久,我察觉到他们的气息都消失了,难道不是你让他们退下的?” “当然不是!我作为参赛选手之一,哪有这本事?女混子,你不要把我们沧浪派想的很……” 话音未落,黎锦心就见乐少言突然大变脸色,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另一个方向拽去,下一秒,一只锋利的弓箭便稳稳地落在了黎锦心刚才所处的位置上了。 由于事发突然,乐少言的动作过于野蛮,并没有控制好力道,生拉硬拽令得黎锦心很是吃痛,当即强行甩开了前者的手,揉着发疼的手腕,埋怨道:“你这女混子能不能对人温柔一点?” “敌人可不会对你我温柔。” 乐少言话音刚落,猛地推开身前的黎锦心,顷刻,一柄长刀从二人身侧劈砍而来,落点正是刚才两人面对面所处的正中央。 黎锦心还未来得及惊叹这女混子的反应速度,便被女混子再一次粗鲁地拽起了手腕,这女混子二话不说拖着人就是向丛林中跑去,中途还带着人又躲了两次利箭。 “现在我知道为什么暗卫的气息会消失了。” 乐少言大口喘着气,带着黎锦心躲在树干后,借着密林的掩护,暂时得以喘息了一会。 小小的休息了片刻后,乐少言又道:“这两个戴面具的神秘人手持武器,说明肯定不是参赛选手,不过看看刚才的攻击方向,感觉应该都是冲着我来的,这样,待会我出去给你打掩护,你先离开,去找援兵。” “你我都会武功,我们不能反击吗?”黎锦心觉得就这样逃跑那实在是太憋屈了。 乐少言摇了摇头,道:“我们现在手无寸铁,打起来太吃亏了,而且他们能解决掉楚庄的暗卫,说明武功不低,保险起见,还是喊人来比较靠谱。” 黎锦心又问道:“那你一个人对付他们两个,真的没问题吗?” 乐少言并未直接作答,只是淡道:“若是我没能回去,你便替我转告穆姐姐,我……” “没有这种事!我甚至都不想见到她,你居然还让我帮你给她带话?你这女混子怎么想的?!有什么要说的,你自己回去跟她说去!” 黎锦心压根不给乐少言将留言说出口的机会,捂着耳朵偏过了头去,看到黎锦心如此,女混子也只是会心一笑,并未和这位娇蛮的沧浪派大小姐计较什么。 这之后,乐少言随手拿起身侧地上的一根树枝,看准时机,起身冲向树干后方正对准树干拉弓随时准备射出弓箭的那一人,就在乐少言从树后钻出来的一瞬间,那人松开了拉弓的手,离弦之箭径直向乐少言射来。 乐少言事先预料到了这一箭,运转内力汇聚于手上的树枝当中,随即将其向着利箭袭来的方向投掷而出,树枝精准地撞上利箭,利箭竟是与那根看似脆弱不堪的树枝同时一分为二,均掉在了地上。 趁着弓箭手还在从背后箭囊里拿出新的弓箭,乐少言极为敏捷地取下其中一个背着的布袋,朝着正手提大刀向她砍来的那人扔了过去,那人不躲不闪,一刀下去直接将布袋劈成了两半,布袋里的竹笋瞬间满天飞,最后散落一地。 谁知乐少言竟是趁着这布袋给那人造成的视角盲区,顺势近了身,双手灵活地勾住那人双臂将人控制在了身前,随即转过身来面朝弓箭手,以身前挡着自己的“人质”作为威胁,令弓箭手一时无法再朝她射箭。 乐少言勉强控制住局势后,朝着身后黎锦心放声吼道:“就是现在!跑!” 黎锦心一直在树干后观察乐少言战斗,当然不会错过这女混子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当即不再迟疑,起身向另一个方向跑去,谁知踏出脚步的下一秒,余光瞥见身侧寒芒一闪,一柄长剑径直向她袭来—— 然而,脑海里浮现的画面,想象中被剑刃刺穿的痛感并没有袭来,黎锦心小心翼翼地睁眼,却见乐少言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黎锦心回头一看,只见这女混子早已满头大汗,一手手臂紧紧勒着那手握大刀之人的脖颈使他喘不上气来无法提刀攻击,另一只手则是提着仅剩的布袋替她挡住了那柄长剑的攻击。 “别愣着了,快跑啊!我快要…坚持不住了…” 乐少言咬着牙挤出这句话时,像是已经用尽了全力。 黎锦心目睹着眼前一幕,心头怔了怔,微微发颤的唇瓣,最终还是没把想说的话说出口,只能是头也不回的拼尽全力向前冲去,中途险些躲过几道利箭,最后消失在了众人视野中。 第183章 危机解除了 正如乐少言所猜想的那样,这几个人的目标是她,那执剑之人没有去追击黎锦心,而是随意挥舞几下便将乐少言一时用来阻拦她的布袋轻松斩了个稀巴烂,随后再次挥剑朝乐少言脑门砍去。 乐少言甚至都来不及心疼那些跟布袋一起变成碎屑的竹笋,眼看攻击再次袭来,连忙用那只空闲的手,举起被勒着那人其手中的大刀挡住了这一剑的攻击。 弓箭手看准了乐少言一定会有此举动,再次抬起弓箭直接射向了乐少言的脑门,乐少言深知再勒着身前之人定然躲不过这一箭,迫不得已松了手向旁侧躲去。 就在乐少言松手之时,执剑之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执刀之人的手将其朝自己的方向拉去,这才让后者避免落得一个被一箭射穿的结果。 现下“人质”没了,三人也不用再有所忌惮,一个个使出全力,一起朝乐少言发起了进攻。 乐少言没有武器,根本无法和几人近身缠斗,只能尽可能地躲避着一刀一剑的攻击,还要时刻提防着暗箭的偷袭。 又是来势汹汹的一剑袭来,乐少言刚躲完一刀,面对这速度的一击实在是闪躲不及,一不小心便被锋利的剑刃割伤了左臂,还好退的及时,这才没伤及筋骨,但也是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乐少言捂着伤口,随着血流不止,步伐逐渐有些虚浮起来,跌跌撞撞的又一次惊险地避开了一刀后,不成想竟是退到了一棵树的树干前,相当于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这条路到此为止了么…啧…有点不甘心呐…希望穆姐姐不要怪我…” 乐少言虚弱地笑了笑,缓缓闭上眼睛,彻底放弃了求生的欲望。 兴许是在出伍仁村的武会上已经体验过一次濒临死亡的感觉,又或许是单纯觉得,既然已经向穆清敞开心扉了,那此生便死而无憾,这一次,迎接死亡的到来时,乐少言居然觉得内心是前所未有过的异常平静。 弓箭手冷漠地举起弓箭,对准乐少言的心脏部位直接射出了手中的弓箭。 生死攸关之际,刹那间,那一支必然致命的弓箭,竟是被乐少言身旁那人手中挥舞的长剑砍断在了半空中。 又是干脆利落的一剑落下,伴随着一声吃痛的惨叫响起,猝不及防间,那持刀之人的一条胳膊竟是被含有内力的锋利剑刃硬生生给砍断了。 “你……” 看着眼前突然反转的这一幕,乐少言瞪大了双眼,一时竟是说不上话来。 那执剑之人没有理会身旁这个已然惊呆了的女混子,更没有打算就此放过那执刀之人的意思,再次挥剑向已经断臂的执刀之人砍去,而此时已经从惊讶中反应过来的弓箭手也迅速做出了应对措施,匆忙拿出一支箭射向了那只执剑的手,却被那柄长剑再一次轻易斩断。 执刀之人则是趁此机会,带着那只断臂连滚带爬向弓箭手跑去,在弓箭手的掩护下,侥幸躲过了一道道剑刃的攻击,最后两人颇为狼狈地逃离了现场。 看到危机解除,乐少言紧绷的心弦彻底放松下来,整个人直接顺着树干瘫坐在了地上,但还是努力地抬着脑袋看向身前这个戴着面具的神秘剑客,抱了抱拳,礼貌询问道:“多谢阁下相救,阁下究竟是何……” 然而不等乐少言把话问出口,那执剑之人直接运转轻功就此离去,独留那女混子一个人在原地长坐不起。 * 乐少言最后是让楚庄赶来的暗卫给绑回观赛区的,被安上的罪名是在武林大会比赛过程中蓄意谋杀楚庄暗卫。 女混子差点没被这颠倒是非黑白的结论给气笑了。 “不是,我都伤成了这样,你们说我是凶手?你们还有没有良心?!”乐少言抬了抬已经被包扎止好血的左胳膊,道,“而且,黎大小姐不是给我做担保了?明明是有刺客突然闯入野林干了这些事,还险些要了我俩的命。” “照你的意思是说,我楚庄防守不力,混进了贼人恶意残害参赛选手?”楚握瑜反问完后,不等乐少言答话,当即嗤笑了一声,嘲讽道,“果然是个以诓骗为生的市井之徒,难怪爱自诩女混子呢?简直是信口雌黄,一派胡言!” 不等乐少言开口反驳,楚握瑜继续说道:“以我楚庄的防备力量,怎可能让贼子混进来?依我看,分明是你找人合作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戏码,用苦肉计骗过了黎姑娘,还妄想嫁祸于我楚庄!” “我有病还是你有病啊?!” 这是女混子此时发自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我都积分第一了,犯得着大费周章去杀两个暗卫,把积分全毁了不说,还给自己搞出一身伤来,就为了…诋毁你楚庄防守失误?!” 乐少言是真的想不通楚握瑜这脑子到底是个怎样的脑回路,人证物证具在的情况下,事实都摆在眼前,他居然还能把事情凭空想象成另一个样子?! 楚握瑜像是根本听不进乐少言的解释,自顾自地质问道:“如果不是你动的手,那为什么暗卫死于钝器,而你受的却是剑伤?!又为何,你说的那三个人在赛后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搜遍整个楚庄都找不到?!分明是你对暗卫动手后,拿走了暗卫的长剑,并买通了另外三名参赛选手配合你演出,至于你的目的为何,同党又是谁,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罪名已经得到坐实!” 乐少言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道:“我都说了那个剑客明显是被掉包了的,不然我哪有命坐在这?你怎么知道掉包前那个人用的不是钝器呢?至于你说他们为什么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倒要问问你负责布防的那些暗卫们了,人都能无声无息的进大赛了,再无声无息的出大赛又有何难?” 在楚握瑜眼中,乐少言话语中所表现出来的对楚庄的不屑,每一句都是对他楚家威严的挑衅。 区区一个女混子,怎么敢的…… 楚握瑜一怒之下,将这被捆在地上的女混子一把拽起,怒道:“女混子!你不要不识好歹!你在第一轮赛事上的所作所为可是已经激起了公愤,惹怒了所有参赛选手,就算继续参赛你也只会是众矢之的!现在,只要你承认你的罪名,并对外宣布没有你说的那些刺客的存在,我可以帮你想办法,保你至少能够安然无恙地退出大赛,否则……” “否则如何啊?你又能拿我怎样?” 乐少言现在算是明白了,什么真相什么事实,这些统统不重要,楚握瑜分明只是想找个替死鬼,为了掩盖自己的失职,为了在武林各派面前保全楚庄的颜面。 “你自己心知肚明!强词夺理的人是你!理亏的人也是你!为了所谓的面子,居然将人命视如草芥?你自己扪心自问!你这个当头儿的,用如此儿戏可笑的处理方式,当真对得起为了楚庄牺牲的那两名暗卫弟子吗?!” 乐少言的话宛若当头一棒,给了楚握瑜沉重的一击,正如当年楚怀瑾离家出走前所说的那样。 … “兄长如今整日醉心于江湖之中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怕是早就忘了幼时教我的‘仁义’二字吧?” “恭喜兄长,终于还是成为了跟父亲一样的人,为了楚庄的地位与权势甘愿奉献一切,亦包括,曾经的你自己。” “这样的家,实在太大,小妹我可受之不起,恕不奉陪,告辞。” … 乐少言原本以为,自己的大实话将彻底激怒楚握瑜。 谁知楚握瑜反而松开了拽着乐少言的手,神情看上去异常疲惫,语气也跟着软了下去,甚至还夹带了一丝祈求的意味在其中:“女混子,既然你都清楚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楚庄,那你就不能帮楚庄一次?就当是看在…楚怀瑾的份上…” 乐少言没想到楚握瑜居然会在这种时候搬出楚怀瑾来说话,这是何等讽刺...... 又是什么让楚握瑜明知道这样说可能会被自己一介女混子瞧不起,但宁可承受耻笑也要坚持这样做? 沉默良久,乐少言终是说道:“我可以替你楚庄瞒下刺客一事,这算你楚庄欠我的一个人情,作为交换,你得想办法给我把我丢失的积分补上,至于让我承担那并不存在的罪名?呵,你想都别想。” 第184章 喜欢一个人就是会这样 第一轮比赛的野林中究竟发生了什么,除却大会负责人楚握瑜与亲身参与其中的参赛选手乐少言与黎锦心外再无其他人知晓。 众人只知变故突生,导致第一轮比赛提前了半小时结束,楚庄两名暗卫遇刺,但经大赛负责人楚握瑜查证,只是野林中发生了些许小意外导致,凶手并非女混子乐少言。 除此之外,由于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发生,大赛结束时间提前了半个时辰,经沧浪派二弟子黎锦心作证,女混子乐少言那两袋子所获得的竹笋是在大赛提前宣布结束后才损毁,相当于其竹笋在整场比赛过程中是完好无损的,因而大赛方经讨论后决定保留女混子乐少言的竹笋积分。 加之第一轮比赛规定中曾有声明过野林当中不许携带武器,但参赛选手乐少言左臂所负的伤却是剑伤,同样属于意外,介于比赛公平,大赛负责人楚握瑜提议武林大会暂停三日,待乐少言伤势养好之后再继续进行后两轮比赛。 当然,这一切都是楚握瑜的安排,估计是想借由在三日时间内查清究竟是哪来的贼人敢在楚庄造次,又有何目的要对大会参赛选手动手,莫不是针对楚庄特意为之? 其实对于这三人的目的,乐少言能猜到,冲自己而来的人八成是因为《万奇卷》,而现下知晓《万奇卷》的人也只有风菱坊夏仁,所以女混子尽可以大胆猜测,肯定又是这老奸巨猾的夏总管在暗中捣鬼,但是碍于没有证据,加上先前签署过“江湖生死状”,要求其不可对外透露《万奇卷》的存在,所以女混子现在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先忍到武林大会结束再说。 不过,当时那个在危急关头出手相救的戴面具的女子……她的剑法…… 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女混子?女混子!有人来了,别发呆了!” 元宝儿神色有些仓皇,摇了摇正在走神的乐少言,随即缩到了她的身后,向她指了指正前方的来者。 乐少言回过神,抬眸一看,只见黎锦心正向着沙滩这边走来。 看到元宝儿如此,乐少言没有立即向黎锦心打招呼,而是转过头来问道:“元宝儿,我一直有些好奇,黎姑娘相貌端正,姿色动人,平时待人的态度也不算吓人吧,你那么怕她做甚?” “你这女混子就只会以貌取人嘛?”元宝儿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乐少言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义正言辞地说道:“不!女混子我只有对好看的人才以貌取人。” “女混子,这话若是给你家穆姐姐听去了,怕是少不了要被数落咯~” 黎锦心刚一走近,便听到了乐少言这番言论,也知这女混子是在变相夸自己长得好看,当即喜上心头,忍不住笑出了声。 早就听闻女混子不仅好吃好财,而且好美色,尤其是,女子的美色…真不知道那位穆少坊主到底是怎么挑上这么个女混子的,就不怕她这爱慕的心思是因美色而起,又因美色而弃之? 实际上,如今在乐少言的心中,无论其他女子的笑颜再怎么好看,那都不及自家穆姐姐的万分之一,偶尔顺嘴夸夸,那也只是出于礼貌需要,但像以往那种对美人美色多做欣赏的事,还是就到此为止吧。 无人知晓的是,其实乐少言早已暗自下定决心,往后做一个女混子,这适当的好吃与好财其实都无伤大雅。 唯独好美色这方面,得改! 不管自家穆姐姐在不在身边,都得改! 即便可能一时改不过来,那也必须有能改的决心和毅力,可以慢慢改,但至少,要有在改! 因此,黎锦心这一笑,乐少言并未多在意,反倒是元宝儿看到这个笑容后顿觉胆寒,只感觉这地方再也待不住了,眼见黎锦心这个两面三刀的坏女人居然已经和这女混子关系这么密切,元宝儿连忙倒退着远离了两人,然后以今日习武已经结束为由匆匆离开了此地。 乐少言有些摸不着头脑,转头看向黎锦心,问道:“真是奇怪,黎姑娘以前和元宝儿有什么过节吗?” “若我没看错,那个叫元宝儿的小姑娘便是先前在巷子里因行窃被围堵的那个小乞丐吧?我怎会和一个乞丐有过节?”黎锦心并未遮掩语气中的不屑,继而又道,“不过,我觉得,她会这么怕我,或许是知道一些,我想对穆清做的事。” 出乎意料的是,乐少言并没有像黎锦心想象中的那样继续追问下去,而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自顾自地坐在了海岸的礁石上休息起来。 这女混子不是最在乎她穆姐姐了?怎么自己故意放话反而引不起她的好奇? 带着这样的疑惑,黎锦心一路跟着乐少言一起走到礁石边,问道:“你就不想问问我到底对穆清做了什么事?莫不是,穆清能猜到,你也能猜到?还是说,穆清已经全都告诉你了?” 乐少言摇了摇头,如实说道:“穆姐姐什么都没跟我说,我也不如穆姐姐聪慧,猜不到黎姑娘想对穆姐姐做什么。” 黎锦心又追问道:“那你为何不问?” 之所以会如此反复询问,自然是因为黎锦心实在有些不解,明明这女混子最是在乎她的那位穆姐姐,可为什么,在明知自己对穆清就是抱有敌对之意的情况下,乐少言在野林那会还能如此坦然的对她?甚至不惜牺牲自己也要保她安全? 谁知乐少言只是轻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道:“因为,不需要。” “哦?” 黎锦心没有继续开口询问,她知道乐少言还有后话没说完。 “显而易见,你针对的人是穆姐姐,可穆姐姐作为当事人,都没与你计较的意思,还需我多问什么?倘若我执意追究,岂不是显得本姑娘气量小。穆姐姐是宽仁大度之人,我既倾心于她,要是连最基本的宽容这一点都做不到,我可无颜面对穆姐姐。”乐少言解释之后,还不忘补充说道,“当然,所谓宽限是有度的,我们二人不与你计较,也是因为你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若是你真要对穆姐姐动手,我也绝不会坐视不理,届时,休怪女混子我不讲情面,对于要伤害穆姐姐的人,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虽然乐少言的话语中多多少少带了几分威胁的意味,但黎锦心竟然也没有因此恼怒,反而是扬起了嘴角,笑道:“原来你心里都有数啊?还真是小看你了,你这女混子装傻充愣挺有一套嘛!连我都被你糊弄过去了。” 现在黎锦心算是明白了,乐少言并非是看不见那复杂尴尬的关系与纠纷,只是出于对穆清的尊重,考虑利弊衡量,尽可能将之约束在可接受的道德层面内,这才选择刻意视而不见。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这的确是明智之举。 黎锦心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并直接说了出来:“如果不是你跟穆清交好,我应该也会想跟你这女混子成为朋友。” 乐少言就有点纳闷了:“讲道理啊,抛开别的不谈,单说我穆姐姐这般优良的品性,应该不至于惹人厌吧,你就这么讨厌穆姐姐?” 黎锦心对此只是笑了笑,笑容中却多了几分自嘲:“说实话,我并不讨厌她。我只是,太喜欢大师兄了…为了大师兄,我什么都乐意…” 乐少言本来还想说,那万千秋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黎锦心如此这般? 黎锦心却从乐少言的表情中看出了这女混子想说的话,当即又道:“女混子,你先别急着反驳我,你可以站在我的角度,再把大师兄换成你穆姐姐,然后换位思考试一试。” 乐少言也是听话,还真就在脑子里模拟互相交换位置代入了一下。 嗯…… 这下无话可说了呢。 第185章 每个人都各怀心事 黎锦心走后,乐少言独自一人赤脚踩在沙滩上,任由海水打来冲涮着脚底,感受着脚上冰冰凉凉的触感,思绪也随之逐渐飘忽到了刚才所想的事情上。 乐少言没有告诉黎锦心,自己在换位思考后,稍微理解了一点她的心情与想法,为了喜欢的人什么都愿意做,这同样是她女混子能做出来的事。 但,与之不同的是,从小所受到的教导总在时刻警醒着乐少言,产生这种想法是错误的,这是自私自利的,人不该为了一己私欲不顾及其他。 这也是为何,乐少言心中断然不舍,却也不会任性地拦下穆清的离去。 从本质上讲,乐少言与黎锦心并非是一路人,只是为了共同目标进行短期合作还好说,但无论如何,两人都不可能达成真正的共识。 乐少言在思索的过程中,下意识抬起右手抚过左臂上随意包扎的伤口,伤口处传来的疼痛让乐少言再一次清醒地认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自穆清走后,在这武林大会,自己已经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唯有想办法自保才能继续苟且地混下去。 虽然早已认清了这点,也深知世事无常变化难料,可对于这处境前后的落差,乐少言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惆怅的。 毕竟,曾经不管伤势再怎么重,总有那么一人在身旁日夜关怀守候,如今,还是同一片沙滩,同样是只身处在幽暗寂静的夜色当中,可这一次,不再有人会为寻一个女混子提灯而来了。 乐少言屈膝坐于冰冷的礁石上,双手环抱着弯曲的小腿,将下颚抵在膝盖。 兴许是受到此时身处的幽寂环境所影响,乐少言只觉低沉的情绪不断地涌上心头,孤寂与落寞的感觉也在心中随之放大开来。 乐少言依稀记得,这并非是第一次有这种体验,上一次体会到这样的心情,还是在当时师父诀别后,但,现在的情况,又与当年师父离去时有所不同,那时的乐少言至少还在伍仁村,即便再怎么无亲无故,起码也有着秦夫人和熟悉的村民们帮衬着,现在可是身处异乡,无依无靠不说,甚至处处遭人排挤针对,若不是早就习惯了独自一人面对一切的生活,一时之间怕是真有些承受不住。 越是如此,乐少言便越是止不住内心对穆清的无尽思念。 为了抑制因念想而滋生的愁绪,乐少言不得已只能用右手紧紧捏住左臂,试图用伤口的疼痛来缓解,可乐少言越是尝试努力克制这份心心念念的感情,内心对穆清的眷念与渴盼便会蔓延的越快。 直到,乐少言终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内心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又或许,难不成是因为平时对自家穆姐姐太过依赖了,明明这才分开一天,竟已是这般受不住这相思之苦? 想到这里,乐少言不禁自嘲地苦笑了笑,而后,将脑袋一并埋入了弯曲并在一起的膝盖上,缓了良久,才低语呢喃道: “…穆姐姐…我好想你…” 兴许是因为海边风声过于喧嚣,乐少言沉浸在低落心绪中,并没有发现在其身后不远处的沙滩之外,元宝儿提着食盒,站在丛林之中,远远眺望着眼前这个形影单只的寂寥身影,她在原地伫立良久,却并未再上前靠近,而是提着食盒就此转身离去。 早就提醒过要小心这位黎大小姐了,这女混子偏偏不听劝,还以为好不容易走了一个穆清,又要再来一个黎锦心呢? 现在看来,自己是白担心了。 除此之外,元宝儿别无他想,只是单纯觉得,乐少言现在这般孤苦伶仃的模样,才是作为自己的同类,该有的样子。 既然同为穷苦的弱势者,那就只要相互之间抱团取暖便好,才不需要那些不相干的外人来陪伴,尤其是那些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名门望族之后,黎锦心是如此,穆清亦是如此。 元宝儿期盼乐少言能想明白,无论如何,身世与地位就摆在那,穆清是风菱坊的少坊主,再怎么都不可能真正成为她一个女混子的归宿。 女混子唯有跟小乞丐走上同一条路,才是绝对正确的。 * 现在这个时间,第一轮的比赛应当已经结束,也不知阿言她那如何了…… 即便是进行着八百里加急的赶路,快马加鞭,坐在飞快驭驶的马车上,穆清的心思依旧停留在归一岛的楚庄上,或者说,仅仅只在那一人身上。 穆清侧头望着窗外,却无心欣赏路边的风景,心中的忧愁与思念几乎是写满在了脸庞上。 青鸩在穆清对面正襟危坐,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家少坊主的眉头越发快要皱成一个“川”字。 想都不用想,能让穆清惦念成这样的人,只会是那一个。 青鸩虽然知道自己笨嘴拙舌,但出于对自家少坊主的关心,迟疑片刻后,终究还是忍不住,宽慰道:“少坊主,舟车劳顿,连续奔波时最耗费心神,明日到达后怕是更加有的操劳,你要多多保重自己的身体啊,还请不要太过操心了,凭那女混子的灵光脑子,搞定一个武林大会肯定没有问题的。” 穆清自然明白青鸩是对自己的一片好意,因而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收敛了眺望远处的目光,回头望向青鸩,转移了话题,问道:“分坊的探子那里可有洛师的消息?” 青鸩还真给转移了注意力,点头回答道:“探子来信,听说洛师前不久才刚动身启程前往归一岛,若是消息不假,想必明日傍晚前便能登岛。” * “夏仁!你今日必须给我们兄妹三人一个交代!既然是你请我们仨帮你除掉那女混子,又为什么要让你风菱坊的那位‘天下第一剑’暗地里对我们下此毒手?!” “荒谬!你们的意思是想说是洛菱歌伤的你们?绝无可能!菱歌她明日才会登岛,怎么会是在野林暗算你们的那人?!” 此时,风菱坊总管夏仁正在与面前三人争执不休,而这三人,正是白日里混进野林,欲取乐少言性命的三个贼人。 第186章 看不见的暗潮在涌动 正如乐少言所猜测的那样,第一轮赛事中埋伏在野林里下杀手的那三人,确实就是受风菱坊总管夏仁之托,欲杀之而后快。 不过,由于伍仁村常年对外封闭,久居村中的女混子并不认识这三人,不知道他们其实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夺命手足”三兄妹。 兄妹仨一起浪迹江湖,共同以接镖行刺为生,虽然三人武功高低各不相同,但实力都不弱,最擅长的就是舞刀、耍棍、射箭。 三人行事向来隐秘,神出鬼没,导致官府虽一直有在发布通缉,但从未成功将之捉拿归案。 因此,江湖之中不会有人将这三个亡命之徒与鼎鼎大名以济世救人为主的风菱坊联系在一起,更不会想到,夏仁为杀人夺书,竟会将这极度危险的三人乔装打扮成风菱坊的下属后,一并带上归一岛混入楚庄并藏在身边。 三人原本的杀人计划也很简单,只要借着第一轮大赛会没收武器的规定,在野林中找机会单独对乐少言下死手便可以将人轻松解决,只是没想到解决完那两个楚家的暗卫后,手持长棍的老三竟会给人掉了包。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黄雀”将老三击晕后,伪装成老三的样子并拿走了暗卫的剑,每招每式都故意装出要置乐少言于死地的样子,以此来让老大和老二放松警惕,令本就一心沉浸在要速战速决的两人更加没有心思再去考虑,为什么老三的剑术会突然这么精湛。 最后,“黄雀”趁着两只“螳螂”自以为已经势在必得之际,也就是最为懈怠之时,突然杀来个出其不意,一剑斩断了那老二持刀的右臂,直接从根本上削弱了对面的战力。 不过这“夺命手足”混迹江湖这么多年,杀人的经验还是非常老道的,即便是在变故横生的意外情况下,还能立即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做出相应对的各种措施,甚至在逃跑之余还不忘带走那条断臂,并寻找到被掉包的老三本人一起带走,这才中断了楚家那些暗卫探子的线索,没让人顺藤摸瓜找过来。 至于那只藏匿在暗处进行偷袭的“黄雀”,“夺命手足”兄妹三人对其也早已有了猜疑的人选……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击晕并掉包我三妹,还能以那样快的剑法斩去我二弟一条胳膊,有这等剑术实力的人,除了你风菱坊藏着的‘天下第一剑’洛菱歌外,还能有谁?!” 兄妹三人里用弓箭的那个老大哥一口咬定就是洛菱歌。 早年,“夺命手足”在行刺时就已经跟洛菱歌结下过梁子,且不说两方曾经有过节,就说如今有实力能将三人重创成这样的人,江湖之中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听到三人的推测和指认,夏仁忍不住冷笑出声,当面反驳道:“可笑!我看你未免也太小瞧‘天下第一剑’的名号了,若当真是菱歌出手,还需要通过掉包和伪装进行偷袭么?就算你们三个正面一起上,我看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虽然话很难听,但也是事实,兄妹三人早在当年就已经领教过洛菱歌的实力,那会儿就是手下败将,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怀疑就是洛菱歌下的暗手。 当时,夏仁收揽“夺命手足”时,洛菱歌曾经出来阻止过,也是那时他们兄妹三人才知道,这“天下第一剑”居然一直隐居在风菱坊当挂名长老? 不仅如此,这位风菱坊总管似乎与“天下第一剑”关系颇为密切,若不是洛菱歌对夏仁的态度并没有什么亲近的意思,三人险些要怀疑这两人是不是已经结发为夫妻了。 夏仁虽然在明面上答应了洛菱歌不会招揽三人,但暗地里还是做了安排,这之后,就有了后面发生的那些事。 此时,两方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还是夏仁让步妥协,同意他们兄妹三人乔装打扮一番,明日与他一起去接洛菱歌上岛,到时候便能当面确认一下,洗清洛菱歌的嫌疑。 “禀总管大人,沧浪派大弟子万千秋请见。” 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随之而来的是风菱坊下属的汇报。 夏仁同兄妹三人使了个眼色,三人心领神会,行动迅速,不动声色地跳窗离去。 “有请。” 将万千秋请入屋内后,夏仁又命人煮了一壶好茶招待,然后引万千秋在屋中圆桌前的木椅上坐下。 出于礼貌,万千秋先是与夏仁客套地寒暄了几句后,才将话题引入正轨:“不知夏总管深夜邀我前来品茶,是有何要事商量?” 夏仁闻言,放下手中茶壶,笑眼望向万千秋,直言问道:“如若我没有看错,万公子的心仪之人,正是清儿吧?” 万千秋一愣,显然没想到夏仁叫他来居然会说跟穆清有关的事,看这样子,莫非是想撮合自己和穆清? 这位夏总管是在风菱坊一手遮天的人,而且还是穆清最为亲近的兄长,若是他能同意这门亲事,那自己追求穆清岂不是稳操胜券?! 万千秋顿时欣喜若狂,但为了不失态,表面还是佯装成泰然自若的镇定模样,只是点了点头,承认道:“我的确爱慕穆清姑娘已久。” “果然是这样呢,不过,我想,你同样明白,清儿的心不在你身上。”夏仁一句话,直接让万千秋起伏的内心跌入低谷,但下一句话,却又立即让他重拾了信心,“但,我倒是认为,当今武林这么多青年才俊,也只有你万千秋,才配得上清儿。”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万千秋自然明白,自己是时候要向夏仁表态了:“夏总管放心!若是穆清姑娘愿意回头看我,我一定会对穆清姑娘加倍好的!我会将穆清姑娘视为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看到万千秋如此识大体,夏仁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忽而却又变了脸色,叹道:“可惜,明明有你这样的痴情种在守候,清儿却与乐少言那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丫头厮混在一起,甚至被那女混子蒙蔽了双眼,做出许多不合礼数的事来,我这个做兄长的,甚是担忧啊…千秋,如今唯有你,才能救清儿。” 万千秋突然好像明白了,夏仁为什么会请他来喝茶,这茶,果然没那么简单。 但事已至此,万千秋也不好再将刚才表明的态度收回,只能顺着夏仁的话继续说道:“不知需要我怎么做?还望夏总管能指点一二。” 话一出口,果然不出万千秋所料,夏仁会与他说这么多,彻头彻尾所针对的,其实全都是那女混子: “你需要做的,是在第二轮赛事中,除掉乐少言。” 夏仁没有对万千秋过多交代什么,只是在他临走前,送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是心慈手软,只会白白葬送大好机会。” 其实,在最初进屋之时,万千秋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进门时嗅到了浓郁的血腥味,习武之人对这种气味最是敏感,万千秋能肯定自己没有闻错,但那位夏总管身上又没有显着的伤口,而武林大会期间更是不允许习武之人私斗的,那这血腥味又是从哪来的呢? 唯一的解释就只有可能是,黎锦心从野林回来后对他提到过的那三个杀手。 若是那三人是受夏仁指使有意针对乐少言下手,那今晚谈话所涉及的一切也就都说的通了,只是万千秋想不明白,为什么风菱坊总管会盯上这么个女混子?总不可能单纯是为了不让穆清与之厮混吧?那也完全没必要下杀手啊! 想不明白,索性不想这些了,不过,万千秋现在已然明了,夏仁这是想利用穆清套住自己,把自己当剑使,那么问题来了,究竟该不该,为了穆清杀掉乐少言? 第187章 谜团越来越多 翌日清晨,元宝儿是在海边的礁石上找到正在熟睡的乐少言,她属实没想到这女混子居然就这样在这郊外睡了一晚?! 更关键的是,岸边这么大的海风,居然都没给这女混子吹出风寒来?! 元宝儿不禁感叹,乐少言的内功当真是深厚,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练到这个层次。 乐少言被元宝儿喊醒的时候已是午时,两人本来商量着要不要一起去楚庄吃个饭来着,谁知还没走两步,就远远望见海上一艘客舫正向着岛上的渡口驶来,而在岸上等待的那几人,正是夏仁和他风菱坊的下属们。 “看这架势,是风菱坊又有什么尊贵的人要上岛吗?” 听到元宝儿这么问,乐少言脑子里顿时闪过了穆清常常提到的那位“洛师”,天下第一剑,洛菱歌。 而后,乐少言又没来由的想起了在野林中那并不简单的一剑,她虽然不识人,但识剑法,那神秘女子展现的每一剑都体现出是一个“疾”字,既快,又准,还狠,与自己所学的那套剑法,颇具有相似之处,就像曾经金翼史说过的那样,确有故人的影子。 所以乐少言总有种无端的直觉,那出手相助的神秘女子,或许就是洛师。 为了一探究竟,乐少言带着元宝儿从树林中绕道了渡口附近,打算近距离看个清楚。 客舫靠岸停泊,众人只见一个身形高挑的黑衣女子从船上走了下来,她头戴帷帽遮着面容,腰间配有一柄墨色长剑,步伐不紧不慢,缓步迈向夏仁所在的方位。 “菱歌,路上还顺利吧?” 看到洛菱歌朝自己走来,夏仁似乎非常激动,连忙快步走近抬手想将人扶住,洛菱歌微微一个侧身巧妙地避开了那只手,随后朝夏仁点了点头,表示回应刚才的那声问候。 对于洛菱歌这样疏离的态度,夏仁好似并不意外,并没有因此恼怒,反而和颜悦色的向洛菱歌指引着楚庄的方向:“走吧,菱歌,一路上奔波劳累,你也辛苦了,我已经请楚家帮忙备好了‘天’字间,你可以马上入住休息。” 洛菱歌再次朝夏仁点了点头,算是同后者表达感谢,但依旧未开口多说什么。 “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什么来历,那位夏总管怎么好像是在巴结那个女人?难不成是他们风菱坊的坊主?” 元宝儿虽然听不到远处那群人在说什么,但也能看出来夏仁对那个女人毕恭毕敬,但那个女人好像对他爱搭不理似的。 乐少言摇了摇头,道:“别瞎猜了,那可是号称‘天下第一剑’的洛菱歌洛前辈。” “哈?!”元宝儿闻言震惊不已,但关注点却跑偏了,“传闻中的‘天下第一剑’居然是个女子?我没读过书,你可别骗我。” “女子怎么了?那你恐怕不知道,仅次于‘天下第一剑’的那‘第二剑’,亦是位女子。”乐少言说话之时,很是自豪地扬了扬脑袋,毕竟,其话中所指,正是自家那位了不起的大姐头,女混子顿了顿后,又补了一句,“再说,你自己不也是女子,可别小瞧女子啊!” “我倒想是个男儿身,这样也不至于总让人瞧不起,被人太欺负。”元宝儿小声嘟囔了这么一句,声音虽小,却还是被听力极好的女混子给听到了。 但乐少言也只是微不可察地瞥了一眼元宝儿,而后淡然说道:“一个人若是真的想要证明自己,可没法依靠性别。” “但就是有沧浪派这种传男不传女的门派的存在嘛,倘若是这种出身,你能怎么办?”元宝儿不甘心地反驳道。 乐少言像是早就知道元宝儿会举出这个例子来,当即不屑地嗤笑了一声,道:“很简单啊,若是因为性别不服的话,那就统统打到服呗!我会把这些个轻视性别的师兄弟们全都打到服,还不成的话,那我就会出去自立门户,然后再把这些个轻视性别的门派全都打到服。”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风菱坊一行人已经走上了前往楚庄的沙滩上,夏仁陪在洛菱歌身侧,而另外几名下属则是跟在两人身后,其中也包括了那乔装打扮后的兄妹三人。 三人当中的老大哥见现下正是所有人都放松警惕的时候,深知试探的时机已到,当即暗中运转起内功,将所有内力汇聚在一只手掌的掌心,随后猛然抬手向洛菱歌的背后拍去。 众人只来得及看到这道浑厚有力的内力化成一道劲风径直向洛菱歌袭去,刹那间,洛菱歌倏地停下脚步,只在转身的一瞬,同时拔出腰间通体呈玄黑色的长剑,伴随剑刃呼啸划破天际,两道强劲的内力相互碰撞在一起,在半空中卷起一阵狂风,瞬时吹飞了洛菱歌头上的帷帽。 帷帽飞至半空,最后被夏仁及时伸手接住,兄妹三人也在这时彻底看清了洛菱歌的真面貌,的确是本人。 再看方才那道借由黑剑斩击所发挥出来的功力,几人基本可以确认,现在站在面前的,就是那位“天下第一剑”本尊。 “大胆!敢对洛师无礼,你是想反了天了?!”夏仁故作出一副极度愤怒的样子,指着那伪装成下属的老大哥怒道,“赶紧滚!自己去找刑部领罚!还有你们俩,跟着一起去,给我看好他!” 同样伪装成了下属的老二和老三借着夏仁给的由头赶紧将老大哥带离了现场,生怕再晚一步,这位“天下第一剑”就该追责了。 不过,洛菱歌似乎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只是从夏仁手中接过帷帽再次戴上后,继续自顾自的向着楚庄的方向走去。 直到风菱坊一行人走远后,乐少言这才带着元宝儿一起从躲藏的林中走了出来。 “女混子,现在我觉得你说得对了,看人的确不能看性别,那位前辈刚才那下实在是太厉害了!” 元宝儿可谓是满脸的崇敬,现在对洛菱歌佩服的不得了。 但乐少言此时,却陷入了异样的沉默中—— 那人并不是洛菱歌…… 乐少言先前跟金翼史比试时就有了解过双方的剑法,之后在与金翼史一起破那五行乾坤阵时更是深刻体验了一次,她很清楚自家大姐头的“花间醉”依靠内力可以让剑法发挥出巨大的威力,而自己所学到的洛菱歌那套坤仪剑法,却与之恰恰相反,一招一式并不是特别仰仗内力,而是在于剑技本身的一个“快”字上。 若当真是洛菱歌本人,刚才那一剑下去,可就不止是单单释放内力与之相抗衡的事了,恐怕这群人会连这位洛师出剑收剑的动作都看不到。 如果这人并不是真正的洛菱歌,那也就是说明,昨日在野林中掉包的神秘女子有很大可能就是洛菱歌,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果然,还是得找本人问问才行。 可若是想绕过夏仁去洛菱歌,还得有正当理由,那实属不易,乐少言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按穆清所提议的原计划行事。 乐少言决心要在武林大会拔得头筹,再选拜洛菱歌为师,当然,女混子并没有忘,如若真的做到了,到时候还要回去找自家穆姐姐讨要那说好的三十两黄金。 第188章 思念本无声,还得看是谁 听说大鸾的西边有个村镇,疑似闹了瘟疫。 这个村镇,名为二两屯。 今天是风菱坊少坊主穆清抵达二两屯的第二日。 夕阳的余晖已洒满整个村落,夜幕悄然降临,此刻本该是劳碌一天的人们回家休息的时候,然而,在二两屯所设立的风菱坊分坊中,穆清却仍在指导着上上下下的坊中门徒来来回回安顿二两屯的百姓们。 在穆清的带领下,分坊的医师们花了整整两日时间,确认了具体感染症状的村民后,在当地官府的帮助,把患有病情的村民和未患有病情的村民们分开来安顿,防止这种传染病继续在村中传播恶化。 “少坊主,已按照你的吩咐,将两处村民们的衣食均安排妥当,隔离地带也派有专人看守,村民们对于这样的安置并没有太大的异议,只是这灾祸总闹的人心惶惶,很多染病的村民们都在担心这场疫病是不是无药可治,各种杂七杂八的谣言传的沸沸扬扬,虽然大伙儿现在是服从安排,但若是不再想点办法安抚一下的话,久而久之恐怕还是会引起村民们的暴乱。” 穆清埋首伏于案前,听着身边青鸩的汇报,不禁微微蹙了蹙眉,揉了揉眉心后,忽然放下了手中记载着有关医药的古书卷宗,随即起身说道:“看来还是有些没做到位,只顾及到了村民们的物质需求,是我的疏忽。青鸩,安排下去,准备好防护措施,我要再去趟隔离区,亲自向村民们解释一番,得让他们安心才是。” 青鸩却一反常态,并没有立即按命令行动,而是就这样直直地站在原地望着穆清。 穆清自然注意到了青鸩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谁知青鸩倏地单膝跪地,俯首喊道:“少坊主,属下冒昧,斗胆请少坊主今夜就先休息吧!少坊主你赶了整整一天一夜的路,一路上奔波劳累不说,到了二两屯后这两日又不眠不休,专注投身于村民们的安置与治疗工作中。少坊主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先垮掉的!” 青鸩此举来的突然,穆清也是愣了愣神后才反应过来,将人从地上扶起,刚欲说出驳回的话语时,却见青鸩犹犹豫豫,又开口道:“如果……” 迟疑片刻,青鸩像是极不情愿但又不得已为之,狠狠地咬了咬后牙槽,最后还是闭着眼睛硬下心来,继续说了下去:“如果,是那女混子在这,想必也绝不会允许少坊主你这般糟践自己的身体!” 不难看出,青鸩是真的打心眼儿一点都不愿提及这女混子,但为了自家少坊主,还是不得不搬出最有效果的这个人来。 也不知是不是被青鸩的行为给震惊到了,又或许可能真的是青鸩这个法子奏效了,穆清竟是一时没能说上话来。 “青鸩,我看你真是跟那女混子学坏了……” 穆清缓了半晌,才幽幽地说出这么句话,话还未完,却是觉得喉咙有些发痒,随后忽然不受控制地咳嗽了几声。 青鸩见状顿时心头一紧,连忙上前搀扶,慌道:“对不起少坊主!我不提那女混子便是,你别……” “无妨,我只是坐久了,一直没有喝茶,嗓子有些干罢了。” 穆清生怕青鸩再误会些什么从而说出更离谱的话出来,连忙摆了摆手止住了青鸩的动作,青鸩也很有眼力劲,闻言立即从桌上端来茶杯递给穆清。 待到穆清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后,青鸩这才试探性的再次问道:“少坊主,我听说过度思念容易伤神伤身,你这般…真的不是因为太想那女混子了?” 一句话,差点让穆清被茶水呛到。 穆清放下茶杯,再次看向青鸩,眼神比刚才要更多了几分幽怨。 “青鸩,你果然跟那女混子学坏了。” 这是穆清现下唯一的想法。 不等青鸩再说什么,穆清连忙又道:“好了,你的心意我领了,我会按你说的,今夜先休息一夜,明天再继续安排。我乏了,退下吧,你也该好好休息。” 好不容易才支走了青鸩,穆清终于松了口气,要知道青鸩语出惊人的本领,可一点都不比那女混子差,难道耿直的人都是这样的吗? 每每联想到乐少言那女混子,穆清便总有些情不自禁,莞尔一笑,随后,又踱步来到窗前,抬首遥望着天上那轮若隐若现的盈月,心中所念及那人,反倒是在脑海里越来越具象化。 只可惜,两人如今是相思不得见,唯有,寄情于明月—— 阿言,倘若,我当真是对你思念成疾,那只怕是,药石无医…… * 对于绝大部分的参赛者而言,两日的休息时间还是过得很快的。 这两日里整个楚庄风平浪静,关于第一轮比赛过程中发生的那个意外再没有其他任何后续的动静,因而这个话题很快就被当成了饭后杂谈,不再受人关注。 但是对于乐少言来说,这两日简直就是煎熬!女混子也算是体验上了何为度日如年。 乐少言原本就是想着早点结束大会才好早点与穆清团聚,现在倒好,又得白白多等两日,无时不刻的想念对她来说根本就是在挠心挠肺,令得这向来游手好闲最是自在的女混子,竟也有吃不香睡不稳的时候。 为了把注意力从无尽的思念中转移出来,乐少言基本从早到晚都在拉着元宝儿练习,只得依靠习武来勉强分心打掉发这两日的时间,但即便是练习武艺,女混子口头上依旧改不掉念叨自家穆姐姐的习惯,以至于元宝儿也跟着忍受了整整两天的折磨。 这不,元宝儿坐在礁石上,刚放下乐少言借给她练习用的碧落剑,拿起水囊准备喝两口水歇一会儿,便又听到身旁的女混子开始唉声叹气:“唉!也不知道穆姐姐那边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有没有吃好睡好,有没有太过操劳,有没有想我...嗯...我相信最后这个肯定有!穆姐姐答应过我会念着我的!” 真是受够了!到底是谁念谁啊?一刻都不得清闲是吧?! 元宝儿只觉实在没眼看,把手中水囊往女混子身上一扔,然后捂着耳朵,摇头晃脑地呵斥道:“穆姐姐,穆姐姐,成天就知道你的穆姐姐,这已经是你这两天第一百二十一遍喊这个称呼了!拜托!女混子你消停一会儿吧!就算你不嫌口干,我的耳朵也快起茧子了!” “可是我已经整整三天没见上穆姐姐了,会想她不是很正常嘛?”乐少言委屈巴巴地抱着水囊,眨巴着眼睛望着元宝儿,甚至还故作出天真无辜的样子歪了歪脑袋。 元宝儿知道乐少言脸皮厚,但也没想过能厚到这个地步!这女混子到底是哪来的脸,居然可以用着理直气壮的语气说出这种话的?!区区三天而已!居然就要死要活成这样!真是没出息! “第一百二十二遍。” 元宝儿面无表情地报出了一个新的数字,又一把夺回女混子手中的水囊,还不忘白她一眼,喝了口水后,才道:“与其总操心你那穆姐姐如何了,不如担心一下明天的比赛吧,听说规矩要比上一轮严苛多了,可没那么容易混过去。” 乐少言看到元宝儿脸庞上那严肃的小表情,不禁起了打趣的心思,一脸贱兮兮地凑了上前去,笑道:“呀~我说你怎么把次数都记得这么清楚,原来元宝儿你这么担心我啊?女混子我真是好感动!” “……” 不出意外的,下一秒,这欠揍的女混子就被恼羞成怒的元宝儿用空水囊砸了脸。 吃到教训后,乐少言这才老实下来,一如往常,拿起碧落剑重新挂在背上,然后揉了揉元宝儿的小脑袋,淡然笑道:“安啦,不管接下来要面临的比赛再怎么难,我都会奔着夺魁全力以赴,这不止是为了穆姐姐,同样也是为了我自己!当然,也可以说是为了我们共同的未来!穆姐姐和我的未来啊……嘿嘿,真是光想想都感觉会很美好呢!嗯~第一百二十四遍~” 第189章 第二轮比试终于开赛 两日时间飞逝而过,归一岛终于迎来了本届武林大会的第二轮比赛。 众参赛者和观赛者来到了楚庄安排的候场区后,立马有心细之人发现,风菱坊那方好像多了个人? 其实各门各派早就听到相关传言,说是风菱坊总管夏仁那日亲自上渡口去迎接的人,正是退隐江湖多年的“天下第一剑”洛菱歌,两人看上去很是要好,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今,众人看到夏仁身边的确跟了一个头戴帷帽腰挂佩剑的黑衣女子,顿时又在私下纷纷议论起来,皆在心中更加肯定了这个传言的真实性。 对于众人的议论,夏仁和洛菱歌全当听不见一般,并未公开对此事作任何表示。 当然,这样的议论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有了其他事吸引了众人的注意,正是有关第二轮比赛的相关规定。 按照惯例,依旧由武林大会负责人楚握瑜宣读比赛规则。 与第一轮比赛不同的是,这第二轮比赛将不再讲究“切磋武艺,点到为止”,而是要诸位参赛选手秉持“行走江湖,全凭实力说话”的原则,将由诸参赛选手带上各自武器来一场实打实的比试。 第二轮比赛要求所有参赛选手向着东南方向,穿过先前抢夺竹笋的这片野林,然后到达野林尽头的一处悬崖峭壁前,再借助大赛方在崖顶放下的绳索攀登而上,爬到山顶后继续向前出发,最后会遇到一处仅用两根铁锁链相连接的另一座山峰,锁链下方即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掉下去必然是尸骨无存,而参赛选手所要跨过的最后一道难关就是用轻功借助锁链到达对面的山峰。 虽说是以武论道,但由于这轮比赛条件带有一定危险性,即便是大赛方也无法保证所有人的安危,所以参赛选手在确认要参加第二轮比赛后,必须先统一签署生死责任状,这也就意味着,若是各参赛选手在第二轮比试中出了危及性命的意外,那楚家作为本次武林大会负责人将概不负责。 果不其然,面对这样苛刻严峻的挑战,很快就有许多参赛选手产生了退缩的怯意,起码有三分之一的人表示直接弃权放弃这第二轮赛事,毕竟,积分奖励再如何丰厚,那也费不着拿命去赌。 元宝儿听说那生死责任状后,忍不住替乐少言捏了把汗,扯了扯刚欲上前签字的女混子的袖口,悻悻道:“我看要不这轮还是算了吧?感觉太危险了。反正你上轮积分已经远超其他人了,也不差这轮,大不了第三轮再补回来是吧?” 感受到身后袖口传来的力道,乐少言回过头来,恰好看到元宝儿满脸愁容,也知这别扭孩子是担心自己,当即只觉心头一暖,嘴角也不自觉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 乐少言习惯性地抬手揉了揉元宝儿的脑袋表示安抚后,又道:“放心好了,这规则看着恐怖,其实也可能只是虚张声势,唬人罢了。” 正如秦夫人在武会上给出的第三重考验是“赌喝毒酒”那般,只不过是个测试筛选。 “怎么说?” 元宝儿并不知道乐少言经历过这些事,所以很是纳闷,这女混子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莫不是有什么外人不知晓的内情? 乐少言便指了指不远处那群参赛选手,非常自信地说出了心中的想法:“你注意看,选择签署那生死责任状的参赛选手是不是有不少门派世家的弟子?要知道,即便签了生死状,但这些人要是真在武林大会上出了事,作为主办方的楚家也是没法给这些门派世家一个交代的。楚握瑜最看重楚家的名声,所以,他绝对不会让楚家陷于这种情势。由此可以推断,这一轮比赛,肯定同样也有楚庄暗卫暗中看护,防止这些人真的出了什么事。” 谁知元宝儿却是一语道破了这个推测中的重点:“话虽如此,可你并不属于这类参赛选手的范畴,楚庄的暗卫也不会保护你,不是吗?” “……” 女混子不说话了,刚才还自信满满的气势一瞬间就萎靡了下去。 这家伙说得好有道理,自己竟然无言以对?!但事已至此,总不能涨他人气势灭自己威风是吧?!刚放出的狠话再临阵脱逃,那多丢人?! 于是,乐少言还是假装镇定,强压着那抹心虚,拍着胸脯保证,肯定没问题:“没关系,凭本姑娘的实力,区区武林大会,应该很安全……” 安全个鬼——!!! 乐少言现在就是后悔,后悔刚才为什么要装那一下! 因为第一轮比赛里乐少言不干人事的行为,导致现在几乎所有的参赛选手都在针对这女混子,一个个的都在她奔向终点的路上进行恶意堵截,甚至有好几个连几分都不要了的人,参加这第二轮比赛就是为了单纯追着女混子喊打喊杀发誓要报先前的仇。 好在乐少言虽然人混了点,但内力和轻功确实了得,虽然一路被人又堵又追的,但凭借那灵活敏捷的身手,那路程竟然也没比领先的那几人慢多少。 当楚庄的暗卫为观赛区的众人传来这些赛事信息时,元宝儿猛地起了身,嚷嚷着为乐少言抱不平:“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虽然女混子耍小聪明的手段是有点膈应人,可明明最开始抢了这群人竹笋积分的也不是女混子啊,凭什么只追着女混子干扰她比赛啊?他们怎么不去找那什么杨鸿和萧羽这些真正抢了他们竹笋积分的人报仇?” “这都想不明白?当然是因为乐妹子,不像这几个人一样有靠山啦!”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元宝儿身后传来,元宝儿回头一看,只见来者正是先前那位“潭中仙”洪沐沐,接着便又听后者继续笑道:“大部分人都是些欺软怕硬的货色,就爱挑软的柿子捏,江湖从来都是如此,习惯就好啦!” 虽然洪沐沐是这么说的,但元宝儿依旧想不明白:“可那女混子不是‘左手醉剑侠’的结义之交吗?” “大姐头本人又不在这儿,所以这些人除了做做表面功夫外,实际上才不会对一个名号有多敬畏。”洪沐沐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像是在说着家常便饭的事一般,随后又继续说道,“这行走江湖呢,如果没什么大的背景当靠山,那唯一能用来震慑住人的,就只有实力了。说实话,我也着实有些好奇,大姐头新收的这乐妹子,究竟有没有这样的本事?” 洪沐沐话音刚落,整个观赛区便响起了一名楚庄暗卫的汇报声:“报!参赛选手乐少言仅凭一剑击退了另外五名参赛选手的合力进攻,其他十余名参赛选手暂时停止了继续追击。” 不止是观赛区其他人,就连作为负责人的楚握瑜,同样对这样的汇报持很深的怀疑态度,直言问道:“这女混子还能有这本事?不会是用了什么作弊手段吧?当时现场具体是什么情况?” 暗卫便继续汇报道:“参赛选手乐少言原本盯上了林中一窝野兔,正在伏击来着,看那样子应该是打算把兔子捉来就地饱餐一顿吧?结果因为那五名参赛选手的突然进击,那窝野兔受到惊扰一下子全跑没了,所以乐少言才在一怒之下进行了那样的反击。经现场判定,此过程中参赛选手乐少言并没有进行任何违规操作。” 众人听完后,一个个全都傻眼了。 乐少言这女混子,明明被人连追带堵了这么久都没见生气要进行反击,原本大家伙都以为是因为她没那个能力,可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她居然仅仅只是因为被害的没吃成东西,就能被气到这一步……? 这女混子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啊—— 第190章 最是厚颜女混子 可恶!一不小心没忍住,居然暴露真实实力了—— 观赛区的众人绝不会想到,乐少言这女混子本意,竟是还打算藏拙?! 其实,乐少言早在刚上客舫向万千秋宣战那会儿,就已经在心里有做打算,想着在前几轮赛事中先不完全展现实力,方便到时候进决赛再杀万千秋一个措手不及。 可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乐少言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到嘴的兔肉跑了就这么沉不住气,一气之下就把这身深厚内力直接公之于众了。 也罢,这人混久了呢,珍惜粮食的好习惯一时之间难得改过来也是情有可原的,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已经暴露了,不如就趁此机会把这些麻烦事一并了结吧! 乐少言在心中打定主意后,终于不再像先前一样只顾着躲和逃,而是转过身来,大大方方地面向了一直穷追不舍的众人,朝他们招了招手,笑道:“诸位,二选一,挑一个吧,是答应赔我兔肉的银两,还是赔我现成的兔肉呢?” 众人皆有些错愕,甚至有一两个还被惊了一下,显然是没料到刚才还在东躲西藏抱头鼠窜的女混子居然会突然一改常态,还这么自信的同时挑衅他们一群人? 当真是狂妄至极! 这群人你看我我看你,互相确认过眼神后,皆未回答乐少言的问题,而是拿起各自武器纷纷朝这女混子攻去。 面对着眼前来势汹汹的众人,乐少言嘴角噙笑,面色如常,右手握着已然出鞘的碧落剑,不慌不忙地站在原地,静静等候着身前几人同时袭来的攻势。 发起第一招近身攻击的同样是一柄长剑,乐少言精准地预判到了剑刃袭来的方位,悠然抬手一架,以碧落剑剑身挡住了那柄剑刃,随即顺势向右侧身,躲过了另一把大刀的攻击,而后,甚至没有回头,便通过风力流向判断出了身后偷袭之人的攻击方位,仅用左手手握的剑鞘往那方向抬手一顶,便将身后那人轻松击退。 击退那人后,乐少言的余光又瞥见了剑刃的寒光,右手碧落剑就这样在手上丝滑一转,竟是直接将那剑刃转移向了另外两个刚刚近身的人所在的方向,两人连忙收起攻势转为防御,但还是险些被剑刃所伤。 乐少言可没心思去管那剑刃有没有伤到人,转移了剑刃的攻击后又顺势躲过了另外三人的攻击,随后将剑锋一转,突然化防守为进攻,剑身直指其中一人,不过却在半道被另外两人及时用武器防住,然而在如此看似被动的形势下,乐少言竟没有一点着急的意思,仍是如同最开始那般气定神闲。 此时,两人已经合力用武器钳制住了乐少言手中的碧落剑,乍一看,女混子现在若是还不弃剑躲闪,好像就只能面对一个进退不得的局面,另外四人见状,同样清楚这是一个绝不能错过的机会,当即再次挥起武器朝乐少言合力发起进攻。 对于从四面袭来的进攻,乐少言仿佛并不意外,眼看几人攻击越发近身,女混子忽然再一次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狡黠的坏笑,右手迅速转动碧落剑的剑柄,连带剑身一起在半空旋转了两秒,随后便是一掌拍在了剑柄底座,竟是硬生生用内力轻易震退了方才自认为已经控制住了这女混子的两人,不等被震的连连倒退的两人反应过来,就见眼前的乐少言于一瞬之间,再次抓住了半空中剑柄,以一闪即逝甚至仅能看见剑身残影的速度,在转身的同时径直朝周身四人所在的方向挥去。 电光火石之间,已不知闪过多少刀光剑影,众人根本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来得及听到女混子手中那柄碧落剑与另外四把武器所摩擦碰撞发出的刺耳声,待到回过神来再定睛一看时,乐少言已然结束了这场四比一的对决,准确来说,是一敌四的对决。 众人看向此时已经停下攻击的四人,只见他们身上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剑伤,有两人紧紧捂着伤口,甚至连手中武器都已经被击落在地,而另外两人虽然不至于如此狼狈,但仔细观察不难发现,此二人握着武器的手仍在微微发颤。 反观乐少言,毫发无损,笑容依旧,唯有衣衫几处被割破了,却也无伤大雅。 此时此刻,众人终于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这女混子,根本就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其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就在众人因忌惮乐少言那快得出奇的剑法,不敢再轻易上前发起进攻时,四人中的其中一人突然开口问道:“刚才你明明有机会给予我们四人致命一击,为何不动手?是瞧不起我们吗?” 乐少言席地而坐,擦拭着怀中碧落剑上的血迹,朝那人淡然笑道:“虽然说,你们吓跑我的野味固然有罪,但也罪不至死吧?女混子我人是混了点,但也没那么小气的好吧!” 不远处另一人似乎并不相信这女混子能有这么大度,于是又不甘心地问了句:“但是我们先以多欺少的,你就一点都不记恨?” 乐少言擦好剑后,起身将剑收入剑鞘,并朝那人笑着问了句:“以多欺少?你们有欺负到我吗?” “……” 众人顿时语塞。 好气哦!这女混子说话,属实是一点都不中听!但是打也打不过,说又说不赢,拿这欠揍的家伙根本没辙! 看到众人一副吃瘪的窘态,女混子也是一乐,咧嘴一笑,摆了摆手,轻飘飘地说道:“开个玩笑啦!诸位别那么死板嘛~有点幽默感好不好?” 不出意外的,众人脸色更黑了。 “咳咳,不开玩笑,说正经的,咱们是武林大会嘛,当然是以武论道,切磋武艺点到为止,伤及性命还是没必要的啦,大家都是出来江湖混的,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好不好?” 众人看乐少言这番话语言辞诚恳,情真意切,也不像有假,而且所说不无道理,便一个接一个都点了点头。 乐少言看到终于把这群难缠的家伙们说服了,便又提议道:“那既然我们都已经化敌为友,刚才那什么赔偿自然是不作数,这样,请诸位朋友们且在此休息等候片刻,待小妹我去抓几只新鲜兔子来给大家伙补一补身子,也当是给刚才刀剑无眼不小心伤到的各位作为赔礼了!” 没想到这女混子不仅讲义气,还这么懂事听话,一句自称的“小妹”算是给足了众人面子,众人便也纷纷买账,皆于原地打坐等着离去的乐少言带着新鲜野味回来。 然而—— 众人等了将近半炷香的时间,依旧没有看到乐少言回来的身影…… 这些个初入江湖,心性尚且单纯的年轻小辈们,此时后知后觉,终于反应过来,他们可能是缺心眼,而那女混子,则是实打实的有八百个心眼子!!! 第191章 天大地大,还是人命最大 楚庄的暗卫将乐少言以一人一剑震慑数人的捷报传到了观赛区,一时之间,整个观赛区都变得沸沸扬扬起来。 众人纷纷猜测乐少言这个女混子是不是得到了“左手醉剑侠”的真传剑法“花间醉”,所以剑法才会如此强悍,还有人猜测,说不定现在参赛的年轻一辈里可能只有大家最看好的新秀才俊万千秋,方才可以与之抗衡。 待到暗卫将整个战斗过程简单的口述加模拟出来后,众人也更加肯定了乐少言一定会“花间醉”的猜测。 “这些人怕是见都没见过大姐头用剑吧?什么都不懂,就会胡说八道,这哪里是大姐头的‘花间醉’啊?这分明更像是……” 洪沐沐听到众人的结论后,很是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话到最后,却并未将心中的答案说出口,只是不露声色的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洛菱歌身上。 “菱歌,依你之见,如何评价这位乐少侠的剑法?” 夏仁笑呵呵地看向身旁的洛菱歌,像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洛菱歌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却是惜字如金,只做了简短的八字评价:“心高气傲,尚缺火候。” “若是,要与你的剑法相比呢?”夏仁双眸微敛,语气中似有似无多了些许莫名的意味,可洛菱歌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并未作答,等了片刻无果后,夏仁顿了顿,又改口笑道,“菱歌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好奇这个小辈能在你手中过上几招。” 洛菱歌这一次并未沉默多久,语气淡然,却也不容置疑:“不过十招。” 夏仁闻言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并未再多说什么。 众人议论了没多久后,又听暗卫来报,说是有几人已经率先到达了山脚下,分别是沧浪派万千秋和黎锦心、楚庄杨鸿、烟雨楼莫夕颜和女混子乐少言。 这五人当中,前四人要比乐少言更快一步到达山脚,已经开始借助绳索向山峰攀登,其中最快的是万千秋,而乐少言刚到山脚下,也不知道在等什么,迟迟未有下一步进展。 山脚下,乐少言抬头仰望着眼前这一整座并不算高的小山峰,又看了看半山腰隐隐约约还在往上爬的几个人影,却并没有立即开始行动。 原因无他,女混子刚打完一场酣畅淋漓的群架,为了赶路又跑了这么久,体能消耗过多,所以饿了。 俗话说得好,磨刀不误砍柴工,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乐少言想都没想,直接就地坐下,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干粮吃了起来。 等到女混子吃饱喝足了,这才心满意足的重新站了起来,上前用力拉了拉挂在峭壁前的绳索,试了试结实程度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准备开始向上攀登。 然而女混子还没开始爬呢,便听到了身后林中好像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有很多人朝自己所在的这个方向冲过来了。 “嘁,来的可真快啊!看样子是这野兔的美味还不够吸引人。” 乐少言嘴里嘟囔了一句后,不再拖延,手臂借力拉着绳索,双腿用着轻功迅速向着上方蹬去。 “已经可以看到那个可恨的女混子了!大家伙,冲啊!一起教训这个骗子!” 山脚下,先前被乐少言耍的团团转的那群人前前后后钻出树林,看到女混子已经攀登了些许高度,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嘴上喊着骂着冲向峭壁,二话不说扯着绳索就往上爬,一副誓要抓着女混子给她好看的架势。 乐少言低头看了眼追上来的这群人后,大概判断了一下双方的距离,确认这个距离对方绝对追不上自己后,这才安心的继续往上爬去。 可这还没爬多久,乐少言忽然看到头顶上方什么黑影正在往下掉落,女混子先是愣了片刻,眨了眨眼后,这才发现那个黑影居然是个人?! “我嘞个乖乖,谁这么不要命啊?!” 眼见活生生的人竟然就这么直挺挺地从空中摔下来,乐少言哪还敢掉以轻心,连忙左顾右盼想找合适的地方先避一避防止砸着自己。 可当再抬头时,乐少言这才注意到,那人好像是烟雨楼的参赛选手莫夕颜……? “嗯…我只是看在柳楼主的份上才出手,绝对不是因为女色!” 乐少言自言自语解释了这么一句后,迅速将左手的绳索缠绕了两圈后,双脚往峭壁上用力一蹬,整个人便借力跃至了半空中,而后,乐少言再看准时机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已然下落到身边不远处的莫夕颜,紧紧地扯住了她的手后,又借着绳索的惯性使两人安然回到了峭壁处。 莫夕颜这才看清救下自己的恩人是谁,却是愣住了:“你是…女混子乐少言…?” “你先别管我是谁了…快…自己抓住绳索…”乐少言拉着莫夕颜,看上去非常吃力,额间直冒冷汗,说的话更像是从紧咬着的牙关缝隙里挤出来的,“…我的左手…有伤…好像扯到了…伤口裂开…” 莫夕颜听了这话哪还敢再耽搁,慌忙抓住了绳索后松开了乐少言的手。 乐少言如释重负,缓了口气后,才问道:“上面什么情况?莫姑娘你这也太危险了。” “万千秋和杨鸿两人为了争夺锁链的优先使用权在山顶打起来了,黎锦心为了帮她大师兄扫除多余的障碍偷袭了我,这才导致我失足落了下来。” 莫夕颜简单的概括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后,乐少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最后和莫夕颜商量决定先去山脚下休息一会再重新出发,一个是考虑到能让莫夕颜摔下山来,说明山顶上面打的肯定激烈,现在贸然上山怕会有危险,二则是因为刚才那下,确确实实让乐少言在第一轮留下的左手伤势又复发了,不歇会怕是根本撑不下去。 于是,二人借助轻功一前一后来到山脚下,半路上还不忘提醒先前那群人上面有危险,然而那群人哪还再会信这个女混子的鬼话,现在乐少言在他们眼里可以说是已经毫无信誉可言。 莫夕颜看着正独自一人坐在地上重新包扎伤口的乐少言,并未上前帮忙,而是略带警惕地询问道:“我们是对手,你为何要帮我?” 乐少言叹了口气,像是在嫌解释起来麻烦,但是又觉得不回答姑娘家的问题有点不太好,所以还是耐着性子说道:“人命关天的事,还说什么对不对手的?更何况我曾受恩于烟雨楼的柳楼主,自然要对烟雨楼的人关照一下。” 听到是因为烟雨楼的缘故,莫夕颜明显地松了口气,这才走上前,欲帮乐少言包扎伤口:“乐姑娘,多谢你出手相助,让我来帮你吧!” 乐少言见状,连忙疯狂摇头,对莫夕颜的好意表示了拒绝,甚至还向后挪了挪屁股,刻意拉远了二人的距离。 见乐少言如此抗拒,莫夕颜也未再坚持,然而不等女混子松口气,忽然看到后者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并道:“看样子,有关女混子和风菱坊穆少坊主,两人是相好的传闻,原来是真的呀?” 莫夕颜一句话,惊得女混子直接从地上猛地弹跳而起,一脸不可置信。 不是,穆姐姐和自己的事怎么…这才好上没几天吧,而且穆姐姐人都不在这!谁传的啊?! 不等乐少言向莫夕颜问个明白,忽然听到不远处的高处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声,紧接着,便看到又一个两个的人影从高处坠落,但这一次,这些人的正上方还有着跟人脑袋一样大的碎石。 莫夕颜看向乐少言,刚想问她还打不打算救时,却见乐少言早已以最快的速度再次冲向峭壁,嘴里似乎还在骂骂咧咧:“这群人在搞什么啊?!为了个破比赛还真打算闹出人命?!” 第192章 山:摊上你们真是遭了老罪 眼见两人和碎石一起坠落,不摔死估计也会被砸死,乐少言没有多想,全速运起内力,三步做两步,一手拔出碧落剑一手抓着绳索,顺着峭壁径直朝正上方蹬去,待到接近和碎石坠落的两人后才抓着绳索停于峭壁。 乐少言用右手碧落剑朝那碎石方向发力一挥,以饱含内力的一剑击碎那脑袋一样大的碎石,随后迅速将剑收回鞘中,踩着峭壁借力一蹬跃至半空,两只手各拽住一个坠落的人。 在坠到一定的安全高度后,将两人往山脚下莫夕颜所在的方向使劲扔去,莫夕颜看明白了乐少言的意图,当即运起轻功一跃稳稳接住了那两人,可再抬头看去时,却见那女混子自己竟还在半空中下坠,而且与那绳索有一定距离,在半空中根本无处借力靠近绳索。 正当莫夕颜还在考虑要不要学乐少言那样去接应一下这女混子时,却见她再度拔出碧落剑,双手持剑,于半空中下坠时,将剑锋狠狠插入了不远处的峭壁,结识的剑刃还真就卡进了峭壁当中,被下坠的女混子连带着在峭壁上持续向下划去,给峭壁凿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虽然碧落剑依旧阻挡不了乐少言的下落趋势,但还是有在一定程度减缓了下坠的速度,乐少言一手紧握着剑柄努力在半空下坠的过程中晃荡着身体,在距离地面没多远的高度时,脚尖终于是挨着了一点峭壁,再借力一蹬,连带着手中拔出的碧落剑一起,在空中进行了一个优雅的后空翻后,终于是安然无恙的又站在了山脚的地面上。 乐少言和莫夕颜一起将那两人放于地上平躺,检查了他们头上的伤口后确认了两人只是被一些碎石砸中晕了过去,于是又将他俩移到了远离峭壁的安全位置,待二人再回到峭壁前时,却见前不久才上去的那群人已经退回来不少了,不过还好没有人再是从峭壁上坠下来的了。 莫夕颜正准备上前向后下来的几人询问山上的情况,却见乐少言用右手捂着左臂,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并没有要上前的意思。 出于礼貌,莫夕颜还是关怀问候了一句:“怎么了?是手上的伤势又加重了?” 乐少言并没有回答,而是半开玩笑地咧嘴笑道:“我就不过去了,他们估计还在记恨我呢。” 莫夕颜听后,也有点好奇这女混子是又做了什么引起了公愤:“你做了什么?” 乐少言耸耸肩,佯装无辜的模样,委屈道:“也没做什么啊,就是把他们晾在林子里晾了大概有半炷香的样子。” “……你这女混子的脸皮,当真不是一般的厚啊……” 若不是莫夕颜的教养不允许,险些就让那“活该”二字脱口而出了。 正当乐少言和莫夕颜两人聊着时,没想到刚才下来的那几人竟是突然主动走向了女混子所在的方向。 乐少言见状,下意识将莫夕颜往旁边离远的地方一推,应是想与其撇清关系防止连带,莫夕颜自然也明白这女混子的意思,但并没有接受这样的好意,而是走到乐少言身边,与其一起向着迎面走来的几人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见莫夕颜神色坚定,乐少言便不再做无用功多说什么,而是手握碧落剑做好了防御姿态,朝面前几人干笑道:“几位若是想现在就报仇的话,女混子我也不是不可以奉陪,不过……” “多谢乐姑娘不计前嫌,愿意出手相救,助我师兄师弟脱离险境,乐姑娘以德报怨,胸襟实属宽广,令我等倾佩的五体投地,在此,请受我大茗门弟子一拜!” 直到看见身前几人倏地抱拳,朝自己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乐少言这才注意到,几人身上穿的门派衣衫似乎和地上躺着的那两人是一样的。 虽然说在这件事上,乐少言确实值得夸赞,可莫夕颜原本还以为,这女混子就算不是那么谦虚的人,最起码也会跟人客气一番,哪成想,女混子可真是一点客套都不讲的,主打一个实在。 众人就见乐少言一手挠着后脑勺,端着一副不好意思的羞涩模样摆着另一只手,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欸~好说好说,都是自己人,不必见外,只要记得到时候把费用结清就好,都是熟人打个折扣,按一个人三十两银子算就好!” “……” 有那么一瞬间,大茗门的弟子们真的很想收回刚才对这女混子说过的那番话。 看到这群弟子一言难尽的表情,莫夕颜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非常理解他们此时的心情。 这女混子,要不还是对人见外点吧? 之后,几人将在山顶的情况告知了乐少言与莫夕颜二人,原来万千秋与杨鸿在山顶打的不可开交,但每当有人欲再次登顶时,他们二人都会合力将人赶下来,此过程中甚至还不小心击碎了峭壁边缘的碎石,这才导致那两人被击中坠落。 乐少言摩挲着下颌,点着脑袋说道:“看样子,这两人是商量好了,想要借这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独占这份积分啊?竟然能想出这种办法,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比女混子我更混蛋的人。” 莫夕颜实在忍不住,白了这女混子一眼,道:“原来你挺有自知之明的啊……” 当然,对于这样的调侃,乐少言只是笑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如果,他们不让我们上去的话,那不如,我们让他们下来吧?” 不知怎地,乐少言突发奇想说了这么一句。 莫夕颜知道这女混子会这么说,定然是又有什么鬼点子了,便问道:“怎么说?” 乐少言并未回话,而是拿着碧落剑,径直走到峭壁前,挥剑对着身前这座巨大的山体砍了数下后,见整座山体仍是岿然不动,女混子这才收剑转过身来,朝众人憨厚一笑,道:“试过了,这法子行不通,我好像没法像上面那两人一样,从下面把山给砍了好让人掉下来。” 众人闻言,皆是无语—— 把山给砍了好让人掉下来…… 多么小众的想法。 还得是女混子你敢想啊?!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乐少言的想法简直是无稽之谈时,众人只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隆”声响,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再抬头时,就见一大圈巨石从山顶上方朝着山脚下几人所在的方向滚滚而来…… 乐少言顿时看愣了:“怎么还真有人在炸山啊?!你们别看我!不是我干的!” “谁管是不是你干的啊?!快跑啊!!!” 混乱之中,最后也只听到了不知是谁这么说了一句…… 第193章 又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这回还真不是乐少言故意要笑话什么,女混子就是单纯觉得,楚握瑜可能真的有必要去找座灵验的寺庙拜一拜了,实在不行,上少林问问也行啊—— 除却最后的总决赛不说,楚庄这次负责举办的武林大会就这么三轮比赛,第一轮因为意外提前结束也就算了,第二轮居然又因为意外中道而止,要知道,两场比赛那么多人看着呢,摊上这么些个倒霉事,楚握瑜这个最在乎楚家名誉的代理家主现在怕是已经焦头烂额了吧? “大赛方刚才给出了调查结果,说是因参赛选手万千秋与参赛选手杨鸿在山顶决斗,参赛选手黎锦心为帮其同门师兄万千秋取胜,违规使用了具有极强爆炸威力的暗器“霹雳散”,造成赛事现场山体滑坡,导致多名参赛选手受到了大大小小轻重不一的伤害,现已取消黎锦心参赛资格,第二轮赛事结果直接作废。” 听完元宝儿传达来的消息,原本还老实躺在床上养伤的乐少言蹭一下坐起身来,嘴里很是不满地埋怨道:“楚握瑜这心眼子还真是小啊!我当时帮他楚庄暗卫一起救了那么多人,怎么不见他也宣传一下我的英勇事迹?” “你还好意思说?明知道暗卫一定会出手,你还跟不要命了似的往那冲!手里拿着把剑就真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居然敢在那么危机的情况下,靠内力硬扛那么大的石头,就算是为了救人,那也太莽撞了!也亏得你居然真把那石头砍碎了,不然开花的可就是你的脑袋瓜子了!” 元宝儿絮絮叨叨完一堆话后,看到这女混子竟然还是一脸的不上心,就知道敷衍赔笑,当即更加恼火了,一手直接拍在了乐少言刚包扎的伤口上,下手轻重刚刚好,既不会伤到什么,还能疼得女混子嗷嗷叫。 等女混子嚎完了,元宝儿才继续说道:“现在好了,左手本来就有伤,这下还伤到了肩膀和大腿,看你接下来第三轮比赛怎么办?” 果然只有吃了苦头疼过后,乐少言才会老实,终于收起了刚才那副嬉皮笑脸,说道:“没关系啦,楚握瑜这人心眼虽小,但也不是那么没人性的,好歹,又给了我们受伤的人三天休养时间,不是吗?” “可他同样说了,第三轮比赛,将在这三天里同步进行,你根本没法静养,伤势又怎么好得了?” “没关系,你要相信,凭我的实力,只是顶三天而已,绝对没什么问题的!就是…想想还是觉得有点可惜…眼见大会马上就要结束,明明很快就能再见到穆姐姐…现在,又要多等三天…” “第二百五十三遍。” “……” 女混子哭笑不得,这孩子对记数的执念也忒深了一点吧? 还是自己真的喊的太多遍了? 当然,即便真是如此,女混子也是不会反省的! 那咋了嘛? 喜欢一个人…不就是会这样… 此时的乐少言并不会知道,未来,在她看来再寻常不过的这三天里,将会发生许多令她意想不到的事。 当然,之所以不知道,自然是因为,有些事情并没有发生在乐少言本人身上,但却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人所正在经历的…… * 二两屯,风菱坊的少坊主穆清正带着分坊众门徒医师一起在村中逐个排查疫病的源头。 回到分坊后,穆清整理着所有人带回来的信息,将各项相关数据的报告反反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是一无所获。 半晌,穆清放下手中的纸张,颇觉头疼地揉捏了捏眉心,朝着刚推门而进的青鸩开口询问道:“青鸩,每家每户都看过了,还是没有新的发现吗?” 青鸩摇了摇头,将手中的茶杯递于穆清身前的桌上,道:“少坊主,你已经可以确定这不是寻常的瘟疫了?” 穆清点了点头,抽出桌上那叠纸张中的其中一张递给了青鸩,并解释道:“已经基本可以确认了,若是寻常的瘟疫,或许症状发作要比现在更快、更严重,但风菱坊早就研制出了针对大部分疫病的药方,按理来说现在的病情局势应该早就是可控的,但这次这些药物的作用却微乎其微。所以,我想,这恐怕并非天灾,而是人为。” 青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可少坊主你不是说过,那些中招的村民们也不像是中毒吗?” 穆清捧着茶杯轻抿了一小口,淡声缓道:“是啊,所以我才想在村里找找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顺着查查这疫病的根源究竟是什么……” 话音未落,房间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接着,二人只听到屋外传来一声汇报:“少坊主,有村民在村口救下一个浑身是伤的女人,那女子说是找你的。” 穆清和青鸩皆是一愣,都有些茫然,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人会在这种时候带着一身伤来找穆清。 在穆清的示意下,青鸩上前将房门打开,让汇报那人进屋细说。 穆清率先问道:“那人可有自报名讳,或者,身份什么的?” 汇报的那人想了想后,才回答道:“好像是有说叫什么…女混子…?” 当听到这个久违却无比熟悉的称谓时,不出意料的,两人都震惊无比。 青鸩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啊?女混子?!你真的没有听错……” “人现在在哪?!” 不等青鸩说完,穆清将茶杯“啪”一下重重地放在了桌上,猛然起身询问道。 汇报那人也是被自家这位向来稳重的少坊主突如其来的反应给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但还是讲究一个“先来后到”的原则,整个人战战兢兢的,先回答了青鸩的问题:“我没有听错,就是女混子……” 若不是现在情况不允许,穆清真想将这分不清主次的下属训上一顿,不过最后还是忍着那点为数不多的耐心,再次一字一句地说道:“我问,人现在,在哪?!” “那人浑身是血,村民不敢让人进村,现在还在村口守着呢……” “等等,少坊主,小心有诈……” 不等房间里的话音落下,穆清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两人视线。 第194章 我在想你,你在想…酒?! “阿言?!真的是你来了!等等,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穆姐姐!终于见到你了!啊…你说这一身血渍吗?放心好了,这不是我的血,我没有受伤。”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 “没什么。阿言能好好的来,真是太好了。” … 当青鸩好不容易追着穆清赶至二两屯的村口时,果然远远就见到了在坊中所说的“女混子”本人。 可奇怪的是,现场的气氛好像有点古怪?似乎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青鸩,你来的正好,阿言赶了两日的路,想必累坏了,快带她去休息吧!” 穆清这一开口,青鸩便立马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在哪了! 自家少坊主,面对她那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儿,所展露出来的一面竟然格外冷静?! 这不真实!绝对不真实! 想都不用想!其中必有隐情! “乐少言”见穆清安排完后转身欲走,连忙上前揽住了她的一条胳膊,似是有意无意地拉长了语调,弱声说道:“可是穆姐姐,我想跟你一起嘛!好不容易才等到见面,我想死你啦!” 说实话,从“女混子”死缠烂打要粘着穆清的撒娇行为来看,青鸩还真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之处。 穆清先是将那只被“乐少言”揽着的手臂抽了出来,而后,朝后者露出一抹半是宠溺半是无奈的笑容,郑重其事地说道:“阿言,莫要胡闹,你也知道当下情况不容乐观,等我忙完了,再来好好陪你,如何?” “乐少言”一脸吃惊的样子,像是有些不敢相信:“这都已经快一周的时间了,有关二两屯的情况,穆姐姐居然还没有头绪吗?” 穆清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表示默认,随后让青鸩去给“乐少言”安排住所,自己则是先回分坊忙去了。 直到夜深人静时,青鸩才回到分坊,并敲响了穆清的房门。 “少坊主,你究竟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确认那个冒牌货不是女混子的?” 青鸩刚走进房屋合上门,转头便向穆清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要知道,当时青鸩紧随穆清身后从分坊赶至村口,两人距离相差并不远,换而言之,穆清极有可能是在刚看到那冒牌货没多久,便识破了其伪装。 穆清仿佛知道青鸩会好奇此事一般,想都没想,便说道:“她说,她没受伤,身上的血迹是沾的。” 青鸩听后还是有些不明所以,继续问道:“所以…这能说明什么?” “若真是阿言,依她的性子,只怕是,就算真的受了伤,也会换一身干干净净的衣衫再来见我。”穆清正说着话,忽然,不经意地轻笑出声,笑容中却尽是苦涩,“…那女混子…总是这样…只为了不想我太担心…” 说罢,穆清倏地转过了身去立于窗前,不再让背后的青鸩看到自己面上的神情。 “真是…太好了…” 忽而,青鸩又听到了穆清一声轻语呢喃。 “少坊主,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一想到,来的不是阿言,受苦的也不是阿言,真是太好了。” 穆清说笑着,再转过身来看向青鸩时,却又已经换上了一如往常的笑容,乍一看,好似真的是在为此事感到庆幸。 青鸩对此却是不语,识趣地默认了穆清所说,并没有再回应什么。 原来,即便是穆清这样处事沉稳理智且内心强大的人,依旧会有要靠自欺欺人来安慰自己的时候,同样也会用强颜欢笑来加以掩饰内心的期待与失落。 少坊主她…其实也很希望…来者真的是那女混子吧…… * 与此同时,楚庄。 乐少言正在与元宝儿反反复复拉扯中,只因为大茗门的那几名获救弟子以感谢为由,要邀请女混子一起喝酒。 其实最开始,大茗门说想要盛情款待乐少言时,这女混子是打算拒绝赴邀的,毕竟,人情这种东西,往往最难理清,跟这些个江湖中人打交道多了,难免会给自己徒增些不必要的麻烦。 更何况,元宝儿所说也不无道理,由于人性使然,江湖之中很多出身名门正派的正人君子,实际都挺虚伪的,大多是些见利忘义,趋炎附势之徒,最爱在表面做做样子,实在不值得去花费精力进行深交。 但是!当大茗门说出会有好酒好菜招待,届时可以随便吃时,女混子几乎是秒变了脸,二话不说立马应下了这邀请。 谁会跟能混吃混喝的事过不去呢? 反正女混子是绝对不会的! “不许去!” 对此,元宝儿依旧持坚决反对的态度。 “为什么啊?!”乐少言表示不理解,“有好吃好喝的为什么不去?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啊!多一双筷子的事罢了,他们肯定不介意的。” 元宝儿使劲地摇了摇头,再度拒绝了女混子的提议,并拽住了后者的手臂怎么也不肯撒手:“吃什么吃?楚庄又不缺你吃的!而且,你答应要教我武功的!” “我教过你了啊!你要不去的话,那就先自个先练着吧!把之前学过的都温习一下,也好消化消化。”乐少言急着要走,推着元宝儿的手,试图让她松开,但是推了好几下仍是无果。 “你就非去不可?!” “人家也是一番好意,盛情难却嘛!” “可你先前不是这么说的!” “先前他们也没说有好酒啊!” “你别忘了你身上有伤,不得饮酒,少坊主叮嘱过的!” “你不说我不说,穆姐姐是不会知道的!” 乐少言话到此处时,元宝儿“唰”的一下突然松开了手,随后放出狠话:“那我绝对会一字不落,如实告诉少坊主的!” “……” 乐少言沉默了,顿时也停下了挣扎。 这一下好像还真把女混子给唬住了? 怎么可能?!当然没有—— 半晌沉默过后,下一刻,女混子撒腿就跑,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喊话声,悠悠回荡在整个长廊里:“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反正你都要告状了,那我先喝了再说!走咯!” 第195章 被偷家的是你女混子啊 元宝儿独自站在空荡荡的长廊间,望着逐渐远去直至最后消失在尽头的乐少言,陷入了良久的沉默,而后,紧攥着的拳头突然狠狠地打在了其身边的墙上。 “明明和我是同类!凭什么?!凭什么你要融入他们?凭什么他们会接纳你?走了一个穆清不够,走了一个黎锦心还不够,还想要招惹多少个?!” 伴随着元宝儿饱含怒意的声音落下,她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道拊掌声。 “好!好问题!问得好啊!”元宝儿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猛然回头,却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正站在身后,朝她笑道,“我觉得你说的很对,一介卑贱的女混子,同样是在市井街头摸爬滚打侥幸露脸的人,凭什么,她就可以受到那么多人的认可和关注?” “你是…风菱坊总管…夏仁…?” 元宝儿当然认得眼前之人,乐少言和穆清都提醒过,这是个极度危险的人。 “孩子,你可知,你我出身是一样的,我们,也是同类。” 与元宝儿想象中的截然不同,夏仁对她的态度竟然出乎意外的很是和蔼亲切? 这让元宝儿不禁有些怀疑,乐少言和穆清所说是真的么?而且外界不是传言,这位风菱坊总管夏仁不是一直把身为少坊主的穆清视作捧在手心的至宝么?那穆清会那么敌视夏仁,真的不是另有隐情么? 看元宝儿只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丝毫抗拒的意思,夏仁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唇角,继续说道:“难得你能看得如此通透,我打算给你一个机会。” 虽然早就已经被提醒过,要离这只奸诈狡猾的老狐狸远一点,可当听到“机会”一词时,再联想到眼前这位有着一个让多少人遥不可攀的身份,又有着让多少人垂涎欲滴的权能,元宝儿的内心,就像是被唤醒了某种压抑许久的欲望,已然蠢蠢欲动。 元宝儿不知怎地,好似被什么蛊惑诱导一般,不由自主地问出了声:“什么?”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只要你按我吩咐的照办,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你应当很清楚,你和女混子并无不同,非要说她比你多点什么,那便是运气。现在,你的运气来了,只看你,能不能亲手抓住你的运气。” “放心,很简单的,只要你为我效劳,那么,女混子现在所拥有的,甚至,女混子所无法拥有的,那些都将是你的。” 夏仁说完后,却没有等待元宝儿的回复,而是就此转身离去。 直到听到身后匆忙跟上来的脚步,夏仁嘴角的笑容也随之变得越发肆意…… 鱼儿,上钩了。 * 乐少言就说,天上哪能有掉馅饼的好事,果然就没有可以白吃白喝的饭! 大茗门这次设宴款待乐少言,还真不是单纯喊女混子过来吃饭的,而是想借此机会向她抛出橄榄枝进行拉拢。 用餐期间,乐少言好像有听到大茗门的什么前辈长老说是欣赏她年轻有为之类的话,想让她加入大茗门?不过女混子向来喜欢一个人无拘无束,散漫自在惯了,所以当时只顾着大吃大喝,完全没有把这些话听进去。 好不容易等到乐少言吃饱喝足了,大茗门那什么前辈长老还是不肯死心,又问了一遍乐少言是否有意向加入大茗门,乐少言则是带着那张因为醉酒已然微醺的红脸,表示自己已经喝醉了该回去休息,然后擦了擦嘴,朝大茗门的众人摆了摆手当作是告别。 缓步走在回程的路上,此时的乐少言哪还有刚才喝醉酒后表现出来的迷糊样,那双漆黑的眼眸,在走廊间的灯火映照下,显得无比的清醒。 “穆姐姐…何时才能同你再见啊…你再不来宣誓一下你的主权,你的女混子可就要给人撬墙角了啊…我们可是说好了,女混子我只跟着你穆少坊主混吃混喝的…” 一路上,乐少言自说自话,终是化成一声叹息,并未再向房间所在的方向走去,而是转身走向了常去的那片沙滩,想要借着海风,散一散身上的酒意,以及,散一散,因思念而起的无尽怅然。 此时夜已深,归一岛本该就此陷入沉寂,然而,当乐少言靠近沙滩边的小树林时,却意外地察觉到了些许动静。 似乎,是兵器碰撞的声音? 有两人在打架,双方都是用剑,不可能是参赛选手,参赛选手之间不允许私斗。 不过瞬息,乐少言便根据所听到的进行判断并得出了这些结论。 女混子向来是个闲不住的主儿,有好戏看,自然不会想要错过。 因而,乐少言没有多想,运转起内力用轻功朝打斗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实际情况也与乐少言所猜想的大差不差,的确是两人正手持长剑在林中穿梭切磋,而其中一人,竟然还是洛菱歌?! 谁人竟敢与“天下第一剑”比试剑法? 乐少言更加好奇了,定睛一看,想再看清楚另一人是谁时,却是瞳孔骤缩,只来得及看见一道剑气残影扑面而来—— 眼看剑气直逼面门,马上要取了乐少言的性命,另一道剑气倏地从旁侧袭来,替乐少言挡住了这致命一击,但两道剑气相互碰撞还是造成了强大的气浪,直接将近在咫尺的乐少言震飞了出去。 就在乐少言倒飞在空中只来得及感慨自己这下可能真的小命不保时,那被冲飞的身体却忽然停在了半空,再回头一看,就见原来是洛菱歌不知何时站在了树枝上,一手持剑反手负于背后,一手抓着乐少言背部的衣衫,像是揪小鸡崽子一样,将人一整个提在手里。 不等乐少言开口,洛菱歌却是突然又松了手,女混子就这么直挺挺地掉在了地上。 眼见洛菱歌转头就走,乐少言也顾不上摔疼的屁股了,连忙从地上爬起朝洛菱歌喊道:“洛前辈请留步!晚辈乐少言有事请教!” 然而不管乐少言的呼喊声再如何响亮,洛菱歌充耳不闻,全然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消失在了乐少言的视线里。 第196章 天下第一剑?天下第一古怪! 已经好几次了…… 为什么这位洛师总像是在故意回避着自己? 乐少言实在想不明白。 洛菱歌当真与师父认识? 这是有关师父的最后一点线索,若是洛师总是如此不肯正面回应,那线索岂不是就此断了? 女混子脸皮向来厚,对任何事都可以无所谓,但现在,乐少言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过的挫败感。 与其说是挫败,或许,用“深感无力”来形容会更加贴切。 这一路走来遇到的谜团实在太多,眼前本来就一直都是一条不知何去何从的道路,乐少言像是身处在看不清的迷雾当中,只能凭借着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光咬牙坚持下去。 可现如今,那道光似乎也变得模糊起来。 若是穆姐姐在,她会怎么做呢…… 人往往会在最难受的时候,下意识想念最亲近的人。 越是这种时候,乐少言总会情不自禁怀念穆清,而止不住的思念和低落的情绪也会随之涌上心头,瞬时填满整个胸腔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疯人剑,你是想要了乐妹子的命么?” “你这不是冤枉人嘛,本大爷出剑那会哪能知道藏在暗处的家伙会是这丫头?” 一女一男两道争执声从身后不远处响起,将乐少言飘远的思绪拉回现实,转头一看,果见有两人正站在林中的空地上。 其中那位女子,乐少言先前见过,元宝儿也跟她说起过,正是有着绰号“潭中仙”的洪沐沐前辈,至于那名男子,虽然乐少言没见过,但听洪沐沐刚才所说的称呼,想必应该就是大姐头曾经提起过几个兄弟姐妹之一的“疯人剑”卞涧前辈。 这两人都是金翼史曾经行走江湖时结识的好友,乐少言作为这位“左手醉剑侠”的结义金兰,既然在此意外撞上了,理应上前同二人打个招呼才是。 “小妹乐少言,见过二位前辈。” 乐少言走到两人跟前,朝正在拌嘴争执的两人恭恭敬敬抱拳行了一礼。 洪沐沐见女混子过来,朝她摆了摆手,很是随意地笑道:“欸~作为大姐头的妹子,怎么能这么死板?别‘前辈’‘前辈’的叫了,都把姐姐我叫老了,我也就比大姐头小了半岁而已,你喊声姐不为过吧?” 乐少言深知江湖中人总会有些独特个性,就像大姐头那样的率性属实是再寻常不过,秉持与人打交道要尊重理解的原则,女混子并没有跟人客气,而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笑道:“洪姐说的是,那小妹就不客套了。作为大姐头的妹子,原本,小妹早应该来见见二位的,但先前因赛事耽搁没能即时来拜会,还望二位莫怪。” “瞧你这话说的,我们行走江湖的哪还讲究这些,你这不还是在客套嘛?不用那么见外的啦!”洪沐沐作为两场比赛的观众,也不是没听说过这女混子有多能闹腾,如今看她表现如此谦和,当即有些忍俊不禁,又指了指一旁的卞涧,笑道,“对了,这位是卞涧,人送外号‘疯人剑’,是个剑痴,用起剑来管不住手,刚才就是他不小心朝你出剑的,险些伤着你,我已经帮你说过他了,乐妹子你别放在心上哈!” 要不怎么说是剑痴,卞涧满脑子都是比剑,完全没在意其他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就这样很自来熟的朝着乐少言笑道:“早就听说你这丫头剑法不错了,正好,来,跟本大爷比划一下如何?” 乐少言则是略显尴尬地干笑了两声,刚才那一剑着实把女混子吓得够呛,她现在可没一点想跟这位“疯人剑”切磋剑法的意思,于是礼貌地抱了抱拳,颔首回道:“卞大爷剑术高超,小妹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卞涧却是非常不满意乐少言的回复,摇着脑袋说道:“这都还没比呢!你怎么知道本大爷剑术高超的?是不是敷衍本大爷?不成不成,今天不管说什么,你都必须和本大爷比了!” “瞧这话说的,哪还用比才知道啊?卞大爷你看啊,你都敢和号称‘天下第一剑’的洛前辈比上了,实力当然不俗!” 要说这机灵劲,果然还得是油头滑脑女混子,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便把卞涧说服了,洪沐沐在旁边看着卞涧抓耳挠腮无言以对的样子,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心里头直呼还得是大姐头会看人。 “说起那洛菱歌,乐妹子,你是不是跟她认识?我看你的剑法有点眼熟啊!”洪沐沐又想起刚才听到乐少言朝洛菱歌的喊话,继而问道,“而且,看你刚才那样,你是找洛菱歌有事?” 一提到这事,乐少言的心情又变得有些沉重起来,然而不等女混子回话,卞涧却突然抢过话来,率先一步说道:“欸~洛菱歌那家伙可是号称‘天下第一剑’的人,比寻常人更加傲气一点不是很正常?所以,就算丫头你喊不住她也不用为此感到沮丧。毕竟,就算是本大爷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把人拦下来让她跟我比剑的!等等!对哦!本大爷好不容易把人拦下来,让你这丫头一搅和,现在人又跑没影了!你说,你是不是得补偿本大爷?快跟本大爷比划一下!” “……” 不是,这事兜兜转转怎么又回到这上面来了? 托这位“疯人剑”的福,乐少言心中的低落情绪此时此刻早已烟消云散,所剩只有无语,这位前辈还真是对得起这一个“痴”字啊! 兴许是看出了乐少言情绪上的不对劲,洪沐沐也没再放任卞涧胡来,直接开口帮女混子解了围:“你还好意思说乐妹子搅和?你忘了你刚才怎么差点伤到人家的了?” 果然还得是当久了兄弟姐妹的互相之间更加了解,洪沐沐随口说出的一席话,马上便让卞涧的注意力跟着转移了,只见他抬手扶着脑门,有些心虚地说道:“嘿!不是说好不提这事的?再说!这不是有你出手嘛!说起来,刚才你那一剑挡的可真是及时,这么久不见了剑术还能如此精进,本大爷都有些佩服你了!” 洪沐沐却是突然抬起手掌,以手势及时止住了卞涧的话,疑惑道:“等等!你在说什么?我压根就没有出剑啊!” “啊?刚才不是你出剑挡住我的剑气的话,那还能是谁?”卞涧问着话,忽然就想到了另一个极小的可能性,“看剑气袭来的方向…总不能是…洛菱歌…?” 倘若并非是洪沐沐出手相助,那当时能出剑的,好像也只剩洛菱歌了吧? 当想到这个可能性时,三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洪沐沐和卞涧只是单纯觉着纳闷,这位性子孤傲的“天下第一剑”,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乐少言却是实实在在,由衷地为这一新发现感到欣喜。 虽然这位洛师总是不肯与自己打照面,可却在暗地里三番五次关照自己,既然是在二人非亲非故的情况下这样做,那也就意味着,这绝对不是巧合! 换而言之,洛菱歌或许真的与师父有关系! 既然如此,那为了能够更近一步接近洛师,由此揭开整件事的真相…… 乐少言默默下定决心,这武林大会的魁首,女混子我拿定了! 第197章 只盼你能做自己 翌日清晨,乐少言因为有事要办特地起了个大早,谁知开门却撞见了元宝儿堵在门口。 原本乐少言以为元宝儿还在为昨晚自己非要赴邀的事赌气呢,现在看到后者手里提着盛有早点的食盒,想来应该是气消的差不多了? 于是女混子连忙将人请进屋内,边接过食盒,边赔笑道:“早上好呀!还没吃吧,要一起吃个早饭吗?” 元宝儿没有回话,全当是默认,与乐少言一同在桌前坐下,忽然又问道:“你这是又打算去哪?” 乐少言边摆着盘,边随意笑道:“听说黎姑娘在上轮比赛受了伤,我打算去探望一下她。” 一听到这女混子居然是要去探望敌人的,元宝儿当场坐不住了,猛然起身,拍桌怒道:“明明是沧浪派那个女人自作自受!你自己也都被她害的一身伤在这,还去做什么?!” 乐少言好像并不意外元宝儿会生气,毕竟,元宝儿不待见黎锦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考虑到元宝儿也是出于关心自己,女混子表示理解,但也没有要多解释的意思,只是淡然笑道:“我只是觉得,黎姑娘是个聪明人,即便她再怎么喜欢她大师兄,也不至于做到这个程度,不应该啊!” “可她有想过要害你!” “但她同样也帮过我。” “她帮的只是她自己!” “那岂不是正好说明我与她利益一致?既然是一路人,我就想顺便给她提个醒嘛!” “你……” 元宝儿深知这女混子在已经决定的事上有多固执,当即不再多说,气呼呼地吃起早餐来。 乐少言没有多说什么,吃过早餐收拾好碗筷后,便按照原计划朝着黎锦心的住所出发了。 至于元宝儿,则是独自一人待在屋中,朝着那人消失的门口,兀自留下了一句狠话:“乐少言,这可是你自己非要去的,既然你无情,那也休怪我无义了!” * “师妹,若我没记错的话,你身上是不是还有两枚师尊留给你用来防身的‘霹雳散’?” “师兄的意思,不会是想要用这个来阻止杨鸿吧?” “杨鸿那厮不过是跳梁小丑,不足为惧。我需要你用这个来对付的,是山下那女混子。” “女混子?!师兄,你应当知道这‘霹雳散’的威力!你就如此憎恶那女混子?还是说,你为了那穆清居然不惜取她性命……” “师妹,莫要忘了,本轮参赛的所有人都是签过生死责任状的,从他们选择参与进这场比赛时,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何况,师尊教导过,对敌人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我将先前那群人逼下山崖时,不就已经做好了随时取人性命的觉悟?” “话虽如此,可女混子她毕竟救过我…师兄,恕我直言,即便是为了那穆清,女混子也从来没有将你我当成过敌人。” “师妹,你不愿?” “我……” “就当是为了我,你,仍不愿么?” “我明白了,师兄…” … 黎锦心将思绪从回忆中拉回到现实中来,即便思考了一整夜,她还是想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何会糊涂到那个地步,居然真的用那两枚霹雳散去炸毁山崖,企图用这种方式解决掉山脚下的乐少言。 现在好了,身体受伤不说,不仅让自己沦为千夫所指的笑柄为人诟病,还因此失去了武林大会的参赛资格。 就在黎锦心还在为此事感到困扰时,房门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坐于黎锦心床边正在为其削苹果的莫夕颜见状,起身走向门口欲打开房门。 谁知不等莫夕颜摸上门闩,只听“咔”一声,整个木门竟是被直接拆了下来,再抬眼一看,就见乐少言竟是就这样举着拆下来的木门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 不等黎锦心和莫夕颜从惊讶中回过神,又见这女混子前脚踏进屋的下一秒,便立马转身又把手中抬着的木门给安回了原位,然后才长声嘘了一口气,像是彻底放松了下来。 随后,只见乐少言跟个没事的人一样转过身来,朝房间的二人讪笑着打了个招呼:“两位早上好呀!黎姑娘,伤养的如何了?我是特地来探望你哒!” “女混子你……又惹了什么混账事啊?!” 黎锦心险些没被气到当场下了床。 不是,谁家好人来探望人一上来就拆门的?!而且这女混子都当着人面干坏事了,怎么有脸装成跟个没事的人一样的?简直恬不知耻! 乐少言心虚地避着黎锦心想刮了她的目光,耸了耸肩,无奈地摊着两手,悻悻说道:“咳,不关我的事,要怪就只能怪楚握瑜那家伙出的馊主意,居然直接把第三轮比赛设为积分自由争夺赛,而且只要伤到了参赛选手就算抢夺成功,还给整整三天时限,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消停。” 这女混子竟然还能如此义正言辞地甩锅?当真是脸皮厚的一绝。 莫夕颜实在听不下去了,直言回道:“我看不消停的人是你吧?明知道自己积分第一被众参赛选手视为眼中钉,处境这么危险还一个劲往外跑,不知道要老老实实待房间里?” “反正被盯上了,待哪都一样啦!说不定,仰仗我们沧浪派的威名,在黎大小姐这儿还能安全不少呢?”乐少言笑嘻嘻地开着玩笑,看似一脸漫不经心,实则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床头放着的已经削好苹果,又瞥了一眼莫夕颜手上拿着的水果刀,随后笑道,“不过真是没想到啊!莫姑娘原来与黎姑娘这么熟络?难怪会知道穆姐姐同我相好的事。” 莫夕颜并不是没有看出女混子那些小动作,却是不置可否,笑问道:“所以呢?乐姑娘是要来兴师问罪?还是说,想来杀人灭口的?” “莫姑娘怎么能这么想我?女混子我可是良民!”乐少言说完,又朝黎锦心眨了眨眼,继而笑道,“我真的只是好心来探望一下黎姑娘的啦!” 接着,两人便见乐少言自顾自来到黎锦心的床边,顺手便拿起了莫夕颜刚削好皮的苹果吃了起来。 瞧女混子这模样,就跟在自己屋里似的,一点都不带客气的,黎锦心气极反笑,咬牙切齿地说道:“哪有说是探望人,空手来不说,还反过来吃别人家东西的?!” “有啊!这不我呀~” 可别说,这女混子还真敢当着面承认。 这死皮赖脸的样子见多了,黎锦心也就看麻木了,懒得再跟这女混子掰扯,直接问道:“行了,直说吧!你到底来做什么的?” 乐少言笑了笑,终于肯直入正题:“黎姑娘可还记得我曾经说过,只要你不针对穆姐姐,我会一直将你视作合作伙伴。” 黎锦心沉默片刻,道:“记得。所以呢?你想后悔了?” 乐少言晃了晃食指,笑道:“非也。恰恰相反,这话将一直作数。所以,作为你的合作伙伴,我还想问问,黎姑娘记不记得,你曾经问过我,若是让我代入你的立场,将你大师兄换作是我穆姐姐,我会怎么做么?” 黎锦心自然记得,点了点头后却并未再接话,因为她已经隐约猜到了,接下来乐少言会说什么。 “原本我也以为,我们是同道中人,我会与你一样,就像你为你的大师兄一样,我同样愿意为穆姐姐做任何事。” “可后来我发现,事实并非如此。有些事,即便是为了穆姐姐,我也不会去做,而这些事,同样是穆姐姐她不会想我去做的。所以,你我无法完全换位,因为与你和你大师兄不同的是,穆姐姐与我,我们始终保持同一立场,同一条心。无论是穆姐姐还是我,我们都希望彼此在考虑对方之前,先做自己。” “我并非是要说教什么,只是作为朋友,我希望这个道理同样能适用于你,以及,将来真正值得你去爱的人。” 一语言尽,手中的苹果恰好也吃完了。 混完这一口吃的后,乐少言便没有多做停留的意思,起身径直离开了房间,走前还不忘再把已经无法复原的木制房门给尽可能的给关好。 乐少言走后,房内再次沉寂下来。 良久,是莫夕颜先开了口: “锦心,你…是故意炸的山崖吧?” “你看出来了?” “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要是真想下杀手,你完全用不着搭上自己。所以,为什么呢?” “因为,我比她女混子更先想明白,刚才她说的这个道理。” “这是终于下定决心,不打算再喜欢了?” “嗯…” 又是一阵沉默,黎锦心忽然侧头望向窗外,有意避开莫夕颜的目光后,轻道:“夕颜,先前害你掉下山崖…我很抱歉。” 莫夕颜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一笑,语气尽是释然:“瞧这话说的,都说了,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么…只盼往后,你真的能,先做自己…” 第198章 两方都是危机四伏 一整天了!已经一整天不带消停的了! 吃着饭有人突然冒出来抢积分,打个盹也有人突然冒出来抢积分,就连去海岸边的沙滩上教元宝儿练会儿功夫,也有人一个接一个的来抢积分。 乐少言感觉自己快要被烦死了! 这些个各门各派的参赛选手,真是又怂又菜又爱挑事,也不敢挑什么万千秋什么杨鸿这些个出身名门大家的人找事,就逮着她这个没啥身份背景的女混子一个人得劲薅。 更离谱的是,乐少言明明已经揍了不少人了,还是有人不死心,这来来回回的都不知道给女混子白白倒送了多少积分,以至于这一天下来,乐少言都没有特地去找人抢夺积分,积分反而还增了不少。 好不容易熬到入夜,本日争夺积分的赛事也终于暂告一段落,乐少言已经是心身俱疲,倒不是说让人给伤着哪里了,那些个家伙都是三脚猫功夫还没那本事,女混子就是被人缠烦了,单纯觉得心累罢了。 吃过晚饭后,乐少言一回到房间里,人往床上就是一躺,就连平时最爱看的话本子也不打算拿出来了,现下只想赶紧睡个好觉补充一下精力。 然而,乐少言那双疲惫不堪的眼皮才刚合上没多久,就听到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女混子拖拖拉拉了老半天也没见敲门的声音停下,终于还是忍不住只得起身去开门,她带着一脸的不耐烦,想看看到底是哪个没眼力见家伙这种时候上门找事,谁知开门却见是元宝儿站在门口。 怎么说,这怨气再如何重,那也不能朝自己人发泄。 因此,当看到来者是元宝儿时,乐少言也未多说什么,只是将人请进屋内后,礼节性的给她倒了杯茶水,随后又躺回了床上,没有丝毫要与前者见外的意思:“有事直接说就好,我实在有些累了,躺着听也不碍事的。” 元宝儿没有碰桌上的茶水,而是开门见山,直接问道:“女混子,你好像从来没跟我说起过,有关你和少坊主的敌人的那些事?” 此时的乐少言还没有意识到什么,只是有些疑惑:“嗯?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先前青鸩老大不是给你解释过么?我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你知道的越少,才越安全。” “可是,夏仁来找我了。” 几乎是元宝儿话音落下的瞬间,乐少言已经猛地坐起了身子,肉眼可见的神色有些慌张起来,上下打量着前者,似乎是在检查她有没有受伤,语气中的焦虑更是不加掩饰:“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他没对你做了什么吧?!你有没有事,没有受伤吧?” 兴许是没想到这看待任何事都很无所谓的女混子为了自己竟也会有如此惊慌失措的一面,元宝儿只觉心头陡然涌上了些许暖意,但再一想到,乐少言或许对许多人都这样过,甚至其中可能还包括那些瞧不起他们的人,尤其是对穆清,恐怕只会是最上心的那一个,想到这儿,一股莫名的酸意与厌恶便又立马覆盖了元宝儿心中的那点感动。 不能被表象所迷惑,元宝儿这样告诉自己,以此得到一个能够心安理得的借口后,又松了松紧攥着的拳头,朝乐少言笑道:“放心,我没事,他只是想让我在你身边做他的内应,不过我没同意,后来他就走了。” “你没事就好。”乐少言像是压根不担心元宝儿说的夏仁想要收买人心的事,只是提醒道,“以后遇到他离远点就好,这可是个最爱使阴招的卑鄙小人,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元宝儿沉默了几秒,并未对乐少言所说的评价表示什么,而是说道:“但是我还是很想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稍微透露一点给我没关系吧?知道一点也能方便我以后更好提防。” 乐少言听后想了想,觉得好像有道理,便点头说道:“是这样的,我身上携有一样夏仁想要得到的东西,但是这样东西与我失踪的师父有关,所以我暂时不能将之归还给风菱坊,我就是这样被夏仁盯上的,至于穆姐姐为何会与夏仁不和,这就得等到时候见了面问穆姐姐本人了。” 听到乐少言提起所描述的“东西”时,元宝儿的眼神明显亮了一下,但这样的变化几乎是转瞬即逝,立马又被她刻意隐匿了下去,不过,在那语气当中却是多了一种藏不太住的迫切与渴望:“那…是什么东西?” “这可不能说,说出来的话会害了我自己和穆姐姐的,总之你知道就是这么回事就行。” 正如元宝儿猜测的那样,乐少言果然不会过多透露,不过能到这一步,就已经足够了。 目的达成后,元宝儿已然无心再聊下去,虽然深知这女混子绝对不会对自己多想,但还是怕待的越久就越有暴露的风险,于是随便拉扯了几句后便准备就此离开。 谁知元宝儿这刚一转身,突然就被身后的乐少言拉住了一只手的手腕。 元宝儿倏地一惊,身体几乎是下意识抖了一激灵,但面上还是故作淡定地回头看向了乐少言。 原本还以为乐少言是察觉到了什么打算质疑,元宝儿甚至都已经转着脑子想着要如何应付了,谁知这女混子仅是认认真真地注视着她,郑重地嘱咐道:“对不起,因为我的缘故,还是害你受牵连了。元宝儿,我不在的时候,你务必要保护好自己,一切先以自身安危为重。” “……嗯,我会的。” 元宝儿离开的时候,步伐显得有些匆促,甚至就连走路都有些踉踉跄跄,那模样简直就像是在仓皇而逃一般。 是因为感受到了良心受谴,所以觉得无颜再面对这女混子么? 不,绝对不是这样! 元宝儿不断地告诉着自己。 就连乐少言她也说了,要以自身为重,而自己这么做,的的确确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那就没有做错! 这一切,都是乐少言她自找的,与自己无关。 待元宝儿离开后,乐少言再度躺回了床上,却是已经毫无睡意。 如今,乐少言可谓是自顾不暇,自然更加无暇顾及其他,女混子现在只想赶紧结束这武林大会,把有关师父和洛师的事情查清办妥了,再去寻穆清相聚。 乐少言始终相信,只要能跟穆清一起面对,那就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所以,在与穆清团聚之前,现在也只能请元宝儿再忍一忍,等到武林大会告一段落后便可以带她安然脱身。 两天,只剩最后两天…… 现在只要将这两天坚持过去,把决赛比完,待到尘埃落定,真相水落石出,然后,就能去见穆姐姐了! * 两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恰好足够,让穆清将二两屯这次瘟疫的病毒源头给找出来—— 自打“乐少言”来了二两屯后,这两天时间里,穆清几乎就没有再离开过“女混子”的身边,或者应该说是,没有让“女混子”脱离过自己的视线。 与此同时,风菱坊分坊众人同样借着这两天时间,在有关这次瘟疫的治疗进展方面却取得了质的飞跃,经过分坊的门徒医师们几日几夜的操劳,总算将二两屯所有病患的病情基本都给控制住了,现在就只差将用于解毒治疗的药物研究出来就可以彻底解决。 前不久还进展缓慢来着,为什么突然一下就可以解决了? 用穆清的话来说,这一切其实还要多亏了“乐少言”的到来。 若不是“乐少言”的出现,穆清还真不会那么快就能联想到,这次“瘟疫”的罪魁祸首,本质其实是一场“毒蛊之祸”。 穆清不用多想便能猜到,此世间,知晓用口技和易容这两种奇术模仿伪装成乐少言来蛊惑她的,恐怕也只有曾经打过交道的那位苗疆蛊主此一人了。 第199章 抛弃阿言?你在开什么狗屁玩笑! “少坊主,病源位置已经确认了。” “做得很好,青鸩,这两日辛苦你了,接下来的事便交给我和阿言来办吧。” 原本,青鸩理应按穆清提前吩咐好的计划照办,可当看到穆清即将要与“乐少言”一同前往时,青鸩还是禁不住心底的担忧,再次出声喊住了穆清:“少坊主!” 穆清回头,只见青鸩满脸忧心:“少坊主,真的不用属下陪你一起吗?” 对此,穆清摇了摇头,似是轻松地笑道:“青鸩,阿言的实力你是知道的,有她在,你完全可以放心,不是么?” 看到穆清坚持,青鸩犹豫片刻后,终是不再多劝什么,领命留在了分坊中。 等到二人走后,青鸩按照穆清的布置,同时寻到了二两屯村长和分坊管事,将穆清的安排告知了这两人后,又独自一人走向了二两屯的街道。 不知怎地,此时的街道空空荡荡,家家户户都紧闭着房门,大路上更是空无一人,或许是因为入夜后拂过的清风带来了丝丝凉意,身处的环境寂静得竟让青鸩感到有些不寒而栗,所剩仿佛只有自己的心跳与呼吸的声音。 “别藏了,都出来吧。” 正走着路,青鸩突然停住脚步立于原地,话音落下,果见四个熟悉的身影从拐角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是风菱四毒。 青鸩转过身来面向四人,却只是默默将武器拿在手中进行戒备,并未开口多说什么。 四毒为首的银蛇也没有急着让另外三人动手,而是朝着面前之人说道:“青鸩,你知道的,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同僚一场,别叫我们太为难,不如你乖乖束手就擒,我们还能帮你在总管面前说几句好话。” “各为其主,废话什么,上就是了。” 青鸩深知今日是免不了一场恶战,不过,为了穆清,即便是死又有何惧,只希望少坊主那边一切顺利。 四毒相互对视一眼,也知不用点强硬的手段是没法拿下青鸩了,当即纷纷拿起武器,同时朝后者发起了进攻…… * 穆清带着“乐少言”走到了二两屯村外的河流边,又一起顺着水流朝着河道上游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两人皆是默不作声,都没有要交谈的意思。 二人抵达目的地后,穆清顺着水流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小山洞,这个岩石洞口便是水源的泉眼,这条河流可以说是二两屯的生命之泉,村民们的日常生活都靠着这块水源支撑,可此时此刻,在山洞的石壁上密密麻麻爬满了蛊虫,可想而知从这流出的地下水已经被污染到了什么地步,也难怪在下游用水的村民们的会生出像极了瘟疫的怪病。 正当穆清准备着手清理这些蛊虫时,“乐少言”终于按捺不住,在其身后兀自询问道:“穆姐姐,你就这么相信我?” 穆清闻言收手,转过身望向“乐少言”,脸庞的笑容看着是一如既往的和蔼可亲:“怎么?莫不是阿言没有信心能保护我?” 面对穆清的反问,“乐少言”陷入了沉默,片刻,才道:“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穆清对此只是静静地望着“乐少言”,笑而不语,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却已足以说明一切。 “穆少坊主果然早就知道了吧?” “乐少言”忽然冷笑了一声,或者,现在应该说是,苗疆蛊主。 苗疆蛊主并没有因为身份被看穿而感到恼怒,反倒是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只是继续说道:“所以,如果早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并不存在所谓的‘对阿言的信任’,那我实在是有些好奇,穆少坊主不带其他任何人,只带我一人前来,究竟是因为太过善良,害怕我会伤了同行的其他人,还是因为太过狂妄,觉得凭你自己就能对付得了我呢?” 穆清摇了摇头,笑道:“都不是。这不,只有将你留在身边盯着,才能防止你去祸害无辜村民嘛?” 苗疆蛊主现在算是明白了,难怪穆清从未对自己的伪装身份表示过怀疑,原来从最开始就是打算将计就计,让自己误以为已经瞒天过海,用着“乐少言”的身份成功接近并留在了穆清身边,实则是穆清在反借着“乐少言”的身份时时刻刻盯着自己呢! 这穆少坊主看着年纪轻轻,心思却极为细致缜密,要论心机城府怕是一点也不输给那位夏总管。 不过,苗疆蛊主也并不是什么初出茅庐没有经验的愣头青,布置计划又怎么可能不备后手? 苗疆蛊主再次冷笑一声,问道:“你不会以为我会蠢到只一个人行动吧?” 穆清也再度摇了摇头,笑道:“当然不会,既然你是奉夏仁的命令来除掉我的,再不济,他最起码也会给你派个风菱四毒打打下手帮衬一下,毕竟,为了在外的名声,他既然要下杀手,就绝对不会给留我活口的机会。” 苗疆蛊主是夏仁派来的人,这一点,早在当初还在八面城四方寨的时候穆清便已经确认过了。 当时叶来风暗算花玲珑时就是借了苗疆蛊主的手笔,而后在对付乐少言时又与风菱四毒合作,要说这其中没有夏仁在暗地里操作,穆清是不相信的。 苗疆蛊主从在八面城开始再到后来四方寨,一而再再而三针对乐少言和自己出手,也能证实她背后之人就是夏仁这一点,毕竟除了夏仁以外,也没有谁会将主意打到她们二人身上。 穆清无意探究苗疆蛊主到底为何会听命于夏仁,她只知道,既然二两屯此次瘟疫是因蛊毒而起,那也就意味着,此幕后是夏仁一手造就。 为了除掉自己这个心头大患,夏仁竟然不惜搭上一整个二两屯村民的性命,甚至将这里的分坊也视为了一颗随时可以抛弃的弃子,这样的人居然还是风菱坊一手遮天的总管?实在是令人发指…… 夏仁及他的爪牙为了所谓的利益与权势,肆意祸害着平民百姓的生活,甚至伤及了不知多少无辜人士的性命,像伍仁村那个王二分坊管事一样的存在还不知道有多少个,每每想到这些,穆清总会控制不住怒上心头,巴不得马上在世人面前揭露这副小人种种罪恶的行径,才好替天行道。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小不忍则乱大谋。 穆清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即便是面对假扮成乐少言的苗疆蛊主,她依旧能耐着性子,压抑着心底的厌恶与恶心,逼迫着自己强行装出友善的面孔来骗过苗疆蛊主。 “你既然知道夏仁铁了心要杀你,不逃跑反而在这留着等死,又是为什么呢?” 不知为何,这苗疆蛊主的问题有点多。 穆清也不着急,反正一切都已经提前安排好了,她并不介意跟苗疆蛊主在这多耗一会时间,再说,那个计划本来就是只有拖延的越久对她才越有利:“古语有云,‘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人命关天,作为风菱坊医师,我等可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苗疆蛊主听后居然还鼓起掌来,可那冰冷的语气里却尽是讥讽:“真是好一个‘舍生取义,万死不辞’,不愧是夏仁带出来的,你们这群人可真会修饰自己,一个个装的还挺伟大?”穆清却是不语,似乎并不在意苗疆蛊主的嘲笑。 看到穆清不以为然,苗疆蛊主便继续冷笑道:“那不知,你这位随时准备为民舍生的穆少坊主,有没有考虑过,被你抛弃在归一岛上要独自面对夏仁的那个女混子乐少言呢?” 唯独在这一刻,当“乐少言”这个名字出现时,穆清始终从容不迫的神态,竟出现了一丝罕见的动摇。 苗疆蛊主一直在观察着穆清的变化,自然捕捉到了这一细节,当即明白什么似的,又故意说道:“既然你这么自信能算到一切,那你不可能没有考虑过吧?你其实很清楚,把乐少言留在归一岛,夏仁是一定会对她动手的!可你还是这么做了。抛弃至亲至爱之人去舍身救一群与你毫不相干的人,这就是你所谓的‘大义’么?真是可笑至极!” 原本,苗疆蛊主以为乐少言就是穆清的底线,只要紧紧抓住这个突破口,就一定能攻破穆清的心理防线,谁知只是眨眼片刻,穆清刚才还有过一丝犹豫的神情,居然立马又恢复成了常态,那眼神甚至要比先前还要更加坚定。 穆清没有多说其他,只是用着简洁明了的三句话向苗疆蛊主表了态: “你轻视我,所以你才会觉得我只能舍弃自己生命,可我不会这么做。” “你轻视阿言,所以你才会觉得阿言在归一岛无法独自应对,但我相信她一定可以处理好。” “你眼中从来都只有你自己,所以你才会觉得我肯定也是如此,事实上,无论如何,我都绝对不会抛弃阿言。” 第200章 穆姐姐出事?武林大会该结束了! “要不怎么说你们风菱坊的虚伪是一脉相承呢?话说的那么好听,你再怎么信任不都是白搭,还说什么绝对不抛弃?事实上你根本无法保证女混子的安危,你甚至无法在她身边,更不会知道她此刻在经历什么。” “所以,现在我要速战速决,得快些解决掉你才能赶去见阿言。” 话已至此,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穆清与苗疆蛊主,两人的战斗一触即发。 虽说先前在十里飘香客栈,穆清为了保住苗疆蛊主的性命已经将其一身毒功尽数废除,但苗疆蛊主毕竟是个跑江湖的练家子,也并非只会毒功,还是学过些许拳脚功夫的。 在苗疆蛊主看来,穆清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师,往常不是靠着那个暗卫长护着,就是有那女混子在身边守着,至于她本人,那绝对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然而,苗疆蛊主失算了。 在十里飘香客栈门口乐少言击退雌雄双怪后,穆清便有同乐少言说过,觉得在真正的战斗中,千丝毒线使用起来的弊端太大,像遇到雌雄双怪这种手脚功夫利落敏捷的根本没法用出来,那时穆清好几次想出手帮乐少言,都被雌雄双怪阻止下来,根本无法将丝线布置成网,更别说以此用来攻击或是防御了。 换而言之,若是再遇到与人战斗的情况,穆清很大概率帮不上乐少言的忙,甚至可能还会拖乐少言的后腿,为此,穆清很是苦恼。 乐少言倒是完全不担心自家穆姐姐所苦恼的,她女混子可是要在穆少坊主身边混吃混喝的人,所以她压根就没想过有让穆清出手的时候,只想过遇事一切都由自己这个“少坊主跟班”代劳。 不过乐少言同样记得穆清说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觉得这话很在理,若是哪天自己和青鸩都不在的情况下,那穆清确实需要有更为稳妥的自保手段,既然穆清已经提出来了,那这千丝毒线的确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于是,那之后,在前往楚庄的这一路上,乐少言在闲暇之余教给了穆清一些简单易学还好用的基础防身技巧,并结合千丝毒线的柔韧性为穆清打造了特制的袖箭,专门用于配合发射缠有千丝毒线的银针,虽然杀伤力不算大,但却能助穆清迅速将千丝毒线布置成网。 苗疆蛊主应该是在早年与风菱坊坊主穆笑然有过交集,因而对穆清使用的千丝毒线也有所了解,一上来就对穆清发起了近身攻击,估计就是为了让穆清无暇去布置线网。 但苗疆蛊主没有想到,借着乐少言赠予的袖箭,穆清早已将千丝毒线的攻击方式进行了优化,即便是在与人近身缠斗的情况下,依旧可以利用袖箭像发射暗器一样一边防身一边将千丝毒线布置成网。 直到苗疆蛊主躲过几次袖箭发射出来的银针攻击后,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些银针上面还缠有千丝毒线,穆清并不是在毫无章法的胡乱进攻,每一次射击所瞄准的位置以及苗疆蛊主会躲的方向都是穆清提前预判好的。 这家伙居然能在近身攻守的同时进行计算,为什么一个医师能有这样的战斗意识…… “千丝成网,插翅难逃…该收网了。” 穆清完全不给苗疆蛊主退出的机会,在千丝毒线布置成网的刹那,立刻拉紧了手中丝线,毒丝范围瞬时紧缩,最后紧紧地缠绕在了正处于线网当中的苗疆蛊主身上,将人捆绑的死死的,一点挣脱的余地都未留。 “我知你修习毒功数十年,千丝毒线的毒或许奈何不了你,但至少可以让你消停一会了。” 穆清并没有对苗疆蛊主下杀手,只是边说着话边检查了一下苗疆蛊主身上的毒丝,确认后者不可能逃脱后,这才转过身再次朝那被蛊虫污染的泉眼走去。 既然已经知道问题出在水源上,那接下来只要将这些蛊虫的样本带回去,再研究出相应蛊毒的解药,便可以让村民们的身体恢复了。 当穆清正在捉取一部分岩石上的蛊虫封装入盒中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冷笑:“穆少坊主,我有没有对你说过,对敌人仁慈,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你之前惺惺作态非要救我一命,刚才又放着大好机会不取我性命,真以为我会感谢你呢?天真!愚昧!可笑!” 穆清猛然回身,却是为时已晚,等到后知后觉再抬起手,顺着瘙痒的地方看去时,只见在那条装有袖箭的手臂上,不知何时已然爬上了数只微乎其微甚至用肉眼都难以看清的蛊虫。 很显然,这是苗疆蛊主在穆清布置毒丝时,趁机放这些微不可察的蛊虫顺着丝线爬上穆清的手。 不等穆清匆忙解决完手上越爬越多的蛊虫,苗疆蛊主竟是突然起了身,轻易地挣脱了捆绑在身上的千丝毒线,其手中握着断了半截的毒丝上还有着不少蛊虫,看样子应该是苗疆蛊主利用这些蛊虫啃咬,将丝线咬断后挣脱的。 苗疆蛊主朝着穆清一步一步慢慢走去,而在其身后,二两屯所在的方向,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突然之间,竟是火光冲天,照亮了大半夜空,熊熊的火焰染红了半边天,天空中冒出滚滚黑烟,焦糊味四处弥漫,甚至就连隔着这么远距离的穆清都能感受到空气中焚烧的气息。 “你们对二两屯做了什么?!” 穆清显然没想到苗疆蛊主的后手居然会是放火烧村,如此丧尽天良的事都能干的出来?!简直枉为人道! “我看你不如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 苗疆蛊主是觉得多余的废话属实没必要多说,自己所干的事都这么显而易见,还要回答穆清什么? “从今往后,江湖之中,将不会再有风菱坊少坊主穆清这号人物……” * 归一岛上,此刻的楚庄非常热闹,因为武林大会赛事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现在,乐少言正准备以最后一剑结束掉这场与万千秋的武林大会决赛比试。 就在众人绷紧着心弦,等待武林大会决赛的最终结果时,人群之中突然跌跌撞撞地冲进一个人影,身穿着风菱坊的服饰,一看就知道是风菱坊的人。 众人就见这冒冒失失的下属匆匆忙忙跑到了他的主子面前,像是有什么焦急的要事,重重地单膝下跪,放声喊道: “总管大人,不好了!二两屯瘟疫肆掠,病情一发不可控,少坊主她……她为了不让疫病蔓延至村外再害了其他人……下令放火烧村……” 夏仁猛地从椅子上坐起,拍着木制扶手,大声问道:“那清儿她人呢?!” “少坊主她……她留话说,虽事出有因,但归根究底,还是她擅自做了这种决定,她非说自己是害了二两屯村民的罪人,理应背负责任偿还罪孽,所以……少坊主她选择……以身殉道……和二两屯的村民们一起……葬身火海……” “清儿……?”夏仁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半晌,怔怔地瘫坐回了椅子上,下一秒,这位风菱坊的夏总管,竟是当众掩面放声痛哭起来,“清儿——!糊涂啊!清儿你糊涂啊!” 霎时,风菱坊一声声悲痛的恸哭声响彻整个观赛区。 擂台与观赛区本就相隔不远,方才那名风菱坊下属汇报的声音更是一字不差的全落入了擂台上乐少言的耳中。 趁着乐少言因分散注意力而失神之际,原本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万千秋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捡起地上那柄本已被乐少言击落的长剑,再次向乐少言发起进攻。 经万千秋这么一动作,众人的关注点再次被扯回到擂台上的两人身上,面对万千秋最后的搏命一击,乐少言却是不闪不躲,只是在微微侧身向后倾的同时,竟然抬起左手直接抓住了那柄饱含内力的锋利剑身,不顾掌心鲜血淋漓,强行用手改变了剑刃的攻击方向,任由剑锋刺入左侧腹部偏离要害的部位,以此控制住了万千秋的行动后,右手挥动碧落剑,直接将剑刃架在了万千秋致命的脖颈上。 武林大会决赛,至此,落下帷幕。 魁首,女混子乐少言? 第201章 先来看看第三轮怎么混过去的 要问在这两日的时间里,归一岛楚庄又发生了怎样的事? 让我们将时间先拉回到两日前—— 武林大会的第三局比试,要求众参赛选手在限时三日内,互相之间进行比试自主争夺积分,楚庄每一处都会布有暗卫负责记录,只要在比试过程中伤到了对方就可以算抢夺成功,具体抢夺积分数量由伤势程度来决定,这样的规定也就造成了你争我抢,积分被抢过来又抢回去的混乱局面。 大部分参赛选手都是选择明哲保身,守好自己手上的积分差不多就行了,反正这次武林大会是由楚家承办,出手阔绰的楚家已经许诺过本届大会只要积分不清零,没有被淘汰就能得到“重在参与”奖励。 但还有一部分投机取巧的参赛选手则是想借着这种能动性较高的规则一举翻盘,比如去专门逮积分多且自身能力不足以守护这些积分的人出手,又或者是用点偷袭的技俩搞到积分就跑,反正能多拿一点是一点,毕竟积分越高,楚家给的“重在参与”奖励也会越丰厚。 当然,这其中同样还不乏有一些耍小聪明的家伙,因为积分已经足够多,不需要再特地努力,所以为了省事偷懒,会故意找比赛规定中的漏洞,然后借机浑水摸鱼…… 没错,说的就是女混子乐少言。 由于比赛开始后的第一日里,乐少言就已经被源源不断的积分争夺挑战者给缠烦了,于是在第一日赛事结束后的当晚,女混子便结合这么多年来当混子的经验,想到了一个自认为绝佳的损招,可以避免像第一日那样,自己跟个香饽饽似的被参赛众人持续盯着不放。 第二日一大清早,乐少言就找上了洪沐沐和卞涧两位前辈,以切磋剑术及以酒会友为由一直赖在两人身边,使得再无参赛选手敢像第一天那样接近女混子,更别说从女混子手里抢夺积分了。 其实按照大赛规定,作为观赛人士的洪沐沐和卞涧是不能干涉赛事的,就算乐少言待在二人身边,其他人照样可以对女混子敞开了下手。 那为什么还是没人敢造次呢? 主要是因为这位“潭中仙”洪沐沐前辈是出了名的护犊子,只要是和她一起喝过酒的,就相当于是她认可的人,那不论是非对错,她都会无条件站自己人这方,而那位“疯人剑”卞涧前辈更是以一个“疯”字出了名的剑痴,他的字典里可没有“点到为止”这个词,有的只有“战个痛快”,每每与人比试起剑法来,每招每式都很疯狂,正是由于他醉心比剑甚至可以说到了一个敌我不分的境界,因此在这切磋的过程中,非常容易殃及周围的无关人士,所以没几个人愿意在他战斗的时候轻易靠近。 就这样,乐少言巧妙地利用了两位前辈各自的性格特色,安安稳稳地度过了赛事第二日。 当然,经此一天后,其余的参赛选手中自然也有人就此事向大赛负责人楚握瑜提出了质疑与异议,一口咬定女混子这种行为算是借用外力作弊了,此举性质明显就是参赛选手在借非参赛人士的帮助! 得知此事后,不等楚握瑜发话,当事人乐少言先站了出来,并亲自给出了一个答复:“你们睁着眼睛说什么瞎话呢?女混子我可没有借两位前辈的帮助!是两位前辈自己相邀要我与他们一聚的。何况,你们要真想对我动手的话,两位前辈也不会出手拦着啊!是你们自己放着大好机会不动手,那能怪谁?” 对此,两位前辈也站出来肯定了这女混子的说法,双方皆放话表示:“就是就是。” 众参赛选手早就知道乐少言是个不要脸的大无赖,但是没想到这两位前辈的脸皮之厚居然能与之如出一辙,不过碍于两人实力与名气,大伙儿也都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根本不敢多说什么。 虽然乐少言的这种说法确实有几分歪理在其中,但介于比赛性质,为了避免接下来最后一天的赛事中其他参赛人员有样学样,都厚着脸皮赖在自家长辈身边以此来保住积分,作为负责人的楚握瑜还是在第二日当晚便给这第三场比赛补增了一条新规则:在第三轮比赛结束之前,所有参赛人士不得与非参赛人士接近,反之亦然。 当众人以为有了这条新增规矩后,乐少言一定就会老实,没法再耍无赖的时候,女混子的脸皮却又一次厚出了让大伙难以想象的新高度...... 楚庄那么多人,参赛的观赛的,既不参赛也不观赛的,硬是没一个想到,居然还真让乐少言找到了一个绝对没有人打搅,甚至就连楚家暗卫都没法接近的地方: 茅厕。 该说不说,从某种意义上来看,能从这么个刁钻角度想到这么个想法清奇的偏方出来,这女混子,实乃当世奇人也—— 楚家富甲一方,家大业大,所以楚庄内各个建筑打造的都很高端大气,方方面面尽显富丽堂皇,唯独这茅厕的设计,与其他无二,虽然茅厕数量众多,但每个茅厕都是个仅容得下一人的狭小空间,并且,出入口有且只有那么一个。 那一天,乐少言人往茅厕就是这么一钻,把茅厕门就是这么一关,然后借助着茅厕这样良好独到的地理优势,一待就是一整天,至于茅厕外的人怎么想的,那都懒得管,反正她女混子自我感觉非常舒爽,只感觉自己的世界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清净过了,就是味儿重的有点上头,但是问题不大,为了清净,这点小事,能忍则忍。 于是乎,一整天下来,除了饭点外,其余时间,女混子都是在茅厕度过的。 乐少言用着这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变态方法,在众人的指指点点和嫌弃谩骂声中,安安稳稳地度过了赛事第三日。 武林大会三轮赛事到此也就结束了。 本届武林大会经过三轮紧张刺激且精彩的赛事大比拼,终于迎来了大伙儿翘首以待的决赛时刻。 听了楚握瑜作为本次大赛负责人对本次武林大会的评价与结语后,乐少言摇着脑袋表示:“紧张刺激是真的,精彩我看不见得,翘首以待?那的确是,我现在巴不得这场跟闹着玩似的武林大会赶紧结束。” 据本次大赛举办方楚家统计,历经一周时间,通过三轮多样化赛事的比试下来,本次武林大会积分最高的人就是所有人都看好的沧浪派少主万千秋,排名其次的,则是那最能出乎意料的女混子乐少言。 那么,按照大赛规定,这俩人将进行最后的决赛对决,也就是在比武擂台上,各自用上自身武功绝学,实打实的打上一场,一决胜负分出高下,最后获胜者便是本届武林大会之魁首。 比赛当天,乐少言与万千秋一同带着各自佩剑走上了擂台中央,比赛开始前,虽然二人皆未同对方说什么,但双方心中都很明了,自那日在船舫上,乐少言向万千秋发起宣战之时起,这场仿佛命中注定会到来的对局,早就已经不止是单纯的“争夺武林大会之魁首”。 这场比试的胜负,同样与穆清息息相关,即便,或许穆清自身并不会在意世人的闲言碎语,只会坚定不移地选择心之所向的那个人。 其实乐少言想的很简单,只要知道穆清在乎她那就足够了,她同样不会在意世人口口相传的声誉,反正,自己就是个女混子的德性,待到往后,世人谈起自家穆姐姐,大概也只会说上一句“女混子不太行,配不上少坊主”什么的,但至少,绝对不能是“看上女混子不如看上沧浪派少主”这样的话。 所以,乐少言决不允许自己输。 第202章 再来看看决赛发生了什么 当楚握瑜以大赛负责人的身份宣布决赛开赛时,顷刻间,乐少言和万千秋几乎是同时动身,但均未拔剑,皆不过是在拳脚功夫上进行近身搏斗试探。 两人虽然年纪轻轻,但在轻功上都有着不小的造诣,身法极快,一招一式接连不断,让人光看着都感觉有些应接不暇。 乐少言本就有一身深厚内力在身上,而万千秋所修的沧浪派独有的内功心法更是不俗,所以两人每一次拳脚间的对碰都会连带着内力,从而产生强烈的冲击与气压席卷向观赛区,给观赛区的众人带来了身临其境的参与感,让有些个江湖上的老一辈看了之后不禁感慨:年轻人真有活力啊! 沧浪派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武学门派,自然不止有剑法传承,万千秋自认为已经将沧浪派一脉相承的掌法与拳法练得如火纯青,可在这女混子面前居然讨不到任何好处,甚至能隐隐感觉到,就连自身内力也被有盖过一头的趋势。 在好奇心的促使下,万千秋率先停下了进攻,询问道:“乐姑娘的这身武功好生奇特,不知师从何处?” 乐少言本来也没打算藏着掖着,直接自报家门:“我应该算师承‘雌雄双怪’,不过这功夫却是师姐任娘子教的,怎么,怕了?” 话语一出,万千秋是没什么太大反应,但观赛区却有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雌雄双怪”的名号,确实是老一辈的听说更多,在场了解这俩老怪个性的人多少都有些惊讶,这夫妇二人教授武艺向来必须亲力亲为,决不允许任何人偷师学艺,这女混子又是如何从所谓的“师姐”那里学来的? 面对女混子在言语上的的嚣张挑衅,万千秋未有什么回应,只是拔出背后长剑,淡然道:“既然你我在拳头上比不出胜负,那就在剑术上一决高下好了。” “正有此意。” 乐少言紧随其后拔出碧落剑,这一次,却并没有等万千秋再有所动作才出招,而是主动发起进攻,持剑直逼万千秋的面门。 就连观赛区的众人都看得出来,有了一剑在手后的女混子,似乎要比先前表现的更加自信。 万千秋当然不觉得自家门派的沧浪剑法会输,同样大胆自信地接下了乐少言这一剑,谁知在剑刃碰撞的一瞬,万千秋仿佛只能看清乐少言转动剑身的残影,下一秒,那柄纯白的剑刃已经出现在了身侧另一个方向。 怎么会?!好快的剑…… 不等万千秋及时反应过来,再将手中剑转向朝对面剑刃袭来的攻击方向进行防御,又是一道残影划过天际,乐少言竟然在一瞬之间,将剑的攻势连续变换了三次。 显然,这并非是乐少言的极限,当万千秋勉强防住女混子的第一轮进攻,正准备化守为攻,原地进行反击时,乐少言却是预判了万千秋的想法,甚至吃准了对方将要反击的时机,提前将手中剑击向万千秋的剑刃,轻而易举便将万千秋刚发起的剑招给尽数化解,随即再次发起迅猛的进攻。 “迄今为止能接住我剑的人,只有秦夫人和大姐头。不知万公子,你能坚持多久呢?” 乐少言不断地挥动着手中的碧落剑,嘴角微微上扬,眉眼噙着骄傲的笑容,尽显意气风发。 这下众人终于知道,乐少言的自信到底从何而来的,虽然不认识女混子口中的“秦夫人”,但这位“大姐头”应该就是那位传闻中的“左手醉剑侠”,若是只有这两人能接下这乐少言的剑招,那岂不是意味着,就连“潭中仙”洪沐沐和“疯人剑”卞涧这两人也不行? 可想而知,乐少言的剑法究竟有多精湛。 就是不知,若是要与那“天下第一剑”洛菱歌相比,又会如何? 面对乐少言层出不穷的凌厉剑招,万千秋试图用沧浪剑法反击,乐少言更是不闪不躲,正面以剑相迎。 与略微被动颇显狼狈的万千秋不同的是,占据主动权的乐少言虽也有被万千秋的剑刃划出多处伤痕,可自那欢愉的神情上来看,乐少言似乎从始至终都是在享受着比剑过招带来的刺激与兴奋,宛若神识与剑身合而为一,整个人已然尽情地沉浸在剑刃碰撞中,像是早已不在乎其他,所想只有剑与剑之间的激情对碰与过招。 万千秋的剑法很不赖。 这是乐少言与其连过数十招后的想法。 怎么说,不愧是能被这些江湖前辈们捧为年轻一辈第一人的翘楚,万千秋确实是有些实实在在的真本事在身上,对此,乐少言很是欣喜。 若是万千秋徒有虚名,岂不是白期待这么久了?那得多扫兴啊! 难得有个与之实力相当的江湖同辈比拼剑术,乐少言自然不希望这场对决能这么快分出胜负。 当然,其实这一点,并不需要太担心。 乐少言能感觉到,虽然万千秋看似总被自己的剑招以速压制,但也没那么容易被彻底击败,尤其是越打到后面几招,万千秋开始以守为主,不再急着反攻时,乐少言便知道万千秋这是打算拉长战线,选择用持久战的方式,先适应自己的剑速,并想办法从中找破绽再进行击破。 对于这样的战术,乐少言没少见,她倒是不怕,反正自己有着一身强劲浑厚的内力支撑,就算是打这样的消耗战她也无所畏惧,只要万千秋能够给她带来足够的战斗快感即可。 万千秋借着沧浪剑法的精妙,起先确实还能有一战之力,可他不知道乐少言的内力是从何而来,更不会想到,拖的越久,对他反而不利,因为即便沧浪派的内功心法再如何了得,这内力也是需要一朝一夕的时间堆积,乐少言的内功底子要比他想象的深厚的多。 乐少言这样迅猛的攻势,一直持续到万千秋内力不足以支撑他与之抗衡,万千秋的极限到了,可乐少言还尚有余力,当然,其实也不多,不过一剑之力还是有的,完全足够让乐少言结束掉这场的最终比试……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剑术较量,实在是痛快!太过瘾了! 对于这场决赛比试,乐少言是感到非常满足的。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要立刻结束比赛么? 乐少言手持碧落剑将之单手负于背后,静静立在原处,正犹豫接下来要如何是好时,忽然便听到身后不远处的观赛区传来了“少坊主”这个称呼。 风菱坊传来有关穆清的最新消息,无疑让乐少言分了神,即便乐少言的心里很清楚,因为是风菱坊传来的消息,所以这个传言的真实性有待商榷,可那注意力还是忍不住为此吸引。 随后,便是听到了“穆少坊主遇难”这一消息。 乐少言只觉心头一沉,那一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犹如晴天霹雳,霎时感到大脑一片空白。 一时之间,乐少言就这样整个人直接呆愣在了原地,根本不敢置信,待到缓缓反应过来后,哪还顾得上去思考消息的真实性,脑子里所想已经只剩下一件事: 现在!必须立刻动身去找穆清! 可不等乐少言有所反应,原本已经没有战意的万千秋竟然再度站了起来,手持着长剑径直向乐少言袭来。 乐少言自然知道万千秋绝不会错过自己分心的大好机会,毕竟两人实力相差并不算悬殊,只要现在的自己一个不留神被钻了空子,那就极有可能被对方翻盘。 虽说只要像刚才那样继续打下去依旧能赢,但乐少言此时早已没了比剑的心思,若是让万千秋缠身,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输了比赛是小事,最重要的还是,现下穆清的情况不明,赶去穆清身边刻不容缓。 兹事重大,迫在眉睫,绝对不能再在此被耽搁时间。 如此考虑后,乐少言认为,必须想一个能够速战速决的办法才是…… 于是,乐少言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答应过穆姐姐不用“天地同寿”,可没说不能参考借鉴。 第203章 你去找人真不是为了殉情? 穆姐姐没事的…… 穆姐姐一定没事的! 为了保住性命,乐少言特地在徒手接下万千秋一剑时偏移了剑身位置,使其没有正中要害,但也伤的够呛。 不过,乐少言可不会这么想,此时的她顾不得其他,只在心中不断地安抚自己。 这点伤势程度,不会致命,也就算不上“天地同寿”,所以,没有违约—— 回头见到了穆姐姐,就这么说好了。 对!只要能见到穆姐姐就好! 就算挨训也没问题…… 乐少言突如其来的疯狂举动,当场震惊了观赛区的所有人。 “乐妹子这是在做什么?!明明跟那沧浪派的小子再坚持耗一下也是能赢的啊!她为什么突然要用这种自残方式急着结束战斗啊?!” “居然直接用身体硬接一剑,真不怕被内力震伤肺腑经脉吗?!这丫头简直是个比我还‘疯’的疯子。” 不止洪沐沐和卞涧不清楚乐少言到底在想什么,观赛区的大部分人同样也对乐少言的做法表示疑惑与不解。 明明乐少言和万千秋前不久还打得好好的,女混子甚至可以说的上已经是胜券在握,就算万千秋刚才找到机会又重新拾起战斗,但以女混子刚才向众人所展示过的高超剑法,完全可以再向先前那样再击败一次万千秋,根本没必要这么着急强行取胜。 “这女混子…绝对是受穆清的事影响所以才乱了阵脚…怎么这么冲动?真不怕死么…” 黎锦心倒是能猜到了乐少言的想法,估计这女混子肯定是因为担心穆清,所以才想速战速决以最快速度结束战斗赶去找穆清吧? 但即便如此,这种不顾生死的危险行为未免太鲁莽了!稍有不慎那可是真的会丢了性命! 楚握瑜同样被乐少言这铤而走险的一招给吓了一跳,当即竟是有些愣神,没能立马反应过来,直到乐少言突然转过头来扫视了他所在的方向一眼,他这才堪堪回神,意识到自己作为本次大赛负责人,是时候该宣布比赛结束了。 “本届武林大会决赛,选手乐少言,胜!” 直到楚握瑜宣布完赛事结果,乐少言这才收回碧落剑,强忍着疼痛拔出万千秋的剑随意丢掷一旁,而后,旁若无人般,一步一个血色脚印,捂着伤口缓步走向观赛区,最后停到了夏仁面前。 “夏仁,你想要的效果达到了,现在你应该满意了吧?” 观赛区的众人并不知道这女混子和风菱坊的夏总管有什么过节,大部分人也都是抱着看戏的心态在旁围观。 只见乐少言突然推开挡在夏仁面前的那名下属,一把揪起了夏仁的衣领,高声怒道:“夏仁,你告诉我,这一切只不过是你为了骗我在比试上分心的把戏,都是你算计好的一环,对不对?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你可以承认了,刚刚那些消息都是假的,穆姐姐她根本没有出事,对不对?!说话!你倒是说啊!” 虽然看不见乐少言此刻的神情,可当听到那一声声由最开始死死压抑着情绪的强装镇定,再到最后近乎崩溃的嘶喊,众人恍然明白过来,原来,这女混子所做一切都是为了那位穆少坊主? 夏仁任由被怒气冲昏头脑的乐少言抓着,没有一点要反抗的意思,脸上尽是心如死灰的憔悴与疲惫,那悲伤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 看到夏仁如此,乐少言终于不再逼迫他承认,在看了一眼其身后那位神色自始至终都无动于衷的洛师后,乐少言缓缓松开了手,像是认命般地低下了头,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如同行尸走肉一样,像是完全不知接下来要做什么。 不远处,黎锦心拉着莫夕颜快步走了过来,但却在即将靠近乐少言时停下脚步,而是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女混子,你先冷静!要不,我们先帮你把伤口处理一下?” 直到听到了黎锦心的话,乐少言这才注意到,原来腹部的伤口还在血流不止? 伤势这么严重,可自己似乎已经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了…… 乐少言忽而无力地笑了一下,朝黎锦心和莫夕颜随意地摆了摆手,道:“多谢,不过,不麻烦了,我现在要去找穆姐姐,不能再耽搁了,穆姐姐她一定在等我,不能让穆姐姐等久了。” “女混子!你是想死吗?!” 黎锦心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破口骂出声,她没想到这女混子居然打算就这样拖着这种程度的伤势直接出发去找穆清,这是去见人的还是去殉情的?! 对于身后黎锦心的喊骂声,乐少言却是置若罔闻,自顾自向着海边的方向走去。 “夕颜,我看这女混子是有点疯魔了,帮我一起控制住她。” 黎锦心没办法,只能用点强硬的手段将人控制住先,那伤势要是再不处理,别说出海找人了,这女混子这条命,今天恐怕都要交代在大海上了。 虽然黎锦心是无所谓穆清死活,但既然乐少言将她当作朋友,并且曾经劝过她,让她不要被所爱之人冲昏头脑而是要做自己,那她作为朋友,在这种时候自然也得反过来劝这女混子,让她不要为所爱之人做出伤害自己的傻事来。 然而,不等黎锦心和莫夕颜两人准备合力出手将乐少言制服,有一人忽然从夏仁的身后走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轻功速度追至乐少言身边,随后以手中剑柄一击打中在了乐少言的腹部。 乐少言本来就是腹部受创,一直都是在强撑着身体,现在又遭受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伤口的剧烈疼痛迅速弥漫开来遍布全身,原本就已经发软无力的双腿此时再也站不住了,整个人瞬时瘫倒在了地上,只感觉意识疼得快要昏厥过去了。 “那是…‘天下第一剑’,洛菱歌前辈?!” “先别管那是谁了,快给她止血包扎!” 好不容易有人让这不要命的女混子老实下来,黎锦心与莫夕颜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立马上前替前者处理起伤口来。 “强弩之末,不堪一击。” 洛菱歌将乐少言一击击倒在地后,只是做了个简短的八字评价后便转身离去,再次回到了夏仁身后继续做回了原先那个默然无声的冷眼看客。 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伤口实在是痛的厉害,乐少言已经再无力行动,只能任由黎锦心和莫夕颜先帮自己处理好伤口。 这段突发的插曲过后,现场众人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武林大会上,楚握瑜走到演武台中央,看样子是打算宣布本届武林大会的魁首了。 不出意外的,肯定就是女混子…… “楚大少爷且慢,对于选手乐少言当选魁首之事,我风菱坊尚有异议。” 在场所有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开口说话的又是这位风菱坊总管。 夏仁一改刚才悲痛欲绝的状态,忽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慢步走到演武台上,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叠纸张展示给了在场众人看,并道:“乐少言此人曾与我风菱坊签署过‘江湖生死状’,而如今,她未有信守承诺,违背了其中第二条,此乃武林之大忌,人人可唾之亦可杀之!这样的人,又怎么能担任武林大会魁首?” 兴许是担心光是凭这一番言论还无法得到所有人认可,不足以让作为大赛举办方的楚家站队,夏仁又看向了楚握瑜,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楚大少爷,我想,你也不会愿意看到你们楚家负责的武林大会,最后的魁首是个违背“江湖生死状”的江湖公敌吧?” 第204章 我们之间出了一个叛徒 江湖生死状?! 众人闻言,顿时一片骇然,那可是“江湖生死状”啊!敢违约这东西,别说在江湖上混了,这女混子是真不想活了啊?! 江湖生死状,签下这个也就相当于是在和整个江湖定下承诺约定,顾名思义,一旦毁约,即定生死,整个江湖都会容不下该毁约之人,换而言之,毁约之人,将成为整个江湖的公敌。 经夏仁这么一指认,原本还站在乐少言附近不远处的众人一个个像是避讳什么脏东西一样纷纷退开来,看上去都巴不得离乐少言远一点生怕沾上什么,在乐少言身旁的黎锦心先是看了看夏仁,又看了看乐少言,虽然同样被震惊到了,但她迟疑了片刻后,还是选择留在了原处。 乐少言在黎锦心的搀扶下,强压着伤口的疼痛站起身,朝着夏仁怒喊道:“夏仁!你休得血口喷人!我的确与你风菱坊签过‘江湖生死状’,但我又何时违约过?!” “哦?你没有么?” 夏仁仿佛早就料到乐少言会反驳一样,不紧不慢地转头看向她,然后用手指指向了另一处,继而笑道:“你我签署的‘江湖生死状’,第二条是不可向其他人泄露那本书的存在,若是你没有违背的话,她,又是如何得知的?” 乐少言朝着夏仁所指的方向望去,瞬时脸色骤变,原本就已经没什么血色的脸庞霎时变得更加苍白。 夏仁所指向的,不是别人,正是元宝儿。 “那不是跟在你身边那个小乞丐?!” 伴随着黎锦心的惊呼声落下,乐少言突然觉得胸腔一团闷着的气血直冲咽喉,紧接着,便见乐少言极其难受地捂住胸口,随后不受控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女混子?!” “放心,我没事……有内力护身,那一剑没有伤及肺腑心脉,我只是内力消耗较多,一时没缓过来,有点没压得住……” 摆手安抚好黎锦心后,乐少言随手擦拭了嘴角的血迹,再次抬眸看向了不远处正向自己走来的元宝儿。 当看到元宝儿出现的一刻,乐少言只觉心凉了一片,瞬时什么都明白了。 是的,元宝儿没有撒谎,夏仁的确有邀她做内应。 但是,元宝儿又撒了谎,她没有拒绝夏仁的邀请。 望着元宝儿一步步走近,乐少言简单地回忆了一下过去,对方所表现出来的种种行为动机。 当时选择相信的时候,当真就从来没想过会有今天么? 并不。 乐少言很清楚,自己当然是想过的,并且一直有隐约察觉到什么,也曾怀疑过,却,又故意忽视了那明显的疑点。 元宝儿是自己人,绝对不会做出害了自己的事。 乐少言就是这样告诉自己,一直在以此自欺欺人的方式,假装相信所害怕的一切不会发生,哄骗着自己,固执地坚持着这份脆弱不堪的信任,直到如今,终于还是不得不面对现实。 相较于心寒,乐少言觉得更加可笑的是,就算是此时一切真相摆在眼前,但,面对元宝儿,自己竟然还是连句怨言都说不上来,更别说去责怪什么,甚至居然还会觉得,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的,是自己,没能及时注意到元宝儿在心性上的变化,甚至,自以为是的,义无反顾的,非要将元宝儿那些半真半假的话全信了。 这莫非就是没有听穆姐姐劝诫,轻信于人的报应? 乐少言自嘲地笑了笑,深深叹了口气,然后,看开了—— 也罢,相逢即是缘,聚散离合,缘起缘灭,本就是常事,既不是一路人,那没必要强求,从今往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当看到乐少言煞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错愕的神情时,元宝儿似乎很是得意,朝着乐少言所在的方向上前走近,最后却是停在了夏仁的身边,而其所站位置,正好是乐少言的对立面。 就在元宝儿以为乐少言会带着愤怒冲上前来找自己理论或是算账时,却见乐少言突然收敛了望向自己的目光,神情中的惊讶褪去后,面色也逐渐恢复如常,仿佛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那模样,简直就像是完全不在乎一般。 乐少言这般无视的态度,显然是激恼了元宝儿,她暗自捏紧了拳头,却终是什么也没说。 黎锦心洞察秋毫,注意到了乐少言和元宝儿身上同时发生的变化,当即问道:“女混子,她不是你学生么?你不上去说教两句?” “不用了,她现在大概已经是夏仁的得意门生了,我没有资格说教。” 乐少言摇了摇头,沉默半晌后,似是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道:“再说了,若是要说她有错吧,但其实也说不太上,又谈何说教呢?说到底,她不过是走了一条与我背道而驰的路罢了。可人想走什么路,都是由自己决定,我也无法干涉别人的选择,不是么?既然她自己觉得待在夏仁身边会比待在我身边会更好,那就随她去吧。” 黎锦心听到乐少言提起夏仁,便又好奇问道:“那你和夏叔……你和风菱坊的夏总管究竟结下了什么梁子?为什么风菱坊要如此针对你?那穆清不就是风菱坊的少坊主吗?总不能是因为夏总管不同意你跟穆清的事吧?” 乐少言并没有正面回答黎锦心这一长串问题,而是直勾勾地看着夏仁不言不语。 不出所料,果然,很快,夏仁当着众人面,开始给乐少言冠以“罪名”:“女混子乐少言,此人私藏我风菱坊镇坊之宝《万奇卷》在先,拒不奉还,原本罪无可赦,我风菱坊宽宏大量,念她诚心悔过,概不追究此事,并遵循此人想将《万奇卷》保留至武林大会结束再归还的意愿,同此人签订了‘江湖生死状’,作为交换,此人答应不会翻阅《万奇卷》,更不会向外人泄露此书的存在。可没想到,这女混子竟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偷偷违背约定,将《万奇卷》的存在泄露给了我身旁这位小友,若非我身旁这位小友知晓此事后看清了女混子的嘴脸,好心相告于我风菱坊,那我风菱坊至今都将被这厮蒙在鼓里,实在是可恨至极!” 乐少言像是并不意外夏仁会借题发挥,以此为由往她身上泼脏水,面对这般咄咄逼人,仍是不卑不亢,有条不紊地反驳道:“我的确有告诉过元宝儿我身上藏了一件风菱坊想要的东西,但我从未透露这东西就是‘《万奇卷》’,又怎么能算是我违约?” 元宝儿则是早就料到了乐少言会这么说,当即站了出来,回应道:“乐少言你休想装蒜赖账,你一个女混子有何信誉可言?若非是你告诉我的,我又怎会知《万奇卷》的存在,分明就是你说给我听的!” 你元宝儿会知道《万奇卷》的存在,自然是因为你同那夏仁是一邱之貉,你二人狼狈为奸共同设下此圈套,等着女混子我跳进去,好从中来个瓮中捉鳖。 当然,乐少言并没有将这番心里话说出来,因为她深知,事到如今,自己已经是百口莫辩了,即便再怎么解释也是无用功。 夏仁的目的,估计从最开始就是借“江湖生死状”来让自己身败名裂,即便没有元宝儿的出现,夏仁一样会想其他法子,所以,从最开始自己选择签下这“江湖生死状”开始,结果除了硬吃下这哑巴亏外,毫无其他办法。 在乐少言看来,自己在江湖上如何倒是都无所谓,只是这“江湖生死状”是两人一起签的,自己这下怕是会牵连穆姐姐也得被迫背上这江湖公敌的“罪名”,实在是…… 等等,穆姐姐……? 对哦!若是换一个角度来想的话,此事是否也可以从另一方面证明,将穆姐姐与自己分开原本就是夏仁故意为之,所为就是今天这一步棋。 若是夏仁盯上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自己的话,那是否说明,穆姐姐的死讯,极有可能并不保真?! 想到这里,乐少言忽然又觉得,自己这个亏,好像也没白吃? 第205章 这是要逼到众叛亲离 “想必,在座诸位都知道,《万奇卷》对于我风菱坊而言是何等重要之物,而此书现在就在乐少言此人身上,所以,还望诸位明白,与这女混子为伍者,便是与我风菱坊为敌。” 夏仁会这么说,自然是在给在场所有人一个警告。 面对夏仁的指控和威胁,乐少言倒没有反驳什么,而是嗤笑道:“夏仁,你口口声声说什么‘《万奇卷》是你风菱坊之机密不可为外人道’,现如今却是为了栽赃嫁祸本姑娘而将其公之于众,你觉不觉得,既虚伪又可笑?你这种人,居然还是堂堂风菱坊总管,真是贻笑大方。” 对于乐少言的讥讽,夏仁不为所动,在他看来,这女混子只是因为无能无力才会恼羞成怒。 一直在乐少言身旁的黎锦心知道这女混子与夏仁有过节,但是怎么都不会想到,这女混子竟然捅了个这么要命的大娄子。 那穆清这位风菱坊少坊主的立场又该怎么说?不是都说穆清这位少坊主是那夏总管捧在手心的至宝吗?但听女混子那话的意思,怎么感觉好像是夏总管对乐少言和穆清动了手脚? 黎锦心带着满脑子疑惑,不可置信地看向乐少言,试探性地询问道:“女混子,夏总管方才所言,当真属实?” 乐少言并未否认其中一些事实,但同样拒不承认那些并不属实的指控:“黎姑娘,你愿意问我,说明你还是信我的,女混子我先在此谢过。至于夏仁所说,《万奇卷》的确在我身上,但这个卑鄙小人所说的话当中,也只有这一句是真的了。切记,日后离这个无耻之徒远一点,可得保护好自己。” “我看该离远点的是你!” 众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发声之人正是刚才已然在决赛中落败的万千秋。 接着便见万千秋快步走到黎锦心对面不远处,向她伸出手,道:“师妹,快些到师兄这里来,莫要再与这女混子牵扯不清,否则让外人还怎么看我们沧浪派?外人只会认为我沧浪派与这失信于人为天下人人所不耻的女混子串通一气,同流合污!” “……大师兄?” 黎锦心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万千秋与乐少言不和之事,但即便万千秋这么说了,黎锦心却并没有向万千秋所在的方向走去。 虽然曾经自己确实很喜欢眼前这位大师兄,甚至为了这份喜欢不惜做出很多违背道义之事,但黎锦心并不后悔,只为喜欢,她什么都愿意做,而后,她便遇到了乐少言和穆清。 起初,有意撮合乐少言和穆清二人,替这女混子出馊主意,会想要成人之美,不过是黎锦心出于私心,想独占万千秋的喜欢,可后来,黎锦心发现,乐少言和穆清她们何须外人多加干涉,本就是两情相悦,那份情意之所以会显露,更像是水到渠成。 要说从不曾羡慕过,那必然是假的,即便黎锦心再怎么借着对穆清的冷嘲热讽来掩饰,却依旧骗不过自己,她何尝不想能像乐少言那样,恰巧喜欢上一个同样喜欢自己的人。 可惜,老天偏偏就是这么爱待人不公。 黎锦心时常会想,若是大师兄只是单纯不喜欢自己,自己或许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坚守这份喜欢,但她能感受到,大师兄从未放弃过对穆清的追求,可那份追求,却并不像是喜欢,更多的倒像是,单纯因为觉得此世间只有穆少坊主这样的身份才能配得上他沧浪派少主,至于对自己那份喜欢,大师兄恐怕从头到尾都清楚明了,不然,又怎会在山崖上说出那番话? “…就当是为了我,你,仍不愿么…” 多可笑啊,直到听到这句话时,自己才明白…… 黎锦心终于大彻大悟,正是因为万千秋心知肚明自己对他的这份喜欢,所以才会加以利用,不是么? 这样的人,简直是在糟蹋自己最为看重的那份喜欢! 当乐少言不顾自身安危,坚持要以朋友身份来劝诫自己,将喜欢放在值得所爱的人身上,无论再怎么喜欢也不能为之放弃自我时,黎锦心便知道,自己虽然看错了一次人,但至少没有看错第二次,当时没有听万千秋的话,去用霹雳散杀掉乐少言的选择,是对的。 这女混子人虽然混了点,但确实不失为一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黎锦心虽然很不爽,但是不得不承认,关于在“喜欢人的眼光”上,自己算是彻彻底底败给穆清了。 曾经已经有过一次,为了万千秋伤害了自己的朋友莫夕颜,所以这一次,黎锦心说什么也不打算再为了万千秋去伤害自己的朋友乐少言,即便万千秋就站在面前,甚至向自己伸出了手,但黎锦心很清楚,那只手所伸,同样不为自己,为的只是沧浪派。 黎锦心站在原地久久不动,直到,后背忽然被人轻轻推了一把,黎锦心一个没注意,不小心上前跨了一步。 由于距离太远,在场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以为黎锦心这是自愿而为,万千秋更是欣喜,心道自家这个识人不淑的师妹终于想清楚了! 谁知黎锦心只是再次立在原地,并转过头来朝乐少言责道:“女混子你干什么?” 乐少言微微一笑,道:“黎姑娘,我认为你大师兄说的不无道理,你可是沧浪派掌门的千金,沧浪派真正的少主,未来的沧浪派掌门人选,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沧浪派的立场,在真正能掌握沧浪派的实权之前,的确不该与我这等‘江湖公敌’厮混才是,小心会影响你的声誉与前景。” “我什么时候……等等,女混子你,刚刚说什么……?” 乍一听,黎锦心确实没懂乐少言的言外之意,差点要以为女混子说这种话是在阴阳怪气了,毕竟,从来都没有人说过这些话,遇到过的所有人,所说无疑都是“万千秋是沧浪派少主,未来的掌门”,没有人会在沧浪派看重一个女子身份,即便是千金,也只是花瓶,就连好友莫夕颜也曾说过,若是黎锦心想的话,未来可以去烟雨楼发展,至少在烟雨楼,女子的话语权要更高一些。 看到黎锦心愣在原地,乐少言便知她是懂了自己的话外之意,当即再次笑了笑,却并未多说什么,只道:“字面意思。” 黎锦心紧攥着袖口,轻咬了咬唇瓣,片刻,才低着头缓问道:“你…当真相信?” “的确很难做到,恐怕要吃很多苦,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你的天赋又不比你大师兄差多少,所以,我当真相信。”乐少言说着,忽然有模有样的,朝着黎锦心拱手一拜,然后立马又扮出一个鬼脸,打趣道,“若真有那么一天,到时候黎大掌门可别忘了,要罩一罩小的这位‘江湖公敌’呀~” “一言为定。” 黎锦心最后定眼深深望了一眼乐少言,说完此四字之后,便不再留念,朝着万千秋所在的方向走去,却并未搭上对面那只伸来的手,而是与自己的这位大师兄擦肩而过。 现在的自己还不足以护住这位朋友,必须要努力再往高处走,再高一些,直至顶端,才能再无顾忌,无所畏惧。 反正,现在已经没有喜欢了,正好,多少出来的时间和精力,就拿去在其他方面稍微上心一下吧。 目送黎锦心走后,乐少言又转头看向了身旁的莫夕颜,两人只是对视一眼,莫夕颜便知乐少言这是刚劝走了黎锦心,是又打算来劝自己也避嫌了。 这女混子…这种情况下,还在为他人考量…就一点不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么…… 还是说,乐少言其实早已有了应对之策? 但不论如何,莫夕颜都清楚,自己与黎锦心一样,自身的一言一行,都受所属势力约束,身处江湖之人,应当学会趋利避害,此乃明智之举,所以,避嫌,的确是有必要的。 即便,乐少言曾出手救过自己,莫夕颜同样相信这女混子的为人,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莫夕颜依稀记得,女混子似乎与自己提过烟雨楼楼主柳初云,既然如此…… “抱歉,恕我人微言轻,无法代烟雨楼表明立场,但我会将今日所发生的事尽快禀报给柳楼主,乐姑娘,你自己保重。” 乐少言倒是立马就听出来了莫夕颜话外的意思,这话意思分明就是打算去请柳初云出面来助自己。 这位莫姑娘倒也是个重情重义的细心之人…… “多谢莫姑娘好意,女混子我记下了。” 说罢,乐少言也朝莫夕颜拱手一拜,以示感谢。 虽然本意不愿将烟雨楼和柳初云牵扯进来,但穆姐姐与柳楼主乃是至交,若是让柳楼主知晓今日发生的事,必然会全力打探穆姐姐下落,并且一定会护穆姐姐周全。 所以这一次,乐少言没有拒绝额外欠下一个人情。 第206章 众叛亲离?那不可能 “《万奇卷》?!风菱坊那本传说中有着无穷奥秘的武功秘籍?!” “听说这书里面写有很多神通大能,不知是真的假的!” “没想到居然在这么个女混子手里,你们说她有没有偷偷翻过学过?” “肯定偷学过,哪有习武之人能忍得住有这样的武功秘籍还不学的?” “…” 从夏仁指认乐少言开始,再到乐少言并没有否认《万奇卷》在自己身上的事实,整个观赛区此刻都变得沸沸扬扬起来,众人议论纷纷,但讨论更多的还是围绕《万奇卷》这本书,似乎已经没有几个人再去关心乐少言是不是真的违背了那“江湖生死状”。 “那如果捉了那女混子,岂不是相当于拥有《万奇卷》?” “你在妄想什么呢?!你没看到风菱坊的总管已经准备对女混子出手了吗?” “...” 不知是谁突然这么提了一嘴,刚才还在小声议论的一群人突然都不作声了,只是再望向乐少言和夏仁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贪婪与忌惮。 虽无人再敢提及,但众人都心知肚明,其实在场很多人都想要《万奇卷》这本书,亦或是得到女混子这个有着《万奇卷》线索的人,只不过,碍于风菱坊与这位夏总管的权威,一个个都是有贼心没贼胆。 正当整个现场氛围僵下来时,所有人都在等着夏仁对乐少言出手的好戏看,谁知接下来,夏仁竟然做出了一个令在场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刚才,在座诸位也都听见了,《万奇卷》现下就在此人身上,现在,夏某在此向江湖立下承诺,谁能为我风菱坊夺回此书,亦或是将女混子乐少言拿下,不论死活,我风菱坊都会将此书内容与之共享。” 那可是让诸多武林人士趋之若鹜的东西,这位风菱坊的夏总管居然这么大方?! 显而易见,夏仁将《万奇卷》公开,想要的结果,无疑是利用所有对此书有贪念的江湖中人,从而将乐少言逼上一条退无可退的绝路。 人人都清楚夏仁是何居心,可人人都对此真实目的视而不见,因为人人都不想错过这个千载难逢,一步登天的好机会。 几乎是在夏仁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好些个从最开始听到“万奇卷”这三个字眼时就已经蠢蠢欲动的江湖人士立马抢先一步动了身,压根顾不上什么以多欺少的颜面之说,拿起各自武器直接就朝着擂台中央的乐少言冲去。 乐少言倒并未畏惧,用左手捂着刚不久只来得及做简单处理的伤口,而右手则是持着碧落剑,定定地立在擂台中央,没一点要退缩的意思,那架势怎么看都是打算迎战。 “我看你们谁还敢再上前一步试试看!” 伴随着一道厉声呵下,一股强大的剑气,直逼乐少言身前袭来的几人,那道剑气虽未指向人群,可其威力之大却是肉眼可见的,竟是直接在石砖砌成的擂台上划出一道又长又深的凿痕,成功阻挡住了几人前进的步伐。 这群人虽然垂涎《万奇卷》,但还不至于让利欲熏心完全蒙蔽了双眼,至少心里都清楚“再强大的武功秘籍也得有命学”这个最基本的道理,当即在那道强横的剑气面前纷纷停下脚步。 紧接着,便见一个人影运起轻功从观赛区跃至擂台中央,站至众人对面。 来者正是“潭中仙”洪沐沐。 洪沐沐手持佩剑,所站位置不偏不倚,正好挡在乐少言身前,替其暂时震慑住了对面这帮不安分的人后,随即,微微侧身偏头,看向身后之人,道:“乐妹子,我只问你一件事,你究竟有没有违背过‘江湖生死状’上承诺过的约定?” 乐少言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绝无可能。女混子我再怎么混,都不会去当那背信弃义的小人。” “很好,有你这句话便足够了,我信你。” 洪沐沐闻言咧嘴一笑,转过身去再次面向众人,面上神情更是毫无畏惧之色,只见她朝着眼前那几人淡然笑道:“此人与我大姐头乃是结拜之交,大姐头的妹子即是我的妹子,你们若是想动乐妹子,还得先问问我手中的剑答不答应。” “喂喂,老洪,这就有点不够意思啦!风头怎么都让你抢了?” 随着一声漫不经心的抱怨声再次在人群中响起,众人只见卞涧不知何时,也已从观赛区慢步走上擂台,路过众人时,人们皆是对这位“疯人剑”避之不及,以至于,他一路上畅通无阻,无一人敢阻拦。 卞涧径直走至洪沐沐身边,先是瞥了一眼略微惊讶的乐少言,朝女混子使了个眼色后,将手中重剑往肩上一扛,随后转过身来看向那群人,肆意笑道:“这种有架打的好事,怎么能少得了本大爷呢?你们谁想打的,一起上吧!” 一时之间,竟无人敢在这两人面前叫板。 现在众人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夏仁即便有风菱坊总管这样强硬的身份,依旧要在江湖上公开放话对外请援手,甚至不惜以《万奇卷》作为饵子,以此引诱更多人上钩。 眼前这个女混子看似孤立无援,可其背后的靠山,确实是有点子硬的。 兴许是因为乐少言总在三轮赛事耍小聪明浑水摸鱼,观赛的众人总是会习惯性地忘记,她除了是个爱偷奸耍滑的“女混子”外,同样是能以一剑力压诸多参赛选手,以实力战胜了当今武林最强新秀万千秋的一匹黑马,原本还应该是本届武林大会无可非议的魁首。 这样的人,能得那位“左手醉剑侠”赏识,与之成为结拜之交,好像也情有可原。 就在这时,夏仁却再一次走上前来,来到了众人面前,先是朝着对面护在乐少言身前的两人礼貌性地拱了拱手,看似彬彬有礼地说道:“如若夏某没有记错,二位都是曾名动江湖,在武林当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知名人士吧?可如今你们却沦为要合力袒护一个违背江湖信义之人,就不怕天下人耻笑?” 旁观了这么久,洪沐沐当然知道这个风菱坊夏总管什么德性,可不就是靠着那张嘴玩弄人心的?于是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冷笑道:“欸~少跟我来这套阴阳怪气的奉承!我们可不像你,行走江湖从来不靠虚假的名声,只靠实力说话。” 夏仁不置可否,并未着急,而是不紧不慢的,又笑道:“以二位的实力,若仅是孤身在江湖上独行闯荡的确可以不在乎这些,就是不知,二位是否考虑过,你们都和大名鼎鼎的‘左手醉剑侠’结拜过,而你们今日的所作所为,会连带你们的大姐头一起,遭人置喙唾骂呢?你们可以不在乎你们的名声,八面城四方寨金翼史,曾经的‘左手醉剑侠’,也可以不在乎么?” “笑话!我看谁敢?!本大爷见一个砍一个!”没想到夏仁居然还有脸提,卞涧第一个站不住了,当即举着重剑欲上前砍了这个小人,“你有本事就站那等着!本大爷现在就先砍了你那张臭嘴!” 得亏洪沐沐与乐少言一起及时将人拉住,这才令得卞涧没有一时冲动着了夏仁的道。 要知道,现在对面人多势众,众人都虎视眈眈盯着在那,打架可不占优势,若是现在草率出手,必然吃亏。 “我看啊,这两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之所以会假惺惺地出面,不过也是想套近乎,独占那女混子手中的《万奇卷》而已。” “就是就是,说什么没有违背信义,那就老实把书还给人风菱坊呗!” “三个人狼狈为奸,一邱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么看,那个什么侠的眼光真不咋地。” “…” 乐少言就听着众人又开始低声交谈起来,这脏水甚至泼到了愿意信任自己并公然袒护的二位前辈身上。 人嘴长在自己身上,虽然打不过,但说都是会说的,当然,这些人也只能说说了。 乐少言现在算是看明白了,眼前这群人都是些吃软怕硬,唯利是图之徒,除了只敢借着机会落井下石,凭着一张嘴颠倒是非外,别无是处。 至于什么“江湖生死状”,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什么是非对错,在这群人眼中根本不重要,他们想要的无非就是给自己安上一个罪名,这样才能有托词让他们能群起而攻之,合力讨伐自己,能够光明正大的从自己身上夺走《万奇卷》。 这些人想要达成目的,却又怕沦为笑柄,只能用着这样卑劣的手段,难怪夏仁如此有恃无恐,根本就是吃准了这群势利之徒都在觊觎《万奇卷》,一定会与之合谋。 “难怪穆姐姐当初那么忌惮这‘江湖生死状’,说什么也不肯让我签字呢~”乐少言忽然笑了笑,轻道,“原来,这就是江湖人心么?女混子我啊,今日也算是长见识了。” 乐少言自说自话时,已然绕过身前二人,走上前来,独自站在对面众人的面前,蓦然,从怀中掏出一本并无封面的书籍,众人见状,心中也都清楚这是什么,顿时骇然,躁动一片。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既然你们都想要,那我女混子,偏不让你们得逞。” “女混子,你想做什么?!” 众人乐少言掏出那本“《万奇卷》”后,将书往半空一抛,随后,在众目睽睽下,直接运转内力汇聚至掌心,然后将半空中的那本书,震了的粉碎,为了防止有人将其复原,女混子还贴心的,将其碎成了粉末。 乐少言甚至觉得这还不够,又朝面前众人扮了个鬼脸卖弄了一番,狠狠地嘲笑道: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现在的表情,当真是精彩,非常的赏心悦目。” “谁也得不到,不是挺好的嘛?大家都不用费劲抢了呀!” “你们个个都想要的东西…啪!没了呢~” 第207章 还记得那块令牌嘛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乐少言会做出这样极端的一个举动—— 竟然直接将这本奇书毁了?! 莫不是因为这女混子心知没有出路,气急败坏之下,所以决定干脆跟风菱坊拼个鱼死网破? “这丫头怎地这么莽撞?不是说了有本大爷罩吗?现在当众将书毁了,岂不是恰好白送了夏仁那老贼一个杀人灭口的借口?!” “依我看,乐妹子并不莽撞,相反,她很聪明,也很果决。你想想看,既然现在没了书,那就说明,知道书中内容的,恐怕只有她一人了,换而言之,夏仁刚才说的‘不论死活’,也就不得不变成‘只许活捉’。” 卞涧没懂乐少言这样做的用意,洪沐沐便替他解释了一番。 夏仁同样看明白了,乐少言这样做,看似是狗急跳墙,实则却是在为自己争取一条生路。 太过聪明的人,若是不能为己所用,日后必生后患,此女,即便不能即刻除之,也断不可留于外人手…… 紧接着,众人就见夏仁突然变了脸色,一改方才强硬的态度,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并道:“非常好,乐少言,我很欣赏你的胆识,这样,你我也别争了,你跟我走,回风菱坊,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只要你为我风菱坊效力即可。” 书没了才想起要来收买人心,早干嘛去了?居然还有脸在这放马后炮,脸皮真厚。 想到这里,乐少言这心里头,突然就觉得有点受委屈了,尤其是在自家穆姐姐那儿。 遥想穆清以前在风菱坊生活,应该早就见识过夏仁这不要脸的本事,怎么还能嫌弃自己这女混子的脸皮呢?明明与这位夏总管相比下来,自己还相差甚远来着。 “要我成为你的人为你风菱坊卖命?好说好说,只不过这交换条件嘛……夏总管真是贵人多忘事,明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就说过吗?” 既然是风菱坊的夏总管有心求和,乐少言自然不能拂了这位大人物的面子,当即就顺着台阶下了,然后,又当着人面,直接把台阶给砸了:“如果你夏总管非要送我什么东西的话,就把风菱坊送给我吧,小子我定然却之不恭。” “……” 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大伙儿一个个都在心里感慨,要不怎么都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呢,这女混子是真敢说啊…… 面对乐少言这种泼皮无赖,夏仁为了保持体面的矜持,也只能忍着气性,极力克制住了想骂人的冲动,这才扯住了嘴角牵强的笑容,回应道:“风菱坊乃坊主所建,非夏某所有物,恕我无权做到,但是若是换别的,可以考虑。” 乐少言闻言故作惋惜,叹了口气后,又抬首看向夏仁,颇有深意地笑道:“那我想要你风菱坊的少坊主穆清,你能把我的穆姐姐还给我么?” 兴许是没想到这女混子居然会扯到穆清身上,夏仁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为了继续扮演那世人眼里的“好义兄”形象又装了起来,故作悲愤,哀道:“斯人已逝,女混子你莫要拿逝者开玩笑!清儿之事,我同样深感遗憾……”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你这个风菱坊总管,当的有够废物的。” 看到夏仁这般假仁假义的嘴脸,乐少言是一句都听不下去了,什么左一句“逝者”右一句“清儿”的,听得乐少言极其不耐烦,只觉得再跟这虚伪小人多浪费一句口舌都是对穆清的不礼貌,更何况,乐少言依旧不觉得穆清真的有性命之忧。 那可是穆姐姐啊…… 乐少言强压着心中的焦虑,不再理会夏仁,而是转过身来朝洪沐沐与卞涧两人抱了抱拳,颔首恭敬说道:“多谢二位前辈愿意挺身而出为小妹撑腰,两位前辈的大恩大德,小妹没齿难忘。不过,那夏仁说的话不无道理,于情于理,都不该让此事连累了两位前辈,更不该牵连至大姐头那里去。所以,剩下的,还请交由小妹自行处理吧。” 看着面前去意已决的乐少言,洪沐沐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明知说些个废话对自己和卞涧二人是无用的,夏仁却依旧要说,本以为是在白做无用功,现在看来,原来先前那些陈辞滥调都是说给乐少言听的。 夏仁分明是在借着乐少言重情重义的性子,将二人和那位大姐头的声誉作为威胁,以此来逼迫乐少言主动放弃外援。 啧……真够卑鄙…… 也是,早该料到的,乐妹子为了不拖累他人,甚至主动将那沧浪派和烟雨楼的两个小辈都请去避嫌了,又怎么会想牵扯上自己二人和大姐头呢? 若是大姐头本人在这就好了…… 洪沐沐虽心有不甘,但还是抬手拦下了欲拒绝这个提议的卞涧,因为了解乐少言性子的她同样明白,不管再怎么阻拦,乐少言都绝不会改变想法。 既然不肯牵连他人,那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乐少言真的有办法自保自救。 一时之间,现场陷入了沉寂。 估计是在场众人都没想到,这乐少言虽然是混子,倒也是个硬骨头,既拒绝了向风菱坊投诚保命,又拒绝了其余势力的帮助,这不是自断了所有求生的后路? “女混子,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成全你。” 夏仁看乐少言主动脱开了与其身后二人的关系,当即冷笑一声,转身朝身后众人抱了抱拳,道:“诸位,刚才夏某给予的承诺,依旧奏效,现在这女混子已经是孤立无援,各位若是有需要的,可以放心出手,不过还请切记,为了《万奇卷》,我们要留活口,当然,出手也不用太有所顾忌了,有夏某的医术在,让人吊着一口气就行。” “可别轻下定论啊,夏总管。” 乐少言面对着这剑拔弩张的架势,不仅不再像刚才那样紧张,甚至还将手中碧落剑擦干净后收回了剑鞘当中,乍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女混子是打算束手就擒呢? 接着,众人便见乐少言从怀中掏出一块纯金令牌,然后转头看向了一直在旁围观的楚握瑜,向他举起了令牌,笑道:“楚大少爷,戏好看么?作为大赛负责人,我看你也别闲着了,来一起掺一脚嘛~现在,该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这下,所有人都视线都聚到了有些不知所措好似还在状况之外的楚握瑜身上。 楚握瑜看到乐少言脸上的坏笑时,先是一怔,随即脸色瞬时铁青,那一刻,想不顾形象破口骂人的心都有了。 就说这女混子哪来的底气敢孤身一人于风菱坊叫板?原来在这等着呢! 不愿牵扯沧浪派不牵扯烟雨楼,不想牵扯那些个结拜的姐姐哥哥,但偏偏要主动来牵扯上他楚握瑜?! 这位楚家代家主险些没被气笑了,这女混子当真看得起他啊—— 也罢,事到如今除了受着还能怎么办?谁让楚怀瑾那家伙偏偏把令牌给了这么个女混子呢? 气头过后,楚握瑜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深深叹了口气后,决定认命。 至少,乐少言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并非是借由武林大会的名义,上升到整个楚家的名誉上,只是将令牌拿出来,假装是以一种“威胁”的手段,故意以此“逼迫”楚握瑜“不得不”出面。 这种情况下,即便楚握瑜真的因此袒护了乐少言,世人也只会说是这女混子耍阴谋诡计,以楚家大少爷曾经许下过的承诺相逼,而不会将责任归咎于楚握瑜乃至整个楚家头上。 乐少言此举看似是在算计楚握瑜,实际上,却是已经替后者排掉了顾虑,将所有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完了。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楚握瑜还是得承认,自己这个总爱胡闹添乱的胞妹,在江湖上走了一遭后,还是有交到一个品性不错的朋友,楚怀瑾她没有看错人。 乐少言,这女混子,的确值得。 第208章 踏上寻少坊主的逃亡之路 虽然作为楚家代家主,楚握瑜理应将楚家名誉看的比一切都重要,但有那么一个人,是楚握瑜怎么也都放不下的,那就是他的胞妹楚怀瑾。 楚握瑜曾经许给过楚怀瑾一个承诺,说是如果她或者她信任的人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事时,就拿着信物金令牌来找他这位兄长,只要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楚握瑜一定会竭尽全力替她解决问题。 现如今,金令牌出现在了乐少言手里。 经过一番解释后,在场众人也就知晓了乐少言拿出那块金令牌的用意。 难道这女混子是打算求得楚家庇护,以后都待在这归一岛楚庄里不走了? “安啦~本姑娘混是混了点,但从不强人所难,不会提什么过分要求的。” 虽然乐少言话是这么说,但在场的又有几人信了这女混子呢? 毕竟,自这届武林大会开赛以来,女混子就没一天是安分的,可以说是一直在招惹是非。 所有人都以为乐少言会要求楚握瑜保下她,乐少言也确实这么要求了,但,并不是像人们想象中的那样“保下她”。 “我想请楚公子借一艘结实点的船,再随便派几个人护我出海,让我能即刻出发前往离二两屯最近的渡口,能保我安全上岸即可。楚大少爷,这点请求对你来说应该是轻易就能办到吧?” 显然没想到乐少言只是提了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不止是在场其他人,就连楚握瑜这个当事人也有些惊讶。 楚握瑜以二次确认为幌子,再次开口问了一遍,并借势不经意地表露了一些其他的建议:“女混子,你可想好了,就算不借楚家之力,我个人能做到的,也远不止这些,就算你把要求稍微再提高一点,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信守承诺。” “楚公子莫要误会,我从未怀疑过你个人的能力,同样相信你是个会信守诺言的正人君子,在此,先行谢过楚公子好意。” 乐少言朝楚握瑜拱手行了一礼,那态度是前所未有过的郑重,但很快,女混子却又变回了平日那般随性的模样,淡然一笑,道:“不过,这样就好,我本人所需要的,仅这些罢了。” 楚握瑜看乐少言坚持,便不再强求,而是走上擂台看向夏仁,拱手说道:“夏总管,我楚家人一诺千金,不知夏总管可否卖鄙人一个人情?莫叫楚某太为难。” 夏仁望向楚握瑜时,仍是面露着和蔼可亲的笑容,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楚贤侄说笑了,我与令尊素来交好,自然是不会叫你为难的。” “多谢。” 楚握瑜再次抱了抱拳以示感谢后,忽而转身面向了擂台下的观赛区,目光扫视过众人一圈后,随即,以内力传音,向所有人放声说道:“诸位,我以大赛负责人身份在此宣布,由我楚家承办的本届武林大会,至此正式结束!请各参赛选手今夜在楚庄好生休养,有关大赛积分各阶段的参赛奖励也将于今夜送至各位手中,从明日起楚庄将逐一送各位远道而来的江湖朋友们返航,当然,如若还有想留下来做客的朋友我楚家同样欢迎。至于,本届武林大会这魁首之位,便暂且先留在这吧。” 这下倒是轮到乐少言惊讶了,虽然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女混子早已无所谓这武林大会的结果,但她原本也的确以为,楚握瑜会把魁首之位转给万千秋的,着实没想到居然直接腾空这个位置?! 说实在话,女混子知道自己没良心,所以的的确确有过那么一刻怀疑,楚握瑜他会一反常态对自己这么好心……当真不是为了给楚家省一笔魁首的奖励么……? 楚家在江湖的地位和说话的分量举足轻重,在场无人敢质疑楚握瑜宣布的这个赛事结果,加之众人心里都明白,这一场戏从头到尾不过都是对《万奇卷》的算计,自然也没有人敢否认乐少言本身的实力。 借着等待楚握瑜做好安排的空闲时间里,乐少言又重新处理了一下伤口,还不忘向几个岛上认识的熟人逐一打了声招呼,并向她们道了别。 而后,乐少言又在无意中看到了元宝儿,两人目光的刹那,元宝儿却是立刻转过头去,避开了这次的目光交汇,对此,乐少言也未多说什么。 待楚握瑜做好各方人士在赛后的安排后,便如约将乐少言带去归一岛的渡口。 一路上,乐少言看楚握瑜还是一如既往板着一张冷脸在那,心中只觉这人好生无趣,一点都比不上他妹妹楚怀瑾有趣。 由于楚握瑜闷声不响,乐少言感觉这段路程实在是过于枯燥,于是乎,女混子开始没话找话,半开玩笑地笑道:“说起来,还要多谢楚大少爷慷慨相助,这个人情算女混子我欠你楚庄的,若是能侥幸活下来,日后有需要的话,欢迎随时找我,价钱好商量。”没想到楚握瑜根本不带搭理的,仿佛没听到一样,依旧自顾自向前走着路。 乐少言还以为这位楚家代家主是不屑于自己这个女混子的人情,当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继续跟着向前走去。 谁知片刻之后,乐少言却又听到楚握瑜主动开口说道:“乐少言,是楚家欠你的。” 乐少言一脸疑惑,显然是完全没理解楚握瑜在说什么,紧接着,不等女混子开口询问,就听楚握瑜继续说道:“本届武林大会魁首之位,你乐少言,本该是实至名归。可也正如夏仁所说,我作为楚家代家主,即便是大赛负责人,也绝不能做有损楚家名誉之事,所以,只能委屈你了…我会竭力替你保留这个位置,望你…早日洗刷冤屈,亦或是,有足够的实力让江湖之人都能信服你。” “你说这个呀?没关系,其实我对你说的这些都没有兴趣,参加武林大会也不过是为了一些调查一些私事,不过,楚大少爷有心了,女混子在此谢过啦!” 乐少言再次朝楚握瑜抱了抱拳表示感谢,却也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有关师父的那些事,还是没必要让太多人知道。 两人一路来到渡口,此时楚家的下人已经按照楚握瑜的吩咐将乐少言出海所需要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只等乐少言上船便可立即启程。 看着乐少言即将离去的背影,楚握瑜在其身后忽然再次喊道:“乐少言。” 乐少言不解地转过身来:“嗯?” “你可知,此去路途将有多艰险?一旦踏出了这归一岛,你将再次成为众矢之的。倘若…你以令牌之名义强行要求留在楚庄,我同样可以尽力保你性命。”楚握瑜说完,顿了顿后,像是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说道,“你莫要多想,我对你学什么武功都没有兴趣,我只是不想日后楚怀瑾回楚庄,听到你的死讯后在我耳边唠叨问我为什么不救你而已。” 乐少言看到楚握瑜这般别扭的模样,不免一笑,只在心中道这兄妹俩为人着想时那不坦诚的模样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随后又笑道:“好啦好啦,不用解释啦,我知道楚大少爷是一番好心啦!” 楚握瑜看乐少言并没有留下的意思,又问了一遍:“即便如此,你还是执意要走?” 乐少言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生命诚然可贵,可正如楚公子你最在乎你楚家名誉和你妹妹楚怀瑾一样,我同样也有我最在乎的人,比生命更看重。” 楚握瑜不用多想也知道乐少言此行是为了谁:“是…穆少坊主?” 乐少言也未藏着掖着,直接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没错!于我而言,穆姐姐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所以无论如何,此行我都非去不可。” “可夏总管不是说穆少坊主已经……” 这一次,乐少言倒是没有再等楚握瑜将话说完,而是插嘴打断了楚握瑜接下来要说的话,故作轻松地笑道:“穆姐姐曾经答应过我,只要我在武林大会上拔得头筹,便赠我三十两黄金。穆姐姐是个信守承诺之人,在没有兑现承诺之前,我相信穆姐姐是不会轻言放弃的。” 更何况,穆姐姐给予自己的许诺,穆姐姐与自己共同立下的约定,可远不止这一个呐…… 所以,穆姐姐她一定也在某个地方期盼着,等待着和自己团聚吧! 第209章 女混子你是真命大 乐少言属实没想到这一路居然会这么顺利,她原本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想着夏仁那诡计多端的老家伙定然会在船上做手脚,又或是派人在海上制造麻烦来着,谁知直到船只靠岸都无事发生。 事出反常必有妖,秉持着这个原则,其实自从上船一刻开始,乐少言就已经非常谨慎了,只可惜,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往往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这不,乐少言下船后,前脚刚离开楚家的保护范围,找事的人后脚就追上来了。 不过想想也是,楚家在岛上住了这么多年,武林当中恐怕没有任何一个门派比他们更熟水性,夏仁虽然卑鄙,但又不是傻,为什么非得在海上动手,等人上岸了再下手,岂不是事半功倍? 望着眼前这三个再熟悉不过的黑衣人,乐少言此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想把楚握瑜拉到这里来,让他睁大眼睛看看,并问上一问:你还说你楚庄没有混进贼人?!要真没混进楚庄,这三人能这么快就精准追踪?! 乐少言从来没见过这蒙面三人的真实面目,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夺命手足”三兄妹,之所以说是再熟悉不过,是因为其中一人少了一条右手胳膊,现在只能左手持刀,所以乐少言一眼便看出了此三人就是当时在第一轮赛事的野林中行刺她的凶手。 除此之外,乐少言还能确定的一件事就是,这三个人绝对跟夏仁脱不了关系,说不定就是夏仁偷摸着带进楚庄的,毕竟这几人从始至终就只逮着自己一个人杀,除了是受夏仁那老贼指使外,乐少言再也想不出还有其他可能性。 不过到底是为什么,夏仁从最开始就想着一定要对自己下杀手?是因为《万奇卷》?还是因为穆姐姐? 罢了,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眼下这处境不太妙啊,以这三人实力,且不说先前在野林没有兵器的情况下,自己就完全不是对手,即便现在有一剑在手,但身上这伤势,可经不起折腾…… 乐少言颇觉头疼,之前在野林初战三人的时候,她就已经试过用轻功逃跑了,但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这打也不是,跑也不是,难不成又要折于此三人手里了? 若是换作以往,或许这个对事事都无所谓的女混子可能早就当场放弃挣扎了,心想着爱咋咋地,反正大不了就是一死,可如今大不相同,破罐子破摔这个法子早已行不通了,只因心中有了牵挂。 一想到穆清可能还在某个地方等待着,乐少言的求生欲望更加强烈了,于是疯狂转着大脑,试图从过往经历中找出点可以应付这种情况的经验来。 可别说,仅过了不下三秒,女混子还真就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鬼点子来。 三人就见面前这女混子挠着后脑勺,带着一脸谄媚的讪笑,厚着脸皮说道:“阁下三位好歹也是江湖前辈是吧,就让让我这个病号晚辈呗!不如这样,你我双方各退一步,我就站这绝不逃跑,你们单拧一个人出来,我们一对一单挑,怎么样?” 该说不说,女混子的鬼点子想的确实好,可奈何对方压根不听啊—— “不是,你们还真三打一啊?不公平!不讲理!不要脸!” 乐少言是真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还有她女混子骂别人“不要脸”的时候,她一边捂着伤口骂骂咧咧,一边以手中的碧落剑专注对付着持刀之人和持棍之人,同时还要分出心神提防那持弓之人时不时射向她的暗箭,这处境可以说的上是举步维艰。 但即便如此,乐少言依旧没有放弃挣扎,依靠着不断倒退进行防守和闪避,虽然又给身上增添了几处新伤,但至少还是勉强稳定住了战局。 当然,再怎么拖延都并非长久之计,必须要想办法甩掉这几人才能有一线生机,乐少言深知这个道理,所以早在她动着歪脑筋开始迎战之时起,便已经在给自己想着如何铺后路了…… 三人的进攻本就有着高度默契的配合,再加上步步紧逼,很快,便将乐少言逼到了海岸边退无可退的地步。 眼见乐少言已经无路可退,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一致认为这场几乎毫无悬念的围剿也将到此为止了,谁知下一秒,乐少言竟是借着三人放松警惕的这一瞬间,转身纵身一跃,就这样当着三人面直挺挺地跳入了大海里,然后迅速捏着鼻子憋着气潜入了海底。 三人显然没想到乐少言居然是故意退到海边,皆是愣了一下,随即连忙追了上去,却早已不见了那女混子的踪影。 “追!那家伙身上有伤!游不了多远!” 为首的持弓之人很快反应过来,指挥着两人分别向海岸的两头追去。 可惜,三人没想到的是,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是白说的,乐少言提前预判到了他们的预判—— 在三人离去不久后,乐少言竟是从最开始跳海的海面原位置探出了头。 “嘶……让伤口泡在海水里实在是太疼了……要不是为了甩掉那几个阴魂不散的狗皮膏药,真不想用这种办法……” 乐少言强忍着腹部剧烈的疼痛,艰难地爬上了岸后,躺在沙滩上大口地喘着气,只在心中祈祷刚才那三人不要立马回来。 毕竟,如果再来一次刚才那样的攻势,那自己可真是毫无还手之力了。 乐少言无力地躺着,心里不由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该那样逞能的,强撑着非要独自一人出海,却连区区三个杀手都对付不了,拖着这样残破不堪的身体,还怎么去找穆姐姐,即便找到了,也只会拖后腿吧…… 当脑海中的思绪不经意间再一次想到了穆清身上时,乐少言闭上双眸,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咬了咬牙,再次捂着腹部以另一只手强撑起了近乎力竭的身体,然而,这才刚从地上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走上步路,腹部便传来撕裂般疼痛,紧接着,乐少言只觉大脑一阵眩晕,两眼一黑,随后便重重地倒在了沙滩上。 ……糟糕……怕是刚才跳的太用力……伤口又裂开了…… 这是彻底陷入昏迷前,乐少言所想最后一件事。 …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乐少言其实是不太愿再醒来,毕竟,没有谁会想被一头嘴里满是白沫的毛驴舔醒来。 尤其是,没有疼死,但差点被吓死! 从昏迷中醒来,睁眼即是一头驴,这种惊吓程度,真不比遇到那三个杀手要好到哪去。 不过眼前这头驴,乐少言倒是同样熟的不能再熟了,没错,就是先前那头认包子不认人,撞了女混子足足三回的蠢驴。 既然这头蠢驴会在这,那岂不是就意味着……? “嚯?命够硬啊!居然醒了?老婆子你快来看,这小丫头还真给你说中了!” 果不其然,乐少言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还真看到了想象中的两个老熟人,正是雌雄双怪。 “是二位前辈救了我?” “欸~可别瞎说,是你自个倒我们夫妇俩家门口的。老头子我怕你死那儿会弄脏我老婆子最爱的地儿,才给你捡回来,本来想好心帮你把尸体一把火烧了,火化后再帮你把骨灰撒海里也算是做件好事给我老婆子积德,没想到居然让你挺过来了。” “……” 乐少言本来想道谢的话硬是给咽了回去,她突然觉得,让驴舔醒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不是,一条龙服务这么齐全?!这么熟练这种事平时没少干吧?!敢情你们雌雄双怪还干殡葬的吗?! 当然,这种话放在心里说说就好,再怎么说也是救了自己一命,大鸾讲究尊老爱幼,不能跟老人家置气。 乐少言在心里默默劝着自己,又回想了一遍刚才那老头说的话,突就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家门口? 所以,离二两屯最近的岸边,居然就是雌雄双怪的老窝?! 那会不会,雌雄双怪能够知道一些有关二两屯发生的事呢?! 第210章 不仅命大,运气也不差 一想到也许可以从雌雄双怪这里打探到有关穆清的消息,乐少言顿时冷静不下来了,当即猛地从地上坐起,朝着二老放声问道: “两位前辈!你们可知二两屯现在情况如何了?!” 兴许是女混子动静太大又太过突然,倒是先把一旁的驴给惊到了,那驴仰天长鸣了好大一声,差点没把女混子耳朵震聋过去。 然而不等女混子万分嫌弃的把这头蠢驴推开,很快另一只耳朵又遭受到了更大的冲击—— “你吼什么吼?!都吓着老婆子的宝贝孙子了!乖宝不怕不怕啊,来姥姥这,姥姥给乖乖喂包子。” “……” 到底是谁吼的声音更大啊? 乐少言实在是有些心累,女混子混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觉得与人打交道这么困难过,这江湖人送外号一个“怪”字,倒真的很贴切了。 “二两屯什么情况,老头子我还真不知道,那场大火烧的太久了,大老远都能闻到那呛人的味儿,老头子我和我老婆子不才遭那个老罪过去看呢!你要想知道什么情况自己看去!” 老头突然开口说出来的一句话,直接让乐少言本就低沉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 原来真的有一场火烧了整个二两屯……那穆姐姐的情况……不会真的如风菱坊的人那时所说吧…… 乐少言根本无法想象穆清会遭遇不测,或者应该说是,不敢去想。 蓦然,乐少言感觉胸腔一股气血再次涌上咽喉,事发突然,实在没压得住,当即直接喷出一口鲜血来,不等乐少言捂嘴擦拭血迹,其腹部处,那原本已经被雌雄双怪换新的纱布又一次被染红了一片,很显然是那伤口又崩开了。 “没练功都能走火入魔,如此伤势还敢动气?你这女娃娃当真不要命了?!” 老头一眼便看出乐少言这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造成的内息暴动,当即伸手点住了她的几处穴位,使其暂时不能行动后,又一掌推在了她的后背上,以自身功力替她缓解了一下体内紊乱的气息脉络,经老头此举过后,乐少言身上的伤势情况也得以稍微稳定下来。 此时,乐少言也明白过来,雌雄双怪会救下垂死的她,或许并不是如刚才老头说的那样只是偶然。 乐少言向来都是有话直说的性子,有问题也就直接问了:“小子实在是有些好奇,二位前辈究竟为何要救我?” 但雌雄双怪却并没有要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 老太一边喂着驴,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女娃娃,你可知,你在武林大会上的事迹,已经在江湖上传开了,现如今,整个武林都在垂涎你这本“活着的《万奇卷》”,人人都视你为灾星、敌人,亦或是眼中钉。” 乐少言对此不为所动,只是淡然道:“可两位前辈看着并不像是也想要这本‘书’。” 老太不置可否,继续说道:“老婆子我的确对这本书没有兴趣,之所以让你多活一会,就是想问问你,女娃娃,你因一本所谓的武林秘籍,遭人迫害指责,沦落到如此境地。现在,你可愿承认,武功绝学根本就是为祸武林的根源?” “不,我依旧不这么认为,习武本就没有错。”乐少言说着,忽而抬眸看向了老太,黯淡无光的眼神中难得有了些许起色,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坚定,“武学不是祸患的根源,人性的贪欲才是。” “哼,当真是个伶牙利嘴的女娃娃,老婆子我不跟你争。” 老太不悦地轻哼一声,却也没再反驳什么,只是偏过了头去,不再看乐少言。 “不管二位前辈出于什么原因救了我,小子先将这份恩情记下了,待我寻到穆姐姐的消息后,若是还有命回来,二位前辈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只要是小子能做到的,都会全力以赴。” 乐少言朝雌雄双怪拱手行了一礼后,强撑着墙,欲起身出门。 就在这时,老头却再次开口,问道:“女娃娃,你想去哪?” 乐少言不知老头何意,只能如实答道:“前辈不是说,我要想知道二两屯是什么情况就自己去看,所以我自然是要去二两屯。”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乐少言反复用着这样一句话劝着自己,始终不肯放弃,无论心底再怎么难受,还是坚信着穆清一定没有出事。 哪曾想,老头倏地笑了笑:“女娃娃,你可走不了。” 看着老头那古怪的笑容,乐少言心感不妙,顿觉背后一阵寒凉,但还是故作淡定地发问:“前辈什么意思?” “你刚才不是问老头子我和老婆子为什么救你?” “老头子我和老婆子听说,你在武林大会上自称是师承雌雄双怪?既然如此,那你就该继承雌雄双怪的意志。” “我夫妇二人经过一番探讨后,现在一致认可,你就是引起武林动乱的祸患本身,只要留着你在,有朝一日,一定可以将整个江湖搅的天翻地覆!” “所以,你必须活着。” 直到被老太从背后以一记手刀敲在后脖颈上,再次陷入昏迷之际的乐少言这才恍惚想起来,雌雄双怪这夫妇二老,原本就是极其憎恶着这个武林…… 这一次,倒是自己疏忽大意了。 … 乐少言本以为,这次昏迷后再醒来时一定会是处在更危险的处境。 万万没想到,现实与所想截然相反—— 这次睁眼不仅没有再受到惊吓,一切还都是那样的平静,映入眼帘的,只是一个熟悉的房间布置。 这里是……十里飘香客栈?! 乐少言怎么都不会想到,雌雄双怪居然把自己带到这里来了。 “贵人!你终于醒了!” 任娘子的一声惊呼从门口传来,看到乐少言不仅醒了过来,而且还坐起了身,她显得非常欣喜,连忙端着汤药快步走了进来。 而后,乐少言从任娘子那里得知,原来是昨夜雌雄双怪将奄奄一息的自己丢到了客栈门口,留下一句“救活她”后就结伴离开了。 因为武林大会上发生的事已经在整个江湖传开,所以任娘子非常清楚乐少言此时危险的处境,于是同春生厨子一起瞒着店里所有客人,从后厨把乐少言带上二楼客房,然后让春生厨子连夜赶去十里村镇,趁着夜深人静把大夫们都悄悄带过来给乐少言看病。 那时乐少言高烧不退,似乎是海水的浸泡导致伤口感染了炎症,命在旦夕,全靠着雌雄双怪两人一路上轮流用内力护住其肺腑心脉才让她坚持到了客栈。 那之后任娘子请几个大夫一起上阵,一整宿轮番看护,这才把人从那鬼门关前救回来,也难怪任娘子看到乐少言醒来时能这么高兴,再不醒来可真就要无力回天了。 乐少言听完任娘子的阐述后,回想起雌雄双怪先前说过的,是因为必须要自己活着才好去祸乱武林,所以才如此这般保住自己一条命,顿时不免有些失笑,心道虽然这夫妇二老思考问题的逻辑有点不同于常人,时常让人感到费解,但这心地还怪好的? 但很快,乐少言又想到穆清与二两屯的大火,刚才还露出的笑容的表情,瞬间又变成了垮起个脸来。 不是,好什么啊?!有什么好的?!哪有救人还强买强卖的?! 乐少言还真不是不懂感恩,主要是,十里飘香客栈可是在雌雄双怪老窝的对岸啊!这么一搞下来,自己岂不是离二两屯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吗?! 任娘子并不知道乐少言所想,只看那张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又阴沉着脸,看得任娘子不禁有些担心,这女混子不会是昨夜给烧坏脑子了……? 第211章 这就寻到少坊主了? 十里飘香是这片地带唯一的客栈,就开在这十里渡口不远处,往日人来人往,食客络绎不绝,客栈的老板娘更是这一带地儿出了名的靠勤劳发家致富,这附近人人皆知,任娘子为了挣那几个子儿每日起早贪黑忙个不停,客栈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从未歇业过。 但在今天,任娘子竟是罕见的将十里飘香关了门,并挂上了“暂不营业”的牌子,将所有新老客人拒之门外。 此时此刻,在十里飘香二楼的客房里,这位老板娘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乐少言喝药,防止一个不留神,这女混子又背着她的面把碗里的汤药倒进一旁的盆栽里。 “女混子,你别给我使小性子,你还要我说多少遍,你知不知道你昨夜的身体情况有多危险?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没命了?都这样了还不肯好好吃药?” 虽然任娘子再三强调伤势的严重性和汤药的重要性,可乐少言依旧是万分不情愿,不仅一脸的嫌弃,甚至全身上下都在抵触眼前这碗,光是闻那味儿就知道苦的不行的汤药。 任娘子看女混子磨磨唧唧,迟迟不肯下口,终是没辙,只能端出杀手锏—— 那就是以穆清的名义来督促女混子。 “我也不说别的,就说说穆少坊主吧!你自个儿不爱惜命也罢,总得替穆少坊主想想吧?要是你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你忍心看你穆姐姐伤心?还是说,你想你穆姐姐陪你一起送死,为你轰轰烈烈的殉情?” 果不其然,一提到那位穆少坊主,这个女混子立马就老实了。 接着就见乐少言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再次端起那苦到难以下咽的汤药,眼睛一闭鼻子一捏,带着一副慷慨赴死的决绝表情,一口将那碗汤药喝到了见底。 任娘子见状,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直在心中道,还得是穆清的名头好使唤。 “说起来也真是巧了,你这身伤能抢救过来,还得多亏了穆姑娘。以前我们这十里村镇的医术落后,可没有针对感染你这种炎症的法子,要不是穆少坊主那阵子在这儿传授医术,让十里村镇的大夫们会了不少新疗法,几个人合力忙活了一宿,这才把你女混子这条命从阎王老儿那里抢过来。换而言之,你这条命也可以说是你穆姐姐救的,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或许任娘子只是随意开了个玩笑,想以此来让这个不听话的女混子上上心。 不过,说者虽无心,听者却有意,乐少言却是联想到,曾经师父说过,凡事有因必有果,冥冥之中皆有定数,人在做天在看,所以这做人做事呢,一定要多多行善积德。 原本经过了这一趟漫长而又曲折的武林大会之行后,乐少言基本已经不信师父这套言论了,毕竟,倘若真是好人有好报的话,且不说自己这女混子,就说穆清这样一位本该受人敬仰的医师,又怎会遭人迫害针对,落得个生死不明的情况? 但现在看来,好像也不能完全这么想。 这一路走来,虽然遭遇了很多危机,但曾经自己帮过的人,也确确实实又帮了自己,若是没有她们,乐少言不觉得自己现在还能有命活着,更别说,如今会以这种方式又为穆清救了一次…… “娘子!大事不好了!贵人在客栈养伤的消息被人泄露了,听说现在有一批江湖人士正朝客栈赶来,凭村镇的人手,恐怕拦不住。” 乐少言与任娘子就听着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跑上二楼,紧接着,就见春生厨子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房间门口,甚至都来不及喘上两口,赶紧将这个坏消息带给了两人。 任娘子骤然大惊失色,惊呼:“怎么会?!知道贵人在这的,除了我们夫妻俩,就只有那俩老怪,还有昨天的大夫们......难道说,是昨天那些人里出了奸细......?” 春生厨子和乐少言都没有说话,排除掉所有可能性,恐怕问题也就只可能出在那些大夫身上了。 任娘子明白过来后,当即破口大骂,怒道:“这些个见利忘义的狗东西!忘了当时乐少侠和穆少坊主是怎么给村子帮忙的吗?!我现在就去……” “老板娘,不必了。我此行本来就是要去二两屯找穆姐姐的,现在身上伤势情况已经稳定住了,的确不宜在此多停留耽搁时间,是时候该离开了。”乐少言忽然开口,喊住了转身欲走的任娘子,随即,像是怕对方多虑,又补充说道,“没关系,不必多想,你刚才不是也说了我被风菱坊扣以‘盗窃秘籍’的罪名通缉五十两黄金,这儿是渡口,人多眼杂,留在这儿也只能坐以待毙,不如等寻到穆姐姐后,再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远点,先避一避风头再说。” 任娘子原本是不愿意放乐少言拖着这样的身子前去冒险的,谁知这乐少言竟然说如果任娘子不肯放她走她就翻窗偷跑?而且说这话时,其小脸上那表情可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这还真是女混子干得出来的混事! 任娘子深知留不住人,只得摇头无奈道:“既然如此,那你还需要什么用得到的东西,尽管吩咐,我们说什么也给你想办法立马置办来!” 乐少言想了想,便道:“可否劳烦二位帮我备上一匹快马,一张去往二两屯的地图,哦对了,还需要一身干净衣衫,现在这身的血迹太多了,若是给穆姐姐看到我这个样子怕是会担心的。” 任娘子闻言点了点头,转身拉上春生厨子迅速离开了房间。 该说不说,在这江湖上开了这么久的店,作为老板娘的任娘子还是真有点本事在身上的,没过多久便立即把乐少言所需的几样东西给备齐了。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了,乐少侠,还是那句话,无论何时,十里飘香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欢迎你随时来做客,也祝你能早日寻到穆姑娘。” 任娘子说完道别的话语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叮嘱道:“对了,刚才给你的行囊里还放了一样好东西,那是前不久替你和穆姑娘特地准备的赠礼,切记,一定要在你们二位同时在的时候再打开。” “嗯,多谢老板娘好意,我记下了。二位保重,期待日后有缘再见!” 乐少言坐于马背上朝二人再度挥了挥手,随后背好行囊,扬鞭策马而去。 目送乐少言的背影逐渐远去,春生厨子凑到任娘子身旁,好奇问道:“娘子,你究竟给贵人送了什么好东西,为什么非要她们两人一起才能看?” 任娘子却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并未回答,只道一句:“都是姑娘家的事,你少管。” … 有了快马代步后,乐少言赶路的速度要方便了许多,虽然身上还有着伤势,即便一路上又遇到了不少人拦路追杀,但乐少言都凭借着自身高超的剑法一一化险为夷,经过两日不眠不休的赶路,越过重重阻碍,乐少言终于来到了二两屯。 好不容易到达了目的地,乐少言却是直接呆愣在了村门口处。 或许,这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村门了。 眼前的二两屯,一眼望去,只有被烧毁后的房屋废墟与烧焦的树木,一个个石砖墙瓦建起的屋子,此时尽数塌的塌,毁的毁,本该熙熙攘攘的街巷更是变得空无一人,整个村落陷入死寂般沉静,毫无生机与人烟气息,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这场大火中化为乌有,不论是物,亦或是人。 乐少言牵着马,一路默然,踱步走到了一座小楼前,这样的建筑风格,乐少言曾经在伍仁村见过,虽然此刻已经被烧的只剩下断壁残垣,但还是能隐约看出来,这里是风菱坊分坊…… …同时也…本该是和穆清在此团聚的地方… 终究还是来晚了吗……? 乐少言失魂落魄地垂下脑袋,只觉一股绝望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并迅速蔓延至全身,一个踉跄,竟是险些有些站不稳脚,还是依靠单手强撑着马身才勉强站住身形。 就在这时,在其身后,却忽然奇迹般地响起一个,明明无比熟悉却又显得是那么遥远的声音: “……阿言?” 乐少言登时一愣,兴许是不敢置信,竟是没能第一时间回过头,直到怔了半晌后,这才缓缓回首望向身后。 “穆姐姐……?” 第212章 是敌是友,真假难辨 乐少言站在原地,定眼看着面前的“穆清”,所表现的却是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冷静,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光是看到穆清就已经早早地贴了上去,甚至就连她平日里最爱挂在嘴上的“穆姐姐”这个称呼,此刻也未曾多喊一声。 此时就站在眼前的这位“穆姐姐”,无论是那一身极为常见的素衣,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庞,乍一看,都令乐少言感到无比亲切,但,她同样可以确信,面前之人,即便样貌穿着再如何相似,都不会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心念之人。 “阿言,你怎么就干看着我不说话呢?” “穆清”见乐少言就这么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也没个动静,便主动开口询问,并走上前去欲拉起乐少言的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走吧。” “…若真是穆姐姐…该多好…” “什么?” 不等“穆清”听清楚乐少言的喃喃自语,乐少言那只躲过“穆清”的手已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出碧落剑的剑身,将剑刃架在了“穆清”的脖颈上。 “你是何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假扮成穆姐姐意欲何为?” 兴许是没想到乐少言出手居然会这么果决,“穆清”先是愣了愣,随即猛地放声大笑起来,然后才道:“都知道我是冒牌货了,你还猜不出来我是谁么?你的穆姐姐可比你聪明多了,只可惜,再聪明也没用。” 不等乐少言反应过来,忽然就见手中碧落剑的剑刃上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几只蛊虫,接着便是越爬越多,每一只都在顺着剑刃往乐少言握着的剑柄的手上爬去。 乐少言见状心知不妙,连忙倒退拉开了与面前之人的距离,随即右手挥剑一甩,以内力将剑上的蛊虫全部甩了出去。 “苗疆蛊主?又是你?你果然是夏仁的人?你和穆姐姐接触过?在二两屯纵火也是夏仁指派你干的?” 虽然每一句都是问话,可对于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乐少言也基本上心里有底了。 “是我如何,不是我又如何?”苗疆蛊主虽未承认,但也并未否认什么,只是冷笑道,“反正无论发生了什么,现在都已成定局,你的穆姐姐已经被‘你’杀了,她可是亲眼看着她最看重的人背叛了她,是‘你’下的杀手。” 乐少言闻言,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果然,苗疆蛊主既然会出现在这里,并知道假扮成穆清来骗自己,说明这之前她肯定用过同样的计谋,也曾假扮成自己去骗过穆清,只不过…… “你的话,前后矛盾,不可信。刚才你分明说过,穆姐姐要比我聪明,你会这么说,说明她先前可能不仅识破了你的伪装,甚至还可能已经拆穿了你的真实身份。所以,你在撒谎。” 乐少言强使自己冷静下来,并结合过往发生的一切,分析着苗疆蛊主话中透露的每一句可能有用的信息,又道:“夏仁在归一岛说这场火是穆姐姐下令放的,穆姐姐自己也死于火中,而你又说穆姐姐是被你假扮成的‘我’所杀,你们两人的说法前后不一,这也就说明,你们,都在撒谎,都不可信。” 苗疆蛊主的确没想到这个女混子竟能有如此定力,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从只言片语中就读取到这么多消息? “有趣,看样子你也没那么愚蠢。”苗疆蛊主依旧没有答复乐少言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那你不妨再说说看,你又是如何知道我是伪装的?” 其实乐少言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苗疆蛊主会在这里跟她废话这么多,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是二话不说直接开打么? 等等!莫非这苗疆蛊主是在故意拖延时间等待援军?! 乐少言意识到有这种可能性后,当即不打算再多说什么,干脆先发制人,速战速决,打算直接把人制服了再逼问穆清的下落。 苗疆蛊主像是看出了乐少言的企图,不等后者动手,便率先说道:“我当然知道要论武力我不是你的对手,可你也别想以此威胁我,实话告诉你,你穆姐姐究竟在哪,现在只我一人知道,想我给你提供点线索就乖乖听我的,反之,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强来试试看,我保证让你永远也找不到你穆姐姐。” 沉思片刻后,乐少言终究是将碧落剑收回了剑鞘当中,像是以此向苗疆蛊主表态。 苗疆蛊主见状不禁嗤笑一声,她就知道乐少言会这么做,她很清楚,现在的乐少言已经是穷途末路,除了死死抓住自己这根救命稻草外别无他法。 想必,对乐少言而言,穆清应当是比性命更重要的存在,因此,性命可以随时拿来做赌注,但她绝不会拿穆清来赌的,苗疆蛊主恰是吃准了这一点,所以无论自己是否在撒谎,想要得到穆清的消息,乐少言就只能选择相信自己。 “说说看吧,你又是怎么看穿伪装的?” 苗疆蛊主再次将问题抛出,乐少言略显迟疑了一下,还是回答道:“穆姐姐同我做过约定,我俩谁先结束手头的事,谁就会先一步去寻找对方,所以,倘若真是穆姐姐本人,她是不可能像你刚才那样出现在这里的,就像是刻意在此地等我一样。” 苗疆蛊主闻言,又问道:“既然知道穆清不会在这等你,那你还来这里找她?” 乐少言似是自嘲地笑了笑,呢喃道:“不来这里,我又能去哪呢?” 但很快,乐少言便收敛了刚才那般低落的情绪,抬头一笑,淡然道:“至少,来到这里足以让我确认,穆姐姐性命无忧,这就够了。” “哦?是么?” 在苗疆蛊主看来,乐少言现在这个模样,不过是强颜欢笑,故装坚强罢了,从始至终,一直在用着自欺欺人的方式来安慰自己,实在是令人发笑:“你不会真把我的话当了真,以为我就一定有线索告诉你吧?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是我骗你的,穆清的尸体早就不知道被扔到哪个荒郊野岭喂狼去了。” 谁知乐少言只是坦然地摇了摇头,并道:“不,我并不是信了你的话才觉得穆姐姐没有事,也不觉得你会把穆姐姐的消息透露给我。” “只是在来的路上我已经仔细观察过了,整个二两屯确实烧的什么都不剩,甚至,连一具尸体,或者应该说是,一点人烧焦的痕迹都没有,比起有人清理过这片废墟,我更觉得,这是因为根本就没有人死于这场火灾。” “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村民对纵火者早有防备,提前将人进行了转移,要么,就是纵火者刻意为之,只为了制造出一个大火烧村的表象,而你的出现,恰好足以证实我的这个猜想。” “从刚才到现在,你除了对我反复进行无用的试探,总是试图用话语刺激我外,就没有再对我做什么了,所以容我大胆猜测,你实际上,也没对穆姐姐做什么,我说的对么?” 听完乐少言的推测,苗疆蛊主仍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就这么笃定?” “你作为纵火者,却没有烧一人,你作为我的敌人,又没有对我下杀手,难道这还不够可疑?” 乐少言说话之时,已然牵着马走过了苗疆蛊主的身边,并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所以我不杀你。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但既然你没有杀害穆姐姐和村子里的人,那你我就是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惹谁,这样再好不过。” 苗疆蛊主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立于原地,远远看着乐少言朝着村口方向远去。 这之后,苗疆蛊主忽然转头看向身侧不远处没有烧毁的林中,也不知是在跟谁抱怨,道:“行了,人都走远了,别藏了。真是,这次又输给你了,没想到那女混子还真有点头脑。” 随着苗疆蛊主的话音落下,自那林中赫然走出一人来,正是洛菱歌。 洛菱歌没有理会苗疆蛊主嘟囔的怨言,而是自顾自朝着乐少言离开的方向走去。 苗疆蛊主见状,不得已只能快步跟上去,嘴上却依旧在抱怨个不停:“喂喂!你还追过去干什么?你让她自己去找那穆清不就得了?” 洛菱歌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简洁明了地说道:“追兵已至,她走不了多远。” 苗疆蛊主更不理解了:“那我们去做什么?别忘了你现在是夏仁那老贼的人!你可没法出手。” 闻言,素来冷面的洛菱歌竟是罕见地笑了笑,却是一个极具讽刺意味地冷笑:“是啊,我现在是夏仁的人,所以,我这不是要去完成夏仁交代的任务么?” 苗疆蛊主不说话了,她依稀记得,夏仁交给她的上一个任务是,江湖之中不得再有风菱坊少坊主穆清这个人,这一次,是该轮到女混子乐少言了么? 第213章 换个视角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风菱坊在二两屯设立了一座分坊,分坊管事是一位名为“孙一”的医师,这名女子为人严谨,处事周到,一直深得风菱坊分坊众门徒医师的信任与赞誉。 当时在二两屯初现疑似瘟疫的症状时,正是这位孙一大夫以其丰富的经验,第一时间指挥分坊众人先将瘟疫扩散的局面暂时控制下来,这才让村民们坚持等到了总坊的支援。 只是,孙一怎么也没想到,二两屯的这场疫病灾难,看似是天灾,实则为人祸,而那幕后凶手,竟然还是风菱坊总管夏仁?! 风菱坊设立在二两屯的这座分坊,不过是夏仁利用过后的弃子,而这个所谓的总坊支援,更是一场极具针对性的精心谋划,所针对的目标指向,正是风菱坊少坊主穆清。 这些日子,孙一时常在想,究竟该怎样看待这位穆少坊主的到来? 穆清的确是为了帮助二两屯而来,孙一可以确信这一点,她并不是没有看到,一直以来,穆清为二两屯的受难村民们所付出的努力。 但同样,这场大火,这个对于二两屯的村民而言,几乎可以说的上是毁灭性的灾难,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的确是由穆清引来的。 孙一不知道穆清与夏仁究竟有什么纠纷瓜葛,只知道传言中一直说是夏仁将穆清视作捧在手心的至宝,但穆清却告诉自己,夏仁不仅要对她下杀手,甚至还可能会为此牵扯上二两屯所有人的性命。 尤其是,自从那个“女混子”出现后,穆清不知怎地,好像更加笃定这一点猜想。 那时,穆清没有过多解释,也不管孙一信没信她说的那些话,而是直接给孙一下了一道强制性的命令,说是如若她与“女混子”去调查疫病源头,她或是她的暗卫长青鸩,两人都没有在约定时间内及时回来的话,便让孙一以管事身份带上分坊所有人立刻行动,以最快速度帮村长一起转移所有村民。 再后来,便是一场毫无征兆的大火突然烧毁了整个二两屯,同时也证实了穆清所说的一切。 孙一按照穆清提前帮村长布置好的路线,带着所有人安全撤离后,又独自折回了二两屯,却只来得及隔着那场熊熊大火,隐约看到有四个人影带走了那位暗卫长青鸩。 而后,孙一又想起穆清带着“女混子”一起,说是要去河流上游寻找疫病源头,可至今还未归来,于是便又绕过那场已然不可遏制的大火,一路顺着河流往上游寻去。 等孙一赶至河道的泉眼时,在那儿早已不见那“女混子”的踪影,唯见一个人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孙一见状,当即快步走上前去,却见那人从样貌来看并非是穆清,而是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妪,可这位老人家身上所穿着的衣衫,分明就与穆清走时的那身打扮一模一样……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个“女混子”究竟是谁又去了哪?穆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孙一并不知晓这些问题的答案,只知道当穆清醒后,看到她自己如今的模样,竟是出奇的冷静,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戴上帷帽,遮住苍老的容颜,随后就带着引发疫病的蛊虫样本,同孙一回到了村民们现在的藏身之所。 穆清凭借取回来的蛊虫样本,和分坊的众医师们花了两天时间一起合力研究出了治疗疫病的解药。 这期间,孙一并没有参与其中,因为她被穆清委派去寻找适合二两屯村民和分坊门徒们藏身的安家之所,同时还需要打听“女混子”的情况,不过,并不是那个出现在二两屯的冒牌“女混子”,而是此刻正在归一岛楚庄参加武林大会的“女混子”乐少言。 之所以要寻找适合二两屯村民和分坊门徒们藏身的安家之所,是因为穆清说夏仁如果知道他们这伙人还活着,为了保证事情不败露,那就只可能是杀人灭口,他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将他们赶尽杀绝,所以,在没有足够的证据指控夏仁之前,必须先保证所有活下来的人的安全。 至于又为什么要打听武林大会以及这个名叫乐少言的女混子的情况,穆清不曾说,孙一也没多问,只是照办。 又过了三日时间,村民们身上的蛊毒基本都已经清除的差不多了,疫病自然也就消失了,于是村长开始安排村民们陆陆续续搬去新的住处生活,并叮嘱他们一定要隐藏身份不要走漏了风声,一切都等穆清发号施令再进行行动。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连续操劳了整整三日的穆清这才得以松了口气。 然而,穆清并未立即进行休息,而是拖着疲惫的身子,强撑着精神,询问孙一,道:“武林大会现在应该已经出结果了吧?有阿言的消息吗?” “其实我早就想跟少坊主……抱歉,又忘了您说的,现在已经没有少坊主了。” 孙一略表歉意地低下了头,穆清则是摇了摇头表示无妨,并示意孙一继续说下去。 于是孙一又道:“我早就想告诉穆姑娘你来着,只是你一直忙于照顾村民们,我实在没找到机会。就在前些日子里,江湖上连着发生了好几件大事…” “…据说本届武林大会没有魁首,说是因为本该成为魁首的那个人好像违背了什么‘江湖生死状’,被人指认德不配位,所以被强制取消了资格,据说那人不知干了什么事,好像引起了公愤,沦为了武林大会乃至整个江湖的众矢之的,遭到众人群起而攻之,也不知道最后的下场怎么样了…” “…武林大会上,夏仁还当众对外宣称‘风菱坊的少坊主以身殉道,葬身火海’,好像引起了什么人的骚动?但具体情况不明。不过想想其实也正常,毕竟穆姑娘你帮了那么多人,江湖上总有惦记你恩情的人,肯定是一时难以接受这个说法…”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夏仁又以风菱坊总管的名义,向整个江湖发起了一则高达五十两黄金的通缉令,说是要抓一个‘盗窃秘籍,畏罪潜逃’的逃犯,据说这个逃犯偷的还是咱们风菱坊的镇坊之宝《万奇卷》?真没想到这东西居然真存在,我一直以为只是个传说呢!” “至于穆姑娘你托我打探的有关那位乐少侠的消息,很抱歉,我并没有得到什么相关的信息。” 孙一将所有得到的情报一一讲述给穆清听完后,不曾想原本坐着休息的穆清听完之后,忽然手扶着桌角再次站了起来,那孱弱的身形却显得颤颤巍巍,看上去摇摇欲坠。 只听穆清嘴中不停念叨着什么:“…怎么会…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阿言…要去找阿言才行…阿言一定受了天大的委屈…不能让她一个人…要赶紧去找她…” “穆姑娘?你怎么了?”孙一不理解穆清怎会突然这么激动,连忙开口安抚道,“你现在都站不稳脚了,是身体不舒服吗?也是,又是不眠不休劳累了三天,你这身体的确该休息了。” “不…现在去归一岛太迟了…阿言现在会在哪…我要怎么才能联系上阿言…” 穆清宛若根本听不到孙一在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说着令人费解的话,随即,又像是猛地意识到什么似的,突然一把抓住身旁孙一的手腕,忙不迭地喊道:“孙一,立刻给我准备一匹快马,我要回二两屯!阿言她绝不会相信夏仁对外放出的假消息,她一定会来二两屯寻我,我要去二两屯找她!” “二两屯……?万万不可!穆姑娘,你不是说过那儿可能还有夏仁安排的伏兵在那等着解决漏网之鱼吗?现在就去实在是太危险了!”孙一摇了摇头,坚决说道,“再者,我也是医师,我能看出来,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远行赶路!我不会允许你去的!你要找什么人我去帮你找,你先好好休息一晚,好吗?” 穆清摇了摇头,拒绝了孙一的提议。 孙一见穆清固执地坚持己见,非要亲自去二两屯不可,无奈之下,索性打算用点强硬手段来逼穆清先休息,然而,不等孙一动手,穆清忽而自己先倒下了。 将穆清扶上床后,孙一替她把了把脉,确认了她这是积劳成疾,是太过劳累过度才会导致突然昏厥。 孙一叹了口气,心道,早说了身体撑不住吧?不过也好,这下,至少穆清终于肯好好休息了。 这之后,孙一将穆清安顿好,便走去后厨打算帮她熬点汤药和米粥,想着用这些给她补补身子。 谁知等孙一从后厨出来再进到房间里时,却见床上早已空空如也。 第214章 这回真的寻到少坊主了! 乐少言与苗疆蛊主一番交谈过后,独自一人牵着马又走回了二两屯的村口,一路上都在脑中整理着思绪与线索。 起码,现在已经可以确认,穆清的确性命无忧,但也确实不在二两屯,不过,为什么穆清没有第一时间赶去归一岛或是到其余能联系上自己的地方? 思来想去,好像也只会是两种可能,要么,就是穆清遇到了其他事所以脱不开身,要么,就是穆清可能并不知道归一岛发生了什么。 乐少言自己是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性,她了解自家穆姐姐,若是知道自己遇到这些事,恐怕穆姐姐只会比自己更着急的想要快些见面。 若是按这个假设,如果穆清真的是因为不知情所以一直没有现身,那等穆清知道归一岛发生什么事情都时候,再动身估计也已经晚了。 这一点就连自己都能想到,穆姐姐肯定会考虑到这一点,所以乐少言觉得,时至今日,穆清就算来找自己,也肯定不会再去归一岛,更大的可能性,好像还是来二两屯,因为猜到自己会动身来二两屯找她,所以很大可能也直接来二两屯找自己? 既然如此,那便在此静候穆姐姐的到来就好。 乐少言做好决定后,将马拴在了村口已经烧塌一半的大门立柱上,刚欲坐下休息,突然察觉到什么似的,猛地拔剑转身,果见不知何时已经有一群人从不远处围了上来。 “大伙儿快看啊,这女混子的感知力已经迟钝成这样,说明我流星镖上的毒素已经开始生效了!她坚持不了多久的,我们一起上,这次一定能将她一举拿下!记住,要留一口气。” 听到其中一人的喊话,乐少言这才想起在前两日的赶路途中对付眼前这伙人时,好像的确在马背上中过两镖,只不过当时那一路上受的伤实在太多了,流星镖这点小伤乐少言实在是懒得记,所以把镖拔出来后扔了就没管了,属实没想到这镖上居然还有毒。 乐少言曾经中过风菱四毒的毒,又吃过穆清给的不少好药,身体对一般的毒早就有点抗药性了,流星镖上这点毒素实在算不了什么,之所以这毒会起效引得乐少言的感知力下降,恐怕还是因为这身深厚的内力经过接连不断的战斗,早已经所剩无几了吧。 “留一口气?一个个臭鱼烂虾对自己还挺自信?这么快就忘了前两天被我从马背上踹飞的感觉了?” 经乐少言用事实这么一嘲讽,对面众人颜面大丢,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因而也不再跟这嚣张狂妄的女混子多说废话,二话不说拿起手中武器,齐齐朝乐少言发起进攻。 正当乐少言全神贯注盯着面前众人,手持碧落剑随时准备迎战之时,一支长箭突然从另一个方向射来,完全没有意识到还有其他埋伏的乐少言根本来不及反应。 生死刹那之际,乐少言几乎是凭着那点求生的本能,下意识抬剑才强行偏离了那支弓箭,使其擦过右手手臂,最后弓箭直直地射中了那匹因为被栓着而无处可逃的马匹身上,那马儿当场一命呜呼,重伤而亡。 乐少言同样来不及去心疼自己的马,此时只感觉右手已经抬不起剑来,似乎是刚才那一下伤到了筋骨,不得已只能用左手将碧落剑插回剑鞘,转头朝着马匹后边那个唯一一个没有被人拦截的方向跑去。 谁知这才刚跑上没两步,一个手持大刀与一个手持长棍的两人便从那个方向的林中走了出来,直接堵死了乐少言最后的逃生之路。 突然冒出来的这三人,正是先前被乐少言耍诈甩掉的夺命手足三兄妹。 前有狼后有虎,就在乐少言自己都感觉今天恐怕是在劫难逃的时候,众人忽然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刚才弓箭射来的方向传来,转头一看,就见那拉弓射箭不知何时被人活生生用剑卸掉了一条腿去,而在其身旁站着的,竟是那个曾经在归一岛上现身过的“天下第一剑”洛菱歌。 此时洛菱歌手中那柄墨色剑身早已被鲜血染红,剑刃朝下,剑锋处不断滴着血,众人皆有听说,那是足以令所有人都为之胆寒的坤仪剑。 “夺命手足,断手断足,尚能夺命?” 洛菱歌看似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却是极具嘲讽意味,众人闻言,这才明白,这三人原来就是传闻中的亡命杀手“夺命手足”三兄妹。 不过,看其中那缺胳膊少腿的两个人,再听洛菱歌这话的意思,恐怕这些现状都是出自她手,真没想到这有着“天下第一剑”称号之人,居然如此凶狠残暴?! 虽然三人是冷酷无情的杀手刺客,但这手足之情也确实深厚,眼看自家老大哥被人重创成这样,另外两兄妹哪还顾得上要对乐少言动手的任务,连忙上前趁着洛菱歌没打算下死手的时候,背起坐在地上的老大哥后立刻调头落荒而逃。 乐少言无意深究洛菱歌为何会出现在此,眼看刚才被兄妹三人拦截的方向终于有了出路,也不打算在此逗留,立马转身朝那方向跑去。 谁知下一秒,众人就见那柄墨色的剑刃突然从背后穿透了乐少言的身体,乐少言的表情像是难以置信,缓缓回过头,那眼神中所剩的似乎仅有面临死亡的惊恐与绝望,直至最后,乐少言怔怔地看了一眼身前面无表情的洛菱歌,随后便当着众人面,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此人是我的猎物,你们,还有谁想动手?” 洛菱歌淡淡地说完一句话后,就这么提着剑往那一站,已然直接震慑住了面前所有人。 无情的剑客浑身杀气凌冽,手中的剑刃更是散着极度危险的寒意,仿佛一瞬息就可以取人首级于剑下,无人再敢轻举妄动,甚至就连一句奉承的客套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随着有第一个人开始往后方逃窜,一个接一个,在场所有想要活捉乐少言的人,此刻都不敢在此地多做停留了,生怕再晚跑一秒,自己就会落得跟那夺命手足一样的下场,亦或是,直接变成像乐少言那样的剑下亡魂。 待到众人走后,洛菱歌拾起地上的碧落剑,默默将其擦拭干净并背在了身上,随后看向不远处走来的苗疆蛊主,道:“她身上的毒,有办法么?” “我是专程给人下毒的,可不是替人解毒的,这种事得找你那老相好去。” 苗疆蛊主故意提起,却见洛菱歌不为所动,当即觉得无趣,便不再继续,而是说道:“可以解毒,就是没有解药强行解毒可能会有点副作用,不过对她俩来说,说不定还是件好事?” “嗯,动手吧。记得把‘种子’藏好点,清儿的医术可不容小觑。” “别对我指手画脚,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我可不是你的手下。” 苗疆蛊主虽然在嘴上是这么说,但手上的活儿还是照办着干,洛菱歌则是站在两人身侧静静等待。 不稍片刻,洛菱歌突然说道:“有人来了,应该是清儿,走吧。” 苗疆蛊主点了点头,起身跟在洛菱歌身后,悠悠哼着小曲,低语喃喃,笑道:“那么,从今往后,江湖之中,也将不会再有女混子乐少言这号人物~” 两人走后没过多久,仍躺在地上的乐少言逐渐恢复了些许模糊的意识,只感觉身体哪哪都疼,并且全身乏力,使不上一点劲,甚至就连抬起眼皮都很费劲。 几次尝试无果后,乐少言终于放弃挣扎,就这么放任自己的意识再度涣散下去。 就在这具身体与那意识皆已到达极限,脑子昏昏沉沉即将再要睡过去时,乐少言隐隐约约的,好像听到了一个熟悉却久远的声音由远及近来到身边唤着她“阿言”。 乐少言不太确定,但也没法再去确认了,只感觉彻底陷入昏迷前,直觉好像有在告诉自己,终于寻到穆姐姐了…… 不久后,一个全新的传言很快就在整个江湖武林中广为流传起来:风菱坊突然多了一位挂名长老,乃是“天下第一剑”洛菱歌,因她自创的武林秘籍《万奇卷》被贼人盗后摧毁,所以她在二两屯村口亲自取了贼人乐少言的性命。 * 八面城,城主府,金翼史正在与其身旁的这位副官起争执不休。 “咱妹子在外头被人栽赃迫害,还让那么多人追杀,咱现在要去帮她!” “副城主大人,城主大人和任重任远两位大人去了京城,现在只有大人你能坐镇八面城,实在走不得。” “咱说了多少遍,四方寨的姐妹弟兄们可以保护好八面城!” “八面城需要的不止是武力上的保护,大人应当很清楚,若是群龙无首,恐怕又会让贼人有机可乘。” “啧!” 金翼史说不过副官,只得不甘心地咬着牙再次老实坐回那城主的座位上。 很快,金翼史像是想到什么,突然拍案说道:“对了!既然夏仁那老贼能下通缉令,咱为什么不能下?五十两黄金很了不起吗?咱妹子就值这个价?扣扣搜搜!快!传下去!谁能将女混子乐少言安然无恙的救到八面城来,咱愿意以百两黄金相赠,再加送八面城官职!让咱想想,就以咱‘左手醉剑侠’的名誉来担保吧!” * 伍仁村,一个侍女匆匆忙忙地跑进了秦夫人的房间,像是急着要汇报什么事。 秦夫人好似习以为常了,不紧不慢地给侍女递了杯茶水,道:“别急,先缓缓再说。让老身猜猜,这次,又是哪家村民吵着要出村去把女混子带回来?还是说,又是哪家村民闹着要出村去取了夏仁的项上人头?” “不…都不是…”侍女喝了口水缓解了一下波动的情绪后,又道,“是村北的山上,山腰那座坟墓,就女混子师父的那个墓,被人炸了!” “……?” 不等侍女反应过来时,秦夫人已然快步离去。 等秦夫人赶至村北山腰时,在墓前却只看到了一个人站在那里,似乎是在刻意等待她的到来。 当秦夫人看到眼前这个令她感到无比熟悉的背影时,步伐也随之逐渐放缓下来。 “一走就是消失四年杳无音信,一回来就是来山上炸自己的坟,老身现在可算知道,女混子能干出那些个荒唐事,究竟是跟谁学着干出来的了。” “女混子?秦夫人,你怎么能这么称呼我那可爱的徒儿呢?多不好听。还是跟我一起唤‘小言儿’吧,如何?多好听~” 无疑,站在秦夫人面前的此人,正是墓主人本人,乐少言的师父,风菱坊坊主,穆笑然。 穆笑然转身望向秦夫人,神情自若,笑靥如花,而她手中此时拿着的,是从那被炸毁的衣冠冢中取出来的一样东西,赫然是一本写有“万奇卷”三个字样的书籍。 “听说,小言儿最近在外遭人欺负了。徒儿受苦,我这个当师父的,可不能坐视不理呀!何况,总是躲躲藏藏的,一点都不快意自在。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我想,不如干脆叫上洛洛,一起大闹一场好了~” 第215章 相见,不相认 这一觉究竟睡了多久,乐少言并不清楚,只知道,或许是因为在昏睡之前感知到了身旁有穆清的存在,所以这次的睡梦,倒是感受到了久违的踏实与安心。 这一觉又是何时醒的,乐少言同样不清楚,只是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是清醒了的,但眼前却是漆黑一片。 是还没天亮么?还是屋内没有点灯?可即便如此,也不该什么都是黑的啊?就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了一样…… “你醒了?” 同乐少言想象中有所不同的是,身旁传来的是一道陌生的女声,不是穆清。 不等乐少言反应过来,紧接着,又听那道女声再次响起:“你的身体中了毒,因治疗不及时也不完全,导致毒素扩散,双眼暂时会失明一段时间,不过不用紧张,还有的治。” 乐少言闻言,下意识摸了摸眼部,这才发觉自己的鼻梁上不知何时绑着一层轻薄的纱布,似乎是给眼睛挡光所用。 而后,乐少言察觉到身边这位陌生女子明显地迟疑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道:“眼睛这事都是小的,比较麻烦的其实是另外一件事,你可能得做好心理准备。” 乐少言的神情看上去没有丝毫波澜起伏,声音也是平平淡淡的:“但说无妨。” “你身上的内力,好像全都消失不见了。” 女子用的是“消失不见”来形容,而非之前在八面城那样被更高深的内功心法封住,乐少言注意到这一点细节后,也尝试了一下运转内力,果然什么都没有,身体仿佛成了一具空空如也的躯壳,一点内力的存在都感受不到了。 原本以为乐少言作为习武之人,一时之间遭受到了这么巨大的打击,很有可能会因此精神崩溃,谁知乐少言却是跟个没事的人一样,看上去格外冷静,仅仅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并就此事对女子表达了感谢:“多谢告知。” 眼睛怎样,身体又如何,甚至是死是活,乐少言的确都已经无所谓了,她现在只想知道,昏迷前听到的那声熟悉的呼唤,究竟是不是错觉…… “穆姐姐?” 乐少言试探性地轻唤了一声。 然而,房内无人应答。 刚才还有说话的女子,此时不知怎地也沉默下来,似乎是在等待乐少言主动询问有关她口中这个“穆姐姐”的事。 谁知乐少言并没有像女子想象中的那样追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探究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就连身旁的陌生人是谁这种基本问题,乐少言都不曾发问过。 乐少言沉默良久,忽的,宛若释然般地笑了笑,乍一看像是松了口气,可那笑容分明夹杂着苦涩,自言自语时的语气,却又显得那样的轻松,一时叫人有些分不清,这心情究竟是苦还是乐:“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这样也好,我本来就是烂命一条,现在又是废人一个,穆姐姐不愿见我,是对的。至少,我不会拖累穆姐姐了。” 话音刚落,房屋的一处角落突然响起了一道非常明显的动静,好像是有什么人的手脚动到了桌椅的声音。 乐少言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头去,依旧是什么也看不见,但还是顺势问道:“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在?” “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家,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夫人。”女子像是早有准备般,很快便为乐少言解释道,“老夫人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耳朵也不好,时不时会给屋里闹出点动响都是常有的事。” “哦?是么…是我叨扰了,我这就走。” 女子闻言,瞬间急了,显然是没想到乐少言居然会突然来这么个态度,连忙将人拦住:“等等!我不是嫌你麻烦的意思!这位老夫人心地善良,也不会介意你在这常住的!” “可我会介意。”乐少言边说着,还是执意要下床离开,“我现在可是江湖在逃要犯,一个不小心会给你们惹来杀身之祸,我必须离开。” 女子像是生怕乐少言真的就这样一走了之,一时情急,一不小心就把话给全都说了出来:“关于此事,乐少侠无需担心,现在江湖上都是在传,你已经死在洛师的坤仪剑下,尸骨无存,所以不会有人再来追杀你了。” “哦~?” 乐少言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看似听劝,终于肯老实下来不再执着离开,然而不等女子松口气,下一秒,就见这女混子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道:“既唤我乐少侠,又知洛师的名号,那么,阁下现在是否该解释一下了,你究竟是何人,与风菱坊什么关系,为何救我,又为何,对在下了解的这么清楚呀?” “……” 孙一真的感觉自己快演不下去了。 不是,少坊主也没跟她说过这女混子想一出是一出,竟然会这么难搞啊?! 无奈之下,孙一只得无助地回头看向身后这位所谓的“老夫人”,正是穆清。 如今的穆清仍是戴着帷帽,不肯以那张苍老的容颜示人。 穆清刻意坐在远离那张床的角落,原本为的就是不让乐少言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可就在刚才,穆清听到乐少言那番话时,只觉内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胸闷的喘不过气来,心如刀绞般抽痛着,这种难以言喻的疼痛,穆清又怎会不知,阿言在强装轻松地说出这番话时,心中定然同样在默默承受。 明明是两个心心念念着对方的人,如今好不容易相见,却无法相认,明明心里比谁都清楚,所爱之人现在正在同时遭受着身体和心灵上的多重打击与折磨,可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甚至就连一丝最简单的慰籍都给不了。 穆清真的很想,想要亲口告诉乐少言不是这样的,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也绝对不会这么想,却又不得不强忍着冲动,压抑着此心思,一时情难自禁,这才意外闹出了动静,让乐少言有所察觉。 自家阿言的小脑瓜子一直很聪明,鬼点子向来多,想必一定是因为刚才那下已经起了疑心了才会开始这么说,估计就是想要试探一下,好套孙一的话吧。 一想到乐少言那耍小聪明动歪脑筋时的无赖模样,穆清不免有些失笑,心中只道这乐少侠果然还是那个女混子啊…… 沉思半晌,穆清收敛笑容,朝着那快被女混子搞得焦头烂额的孙一做了个手势,示意她按提前备好的第二套计划继续演下去。 孙一接收到穆清的指示后,终于稳住了心神,再次转头看向乐少言,按照提前安排好的说道:“既然乐少侠已经猜到了,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实不相瞒,我乃风菱坊二两屯分坊管事孙一,奉少坊主…奉穆姑娘之命,特地留在此地照顾乐少侠。” 乐少言似乎并不意外孙一的身份与目的,继续笑问道:“那穆姐姐人呢?” “少坊主…穆姑娘她在为二两屯的村民们治疗身上的蛊毒,不在此处,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孙一说完之后,下意识看了看身后的穆清,忽而没来由地想起乐少言刚才的话,便觉得有必要替穆清说一句,于是再次转头看向乐少言,用着极其坚定的语气说道:“所以,还望乐少侠莫要妄自菲薄,请放心,穆姑娘所思所想都是你,她从来没有抛弃你,也绝不可能抛弃你!” “……” 兴许是没想到孙一会突然替穆清表态,乐少言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明白什么似的,小脸上再次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一次,却是笑的开怀:“嗯,我当然相信穆姐姐始终会念着我,谢谢孙一姑娘的安慰。” 在场同样愣住的却不止有乐少言,还有穆清,与其说是愣住,不如说是感到意外,穆清完全没想到孙一竟然会擅自做主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此时此刻,穆清忽然有点怀念那个说一就是一的耿直暗卫长青鸩了。 虽然穆清其实很清楚孙一是单纯好心为自己出面,也没有要责怪孙一自作主张的意思。 可孙一是不了解乐少言,穆清还不了解乐少言么? 这样的话一旦说出,再往后的计划恐怕就没那么好办了。 毕竟,等阿言的眼睛和身体都养好了,自己可是打算想办法离开她的啊…… 第216章 不相认,不代表认不出 “话说回来,为什么孙一姑娘总要改口称呼?既然孙一姑娘是分坊管事,那穆姐姐不就是你的少坊主么?” “是穆姑娘吩咐的,说是夏总管…夏仁既然对外宣称少坊主已死,那就权当风菱坊已经没有这个少坊主……” “我不!” “啊?” “为什么要管夏仁那个老贼说什么?穆姐姐就是风菱坊实至名归的少坊主!除了坊主本人无人能抹掉这个身份!称呼照旧!不许改!听我的!我不允许!” “好好好,听你的,我不改,你不要再在床上滚来滚去了!就这么一张床,折腾塌了我上哪给你找睡觉的地方去啊?!” “…” 乐少言并没有细问有关穆清以及二两屯经历了什么,在与孙一确认了穆清无恙后便又躺回了床上。 这女混子竟然会这么老实,一点也不闹腾? 看到乐少言的异常行为,穆清实在有些担心,可又不能上前靠近亲自检查,只得再次以手势示意,委托孙一帮忙问一问。 孙一心领神会,看向床上默不作声的乐少言,问道:“乐少侠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么?” “嗯……” 乐少言恹恹地应了一声。 穆清见状,顿时心头一紧,险些没忍住快步上前来,得亏孙一及时摆手提醒,这才把人拦下。 孙一回过头,又继续问道:“是哪里不舒服?” “肚子不舒服,它空着好久了。” 乐少言回答时,那脸上的笑容看上去尤为纯真,叫人一点都看不出来像是会故意使坏的样子。 “……?” 纯真什么?! 这女混子绝对就是故意的! 不是,谁家好人把“肚子饿了”形容的那么清新脱俗的?!这不是叫人白担心嘛! 有那么一瞬间,孙一切切实实有了想要揍人的冲动。 当然,考虑到对方是病患,又是穆清的相好,孙一最终还是压下了这个想法,耐着性子又问道:“那不知乐少侠想吃点什么?” 乐少言想都没想,直接接话道:“山珍海味!” “……?” 你还真敢说? 是一点都不带客气的啊! 虽然觉得这女混子多少有点离谱在身上,但为人实在的孙一还是说道:“这里深山老林,可没有海味,你要想吃点山林野味的话我还能给你想点办法,兔肉可以吗?” “那还是算了,兔子多可怜。”乐少言叹惋了一声,然后抬起头面向孙一,笑问道,“有鱼吗?想吃鱼,喝鱼汤。” 孙一当即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干声问道:“难道鱼就不可怜吗?” 乐少言则是灿烂一笑,直言表示:“可是我觉得鱼比兔子好吃呀!” “……” 孙一彻底不说话了,不仅是无言以对,更是无话可说。 一番对话下来,孙一再回头看向穆清尊求她的意见时,已然是一脸疲惫,无他,就是感觉同这女混子交流有点心累。 穆清思索片刻,朝孙一点了点头,指了指门口,示意两人一起去后厨。 “孙一姑娘,为什么你跟我说话的时候,总是要回头呢?是老夫人有什么话不方便直说,需要托你转述给我么?” 乐少言突如其来的一声问话,却是令得孙一浑身一个颤栗,怔怔地转过头来看向乐少言,仔细端详着那层用于蒙眼的纱布,不敢再有什么其他动作,心中疑惑不已,只道不应该啊,应该看不见才是。 乐少言像是感知到了孙一的动作,也猜到了孙一的心思,主动开口解释道:“放心,我看不见啦,但我们常年习武的人对外界的声音实在是太敏感了,所以想不知道身边是什么动静都难。” 孙一这才悄然松了口气,差点以为暴露了,可转念一想,不对啊!这话怎么听得怪怪的? 于是孙一连忙找补说道:“放心什么?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很盼着你看不见似的,看不见才会让我更担心好吧?” 乐少言对此只是笑而不语,不置可否。 看这女混子似乎好像忘了要继续追问刚才自己为何要频频回头的问题,孙一再次松了口气,关于这个纰漏,穆清没有提前教,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圆过去。 穆清依旧是远远望着乐少言,心中却多了些许猜想。 就在两人准备动身时,乐少言忽然又开口问道:“老夫人也要去么?” 孙一有些不解:“怎么了?” 乐少言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没什么,本来还想有个人能留下来陪我说说话,我一个人在这干等着好无聊啊。” 孙一便道:“老夫人耳朵不好,也不爱说话,就算留在这里,你还是会无聊的。” 乐少言不再说什么,两人便一起出门去了后厨。 孙一为主厨,穆清不擅厨艺,便在一旁给孙一打打下手,准备饭菜的过程中,两人就刚才孙一与乐少言的初次接触聊了几句: “如何,有没有觉得,阿言是个很有趣的人?” “少坊主,恕我直言,你对‘有趣’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为什么又唤‘少坊主’了。” “你刚才没看到有人在撒泼打滚耍赖皮非要我改口嘛?” “是不是觉得阿言很可爱?” “……” “为何不说话了?” “以前不觉得,但现在我发现,情人眼里出西施,此话在理。” “…” 鱼汤做好后,两人又一起做了几碟荤素搭配的小菜,然后端着饭菜回到了房间。 两人刚一进屋,就见那本该老老实实坐着或是躺着的乐少言不知想做什么,此时竟是下了床,正摸着木桌边沿,小心翼翼的向着房间窗户所在的方向走去。 好巧不巧,那个方位的正前方,恰好有一张木椅挡着了去路,可乐少言此时目不能视,自然不会知道身前有障碍物。 眼看乐少言再走上两步就要撞上那椅子了,不等孙一反应过来,穆清已然快步走上前,将手中餐盘顺手往桌上一放,然后伸手替乐少言拉开了其身前挡路的椅子。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待穆清与孙一意识到露出了破绽时,乐少言已然上前走向穆清所站的方位。 随着乐少言的距离越来越近,穆清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地加速起来,脸庞更是不由自主地升了温,也不知究竟是因为害怕在乐少言面前暴露了自己,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明明知道乐少言看不见,可穆清就是感觉,自己从里到外,仿佛都被眼前之人看透了一般。 阿言真的没有认出自己么…… 不等穆清自我怀疑,就听到乐少言开口说道:“多谢老夫人出手相助。不过,老夫人的腿脚,这不是挺利索的么?” 两人还未来得及思考如何回应乐少言的质疑,便又听那女混子像是在打趣般,笑道:“孙一姑娘,骗人是不好的。” 乐少言没有再逼近穆清,而是继续朝着窗户所在的方向走去。 直到这时,仍愣在门口的孙一总算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扶着乐少言让其在椅子上坐下,然后道:“乐少侠是嫌冷想关窗户吧?这种事早说嘛!我来帮你就好。” “多谢。” 乐少言简单地表达了感谢后,又深深吸了口气,狠狠地嗅了一口空气中飘香四溢的鱼汤味后,当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凑到桌前摸索着,欲拿起碗筷大干一场。 要不怎么说眼睛看不见就是不方便,乐少言摸了好几下都没找着碗筷,还险些要碰到那碗刚出锅的滚烫鱼汤,得亏穆清眼疾手快看到了乐少言的动作,连忙抢在乐少言伸手前一步,将空碗筷推至她的手中。 穆清可没忘记,现在的乐少言没有内力护身,要是真一不小心给挨着了,那不烫伤才怪。 乐少言自然知道是身边有人送来了碗筷,于是也向穆清所在的方向道了声谢,随后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准备向正中央的菜碗夹去,然而不等乐少言的筷子碰到鱼汤,她就又感觉到手中捧着的饭碗里好像被放了什么东西,用手中筷子戳了戳后才发现原来是几块细碎鱼肉。 “太香了!二位的厨艺真好!感觉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乐少言边吃边称赞道。 孙一拿完汤勺回来后也坐到了桌前,并替乐少言舀了一碗鱼汤,道:“吃饭前先喝点汤吧。” 话音刚落,孙一便看到穆清的手势示意,于是又补了句:“小心烫。” 乐少言没有拒绝孙一的好意,捧着盛有鱼汤的小碗乖乖地喝了起来,喝着喝着,忽然泛起嘀咕:“这是草鱼吧?居然一点刺都没有,真稀奇。” 孙一看了一眼坐在对面,正专心挑着鱼刺的穆清,然后又转过头看向乐少言,不动声色地撒了个谎:“不,这是这一地带特产的鱼,生来没刺。” 第217章 认出了,不代表要承认 三人吃过饭后,乐少言本来是想帮着一起收拾碗筷,但是让孙一拒绝了,给出的理由是“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 不过,穆清还是有些担心乐少言可能会太过介怀眼睛的事,或是因为想太多而感伤,便请孙一递给了乐少言一块桌布,让她帮忙擦擦桌子就好,好在乐少言心态好得很,不仅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还擦的很起劲。 至于为何会这么兴奋,其实是因为乐少言在擦拭桌子的过程中注意到了,果然如同心中猜想的那样,自己所行的每一步路上几乎没有任何阻碍,整个房间就像是已经被人提前清理过一样。 孙一去洗涮碗筷不在屋内,那么,会做这些事的只可能房间里的是另一位…… 乐少言转头面向一直默不作声的穆清,笑道:“老夫人,你对我的关照无微不至,可你我非亲非故,你又是老人家,让你这般照顾我,女混子我实在是消受不起。” 经过先前几次试探,穆清也清楚乐少言大抵是一直在怀疑自己,同样猜到了这女混子既然起了疑心,就一定会绞尽脑汁进一步试探,所以吃完饭后便提前服下了可以暂时变声的药物,方便在之后独处交流的时候不会因为声音露出马脚。 这不,试探马上就来了。 穆清不慌不忙,尽可能地压着嗓子,淡然回道:“若是乐少侠觉得不好意的话,大可以有偿,给钱或者给其他什么好处,我都不会拒绝。” “……” 听到是一个沙哑沧桑的陌生声音响起,说出来的话还直戳人心窝子,乐少言都有点开始要怀疑自己的猜想是不是有错了。 难道这位老夫人真的不是穆姐姐? 不,不能这么想,自家穆姐姐聪慧过人,若是想刻意伪装,那定会做戏做全套 只不过,如果猜测没错的话,那穆姐姐……未免有点太欺负人了! 怎么攻人还攻心啊?! 不行,不能被穆姐姐牵着走!这种时候要占据话语主动权才是! 短短的几秒之内,乐少言的脑海中已然闪过不知多少想法,继而笑道:“可我就是个只会混吃混喝的女混子,身无分文,没有银两,偿还不起,怎么办呢?” 穆清则道:“所以我才说,换成其他好处,照样可以抵偿。” 事实上,之所以会突然这么说,同样是穆清对乐少言的一种反向试探。 穆清深知,关于这类话的答复,乐少言只可能会对自己说—— “让我想想,好像现在除了女混子这条命以外,也没有别的什么好东西能给的了?若老夫人不介意的话,我把我这个人偿给你,你觉得......” 乐少言的话还未完,两人只听“啪”的一声突然响起,穆清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门口正站着一个完全看傻眼了的孙一,而那原本在她手中的两个杯具此刻已然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孙一并不知晓乐少言在怀疑这位“老夫人”的真实身份,只知道刚一进门,便听到了乐少言在说孟浪的言语。 因而在孙一看来,乐少言刚才的言行举止,简直就是一个轻浪浮薄的女流氓,而且还是…还是在对一位老人家耍流氓?! 虽然孙一依稀记得穆清好像是有说过乐少言好女风也好美色,但没听说这女混子居然是风流成性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啊?! 孙一本就是个刚正不阿的正直之人,一想到乐少言刚才是在对一位老人家说那些混账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又想到自家品行端正的少坊主居然喜欢上了这样一个变态流氓女混子,当即为她感到不值,长叹一声后,又摇着头感慨道:“真是世风日下,伤风败俗!” “……?” 乐少言不明所以,既看不见孙一脸庞上那夹杂着难以置信的激愤神情,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从刚才茶具摔碎的动静中大概判断出,孙一兴许是进门后受什么刺激了。 就连穆清也是在反应了一下后,才有点看明白孙一为何会突然这么激动。 然而不等穆清开口替乐少言解释,孙一已经对着乐少言放声指责起来:“女混子!你就算再怎么饥渴难耐,也不至于…不至于对一位老人家下手吧…?!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少坊主啊?!” 孙一话刚出口,乐少言登时一愣,随即立马反应过来孙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霎时,羞耻心几乎是直接冲破了临界点,整个脸庞肉眼可见迅速变得通红。 女混子没脸没皮地活了十几年,平生第一次感觉,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脸皮子可以没那么厚,但必须要有啊! “你先等等…不是…这说的都什么跟什么啊?!误会!真是误会!你绝对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啊!”乐少言越说越急,越急越乱,完全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事才好,最后只得说,“不信你问老夫人!” 穆清扶了扶额,同样只觉有些哭笑不得,连忙解释道:“事情的确不是你想的那样,确实是误会。放心,乐少侠并非下作之人,无需担忧。” 直到穆清也这么说后,孙一这才勉强愿意相信乐少言的为人品性没有问题。 经此一闹后,时间也不早了,孙一提醒乐少言该给她身上的伤口换药了,谁知乐少言却是说什么也不肯让孙一帮忙,非说什么女女授受不亲,还说自己好女风,已有良人,再与其他女子有这样近距离的肌肤接触,属实不妥。 孙一还能不知道这些?但是她又不好女风,那能怎样嘛?再说,这可是换药,那能一样吗?她才懒得管乐少言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歪理,她只知道自己是医者,要对病患负责。 可没想到这女混子也是真的倔,满屋子跑着躲,说什么也不肯让孙一靠近,非要自己来。 孙一险些要被气笑了,反问道:“你自己来?你自己能行?你自己够得着背上的伤吗你就自己换药?行了,赶紧过来,别犟了,你总不能让老人家来给你换药吧?” 乐少言还真就很认真地思考了两秒,然后点头笑道:“也不是不行?” “……” 很显然,沉默过后,孙一又误会上了: “你果然是对老夫人有意思吧?!女混子你个变态!” “???我没有——!那你都说老夫人是老人家了!我不介意不是很正常吗?!” “你没有?那你刚才为什么说那种话调戏老夫人?!” “都说了那是你误会了,你怎么就不信啊?!” “…” 穆清又怎会看不出乐少言藏着的那点小心思,不管是找各种借口理由,还是使性子耍无赖不要外人上药,想来,实则都是为了引自己出面吧? 女混子也是对得起那个“混”字,为达目的是无所不用其极,脸皮总能厚出新层面…… 所作所为…却皆是为了自己… 可自己做下的每一个决定…对得起为自己如此这般的阿言么… 穆清收敛思绪,轻叹一口气,道:“无妨,就让我来吧。” 孙一自然不会拒绝穆清的要求,虽然依旧对乐少言的人品有些放心不下,但最终还是选择尊重少坊主的意愿,临走前还不忘警告那女混子:“你们先拆旧纱布,我去隔壁屋子帮你们拿药,女混子你可别趁我不在对老夫人动手动脚!” “我才不会对老人家干这种事!你到底怎么想我的啊?!” 乐少言实在是解释累了,不想说话了。 不过,若是要与身旁这位“老夫人”说话,倒也还是有力气能再说上一两句的。 说干就干,乐少言屈膝坐于床上,主动背过身去,然后朝身后的穆清笑道:“劳烦老夫人帮忙拆一下背上的纱布了,我够不着,多谢。” “刚才是谁信誓旦旦说自己可以的?”穆清的话语中虽然有几分数落的意味,但却并未拒绝乐少言的请求。 为了方便替乐少言换药,穆清摘下头上的帷帽将之放于一旁,而后身体微微上前倾拉近了与乐少言的距离,着手替后者一圈一圈的轻缓地拆解着身上的纱布。 “我不这么说的话,老夫人会愿意靠我这么近?会愿意多同我多说两句话么?” 乐少言直白的问话,令穆清无从作答,只能再次以沉默来回应。 似乎是感受到了穆清的沉默,乐少言没来由地觉得有点委屈,于是决定小小地报复回去,便开了个玩笑:“老夫人,实不相瞒,其实我不爱这么称呼,你说,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才能称呼‘夫人’呢……” 果不其然,乐少言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听到自己这样说后,这位“老夫人”总算有所动容,甚至直接停住了手中的动作。 然而不等女混子为自己的小聪明而沾沾自喜,门口却再次传来孙一的惊呼声:“女混子你……?” 就这样,乐少言成功的又一次让孙一误会。 “这下让我抓了个正着吧?!现在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我不是!我没有!你先听我说!” 可惜,事不过三,孙一这次说什么也不肯听乐少言解释。 不等孙一上前拉开二人,却见穆清骤然起身,顺手提起床上的被褥盖至乐少言身上,将那暴露在外的身躯遮住后,便一语不发地带着孙一径直离开了房间。 来到隔间确认无人跟来后,孙一这才不解地问道:“少坊主这是何意?” 穆清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解释道:“孙一,你还没看出来么?阿言她,早就已经认出我了。” “…啊?!那我…那她…那岂不是闹了好大一个乌龙…?” 孙一想起刚刚对乐少言的种种荒唐联想,以及自己一而再再而三打断两人相处的行为,瞬间觉得再没脸见这二人了,恨不得立即找个洞钻进去。 但很快,孙一立刻意识到这些都还不是问题,问题难道不是,这样一来穆清的原计划不就全都被打乱了吗? 冷静过后的孙一又有了新的疑惑:“既然少坊主你已经知道女混子认出你了,那你为什么还……?” 穆清却像是早已料到一切般,缓缓叹道:“即使认出来了,可若是我不认,又有何区别呢?在我主动坦白前,阿言是一定不会揭穿我的…无论何时何事,都会优先为我着想…阿言她,从来都是如此…” 第218章 不承认,不代表不能说 乐少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穆清就在身边的呢? 大概只有乐少言自己知道,其实从昏迷前听到穆清的声音起,当意识到穆清到来时,乐少言就已经确信了,只要听到的那个声音不是自己的错觉,那等自己醒后,穆清必然会守在自己身旁。 乐少言是明白的,穆清对自己的珍视,其份量之重,无可比拟。 所以,起初刚醒来那会儿没有第一时间感受到穆清的存在时,乐少言是有些疑惑的,以她对自家穆姐姐的了解,若非什么特殊原因,穆清是绝对不会放心将这样的自己独留在此托付给其他人来照顾,更别说在自己伤势未痊愈的情况下放心去照顾二两屯的村民们。 乐少言当然也知道,穆清是绝不可能因为区区一身伤就放弃自己,之所以在醒后说出那样灰心丧气的话,不过是为了确认房间里是否有穆清的存在,果不其然,穆清根本藏不住心中的忧思,很快便暴露的一览无余。 那之后,通过进一步接触下来的各种试探,乐少言更加确信,陪在自己身边的果然就是穆清本人,虽是以“老夫人”的身份,但一直都在。 或许穆清能骗过其他所有人,却唯独在乐少言这儿是绝对藏不住的。 没有人比乐少言更清楚,会时时刻刻关注着自己每一个神态动作的细节变化,能对自己有着这样充足的耐心和细心,并将自己方方面面都照顾的如此细致入微之人,此世间,只有穆清。 只是,乐少言不明白为什么穆清不愿面对自己,究竟是遭遇了什么才会让穆清对自己避之不及,乐少言不敢问,更不敢说破,她害怕自己一旦强行靠近,极有可能会适得其反,使穆清回避的更厉害,若是一个不小心让自家穆姐姐决定彻底避而不见,那可就糟糕了。 乐少言心想,既然穆清想要维持现在这种状态,那自己便陪她继续演下去就好,反正,只要确信身边有穆姐姐陪着,那对自己而言,这世上就不会再有什么跨不过去的坎。 目不能视?不怕,有穆姐姐在! 内力尽失?没关系,有穆姐姐在! 乐少言一直信任着穆清,信着穆清曾经说过的每句话,就像,即便自己现在成为整个江湖武林人人喊打的公敌,自家穆姐姐大抵也会陪着自己一起做这个共犯,这便是乐少言有信心敢于直面一切的底气。 不过,乐少言心中同样有所顾虑,是出于对穆清状况的担心,但她同样明白现下这样的自己做不了什么,再怎么焦虑也是没用的,不如干脆走一步看一步,先等眼睛恢复了再说别的。 至于现在嘛,还是先好好享受一下和自家穆姐姐难得平静安稳的同屋生活再说~ 乐少言自认为自己这小脑瓜子还算灵光,但在穆清那聪慧机敏的头脑面前,这点小聪明就完全不够看了。 所以,乐少言大概也能猜到,既然自己先前几次的试探都已经那么明显了,想必自家穆姐姐大概早就知道自己其实已经看出了点什么,那么,穆清之所以将孙一带出门,估计也就是为了同后者解释此事。 乐少言倒是不着急,怀中抱着刚才穆清扔来的被褥遮着身子,一个人乖乖坐在床上静静等着穆清回来,没过多久,便听到有人进屋了,不过听那脚步声,似乎只有一个人。 不用多想,乐少言也知道回屋的那人会是谁,虽然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可女混子偏要明知故问,就想能借此机会调笑一番,逗一逗自家穆姐姐,于是故意笑问道:“为何只有老夫人回来了?孙一姑娘呢?不会是还在恼我吧?” 穆清一听这语调便知这女混子是又起了玩心,她实在是太了解自家阿言是什么性子,因而仅是用了简简单单一句话话,便让乐少言无法再继续借题发挥:“不是你先前说不想她来给你换药的?” 堵上乐少言那张总不安分的嘴后,穆清将孙一送来的药物放至床头,然后又让乐少言背过身去好给她的伤口上药,乐少言还真就老老实实地按穆清的指示一一照办。 若是孙一在这看了恐怕只会惊叹感慨,这女混子真是难得这么听话。 “你左肩这里是不是曾经受过剑伤,没静养好就乱动了,导致后面还复发过一两次?” 穆清细细检查着乐少言身上的伤口,眉头是越皱越紧,语气也跟着不自觉的严厉起来,大抵是因为心思都放在训人上了,一时竟是有些忘了自己还在隐藏身份。 乐少言则是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因此并未回答,而是笑着反问道:“居然一眼便知这伤是怎么来的,真是厉害,没想到老夫人也和我穆姐姐一样,这么懂医术啊?” 穆清顿时反应过来,明白是自己疏忽大意,当即屈指轻敲了一下乐少言的脑门,有意避开了刚才的话题,转而斥责道:“笑?还笑?你再不注意些,小心这条胳膊就废了!” “老夫人教训的是,小子受教了。” 乐少言嘴上虽装模作样的这么说了一句,可那戏谑的语气一听就知道这女混子肯定没在上心。 穆清自知现在这个伪装身份肯定是拿这厚脸皮的女混子没辙,也只能暂时任由她去了。 等到背部的伤势上完药后,穆清开始重新给乐少言包扎纱布,乐少言也配合着穆清手头的动作侧过身来,似乎是为了方便穆清更好的将纱布缠绕至身前来。 两人原本就离得极近,乐少言这么一转身,离穆清的距离也就更近了,近到…都快能感受到对方与自己同步加速的心跳… 随着乐少言的身形突然转动,穆清抬首便看到了身前这张无比熟悉的面庞,手中动作微微一滞,屏息凝神了好一会,这才强压下内心想要伸手触摸与拥抱的念头,随后继续手中的动作。 乐少言感受着穆清手上的动作,只觉自家穆姐姐还是同从前那样贴心,像是生怕弄疼自己似的,动作轻柔又小心。 此时此刻,穆清就在眼前,即便看不见,可乐少言还是有些难以抑制心头压抑已久的思念,但又怕惊扰到穆清,于是只能用手紧攥着身侧的被褥,这才忍住没有抬手去触碰近在咫尺的心念之人。 穆清忽而注意到,相较于最开始,乐少言的呼吸明显地变得急促且沉重起来,仿佛是在隐忍克制着某样无法诉说出口的情愫。 这样闷着情绪对身上伤势可不好,于是穆清在迟疑片刻后,还是决定主动开口,说道:“乐少侠有什么想说的直说便好,不然你把自己憋坏了,还是得我们来照顾。” 听到穆清这么说,乐少言终于不再忍耐,将心底那些想说很久了的话,一字一句,向穆清缓缓道来: “老夫人,你知道吗?我这个女混子也是有心上人的!哼哼~没想到吧?女混子我也是让人看上了!偷偷告诉你,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连我自己也没想到呢…” “…穆姐姐说她也喜欢我的时候,我觉得我简直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因为,穆姐姐就是全天下最好的人!此生能遇到穆姐姐,实在是太好了…” “…但后来我们分开了好久,那些日子里,我啊,可想可想她了,想的无可救药,每天都在思念她,都快要数着日子过了,就盼着能快些见到她…” “…当时听到穆姐姐的噩耗,我差点就信了,还好女混子我聪明,没有中计,立马动身前来找她了,这不,总算让我找着了,穆姐姐若是知道我这么机灵,可一定要记得夸我呀…” “…老夫人,你说,穆姐姐真的有时刻念着我吗?如果想我,又为什么不来看看我呢?穆姐姐不会是不要我了吧?还是说,是怪我太没用……嘶——!” 乐少言话音未完,忽的猛然倒吸一口凉气。 穆清突然用力扯紧了绷带,乐少言疼得眼泪都差点挤出来了,连连哀嚎道:“老夫人你这手上的力道都快赶得上孙一姑娘了吧?你一把年纪的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我是让你说话,可你的话未免有些太多了,有些话,我不爱听。” 穆清说完,拿起乐少言的衣衫扔到了她的怀中,还顺手提走了床头的帷帽,转身欲出门离去。 可还没走上两步,穆清却又停了下来,转身看向乐少言,轻声叹道:“乐少侠,好好养你的伤,莫要成天想东想西,等你伤好的差不多了,你的穆姐姐也该忙完了,自然就会来看你。” 乐少言闻言瞬时激动地直起了身,惊喜道:“真的吗?!一言为定!我定会好好养身体的!老夫人,你可要说话算话啊!” “???” 穆清却是突然注意到什么似的,霎时羞红了满脸: “先把你的衣衫穿好了再起身啊——!!!” 第219章 不在意,总有人会在意 自从知道乐少言知晓穆清身份实情后,孙一就没有想要再插手乐少言与穆清两人之间那些事的意思,再怎么闹,那也是人家小两口的私事,自己一个外人凑什么热闹? 孙一不知道两人在屋里聊了什么,只在没多久后,就见穆清从屋里走了出来,不知怎地身后还跟着一个乐少言。 看到孙一脸上的疑惑,穆清主动解释说道:“乐少侠说房间里太闷了太无聊了,想去屋外走走,所以我带她出来透透气。” 乐少言当然知道穆清是在跟孙一说话,于是也跟着笑道:“既然孙一姑娘正好在,那不如陪老夫人和我一起去散散心吧!” 然而乐少言提议完后,压根没有征求孙一的意见,竟是直接上前揽住了孙一的一条胳膊,欲将人一起带上。 几乎是在乐少言扑上来的同一时刻,孙一立马感受到了穆清投向自己的锐利目光,忙不迭的从乐少言怀中拉出那条胳膊,慌道:“散步就散步,别动手动脚,不是你自己说你好女风又有良人,要跟其他女子保持距离的吗?” 乐少言听后点了点头,像是非常认同这个说法,抱手赔笑道:“孙一姑娘说的是,是在下唐突了。” 夜色朦胧中,三人借着月光映照,一起漫步在院外的小道上。 乐少言的心情似乎很不错,一路上向另外两人简单阐述了大会赛事上发生的事,当然,遇险的那部分则是一笔带过,还分享了很多在归一岛上遇到的有趣的人和事,看上去好像完全没有在意武林大会结束后的那些遭遇。 孙一不禁有些好奇为什么乐少言可以如此坦然看待这一切,于是问道:“话说你就一点都不记恨吗?你看你第二轮明明帮了那些人,可在你遭千夫所指时,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你。” 乐少言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嗯?为什么要记恨?对我来说,救人就只是救人而已,并不需要获救者特地做什么来体现它的意义或价值。穆姐姐曾经也说过,救人本来就不是为了图人回报的,所以没必要以恩情来强行要求他人必须怎么做啦!只要不恩将仇报就好,当然,非要恩将仇报,那我也只能自认倒霉,当眼瞎救了个白眼狼咯!” 孙一愣了愣神,下意识看了一眼穆清,忽然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穆清会这么坚定地信任乐少言的品性了,随后又问道:“你指的可是前不久夏仁才招收的那个新暗卫长‘灰鼠’?” “‘灰鼠’?那是谁?” 乐少言先前一直都处在东奔西跑的逃亡路上,自然没有听说最近江湖上发生的事,更没有听过这个名号。 “呃…你不知道吗?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人本名叫什么,就听说是沧浪派掌门的千金黎锦心姑娘对外传出去的,非说你不是背信弃义之人,更没有违背‘江湖生死状’的承诺,全都是因为这个叫‘灰鼠’的暗卫长忘恩负义,借着你的恩情,对你栽赃陷害,这才让你背上骂名。” 乐少言听完孙一说的话,立马便知道她话中所指是谁了:“哦!你说的是元宝儿吧?‘灰鼠’一点都不好听,不如叫我刚刚说的这个,这是她自己给自己取的,比夏仁那老贼有品位多了。” 谁知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穆清忽然开口,无故说道:“沧浪派掌门的千金黎锦心?看来乐少侠此行是交了不少好朋友呢?传闻此人素来待人无情,从来只对她那位心悦之人讲情义,居然能让这位黎大小姐心甘情愿站出来替你申冤,看起来,她将你这位朋友看的很重要呢~” “……” 少坊主这是吃味了吧……?绝对是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孙一立马不吱声了,只在心中默默替乐少言捏把汗,心道女混子你自求多福吧! “江湖传言很多不实的啦,其实黎姑娘人挺好的,虽然看人的眼光实在不咋地,但好在是个聪明人,最后看清了她大师兄的本性后,毅然决然断了这份不利于自己的感情牵挂,并决定以后的道路只为自己而走,我作为朋友,还挺为她感到高兴。” 孙一也不知道乐少言是真没听出来还是装的,不是说她知道老夫人就是她穆姐姐本人吗?怎么反而还当着穆清的面夸起了别的女人啊!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孙一真想开口让这女混子别再说了,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的行为啊,难道还感受不到身旁穆清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沉了嘛?! “不过嘛,我虽然的确有在武林大会上交了不少朋友,但也不能将穆姐姐与之相比,穆姐姐不一样,穆姐姐既是朋友,又不止是朋友,穆姐姐是我的良人,我的意中人,是我最重要的人。” 其实乐少言的话来的很莫名其妙,换作旁人大抵是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扯到穆清身上了,但在场的几人都心知肚明,知道这话绝对就是说给穆清听的,也就没那么显得突兀了。 得,一句话就把人哄好了,感受到穆清的情绪逐渐恢复如初,孙一不禁在心中感叹,这女混子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但为了防止意外横生,孙一还是尽快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刚刚说的元宝儿,那是怎么一回事,她到底是如何栽赃你的,又是如何恩将仇报的?” 乐少言却并未细说发生了什么,而是用着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略过了一切:“其实我觉得元宝儿那也算不上吧?元宝儿只不过是选择了一条与我不同的路,她觉得去夏仁那里要比待在我身边更好,所以就走了,走了就走了呗,留不住的人也没必要留。” “怎么就算不上了?!” 穆清很少会有情绪波动成这样的时候,以至于另外两人都被这突如其来抬高的声量吓了一跳,而后,不等乐少言回话,她又继续道:“你总为别人着想,何时能好好替自己想想?这也原谅,那也原谅,谁来顾及你的心情?” 乐少言一愣,开口即答:“…呃…穆姐姐会顾及…?” “……” 孙一无语了,不是,问你你还真答啊? 穆清更是给乐少言这反应气的好笑,道:“是,没错,她是会顾及你的心情,但她同样也会心疼你!若你真的觉得你穆姐姐会那么看重你,那你应该知道,她可见不得自己所爱之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在别人那里受委屈受欺负还得忍气吞声。” 乐少言何尝不知穆清是在替自己着想,她也曾试过不去为此人此事辩解,可就是做不到,即便如今面对穆清,到最后也只能低声道一句:“…抱歉…我好像是让穆姐姐担心了…以后不会了…” “你无需道歉,这不是在怪你。”穆清轻叹一口气,她又怎会不知乐少言有多重视那人,然而越看重,往往会伤的越深,乐少言下不去手,可不意味着她也如此,所以,穆清觉得有必要提前跟乐少言说明白自己的想法,“你记住,对于这种…赤裸裸的背叛…无论你怎么装作不在意,你的穆姐姐,都不可能不在意……” 背叛之人,从不饶恕—— 这一直都是穆清的底线与原则。 更何况,还是伤了阿言的人…… “糟了!” 乐少言的一声惊呼突然打断了在场的沉默。 穆清立刻问道:“怎么了?” “如果新的暗卫长叫‘灰鼠’的话,老鼠不是虫子,那以后岂不是不能管风菱四毒叫‘四虫’了?!” “……” 孙一这下是真的彻底无语了,只觉这女混子大惊小怪的,稀奇古怪的想法一大堆,遇到这种事倒是挺上心?还以为是怎么了,总爱叫人白担心,也不知到底谁受得了这咋咋呼呼的家伙。 谁知穆清想了想后,还真就一本正经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也不是不行吧,严格意义上说,蜘蛛和蛇都不属于虫类,不过,害虫怎么不能算是一种‘虫’呢?” “……” 孙一现在算是看明白谁受得了了,少坊主你就得劲宠着这女混子吧! 第220章 让你说,这下不好了吧 三人大致聊完了乐少言在武林大会上遇到的事后,自然也就轮到聊聊穆清在二两屯遇到的事了。 乐少言听说孙一作为风菱坊二两屯分坊的管事,从穆清到二两屯时起就开始与她一起共事了,虽然知道这是二人的身份及工作需要,可心底还是免不了生出丝丝羡慕嫉妒的滋味。 “多谢孙一姑娘在二两屯对我家穆姐姐的照顾。”乐少言先是表达了感谢,然后撇过头去,开始小声嘟囔起来,“啧,老天真不公平,我也好想每天都能跟穆姐姐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每天都能目睹穆姐姐的芳颜,每天都能跟穆姐姐说上话,每天都能陪……” “女混子你还没完没了了是吧?这就是你谢谢人的态度?这是在谢我,还是在怪我?” 孙一忍不住出言打断了乐少言的碎碎念,女混子这话说的怎么好像跟是她抢走了少坊主似的? 虽然经孙一这么一说后,乐少言有老实合上嘴不吭声,可那脸上展露出来的小表情,无论是鼓着腮帮子还是撅着嘴,怎么看都是写满了不服气。 明明这女混子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这心性怎么还跟个孩童似的? 孙一看着实在是有些忍俊不禁,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乐少言的两片脸颊,刚想说女混子这样子还怪可爱的时候,突然感觉背后莫名生出一阵寒凉之意,好似是被人从背后刮了一记眼刀。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穆清在身后盯着自己,孙一惜命,暂时还不想被自家这位少坊主惦记上,连忙松开了手。 孙一干咳一声,缓解了一下略微尴尬的氛围后,又道:“女混子,你倒是说说,老天怎么就不公平了?我猜你往日应该也没少待在少坊主身边吧?我也就处了这么一段时间而已,你就吃飞醋吃成这样?” 没想到乐少言竟然还真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了:“那咋了?我都见不到穆姐姐,还不许我吃点醋了?我心悦穆姐姐,会吃醋也是很正常的嘛!” 孙一对乐少言直白的话语感到有点惊讶,突然发现,或许是因为性格原因,在这份感情上,这女混子倒是要比自家这位少坊主坦率的多? 想到这里,孙一忍不住看了一眼一直在旁听着却默不作声的穆清,只见穆清刻意偏过了头去,装作故意没有听到乐少言刚才那番话一样。 看到穆清这般忸怩害羞的模样,孙一不免有些失笑,心道只可惜夜色已深,无法亲眼确认自家这位脸皮薄的少坊主是否又悄悄红了耳根。 孙一感觉自己好像终于找到了能够挑逗这二人感情的法子,于是轻笑着又说道:“呵,女混子,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在楚庄与沧浪派的黎姑娘和烟雨楼的莫姑娘走那么近的事了?只准你有新人做伴,却不许少坊主身边有人?未免有点太过分了吧?” 紧接着,就如同孙一猜想的那样,乐少言这样的性情中人,果然在感情的事上完全容不得有人半点诋毁,想都没想,就大声驳道:“胡说!谁瞎传的?我才没有找劳什子新人!我的心只可能属于穆姐姐一个人——!” 话音落下,乐少言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几乎是在一瞬间涨红了脸,更是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其他感官知觉也在无意中被放大了,顿时只觉自己的脸颊像火烧一样滚烫。 偏偏这个时候,孙一还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样,故意放声调侃:“好了好了,不用喊那么大声,知道你最喜欢你的穆姐姐了。” 这下女混子脸红的更厉害了。 孙一又转头瞟了一眼身后的穆清,果不其然,穆清此时已经完全背过身去,根本不好意思再看这个方向,如此这般,就算孙一看不清也能猜得到,刚才的那抹羞红,恐怕都快要从耳根蔓延到脖颈了吧? 这两人谈情说爱可真有意思…… 孙一本就要年长于二人,无论是阅历还是经验都要更加丰富,看二人这般,一眼便知,她们肯定都是刚接触情情爱爱的小年轻,聊起感情之事来觉得害羞放不开,也都再正常不过,只能说,年轻就是好呀—— “阿嚏!” 乐少言突然无端打了个喷嚏,搓了搓鼻子后,下意识问道:“孙一姑娘,是不是你在笑话我?” 孙一当即有些心虚,惊道:“这说法有这么灵验?” “阿——嚏!” 乐少言接连又打了一个喷嚏。 孙一见状连忙摆手道:“我发誓,这回真不是我!” 乐少言闻言立即回道:“好啊!你刚才果然在笑话我……” “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了。” 穆清突然厉声说道,强行打断了两人的说笑,说话之时,已然解开身上的大氅替乐少言披上。 “你的伤势还未痊愈,身子骨这么弱,小心沾染风寒。走,随我回屋去。” 穆清的语气不容反驳,乐少言只得乖乖听话跟着回了屋,又坐回了床上。 进屋后,穆清将提前保好温的热水倒入杯中,然后递到乐少言手中,并道:“来,先端着暖暖身子,等稍微放凉些后再喝。” 乐少言接过茶杯捧在手心,只觉心头和那杯中水温一样暖洋洋的,尤其是在察觉到穆清好像已经不再那么注重扮演“老夫人”的形象,几乎已经是直接不加掩饰地关心自己,乐少言对此更是欣喜不已。 先前一直在为穆清的事担忧,现在乐少言总算能稍微松口气了,然后就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另外两件东西,于是问道:“对了,你们有没有看到我的剑和包裹?” 孙一在一旁如实答道:“你的剑应该是被洛师取走了,至于包裹,一直给你放床头没动过。” 乐少言想起先前在客栈临走时任娘子交付的东西,便道:“包裹里有友人相赠的一份礼物,说是要我找到穆姐姐后,再和穆姐姐一起打开看,也不知道丢没丢,要不二位帮我看看还在不在?” 两人打开包裹一看,果然有在里面看到一个被纸封装的像书一样的物体,想必这就是乐少言所说的“赠礼”。 乐少言听到二人的动静后,又问道:“怎么样?东西还在吗?先前赶路我也没来得及看,那是什么东西?” 孙一继续答道:“好像是一本书。” 乐少言却是有些疑惑了:“书?什么书?我可不爱看武侠话本子以外的书,任娘子为什么送我这个?难不成是给穆姐姐的医书?” 孙一回想起刚才乐少言所说,赠礼之人特地叮嘱让二人都在时再拆开看,瞬间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面色有些不自觉地发红,可这种让人难为情的事又不好直说,便只能含蓄地暗示道:“我不知道是什么书,不过如果你的那位友人说让你和你穆姐姐一起拆,那我觉得要不还是等你眼睛好了之后再和少坊主一起看吧?” “不行!我好奇!你一天不告诉我,我就会一天想着睡不着觉的!” 乐少言再三催促,孙一却是说什么也不肯再有下一步动作。 无奈之下,乐少言只能求助于穆清:“老夫人,不如你行行好,替我看看到底是什么吧?” 孙一本欲阻止,但是一想到反正这俩情窦初开的小年轻迟早会面对这种事,早晚知道都一样,好像也没什么好拦着的,再说,反正是她俩的事,与自己无关!于是孙一索性不说话了,就在一旁干看着等个结果。 穆清拆开封装纸后将书取出一看,刹那间,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瞬时变得面红耳赤,若不是本身有着极好的定力,险些快要羞赧到直接把手中的书扔出去。 “如何?是什么书?” 乐少言还在不明所以地询问,穆清却是红着脸难以启齿,孙一则是使劲憋着笑看热闹。 良久,在乐少言不停地追问下,穆清终于开了口,磕磕巴巴地说道:“…是…是描绘…女子与女子…行…行…行云雨之事…的…图册…” “………………” 什么叫好奇心害死猫。 乐少言现在可算是明白了。 明白了,也后悔了。 第221章 未成年就要有未成年的样子 乐少言现在正处于一个完全自闭的状态中,紧紧将头埋在被褥里,只觉从今往后都彻底没脸见人了。 女混子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出这么大的糗过,更别说还连带自家穆姐姐一起—— 虽然说不知者无罪,可归根究底,此事还是因自己而起,一想到是自己亲口拜托穆清拆开这本书,还不厌其烦地缠着穆清非让她将书上的内容当着三人面说出口…… 乐少言是越想越丢人,要不是舍不得穆清,真想这辈子就到这算了。 穆清倒是能感同身受,看乐少言如此,自然也就猜到了些许她的想法,尽管同样有点无地自容,但还是紧攥着衣袖强压下那抹羞意,从喉中勉强挤出话来,低声安抚着女混子的心绪:“…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好觉得羞耻的…是吧?” 乐少言听到穆清的声音,虽然仍觉得没脸见人,但又想着反正自己眼睛现在这样,有没有脸都看不见,犹豫片刻后,还是缓缓抬起了脑袋面向穆清。 接着,便听穆清继续说着后话,那声音却是越来越小,越来越没底气,就好像没什么自信一样:“…反正…你和你穆姐姐…未来迟早有一天…也会…也会走到这一步…不是么?” 乐少言闻言,登时愣住了,兴许是脑子没能立刻转过弯来,又或许是被穆清这话给震惊到了,总之,一时没来得及出声回应,当然,也可能是不知该说什么。 只是没想到,乐少言这样的反应却是让穆清实实在在的误会了。 穆清的语气明显地变得有些急促起来,甚至还夹杂着一丝焦虑在其中:“难道你不想?亦或是…不愿?还是说…你想和其他女子……” 一听穆清这话是越说越离谱,要再继续说下去那还得了?乐少言赶紧迫使自己回过神来,慌慌张张的,一边摆着手,一边摇晃起脑袋,连连否认。 “没有!我没有不想!也没有不愿!更不可能想和穆姐姐以外的女子…那什么…” 乐少言只觉这话是越说越烫嘴,脑子受着羞耻心的影响,晕晕乎乎的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胡话了。 此时此刻,乐少言顾不得其他,心里就一个念头,那就是绝对不能让穆清因误会而伤心! 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虽然乐少言的脸颊仍在持续升温,说话也是语无伦次的,但她还是有在很努力的同穆清做解释:“…我我我…我真不是不肯…我就是觉得来的太突然了…我前不久才刚和穆姐姐坦白心意…还没想到这一步…实在是有点…太快了…我以为…我以为穆姐姐会想慢慢来的…” “……?” 好在穆清的神智还算清醒,一听这话便立马明白,乐少言这种理解根本就是完全跑偏了啊! 于是穆清慌忙开口,想把女混子的想法从那混乱的思绪中纠正过来:“我也不是让你和你穆姐姐立即快进到这一步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放宽心,别想太多而已!” 可惜乐少言大脑还在宕机,依旧一片空白,像是压根就没连上线一样,基本都是靠着本能下意识地接话:“…没…没关系的…真没关系…如果穆姐姐真的想…等我眼睛好了以后也不是不行…” 穆清这声几乎是秒回,只听她坚决说道:“不!你穆姐姐她不想——!” “……啊?” 乐少言又一愣神,兴许是被吓到了,就感觉本来还一团浆糊的脑子,刹那间清醒了许多。 估计是因为穆清的回答实在太快太果决了,以至于,这下又轮到乐少言误会了。 在误解了穆清的语意后,乐少言突然就开始委屈上了,语气顿时变得可怜兮兮,只道:“原来是我自作多情嘛?其实穆姐姐不愿与我……” “没有!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穆清没有丝毫迟疑,直接开口打断了乐少言的话,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这女混子居然也能跟自己一样,也稀里糊涂的在这种事上误会。 不行,再这样下去怕是会丢人丢大发,得赶紧把这事解释清楚了然后翻页过去才行…… 穆清急着想要尽快结束这场尴尬的闹剧,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现在的伪装身份,直言说道:“按大鸾的律法规定,女子十八才算及笄,未达及笄之年前是不允许进行床笫之事,若我没记错,你应该要到来年春分过后才行笄礼吧?” 乐少言微微一怔,半晌,忽而笑道:“的确如此,只不过……老夫人,你为何会对我这些私人琐事了如指掌?” “……” 啧!失误了!真不应该! 也罢,反正双方早就心知肚明,不就是比谁更能演嘛?这种时候就应该跟女混子学学她那厚脸皮!只要死不认账,那就没得办法对付。 于是穆清故作镇定,开口就是编:“我夜观天象,掐指一算,都是算出来的,你有意见?” “……?” 一直在旁嗑着瓜子围观的孙一原本还在兴致勃勃地看热闹,听到这话,本来还是喜滋滋呲着的大牙突然就收回去了。 不是,怎么感觉自家少坊主被这女混子带坏了啊?! 乐少言对此也是哑然失笑,属实没想到这位向来雅致的穆少坊主,居然会跟自己学这套没脸没皮的耍赖小技巧? “没想到老夫人还有此等神机妙算的通天本领,小子当然没意见。” 乐少言还真就非常配合地陪着穆清演完这出戏,穆清见状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孙一则是继续默默嗑着瓜子,心中感慨这两人真会玩。 原本以为闹剧终于收场了,谁知乐少言突然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并对穆清故意说道:“对了,如果穆姐姐是在等我及笄,劳烦老夫人替我转告穆姐姐,就说,作为她的良人,我现在可是非常期待我的笄礼。” 不出所料的,霎时,穆清又一次羞红了满脸,恼羞成怒之下,随手拿起先前放在身边的大氅直接扔在了女混子的脸上,将后者砸了个严严实实。 “…荒淫无耻…不要脸!” 骂完之后,穆清依旧觉得面红耳热燥得慌,只怪屋子太闷,当即再也坐不住了,迅速转身欲快步出门。 然而穆清还没走两步,便被身侧的孙一拉住手腕留了下来。 孙一先是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穆清不要说话,然后看向正抱着大氅坏笑的乐少言,笑道:“乐少侠,有些话可不能说太早,以我这个过来人的经验来看,你若是想让少坊主也有点期待,那得先把你身上的几处伤势养好才行,尤其,是这腰上和这手上的~” “……” 一句话,轻轻松松就让乐少言的脸色变得比穆清更加红透。 女混子知错了,也老实了,保证不敢再在风菱坊的人面前随便开她们少坊主的玩笑了。 孙一朝穆清得意地使了个眼色,像极了炫耀和邀功,仿佛在说:少坊主,怎么样,是不是帮你扳回一局,这下找回场子了吧? 穆清能说什么,什么都说不出口,自己现在的状态也没比女混子好到哪去,只能在心中道,孙一这话说的都是些什么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损招啊?! 最终,这一场闹剧以孙一刚才那句起“一箭双雕”效果的犀利话语而告终。 至于那份“友人的赠礼”最后是如何处置,乐少言并没看到,孙一倒是亲眼看着穆清将书收走了,不过以她对自家少坊主那含蓄作派的了解,估摸着穆清特地将书拿走,应该是打算想办法让这书再也不会出现吧? 反正,总不可能是拿去学习的。 第222章 喜欢值不值,得喜欢的人说了算 好戏看完后,孙一也累了,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说是要睡觉了,于是自顾自出了屋子,独留乐少言与穆清在屋里待着。 乐少言本来还想找点话题和这位“老夫人”再聊上一聊,可穆清觉得乐少言身上的伤势需要静养,应该早些休息才是,乐少言却是不情不愿,说什么好不容易才过上舒坦日子,才不要把时间都浪费在睡觉上。 穆清思考片刻后,一句话便治住了乐少言:“别忘了先前说过的,早日养好伤才能早日见到你穆姐姐,不好好睡觉的话小心伤势长好的慢。” 听到穆清这么说,乐少言虽然还是很不甘心,但没办法,只能就范。 看到女混子每每在这会儿最听话,穆清有时也会觉得自己的名号挺好用的,尤其是在乐少言这里。 不愧是自己的阿言,真乖。 不过,乐少言虽然有照办,整个人却是恹恹的,看上去心情并不是很好。 穆清顿时又有些无奈,尤其是想到这情绪好坏也是会影响到身体状况,穆清便更加放心不下了。 于是没走上两步,穆清还是回头走向床前,再次坐回床沿,与乐少言面对面平视后,轻声哄道:“别不高兴了,放松一点,好好休息,等到明天,你依旧能说你想说的话,继续做你想做的事,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再让你像先前那样在外受苦了,现在这样的日子,以后多的是,这样可好?” 虽然声音对不上,但乐少言非常确信,此刻面前的就是穆清。 这种哄小孩似的方式,也只有穆姐姐会这样对自己了。 乐少言头一回觉得,这眼睛看不见了是有点子烦的,她真想现在就能看清,想要透过穆清的双眸看到她眼中的自己,这种事,光是想想就很幸福。 诚然,穆清无论是举止动作还是话语言论,这哄人的效果都非常显着,乐少言立刻转忧为喜,露出了开怀的笑容,使劲地点了点头,附和道:“嗯,老夫人说得对,来日方长,我们不差这点时间。” 安顿好乐少言后,穆清这才出了房屋,刚回到自己屋前,就见孙一倚在门边,像是一直在等着自己似的。 穆清不语,只是默默推开房门,然后做了个手势邀孙一一起进屋坐坐。 … 一直以来,在孙一看来,穆清应当是觉得愧对于乐少言,所以才一直沉浸在自责和懊悔中,虽然乐少言看不到,可自己能看到。 尤其是,打从二两屯村口将濒死的乐少言带回后,穆清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心情尤为沉重,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想来,肯定是认为没有照顾好自己这位心上人,甚至相见还不能相认,也就更加愧疚了。 孙一虽然有心想劝说或是安慰穆清,可效果微乎其微,这是穆清自己的心结,而解铃还须系铃人,孙一觉得乐少言肯定就是这个人来着,可现在看来,怎么感觉这个结被系的更紧了?! 与穆清相处这么久,孙一早就和这位少坊主混熟了,因而没有多客套,直接开门见山,询问道:“少坊主,我看你和乐少侠相处挺好的啊,可你为何总是愁容满面?” 穆清没有立即回话,而是下意识抬手抚上了自己那张因苍老而显得毫无光泽的面颊,在触碰到松弛皮肤的刹那,又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似的,条件反射般猛地收回了手。 这下,不用穆清多说,孙一也能明白她是因何而烦恼了。 良久,穆清缓道:“如你所说,我与阿言相处的挺好,可也是因为如此,我实在不知该不该继续这样相处下去,越是这样沉溺其中,往后怕是越难割舍。” “其实,我觉得倒也不用非得割舍吧?”孙一先是小心翼翼的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看穆清没有什么反应后,才放心的继续说出自己的看法,“少坊主,经过我与乐少侠这一天的接触,我还是坚持我先前的看法,我依旧认为,乐少侠不会因你的外貌而心存芥蒂,或许,你可以尝试着信任一下你的心上人?” 穆清摇了摇头,道:“不,我并非是不信任阿言。阿言对我的喜欢绝不只是拘于外表,这一点,我早在坦露心意之前便已经确认过了…” “…我在伍仁村刚遇上阿言时,那儿的村民对女混子的评价基本都是‘好美色爱美人’,阿言自己也承认。所以,其实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担忧,阿言向我展露出来的这份喜欢,会不会只是单纯的见色起意,因为贪图外在美色,所以她会夸赞每一位容貌姣好的女子,而我,也只不过恰好是其中之一…” “…可后来,我看到,这个从来无所谓他人想法的女混子,却有在不断努力改变这一切,好吃不改,好财不变,唯独好美色,她再也未提过,那会儿的阿言,甚至还不知道我同样也在喜欢着她,想来,之所以会暗自下决心想改变,恐怕仅仅只是她想让自己能够对得起这份喜欢的心意吧…” “…阿言的感情向来真挚热烈,这样的阿言能够喜欢我,是我的幸运,我又怎会不信这份真情实意?” 穆清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孙一这才注意到,穆清放于桌前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然紧紧相扣在了一起,似乎还有些微微发颤。 见状,孙一先是替穆清倒了杯温水递给了后者,令其情绪得以缓和后,才道:“少坊主,实在不好说的话不用勉强自己的。” 穆清摇了摇头,捧着装有温水的茶杯,继续说道:“从前,我不会在意人的样貌长相,美也好丑也罢,不过是皮囊,而今,我终于理解为何会有人说,‘女为悦己者容’。” 终于,在犹豫许久之后,穆清还是将深埋藏于心底的想法尽数说了出来,可那无力的语气,就好像这些话光说出口就已经倾尽了全身力气一样,甚至还能从中听到些许哽咽:“…我实在…实在无法接受…更不愿看到…阿言喜欢这样的我…我会为阿言这份喜欢感到不值…阿言的喜欢…值得更好的人…” 看着眼前的穆清,孙一其实是有些惊讶的,作为过来人,她自然知道感情有时会使人自卑,也会使人患得患失,可还是没想到,穆清这样一个既有智谋又有能力的青年才俊,居然也会如此? 果然凡是有关感情上的事水都深,没事绝对不能轻易碰“喜欢人”这种事…… 孙一先是更加肯定了内心这个想法,然后决定再以过来人的经验,向穆清提出一些自己的看法和建议:“少坊主,有些话,不该由我来说,同样,有些事的决定,不该由你来做。我想,我们应当尊重乐少侠,尤其是,你作为她的良人,更应该将她选择的权利,交到她自己手中。我相信,乐少侠一定会给予你一份满意的答复。” … 与孙一交谈一番后,穆清再次回到乐少言的屋前。 此时夜色已深,万物俱寂,穆清刚走到门口便已感受到了乐少言熟睡后的平缓呼吸。 穆清临走时特地留了门,为的就是再回来时不会惊扰到乐少言。 乐少言此行伤的很重,虽然在穆清与孙一两人合力治疗下,已经暂时稳定住了部分伤势,可穆清还是忍不住会为之担心,害怕若是乐少言晚上突发了什么情况自己无法及时赶到,因而早早便决定好要替乐少言守夜。 当然,穆清很清楚这种事肯定是不能让乐少言知道的,不然后者肯定不乐意,说不定还会吵着闹着不肯睡了,所以穆清才特地等乐少言睡着之后再回来。 直到穆清放轻步伐,一路走到床前,乐少言仍未醒来。 若是换作平时,怕是自己刚进屋的时候阿言就已经察觉到了,果然还是身体太虚弱了么?会如此疲惫,这一路上…阿言究竟遭了多少罪…又是如何…凭自己一个人挺过来的… 静静凝望着面前昏昏沉睡的乐少言,穆清不得不用一只手死死抓住另一只手的手腕,这才强压下了想要抬手轻抚上那张面颊的欲望。 注视良久,又在心中轻叹一声后,穆清终是依依不舍地转过身去,坐回屋中的椅子上,闭眸小憩起来。 … 夜半,穆清于半睡半醒间,忽然听到身边传来动静,只见黑夜中,乐少言陡然从床上坐起了身,不停地大口喘着气,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一样,紧绷着神经,惊魂未定。 穆清连忙起身上前询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哪里不适?” 乐少言却是缓缓回头,面向穆清所在的方向,语气中尽是诧异:“…穆姐姐…?” 穆清这才恍然意识到,糟糕!是之前服用的变声药物的药效过了—— 第223章 好不容易相认,亲热一下怎么了嘛 那一日,洛菱歌当着众人的面一剑刺入乐少言的身体,看似是在了结此人性命,实则是借着众人的视觉盲区,用错位制造的一个假象。 当时察觉到洛菱歌的剑刃突然袭向自己时,乐少言并未害怕,因为她感受不到这位洛师对自己的杀意,后来就发现这果然只是一个为了让她脱身的计谋,便将计就计,顺势往地上一躺,装死骗过了在场所有人。 可当洛菱歌趁着刺剑的一瞬间接近乐少言并在其身侧说的话,却是让乐少言害怕了…… “你的剑法尚未大成,除了以命换命,你还会什么?你觉得,你的命够你换几次?知道你不怕死,那,清儿呢?” 随着话音落下,乐少言猛地瞪大了双眼,就见眼前画面一转,洛菱歌仿佛变成了那日在楚庄野林中的黑衣人模样,手中剑刃寒芒凛冽,剑势逼人,招招都能致人死地。 乐少言几乎是下意识欲从背后取下碧落剑进行防御,抬手一摸,却发现背后空荡荡,什么也没摸到,不等乐少言反应过来,黑衣人再次挥动了手中的长剑,袭向的却不是身前的乐少言,而是在其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穆清…… 穆姐姐——! 乐少言在梦中惊呼出声,猛然从床上坐起,大口喘着气,捂着发疼的脑袋缓了好一会,这才慢慢回过神来,意识到刚才那一幕不过是一场噩梦。 “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哪里不适?” 身边突然传来一道关怀备至的问候,乐少言却是惊讶的发现,这分明是穆清的声音。 “…穆姐姐…?” 等等,我不会是还在梦里没醒来吧? 乐少言这样想着,毫不犹豫就往自己脑门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不出意外,这一下疼得有够呛。 “……阿言,你这是…睡糊涂了?” 穆清心知此时已经暴露,也没有再掩饰的必要,索性不装了,打算稍稍改变一下计划,谁知刚一走近,就看到女混子不知怎么突然打了她自己一下,下手还没轻没重的。 乐少言捂着还在发疼的脑门,语气仍是难以置信:“穆姐姐,真的是你…?” “这三更半夜进你屋的,不是我,你还想是哪家女子?” 穆清虽在嘴上揶揄着,却也在同时迈步走上前,拿开了乐少言捂在脑门上的手,伸手替她轻揉着发疼的部位。 感受到额间传来的温热触感,真实的让乐少言差点又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了。 穆清为乐少言揉着额头,无意中触碰到了那条还绑在后者眼睛上的纱带,随后便感觉到手部传来些许湿润的触感,这才惊觉似乎是纱带沾了泪水。 “阿言?” 穆清轻唤一声,连忙俯身查看乐少言的情况,却又碍于屋中未点灯,摸着黑根本看不清,于是转身欲去将桌上的烛台点燃。 乐少言并不知道穆清的想法,只是感知到穆清想走,慌乱之中抓住了她的手,焦急的声音中还隐隐带着一丝哭腔:“等等!穆姐姐!请别……” “阿言,放宽心,我没有要走。” 穆清停下脚步,反握住乐少言的手,给足了后者安心后,才道:“屋里太黑了,我去点烛。” 乐少言闻言这才听话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担心了。 穆清点燃烛台将屋子照亮后,果然看到乐少言面颊上的泪痕,于是又坐回床沿,以身体为乐少言挡着光后,替她将那条被泪水粘湿的纱带取下,随后放柔动作用指尖抹上那双眸,轻轻拭去了残留在睫羽上的泪花。 做完这一切后,穆清又取了一条干净的纱带替乐少言重新系上,并嘱咐道:“阿言,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你的眼睛哭不得,所以可能需要你自己忍一忍,克制一下,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同我说,说出来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乐少言却是使劲地摇了摇头后,破涕为笑,道:“穆姐姐,我没有不好受,我这明明是太高兴了!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里,我可想死你了!你终于来见我了!” 随着话音落下,乐少言突然扑上前,紧紧圈住了穆清的腰身,穆清被扑面而来的乐少言抱了个猝不及防,身体重心偏移导致一时没来得及用手撑住,连带怀中的乐少言一起向后倒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两人的距离倏地拉近,逐渐急促的呼吸也随之交织在一起,这样近的距离下,双方甚至可以听到彼此加速的心跳。 感受到穆清此刻就在身前,霎时,长久以来的思念与压抑许久的爱意止不住地涌上心头,乐少言实在有些情难自禁,缓缓俯下身,欲向近在咫尺的心上人索吻。 穆清看出了乐少言稍显迫切的渴求与欲望,即便无法像从前那样与那双眸子相望而视,却依旧能觉察到其中饱含的浓郁爱意,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轻捧上那张面颊,试图就这样迎上去。 可很快,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浮现在穆清的脑海里,令她不得不强制清醒过来。 自己现在的容貌如此这般……若是吻上,恐怕会让阿言发现端倪…… 穆清不得已,将捧在乐少言面庞上的手挪到面前,及时拦下了即将贴近的乐少言,而后偏过头去,用着微乎其微的声音缓道:“等等…阿言…暂时不能…” 乐少言虽然有按穆清所说,及时停住了进一步动作,语气却是有些受伤:“穆姐姐这是嫌弃我了?” “不,当然没有。” 穆清说话之时,已然扶着乐少言坐起了身,再次拉开了二人距离后,又道:“是我的身体暂时不适合你我做这种事。” 果不其然,这么一说之后,乐少言的心思立马被转移了,现在满脑子想的就只有关心和问候:“穆姐姐身体抱恙?!怎么不早说,是伤到哪了?快让我看看…不对,我也看不到…严不严重,好些了吗?我能帮到你什么吗?” 容貌也是身体的一部分,的确算是有恙在身,所以,不算撒谎。 穆清在心底默默地自圆其说后,不改声色地说道:“嗯,只是一点小毛病,不用担心。不过,阿言若是想帮到我什么,那便在这里好好养好自己的身体,让我少些担心。” 乐少言闻言,顺势接过话,笑道:“那穆姐姐就陪着我嘛!有穆姐姐亲自看着,我肯定不会乱来的。” 穆清又怎会看不出乐少言那点小心思,直言拒绝道:“暂且不行,我今晚会来看你,只是恰好因为村民们都休息了,夜里不需要我照顾,明早我还是要回去的。” 乐少言当然知道穆清这么说只是为了不让那位“老夫人”的身份露馅,虽然不理解穆清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还是很配合的没有拆穿,只是呶呶嘴,嘟囔道:“那让穆姐姐两头跑来跑去多辛苦啊!不如把我也一并接过去怎么样?” 穆清则是同样以一句话回绝了乐少言:“不可以,你的伤势不宜多动。” 为了防止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穆清想了想后,决定把先前的玩笑话再扯起来:“先不说这个,阿言刚刚似乎还未回答我,先前,你是以为哪家女子会在这个时辰进你屋?” “……?” 自己不为难穆姐姐,穆姐姐却反过来打趣自己,真是太过分了! 于是乐少言也不惯着,直言笑道:“那没有,我还以为是老夫人在这好心给我守夜呢~” 谁知穆清正是因为早就猜到了乐少言会拿出“老夫人”身份的事来调侃,所以才故意说的,为的就是想以此来让乐少言不敢再提及:“哦?老夫人?听孙一说,你与这位老夫人关系颇为亲密,原本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此言非虚。” “啊?” “没想到,阿言你还真是个小变态?” “……我没有——!!!” 第224章 你俩玩的还挺花? “你的右手被弓箭伤到了筋骨,这段时间莫要乱动,尤其是不可练剑…” “…左肩这里的伤势也是,还没好就乱动,伤口反反复复裂开几次了吧…” “…还有背上,刀伤剑伤,还有镖刃,不知又添多少疤痕…” “…尤其是你腹部这里,本就伤的最重,还险些致命,阿言,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用‘天地同寿’的——” 穆清说到这里时,乐少言忍不住打了个岔,小声驳道:“我真的没有用‘天地同寿’,那伤势本来也不会致命的,是当时迫不得已躲海里才感染发炎……” “阿言!” “穆姐姐我知错了!” 看到乐少言上一秒还在矢口抵赖,陡然一个三百六十度转变态度,下一秒立马就低头认错,穆清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然后毫不留情地送给了女混子一个爆栗。 “每次都这么说,哪次说话算话了?别想又这么混过去!我可不会再信你这套说辞。” 穆清气呼呼地说着,乐少言则是可怜巴巴地捂着吃痛的脑袋,也不敢再吱声,安安静静地听着自家穆姐姐的训话。 可这之后,穆清却没有要继续和乐少言“算账”的意思,而是喃喃自语道:“阿言,给你身上留下这些伤痕的人,我一定会调查清楚,我将记住每一笔账,只要我还活着,迟早有一天,我会统统还回去。” 乐少言眼睛看不见,自然不会知道穆清此时的眼神有多狠戾,那是穆清从来不会展现在乐少言面前的,杀伐果断的一面。 虽然乐少言看不见穆清的神情,却能听出那语气中的戾气,当即柔声安抚道:“穆姐姐,你我身在武林,快意恩仇,这没问题。但是行走江湖,最忌感情用事,我不会让复仇驱使我的人生,同样,我也不希望穆姐姐为了我,从此一直生活在仇恨中。有机会的话,仇当然是要报的,但实在没必要刻意去惦记,更无需特地为了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而毁掉我们自己的人生。” 穆清看着乐少言因为担心自己而郑重其事的表情,不免有些失笑,捏了捏后者的小脸蛋,道:“放心吧,阿言,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不会被仇恨冲昏头脑冒然做出什么傻事。我并非是记仇的人,只不过嘛,百因必有果,人在做天在看,他们以后若是因为自己害过人而遭到什么报应,那我可就说不准了?” 感受到穆清话中所夹杂的些许危险的笑意,乐少言突然觉得,得罪了自家穆姐姐这样多谋善断的聪明人,当真是件很可怕的事—— 但同时乐少言又很庆幸,这样的穆清却是这般看重自己,是事事都为自己着想的自家穆姐姐,简直就是自己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这做人嘛,要将心比心。 于是乐少言又用着坚定的语气说道:“嗯!穆姐姐,你和夏仁老贼的那些积怨,待到日后我也会陪着你一起跟他做个了断!” 然而,话到此处时,穆清像是想起什么,未再回话,神色也跟着逐渐黯然下来,不过乐少言的眼睛看不见,所以并没有察觉到穆清的变化。 之后,乐少言又向穆清简单讲述了一下到了二两屯后的所见所闻,当提到苗疆蛊主和洛菱歌认识时,乐少言突然想起苗疆蛊主好像也有用过易容术骗过穆清。 “对了,穆姐姐,二两屯的大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和那个假冒我的苗疆蛊主又经历了什么?” 既然乐少言问起,穆清便大致说了一下自己到了二两屯后所遇到的事情,依旧刻意隐去了有关自己面容的遭遇,只是说道:“其实当时我并不知道苗疆蛊主究竟有何目的,那时我敢独自面对她,是根据我先前在客栈替她治疗时的判断,我赌她,‘怕死’。” “那会在后山我被苗疆蛊主用蛊虫下了暗手后,骗她说曾经在治疗过程中在她身上动过手脚,若我死了那她也活不成,让她因此有所忌惮,不得不保下我的性命。” “不过现在想想,或许,二两屯的村民们能够那么轻易撤离并安全藏身,而我之所以也还活着,并不一定是苗疆蛊主听信了我的话,只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并非完全是听命于夏仁的人,本身也没有置我于死地的打算。” 听完穆清所述,乐少言只觉心头一阵后怕,惶恐不安地说道:“穆姐姐!你怎么能干这么危险的事?!怎能随随便便将自己的性命拿去赌?你有没有想过,但凡稍有差迟……” “阿言。” 穆清略显无奈,轻唤一声打断了乐少言担忧的话语,继而说道:“总爱用‘天地同寿’的你,好像没资格这么说我吧?” “……” 不是,这事怎么还没过去? 穆姐姐刚刚不还说自己不记仇来着? 穆清凭借一句话堵住了乐少言的嘴后,又道:“阿言,你刚刚说,你怀疑苗疆蛊主其实是洛师的人?” 乐少言点了点头,继续回忆道:“是的,当时在归一岛上第一轮赛事中,我曾经遇到了疑似洛师假扮的黑衣人救我一命。后来我又亲眼看到夏仁在海岛渡口接洛师上岸,但我能确信,渡口那个洛师是人假冒的,因为那会儿真的洛师已经藏身在岛上了。有这样高超伪装的人,只可能是苗疆蛊主吧?当我看到洛师和苗疆蛊主同时出现在二两屯,也就更加肯定了这个猜测。” “可是不应该啊……”穆清百思不得其解,实在想不明白,“苗疆蛊主在八面城不是说过与坊主大人结过仇吗?而且在八面城那会儿,她也确确实实为夏仁办过事,若她当真是洛师的人,为何要设计将你我逼到如此境地,又为何要……” 要将我的容貌变成如今这样? 这最后一句话,穆清只是默默藏在心底并没有说出口。 “哎呀,不想这些烦心事,反正我们想破脑袋也不会有答案,以后再遇上洛师或者苗疆蛊主问问就好了,青鸩老大不是被四虫带走了嘛?我们去夏仁老贼那救人的时候肯定还会再遇到她们的!” 听到乐少言提起青鸩,穆清还以为她是在担心,便道:“放心,青鸩的事尚且不用担忧,既然洛师还在夏仁身边,定会设法保住她的。” “啊不,我不是担心青鸩老大,当然,也不是不担心的意思,青鸩老大没事当然好。” 乐少言注意到了,这似乎是穆清第二次有意避开有关“一起去找夏仁”的回应。 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想,乐少言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我刚才这话的重点其实是,穆姐姐,我们以后…还会一起去找夏仁的吧?” 果不其然,即便直言发问,穆清依旧未给答复,甚至不知是不是为了回避这个话题,竟是直接起身说道:“阿言,你说得对,我们继续聊下去也不会有结果,时候不早了,你该早点休息。” “穆姐姐你要走了吗?” 乐少言见穆清不答,权当默认,便试图再找点借口将人多留一阵,于是连忙又道:“可是我现在睡不着了!不如穆姐姐再陪我待一会?” “放心,为阿言治失眠,我可是专业的。” 穆清话音刚落,不等乐少言意识到什么及时避开,穆清的银针已然扎入了乐少言的睡穴中,没有内力护身的乐少言哪能扛得住这一下,瞬间便倒入了穆清怀中再度昏睡过去…… 翌日,等乐少言再醒来时,已是晌午。 孙一和穆清感慨乐少言真能睡,穆清却是笑而不语,只是淡然说了句“能睡是福”。 而后,乐少言醒后第一句便是起身找孙一询问:“穆姐姐呢?穆姐姐走了吗?” 孙一却是被问的一愣:“少坊主不是一直在村民那里?女混子你这是做梦做糊涂了?” “不!穆姐姐昨晚真的来过!” 乐少言非常肯定地说道,忽而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面向屋内的另一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你说是吧,老夫人?” 孙一先是看了看乐少言,又看了看一直默不作声,假装什么都听不见的穆清,顿时好像明白为什么女混子这么能睡了—— 这是…还演上瘾了? 小两口玩的真是越来越花了。 第225章 爱玩?玩!都能玩! 三人一起吃过午饭后,趁着洗涮碗筷时独处的间隙,孙一同穆清大致讲了一下最近传来的二两屯村民的新情况,说是村民们重新安家还缺些许钱财置办家用,分坊现在这种情况下已经不可能再联络总坊寻求帮助,接济能力也已经到达极限。 孙一说完现下的难处后,又道:“我听说八面城的副城主金翼史好像并不相信乐少侠遇害的消息,依旧对外宣称只要谁能将人安然无恙救去八面城,赏百两送官职,你说我们能不能暗地里向八面城寻求一下帮助?” 穆清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提议,并解释道:“虽然大姐头值得信任,但保不准八面城里还有藏着其他心思的人在,现在暴露的风险太大,还是等风头过了再考虑。” 孙一倒是理解穆清的顾虑,可是就算她们三人有耐心能一直等,村民们也等不了啊! “那二两屯……?” “钱财的问题倒是好解决,就是可能需要麻烦你出一趟远门。” 听到穆清这么说,孙一连忙表示:“少坊主无需担心,跑腿出公差的话,我完全没问题。” 穆清闻言,便拿出一叠银票交到孙一手中,嘱托道:“你收好这些银票,明日出发前往一个叫‘伍仁村’的地方,去那里的钱庄取钱,到了村里后先去找那里的县令秦夫人打个招呼,说明前因后果,她会帮你把这些钱搞到手。” 孙一这下是真有些不理解了:“为什么八面城不行,伍仁村就可以?” 穆清却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用着万分笃定的语气说道:“因为我能确信,夏仁的手伸不进伍仁村。” 既然穆清没有想要多说的意思,孙一自然也就不会多问,正当孙一准备将手中银票收起时,忽然看到了银票上的字样,瞬时明白了穆清的用意,连忙抬头问道:“少坊主,这不是你个人的……” “对,是我的私人积蓄。” 穆清并未否认这一点,但同时也有说道:“不过,这些钱财本就是我为人看病积攒下来的,既取之于民,便用之于民,物尽其用,理所应当。” 孙一当然明白穆清这么说不过是想让承受了这份恩情的人们别有心理压力,钦佩之情顿时油然而生,当即朝穆清行了一礼,拱手一拜,恭敬说道:“少坊主大义。” 两人聊完后,碗筷也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正准备回屋看看乐少言在做什么时,忽然就见窗外不远处的天空上方飞走了一只白鸽。 深山老林里飞出白鸽不奇怪,奇怪的是那鸽子起飞的方向似乎是乐少言那屋门口。 来到院子里,二人就见乐少言正在屋外院落的木制摇椅上躺着玩。 孙一上前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乐少言坐起身来,边摇着椅子,边答道:“屋里太闷了,而且好无聊啊,我想出来呼吸点新鲜空气,还想去外面转转。” “不可以。” 孙一毫不留情面地拒绝了乐少言的提议,毕竟眼睛不方便,万一这女混子磕着碰着摔着什么的,又伤着哪里的话,那穆清不得心疼死? 穆清走上前,注意到乐少言此时正散着发,又想起刚才的白鸽,便问道:“你的发带呢?” “好像被我弄丢了。”乐少言手指卷着已经长过肩膀的发丝把玩着,那随意的语气可一点不像有说服力的样子,见两人不接话,女混子便又起了开玩笑的心思,转头面向穆清,故意笑着打趣道,“披头散发多不像话,老夫人这么关心我,不如再送我一条呗?” 一直在旁围观的孙一原本只当这是个玩笑话,没想到穆清沉默片刻后,还真就招呼了一声:“过来。” 乐少言闻声走近穆清,穆清则是绕至前者身后,随后按照她原有的发型稍微改良了一下,最后取下自己发髻上的一支发簪替她戴上。 “我没留多余的发带,只能送你一支簪子。” “没关系,我不挑~” 收到穆清亲手佩戴的发簪后,乐少言脸上的笑容明显要更加浓厚了几分,喜滋滋的又问道:“对了,老夫人要是闲来无事,能不能陪我出去走走?省的孙一姑娘老担心我,不肯放我出去。” “女混子,你有点得寸进尺啊?不要仗着老夫人心肠好就老是提这提那的要求。” 孙一忍不住开口说道,瞧女混子那犯欠的坏笑模样,分明就是因为知道“老夫人”就是穆清本人才肆意妄为。 “也是,不能总麻烦老夫人,那我只好请孙一姑娘陪我啦!” 乐少言意有所指的话语,就连作为局外人的孙一都听出来,这女混子一看就是在刻意用言语刺想激穆清同意,当事人穆清又怎会不知道? 孙一是觉得,自家少坊主这么聪慧的一个人,是绝对不会中这种低级激将法,就这么轻易的让女混子牵着走,所以并没有立刻插嘴回话。 乐少言就不一样了,她像是一点也不担心穆清会不为所动,自顾自地走上前欲拉起孙一的胳膊往院外走去,然而,不等孙一躲开那只手,穆清已然先一步拽住了女混子后颈的衣领,然后故作镇定地说道:“不麻烦,走吧,乐少侠,我陪你去。” 孙一就这么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远远看着穆清将乐少言带出院子,心里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得,算是输给女混子了,自己显然高估了自家少坊主的定力,还得是这女混子了解她穆姐姐。 看完这出戏后,孙一都已经快要觉得,按两人这种相处模式,怕是平日里少坊主也没少被女混子拿捏吧。 谁知这样的想法,仅是保留到了当天夜里,很快就又彻底反转了。 当晚,两人从外面玩了一圈回来,乐少言说是出了一身汗,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想要沐浴把身子洗干净。 孙一听后,本来都已经打算出去烧热水了,想着再顺带拿点草药来给乐少言放桶里一起泡一泡,好调养一下这女混子虚弱的身子骨,谁知穆清突然来了句:“你的伤口不宜沾水。” 同样作为医师,孙一差点自我怀疑了一下自己的医术:等等,都快结痂的伤口也不能沾水吗? 直到,穆清后一句话又说道:“实在难受的话,就像先前那样用湿毛巾擦一擦吧。” 孙一现在可以确信,绝对不是自己的医学知识出了问题。 乐少言更是彻底傻眼了,不是,刚才在外疯玩的时候,穆清也没提醒说过回来不能泡澡啊? “那…那不麻烦二位了…我自己来就好。” 眼看女混子肉眼可见地红了小脸慌了神,穆清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更高的弧度,甚至还特地一字一句地强调了最后三个字: “没关系,乐少侠。我今日不是说过么?不,麻,烦。” 孙一这下算是看明白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还得是少坊主会拿捏女混子啊! * 至于乐少言这条发带究竟被弄丢到哪去了? 穆清没再追究,孙一也把这事忘了,直到…… 四天后,孙一快马加鞭赶到了穆清所说的伍仁村,见到了后者口中提到的那位县令秦夫人。 孙一按照穆清的意思,向秦夫人透露了自己的来意,可秦夫人似乎并不惊讶乐少言和穆清两人还活着的事实,就像是早就知道一般,在热情招待了孙一一顿饭后,便准备带人去钱庄。 临走前,孙一无意间瞥到了屋中桌上放着的一条发带,看着有点眼熟的样子? 起初孙一还以为只是错觉,直到出了门,转头就看到在县令府屋顶上飞旋的几只白鸽,心中顿时明了一切…… 【番外(一)】鸳鸯浴 【前言】 此篇番外设定小女混子和穆少坊主已经20+的老妇老妻了所以不是第一次,因为久别重逢但碍于剧情不能让两人贴贴,作者觉得磕起来怪憋屈,于是有了这篇短打前戏,这次先写乐穆,下次再穆乐或者乐穆乐,穆乐穆什么的,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没写过涩涩,不会写涩涩,凑合着看看就好,以及,未成年人不许(看)涩涩—— 【正文】 乐少言现在实在是有些后悔,明明耍无赖是自己这个女混子的强项,为什么当时就没死皮赖脸一点,非缠着要跟穆清一起去,这下好了,已经整整三日没见着自家穆姐姐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她,想了三日。 穆清作为风菱坊坊主,时常要为了坊中事务东奔西跑,行医出诊替人看病更是家常便饭,换作寻常时候,乐少言绝对会一路跟着,穆清去哪她就去哪,但因为剧情需要而作者完全想不出什么合适理由可以分开她们,总之就是这一次没有跟去。 这晚夜半时分,向来睡眠质量极好的乐少言忽然从梦中惊醒,她好像听到屋中传来了些许动静,像是有人进屋了,却未点烛,想来应是怕惊扰到屋中的自己休息,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穆清。 乐少言一把掀开被子,迅速起身来到桌前,替进屋之人点燃了桌上的烛台,防止后者因为摸黑而磕着碰着了,在灯火的映照下,果见是穆清立于门口。 穆清此时面色略显疲态,但当看清眼前之人时,唇角下意识扬起的笑容却很有精神:“抱歉,阿言,又吵醒你了?” “穆姐姐说的什么话?我可是每时每刻都在候着你回来,本来就是我在等你,才不能算是你吵醒我。” 比起对穆清话语中的歉意感到不满,乐少言更多的,还是对自家穆姐姐感到心疼。 乐少言将手中的烛台放于桌上,随后快步上前替穆清取下身上遮风的大氅,嘴里轻叹道:“穆姐姐操劳这么久,怎地又赶夜路回来?虽然我是有在等,可我很有耐心的,穆姐姐实在不用这么辛苦。” “嗯,我知道阿言对我最有耐心了,可我也想快些见到阿言嘛!” 穆清顺着身后乐少言手中的动作,脱去身上的大氅后,忽而转过身来,双眸凝望着眼前朝思暮想的心上人,趁其不备,捧起那张心心念念的脸颊,在那有些错愕的目光下,倾身上前,于那抹唇上留下一个淡淡的吻。 乐少言怔怔地眨了眨眼,反应了两秒后,霎时,“唰”的一下红透了整张脸庞。 不是,穆姐姐这些年怎么越来越喜欢搞这些让人猝不及防的小惊喜了—— 看着这对人对事向来厚脸皮的女混子,却总容易被自己这些小花招逗弄到羞红了脸,穆清很是满意地勾了勾唇,也不再管身后那还傻愣在原地的人儿,转身笑道:“我去沐浴,阿言就先休息吧~” 听到穆清这么说,乐少言这才从呆愣状态回过神,连忙跟上前,道:“我来给穆姐姐烧水。” 一番准备工作后,穆清褪去衣衫,整个人泡在水温适宜的浴桶中,逐渐将全身心放松下来。 “阿言,别站门口了,夜里寒气重,你实在要等的话,进来等吧。” 穆清一声招呼,乐少言乖乖听话进了门,却是也只是在屋内门边的小木板凳上,坐的端端正正。 听到身后的动静,穆清便转过身来倚着浴桶边沿看了一眼,当即忍不住轻笑出声,就见那坐立不安的女混子,身子倒是挺得笔直,可那刻意低着的脑袋和紧握成拳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却是明明白白出卖了她心底的紧张情绪。 “阿言,我们拜堂成亲也有好几年了吧?” “嗯。具体多少年作者没设定。” “算上相识的日子,你我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你在我这怎么还表现的这么生疏见外?莫不是,现在的我,对阿言已经没吸引力了?” 听到穆清这么说,乐少言像是生怕她真误会一样,连忙摇着脑袋抬起头,可当看到穆清的刹那,却又立马慌忙的再次低下头去。 穆清周身染着氤氲水汽,半湿的青丝随意垂在肩膀,兴许是受水温的影响,白皙的肌肤还有些泛着红晕,令这位平日里气质清冷如仙子的坊主大人,此刻反而添了几分妩媚动人在其中。 这是穆清从不会露于外人眼中的模样,在乐少言眼中,这样别致的心上人,真是多看一眼都会惹得自己心乱如麻…… 乐少言几乎是下意识咽了咽唾液,只觉唇舌都干燥的厉害,也不知是不是受到那水温影响,心头更加燥热起来。 不得已,乐少言只能凭借移开目光努力分散自己的心神,总算压住了心底那抹正在疯狂滋生的欲望,这才强装出镇定,如实回答穆清的问题:“没…没有的事!就是因为穆姐姐对我太有吸引力了,简直是有致命的诱惑…所以我…我才怕我忍不住…” “那,分别这么久,阿言就一点儿都不想我?” “怎么会?我当然想穆姐姐!” “既然想的话,那为什么要忍呢?要真想的话,你是怎么忍得住的?” 穆清短短几句话,令得乐少言面庞上好不容易褪去的绯红,瞬间又蔓延到了耳根。 怎么总感觉,这套说辞有点耳熟…… 自己曾经是不是着过穆姐姐同样的道? 此时的乐少言哪还能想起那么多,只感觉思绪中的某根弦已经被狠狠拨动,要说是完全被色迷心窍都不为过,现在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觉得自家穆姐姐说的很有道理,既然这么有道理的话,那就不反驳了吧? “穆姐姐,你辛劳了这么久,我给你按按肩颈,帮你放松一下吧?” 这一次,乐少言倒是没有等穆清回答,自顾自地起身走近浴桶,在穆清噙着笑意的目光下,来到浴桶侧边,用着再熟练不过的手法替穆清做起了肩颈部位的按摩。 穆清记得,这还是当年在十里飘香客栈那会学的按摩技巧,这么多年过去了,乐少言的手法也越来越娴熟,每次都能让穆清感到非常受用。 乐少言按着以往的步骤做完了全套按摩后,但这次,却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即收手。 感受到身上那只原本还在按压肩颈的手,逐渐顺着自己的两只胳膊向身体下方移去,穆清也就知晓这女混子总算是开窍了,微红着脸颊,配合着乐少言手上的动作一步步慢慢转过身来,望着眼前与自己相视而望的穆清,乐少言只感觉自己那心跳速度骤然又加快了几分。 视线交织之际,两人心照不宣,不由自主的,同时向着对方拉近距离。 乐少言一手撑着浴桶边沿,单手托起穆清半泡在温水中的轻盈柔软的脊背,一时之间,乐少言甚至有些分不清,究竟是水温,还是那细腻光滑的肌肤触感令其手心发热,脸庞也热,身子更热。 穆清配合着乐少言的动作,从水中探出那对还很湿滑的双臂,灵巧地揽上了乐少言的脖颈,在乐少言俯身之时,主动抬首迎了上去。 乐少言对待感情一直都很小心谨慎,可向心上人表达感情的方式却是向来直白且炙热,吻势同样如此,从最开始浅尝辄止的温柔试探,让穆清能够舒适的慢慢适应,再到后来借由位置优势,逐渐加深这个吻,仿佛是在引导,或者应该说是,蛊惑着穆清与自己一起,慢慢的,肆意的,尽情地沉溺在与心爱之人亲密接触的欢愉中。 或许是由于独自守着空房日思夜想了三日的缘故,加之因为是习武之人会比常人更加擅长控制呼吸,乐少言要比穆清更加放纵内心情愫的释放,像是想将这三日里情感上的空虚全部填满,以至于,几乎没有给穆清太多的喘息放松的机会,缱绻旖旎的吻宛若雨滴淅淅沥沥连绵不绝,好似不愿放过任何一个与穆清深入缠绵的机会,即便经过几次换气,穆清仍有些抵不过乐少言这样来势迅猛的吻。 “阿言…等等…你未免…太心急了些…” “因为我实在是太想穆姐姐了。不是穆姐姐说的么?要真想的话,我怎么忍得住?” 没想到会被乐少言拿着自己说过的话反过来打趣自己,穆清的羞耻心也随之被挑逗起来,原本泛着红润的肌肤又加深了几分薄红,看到眼前这样的穆清,乐少言的呼吸不自觉地变得更加急促,只觉自身的温度烫的更厉害了,都怪水温…… 自家穆姐姐此时此刻这般模样,娇羞的简直就像是含苞待放的花儿,时刻等着自己采摘—— 乐少言是一刻都不愿意再多等,待自家穆姐姐中场休息够了后,将穆清因脱力而逐渐松懈下去的一条手臂再次挂回脖颈,那只原本还扶着浴桶边沿的手,此时已然与穆清的另只手,于水中十指交叉紧紧相扣在一起,乐少言单手托着穆清的身子,唇舌相互交织缠绕,难舍难分,一次又一次。 直到,察觉到穆清眼角不由泛起点点生理性的泪花,乐少言这才稍稍收敛思绪,暂时停下了继续的动作,让穆清得以歇息片刻。 “穆姐姐,我好像也有点热了呢,想…一起洗洗…而且,我觉着这水温已经不够热了,恰好,不如就让我来替你暖暖吧?” 乐少言看似一本正经地说着蹩脚的借口,嗓音相较先前略显低沉,依旧未等穆清回应,兀自踏入了原本就是适合用来泡鸳鸯浴的浴桶里。 “…阿言…你现在胡说八道起来,都不打草稿了?” 刚结束一场酣畅淋漓的沉沦,穆清的头脑其实还有些昏昏沉沉的,意识并不是那么清醒,嘴上依旧不依不饶地说着揶揄的话语,身子却还是凭借着本能行动,主动从浴桶中坐起身来,为乐少言解开了身上睡袍那条唯一的腰带。 很快,乐少言便同穆清一样,一丝不挂地泡在了浴桶的温水中。 “当然,我可是女混子,向来不要脸。” 乐少言轻笑着回应了穆清调侃的问话,随后再度俯身吻住了那抹唇瓣,双手顺势向下环抱穆清纤细的腰身,扶着怀中人与其一同坐回了浴桶中…… …… (现场更激烈,但是脖子以下不让写) ………… (这段其实写了的,但是放不出来) ……………… (请诸位看官自行脑补吧) …………………… 从浴桶到床上,不记得经历了几次此起彼伏的热浪与高潮后,穆清实在经受不住来自大脑的困意和身体的疲惫的双重侵袭,安谧地躺在乐少言怀中沉沉睡去。 乐少言在确认了穆清已经睡熟后,轻手轻脚地爬下了床,随后去隔壁屋里打了一盆温水端入屋内,将盆中温热的湿毛巾拧干后,非常熟练地替穆清将身子擦拭了一遍。 自家穆姐姐已经够累够辛苦了,总不能让这澡再白洗一场是吧? 在小心翼翼的将穆清身上的汗渍尽数擦拭干净后,乐少言又回隔壁屋里重新洗了个澡,没想到,等再出来一看—— 哦豁!天边已经泛起了鱼白肚??? 第226章 这章没有主角俩 孙一跟随秦夫人走在去往钱庄的路上,兴许是因为伍仁村少有外人到来,孙一注意到路边村民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充满了好奇,一个个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是想上前来同自己交流,但又因为有所忌惮所以不敢多靠近一步。 原本孙一还在心里疑惑村民们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之后就看到一个约莫八岁的小女孩不知从哪钻出来,冒冒失失地冲了过来,最后一个猛扑一头扎进自己怀中。 “田丫头,不得对客人无礼。” 对于小田这样有失伍仁村礼节的表现,秦夫人显得有些不悦,微微皱了皱眉后,又四处看了看,却没有见着小田的父母,当即便明白,肯定是那夫妻俩怕被自己责怪,所以才故意让小田出来探口风的,顿时心觉无奈,但也的确不好跟一个稚子计较。 紧接着,果然不出秦夫人所料,就见小田抬起脑袋直接看向了孙一,看那样子就是有着非常明确的目的性,随即只听她有些惶恐地嗫喏道:“大姐姐你好,请问…你有见过女混子姐姐吗?她…她还好吗?” 几乎是小田话音刚问完,孙一立马就能明显感觉到整条道路好像突然变安静了不少,就好像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答案似的。 这下,孙一好像知道伍仁村的村民们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消息了。 可是,少坊主不是说乐少言以前在伍仁村是公认的,最不受村民们待见的女混子?就算这形容有夸张的成分在其中,可一个无赖混子居然能受到这么多村民们的关注?那也挺稀罕的—— 不过,村民们对身边这位一村之长秦夫人好像都挺敬畏,不然也不至于派一个不用担责的孩童来套话,照这么看,那自己这消息,真的能当着秦夫人的面透露出来吗? 孙一思量着,实在犹豫不决,最终还是看向秦夫人想看看后者的意思。 秦夫人长叹一口气,像是无可奈何般,半晌,才朝孙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孙一半蹲在小田面前,揉了揉后者的小脑袋,笑着开口安抚道:“嗯,放心,你的女混子姐姐她现在过的很好。” 得到想要的答复后,小田瞬间喜笑颜开,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甚至兴奋地抱了抱孙一的脖颈,然后大大方方地道了一声“谢谢”,随后便开开心心地蹦跳着跑开了。 “这届武林大会的事已经在整个江湖传开,总有些性情急躁的村民不太能坐得住,为了伍仁村的安定,老身不得已只能被迫下了道指令,要求村中不得再提那女混子的事,免得村中总是有人因这些事而躁动不安。” 秦夫人解释完前因后果,像是有些难为情,不太好意思开口,沉默良久后,才问道:“女混子近况如何了?” 对秦夫人自然不用像对小孩那样有所顾忌,孙一如实说道:“嗯…乐少侠的身体状况虽然可能不是那么健康…不过,至少性命无忧。” “性命无忧就好,有穆少坊主和孙姑娘两位医术高超的大夫在,老身很放心。” 秦夫人说的也的确是心里话,那二人当时还在伍仁村时,她就已经见识过穆清的医术和后者对乐少言的态度,想来,即便乐少言受的伤再怎么重,只要还有条命在,穆清就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医治那女混子的,自是不用太过担心。 联想到穆清待乐少言的种种行为时,倒是让秦夫人想起另一件事:“数月前,穆少坊主离开伍仁村时,其实为我们村子留过一笔钱,虽然那笔钱原本是她赠予那女混子的,不过后来女混子将钱转交给老身,让老身拿去应急用。所以,那笔钱也可以算作是穆少坊主暂时借给伍仁村的,现在伍仁村的资金已经周转过来,老身这里也有些闲钱,孙姑娘也别拿穆少坊主这些银票换银两了,直接将老身这里的钱拿去用便好,就当是伍仁村还穆少坊主的那笔钱。” 谁知孙一却是摇了摇头,坚定拒绝道:“我出发之前,少坊主便已经跟我说过此事,并且特地强调过,那笔钱不算伍仁村欠她的。秦夫人需要用那笔钱是为了资助战争中将士们的遗孤,将士是为保家卫国在战场拼杀,她作为大鸾的百姓,为这些将士们的孩子贡献自己一份微薄之力实属天经地义。” 秦夫人闻言不免有些惊讶,确实没想到穆清居然不仅记得此事,甚至还有这样的考量,当即朝孙一抱手一拜,道:“穆少坊主年纪轻轻却能有如此胸襟,当真是位不可多得的善人义士,老身在此代将士们谢过。” 孙一一惊,哪敢替穆清受这大恩,连忙托住秦夫人的手,又半开着玩笑,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想法:“秦夫人真不用介怀的,更何况,既然乐少侠是伍仁村出来的人,少坊主和乐少侠又是那种关系,帮村子不就跟帮自己家一样嘛?” 秦夫人一愣,面露错愕,显然没明白:“那种关系?哪种关系?” 孙一看秦夫人样子不像装的,顿觉尴尬起来:“等等!敢情秦夫人你不知道啊?” 回想起过往看到的乐少言对穆清的态度,秦夫人很快便有了些许猜想,忽而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哦~现在知道了。” 秦夫人是懂了,孙一却有点慌了,不是,她们二人这种事情,真的是能由自己向秦夫人透露的嘛……? 兴许是看出了孙一的紧张,秦夫人很是随意地摆了摆手,漫不经心地笑道:“放心,伍仁村以外的人和事老身是不会插手的,知道或不知道都无关紧要。不过老身着实有点好奇,虽然早知道那女混子追着人穆少坊主出村肯定另有居心,就是没想到还真让她追到了?明明出村前不久穆少坊主对这女混子的所作所为还颇有微词来着,短短的数月时间里,女混子究竟是靠什么俘获穆少坊主芳心的?若有机会,老身一定要当面问问才行。” “嗯?她俩之间还有这种事?”孙一感觉自己此行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八卦秘闻。 “咳,没什么。”秦夫人听到孙一的嘀咕,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点啰嗦了,遂干咳一声,及时转移了话题,“对了,孙姑娘,老身这里有本书,希望你能代我转交给那女混子。” “书……?” 孙一瞬间想起了些许不好的回忆。 不是,秦夫人德高望重,居然也这么直白,不太好吧?! “等等…等等…县令大人,此事不妥!这种书还是让她们自己去学吧!”孙一想都没想,问也不问,直接拒绝了秦夫人的提议。 秦夫人虽不理解为什么孙一的反应突然这么激烈,也没想着问孙一是怎么知道自己要送什么书的,直接就按心里的想法说道:“她们?那的确不妥,这书只能女混子自己学,穆少坊主万不可学。” 孙一彻底迷惑了:“啊?伍仁村还有这种说法吗?” 秦夫人则是更加迷惑:“伍仁村?这不是伍仁村的规矩,只是这套内功心法本身就不适合有内力的人学。哦,对了,这本书,还请孙姑娘替老身保密,莫要告诉她们二人此书是老身给的。” “……原来是内功心法啊?吓我一跳,我以为伍仁村的民风都这么开放……” 孙一大大地松了口气,拍着胸脯像是心有余悸的表情,让秦夫人也有些心生好奇:“那不然孙姑娘以为是什么?” 这种让人羞耻的误会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嘛?要是真让秦夫人知道了那件事,自己可无颜再回去见少坊主了。 孙一一想到这样的后果就有些后怕,连忙讪笑着摇了摇手,道:“没什么……误会,都是误会。” 从秦夫人手中接过那本书后,孙一又将秦夫人的叮嘱在脑海里重新过了一遍,突然之间,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路跟着秦夫人向前的步伐也在此时停了下来。 “我好像从未提过乐少侠内力尽失的事,秦夫人又是如何得知的……?” 秦夫人闻声,回头望向孙一,面上神情不变,且并未作答,只是淡然说道:“关于此事,同样,也请孙姑娘保密。” 第227章 这章是讲主角俩 孙一此行前往伍仁村,来回共花了八天时间,之后又用了两天时间,将在钱庄取到的银两送给二两屯村民,并帮他们一起置办好了重新安家落户所需要的各种家用,解决完山下这些事后,这才回到山中的小屋。 只是没想到,这不回还不知道,一回是真吓一跳,谁能来解释一下—— 明明当时离开之前,孙一还特地和穆清一起确认过,乐少言的双眼起码要至少小半个月才能恢复,为什么现在只是过了短短十日的时间,女混子不止眼睛复明了,而且还和少坊主直接相认了?! 由于孙一推门而入时,恰好让她撞见乐少言正躺在穆清怀里,享受着这位穆少坊主亲力亲为替自己揉捏太阳穴,以至于,从孙一进屋被眼前一幕所震惊,到女混子被突然进门的人吓到弹起,再到场面一度陷入混乱且尴尬的窘境,此时,已经过去了半炷香的时间,孙一都冷静下来了,乐少言却还是那副做贼心虚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干坏事被当面抓包一样,穆清则是一直闭目一语不发,仿佛自己不存在似的,大抵是觉得看不下去了,所以干脆用这种方式来逃避现实。 本来孙一都没什么想法,可两人现下这样子,未免有点太欲盖弥彰了些,实在很难不引起他人注意:“我说……两位倒也没必要这么见外吧?所以,在我面前亲密一点有什么好难为情的?你俩平时什么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过。” “不合礼数。” “有失体统。” 乐少言与穆清几乎是异口同声,不约而同地说出了同样含义的话。 “……” 孙一没有看穆清,但却毫不留情面地白了乐少言一眼。 瞧瞧看,听听这话,少坊主会这么说倒也合乎常理,但这是能从女混子嘴里说出来的话吗? 要是孙一没去过伍仁村也就算了,可好巧不巧,她恰好才从村民那大概了解完乐少言出村前干的混事,什么礼节传统,孙一甚至都不会相信这女混子的脑海里能有这些个概念,也亏得少坊主居然有本事,将这样一个厚脸皮的小无赖治的服服帖帖。 乐少言像是看出了孙一目光中对自己的几分嫌弃,倒也不恼,只是悻悻地挠了挠后脑勺,讪笑着转移了话题:“要说这解释嘛……当然还得从十日前说起……” 十日前,自打孙一出发去了伍仁村后,便由穆清全盘接手照顾乐少言的日常生活,包括但不限于起居与饮食等方面。 穆清自是非常乐意能与乐少言独处,就是自己这刚学没多久的半吊子厨艺…希望阿言不会嫌弃吧… 事实上,穆清在这事的考量上,实属是多虑了,因为乐少言是必不可能会嫌弃饭菜口味的。 且不说,乐少言早就知道这位“老夫人”就是穆清本人,如若不是,那前者必然只会是更加诚惶诚恐,要知道,能有这样一位好心人又是供吃又是供住,还不怕麻烦,愿意劳神劳力,来照顾双目有疾没法帮什么大忙的自己,甚至不计报酬,这本身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惠,女混子虽然混了点,但也不至于不识抬举,感恩戴德都来不及,又怎会嫌弃这个呢? 对于陌生人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对自己的心上人? 这可不是本分,是要牢记在心的情分。 这不,当穆清初次尝试独自一人下厨时,乐少言就提议想在一旁帮忙打下手,理由是“老夫人年纪大了不宜操劳,这种粗活应该交给年轻人来干”,虽然后来两人在拉扯一番后,最终还是被穆清以一句“年纪越大,干起活来才越有经验,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给反驳回去了。 乐少言依稀记得,穆清曾经在十里飘香客栈提到过自己不擅厨艺,因而也能猜到先前几天的伙食应该都是由孙一主厨准备的,穆清定然不会那么熟练,再一想到这位穆少坊主那双平时更多只是用于治病救人的纤纤玉手,乐少言心里免不了还是生出些许担忧来,若是让穆姐姐不小心伤着了那么好看的手可不行。 因此,即便被穆清说的无言以对,乐少言仍是坚持要从屋里摸到后厨守着穆清下厨,防止徒生什么意外。 谁知这意外受伤的,却不是穆清,反而是乐少言自己。 当时乐少言被穆清要求在屋里好好待着等热腾腾的饭菜吃,然而,穆清前脚刚离开屋子,乐少言后脚就准备跟上去,完全忘了自己现在还是目不能视的状态,仅是凭借听着穆清的脚步声就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不曾想那条路径的正前方摆着一把椅子。 那是穆清专门放在屋子里的,就是为了能随时随地坐着守候在乐少言床边,专门用于陪伴自己的心上人。 穆清原本肯定是以为乐少言一定会乖乖听话坐在床上等着,定然没想到这女混子居然能冒失成这样,会这么急匆匆的想赶着追上自己,所以临走前并没有想过要将椅子挪到一旁角落。 就这样,乐少言追着穆清小跑了没两步,而后一个踉跄,直接被那椅子绊住,身体重心偏移的女混子,整个人就这样向着前方栽了个大大的跟头,重重摔倒在地不说,最后还撞在了身旁不远处的木制桌脚上,疼得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却还硬是憋住了这口气,使自己没叫唤出声来,为的只是不想让穆清担心。 但身后屋内传来这么大声动响,穆清又怎会不担心?本已经走到院外的她闻声连忙又折了回来,看到眼前乐少言倒地不起的一幕,甚至急的险些喊岔了称呼:“阿…乐少侠!” 感受到穆清快步靠近,比起肉体上的疼痛,乐少言发现自己所想更多的居然是害怕让穆清担心,以及,怕被担心自己的自家穆姐姐责备。 果不其然,穆清将人扶回床上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口欲好好训斥一顿这极不老实的女混子:“让你听话在床上等我,你怎么就……” “…老夫人…我疼…” 乐少言自然是猜到了穆清一定会就此事念叨,于是连忙使出了早在刚才摔倒时就已经把情绪酝酿好了的杀手锏:撒娇。 没想到这招还真就奏效了,应是看女混子那可怜巴巴的凄惨模样,穆清好似有些于心不忍,心软下来后,也不再责怪,而是默默给乐少言摔青撞红肿的部位重新涂上了一些跌打药。 乐少言见状刚松口气,还在心里偷偷夸赞自己机智,突然感受到穆清涂抹膏药的部位传来一股强烈的刺痛,疼得女混子差点喊岔了称呼:“嘶——穆……不是,老夫人,你给我涂的…什么药啊?这劲儿…怎么这么大?!” “也没什么,不过是一些…见效快但可能会有点副作用的药物,比如,短时间内加剧疼痛这种,忍一忍,乐少侠,长痛不如短痛嘛~”穆清微微一笑,笑容中不加掩饰的促狭语气,不用看也能听得出来,“再说了,依我看呀,想必也只有这种程度的疼痛才能让乐少侠长点记性,记得要少给自己身上弄出伤来,不然,伤的是你,疼的还得是你。” 乐少言现在算是看明白了,所以,其实撒娇压根就没有用啊——! 当然,穆清本意也只是想小小的教训一下这个明明犯了错还总想着靠投机取巧来蒙混过关的女混子,免得这鬼机灵每次都觉得耍小聪明很有用,因而,不过半分钟的时间,穆清便又立即用特制的湿手帕替乐少言擦去了药物,及时为她止住了受药物折磨的痛楚。 要不怎么说是女混子? 这身上刚一不疼了,乐少言便又有心情开始耍嘴皮子,甚至还打趣起穆清来:“我还以为老夫人真这么狠心呢,看来老夫人还是挺心疼我的嘛~” “再贫嘴的话,今天克扣掉你的荤菜。” 穆清简简单单一句话,这下可算是真把乐少言治老实了。 疼是能忍的,饭菜是绝对不能少的! 乐少言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还在想着要如何再找机会溜进后厨,没想到穆清出了一趟门后竟又折了回来,并递来了一根长长的木棍,想来,应该是为了让自己方便下床行动用。 “我知道你这女混子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拿着这个,跟我一起上后厨忙活吧。” 听到穆清一声轻叹,乐少言是又惊又喜,高声欢呼道:“好耶!老夫人最好了!” 穆清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只在心中叹道,怎么感觉这照顾阿言,越来越像是在带小孩了? 第228章 这章又讲主角俩 这天,是穆清帮乐少言捡了根木棍充当盲杖后的第三天,也是穆清后悔的第三天。 早知道,就不该惯着那女混子——! 穆清怎么也没想到,乐少言别的方面没见有啥大长进,这蹬鼻子上脸试探底线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大了? 第一天,乐少言只是拄着盲杖,说要陪同穆清一起在后厨帮忙,穆清同意了。 第二天,乐少言说想练习一下对盲杖的熟练度,拄着盲杖尝试出门,穆清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但同样也说了不许这女混子走远,所以最后乐少言也只是在院子周围小走了一圈。 等到了第三天,乐少言甚至说都不说一声,就这样自顾自拄着盲杖出门了,最关键的是,居然到了饭点都还没回来?! 穆清将刚做好的饭菜往屋里桌上一放,就怒气冲冲地出门找人去了,一路上那是越想越气,总算是深刻认识到,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对她说过,说她太纵容这个女混子,现在想想果真如此,等她找到人,这次绝不轻饶…… 然而在房屋周围找了一圈后,穆清依旧一无所获,此时上头的怒气较之先前已经消了不少,心头逐渐只剩下对乐少言的担忧。 阿言的眼睛看不见,肯定走不了多远,可到这个时辰了还未回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吧?虽然这里没有敌人,可山林野兽应该还是多多少少有点的?现在阿言身上没有内力,身上的伤势也未痊愈,武功大不如以前,若是遇到恐怕难以应付…… 穆清想的越多,也就越焦虑,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不知不觉穿过屋后的林中,来到了距离小屋最近的一条溪流边。 这条溪流是穆清与孙一日常打水的地方,常年蜿蜒盘旋在山涧,水浅且清澈,水中鱼儿还不少,但考虑到溪边的石子多湿润圆滑,乐少言又生性好玩,尤其是爱玩水,所以出于安全考虑,穆清并没有告诉她这附近有这么条小溪,省得那女混子总爱往这块跑。 现在看来,穆清发自内心的由衷觉得,自己对这条溪流的存在闭口不提,简直是做了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 这不,乐少言自己发现了这条溪流,果然是在这玩呢。 至少人没事,穆清还是松了口气的,而这担忧没了后,剩下的又只有怒气了。 穆清远远望去,就见岸边放着一对鞋袜,鞋袜边,似乎还躺着好几条在有气无力扑腾的鱼?而乐少言本人,则是卷着裤腿站在溪流的水中央,手持盲杖不知在等什么。 紧接着,只见乐少言迅速转动手中盲杖,直直地击向水中某处方向,那动作,简直就像是曾经挥动那柄碧落剑一样,干脆利落,下手果断,“快、准、狠”,一个不落。 若不是穆清非常清楚乐少言的身体情况,光是靠眼前看到的这一幕,差点要以为这女混子的身子已经恢复到与往常无异的状态了。 这之后,穆清又见乐少言弯下腰在水中一捞,从方才盲杖击中的地方捡起了一条已经被击晕而无力反抗的鱼,然后将这条倒霉蛋鱼往岸上一扔,精准地扔在了鞋袜边,随后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似的,高举双臂欢呼道:“很好,又一条!这几天要有口福了!穆姐姐一定会夸我的!” 所以,阿言这是在捕捉新鲜食材,用来丰富两人伙食? 可即便如此,那也不能一声不吭就跑出来,到了饭点都不回去啊! 这样的理由显然不足以说服穆清消气,穆清刚欲上前,却突然又见乐少言从水中捡起数枚细小的石子,随后将其一起抛向空中,右手则是再次迅速挥动手中的盲杖,其手法之快,竟是能将半空中正在下落的石子尽数击中。 虽然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但乐少言显然还是不满意,并且看上去非常苦恼,颇为烦闷地揉着脑袋,叹道:“不行啊,仅凭自己扔还是太慢了,而且具体方位在扔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数了,这样下去根本起不到什么锻炼效果嘛!” 说话之时,乐少言又像是泄愤一样,愤愤然地踢了一脚,随着水花飞溅,又有几颗石子被踹向半空,随后,她再次挥动手中盲杖,将其一一击中,其中一颗石子被击飞出去后,还凑巧砸到了一条不远处游过的倒霉蛋鱼,不出意外的,这条也被乐少言捡着扔上了岸。 这鱼也算是死得其所,因为有了它这个意外收获后,乐少言心情好了不少,终于不再执着在水中练习,这样,至少之后不会再有其他鱼遭殃。 现在,穆清总算明白,为什么乐少言会说也不说一声就偷跑出来,原来是躲在这里悄悄习武来了。 “呼…居然这就有点累了?这身体还得再养养才行…” 乐少言上了岸后,背对着树林边穿着鞋袜边碎碎念,满脑子都还沉浸在刚才的训练中,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悄然靠近的人。 穿好鞋袜后,乐少言又摸索着将地上一条条鱼放入怀中,捡着捡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站起身惊呼道:“糟糕了!现在看不见太阳,没法判断时辰,完全忘了时间!完蛋了,穆姐姐一定等急了……” “真难得,乐少侠贵人多忘事,居然还能记得有这么回事?” 穆清的声音是从乐少言身后突然传出的。 乐少言整个人吓得一激灵,怀里的鱼“啪”一下直接掉了一地,她惶恐不安地转过身来面对着穆清,神色仓皇不已:“…是…是老夫人您来了啊?” “乐少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穆清的声音格外平静,听不出喜怒。 乐少言却在奇怪,如果穆清早就到了,那应该已经听到刚才自己自言自语说的那个称呼,即便已经完全暴露了,穆姐姐依旧不打算承认身份吗?可究竟是为什么…… “在发什么呆,怎地不说话?” 穆清再次开口,成功将乐少言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对不起!我知错了!” 乐少言这次的道歉倒是来的很果决,毕竟之前已经有过先例,女混子很清楚在自家穆姐姐面前,所有的偷奸耍滑或是想用小聪明混过去,那是绝对没有可能的,于是只能老老实实交代前因后果:“我昨天出来溜达的时候发现了这儿有条小溪,可我怕老夫人不许我来,这才偷跑出来……你看我还抓了不少鱼呢是吧?将功抵过,老夫人就别生气了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会忘了时间……” “哦?只是时间问题么?” 穆清一听便知乐少言话里话外是藏着什么小心思,要怪只能怪这位穆少坊主太了解女混子,避重就轻一套,可见过太多次。 怎么说也是乐少言先不老实的,穆清自然不会留情面,直接当着面,一语戳破,道:“你先前跟你穆姐姐见面,你穆姐姐有没有说过,你右手的伤?” 虽然被穆清当面拆穿,但乐少言并未慌乱,而是像早有准备般,干咳一声,厚着脸皮说道:“穆姐姐只是说不宜练剑,没说不宜用棍子是吧?” 很好,还学会钻空子顶嘴了? 在乐少言看不见的地方,穆清正在心里一笔一笔记着账,但嘴上还是有在假装讲理:“那你穆姐姐有没有说过,这段时间你的右手不能乱动?” 不出穆清所料,这女混子一理亏就会转移话题,果然有在试图让这个话题无法继续:“穆姐姐说了什么,老夫人是如何得知?” 穆清既然能事先料到,那自然也有相应办法对付:“我不是说过么?我夜观星象,掐指一算就能算到。” 乐少言一时语塞,愣了片刻后,还想挣扎一下:“可……可现在不是夜里啊!” “我昨夜算的不行吗?!” 这心里头的账算完了,穆清也忍不了了,再也没有耐心继续跟这女混子胡扯下去,直接送了一个大大的爆栗。 “嗷——!老夫人怎么跟穆姐姐一样喜欢敲我脑袋啊!” “嗯?不是我,是星象告诉我,你穆姐姐让我这么做的呢~” 笑话,不就是厚脸皮么? 跟女混子待久了,谁还厚不起来? 第229章 这章也讲主角俩 “老夫人的厨艺真是越来越精进了!” “太好吃了,这个也好吃,美味果然助长食欲,再来一碗!” “来,老夫人,你也快尝尝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 乐少言一个劲地变着花样夸赞穆清颇有长进的厨艺,给穆清听得不禁面色微微泛红,脸庞露着喜色,通过勤勉练习而得来的成果能得到心上人的肯定与赞誉,这心里头当然还是高兴的,但一想到这女混子给点阳光就容易灿烂,穆清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收敛一下情绪。 于是穆清干咳一声,强压下上扬的嘴角,尽量用着平淡的语气说道:“行了行了,吃你的饭吧,就算你再怎么献殷勤,我也不会再同意你一个人跑出去的。” 乐少言听了这话,立马就不服气了,嘟囔道:“我才没有献殷勤啦,我都是实话实说的,老夫人做的饭菜就是很好吃呀!” 瞧见乐少言居然还会像孩童一样较劲,气呼呼地鼓起了腮帮子,穆清不免有些失笑,替这女混子又夹了些许已经挑好刺的鱼肉后,笑着安抚道:“好好好,刚才的话是我说的不好,你爱吃就是最好的,多谢乐少侠的夸赞啦,好吃便多吃点,多长点肉,你的伤势也能好快一点。” 虽然穆清的安抚时常像是哄小孩似的,可乐少言就爱吃这套,听完这番话后,这才肯继续扒拉着米饭大口吃起来。 看着面前这个吃嘛嘛香的女混子,穆清不由感到有些欣慰,自己终于能让阿言过上这样无忧无虑的舒适生活了…… 不对,现在还不到能够彻底放心的时候,还有一个疑虑没有解决。 穆清在风菱坊长大,可谓是自小混迹于江湖,也给形形色色的武林中人看过病,通常来看,寻常习武之人,对武学都会有着一种强烈的执念,穆清同样见过不少辛辛苦苦学了一身武艺却因各种意外导致无法习武而精神崩溃的武者。 这便是穆清的忧虑—— 虽然深知乐少言的性子直爽,向来喜形于色,什么心情从来都是直接写在脸上,可穆清一直在怀疑,乐少言如今对外表现出来的这份喜悦与放松,真的发自内心吗? 尤其是今天看到乐少言偷偷习武,穆清更加怀疑,会不会,乐少言只是因为怕自己担心,所以才强装出来不在意,其心里实际上还是对内力尽失之事非常介怀的? 终于,犹豫良久后,穆清还是问出了一直想问但又不敢问的问题:“乐少侠,你好像…一点也不沮丧?你真的…不是在强颜欢笑么?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你对我有隐瞒…” 乐少言有些听不明白穆清在说什么,只能凭心说道:“啊?老夫人你在说什么呢?我的笑容当然是真情实意的啊!对你,我可绝对不会有任何虚情假意或是有所隐瞒欺骗!” “……” 不是,这根木头,又从哪学来这么直白的情话? 不对,也不一定是学来的,这女混子本身就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 真是,花言巧语,没个正经…… 穆清自是知道,乐少言这话当然是特地说给自己听的,而非什么“老夫人”。 想到这里,穆清面颊上的绯色不自觉的又深了几分,感受到面上逐渐升温,穆清顿时只在心中庆幸,还好女混子现在看不见,不然自己怕是会更不好意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你的内力…内力是习武的基石,可你似乎…从来没有因为失去内力而沮丧过?” “哦!原来你是指这个呀?” 乐少言恍然大悟,这才明白穆清刚才说的所指是什么。 确实,从一般角度来看,作为武者,身体遭遇了这样的变故,现在很可能会为了习武之事而变得颓废,但…… “老夫人,我可是女混子呀!混吃混喝多少年都混过来了,抗击打能力超强的,这点小小的打击当然不足为惧!” 乐少言原本是想用说笑的方式缓解一下压抑的氛围,可穆清好像并没有笑? 现场气氛一度陷入尴尬的沉默中,乐少言只得摸着鼻尖,又打了个哈哈,摆手笑道:“好啦好啦不开玩笑了,老夫人真不用担心我啦,这样吧,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我可是连穆姐姐都没说过哦~” “……” 该说不说,穆清的定力是真的好,就算是这种情况下都能忍住不开口,仅是腹诽:女混子戏真多。 紧接着,穆清就看着乐少言故作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小心翼翼地凑近后,又装模作样的将手挡在嘴边,笑道:“其实,我身上的内力,本来就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 穆清这才恍然想起,好像先前确实有好奇过为什么乐少言年纪轻轻却能修的一身如此深厚的内力,只是后来一直没找机会问来着。 内功心法不同于武学招式,这东西没法直接靠天赋速成,更多的是需要时间来沉淀,通常情况下绝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能获取。 “天赋当然不行,但是可以靠机缘嘛!” “机缘?” “没错!我此生与武学投缘,而这最大的机缘,就是我的师父!” 乐少言一提到自家师父,立马就来劲了,像是只骄傲的花孔雀,昂首挺胸,拍着胸脯笑道:“我原来那一身内力,其实都是我师父她老人家的,怎么样,想不到吧?” “你…师父…?” 穆清怎么都没想到,这一切居然还和那位神秘莫测的风菱坊坊主有关? 乐少言点点头,向穆清解释了所有:“我的师父是位有着伟大志向的医师,虽然不擅武艺,但为了探索内力在人体脉络中的奥秘,并进一步开发内力在人身上的潜力和作用,她老人家一直有在研习习武之人的骨骼经脉,还真就从中探索出了一套可以用自身内力为同样有内力的习武之人治疗的独特方法,因此她自己也花费了数十年时间练就了一身好内力,不过很少用于斗武,通常都是用来为人疗伤。” “我原先的那身内力,就是师父在离开前临时传给我的,后来再经过我自己这些年的沉淀,逐渐使其更上了一层,并完全为我所用。所以,其实对我来说,即便这身内力没有了,我也只是变成了最开始那样,充其量,也就是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没差的,我自然不会为之太过难受。”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穆清还是有点不太信,即便那身内力并非乐少言靠自身练就得来,可要说完全没感情,那也不太可能吧? 乐少言像是从穆清的沉默中感受到了她的疑虑,忽而又笑道:“当然,最重要的,其实还是另一个原因。” 穆清纳闷道:“另一个?” 总不能是因为天性乐观吧?又或者,真如女混子所说,只是因为受到的打击太多了,所以抗击打能力超强吧?那话怎么看都像是开玩笑啊! 思来想去,穆清却是怎么也没想到,乐少言最后的回答,居然与自己有关? “其实,我之所以能够以平常心看待这样的遭遇,还是得多亏了穆姐姐呀~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只要有穆姐姐在,我的生命就处处充满了希望!” 听到乐少言这话,穆清更加不解:“此话怎讲?你穆姐姐待你再如何好,也只是你的良人,归根结底,每个人的生命只属于自己,人更应该为自己而活,你又何故要将她在你生命中看得如此之重要?” 乐少言似乎想到了什么令她心情愉悦的人或事,轻声笑了笑,道:“老夫人这就不知道了吧?莫急,我先给您讲个故事,听完就能明白,穆姐姐对我的意义,可远不止表象这么简单。我对穆姐姐…可是一直有声‘谢谢’想说呢!” 第230章 这章还讲主角俩 乐少言放下手中碗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后,单手撑着小脸,笑望向坐于对面的穆清,将想说的话,徐徐道来: “我自小无父无母,无名无姓,打从有记忆起,就一直跟着流浪儿们一起流落街头,是师父捡到的我,并将我带去了伍仁村,我才拥有后来的一切。所以,在很久以前,师父就是我活着的全部意义。再后来,师父离去,我浑浑噩噩过了四年,之所以还留着这条烂命苟活于世,不过是因为师父走前叮嘱要我好好活着,但这活着的意义,我再也没寻到过。直到后来,穆姐姐来了。” “穆姐姐的到来,让我想起,我似乎也曾有过‘梦想’。即便这个梦虚无缥缈,亦或是遥不可及,可穆姐姐从未想过放弃我,她总在鼓励我、指引我,希望我可以尝试再追寻一下。当然,穆姐姐也从未逼迫过我,她只是在用她的方式,来让我慢慢接受,逐渐看清那些虽被我刻意忽视过,但其实仍是我内心真正想要的东西。” “穆姐姐常说,我可以多看一看,去切身感受一下这个世界,这同样是我自己的想法,我也确实这样去做了。我跟着穆姐姐走出了伍仁村,去了那么多地方,还认识了那么多人,渐渐的,我们有了越来越多的朋友,有人在意我,我也在意她们。这一路走来,是穆姐姐时刻提醒着我,即便师父不在身边,我也并非是一个人。穆姐姐她,对我说,她会一直陪着我。” “师父她老人家,教我爱惜生命,而穆姐姐,则是让我重新拾起了爱惜生命的意义。我随穆姐姐走出来,我们一起看过秀丽的好山好水,与许多人相识相知,和这个世界缔结着更多的联系。我看到了生命诸多形式的美好,自然也就明白,无论是我最敬爱的师父,还是我最热衷的武学,那都是生命的一部分,而非全部。所以,现在的我啊,既不会因为师父的离去而自暴自弃,也不会因为内力尽失无法习武而一蹶不振。” “我知道,穆姐姐一直都想我能像曾经那样,积极乐观地面对一切。如穆姐姐所愿,我已经明白,人为自己而活,生命因自己而光彩闪亮,抱有这样的信念,无论遭遇什么样的困难挫折,我都能始终坚信,只要我这条命还在,那就一定能挺过去。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因为生命中的某一部分,而蹉跎自己全部的岁月光阴。接下来的人生,即便女混子只是烂命一条,我也会好好享受老天赐我的生命。” 阿言这是…大彻大悟…寻到了人生真谛? 听完乐少言所述,一时之间,穆清的心情却是变得复杂起来。 穆清为乐少言能够透彻领悟这样的人生,由衷地感到高兴,现在的女混子,终于不再只是女混子。 可同时,穆清也意识到,若是真如乐少言所讲的那样来看待生命中遇到的一切,那自己于她而言,岂不是也像她话中所说,仅是“生命中的一部分”,就像是变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 …这样也好…倘若阿言真能看开…等日后她的眼睛恢复了,自己也能放心离开了… 穆清不敢再往下想,藏于袖下的双手早已紧攥成拳,她极力克制着语气中失落的情绪,想要努力说出口的话,声音却是微乎其微:“乐少侠,恭喜你,你……” “说了这么多,老夫人现在应该能懂我的心情了吧?我绝对没有强打精神,我是真的挺能振作的!” 兴许是因为穆清的声音实在太小了,乐少言并没有发现穆清有话要说,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后话已然在无意识中打断了穆清想说的话:“穆姐姐对我就是这么的重要!没有穆姐姐,就没有重获新生的我。所以,穆姐姐,也是我生命的全部,只要不是失去穆姐姐,那任何磨难,于我,都将不足为惧。” …等等…所以,刚才不是在向自己证明,女混子已经看透人生…绕来绕去说这么多…阿言似乎…只是想单纯表明一下,自己对她很重要…? 穆清骗不了自己,当意识到这一点后,自己的内心,宛若劫后余生,好似如释重负,真真切切所能感受到的心情,唯有喜悦与激动。 原来,自己一直都在担忧、在害怕、在恐惧,怕自己与乐少言的距离越来越远,明明比任何人都要更在意自己在乐少言的心目中的分量,却还要装作没有私心,哄着自己只为乐少言着想。 说什么是为了阿言,统统都是自欺欺人…… 自己分明是,早就已经离不开乐少言。 既然如此,何必再为难呢?坦率一点,坚定一点,就像自己所爱之人那样,不也挺好的。 也罢,这辈子,算是栽在女混子手里了…… 回头找个机会,向阿言坦露一切好了。 穆清彻底释然了。 既然乐少言将自己看得那么重要,那什么容貌,什么别人的看法,穆清现在统统不想管了,她就是不想离开乐少言,这辈子都不想,她决定自私一次,要将这女混子,将独属于自己的阿言,一辈子捆在身边。 乐少言看不见穆清变化的神情,穆清沉默不语,也就无法从语言上感受到穆清的心绪变动,只是自顾自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假装很是随意地叹道:“对了,说起穆姐姐,老夫人,你可知我好想穆姐姐啊,穆姐姐已经好几天没来看我了,也不知道,今晚会不会来?” 真是很不经意地发问呢…… 算盘珠子都快蹦一脸上了。 穆清对此笑而不语,并没有揭露乐少言心里头那点小九九。 … 是夜,穆清还是来到了乐少言房间。 虽然,是在乐少言睡着后才来…… 走到乐少言的床前,穆清只见这女混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床榻上,看着没心没肺,还没个睡相,甚至就连睡觉时穿的贴身里衣还半掀半露着,整床被褥还只盖了小小的一角在肚皮上。 以前有内力护着是不用有什么顾虑,可现在呢?真是,也不怕染了风寒。 穆清虽然知道乐少言是向来心大惯了,所以从不在意这些小事,但还是有些恼她总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过头疼归头疼,穆清也不打算多说什么,俯身上前,欲替乐少言将被褥盖好。 谁知穆清刚扯上被褥的一角,本该在熟睡的乐少言突然轻声笑道:“是穆姐姐么?” “……” 早该想到的,这女混子既然特地暗示自己晚上来,这会儿肯定会装睡才是。 穆清虽有些无奈,但还是先将手中的被褥盖在了乐少言的身上,然后才笑着答道:“是我。” 本着演戏就要演到底的原则,乐少言还故意装出了万分惊喜的样子,抱着被褥坐起身来,高声呼道:“呀!穆姐姐你真的来了?!我白天还在念着想你来着!” “阿言哪天不念着?” “那当然是要天天念着穆姐姐的!” “油嘴滑舌。” “是甜言蜜语才对!”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便十指相扣,紧贴着对方坐在了一起。 “穆姐姐,你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来陪我?” “快了,阿言,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好,我听穆姐姐的…” “乖。” 乐少言被穆清半揽在怀中,小脑袋枕着穆清的肩膀,双眸微敛,很是享受与自家穆姐姐久违的亲密接触。 可女混子这张嘴吧,就是有点子欠,总是情不自禁的,想犯点毛病—— “穆姐姐,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只能在半夜里背着其他人见面,很像是在,偷~情~” 于是乎,在这大好的静谧之夜,屋里传出了一声女混子的嚎叫,不用多想也知道,大抵是又被穆少坊主教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