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翅难逃,权臣国舅太难缠》 第1章 穿书 “唔……” 好热! 江春晓迷糊中,只觉得浑身犹如被炙烤,每个汗毛孔都如同在火焰中被烹炽。 睁开眼,她看着眼前的大红喜房,还有被她压在身下那个俊美的容貌已经变得无比狰狞的男人,差点又双眼一闭,晕过去。 “卢月花,你……胆大妄为,你若真敢动我!日后我卫韶定要你死无全尸!” 说话之人语气恶狠,可惜中气不足,声音微弱,恐吓效果甚微。 卢月花!?卫韶!? 不是吧! 完犊子了! 现在,正好是卢月花给狗国舅下药强行圆房的那一晚。 卢月花是谁? 是她江春晓这个二十八岁的大龄单身美少女刚看了没几章的小说里,使劲儿作死的炮灰女n号! 出场不过才几章,就死得凄惨无比。 没错,就是死在了这个被她下药的男人手里。 啊啊啊!!! 老天真是会玩人啊! 她奶奶的,她不过是看书的时候吐槽了这个炮灰女n号真是色胆包天,啥人都敢睡! 老天爷就让她穿进来了! 还能不能行了! 今天是周末,外面正值酷暑三伏天,江春晓懒得出门,就窝在家里随便在手机里找了本小说看。 看了没几章,突然停了电。 大三伏天的,没电等于没空调,没空调等于要她的命。 江春晓只好起身去查看墙上的电表,想看看是不是自己家的电闸跳了。 结果…… 她的纤纤玉手才一碰到电表外面的所料壳子,整个人就觉得一阵头皮发麻,之后的事,她就不知道了。 再醒来,江春晓就穿书到了倒霉催的卢月花身上。 说她倒霉催吧,也不全对。 她的死,有百分之九十是她自己作的。 卢月花这个女n号,她是德城陇县东胜村一个屠夫的女儿,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可惜,她太能吃了。 从小就比别人家姑娘块头大,如今,更是胖的出奇,所以,她已年芳十八,却依旧待字闺中。 在这个时代,十八岁还不成亲,可算是老姑娘了。 她不光是胖,性格还特别火爆,和别人吵架,能动手,绝对不动嘴。 十里八乡的男青年别说娶她了,就是看到她,都恨不得绕着走。 当面不敢说她什么,背地里都说她是熊瞎子,谁被她抱一下,就得直接没气了。 卢屠夫两口子对自己这个宝贝女儿那是真宠啊! 她一顿饭要吃两个猪肘子,他们绝对不会少给一只。 卢月花想上学堂,卢屠夫就日日拎着最鲜的猪肉去夫子门前请求。 全靠这一片真心,使得顽固的老夫子终于肯点头,破例收下了这个女学生。 在大雁国这处小村子里,是没有女儿家上学堂的,去了学堂,也没法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可卢屠夫这当爹的为了女儿那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可惜,他却不知道,她想去学堂,不过就是为了多看几眼那些俊俏的男学生。 卢月花的婚事,着实令卢屠夫两公婆头疼。 哪怕他们跟媒婆那开出了无比丰厚的嫁妆,却还是没有一个男子有勇气登卢家的门,向卢月花提亲。 卢月花看着周围几个村子里比她小好几岁的姑娘都成了亲、做了娘,心里不是个滋味,可也没办法,只能眼巴巴的羡慕着。 万万没想到啊,就在一天,她和爹娘去吃了邻村一个表妹的成亲席面回家的路上,夜幕之下,竟然捡到了一个从天而降的美男子。 那美男子纵然是受了伤,昏倒在草丛边,身上的衣服已经染了泥土,可他的脸简直是俊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卢月花发誓,她在河边偷看过那么多俊俏公子哥沐浴,在学堂里瞧过那么多白净的男学生,却从没见过像他这么好看的。 不只是她没见过,卢屠夫两夫妻也没见过。 这十里八乡的,都没有一个男子生的像他这般容貌绝色。 “天娘老子啊!这小白脸长得也太带劲儿了!孩子她娘,你看咋样?“ “我看,也是!” “就是不知道谁这么狠心,竟然舍得伤了这俊俏的小郎君。” “闺女,你来!爹吃醉了酒,莫再不小心,伤了这俊美的小郎君!” “好嘞!” 他们三人可是不知道,这个俊美的小郎君可是他们大雁国头一号的大权臣,手段狠辣,杀人不眨眼的国舅爷——卫韶。 若是知道他是谁,估计就算他再俊美无俦,他们也不敢多看他一眼,多靠近他半分。 就这样,卢月花迈着开怀的大步,把受伤昏厥的卫韶给扛回了家,卢母用山上的草药,给他治了伤。 卫韶腰腹之间中了两刀,刀口虽不深,但是失血过多,明显是受伤之后,又与人搏杀了一阵,逃到这东胜村,才会体力不支晕倒的。 山上的草药有奇效,不到一晚,卫韶就醒了,伤口也没有发炎的迹象。 他一睁眼,就被坐在他床边盯着他瞧的卢月花给吓了一跳。 她的脸盘子太大了,鼻孔朝下,对着他的脸,黑漆漆的房间里,只点了一盏忽明忽暗的灯。 光线飘忽,晃得她的五官渗人至极。 最吓人的是,她那张脸上还涂满了色彩斑斓的胭脂,血盆大口张开,呲着一口大白牙,在这凌晨时分,甚是可怖。 饶是卫韶见过许多生死,那一刹那,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见到了阎王殿的女罗刹。 卢月花倒是没被他的反应伤到自尊,毕竟,她已经习以为常。 见到美男子醒来,卢月花可是乐开了花。 卫韶在她口中得知了她们救他的原委,看到卢月花那大脸蛋子上厚重脂粉下透出的娇羞之态,瞬间明白,她救他,定是为了他这张脸。 于是,卫韶眼珠子一转,直接装起了失忆。 他说自己啥也不记得了,得他们一家人相救,十分感谢。 因为他不信任她们,不能将他的身份如实相告。 卫韶心中琢磨,如今朝中局势不明,手下与他分散,估计过几日便能寻到他的踪迹,卫韶便想着先留在这东胜村里养好伤再说。 卢月花对卫韶早已芳心暗许,大半夜的跑到爹娘的房间里,求着他们替她去向他求亲。 第2章 花烛 卢屠户夫妻俩看自己的女儿对他确实是很喜欢,又想着卫韶正失忆,一想这还真是天意啊! 心里虽然对卫韶的身份存疑,却也没想太多。 遂和卫韶说,既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不如入赘卢家,他们会对他像亲生儿子一样好。 卫韶心里不耻他们这一家人趁火打劫的行为,为了能安心养伤,他却还是笑着应了下来。 只是,他提出,至少得三日后才能成亲。 因为卫韶有把握,他这次受的伤,三日之后,应该就能好的差不多了。 到时候,他便直接消失,就让这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卢月花成为这东胜村人的笑柄。 卢月花捡到这美男失忆便宜相公,自然是一刻都不愿意多等的。 她怕他哪天万一恢复了记忆,不肯和她成亲,煮熟的鸭子到了嘴边要是再飞了,她会哭死。 最后,还是卢母劝了她,她才答应,等三天再成亲。 但是,卢月花担心男主和她成亲后不肯碰她,于是,在新婚夜前一晚,她找到村东头的俏寡妇。 偷摸以一块瘦猪肉,在她那搞到了一包合欢散,一包软筋散,下到了新婚夜的合卺酒里。 卢月花也是平时听见不少人在背后议论俏寡妇那有各种令男人乖乖听话的药,才瞒着她爹娘,私自前去的。 卫韶怎么也没想到她敢给她下药,只想着拜堂入洞房之后,就把她打晕,自己从窗户逃之夭夭。 结果悲剧了,玩鹰的让鹰给啄了眼。 在大雁朝廷里只手遮天的国舅爷卫韶,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 小说里原本的情节是,那软筋散加合欢散一下肚,卫韶瞬间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卢月花宰割。 关键时刻,他以国舅卫韶之名威胁她,却被卢月花一把按在了身下…… 她一边撕扯他的衣襟,一边大笑道:“相公,你若是国舅卫韶,我就是天上的王母娘娘! 反正你失忆了,是谁都无所谓的! 哈哈,你就乖乖的从了为妻吧!” …… “哎呦!胖丫啊,你是不是傻!这个男人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你怎么敢啊!?” 江春晓当时躺在沙发上,看到卢月花施恩图报要求男主和她成亲,给他下药,和他圆房这一顿操作,觉得她太虎了。 没忍住,吐槽了一番。 她想,这卢月花后来指定得被这男主报复。 果不其然,被卢月花给玷污之后,男主当晚就趁着她满意的呼呼大睡之际,带伤跑了。 好在她给他下的药,药效不算持久,不过天蒙蒙亮,就让卫韶恢复了体力。 原本,他看着猪头一样呼呼大睡的卢月花,想一剑抹了她的脖子,直接送她归西。 但是,后来卫韶咬紧牙根,强压下心中的杀意。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们成亲当日,除了乡亲们,就连村长和县衙里的捕快都来参加了。 卫韶担心,一旦他下手杀了卢月花,会立刻引发骚乱,不利于他隐藏身份回永都城。 离开东胜村不久,卫韶就在德城遇见了暗中寻找他的暗卫,一行人潜回到永都城。 回去之后,他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筹谋行动,除掉了企图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齐王。 护着他的皇帝小外甥和太后亲姐重获尊荣天下,掌控大雁朝堂。 然后,就在三天后,他就派人去了东胜村,把卢月花一家三口都给灭门了。 原本,他是想亲自去的。 但,一想到那一晚,他是如何被卢月花给…… 卫韶就要吐血,他不想再见到那张令人深恶痛绝的大胖脸,只吩咐手下,一定要做的干净利落,不留任何把柄给政敌,作为攻击他的利刃。 毕竟,从大雁律法上论,卢月花对他做的事,罪不至死。 毕竟,他们俩是拜了堂,成了亲的。 关键时刻,身为国舅,又是先皇在薨逝前亲手托孤的首辅大臣,卫韶是不该要卢屠夫一家三口的命的。 但是,他真是咽不下那口气啊! 那可是他这辈子,永远抹不掉的污浊了! 要不是不想给自己外甥惹麻烦,让那些老顽固臣子在朝廷上弹劾他。 卫韶甚至都想把卢月花的尸体挂在永都城的城门口,鞭尸数月,都难解他心头之恨! 卢屠夫一家三口死的惨兮兮,老两口脖子上一刀毙命,卢月花身首异处,死不瞑目。 她一张涂脂抹粉的大胖脸上,全是不可置信的恐惧神情。 卫韶派去的人,杀人之后,又在卢家一顿翻找,终于找到了之前被卢月花在成亲之前拿去的那块贴身玉佩。 那玉佩是卫韶的生母所留,对他而言,十分重要。 找到玉佩之后,暗卫又故意在卢家制造出劫杀的现场痕迹,将卢月花的嫁妆银子都给搜罗走了。 第二日,官府上门,以种种迹象认定,卢屠夫一家的死,应是附近山匪打劫所为。 如此,卢月花这个不知道是女几号的倒霉人物,匆忙下线。 江春晓就只看到这,家里就停电了。 后面的剧情,她就不知道了。 眼前的情况,尴尬又炙热。 此刻,卫韶身上的大红喜服已经被原主的狼爪给撕碎,露出他精壮结实的小麦色肌肤。 江春晓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件大红的牡丹鸳鸯肚兜只遮住了一半的雪色肌肤,一对儿嫩白浑圆,在那红艳艳的肚兜里呼之欲出,如同它们的主人一样,不安分。 她心中啧啧感叹,想不到这卢月花,胖是胖了点。 但她这身材倒也真是丰满,且皮肤白皙光滑,怎么也比书里描述的要好一些啊! “卢月花,我的话,你听清楚没!?还不快给我,滚下去!” 卫韶每根头发丝都在暴怒,可惜,如同被拔掉狼牙的雪狼,空有架势,不能动弹。 滚!? 她要怎么滚? 隔纱触烈焰,咫尺若天涯。 她可还真是进退维谷,实属不易。 卫韶的炙热,如同随时准备势如破竹的利器,攻破城池。 她的心口也像是有一团火焰在升腾,江春晓脑袋轰一下,恍然大悟。 卢月花这个疯子! 她自己竟然也吃药了! 啊啊啊! 怪不得,一醒来,她就觉得这身体怪怪的…… 第3章 山雨 江春晓虽是二十八岁的大龄女青年,爱情动作电影没少看,可,实战经验,为零。 这一发现,让她浑身一激灵。 他们俩,这是已经遇上了? 但是,还没来得及…… 原主就没了,她穿过来了…… 该死的剧情,怎么偏就让她穿到这个节骨眼上了! 这让她怎么滚下去! 江春晓打赌,现在这局面,她要是滚下去,等会儿药劲儿彻底上头,她指定得血管爆裂,搞不好会小命呜呼。 垂眼看去,卫韶因为那药劲儿的影响,一张薄唇红润似樱桃,两条眼尾泛红如丹顶,眉眼俊俏,风姿诱人! 这等风光,当真迷人眼,只可惜,那双点漆的黑眸中泛着杀人的凶光,十分的煞风景。 江春晓残存的理智告诉她,此时,她要是敢继续对卫韶下手,简直就是禽兽! 可是,身上宛若蒸笼的热雾在提醒她,此刻,她要是因为贪生怕死而从眼前这美男子身上离开,那更是禽兽不如啊! 反正,最后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死的舒服些。 从质疑卢月花,到理解卢月花,再到成为卢月花。 江春晓只用了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就完成了一场心理战。 到了这功夫,她不禁感叹,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句诗,真是写实啊! 江春妮把心一横,眼睛一闭…… 海棠春色缱绻去,秋风垂落万千叶。 沉落之千金重担,宛若劈山开海,气吞山河! ! 天啊! 好! 痛! 这一下,差点要了江春妮半条小命。 不过,好在他现在动弹不得,她一停下,万物皆归于平静。 “!!!” “你! “找死!”卫韶的脸瞬间变得殷红一片,如蔷薇盛放,玉肌似血,更添几分勾人之姿。 卫韶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硬是忍住没发出一点舒服的声音来。 这是他唯一能挽尊的坚持。 但,其实,他憋着许久的身体,在这一刻得到了些许的自在。 那感觉如同久旱遇甘霖,令他忍不住想要沉沦其中。 只是,当他的目光一触及到那张涂抹了好几层厚重胭脂的大脸盘子,卫韶的心情又瞬间跌到了谷底。 他想要抬起手臂,恨不能立刻出手将她弄死。 可惜,卫韶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任人宰割,却无力反抗的挫败感。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个乡村野女,竟然真的有这么大的胆子,能做出如此不要脸之事! 江春晓就像是被封印的武学奇才,一下子打通了任督二脉。 她从最初的羞涩、不适,直接变得大胆、主动,得心应手。 只是,这原主的身体实在是太胖,她生怕自己若是太过分,会伤了他。 肌腰清癯不失纹理,恐孟浪太过而折断之。 加之他那杀人般的眼神,实在是令她有些分神,江春晓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想拉他入伙。 美眸一抬,她勾起唇角,俯下身,唇瓣轻吻上卫韶的肌肤,轻柔辗转。 包括卫韶身上那些丑陋狰狞的旧伤疤痕,她亦没有半分嫌弃的温柔以待。 最贴心的是,江春晓还刻意避开了他痊愈了九成的新伤口。 就在她吻上那些疤痕的时候,卫韶的身躯不由自主的震动一下,连同他的心,也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她胖乎乎的小手也随之不安分的攀上卫韶的腰腹之侧,沿着他那层层分明的结实肌肉,一寸寸的轻抚,向上缓缓滑动。 “呃……唔……嗯……” 这一次,自制力超强的卫韶,终是没忍住,闷哼出声来。 下一秒,他便死命的咬紧唇边,赤红的眼底已是杀意攒聚,恨不能直接将身上胡作非为之人,用眼神给凌迟死! 他全身上下,除了五官能动,手脚都软弱无力,这滋味,太痛苦了! 江春晓忍着不去看他的眼睛,只埋头苦干,把之前学到的那些理论知识,全都往卫韶身上用去。 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他性感光滑的喉结,到他赤红如血的耳垂儿……再到他紧绷凸起的颈侧青筋…… 江春晓细碎轻柔的吻,沿着卫韶每一寸肌肤,游走而过,招惹得那双目赤红之人,差点落了泪。 他是气的,也是憋的,唯独不是感动的。 江春晓可真是太坏了。 她记得,有部电影里讲过,在这件事上,男人和女人的忍耐时间,是不一样的。 女人想要,但是,能忍住。 男人,一旦被撩拨得上了头,就算没有药,也会欲罢不能。 江春晓记得书里的卢春花是借着下药得到了卫韶,可是因为她也不懂这事,又没处去学,只偷偷看了一本残缺不全的画本,便着急忙慌的下了手。 从头到尾,非但自己没享受到快乐,也根本就没得到他半分的配合。 江春晓可不想要那种结果。 她想着,这等尤物,她得哄着,诱惑着,让他自己心甘情愿的任由她上下其手…… 毕竟,这是她的第一次呢。 就在江春晓想做的更过分时,原主身体内的那点药劲儿也彻底上头了。 她,也忍不住了。 完蛋! 算了!能不能哄他配合,那是后话了。 这一刻,江春晓只想着能快点解除她身上这份zhi热的桎梏。 一条莲藕臂弯朝着卫韶修长的脖颈勾了过去,江春晓抬起另一只手在自己腰后一挑,将她们之间唯一的隔阂去除掉,蒙在了他的眼上。 大红绣牡丹鸳鸯的肚兜带着她身上的熏香,罩在卫韶的俊脸上,将他眼底那震惊、痛苦的怒色全都遮盖了去。 “卢月花!你滚开!……” “唔……唔唔……“ 卫韶的话,淹没在江春晓软暖的唇瓣之间。 隔着大红的肚兜,他与她,唇齿相遇。 而后的时光,江春晓的唇,一直没有离开过卫韶的唇。 完全掌控了主动权的她,越发的得心应手,江春晓光滑细腻的肌肤与卫韶小麦色紧实的肌肤相遇,彼此取暖。 暖热,炙烤…… 紊乱的气息,婉转动听的声音,将这大红喜房的每个角落填满。 夜色,正浓。 月色,极美。 一切都令人沉醉。 第4章 提笔 江春晓的身心感受到愉悦的瞬间,她明显的感觉到卫韶的身体也有了很大的变化。 他,倒真不是个绣花枕头,没有辱没了他这副好皮囊呢! 呼…… 江春晓额间滴落的些许细汗,正好落在大红肚兜上,缓缓漫入那朵盛放的牡丹,染湿了卫韶紧皱的眉端。 这一番折腾,她已是体力告罄。 原主这副身躯,负担过重,能坚持这么久,已是不易。 江春晓腹诽,没想到这事儿,竟还是个力气活! 卢月花吃下的药不多,如今,这一次之后,她身上的欲念算是散的七七八八。 把唇瓣从肚兜上抬起,也是从卫韶的唇上离开。 江春晓已经准备好被卫韶再次威胁、唾骂,却不想,他的嘴巴得了自由,竟一声不吭了。 她眼里存着疑问,指尖勾起肚兜,将它掀起,攥在手心里。 没了这层遮挡,卫韶那张俊美的脸,再次一览无余的出现在她眼前。 呃…… 他原本想杀人的目光,竟没有了。 换成了一种委屈、愤恨般的眼神,水眸含光,仿佛整个人已然心碎。 那模样,真是多一分则嫌做作,少一分则嫌寻常,让人看了就有种心疼他的感觉。 江春晓看着卫韶嘴角微颤,胸口起伏不定的样子,突然内疚起来。 她,是不是做错了? 这国舅爷,虽说简介里说的是铁血手腕,是少年将军,是先帝临终的托孤首辅大人,具有雷霆手段,对敌人,那是丝毫不手软,刀刀见血。 可是,说到底,他也只是个才二十二岁的大男孩啊! 自己这么做,会不会有一点小小过分? 不不不! 这种想法才一冒头,就即刻被江春晓给否定了。 她穿过来的时候,原主已经下了药,也已经和他的炽热相遇了。 所以,今儿这便宜,她占了,还能在死之前,体验一次如仙如醉的滋味是啥。 关键,他这张脸,堪称绝色。 想那潘安之貌,最俊美也不过如此。 卫韶这身材,更是完全都在江春晓的审美上。 一看就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完美比例。 她,实在是垂涎,不舍得放弃。 若是不占,就算她真的忍了下来,以这卫韶的行事作风,日后也不会放过她的。 日后,这国舅大人一定会天涯海角追杀她,不死不休。 反正,她来的时机就已经注定和这位权臣国舅结下不可解开的梁子了。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啊! 一想到书里,原主的悲惨下场,江春晓的那点内疚之心,瞬间化作乌有。 卢春花是做的不对,但她罪不至死啊。 也是卫韶先存了利用,戏弄之心,应下了亲事,入了洞房,才会被她寻到机会下药的。 尤其,那卢屠夫两夫妻,更是十分无辜。 对卫韶他们是真心当儿子对待的。 他们对于卢月花给卫韶下药之事并不知情。 卢夫人还特意在前一晚嘱咐她,说要让她多些耐心,对卫韶好,慢慢赢得他的心,到时候再圆房不迟。 婚宴结束,卢月花也是看他们俩都吃醉了酒,回房睡下了,才敢对卫韶下手的。 江春妮于是挺起腰杆,一脸无辜的垂眸看着卫韶,说道: “相公,今夜之事,本就是同房花烛该发生的,你也莫要怪我。 反正,你不是也挺开心的嘛! 再说,我可救了你的命,你对我以身相许,也是合情合理。 今夜过后,我们就算两清了。 若是日后相公与我相见,我定然不会上前纠缠,亦请相公不要相认如何?“ 江春晓知道,这种可能性连百分之一都没有,但还是厚着脸皮提了出来。 沉默良久的卫韶这才开了口。 他的声音如白玉落珠盘,动听极了。 可惜,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好听,凉如刀锋,带着森森刺骨的寒意。 “不相认?” “呵……卢月花,你真是想的美!” “你若今日不要我的命,日后,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我早已告知你,我乃当朝国舅——卫韶! 你这蠢钝如猪的乡野村女,竟敢对我做出这样无耻的事来! 我恨不能现在就扒了你的皮!喝你的血!” “相公,一夜夫妻百夜恩,你、你怎么能真的如此冷酷无情啊?” 江春晓被他这么一刺激,反骨突起,遂一反求和求好的态度,坏心眼儿的低头在卫韶身前敏感之处,用力的嘬了两下。 “呃……!” 让你这个以貌取人的臭国舅,仗着自己有一张好面皮就这么瞧不起人。 乡村野女怎么了? 她胖点儿又怎么了? 吃你家大米,吃你家猪肉啦! 还不是能把你弄得如此享受,如此失控,如此疯狂! 之前看书的时候,江春晓也是瞧不上卢月花的花痴好色的。 可是,身临其境这么一遭,她倒是也有点理解她了。 一个大龄未婚闺中女,遇见这么一个长相俊美,失忆又肯入赘的男子,谁能把持得住啊! 要真算起账来,他卫韶也不是全然无辜的吧! “滚!——卢月花,你滚开!你要的都已经得到了,还不滚,等什么?” 这一次,他的声音沙哑中充斥着浓浓的嗜血怒意。 是! 他因为自己竟然会被这村女撩拨的无法自持,而羞愤难当! 卫韶心中怒道,等我药效过了,定然要亲手将你的脖子拧断! 真的这么恨她? 江春晓从卫韶的眼神里,看到他想把她捏死的熊熊怒火。 好吧! 看来,他们俩这笔孽债,是真的没办法一笔勾销了。 这一次,江春晓没有再激怒卫韶,而是特别听话的从他身上离开,光着脚下了地。 她站在床榻边,满眼遗憾的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眼里瞬间蓄满了清泪。 “哎,真是王女有意,襄王无情啊! 既然如此,那我们夫妻之间的情分,就真的只能到这儿了。“ 说完,她不等卫韶再说话,伸出手指勾上一旁散落的大红喜服,胡乱往身上一套,遮住了那身雪白的rr,转身扭着丰满的腰身就朝着房间里的圆桌走去。 那上面摆放着平日原主去学堂用的文房四宝。 江春晓拿起一支毛笔,在舌尖舔了舔,润顺了一下笔尖,随后在砚台里沾了一些墨汁。 她粗壮的手腕子随手扯了一张粗粝的纸出来,弯腰执笔,笔尖在纸上驰骋飞扬。 不消片刻,洋洋洒洒的写满一张纸。 在今日之前,江春晓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从小到大被国画大师的爷爷盯着练出来的一手好字,竟然用在这儿了。 第5章 逃跑 江春晓垂眼看向自己的墨宝,低头将那墨汁吹干,又拿在手上抖了抖,方才满意的点点头。 凝神想了下,她抬头看向对面那张上好的梨花木打造的梳妆台。 那是卢屠夫亲自在山上砍了树,扛回来给原主做的梳妆台,比不得大户人家贵女所用之物,但也非寻常百姓家能买得起的料子。 江春晓暗道,这爹对他女儿,还真是如书中写的那般宠爱。 她拿着那张纸,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上面的妆奁,唇边勾起一抹笑。 果然,如她所料,卫韶的玉佩被原主收在了这里。 卷云纹的玉环佩,样式寻常可见,但是质地不错,放在掌心里,柔滑应手,从小就见过不少上等古玉的江春晓能摸出这玉佩算是不错。 她小心翼翼的拿着它,重新回到床榻边。 卫韶躺在那,身上仍是没有半分力气,只以冷眸瞪视着她。 他小麦色的肌肤在微光下泛着亮,热汗萦绕,属实迷人。 “咳……” 江春晓不免有些口舌干燥,她清了清嗓子,强迫自己的目光从他身上挪到他的脸上。 再看下去,她怕自己再度把持不住。 刚才,她忙乎完,舒坦完,突然不想就这么抻着脖子等死了。 江春晓觉得,就算这卫韶手眼通天,不也是中了别人的埋伏吗? 说不定,她若是跑了,日后未必不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前提是,她得趁着卫韶身上的药力褪去之前,彻底的消失掉。 要是,再被他这身皮囊给勾住,耽搁一会儿,等他恢复了体力,她就真的死定了。 “相公,这个还给你!还有这个,你也请收好!” 江春晓把那玉佩放在他颈侧,又把先前写好的纸一并放在他身旁。 卫韶看到失而复得的玉佩,心中的郁闷之气,总算是吐出一分。 他看不见那纸上到底写的什么,却也倔强的不屑开口问。 “哦,不对,我还得先借你这玉佩用一下。” 江春晓对他的冷漠早有准备,只管拿起那玉佩,手指勾住黑色的编绳扣,将它挑高在卫韶的眉骨之上,轻轻的左右摇摆。 “一……二……一……二……” …… “卢月花!你做什……” “中!” 卫韶的声音在下一秒直接消失在房间里,他那双漆黑的眼眸也随之阖紧。 江春晓看着手里的玉佩,唇瓣勾起,笑的开怀。 哎呦! 想不到,她老妹儿这半吊子心理师的催眠术还真行啊! 江春晓的妹妹江春天是个心理咨询师,总爱拿她这个亲姐姐练手催眠术,被催眠的多了,她也学了个皮毛。 原本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她真没想到,竟然成了。 江春晓以为是自己的催眠术把卫韶给整睡着了。 其实不然,她那点三脚猫功夫哪里能成事。 卫韶的自制力可是很强的,一般的催眠术根本对他没有任何作用。 他是因为药劲儿和一番云雨疲惫过度,加之受伤元气尚未完全恢复,才会一时虚弱昏睡过去。 但是,不管怎么说,江春晓这也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能够按计划逃之夭夭了。 把玉佩重新放回卫韶耳边,她低头在他眼皮上吹了吹风,又伸出手指在他脸颊上戳了戳。 确实没反应! 算着时辰,等他醒来,恢复体力,怎么也得一天之后了。 江春晓感觉自由和新生,已经在向她招手了。 好嘞! 江春晓把身上亮瞎眼的大红嫁衣脱掉,找了件利落的暗色衣裙换上,她又将原主的嫁妆银票都翻出来放进包裹里,系在腰间。 江春晓做贼一样,从新房里开门溜了出去。 随着房门一开一关之际,一阵夜风吹入房中,吹动了那张放在卫韶身边的纸。 只见那纸上写着: 请离书—— 皑如山上雪,蛟若云间月。 君既无爱意,妾自相决绝。 荒唐之亲事,委实不该继续。 我卢月花,你卫韶,从今日起婚嫁各自,互不相干。 作为聘礼之玉佩,我已完璧归君。 请君清醒之后,速速离开,万勿相寻。 愿,此生此世,我们二人再无相见之时。 祝,君能平安顺遂,得一真心人,白首不相离。 实在不是江春晓想拍卫韶的马屁,给他送祝福。 实在是实力相差太悬殊,她虽想着最好一辈子不会再被这权臣国舅给逮住。 但是,万一呢? 万一真的不幸落到他手里,他应该能看在这封诚意满满的请离书上,留她一个全尸吧! 江春晓暗道,给自己留条后路,总归是没错的。 * “爹!娘!你们快醒醒……” 江春晓原本想一走了之,天大地大,江湖任她去逍遥。 但是她一双脚还没迈出卢家的院子,就又懊恼的折返回来。 卢屠夫两夫妻那么好,不该被留下等死。 她既然已经顶替了卢月花在这个世界活下来,她就得认下这个爹和娘。 毕竟,他们对她是真的好。 “嗯??” 睡眼惺忪的卢夫人先醒了,她看着自己的女儿奇怪的打扮,不解的问道:“花花,你这大晚上不睡觉,干什么啊?” 洞房花烛夜,她这怎么像是要跑路? 江春晓小声道:“嘘,娘,此事我回头再和你细说。快把爹叫醒,我们得赶紧跑。 不然,会有性命之忧。“ “啊?” 娘亲啊! 啊啥啊! 江春晓看她那懵圈的样,心道这个娘是真指不上了。 她转头看向桌上的水壶,大步过去拿起水壶就来到呼呼大睡,磨牙放屁的卢屠夫跟前。 “哗啦!” “啊!发大水啦!?” 梦里正在啃猪蹄的卢屠夫被这一壶凉水浇下去,瞬间从床榻上弹坐而起。 他满眼急切,拉上卢母的手就要往榻下冲。 “爹!爹,没发洪水!我浇的水!为了叫醒你!” “啊!!??” 得!又来一个! 江春晓长话短说,把卫韶的身份,还有她一时糊涂做下的荒唐事都说了,然后看着他们二老,激动道: “爹!娘!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权臣,我们快走吧!” “哦……哦!那是!那是得快跑了!” 天刚蒙蒙亮,东胜村的村霸大公鸡还没打鸣呢,卢屠夫一家三口却背着他们全部值钱的身家,鬼鬼祟祟的出门了。 …… 第6章 往事 夜色才褪去,破晓旭日升,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 越往山里走,温度越低,景色却越美。 在江春晓眼里,林子深处是自由的味道,是广阔的天地。 “花花,不是爹说你,你这事做的不地道!那阿生都答应和你成亲了,你怎的还能对他下药呢!? 再说那村东头的俏寡妇是什么好人哪? 她给你的药,你也敢给他吃,还给你自己吃? ……“ 卢屠夫虽然人高马大,嗓门也洪亮,但是从来没做过坏事。 活了大半辈子他本本分分的做生意,对夫人的话言听计从,对唯一的独女宠爱有加。 原主虽然不够优秀,但是在她爹眼里,那是聪慧可爱,体格康健,为人处世也是大方得体的乖宝。 这次,他可是被女儿做的事给惊到了。 他是如何没想到,她竟然能、竟然能……她娘不是都嘱咐好了,说是来日方长的嘛! 诶! 之前卫韶说自己失忆了,他们便都叫他阿生,卢母说代表新生,一时间卢屠夫两夫妻都叫顺嘴了。 “是啊,花花,你说阿生是卫——那位,真的、假的?要是那位的话,你这么对他,那我们岂不是都要被砍头了?!” 卢母心里也像揣了一只上蹿下跳的兔子一样,心神不宁。 卫韶的名字,大雁的百姓无人不知,他的事迹,更是无人不晓。 同父异母的姐姐被封为太子妃之后,十五岁的他便向太子自请随军出征,与当时还是太子的先皇并肩作战,击退对大雁虎视眈眈的姜国大军。 他在战场上屡建奇功,几次拼死护住太子的命,受伤无数。 后来太子登基,封卫筠为皇后,卫韶便成了国舅。 新皇念旧情,不止让他有国舅之名,还下旨封卫韶为大将军,位列一品,是三公级将军,地位崇高,相当于军事最高统帅。 卫韶也没有辜负先皇的信任,对他忠心耿耿。 他从十九岁起以三军统帅身份领兵出征,平定边疆叛乱,肃清敌国奸细,所建军功,数不胜数。 原本,卫韶在前拼杀,先皇在后治国,这对君臣知己配合的天衣无缝,大雁未来宏图可展。 可惜,天意弄人。 先皇正值而立之年,竟然操劳过度,导致心疾突发,突然驾崩。 国丧之日,卫韶刚刚带兵在南属之地打了胜仗。 原本定在七日后率领大军班师回朝,却收到大雁皇帝的暗卫送去的密旨。 因先皇病发突然,来不及多说,只留给他几行字迹潦草的亲笔遗言。 一言,封他卫韶为首辅大臣,将刚满十岁的太子,未来的小皇帝托孤给他。 卫韶是小皇帝的亲舅舅,先皇信他胜过信任他那些狼子野心的兄弟。 二言,先皇告知他瑞王与齐王都有反心,告诫他万万要小心应对。 卫韶见到秘旨后,心痛悲怆之余,亦十分忧心被留在永都城皇宫的孤儿寡母,他的长姐和小外甥。 卫韶遂连夜召集几位副将到帐中议事,将军中之事安排妥当之后,自己则带着几名亲信暗卫连夜快马加鞭往永都城赶回。 果然,当他秘密回到大雁皇宫外,发现瑞王的侍卫军已经接管了几处宫门入口。 他留在永都城的人,一直在暗中关注瑞王的动静,可是他们手里没兵权,不敢轻举妄动。 卫韶遂一人夜探皇宫,与皇后卫筠见了面。 他告诉她,一定不要慌,很快,他就能解除她们母子的危机,但是要她一定要有耐心。 尤其是要叮嘱太子,一定要对瑞王虚与委蛇,客气示好,绝不能硬碰硬。 卫韶猜的没错,瑞王是先皇的大皇兄,宫女所生的他,虽是觊觎皇位多年,却不敢直接杀了太子,自己登基。 他还敬畏大雁的祖制和百姓的口沫。 小太子灵前继位,宣旨大臣在新皇登基之时,当着大燕文武百官的面宣布先皇薨逝前封卫韶为首辅大臣的遗旨。 大臣们暗中站了两队,一队站瑞王,赌他这位曾经随着先皇的父皇——太宗皇帝上过无数次战场的大王爷会赢。 另外一队赌,后起之秀,对先皇忠心耿耿的少年将军,修罗战神——卫国舅能赢。 他们认为,卫国舅从边疆回来之后,定然能力挽狂澜,将瑞王一干人消灭殆尽,助太后和小皇帝夺回实权。 结果,卫韶那日连却出现都没出现。 大臣们不知,若是卫韶出现,怕是还不等他走到小皇帝面前,就已经被瑞王提前埋伏好的弓箭手给射杀了。 直到小皇帝的登基典礼结束,这位先皇托孤的首辅大臣国舅爷都没出现。 瑞王神情沉稳,似是胜券在握。 而后,整整十余日,班师回朝的大军都要抵达永都城了,卫韶依旧没有出现。 就在自以为站错队伍的百官也在后日的朝堂中,日渐失去信心的时候。 瑞王竟然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死了。 他的身边,除了数不尽的侍卫,还有无数位重金招来的武功高强的武林高手护着。 可惜,他却还是一命呜呼了,还死的很唯美。 死在了大雁第一名妓楚岚的美人榻上…… 永都城的百姓都在私下调侃,这位枭雄王爷,最后还是没过去美人关啊! 神奇的是,就在瑞王死后的第三天,消失了多日的卫国舅,首辅大人竟然穿着焕然一新的首辅朝服出现在百官面前。 那是发生在半年前的事。 之后的半年,卫韶从守卫边疆的铁血大将军,变成了小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大臣,也成了肃清瑞王和一干反贼党羽的冷血利刃。 他手中那把曾经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刀,调转方向,对准了大雁朝里,所有要对小皇帝和太后不利的人。 说他比锦衣卫的人都狠,也不足为过。 将瑞王的党羽全部肃清,用了将近三个月。 而后的三个月,卫韶则一直暗中调查齐王的势力。 他抱着宁错杀,不放过的原则,竟又揪出了不少对小皇帝怀有不臣之心的人。 这半年,卫韶的权臣之名,便传遍了大雁的每一处,传入了大雁百姓每个人的耳中。 他不再是战场上那个保家卫国的战神,而是成为了皇帝的爪牙,心中只有权势的首辅大人。 可惜,这半年,他让人调查齐王谋逆的事,却一直没有找到实质的证据。 直到一个月前,齐王趁着宫中春日宴结束的时机,突然发难。 一夜之间,大雁皇宫和国都血流成河。 齐王给出的名头是清君侧,除奸佞。 他以皇室身份罗列出卫韶这位权臣首辅的八大罪状,直言他要控制皇帝,操控朝堂,誓要将他入狱问罪,斩首示众。 第7章 死了!? 百官心中都清楚,这些罪名,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不过都是权力斗争时,给对方安上的罪名罢了。 成王败寇,而已。 卫韶带着众暗卫在齐王布下的天罗地网中厮杀出了一条血路,从永都城逃出后,一路南行。 这一个月的时间,他和手下的人一直在不断暗中查找收集齐王谋反的证据。 卫韶知道,他的那些士兵和武器,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只是之前一直没查到而已。 能将事情做得如此隐秘,又能在春日宴之前,瞒天过海,让那些人和武器从永都城外偷偷被运送进城,绝非一日能做到的。 卫韶猜测,之前他们的人,调查的方向应是错了。 他怀疑之所以一直没发现齐王谋逆的证据,是因为,齐王的老巢也许根本不像瑞王一样,在国都,而是在外省城池。 在躲过了齐王派的一波又一波追杀他的杀手之后,卫韶甩掉了齐王的爪牙。 而后,在不懈的追查中,终于让他发现了端倪。 在大雁西南这个不起眼的小城德城周边密林四周,竟然有许多持刀之人在把守。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和调查方向都对。 只是,从前,齐王在永都城外的练兵场所,以假乱真,让他掉以轻心,从未往这等边陲小城想过。 齐王原来早就发现了在此地的一处铁矿,让人私下开采之后,还找到了德城附近的不少铁匠入山。 让他们在洞崖下锻造了许多兵器,同时还在这边缘小城招募了不少穷苦的壮汉,作为造反的士兵。 而,素日,齐王会让人将那些经过几个月训练的壮汉,以入永都城做生意谋生的名义进城,分散在城中各处。 在春日宴之前,他号令所有人集结,冒险谋逆成功。 卫韶的人,注意力一直在齐王府,没想到,人家的老巢根本不在永都城。 大意失先机。 卫韶带人入林探查秘密之时,被人发现。 那些人的功夫不低,两方交手许久,他受伤与属下分散,才会流落到了东胜村郊外的小路上。 “该死的!”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如同走马灯一样,在卫韶的脑海中盘旋。 最后,当对手那一剑划过他腰间的时候,他终于双眼皮肉一震,醒了过来。 卫韶满头是汗,双眸狠厉的扫过周围的一切。 …… 大红的新房,微凉的胸口……他猛然翻身坐起在床榻之上。 关于卢月花对他做得一切事,也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卫韶身上的药劲儿散了。 可太阳,也已经落山了。 他眼底猩红一片,双拳紧握恨不能将身下的床榻砸个稀巴烂。 一把抓过身边那已经被撕碎的大红喜袍,在掌心里用力攥紧,卫韶的胸口起伏难定。 他暗自发誓,待大事安定,他定要那女人死的无比痛苦! …… 几日之后,距离东胜村百里之外的大乌山深处。 “爹,你知道哪能找到大猴子的骨头吗?就像我们一样高的那种?” “山上就有,你要它干啥?” “到时候,爹自然就知道了。” 一个月后 卫韶回到永都城后,隐忍蛰伏,精心谋划,与卫筠里应外合,调用了先皇给他留下的神秘虎啸神军,终于将齐王一党尽数消灭。 卫韶将追随齐王谋反的余孽肃清,重夺政权之后,小皇帝颁布圣旨,为卫韶澄清,言——他并非是佞臣,而是忠臣。 皇叔齐王才是不臣之人,判其终身幽禁宁州,家眷流放边陲,奴仆发卖,王府、财产、田地尽数充公。 至此,齐王这个心腹大患也算彻底被除去了。 先皇驾崩前心头的两块大石头,算是彻底被卫韶给搬走了。 如今,先皇的兄弟,四位王爷只余二,其中一位禹王,在辽西封地,常年不回国都,儿女绕膝,倒是没发现他有过不臣之心。 另外,就只剩下小皇帝的小皇叔——楚王,喜欢吟诗作对,饮酒交友,手上没兵权,终日流连山水之间,目前看,没威胁。 卫韶平乱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暗卫去了一趟东胜村。 结果…… 被国舅爷派去灭门的暗卫头头看着已经烧毁的屠夫家院子和乌漆嘛黑的破败房梁,当即目瞪口呆。 转头,他带着其他人在村中一打听,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永都城,金吾卫廨署 “什么!你说姓卢的一家三口,都被烧死了?!” “是,属下等已经仔细勘察过现场,卢家的确如村民所说,烧的只剩下一片废墟,现场情况惨烈。” “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那村长可有说,起火的原因是什么?” “说是,那位卢姑娘大婚后的第二日,卢家人和新郎官都不见了。 而后,又过了几日,卢家忽然在夜里亮了烛火。 就在邻居想过门打听他们那几日去哪的时候,房中忽然着起大火。 卢家三口的惨叫声甚是骇人,村民们想去救火,却发现根本近不了院子。 那院子外面燃起来一片火墙,如同巨龙喷火一般。 大家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们三人被活活烧死了。 而后,村里人就都在传——” 卫韶抬眸,问:“传什么?” “回大人,属下不敢说。” “说!” “是!村里人都在传说,是那卢家找的赘婿,是个妖怪……说他长得俊美异常,脸白如雪,眉眼如画…… 是那妖怪化作火舌吃了卢屠夫一家人。“ 卫韶听后,震怒:“放肆!如此怪力乱神之言辞,他们竟然敢四处散播!” 暗卫垂眸,看着地面,声音低小:“是……属下也觉得这些话是浑话……不过……” 暗卫猛然抬起头,神秘兮兮的看向卫韶: “不过,大人,村民说,火势平复之后,他们进去过,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回事。 结果,竟只找到了卢家三口人的焦骨,那、那位赘婿,竟消失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所以,这人,也实在是蹊跷。“ 暗卫每多说一句话,卫韶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他心道,那倒霉催的赘婿,就是你家大人我! 当然,消失得无形无踪,连个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这个该死的卢月花,倒是让她如此容易的就死了! “真是便宜她了!” ‘咔嚓!’ 暗卫看着被自家大人捏碎的茶杯,化作一把粉末从他的掌心飘落,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大人他,这是……怎么了? 暗卫头头心中恍惚疑问,不知道大人和那远在德城远地的卢屠夫家是有什么仇怨。 听见他们没有死在自己派去的人手里,竟会气成这样。 出发之前,卫韶特意说,一定要将那卢月花的头给砍断,不准给她留下全尸。 当时暗卫头头还以为卫韶发现了,卢家与齐王叛党有关。 可是,去了东胜村,在村民口中了解了卢屠夫一家之后,他才发现,卢家三口与齐王一党毫无瓜葛。 “大人?” “你先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 暗卫头头带着满心疑问退出了门,站在湛蓝天空下,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们大人做事,向来有他自己的原因,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置喙的。 只是,可惜了那卢家,东胜村的村民,似乎对卢屠夫两夫妻还是很怀念的。 * 又过了两个月,天气热了起来,初夏来临。 真是——夏浅胜春最可人。 初夏时节,微风透过树叶间斑驳的光影落在纳凉人的眉眼之上,影影绰绰,动影婆娑。 山间充满果香和花香,鸟儿展翅高歌,嫩草随风起舞,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妙。 “花花!你要的东西,爹都给你买回来了!” 第8章 变身 “爹爹真棒!” 躺在竹椅上闭目养神,感受初夏的江春晓一听见卢屠夫的声音,立刻笑靥如花的起身上前去迎接。 只见他粗壮的小臂上抱着一堆锦布和锦盒包着的东西,满满堂堂的快挡住他的络腮胡了。 “哎呀!瞧我家大姑娘,这嘴越来越甜了!” “那是,咱家花花,现在可真是人美嘴甜,等出去后,一定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在木屋里听见声音而走出来的卢母,也上去帮忙接过东西,还不忘接过卢屠夫的话,夸起自己女儿来。 卢屠夫和卢母俩同时看向他们和三个月前判若两人的宝贝女儿,嘴角都合不拢了。 江春晓也毫不客气的接受了二老的夸赞,一手一个,挽住他们的手臂,在他们俩人的脸颊上,各自大力亲了一下。 “女儿的变化,都是因为爹爹和娘亲的大力支持,才能实现的。” “诶!那要是这么说,爹爹和你娘的变化,也是在宝贝女儿的带领下,才能实现的!” “是啊,我们是齐心协力的一家人!” “哈哈哈……” 三个人互相拥抱,开怀大笑的在林子里跳起舞来。 林中的百灵鸟似是感受到了他们的快乐,也跟着愉悦的鸣叫起来。 “来,爹爹,娘亲,我们各自换上衣服,然后,出来集合! 变身计划,今天就要见到最终成果啦!” “没问题!”卢屠夫夫妇二人异口同声的点头。 半炷香后 穿戴整齐的三人焕然一新,重新回到院子里。 “哇哇!爹爹好帅气!娘亲,你更是好漂亮!” 江春晓之前可是健身房的年度销冠和金牌私人教练,嘴甜是刻在骨子里的基因。 卢氏夫妇又是心善,性格稳定的超级大好人,她打从心里喜欢他们。 自从她拐着卢氏夫妇躲进这深山老林之后,她每天都要夸他们无数次。 “哇!爹爹好厉害!竟然能做出这么漂亮的桌子!” “耶!娘亲真优秀!做的野菜鱼肉包子,简直是人间美味!” “嗯嗯嗯……爹爹你这个姿势非常标准,对,就是这样,能够瘦肚子哦!加油!” “娘亲,你的身材怎么保持的这么好啊!就是平时太不注意保养你的皮肤了,你看,要怎么做,才能变得更白哦!” …… 老两口一辈子也没听过这三个月这么多的甜言蜜语,真是日子过的比蜜还甜。 纵使因为女儿的鲁莽行事,而被迫离开家,放弃熟悉的生活环境,用猴子的骨头伪造去世的痕迹,他们都没有过半句的怨言。 因为,他们的女儿,在这三个月里,给他们提供的情绪价值,简直是无敌了。 比起从前,女儿现在的变化,让他们既欣慰,又骄傲。 江春晓每天给卢屠夫两夫妻定制专属的健身、调理计划。 她自己更是咬紧牙根把原主身上的肉肉全都给减了下去,不但减了下去,还练出了不太清晰的马甲线,蜜桃臀。 一张大圆盘似的满月脸,早已变成了下颌线清晰的鸭蛋脸。 原主的五官本就不丑,只因满脸的肉肉挡住了它们的风华。 如今,只素颜看着,便能清楚的瞧见,江春晓那一双秋水清眸宛若两汪深潭,晶亮无双,唇瓣嫩红,宛若桃花,长睫似羽毛,卷翘迷人。 她身上再也没有昔日卢月花的笨拙,丑态。 已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俏丽窈窕,明眸皓齿的美少女。 三个月,对于一般人而言,可能不太容易练出这样的好身材。 但是,江春晓却可以。 作为体育大学健美操专业的高材生,这些事,对她而言,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三个月,大肚腩屠夫变帅气型男,黄脸婆老娘变风韵尤物,脑满肠肥的女儿竟变成了窈窕美少女。 一袭桃夭色的水袖长裙,腰间栀黄吐蕊的冰蓝白纱带腰围,在腰侧坠着一株玉兰花的吊坠。 墨色浓发梳成双垂髻,每侧发髻上各插着一支银色玉兰花步摇,步摇上嵌着绯色的珠石。 江春晓每走一步,那步摇便随着她的步子轻摇动两下。 当真是,袅袅身姿款款来,步步生莲似仙姬。 “我的个乖乖!花花丫头,你这穿上这套衣裙,还真是野鸡变凤凰咧!” 卢屠夫看着自己女儿穿上他咬牙买下的贵重衣裙,笑的都合不拢嘴了。 他就知道,买这套,准没错! 可是笑着笑着,他眼圈一红。 老天爷哎,他卢大刀何德何能,有朝一日,竟然能看到自己女儿变得这么美哩! “呸!你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狗东西!哪有人说自己女儿是野鸡的!?” “啊,对对对,是爹爹的错!我的女儿,现在可真是美若天仙啊!” 他泛红的眼圈,被卢母看在眼里,她的眼圈,也不由得泛了红。 江春晓将他们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她的心里有种感动,在蔓延。 她不由得替原主感到惋惜,这样的爹娘,多好啊。 恍惚间,江春晓也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父母了。 他们都很忙,父亲少言寡语,母亲风风火火。 但是,他们对她,却像卢氏夫妇对卢月花一样,宠爱至极。 他们尊重她所有的选择,从来没有强制她必须选择和她们一样的职业。 而是,让她遵从内心的想法,去考体育大学,学她喜欢的健美操专业。 在她大学毕业后,她去健身房做私教,做课程顾问,他们也从来没有指责过她不求上进,还组团来给她增加业绩。 还有永远宠她的律师大哥,喜欢和她分享生活的可爱小妹…… 江春晓的眼角也湿润了。 还好,她不在了,还有大哥和小妹替她孝敬父母。 一家三口看着彼此红透的眼眶,同时抬起手臂,将彼此拥抱在怀里。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好了!好了!你们爷俩这是干啥呢!喜事啊!今儿,我们一家三口都变身成功了,该高兴! 一会儿,娘多炒几个菜,前些日子酿的桂花酒,能喝了! 我们一起喝上几杯,好好庆祝一下!“ “嗯!娘亲说的是!变身成功了!我们该高兴!” “哈哈哈,好!”卢屠夫抬起有力的手臂,把她们娘俩紧紧的拢在怀里,脸上全是幸福的笑容。 之前,离开东胜村之后,按着江春晓提出的想法,卢屠夫带着她们娘俩来到当年他爹上山打猎住过的小木屋。 这里地处大乌山深处,山上风景秀丽,可生活不方便,而且,入了夜,多有猛兽出没,寻常人不会来。 卫韶他们不是本地人,更不会搜到这里来。 而且,他们已经制造了卢家着火的现场,断定应该能够瞒天过海。 好在卢屠夫从小就跟着他爹在这片林子里打猎,也算是练了一身童子功。 带着她们娘俩在这过得也算是有滋有味,衣食无忧,平平安安的。 只是,平日里除了他们三口人,见不到其他人,有点无聊。 江春晓心里的计划是,能躲一时,躲不了一世。 便想着让卢氏夫妇和她一起健身减肥,准备大变身。 换个身份,换个样子,重新走出这深山老林去生活。 三个月,每天定时定点的锻炼,健康绿色饮食,用山里现成的野生草药制作成美白面膜泥,给她和卢母的脸做美容。 江春晓的外婆是老中医,从小她就耳濡目染,辨别和使用草药的能力还是不错的。 一系列操作下来,真是让他们三人的外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昨儿一大早,江春晓觉得时机已到,遂让卢屠夫去了大乌山另一侧的城里,按着她写的单子采买不少东西。 山路难行,卢屠夫昨日出发,采买之后,在城里住了一晚,今儿一早才赶回来。 卢母去做菜的时候,江春晓拉着卢屠夫坐在竹椅上。 “爹爹,你的变身还差一点儿,闭上眼,等下我要给你个惊喜。” “哦?好啊!” 他乖乖的闭上眼,任由女儿在他的脸上一顿操作。 …… “我的天啊!你、你、……“ 卢母做好菜,出来喊他们吃饭的时候,见到眼前的卢屠夫,差点一个没踩稳,跌倒在地。 “娘亲!怎么样?爹爹是不是比东胜村里那些俊俏的儿郎,都要胜过无数!?” 被江春晓这么一问,卢母的脸竟通的一红。 她只觉得面颊连着耳垂都炽热一片。 眼前这男人,真是太俊俏了。 从她认识他,到现在,已经二十年了。 可是,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没有络腮胡子的脸。 卢屠夫从少年之时就有络腮胡子,他嫌麻烦,也从未刮过,只等胡须太长时,将过长的部分剪掉。 脸颊两侧的胡须,他是从未彻底动过。 这回被江春晓把他的络腮胡全都刮了去,还给他用了特调的补水增白草药泥,一下子就让他整个人都年轻了不止十岁。 加之这三个月,锻炼出来的一身精壮的肌肉,此刻的卢屠夫哪里像个年近四旬的屠夫壮汉。 简直就是个水灵的俊俏公子。 别说是卫韶见到他,定然认不出来,估计就是他亲娘活过来,也认不出自己的儿子来了。 第9章 计划 被自己同床共枕快二十年的夫人如此盯着瞧,卢屠夫的老脸也是攸的一红,如那熟透的樱桃一般,红紫光亮。 “诶呀,爹爹害羞啦!” “才没有呢……”被宝贝女儿这么一打趣,他的脸红的愈发彻底,倒是很像山上老猴子的屁股! 抿着唇边,卢母只觉得身上有升腾的热气,绕得她胸口只发闷。 她猛地转过身,余光却依旧落在自家相公的面颊上,语气娇俏:“真是,老来俏! 洗手吃饭! 菜都凉了!“ 江春晓看着他们之间的化学反应,抬手捂住唇角,咯咯笑的起劲儿。 “爹爹,娘都不好意思看你了!” “你个坏丫头!怎么越来越调皮了!” “哈哈哈……” …… 酒足饭饱,晌午之后,三人坐在院子里,喝着冰凉的山泉水,听着林间的虫鸣声。 “爹爹、娘亲,明日一早,我们就走吧,爹爹和娘亲在林子里早就呆腻了吧?” “嘿嘿,不腻,不腻,和你娘——还有你在一起,爹爹待不腻。“ 说着,他的大手摸上卢母的细腰,揉了揉。 “听你胡说!”卢母在卢屠夫腰上拧了一把,又娇嗔瞪了他一眼。 真是越老越不像话,当着女儿的面,真是胆大! 江春晓看破不说破,他这分明是想说,和他夫人在一起,哪都不会腻吧! “不腻是不腻,但是,我们也不能一直生活在这深山老林里啊。” 卢母点头赞同:“那卫……危险,没有了吗?还有,花花想去哪?” “危险,暂时应该是没了!去永都城,去这大雁最繁华富庶的都城!女儿带着您们二老去享福去!” “什么!?永都城?” 那不是那位的地盘吗! 卢氏夫妻俩满眼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对!永都城!就是那位卫国舅所在的永都城。现在我们的样子,他就是见了,也认不得。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们三人,都得改个名字。“ “改名字?” “对啊,毕竟,在东胜村,我们三已经都……”他们卢家三口已经是三具焦尸,县署衙门的户房应该早就派人核实后,给他们销户了。 如今,出了这山林,他们三人便不能再用原名了。 否则,造假蒙蔽官府是大罪,再被卫韶盯上,更是死定了。 “哦,对对,还是花花聪明!改名字,得改!” 名字是改得,但是卢屠夫一听说,姓也得改,就一下失落了。 祖宗的姓氏,怎可随意抛弃啊! 不过,权衡利弊,还是得改,生死最大。 好在江春晓聪明,她早就和卢母聊天时得知,她本姓江,成亲之后,便成了卢江氏。 如此,倒是好办了。 江春晓说服了卢屠夫改姓江,算是入赘了娘亲的江家,名为江淮之。 而她则顺理成章的可以叫江春晓了。 至于卢母,她则改名为柳玉茹。 柳是卢母娘亲的姓氏。 如此,他们夫妻二人也算是都没有乱改姓氏。 “江春晓!好听!” “柳玉茹,江淮之!不错,不错!” 卢氏夫妇对他们三人的新名字,都很满意。 ** 十日之后 来永都城享福? 江淮之看着眼前破败荒废的大宅子,眼袋要掉落到鞋面上了。 这他咋感觉,他是被自己宝贝女儿给忽悠了呢! “来吧,爹爹,用我们的双手创造美好的生活吧!加油!操练起来!” 改名为江淮之的卢屠夫顶着一张俊帅的脸庞,撸起袖子,和江春晓一起,开始除草收拾院子。 改名为柳玉茹的卢母站在院子的另一端,笑望着他们父女俩忙碌的身影,无比欣慰。 一番收拾之后,原本荒芜了许久的庭院,总算是变得干净利索。 杂草不再,亭廊整洁。 江父去洗澡,江母去做饭。 江春晓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抬起手臂挡着那炙烤的大太阳,悠哉悠哉的晃着腚下的摇椅,看着湛蓝的天空骄傲一笑。 嘿嘿! 这一招灯下黑,玩的漂亮不! 她心道,谅他国舅大人如何了得,也不会想得出,她们一家三口已经变身成功,还跑到他眼皮子底下来过日子了吧! 江春晓笑的灿烂,不管怎么说,原主这条小命,算是暂时保住咯! 哎,离开了这么久,不知道爸爸和妈妈,还有爷爷奶奶会不会很难过。 她想着自己一定是被电死了,还上了热搜。 【某单身大龄女子,在家中触电身亡。】 哎,算了,反正还有大哥和小妹。 他们俩都那么优秀,应该会照顾好他们的。 她来到这,也算是实现了躺平梦想,不用天天早九晚五,挤地铁,被爷爷奶奶逼迫着去相亲,不用去参加无聊的同学聚会,多好啊。 这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的。 要银子有银子,要自由有自由,还不用搞那么多的无效社交,真是美的很。 江春晓那一丢丢的难过,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想到为了她改名换姓,远离家乡的卢氏夫妻,她觉得,她现在的日子,也是极好的。 卢月花,你放心吧,我会替你好好孝顺他们二老的! 从此之后,我们就是崭新的江家三口了。 “嗯!好吃!娘做的这个嫩烧豆腐,不管吃多少次,都是如此的美味可口!” 江春晓这句话,可不是在吹彩虹屁,而是由衷的赞美。 江母这手艺真是绝了。 她从小到大可没少跟着家人去世界各地吃各处的美食,可江母做的菜,绝对是不输给那些轮胎三星大师傅的。 “你爱吃,娘高兴,想吃什么,娘每日换着法的给你做!” 江母看着眼前不再只啃猪肘子,吃猪大肠的女儿那张清瘦却美丽的脸蛋,心中宽慰更深一层。 不管现在江春晓爱吃什么,都是浅尝辄止,从不贪口。 她如今的自律,令二老心疼之余,更加自豪。 “嗯嗯,谢谢娘亲!” 吃饱喝足,江春晓准备和他们说说未来的计划。 “爹爹,娘亲,我们就在这里做生意如何?” “你想做什么生意?”他们从不扫兴,只会了解与支持。 “嗯——做一个喜乐园。“ 江氏夫妻互望一眼,满眼疑问。 啥是——喜乐园? 江春晓神秘一笑,抬手从怀里拿出一沓勾画好的纸张,放在桌面上,开始给他们讲解她的创业计划。 经过这段时间,江春晓已经基本了解了所处的时代和大雁的风俗制度,基本与大唐相似,民风开放,男女较为平等。 这里的女子,有钱,有闲,爱出门娱乐。 这可是让她看到了来钱道儿。 女人的钱,那是最好赚的。 喜乐园——顾名思义,给人带来欢喜与快乐的地方。 目标人群,以女子为主,男子为辅。 因为,在花钱这方面,除了在青楼里,女子可是要比男子大方许多的。 第10章 准备 看着面前的纸张上画出的喜乐园的样子,还有江春晓写好的那些计划,江淮之意外的同时,有些不笃定。 他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会有如此的见识,最重要,她的字何时练的这么好看了。 骄傲的同时,他还是有些担忧之处。 “这个——得需要不少银子吧?” 干了大半辈子杀猪的屠夫,江淮之对江春晓提出的这个喜乐园的生意计划,不太有把握。 或者说,他不太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他们三人从大乌山出来后,找到了私下贩卖户册的人,用银子给他们办理了新的身份。 如今,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永都城,又租下了这一处荒芜的大宅子,银子已经用去不少。 若是再要开这个喜乐园,做生意,可就是捉襟见肘也不一定能凑齐这些银子的。 江淮之,犹豫了。 原本,江淮之是想着等安顿下来之后重操旧业,找一处集市,出摊位继续卖猪肉的。 养家糊口这样的事,他还是想由自己做。 女儿如今变身成功,他想让她享福的。 江春晓自然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爹爹,你也看出了,这永都城不比东胜村,这里的女子都很厉害的。 酒肆、点心铺子,很多都是女子在做掌柜的。 娘亲的手艺那么好,浪费了,岂不可惜? 若是,日后喜乐园真的做起来,给娘亲招两个小徒弟,那也算是她的厨艺有了传承啊! 而且,我是真的很想做喜乐园的,绝对不是一时的冲动。 所以,爹爹,可愿意信我?可愿支持我?“ 江淮之见到女儿如此有信心,也动心了。 “但是……这做生意的银子我们怕是……” 虽然有些丢人,但自家人,还是得实话实说。 他们夫妇手里的积蓄已经所剩无几了啊。 “是啊……要不我们再等些日子,让你爹爹先……” 柳玉茹看到这个喜乐园的计划书,心里也是激动的。 从德城往永都来的一路上,她见到许多女子都将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实话实说,她有些羡慕。 可是,荷包里缺银子,也是不可逃避的现实。 人呐,不能好高骛远,得脚踏实地。 俩口子都是担心银子的问题,却都没把主意往自己女儿的嫁妆银子上打,这令江春晓愈发的感动。 她挺直腰板,拍拍胸脯,大声道:“爹爹!娘亲!还有我呢!” 江春晓笑眯眯的看向柳玉茹:“我初步算过了,要把喜乐园开起来,我的嫁妆银子是够的。 只要我们的喜乐园能在三个月内盈利,那就稳赚不赔了!“ “什么!”江淮之一听说她要把嫁妆银子投入进去,立刻摇头否定。 “这个不行,花……晓晓!那是你未来嫁人的嫁妆,绝对不可以动它! 你放心,这个喜乐园,爹爹和娘亲都支持你! 但是,还需先等些日子。 待爹爹先去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工事,赚些银子,最多不过两三年,定能攒够银子的! 到时候,你就放心大胆的开这个喜乐园,让你娘亲给你做大厨!” 江春晓摇摇头,坚持的笑道: “不!爹爹!这次,你和娘亲得听我的。 我的情况,你们二老也不是不清楚。 嫁人……我目前没有那个打算了。 嫁过一次,就够了。 日后,我只想踏踏实实的赚钱,让你们享福,过上好日子! 所以,这个嫁妆银子,本就是你们二老攒下的,要用在刀印上!“ 一听到自己女儿这话,江淮之和柳玉茹的心同时疼了一下。 哎,也是! 那卫国舅容貌俊美超凡,和他成过亲的宝贝女儿,哪里还能再找到,比他更合心意的男子了? 可惜,那人,不是他们能够攀附得了的。 为了活命,就只能当那桩婚事从未有过啊! 两夫妻看着江春晓那张小脸,默契的同时点头,柳玉茹道: “好!晓晓既然已经决定了,那爹爹和娘亲,就全力支持你的喜乐园!“ “对!我们一家三口齐心!其力必然能断金!” 江淮之也是信心满满。 定下来要开喜乐园,就要着手采购装修的材料和物品了。 江淮之先去东街市的马贩子手里挑了一匹枣红色的马,能拉车,但是年纪不是正风华的年纪,因为不贵。 木匠活难不倒他,不到两日,他就自己做出了一个能用的简易马车。 驾着新马车,他拉着江春晓和柳玉茹上街采买。 三人效率很高,不到一上午的功夫,就买了一马车的东西。 晌午太阳毒辣,江春晓提议在外面吃顿好的,解解这些日子操劳的疲乏再回去。 江氏夫妇二人举手赞同。 三人来到永都城最热闹的九华街,里面人流往来,果然盛况如潮。 把马车停在百醉楼的外面,江春晓和柳玉茹下了马车。 这间百醉楼,江春晓之前就打听过,酒分百种,其味各不同,是这永都城里百姓最喜欢来的一家店。 集酒楼、餐馆、茶楼和说书的园子于一体,里面的说书人总是会捡着永都城里最新鲜的话题开讲,而后再讲故事,很有趣。 最重要的是,这百醉楼的老板是良心老板,酒菜的价格定的十分合理,与永都城里其他几个大酒楼的价格相比,这里的性价比超级高。 但是,却也没有人敢来这里找麻烦,据说老板后面的人,很有背景。 “几位客官,里面请!” 小二穿着青色过膝长衫,肩头搭着统一的白色布巾,热情的引领他们三人入座后,立刻拿下那布巾,帮着扫了一下桌面的浮灰。 其实,百醉楼的桌面都整洁如新,没有半点尘灰,这不过是让客人看了,心中生出好感的一个动作。 “几位客官,这是我们百醉楼的餐单,请您三位慢慢看,有需要推荐的话,可随时叫我。” 小二眼尖,一眼就认出,江春晓他们三不是常客,所以,很有分寸的退到一边,等着他们将餐单看一遍再点菜。 她笑着接过餐单,与家人翻看之际,心中记下,这个细节,很好。 注意分寸,不急着推销,不会惹出客人的反感。 江家三人商量之后,分别点了一道自己看好的菜肴,而后又让小二推荐了一道百醉楼的特色菜。 三个人四盘菜,小二直说应是够了。 酒水也没有推荐他们很贵的,说是女子都爱喝的一款,很柔和,不上头。 江春晓不由得感叹,这百醉楼之所以能在永都城里口碑这么好,还真是有些道理的。 后来上菜的时候,小二也都十分注意上菜的角度,没有任何的鲁莽和不妥。 这点,她也记上了。 第11章 祥瑞 小酥肉,浇汁鱼,翡翠白菜,四喜什锦丸子。 四个菜,色香味俱全,没有踩雷的。 酒是梅花特酿,味道醇香,后劲儿确实如小二所说的,不大。 江春晓对这一餐很满意。 就在她品着酒,听着说书人讲故事的时候,另一桌客人的声音飘进她耳中。 客人甲:“你们听说没,有几个外地人,前几日,竟然把瑞王府给低价租赁去了。“ 客人乙:“啥?有这等事?你听谁说的?真的假的?” 客人甲:“还能是听谁说,王麻子呗!在这永都城里,也就只有他能靠着那张三寸不烂之舌,将那宅子给租赁出去。 不然,当初朝廷的店宅务也不会把那宅子托管到王麻子的牙行里去挂着。“ 那桌客人是四个男子,均做书生打扮,开口之人分别着白锦竹叶长袍和墨色横纹长衫。 另外一边坐着的一位穿着盘条纹褐色袍子的客人丙听后,点头道:“还真是,除了王麻子,一般人真没那个本事。 不过,也是欺负人家外地人不知道那宅子的原委罢了。“ 客人丁,蓄着山羊胡,一袭亚黄色服饰:“对啊,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的傻狍子,竟上了这样的当。 那瑞王府,可是闹鬼的……” “嘘……子梦兄,慎言。怪力乱神之说,可是金吾卫最近严厉打击的。” “哦哦,看我这记性……来、来,喝酒!与我等不相干的事,不再谈论……” 那位国舅首辅大人,当年的一品大将军,如今任职左金吾卫大将军之后,可是重点让人抓那些散播鬼神之说的人。 他们可不敢往枪口上撞的。 四人举杯,不再谈论关于瑞王府邸的事。 …… “嗝!” 邻桌那四位八卦公子嘴里的傻狍子,一口四喜丸子没咽下去,差点噎的上不来气。 “晓晓,小心点儿。快,喝口茶水,顺顺。” 柳玉茹贴心的把杯子递到女儿唇边,眼里含着鼓励的笑。 看她喝了茶水,顺了嗓子,她才贴身过来,小声道:“无妨。 我们不怕那些……“ 江春晓感动的挽住柳玉茹的手臂,笑道:“娘亲,谢谢你。” 其实,她在赁下那宅子之前,就已经四下打听过,那荒芜了几个月的大宅子,是之前谋反那位瑞王的王府了。 她也知道,瑞王没有得到善终,他的侧妃和侍妾都在那宅子里用白绫自尽了。 可是,总归是价格便宜,什么鬼神之说,她不在乎的。 最重要的是,那宅子够大,是她想要的。 江春晓觉得,那些女子也是苦命人,嫁错了人,被连累的没了性命,那宅子也算不上是凶宅。 一番比对、考虑之后,她才决定租赁下来。 只是,江春晓之前没想到,这等鬼神之说,除了胸无点墨的寻常百姓之外,这些看上去通文识墨的书生,竟然也会信。 看来,她得回去好好想个办法,如何能在开业之际,令这宅子的坏名声扭转过来。 不然,对于喜乐园日后的经营和盈利定然会有很大的影响。 “晓晓?” “爹爹,我没事,只是想事情入了迷。” “那就好。我和你娘都吃饱了,我们回吧。” 家里还一堆的活,等着他们回去干呢。 “好,小二,结账。” 三日后,永都城的西北角曾经的瑞王府突现祥瑞之兆。 晴天朗日,在瑞王府后院的上空出现一抹耀眼的七彩祥云。 祥云之下,很快围绕过去许多叽喳不已的喜鹊。 它们展翅飞扬,围着那道七彩祥云,惹得周围的百姓闻讯而来,站在王府后墙外驻足观看。 祥云突现,喜鹊报喜,这等百年难得一见的盛况,瞬间成为永都城里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的话题。 就连百醉楼里的说书人都将此奇事,放在了热门事件里。 “晓晓!你这办法真是神了!爹刚才扒着墙头往外看,人头攒动,全是来咱们宅邸外面看热闹的。” 江春晓从梯子上下来,站在院子里,满意的看着自己刚刚挂上去的红绸灯笼,转过脸,看向满脸喜气的江淮之。 “还得是爹爹和娘亲,你们配合的好!” 七彩祥云是由于雨后大气富含水分,阳光折射所产生的一种大气现象。 江春晓那日自百醉楼回来后,就想着既然百姓都担心这旧王府不吉利,等日后喜乐园开业,定然会四处传话,让家人和朋友都不要来这儿。 可是,若是这不祥之地,变成了永都城里的祥瑞之所,那一开业,大家不就会趋之若鹜了。 于是,她便在家里做了几次实验,终于找到了一个办法。 她用彩色颜料画在长长的锦布上,再借着反光的铜镜子和自制的水管子喷雾器,成功的在宅子上空制造出了人工的七彩祥云。 而那些围绕在七彩祥云边的喜鹊,则是那日她让江淮之去北郊山林里提前抓来关在笼子里养着的。 在那水管子喷雾器里抽的水中,加入了柳玉茹亲手熬制的樱桃和蔓越莓果酱。 在大乌山住下的那几个月,江春晓发现,喜鹊很爱吃这两种果酱。 果然,喂给笼子里的喜鹊,它们也爱吃。 江春晓还笑说,原来,永都城郊的喜鹊也小馋嘴。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 破败的瑞王府自从住进了几位外地人之后,成了祥瑞之地。 从祥云和喜鹊出现之后,整整连着三日,都有许多人前来,期盼着能够有幸见到祥瑞之兆。 江春晓之前出门,都是戴着面纱的,这一日,宅子外面被围得水泄不通时,她倒是直接摘了面纱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各位邻里,大家好。若是对江府好奇,欢迎入府观赏。 很快,我们这里便是要打开门做生意的。“ “天啊!难怪这瑞王府出了祥云祥瑞,你们瞧瞧,这位姑娘,简直是天仙下凡啊!” “是啊!太美了!” “我看看……还真是……” “都说这宅子不吉利,你们看看,如今,这吉利的人住了进来,倒是变得吉祥了!” “我的老天,这可比天香楼的花魁还要美呢!” “呸!你说的什么屁话!竟然拿天香楼的姑娘和这位仙子比对!” …… 永都城里的百姓,也都是见过世面的。 可是,今儿,似乎都有些失态了。 他们争前恐后的往前涌着,只为能看清大家口中下凡的仙女,究竟有多美。 江春晓也不扭捏,只弯唇静立在高阶之上,面带笑意的由着大家对她评头论足。 她上身穿着一件嵌紫银边的绯色坦领短襦,绣满了吉祥彩云纹。 下身则是着了一条淡绿影白绣如意花纹的交窬裙,玉色帔帛轻绕在她的臂弯之间。 双头发髻,眉心画着花钿,虽无珠翠黄金为饰,却端的是美人如花,醉人心弦。 第12章 开业 那张曾经终日被原主涂抹着厚重胭脂的脸,如今淡妆轻抹,眉眼似画,仙气飘飘。 站在江春晓身后的江淮之和柳玉茹看着此情此景,都差点落泪。 老天有眼啊! 他们的女儿,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被人嫌弃,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姑娘了。 如今,她可是这永都城百姓眼里的天仙美女了。 老父亲和老母亲的心情,别提有多激动了。 造势成功。 喜乐园还没开业,已经成为永都城里最受人瞩目的谈资。 破旧的瑞王府正式更名为江氏喜乐园。 江春晓的营销手段也真是一流。 她在那些好奇的百姓入府看热闹的时候,拿出了江母自己做好的点心和果酱,让他们品尝。 还有她提前煨好的烤肉,当着大家的面,让江父将它们放在铁炉子上烤的滋滋冒油,也一起免费送给大家品尝。 要不是有一堵又一堵的高墙挡着,那香气,怕是都能直接飘到了九华街上去了。 还有,她买了百醉楼里最受欢迎的二十种酒,分别细品之后,选出了五种性价比最高的酒,作为免费饮用的酒,放在院子里供大家饮用。 百醉楼的老板任性就任性在,他家的酒,可以外带,还可以买回去自己卖。 无论你回去后,卖的便宜还是贵,他都不会干预。 因为他有信心,不管外面哪里有他家的酒,该去百醉楼的客人,还是一个都不会少。 江春晓觉得这个老板特别棒。 简直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酒不能一日而酿成,喜乐园开业的前几个月,她都打算在百醉楼进货了。 江春晓便在那日去用餐后,隔日让江淮之去店里定了那二十种卖的最好的酒回来。 这喜乐园还没开业呢,就有免费的美食、美酒、美人招待。 好多人都迫不及待的催着她们,快些开业。 每日只能尝上那么几小块烤肉,着实不解馋。 他们想要能吃个痛快,喝个痛快。 痛痛快快的在这大宅子里,看着天仙一样的美人跳舞给他们看。 没错,江春晓手绘的宣传单里写着,每日黄昏,她都会亲自上场跳一支舞,每日一曲,限时限量。 这些钱,在江春晓眼里都是赚的小钱。 她真的目标大客户,是那些手握大把银子的贵妇们。 江春晓在免费提供美食和美酒给大家品尝的同时,还在后院免费为女子做美白面膜和面部水疗。 进到后院体验的女子,可不比前院的人少。 当初之所以相中瑞王府,就是因为它够大。 虽说这院子一进来时看着杂草丛生,荒芜脏乱,但其实,其回廊规整,亭台楼宇高耸,稍微收拾一番,便露出了原貌。 最重要的是王府的前院和后院都很宽敞,可以分开做不同的用处。 西侧院子里还有一片可利用的天然湖,能用来打造她想要的水晶宫。 而那水晶宫,这就是专门为那些贵妇姐姐们准备的玩乐之所。 一个美丽的女子,能够得到男子的欢心,是很容易。 可是,江春晓这个仙女般的人物,不但得到了永都城里许多男子的追捧,还令很多贵妇们对她印象不错,纷纷主动与她交好,那是不简单的。 最重要,那些贵妇们对江春晓所绘制的宣传画上的水晶宫,也是十分的感兴趣。 这一波广告打的好,不等喜乐园开业,每日前来看热闹,品尝美食、美酒,看美人和体验脸部美容的人已经络绎不绝了。 “各位邻居,今天是我们开业前最后一日开放参观了。 明日之后,我们会暂时关闭十日,做好开业前的最后准备。 十日之后,请大家一定要赏光来参加我们江氏喜乐园的开业典礼啊! 开业当日,除了提前交定金办理会员的客人,我们还会给全体宾客八折的优惠价格。 就是,您若花了十两银子,只需付八两哦!“ 江春晓说的很多新鲜词,永都城的百姓都没听过,可是,她都会很贴心的解释清楚,倒是让他们放心下来。 “好啊!江老板!你放心,等十日后,我们一定都来给你捧场!” “是啊!我们都来!” …… 一连忙碌了好几日,他们三人都累的浑身疼。 可是看着收回来的那些入园定金,江春晓和江氏夫妇脸上的笑容都灿烂起来。 没错,喜乐园开业前有入园大酬宾活动。 所有提前办理入园年卡的会员,都可以免费得到三次全身水疗按摩的服务。 当然,这个会员只给女子办。 开始,江淮之听到江春晓这个提议后,还一度担心,会不会有人愿意提前交银子做定金办会员。 可是,现在,他可是特别佩服自己的女儿了。 江淮之一遍数着眼前的银子,一边感慨:“晓晓,这些定金可是爹爹卖三年猪肉才能赚到的银子啊!” 柳玉茹笑他:“你这回知道女儿的厉害了吧!?前几日去诸京属办理准许开业许可的时候,晓晓的伶俐样子,可也是很了不得的!” “知道了!咱们女儿,可真是这个!” 江淮之冲着江春晓竖起一个大拇指,惹得她咯咯直笑。 他们俩现在和江春晓学的,夸起人来,一点不费劲儿。 “爹爹!我可是说过的,日后,你和娘亲就等着享福吧!” 收了定金,喜乐园开业的准备金就更充足了。 院子里所有的桌椅摆设,庭院花树的修剪,都是他们三人亲力亲为的。 开业前七天,江春晓又找到王麻子,在他的牙行里挑了十几个看着合眼的丫鬟和小厮带回府里。 她亲自教他们如何招待不同的客人,如何介绍喜乐园里的项目。 农历六月初七,一切就绪,只欠东风。 农历六月初八,是个开业的大好日子。 盛夏如火,天蓝云洁。 大雁永都城西北角,曾经的瑞王府,如今的江府大门前,一派喜气洋洋。 大门外,聚集了许多人,都是来捧场看热闹的。 “吉时到!祭祀开始,点火!奏乐!” 江春晓请的是永都城里酒楼、客栈开业最受欢迎的一位司仪,经验丰富,控场能力一流。 猪羊祭祀,火鞭齐响。 舞龙舞狮,锣鼓喧天。 江氏喜乐园,正式开业。 “欢迎大家!欢迎陆夫人!欢迎张夫人、张员外……大家都里面请!” 今日,是开业之日,江春晓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 窈窕娇美,顾盼生辉。 但是,她还是没有打扮的过于妖艳,而以免太过喧宾夺主,引起别人的反感。 这日子里,说好听的,她这位小江老板是主角。 可实际上,那些手里捏着金袋子的贵妇人们才是真正的主角。 江春晓自然是明白这样的道理,万不能打扮的太过火,惹她们看了心烦嫉妒。 第13章 手段 街市之上,一人拉动掌中缰绳,策马停下,马背上之人身影挺拔如山,眉峰凌厉,容颜俊美如斯,正是身穿一袭圆领暗红长袍的卫韶。 他看向人群涌去的方向,不解挑眉:“城西今日有何事发生? 怎会如此喧嚣?“ 被问到之人正是李参军,他抱拳回道:“回大人,是前几日属下和您禀告的那家江姓外地人所开办的喜乐园,开业了。“ “哦?“ 经过他这一提醒,卫韶倒是想起数日前的事来。 那日他处理完公务,李参军便来禀告。 “有事?” “大人,是瑞王的旧府邸,租赁出去了。” “租赁出去了?”他诧异,竟有人会租下那里! “是。” “户主是什么人?” “王麻子那边说,是来自樊城的商人,一家三口,属下让人到城中户房调查过他们的身份,入城登记,并没有可疑之处。” “哦,那就继续盯着吧。” “是。” 从外地来的一家三口,短短月余,竟然能在这永都城里,搞出如此大的名堂来,倒是有点能耐。 他薄唇微动:“这么快,就开业了?竟还有这么多人去凑热闹?” “是,属下的人一直奉命盯着,七彩祥云和喜鹊的祥瑞之兆出现后,喜乐园的名气就传开了。 如今,那里,已是永都城里的吉祥之地。” “哼……这户江家人,倒还真是挺有手段,有胆子的!” 男人挑唇讥讽冷笑。 祥瑞? 百姓信,他,可不信! “大人,我们要去看看吗?” “不用!让你的人继续盯着,我们先办正经事。” “是!” 卫韶拉动手中缰绳,调转马头,朝着城门方向而去。 一个月后,金吾卫大牢 “敌国细作都受不住你得手段,这人的嘴竟然还没被你撬开?” 卫韶放下手中卷宗,满眼不解的看向来人。 徐朗,他手下的一员大将,审讯能力很强。 “是属下无能!” “我倒是想亲自见识一下,这人的嘴,到底有多硬。” “大人,牢房之地,脏乱腐朽,您还是……” “无妨!你且随我去吧!” “是!” 白色圆领无袖马褂,身前绣着狮子头图纹,内衬同色长袍,一身素色衣衫,穿在卫韶身上,将他的俊美之姿增添了几分冷峻。 阔步而起,步步生风。 来到地牢之后,卫韶走到刑房之内。 他看向刑架上的男人。 男人身上的白衣染满污血,发丝凌乱,满脸污浊,却依旧眸色坚定,满是不屑。 卫韶被男人如此瞪着,也不开口,直接走到他身前,手腕扬起。 他将十根银针准确的刺入男人心脏周围的神经中,不会伤他性命,却能令他痛不欲生。 刺痛骤然占据男人的全身,他面色惨白之后迅速变得紫红,冷汗沿着额角滚落。 可他却依旧紧闭双目,抵死都不肯开口求饶。 甚至连痛呼声,都没有。 卫韶俊美的面上浮起一丝不达眼底的冷笑,他看着刑架上的男人,淡声问道:“疼么?” 男人依旧不吭声,无力的抬起眼皮,挑衅的看着卫韶。 卫韶被他这样盯着,也不动怒,修长白皙的指尖轻轻捻动那些银针。 一根,两根,三根…… 剜心踏骨之痛。 “呃……” 这一次,男人痛的终是忍不住了。 可眼神,依旧凶狠高傲。 “啧啧,连这种锥心之痛你都能忍,还真是块铁骨头啊!” 卫韶收回按在银针上的手,指尖捏在一处,看着其中沾染的血渍,冷漠眸光中有几分嫌弃,冷声又道: “想不到,齐王竟能寻到你这般人物! 不过,这痛苦,你能忍得,就是不知道九岁的孩童,忍不忍得? 哦,对了! 我还知道一种更残酷的刑法,就是将人的心活活的生剖出来,让人看着自己的心鲜血淋漓,再慢慢咽气。 那个滋味,我想,九岁的孩童一定更受不了,你说呢?“ 那男人原本不屑的神情,听到卫韶这番话后,瞬间变得暴跳如雷,焦躁异常。 “卫韶!你这狗贼!你是什么意思?!” 终于开口了? 呵呵,那就好办了。 卫韶挑唇,语气依旧平缓:“你说呢? 我的手下,在城郊的一个村子里,见到了一位美丽的妇人,带着一个九岁的孩子,他们的样子,可不像是村子里的百姓啊!” 男人彻底疯狂:“卫韶,你不得好死!你个大佞臣!你欺负小皇帝年幼,就妄图把持朝政,残暴冷血,陷害忠良! 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连小孩子都不放过!你不得好死!……” 他拼命的晃动着身体,刑架上的铁链随着他的动作而哗啦作响。 卫韶面不改色的听着他的破口大骂,直到他骂到没力气了,他才缓缓笑道: “我不得好死?呵…… 就是我不得好死,那我也一定是会死在那少妇和孩子之后的。 既然,你这么恨我,那我还真是得好好的善待她们母子一番。“ 他的眼神冰冷,语气更寒,俊美的脸颊上没有半分怜悯之态。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牢房。 身后刑架上的男人想到自己那个可爱的儿子,可能会遭受剜心之痛,他终是败给了骨肉亲情。 他的语气不再轻蔑,不再疯狂,而是充满了祈求的哭腔。 “不!不!卫大人,卫大人!国舅大人!我求你,我求求你,你不要伤害他们母子! 我求求你!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我都说,我都说! 啊!“ 最后的话,已是嘶吼。 男人的心理防线彻底溃败了。 “对了啊,你要早这样,不就好了嘛!” 卫韶竟真的停下脚步,转过头,面带笑意的看向他。 “我说!你想知道什么,关于齐王的所有事,我都可以告诉你! 只求你不要动她们母子二人! 求求你!国舅大人!“ 此刻,男人对卫韶不再大呼姓名,而是求起他来。 卫韶弯唇,点头道:“可以。 只要你把你知道的,我们想知道的,都说出来。 我可以答应你,不伤害他们。“ 那男人得到卫韶的承诺,终于开口将之前参与齐王谋逆之事的人和武器来源都交待清楚。 包括,这几个月他们一直查不到的一些东西。 这个男人,曾经是齐王的左膀右臂。 齐王虽然被幽禁,但是,卫韶总觉得他的势力应是盘根错节,没有完全被他们连根拔起。 这一次,若这个男人交代的都是真的,那齐王便彻底失去了所有根基,永远没有翻身的可能。 第14章 入园 卫韶对男人的话很满意:“你说的很好,我很满意。 但是,我可有言在先,你今日说的这些话,若是日后我证实了它的真实性,那我定会护住他们母子的周全。 等一切尘埃落定,我还会送你和她们母子一家三口远走高飞。 可若你所言为虚,那你们一家三口将去的就是黄泉路! 你听明白了?“ 卫韶的眸光淡然的打量着男人的脸,待沉默半晌之后,他忽然微不可察的轻叹了一声。 “还真是……可惜了……” 说完,他作势要离开,那男人突然大声道: “不!不! 卫大人!卫国舅!我错了! 我错了! 我重说! 我重说!“ 原来,那男人刚刚交代的事,一半真,一半假。 真的,卫韶他们早已查证,假的,关于齐王另外一个自私打造武器的地方,还有胡城的司马与齐王勾结之事,他都没有交代。 这一次,他却全都交代了。 因为,他真的怕自己的儿子会被他连累。 卫韶等他说完,冷笑一声: “哼!实话告诉你,我的手下早就发现她们母子了,可是一直没出面打扰他们。 前日,是有人去杀他们,才会出手相救,又将人给带回来的。 至于,是谁要她们母子的命,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我还是那句话,若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卫韶定会信守承诺,送你们一起离开!“ 这一次,卫韶没有任何犹豫的转身大步离开。 看吧,人,一旦有了弱点,就注定会输。 他审过太多的犯人了。 男人的眼神,早就出卖了他,他之前没有说真话。 卫韶蜷起指端,手握空拳,他指尖上染的血,如同开在洁白雪枝上的红梅,随着他的步子一晃一动,宛若迎风而摇曳。 “大人,给您。” 卫韶接过徐朗递上的白布,漫不经心的擦拭了一下指端,将那血迹清理掉。 “他的话,都听清了?” “是,属下都听清了!还是大人厉害!” “徐朗,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 “呃——属下错了!“ “去办事吧。“ “是。“ 徐朗转身离去,卫韶一从大牢出来,守在外面的李参军立刻走上前去。 “大人。“ “如何?“ “人在一个时辰前进了喜乐园,至于他是生客,还是老熟人,目前还不能确定。“ “喜乐园?就是一个月前在瑞王府里开业的那个?” “是。” “走,换身衣服,过去看看。” “是,大人。“ 烤肉,歌舞,水疗,养颜。 江氏喜乐园开业后一个月生意非常好。 天气热了,大家都尝鲜,没见过这个。 江春晓又在宅子后院发现了个现成的地窖,让人按着她的办法做了冰存着,日日放在酒酿和果汁中给客人饮用。 在夏日里,寒冰难做、难存。 在这个时代是金贵的东西,在富贵人家,都得省着用。 因为这个,盛夏的喜乐园越发的热闹了。 “几位公子里面请。” 小厮迎来送往,很是热情,看到卫韶几人衣着不凡,更是不敢怠慢。 引着他们几人入了园,落了座,立刻又给端上了两壶冰果茶。 “公子,这是我们江老板自制的冰果凉茶,请几位客官品鉴。” “免费送的?” “是,凡入喜乐园的贵客,都能免费畅饮。 这是餐单,公子慢慢看。 若有需求,请随时叫我。“ “好。” 卫韶净白的指端捏起茶杯的两侧,将那小二给倒好的冰果茶送到唇边,轻抿了一口。 淡甜可口,冰凉劲爽。 在这炎炎夏日,能够喝上这样一口冰果茶,倒是极好的。 卫韶垂眸扫过那盛着冰果茶的透明茶壶,竟是与其他酒楼、茶肆的茶壶完全不同。 晶莹剔透,盈亮透明,从外面看去,就能将里面的水果块和冰块看得一清二楚,虽是赠饮,竟没有半点糊弄之举。 “呵……这位年纪轻轻的江老板,倒真是个舍得下本钱的。“ 李旭与令两位金吾卫将领端坐在桌边,听了卫韶的话,看向那茶壶之后,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 这冰果茶看上去就是个好东西。 可是碍于身份,他们可不敢端杯畅饮。 要不是为了暂隐身份追那刺客,他们都不该坐下,与卫韶同桌。 “尝尝吧,味道还不错。” “谢谢大人。” 得了卫韶的令,他们便不再客气,端起茶杯,咚的一大口喝了一杯。 李旭和那两位对视一眼,同样的惊艳之色,溢于言表。 “大人,难怪这喜乐园开业一个多月,日日客满盈门,这白给的东西都这么好!” 卫韶转眸,环顾一周,只见昔日落败的瑞王府,如今树木繁盛,花香影绰,高栏红绸,客朋满座。 他唇角挑起:“是啊,这位江老板,还真是个人物。”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对这个制造出七彩祥云的江老板,倒是真生出了几分好奇。 “哪个是他?” 品了冰果茶,正事不能忘。 李旭唇轻动:“就是里侧二十米之外,靠回廊那桌的黑衣之人。” 那边有三桌,都是单人而坐,黑衣者,只一人。 “嗯。” 卫韶点漆的墨眸缓缓落在那人身上,眸光带着几分审视。 这人在白日里,看上去竟是如此的文弱,夜里出手倒是狠辣利落。 几日之前,卫韶就发现一直有人在暗中鬼祟跟踪他。 昨夜子时之后,突然有人夜袭金吾卫官邸后院,卫韶尚未就寝,与那刺客短兵相接,交手数招,击中了他一掌,却让他逃了。 之后,他也没声张,装作没有此事发生。 其实,他是想放长线钓大鱼,试图找出那刺客背后之人。 “大人,你的珈蓝香果然神奇,今日一早,我们的人就循着那味道找到了人。” 珈蓝香是卫韶打那刺客一掌时,一同染到他身上的。 香味可维持数十日,就算换了衣衫,依旧存留。 寻常人闻不到珈蓝香的味道,需得含服珈蓝果磨的粉,才能。 卫韶又喝了一杯冰果茶,愈发觉得喉间舒坦畅快。 他浅笑如月:“可惜,这么好的东西,却要浪费在这宵小之人的身上。 他来了这么久,到底只是单纯的吃喝游乐呢,还是在等人接头……“ 自从他成了别人口中的权臣,卫韶已经记不得,有多少拨杀手、刺客想要他的命了。 若要一一寻找,早就累死了。 第15章 沐浴 可这一位,他之所以会如此费心,是因为,他的匕首在刺向他之时,喊的那句话: “卫韶!你去死吧!这样,他才能好好的活着!” 什么人,非得他死了,才能活好? 卫韶疑心,是被幽禁的齐王。 若是齐王的同党,则绝不能掉以轻心,势必尽数除之,以绝后患。 不知不觉中,两壶冰果茶都见底了。 小二眼疾手快,又立刻给续上了两壶新的,却没有半点催促他们点单的意思。 倒是李旭几人先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们盯着那泛着冰雾的茶壶,没有再动手去端杯。 唯有卫韶依旧云淡风轻的一杯接一杯的喝,丝毫没有半点不安之态…… “大人……要不,我们也点一些菜肴?” 那人不知道还要耗到什么时候,他们就这么干坐着,实在是、实在是有点如坐针毡,像是来占便宜的! 卫韶转眼看向李旭,轻笑道:“我也没说,不能点啊!你们随意,银子我出。” “诶!好!谢大人!” 李旭开心的翘嘴:“小二,来,点菜!” …… 他们四人又等了近一个时辰,菜吃了,茶喝了,可是那人依旧没有半点起身的打算。 不光如此,连半个与他接头的可疑人都没出现过。 喜乐园舞台上从唱曲的,到弹琴的,再到说书的,坐的李旭几人腚都酸了。 “大人,要不,我们直接拿人吧!估计,没有同党回来了。” 卫韶看了眼喜乐园里愈发热闹的氛围,熙攘的人群,进进出出,没有回答他的话,反倒是叫来小二,问道: “我们来了这么久,怎么都不见你们的江老板?” 小二看着眼前这俊美的公子,心道,又是一位小老板的热忱观众啊。 他以为,卫韶是着急看江春晓跳舞。 可不光他急,其他的客人也急啊,可大家不都这么开心的等着呢。 他客气回道:“回公子,我们江老板白日都在后院忙着,那边都是女客,老板得亲自照应。 再过半个时辰,暮色之下,江老板会沐浴更衣来前院跳一支舞,请公子稍后片刻。“ 跳舞?! 在这么大庭广众的地方,众目睽睽之下,日进斗金的喜乐园的老板还要亲自上场跳舞!? “是啊!吐蕃的肚皮舞,江老板跳的很美,在永都城,是咱们园子里独有的表演。” 公子您不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么! 怎么还装的如此意外之态! 小二心道,这位俊美的富家公子,还真是个面皮薄的。 卫韶从小二闪亮带笑的眼里看出,他这是把他当成迫不及待赏舞的急切客了! 他,像吗!? 堂堂老板,还要亲自跳舞? 这不是招蜂引蝶么? 他的意外,是震惊!是不解! 一瞬间,卫韶心中不觉有些不畅,他也不知这不畅来自何处,又因何而生。 总之,还未见到江老板的面,他对她的印象已经不好了。 忽而,一张涂着厚重胭脂的大胖脸,在他眼前恍惚而过,惹得他在这炎热之日,竟感到一阵恶寒。 卫韶气不顺,捏拳心怒。 果然,现在的女子,都很不知检点!! 大雁的民风再开放,女子开店做生意,也不能像天香楼那些姑娘一般吧! 自己抛头露面给这么多男子跳舞! 是请不起舞娘?还是为了博眼球,吸引男子的目光?! 不消分说 ,便一目了然。 “呵!你们江老板,为了做生意,还真是豁得出去!” 卫韶终是没忍住,特别反常的嘟囔了一句。 眼尾泛红的卫韶不知,他这俊美的容颜,配上这样的语气,活脱脱一副拈酸吃醋的模样。 小二听清了,但却装着没听见,依旧笑的像个招财娃娃。 这样醋意浓的公子客人,他可是没少见的。 得罪不起,就得装聋作哑。 “阿嚏!” 忙完了女客那边的水疗护肤之事,江春晓刚刚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拆了头饰,脱了外衫,才坐在铜镜前,就莫名的打了个喷嚏。 “什么情况,爹爹和娘亲才出去一日,就想我,念叨我了?”喜乐园步入正轨,生意兴隆,江春晓便劝着江淮之带着柳玉茹去临城玩两日。 开始他们不同意,不放心她自己留下看着园子。 可是,江春晓说,她听说临城有家点心铺子,里面卖的蝴蝶酥和桃花饼,比永都城的还要味美,日日都得排队才能买到。 永都城不少贵妇和小姐都爱吃,常叫家里的小厮驾车去临城买回来的。 她想让他们去看看,是不是真的,若是,就买些回来研究一样配方,若是做了出来,就成了永都城的头一份了。 到时候,收益定然会更多。 江氏夫妇这才应下,出了门。 其实,他们知道,女儿这是想让他们出去游玩一番,放松一下。 对着铜镜,江春晓抬起白皙若藕的莲臂,指尖轻轻覆上额间。 “哎……一晃都好几个月了。如今,看到这张脸,竟然一点都不陌生了。“ “傻瓜,这张脸多美啊,这绝美的线条,可都是你自己精雕细琢出来的!好好珍惜吧!” 短暂的伤春悲秋之后,江春晓满血复活。 既来之,则安之。 现在的日子多美啊。 保住了倒霉女配的命,还把日子过的如此滋润,哪里还有凄凄惨惨戚戚的必要呢! 起身脱掉身上的里衣和亵裤,她缓步来到冒着热气的大浴桶前,抬起白皙光滑的小腿,迈进洒满玉兰花瓣的浴桶里,慢慢坐了进去。 “呼……好舒服啊……” 白日里忙着给各位贵妇姐姐们护肤,做水疗,江春晓身上的疲惫感和热汗都得靠着这沐浴之际,才能祛除。 炎夏之际,她每日黄昏和就寝之前,都会泡个热水澡。 洗的香喷喷的,好穿上她自己设计好的轻纱露腰裙,去前院跳舞。 江春晓在跳舞之前,原本还担心自己的身体不行,结果一练习发现,原主身子很软,是个练舞蹈的好苗子。 江春晓的健美操和舞蹈都练得是童子功,所有动作都烂熟于心。 不过数日,她的舞,就跳的极美。 如今,已是喜乐园最令人期待的节目。 以前她躺平,是因为家里人都比她优秀,宠着她,护着她。 她不需要搞钱,搞事业。 做私人健身房,只是因为热爱。 搬出郊区的大别墅,跑到市中心去租个小公寓,也是因为她喜欢。 家里人从不会对她有任何干预,除了相亲的事。 爷爷奶奶心急,总会让她见一些世交家的儿孙,算是江春晓平静生活里唯一的小风波。 现在,她得担起保护爹娘的责任。 还得努力搞钱,成为有钱人,江春晓想着日后她最好能和太后搭上线,到时候,有钱有后台,就算被卫韶发现了身份,也不需要怕了。 “嗯……好舒服……” …… 第16章 重遇 喜乐园前院 “大人,他离开座位了!” “走!跟上!” 坐在角落里的黑衣人忽然起身朝着后院的方向而去。 卫韶和李旭几人立刻起身,跟了上去。 就在他们走到后院的那道白玉拱门前,被守在那的小厮给拦下。 “几位贵客,请留步。后院是女客之所,不知几位贵客可是要寻哪一位贵人? 小人可以代劳传话。“ 前院的男客人不能进后院,这是江春晓定下的规矩。 让人守在这,每日都能挡下一些冒失的男客。 扰了那些贵妇姐姐的清净,可就等于得罪了喜乐园的财神。 “金吾卫办案!闲杂人等让开!” 李旭上前一步,亮明身份令牌。 “这……”小厮们一见那令牌,腿都软了。 这半年,金吾卫四处抓人,找瑞王和齐王的叛贼同党,十分可怕。 他们可不敢得罪。 可……后院的女客们,也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这可如何是好啊! 就在小厮不知所措之际,先前消失的黑影忽然闪现在不远处的花丛中。 而后,那道黑影瞬间又消失在西院那边。 “走!” 卫韶几人见到黑影,不由分说直接迈步绕开面前的小厮,朝着西院飞奔而去。 “呼……” 见他们转了方向,两个守门小厮惨白的脸色都缓过来许多,二人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在他们庆幸,这劫难来的快,走的也快时,忽然其中一人猛然想起——西院! 那可是他们掌柜的院子。 喜乐园开业之后,江淮之夫妇住在东院,小厮和丫鬟分别宿在前院和后院的厢房里。 江春晓说她喜静,就自己住在西院里。 两个小厮对望一眼,同时仰天长叹。 完了! 和他们一样绝望的是刚刚从西院走出来的丫鬟玲珑。 她给江春晓备好沐浴的热水,没有直接回后院,而是在院子里浇了浇花。 这双脚才迈出西院的大门没几步,就被持刀而来的卫韶等人给吓了一跳。 “你们是谁?怎么跑到这来了?“ “金吾卫查案!有刺客进了你身后的院子!快让开!” 刚刚那黑影分明从侧墙飞身进了这个院子,他们几人看的真切。 李旭说完,也不等玲珑反应,带头就往前冲。 可就在他动弹的一瞬,不知道从哪飞出一把柳叶镖,直奔他的命门而去。 李旭弯腰避开那暗器,卫韶便率先进了西院的大门。 “保护大人!” 李旭三人恐有人在暗处继续下黑手,都严阵以待的四处张望一番,确定没有人埋伏在高处,才迅速跟上卫韶的步子,也进了院子。 他们进院子的时候,卫韶灵动的身子,早已经飞上了高阶,一掌劈开了院中正房的朱漆大门。 “可是!可是,大人!那是我们家……” 眼睁睁看着好几个大男人冲进江春晓的院子,玲珑站在原地急得团团转,却不敢进去阻拦,他们手中的刀,太吓人了。 可——那可是她们家掌柜的院子啊! 哪里会有什么刺客呢! 这金吾卫的大人,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硬闯呢!? 小丫鬟急得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 这个时辰,她们家掌柜的,正在沐浴啊! 老天爷哎! 这可如何是好!? “嘭!” 卫韶一掌劈开江春晓的房门时,他是万万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一幕。 他一身宝蓝色飞鹤锦袍,白皙的一张脸俊美无双,墨眸如玉,薄唇似梅,浓眉似峰,气势如虹,单手持剑,身影挺拔。 原本全力以赴追击刺客的他,已经准备好,与敌人拼杀一二。 却在下一秒,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站在门前,半点动弹不得。 微风吹动他的衣角,泛起一道蓝色的光。 “……” 四目相对,两人都懵了。 其中一人正是满头黑线的卫韶,另一人,则是这西院的主人江春晓。 她刚舒舒服服的泡完热水澡,起身从浴桶里出来,手里捏着一块白锦布,尚未来得及擦拭身上晶莹的水珠。 奶玉色的肌肤吹弹可破,纤细的腰身盈盈一握,波澜高耸的云峰弧度饱满,一双玉腿又直又白,泛着层层莹光。 他眼前的一幕,如同极品美人图,令人血脉膨张,一览无余。 卫韶一双饱满斜长的眸子,该死的正巧落在她身前那对白皙高耸的浑圆之上。 江春晓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惊讶的光芒。 卫——韶!??? 他怎么会突然闯进来? 江春晓身上未着寸缕,按正常人的反应,她是应该尖叫着惊吓晕倒过去,才合理。 可是,她在见到来人是卫韶之后,脑袋里却只有一个想法。 她,不会是已经暴露了吧! 所以,他才如此气势汹汹的举剑前来,要亲手把她给咔嚓了!? 她是哪里露出了马脚,让他的人,这么快就发现她是假死了? “你……可看到有刺客闯入?” 刺客? 刺客! 所以,他这是抓刺客,恰巧才闯了进来。 刚好看到她的出浴图,却还一副如此淡定的鬼样子! 若是他人,定然看不出卫韶此刻在强装镇定。 可是,偏偏他遇到的人是江春晓,她就可以。 那一晚,他就是这个样子。 在她真的对他下手之前,他就是如此一模一样的神情。 江春晓为了证实心中所想,弯月清眸看向卫韶的耳垂儿,果然,殷红如血滴。 卫韶的心,定是已经乱了。 她原本心跳如鼓,紧张的指尖都在偷偷打颤,可一看到他如此,反而平静了一些。 “你是谁!什么刺客!分明是你光天化日之下闯入民宅!还、还偷窥我沐浴!” 知道卫韶出现的真正原因之后,江春晓立刻变得理直气壮了。 虽然还是有点心虚,但是,她伪装的很好。 她佯装被人撞见出浴而羞愤的出言斥责卫韶。 一顶偷窥的帽子扣下去,看他如何辩解。 哼! 卫国舅大人啊,我今日就看看你百口莫辩的样子,能有多精彩! 江春晓脑袋转的快,她想着,既然老天让卫韶和她又遇上了,还是以如此荒唐的剧情,那这先机,她得占了。 指控完他,她迅速展开手中的锦布,将它遮住身前的高耸处,整个人朝着浴桶后闪身过去,挡住了下半身。 平日就她自己住这屋子里,沐浴之前,江春晓很少会准备好新的衣裙。 她习惯擦拭干净身上的水后,到衣柜前,再选衣裙和里衣。 一来,这是夏日,房中不冷,不用担心感冒。 二来,她一会儿得去前院跳舞,选的里衣颜色都要和外面的纱裙颜色对应上,这样比较省时省力,不用换来换去。 结果,今日卫韶这一闯,她倒是抓瞎了。 浴桶距离衣柜可是很远的。 第17章 验证 原本,被眼前这一幅美人出浴图搞得有些头脑发蒙的卫韶,听见江春晓的声音后,瞳孔当即为之一震。 他突然握紧手中的剑柄,眸色倏的变得澄清冷漠。 卫韶不可置信的看向江春晓那张明艳动人的鹅蛋脸,心中杀意暴涨。 她的声音,怎会如此耳熟!? 竟与那卢……与那个不知廉耻的乡野之女十分相似! 卫韶自幼对声音很敏感,他敢确定,自己没有记错。 那个玩弄他的女子声音,他到死都会记得真真切切。 如此一来,卫韶心里那一丝起伏不定的情绪,瞬间消失的荡然无存。 “大人!您没事吧!” 从进院子里之后,就不断遭到暗器袭击的李旭三人,与暗处的敌人斗了数招,敌人突然消失了。 他担心卫韶的安危,赶紧跑到高阶上,欲进门查看情况。 “哐当!” 李旭猛地收住脚步,一脸不可置信的瞪着那扇被卫韶从里面用力关上的大门。 还好他反应快,不然鼻子就被门夹了! “大、人?” 他这是做什么? “没有刺客!外面候着!” 言简意赅,语气森冷。 卫韶的情绪,听上去很不好。 李旭再度愕然,茫然点头:“啊?是!” 没有刺客? 那刚才几次三番用暗器对付他们的是谁? 李旭抬头望着紧闭的门板,脑袋里的疑问层出不穷。 没有刺客? 大人在里面逗留这么久,干啥呢? 没有刺客? 为何他将门关上,不让他们进去? …… “你是谁?” 卫韶从门口大步朝着江春晓走过去,停在浴桶前面,与她隔着飘满玉兰花香气的浴桶对视而立。 热气尚未完全散去,浴桶上方萦绕着雾丝一般的暖意,回荡在她们二人之间,使得房中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憋闷。 江春晓看他的反应,心中猜测,他大约是听出了自己的声音很熟悉。 甚至,已经开始怀疑她是卢月花了。 她虽然很紧张,却极力克制住自己不能露怯。 让他怀疑她,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开口之前,她也曾想过要不要捏着嗓子说话,让卫韶听不出她的声音来。 可是,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 她觉得与其躲躲闪闪,不如大大方方。 反正,她现在和卢月花从脸到身体没有半点相似,包括她的爹娘亦然。 只要他们咬死不承认,卫韶也定是拿他们没办法。 喜乐园如今的影响力这么大,他就算贵为权臣国舅爷,也不能草菅人命吧! 索性就让他怀疑一番,而后再亲自证明她不是卢月花,从此之后,她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可,卫韶的气场实在是太强大了。 与他隔着浴桶对视,江春晓已经觉得呼吸有些不畅。 沉了口气,她扬起下颌,清眸布满攒足的傲气。 “你在我的喜乐园里,突然闯进我的闺房中,你还问我是谁? 大雁国都,天子脚下,怎么会有你这样不讲理的人?! 还有没有王法了?! 哦,我想起来了,方才外面的人,喊你大人?! 所以,你是官?还是大官? 所以,就仗着你的权势,如此欺辱我这个身份低位的寻常百姓?! 今日之事,你若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是告御状,也要将你告倒!” 江春晓的话有理有据,态度不卑不亢。 粉颊尚留着沐浴后的氤氲之气,清眸伶俐,看向卫韶的目光丝毫没有怯意。 卫韶的心脏猛的被撞击到,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记忆。 难道,她与那乡村野女,果真不是一人? 到底,是他认错了? 心绪翻转,卫韶凉声问道:“你,是江老板?” 应该只有那位江老板会如此硬气的说,这喜乐园是她的。 “哼!这位大人,终于猜出我是谁了?“ 江春晓语气里带着讥讽,翻了卫韶一个不咸不淡的白眼,明显是将他理亏的事实认定了。 卫韶也不是个容易糊弄的,并未因为江春晓的话而服软。 因为,近距离看着她的眼睛后,他发现,她的眼睛,与那个他恨之入骨的卢月花非常相似。 声音相似,眼睛相似,这也未免太过巧合了! 卫韶见多识广,曾听说江湖中有重塑身躯和面容的术法,他疑心,眼前之人就是号称已经死在大火里的卢月花。 “猜是猜出了,但是,猜的对不对,还得再验证一下!” 卫韶忽然越过浴桶,站到江春晓身前。 他的大手出其不意的覆上她白皙的天鹅颈,仿佛只要他微微一用力,就能折断她的脖子。 明明是炎炎夏日,江春晓却感到他的指腹仿佛寒冰一般蓄满了冷意。 身上没有衣裙遮挡的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呃……大人!明明是你做错了事,却——要杀人灭口不成?” 被卫韶扼住喉咙,江春晓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了几分。 “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谁?!” “我是江春晓!这喜乐园的江老板!”她不服输的瞪着他,语气笃定,在卫韶的眼里,她竟丝毫不畏惧他的浓浓杀意。 天知道江春晓的脚趾都要抽筋了,她怕得要命。 关于这位卫国舅的手段,她来永都城这一个多月,可是耳闻不少。 要是被他发现她的身份,她必定会和书中的卢月花一样的下场。 蝼蚁尚且贪生,她怎么能不想活呢! 咬紧唇瓣,江春晓极力克制住心中的慌乱,面上表现的愈发冷静。 “你!” 卫韶被那一晚的回忆折磨了许久,此刻有些疯魔。 他见她如此态度,也不再逼问江春晓的身份,而是抬起另外一只大手,直接扳过她的肩头。 卫韶将她的身体翻转过来,冷硬的眸光直接落在她的雪背之上。 光洁如玉,曼妙如画。 卫韶:“!!!” 没有! 她的肩背之上,并没有他记忆中那个乡野村女背上的红色桃花印记。 感受到身后之人失望诧异的目光,背对着他的江春晓唇边扬起一抹笑,她终于舒了一口气。 找桃花印记吗? 呵!当然不会有了! 那个桃花印记,可是卢月花在成亲之前,为了美,特意找了东胜村的美背师,花了十两银子的巨资,求他画上去的。 那美背师手艺一流,画工了得,他的画作能够以假乱真。 当晚,卫韶因为药劲儿的影响,一时恍惚,将那桃花印记看成了胎记。 第18章 无耻 “这……你……” 难道真的是他太过敏感,多心了! 卫韶反复确定的看着她的洁白如玉的背,眼底皆是不信的寒光。 嘿嘿! 看吧,看啊! 你就是把眼睛看脱窗了,也看不到你想要的桃花印记! 卫国舅,这回你该消停了吧! 江春晓刚才一直是非常紧张的,这一刻,才算彻底放松下来。 然后,她才发现,先前捏在她脖子上的那只大手,此刻竟拦在她的胸口下方,纤腰之上。 而她丝滑若无骨的身子,全都被身后之人圈在怀里。 卫韶身上的淡竹香气,沁入她的鼻尖中,在她心里勾起一丝涟漪。 那一晚炙热的回忆瞬间冲破江春晓的脑神经,令她浑身一颤,险些彻底跌入卫韶怀里。 好险! 还好她残存的理智,让她稳住了身体,白嫩的脚踝抵在浴桶边,没有落得一个主动投怀送抱的结果。 卫韶却也是后知后觉,垂眸之际才察觉自己与她竟是如此的亲密契合。 他的眼尾攀升一抹火焰,掌心的暖滑湿意令他喉中闪过一抹干涩,莫名的竟有些留恋这种滋味。 手随心动,从不会与任何女子过分亲近的卫韶,竟没有松开禁锢在江春晓身上的手臂。 她身上的玉兰花香气,落入他的呼吸中,萦绕生根。 “你!无耻!“ 此时不发作,更待何时!? 她转过身,使劲儿推了卫韶一下,将毫无防备的他,推的踉跄了一下。 “大人!你到底是什么官?能如此戏弄于民女!? 先是无故闯入,如今又抓着民女不放,还、还如此过分的盯着我的身子看!?” 这一次,卫韶自知理亏。 可他完全不解,自己为何会第一次生出了不想与女子划清界限的想法。 而那女子就是眼前之人。 深吸了一口气,卫韶平复了一下紊乱的心绪,轻抿薄唇。 他站稳身形,一本正经的整理了一下衣袖,将眼睛转向大门的方向,挑眉道: “我是当朝国舅——卫韶。今日,是追一名黑衣刺客才会误闯江老板的闺房。 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但是,这错,也不全在卫某。“ 江春晓知道,以他的身份地位,能让他如此吃瘪,已是不易。 可是,她怎么听了却这么生气了! 他,还真是双标啊! 江春晓着实没想到卫韶之前装的正人君子一样,面对原主的挑逗,一副义愤填膺,不近女色的样子。 此刻,见了皮囊美艳的她,竟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等不要脸的话来。 他闯她的闺房,把她看个精光,还错不在他? 在她不成? 这等无赖,还真是,没有辱没了他权臣的狼藉声名! 卫韶并未转回眼看她,却像是会读心术一般,立刻又开口道: “确实错不在我,我和下属都看见了那刺客进了这个院子。 卫某跟进来后,是你园子里的丫鬟指了路,说刺客闯入这房间里了,我才会直接闯进门的。” 这下轮到江春晓愕然:“你说,是我的丫鬟给你指的路?她说刺客进了我的房间?” “没错!” 卫韶先一步进到西院之后,就遇见了玲珑之后的第二个小丫鬟。 那个丫鬟穿着与玲珑不同,但是语气焦急,说刺客进了房间里。 他才会直接闯门而入的。 那丫鬟也没说,她家掌柜的在里面沐浴啊! 江春晓想了半天,确定除了卫韶之外,自己没听见过任何人进门的声音。 那是哪个丫鬟,要撒这样的谎呢!? 江春晓又要说什么,却被卫韶率先给截下她的话。 “不如,江老板先穿上衣裙,我们再说,如何?” 他的眼睛,依旧盯着大门的方向。 这时候倒是有点君子之风了。 江春晓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穿衣服呢。 她皱眉,脸颊瞬间变得通红。 先前都没觉得如此羞涩,被他一提醒,倒是心里泛起热来。 不过就是睡过一次,她怎么能如此坦然的在他眼前,清凉至此都不觉得不适? 江春晓,你真是头猪! 估计卫韶心里,现在也把她当做和卢月花一样不知检点的女子了! 要不是他还在场,她真想抬手捶自己的脑壳。 江春晓赶紧跑向大衣柜方向,随手从里面扯出一套紫色的里衣和绿色的纱裙套在身上。 也顾不得颜色能不能对上了。 看这情况,今儿,她的舞应是跳不上了。 先把眼前这尊大佛送走,才是当务之急! 因为卫韶下令不准进门,李旭带着人守在江春晓的房门前,就像门神一样。 先前,听见玲珑送信儿而赶来的丫鬟和小厮也都在院子里站着,谁都不敢上前硬闯。 这么一会儿功夫,不知道外面的客人是从哪收到的风,竟然也都涌了过来。 这里不是后院,小厮们自然是不能将他们撵走的,只好安抚他们说,江老板在房间里,请大家稍安勿躁,在院外等候。 除了后院的贵妇还有前院的男客,乌泱泱的一大堆人。 不消片刻,他们就把西院的大门外,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听说有人闯进了江老板的闺房,偷看她沐浴!” “啊!真的假的!不能吧!” “真的!刚才有人说的,还听见江老板尖叫了!” “那现在这金吾卫的官在这守着,又是怎么回事?” 有人已经通过西院的门缝瞧见了院子里,守在房门前的李旭等人。 “不知道啊!难不成那贼人已经惊动了金吾卫?” “哎呦!我说怎么时间到了,江老板还没去前面跳舞呢!” “一会儿看看,到底是哪个胆大妄为的狗东西!竟然干出这样不要脸的事!” …… “吱嘎……”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不要脸,竟然敢闯江老板闺房,偷看她沐浴的时候。 换好了衣裙的江春晓满眼带笑的率先走出房门。 只见她出门之后,便站在回廊一侧,转头朝着里面客气道:“卫大人,您先请。“ 识时务者为俊杰。 之前不知道他的身份,江春晓自然要和他硬刚。 但是,他既然已经自报家门,她还是决定要夹着尾巴做人。 反正,他现在已经验证过她不是原主,那她的生命便没有威胁了。 以后留在这永都城里做生意,还是要给这位国舅爷几分薄面的。 第19章 误会 只是…… 她和卫韶谁也没想到,就在他们走出房门的一瞬间,西院的大门也同时被挤爆了。 等在西院门口瞧热闹的众人,一下子都涌入院子里。 小厮和丫鬟们拦都拦不住。 “天啊!这不是当朝国舅吗!?“ “是啊!就是那个从来不近女色的卫国舅?他怎么会做出这等……“ 剩下的话,那人没敢说。 他是嫉妒,嫉妒国舅爷能够登堂入室,进了江老板的房门,可是也不想脑袋搬家。 “咦?刚才谁说,有人闯门,偷窥江老板洗澡?江老板要是真被人偷窥了,还能如此客气?” “诶!非也!你看看,那江老板的小脸都煞白!那位的权利,大着呢! 如今,大雁之内,谁不知道他的手段? 就是偷看了,那也是白看! 谁能把他如何? 不得小心陪着笑脸么? 哎,江老板一个女子做生意,不容易啊! 竟然被这位给瞧上了!?“ 这里说话的都是男子。 全都是为江春晓打抱不平的。 卫韶的耳力相当好,他们的话,一字不差的落入他的耳中。 他的脸色铁青乌黑。 怎么!?他平时的名声还不够差?手段还不够狠? 不然,他们怎么敢当着他的面如此说话? 一个冷冽的眼神扫过去,卫韶的眸中皆是寒霜。 “诶,嘘……别说了……” 再说下去,小命都没了! 男子都怯懦的收了声。 女子却又大胆的发了声。 尤其是那些平日和江春晓关系不错的贵妇姐姐们,各自为她鸣不平。 其中一位穿紫色曳地长裙,金色对襟琵琶袖衫,高发髻金步摇的妇人,满眼怒色,道: “这怎么?有权有势,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江老板冰清玉洁,与人为善,也不能受这样的气啊!” “就是,姐姐说的是!卫国舅仗势欺人,我定回去要告知父亲,请他入宫面圣,为江老板讨回公道!“ 说话之人是刑部尚书的夫人,接话之人是闽丞相的女儿,她们可都是这永都城里真正的贵人。 恰好,卫韶还都认得。 因为,她们的夫君和父亲,就是平日里在朝堂上最爱向小皇帝参奏他的大臣。 卫韶只能装着听不见她们的话,毕竟,最近朝堂上的事,已经够乱了。 他也不能真的拿这些个妇人问罪。 “江老板,请你将院子里所有的丫鬟都叫出来吧。” 先前,在房中,她换好衣裙,重新面对卫韶之时。 他提议,可以让他认一认那个指路的丫鬟,来还他清白。 江春晓心里也不明白,自己的丫鬟为何说谎,遂应下他的要求。 原本,卫韶想安静的解决此事。 可是,看着院子里那些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人,他的心情烦闷之余,却又不得不决定当众将此事快些澄清。 他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但是,他在乎她的想法。 卫韶无声的自嘲暗笑,自己什么时候也会变得如此在意一个人的看法了。 江春晓叫了一个小厮过来,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 片刻之后,喜乐园里所有的丫鬟排着队,鱼贯而入。 “大人,这里是喜乐园里所有的丫鬟,共8人,请您指出,是哪一位丫鬟,给您指的路。” 卫韶看着她们陌生的脸,还有统一的鹅黄色裙装,额头青筋绽放,这些人里,竟然没有那个人。 到此时,他就是再傻,也猜到一种可能。 看来,他是上当了! 就在他百口莫辩之时,方才离去的那名小厮匆匆而来,他手里还捧着一件黑色的长袍。 “掌柜的,这是刚才在你院子外墙根下找到的。” 原来,方才江春晓听了卫韶的话后,就已经怀疑此事,遂吩咐小厮叫来丫鬟之后,去西院外墙跟下找了一番。 果然,有蹊跷,有发现。 卫韶犀利的眸光落在那件黑色长衫上,又闻到了那上面清晰的珈蓝香,瞬间明白过来。 那给他指路的丫鬟,就是那个刺客! 她,竟是个女子! 而她所做的一切,根本不是为了等接头人出现。 她的目的,从头到尾都是要引来他入局,成为闯人闺房,偷窥人家沐浴的小人! 可是,卫韶有一点不解,那女子扮成丫鬟之时,换了衣裙,是如何将身上的珈蓝香味道给隐藏的呢!? “哎呦,原来是误会一场啊!” 事情至此,江春晓也彻底反应过来,今天的事,到底是为何会发生了。 的确是误会一场。 她相信,卫韶的话,应是真的。 只是,她不明白那个刺客为何要这么做。 但是,她也很感谢那个刺客,如此,她倒是能让卫韶欠她一个大人情。 “卫国舅,你看,我刚在房中就说,你一定是被刺客给利用了! 你素来不喜与女子交往,怎么会闯入我的房间,偷看我呢! 既然是误会一场,那我们就都不要追究了吧。 还请大家,也都不要再乱传了哦! 今日之事,是金吾卫追击刺客,卫国舅大人,被刺客利用,才会误入我的房间。 没有任何事发生! 请大家都散了吧。 惊扰了各位贵客,十分抱歉! 各位姐姐,妹妹谢谢你们为我说话,铭记在心,日后定会一一答谢。 还有,今日的酒水,都算在喜乐园的账上! 请大家畅饮!“ 话音落,江春晓以眼神示意丫鬟和小厮,快些好好招待这些贵客。 她大方得体的一席话,倒是听得大家心中畅快。 虽然,依旧不太相信卫韶真是无辜的,却也只能客气的笑着离开了。 毕竟,真惹恼了这位大权臣,他们可都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等大家好都散了,西院重新恢复了宁静。 江春晓这才把美眸转到卫韶那张波澜不惊的俊脸上。 这家伙,还真是越发的俊美了。 刚才在房中之时,她一心只想着如何对付他,倒是都没顾得上好好看看,他这张经常出现在她梦中的脸。 数月之别,他这张脸,倒是越发的惹眼了。 比起那夜的体弱,此刻的卫韶,愈发的英挺俊帅,比起当年她所喜欢的大明星,姿容更胜一筹。 暮色婉约,淡金的光晕落在卫韶笔挺的鼻尖和硬朗的下颌线上,勾勒出一幅养眼的美男图。 咕咚! 她无声的咽了一下口水,指尖捏在一处,敛眸将眼底那抹惊艳的欲色藏入深处。 江春晓,你醒醒吧! 美好的事物,感受过一次,就够了! 再嘴馋,小心因为贪嘴丧了命! 第20章 谣言 卫韶与她站的不远,长眸缓动,对面前女子的印象再次转变。 原来,她并非他先前想象的那般放浪形骸之人,反而很聪慧,勇敢,临危不乱。 最重要的是,她不像其他女子那般,柔弱虚伪。 倒是有几分让他刮目相看。 卫韶心下权衡,若是她要求他对她负责,他倒是也可以考虑一下。 反正,他总是要娶妻的,娶谁都一样。 净化欲念的江春晓并不知道,这会儿功夫,卫韶看着她的眼神,变幻了多少种色彩。 扬起脸,她已经恢复了如常的面色。 “卫大人,既然今日之事已经证实是个误会。 那我也要为我先前对你的态度,说声抱歉。 我当时还以为你…… 对不住,还希望大人能看在民女是受到惊吓的份上,能够不要与民女一般见识。 民女也发誓,定会将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绝对不会向任何人提及……“ 有礼温柔,做小伏低。 呵呵!江春晓,演的真不错,晚膳给自己加鸡腿哟! 垂着清眸,长睫微颤,她将戏做全套,倒是把得知卫韶身份之后,那种后知后觉的惧色演绎的淋漓尽致。 外面的人只是耳闻为虚,他可是眼见为实。 他可是将她整个人都给看光了,她都不要他对她负责,可算上是一个超级大人情了吧! 江春晓这可是见好就收,而后,准备和卫韶老死不相往来。 卫韶凝眸,心中莫名升起一股邪火。 她这是,在和他划清界限? 一个女子,被他全都看光了,一不哭,二不闹,三不要求他做出任何的赔偿,或者是负责? 她,到底是真的善良,无欲无求? 还是,心思深沉,谋划其他? 再说,他是哪里有很差吗? 至于让她这般态度明确的和他言明,不想要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大哥! 你倒是说话啊! 这么低着头,脖子很酸的! 江春晓不明白,以卫韶的性格,听了她的话,应该很高兴她没有赖上他啊! 怎么还不回话! 哦……他定是不信她竟然会放过他这样的大鱼。 江春晓再次开口: “大人,若你不相信民女的话,民女可以亲手写一封保证书。 保证今日之事,日后不会拿来要挟大人,以及对民女做出任何赔偿。 又或者,大人是因为民女之前的态度,太不友好,还在怪罪民女,那民女再向您道歉……“ 你!!! 卫韶一听见手书,就想起那封至今被他锁在密室里的请离书。 心火徒然猛增,他大手紧握成拳,气的咬牙切齿。 道歉! 你是该道歉! 不会看眼色的女人!哼! “无妨,今日之事,本就不是江老板的错。 既然,江老板如此态度,那卫某倒是能安枕无忧了!” 卫韶的声音冷的如同寒霜,在这夏日的风里,平添了无数的凉意。 看吧! 就知道,你巴不得我千万别赖上你呢! 江春晓长舒一口气,这回,他和她,以后应该没得瓜葛了。 “既如此,便请国舅大人慢走。” 江春晓的逐客令清晰响亮,听到卫韶耳中,十分的刺耳。 他脚步未动,炯亮的目光罩在江春晓那张公式化的笑脸上,缓缓开口,道: “江老板,不瞒你说,今日一见,我看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国舅大人,您看民女像谁?”她抬头,美眸中溢满懵懂的水色。 “像我的一个仇人,恨不得能拧断她脖子的那种!” 你!刚刚已经差点拧断我的脖子了,好不好!? 江春晓肝颤了下,面色极力保持如常,咧嘴一笑。 “哈……国舅大人,您还真是爱开玩笑哈! 民女做生意向来奉公守法,在今日之前,与您可是素昧平生,您定是认错人了。” “是么?” 是么? 请把‘么’字去掉! 奶奶个腿的! 刚才,你不是都亲眼看了吗!? 姑娘我的背上没有那个桃花印记! 你还这么说,是要吓死谁啊! “是啊……哦……怪不得。 方才在房中,您那样急切的看了民女的肩背,原来是想证明,我与大人所认识的人,是不是同一人吗?” 看肩背? 在房里? 李旭和其他两人同时愕然,满眼吃瓜后,屁都不敢放的同款表情。 脸都憋紫了。 怪不得! 他们家大人刚刚把门关了,不让他们进。 合着,是看了人家姑娘的美背啊! 啧啧! 李旭和手下那超级八卦又不敢出声询问的眼神,看在卫韶眼里,惹得他愈发的火气攀升。 “你!” 牙尖嘴利! 枉费我刚还以为你真是只善良无害的小白兔。 在他属下面前故意这么说,还真是够坏的! 江春晓心道,哟,不好意思了啊! 谁让你赖着不走的! 说那种话,吓唬她! “国舅大人!没事!我没在意!真的! 您也是想证明我不是那人,如今证明了,就好了啊! 我这喜乐园还有很多事要忙,就不留您了。 大人,请慢走!“ 江春晓退后两步,和卫韶拉开距离,送客的态度坚决至极。 多大脸啊! 谁还能留下啊! “哼!江老板,那卫某就不叨扰了!” 卫韶握紧手中的剑柄,满头青筋甩开手臂,大步离去。 李旭等人同时看向江春晓,竟都冲她留下一个无比同情的眼神。 而后,他们赶紧大步追上卫韶的身影而去。 刺客没抓到,却惹了一身腥。 饶是江春晓有意息事宁人。 不知为何,关于喜乐园里的荒唐事,在一夜之间还是传遍了永都城的街头巷尾。 传着传着,就衍生出了好多个版本…… ** 当晚,乾坤殿 卫太后看着殿中之人,凤眼之中皆是震惊。 “什么?你说阿韶他?” 方才的消息,真是太过惊人了。 情急之下,卫太后保养得宜的眼尾都挤出了细纹。 “他,怎么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呢?按说,不会啊!” 尚书的女儿,他不要。 太傅的孙女,他不喜。 怎么会,偏偏就瞧上了一个从外地来永都城没多久的小寡妇呢!? 没错,江春晓对外都宣称,她是个寡妇,成亲不久,丈夫暴毙。 她伤心之余,才会和爹娘离开故土,来到这永都城开始新的生活。 卫太后这么多年,为了自己这个弟弟的婚事可是没少操心。 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件事的。 “娘娘,不是都说是误会了?” 许嬷嬷在一旁安慰,却被卫太后摇头否定。 “哎,怎么会是误会?阿韶的性格,你们不知道吗? 若是误会,他定不会与那女子单独相处那么久,而且,还相处的那般和谐。 他,定是真的看上了人家了。 哎……哀家头疼……“ 陈嬷嬷立刻站在她身侧:“哎呦,娘娘可保重身子,让奴婢给您揉揉吧……” 蝉鸣虫语,御花园里一片宁静祥和。 可卫太后的心情,却是一团乱麻。 第21章 心乱 其实,不光卫太后的心,是一团乱麻。 当事人之二的卫韶和江春晓,皆是心情纷乱,不得平静。 江春晓在卫韶离开后,也没有精力再去管园子里的事宜,与他一番推拉应对,她现在很累。 于是,江春晓便让玲珑她们出去好生替她招待那些客人。 她则回到房中,想安静的躺会,缓缓神。 纵使目前看,她算是打消了卫韶对她身份的怀疑。 可,江春晓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躺在床榻上,她的心,一直静不下来。 合上眼,就是卫韶那张俊美的无可挑剔的冷脸,一会儿对她挑眉冷笑,一会对他发声质问。 还有,他留在她肌肤间的指温,久久不曾散去。 就像是烙印在她肌肤上一般,炙热滚烫。 “哎!好烦啊!” 翻来覆去的烙了半天的馅饼,江春晓猛的一个鲤鱼打挺,盘腿坐了起来。 她气呼呼的揪着自己垂落在耳边的青丝,贝齿咬唇,一遍遍的唉声叹气。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之前和卫韶分开之后,她都是担心再见到他。 因为,她怕被他给一剑砍死。 可是,今日真的与他见面了,而后又分开。 江春晓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里像是被塞进去一只上蹿下跳的小兔子,咚咚咚的响个不停。 这种滋味,不仅仅是害怕,还有……贪恋和期盼。 “江春晓!哎呀!你可不能再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她心中知道,自己一定要和卫韶永远保持距离,那才是平安活下去的王道。 可她……就是没出息的一直在大脑里循环播放着,那一晚,他唇齿微阖,气息凌乱,眼尾泛红,任由她作威作福,满眼愤恨中带着享受的勾人模样。 “啊!…………” 越想越清晰,越想越放纵! 江春晓翻个身,又趴回床榻中央,把整张脸都埋进松软的枕褥之间,不想面对此刻烦乱的心绪,还有脑袋里多彩的颜料…… * 卫韶自从接手金吾卫之后,除了节庆之日,就很少回到他和卫筠的家——宁国公府过夜了。 他一直都宿在金吾卫官邸的后院。 住了这么久,他倒是也从未觉得哪里有不舒服的地方。 可今晚,他却失眠了。 原因,他认为是床榻太硬,房间太闷。 可实际上,卫韶心中清楚,他究竟是为何原因才失眠的。 因为,他不想承认,自己一闭上眼就看到那张美艳动人的脸,对他说,大人放心,民女定然不会赖上大人的…… 一想到这个画面,卫韶就气的浑身血脉逆转,顿时失去了全部的睡意。 他的长姐卫太后,在宫中为他的事焦心头疼的时候,卫韶本人也没好过到哪去。 领兵出征,秘密查证,平日里到哪都不认床的卫国舅。 这一晚,硬是瞪着一双漆黑的长眸,望着头顶的屋顶,发了一整夜的呆。 直到东方破晓,他才迷迷糊糊睡了不到一个时辰。 而在那一个时辰里,卫韶还做了一个循环反复的梦。 梦里,他穿着白日里的飞鹤服,站在大街上,望着远处一道慢慢消失的窈窕身影,不停的问着同一个问题。 【你说,本国舅到底是差在哪里了!?值得你那么嫌弃的急着与我划清界限!?】 恍惚之中,那身影的主人一直都没有回头,半点没有对他的留恋。 卫韶挣扎着想醒,从来入睡容易,醒来更迅速的他,这一次失败了。 许是整夜失眠,身体太疲惫吧。 他到底是做了一个小时这个循环梦之后,才猛地一下睁开挂着疲态的眼皮。 * 翌日,文丞相府邸 阳光耀眼,花香满园。 “胡闹!灵儿!你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 那卫韶是何等厉害之人? 若是你出了岔子,被他抓去,那可怎么办?!” 说话之人满眼担忧之色,盈透的面颊因为急切而隐隐生出一抹嫣红。 大雁左丞相文良的嫡孙女文芷若,抓着郢大将军的妹妹郢灵儿的衣袖,黛眉蹙着,将她周身看了个仔细。 见郢灵儿气色红晕,神采奕奕,她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还好……你全身而退,没有半点损伤,不然我就真是成了千古罪人了!” 郢灵儿知道文芷若的性子,可不敢告诉她,自己被卫韶打中了一掌的事。 不然,她估计要气死了。 好在,她身体素质好,抗打,那一掌也没伤到她。 “文姐姐,对不起,我又让你担心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傻话,你是为了我才去冒险做这等傻事,该说对不起是我才对! 都是我的事,让你跟着担心了!“ 原来,昨日在喜乐园里那个黑衣刺客就是郢灵儿。 前几日盯梢卫韶,故意让他起疑心的也是她。 只是,她做这件事,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她的好朋友文芷若。 文芷若年芳十五,比郢灵儿大一岁,她们的母亲是闺中密友,出阁后走动也一直没有断,两家女儿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颇好。 “但是,灵儿,你得答应我,下次,绝对不可以如此胆大妄为了! 对我而言,你的安危更重要。“ “是,文姐姐,我知道错了! 起初,我只是盘算着,喜乐园在永都城里是现在最热闹的地方,人多,眼睛也多。 想着让那卫国舅在那里惹出这样的事端来,丢了人,坏了声誉,太后就不会再提起,要给你和他赐婚的事了。 毕竟,你的祖父也是我们大雁的丞相,皇上和太后他们,总不能寒了他这颗老臣的心,是不是? 还有我想着我的功夫连大哥都时常称赞,是一定不会落在那权臣之手的! 才会如此做的。“ “你这傻丫头,把这件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如今新皇年纪尚小,初登大宝,根基不稳,之前又出了瑞王和齐王的事。 故而,太后才会生了拉拢祖父这样的老臣,和爹爹这样的肱骨良臣,站在他们的一边,为皇上保驾护航之心。 可是,文家嫡女之中,没有与皇上年纪相仿的,太后这才会把心思动在我和卫韶的头上。 也兴许,这桩适合的婚事,本就是那位国舅大人想出来的。 他是国舅,对皇上和太后忠心耿耿。 这桩亲事,由他来,再合适不过。 所以,就算你让他在人前出了丑,也未必能撼动他和太后的决定。“ 第22章 登门 数日前,太后命人带来懿旨,传丞相府的老夫人入宫,说是让她入宫去一同赏花,品酒。 实则,是为了试探老夫人,表示她有意要给文芷若和卫韶赐婚,看看老夫人的反应。 君要臣死,臣便不能活。 老夫人她虽是一位久居深宅的妇人,可也是睡在文丞相枕边几十年的人,她自然懂得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说是征询意见,实则就是通知,是旨意。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如今小皇帝年岁尚小,大雁的政事都是把控在太后和国舅掌心中。 这位年纪轻轻的太后若真要下旨赐婚,她敢说什么? 她只能装作听不懂,笑眯眯的回上一句,但请太后娘娘做主,一切都是她们家芷若的福分。 回府之后,老夫人把这事学给老丞相还有长子一房听,儿子、媳妇还有嫡孙女只觉得阴云密布,如罩头顶。 卫韶啊,当年还是少年将军之时,可是有不少世家小姐倾心于他的。 可是,奈何他对女子素来冷漠疏离,从无笑颜,甚至还有几分刻薄。 柳尚书的大女儿蕙质兰心,窈窕多姿,亲手给他绣了一方云帕,赶在他出征之前送到他眼前。 卫韶倒好,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更别提收下了。 他当着三军和百姓的面,冷冰冰的丢下一句:“国土不安,江山难固! 本将军无意娶妻生子! 柳小姐的心意,还是托付他人吧! 莫要为我蹉跎了大好年华!“ 卫韶一张俊美的脸,好看的唇,说出来的话,却那么的无情冷漠。 说罢,他转身就上马驰骋而去,连半分留恋之态都没有。 除了柳小姐,还有赵太傅的孙女,骠骑大将军孔武的妹妹…… 她们这些名门贵女,都曾经向卫韶示好过。 可惜,无一例外都被他给拒绝了,还都是绝对不留情那种。 先皇在的时候,就很是关心卫韶的婚事,以他的年岁,按理说,都该当爹了。 每当卫韶听见先皇提及此事,他都以各种理由给搪塞过去了。 后来,他的婚事就这么拖着,当事人不着急,别人着急也没用。 卫韶和卫筠的父亲和祖母——宁国公和卫老夫人都不出声置喙,别人就更说不上话了。 直到后来,不知从何处传出,卫韶有龙阳之好,故此才会对女子的示好无动于衷。 因他容颜绝美,又一直不肯成婚,这谣言,传着传着,许多人竟信以为真。 之前,大家闻此讯息是惋惜。 可如今,卫韶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少年铁血将军,成了手段狠辣的首辅权臣。 掌控着金吾卫,刀剑舔血,他早已不再是世家小姐的优选了。 纵然,不少女子依旧暗自倾慕他的盛世容颜。 可,对他本人,大都是敬而远之。 太后耳聪目明,自然晓得这种情况。 所以,她才没有贸然让小皇帝下旨赐婚,而是请了文老丞相的夫人入宫,以赏花之名,行试探之实。 文芷若和郢灵儿从小一起长大,一喜文,一好武,虽是不同姓,却比亲姐妹还亲。 太后有意赐婚之事,郢灵儿听说后,气的当场就要暴走。 她思来想后,自己的将军哥哥如今在小皇帝面前也说不上话,不比从前与先皇的情分深厚。 她的爹爹又早就远离朝堂,更是没有半点能指望的地方。 思来想去,郢灵儿便想了个损招。 她要让卫韶声誉毁的彻底点,毁的人尽皆知一些。 那这婚事,就势必要黄了。 毕竟,文老丞相身为大雁的左丞相,夙夜匪解,为社稷操劳一生,两袖清风,受人敬仰。 在大雁百姓的心里,那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人物,皇帝和太后总是会在乎一点民心的吧! “再说,灵儿,你有没有想过,江老板她也是名女子,你这般做事,让她的清誉怎么办?” “这——哎!我不是想着,这位江老板,她是一个小寡妇么?” 小寡妇,哪还有什么清誉可谈…… 她也不能去祸害别人家还没出阁的小姑娘啊。 文芷若听了郢灵儿这话,不赞同的责备她道: “灵儿!你也是名女子!小寡妇怎么了? 你难道没听人说过,寡妇门前是非多! 江老板,你我可是都见过的。 她为人热情好客,貌美动人,品行极好。 你怎么忍心,推她进这样的火坑?” 之前,喜乐园开张,满城喧嚣传扬。 她们姐妹俩也瞧瞧乔装打扮去过一回,刚巧遇上是江春晓亲自接待的。 她给她们做了美白的面膜,还有樱花水疗,效果非常好。 郢灵儿和文芷若都很喜欢江春晓和喜乐园。 要不是她们的身份特殊,尤其是文芷若不方便经常出去,她们还真会经常光顾喜乐园呢。 一想起那位大姐姐的笑容,郢灵儿这次真的感到了理亏,她憋着嘴,难得的一次说话声若细蚊: “文姐姐教训的是,这事,是我想的不周到,我真的知道我做错了…… 那我——该怎么办啊?“ 到底才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做错了事,真是心里不安宁。 她素来风风火火的性子,也由不得她将此事,当做没发生过。 大哥教育她的话,知错就改,才是好姑娘! 文芷若看出郢灵儿的心思,终是收起了责备的语气,她笑道: “知道错了,就好。 等明日,我们让人备上一些礼物,亲自过去,当着那位江姐姐的面,给她赔礼道歉,说明原委。 争取,能够得到她的谅解,你看如何?“ 这件荒唐事,终归是因她而起。 文芷若想着,她不能坐视不理,必须得承担起责任,和郢灵儿一起去向江春晓道歉才好。 这下,郢灵儿的脸上阴转晴,她上前一步,勾起文芷若的手臂,笑道: “嗯!就按文姐姐说的办!我明日定会好好的向那位江姐姐道歉!” * 喜乐园,西院 “所以,你就是前日里那个黑衣刺客?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毁掉卫国舅的声誉?” “嗯……是我……做的。” 文芷若和郢灵儿果然备好厚礼登门向江春晓认错、道歉来了。 事关重大,她们一到喜乐园里,先是同接待的小厮说,是来寻江老板做水疗的。 直到见到了江春晓的面,她们才敢近身,同她耳语道明了今日的真正来意。 江春晓倒是没想到,前日的事,后面竟然会有这样一番复杂的缘由。 第23章 道歉 文芷若慢声细语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得清清楚楚。 包括郢灵儿之所以会做这件事,是为了能够让她不被和卫韶赐婚的初衷,也没有瞒着江春晓。 看她的样子,倒是也不怕江春晓出去乱嚼舌根,对她很是信任。 江春晓看着面前的文芷若和郢灵儿,暗自腹诽。 原来,大雁左丞相的嫡孙女和郢大将军的亲妹妹,竟会是如此的模样和脾性。 还真是美人美哉,却没有半点儿千金小姐的傲慢无礼。 她倒是很喜欢她们这有错敢认,坦荡直接的做派。 不过,郢家的这位小姑娘,胆子也忒大了点。 卫韶是啥人啊! 这郢灵儿竟敢戏弄他,若是被他抓住了,估计下场得挺惨。 江春晓琢磨,以卫韶那性子,要是发现事情的真相,就算有郢大将军那面子在,他也定要好好教训一下郢灵儿。 这丫头看着就是一副没心没肺,敢作敢当的样子,她得吓唬她一下,好让她能长些记性。 危险的事,还是不要再做了。 江春晓倒是好心肠,看着郢灵儿闯祸,惹了不该惹得人,替她操心。 她此时倒是忘了她自己之前对卫韶做过啥天理不容的事了! 和郢灵儿比,她做的事,在卫韶那才是不可饶恕的天大之错呢! 等进来送茶水的玲珑出去后,江春晓一脸严肃的坐在主位上,看向满脸后悔的郢灵儿。 “你们的家事,却平白无故的把我扯入局中。 哼! 郢姑娘以为送来这些东西,就能安慰我受伤的心了? 也是,我一个平头百姓,小寡妇,自然不在你们眼里。 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卫韶的手段。 若我将你的身份和目的告诉他,你说,他会怎么对你? 他有多厌恶女子,你也该清楚的吧。 你却把我一个寡妇往他身前推,估计都把他给气死了!“ 转了下烟眸,她继续道: “听说,前些日子有个齐王的同党刺杀他,被抓了,就再也没从金吾卫的大牢里出来过! 郢姑娘若是也被抓了去,再扣上这反贼刺客的帽子。 你这张水灵娇嫩的小脸蛋,估计至少得褪一层皮吧!“ 郢灵儿虽是胆大,可终归才十四岁,被江春晓这么一吓唬,当即就有些胆怯。 那卫韶的名声和手段,现在想想,确实是可怕。 就连她大哥都嘱咐过她,千万不要去惹这位国舅爷。 郢大将军是想提醒他妹妹,别像柳尚书的女儿那样,被卫韶那张脸给迷了心。 估计,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妹妹确实是没有对卫韶倾心,但是却对他做了比送手帕更可怕的事。 暗夜跟踪,佯装刺杀,引他误入寡妇的闺房企图破坏他的声誉…… 郢灵儿想了想自己做的事,好像是挺危险哈! 咕咚! 她不由紧张的咽了下口水。 但是,她好歹也是大将军的妹妹,习武多年,就是心里怕了,也没像寻常女儿家那般吓的哭泣起来。 她只是脸色变得有些白,语气也有点慌:“江姐姐,对不起! 我真的知道错了! 是我考虑不周,连累了你! 但是我真的没有像你说的没有把你放在眼里,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你成过亲,所以……所以,哎呀! 文姐姐已经批评教育过我了! 我不该有这样的错误想法。 不管是成过亲,还是没成过亲,女子的清誉都很重要! 我真的知道错了! 江姐姐,求求你了。 就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吧。 你若觉得这些东西,没办法弥补你受到的惊吓。 那你说,只要你能说出来,你想要我如何认错,我便一定能做到! 我郢灵儿,一言既出!绝不反悔! 好不好? 嗯,你说好不好嘛!?“ 她差点把‘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给吐露出来。‘都是平日在将军府里,像个男孩子一样野惯了,撒起娇来也是爷们气十足的。 江春晓看着她那认真的小样子,“噗……”的一下笑出声来。 弯月眸子闪着光,她被郢灵儿给可爱到了。 她心道,看来这丫头平日里惹了麻烦,估计没少这么和郢大将军求饶的。 真是手到擒来的会撒娇啊。 “嗯?” 郢灵儿呆住,她不解的看着江春晓。 她是说了什么可笑的话吗? 明明,她刚刚在很认真的给江姐姐道歉啊…… 坐在她身侧的文芷若也弯唇无声笑了,她抬手轻轻拽了拽郢灵儿的衣袖。 “灵儿!江姐姐在逗你呢!你还当了真!” “啊?” 郢灵儿看了看文芷若,又转过头看向江春晓。 她不太确定的问道:“江姐姐,你真的是在逗我?” 江春晓甜笑:“自然是!还是你文姐姐聪慧过人,一眼就看出我的心思。 你为了她的事,做出这样的事,确实是胆大妄为。 也确实是需要回去面壁思过。 多危险啊! 要是你前日被卫韶的人抓住,你现在就真的惨了! 还有,你让我这个小寡妇受到连累,还好我心脏够强大。 要是你遇见一个心窄的,被卫国舅闯了闺房,觉得没颜面,不想活了,寻了短,你不是一辈子都要睡不安慰了? 但是,念着你也是为了姐妹义气,我就像你说的——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了! 不过!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是不是,只要是我说的条件,你都能做到啊!?“ 郢灵儿听了江春晓的话,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她心中一阵后怕。 是啊,若是她这个小寡妇真是个心思重的,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那她郢灵儿可就是大罪人了! “嗯嗯嗯!江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 日后,我定不会再做这样的荒唐事! 还有,只要你说,我就能做到!“ 郢灵儿想好了,别管是让她负荆请罪,还是上刀山,下火海,她都不带眨眼的。 结果…… “好!那就罚你,在我这喜乐园里办一张高级会员卡,卡费白银一千两。 如何?“ “啊?” 原本已经想好了接受江春晓任何惩罚的郢灵儿听见她的话后,满眼的不可置信。 喜乐园的会员卡她知道,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可是,这真的是惩罚吗? 永都城谁不知道她外祖母家是江城最大的丝绸商人,家产丰厚,她母亲手中的铺子,良田也是超级多。 大家都知道,郢大将军的妹妹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啊。 从小到大,她每年的压岁银子,都是一万两银子一张的巨额银票呢! 第24章 姐妹 “江姐姐,你确定?” “嗯,确定。” “那你知道我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吗?” “呀!郢姑娘,你这是在我这炫富呢?” 郢灵儿摆手:“不不不,没有没有!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这真是惩罚吗?” 江春晓拿起一旁梨花木桌上的果茶抿了一口,笑道:“自然是。 我这喜乐园是打开门做生意的,最需要的就是有贵人来办高级会员卡。 我啊,在这世上,最喜欢的东西就是银子了。 所以,我觉得,这个惩罚最合适。“ 其实,江春晓确实知道郢灵儿不缺银子,才会提出这个条件的。 毕竟,她身上穿着那一袭烟蓝色水纱裙,一眼就看得出可是价值不菲的水墨纱。 那日她去绸缎店里给柳玉茹做衣服,曾见过的,一匹水墨纱就要一百两银子,可不是普通的料子。 还有郢灵儿白皙如玉的手腕上戴着的玉镯,一看就是玉中极品。 所以,江春晓才会提出这个惩罚条件,对她而言,是小惩大诫。 而对喜乐园而言,就是又多了一大笔收入,多好啊。 她又不会真的太过为难这可爱的小姑娘。 反正,她做的事,倒是阴差阳错帮了她一个大忙。 悬在她心里的一把刀,算是暂时入了鞘。 卫韶那家伙,验证了她的身份,她总算不用日日提心吊胆想着若是遇见了他,会不会露馅了。 人嘛,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郢灵儿,倒是她的一个小福星。 “好好!谢谢江姐姐!” 说着,只见郢灵儿直接从伸手从她腰间的钱袋中拿出两张一千两银子面额的银票,恭敬的送到江春晓眼前。 她笑眯眯道:“江姐姐,请笑纳。 这是我和文姐姐两人份的银子。 我们各办一张高级会员卡。“ 虽然文芷若不能经常过来,但是,郢灵儿不差钱。 她要哄着江春晓高兴。 “哎呀!那我就却之不恭啦!” 江春晓倒是也没跟她客气,伸手接过银票喜滋滋的收入怀中。 “亲姐妹,明算账!今日我收了银票,那前日之事,便就一笔勾销了! 文姑娘和郢姑娘,日后,就是我喜乐园的高级会员了。 只要你们来,我这个老板都亲自给你们服务。 一定让你们宾至如归。“ 郢灵儿笑的合不拢嘴,而后,她试探的看着江春晓,道: “那我们,除了是你的客人,还能和你做朋友吗?“ 文芷若的脸上也待着赞同期待的笑意。 “当然啊!你们的性格,我很喜欢! 若你们不嫌弃我身份低微,愿意与我结交,那我们以后就是好姐妹了!“ “真的!?” “真!“ 郢灵儿好开心。 她过去拉着文芷若的手,又回来拉起江春晓的手,笑得眉眼弯弯。 “文姐姐,江姐姐,太好了!以后我们就都是好姐妹了! 哈哈哈,太好了!” 越相处,江春晓就越觉得,这个郢大将军的妹妹,就像她在另一个世界的小妹。 性格洒脱,爱笑,讲义气,还会撒娇。 真好,老天爷这是在弥补她思念亲人的遗憾吧。 把这么有趣的小姑娘,送到她眼前来。 江春晓:“上次你们来园子里做水疗,结束后匆匆而去,没吃到喜乐园的烤肉吧? 今儿,为了纪念我们姐妹三人不打不相识,姐姐就请你们吃顿我亲手烤制的特色烤肉! 保管你们会喜欢!“ 喜乐园自从开业之后,前院的生意那么好,除了江春晓请来的表演班子所演的节目和她跳的舞精彩之外。 新鲜味美的佳肴,则是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 百醉楼的佳酿,许多地方都能喝到。 可是,喜乐园的珍馐佳肴,放眼整个永都城,可是只有这一处才能尝到。 其中,柳玉茹的手艺是一绝,江春晓亲手腌制的烤肉也是勾人口腹之欲的大功臣。 永都城百姓的膳食以摆盘精致,味清淡的家常菜为主。 江春晓将现代人的烤串和烤肉在喜乐园里一推出,瞬间受到大家热烈的追捧。 她看着日日进账的银子,心中喜滋滋,想着原来古人和现代人一样,都喜欢吹着暖夏的风,喝着冰果饮,吃着小烧烤,把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的。 之前,她让江淮之去铁匠铺打造了十几个精致的小铁炉子,放在前院的回廊里,现场做烤肉。 既可以让客人亲自动手烤,也可以由小厮烤好了端上桌,再供他们享用。 江氏夫妇出去这两日,园子里就主推烤肉餐,还有江春晓请来的副厨做些凉菜。 一听到能吃到江春晓亲手做的烤肉,郢灵儿更是眉带喜色。 她之前就听说过,喜乐园的烤肉嫩香可口,只是,一直没机会来品尝。 文芷若也有些好奇,这新奇的膳食,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能让众人争相追捧。 一炷香后 西院的上空飘出一阵阵勾人的肉香。 江春晓身上套着一件鹅黄色的围裙,头上戴着她自制的厨师帽,站在烤炉前面,一边哼着曲,一边烤着串。 偌大的院子里,只摆了一张梨花木圆桌,桌上摆着水果切盘,凉拌蔬菜,还有酱香鸡爪,麻辣鸭脖。 烤炉上,肉串,青椒串,香菇串…… 林林总总,摆了许多美味的烤串,都是江春晓特意为文芷若和郢灵儿准备的。 郢灵儿像只小馋猫,站在她身边,一会瞧瞧这个,一会闻闻那个。 “江姐姐,你这手艺,是跟谁学的。 简直比宫里的御厨都了得! 我敢说,要是我大哥闻到你这烤肉味,一定都流口水了!“ “呵……” 忙着烤串的江春晓和坐在桌边的文芷若都被她都给逗笑了。 “怎么!堂堂郢大将军就那么没出息?” “那是呗!我大哥,什么都好!就是见到肉,走不动道! 两位姐姐是不知道,当年,他带兵戍守在北越城。 天寒地冻,军中无荤腥。 他却因为太馋肉了,顶着大风雪,跑到了北凉山上去抓雪狼了。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雪狼没抓到,他一个大将军,却被那雪狼给挠花了脸。 啧啧,那伤疤,到现在都能看见印呢!” “灵儿,你还真是家丑,全都敢往外扬啊!也不怕被你大哥听见,罚你啊!” “我才不怕他呢!” “好,你最厉害了!给,先给小馋猫解解馋!” 郢灵儿迫不及待的接过江春晓递过来的羊肉串,一边吃,一边吹气。 第25章 醉酒 “唔……这味道,真是绝了!江姐姐,我太爱你了!” 江春晓宠溺笑了下,又将烤好的肉串和蔬菜串都放在托盘里,端过去放在桌上,给文芷若和郢灵儿一起吃。 “小馋猫,你这样子,和你大哥,应该是不相上下吧!” 郢灵儿被她这么一打趣,脸颊通红,也不知是被肉串上的辣椒辣的,还是害羞了,笑的眯着眼,直呼过瘾。 “芷若,你尝尝,看看味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嗯,谢谢江姐姐。” “不客气!快,要趁热吃才好吃!” “好。” 文芷若不像郢灵儿,脱兔一般,吃相自由。 大家闺秀刻在骨子里的斯文劲儿,就算是吃烤串这样的食物,也吃的十分秀气。 “嗯……真的很美味,江姐姐这手艺,果然是名不虚传。” 她以袖掩唇,将口中的食物嚼碎咽下之后,才对江春晓的手艺做出极高的称赞。 听到文芷若的夸赞,江春晓弯唇一笑。 “你们喜欢便好。日后,若是馋了,尽管过来,姐姐管够!“ “嗯!江姐姐最好了!” 郢灵儿一听这话,当即就激动的蹦了起来。 有钱难买心头好。 她想着,江姐姐亲手烤的美食,可不是拿银子就能买到的。 而她,日后要是想吃,却随时都能吃到,这种感觉真的好快乐! 江春晓回到烤炉前,又添了些新的生串放在炉子上,握着竹签子的手上下翻动了下,又道: “对了,我和娘亲日前酿的葡萄酒应该可以喝了。 你们,要不要和我一起,喝几杯?“ “葡萄酒?” 在大雁,葡萄还是个稀罕物,葡萄酒更是因为稀少且难以运输过来,而价格昂贵。 宫中宴席有时会将葡萄酒作为主宴酒酿,寻常人家中极少备用。 百醉楼里倒是有几种从樊城远路运来的葡萄酒, 可是江春晓品过之后,总觉得味道差点意思。 回甘滋味,不如其他酒类馥郁芬芳。 想到从小看着奶奶在家里的葡萄园中酿制葡萄酒的画面,她想自己试试。 她便去了九街天市买了些葡萄回来,与江母一起酿了三坛,准备先尝尝味道。 要是成功了,她便想办法,自己酿的葡萄酒在喜乐园里卖。 “对啊,要不要喝?” “要、要、要!” 片刻之后 开始不敢吃鸡爪子和鸭脖子的文芷若,左手鸡爪,右手鸭脖,唇齿间还咬着一根烤熟的猪尾巴。 酡红的面颊两侧染着满足的笑,乖乖的看着江春晓和郢灵儿。 郢灵儿则是单脚踩着梨花木圆凳子,豪迈朗笑着和江春晓划起了拳。 “两只小蜜蜂啊,飞到花丛中啊!……” 她是真聪明,这蜜蜂拳,江春晓不过教了她一次,便划的如鱼得水。 三个小姐妹,你一杯,我一杯,喝的好开心,喝的好尽兴。 桌上的烤串,她们吃了许多,新酿的葡萄酒,一坛也已经见了底。 “人生不愁,烤肉与酒! 好友相聚话情长,把酒言欢尽风流。 来!这杯酒,敬我们伟大的友谊!“ 江春晓喝嗨了! 她到这个世界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如此放松,如此自在。 之前,她心里一直提着的那根弦如今放下了,又结识了两个志同道合的好姐妹,这种感觉,真爽! “好、好、好!诗! 人生不愁,烤肉与酒! 哈哈,江姐姐,你可真是妙人妙语,你的诗,灵儿听得懂,也爱听! 不像那些附庸风雅的文弱书生,整日里吟诵那些灵儿听不懂的诗句! 明明是他们的诗词太酸腐无趣! 却怪我听不懂,看不明! 还说我是胸无点墨,四肢发达!“ 郢灵儿嘟着嘴,气呼呼的蹙起细眉,嘟囔着。 “哟!怎么,听这话,是有人,之前让我们小灵儿受委屈了啊!” 江春晓很八卦的咬着朱唇,眉眼含笑扫过郢灵儿,而后又看向文芷若。 “呵……” 文芷若也是不胜酒力,饮下几杯琼浆,早已经醉态酣然,笑若海棠。 她听到江春晓的话,竟笑了起来。 这一笑,不小心把咬了半截的猪尾巴给掉了下来。 那娇态,不若平日拘谨端庄,深有几分顽皮,几分可爱。 “江姐姐,你是不知,灵儿这翻牢骚,那可是有缘由的……听妹妹给你细细道来。” 郢灵儿倒也不怕丢人,打了个酒嗝,坐回凳子上。 “好!文姐姐,你就学给江姐姐听听,让她评评理! 是不是那个酸腐书生太沽名钓誉!哈!“ 文芷若得了当事人的允诺,当即咯咯一笑,和江春晓道:“江姐姐,事情是这样的……” …… 就在三姐妹聊得正起劲儿的时候,院子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晓晓乖女儿,娘亲和爹爹回来了!” 出门几日的柳玉茹两手拎着满满的礼物,兴冲冲的从院门外走进来。 诶? 这是啥情况? 柳玉茹刚回喜乐园的时候,小厮跟她说,掌柜的接待了两位女宾客,而后便再没出来过。 她只以为江春晓是忙乎累了,送走了女宾客,就留在西院歇着了。 柳玉如着实没想到,她宝贝女儿会和两位姑娘在吃串喝酒啊。 “娘亲!你回来啦!” 江春晓看到柳玉茹,起身提起裙摆,翩翩蝴蝶一样朝着她飞奔而去。 一个热情的拥抱,她把柳玉茹抱在怀中,连亲带啃,可把老母亲给吓了一跳。 之前,他们三人在林子里也是喝过酒的,但是江春晓可是没喝过这么醉啊。 这一刻,她可是完全放飞自我了。 把所有对家人的思念都安放在了柳玉茹这位娘亲身上。 柳玉茹被亲的满脸都是胭脂唇印,手中提着的礼物盒子滚落一地。 “哎呦,晓晓啊!喝多了哦!和朋友在一起,很开心哦!娘亲回来了,乖……我们去那边坐好……” 她反手抱住自己宝贝女儿的纤腰,语气里倒是没有责备,全是关心。 第26章 无眠 “呵呵……晓晓没醉!娘亲!你和爹爹出去这一趟,玩的开心不?” “开心,特别开心!哎呦,这几个孩子,还真是挺能喝呢。“ 柳玉茹看到那歪倒在地上的葡萄酒坛子,心道,坏了。 这葡萄酒入口虽甜,酒劲儿可是不小的。 这几个小丫头就这么喝了一坛新酒下去,可完了! 果然,她一转头,郢灵儿和文芷若这功夫已经醉的彻底,酒劲上头了。 她们俩向后趴在桌子上,就都没了声音。 “咦?怎么都睡了?诶!你们俩,这酒量不行啊!” 江春晓弯腰歪头,那指头轻轻戳了戳她们俩的肩头,看她们都没反应,咯咯笑起来。 “哎呦,小祖宗哎!快别闹了!你也喝得够多啦! 快,娘扶着你进去歇着啊!“ “没有……娘亲,我没醉啊……嗝……” 嚷着自己没醉的人,不到一秒,倒在柳玉茹怀里,呼呼大睡了。 “这孩子!” 柳玉茹苦笑一下,把江春晓送到房间里,扶着她躺在床榻上,给她脱了鞋子。 柳玉茹虽不知道郢灵儿和文芷若的身份,却看出来,她们是江春晓在这里新交的朋友。 所以,看她们醉的不省人事,她也只好将她们一个个都扶着进了江春晓的房间,分别安顿好。 别看这三个丫头酒量都不太行,但是,酒品都很好。 竟是都没有哭闹的一觉睡到了日头西沉。 “呃……头好疼……” 最先醒来的是江春晓。 她只觉得口渴难耐,睁开眼,就被炸裂的头疼给定住手脚。 拧着秀眉,江春晓脑子里空白了好大一会儿,才想起发生了什么事。 “诶!喝酒时很爽,醉酒醒来后,是真痛苦啊!” 她缓了缓神,刚想坐起身的时候,才发现床榻上还躺着别人。 猛地转过身,江春晓松了一口气。 是她们啊! 江春晓了然笑了下,弯腰向前,轻轻推了推离她近的郢灵儿。 “灵儿,醒醒。” 她看到窗棂外金灿灿的暮色,心想着,得赶紧叫她们起来,再迟一点,他们的家人该担心了。 像她们这样的世家小姐,要是夜不归宿,可是大事。 “嗯……” “干嘛……春儿,我困!你先出去……” 春儿? 江春晓看着翻了个身,连眼都没睁开,就直接把脸埋在褥子里的郢灵儿,摇了摇头。 看来,这丫头把她当成将军府中的小丫鬟了。 “芷若,你先醒醒?” 江春晓又换了个目标,摇了摇文芷若的胳膊。 “唔……” 氤氲清眸缓缓睁开,文芷若先是有些懵懂的看着她,而后,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蹭的坐了起来。 糟了! 她们这是——喝醉了!在江姐姐家睡过去了! 从小到大刻在骨子里的教养,让文芷若为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 真是太丢人了! “江姐姐……我……” 江春晓朗笑抬手,阻止她的话:“诶!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们仨都醉了! 谁也不用笑话谁! 反正,我们谁也不会出去乱说的!” 文芷若得她安慰,这才释然甜笑着点头:“嗯。” 叫醒文芷若之后,江春晓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郢灵儿给弄醒。 她发丝凌乱的呆坐在床榻上,吧嗒了两下樱唇,眼神迷离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 “啊!……完蛋了!” 被她大哥知道,她又在府外喝醉了,估计又要打她屁股了! 江春晓取笑她,才知道害怕啊。 时辰已经很晚了。 江春晓让她们在自己的房间里,简单的梳洗一番,才亲自将她们二人送出了喜乐园的大门。 目送她们的马车离去后,柳玉茹满眼担忧的看向江春晓: “哎呦,这可怎么好啊!这丞相府的千金小姐还有大将军府的二小姐都因为喝醉了,在我们这耽搁了一日,没事吧?” 直到她们要走之前,柳玉茹才知道她们的身份。 心里实在担心,会因为此事而给江春晓招来麻烦。 江春晓搀扶上柳玉茹的胳膊,笑道:“没事的。娘亲,你就放心吧。“ 直到看着文芷若和郢灵儿所乘坐的马车彻底消失在街角,江春晓才后知后觉发现,文芷若的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转身朝着大门走时,她突然顿住脚步,眼里皆是震惊。 !!? 她不就是原书中的女主,丞相府的千金小姐?! 简介里那位和卫韶先婚后爱,相敬如宾的新娘子?! 所以,原本剧情是要发展成他俩被太后赐婚的。 可现在却被郢灵儿的行动给破坏了! 然后,她这个睡了男主的女n号,还阴差阳错和原女主成了好姐妹?! 天老爷哎! 这又是什么逆天的剧情啊! 难道是因为她出现的原因,所以原本的剧情,全都乱了?! 那文芷若是不是也不会和卫韶成亲了? 哎! 头好疼! 江春晓捏紧手心,心道,算了,反正现在已经这样了。 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 半月之后 卫韶在喜乐园西院与江春晓见面后的第二日,便离开了永都城。 当夜,失眠了一整晚的卫韶,翌日一大早就收到消息。 关于牢中那男人供述的胡城的大司马与齐王暗自勾结之事,有了确凿证据。 在已经被查封的齐王府里,竟真的发现了那男人说的密室。 里面的书信往来,清楚的记录着胡城大司马这几年,秘密为齐王征集的乡军名册,还有胡城武器库的武器进出账目。 得到如此重要的证据,卫韶不得不亲自带着金吾卫的人去一趟胡城。 此一去,就过了半个月才回到永都城来。 连太后那日想宣他入宫问询关于喜乐园和江春晓的事,都没来的及。 出门查验证据这半个月,卫韶和属下马不停蹄的忙着,倒是不管宿于何处,竟都与从前一样,没有失眠,睡得很好。 可这才回来的第一晚,他就又无眠了。 翻来覆去在床榻上折腾了快一个时辰,他都没睡着。 卫韶阖眸自语:“定是这暑气太深,末伏之热叨扰,我才会如此的。” …… 越折腾,越心烦,越无法宁心静气。 索性,他也不再挺尸,直接从床榻上起身,随手扯了一件墨色的锦竹袍子披上身,大步走出房门。 还不等卫韶走出去金吾卫宿舍的院子,就听见两道熟悉的声音,在廊下谈话。 他遂停住脚步,看向那边对膝而坐,举杯共饮的两个人影。 第27章 碎杯 “诶!你发现没有,咱们家大人,最近这个把月的脾气有些变幻莫测。“ “你也发现了?我早就发现了!尤其是在几个月前,咱们在德城和大人分散又汇合之后。 大人似乎变得愈发讨厌女子了。 而且,性情也愈发狠厉了。 他上次在牢里,审问齐王那个幕僚的时候,你是没看见,可吓人了。 手段狠辣,语气森冷。 你没进去,我就在边上。 审问犯人,我的手段你也是知道的,够狠了吧? 可跟大人比,我简直自愧不如。 说实话,当时,我都有点怕他了。“ “哎呦, 可不是么?我后来听小六子他们说了那天在牢里的情况。 光是听着都吓人。 哎,老徐,但是你又发现没?” “嗯?什么?” “就是,自从半月前,大人和喜乐园那个江老板见过之后,似乎性格又变得更奇怪了许多。“ “对对!你一说,还真是,就是你们去过喜乐园回来之后。 你说他在房里看了江老板的后背那事…… 我发现,大人好像总是会莫名的发呆,然后对着空气随口问一句,他到底差在哪了? 我看见了好几次,你说吓人不吓人。“ “是、是!我也看见过,真挺吓人的哈!” 坐在屋檐下扯老婆舌的两名高个汉子,就是卫韶当年在战场上最信任的两名副将。 如今追随他到金吾卫任职的参军李旭,还有长史徐朗。 他们这次也跟着卫韶一起去了胡城,一路风餐露宿,不敢掉以轻心。 直到今晚回来,才终于放松下来,在一起小酌了几杯。 暖风炙热,他们二人身上的睡意被酒意冲淡,这才一反平日拘谨端正之态,大着胆子偷偷扯起顶头上司的八卦来。 “我当真有你们说的,这么可怕?“ 李旭和徐朗同时扬头,而后心中一凉! ——就知道,大晚上不能在背后说人! “大、大人!” 俩人被突然出现的卫韶吓得酒气都散了,同时起身,站向矮桌后侧,身体挺的笔直,目不斜视的等着被他责罚。 背后议论上峰大人,二十大板是少不了的。 卫韶踱步而来,从阴影中走出,迈入月华之下。 高俊挺拔的身影如同一道凛冬里的劲松,自带一身冰寒之气。 眸光灿若空中繁星,明亮照人。 李旭和徐朗被他身上的寒气冷的,顿觉从三伏之日坠入九寒之中。 “大人!我们错了!不该在背后妄议您,请您责罚!” 呵! 卫韶冷笑一声,墨眸轻扫过他们。 认错态度,倒是很诚恳嘛! 他长指撩起墨竹锦袍的一角,在徐朗先前坐的位置上坐了下去。 “喝酒这么好的事,你俩倒是叫我一声啊!” 卫韶开口,竟没有怪罪他们的意思。 啊?? 李旭和徐朗仔细一瞧,卫韶似是没有在说笑,而是真的想喝一杯? 他们俩顿时小松了一口气。 听语气,他们家大人今夜心情,似乎不糟。 李旭连忙弯腰,拿起矮桌上的酒壶和一旁的空杯,给卫韶斟满一杯酒。 “嘿嘿……我们俩还以为大人您路途劳顿,已经安歇了。 所以,没敢打扰。 大人,您请!“ 卫韶薄唇动了下,也未再说什么,屈指端起酒杯,仰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两个大男人喝的酒,倒真是和他们人一样,辛辣如刀,入口如火焰缠绕在喉间舞动,辛辣之味久久不散。 “嗯,好酒啊……” 卫韶不吝夸赞。 朗月无眠,他正需要这样一杯酒来放松一下心神。 “嘿嘿,大人喜欢,就好。” 李旭和徐朗二人,有些摸不清卫韶今日的情况。 他素来自律,极少饮酒,若不是出门在外,有事要忙,他向来入睡和醒来的时辰,都有定数。 可今日,他怎么这个时辰竟还没睡呢? 他们俩心里都像是有小猫在挠,很是好奇,又不敢直问。 “坐吧。” 李旭\/徐朗:“诶,谢谢大人!” 他们俩坐下后,卫韶倒是真的没有再提方才他们在背后蛐蛐他的事。 真的只是和他们喝酒,安静的喝酒,喝完杯中酒,就是仰头看夜空。 这种氛围,说实话,好奇怪啊! 徐朗和李旭也不敢发声,就得一杯接一杯的陪着。 好家伙,他们还是第一次知道,大人的酒量这么好呢! “不行了!大人我,我头晕了!恕属下先行告退。” 李旭直觉得喝的口干舌燥,看人重影。 “嗯。” 得到卫韶点头同意,他脚底抹油,冲着徐朗扔下一个‘哥们你自求多福‘的眼神,逃之夭夭。 徐朗一张黝黑的面皮盖住醉意,心中扼腕,这家伙,让他抢了先。 完蛋,他可不敢再撤退了,不然大人会以为他们不想陪他喝酒了。 他们跟了卫韶这么久,却不知大人早已将他们的性情了如指掌。 瞧着徐朗那纠结却不敢表露的模样,卫韶浅笑,慵懒开口: “徐朗,你也回吧,早些歇息。我一个人再坐会儿……“ 徐朗如蒙大赦,朗声道:“是!大人!属下告退!” 挺拔身影,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卫韶转过头,看着空荡荡的院子,自嘲一笑。 他,现在有这么讨人嫌吗? 怎么,都不愿意和他多待会儿? 忽然,一张艳若桃花的鹅蛋脸浮现在卫韶眼前。 连同指尖数日未曾散去的嫩滑触感,亦如同入骨生根的藤蔓一般,攸的占据了他的心。 “江春晓,江老板……” 卫韶捏着酒杯的指尖不受控的蓄力,‘咔嚓’,白瓷的酒杯在他的掌心中,碎裂成片。 “世上,真的会有那么巧合的事吗? 她一家三口被烧死了。 而你们江家一家三口,刚刚好,来到永都城。 江春晓,朱颜易改,本性难移。 就让我卫韶好好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她……“ 其实,那日离开喜乐园之后,卫韶每次想起江春晓都会莫名的心跳异常。 他开始以为自己是病了。 后来,他在胡城回来的路上,忽然想明白了。 他是不甘心。 卫韶总觉得自己不会听错,记错,更不会看错她的眼眸。 那双眼眸,那一夜,就在他的身上,将他凌迟吞噬。 卫韶永远不会忘。 所以,他一边想要说服自己,江春晓不是他要找到,拧断脖子的那个女人。 但是,另一边又忍不住一次次的去怀疑,她的真实身份。 第28章 抱她 因为,那日他的手,触碰到她的肌肤时,那熟悉的触感,令他难以平复。 其实,卫韶心里从未打消过对江春晓的怀疑。 只是,那日,他在没有找到那个指路丫鬟的时候,便已经猜出了几分,那刺客真正的用意。 卫太后在那日之前,已经问过他,若是要给他和文丞相的孙女赐婚,他是否同意。 当时,卫韶没同意,但是也没反对。 没同意,是因为他不想成亲。 没反对,是因为他知道,那是他长姐想出来的权宜之计。 为了他那个皇帝小外甥,不得不做的筹谋。 而,那个刺客并没有真的对他动手过,反而是想办法把他引到了江春晓的房间里。 才会惹出了后面的事。 在房中,卫韶乱了心,才会没明白其中的原委。 可,出来后,看着外面莫名出现的那些看客,他就是再傻,也懂了。 那个所谓的女刺客,定然是因文家小姐之事,才会对他出手的。 她的目的,就是毁了他的声誉,毁了那门还没对外公布旨意的婚事。 其实,卫韶在那一刻,竟然有过庆幸。 他,想,若因为此事,而能娶了被他冒犯的小寡妇,也不错。 没想到,他却被江春晓这个小寡妇给嫌弃了。 故而,在江春晓出面,主动以误会二字想要平息那日之事时,他才会借坡下驴,装作真的信了她的身份,不再为难于她。 如今,卫韶对江春晓,可谓是又气又惦记。 酒气蒸腾,坐在金吾卫院子里的他,看着地上的酒杯碎片,赌气似的又抬脚在它们上面碾了几下。 碎片彻底成为粉末,被风吹散。 长身玉立,俊拔身影忽然站起身,他拂袖背在身后,大步一登,卫韶整个人飞上了屋脊之上。 他飞檐走壁,一路朝着喜乐园的方向而去。 足尖轻落,卫韶最后停在了喜乐园西院的房顶上。 他垂眸扫过院子里那道蹲在地上的倩影,染了酒气的眸子闪过华光。 江春晓? 她,这么晚还没睡,蹲在院子里,做什么? 月色娉婷,柔光落在她的身上。 白日里喧嚣热闹的喜乐园,此刻一片静谧,只剩下院子里的人,轻声细语的声音。 “你啊……不像是只猫,倒像是一只贪吃的小猪。 天天白日里睡大头觉,到了夜里来折腾我给你烤肉吃啊!“ “喵……” 卫韶看到她身前露出一根软软的金黄色猫尾巴,在对她示好。 他弯唇,哦,原来,她是在喂猫。 “江老板倒是好脾气,对一只猫儿,都如此有耐心。” 卫韶看着院子里那燃着炭火的炉子,上面摆着不少滋滋冒着热的肉串。 明显是江春晓亲自动手在给猫烤肉,喂食。 原本蹲在地上的江春晓听见头顶的声音,站起身,转过脸,仰头看上去。 卫、韶!? 他,怎么又来了!? 从那日他走后,一连多日不再有动静。 江春晓还窃喜的认为,他是真的没对她有任何疑心了。 虽说,见不到他,心里有些许遗憾。 但是,她的小命彻底保住了,总归是高兴的。 这尊大佛,怎么今夜里,突然就出现了? 还是这么晚,以如此特殊的出场方式。 他、他不会是又发现什么了吧? 白皙的玉颈只觉得冷风嗖嗖,有种立刻就要被他捏断脖子的错觉。 江春晓心里有鬼,在这月黑风高的时候,突然看到卫韶的脸,免不得会有些心慌。 完全不比那日在房中见到他时,那般的镇定自若。 裙摆之侧,她用手使劲拧了一下大腿根,才在痛楚中强壮镇定下来。 江春晓堪堪的挤出一个客气的假笑,蹦出一句: “卫、大人?你、晚上好啊!” 卫韶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如同苍鹰盯着猎物时的样子,蓄势待发。 他夜视力极佳,墨眸没有放过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紧张神色。 卫韶挑唇浅笑,提膝从高处一跃而下。 高大的身影直接落在江春晓鼻尖前的地面上,惊的她想都没想就直接往后躲去。 慌乱之间,她踩到自己的裙摆,险些跌倒。 “啊!……” 下一秒,浓郁的酒气如同烈焰扑进江春晓的颈侧,惹得她颈侧一阵酥麻。 卫韶在她朝着后面躲去的瞬间,长臂一捞,将她整个人紧紧的锁在了他的怀里。 江春晓条件反射的伸出手朝前抓去…… “呵……想不到,江老板,还挺主动的……” 卫韶修长的大手箍在她的腰间,而她的一双玉手,此刻,正严丝合缝的抓在他的胸口前。 “我不是!我没有!……” 江春晓有口难辩,想再说什么,可看到自己的姿势,她随后直接吞了个哑巴进去。 迅速收回手,她只觉得自己连指头尖都是滚烫的。 就算他们曾经,已经那般亲密,但,江春晓现在还是心如脱兔,上下翻腾个不停。 她,可太难了…… ‘咕咚!’ 江春晓更丢脸的是,仰着脸,望着卫韶那完美无缺的下颌线和光滑的喉结,她的脑子里,已经开始完全不受控的开始往外蹦—— 那一晚,它们在她热烈的吻中,是如何的模样,如何的滋味…… 于是,没忍住,她咽了下口水! 卫韶将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先前攒在心中的气,竟莫名的消失不少。 压在她腰间的大手又收紧了几分。 卫韶故意低头,将眼眸与江春晓对上。 “可江老板的身体,倒是比你的嘴巴,诚实啊…… 或者说,江老板是本性如此…… 又或者说,你看着我的脸,想起了什么不该想起的事?” 又来!? 果然!他还是没有完全打消对她的疑心! “卫国舅、卫大人,你——喝酒了?” 他身上的淡竹香气,属实遮盖不住他身上那浓郁的烈酒之气。 “嗯……喝了点儿……怎么,江老板,不喜欢酒味?“ 卫韶哂笑,而后不等她搭话,便又自语道:“不会吧! 那日,江老板既然开了这喜乐园,每日都要售卖百醉楼里上百种酒呢! ……难道还会不喜闻酒味?“ 他这是什么逻辑? 卖酒的就必须喜欢闻酒味? 江春晓暗道,还真是饮醉了酒,连说话都不讲理了。 “呵!难怪大人莫名来此,还尽是说些醉话! 卫大人,可是被酒意蒙住了眼神,又将我当做那位故人了? 还请大人醒醒酒意,看清楚,我不是她。“ 收回小手,抵在他和她之间,江春晓告诉自己要淡定。 她偷偷撇嘴,这家伙,原来是喝醉了酒,跑来耍酒疯了。 不然,他那么讨厌女子的人,怎么会抱着她不放手的。 第29章 宵夜 卫韶凝眸,嗤笑道:“我没认错。 你,是江春晓,这喜乐园的江老板。 我,也没醉。 这点儿酒,还醉不了我。“ 他凑近她,凝视着她,唇角挑起: “江春晓,你听过,美人在骨不在皮吗? 我倒是真想看看你这副美丽的皮囊下,究竟藏一副着什么样的美人骨。“ 卫韶看着眼前的江春晓,突然又有些恍惚了。 之前的卢月花每次看着他,都会做作扭捏,眼里冒着馋光。 可,那一晚与他在一起的卢月花,却不会。 她的眼神有欣赏,有热情,有光明正大的占有,唯独没有猥琐的贪婪。 那种眼神,和怀中女子刚才的眼神,好像。 可,从她反应上看,她似乎,又真的好像很无辜。 真的很像是被他认错了一样。 所以,这一刻,卫韶又有些迷茫了。 不过,来日方长,究竟是不是,日久自然见分晓! “卫、大人!你是真的醉了!” 看她皮囊下的美人骨? 那不就是要把她剥皮拆骨! 江春晓吓得差点直接晕倒。 对他所有的幻想和沉迷,瞬间消失,理智全部回笼。 她使出吃奶的劲儿,抬手往卫韶肩头推过去,整个人终于从他怀抱中挣脱出来。 也是卫韶松了力道,她才能得逞。 卫韶被风吹散了几分酒意,他先前虽然没有醉,却也因着酒意,才会如此随心所欲。 酒意一散去,他遂突然配合的和她拉开了距离。 “呵……抱歉,大概,我是真的认错人了,江老板。” 卫韶说这话的时候,嘴角上仍挂着一抹深不可测的浅笑,看着她的眼神,也深如寒潭。 神经! 江春晓敢怒不敢言。 只好低头对着脚背无声的嗫喏着吐槽。 这个狗国舅,还真是仗着一张脸好看,就撩拨得她差点上当。 垂眸平复了下心情,再扬起脸,江春晓的面颊已经挂上了江老板的商业化笑脸。 “没关系!国舅大人也是喝醉了,才会认错的! 民女不敢怪罪你。 既然,大人已经清醒,那还请大人,早些回去歇息?……“ 她的逐客令真是下的好顺口,好直白。 呵! 卫韶心中冷笑,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把他赶走么! 他高大的身影也不动地方,也不出声,就这么看着江春晓。 把她看的心里又发了毛。 “国舅,大人?” “喵……” 就在场面一度略显尴尬的时候,专心吃完了肉串的小黄猫,突然捏着嗓子细细的叫了一声。 而后,它肉乎乎的身子竟噌的一下窜到了卫韶的肩头。 松软的绒毛埋进他的衣领中,小东西竟然把它那超级可爱的脸贴在了卫韶的脖子一侧,蹭啊蹭的,享受极了。 这一幕,差点把江春晓给气死。 她都喂这只小混球多久了。 啊!?? 可它都不曾这么和她黏腻过,最多就让她摸两下,抱一会儿。 该死的卫韶! 竟然连猫,他都勾搭! “哟……你这小猫,倒是和你的主人一样,喜欢动手动脚呢……” “我!” 被他话语给内涵到的江春晓,气的脸色涨红。 今晚,明明是他先出手招惹的她,却还猪八戒倒打一耙! 江春晓心里把卫韶翻来覆去虐了一百个来回,暗爽的笑意从她唇瓣卷起,心情才算是好了。 卫韶同那只主动投怀送抱的小黄猫玩了一会儿,它听见墙外另一声猫叫,就闪身跑了。 留下他和江春晓两人大眼瞪小眼。 “卫大人,猫都走了,民女也要休息了。” 潜台词,让他赶紧也土豆搬家,轱辘走吧。 卫韶却对她的逐客令再次充耳不闻。 长腿迈动,他非但没有走,还来到院子里的梨花木圆桌前,一撩袍子坐了下去。 江春晓登时目瞪口呆。 “大人?你这是?” “我饿了,江老板也给我烤些肉串垫垫肚子吧。” 先前和李旭他们喝酒,他连一粒花生米都没吃,现在肚子里真是有点火燎燎的感觉。 闻到她那炉子上飘出来的香气,从不贪念口腹之欲的卫韶忽然有些想尝尝她的手艺了。 “大人!喜乐园已经关门了。明儿一早才营业呢!” 江春晓感觉自己要咬人了。 “怎么?江老板这是不想招待本国舅这个客人? 还是说,卫某连那一只小猫都不如,不配吃江老板烤的肉串?“ 以官威,权势压人啊! 臭不要脸! 江春晓深吸一口气,再次笑的要多假有多假。 “呵呵……没有,不会!国舅大人你稍后哈!民女这就给你准备一些新的来。 这些,都是给猫吃的,不能辱没了你的身份。“ 卫韶摇头阻止她,道:“无妨,我不嫌弃。 对了,这个,还请江老板收好。 算是江老板在这深夜特意招待卫某的酬劳。“ 说话间,卫韶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枚货真价实的金叶子捏在指间,冲着江春晓晃了晃。 我——的!神呀! 原本假笑的江春晓瞬间笑的露出八颗洁白的小白牙,她此刻对卫韶露出的笑容,那可是和那金叶子一样,真得不能再真了。 “哎呦!卫国舅!卫大人!你说你这、也太客气了嘛!” 嫩白的玉手毫不犹豫的伸到他眼前,握住那金叶子闪着光的腰身,江春晓一点不客气的把它收入囊中。 卫韶被她那小财迷的样子逗得心头闷笑。 片刻之后 卫韶看着满满一桌子冒着香气的各种烤串,对江春晓的行动力真是刮目相看。 有钱能使鬼推磨,收了卫韶的金叶子,江春晓不只是给他张罗了一大桌美食,对他的态度,那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非但只字不提让他快点走的事,还不断给他推荐各种喜乐园独有的美食。 卫韶这顿宵夜,吃的真是太丰盛了。 盛夏的暑气至盛,就算到了夜里,依旧有了闷热。 “卫大人,给你尝个新鲜东西。 喜乐园后日才开始售卖呢,今日先让你尝个鲜!“ “哦?好啊。” 卫韶吃了一些烤串和点心之后,江春晓给他端来一个白瓷凹底的小盘子,上面有个凸起的白瓷盖子。 盖子打开之后,沁入心脾的凉意扑面而来。 “这是?“ “冰凌花水果泥。” “名字很好听。” “味道更好,大人尝尝。” “好。” 卫韶看这盘子里的食物,只觉得有几分眼熟。 第30章 锦盒 他捏着手中的汤匙舀起一口奶白色的冰凌花放在口中,凉爽的滋味瞬间在他口中蔓延开。 卫韶展颜,他笑着看向江春晓。 “你竟然会做这个!” 他想起来,永都城里从未有过这东西,但是,之前在边关之时,卫韶曾在炎城吃过。 那里有一家店叫洛水河畔,专门卖这个。 不过,在那家店里它不叫这名字,而是叫——酥山。 从小到大,卫韶从不贪嘴,可那次在炎城吃过酥山之后,对那滋味却是久久不能忘怀。 这份冰凌花水果泥比那酥山多了些艳丽的颜色,乍看上去,他才没认出来。 可味道,却是一样的爽口。 在这炙热的月下,他竟然能吃到令他惦记了许久的酥山,卫韶的心情别提有多好了。 江春晓看到他眼底的笑意,心道,看吧,就是个大男孩。 吃到一份冰激凌都这么开心。 她也不出声打扰他,只转身又去了院子一侧的耳房里。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卫韶就将那一盘子冰凌花水果泥全都消灭了。 他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江春晓去而复返,手上端着一个托盘。 托盘上摆着两盘水果,一盘是切了花片的西瓜,另一盘是晶莹剔透的马奶葡萄。 水果下面都铺有一层薄薄的冰沙,随着江春晓的莲步,向四周飘着一层氤氲的雾气。 卫韶坐在那,抬头看向她。 眼眸变幻,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此刻的江春晓如同画册子里,走在云雾之间的仙子,眉眼若画,身姿撩人,好看的令人挪不开眼。 越看,卫韶心中对她身份的怀疑,就越矛盾。 “卫大人,三伏之日,冰凌花不能贪多,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你再尝尝这个,又凉,又爽口,但还不太伤脾胃。“ 卫韶拿起一颗葡萄,捏在指间,沉声笑道: “你倒是很会享受,宫中的太后娘娘怕是都不如你如此奢侈呢。” 这些新鲜的马奶葡萄一颗就不止一两银子,卫韶心道,她倒是舍得给他拿来吃了。 “哟!国舅大人,您可别吓唬民女了。 太后娘娘凤容天姿,我这等粗鄙的女子,哪里敢望其项背? 不过是因为嘴馋,想着法子解解馋罢了! 在它身上花的银子,在别处省一省,就好了。 这可不是奢侈啊,就是吃货的消费观念。 大人你若是不喜,日后我就不吃了! 你可千万别治我的罪!“ “你——何罪之有?” “不是您刚刚说,我比太后娘娘还奢侈么……” 江春晓心道,刚说完的话,就忘了? 年纪轻轻,记性可是挺差。 “哦……这院子里,只有你我二人,我如何说,你便如何听。 反正,也不会有旁人听去。 我又不会治你的罪,你怕甚?“ 江春晓:“哦,那民女要谢过卫大人,日后还能贪这一口馋了。” 嘁,谁知道你那句真,哪句假。 说的话,怪吓人的呢! 卫韶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淡笑着将那颗葡萄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后咽了下去。 不过是吃个葡萄,竟然也吃的这么勾人。 “江老板,擦擦口水。” “……” 卫韶戏谑的看着她竟真无意识的抬起手腕,拂过吹弹可破的唇角。 而后,恍然清醒的江春晓耳朵嗡的红透,狠狠的白了他一下。 她的白眼换来卫韶一道爽朗的笑声。 这还是江春晓第一次见到,卫韶笑的如此自然又放松。 江春晓打死都不承认,她刚才对着他又犯花痴了。 她转过脸,对着空气一顿龇牙咧嘴控诉身后那人,可真是讨厌。 卫韶吃饱喝足,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只坐在那,仰着头望向繁星点缀的夜空,也不出声,就安静的待着。 江春晓收了他的金叶子,只好一直陪着笑脸,静静在一旁伺候着。 “啊……” 不知道在她打了第几个哈欠后,卫韶终于良心发现歪头朝着她看过来。 “困了?”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夜里独有的低哑磁性。 江春晓尴尬的笑道:“有点……” “那,江老板就早些歇着吧。” 说完这话,他也不等她回话,起身提膝就直接飞身上了房顶。 随后,卫韶站在高处,望着愣在院子里的江春晓,勾唇笑道: “江老板,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江春晓身上所有的瞌睡虫,瞬间被他这几个字给赶跑了。 她仰着脸,心道,他这是啥意思? 后会有期,以后还来啊!? 心口处的滋味真是纷乱复杂。 江春晓既为他这话而有所期待,又有些抗拒。 期待是因为,她想再见到他。 抗拒是源于,她怕露出马脚。 哎…… “算了!听天由命吧!” 江春晓黛眉舒缓开,哼着沧海一声笑的曲子,手脚麻利的把院子里的残局收拾干净。 进到房间后,洗漱一番,累成狗的她穿着自己剪裁的夏日款超级清凉的背心和小短裤就爬上了床榻。 头倚靠在床头上,江春晓拿出那片卫韶给她的金叶子,晶亮的眸子看着它,无声的傻笑起来。 “唔……好香……果然,金子的味道,最好闻……” 小财迷抱着金叶子,不到片刻就睡着了。 天气炎热,窗子都开着,风吹进来,吹动了床榻边的纱幔,露出一张芙蓉桃花面。 院子里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窗棂边,那人垂眸看向室内,刚好将那张芙蓉面尽收眼底。 除了桃花颜,还有她那身白玉锦缎一样光滑嫩白的肌肤。 “这丫头,穿的这是什么衣裙?” 来人正是去而复返的卫韶。 他看清江春晓身上的小背心和小短裤的时候,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胸口像是有一团烈焰猛然燃起。 愣神过后,卫韶犹豫了一下,才从怀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 他将那锦盒捏在手中,深吸了一口气,以内力将它朝着江春晓的方向飞扔过去。 准头和力道都十分完美。 锦盒准确无误的落在她的手边。 卫韶见此,满意的笑了,再次飞身离开。 那锦盒中的东西,是他这次去骆城的路上买下的。 当时,他看到它 ,就想到一张倔强又隐忍的美人脸。 翌日 雀立枝头,树叶盈动。 “嗯……” 好舒服。 闭着眼,抻了抻胳膊腿儿,江春晓在床榻上蛄蛹了几下。 果然,睡觉是最好的医美,也是最好的能量补充剂。 江春晓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咦?” 就在她刚要坐起身的时候,目光被一旁的锦盒所吸引。 这是什么? 江春晓秀眉拧起,有些好奇的拿过那个锦盒,纤细的指尖把它打开。 “哇!” “我是不是还在做梦?” 她使劲儿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下。 “啊!” 好疼! 她不是在做梦!? 那、这、这、这……这个,是从哪儿来的? 第31章 又来 江春晓坐在床褥之间,捧着手里的锦盒,脑子里一团乱。 她实在想不出,谁会半夜三更趁着她睡着来给她偷偷送礼物。 “不会是他吧?” 卫韶的俊脸在她眼前一闪而过,立刻被她否定掉。 要说他能半夜站在她窗前那刀抵在她脖子边,她信。 可是,送这个? 绝对,不可能! 江春晓把卫韶否掉之后,恍然大悟的抬手一拍脑门! 爹啊! 一定是爹爹或者娘亲给她的。 “对!一定是她们。“ 江春晓想明白了礼物的来源,立刻就美滋滋的把锦盒里那个精美的吊坠拿出来,戴到了脖子上,光着脚来到铜镜前臭美。 吊坠是水滴形的,暖玉光滑细腻,水头极好。 中间刻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玉兰花,栩栩如生,甚是精美。 江春晓葱尖白的指尖触碰着吊坠的边缘,心里感动极了。 她换了身橘黄色对襟琵琶袖衫,金边亮紫色的齐胸曳地裙,对着镜子又在眉间花了一朵玉兰花钿,神清气爽的出了西院。 “掌柜的,早上好。” 喜乐园里的人都井然有序的忙着自己手上的活,他们见到江春晓出现,全都笑着向她问好。 “早上好,喜鹊。” “早上好,阿荣。” …… 大家都喜欢这个老板,她从牙行把他们买回来,除了像寻常人家那样,供他们吃穿用度,还会按月给他们十两银子的月俸。 比起大户人家的丫鬟、小厮每个月只有二两银子的月钱,他们可是太幸福了。 所以,干起活来,每个人都是特别的用心,从不偷懒。 喜乐园开业快两个月了,还从没出现过有宾客投诉他们的事。 江春晓就是抱着,你好, 我好,大家好的目的,对他们也从不苛责。 有人不小心打碎了碗盘,江春晓也从不惩罚克扣他们的月俸,只是会笑着提醒他们,下次一定要小心。 她这样的态度,倒是比打骂更加有用,每个人对她都是发自内心的敬重。 好多和他们一起在牙行待过的孩子,如今各自被主人家买了去。 偶尔在休憩的日子里约着出去见面喝茶的时候,都说特别羡慕在喜乐园里的小伙伴们。 “玲珑,我爹爹和娘亲呢?” 江春晓在前后园子里都转了一圈,也没看到江淮之夫妇的身影。 她遂问起玲珑来。 玲珑回道:“掌柜的,老爷和夫人去普济寺上香了。 今晚应该会在寺里住上一晚,明日再回来。 夫人早上出门前,说您这些日子累坏了,就没叫醒您。“ “哦。” 江春晓点头,表示知道了。 “好,那你去忙吧。” “是。” 将衣襟里的玉坠子拿出来,江春晓将它握在掌心里,低头微笑着。 真好,有这样的家人,是该好好珍惜的呀。 喜乐园的生意如往常一样忙碌,江春晓负责接待的贵妇人们,出手阔绰。 除了办会员卡之外,每次做完水疗之后,都会给江春晓再赏些银子。 江春晓也不贪心,这些赏银,她从来不会独留。 而是会拿出来,放在公账里,到了月底当做奖金分给在后院内伺候贵人的奖金。 她最初想过,要不要像在另一个时代自己的私人健身房中那样,按劳分配。 但是,后来,她打消了那个想法。 在这个时代,人的心,更多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 她便想到,将那些银子做奖金,平均分给她们。 同样的在前院招待客人的小厮们也一样,有这样的待遇。 客人们的打赏,她都会像仿后院一样,到月底分下去。 前院和后院,丫鬟和小厮,他们之间倒是不会胡乱去攀比。 目前看,她的做法,效果还不错。 忙了一天,早起神采奕奕的江春晓能量也不足了。 她抬手垂着酸胀的肩头,慢吞吞的走回了西院。 进了门,江春晓倚靠在窗边的美人榻上,打着盹就睡了过去。 回西院之前,她吩咐了玲珑,晚膳时不用叫她。 等她眯一觉儿,起来再自己吃些就好。 这一觉,她从暮色初起,睡到了月挂树梢。 要不是鼻尖处出现一抹熟悉的竹香味道,她大概还会再睡会儿,才醒的过来。 惺忪的美眸赫然睁开,江春晓平静的心跳瞬间凌乱。 卫韶! 他,怎的又来了! 还站得与她如此亲近! 美人榻在窗棂内,她侧身倚躺在榻上。 而身穿一袭白色菱花纹锦袍的卫韶,就站在窗棂外,与她只隔着一方与他腰身齐高的的窗框。 “卫大人、你……”江春晓睡意尚存,差点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你怎么又来了!? 好在她及时收声,没将那嫌弃的话说出口。 不过,她的眼神,已经泄露了她的心思。 “怎么,江老板就这么不喜见到我?“ 卫韶垂眸看着她,墨眸如炬,令人无所遁形。 江春晓尴尬的咽了下口水,尬笑道:“卫大人,你说笑了哈! 我这只是突然醒来,看到你在这,有点懵……“ 说着,她赶紧起身,盘腿坐在美人榻上,仰头与他对视。 江春晓尽量让自己的目光看上去真诚又可信。 看吧,我没说谎! “嗯……” 卫韶玩味一笑,他挑眉:“江老板今日这是生意太好,累到了?” 江春晓心道,你真八卦。 还明知故问。 “嗯……” 她心里百般吐槽,却又不敢不回话。 江春晓说完,不动声色的用力闻了闻。 也没酒味啊! 今儿他没喝醉,怎么也来了? 她侧眸看了眼房中的小辊弹(大雁的钟表),时辰也这么早,他不会是又来吃东西的吧。 就像是会读心术一般,卫韶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原本,是想来江老板这用晚膳的。但是既然你今日累了,那便算了吧。” 说罢,卫韶抬起手,将他不知何时捏在手中的金叶子作势就要往怀里收回。 “卫大人!且慢!” 前一刻还睡眼朦胧的江春晓瞬间从美人榻上坐起上半身,纤纤玉手朝着卫韶的衣袖就伸过去。 她嫩玉似的手指捏住他的袖边,语气里皆是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的味道。 “大人!我不累了!我睡醒了!现在全身都像吃了百年灵芝一样。 卫大人既然来了,怎么能让你再空着肚子离开呢,是不是? 喜乐园打开门做生意,必须要做到宾客尽欢的呀!“ “哦?” 第32章 礼物 卫韶看着江春晓放光的眼睛,继续逗她道:“不好吧,江老板如此的疲惫困顿,若我却还要你为我操持晚膳。 那要是传出去,我这个国舅爷有压榨百姓的嫌疑啊……“ 江春晓头摇的像拨浪鼓:“诶!大人你这是说的哪里话! 民女能为大人服务,是民女的荣幸。 再说,大人昨夜不是说过么,这院子里,只有你和我两人,我若不说,外面的人谁能知道呢! 大人,你说呢?“ 她冲着卫韶一顿眨眼,对他手中金叶子志在必得的心思,昭然若是。 呵…… 卫韶心中朗笑,面上却依旧维持严肃认真。 他勉为其难的点头:“也是,既然江老板如此热情,那卫某,自然却之不恭。“ 江春晓点头如小鸡啄米:“嗯嗯嗯!那国舅大人,你这金叶子……” 卫韶假装恍然:“哦!对,这个,江老板,你收好。 今夜的饭银。“ “好嘞!谢谢国舅大人!” 江春晓抬手就去接卫韶递过来的金叶子,却忘了自己现在是跪坐在美人榻上。 抬手之际,膝盖一个酸麻整个人都朝着前面扑过去。 眼瞅着她的美额就要磕在硬邦邦的木头窗棂上了。 卫韶的大手突然出现,长臂挡在她的额前,暖热柔软的触感,瞬间传遍两人的全身。 “江老板,小心点。” “谢、谢,卫大人……” 江春晓额角冒起好几根黑线,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她赶紧扶住美人榻,重新坐直身体,穿鞋下了地。 卫韶见她完好无损的站到了地上,也不在窗外多逗留,转身朝着院子里的那梨花圆桌而去。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江春晓就在西院的小厨房里鼓捣出来四菜一汤。 香煎鸡肉丝配苋菜,清蒸虾肉羹,什锦云朵烧桂鱼,千金醉烹雪菜,小白菜嫩豆腐汤。 营养搭配的极好,色香味俱全。 又是晚上容易消化的食物。 另外还有水晶马蹄糕,手包小云吞。 “卫大人,让你久等了。” 卫韶端坐其位,看着她端出来的那些美食,就像是变戏法一样,心中很是意外。 “江老板这小厨房里的备菜,还真是齐全。” 比起宫里的御膳房也是丝毫不差的。 江春晓甜笑:“我当大人是在夸我,大人请用膳。” “嗯。” 卫韶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雪菜,送入口中。 入口之时,唇舌皆醉。 那滋味令人食欲大动。 “好吃吗?卫大人?” 卫韶点头,眼眸之中皆是惊艳。 “好吃,江老板的手艺,不止值一片金叶子。 如今看来,是卫某占了便宜。“ 江春晓听他说好吃,心中甜暖开心,忙摆手,道:“诶! 大人也太会说话了。 我的这些小菜,不过是寻常膳食,大人谬赞了。“ 开玩笑,她可不敢当着他的面,大言不惭的说她认为自己做的美食是这大雁最美味的东西。 “嗯……江老板谦虚。” 接下来,卫韶便开始大快朵颐。 江春晓看出,他最喜欢吃的应该是那道桂鱼。 甜食是一口没动,小云吞倒是吃了不少。 今儿那小云吞原本是给她自己准备的晚膳,所备馅料只够做一碗的。 如今倒好,竟被卫韶给吃了。 诶,江春晓不自觉的盯着小云吞,舔了舔唇瓣。 真的有点馋。 她浑然不知,她看着美食快要流口水的样子,全都被卫韶收入眼底。 “江老板,要不要陪我一起吃点?” “啊?这不用了,不用了!” “怎么,江老板是不愿意与卫某同桌而席?” 卫韶语气淡淡的,可却满是上位者的质疑味道。 江春晓只觉得脖颈一凉,双腿瞬间没骨气的弯了下去。 她一屁股坐在卫韶对面的圆凳上,笑眯眯的拿起一旁给他准备的备用筷子,毫不犹豫的夹起一筷子鸡丝就吃了下去。 “大人,我其实早就饿了,主要是考虑到,你不是花了金叶子买的这一桌菜肴吗。 我若吃了,不太礼貌。 不过,既然大人你邀请我了。 那,恭敬不如从命。 来,我给大人添一碗汤。“ 江春晓求生欲超级强的给卫韶盛了一碗小白菜豆腐汤,放在他手边。 卫韶看着那碗汤,挑了下眉,随手端起白瓷小碗,越过桌面,送到了江春晓的面前。 “你喝。” “呃……那谢谢大人。” 好吧,反正自己也真的是饿了。 吃吧。 接下来的用膳时光,他偶尔会对一道菜点评一句半句的,江春晓就小心的应对着。 和卫韶一起用膳,倒也没有想象着那么拘谨,反而,她还吃的 有点撑了。 就在这顿晚膳就要在愉悦轻松的气氛中结束的时候,卫韶忽然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 差点把江春晓刚刚吃进去的那些东西,都给炸出来。 卫韶放下筷子,拿起软帕擦拭过嘴角之后,忽然看着江春晓道: “那玉坠儿,江老板,还喜欢么?” 那天,他在她身上闻到的玉兰花香气,久久不曾在他心头散去。 骑马经过骆城生意最红火的珠宝阁,不知怎么的,他就鬼使神差下马,走了进去。 仿佛是天意一般,在那宝物众多的珍宝阁里,卫韶一眼就相中了那块玉坠子。 因为,他在看见它的时候,想起了她。 “玉坠!?” 江春晓惊愕的从餐盘上方抬起头,看向卫韶。 “大人说的是什么玉坠?!” 求求各位大神仙,他可千万别说,是她怀中挂着的这一枚。 不然,她会被吓死。 卫韶抬手,拇指抵在唇边,一副你不是已经猜到的表情,冲着江春晓勾唇一笑。 那笑容,放在平时,定会如同天降甘霖,能润人心。 可是,在此时此刻,这笑容却像是一把天降冰刀,能把人心戳个大洞。 他、这也太吓人了! 发簪,玉坠,金手镯,那不都是古人拿来送心上人的玩意吗? 他没事送她这个,是他疯了,还是他疯了! …… 江春晓的脸色忽青忽白,唯独没有娇羞的红。 要有人说卫韶看上她了,给她送定情信物,那还不如让她相信,天要下红雨了,她娘要改嫁了更容易让她相信。 把翻腾不安的心强行塞回肚子里,江春晓稳了稳心神,试探着开口道: “卫大人,那玉坠,其实你是不是送错人了? 然后现在,想要回去?” 点头,点头! 说是! 卫韶却在她期待的眼神中,缓缓摇头,道:“没有啊。 那就是送给江老板,你的啊。“ 我吐血! 江春晓眼睛都吓直了。 他这是不按套路出牌啊! “呵……江老板,别有负担。 那是,我送你的谢礼。 或者说,是道歉的礼物,也行。“ 第33章 春梦 江春晓死活没想到,送锦盒吊坠给她的人,竟然真会是她第一个给否认掉的卫韶。 “大人此话,何意啊?” 能不能好好展开说一下子! 卫韶道:“那日,卫某闯入江老板房中,虽是受人故意引导为之,但总归是冲撞了你。 欠着江老板一句,抱歉。 明人不说暗话,江老板应该也猜出了那人的用意吧。 就是想把我和你捆绑在一起,好达成他的目的。 江老板当着众人的面,非但没有攀附卫某,责令我给你一个交代。 反而,还出言为我解围。 江老板如此举动,自然是值得一块玉坠子来感谢的。“ 卫韶这一席话,把他送她玉坠子的原因,解释的十分清楚。 江春晓:“哦……原来,是这样……那、民女谢大人的礼物了。” 江春晓,你猪头啊! 想那么多,自作多情了吧! 听见卫韶说这玉坠子只是个答谢道歉的礼物,她虽是松了一口气,可心口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一般,有些不舒服。 她的注意力都放在玉坠子上,倒是没注意到。 卫韶在提到,那日她没有赖上他,反而为他解围的时候,眼里划过的那一抹不自在和愠怒之色。 从小到大,他还从未如此在意过一个女子的心情,更从未因为觉得一个女子嫌弃他,而如此生气过。 “嗯……不客气!” 江春晓是真的很喜欢那个玉坠子,着实舍不得还给他。 索性就顺水推舟收了下来。 反正,他送礼的理由那么理直气壮,她没道理扭捏作态,将那喜爱之物给他退回去。 不过…… 等等! 江春晓忽然想起,卫韶刚刚那句话。 ‘明人不说暗话,江老板应该也猜出了那人的用意吧。 就是想把我和你捆绑在一起,好达成他的目的。 ‘ 他,这是已经猜到了,那个刺客与文家有关?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江春晓垂眸斟酌,等明日,她得寻个机会,差人去给郢灵儿送个信。 告诉她一声,要小心些卫韶,他怕是已经让人调查出什么线索了。 “江老板?在想什么?“ “呃!啊?没事……呵呵……没事。” 卫韶看着江春晓惊弓之鸟的模样,唇角勾动。 他暗笑,她——还真是沉得住气呢。 在离开喜乐园的第三日,郢灵儿做的事,卫韶已经全部知晓。 金吾卫的能耐,还是不容小觑的。 可是,令卫韶没想到的是,郢家那个小霸王还有温婉的文芷若,竟然会和江春晓成了朋友。 当时,他看到手下在飞鸽传书里禀告说,她们三人在喜乐园西院中醉酒之事,当真是有些意外的。 郢灵儿胆大妄为,是因为她有个能为她收拾残局的大哥。 文芷若是丞相府的千金小姐,不想嫁给他这个名声狼藉的冷血权臣,也在情理之中。 可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商女,是怎么有胆子,帮着她们瞒下那事之后,又在他面前装着如此的若无其事的? 还有,她的心,真的那么大? 对于郢灵儿将她拖入浑水中的举动,竟真的一点不怨,不气? 还与她们成了朋友,还真是很令人刮目相看呢! 卫韶只觉得,眼前的女子,真是越了解,越有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卫韶不出声,江春晓也不敢说话。 她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心里发毛,总觉得,他好像知道了她什么秘密。 “卫大人,你吃饱了吧,我先收拾掉?” 实在是如坐针毡,江春晓站起身,问询卫韶的意思。 “嗯,辛苦江老板了。” “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 拿了他的金叶子,这可不就是她分内事么。 江春晓手速飞快的端起桌上的盘碗,朝着小厨房的方向而去。 将桌上的膳食撤掉之后,她又端了解腻的果茶给他。 卫韶喝了几杯果茶之后,忽然开口,说了句:“明日一早,我要离开三五日。 去临城,查些事。“ “啊?”江春晓握着茶壶柄的玉手顿住,扬脸不解的看向卫韶。 他这是啥意思? 在向她报备行程? 呼吸瞬间变得紊乱,江春晓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了。 卫韶冲她微微一笑,轻声道:“哦,我的意思是,这几日,江老板到了晚上,可以好好歇歇了。“ 江春晓:“……”我谢谢你啊! “呵呵,好,好,卫大人,出入平安。” “嗯,谢谢江老板。” …… “江老板,喜欢那玉坠子吗?” “江老板,你喜欢我送你的那个玉坠子吗?” “喜欢……” “嗯,我猜你也会喜欢……” 大手覆上她的腰身,炙热的触感如同火焰,在她的肌肤上开出一朵朵绚烂的烟花。 “唔……” 他的唇,如记忆中那般香软,令人沉溺无法自拔。 他的腰,如记忆中那般结实有力,令人无法自持。 他的火热,如同记忆中那般坚挺,令人难以抗拒。 “晓晓,喜欢吗?” “喜欢我这么对你吗?” “嗯……喜欢……好喜欢……” …… “呼!……” 江春晓猛然睁开眼眸,一双迷蒙的美眸看着头顶熟悉的幔帐,心跳漏了一拍。 该死的! 那个卫国舅! 怎么连个安稳觉都不让人睡了! 江春晓嗓子干涩,咽了下口水。 随后,她低头看向自己嫩白浑圆之间安静躺着的那枚玉坠,心绪纷杂,眼眸中覆上了一抹浑然不觉的绯色。 梦里的他,比起真人更加笑意盈盈,那张脸,也是更加俊美的不像话。 他抱着她的时候,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深情。 还有,他的…… “啊!” 江春晓翻过身,把一张染了细汗的脸,用力的埋在床褥之间。好羞耻! 她刚才,竟然…… 竟然做了一个和卫韶一起的春梦! 嫩白的指尖,此刻都染了红,那是羞涩的颜色。 “江春晓!你是不是真的中毒了!” 中了卫韶的毒! 月色浓,暑气盛,房中炙热,心中慌乱。 这一夜,江春晓因为这场春梦,失眠了。 在金吾卫后院大将军的寝房中,卫韶盯着屋顶上那朱漆的房梁,一双深眸晶亮如星辰。 他眼里除了愕然,还有不足对外人道的浓浓欲色。 他攥紧手心,呼吸紊乱,喉间如炽火燃烧。 卫韶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做这样的梦。 在梦里,他将那女子禁锢在怀中,为所欲为,所做之事,令他血脉膨张,欲罢不能。 她的芳唇如樱桃,细眉若柳叶,清眸似珠玉,肤若凝脂,令人忍不住想要品尝她唇齿间的滋味。 “江春晓!你到底是给我下了什么蛊!?” 第34章 受伤 翌日一早,李旭看着自家大人那一双漆黑如乌云的黑眼圈,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他们家大人,这是化得什么大雁公子之间新流行的妆容吗? 这个荒唐的念头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瞬间被李旭给甩开。 他们家大人,天生丽质,是从来不会往那张脸上涂抹任何胭脂的。 “怎么,我脸上有花么?” “诶!没有!嘿嘿!” “没有?那你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大人,我错了!不看了!” 李旭收起八卦的脸,立刻一本正经的站直: “大人,这是临城的暗哨发来的位置,我们今天在子时之前和他们汇合就行。” 卫韶接过那信鸽带来的信件,长眸扫过其中的内容,又放回李旭手中。 “好,知道了。 等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午后就出发。“ “是!大人!” * 卫韶不在永都城里这四五日,江春晓休息的并不好。 他的人,总是会出现在她的梦里,变着法的折磨她。 “唔……“ 站在水疗浴桶前,江春晓已经打了今儿个第n个哈欠了。 玲珑在一旁打下手,实在是看不下去眼了。 她趁着客人换衣服的空档赶紧走到江春晓耳边,低语道: “掌柜的,要不,您先回去歇会吧,这边,让我来盯着。” 小姑娘这可真是雪中送炭。 江春晓心里一暖,点头笑道:“好吧,我这几日是真的没睡好。 确实太困了。 等刑部尚书的夫人过来,你再派人去西院喊我。“ 玲珑点头:“是,掌柜的。您放心,我不会出错的。” 陆夫人每次来护肤美颜,都只让江春晓一个人服侍。 故而她才特意嘱咐玲珑,以免怠慢了贵客。 玲珑倒真是个机灵的。 不但在江春晓回西院之后,带着院子里的丫鬟们,将女贵客们伺候的尽兴而归。 还在陆夫人出现的第一时间就上前请她入座,奉了茶,拿出一些新的美颜药粉让她闻闻,有没有中意的味道。 又暗中让人去通知了江春晓,说是陆夫人来了。 是以,她不但睡了个舒服的午觉,还没耽误正事。 脚不沾地的又忙了一个下午和傍晚,江春晓跳完舞陪着江淮之夫妇用过了晚膳,才又回了西院。 三个时辰前 永都城外,三十里处 密林中一片静谧,斜阳之光罩在翠绿色的林叶之间,晃动出一块块斑驳的光影。 “大人,您没事吧!?” “无碍!大家都没事吧?” “是!大家都只是受了点轻伤。我们的人正在清点刺客人数。” “好……” “大人!你的手!” 卫韶听见李旭说话之时,只觉得手腕处一阵入骨的刺痛。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银色袖口前,正有刺眼的血滴渗出。 是被刺客的刀伤了,看着伤的还不轻。 五日之前,卫韶和李旭等几个手下秘密去临城,调查银矿之事。 原本一切顺利,让他们查到临城下面确有一个县丞,让人私下开采该县山里的银矿,售卖给齐王曾经的党羽,用来造了假官银。 而其往来账本也在他的宅邸中被查抄出来。 卫韶让人传令给六扇门,让他们来人将那县丞秘密押解回永都城,再行审讯。 而他则和属下带着那些账本率先回来。 路上原是风平浪静的。 可就在他们已经快要抵达永都城南门的时候,突然从这密林中杀出一批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一句话没说,上来就朝着卫韶出手。 目的明确,招式狠辣。 很明显不只是为了抢夺在卫韶身上的账本,还想要他的命。 卫韶虽说能够以一敌十,但是,在他和手下一起消灭了那些杀手的时候,他自己也为保护那些账本而负了伤。 李旭他们几个金吾卫的手下,也都不同程度的负了伤。 看清了卫韶手腕处的血渍,李旭大惊。 他欲上前查看,被卫韶抬手阻止。 “小伤,没事的!让人查清楚这些人的身份。 有活口就带回金吾卫,待明日,我亲自审! 我现在要先去个地方。“ “是!大人!” * 暑末之时,到了夜里,空气中仍旧少不了潮湿闷热之气。 江春晓回房之后,原是想直接躺下的。 今儿,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再沐浴一次了。 可是,她想了想,还是打了些水,脱了衣裙,准备简单擦拭一下身子。 顺滑的青丝垂在耳侧,江春晓将手绕到身后,正要解开水粉色芍药花肚兜绳的时候。 ‘嘭’的一声,她的房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 江春晓立刻站直了身子,来不及去取衣架上的衣裙,她将发丝拢在身后,把雪白的背挡住。 好在肚兜下面,她还穿着及膝的绸缎短裤,没有太过暴露。 是以就大着胆子出声问了句。 “谁!?” “是我。” 江春晓听出这声音是离开了五日的卫韶。 可他人呢? 她的房门大开,暖风袭来,却不见卫韶的身影。 江春晓赶紧朝着门口跑过去。 一出房门,她便被门外回廊上躺着的人,吓得脸色惨白,差点惊叫出声。 好在江春晓理智尚存,她抬起手捂住唇瓣,将惊呼声吞了下去。 卫韶此时浑身是血躺在冰冷的地上,银色锦竹纹的长袍前襟都是污血,一看他就是受了重伤,可他俊美的脸上却还带着苍白的浅笑。 “江老板,又吓到了你……抱歉。” 江春晓的心,如同被雷击中,手脚都不听使唤的有些软。 她慌乱之后,立刻单膝跪在地上,扶起他的肩膀。 一双星眸布满担忧。 江春晓未开口,眼圈先泛了红。 “卫大人,快,我先扶着你进去。” 她没问卫韶,他身上的伤从何而来。 江春晓只知道,既然他会在这个时候来她这儿,定然就是不想声张受伤之事。 “好。” 江春晓也不知道他身上到底伤的多严重,只看着卫韶身上都是血,她忽然觉得自己连喘气都有些艰难。 可她还是咬紧牙关使出全身的气力扶着他,将卫韶扶到了床榻边,躺了下去。 大概是有些失血过度,卫韶的脸色苍白不堪,整个人看上去病恹恹的,有气无力。 江春晓看着他如此模样,心中莫名刺痛,站在原地焦急万分。 第35章 疗伤 斟酌了一下,她弯腰看着卫韶道:“卫大人,需要去医馆为你请郎中过来吗?“ 卫韶舔了下干涸的唇边,摇头:“不用。麻烦江老板帮我处理一下伤口吧。” 今晚的事,情况不明,最好先不让别人知道。 “好。我试试。” 卫韶的回答,验证了江春晓心中的猜测。 他这一身伤,来的蹊跷,恐怕其中原因,不足为外人道。 “嗯。”卫韶看着那道转身离开的倩影,心中很是安稳。 他很诧异,为何自己会如此信她。 可答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身上一阵倦怠之感袭来,他缓缓闭上眼,休养生息。 取来房中备着的医药箱,江春晓又搬了一个朱漆红木的小圆凳,坐在床边,准备给卫韶疗伤。 可是,一切准备就绪了,她却无从下手。 小时候,她也只见过开中医馆的外婆给患者包扎伤口,可是从未实践过。 “江老板尽管放手去做,我可以告诉你该如何。” 许是躺了一会儿,恢复了一些体力。 卫韶感受到身旁人的无措,睁开眼,偏过头看向江春晓出言鼓励她。 江春晓点头:“好,我可以的。” 想要看到伤口,处理伤口,就得先给他把身上染了血迹的衣服脱掉。 明显,现在以他的情况,根本自己做不到这件事。 江春晓深吸了一口气,俯身过去,素手摸上卫韶腰间的宽皮带。 她的指尖才一碰到那皮带前的卡扣,就感受到卫韶身上的暖意,她不自觉的心跳就乱了几分。 江春晓! 你还是不是人了! 他都重伤要死了,你还在这胡思乱想。 摒弃心中杂念,她手指灵动的将那黑皮银扣的皮带解开,而后又动作迅速的把卫韶的衣领和前襟内侧的扣子都解开。 “唰……“ 就在江春晓将他的外袍掀开的瞬间,她隐忍许久的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掉落下来。 卫韶身上白色的里衣此刻早已被鲜血染红,如同秋日的枫叶,红的刺目。 “别怕,没事。只是出血多了些,伤的并不深。” 卫韶躺在那,将她的神情和眼泪看的清楚。 他以为江春晓是被他这身上的血,给吓到哭了。 其实,他却不知,她是心疼的。 至于,她到底为何会如此心疼他,江春晓自己都说不清。 “我不怕!你个受伤要死的人,都不怕,我怕什么!” 江春晓说这话,颇有几分赌气的成分在里面。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指尖不那么颤抖,可心里却如同在云端翻滚。 他不是国舅吗! 这大雁朝堂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权臣! 怎么能三天两头的就受伤!? 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还是他做起事来,太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了!? 卫韶被她这么一挤兑,倒也不气,只是苦笑了下,便不再做声。 他,看出了,她说的并不是真心话。 就是他这一抹苦笑,更令江春晓更是心脏揪着不适。 江春晓只觉得此刻,她自己的脑子里乱作一团。 这人,还真是的! 血都要流干了,还不忘用那笑来迷惑人! 可好在,她手上的动作还算是沉稳。 她将卫韶身上的衣衫都解开之后,赫然见到他结实的肩膀一侧那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 根本不像他说的那样,伤的并不深。 伤口细长,却是深可见骨。 江春晓看着这伤,要是换做她身上,估计她早就晕倒了。 新伤鲜血淋漓,旧伤蜿蜒盘旋,光是看着就十分的令人心疼。 这一次,比起那一晚,她第一次见到卫韶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之时。 江春晓的心,明显要痛的多了。 那一晚,他对她而言,只是个春风一度的陌生人。 可此时,卫韶在江春晓眼里,明显已经算是会在意的人了。 江春晓从小到大训练的时候最常受的伤就是抻筋崴脚,那些都是不见血的跌打伤。 她还从未处理过这样严重的外伤呢。 不过,没吃过猪肉,她总见过猪跑。 想着从小在外婆医馆中看着的那幅人体解剖图,再结合卫韶的反应。 江春晓大体可以判定,他的伤,应该是没有伤及肺脏。 她心道,还好,只是皮肉伤,虽是深可见骨的程度,但只要将血彻底止住,他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当然,前提是后续他恢复的要很好,伤口不会出现发炎的情况。 在这炎夏,防止伤口感染怕是比给伤口清创、上药难上数倍。 哎! 江春晓微不可察的轻叹气,这人,到底是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啊。 先用干净的温水帮卫韶擦拭了身上和伤口周围的血迹,江春晓才打开木匣子的盖。 她取出之前自己配置的消毒药酒,用干净的软帕子沾了药酒在卫韶的伤口周围轻轻擦拭。 之后,她又拿出止血的药粉和金疮药膏,向后涂抹到伤口上。 古人的药粉还是好用的,止血效果很不错。 许是她的手法温柔,让卫韶感受不到太痛的滋味。 又或许是卫韶真的失血过多,体力不支,没什么精神头和她搭话。 在江春晓给他处理伤口的过程中,他全程都很安静,只是躺在那静静地看着她,眸中光影流动。 江春晓一心在他的伤口上,倒也没注意卫韶的神情。 她更没注意到,卫韶躺在衣袖中的大手,紧握成拳的样子。 卫韶对生母之事记得不多,可他一直没有忘记的就是在他还没有回到宁国公府之前。 他们母子俩住在永都城泗水巷子里的时候,有一次他追着一只小兔子摔倒了,额头磕在一旁的石头上,流了好多血。 当时,那双温柔的手,也是这样为他擦拭伤口,为他涂药的。 而且,就连母亲斥责他的语气,都和江春晓方才一模一样。 明明是气他太不小心,伤了自己,却又故意说那些话,假意根本就不关心他受不受伤。 卫韶如今甚至早已记不清生母的样子了,但是,他却一直都没有忘记过那双手,为他疗伤时的温度。 那是属于母亲的温度。 后来,她病逝,他被宁国公带回府中,挂在了卫筠的母亲,宁国公夫人的名下,成了宁国公府的嫡子。 他不再是泗水巷子里没爹的野孩子。 成了宁国公府身份高贵的小公爷。 可,他后来无论受了多严重的伤,都再也没有那双温暖的手为他疗伤了。 更没有人,用那样的语气同他说话了。 卫筠这个长姐倒是对他很好,可总归男女有别。 国公府里家规森严,她对他好,也是要注意分寸的。 如今,卫韶看着眼前这个为他着急,为他忙碌的女子,心里那层冻了多年的冰,就在这一瞬间,全都融化了。 第36章 介怀 “好了!我可真聪明!” 江春晓满意的看着卫韶肩头彻底不再流血的伤口,王婆卖瓜的咧嘴笑道。 她的长发垂在身后,细汗早已染尽了她的脖颈和额间,在她娇美的面颊上平添了几分绯色。 江春晓不经意的抬起手,用袖肘处擦了擦脸颊和额角的热汗,而后手扶腰站直了身子。 嗯,剩下就是包扎伤口了。 卫韶感觉到伤口处金疮药涂抹后的清凉舒爽,痛感也消失了一些,虚弱的唇角勾起一抹笑。 “谢谢江老板,江老板疗伤的手艺和厨艺,不相上下。” 这马屁拍的倒是真受用。 江春晓立刻喜笑颜开。 可下一秒忽又变了脸。 “哼!我就是手艺再好,也得是你卫国舅大人命大!” 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 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刀枪不入的神仙啊! 卫韶抿唇一笑:“……“竟不反驳。 “好了,现在要给你包扎伤口。” “嗯。” 江春晓再度弯腰下去,动手开始给卫韶包扎伤口。 要包扎伤口,首先得把他身上这些染了血的衣裳全都脱了。 疗伤之时,前襟倒是解开了。 可要把衣裳都脱了,这就有点难。 卫韶如今的伤,要坐起身抬手臂脱衣裳,势必会牵动伤口,定会很痛,搞不好伤口还会再出血。 江春晓想了下,冲着卫韶神秘一笑。 “卫大人,你这衣衫都已经脏了,不能再穿了。 不如,就不要了吧?“ 虽是在问询他的意思,可江春晓摆明了只是走个形式。 还不等卫韶表态,她就已经拿起一旁的大剪刀,沿着他腰下的位置‘咔嚓’一声,开始剪开他的长袍了。 卫韶已经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江老板,你可知我这身袍子,是金吾卫的官衣,按大雁律法,私自毁损官员衣帽者,可是要挨板子的。” “啊……” 握着剪刀的手登时停住,江春晓被他这话吓到,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是吧! 还有这规定呢! 她此刻真是进退两难。 衣服已经剪开了,接下来是继续,还是停止呢! “呵……继续吧,我是逗你呢!” “你!” 江春晓低着头,朝着卫韶瞪过去。 他的眸光正与她相融在一处。 暖如春日,明若皎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止住了,他的脸色倒是有了几分红润,不似先前那般苍白无光泽了。 江春晓看到他面色转好,心中对他戏弄她的气,倒是瞬间就泄掉了。 “卫大人,你还真是很无聊!” 这种时候,还有力气逗弄她。 卫韶抬唇:“嗯,江老板,生气了?” “才没有!谁会跟一个要死不活的人计较啊!” “哦……” 江春晓懒得再与他贫嘴,手速超级快的把卫韶身上的长袍剪开,放下剪刀之后,她开始动手给他脱衣服。 温暖光滑的指腹碰触到卫韶的肌肤上,江春晓只觉得指尖烫如烈火。 卫韶不由自主的收紧瞳孔,刚刚放松的手掌,再度握紧成拳,整个身体都躺的愈发笔直僵硬。 给他脱掉长袍,对他们而言还不是最具折磨和考验的一环。 江春晓拿起布条给卫韶包扎伤口的时候,才是。 不敢让他起身,怕扯动伤口。 唯有她弯腰凑近他的肩头,动作轻柔的将那布条小心翼翼的放到他的后背下面,在轻轻将布头抽出来,再绕回去。 这一刻,俩人鼻息相绕,氛围变得有些奇怪。 卫韶鼻息间全是江春晓发丝中散发出来的玉兰花香气,那味道熟悉又让人心安。 布条每缠过一次他的肩头,江春晓就要感受一次卫韶身上独有的暖热与淡竹香。 他小麦色的肌肤上生出的细汗,泛着盈光,如同甘露在招手,邀请她去品尝佳酿的滋味。 江春晓直觉得她的心脏都要跳爆炸了,舌尖和嗓子里干涩难耐,犹如坠入一望无际的沙漠中,无法自拔。 卫韶又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的。 每一次在她低头下去,将布条绕过来的时候,他都会深吸一口气。 他结实而线条完美的肌肉,便会随之起伏而动。 江春晓只得咬紧下唇,用了毕生最强大的自制力控制住自己,没有对他伸出狼爪。 因为怕牵动他的伤口,这个包扎的过程真是又慢又折磨人。 江春晓要不是看在他是个伤患的份上,真想对着他大吼一声——要不然,你先别喘气了! 他这样子,真是!太、太勾人了! 把全部注意力都强制放在给卫韶包扎伤口上的江春晓,自是没看到,国舅大人那双点漆如墨的深眸里,从头到尾也是火焰攀升,眼底赤红的。 而发现她的不对劲儿后,他薄唇一侧还一直都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 就在江春晓刚刚给卫韶处理好伤口,又给他盖好了薄被,还没来得及收拾木匣子的时候。 院子外面竟然传来敲门声和说话声。 “掌柜的,您睡了吗?” 是玲珑。 江春晓心里咯噔一下。 平日里,大家都知道她喜静,若无她通知,任何人都从不会在夜里来打扰她。 怎么偏在此时,她会来这? 难不成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江春晓怀着忐忑的心情,冲着卫韶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转身朝着房门走过去。 不等她走出去两步,卫韶清冷虚弱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江老板,还是,披件衣服吧。” 江春晓:“……?” 她顿住脚步,低头看向自己。 脑袋嗡的一下。 靠! 老天爷啊! 她是不是疯了! 原来,这么长时间,她竟然都忘了穿衣服了。 肚兜加丝绸短裤,好新潮的打扮啊。 江春晓一想到自己刚穿着这身在卫韶身前晃来晃去,给他疗伤包扎,差点没一口气没上来。 脸颊腾的一下就红透了。 她头也不回的,朝着一旁的衣架大步而去。 素手扯下先前脱下的纱裙,直接往身上一围,心跳呼吸乱的一塌糊涂。 卫韶该死的,又在此刻给她补刀。 “江老板不必介怀。 韶明白,你也是看我受伤,救人心切,才会忘了此事。 还有, 那日,我闯入你房中,也是见过你——的样子的。 所以……不要紧。“ 啊!!! 江春晓发誓,她现在特别想在卫韶的伤口上再补两刀。 另外,再把他那张好会说的嘴给封起来。 第37章 刺客 歪过头看向那道气急败坏的窈窕身影,逃荒似的朝着房门而去,卫韶没忍住哼笑出声。 这一笑,倒是牵动了他的伤口。 他瞬间疼的俊眉拧做一团。 快步走出房间的江春晓倒是没看到他的神情,她反手直接关好房门,走到院门前打开院门。 “玲珑,这么晚了,有事?” “掌柜的,官府发了告示,说是楚王遇刺,城中戒严。 现在官兵、金吾卫和六扇门的人都在街上四处抓捕刺客。 夫人差遣我过来同你说一声,夜里一定要关好房门,小心不要被刺客闯入。” 玲珑神色紧张,语速有些快。 可江春晓却将她的一字一句都听的真切。 她的每个字都让江春晓心头一跳。 楚王遇刺了! 刺客逃脱了! 现在全城的官兵都在四处搜索,那胆大妄为的刺客下落。 衣袖中的小手紧紧捏上裙摆一侧,江春晓努力平静下来。 她冲着玲珑挤出来一个艰涩的笑容,语气尽量保持与平日无异。 “好,我知道 。 谢谢你玲珑,你回去也告诉大家都小心一些。“ “是,掌柜的。” 好在月色够浓。 玲珑心中又因为刺客之事,惴惴不安,否则她大概就会发现江春晓那僵硬的笑容,很奇怪的。 “嗯……快去吧。” 江春晓站在院门里,抬手让玲珑先回去。 她自己则站在那,许久未动。 直到玲珑的身影消失在娉婷的月色里,她才猛地回神,抬手将西院的院门关上,又将门栓多上了一道。 提起裙摆,江春晓步履匆匆的回到房间里。 此时,她也顾不上先前与卫韶相处时曾衣衫不整的尴尬。 江春晓进门,警惕的走到窗棂边,朝着外面看了看,确定没什么异常的动静,才赶紧将窗子也关好。 随后,她回到卫韶床前,低头垂眸看着他。 卫韶倒也不躲闪她那咄咄逼人的目光,缓缓开口道:“永都城里,已经乱了?” 江春晓心中忐忑不安的大石,听他这么一问,倒是直接落了地。 果然,他知道。 看来,他的伤,与今日楚王遇刺之事,是脱不开关系了。 卫韶也是个聪明人,立刻就看出江春晓什么都猜到了。 他墨眸闪动,轻声咳了一下,道:“既然江老板已经知道了。 那便请江老板扶我起来吧。 我这就离开这儿,以免牵连了江老板。“ 说罢,卫韶作势就要起身,却在一动的时候,就牵动了伤口。 可他并未痛呼出声,只是闷声深吸了一口气。 江春晓却立刻俯身过去,伸出手就按住了卫韶没有受伤的那一侧肩膀。 她眼睛红的像只兔子,气得直接反手又在他那一侧肩膀上用力拧了一下。 “卫韶!你真要死啊!都伤成这样了,还逞能?!” “我……” 她的那点力道,掐在他身上,就像是一只蜜蜂蜇人一样,痛感微末。 与他身上所受的伤痛相比,简直就是微不足道。 卫韶更是像弱智一样,非但不觉得江春晓这是掐了他,反而因为她对他的关心和责备,心中生出几分暖意与欢喜。 “我不是担心你……” “你担心我?你若真的担心我,方才血葫芦一样的时候,就不该出现在我房门外! 现在来担心? 你个小绿茶!“ 江春晓絮叨着数落他的时候,还不忘走到一旁的桌子边,给卫韶倒上一杯热水端过来,给他润润干涸的唇瓣。 卫韶倒是也配合,直接就着她捏着茶杯的指尖,就在那杯子口上抿了一口。 眼瞅着他那干涩的唇瓣染了水分,变得光润起来。 江春晓的脸上,这才有了笑模样。 “你就老实的在这养伤,他们不是只会搜索客栈和嫌疑场所吗? 我们这寻常百姓的院子,他们不会来的。“ 卫韶又笑得让人心惊:“好,听江老板的。” 他说完,好看的眼珠子转了下,又问道:“方才你说的,小绿茶,是什么意思?” “咳咳咳……!” 给他润了唇和嗓子后,江春晓自己也渴了。 可她含在嘴里的水还没咽下去呢,就被卫韶突然的问话给呛住了。 抬手覆在唇边,擦拭了一下水渍。 江春晓没好气的回道:“小绿茶的意思就是说大人你好讲义气! 关键时候还担心会牵连我!“ “哦……”是这样吗? 卫韶有些迷惑的想着,他怎么觉得这个词,不像是什么好话呢! * 金吾卫官邸 “怎么样?大人回来了吗?” 李旭急切的看向携刀回来的金吾卫郎侍。 来人遗憾摇头: “没有!我们的人在奉旨搜查刺客的同时,也暗中查找了大人的下落。 截至目前,仍然没有大人的消息。“ “诶!这可如何是好?大人傍晚前可是比我们先入城的,如今城中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到底去哪了呢?” 李旭心中不解,这永都城能有多大。 大人说回城后要先去个地方,这么久了,也该回来了吧! 因为他跟着卫韶时间不短,十分了解他。 知道他绝不会因为任何私事而耽误了正事。 如今楚王遇刺,皇上亲自下旨,要求全城缉拿刺客。 六扇门和金吾卫都在其中。 李旭认为,卫韶不可能没收到消息。 他更不可能收到了消息,却不回来。 正在此时,徐朗推门匆匆而入。 他看向李旭和朗侍,步履匆忙来到李旭身前,低声道: “大人找到了,在喜乐园里。我的人,刚发现他留下的秘密暗号。” 李旭闻之,大喜。 “那快人让去通知他,楚王遇刺之事。” 徐朗听了,有些为难的摇头:“可大人留下的暗号还说,要我们不要找他。“ “什么?” 李旭十分不解,为何卫韶会留下这样的密令。 金吾卫自有一套传递信息的暗号,在街头巷尾,墙角树林中,以特殊的符号或是物件为信物。 可传递行踪位置,也可传递密令消息。 徐朗的话,李旭信。 可,这是为什么呢!? 他们一行人在城外清点完林中出现的那些杀手之后,便带着唯一奄奄一息的活口入了永都城。 可还不等他们找到卫韶禀告此时,就接到宫中急令,命金吾卫与六扇门同时在城中封锁搜查不明刺客。 据说,那刺客胆大妄为,在入夜之时,突然出现在长乐酒肆中,出手刺杀楚王。 致使楚王身受重伤,生命危在旦夕。 那楚王可是小皇帝最喜欢的小叔叔,他素来喜山水游乐,对先皇恭敬,对新皇亲厚。 平日不与人争,是大雁女子眼中最风流倜傥的俊俏王爷。 小皇帝一听说这个消息,瞬间气的龙颜大怒。 虽然年纪不大,可龙威不小。 他竟直接命贴身太监总管手持龙纹玉佩出宫宣旨,着令六扇门七日之内定要将那刺客擒拿归案,给他小叔叔讨个公道。 且还传令卫韶所辖的金吾卫从旁协助,缉拿刺客。 宫中大太监来传圣旨的时候,卫韶就不在。 李旭刚入城,是徐朗代领的圣旨。 他本以为,在城外他们大人说要先去个地方,很快就会回来。 可是,接了圣旨后,李旭和徐朗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卫韶半个人影。 他们金吾卫的人已经奉命跟着六扇门一起,在永都城里的街道、酒肆还有客栈等地四处搜查刺客去了。 李旭则是越等越不安。 他的直觉告诉他,今夜之事,不太寻常。 如今,徐朗带回来的卫韶的行踪和密令,再次印证了他的感觉。 “我看,我们还是听大人的吧。” “那圣旨?” “先我们扛着。” “好,也只能这么办了。” 李旭和徐朗决定之后,也都一起带队出去街上开始搜查刺杀楚王的刺客去了。 第38章 玩笑 因为担心卫韶的伤口会发炎,再引起发烧,江春晓一直守着睡着的他,直到了半夜。 期间,卫韶身上出过不少冷汗,都被她轻柔的给擦拭干净,又给他喂了一小碗用党参和当归熬的水。 还好,直到子夜之后,他都没有发烧。 到了凌晨,江春晓实在是抵抗不过困意和疲态,趴在床边的摇椅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些梦,最后在梦见卫韶满身是血的时候,她猛然醒了过来。 “卫韶!” 情急之下,她又直呼其名了。 睁开眼,环顾四周,江春晓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梦。 咦? 他人呢? 抬眼看向身侧,她早已从躺椅上被转移到了床榻上。 而原本躺在床上的卫韶,早已不见了身影。 江春晓看了眼房中的小辊弹,眼眸波动,还不到卯时末。 她心中疑惑,这一大早的那个人不好好养伤,跑到哪去了? 江春晓昨白日里也是累惨了,晚上呢,见了受伤的卫韶则又惊又吓又忙乎的,这一觉,便睡得沉了些。 她根本没察觉到,卫韶是何时起身,又是何时离开的。 “这人,还真是不可理喻! 别人救了他的命,他倒好,竟然趁着别人睡着就不告而别了。“ 江春晓发现卫韶不见后,心里很失落。 就像是冬日之时,原本温暖的房间突然被寒风吹破了窗棂,吹进了一室的冷意。 她心中觉得怅然若失又愠怒不平。 喜乐园每日巳时三刻之后才开始营业,她往常是都要多睡会才起床的。 可是,此刻她却再睡不着了。 江春晓心里既有些担心卫韶的伤势如何,又很是怨他,走也不趁着她醒了再走。 “哼!小绿茶,渣男,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说走就走,真没良心!” 江春晓一边跪在床榻上叠着被子,一边碎碎念。 “江老板,是在说我吗?“ 她背对着床榻外侧,听见这道熟悉好听的男声,吓得差点把手里的被角给甩出去。 转过眼,江春晓就看见卫韶正站在窗户外面瞧着她。 昨晚她关上的窗,早就被他打开了。 昨晚受伤虚弱的卫韶,此刻面容红润,身姿挺拔,神气十足,嘴角噙着一抹笑。 那笑容被晨曦微光罩着,明亮又耀眼,着实令人见了便挪不开眼。 “卫韶……卫、大人!你、没走啊?” 这家伙,不但没走,还看着完全跟个好人一样了。 害得她一大早都白担心他了。 看到卫韶完好无损的出现,江春晓的心情瞬间就阴转晴了。 卫韶也不计较她连名带姓的叫了他,抬起胳膊,将手上拎着的一个食盒在窗外冲着江春晓晃了晃。 “走了。但是,又回来了。 听见某个人在梦里说,德和楼的包子皮薄馅大,味道好,就是起早排队受不了…… 所以,我就早起去排队碰碰运气。 也不知道是想吃它的人幸运,还是我幸运。 竟然,让我买到了今天早上最后一笼。 江老板,有没有兴趣?“ 听完卫韶的话,江春晓的脸早就成了秋收的苹果,红透了。 都不用问,她就知道,他嘴里了那个说梦话的人是谁了。 因为,就在昨晚的梦里,她就梦到了德和楼的包子…… 真是,好丢人…… 不过,在丢人和解馋之间,江春晓果断选择了后者。 她立刻举手,笑的一双眼眯起如弯月。 “有兴趣!很有兴趣!” “嗯……” 卫韶挑眉,从窗棂前离开,下一刻就迈着稳健的步子走进房间里。 他进门的时候,江春晓已经从床榻上飞奔下地,拿了一套暖玉色薄纱斜领绣彩蝶图的连身裙穿好,还将一头青丝用木簪子简单的挽了个偏云髻。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大概就是对此刻的江春晓最好的形容。 起床后还未完全散去的慵懒之气尚存,她的星眸含光,葳蕤似清露,她的朱唇红若胭脂,半阖若花瓣。 “卫大人真是了不起,受了那么重的伤,才一晚就恢复的如此神采奕奕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江春晓一听到有德和楼的小笼包吃,对卫韶那可是热情百倍,喜笑颜开。 完全忘了,刚刚她是如何在背后蛐蛐人家小绿茶,不辞而别的了。 想想,就连柳玉茹都交口称赞的小笼包,那可不就是人间美味吗! 江淮之为了给她们母女俩解馋,每隔七日就去起早到德和楼排一次队,可是,也不是次次都能排到。 那些人都太疯狂了,为了口吃的,竟然有凌晨就去蹲门口等的。 卫韶看着她这变脸的速度,心中哑然失笑。 “诶……去洗漱,才能吃!” 就在江春晓把手伸向桌上的食盒时,被卫韶抬手给拦住。 “哦……知道了……” 江春晓望着那食盒,都闻到里面飘出来的小笼包香气了,满眼渴望,想要让他心软,自己好先吃一口。 卫韶却十分有原则:“快去……” 真是麻烦,啰嗦的男人…… 江春晓心里把卫韶吊起来,一顿鞭打。 没办法,她只得敷衍的用清水洗了几把脸,又快速用薄荷水漱了口。 然后,江春晓就像饿狼一样,扑向了食盒里的小笼包。 “唔……唔……好吃!好香!……唔……” 她一边吃,一边感叹,这小包子,白嫩白嫩的,看上去平平无奇,怎么就是咋吃都吃不够呢! 他除了买回了小笼包,还有鸡丝粥,凉拌竹笋,桂花糕,都是德和楼的招牌餐点。 看他买了这么多,江春晓觉得自己也吃不完。 江春晓便向卫韶提出邀请,问他要不要一起吃。 卫韶笑着摇头:“我吃过了。江老板,多吃点,昨晚,辛苦你了。” 哦…… 原来这小子是感谢她昨晚照顾她,才会这么好心,听见她梦到小笼包,就去排队了啊。 江春晓心道,想不到,冷酷无情的卫国舅,也是懂得人情世故的嘛! 她忽然想逗逗他。 遂笑道:“那大人这点东西,怕是还不完我的救命之恩吧! 至少,也该以身相许才是!“ 卫韶端坐在方椅之上,眸色晦暗不明,看着江春晓的娇颜,声音不冷不热的开口,道: “好啊,若江老板希望,那韶是可以以身相许的。“ 江春晓:“!!!”瞪大清眸,她感觉,吃到嘴里的包子,突然就不香了。 她在心里忐忑,自己这个玩笑是不是开的有点大了。 以他的性情,他会不会因为感觉到被她调戏,而一气之下,就把她弄死了。 第39章 头疼 因为这一刻,不知道是不是她太多心。 竟然感觉到卫韶看着她的眼神,又回到了那日怀疑她身份时候审视的样子。 “啊哈哈哈!卫大人,我是在开玩笑呢!你可千万别当真啊!” 江春晓心里暗骂自己真是猪。 她竟然忘了‘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这件事,根本就是卫韶心里的一根毒刺嘛! 当初,卢月花其实,不就是以救命之恩去裹挟他应下婚约的嘛! “哦?原来江老板是在开玩笑啊…… 不过,说起来,江老板这个玩笑开的有点巧了。 我之前也曾经受伤被人救过命。 而救我之人呢,以为我失忆了,便提出要我以身相许,以报答她和她家人的救命之恩。 可她,却不是开玩笑的。“ 卫韶一只手肘支撑在额角,另一只手则屈指在身侧的茶桌上有节奏的轻叩着。 ‘当、当、当……“ 他的指节每扣响一下桌面,江春晓就感觉自己的心被大锤子敲击了一下。 “卫国舅!卫大人!我错了!我真不该开这么无聊的玩笑,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 你说那人不是开玩笑,可民女真的是在开玩笑的。 还有,这包子真好吃! 大人能以这样难得到的东西,来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已经是民女的福气了!“ 就算是爱吃,可江春晓正常也吃不下一整屉的小笼包。 她现在的饭量不大了。 可是,因为卫韶那苍鹰一样盯着她的眸光,实在是令江春晓脊背发凉。 她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竟然接连把一屉小笼包都吃了进去。 “嗝!……” 然后,她就悲催的被噎着了。 “江老板,这是真心话?” 卫韶看她那狼狈样,起身走到梨花原桌前,为她倒了一杯温水,特别体贴的递到江春晓的嘴边。 江春晓也不见外,接过那水杯‘咕咚‘一声全都喝了下去。 哎呀妈! 终于活过来了…… “真!真!跟大人你给我的那些金叶子,一样真!” 卫韶站在她身侧,居高临下的瞧着她,眸若深海。 “哦……原来,江老板,真的是在开玩笑啊! 可你知道吗? 就在刚刚你同我说,要我以身相许的时候,真的和我说的那个人,很像,很像…… 像到,我差点就又将你们看成了是一个人。” 江春晓坐在圆凳上,不敢乱动,卫韶却说着话,忽然俯身向下,一张俊脸就停在她肩背后侧。 刹那间,他身上肃杀的气息充满压迫感的笼罩在江春晓的身上,令她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呵……呵……那还真是,好巧啊……哈……可和大人的仇人那么像,好像,也不是民女的错哈…… 不过,民女乱开玩笑,倒是真的不应该!” 此刻,她是真的心虚了。 卫韶又像她靠近了一些,声音低微:“哦?是么?“ 他的手指竟然缓缓的缠绕上她耳际的发丝。 他指腹间的凉意,在这夏日里,宛若地窖里的寒冰。 一触碰到江春晓的肌肤,就惹得她浑身都僵直了。 “是……是吧……” “呵……江老板既然都说了是个玩笑,那如此害怕,做什么呢……” 江春晓感受到身后的压力突然消失。 那道挺拔的身影已经退回到两步之外。 她抬眸,他垂眼。 卫韶勾唇,脸上已经恢复了如常的笑意:“江老板,我也是在跟你开玩笑呢。 呵……这早膳啊,你慢慢享用。 我先回金吾卫廨署了,昨日皇上下了旨,命金吾卫和六扇门缉拿刺杀楚王的凶手,你知道的。 我得回去复命。“ 你大爷! 你大娘! 你……@*( 江春晓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在心里骂一个人,骂的这么脏。 总之,她恨不能把卫韶身上那个伤口再给他划开,看着他哗哗淌血。 他,他,他也太坏了! 吓死她了。 “呵呵……大人慢走不送!“ 江春晓嘴和脑子各走各的。 一个和他寒暄,一个使劲骂他。 “嗯。” 卫韶早已将她那点小心思看得透彻,却不揭穿。 江春晓是不知道,她生气或者在心里骂人的时候,眉梢是一跳一跳的。 卫韶转身快走到房门口的时候,江春晓才敢用蚊子声,偷偷嘀咕着: “嘁,你自己不就是那个刺客吗? 小皇帝还让你抓刺客? 舅舅刺杀小叔,还真是好笑!“ 她以为,她的声音,已经低到了尘埃里,就像她刚刚的态度。 可是,卫韶的耳力,堪称一绝。 “谁告诉你,我是刺客?“ “啊!?” 江春晓握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 不是吧! 那么点声音,他也听得到?! 他还是不是人啊!? 她装傻,假装没听明白他的话:“卫大人,你说什么?” 卫韶停在那,看着她笑道:“我说,我不是刺客。 昨晚,是不过是凑巧在长乐酒肆,我没刺杀楚王。 我的伤,是被另一波刺客弄伤的。“ 哎呦! 解释给她听干啥啊! 她又不会去告发他! 真是的! 江春晓站起身,客气的冲着卫韶笑道:“是,这回民女听清楚了。 大人你不是刺客。 你也是被刺客伤了的人。 那既然大人不是那个刺杀楚王的刺客,为何昨晚还说不想连累我?” 卫韶挑眉,瞧着她那样子,就知道,他说的话,她连一个字都没信。 “我那是因为,那个刺客他……” 算了! 他跟她解释这么多,做什么! 这些事,太过复杂,她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卫韶遂不再多说,转身直接消失在江春晓的房门口。 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江春晓直接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被他这么一吓唬,食欲彻底消失了! 嗷! 头好疼! 江春晓懊恼,总觉得卫韶看着她时候的眼神,好像已经看穿了她的身份。 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太可能。 “哎呦,好烦……” 令江春晓更头疼的是,从那天之后,卫韶每日都会在入夜之后来到西院,找她给他做晚膳。 每天晚上,他都熟门熟路的,直接飞檐走壁落在喜乐园西院的院子里,或者站在江春晓的屋檐之上,看着她喂猫。 第40章 心疼 每晚一看到他出现,江春晓的心情都是矛盾的。 欣喜之余,忐忑不减。 想见他,又怕见他。 好在,他每次来,出手倒是一如既往的很大方。 日日都给江春晓一枚金叶子作为饭银。 不过是她随手做出来的美食,有人分享,有人夸赞,还有金叶子拿,也算是既收获了情绪价值,又填满了钱袋子。 总体而言,江春晓还是很开心。 不过,就是有时候,卫韶盯着她看时,墨眸中略带审视的眼神,令她有些如芒在背。 她总觉得,这家伙之所以会来的这么勤,一定不只是因他贪享口腹之欲。 他,怕是在心里还在怀疑她的身份。 这种与虎谋皮的感觉,真是令人神经紧绷,担惊受怕。 夜里,江春晓总是会做梦看到卫韶那张俊美的脸,他先是笑望着她,与她把酒言欢。 可是,镜头一转,他就变成冷漠残酷的金吾卫左将军,身披银色战袍,以长剑抵在她的颈侧,寒声冷笑的说道: “卢月花!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美梦破碎,总会吓的江春晓一身冷汗,突然醒来。 接连做了几日这样的梦,江春晓实在是熬不下去了。 不行! 她坐在床边一边数着钱袋子里的金叶子,一边暗下决心,她绝对不能再继续和这个危险的国舅大人接触下去了。 不然,她早晚有一天会露出马脚,到时,可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想起那日他提起原主时目露凶光的样子,江春晓就忍不住一阵的心惊胆战。 做了决定,江春晓便在这一晚月色才露之时,便闭门谢客。 她把门窗都关上不说,还在里面上了栓。 眼看着他每晚来的时辰快到了,江春晓赶紧盘腿坐在房中,开始默念清心咒。 果然,夜里,卫韶又一次不请自来。 他在院子里站了会儿,都没见到她的人影,心中有些奇怪。 其实,江春晓早听见了动静,却装作没听见。 他举步走上台阶,站在她房间门口,犹豫了一下,抬起手。 ‘噔噔噔!‘ 卫韶屈指在她房门上敲了敲。 没反应。 他耐心等了会儿,再次举起手,敲门。 依旧没人应。 她没在? 卫韶凝眸看向朱漆大门中间的缝隙。 不对! 门是从里面栓起的。 所以他可以判定江春晓就在房中。 莫不是睡着了? 卫韶又偏头瞅了眼窗子的方向,浓眉蹙起,有些不愿意相信,她是在故意躲着他。 毕竟,这么热的天气,正常人,是不会把门窗都关的死死的。 除非,她就是不想见到他而已。 卫韶心里腾的就窜起一阵邪火。 他做什么了? 需要她这样对他? 俊脸蒙上一层寒冰,他绞尽脑汁的想了半晌,也没想出来,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江春晓。 越想越气。 卫韶冷冰冰的声音再度响起: “江老板!你在躲我?韶哪里惹了你?你大可以直说。 竟用如此手段对我,就不怕我将那你这门板给拆了?!“ 卫韶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动怒。 这么多年,他也曾吃过不少的闭门羹,可从没像今日这般生气过。 在别人面前,他也从来不曾这般死缠烂打过。 已经看出别人不想见他,还能让他偏这么厚着脸皮、撂下狠话也要见上一面的。 她还是头一个。 卫韶的理智告诉他,既然江春晓不想见他,他应该转身就走。 可他的身体却做不到。 此时此刻,他偏就想见到她,当面问个清楚明白。 “怎么?江老板不信?” 在房间里默念静心咒的江春晓听出了卫韶语气里隐忍的脾气,这静心咒也不好用了。 她的心,早已慌乱成荒芜原野中的杂草。 江春晓盯着房门上被月光映照出来的身影,眼里微光浮动。 心中纠结,她到底要不要出去。 以她对卫韶为数不多的了解,她知道,他可是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她看到,门外的卫韶,竟然真的抬起手臂,作势要拆她的门板。 卫韶坚硬的拳头刚刚碰倒门板,朱漆大门就被江春晓从里面打开。 “卫国舅,你、你怎么又来了?”江春晓假装不安的看着他,暗处的手使劲儿拧着大腿根一侧的细肉。 瞬间,她便变得眼泪汪汪,一张笑脸看上去十分的惹人怜爱。 “你——今天心情不好?” 卫韶原本有好多厉色的话语,想着要质问她的。 可是在见到江春晓的样子后,所有的气焰和质问话语都被他给咽了下去。 他的声音都比平日要软了几分。 “没有啊……”江春晓抿着唇,摇了摇头。 “那……你身体哪里不舒服?” “呃……也没有。” “那——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为何我来了,却故意闭门不见?”卫韶这话的语气,听着倒是有几分像是在撒娇。 “那个……”我怕死啊!大人! 我怕你哪天发现我是谁,直接嘎巴一声捏死我了! 这个,能说吗!? 江春晓吭哧瘪肚半天,挤出来一句: “那个——我是觉得,以大人的身份,不该总是夜里溜进我的院子里来。 若是被人知道了,对大人的名声影响不好。” 对!江春晓就是这样。 温婉善良,为人着想。 装好了,别露怯。 今儿一过,就能顺利的把这尊大佛送走了。 卫韶听了她的话,挑眉不语。 呵……名声? 他那东西,不是早就不好了么? 卫韶垂眸看着她的脸,唇边微扬起一个弧度。 真的是这个原因? 这一次,卫韶还真是没看出江春晓脸上有任何的破绽。 他暗忖,难道她真的是为他着想。 卫韶握紧的拳头又收紧了几分。 心里竟暖意泛滥。 他忽然想起之前听说的事,捏了捏指尖,开口道: “听说,江老板,之前一直对外自称是寡妇?” “是啊,民女确实是寡妇。” 卫韶深吸了一口气,从她口中听到寡妇两字,卫韶竟有些心疼她。 他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 幼时的他,跟在他娘身后,被周围的人嘲笑,他们孤儿寡母。 那时候,他真以为自己早就没有爹了,只有和他相依为命的娘…… 他一想到,也许,江春晓曾经也被人那般辱骂伤害过,他的心尖就隐隐作痛。 第41章 避嫌 江春晓却不晓得卫韶心里的活动这么复杂。 她还当他又是在怀疑她的身份,心底里求神拜佛的祈祷着,可千万别让他发现她的破绽。 见他默不作声,江春晓黛眉微动,她继续说道: “所以,卫国舅大人也应该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 以后,还请大人啊,切莫再过来了!” 哎呀呀,影后! 江春晓,你可以的! 她把头又低了两分。 “那你相公,他是怎么死的?” 卫韶不为所动,反而继续发问。 眼神认真,态度坚持。 颇有种不问出答案,决不罢休的意思。 呵! 你还真八卦啊! 你不如照镜子问问自己,多年后你是怎么死的! 江春晓心里腹诽,这人怎么这么难缠? 这温婉的样子,她实在是特娘的装不下去了。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卫韶,面上一笑,勾唇娇声道: “他啊,是经常夜里跑去敲寡妇门,还不听人劝,最后呢——被雷给劈死的!” 卫韶:“……” 抬眼看着自己还按在江春晓门板上的大手,他额头数根青筋绽起。 “你!……”他幡然醒悟。 果然,这个女人嘴里的话,真的不能信! 她说是为了他的名声着想,才劝说他日后不要再来,仔细想来,恐怕只是一种托词。 她心里根本就是嫌他麻烦,不想伺候他,罢了。 又或者,根本就是和其他人一样,害怕他,才想要远离他! 想到这种可能性,卫韶瞬间愠怒。 “江春晓,你好大的胆子!” “……我……才没有……” 江春晓腹诽道,她才没有好大的胆子。 她胆子最大,也就敢如此绵里藏针,指桑骂槐了。 瞧瞧,他那双好看迷人的眼睛,都要喷火吃人了。 他是权倾朝野的国舅,她是手无寸铁的小民。 她又不能指着他鼻子大声说,你给老娘滚出去! 老娘看见你,就会梦见你拿剑歘歘我的画面! “哎呦,卫大人,请息怒。 民女这不也是为了大人着想吗? 你的身份何等高贵,民女的身份何其低微。 大人,日后最好真的啊,还是避避嫌吧。 你手中有那么多金叶子,难道,还愁没有地方吃晚膳吗?“ 江春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微微发疯一下子,然后还得继续的做小伏低啊。 “哼呵呵……避嫌啊……江老板想起来的,是不是有点晚了!?” 卫韶收回按在门板上的大手,负于身后,脸色乌黑加铁青,总之就是很难看。 她真当他是三岁小孩? 吃一堑,还不知道长一智! 还能再一次被她脸上那乖乖女的面具所迷惑? 冷哼一声,他眯起眼,凑近江春晓的脸,薄唇在她耳侧阖动出声。 声音冷的堪比三九寒冬: “江老板想和我划清界限,怕是来不及了。 如今,本国舅这张嘴,就只对你——的厨艺感兴趣!“ 言外之意,想让他避嫌,不来用晚膳,她别做梦了! “你……”他可真是硬要麻雀生鸡蛋,蛮不讲理! 江春晓被他在耳侧呼出的热气,绕的心神为之一颤。 她在心中哀嚎扼腕,苍天啊! 这个狗国舅不是最讨厌女子嘛! 到底为啥就不肯放过她呢! 要不是他口口声声说要掐死原主,她都快怀疑,他的身体带有自动识别系统,能够识别和他睡过一觉的原主身体了! 就像小狗能靠着闻味道找到主人一样! 嗷! 江春晓可真是敢怒不敢言。 要知道,她对他——的皮囊,可是半点抵抗力都没有的。 她想和他划清界限,不过就是想潇洒自由的活下去嘛! 再这么和他纠缠下去,她怕是早晚有一天会身份败露了! “卫大人,这件事,咱们还能商量不?” 江春晓不动声色的想往后退一步,试图拉开他们之间这微妙的距离。 “呀……!” 结果,卫韶眼疾手快,先她一步,抬起有力的手臂圈住她的腰身。 她仰首惊呼,望着他那光滑如玉的下颌,娇躯直接跌进卫韶满是淡竹味的怀中…… 卫韶垂眸,与她对视。 他的暗眸如寒潭深邃,望不见底。 他的嗓音若千年古玉,直入心扉。 “一点儿都,没得商量! 还有,江老板,我不希望,再有今晚的情况发生。 我很不喜欢,被人拒之门外的感觉。 尤其,那个人,是你。“ 冰冷的声音落下之际,他另一只纹路清晰的大手出其不意的覆上江春晓洁白的天鹅颈。 卫韶暖热的指腹沿着她线条优美的颈侧缓缓移动,往来反复……力度慢慢增加…… 仿佛他只要微微一用力,就能随时捏断她的白皙如玉的脖颈。 !!! 江春晓的呼吸声变得急促紊乱,她抵在卫韶身前的纤纤玉手更是进退两难。 指腹触碰到他的衣襟,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度,简直就要燃起烫手的热火,差点将她整个人点燃。 “我……民女……知道了……” 该死的,难怪,那么多来喜乐园的客人都在私下里嘀咕,惹上谁,可千万别惹上这位年轻气盛,大权在握的狗国舅。 他认真威胁人的时候,气场真的是强到令人发指。 眼神也是,吓人得很。 那一晚,他威胁她停手的时候,她是色欲熏心,完全没当回事儿,才会对他伸出狼爪。 此刻,江春晓可是真的被卫韶的眼神给吓到了。 她肝颤,他不会真的要掐死她吧!? “江老板,真的记住了?” “嗯嗯嗯!记住了!” 江春晓承认,她此刻胆小如鼠,贪生怕死。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想和他划清界限,目前看,有点难。 这个国舅爷,可实在是太难缠了。 她敢打赌,要是今日,她要敢继续把他晾在这,不闻不问。 估计,他手上都不用使劲儿,就能用那双寒冰眼,把她给冻成冰坨子。 要不就是,真的把她那遮风挡雨的门板子给她卸下来,把她挂上去。 毕竟,在这永都城里,这位卫国舅可是能呼风唤雨的大人物。 如今,她脚踩在人家的地盘上,命握在人家的手心里,还是得识时务。 不然,这卫韶要是真的发起疯来,想弄死她,还不是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啊! “既然大人都不怕那些人的唾沫子,那民女自然也是没什么可担心的。 请问,大人,今晚,你想吃啥啊!?“ 卫韶瞧着怀中的她,冷哼一声,这个女人,还真是变脸比翻书都快! “嗯?大人?” 只要能让她重获自由,江春晓想,就是他说,要吃烤全羊,她现在都能去羊圈里给他薅一只出来,现杀现宰给他烤! 可惜,握在她腰间的大手,却一点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倒是捏在她脖颈上的那只手,率先被他收回,落在了他的身侧。 江春晓悬着的心,哐当一声落了地。 能活下来的感觉,可真特娘的好啊! 能自由呼吸的感觉,更她娘的幸福呢! 第42章 消失 “大人,你到底还吃不吃了?“ 江春晓急着脱离魔爪,卫韶却走了神。 鼻尖处萦绕着的玉兰花香如同生出无数根软柔的根脚,同时袭上卫韶的心头。 他意识到自己心中,此刻最想品尝的……竟然是! 她!!! 感觉到自己身体发生的变化,惊得他差点原地自爆。 下一秒,卫韶突然松开了钳制在江春晓腰间的大手,身影飞速后退两步。 有病吧!他! 她是什么可怕的传染源么? 他抱着她的时候亲近到差点把她勒到窒息,现在怎么又一脸嫌弃的躲开那么远? 江春晓心中虽然是想着让他能快点松开她,可是她还以为至少得再磨叽一会。 哪成想卫韶忽然间就像抱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完全出其不意的,把她朝着一旁扔出去。 江春晓差点脚下没站稳,摔个狗啃屎。 最可气的是,卫韶站远之后,连看都不看江春晓一眼了。 他转过身,高挺背影僵硬如山石,语气又了冷好几个度。 “就煮一碗热汤面即可。” 江春晓用尽全力稳住晃悠的身子,朝着卫韶的背影一顿无声动嘴巴。 那词,真是有点脏。 狗国舅!真把她当成小厨娘了! ‘唰!‘ 一枚金叶子从天而降,是背对着她的卫韶盲投过来的,竟准确无误的插到了江春晓的发髻上。 原本龇牙咧嘴的她,被这一下子吓得直接愣住。 她抬起手,从头发上取下那飞来之物,金灿灿的光落进她眼底。 江春晓心里的火气,瞬间荡然无存。 嗨! 小厨娘就小厨娘呗! 放眼整个大雁,也就她这个小厨娘的一碗面能值上一片货真价实的金叶子了吧! 江春晓笑的像一朵盛开的玉兰花,她随手将金叶子塞回腰间的钱袋子里。 冲着卫韶的背影:“卫大人,稍后哦!热汤面马上就来!” 江春晓转身往小厨房去的瞬间,原本背对着她的卫韶转过脸看向她的倩影。 他一双晶亮漆黑的眸子里全是汹涌澎湃的光。 月色落在卫韶原本白皙如玉的耳朵和长颈之侧,却映照出了殷红如血的光芒。 他的眼底也是猩红一片,如同红玉山海,皆是火焰。 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动了情欲之心的模样。 他想要掩饰住的,可惜,却只能逃开她的视线,让她不要发现。 卫韶暗暗握紧拳头,心中激动自嘲‘卫韶,你是不是真的疯了啊?‘ * 那一晚之后,卫韶竟然连着好几日都没有出现。 江春晓很是意外。 她想着,他不是信誓旦旦说,让他避嫌,纯属扯淡吗? 那怎么就不来了呢? 她睡不着的时候又想,之前他出城去办事,走了四五日,不是还提前告知她了。 怎么的,这次就这般杳无音讯了!? “晓晓?” “晓晓?” “嗯?!啊!娘亲,怎么了?” 柳玉茹宠溺笑道:“不是娘亲怎么了,是你怎么了? 最近总是魂不守舍的。 那!你最喜欢的鲜花饼,娘亲刚刚做好的,怎么连一口都不动呀? 是不是,有心事啊?“ 柳玉茹一大早就特意给江春晓做了一碟子鲜花饼。 原因啊,是因为她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这几日用膳都不太多。 看上去很是没有食欲。 不是望着饭菜发呆,就是轻咬着筷子走神。 喜乐园开业快两个月了,生意是越来越好。 柳玉茹猜着她应该不是为了园子里经营的事操心。 那就很可能是感情的事。 女儿大了,有心事了。 她和江淮之都看出江春晓不对劲了,却都没有当面问出来。 这段时间,他们发现自己的女儿,越来越独立,做什么事都很有主见。 他们高兴看到她这样的变化。 可是也担心,她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再把身体憋坏了。 这不,一大早的,江淮之就催促柳玉茹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和她们的宝贝女儿聊一聊呢。 江春晓拿起一块鲜花饼,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鼓鼓的笑眯眯的看着柳玉茹。 “嗯,好好吃啊! 娘亲,我没事。 只是,最近客人多了,所以可能有点累。 让你和爹爹担心了……“ 她和卫韶晚上见面的事,没人知道。 江春晓也不想说出来,让爹娘跟着她担心。 只是,她越来越不能理解自己的心了。 明明理智告诉自己,要远离卫韶,珍爱生命。 可是,当他真的听她的话,突然就这么消失了。 江春晓觉得自己的心空唠唠的,很不开心了。 柳玉茹:“晓晓,其实,你是不是还在担心那位卫国舅,会认出我们? 又或者,你还在想着他? 娘亲知道,卫国舅风姿不凡,俊美出尘。 你忘不了他,也是合乎常理。 只是,我们和他的身份,是云泥之别。 晓晓,还是不要再惦记他了。 其实,这些日子,东街口的张媒婆,李媒婆也私下里给娘亲递过不少次帖子。 她们说,有几位家世、样貌都还不错的公子,对你印象不错。 想问问你,要不要找机会见一见?” 柳玉茹原本已经将那些登门为江春晓说媒的媒人都挡了回去。 毕竟,珠玉在前。 她和江淮之都想着,等日子长一些,江春晓能彻底忘了卫韶,再给她议亲,也不迟。 反正,她现在每日都很忙,忙着喜乐园里的生意,日子过得也算是红红火火的。 可是,这几日见到江春晓总是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们夫妻俩才检讨起来,到底女儿正值青春年华,却对外自称寡妇。 总归对她是不太好的。 不如,就借着机会让她相看一下那些媒婆说的公子。 万一,有合眼的呢,也是极好的。 可柳玉茹不知道,她这些话犹如一记重锤,在江春晓的心门上砸了一个大洞出来。 江春晓嘴里的鲜花饼还没咽下去。 她却感受不到它半点的香甜了。 之前,她一直躲着自己的心,如今,算是躲不开了。 江春晓,你个蠢蛋。 想想人鱼公主变泡沫,恋爱脑的结局就是不得好死。 你怎么、你怎么就也变成了恋爱脑呢! 她刚才在听见柳玉茹那些话之后,脑子里竟然浮现出了她和卫韶成亲的画面。 不是当初原主和他的那场亲事。 而是,有朝一日,在她的院子里,他和她都穿着大红喜服,他将她背在身上,在一片喧嚣的鞭炮声中,将她背到了喜轿前…… 第43章 北郊 江春晓差点被自己的脑补画面给吓死。 她竟然想,若有一日,她真的要和人成亲。 那人,也只能是卫韶。 江春晓! 不是说好了,在这个时代要赚银子,养爹娘,做个潇洒独美的大女主吗! 江春晓感觉自己的脑子和心,现在是各想各的,谁也不服谁了。 一个想当独立的女强人,一个想做卫韶的新嫁娘。 啊!!! 她感觉自己要人格分裂了! 张嘴将手上剩下的半个鲜花饼全都塞进了进去。 江春晓使劲儿嚼了几下,把它们直接吞了下去。 她抬起头,眼神坚定的看向柳玉茹: “娘亲! 我不要相亲! 我也不要成亲! 我要好好做这喜乐园的掌柜的,我要赚好多好多银子,让你和爹爹享清福! 爹爹、娘亲和银子都爱我,我也只爱爹爹、娘亲和银子! 您放心,我这几日只是太累了。 真的不是在想那个卫……大人!“ 江春晓,你是说谎精! 她的脑子又开始出来作乱了! 江春晓挑眉,心中暗道,你给我滚开! 她抱紧柳玉茹的腰,撒娇的扑进她怀里:“娘亲,你答应我,好不好!? 千万不要给我安排任何的相亲! 千万!嗯? 好不好嘛?“ 哎! 柳玉茹被女儿这般抱着,求着,心里早就投降了。 算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 她笑道:“好好好,晓晓说不相亲,就不相亲。 娘亲和爹爹都听你的。“ “嗯,娘亲最好了!我好爱您!” 江春晓最会撒娇了,尤其是在哄江氏夫妇的时候。 送柳玉茹离开西院之后,江春晓坐在铜镜前,又给自己施了一次静心法。 “江春晓!他不来,就不来! 你不是乐得清静? 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喜乐园里。 对了,还有水晶宫的建造也要提上日程了! 加油!加油!加油! 你是最棒的!“ 江春晓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一顿加油打气,倒是真有几分效果。 后来的好几日,她忙着招待客人,还有采买水晶宫的建材,寻找合适的工人,倒是真的把卫韶给抛到脑后去了。 ** 转眼间,江春晓和卫韶已经十日未见了。 离离暑云散,袅袅凉风起。 枝头蝉鸣尽,秋意与相携。 闷热的三伏天终于过去了,农历八月初一,暑夏已过。 夏末秋至,空气愈发的清新起来。 永都城里的闷热已经褪去,清新凉爽的味道,洒满全城。 卫韶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正欲上前敲门,大门吱嘎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 一名眼生的喜乐园小厮满眼喜气的从里面走出来,手上还捧着一个红色的锦盒。 “卫大人?!您来了?可今日喜乐园是不营业的。“ 卫韶被小厮客气的拦在喜乐园大门口,他满脸不解。 虽说自从那次这位国舅大人误闯了他们掌柜的房间之后,就再也没来过喜乐园。 但是,小厮可是早已把他这张清冷俊美的脸记住了。 是以,小厮一见到他,便认出人来。 卫韶早已为常,也没有意外。 毕竟,永都城里有很多,他不认识的人,都认识他。 他神情严肃问道:“为何不营业?” 小厮的话,令他心里咯噔一下,生怕是喜乐园或者她,出了什么岔子。 “回大人,我们掌柜的定下的规矩,每逢初一,十五,还有传统节日,喜乐园都会歇业。 给大家伙儿休息,各自省亲逛街放松一日。 所以,十分抱歉,今日让您白跑一趟了。“ 卫韶闻之,心中骤然一松。 随后,他眼眸扫过身旁铁憨憨一样站着的李旭。 难怪,平日里车水马龙的喜乐园大门外,今日格外的安静。 合着,人家今日休息。 他这个金吾卫里负责收消息的参军,连这都不知道? 后者无辜的苦笑,道:“大人,是属下疏忽,没有打听清楚,喜乐园还有这个规矩。” 哼! 真是啥也指不上! 就知道呲个大牙,嘿嘿笑! 卫韶心情瞬间不美丽了,他出城去办公务整整十日才回,一心奔着江春晓而来,却连大门都进不去。 看来,想见她,还得靠自己。 卫韶转头向着小厮道:“江老板呢?我想见她。” 反正,他本来也不是奔着喜乐园而来,他奔的就是那个人而已。 小厮再度为难道:“呃……回大人,真是不凑巧,掌柜的一大早就去了北郊菜园子。 照惯例,估摸着得天黑才能回来,所以您……“ 还是赶紧走吧! 他这还要赶紧出门赶去护城河边,去给未来媳妇儿送礼物去呢! 卫韶锁眉:“北郊菜园子!?” 他无视小厮着急的眼神,继续追问:“那是何处?她为何去?” 哎呦! 祖宗啊! 你可真是金吾卫干久了,就喜欢刨根问底不成! 心里烦唧唧,面上笑嘻嘻,打工人不容易。 平头百姓的打工人,在朝廷里的大人物面前,更是不容易。 小厮一脸热忱的笑,告知卫韶,道: “回大人,北郊菜园子就在北郊马庄再往北三里处,其中几户农家种的地好,掌柜的看好了他们种的青菜。 在日前与他们定下契约,以后让他们成为我们喜乐园的供菜商贩。 所以,每次歇假,她都会和老掌柜夫妇去那儿看看。 具体做什么,小的也不知道。 大人,您看?“ 卫韶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心情总算阴转晴,客气笑道: ”好,我知道了,这个赏你。“ 说完,他便从腰间拿出一锭银子,直接放在了小厮的手上。 “诶哟!小的谢大人赏赐!” 小厮也不推辞,收了银子,立刻道谢,毕竟,这是卫国舅赏的银子,皇亲国戚啊! 拿了赏银,小厮脸上的焦急之色虽是少了几分,却依旧没有消失。 卫韶也不再为难他。 “嗯,你去吧。” “是!” 小厮一得他的话,脚力板抹油,嗖的一下就消失在街角。 再迟一会儿,他未来媳妇儿就走了! “大人,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府去休息了! 李旭知道自己现在似乎不该出声,但是,他真的是又累又困。 出去多日一直忙着追击逃犯,如今,正事办完了,又快马加鞭的赶回来。 他,真的好想念自己的床榻啊! “你先回去吧,我去一趟北郊!” 第44章 菜园 卫韶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翻身上马,修长有力的双腿一夹马腹,连人带马飞驰而去。 “什么!!?北郊!?“ 李旭表示,他真的要晕倒了! 天啊! 大人啊!你就那么想立刻见到江老板吗? 做属下难啊! 做卫国舅的属下,更是难上加难啊! 眼瞅着自己顶头上司的身影已经快要彻底消失,李旭认命的上了马,扬鞭追去。 就算大人让他先回去,他也不能真回去啊! 他不能不跟上去保护他啊! 要知道,这一路上,他们已经遭遇了数次的截杀。 要是他不跟在大人身边,一旦大人又遇刺,那他可就是擅离职守,没有尽到保护大人的职责了! 李旭想,虽然他武力值是不如大人,好像每次都是大人保护他更多一些。 但是,多一双手,总是多一份战斗力的嘛! 身份金吾卫左将军的参军,李旭的职责就是跟在卫韶左右。 他就是现在闭上眼在马背上都睡过去,也得跟着。 “驾!” 两人两马,才入城不到片刻,又都急匆匆的出了城门。 卫韶扬鞭之际,身后飞起一片呛人的尘土。 看得赶上来的李旭嘴角直抽抽,他咋感觉,之前千里追凶的时候,他们家大人也没骑出来这速度呢! …… 半个时辰后 永都城北郊,马庄菜园子 郁郁葱葱的菜园子里种满了各种枝繁叶茂的蔬菜,一看就是快要到大丰收的季节了。 “江姐姐,你的脸上,沾了泥点儿。” “嗯?在哪?” “就这边,这里……不是那……是那边,还是让我帮你吧!” 刘颢(hao)放下手中的水舀,沿着地垄沟向前走了两步,走到江春晓身前。 他抬起手,以指尖隔着白帕子轻柔的为她擦去额角的污泥。 看到那被污泥染脏的帕子,江春晓抱歉的道:“诶呀,这么脏,我给你拿去洗洗吧。” 刘颢摇头,随手将那帕子对折后,放回腰间的腰带中。 他笑着道:“无妨,我经常与父亲来此做农活,帕子沾泥,都是常有的事。 从小到大,我都在这泥地里长大的,不嫌弃它们。“ 挺了一下,他又道:“只是我没想到,像江姐姐这样的人物,竟也会喜欢做农活。 倒是一点儿都不嫌脏。“ 刘颢这番话是真心话,没有因为她是和自家菜园签了契约的东家,就出言恭维她。 毕竟,他的这张嘴,可是从来都不会为了讨好人而说谎话的。 江春晓抬手将耳侧的碎发往后顺了顺,弯腰又扶起一株被日头晒弯的土豆秧。 她弯唇笑道: “为何要嫌脏?我这样的人,是哪样的人? 你这位未来的大雁文状元都干得农活,我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却做不得?” 江春晓说这话的时候,笑容真诚,娇颜上丝毫没有半点的不悦。 喜乐园开业之后,她就找到了这几户农家,合作起来。 刘颢是其中刘农户家的小儿子,是这永都城郊马庄里最出名的学子。 他出身低微,却积极向上,满腹诗书,是大雁最好的白鹿书院里最厉害的章夫子最特意的门生。 听别人说,这刘颢在白鹿书院里一切的束修都是免交的。 因为夫子看好他,认为他有进士才华,他日定然能高中状元,是大雁不可多得的人才。 江春晓和刘颢在刘家的菜园子里,一见如故,对彼此的印象都非常好。 江春晓有个亲哥和小妹,就是没有弟弟。 她看到小她三岁的刘颢之后,把他看成了自己的小弟弟。 刘颢没有读书人的轻狂和不食人间烟火,接人待物很有礼貌。 他对务农的父亲、兄长都很敬重,书院暑休之时,他还经常过来帮着他们做农活。 江春晓他们一家三口虽是只有初一和十五过来这边,倒是次次都能见到刘颢在这。 这几户农家种的庄稼长势茂盛,刘农户他们为人也很老实本分。 先前几次给她们喜乐园送去的食材都是最早一批下来的蔬菜,按市场价是该高一些的。 但是,他们却给了江春晓一个十分优惠的价格,也是想着能长期的合作是极好的。 两人每次遇见,都会在这田间地头里一起给秧苗浇水,剪枝,倒是相处的十分自在。 江淮之和刘农户他们则在另一侧的地里给玉米地除草。 干了半辈子屠夫的江淮之,爹是打猎的,他从小都没干过农活。 如今,被江春晓拉着来这几次后,倒是喜欢上了在土地里忙活的滋味。 江春晓说,干农活不光可以放松心情,还能锻炼,有益于身心健康。 柳玉茹则和刘嫂子他们在宅子里忙乎着做午膳。 每次,他们都是拉着一车城里的点心和礼物而来,乘兴而来,高兴而归。 刘家待客也十分热情。 江春晓他们一来,杀鸡宰鱼,烹肉炖汤,每次都会准备一大桌子的好菜。 刘嫂子的手艺和柳玉茹相比,虽然没有那么精致,但所做菜肴也是色香味不缺,入口更是令人食欲大开。 江春晓知道他们不容易,每次在给刘农户家结算果菜银子的时候,都会特意多给一些,大体是够得上一桌食材的本钱的。 最初,刘家人说什么都不收,她便笑说,若是不要,那下次她便不再来了。 后来,他们才收了,心中越发感激这位年轻的小老板了。 明明是陌生的两家人,却因为江春晓的存在,而变成了亲如一家人。 “对了,阿颢,你们科举解送考试是不是快到日子了?” 如果记得没错,大唐时的科考是秋季州县考试,次年初春二月底全国学子入国都进行进士考试,选拔状元,探花等人才。 江春晓之前没注意过大雁的科考日子,是不是也这么定的。 刘颢没想到,她还记得他这事,弯眉回道: “是的,定了今年是九月初十考试,前几日乡户长才通知的。 江姐姐猜得可真准。” 江春晓摆手:“诶,我也是蒙的哈!那都考什么科目啊?不如你说给姐姐听听?” 她对古代科举的知识,知道的不多,倒是有几分兴趣。 刘颢立刻接话:“好啊,既然江姐姐想听,那我便说给姐姐听。 我们大雁的科考题目包括明经和进士两个主要大科目。 其中,明经又有五经、三经、学究一经等区别……“ 江春晓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他们将考的科目都包括什么内容。 但是,她也看得出,这个刘颢确实是一个学霸。 讲起学习的事来,双眼光芒无限,条理清晰稳健。 他们俩就这么一边干农活,一边聊天,欢声笑语不断。 在这广阔的天地之间,郁郁葱葱的枝叶之间,湛蓝卷云的天空之下,鸟语花香,笑声悦耳。 一个俏丽明艳的小寡妇,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学子,倒是没有被世俗的条条框框所圈束。 这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自由自在,又和谐美好。 然而,不远处的高坝之上,手握缰绳,端坐于马背之上,看着他们半晌的卫韶,却觉得这一切都很不美好。 不光不美好,甚至还,十分的碍眼,令他心堵。 江春晓! 你还真是个好样的! 他满身疲惫从城外归来,着急忙慌驰马而来,就让他见到她和一个唇红齿白的翩翩少年郎,在这儿娇笑务农!? 呵! 她这功夫,倒是不想着避嫌了! 和他在一起,就需要避嫌! 同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就不用了避了!? 对卫韶而言,眼前这一幕,可是比阳光还刺眼。 第45章 字条 卫韶真的快被气到七窍生烟。 李旭跟着他身后,看到菜地里的江春晓和刘颢那亲近的样子,再偷瞄一眼自家大人那绷紧的背影,大气都不敢出。 他紧握着手里的缰绳,生怕腚下的马儿脑抽的往前撺掇,连累他成为他们家大人的出气筒。 堂堂金吾卫的参军大人,此时一副偷感十足的鬼祟样子。 “江姐姐,上面来了两个人,看了我们半晌,是不是你认识的?” 还是刘颢的警觉性更高一点,他率先发现了卫韶和李旭。 也是卫韶那冰锥子一样的眸光在这太阳下面,盯着他看半天,实在是太刺骨了。 也就只有江春晓反应那么迟钝的人,才会没感觉到。 江春晓听了他的话,转过身,抬起头,把手臂挡在眼前,眯起眼朝着刘颢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光影晃动之间,她目之所及,是一道挺拔出众的身影,端坐在高头白马之上。 深眸隔着菜地,与她的清眸相碰在一起。 他的眼底平静如深海,实则暗潮汹涌。 只是江春晓这边逆光,看不太清男人眼底的光芒。 卫韶!? 江春晓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眼花,所思太过,才会出现幻觉,看错人了。 她便用力的闭上眼,又睁开。 咦!还真是他! “卫大人!” 江春晓确定那人是卫韶的一瞬间,嘴角都要飞上天了。 她站在绿油油的菜地里,踮起脚尖,抬起手就冲着热情的挥动了几下。 所念之人,突然出现,这种惊喜,还真是令人心动。 马背之上的卫韶原本心里堵的要命,就像大石头压在心尖上一样,呼吸不顺。 可是,在见到江春晓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冲着他绽放出那明亮灿烂的笑容时,他堵着的心,突然就畅快了。 如同山河溃崩,令眼前的乌云散去,心头一片豁然开朗。 接着,李旭就看到了让他差点从马背上一头栽倒在地的一幕。 他们家那位从来都冷静高傲,对任何女子都避之不及的卫大人,竟然抬起一条修长结实的手臂,冲着江春晓用力的挥动起来。 光看着他的背影,李旭都能想象出,卫韶的脸上此刻大概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 一定是笑的春光灿烂,白牙显现。 大人,高冷呢? 傲娇呢? 李旭摇头撇嘴,心中腹诽,他真是从来不敢想啊,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看见他们家大人如此不值钱的样子! 哎…… 然后,卫韶直接从马背上纵身跃起,潇洒的身影从高坝上径直落入江春晓所在的菜地里。 足尖点地,卫韶俊美的脸上全是令人炫目的笑容,他落在了距离江春晓一步之遥的地垄沟里。 “江老板,我回来了。” 薄唇一角抬起,显然卫韶此刻,心情大好。 他身上炙热的温度,都从空气中,传到了江春晓的眼底。 刚才,见来人是他,她真是惊喜。 现在,他的人近在咫尺,连呼吸声都那么清晰。 江春晓心中的惊喜却换成了气恼。 这个不辞而别的家伙,怎么又突然出现了? 走的时候都不曾与她说一声,回来了,有什么好显摆的!? 再开口,她的声音已经不复先前那般热情。 娇颜之上,甚至还带了几分疏离态度。 “大人——你怎么来了?” 他怎么来了!? 他当然是为了她而来的! 卫韶没想到自己风尘仆仆赶回来,竟然会被江春晓这般对待。 刚刚畅快的心脉,又堵了个彻底。 卫韶的肚子里也升起一股子气。 尤其是,看到她身后刘颢那双年轻气盛的清眸全都落在她背影上,他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你个江春晓,如此对我,却刚刚和他谈笑风生,不亦乐乎! 卫韶都有点怀疑,刚刚自己在马背上看到的那个热情的她,究竟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眼,会错了意。 “江老板,你这是不欢迎我?“ “民女不敢! 不过,怎么说,都是大人不告而别在先,如今,还来怨我对你不热情,不成?” “不告而别?” 什么时候? 谁啊? 卫韶一双深眸转了下,这才确信,刚才看到的那个满眼笑容的江春晓,不是他的错觉。 她方才看到他时,是欢喜的。 此刻,她是在与他置气。 她在怪他,出城办事这些日子,没有告诉她。 可他冤枉! 他那夜着急离开之前,是给她送了字条的啊! 所以,那个字条,她没看到? 卫韶顿悟苦笑: “江老板,所以,你没看到我给你留下的字条?” “字条?什么字条?” 原来,卫韶根本不是不告而别。 没人想到,前日里已经伏法被擒入狱的骆城司马竟然还有后手。 他的同伙劫了囚车,连夜带着他逃亡。 看方向,金吾卫的暗哨分析,他们是意图越过边境,潜逃至大雁最大的敌国——姜国。 收到密报之后,卫韶就带着金吾卫出发去了骆城往南追击逃犯。 走之前,卫韶还特意去了一趟喜乐园西院。 他去时,夜正深。 他见江春晓睡得香甜,不忍心打扰她。 便留下一张字条在她枕头边,告诉她,有紧急公事,将速离城,归期不定,望她勿念。 原本,那一晚,卫韶因自己一再对江春晓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而陷入自我怀疑和矛盾中。 但是,吃过那一碗热汤面,回到金吾卫府邸之后,他便想通了。 他是真的对这个奇女子,动了心。 不管她有过什么过往,他都能确定,他心悦于她。 对她的身份,卫韶心中的怀疑虽然尚未完全打消。 但是,他仍然忍不住对她生了爱慕之心。 换句话说,他卫韶,生来,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女子生出了一份兴趣来。 想通了心中的结,明白了自己为何会总是梦见她,在梦中与她缠绵缱绻。 想明白了,自己为何一见到她就忍不住想要与她亲近的原因,卫韶总算是心情大好。 所以,那一晚前半宿,卫韶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 躺下就入睡,睡得还极其安稳。 虽然,他还是做了个有江春晓出现的美梦。 梦里的她,对他温柔备至,十分的好。 但是,对于他而言,那个梦已经不会令他惊醒了。 可惜,这个美梦还没做完,他就被李旭哐哐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后来,去给江春晓送完字条,卫韶便带着金吾卫的人出城了。 第46章 水花 这十日,他带人千里追逃犯,一路遭遇数次暗杀。 在卫韶心中一直憋着一股劲,想着快些处理完那些事,好早日回来见她。 这还是第一次,他在外做事,如此寄挂着一个人,还是一个女子。 从前,每次出征,他都没想过生还。 男儿报国恩,马革裹尸还,便是卫韶从前的心灵写照。 如今,他竟有了牵挂,这滋味,很奇怪,又很美好。 结果,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回来见她,却见到她和别的男子,在嬉笑畅谈。 见到他后,还瞬间冷了脸。 卫韶当然要气死了。 可,再一听之下,她竟是误会了他不告而别,才会如此待他。 卫韶的心就像是被狂风吹上天的风筝,忽高忽低,终于又落了地。 原来,她也是惦记他的。 原来,她也并不是像她之前说的那样,要和他避嫌,对他避之不及的。 所以,卫韶这么冷的性子,从来不屑于和任何人解释的他,竟破天荒的开口解释起关于那张字条的一切。 “不应该啊,虽说那字条是小了些。 但是我放在你枕头下面,压住了一角的。 就算有风,也合该是吹不飞的吧。 你确定,你没见到? 我可是将我有急事,要出城办事,归期不定的事写的清清楚楚。 江老板,你可不该生我的气哦。“ 卫韶的语气明显已经开始哄着江春晓了,但是,他也实在想不通,为何她会没看到那个字条呢。 他特意给她写的字条? 他还用枕头压住了一角? 江春晓听完卫韶的解释之后,心里咯噔一下。 她瞬间有种从有理之人变成无理之人的心虚感。 莫非! 那个东西就是他给她的字条! 啊啊啊!! 江春晓的脸,红白相间,这一瞬间,都快憋出内伤了。 要是那个东西的话,那还真是不怨他。 她记得,那日清晨,她起来后,看到手臂下面沾了一张褶皱破烂又污浊的湿碎纸片,上面乌漆嘛黑的字迹早就被混合的看不清是什么了。 那个——该不会就是他给她留下的字条吧! 江春晓抿唇心道,竟是她把那字条给搞碎了,才不知道他出城的事。 他根本是无辜的啊! 老天爷啊! 那个字条,是被她的口水给浸泡碎了呀! 当时,江春晓醒来之后看到些纸碎,还想,是不是自己头一晚上在卫韶走了之后,喝了一壶酒压惊。 因为贪杯太多,把自己给喝蒙圈了。 醉了之后,她自己在房间里又写又画,而后带到床上的纸片呢! 毕竟,她本尊之前一喝醉酒,就容易干这个事。 那张字条上的墨汁和字早就一片混合,也分不清写的是啥了。 她便没有仔细去看,而是直接用水洗了,混在盆里,到扔了呢! 别的她不确定,但是,江春晓能够确定,那些口水,还是她在梦里梦见了他……梦见和他翻云覆雨……才会流下来的呢! 呜呜呜! 江春晓此刻恨不得自己一头扎进这黑土地里,挖个坑,把她自己当成土豆秧给种上算了! 真是好丢人啊! 她以为他不告而别,自己生了好多日的闷气。 原来,竟是她自导自演的独角戏! 卫韶审讯过太多人了。 他只瞧着江春晓脸上那异彩纷呈的表情,就猜到,她一定是想起来,那纸条到底是去哪了。 而且,她一定还知道,没看到那纸条上面留言的原因了。 而这原因,好像应该有点羞于启齿啊! 卫韶向前俯身,凑近江春晓的脸侧,低声道:“江老板,这是想起来了? 那个纸条,江老板应该是见过的吧……“ “我、我、我才没有!民女根本就不知道大人说的那个纸条在哪里!” 江春晓心虚的转头就朝着一旁的垄沟跨步过去,留给卫韶一个明显是落荒而逃的背影。 急着离开,江春晓竟都没顾上和刘颢说一声。 他挑眉憋笑,心中阴郁一扫而空。 原来,她也有理亏逃跑的时候啊。 刘颢不知道卫韶身份,只见卫韶气质不凡,却听见江春晓称呼他为大人,遂冲着客气的施了一礼。 不算奉承,也不算怠慢。 卫韶近距离看到刘颢之后,眸色暗沉了几分。 他感觉,这个少年,假以时日,非池中物。 向着刘颢颔首点了下头,算是回礼。 卫韶便大步朝着江春晓的背影追去。 他追着江春晓一直来到田地附近的河岸边。 她停下脚步,却依旧背对着他。 卫韶遂迈开大步朝着江春晓走过去。 “怎么,江老板这是打算,再也不同我讲话了?” “才没有!“ 江春晓忽然转过脸看向卫韶,她一双秋水清眸中盈亮照人。 “大人这次……出去办事,没有再遇到刺客吧?” 知道了卫韶没有不告而别,这一切都是她自己搞出来的大乌龙。 江春晓对他的怨气是彻底散了。 又听见他刚说,一回城就马不停蹄的赶来这荒郊野岭的见她,她心中更是生出几分感动。 所以,她也不藏着心中对他安危的担忧,直接问出来。 “遇到了,好多次。” “什么!? 江春晓看他全须全尾的出现,还以为这次出去办事没遇上过什么危险。 听他这么一说,心头一颤,连忙朝着卫韶走过去,站在他身前半步之处。 江春晓脸上布满焦急之色,她有些不安的在卫韶身上来回打量。 那样子,一看就是想查看他身上是不是又添了新伤。 卫韶心中震撼万分。 他从未想过,这世上,除了娘亲和长姐卫筠之外,还有一个女子能如此在乎他的身体有没有受伤。 “我没有受伤,死的都是刺客。 江老板,让你担心了。“ 他不想她担心,遂自己开口告诉她,她想知道的事。 江春晓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担忧的慌乱才被平复。 不过,下一秒她才发现,卫韶正好整以暇的垂眸望着她,好看的唇边还噙着一抹神秘的笑。 江春晓的耳根子瞬间红透,她忙退后一步,扬起下颌,冲着卫韶解释道: “咳!大人你想多了! 我不过是看大人今日穿着这身袍子上的纹路很新奇,想要仔细看看罢了。 民女,才不是想关心大人你有没有受伤呢!“ “哦?”卫韶挑眉,也不揭穿她,只笑道:“没想到,江老板爱好还挺多的。 那要不要我将这袍子脱下来,给你仔细瞧瞧?” 江春晓被他这话问的,又是脸颊一红。 “谁要你的袍子!?” 神经病啊! 这人出去一趟,怎么回来之后,说话这般讨厌了! 明明看出她的心思了,还偏得让她承认了不行! 还说他从不与女子交往,瞧瞧他这些个撩人的手段,简直就像是个情场高手。 江春晓不想再与卫韶言语纠缠,她转身蹲下,在脚边捡起一颗石子,朝着河水就扔了出去。 “啪!……” 犹如镜面般光洁的河面瞬间被那颗石子给搅乱,在中心处生出一个巨大的旋涡。 在旋涡的四周一点点荡漾出晶莹似珍珠般的水珠,就像是被卫韶给扰乱的她平静的心湖。 因为他的话,他的眼神,而生出一圈圈的涟漪,蔓延在她的心底。 第47章 抓鱼 “咕噜、咕噜……” 就在江春晓刚捏起第二颗石子的时候,她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来。 用早膳的时候,她没什么食欲,吃得不多。 来到这边之后,在地里干了大半天的农活,体力消耗不少,身体发出抗议了。 卫韶:“饿了?” 他站在她身后,将那抗议声听得真切。 江春晓抬头看向他,毫不扭捏的呲牙一笑。 “是……” “那想不想吃烤鱼?” “大人能抓到?” “倒是没怎么亲手抓过,不过可以试试!” “好啊!” 江春晓虽然水性不错,但是抓鱼这种事,她还真没做过。 她想着鱼身子都是滑不溜秋的,应该很难被抓到。 她又听见卫韶说,没怎么亲手抓过,所以也没抱太大希望。 不过,他既然愿意尝试,她便愿意陪伴他。 卫韶单手将长袍的一角被撩起,掖在他的腰带一侧。 脱了长靴,他把裤腿卷到了小腿上的膝盖窝处,露出了他那双匀称光洁的小腿。 他赤足走向河水中央,河水并不深,刚好能到他膝盖下面。 不过,水速湍急,若是不仔细看的话,也看不太清鱼儿的身体。 卫韶手中握着锋利泛银光的长剑,低下头,深眸专注的看着河水中往来的鱼儿。 卫韶根本不知道他此刻,究竟有多迷人。 河岸上的江春晓看着他,眼里都放光了。 看准脚下水纹有波动,他握着剑柄的手迅速动起来…… 片刻之后。 江春晓看着河岸边那数条均被一箭穿心的水灵活鱼,被整齐码在大石头上,还跟那儿喘气翻腾着,心情十分复杂。 他这叫没怎么抓过? 他是不是有点过于谦虚了? 这手法,简直是十分的老到了! 快狠准,恨不能连每条鱼身上的伤口位置,都是差一不二的相似。 其实,卫韶倒是真没谦虚。 出门办事,他们有时候会经常露宿荒野。 像抓鱼擒鸟这种事,基本都是李旭他们在做。 他是大人,自然是吃现成的就好。 不过,卫韶也是没想到,原来抓鱼竟然这么简单。 跟杀人相比,容易太多了。 他倒是还真有点抓上瘾了。 卫韶越抓越起劲儿。 河岸上的江春晓,却是越看越心惊。 方才她眼里那些恨不能立刻把他扑倒的贼光,已经散了七零八落。 只剩下一点敬而远之的忐忑之光。 她真是有点害怕,怕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的身份,会把她当成这些鱼儿一样,毫不犹豫,快狠准的给一剑穿心了。 “哎呦!”好可怕! 脑子里划过那个可能出现的恐怖画面,江春晓就吓得一激灵。 不由得惊呼了一声,方才回过神来。 卫韶听见了她的声音,抬头看过来。 他眼中皆是关心,开口问道: “怎么了?是不是鱼抓太多了?抱歉,我好像有点儿上瘾了。“ 卫韶这才反应过来,他之所以会下河来抓鱼的初衷。 是为了给她做烤鱼吃。 江春晓表示,这话,她都不敢接。 “唰”的一下,卫韶从河水中收回手中的长剑,提着剑柄就朝岸边走过去。 上了岸,卫韶才掏出怀里的帕子将剑身擦拭干净,将宝剑入鞘。 “大人,你也太厉害了!绝对的这个!“ 江春晓屁颠的开始给卫韶灌迷魂汤。 “从小到大,民女还从没见过有谁能用长剑抓鱼的。 而且,还一刺一个准! 大人,你不知道,就你刚刚抓鱼的时候,整个人都放着光。 天地河山都不如你的风姿,真的,太棒了!” 江春晓心里是真怕,自己有一天会像那鱼儿一样,被卫韶给一箭穿心。 她看着卫韶一走上岸,立刻竖起大拇指开始吹彩虹屁。 果然,到底还是个才二十二岁的孩子。 江春晓的一顿彩虹屁输出,直接把他的一张俊脸给哄成了绯红色。 卫韶喉结滑动,垂眸敛眸,极力控制住想要抬起的唇边,轻咳一声,道: “江老板,你也说的有点太夸张了……” “诶!不夸张,一点不夸张!卫大人,你就是民女见过,最、最会抓鱼的美男子。 这世上,绝对没有其他人,能够胜过大人的风采。“ 这下,卫韶是彻底压制不住那高八度的嘴角了。 他早已心花怒放,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江春晓了。 转过身,卫韶直接蹲在地上,开始去摆弄那些鱼儿去了。 “那个,江老板你不是饿了吗! 我这就把它们收拾一下,等会儿就可以起火烤鱼了。” “嗯嗯嗯!大人,你真的是好棒啊!” 江春晓就站在卫韶身后,主打一个能动嘴,绝对不动一根手指头。 还有,把彩虹屁都吹出天际来了。 开心了吧? 膨胀了吧? 嘻嘻嘻! 对,就按着这个剧本走下去。 等万一有一天你知道我就是那个谁,你也一定要对我下不了狠心,下不了狠手哦! 就这样,在永都城北郊的一处河边,堂堂金吾卫的左将军,大雁朝堂上权倾朝野的首辅大臣,大雁的国舅爷。 光着脚丫子,蹲在大石头上,毫无形象的吭哧吭哧徒手抠鱼鳞,清理鱼肠子。 他那张俊美出尘的脸上,非但没有半点嫌弃的表情,反而还特别的享受。 仔细看,他嘴角上还挂着满足的笑…… 而他身后站着一个声音甜美,身材窈窕的小寡妇,一声声加油,好棒,则在不断地吹捧着前面的卫大人。 不远处的小树林里,李旭满眼尴尬的看着身旁站的笔直的刘颢,后者还冲着他露出了礼貌的微笑。 他,真的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家大人,实在是,太不值钱了! 太给他们金吾卫,丢人了! 从前的高冷全都灰飞烟灭了不说,竟然还拿着他那把上阵杀敌的玄玉宝剑去刺鱼!? 玄玉宝剑啊! 苍天大地,那可是太上皇赏给先皇,先皇赐给大人的宝贝! 这要是让金吾卫的同袍看见,不得都当场集体昏厥啊! 然后,然后…… 李旭就越看越想哭。 在他们面前,从来都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人,竟然蹲在那,处理鱼! “刘公子,既然他们都要烤鱼吃了。那——你还要叫他们吗?” 李旭顶着一张苦瓜脸,看向刘颢。 刘颢点头:“要叫的。爹娘嘱咐的事,我须得做到。 至于,要不要和我们一同回去用午膳,就由他们自己决定便好。” 第48章 烤鱼 之前,江春晓和卫韶先离开菜园子之后,刘颢便从李旭口中知道了卫韶的真实身份。 听闻是卫大人来了,他立刻回去禀告了爹娘。 刘家人听见卫韶的身份,十分敬畏。 他娘和江母做好了午膳,他爹便让他来河边寻江春晓他们,请他们回去用膳。 他刚好见到躲在一旁暗中保护卫韶的李旭,被他拦下聊了两句。 “好,那刘公子,你请。” “嗯,李大人稍后也一起过去用午膳吧。” “好……谢谢刘公子哈。“ 李旭可真是没法客气,疯赶了一路的道儿,他早就饥肠辘辘了。 如今刘颢的邀请,就像那久旱时落下的甘露,来的太及时了! “不客气。远来皆是客。” 刘颢举步朝着江春晓和卫韶的背影走过去。 “江姐姐,娘和柳姨做好了午膳,差我来请你和卫大人过去用膳。” 刚才柳玉茹和江淮之一听说卫国舅来了,还是专程来找江春晓的,当即吓得差点心脏停掉。 不过,他们又听刘颢说,他和江春晓之间的关系看上去似乎还不错。 心中虽有无数的疑问,却强忍住没有在刘家人面前失态。 想起宝贝女儿之前说的,遇见卫韶,不要心虚,挺直腰板,才不会被他怀疑。 而后听见刘家人说,准备邀请他们过去用膳,江淮之夫妇也是强颜欢笑的表示了赞同。 其实他们不知道,刘家人内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的。 卫韶当年领兵出征,保家卫国,在他们心里,他原是个心中有大雁百姓的少年将军。 可敬。 可如今,他的名声和手段…… 老百姓不懂朝堂上的利益纷争,只知道,如今的卫大人权倾朝野,他所掌控的金吾卫掌握着很多人的生杀大权。 有些——可怕。 但刘家人朴实,只知道,像卫韶这样的大人物来了,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得知礼数。 更何况,他还是江老板的朋友呢! 原本,他们是要一起来请他的。 还是刘颢拦下他们,说是那样也许会给人压力。 请是请了,来不来的,还要看客人自己的意愿。 这样,刘家人才作罢,等候在院中,派了他前来。 如今,卫韶听见刘颢的话之后,手腕顿了下,并未转头接话。 看上去,他不理人,是将他上位者的身份架了起来。 甚至连肩膀都端平了些许。 卫韶此举,看似高傲冷淡。 其实,他是有些没把握。 他在等着江春晓作何选择。 卫韶手上处理着鱼鳞,心中却急切的想知道,她的答案。 江春晓自然看出他的心思。 她看向刘颢:“阿颢,麻烦你帮我谢过婶子。 还有,帮我转告我娘亲一声,我和卫大人就不过去和大家一起用膳了。“ 她的答案倒是在刘颢的意料之中。 他点头,笑道:“好,我知道了。 那江姐姐和卫大人,我就先回去了。“ “嗯……有劳你跑这一趟了。” 这一次,倒是卫韶先出了声。 明显听得出,他这语调上扬的都快飞上了天。 江春晓站在他身后,从她的角度能清楚的看到,卫韶处理鱼鳞的速度又翻了一倍。 她暗笑他,这人还真是心眼儿多的像蜂窝。 怎么刚才不出声! 就想着看看她是要选择和他在这树林子吃他弄的烤鱼,还是要和刘颢一起回去吃丰盛的午膳是不是? 幼稚! 江春晓不自觉的冲着卫韶的背影,宠溺勾唇。 刘颢看着她的侧颜,微微收了收指尖。 站在大树后面偷窥的李旭,愈发的从心底里表示没眼看。 他感觉自己再待下去,就要呼吸困难了。 于是,他决定自动消失,跟着刘颢去刘农户家蹭饭去了。 刘颢离开之前,目光又在卫韶的背影上停留了片刻。 他是真没想到,这位大雁出名的冷血权臣,竟还会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江春晓看着凹造型的卫韶背影,笑道:“行了!人早已走远了。 大人可以不用这么累的端着了。“ 她说是说,心中却暗道,果然,好看的人啊,连装腔作势都带着几分帅气。 卫韶:“我才没有!” 说完,他身上的肌肉线条明显松弛下来,整个人的背影都慵懒随意了些。 江春晓:“……” 趁着卫韶收拾鱼的时候,江春晓后来也没一直闲着。 她在菜园附近捡了一些干枝,堆在一起,提前准备好烤鱼用的柴堆。 卫韶将鱼处理好后,将它们叉在树枝上,用火折子点了火,架在木枝搭起的火堆上,开始烤鱼。 他们俩对坐在火焰两侧,盈动的篝火随着风吹过,一跳一跃,在他们之间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火花。 河边风凉舒适,头上又有树荫笼着,耳边翠鸟的鸣叫声甚是动听,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唔……闻起来好香啊!大人,你真是太厉害了! 连烤鱼都这么在行!“ 卫韶已经穿好了长靴,整理好了袍子,他听着江春晓今日不知道第几十次的夸赞,握着树枝的大手收紧了几分。 这一次,他的唇角没有上抬,盯着她的眸色,却暗沉了几分。 江春晓见他不为所动,被他这么瞧着,有些忐忑的抿了抿樱唇,心道,他这是累了? 怎么她的夸夸功,突然就失灵了呢?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说不开心,就不开心,翻脸比翻书都快! 江春晓偷偷打量着卫韶的脸色,心道,这男人翻起脸来,速度也不慢啊。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也不敢开口,率先打破这片宁静。 而卫韶则早已恢复了他最寻常的样子。 淡冷,沉默。 似乎,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手里那几条鱼身上。 江春晓看着他,不由得感慨。 就连烤鱼这么接地气的事,都被他做的高贵优雅,每一个动作都是从容不迫,不慌不忙的。 还真是,天生优秀的人,做什么都这么手到擒来。 最神奇的是,那些忽高忽低的火焰,竟然都没有将他手中擎着的那几条鱼的任何地方给烤焦了。 反倒是江春晓有些手忙脚乱的翻腾着她手中握着的那根树枝。 树枝上那条鱼,因为她掌握不好这样的野火,已经被烤糊了一面。 紧急将手上的树枝转了个圈,把鱼翻了个面。 哎呀! 这是啥玩意啊! 黢黑焦糊! 第49章 怕我? 江春晓嫌弃的蹙眉,她越闻自己烤的这条鱼身上的糊巴味道,就越觉得卫韶那些鱼烤的是真好。 闻着那边飘来的鲜香味道,她吞了下口水,又饿又馋。 江春晓想到自己平时在西院小厨房里也是厨艺水平不错的大师傅,她心底就油然而生一种挫败感。 看来,她的野外生存技能和他还是没得比啊。 不过,卫韶一直不吭声,江春晓也不敢再张嘴继续吹彩虹屁。 她只得偷偷的打量他,猜测他到底是怎么了。 这份诡异的静谧,持续到他手中的那几条鱼都烤熟了,仍然没有被打破。 江春晓看着卫韶从怀里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白色瓷瓶。 只见他将那瓶塞拿下之后,单手握着那小瓶子在几条滋滋泛着热气的鱼身上晃动了几下。 一股子淡淡的乌梅香气瞬间萦绕在江春晓的鼻前。 是乌梅粉!? 这大哥,竟然随身带着这个神仙调料? 卫韶满意的看着那些乌梅粉在鱼肉上缓缓融开,随后放下小瓷瓶,他抬头看向垂涎许久的江春晓。 他终于开口,声音淡凉动听。 一张俊脸上依旧没有笑意。 “江老板,想先吃哪一条?” “哈!大人给哪条,就吃哪条!” 她哪敢真动手去挑啊! 呵! 卫韶突然冷笑了一声,将手中握着的几根树枝都从火堆上拿下来,放在一旁用河水清洗过的大芭蕉叶上。 他的大手捧起暗绿的芭蕉叶,朝着江春晓递过去。 “都给你。” “啊?” “还不接着?” “哦……” 江春晓受宠若惊的双手接过那硕大的叶子,看着那里面那几条皮色金黄新鲜出炉的乌梅味烤鱼。 她的口水都快抑制不住了。 “可是,这么多条,我好像吃不完啊!” 江春晓歪头看向卫韶。 心道,他真的不留两条自己吃? “嗯……先挑你喜欢的吃,剩下的吃不掉的,留给我。” 我!!! 江春晓的心脏咚咚咚的开始在她的胸膛里不受控制的翻筋斗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男主角明明板着一张禁欲的脸,做着世上最宠溺的事,说着世上最动听的情话吗? 谁能懂啊! 就这一瞬间,江春晓差点直接扑上去,把卫韶给xxoo掉。 但是,她这回忍住了。 一是因为他没中迷药。 二是因为她还不想死。 理智让她有贼心没贼胆。 还是低头吃烤鱼,填饱肚子,更现实。 江春晓顶着一张发烫殷红的脸,低头随便拿起一条鱼,就开始垂眼吃起来。 不得不说,这鱼的味道,是真的好极了! 不枉费她等了这么久,哈! “唔……好香,好好吃……” 卫韶看着她那沉醉的样子,暗眸中琉光闪动。 他拿过被她烤焦的那条鱼,竟然动手也吃了起来。 江春晓余光瞧见了他的动作,惊的差点原地弹起。 “大人!那个不能吃了!” 吃了会死人的! 只能丢掉。 卫韶挑眉,墨眸扫过她的脸,却并未停止手上的动作。 江春晓看着他白皙的指尖轻轻挑开那鱼皮的中间,缓缓的将那层焦黑的皮慢慢从它的身上剥离。 而后,细嫩莹白的鱼肉随之跃入她惊诧的美眸中。 再然后,卫韶的指腹在那鱼肉上轻轻捏起一块儿,送入口中。 他、这…… 他这动作,多少有点,勾人犯罪…… 方才,卫韶剥开的明明是一条被她烤焦的鱼皮。 可在江春晓的眼里,她看见的,分明是他在剥开她的衣裙……抚过她肌肤……的画面。 那一晚,她感受过的卫韶指腹上的温度,清晰的跃上江春晓的心头。 她的脑子告诉她,此刻,她真的好想做卫韶手里的那条鱼啊! 啊啊啊啊! 江春晓,你现在越来越过分了啊! 非礼勿视! 脑子里全是黄色废料! 她再次把头垂下,且垂的更低。 江春晓一边念着静心咒,一边用毕生最快的速度啃着手里的烤鱼。 “其实,它的味道,还不错。扔了,多少会有些可惜了。 毕竟,是江老板亲手烤的,“ 她刚刚说要扔掉的焦鱼。 却被他说味道还很不错。 不舍得扔,是因为那是她亲手烤的! 啊啊啊! 不行了,心脏要爆炸了。 江春晓,你冷静! 一、 二! 冷静…… 不要再被他给魅惑了! 你得好好跟他保持点安全距离! “唔……”心潮终于平缓下来,江春晓咽下一大口鱼肉,她抬起脸,冲着卫韶笑道: “多谢大人不嫌弃它焦,是它的造化哈!” 江春晓特意将话题引开,好让自己不那么心动。 “江老板,你,怕我?” 卫韶说这话时,语声毫无波澜,可却偏偏让人听见心惊肉跳。 尤其是他看着她的眼神,深邃如寒潭,令人一眼望不到底。 !! 她,表现的那么明显吗!? 他,需要问的这么直接吗? 江春晓脖颈一凉,忙摆手,力图自证:“没有、没有!民女不怕大人! 呵呵!民女怎么会害怕大人呢!?” 没有? 没有的话,连他夸一句,他觉得,她烤的鱼味道其实还不差,她竟然能想出来,说是那鱼命好的回答? 卫韶扯出一抹轻笑,他‘嘎巴‘一下,将手上的鱼头从鱼身上扯下来,慢条斯理的将它吃了下去。 而后,他又挑唇道:“既然不怕,为何突然就变得如此拘谨,客气了?” 卫韶何其敏锐。 他早就在自己收剑上岸之后,就感觉到江春晓的不对劲了。 她,太过于急着讨好他了。 比起这样的她,卫韶倒是觉得那个大着胆子和他说,要与他保持距离,避嫌的她,更真实些。 那个在菜园里见到他,给他摆脸色,怨他不辞而别的她,更真诚。 而能让人忽然间戴上面具,对别人如此阿谀奉承的原因,无外乎,有事相求或是心存忌惮。 卫韶觉得,江春晓应该没有事想求他。 那就只有一种答案,她怕他。 明明之前,他们这段日子相处的还算融洽。 可,从他在河中抓鱼之后开始,她竟突然就怕了他。 这,很奇怪啊…… 卫韶复盘,他不觉得这其中,他做了什么事,会让她害怕他啊。 他当然不知,就是从他一剑又一剑准确无误的刺中那些河水中的鱼时,她才开始怕他的。 对江春晓而言,卫韶就是那带刺的蔷薇,剧毒的河豚。 她又觊觎他的美色,又眼馋他的味道。 可是,她想要亲近他,品尝他,可更怕被他刺伤,被他毒死。 这种心情,就真的好矛盾。 可是,一个人的内心戏,真是复杂又刺激。 卫韶的目光简单直接,丝毫没有迂回。 江春晓被他这般看着,忽然,勇气倍增。 第50章 兔子 她试探的开口:“我——其实,民女确实是在害怕,若是有一日,民女惹了大人不开心。 会不会也像那些鱼一样,被大人毫不留情的一剑给刺死。 就连一个挣扎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江春晓一双清眸如月,与卫韶炯亮的目光相对。 “呵……原来,你是被我给吓到了啊。” 江春晓小心点头:“是……” 卫韶指尖捻动,用软帕子轻轻擦拭干净手上沾染的鱼腥。 他看向江春晓,再度开口: “江老板,那你大可以放心。 这世上,我只恨过一个女子入骨,除了她,我不会随意取其他女子的性命。 “ 停顿了一下,卫韶的长臂忽然抬起朝着已经快要燃烬的篝火展臂一挥。 那微弱的火苗因他的掌风而灭。 他站起身,俯下头,单手捏上江春晓的下颌。 卫韶指尖微微用力,使得还坐在地上的江春晓不得不扬起脸再次与他四目相对。 卫韶看着江春晓,唇边勾动:“除非,江老板你就是那个女子……“ 他眸光如炬,真是令人无处遁逃。 江春晓真的差点被他给吓死。 瞬间,她脊背一阵发凉。 “嗝!” 太过紧张,她打了个嗝。 她是! 她就是! 所以,她才会害怕啊! “大人……你又开、开玩笑!哈哈,大人不是早就亲眼验证过,民女并不是大人你的那个仇人吗!……” 江春晓想要将下颌从他的禁锢中解放出来,却没能如愿。 只好任由卫韶那样捏着。 “也是啊……”他低声呢喃,却并未松手。 指尖光滑的触感,令卫韶有些爱不释手。 他道:“既然如此,那江老板日后,便无需再害怕我。 我纵然杀人如麻,但却从不杀,不该杀的人。 更何况,江老板你的手艺那么好,韶,也舍不得伤了你啊。 今日的鱼,本不就是为你而抓的吗? 我又怎么会对你,像对它们一样,狠心呢?“ 江春晓:“……” 你舍不得? 江春晓心道,他真是好会说。 你也说了,我不是那个女子,你才舍不得的! 可悲惨的,我就是她啊! 她面上装着沉着冷静,委屈柔弱。 里面的肚兜却都要紧张的湿透了。 江春晓发现卫韶此刻看着她的眼神,就是拿去看狗,狗都得觉得深情。 她脑壳一疼。 默念道:不知道有朝一日你知道我了身份,会不会后悔到自戳双目,后悔今日你曾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我! 可是,我欺骗你,也只是想要好好的活下去而已啊! “大人,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卫韶像是很满意她这个答案。 他垂眸看着她,薄唇边生出一抹笑意。 “江老板,我的身边,已经有太多人怕我了。 我不希望你也会害怕我。 所以,以后我再做任何事,令你觉得害怕了。 你要和我说,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再为了讨好我,而故意说那些违心的话。“ 江春晓心道,我也不想怕你啊! 但是,你的气场有多吓人,你自己是真不知道啊! 关键,我心虚啊我! “大人,鱼要凉了!” 江春晓此刻已经认命。 她从卫韶的眼神和语气中,可以确定,她想要和他拉开距离,以保自身安全这个念头,是真的很难以实现了。 她在他眼里看的的光,就像是在苍鹰看到猎物的时候,所散发出来的光芒。 她只得把这个沉重的话题和严肃的氛围给搅动一下。 卫韶随着她话转过头,目光扫向一旁那几条金黄色的烤鱼,大手终于离开了她的脸。 江春晓重获自由,激动万分,立刻又捧起一条鱼,开始大快朵颐。 然后,她还不忘给卫韶也分一条大个的过去。 “卫大人!你也吃!” 她得给他找点事干,好让卫韶不再揪着刚才的事不放。 “嗯……” 小风波,小插曲算是彻底过去了。 江春晓又恢复了之前和卫韶在一起时自在的样子。 卫韶很满意。 “为什么不去和他们一起用膳?” 他满意是满意了,可嘴还是挺碎。 江春晓心道,真是,吃也堵不住你的嘴啊! “我只是觉得你可能会,不太习惯和他们一起。” “不会啊。行军打仗,我都是和将士们一起用膳的。不会不习惯。“ 江春晓心里发牢骚,装!接着装! 也不知是谁啊! 刚才竖起来的耳朵都赶上林子的小白兔了,就为了听听我到底会选谁? 江春晓敢打赌,她要是刚才说和刘颢一起回去用膳。 这位大哥的脸瞬间就能乌云密布,连头发丝都能结冰。 面上她却笑得一脸狗腿:“诶……卫大人身份尊贵,断然不能让大家扰了你的清净。” “江老板,你别以为我真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哦?那大人以为,我的心里在想什么?” 卫韶:“你才不是担心我会不会被扰了清净。 你是担心他们,有我在场,你担心,他们谁都没胆子伸手动筷子夹菜,对不对?“ 江春晓抬手碰了下鼻尖,没否认也没承认。 她笑眯眯的装傻道:“哎呀……大人这烤鱼的手艺,绝了。 若是日后大人不当官了,就来我喜乐园里做烤鱼师傅吧。 一定大受欢迎。“ 卫韶扯唇,深眸停在她脸上:“江老板,此话当真?“ 心结解开了。 她再说这样的话,他听在耳朵里,就顺耳多了。 卫韶觉得,他的鱼,烤的确实很好。 “呃……” 江春晓差点被鱼刺卡住嗓子。 她这明明又是场面话啊,他是真听不出来吗? “民女又胡说了。大人你忧国忧民,咋可能会不做官呢……” “哦……”卫韶眼里划过失落的光,他低声道: “看来,就算江老板不怕我了,可这随口拍马屁的习惯,一时半会还是改不了啊!“ 江春晓:“……” “大人! 你看,河对岸有只小兔子!” 河对岸不止是有很多漂亮的花朵和蝴蝶。 在草丛里,突然又冒出来一只探头探脑的小兔子。 第51章 对岸 那只小兔子通体雪白。 隔着河水,他们也能将它那可爱灵动的样子看得很清楚。 放眼看去,这里的景色也算是十分的别致。 河岸两侧,这边,皆是良田,种的全是能够让人吃饱肚子的蔬菜、粮食。 还有许多棵苍翠挺拔的高树。 对岸呢,却是香气萦绕,错落有致的长着好多种让人赏心悦目的鲜花。 还有无数只在花海间尽情飞舞的彩蝶。 如今,竟然还出现了一只可爱的小兔子,在那边嬉戏玩耍。 令人看了,真是心情大好。 江春晓看着那小兔子抬起两只前爪,试探性的碰了碰它身前的河水,而后又迅速收回去,生怕不小心坠入河中。 它收回小爪子后,竟抬起来,在它毛茸茸的小脸两侧揉了起来。 大概是那河水的触感很好,它停了一会,又试了一次。 这一次,它比上次收回小爪子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江春晓看出来,小白兔是在给自己洗脸呢。 她心道,瞧瞧,连这么可爱的小东西都知道,美好的事物碰一下可以,但是可不能太过靠近,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卫韶站在她身边,与她一同看着它,忽然开口道: “喜欢它?” “嗯,好可爱。” “那你想不想过去摸摸它?” 江春晓:“?” 她看向数米宽的河面,神情遗憾的摇了摇头。 她又不会轻功,只能游水过去,那可得全身都湿透了。 太狼狈,还是算了! “就在这看看吧……啊呀!” 整个人突然腾空,吓得江春晓大惊失色的尖叫出声。 她一双细细的手臂条件反射的紧紧搂住了卫韶的脖颈。 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淡竹香,萦绕在她的鼻尖处。 原来,卫韶竟直接单手揽上了江春晓的纤腰,将她抱入怀中,从河岸这一侧,施展轻功朝着河对岸飞了过去。 卫韶的轻功,可真是了得。 虽然之前她每晚看到他在喜乐园西院的房顶上如履平地,已经见识过了。 但是,亲自体会了,才知道他带着她,竟然还能如此轻盈。 卫韶的足尖都未曾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停顿一下,便就带着她,径直越过河面,落在了对岸的草地上。 江春晓感到呼吸凝滞,心跳纷乱。 直到二人平稳落地之后,他温暖的大手依旧没有离开她柔软的腰身。 他垂眼,看着怀里惊魂未定的娇颜,唇角扬起: “江老板,以后,你有任何想看的风景或是想去的地方,便同我说。 不论是哪,我都可以带你去看。“ 卫韶不知道,他这句话的杀伤力有多大。 她身体的重心还倚靠在他的臂弯之中,江春晓下颌微扬,朱唇红艳,美眸若玉。 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民女,谢……大人。” 江春晓后来回头想想,她的心,彻底对卫韶着了迷,应该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不再只是贪图他的美色,而是真的对他这个人,动了心。 无论她想去哪,他说都可以带她去看,她想看的风景。 这样的承诺,真的太有杀伤力了。 那只小白兔倒是真的不怕人。 看他们突然出现在河岸边,竟然没有逃之夭夭。 它先是躲在一旁的草丛里,露出小脑袋,好奇的看着他们。 而后,好像是发现了他们并没有什么威胁,就从草丛里走了出来。 江春晓蹲下身,伸出手,想要摸摸它,它竟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特别友好的把小脑袋凑过来,蹭了蹭她的手。 “它好软啊……”她惊喜的任由小白兔用它那软糯的小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掌心。 痒痒的,湿湿的,好奇怪的感觉。 它和每天跑到西院去要烤串的那只大黄猫一样可爱,甚至更甚几分。 卫韶:“既然这么喜欢,不如把它带回去养着。” 江春晓正低头笑眯眯的逗弄着小兔子,直接摇了摇头,并未抬眼的说道: “还是算了吧。 这里有那么多新鲜的绿草,它可以随心所欲的吃到。 而且,周围一定还有它其他的小伙伴和家人。 把它带回去,它就失去了这种自由自在的日子。“ “小乖乖,我说的对不对啊?就算你再怎么喜欢我,也不会想用你的自由来交换的,对不对啊? 嘻嘻,难不成,你能听懂我的话? 你真的是好可爱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卫韶站在江春晓身后,垂眸看着她坐在草地上与小白兔玩闹的倩影,深眸暗沉了几分。 【就算再怎么喜欢,也不会想牺牲自由去换得陪伴。】 …… 小白兔大概是真的有家人在附近。 它和江春晓又玩了一会儿,就突然转身跑了。 江春晓笑望着它那肉墩墩的小身子消失在阳光照耀下的绿草丛之间,才从草地上站起身。 双手互相拍了拍,将手上染了的尘土蹭掉。 她抬头看向安静许久的卫韶。 “大人?小白兔回家找妈妈去了。我们也回吧。” 也该到了他们一家三口回城的时辰。 卫韶点头:“好。” 一回生,二回熟。 这一次,江春晓被卫韶抱着施展轻功过河,她没有再害怕惊讶。 而是全程都仰着头,从她的角度望着他那张俊美无缺的脸。 明明是个大男人,怎么就生了一张如此能够魅惑众生的脸呢。 江春晓暗道,还真是唇若涂脂,鼻似高峰。 看着看着,她便忘情的抬起了葱尖白的食指,指腹毫无意识的落在了卫韶的高鼻梁上。 卫韶:“……!” 原本目视前方的他,浑身为之一怔,抱着江春晓的大手急剧收紧,惹得她‘啊呀’痛呼一声。 “大人,你做什么!?” 她腰间的嫩肉微微疼了一下,黛眉蹙动,江春晓不解卫韶为何会突然在她腰上用力。 卫韶低头,光洁的下颌差点与她饱满的额角相碰。 “你——还问我做什么?” 不是该问你,要做什么吗? “啊?” 江春晓这才顺着他的眸光往上一瞧。 她脑袋嗡的一下。 看到自己的狼爪所在的位置,江春晓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对、对不起,大人!我不是故意的!” 苍天可鉴! 她只是见色起意,意乱情迷罢了! 真不是诚心的! 飞速把自己的手撤回来,江春晓大气都不敢出,就更别提去看卫韶此刻的神情了。 两人已经回到了对岸。 她做了亏心事,不敢动弹半分。 他看着她的青丝发顶,大手没有任何要放开她的意思。 第52章 戏弄?! 卫韶的心脏在异常的跳动着,他愈发的觉得自己越来越没办法控制自己面对江春晓时候的心绪了。 光滑的喉结上下滚动,他的声音沙哑低沉,颇有几分禁欲的味道: “对不起,就完了?” “那,大人还想如何?” 江春晓抬头,想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还不如勇敢面对了。 她知道,她这举动,是踩在卫韶的雷区里蹦迪了。 经过卢月花之事,他最恨的应该就是被女子这般轻浮对待了吧。 咦?什么情况? 他的眼神怎么这么奇怪。 不但没有半点怒火,甚至还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 笑意?所以,她刚才没有经过他允许,就摸了他的鼻子,他不生气? 江春晓墨玉似的眼珠子转了好几圈,心里豁然开朗。 她暗道,难不成,这个国舅爷,也喜欢上我了! 回忆如潮水。 涌上心头。 她惊觉,那日,在喜乐园里,她险些跌倒,他出手抱住她的时候,她就应该发现了啊! 江春晓的心里,有些不敢置信,却又有些窃喜。 对了! 还有刚才他那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承诺。 【她想去哪,他就可以带她去哪!】 如今想想,他这些行为,都很可疑啊! 哦! 同一个人的皮囊,不过就是这张脸现在变得好看了,他便不讨厌被她触碰了。 这么看来,这个国舅大人,也是很双标的嘛! 思来想去,江春晓只能得出这样一个非常自恋的结论。 之前,她认为,卫韶之所以一直缠着她,是因为怀疑她的身份,想要试探她的同时,又想要让她做他的厨娘。 她是如何都没敢往这方面想啊! 此刻,从他种种反应上看,她断定,他对她,也是起了贼心! 想通了这件事,江春晓的腰杆忽然就挺得更直了。 她轻抿起唇瓣,心道,瞧你那一晚装的挺正经的。 原来根本不是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 也只是个颜控啊。 那,究竟是与不是的,她且试试就知道了! 江春晓不等卫韶回答,直接把眼睛一闭。 嗓音不由得也捏细了几分。 语气里盛满了魅惑的味道。 “大人……你想如何——民女都可以配合的……” 她仰着脸,卷翘的长睫微微颤动,如同彩蝶的羽翼。 一对梨涡在她的面颊两侧若隐若现,好不诱人。 加上她微微开阖的唇瓣,粉嫩如春桃,色泽饱满勾人。 江春晓暗想,她这样儿,应该很有杀伤力吧! 她心道,她现在一定是多一分造作,少一分生硬。 这个神情和语气,定然是,拿捏的刚刚好! 亲下来! 卫韶啊! 卫韶! 我打赌,你一定扛不住。 接着,江春晓真的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炙热气息。 那气息是专属于卫韶的。 她的心里早已乱作一团。 “呵……江老板,你这里,弄脏了啊!” 随即,她的脸颊被一道轻柔的力量划过,卫韶身上那炙热的气息凑近后又远离开…… 江春晓诧异的睁开眼眸。 他垂眸,她仰首。 那双点漆的黑眸里含着明亮的光,如皎月生辉,里面透着明晃晃的戏弄意味,真是刺痛了江春晓那颗自恋的心。 卫韶,你禽兽! 不!你连禽兽都不如! 她都这样了,他竟然! 他竟然只在她脸上抹了一下灰尘。 不止如此,先前他一直揽在她腰上的手臂,也随着她睁开眼的瞬间,缓缓松开了力道。 江春晓眼睁睁的看着卫韶往后站了两步,看着她说道: “江老板,天色不早了。 你也要和家人回城了吧。 我日落之前还得赶到宫中面圣,就先走一步了。 哦,对了。 这几日,金吾卫有些要案处理,我可能就先不过去找江老板用晚膳了。 江老板,回城的路上,注意安全啊。“ 卫韶说完,冲着江春晓挑唇一笑,竟真的转身就走了。 !!! 江春晓站在那,看着他那道越走越远的挺拔背影,差点直接骂街。 变态! 神经病! 要不是她之前亲自验过货,她都要怀疑这个国舅爷究竟是不是男人了! 简直是匪夷所思! 江春晓转过身,低头看向河水中的那张脸。 也不丑啊! 那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氛围都到那儿了,他竟然真的不亲!? 就是在逗她玩? 戏弄她!? 江春晓在河边暴跳如雷的时候,远去的卫韶脸色也是一言难尽。 方才那一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抑制住自己亲下去的冲动。 他, 不只是想亲江春晓,他还想…… 将他梦中发生过的一切,一样不落的都对她做一遍。 可,君子应当发乎情,止乎礼。 卫韶当时天人交战。 脑子里只有一句话:“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 若真的心悦于她,不该如此轻薄于她。 袖中的大手紧握成拳,他掌心里早已热汗涔涔。 卫韶挺拔的背影,一离开江春晓的视线范围,他便再也没办法像方才那般沉稳,继续假装冷静。 呼吸紊乱,眼尾通红,他体内的火,无处发泄。 大手一挥,他不远处的一棵孩童腰身粗细的大树,嘭的一声,被他的掌风给打出了一道不浅的裂痕。 李旭早已在刘家蹭饭结束,等在菜园子那边。 他一见到自家大人顶着一张青红交加的俊脸,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从林子里出来的时候,赶紧在卫韶的大白马屁股上使劲拍了一下。 那坐骑真是通人性,立刻会意过来,扬起马蹄,朝着卫韶的身影狂奔而去。 最神奇的是,它竟还知道避开庄稼,从一旁的土地上过去。 卫韶在大白马奔至身前的时候,单手抓住它身上的马鞍一角,提膝飞身上马,动作利落,风姿如月。 “驾!回城,入宫!” “是!” 李旭舒了口气,赶紧夹紧马腹,跟了上去。 马儿扬蹄之际,他还不忘八卦的回头往林子的方向瞧了瞧。 李旭心道,这是谈崩了? 还是咋地了,大人怎么一个人先回来了,脸色看上去还如此的奇怪。 风吹过田地,吹起一阵清爽的幽香。 鸟儿站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唱着歌。 一切都是那么的惬意,又美好。 除了在河边被气得咬牙切齿的江春晓。 “你个变态狗国舅! 又不肯让人离你远远地,又不懂别人的心思! 你到底要怎么样!?“ 她抓起一把石子扔向河水,看着河面上泛起的数个涟漪,更加的气不打一处来。 “王八蛋!在我的心里勾起这么多的圈圈,却不肯亲我! 我都做的那么明显了! 你知道,看得到,吃不到,有多痛苦吗!? 你知道,我是冒着生命危险,想要和你谈恋爱的吗? 你这变态! 你戏弄我,我很好笑吗!?” 这些日子,和卫韶重遇之后,江春晓心里憋着的气,拧巴的火,终是忍不住,被她发泄出来。 第53章 叹气 “###@@**&%*……” “呼!……收!” 江春晓终于把心里的怨气都冲着河水发泄完,她做了一个八段锦收势的动作,呼出最后一口怨气。 脸上终于露出轻松的笑意。 “阿、阿颢?!” 结果,她转身准备回去之际,刘颢那张少年意气的脸,赫然映入她的眼帘。 刘颢温柔笑道:“江姐姐。” “你——来了多久啊?” “呃……从你开始骂人的时候。” 江春晓:“……!” 她好想死! 真的是,好想死! 刘颢:“不过,请江姐姐放心,今日,我听到的,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 江春晓的脸憋的像只烤熟的大螃蟹:“好!阿颢,谢谢你!” 除了这句话,她也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回城的马车上。 江淮之负责在外面驾车。 柳玉茹和江春晓坐在马车里。 【喜欢我! 不喜欢我!】 …… 看着自己的女儿,都快把她手里那株向日葵花上的籽给拔光了,却一粒都没吃进嘴里去,全都扔在了一旁的盒子里。 她试探的开口问道: “晓晓,你这是怎么了?” “哎……心好累啊……” 柳玉茹想起卫韶来过的事,心中骤然一紧。 “女儿,是不是卫大人他,找你麻烦了?” 江春晓委屈巴巴的抬起眼,看着柳玉茹,小嘴一瘪,点头: “嗯!娘亲!我现在需要一个大大的抱抱!” “哎呦,好孩子,好好!抱抱啊!乖了,娘亲抱抱啊!” “嗯……” 江春晓一下就扑进柳玉茹温暖的怀中,接着把头枕在她的腿上,抬手搂着她的腰,心里暖暖的,甜甜的。 柳玉茹被她这么一搂着,心里别提有多心疼了。 她抬手轻轻覆上江春晓的耳侧,用指腹轻柔的为她捋顺耳朵旁的发丝。 “晓晓,要不,我们还是离开永都城,回德城吧。” 她实在是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每天因为那位卫大人而忐忑不安。 “晓晓?” “呼……” 柳玉茹低头看向躺在自己怀里的人儿,风韵犹存的脸上瞬间布满诧异。 这孩子! 心可真大啊! 前一秒还和她委屈的江春晓,竟然睡着了。 嘴角还上扬起来,明显是开始做美梦了。 江春晓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入城之后。 暮色四合,夕阳如火。 “呃……好舒服……” 江春晓伸了个懒腰,睁开眼。 刚好与柳玉茹慈爱的目光遇见。 “醒了?” “嗯!娘亲!” 她笑眯眯的看着柳玉茹,撒娇的和她又抱了一下,才起身。 柳玉茹想起之前的话题,她道:“晓晓,要不,我们回德城去吧。 这样,你就不用整日被卫国舅大人盯着了。“ “啊?” 江春晓这才想起,之前迷迷糊糊之前,和柳玉茹的对话。 她摇头,笑道:“不要!娘亲!我那是干农活累的,说了胡话。 卫韶——卫大人他啊,没有为难我。 我现在已经精神百倍,神清气爽了哦! 是娘亲的怀抱太温暖了! 我才不累了哟! 谢谢娘亲!“ 江春晓没有说谎,她现在真的是满血复活。 这就是家人的力量。 充电速度超级快。 柳玉茹在一旁的碟子里拿起一颗果子,递给江春晓,点头笑道: “好,晓晓说什么,就是什么。 娘亲和爹爹,全力支持。“ “嗯。娘亲,你最好了!” 江春晓接过刘婶子特意给洗好带回来的果子,咔嚓咬了一口,而后还不忘嘴甜的哄着柳玉茹开心。 * 卫韶当晚真的没来。 江春晓的心里有点失落。 不过,翌日郢灵儿那个开心果,一大早就和文芷若一起出现在她院子里后,她倒是也没功夫失落了。 郢灵儿给她带来了一堆新奇的礼物。 “灵儿,后来,卫大人没有去找过你的麻烦吧?“ 之前,她派人给郢灵儿送信,提醒她,卫韶可能已经知道了那日的事,与她有关。 让她小心点,提早做好应对。 “没有!他就算找到我,也没证据啊! 他在我身上印上的那个珈蓝香啊,在我换成丫鬟装的时候,就被我给清除掉了。 江姐姐,我跟你说啊! 我大哥之前在北凉之时得了块宝贝,千年寒玉,挂在身上,就能掩盖住所有身上的气味。 不然,你以为那天我扮成你的丫鬟,他是怎么没发现破绽的?“ 郢灵儿的娘钟情于研究香料几十年,鼻子十分敏感。 对于珈蓝香这种香气,不用吃珈蓝果粉,也闻得出来。 那晚上,郢灵儿被卫韶击中一掌,虽是躲得及时,并未受伤,可是衣服上染了珈蓝香。 她偷溜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就被她娘给抓个现行。 还问了她,那珈蓝香是哪沾染的。 不得已,她只好对她娘扯了个谎。 说她夜探了鬼市的藏宝阁,可能是在那染上的。 结果,害得她被她娘一顿骂。 还说鬼市那样的地方,人蛇混杂,她一个姑娘家绝对不能再去。 郢灵儿满口答应下来,总算哄骗过她娘亲,没让她知道,她做了什么好事。 可她也知道了,卫韶那一掌打的有多心机。 竟然给她印上了记号。 郢灵儿心里骂卫韶卑鄙,竟用这种手段。 不过,她正好将计就计。 将她大哥送她的那块千年寒冰提前放在她准备好的丫鬟衣服里,在她换装之后,彻底掩盖住了珈蓝香气,骗过了卫韶。 当时,她就想好了。 只要卫韶当场抓不住她,那日后,就是被金吾卫查出来,那刺客就是她。 她也可以咬死不承认。 江春晓一边摆弄着郢灵儿给她带来的走马灯,一边点头: “嗯,没找你麻烦就好。” 她随后抬头看向在一旁美人榻看书的文芷若,心里有些愧疚。 江春晓想着,要不是她的存在,郢灵儿也利用不上她,牵制住卫韶的名声。 那,文芷若应该会和卫韶按照原本的剧情,成亲吧。 “哎!好不开心啊。” 江春晓心理复杂活动时,郢灵儿像一尾搁浅的鱼儿一样,趴在梨花桌上,唉声叹气。 “你这是,怎么了?“ “哎!烦!白鹿学院还有几日就要开学了。我不想继续去上课了。可我大哥一定要我去。“ 郢灵儿实在想不通,他自己就是一员武将,为何总是想要她去跟着那些酸唧唧的夫子,学那些酸腐粘牙的学问! 她明明想考的是大雁的武状元嘛! 天天去那个破书院看书,能提高武功,还是咋地!? 第54章 琴师 江春晓苦笑摇头,心道,让不爱读书的孩子去书院里坐着,是挺折磨人的。 当年,她也是那样的心态。 坐在课堂里,听着她完全听不懂的知识,脑子里转悠的都是下一个体操动作或者舞蹈动作是什么…… “那你就再和你大哥好好商量一下,看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郢灵儿撇嘴:“嘁,他那个大犟牛? 和他商量,还不如改日好好求求娘亲,哄得她开心了。 她倒是能帮我治他! 不过,在上学院这件事上,她和大哥是一条心的。 娘说,我像只泼皮猴子,得去白鹿书院,让夫子们给我教习的文静一些。 就像文姐姐那样温婉得体,那是最好! 诶,真想大哥快点娶个媳妇儿,那样的话,有个像娘一样厉害的嫂子去修理他,我就可以天天自由快乐了! 到时,我就哄着嫂子,让她也给大哥买些诗词回府读一读,背一背! 最起码,他也要和我一样,被人管着,我看着心里也高兴! 也让他知道一下,什么叫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也别去祸害别人! 这叫,这叫什么来着!?“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诶?对,就是这句话!江姐姐,你可真聪明!” 郢灵儿说完,眼睛落在江春晓的身上,一脸的不怀好意。 江春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郢灵儿:“江姐姐,我觉得你的脾气,就很合适做我的大嫂啊!” 雷厉风行,软硬兼备,能开得起这喜乐园的女子,对付她那个大哥,应该是可以的。 听到原来她竟是打起了这样的主意。 江春晓连忙把手里的走马灯推向桌子中间,一脸的敬谢不敏。 “我的小祖宗!你可饶了我吧! 我和你大哥,那是绝对不合适的!“ 郢灵儿反对:“为什么不合适!? 江姐姐你连见都没见过他,就说不合适? 你这也太武断了吧!“ 江春晓但笑不语,心道,她这还叫武断? 那根本就不用见。 光是听她说,江春晓都觉得郢盛的性格里有她在另个一世界的亲哥的影子。 她可不敢给他当媳妇儿! 到时候,天天得被他给当成小兵一样训练。 “文姐姐……你说说,我大哥是不是人很好! 江姐姐都还没见呢,就说他不合适! 是不是有些太武断了!“ 一直安静的文芷若,被郢灵儿这么一撒娇,便把手里的书放下,看向她们这边。 文芷若笑道:“灵儿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之前已经给郢大哥相中了十几位嫂子人选了。 她们,也都在你的安排下,见过郢大哥了吧。“ 言外之意,有一个成了吗? 多损啊! 江春晓没忍住‘噗’的笑出声来。 她冲着文芷若比了个大拇哥,称赞她厉害。 和江春晓在一起这些日子,文芷若对这些基本的手势已经了解,有些羞涩的笑着回应她的点赞。 江春晓看着郢灵儿那一脸吃了苦瓜的表情,最后更是大笑出声。 还得是丞相的孙女,说话啊,直中要害。 郢灵儿从圆凳上站起身,气急的一跺脚:“文姐姐,江姐姐,你们欺负人!“ 她大哥就是性子直了些嘛! 才会没得到那些小姐姐的芳心的。 无非就是,跟小姐姐们见面的时候,会突然冲出街上去,阻止人家纨绔子弟欺辱叫花子。 要不就是用膳之后,发现从军营出来的匆忙,忘了带银子,问人家小姐姐借了银子结账。 还有,再就是当着人家小姐姐的面,说了半天人家爹的坏话。 说人家当官的不像当官的,只想着如何鱼肉百姓,如何敛财! 那也不赖他啊。 他也不知道,那个贪官就是那位小姐姐的爹啊! 又或者,说人家小姐姐胭脂抹太厚,像是要唱戏去…… 总体而言,他大哥见义勇为,心地善良,呃…… 还有就是对百姓好,对朝廷忠诚…… 郢灵儿在心里把当初,她费尽口舌求着去和他大哥郢盛见过面的那些世家小姐姐的脸,都过了一遍。 之后,她脸上那点薄怒之气,瞬间消失得荡然无存。 剩下的只有‘心虚’二字。 “那个,好吧……“ 他大哥,确实是不太合适。 “可是,就算江姐姐做不成我嫂子,那多认识我大哥这样一个朋友,也不错吧! 万一,日后喜乐园有什么事,可以让他来帮忙处理啊! 哎呦! 反正我不管! 初六书院就要开始上课了,我明日一定要出去玩一天! 文姐姐和江姐姐你们都得陪我去! 正好,我大哥明日军中休沐一日。 我介绍你和他认识一下。“ 她的目光定在江春晓脸上,简直让她无路可逃。 江春晓只好尬笑:“哎!行! 看你郢大小姐的面子,我一定得去啊! 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郢将军为国为民,是个良臣猛将,若他愿意与我这样的平头百姓交朋友。 那可是民女的荣幸,求之不得。“ 自己选的姐妹,那就得无条件的宠着。 江春晓可是知道,开学前焦虑的心情。 她不能不给郢灵儿面子。 现在喜乐园的经营上了轨道,她不在园子里一日半日的,也不要紧。 江春晓在心里算了一下刑部尚书夫人等几个重要女宾客会过来的日子,倒是没有与明日撞期的。 她还省事了,也不需要单独吩咐玲珑,特别注意哪位客人了。 郢灵儿见她痛快的应下了,皱吧的小脸顿时喜笑颜开。 “太棒啦!那文姐姐,江姐姐,明日辰时末,我们在九华街东侧的芙蓉楼见。 为了方便行动,我们都穿男装哦!“ 文芷若和郢盛倒是从小就相识,因为两家人的关系,也不需要太过避嫌。 她之前和郢灵儿出门玩乐,也有过许多次穿男装的时候,可以少引起别人的关注。 但是,她今日却在听见郢灵儿的话后,淡粉面颊上生出一抹不自然的神色。 “灵儿,一定要去芙蓉楼吗?” 郢灵儿神经大条,完全沉浸在明日要出去玩的喜悦中,压根没发现文芷若的反常之处。 “是啊!文姐姐,我们都多久没一起去过芙蓉楼了! 我记得你不是最喜欢听他们家琴师弹曲的? 江姐姐没听过,带她去听听,没准她还能把桓先生给请到喜乐园来演出呢! 到时候,你不是想听就能听到了?“ 一听到桓先生这几个字,文芷若脸上的神色越发的紧张了几分。 第55章 赴约 关于在喜乐园办会员卡的事,文芷若已经和家里报备过。 文丞相和老夫人虽然也说郢灵儿此举有些胡闹,但,心是好心。 不管最后太后那边如何决断,总归是能给她提个醒,让她颁布懿旨之前,也得考虑一下这些风声。 但是,他们也觉得连累了无辜的江春晓,实属不该。 所以,老夫人特批了只要文芷若和郢灵儿来喜乐园,随时都可以出丞相府。 但是,去其他的地方玩乐,每次,文芷若还是需要和家中长辈详细说明的。 郢灵儿还当她是听了明日要去芙蓉楼,需要和长辈禀告,心中嫌麻烦,才有些犹豫的。 文芷若:“好吧,既然是要带江姐姐过去,那我便和祖母说一声。” 说完这话,文芷若一双秋水眸子就有些走神。 郢灵儿没注意,江春晓却看得真切。 她暗道,看来,这芙蓉楼里的琴师桓先生,有些意思。 能让丞相孙女都如此挂怀的人,应该非是一位凡夫俗子吧。 阴历八月初三 风和日丽,微风拂面 江淮之刚从早市上买了新鲜的豆腐羹回到喜乐园,走在花园里,就看到一道白玉色的身影,大步流星的进了他的院子。 男的? 谁啊!? 看背影,那人可不是他们园子里小厮的打扮。 而且,小厮也不可能这个时间进他的院子去啊。 他心中一急,拎着手中的豆腐羹疾步朝着东院的大门狂奔而去。 “大胆狂徒!你要做什么!?” 江淮之到底是干了半辈子屠夫,这一嗓子吆喝的那是能让人震耳欲聋。 但是,他口中的狂徒却是半点不害怕。 反而冷静的站在他的院子中央,并未回头。 “说你呢!哪来的混账!竟敢乱闯到这来!” 江淮之很是愤怒,他三步并作两步朝着那人走过去,抬起空着的那只手就要按上他的肩头。 “手下留情!” 那人却在这时突然回了头。 长身玉立,浓眉大眼。 好一个俊俏的小公子! “你……你……”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朗笑一声,道:“江老爷,日朗气清,何故一大早就发如此大的脾气啊!” 江淮之的脸差点憋成猪肝色,看着眼前一身男装打扮的江春晓,直接结巴了。 “晓晓!你,你怎么穿了一身男装!“ 还、怪好看的哩! 白玉色的对襟窄袖圆领过膝长袍,墨发以银玉小冠束起,手持一把山水折扇。 江春晓的打扮,还真有几分贵公子的样子。 她冲着江淮之行了个男子礼,笑道:“今日与灵儿她们约好了,要去芙蓉楼听曲。 男装是为了方便行事。 爹爹,怎么样? 女儿这身,能以假乱真不?“ 江淮之点头:“行!爹爹看很真!” 她脸上未施半点胭脂,又特意将细柳黛眉化得如男子的剑眉一般浓重。 这身女扮男装,真是形神俱有。 此时,柳玉茹从房间里掀了纱帘走出来。 她瞧见江春晓的打扮,也是十分惊艳。 直夸自己的女儿,如此模样,好一个俊俏的男儿郎。 乐得江春晓都合不拢嘴了。 和爹娘一起用了早膳之后,她才坐上马车往芙蓉楼的方向而去。 江春晓到芙蓉楼的时候,文芷若和郢灵儿已经先一步到二楼的雅室里了。 她们两家住的近。 一大早,郢灵儿就顺路过去接了文芷若。 她是怕丞相府规矩太多,文芷若出不来,索性就直接登门去接人。 郢灵儿到文丞相家,就跟回将军府一样,来去自如。 小二引路,把江春晓送到她们的雅室。 “公子,请。二位公子,已经在里面恭候您了。” “好,有劳。” 江春晓一进雅室,郢灵儿就从桌子边站起身,从珠帘内嗖的一下跑了出来。 她满眼喜气:“江姐姐!你来啦!” 他们所在的雅室,虽是半开放的,但是隔音很好。 唯一开放没有墙的那一侧,挂着精美闪耀的珠帘。 走过珠帘,坐在里面的雅座上,能够清晰的看见一楼中间的表演台。 这样的格局,是为了方便雅室里的客人观看、赏听琴师弹奏曲子。 故而,在雅室里面说话,倒是可以随意一些。 “嗯。芷若呢?” “我在这儿。” 文芷若莲步而至,同江春晓笑着打招呼。 “江姐姐,你快跟我过来,今日,桓先生一早就在! 我们的耳朵有福气了!“ 郢灵儿献宝一样,拉上江春晓的手,带着她和文芷若一起回到珠帘另一侧。 落座之后,江春晓看向一楼舞台中央盘坐在古琴之后的琴师。 只听他的琴声如高山流水,悠扬清澈,如泣如诉,让人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她凝眸打量着那个戴着半张白色面具的男子片刻,又转头看向一旁若有所思的文芷若。 江春晓心道,看来,芷若对这位琴师桓先生,还真是和对其他人的感觉,不太一样。 只从他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看过去,江春晓猜测,这位桓先生面具下的脸,应该也差不了。 她想着,戴面具,也许是因为,在这里卖艺,男子心中有所顾忌,不愿意露出真容吧。 可,既然他都不曾露出过真容。 那芷若为何要如此失魂落魄的望着他呢? 难道只是因为他的琴声,足够吸引人。 江春晓觉得,文芷若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心上人一般,那么的温柔似水,含情脉脉。 在她们听到第三首曲子的时候,雅室的门再次被打开。 郢灵儿:“是我大哥来了!” 她率先起身,朝着珠帘走过去,冲着外面兴冲冲道: “大哥!“ 来人果然是郢灵儿的大哥,郢大将军——郢盛。 但是,他高大的身影旁边,还一起进来一个不速之客。 至少,郢灵儿是那么想的! 她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刘颢!? “大哥,你怎么把他给带来了?” 郢灵儿一见到刘颢,就像只斗鸡,顿时火气升腾。 郢盛对她的态度直接无视,声若洪钟: “刘公子是我请来的客人,怎么了?我请客人,还得经过你的允许?“ 郢盛想着这一个整个暑假,郢灵儿都不曾温习过功课。 一旦书院开学,她将又是那个夫子摸底考试最差的一个。 所以,趁着今日休沐,他特意起早出城,去北郊马庄请了刘颢过来。 同他说好,请求他暂住将军府中几日。 他想趁着开学前这几日,请刘颢给郢灵儿恶补一下开学要考的经史子集,还有她最欠缺的诗词歌赋等学科。 第56章 诗词 别看郢灵儿平时厉害得紧,但是,一见到她大哥就像是老鼠见了猫。 被他一说,瞬间熄火。 她委屈巴巴的往随后跟出来的江春晓和文芷若身边站过去,敢怒不敢言。 但,她还是趁着郢盛不注意的时候,使劲瞪了刘颢一眼。 哼! “灵儿,你不介绍一下?” 江春晓低声在郢灵儿耳边提醒她。 郢灵儿恍然大悟。 “哦!对!大哥! 这位,就是我和你提过的江姐姐——喜乐园的小老板! 我和文姐姐的新朋友! 江姐姐!这位就是我大哥——郢盛!“ 江春晓冲着郢盛点头,笑道:“郢将军。” 文芷若也向郢盛点头笑了笑:“郢大哥。” 郢盛:“嗯。江老板,不必客气,若你不介意,可以和灵儿、芷若一起叫我大哥就好!” 一句大哥,直接表明,他对她,没有任何意思。 看她,和看他妹一样。 江春晓听了,很是满意。 “好!”她笑道:“既然大哥不嫌我出身卑微,那晓晓便斗胆和灵儿她们一起,叫你一声大哥了! 大哥也不要见外,叫我晓晓就好。” “嗯!好!” 你们! 郢灵儿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她明明搞得是相亲局,结果,成了结拜局。 小脸团皱在一起,郢灵儿这回彻底死心了。 其实,昨日她说不给江春晓和郢盛牵红线了,只是缓兵之计。 她想着,万一,他们俩王八看绿豆,看对了眼呢! 咦……不是,是一见钟情,看上彼此了呢! 那她不就愿望成真了! 可是,郢灵儿心痛啊。 到嘴边的大嫂,又没了! 郢灵儿心里苦啊,她想要大嫂啊! 于是,郢灵儿就迁怒于无辜的刘颢。 趁着郢盛和江春晓说话之际,她又使劲瞪了刘颢两眼。 还无声的质问他,你来做什么! 刘颢倒是脾气好,对她的一再挑衅,完全不在意,只淡笑应对。 郢盛:“对了,晓晓。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灵儿和芷若的同窗,刘颢,刘公子。“ 江春晓:“阿颢,没想到,你和灵儿还有芷若是同窗。” 刘颢:“是啊,江姐姐,我也没想到,你和郢将军他们,都是朋友。” 这个世界还真是太小了。 江春晓和刘颢这互相的称呼和对话,直接让郢灵儿当场怀疑人生了。 “什么!?你、你们!江姐姐,你和这个刘酸腐,你们竟然认识?! 你还叫他阿颢!“ 郢盛皱眉:“灵儿!没礼貌!” 什么刘酸腐!? 简直是不像话! “嘁……” 郢灵儿再次在她亲大哥的威力下,熄火。 刘酸腐? 江春晓心思转动。 哦…… 她瞬间明白过来。 原来,之前,每次她在她面前吐槽的那个人,就是刘颢啊! 啧! 江春晓在他们之间打量一下,心道,刘颢脾气这么好的人,都能惹到郢灵儿如此暴躁。 也真是不容易啊! 有郢盛在,郢灵儿也不敢再造次。 只好乖乖的跟着进去珠帘里安静的听曲子。 又几首动听的曲子演奏结束之后,琴师桓先生起身休息,换了另外一位琴师上场继续弹奏。 文芷若在桓先生离开之后,也离开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眼角有些红。 郢盛兄妹二人粗心,并未看出文芷若的异常。 江春晓却注意到了。 但,她并未出声问询,只是给她倒了杯热茶, 递过去,叫文芷若润润嗓子。 文芷若对她感激笑了下,便安静的坐回她的位置上,看着外面的表演台发呆。 “不是!我越想越生气!刘酸……刘颢! 暑期假之前,我那次的诗词卷子,你到底为何要给我一个末等! 难道就因为,我嘲笑你写的诗词拍马屁了不成?“ 刘颢功课出众,经史诗词都是甲等。 夫子特派他代为批阅上个学季其他学子的卷子。 结果,他给郢灵儿批复了一个末等。 差点没让她给揍一顿,好在文芷若及拦下她。 原本经过一个暑假,她这口气都已经咽的差不多了。 但是,刚才一听说,她大哥把刘颢请来就是为了点拨她学业的。 顿时心中火冒三丈。 她见桓先生已经离座,其他人的琴声,她也没心思听下去。 郢灵儿气不过,提出让江春晓给评个胜负。 她觉得,江春晓一定能听出她做的诗词有多好! 刘颢摇头,说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便不想再提及。 可郢灵儿不依不饶,直言,若是他不敢诵读他期末考所作的那首诗,就是心虚,那就不配给她做点拨。 郢盛一听,立刻请刘颢应战。 郢盛是他们刘家的大恩人,曾在马蹄下救过刘颢小妹的命。 否则,就是给他再多银子,他也不会应下点拨郢灵儿学业这等明摆着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他都开了口,刘颢自然不好再推脱。 他起身,朝着众人施以一礼。 “既如此,那学生便将那首词诵读一遍。” 江春晓以眼神鼓励他,笑着静等。 上学期末夫子给出的题目是‘河水清’,要所有学子以此为题,作一首短词。 “河水清,江水黄,南山北山自相忘。 河水清,秋水凉,道里辽源日月长。 河水清,海水涨,九州同贺大雁苍。 ……“ 刘颢的声音温润如玉,和他的人一样,不疾不徐。 令人听了,很舒服。 他所做的短词,对仗工整,荡气回肠,宏伟大气。 不过确实有读书人心中都有的抱负,望天下大同,九州臣服大雁。 江春晓想,这就是郢灵儿说他拍马屁的原因。 哪个夫子看见自己的学生做出这样有理想的诗词,能不夸赞一句啊。 “哼!到我了吧!江姐姐,大哥,文姐姐,你们听好了~!” 之前,考试交了卷子没发下来,文芷若也不知道郢灵儿做了什么词。 只知道她得了末等,气的对刘颢一顿骂。 郢灵儿娇颜若桃李,真是有种胜券在握的自信。 她想着,刘颢的诗,全是拍国运马屁的。 不像她的,那么写实。 那么的通俗易懂。 江姐姐与她心意相通,喜欢银子,一定能懂她。 “河水清,有多清?清不过绿毛的乌龟精。 河水清,不算清!青不过夫子的脸皮青。 河水清,真不清!轻不过乞丐的钱袋轻! ……” 第57章 救人 江春晓只听了几句,就已经憋的脸色通红。 活像是俊俏公子吃醉了酒。 她要不是想着郢灵儿的面子,估计早就爆笑出声了。 “……” 这丫头,还真是没有什么作诗的天分哈! 郢灵儿自信满满,摇头晃脑的把她的得意之作吟诵完,扬着脸,等着掌声。 结果…… 鸦雀无声。 她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向江春晓和郢盛他们极力憋笑的脸。 差点直接气死。 “你、你们!江姐姐!大哥!你们偏心眼!不懂得欣赏! 要笑就笑好了! 讨厌! 你们和刘……和他一样,讨厌! 哼! 只有文姐姐对我最好!“ 她说着便想去文芷若那找安慰。 “啊?怎么了?” 结果,文芷若刚才却一直在走神。 郢灵儿小嘴一憋:“啊!!文姐姐你根本都没听……你们都欺负我……” 她这一撒娇,江春晓和郢盛再也憋不住了。 “哈哈哈哈……晓晓,这会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刘公子请来了吧?” 郢盛还火上浇油。 江春晓笑了几声,便被郢灵儿那凌厉的目光给吓得又憋了回去。 她小心翼翼的回道:“啊……大哥还是很有远见的哈……” 眼瞅着郢灵儿那眼神都快要吃人了。 江春晓话锋一转: “诶,但是啊,灵儿,我觉得你的这首短词啊,真是作的很有特色。 但是,就是……好像……有点……“ “江姐姐!你难道真的和他一样,认为我就是个笑话吗!?” 郢灵儿纤指冲着刘颢一指,眼底都是不服气。 “不不不!灵儿,这个作诗的事情吧,它不能这么看。 你和阿颢,没有可比性。 哎,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吧,你俩风格不一样。 各有千秋,各有特色。 嗯,虽说,在创作诗词这方面吧,你可能确实是不太擅长。 比起你文姐姐和阿颢来说,可能在夫子的眼里啊,稍微那么逊色一点点。 但是啊,但是你和我比,和大哥比,那都是相当厉害了! 还有啊,你看,你要是在武功方面比的话。 那在座之人,除了大哥,恐怕我和芷若还有阿颢三个人加一起,也不是你的对手! 对不对!? 人嘛! 总是没有十项全能的。 总是会有强项,就有弱项。 你强项比我们强很多,弱项只比她们弱一点。 算起来,你很优秀了啊!“ 哄人的本事,江春晓自问,这世上,没人能比过她。 果然,郢灵儿被她这样一顿忽悠,小脸啊,瞬间乌云转晴天。 “对啊!江姐姐你说的太对了!” 她笑得花儿一样。 “江姐姐,听你这么一说,我这口气,一下子就顺下去了。 刘颢!我承认,你诗词歌赋是比我强。 但是,江姐姐说了,在武功方面,你比我差远了! 哼!“ 郢灵儿傲娇的抱起手臂,冲着刘颢抬起下巴,像只自信的小孔雀。 刘颢早就习惯了她的脾气,也不生气。 他笑道:“郢小姐说的是,颢自问有许多地方都比不上郢小姐的。“ 郢灵儿被他这样一恭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耳垂。 “这、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逼着你奉承我。” 郢灵儿对刘颢的态度,也不再那么恶劣了。 哟! 这就和好了? 江春晓心道,这丫头,可真是个心思单纯的。 太好哄了! 她顺势举杯,道:“哎!这就对了嘛! 我们都是朋友! 好朋友,就该这样! 大哥,芷若,灵儿,阿颢,我们干一杯! 过往不问,只问未来!“ 她穿着男装,如此举动,倒是真有几分贵公子的风姿。 郢灵儿的公子哥装扮,比她,更灵动了几分。 “嗯!江姐姐说的真棒!干一杯!” 江春晓举杯后,他们几人也都跟着起身,端起酒杯。 就在他们正要举杯共饮之时。 窗外楼下忽然响起一阵巨大的喧嚣声。 其中还掺杂着女子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跳河了!“ “锦瑟!锦瑟!” “呜呜!救命啊!锦瑟啊!你怎么这么傻啊!” 哭喊声,隐约不断。 …… 几人对视一眼,皆心中惊到——有人跳河!? 莫不是跳的,就是芙蓉楼后面的那条永宁河吧?! 郢盛大步走过珠帘,走到后面那堵墙的窗前。 他从窗户往下看去,果然看到芙蓉楼后面的永安河两侧聚集了很多百姓在看热闹。 河水中有一道鹅黄色的身影,正在下沉。 眼见着只剩下一点衣角漂浮在水面上了。 而河对岸的一处窗棂边,则趴着两个衣裳艳丽的姑娘,正在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郢盛知道,永宁河对岸,芙蓉楼斜对面那栋房子,是永都城里最大的一处消金窟——天香楼。 所以,跳河的黄衣女子,身份极有可能是天香楼的姑娘。 郢盛从未去过天香楼,他对那里的姑娘也避之不及。 但是,人命关天。 他见楼下围观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可是并无一人下河去救人。 遂不再犹豫,抬起腿,大手按在窗棂上,噌的一下,借力就从二楼的窗子里跳了下去。 江春晓他们几人也连忙凑到窗户前,往下望去。 “大哥!” 郢灵儿的心忽悠一下,有些担心郢盛的安危。 毕竟,这可是二楼。 好在郢盛实力强。 他准确的找准了距离和方向。 下一刻,郢盛直接落入了冰凉的永宁河水中。 只见,郢盛那道修长的身影,如同蛟龙一般直接从河面钻入水底。 “天啊!有人从二楼跳下去救人了!” “是啊!” “太好了!这姑娘命大啊!” …… 片刻之后。 “哗啦!” 就在大家都紧张的盯着那河面,七嘴八舌的讨论时。 郢盛怀中抱着一个已经失去了意识的姑娘,从河面露出头来。 那姑娘身上穿着的就是鹅黄色的薄纱衣裙。 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 被郢盛救出水面的姑娘,虽然已经被河水冲毁了脸上的妆容。 但她的姿色,却还是令在岸边看热闹的百姓发出了一阵阵的惊呼声。 “我的天啊! 这不是天香楼的锦瑟姑娘吗!?“ “是啊!她怎么跳河了呢?” “你们看的准吗?当真,是天香楼那位国色天香的锦瑟姑娘?” “是!我不会看错的!” …… 一瞬间,原本就热闹不已的河岸边,被人给围得水泄不通。 第58章 锦瑟 佟锦瑟是天香楼最贵的清倌,琴技出神入化,惊鸿舞跳的更是犹如仙女下凡。 她每晚都会在天香楼的内阁里弹琴跳舞。 想一睹芳容的客人,须得交上一百两的银子,才能进入内阁观舞听曲。 每个月佟锦瑟会代表天香楼的姑娘们,在天香楼前摆粥铺,为乞丐施粥,算做善事。 很多人都会在那日跑到天香楼外,不为别的,就为了不用花一百两银子,见这位天仙姑娘一眼。 老鸨说她是个清倌,是她们天香楼卖艺不卖身的头牌妓女。 所以,与那些卖身不卖艺的娼女不同,佟锦瑟在天香楼里的地位不低,龟公,客人都对她比对其他姑娘要客气。 一旦有那种不长眼的客人,醉酒想对她动手动脚,都会被天香楼给扔出去。 河岸两侧的百姓一听说,这跳河的姑娘,竟然是那位佟锦瑟,可是大为震惊。 他们不明白,明明她的日子过得比许多女子都要安乐了。 不过就是名声听上去差了些,在天香楼这种地方,出身不好。 可是,每日,她拿到手里的银子,已经够寻常人赚上一年半载的了。 怎么,偏就寻了短见了!? 郢盛一条手臂托着佟锦瑟的身子,另一只胳膊奋力的划水,往岸边而去。 芙蓉楼上的江春晓他们一看情况如此紧急,也不顾上听曲了,她们几人迅速下楼,从芙蓉楼后门出去。 “大哥!这边!” 她蹲在河岸边,手上展开这一张墨蓝色的纱幔,示意郢盛往这边来。 原来,江春晓在下楼之际,顺手就把雅室里的一道纱幔给扯了下来。 她想着,许多姑娘家,在这个时代,都往往认为名声比生命更重要。 她们三人如今都是公子打扮,郢盛更是孔武有力的大将军。 还有那么多围观的百姓。 若是这姑娘没死成,醒过来,发现自己的身子被这么多男子给看了个透,还不得一头再扎回河里去了。 郢盛先前在河里之时,只想着救人。 倒是没想这么深。 如今,被江春晓这么一暗示,他瞬间明白过来。 只见郢盛将怀中的佟锦瑟的身子又往水面下沉了沉,只保证她的脖子和脸露在河面上。 “来!快点,这边,大哥!” 郢灵儿和江春晓胆子大,一起蹲在河边,等他们过来。 文芷若站在她们身后,脸上布满焦急的神色。 只有刘颢知道非礼勿视,站在稍远处,他心知,自己过去也帮不上忙,反而会给那姑娘添堵。 “好!你们扶她先上去。” 郢盛将佟锦瑟往河岸边轻轻推过去。 由着江春晓她们把那墨蓝色纱幔像包粽子一样,给她围在身前之后。 他才在佟锦瑟身下又用了些气力,将她整个人给推上了岸。 “哎呦,还真是那位天香楼的头牌啊!?” “真是造孽啊!日进斗金的姑娘都不活了!这是什么世道啊!” “嘘,别乱说!一会儿衙门来人了!” …… 这些人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围上来,说什么的都有。 刘颢和文芷若对视一眼,他们分别朝着两侧聚拢过来的百姓道: “请大家退后一些,别太往前了。谢谢大家。” 刘颢心里不耻他们的行为,可却只能以言语制止。 文芷若更是从未见过这样混乱的场面,心中不免有些不忍。 “我们看热闹,关你们什么事! 真是狗拿耗子!“ “就是! 她都敢跳! 还怕被看!?“ 文芷若大开眼界:”你们!“ 真是一群不讲理的流氓! 他们的话,根本拦不下那些人往前拥。 江春晓和郢灵儿的注意力都放在被救上岸的佟锦瑟身上,也没顾上他们俩。 就在那些人差点把文芷若挤到的时候。 一道不轻不重的力量攥住了她的手腕,隔着衣袖,温柔的扣紧在文芷若纤细的浩腕上。 “小心!” 文芷若抬头,美眸愣住一秒。 “桓……桓先生。” “嗯。” 来人正是戴着半张白色面具的琴师桓先生。 他并未往佟锦瑟他们那边看,只看着文芷若道:“这里很危险。 你随我过来。“ 文芷若迟疑。 她在担心江春晓她们。 桓先生:“你放心,掌柜的已经派人去了署衙。官兵很快就会到。 你在这,也是无济于事。 反而会令你的朋友为你分心。“ 文芷若一想,他说的也有些道理,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站在这确实无用。 若是她在受伤,还得连累大家。 “好,我跟你走。” 郢盛此时已经上了岸,正好看过来。 他看到文芷若被一个男子牵着,剑眉蹙起,他平时对听曲也不太上心,根本没认出那人就是桓先生。 郢盛遂朗声喊道: “芷若,怎么了?你认识他?” “是,大哥,他是——我朋友。“ “哦,好!那你先和你朋友离开这,这边有我们呢!” “是,大哥。” 文芷若这才彻底放心和桓先生一起从人群中离开。 一路上,都是桓先生隔着衣袖,牵着她的手腕,走在她前面。 为文芷若隔开了那些人群。 郢盛将身上的河水甩了甩,他背过身,没有看佟锦瑟。 只问道:“她怎么样?” 江春晓在学校学过急救术,正在给呛水昏迷的佟锦瑟进行急救。 她跟着纱幔,用手按在她的胸口处,一下,一下的按着。 郢灵儿:“江——……在帮助她,往外吐水。” 她吐了吐舌头,差点把姐姐俩字说出来。 姑娘的名声是名声,被人看到江姐姐和她大哥还有刘颢一起出来,也是会有损她的名声的呀。 关键时刻,郢灵儿还是决定保护江春晓。 “好!” 佟锦瑟还没醒过来。 天香楼那边的护院已经赶过桥面,来到他们身边。 “姑娘!锦瑟姑娘!” 为首之人,是一个刀疤脸汉子。 看那样子就是个能打的。 他先是蹲下身,在江春晓对面,唤了两声佟锦瑟。 却发现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粗犷的脸上也不免生出几分慌张来。 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看到江春晓的手在佟锦瑟身前按着,气的直接暴怒,出手就要将江春晓给打走。 不等背对着他们的郢盛出手,护院已经被郢灵儿先发制人,她把他的手臂转了个圈,掰在他的身后。 郢灵儿提膝往那护院后腿窝里一撞,直接把他甩出去两米多。 “你放肆!”敢向她江姐姐动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护院满眼震惊,他站直身体,着实没想到,他竟然能被这样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公子两招就给打翻了。 平日里,他可是天香楼里最能打的那个人。 护院不知,郢灵儿的功夫,比起郢盛,也是灵动有余,不过力气差点。 她一直嚷嚷着要考武状元的话,那可不是吹的。 这护院一时有些怀疑人生。 所以,他也不再急着动手,因为,他从刚刚郢灵儿那两招分析,真打起来,他和身后这些护院加一起,也未必是这小公子的对手。 护院遂看向江春晓。 “这位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人都要死了,他竟然还想着占他们家姑娘的便宜?! 打不过,他讲理总可以吧! 第59章 对视 江春晓没功夫搭理他。 郢灵儿:“你瞎啊!你那俩大眼睛是石头子么!? 他在救人!“ 郢灵儿对这护院没什么好印象。 自己家的姑娘跳河了,不是应该先关心她的身体么? 竟关心那些没用的屁事! 郢盛倒是头一回没阻止郢灵儿用这么粗鄙的话埋汰人。 他心里想,说的对! “你!” 这公子的嘴,怎么如此刁蛮! 等等! 到底是在胭脂堆里打转的。 护院突然盯着郢灵儿的脸看了看,目光又往下挪了挪。 姑娘!? “你看什么看!再胡乱看把你眼睛挖了你信不?” “我!” 护院一发现她是个姑娘,也不想与她再去争吵。 转头他又看向一直在按压佟锦瑟的江春晓,心道,哎……原来,这位也是个姑娘! 这下,护院才安静了。 他虽还是看不懂江春晓这种救人方法,但是也不再出声捣乱。 “浩哥!” 倒是其他护院小弟看不下去眼了,上前在他耳边想说什么。 护院浩哥抬手制止他:“别说话!她们在救姑娘。“ “哦,是浩哥!” 快醒醒! 江春晓信任郢灵儿,认为她一定能处理好这些壮汉。 实在不行,还有郢盛在那帮衬着。 她心里担心的是躺在地上的姑娘。 若是在不醒,怕就没救了。 算了! 反正自己也是女儿家,先救命要紧。 等人醒了,再和她解释吧! 江春晓想着不能光按压心口下了。 明显,这姑娘不光是呛水了,还缺氧了。 她遂直接俯身,给佟锦瑟做上了人工呼吸。 “哇……!!” “天啊!这小公子!也太……” …… 瞬间,人群如同江春晓所料,爆发出雷鸣般的议论声。 他们不明白江春晓的做法,更有甚者都开始骂起——衣冠禽兽了。 “浩哥!”小护院怒了,这也能忍? 浩哥瞪了他一眼:“你闭嘴!“ 他心道,你懂个屁啊! 当然,虽然,他也不懂。 但是,他知道,一个穿着贵气男装的姑娘家,亲了他们楼里的姑娘,绝对是为了救她。 不然,人家没事闲的啊! “呼……” “呼……” 就在江春晓要丧失信心的时候。 “呃……呕……“ 佟锦瑟终于有反应了。 她先是闭着眼干呕了一下,随后咳着往外吐了好多口河水。 “太好了!你活过来了!” 江春晓从来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救别人一命。 她赶紧扶住佟锦瑟的腰身,让她半坐起身。 郢灵儿也是激动的蹦得老高。 “大哥!你看,江……这位姑娘她活过来了! 太棒了!你太棒了!“ 她对着江春晓竖起大拇指,这是她和文芷若还有江春晓三个人之间的秘密手势。 江春晓抬头看着郢灵儿那兴奋的样子,弯唇一笑。 可是那笑还不等到耳边,就停住了。 永宁河的桥中间,站在一道颀长的身影,那身影的主人,此刻正对着她。 一双寒月星眸带着几分审视的光芒,望着她。 江春晓的心跳漏了一拍。 卫韶!? 他怎么会在这儿?! 她暗叹,还真是,两日不见,如隔三秋。 不过,他为何又用这样眼神,看她。 片刻之前 “那边怎么了?过去看看。” “回大人,有人跳河寻死,被人救上来了。 但是,人还没醒过来。“ “哦?“ 金吾卫巡查九华街的店铺,因为有人举报附近有可疑人物出没。 怀疑是一直没有落网的刺客。 听见这边喧嚣吵闹。 卫韶便让人过来一看究竟。 听到有人跳河后,他便过来瞧瞧。 结果,人还没过桥,就在桥上看到了郢灵儿和浩哥动手。 卫韶眼尖,一眼就认出了郢家兄妹,还有那个白脸书生刘颢。 他便停在桥中央,望着那低头救人的人。 卫韶可真是没想到,在这儿,他竟然能见到一身男装打扮的江春晓。 更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还是和郢家兄妹,还有菜地里那个小白脸在一起。 他瞧见了郢盛湿透的长袍,瞬间明白,是他们几个人救了那个跳河的姑娘。 江春晓,你是什么时候和他们郢家兄妹的关系,这么好了?! 还有处处都有的那个小白脸。 真不错啊! 卫韶心里很气。 他两日不去,她倒是过得自在逍遥。 江春晓被他这么一瞧着,莫名的有些心虚。 至于这心虚从何而生,为何而在,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就在江春晓觉得嗓子干涩之时,卫韶竟对她勾唇笑了。 那笑容,好吓人。 “大人!衙门的官兵来了,我们还过去吗?” “不去了。走吧。” “是!” 卫韶的身影下一刻消失在桥上。 江春晓的心,咣当一下,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她心道,江春晓你可真没出息! 那个国舅性格那么拧巴,他自己闹妖,好两天不来。 你出来和朋友玩乐,见了他,紧张个屁啊! 再说了,她这还是在学雷锋做好事呢! 更应该理直气壮的啊! “咳咳……咳咳……” “公子,是你们救了我吗?” 醒来半天的佟锦瑟突然开了口,把江春晓的心思给拉了回来。 她低头看向佟锦瑟那张煞白的小脸,心生不忍。 江春晓低头,贴近佟锦瑟耳边,低语道:“姑娘放心,我也是个女子。 只是女扮男装而已。 在河里救你的人,是那位郢将军。 上岸之后,我们便给你围上这个了。 所以,根本没人看见你衣衫不整的样子。“ 佟锦瑟听了江春晓的话,眼泪歘的一下就落下来了。 柳叶细眉随着她的落泪而轻轻颤动,让人瞧了,越发的心痛。 “姑娘,你别哭了。 死里逃生,必有后福。 不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等你咬咬牙挺过去了。 日后,再回头看,就是微不足道的浮云小事,根本不足挂齿。“ 江春晓担心她一会儿缓过神又跳河去,就想着开导她几句吧。 哪知佟锦瑟却神情落寞的摇了摇头,话语里全是绝望: “姑……公子……小女锦瑟,感谢你们几位的救命之恩。 可是,我这条贱命,只能污浊了你们的手啊。 锦瑟虽是天香楼中的姑娘,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能活,自然是要活的。 可是,可是他们不给我活路啊! 我已经用尽了全力想活下去,可是他们不让啊!“ 说话间,她那双原本水嫩温柔的眸子,忽然生出愤恨之色。 她的话,令护院浩哥他们一众护院,都低头,咽了口唾沫。 明显,他们这些人,都知道佟锦瑟一心求死的原因。 而那原因,却是又如她所述,定然是上不得台面。 天香楼? 江春晓这才顾得上去分析怀中女子的身份。 开喜乐园之前,她就把这九华街上的店铺都熟悉了个遍。 天香楼她虽然没进去过,但是也算是了解不少。 她想,青楼里的姑娘都是苦命人,大多都心性坚韧,遇事想的开的。 能把青楼里的姑娘都给逼死,这罪魁祸首,也真是够一说了! 第60章 劝说 看来,这个闲事,她得管啊! 诶,不光江春晓这么想。 郢灵儿,她也是这么想的。 她不光想了。 她解决问题的方法,还特别的简单粗暴。 郢灵儿上去一抬手就把那个倒霉的浩哥给按住。 “说!你们家这位姑娘,到底为什么跳的河!?” 天香楼,郢灵儿也知道是啥地方。 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九华街上的青楼里,竟还能有这冤情!? 姑奶奶她可看不下去眼! 郢灵儿这一嗓子,把江春晓都给吓了一跳。 这孩子,嗓门也太大了! 但是,她看见被她按住的浩哥,愣是反手给她点了个赞。 这丫头,行! 关键时候,她是真上啊! 浩哥一脸懵圈,刀疤上都带了几分无辜。 不是,这事,也不是他逼的啊! 她掰他胳膊干啥啊! “这位——公子,我冤枉啊我! 我也不希望我们家锦瑟姑娘她出事啊。” 有锦瑟姑娘在,他们这些人,每晚都能多得到不少赏银子呢。 说的好像,他们乐意看她跳河一样。 可逼着她跳河寻死的那位爷,他们这些贱民,也是真的不敢动惹啊! 浩哥虽然长得凶悍,但是性格其实挺好。 他平日对天香楼里的姑娘们也都很客气。 佟锦瑟见他被郢灵儿给按住,忙着开口为他说了话。 “咳咳……小、公子,谢谢你为了我这般做。 但是,阿浩说的没错,这件事不怪他。“ 怪就怪,她命不好。 从小被亲人抛弃,卖到这青楼里,看尽了人间冷暖,尝遍了苦辣酸甜。 如今,她一直努力的念想没了,她也就活不下去了。 “是我……咳咳……是我自己不想活了。” “放屁!” 郢灵儿听佟锦瑟这样说完,想都没想就骂了她一句。 她是气的。 真的是怒其不争。 “蝼蚁尚且偷生,你一个大活人,说不活就要寻死了! 成何体统!?你……“ “哎呦!” 好疼! 郢灵儿话还没说完,背后被郢盛的大巴掌给拍了一下。 她疼的龇牙咧嘴,回头看过去,正想还手,一看,是她亲哥下的手。 好吧! 算了! 这个,她真打不过! “你!给我注意点措辞!” 对着人家娇滴滴的姑娘说‘放屁‘! 简直是不知所谓! 粗鲁至极! 被郢盛又打又瞪的郢灵儿,这次,却不觉得自己错了。 她看向被江春晓抱着的佟锦瑟:“怎么?我说的哪不对了? 就是话难听了点而已! 我问你,你可知,我大雁戍守边疆的战士,为了防止敌军潜入我们的国境,每年有多少人会冻死在冰天雪地之中? 你又可知,我大雁上次和姜国一战,死了多少士兵?! 你又可知,他们的爹娘还有兄弟姐妹都在家中等着他们归来? 姑娘!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就知道,你这点儿坎过不去了! 就要寻死觅活的! 你这么做,只会让人瞧不起你! 让人在你死后,还戳你的脊梁骨!“ 郢灵儿这番话,说的在场之人都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江春晓虽然和佟锦瑟一样,对郢灵儿说的那些事,也都不知道答案。 但是,她身为一个现代人,她懂得战争的残酷。 不用亲眼见证,她也知道,郢灵儿说的话,没有半点虚假成分。 是啊,那些士兵,为了保家卫国,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可有些人,却不能珍惜自己的生命。 倒是不怪郢灵儿听见佟锦瑟的话,如此大动肝火。 不过,江春晓也知道,郢灵儿之所以会知道这些,寻常女子不知道的事。 是因为她有个上过战场,浴血奋战,见过无数将士生死的大哥。 可佟锦瑟的姿色如此出众,却要委身青楼,做一个卖艺不卖身的妓女,定然也是有她不可言说的苦衷。 江春晓明白,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的道理。 同样的,她更懂得,未经他人难,便不该随意揣测别人做出选择的原因。 她垂眸看着浑身都在颤抖的佟锦瑟,微不可察的轻声叹了口气。 哎…… 这世上并不是每个女子,都像郢灵儿或是卢月花那么好命的。 有疼爱她们的双亲,和家人。 人人生来而命运不同,可,自己的选择,有时却能改变出生的身份。 她轻轻收紧拢在佟锦瑟肩上的手臂,友好的笑道: “锦瑟姑娘,请你见谅。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同你说这些话,她也只是怕你再想不开。 其实,正如她说的,和那些没命回家的士兵们相比,我们能活着就是很幸福的事了。 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能轻言放弃。 毕竟,生命只有一次。 姑娘,你放心,有我们在。 没人,能够再逼迫你去死了。 我们会一起帮你想办法,去解决你的难题。 但是,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先送你回去。 你看,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了。“ 她说完,又抬头向着郢灵儿使了个眼色。 示意她,赶紧消消气。 对佟锦瑟,现在首要任务是要解开她的心结,找个安静的地方,问清楚,到底,她为何非要寻死。 然后,在对症下药,解决问题,才能让她重新燃起活下去的希望。 不然,他们又不能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她,看着她别再寻死觅活。 郢灵儿刚才也是火气上头,被江春晓这么一使眼色,终于算是冷静下来。 “江——公子,你说的对, 姑娘,我刚刚对你态度有点差,见谅!” 锦瑟抿唇摇了摇头,她惨白的脸上带着笑意:“不,小公子的心意,锦瑟都明白。” 护院浩哥沉默好半天,一看这情况,才敢往前一步。 “是是是,这位江公子的建议很好。 那小人斗胆,请几位救了我们姑娘命的公子,一同回天香楼一趟。 待我禀明老鸨,她一定会好好感激几位公子的!” 江春晓点头,道:“好,我们一起送她回去。” 郢灵儿白了浩哥一眼:“哼!你不说,我们也要去!” 她倒是想见识一下,这天香楼里有什么妖魔鬼怪,能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好姑娘差点给逼死了! “大哥!你也一起呗!” 郢盛身上的河水已经被日头晒得差不多半干了。 他将衣角整理好,点头道:“行!” 按着郢盛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踏足青楼一步的。 但是,他一是担心自个妹妹和江春晓的安危。 毕竟,她们虽都是女子,但穿着男装去青楼,也不一定安全。 那些个花枝招展的姑娘,见了她们俩这贵公子,保不齐有不长眼的看不出雌雄的,就会往她们身前凑。 二呢,郢盛也是有点放心不下,他刚刚亲手救回来的佟锦瑟。 别人可能没注意,但是郢盛自己感觉到了。 他一看到醒来后的佟锦瑟那张苍白无助的脸,浑身就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而且,他刚才听她说,她真的活不下去了的时候,心中竟然生出了一抹不舍。 郢盛想跟过去,看看她到底是被谁给逼成这样的。 若是能管,他定要把这事管到底,好让她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第61章 般配! 江春晓小心扶着佟锦瑟起身,将那纱幔在她身上又缠了两圈,把她被河水浸泡透的衣裙彻底挡住。 “行了!大家都散了吧!” 方才来了两位衙门里的官兵,一挤进人群里,就被刘颢和郢盛给他们拦下。 他们已经在一旁,向官兵将事情的始末都说清楚。 官兵一看人没事,苦主又是天香楼的人,也不愿意趟这趟回水。 遂只负责疏导了那些围观看热闹的百姓,并未跟着江春晓他们一行人去天香楼。 在永宁河边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被官兵这么一赶,瞬间作鸟兽散,各自离开。 芙蓉楼后面的空地,终于回归安静。 二楼雅室 文芷若看着下面的情况,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不一会儿,刘颢上来了。 但他并未进到雅室里。 毕竟,现在江春晓和郢盛他们都不在,刘颢想着要避嫌。 他站在雅室门口,开口道: “文小姐,郢大将军让我给你传个话,说他们要去天香楼办点事。 让将军府的马车,先送你、我回府。 他担心,你一人在外面有危险。“ 文芷若转头看向窗边静立的那道颀长身影,见背对着她的人,并没有要与她道别的意思。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堵着,便举步直接朝着门口而去。 “好,有劳刘公子了。” “不客气,文小姐请。小心楼梯。” 郢将军府有两驾马车在外面候着,文芷若上了前面的马车,刘颢则上了后面的那一驾。 两驾马车一前一后,很快就消失在芙蓉楼的大门前。 原本在二楼雅室一直没有回头的男子,早已站在芙蓉楼的回廊里,从侧面角窗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 面具下的神情,无人能够看见。 可他紧握的大手,手背上泛起的青筋,却表明,他此刻的心情很复杂。 “桓先生,文小姐他们已经离开了。” “嗯,我知道了。” …… 天香楼隔壁的百悦茶楼,与芙蓉楼隔河正对。 百悦茶楼顶层,春韵阁 李旭规矩的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家沉默是金的大人。 终是忍不住,问道:“大人,你说,这位桓先生和文丞相的孙女,他们俩,是啥关系?” 卫韶扯唇:“哼……一个男子,在喧嚣的人群中,混乱的环境里,眼中没有其他人,却只小心翼翼护着身后的女子。 而那个女子呢,一不挣扎,二不反感。 你说,他们之间,能是什么关系……” 李旭惊讶的合不拢嘴,简直能塞个鸡蛋进去。 “不是吧!大人!那、那、那!那文小姐既然已经有了心悦之人,那太后她怎么还要给您和她赐婚呢!? 还有,那文家人,怎么也不禀明太后呢!? 这不是、这不是欺负人吗!? 大人,文丞相不是个清官吗? 怎么还会如此贪慕荣华富贵?!“ 李旭是个脑回路简单的。 他已经先入为主的认为,这是文丞相家,贪图太后所赐的荣华。 明知道自己家的孙女有相好的男子,却还要攀附他们家大人这门亲事。 “呵……” 他这话,直接把卫韶给逗笑了。 卫韶挑眉:“李旭,你要是个女子,你愿意嫁给我?” 李旭使劲点头:“必须的啊!大人风姿绰约,一表人才,为国为民,皇亲国戚! 我要是个女子,定然非大人不嫁! 我猜,永都城的贵女,也一定都是这般想的!“ 卫韶勾唇:“嗯,……说的好!赏你今日午膳,多点两道荤菜! 呵……不过,你啊,可是说错咯!“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 那清淡的茶水入口,唇齿回香,如同——那人身上的玉兰花香。 “咳咳……” 卫韶喉结上下滑动,摒弃心中冒出来的杂念。 看向窗外的永宁河,再度开口: “你是真不知道,你们家大人我,如今在这永都城里贵女眼中,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怪物。 尤其是像文芷若这样的大家闺秀,她对我,更是避之不及。 文丞相一辈子忠君清廉。 他,又怎么会因为想要攀龙附凤,便会同意将宝贝孙女嫁给我这样的人呢? 文家之所以会默认了太后想赐婚的意思,不过是因为,君恩浩荡。 他们啊,不敢抗旨罢了。 再有,文小姐同这位桓先生的事,也许,文家人,根本就不知情呢。“ 李旭皱眉:“大人说的不对。 大人所杀之人,都是妄图颠覆国本,祸乱我大雁的贼子。 大人所做之事,也都是为了稳固大雁根基,守护皇上的。 他们不该如此误会大人。“ 卫韶抬起手,垂眸看向洁白如玉的指尖,眼中却仿佛看到了血玉一般刺眼。 本该在战场上诛杀敌军的手,如今,握着刀,捅向的都是自己的同胞。 其实,就连他自己有时候都会害怕自己呢! 可是,这样的事,若他不做,那被人诛杀的便将会是大雁的国君,永都城里无辜的百姓。 所以,他没得选啊! “无所谓。 反正,你家大人我,原本也没想过要娶任何一位世家贵女为妻。 这样被误会,倒是更好。 就是太后那边,估计,免不了要费上一番唇舌,方才能打消她赐婚的心思啊!“ 突然,卫韶的眼前闪现出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他望着那张虚空的笑脸凝眸,心中想着,若是有一日,他真要娶妻。 那个小寡妇,倒是正好。 李旭听了卫韶的话,直接变成苦瓜脸。 他自以为,他们家大人这是准备打一辈子光棍了。 “大人,那他们都已经走了,我们还在这等吗?“ “不等了,回金吾卫。你派几名暗卫去天香楼外面,在暗处守着。 一旦里面出了乱子,务必要护住那位江……公子的安危。 若无事发生,便不要暴露身份。” 郢灵儿有她大哥护着,可就不用他操心了。 李旭领命:“是!大人!” 转头离开房间之际,李旭的苦瓜脸又变了。 他灵光一闪。 让他们的人,必须护住那位江公子的安危? 那江公子,不就是江老板女扮男装的吗!? 如此看来,他们家大人对那位倾国倾城的江老板,倒是很关心啊! 啧啧,就是可惜,她是个寡妇。 有点白瞎他们大人了。 诶……寡妇怎么了? 人家长得好看,又能赚银子,和他们家老大,挺般配! 呦呵呵…… 李旭在他大脑瓜子里一顿脑补,下楼的脚步,都变得轻飘了不少。 第62章 危险 玉楼琼殿,金屋珠帘,高门大宅,富贵荣华。 楼台亭阁,花木扶疏,雕梁画栋,金樽银榼。 天香楼不愧是这永都城里最出名的一处消金窟。 一桌一椅都镶着金边,倒是不怕被客人偷摸给扣了去。 不过,能在天香楼的大门口那么多护院的注视下,大摇大摆走进来找姑娘、喝花酒的人,也应该不敢干出这事来。 走进天香楼里,就连从不缺银子花的郢灵儿,都叹为观止了。 这哪是青楼啊! 简直比皇宫里后宫妃嫔的寝殿还奢华啊。 江春晓也是内心大为震撼。 在这个时代,开青楼,这么赚钱的吗? 看来,她之前选择创业项目的时候,没考察彻底啊。 哎呀呀! 江春晓瞧着那挑高十几米的舞台上方,坠着的金色珠帘,真是觉得好晃眼啊! 她暗道,这锦瑟姑娘,能在这地方做着卖艺不卖身的清官,怎么偏就想不通,非要去寻死呢! 这可真是,连皇妃都过不上的,不用侍寝,就能挥金如土的好日子啊! 要是她,那是指定舍不得去死啊! 因为时辰还早,这功夫天香楼里还没有客人。 姑娘们看样子也都是因为佟锦瑟的乱子,才刚起身。 婀娜窈窕的她们,站在楼中各处,披着薄纱裹着身子,半明半昧的,看着热闹。 江春晓扶着佟锦瑟走在护院浩哥后面。 郢灵儿东瞧西看,和郢盛并肩走在后面。 突然,一个穿金戴银,身着玫粉色绣大红紫金牡丹花的丰满女子从里面匆匆而来。 来人风风火火,保养得宜的脸上涂着厚重的脂粉,却依然盖不住她眼角的细纹。 不过,若是仔细一看,依然能在那脂粉下看到几分,这张脸年轻时候的风韵。 “哎呦哟!我得心肝宝贝哎! 你说说你,怎么就想不开,失心疯的往下跳了哎! 姑娘啊,真是让四娘我好生担心啊! 你们两个还不快过来,搀着锦瑟姑娘回房。 真是,一点眼力见儿没有!” 原来,她就是这天香楼的老鸨,人称秦四娘。 方才,她在这天香楼上,早就将后面河边发生的事都看了个清楚。 自然也知道,扶着佟锦瑟回来的这些人就是她的救命恩人。 原本站在后头看热闹的两个姑娘,听见秦四娘的话,互看了一眼,立刻迈开莲步往江春晓和佟锦瑟面走过去。 “不用……劳烦两位姐姐了……我自己能走……“ 佟锦瑟本能的往江春晓怀里靠了靠,嘴上却说自己可以。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只是更信任刚刚认识不久的江春晓她们,罢了。 “你……” 不知好歹的东西! 秦四娘的眼神忽然闪过一丝狠厉,那狠劲儿直接让被佟锦瑟拒绝的那两个姑娘往后退了一步。 “四娘,你也无需再在人前,对我这般的好。 你的好,恕锦瑟福薄,承受不起。“ 泥人尚有三分气性。 在佟锦瑟的眼里,她秦四娘也是欺人太甚了。 枉费她那么信任她,真的从心里把她当做了亲人一般孝敬。 可她呢,平日里嘴上像是抹了蜜,姑娘长,女儿短的哄着她。 最后,却在背地里,联合那个恶人,将她给卖了! 她这个傻子,却还在傻兮兮的每日卖笑,卖唱。 忍着心中的厌恶周旋在那些臭男人之间,忠心耿耿的给她赚银子! 佟锦瑟一想到秦四娘那张虚伪面孔下的蛇蝎心肠,就恨不得自己当初没有信了她的鬼话,拼了命的赚银子。 就为了能够早日按着约定拿回她的卖身契,离开这,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如今,佟锦瑟看着秦四娘,就如同看见了一只吸血的臭虫,百般的嫌弃! 秦四娘被佟锦瑟这样一损,气的脂粉下的老脸,青红交加。 她也真的不再装着好人了。 敛起笑意,她冷哼一声:“呦!怎么着啊? 佟锦瑟,你这一大早的,给我天香楼里一顿哭闹,又平白的跳河,热来那么多人围观。 你真当我秦四娘是菩萨心肠啊! 今儿的生意,我还怎么做啊! 阿浩!你们都是木头死人不成!? 给老娘,送锦瑟姑娘回房!“ 被贴脸开大,点到名的护院浩哥,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他往秦四娘身边凑了凑:“四娘……要不还是让这位江公子送锦瑟姑娘回房吧。“ 秦四娘怒挑浓眉:“你个王八犊子!你也要造反啊!” 浩哥摇头,低眉顺目:“小人不敢!” 郢灵儿可真是看不下去了。 “你个老东西!你废话怎么那么多!? 锦瑟姑娘自己都说了,她不用你们的人送! 你再啰嗦,信不信本公子把你的舌头割了!!!“ 秦四娘被郢灵儿这一番羞辱,才把注意力放在她和江春晓几人身上,打量了一番。 随后,她冷笑:“还本公子! 小姑娘,你也太瞧不起我秦四娘了! 真当你们俩位穿着男装,就能蒙蔽住我秦四娘的眼了!? 今日,你们救了我天香楼的姑娘,我秦四娘心中很是感激。 烦请姑娘留下姓名,家宅之地。 等明日,我定派人带着厚礼登门答谢。 可今儿,我天香楼还有私事要处理,就不留几位贵客了。 阿浩,送客!“ 浩哥没敢动。 “阿浩你个小王八羔子!真要造反啊!” 浩哥表示他很无辜。 他没想造反。 但是,他怕再挨揍。 郢灵儿抱着手臂,挑眉抬眸,脸上都是傲娇之色。 哼!你个老妖婆! 江春晓此时开了口:“秦四娘,实不相瞒,今日,我们已经与锦瑟姑娘说好。 她的事,我们要管到底。 所以,你说的私事,我们都要留下来,一起看你想要如何处理。 哦,当然,你是这天香楼的主人,是有权利赶走我们的。 但是,若我们要走,势必是要带着锦瑟姑娘一起走的。 哦,对了,也许你会说,她的卖身契还在你手里。 那也无妨,她又不是要永远离开天香楼。 只是,她跳河呢,伤了身子,我们得先带着她去医馆找郎中诊治一下。 若有需要,可能还要卧床修养了一年半载的。 我家很大,有足够的地方,让她休养。 若是,秦四娘,你今日不想让我们一起留下,把她的事情谈清楚。 那就改日,辛苦秦四娘你,到我的家中去。 咱们啊,慢慢谈清楚,到时候锦瑟姑娘再回来, 也不迟啊。“ 秦四娘听了,差点气疯。 她在这九华街上开青楼,已经二十几年了。 还没有几个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当面威胁她,要把她的人带走呢。 “来人!给老娘弄死他们! 真是反了!在老娘的地盘,你们这些小妖精还敢出来作威作福了!” 天香楼除了浩哥他们这些过明路的护院,还有一批藏在暗处的纯打手。 所有会出人命、上不了台面的脏活,全是让他们做的。 秦四娘一嗓子,他们都从天香楼各处钻了出来。 目测过去,比起孔武有力,高大威猛的护院,他们这些人个头虽然都不算高,可却都是精壮瘦削,浑身煞气。 郢盛久经沙场,一眼就看出,这些人手上都染过血,不是善茬。 一瞬间,形势有些危险。 第63章 动手 !!! 这老妖婆,怎么还有帮手! 江春晓看着这些来者不善的打手,心里有点打怵。 她可是绣花枕头,一点武力值没有啊。 再加上怀里的佟锦瑟一看也是柔弱不能自理。 这要是真的动起手来,光靠郢灵儿和郢盛,她们怕是会吃亏啊。 江春晓想,要不还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吧! 她得想办法缓和一下这紧张的气氛。 能和平解决,就别动用暴力。 主要,她也怕挨揍。 江春晓刚要拉下脸来,赔个笑脸。 就听见—— “哈!行啊!秦四娘,你个老妖精! 自己不干人事,差点把人家大姑娘给逼死,你还敢说我们是小妖精! “ 郢灵儿往前迈了一大步,抬手就把江春晓和佟锦瑟往她身后一护。 这一举手投足之间,真有几分金爷爷笔下那江湖女侠的风姿。 “江姐姐!佟姑娘!别害怕!有我和大哥在,定然不会让人伤了你们的!” 反正,她们女子的身份已经被人揭穿。 也没必要再装了。 江春晓欲哭无泪。 妹儿啊! 其实,有些时候,遇见事儿啊,也不是一定得上啊! 她在心中哀叹,完犊子了。 今儿,保准得负伤。 江春晓心道,真不是她不相信郢灵儿和郢盛的实力。 主要是,电视里都是那么演的。 双拳难敌四手,孤胆英雄干不过蛇鼠一窝啊! 没办法,谁让她们都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既然郢灵儿已经把战书掷地有声的扔出去了。 她这个队友,也不能太拉胯。 总得在气势上帮着郢氏兄妹做点事。 江春晓收起刚才差点挤出来的笑脸,扶着怀中的佟锦瑟往郢灵儿身后站了一步。 她抬起一双清眸,眸光冷如寒霜,看向一脸小人得志的秦四娘。 “秦四娘!你可想好了! 今儿站在你面前的这两位,身手可不一般。 你若是执意要和我们动粗,那你这金碧辉煌的天香楼,要是被他们给砸了! 我们可不赔哦! 哦,对了,还有我。 你这些打手,若是伤了我。 小心没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我相好的男人,会把你和他们都杀了的! 还有你这天香楼,也得被他夷为平地!“ 江春晓话音一落,把下巴一抬,照葫芦画瓢,把郢灵儿那个傲娇的劲儿给学了个淋漓尽致。 “就凭你!?” 还真是把牛吹上天了哟! 秦四娘把江春晓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这回,她看的仔细,别的没看出来,却看出了她还真有几分姿色。 那张未施粉黛的脸,竟然比佟锦瑟都不逊色。 她穿着男装,看不出身材如何。 如是精心装扮一番,定然能够令无数男人折腰。 秦四娘可是老鸨,什么女子没见过。 她自然看出来了,像江春晓这样的骨相美人,还真是不可多得的尤物。 这会儿子功夫,秦四娘在心里把天香楼的那些个身份了得的贵客,迅速筛选了一遍。 她还真是没想出来,其中哪一位大人物,说有这么一位金屋藏娇的尤物呢。 既然,这口齿伶俐的丫头,不是那些大人物的女人。 那在这永都城里,也就没有什么人,是她秦四娘惹不起的了! 秦四娘殷红的唇瓣开阖:“这位姑娘啊,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你以为,你这点小伎俩,能蒙住我? 哼! 今儿,老娘就让你们知道,敢惹我秦四娘,到这天香楼来闹事的下场! 二虎!你们给我上! 打死了谁,官府那边,都有我秦四娘担着! 但是,仔细点儿,小心别伤了你们家佟姑娘的脸! 否则,三日之后,贺小公子的喜轿到了天香楼大门前,四娘我交不出人,你们就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是!” 那个叫二虎的竟然是那些打手里,个头最小的。 可是,他却有着狼一样的眼神。 嗜血,残暴。 秦四娘一声令下。 二虎朝着其他打手使了个眼色,身影率先从地面跃起,朝着郢盛他们几个人就扑了过来。 别看郢盛平时在郢灵儿面前话不少,可是到了这胭脂粉,女人堆里,直接就变成了闷葫芦。 他之前一直站在郢灵儿她们身后,也不吭声,完全没有什么存在感。 秦四娘只当他是郢灵儿和江春晓的亲随,看着他身上生人勿近的气势,猜到了他有些功夫。 可却没想到,他一出手,就直接把她最得力的打手给打飞了。 “啊!” 二虎是很厉害。 但是,他的厉害,是狠毒,是逞凶欺人。 郢盛是谁啊? 那可是一人一马,斩杀了敌军将领,从死人堆里杀出一条血路,带着大雁士兵回家的征北大将军。 他一出手,就是杀招。 所谓的过招,在他这,不存在。 “呃……噗……” 二虎一下子被郢盛打飞了得有十米多,落地时,咣当一声,震得天香楼价值不菲的地毯都动了下。 他,吐了一大口血,想要起身,却根本起不来。 我……去…… 江春晓懵了。 她看着郢盛,眼睛都放光了。 大哥啊! 从此之后,这就是她亲大哥了! 她心道,就他这武力值,那要是放在现代,一人顶一个连啊! 郢灵儿转头刚好看到江春晓眼里那崇拜的目光。 她往她跟前凑了凑,贱次次的说道: “怎么样?江姐姐,是不是突然发现我大哥很棒? 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做我大嫂?“ 江春晓:“……”你礼貌吗? 人家这么多人一起动手,都说要打死她们了。 她就看着她大哥一人应战不说,还在这儿保媒拉纤。 “诶!知道了!不当就不当嘛!” 干嘛还用看怪物的表情看她呢。 看到自己的老大被人打翻在地,其他的打手瞬间不淡定了。 他们蜂拥而上,不分男女,直接朝着她们三人使出狠招。 方才,郢盛之所以会觉得,这些人恐会有些棘手,就是因为这个。 江春晓不会武功,还要护着佟锦瑟。 要是没有她们在,都不用郢灵儿出手,他一个人就能把他们都打倒。 可是,有她们在,就等于有了掣肘。 郢盛不得不分心,看着任何人对她们出手,他都要上前去挡一下。 “灵儿,小心!” 第64章 真狗 郢盛护着江春晓和佟锦瑟的同时,又打翻了几个打手。 其中一些人,便就朝着郢灵儿攻击过去。 打手也明白,柿子要挑软的捏啊! 打手怎么看都觉得,郢灵儿都应该比郢盛能好对付。 郢盛和江春晓同时出声提醒郢灵儿。 她弯腰侧身,纤腰如灵蛇一般,及时躲过打手的攻击,还反手打了那人一掌。 比起郢盛一招能让人吐血的力道,郢灵儿只能靠着她灵动的拳脚功夫,与敌人缠斗。 “哎呀你们别打了!四娘,求求你了,快让他们停手吧!“ 浩哥看着自己手下那些护院都开始要上前去,和那些打手一起对付江春晓她们了。 他心急如焚,一再求着秦四娘赶紧让打手停下。 浩哥心道,在这么下去,天香楼怕是真的要摊上事了。 之前,在河边,他其实偷听到郢盛和那两个官兵说话了。 他听见了,那些官兵叫他郢大将军。 大雁的文臣举目皆是,武将凤毛麟角。 在永都城里,姓郢的大将军,就只有一位,那就是征北大将军郢盛。 如今北方无战事,皇权交替之时,他奉旨率领大军回城,驻扎在城郊的军营,操练新兵。 浩哥之所以一直憋着没挑明他的身份,就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些大人物,他可不敢惹。 可他万万没想到啊,最后他们和秦四娘谈崩了! 这都要出人命了。 护院拿的是见光的月银,可从不敢沾染那人命官司。 可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秦四娘一看,这一男一女竟然这么能打。 只好冲着在一旁观战的护院,尖叫道,不管谁上,只要能打倒他们,就给赏金一百两银子! 这样,就是浩哥阻拦,也拦不下他手下的那些人了。 都是血气方刚的护院,平日听话,是给他面子。 但是,他的面子也抵不过一百两银子啊! “糊涂啊!你们!” 完了! 浩哥心里哀嚎,全完了! “头儿,我们现在出手吗?” 天香楼的房脊之上,一个身穿墨蓝色短衫的男子,朝着身边另一位灰衣男子请示。 “再等等。李大人说了,若是她们有危险,便要我们出手。 尤其得护住那位江——姑娘的安危。 可是,如今看,明显是郢大将军他们这边占上风。“ “是。” 秦四娘躲在浩哥身后,看着形势越来越不喜人。 她的人,可是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快!愚奴,给老娘放狗!” “是!老奴在!” 江春晓:“……” 还带这么玩的呢!? 这老妖婆,她也不讲武德啊! 本来就是她们以多欺少。 这看着要打不过了,竟然还使出这么损的招吗!? 下一秒,一个瞎了一只眼的驼背老头子,从天香楼的院子里一瘸一拐的跑出来。 他身后,竟跟着两只龇牙咧嘴的大黑狗。 江春晓定睛一看,心凉半截。 这特么不是藏獒吗! 秦四娘这老妖婆,竟然敢在永都城里偷养藏獒! 若她没记错的话,这个时代,藏獒还是炎城百姓才准许养的狗。 因为它们体型大,性格凶残。 大雁律法是明令规定,不准任何人在炎城以外的任何地方豢养的。 之前她的喜乐园申请开业资格证,官府的人还特意让她熟悉了一下这方面的律法。 嘱咐她,千万不能在园子里养违禁的动物。 “嗷!……” 妈呀! 还真是藏獒啊! 连叫声都有几分狼性。 江春晓心里怒骂,秦四娘,你可真狗啊! 竟然用这么俩货,来对付他们。 郢盛看到那两只藏獒出来,只觉得脸皮子一紧。 当初在北凉山被雪狼咬的那一口,可是让他记忆尤深。 “嘿嘿!大狗!二狗!上!你们要替四娘好好教训一下他们!” 愚奴呲着他的一口大黄牙,往边上一站。 江春晓:“……”这名取的,真是对不起那俩好狗! 大狗和二狗一边流哈喇子,一边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往郢盛他们这边逼近。 天香楼里的打手和护院,竟然也都怕它们。 被打倒在地人,都面带惧色,连滚带爬的往一旁躲。 生怕自己躲的迟了,会变成大狗和二狗的盘中餐。 “头儿,这玩意挺吓人啊!我们还不出手吗?” “急什么!?再看看!” 郢盛拧眉,大手握住腰间的刀柄,唰的一下,他将泛着寒光的刀拔了出来。 先前他没拔刀,是因为,他的身份不能随意杀人。 他的长刀出鞘,必会见血。 可此时,不得不拔。 因为,他面对的不是人,而是畜生。 “灵儿,你护着她们躲远点! 这畜生太危险了!“ “不行,大哥!你一个人对付不了它们! 江姐姐,你和锦瑟姑娘退后!“ 江春晓差点心梗了。 这是天要亡他们啊! 她扶着佟锦瑟的腰,往后退了两步。 抬头看向洋洋得意的秦四娘。 不行,那大狗和二狗太吓人了。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郢盛被它们伤害。 可,她想,郢盛的身份一定不能说,否则,他早就自己摊牌了。 美眸一晃,眸色如刀:“秦四娘! 你想好了! 今儿,我要是受了一点伤,你这天香楼就别想开了! 我相好的男子,可是当朝国舅——卫韶! 他的手段,你该知道吧!“ 秦四娘一听,冷笑着开口嘲讽江春晓:“哟!姑娘啊,我真的是好害怕啊! 哼! 死到临头,还敢胡说八道!“ 卫韶? 哈哈哈! 谁不知道,那国舅大人就是个纸扎的老虎,好龙阳,不喜女子! 就她!? 秦四娘只当自己听了个笑话! “大狗,二狗,给我咬死她们!” “嗷!……” 藏獒兄弟就像疯了一样,突然对他们几人发动了攻击。 秦四娘又看向佟锦瑟,恶狠狠道:“锦瑟!你要是不想和他们一起被咬花脸,现在过来跟我认错,我就饶了你!” 佟锦瑟也怕。 她平日从不敢往狗舍那边走,可,比起毁容,比起死,她更怕落入那个连畜生都不如的人手里! 江春晓感受到怀里的人越发颤抖的身子,安抚她道:“没事的,他们很厉害,我们会没事的。” 完犊子了! 卫韶你个完蛋玩意! 还说,人人都怕你! 你这名号,根本就不好用! 江春晓祈祷,为今之计,只能盼着郢盛兄妹能够把这俩小畜生给打败了。 但是,光靠他们俩,好像真的很难啊! 第65章 完胜 “头儿……她刚才说啥?” 她相好的男人,叫卫韶??! 他们家那位——国舅大人!? 实不相瞒,暗卫的头儿也是懵了半天,方才回过神来! 刚才趴了那么长时间房梁,他是已经知道,这位江公子是女扮男装了。 但是,这位江姑娘说的话,也太吓人了! 这姑娘,她、她、她竟然会是…… “快!动手!” “噼里啪啦!” …… 就在藏獒兄弟目露凶光和郢盛对峙,都准备向对方发出致命一击的时候。 天香楼金碧辉煌的屋顶突然被人掀了瓦片,哗啦啦落下一阵的瓦片雨。 八个神秘男子从天而降。 七个蓝衣,一个灰袍。 脸上都蒙着面巾,手里都握着长剑。 只露出一双双布满杀气的黑眼睛。 藏獒很聪明的。 大狗和二狗一看到这帮从天而降的持剑大哥,气势汹汹的样子,同时往后退了一步。 完全不像刚才和郢盛对峙时候那么嚣张。 “江姑娘见谅!我等来迟了!” 暗卫头儿腹诽,姑娘啊,您回头可千万别去他们老大那吹枕边风。 不然,他会死的很惨。 江春晓:“……” 他们?是谁? 她也不认识啊! 但,她脸上腾的升起激动的笑。 那笑容如同星光璀璨,能令百花盛放。 没关系,认不认识的,那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很明显,他们是来帮她的。 “不迟。不迟!来的刚好!各位壮士!有劳有劳!” 她眼神往那大狗和二狗身前一扫,意味再明显不过。 你们,上啊! 弄死,它们! 暗卫们心领神会,齐刷刷一嗓子:“江姑娘放心!我等定会护得姑娘周全!“ “嗷!” 藏獒是谨慎的往后退了一步。 不过,它们那是在探测虚实。 残暴厮杀,才是它们的本性。 看来从天而降的这些人,也是它们的敌人。 大狗和二狗瞬间调转方向,朝着暗卫八人飞扑而来。 “嗷!” “姑娘,小心!” 他们八人,倒是配合默契。 有护着江春晓她们的。 有负责对付藏獒兄弟的。 郢盛:“灵儿!有人帮手了,你退下!” 说完,他也加入到和藏獒的战斗中。 郢灵儿:“是,大哥!” 虽然,郢盛和暗卫们还是第一次配合,但是,竟然意外的配合很默契。 到底是领兵的大将军,适应性和观察力都很强。 如此,一群人和两只藏獒的混战,在天香楼这座镶金嵌银的青楼里精彩上演了。 “嗷!!!” “嗷!!!” 大狗和二狗虽然是战斗值不低的藏獒,但是,它们面对的也都是刀口舔血的人。 不到半炷香。 它们就已经浑身是伤,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痛苦的嘶吼了。 不过,把它们打败的代价是,暗卫之中也有两个人被它们给咬伤了。 一个咬在小腿上,一个咬在手腕上。 好在他们反应及时,伤口不算深。 若是反应的慢了,怕是会伤情惨重。 “去死吧,小畜生!” 其中一位暗卫看到自己的同伴被咬伤,手中长剑直接朝着大狗的脖子刺去。 “不要!大人!不要,求求您,不要伤了它们的性命!” 就在此时,那个愚奴竟然窜了出来,跪在藏獒前面,哭着求暗卫放过它们。 “大人!它们只是听命于老奴!你要杀就杀老奴吧! 老奴的贱命不值钱! 可老奴求求您了,放了它们一条生路吧!“ 看得出,这个愚奴,是真的心疼这两只藏獒。 “你!” 暗卫怎么能随意下手杀一个手无寸铁的百姓。 就算他指使恶狗伤人,可是,他毕竟不是刚刚那些手持利刃的打手。 卫韶御下有方,从来都不许他们伤害无辜的百姓。 若是他今日真的一剑刺杀了这个老奴,势必会给大人惹麻烦。 这一下,愚奴挡在这两只恶狗前面,可是让暗卫犯了难。 “头儿!?” 这该怎么办? 头儿心道,他也不知道啊! 江春晓看出了他们的为难之处,黛眉动了下,开口道: “愚奴!想不到你这样的人,还有如此善心? 既然如此,它们俩的命可以留下! 但是,你要为你做的事,付出应有的代价。 你可愿意被他们送去官府,向衙门供述秦四娘指使你私下圈养这大狗之事!? 还有,这两只大狗,你可愿意一并交给官府处理?“ 愚奴一听能够保住大狗和二狗的命。 他当即不停的磕头,激动道:“老奴愿意! 老奴愿意!“ 只要能护住它们一条命,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愚奴送了口气,转过身,用仅存的那只好眼睛,心疼的看着呼哧带喘的大狗和二狗,顿时泪如雨下。 在别人眼里,它们是狗,是畜生。 可是,在他眼里,它们就是他的亲人。 是他引以为傲的亲人。 江春晓看出,这老奴虽是恶人,可对藏獒,还真是心疼。 可惜,他和它们,从一开始就跟错了主人。 江春晓把佟锦瑟扶到一张红木雕花方椅前面坐下,附身与她对视。 她弯唇温柔一笑:“锦瑟姑娘,你且在这歇息片刻。” 佟锦瑟感激点头:“好。” 她看向江春晓的双眸中,充满了感激的光泽。 江春晓先是问了郢盛,可有受伤。 郢盛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随后,她转身走到暗卫头儿身前,因穿着男装,她便直接朝他拱手行礼。 这样看起来不会不伦不类。 “这位壮士!今日,我等,得你们几位壮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心中不胜感激。 这两位壮士还为此受了伤。 这些,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请两位壮士找一处医馆,好生疗伤。 日后,各位,若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到喜乐园,找江老板。“ 暗卫头儿看着江春晓递过来的两枚金叶子,连忙推辞。 “不行,不行!江姑娘,实不相瞒,今日我们不是凑巧路过。 而是,有人让我们来保护姑娘的! 所以,姑娘此举绝对使不得!“ 他可不敢拿这金叶子,回去被他们家大人知道,不得撕了他啊! 江春晓不解:“有人让你们来保护我?” “正是。” “是谁啊?” “这个,请姑娘见谅,主子不让我等暴露身份。” 第66章 过往 “哦,那好吧。“ 江春晓心里一甜。 就算他不说,她也猜出了几分。 除了刚刚那个被她在心里吐槽过的国舅大人,估计也没谁能有这么厉害的手下了。 看来,刚才他也不是看完热闹,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还知道派几个人过来,保护她一下的嘛! “既然是不方便透露,那我也不强求。 不过还是要谢谢大家。 这个金叶子,请壮士务必收下。 不然,我怕是会寝食难安。 连累了两位壮士为我受伤,这点心意,我还是该出的。“ 暗卫头儿又想再推辞。 郢灵儿:“哎呦!这位大哥!让你收着你就收着! 也不是给你的,是给你那俩兄弟治伤的! 你在这装大方,装的是啥劲呢!“ 暗卫头儿被她给说的一脸尴尬。 “咳咳……” 江春晓和郢盛同时看向郢灵儿,默契的表示,很无语。 人家这些大哥可是刚刚帮过她们。 这丫头,这嘴,怎么就如此的直白呢! 挺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偏偏长了一张嘴! 但是,她这还真是话糙理不糙。 “那,我便收下了!我替他们,谢谢江姑娘了。” “壮士客气了。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壮士能否帮忙。” “江姑娘请说。” 江春晓看了眼瑟瑟发抖的秦四娘,还有天香楼里那些被郢盛给打的受伤不轻的打手和护院,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愚奴和藏獒身上。 “我想请壮士派人将他和它们送去衙门。 这边,我们还有些事,没处理完。“ 暗卫头儿爽快点头:“江姑娘放心,包在我们身上。” “好,谢谢了。” 李旭派来的暗卫一行八人,其中两位被狗咬伤的暗卫,直接拿了江春晓给的金叶子去了医馆疗伤。 剩下几个人一起押送愚奴和藏獒们去了衙门,去投案自首。 江春晓等他们都走了,唇角扬起一抹笑,朝着秦四娘走过去。 “你!……你想干什么!?” 她已经知道了郢盛和郢灵儿的厉害,自知手下这些人,都是赔钱货,没有啥用。 也不敢再和她叫板。 郢盛站在一旁,慢条斯理的整理身上的污浊衣角,又恢复了寡言少语的状态。 只有郢灵儿,实在是累够呛,找了佟锦瑟边上的位置一屁股坐下去,倚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准备看戏。 江春晓瞧着一点点往浩哥后面躲的秦四娘,缓缓开口: “哟!怎么,想不到,在永都城里大名鼎鼎的秦四娘,也有害怕的时候呀。 这倒真是新鲜。 说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把锦瑟姑娘给逼到跳河的? 之前,让你谈,你偏不。 瞧瞧,非得让大家把你这天香楼给砸了稀巴烂。 现在,能谈不?“ 秦四娘胆子不够,底气来凑。 她心道,她手里毕竟捏着佟锦瑟的卖身契。 她们能奈她何? 想到这,她梗着脖子道:“谈什么!? 是你们多管闲事,把手伸到我天香楼来的。 佟锦瑟,可是我秦四娘当年亲自从她亲爹的手里买来的。 那卖身契上,也是她亲爹签字画押的。 你想代替她和我谈? 哼哼!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说罢,她又看向佟锦瑟:“姑娘,我秦四娘说的没错吧! 当年你被亲爹送到我这天香楼来的时候,你也是记事儿了的! 怎么着,如今翅膀硬了,就想从我这儿走了? 那你可真是做的白日梦!“ 佟锦瑟被她这么一说,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是啊,她就是被自己的亲爹卖了的。 她就是知道了,这辈子,她的卖身契都会捏在眼前这吃人不吐骨头的老鸨手里了。 所以,才会寻死的啊。 不过就是求一个解脱。 当年佟锦瑟的亲娘病死,后娘很快就进了门。 不到一年,她就生了个白胖小子。 那时候,佟锦瑟才知道原来她爹早就和那后娘勾搭在一起,她亲娘也是被他们给害死的。 后娘生了儿子后,对她是越来越不顺眼,便撺掇着她爹把她卖到了青楼。 佟锦瑟出身清白,心中记着她娘临终前的教诲。 女子,要堂堂正正做人。 她是个可怜的,也是个愚孝的。 被卖到天香楼之后,她觉得若是她日后成了娼妓,就是对不起亲娘的生育之恩。 便数次逃跑,被抓回来,打的不成人形。 那时候,她还只是个孩子。 一次次被关进柴房,一次次遍体鳞伤。 后来,挨饿到快死掉的佟锦瑟,隔着柴房的门,听着外面的丝竹之音,奢靡之乐,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 想堂堂正正做人的前提,是得先平平安安的活下来。 从那一天起,她就像变了个人。 变成了一个不再整天想着逃跑,手脚勤快,嘴甜爱笑的小姑娘。 那时候她太小,只需要负责一些端酒打杂的活。 秦四娘看她如此变化,对她也是放下了戒心。 慢慢的,佟锦瑟长大了,出落得美艳动人,国色天香。 秦四娘就准备让她挂牌接客。 因着那几年,她乖巧懂事,做事周到,也算是得了秦四娘的眼。 她说,会给她挑一个好的金主,给她开苞。 可是,佟锦瑟却哄着秦四娘说,与其让她做接客的娼妓,不如,先只做卖艺不卖身的名妓。 一但被金主摘过她的牌子,她便不值钱了。 佟锦瑟告知秦四娘,世人啊,都有种得不到,才是最好的执念。 她有信心,不用挂牌接客,却能给秦四娘的天香楼赚到比接客更多的银子。 秦四娘当时只以为她是为了想拖延挂牌子的日子,却也没直接揭穿她。 只约定,三月为期限,若她三个月内赚到的银子,比得过当时天香楼的挂牌花魁月娘,那她便可以暂时不让她挂牌。 原本,秦四娘就是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暗中慢慢给她寻个合适的恩客挂牌的。 可万万没想到,佟锦瑟竟然真的做到了。 她靠着她自己的姿色和才艺,竟然成了永都城那一届青楼才艺比试的花魁。 还成了天香楼里头一位,不用挂牌接客,也能日进斗金的名妓。 随着佟锦瑟赚银子的能力水涨船高。 她自救的那颗心,终于又活了过来。 第67章 缘由 她与秦四娘约定,从那时起,到她二十岁生辰的时候。 若她除了能为天香楼赚到最多的银子之外,她还能拿出白银一万两作为赎金。 秦四娘便要把她的卖身契还给她,放她自由。 佟锦瑟当时正当红,她一人赚的就能抵得上天香楼其他姑娘加一起赚的银子了。 秦四娘自然也懂奇货可居的道理,便应下了她的约定。 而这几年,她确实也做到了,靠她一个人就能养活整座天香楼。 眼瞅着,再过三日,佟锦瑟就要到二十生辰了。 她这么多年辛辛苦苦攒下的银子也足够给自己赎身了。 却被秦四娘告知,那位贺家的小公子,竟然要在她生辰那日,派人来迎娶她过门。 如此,佟锦瑟才知道自己根本就是被秦四娘给蒙骗了。 她,从未想过放过她这棵摇钱树。 还要在她人老珠黄之前,把她最后的价值压榨出来。 “呸!秦四娘!开青楼的都像你这么不要脸吗!?” 听完了佟锦瑟求死的真正原因。 郢灵儿朝着秦四娘就骂了过去。 真是言而无信的小人! 秦四娘的老脸一横,她道:“这位姑娘,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这一看就是生于富贵人家。 自然不懂,我们青楼里的姑娘,年老色衰之后,会多惨啊! 那位贺家小公子,家缠万贯,一表人才! 对锦瑟姑娘真心一片,有什么不好的!? 贺家! 你们可听清楚了? 那可是这永都城里大富大贵的人家! 哼! 被贺小公子看上,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就贺家那个狗东西?! 还福气!? 郢灵儿又没忍住:“你可真臭不要脸!” 郢盛也黑脸的看着秦四娘,身侧的拳头攥紧,咔咔只响。 江春晓有些一头雾水。 贺家若真像她那么好,佟锦瑟为何要求死啊? 还有,郢家兄妹的脸色怎么都那么难看? “灵儿,贺家那个小公子,他什么情况?”郢灵儿面露难色。 不知道该怎么跟江春晓说。 贺涟那个小畜生,干的缺德事,她们这些永都城的贵女都听过。 家中长辈一再私下叮嘱,切莫与那人有任何牵扯。 否则,下场悲惨。 他做的那些难以启齿的事,要从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嘴里说出来,她都觉得丢人! 郢灵儿咬咬牙,还是把头凑到江春晓耳侧,低声说: “江姐姐,你是外城人,所有不知。 那个贺涟,就是个畜生! 不,他连畜生都不如! 呵……说是迎娶,不过就是纳妾。 好听一点说是贵妾,难听一点,就是玩物。 那个贺涟,一年之内,少不了要纳入三房的新妾。 可到头来,她们死的死,疯的疯。 很少有人,能得善终。 听说,那些妾室死了,就用一张席子从贺府后门抬了直接送到城外的乱坟岗,扔了! 贺家人,不管埋。 自家人,不敢埋。 那贺家,说好听是金银屋,说难听,就是个吃人的魔窟。 若是锦瑟姑娘被他纳进门,估计也是被凌辱之后,终是会丧了命。 与其那般,倒是,不如干净的早点死,还能落得个清白的身子和名声。” 彻底明白了这件事背后的缘由,郢灵儿和江春晓不约而同的叹气。 她们这一刻,真的有些理解佟锦瑟为何要跳河了。 这真是,一点活路都没有啊! “江姐姐,这事牵扯到了贺家,可就不好办了。 贺家后面的人,可是淮阳那位。 我们惹不起啊。 就是我大哥和我爹,怕都没办法撼动得了贺家半分。“郢灵儿虽然鲁莽,但是,朝廷里最基本的势力分派,她还是知道的。 有些人,不是她们郢家能惹的。 如今,新皇登基,她大哥被从北地调回都城,本就受到了掣肘。 也不知道新皇对他郢家的态度具体为何。 虽说还没到战战兢兢的地步,但是用如履薄冰来形容,也不足为过。 淮阳那位,就更不能现在去招惹了。 江春晓凝眸:“淮阳那位?你是说禹王?”禹王是小皇帝的三皇叔,领兵驻扎在淮阳辽西王府,骁勇善战,是太宗皇帝很喜欢的一位皇子。 瑞王和齐王之乱之时,手握重兵的他,都不曾有过半点风吹草动。 目前看上去,还算是个忠君的好皇叔。 实则如何,还得看日后他的动向。 这贺家背后的主子,竟然会是禹王。 如此看,此事确实有些棘手。 江春晓:“那你大哥,也不敢惹贺家吗?“ 郢灵儿艰难点头:“是的。” “所以,按常理,我这个无权无势的小民,就更不该管了。”“哎……”郢灵儿特别同情的看了一眼佟锦瑟。 真不是她们不讲义气啊。 实在是,很无能为力了。 “不过,灵儿,当初你的事,如按常理,我也不该为你隐瞒。 毕竟,你惹的人,可是他。” 卫韶,比起禹王来,可怕程度,应该也算是旗鼓相当吧! “不是,江姐姐!”郢灵儿已经知道了她的意思。 震惊之余,对江春晓又很是敬佩和担心。 秦四娘看她们在这嘀咕半天,猜测,她们应该是在衡量贺家的重量。 心道,哼,这回知道怕了吧! 如此,她底气更足了,直接大步一迈从浩哥身后走出来。 “怎么,两位小姑娘,天不早了,还是回府去,歇着吧! 我们天香楼的事啊,就不劳烦你们操心了!”江春晓弯唇,看向秦四娘。 “不好意思!我们可不像你那么的言而无信。 锦瑟的事,我江春晓既然说了要管,就要管到底。 贺家小公子是吧? 行啊! 麻烦你替我转告他。 佟锦瑟,我要了。 我们家国舅大人呢,心疼我,一直说要给我找一个合眼合心的贴身丫鬟伺候着。 今儿,我就看上她了。 秦四娘,你把她的卖身契交出来吧。 赎身的银子,锦瑟姑娘已经准备足了。 另外,我再单独给你一千两银子,作为你把她养这么多年的酬金。 今儿,我就要把人带回喜乐园去。 若是,那位贺小公子想找人算账,只管让他来找我!“ 江春晓决定,扯一回卫韶的大旗。 她赌,就是贺家真的和那位远在辽西的禹王告状,那位王爷也没工夫给他断这样的荒唐官司。 毕竟,为了给他下面的人抢一个妾,就去得罪卫韶,这笔买卖不划算啊。 江春晓有把握,对付一个残害过那么多无辜女子的贺涟,她就可以。 至于,禹王嘛,有卫韶在呢,他应该不会直接来找她这么一个小百姓麻烦的。 第68章 救兵 又来!? 秦四娘听见江春晓又敢攀附卫韶,来恐吓她,心中不免有些猜忌。 难不成,她和那冷血修罗,真有关系? 喜乐园……江春晓……她到底是…… 哎呦! 这小妖精,原来就是喜乐园的那位小寡妇啊! 秦四娘之前是压根没仔细琢磨过江春晓的身份。 听她又一次面不改色的把卫韶给拿来说事,秦四娘才恍然大悟,想起前阵子坊间传得那些个闲话。 不近女色的国舅大人,竟偷看喜乐园的小寡妇沐浴! 秦四娘这回仔细打量了一番江春晓。 她心道,难不成,这小寡妇真的和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国舅大人勾搭上了? 可,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秦四娘心中冷笑道,九华街上那么多家青楼。 哪一家的老鸨,她不相熟? 她们可都是这永都城里消息最灵通的人。 这么多年,她可是从未听说过,有人见过那卫国舅与任何女子走得近过。 主动勾搭他的女子,论家世,都比这小寡妇强。 论姿色,也不乏与她不相上下之人。 可全永都城的百姓,愣是没见过那卫国舅对任何一个女子,有过好脸子。 花酒更是从未见他喝过。 所以,就凭她?! 哼! 秦四娘断定,定然是江春晓在胡说八道。 她开青楼这么些年,可是没少见过,背后和这些大人物,胡乱攀附拉关系的姑娘。 不过就是些痴心妄想的货色罢了! 秦四娘料定,眼前这姑娘就是为了把佟锦瑟的卖身契骗走! 她挑起眼尾,嘲讽开口,道:“这位姑娘!你今儿,就是说破天去。 在我秦四娘这也不好使! 若真如你所说,国舅大人那么疼你,你就让他派人来把我秦四娘的天香楼给封了啊! 哼哼! 话说回来了,我这天香楼可是没有任何违背大雁律法的地方! 就是他国舅大人真的来了,也不能不讲律法,随意为之吧! 你们几位啊,就别在这浪费时间了! 我秦四娘的人,技不如人,今儿打输了,我认栽! 这些个毁坏的东西,不用你们赔了! 但是,人,你们休想带走! 今儿,谁也别想从我手里拿走佟锦瑟的卖身契! 只要她的卖身契在我手里,我就不信,她还能翻了天去!“ “你!” 江春晓和郢家兄妹都被秦四娘这番话给气的够呛。 但是,她们也知道,这秦四娘说的也真是不假。 愚奴违背律法偷养藏獒的事,他一定全都会揽在自己身上。 这些打手和护院,又都是青楼的合法安保人员。 和他们打斗,都属于正常行为。 至于,佟锦瑟和秦四娘的约定,只有口头协议,没有白纸黑字的信笺。 就是告到永都府尹去,也一定是没办法赢。 江春晓暗想,看来她还是把这事想简单了。 也把这个在风月场上混迹了半辈子的老女人,给看的太轻了。 这个秦四娘,不是个容易吓唬的。 她能看得懂形势,佟锦瑟也能看懂。 她心里燃起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佟锦瑟站起身,冲着江春晓和郢家兄妹福身各自行了礼。 “几位贵人,今日之事,给大家添麻烦了。 是锦瑟连累大家受了惊吓。 但是,正如她所说,我生是这天香楼的人,就是死也得是这天香楼的鬼。 几位贵人的恩德,锦瑟铭记于心。 但是,还请大家先行离开一步吧。 日后,若有机会,锦瑟再报答几位贵人的救命之恩。“ 佟锦瑟之前在鬼门关前面走了一遭,神思混沌,遇见江春晓她们,也是生出了几分私心。 想着,若真的能在他们的帮助下离开这,该有多好。 所以,她由着他们为了她和秦四娘的人斗。 可是,眼下,她的神思恢复了。 佟锦瑟明白,自己不该这样自私,为了她的事,连累了这些陌生人。 她的命苦,是生来如此。 想要逆天改命,到底,是她太贪心了。 佟锦瑟的话,就像是在江春晓她们三人的心上洒上了一层冰锥。 看着她那张认命的苍白娇颜,江春晓和郢灵儿是不忍。 郢盛则是心痛。 他握紧拳头,看向佟锦瑟的目光里饱含不舍与疼惜。 这是他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对任何女子,都不曾有过。 这一刻,他的心里竟然有个声音在催促他。 说,郢盛,你就这么把她带走吧。 别管什么卖身契了! 把她带回将军府,再入宫去,以你过往的军功,向皇上和太后求一个恩赐。 给这个可怜的姑娘,换取一条活路。 深吸了一口气,郢盛已经做出了他的决定。 就在他刚要上前一步的时候,就听见天香楼大门口传来一阵急促却整齐的脚步声。 是金吾卫! 众人眼看着从天香楼外鱼贯而入二十余人的金吾卫士兵。 除了为首一人身穿绛紫色及膝短袍,戴银色冠之外,其他人皆身穿黑色劲装,身前绣着银丝飞鹤图。 他们腰间束黑色绣银窄带,斜跨长月刀,头戴黑色高帽,足下皆是飞云绣吉祥纹的黑色长靴。 他们每个人的肩头都戴着金吾卫的金色飞鹤章,皆是面容冷峻,气势如虹。 咦? 本是蹙眉想对策的江春晓,转头看向那为首之人。 心头一阵暖意升起。 是李旭! 卫韶身边那位参军大人。 之前,她和他有了几面之缘。 算是熟悉了。 原来,他不只是派了人在暗中护着她。 如今,竟又让人来给她撑腰了? 江春晓眸中划过一抹炙热,差点感动到落泪。 这大哥这援军送来的,真是太及时了! 李旭大步走到江春晓身前,抱拳行礼。 “江姑娘。”他笑的很和善。 “李大人。”她笑的很激动。 两人可是有些心照不宣。 李旭不用说,江春晓也知道,他是卫韶派来的救兵。 李旭没和郢盛有过交际,但是,出于礼貌,他还是同郢盛行了个礼,却未点明他的身份。 郢盛也点头回应。 转过身,李旭从怀中拿出一方烫金的令牌。 “金吾卫办案!秦四娘,你就是这天香楼的老鸨?” 秦四娘一听见金吾卫三个字,人都懵了。 “正是……民妇。不知大人,有何事到访?” 别看秦四娘刚才不怵卫韶之名。 那是因为她以为江春晓在撒谎。 可是,当她真的看到金吾卫穿着飞鹤服,挎着长月刀出现在天香楼里,还是有点心里没底的。 她们天香楼真正的主人是厉害,但是,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 秦四娘的态度,还是诚惶诚恐,万分尊敬的。 毕竟,在永都城里,金吾卫,可真是她们惹不起的人。 第69章 撑腰 要说这李旭为何会带着一队金吾卫突然出现啊。 还得从之前的暗卫说起。 那八名暗卫离开之后,其中两人带着金叶子去医馆治伤。 剩下六位,暗卫头儿派了五个人扭送愚奴和藏獒去了衙门自首。 他自己则施展轻功赶回了金吾卫廨署,向卫韶报信。 暗卫头儿回去的时候,在官署里没寻到卫韶的身影。 士兵告诉他,卫大人在大牢里审犯人。 他匆匆赶到大牢,正撞见李旭守在金吾卫大牢的回廊里,来回踱步。 走近一看,他只见这位李参军一脑门的细汗。 暗卫头儿心里纳闷,按说,这时候,也不该把人热成这样啊。 炎夏已经过去了,这时候的天气是最舒适的。 大牢之中还多了几分阴冷,实在不该如此。 就在他刚要问李旭,大人何故热得至此啊。 他就看到同袍从里面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犯人,从他们跟前经过。 暗卫头儿心中一颤,这人,也被打的太惨了。 能落在他们金吾卫手里的,大都不是寻常的小贼。 多是参与了谋逆的同党,或者是意图行刺皇上和贵人的刺客。 而审讯犯人之事,一般都是由徐朗和另一位上将军张良负责。 他们审讯之时,会用刑,但一般不会用的这么狠。 都是慢慢磨,攻心为主,虐体为辅。 就是真用刑,也都是那种让人看不见太严重的外伤,多是伤体内。 将人打得这般惨不忍睹的时候,少见。 暗卫头儿往李旭身前凑了过去,低声道: “李参军,今儿,是卫大人主审?大人心情很不好?” 李旭点头:“你猜对了。“ 哎呦! 暗卫头儿心中一紧,看来,他回来的不是时候。 “李参军,那我还是稍后再向大人禀告江姑娘的事吧。” 江姑娘!? 李旭一拍脑门,突然想起,他之前就是派暗卫头儿带人去保护的江春晓。 都是被他们家大人给吓得,都把这茬给忘了。 “江姑娘怎么了?她受伤了?” “没有!没有!江姑娘没有大碍。是……” 他把在天香楼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和李旭学了一遍。 “你说,江姑娘当着众人的面,说咱们家大人,是她相好的男人?” 李旭眼睛瞪得牛眼一般,看得暗卫头儿脊背一凉。 完了,他是不是学错话了!? 这事,果然是那位江姑娘,急着为了救人,扯得谎? “嗯!千真万确!” 那姑娘看着挺好的,万一他传的话,惹恼了大人,连累了她,这可如何是好。 暗卫头儿有点担心。 但是,悔之晚矣。 李旭抬手一拍他的肩头,激动道: “你啊,救了剩下的那几个犯人。” 最起码,今儿,他们大人应该没功夫再对他们用刑了。 “啊?” “快,跟我进去,把你刚刚跟我说的话,再和大人说一遍!” “嗯?” 暗卫头儿看着李旭一溜烟的朝牢房里面的审讯房跑进去,愣了一下,而后忐忑不安的赶紧追上去。 金吾卫的审讯房里,最不缺的就是刑具。 千种刑具,从大到小,没有重样的。 一跨进审讯房的门槛,就有一阵浓郁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 暗卫平时也是习惯了厮杀对敌的。 但是,这里面的血腥味,来了那么多次,还是很不适应。 暗卫头儿屏息片刻,才敢缓慢吸了口气。 “大人!阿元回来了。江姑娘,那边,有点情况要和您禀告。” “哦?” 正对着他们的刑架上一个身形壮硕的男子,被锃亮的铁链子锁住手脚,以大字型绑在上面。 卫韶与他对面而视,瘦削冷漠的背影,刚好落在李旭他们二人眼中。 今日徐朗不在,张良垂手立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他们。 卫韶听见李旭的话,并未转身,只是侧过头,露了半张侧脸在光影之下。 审讯室上面的天窗中刚好落下一束光,融在卫韶的侧脸之上。 将他眼角处染的血渍,映照的如同鸡血石一般,晶亮刺眼。 “她怎么了?” 暗卫头儿莫名的有些紧张,平时他们见到的卫韶,冷是冷,可冷的平静。 此时的他,有些疯狂,冷酷中带着一丝阴鸷。 咽了口唾沫,他道:“回大人,江姑娘她……”…… 卫韶忽然转过身,眸光炯亮,饱含深意的看向他。 “你是说,她当着郢盛和那么多人的面,说是我相好的!? 可那个秦四娘却不信? 还说本大人好龙阳?”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语气带着几分质疑,握着削骨刀的大手收紧的瞬间,指节间咯咯作响。 暗卫头儿脑门和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了。 这功夫,他终于明白,之前,李参军的汗,是从何而来了。 “回大人,是的。 不过属下猜测,江姑娘估计也是救人心切,那佟锦瑟也是可怜。 所以……” “所以……你觉得,她做的对?” “啊?”暗卫头儿差点把自己舌头咬了。 他真是脑子抽抽了。 跟了大人这么久,他怎么忘了,大人最不喜欢别人擅作主张。 “没有!大人,属下不敢。” 卫韶不再看他,转头将手上的削骨刀递给张良。 “剩下的几个,你来。” 张良从容接过,应道:“是,大人。“ 暗卫头儿满头问号,也不敢再出声。 卫韶接过李旭递过来的锦布,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迈开大步就朝着审讯房的大门走去。 李旭紧随其后,还不忘了给一头雾水的暗卫头儿使眼色,让他赶紧跟上。 从阴暗的牢房里一出来,刺眼的阳光瞬间照亮他们的衣襟。 卫韶俊美的脸上,神情不明,挺拔如山的背影,完全令人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 他长腿稳健,气势冷峻,背对着李旭突然开口道: “那天香楼,后面的真正的主子,可也是辽西淮阳王府那位?” “是,大人。” “你带人,去把天香楼给我封了!“ 李旭和暗卫头儿对视一眼,双双无语。 之前,是谁叮嘱他们说,在城中搜查刺客和反贼,最好不要惊动淮阳那位的产业。 现在朝中局势风云诡谲,他不希望和辽西禹王再生出嫌隙。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卫韶停住脚步,回头看向李旭。 “怎么?你不想去?” 李旭一脸便秘的神色:“大人,那是禹王的产业。” 他感觉,他们大人刚刚可能没听清。 “我刚刚问过你了。知道!你去,就按我说的办! 反正朝中那些人,不是整日里在背后说,本大人就是要把皇上的皇叔和皇伯父都铲除了,自己揽权么? ……” 李旭猜到了他们家大人对那位江姑娘与其他人不一样。 但是,他没猜到,能这么不一样。 他自以为,他们家大人听说,江姑娘当众说他是她相好的,心情能阴转晴。 但是,他没想到,不但心情好了,不审犯人了,还直接下令让他带金吾卫的人,去给江姑娘撑腰,做救兵! 为了江姑娘,大人竟然连禹王的面子都不给了! 暗卫头儿就更懵了。 他以为,大人听了他说的事,多少会生江姑娘点气。 万万没想到啊…… 难不成,他们俩,真是…… 于是,李旭就带着金吾卫从天而降了。 好在之前江春晓和秦四娘她们僵持了半晌,正好没有错过李旭的救场。 第70章 找茬 “何事?” 李旭对着秦四娘,脸色可不是那么温和了。 他冷着脸,道:“秦四娘!金吾卫怀疑,你这天香楼涉嫌窝藏之前刺杀楚王的刺客。 之前,金吾卫的暗卫探查刺客之时,不但被疑似是刺客的人给打伤了。 还有两人,被你这里的刁奴所偷养的大狗咬伤了! 暗卫回去禀告了卫大人! 大人听后震怒,命我等前来,封楼,缉拿刺客! 秦四娘,本参军希望,你能好好配合!“ 说罢,李旭也不等她辩白,直接看向一旁满脸蒙圈的打手和护院们,朗声吩咐道: “来人!把他们这些可疑之人,都给我拿下! 带回金吾卫大牢,交给徐长史,慢慢审! 还有! 将这天香楼的前后正门,各处角门,都贴上金吾卫的封印! 只留一处侧小门供人出入,留下两名士兵把守。 对进出人员严格查验身份,待这几位贵人离开后。 只准楼中的姑娘进出,其他可疑男子,一律不准放行! 否则,以通表刺客罪,一并论处!“ “是!大人!” 金吾卫将士训练有素,等李旭令下,他们三下五除二,上去就把那些打手和护院给按在地上。 “大人!我们冤枉啊!” 他们同时喊冤。 如今知道了那些暗卫竟是金吾卫之人,但是,他们也没交上过手啊! 打手们心道,那些暗卫出现后,分明只跟大狗和二狗交过手啊。 他们哪给他们打伤了? 再说,好端端的,怎么就和刺客扯上关系了? 这不是纯找茬么!? 永都城里谁不知道,刺杀楚王的刺客至今没有落网,小皇帝早就龙颜大怒,斥责六扇门、金吾卫还有刑部必须在一个月内将刺客找到。 一旦找到,那刺客的结局定然惨烈。 他们不想当替罪羊去死啊! “四娘!救救我们!我们是冤枉的啊!” 他们不过就是赚点见不得光的银子,做些脏事,可不是刺客啊! 秦四娘攥紧手心,殷红色的长指甲在掌心里抠出了深痕。 她气不过,却又不得不认栽。 看着李旭对江春晓那恭敬的样子,她不得不相信,也许,她眼前的小寡妇,真的入了那冷血国舅的眼。 迎来送往做了这么多年的老鸨,秦四娘变脸的速度那是极快的。 只见她眼角前的两坨肉使劲提了提,瞬间在眼尾挤出一抹讨好的笑。 “哎呦,大人啊!这可真是误会了! 这些人啊,他们都是我天香楼的护院,平日里,给我们这些姑娘啊护个周全。 哪里是大人说的刺客啊! 今儿之所以会冲撞了那些暗卫大人,也不过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一切误会都是从我楼里的佟锦瑟姑娘跳河引发的。 这些,这两位姑娘和那位公子,都是能作证的。 江姑娘,四娘请您发发善心,给他们这些人说句公道话吧! 我们的误会,都是小事。 可若是,这些人被金吾卫的大人们当成刺客抓走了,那可是会没命的! 江姑娘?“ 秦四娘看向江春晓,先前还精明势力的眼里,如今竟充满了真诚和求和的光。 江春晓嗤笑:“秦四娘能确定,今日的事,都是误会? 那锦瑟姑娘的卖身契?“ 秦四娘花枝招展的衣袖被她扬起,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 她老腰一扭,谄媚笑道:“能!太能了! 今儿这事,可不是就是误会吗! 其实,我们这天香楼真的主子,也不是我。 国舅大人,应该知道。 大人啊,咱们可不能大水冲了龙王庙,我秦四娘可以担保,这些人,绝对不会和刺客有关系的。 至于,佟锦瑟的卖身契。 既然江姑娘喜欢她,那便是她的福分,我给! 秋月,还不快去,到我房里把锦瑟的卖身契取来!“ 被叫秋月的是站在她身边不远处的一个绿裙姑娘。 那姑娘年纪不大,长得还算标志,听了秦四娘的话,先是愣了一下。 而后,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赶紧上前接过秦四娘递过去的箱子钥匙,转身迅速离去。 秋月这一路上,都想着,真没想到,锦瑟姐姐竟然真的能从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解脱出去了。 她拿着钥匙打开秦四娘房间里那个木匣子的时候,瞬间泪目。 可惜,她却只敢取了佟锦瑟的一张卖身契就又把那匣子给锁上了。 随着那匣子被重新锁上的瞬间,秋月眸中的光亮,也随之消失了。 就像被关在监牢里的人,突然有一天距离自由一步,却又被关回去了,那般的绝望。 秦四娘让秋月把佟锦瑟的卖身契直接交给了她。 佟锦瑟接过那张印着她亲爹手印的卖身契,瞬间泪如雨下。 她攥着它,心痛如刀割。 “江姑娘,能请你帮我把它毁了吗?” 她的爹爹对她不仁,但,身为儿女,她不能对他爹爹不敬。 哎…… 江春晓接过那卖身契,心中感慨,这姑娘,真是太孝顺了。 可惜,她的家人,却不知道珍惜她…… “好!我帮你!从今以后,你就重生了!” 江春晓拿着那卖身契,看向秦四娘: “秦四娘, 就按着你们从前约定好的,她给你白银一万两,作为赎金。 我给你一千两作为酬金。 从此之后,你们一别两宽,各自安好,互不打扰,不再相见! 若你做不到! 哼! 秦四娘,你看好了。“ 江春晓走到郢灵儿身边,拿起郢灵儿之前打架时染了血的匕首,又走到一方朱漆镶金的矮桌前面。 手起刀落,那光洁如新的桌子上瞬间被她手上的匕首,给扎了一个深坑。 而那张薄如蝉翼的卖身契,则刚好被那锋利的匕首穿心而过。 微风吹过它的一角,却撼动不了它半分。 秦四娘吓得一蹦跶。 郢家兄妹还有李旭等人,也都被惊了一下,眼睛同时瞪大了一倍。 江春晓心里可是乐开了花! 哦也! 之前为了减肥,她在深山老林里天天搬大石头,可是没白搬啊! 这手劲儿,够够的! 侧眸扫过秦四娘隔着脂粉都足够惨白的老脸。 狐假虎威,这滋味原来这么美好啊! 要不是卫韶派了人来支援她,江春晓还真不太敢在那些打手面前,这么嚣张的威胁人呢! 第71章 问罪? 江春晓:“秦四娘,记住了! 今日之后,你若是再敢去骚扰锦瑟姑娘,这张卖身契,就是你的下场!” 随后,她手起刀落,匕首在薄纸上飞速划过几刀。 困了佟锦瑟半辈子的那张卖身契,瞬间变成了飞舞的雪片,四散而去,被江春晓毁了个彻底。 真是大快人心。 秦四娘默默地盯着她,心里恨不能在江春晓的脸上划几刀。 却只敢在心里骂骂咧咧。 哼! 今日是老娘技不如人。 不过,你们也都别想得好! 等她把今日的事,禀明主家,再到贺家小公子面前煽风点火一番。 她就不信,主家会真的坐视不理! 就算主家不插手,那贺家小公子也断然不会咽下这口气去的! 这卫国舅也欺人太甚了! 就在此时,李旭突然开口:“还有这五枚金叶子。 是卫大人赏的! 他说,这是替江姑娘的朋友赎身的酬金! 他还说,只要是江姑娘认定的朋友,他便会护着。 秦四娘,这金叶子,你且收好了吧。“ 李旭捏着那几枚金叶子,真肉疼。 能买多少坛好酒呢! 哎,他们家大人对江老板,还真是舍得! 其实,卫韶这叫恩威并施。 他可没不讲理到,来天香楼抢人。 他那是拿真金白银替她相好的姑娘,给她朋友赎的身。 “四娘,谢过参军大人,谢过国舅大人!” 秦四娘爱金子,可她觉得今儿这金叶子拿着,烫手! 不光烫手,还刺眼! 她之前可是把江春晓送给暗卫的两枚金叶子看的真切。 和她手上这几枚金叶子,制式完全一样。 这下,秦四娘彻底信了江春晓和那位国舅大人,真的是关系匪浅。 这些金叶子,就是再烫手,再刺眼,她也得恭敬着,微笑着,接下来。 反正,她想,贺小公子被人抢了心头好,定然不会放过她们。 如此,这事到此算是告一段落。 李旭表态,说是经过简单的盘查,并未发现天香楼这些人和刺客有关系,倒是可以不用带回金吾卫大牢受审。 但是,他要求秦四娘保证,在未来半月之内,这些人不能离开永都城半步。 随时等待传唤。 秦四娘不敢不应。 李旭护着江春晓她们从天香楼全身而退。 佟锦瑟交了赎身的银子后,得了自由,却无处可去。 这些年,除了天香楼,她从未去过别处。 她站在天香楼外,看着繁华喧嚣的九华街,一时间有些怔愣。 郢灵儿拍胸口,说可以去她们府上。 她知道,她娘亲很好,不会介意佟锦瑟的出身。 郢盛虽然不方便当众表态,可心里却十分激动。 在郢灵儿眼里,只要她大哥不反对,那就是同意。 佟锦瑟虽然没有挂过牌子,可终日流连在那么多男子之中,陪酒,弹琴……又怎么会看不出郢盛对她的心思。 她自知身份低贱,与这位贵公子云泥之别,遂直接婉拒了郢家兄妹的好意。 她朝着江春晓福身道:“江老板,若你不嫌弃,我可否到喜乐园中谋生。 我定会尽心尽力的。“ 江春晓:“好啊!我求之不得呢!” 于是,她便把佟锦瑟带回了喜乐园。 郢灵儿虽然有点失望,但是一想到,日后在喜乐园里也能经常见到佟锦瑟,那也不错。 原本是书院开课前的一次聚会,却因为佟锦瑟之事被打断。 郢灵儿在回将军府的路上,就已经计划着,过几日,她第一次书院中秋节日休假的时候,一定还要再组织一次春游。 “大哥!我说的你听见了么?” 郢灵儿看着郢盛半晌都不回应她的春游提议,小手抓上他的袖子晃了晃。 将军府的马车去而复返,送完了刘颢和文芷若之后,又回来接的他们兄妹。 被郢灵儿这么一晃,端坐在马车一侧的郢盛这才回过神。 问自己的宝贝妹妹,刚刚说什么了。 “哎呀!大哥!我说,书院初六开课,待到农历十五,中秋节日休假之时。 我还想组织大家一起去春游,你同不同意?“ 郢盛这次听清楚了,他脱口而出:“若是军营中无大事,自然可以。 那,锦瑟姑娘也会去吗?“ “自然要一起叫上的。” 郢灵儿晶透的水眸忽然泛起亮光。 她看向郢盛那张黝黑英气的脸:“大哥!你是不是看上佟姑娘了?” 郢盛竟然慌了,耳朵都红透了: “郢灵儿!不许胡说八道!损了人家姑娘的清誉!“ 郢灵儿:“……”她,是不是很快就真的要有大嫂了!? * 把佟锦瑟安顿在北院之后,江春晓赶紧让人给她们送了些简单的餐食,垫了垫肚子。 在天香楼里一顿折腾,错过了午膳,也不能饿着。 陪她吃过东西后,她又亲自给佟锦瑟的房间布置了一下。 她的房间虽然和其他丫鬟一样都在北院里,但却是单独在一旁的一间房,生活起来,还算方便。 后来,佟锦瑟主动跟着江春晓一起在后院,熟悉了一些接待女宾客的流程。 她很聪明,一点就透,江春晓很喜欢她做事的节奏,和认真的态度。 佟锦瑟整个人,都比在天香楼的时候要开朗,快乐。 一直到夜幕垂下,月色初升,江春晓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西院。 喜乐园里的客人都已经走了。 前院只剩下小厮们在收拾卫生。 喜乐园里一片安静祥和。 曲径通幽处,园林无限美。 月色在她身前的石板路上,为江春晓映照出一条玉带似的影桥。 这份静谧中满是花叶芬芳的景色,多少缓解了她身上的疲惫感。 她一脚迈进西院的大门,就听见了一道熟悉的男声。 “呵……江老板,好兴致啊。 聚会,听曲,逛九华街。 还冒着危险救了一位天香楼的花魁姑娘。 这么折腾了大半日,竟还能在园子里忙活到这个时辰才回来歇着。 江老板这精神头,还真是足呢! 哦,对了,本大人也是今日才知道,我竟不知何时成了江老板相好的……” 是卫韶! 他的语气七分清冷,三分戏谑。 听在江春晓耳中,有点吓人。 他白日里让人那么帮她撑场子,按理说,他应该是心情好的。 但是,江春晓可没失忆。 她清楚的记得,在永宁河的桥上,他看着她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太高兴。 尤其是隔空的那个笑容,十分诡异。 特别像皮笑肉不笑的冷笑。 害得她当时还心里嘀咕了好半天呢。 虽说,江春晓,见了他,心中是十分欢喜的。 可她感觉,卫韶现在来,倒有几分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第72章 解释 卫韶坐在院子里那把雕花方椅之上,单手撑着额角,眸色璀璨,宛若星辰。 他的一双眸子锁在江春晓的脸上,直视着她的清眸。 似是在等她的解释,却又像是在窥视她的心。 月色如华,落在他的身上,令他整个人都散发着淡淡的莹光。 比起白日里他意味不明的笑,他现在的样子,让江春晓更觉几分脊背发凉。 不怒自威,唇边似含刀。 她大气不敢出的快步走到卫韶身侧的梨花木圆桌边。 桃花面颊上挤出一抹讨好的笑。 素手抬起,端起桌上玲珑给她提前备好的果茶,恭敬小心的给卫韶倒了一杯。 “卫大人,请喝茶。今儿晚上,你不忙了?” “忙啊……不过,想着听江老板一句解释,就来坐会儿。” 卫韶也不客气,冷白的指尖捏起那杯缘,仰首就将果茶一饮而尽。 而后,他好整以暇的看向江春晓,浓眉一挑。 那意思,还想喝。 江春晓腹诽,还真是把她当丫鬟了。 茶壶就在手边,就那么懒得自己倒一下? 江春晓一边给他倒新茶,一边开口: “卫大人……今日之事,真得感谢你,在关键时刻派李参军带人相助。 不然,我们可就惨了。 至于,说你是我相好的男子一事,实乃是权宜之计。 形势所迫,我才会那般说的,你可千万别当真……” 江春晓心想,真是关关难过,关关过啊! 白天啊,她已经过足了权臣大佬女人的爽瘾。 现在,到了她因为扯谎,来接受大佬问罪的时候了。 虽然,她看到卫韶这张俊美的人神共愤的脸,就会想起前日里,她在河边被他丢下的囧状。 一肚子的邪火,莫名的窜起。 若不是卫韶对女子的冷情,大雁早已人尽皆知。 江春晓怕是都会怀疑,他那根本是在欲擒故纵。 毕竟,那日,可是他先撩的她。 一会儿贴着她耳边说,不要害怕他。 一会儿又抱着她的细腰,带她过河。 撩完了人,他却跑了! 搞得她自己欲火焚身,在那像个小丑一样,丢尽了脸。 可,火苗才翻腾了一下,就被江春晓的理智给掐灭。 你疯了! 现在,可是你理亏! 还不赶紧夹着尾巴做人! 不过是和你亲近些,就真以为对面这位大权臣,是个心慈手软的? 被他大手扼住喉咙时那骇人的滋味,瞬间浮现在江春晓的心头。 这一会儿的功夫,江春晓心里的弯弯绕绕,都赶上九曲十八弯了。 自己这独角戏,是一幕又一幕。 她暗道,今儿,毕竟是她在秦四娘面前利用了人家国舅大人的名声,帮自己耍了回威风。 多少得她先说点软话,哄哄他才好。 至于,他戏弄她的那笔账,就先挂在账本上,留着以后这位大人心情好的时候,再和他慢慢算。 “你让我——千万别当真?” 沉默良久,卫韶一字一句,咬紧牙根的说道。 他的脸色,陡然又冷了几分。 江春晓拧眉,不是? 她刚才又说错话了? 她都这么小心赔笑脸,做小伏低承认错误了。 他还不满意? 那是啥脸色? 要吃人不成!? 谁说女人心,海底针啊。 要她看,这男人心,也是复杂多变的令人难以捉摸。 “大人……难不成,你还想当真?” “你……我……” 卫韶袖中的大手紧握成拳,胸口起伏了两下,方才归于平静。 他一张俊脸青白变幻,愣是被她给问住了。 他看着江春晓的墨眸一瞬不瞬,许久未动。 还真是让人猜不透,他这位国舅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江春晓在心里冷哼。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 总不会,你是真想做我的相好吧! 之前,主动送上门给你亲,你都不亲。 自作多情的蠢事,她做一次,就够了。 做第二次,就是真的蠢! 嘁…… “呵……江老板,我现在倒是很想知道,那日,我之所以会闯进你的房间。 到底是巧合,还是你和郢灵儿还有文芷若,一起设下的圈套?! 从今儿的情况看,你和她们,关系匪浅啊!“ 卫韶方才被江春晓的话堵住了嘴,哑口无言了半晌,突然把话题给换了。 这回换成江春晓措手不及。 她紧张的攥住裙角,心中咯噔一下。 怪不得,今日他看她时的目光,那么奇怪。 她竟光顾着救人,把郢灵儿和文芷若那茬给忘了。 之前卫韶看到属下的飞鸽传书中写,知道了她们三人成了好朋友,把酒言欢,十分亲近。 不知为何,当时卫韶的第一反应,就是在心中笃定,江春晓一定不是和她们合谋的。 他猜测,她们也许就是因为那次的闯闺房一事,才会相识的。 所以,他从未将此事拿出来,和她挑明说过。 只在暗中敲打过一次,让她知道,他已经猜到了那个女刺客的目的。 那件事,他也不打算追究了。 可今儿,他心情不美丽,就想拿这事儿来找茬。 “大人,息怒!我发誓!我和灵儿还有芷若,原本真的是不认识的! ……” 江春晓情急之下,一口气将她们之间的事,都给卫韶说完了。 连同今日的约,是郢灵儿书院开课前,她提议的,她也一并讲了。 然后,她小心翼翼的瞧着他的脸色,心中嘀咕,他这到底是啥意思? 不是应该兴师问罪,她冒充他相好的一事吗? 怎么竟突然翻起旧账来了。 这是走她的路,让她无路可走? 她还没翻旧账呢,他倒是抢先了。 卫韶凝眸看着她,道: “所以,你的意思,你们之所以能成为朋友,还是因为我了?” “正是!卫大人,明察秋毫!” 虽然他知道,她这又是在拍他马屁。 但是,还挺受用。 心情,好了一半。 “那你们三个出去玩,那个郢盛怎么也去了? 还有,那个菜地里的小白脸,他怎么也在?!” 江春晓一听他的话,又立刻原原本本把郢盛和刘颢出现在那原因,也都交代清楚。 只是,她倒是没说,今儿这局,最开始,是郢灵儿给她摆的相亲局。 她也不是傻呢,那小丫头那个贼眉鼠眼的劲儿,早就出卖她自己的目的了。 好在郢盛估计是已经被他亲妹拼过好多次这种相亲局了,一上来,就直接把相亲局搞成了结拜局。 江春晓自然就坡下驴,不但多了个大哥,还松了一口气。 第73章 嘴硬 只是,他这么关心郢盛和刘颢做什么? 不会是——他看到了郢盛他们和文芷若在一起,所以,他不开心? 哦……有可能。 江春晓有了这样的猜测,整个人都像霜打的茄子,刹那间就蔫了。 她之前只知道,文芷若是不想嫁给卫韶。 可倒是从没有问过他,是不是喜欢文芷若。 想起原书的剧情,他们本就是一对先婚后爱的神仙眷侣。 如今瞧着,以卫韶的性情,若是他不想做的事,别人怕是根本没办法强制他去做。 所以,他对文芷若……极有可能,是有那层意思的。 这下,就都解释通了。 那不对啊,那他今日为何要让李旭在众人前说那样的话。 “大人说了,只要是江姑娘认定的朋友,他都会护着……” 诶! 这个卫韶,做事总是忽冷忽热,令人真假难辨。 江春晓现在越发的搞不明白,卫韶对她,到底只是单纯的利用和试探,还是…… 好烦啊! 一想到,自己喜欢的人,有可能会喜欢自己的闺蜜。 这种剧情,好难接啊! “所以,那个小白脸出现是意外。 但是,郢盛,则是郢灵儿给你安排的相亲对象?“ “咦,大人,怎么知道的?” 江春晓光想着,卫韶到底会不会真的喜欢芷若,根本没来得及思考太多,就顺嘴答了。 “哼!我怎么知道的? 全永都城里世家的小姐,都快被她给她大哥安排遍了!“ 卫韶好起来的一半心情,又不好了。 他想起郢盛那张粗狂英气的脸,浑身都不舒服。 “哦……那大人还真是英明!压根没把芷若和郢大哥往一块想! 一下就猜到了,灵儿看好的相亲对象是我。“ 江春晓的语气已经有了几分不悦。 粉嫩的脸颊上也生出了几分醋意。 卫韶凝眸,心道,你和别人去相亲。 怎么被他揭穿了,她还先不高兴了? “他们两家交好多年,若有心联姻,又怎会耽搁至今。“ “哦,所以,太后才会要给大人和芷若赐婚呗…… 大人放心,芷若不光和郢大哥没有可能。 她和阿颢,也只是寻常的同窗关系。 大人只管等着太后娘娘的懿旨便好。“ 反正,郢灵儿和文芷若的事,他已经挑明了。 那她也不用再藏着掖着,假装不知道太后要给他和文芷若赐婚的事。 江春晓垂着脑袋,指尖抠着茶壶上的雕花,嘴角抻平,杏眸里都带着几分不满的光。 卫韶:“?“ 看着江春晓气鼓鼓的样子,他所有的不开心,瞬间就都散了。 “江老板,你以为,我是在跟你打听文芷若的事? 你以为,我是关心她?“ 不然呢? 他这刨根问底的架势,分明就是在吃醋啊! 不是为芷若吃醋,难不成是为了她啊!? 江春晓:“……”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某人。 卫韶笑盈盈的眸子,正瞧着她,看得江春晓心跳瞬间落了一拍。 江春晓蠢蠢欲动的心,又一次占据了上风。 自作多情是种病。 但是,病就病了。 树上有枣没枣的,得打一杆子才知道。 要是一杆子没打到,就再多打几杆子。 杆子打得多了,总归是能试出来,到底有没有的枣的。 忽然,那一晚,卫韶愤恨羞红的脸,跃然浮现在江春晓的心头。 她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那一晚的他,又纯又欲,绝对不像是演出来的。 江春晓猜测,他那一晚的恼羞成怒,定有几分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被她撩的有了反应…… 毕竟,她是当事人,可是感觉到了他的回应的。 然而,他骨子里一定是个十分传统,又饱含君子之风的男子。 所以…… 这国舅大人,在河边之时,她等他吻她,没等到,却等到了个寂寞。 并不是他存心戏弄她。 而是因为害羞,碍于礼法,才会把她丢下,一个人落荒而逃了!? 而他心里喜欢的人,不是芷若,是她!? 江春晓心情雀跃,她心道,卫韶要是真的也喜欢她,那这小子,可真是嘴硬啊。 喜欢她,就说呗。 藏着掖着的,真是好没趣! 害得她这些天,心情低落,吃不好,睡不好的。 不行,江春晓眼珠子一转,看他这反应,他应该是早就知道她和郢灵儿还有文芷若的关系了。 竟然憋到现在才来秋后算账。 所以,他根本就是故意找茬! 那她,也得好好逗逗他。 看看他的嘴,到底能硬到什么程度! 江春晓把手里的琉璃茶壶放下,粉嫩的面颊上覆上一抹勾人的笑。 她迈开莲步,径直走向卫韶。 “大人,你不是在关心芷若,那难不成是在关心我?” 卫韶竟真的没有否认。 他的反应,令江春晓信心倍增。 “大人?所以,你是在吃,我和郢大哥的醋吗?” 江春晓真是胆子大了。 她俯身弯腰,两只手臂轻轻按在椅子两侧的扶手上。 杏眸弯起,唇瓣开阖,将她和卫韶之间的距离,拉近到,能够清晰的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然后,她便看到,他的耳朵瞬间不可控的红透,如赤色的晚霞。 “胡说……我才没有吃醋! 我只是觉得,你和郢盛,不合适!” 江春晓憋着笑,心道,还,真就是吃醋了! 小样儿,还真是装的挺淡定。 还他觉得她和郢盛不合适。 那她和谁合适? 你? 要不是怕被他认出来,她现在就想直接扑倒他…… 亲到他,承认为止。 江春晓心里感叹,都怪这国舅大人太纯情,非得跟她玩纯爱游戏。 明明心里已经喜欢的要命了。 面上还要表现的如此云淡风轻。 “嗯?你到底是不是在吃醋呀,大人~~~” 小样儿,姐姐这还不嗲得你,连腰都坐不直…… “江老板,你、你压到我的手了!” 卫韶的呼吸差点停滞,他宽厚的肩背紧紧的靠在身后的椅背上,平日的冷眸里,此刻宛若滚烫的岩泉,皆是沸腾翻滚的光。 江春晓:“……” 噗呲! 瞧着被她逼到椅子一角的卫韶,江春晓忽然没忍住,笑出声来。 她是真没想到,杀人不眨眼的权臣卫国舅,骨子里,竟然真的是这么的羞涩。 又来找借口,想躲开她了。 心里堵了好几日的结,终于解开了。 明明是夜晚,可江春晓却感觉,她的天,已然亮了。 卫韶这家伙,不是冷情,而是太纯情! 她暗想,就他这样的要是搁到现代的男大堆儿里,那简直就是稀缺的侏罗纪化石了。 看来,和这么纯情的小男生谈恋爱,得循序渐进,否则会吓到他。 江春晓抿唇神秘一笑,不如,今晚,她就想办法,从牵手开始啊! 第74章 牵手 像他这种极品小鲜肉,得小火慢炖,才能入味。 “哎呀,对不起啊! 大人! 都是民女太不小心,压到你! 大人,让我给你揉揉吧!“ 揉!? “不用!你、先起来就好!” 卫韶觉得嗓子干热,整个人都快要着火了。 不用不行! 她就要恃宠而骄! 既然已经确定了他的心意,江春晓就彻底不再害怕他了。 她赌,卫韶不会再因为她对他做的亲密举动而动怒。 卫韶素来反应敏捷,可这回,他却应是没躲开。 主要是怕自己太过用力,会把眼前的人给伤了。 然后,他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同时被江春晓给攥进她的手心里。 “大人,你放轻松。”她眼尾高挑,语气魅惑。 小手,这不,就牵上了么! “呼……像这样吹一吹,再揉一揉,就不疼了。” 接着,她还装模作样的真的给他揉起手来。 江春晓本来只是想逗弄他一下的。 却在下一秒,一张笑脸忽然变得严肃安静。 看到卫韶掌心中那些粗粝的老茧,还有手腕上那道骇人的疤痕时,江春晓的心脏抑制不住的疼了起来。 那一晚,刻在她记忆中的那些伤疤,也同时浮现在江春晓眼前。 明明是国公府的小公爷,大雁国金贵的国舅爷,本该锦衣玉食,潇洒度日,却浑身是伤,满目疮痍。 他是冷白皮,身上没受伤的地方,还有手背之处,肌肤皆是细嫩无瑕。 可,一双大手的掌心,却是粗糙无比,厚茧丛生,一看就是常年握用兵器留下的痕迹。 这孩子,从小到大,到底得吃了多少苦啊。 世人只见得他一身武艺,手握长剑,上阵杀敌,权倾朝野。 却从未有几人,见过他身上这些狰狞可怖的伤疤! 如今,他却还要被那些从没上过战场的人,在背后说他是奸佞的权臣。 江春晓却知道,书中的他,忠君爱国,一生从未对小皇帝生出过反心。 这样的人,到底图的是什么呢? 江春晓的眼圈攸的红透。 她抿着红唇,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好像随时能坠落的珍珠,满眼委屈不解的垂眸看着他。 卫韶被她这样看着,越发的不自在。 她,这是怎么了? 是嫌弃他手上的疤痕,太丑了? 从前,卫韶从未觉得,这些伤疤和老茧难看。 也从未在意过任何人的眼光。 可这一刻,他有些…… 他往后撤了下手臂,想要把手从她的掌心里拿出来。 却被江春晓攥的更紧了。 然后,她就在卫韶瞠目结舌的点漆黑眸中,缓缓俯下身。 卫韶:“!!!” 她,在做什么!? 江春晓竟然低头,轻轻的吻上了他的掌心。 刹那间,卫韶如同被雷电击中。 整个人都处于震惊发蒙的状态。 她的吻,轻若飞羽,一寸一下,吻遍了他掌心的每一寸肌肤。 卫韶的心,如同被炙热的火焰一下一下,烙印出一个又一个让他快要发疯的印记。 这种感觉,让他不自觉的想起了,那个他此生最想忘记的夜晚。 屈辱,却,始终难以忘怀。 尤其是那双眼睛,让他总是在梦里与江春晓的眼睛混淆梦见。 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江——江春晓,你在做什么……” 她没有抬头,而是把他的手轻轻放在她的面颊两侧,柔弱无骨的掌心贴着他的手背,慢慢的笑了。 江春晓一字一句的慢慢回道:“从今以后,我要做它们的守护神。 大人的手,真暖。“ 她在心底暗自发誓,姐姐以后,一定要好好疼爱你! 卫韶的心中,翻江倒海。 他漆黑的深眸,汹涌澎湃。 “江老板,我饿了!“ 卫韶发誓,若是,他再不让这个女子从他眼前离开,他的君子之风,怕是就要彻底消失在这夜色里了。 卫韶!你要忍住! 他又更大声道:““江老板,我饿了,你快——给我做点吃的去!” 饿了? 江春晓垂着的眉眼动了动。 是真的肚子饿了,还是他的人饿了…… 可她只在心里想了想,并未直接说出来。 江春晓现在已经摸清了卫韶的脉门。 他啊,不能太生扑。 孩子脸皮薄,得徐徐图之。 “好啊!那大人就稍候片刻,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她轻轻放开他的手,站起身,妖娆一笑,素白的手腕抬起,指尖捻动。 一双杏眸看向卫韶的俊脸,眸中皆是不言而喻的盈盈笑意。 “给你!” 真是个小财迷! 卫韶平复了一下被她搅动的天翻地覆的心情,这才抬手,把一枚金叶子塞进她的指腹之间,宠溺一笑。 “得嘞!谢谢大人!大人,请稍候片刻。美食美酒,马上就来!“ 亲兄弟明算账,准男朋友,更是不能稀里糊涂的。 在没和他正式确立关系之前,这金叶子嘛,她还是得照收不误的。 江春晓美滋滋的把金叶子往腰间的袋子里一塞,腰身一转,就朝着小厨房而去。 入了秋,膳食就不能贪凉了。 江春晓看着小厨房里有芝麻和糯米粉,就手搓了一份小汤圆。 因为记得卫韶不爱吃甜的,所以,她在馅子里放了一点盐。 另外,她又给他做切了一小碟的酱牛肉,炒了一个青笋丝。 也算是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喵……” 江春晓端着托盘回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卫韶在和那只小馋猫在玩。 小黄缠在他的腰身上,眯着眼,任由他在它身上撸来撸去。 那小样,很是享受。 听见了她的步子声,它竟都没有抬一下头。 江春晓嘁了一声。 道:“这小东西,还真是重色轻友!“ 对卫韶那般信任,对她就处处防备。 卫韶弯唇,扬起下颌,看向她:“怎么,江老板,这是在吃它的醋?” 平静了许久,他先前被她调戏的红透的脸和脖子,都恢复如常。 语气,也变得如往常一样,有些戏谑,有些淡冷。 江春晓把食盘上的碗碟都放在圆桌上,不怀好意的看向卫韶。 “怎么,大人的手,又疼了?” 这下,卫韶又变成了煮熟的大虾。 他忙把怀里懒洋洋躺着享福的大黄猫,拎起来,毫不犹豫的把它往地上一放。 “去,自己玩!” “呵……” 江春晓瞧着他那样子,瞬间就笑出了声。 小样,还治不了你了! 就是个披着狼皮的小绵羊! 第75章 偷吻 “大人,净手用膳吧!” “好!” 他可是太听话了。 立刻起身去了院子一旁的水风车边,用流水洗了洗手。 用锦帕将手上的水擦干后,卫韶乖巧的坐到梨花圆桌前面。 江春晓笑眯眯的道:“大人,真乖!来,奖励一颗小汤圆。” 她作势就要拿起汤匙,去喂他。 吓得卫韶眼睛瞪得老大,坐在那儿,差点从圆凳上掉下去。 “江老板,我自己来就行!” “哦……那好吧。大人,小心烫哦……” 说罢,江春晓便也在他对面的圆凳上坐了下来。 卫韶这些日子忙的,饮食很不规律,难得吃上如此可口的饭菜。 尤其是他的胃口,不知不觉中已经被江春晓的厨艺给养刁了。 他净白的指端捏着汤匙,舀起一颗汤圆,连汤带水的送入口中。 卫韶一口咬下去,汤汁混着芝麻的咸香,在他的齿颊间散开。 这味道? 令他愣了一下。 大雁境内,从来都没有包咸汤圆的传统。 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吃到咸口的汤圆。 他抬眸:“你是特意为我调整的口味?” 江春晓坐在他对面,以手托着面颊,笑盈盈点头: “是啊!我早就看出大人除了冰凌花之外,基本不喜其他甜食。 所以,特意为大人准备的咸口汤圆,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她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 “嗯,非常好吃。” “那就多吃点吧,锅里还有呢!” “好……江老板,谢谢。” 卫韶的心里有种莫名的感动,还有欢喜。 从来吃汤圆吃不到两三颗的他,今日,倒是吃的津津有味。 这个时候的卫韶,在江春晓眼里,愈发的像个可爱的大男孩。 褪去了身上权臣的高冷孤傲,让人觉得温和又亲近。 看着卫韶吃的那么香,江春晓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 “大人,今儿,又累够呛吧?” 她注意到卫韶的鞋子下面沾染了一些泥土,不似城中会有的黄泥。 江春晓猜测,他除了带人在九华街那种喧嚣的地方抓刺客之外,应该还出了一趟城。 “嗯……抓刺客满城里城外的跑,能不累么。 不像江老板,和大将军、小书生一起听曲,逛街,助人为乐的。 那么清闲自在啊。“ “你……”这人,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怎么又来,提起白日里的事儿! 江春晓眯起眼,往前凑了凑:“卫大人……既然这么辛苦,这么累。 不如,让民女伺候你用膳啊?“ ”咳……“ 卫韶被她吓得,呛了一口汤圆汁,脸上红紫相衬,十分有趣。 他连连摆手,表示敬谢不敏。 可江春晓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哎呦,大人,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如此的不小心呢……“ 馨香的娇躯如同一阵暖风,吹到卫韶的耳边。 江春晓这速度,可真是惊人。 她捏着一方软帕,在卫韶的唇边温柔擦拭。 翘起的兰花指如同一只调皮的蝴蝶,划过他的鼻尖,惹得卫韶浑身一震。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不知是不是有意的,江春晓竟还俯身下去,将她身前那对嫩白的浑圆,挤出了一道春光无限的风景线。 耀眼雪白的风景线连同它两侧软嫩雪白的团子,在那薄纱衣领中若隐若现,差点让卫韶直接流鼻血。 他猛地把头扬起,眸光从桌面的高度,直接挑高到了半空中。 非礼勿视! 可,毫不意外的,卫国舅大人的耳后连同脖颈,还是唰的一下,红若染了秋霜的枫叶。 殷红似血,令人垂涎。 江春晓最初只是要逗他的。 可这一刻,她后悔了。 她只觉得身上一阵燥热,唇齿之间就像是有种魔力在召唤她。 吻上去,或者,咬一口。 多汁鲜嫩,你忍得住? 她,根本忍不住啊! “嘶……” 卫韶突觉颈侧有一丝被蚊虫叮咬的微痛闪过,而后便是那唇瓣软暖湿漉的挑逗。 他的每根神经都已经自乱了阵脚。 ‘叮当’ 卫韶原本擎着汤匙的大手停在白瓷碗上方,指尖不可控的卸了力。 那汤匙随之落下,敲打在碗边,响起清脆的敲打声。 她! 真是疯了! 卫韶的自制力,马上就要全线崩盘了。 他双眸如血,眼尾泛红。 呼吸瞬间变得急速紊乱。 卫韶长臂一揽,收回的同时,就把江春晓那道窈窕的娇躯紧紧的搂在了他的怀里。 他垂眸,看向她。 却只瞧见了她的青丝。 被卫韶的几分力气搂紧,江春晓闷哼一声,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干了啥。 完蛋! 今儿晚上,她不就是只想牵个小手的嘛! 这咋还上嘴了呢! 她发现自己被卫韶抱在怀里,她身前的酥软正贴在他结实的心口上。 腰间的大手箍紧有力,完全不像一个大男孩儿该有的霸道。 江春晓脑袋瓜飞速转动,她,是不是玩的太过火了?! 把这位国舅大人皮囊里的狼性,给勾搭出来了? 卫韶看着趴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的江春晓,眼眸沉了几分。 他呼吸依旧很乱,乱到让他震撼。 “江——老板,你还能不能让我,好好用膳了?” “我……民女,错了……大人,你先放开我呗……” 谁让你那么的秀色可餐。 她就是一时没忍住嘛! 卫韶的声音终于凉下来几分:“再有下次,我——不知道,会对你做出什么事!” 这句话,他是贴近江春晓的发丝边,低声说的。 炙热的气息,将她全身都笼罩进去。 “民女,知道了……” 反正,下次,我还做! 到时候,就看看你能把我如何? 今儿,就先让你把肚子填饱了。 江春晓感觉到腰上的大手松开,才慢吞吞不舍的从卫韶身上离开。 她偷偷打量着,他的侧脸,依旧如同五月盛放的海棠,俊美无双。 看着她终于安分的回到桌子对面坐下,卫韶才又拿起筷子,继续用膳。 “那个,国舅大人?你知道贺家吗?” “哪个贺家?” “就是永都城里最牛那个!” “哦……你说贺万山?“ “对对对,就是他家!” “知道,怎么了?” 江春晓想说,问问卫韶能不能帮佟锦瑟出面,威胁贺涟一下,让他以后别找她麻烦来。 但是,又想到郢灵儿在天香楼说的那些话。 哎…… 还是算了! 如今,他原本就因为对付瑞王和齐王,被那些老臣当成了箭靶子。 天香楼里,她又扯着他的大旗,把佟锦瑟给救了出来。 这本来就已经得罪禹王了。 若是,此时,再让他出面,去威胁一下贺涟。 估计又会被人造谣说是国舅大人,这是要对付远在辽南的禹王了。 “哈……没事。我就是听说,他家挺厉害,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是这永都城里的首富,小小的羡慕一下。“ 江春晓的小心思,卫韶一眼就看穿了。 他吃了一口笋丝,而后似笑非笑的看向她。 “江老板,贺家,你尽量不要去招惹。 做生意上,若是与他们家有什么冲突,不要和他们硬碰硬。 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解决。 要是因为佟姑娘的事,那个贺涟来找麻烦,你也派人去金吾卫告诉我。 千万不能擅作主张。 他这人,我虽没有接触过,却听过不少他的事迹。 我不希望,你有任何危险!“ “好……我都记住了,国舅大人!。”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啊。 江春晓听了卫韶的话,心里暖暖的。 原来,就算她不说,他也会知道,她要说什么。 第76章 恶魔 其实卫韶没有蒙骗她,金吾卫最近几日确实很忙。 吃过了晚膳,他还没待一会儿,李旭就来爬墙头叫他,说是有要事需要他回去处理。 卫韶只得起身,和他一同离去。 江春晓看着俩人消失的方向,努嘴嘀咕了句,还真是什么领导,什么下属。 有门不走,都爱翻墙。 她想着,下次他再来,她得多收一枚金叶子。 赶明个他们要是把她的房顶踩坏了,她还要请人来修的呢! 不过…… 她葱尖似的指尖抬起,轻轻印在自己的唇瓣上。 朱红的唇瓣半阖着,隐约还残留着卫韶颈侧肌肤上的温度。 江春晓脸颊红透,喃喃自语,道: “嗨……本来今儿只打算牵个小手的。 一不小心撩过头了……“ 竟还亲到了他。 她轻舔了下唇瓣,有种意犹未尽的幸福感,在心尖上绽放开来。 卫韶那劲道有力的臂弯,也如同捆绳索一样,将她的心紧紧收在其中。 她身上一袭樱粉色的薄纱衣裙,都比不上江春晓眼底的春色,那么艳丽夺目。 果然,谈恋爱,是人类最好的美容药。 江春晓只觉得脸皮子一阵阵的发烫,就像是喝了几坛子浓郁芬芳的葡萄酒一样,醉了。 * 贺府 “都了解清楚了么?那个小寡妇到底有什么后台? 她和那个卫韶,是不是真像秦四娘说的,有一腿?! 还有,她又和百醉楼后面的那位,有没有什么关系?“ 贺家的小少爷贺涟玉冠白袍,一副纨绔子弟的懒散样,躺在榻上,由着身边的丫鬟,给他捶腿,按肩。 他浓眉大眼,一脸的风流蕴像,很是享受。 若是平心而论,这贺涟是个容貌不差的富家公子哥。 可是,骨子里的他却残暴阴险,纵欲好色,对女子喜新厌旧,折磨虐待,都是家常便饭。 伺候在他身边的人,都得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一点差池,惹得他心生不快,而被贺涟给折辱至死。 毕竟,她们都记得,府中被盖着席子抬出去的那些侍妾,入府的时候,可都是活生生的娇俏美人。 “回少爷,那个小寡妇的后台,目前看真正能坐实的,也就只有郢家。 至于卫国舅,我们的人一直盯在喜乐园大门外,这两日并未见他有去过。 再者, 她和百醉楼后面的那位,应该是不认识的。 小的昨日请了百醉楼那掌柜的喝了顿花酒,他醉的深,所答之话,不像有假。 他说,喜乐园每月初五从他们那进五百坛酒,百种酒,每种皆有,只是数量不同,价格嘛,也是和别人一样的。 没有什么特殊待遇。 他还说,他们东家,应该是不认识这个江春晓。“ 贺涟听完下人这些话,顿时容颜大悦,喜上眉梢。 “好! 既然她和那位并无关系,那少爷我可就不能再这么坐视不理了! 郢家,不足为惧! 不过就是小皇帝一条听话的狗罢了。 至于,卫韶! 哼! 一个外戚权臣,别人怕他,我可不怕!“ 毕竟,他们贺家后面可有两个厉害的大人物呢! 这姓江的小寡妇,一个外乡人,敢堂而皇之地跑到永都城来做买卖,还搞出如此大的阵仗! 他们贺家,都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如今倒好,她倒不开眼的,先来找他的不痛快! 贺涟一想到,煮熟的鸭子,快到嘴边的时候,却被江春晓她们给打飞了。 他就气的想杀人。 今儿,本该是他把佟锦瑟纳入贺府的日子。 如今,倒好,他新郎没做成,浑身上下哪都不舒服。 贺涟一想到佟锦瑟那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就恨不得立刻让人冲进喜乐园去把她给抢过来。 之前,秦四娘一直拿他们共同的主子——禹王来搪塞他。 说,那佟锦瑟是她天香楼的摇钱树,和他们贺家一样,都是给王爷赚银子的。 非要让他等到她二十岁生辰,才能把她弄进贺府的大门。 如今,倒好! 鸡飞蛋打! 贺涟前日听见秦四娘派人来传话的时候,气的当场就把那传话的人给打了个半死。 他愤怒的怒骂,秦四娘是个没用的老东西! “那个小贱人,不会真的以为,躲到了那姓江的小寡妇那喜乐园里,就能彻底摆脱小爷我了吧!“ 哼! 那她可真是土猴子上天摘月亮,痴心妄想!“ “少爷,那我们要如何做?还有,老爷那边,我们需要禀汇一声不?” “我爹那,你不用管!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做! 你就找涂老六他们那些泼皮无赖,好好的给那个小寡妇,演一场精彩的戏! 哼! 敢和我贺小爷作对! 真是不知死活!” 贺涟奸诈笑着,他心道,很快,他就要那多管闲事的小寡妇,哭着求着,把那个小贱人,给他原封不动的送到贺府来! 不过,到时候就不是抬为贵妾娶进门了。 贺涟恶狠狠的想,到时候,他就要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佟锦瑟,做他的一条狗! 让她叫,就得叫,让她爬,就得爬的狗! 还有那个小寡妇,他到时候也得让她给他磕头认错! 竟然敢管闲事,管到他头上来! “好嘞!小的明白了!少爷您只管放心,这件事,小人一定做的漂漂亮亮的!” “好!你若做好了,本少爷重重有赏!” “是!” 下人转身退下,人还没出屋子的大门,就听见伺候贺涟的小丫鬟尖叫了一声。 “你——是没吃饭吗!?” 他趁着弯腰之际,偷偷回头看了一眼。 吓得他连忙加快脚步,走出了门。 其中一个小丫鬟,被贺涟一把扯过她的头发,踹倒在地。 年纪不过十二、三的小丫鬟,瞬间就被坚硬的地面磕破了头。 鲜血顺着她的眉角流下,滴落在那金贵的白色玉砖上,如同盛放在皑皑白雪里的红梅。 而后,贺涟起身,一把薅过那小丫鬟,把她的脸拽到他的身前,用力按住她的后脑勺,往他身前扯去…… 跪在地上的小丫鬟,哭着要往后挣脱。 他脑子里,全是佟锦瑟那张风姿魅惑的脸,闭上眼,贺涟冲着那哭泣求饶的小丫鬟,道: “闭嘴! 躲什么躲! 若你今日伺候的小爷我不满意,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原本还挣扎的小丫鬟,被他这么一恐吓,立刻收了声,认命顺从的扬起脸,往贺涟的身前靠了过去。 …… 房间里响起一阵衣物窸窣的声音,夹杂着贺涟兽欲得到释放的低吼。 吓得软塌一旁另一个跪在那的小丫鬟,瑟瑟发抖,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她与那个头破血流的丫鬟平日里素来交好,可此刻,她却庆幸,今日被贺涟挑中的人,还好是她,而不是自己。 有时候,人性就是如此,在生死面前,活下来,最重要。 对于她们这样浮萍一样的女子,在这个世上,也许随时都会像自己的小姐妹一样,被贺涟摧残蹂躏。 但是,在她们心里,只要那个人还不是她,她们就可以闭上眼,装着看不见。 否则,若是发声了,也许会比其他人更惨。 贺府就像外面传得那样,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而这贺家的小公子贺涟,就是个毫无人性的恶魔。 如今,这恶魔要对江春晓的喜乐园下手了。 第77章 死人! 俗话说,晴天八月八,冬天冻死蛙。 今年的农历八月初八,天晴气朗,万里无云。 永都城的百姓都念叨着,看来今年定会是个冷冬。 他们得要提前多囤一些冬菜,用来度过这个严冬了。 刘农户家特意让大儿子一早就进城,到喜乐园里给江春晓送话。 询问一下,她这边需不需要再从其他农户家多采购一些冬菜。 用来给园子里,用作冬日的食材。 江春晓原本计划着,到了冬日,这喜乐园就不能做烤肉待客了。 天寒地冻的,定然没人会来。 她正盘算着,要将前院那些空着的房间都装点一新,改成能够吃火锅的雅室。 到了冬日,她就把园子里的桌椅都搬进房间里,把外面的地面中间浇上一层薄冰。 画个圈出来,在里面做个简单的溜冰场。 到时候,就可以让客人们在房间里吃上热气腾腾的火锅。 之后在院子里,和朋友们一起滑冰,打冰球,消化食。 又或者年长的客人,不喜欢户外活动的,她就在里面的雅室里都备上棋盘,或是棋牌,让他们各自尽兴。 刘家大儿子这一来,江春晓倒是很高兴。 她想着,反正做火锅,也需要不少青菜,就索性拜托他,回去和他爹说,帮她再多采买一些菜,送过来也不错。 传说中,八月初八是天庭上‘瑶池大会’举办的日子。 各路神仙都会齐聚瑶池,向西王母祝寿。 大雁的百姓为了讨个好彩头,都将这天庭里的大日子,视为地上的‘发财日’。 家家户户把家中打扫的干干净净,等着财神爷上门。 喜乐园里也不例外。 大家伙儿早膳之后,就开始热火朝天的忙乎起来。 郢灵儿和文芷若都去了白鹿书院,这两日倒是没往这边来。 佟锦瑟适应的很快,和园子里的丫鬟们,也都已经熟稔起来。 江母听了她的身世,非常同情佟锦瑟,握着她的手笑说,她从此之后定然就是苦尽甘来,交好运了。 落日无情最有情,遍催万树暮蝉鸣。 听来咫尺无寻处,寻到旁边却不声。 秋寒之气渐浓,大家的日子却愈发的红火。 “不好了!掌柜的!出事了!” “阿福,你不能进去!掌柜的定的规矩你忘了!” 这后院,怎么能随便就要闯的! 喜乐园的一名叫阿福的小厮,焦急的从前院跑到后院门前,一边嚷着,一边就要往院子里冲。 却被守在后院门口的丫鬟阿香给拦住。 她责怪他,不守规矩。 “瞧我,都把这茬给忘了! 不是! 阿香,你快进去禀告掌柜的,前院出事了! 阿香是个小圆脸,她一说话,双侧脸颊似飞起。 “出事了?出什么事了,能令你如此慌张?” 平时掌柜的都给他们说过了,这里外院子里都是客人,遇见万事都得稳重,千万不能冲撞了客人。 这个阿福,平日挺懂事的,有分寸的,今日怎么会这般的没礼数。 天大的事,还能大过刑部尚书的夫人在里面做脸? 大惊小怪的很! 她心中嘀咕,面上倒还笑着。 “哎呦!我的小祖宗啊!你可急死我了!出大事了!出人命了啊!” “什么!?人命!?” “对!就是人命! 你快去,喊掌柜的过去瞧瞧,有客人吃了我们的东西,喝了我们的酒,当场就口吐白沫,断气了! 他同行的一伙人,正吵着,闹着要报官呢! 非说是我们喜乐园的饭菜酒水不干净,有毒! 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耽误不得!“ 阿福脸上都是汗,一路狂奔过来,脸色焦急万分。 他抬起衣袖在脑门上胡乱抹了一把,把汗擦掉一些。 要是官府里来了人,可就要抓人了! 这回换阿香不镇定了! “好好!你在这等着,我这就去禀告掌柜的!” 她一转身,只觉得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地上。 “哎呦!” 崴了脚脖子一下,阿香咬着牙,瘸着腿往院子里使劲儿跑,她一边跑,一边喊: “掌柜的!掌柜的! 不好了! 死人了! 前院,有客人吃了我们的东西,死了!!“ 阿香这样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样的事。 一听见有人死了,死在她们园子里, 早已经三魂没了七魄。 江春晓正在后院的雅间里,给刑部尚书的夫人陆氏介绍新的美白药粉,就听见外面吵吵闹闹的。 声音一阵高过一阵。 她向着玲珑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冲着贵人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陆夫人今日穿了一身墨蓝横领刺鸾雀花纹的抹胸,配苍绿色绣金领的大袖衫,内衬莹黄色褶裥裙,头戴金帘梳,贵气十足。 她也听见了外面的喧嚣声。 瞧着江春晓面上的冷静,她贵气的眉眼动了下,朱唇扬起: “江老板,看来是前院出了什么要紧事。 无妨,换个人来服侍我,便可。 江老板只管放心去处理外面的事吧。“ 江春晓心中正在猜测外面是起了什么乱子。 只是面上不动声色罢了。 她见陆夫人能如此大度,顺势承情道:“谢夫人。 既如此,那我便去看一眼。 夫人请放心,锦瑟姑娘的手艺比我,只高不低。“ “好。我信江老板的。” 佟锦瑟这几日跟在她身边,早已将为客人护肤,美体的手法学到了十成。 只是,她一直想着自己的身份,才从未主动出声,想要接待客人。 而一直在一旁做些打下手的小活。 江春晓也看出了她的顾忌,最初并不想催促她。 想着让她自己想通才是最好的。 可今日,刚好赶上了这个机会。 以前,除了玲珑,其他人伺候陆夫人,她还真不太放心。 但是佟锦瑟,她很放心。 “锦瑟,快来,我去处理一下前院的事,你且好好为陆夫人做脸。“ 佟锦瑟明白,江春晓这是在给她机会。 她心里很紧张,手心都被汗浸透了。 但是,她还是没有白白浪费了江春晓对她的期待。 佟锦瑟礼貌的上前一步,冲着陆夫人福身行礼:“陆夫人。” 陆夫人看了一眼佟锦瑟,客气的笑了一下。 并未说话,只“嗯。”了一声,便直接闭上眼,往后仰着头,躺在了躺椅上。 江春晓抬手,轻轻拍了拍佟锦瑟的肩膀,对她鼓励笑了下。 随后,赶紧拎起裙摆,朝着外面走出去。 玲珑一直等候在外面,见她一出来,立刻上前禀告。 “掌柜的,前面出大事了。 阿福说,有客人吃了我们园子里的东西,死了!“ 江春晓走路速度极快,玲珑也小跑着跟上。 她三言两语将刚刚从阿香和阿福嘴里听见的消息,告诉给江春晓。 “爹爹和娘亲,都在前院吗?“ “阿福说在!” “好,我们过去看看。” 她们俩一走出后院的大门,急切等在那的阿福和阿香立刻站到江春晓面前。 “掌柜的!” “我知道了!快走,过去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春晓心里可以笃定,她们喜乐园里的东西,不会有问题。 既然她们的东西没问题。 出了人命,不是那人本身就有问题。 就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制造问题。 最起码,她现在是这么想的。 江春晓面色冷静,大步沉稳,走路带风。 她的反应,倒是让已经乱了阵脚的阿福,一下子镇静了不少。 “你们这黑心的奸商! 竟然敢用有毒的东西来招待客人! 现在我兄弟死了! 你们的掌柜的怎么还不出来!? 是店大欺客还是想逃避责任!?“ “是啊!人都死了!那个小寡妇还不出来!? 就不怕我们把你们这园子都砸了!?“ 一个瘦高个,一个矮胖子,一黑衣,一酱色长衫。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在喜乐园里就这么闹着。 江淮之气的脸色铁青:”放屁!我们喜乐园开业两个多月了! 所有的食材都是新鲜的! 你们分明就是诬陷!“ 江春晓带人来到前院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幕。 而那个阿福口中断了气的死人,直挺挺的躺在那两个男子中间的地上,一动不动。 那‘死人’身穿墨蓝色短衫,身边还有一滩污秽的呕吐物。 第78章 妇人 从那人口吐白沫到晕厥不动,不过眨眼的功夫。 小厮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瘦高个和矮胖子就已经开始气急败坏的指着他们的鼻子,破口大骂。 柳玉茹平日是在厨房里,今儿恰巧在前院,帮着江淮之对对账本。 以前江淮之还是卢屠夫的时候,家里卖猪肉的账也都是柳玉茹帮着记的。 夫妻二人有经验,也有默契,江春晓就没单独雇佣账房先生。 毕竟,钱财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更安心。 俩人正在柜台后面算着这个月的流水,就听见园子里一阵喧嚣。 江淮之赶紧从柜台后出来,走上前去。 客人都围在一旁在看热闹。 江淮之问小厮发生什么事。 小厮就叫了一句老掌柜的,那俩人就开始指着江淮之的鼻子骂道: “你们这黑店! 定是用毒耗子肉冒充了好肉来做菜! 把我这兄弟给毒死了!“ 江淮之一听,当即就黑了脸。 喜乐园里的所有肉类,都是他一样一样,亲自在永定街的早市上挑了买回来的。 敢说他们用毒耗子肉冒充好肉! 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他当下就气急的和他们争论起来。 可那俩人根本就不听江淮之的解释,一心想要把事情闹大。 非说是他们的饭菜,吃死了人! 他们还拦着不让任何人接近那个‘死人’。 柳玉茹一听他们嚷着要报官,虽然心里能笃定喜乐园的饭菜绝不会有问题,但还是心里没底。 毕竟,这里,不是东胜村,民风淳朴。 做生意,勾心斗角,同行互坑,都是可能的。 树大招风,她怕这些人是有备而来,那可就麻烦了。 她一边拉住江淮之,怕他一激动再和那些人打在一起,就更有理说不清了。 一边又赶紧让阿福去后面喊江春晓过来。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现在有主见,做事稳妥,出了这样的大事,还得让她来处理才行。 “掌柜的,就是这几个人!” 阿福跟在江春晓身后,他指着那俩人,在她耳边说着。 “哟!小寡妇老板娘,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既然来了,那就说说吧! 我兄弟,如今吃了你们喜乐园的饭菜,死了! 该怎么办!?“ 江春晓还不等开口,那矮胖子已经率先开口发了难。 她横着眼扫了那胖子一眼,并未出声。 而是转头看向一脸气愤的江淮之和满脸担忧的柳玉茹。 江春晓冲着二老笑了笑:“爹爹,娘亲,让你们受惊了。 玲珑,快扶着娘亲和爹爹去那边坐下。“ 玲珑上前:“是,掌柜的。” “晓晓!” 江淮之还想说什么,却被柳玉茹拽了拽衣袖。 他无奈收声,狠狠的瞪了那两人一眼,才走到一旁的桌边坐下。 柳如玉给了江春晓一个鼓励的眼神,也随之过去。 江春晓看他们二老坐好,这才转过脸,看向那俩人。 他们趾高气昂, 鼻孔出气。 瘦高个道:“小寡妇老板娘,你说说吧!今儿这事,怎么办?” 江春晓唇角扯出一抹笑,道:“这位客人,你们想怎么办?” 矮胖子冷哼:“哈!我们想怎么办? 我们想报官! 杀人偿命! 这是大雁的律法! 你们这喜乐园黑心黑肺,用有毒的东西坑害人! 你、还有他们都该被抓紧大牢! 该被砍头!“ 江春晓点头:“好啊,那就报官吧。” 矮胖子和瘦高个对视一眼,懵了。 “你说啥?” “报官啊!” 瘦高个一激动,干瘪的眼角耷拉下来:“你个小寡妇! 你当真敢让我们报官!?“ 这怎么和他们预想的走向不太一样。 瘦高个心道,她不是该急的团团转,哭着求他们不能报官,私下解决吗? 又或者,死不承认,是喜乐园的饭菜有问题,和他们大打出手吗? 他看向矮胖子,一个劲挤眉弄眼,让他想办法。 矮胖子手心里全是汗,也是一脑门的问号。 江春晓抬眸,反问道:“怎么了? 二位客人,你这兄弟死在我的园子里了。 报官查清楚他的死因,不是应该的吗? 若官府的仵作认定,他是因为我喜乐园的食物而丧命。 该负的责任,我江春晓一定承担。 可,若是他,不是因为我们家的饭菜死的。 那,到时候我可得好好追究一下你们二位在这散播谣言,随意污蔑的责任了! 阿福,去官府报官!“ 阿福眼里的光更胜几分:“是,小人这就去!” 园子里的其他客人都开始起哄。 “对!江老板做的对!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我们在这儿吃了这么多次,都没拉过一回肚子! 还说人家东西有毒! 呸!“ “可不是嘛! 一看这几个人就是臭无赖! 分明就是来讹钱的! 哎呦,那个人啊,没准早就有病,跑到这死,就是为了污蔑江老板! 我们可离远点吧!“ “就是,就是!” “看看一会儿官兵来了,把他们都抓走!” …… 这下毁了! 这小娘们儿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矮胖子和瘦高个心里都慌了。 他无声质问他,那个涂老六怎么回事! 都这么久了,还不来! 我也不知道啊! 就在阿福还没走出大门的时候,一道尖锐的女声,如鬼魅一样,从喜乐园大门口传来。 “孩子爹啊!你死的好惨啊!“ 瘦高个和矮胖子听见这声,瞬间挺直了身子。 他们互看一眼,偷笑着,终于来了! 这回,可随她,让人去报官吧! 接着,大家就看到一个穿着麻布粗衣,蓬头垢面的妇人从门口跑进来。 她脸皮黄黑,干瘪的身上没有多少肉,瘦的就像是个麻杆。 她进来后,四下瞟了一遍,最后朝着地上那个死人就扑了过去。 声音尖锐,十分刺耳。 “哇!孩子爹啊! 好端端的,你怎么就死了呢!? 留下我们这孤儿寡母的可如何是好啊!? 孩子爹啊! 哇哇……“ 那女子哭的撕心裂肺,可偏偏看在众人眼里,却没得能生出对她半点的怜心来。 矮胖子:“嫂夫人,大哥是吃了这喜乐园里的东西被毒死的啊! 他刚刚还说,今儿发了工钱,要回去给你和孩子们买点肉呢。 结果,自己就先没命了,唉……” 第79章 报官 事情到了这,江春晓算是彻底明白了。 今儿这出大戏,就是为了她演的啊。 可不光是想讹钱那么简单了! 这么多群众演员,看来,想对付她的人,挺舍得下本啊! 那她要是不顺着他们的剧本演,还真有点不地道呢。 行啊,既然人家戏台子都搭起来了。 她就陪他们玩玩。 “咳!” 江春晓清了清嗓子,道:“这位小嫂子! 你看,你家大哥呢,出了这样的事,我们都感到很惋惜。 但是呢,他们非说是我们的饭菜有问题,这个我却不能赞同。 所以,你看,你想怎么解决比较合适?“ 妇人抬头,满脸泪痕,可若是仔细瞧,倒是没有太多的悲伤情绪。 她梗着脖子道:“既然你不赞同,那就请保和堂的薛神医和官府的仵作来。 让他们查看我相公的死因! 若是,真的是你们园子里的饭菜有毒,给他毒死的呢!? 掌柜的,你又当如何?“ 江春晓居高临下的与那妇人对视。 从她的眼中,她可以清楚的看清里面胜券在握的光芒。 此刻的妇人也不像刚刚进来的时候那边畏缩,态度十分的强硬。 倒是完全不在乎,江春晓会发现她的不对劲儿。 呵……真有点意思啊! 这个群演,怕是真实的身份地位,比矮胖子他们,要高一些吧! 毕竟,装扮可以改,可这眼里凌厉的光,倒不是一日两日,能够生出来的。 “好啊!那还是要先报官吧!” “对!报官!”矮胖子和瘦高个这回可是不怕了,竟附和上江春晓的话。 江春晓心中瞬间明白,刚才那俩人慌什么了。 听说她让人去报官,矮胖子和瘦高个的眼神交流,她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合着,他们就是在等人。 等一个能够帮他们把保和堂的薛神医和官府的仵作,都收买为他们所用的人出现。 难怪,这妇人一出现,他们的底气突然就更足了! 江春晓心道,看来,人家这不光是有备而来。 后面的主谋还挺有人脉呢。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打通这么多人的关节。 所以,她今儿就是砧板上的鱼肉,要任人宰割了? 那位保和堂的薛神医,江春晓也是有所耳闻的。 妙手回春,医术高超。 在这永都城里,算是头一号的权威郎中。 据说,当初先皇薨逝之前,宫里还曾请他进宫和太医一起为他诊过脉。 这样的人物,在永都城百姓的眼里,那是了不起的存在。 若他能诊断出,这妇人的相公是吃了她们喜乐园里的东西被毒死的。 江春晓想,就是她跳进永宁河怕是都洗不清了。 这人,挺狠呐! 知道用舆论的压力,来对付她。 这等手段,就像当初她想出用祥瑞之兆,来扭转喜乐园的名声,如出一辙。 一旦坐实那人的死因与喜乐园有关系。 以毒物充好物,祸害城中百姓。 她们一家三口怕是都得掉脑袋了。 喜乐园也会从此关门大吉。 这种以小博大的损招,还真是挺缺德。 不过,就算他们给出的报酬再多,也不会真的有人蠢到会用自己的命来换银子吧。 江春晓的眸光落在那个蓝衣死人身上,半晌,方才挪开。 等着人请薛神医和去报官的时候,江春晓在玲珑耳边低语了几句。 而后,玲珑便转身回了后院。 随后,她又跟一旁站着的小厮阿荣,说了些什么。 阿荣眉目间震惊了一下,也立刻匆匆离开。 出了喜乐园的东侧门,阿荣一路小跑朝着金吾卫官署的方向而去。 金吾卫官署 “大人,外面有个叫阿荣的男子,自称是喜乐园的小厮。 他说,有要事,想求见大人。“ “阿荣?” “是。” 喜乐园的人,那一定是她派来的啊。 “快,让他进来。” “是,大人!” 阿荣小心的跟在金吾卫士兵身后,一路上,头都不敢抬。 “草民参见卫大人!” 一进到厅中,他就赶紧朝着卫韶的方向跪了下去。 卫韶放下手里的毛笔,看向他:“起来吧。 是你们江老板让你来的?“ 阿荣诚惶诚恐点头:“回大人,是……” 回话的时候,阿荣依旧不敢抬头,袖中的手指都在抖。 他是真的害怕。 毕竟,身前所坐之人,可是曾经在战场上杀敌万千的修罗将军。 手上染血无数。 就更别说,他现在还掌握着令人闻风丧胆的金吾卫。 阿荣虽没亲眼见过金吾卫如何审讯犯人,但是,其残酷手段早已传遍永都城的街头巷尾。 “喜乐园还是她,出什么事了?” 阿荣心中咦了一声,没想到,这国舅大人还挺好相处的。 竟如此关心他们家掌柜的和喜乐园。 上次卫韶去园子里抓刺客,阿荣正好告假不在,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因为卫韶的态度随和,阿荣心里的恐惧感减少了许多。 他试探着抬起头,看向卫韶。 只见他面上虽然没有笑意,却也不十分的冷漠。 “回大人,今日……” 阿荣把园子里今日发生的事从头到尾给卫韶说了一遍,再加上江春晓让他传得话,一字不漏的全都讲完了。 卫韶听完,浓眉挑起一侧,他道:“她真的这么说?” 阿荣忙点头:“是!大人!我们掌柜的确实是这么说的。” “嗯……” 卫韶深吸了一口气,道:“好,你回去告诉她,她的话,你都带到了。 我会让人按着她说的去做。“ 阿荣欣喜,他忐忑的心算是落地。 来的路上,他一直担心,权倾朝野的国舅大人,真的会搭理他吗!? 阿荣感恩叩首:“是,草民谢谢大人!草民这就回去告诉掌柜的!” “嗯!李旭,派两个暗卫在暗处护送他回去!” “是,大人!” 李旭上前,冲着阿荣做了个请的手势。 随后,阿荣起身,又无比尊重的冲着卫韶鞠了一躬,才跟着李旭离开。 不消片刻,送完阿荣的李旭去而复返。 他回到厅中,试探的开口问道:“大人,江老板那边?” 他刚才也是把阿荣的话都听了的。 这事儿,明眼人一看就是冲着江家人去的啊。 大人不是最担心江老板的嘛! 他竟真的要听她的话,不过去一趟? 李旭一开口,卫韶就明白他的意思。 他抬手制止道:“就按她说的办。 你亲自带人去盯着。 切记不要现身,更不要打草惊蛇。“ 李旭点头:“好,属下明白!” 第80章 捕快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薛神医就被请来了。 官府的捕快和仵作也同时赶到。 “官爷!” “你就是江老板?” “正是民女。” 捕快核对了一下江春晓她们的身份,和报案人所说的话,是否属实。 核对之后,才转身走向地上的蓝衣尸体。 两名捕快挎着宽刀,走在仵作前面,看到躺在地上的蓝衣死人后,对视了一眼。 其中一人开口问道:“此人就是死者?“ 妇人哭诉:“正是!官爷,他是民妇的相公,和他的两个兄弟来此喜乐园用膳,就被毒死了! 民妇请官爷做主啊!“ 捕快们见过不少命案现场,对此现场情况早已见怪不怪。 他们俩分别站在地上的死人两侧,弯腰看了一眼尸体。 随后站直腰,看向背着医药箱的老者,一人恭敬对他抱拳: “薛神医,您看,是您老先来,还是我们先来?” 他把手指过一旁站着的仵作,向薛神医问话。 薛神医是永都城的名人,衙门里的人,基本都认识他,也都挺敬重他。 薛神医须发皆白,攥着肩上那木箱带子的手,收了收,开口道: “就让老朽先来吧。 既然,这位可怜的夫人信任老朽,那老朽就尽力为之。“ 捕快点头同意,和另外两人退到一边。 薛神医将木箱放在一旁,蹲下身,抬手覆上那死人的脉门。 片刻之后,他又分别查看了他的五官和口舌,撩开衣服领子瞧了瞧身上的皮肤。 随后,老郎中从木箱里取出一个布包,从里面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 他捏住银针尾,将它从死者的咽喉处皮肤刺入其中。 薛郎中动作谨慎,眼神专注,似是向对待活人一样认真。 他的举动,看在一旁围观的客人眼里,瞬间圈了一波好感。 一人道:“你瞧瞧,到底是神医啊! 对一个死人的尸体,都如此的敬重。 大医者,仁善焉!“ 另一人附和:“是啊!有了他老人家的验查,想必,孰是孰非,稍后就能见分晓了!” 江春晓心中冷笑,哼! 神医? 谨慎? 怕是因为他就是知道,那人根本没死透吧! 若是不小心点,他可就会成了真正的杀人凶手! 薛神医取出银针之时,全场一片哗然。 那银针的针身竟然通体乌黑,赫然是中毒之兆。 薛神医将用过的银针折断后,方才以布巾包裹,收入箱中。 代表,以后,这根银针不会再用了。 这! 全场一片哗然。 “天啊!真是中毒死的啊!” “那又能说明什么!?也不一定就是这里的饭菜有毒啊!” …… 薛神医又换了一根银针,重新试了一下地上的呕吐物,毫无意外的也变黑了。 忙乎了一通,老郎中起身,将衣袖向下整理好,抬头看向捕快。 “官爷,依老朽拙见,此人确实为饮食不洁,误食毒物,才会致死的。 鼻息之间的酒味,也有些不同寻常酒气。 似乎有白附子和石斛的味道。 据老朽所知,将此两味药放在酒水中能提香,即使是多兑水,也不会降低酒香。 但是,却也容易令人中毒。 至于,他是否只在此喜乐园中用过膳,还得需要仵作将他仔细验尸之后,方能在他肠肚之中,查看究竟。“ 薛神医的一番话,声音不高,却掀起一阵风浪。 “什么!?这喜乐园的膳食和酒水,真的有问题!?” …… 矮胖子和瘦高个见大家都信了几成,立刻顺势高声拱火: “你们都听听吧! 他们这喜乐园不光以次充好,用坏食材给客人做菜! 还把百醉楼的酒给换成了兑水、加毒药的假酒! 如今牟利,丧尽天良啊!“ “大哥!你死的冤枉啊! 我们这种人,好不容易舍得来吃一顿好的,却被无良奸商给害了命啊! 江老板! 杀人偿命! 你等着进大牢吧!“ 那妇人也趁机发难,嗷的一声,哭的愈发凄惨。 她抱着那死人的身子,不停的哭喊,道她们孤儿寡母以后就无依无靠了! 江淮之和柳玉茹都已经懵了。 开业这么久,他们从来都是做良心膳食,所有的食材哪怕有一点不新鲜,都不曾给客人做过。 更是从未往酒里添加过东西啊! 喜乐园的小厮和丫鬟们皆是吓得噤若寒蝉。 他们虽都心中清楚,他们是冤枉的,但是,人微言轻,都不敢出声。 可客人们却都敢大声议论。 “哎呦,真是这样吗?” “按说这江老板一家,看着不像是这么坏的人啊! 开业这么久,我们都来过多少回了!“ “诶,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们是没事,可这不是有人死了吗!“ “是啊,他们这些人不可信,可薛神医的话,总不能也是诬陷吧!” 先前一边倒支持江春晓的客人,也都开始嘀咕起来。 喜乐园和客人们好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感,在薛神医这位权威的专家面前,瞬间崩塌。 薛神医之后,衙门的仵作也对尸体进行了简单的验查,所得结论和薛神医基本一致。 也说,要想彻底认定是否只死于喜乐园的膳食,须得将尸体带回去,剖开验查。 捕快听了,一人拧眉看向江春晓,面色很是凝重。 “江老板,薛神医和仵作的话,你可听见了?” 江春晓客气的弯唇,她笑道:“民女,都听清楚了。 薛神医说,以他所诊断,能够确定此人死于食物中毒。 但是,此人是否只吃了我们喜乐园的东西,还需要仵作将尸体验尸后,才能做出定论。 而仵作大人,认同。“ “嗯!很好!” 捕快一本正气的点头,表示满意:“既然江老板已经听懂了。 那就请你随我们一道回永都城兆府吧! 在仵作验尸出结果之前,只能委屈江老板先去兆府的明狱中等候两日了。 来人,带江老板回永都城兆府! 把这尸体抬回衙门的验剖室。 再有,把这喜乐园的大门封了! 从现在起,不准喜乐园再开门迎客! 还有,园中所有食材和酒水,一律封存,带回衙门,等候验查!“ 那捕快话音一落,刚从大门口后进来的四个捕快朝他们这边大步跑过来。 “是,刘捕头!” 第81章 夫人 江春晓看向那发号施令的捕快,呵……原来还是个小头儿。 外面还带了这么多人过来。 瞧瞧,这才是他们的真实目的吧。 江春晓心中腹诽,想尽办法演了一出大龙凤,就是为了找个吓人的名头把她关进去。 再把她的喜乐园给封了。 而后,她为鱼肉,人为刀俎。 那幕后之人,想让她如何,她就得如何了。 可惜,她江春晓可不是那任人搓扁揉圆的面团子。 江春晓上前一步,抬起一只手,挡在想要动手带她回兆府的那名捕快面前,她看向那刘捕头,道: “慢着! 官爷,民女听是听懂了。 可民女觉得,官爷您没听懂啊。“ 那刘捕头眉宇间已经有了一丝不耐烦。 这个小寡妇,怎么还敢质疑他! 民不与官纠,她一个外来的,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我怎么没听懂了!?” 江春晓冷笑:“官爷,薛神医说,此人因食物中毒而死,且口中酒水有两味药的味道,极有可能是令其中毒的原因。 那您让人把食材和酒水都带回去查验,此事,民女没有异议。 但是,仵作尚未彻底验尸啊! 既然验尸未完,那就证明不了,这人确实是因为我喜乐园的膳食而死。 若官爷想拿我入大牢。 其一,可令仵作在此,当众剖腹验尸! 若结果能够证明,此人在几个时辰内,只用过我们喜乐园的膳食和酒水。 那民女可以去。 其二,若官爷要将这尸体带回衙门再验尸,那就得等仵作所验的结果,还有酒水,食材的检查结果都出来之后,民女再去衙门。“ “你!” 刘捕头被江春晓的话给说的一时之间,有些措手不及。 脸色极其难看。 他之前是真没想过,这个小寡妇竟然有这样的胆色。 都已经摊上人命官司了。 不但面上没有丝毫的惧怕之色,反而头脑如此清晰,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最重要的是,她竟然还不畏惧官府的人。 刘捕头办案这么多年,倒是极少见到身份背影如此寻常,却又如此大胆的女子! 哼! 再怎么厉害,她不过也只是个平头百姓。 还能真拘捕不成! 刘捕头厉色道:“江老板!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衙门的规矩! 你这喜乐园出了人命官司! 你作为掌柜的,就必须和我们回去,暂时羁押在永都城兆府的大狱里! 若你敢拘捕!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去! 把她带走!“ 刘捕快冲着那小捕快大喝一声,怒气不掩。 “不能带走我的晓晓!你们这是仗势欺人!“ 江淮之再也坐不住了,直接冲过来,挡在江春晓身前。 双手握拳,他大有要豁出命去和捕快打一架的意思。 江春晓连忙从后面攥住他的衣角,声音低缓,安抚他道: “爹爹,不可生气。不要冲动。“ 她以眼色示意江淮之,若是真动手,她们就没理了。 他那杀猪的手腕子,一拳砸下去,就得要了那小捕快的半条命。 江淮之怒叹一口气,这才收了手上的力道。 柳玉茹已经急得落了泪,她站在江春晓身边,道: “官爷!若你们真的要带走我们的女儿,那就把我们这做爹娘的,也一并带走吧! 喜乐园的膳食和酒水,都是我们二人负责的!“ 那大牢是啥地方啊! 阴冷恐怖,屈打成招! 柳玉茹可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自己去吃那个苦。 一家人,同甘苦,共患难。 “娘亲……” 江春晓眼圈突然就红了。 她真的好感动。 被柳玉茹和江淮之的爱给感动得一塌糊涂。 刘捕头见此,冷笑道:“好啊! 既然你们一家人要整整齐齐的。 那就来人,把他们三个都给我带回去!“ 小捕快很听指挥,立刻上前,准备对他们三个下手。 就听后院过来的那扇门后,一道女声响起。 “本夫人看看,今儿,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把他们三个带走!“ 众人朝着声音的方向瞧过去。 只见玲珑扶着陆夫人从那扇门中大步走了出来。 陆夫人刚做完脸,又重新上了妆,可谓是娇颜锦绣,瞬间年轻了好几岁。 到底是刑部尚书的夫人,严肃起来到真有几分威严之态。 刘捕头级别太低,哪里见过她。 见到是个珠光宝气的妇人,虽然比对江春晓她们客气了些,但是也没有太过敬重。 毕竟,这永都城里,富贵人家多得是。 可,她们这些后宅妇人,见了他们官府里的人,不是还都得敬着么! 他握着刀柄,审视得看向陆夫人:“这位夫人!我们官府办案! 岂容你一妇人在此多言! 别怪我没提醒你,横加阻拦官府办案,与嫌犯同罪论处!“ 原来,江春晓之前小声吩咐让玲珑回去,同陆夫人说,前院出了人命官司。 恐怕冲撞了贵人,请她做完脸之后,便让玲珑从后门送她离开。 陆夫人这一听,江春晓是真有麻烦了。 难怪之前,院子里那般的喧嚣吵闹。 陆夫人便赶紧让佟锦瑟把她脸上的药粉面膜给卸掉,之后,完全不顾玲珑和佟锦瑟的阻拦,直接风风火火的带人就从后院过来了。 恰巧就见到江春晓他们要被官兵带走。 江春晓被陆夫人一把抓手腕,给拉到了她身后站着。 陆夫人看着刘捕头冷笑道:“一届妇人!? 无权干涉!? 呵! 想不到,你们永都城兆府就是这么办案的。 不分青红皂白,还没有掌握实质性的证据,就要抓人进大牢! 看来,本夫人得回家去,好好同陆元问问,他下面的官,就是如此对待百姓的啊!“ 陆元!? 刘捕头怎么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小捕快在后面低语:“刘捕头!陆元,好像是刑部尚书陆大人的名字!” 什么!? 陆大人!? 那他眼前这个就是陆夫人!? “哎呦!对不住!陆夫人,是小的眼拙! 冲撞了您! 小的有错! 还望夫人海涵!“ “哼!海涵就不用了! 你们的规矩,本夫人懂。 如今,这江老板一家三口,牵扯进了人命官司。 他们三人,在官司彻底结束之前,不会离开永都城。 有本夫人做担保! 若你们明日查的出这尸体的死因! 真与他们有关! 那再来拿人,本夫人定然不会多说一个字! 现在,你,带着你的人,还有要封存的东西,赶紧给本夫人消失!“ 刘捕头早已冷汗淋漓,完蛋了! 回去后,要是被兆府大人知道,他今儿惹了陆夫人,估计得骂死他。 永都城里谁不知道,那刑部尚书陆大人,看着他夫人就更看着自己眼珠子那么金贵。 他忙弯腰下去,做小伏低:“是是是!夫人话,小的记住了! 小的这就带人离开! 快,把尸体和东西都搬走! 你们几个也别在这闹了! 明日,待验尸结果出来,大人自会升堂过审!“ 他朝着那妇人和高矮兄弟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赶紧都走! 陆夫人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脸色算是舒缓了几分。 第82章 勇敢 江春晓回头看向玲珑,冲着她笑了下,又暗戳戳的给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玲珑满眼皆是不负所托的光芒。 还好,她没有把掌柜的交给她的任务给搞砸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江春晓可以确定,陆夫人性格豪气,为人仗义。 今日之事,她越是为她着想,不想让她被这事给冲撞,她便越会主动过来帮忙! 她便让玲珑故意在陆夫人面前说了那样一番话。 倒不是江春晓拉不下脸,去开口求她。 而是,一旦她求了,陆夫人就会骑虎难下。 所以,她才把要不要出手相助的选择权,交给了她自己。 但是,陆夫人帮她的人情,她可是牢记于心了。 江春晓想,若是以后陆夫人也有任何危难之时,她定也会鼎力相助。 她站在陆夫人身后,越发的觉得这狐假虎威的滋味,还真不错! 江春晓看着被吓到屁滚尿流的刘捕头,心中冷笑,敢和别人一起来陷害她。 还有更多的苦果子,等着以后慢慢吃吧! 捕快们离开后,客人也都散了。 陆夫人看着江春晓,笑道:“江老板,我是信你的。 但是,这事一看就是冲着你来的。 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最后的结果如何,还得看江老板的运气如何。“ 陆夫人这是在暗示她,她是看在她们之间的关系上,出手帮了她。 但是,后续的堂审如何,她就帮不上了。 而且,她的相公刑部尚书也帮不上。 陆夫人何其聪明,她已经猜到今日这喜乐园的事,是有人在暗中操控的。 她不能让她的夫君,参合到这样复杂的事情中来。 永都城兆府里的那些乌烟瘴气的事,陆夫人早就听陆元说过一些。 名义上,陆元这个刑部尚书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可实际上,那兆尹大人可是右丞相闽老的门生。 若拿不到他实质上的渎职罪证,尚书大人也拿他没辙。 新皇登基,人人自危,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太过锋芒毕露。 明哲保身,才是当下的为官之道。 江春晓心领神会,冲着陆夫人福身,道谢。 “夫人能在今日出手相助,春晓已是感激不尽。 万不敢再有胆子将陆大人牵扯进来。 夫人放心,我这喜乐园不会被封太久的。 等解封之时,春晓定会派人亲自到府上给您传信。 到时候,夫人过来,我再为夫人做脸。” 陆夫人瞧着江春晓这一点就透,进退有度的风姿,越发的喜欢她。 她笑道:“好,那我便回府等着江老板的好消息了。” 转身离开之际,陆夫人又道:“对了。那位锦瑟姑娘的手法确实不错。 你倒是寻来了一个好帮手。“ 江春晓笑说,夫人的认可,对锦瑟而言,定是最好的礼物。 送走了陆夫人,江春晓回到园子里的时候,小厮和丫鬟已经把地面上的污浊物都给清理干净了。 园子里没了客人。 小厮和丫鬟们把东西收拾利索之后,江淮之就让他们都回了各自的屋子。 江氏夫妇俩坐在桌边,满眼愁容。 江春晓看二老如此,走过去,轻声道: “爹爹,娘亲。让你们担惊受怕了。是女儿的错。“ 柳玉茹摇头,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傻孩子,说的什么话! 我们是一家人。 哪有什么对错。 哎……要说真有问题,也是我和你爹爹没有把好关,才会让食材出了问题。“ 事情到这儿,柳玉茹都有些相信,真的是她的膳食出了问题。 江春晓立刻让她否定这个念头:“娘亲,不是的! 你不要胡思乱想。 今日之事,女儿猜测,是那贺涟在后面指使的。 他的目的,是让我们向他低头,把锦瑟送回去。“ 二老惊诧:“什么!?晓晓,你说的,可是真的?” 江春晓点头:“是我猜的,但十有八九,猜的没错。 不过爹爹和娘亲尽管放心,这件事,女儿有办法解决的。 不管他们背后是不是那个贺涟,我们喜乐园都不会关门的!” 至于到底是不是,最迟明日,大概就能见分晓了。 听了她的话,江氏夫妇的心情总算缓解了一些。 “好!那就好!晓晓说能解决,就一定能解决。” 一辈子没干过坏事的两夫妻,卖猪肉的时候都没把过夜的肉卖给乡亲过,哪里受得了自己做的膳食有毒这样的事啊。 安抚好了他们夫妻俩的情绪,江春晓把他们送回东院,才又回到后院。 后院里的女客,今日本就不多,大约都在各自的府中操持着接财神的大事。 除了陆夫人,就只有三、四位,都在喜乐园正门被贴封条之后,从后门走了。 江春晓回到后院的时候,只有佟锦瑟和玲珑两个还在。 佟锦瑟一见到她进门,就走上去。 “掌柜的,对不住,是我连累了你和大家。 现在我就回去收拾包袱,离开永都城。 只要我走了,贺涟就再也不会针对你和喜乐园了。“ 江春晓看着她,问道:“你也猜到了?“ 她没打算瞒着佟锦瑟,毕竟,她聪颖不凡,只要玲珑把事情的始末和她一学,她便猜的出来。 “嗯。是我连累了大家。” 江春晓:“锦瑟,你心里真的甘心离开这儿吗? 离开你从小长大的地方,就为了躲一个贺涟那样的人渣? 若你是这样胆小怕事,认命服软的女子,那看来,当日我是救错了人。“ 她的唇瓣带着一抹浅笑,让人看不出她此时是在生气。 但,佟锦瑟却把江春晓眼里的失望和薄怒看的一清二楚。 “我……”她垂下眼,声音低微。 “告诉我,你是吗?” “我不是!” 佟锦瑟重新抬起头,眼神坚定的看着江春晓。 “我不是! 贺涟那个人渣,他卑鄙无耻,残暴无良,但是,我不怕他! 为了躲他,就让我这么离开,我也不甘心!“ 外面的阳光正从窗棂落进来,映在佟锦瑟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 在她的脸上开出一朵耀眼的花。 江春晓这次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了。 她特别满意的看着佟锦瑟:“对!这才是真正的你! 这才证明我没有救错人! 锦瑟,你记住了。 邪不压正。 对贺涟这种人,就是我们现在过去,跪在他身前,求着他放过我们。 他也不会放过的。 他就像是一条疯狗,狭路相逢,就算你和他求饶,他也会咬得你头破血流。 所以,锦瑟,对付他这种人,我们不能退缩。 既然他敢出手,那我们就和他斗到底。“ 她敢确定,这一次的事,不会是贺涟最后一次对她们下手。 以后,她们要一起去面对的困难,还有许多。 江春晓的语气坚定勇敢,带动着佟锦瑟也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是啊,她说的对,遇到贺涟这样的人,如果一味的躲避,是没用的。 只有勇敢的面对,才可以。 第83章 抓人 等着江春晓给佟锦瑟稳定完军心之后,玲珑终于找到机会出声问出她心里的疑问。 “掌柜的,那你是怎么能笃定,那仵作一定不会当众验尸的呀!” “我啊,天机不可泄露!估计,等过了今晚,就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江春晓抬头顺着窗户看向房间外,湛蓝的天空。 她的钩子已经抛出去了,就是不知道国舅大人的人,靠不靠谱! 能否将她把鱼钓回来呢! * 保和堂 “薛神医,我们涟少爷说了,这次须得谢谢您的帮助。 这是我们少爷的一点心意,请您笑纳。” 贺涟身边的下人,拿了一盘的银子,放在桌上。 “哗啦……” 薛神医脸色十分难看,抬手将那些银子就挥落在地,褐眸倒立,气的他胡须乱颤。 “滚!拿着他这些脏银,从老夫的保和堂里滚出去! 告诉贺涟! 若是再有下次,老夫就是豁出去这条老命,定也不会再做此等助纣为虐之损阴德的事!“ 那下人‘嘁’了一声,倒也没真的去捡那些银子。 他摇了摇头,朝着薛神医冷笑了一声,竟真的听话的转身走了。 薛神医气不过,又用脚去踢那些银子。 “滚!把你们这脏东西都拿走!” …… “祖父……别气了,小心身子!” 边上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少女,看那人走了,才敢上前抱住薛神医的手臂。 她眼角还挂着一行清泪,身上颤抖的厉害。 薛神医反手揽住少女的胳膊,一老一小,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孩子!是祖父没能耐啊! 差点害了你……“ 之前贺涟的人来,希望薛神医能够帮他们瞒天过海,对付江春晓,被他拒绝。 结果,那些人就抓了与他相依为命的亲孙女,说是要给贺涟带回去做侍妾。 这可等于捏住了老郎中的命脉。 他没办法,只好答应,替他们办事。 可这事,太缺德,薛神医实在是过不去心里的关。 做了一辈子的郎中,他治病救人从来都是凭良心。 何曾想到,到老了,却要做出违背医者良心的事。 薛神医看着自己心爱的孙女,就想起今日见到的江春晓了。 他在心中叹求,但愿,那位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能够过得了这一关吧! 当夜,秋风起,月色浓。 高处的绿林被突起的冷风吹得东摇西晃,在这暗夜中,看上去如同鬼魅之影。 大树枝丫之间,隐藏着几个人。 “参军,您带着我们在这儿守了大半宿了,我们到底是在等什么人啊?” “嘘……等时机到了,你就知道了。” 永都城兆府的验剖室和义庄里的不远。 守在这儿,浑身都有种冒寒气的感觉。 说话的人正是李旭和金吾卫的几个士兵。 ‘吱嘎’ 就在问话的士兵有些困意的时候,验剖室的木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一道烛光忽明忽暗,从里面晃动着,影影绰绰的落在他们几人眼中。 紧接着,有三个鬼祟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大哥,快!这边走。” “好,人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大哥,我办事,你放心!” 哼! 李旭浓眉如剑,低声道:“他们,终于出现了! 你们看好了,就他们三个, 等到他们翻过墙来,全都给我抓住了!一个都不能跑了! 但是千万记住,动静得小! 不能惊动了验剖室里的人!“ “是。“他们都用小声回道。 就在那三人顺着后院的高墙边翻过,又往外的空地走了几步的时候,李旭带着金吾卫从天而降,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饶命啊!壮士饶命!” “闭嘴!” 三人同时被打晕在地,而后嘴里就被塞了麻布团子。 月光穿过树叶,落在那几人脸上。 竟然是白日里带头去喜乐园闹事的瘦高个、矮胖子,还有…… “参军,三个都抓住了!” “好,带走!” 就在李旭他们准备带着那三个被打晕的人离开的时候,墙的另一侧突然火光乍起。 李旭站在大树下朝着墙那边看过去,心中十分震惊。 这! 那江姑娘会神机妙算不成!? 竟提前都猜得到,今晚这里会着火! 之前阿荣去金吾卫求见卫韶的时候,就说了,他们掌柜的说,一定要在这里着火之前,来这守着。 翌日 一大早,昨日灰溜溜离开的刘捕头就趾高气昂的带人过来拍门了。 “开门!“ 阿福开了门,心中不喜,却也不敢多说,只得站到一旁,任由这些人闯了进去。 “你们江老板呢? 不会是畏罪潜逃了吧!?“ 刘捕头握着刀柄,阔步在喜乐园里四处张望。 很明显,他今日的底气比起昨日来,更足了。 “哟!官爷还真是敬业啊!这么早就来抓人了!“ 江春晓身穿一袭金色木槿花长裙,披着一条闪蝶紫的薄纱帔帛,顶云髻一侧坠着一支雀翎彩宝金钗。 整个人沐浴在晨光之下,端的是美人婷袅,光彩照人。 那模样,比起这永都城里任何一家的世家小姐,也是毫不逊色的。 刘捕头看到江春晓出现的瞬间,竟直接愣了半天,方才回过神来。 “你……咳!江老板,还真是胆识过人,竟真的敢留下啊! 既如此就请江老板随我去兆府吧!“ 江春晓面不改色:“怎么?是仵作验尸的结果出来了? 证明了,那人确实是死于我这喜乐园的膳食?“ 刘捕头冷笑:“不错!仵作已经验过尸。 那人,在死前三个时辰之内,并未吃过其他地方的东西。 肚子中食物内的毒,就是你们喜乐园的膳食里的! 所以,江老板请吧! 哦对了,鉴于江老板如今在这永都城里名声斐然,喜乐园每日要接待那么多客人,我们兆府尹大人决定特事特办。 今儿就直接在兆府的公堂之上,对此案进行堂审。 毕竟,早点审,早点判! 死者的家人,才能早点得到安慰啊!” “哦?好啊!那就走吧!” 江春晓竟依旧丝毫没有半点畏惧之态。 “晓晓!“ 江淮之夫妇和佟锦瑟她们都在她后面站着。 虽然,今儿一大早,江春晓就已经千叮咛,万嘱咐,等今日这刘捕头要是上门抓人。 他们一定不能加以阻拦。 她告诉他们,她一定能够逢凶化吉,平安归来的。 但是,真到了这一刻,他们还是忍不住担心,怕她被抓进大牢,屈打成招。 第84章 升堂 江春晓笑着安慰他们:“没事的爹爹,娘亲,你们尽管放心。 没听见刘捕头说,今儿兆尹大人就要将此案过堂了吗? 等下,你们便一道去兆府公堂看着就好。 女儿相信,兆尹大人定会明察秋毫,给我们喜乐园洗脱嫌疑的。“ “这……” 二老面色依旧不安。 江春晓冲着佟锦瑟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明白过来。 “干爹,干娘,我们就听晓晓妹妹的话吧。” 昨晚,江春晓让佟锦瑟认了江淮之夫妇做了干爹、干娘。 她同她说,只要她有勇气对抗贺涟,她们以后就是她的家人,会和她风雨同舟。 柳玉茹被佟锦瑟搀扶着手臂,轻叹道:“哎……好,晓晓,我们一会儿都去公堂等着你。“ “嗯。” 江春晓跟在刘捕头他们身后走出喜乐园的时候,外面大门口已经围了不少百姓。 他们瞧见她如此临危不乱,泰然自若的神态,倒是都有些拿不准,官府对江春晓和喜乐园的指控到底是不是真的。 有人道:“哎呦,你说,这江老板和喜乐园这么好,怎么可能会做那样的恶事?“ 有人接:”是啊!十有八九是有人嫉妒她生意做的好,才故意找事的!“ “就是,就是!” …… 江春晓听得真切,她忽然停住脚步,看着大家: “各位街坊,对不住,因为我和喜乐园的事,让大家担心了。 不过大家放心。 我们是凭良心做生意的。 兆尹大人会还我们清白的。 稍后,兆尹大人会在永都城兆府开堂过审此案,若各位有时间,可以去旁听。 晓晓在这谢过大家的关心了。“ 她这一番话,瞬间让人群炸了锅。 “什么!?昨日的案子,今日就审?” “是啊!这是什么情况,一会得去看看!” “对,去,必须去!” “江老板!你放心,我们都是支持你的!” …… 刘捕头一看局势不太妙,他暗道,这小寡妇,竟然人缘这么好。 一个堂审,要去这么多人旁听。 若是出了点岔子,可就危险了。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哼! 能出什么岔子! 该安排的,都安排得妥帖了! “诶诶诶……行了啊!官府办案,你们都把路让出来!“ 说完,他上前就催促江春晓赶紧走,别在这大街上煽动人心。 江春晓把衣袖一甩,昂起头,直接躲闪开刘捕头推搡向她的那只手。 她,嫌脏! 瞧着她像只骄傲的小孔雀一样,昂首挺胸的被官府的捕快围在中间往府衙而去。 不远处的高脊上,发出一道哼笑声。 声音的主人穿着一袭墨色绣锦竹的袍子,眉色如冰,唇角却带笑。 “大人,江老板被姓刘那个狗腿子给带走了! 我们就这么看着?“ 那人开口,声音如玉:“她既然喜欢演,那就让她多演会儿…… 要是扰了她的雅兴,她会不高兴的。“ 此人正是卫韶。 他昨日听见阿荣替她传的话,虽然但是不明白江春晓的意图,但是,他愿意无条件支持。 站在他身边的李旭,昨晚在林子里蹲守了到大半夜,一大早又被薅醒跑来这趴墙头。 心中有无数句牢骚,也不敢发。 只看着自家大人的背影,无声嘀咕,真是,既然不是来拦着那狗东西抓人的,那来这么早干啥呢! 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他们家大人的心思了。 “哦……” “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属下没有意见!” 江春晓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进兆府的大门。 而后直接被送到了大牢的审问室中。 兆尹老爷是个年纪四十上下的山羊胡,眯缝眼,蒜头鼻。 江春晓一见到他,就没有半点好感。 “你就是喜乐园的老板,江春晓?” “回大人,民女是江春晓。” “放肆!见了本大人,还不跪下回话?” 江春晓瞧着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就恨不能直接把他那两撇子山羊胡给扯下来。 可是,好汉不吃眼前亏。 她忙挤出一抹假笑,朝着兆尹大人恭敬跪下。 “请大人息怒,民女是外乡人,不懂规矩,冒犯了大人,希望您不要和民女一般见识。” “哼……嗯……这还差不多!” 山羊胡眯着眼,把她从头到脚都看了一遍,这才单手翻了翻桌上的卷宗。 “你们喜乐园的东西,吃死了人? 江春晓,你可知,这是要偿命的啊? 不过,若你认罪态度良好,与苦主能够协商解决的话。 倒也不是一定要偿命的……“ 山羊胡循循善诱,态度竟突然变好了。 江春晓委屈摇头:“大人,民女冤枉啊! 喜乐园的食材从来都是最新鲜的。 这件事,民女猜,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大人您是青天老爷,一定得为民女做主啊!“ 说着,她竟拿起手里的帕子,在眼角擦了擦。 那眼圈红的,真是恰到好处。 山羊胡看着江春晓这样子,一下就心软了。 哎呀呀,娇滴滴的小寡妇,简直能把人给看化了。 要不是得罪了贺家的小公子,该多好啊! 刘捕头在一旁,看着山羊胡那个德行,立刻咳出声: “大人!” 他凑过去,低声嘀咕了两句,离开之后,山羊胡瞬间变了脸。 “哼!冤枉! 本官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既然你不肯招供,那就过堂审吧! 让证人、仵作上堂与你对峙!“ 江春晓将双手叠在一起,磕头下去,道:“民女,遵大人的话。” “你!” 哼! 升堂就升堂。 本大人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你这小寡妇偏偏不要! 那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审判吧! 永都城兆尹原本就是贺家那一边的,与贺老爷是多年的交情。 这次,贺涟提前让人给他带了话,他也不敢不帮贺家小少爷。 美人再美,也没用咯! 江春晓没有错过,山羊胡看着她时,小眯缝眼里露出的那点惋惜。 哼! 老色胚,还用你来同情我!? 你们这蛇鼠一窝的,等下就有你们好看的! 大道朝天,今儿,就看看,到底我们谁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 第85章 救美 江春晓迈着婀娜的莲步,不卑不亢的从永都兆府昏暗的大牢里走出去,一路朝着明亮的公堂而去。 明明此刻是嫌疑犯的身份,却硬是让她走出了公主的气势。 她人还没等进到公堂里的时候,就感受到身后一道炙热的暖光,随着她的步子,一点点的前行。 转眸之际,江春晓毫不费力的看到了兆府外面,高处那一抹银亮的光。 那是卫韶佩剑上,她回赠给他的剑坠子。 江春晓的美眸冲着那抹银光弯起,唇边勾起一抹动人的笑。 原来,这种被人在背后守护着的感觉,是这么好。 她可以做自己想做到的所有事,而他,就是她做这一切的底气。 升堂,过审。 山羊胡兆尹端坐在高位之上,头上还悬着明镜高堂的匾额,打眼一看,倒是真有几分官老爷的威风。 可惜,食君之禄,不干人事。 那兆尹的惊堂木一拍,就直接把江春晓和喜乐园用有毒食材和酒水害人之事给定了性。 后面传人证、苦主,还有仵作的流程,也都是一气呵成。 瘦高个、矮胖子一口咬定,是江春晓害了他们的兄弟张五。 干瘪夫人哭哭啼啼的跪求,山羊胡兆尹大人给她做主。 仵作也是一脸的刚正不阿。 义正言辞的阐述他的验尸结果,就是喜乐园的东西有毒。 最绝的是,仵作验尸之后,夜里验尸室竟走水了。 说是尸体的脸虽然烧的面目全非,但是从脖子往下的皮肤却都完好无损。 不影响验尸结果。 这事,看起来,证据链十分完整。 完全不给江春晓任何辩驳的机会。 “如此!本官已经都将此案的始末听得清楚明白! 鉴于薛神医年事已高,恐上公堂会扰了心神,所以,本官已经派人去找他取了口供回来! 和仵作之言,基本无二! 江春晓! 你,为了牟利营私,不惜以坏充好,罔顾百姓性命,天道难容! 本官要为死去的张五讨回公道! 既然你拒不承认你的恶行,那就不要怪本官对你,动刑了!“ “啪!” 震耳欲聋的惊堂木再次落下,杨木长桌都被它震了一震。 山羊胡兆尹眯眼下令:“来人!给这毒妇上拶刑! 本官就不信! 天理昭昭,她的嘴还能赢得过我大雁的刑罚!?“ “是!大人!” 刘捕快站在堂下看着两个衙役捧着拶刑的刑具从一旁走向江春晓, 转头和人堆里一个脸上生了痦子的黑脸男子对视一眼。 两人都阴险的笑了。 他想着就要到手的赏银,足够去天香楼找两个姑娘好好乐呵乐呵了! 江春晓看着衙役手中的刑具,这不是过去在电视里才能看见的竹片挂皮绳吗!? 把这东西夹在女犯人手指头上,两边人使劲拽。 这要是被它夹了,手指头指定得断。 靠! 这山羊胡,不光好色,还特么缺德! 对她这样娇滴滴的姑娘,竟然能使出这么损的刑罚来! 江春晓抿着唇瓣,心道,算了,这出戏,愈发的没意思了! 要是再玩下去,她该受伤了! 她原本是跪在地上的,那俩衙役一过来,刚把那刑具套在她手上,江春晓就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站起来之后,她还特别奇怪的在原地,迅速转了两圈。 衙役们:“……”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反应过来了,同时心道,这姑娘莫不是被吓疯了? 江淮之他们一看到要对她动刑,早就开始叫嚷着要往进冲,却被公堂门口的众衙役用棍子拦住,不得动弹。 “大胆!你个毒妇!这是要装疯卖傻啊!” 山羊胡气急,又冲着其他衙役喊道:“还不快去,把她给我按住!上刑!“ 又有两名衙役也赶紧冲上去,准备按住江春晓的时候。 “嘭!嘭!” …… “啊……啊……!” ……几声惨叫声响起的同时,所有人看到。 原本刚挂在江春晓十根指头上的刑具已经应声碎成了两半。 “大人……你来了……”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突然从堂外冲进来一人,那人快若闪电,出手神速。 所有人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动的手。 只看到,衙役都飞天,又落地了。 江春晓扬起脸,看向那人的时候,瞬间就变了个人。 一张白玉无瑕的鹅蛋脸上,没有了半分先前的傲气,剩下的全是委屈。 “你没事吧?“ 他一直在暗处瞅着,等着她发信号,自然知道她没事。 但还是问出口了。 江春晓抿着唇瓣,点头之后,又摇头,她声音似猫: “大人,有事!他们太坏了!都要把民女的手指给夹断了!” 四个衙役,两个准备动刑的,两个准备上手按人的。 全都莫名其妙的被打飞在地。 两个仰着,两个趴着。 像四只乌龟…… 到现在还没爬起来呢。 听见她这莫须有的指控,对望一眼,皆是满眼冤枉。 他们刚才对她用刑了? 谁啊? 你啊? 不是我啊! 那也不是我啊! 俩官兵同时看向江春晓。 这女子,怎么谎话张嘴就来呢! 他们不就是刚把那个刑具套在她手上吗!??? 真冤枉啊!他们! 男子的深眸先是看向江春晓十指纤纤的一双小手,只见它们皆是连半点红痕都没有。 而后,他转过脸,冷眸扫过那俩人,眸色如冰。 男子开口,声音如寒石。 “你们的心,可真狠呐?” 话音落,那几个倒霉催的衙役只觉双手一阵刺骨的痛! “啊!……” 他们的手,皆被飞镖划过,鲜血直流。 想对江春晓动手和用刑的衙役,此时痛不欲生。 江春晓这个嫌疑犯呢,则直接落入了男子的怀中。 她虽是站着的,身上的力道却全都倚在那人身上。 这…… 江淮之他们原本急得团团转,看到这一幕,全都被惊呆了! 尤其是他和柳玉茹的脸色,真是异彩纷呈。 因为,他和柳玉茹都看清那人的一张俊脸了。 卫韶???! 他是背对着公堂的,山羊胡看不清的他的脸,只看得到他挺拔的背影。 奶奶腿的!? 这是谁家的小公子,还跑到公堂上来英雄救美了!? 官威上头,山羊胡气的吹胡子瞪眼:“大胆狂徒! 哪里来的混账东西! 竟然敢在本大人的公堂上捣乱? 还敢出手打伤官差! 本官看你活腻了! 来人! 把这扰乱公堂,出手伤人的歹人给我拿下!“ 第86章 国舅!? 山羊胡真是一米六的身高,喊出了一米八的气势。 除了受伤的衙役,其他的衙役这才反应过来,大喝一声,一起蜂拥而上。 然后…… “哐、哐、哐、哐……” 无一例外,全军覆没。 二十几个衙役,堂外面站着看热闹的老百姓都没看清人家是怎么出手的。 就只看到这些可怜的衙役们,是怎么倒下的了。 他,甚至连位置都没有动一下,就把他们这些酒囊饭袋都给打趴下了。 毕竟,衙门里的衙役,练得都是寻常的拳脚功夫。 卫韶整日面对的,可都是出手就见血封喉的杀手、刺客。 他们哪里是他的对手。 连沾他的边,都难啊。 卫韶唇边抬起,唰的一下转过身,墨眸如炬,似笑非笑的看向山羊胡子永都城兆府的兆尹——钱成功。 “钱大人,你看本国舅,像是活腻了么?“ 明明他的声音,温和又亲切。 可是,听在钱成功的耳中,却像是听见了阎王殿的招魂音。 “国、卫国舅?!” 怎么会是他!? 钱成功吓得当即就结巴起来。 可是,慌了一下,他又镇静下来。 钱成功能把官坐到这个位置上,还是有点脑子的。 他连忙从高位上起身,走下高台,冲着卫韶客气行礼,谄媚笑道: “下官,参见国舅大人。 哎呦,大人,今儿,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呵……什么风?枕边风!” 卫韶说话的同时还把江春晓往怀里又带了带。 江春晓心头一跳,这人,怎么瞎话也说得如此溜! 但,她却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啊?”钱成功直接被他干无语。 啥风? 他没听错,是枕边风? 脑子里转了好几圈,他那眯缝眼在卫韶和他怀里的人之间来回看着。 心里一惊! 不会吧? 难不成,那个荒诞的传闻,它是真的?! 钱成功也听他小妾提起过,卫韶和江春晓之前误闯深闺的荒唐事。 不过,小妾的重点在于,像卫国舅那么出色的男子,一定不会看上那种小寡妇的。 贺涟传话让他帮忙的时候,也没提及过天香楼,金吾卫给江春晓出头的事。 钱成功是压根没想过,江春晓的后台,会是杀人不眨眼的卫国舅啊! 他要是但凡知道一点,也不敢胆子大到,去捅这个马蜂窝啊! 管他什么贺家小少爷,威胁不威胁他,那只是个小坏种! 上面还有他老子爹,能管着他呢! 可,如今眼前这个,是位大杀神,连太后和皇上怕是都得看他几分脸色。 完了! 毁了! “嘿嘿,国舅大人,您真会开玩笑哈! 既然,江姑娘是大人的,呃——红颜知己? 那下官认为,今日之事,恐怕是有些误会…… 容下官再好好……“ “哼!钱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本国舅竟不知,永都城兆府审案,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儿戏了? 看来,是刑部的监管力度,不够大啊!” 卫韶冷笑,眸色如刀,射向钱兆尹。 “这、这,卫大人,您这话是何意啊?下官听不太明白啊…… 今日的过堂,一切可都是按着大雁律法进行的。 下官应是没有半点做的不合律法的地方啊。“ 初见卫韶,钱成功是有点慌。 他一出现,就代表着,江春晓得救了。 贺小少爷使得手段和目的,注定要落空了。 可是,他不傻,若是直接认怂,定会落人话柄。 他咬死了,就是不知道今日之事的内幕,当务之急是把自己摘出去。 承认自己是被人利用的蠢蛋,不可怕,至少还能全身而退。 “是么?” 卫韶冷笑一声,眸光扫过他的老脸,转过身,他道: “李旭!把人带上堂来!” 随着他一声令下,李旭和其他几位金吾卫士兵,押着三个被绑住手,塞住嘴的男子从房顶上,跳了下来,落在院子里。 “呀!” “哎呀,这不是那个死人吗!?” 阿福眼睛尖,一眼就认出,站在人堆里那个蓝衣服男子,就是昨日在喜乐园口吐白沫死了的人。 江淮之和其他人凝眸看过去,同时懵了。 还真是! “诶诶!不对啊! 他边上那两人,不是正在堂上跪着,做人证呢嘛?“ 百姓突然指着院子里的瘦高个和矮胖子,又转头看向堂中已经站起身的那俩证人! “香兰,你且去瞧瞧那是不是,你那位死在我园子里的相公啊?” 一道娇滴滴的女声,突然从卫韶怀里响起。 是江春晓眼尾带笑的,看着地上跪着的干瘪女子。 “我……你……” 那女子听见她的话,一双眼竟露出怒意。 她,竟然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 没错,这妇人真名叫香兰,是地痞涂老六的相好的,根本不是那个蓝衣服死人张五的娘子。 她平日管着一处鬼市里卖炎城调料的铺子,其实暗地里却负责给贺涟物色好看的女子。 一旦她看到了猎物,就会让涂老六去贺涟面前送画像。 若是被他看上了,她们就想办法把人弄到手,然后送进贺府,从中赚一大笔黑心的银子。 这些事,还有他们的身份,卫韶的人,在拿着佟锦瑟给的线索后,一晚上就查的清清楚楚。 佟锦瑟也是之前在天香楼的时候,见过香兰亲自去送过几个小姑娘。 她便听小姐妹说过那么一嘴这香兰做的勾当,就记在了心里。 昨儿白日里,他们闹事的时候,佟锦瑟没往前院去。 可是,陆夫人出去拦刘捕头的时候,她却跟过去,在暗处看了她一会儿。 昨晚上,她一想起这妇人的脸,总觉得有些眼熟,只是她见过那人,分明比她要富贵白皙不少。 不像张五娘子这般脸黄肌瘦,斑点横生。 可怀疑的火苗一旦燃起,就难以熄灭。 她便把这个事给江春晓说了,江春晓又赶紧通知了卫韶,让他帮忙去查。 鬼市里面藏污纳垢,这是永都城里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但是,平日里,那是朝廷也不管的地方。 鬼市里的人,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金吾卫若不抓逃犯和刺客,也极少涉足其中。 可,这一次,他们,不该惹了不该惹的人。 第87章 恶果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你这个坏女人! 你做的那些缺德事,够砍你一万次脑袋的。 哼!多行不义必自毙! 让你坏事做尽! 今儿,就是你倒大霉的日子!” 江春晓出门前,佟锦瑟特意提醒她,那女人会武功,要她一定小心点。 她可是把这话记在心里了。 小手紧紧抱着卫韶的腰,她像只斗志昂扬的小喜鹊,冲着香兰一顿叫骂。 摆明了就是仗着身边的男人武力值高,故意气她,激怒她。 香兰一看事情已经败露,又听江春晓这些话,也不再装着可怜。 她起身,不知从哪弄了一把匕首出来,目露凶光的朝着江春晓就刺过去。 “找死!” 卫韶长眸如冰,大手抬起,一掌劈出,掌风直接命中香兰的心口。 “噗!……” 鲜血从她嘴里喷出,香兰恨不能立刻把江春晓给活撕了。 就算明知道她不是卫韶的对手,她依旧再度出手,这一次,不等卫韶动手。 香兰就被她身后站着的那俩证人之一,给拦了下来。 那人手法利落,近身搏斗十分狠厉。 香兰手里的匕首之前已经被卫韶给打落在地,她徒手与那人过了不到十招,就被擒了。 另外一个证人,同时上手把企图逃跑的仵作也给制服了! “唰!” 那俩人随后又抬手把脸上的面皮撕掉。 “哇……” 全场哗然。 原来,这俩证人,都是易容的。 是李旭找了半天,才在暗卫里找出来的,身高和那俩人相似的。 胖的那个体型太瘦,还是往衣服里塞了些布,才装的更像了。 其实,真正的瘦高个和矮胖子,昨晚就在去接应张五的时候,被李旭他们给抓起来了。 “站住,别跑!” 李旭他们眼疾手快,看到人群里的刘捕头和那痦子男也要跑,立刻出手把他们拿下。 “老实的!别动!” 那痦子男还妄想逃脱:“你们抓我做什么? 是金吾卫,也不能随意抓老百姓啊! 我就是来看热闹的!“ 李旭在他屁股上使劲踹了一脚:“看热闹的?无辜百姓? 涂老六!你这个泼皮无赖,做过多少缺德事,你心里没数? 怎么? 大难临头,连你相好的,都不要了!? 今儿,你们落到了爷的手里,算你们幸运啊! 爷得把你带回金吾卫,让人好好伺候、伺候你!“ “不要……不要……唔……“ 刘捕头还要拔刀呢,直接被金吾卫把他的手,给踩断了。 “都跪好了!” 从左到右,公堂之上,跪了一地被麻绳捆住手脚的犯人。 有仵作,刘捕头,还有死而复生的张五和他那俩兄弟,最边上是涂老六和香兰。 “真是,好一出狸猫换太子啊!” 卫韶将江春晓护在怀中,垂眸扫过那些人,薄唇开阖: “你们真以为,到义庄里找一具和张五身材差不多的尸体,再在验剖室放把火,就能安枕无忧,蒙混过关了? 你们栽赃江老板和喜乐园的案子,就能顺理成章的判她们有罪了?! 简直是做白日做梦!” ‘轰……’ 卫韶的话一出,堂下看热闹的百姓就又炸开了锅。 本来以为,今天能看到从不近女色的卫国舅抱着一个姑娘,就已经是天大的荒唐事了。 没想到,这案子背后竟然还有如此曲折的故事,还真是大开眼界了! “天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 “我就说嘛!江老板一家做生意,凭良心的!” “这些人,真是臭不要脸!“ …… 中毒死人案,真相大白了。 受害者才是真正的加害者。 “钱大人!这回,你还说,你这案子审的,问心无愧么?” 卫韶满是嘲讽的看向钱成功。 这些废物! 他们干的这叫什么事啊! 钱成功在心里把贺涟也骂了一通。 真是个没脑子的东西,竟然找来这么几头烂蒜做事,做的不干不净,让他都跟着受了牵连! 钱成功是个懂得见风使舵的。 他立刻唯唯诺诺的点头,道:“是,国舅大人说的是,下官有失察和御下不严之责! 下官的确没想到,他们竟然串通一气,来诬陷无辜,蒙蔽下官啊! 大人,下官错了!“ 卫韶不动声色的瞅着他,真是一只老狐狸。 倒是反应挺快! 他心中清楚,凭借今儿这事,想要即刻治钱成功的罪,很难。 但是,可以等这两日,把这几个人的嘴都撬开了之后,再找他秋后算账。 反正,他就是那砧板上的老鼠,跑不了了。 至此,一出热闹惊险的大戏,算是暂时落下帷幕。 江春晓陪着他们演了这么一出大龙凤,目的有好几个。 一是为了让钱成功这个为了钱财就可以胡乱判案的兆尹大人,露出真面目。 二就是为了找出这件事后面的主使人,贺涟这次应该不会冒头。 但是抓到涂老六这个泼皮无赖,也不亏。 三则是江春晓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为她自己和喜乐园洗清冤屈。 雷霆手段难堵悠悠众口,要是不在这么多人面前把事情搞清楚。 那以后,她喜乐园的生意,怕是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四嘛,则是歪打正着,她也没想到,还能发现一个香兰这样一个迫害无辜女子的坏东西! “都带走!大人有令,这些人全都带回金吾卫大牢! 日后,由大人亲自主审,再行问罪!“ “是!” 江春晓依偎在卫韶的怀中,冷眼看着被带走的涂老六他们,粉嫩的唇瓣终于缓缓抬起。 她眼里的光,比明亮的阳光,还耀眼。 邪不压正啊! 这颗恶果,很好吃吧! 虽说,人活着啊,不应该想着靠别人。 凡事,应该多指着自己呢,努力去解决。 可是,有人倚靠的感觉,也真的很不错。 这卫国舅的怀抱,真的是好暖啊,好舒服啊…… 这次的事,若不是卫韶在,以贺家的根基,她和佟锦瑟,就是不死,也要脱层皮的。 卫韶不知道江春晓心中所想,还以为她是疲累过度,才会这般倚靠着他。 他扶着江春晓的香肩,低头看着她: “走吧,我送你回喜乐园去休息。” 第88章 招摇 江春晓咬唇,委屈巴巴: “大人,民女刚刚跪太久了,腿都麻了……走不动了……” 卫韶瞧着被她咬得殷红的唇瓣,心中如同被轻羽拂过,一身傲骨,此刻连骨头渣子都快酥麻了。 她这! 戏瘾这么大么? 大戏都已经落幕了,她还沉浸在角色里呢! 简直是太能演了! 卫韶却不拆穿她。 他弯腰下去,薄唇挑起一个宠溺的弧度,竟直接把江春晓给拦腰抱起。 完全不顾及在场之人的目光。 “啊……” 又一次,看热闹的百姓,全场尖叫。 激动的笑声和议论声,喧嚣响起。 大家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画面。 唯独江淮之和柳玉茹,笑不出来。 卫韶的薄唇凑近江春晓的耳侧,气息暖热,竹香浓郁。 他声音似古玉动听:“江老板,你这戏,太好了。 就是——有点吓人。 再提前一点儿给我暗号,就更好了。” 她让人告诉他的,她如果不在原地转两圈,他就绝对不能出手。 天知道,卫韶在高树之上看着公堂内差点被衙役用刑的她,担心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江春晓低笑垂眸,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头埋进了卫韶的怀里。 她开口,勾人的声音直接在他的心口处引起一抹共振的声响。 如同迷人的蝴蝶,在他的心尖上舞动翅膀。 又像有一尾美人鱼,在卫韶的心海里徜徉。 “大人,谢谢你,担心我……下回,民女,一定早点儿打暗号……” 她往他身上,又凑近了几分。 暖热的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胸前。 卫韶:“……” 他浑身一僵,呼吸瞬间变得更加急促。 白皙如玉的耳垂,歘的就红的透彻如血。 ‘咕咚’ 卫韶光滑的喉结上下滑动,心乱之际,他一张俊脸突然绷紧。 “等会儿!你——还要有下次?” 这一次,他都快担心死。 她还说,要有下一次!? “没有了……争取——没有哈……” 这次的事,也不是她先找茬的。 要是那个贺涟还来嘚瑟,她就得再接招啊! 江春晓有些心虚的安抚着他,心里却腹诽,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下次了…… “最好是没有!” 卫韶深吸了一口气,他抱着她的大手收紧,把江春晓都快揉进了他的身体里。 大步迈开,就在卫韶抱着江春晓,要跨出公堂门槛的时候。 他忽然回头看向一脸讨好的钱成功,勾唇冷笑道: “钱大人,你今日如此草率的升堂态度,意图屈打成招的审讯方式,倒是真令本国舅,大开眼界。 待明日,早朝之上,我定将此事禀奏皇上,让他好好了解一下,如今这永都城府的兆尹大人,是如何的愚蠢。 哦,对了,还有钱大人是否有徇私舞弊,与人勾结,企图陷害无辜百姓的行为。 日后,本国舅也会一一查清楚的! 你,好自为之啊!“ 山羊胡子钱成功听完卫韶这番话,早已两股战战,快要直接晕倒了。 他追着卫韶的背影,脸也不顾的,直接冲着他,竟跪下了。 “哎呦,卫国舅啊!卫大人啊! 下官错了! 下官真的是被这些人给蒙蔽了啊! 下官求大人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 钱成功心中呕血,要是今儿的事,被他当面禀奏给小皇帝。 就是那几个废物不招供,说他知情,他也得不着好了啊! 他直接痛哭流涕,全然不顾及自己兆尹的面子了。 可惜,却只换来卫韶一道冷漠的背影。 “活该!“ “对啊!这狗官,平日就没少判冤假错案! 我记得,之前……“ “是啊!国舅大人明察秋毫!真活该啊他!” …… 钱成功虽然不无辜,但是这墙倒众人推的场面,看上去,还是有点悲凉。 所有的百姓都开始大声骂他。 还直呼卫国舅这番做法,真是过瘾! 都称赞他,是为民除害的好官! 衙役们都自顾不暇,浑身酸痛,也没力气过去阻拦这些百姓骂人。 大家伙难得能在府衙里出这样一口气,都是红光满面,喜气洋洋的。 只有江淮之夫妇的脸色,那是十分的难看啊。 佟锦瑟还以为他们是被之前的场面吓到了,还出声安慰他们。 其实,他们是被卫韶对江春晓那么好,给吓的。 方才,江春晓被卫韶抱在怀中离开之前,还不忘冲着他们使了个眼色。 她无声的说了句,爹爹,娘亲,我们回家见。 卫韶竟然也发现了她们的位置,还抬头冲着他们俩笑了一下。 那一笑,俊美得出奇,却差点没把江淮之夫妇二人给吓跪了。 他们夫妻是谁也没想明白,那个国舅大人,到底是什么时候他们家晓晓关系这么好的啊。 卫韶抱着江春晓走出了永都城兆府的大门,直接把她抱到他的骏马上。 随后,他便牵着马直接往前走。 江春晓看向他,居高临下,美眸灿若星辰。 “大人,你不上马来么?” 卫韶:“嗯,你坐稳了,握紧缰绳。” 她黛眉微动,突然林黛玉上身:“可是大人……民女头晕……而且,手也无力……” 卫韶:“……” 仰首凝视她片刻,江春晓的一双玉眸竟也不逃避他的目光,唇瓣上生出一抹撒娇期待的笑意。 那笑,比万千花海都娇媚。 卫韶嗤笑一声,长腿勾上马镫,飞身上马,颀长身影稳健的落在她身后。 他一条长臂绕过她的娇躯把缰绳握住,另一只手臂则直接揽在她的纤腰上,将江春晓纳入怀中。 他们之间,瞬间贴合,亲密如斯。 带着人后脚出了兆府大门的李旭和众金吾卫将士:“……” 皆是瞠目结舌的站在原地,无声的目送他们的背影潇洒离去。 李旭扶额暗叹,他们家大人,现在真是老铁树开花,开得是姹紫嫣红,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当着全永都城老百姓的面,是全然不管不顾了! 卫韶骑着马,专门挑了永都城里最繁华喧闹的九华街,一路护送江春晓回喜乐园。 直接引发万人空巷的盛况。 先前没有收到风去看堂审的百姓,都站在长街之上,店铺楼宇之上,看着他们这一对儿招摇的璧人。 “昨日,你既让人来传口信,何以不直接让我带人过去,把他们都抓起来。 那些人,带回金吾卫的大牢里,一审就什么都招了。“ 卫韶的声音近在咫尺,落尽江春晓的耳中,就像是动听的乐曲,一字一句,都能勾着她的心,翩翩起舞。 她故意的又往那温暖的怀中,又蹭了蹭,惹得身后之人闷哼一声。 江春晓偷笑,道: “自然就是为了今日,能让大人有这个——英雄救美,带着民女招摇过市的机会啊!” 第89章 吻啦! 如是直接让他带人把那些狗东西抓了,带回去金吾卫大牢里问罪审讯。 就算能够问出真相,她和喜乐园洗脱了嫌疑,也总归会落下口舌的。 人嘛,都认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日后,一旦她和卫韶真的好上了,关系曝光后,定还会有人煽动说,就是因为她和卫韶的关系,他才会偏帮于她。 如今,多好,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那张五假死被揭穿,涂老六他们的嘴脸也被揭发。 她的冤屈彻底洗清,还被素来冷酷的国舅大人给英雄救美了。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 她和喜乐园,也顺理成章的博得了一番同情。 以后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好。 这个道理,江春晓不信,卫韶会不懂。 她知道,他只是觉得,绕了一圈,演了一出大戏,去对付那些个狗东西,太费事了。 以他做事的风格,更喜欢高效率的解决问题。 “呵……江春晓,你还真是,很有胆子! 看来,我以前都是小瞧了你!“ 卫韶长眸微动,心中却为她的胆识和缜密所折服。 “大人此话差矣,民女的胆子可都是大人给的。 不是大人之前说过,会保护民女的吗…… 所以,民女才有底气和勇气,和他们演戏的呀……“ 嗯……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卫韶薄唇勾起,嘴角都翘成了月牙一般。 他揽在江春晓腰间的大手微微收紧,垂首在她耳侧,道: “江春晓,我越来越觉得,你这小兔子的皮囊里,就是住了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呀……大人……痒死了……” 江春晓被卫韶的热气,弄得咯咯直笑,那笑声比风铃声还动听。 卫韶的指腹隔着薄纱,在她的腰间轻轻摩挲,语气竟有了一丝难得的魅惑: “你……竟是——怕痒吗?” “民女,自然是怕痒的呀……” …… 江春晓娇笑的同时,心中道,这个卫韶,先前还觉得他是个纯情大男孩,如今看来,也是闷骚的很! 这撩人的功夫,也是不低的! 不过,她喜欢! 江春晓,再接再厉哦,快点把他体内的恋爱因子激发出来。 距离亲亲、喔喔的日子,不远了! 江春晓还以为卫韶终于不再拘谨了,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卫韶此刻的脸有多烫。 她更不知道,卫韶做出这样的事,内心是有多拉扯。 他不断的告诫自己,君子应当发乎情,止乎礼,与她相处,定要有分寸。 可,整个人,一颗心,却已经完全都不受控了。 骄阳似火,依旧比不过他那张红透的俊颜。 他自己完全不懂,为何他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江春晓做出这样出格的举动。 若是换做另外的女子,敢如此逗弄他,明目张胆的利用他。 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把那人拎起来,扔出二里地去。 再厉色的警告他,离他远点! 可,对于怀里的这个女子,他却只想亲近,再亲近…… 心甘情愿的为她,做任何事。 日思夜想的想把她,就像这样抱在怀里,永远都不放手。 还有,无数次的想把她,压在床榻之上,一亲芳泽…… 若不是被骨子里的‘君子之风‘所禁锢,他现在大概都要抑制不住直接把她的脸握在手心里,用力的吻上去了。 他心道,卫韶! 你可真是疯了! 马背上的两个人,各怀着小心思,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 他们感受着彼此的温度,汲取着彼此的气息,谁也舍不得,先放手。 日光斜照集灵台,红树花迎晓露开。 这一刻,在卫韶的眼里,怀中的女子。 比起世上任何一株盛放的嫣红都要芬芳。 比起晨时任何一滴晶莹的朝露都要纯净。 他多希望,这一条路,能够一直走下去啊。 有她相伴,天涯海角皆若寸土。 可是,九华街能有多长呢?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他们就到了喜乐园的大门前。 卫韶深吸了口气,方才割舍掉心头的躁动与不舍,翻身下了马。 他伸出手,朝着江春晓,温柔道:“下来吧,小心点。” “嗯……” 江春晓把手轻轻搭在卫韶的掌心。 他掌中的炙热瞬间如同焰火一样,贯穿了她的每根指尖,蔓延进她的心底。 “呀……” 这一次,可能真不是她故意的。 江春晓是真的分了心,被卫韶的脸和暖,给迷住,分了神。 整个人,软若无骨,准确无误的跌入那个溢满淡竹香气的怀抱中。 卫韶赤眸如血,垂下眼尾,瞧着怀中惊魂未定的她。 他声哑如深海:“你……怎的这般不小心……“ 语气似责,却饱含宠溺。 江春晓红唇开阖,美眸眨了眨,恍惚的心,在被他稳稳接住的瞬间,就安定下来。 她耳垂如梅,青丝垂在他的臂弯之上,宛若瀑布,与卫韶身上的衣衫融为一体。 “我……民女……谢过大人……” 卫韶心中那抹好不容易掰开的不舍,这一下子,全被她这柔情似水,欲语还休的语气给勾出来了。 他长臂突地收紧。 “啊……” 江春晓没有准备,一下子被他拉近那么多。 小巧饱满的鼻尖竟与他高挺的鼻尖就那么碰了一下。 微凉的触觉,令两人都愣住了眼。 江春晓:“……“ 卫韶:“……” “我……” 他开口,想解释,他不是故意的。 只是,一时激动,没收住力道。 可,他才说了一个字,就被江春晓抬起的玉手给拦下。 她纤细的食指轻轻覆在卫韶的薄唇上,江春晓弯唇,声若细蚊: “大人,……别说话,就这么抱我会儿吧……” 她的眼神真诚,笑容坦诚,完全没有半点惊慌或是不喜。 卫韶的心狂跳如火。 他不由自主的抬起另外一只手,也环上江春晓的腰。 那个不近女色的国舅啊,竟就这么听话的,把她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深眸似海,望不见底,却盛满了她的笑容。 江春晓踮着脚,微扬着下颌,弯着杏眸,望着卫韶眼里的自己,忽然心中莫名的感动起来。 她精美的眼尾闪了闪,一颗晶莹的泪珠,就那么不期而至的在她的眼圈里闪现。 久久徘徊,却未落下。 卫韶见到,心中震撼。 还以为,是自己唐突了她。 “你怎么了?” “我好欢喜。” 卫韶的心,此时已经彻底沦陷,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再说些什么了。 他只听见自己脑子里有个声音在说,亲她啊! 别管什么狗屁君子之风啦! 就在他犹豫的片刻,一阵淡淡的玉兰香落在他的薄唇上。 江春晓的唇暖软如云朵,就这么出其不意的印在了卫韶的唇瓣上。 “唔……” 卫韶彻底懵了! 第90章 围观 他长眸里的景色瞬间山崩地裂,从她的眉眼容貌化作万千簇炙热的火苗。 江春晓这蜻蜓点水般的吻,方才开始,尚未加深,却已把卫韶骨子里那熊熊的炙火给彻底挑动起来。 而刻在他骨血里的君子之风,在这一秒,全都被彻底烧的干干净净! 甘甜似蜜糖的味道,宛若一株株充满蛊惑的曼珠沙华在引诱着他,在告诉他,快肆意的去品尝,去享受吧! 卫韶,终是再也忍不下去了! 对江春晓的爱意,在这一刻,战胜了他克己守礼的理智。 他揽在江春晓腰上的大手霸道的再度用力收紧,将她与他之间距离彻底消除。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何为君子,不盛其悠! 卫韶此时只晓得,君子之矩,抵不过江春晓半分的风姿。 他,心悦于她,此心昭昭,情难自已。 他的薄唇准确的捕捉到那抹软暖的唇瓣,在她想要离开的瞬间,将它擒住,将它留下,锁在唇边。 被他回吻住的人:“……” 这一刻,他们的身影,如诗如画,似梦似幻。 世上的一切仿佛都停止了。 只剩下他们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那么的默契,那么的强壮。 江春晓感受到卫韶的主动,唇瓣扬起,星眸之中笑意横生。 他,终于是不再隐忍了呀! 她缓缓闭上眼,垂在卫韶身后的一双莲臂也缓缓抬起,慢慢攀升在他结实的腰背之间。 隔着他身上的布料,她的指尖轻轻拂过他的每一寸肌肤。 似火,如荼。 被她这样一鼓励,卫韶吻的更加肆无忌惮。 他从未这样对过任何一个女子。 可却没有半分的笨拙。 一种熟悉的感觉,在卫韶的脑中闪过。 他握着江春晓纤腰的大手僵了一下,浑身如同被雷火击中,迟疑不过稍纵即逝,而后卫韶的唇边绽起一抹释然的笑。 她,只要是她,就够了。 其他的事,卫韶不想再去纠结。 他光滑的喉结,如同餍足的小兽,满意的上下滑动,带走江春晓唇齿间馥郁醇香的味道。 空气中就像有一条无形的红丝绳,将他们彼此的心绕在一处。 卫韶和江春晓拥抱着彼此,沉醉在对方温柔而霸道的深吻中,极尽缠绵。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不入情网的人,是无法真正体会这首诗中浓浓的情意的。 可此时,紧紧相拥、彼此相吻的两个人,却都甘心化作一颗红豆,挂在对方最贴近心口的地方。 便,可以随时随地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和爱意了。 就在他们吻的难舍难分之时。 喜乐园的大门,突然‘吱嘎‘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 园子里所有没去旁听审讯的小厮和丫鬟,整齐的出现在大门内,准备往外来。 这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玲珑。 江淮之他们出门之前,特意交代,让玲珑留下,负责带着大家守着喜乐园。 她心里早就担忧江春晓担忧的不行,却一直坚守在家等消息。 他们都守在前院的院子里,一听见刚刚外面好像有动静,就赶紧走到大门前,开门出来! 结果…… 这场面,有点儿…… 满脸喜色的玲珑,站在高阶之上,顿时失了声。 她嗓子眼里的那句【掌柜的!您终于平安回来了!】 硬生生的被她给吞了回去。 掌——掌柜的!???…… 她、她和一个男子,抱在一起,亲、亲吻了!? 阳光挡着他们的脸,玲珑没认出卫韶来。 上回卫韶闯入西院追刺客,她也只见过他那么一次。 如今,只一个侧影,自是认不出。 站在大门高台之上,她只认得出江春晓来。 还以为自己是太过喜出望外,一时眼花缭乱了! 玲珑连忙抬起手,在眼睛上揉了揉,再次看过去。 江春晓和卫韶那完美的侧颜还都沉浸在闪耀的光线中,没有分开。 大家仔细看过去。 咦,这人,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这一下,玲珑和身后出来的所有见过卫韶的人,都认出他来了。 众人,彻底沉寂。 还都默契的把手挡在各自的脸上,只从指缝中瞪着眼珠,认真的瞧过去。 真正的把掩耳盗铃演了个淋漓尽致。 街角刚刚拐过来的马车上,坐在马车外面的阿福和江淮之也呆住了。 阿福猛然拉住缰绳,马蹄顿住,车子停下。 “老掌柜的,那好像是掌柜的和……” 江淮之早已脸色大变,他也不是瞎,自然看到了,那是他宝贝女儿,和、和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卫国舅啊! 马车里的柳玉茹听见阿福的话:“怎么停了?晓晓怎么了?” 她用手挑开车帘的一角。 天啊! 卫韶? 她们俩,在做什么!? 柳玉茹只觉得头顶的天,要塌了! 除了两个当事人,其他人此刻的心情都是,她们能装作没看见这一幕么? 显然,不太可能。 装瞎不行,那就都装哑巴吧! 江春晓的小手在卫韶腰侧的衣角上,攥了攥。 “唔……大……人……有……人……来……” 卫韶:“嗯……”他自然听见了,只是太过不舍,罢了。 俩人不得已,只好慢慢分开。 他的额角抵在她的发鬓之侧。 他们的呼吸紊乱,衣襟之处起伏不定。 眼尾都泛着海棠春色,唇边皆是红润光泽。 卫韶深邃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慌乱的自责。 “对不起,是我太唐突——冒犯了你。” 他残缺破碎的理智慢慢归位。 卫韶在心里暗骂自己,真是太不像话,竟会如此失了分寸。 从小到大,他都从未像方才那般无法自持过。 哪怕面对那么多变故,他依然能够保持冷静。 除了……那一晚,他被药物影响,一时间乱了心智,也曾短暂沉溺过。 在他清醒的状态下,卫韶可是从未做过任何像今日这般出格的事。 从前的他,素来恪守君子之德,从不与任何女子过分近亲。 只因,他不喜,也不愿。 可,如今…… 理智回来,他的余光扫过那一张张震惊不已的脸,心道,到底是他太失控了。 让江春晓在大庭广众之下,损了清誉,丢了人。 道歉,是他现在唯一能够想到的弥补的办法。 而后,卫韶想,若她愿意,他便给她该有的名分。 好好的疼惜她,爱护她。 可,江春晓见到卫韶眼里的一丝自责,却心疼了一下。 她弯唇,抬眸,与他相对而视。 樱唇开阖,声音娇美动听: “大人,你这记性可真不好。 方才,明明是民女,先对大人下口的。 何来大人唐突、冒犯我一说? 大人你——可千万别又再生出那种,要对民女负责的荒唐想法来……“ 卫韶:“……” 垂眸看着她,竟一时无语。 江春晓,你还真是和其他女子,完全不一样。 大型被围观现场,非但没有让江春晓有任何无措的反应,反而还如此淡定的反过来安慰他。 卫韶的心里悸动丛生。 她,这是在保护他吗? 可悸动过后,又生出了几分醋意。 她这人,怎的前脚刚深情的吻过他,后脚便又要与他划清界限?! 第91章 支持 卫韶不懂,别的女子,恨不能立刻赖上损毁她们清誉的男子。 可她,偏偏一次又一次的,告诉他,她不要。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春晓如今可是特别了解他。 从卫韶那变幻纷杂的小眼神里,立刻就窥视到了他的小心思。 她心中雀跃,他这是又吃醋了? 真是大男孩,还得好好哄呀! “大人,你千万别误会我的意思。 民女觉得,两情相悦,没有谁对谁错的。 民女心悦于大人,也感受得到大人对民女的心动。 但是,却不希望大人因为世俗的目光,而急着对民女负责。 余生漫漫,我们来日方长嘛! 像大人这样了不起的人物,难道还怕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反正民女是不怕的。 而且,民女很喜欢大人的——吻。 很甜,很温柔。“ 她这些话,是踮起脚尖,在卫韶的耳边轻声说的悄悄话。 说完这些,江春晓还特别俏皮的冲着他眨了眨眼。 听了这些,卫韶那张乌云遮日的俊脸,顿时阴转晴。 不光转晴,还红透如晚霞尽染,瞬间喜上眉梢。 “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自然是!” 卫韶这下再也绷不住了,唇边都要卷上天了。 她说,她喜欢他的吻! 第一次,卫韶感觉自己的心里,像是养了一只不停跳腾的小兔子。 在他的心口上,跳啊,跳的,都快把他的心跳出来了。 他攥紧手心,努力平复着乱跳的心。 卫韶的一双深眸,又生出更多的情丝,绕在江春晓的娇颜上,不舍得挪开。 她也这般深情的回望着她。 街角那边的江淮之看着这俩深情对视的人,心里真是又气又怂。 气的是那卫韶怎么能在光天化日之时,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己的宝贝女儿做出如此孟浪的行径。 怂的是,他突然想起,自己女儿好像曾经对人家做过比这个还过分一百倍的坏事。 哎! 江淮之那一张英挺的脸,瞬间皱成难看的一团。 真是孽缘啊! 要命的孽缘! 他回头看向自己娘子,满眼的委屈。 柳玉茹眼圈更是已经红透,她心疼自己的女儿,却又不敢出声。 毕竟,她们心虚啊! 这可如何是好啊! 老天爷啊! “大人,今日——辛苦你和大家了。 要不,你、先回去歇着吧。 劳烦大人替我转告李参军他们,等明儿喜乐园重新开门营业。 民女请大家来园子里饮酒,用膳!“ 江春晓瞧得出卫韶的心乱,也没办法继续把小厮和丫鬟们当石像,最好是先让他回金吾卫吧! 此刻,她还没发现,自己爹爹和娘亲也都在远处的街角,瞧着他们呢。 卫韶沉默了一下,安耐住心中的不舍,点头道: “好,这两日,你也受了惊吓,也好好歇歇。 今晚——我就不过来了。“ 最后这一句,他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的。 江春晓甜甜的挑唇,笑出声,点头:“嗯,我知道了,大人。 大人,那你要记得好好吃饭哦!“ “嗯!放心!” 明明说好了,要让他回去的,可卫韶和她,却谁都没先舍得放开对方的手。 俩人相视一笑,终是默契的慢慢放开手。 纤指破新橙,相对坐调笙。 这一刻,他们俩的脑海中都有种,愿有一日,他们能在暖室之中,相对而坐,一同剥橙饮茶,他为她抚琴舞剑,她为他红袖添香的念想。 可如她所说,现在的时机,也许还不成熟。 来日方长…… 这四个字,就像一枚火热的烙印,印在了卫韶的心底。 她的意思就代表,她的未来,一直会有他在。 卫韶敛眸,翻身上马,垂眸垂目,看向江春晓: “那——我先走了……” “嗯!出入平安!“她知晓,金吾卫查的案子,就没有平安的。 “好!”卫韶唇边扬笑,十分配合的应下,安她的心。 他双腿夹紧马腹,骏马扬蹄而走。 江春晓站在喜乐园的大门口,笑望着一人一马的背影消失在另一头的街角。 送走卫韶之后,江春晓一转身,这才看到对侧街角,江淮之他们的马车。 呃…… 爹爹和娘亲,他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 “晓晓!你、你和那个卫国舅,到底是咋回事啊? 你们俩,你们俩刚才那……“ 三口人回到东院之后,江淮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立刻问询江春晓和卫韶的事。 一直以来,他们日日都在园子里忙活,江淮之心道,除了那次抓刺客的事,他也没见过那卫韶,和自己的宝贝女儿,有过什么接触啊。 他怎么就…… 他怎么就突然在公堂之上出手英雄救美,还和她、和她……哎! 江淮之的脸红得像猴屁股。 话到嘴边,他说不出口啊! 到底是姑娘大了,他太难了! 他朝着柳玉茹使了个眼神,让她问。 柳玉茹坐在那儿,眼圈还红着,试探着开口: “晓晓,娘之前和你说要让媒婆给你安排相亲的事,你不同意,难道就是因为卫国舅?” 知子莫若母。 柳玉茹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江淮之一拍大腿:“对啊! 晓晓,你娘亲说的,是不是真的!?“ 江春晓坐在美人榻上,一双玉足穿着绯色嵌珍珠的小方头鞋,晃啊晃的,明眸中尽是笑意。 “嗯……” 她没否认,直接承认了。 “哎呦,我的天啊!” 江淮之满脸的生无可恋。 “晓晓啊,你难道忘了,他、他可是要杀我们的人啊!” “孩子爹!你别激动!” 关键时刻,还是柳玉茹这做娘的更淡定。 她看着江春晓,温柔道:“晓晓,你可是想好了? 若你真的要和他继续下去,那很有可能,有朝一日,他会发现我们的身份。 到时候,若他要……你可承受得住?“ 江春晓明白他们的担忧,可,卫韶,对她而言,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 她,不想放弃。 “娘亲,爹爹,我真的很喜欢他。 但是,我也不确定,若有那么一天,他到底会不会…… 可,我想努力一次,试试。“ 柳玉茹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从她的眼里,她看到了坚定的爱意。 身为母亲,担心自己女儿的安危,是正常的。 但是,更多的是,她要成为女儿最坚实的后盾。 “好!既然是晓晓喜欢的人,那娘亲支持你! 你大胆的去争取吧! 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和你爹爹,愿意和你一起面对!“ 说完,她又看向一旁的江淮之,那意思是让他也表个态。 江淮之被自己娘子这么一瞅,瞬间就不纠结了。 他抬起大手,拍拍胸口:“好!晓晓!爹也支持你!” 江春晓这一刻真的是特别感动,她笑中带泪的点头:“嗯! 谢谢爹爹和娘亲!“ 江淮之说是说,可是脑子里一想到卫韶的脸,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他总觉得,那人,浑身都带着杀气。 不过,为了宝贝女儿的幸福,他暗自发誓,一定要尽快克服对那位卫国舅大人的惧意。 江春晓也在心里想着,若真有那一日,他知晓了真相,却不愿原谅她。 她便是求着,也能给爹爹和娘亲求一条活路的。 她相信,卫韶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就算要惩罚她,也不会再像原书中那样,迁怒于她的家人。 第92章 早朝 傍晚之时,阿福出去打听回来后,告诉江春晓,说是那位薛神医在金吾卫去保和堂抓他问话之前,就畏罪自杀了。 而他的小孙女,却下落不明。 仵作和张五他们,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薛神医的身上。 说是他之前找到他们,让他们配合演出这样的一出戏,就是为了讹更多的银子。 他们一时财迷心窍,就同意了。 算是彻底把贺涟给摘得干干净净。 金吾卫让人暗中查访后发现,张五和仵作他们几人的家人里,竟都有在贺府中做事的。 或是在主家,或是在庄子里。 卫韶自然明白,这些人,就算是把自己命搭上,也不会供出贺涟了。 因为,他们不敢啊。 至亲之人的命,捏在那个禽兽的手里,他们怎么敢背叛他呢! 至此,除了涂老六和香兰贩卖无辜少女的罪,按大雁律法能够对他们判斩刑之外,其他几人,只能轻判。 以构陷污蔑,藐视公堂等数罪并罚,分别判处流放或是几年的刑罚。 不过那都是后话,金吾卫只负责审,最后的论罪,还是要交给刑部去负责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桩案子算是真相大白了。 虽然幕后真正的指使者贺涟没被供出来,但他从前最得力的一个狗腿子,涂老六,也是折了! 也不算一点收获没有。 不过就是可惜了薛神医,做了一辈子好郎中,最后却落得这样一个令人唏嘘的下场。 * 大雁朝堂上,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从楚王遇刺到今日,已经过去数日。 可刺杀楚王的杀手,竟然还没有被抓住。 之前卫韶接到密信带人离城追逃犯,金吾卫其他人都和六扇门一起继续捉拿刺客。 可是,至今,依旧杳无音讯。 “我大雁两个最厉害的衙门联手,这么久,都没找到那刺客! 那刺客难不成,是化成飞虫,飞走了不成?!“ 小皇帝年纪不大,龙威不小。 雁景帝李云基端坐于龙椅之上,冕旒之下的珠帘,随着少年之动怒而晃动,龙颜虽稚嫩,却透着厉色。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 忽然,御史中丞何岩手持笏板,躬身向前,道: “启禀皇上,以臣之见,这刺客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有人包庇和保护,所以才会一直没有落网呢? 六扇门素来办案神速,区区一个刺客,不该擒不到啊!” “咳咳……” 文丞相轻咳,心道,何大人啊,你就差直接报国舅大人的名字了。 六扇门办案神速,那意思,金吾卫都是废物啊!? 被人当众明着点名的国舅大人,倒是情绪非常稳定。 卫韶脊背挺直,站在一众大臣的最前面,穿着一身墨蓝色的朝服,身前绣吉祥八达晕纹宽袖大袍。 他抄手而立,俊脸之上一派的云淡风轻之色。 将何岩的话,完全视为了耳旁风。 可,不光何岩,素来喜欢在台面上针对卫韶的闽丞相,也开了口。 “皇上,老臣认为,何大人的话,言之有理。 也许,真的有人,在暗中帮助那刺客逃亡,也未尝可知。“ 闽丞相平时就和卫韶不对付。 有事没事就爱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 永都城兆尹钱成功,昨日一下堂,就直接跑到他恩师闽丞相家去哭诉了。 这样一来,闽丞相就更针对卫韶了。 “皇上,刺客之事,尚许从长计议。 老臣建议,可以抽调骠骑大将军孔武所率领的城防军,协助六扇门和金吾卫一起追查。 但是,老臣还有另外一事,要参国舅卫大人一本。“ 景帝龙眉挑动,慢声开口:“哦?闽爱卿要参卫国舅,何事啊?” 皇上金口相问,闽丞相也不含糊,竟直接开口。 他当着百官的面,斥卫韶藐视公堂,身为金吾卫大将军,知法犯法,擅自扰乱公堂,煽动百姓。 闽丞相把喜乐园毒死人的案子,给小皇帝学了一遍,他避重就轻的把所有的事,都推在了死无对证的薛神医头上。 将一桩居心叵测,官商勾结的栽赃案,给说成了一桩因利而起的贪心案。 他还特意强调,身为兆尹的钱成功,就是个被人利用的无辜之人。 说他已经痛定思痛的反省自己失察和御下不严之罪,等候皇上降罪。 反而手握大权的卫国舅,倒成了为博红颜一笑,直接带人闯进公堂,擅自扰乱公堂的人。 “皇上,老臣认为,既然卫国舅早就查到了真相,理应与钱大人私下沟通。 再由兆府之人,对那些嫌疑犯进行审讯。 如此,方能查明案件真相的同时,又保住了官府的颜面。 着实不该做出这样,哎…… 还有,老臣也听说了一些,关于卫大人和那位江老板的私事。 许是,卫大人救人心切。 可,公堂兆府,岂允儿戏啊! 那烽火戏诸侯的惨痛教训,国舅大人,想必定然也是知道的啊! 先皇将我大雁的社稷和皇上都托付给你,你却要如此行事? 实属不该啊! 皇上,请明鉴!“ 卫韶冷笑,钱成功那个狗官,倒是挺会倒打一耙啊! 昨日还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的表示知错。 随后就跑到他恩师跟前,去颠倒是非黑白! 当然,这是非黑白,究竟是他那猪脑子想出来的,还是眼前这位闽丞相想出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景帝听后,龙眸在卫韶和闽丞相之间来回扫过。 他突然笑道:“闽爱卿是说,朕的舅舅,昨日扰乱兆府的公堂,竟是因为心急于救下一名江姓女子? 卫大人,闽爱卿说的可是真的啊?“ 这位小皇帝的语气,竟是让人听不出,他的心,更向着哪一位大臣一些。 怒气没有,倒是有几分玩笑之气。 可,那眼神,却又明显带着几分严厉。 文丞相眯眼沉气,心道,这位年纪小小的新皇,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 那些人为了保住家人的命,是不会开口了。 毕竟,薛神医的死,就是死无对证。 卫韶心道,看来,钱成功那个蠢货,倒是真幸运,躲过了这一劫。 他弯唇一笑,冲着景帝俯身道: “启禀皇上,此事,臣确实有做的不妥之处。 但,也是事出有因。 那位涉案女子,确实姓江,也的确——是对臣很重要的人。 所以,事急从权。 若是臣不及时出手,怕是钱大人,就要屈打成招了。 我大雁立国以来,历代君王都主张,对任何百姓,万不可屈打成招,呵厉威逼。 臣,也是不想钱大人会错的太深。 毕竟,他可是闽丞相悉心栽培出来的学生。 还要助力闽丞相,为皇上和大雁分忧呢! 所以,臣才想着,应该在危急时刻,拉住钱大人,悬崖勒马,以免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卫韶的一番话,不卑不亢,不疾不徐。 说完之后,他眸色如山的看向小皇帝。 第93章 拒婚 景帝那双威严中尚带着清澈之光的龙眸,也在望向他。 随后,小皇帝忽然扯唇一笑。 “这么多年,朕只当卫国舅的心中只有我大雁的国土与百姓。 倒是第一次听见,爱卿竟然也会有挂碍于心的女子。 既是事急从权,那朕便也不再追究。 纵使如闽爱卿所言,卫爱卿的做法,有些鲁莽。 可,结局还是好的。 而且,朕早已听闻,经过此事,可是让永都城的百姓,都对卫爱卿交口称赞啊。 百姓既然都认为,卫爱卿做的对。 那朕身为一国之君,自然是要聆听百姓的声音。 父皇曾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百姓就是我大雁的河流川海,自然要守之,护之。 哪怕是卫爱卿心中挂着的女子,说到底还是我大雁的百姓啊! 闽爱卿,将心比心吧! 同朝为官,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你和卫爱卿啊,可都是朕最信赖的肱股之臣。 朕可是很不愿意看到,你们如此针锋相对的局面啊!“ 景帝眸光炯亮瞧向闽丞相,这还是小皇帝第一次对这位门生众多的右丞相如此不留情面。 闽丞相心里气的不行,面上却恭敬假笑:“是,皇上教训的是。 是老臣狭隘了。 卫国舅做事雷厉风行,以百姓的安危为首,是老臣太迂腐,误会了卫大人。“ 众大臣屏息垂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百官皆心道,皇上这是在借机敲打闽丞相啊。 他的门生遍布大雁的朝堂与各城官衙,总归有些太扎眼了啊。 卫韶清冷的眼眸微动,心中却不以为意。 皇上,想敲打的,恐怕不是闽丞相一人吧。 这是在敲打他们每个人,不要妄图在他面前用一面之词,蒙蔽他这位少年帝王。 卫韶揣测,也许,在今日早朝之前,昨日在兆府发生的所有事,他们这位小皇帝早就已经尽收耳中了。 可见,他的耳目,早已遍布在永都城的每一处,竟连他的金吾卫都瞒过了。 小皇帝话锋一转,又道: “还有,那个钱成功啊! 他既觉得自己有罪,那就认罚吧! 永都城兆府钱成功,御下不严,愚蠢糊涂! 罚他闭门思过三个月,罚俸半年! 然,永都城兆府不可一日无官。 文丞相,朕记得,你门生中有一个严侍郎,可否担当此任?“ 文老丞相俯身,手中笏板朝前倾斜: “回皇上,严侍郎胆大心细,做事有法有度,确可担当此任。“ 小皇帝朗笑:“好!朕就欣赏文老丞相,举贤不避亲的风骨。 既如此,那就这么定了! 退朝之后,辛苦由老爱卿协同中书令一起负责拟旨,擢严侍郎为新任永都城兆府的府尹!“ “老臣,领旨!”“臣,遵旨。” 文丞相和中书令一起领旨,而后退下。 卫韶看着自己杀伐果断的小外甥,对他的旨意,颇有些意外。 可,却又瞬间了然。 是啊,他如今早已是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君了。 不再是当初那个躲在他身后,需要他庇护的稚嫩小儿了。 这是卫韶第一次,在面对自己这个小外甥的时候,生出了一种伴君如伴虎的感慨。 皇上,你看,你曾经最担心的太子,如今,已经不光可以独当一面了。 他还懂得将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这个道理,用在处理朝政之中了。 不过才十一岁的孩子,却能有如此重的心机,还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卫韶心中朗明,也许,今日皇上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纠察昨日之事。 他的目的就是要将自己看中的人,换下闽丞相的人。 永都城兆府,从此,就彻底忠心于皇上一个人了。 卫韶心道,看来,之前一直跟随闽丞相脚步的御史中丞何岩,如今已经早已成了今上的心腹。 今日之事,他的发难,明着看是授意于闽丞相,目的在于对付他。 实则,也许就是皇上在背后安排他这么做的。 既敲打了他,又除去了闽丞相棋盘上的一子。 皇上! 臣,总算是没有愧对你的托付。 太子他,长大了! 臣相信,未来,在狼环虎伺的朝堂中,他定会做的更好。 卫韶欣慰的同时,也不由得心中寒意浮现。 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他不知道,再过几年,当眼前的少年天子成长为真正的皇权帝王之后。 他这把良弓,会不会也要被他忌惮雪藏,甚至是…… 毕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没有一个胸怀大志的君王,会愿意允许一个众人口中手握大权,野心昭昭的外戚存在的。 …… 散朝之后,卫韶还没离开宫门,就被太后宫里的小太监给拦住了路。 小太监恭敬的同他行了礼,道: “国舅爷,太后请您去乾坤殿一趟。说是,有事相商。“ “嗯。” 乾坤殿 卫太后一袭金色凤袍,端坐正位。 手里握着一串紫檀佛珠,精致的凤眸泛着柔和的光。 “阿韶,最近你一直在忙着肃清逆贼,查各种案子。 哀家,便没有传你入宫。 今日,听闻你在殿上,又被他们那些老臣联合针对了? 哀家觉得,为你和文丞相家孙女赐婚一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既可以让这些流言不攻自破,又可以稳固一下文家和我们之间的关系。 有了文老丞相的支持,他的那些门生,总该不会再为难你了。“ 她保养得宜的玉手捏着一方绣金帕子,满眼期待的的看着他。 天知道,她此刻是极力伪装,才会如此镇定。 “禀太后,臣,不想与文芷若成亲。还望太后成全。“ 卫韶声音淡然,态度坦然。 “你!阿韶!” 卫太后激动之后,凤眸一挑,道: “你可是为了那喜乐园的江氏,才会如此做。 阿韶,你不会真的是,看上她了吧?!” 昨日的事,今儿一早就传到了卫太后耳中。 素来不近女色的卫国舅,冲冠一怒为红颜,大闹永都城兆府的公堂,直接带走了身为嫌疑人的江氏。 还威胁兆尹钱成功,说要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 这都是什么事啊! 一大早,急的她连早膳都没吃进去。 眼巴巴的等着前面散朝,就立刻让人把他叫了过来。 卫太后真是不懂,从小到大,做任何事都从不出格的他,怎么就在这个姓江的小寡妇身上,犯了傻!? 之前,她听见那些闲言碎语,虽是头疼,却也没真当回事。 可今日,当面一听到卫韶竟然真要拒婚,她的头快要疼炸了! 第94章 肝火 卫韶坦荡的看着卫太后,沉声回道:“正是。臣心悦于她。 未来,希望能够和她相伴一生。“ “什么!?” 卫太后只觉一道晴天霹雳,令她心头一震。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卫韶。 他,不光是真的看上那个江氏,还、还想和她相伴一生!? 这孩子,莫不是疯了!? 若他真的要和那个江氏在一起。 她这关,就算他过得去。 家中祖母和父亲那一关,他也过不去啊! 那江氏出身低微不说,又是个寡妇。 如今又惹出这么多口舌是非来! 她这样的女子,如何能做得了宁国公府未来的少夫人。 他俩这事若是成了,在大雁,就得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阿韶,你可得想清楚了! 俗话说的好,无蜜不招彩蜂蝶! 这江氏若不是整日抛头露面,贪财逐利,断然也不会惹上这些糟心事。 这样的女子,你若是沾染上了,日后,比起昨日种种,定还会有更多的糟心事,缠上她。 你真的愿意,和这样的女子,共度余生?” 卫韶不近女色,这一点一直是卫太后的一块儿心病。 她虽名为长姐,却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 一直以来,她都盼着,有一日,卫韶能够遇见一个门第相当,知书达礼,贤良淑德的世家女子,与他携手同行,举案齐眉。 他在外,为朝堂,为百姓殚精竭虑,而他的娘子,则在家中为他守好方寸之宅。 这也是为何,她当初会挑中文芷若的原因。 文家,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最优之选。 卫太后知道,在别人眼里,她想给文家和卫韶赐婚,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能够把那把龙椅坐的更稳固。 甚至包括卫韶也可能是那么想的。 但是,她看上文芷若的原因,却是,她在暗中调查了不少身份地位相当的世家小姐之后,认为她的品行与性情,是最合适卫韶的。 从小失去亲生母亲,被他们的父亲带回国公府之后,卫韶的懂事令人心疼。 她希望,有一个女子,能够懂他,疼他,爱惜他。 卫太后就像选儿媳一样,仔细的考量了那些女子的所有条件,最后选出了心仪的文芷若。 却不想,最后竟然一片丹心付诸流水。 她弟弟的一颗心,竟被一个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小寡妇,给偷了去! “长姐,我想的很清楚。 我心悦于她。 未来,若我要娶妻,就只会是她。“ 卫韶从小到大,做任何事都很执着,一旦选定目标,便会勇往直前,坚定不移的去完成。 卫太后正是因为了解他,才会问,他是不是真的确定,他所倾慕之人,就是江春晓了。 听到卫韶的回答,卫太后心里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她微不可察的轻叹一声,苦笑着摇头。 “哎,既如此,那哀家便尊重你的选择。 你与文家的婚事,就此作罢吧! 但是,阿韶。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 这个道理,你要记住。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若你真的要和那江氏有了羁绊。 日后,她的出身,定会成为你前行路上的阻碍,而非像文氏那样的助力。 哀家希望你,能够再认真想想清楚。“ “韶,谢过长姐的教诲,此后,定会三省吾身,凡事,三思而行。” 长姐? 呵…… 自从她入了宫,被封为皇后,如今又成为太后。 她这个弟弟,有多少年,不曾叫过她‘长姐’了。 卫太后凤袍下的玉手缓缓合拢,凤眸带着洞悉一切的笑意,看着自己这个早已褪去少年稚气的弟弟。 他,这是真的长大了。 就像她那个愈来愈让她琢磨不透的皇帝儿子一样,早已成为可以展翅翱翔的雄鹰,不需要她再为他筹谋了。 “好,阿韶,长姐明白了。 既然,你心意已决。 那哀家便不会再强求你。 只是,阿韶,祖母和父亲、母亲那儿,你可得有心理准备啊! 我也有些乏了,那你就先去吧。” 卫韶听到祖母和父亲,母亲几个字后,顿时攥紧袖中的拳头,额头之侧,青筋绽起。 他稳住心气,低声抱拳道:“是,臣弟明白——臣——告退。” “嗯。” “哎……‘卫韶离开之后,卫太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从前,她不懂儿大不由娘的滋味。 最近,倒是愈发的理解了。 “太后娘娘,凤体要紧啊!”“哀家无事,姻缘造化,自有天意,就像当初,哀家也曾……算了……哀家乏了,要歇会儿了。” …… 长街喧嚣,酒楼繁华。 从宫中出来之后,卫韶回了一趟金吾卫,换下朝服,穿了一身青色绣锦竹斜领长袍,和李旭二人,骑马去往百醉楼。 “大人,我们的人说,薛神医的死,查不出任何蹊跷之处。“ “嗯,看来下手之人,手法娴熟,才能将畏罪自杀的场景伪装的一丝破绽都没有。” “那我们还继续查吗?” “查,派人盯着贺涟。” “是。” 卫韶不信,薛神医会抛下年幼的小孙女,畏罪自杀。 他的死,只会是贺涟让人做的。 他们俩人才进了百醉楼,就听见—— “那江老板的小腰细的,跳起舞来扭来扭去,真是销魂! 想想,若是能和她春风一度,也是一桩风流韵事了! 那卫国舅平日里倒是一本正经,到了美人裙下,不也缴械投降了吗!” ‘啊!……’ 一根筷子如同破空的利箭,直接飞射到那人脑门侧面一指的距离,而后哐当一声嵌入他身侧的木桩之中。 若是那筷子再往左侧偏一点,势必就能射穿他的脑袋,吓得他当场尿了。 李旭站在卫韶身后,瞧着被他们家大人吓尿的灰衫男子,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那人胆子真够大的,怎么敢在这乱嚼舌根。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吧! 遇到正主了,算他倒霉! 不过,他们家大人,也太吓人了。 从前,他亲耳听见的诋毁他,猜忌他的话,也不少啊! 倒是从未见他这般震怒过。 他暗忖,这是之前在宫里,又被那些老臣给气着了? 才会如此大的肝火!? 可是,不对啊。 他们家大人,对那些个迂腐的老家伙,不是也早就免疫了吗?就算他们又在早朝之上,参奏了他们家大人几本,他不该如此介怀啊! “这是谁啊?怎么出手这么狠?”“……嘘……那就是卫国舅! 刚才那人也是不长眼,竟敢说出那样的话来!” “哦……那江老板,不是就和卫国舅……嘿嘿!” “你快闭嘴吧!你也想尿裤子啊!” “……” 卫韶厉色的冷眸睨着那灰衫男子,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他连个屁都没敢放。 捂着自己湿漉漉的裤裆,直接逃之夭夭。 长袍一挥,他转过头迈开大步走上二楼。 来到雅室之后,卫韶一句话都不说,只拿着小二给倒好的酒,仰首下去,就是一杯见底。 不到片刻,两壶清酒都被他喝了个溜干净。 李旭站在一旁,瞧着他这借酒消愁的举动,心里有无数个问号在晃荡。 可他,连半个字都不敢问呐! 第95章 醉了 “李旭,你可有心仪之人?” “啊?大人你说什么?” “我说,你可有心仪的姑娘? 若你有的话,我猜,你的爹娘和妹妹,应该都会很喜欢她吧! 若是有了,你就告诉我。 本大人定会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聘礼,呵……好让你和你的心上人,开开心心的成亲啊!“ 李旭真是受宠若惊,他瞧着桌上那十几个空酒壶,还有趴在红漆圆桌边上的卫韶,心道,大人哪,这是喝多了啊! 哎,借酒消愁,愁更愁啊! 大人,这是遇到多大的难事啊! 大中午的,就跑到这儿来买醉! 跟在卫韶身边这么久,李旭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番模样。 他弯腰上前,帮卫韶把手边的空酒壶收走,低声回道: “属下,谢大人厚爱!” 卫韶面颊染满绯色,黑亮的眸子里皆是笑意。 只是那笑意中透着一抹落寞的光。 “嗝……不客气……不客气!” “大人,你醉了,我们回去吧。” 李旭想搀扶着卫韶回去,却被他抬手阻止。 “谁醉了?我?开玩笑!? 本国舅,千杯不醉! 哪里醉了! 李旭!你大胆!“ 李旭仰天长叹,哎…… “大人,是,是属下唐突。 大人没醉,那——咱们也该回去了。“ 卫韶抬头,眸色变幻的看向李旭: “不回! 我要去见她! 你自己先回!“ 见他?还是,见她? 李旭在心里琢磨了一下,他试探开口:“大人,是说想见江姑娘?” 卫韶开怀大笑:“哈哈……对!就是她! 李旭!你还真是本国舅,肚子里的虫! 就是她! 江春晓……本国舅,这就要去见她……” 说话的时候,卫韶忽然咬了咬下唇,醉色已经攀升在他的眉尾。 他的脸如同被氤氲的雾气蒸腾过一般,红润光泽。 卫韶的脑海中,全是江春晓的笑脸,还有她唇齿间香甜的味道。 醒着的卫韶说一不二,醉了的他,更是执拗的要命。 无论李旭怎么劝说他,说这个时辰,还是先回金吾卫吧,大人。 都被卫韶给抛诸脑后。 他人虽是醉了,可功夫没醉。 双眼迷离,手脚麻利。 李旭看着卫韶动作利落的翻身上马,心都要吓出来了。 这闹市之内,醉酒纵马,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就是大事! “大人!不可!” 卫韶看着被他攥住的缰绳,眸间生出一抹厉色。 “你做什么!?” 李旭尽职尽责:“大人,你真的喝醉了!不能自己骑马! 若偏要去见江姑娘,那属下带你去!” “唔……” 秋风吹过,裹挟着丝丝凉意。 饶是午后,阳光正盛,也能吹散他的一丝酒意。 卫韶抬手,白皙的长指微曲,捏上他的鼻间。 甩了甩头,他清醒了几分。 看向李旭攥在他缰绳上的手,卫韶沉了沉眸子,道: “抱歉,是我失态了。 还好,有你在。” 他长腿一抬,整个人从马背上下来。 “你牵着它回去吧,我一个人走走。” 李旭面露担忧之色:“大人,还是让我护送你过去吧。“ 卫韶沉默了一下,抬手在李旭的肩上拍了下,道:“也好。” …… 李旭把卫韶护送到喜乐园西院的墙外,亲眼看着他飞身上了房檐,才放心的牵着马离去。 卫韶进到院子里的时候,江春晓刚好在午睡。 天凉了,她的睡衣也从夏日清凉薄纱款,换成了自己动手剪裁的七分袖真丝款。 腰间还搭着一条锦缎薄被,只盖住了她盈盈一握的腰身。 玫红色的真丝睡衣,衬在江春晓奶白色的肌肤上,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像一朵含苞待放的月季。 只道花无十日红,此花无日不春风。 侧身躺在美人榻上小憩的她,在卫韶眼里,是那么的娇艳欲滴,令人沉迷。 鬼使神差的他就这么斜倚在窗棂之侧,抱着手臂,凝眸望着她。 卫韶觉得,自己身上的醉意,又更胜了几分。 这醉意,不是因为先前饮下的酒,而是因为眼前所躺着的人。 “嗯……呵……好痒……” 江春晓不知道在梦里梦到了什么好事,黛眉微动之间,唇瓣抬起,还淡笑出声来。 许是卫韶的目光太过炙热,原本熟睡的她,翻身之时,竟无意识的忽然睁开了眼。 美眸迷离,睡意尚存。 江春晓还以为自己尚在方才的美梦中。 呓语出声:“咦? 大人,你不是说要走了,怎么还在这儿呢……难不成,还想再……” ……一次,不成? 原来,刚刚,她就是梦见了,和卫韶在窗棂前甜蜜的拥抱,亲吻。 而后,他进了她的房中,与她共赴山雨…… 最初,他就站在现在的位置上,弯腰下来,隔着一道窗棂,长臂将她揽在怀中…… 而后,火热的画面,肆意蔓延而来。 可是,朝暮颠鸾,山河融汇之后。 他不是说,有急事,起身就要走了吗? 这怎么,还在这儿,面带笑容的瞧着她呢? 江春晓唇瓣嫩红,眼尾带笑,娇颜之上,皆是春色。 梦中人,竟缓缓开口。 “你,梦到我了?” 这一次,卫韶的声音,比方才还要真实,而且,还带着一丝蛊惑的味道。 江春晓傻乎乎的笑了笑:“呵……大人你若再不从我的梦中离开,我便要醒了。 午睡的时辰,快结束了。“ 后院里还有一堆的事,等着她去忙乎呢,就算舍不得,她也得结束这个梦了。 可卫韶,显然一副并不想走的样子。 他笑道:“你梦见,我们做什么了?” 想到她刚才的样子,卫韶很是好奇。 江春晓被他这么一问,本就娇艳酡红的脸皮,瞬间变得赤红一片。 她娇嗔:“大人,你讨厌!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 他在梦里接吻的技术,可是比现实里,还要厉害。 还有,他其他的技术,更是令人招架不住…… 江春晓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已经瘫软酥麻。 那一晚的回忆里,全是她在努力的取悦他。 可在这一场梦里,却变成了卫韶在尽他所能的,让她快乐。 江春晓娇羞的样子,落入卫韶深邃的眼底,他瞬间心领神会。 他勾唇:“那,不如,我们再来一次,如何?” 卫韶以为,江春晓定然是梦见了他们之前那个甜蜜的吻。 江春晓痴笑,这个国舅大人,在梦里倒是够野,够放得开啊! 一次不够,还要再来一次! 既然是梦,倒也没什么好拘谨的。 反正,他早已是她的心上人。 做个有他的春梦,也不算是过分。 江春晓将玉手挑起自己的裤角,嫩白的玉腿,泛着光滑的银光,熠熠生辉。 “好啊……既然,大人不急了,那便多留一会儿好了。” 反正,后院那边,有佟锦瑟在,她多睡一会儿,也无妨。 这么美好的梦,多做一会儿是一会儿啊。 卫韶站在那,看着她这番举动,整个人懵了。 醉意,一下子醒了大半。 她和他说的,是一件事儿吗? 他怎么感觉,不太像呢! 第96章 吻她 就在卫韶思量之际,一阵凉风吹过窗棂,江春晓只觉得身上泛起一丝寒意。 她动了动手脚,忽然,大脑一片澄明。 猛地抬起头,江春晓看向卫韶的方向。 只见他嘴角噙着一抹深笑,眼里皆是风情。 “大?大人?!” 老天爷! 这,根本不再是梦了!? 他,真的来了!? 江春晓的呼吸差一点停滞。 所以,她刚刚都做了什么? 明目张胆的勾引他,让卫韶和她——睡?! 呜呜!…… 真是要疯了! 一个鲤鱼打挺从美人榻上坐起来,江春晓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 她仰着脸,满眼的慌乱。 毁了! 她刚才那豪放的做派,不会让他想起什么吧!? “大人,你、民女……刚刚以为是在做梦,所以……对不住啊!” 卫韶闷声不语,只轻笑着望着她。 “所以……刚刚民女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半梦半醒之间做的事,江春晓真是心里没底啊! “奇怪的话,倒是没有。不过,奇怪的举动啊,倒是做了一些……” 这一次,卫韶回答她了。 说完,他那双漆黑如墨的深眸,竟毫不避讳的在她那双嫩白如玉的小腿上扫过一眼。 直接把江春晓给看傻了。 他,刚才是在看她的腿?? 这小子,不是一向保守得很,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孟浪了!? 她自是不知,卫韶自己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慌道,怎么一遇见她,自己就像变了个人,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和眼睛了。 尤其是在瞧着她那一张一合的唇瓣,红若樱桃,润如水晶。 不知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还是酒意盛浓乱君心。 卫韶忽然向前俯身,长臂越过低矮的窗棂,直接揽上了江春晓的软腰。 她身上的玉兰花香气,沁入他的鼻尖处,诱着他毫不犹豫的品尝她唇间的味道。 “唔……” 江春晓被卫韶出其不意的吻给亲懵了。 她,这回,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真的是,要疯掉了! 若还是梦,这梦真的太真实! 若不是梦,那他的进步也太大了吧! 都能上手主动吻她了!? 直到齿尖那浓郁的酒香在江春晓的唇间漫洒开来,她终于能够确定,这一刻,是真实的,而不是梦境。 因为,卫韶唇间这酒味,她太熟了。 是百醉楼最好的酒,晓梦浮生。 在梦里,她绝对是尝不到这么清晰的酒味的。 江春晓一双清眸宛若皎月,缓缓阖上,身上酥麻一片,小手配合的攥上卫韶的衣角。 她心道,这大男孩,就是聪明好学,学什么都学的这么快! 只是,他这大中午的喝了这么多酒,又是为何? 金吾卫不是有规矩,办案之时,不准喝酒的吗? “江春晓!你莫要分神!” “呀……” 趁着换气的功夫,卫韶竟出声吐槽了她。 而且还叫了她大名。 大手箍在她的腰间,他身上的酒气衬得卫韶那张俊美的帅脸,愈发的引人入胜。 他声音低沉悦耳,如灵台古玉。 江春晓暗叹,这厮要是日日用这样的语调和她讲话,她要是听多了,怕是耳朵都会怀孕的! 甜蜜的吻终于结束,他的酒气浓郁,俩人气息不定。 他垂眸,她仰首。 江春晓看见卫韶盯着自己看的眼神,深情又复杂。 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江春晓担心的看着卫韶。 “大人,你有心事?” “嗯?嗯!有!”他喉结滑动了一下,又道: “所以,我才大白天的跑去喝酒了! 呵…… 喝醉了酒,却只想见你,便就来了。 江春晓,我想你了,很想、很想那种……“ 他的话,在她的心里瞬间掀起滔天骇浪。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还是卫韶第一次,如此直白的和她表明心迹。 这种程度的话,对他这禁欲的性格而言,是不是就算是很出格的告白了!? 可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小子,到底碰见什么事了!? “大人,你喝醉了?要不,进来坐会儿?” “进去?” “嗯……” “好啊……” 卫韶竟没有拒绝,而且,他还没有往门的方向走去的意思。 长腿一抬,他就在江春晓震惊的目光中,直接从窗户外面翻身进来了。 江春晓:“……” 完了,他这心事,有点严重啊! 卫韶进来后,就坐在她身边。 俩人四目相对,氛围一时有些奇怪。 江春晓瞧见卫韶的耳垂儿到颈后都红的像火烧云一样,心里就像被钩子勾着一样,痒痒难耐。 她的手,被他握在掌心,感受着他的暖意。 更是如同周身炙火,涌动不安。 她真的好想就这么一下,把他给扑倒。 “咳……大人,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她压制住心里那头小野兽,努力调整出正经的表情,关心的问道。 江春晓,你适可而止! 真要是急吼吼的把他扑倒,他保不齐就会想起那一晚的场面来! 脖子想被拧断啊你! 克制! 卫韶把心中那翻腾的炙热压下,唇边扬起淡笑: “我头有些疼……” 咦? 这小子,真是驴唇不对马嘴嘿! 江春晓眼波微转,她试探道:“那不如大人躺下,让民女给你揉揉?” “也好!” 卫韶直接漠视了美人榻上的方枕,大手扯过那条薄被往江春晓腿上一铺,自己则一脑袋躺了下去。 对,就是隔着薄被,直接躺到了她的大腿上。 江春晓瞠目,嘿! 他,竟是这么听话的嘛!? 让躺就躺! 就是,这躺的位置,属实有些……有些让人脸红心跳。 臭国舅,不熟的时候,表面上一本正经。 真的混熟了,这骨子里,就是个小流氓吧! 撩人的段位,比起那些妖妃,也是有过之无不及了。 关键,撩就撩呗,还撩的这么不自知。 把她搞得心痒难耐,他倒是一脸的镇静似水。 江春晓好笑的瞧着乖乖躺好,又瞬间闭上眼睛的卫某人,心道,她要是个帝王,遇到这样的心机妃子,定然是要缴械投降的。 从她的角度上看下去,卫韶的一张脸,白皙中透着嫩红,浓眉若剑,高鼻似峰。 一张薄唇,透着莹润的光,像是在说,我很好吃,欢迎品尝。 第97章 按摩 扑倒他不行,但是,吃一口,总是可以的吧。 江春晓敢想敢做,直接低头下去。 卫韶:“!!!” 一双大手攥紧身下的薄被,他的呼吸为之一怔。 其实她不知,卫韶方才,瞧着她那春色如画的眉眼,都后悔进来了。 他生怕自己对她,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可一枕在江春晓的腿上,他狂乱的心,倒是莫名的安稳下来。 就感觉,只是和她这样一起待着,也是极好的。 这么多年,他从未对任何人,生出过这样的依赖感与信任感。 …… 结果,一瞬间,信任感崩塌了。 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心,又凌乱了。 “唔……“ 他睁开眼,眸色清亮。 江春晓先前只是浅啄了一下,看到他睁开眼,立刻抿住唇瓣。 卫韶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哑了几分: “你不是说,要给我按按,怎么又亲我?” 只怪你太秀色可餐。 只可惜,不能生吞活剥全吃下肚! 只能这么浅尝一口。 她咬唇娇嗔:“大人!我……不小心……嘻嘻!“ 她换了口气: “所以……大人,你到底头哪疼啊?“ “ 哪都疼……” 江春晓:“……” 她素手抬起,双手合十,轻轻搓了搓手心。 感受到指尖生了热,她方才把手各自放在卫韶的太阳穴两侧。 江春晓动作轻柔,手法专业,竟真的开始给卫韶按起穴位来。 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看着姥姥给姥爷按,这点本事,她倒是学到了精髓。 卫韶重新合上眼,唇边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她,还真是…… 都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自制力在控制自己,不对她…… 她却还敢这么撩拨他。 江春晓感觉卫韶可能是真的因为醉酒而不适,这回倒是真的不再胡闹了。 十指纤纤缓缓移动。 太阳穴之后,是上星穴,百会穴…… 【江春晓,我不知道,我把你拉进我的生活中,是不是自私的决定。 也许,你就是那只河岸边自由自在的小白兔。 可我,却是一辈子注定要肩负宁国公府的人。 未来,若我真的不愿放开你的手,你会愿意,和我一起面对那些人,和那些复杂的关系吗?】 卫韶躺在她的腿上,没有再出声,也没有解释,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而江春晓也没有再追问。 她只是安静又认真的为他按摩着头,想要为他缓解一些不适。 “大人?有没有好一点?” 就在她按完最后的一个穴位时,低头询问的时候,才发现。 卫韶竟枕在她的腿上,不知在什么时候睡着了。 她苦笑,嘿,这个国舅大人,现在对她,真的这么信任吗? 就不怕,她趁着这个机会,要了他的命呀! 哎,可怜的娃儿…… 江春晓忽然发现,此刻醉酒睡着的卫韶,比起那日,受伤在这里昏睡的他,更加的可爱。 指尖不由自主的轻轻落在他的眉宇之间,江春晓温柔的为他抚开浓眉之间皱起的肌肤。 卫韶,卫国舅,卫大人……阿韶……嘿……小可爱…… 她唇边升起一抹宠爱的笑,心道,这小子,还真是胶原蛋白满满。 比起他这个身心都年轻的国舅爷,她这个皮囊年轻,内心二十八的大姐姐,还真是占了大便宜了呢! 江春晓就这么由着他,躺在自己腿上睡着,她也不舍得动上半分。 从午后炙热,直到暮色四合,夕阳西下。 她抬头看了眼房中的小辊弹,已经到了她要去前院跳舞的时辰。 因为张五中毒炸死的事,喜乐园这几日晌午的生意,多少还是受了些影响。 当然,她分析,也可能是因为夏日过去,中秋节将至,大家都没有心思出来玩乐了。 对大雁百姓而言,中秋是个重要的节日,祭祀,家宴,赏月,灯会,都是需要提前做准备的。 所以,每天傍晚她跳舞这个高光时刻,她得去,毕竟很多客人都是冲着这个演出,才会过来用晚膳的。 她低头看了看卫韶,见他呼吸依旧沉稳,便小心翼翼的以手穿过他的脖子和肩头,将他从自己的腿上挪开,让他躺到了软枕上。 江春晓又把薄被给他盖好,自己蹑手蹑脚的从美人榻上爬了下去。 脚丫一落地,她便踮着脚尖,小心翼翼的走到大衣柜那边去,挑选表演的衣裙。 换好了衣裙,坐在铜镜前又添了妆,江春晓走回到美人榻前,染了唇脂的红唇,缓缓勾起。 她俯身下去,竟在卫韶的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小卫韶,姐姐要去跳舞了,你就先在这慢慢睡吧……” 婀娜的身姿,消失在房间里,江春晓转身,轻轻的把门关好。 她不知,就在她关上门的那一刻,原本睡得沉稳的卫韶,忽然就睁开了眼睛。 点漆的眸子璀璨莹亮,酒意早已不复存在。 他抬手,指腹贴上唇边,喉间缓动。 姐姐? 小卫韶? 呵…… 原来,她的胆子,真是比他想象中,还要大很多呢 …… 江春晓到后院,把佟锦瑟白日里接待的女宾名单整理了一下,就直接去了前院跳舞。 按规矩,一日一支舞。 她上台之后,园子里瞬间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很多客人,是真的喜欢看她跳舞,才会来捧场的。 卫韶站在暗影之中,瞧着台上那道曼妙的身影,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 从来,他都没有体会过这种滋味。 就像一只火龙在心口里不断的喷火,那感觉,像是嫉妒,又像是失落。 可看到江春晓脸上那明亮的笑容,他又为她感到很骄傲。 这种复杂的感觉,在卫韶心里一阵拉扯。 全身专注跳舞的江春晓,并未注意到暗影之中的他。 傍晚之时,卫韶从西院离开后,整整三日。 他晚上都没有到喜乐园的西院和江春晓见面。 倒是白日里,傍晚时,这一连三日,他竟然都准时准点的出现在喜乐园的前院。 他来干嘛? 来看江春晓跳舞。 不光看她跳舞,他还每次都要把场子给包下来。 遇到不想走的客人,国舅爷只要往那人身上来回冷漠的扫上一眼,那人势必也就赶紧消失了。 卫国舅一掷千金,为博红颜一笑这话本子,不到几日的功夫,已经传遍了永都城的街头巷尾。 “他、又来了?” “是啊,掌柜的。卫国舅他又带着金吾卫来给您捧场了。” 第98章 捧场? 捧场? 啊呸! 他这位冷脸国舅爷一来,她那些前院的客人,就又要都被他给赶跑了。 最初,他来看她跳舞,江春晓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想着,这小子真是开窍了,不但会开口和她表白了。 还能在百忙之中抽空,每日都来她一眼。 虽然他晚上没再过来,这点有些奇怪,但是,她以为,他可能是夜里有任务。 毕竟,刺客什么的,都是在夜里出没的多。 可是,卫韶赶在傍晚时分,一连来了几日,她可就咂摸出不对味来了。 每次他都赶着她开始表演前出现,到了之后也不说话,就那么安静的看着她跳舞。 看完了就说有事要忙,立刻带人离开。 每日都踩着她跳舞的时辰,准时出现。 金吾卫不是很忙的吗!? 怎么这几日,他都不用查案子了!? 第一日来,她以为他是因为太想她。 可是,连着好几日,他带着一堆训练有素的金吾卫士兵,呼啦啦的往院子里的椅子上一坐。 就说要包场。 等客人走光之后,那些士兵却都动作整齐的站起身,背对着舞台,站得笔直。 台下只有卫韶一个人,坐在正中间的位置,喝着茶,看着她。 这怎么看,都不能只是因为想她了吧! 想了两日,她也是实在不明白,这家伙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 士可忍,孰不可忍。 要不是因为他们俩现在关系很暧昧,江春晓怎么都觉得,他分明就是故意来捣乱的! 他这不是纯粹来砸场子,耽误她做生意的么! 是! 他是每次离开时,都按着满园宾客的银子付的钱,可是,她的其他客人,也都没了呀! 这以后,长此以往,她的喜乐园还怎么经营下去啊! 江春晓连衣裙都没来得及换,就急匆匆的来到前院。 她拉过卫韶的衣袖,在众人注视下,风风火火的把他带到了西院。 江春晓气势汹汹的模样,就像被惹到火冒三丈的小兔子,快要张口咬人了。 “国舅大人,我要和你谈谈!” “你——想和我谈什么?” 卫韶脸上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被她牵住的衣袖中那只大手,却早已经炙热如火。 “国舅大人!卫大人! 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民女以为,民女以为你和我……我们……” 应该关系是还不错了啊! 你怎么还给我下绊子呢! “我——做什么了?” “你……你!“ 天天到点就带人来清场,影响她做生意,他还说他做什么了!? 江春晓气呼呼的把他的衣袖甩开,反手掐腰,满眼泛着火星瞪着他。 “哦……你是想说,我这几日,每日来看你跳舞的事?“ 卫韶被她甩开衣袖的那一秒,心中划过一抹浓浓的失落。 废话! 明知故问! 可不是就是这个事嘛! 他垂眸看着她快要喷火的眉眼,正色说道: “我那不是忽然想起来,江老板之前曾说过,要我和你注意避嫌嘛! 我仔细的想了下,你——说的很有道理。 之前确实是我考虑不周。 经常大晚上的跑到这来,给你带来不少的压力和麻烦。 还以身份压你,让你不得不服从我的要求。 真是我以权势欺人了。 你放心,日后,我要见你,定然都在白日里来。“ 要不是知道自己打不过他,江春晓差点都要蹦起来,薅他头发了。 这个臭小子,怎么这么的小肚鸡肠,竟然还记仇记到现在? 都哪一年的老黄历了,那时候他们俩还没亲亲、抱抱呢! 可现在,他们都已经亲亲、抱抱,他还枕着她腿睡了一下午呢! 他,现在到想起来,要避嫌了! 这家伙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哎呀,大人!你现在说这话,不是见外了嘛! 现在我们不是…… 总之,要不大人你还是晚上来吧?晚上来,民女继续给你做好吃的。” “那,不好吧?江老板又不用避嫌了?” “不用!”她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这小子,到底要干什么! 难怪,大家都说,朝中的老臣都对他恨之入骨呢,他要是使起坏来,可真是太损了。 不过,江春晓脑袋都要想疼了,也想不明白,那日,他醉酒,来找她,他们俩都还好好的呢。 他怎么就忽然变态了呢! “不行! 除非,江老板以后答应我,以后,都不在喜乐园里再跳舞了。” 啥? 江春晓听了卫韶的话,再看到卫韶目的明确的眼神,她恍然大悟。 原来,这才是他这几日如此反常的真正原因。 这是古人封建思想发作了? 看她抛头露面跳舞不舒服? 所以故意找茬,让她上钩? 臭国舅,心机也太重了吧! 江春晓心道,他们俩这还没怎么着呢。 他就来管她了,那以后,要是真的怎么样了,他得什么样啊!? 心里有点气。 不过,一想到他原本的性子,就是个把规矩、礼法刻在骨子里的高冷君子。 她的气,倒是顺下去了一些。 成长环境不同,认知必然不同,他对她跳舞这事有所微词,也是难免的。 但是,理解归理解。 可不能在他们俩的事,八字还没划出一撇的时候,就被他给彻底拿捏住。 谈恋爱嘛! 占到先机,很重要。 这可关乎着以后哦,谁在这段感情里,占有主导地位! “卫大人,你——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我是这喜乐园的老板,我打开门做生意,早就定下规矩,每日要在黄昏为客人们跳一支舞。 如今,怎么好食言,说不跳,就不跳了? 那绝对不行!“ 臭国舅,做人要言而有信,这点,你是懂得吧! “那我不管。反正,你若继续跳,我便继续来。“ 卫韶冷着脸,沉着声,也是寸步不让。 “你!”江春晓这还是第一次领教卫韶的蛮不讲理。 “卫大人……你是不是在外面听见什么风言风语了?” 卫韶舌尖抵在牙根处,没吭声。 他没想到,江春晓竟然一猜即中。 沉默代表默认。 江春晓芳唇勾动,笑的妩媚又洒脱。 “嗨!我还说卫大人,到底为何这么反常呢! 原来是,是听见了别人说民女的闲言碎语,在生闷气啊。 大人,嘴长在人身上,我们怎么能管他们要说什么? 还有那么多人说大人你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呢。 可在我眼里,大人却是温柔多情,不会随便动手杀人的好人呢。 大人听见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就当他们在放屁! 反正,我又不会因为他们说了什么,而少一块肉!“ 第99章 吃醋! “江春晓,你当真这么想?!” 在她心里,他温柔多情? 卫韶总觉得,她又是在故意哄他。 江春晓压根没想到,她说一堆,他只听见了那一句话。 她又继续说道: “当然了! 我堂堂正正开门做生意,跳舞也是一个正经的节目。 不偷不抢的! 有的人他自己心脏,便看什么都脏! 我也不能因为他们说我几句话,我这生意就不做了! 这世上,靠自己,不丢人。 在我眼中,就连天香楼的姑娘们,都是值得敬重的。 毕竟,她们也是赚的辛苦钱。 我不过就一日跳一支舞招揽客人,怎么就听不得别人的闲话了?“ 喜乐园当初能爆火,除了出色的膳食和服务,这支舞,也是功不可没的。 江春晓也是真的这么想的。 “大人从认识我的时候起,我就是这喜乐园的掌柜的。 我靠自己的双手发家致富,大人若是嫌弃我抛头露面,给你丢人了! 大可以真的避嫌 ,不要再与我见面了!“ 江春晓故意绷起脸,把话说的重了些。 天知道,她现在都快吓得肝颤了。 为了给自己在这感情里的地位占个上风,她总觉着自己是在老虎嘴上拔毛呢! 她都不敢想,万一卫韶这国舅爷,受不了被人忤逆,一发狠,真的和她说再见了,那她不就玩砸了么! 卫韶看着她,半天没说话,呼吸愈发变得沉重,脸色也不佳。 看在江春晓眼里,她站的越发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他,果然,生气了!? 完了,老虎要吃人了! 突然,他开了口: “江春晓!我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 我哪句话说了,我是嫌弃你了!? 我就是担心你,会被坏人伤害!” 卫韶憋了半天,憋出这么几句话来。 说话的时候,语气里竟还带着浓浓的委屈? 委屈?! 他的话和态度,有点给江春晓整懵了。 “大人?此话何意啊?” 卫韶扯唇,冷哼一声: “何意? 你难道不记得,上次贺涟敢派人来这闹事,不就是看你一个女子没后台,好欺负吗? 你可又知道?那日在百醉楼,有人当众说你…… 哼! 像那种歹人,若是存了腌臜心思,对你行凶,你以为,你真能防得住?“ 卫韶这次不光委屈,还有点气愤。 他就算没全说出那人的混账话是什么,可是,用脚指头想,江春晓也猜得出,定然不会是什么好话! 她这回彻底明白过来了。 原来,他日日傍晚来,不是为了捣乱,而是为了保护她。 “所以,大人你听了那人的混账话,才会日日过来的?“ 卫韶见她态度软下来,高大的身影忽然靠近她,低下头: “对! 本国舅就是为了让那些想找你麻烦的人都知道,你江老板背后的人,是我! 是我——卫韶! 大雁百姓眼中做事不择手段,权倾朝野的卫国舅! 他们若是还想在背后诋毁你,想对你图谋不轨! 那本国舅就都不会让他们任何人,得到好下场! 你这个没良心的! 你也不想想,那次为了你闯公堂,从兆府带你骑马招摇过市之时,我嫌你了? 每晚我来这里,与你相见,吃你做的晚膳,我嫌弃你了!? 江春晓,你说这样的话,你良心不会痛吗?!“ 最怕铁汉柔情,高冷国舅眼圈泛红的把江春晓没良心的罪证一一列举,还真是字字珠玑,令人心疼! “你……大人……我……民女……”他突然说这种话,可真是让人无法招架。 江春晓觉得自己骨头都要碎了。 被他的话,给酥碎的。 “还有,最重要的是,我吃醋! 江春晓,你听清楚了! 我,卫韶,吃醋了! 那日,我看着你在那些男子面前跳舞,我的心里嫉妒的发疯! 我的心,从来,都不曾为任何一个女子这样慌乱不安过! 可自从遇见了你,它已经完全不受我的控制了! 可你却不理解我,还说我嫌弃你!“ 卫韶的眼底一片猩红,憋着一口气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他生气,他何时说过嫌弃她了!? 竟这么糟蹋他的一番心意! 吃醋这个词,也是卫韶纠结了好几个晚上,才彻底接受的事实。 他就是因为那日看到她跳舞太美了,太迷人了。 所以才会嫉妒,才会不开心!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生出这样的心思。 卫韶只知道,自己不想让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男子,再看到她跳舞。 “是! 江春晓,我承认! 最初,我知道你这个人的时候,我确实是觉得你一个女子,明明是老板,却又要抛头露面去给那么多客人跳舞。 是不检点! 是招蜂引蝶! 但是,我和你相熟之后,我就知道了,你不是那样的女子! 你聪明,能干,有勇有谋,不被世俗的目光所束缚! 这样的你,才是真实的你。 我也知道,在舞台上的你,光彩夺目,美艳动人。 可我,可我就是不想让你上台去跳舞,给别人看! 我就是吃醋了! 我不高兴! 而且,我也不希望你因为跳舞,惹上更多歹人的惦记,而有任何危险! 所以,我便日日来,守着你,看着你! 你可知,金吾卫中的事务早就忙的不可开交,可我还是来了! 结果,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江春晓原本还想再演一会儿,再绷着一会的,但是她看着卫韶那急红了眼的样子。 真是一点也演不下去了。 他这……这个国舅爷,臭小子,想不到,他心眼这么小呢! 年轻不大,爹味还挺足! 不过,能在他嘴里听见吃醋这两个字,还真是,活久见了! 还真是,让她舍不得再多逗他半点儿了。 果然,爱情使人盲目。 江春晓心道,这要是她在电视剧里看到哪个男的这么和女的说话,她一定会发弹幕骂他臭不要脸,pua人家姑娘! 可是,偏偏这话从卫韶嘴里对她说出来,她却觉得,比任何情话都好听一万倍。 哎……爱情啊,就是会令人变得如此双标! 他这样子,她真的是——好喜欢啊! “哎呀……好好好,我不跳了!不跳就是了! 大人,民女答应你,从今以后把这个跳舞的环节,给取消了。 还有,我对我说,你嫌弃我的话,道歉! 是民女狭隘了,以小女子之心,度大人你这君子之腹了! 小女子,在这边给你赔罪了。 嗯? 那——大人,你能不能别再生气了?” 江春晓提着一侧裙角,逗着卫韶,给她屈膝行了个礼。 一双弯月眸子里,盛满笑,扬着脸,就那么瞧着卫韶。 第100章 尴尬 卫韶迟疑:“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 哎呀呀,好了嘛,大人! 你看你,就,别那么小气了嘛! 你这国舅的肚子里呀,能撑船,别跟我小女子一般见识嘛! 嗯? 好不好,好不好嘛?” 江春晓整个人都快拧成了一根麻花。 她这要命的夹子音,卫韶听了,更是差点流鼻血。 他一张俊脸上,再也没有半分冷意,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红温了。 江春晓心道,小样儿,看姐姐还不哄得你喜笑颜开,醋意全消! 反正,她原本就计划着,近日就要把园子里的室外烤肉改成室内的火锅了。 死冷寒天的,她本来也不打算继续跳舞了呀! 估计,也没人愿意看见她穿着大棉袄跳肚皮舞吧! 等来年开了春,水晶宫那边要是也开始营业了,她就更忙了。 到时候再找个新鲜的节目,在园子里演上,大家就没人会记得她跳舞的环节了。 现在停掉,正好还能让这个爱吃醋的国舅大人,宽宽心。 她素手弯如勾,轻挑起他的衣袖,声音甜得像是一罐蜜。 直接把这位高冷国舅,当成三岁小孩子,给哄了起来。 事实证明,在外不苟言笑,拒人千里之外的卫国舅,在她眼前,还真的是很吃这一套。 卫韶眸色动了动,极力控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和眉梢,道: “江春晓,你——可是喜乐园的大老板,得说话算话!” “嗯嗯,算话,算话!” 她软嫩的小手顺势沿着卫韶的衣袖下滑,轻轻覆上他的手背,有意无意的撩拨着他。 卫韶愣了一下,红温才褪去的脸上又生出一抹殷红。 他直接反手握住她不安分的小手,另一只长臂一展,直接把江春晓整个人都拥入他的怀中。 “呀……大人……” 他和她的身高差,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夕阳如画,清风醉晚。 这天地之间,仿佛就只剩下他们二人,深情对视,彼此心动。 哟,国舅大人,之前噘到能挂上小油瓶的嘴,终于开心的上翘了? 哈哈哈,别看他抓刺客的时候那么可怕,可骨子里,还真是个好哄的大男孩儿! “江姐姐!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让人去……” “!!!啊呀!……” 就在俩人抱在一起情意浓的时候。 郢灵儿苗条的身影像一阵风似的,直接推开西院的大门,从外面闯了进来。 她身穿一袭正红色的束袖骑服,脚上踩着一双纯白色绣锦云的长靴,手上还拎着一只不停扑棱翅膀的野山鸡。 那野山鸡的毛五颜六色的,在夕阳的映照下,就像五光十色的锦缎一样美丽。 但是,此刻,郢灵儿脸上的颜色,竟是比那野山鸡的毛,还多彩纷呈。 “嘶……” 江春晓看到郢灵儿出现的瞬间,大脑一片空白,然后她突的使出了洪荒之力,把卫韶高大的身躯一下子给推开。 毫无防备的他,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而后整个人就往后踉跄了一大步。 怀中的暖意瞬间消失,在怀的美人,此刻已经距离他两米远。 卫韶不可置信的看向江春晓,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满眼震惊,他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吗? 怎么郢灵儿一来,她就这么对他? 刚刚,她可不是这么对他的! 还有,她的手劲儿,怎么会这么大!? 江春晓被卫韶那凌厉的眸光注视着,瞬间恢复理智,她无措的搓着小手,心里快无辜哭了。 国舅大人啊,对不住啊! 刚才,她力度没控制好! “大人……抱歉……” 江春晓冲着卫韶绽放了一个超级无辜的甜笑,还冲着他眨了眨眼。 那意思,是让他千万别生气。 卫韶原本是可气了的。 可是,那股子气啊,被她这个笑,一下子就给融化了。 只是他的眼里,还是挂上了一抹明晃晃的委屈。 随后,他冲着她的脸,眸光严厉的抬了下唇角。 那意思,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否则,定然,要你好看! 江春晓忙乖乖点头。 那意思,她记住了,绝对不会再犯。 然后,卫韶竟笑了,那笑容比太阳还耀眼。 不止笑了,他还特别故意的往江春晓身边站了过去。 江春晓这次倒是没再躲开他,只是,娇颜面颊瞬间不可控的升起了一抹绯色。 毕竟,郢灵儿是她很好的闺蜜了。 被好闺蜜撞见,她和准男友这么亲近,还是有点尴尬和害羞哈…… …… 比起卫韶的震惊和憋屈,郢灵儿则是大脑都要停转了。 她站在门槛处,一只脚在里面,一只脚还站在院子外面。 看着他们俩那眉来眼去,眼神拉丝的画面,一双小鹿眼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手里的野山鸡趁着她慌神的功夫,打着鸣儿一支棱翅膀,就从她手里挣脱出去。 五色的鸡毛,瞬间飞满天。 那是她从书院回来之前,特意在灵粹山上亲手活捉的野山鸡,为了送给江春晓做礼物的。 之前,她提过这野山鸡的肉很是味美,江春晓很感兴趣,郢灵儿就记在心里了。 郢灵儿此刻也顾不上它了,她站在那,抬手使劲揉了揉眼睛。 然后,又朝着院子里的江春晓和卫韶看过去。 没错!? 她真的没看错!? 刚才和江姐姐抱在一起的人,就是那个可怕的卫国舅! 啊!…… 郢灵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灵儿,你——放假了!?” 江春晓强装镇定的整理了一下乱了的衣角,转过眼,笑望向已经傻掉的郢灵儿,率先问出声。 郢灵儿张了张嘴,费力的找回自己的声音。 “江姐姐……你……你们……” 江春晓上前迎她:“灵儿,快进来!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卫国舅,卫大人。” 说话之间,她悄默声的扯了扯郢灵儿后面的衣角。 江春晓暗示她,赶紧给卫韶行礼。 她心里知道,卫韶对郢灵儿上次做的好事,心知肚明。 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去找过她麻烦。 所以,江春晓也不确定,卫韶会不会在今日对郢灵儿发难。 还是,先让这位性格爽朗的小丫头,给这位阴晴不定的国舅爷问个好吧。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他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她吧! 郢灵儿虽然脑袋还是懵的,但,多少和江春晓还是有点默契的。 她之前对卫韶印象是不好,但是,人家的身份地位在那呢。 她知道,江春晓这是为她好。 便就赶紧抱拳冲着卫韶行了个礼。 “臣女郢灵儿,参见卫大人!” 到底是要考武状元的人,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子英气。 连行礼,都似男子一般洒脱。 “嗯……” 卫韶只淡声应了下,淡冷的眸光在郢灵儿脸上扫过,真的并未揭穿她那日以刺客身份扮成丫鬟,引他闯入西院的事。 郢灵儿心里暗道,奇怪,这卫韶身上的杀气,怎么好像少了许多。 第101章 送礼 当年,卫韶领兵出征,身为前户部侍郎的郢东华,也就是郢家兄妹的爹,也在百官送将士出征的队伍里。 郢灵儿调皮,在人群里偷偷找到她爹,站在一旁观看大军出征。 那是郢灵儿第一次见到卫韶,当时,她还是个小丫头。 当时,她可是羡慕坏了,只觉得那大将军身上的盔甲太耀眼。 后来,她一直把少年修罗将军当做自己的奋斗目标。 郢灵儿缠着郢盛,教她骑射、剑术,功夫,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披挂上阵,像卫韶一样做个大将军,保家卫国。 后来,她再见到卫韶之时,他已经从少年将军变成了大雁朝堂中的大权臣。 郢灵儿从那时起对他的印象就不好了。 再后来,听到太后有意给他和文芷若赐婚之后,郢灵儿才又做出跟踪、佯装刺杀、诱他闯西院的事。 可不管是当年,还是后来,郢灵儿印象里的卫韶,都是一身肃杀之气,冷如寒冰的样子。 这一刻,郢灵儿却明显的感觉到,卫韶站在江春晓身边的时候,整个人变得——柔和了许多。 对,就是柔和! 他身上的杀气和冷意,都少了。 郢灵儿这下子,彻底清醒过来。 她的目光在江春晓和卫韶之间打量,实在是无法忽视掉他们之间甜得发齁的味道。 就是,她每日在家中都能闻到的味道。 她爹和她娘之间,腻乎了大半辈子,依旧存在的那种浓情蜜意! 所以,江姐姐,她和卫国舅……的传闻,都是真的?! 他们、他们竟真的两情相悦了!? 明明自己已经亲眼所见了,但是,郢灵儿还是不敢相信啊! 位于永都城东郊灵粹山上的白鹿书院开课之后,文芷若和郢灵儿就都住到书院的女子宿舍去了。 直到今儿晌午,书院开始休中秋的假日,她们才结伴回城。 一回到府中,她便得知这些日子喜乐园和江春晓发生的事。 除了被人陷害膳食有毒的事,自然也包括卫国舅英雄救美,为江春晓一掷千金包场的事。 可郢灵儿不敢信哪。 她觉得江春晓这么好,姿容出众,头脑聪慧,怎么可能会看上那个冰坨子一样冷血又狠辣的卫国舅。 当初,他拒绝那些姑娘的时候,一张脸可是比北凉山的雪,都要寒上百倍的。 更别说,他如今的名声,那就是个心狠手辣、野心昭昭的大权臣。 郢灵儿这哪里还坐得住,直接就拎着自己抓的野山鸡,一溜烟骑马跑到文府去,想找文芷若一起来喜乐园。 结果,她到了文家之后,却扑了个空。 文家的下人告诉她,文芷若一回府,急匆匆的洗漱更衣之后,就被文家人直接带着入了宫。 说是太后召见的,要她们入宫去用晚膳。 郢灵儿便就自己骑马,跑来了喜乐园。 她急着看望江春晓,是否一切安好。 另外,还想亲口问问她,她和卫国舅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郢灵儿担心,是不是因为那次,她的胡闹之举,令卫韶盯上了江春晓。 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不得已只能由着手握大权的卫国舅刁难。 若是那样,她自然要承担起责任,回去找她大哥和她爹。 让他们帮忙想办法,去找宁国公和宁老夫人,管管他,让他别再骚扰江春晓。 哪怕需要将她做过的那件荒唐事,都和盘托出,她也乐意承担自己该有的惩罚。 但是,郢灵儿是打破脑袋也没想到啊。 她竟然会看到这样和谐又震撼的一幕。 她花容月貌的江姐姐,竟然和那个大权臣卫国舅在这里卿卿我我,眉来眼去!? 而且,他被她差点给推倒在地,竟然都没有拔剑动怒啊! 郢灵儿直到被江春晓请进西院里,落了座,心里都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坐在梨花木桌边的圆凳上,偷偷打量着那边方椅之上端坐的卫韶,只见他浓眉如剑,面容如雪。 一时间真是不知道该为江春晓开心,还是担心。 听了江春晓和她学的那日在衙门里惊险的过程,郢灵儿对卫韶倒是有些改观。 他竟然能为江姐姐做到这种地步,还真是令人很意外。 郢灵儿不傻,她知道,对于江春晓而言,也许,卫韶会是一个好的倚靠。 但是,和他这样的人,扯上关系,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哎! 郢灵儿一直不明白,情情爱爱到底有什么好的。 她看着江春晓那张出尘绝艳的美人脸,心底为她惋惜啊。 谈情说爱就罢了,还找了一个这么危险的男子来谈。 要是他现在真的像外面传得那样,喜怒无常,心狠手辣,江姐姐该多危险啊! 不过,既然江姐姐喜欢,那她便也无话可说了。 她想,她以后一定要考上武状元,然后在皇帝面前申请入大雁的军队,做一个威风凛凛的女将军,决不能沉溺于这小情小爱之中。 江春晓在郢灵儿面前,那是极力的为卫韶扭转他过去那可怕的形象。 反过来,她又和卫韶说,别看郢灵儿年纪不大,可却有一颗侠义心肠。 为人处世,非常仗义。 卫韶面上不动声色,一双深眸却把江春晓的小心思全都洞察清楚。 她这是害怕他会为难她的好朋友。 他心道,若不是有郢灵儿的胆大胡闹,她们俩也不会相遇。 他就是再不喜郢灵儿胡作非为的跳脱性子,也会给她记上一功的。 就在三人各怀心思的安静局面出现时,玲珑忽然出现在院门口。 她见院门没关,往里探头就看到了江春晓她们。 最初,玲珑看到卫韶在,也懵了一下,不过,想起那日在喜乐园大门口,看见他们俩…… 也就没有表现的太过惊讶了。 “掌柜的,外面来了几个人,说是替郢大将军,给你和佟姑娘送了些中秋贺礼过来。 老掌柜的让我过来问问您,东西要不要收下?“ 郢灵儿:“我大哥!?“ 江春晓:“郢大哥?” 卫韶——【郢盛!?竟让人,给她送礼来了?!】 他已经自动在心里把‘给她们’变成了‘给她’。 “要啊!快,让他们都抬进来!” 不等江春晓发话,郢灵儿就率先开了口。 玲珑为难的看着自家老板:“这……” “无妨,就听灵儿的。” “是,奴婢这就去让他们把东西送进来。” 后日就是农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到时,小皇帝要率领百官登高望月,为民祈福。 郢盛会率领一队将士,负责守护永都城南门内外的官道治安。 故而,他在南郊军营中练兵数日,都没有得闲能够回府一趟。 所以,关于前几日喜乐园被人栽赃的事,没人去通知,便也不知情。 可他回军营之前就准备好送往喜乐园的礼物,还是及时被府中的下人,按时给送回来了。 第102章 九玄 “郢将军,还真是有心啊!” 卫韶的唇边噙着笑,眸光落在那些华贵的礼物上,倒是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究竟是好还是坏。 只不过,他那笑不达眼底,眸色冰冷,那声音啊,更是让人听上去觉得脊背凉飕飕的。 这还有两日才过节呢,这郢盛的殷勤,献的是不是也太早了些! 锦缎绫罗,金步摇,玉朱钗…… 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可是价值不菲啊。 还真是大手笔呢! 江春晓暗道,不妙! 她好不容易给哄好了的这醋坛子,怕是又要打翻了。 “灵儿,你且仔细瞧瞧,郢大哥给锦瑟的那份礼物,应该比给我的多吧?” “呃……这个……” 郢灵儿上前查看之后,心道,还真是呢! 朱钗绸缎都是一样的,可,给佟姐姐的那份礼物里,放着一个古色古香的暗红色漆木的长锦盒。 不用打开,都猜得出那锦盒里的东西,绝非寻常之物。 她心中嘀咕,看来她大哥这回是真动了凡心了。 这些礼物,比往年给她准备的礼物可用心多了。 每年,她在郢盛那收到的中秋礼物,都是他自己舍不得花的银票。 郢灵儿小声嘀咕:“到底是男大不中留啊!” 不过,她倒是也不吃醋。 毕竟,她心心念念的大嫂人选,终是出现了。 也真是难为了她那个不善表达的大哥了,这回竟然这么主动。 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抱得美人归。 郢灵儿偷看了眼站在一旁满眼寒冰之色的卫韶,心道,那么优秀的大哥,总不会还比不上这位阴晴不定的国舅爷,命好吧!? 他这么快,就已经要把那么完美的江姐姐,给骗到手了! 大哥想得到佟姐姐的芳心,是不是,也不会太久? 江春晓给了卫韶一个,‘这回大人,你该懂了吧’的眼神安抚他的醋坛子心。 人家郢盛送礼来,主要不是给她的,好不好?! 她不过是跟着沾光了。 人家郢大哥真正的目标人物,是佟姐姐啊! 卫韶绷紧的脸皮,这下终于舒缓下来。 眼神也温柔了不少。 原来,那个郢盛大块头,心仪之人,是那位佟姑娘! “咳!你们慢聊,金吾卫还有事要处理,我先走了。” 转过身,卫韶一直抻平的的嘴角,迅速抬起。 她现在,倒是还真挺在意他的心情呢…… 这种感觉,还真不错。 “是,民女恭送大人。” “臣女也恭送卫大人!” 郢灵儿与江春晓并排站着,她半抬起头,瞧着卫韶人影走远,对着他的背影,没忍住,一顿挥拳。 这个大权臣,还真是吓人! 自己不给江姐姐送礼物,还不准别人送了咋地! 刚才有一瞬,她感觉空气都要被他身上的寒气给冻成冰花了。 江春晓看到郢灵儿这孩子气的动作,苦笑着抬手牵了下郢灵儿的衣袖。 【灵儿,别胡闹。】 【没事,难不成,他背后还能长眼睛了!】 结果…… 卫韶忽然顿住脚步,歘的转过脸,看向郢灵儿。 眸色如剑。 吓得郢灵儿停在半空中的粉拳,差点不小心敲到自己的脑门。 娘啊! 难不成,这恐怖的国舅爷,后脑勺真长眼睛了? “对了,郢小姐,不知,你可听说过一种叫做珈蓝香的东西啊?” 卫韶突然开口,说了一句看似让寻常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但,郢灵儿和江春晓都听得懂。 他这话,明显就是在警告她啊! 警告她,别没事在他心上人面前,说他坏话! 还警告她,也别没事在他背后搞一些小动作! “珈蓝香!?……臣女……不曾听说!” “不曾?哦……是吗……那很好……” 卫韶淡着嗓子冷笑一声,就没再多与郢灵儿说什么。 他看向江春晓,勾唇笑道,那声音魅惑动听,与他对郢灵儿说话时候的冰冷语气截然不同: “晓晓……等我忙完,再来找你。” 晓晓! “嗝!” 江春晓差点被卫韶这茶里茶气的声音和笑容,给整晕倒了。 “好……好的……大人,注意安全啊!” 卫韶这一次倒是没有再回头。 直到看着他的身影彻底消失,郢灵儿才呼了一大口气。 她道:“哎呦,吓死我了! 我说江姐姐,他这人,也太吓人了! 可他对你,倒是真的和对别人不太一样啊。 “ 郢灵儿是个直爽性子,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 她也没有因为之前对卫韶印象不好了,就装作看不到卫韶对江春晓的好。 “嗯,其实,他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 江春晓心里欢愉,还好,郢灵儿,对卫韶的成见,减少了。 一个好朋友,一个准男友,她还是希望他们能够和平共处的。 反正,日久见人心吧。 她知道大雁的很多人,都无法理解卫韶,可他的所作所为,也是不得不为之啊。 若是他做人不狠一些,小皇帝的皇位和他长姐的性命,怕是早就没了。 唇亡齿寒,宁国公府定然也会随之覆灭。 想起那日他醉酒,躺在她腿上睡着后,呓语的话,江春晓的心,就隐隐作痛。 【娘……我好想你……您放心,我会好好守着宁国公府,替您报恩的…… 娘……呵呵……他们都说我是坏人呢……】 那个时候,他无助的像个孩子,眉头一直是紧锁着的。 可见,他平日里,心中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卫韶一走,江春晓就让丫鬟赶紧去后院把佟锦瑟给请了过来。 看到郢盛派人送来的礼物,佟锦瑟闭月羞花的脸颊上生出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神色。 这些年,在天香楼,她收到过太多客人送的贵重礼物了。 可那些,都是她逢场作戏应得的报酬。 佟锦瑟从未真心因为它们,而欢喜过。 可是,这一刻,看着郢盛为她精心准备的礼物,她的心,感动之余,又怀满了惴惴不安。 像她这样的女子,名节不清,出身低贱,怎么配得上那位英明神武,家世了得的大将军呢! 仔细看过去,郢盛所送的礼物,给江春晓的东西皆是以华贵为主,全是女子所用的衣料和朱钗。 可是送给佟锦瑟那一份,除了这些相同的东西之外,还有一张千金难求的玄玉古琴。 就在那古色古香的长木匣子里。 那琴身上刻着的‘九玄’二字,直接击中了佟锦瑟的心。 第103章 暂存 这是,天下爱乐之人,皆心之向往的一把名琴。 很多人有生之年,想着只要能看到这古琴一眼,便足矣。 可,佟锦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不止能看到它。 若她想,还能够拥有它。 可,佟锦瑟却没有上前,而是朝着郢灵儿,客气道: “这……郢小姐,锦瑟身份低微,福气不至。 万万不可收下郢大将军如此贵重的礼物。 还请郢小姐帮民女把这些礼物,带回去吧。“ 佟锦瑟音若细柳,她竟将郢盛送来的礼物都客气的拒收了。 与她相交多日,江春晓自然看得出,佟锦瑟并非是在做戏。 她是真的想把这些礼物退回去。 尤其是那把古琴。 看得出她很中意,却在极力的克制着,不敢去触碰。 江春晓没有推辞掉礼物的原因,其一,她知道,这些东西,若她收下,佟锦瑟才会收下。 她知道这是郢盛精心准备的礼物,她和郢灵儿一样,不希望她们这个大哥失望。 其二,她打算收下之后,明日,再亲自备上同样贵重的礼物,去郢府,登门拜访一下郢夫人。 也算是礼尚往来,与郢家把这份缘分牵的更牢一些。 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 江春晓想着,在这里生活下去,能多一个靠山,自然是极好的。 可,她没想到,佟锦瑟会当着郢灵儿的面,直接拒绝。 江春晓和郢灵儿不懂古琴,自然不知道,那‘九玄’流传于世的故事。 传闻,数百年前,仙云台,云顶宫中住着一对有情人。 男子送了他娘子一把亲手打造的玄玉古琴。 他们夫妻二人,在云顶宫中抚琴舞剑,对酒吟诗,夫唱妇随,好不惬意。 可惜,那女子被紫雾山的大魔王看上,硬是要抢去做他的魔后。 夫妻二人鹣鲽情深,自是不肯从了那魔王。 于是,他们抱着古琴宝剑,双双跳下仙云台殉情。 而那把古琴便是‘九玄’,那宝剑名为‘飞天’。 后来,世上惊现古琴‘九玄’。 它的新主人,就用它向自己心仪的姑娘求了亲。 姑娘同意了,从此,那对新人琴瑟和鸣,白头到老。 至此,古琴‘九玄‘就成了男子求娶心爱之人的礼物。 知道它的女子,都盼着有一日,自己的面前也能出现一个男子,抱着这把古琴,向自己求亲。 佟锦瑟不知道,郢盛费了多大的周折找到了这把流传数百年的古琴。 但是,她却知道,他送这把琴给她的意思。 他的心意,她不敢收,也不敢应,更不敢回。 “佟姐姐,你就收下吧!这可是我大哥特意为你准备的礼物呢!” 郢灵儿不死心,她目光迫切的想要说服佟锦瑟,能够再考虑一下。 可她心意坚定,江春晓见此,便开口道:“ 这样吧,佟姐姐,这琴呢,就算给郢大哥拿回去了。 她们兄妹二人也不懂音律,放在那蒙尘,也是暴殄天物。 不如,就先放在我们这儿保管,等日后,要是,郢大哥想转送别人了,再让灵儿拿回去。 但是,让灵儿回去和郢大哥说,这琴,不是佟姐姐收下的。 而是,先存放在这里,算是我借来,让佟姐姐教我学曲子的。 至于其他的贵重礼物,我们都把它们折成银子,让灵儿以郢大哥的名义,捐赠给之前遭受水涝灾害的百姓。 如何?“ 江春晓理解佟锦瑟心中的结。 其实,她看得出,她对郢盛的印象不错。 但是,站在她的角度上,对郢盛存了不敢高攀的心思,也是合理。 若佟锦瑟是那种攀龙附凤的女子,她便不会放着自己最有力的武器——美貌皮囊,而一直蹉跎岁月了。 以她的姿容,若想寻个富贵人家,做个高门贵妾,享荣华之日,也是易如反掌的。 可这么多年,她在天香楼中,能做到洁身自好,与老鸨苦心周旋保住自己的清白之身,足以说明,她不是个自甘脱落,贪图富贵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值得一个像郢盛那样英武的男子去疼爱的。 缘分这种东西,很奇怪的。 明明俩人是郎有情,妾有意。 可却因为世俗的目光,而令佟锦瑟不敢迈出那一步。 身为她的朋友,江春晓自然是乐意在后面推波助澜一下的。 她想,这个心结,只有佟锦瑟自己能解开。 否则,就算旁人说劝解再多,也是徒劳。 “灵儿,你说,这样行不行?” 江春晓看佟锦瑟半晌没回话,便又先征询了郢灵儿的意见。 “行啊!太行了!江姐姐,就按你说的办!大哥那边,我去说!“ 反正,平日里,她大哥也是总会捐银子给灾民,此举,倒是不会显得很突兀。 “好……” 有了江春晓这个掌柜的拍板暂时留下古琴,佟锦瑟也不再推辞。 “啊呀,江姐姐坏了,我给你特意抓的那只野山鸡呢! 它怎么没影了!“ 郢灵儿这才想起来,她那只五彩斑斓的野山鸡。 可惜,它早就趁乱跑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之前落在地上的五色鸡毛。 “诶!今晚,江姐姐炖的野鸡汤,我算是喝不上了!” 她一拍大腿,脸上全是惋惜之色。 江春晓和佟锦瑟都被她这可爱的样子,给逗笑了。 一个将军府的大小姐,却有着如此不拘小节又嘴馋的性子,还真是很招人喜欢。 …… 三位女子,各有千秋。 围在这西院的梨花木圆桌边,笑声若银铃,娇颜盛春桃,真是一幅靓丽夺目的风景画。 郢灵儿:“对了,江姐姐,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让人去告知我们一声呀。 我在书院,大哥在营中,根本就不知道贺家那个小王八蛋干的坏事! 这次,要不是那卫——国舅出手,你和喜乐园的大家伙儿,都会很危险的!“ “你们都各自忙着,就是让人告诉你们,也是跟着干着急。 毕竟,远水解不了近火。 那贺涟既然盯上了我们,便会向暗处的豺狼,时刻伺机而动。 灵儿放心吧,你只管在书院里好好读书,这边的事,姐姐可以解决的。“ 江春晓满眼的胸有成竹,脸上皆是自信的光芒。 “那好吧!江姐姐,运筹帷幄,最棒了!” 江春晓又被郢灵儿的话逗得咯咯直笑,这丫头,小嘴真甜,比她还会哄人。 第104章 赐婚 “诶!我原本还想着趁着这几日休假,咱们一起出去郊游一日。 如今看来,还是算了。 贺涟那个小王八蛋,坏的很。 就像江姐姐说的,他这次吃了哑巴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大过节的,我们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要是害得你和文姐姐还有佟姐姐出了危险,那我可就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 她说是说,可明显看出她不能出去玩,心里很失落。 江春晓自然看得出她那贪玩的小心思。 她温柔笑道:“郊外去不了。 你们明日可以过来这里啊。 明日,我准备些食材,咱们一起在这儿吃火锅!“ “吃火锅?火锅是什么?甜的,还是咸的?” 郢灵儿一听说有好吃的,眼睛立刻放光。 江春晓抬起葱尖白的指头,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娇笑: “瞧瞧你这小馋虫的样子。 火锅就是——暖锅呀! 火锅的食材呢,有甜的,也有咸的! 反正,保管你吃的满意。 吃着火锅,喝着葡萄酒,可谓是,人生一大美事。 怎么样,明日,你到底要不要叫上芷若一起过来啊?“ 光是听着江春晓描述火锅的滋味,郢灵儿舌尖都馋了。 她开心的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要要要!“ “你呀!还说郢大哥贪吃呢! 自己不也是一只小馋猫。“ 江春晓宠溺笑着又道: “对了,明日我另外再多备一些火锅食材。 让阿福他们,去把那些食材给郢大哥送过去。 这个中秋节,他是回不来,和你们吃团圆饭了吧? 那就让他吃点新鲜的东西,好好解解馋!“ “嗯!江姐姐,你真的是太好了!!“ * 翌日上午,郢灵儿和文芷若如约而至。 是郢灵儿一大早,去文府邀请的文芷若。 郢灵儿照旧是精气十足的样子。 可,文芷若却像是有什么心事一样,整个人蔫蔫的。 江春晓准备了很多美味的火锅食材,还有她亲手做的水晶糯米包,郢灵儿吃的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锅。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火锅配酒,越喝越有! 江春晓和佟锦瑟都注意到文芷若桌前的碗碟里,那些东西,她基本都没怎么吃。 唯独,喝了好几杯葡萄酒下肚。 她们对视一眼,江春晓抬手,轻轻碰了碰文芷若的衣角。 “芷若,你怎么了? 今日,为何心事重重的? 是身子不爽利? 还是这些东西,不合胃口?“ 文芷若被江春晓这样一问,才回过神来。 她无语却先红了眼眶。 “江姐姐……” 一开口,竟是直接美人垂泪。 郢灵儿刚夹了一大口热气滚滚的羊肉片放进嘴里,看她这样,急的都没顾上嚼,直接把那肉片给囫囵个的吞了下去。 “唔……好烫!” 她只觉得自己的嘴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真是,太烫了! 郢灵儿拿起手边的水,咕咚一口把一杯喝了下去。 而后满眼激动的看向文芷若,等着她说明,到底因何事如此。 可她那双秋水眼眸就像是泡过水一般,眼泪断线珠子一样,不停的往下落。 饶是江春晓她们三人都小心的询问,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文芷若仍是沉默着,哭个不停。 “哎呦,我的小祖宗啊!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郢灵儿急得就像那热锅里的蚂蚁,直挠她自己的头。 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文芷若哭的如此梨花带雨,不顾形象呢。 就在文芷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之后,她终于缓缓开了口。 “江姐姐,佟姐姐,灵儿! 昨日在宫中晚膳之上,太后当面说出了要给我赐婚的口谕。 最迟,中秋节后,懿旨便会广布天下了。 祖父、祖父和父亲、母亲都说,这是一桩好婚事! 可,我的心,却好痛! 呜呜呜…… 我不想嫁……可身为文家的女儿,我却不得不嫁!……“ 说完这话,文芷若竟完全放弃形象管理的放声大哭起来。 她双臂交叠,螓首抵在手背之上,文芷若脸上的妆容都哭花了。 太后要给她,赐婚了!? 江春晓第一反应就是和卫韶。 她心里的滋味,瞬间复杂难辨,脸色更是攸的变成煞白一片。 郢灵儿也是那么想的。 她第一反应就是看向江春晓。 看到她的脸色,更是担心了! 这道赐婚的懿旨一旦对外公布了,文姐姐怎么办啊! 江姐姐又该怎么办啊! 这个太后,不是乱点鸳鸯谱吗! 江春晓,不要慌。 若是真的如此,那也只能证明,你们是有缘无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不管外人如何误解卫韶,说他弄权专政,妄图架空小皇帝独揽大权。 可她知道,他不是个会忤逆太后和皇帝旨意的臣子。 一旦那懿旨颁布,他定然是要娶文芷若的。 理智告诉江春晓,要坦然的接受可能发生的一切。 可她的眼前还是不受控制的闪过红烛衾被,鸾锦红绸的画面。 画面中卫韶一身大红喜服,身边牵着的红绸一侧,站着的人,便是文芷若。 江春晓的心,闪过刺痛。 呼…… 她缓缓的吸了一口气,再吐出。 随后,江春晓苍白的脸上,终是缓了些颜色回来。 她强挤出一抹笑,那笑容,在郢灵儿眼里真是令人心痛。 江春晓的手轻轻覆上文芷若的肩头。 一下又一下的,她温柔的安抚着哭到快要抽搐的文芷若。 “芷若,别哭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卫国舅他,其实——也并没有外面传闻的那么坏。 也许,你——可以试着慢慢的去了解他。” 毕竟,你们在原书里,就是琴瑟和鸣,相守一生的良人。 原来,一切终是要回到原点的。 文芷若原本哭的正撕心裂肺。 可听见江春晓的话,她突然止住了啜泣声。 泪眼婆娑的娇颜抬起,文芷若猛地摇头: “不是卫国舅啊!“ “啊?!” “我说,太后要给我赐婚的人,不是卫国舅啊! 江姐姐,你和卫国舅的事,我都听说了。 若是太后真的是给我们俩人赐婚,我才不会这么难过的。 因为,到时候,我可以求着你,替我嫁过去。“ 她虽是伤心,可这脑子倒是还没哭坏。 想的很通透,讲得蛮有道理的。 这下,换成江春晓和郢灵儿她们发蒙了。 “不是卫国舅,那是谁啊?” 第105章 楚王! 文芷若像是被人点了哭穴,听见这话,再度放声大哭。 “呜呜……是……是……楚王!” 楚王!? 那个风流王爷! 红颜知己遍天下,枕遍玉臂窈窕裙! 竟然是他!? 江春晓这下有点理解,为何文芷若哭的这么惨了。 比起卫韶的不近女色,这位楚王殿下,用现代话讲,那就是个出了名的海王。 处处留情,风流玩乐,终日流连花丛之中。 上次,就是他在酒肆中与舞女寻欢,才把身边的侍卫都赶出了雅室,才会被那刺客找到机会给他弄伤的。 以文芷若从小所受的教育而言,要让她嫁给这个浪荡风流的楚王李适,可不就比嫁给冷傲疏离的卫韶,还吓人么! 那要是得了花柳病,可是要命的! 而且,她心中早有中意之人,那人有松雪之姿,傲世之才。 她既心悦于他,势必是不愿意嫁给一个风流成性的王爷的。 虽说那人门第不高,家世不兴,可文芷若从小出身名门,又不是那嫌贫爱富,拜高踩低的性子。 自是在心中一相比较,她便会,愈发的觉得楚王并非良配。 郢灵儿一听太后给文芷若赐婚的对象是楚王,倒是觉得也没那么不能接受。 “文姐姐,这楚王虽是风流,可他不下流啊。 你若是与他成婚,他应该也还挺会疼惜人的吧。 退一万步讲,你若不喜欢他,那就让他出去鬼混! 反正,你做了那楚王妃,有银子,有地位多好啊! 最关键的是,那个楚王殿下,他没娘! 他的母妃,早就病逝了。 入了楚王府,文姐姐你就是老大了!“ 郢灵儿一双亮眸闪着精光,她倒是把做楚王妃的好处分析的很透彻。 既然闺阁中的女子,早晚都要嫁人,嫁给一个手握王权,却不用跟他费力气谈情说爱的男子,也是不错的归路啊! 郢灵儿这个没心没肺的,她倒是还真觉得这桩婚事不错。 说完,她还特别小聪明的冲着江春晓和佟锦瑟眨了眨眼。 “两位姐姐,你们说,我说的在理不!?” “呃……在理,真是,你这么一说啊,那还真是在理!” 江春晓和佟锦瑟要不是看着文芷若正难过悲伤,都想给郢灵儿点个赞了。 文芷若许是眼泪哭干了。 终是不再落泪了。 可她听见郢灵儿的话了。 她红着眼尾,摇头道: “灵儿,不在理! 那楚王府再好,对我而言,就是个大牢笼! 太后的懿旨一公布,从此之后,我与他,怕是再也没有可能了。 江姐姐,佟姐姐……我该如何是好啊? 我不懂,为什么身为女子,就只能任由别人来安排自己的人生? 书中不是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吗? 为何,我却不行……“ 那葡萄酒的劲儿是真上头了。 素来举止有度,知书达礼的文芷若,在酒精的影响下,也变得愤世嫉俗,敢于表达自己了。 她这些话,要是让文家人听见,估计要请法师入府做法了。 他们定然会以为,她是被什么脏东西,给附身了的。 江春晓看她这状态,也是没法劝了。 不如干脆陪她一醉方休,让她发泄个够。 何以解忧,唯有好酒! 索性,她直接端起桌上的酒杯,朗声道: “芷若!姐姐敬你!” 一切都在酒里了。 如果,有什么烦心事,是一场酒醉解决不了的。 那我们姐几个,就陪着你,多喝几场! 好姐妹就是在这个时候,用来当树洞和酒友的。 这个道理,亘古不变。 江春晓也是很不屑这个时代的盲婚哑嫁,可惜,她们却也无力改变。 一个家族的荣宠都依附在一个弱女子的身上,她又能如何呢? 撇下这些人的性命,拽住心上人一走了之? 那可不是文芷若这样的姑娘,能做出来的糊涂事。 怕是就连三朝元老文老丞相,都无能为力啊。 若是有的选,哪有人会愿意让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爱着长大的孙女,嫁个一个红颜知己遍天下的风流鬼呢! 郢灵儿和佟锦瑟见她这样,也一起举杯。 “对!来,让我们不醉不归!” …… “真好喝!嗝!江姐姐的葡萄酒,天下第一好喝!……呜……我不想嫁给那个楚王!……不想……” 这是文芷若人生中,第二次喝的酩酊大醉。 两次,都是在同一个地点,和同样的人在一起。 不,这次,又多了一位好姐姐陪她。 失去意识之前,文芷若看到的就是江春晓和佟锦瑟那两张绝美的脸,都在担心她的表情。 而郢灵儿,早已经趴在院子里的方椅上,醉的不省人事了。 这两只小醉猫,酒品一如既往的好。 喝醉了,就是一个睡。 江春晓和佟锦瑟一起把她们俩扶着到了房间中的床榻上,又贴心的给她们盖好了锦被。 二人站在榻角一侧,看着她们这两位憨态可掬的睡猫,相视一笑。 “想不到,出身这么好的姑娘,也是身不由己的。” 佟锦瑟有感而发。 小时候,她刚被卖到天香楼的时候,她曾羡慕过生在富贵之家的小姐,以为她们生来锦衣玉食,奴仆成群,有爹疼,有娘爱。 不像她,命运那么的坎坷。 可是,后来,她长大了,见的人多了,听得故事也多了。 她才知道,这世上的女子 ,不光是她们这贱命的姑娘,过得凄惨。 很多高门大户家的姑娘,也会郁郁而终。 她们,很多人,都是家族利益的牺牲品,就像是东街集市上人人挑选的马匹,没有自由的。 江春晓不知为何,突的眼圈一红。 她忽然有点想家了。 想那个女子可以自由决定自己人生的时代。 可,转念一想,那个时代,也有那个时代的苦啊。 看似婚姻自由,生育自由,可依旧有很多世俗的枷锁,在无形之中控制着她们。 女人太强,会被人说,是个只会工作的机器人,不温柔。 女人太弱,又会被人欺负,倚靠男人,都会被说没骨气。 转念一想,江春晓心中豁然开朗了。 也许,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弊端。 但是,也都会有每个时代美好的一面。 与其自怨自哀,不如让自己开心的活着。 她转头看向双颊通红的郢灵儿,心道,这丫头别看平时莽撞了些,可心境倒是非常的超前。 竟能想到嫁给那个海王,有那么多的好处。 “呵……锦瑟,你有没有发现,在我们之中,这丫头,才是最洒脱,最不瞻前顾后的那个。 其实,人生嘛,就是应该怎么开心,怎么来的啊!“ 太过纠结任何事,都是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到时候,各种疾病缠身,哪里还有幸福人生可言? 就像郢灵儿这种心态,真的很好啊! 第106章 仙娥 佟锦瑟望着江春晓的清眸,心中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也是在劝说她,要打开心结,好好的为自己而活。 她感激的笑道:“是啊,灵儿虽是我们之中年纪最小的,可却是最不亏待自己的! 谢谢你,晓晓。 未来,我一定会努力的好好生活,善待自己。” “嗯!我们一起加油!” 江春晓和佟锦瑟也都没少喝,让玲珑她们把院子里的残局收拾了一番以后,她们俩也都各自去休息。 佟锦瑟回了自己的房间,江春晓则在美人榻上合衣小憩。 暮光如橙,夜风缓起。 文芷若比郢灵儿先醒来的。 “醒啦?” 她一抬头就看到江春晓好整以暇的坐在红木方桌边,抬头笑望着她。 她的纤纤十指正在算盘上,轻轻的拨弄着算盘珠子。 “嗯。江姐姐是在算账?” 文芷若瞧着她手边那一摞账本,猜测着。 “是呀。 你怎样了? 头疼不疼?” 醉酒之后,头疼是难免的。 江春晓小憩以后,起来就亲自给她们煮了蜜糖水。 想着等她们醒了,能缓解一下身体的不适。 见文芷若醒来,江春晓遂收了账本。 她从书桌边站起身,走到小茶几前,给文芷若倒了一杯热着的蜜糖水,而后,朝着她走过去。 江春晓走近一瞧,文芷若那双海棠果似的美眸俨然红肿着,像兔子眼一样。 免不了,她又在心中叹了口气。 一场即将到来的赐婚,竟把好好的一个明媚女子,给蹉跎成这般模样。 文芷若倒是没有喝断片,醉酒前的事都记得一清二楚。 她苦笑了一下,道:“嗯!江姐姐,我没事了。 头也不疼。 只是,对不住,江姐姐和佟姐姐了,芷若之前的样子,吓到你们了。” 江春晓把手中的杯子递给文芷若,笑道: “胡说,你不管什么样子,都是美美的,才不会吓到我们。 但是,芷若,你能在我们面前喝醉,哭诉,对我们而言,是感动的。 因为,你把我们当成了真正的好朋友。” 文芷若听了她的话,心中甚为动容。 她笑道: “谢谢江姐姐…… 在爹娘和祖父、祖母面前,我不敢哭,更不敢表现出半点不愿的样子。 可是,在你们面前,我可以随心所欲的哭,这种感觉真好。 就像姐姐说的,一场大醉之后,闷堵的心情真的舒坦了。 如今,我可以回去,坦然的等着太后的旨意了。 毕竟,我终归是文家的女儿,祖父蒙受皇恩,官拜丞相。 我们文家一族,几百口人,都受到了荫蔽恩宠。 这便注定了我,是没有资格主宰自己的人生的。 太后为我和楚王赐婚,在世人眼中,这是泼天的福分。 若我真的哭着、喊着去抗旨,除了会连累文家上下之外,还要受到世人的口诛笔伐。 他们会说文家的女儿,不知好歹,不懂圣恩浩荡。 到时候,祖父和爹爹在朝中便也定会没了脸面。 江姐姐,你和我不同,你虽然身在寻常百姓之家。 可,你的人生,最起码,能够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其实,我很羡慕你的。“ “羡慕我?” 江春晓听了文芷若的一席话,心中倒是生出了几分羞愧。 她若真的能够掌控自己的人生,那也不至于,方才会被一道尚未公布于众的懿旨而吓到面色苍白,手脚冰凉了。 她都无法想象,若太后要赐婚的人真的是卫韶的话,她最后能否真的笑着看着他们喜结连理。 可,若她不愿意,那卫韶会为了她,而与他最敬重的长姐分道扬镳吗? 显然,现在的她,还不太敢想。 毕竟,在这个世道里,她们每个人都是在皇权之下小心求活的蝼蚁。 既然已经是一只蝼蚁了,那就要活出蝼蚁的快乐来!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内心修炼的不够强大。 只要自己足够强大,总有一天,微不起眼的蝼蚁也可撼天动地。 “芷若,姐姐其实也没有你想的那么自由。 最起码,我也有会害怕失去的人和东西。 但是,我会为了能让自己更自由,更快乐而去努力的生活。 以后,就让我们一起努力,把我们各自的人生都过得精彩万分。 无论遇到什么困境,我们姐妹们都要彼此扶持,一起跨过难关。 所以,以后也要像今天一样,不管你有什么难过的事,都不要憋在心里。 过来,找我们,一起喝酒,一起发疯! 一场大醉之后,便是新的开始! 好不好?“ “嗯,江姐姐,我记住了!” 文芷若通红无神的眼眸又变得熠熠生辉。 她握着手中装着暖热蜜糖水的杯子,一颗心都是温暖如春的。 天色已晚,她们俩推心置腹的聊了一会儿后,便把郢灵儿唤醒了。 文芷若要是回府太晚,怕是又会引起波澜。 将军府虽说规矩不多,但也不好太晚回去。 郢灵儿被叫醒后,顶着一双懵懂的鹿眼,发了好半天的呆,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江春晓和文芷若都被她给逗笑了。 送走了文芷若和郢灵儿,江春晓又去东院陪着江淮之夫妇俩简单用了点晚膳才回西院歇着。 江春晓捶了捶酸痛的腰肢和肩头,坐在西院里的秋千上,缓解一下身上的疲惫感。 昨儿卫韶走后,晚上没过来。 她估摸着是又忙着抓刺客去了。 今晚,江春晓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但还是熬好了一锅热腾腾的鸡肉蔬菜粥,在小火上煨着。 虽然,不是用跑掉的那只野山鸡做的,但是,味道也算极其鲜美。 秋风带着一丝凉意,轻柔的吹过半青半黄的叶子,那些叶子挂在树梢上,随风起舞,宛若黄色和绿色的小精灵。 她抬着头,白皙的面颊在初升的月华映照下,泛着一层淡淡的荧光。 望着夜幕中那轮渐圆的明月,江春晓失了神。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从小就耳熟能详的那句诗——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江春晓从未想过,中秋夜前夕,流落异世的她,竟会是这般的心情。 望着那皎月,她心中甚至在想,若有朝一日,她有机会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她会做何选择呢? 唇瓣染桃红,美目似葳蕤。 星眸带璀璨,娇颜若仙娥。 卫韶熟门熟路的从天而降,来到西院之时,墨色长眸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令人惊艳的美人望月图。 第107章 有事? 卫韶轻轻落地,挺拔的身影站在院子里,竟不敢向前走动半步。 生怕自己惊扰了这月下的仙娥。 站在他的位置上,正好能瞧见江春晓那完美的侧颜。 她仰首望月时,线条优美的天鹅颈。 白若美玉,无瑕脱俗。 还有…… 她饱满高耸的软弹之处,包裹在那淡蓝色的束腰衣裙之内。 随着江春晓一吸一呼之间,那高耸宛若山峰一般上下连绵起伏…… ‘咕咚!’ 卫韶竟没忍住,喉结滚动,咽了一下口水。 他脑门瞬间绽起几根青筋,耳后赤红一片。 卫韶大手一攥,在心里暗骂自己真是太不要脸! 可素来认为非礼勿视的他,却竟有些舍不得挪开眼。 “喵~!” 就在卫韶自我攻略,使出洪荒之力要转开眼眸,做回正人君子的时候。 大黄猫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嗖的一下跳上卫韶的肩头。 它撒娇的往他颈窝里一趴过去,用软绒绒的小脑袋去蹭卫韶的脖子。 “欸?” 江春晓被它的叫声,给叫回了魂。 水眸转过来,正将卫韶和大黄猫一起看进眼中。 他,来了呀! 瞧着那亲近的一人一猫,江春晓唇边不自觉的绽放出一抹笑。 她弯唇调侃道: “大人来了不先与民女打招呼,却先和它抱在一处,如此的亲密。” 此刻,卫韶已经把那大黄猫从肩头转抱在手臂之间。 他的大手顺着它光滑的慢慢滑动着。 大黄被他撸得那叫一个享受。 “喵~” 卫韶的一双眸子却满含光亮的落在江春晓脸上。 她话音一落,他便开了口。 在这微凉的晚风中,卫韶的声音似暖玉一般动听。 “谁让这小东西如此的黏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它的新主人学的。” 他说话的同时,骨节分明的长指竟又温柔了几分,在翻过身来的猫肚子上轻抚而过…… 往来反复,动作勾人…… 而卫韶看着她的眼神,也越发的炙热了许多。 江春晓被他看的脸皮子莫名一烫。 她心中娇骂,这个国舅大人,怎么越发的会勾引人了! 竟会用那般火热撩人的眼神看着她。 还有,他到底是在撸猫,还是在做什么?! 那手法,未免也太……魅惑人了吧! 有种被他抚过腰身的错觉,心头痒麻一阵。 要不是她尚有一丝理智存在,定然会饿虎扑食,把他给……! “咳!” 江春晓只觉得嗓子一紧,浑身炽热,她轻咳了一声,嗓音袅颤道: “大人,你、你是不是饿了?! 我做了鸡肉蔬菜粥,我去给你端!” 说罢,她不等他回话,窈窕身段转身就朝着小厨房而去。 卫韶看着江春晓落荒而逃的背影,哑然失笑。 浓眉轻挑,卫韶的唇边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做了什么了? 她竟会这般逃之夭夭? 爱财如命的她,竟然连金叶子都顾不上要,就去给他准备晚膳了? 大黄猫似是感受到了他的好心情,“喵”的一声,又在卫韶的掌心之中蹭了蹭头。 他低头看向它,深眸闪动。 卫韶向着大黄猫低喃道: “瞧瞧你的主人呀,定是又想了些,不该想的画面,才会心虚跑掉的吧……” 从前,卫韶若是见到哪个女子因他的存在而羞红了脸,只会觉得不胜其烦。 可,当他看到江春晓因为他而脸红的时候,他的心底就像是燃起了熊熊烈火。 他的人,连同他的心,都是那么的雀跃,那么的满足。 这种感觉,对卫韶而言,既陌生又欣喜。 江春晓把鸡肉粥和小菜端出来,在桌上摆好之后,被卫韶扰乱的心绪已经平复。 “大人,净手用膳吧!” “好!”卫韶在大黄的身上轻拍了下,便让它自己去玩了。 净手以后,他坐在圆桌边,抬眸看向对面已经坐好的江春晓,唇角牵动。 “江老板,今晚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江春晓摇了摇头,眼眸弯弯似月牙。 “大人,今晚这一餐,是我请你的! 不收金叶子!” 卫韶已经拿起白瓷汤匙的手顿住,他挑眉: “请我的? 江老板,这么大方? 说吧,又有什么事,要我去做?” 江春晓嘿嘿一笑,摆手道:“大人说笑了! 民女怎么敢,指使大人做事?! 不过就是,想请大人帮个忙呀!” 卫韶慢条斯理的盛起一勺鸡肉粥,送入口中。 热气腾腾的粥一入口,齿颊留香,鲜美可口。 他抬眸,呵声低笑道: “江春晓,你指使本大人做的事,还少么? 有话快说,别藏着掖着……” 上次,她安排他对付泼皮涂老六他们的时候,可是指使得挺顺手的呢! 这会儿,又来装乖巧了。 “嗨! 大人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民女可就不客气了哦! 大人呀,其实,是——太后口头上给芷若赐婚了。 赐婚的对象是楚王。“ “所以呢?“ “所以……芷若很难过。 所以,我想……能不能请大人你,入宫去求求太后。 可不可以让她在懿旨颁布之前,收回成命啊!?” 江春晓索性一口气把事情都说完,而后满脸紧张的看着卫韶。 “江春晓,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卫韶的声音,平静的有几分可怕。 “你不是不知道,太后当初想给文芷若赐婚的人,是我吧?嗯?” 这回,还带着几分阴沉。 “知……知道……” 江春晓被他看的有点心虚。 “所以,你既然知道,你便该明白,若是我去为她求情。 那太后定然会认为我对她,其实是有意思的。 你觉得,你希望看到这样的结局吗?” 当然不希望!! 江春晓听见卫韶的话,心脏莫名刺痛了一下。 她自然不会希望,太后会误会他,对芷若有意。 可是,芷若毕竟是她的好朋友。 为朋友两肋插刀,这不算是圣母心吧。 又不是对仇人,这么宽容仁慈,那才是不该。 哎…… 可是,若真像卫韶说的那样,一旦太后以为他对芷若有情。 那该如何是好呢? 如今,芷若已经知道了她和卫韶的事。 也表示支持她。 她可不想再节外生枝。 卫韶看着江春晓纠结的小脸,长出了一口气。 他沉默的喝着粥,心道,还好没把他在太后面前拒婚的事,告诉过她。 不然她还不得埋怨她自己,就是因为她,才会把文芷若给推到了这个难关里啊。 卫韶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的看着江春晓。 “其实,文芷若要是真的不想嫁给楚王,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你不妨让她把心思多放在楚王身上,动一动。 若是他去太后面前拒了这门婚事,倒是和他那风流不羁的性子,很是相衬。 毕竟,楚王这么多年,已经在先皇面前拒绝了很多次赐婚了。 那些被他拒绝的贵女们,非但名誉没有受损,后来也都各自嫁了人。 就算楚王再家大业大,也没有哪个女子愿意嫁给一个整日流连在红拂之地的相公。 攀龙附凤,也是要看看对象的!” 楚王素来对朝政不感兴趣,虽身为王爷,可手中却没有半点权利。 对于那些想升官发财的大臣而言,自己的女儿,若是嫁给他,也是对他们和儿子的仕途没有任何帮助的。 他身边红颜知己众多,定然也不会专宠任何女子。 所以,被他拒婚,不丢人。 就看文芷若能不能做到了。 这种破事,要是换做别人来求他,卫韶定然不会多说一句。 可谁让文芷若是江春晓那么看重的好朋友呢。 他便只能给出谋划策,为她解开眉间愁云了! 第108章 玉簪 果然,听了卫韶的话,江春晓脸上的愁绪褪去,一双眼里充满了笑意。 她想着,等明日一早,她就得让人把这个消息去给芷若送去。 不然,要是耽搁到了太后懿旨颁布下来,可就黄瓜菜都凉了。 “大人,你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我娘亲的手艺,比民女的手艺还要出色许多。” 她瞧着卫韶光喝粥,桌上的小菜和点心都没吃。 便特意把一碟江母做好的卷云酥给他夹了一块,递到卫韶面前的瓷碟里。 昨日,江春晓听说江母要做卷云酥,便央着她,给她做些咸口的,说她放着,慢慢吃。 柳玉茹一听江春晓要吃咸口的卷云酥,心中颇为诧异,毕竟,她这个女儿,从小到大,只喜欢吃甜口的。 怎么就忽然口味变了。 可是,她还是给她做了一大盒子,今儿一早,就给她送到了西院来。 柳玉茹要是知道,她这些点心是要做给卫韶吃的,估计,和面的时候手都会抖。 “好。” 卫韶夹起卷云酥咬了一口,咸香酥脆,满口生津。 他诧异的停住手,垂眸看向被他咬剩下半块的卷云酥。 “你说——这是你娘亲做的?” “是啊,怎么样,大人觉得,好吃吗?” “嗯……很好吃。” 卫韶暗色的眸子缓动,他不做声的把剩下的卷云酥全都放进口中,嚼碎咽下。 喝了一口水之后,他忽然抬眸看向江春晓,扯唇笑道: “江老板娘亲的手艺,果然是名不虚传。 看来,喜乐园的生意这么红火,确实是名副其实啊。“ 江春晓听他这般说,心中既高兴又骄傲。 高兴的是,他喜欢吃她特意为他准备的卷云酥。 骄傲的是,他夸她娘亲的手艺,十分的了不得。 于是,免不了一激动,她就多说了几句。 “那是,大人,你可不知道,许多客人,还真就是奔着娘亲的手艺来的。 娘亲做的所有菜肴,都非常受欢迎。 这卷云酥啊,你别看它模样不太起眼。 可是,民女敢说,在永都城里,可未必能够找到第二家和娘亲做的一样美味的。 别说在永都城里,就是在全大雁,怕是也找不到。 娘亲的手艺,那可是绝了。” 卫韶凝眸,点头轻声道:“嗯。此点心,的确十分的味美。 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个口感啊,似曾相识呢! 唯一的区别就是,我记忆中的它,是甜的。“ “啊?” 口感似曾相识? 那怎么可能啊! 这可是娘亲的拿手好点心呀! 听娘亲说,和面的时候,她放的猪油,是爹爹亲手做的。 榨油所选的肉质和位置,还有火候都是独一份的。 江春晓脑子停摆几秒钟,忽然灵光乍现。 天老爷啊! 可不就是会口感似曾相识么!? 之前,这位国舅爷受伤倒在路边,被卢家三口给捡回去的那几日,她娘亲就给他吃过这个点心啊! 江春晓你这个头猪! 没事闲的,显摆个球呀! 这回完蛋了,是不是要被他给认出来了? 不能! 冷静! 江春晓,你不要自乱阵脚。 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不动声色的偷偷观察低头喝粥的卫韶。 他只是说,味道似曾相识,又没说,想起来在哪吃过! 应该,只是随口一说吧! “呵呵……大人啊! 这个,是民女一时得意忘形,夸大其词了哈! 民女娘亲的手艺,其实也没有那么的了不得。 大人觉得味道似曾相识,定是因为,大人在出入的酒肆、茶楼里,曾经吃过与它味道相似的点心。 哈哈……一定是的。“ 卫韶将她美眸里那份忐忑不安的样子,尽收眼底,握着汤匙的大手攥紧了些。 长眸垂下,望着已经见底的白瓷碗,以江春晓看不见的角度,缓缓勾动了下唇角。 原来,她那么胆大妄为的性格,竟也会真的害怕啊。 “嗯……大概是吧。 这粥很好喝,能再给我盛一碗吗? 江老板?“ 江春晓听见他的话,如蒙大赦。 立刻站起身,笑眯眯热情道:“能啊!特意为大人做了一锅呢! 大人稍等,民女这就去给你添!“ “呵……好。” 呼! 还好,他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差点就自己露出马脚了。 江春晓端着碗,转身之后,满眼劫后余生的庆幸。 唉! 人家别人谈恋爱,全都是风花雪月,卿卿我我。 她呢,恋爱还没正式谈起,面对着准男朋友,却整日提心吊胆,胆战心惊。 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他想起不该想起的过往,一出手,就拧断她的脖子。 这种感觉,还真是——刺激! 一阵夜风吹来,吹得江春晓只觉得脖子和后背都凉飕飕的。 她猛地一回头,好死不死的与卫韶那双漆黑如墨的深眸,撞个正着。 他原本波澜不惊的眸子,在看到她回眸的瞬间,陡然生出一丝玩味的笑。 月光洒在他的俊脸之上,为他的笑容平添了几分神秘之色。 卫韶冲着她轻轻侧了侧头,浓眉微挑了下,唇边的弧度愈发加深了几分。 江春晓瞬间听见了自己不争气的心跳声,哐哐狂蹦迪。 要死了他! 简直就是个妖冶惑众的小妖精! 她不自在的冲着他呲牙一笑,那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这一刻,江春晓真的明白那句——富贵险中求是啥意思了。 对她而言,那是——美色险中求啊! 江春晓一边努力把身体里那个不安分的小恶魔按下去,一边告诫自己,日后和卫韶相处,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别太得意忘形,小心一命呜呼! 等她盛了粥回到桌前的时候,清眸所至,竟看到一个精美的雕花木盒摆在她眼前。 “大人,这是?” “送你的礼物。” 卫韶接过她递过去的粥碗,看似随意的回道。 “打开看看?” “无功不受禄呀,大人,民女,这怎么好意思呢?” 江春晓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手上倒是很积极主动。 雕花木盒的盖子一打开,一只精美的白玉簪跃入她的眼帘。 不用上手,都看出这玉簪质地细腻,色暖纯正。 整块白玉雕成的簪子头是一朵栩栩如生的玉兰花,花蕊正中嵌着一颗水滴形的红玉。 哇!哇! 好漂亮的簪子! 江春晓看着玉簪,眼都挪不开了。 她真的是好喜欢啊! 嘻嘻! 这个高冷国舅爷,行动力也太强了。 昨日傍晚才看到郢大哥送礼来,他今儿就安排上了。 是醋意横生,随手买的? 还是,他早就有所准备? 虽说,她眼前这位美色,是要险中求,但是,这险——冒的也是很值得嘛! 昨日收到了郢盛送来的那些礼物,江春晓是高兴。 可此刻,她看着手里的玉簪,心下是不尽的悸动。 是谁说卫国舅高冷孤傲,不懂浪漫的? 他这、明明就是很懂的,好不好嘛! 上次的玉坠,加上这次的玉簪。 这小子,可还是蛮会哄人的哟! 第109章 共舞 “怎么样,喜欢吗?” 卫韶有些期待的看着她。 喜欢! 喜欢死了都! “咳咳……就——看着还挺不错的啊…… 大人的眼光嘛,那自然会是极好的。 不过,这真的是要送给我的礼物吗?” 江春晓真的是要被自己死装的样子,给憋到内伤。 但是,没办法,女孩子嘛,还是要有点深沉的呢! 明明喜欢的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得装着平静一些。 “呵……” 她在这把独角戏唱上了,可卫韶那边,却忽然低笑出声。 他道:“江老板啊……你是真的很不适合这个风格啊……“ “什么风格?” 江春晓看向卫韶,从他打趣的眼眸中,看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大人!” 他在笑话她,走不了这种淑女路线?! “嗯?” 卫韶挑唇:“怎么,江老板认为,我说的不对么?” 对! 对你个大头鬼呀! 江春晓气呼呼的白了他一眼,随后自己终是也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他这嘴,可真欠! 她好不容易想装一装样子,矜持一下,他就这么给无情的揭穿了。 江春晓一张美人脸,瞬间炙热赤红,朱唇开阖,娇声道: “是!民女其实是非常喜欢大人送我的这个玉簪,行了吧? 哼!大人还真是不解风情,既然看出来了民女的心思,却还非得当面拆穿民女!” 就不能装着看不透她的小心思! 卫韶瞧着她那模样,扯唇笑了下,拿起一旁的软帕,慢悠悠的把手擦了擦。 而后,他在江春晓不解的眸光中,站起身,大步走到她身边。 江春晓感觉到卫韶身上那愈发接近的淡竹香气,紧张的屏息着坐直了腰身。 她心中惊道,他要做什么? 只见卫韶伸手拿起盒子里的玉簪,动作温柔的将它给簪在了她的墨发之间。 那玉兰花玉簪如同为她量身打造的一般,被戴在江春晓头上的一瞬间,整个簪子熠熠生辉,也衬得江春晓的娇颜愈发的光彩照人。 卫韶修长的指端轻轻调整了一下玉簪的位置,之后,他往后站了半步,满眼欣赏的瞧着江春晓。 “嗯,江老板,真好看。“ 江春晓的一颗心呐,在胸腔里翻了好几个跟斗,差点直接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这下,她的面颊,越发的殷红若滴血了。 她坐着,他站着。 她仰首,他垂眸。 月色娉婷,微风吹拂而过。 吹乱了江春晓的青丝,也吹乱了她的心。 她不知,卫韶并未被风吹乱的心,却因她那醉人的容颜,也乱作一团。 卫韶喉结微不可察的缓动,胸口之内如同有人在用力的擂鼓奏乐,好不震撼。 “大人说的,是簪子好看,还是人好看。” 江春晓微微上扬的眼尾如同绘着一层星光,将她的眼眸衬得十分勾人。 莫名的,她就脱口,问了这么一句话。 卫韶声音低哑,眸色变暗:“人比花娇……“ 他的意思,那玉簪上的玉兰花,纵然有倾世之美,却依旧比不上她的娇美迷人。 他的回答,直接使得江春晓‘咯咯咯‘的开怀大笑。 因为笑的太过用力,她竟都生出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这一刻,江春晓真的不敢确定,她眼前的人,真的是那个书中写的对敌人心狠手辣,对女子素来冷酷无情的国舅大人吗!? 他也太会哄人开心了吧! 她鬼使神差的朝着卫韶伸出手,娇声道: “大人,你能请我跳一支舞吗?“ “?” 卫韶看着她那根根如嫩笋尖似白皙光滑的指尖,心潮澎湃,却眸露不解。 他该如何请她一起跳舞? 从来,他也不会跳舞的。 江春晓弯唇无声笑了,她反应过来,在这个时代,还没有交际舞呢。 她遂直接站起身,软手携着一阵香气,直接覆上卫韶垂在身侧的大手。 卫韶顿感身上一阵热气蒸腾,而后,江春晓带着更加炙热的气息瞬间朝他袭来。 她竟同时握住了他的两只手。 卫韶不懂,为何自己一碰到她,就会如此的失控。 江春晓引领着卫韶,将他的一只手臂,揽在她的纤腰之后。 而后,另一只手,则握住他的掌心,带着他的手臂,缓缓抬起至她的肩膀高处。 她扬起下颌,美眸含春,情意盛浓的看向卫韶的深眸。 唇瓣微扬:“大人,你跟着我的节奏,一步一步的来。 一、迈左脚,二、迈右脚。 然后,我退你进,你退我进。 我们试试,如何?“ 卫韶虽然不知道江春晓要他带她如何跳舞,但是,却很认真的在听她讲着规则。 而后,他还很配合的点头同意试试。 “好。” 既然是她想要的,那他便同她试试。 “好,一……二……对了!大人,你好聪明啊!” 卫国舅的耳垂儿红透了。 “嗯!就是这样的!大人,你真的好棒啊!” 卫国舅的脖子连同衣衫内的脊背一起红透了。 “大人!天啊!你简直是跳舞的天才啊!” 卫国舅的全身都红透了,还热得快要熟了! …… 没有音响,江春晓就自己轻声哼唱着舞曲。 一曲结束,卫韶便已经掌握了跳交际舞的精髓。 江春晓感叹他聪明之余,心中又有些嫉妒。 想当初,她这个健美操高材生,可还学了两个小时才学会的呢。 这家伙,竟然不过十几分钟就学会了。 还跳的如此的游刃有余。 完全不像是一个新手。 真是,天才令人嫉妒。 对江春晓而言,这是在跳舞。 对卫韶而言,简直快要命了。 天知道,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馨香一次次漫过他的鼻尖,盈动在他的心尖上,就像有人拿着细软的翎羽一次又一次的划过他的心脏。 这样的感觉,令卫韶用了超强的意志力,才压下把江春晓按在墙角吻下去的冲动。 不过,看着江春晓那发自内心的笑容,卫韶心道,自己也算是没有白白忍耐这份折磨。 江春晓当然高兴,在这个时代,能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做她最喜欢做的事,这种感觉,真的不要太幸福啊! “大人,我们再跳一个?” “好啊!” 月明星稀,星光如洒,云彩在夜幕中轻盈的舞动着,如同地上相拥而舞的他们。 江春晓和卫韶的舞姿轻盈如风,优美若诗。 虽是初次合作,却完美融合。 他们相互拥抱,彼此配合,随着他们的舞步一前一后之间,江春晓飘逸的裙摆随风而动,令人心动。 这一刻,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没有世间的纷纷扰扰。 在遇见江春晓之前,卫韶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为了一个女子做出这样的事。 在遇见她之后,卫韶更没有想过,每一次,他都会为与同一个女子相拥而心动。 第110章 舞姿 江春晓问他,“大人,明日,会去哪里过节啊?” 卫韶说率领金吾卫与羽林军一起护送皇帝为百姓祈福之后,他便要回宁国公府,和老夫人她们一起用膳。 之后,还会留在国公府里过夜。 一家人,在中秋之夜,还是要团圆的。 纵然,卫筠入宫后,那个家对他而言,越来越陌生,可,每逢年节,他还是要回去的。 毕竟,那是他娘亲去世前,为他找到的栖身之所。 毕竟,未来他的人生,是要一直守护好那个家的。 “喜乐园明日也会停业吧?” “嗯,民女给他们放了三日的带薪假,让他们好好歇歇,玩乐一番。” “带薪假?” “哦,就是不扣月银的休沐日。” “嗯……江老板还真是个体恤员工的好老板。” 员工这个词,也是之前卫韶在她这学到的。 她那日同他说,员工和下属的意思,是一样的。 卫韶便就记住了。 “大人,记性真好!” 再一次,在万千敌军面前能够面不改色的卫国舅,耳根子都要熟透了。 卫韶的娘亲从小对他就十分的严苛,生怕他有朝一日进到国公府里行差踏错一步,便会摔倒头破血流。 很少会因为一些小事而夸赞他。 他到了宁国公府之后更是,宁国公这位突然冒出来的爹,性情严肃内敛,虽然从不会对他有任何的苛责。 可,像江春晓这般随地大小夸的哄着他开心,也是从未有过的事。 卫韶从前亦听到过许多人当面对他卑躬屈膝,恭维赞美,可他却能清楚的看出那些人并非发自真心,而是忌惮他的身份与手段。 但,江春晓不一样。 她每次夸他的时候,眼里的光,都是那么的真诚,那么的温暖。 他早已从最初对她的怀疑之中,彻底转为相信她的每个赞美之词。 江春晓毫不吝啬的夸赞,令卫韶一次又一次不受控的沉溺其中,而且,他也在渐渐的适应这种美好的感觉。 江春晓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跳着跳着原本搭在卫韶肩头的那只小手,竟慢慢的滑落到他的颈后侧。 原本还隔着些距离的两人,随着她的动作,而贴近了许多。 卫韶:…… 她,又要做什么? 江春晓感受到了卫韶身体的僵硬,垂着的清眸调皮的转了转。 这个卫国舅,身上就像是有个‘君子之风’的电动开关。 每次和她亲近之后,隔上几日再见面,便又回到了那副‘君子发乎情,止乎礼’的状态。 想想,他们之前亲了亲了,抱也抱了。 怎的,今夜来了,又要她重头开始引导了呢! 换做旁的男子,若是逮着了这样与姑娘贴身跳舞的机会,那还不得物尽其用呀。 江春晓遂使坏的轻轻哼唧了一声。 而后娇声道,“哎呀,跳了这么久,还真有点累了呢。” 她忽然扬起脸,满眼赤诚的与卫韶对视。 “大人,要不,我们换一种,更轻松的舞姿?” 卫韶的脊背已被热汗侵袭。 他深知,这个季节,这个温度,这么点运动量,根本不足以令他,出这么多的汗。 罪魁祸首,就是他怀里这个不安分的女子。 是她,令他心若炙烤,浑身燥热。 可他,甘之如饴。 卫韶唇边微扬:“好啊。” 明知道,江春晓定是又憋了什么坏,想要逗弄他。 可他却不扫兴的,连问都不问,要换什么舞姿,便就应了下来。 当真是,对她宠溺无度。 得了卫韶的首肯,江春晓嫣然一笑。 随之,她另一只与他相握的软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的掌心中抽了出来。 然后,又火速挂在了卫韶的另一侧颈边。 在卫韶尚未感觉到失落的瞬间,就已经换了一种和他更亲密的站姿。 她两手相合,嫩白的指尖,在卫韶的颈后勾在一处。 瞬间,江春晓像只八爪鱼一样,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 “!” 卫韶是想破脑袋,也没想过,她说的另一种舞姿,会是这么要命的样子。 “江春晓……你……” “大人……怎么了?” 纵然是隔着衣衫,江春晓依然能感受到卫韶身前那清晰紧绷的肌肉线条。 真的是,绝绝子。 她强忍住咽口水的冲动,脑子里都已经开始浮现之前她与他共度良宵之时,素手覆上它们之时,那种丝滑、美妙的触感了。 卫韶咬紧后槽牙:“无事……”声音沉闷如斯。 嗐! 江春晓心道,她都这样勾引他了,他还能坚持住,不缴械投降呢! 果然,和纯情少年谈情说爱,想要再次品尝那一晚的美味,还真是任重道远,道阻且长呀! 既然没办法即刻烹享珍馐佳肴,那就只能先喝口汤,垫垫肚子,解解馋了! 她一个挺腰,身前那高耸软暖的山峰直接就挤上了卫韶宽阔结实的胸口。 柔弱无骨的娇躯,明晃晃、结实的扎进了卫韶的怀中。 “呃!” 他失神之际,闷哼了一声。 随后,卫韶垂眸,满眼诧异的看向若无其事的始作俑者。 江春晓! 她还真是,想要他的命啊! “嗯?大人,又什么了?” 卫韶再次咬紧后槽牙,舌尖抵着齿龈,沉声道:“无……事!” “哦,那好吧。大人,我们继续跳吧?“ 江春晓面上温柔懂事,心里呲着大板牙,笑的都要上不来气了。 这个一本正经的卫国舅,忍耐力还真不是寻常人能够比得上的! 江春晓发誓,她是真的知道,以卫韶的性子,她今儿就是再怎么勾引他,他也不会做出过分逾矩的行为来。 所以,她是真的就只想占点小便宜,顺便逗逗他的。 可是,大概是白日里喝酒的余醉忽然就上了头。 她抱着卫韶伟岸的身躯又跳了两只舞之后,迷迷糊糊的竟然就睡着了。 卫韶刚刚适应了与她之间这个姿势之后,就听见肩头传来了匀称、细微的呼吸声。 他低头侧眸看过去,瞬间哑然失笑。 这人,怎么还能这样的? 瞧着江春晓樱红透粉的面颊,还有她憨态可掬的睡相,卫韶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对他,还真是信任啊! 原本揽在江春晓后腰上的大手,为了防止她滑落,而缓缓收紧。 却又不敢用力太过,生怕一不小心,自己的力道会弄伤了她。 卫韶低喃:“江春晓,你还真是没心没肺啊……” “嗯……” 明明已经睡熟的人,竟无意识的咕呶了一声,那声音轻轻的,软软的,把卫韶一颗心,瞬间给挠的酥痒一片。 卫韶哭笑不得的微微俯身,大手分做两处,直接男友力爆棚的把江春晓这只小睡猪打横抱起。 他步履轻缓,一步一停的将她抱回了房间,温柔备至的将她放在了床榻之上。 卫韶毫不嫌弃的给江春晓脱了鞋袜,又为她盖好薄被。 而后,这道高大的身影,站在榻尾,驻足凝眸,不舍的看了她半晌,方才转身离开。 离开之前,卫韶还不忘贴心的为江春晓倒好了一杯清水,放在她床榻边的小几上。 那是个她醒来,若是口渴,便触手可及能够拿到水杯的位置。 第111章 中秋 江春晓一夜好眠。 她醒来之时,已是日上三竿,阳光明媚照人。 今儿喜乐园歇业,江氏夫妇自然不会管她睡到几点。 就算是平日,玲珑也只是会在园子里有事的时候,才来叫她。 “哎呀!” 仰躺在床榻上,迷瞪了一会儿,她忽然惊呼出声。 昨夜的种种,从脑袋里闪过。 江春晓懵圈的记忆,最后停留在卫韶的怀里…… 然后…… “所以,我是怎么回到房间里,上了床的?!” 窗棂外一只喜鹊掠过,停在枝头上,脆声叫了起来。 那叫声穿透了薄薄的窗户纸,清晰悦耳,叫的江春晓彻底清醒过来。 还能是怎么回来的呀! 定然是卫韶给她抱回来的呗! 她转头看向小几上的茶杯,心中暖意盎然。 虽是初秋,却宛如身在春日。 原来,高冷的国舅大人,照顾起人来,竟然是这么的细心周到呢! 江春晓起身后,洗漱完,换了一件银丝边水粉色的方领短衫,内衬雪白立领里衣。 短衫是薄绸所制,薄厚适中,透气舒适,在这个季节穿着,冷热适宜。 下面则配了一条白青色绘着雪花瓣的马面裙,显得她腰身愈发纤细,莲步一起,风姿袅袅。 这淡粉与白青搭在一起,非但没有半点的违和之处,反而还像是将那早已远去的无边春色,给穿在了身上。 令人远远看过去,就有种赏心悦目,神清气爽的感觉。 江春晓往前院走的时候,江氏夫妇和佟锦瑟三人正带着留在园子里过节的丫鬟和小厮们,忙乎着装点雅室外的花灯和红绸等。 虽然江春晓给他们放了假,但是,有些丫鬟和小厮,在和牙行签订契约的时候,就已经是孑然一身,没有亲人了。 他们觉得,与其出去街上看着别人家热闹团圆,欢乐祥和,还不如留在园子里,陪着江家人一起过节。 江淮之又是个爱热闹的,对留下过节的他们,倒是很欢迎。 这么多年,他们家门丁凋零。 自打卢家老爹去世后,原本每年还能通上一两次信的那些远房亲戚,也都彻底断了联系。 逢年过节,他们只有三口人,坐在一处,举杯共饮,阖家欢乐。 这还是头一回,中秋佳节之时,家里这么热闹的。 “干娘,您瞧瞧这个,可有需要改动的地方?” 佟锦瑟指着自己刚刚摆好的一处花瓶,里面放着一束她刚刚插好的花束。 清芬袭人、浓香远逸的桂花居高而立,在它之侧,依次放着大小相同的几个小碟子。 里面各自摆着香梨,冬枣,菱角还有一根整藕。 在花瓶和小蝶之后,则放着一个金边铜制的小香炉。 这是他们为晚膳之前,准备的拜月祭品。 拜月,又称祭月。 大雁自建国之日起,就已经有的传统仪式和习俗。 百姓要在中秋之夜祭祀月神,全程分为敬献、上香、跪拜、祭酒、诵祝、从献等环节,成员分工有主拜、赞礼、执事、随拜等几项。 越是大户人家越注重这个仪式。 在永都城,只有在家族的拜月仪式结束后,大家伙方可以坐下用团圆饭,之后再出门去赏灯,闹月夜。 从前,在东胜村的时候,卢家虽然只有一家三口,可每年的中秋夜,他们对拜月之事,却是从来都不会含糊大意的。 今年到了这永都城来,开了这么大的喜乐园,他们自是要更重视一些。 拜月的各种供品中,一定要有一根多芽的“子孙藕”,讲究枝节齐全,芽梢完整,象征着子嗣延绵,阖家团聚。 柳玉茹特意将那子孙藕全须全尾的看了一遍,这才满意的笑道: “好好好!锦瑟这东西准备的,又全,又好!” 她虽然不知道,江春晓如今和那卫国舅,到底如何了。 可是,为人母者,还是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宝贝女儿能够觅得良缘,早日开花结果,开枝散叶。 待日后,他们老两口百年之时,两腿一蹬,总算也就不用太过惦记她没人照顾了。 江春晓从院门进到前院,正好看到江氏瞧着那子孙藕满意的笑容。 她心道,看来她这个娘亲嘴上说不急着抱外孙,可心里还是盼着呢! 玲珑眼尖,一下就瞧见了她。 朝着江春晓福身,道:“掌柜的,早上好!“ 什么早上好,午安,晚安,再见……都是她在江春晓身边这些日子,耳濡目染学到的。 最初听着江春晓说这些词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奇怪。 可如今,她倒是也说的十分顺嘴了。 江春晓弯唇,清眸莹亮:“早上好啊,玲珑!“ 佟锦瑟转头:“晓晓,快过来瞧瞧,那几处花灯还有那边回廊上挂着的兔子灯,好看不好看?“ 江春晓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仰首看过去,点头:“嗯,很美,这些都是佟姐姐差人买回来的? 眼光不错哟!“ 佟锦瑟听了她的话,与身边的江氏对视一眼,俩人都笑了。 江氏笑的一脸欣慰,佟锦瑟掩唇打趣笑道: “这些,哪里是姐姐眼光好啊! 是卫国舅大人,一大早就差人送来给妹妹的礼物。 来人还说,这是一封卫大人给妹妹的亲笔书信。 快打开看看吧!“ 江春晓一听这些工艺俱佳的各式花灯竟都是卫韶让人专程给她送来的礼物,心头免不了一热。 头上的玉簪也是染了火,竟隔着缕缕青丝都能与胸口前的玉坠,来个灵魂呼应。 她连忙接过佟锦瑟递过来的书信,素手将它打开,眸光扫过那刚劲有力,龙飞凤舞的字。 【江老板,今日中秋佳节,韶无暇分身相陪。 便就借此等花灯,遥祝长乐,安宁。 愿你心中永存明亮,岁岁皆可安康!】 说是信,还不如说是一张小纸条,更贴切些。 这作风,倒是和他那有话直说的性格十分相称。 这笔锋,倒是和卫韶那人的名声,一样的张扬。 这字迹,倒是和他那张妖冶俊美的脸,一样好看…… 江春晓看着手中的小纸条,不觉得唇角都翘到了一个连那啥板都压不住的高度。 这小子,说他不解风情吧,他这送礼的手段,简直高明得不行。 可,若说他心思深沉吧,在她面前,与她亲近的时候,却又青涩克制。 昨晚上才送了她玉簪,今儿一早又送花灯。 江春晓暗道,这位卫国舅,还真是,令人欲罢不能,春心荡漾啊! 第112章 赏灯 江春晓帮着大家一起把院子里的东西都布置好,就赶紧让人去文丞相府给文芷若送了一盒手工月饼。 月饼是以喜乐园的名义送的,说是中秋佳节特意送给尊贵女会员的礼物。 当然,这月饼是江春晓一早就准备好的,除了给文芷若,其他的贵宾也都有。 但是,她的那盒稍微有些不一样,其中一块心形的月饼里面藏着她给文芷若写的小纸条。 是她们小姐妹之前约定好的传信方式。 若是直接送拜帖或者信件过去,定然是要在门房就被扣下,送到二门里,经过婆子的手,再送到文家大夫人手里,验看之后,才能再被送到文芷若房里的。 这是大户人家一贯的做法,防止府中的小姐和外男私信。 所以,她们便想出来这个办法,若有急事不能见面,就送个礼物,用来通信。 月饼礼盒在文府的门房被查验过后,便就直接送到了文大小姐的房里去。 “小姐,喜乐园的江老板让人给您送月饼来了。“ 文芷若的丫鬟新月拎着一盒精美的礼盒,走过珠帘,来到内室。 原本正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琼花树发呆的文芷若听了新月的话,连忙转过脸。 “拿过来,给我吧。” “是。” 文芷若接过礼盒,心下虽是猜不到江春晓要和她说什么,却也很是欢喜。 她在这宅子里,就像是从小被人圈养的笼中鸟。 偶尔能和郢灵儿一起出去放放风,感受一下短暂的自由。 到了这种合家团聚的节日,郢灵儿不会来,她自己待在府中就愈发觉得无聊。 能收到江春晓的信,她自然很高兴。 文芷若让新月去大厨房给她取些蜜饯和热茶来,说是要配着月饼一起吃。 她瞧着新月的身影一离开香映阁,便迫不及待的打开月饼盒子,把最中间的那个心形月饼拿出来,掰开了,找到了江春晓给她的纸条。 看过之后,文芷若脸上的喜色尽数褪去。 原来,江姐姐是要和她说楚王的事啊! 摩挲着掌心内的小纸条,文芷若的细眉轻轻拧紧。 让楚王自己去太后面前拒婚?真的,能有这种可能性吗?从小到大从未做过任何离经叛道之事的文芷若,这一刻不知为何,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叛逆的火苗。 她想着,既然江姐姐给她支了招,那不管能不能成,她也是要试试的。 文芷若一张嫣粉樱色的巴掌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坚定之色。 对,就趁着今晚,大家可以出府上街去赏花灯的时候,她便要去寻到那楚王,与他好好的谈谈。 — — 喜乐园这边,大家伙儿拜月、吃过丰盛的晚膳后,便一起出门去逛灯会,赏花灯。 对大雁百姓而言,中秋佳节,和春节、元宵节一样重要,是阖家团圆,欢乐庆祝的大好日子。 数月之前齐王和瑞王的谋逆之举给百姓和这座都城所带来的创伤,在这中秋月夜,已经被彻底冲淡。 夜空上星辰熠熠,一轮圆月宛如银盘。 长街中灯明如月,璀璨照出人间繁华。 九华街上人声鼎沸,笑声不断,江春晓和江氏夫妇一行人,一路走,一路赏灯,看热闹。 各式花灯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爹爹,娘亲,佟姐姐,玲珑!你们快看,那边有表演!“ 江春晓可真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从小到大,江家人每逢节日也都会聚会,但是推杯换盏、酒过三巡之后,便就各自回家,各自娱乐去了。 她还是第一次和家人一起赶在节日里出门赏灯,看演出。 这种感觉很新奇。 尤其这大雁百姓对中秋月夜的活动似乎特别重视,十八般武艺全都搬出来展示了。 比起当初江春晓在旅游区古镇看到的那些传统戏法表演,真是要精彩万分。 就像买家秀和卖家秀。 街道两侧,卖花灯的小贩,卖捏糖人的摊位,卖许愿牌的商贩……数不胜数,热闹非凡。 许多世家的小姐和公子都打扮精致的来到九华街上逛着。 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一张兽面的面具,在长街两侧入口处就有人免费发放。 这是九华街中秋夜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入长街赏灯看演出的百姓,都会自己拿一张心仪的面具,戴在脸上,增添游街赏灯的乐趣。 其中最受各家小姐和公子追捧的就是玉兔面具和雪狼面具。 江春晓倒是别出心裁,给自己选了一张红狐狸脸的面具,戴在脸上。 遮住了她好看的眉眼和饱满的鼻梁,只露出一张红润光泽的芳唇,带着娇笑。 江淮之夫妇和佟锦瑟他们都笑说,她戴上这面具,倒是真的很像一只俏皮的小红狐狸。 嫦娥仙子月中立,玉兔桂树身侧伴。 喧嚣热闹永都城,九华街上最夺目。 随着他们往街中心走着,人流愈发的拥挤。 大家伙便只得各自散开,约好,子时之前回到喜乐园便好。 江春晓和佟锦瑟还有玲珑三人一道,朝着前面一个摊位走过去。 江氏夫妇觉得有些累了,便寻了一处河边的好位置,坐下要了一壶热茶,看起皮影戏摊位的表演。 ”各位仙子与仙童,劳驾大家都往后退上几步! 万一被小的们的火花给砸中了您各位华贵的衣裙,那小的们可是赔不起的啊! 精彩的火壶和砸铁花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各位仙子与仙童找到安全位置观看! 谢谢大家!“ 一个腰上扎着宽黑布袋的壮汉,一边敲着铜锣,一边扯着嗓子大声讲着观看表演的注意事项。 他倒是很逗,直接把所有的百姓都分成仙子与仙童称呼,真是把看表演的人情绪值拉满。 站在江春晓的位置,刚好能看见圆圈中间站着的几个匠人,已经准备就绪,火红的铁水在石墩做的方格子里咕嘟咕嘟冒着泡,很是好看。 他们的手上都拿着长长的铁勺和铁铲,在不断地调试着铁水的温度。 表演开始…… “哦!哇!” 先开始的是砸铁花表演,一人舀起铁水,甩向另一个拿着铁铲的人手上。 而后滚烫赤红的铁水,在那匠人的手中迅速变成无数颗从天而降的耀眼璀璨的火星,坠落开来。 那一刻,江春晓只觉得眼前出现了火树银花不夜天的盛景。 她整个人都为这种美不胜收的景色所震撼。 第113章 认出 忽然,一道火花乍起,朝着她这边飞落而来。 果然,像那个壮汉说的,他们好像都站的距离表演者有点太近了。 “啊!快跑!” 大家怕被那垂落的火花砸中烧伤,纷纷四散往后逃开。 就在江春晓她们也都随着人群往后退,差点被冲撞摔倒的时候,她被人一把拦腰抱在怀中。 那人手臂有力的箍在她的纤腰上,浑身透着一股清冷之气。 江春晓被那人从危险之地抱出,飞身离开。 她抬起眼眸,向上望去。 救她的人,戴着半张白狐面具,身穿一套月牙白的束腰宽袖锦袍,头顶墨发被一个精美的玉冠束起,俨然是一位翩翩贵公子。 在江春晓抬眸之际,那人抿做一条直线的薄唇和完美的下颌线,随之落入她的眼帘。 虽是隔着面具,但她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 江春晓心中暖意横生,却故意装着没认出他来。 待两人顺利躲开拥挤的人群和炙热的火花,寻了一处安静之处,稳稳落了地。 她才娇笑道:“公子的身手,可真好。” 说着,她的一双莲臂还顺势直接抱上了他的腰。 “!……”那人身形一震。 “啧,这大好的中秋月夜,差点就被那火花给伤了。 还好,有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不如,接下来,公子与我一同赏灯游河啊!?” 江春晓一边说,一边隔着面具,只透过眼眸处,热忱的打量着身前之人。 被她瞧着的救命恩人,冷哼一声,沉声道: “姑娘,一向都这么喜好交际?” “当然——不是了……只是对——像你一样俊俏的小公子,才会呢!“ 那人似是被气的不轻,声音又降了好几个度。 大手也抬起,企图把缠在他腰间的手臂给挪开。 却被江春晓给搂的更紧了。 “你!哼!隔着面具,也能看出我俊俏来!?” 果然……她就是只没良心的小狐狸! 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呃,是在皎皎月色之下,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勾搭别人! 感受到他起伏不定的胸口,江春晓心中甜笑不止。 她出其不意的踮起脚,樱唇在他的下颌边微微蹭过。 “公子风姿不凡,身手了得,小女子自然能看得出! 公子!我的提议,你考虑的如何?” 忽然,那人浑身像是被铁水烫过似的,炙热突起。 “不考虑!” 说罢,那人用了一股子巧劲,从江春晓的手臂中,闪身而出。 既没伤到她的手臂,也没继续被她给缠着。 随后他转身就要走,却被江春晓一下又勾住了袖口。 “怎么?姑娘你还有事!?” 这功劲儿,他已是快要被气的呕血了。 “公子,你看那个花灯,多好看!” 那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朝着桥上看过去。 ‘吧嗒’一声! 他只觉耳侧一阵馨香的玉兰花香气飘过。 伴随着喉结被印上了一个暖软温热的吻。 他懵了。 定在原地,头脑发晕。 一路从眼尾红到了脖子根。 还好,脸上有面具遮盖,月色虽浓,却依旧掩住了几分他脖颈内的赤色。 “你!” 他喉结如同被烙铁熨过,上下滚动,呼吸瞬间变得急促沉重。 始作俑者勾在他衣袖上的小手,竟还作死的往衣袖里面探去。 下一秒,那人微凉的指尖就被包裹在江春晓暖热的小手里。 她的体温,随之漫透他的全身。 “!!!……你……在做什么!……” 她真是疯了。 竟然! 竟然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如此亲他。 亲他这么一个,戴着面具的陌生人! 此刻,面具下的俊脸黑如锅底,他简直被气得要杀人了。 装着看不到他那双迸射冷光的眸子,江春晓红唇勾起,语气娇软: “还能做什么……当然就是亲你啊! 公子,不如,你来做我相好的吧! 看你的身手那么好,若有你护着我。 以后在这永都城里,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嗯? 嗯? 好不好嘛?“ 她就像只黏人的小猫,忽然依偎上那人的肩侧,仰着小脸,羽扇般的睫毛扑闪着,弯眸似月,如同勾在了他的心尖上。 江春晓面具下露出的那双美眸里,溢满了促狭的笑,那笑明亮如花灯。 他侧首垂眸,把这样笑容狡黠的江春晓,清晰的印在了心里。 这一刻,他恍然大悟。 原来,这只狡猾的小狐狸,早就认出了他是谁。 她是在故意逗他! 卫韶感受着自己狂跳的心脏,如同万千山河轰然耸立淌过。 被江春晓攥住指尖的那只大手反手将她的柔夷给紧紧握住。 卫韶抬起另一只手臂,毫不犹豫的揽上江春晓的纤腰。 还真是霸道又温柔。 她被他拉入怀中,隔着面具,与他四目相对。 卫韶的声音低沉动听: “江春晓,你早就发现我是谁了,对不对?“ “嗯……” 她竟直接承认了。 隔着面具,他都猜得出,她此时脸上定是带着得逞的笑。 “所以,你确定? 确定要我做你相好的? 我卫韶可不是随意能被人玩弄的人。 若是我真的做了你相好的,这辈子,你都别想逃出我的手心。“ 江春晓弯唇,嫣然一笑。 她将小手从他的大掌中缓缓挣脱出去,而后,双臂勾上他的脖子。 “卫大人,我确定。” 踮起脚跟,江春晓这一次,直接在卫韶的薄唇上,印上了一个吻。 两张挡住眼鼻的面具,仍旧没法挡住他们的热情。 这个吻,比起上次在喜乐园大门口那个吻,更加的炙热。 她的吻,把卫韶整个人的心神都给揉醉了。 那滋味,翩跹曼妙,令人沉醉。 蹲守在暗处,暗卫们不约而同的把脸别过去。 真是,没眼看。 但是,三秒之后,大家又都忍不住把头转过来,同款痴汉脸的呲着大白眼,geigeigei的憨笑出声。 从家里吃完团圆饭,匆匆赶来和暗卫们汇合的李旭,好死不死的正好看到这火热的一幕。 大人哎! 李旭被那拥吻在一起的俩人,给惊了一个大呆。 他抬手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他没看错。 他们家大人果然和这位江老板,有奸情! 哦,不对,是有私情! ……他们家大人,这回是彻底想开了! 他以为,他看到了一手资料。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那日他从兆府直接带犯人回金吾卫,没有跟着卫韶他们俩回喜乐园,到底错过了啥精彩的剧情。 李旭激动的小手直搓搓。 江春晓知道,卫韶身边一定会有暗卫跟着,但她倒是一点没尴尬。 反正,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她却不知,大家伙现在可没感到尴尬,反而是特别的替他们家大人高兴。 因为,他们越发的觉得,他们家大人,比以前有人情味了。 第114章 盖章 一吻结束,江春晓意犹未尽,清眸染尽春色,唇瓣红似血玉。 “那刚刚这个吻,就算是盖章咯。 卫大人,你可不能变卦啊!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相好了。“ 卫国舅,卫大人, 是我江春晓的相好了! 嘻嘻,听着就很让人很心潮澎湃! 卫韶的眸子里欲色汹涌,呼吸起伏不定: “这个吻,才算是盖章?! 那,那之前的那些,都算什么?“ 他不满的嘟囔着,面具下的俊脸生出一丝不悦。 “那些啊,就算是提前预定吧……” “好啊,那就再来一个售后服务的吧。” 这些个新鲜词,也都是卫韶在江春晓那学来的。 他学以致用的本事,再次令她笑的合不拢嘴。 “大人,你讨厌!” “真的讨厌吗?” “……唔……” 卫韶啊卫韶! 禁欲国舅不知道去哪里了。 此时在暗卫和李旭眼前的就是一个急吼吼亲吻他心爱姑娘的小色痞! 哪里还有半点君子发乎情,止乎礼的高冷模样! “?”李旭瞠目结舌。 不是,刚刚那个吻,还不够暴击么? 怎么的,光天化月,朗朗乾坤的,他们俩就这么不把他们这些单身汉的命,当命啊!? 啊!!! 他郁闷的看看啊,吻的难舍难分的俩人,真是彻底把他们当空气了。 这大好的中秋夜,大人就这么对他们! 李旭手里装着月饼的袋子都快被他给捏烂了。 他真是好不该出现在这啊! 转头一想,好像这事都赖他自己呢! 大人在白日里,明明说过让他今晚休假,好好陪陪家人的。 是他自己贱次次非得回来! 陪着家中老娘吃过团圆饭,担心自己家大人在这个家家户户团圆的中秋夜里,会不会向往年一样,在宁国公府里一个人孤独望月,他才死乞白赖的非得回来看望他。 结果,今年倒是没在宁国公府里,看到自家大人落寞的背影。 和暗卫以暗号接头奔着这来了后,他直接被人家俩卿卿我我的场面给暴击了! 李旭心道,我真多余,我就该改名,叫李多余! 他瞧了瞧怀里被他都快要捂热的月饼,想着老娘嘱咐他的话——儿啊,大人不容易啊! 你去陪他守个月夜,赏赏月吧,娘这边,你不用惦记! 李旭憋着嘴心道,老娘哎! 你好大儿就多余回来啊! 人家大人,有人陪着赏月呐! …… “唔……” 江春晓万万没想到,卫韶竟然会在这主动吻上她。 可是当着众目睽睽呢! 她享受这个金贵得来之不易的主动吻之时,脑子里全是疑问。 难不成,是因为他们都戴着面具? 不然的话,这小子,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还——吻的这么霸气! 他,真的好会啊! 江春晓闭上眼,感受着卫韶沁入心扉的热吻,腹诽道,果然,优等生,学什么都快! 悱恻辗转的吻再次结束,这一次,她险些瘫软在他的怀里。 卫韶垂眸看着她,竟缓缓抬起一只手,将她和他脸上的面具都给摘了下去。 “嗯,这样,看着你,就更舒服了……” 江春晓的心,已经完全不受控了。 哐哐哐的唱起了摇滚。 “你……大人不怕被别人看到吗?” 卫韶勾唇:“怕什么?你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嗯?” 呵呵呵呵……咯咯咯咯……哈哈哈哈…… 江春晓已经丧失了回答的能力,只想换着各种声音,嘎嘎嘎傻笑。 终于,她这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吧。 那么难撩又冷静自持的卫国舅,如今,这身上也算是有了烟火气吧! 都会主动吻她,大胆和她在众人面前示爱了。 卫韶自然早已将她心里的这些小心思读懂,他却不揭穿她,只宠溺笑道: “以前每年的中秋之夜,城里都会放烟花庆祝。 如今,先皇薨逝未满三年。 大雁的百姓,在这三年里,都不能放烟花了。 走,我带你去一处,那里的景色,比在这桥头看到的烟花,还要美。“ “好……” 此时,暗处的暗卫们都呲个大白牙,在这夜色中,显得愈发的光亮! 只有李旭有点郁闷,这回,连大人都脱单了。 原本的光棍三剑客,以后就剩下他自己了! 想到徐朗那个家伙,再过几个月都要当爹了,李旭的心,哇凉一片! …… 中秋节前后,是永都城里桂花盛开的时节。 全城各处都闻得到桂花的香气。 而城中桂花开得最好的一条巷子,就是泗水巷子。 卫韶出生之时所住的那条巷子。 “你知道吗,我现在已经记不清我娘亲的样子了。 可是我却依然能记住许多,她同我说过的话。 人的记忆可真奇怪,是不是? 我记得小时候,我们住的院子外头也有一棵高大挺拔的桂花树。 它繁茂的枝丫会漫过矮墙,落进院子的一角。 每逢桂花开放的时候,我都能在院子里闻到它的香气。 娘就会踩在小凳子上,亲手摘下几朵桂花,为我做些不那么甜的桂花糕。 那是在外面买不到的味道。 只属于我娘的味道。 除了桂花树,泗水巷子里还种了很多种花树。 每当它们竞相盛放的时候,娘总是会牵着我的手,告诉我,哪个是桂花树,哪个是琼花树…… 我每次看起来听得都很认真,其实,我根本对它们不感兴趣。 只喜欢看着院子里种的那些竹子发呆。 娘发现了我的目光所致,便同我说,它们宁折不弯,如铮铮傲骨的君子。 她希望我长大后,也要做竹君子一样的男儿。 她的话,我记得清楚,这么多年,我一直铭记于心。 以竹之行,约束自己。 可惜,如今,我在世人眼里,可不是一位如青竹一般顶天立地的君子。 而是一个妄图谋朝篡位,心怀诡计,整日想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乱臣贼子啊。 一晃,娘已经走了好多年了。 久到,我都快不记得,她曾经最喜欢的是什么花了。 可她说的话,却犹言在耳。“ 卫韶牵着江春晓的手,并肩缓步在泗水巷子里。 长长的巷子两侧,正如卫韶所说的,种满了许多种花树。 可,这个季节,唯一盛开的,便只有馨香的桂花树了。 桂花的味道仿佛带着一股浓浓的秋意,犹如柔软的丝绸拂过鼻尖,令人不由得多为它驻足片刻。 月色洒在独特的桂花树间,让这中秋月夜平添了一种香醇美酒的味道。 他的声音缓慢而低哑,像是在给江春晓讲述他儿时的故事。 可她却明白,其实,卫韶是在通过他与早逝的娘亲之间仅有的那些回忆,在思念他的母亲。 第115章 定情 她抬眸之际,刚好看到了卫韶眼角那抹迅速划过的光影。 那是一滴猝不及防的眼泪。 那滴泪珠,如同星辰坠入凡尘,一下子砸进了江春晓的心湖,令她的心闪过一抹刺痛。 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却在她面前落了泪。 就像只呜咽受伤的小兽,将自己隐藏最深的伤口展示给它最信任的人一样。 这一瞬间,江春晓的一颗心,彻底沦陷了。 之前,她对卫韶,更多是觊觎他的容颜美色。 此刻,她对卫韶,则全是无尽的心疼和理解。 卫韶,你的过去,我没机会参与。 但是,你的未来,我要与你同行。 看到卫韶如此脆弱不为人知的一面,她的眼眸也不由自主的湿润,泛红。 江春晓拉着他的手,停在原地,侧过身,与他面对面而立。 唇瓣带笑,她抬起手臂,缓缓抱住了卫韶。 第一次,江春晓不带任何挑逗和勾人心思的给了他一个温暖而真诚的拥抱。 这个拥抱里承载着所有,她想对过去那个孤独的小男孩儿所说的话。 有安慰,有鼓励…… 卫韶在被她抱住的那一秒,心头一阵震撼翻涌,身影怔愣。 而后,他的薄唇缓缓抬起,一抹明亮的笑,自他嘴角生出,沿着他的眼尾,肆无忌惮的在他的身体里扩大…… 这一刻,就这么安静的相拥站在月下的他们,只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声。 皎皎月色入君心,此时无声胜有声…… 卫韶知道,自己心里那个破了很多年的洞,已经在慢慢的愈合,很快就能重新长出新鲜的血肉。 自从亲生母亲病逝,他被带回宁国公府后,这些年,这是第一个,他没有感到孤独和寒意的中秋夜。 有一种暖意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在他的心底快速的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着…… 半晌之后,江春晓动听的声音,带着丝丝热意在他的耳侧响起。 “大人,在我眼里,你就是这世上,最正直,最顶天立地的真君子。 君子之风,如秋水澄澈,坦荡无私,行事端正。 比起青竹,在我心里,卫大人更像一株不畏寒冬凛冽的红梅。 明知前面的道路艰难险阻,所行之处必会是刺骨严寒,却仍会一人砥砺前行。 前行的路上,依旧可以保持着挺拔的身姿,面对艰险,不让、不躲。岿然不动的战胜它。 为大雁的百姓守得平安喜乐,边疆安稳。 所以,大人根本无需理会世人的偏见与猜忌。 悠悠之口难堵,流言蜚语难止。 大人只要做到问心无愧,秉持初心,便足够了。 民女相信,终有一日,那位高云之主也一定会真正体会到大人的苦心,站出来,为大人正名的。 民女相信,大人的娘亲泉下有知,也会理解大人,为大人骄傲的。“ 她口中的高云之主,指的是谁,他们俩心照不宣。 若是帝王有心为他解释,偏爱于他,也许,那些人也不会如此大胆,终日妄议。 可惜,如今的小皇帝,分明有种在坐山观虎斗的意思。 一直以来,都没有真正的把卫韶这位舅舅,当做他最信任的近臣去对待。 这些事,江春晓也是最近才从许多细枝末节中,想出来的因由。 说实话,她心中很是为卫韶抱不平。 他已经掏心掏肺的护着那位龙椅上的小外甥了。 可惜,那位年幼的帝王,似乎还是很防着他。 帝王心,最难测。 哪怕新君年纪不大,可——能坐稳龙椅的人,哪有真正单纯无害的呢! 卫韶长眸影动,望着江春晓那张国色天香的脸,心中撼动不可言说。 他只知道,人生至此,他卫韶还从未因为一个女子对他的评价,如此心潮涌动,情难自控。 可她,做到了。 她不只是做到了,还这般的聪慧,不过从些微末之事中,便看出了如今他和皇帝的关系,其实很微妙。 …… 微风吹过,泗水巷子里的桂花树轻轻扭了扭腰身。 霎时间,金黄色的花雨从天缓缓而降。 它们带着沁人心脾的桂花香气,落在他们的发间,还有身上…… 二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的抬手为彼此捡拾起那些桂花瓣。 卫韶和他娘曾经住过几年的院子,头些年一直空置着。 在他娘去世后,宁国公把他带回国公府,这里便没人打扫了。 直到他搬到了金吾卫之后,卫韶才找了人每月过来收拾几次院子。 他有时间的时候,也会过来,小坐一会儿。 虽然,在这里的很多记忆已经模糊了,毕竟,那时候他还太小。 可是,只要一回到这里,卫韶就会莫名的很安心。 这些年上战场,肃政敌,他手上染了太多人的血。 纵然他问心不愧,可也经常会心中生出丝丝疲惫。 但,只要他一回到这里,他便可以安心许多。 庭院里,那棵从外墙漫进来的桂花树下。 江春晓依偎在他的怀中,两人仰首安静的望着夜空中的明月。 这一次的心安,比起从前他每次回来的心安,更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安心与喜悦。 【娘,你看到了吗? 孩儿的身边,终于有了一个像你一样,真心疼爱孩儿的女子。 她很好,孩儿很喜欢、很喜欢她。 只是,她和这世上别的女子不同。 她喜爱自由,不喜被后宅那方寸的天地所束缚。 连一只她特别喜欢的小兔子,她都舍不得抓回家,就是因为她见不得那小东西,因为她的喜欢而失去自由。 所以,孩儿愿意尊重她的步伐,一点点的前进。 若有一日,我们能够有缘喜结连理,孩儿一定会带她去看您的。 娘,今夜是中秋夜,家家户户团圆的日子。 在您离开后,十几年了,孩儿第一次有真正的家人陪伴了。 娘,你放心吧。 孩儿一切都好……】 江春晓不知道卫韶此刻心里在想着什么。 但是,她的心里却在对着月宫上的嫦娥仙子默默许愿——余生,她会善待身边的他,若他不离,她便不弃。 不知道是不是嫦娥仙子听到了她的愿望。 忽然,在他们目光所及之处,一颗明亮闪耀的夜星,愈发的璀璨夺目,熠熠生辉。 江春晓与卫韶低头对视,二人心中明白。 这一刻,他们算是正式定情了。 执子之手,同望明月。 盛世同行,不负相望。 — — 第116章 王府 “对了,大人不是说,今晚要留在国公府过夜,不能陪民女的嘛。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九华街的!“ “你说呢……” 卫韶的指尖带着一丝暖意轻轻刮过江春晓小巧的鼻尖。 他一双眼里,盈着一抹调侃的笑意,似是在说,她还真是会明知故问啊…… 嘻嘻! 她弯唇,笑成了一朵花,身子往卫韶的怀里又依偎了几分。 就知道,他们俩在九华街上不是偶遇。 他,还真的是专门为了寻她而去的呢。 *** 就在永都城里所有的百姓都到九华街上去赏灯,看热闹的时候。 从文丞相府马车里走下来的一群人中,有一道纤细的身影,却步履匆匆朝着人群稀少的反方向离开。 那人影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衣裙,戴着一顶黑色帷帽。 与这夜色,倒是很好的融为一体,不是显得很突兀。 因为街上太过喧嚣,一行人忙着看热闹,文府众人竟也无人发现她的离开。 等到丫鬟新月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早就跟丢了自家小姐的影子。 原来,那人影竟是文芷若。 而她此行的目的地,正是距离九华街隔了两条街的楚王府。 白日里她收到了江春晓的纸条,心中便盘算着,让楚王出面与太后周旋,免于他们二人被赐婚一事,也许,真的可行。 她便想着在这个时辰,和家里人一起出来赏灯的空隙,来一趟楚王府。 若是快的话,约莫半个时辰她就能顺利回到九华街上,找个被人群冲散的借口,回到家人身边。 文芷若之所以笃定,这个时辰,她能在楚王府堵到终日流连花丛的楚王殿下。 是因为,她听父亲提及过,那楚王殿下的生母——沈太妃的生辰便是中秋节当日。 她心想,就算是楚王李适再怎么风流不羁,也不会在他母妃生辰这日去到那些烟花柳地,寻欢作乐吧! 还好,文芷若赌对了。 她人走上了高阶之后,来到楚王府门前,抬手轻轻扣响朱漆大门上的响环。 响声过后,东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今个守门房夜的是年过五旬的安伯,他是这楚王府的老仆人。 安伯眯起老眼,借着王府门前的灯笼橘光,朝着文芷若的方向看过去。 见到是一位姑娘之后,褶皱的老脸上并未有任何意外。 毕竟,他们家王爷的红颜知己太多了。 平日里登门求见的姑娘,那日日都是数不胜数的啊! 安伯语气和善:“姑娘啊,您是?“ 文芷若听了他的问话,抬起素手,挑起眼前的一侧纱幔,温和笑道: “老伯您好,深夜到访,小女是想求见楚王殿下。 还烦请老伯您帮忙通传一声。“ 说完,她还特别有礼数的伸出另一手,把手心里提前备好的一锭银子客气的递到了门房阿伯的面前。 安伯先是被帽纱下文芷若那张清丽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姿容给惊了一下,随后又对她这般温婉有礼的举动给暖了下心。 他一个看门的老头子,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么有礼貌的姑娘,来找他们家王爷呢。 过去的那些姑娘啊,高门贵女出身的呢,都是鼻孔朝上,趾高气昂,用脚底板看人的。 拿他们这些下人就当做牛马对待,从来不会和善说话。 风尘女子呢,则是轻浮越距,逮着他们任何一个下人,就问三问四,打听王爷的事。 企图趁乱混进王府…… 安伯对文芷若的印象,一下就拉满好感。 他虽然知道自家王爷的脾气,在今晚这个特殊的日子,定然是不会见客的。 但他还是没有直接下逐客令,也并没有伸手去接文芷若的银子。 安伯先入为主的认为,眼前这位姑娘,和从前来找王爷的那些人,目的定然是不一样的! 他客气道:“这位姑娘,实不相瞒,今日,是已故的沈太妃生辰。 我们王爷他,是从不见客的。 但是,若姑娘有什么要紧事,可以让老奴代为转告。 待禀明原委之后,若王爷想见姑娘,到时候,老奴再请姑娘进去,可好?“ 文芷若听了他的话,细眉蹙动了下,心道,也是。 人家已故母妃的生辰日,她这个陌生人贸然登门,确是有些失了礼数。 人家不见她,也是应该的。 要放在平日,她定然不会如此没有分寸。 可,这次的赐婚一事,关乎她一辈子的命运,她才会不得已而为之。 想着老伯也是好意,才会这样说,文芷若心中一暖,但她又不能真的直接阐明来意。 赐婚圣旨现在还没正式颁布,她如是直接将此事宣扬给人知道,不是更麻烦吗。 沉默半晌,文芷若在心中衡量一翻,想出一个法子。 她笑着对安伯道:“老伯,麻烦您帮我给楚王殿下捎一件东西进去吧。 另外,请您帮我转告楚王殿下,就说小女有一件关乎楚王殿下的卦象想与殿下当面诉诸一二,请他行个方便。 谢谢您了,老伯。“ 说完,文芷若把她手腕上一串细小颗粒的紫檀佛珠摘了下来,小心翼翼的递到了安伯的手上。 “这……” 安伯低头仔细瞧了瞧手上那刻了金字经文的佛珠,愣了一下,转动手腕之际,他惊讶的看到了佛珠另一侧上的几个小字。 【御赐——宣弘十八年】 这、这! 这是仙去多年的太祖皇帝亲赐之物。 安伯捧着那串佛珠,当即就跪了下去。 他恭敬道:“请姑娘稍等,老奴这就去为姑娘通传王爷。” 文芷若向安伯致谢,心中无奈道,若不是情况紧急,她也不会把当年太祖皇帝赐给文家长辈的佛珠拿出来,当做信物。 可,谁让这楚王府的大门,不好进呢。 还好,她出门前,想到这点,做了准备。 这御赐的佛珠,是之前她及笄礼的时候,文老夫人亲自给她戴上的,还嘱咐她——文家的女儿,也要铭记君恩。 不到片刻,安伯去而复返,只是他的手上没了那串太祖皇帝御赐的佛珠。 安伯怕她担心,率先开口解释道:“姑娘,咱们王爷在前厅等着等着您呢,请姑娘随着老奴进去吧。 姑娘的东西,也在王爷手里。“ “嗯,谢谢您,老伯。” …… 文芷若跟着安伯进入楚王府之后,微垂着眼,只看着身前的一条路缓步前行,全程没有任何东张西望的动作。 只是,今夜是中秋夜。 寻常百姓家,家家户户的宅院中都装点的红绸如新,灯笼通明。 这楚王府呢,除了巍峨的大门外挂着那八盏大灯笼之外,似乎这院子里,都没有半点灯光。 若不是安伯在前面引路,文芷若想,估计自己都得摔倒在地。 这里面,太黑了。 第117章 落泪 越往里走,文芷若的心里越有些不太踏实。 她有点儿不确定,如此暗夜,冒险来求见楚王,到底做的对不对了。 文芷若不解,一个在世人眼中爱逛喧闹的青楼,终日饮酒作乐的楚王爷,他的府邸之中,为何会如此的幽暗、安静呢…… 对于文芷若这个素日恪守规矩,被保护得极好的世家小姐而言,这种程度的漆黑寂静,着实令她有几分不安。 文芷若! 不要害怕!! 也许,楚王殿下是因为太过思念故去的沈太妃,才会让府中下人如此布置的。 故去母妃的生辰,恰逢合家团聚的中秋夜,这种时候他大概是不想让王府里张灯结彩,过分热闹吧。 但是,既来之,则安之,无论如何都要把想说的话和他说完,争取能够劝说楚王去太后面前拒婚! 人呐,真是不被逼到一定的角落里,就永远不知道自己的能量究竟有多大。 谁能想到像文芷若这么一个娇柔的温室花朵,竟然会为了不被太后赐婚,而能如此大胆的冒夜前来偌大空荡的楚王府呢。 好在有安伯手上的灯笼一路引着,文芷若的心中,虽然有些不安,但总归是坚持了下来。 楚王府是一座五进五出的大宅子。 山石流水,小桥花榭,九曲回转,幽静之间,偶尔有几声秋蛙的叫声…… 每一步,她都走得小心翼翼。 终于,安伯停在王府会客殿楠仙阁的门外,他侧身看向文芷若,恭敬道: “姑娘,里面请。“ “谢谢您,安伯。” 文芷若强挤出一抹笑,缓了缓心中的不安,抬起脚,拾阶而上。 她的身影才一走到门前,楠仙阁的朱漆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随之,厅堂中的光影也随着门被打开的瞬间,洒到了门外。 那束光虽然不是通明灼目,却也总算驱散了文芷若心中的忐忑。 “姑娘……” 开门的人,是从里面走出来的一位身穿青色衣衫的俊俏小厮。 那小厮冲着文芷若客气的笑了下,便就闪身出了门,示意她可以进去了。 文芷若迈步进门的时候,心中又生出几分诧异。 这楚王殿下的府里,是没有丫鬟吗? 怎么除了门房老伯,就是青衫小厮? 怀揣着这般的疑问,文芷若朝着正厅里面走去。 楠仙阁分主厅与东西两侧耳房。 主厅是会客厅。 文芷若以为自己会直接见到楚王的。 结果,她人已经又到了正厅内用来待客的雕花方椅之处,依旧没有看到楚王李适的人影。 这楚王殿下,他去哪了?! 就在她站在原地弱小无助不知所措的时候,文芷若只觉得身后一袭浓郁的酒气由近及远! 她惊诧之际猛的转过身。 “啊!” 她被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那道大红色人影给吓得手脚冰凉,娇躯往后一躲,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一张柔美绝色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难看。 反观突然出现吓到她的始作俑者,只唇角带着一丝嗤笑的冷眼旁观以手扶主茶几和椅子的文芷若。 他连一丝怜香惜玉,出手相助的意思都没有。 “楚,楚王殿下?” 稳住了身子和心神,文芷若蚊声开口,有些不确定的问向来人。 她一方面不太相信人人口中风流不羁,温煦开朗的楚王殿下会是眼前这个看上去颇为阴冷,诡异的男子。 一方面又没有在这个房间里发现任何其他人的气息。 男人身上的大红绣金丝长袍在烛光下泛着幽幽的殷红光芒,衬得他没有束起的长发和一双浓眉愈发的漆黑如墨。 他看着文芷若这般小鹿惊恐却又强壮镇定的样子,唇角勾起的幅度越发抬高。 “你是——” “文老丞相的孙女儿。” 他的话,不是疑问,而是确定。 文芷若这才注意到他那白若无血色的大手之上正捏着那串,她让安伯带进来给他的紫檀佛珠。 所以,他就是楚王李适!! 他果然能从那御赐的佛珠知道她的身份。 毕竟,当年那串佛珠可是太祖皇帝亲自去普陀寺坐禅求回来的,全大雁就那独一份。 楚王和文芷若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她想象中的他,应该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纨绔风流的浪荡子气质。 毕竟,外面人都是那么传的。 之前,郢灵儿也是那么说的。 她说她曾见过楚王,对谁都乐呵呵的,没有任何攻击性,很是好相处。 所以,文芷若才会在接到江春晓的纸条后,下决心来求他帮忙的。 可此刻,她眼前的楚王却全身透着一丝神秘可怕的气势。 他扬起的眼尾,将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衬得十分勾人。 若是寻常女子被他这样一双多情的眼眸看着,定然是似醉非醉,倾心不已的。 可此刻这双好看的桃花眼非但一点不深情,反而还泛着犀利的阴冷之意。 文芷若被他这般审视着,只觉得浑身一凛。 就像是三九严寒之时,身上没有穿着衣裙就站到了荒郊野外的那种恐惧感。 “回——楚王殿下,臣女正是。” “哦~~” “那文小姐孤身一人,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啊?” 文芷若斟酌了下,朝着楚王恭敬的跪了下去,她行礼以后,抬起头,看着他,小心开口: “回殿下,臣女今夜不请自来叨扰您,是因为……” 她一股脑把太后要给她们俩赐婚的事说了。 也把她的今夜的目的说了。 然后,她低下头,静候他的回答。 楚王听后,沉默良久。 这功夫,文芷若的心,七上八下,提溜着老高。 他,可是她目前能够想到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突然,文芷若听见头顶响起楚王那古玉似的声音: “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婉秀雅,知书达礼,观之可亲……” 楚王忽然开口,竟是说了些与文芷若的请求,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转而,他懒散的嗤笑一声: “嗐……我还当文丞相府中被传得如仙娥一般的大小姐,真的那么美丽脱俗,与众不同呢…… 原来,卿卿,不过如此,庸脂俗粉而已啊……” 文芷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忙抬起头,看向他。 她只见,他那张俊帅白皙的脸上竟还带着一抹嘲讽的笑。 所以,她没听错?! “!……” 文芷若从小到大,还没被人这般贴脸开大的嘲讽过。 素来,她听见的都是赞美她如何温婉可人,容貌娇美,才华出众…… 这一刻,她整个人愣在原地都不知所措了。 她只道,在今夜之前,她应该是没有得罪过这位楚王殿下吧?! 毕竟,他俩平时爱去的地方,都没有重合的路线啊…… 那他的为何要如此侮辱,贬低,嘲讽她呢? 文芷若以为,他若不愿帮她,最多拒绝她。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楚王殿下竟然会嘴这么毒! 她想忍住的,骨子里从小的教养告诉她,不能给文家丢人。 可是……可是…… 从未受过这般无辜委屈的文芷若终于还是没忍住。 大颗滚烫的泪珠,从她晶亮的星眸中不受控的噼里啪啦往下落。 她唯一能为文家人守住一点尊严的方式就是把头低下。 不让无情奚落嘲讽她的楚王看到她这脆弱不堪一击的模样…… 滚烫的泪珠砸到她贴地叠放的手背上,如同那九华街上灼热的铁水一般…… 疼如削骨! 第118章 保护 眼泪在文芷若的脸上泛滥成河。 但是,她的骨气和胆量却也破天荒的,冲上了云霄。 她垂着眼,瘦弱的脊背挺得笔直。 “楚王殿下,今夜是臣女唐突,扰了您的清净。 臣女这就告退,今夜之事,您就权当臣女没有说过吧!“ 说完,她冲着楚王恭敬的行了一礼,便起身转头要离开。 她先前心中生出的忐忑和不安,在这一瞬间竟然都荡然无存了。 文芷若心中,如今只觉得羞愤不已。 就在此时。 “呵……这就是你文大小姐求人办事的态度? 还是说,你今儿的唐突,不过是在欲拒还迎,做戏罢了?以,求本王帮忙去太后面前拒婚为由,行,引起本王的注意为实? 文小姐,若是如此想的话,嘁…… 那恐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呢…… 本王对你这样清汤寡水的庸脂俗粉,可真是提不起半点的兴趣来!“ 文芷若的人还没等走出去两步,楚王那不屑阴冷的声音便饱含着浓浓的讽刺音调,清晰的落入她的耳中。 空旷的房间里,那道无助的纤细身影,不由得瞬间浑身发颤。 衣袖中的玉手握紧成拳。 文芷若的脸色从惨白变得通红,是被气的。 她,快被楚王给气的要吐血了。 从小到大,文芷若连对府中的丫鬟都不曾大声训斥过,更不曾对任何人口出秽语。 更加从未遇过别人对她如此无礼过。 可是,此时,她真恨自己为何平日没和郢灵儿多学几句那骂人的脏话! 他真是,欺人太甚了! 很多时候,越是平日性子温和的人,失控起来,越吓人。 文芷若,大概就是这一种。 虽然,这么多年,她才从未失控过呢。 她猛地转过身,一双秋水眸子充满怒意的瞪向脸上布满邪肆冷笑的楚王,顺手就抄起手边茶几上摆着的花瓶。 文芷若毫不犹豫的就将那盛满了清水的花瓶,连花带瓶的一起朝着他那张可恶的脸,扔了过去! 楚王:“!???” 可真是打死他,也没想到,娇弱如她,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就在那花瓶被文芷若扔出去的瞬间,她感觉到有一道疾风朝着她的心口袭来。 等她凝眸看清楚的时候,才发现那疾风的出处是一枚飞镖。 是被人从暗处射出,要取她性命的暗器。 文芷若心头一惊,不过,瞬间了然。 是了,就算这楚王再怎么傲慢无礼,毒舌缺德,可,他总归是一位王爷。 他的身边,怎么会没有影卫保护呢! 她这举动虽然是被楚王刺激而做出来的,可说到底,也是冒犯了他,有刺杀皇亲国戚的嫌疑。 文芷若想到这,干脆把眼睛闭上。 心中想着,死了就死了吧! 她若真死了,也算是一了百了。 反正,若是,活着,要嫁给眼前这个糟糕的男人,还不如死了干净! 黛眉微蹙,呼吸屏住,文芷若已经做好了被那飞镖穿透心脏的准备。 可…… 除了那花瓶落地之时一阵‘哐当!’碎裂声音之后。 耳所能闻,便就只剩下一片安静…… 静下心来,她闭着眼,心口处没有感受到半点痛苦。 不确定的缓缓睁开一条眼缝,文芷若只看到对面站着的红衣楚王,此时如同落汤鸡一样,下颌和披散着的头发上都在往下滴着水。 先前在花瓶里的那一株新鲜的凤尾花正挂在他的衣襟上,上面还带着晶莹的水珠。 而原本应该是朝着她心口而来的那枚飞镖,却稳稳当当的被他捏在一只大手上。 呃……这…… 文芷若虽然不敢相信,是楚王出手救了她。 但是,好像事实就是如此。 而且,他好像是为了救她,才没及时躲开那花瓶里的水和花…… 只来得及挡掉了花瓶,没被它给砸到而已。 那飞镖主人影卫无极的嘴角一抽,完犊子了! 他们家王爷,好像并不想这位文小姐受伤啊! 楚王先前带着几分醉意的脸,此刻阴沉的更加可怕。 一双桃花眸放着寒光,死死的盯在文芷若那张无措的小脸上。 “文——小姐……你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文芷若:…… 她、她…… 先前被怒火给吞噬掉的理智,全都回来了。 文芷若的脸色青白交加。 她不安的咽了咽口水,立刻认怂: “对、对不起,楚王殿下……臣女……臣女……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的!?楚王‘呸’了声,吐出嘴里的花瓶水,深吸了口气。 他把要杀人的怒气全都压制下去,冷笑道: “呵……文小姐,刚刚难不成被人附身了?” 还不是有意的?! 鬼听了,怕是都不会信! 楚王把手里的飞镖朝着地上用力一甩,那‘叮当’声惊得文芷若心头一颤。 她小心翼翼的垂下眼睑,不敢再抬眸看楚王那双要吃人的眼睛。 “真的——对、对不起……臣女……” 楚王大手一挥,红色长袍在空中划出一道亮眼的弧线。 他冷声道:“闭嘴!吵死了! 文小姐你放心,就算你不求本王,本王也不会想娶你为王妃! 来人,送客!” 楚王一副再也不想多看文芷若一眼的嫌弃表情,怒气冲冲的转身就消失在她面前。 文芷若:“……”一头雾水,满腹狐疑…… 所以……所以……他的意思是,她所求之事,他应下了!?啊? “姑娘,请……” 就在文芷若实在搞不清楚,这阴晴不定的楚王,到底是啥意思的时候。 先前离开的青衣小厮从外走进来,站到文芷若身边,恭敬的要送她离开。 文芷若回神:“哦……好,谢谢……”她战战兢兢的来,稀里糊涂的走了。 虽然受了一顿气,但是,总算也是目的达成了。 文芷若直到走出了楚王府的大门,整个人还是有些恍惚的。 她站在楚王府大门外,抬头看向那光亮灼华的八盏灯笼,心道,这楚王,分明就是个疯子! 还好,她与他,以后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就在文芷若离开之后,先前消失的那道红色身影,又重新出现在楠仙阁的正厅里。 楚王眸色晦暗不明,眼中的醉意,已经彻底不在。 “红蝶。” “属下在!” 他最信任的影卫红蝶从天而降,她规矩的朝着楚王行礼,垂首等着他的差遣。 “去跟着她,直到她回到文家人身边。” 红蝶微愣了下,而后迅速点头: “是,属下遵命!” 她转身离开之前,不经意的朝着房顶一处灿烂的勾唇笑了下。 被她的笑刺激到的影卫无极心里哇苦一片。 就说完犊子了吧! 他们家王爷不但没有怪罪那个文小姐拿花瓶砸他,还让红蝶去保护她! 啊啊啊! 下一秒。 “无极,你去围着王府跑十圈吧……本王觉得你最近的运动量不太够呢……” 黑衣黑裤的无极一脸的生无可恋。 其他影卫心中同想,真是现世报啊! 得亏他们刚才在没搞清楚王爷对那位文小姐到底啥态度的情况下,手都没欠。 不然,下场都得跟无极一样悲惨了。 “属下……遵命……” 无极心里哭唧唧的领命之后,嗖的一下,消失在楠仙阁的上空。 翌日永都城里的茶楼里都在传,说是更夫在中秋夜里打更的时候,发现楚王府外有个傻子,一直在绕着王府跑圈。 …… 第119章 陪伴 午后,喜乐园。 “什么!!” 听说文芷若昨晚被那楚王给嘲讽和羞辱了。 气得郢灵儿当场炸毛。 江春晓则是在心中懊悔万分。 她真不该给江芷若出主意,让她去找楚王。 光是想想,就知道,以文芷若这样柔软的性子,都能被气到失控,做出对楚王不敬之举来。 可见,他是说了多难听的话呢。 “可是,按理说,楚王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啊!” 难不成,连卫韶也摸不清楚王的脉了? 他,到底是为何会如此对待文芷若呢? 若是知道楚王是如此疯子,卫韶应该不会出这样的主意吧? 郢灵儿义愤填膺道:“哼! 枉我之前看他还人模狗样的。 想不到,这家伙背地里这么变态!“ 文芷若知道她是为自己不平,担心郢灵儿再像上次对付卫韶一样,将她自己置身于险地。 她连忙安抚她道: “不管怎么说,如今看来,这件事的结局总算是好的。 他既然身为王爷,定然会言出必行,言而守信的吧。 而且,昨晚,在影卫出手要伤我的时候,他确实也救了我一命……“ “哎……” 江春晓看出了文芷若的心思,也出言一并劝说小辣椒一样的郢灵儿。 “灵儿,芷若说的对。 这笔账我们先给他记上了。 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当务之急是得先保证,太后不会再给她与那个疯子王爷赐婚。 我们且都耐心等等,看看他是否会信守承诺入宫与太后斡旋。 若是楚王做到了他的承诺,那芷若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做任何事,得看好孰轻孰重,不能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意气用事会坏大事。 “嗯!我知道,二位姐姐是怕我冲动去找那个疯子王爷的麻烦。 二位姐姐放心,灵儿不会的!“ 哼! 她会等待时机,一旦被她找到机会,她再替文姐姐好好出了这口恶气。 郢灵儿的脸上写着,她也不是从前那个空有力气,不长脑子的莽夫了! 哦,不对,是莽女! 一行大字。 “呵……好!我们灵儿啊,现在真是越来越沉稳了。” 江春晓笑眯眯的为郢灵儿点了个赞。 为了给文芷若转换心情,江春晓下午把后院的事都交给了玲珑她们去忙。 她把佟锦瑟也请了过来,陪着自尊心受伤的文芷若一起,打了一下午的麻将。 没错,就是之前她拜托江淮之按着她画的图纸,用木头做好的麻将。 江淮之的木匠活是做的真不错。 一整副麻将做的精美至极。 大小适中,上漆均匀。 知道了文芷若心情不佳,江氏夫妇自告奋勇,去街上亲自采买了一些新鲜的食材。 由柳玉茹给她们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膳。 有小姐妹们陪着又玩又吃又喝的。 文芷若被楚王给搞出来的心理创伤,倒是不到一日就愈合了一大半。 她们吃过晚膳,江春晓还拿出来四个玉米棒子,当做麦克风,带着她们又唱又跳。 真是热闹得不得了。 卫韶来的时候,站在高处,正瞧见院子里,四个风格迥异的大美人在嬉笑唱跳。 他惊得一张俊脸都忘了该作何反应。 卫韶从来没见过江春晓这样放纵快乐的一面。 而这样的她,在他眼里,越发的真实、可爱,让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 闺蜜局最怕有谁的男友忽然出现,那场子估计会瞬间冷下来。 卫韶似是明白这个道理一样,安静的站在隐秘的暗处看了江春晓一会儿,随即转身悄无声息的就消失在尚未初升的月色中。 原本,他今日这个时辰过来,是想告诉江春晓一声,他晚些时候会出城办事。 此去,大约得五六日才能回来。 虽然此番不能亲口告诉江春晓这个消息了,但是未免上次同样的乌龙事件发生。 卫韶在离城之前,特意叮嘱了一位金吾卫小将士,告诉他,务必在翌日一大早就把他出城办事的消息,送到喜乐园,江春晓那儿。 好时光总是匆匆而过。 文芷若和郢灵儿赶在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前,依依不舍的坐上各自府上的马车回了家。 江春晓和佟锦瑟俩人,没玩尽兴,在院子里又喝了一轮。 娇颜粉色如春花,青黛娥眉似柳条。 “呵……晓晓,我能遇见你们,真好。 是我有福气……” 之前,佟锦瑟从未有过奢望,自己有朝一日不但能够脱离天香楼那样的苦海,还能拥有这么多好姐妹陪伴她。 她们不嫌弃她出身低贱和不光彩的过往,对她那么好。 佟锦瑟如今每天过得日子,就像在做梦一样。 江春晓咯咯咬唇一笑,眉眼妩媚如花。 “傻姐姐!又说傻话了! 你的福气啊,还在后头呢! 佟姐姐,你要记住,我们每个人,都要相信,自己值得这世上最好的朋友,最好的一切。 呵呵……敬我们! 未来都会更好!“ 佟锦瑟被江春晓这种自信的信念感所打动。 这一刻,她也觉得,自己一定会越来越好。 “好!干杯!敬我们大家!”未来……越来越好…… …… ** 文芷若和江春晓她们猜的没错。 楚王确实是说到做到了。 他在太后准备给她们赐婚之前,真的亲自入宫去求了她。 说他感激皇嫂对他的照顾,但是,他自己不想娶文家的女儿。 他给出的原因是,不想让皇帝为难,毕竟,文家在朝中的影响力不算小。 他不想因为他和文家结亲,而使得叔侄离心,日后,会对他有所猜忌。 太后能说什么呢。 毕竟,他这理由冠冕堂皇到,让她没有半点理由回绝他。 毕竟,这是他这位皇叔,在她这位母亲面前,对她的皇帝儿子表忠心。 论,结党营私,贪图权势,他这位楚王殿下,可是一点不想呢!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可谓是看到了前面两位皇兄的下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呗。 太后只好准了。 她还没正式颁布的懿旨,便就这么搁置了。 永庆宫 小皇帝一边看着白玉棋盘,手持黑白二子,左手和右手对弈,一边慢悠悠开口问向一旁站着伺候的小太监胡梭。 “皇叔他,当真在母后面前,这么说的?” “回皇上,奴才听得千真万确。 我们在太后宫里的人,是这么和奴才说的。“ “嗯……” 小皇帝再未出声,他指尖上的黑子终于缓缓落在棋盘上一处。 原本点散分布的许多黑子随着这颗棋子的落下,瞬间连成一片,将先前占着上风的白子给团团围住。 那些白子,如龙困浅滩,动弹不得。 第120章 贵客 “嗐……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棋子……” 吧嗒一声,小皇帝满眼失望的把手里刚捏起来的白子往盒子里一扔。 抬起头,他看向小太监,稚嫩的脸上生出一抹与他的年纪完全不相符的笑意。 “胡梭,你去……” …… “奴才遵命。” …… 与此同时,文丞相府 “恩师,您看此事……” 文老丞相能够坐到今日的位置,且稳如泰山多年,也不是完全两耳不闻窗外事的。 楚王前脚入宫求见太后拒婚,后脚,他的学生大理寺少卿涂阳便来府中同他禀告了。 文丞相摇了摇头,老态的眼中皆是澄明。 “以老朽看,此事不会就此作罢。 我等,且稍安勿躁,看看上头那位,会如何做吧。” 涂阳凝眉:“恩师的意思是?” “如今,咱们这位刚刚把皇位坐稳的小皇帝,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啊。” “是……学生明白了。” * 天空洁净澄明,喜乐园里,江春晓正在和江母柳玉茹一起在东院里亲力亲为的晒萝卜干。 两大筐白净水嫩的萝卜,都被切成大小均匀的萝卜条。 她和江母一人负责搬运萝卜条,一人负责把它们都摊平放在簸箕里。 好保证,每一根萝卜条都能受到阳光的照射。 江淮之用过早膳,就带着人出去采买棉花和火炭去了。 快入冬了,这些御寒的东西都得提前准备出来,过些日子好查漏补缺,省得天气一下冷下来,会手足无措。 永都城的天啊,就像那孩童的脸一样,说变就变。 玲珑和佟锦瑟自小在这长大,都知道,永都城的寒冬啊,前一日还艳阳高照,可开窗通风。 转眼,第二日晨起,就可能温度骤降,一秒冷入骨。 “娘亲,您看这样放,行不行?” 柳玉茹看向江春晓摆好的萝卜条,满意笑道: “哎呦,宝贝女儿,这可太行了啊! 你这手法,真是堪称完美! 娘亲给你点个大大的赞!“ 真是近朱者赤。 现在整个喜乐园里的人啊,小嘴夸起人来都特别甜。 一下就能夸到人家的心坎上。 每位客人来到这,情绪价值都能直接爆满到天灵盖。 “娘亲!爱你哟!” 江春晓娇笑着抬手给柳玉茹隔空比了个心,正要弯腰继续摆萝卜条呢。 就听见阿福急切的声音从院子外传来。 “掌、柜的!又有人来包场了!” 江春晓放下手上的活,转身朝着大门走过去。 东院大门一开,就看见满眼激动的阿福刚刚收住脚步,站在外面。 “阿福?怎么了,如此着急?” 阿福顺了口气,抬手指着前院的方向: “掌柜的!您快去看看吧! 前院园子里,又有人来包场了!” 这还没到晌午呢,怎么又有人包场了?! 江春晓第一反应就是: “是卫大人回来了?” 她想起之前,只有卫韶干过这么幼稚的事。 遂便想着,是不是出城办事好几日的他,回来了。 就想第一时间给她个惊喜呢! 阿福闻之,猛摇头: “不是卫国舅大人!是一位衣着华丽却眼生的小公子,还有他的许多随从。” “哦?”江春晓挑眉:“走,过去瞧瞧。” 她倒要看看,是谁家小公子这么闲,大上午的就跑来园子里包场。 江春晓心中暗道,不会是那个贺家的小混球,又让人来找茬吧!? 这位小公子…… 也真的太小了点吧!? 江春晓随着阿福来到前院,一眼就看到了那位站在院子正中间,穿着一袭暮山紫暗纹锦袍,目测个头还没她高的小公子。 嗯! 阿福说的没错,这位小公子确实衣着华丽,气质不凡。 光看着他这背影,就能大致猜出,此人出身定是不低。 小小年纪,身如劲松,丝毫不垮。 江春晓不动声色的往那小公子身边恭敬站着的一蓝衫小厮扫了眼。 瞧嘛,就连人家这小厮都长得如此水灵、白净。 诶! 这小厮的白瓷脸皮,倒是和她刚才给切成条的那些大白萝卜,看上去很像哟! 哟,这谁家的小公子,排场这么大啊! 许是听见了她们的脚步声,那小公子缓缓转过身来。 眉眼隽秀,一张十几岁孩子的脸,落入江春晓的眼中。 下一秒,他那清朗如明日的眸子刚刚好与江春晓打量的目光,汇聚在一处。 呀! 这小公子的气场,可真是挺强啊! 江春晓恍惚间,觉着这人有些面善,可,记忆中,他应是从未来过的客人。 但,她还是觉得这位小公子的五官看上去,有几分似曾相识。 诶,江春晓心道,算了,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曾在何处见过这俊俏的小公子了。 “这位小公子,欢迎光临——喜乐园。 这几日,外面凉了,请小公子随我到里面的雅室入座。“ 江春晓脸上呈现出标准的待客笑容,心道,管他在哪见过了。 反正,目测他应该不是贺家那小王八蛋的同伙。 毕竟,气质在那摆着呢! 来者皆是客,还是个出手阔绰的小富豪客人。 大上午的包场,可是一笔不小的进账哟! 她可得好好招待着。 那小公子听了她的话,却站在原地,没动。 江春晓:“……?” “小公子?这边请。” 她抬手,示意他,去雅室,得从这边的雕花台阶上去回廊。 小公子唇边扬起一抹笑: “江老板?不必客气。 这点寒气,无妨。 实不相瞒,今日本公子来这儿,主要是想看江老板跳一支舞。“ 江春晓:“!???” 哈? 他,要看她跳舞。 这个毛还没长齐的小东西!? 竟能面不改色的提出这样的要求。 还真是世风日下啊! 江春晓这次可是仔细的在那小公子的脸上打量了一番。 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 长得确实是好看。 假以时日,三五年之后,定然会是个能魅惑人心的风流公子哥。 可是,那也得是假以时日啊! 他现在,小小年纪,就不学好! 堂而皇之的跑到她这喜乐园来,点名要看她跳舞? 江春晓腹诽,本姑娘可是很有原则的好不好!? 之前,她每个傍晚跳舞的时候,都是不准让小朋友进来看的。 “咳咳……” 她清嗓子道: “这位小公子啊,您可能有所不知,我之前的确是会每日在园子里跳一支舞给客人们看。 但是呢,那只限于……” 给大人看的……而且已经取消 …… “一百两……” “啊?” “黄金……” “嗯?” “本公子知道,你江老板每日一舞,已经在日前宣布取消了。 但是,本公子就是想看。 一支舞,一百两黄金。 如何,江老板? 要跳吗?” 要跳吗?!但凡,她要是敢犹豫一下,她就不配做这个喜乐园的掌柜的。 江春晓先前心里那点想要说教他这小公子,怎么小小年纪不学好的话语啊,瞬间化作空气,消失无形了。 跳啊,必须跳! 谁不跳,谁就是脑子有包! 第121章 雅室 人嘛,一定都会有自己的一些底线。 但是呢,这个底线吧,它就非常的微妙。 嘿嘿,它会随着一些外来的物质而不断地下降……直到消失…… 尤其是对于像江春晓这样,当了老板,有一院子的人要靠着她养活的时候。 她的底线吧,就更是消失的比寻常人,会更快一点…… “跳啊!那必须跳! 小公子,其实我刚才是想说啊。 我们喜乐园的待客之道,那就是必须让客人乘兴而来,高兴而去! 您的要求,我一定满足。 公子想看我跳舞,这就安排! 阿福,还傻站着呢! 还不快给小公子摆桌子、椅子! 就摆在这儿,院子最中间的地方,一会看的最清楚!“ 被点到名的阿福:”是、是是!掌柜的!“ 其他的小厮也都反应过来,开始给贵客清场子,搬桌子出来,端茶倒水,上点心。 前几日,刚刚把院子里的桌椅都撤了,放到雅室里去了。 空出来的院子,打算过些日子、入了冬,浇冰场的。 谁也没想到,今儿会来这么一位包场看舞的小公子啊! 趁着大家布置的功夫,江春晓冲着那小公子施礼,道: “小公子,请您稍候片刻,我回去换身适合跳舞的衣服。 这身衣裙,不太方便……“ “嗯,好啊!” 不就是想看她跳舞嘛,这个还不好办! 可他没说,那一百两黄金,要看的是啥子舞啊! 这位钱多多的小败家子,就擎好吧! 就算在这个时代,他这年纪逛去青楼都合理合法。 但是,在江春晓的标杆里,那绝对不行! 去也匆匆,回也匆匆。 江春晓去换衣裙,片刻就回来了。 为了保持神秘感,她还在身上披了一件及地的湘妃色大披风。 把她从脖子到脚脖子全都给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走上了舞台。 上台之前,她在乐师耳边嘀咕了几句。 那乐师瞠目了两秒,而后茫然点头:“是,掌柜的。” 小公子坐在台下,吃着瓜果,品着热茶。 瞧着舞台上裹得跟个大粽子似的江春晓。 “小公子,精彩的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 请您好好欣赏吧。“ 等会,保证亮瞎你的双眼! 让你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 乐师的手动了。 乐曲响起,不是那小公子平日听过的优美动听的曲子。 而是……他从未听过的,劲爆十足的曲子。 小公子的黑眸里闪过一丝诧异,看着江春晓的眼神,愈发感兴趣。 只见她对着他弯唇一笑,手上的披风随之解开,落地。 “嗒嗒嗒,哒哒哒、哒哒哒哒嗒!哒哒哒,哒哒哒……” 一曲现代感十足的科目三,完美奉上。 而披风里,江春晓也没有穿她之前跳肚皮舞时的薄纱舞裙。 而是一身纯黑色,把她全身上下都包裹严实的定制款运动服。 是之前江春晓自己画了图纸,找成衣坊的老板给量体裁衣,做出来,锻炼身体时候穿的。 小公子坐在那,全程不发一语,硬是把江春晓这动感十足,活力四射的科目三给平静的看完了。 而他那些随从,却都已经惊呆在原地,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这舞蹈,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呐! 江春晓跳的酣畅淋漓,一曲结束。 她冲着他弯腰致谢,还不忘那一百两黄金。 “小公子,一曲舞,结束了哟。” 金子! 金子! 金子! 小公子被江春晓眼里那明晃晃的俩字给逗笑了。 他竟然没有生气,她拿这科目三来糊弄他。 “江老板,你这支舞,本公子前所未见。 还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叹为观止呢……“ 说完,他看了身边的蓝衫小厮一眼,那小厮心领神会。 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拇指大的印鉴,放在了小公子面前的梨花木桌上。 “江老板,这是广福金银行的印鉴,您回头带着它去,自然有人给您兑付黄金一百两。 我们公子出门,带着那些东西啊,不方便……“ 哎呦呵! 这家伙,这小不点还有专门的理财钱庄呢!? 不会是不想付费,想白看她跳舞吧!? 啧啧,江春晓眼睛转了下,心道,这种人,要么是骗子,要么是大佬。 可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个骗子。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她遂朗笑着从舞台上走了下来。 “那,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江春晓走到桌子前,手脚麻利的把那印鉴收了起来。 她呲牙一笑:“小公子,这回是否可以进雅室去休息,用膳?” 金子虽然没随身携带,但是阿福刚才给她看的包场银票,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真货。 既然包了场,就得好好的招待他们啊! “好啊,请江老板带路吧。” 喜乐园的每间雅室布置的都不一样。 名字起的也都非常好听。 她把小公子给请到了‘苍北阁’。 展翅的雄鹰,一望无际的草原。 车马游猎,乐舞百戏。 一进去,小公子就被墙上的大幅壁画给吸引了目光。 他看着那苍绿辽阔,一望无际似的壁画,不由得心中震撼。 很明显,这是他在书中看到过无数次的北漠王庭。 与大雁的北越城相对而立的邻国。 “这,是江老板在何处找的的画师所画的?” “这……是我自己画的啊!” 请画师,那不得花银子! 她这点水平在她爷爷眼里是不太行,但是,在这墙上随便画画,给这雅室增点颜色,还是可以的。 “哦?” 小公子似是没想到,她竟还有这样的才华。 他又看向角落里的棋盘,瞬间眸色大亮。 “那江老板,可会弈棋?” 下棋? “会啊!” 她想说,会下五子棋,算不算!? “那不如,江老板和我对弈一局,如何?” “啊?” “怎么,江老板,有困难?” “呃……没有,没有!” 胡乱下呗,有啥困难! “小公子,请!” 第122章 下棋 这盘棋下的,对面的小公子是一声不吭。 站在他身后的蓝衫小厮,则是满眼蒙圈。 这位江老板,她走的是什么棋路啊? 怎么完全让人摸不到她的方向呢…… 其实,不光小厮不知道,就连江春晓自己都不知道她下一步要往哪落子。 围棋啊,她根本就是一窍不通的!反正非黑即白,随便往哪落。 小公子也不催她,只那么瞧着,等着,倒是有耐心的很。 可是,她没耐心了。 江春晓哎呀一声,把手上捏着的棋子往盒子里一扔。 求饶道:“小公子啊!这棋啊,我实在是下不下去了! 实不相瞒,其实,我根本就不会下这个! 抱歉抱歉!请您多多包涵哈!“ 江春晓原本以为这小公子会趁机笑话她一番,却听对面的人开口道:“ “嗯,本公子早就看出了,江老板不善这个。 不过,不要紧,本来嘛,下棋这种事,越是不会的人,才越会随心落子。“ 哼!他倒是会说。 合着,他一直在这闷不做声的看她抓耳挠腮的耍猴呢! 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的,如此沉得出气? 江春晓心中摇头,这永都城里还真是卧虎藏龙。 这小子,要是再过几年,定然比卫韶那厮的心机还可怕。 小公子看出了江春晓心里许是在吐槽他,轻笑一下,道: “对了,听说天香楼的花魁佟锦瑟,也在这。 本公子想见见她。 不知,江老板可否帮我把佟姑娘请出来啊?“ 嘿! 这个小败家子,可真行,这么小,就知道着看美女! 一会想看她跳舞,一会又想见佟姐姐! “这个……”江春晓撇撇嘴,义正言辞要拒绝他的话,还没等出口。 “本公子只是听说她棋技超群,才想与她对弈一局,定会非常有趣。 江老板,你不是想歪了吧?“ 夺笋啊! 江春晓发誓,他这就是在拐着弯的埋汰她呢么? 哼哼! 还有啊!什么,还她想歪了? 江春晓心道,我看根本就是你长歪了! 小小年纪不学好! 吃喝玩乐,倒是样样精通。 是! 全永都城的人都知道,佟姐姐的棋艺一流,就连当世大儒,都对她的棋艺赞不绝口。 可是,与她的棋艺同样出名的就是她的姿容和琴技啊。 不然,她不只卖艺不卖身,怎么可能成为城中独树一帜的超级大花魁啊! 啧啧啧,他这个理由倒也是编的滴水不漏的嘞! 小不点,心眼倒是和筛子一样多! “小公子啊,您也知道,佟姑娘如今已经不在是天香楼的姑娘了。 她只是我这喜乐园的一名护肤美体师。 我可没那个权利,让她出来与客人对弈的。 您多理解啊……“ 江春晓眯着眼,虚伪客气对他笑着,都快把嘴角笑抽筋了。 “江老板,实不相瞒,本公子在这永都城里,说话还是能有点分量的。 若她与我对弈,赢了一局,那本公子愿意答应她一个条件。 日后,以你为证人,可为她圆个心愿。“ 江春晓与他对视,心中考量着,他这番话的真假。 一旁的蓝衫小厮忽然出声:“哎呦,江老板啊! 您还犹豫什么呢! 您可不知道,在这城里头,有多少人想得咱家公子一个心愿,那是望穿秋水也得不到的呀! 您就快派人去把锦瑟姑娘请出来吧。“ 他自是懂得主人的心思。 之前,佟锦瑟在烟花之地,他家主人想去寻她对弈,那是万万不能的。 可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还不得用上了。 自己主子爱棋如痴,平日里就很难棋逢对手。 刚刚呢,又和那么一个超级烂棋篓子对上了。 这心里,必定是技痒难耐的。 江春晓想着,这人好像看上去是挺有背景的。 宁杀错,别放过吧。 万一,他真是个粗大腿呢,没逮着机会抱住的话,可是她们的损失了哟! 她遂应道: “既如此,那我便让人去与佟姑娘说说,若她愿意,我无意见。 请小公子稍后。“ “那就有劳,江老板了。” 哼哼! 她在心里连着嘟囔了好几句【有劳个屁呀!】 “哎呦,不客气……”而脸上,笑容可掬,阳光灿烂。 要不是看在那还没到手的一百两黄金和他所谓的可以圆佟姐姐一个心愿的份上,她才不会答应呢。 佟锦瑟听了江春晓的话,倒是没有犹豫就答应和小公子对弈了。 毕竟,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江春晓发誓,她之前,真的是小瞧了那小公子。 “佟姑娘,你又输了……” 佟锦瑟看着棋盘上,对手出其不意的落子位置,唇瓣勾起。 “是啊,小公子聪慧至极,是锦瑟技不如人。” 他们一共下了三盘,每一盘都是开局佟锦瑟占尽先机。 可最后,却都是小公子逆风翻盘。 江春晓在一旁看的激动不已,虽然,那些招式她不懂,但是,她还是得出来一个结论,就是这小子,年纪不大,心机太深。 能把她家锦瑟给骗的团团转,关键时刻被他一招击杀,真是太损了。 “姑娘确实棋艺高超,但是,瞻前顾后,妇人之仁。 所以,才会让我钻了空子的。“ 这三盘棋,真的令他心生愉悦。 毕竟,他最喜欢赢得感觉。 尤其是赢了那些,原本实力可能在他之上的人。 这种快乐,更是加倍而生。 佟锦瑟倒是对他的话没有异议,笑容得体的冲着他点了点头,便就要离开。 在佟锦瑟离开前,小公子倒是守信,问她有什么愿望。 佟锦瑟不贪心,说,只要小公子能够多来喜乐园几回便好。 毕竟,喜乐园好了,她们才能都好过。 小公子笑说,既如此,那他便将这个愿望先给她保留,日后若有机会,再补上。 佟锦瑟谢过他,便回了后院。 被这小子连虐三盘,佟锦瑟不在意。 江春晓却是忍不了,一点点。 她忍不了,他说她家锦瑟,妇人之仁。 这话听着就像是在骂人。 “小公子,要不,咱俩再下几局?“ 小公子挑眉:“江老板,之前不是都和我下过了?” 而且,你可是还,下的稀碎呀…… 江春晓豪爽的往他对面一坐,道:“小公子,咱们换个下法! 若你能赢我,日后,我也圆你一个心愿。“ “哦?那好啊!” 第123章 馋哭 一炷香后 自打进了喜乐园后就自信放光芒的富贵小公子,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变得——呃,变得有那么一丢丢颓废。 “哈哈哈哈……小公子啊!你又输了!” 半个时辰后 小公子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里都没光了。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江春晓马上又要赢了他,一着急,直接按住了她的手。 “等会!江老板,能不能让我,悔一步?” “啪!” 江春晓一点不留情的拍走他的小手。 “不能!” 蓝衫小厮被那一声吓得,浑身肝颤。 要死了,这姑娘,是不是疯了啊! 江春晓骨子里的胜负欲,彻底被激活。 她脚踩一旁的椅子,笑的那叫一个梁山好汉。 “哈哈哈哈!小公子……你又要输了啊!“ 小公子:“……”你、礼貌吗!? “算了!不下了!本公子不下了!” 哗啦一声,从来都镇定自若,自信满满的小公子,竟像小孩子一样,把棋盘上所有的棋子都捣乱了。 而后,他满眼骄傲的看着江春晓道:“哈哈!这回,本公子没输哦!” 江春晓捏着那颗马上就能让她赢得胜利的棋子,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哎呦,这小孩,终于有点这个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幼稚样了啊! ‘噗嗤’一声,她笑的前仰后合。 “哈哈哈……小公子,你这是输不起啊!” 开玩笑! 五子棋?! 陪伴了她多少堂无聊的课啊! 她江春晓可是专业玩五子棋二十年的王者选手哟! “你!……江老板!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幼稚了一下下的小公子,很快就恢复了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就像那猴皮筋被抻长了不到片刻就回到了原样似的。 而且,稚嫩的面皮上,还有了几分愠怒之色。 “咳咳咳……” 江春晓承认,这一下子,她有点被这孩子的上位者气势给吓到了。 使劲把那胜利的狂笑给憋回去。 江春晓的求生欲姗姗来迟。 她连忙站起身,规矩的冲着他,又摆出了那副招牌甜腻的笑容: “诶……抱歉,抱歉,一时有些得意忘形了哈! 请小公子,多多包涵!“ “哼……本公子还从未……” 【咕噜……咕噜……】 他的话还没说完,整个雅室里就传出来几声,十分清晰的肚子响。 他这是,饿了!? 【咕噜……】 他们俩大眼瞪小眼。 场面,好像,有那么一点尴尬。 江春晓及时抓住了这个缓解尴尬的时机。 “哎呦!您瞧瞧,光顾着陪您玩了,都把正事给忘了。 这都到时辰用午膳了! 小公子,您起身,这边请。“ 她朝着那朱漆圆桌的方向一抬手,直接把不太愉快的话题给结束掉。 随后,江春晓冲着雅室外面一拍手,守在门外的小厮立刻进来。 恭敬道:“掌柜的。” 她问道:“午膳可备好了?” 小厮点头:“回掌柜的,已经备好了。” “好好,快,给把它们,给咱们的贵客端上来吧。” “是!” 小厮离开之后,江春晓热情好客的把小公子安排在主位之侧。 还特别殷勤的给他亲自斟了茶。 “小公子,您尝尝这个茶,和刚才喝的那个不一样。 这是我特意配置的开胃消食茶。 配着暖锅饮用,不会上火长痘痘。“ 小公子看着那透明茶盏中橙色微红的茶汤,挑眉无语。 这茶的味道闻着尚可。 只是,她口中的长痘痘,是何意? 小孩子的自尊心,还是很高的。 他不明白,没听过,但是,就不问。 “嗯……好。谢谢,江老板……” 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嗯!味道还真不错。 有点酸,有点甜,回甘爽口,确实能令人胃口大开。 江春晓瞧着他那沉浸的小表情,就知道,这小不点,很满意。 诶呀,满意就好。 那可就不会记她赢了他那么多把的仇了吧。 然而…… 那小公子将一杯茶饮尽之后。 “江老板,你刚刚下棋时候的样子啊……” 咦…… 这小孩儿,怎么又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江春晓琢磨着,要不,她给他往桌面上磕一个,能不能把这事,翻篇了!? 关键时刻,救星赶到。 园子里的小厮们,井然有序的端着盘子鱼贯而入。 “小公子,给您上菜了。” 嚯! 这花碟摆的,都把蓝衫小厮的眼睛给看直了。 他们家主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啊! 家里的厨子那是厨艺精湛,手艺了得。 可是,他还真是从未见过如此精美的菜肴呢? 透明的琉璃大盘子上面雾气缭绕,翠叶与藤树交相辉映,那片片薄厚相同的雪花牛肉被卷成了一朵朵含苞待放的娇艳花朵,摆在那仙气之间。 炭火的白瓷锅子摆在桌面的最中间。 在它周围,都是一盘盘冒着仙气的鲜肉或是海鲜。 海鲜啊!? 在这个时节,这里竟然有!? 不只是蓝衫小厮惊讶不已。 就连见多识广的小公子也有点意外了。 “这些……都是江老板方才说的,你亲自设计的菜肴?” 江春晓觉得五子棋那一关,应该是过去了。 毕竟,没人能够在这如此绝美的火锅摆盘面前,还能想到别的琐事。 她腰杆挺直了十二分:“对啊!小公子,这回相信,我可没吹牛了吧!” 除了仙气飘飘的牛羊肉和海鲜。 还有憨态可掬,以假乱真的锦鲤豆沙馅子的米糕,可以放在锅子里煮熟,不会变形的那种。 届时,看着它就像是自由自在游泳的鱼…… 呃,应该是在火锅里泡温泉的鱼,才对哈! 更有修剪的如同莫奈花园一样精美的蔬菜蓝。 江春晓今儿让他们给端上来的东西,都是她最近几日才研究好,准备投入冬日宴席的菜肴。 “要说啊,小公子您真是贵人运气佳。 虽说,我们这些特色菜肴呢,不算是什么山珍海味。 但是,也算是能够让人赏心悦目,包口腹之欲的食材。 在今儿之前,还没正式供应给客人呢。 您啊,是头一位享用到的。 所以,请您慢慢品尝,多提宝贵意见。“ 江春晓要是想哄一人开心,那是绝对手到擒来的。 小公子听了她这话,果然,脸上瞬间浮现出满意的笑来。 “嗯……看来,江老板这喜乐园,还真不是浪得虚名的。 最起码这氛围,和卖相都是一流的。 若是这味道,再颇为出色,那可就真的实至名归了。“ 江春晓心道,你就吃吧,一吃一个不吱声。 古往今来,哪有人能拒绝得了鲜肉火锅的诱惑啊! “来,小公子,您先尝尝这个。” 江春晓亲自拿起一双公筷,夹起来一朵鲜肉花,放在热气腾腾的白瓷锅里。 只待了不到八秒,她就将它夹了出来,放在了小公子面前雕花饵碗中。 蓝衫小厮在边上看的都快馋哭了…… 第124章 舅舅 馋到忘了他自己应该去伺候他家主子进餐。 小公子好像也忘了。 他竟自己拿起筷子,将那肉给吃了。 然后…… “姐姐!这暖锅,可是他们北漠人的最爱?” 那入口即化的肉香啊! 把他身上所有的少年老成感,都给融化了。 连江老板都不叫了。 开口竟直接叫上了姐姐啊! 江春晓的性格,那是广爱交友,热情豁达的。 你对我好,我便对你更好。 这一声姐姐,可是把她给拿捏住了。 这小公子放在现代,妥妥的小正太。 端着架子的时候,属实有点装。 可这身上的架子一卸下来啊,真是招人稀罕呢! “那是!小公子啊,你可知道,这暖锅又叫火锅! 暖锅那是他们北漠人的叫法。 姐姐是不是没骗你? 好吃吧?“ 小公子笑的那叫一个温柔可亲:”好吃,好吃! 嗯! 姐姐,你也坐下,和我一起吃吧。 我听说,这暖锅,要人多一起吃,才有意思呢!“ 呦呵! 这小子,还挺懂呢! “这个不合适。您毕竟是客人。“ 小公子不满的一嘟嘴,越发的有几分撒娇的样子。 “什么客人不客人的! 姐姐只管坐下! 陪我一起吃! 这样,才热闹呢!“ 江春晓咽了咽口水。 诶…… 其实,也不是不行。 主要是,她也真的是饿了。 “那姐姐可就——恭敬不如从命咯!” “嗯!姐姐!快请!” 小公子看江春晓坐下,一张青春洋溢的笑脸上瞬间堆满了开心的笑意。 他道:“姐姐,你这园子里,不能光有肉,没有酒吧!?” 酒?! 江春晓骄傲的摆手,道:“诶!怎么可能!我这不光有酒! 还都是好酒呢! 这不是看你还是个小孩子,不能喝酒,才没让人端上来的么!?“ 小公子立刻不乐意了:“什么小孩子!? zhen……姐姐!你还——真是瞧不起人。 我要喝酒! 就要喝,最烈的那种!“ 这么香的肉,配上烈酒才对路嘛! 说完,他给一旁要流口水的蓝衫小厮递了个眼色。 小厮了然,立马从怀里又掏出一张大额银票,放在江春晓眼前。 这个…… 这个……银票,她还真是没法拒绝啊! 江春晓眼巴巴瞧着那银票,犹豫的开口: “那个,咱们大雁的律法,确实也没有规定小孩子不能喝酒哈? 要不,整点?“ “必须的!” “诶,但是,小公子,咱们说好啊! 烈酒是不可能的,喝点儿我娘亲自己酿的果酒吧! 微甜醇香,甜而不腻,极其爽口! 而且,你得答应我,你只准喝三杯。 不然小小年纪,再把脑子给喝坏了。“ 那她可就罪过了。 “好,本公子就喝三杯。“小公子朗笑一声,同意了她的意见。 …… ** 卫韶他们是在午后回的永都城,他骑马还未进城,就被抻长了脖子在城门附近守株待兔大半天的一名金吾卫,给拦了下来。 “大人,您可回来了。” 他手腕扬起,拉紧缰绳,令马儿停下脚步。 “怎么在此处等我,城中有急事?” “是,大人……” 那名金吾卫士兵拽动缰绳,让自己靠近卫韶身边,神色紧张同他小声说了几句话。 …… “什么!?” 马背上的卫韶,听了属下的话,双眸皆是惊诧之色。 “去多长时间了?” “快三个时辰了。” “好,我知道了。 你同我前去。“ 卫韶转身看向后面跟上来的李旭他们。 “我先去一趟喜乐园。李旭,你和其他人先带犯人回金吾卫,交给张良他们去审!” “是,大人!” 停在数步之外的李旭等人,没听见同僚和卫韶说了什么。 他们只当大人是出门好几日,回来就想未来媳妇儿了。 等他们俩人两马一消失,就都凑在一处蛐蛐起来。 “诶呀,你们瞧见没?我们大人,现在变得,那叫一个绕指柔啊!” 出门才几日啊,才进城门,就迫不及待的去找心上人了。 “可不是吗?连大人这么高冷的男子,都败在女子的石榴裙下了。 啧啧,吾辈休矣……“ 说这话的人,是有感而发。 一想到家里那个母老虎,他堂堂金吾卫副将,也是瞬间就秒变猫咪啊。 完了,他们这些男人啊,都算是沦陷了。 “诶,不对不对!咱们李参将,可还潇洒着呢!” 那人看着李旭,突然开腔调侃。 “啊呸!你个混蛋东西,你当老子乐意潇洒啊! 老子的老娘,都要馋那杯媳妇儿茶,馋的牙都掉光了!” 他这不是找不到媳妇儿么! 李旭只觉得自己心里苦啊! “哈哈哈……” “别闹了,赶紧把人送回金吾卫,要是出了纰漏,小心被绕指柔扒了你的皮!” “呸!你这混账话,怎么不敢当着大人的面去说!……” “嘘……我这就是过过嘴瘾呗!” 那大人的手腕,他可是知道的,嫌命长啊,当面和他说这些话。 …… — — “小的参见国舅大人!” 阿福见卫韶匆匆而来的身影,忙向他行礼。 国舅大人,这是办案回城了? 一回来,就跑来看她们掌柜的啊! 他们家掌柜的,这回该更高兴了。 “你们掌柜的呢?” 果然…… “哦,掌柜的在苍北阁雅室里。“ 坏了! 瞧着卫韶风一样从眼前闪过,阿福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壳。 光替掌柜的高兴了。 忘了,掌柜的现在正陪别的小公子喝酒了! 他站在原地,傻主了。 心道,不过,卫国舅应该不会介意那么点年纪的小公子吧…… “来!小老弟,干杯!” “来,好姐姐,干杯!” 光是听江春晓的声音,就知道,她应该是已经有点喝高了。 卫韶一进到雅室里,看到眼前这场面,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个江春晓,真是疯了啊! 小公子率先看到了他。 有几分醉意的他,笑道:“舅舅?” 卫韶单手撩起衣角,正要跪下,却被小公子的一个眼神给制止住。 “舅舅无需多礼。 这里,毕竟,不是在家中……” 卫韶顿了顿身影,这才没有跪下去。 第125章 晕倒 江春晓抬手拍了下小公子的肩膀,咧嘴一笑。 “诶!小老弟!这里哪有你舅舅! 怎么,你想赖酒啊!?“ 先前信誓旦旦说,只准让他喝三杯酒的人,这时候竟然在劝酒…… 江春晓是完全喝嗨了。 这小公子,也是太对她的脾气了。 划酒拳,一教就会。 最主要吃火锅,和她一样只爱吃芝麻酱碟。 这种酒逢小知己的感觉,真是妙啊! 她之前还把他当个孩子,结果,现在,他都快把她给喝趴下了。 背对着卫韶坐的江春晓,完全没发现,他来了。 “江春晓……” 直到,他那道熟悉的声音,在江春晓背后响起。 “嗯?”是——大人的声音? 江春晓眯起眼,转过身,看向来人。 她本以为自己是对他太过思念,才生出了幻觉。 “诶!不是幻觉啊!大人! 是大人! 嘻嘻嘻! 大人,您真的回来了啊!“ 她看到卫韶那张熟悉的俊脸,心里这几日的思念全都化作激动的笑容,半点不藏着、掖着的绽放在她的眼角。 江春晓从位置上起身,蝴蝶一样扑进卫韶的怀里。 果然,触感真实熟悉,不是假的! “真好! 大人回来了! 大人啊,这几日,我可想你了呢! 对了,大人你快来,我给你介绍一个新朋友! 是个很有趣的小朋友哦!“ 卫韶看着江春晓口中的新朋友,脑瓜子嗡嗡的。 长臂把江春晓的身子用力一抱,他直接将她护在怀中。 他低头,俯身在她耳际,低声道: “江春晓……你喝醉了……别再说了……” 江春晓挣了挣,力道却远不如他,不满的嘟囔道: “大人……我才没醉呢……我还能喝呢……” 卫韶:“……” 真是哭笑不得。 小公子突然开了口: “舅舅一路奔波,不如坐下一起吃点?“ “舅舅?!” “大人,小老弟刚刚是在叫你舅舅?” 哦……所以他刚不是想逃酒啊! 她就说嘛,这小孩,看着也不像是那么耍赖的人呢。 江春晓弯着眼,抬头看着卫韶那线条清晰的下颌线,咯咯一笑。 “大人啊,原来,我这新朋友,还是你亲戚啊! 还真是世界好小! 咦? 不对啊,你外甥不是小皇帝吗? 大人啊,你到底,有几个小外甥啊? “他外甥,不是大雁当今的皇上吗?! 皇、上?吗??? 江春晓从卫韶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苦笑。 …… “你——说呢?” 他,外甥!? 他能有几个外甥啊! !!??? 小皇帝!? 他只有一个姐姐! 还是同父异母的! 亲外甥,自然也只有那么一个! 江春晓咂摸过来味了。 她,差点惊掉下巴。 转过眼,江春晓看向桌子那边,正对着她举杯,笑若灿星的小男孩,血液全都涌上了大脑。 再一看他身边恭敬伺候着的蓝衫小厮…… 呸呸呸! 江春晓,你是不是猪啊! 人家那小厮的脸白净,是光白净吗? 那说话也是阴柔如姑娘啊! 那分明就是个小太监啊! 啊啊啊啊…… 娘亲,爹爹……她腿好软,肿么办…… 真是,江春晓只知道,要不是有卫韶抱着她的腰,她现在指定丢人的跪地上了。 不行! 她刚才是不是拍人家肩膀了,还拍他脑袋了! 啊啊,她都对那小皇帝做了些啥!? 他还劝他酒了? !—— 她做的这些,可都是能推出去砍头的大不敬之罪吧!? 电视剧里是不是都这么演的! 完犊子了! “大人……我……” “哎呀,大人,我的头,突然好晕啊……” 说话间,先前还和小皇帝行酒令,划酒拳的精神大美女,一下子瘫软在卫韶的怀里。 她,晕了过去。 卫韶大手捞在她的纤腰之侧,浓眉挑动了下,薄唇抿作一条直线。 在他的角度,能将怀中之人,那颤动的像蝴蝶翅膀一样的长睫,尽收眼底。 这女人,再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原来,她的胆大包天,还不只是对他。 就连面对皇帝,也是如此啊! “咳……” 卫韶倒是没有揭穿她,反而将她整个人直接打横抱起。 他冲着小皇帝道:“皇上,她醉了。 若有冒犯您之处,臣替她向您赔罪。 请恕臣失陪片刻,将她送回院子里。 再回来,护送您回宫。” 小皇帝的目光在他和江春晓之间转了转,忽而笑了。 “咦,舅舅,何出此言。 今日,朕玩的很尽兴。 吃的也很满意。 舅舅一路奔波,风尘仆仆的出城缉凶,也是辛苦了。 就先留在这儿,好好的歇一歇脚。 龙隐卫都在暗处守着呢。 舅舅,是大可以放心的。 而且,朕也吃饱了,就先回了。“ 卫韶颔首,恭敬道:“是,臣领命。” 小皇帝从位置上起身,走过卫韶身边的时候,忽然朝着他怀中看了一眼。 那一眼,意味深长。 “舅舅,这位江姐姐,人,真是挺有趣的。 舅舅,真是好眼光……“ “臣,谢皇上谬赞。 臣,恭送皇上。“ 卫韶抱着江春晓,一路从雅室里跟着小皇帝出去。 站在喜乐园的院子里,恭敬的目送小皇帝离开。 ** 乾坤殿 太后看着殿中规矩跪着的小太监,气的原本气色不佳的脸颊,都红润起来。 “什么?! 简直是胡闹! 皇上怎么能去那个地方!? 你们就眼睁睁看着他出宫了? 哎……算了,他最近与哀家,本就已经有些疏远。 随他去吧。“ 太后一听见自己的皇帝儿子那般胡闹,原本很气。 可是,转念一想,孩子到底是长大了。 有他自己的想法了。 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该管太宽了。 “阿韶出城办事可回来了?” 待那小太监退下后,卫太后出声问向身后的许嬷嬷。 “回娘娘,国舅大人查案还未回呢。 早上老奴刚差人去打听过。” 卫太后冷哼,怪不得,她那个儿子估计就是故意赶在阿韶不在城中,才跑去喜乐园的。 哎…… 卫太后抵在太阳穴边按了按,这个皇帝儿子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了。 她是没想到,自己的弟弟和儿子,刚刚好,已经在喜乐园里已经遇上了。 ** 小皇帝走后,卫韶就抱着江春晓回了西院,把他送回了她的房间,她的床榻上。 他撩袍落座,侧坐在榻边,垂眸望着她。 “行了,人都已经走远了。 你就别再装了。“ 紧闭双眸的江春晓,不为所动。 卫韶无声晒笑。 “怎么,还需要我把你给,吻醒?嗯?” 卫韶的气息,愈发的凑近。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促狭。 第126章 满意 那日,他枕在她腿上午睡的时候,江春晓给卫韶讲过睡美人的童话故事。 他倒是记住了。 而且,还知道能学以致用。 “真的想啊?” 卫韶又向前倾了几分。 “咯咯咯……“ 原本就是在装晕的人,下一秒,没忍住笑出声。 原来,卫韶没亲她,而是直接上手,挠起了江春晓的痒痒。 惹得江春晓再也装不下去了。 她蒲扇似的长睫煽动,晶亮的清眸展开,里面攒满了笑。 江春晓一瞬不瞬的凝望着眼前,想念了多日的人。 “大人!你好坏!” 明知道她是装晕的,还故意这么逗她。 卫韶停手,将她的手腕温柔的攥在掌中央。 他点漆的深眸如同寒潭,幽深多情。 “坏?那这样呢?“ 卫韶突然低头下去,薄唇印在她的唇瓣上。 “唔……” 他们对彼此的思念,在这一刻,化作漫天花雨,落进了他们的眼里,心里…… 房中的小情侣两人吻的难舍难分。 窗棂外的喜鹊夫妇,站在秋风吹过的枝丫上,交颈鸣叫…… “大人……你怎么看起来好像瘦了?” 江春晓依偎在卫韶的怀中,满眼不舍的瞧着他的脸,小手不安分的在他的心口前侧,轻轻的蹭着。 卫韶哼笑一声,抬手握住她白皙如玉的手腕。 “我不过才出去四、五日。 哪里看得出瘦了?“ 江春晓娇笑着扬起下颌: “大人真是不解风情,为伊消得人憔悴…… 你看民女日日思念大人,这衣裙的腰身都瘦了两指。 大人,却不能为了哄人家开心,说两句好听的…… 也不知道大人出去办案子,有没有遇见姿容出色的姑娘,令大人多看了几眼呢……“ 她这死出,真是把磨人的小妖精演绎的淋漓尽致了。 卫韶微凉的指尖转而抵在她白若凝脂的脸颊一侧,沿着江春晓的面颊一路向下,滑至她的下颌处。 微微用力,挑起她的下颌。 望着江春晓那双打趣的美眸,他弯唇浅笑: “我见众生皆草木,唯独见你是青山。“ 这句话,从卫韶的嘴里说出来,简直比这世上任何甜言蜜语都动听。 “大人……” 江春晓原本就是想逗一逗他的。 她属实没想到,卫韶会突然给她来了这么一句要命的表白。 完蛋了! 她感觉自己的心率都要上180 了! “吧嗒” 卫韶趁着她双颊红透,心脏狂跳的功夫,低头又给了她一个干脆利落的吻。 “出门在外,风餐露宿,别说看姿容出色的女子了,就是年过半百的老妪,本国舅都不曾多望过一眼。 因为,我的心里,一直都想着,快些办完事,抓到人。 好回来,见你。 见你这个心眼多,胆子大,贪财又好色的小妖精。“ 卫韶的声音里就像下了鱼钩子,一字一句,都勾在了江春晓这条美人鱼的心坎上。 听着听着,她就不由自主的想咬这鱼钩子一口。 想着,就做了。 她抬手勾上他的脖颈,拉下卫韶的脸,还了一个法式热吻给他。 作孽啊! 江春晓这功夫算是彻底明白,当年武则天的快乐了。 一吻结束,两人都意犹未尽。 但,卫韶最后的理智尚存。 他,抱紧怀里的娇躯,声音有些微颤: “所以,江老板,现在,满意了么?” “满、满意……极了!” 卫韶点头:“嗯,江老板,满意就好。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该说说刚才的事了。 江春晓,你这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了…… 当着我那个皇帝小外甥的面,也敢演戏? 你是对我太有信心,还是对他太放心了? 你知不知道,你今儿做的事,可是真的够砍头了啊……“ 最近,就连他都经常摸不清,那位皇帝外甥的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了。 她倒是敢作敢为,竟然敢戏弄真龙天子。 还有,他那小外甥也是,叫他舅舅,却叫她姐姐? 卫韶心里冷哼,要说他那个小外甥不知道他和江春晓的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还说他眼光好呢! 但是,既然知道,他还这么叫,也是挺有意思啊! 还有她,纵然面对的是个年岁不算大的小公子。 可也不能那么没有男女之防的,和他勾肩搭背,亲近那般吧? 一想到自己进到苍北阁之时,见到她对他外甥皇帝那个热情劲,卫韶还真有点嫉妒了。 江春晓刚泛起的色心,轰隆一声,彻底倒地。 光顾着品尝男色,竟然忘了,她的脑袋差点没搬家的事了。 一张小脸皱巴巴的像个大写的囧字。 江春晓委屈巴巴的咬着唇瓣,沉默了好几秒,才敢开口: “那个……大人……我之前,那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份嘛…… 那谁能知道你那个小外甥皇帝,他、他不好好在宫里待着。 竟然会青天白日的,就跑到我这喜乐园里来包场啊。“ 卫韶挑眉: “嗯……他来,是他的问题。 但是……你陪着他喝酒,还喝的那么高兴,也是他的问题? 每日这园子里来那么多客人,可没见你和谁称姐道弟,勾肩搭背的啊……“ 咦? 他,这是,吃醋了? 哎呦,那得好好哄哄! 江春晓笑嘻嘻的往卫韶怀里一趴,整个人像那只黏人的大黄猫一样,腻在他身上。 一双小手覆上他的腰,她糯叽叽的撒娇道:“哎呀……我那不是因为,把他当成小孩子了么…… 而且,大人不知道,你外甥出手可大方了! 那我也不能把到眼前的银子,往外推啊。 大人说,是不是? 嗯? 嗯?“ “呵……” 卫韶道:“果然,你呀,就是个小财迷……“ 他非但没有把怀里撒娇的人给推开,反而抱得更紧了。 嘿! 这就,哄好了!? 不得不说,她们家高冷国舅,在她这,还真是挺好哄。 * 贺府 “少爷,薛家那丫头,支撑不住,断气了。” “那个小贱人,可真是晦气! 让人把她扔出去! 对了,小心点,别让卫韶的人抓住把柄!” “是,少爷!” 小厮下去后,贺涟气的把桌上的茶水和茶壶给摔了一地。 惊得榻上刚刚被他霍霍完,还没来及穿好衣裙的丫鬟,直接跪了下去。 瘦弱的身子蜷缩在一起,浑身颤抖着不敢抬头看他。 那丫鬟心里绝望的想着,也许有一天,她也会像那薛家的丫头一样,落得个惨死的下场吧! 贺涟扭过头瞪了她一眼,刚刚泻下去的火气,再度攀升。 他大步走过去,大手一抬,好不怜香惜玉的就把那丫鬟身上才穿了一半的衣裙给撕的粉碎。 “贱人!给本少爷专心点!” 偌大的房里,压抑的哭声和粗重的喘气声,交叠不休的传出来。 …… 第127章 蜜桃 原来,贺涟那日得知江春晓他们在永都城兆府逆风翻盘,将他的人都给抓了不说。 还让中毒案,当场真相大白,气得他暴跳如雷。 原本,他是不忌惮卫韶的。 毕竟,他认为,贺家后面有大人物护着。 想着一计不成,再来一计。 反正,让江春晓服软认错,主动把佟锦瑟交出来,是他的目的。 贺涟想,喜乐园里那么多人,总有薄弱之处,能够被他给利用生事的。 可是,那日,贺老爷竟然破天荒的出面敲打了他。 他那个爹,平日是很少管他的事的。 那日却当面警告他,不管他如何胡闹,绝对不许他和卫韶正面起冲突。 贺涟平日里混是混,可是在他爹面前,还是不敢太过造次的。 没办法,他只得把气撒到了薛神医祖孙的身上。 当时,他就吩咐人暗中去了薛家。 而后,薛神医就死了。 是贺家的人用他孙女的命又威胁了他一次,让他在自己上吊自杀和眼睁睁看着宝贝孙女被当众糟蹋之间做个选择。 薛神医没得选,只好悬梁自尽了。 认命的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身上。 可贺家的人,并未遵守承诺,放过他的孙女。 而是把她打晕,塞进麻袋里,从薛家后门带走了。 他们先是把她送到了城郊的一处农户家,过了些日子,才转送到贺家在城外的庄子上。 原本,贺涟只想把她赏给下人折磨一通,再扔去荒山上喂狼的。 把她这个唯一知情的人证,弄死,一了百了。 可是,他的狗腿子懂他的心思。 在贺涟面前说,薛家那小丫头,长得和佟锦瑟有几分神似。 原本就因为没玩到佟锦瑟而抓心挠肝的贺涟听了,连夜就去了庄子。 借着烛光一瞧,还真是挺像。 只是那丫头,还没长开,没有佟锦瑟身上那妩媚味道罢了。 不过,聊胜于无,宛宛类卿! 当晚,他就把对佟锦瑟求而不得的恨意和欲火,都发泄在那丫头身上。 贺涟后来去过那庄子上几次,每次去都把那小姑娘折磨个半死。 三番五次的,还不等她身体恢复好,他便就又去一次。 每次去,贺涟都要换着花样的折磨她。 昨日,他又去了。 然而,这回,她没扛过去,死了。 庄子上传回来消息,惹得贺涟瞬间暴怒了。 这下,他连可以尽情摧残的替代品也没了。 因为喜乐园和江春晓有卫韶护着,他才忍了这么些日子,没再出手。 可今儿这薛家丫头一死,他心里那根刺,再次搅动的他一颗心,不得安宁。 佟锦瑟就是贺涟心里,一直没拔出去的那根刺。 而江春晓就是让他那根刺,越刺越深的人。 贺涟狠狠地抓着那丫鬟的发髻,使劲的用力…… “啊!”,他太残暴,使得她哀嚎的惨叫一声,便直接晕死过去。 贺涟居高临下面色冷淡的睨了一眼那抽搐了几下,便就断了气的丫鬟,冷哼道: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又在丫鬟身上发泄一通之后,贺涟憋着狠,叫了两个人进来。 他一边系紧袍子上的带子,一边满是阴毒冷笑的和他们吩咐了一些事。 那两个狗腿子连连点头: “少爷,您放心,这次,小的们一定保证万无一失!” “最好是!” 贺涟一想起佟锦瑟那张娇翠欲滴的脸,白若凝脂的肌肤……还有盈盈一握的腰身。 他身上一处,就忍不住又燥热不安起来。 他发誓,他一定要把她给搞到手,再好好的教训一下不听话的她! “呵……佟锦瑟,你想逃出本少爷的手掌心,根本就是在做梦!” 贺涟抓起桌上青瓷花盆里恣意游动着的小锦鲤,丝毫不手软的将它给活活捏死、捏碎…… …… 贺府大门前灯火辉煌。 后侧角门则昏暗寂静。 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趁着夜色,蹑手蹑脚的抬着一张草席,熟门熟路的从里面走出来。 那席子里裹着的就是刚刚被贺涟给弄死的那个丫鬟。 前一刻,她还在心里为薛家可怜的小丫头哀悼。 后一刻,她便如自己所担心的那样,也断了气。 * “阿嚏!!” 江春晓一进门,就听见佟锦瑟的响亮的喷嚏声。 她关切道:“佟姐姐是不是穿少了,着了凉?” “你来啦,晓晓。” 佟锦瑟笑着摇头:“不会啊,我感觉,身上还有些微微的透汗呢。 大概是这料子里有些灰尘吧。“ 她手上摊着一方墨色的锦布,正一针一线的在上面绣着银丝。 江春晓朝她走过去,弯腰看向那锦布,打趣道: “佟姐姐这手艺,真是比我上次花重金请来的成衣坊师傅还要好上许多。 郢大哥啊,还真是有福气。“ 被江春晓这么一说,佟锦瑟的脸瞬间通红一片。 烛光映在她的面颊两侧,照的像是熟透的红樱桃,那般的引人入胜。 她娇声道:“晓晓,你就莫要笑话我了。 你知道的,我这也是因为,郢大将军这阵子让人送来的礼,真的是太多了。 心里欠着他的人情,着实过意不去,才会……“ 江春晓娇笑:“哎……佟姐姐我知道,我都知道…… 那,这不是又来送了呢!“ 她指了指自己手上拎着的锦竹食盒,笑望着佟锦瑟。 “啊?又送来了?” “是啊,不过,这次这个礼物,可还真是个稀罕东西。” 这段时日,郢盛是隔三差五就让人给佟锦瑟送礼物。 最初送的‘九玄‘被她婉拒,还是江春晓做主留下先存着。 至于那些金银珠宝都以他的名义被捐了出去。 后来,郢盛就不再送那些贵重的礼物了。 换成了各种美味的小吃,以及各种各样少见新奇的绣样儿的团扇,等等…… 郢盛从郢灵儿那得知,佟锦瑟没事的时候,喜欢绣些团扇。 他便记在了心上。 郢灵儿的外祖母呢,知道自己女儿爱吃梁溪城那的蜜桃,特意让郢灵儿的舅舅去梁溪谈生意的时候,在那给挑了两箱。 梁溪城阳山的水蜜桃,粉嫩肥美、外皮易剥、肉质饱满多汁,品种繁多。 是大雁境内最出名的水蜜桃。 其中,‘白凤’是专供皇宫里的贵人食用的品种。 这次,郢灵儿舅舅让人送来这‘银花露’蜜桃,则是仅次于‘白凤’的品种。 第128章 步摇 这‘银花露‘在市面上价格昂贵不说,在整个永都城里,在这已经快要入冬的时节,压根就没有地方卖。 毕竟,它太娇嫩,从梁溪到这,路途遥远,不易保存,没人愿意进货。 可这蜜桃金贵就金贵在,每年,只有到了这个时节,才会成熟。 这时候,只有郢盛外祖母这种有财力的人家,才会如此豪横,出手这么大方。 好家伙,江春晓之前可是把大雁所有新奇贵重的瓜果市场都调研了个遍。 对这梁溪阳山蜜桃早有耳闻,也是在心里垂涎已久。 刚才,她一看到,郢盛竟然让人给送了十个水灵灵的‘银花露’来的时候,口水都已经不受控的在口腔里分泌了。 她感觉,这水嫩多汁的大宝贝一口咬下去,那香味,定然不会只留在她的唇齿之间,还能直达上颚,甚至回荡在整个身体里。 令人久久不能忘怀啊…… 可但是,但可是,就算郢府的来人说了,这桃子是送给她和佟锦瑟两人的。 江春晓也没好意思先吃一口。 好在卫韶在这儿待到日落之前,就起身回金吾卫去了。 不然,她想着,要是被他瞧见郢盛又来送桃子,估计少不得又要吃醋呢。 卫韶走后,江春晓抱着他这次出门,特意给她带回来的蝴蝶雕花金步摇,也是高兴了许久的。 江春晓是没想到,像卫韶那么冷性子的人,谈起恋爱来,竟然这么浪漫。 每次出门回来,都会给她带礼物。 还都是挑着她最喜欢的样子买的。 江春晓后来想想,也不是他会挑。 只因是他送的,她都喜欢,罢了。 臭美的试戴了一下那金步摇之后,她就听见玲珑来敲院子门,说是郢府又来人送东西了。 江春晓便拎着它们,当起尽职尽责的外卖跑腿,给佟锦瑟送了过来。 结果呢,江春晓亲自拎着桃子来到她房间的时候,就看到佟锦瑟在给郢盛绣长袍。 别问她怎么看出来的。 问就是,那黑色的长袍,一看就是给男子绣的。 而佟锦瑟身边,值得她这么做的男子,目前,只有郢盛一人。 这俩人,根本就是都对彼此上了心。 中间,只隔着一层窗户纸了。 佟锦瑟听了江春晓的话,把手上的活先放下,和她一起打开了那装着水蜜桃的盒子。 “这……也太贵重了……” 她也是个识货的。 之前,在天香楼里,见过太多珍贵的东西。 佟锦瑟一眼就看出来,这些水蜜桃的价值了。 “他一个身份贵重的大将军,如此对我,到底是为何啊?” “傻姐姐,你这又说傻话了! 难道,你还真的不懂郢大哥的心思?“ “我懂!他的心思,我自是懂的。 可是,我不懂,他明明该知道,我们之间的身份相差悬殊,是根本没可能的……“ 世俗的眼光,身份的差异,注定他们俩人,不会有一个好结果。 佟锦瑟可不希望,像郢盛那么好的人,会被她牵连着成为别人茶余饭后消遣的谈资。 她心中想着,应该是只有像文芷若那样的名门贵女,才配得上郢盛。 甚至,佟锦瑟觉得她的出身,就算给用郢盛做个外室,都会辱没了他。 所以,哪怕她也已经对他动了心,她也从来没有表露过半分。 与郢盛相处,佟锦瑟素来注意分寸,与江春晓她们一样,把他当大哥一样尊重着。 如今,她只想着,能在这喜乐园里,踏踏实实的帮着江春晓招呼好客人。 给自己努力一份安身立命的家业,了此一生,便就极好了。 江春晓看着佟锦瑟这样谨小慎微的活着,说实话,心疼。 小小年纪沦落风尘,本不是她的错。 错就错在她生在了那样无情的家庭里。 把她这个女儿,当做货物卖进了青楼。 如今,她已然跳出火坑,开始了新的生活。 以她善良和坚韧的性子,是值得一个更好的归宿的。 她从前一直没出声劝说过佟锦瑟,是因为,她担心,是郢盛剃头挑子一头热。 可是,如今,她算是看清楚这俩人的心思了。 他们是郎有情,妾有意。 这些日子,佟锦瑟在喜乐园里尽心尽力的帮她做事,对江氏夫妻也是十分孝顺。 江春晓从心底里期望,她能够获得真正的幸福。 她往佟锦瑟身边落座,伸手握住了她的那双手。 江春晓认真的看着她,道: “佟姐姐,我知道你心中一直在担心的是什么。 可是,郢大哥他和他的家人,是不会介意的。 若他介意,便不会隔三差五就让人来给你送礼。 那些礼物,你也看了,都不是随便买来充数的。 全是他用了心思在里面的。 灵儿也说过,她外祖母家是商贾之家,当初,她娘和她爹成亲之后,也曾被这永都城里的高门贵妇们嘲笑过许久。 毕竟,在这个时代,在大雁,士农工商,商人在她们那些贵女眼中,地位是低下的。 可是你看,郢家伯父和伯母一辈子相濡以沫,琴瑟和鸣。 一个喜欢钓鱼,一个喜欢识香。 如今,俩人的儿女也都是人中龙凤。 外人对他们的品头论足,并未影响到他们的感情半分。 而且,他们府上只有一支,也没有再往上的老人了。 你若是与郢大哥成了,那便只要聆听公婆教诲便可。 不会有那么多复杂的后宅之事和后宅之人,来为难你。 而且,今儿这阳山蜜桃啊,送来的人特意说了,是郢大哥的舅舅给他娘送来的。 姐姐想想,要是郢伯母不满意你的出身,那蜜桃,郢大哥拿得出来么?“ “当然,我今日同你说这些,并不是因为想你离开喜乐园。 这里是你的家,你若愿意,可以待上一辈子。 但是,毕竟,我怕姐姐,若是蹉跎错过了郢大哥这段良缘。 等过些年之后,怕是会后悔的。 妹妹言尽于此,姐姐大可以好好想想,再做决断。 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三刻的。 只是,姐姐,你定要放下心里那些负担,只从郢大哥这个人身上想,你是不是愿意与他携手同行,余生相伴……“ 江春晓这一席掏心窝子的话,说的佟锦瑟几欲垂泪。 她,是真的说进去她的心里了。 “好……晓晓,谢谢你,我一定会好好的想清楚的。” 江春晓要离开之前,佟锦瑟在她送来的桃子里,只拿出去了两颗放在桌上。 剩下的,她都拎着,跟着江春晓一起给送去了东院。 第129章 堵门 佟锦瑟是真的孝顺,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先想着江家二老。 当然,也从不会少了江春晓。 她们俩,是真的把彼此当做亲姐妹了。 在东院,他们这一家四口,一起赏着月,品尝着甜嫩多汁的阳山水蜜桃,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哎呦,我就说,咱们俩有福气啊! 你看,别人家,求一个这么好的女儿,那都难。 可是,咱们呢,有两个,都这么优秀,又这么孝顺。 老婆子,以后,咱们俩真的就等着享福喽!“ 江淮之坐在摇椅上,美滋滋的吃着桃,喝着茶,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他哪成想,这辈子还能有这等福气呢! 柳玉茹点头认同:“那还用你说! 咱们家这两个宝贝女儿,那可都是人中翘楚!“ 她朝着她们俩竖起两根大拇指。 “哈哈哈哈……” “娘亲,爱你呦……” 江春晓抱着柳玉茹吧唧就亲了一下。 佟锦瑟抿唇笑着,脸上全是幸福的光。 这一刻,对她而言,真的如同一场美梦。 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美梦。 可她不知道,这一场美梦,就在隔日,差点被人给打碎了。 * “掌柜的!您起来了么?外面出事了!” 一大早,江春晓刚上好妆,就听见外面的喧嚣声。 是玲珑在拍门。 她一开门,就看到玲珑和阿福一脸焦急的站在那。 “你俩这是?一大早,出什么事了?” “掌柜的,您快去瞧瞧吧!我们园子的大门让人家给堵上了!” “外面全是人啊!他们不讲理,见了我就扔东西,骂人。” 阿福指着自己被砸红的额角,和江春晓告状。 他刚才照旧去打开园子大门,准备把营业的牌子挂出去。 结果,他一开门,就被外面扔进来的萝卜和白菜还有污秽之物,给砸懵了。 他一眼望去,喜乐园大门外有不下几十个人,男女老少,啥人都有。 原本,他们一直安静的没出声。 阿福一开门,全都一起吵吵起来。 说他们喜乐园里养了只狐狸精。 专门勾人魂的! 害得他们现在家宅都不得安宁。 让他们把狐狸精交出去,赶走! 还威胁大喊,要是不把狐狸精交出去,就在那闹个没完。 让他们喜乐园,关门大吉。 “掌柜的,那些人,话里话外的都是在骂佟姑娘的…… 小的怕他们冲进来闹,就把大门又关上了。 这、您看,咱们今日怎么营业啊?“ 往前院去的路上,阿福把事都说了。 江春晓原本担心,是不是又有哪里做的不到位,惹了客人不愉快。 听他说完,心里倒是有了底。 这事,明显就是奔着佟锦瑟来的。 不出意外,十之八九,又是那个缺德玩意、臭不要脸的贺涟指使人做的。 江春晓抬手在鬓边轻抚了一下那支金步摇,下一秒,把腰板挺得越发直了几分。 “走!跟我去瞧瞧! 哼!身正不怕影子歪! 莫说,咱们园子里,没有害人的狐狸精。 就是有,那也是他们高攀不起,美貌动人,善良大方的狐狸精! 而且,还不止一只呢! 我们行得正,坐得端,还怕他们这些牛鬼神蛇了!“ 反正,她身后有人撑腰,这些来闹事的小王八蛋,还能翻了天去! “你们对我不满可以,但是不能堵在这门口,影响喜乐园做生意! 而且,我虽然出身天香楼,却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更没有勾引过你们任何人口中的家人! ……请你们离开……“ 可还不等他们三人走到前院大门前,就听见一阵尖锐的叫骂声。 那难听的叫骂声,直接将佟锦瑟的声音给淹没了。 “打她! 她就是那个臭不要脸的狐狸精! 大家不要放过她! 打死她! 不然你们的男人,都得被她给祸害死! ……“ 江春晓心道,坏了! 定然是佟姐姐听到了消息,自己出门去和他们对峙了。 她也太傻了! 那些人,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她还想跟他们这些祸害讲道理。 “快走!” 她急得扯起裙摆,直接朝着前院大门狂奔而去。 就在江春晓马上快要赶到的时候,人群里忽然窜出来一个壮汉,抬手就把一瓶水一样的东西泼向佟锦瑟的脸。 佟锦瑟躲闪不及,半张脸都被那东西给泼了个正着。 娇嫩的脸颊瞬间红肿一片。 “啊……” 她痛呼一声,整个人就朝着后面的门槛倒过去。 江春晓发现情况不对,甩开步子大力往前冲了过去,及时抱住了她的腰。 “佟姐姐?!” “晓晓……对不起……都怪我……连累了你和大家……” 江春晓看到佟锦瑟那红肿骇人的脸,心中一惊。 她满眼担忧,低声安抚道: “佟姐姐,不是你的错。快,你先不要说话了。“ 转身,江春晓看向玲珑: “玲珑,快,带佟姐姐回去用水冲洗一下!” “是,掌柜的!” 把佟锦瑟交给玲珑后,江春晓又赶紧让人去请东街回春堂的秦郎中。 转过身,她看向那些闹事之人的时候,一双美眸怒火升腾。 江春晓咬牙切齿的开口,道: “阿福,让我们人都出来! 把他们所有人都围住! 一个都不准走! 阿荣!你去报官,就说天子脚下,有人无故行凶,胆大包天! 若是官家不管,就去金吾卫,求卫国舅做主!“ “是,掌柜的!“ …… 原本都站在门里看的丫鬟和小厮,得了江春晓的命令,都攥着笤帚,铁锹,从园子里冲了出来。 他们动作迅速的把那些人给团团围住。 原本很嚣张的那些人,一听见卫韶的名头,突然都有些没底气。 有些人开始小声戚戚: “卫国舅不能真的来吧?“ “说不准啊,上次,可是有人见到她和他,坐在一匹马上招摇过市了……” “那……我们还……” “要不我们就撤吧……” …… 一个矮个子男子,身穿棕色短衫,看着局势有点不对。 他立刻甩开膀子,站了出来。 “哟!大家都听见了吧! 他们喜乐园就是仗着店大欺客。 我们这些人,都是寻常老百姓。 今儿来这,就是为了讨伐狐狸精。 那狐狸精勾人心,害人命! 怎么,江老板你这是还要包庇她么? 还把卫国舅搬出来吓唬人,江老板还真当人家堂堂国舅大人,会管你的闲事? 哼!大家别怕! 要我看啊,她就是在唬人! 反正,官兵来了,我们也有理! 那狐狸精,影响我们的生活了! 怕什么! 除非让那狐狸精滚出永都城!“ 第130章 冤枉? 江春晓站在高处,冷眼瞧着他,开口道: “你的意思是,今儿,我必须得把佟锦瑟赶出去,你们才能走?” 短衫男子点头:“没错!“ 江春晓心中冷笑,说佟锦瑟是狐狸精。 怕是她真的前脚给她赶出去,后脚,就会被他们给抓走,给送到那个畜生贺涟面前。 “那就是没得谈咯!” 江春晓的意思,想让她赶走佟锦瑟,没门! “好啊!看来,江老板是铁了心要和我们作对了!? 大家都听见了吧! 这小寡妇和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根本就是一伙的! 她们开了这喜乐园,就是为了勾引你们的男人,还有你这些穷苦百姓! 让你们把辛苦赚来的银子,都送到她们手里去了! 大家一起砸她! 今天,必须让她把这喜乐园关门!“ “对!关门!关门!不关门!就砸到她关门!” 刚刚出手伤了佟锦瑟的壮汉,趁乱也开始帮腔。 那些人犹豫了一下,竟然真的听了他们的话。 拿起手里的东西开始朝着喜乐园所有人身上扔去。 “你们!……” 简直是无法无天! 江春晓气的脸色涨红,差点脱口三字经…… 真是,太缺德了! 她道,这些人,要是没收贺家那小王八蛋的银子,鬼都不信!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们喜乐园开园以来,哪里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 佟锦瑟和她,更是不曾对任何男客人有过任何越矩之处。 这些人,竟然拿着别人的银子,就如此,昧着良心的跑到这胡说八道。 将一盆脏水,不由分说的就扣在她们两个无辜女子的头上。 真是太气人了! “呀!掌柜的,小心!” 丫鬟桃叶看见一个老婆子朝着江春晓使劲扔去一颗大石头,要是被它打中,定然会头破血流。 江春晓瞧着那大石头,心里咯噔一下。 以她和那大石头的移动速度看,估计,她想完全躲开,是不现实的。 最多,只能避开一点,不被它打到脸和头。 江春晓本能的闭上眼,往一旁闪身过去。 下一秒,想象中的痛,却没有在身上出现。 “!……” 诶? 江春晓只觉得腰间一紧,却不是被石头打中的感觉。 而是,被人将她抱住了。 谁? 她睁开眼皮,只见一道枣红色的身影,挡在她身前。 是来人,替她挡住了那可怕的石头。 哦,不是挡住了,是徒手捏住了那块吓人的石头。 江春晓仰头。 “大、人?” 卫韶身穿一袭枣红色的立领锦袍,眸色如光的望着她。 不是,从这到金吾卫可是隔着好几条街呢! 报信的速度这么快吗!? 江春晓心中惊喜之余,还有点疑问。 卫韶从她那八卦的眼神中,已经瞧出了她的心思。 薄唇勾动,俊脸浮现一抹笑意。 “是你运气好。 我刚好带人,在前面的街上巡防。“ 之前刺杀楚王的刺客一直没有落网。 金吾卫和六扇门每日都会定点巡防。 他们和巡查接到的府兵不一样,不管民生,只纠察可疑人物。 而今儿一大早,卫韶正巧带人往这里来。 阿荣从这街口一跑出去,还没来及往永都城兆府的方向拐呢,就撞见了卫韶。 他这一笑,如同一记定心丸。 江春晓的底气,瞬间就足了。 她娇俏挑唇: “是我运气好。 也是——那些混蛋,运气不好! 大人,民女有冤情,请大人明察!“ 江春晓猜到,阿荣应该已经把事情始末都告诉了他,便也不再细说。 卫韶听了她的话,妥妥的上演了一个啥叫教科书式的变脸。 前脚,他扶着江春晓的腰,温柔道: “好……本大人会给江老板做主的。” 后脚—— 放开她腰间的大手,卫韶转过身,他面色冰冷,眸若寒霜。 金吾卫士兵已经把人群都控制住,不准他们任何人离开这。 “自我介绍一下,卫韶!” 多么言简意赅的介绍啊。 连自己是国舅大人,都没说呢! 下面的人,已经脸色慌乱起来。 “啊……他是卫国舅!他真的来了!” “草民参见国舅大人!” “草民叩见卫国舅!” …… 先前气势汹汹对江春晓她们出手的那些百姓,全都乌泱泱的跪了下去。 众人垂下头,盯着地面的眼中,皆是忐忑和恐惧。 当然,除了其中那几个煽动闹事的人。 他们的恐惧,有几分是装出来的。 可,纵然他们伪装的再好,也还是躲不过卫韶那双犀利的深眸。 他居高临下的瞧着那些人,忽然出声道: “这个、这个、他!还有那个! 都给我抓起来! “是!大人!” 金吾卫士兵闻令出手。 迅速将那四人擒拿住。 他们倒也不像之前的涂老六他们,动手反抗。 而是,直接任由金吾卫士兵将他们给拿下了。 按着他们的手,士兵将他们带到人群最前面。 在他们的膝盖窝后面一踹,几个人又重新跪下。 卫韶:“抬起头来。” 那四人受制于人,同时听命的抬头。 “呵……许山城? 你胆子,不小啊!?“ 被卫韶叫做许山城的就是那个带头挑事的短衫男子。 比起涂老六那个泼皮无赖,这许山城的名号,也是不差。 在永都城里,他是头一号的滑溜泥鳅。 手下跟着二三十号人,都是些无业游民。 那些人,经常被他授意,去做一些偷鸡摸狗见不得光的勾当。 再或是,碰瓷大户人家夫人、小姐马车的缺德事。 偷了银子,讹了银子,就拿去赌场赌。 以前,金吾卫查赌场斗殴死人案的时候,卫韶曾经见过他。 他还特意向卫韶示好过,给金吾卫提供了点线索。 水至清,则无鱼。 像许山城他们这种人,在哪个时代,那个城池都会有。 但是,他们又从不沾染人命官司。 官府素来,对他们也不会赶尽杀绝。 只是,卫韶真没想到,他竟然敢和贺家勾结到一起,还跑到这来捣乱! “嘿嘿!大人!冤枉啊! 草民胆子最小了! 国舅大人您是知道的! 今儿,草民不过是受人之托,实在不忍这些街里街坊的整日担惊受怕,说怕被狐狸精给勾了魂,吃了肝! 草民才一时糊涂,跑来看看热闹的。 国舅大人,您可不能偏听偏信,冤枉草民啊……!” “是啊,草民也冤枉……请国舅大人……” 他边上那三人,也都跟着挤出一张无辜可怜的脸孔。 其中,还包括刚才朝着江春晓扔石头的那个老头子。 卫韶嗤笑:“冤枉?” 他背在身后的大手缓缓抬到身前。 掌心摊开,那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石头,赫然在目。 “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用这么大一颗石头袭击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 你还敢喊冤呢?“ 他眸色如刀的扫向那个老头子,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第131章 骂人 “还有你!是你刚才把佟姑娘的脸给泼伤了吧!?” “无故伤人,叫嚣恐吓! 依我看,你们可是一点都不冤枉啊!“ “来人!把他们都给我带回金吾卫,由本大人,亲自审!” “是!” 卫韶的号令一下,金吾卫的士兵扯起那几人的手臂,把他们从地上拽了起来,就要把他们羁押着离开。 “不要啊!国舅大人! 我们不敢了! 我们错了! 我们不该为了贪图贺家小少爷给的那点银子,就不长眼的带头来闹事! 江老板! 您大人有大量,帮我们求求国舅大人,放过我们吧! 我们也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可怜人啊! 对不起,我们真的错了…… 冤有头,债有主,江老板,都是贺家小少爷指使的! 求求你,放了我们吧!“ 这许山城是个会见风使舵的。 他一听卫韶不但真的出面来护着江春晓和喜乐园。 还下令要把他们抓紧金吾卫的大牢,当即就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他这眼泪来的也快。 堂堂七尺男儿,竟然一瞬间就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让人看了,真的是好生可怜。 剩下那几个人,也都像是受过统一的训练。 哇嗷几嗓子,同时开始鬼哭狼嚎起来。 这可真是,几个大老爷们,把有些不讲理的老娘们儿那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伎俩,学的那叫一个炉火纯青、惟妙惟肖! 哼! 卫韶和江春晓二人冷眼瞧着他们几个人的精彩表演,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 江春晓转过眼,看向他们: “你的意思,你们都是被贺涟花银子雇来闹事的? 子虚乌有的狐狸精勾人心魄的混账话,也是他让你们说的?“ 几个人点头如捣蒜: “是是是!没错!就是贺家小少爷贺涟,让我们说,让我们做的! 还请您和国舅大人,明鉴!” 江春晓点头,又看向他们后面那些颤颤巍巍跪了一地的众人。 “所以,你们大家也是不知道内情,就为了拿银子,才跑来闹事的?” “是啊! 对不起,江老板,是我们见利忘义!“ “对不起,是我们贪小便宜……” …… “哦……既然是这样……你们这些人……” 江春晓忽然笑了。 笑的那么的明媚动人。 就像最初,喜乐园要开业那日,她站在这个位置上,邀请大家到时候来参加开业典礼时候的笑容,一样温柔有亲和力。 所有人,心里都一起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江老板好像不会计较了。 他们应该没事了。 “……民女就劳烦卫大人,帮民女把他们都送去府衙问罪吧。 登门到户,寻衅滋事。 捏造事实,肆意抹黑。 大人,根据大雁律法,若是民女没记错的话。 他们这些人,都要被打二十个大板,还要吃三天牢房的! 不知道,民女记得对不对啊!“ 江春晓说完,先前温柔的笑,全都变成了讥讽的冷笑。 哼! 为了一点银子,就做出这么缺德的事。 还指望她,以德报怨,做圣母吗? 简直是做白日梦! 卫韶闷声笑道:“想不到,江老板对我大雁的律法如此熟悉呢。 你所言,皆是对的。 他们这些人,也算是咎由自取。 该罚、该打! 来人,就按着江老板说的做。 把他们这些人,都送去永都城兆府,定罪做罚! 记住告诉府尹大人,他们两个,还多一条,蓄意伤人罪!“ 卫韶指着那壮汉和老头子,声音冷漠的说道。 “是,大人!” 金吾卫办事的效率是真高。 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复命说,该打的,该罚的,都处理好了。 新府尹大人是文丞相的门生,之前小皇帝亲自提拔的人。 对许山城他们这种滚刀肉,那是手起刀落,毫不手软。 虽说,他们罪不至死。 但是,按着大雁律法惩罚下去,每人的那二十个大板,新府尹可是亲眼盯着人打完的。 回来禀告的人,说,那板子都被打断了好几根呢! 这口恶气,看着是出了。 可是,江春晓看到佟锦瑟那半张红肿骇人的脸,心口还是堵得慌。 “秦郎中,佟姐姐的脸,是被烧伤了吗?“ 江春晓看着她的脸,焦急的问道。 秦郎中摇头: “江老板,若老朽没看错的话,这位姑娘脸上的病症,不是烧伤,而是中毒。” “什么?中毒!?“ 之前那壮汉死活咬定不知道,他随手在路边捡起来瓶子里装的,会是能伤人的东西。 他说,还以为只是一种寻常人家扔出来的隔夜尿。 就是为了恶心恐吓一下佟锦瑟,才泼她的。 江春晓刚才听完,都反胃了。 但是,她还真以为,佟锦瑟的脸皮是对那污浊的尿液过敏了,才会红肿。 如今……竟是中毒! “是……这是一种塞外的毒花破云仙所炼制的毒液,毒性极强。 平日应该放在陶瓷瓦罐中存放,若是一旦碰到人的皮肤,就会瞬间将皮肤弄破,继而肿痛异常,十分痛苦。 要想恢复正常,只能用它的解药。 请恕老朽,才疏学浅,没办法配置解药,为这位姑娘疗伤。“ 原来如此。 谢过了秦郎中,江春晓满眼凝重的看过佟锦瑟的脸。 她转身看向卫韶。 “大人见多识广,可知道,这毒花的解药,哪里能找到?” 卫韶摇头:“这种毒花,此前,我从未见过,也未听过。 如今,看来,这解药……“ “只有,去找那个畜生要了!” 江春晓接了他的话。 那根本不是什么路边的隔夜尿,而是毒液。 卫韶:“……” 畜生…… 好吧,贺涟好像是和这个词,挺般配的。 他点头:“没错。“ 江春晓这才明白,原来,这才是贺涟的用意。 怪不得,这回被他的狗腿子找来办事的人,会是许山城他们这种软骨头。 连打都不用打,自己就直接跪地求饶,把什么都招供了。 合着,贺涟就是明着告诉她们,想让佟锦瑟的脸解毒,就只能去求他。 “#@**刚才那个混蛋,竟然还说,是隔夜尿!他娘的!&&**# 真是@**&&便宜了他! 应该告诉府尹大人,多给他几板子的! 还有那个&**……&*不要脸的贺涟!真他%@*…… ……“ 江春晓义愤填膺的往边上的茶几大力一拍。 那梨花木茶几顿时被她拍的晃了三晃。 要是它木质不结实,估计都要散架了。 卫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她的样子,听着她骂人的话…… 素来冷峻的脸上,竟然生出了几分局促。 卫韶这还是生平第一次,看到一个这么好看的女子,当着他的面。 从一张那么完美的唇瓣里,骂出,这么难听的话呢…… 还有,明明平时在他身前,娇滴滴的人,这一刻,倒是比那郢家大小姐,还要暴躁。 那恨不能把贺涟当做茶几给砸碎的一掌,还真是挺……炸裂的。 合着,她之前小白兔一样的性子,都是她在演的啊。 “咳咳……晓晓!” 江淮之夫妇也在。 他们夫妻俩默契的冲着自己的女儿使了一个眼色。 然后,又特别默契的冲着那边端坐的卫韶尴尬的笑了笑。 “那个……国舅大人哈……小女这个……也是因为锦瑟受了伤。 才会……呃……““无妨……江伯父,江伯母,二位无需介怀。 韶,自是了解,晓晓的性格。“ 江淮之在那吭哧瘪肚半天,也没说利索。 还是卫韶先给他们一个台阶下。 而后,他还与脸色涨红的江春晓对视,笑了笑。 江春晓被他这么一说,一望,才反应过来,自己多少有点那个失态了哈…… 江淮之,他是真害怕啊。 天知道,他要不是意因为担心江春晓和佟锦瑟,才不得不出现。 他啊,是绝对不想这么近距离的面对卫韶的。 江淮之是真心虚啊。 倒是卫韶,好像真的对他们夫妻俩一点印象都没有。 完全把他们当做陌生人,当做江春晓的爹娘,来客气的对待了。 “啊哈哈哈……那就好,国舅大人您能理解,那就好啊哈哈……” 第132章 月黑 “嗯。” 卫韶笑着向他点头。 江淮之愈发的肝颤。 他对他们,越是客气,江淮之的心里就越恐慌。 总有一种,干了坏事,随时被人揭发的心虚感。 好在卫韶公务繁忙,也没有在喜乐园继续逗留。 尤其,佟锦瑟的事,他也不方便干预太多。 “你想如何做?” “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江春晓在送他离开的时候,卫韶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了她的想法。 毕竟,他不希望她为了给佟锦瑟要解药,而与那贺涟有任何的牵扯。 诚如她说的,他就是个没人性的畜生。 卫韶想着,若是江春晓开口,让他帮忙,他自然会应下。 不想,江春晓心中早有了自己的决断。 “好,既然如此,你便放手去做。 但是记住,凡事不能以己身涉险。 若是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就让人去金吾卫告知一声。 一切,有我。“ 江春晓知道卫韶是在担心她。 她也不推辞,遂甜笑道: “大人放心。 民女会安排好一切的。 若真的有事需要大人出手相助,自然是不会与大人客气的。 对了,大人。 近日城中贼人出没频繁,大人巡防刺客,查案之时,也要小心。“ 她朝着卫韶那双墨眸瞧过去,忽然往他的身前凑近了几分。 江春晓身上的玉兰花香,瞬间窜入卫韶的鼻端,惹得他俊影一顿。 “你……” 他,惊诧,她不会又要在这人来人往的大门前,亲他吧!? 哪知。 江春晓是凑到了卫韶的肩侧,踮起足尖,芳唇贴近他的耳侧,低声道: “万莫要再如同从前那样,对贼人掉以轻心,让自己受了伤。 因为,我——会为大人,不舍和心疼的…… 若是大人只想着,让民女再多为宽衣疗伤几回。 而故意受伤的话,那更是不该…… 总之,大人要向护着民女一样,去护着自己的安危。 如此,民女才不会为大人担心。“ 她的声音低微如细风吹过卫韶的耳际。 却宛若重锤在他的心上咚的锤了一下。 那滋味,不是被锤子砸中的痛苦。 而是,整个人如落云间的熏醉。 卫韶站在那,垂在身侧的大手攸的攥紧,喉结上下滑动。 再开口,声音比之前低了几个度。 “江春晓,你这些勾人的话,真是,竟然说的如此脸不红、心不跳。 本大人倒是真觉得,先前那些人说,这喜乐园里有要人魂魄的狐狸精,倒是没冤枉了你们……“ 只是,那狐狸精不是人家佟锦瑟。 而是,她! 他的眸子里全是隐忍的火焰,在这凉意满满的深秋,仍挡不住那炙热的温度。 江春晓听了他的话,非但没有半点不悦,反而还咯咯咯的笑出了声。 下一秒,她的整个娇躯,如同失了重心一般,竟直接朝着卫韶宽厚的肩膀跌过去。 “呀……” 这一次,她比方才,与他之间的距离,贴的更紧了。 “你……” 卫韶瞧着她这故意为之的调皮样子,终是没忍住,抬手环住了江春晓的腰。 而后,不假思索的就低头在她额间吻了一下。 那一吻,如同蜻蜓点水。 来去如风。 却炙热如火。 毕竟,他还得顾忌着点,这里人多眼杂呢。 “江老板说的话,我都记住了。 这下,你可满意了?“ 原来,就算他不出手揽住她的腰身。 江春晓也势必不会真的摔倒在地。 她在假摔的同时,一双莲臂早已紧紧缠上了卫韶的腰。 与她的情分,走到到了今时今日。 卫韶又怎么会不懂江春晓的小心思。 她,这是又在故意逗他玩。 可,这是若是放在从前,放在别的女子身上,估计她的身子还没近到他半分,人就已经被卫韶给踹了出去。 如今,卫韶却只担心,自己的手上的劲儿大,别一个不小心,再碰疼了她。 曾经生人勿近,见女子必然避之三步之外的卫国舅,如今,对怀中这个心眼子一箩筐的娇柔女子,那可真是抱着都怕给磕了碰了,仔细的很。 江春晓倒也是个好哄的,被他这蚊子叮似的额间吻,一吻过去,也不再黏着卫韶。 她唇瓣上带着笑,从他怀中站直了腰身。 转过美眸,与他相视一笑。 “等这几日,给佟姐姐治好了脸。 民女便亲自炖上一锅鲜美的羊肉汤,到时候,请大人过来,好好品尝。“ 她这话的意思,卫韶秒懂。 那就是在说,这几日,她要忙。 忙的一定是,没时间给他做晚膳了。 就让他若想来找她,就吃饱了再来。 卫韶抬手在她的额角轻轻点了下,宠溺笑道: “好,知道了,江老板!” …… 江春晓在卫韶走后,就让人送信去了白鹿书院。 上次喜乐园的祸事之后,郢灵儿千叮咛,万嘱咐,若是那贺涟再让人来闹事,务必让人去找她。 否则就是不把她当做姐妹了。 江春晓这次,也的确需要她的帮助。 毕竟,郢灵儿的一身武艺,除了她大哥亲传之外,还有好几位江湖中人曾为她师。 如今,她在江湖中认识的人,也定然不少。 原本,江春晓最开始知道,佟锦瑟脸是中毒之时,心中确实想过请卫韶帮忙,去贺家找贺涟那个王八蛋要解药的。 但是,转念一想,如今,卫韶本就因为两王谋反之事,被那么多大臣口诛笔伐。 说他觊觎大雁皇位,才会如此对王室之人大动干戈。 若是,再让他登门贺家,相当于与禹王彻底撕破了脸。 这样做,不合适。 江春晓便想到了郢灵儿曾经说过的江湖中人,她的师兄,楚星辰。 楚星辰,轻功一流,江湖人称踏雪无痕。 有了他的相助,定然可以事半功倍。 夜半三更,梆子声,在幽深的巷子里久徊不散。 贺府中,一派安宁。 就在此时,贺府的院子之内,有两道身影,悄然出没。 …… 喜乐园西院 江春晓坐在书桌前,拨弄着快要开始垂泪的烛芯,那烛光印在她姣好的面容上,忽明忽暗 “呵……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真是好诗呢……” …… 第133章 贺家 直到潜入贺府的那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影,从贺府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一直在高处藏着的几名暗卫才随后也离开,只留下一人,继续蹲守在贺府之外。 “大人,属下看到他们把…… ……“ “你的意思,那两人都是从喜乐园出去的?” “是,那两人黑衣蒙面,是在夜深之后,从西院的院墙翻进的院子,与江老板见面后,聊了不到半柱香就离开了。 而后,属下的人一直在暗处跟着他们,就一路跟到了贺府。“ “好,我知道了。” 卫韶等暗卫退下后,将手中的毛笔搁在枕石之上。 缓动了下衣袖,系在手腕上的一根红色锦绳随之露出。 他垂眸,看向它。 那锦绳编制得很是精美,宽细适中,与卫韶的手腕宽度十分契合,下面还坠着一颗小指头大小的红豆。 那颗红豆光泽饱满,一看就是被人精心挑选出来的。 仔细看过去,小巧的红豆贴着红绳的一侧还刻着一个‘晓’字。 卫韶盯着那个‘晓’字良久,忽然扯唇笑了。 她,这个心眼儿颇多的小狐狸,竟把她自己的名字,藏私的刻在了这平安绳的红豆之上。 可是,她竟也有放松警惕的时候呢…… 这字的笔锋,呵…… 红绳是江春晓在他今日离开之前,偷偷送给他的礼物。 她说,不只是要口头上祝他平安。 行动上,也不能少。 所以,前日里,她便亲手编了这条平安绳,让他日日戴着,保他平安的。 卫韶看着它,不觉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将那颗红豆捏在指腹之间,不舍的摩挲起来。 “江春晓,你还真是,诡计多端得很…… 可,就是这样的你,却令我……“ 卫韶心知,越是这样她,却越发的让他牵肠挂肚,时刻都惦记着…… 原来,卫韶虽然嘴上同意了江春晓自己去想办法问贺家拿解药,帮佟锦瑟解毒之事。 但是,他还是派了暗卫在暗处守着她。 怕她万一有了什么危险,好能及时出手相助。 只是,卫韶真没想到,她竟然能想出这么一个损招来,去对付那个贺涟。 卫韶凝望着那颗光泽饱满的红豆,眼底皆是温柔的光。 江春晓,这辈子,我怕是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 此生,就做一颗,永远被你牵绊住的红豆,也是极好的。 喜乐园,西院 江春晓眼瞅着一整支的白蜡都燃烬了,遂满意的笑了。 她起身,朝着松软的床榻走去。 一晃一动之间,白若凝脂的手腕之间,也有一条和卫韶的手上一模一样的平安绳。 唯一的区别就是,她这根平安绳上那颗红豆上刻着的字,是‘韶’。 这两个字,都是她一笔一划,亲手刻上去了。 而字迹,也是她故意没有变换,用了她最擅长的那种字体。 江春晓期待卫韶能够发现这个小秘密,却又有些忐忑。 她不知道,他若真的看出了这个秘密,会如何对她。 但是,她不怕了。 从前,她怕他,是因为他们是陌生人。 如今,她不怕他,是因为,他们是彼此的心上人。 江春晓,不想再欺骗于他。 ** 翌日清晨,秋深日短,熹微初现。 “啊!” “?!!” “天还没大亮?你鬼叫什么? 做了噩梦,就自个去一旁顺顺气去……” 贺老爷昨夜里与绸缎庄的秦老板推杯换盏,讨论日后两家合作的事。 贪杯头疼,没想到一大早,就被身边的楚姨娘给吵醒了。 他连眼睛都没睁,就不耐烦的数落起他来。 只是,贺老爷没想到,楚姨娘非但不噤声,反而还上手扒拉他来。 “老爷!老爷! 您快醒醒吧! 妾求您了,呜哇……“ 几句话被她说的颤颤巍巍不说,临了,还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楚姨娘!你是不是疯了!你!……” 贺老爷的困意终是被楚姨娘给气跑了,他气的一睁眼,脸色瞬间变得比战战兢兢的楚姨娘还难看。 “这!……” 看到头顶悬着的那把剑,贺老爷的第一反应,是没睡醒。 可当他眯起眼,仔细的往上看过去之后,发现。 那剑,非是他恍惚之中的幻觉。 而是一把剑锋泽亮,能够见血封喉的真剑,正对着他的脖子。 “老爷……老爷……“ 楚姨娘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差点尿床上。 贺老爷这才明白过来,楚姨娘刚才是在鬼叫什么! 又是在害怕什么! 试问,任谁在自己的床榻上好好的睡着,一觉醒来,发现头顶悬着一把锋利的宝剑,能不被吓到呢! 更何况,贺家的护院和家丁,比起这永都城里寻常的高门大户之家,那是只多不少的。 贺老爷怕死啊! 他知道钱多惹人眼红的道理。 常年到辈的请来许多孔武有力的护院,日夜不停地在宅子里巡逻。 要说,他们贺家平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可能有些夸张。 但,至少,外人,是没办法混进来的。 企图谋财害命的歹人,就更别想混进来了。 可是,如今,不但让人进来了。 还在他的头顶上悬了一把利剑。 贺老爷的脸色顿时从惊慌变成愤怒。 “住嘴!这件事,不准说出去! 不然,你就活不成了!“ “是……老爷……妾,记住了……” 到底是在商场里和三教九流打了大半辈子交道的人,贺老爷冷静之下,立刻想明白,今日这剑,并非是真的要他的命。 而是,所有图。 就在他猜不透,究竟是何人想从他这得到什么利益的时候。 “老爷,喜乐园的江老板,一大早就让人送了拜帖来。 说是,有笔生意要和您谈。“ “喜乐园的江老板?” “是。” 至此,贺老爷已经心如明镜。 这剑,和这位最近名震永都城的小寡妇,怕是脱不了关系了。 江春晓原本也没打算隐姓埋名做好事。 她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贺老爷猜出来。 三个时辰后 贺家松柏堂 “贺老爷,您看,这笔生意,我们能做成吗?” 江春晓慢悠悠的勾唇笑着,问询贺老爷的意思。 贺老爷朗声一笑,中气十足。 “哈哈!江老板,之前老夫对你已是有所耳闻。 外城之人,能在这永都城里这么快的立下一份家业,实属不易。 今日一见,江老板,你果然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有胆有谋的奇女子啊。 老夫十分欣赏江老板。 既然,江老板肯赏脸与老夫谈生意,老夫自然,是求之不得啊。“ 第134章 解药 江春晓:“多谢贺老爷的诚意。 既然生意已经谈成。 那我就不多叨扰了。” “好,来人,送客!” 江春晓从贺府大门一出来,就上了等在外面的马车。 马车里,郢灵儿一脸激动的看着她: “怎么样!?江姐姐,解药到手了吗?” 江春晓抿唇笑了下,将掌心摊开,一个精致的小白瓷瓶,赫然出现在郢灵儿眼前。 “太好了!佟姐姐的脸,这回有救了!” “嗯,你是自己人,我就不言谢了。 但是,灵儿,你可得好好替我们谢谢那位楚郎君。 赶明个儿,我做东,你将他请来,好好在喜乐园里吃一顿。” 原来,昨晚那潜入贺府的一高一矮两人,便是郢灵儿和楚星辰。 郢灵儿娇笑:“江姐姐不必客气,楚师兄与我如同亲兄妹,这点小忙,不足挂齿。“ 当时,她在书院收到江春晓的信,得知佟锦瑟中毒之事,还有她想到的解决之策时,想到的第一个帮手人选就是楚星辰。 而不是她那个对佟锦瑟心心念念的大哥。 因为,郢灵儿太了解郢盛了,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他不会做。 要让军营中的郢盛知道这事,他一定会当面锣,对面鼓的去贺家,同贺涟光明正大的要解药。 到时候,一定会把事情搞得更复杂。 还是江姐姐这个招法好,够坏,而且够快。 她喜欢。 “对了,江姐姐,你可见到贺涟那个小王八蛋了?” 江春晓把解药收好,冷笑道:“见是没见到。 不过,我猜,他今日,定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 — 贺涟的寝房 日上三竿,贺涟还睡得死沉。 满屋子的玉体横陈,靡费之气。 贺老爷看着眼前这场景,只觉得污乱了眼。 “你们都出去!” 贺老爷大喝一声,将房中的女人都赶了出去。 “还不快去,把你家二爷叫醒!” 小厮躬身:“是……老爷。” 贺涟正闭着眼,闷声嘟囔了两句: “谁啊!都给小爷滚出去!吵什么……“ “二少爷,是老爷来了……” 小厮附耳在睡眼惺忪的贺涟耳边说了几句,贺涟瞬间就清醒过来。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榻上迅速起身。 贺涟昨晚一连糟蹋了三个新入府的姑娘,此时睡得正香,却被贺老爷给从温柔乡里直接赤条条的给拽了出来。 他一边裹着身上还没穿利索的长袍,一边不解的看向自己的老爹。 …… “什么!?” “爹,您怎么能就那么把解药给她了!? 我还等着那两个小贱人,亲自上门求我呢!“ “啪!” 贺老爷冷哼一声,二话不说抬手就给了贺涟一个响彻屋顶的大巴掌。 这一巴掌打下去,贺涟那张纵欲日久苍白缺血的面皮上,瞬间泛起清晰的五指印。 一看,这巴掌,贺老爷就是使了大劲儿的。 “你个混账东西!没用的蠢玩意! 你还等着人家上门求你? 老子告诉你,人家都已经把剑悬在我们咽喉上了! 为了一个烟花女子,我们的命都差点没了! 你这个蠢货! 都做了些什么混账事?!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贺涟被这一巴掌给打懵了。 他满眼震惊的看着自己的老爹。 这么多年,他胡作非为,为非作歹。 他老子最多不过就是出声训斥他几句。 对他大打出手,下手还这么狠,倒是头一遭。 贺涟那混账气焰,瞬间消失殆尽。 他做小伏低: “爹,您这是怎么了? 您消消气。 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 您老,快坐下消消气……“ “你管老子坐不坐!逆子!你赶紧把这个给吃了!” “哼!” 贺老爷将一个小木盒扔给贺涟,一甩衣袖,这才顺了一口气上来。 贺涟接过那盒子,不解道:“爹,这是什么?” “什么?是救你狗命的东西!” “救我命?……呃……啊……” 贺涟只觉得一阵腹中绞痛。 他满眼骇然,手脚瞬间没了力气。 贺老爷拧眉,心绪复杂。 他先前还有几分疑虑,猜忌江春晓的话有几分真。 如今,他是彻底信了。 【贺老爷,只要您将那毒花液的解药,让人拿来,我便可送您一份回礼。 那回礼,可以治好贺二少爷即将发作的腹痛症。】 贺老爷这下算是明白,江春晓为何敢一人登门,来威胁他,拿解药了。 那毒花液的解药,是贺老爷让贺涟身边的狗腿子给找到的。 给江春晓的时候,贺老爷只想快些息事宁人。 将此事了结。 毕竟,他可不想,每晚都睁着眼,防着人进来在他头顶上悬着一把刀。 “快让他吃了那药!” 看着小厮帮着贺涟把黑色药丸以水服下,贺老爷凝重的脸色总算是轻缓了下来。 “爹!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贺涟绞痛的肠肚,在服药之后,总算慢慢的缓解了。 贺老爷眼中寒光浮现: “哼!怎么回事?你倒是睡得香,玩的花! 你可不知道,昨夜你这副身子早已被人下了毒! 哼!谁让你先对人家下了手,这就叫一报还一报!“ 原来,楚星辰不光轻功好,下毒的本事也是一流。 他们不只是在贺老爷头上悬了一把剑,还给贺涟下了毒。 江春晓说,这叫双保险。 若是贺老爷不怕悬在头顶的利剑,不肯给她们解药。 那就让贺涟这小畜生,好好尝尝什么叫肠穿肚烂的痛苦。 好在,贺老爷是个识趣的。 江春晓明示加暗示,几句话,就让贺老爷明白了,他们的处境。 他竟也二话不说,就笑面虎似的,答应和江春晓完成这单交易了。 在红木方椅上落了座,贺老爷瞧着斗败公鸡一样的贺涟。 他叹了口气,道: “涟儿啊,你的身边,也从来不缺女子。 难不成,你就那么想得到那个佟锦瑟?“ 素来,贺涟这个小儿子在外面做什么,贺老爷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他祸害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也都是他这亲爹让人拿银子,在后面给摆平的。 可是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过。 老爷子还以为他对佟锦瑟如此志在必得,是真的对她与别人不一样。 第135章 入宫 贺夫人多年前就因病撒手人寰,留下两个公子,年纪小小就没了亲娘。 贺老爷一心走南闯北的做生意,府中只有两房姨娘照顾贺家兄弟,他自问对他们兄弟俩亏欠良多。 所以,对他们,尤其是对贺涟,素来十分骄纵。 这才把他给养成了如今的性子。 见到自己的儿子做了这样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贺老爷这心里真是恨铁不成钢。 他这逆子,连一个女子都弄不到手,还搞得满城风雨。 贺涟眼珠子乱转,知道自己爹是心疼他了。 他滑跪在地,装着失望落寞: “爹啊……儿子就是喜欢那佟锦瑟! 若是爹能帮儿子把她弄到府中来,儿子定然会收心,好好同你学做生意的本事!“ 贺老爷心中自是不信,知子莫若父。 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但是,他还是愿意赌一把。 “好!既如此,为父就帮你把她弄到手! 但是,涟儿,你得答应为父,待时机成熟之前,你不能再去招惹那江氏了。 这个女子,不简单,很不好对付。“ 做生意,以和为贵,求财为主。 贺老爷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 如今看着是国泰民安,天下太平。 可实际上,却是风起云涌,诡谲多变。 那卫韶,纵然只是小皇帝身边的一把刀。 可他的手段狠辣,冷酷无情。 能不招惹,自是不要去招惹。 贺老爷做生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关于卫韶和江家的牵扯,他可是全都知晓。 这也是,他先前对江春晓那般客气的原因之一。 谁知道,这悬剑、下毒之事,背后有没有那卫国舅的手笔。 贺老爷自是知道自己身后之人,此刻,并不想卷入复杂的朝堂纷争之内。 他要做的就是安稳的为他的主子好好经营这些生意,多赚银子,少惹麻烦。 这些厉害关系,贺老爷从前也和贺涟说过,可惜,他左耳进,右耳出。 根本不像他那个大哥那么的懂事听话。 不想,这次,贺涟倒是直接装乖: “是,儿子答应爹,都听爹的,绝对不再做糊涂事。” …… 有了解药,佟锦瑟脸上的毒花液毒很快就全都解除了。 又请了秦郎中过来给她诊了诊脉,确定,余毒皆清。 江春晓她们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郢灵儿留在喜乐园里用了午膳之后,便就直接回了城外的书院去。 …… “你这招釜底抽薪,倒是用的厉害。“ 江春晓弯唇,浅笑望向来人。 正是身披月光从高而降的卫韶。 她道:“大人的耳目清明,消息收的倒是很快。” 江春晓已经猜到,卫韶定然是让人暗中保护她。 所以,才会把她和郢灵儿做的事,都知道的如此清楚。 就是,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看到她在那颗红豆上刻着的字了。 江春晓心之所想,眸随心动。 晶亮的目光不由往卫韶的手腕上瞧去。 卫韶深眸缓动,抬腿朝着她走近,近到一步之遥时,忽然停住了脚。 他看着江春晓那张姣好的容颜,勾唇道: “你望着我的手,做什么?“ “啊?” 江春晓反应过来,抬起下巴,有些踟蹰的开口问道: “大人,昨日回去后,可看清楚,民女送大人那平安手绳上刻着的字了?” 卫韶抬起手臂,冲着她扬了扬手腕。 “你是说,红豆上的那个‘晓‘字。” “嗯。” “你刻的很好,我很喜欢。” “就……只有很喜欢?” “对啊,不然呢……” 呼…… 江春晓心头大石落地的同时,又生出几分忐忑。 这一次,是她第一次主动将曾经的身份暴露给他。 可他竟然没发现? 江春晓只当大概是卫韶那一夜太过愤恨,早已将那封请离书,撕毁烧去,压根没记得上面的字迹为何。 所以才会没有任何反应。 她突然有点觉得,这坦白局自己有点像在作弊。 就在江春晓纠结着,要不要干脆就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时。 卫韶竟抢先一步,开了口。 “江春晓,以后,我教你学功夫吧。” 啥? 江春晓惊讶的看着他。 “学功夫?跟你?为何?” 卫韶挑眉: “若我在,你有任何事,我都会保护你。 可,若哪日我出去办事,不在你身旁,而你遇到了危险。 我希望,你可以有自保的能力。” 人活着,不能一直指着别人。 否则,总会有失望的那一日。 卫韶打心里愿意守护江春晓一辈子。 可是,世事无常,人生漫漫,变数良多。 他不希望,若有一日,他赶不及去保护她。 而她刚好遇到了危险,到时候,就悔之晚矣。 他的眸光坚定真诚,江春晓望着他的深眸,当即就明白了他的心意。 “好,大人说的没错。 我是得学点自保的功夫,你的身手好,所以,请大人教我。” “嗯。”卫韶高兴的点头。 “除了要学功夫之外,我还给你准备了这些,在危急时刻,就用它们,保护自己。” 原来,卫韶早就为江春晓准备了一些可以自救的东西。 之前,他找人给她打造了一支金簪,一个金手镯。 可它们不是寻常的首饰,都是能杀人的利器。 只是一直没铸造好,才会没有告诉她。 今日恰好做好了,他便拿来送她。 江春晓心下感动不已。 “大人还真是越来越会送礼了,这金灿灿的武器,令人看了就欢喜。” “你呀,就是个小财迷,来,我教你,怎么用……” …… 从这一日起,卫韶只要有时间,就会来西院,亲自教江春晓功夫。 不过,他所教她的,都不是寻常的花架式。 卫韶教她的都是杀人的招式。 一招毙命,四两拨千斤的那种。 江春晓有健美操底子,学起功夫来,倒也是有鼻子有眼,进步神速。 卫韶还笑说,她真是个聪明的徒弟。 那日佟锦瑟的脸中毒之事,郢灵儿回到书院,就让人去军营通知了郢盛。 他立刻让人,送了许多贵重的药材和补品来。 军中一得空,他还亲自来看望佟锦瑟。 每次来,还都给她带些新奇的小玩意,哄着她开心。 一段时日之后,俩人的感情进步不少。 刘颢的科考成绩也出来了。 不负所望,进士及第,高中榜眼,得殿前受封。 小皇帝很欣赏他的才学,竟没有让出任地方官员,而是将他直接任命为从七品的中书舍人。 留在皇帝身边,任起草诏令之职,参与君前机密,掌传宣诏命之责。 一看就是小皇帝准备培养他,重用他。 文芷若那边,也算是得偿所愿,太后给她和楚王赐婚的事,告一段落,终是没有落下那一锤子。 四位姑娘时常赶在书院休沐的日子,小聚一番。 喜乐园的火锅生意比起夏日的烤肉生意,有过之而无不及,如同那染了秋霜的枫叶,愈发的红火。 客流不息,日进斗金。 江春晓和卫韶的感情,也在不断的升温中。 携手赏月,嬉笑陪伴,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美好。 日子过得飞快,一晃就入了冬。 “什么!?” “入宫!?” 一道从天而降的圣旨,打破了这份宁静的美好。 江春晓感觉,卫韶他这小外甥,定然是要秋后算账了。 果然,皇帝心,才是海底针,令人猜不透。 冬日的天,寒气逼人。 一推开窗,就被大风吹灌进鼻尖,直接到了嗓子眼。 每个人身上,都裹得严严实实的。 奉旨入宫的江春晓和佟锦瑟也不例外,都穿着一袭夹了棉的锦缎小袄子不说,外面还各自披着一件及地的厚披风。 宫里的马车拢共来了两辆,一辆坐着传旨的小公公。 另外一辆,先前空着,如今,里面坐着江春晓和佟锦瑟姐妹俩。 “晓晓,你说,皇上突然宣我们入宫,是要做什么?” “我也猜不准,反正,今儿这眼皮子一直跳,总觉得不像是好事……” “哎……” 两姐妹四目相对,两厢无语。 马车到了宫门外,就不能继续往里走了。 小太监客气的将她们二位请下车。 转而,给她们各自换了一顶软轿。 她们上了轿子,却不知,自从入了宫门,她们二人就被分开,抬着去了两处。 一处是乾坤殿,一处是永庆宫。 第136章 面圣 “江姑娘,到了。请下轿吧。” 宣旨小太监的声音从轿帘外传进江春晓的耳中。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拢了拢脖颈前的披风带子,回道:“好。” 纤纤十指若白玉,轻挑起轿帘的一侧。 江春晓从软轿中探出身来,就看到小太监对她客气的笑着。 “有劳公公了。” “江姑娘客气,都是奴才分内的事。 江姑娘,您请吧。“ 他冲着前面高阶之上的巍峨宫殿抬了抬手,示意她,小皇帝就在那儿里等着召见她呢。 江春晓点头,转而看向身后。 咦? 锦瑟呢? 小太监知她心思,忙出声道: “江姑娘,佟姑娘被送去了太后的乾坤殿,不会过来了。 皇上等您许久了。“ 什么? 小皇帝让人把佟姐姐给送到太后那去了? 这小皇帝到底要搞得什么幺蛾子? 江春晓怀揣着好几个问号,却不敢乱问半句。 生怕说错了话,再被那小皇帝给问罪。 电视剧里不都是那么演的吗? 当皇帝的人,都是喜怒无常的。 她跟在小太监身后,登上了永庆宫的高阶。 永庆宫里并不像江春晓想象的那么金碧辉煌。 反而有几分像是文人雅士的书房。 只是比寻常人家的书房,要宽阔许多。 奇楠香的味道似有若无,萦绕在永庆宫里。 进到正殿之后,江春晓见到朱漆龙案后面端坐着的小皇帝,立刻恭敬的跪了下去。 “民女参见皇上!请皇上恕罪!” 小皇帝居高临下的瞧着她秀发浓密的头顶,半晌未出声。 而后,他忽然开朗笑道: “姐姐,我们可是朋友呢。 怎么一见到朕的面,就说让朕恕罪呢? 姐姐,快些免礼平身吧。” 姐姐? 江春晓的冷汗从头顶到脚底板,冒了一身。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年纪不大的小皇帝,此刻,给人的压迫感,比卫韶还要大。 之前,她不知他的身份,酒兴所至,竟与他姐弟相称。 如今,她已知道他为君,她为民,就是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了啊。 “民女惶恐,民女之前不知皇上的身份,才会冒犯了皇上。 请皇上大人不记小人过!“ 小皇帝忽然从位置上起身,走到她眼前。 江春晓垂着眼,只瞧见小皇帝膝下的绣金龙袍,心中打鼓,也不知他走得如此近,是要做什么。 下一秒。 !!! 小皇帝李云基竟然弯腰伸手,亲自来扶她的手臂。 小皇帝的声音温和中带着几分超出他年龄的沉稳之气。 “姐姐若是再继续这样同朕见外下去,那朕怕是真的要生气了呢…… 快起来吧,姐姐……“ 这一声声的姐姐叫的,快把江春晓的魂给吓没了。 她这两辈子加一起,还是头一回被一个比她小那么岁的孩子,给吓成如此熊样。 “……民女这就起来,不敢劳烦皇上。” 江春晓总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这小皇帝突然把她叫来宫里,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她实在想不出,除了那日,她在喜乐园里对他有那么点不敬之外,她还在什么时候惹过他。 一国之君,不会心眼那么小吧。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算一步吧。 江春晓心里翻江倒海,想着,大人啊,就算你给了我自保的武器,又教了我自保的功夫。 可那又有何用呢? 在你这皇帝小外甥面前,她还是个战五渣,只能任人宰割了。 哎…… 江春晓暗叹,真是命运多舛呢…… 小皇帝的个头还没有她高。 江春晓站直了身子,刚好能看到他的脸。 小皇帝正笑意吟吟的望着她。 那笑,倒是真不像想找她麻烦的样子。 江春晓走失的胆子,又回来了。 她试探的开口:“皇上,您今日宣民女入宫,究竟是所为何事啊? 还有,佟姐姐她……” 江春晓还是很担心佟锦瑟的安危。 不知道小皇帝让人送她去乾坤殿做什么。 小皇帝:“姐姐放心,朕那日与佟姑娘对弈,觉得她的棋路应是颇为得太后的欢喜。 所以,便做主,让她去陪太后对弈几局,给太后解解闷。“ 江春晓送了一口气:“原来如此,能陪太后解闷,是佟姐姐的荣幸。” 那叫她来干嘛呢? 这句话,她没敢问出口。 小皇帝却已经窥见她的心思。 “朕召姐姐入宫嘛,自然也是陪朕下棋的。“ 下棋? 他忘了她是个臭棋篓子了? 江春晓觉得这小皇帝很荒谬。 “皇上,您……”怕不是搞错了吧? “朕说的是五子棋……姐姐,可愿意陪朕下这五子棋?” “啊!?” 江春晓十分意外。 她没想到,那日气不过他说佟锦瑟对弈妇人之仁,才故意用她擅长的五子棋,去找他出气。 这小皇帝,非但没记仇,还特意把她叫来陪他下五子棋。 他,还真是个孩子哈! 至此,江春晓倒是真的不怕了。 “好啊!民女乐意之至!” 合着,她之前都白紧张了。 人家,根本不是秋后算账,来治她大不敬之罪的。 小皇帝的友好,让江春晓对他的戒心都放心了。 这五子棋一下,就下了两个时辰。 阳光沿着窗棂照进永庆宫的白玉砖上,映出一片明亮金色的光晕。 江春晓从最初有些拘谨的跪坐,早已变成了随意的盘腿坐。 不光如此,她还吃了两盘子点心,两盘子水果…… “皇上!你可不能玩赖啊! 哎哎哎……这个不行! 君子当落子无悔!“ “君子是君子,朕是孩子……” “嘿!你……你不讲理啊你……” “哈哈哈,姐姐,你看,这回,你输了啊!……” …… 俩人下棋下的不亦乐乎。 可坐的久了,免不了腰酸腿疼。 江春晓直接拉起小皇帝的衣袖,带着他下了方榻,跳起了健身操。 科目三,减肥操,小苹果。 她边唱边跳,他认真的跟着学。 最后,永庆宫里的小太监和小宫女,也被小皇帝叫着,加入了他们的阵营。 不知不觉,众人已是出了一身的热汗。 “不行了,不行了!姐姐,朕累了! 跳不动了!“ 小皇帝率先出声告饶。 小宫女和小太监见皇帝停下,都赶紧默默的退到一旁,不敢再造次。 只有江春晓一人,依旧精神饱满,看着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 她掐腰笑道:“诶!你这也不行啊! 当皇上的人,身体素质,这么差,以后得多加练习才好! 你没听过,好的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已经累到上气不接下气的小皇帝,坐在榻上,抬头看着他。 “姐姐说的革命,是何意?” 好的身体,他懂。 革命,这个词,好新鲜。 江春晓被他问的愣了一下,“革命,革命就是……嗯,皇上你治理大雁国的时候,有时候会改革变法的意思…… 总之,就是不管你做什么都要有个好的身体! 强壮的身体,才行!“ 小皇帝点头:“嗯,姐姐说的对。 不如这样,日后,姐姐每隔一日,便入宫来陪朕一起跳这些个,有趣的舞,好不好?“ 他稚气的脸上全是期待,倒是令人难以拒绝。 江春晓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好啊!每隔一日,没问题!” 第137章 宫宴 应下之后,江春晓才反应过来。 她这是又都做了啥。 她是不是,又有点太忘乎所以了…… “皇上,是民女失礼了……民女不敢!” 江春晓跪下,不敢抬头。 小皇帝笑道:“姐姐哪有失礼。 朕可是真心的希望姐姐能够每隔一日入宫来,陪朕的。“ 她抬头:“皇上的话,当真?” 江春晓心里有些不敢相信。 “自然是当真。 那姐姐,可也是真的愿意?“ 呵呵呵…… 她,敢不愿意吗? 可是,伴君如伴虎啊! 江春晓脸上强挤出一抹高兴的笑:“这是民女的荣幸。” “很好。” 就在此时,有宫人来报。 说是冬至宴已经一切准备就绪,入宫来参加冬至午宴的官员、贵族也都携带家眷,入了席位。 只等皇上和太后入席了。 小皇帝将擦汗的帕子往一旁的小太监手上一放,朗声道: “朕这就更衣过去。 让人先去请太后吧。“ 宫人领旨退下。 小皇帝更衣,江春晓就在偏殿等候。 不消片刻,一袭黑锦绣金龙袍,玉冠金冕的小皇帝就穿戴一新,重新召她过去正殿。 “姐姐,随朕一起去参加冬至宫宴吧。 舅舅今日也来了呢。“ 江春晓被小皇帝的话,又吓了一跳。 跟他一起去参加宫宴? 她吗? 除了那么多文武大臣、贵族和他们家眷之外。 卫韶也在。 那说明,卫韶的家人,宁国公府的人也在。 她真是,要疯了! “这个,皇上,民女的身份低贱,怕是不合规矩。” 小皇帝转身,笑道: “姐姐,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你是朕请来的贵客,身份有什么低贱的? 朕不信,有人胆敢质疑你。 走吧…… 朕倒是有点期待,舅舅见到你时候的表情呢……“ 这、这……你、你…… 江春晓看着小皇帝挺直的背影,心里乱作一团。 这都是什么事啊! 以后,她不但每隔一日得入宫来,伴君之侧。 此刻,她还得跟着他,去参加那什么冬至宴。 这恩宠,是不是来的有点莫名其妙,还有点吓人。 江春晓心道,他还期待他舅舅见到她的表情呢。 她现在很是担心,卫韶见到她,会不会被吓到。 ** 玉殿仙班摇杂佩,银罂御膳染香酥。 银宫宴有数美酒,以鼓乐嘉宾之心。 举杯投箸,对饮琼浆, 诗词歌赋,锦绣霓裳。 落座宫宴,共享食礼。 炙羊肉、松花江鱼、菊花火锅、燕窝芙蓉鸭…… 每一道佳肴都是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三尺。 在大雁,冬至午宴和元旦宫宴,万寿节夜宴一样重要。 自从二王之乱后,这还是宫中第一次举办如此场面巨大的宴席。 冬至宫宴,在含元殿举行。 红绸交错,欢声四起。 “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随之小太监的高声一呼,先前热闹寒暄的含元殿瞬间变得静谧无声。 所有人都起身,恭敬的朝着小皇帝和卫太后跪了下去。 然后—— “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小皇帝和太后走上高位。 他的目光,朝着下跪的众人扫过去。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身为国舅的卫韶。 卫韶此时,也抬起头,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冬至宴上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江春晓是跟在景仁帝身侧入的场,小皇帝登上高位之后,她便停步在一侧的高阶之缘,边上的内侍总管对她竟然也很是尊重。 虽然她脸上戴着纱巾,覆着半张脸。 可卫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卫韶一直忙着金吾卫的事,一早江春晓和佟锦瑟接到圣旨之后,也没敢让人通知他。 是以,他并不知道,她入了宫。 原本,卫韶是打算等宫中的冬至宴结束后,他就直接去喜乐园找她的。 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你怎么来了?】 【你大外甥让人把我弄来的!】 【他找你麻烦了?】 【没有……】 …… 小皇帝不动声色的看着卫韶和江春晓眉来眼去,唇边泛起一抹淡笑。 看来,他这位从前冷心冷情的舅舅,这次,是真的动了心呢。 难怪,那日在喜乐园,他会那么紧张怀里的人。 就连他打趣他眼光好,他都听得那么的欢心。 这是不是代表着,一直都铜山铁壁,刀枪不入的人,从此就有了致命的弱点呢。 “众爱卿平身。 今日是冬至宴,虽是宫宴,也是家宴。 自从父皇离开后,我们大雁朝堂波澜突起,几经变换。 如今,总算是国家太平,百姓安乐。 我大雁能有今日的太平盛世,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都要仰仗各位爱卿,勤勉尽责,忠诚担当。 尤其是朕的舅舅,为我大雁殚精竭虑,多次以身犯险。 朕就借着今日这场午宴,与众爱卿同乐安宇,共赴昌明! 大家都落座吧。“ “臣等谢陛下圣恩!”\/“叩谢陛下隆恩。” 奉旨入宫参加冬至午宴的除了百官与家眷之外,还有贵族世家的代表。 其中,贺家也在。 他们虽是士农工商的末等商人,但是身后之人是禹王。 是以,往年的宴席,都会受邀出席。 毕竟,他们家每年可是大雁纳税最高的几户富商之一。 “姐姐,你也坐啊。” 就在所有人都落了座,等候开席的时候。 小皇帝忽然又开了口。 他看向的人,正是站在内侍总管身侧那一道窈窕的身影。 戴着面纱的江春晓。 姐姐!? “这……她是谁啊?” “是啊,谁啊,刚刚我就瞧见了。” “这女子,是和皇上一起来的……皇上什么时候有姐姐了?” …… 小皇帝的话,使得含元殿中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被众人火辣辣的目光关注的正主,此刻一头雾水。 小皇帝这到底是啥意思? 放眼望去。 这含元殿里,一个萝卜一个坑。 每位宾客都有自己该坐的位置。 他让她坐,坐去哪里? 不会是他身边唯一空着的那张白玉八仙桌吧。 那张桌子,就摆在皇帝和太后的金玉长桌下首。 可谓是两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较之国舅卫韶和国丈宁国公所坐的那张席位,位置还要高上许多。 他,总不是让她坐那去吧。 小皇帝一个眼神过去,内侍总管直接将谜底揭晓。 他冲着还是发蒙的江春晓笑道: “姑娘,皇上给您赐座了。 您请去入席吧。“ 他所指的位置,竟就是那张唯一空着的八仙白玉桌。 !!! 江春晓抬头,与小皇帝对视。 【皇上,你认真的?】 “姐姐,莫要发呆了。快入座吧。“ 卫韶双眸顿住,他满是不可置信的看向小皇帝,而后转向江春晓。 桌案下的手,紧握成拳。 与此同时,江春晓的一双美眸,也皆是紧张与不解的望向他。 【大人,你外甥他,到底是要干啥啊?】 【稍安勿躁,就按他说的,先过去坐吧。】 【好……吧……】 卫韶看着江春晓一步一步的走向那张白玉八张桌。 心中莫名对自己这个小外甥,生出了几分戒备之意。 孩子总归是长大了,行事作风,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 与卫韶一样心里乱了的,还有一袭正宫凤羽宫装,金钗浓妆的卫太后。 别人看不出那面纱后面的脸,是谁。 卫太后可是知道的。 毕竟,佟锦瑟还在她的乾坤殿里呢。 这江氏小寡妇,她本就不喜。 如今,不光自己的弟弟被她迷住。 就连自己的皇帝儿子,也把她请来坐在了那么一个敏感的位置上。 她的头风病,差点就犯了。 一个两个的,真是搞不懂他们都怎么想的。 第138章 求娶 江春晓坐下之后,只觉得如坐针毡,浑身都是别人探究的目光。 虽然,她倒是不太在意别人的眼光。 但是,她在乎卫韶的。 好在,他好像并没有生气。 诶,事出紧急,江春晓心道,入宫之前,倒是忘了让人去给他传个口信了。 搞得他现在见到她,才会如此的意外。 咦? 奇怪,那个人,怎么有点像江姐姐? 郢家是郢盛带着郢灵儿出席的。 他们爹只想着炼丹,娘只喜欢闻香。 所以,才会让她们兄妹二人做代表入宫参加冬至宴会。 郢灵儿原本还觉得有些无聊,因为,她刚刚在入席前,和那些娇滴滴的世家小姐,都说不到一块去。 而文家呢,是文老丞相带着礼部侍郎的大儿子和大儿媳来的。 文芷若留在府中没有来。 郢灵儿之前一直就百无聊赖的待着。 这功夫,却忽然发现引起宴席上骚乱的女子,竟与江春晓十分相像。 她瞬间就提起了精神。 在桌子下轻轻拽了拽她大哥的衣角。 郢灵儿做贼似的,小声道: “大哥,你看那个皇上叫姐姐的人,像不像江姐姐?” 郢盛先前并未将目光在江春晓身上过多停留。 听了郢灵儿的话,他方才抬起头,仔细看过去。 “嗯,还真是很像。” “奇怪,若是江姐姐的话,怎么会被小皇帝叫姐姐呢?” 江春晓坐在上位,光顾着与卫韶眉来眼去,交换心情了。 压根没注意到,靠近大殿后面的位置上,翘首以盼一直看着她的郢灵儿。 其他人猜归猜,可也只是敢在心里猜。 没人敢出声问。 于是,小皇帝一声令下。 冬至宴会顺利开席。 身穿薄纱绫罗的舞者,化着精美的妆容鱼贯而入。 一支完美无缺的春盟升融舞开场。 大气磅礴中尽显春意融融的娇美。 古琴、琵琶等乐器的配合,十分精彩。 倒是让人完全忘记了,今日正值冬至,此时殿外寒意霜冻,冷气逼人。 这支舞倒是令人不由感觉身处暖春之中,满眼春色。 颇有种,凤翔鸾鸣春正丽,日照霞舞雪初融的滋味。 舞曲结束,含元殿中响起热烈的掌声。 太后的脸色也比之前好了几分。 小皇帝朗声赞道:“跳的很好!赏!“ 舞姬们见龙颜大悦,立刻跪下谢恩。 其中最中心位的玉娘今年才十四岁,是个老天赏饭吃的才女。 出身不低,却一心只想着飞凤成凰。 虽然知道当今天子年纪尚小,但是趁此机会,还是没忍住偷偷多望上小皇帝几眼。 却不想,她并未看到小皇帝瞧她的目光,反而看到他的一双龙眸都落在那八仙桌后面的面纱女子身上。 “她们跳的确实不错。 但是,朕倒是觉得,还是姐姐的舞姿,更胜几分。“ 这话让她怎么接? 臭小子,纯纯的给她拉仇恨呢吧! 江春晓抓心挠肝,总觉得上错了贼船。 她冲着小皇帝尴尬一笑: “皇上您过奖了。 民女可不敢当。 方才一舞,诸位舞者身姿动人,皆如九天仙女,民女望尘莫及。“ 她心中腹诽,这臭小子,今日把她找来,总不会是想让她下去,和那些青春貌美无敌美少女舞娘们打擂台吧? 好在,小皇帝还没那么变态。 只提了一嘴,便就过去了。 江春晓心中松口气的功夫,却未曾注意到,小皇帝转向卫韶时,对他那个舅舅绽放出的那抹奇怪的笑。 有种欠揍的挑衅在里面,不能说太多,但是也不少。 下一秒,江春晓只觉得浑身冷飕飕的。 她道,这皇宫也不行啊,咋还漏风呢! 转眸之际,她与卫韶那双波澜不惊的深眸撞在一处。 这才明白,并非是人家这含元殿漏风,实在是某人的眼神太冷。 【大人!你放心,我不跳! 就是你外甥下旨,让我跳,我也誓死拒绝!】 江春晓还当卫韶是不希望看到她在众人面前跳舞,才会生气。 卫韶挑眉,深眸微动,脸色终是缓和了几分。 其实,江春晓不知,他是被他自个儿的小外甥给气到了。 不过,一见到江春晓那紧张他的神情,他的心情瞬间就乌云转晴了。 宫中的冬至午宴,因为家眷女子随行者颇多。 故而,氛围不似寻常宴席那般严肃,反而十分的欢乐。 小皇帝又是位笑容一直挂在脸上的君主,这含元殿,不到片刻,就热闹了起来。 推杯换盏,临近的宾客,小声交谈说笑,倒是也都很是随意起来。 宫中乐师、舞姬的演出各自精彩,杂技、剑舞皆是亮眼之作。 小皇帝数次举杯,与众宾客互动。 这一场宴会,是美食盛宴,更是文武百官,世家贵族之间汇聚交流的盛宴。 酣畅饮酒,吟诗酬谢…… 宴席过半之时。 小皇帝忽然点到了贺家老爷的名字。 “贺掌柜,今年,又是这永都城里缴纳商税最多的人。 难怪父皇当初总说,贺掌柜就是我大雁最会赚钱的商人。 不知,贺掌柜,有没有什么想向朕讨的赏啊?“ 贺老爷满面红光的老脸,听见帝音垂青,瞬间变得正经恭敬。 他起身,走到含元殿正中,跪了下去。 “回皇上话,草民能有机会为皇上和大雁效犬马之劳,是草民之幸事。 微末贡献,不敢邀功。 然,草民倒是想斗胆求皇上,给草民那不成器的小儿子一点恩泽。“ 贺老爷谦卑之态,令众人十分好奇。 他所求为何。 “哦?贺掌柜想为令郎求什么恩泽呢? 朕倒是想听听。“ 小皇帝一副兴趣满满的样子。 一下就加大了贺老爷的勇气。 他再开口,竟是向皇上为贺涟求娶佟锦瑟。 小皇帝听了,瞬间朗笑出声:“佟锦瑟? 那位曾经名满永都城的花魁姑娘? 哈哈……看来,美好的事物和人啊,大家都喜欢。 不光贺掌柜的儿子喜欢,朕——也喜欢她呢。“ !!!!…… 小皇帝这话说完,全场震惊,都憋着一颗八卦的心,却不敢出声询问。 尤其是郢灵儿和江春晓,她们俩刚才已经对上眼了。 且已经以眼传话,八卦了半天了。 【这是咋回事? 小皇帝喜欢佟姐姐? 江姐姐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 多吓人啊! 第139章 圣旨 “佟姑娘棋艺精湛,可是朕非常喜欢的棋友呢。” 不是,皇上啊,你大喘气啊! 小皇帝刚才的话,早已吓得郢盛脸色和贺家父子脸色都惨白一片。 皇帝和佟锦瑟之间差着十岁呢! 他竟然说喜欢她,谁听了,谁不害怕啊! 贺老爷出声求恩典时,郢盛是气愤,皇上说喜欢佟锦瑟时,他是无措。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而全程,卫太后的脸色,倒是一直都没什么变化。 毕竟,她知道,自己的儿子,究竟要做什么。 若是,她皇帝儿子说,喜欢那个江氏,估计她头风病立刻就得犯了。 贺老爷顺了口气,总算没厥过去。 他跪叩首:“是,皇上说的是。 佟姑娘才貌过人,是以,犬子才会对她心心念念,朝思暮想。 故而,草民才会厚着脸皮,向您求这个恩典。 还望皇上能够成全犬子。“ 说是这么说,可贺老爷心里倒是有底气的很。 他想着,如今小皇帝登基不久,羽翼未丰。 民生建设,哪一样不需要他去捐银子,缴纳赋税。 且,政权不稳,他多少也会忌惮着点儿他身后之人。 这个面子,就算不给他,也该会给他那位远在淮阳的主子。 毕竟,他们贺家是谁的人,这早就是大雁公开的秘密。 他们贺家,为禹王做事,是先皇和太上皇都默认的事。 小皇帝瞧着贺老爷那看似卑微的身影,眸光流转,忽而大笑。 “这很好啊,一家有女,百家求。 佟姑娘虽说出身不好,但她姿容貌美,才华出众,是值得被人争抢的。 朕倒是也很想成人之美。 不过,这婚姻大事,还是由正主自己斟酌,更好一些。 母后,您觉得呢?“ 小皇帝转头看向一旁的卫太后。 卫太后温婉笑道:“皇帝说的是。 既然,今儿啊,正主就在宫中。 不如,就问问她自己的想法吧。“ 她一个眼神递过去。 身边的小太监立刻明白。 “奴才这就去请佟姑娘。“ 大家一听,那佟锦瑟竟然也在宫中,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皇帝和太后倒是也不动怒,大家的胆子就愈发大起来。 “诶呀,你说说这位佟姑娘,她怎么会在宫里呢?” “谁知道啊?之前不是说她在喜乐园里,被那位江老板收留了吗?” “对对,就是那个和卫国舅有瓜葛的小寡妇……” …… 小奴才匆匆而去,速速而归。 身后还带着窈窕多姿的佟锦瑟。 她一入含元殿,就被郢灵儿叫了声。 “佟姐姐!” 郢灵儿可是太开心了。 在这枯燥的宴会上,两位喜欢的姐姐都来了。 虽说不能凑到一起喝酒划拳,她却也觉得自己不再是孤单一人。 佟锦瑟与她甜甜的笑了下,才从郢灵儿眼前走过去,跪在殿中。 这个过程中,她与郢盛的目光暗戳戳的牵绊了一番。 佟锦瑟以眼神告诉郢盛,不管发生任何事,他都不要冲动。 “民女参见皇上,参见太后。” “平身……” 小皇帝将事情始末同她说过,而后当众问询佟锦瑟的意见。 佟锦瑟来的路上,已经听小太监说过贺家求娶她的事。 是以,她心中所有的胆怯与不安都已经被她抛之脑后。 这一刻,她是抱着只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赴死之心的。 如今,她说起话来,倒是没有半点的害怕。 想起,在乾坤殿内,太后同她下棋时说的话,佟锦瑟便愈发的有了几分勇气。 太后告诉她,万事,都要自己去争取,才行。 “皇上,之前,在喜乐园,您与民女对弈之时,曾答应过,准民女向您讨一个心愿。 不知,这事可还作数?“ “自然作数。“ “好!皇上,民女求皇上恩典,准许民女自己可以决定自己的姻缘。 嫁人或是不嫁,嫁给谁,都能让民女自己做主。“ 佟锦瑟的话一说完,原本因为八卦而交谈声不断地含元殿内,瞬间再次变得一片鸦雀无声。 大家都竖起耳朵听。 江春晓给她偷偷竖了个大拇指。 她为佟锦瑟今日的勇敢之举而骄傲。 佟锦瑟抿着唇瓣,回了江春晓一个笑容。 如江春晓从前与她说的,遇见事,若做到心中坚定,她竟然真的就什么都不怕了。 “这个愿望”……小皇帝环顾众人,顿了下,道: “朕不能答应你。” 贺涟听了,当即洋洋得意起来。 他恨不能苍蝇搓手的表达内心此刻的激动。 果然,这黄口小儿还是对他们贺家和贺家身后之人,有所忌惮的。 贺涟浑身已经燥热起来,他盯着佟锦瑟的眼神,十分的可怕。 就像是一只随时扑上去,将她给撕碎的野兽。 贺老爷也觉得腰板挺直了许多。 可惜,他们父子俩,还不等高兴太久。 小皇帝的声音再度响起: “因为,朕和太后早已商量好,要为你赐婚了。 传朕旨意,封佟锦瑟为温宜公主,赐婚于郢盛将军。 由钦天监另则良辰吉日,再行完婚。 嫁妆皆有宫中内库出,所有规制按大雁公主制! 另外——“ 小皇帝看向贺家父子,唇边扬笑: “贺家对我大雁忠心不二,功德高远。 贺家次子乃人中之杰,与田国公之长女田薇儿堪称天造地设的一对。 朕为赏忠民,一并赐婚于二人。 成婚之日子,由田贺两家共同商议。 但,最迟不要拖到来年开春便好。“ “什么!?” 皇上给贺涟和田国公家的长女赐婚了!? 全场震惊。 唯独卫太后没有半点惊讶。 “太后同朕说过,佟锦瑟温婉贤淑,她非常喜欢。 既如此,朕便为母后添来一位女儿,日后她可随时入宫,承欢太后的膝下,向太后尽孝心。 朕,也多了一位,可以倾诉心事的干姐姐。 此事甚好!“ 江春晓惊讶的看向小皇帝,心道,这臭小子,简直就是妥妥的霸道总裁啊。 再过几年,可还了得? 前一刻还假模假样的说,呃正主在这,婚姻大事,还是让她自己斟酌吧。 结果呢,这功夫就直接下旨给她赐婚了。 还是赐的一桩天赐良缘。 哇哦!…… 江春晓发誓,她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十岁多的半大孩子,帅起来,竟是这么的牛掰啊! 第140章 又来! “咳咳……” 一直闷不吭声的卫国舅,忽然咳了两声。 江春晓的注意力瞬间被拉回。 她看到,国舅大人不知为何,竟又黑了脸。 【大人,你怎么了?】 【没事!你眼珠子快掉地上了!】 【我……】不是吧,她就是多看了他小外甥两眼,他这也吃醋? 小皇帝瞧着他们俩的眉目传情神功,脸色微变,眸中飞速闪过一丝冷意,好在瞬间又恢复如常,并未引起别人的注意。 “佟姑娘,郢大将军,快接旨啊!” 御前小太监胡梭立刻有眼力见的冲着已经呆掉的佟锦瑟和郢盛出声提醒道。 直接无视了不识抬举,痴心妄想的贺家父子。 反正田国公一家今日没人来参加宴会。 给那位田大姑娘的旨意,就等回头再去田府宣吧! “大哥!大哥快去接旨!” 此刻,郢灵儿可是全场最开心的那个人了。 ”民女……叩谢圣恩。“ 反应过来的佟锦瑟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郢盛则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给砸晕了。 他被郢灵儿拽了半天衣角,才回过神。 起身,走到佟锦瑟身侧,郢盛跪下去,向着小皇帝领旨谢恩。 可谢恩之后,这位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心中忽然如明镜般豁然开朗。 因为,他看到了高位上那位新君小皇帝那双比他的实际年龄要老成深邃无数倍的墨眸中,浮现的光芒。 原来,他们这些臣子,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一举一动,都是在他的掌控之内的。 其实,他和佟锦瑟,在两日之前,已经私定终身了。 那日,郢盛又让人给佟锦瑟送去了新鲜的小番茄。 比起阳山的蜜桃,这冬日里,吃到新鲜的小番茄,倒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九华街就有卖。 只是,这小番茄不是郢盛让人买的。 而是他按着江春晓的方法,在军营外的一处空地上,亲手盖了一间暖房,自己买了种子种出来的。 那份心意,是什么金贵的东西都比不得的。 所以,那日佟锦瑟终是在江春晓的鼓励下,让阿福架着马车,送她去了军营。 见到了郢盛,她们俩彼此谁都没说话,却又像是说了很多话。 后来,他大胆问她:“锦瑟,我想请母亲去江府替我向你提亲,你可愿意?” 佟锦瑟当时毫不扭捏的就点头应了。 这事才过去两日,郢家还没等到七日后的好日子去提亲。 就发生了今日的事。 郢盛刚才听见贺家向小皇帝求娶佟锦瑟,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拿一身军功换佟锦瑟的决定。 却不想,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还不等他与小皇帝求情,这赐婚的旨意就落在了他们的头上。 卫韶不关心佟锦瑟要嫁给谁。 他只在乎自己的小外甥,明明一口一句的,叫江春晓做姐姐的。 却将佟锦瑟封为了公主。 这番操作,可真是有点意思。 他抬头,看向自己的姐姐,卫太后。 卫太后刚好与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阿韶! …… 她弯唇一笑,她的眸光坦诚如往昔。 没有半点隐瞒之意。 卫韶缓缓勾动唇角,瞬间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他那个小皇帝外甥一早就计划好的事。 宣江春晓和佟锦瑟入宫,参加今日的冬至宴。 小皇帝根本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 贺家的一切,郢盛和佟锦瑟的事,他都知道。 所以,才会故意趁着这个机会,引导贺家自己站出来, 向他求恩典。 小皇帝早就想好了,要把佟锦瑟赐婚给郢盛。 一来,能够彻底得到这位忠勇猛将的忠心。 巩固他尚未夯实的皇权。 二来,可以敲打贺家的不知天高地厚。 他这小外甥要让贺家和他身后的禹王知道,如今,这大雁的天下,究竟是谁在做主。 太上皇和先皇的默许,到他这里,日后,怕是要不作数了。 他想要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而,贺家就算是能积累到富可敌国的财富,该效忠的,也只得有他这位君主一人。 否则,就让你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更甚之时,会让他们彻底消失。 那田国公的长女,年过二十三,悍妇荡妇,皆是一人。 全大雁,满都城,谁敢娶啊!? 谁想娶啊!? 如今,倒好。 这一道圣旨,算是彻底将贺涟那小混球,直接扔到了刀山火海中,去烹炸。 日后,那田家女儿定会将贺家闹腾个天翻地覆。 贺涟这种人渣也不会得了好下场。 他曾欺辱过那么多无辜女子,这回,也要有他的好果子吃了。 田国公的次子,可是军功赫赫的镇南将军,要想捏死贺涟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小皇帝这名为奖赏了贺家,实则是严惩啊! 卫韶看得懂的这些事,文丞相和闽丞相他们那些朝堂中的老油条,也都看的懂。 可,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们看不懂,但卫韶看懂了的。 那就是,他这位小外甥,今日特意把江春晓叫来宫中。 当着她的面,给贺家难堪,给贺涟惩罚。 其实,是在为她出气的同时,也是在敲打他。 贺涟让人去喜乐园闹事的事,卫韶料定,他这小外甥,定然也是早已了解得十分清楚。 他是在告诫他这个舅舅,就算是他,也在他的监控之中。 还有,他喜欢的人,也随时都能被他宣进宫中,为他所用。 一箭三雕之策,堪称妙计。 只是,这么深的城府,倒是愈发的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了。 也,越发的像一位真正的帝王了。 孤家寡人,就该是对任何人都要怀有戒心,且恩威并施的。 若放在从前,卫韶见到小皇帝这样的变化,只会觉得欣慰。 他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助他坐稳那张龙椅,护大雁朝堂稳固。 可如今,卫韶心里莫名的生出一丝不安。 只因为,他心中有了牵挂之人。 他不希望江春晓会因为他,而身入险局,游走在危险的边缘。 几家欢喜几家愁。 两道赐婚圣旨,将这场冬至午宴的气氛推向高潮。 众人起身向他们道贺。 郢盛和佟锦瑟这对锦绣璧人倒是真心高兴的接受着大家的祝贺。 反观贺家父子,这都是如同斗败的公鸡一样,灰头土脸满眼不甘却又无力反抗的惨样。 原以为,这赐婚的事,到这就告一段落了。 没想到,这小皇帝好像是给人赐婚,上了瘾。 就在大家都重新落座之后。 这位小君主再度开口,这次的目标人物,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楚王。 楚王以身体尚未痊愈为由,没有入宫来参加今日的冬至宴。 却不想,小皇帝一道圣旨,直接让小太监当着百官的面公布开来。 “奉天承运,景帝诏曰: 泽润天地,福至九州。 滋有吾大雁楚王李适,人品贵重,秉正仁德,风姿卓越,正值婚娶之年。 朕身为子侄,自当为先皇祖父分忧。 故今日降旨,择贤女与之匹配。 文丞相之嫡孙女文芷若,巧过及笄之年,婉顺贤明,誉名闺闱,故朕钦定其为楚王正妃,择吉日大婚。 钦此!“ 第141章 控诉 这道圣旨一下,直接把全场人都给整懵了。 文老丞相见惯了风雨,倒是淡定如初。 文芷若的爹和娘则是互望一眼,皆是十分意外。 不是说,太后放弃了给她们赐婚的念头吗? 难不成,此前,宫里的消息不准? 不光他们文家人意外,卫太后也很意外。 关于封佟锦瑟为公主,赐婚给郢盛,用来拉拢郢家的决定,卫太后是知情的。 但是,给楚王和文芷若赐婚,她可是完全不知情的。 她是没想到,自己的皇帝儿子,竟然会不跟她提前通个气,就这么直接下旨了。 毕竟,之前,她可是亲口答应了楚王,不会给他和文家赐婚的了。 “皇帝……” 卫太后心知,君无戏言。 圣旨已经颁布,此事定然没有反转的余地。 但是,她还是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小皇帝孝顺的冲着卫太后缓缓一笑: “母后,朕的这位皇叔啊,整日里只想着游山玩水,纵情享乐。 早就到了该成婚的年岁,却一直拖着,不愿被束缚。 父皇和皇祖父尚在时,就曾数次念及过此事。 如今,朕这个做晚辈的,倒是不能再由着皇叔的性子,胡闹下去了。 文家嫡女,温婉贤淑,才貌俱佳,有她来做朕的皇婶儿,正好能让皇叔收收心。 母后,也会认同朕的,对吗?“ 卫太后看着自己儿子的眼睛,才明白,原来,之前,她要给楚王赐婚却又放弃的事,他是早就知情的。 只是,他从未问过她而已。 “皇帝说的是,倒是母后这个做皇嫂的疏忽了。” “母后忙于后宫之事,已是很辛苦了。皇叔的事,朕来安排便好。” 小皇帝说完,又看向文家人。 “文老丞相,文侍郎,你们对朕的赐婚,可有异议?“ 文丞相携儿子儿媳即刻起身,原地跪拜。 他恭敬道: “臣及文家满门感念皇恩浩荡!楚王殿下人中杰子,是芷若高攀了!” 小皇帝对他的回答,很满意。 “既如此,朕便放心了。 皇叔那边,朕不担心。 既然,文老丞相一家都满意。 那总归,是一桩好姻缘,不算是朕乱点了鸳鸯谱。 说到这,朕倒是想起来,之前皇叔被刺客所伤,这一晃都好几个月了。 这刺客,难不成真是插了翅膀,变成了蝴蝶,飞出了城? 怎么竟耽搁到现在还没抓到呢!? 如此下去,若是文家的女儿嫁入了楚王府,再被这等可恶的贼人伤了。 朕,可就对不住文老丞相一家了!“ 他的话说的轻缓随意,却透着满满的问责之意。 字字没有提及卫韶,却字字都在隐晦的说,是他卫国舅所主持的金吾卫没本事。 毕竟,六扇门的人,可都不在这含元殿里。 负责缉拿刺客的人,也就只剩下他的金吾卫了。 这冬至宴,原来竟是一场鸿门宴啊! 还真是狡兔死,走狗烹啊。 如今二王余党尚未彻底肃清。 他这小外甥的心,未免也太急了点。 卫韶看向小皇帝,终是主动开口道: “请皇上恕罪。 是臣办事不利。“ 小皇帝忙摆手,道:“诶……舅舅千万莫要多心。 朕,不过是关心皇叔和未来皇婶的安危。 才会多说几句。 舅舅率领金吾卫将士,守护着我大雁的社稷安危,辛苦了。 朕敬舅舅一杯酒。“ 小皇帝说着便站起身,端起桌上的金樽,冲着卫韶点头敬酒。 看到他起身给卫韶敬酒,卫太后紧张的脸色才缓和了几分。 她可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和最信任的弟弟之间,闹不和。 毕竟,卫韶的她们母子的忠心,她是知道的。 卫韶:“臣,谢皇上。 日后,定会尽全力,尽快将刺客缉拿归案。 解除楚王和未来楚王妃的心头忧患。“ 还不等卫韶将那杯酒喝下,就听见一道油腻不平的斥责声响起。 “啊呸!卫国舅还真是会做戏!” 朝着卫韶突然发难的是闽丞相的人——大理寺卿卢裘。 乍一看,他这老匹夫,像是吃醉了酒。 才会有如此的胆子,当着皇帝和太后的面,对卫韶这般无礼。 可其实,他醉没醉,只有他自己清楚。 卫韶转头看向卢裘,声音淡似水: “哦?卢大人,此言何意啊?” 卢裘冷哼一下,大声道: “何意?! 卫国舅!你包藏的是什么祸心,真当我们这些老臣不知道吗? 先是瑞王,又是齐王! 是,他们是对皇上起了反心,所以,你对他们出手,他们不冤枉! 但是,楚王殿下呢!? 楚王殿下风流不羁,从不参与朝堂政务。 你为何也要对他下毒手!? 你不就是要把皇上的至亲叔伯都除掉,好架空皇上,独揽大权,将李家的江山控制在手中吗! 你如此做,对得起先皇对你的信任,对得起当今皇上对你的敬重吗?! 卫国舅,实话告诉你吧! 就在昨日,刺客已经落网。 既不是他六扇门,也不是你金吾卫抓到的! 而是! 我大理寺的人抓到的! 好巧不巧啊! 卫国舅! 那个刺客,他指认了你,就是幕后指使之人。 那刺客说他就是在你的掩护下,从你所在的雅间中逃走的! 而且,还有人亲眼目睹了那日你出现在长乐酒肆中。 卫国舅,卫大人,请问,你作何解释啊!? 是不是这楚王殿下一旦被你除去,下一个,你就要编排个理由,去对付远在淮阳的禹王了啊!“ 卢裘此刻语气咄咄逼人,完全没有半点酒醉的影子。 字里行间皆是对卫韶的控诉。 这控诉,简直是想要他的命。 若卫韶被证实与那刺客有关,那不就是坐实了想要谋朝篡位的罪名了么! 毕竟,楚王,可是一位闲散王爷。 他身上除了流着皇家的血,手中是没有半点兵权的。 连他这样的闲散王爷都容不下,那卫国舅的心思,可真是司马昭之心了! 第142章 劲爆 卢裘一说完这些话,转头朝着小皇帝和太后跪下。 老脸憋得通红,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 “启禀皇上! 请恕老臣隐而不报之罪。 之前老臣奉皇命暗中缉拿刺客,昨日已经将那刺杀楚王殿下的贼人抓住,带回了大理寺牢狱之中严加审问。 只因,那刺客所言,牵扯到卫国舅,事关重大,所以老臣才想待仔细查证之后,再向您禀告。 如今,老臣实在看不下去卫大人这般做戏,欺瞒皇上,假做好人。 所以,老臣才会如此殿前失仪! 老臣!请皇上降罪!“ 卫韶瞧着卢裘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心中冷笑。 看来,那刺客,并不是化作蝴蝶飞走了。 而是,被他们大理寺给藏了好几个月,一直保护起来了。 难怪,他的人,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呢。 还真是一出,贼喊抓贼的好戏呢。 那在这出好戏里,他的小皇帝外甥,又是扮演的什么角色呢? 受伤的楚王,真的就那么无辜吗? 到了此时,卫韶对卢裘的指控,似乎也没有特别的紧张。 他那张俊美的脸上,依旧是往日的云淡风轻,嘴角还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 长身玉立,眸若星辰的垂手站在那,他安静的看着卢裘。 卫韶这么一看,倒是把卢裘看的有点心里发毛。 他暗道,这个卫韶,怎么竟然一点都不担心那刺客的证词吗? “卢爱卿的意思是,舅舅竟是刺杀五皇叔的幕后之人?“ 小皇帝表现的满眼震惊。 虽然,也不知道,他是真震惊,还是演技太好。 卢裘梗着脖子,道: “没错!皇上,请明鉴啊!” 小皇帝可惜的叹了声: “舅舅,这可如何说啊? 朕啊,自然是不信卢大人说的这些话。 当然,他也是听那刺客所言的,也并非有意针对舅舅。 也许,是那刺客故意的,在攀咬舅舅呢。 但,朕还是希望舅舅能够自证清白,向大家说明一下,那一晚,舅舅的去向啊。“ 他会这么问,自然是已经问过,金吾卫那一日,卫韶的行踪。 那日,入城之后,卫韶便一人消失了。 没人能做他的时间证人。 卫韶与小皇帝的目光相碰,场面十分诡异。 很好,这一场鸿门宴,摆的很不错! 真的算是可以出师了呢! 太后一个劲的想和小皇帝搭话,为卫韶发声。 可惜,她儿子完全不给她机会。 江春晓看着卫韶,心里不禁为他捏了把汗。 之前,她只知道,他这个小外甥,和他的关系好像有点微妙。 大有种在一旁看戏,坐山观虎斗的瞧着卫韶和其他的大臣斗的意思。 这也是,江春晓之所以会应下小皇帝的隔日入宫约,准备接近他的原因之一。 她想着,和小皇帝把关系搞好了,以后好能为卫韶说点好话。 她属实没想到,那臭小子竟然都这么不喜欢卫韶了呢。 明摆着,那卢裘是小皇帝的棋子,今日发难,就是为了对付卫韶的啊。 她眼看着大殿内的气氛愈发的可怕,突然站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着太后和小皇帝跪下。 “启禀皇上,太后娘娘,民女斗胆,有事禀奏。 其实,楚王殿下遇刺的那一晚,卫国舅一直都和民女在一起。 从傍晚开始,一直到翌日,我们整晚都没有分开过。“ 她特意强调了一下,那一整晚,他们都没分开过。 而楚王遇刺,正是在晚上。 江春晓认为,这样,卫韶就有了不在场证明,他配合刺客逃走的嫌疑就可以解除了。 然后,刺客的所有证词便就真的成了故意攀咬,企图拉他下水,妄图离间皇上和国舅的关系。 “什么?一整晚?!” 整个含元殿差点炸锅了! !!! 比刚才听到那三个圣旨,都热闹。 若她所言为真,卫韶的嫌隙确实能洗清。 “哎呦,难不成这面纱女子是那个江氏小寡妇?” “可能哦……” “不然,也没听说卫国舅和哪个女子,有过什么牵扯啊!?” “我天啊!要是那个江氏,那她怎么会被皇上叫姐姐的?” …… 江春晓这话一说出来,太后只觉得头又开始疼了。 不光头疼,心口也堵得慌。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一整晚共处一室,总不会是盖着棉被,畅谈人生吧。 这…… 可真是太劲爆了! 殿中之人都把目光聚焦在卫韶和江春晓身上。 那火热的八卦光芒,甚至能在他们身上烧个大洞出来。 方才义愤填膺的卢裘,直接呆愣在原地。 什么玩意? 卫韶当晚明明就是在长乐酒肆的。 他的人,都看见了。 怎么的,这姑娘竟然为了给他开脱,连自己的清誉都不要了!? 啥人啊,她这是! 江春晓其实也拿不准,那个刺客到底和卫韶有没有关系。 毕竟,那天他浑身是伤的出现,是不争的事实。 在玲珑告知她,外面开始封城搜索刺杀楚王的刺客时,她也怀疑过卫韶。 但是,后来他解释过,说不是他,却又解释的不算清楚。 江春晓知道,这朝堂之事,权力之争,乱的很。 可,那晚他受伤的事,她得烂在肚子里。 为了保护卫韶,她只能站出来,给他做伪证。 如今,他们俩就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了,生死由命吧。 今日,也是江春晓第一次深刻的体会到,卫韶在朝中的处境,有多难。 明明是他竭尽全力的护着皇位上那位走到了今日。 如今,大局初定,那小屁孩皇帝就要过河拆桥了。 江春晓瞧着那肥腻的卢大人,料定,他是小皇帝故意安排的人。 卫韶原本就是没打算解释的。 毕竟,刺客说的,都是真的。 除了,他不是故意放走他,也没指使他之外,那晚,他的确是去了长乐酒肆。 不过,卫韶有把握,以卢裘的一面之词,奈何不了他。 可江春晓这一出面替他解释,倒是令他大为震撼。 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这么说完,意味着什么?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对他。 用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护着他,与他同进退。 第143章 自爆 卫韶清楚记得,在泗水巷子江春晓和他说过的那句—— 【卫韶,你的过去,我没机会参与。 但是,你的未来,我要与你同行。】 原来,她不是随口说的,而是真的这么做了。 可她大概忘了,因是怕他难过,还特意嘱咐他说,大人根本无需理会世人的偏见与猜忌呢。 如今,竟然是她先忍不住,和污蔑他的人,直接宣战了。 一直以来,都是卫韶在护着别人。 护着宁国公府的人,护着大雁的百姓,护着跟随他的将士,护着如今翅膀硬了便嫌他碍事的小外甥…… 第一次—— 有人如此毫不犹豫的护着他。 这种被人护着的感觉,真好。 小皇帝在龙袍里的小手,微微捏紧。 他,心情突然不太好了。 就在卫韶深情款款的望着江春晓的背影,唇边缓缓抬起的时候。 忽然,小皇帝阴恻恻的开了口。 “既然姐姐说,那一晚和舅舅在一起。 那——你可知道,舅舅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比如胎记?“ 皇上可真是人小鬼大啊! 江春晓差点直接破防。 他这是逼着她死啊! 她先前还真觉得这小皇帝算是好相处。 如今看来,简直是,腹黑至极。 十岁的年纪,百岁的心机! 问这种问题,就是想揭穿她在说谎话,做伪证呗! 哼! 要不是她和卫韶之前做过那一夜夫妻,这功夫,还真是说不出来了! 卫韶身上的胎记! 她当然知道啊! 他身上,哪一处,她没见过!? 不只是见过,她还都摸过。 但是,那晚他受伤,他只脱了上衣疗伤,裤子可没脱。 她要是说了,知道他的胎记所在,那不是自投罗网,直接承认自己是卫韶一直想要拧断脖子的女人了! 虽说之前她头脑一热,在红豆上刻字试探过他。 卫韶当时没反应,也可能是没认出来那个字迹。 如今,若是她说了,那就相当于彻底自爆。 定然,是连进退的余地都没有了。 都说能当皇上的不是一般人,这回,她算是信了! 提出问题,直中要害。 江春晓毫不掩饰的冲着小皇帝翻了个白眼。 正好落进他的眼里。 小皇帝被她这明晃晃的白眼弄了个措手不及。 你! 还真是大胆! 他却又不能真的发作,治她一个大不敬之罪! 算了! 朕心胸宽阔,不与你一般见识! 但是,朕可以更加的贱次次!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了呢?朕和大家都等着听呢……” 卫韶瞧着被小皇帝气到嘴角直抽抽的江春晓,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这小狐狸,也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时候啊! 他饶有兴致的瞧着江春晓,倒是也很期待,她会怎么说。 江春晓还以为卫韶是真的被卢裘给为难住,才一声不吭的,她心里愈发的着急。 诶!? 等等! 胎记不能说,伤疤可以啊! “民女看到卫国舅腰上有两处旧伤痕,三棱状,似是弓箭所伤。“ “呵……疤痕啊!姐姐啊。 舅舅身上的疤痕呢,太医也能说得出来! 舅舅为我大雁立下那么多汗马功劳,身上的伤痕无数,这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 姐姐,既然与舅舅…… 那想必应该见过他身上那处,明显的胎记吧……“ 呸呸! 就你知道的多! 你个小变态,你是趁着你舅舅出恭的时候,趴在茅坑里偷窥了!? 还是,趁着他沐浴搓澡时候,你躲在一旁偷瞧了!? 真是,太坏了! 心一横,江春晓以赴死的心想,干脆豁出去了。 “回皇上,卫国舅的大腿根深处,有一个星星形状的胎记,是红色的! 随着他体温升高,那个胎记的颜色,也会变深! 这个,我记得很清楚! 皇上想问的,是这个吧!?” 啊啊啊啊!!!! 完犊子了……! 死吧! 反正,欺君之罪是死,护他周全,也是死。 江春晓料定,以卫韶的性子,突然确认了她就是卢月花,那个毁了他清白的仇人。 一定会怒发冲冠的! 但是,江春晓又一想,今日,她可是为了救他,才会自爆身份的。 没准,她帮了他,他会大发慈悲,饶了她一条小命呢! 毕竟,俩人之前也曾花前月下,海誓山盟过的。 他,不至于,真的那么薄情狠心吧! 结果,卫韶听到她的话之后,如她所料的,深眸如寒潭,望向她的脸。 他眸中的神色,十分的复杂。 看得偷瞧他脸色的江春晓,心头一跳。 卫太后则是满眼的扼腕之色。 卫韶从小在卫筠眼皮子底下长大,他身上的胎记,她自然是见过的。 可是,她竟还能说出,随着他体温升高,胎记会变色的话! 这个,她都不知道啊! 做什么事,人的体温会升高! 完了,看来,他们是真的…… 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完了! 哀家,头好疼! 她瞧着下首坐着的宁国公,也就是她和卫韶的亲爹,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老脸。 卫太后攥紧手里的帕子,急的心口直突突。 她心道,明日,宁国公府里,定然是少不了一顿闹腾了。 二房本就一直等着大房出笑话呢。 这倒好,这是给人家送上门,让人家去戳脊梁骨了。 堂堂国舅,未来的宁国公,不但和一个小寡妇勾搭不清。 还、还等着满朝文武和家眷的面承认,他们、他们睡过了! 无媒苟合,这是何等的丑闻啊! 郢灵儿的和佟锦瑟的脸都通红一片。 她们万万没想到啊,她们的好姐妹竟然这么大胆开放呢! 果然,好姐妹吃起瓜来,也是十分卖力的。 这大转折来的,把卢裘那一番所谓的刺客对卫韶的攀咬给击打的稀碎。 所有参加宴席的人,都要激动的疯了。 恨不能立刻围成一个圈,一起蛐蛐这俩绯闻男主和女主。 谁还在乎,刺杀楚王殿下的刺客,说了些什么话。 反正,像文丞相他们这种老臣都心知肚明,有太后在,卫国舅的地位就不会被动摇。 小皇帝就是再怎么不满意他这个舅舅,也只能找几个像卢裘这样的人,出来胡乱攀咬他几回。 要是让江春晓知道,卫韶的不解释,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就不会出事。 估计,她肠子都要悔青了吧! 哎,谁让关心则乱呢! 最不屑恋爱脑的人,谈起恋爱来,可是有点智商降低了呢! …… 第144章 玩火 江春晓觉得,此刻的天空上,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从皇宫离开,回到这里,一路上,卫韶骑马,她坐在马车里。 他全程都一言不发,态度平和,没有发火。 只在出发前,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等回去,要她一个解释。 真的是,更吓人。 郢灵儿特想跟着上她的马车,继续跟江春晓八卦一下,她和卫韶那个……,可是被郢盛拎着衣领就给抓回去了。 连同佟锦瑟一起,都是坐着郢家的马车离开皇宫的。 ** 喜乐园,西院。 “大人,你能不能看在我给你解了围的份上,留我一个全尸!” 俩人一进到她的房间里,江春晓就率先开了腔。 她小媳妇一样委屈巴巴的伸手拽上卫韶的衣袖。 “我、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大人! 其实我有很多话要说,我不是真的卢月花,我没骗你! 大人,我就是江春晓! 那一晚,我就是我了! 她就不是她了! 哎呀!我—— 我——我……我,我承认我对你见色起意,但是我也是一见钟情! 我……确实是,不该趁人之危! 但是,我也是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那个药它并不是我下的,是她给你下的,我不过是恰巧醒来的时候赶上了! 她不光给你下了药,她自己也吃了! 后来,就变成了我的身体有反应! 但是,我应该自己跳冷水桶里去待着。 不该趁人之危,趁火打劫…… 可能我说的话,你听不懂,也不会信! 但是、可是…… 总之,千言万语都是——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大人…… 能不能看在咱俩这么长时间交情还不赖的份上,绕民女一条小命…… 之前是民女有意隐瞒,欺骗了你的感情! 大人只要肯绕过民女和家人一命! 日后,民女保证,再也不缠着大人了! 保证,从此之后,大人出现的地方,民女绝对不踏足半步…… 绝对不再对大人,痴心妄想,心存歹意!“ 江春晓态度卑微,语气诚恳。 说完这一大堆话,闭紧双眸,死死的攥紧手心中的袖布,一副胆怯不已的样子。 “江春晓!你,还真是骗的我好苦啊!” 想象中的暴怒没有出现。 卫韶的声音冷静温和的令人脊背发凉。 左眼偷偷掀开一条缝,江春晓看见卫韶拔剑了! 完蛋了! 他、他、他竟然真的拔剑了!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他说过,他以后会保护她,不管她做了什么错事,都不会怪她的! 那剑身从剑鞘中出来时的声音,清晰骇人。 啊啊啊…… 爱情这种东西,果然,来得快,消失的更快! !!! 算了! 死就死吧! 没准,死了之后还能回到爸爸妈妈、哥哥妹妹的身边去! 江春晓突然想通了,一副慷慨赴死的神情,眼睛阖紧,像是蚌壳。 身体倚靠在身后的墙壁上,瑟瑟发抖。 “哐当!” 一声巨响过后,瞬间恢复安静。 她刚才感受到了一道带着凛意的剑风! 但是! 她没死! 哈哈哈! 她还活着! “大人……你——你不杀我了?” “你说呢?” 卫韶的剑是劈在了她身边的茶几上。 那茶几瞬间一分为二,‘尸体’惨不忍睹。 卫韶面色冷峻的睨着她,居高临下,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江春晓不知从何处,来了一股勇气。 她小兔子一样软糯开口试探道: “大人你,是不是,舍不得?” 她见卫韶不出声,又道: “其实,大人,你已经想通了,民女也并不算罪大恶极,对不对?” 卫韶还是不出声,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 干啥啊! 对不对的,给个话啊! 江春晓干脆松开他的衣袖,站的笔直。 “要不,大人,你看这样,行不行? 我躺床榻上去,一动不动,你就想怎么的,就怎么的? 我任由你处置,让你出气,让你报那晚的仇,你说,好不好?“ 江春晓娇声细语的凑近卫韶,雪白手腕悄默声的勾上卫韶的脖颈。 她在他耳侧吐气如兰,尽是说些浑话。 江春晓又不想死了。 死皮赖脸活下去,总比干净利索的死了,要强。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她发现卫韶眸光有些松动,立刻继续施展美人计。 嘿嘿! 江春晓窃喜,她的美人计,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对他,很好用哦! 她瞧见卫韶一张俊脸,瞬间红若落日余晖时的晚霞。 他原本想多吓唬她一会儿的,却实在是没忍住,又上头了。 开口之时,卫韶的声音都抑制不住的发出了颤音: “江春晓,你还真是得寸进尺……一肚子坏水……你就不怕我真的一剑把你劈成两半么? 嗯?” 江春晓这次,可没有被他这语气给吓退。 她确定,他就是舍不得杀她了。 莲臂收得更紧了几分,她将自己与他之间化作零距离。 鼻尖轻触,她身上淡淡的玉兰花香与他身上的淡竹香气融为一体,那味道愈发的令人沉迷,失控。 “我——不——怕……大人,你的眼神……已经告诉我,你不会伤害我……“ 谈恋爱嘛,总是会吵吵闹闹的啦! 她就知道,他怎么会舍得,真的因为那一晚的事,而要了她的命呢! 毕竟,她们俩已经经历过那么多美好的回忆了。 嘿嘿! 江春晓另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毫不犹豫的覆上他的心口。 隔着锦袍摩挲着他的肌肤,惹得卫韶瞬间失语,满头黑线。 “呃……” 他身上猛地打了个寒颤,接着全身的筋骨都灌上了炙烤般的热。 这只小狐狸! 她就是这样。 前一秒还假装怯懦。 后一秒就胆大妄为 可是,他——就是喜欢上这样的她了。 喜欢到,可以原谅,她曾经对他做的错事。 其实,天不怕,地不怕的卫韶,之前一直在掩耳盗铃。 他不愿意去承认,她就是那个让他想起来就想掐死的女子。 所以,那红豆上刻的字,他装作认不出。 手下查出来她的身份有问题,他也不去深究。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如此的自欺欺人。 可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没想到,这层他一直没去捅破的窗户纸,竟然让他那个小外甥皇帝阴差阳错的给捅破了。 “江春晓,你在玩火……” “所以,大人,你要陪我一起,玩火吗?” 第145章 悱恻 她明明有一双最是清澈无辜的晶莹水眸,可,却藏有一肚子令人招架不住的狡猾心思。 “你说呢!” “唔……” 卫韶低下头,薄唇印在江春晓的朱唇上。 将她得逞的偷笑全都吻去,连同她唇齿之间甜蜜的味道一起夺走。 去他的,君子风度! 去他的,发乎情,止乎礼。 卫韶觉得,这些日子,他忍得真是好冤枉! 他明明早就知道了。 怀里的人,就是曾经令他恨之深,可后来,却令他爱之切的人。 可他却一直在心中劝说自己,欺骗自己,牢记她只是她——江春晓,一个小寡妇。 对她,不可以越过雷池一步,一切都要等到红烛合卺之后,才可以…… 可这一刻,当一切事实,都被她亲口挑明。 卫韶,再也不想忍下去了。 他们明明是拜过堂,成过亲的正经夫妻。 没什么事,是做不了的! 反正,之前,她对他做过的事,都已经那么过分了…… 卫韶这一刻,再想起那一晚的所有画面,心中竟没了半点的厌恶。 反而,还有些回味无穷。 她丝滑的肌肤,如那白色的暖玉,炙热如斯。 她蜜甜的唇瓣,如那桃花的花芯,甜美如糖。 “江春晓,卢月花……你欠我的,本大人现在就要一并讨回来……” 卫韶的眼尾泛着桃色,唇色殷红,深眸似海,声音魅惑,浑身炽热。 他的大手带着他的体温,一寸寸攻城掠地,在江春晓的每一寸肌肤上点燃暖热的烛火。 “好……民女,由得大人,予取予求……只要大人答应,再也不气了……” 江春晓轻咬贝齿,水嫩的唇瓣,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像是一颗静等着卫韶来品尝的红樱桃。 这一次,卫韶主动。 他很聪明,无师自通。 这一次,他所感觉到的一切,比那一晚,要美妙无数倍。 毕竟,一回生,二回熟嘛! 而且,这一次,他是心甘情愿的。 而她,亦然。 傍晚的霞光,很美。 却比不过他们彼此眼中的身影。 …… 开了窍的卫韶,还真是体力惊人。 这一番索取,竟就到了夜幕初临。 可他,依旧没有半点疲惫的样子。 夜,很静。 月,半弯。 乌云散去,漫天繁星。 外面虽是寒冬,房间里却是一片干柴烈火。 烹油燃兴,奇热无比。 —— 娇花盛放含细蕊,凛寒犹有枝头俏。 竹玉相合压弯腰,染尽彼此无处逃。 这一夜,他们旖旎缱绻、无尽无休…… “大人……我饿了……” “嗯……我也饿了……” “哎呀……” …… 翌日清晨 顶着两个黑眼圈,单手扶着酸痛的腰身,江春晓要亲自确定一点。 “所以,卫国舅,卫大人,你是不是真的不会杀我了?” “哼!看你表现吧。” 啥?还看她表现呢! 再表现,她腰都要折了。 昨儿半夜,她一口气吃了俩馒头,都没补回来那些被他耗费的体力呢! “奴家昨夜的表现,难道还不够好吗? 大人都乐呵成什么样了呢…… 民女整个人,都快被大人你给拧成麻花了。” 江春晓忍不住娇嗔着控诉他。 真是看着衣冠楚楚,实则衣冠禽兽。 平日里装的冰清玉洁的。 真的开了荤,他倒是比那山上的老虎都要凶猛。 而且,玩的还特别花! 要不是江春晓可以确定,之前那一晚,他是大姑娘上轿子头一回。 估计,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也像那个楚王一样,日日流连勾栏瓦舍,红楼青楼的了! 卫韶从来也不知,他自己竟然能做出那样的事来。 反正,当时,他就做出了。 如今,被江春晓这么不加掩饰的提起。 轰的一下,他净白的面皮,突地红了个彻底。 哪还有一点昔日冷血修罗的狠劲和冷酷样。 卫韶那好看的眉眼之间,皆是一股子男娇妻的风情。 “江春晓,你怎么如此……”他觉得,她又是在调戏他。 “我知道!大人又想说我,不知检点,没有女子该有的矜持。 既然大人不喜欢,那我改! 大人,你放心,以后,奴家一定离你三步之外。 好好表现,争取能一直保住我这条小命。“ 说完,她像弹簧一样,从他身前弹开,直接躲到了床榻尾侧。 一双水眸,笑盈盈的瞧着床头的他。 然后,江春晓特别坏心眼的抬手不经意拂过身前的青丝,又向下扯了扯衣领。 浑圆白嫩之间,春光若隐若现。 卫韶喉间一紧,眼眸染满欲色。 他咬牙切齿:“江春晓!一大早的!你是要气死我啊!” “民女不敢……唔……” 她的声音,瞬间被湮没在某人好看的薄唇之间。 卫韶修长有力的手臂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将他与她之间的距离减少到零。 …… 秋霜乍起寒风到,暖意袭人影相交。 风声吹过窗棂处,房中真是好热闹。 这一耽搁,又过去了好半天。 * 热火朝天的‘晨练’结束,嫩白如雪的指尖在卫韶的胸口前,绕啊绕。 江春晓眼尾高挑,声音娇嫩勾人: “哎呦,国舅大人,你好坏啊…… 一大早,又害得民女这么累…… 这回,民女的表现算是好了吧? 你瞧瞧,说到底,你不也是看上我这身皮囊了吗? 要是我还那么胖,你会不舍得杀我?“ 她身上,除了嘴不疼,哪哪都酸疼得要命。 可是,她就是特别欠,就像逗逗卫韶。 因为,他这样子,还真是太招人逗了。 卫韶侧眸,薄唇缓动: “不如,我把你再喂成卢月花的样子,证明给你看啊!” “不要!” 江春晓快速拒绝。 虽然减肥对她而言不难,但是,她也不想再来一次了。 “不想啊?” 卫韶白皙修长的指尖轻捏上她的下巴,他垂眸: “那你可得好好用你这副皮囊伺候好本国舅。 要不然,保不齐,哪一日,我就又突然想拧断你的脖子了……” 卫韶故意吓她,侧过脸,语气森森,目露凶光。 如今,江春晓才不怕他这只纸老虎了。 她咯咯一笑,抬起手臂就将卫韶的脖子勾住。 让他整个人与她一下子贴在一起。 第146章 涟漪 鼻尖轻触,四目相对。 江春晓大胆的抬起玉足,勾上了卫韶结实的小腿。 “民女,谨遵大人的旨意……” “唔……江春晓!唔……你……” 这一次,换成她来主导,开始晨练的下半场了。 江春晓馨香的味道,绽放在卫韶的每一寸光滑的肌肤之间。 她的纤纤玉手游走在他线条清晰的腹肌之侧,指尖如同炽热火焰,每落在一处,便会在他的身上燃起一朵烟花。 这一回,她看的光明正大,摸的随心所欲。 而卫韶的深眸里不再是那一晚,对她曾有过的憎恶之色。 而是溢满了无尽的深情与欲彩。 “呃……” 当江春晓吻上卫韶的喉结之时,他的声音如同被风吹过的湖面,瞬间荡起波纹涟漪。 ——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了弦。 狂风骤起吹不散,西院房中水如天。 娇颜红晕染春风,十分潋滟莫等闲。 可真是—— 妲己在,纣王不早朝。 江氏在,国舅不下榻。 这一来一往的,他们俩,竟折腾到了晌午方才停歇。 啥铁打的人,也撑不住这么整啊。 “江春晓,你真想要我的命不成?” “还不是大人自己克制不住,到还赖上民女了……” 园子里从昨下午,到今儿晌午,一直都没人来西院敲门。 谁都知道,卫国舅大人留宿了。 没人敢来打扰他们。 不过就算来了,他们俩也都没功夫去开门…… 体力不支的俩人终于达成共识,休战养精蓄锐了…… 好在,江春晓这西院的小厨房里,什么食材都有备着。 天冷,江春晓在衣裙外面裹了一层小薄被子,手脚麻利的跑去小厨房,蒸熟了一锅地瓜、南瓜,煮了些肉丸子冬瓜汤。 堂堂国舅大人,就这么和她一样坐在榻上,裹着棉被,围坐在小茶几边,同她一起吃着这顿简单的早午餐。 俩人一看到对方的眼睛,就傻笑不停。 吃个南瓜,还要你喂我,我喂你,真是好生腻歪。 “所以,大人那一晚,根本就没有去长乐酒肆刺杀楚王?” 江春晓毫无形象的啃了一口手里的蒸地瓜,呜呜的问他。 “嗯。” “之前没同你解释彻底,是不想你知道的太多。 会有危险……“ 卫韶同样也是在吃地瓜补充体力,但是,他吃的就一如既往的优雅矜贵。 修长的指端一点点的剥开那地瓜的皮,地瓜在他手中,活脱脱成了一件艺术品。 还真是让江春晓看的有点小气。 这人,怎么做什么都这么好看。 这么,让人嫉妒呢…… 卫韶那日在城外遇刺之后,原本只有手腕受了伤。 他率先带着账本回永都城里,是因为他想去核查一下,那账本上记录着的长乐酒肆接头人的身份。 没想到,他进了长乐酒肆,到了二楼雅间,还没喝上三杯酒,隔壁房间就响起打斗声。 卫韶刚想起身出门查看,就有一个蒙面刺客破门而入。 而后,他便听见外面有人喊,楚王遇刺了。 卫韶与他刺客擦肩而过,那刺客并未与他交手,纵身一跃,从他房间的窗户就跳了出去。 卫韶没有多想,跟着就追了出去。 结果,那刺客的轻功竟然十分了得。 他这样的功夫追了整整三条巷子,都没追上。 可也没追丢。 就在卫韶紧追刺客不放手的时候,突然从巷子两侧窜出另一伙蒙面人。 他们出手就是杀招,对卫韶连问话都没问,长剑直接朝着他狠厉刺来。 卫韶不得不放弃继续追击那个刺客,而与这些蒙面杀手厮杀在一起。 近二十个杀手,个个武功高强,比起在城外三十里击杀他们的那批杀手,这些人的武力值更好。 卫韶也是拼尽了全力,才将他们击退。 那些杀手基本都受了伤,而卫韶也没能幸免于难。 他肩头的一剑,令他流血过多,身体虚弱不堪。 在最危险的时候,卫韶没回宁国公府,也没回金吾卫府邸。 而是直接去了喜乐园西院,去找江春晓。 当时,他只想见到她。 他还在沿途的墙上留下了不起眼的记号和暗语,告知李旭他们,他的去处和暂时不要找他的密令。 当时,卫韶一直以为那一批又一批的刺客是齐王的余孽。 可是,后来,他怎么想都不对。 因为,证据显示,那些杀手无论是武功和所用的武器,都和齐王的那些同伙没有任何关系。 而且,齐王的人,也没必要对楚王不利。 那么这件事,就很有意思了。 当时他就想到,若是之后传出是他卫国舅要刺杀痴迷于山水享乐的楚王。 那还真是更坐实了他卫韶要将李家之人全部消灭,坐拥李家江山传闻了。 只是,后来,刺客一直没落网,卫韶便还以为自己猜错了方向。 直到昨日,在冬至宴上,卢裘突然冲他发难。 卫韶才确定自己之前猜得没错。 那些人的目的,就是他。 不过,倒是挺能忍。 忍了好几个月,才赶在人多势众的冬至宴上,揭出此事来。 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这事,没伤及到他,却让江春晓当着他的面,自爆了身份。 听完卫韶解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江春晓心中疑云算是彻底解开。 但是…… “大人,你其实,是不是早就猜出我的身份了?” 江春晓黛眉拧起,她越想越不对劲。 她总觉得,在宫中宴会上,卫韶听到她自爆身份后,从始至终都没有过特别震惊的表现。 回来后,也是。 按着他对卢月花的恨意,他不该会表现的如此镇定。 除非,他分明就是在故意逗她。 “哦?……你才知道啊……” “啊!你……” 这个天杀的大骗子! “自以为你真的做的天衣无缝? 小狐狸,你真当我金吾卫的那些暗卫,都是摆设?“ 卫韶伸手,指尖勾在江春晓的脸颊一侧,一双深眸里盛满了得意的笑。 其实当初,她的寡妇身份,金吾卫的暗卫早就查出来有问题。 第147章 不要! 那日—— “大人!您之前派去樊城调查江老板的人,回来了。 他说,樊城十盒街里这二十年中,只有一户姓江的人家。 早在几年前就搬离了樊城。 后来就再也没回去过。 而且,那江家只有一位小公子,并无女儿。 所以,属下认为,江老板一家的身份可能有问题。 “ “嗯,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你不用管。 让调查的人,也不要对任何人提及此事。“ “是!大人!” 李旭当时十分诧异。 为何他们家大人知道了江春晓身份有疑,却要帮她继续隐瞒。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他们家大人和江家人,之前,可是素不相识的。 其实在那之前,卫韶便已经发现了她的身份不对劲。 或者说,他对江春晓的怀疑,从重遇她那日起,就从未消失过。 她的声音,她的眼神,都太像那个人了。 可纵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被她一点点的吸引。 后来卫韶便派人暗中去德城的东胜村挖了村民为卢家人建的坟,让仵作验查了那卢家三口的焦骨。 证实,的确非人骨,而是一些猴骨。 卫韶对江家三口的怀疑便更深了。 直到,她亲手为他戴上那根带着红豆的平安手绳,他才彻底确定,她就是那个他曾经恨之入骨的人。 可是,那一刻,他决定将这个秘密,永远埋在心里。 不再去验证。 不去揭穿她。 只把她当江春晓,而不是卢月花。 只因为,他不想失去她,更不舍得伤害她。 “嘿嘿!大人,你吃到嘴角上了!” 终于,让她看到了他一点点小瑕疵。 卫韶挑眉,扯唇轻笑道: “江春晓,你吃到牙齿上了。” 江春晓:“……!!!” 好烦啊,他这个人真是! 她气哼哼的转过头,拿着帕子在牙齿上一顿搓搓。 “哈哈哈哈……” 身后的人,朗笑出声,笑的眉眼若弯月,笑容明亮似少年。 江春晓回眸,看到这样的卫韶,也不由得跟着一起开怀大笑。 真好,从此之后,她在他面前,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大人,你真的喜欢我吗?” 江春晓特别认真的望着卫韶。 “当然喜欢,很喜欢。” 卫韶的眸光丝毫不闪躲,特别认真的说出他心中的想法。 对她而言,他这句话,胜过世间最甜的蜜糖。 江春晓弯唇:“我也喜欢大人。 像喜欢金叶子那么喜欢。 不,是比喜欢金叶子,还要喜欢。 大人,那晚的事,是我对不起大人。 但是,我不后悔。 大人能够原谅我,不怨憎我,我要谢谢大人。 未来余生,若大人不离,民女定当不弃。“ 江春晓这番深情告白,如同洪亮的钟声敲响在卫韶的心头。 他曾想过,要按着她的步伐,一点点前行的。 但是,这一刻,他不想再等了。 “江春晓……“ “嗯?” “我们再成一次亲吧。” “不要!” “为什么?” 卫韶不满的看着她。 他眼里刚刚为她的告白所生出的动容和深情,碎了一地。 几秒钟之前,是谁说,未来余生,他若不离,她便不弃的!? 这不就是想和他再成亲的意思吗? 【你家人际关系太复杂了,我怕死!】 自己的后妈和奶奶都不待见他,堂哥和堂妹四处抹黑他,真心疼爱的小皇帝外甥,又天天想着弄死他。 满朝文武有一半怕他,一半骂他。 她可不要一脚踏入复杂的后宅。 一入侯门深似海,成了正式的卫夫人,她就不能自由自在的出来做生意了,那只会影响了她赚银子的速度。 喜欢是喜欢。 但,也不能为了爱情,而放弃了事业。 这些理由,嗖的一下在江春晓脑子一闪过。 但是,她不敢说出口。 瞧着卫韶那瞪得滴溜圆的大眼睛,江春晓觉得,她要是说了,他得气死。 “大人是担心我们如今的关系,怕我被人说闲话吗? 大人放心,民女不怕!“ “你不怕,可是我……” “哎呦,大人啊,我是个女子,都不计较名分。 你个大男人,你要还计较这些不成?” 卫韶乍听,还真觉得有些道理。 可是,仔细一咂摸,她的话,分明就是在哄骗他! 她明明就是不想为了他,而放弃她的自由! 果然,他之前对她的了解,分毫不差。 “江春晓,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刘颢那个小白脸? “ 他可记得清楚,刘家那个小白脸中了榜眼后,她笑的跟朵花一样! 对了,那家伙还特意跑来和她报喜了,她还高兴的拥抱了他! 哼! 想起里这个事,卫韶心里就气! “哪有!大人,你怎么这么多心啊! 我只把阿颢当做弟弟的。” “ 那你到底为何不愿与我再成一次亲? 我们如今,都这样了……你就不想成为堂堂正正的卫夫人吗? “ 男人有时候就幼稚的像个孩子。 卫韶现在就是。 他的自尊心受到了空前的伤害。 虽然,他之前也想过,她也许不想过早的被困于内宅。 但是,听到她丝毫不犹豫的拒绝,他还是很受伤的好吧! 而且,他明明从未想过,要让她和别的女子一样,成亲后,只能当个内宅妇人啊! “江春晓,你放心,我们成亲后,我不会让你回宁国公府去住。 也不会把你困在深宅大院里。 你还可以做自由自在的你。 你还可以做你的生意,赚你的银子! 只是,我要和你名正言顺的日日待在一起!“ 卫韶抬手拢了下肩头滑落的被子,满是期待的看着江春晓。 “诶呀,大人啊,我们不是都成过亲了嘛! 在东胜村,大人你贵人多忘事啊。” 废话!他能忘吗? 要是忘了,他昨日也不会对她…… 但是,那能算吗!? 当初,和他成亲的人是卢月花,他想娶的人是她,是江春晓。 那场亲事,非他所愿。 可如今,他心甘情愿。 卫韶觉得,很有必要再重新办一次婚礼。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的卫夫人。 江春晓心道,成亲有什么好? 成亲哪有单身自由。 谈恋爱很美好,为啥非得成亲! 她得想办法安抚一下身边这只暴躁的小狮子。 “大人,在世人眼里,你的身份高贵,民女身份低微。 我们就犹如云泥之别。 我们若是现在又办一次成亲仪式的话,很不合时宜。 不妨再等等,等民女的喜乐园生意做的越红火些,成了这大雁首屈一指的女商人,女善人之时。 我们再举办一次成亲仪式,如何? 大人,你看,你的娘子,可是未来的宁国公夫人。 出去了就代表着宁国公府的颜面。 我这身份背景, 现在也过不了太后和老夫人那关啊! 还得提升、提升才好啊! 还有大人你说,成了亲,不需要我搬入国公府住,那怎么可能呢? 若是那样,又该有人去你外甥皇帝面前,参奏你不守祖制了! 民女不想因此,给大人惹来更多的麻烦……” 第148章 洗脑 江春晓想着,她得用他能接受的理由去给他洗脑。 让他知道,她现在先不和他再成一亲,都是为了他好。 卫韶却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小心思。 “江春晓,本大人看你、你就是不想对我负责! 你就是觉得你这小寡妇的身份更自由! 你就是想和那个小白脸刘颢继续勾搭! 你分明就是馋我的身子,却又不想嫁给我这个名声狼藉的权臣,是不是?“ 卫韶越说越激动,眼尾都泛了红。 哄不好那种。 他气的胸口起伏不定。 祖宗啊! 江春晓看着他这样,心都化了。 他,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啊! 这还是那个大雁百姓口中 ,高冷孤傲,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卫国舅了吗!? “哎呦,好了好了,大人,咱不气了啊! 乖……我真的不是像你想的那样。 好吧,我给你说实话。 我不想和你再成一次亲,其实是怕麻烦!“ “怕麻烦?“ “嗯。 大人一定没看过,那些话本子里写的,一入侯门深似海,宅斗陷害层出不穷。 心累,人也累。 大人,民女只想守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好好的赚银子,过日子,和你约会,和你就像这般的好好相伴…… 总之,我对现在的日子很满意。 满意到,不想有任何的改变。 所以,大人我对你说,我喜欢你,是真心话。 可,我不想和大人再成一次亲,也是真心话。“ 江春晓想,也许是因为她在另一个时代生活过,所以不像大雁的女子,对成亲,嫁人这件事,那么的执着。 她是很喜欢卫韶,但还没喜欢到,为了他,能够把自己困进一个大宅子里,了此余生的程度。 可,若是嫁给他,就一定要做出那些的牺牲,承担起那份责任的。 虽然,他说,成亲后,会让她继续做自己。 但是,江春晓明白,在这个时代,很多事,是不能真的随心所欲的。 太后的弟妹,怎么可以随心所欲的做自己啊。 若是她真的做的,定然会给卫韶惹来更多的麻烦。 与其那样,不如,她就这么做他的相好的。 没有那么多规矩的束缚,不是也很好吗? 江春晓的话,一直回响在卫韶耳边。 这些问题,他都考虑过。 但是,当真的从江春晓的嘴里说出来,他听了,心情还是很沉重。 他不得不承认,她说的都是对的。 他的身份,和他的家族,都太复杂了。 她若嫁进了宁国公府,势必就会像被斩断了羽翼的飞鸟,没了自由飞翔的快乐。 战场和朝堂的事,他可以勇往直前,不怕危险。 但是,后宅的事,到底是他之前想的太容易了。 祖训和规定,都是他没办法去对抗的。 说到底,这个世道,对女子而言,就是不公平的。 “那你可知,若你不肯同我再成亲,日后我们若是有了孩子,他们该如何立命?” 卫韶一想起小时候被人追着骂,有娘生,没爹教的野种就莫名的心疼。 他,绝对不会让他和她的孩子,也遭受那样的对待。 孩子? 江春晓听懵了。 他、都已经想到孩子那么远了…… 这话,简直比直白的我爱你,还让人心动。 “若真到了那日,那我们便奉子成婚。” 为母则刚嘛! 为了孩子,她还是得要个名分的。 为了孩子,失去点自由也是应该的。 但是,孩子的事,还八字没一撇呢。 趁着他们还没出现。 能自由一日,是一日啊! “奉子成婚?” 卫韶失落的眼底,终于燃起熊熊火光。 “是啊,民女只是说,现在不要再成亲,又没说永远不要! 所以,孩子的事,那就要看国舅大人你的实力咯……” 她冲着他抛了个媚眼。 “江春晓!” 他在和她说严肃的人生大事,她又把话题扯到了床笫之间。 这个女子,还真是! 被她这么一勾搭,他感到自己又有些蠢蠢欲动了。 “好啊!既然你这么说,那本国舅大人,可就得多努力了!” 他长臂一捞,就将她整个人都拥入宽厚的怀抱中。 卫韶身上的淡竹香气,霸道的占据了江春晓的唇瓣…… 一分钟后。 上气不接下气的卫韶主动递了白旗。 不行了! 再来,他这身板,也受不住了! “江春晓,本国舅发现,你就是个女妖精! 那些人说的狐狸精,就是你!“ 他放弃,他投降! 她现在不想跟他成亲,就不成吧! 反正,说什么,他现在都动弹不得了! “哈哈哈……” 房间里都是江春晓不怕死的放肆笑声。 “原来,我们战场上英勇神武的修罗将军,卫国舅,也会有缴械投降的一天啊!” 江春晓这一刻才明白老人常见的那句“这世上,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是有多么的有智慧啊! * 俩人吃饱喝足后,相拥着倒头又睡了一个时辰,才悠悠转醒。 对望一眼,他们俩笑的心满意足,总算是彻底恢复了精神头。 “大人,今日还有事得去处理吧。” “嗯。” 昨日在宫中的烂摊子,卫韶还得去收拾。 大理寺的刺客,他估摸着,此刻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毕竟,那刺客唯一的用途就是用来陷害他。 如今,陷害因为江春晓的作证而失败。 那些人,是不会留着那刺客的。 卫韶起身,穿戴整齐。 江春晓也穿上了一件烟粉色的夹棉小袄子,配冰白色长裙。 他盥洗,她陪同。 “大人,你这皮肤可真白。不止是白,大人的脸,还俊美的令人心乱。” 江春晓手上挂着一条软布,站在一旁,瞧着卫韶弯腰掬起一捧水净面。 樱唇阖动,又不闲着的开始逗起他。 卫韶站直了身子,接过她抵上的软布,在脸上擦拭一番。 而后,他垂眸好整以暇的瞧着江春晓的眼睛。 “女妖精又要勾引本国舅了? 放心,本国舅清心寡欲,不食荤腥……“ 再开一顿荤,纵使他体力再好,今儿怕是也要双膝一软,跪地起不来了。 江春晓被他这语气逗得,咯咯直笑。 “大人的体力,原来,也不是很好嘛……” 他的指腹带着微末的凉意,捏上她好看的耳垂儿。 第149章 初雪 卫韶呲牙:“小妖精,激将法对我也没用!“ ‘叭答!’ 江春晓竟趁着他捏她耳垂儿的功夫,转头就在卫韶白皙的手腕上,亲了一下。 声音响脆。 “你……” 卫韶的额角青筋绽起。 她,简直是太坏了点! “那美人计呢?” 江春晓咬唇,扬起下颌,笑意盈盈的望着他。 卫韶的呼吸加重了几分。 他哑然失笑。 下一秒,大手一捞,将她娇软的身子揽入他温暖宽厚的怀里。 卫韶低头,薄唇覆在她的额间。 何其温柔的一个吻,就这么水灵灵的落了下去。 而后,卫韶开口,声音满是诱哄。 “小狐狸,美人计,也不行……” 主要是他现在,体力告罄。 江春晓抿唇笑的愈发开心了。 闹了一通,她们还是得不舍的分开。 江春晓送卫韶出门,房门一打开,就有一阵浓烈的寒风吹进来。 “呼……” 冬至之后,这天就愈发的凛冽了。 “吹到你了吧?都说让你别送出来了,你还偏要出来。 乖,快进去,换身厚实的衣裳,再出去忙。“ 卫韶知道,他一走,她就得去忙乎园子里的事。 她可是赚起银子来,一刻都停不下。 “嗯……那,再抱一下……” 江春晓张开手臂,踮脚冲着卫韶撒娇。 “好……” “你呀,可真是……” 黏人的小妖精。 卫韶抬手将她紧紧抱入怀中。 瞬间,她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声。 还有,他身上那股独有的淡竹香气。 这味道,令她莫名的心安。 江春晓把脸埋在卫韶的颈窝里,细语哝哝: “大人,办完了事,早点回来,我等你。 不管多晚,我都会等……” “好……” 不管多晚,他也都会回来的。 这一刻,卫韶只觉得,此生,有她相伴,这种幸福感足矣。 江春晓让他感受到的,是炙热的爱意,也是家的温暖。 雾白色的水汽从他们彼此的鼻息间萦绕而起。 卫韶抱着怀里的人儿,深眸里皆是璀璨的光。 小巧的下巴在他的颈窝一侧轻轻蹭了蹭,江春晓原本像慵懒粘人的小猫一样,享受着他身上那独有的淡竹香气。 留恋不舍的想要多赖着一会儿。 却在扬眸之际,惊喜的发现—— 院子里,竟然开始飘雪了。 晶莹的雪花从高空缓缓落下,如同一个个舞动的小精灵一样,在他们的头顶欢快的翻着跟头。 空气里布满了清冷却干净的味道。 江春晓激动的晃动着卫韶的肩头。 “大人!快看!下雪啦!” 好美的雪……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第一场雪。 寒冷的初冬,飘落的雪花。 非但没有让她感受到一丝的冷意。 反而,还非常的幸福和温暖。 因为,她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 所有的风雪,都被他给挡在了去。 江春晓感受着卫韶身上所有的暖。 心中更暖。 这一刻,她甚至贪婪的想着,要是能一直和他这么安静的抱着,就这么安静的待着。 什么都不去做,也是极好的。 卫韶抱着她转过身,就看见漫天飘落的雪花,那么的纯净,那么的晶莹。 他弯唇: “是啊,真的下雪了。” 从小到大,卫韶最不喜欢下雪天。 可这一刻,他却第一次发现,原来,下雪的时候,也可以这么幸福。 揽在他腰间的小手,激动的箍的更紧了。 “大人……这是初雪……属于你和我的初雪……真的好美啊!” “嗯……很美,就像你一样……美得令人痴迷……” 江春晓的脸攸的红透,比傲雪地冬梅,还要艳丽几分。 “大人!” 卫韶如今说起情话来,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他就那么笑望着她,任由江春晓羞涩着抬起粉拳,娇嗔的落在他的肩头。 江春晓仰头,看着他那完美的下颌线,娇笑道: “大人,我们下去吧!” 她想和他一起感受一下,同淋雪,共白头的滋味。 风雪虽寒,可他们有彼此同行。 便是再大的风雪,在他们面前,也都能变成了她们前行路上的美景。 “好。” 卫韶对她,有求必应。 “但是……你的鞋子太薄了……” “呀!” 下一秒,江春晓整个人腾空而起。 竟是卫韶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江春晓娇呼的同时,牢牢的勾紧了卫韶的衣襟和脖颈。 他足尖点地,直接带着她落在了院子中央。 飞雪若柳絮,洁白而柔软。 漫天飞落之际,美不胜收。 轻盈的雪花飘落在他们的青丝墨发之间,青丝白雪,宛若静美的山水画。 卫韶抱着江春晓在院子里快乐的转了起来。 “哈哈哈……好好玩!大人,再快一点儿……我好喜欢……” 江春晓伸出一只手,任由飘落的雪花落在她的指尖上,微凉似冰花一般,绽放着。 “好……” “抓紧我。” 他们俩的身影,在庭院中。 如诗如画,美轮美奂。 江春晓咯咯的笑声,带着一丝痒痒的热气,忽而闯入卫韶的颈侧。 看她如此开心,就像个孩子。 卫韶也跟着开怀笑了起来。 “哎呀,不行了!大人,我要晕了!” 江春晓玩得尽兴,却有些晕了头。 她将手上的冰花在衣角上蹭了蹭,手腕转而勾上了卫韶的脖颈。 她光洁的额角抵在他的眉宇之间。 江春晓呼吸起伏微喘,面颊生出粉嫩的淡红。 “大人,谢谢你…… 陪着我一起疯闹……” 卫韶弯唇:“你我之间,何谈言谢。 能让你开心,是我的荣幸。” “大人…… 今朝你我同淋雪,也算此生共白头。 大人,希望我们能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江春晓的烟眸如水,望着卫韶的眉眼之间,爱意无处可藏。 当然,她,也从未想过要藏。 卫韶听见她的话,心头宛若被炙火烹过,纵是此刻风寒雪大。 依旧无法与他心中的火焰所相抗衡。 他深吸了一口气,抱着江春晓的大手又收紧了几分。 卫韶的声音低沉若古玉般动听:“江春晓,这辈子,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 我要和你一起去迎接,未来我们人生中的每一场初雪。 同淋雪,共白头。 我要与你,两不相负,相伴余生。“ “嗯……” 江春晓笑着笑着,眼角就不由得湿润了。 她真的好感动。 不只是感动,还是心动。 卫韶的眼神,令她心动。 渐渐地,他们的头发、眉毛、衣服上都沾满了雪花,远远望去,真像是一对白发苍苍的恋人。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世间万物都变得不再重要,唯有他们之间那份深厚的情感永恒不变。 第150章 谈心 卫韶出门后,江春晓又加了一件裘皮披风就去了后院帮忙。 天寒地冻的,却依然挡不住爱美的女宾客们登门做脸,泡美人浴的热情。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是因为—— 她们是听说了这喜乐园里出了一位小皇帝亲口御封的温宜公主,所以特意跑来看热闹的。 一进到后院,江春晓就听见里面喧闹的莺莺燕燕声。 “哎呀,佟姑娘你这手可真是太美了……” “什么佟姑娘啊,应该是温宜公主……” “对对,以后,我们再来喜乐园,就见不到公主殿下了吧。好遗憾啊……” …… 挑开门帘走进去,江春晓就瞧见佟锦瑟,此刻正被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她一脸无奈客气的笑着,小心应对着这些世家的姑娘和夫人。 江春晓心中冷笑,这些人,还真是见风使舵。 当初,都嫌弃佟锦瑟出身天香楼,大多数人来这,都对她颐指气使的。 如今,倒好,听说人家被封了公主,就跑过来攀关系,献殷勤。 “晓晓!你来了!” “佟姐姐。” 一见到江春晓出现,佟锦瑟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 忙给她使眼色,让她为自己解围。 玲珑正伺候着一位客人从汤池中出来,见到江春晓来了,忙上前福身。 “掌柜的,您来了。” “嗯。” 她走到江春晓身侧,小声说:“掌柜的,您快帮帮佟姑娘吧。 她都被这些人给缠了一上午了。“ 原本,玲珑之前就想去禀告江春晓的。 但是,她人都走到西院外面了,才想起来,昨日卫韶留宿了。 她这才又返回后院,没敢去打扰她们。 佟锦瑟三日后就要入宫住进葳蕤殿了。 钦天监定下吉日后,她会以公主身份从宫中出嫁。 这几日,她是本着站好最后一班岗的心思,想帮江春晓分担一些。 可没想到,这些客人,今日见了她,又是夸赞,又是羡慕的。 完全就是前后完全不同的两幅面孔。 她们这样对她,倒是缠的佟锦瑟有些手足无措。 从来,她都是被人瞧不起,尤其是会被女子唾弃不喜的。 如今,忽然被她们这般对待,还真是不习惯。 因为,佟锦瑟心中明白,这些人,并非是真心喜欢她的。 而是为了要讨好她这个忽然飞上枝头成了凤凰的幸运儿。 只有,江春晓她们对她的好,她是适应的,她是相信的。 佟锦瑟一见到江春晓出现,这才安心下来。 江春晓红润的唇瓣扯出一抹笑。 她娇声道:“哎呦,佟姐姐,今日辛苦你了。 我的事办完了,这边交给我吧。 佟姐姐快去收拾东西吧。 三日后就要入宫了,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准备的呢。 各位贵客,还请移步里间,让院子里的姑娘们再好好为大家服务啊……“ 那些贵女一听江春晓这边说,只好将佟锦瑟身前让出一条路。 耽误了她入宫,可是大事。 谁也担不起那个责任。 “谢谢,晓晓。” 佟锦瑟在经过江春晓身边时,芳唇微动,无声的说着。 江春晓冲她嫣然一笑,以眼神示意她赶快撤。 要不然这些人,都能把她给吃了。 还说她们是狐狸精。 要她看,这些有头有脸的妇人和贵女,才是蜘蛛精。 她这喜乐园都快成了盘丝洞了。 瞧瞧,她们看着佟锦瑟一朝被封为公主时,这羡慕的劲儿啊。 恨不能立刻魂穿了她,替她入宫去做那公主去。 房中的人见佟锦瑟走了,便也都兴致怏怏,把各自该做的项目也都做的差不多了。 便就各自离去了。 一直等到这些人都走了,贵宾室里才响起一道温柔却不失威严的声音。 “是江老板来了吗?” 那声音很熟悉,江春晓听出来了。 是刑部尚书的夫人。 原来,她一直都在,只是没有出来凑热闹而已。 江春晓看向玲珑:“陆夫人来了?” 玲珑:“是,照例是佟姑娘接待的。” “嗯。” 江春晓举步朝那间贵宾室走过去,玲珑则赶在前面给她掀起珠帘。 守在房门口的小丫鬟自动让到一旁去了。 “陆夫人,您是何时来的呀?” 陆夫人正侧卧在美人榻上,望着窗外的飘雪,听见江春晓进来。 她才转过头看向她。 陆夫人弯唇笑道:“我一早就来了。 这几日失眠,精气神不济。 就想着来你这儿补补气力。 顺便,也恭喜佟姑娘一声。“ 之前,佟锦瑟最先服务的一位客人就是陆夫人。 她从未嫌弃过佟锦瑟的出身,对她的手法也十分认同。 昨日一听说佟锦瑟被封为公主,心中很是为她高兴。 今儿一早她过来喜乐园,原本以为佟锦瑟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大概不会再招待客人了。 倒是令陆夫人很意外,她竟还在。 而且,态度依旧和从前一样的好。 佟锦瑟给陆夫人做了补水美白的面膜,又给她沏了一壶茶花茶。 便陪着她在这说说话。 给她按按摩。 不知不觉的,陆夫人就睡了过去。 佟锦瑟让人好好伺候陆夫人,守在贵宾室外,不让人闯进来打扰她。 她看出,陆夫人的心情和身体状态,都不太好。 原本,佟锦瑟想等江春晓过来后,和她说一下这个事的。 但是,因为后来的那些贵女、夫人这么一扰乱,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有劳陆夫人挂心了。佟姐姐能得夫人的祝贺,更填了许多福气。” 陆夫人笑道: “呵……要我看啊,是江老板,好福气。 路见不平,出手相助,倒是救了一位公主出来。 日后,这喜乐园的生意,怕是会越来越好了啊。“ 江春晓摇头笑道:“夫人哪里话,佟姐姐是她自己修来福气。 但我这喜乐园还是得仰仗夫人您多关照,才会越来越红火的……” “你呀,这小嘴,惯是会说的。” 方才离的远,江春晓没仔细瞧。 如今站的近了,她看到了陆夫人眼底那明显的黑眼圈。 江春晓心中诧异。 自从她与陆夫人相识,她素来就是个会保养的。 精神饱满,神气十足。 大概也是因为有相公的宠爱与滋润,她素来是那些高官夫人里,活的最开心快活的一个。 可今日里,面容怎么会如此的沧桑颓败,还有她的眼神,也不似往日那样的有神。 眸色之中,还闪烁着失望的光。 江春晓心中权衡了一番,开口试探道: “夫人,您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我怎么看您,脸色不太好?“ 陆夫人听她这么问,低声叹了口气。 “初冬的雪来了,眼瞅着又是一年……” “江老板,你信命吗?” 她竟忽然回了两句,和江春晓的问题毫不相干的话。 第151章 温暖 江春晓微怔:“命?” “是啊……你信吗?” 这一次,陆夫人的眼里除了失望,还有一丝明晃晃的自嘲。 这,让她如何回答啊。 江春晓想说,她不信命。 毕竟,她是唯物主义者。 她信,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但是,她却莫名其妙的穿书了。 穿到了一个,非她这种小微弱的人力能够抗衡得了的君主帝王时代。 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蝼蚁。 她是相信只要够努力,蝼蚁也可以撼动天地的。 但是,那努力的尽头,似乎看起来很遥远。 江春晓没想到,有一天,钗锦华服的尚书夫人会问她这种问题。 难道,她的命,还不够好? 永都城中谁人不知,身居高位的刑部尚书陆元是个宠妻狂魔。 纵使陆夫人一直都无所出,他们成亲近二十载,陆大人却没有纳过一房妾室。 人前,他对她的好,更是毫不掩饰。 这样被人捧在手心里的贵夫人,怎么还会如此的落寞啊。 就在江春晓斟酌着该如何回答陆夫人的问题时。 她又开了口: “江老板,其实,我很羡慕你的。 身为女子,能不被后宅所束缚。 能够做的这一方天地的掌柜的。 身边有爹娘、好姐妹相伴,倒真是很好的。 可惜,佟姑娘那么好的帮手,就要嫁人了。 现在人人都认为她是个命好的女子。 不但被皇上封为温宜公主,还要嫁给郢大将军了。 可,命再好,也要嫁人了…… 但愿,郢家不会辜负了她那么好的姑娘。 要说—— 还是江老板想的通透,不嫁人,就这么潇洒度日,真的是很不错呢……“ 江春晓美眸生出诧异之色。 她看着陆夫人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唇边卷起笑意。 “夫人怎么知道,我不想嫁人呢?” 陆夫人挑眉: “卫国舅是什么样的人啊。 在江老板出现之前,他可是这永都城里从来都不近女色的冷面修罗。 王孙贵族家的女儿,对他倾心者,数不胜数。 他却与她们素来保持距离。 唯独对江老板你,不一样。 卫国舅和江老板的事,我有听说哦。 虽然我与他不算熟。 但是,耳边听到过关于他的事情,可是不少。 依我看,以卫国舅的性情,他既然对江老板如此心仪,又怎么会任由你让外面的人,说出这么多的闲话呢。 毕竟,一个唾沫一个钉。 那些人的闲话,可是能够害死人的。 而不让人再说这些闲话的办法,最好的一个就是与你谈婚论嫁,把江老板娶进宁国公府去。 可卫国舅却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这说明,除非,是江老板你自己不在意。 还劝慰卫国舅一起,不要在意,他才会如此的。 不知,我猜的可对?“ 江春晓心中颇为震撼。 她之前就看出这位尚书夫人心思缜密,却从未想过她能如此洞悉人心。 她与卫韶的事,她都能猜得如此通透。 可,为何,江春晓觉得,陆夫人的眼中竟真的有些羡慕她的意思。 按着这个时代的想法,她这种出格的行事作风,应该是被陆夫人她们这种高门贵妇所鄙夷,所不喜的啊。 毕竟,按常理想,八抬大轿,红绸合卺、稳坐正妻之位,才是这个时代女子最向往的归宿啊。 可此时,她竟然从一个被相公宠爱了近二十年的夫人眼中,看到了对她这样肆意妄为,不在乎旁人眼光的女子的羡慕? 江春晓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眼。 “陆夫人……”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位陆夫人可能和那位陆尚书,吵架了? 江春晓刚想开口,劝慰她几句。 陆夫人突地笑了:“呵……你瞧我,看着这落雪啊,就没忍住伤春悲秋了几句。 原本,佟姑娘要成亲了,是大喜事。 我却和江老板啰嗦了这些。 实在是不好意思。 不过,还是要谢谢江老板,愿意陪着我这老婆子谈心了。“ 陆夫人的失落来得快,走的也快。 她很快就变回了往日高贵文雅,笑容拂面的尚书夫人。 江春晓为她斟了一杯热茶,道:“陆夫人客气了。 能够与夫人谈心,是我的幸事。 若是夫人日后还想找人聊天,便来寻我。 随时欢迎。“ “嗯……” * 雪花很美,可这初雪,一落就不停,倒是就不那么方便了。 喜乐园前院的客人比平日里少了一半,备好的火锅食材,也剩下了不少。 待最后一桌客人离开,江春晓便让玲珑去通知大家,提早关门,准备大家一起吃顿热闹的火锅。 为佟锦瑟饯行。 她想着,等她入了宫,做了公主,再想回来,就难了。 至少,也得等到她与郢盛大婚之后,才能重新住到宫外来,起码也得个把月了。 大家伙这段时间一起相处的十分融洽。 饯行宴上,都对佟锦瑟依依不舍。 恭喜她的同时,也都有些小伤心。 江春晓看出大家心情低落,率先举杯。 “来! 我们一起敬佟姐姐一杯。 以此酒祝她,未来诸事顺遂,福气绵长!“ 玲珑她们见掌柜的如此,也都起身举杯,一起祝贺佟锦瑟。 江家二老此刻早已是双眸红透,将欲垂泪了。 多好的女儿啊,他们才得了没几日,便就被小皇帝一道旨意给抢走了。 诶…… 江淮之和柳玉茹,舍不得啊! * 践行宴一直到戌时末才结束。 收拾完桌椅碗筷,已经都亥时两刻了。 雪下的越发大了。 如同飞落的鹅毛,轻盈洁白。 江春晓没少饮酒,面若桃花,步履微乱。 她踩在一片苍茫亮白的雪上,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呼……” 好热啊! 她一边走,一边仰头看着沾墨一样的夜空。 月色未央,银光如泻。 鼻尖和指尖都冻得有些红,看上去就像小兔子一样。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啊哈哈哈……“ 好诗! 好诗! 兴致所在,江春晓竟然提着裙摆在小路上转了起来。 便转还便吟诗。 曼妙的身影,在这飘雪的月色下,就像是坠入凡尘的仙子。 裙摆和斗篷随着她转身之际,一同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 “半夜倚乔松,不觉满衣雪。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 凡事江春晓知道的关于雪日的诗词,在她口中,跟蹦豆子一样,往外跳。 “掌柜的,还是让我送你回去吧。” 从前院出来后,江春晓不让江家二老送,也不让别人跟着。 可,玲珑不放心她,就一直跟在她身后。 看她一晃一走的,真是担心她会摔倒了。 如今,瞧着她竟在湿滑的雪地里跳起舞来,当即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忍不住,上前想要扶住她。 江春晓回眸,咯咯笑道:“哎呦,玲珑!不用! 听话,你快回去吧。 你都忙了一日,早些回去歇着! 我没事! 放心吧! 这雪夜多美啊! 我要多待会儿!“ 玲珑心中忐忑,却又不得不听话。 她道:“那掌柜的,我就看着你进西院,我便回去。” 江春晓憨笑:“好……这个可以有!” 然后,玲珑就看着江春晓像一阵风似的,从她眼前直接跑到了西院的大门口。 她转身倚靠在门边,娇笑:“好了。小玲珑。回去吧! 嗯!“ “是,掌柜的……” 目送着江春晓进了西院,关了大门,玲珑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她想着,江春晓回到了西院里面,应该不会有大问题了。 她不知道,就在她走后,江春晓脸上高兴的笑,却一点点的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苦笑。 她倚靠在大门里侧,仰望着苍穹月色,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接住缓缓落下的雪花…… “呵呵……” 酒劲儿忽然上了头。 江春晓头脑胀痛,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就在此时,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天而降。 来人身携一袭寒气,俊美的脸上皆是担忧之色。 在关键时刻,把江春晓抱在了怀中。 “江春晓!” 被叫到名字的她,恍惚中缓缓睁开发沉的眼皮。 看到逆光中那张熟悉的俊脸。 “卫——韶……国舅——是你啊……大人……你回来了?” 说完,她再度闭上眼。 一歪头,江春晓软绵绵的娇躯,沉沉的再度浸入他的怀里。 随着她陷入昏睡之前的,还有她数声无意识的低喃声。 “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 爸爸、妈妈、哥哥、妹妹…… 家里也下雪了吗? 你们想没想我啊……? 我可想你们了……我真的好想你们啊……不久,佟姐姐就要嫁人了…… 这里的雪,好美,可是也好冷啊…… 不过,好在,我有他抱着我…… 他叫卫韶……是个国舅……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吧…… 大人……你的怀抱,真的好暖啊……“ …… 卫韶抱着她,看着江春晓愈发红扑扑的脸颊。 听着她口中的话语,他深邃的眼眸里熠熠生辉。 他抱在她腰间的手,愈发的扣紧了几分。 卫韶的薄唇缓缓勾起,他看着已经彻底醉过去的江春晓,低声道: “江春晓,你还真是不懂得好好的照顾自己……” 说完,他抱着她,转身大步朝着房门走去。 …… 大雪,继续不知疲倦的装点着这宁静的月夜。 寒冷,渐渐占据了永都城的每个角落。 江春晓的房间里,却是一片暖意融融…… 第152章 热栗 一大早,江春晓是被冻醒的。 她身上的被子都被自己踢到了榻尾。 整个人都躬成了一只大虾,蜷在一起。 闭着眼,她的脚丫将榻尾的被子勾起来,江春晓懒洋洋的伸出手,将自己给裹成了一个茧蛹。 暖热复苏,身心舒爽。 “嘶……” 暖和过来后,她觉得头有点疼。 睁开眼,江春晓盯着幔帐发呆。 昨晚…… 她好像一直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给抱着。 此刻,房间里却是冷清一片。 只有这锦被里,尚存一丝余温。 “会是卫韶吗?“ 江春晓小声嘀咕,自问自答。 “莫非,昨晚我不是做梦,是卫韶回来了,还一直抱着我睡的……“ 不然,她不可能刚刚,才被冻醒。 “吱嘎……”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江春晓抬头看过去。 正是满身风雪的卫韶。 “大人?” “醒了?” 看来,昨晚真的是他回来了。 江春晓笑的灿烂。 “嗯,醒了。” “头疼么?” 卫韶把门关好,将寒意隔在门外。 他站在门口,抖了抖身上的雪。 将身上的黑色大麾解开后,挂在一旁的衣架上。 迈步朝着房间里面走过去。 江春晓坐起身,把被子围在身上,袅袅道:“疼……” 语气里,尽是撒娇的味道。 卫韶沉眸:“嗯,现在知道疼了。 昨晚,喝酒的时候,倒是很尽兴……“ “嘿嘿……” 她竟无话反驳。 昨晚,她确实是喝的有点嗨。 虽然,她也舍不得佟锦瑟。 但是,毕竟,对佟锦瑟而言,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结局。 这么久,江春晓也算是了解了佟锦瑟的性情。 她想要一个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家。 拥有真心爱她的人。 如今,她也算是所求皆如愿。 江春晓自然为她开心。 一开心,不免就多喝了几杯。 瞧着她那撒娇样,卫韶也不忍再责怪她。 把手里拎着的食盒往桌上一放,他抬手合十搓了搓掌心。 确定手上的温度不凉了。 他才朝着江春晓走过去。 卫韶停在床榻前,弯腰下去,伸手将江春晓身上的被子又给她围严实了一些。 他才走到一边的茶几上,端起小瓷炉,将里面温着的热汤,给她倒了一碗。 卫韶把热汤递到江春晓唇边。 “先喝点这个,一早,我去东院给你讨的醒酒汤。” “东院?!“ 江春晓挑眉。 那不是她爹娘的院子? 卫韶了然,嗤笑道:“不然呢,我又不会做这个。 只好请江伯母帮忙了呗。“ 说完,他忽然凝眸瞧着她,小声道: “其实,真算起来,我应该和你一起称她一声娘亲吧?” 毕竟,他们都拜过一次堂了。 江春晓差点被他说的话给吓晕了。 “唔……” 她想都没想,抬手就把卫韶的嘴给捂住了。 她急切道:“大人!你想吓死她们啊! 我们不是说好了,先不提那个事的吗……“ 他们之前讲好,先不把卫韶知道她们三口人真实身份的事,同江家二老摊牌。 以免,她们受到惊吓。 想着等以后时机成熟了,再一点点渗透给他们。 让他们有个心里接受的时间。 “呀……!” 被捂住嘴的卫韶,没回话,却吻上了江春晓软嫩的手心。 他唇边的炙热,沿着她的手心,瞬间漫入江春晓的每根神经。 惹得她娇呼一声,连忙放开了手。 “大人,你……” “怎么?只准你捂住我的嘴, 就不准我亲你的手? 小狐狸,你就这么不信我? 说好了不会吓他们,我自然是不会。 不过是逗逗你而已……“ “大人!” 江春晓被他逗得娇羞不已。 卫韶瞧着她那红染的面颊,没忍住,凑过去,在江春晓娇俏的红唇瓣上,吧嗒就亲了下。 “比起手心,还是这儿的味道,更甜美……” 被人偷香的江春晓已经傻了。 她那一双美眸望着卫韶,简直不敢相信,这人,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清冷孤高的卫国舅吗! 简直就是个风流油嘴的登徒子! 可……她的心,却跳的如同炸裂的烟花一般…… 随后她看着他像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油袋子,口上还冒着热气。 一股子栗子的香气瞬间布满房间。 “给你。” “是糖炒栗子?” 江春晓还没打开袋子往里瞧,就猜出了它装的是什么。 卫韶宠溺笑道:“你还真是个狐狸鼻子!” 一猜就中。 原来,卫韶从东院拿回醒酒汤之后,就出去给她买早膳了。 买的又是德和楼的包子。 因为,他记得,她爱吃。 糖炒栗子也是,之前卫韶听江春晓提过一次。 入冬之前,永都城里是没有卖糖炒栗子的。 他今儿一早看到有人出摊了,就赶紧给她买了一份。 生怕拿回来会变凉,卫韶就一直放在衣襟里温着。 拿着手中热气腾腾的糖炒栗子,江春晓眼尾都泛红了。 她从被子里跪坐着,整个人扑进卫韶的怀里,唇瓣在他的薄唇上毫不犹豫的吻了上去。 …… “大人……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卫韶浑身一震,喉部滑动,哑声道: “小狐狸,不准和我说谢谢。 为你做任何事,都是我愿意的。“ 江春晓的脸腾的一下红透了,她仰着头,轻嗔道:“大人……\" 卫韶看着她娇羞的模样,心中不禁一动,他缓缓伸出手,轻轻覆上江春晓的耳侧。 两人的目光再次相遇,江春晓的眼中闪烁着羞涩和喜悦,而卫韶的眼神则充满了温柔和深情。 在这一刻,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淌,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彼此。 卫韶轻声说道:“江春晓,你真好看。” 江春晓的心跳瞬间加速,她咬咬嘴唇,声音如蚊蝇般细小: “大人更好看......” …… 热乎乎的糖炒栗子,也没有他们之间的温度炙热。 风肆意的吹打着窗棂。 下了一天一夜的雪,依旧未停。 房间里,暖若春夏,炙热横生。 …… 衣衫却,情丝缠。 君与妾,诉情怀。 擂鼓声,寒雪日。 春意暖,室中升。 …… 半个时辰后 “这天寒地冻的,你又醉了一宿。 今日,就多睡会儿。 好好歇歇。“ 卫韶抬手整理好身前的衣领,看着榻上欲随之起身的江春晓。 她摇头: “不行,我得赶紧起来,洗漱好之后,入宫去。” “又要入宫?”卫韶不解。 “是——前日,你皇帝小外甥给我下了一道旨意。“ 江春晓娓娓道来。 …… 卫韶坐下,与她相对。 “什么!?他让你隔日入宫一次,去陪他下棋,带着他跳舞?” “嗯……” “不行!你不准去!” 江春晓:“!???” 卫韶知道她的担心。 “你放心,他不会治你抗旨之罪。 我一会儿就入宫去,亲自与他说。“ 卫韶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个心思深沉的小外甥,这么讨人厌呢。 他怎么还能想出这样的旨意来!? 第153章 琉璃 江春晓反对。 “不行,我得去。 大人,如今与你外甥皇帝的关系本来就很微妙。 如是再因为民女起了新的嫌隙,就更不好了。 反正,入宫也没什么危险。 我是可以应对的。 最主要,去的次数多了,也许,我还能有机会和太后亲近一些。 到时候,她可能就会对我改观了呢。 大人千万别说,太后很喜欢我。 我可是看得出,她对我,不太喜欢的。“ 除了这些,其实,江春晓还有自己的打算。 她总觉得几番接触下来,那小皇帝看着也不像是一位不讲道理的小昏君。 不过就是腹黑了些。 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分不出,卫韶对他,是真的忠心,还是心存反心呢。 江春晓的直觉告诉她,这小皇帝之所以会如此暗戳戳的针对,一心拥护他的卫韶。 一定不光是因为他快到青春期叛逆,就想着和他母后看好的舅舅作对。 也许,还有什么不为之人的原因。 毕竟,卫韶其实并未像外人编排的那样,独揽大权,将小皇帝架空。 反而,处处都尊重他,听从他的旨意。 自古,伴君如伴虎。 如今,江春晓对卫韶很了解。 她知道,不管如何,卫韶都不会出手伤害小皇帝。 他只会为了卫筠,为了宁国公府,为了大雁的百姓,而守护小皇帝。 但是,她不想,卫韶有一天,会被小皇帝所伤害。 她的心思,卫韶秒懂。 面对他,她如今,根本就藏不住心事。 “江春晓,我只是不希望,你为了我而涉险。“ “大人,如你所说,为你做任何事,也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如今,你和我的情况,你认为,若有一日你真有了危险,我能全身而退,袖手旁观吗? 反正,我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不是吗?” 卫韶被江春晓这番话震撼到,他深深地看了江春晓一眼,心中暗自感叹她的勇敢和坚定。 他知道,她说的没错。 从此以后,他们将共同面对生活中的种种困难和挑战。 同舟共济,携手同行。 她,和别的女子,果然不同。 不希望任何人挡在她的前面,由着她依附。 而是凡事都要自己去试试,努力的解决所有的困境。 若真的需要帮忙,她也从不扭捏,而是磊落大方的开口求助。 “江春晓,你说得对。 我们已是一条船上之人,理应相互扶持。 今后无论遇到什么风险,我都会与你一同承担。”卫韶郑重地说道。 江春晓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感动。 她明白,眼前这个俊美非凡的男子,已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而卫韶也明白,他身前的女子,不管何时肯点头答应嫁他为妇,却早已成为他此生最爱的人。 * 皇宫,永庆宫 早朝之后,江春晓就在宫人的引领下,进到永庆宫。 她瞪眼干瞅着小皇帝批阅了一个时辰的奏折。 又陪着他下了半个时辰的五子棋。 江春晓坐的腰疼,腚疼,脑壳疼。 小皇帝时不时的就会问她一个问题,除了一些喜乐园的琐事,基本上都是关于卫韶的。 江春晓总是,能打哈哈就打哈哈的敷衍过去。 他,倒是也没生气。 忽然,小皇帝又慢悠悠的开口道: “姐姐,朕告诉你啊,舅舅家的情况很乱的。 你应该知道,外祖父家除了外祖父这位宁国公之外,还有一位二爷吧? 也就是舅舅的二叔。 朕的……诶,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舅舅没被外祖父带回府之前。 那位二爷的儿子,长大后,可是会继承宁国公的国公之位的。 毕竟,外祖母她,膝下只有母后这一个女儿。 如今,倒好,凭空出现一个舅舅。 哎…… 朕那位堂舅舅,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说是,从小被外祖母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呢。 据说,他打从舅舅一进宁国公府,就处处针对他。 可,曾外祖母,却从未惩戒过他。 还有,他的娘亲,舅舅的二婶,也比外祖母讨曾外祖母的欢心。 哎,总之,宁国公府很乱啊…… 曾外祖母呢,面对着两个儿子,两个孙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但是,这肉也分薄厚…… 嗐……你说,这么乱的国公府,姐姐你要是日后嫁进去了。 得多糟心啊……” 江春晓瞧着对面一顿疯狂输出的小皇帝,心道,这小屁孩咋这么能说,还这么八卦。 不去现代当狗仔,真是白瞎了他这号人才。 他这到底是,见不得他舅舅好啊。 还是见不得,她可能会成为他舅母啊? 说了这么多,他是想让她听了他这番话,被吓得打退堂鼓,远离卫韶吗? “姐姐?” 将棋子落下。 小皇帝端起一旁的梨汁茶,抿了一口,好整以暇的笑望着江春晓。 他道,她还真是沉得出气。 听他说了这么多宁国公府的秘事,竟还如此的面不改色。 江春晓微微一笑,拿起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 “皇上。您又输了……” 俗话说的好,宁毁一座庙,不拆一门亲。 让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天天想着拆散人家小情侣。 还不输到你怀疑人生! 小皇帝瞧着棋盘上江春晓那已经连成一排的棋子,‘嘁’了一声。 “姐姐还真是一点都不懂得谦让幼子的礼法。” 委屈巴巴一刻,小皇帝话锋一转: “姐姐这样的性子,若是真的嫁入宁国公府,怕是会掀起一阵的血雨腥风!” 啊!!! 江春晓要不是还有理智尚存,真想端起眼前的白玉棋盘,直接呼在小皇帝那张欠揍的脸上。 人小鬼大! 好不可爱! 小皇帝月牙似的眼眸弯弯,呲牙一笑:“姐姐生气了? 生气了,可就不美了……“ 绣锦衣袖里的素手攥紧,江春晓深吸气,唇边挤出一抹假笑。 她冲着小皇帝弯唇道:“皇上,您还下棋吗? 不下的话,民女就要告退了。 喜乐园里还有很多琐事需要臣女。 而皇上也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大雁的国事上吧。 民女要是耽误了皇上的国家大事,就罪过了呢…… 呵呵呵呵……” “那不打紧……” 小皇帝冲着一旁的小太监摆摆手。 小太监立刻有眼色的福身退下。 须臾之后。 小太监去而复返。 他身后还跟着数名宫女。 她们纤细柔白的玉手上都稳稳的托着一个墨色的托盘。 每个托盘之上,各自摆放着一个精美的琉璃罐子。 这些琉璃罐子造型各异。 有的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花瓣层层叠叠,娇艳欲滴。 有的形似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羽毛栩栩如生,灵动非凡。 还有的仿若一座小巧玲珑的宝塔,塔身雕刻着繁复的图案,美轮美奂。 每一个琉璃罐子都是那么精致绝伦,让人忍不住想要拿起来细细观赏一番。 “姐姐,朕不想下棋了。 想给姐姐瞧瞧,这些好玩又好看的东西。” 江春晓:“!???”一头雾水。 她不知道,这小屁孩,又要搞什么东西!? 第154章 粮食 她猜测,那罐子里的东西会是蟋蟀?还是蝴蝶? 能在这冬天腊月,让小皇帝如此宝贝的,估计会是什么难寻之物。 江春晓腹诽,果然还是个孩子。 就算是当了皇帝,也还只知道玩乐。 当小皇帝亲手将一些琉璃罐子给打开了。 站在他身侧的江春晓看到了那些精美的琉璃罐子里放着的东西时,瞬间懵了。 他说要让她看的,装在琉璃罐子里,珍贵的、好玩的东西。 竟不是任何玩乐之物。 而是大雁国每年秋收之时,最常见的稻谷、小麦和粟…… 数种不同的粮食。 还有,一只柔软翠绿的蚕宝宝正在睡觉。 “这些是……” 江春晓不解,小皇帝让她看这些粮食和蚕宝宝的目的为何。 他转头看着她笑道: “在姐姐眼中,这些东西的价值,是贵重,还是低廉?” 江春晓开口:“若是以银钱换算,皇上给民女看的这些,算是低廉。 平日里,在铺子中,只需一两银子,就买得到。 可,若是以小见大,这些东西,都是百姓赖以存活的粮食。 桑蚕更是织锦出丝的功臣,自然皆是为贵重之物。 不知道,民女回答皇上您可满意?“ 小皇帝看着江春晓,笑道: “朕很满意,姐姐说的极好。 父皇在时,他常与我说,皇祖父认为‘农人辛苦劳作以供租赋,不仅工商不及,不肖士大夫亦不及也。’ 是以,大雁开国数百年,商人的地位低下。 而农人和官员、士大夫的身份尊荣。 然而,朕却不这么认为。 朕以为,普天之下,像姐姐这般不唯利是图的商人,所做之事,甚为了得。 若是没有你们这些秉乘良心的商贾之人,这天下的粮仓,怕是都装满了。 辛苦劳作的农民也定然还是吃不饱肚子。 因为,蠹虫良多,患处居多。 就算朕这个皇帝,派再多的人去督察地方官吏。 依旧无法彻底杜绝这种事发生。 为官者,不为民,历朝历代皆有。 且不在少数。 朝廷的粮仓里,存着的粮食,本该是救人命的东西。 最后,却成了他们牟利贪婪的工具。 本能帮助百姓度过灾时的粮食,全都变成了害人命的毒物。 小皇帝随后,又走到后面那几个宫女前面。 他抬手将剩余的琉璃罐子也都掀开。 一股发霉的味道,随之从罐子里流出。 江春晓眉弯蹙起,迈开步子走过去。 往那些罐子里一瞧。 心中大为震惊。 那里面放着的东西,也都是粮食。 只是,它们与前面那些粮食不同。 不是醇香新鲜的粮食,而是发霉变质的粮食。 “姐姐,看清了吗? 如今冬寒雪落,我大雁境内寻常的百姓,只能吃得上这样的粮食。 苛捐赋税,层层剥削。 一年到头,汗水灌溉了良田,那些挥汗如雨的农人,最后却只能靠着啃树皮,木薯度日。 长此以往,怕是会寒了他们的心啊!” 江春晓看着小皇帝说到这的时候,除了义愤填膺,还有隐隐泛红的眼圈。 此刻,在她眼前的人,不再是一个十岁多的孩子。 而是一个心怀天下百姓的君主。 未来的明君帝王。 金玉堆砌,锦绣其外。 可内里的乌糟确实难以看到。 她恍然,这便是小皇帝将这些粮食让人装进精美的琉璃罐子的目的。 就像如今的大雁一样。 “姐姐,你可知道,如今大雁有多少商户,他们之中,又有多少是良善,有多少是那些蠹虫的同谋!? 姐姐,所做之事,朕早已让人查清。 姐姐就是那些良善的商贾之一,为朕的百姓做了那么多的善事。 所以,朕欣赏你。 喜欢与你下棋,喜欢与你讲话。 朕希望,未来的日子里。 姐姐能一直做朕的竹林。 让朕有一人,可将心中郁结之言,与你倾吐。 可好?“ 小皇帝当初与江春晓在喜乐园里一醉结缘。 他回宫后,就让人去将她到了永都城之后,所做的事都调查清楚。 帮助城外的菜农,捐助城中孤儿的学堂。 出资为城南流民区的流民发放粮食、果蔬还有生活用品。 还为所有请不起郎中的灾民,请了郎中义诊。 …… 很多事,她这个女流之辈做的,要比大雁朝廷里拿着厚禄的高官,要做的好太多。 所以,小皇帝才会对她另眼相看。 也莫名的对他的舅舅,十分羡慕。 小皇帝那日将江春晓宣入宫中,陪他下棋聊天之后。 他觉得,他在处理朝政之时所有的烦闷,都一扫而光了。 是以,他希望,江春晓不要及早的成为他的舅母。 彻底成为他舅舅后宅之内的人。 他希望,江春晓可以继续做能为他缓解压力的人。 如今,困在小皇帝心里最牵挂的事,就是大雁境内多地饿殍浮生,官员欺上瞒下,谎报各地冬寒灾情的事。 他的暗卫,从各地发回的消息,与每日在朝堂上见到的那些歌功颂德,报喜不报忧的奏折,实在是相差甚远。 小皇帝对着那些中饱私囊,不把百姓的命当做命的官员,恨不能直接在朝上,拿起玉玺砸穿他们的脑袋。 然而,为君者,却也没办法做到那样的肆意洒脱。 他新君继位,根基尚且不稳。 朝中之事,仍不能完全掌控。 心神俱疲。 今日,他与江春晓吐露之后,顿觉神明气清,浑身充满了力量。 江春晓被小皇帝的话震撼到。 她对他刮目相看。 不再以看待一个十岁孩童的眼光看待他。 江春晓屈膝行礼,第一次从心里生出了对小皇帝的敬重与理解。 她道,原来,为君者,也不是能够随心所欲,想砍谁的头,就砍谁的头。 一个小孩子,却要肩负起一国百姓的生死。 委实是难为了他。 也在心里理解了卫韶。 为何,明知道小皇帝不喜他。 他却依旧对他忠心不二,处处维护。 大体是,卫韶早就对他这位外甥小皇帝十分了解。 他知道,他是个能够成长为心中有百姓的一代明君。 “民女惶恐,陛下厚爱,民女感激不尽。 愿常陪伴陛下左右,听您倾诉诸事。 若有不足之处,还望陛下海涵。” 她这番话,语气诚恳。 小皇帝微笑着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江春晓与小皇帝各想各的。 她想着,日后定要极力减小小皇帝对卫韶的猜忌与打压。 这样,他们君臣一心,定然能够把大雁建设的更好。 看着江春晓,小皇帝则是想着。 若是三年后,他到了该纳妃立后的年纪。 能在大雁境内,寻得一位如她一般独立聪颖,心怀百姓,仁德勇敢的女子为皇后,甚好! 若是寻不到,那便将她一直留在身边,也不错。 第155章 车吻 江春晓出宫门的时候,快到晌午了。 她并没有留下陪小皇帝用午膳。 小皇帝倒也没强求,吩咐宫人送她出宫。 宫中的软轿停在宫门前。 江春晓抬手掀开帘子走下轿子,一抬头,正想找江府中等候她的马车。 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俊脸。 是卫韶。 他见她出来,就迈开脚,面带笑容的朝着她大步走去。 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同一株移动的巍峨青松,整个人身上都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气势。 宫门外的积雪都被宫人给扫走了。 形成了两侧厚厚的白雪墙,中间独留一道朱漆深红的狭长甬道。 他一身墨色秀金长袍,外面罩着同色大麾,步履稳健,眸光闪耀。 “大人……你怎么来了?” 江春晓开心的挽上卫韶的手臂,却被他反手拉住微凉的玉手,直接包裹在他温暖的掌心里。 “刚好办完事,就过来接你了。” “奴才参见国舅爷。” 送江春晓出来的小太监,连忙恭敬的冲着他躬身行礼。 “嗯……有劳公公了。” 说完,他将一包银子塞到那小太监的手里。 俊眉挑动,卫韶看着他道:“日后,江姑娘可能会不少麻烦公公。“ 言外之意,这些银子,是赏赐他,日后要好好伺候她的。 小公公受宠若惊,忙笑回。 “哎呦,这都是奴才分内的事。 国舅大人,您可太客气了。“ 他嘴上说着客气,手倒是还挺快的将那银子塞进了衣袖里。 小太监知道,这银子,他要是不收,倒是算不给卫韶这位国舅爷的面子了。 只是,他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收到这位冷面国舅爷的打点银子呢。 入宫好些年,小太监也是个人精了。 他还从未见过,卫韶对任何女子,如此的上心呢! “风大, 别着凉。” 卫韶瞧着江春晓微微泛红的鼻尖,一抬手将她整个人都护在了怀里。 另一手得揽上她的腰身,抱着她直接提膝往马车那边飞身而去。 小太监:“恭送国舅爷,江姑娘!” 他一直瞧着他们上了马车,方才转身往宫里回。 一边走,小太监还一边嘀咕。 这位江姑娘还真是了得。 不但能入了新君的眼,出入宫中,竟还能让这位高冷国舅走下神坛,亲自来宫门外等她。 对她还如此的疼惜。 “啧啧!这还挺沉!” 小太监嘀咕着的同时,还抬手将袖子里那袋子银子拿出来,掂了掂。 分量十足,出手大方! 马车里,暖意十足。 银丝炭火的小炉子,被铁盒子笼在里面。 与人隔着距离。 江春晓能看清那铁盒子上面丝丝冒着热气,心头一暖。 她依偎在卫韶的怀里,感受着他身上清冷的气息。 “大人,你是怎么知道,我会赶在这个时辰出来的?” 卫韶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抬手递给她,笑道: “半个时辰前,我就到了。“ 江春晓接过茶水抿了一口,娇笑道: “那你为何不进宫去寻我?反而在外面干等着。” 她知道,卫韶出入宫中,是来去自如的。 他有先帝留下的首辅大臣的腰牌,也有卫太后亲赐的凤纹玉佩,都是可以随意出入大雁皇宫的令牌。 卫韶挑唇:“你个小狐狸,明知故问。“ 他外甥现在不待见他。 他可是心明镜的。 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他尽量在他外甥面前,少出现。 “诶……反正,我皮糙肉厚的,在这风雪里,等一会儿也无妨。 江老板,能够得到皇帝的赏识,与你对弈品茶谈心的。 我入宫去打扰,岂不是很没有眼色?” 江春晓瞧着卫韶那假装阴阳怪气的俊脸,她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大人——倒是真会体贴人。” 卫韶听了这句话,被她噎了一下,似笑非笑的,轻咳一声,竟不吭声了。 他一双暗眸只那么好整以暇的瞧着怀里的她。 江春晓眼波流转,仰着脸抿唇一笑。 “嘿嘿……大人,民女同你开玩笑的。 大人,万不可生气哦。 还有,大人,难道真的不想问问,你的外甥小皇帝都和民女,都说了些什么吗?” 说完,她将自己只喝了一口的热茶,递到了他的唇边。 烟眸浩渺,唇瓣带笑的瞧着他。 她这是在哄他呢。 卫韶的眸色微动,沉默着接过茶杯,竟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 随后,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江春晓身上。 只见她身姿婀娜,面若桃花,心中不禁一动。 心之所动,行之所依。 卫韶忽然低头,被香醇的热茶刚刚湿润过的薄唇,一下子覆上了江春晓那红嫩的唇瓣上。 比起他那个皇帝外甥对她说了什么。 他此刻,对她,更感兴趣! “唔……唔……”这可是在马车里! 他,真是疯了呀! 江春晓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望着卫韶近在咫尺的俊脸,向他递眼色。 “专心点,江春晓!” 他这霸道的一声轻斥,如同火焰,落进她的脑海。 轰然绽放出一片的烟火。 璀璨夺目,四散而来。 江春晓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她心头微颤,忍不住彻底沉沦之中。 然后,她缓缓闭上眼,双手攀上卫韶结实的腰背。 卫韶的吻开始时很温柔,如轻柔的羽毛在江春晓的唇上暖暖的拂过。 随后,他的舌尖轻轻撬开了江春晓的牙关,探索着她口中的甜蜜。 江春晓只觉得浑身无力,身体渐渐发软,不由自主地回应着卫韶的热情。 就在两人沉醉其中时,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 “呀……” 还好,江春晓被他护在怀里,不然也许会磕碰到哪,也说不定。 但也是因为颠簸,原本陶醉在那个吻中的她们,也不得已分开。 “大人,属下刚刚是避让一个带着孩童的老人,所以……” “嗯……无妨。” 他压抑着心中的悸动,声若古玉,比平时低哑了几分。 卫韶与江春晓相视而笑,脸上都不约而同的泛起了红晕。 “我没弄痛你吧。”卫韶低声说道,眼神中透着一丝不舍。 他怕颠簸之时,他不小心咬到了她。 江春晓轻轻摇头,含笑整理了一下微乱的气息,心中却依然小鹿乱撞。 “大人——你也……”而后,江春晓捂着嘴,满脸通红地看着卫韶。 也太心急了点。 差点就被他的属下看了热闹。 卫韶笑了笑,轻声说道:“对不起,是我情不自禁。” 说完,他端起茶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尽数饮下。 江春晓的心怦怦直跳,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抬手将头上歪了的玉簪扶正位置。 这家伙,还真是和尚开荤,一发不可收拾了…… 第156章 人命 因着马车里暖热,沿途还有些晃动。 不知不觉的,江春晓的眼皮就有些打架。 “困了?” “嗯,有点。” 昨晚宿醉,加上今儿一早,俩人的折腾…… 江春晓可不就是浑身泛起了困意。 “那睡会儿吧。” 卫韶抬手将她揽入怀中。 由她枕在他的肩上。 他还贴心的把马车的窗帘缝隙又用手整理了一番。 生怕会从那缝隙里钻进冷风来。 江春晓弯唇:“嗯……大人,真好。” 若不是看她如此倦怠,卫韶盯着她的红唇险些又控制不住。 “咳……你嘴,真甜。“ 他抬手将她垂在耳侧的发丝挑起,往江春晓嫩白的耳垂而后面给别过去。 “睡吧。到地方我叫你。” “好……” 江春晓是真的困了。 不消片刻,她的鼻尖处就响起了匀称细微的呼吸声。 卫韶垂眸,瞧着她安静的睡颜,心中一暖。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江春晓的脸颊,感受着她肌肤的细腻触感。 卫韶的目光顺着她的面颊往上,最终落在她的长睫上。 江春晓的睫毛浓密而卷翘,像蝴蝶的翅膀一样好看。 在微光之中,它们像是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卫韶静静地凝视着她美丽的睡颜,心中充满了温柔和爱意。 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连她睡觉时候的样子,都会觉得如此的好看。 马车外,寒风肆虐。 江春晓则在依偎在卫韶温暖的怀抱里做着甜美的梦。 他心中想着,若今后,他和她,能一直过着这种简单而幸福的生活,足矣。 他们二人此刻,就像是一幅平淡中透着温馨的画。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江春晓刚好醒了。 她睡眼惺忪,有些迷离。 “呃……到家了?” 白皙的手腕环上卫韶的腰,她甜糯糯的问道。 卫韶低头在她的额间轻吻了下,温柔的回道:“不是。 我们吃完午膳再回去。 醒了就下车吧。“ 说完,卫韶率先下了马车,站在外面伸手等着接她。 江春晓听他一说,还真有点饿了。 喜滋滋的跟着他一前一后的下了马车。 “呀……” 怕她刚睡醒,站不稳。 卫韶没让她从下马石上走。 而是在江春晓的手一搭上他的大手时,直接就把她抱了下来。 望月轩这个时辰正是客流最多的时候。 看着卫韶和江春晓都穿着锦绣华服。 往来的宾客起初还以为是哪家贵人来了。 定睛一望。 嚯! “那不是卫国舅和喜乐园那江老板吗?” 有眼力好的,一下就认出他们了。 “是啊是啊!哎呦,瞧瞧,国舅大人对她可真好!” 眼瞅着,八卦的人越来越多。 只是,碍于对卫韶的畏惧,倒是不敢往前凑。 江春晓娇嗔的白了他一眼:“大人,你看啊……” 都怪他,在这望月轩门前,也要秀恩爱。 他们俩这又快成了景点,被围观了。 卫韶的腰挺得更直了。 他眼眸弯若玄月:“看什么?我抱我自己的相好的。 关他们什么事? 他们爱看,就看呗! 走,本国舅带你去吃好吃的!“ 说完,他直接牵起江春晓的手。 带着她,在小二热情的招呼声中,阔步往望月轩里而去。 “二位贵客,您这边请。” 小二将他们引领到二楼的雅间。 上茶斟茶,送点餐的单子,一气呵成。 江春晓之前只来过一次望月轩,就是在喜乐园开业前,对永都城里的茶楼、饭馆做调研的时候。 她只对他们家的招牌菜有所了解。 于是,她便把点菜的任务交给了卫韶。 卫韶倒也不推辞,连餐单都不用看,就直接冲着小二报了几个菜名。 他越说,江春晓越诧异。 等店小二出去后。 江春晓满是好奇的看着他。 “怎么?是不是越瞧就越发现本国舅的脸,很好看?” 不知从何时起,卫韶的性格变得开朗爱开玩笑。 但,只是当着江春晓的面时,他才会如此。 她笑道:“是啊! 要不然,民女能在第一次见到大人的脸时,就伸出狼爪吗……“ 卫韶挑眉:“江春晓,你是不是皮痒了,嗯?” 他的威胁,现在对她而言,就是情话。 她抿了口热茶,扬脸咯咯笑。 笑了一会儿,她又开口: “大人,民女可记得,大人从未问过我,喜欢吃什么菜。 可刚刚大人怎会点的所有菜肴,都是民女喜欢的呢? 大人是怎么知道的,快如实招来……“ 刚刚,卫韶点的桂鱼,冬笋,豆腐,还有酥肉,都是她的最爱。 江春晓心里意外又感动。 毕竟,她虽然和他相识这么久,可却从未和他说过,她最喜欢吃什么。 就拿鱼来说,这望月轩的招牌可是鲈鱼。 他竟然能一下就在十几种鱼类里选出桂鱼来,一定是知道,她喜欢吃。 这种被人记住喜好的小幸福,真的是很不错。 卫韶配合她演戏的摇摇头:“不说!打死也不说。 若是姑娘用美人计的话,没准我就招了!” 江春晓咬唇:“你讨厌!” “哈哈哈……” 卫韶不知,他从未在别人面前笑的如此爽朗。 江春晓看着他的笑脸,也不由得跟着他一起笑了。 原来,不管一个曾经性子多冷的人,只要他是真心的喜欢上一个人。 他就会想尽办法的去了解她,记住她的喜好。 江春晓看着卫韶,心里的暖热,节节攀升。 【卫韶,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她忽然伸出手,穿过桌底,握住了卫韶的大手。 “大人,我能遇见你,真好。” 卫韶被她突如其来的表白,弄得竟然红了脸。 他白皙的耳垂和脖颈,瞬间殷红如血。 反手将她的玉手包裹在掌心里。 卫韶凝眸与江春晓的目光相撞。 “江春晓,我也是。” “呵……“ 下一秒,俩个人同时傻笑出声。 他们就像两个情窦初开的少男与少女。 彼此都羞红了脸,掌心都蓄满了汗。 * 望月轩的菜肴味道都不错。 俩人用完午膳,便坐上马车,回了喜乐园。 他们俩才一进大门,就被等在前院半晌的玲珑给拦下了。 只见她神色紧张,眼眶有些红。 “掌柜的,不好了!陆夫人她出事了!” 江春晓:“陆夫人?她出什么事了?” “陆夫人,她出了人命官司!” …… 第157章 过程 “什么!?” 江春晓还以为自己听岔了。 她又问道:“你是说陆尚书的夫人? 是说她出了人命官司?“ 玲珑颔首:“是,掌柜的。 您今儿出门前不是吩咐我,去陆府给陆夫人送香料和护肤膏。 然后……“ 玲珑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跟江春晓学了一遍。 她提着东西到了陆府,却被告知陆夫人不在家。 玲珑便将东西放在了门房,离开了陆府。 就在她拐去九华街的胭脂铺子送香膏样品的时候。 瞧见八韵街上一户人家外面,被人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从陆府去九华街,走那条路最近。 玲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从那人群里穿过去。 正好,她也有些好奇,大家都在看什么热闹。 结果,就被她看见—— 陆夫人被六扇门的捕快押送着从那户人家里走了出来。 她一袭棠梨色的长裙上全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她后面还有衙役抬着一副木头担架,上面的人身上和脸上都盖着白布。 显然,那是一具尸体。 一个面容清丽的小丫鬟哭唧唧的追着那死人,一步三回头的往后看着。 陆夫人的面色冷静,鬓发凌乱。 昨日才在喜乐园里做了美容的脸上,布满了干涸的泪痕。 被外面的寒风一吹,泪痕和着胭脂粉,打碎了她平日的贵气温和。 整个人看上去阴郁疯狂,却平静如斯。 随后,玲珑又瞧见了陆夫人的相公,就是当朝刑部尚书陆元面容颓萎,步伐踉跄的从大门里也走了出来。 他身上的官袍还没脱。 看样子好像是退了早朝就匆匆来了这里。 仔细看过去,玲珑发现,陆元的一只手捂着另一只手臂,指间好像有血渗出。 她猜测,陆元应该也受伤了。 他身边跟着一个小厮。 那小厮扶着他,一脸的惊惶未定。 外面的人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衙役和捕快朝着看热闹的人群呵斥,让他们不要再围观,赶紧离开。 玲珑东捡一句,西捡一句。 才算是听明白,那宅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东边隔壁的大婶说是,宅子里住着的一个女子,年轻貌美,身怀六甲。 而她腹中孩子的爹,就是刚刚走出去的那个官老爷。 她把故事,说的绘声绘色。 她讲——很多次,她都在院门里偷偷瞧见过他在夜深之后来找那个女子。 少说,一个月也要来上那么四五回。 西边的小媳妇则说,那女子搬来大约有一年多了。 如今,她的肚子已经显怀多日。 今儿,一大早就是那官老爷的正头娘子打上了门。 她在家里隔着院墙,听了半晌的墙根。 说是那正头娘子进门后,就是一顿霹雳乓啷的响动。 随后不久,她就听见官老爷到了。 结果,就是一阵刺耳的厮打和哭闹声。 直到听见那个叫秀儿的丫鬟撕心裂肺的喊着: “姑娘!姑娘!你不能死啊!“ 这大婶和小媳妇才有默契的跑出来,到大门外继续看热闹。 果不其然,不到片刻。 郎中、捕快、衙役全都到了。 闹出的动静大,看热闹的人多。 玲珑最后听见那些捕快说,要将杀人嫌犯带回六扇门先行审问。 她看那为首之人,还冲着陆元特别客气的说: “陆大人,您多保重。 此事,事关重大。 又牵扯到您,怕是之后会直接从六扇门移送到大理寺。“ 陆元了然的点头:“我明白,劳烦你们了。” …… 听见玲珑讲完了所有的事。 江春晓的脸上倏的变了色。 “掌柜的,那些捕快的意思,是陆夫人杀了那有身孕的女子。 而我看,陆大人手臂上的伤,大概也是陆夫人刺的。“ 玲珑清楚的看见了捕快手里用软布攥着的那把匕首,露出明晃晃的刀尖上,还在滴血。 她猜测,那应该就是凶器。 江春晓摇头:“怎么会? 陆夫人素来和善仁慈,你可还记得,当初,在园子里,她见到蚂蚁,都要绕过去。 不忍心将它们踩死。 对人,就更是很有爱心。 我之前不过与她提过一嘴,捐赠学堂和灾民。 她第二日便让人送来了一千两银子,说是算上她一份。 对佟姐姐、对我都是,不曾嫌弃我们身份低微。 当初,她还是最先支持我们喜乐园,办了会员卡的。 她怎么会这么冲动的?“ 要说在一众世家夫人中,江春晓最欣赏的人就是陆夫人了。 她为人仗义,出手大方。 当初,卫韶闯了她的闺房。 陆夫人明知道他国舅身份,却依旧出头为她说话。 这份恩情,江春晓一直记在心里。 后来,她又一直关照喜乐园的生意。 为她介绍了不少夫人过来。 也算是她们家的贵人了。 听到她出这样的事,江春晓心中非常的意外,也非常的担忧。 可也就是此刻,她才明白,之前陆夫人为何会那般的憔悴。 还问她,信命吗? 原来,世人看到的她作为尚书夫人,那般的尊贵受宠。 不过是种种假象。 镜花水月的幸福泡沫,她这一把匕首,轻易就给戳破了。 玲珑附和:“是啊,掌柜的,我也不敢相信,陆夫人会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来。 可是,六扇门的人,应该不会抓错人的。“ 卫韶站在她身边,扶着江春晓的腰。 他看出,在她心里,对陆夫人有几分情谊。 “人,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是会失控的。 陆夫人与陆尚书伉俪情深,在永都城中都是出名的恩爱。 如今,若是玲珑听来的消息属实。 陆尚书做出这样对不起她的事。 她会如此做,也在情理之中。“ 卫韶的话,江春晓明白。 她懂,激情犯罪的可能性。 但是,她只是不太能接受,这事会发生在陆夫人身上。 抬头,她看向卫韶。 “大人,我能不能求你帮个忙?” “好。”卫韶说:“我让人去六扇门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 江春晓没说,请他帮什么忙,但是卫韶却能一猜就透。 —— …… 一炷香后。 暗卫去而复返。 第158章 办法 喜乐园西院 “大人,属下问了六扇门的典狱长侯关。 他说的情况与玲珑姑娘说的,基本无二。 陆夫人目前被羁押在六扇门的官狱中。 因为此事牵扯到朝廷命官,而陆大人又是刑部尚书。 所以,侯关说,之后刑部会避嫌。 暂时定下明日巳时由六扇门监听,大理寺、御史台还有永都城兆府三司会审。 陆夫人不光杀了那个有身孕的女子,她还——意图刺杀陆尚书。“ 暗卫的话说完。 卫韶的脸色凝重几分。 “刺杀陆尚书? 陆大人手臂上的伤不是阻止陆夫人伤人而来,而是,陆夫人也要杀他?“ 暗卫点头:“侯关是这么说的。 属下去之前,陆大人刚刚在六扇门留下口供离开。 那份状纸,明日应该会一并呈堂。“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暗卫离开后,江春晓才开口问他。 “大人,若陆大人坚持这份口供的话,陆夫人她,是不是就?” 江春晓之前翻读过大雁律法。 她知道刺杀朝廷命官,其罪当诛。 她心道,这陆大人,好狠的心啊! 陆夫人已然被他的背叛,伤的体无完肤。 他竟然还要落井下石,对发妻如此无情。 要是他对她念及旧情,势必不会将这刺杀朝廷命官的罪,推到陆夫人的头上。 卫韶点头:“嗯。 若是陆尚书的口供不变。 明日,三堂会审,大概会判陆夫人一个斩立决。 毕竟,年关将至。 像她这样的罪大恶极的犯人,按律是不能拖到来年开春的。 不过,如果她愿意与陆大人和离的话。 倒是尚有一条活路。“ 卫韶知道江春晓担心陆夫人,遂将他知道的,能让陆夫人全身而退的法子,直接说了出来。 江春晓蹙眉。 杀人偿命,就算陆夫人再可怜,这世上的人也不会放过她吧。 更何况,暗卫已经说了,如今,那死去女子的哥嫂,已经堵在六扇门的大门外,举着白布,号丧喊冤呢。 江春晓明知道,她不该趟这趟浑水。 但是,一想起之前陆夫人对她的好,对那些无家可归的孩童的善。 她就没办法做到,袖手旁观。 江春晓下定决心,就算被人唾骂,她也要帮陆夫人一把。 那死去的女子再冤枉可怜。 终归是她先伤害了陆夫人,做了陆尚书的外室。 明知道陆夫人一生未曾生育,却还敢怀上陆尚书的子嗣。 江春晓光是想,都能想到,若是那孩子真的出生了。 日后,那女子怕是会登堂入室,将陆夫人这个下堂妻赶走。 到时,陆夫人依旧得疯狂。 一个巴掌拍不响,陆夫人纵然够狠,可那女子,也是着实可恶! 她美眸泛光:“大人说的方法,确定能救得了她的命?” 卫韶迟疑:“能是能。 但是,你确定,你要帮她?“ 世人只会同情弱者。 而在这场官司里,显然,那死去的女子,才是弱者。 若江春晓真的要出手帮陆夫人,那她势必会受到千夫所指。 以卫韶对她的了解,她若做了。 还势必不会遮遮掩掩,反而会昭告天下。 她定会要让陆夫人活下来,还有活的光明正大。 江春晓毫不犹豫的点头:“是,我要帮她。 我一定要帮她活下来。“ 这个时代,是以夫为天的时代。 对女子而言,有诸多不公。 寻常女子,嫁人后,只能依仗着夫君的天地,营营度日。 纵使夫君喜新厌旧,娶新人入门,作为正头娘子也多是敢怒不敢言。 陆夫人能够有如此勇气,扞卫自己的婚姻,报复背叛她的人,江春晓其实很是佩服。 只是,她叹她用的方法,太冲动,太不划算了。 若是为了一个负心汉和一个外室,就搭上了她自己的命,就更不值了。 “好,那你得先去见陆夫人一面。 你要说服她,明日在公堂之上,当着三司官员的面,提出要和陆尚书和离。 然后……“ 卫韶将办法和江春晓细细说完。 江春晓连连点头:“好,我记住了,大人。 那我何时能见到她?“ “很快。” 卫韶这次亲自去了一趟六扇门。 不到半个时辰,他便亲自回来接江春晓去牢狱中探望陆夫人。 “记住我和你说的话。 只有说服了陆夫人,才能保住她的命。 我在这等你,你自己小心。 里面的人,已经都打点好了。“ 卫韶是金吾卫的头儿,不方便直接进入六扇门的大牢。 他们这关押的一些犯人,都是重犯。 若是出了纰漏,容易说不清。 他便在六扇门的会客厅里喝茶。 六扇门总捕头杨修,平日与卫韶关系还算可以。 两方人马,经常会协作抓人、办案。 他便坐下陪卫韶闲聊起来。 “我说,能让你这大忙人,亲自登门来求情,通融着让见一面。 还得你亲自接送,在这等着…… 看来,咱们卫大人,这次是动真格的啊!“ 杨修比卫韶大不了几岁,和他开起玩笑,也不怕他翻脸。 卫韶捏着茶杯抿了一口茶,‘呸‘了一下,淡淡开口: “怎么,你们这六扇门很缺钱么? 怎么竟给客人喝些茶叶沫子!都直呼嘴。“ 杨修‘啧‘声,道:“嘿! 卫大人你什么时候也挑嘴了? 我记得上回去你那金吾卫,你给我喝的,好像还是白凉水呢…… 当时我说难喝,你怎么说的了? 你说,能解渴就行,要求哪那么高。“ 杨修说完,瞅着卫韶,又道:“你在这儿跟我转移话题呢吧? 说说吧,这位如今名气在永都城里响当当的江姑娘,到底和你是不是,哎! 那个关系不啊?“ 杨修一脸的八卦样。 和他平日追凶,审犯人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卫韶的深眸如炬,嗤笑一声,抬头看向杨修。 “你就好好攒银子吧。 也许,等不了多久,你就能喝上我们的喜酒了。“ 既然江春晓说要奉子才能成婚。 那卫韶就打算,最近多努力,勤奋耕耘,争取早日播种成功。 杨修就像听见了什么可怕的事。 “不是吧!我的卫大人,卫国舅!你说真的!?” 那江姑娘不是说,是个小寡妇吗? 杨修还以为卫韶是从未尝过情滋味,才拿那位姿容出色的江姑娘练练手的。 作为处处留情的花心大少爷,杨修可是理解不了卫韶的态度。 “不是,那个赵太傅的孙女,还有武将军的妹妹你都没瞧上。 合着就是为了等这么一位……“ 门不当、户不对的小寡妇…… 第159章 探监 杨修的话还没等说完。 卫韶的脸色忽然变得十分严肃。 他面对杨修之时,极少如此。 “杨兄!在韶眼中,晓晓比这世上任何女子,都要出色。” 言外之意,让他不许瞧不起他的心上人。 杨修语塞,讪讪一笑。 虽然还是没办法理解卫韶,但是,他表示尊重。 杨修摊手,道:”好好好,我知道了! 你未来的娘子,只要你喜欢就好…… 从今儿起,我就把银子都攒起来,保证在卫大人你成亲之时,包一个最大的贺金包!“ “嗯……这个可以有。“ 卫韶不知不觉已经被江春晓影响到。 她的口头语,他都随口而来了。 “对了,我听说大理寺那个糟老头子,前几日又在大家面前,找你麻烦了?” 卫韶扯唇,冷笑着点头:“嗯,见怪不怪。“ 杨修皱眉,‘啧’了一声,鄙夷道:“他那个老东西,就是一条老泥鳅。 让人烦的很。 咬人不出血,但是挺膈应。“ 卫韶:“……”看来,六扇门也没少被卢裘坑。 * 六扇门牢狱,阴风阵阵,寒意入骨。 江春晓跟着小狱卒往里走的时候。 笔直深幽的甬道两侧,都是一间一间的牢房。 被关在里面的人,有的躺着不动,有的趴在栅栏前,目光呆滞的看着她们。 刑房就在长廊的中间,东西各两间。 她经过刑房门口的时候,皮开肉绽、痛苦嘶吼的声音,不绝于耳。 只要稍稍侧头,便能瞧见那铁窗里,被吊在铁架子上的犯人,浑身血淋淋的样子。 江春晓还从未见过如此的人间炼狱。 她想着,卫韶所统率的金吾卫里面的牢房,是不是也是如此恐怖、血腥。 终于,小狱卒停步在长廊里侧的一间牢房前。 他用钥匙将那牢房的门打开,抬手朝里指去。 “姑娘,你要见的人就在那里面。小的在此守着,姑娘且进去吧。” “有劳你了。” 虽然卫韶和她说过,已经都打点过。 但是,江春晓还是悄悄递给那小狱卒一袋银子。 目测,分量就不低。 小狱卒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推辞。 “姑娘客气了。杨总捕头已经吩咐过,要好生照顾姑娘。 这个,小的,可不敢收。“ 江春晓将银子又塞回他的手里。 “请你收下吧。还得麻烦你,这几日,好好照顾一下她。” “这……” 小狱卒犹豫了一下,笑着接下银子: “好,小的谢谢姑娘赏。” 江春晓推开牢房的门,迈步走进去。 这间牢房是里外三间的,外面两间没人。 陆夫人在最里面。 江春晓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光鲜亮丽的陆夫人,会落得如此境地。 她进到里间的时候,陆夫人正背对着她。 染了血的华服已经褪下,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里衣。 寒风顺着大牢的每个角落吹进来,可陆夫人却像是感受不到冷意一般。 她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那,仰头看着前面的墙。 就连身后进来人了,她都没有反应。 “陆夫人……” “?” 直到听见江春晓叫她,陆夫人方才缓缓转过头。 她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木讷冷漠的神情,随之缓缓坍塌。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浅浅的微笑。 “江老板?你怎么会来这儿?是——来看我的?” 不知道为何,江春晓看到陆夫人脸上这抹笑意时,喉间咸涩不堪。 她的眼泪也不受控的险些夺眶而出。 袖中的指尖用力捏紧,江春晓强迫自己把眼泪憋回去。 她也冲着陆夫人微微一笑。 “是,听说陆夫人在这,我便来了。 这牢里寒湿重,夫人把它穿上吧。“ 江春晓之前没想过这大牢里会如此寒冷,而陆夫人说到底还是个尚书夫人。 被关进来后,竟然连一件厚实的衣服都没有给她穿。 她抬手将自己身上的紫色大麾解下来,朝前大步走到陆夫人跟前。 不由分说的就将它给她穿好。 江春晓给她系大麾带子的时候,手指终是没忍住微微颤抖着。 没了大麾,她身上还穿着厚袄子,所以不是冻的,而是难过的。 陆夫人知道她的心意,遂也不推辞,便由着她。 等江春晓为她系好大麾后,她冲着江春晓笑道:“谢谢你,江老板。” “不客气。来,陆夫人,这是我给你带的你最喜欢的桃酥。 是我娘刚刚做好的。“ 这是陆夫人每次去喜乐园,最喜欢吃的点心。 瞧着江春晓将那桃酥从食盒里端出来。 这一次,陆夫人再也笑不出来了。 眼泪顺着她的面颊肆意的滑落。 她拿起一块桃酥,放在嘴里,咬了一口,混着眼泪,一点点的把它咬碎,咽下。 “嗯……真好吃……江夫人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 只可惜,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吃了。“ 说完这句话,她便不再出声。 而是一口气,把一碟子的桃酥都给吃了下去。 “咳咳咳……” 期间,她被噎到,被呛到,依然没有停下。 江春晓也没有阻止她,只是温柔的帮她拍了拍后背,为她顺气。 还有,给她递上一杯她带来的热茶…… 直到吃完了所有的桃酥,陆夫人才忽然开口道: “刚才,我就一直在想,其实,那个贱妇说的也没错。 和她相比,我才是那个不被自己相公爱的女子。 而她,才是那个被陆元宠爱的新欢。 我是老了,人老珠黄,年华不在。 可是,是人就都会老啊。 我却从未嫌弃过他皱纹横生,脑满肠肥,用膳吧唧嘴,入寝磨牙、放屁说梦话! 可他倒好啊! 不过做了个刑部尚书,又不是做了丞相,王爷的,却就开始嫌弃我了! 江老板,试问这世上的女子,哪个不会老啊! 可为什么变心的总是那些男子呢!? 我真的是想不明白啊! 世道对我们这些女子,为何会如此不公呢?!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陆夫人的眼里皆是沧桑,眼泪已经流干了。 剩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悔恨。 江春晓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陆夫人,往事已矣,您如今还是保重身体要紧。” 陆夫人苦笑一声,“如今,我还保重什么身体啊?” 杀了那贱妇和她腹中的孩子。 又刺伤了陆元那个负心汉。 陆夫人心知肚明,她的人生,已经走到了终点。 如今的他,是断然不会再对她有任何的疼惜之心! 第160章 心死 江春晓小声道:“不,陆夫人,卫国舅说,只要夫人愿意和陆尚书和离。 您便就能活。 他还说,当初太祖皇帝下过圣旨。 您和陆尚书只能和离,不可休妻。 所以,卫国舅说,只要夫人愿意同陆尚书和离。 他便可能以此为谈判条件,让陆尚书翻供,出面保下您的命。 卫国舅有把握,陆尚书会同意。 这样,你们便可以两相不欠,从此各自安好了。 陆夫人,只要您愿意和离,便能好好的活下去!” 江春晓虽然不知道当年那道圣旨的具体细节。 但是,卫韶的话,她信。 她便将此事,说与了陆夫人听。 陆夫人听了,凄笑一声: “呵……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 当年,为了嫁给一贫如洗的他,我和家人变得疏远。 这么多年,爹娘过世,哥哥和嫂嫂远在黔中,从不来打扰我。 与他和离,我便真的成了这世上无亲无故的孤魂一个。 若有一日,我死了,便就真的四处飘零了。 江老板,就是死,我也要死在他们陆家的族谱里。 没错! 太宗皇帝是下过旨的,此生,他陆元与我,只有和离,不能休妻! 国舅大人对他陆元倒是了解。 知道能以这种方式,让他绕我一命。 毕竟,如今他养在外面那个贱妇和他没出生的孩子都死了! 他日后还是会再找其他的人,给他生孩子的。 我若活着,就会一直是陆夫人。 他便没办法得逞。 若我与他和离,他应该会为了博得一个念旧情的好名声,还有卫国舅的面子,而放我一条生路。 可你知道吗?江老板。 不能休妻,只有我可以提出和离的恩旨。 那还是当初,朝廷册封我为一品诰命夫人的时候,他陆元自己向太宗皇帝求来的。 当时,羡煞了永都城里多少的女子啊! 我不能孕育子嗣,却依旧被他陆尚书捧在手心里疼着! 呵…… 如今,倒是变成了一个天下最大的笑话。 若有来生,我还能再世为人。 我定然不会再碰情爱。 不再谈什么一生相伴,生死相依了。 生死相依,呵……多讽刺啊!“ 陆夫人心中冰寒一片。 当年和她红烛相对,合卺拜堂的人,曾经赌咒发誓说要与她生死相依的人,就是如今要亲手将她送上黄泉路的人。 他的心,够狠呐! 难怪,世人都说,书生最是无情人。 “如今,我要死了,可他还能好好的活着。 高官厚禄,过个一年半载,兴许还能再娶一房世家小姐做继室。 江老板,你是个聪明人,希望你,千万不要重蹈我的覆辙啊!“ 陆夫人如今就是心已死,无所求。 江春晓却还想劝说她几句。 “夫人,你既然看的如此清楚,为何还偏偏要把自己逼上绝路呢? 如夫人所言,那陆大人没了您,还有半生的福气能去享。 可夫人您,若真的就这么走了,几年之后,便就只剩一抔黄土了。 还望您三思。 只要您愿意与陆大人和离。 卫国舅他定然是可以,护下您一条性命的。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陆夫人听了江春晓的一席话,早已是泪眼婆娑。 她握紧江春晓的手,满是感激的痴笑道: “好妹妹,你的心意,我领了。 可我,真的累了! 也倦了! 这里潮湿污浊,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切莫再为我奔波操劳了。“ 陆夫人从未想过,她死前,还会有江春晓这样对她如此真心的人,来看她。 她内心真的是无比的感动。 她心意已决。 江春晓惋惜自己无法说服她。 但是,她看着陆夫人那张被泪痕污浊掉的脸,想着自己还能为她做一件事。 她道: “陆夫人,既然你决心已下。 那让我再为你净一次面,上一回妆吧。” 陆夫人泪目:“好,有劳了。” 这一刻,江春晓看着手中的木梳划过陆夫人的发丝,心中触动万分。 从她的容颜可以窥见,当年,她双十年华之时,定也是姿容出众的。 可如今,为了陆元,操劳半生,华发早生,青黛消逝。 最后却落得了一个如此令人唏嘘的下场。 说她够狠,将那外室与她腹中的孩子害死,是该论罪。 可她又是因何从一个善良单纯的富家小姐变成今日这样心狠手辣的后宅女子呢! 是那个她忤逆了爹娘,也要一心去托付终身的男子啊! 江春晓用她带来的胭脂,温柔的为陆夫人重新梳好妆。 她苦笑着开口: “陆夫人,妆发好了。我也该走了。 “ “很美,总算是让我走得有尊严。谢谢你,江老板。后会无期……” …… “陆夫人……你真的就一点都不再考虑一下吗?” 江春晓还是不想放弃。 “江老板,我从未想过,这世上还会有你这样一个人,非亲非故,却会对我如此的好。 你的心意,我铭记在心。 若有来世,我定结草衔环相报。 但是,我是真的累了,心中挂念爹娘,想去与她们见一见了。 与其凄惨的活着,不如痛快的死去。 至少,我不用再去面对陆元那只披着人皮却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了。 还有他那个从来当着他的面,都两张面皮的娘了!“ 她是一心求死。 死,对她而言是一种解脱,而不是痛苦。 …… 江春晓走在六扇门牢狱中阴冷潮湿的长廊里,一双清眸赤红如血。 陆夫人的话,在她的脑海中不断的闪现。 【你可知,我为何会无法为他陆家孕育子嗣。 并非是我先天体弱残缺。 而是,那时我们刚刚成亲不久,他便要出门赶考。 为了给他陆元多凑一些盘缠。 在寒冬腊月之际,我在那刺骨的冰水河里,为人洗了半月的衣裳。 一次不小心,失足滑落冰河,让寒气入了体。 这才会失去了做娘的机会。 这么多年,我待他陆元的娘,如同亲母。 可她却每每两副面孔,在我和他之间挑拨离间。 总是暗中撺掇他再娶妾室。 她还以为我都不知情!? 我嫁给他之前,爹娘和兄长就曾劝过我,不该为了所谓的情分,赌上一生。 他们寡母带着一子,入了陆家的门,定是日子难过。 家人希望我嫁给门当户对的员外之子。 小富即安,离家近,不远行。 可我不听。 偏就猪油蒙了心。 呵……最后,我张芸终究是赌输了。 杀人偿命,但我不后悔,亲手杀了那个贱妇! 只是,江老板,我在人前风光了半辈子了。 不想让那些人看到我惨死的样子。 原本,我还想,我走之后,这世上就没人会惦记着我了。 但是,今日见过你,我倒心中生出了几分欢喜。 因为,我知道。 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会记得我。 而且,你还让我如此干净美丽的离开。 江老板,谢谢。 萍水相逢,你能我做到如此地步。 证明我没有看错人。 你值得我曾经对你所有的好。 未来,你也一定会更加幸福的。 你活的通透。 不像我们这些普通女子,早已成了被折断翅膀的囚鸟。 就算被放生,也早已丧失了独立活下去的能力。 若是重新来过,我也想做一个像你一样自由自在的女子。 自食其力,潇洒度日。】 第161章 赴死 江春晓走出六扇门大牢大门的一瞬间,泪如雨下。 她的泪,是为里面那个可怜却勇敢的女子所落。 可惜,她却没办法救她一命。 江春晓永远不会忘记,在她离开前,陆夫人对她说的那些话。 阳光刺目,江春晓抬起手臂,挡在眼前。 在牢里太过幽暗,她还得适应一下外面的光明。 江春晓心中仍旧忍不住为陆夫人惋惜难过。 等在外面接她的卫韶,见到江春晓的时候,差点被她的脸色吓到。 他不知道,她的指甲在掌心内,已经抠出了深深的血痕。 江春晓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大牢门外的台阶上。 “小心!” 是卫韶出手迅速,飞身过去,将她抱在了怀中。 “你——没事吧?” 她苍白的脸色,让卫韶很是担忧。 “嗯……” 江春晓轻摇头,浑身无力的倒在他身上。 她的表情已经说明,她并未说服陆夫人同意和离之事。 “既然她有自己的打算,那你就不要太过为她难过了。 走吧,我送你回家。“ “好……” 卫韶扶着江春晓一走出六扇门,还没他们上马车,就被一个躲在柱子后面的小丫鬟,给冲上去拦住。 “什么人!?” 金吾卫士兵挡在他们身前。 怕她对他们不利。 “小月?“ 江春晓认出,她是陆夫人的丫鬟。 从前每次都是她跟着陆夫人一起去喜乐园的。 见她认识这人,卫韶抬手,示意士兵退下。 那小丫鬟哇的一下,就哭了起来。 她抽搭着冲着她们二人,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您刚刚是不是进去看望夫人了!?江老板!夫人她怎么样了?“ 陆夫人一大早就把女婢的卖身契给了她,还给了她二百两银子的银票。 说是,让她从此之后,可以自由自在的活着了。 小月不明白,夫人一直待她像亲生女儿一样。 怎么就突然会把她赶走。 小月拿着那银票失魂落魄的离开尚书府。 原本,她心中很是难过。 无处可去的她,便在街上四处游荡。 直到,她在街上听见,陆尚书的夫人因为杀人,被抓进了六扇门。 小月这才明白,夫人是去找了老爷的外室算账。 那日,她和陆夫人一起听见了那外室有身孕的消息。 当时,陆夫人很是淡定,小月还以为她终于想通。 要同意老爷纳妾入门了。 她是怎么都没想到,原来夫人是存了这样鱼死网破的心思。 要是知道,小月发誓,她一定拼了自己的这条命,也要拦住她。 可惜,如今,什么都晚了。 听了小月的话,江春晓再次在心中感叹,陆夫人果然情深义重。 对一个身边的婢女尚且如此的好。 只可惜,她识人不清,所托非人。 “小月,你快起来,这里不方便说话。 你且先随我回喜乐园去。“ “是,江老板!” 带着小月回到喜乐园的时候,江春晓没想到,闽丞相的女儿郭夫人,也早已在家中等候她多时。 “掌柜的,郭夫人眼睛都哭肿了。她等了您许久。“ “嗯,我知道了。” 江春晓去见郭夫人,卫韶自然不方便一同前往。 他温柔道:“你且去吧,我去西院等你。” “好。” …… 玲珑挑起晶亮的珠帘,江春晓迈步一进到雅室的外间。 就听见从里间传出来的,郭夫人那低微的啜泣声。 哭的眼睛跟核桃一样肿的人,一见到江春晓立刻就从位置上站起来,朝着她急切的开口: “江老板?你可是见过姐姐了?” 郭夫人与陆夫人向来姐妹情深。 她的伤心,不是装出来的。 江春晓颔首:“嗯。见过了。” 她将自己和陆夫人的对话,一字不差的都给郭夫人讲了一遍。 惹得她又是一阵眼泪雨。 “这个傻姐姐啊……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郭夫人的相公是当朝四品大员,与她的丞相爹相比,官位实属低微。 故而,他虽娶了几房妾室,却个个都不敢在郭夫人面前放肆。 连他自己也不敢。 故而,郭夫人整治内宅是一把好手。 她早就劝过陆夫人,建议她主动给陆元纳妾,续香火。 否则,早晚要出事。 其一,她懂男人的心思,都不是那不偷腥的猫。 其二,她见识过陆母的嘴脸,不是个省油的灯。 可惜,陆夫人一心认为,陆元不会背叛他们之间多年的夫妻情分。 结果,最后落得这样一个悲惨的结果。 “哎……陆夫人心意已决。明日,三堂会审之后,大局已定。 任何人都没办法扭转局面了。 可惜,她今日,不管我如何说,都不肯点头答应和离。“ 江春晓惋惜之余,又有些不解陆夫人的决定。 在她看来,人啊,好死不如赖活着。 可,陆夫人偏偏就选了一条必死的路。 不过,她不理解,却尊重,也认同。 毕竟,人活一世,没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应该作何选择了。 郭夫人见江春晓也是真心为陆夫人难过。 她又开口道: “之前姐姐就说你是个好的。 让我们都多多帮衬你一些。 如今看来,她是真的没有看错人。 父亲他老人家,不让我管姐姐的事。 我也不敢去六扇门的大牢见她一面。 倒是江老板你,却如此勇敢仁义。 实在是令我汗颜啊……“ 说完这些,郭夫人忽然话锋一转,咬牙切齿道: “这个天杀的陆元!真是个狼心狗肺的混账东西! 姐姐为了他,当初吃尽了苦。 还一辈子都做不成母亲了! 如今,到头来,竟换了来他如此狠心的相对! 姐姐就该将他和那贱人一起杀了! 可如今,他好好的活着,她却要去赴死了! 哇……我可怜的姐姐……“ 闽尚书的女儿哭的像个孩子。 江春晓看着她这样,也不由得深深的叹了口气。 谁也不舍得陆夫人就这么赴死,可又有何用呢?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她们这些世家贵族的大小姐,一辈子都没吃过苦。 也是一辈子都不会去抗争命运的。 在她们眼里,争夫君的宠,掌宅院的权,才是一个当家主母所追求的价值。 陆夫人也不例外。 只是,她争夺的是自己不服输的心。 她争的是陆元那一颗捂不热的心。 第162章 葬礼 郭夫人又哭了一阵,方才缓了口气,离开了喜乐园。 江春晓回到西院的时候,卫韶正在屋子里看着暗卫送来的密信。 他见她面色依旧不佳,遂起身走到她身前。 “郭夫人走了?” “嗯。” 卫韶眸色复杂的看着她,似是有话要说。 但是,他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大人,我有些累了。想躺会儿。” 江春晓心情复杂难过,她将头倚靠在卫韶的肩上,轻声道。 “好,睡会吧。江伯母给送了热粥过来。 等你睡醒了,喝一碗。“ 他知道,就是现在让她喝粥,她定然也是没胃口。 不如,就先让她好好睡一觉,缓解一下心情。 “嗯。” 卫韶扶着她走到床榻边,看着她躺好后,俯身为她掖好被角。 随后他温柔笑道:“放心睡,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好……” 从他们相识以来,江春晓向来都是古灵精怪,精力十足的。 这还是卫韶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有气无力的虚弱样子。 他心中很是心疼。 却只能默默陪伴。 * 第二日,大理寺、御史台和永都城兆府三堂会审。 证据确凿,证供齐全,被害人的尸体也确认完毕。 陆夫人对所有罪行供认不讳。 大理寺当堂宣判,按大雁律,陆夫人应判斩立决。 但,因她有诰命在身,故而,改为以鸩酒送行。 陆夫人听了判决,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上没有半点惊慌之色。 她笑着接受了判决。 作为人证和苦主的陆尚书,竟对她没有半点不舍。 他甚至对她即将要赴死之事,亦没有半点的动容。 倒是在堂外听审的小月哭的七零八落,嗓子都哭哑了。 江春晓则是双眸红透,心若刀割。 陆夫人戴着枷锁被带下堂的时候,冲她们勾唇笑了笑。 还对小月说,让她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对江春晓又说了句:“谢谢。” 若没有她,她今日走的定然不会如此美丽,没得半分狼狈不堪。 大牢中,典狱长侯关亲自端着装有鸩酒的托盘,带着仵作,来到陆夫人面前。 他客气道:“陆夫人,该上路了。” 陆夫人冲着他微微一笑:“好,有劳您了。” 在六扇门的大牢里,这么多年,侯关见过那么多犯人。 如此从容、坦然的面对死亡的,她还是头一个。 侯关知道陆夫人之案的前因后果,他不由得在心中对她生出了几分敬佩来。 “夫人客气了。” 陆夫人端起酒杯,毫不犹豫的将它一饮而尽。 …… 按规定,犯人的尸体在仵作检验之后,会交给家人进行安葬。 尚书府却没有派人来六扇门收尸。 若是三日无人收尸,六扇门会按无头尸处理。 得知消息的江春晓在卫韶的陪同下,把陆夫人的尸体领走了。 西郊墓园 小月儿披麻戴孝的跪在陆夫人的坟前。 她一边哭,一边给她烧纸。 江春晓、佟锦瑟还有卫韶等人,都穿着一身素服,站在一旁。 一起送陆夫人最后一程。 那日,将陆夫人的尸体接回之后,江春晓便做主让小月儿认了她为干娘。 她帮助小月儿,以干女儿的身份,在停灵七日后,为陆夫人举办了葬礼。 如今,陆夫人顺利下葬,一切尘埃落定。 江春晓看着那冰冷的墓碑,心中思绪万千。 活了两世,这还是她第一次亲手为自己的亲友筹办葬礼。 说实话,她整个人都是晕头转脑的。 还好,一切都有卫韶在帮助她拿主意,鞍前马后的帮着她们处理。 这一刻,他依然坚定的站在她的身侧,给她支撑。 “陆夫人,求仁得仁,也算是心得圆满了。你便不要太过伤心了。” 卫韶低声在她耳边说了这句话。 江春晓点头:“嗯,我想,以她的性情,若是非要让她活下去。 她也不会过得快乐。 如今,有小月儿这个干女儿为她送行,她也该心有安慰了。“ 佟锦瑟蒙受陆夫人不少恩惠,也是哭的肝肠寸断。 太后对陆夫人印象很好,听闻此事,也是大感遗憾。 故而,她下旨让佟锦瑟这位新公主殿下,代替她出面,来送陆夫人最后一程。 郢盛担心她的安危,这两日也一直陪着她,同进同出。 郢灵儿和文芷若虽都没到场,却也各自让人送来了祭品,为陆夫人送上她们的一份心意。 陆夫人的葬礼之后。 大雪下了整整三日,方才停歇。 身体素来康健的江春晓,忽然就病倒了。 浑身发烫,热的吓人。 脸色潮红,呼吸急促。 一张好好的美人脸,被病气给闹的,殷红如血。 她整个人还晕晕沉沉的,躺在床榻上,闭着眼都起不来身。 说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的,尽是说些梦话。 江氏夫妇请秦郎中给她诊过脉,说是急火攻心,寒气入体。 需要静养。 卫韶担心她,刚想入宫去亲自为她请太医。 宫里就来了人。 是小皇帝听见了消息,让公公带着太医来给她诊治。 陈太医和秦郎中的诊脉结果一样。 只能以汤药祛病固元。 汤药苦口,江春晓不想喝。 卫韶便坐在榻前,哄着她喝。 她迷迷糊糊的被他抱在怀里,江春晓的头倚靠在卫韶的肩头上。 由着他一口一口的拿着汤匙喂给她喝。 一碗汤药喝完,他便立刻给她递上一颗蜜饯。 “唔……” 蜜饯入了唇瓣,还附赠上一个他暖热的轻吻。 “……” 江春晓虽是烧的糊涂,却也还有两分理智尚存。 她担心,卫韶吻她,会被她给传染了病气。 娇颜侧了侧,细声嘟囔:“大人,你疯了……” 真是仗着他自己身子骨好,是不是! 卫韶莞尔,抬手为她别了下耳际的发丝,轻声道:“没疯。 是你乖乖吃药的奖励。 放心,我病不倒的。“ 江春晓连病了两日,一到夜里就高烧不退。 卫韶就守着她整两日,衣不解带的给她擦汗,为她更换衣衫。 两日下来,她身上的病气总算是散了个七七八八。 卫韶的黑眼圈,却也是生出了十之八九。 他没病倒,但却看上去十分潦草。 素来矜贵不凡,长身玉立的国舅爷,此刻看上去,颇有几分像是不修边幅的荒野诗人。 第163章 挑衅 柳玉茹瞧着他这样用心用力的照顾江春晓,不免心中生出几分感动。 她劝卫韶可以先回去沐浴更衣,这边她可以照顾一下。 卫韶却说,没关系。 他害怕江春晓睡醒了,见不到他,会失落。 无奈,柳玉茹只好继续让他留在这照顾江春晓。 她送完早膳,回去东院后,就拉着满眼担忧紧张之色的江淮之,说起卫韶的好话。 说他如何的对他们宝贝女儿细心呵护,用心照顾。 说他一点国舅的架子都没有,对她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 江淮之也点头附和,说他也是这么觉得的。 江淮之和柳玉茹二人,颇有种,丈人、岳母看女婿,越来越稀罕的劲儿了。 卫韶对他们十分尊重亲和,倒是使得二位老人对他之前心存的惧意一点点的都散了。 江淮之一拍大腿,道:“要不,等孩子病好了,我们俩先去找他摊牌吧! 反正,要杀要剐的,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那卫国舅看着也是个好孩子! 我们也不能一直骗着人家! 如今,瞧着,他对咱们家晓晓,也真是丹心一片。 老婆子,你说呢?“ 柳玉茹正在准备午膳时要给江春晓做的香菇鸡肉粥的食材,听了他的话,面色凝重起来。 不过,转瞬,又切回轻松样子。 她长叹口气,点头:“是啊,我也看着这卫国舅,不似外面传得那般心狠手辣。 既然她们现在情投意合,我们做爹娘的,也不能继续缩头窝着了。 这事,早晚都得坦白。 毕竟,这俩孩子,来日方长。 总不能,守着这个秘密,一直不说。 不如,由咱们俩个老的替晓晓去抗下他的怒火。 总之,一切,都让他来怪咱们就好。“ “嗯!就这么定了!过两日,我寻个合适的机会将他请来用个膳,到时候就说。” …… 病了整两日的江春晓,在翌日一大早,终于算是好转不少。 她精神头好了,也不发热了。 一早上,还喝了两碗粥,吃了一块蒸红薯。 只是…… 心病还须心药医。 卫韶瞧着她那素淡惨白的脸色,于心不忍的拉过她的手,低声道: “江春晓,等你过两日再好一些,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到时候,你的心病,就彻底能好了。“ 江春晓不解的蹙眉,见一个人? 她的心病,就好了? 卫韶点头:“嗯。” ** 三日后, 永都城里一片寒意。 而刚刚失去当家主母的不过半月之余的陆尚书府门前,却是张灯结彩,红绸飞扬。 陆尚书竟然在今日就迎娶新妇过门了。 虽然,之前陆家出了那样的丑闻。 可到底死了的,是那位没有娘家人撑腰的陆夫人。 而陆尚书,身为刑部尚书,人缘可是好着呢。 真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新妇的轿子才被抬进门,陆府内外就已经是宾客满座,热闹非凡了。 喜乐园西院,江春晓刚刚对着铜镜戴好头饰。 玲珑便来同她禀告。 “掌柜的,陆府的宴席要开始了。 马车也已经备好了。” “好,我们出发!“ 玲珑为她挑开棉门帘子。 江春晓红光满面的迈开莲步,朝着屋外走去。 一袭桃夭色的锦缎袄子和秋瑾色的棉襦裙,衬得她大病初愈的脸色愈发的精神。 外面披着的那件莹白的裘皮大氅,是卫韶昨日才让人给她送来的。 柔软的领子贴在江春晓红嫩的唇瓣前侧,愈发的散着一股暖热。 她身姿摇曳,清眸含光。 倒是一点没有前几日那病态了。 “掌柜的,小心地滑。” “嗯,谢谢玲珑。“ 玲珑瞧着江春晓那海棠春日般的好脸色,不由得感叹。 也不知道,昨日国舅爷带着她们家掌柜的去了哪,见了谁。 出去不过半日的功夫,回来后,竟然一丝的倦容病态都没有了。 她不由得感叹,看来,卫国舅大人的方法,比那太医开的灵丹妙药,还有厉害呢! “掌柜的,玲珑不懂,那陆尚书怎么就这么心急。陆夫人她……” 小丫头说了一半,停了下来。 这等伤心事,不提也罢。 江春晓却是慢悠悠的接了话。 “是啊,陆夫人才走不过十几日,他便急匆匆的把那个所谓的外县县丞的女儿,给娶进门。 在任何人看来,都是急不可耐了些。 江春晓好看的唇瓣扬起,冷笑道: “哼……可他不急不行啊……再迟些日子。 那姑娘的肚子,怕是就要大起来了呢! 到时候再进门,未免就难看了些。” 玲珑:“啊!?” 她惊讶的嘴巴能塞进鸡蛋。 “可是,不是那个怀了孩子,叫阿软的外室已经死了吗? 难不成?” 江春晓:“没错!玲珑这小脑瓜,还真不赖啊。 陆元那个负心汉,就是个臭不要脸的八爪鱼!“ 八爪鱼?! 玲珑表示,这回她没听太明白。 陆尚书和八爪鱼有啥关系呢…… 江春晓瞧着玲珑皱眉思索的可爱样子,娇笑道: “八爪鱼,你想想,有八个爪子……到处勾引女子……” 玲珑恍然大悟:“哦……玲珑明白了!” 就是说那陆尚书的深情都是装的。 用掌柜的话说,那都是他的人设! 玲珑心道,这陆尚书看着人模狗样的。 没想到,他竟如此不要脸,同时勾搭了不止一个女子,给他生孩子! “那,今日陆府也没给咱们下帖子啊! 掌柜的咱……“ 能进去么? 江春晓挑眉:“放心,大人已经都安排好了。“ 他陆元再怎么不想见她,也不敢连卫韶的面子都驳了去。 想着卫韶一早出门前同她交代的话。 捏着手里卫韶的亲笔拜帖,江春晓信心满满的朝着喜乐园大门外走去。 …… 马车停在陆府大门口。 瞬间引来无数人的议论声。 因为,江春晓所乘坐的马车外面,竟然挂着一串白色的冬灵花。 那是家中有亲人挚友过世之时,出于悼念的心思,才会挂的冬灵花。 显然,在这大喜的日子,她江春晓竟然乘坐着这样的马车前来,明显是来挑衅的。 宾客一:“我的天啊!这是江家的马车吧!?“ 宾客二:“是啊,就是那位帮旧的陆夫人办葬礼那位江老板家的……” 其他人:“这、她来做什么?陆尚书邀请的?” “怎么可能!定然是想来捣乱的! 她一个商贾女,且瞧着吧!连门都进不去!? “诶,不一定哦,她不是和那个国舅大人,嘿嘿……” …… 江春晓人坐在马车里,却将外头那些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勾唇冷笑,进不去门? 可真是,呵呵了……! 第164章 进门 玲珑有些担心的看向她。 “掌柜的,我们真的能进去吗?” 毕竟,这丫头心里根深蒂固的想法是,民不与官斗。 陆尚书身居高位,玲珑真的有点心里没底。 “放心……走,我们下去好好会会他们。” 江春晓抬手整理了一下衣裙,面色镇定的告诉玲珑,只管下马车去。 她倒要好好看看,这位心肠如此恶毒的陆尚书大人,还能高兴到几时! “是,掌柜的。” 看着江春晓如此坚定的眼神,玲珑也勇敢起来。 她率先下了马车。 江春晓随后抬手轻轻挑开帘子,俯身从马车里出去。 她艳若桃李的娇颜瞬间令周围喧哗的人群,安静下来。 众人皆被江春晓今日的打扮所惊艳,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 她微微一笑,如春日暖阳般温暖,霎时令这寒冬少了几分凛冽。 此时,一阵凉风拂过,吹起她的裙摆和发丝,更显她容颜娇美动人。江春晓就像是一只高贵的白天鹅,优雅地站在那里。 她白瓷般的面皮,被风吹得浮起一抹红,似霜雪寒梅,令人不由看得痴迷。 “哟……这位江老板,简直是美若天仙啊!” “那是,你才知道啊!你没去过喜乐园?” “之前我倒是见过一次,也没觉得这么美啊!“ “是啊……今日瞧着,确实是好看至极。” …… 人群再次小声议论起来。 陆府的迎客主子是陆尚书姨母家的表弟。 身穿绛紫色长袍的裴岩年纪比江春晓稍长几岁,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 看着她那出尘若仙的身姿,他一时间竟忘了方才见到那‘冬灵花’时的不悦了。 直到江春晓那双秋水般的美眸朝他看过来之后,裴岩才回过神。 他出声道:“您是江姑娘?” 虽然平日,裴岩与陆元这位尚书表哥来往不算密切。 但是,在族内,他们两家人也算是走的最近的。 裴家虽说不是大富之家,但比起当初只有孤儿寡母的陆元母子,还是要好上许多的。 当年,裴母也没少偷偷暗中接济自己的大姐和外甥。 是以,陆尚书上位之后,对他这位小姨母很是敬重。 对裴岩也是诸多提携。 裴岩科考之后,榜上有名,入了仕,被安排到距离永都城半日路程的淮安郡衙门做文录官。 陆元曾当面叮嘱过他,遇事对人要多思量,凡事不懂皆可问他。 若是日后升迁得宜,他便很快就能成为新一任的淮安郡守。 前日里,表嫂出事,裴岩便被他娘要求去和官老爷告了假,然后拉着他来到陆府。 在陆府这几日,他没少听自己的大姨母说他表嫂和江春晓的坏话。 老太太说,喜乐园的小寡妇是狐狸精转世,专门挖人心,勾人魂的。 她那死鬼儿媳就是因为和她走的太近了,才会变得那么癫狂嫉妒,做出谋害她儿子、杀害了她未出世的孙子的坏事。 裴岩当时不以为意,还当江春晓大概就是个风尘味十足的女老板娘。 他万万没想到,江春晓竟然是这么一位明珠宝玉似的美人。 江春晓看着裴岩:“正是。” 美人美矣。 可惜…… 裴岩此刻真是很想抬手亲自将她迎入府中,好与她多说上几句话。 但是,他却不能不顾全大局。 一想到之前听大姨母说过的,江春晓和已故陆夫人的关系。 又抬头看了眼马车上那串随风摇曳的冬灵花。 眼前这女子,怕是来者不善。 裴岩压下心中的不舍。 他冲着江春晓笑道: “实在抱歉,江姑娘,今日表哥府中正逢春有喜。 岩奉大姨母和表哥所托,在此为府中迎送宾客。 所以,若江姑娘没有邀请帖子的话,还请姑娘先移步。 凡姑娘您有任何事,都请在明日再过府来与表哥相商。“ 裴岩这态度,已算是十分客气。 围观的众人已经很是诧异。 他们小声蛐蛐,瞧瞧人家,多讲道理。 人家办喜事,她的马车上挂着白色孝花来。 人家还能对她如此客气。 这下,这位不请自来的江老板,应该会知难而退,打道回府了吧。 裴岩心道,这位江姑娘看着不像是不讲道理的人。 他如此客气的与她商量,她应该也不会为难他了。 然而…… 纵然裴岩这逐客令说的客气又好听。 旁人的议论声,清晰又明亮。 江春晓可是一点没有买账的意思。 她勾唇冷笑,声音不疾不徐: “郎君的意思,我明白。 就是不欢迎我,让我走呗!? 不过,很可惜。 我今日今时,还真的就非见陆尚书一面,不可呢! 至于邀请帖子嘛,我的确没有。 不过,我有这个帖子。 不如…… 劳烦这位郎君帮我拿进去,给陆尚书瞧瞧? 看看,今日,我究竟能不能进得他陆家的大门?!” 相比裴岩,江春晓可是一点不客气。 她把手中的帖子往他眼皮子底下一递,就站在那,笑盈盈的看着裴岩。 阳光正好,明媚耀眼。 照在她的眉眼之上,愈发的衬得江春晓面若桃李,雪肌如画。 可只有正对着她的裴岩看的清楚,她那双水眸之内,没把半点笑意。 很明显,在眼前女子的心里,早已将他和他的堂哥看成了一丘之貉。 裴岩喉间滚动,心中莫名划过一抹失落。 他斟酌了一下,还是抬手接过江春晓递过来帖子。 裴岩低头看向帖子里侧的字,墨眸撼动一瞬。 “这……” 竟然是卫国舅的亲笔帖子。 是替她写的。 裴岩之前只远远见过卫韶几次,印象深刻。 对他这位当年的修罗大将军,如今的冷血权臣,不敢有所怠慢。 只见他冲着江春晓俯身一礼,道:“江姑娘请!” 裴岩没有去请示陆元的意思,便直接侧身迎客了。 因为,他知道,就是去告知陆元,也是一样的结果。 卫国舅的拜帖,谁敢不让进门。 “谢谢。” 江春晓就这么在众人的注视中,提着裙摆,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正在办喜事的陆府。 玲珑也神气的跟上去。 她望着江春晓的背影,心中感叹,她们家掌柜的真是太厉害了。 天知道,她刚才被那裴岩扫过一眼,都已经被吓的有些双腿打颤了。 可她们掌柜的却是一点没胆怯,气势如虹。 第165章 嘴损 “二拜高堂!” 江春晓走进陆家宴客厅的时候,陆元和新妇正好在拜天地。 堂上高位坐着陆母还有一位年逾五旬的老爷子。 江春晓看出来,他应该就是新妇那位县丞爹。 呵…… 江春晓瞧着一身凤冠霞帔的新娘子,美眸瞬间冷了几分。 提唱跪拜仪式的礼生瞧见江春晓进来,先是为她的容颜在心里赞叹了一句。 而后,便以为她也是前来陆府祝贺的宾客,并未在意。 就在他开口,喊道:“夫妻对拜……”之时。 人群之侧忽然传来一道娇声:“停!” 礼生、陆母和县丞面对众人,看得清楚,出声阻止行礼之人,正是那位貌美的姑娘。 观礼之人,还有陆元和新娘子却不知道是谁竟然会如此无礼。 在这等环节,出言打扰。 陆元转过身,皱眉看向声音来源。 只见江春晓唇边携笑,站在那。 而裴岩正站在她身侧,面色沉重的向陆元无奈的表示,他没办法拦下她进门。 陆元一见江春晓,就知道,她来,定是为了前陆夫人抱不平。 之前,他去喜乐园接陆夫人之时,与她有过几面之缘。 他心中一沉。 陆元目光往她身后望了望,并未见到卫韶的身影。 他松了口气。 陆元心道,看来,那卫国舅应是并未想趟这趟浑水。 如此甚好。 只她一个寻常女子,又能奈他何? 宾客之中,不乏一些朝中官员。 他们所在位置,皆比较靠前。 其中大理寺卿卢裘,更是居于前排。 他一眼就认出,出声阻止拜堂的人,竟是那日在宫中,在小皇帝和太后面前,出面为卫韶做时间证人的江春晓。 卢裘老脸一横,看着她,怒气不掩。 哼……这个女子,不知检点。 当着众人的面,承认她和那卫国舅一夜相伴。 如今,竟然还敢来尚书府捣乱。 他与陆元私下关系不错。 常以兄弟相称。 故而,没等陆元开腔,卢裘率先对着江春晓抬手一指。 “大胆刁民! 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在这大喜的日子,竟敢来此捣乱! 来人,把这个扰乱拜堂的妇人,给我拿下!“ 大理寺卿出门参加宴席,身边也要跟着大理寺的侍卫护他安危的。 他一声令下,隐藏在暗处的侍卫闻声而动。 “是!大人!” 侍卫们面色冷漠,动作迅速,马上就逼近江春晓身前。 人群里一阵微弱的抽气声。 他们这时还有点同情江春晓了。 这要是被大理寺的人从陆府给扔出去,得丢多大的人啊。 再说,那些人都是手脚没轻重的,估计,她也免不得受点皮肉之苦了。 卢裘听着大家的议论,转头冲着一身喜服的陆元递了个眼色。 告诉他,老弟你放心。 有大哥在,今儿不会让这个贱人乱了你的喜事。 陆元自然乐见有人替他出面。 毕竟,在人前,他可是个对百姓温和善良的好官。 他向卢裘微微颔首,无声回道,小弟多谢大哥。 “等一下……堂哥……卢大人……不可!” 不等那些大理寺的侍卫接近江春晓,站在他身后的裴岩突然往前一步,挡在了她身前。 屋顶暗处。 暗卫甲看向身侧的李旭,低声问:“大人,我们动手吗?“ 李旭摇头:“不,姑娘没打手势,我们静观其变。” “是。” 阳光闪过,蓝天朱瓦之间,俯身藏着近十名暗卫。 他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对付大理寺的侍卫,定是绰绰有余。 就算今日大理寺的几大高手倾巢而出,他们也能与之周旋一二。 陆元拧眉:“阿岩!?” 裴岩的娘亲也是一脸懵。 裴岩大步上前,将手中的拜帖递给陆元。 随后,他在陆元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陆元脸色微变。 他低头展开拜帖,看到确是卫韶亲笔所写,心中郁闷一片。 原来,他不是不想趟这趟浑水,是早就把保命的令牌,给了她。 卫韶的字,陆元认得,这,做不得假。 真是,多管闲事! 陆元垂眸之际,眸底闪过一丝狠厉。 抬头之后,却恢复往日的纯善温良。 “原来是卫国舅让江姑娘来参加宴席的。 既如此,是陆某失礼了。 来人,快请江姑娘入座。“ 转过头,陆元冲着卢裘笑道:“卢大人,一场误会……” “嗯……” 虽然卢裘倒是想,管他误会不误会的,就直接让自己的手下,把江春晓给扔出去。 可,既然陆元这个主人家开口,他自然不好多说。 卢裘抬手摆了摆,那些侍卫重新消失在廊柱后面。 “不必了!“ 江春晓红唇掀动,声若美玉:“陆大人无需客气。 今日,我来,不是为了参加你的喜宴。 而是,为了见一位故人。“ 江春晓的话一说完,陆元镇定自若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慌乱。 只是,他掩饰的好,瞬间又恢复如常。 他道:“江姑娘,陆某竟不知,我这府上,还有姑娘的故人? 江姑娘怕是记错了吧……” 江春晓往前走了两步,眸光如炬的盯着他。 “是吗?” 她这次,直接越过陆元,看向他身后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 “月儿……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相识一场。 你还说,我是除了你的主子,对你最好的人呢! 怎么,如今回来了,竟连见,都不愿意见我一面了么!?“ “月儿!” 高堂之一的陆母还没耳聋,她听得清楚。 也听得糊涂。 那月儿,不是那个死鬼儿媳的贴身丫鬟吗! 前日里,还跟着她江春晓一起给那个死鬼儿媳办葬礼了呢! 怎么会又出现在她们府里的! 她噌的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老脸皱起,冲着江春晓呵斥道: “你这狐狸精,是不是也想来勾引我儿! 我儿今日大婚,你偏来找不痛快。 还提及那个吃里扒外的死丫头! 她不是早就跟你跑了吗!? 哼!到底是个养不熟的吧! 哼,人丢了,还到这来撒野! 你滚!给我滚出去!“ 陆母也真是老糊涂了。 竟然,忘了刚才她儿子说过,江春晓是凭着卫韶的拜帖进来的。 她只是太过气愤。 生怕自己的新儿媳会因为此事,而悔婚。 她只想着赶紧生米煮成熟饭,赶紧举办完拜堂仪式。 江春晓被陆母这么一骂,竟然也不动怒。 她只挑唇冷笑道:“哟,怎么,陆尚书的娘亲,竟是如此一位言辞粗劣的老不死啊! 大家快瞅瞅,这样的老不死的,能养出什么好家风,好风水啊…… 怪不得,你们陆家会绝后呢! 呵呵……还真是老天开眼啊!“ 说完,江春晓还特别坏心眼的抬手,以指掩唇,咯咯直笑。 “你!你!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你……呃……” 陆母一蹦三尺高,指着江春晓你了半天,最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险些过去。 “姐姐……莫要与她这样身份低贱的女子置气。 稍安勿躁。 凡事,有阿元和阿岩在。 你且先坐下吧……“ 可惜,她越气,江春晓笑的越好看。 一对梨涡都显露出来。 屋顶的众暗卫和李旭:“……“ 他们家大人,喜欢的人,咋嘴这么损呢…… 第166章 揭穿 听见江春晓如此刻薄的讽刺陆家,陆元脸上的客气之色终是忍不住褪去几分。 他是心虚,但是,就算被揭穿了又如何!? 反正,只要他一口咬定,一切都是巧合,就好了! “江姑娘,陆某不知是如何得罪了你。 才会让你今日如此登门折辱。 但是,今日,毕竟是陆某枯木逢春的大喜日子。 纵使你是拿着卫国舅的拜帖,也不能太过分了! 姑娘说的旧人,陆某实在不得知! 据陆某所知,那丫鬟月儿,早就不是我陆府中人! 若你不是来喝喜酒的,那就请回吧!“ 陆元的一袭话,瞬间引起宾客的附和。 “是啊!就算姑娘是卫国舅的人……,也不能如此践踏当朝尚书的脸面啊!“ “江家的小寡妇,赶紧回去吧!” “不要再继续惹是生非了!” …… 他们大都是平日受过陆元恩惠的人,自然要为他说话。 裴岩听着那些人越说越难听。 一双墨眸布满复杂之色。 站在他的角度上,他合该是应和他们一样的态度。 赶紧将这闹事的人给赶出去。 让婚宴快些进行。 但是, 当他的目光落在江春晓那张白皙如羊脂玉般温润细腻的脸时。 望着她那双清澈明亮的黑眸,他竟无法说出半个对她不友善的字来。 “江姑娘,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 她说要来找月儿,可是据他娘说,那个叫月儿的丫鬟不是早就在他前堂嫂出事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吗? 她这不是明显打着找人的幌子,来闹事的! “回去?” 江春晓侧眸扫过裴岩明显是在担忧的脸。 有些诧异。 呵…… 他这人,还怪有意思的。 明明是陆家亲戚,对她,倒还一直挺客气。 不过,那也不好使! “不好意思,我今日,若是见不到月儿,我是不会走的。 只是,月儿,你就真打算做缩头乌龟,躲在那红盖头里,不敢出来见我吗? 你这胆小怕事的做派,倒是和你之前的所作所为,很不相衬啊!“ 红盖头? 这!…… 所有人的目光,这次全都看向站在陆元身后的新娘子。 新娘子叫月儿? 众人心中不解。 他们刚刚听到的,不是说那叫月儿的人,是个丫鬟吗! 怎么会和这安远县丞的女儿扯上关系的?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新娘身上,倒是没人注意,那高堂位置上坐着的老县丞,早已是冷汗淋漓。 一双枯槁的手,缩在衣袖中,瑟瑟发抖。 他整个人,却不敢动弹半分。 完了…… 完了…… 老县丞心中哀嚎不断。 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之前不是说好,就只需他演一出父慈女孝的戏吗? 怎么,这还来人拆戏台子了啦! “江姑娘!不要欺人太甚!” 这一次,新娘子依旧没有动。 而陆元终是忍不住,动了怒。 他对着江春晓呵斥道:“陆某对江姑娘一再忍让。 希望江姑娘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江春晓对他的厉色并不感冒。 她唇瓣勾动,冷笑一声:“呵……陆尚书这是在威胁我!? 真可惜……不管是敬酒,还是罚酒! 本姑娘都没兴趣! 因为你们陆府的酒,我怕掺了毒!“ “你!” 陆元青筋暴起,他紧握双拳,抬眼冲着回廊四周打了个眼色。 所有陆府的护院瞬间明白主人的意思。 他们比先前那些大理寺的侍卫还要强壮。 唰唰从四面朝着江春晓跑过去。 很明显,陆尚书要对她动粗了! 江春晓瞧着那些越发逼近的护院,朱红的唇瓣扬起一抹轻蔑的笑。 “好啊! 既然,陆尚书如此夫妻情深。 竟舍不得,让新娘子揭开盖头与我对峙! 如此,那就别怪我咯!“ 话音落,江春晓抬手在自己的金簪上轻抚而过,转头,她看向高处的屋脊。 “哐当!……” “啊……” “痛!……” …… 全程,她都站在那,稳如泰山。 而,扑向她的那些陆府护院,全都龇牙咧嘴的被打翻在地。 出手之人的手速之快,让在场宾客应接不暇。 卢裘看着场中的变故,瞬间变了脸色。 连忙喊之前的大理寺侍卫出来帮忙。 陆家人,更是早已懵在原地。 护院倒在那起不来身,而出手击败他们的人,全是清一色的黑衣黑裤,黑巾覆面。 因为大理寺侍卫的加入,战程拖延了一会儿。 但是,最终结果,还是暗卫占了上风。 卢裘不傻,一看这些人,身手都不凡。 在看到自己的侍卫有受伤之时,就下令叫停了他们。 如此,暗卫为首一人,收起手中长剑,转身冲着江春晓弯腰抱拳。 “江姑娘 ,让你受惊了!“ 江春晓笑道:“辛苦了,谢谢大家。” 那声音软袅动听,甚是优美。 “都是属下分内事!” 李旭心道,他可不敢居功。 不然回去,就得被大人罚。 江春晓勾唇,冲着蒙面的李旭客气道: “那,就再麻烦你一件事。” “姑娘尽管吩咐。” “我想见月儿!” “是!” 李旭黑巾下的嘴角抽了下,这还真是个好任务。 转身,他扬手冲着一身红妆的新娘子探掌而去。 “放肆!” 陆元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奈何,他空有一身官气。 却没有半点功夫。 百无一用是书生,这时候,用来诠释他,倒是很合适。 “……” 下一秒,素来以优雅和善的陆尚书,以一个完美的狗啃屎姿势,趴在地上。 而他企图护着的新娘子,则被李旭一把将她的红盖头给扯了下去。 “啊!” 盖头下的新娘子,掩耳盗铃的以手遮住脸颊。 似乎,她这样做,就可以躲过一劫了。 可惜,但凡熟悉她的人都看得出,她就是那个丫鬟月儿。 李旭捏着手里的红头巾,站回江春晓身侧。 “姑娘,属下完成任务了。” “很好!” 江春晓抬手,竟开心的拍起掌来。 她看着眼前那张熟悉的脸,心中憎恶和怒气同时飙升。 【小月儿,你要留下来吗? 若你无处可去,我可以代替陆夫人照顾你。 不了,奴婢多谢江姑娘。 只是,奴婢有个远房表姐嫁去了安远县。 从永都城过去,不过半日功夫。 奴婢打算去投奔她。 好,那你若是有什么困难,只管和我开口。 ……】 呵呵……怪不得呢,她说要帮人家。 人家却说要去安远县投奔她表姐! 原来,她早就爬上了陆元的床。 假装忠义,扮演孝女,就是为了确认陆夫人是不是真的已死。 再去安远县,也不过是为了演一出戏。 还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啊! 可惜,终究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还好,老天有眼,让卫韶发现了她们的破绽! 江春晓瞪着一身嫁衣的月儿,恨不得立刻上去给她两巴掌。 不过,冷静下来,她想,还是不要脏了自己的手了。 她,不配! 第167章 死因 “这!她!堂哥,这是……?” 陆夫人待月儿如同待女儿一般。 之前,进出何处都会将她带在身边。 故此,裴岩对月儿的长相很熟悉。 他看着那新娘子,瞠目结舌。 难不成,真像这位江姑娘说的,他的新堂嫂,竟然是月儿?! 这变故,瞬间引得众人再次议论纷纷。 县丞眼看着纸包不住火了。 吓得他很想起身逃跑。 但是,还趴在地上的陆元忽然转头,色厉内荏的冲着他瞪了过去。 警告他,不要添乱! 作孽呀! 老县丞的脸色变得就像吃土一般难看。 江春晓:“怎么,陆尚书都自身难保了,还这么护着你的新妇呢? 看来,她肚子里的子嗣对你而言,真的是很重要啊!“ …… “啥!这个新娘子也有身孕了!?” “不是,这陆尚书到底有几个外室啊!?” “哎呦,原来,这新娘子真是已故陆夫人的贴身丫鬟啊!“ “呸!还说是县丞的义女!? 这根本就是个爬上主子床的奴婢啊!“ “啧啧啧……这陆尚书之前可是我大雁出名的好相公! 想不到他竟是如此之人啊!“ “哎呦,你瞧瞧这小丫鬟吧! 方才没仔细瞧。 如今,看得清晰了些。 还真是一身的狐媚样子! 呸!臭不要脸!“ 画风突变。 全变成了骂新娘子,吐槽陆元的。 …… 江春晓听着,很舒坦。 很好,看来,她提前让卫韶安插进来的一些宾客,终于开始发挥作用了。 而且,骂人话还都说的挺溜。 “住口!你们都给我住口!” 一身嫁衣的月儿终于忍不住,把手从脸颊上挪开。 她气愤的冲着那些宾客喊道:“我是新的陆夫人! 你们不准对我和尚书大人如此无礼! 她才是狐狸精! 她说这些话,都是诬陷我!“ 月儿喊的很大声,很用力。 可惜,却没人听。 就连陆母也气冲冲的跑到她面前,一把扯过月儿的手臂。 她看到月儿那张脸的时候,气的差点又要过去。 随后,陆母开始破口大骂:“你个小贱人! 死奴婢! 是你! 定是你勾引我儿! 才会蒙蔽了我儿! 我要掐死你!“ 陆母是真气啊! 气的都糊涂了! 连她盼望多年的孙子都不管了! 原本,之前陆元跟她说,要娶一位县丞的义女为继室,她就心中有些不舒服。 因为,在陆母眼里,他儿子好不容易甩了那个老女人。 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可以找个更好的女子。 但,陆元同她说,自己很喜欢这个姑娘。 陆母无奈也就应了。 谁知道,竟然是她先前就看不上的那个丫鬟月儿! 对月儿,她是恨屋及乌。 这一肚子的火,一下子就窜了上来。 别看陆母年纪挺大,个头不高,可出手倒是奇快。 她朝着月儿那张化了精致妆容的脸,就挠了下去。 ‘撕拉!’ 数道血痕,深浅不一。 “啊!……娘!求您饶了媳妇吧!……啊!……” 月儿接连痛呼着,却不敢去还手。 毕竟,她知道,那是陆元的亲娘。 哪怕月儿心里恨不能立刻一脚踹在老太太的心口上。 可她却不敢真的动陆母半根指头。 只能忍着这份痛楚。 “娘!” 倒是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陆元,一脸的不舍。 他抬手将月儿护在身后。 冲着他娘求道:“娘!娘! 紫丹的事,我稍后会和您细说。 儿子求您了,先别添乱了!“ 季紫丹,是月儿现在的名字。 那老县丞姓季。 陆元的意思,在明显不过。 现在,内忧外患,应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得先把江春晓给打发走。 才行! 歇斯底里的陆母一向不懂得拒绝自己的儿子。。 没办法,她只好偃旗息鼓,愤愤不平的又瞪了月儿一眼,方才在裴母的搀扶下,回去坐下。 陆元心中明白,月儿的身份算是瞒不住了。 他索性冷笑一声,看着江春晓:“江姑娘,陆某知道,你是为阿芸抱不平! 行啊! 如今,你已经让陆某夫妇二人颜面尽失了! 你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那就请回吧!“ 江春晓看着陆元如此嘴脸,心中再次替陆夫人不值。 这样的男人,她竟大半辈子都没有发现他的真实面目。 还真是,不知道该说她是傻呢,还是单纯好骗! 江春晓嗤笑:“陆尚书,你以为,我今日来,就是为了恶心你们!? 呵……我可没有那个闲工夫。 也没有那么无聊! 月儿! 我问你! 陆夫人,她真的杀人了吗!? 是不是你,陷害了她!?“ 没错,今日,江春晓之所以出面,不只是要揭穿陆元和月儿的真面目。 她还要为陆夫人讨回公道! 为她洗清冤屈! 月儿单手护着小腹,好不容易因为陆元而平静下的脸色,再次闪过一抹慌乱。 “江姑娘……你,说的话,是何意? 我听不懂…… 我知道,我和老爷的事,对不住夫人。 可是,可是我和老爷是真心相爱的!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夫人啊,她是因为杀了那阿软姑娘,才会死的! 我也可怜夫人,可我人微言轻,救不了她啊! 江姑娘,就算你讨厌我,也不能说这样的话……“ 很明显,月儿不打算承认。 江春晓也不想再和她磨叽。 干脆开口将事情挑明。 “是吗?……你说你无辜啊! 那我问你,为何仵作会说,陆夫人刺向阿软的那一刀,根本不会致命! 而她,是死于中毒! 夺命醉,无色无味,见血封喉。 是你提前抹在那把匕首尖上的吧? 而后,又是你,故意引导陆夫人拿着那把匕首去找阿软摊牌的吧!?还说你不知情! 就是你设计害死了那个阿软! 而后又嫁祸给陆夫人的!“ 原来,卫韶暗中请了大雁最厉害的仵作验尸。 证明陆夫人刺出的那一刀,根本就不会致命。 那孕妇是死于中毒。 而她所中之毒,那仵作后来确定,是夺命醉。 第168章 是我! “什、什么?!中毒!? 什么匕首!……” 月儿在听到夺命醉和中毒的时候,明显脸上的慌乱之色,比之前还要多了几分。 但是,她的嘴,还是一如既往的硬。 “你、你胡说! 我一个后宅的弱女子,哪里知道什么夺命的毒药! 更不可能怂恿夫人去杀人! 江姑娘! 我再说一次,我知道,你怨我辜负了夫人! 但是,我绝对不是那等黑心烂肚子的小人! 我不过就是心疼老爷,才会情难自已! 你不能这么冤枉好人…… 呜呜呜……“ 说着,月儿还掩唇哭了起来。 真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无辜样子。 哈! 要不是江春晓早已知道,她这白莲花的皮囊下藏着的是一副如何龌龊恶毒的心肝。 她大概又要被她这精湛的演技给骗了呢! “哎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看着这个丫鬟,说的有几分道理啊…… 她也不像是那么坏的人……无非就是爬了主子爷的床而已…… 这话说回来,男人嘛,有几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呢……“ “是啊,陆尚书现在年纪大,官位高,想要有个后,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就是!这个江老板,虽说是好心,想为陆夫人抱不平。 可是,冤枉人家小姑娘下毒害人命,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 江春晓知道月儿的真面目,可是那些宾客不知道啊。 除了那些卫韶安排好的宾客,其他的人,竟然开始为月儿说起话来。 他们大多数,都是男子。 很是能理解陆元和月儿的‘情难自已。’ “哼!江老板你听见了吗?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的! 陆某对你,已经是十分客气。 可你一再将脏水泼在我的娘子身上。 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若你再如此冥顽不灵! 陆某就要报官了! 陆某倒是要看看,这偌大的永都城,还真就没人能管得了你了!? 若是兆府不管,我便直接入宫去面请皇上和太后做主!“ 陆元听说过,小皇帝对江春晓不错。 但是,他猜测,那也许只是看在卫韶那位舅舅的面子上,对她客气了些。 可他毕竟是当朝刑部尚书。 那小皇帝,再怎么也不会偏听偏信的,去帮她吧! 而且,陆元心知肚明,小皇帝和卫韶的关系,很微妙的! 陆元在警告,也是在威胁江春晓。 在场之人,都看的出来。 卢裘他们瞧着这场面,都是一副坐看热闹,等着她灰头土脸离开的时候。 然而…… 江春晓双手环胸,手臂抱在一起,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陆尚书,想不到,你这人,还真是挺天真的啊!” 还真以为,她今日敢这么闹,是没有准备吗!? 她的目光扫过所有陆元的支持者,不屑之色明晃晃的,毫不掩饰。 “不过,我猜,也只有这些人,会支持你的鬼话了!” “陆尚书,你不是想报官吗!? 不如,让我替你报吧!“ 说完这话,江春晓忽然抬手,啪啪拍了两声。 原本安静的陆家大门口,忽然闯进来两队金吾卫的士兵。 他们行动迅速,面色冷峻严肃。 手持长剑的士兵们,进来之后,就将参加婚宴的所有人,团团围住。 随着他们身后,又是两队士兵闯入。 这次,他们身上穿着的都是永都兆府的官兵服。 永都兆府的新兆尹严则羽随后缓步而来。 他正是之前小皇帝亲自提拔的文老丞相的门生。 严大人身上穿着墨绿色的官袍,走到江春晓面前,竟然冲着她微微颔首问好。 “江姑娘,辛苦了。” “不辛苦,应该的。大人来的也很及时。” 江春晓也客气的回话。 是屋脊上放哨的暗卫,看到了永都兆府的人马到了,向李旭发了信号。 李旭,又暗示给江春晓的。 她才知道,兆府的人到了。 这时间点卡的,完美! “严大人?” 陆元看到严兆尹出现,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他忽然担心,江春晓是不是真的掌握了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若是的话。 那他,就该想想如何断臂自保了。 月儿也不傻。 瞧着陆元忽然与自己站的远了半步,脸色不由苍白了几分。 她心道,果然是个狼心狗肺的。 不管别人如何待他,在他眼里,都只是一个可以随时抛弃的棋子。 可,恨虽恨,此刻,月儿还是装着对陆元顺从依赖。 她往他身上又凑过去。 “大人,我怕……” 娇滴滴的音调,瞬间勾的在场不少人,暗叹,嗐! 难怪这陆大人肯为了一小丫鬟,还特意请一个老县丞来做戏呢。 这身段,这声音,真是魅骨一身。 “可真恶心!” 江春晓却特别大声的冲着月儿,骂了句。 “你……” “行了!也别你、我的了! 月儿,你不想认罪,是吗!? 可以,那就让严大人,先把你的好老爷拿下! 再定你的罪! 到时候,我看你还跟谁卖弄风骚!“ 江春晓原本不想说话这么难听的。 但是,她对着月儿那张脸,真是没忍住。 “严大人……” 江春晓看向严兆尹,示意,他可以走流程了。 严大人随后看向陆元: “陆尚书! 本官于半个时辰前接到实名举报,说您指使丫鬟谋害主母。 还,让随从在鬼市贩卖我大雁朝廷明令禁止贩卖的违禁药品与迷药。 故,需要请大人您和下官一起回兆府去,接受一下调查! 陆尚书,您请吧!“ 陆元听了严兆尹的话,脸色微变。 袖中拳头捏紧,看向严兆府: “严大人,你说接到实名举报? 那举报之人,可有呈上证据?“ 陆元心中有数,他做过的事,不该留下什么把柄。 严兆府:“自然有。” “那,实名之人,姓甚名谁?“ “这……” 严大人斟酌了下,还未等说出那人的姓名。 就听后面传来一道淡冷如寒玉的声音。 “是我。” 所有人的目光,皆望向来人。 竟是一身纯白刺锦绣红梅长袍,外披黑色大麾的卫国舅。 卫韶迈着稳健的四方步,面色冷峻的朝着众人走来。 直到他走至江春晓面前的时候,他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终于生出一抹宛若朝阳的笑意。 江春晓一看到卫韶出现,早已心中暖热如春。 梨涡都染了欣喜的笑。 她心中欢畅,太好了! 大人这是已经办成了大事。 也不枉费,她带着李旭他们在此,拖延了这么长时间。 这回,这对狼狈为奸的奸夫淫妇,定然是死罪难逃了! 第169章 毒计 “等久了吧?冷不冷?” 卫韶停步在江春晓身侧。 他望着她,声音很轻,却饱含关心。 江春晓笑着摇头。 “不久,也不冷。大人才是辛苦了。” 卫韶抬手自然的为她将兔毛衣领整理了下。 “好。再等片刻,便可以回去歇着了。” “嗯。” 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再次惊呆所有宾客。 但是,他们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大声议论。 心里的小九九,只能偷偷互相递眼色。 因为,严兆尹的一句‘下官参见卫国舅!‘ 已经吓到了他们。 当然,除了陆元和卢裘。 “卫国舅?是您向严大人举报的下官? 国舅啊,您可不能听信这江姑娘的片面之词啊! 下官可是从未做过那些坏事的!“ 陆元到现在都认为,卫韶是为了江春晓,才会如此针对他的。 故而,还在装。 卫韶唇边的笑意敛起。 他看向陆元的眼神,愈发的冷。 “陆大人,这是在说,是本国舅为了一己之私。 故意伪造证据,企图构陷我大雁朝廷的忠良之臣? 陆大人,陆尚书! 你还真是好算计、好心机啊! 而且,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你以为你这一箭三雕之毒计,用的甚为精妙。 就没人能勘破你的破绽了!? 看来,陆大人你身居尚书之位,属实是屈才了! 依本国舅看,你这等才华,都堪为我大雁朝廷的宰相了呢!“ 他的讽刺,真是赤条条! 一点不加以掩饰呢! 陆元又岂会听不出。 只是,他不敢发作。 不止如此,他还得陪着笑脸:“哎呦,卫国舅此言差矣啊! 下官怎么敢如此猜忌您的。 只是,下官想,国舅大人,您大概是被人给蒙蔽了吧。 下官一心为民,恪尽职守,在刑部任职期间,从未贪墨,素来秉公办理所有案件。 这是永都城的百姓,都有目共睹的。 国舅大人,您不能如此寒了我这老臣的心啊!“ 江春晓在一旁瞧着,心道,陆元这演技,不给他颁一座小金人,真是都白瞎了! 要不是她早已在卫韶那听到了这老儿做下的那么多恶事,她还真是没办法把他和丧尽天良这个词,连在一起。 最开始以为他只是忘恩无义,喜新厌旧,抛弃糟糠之妻。 如今看来,他这人,竟是豺狼之心,冷血阴损,龌龊至极! “大人,我看陆尚书夫妇,根本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江春晓在卫韶耳边,慢悠悠的开口说了这句话。 卫韶点头认同:“没错!既然如此。 那我们就在这把事都说清楚吧。 也无需为他着想,想着给他留下一些脸面了。 严大人,你说呢?“ 严兆府颔首,拱手,道:“下官遵大人的意。 来人,将一干证据都抬进来!“ 他话音一落。 呼啦啦又从陆府外小跑着进来两队人马。 他们手上拿着的不是刀剑,而是抬着八个朱漆木头箱子。 最后进来的人,手上端着一把匕首。 正是,那日,被六扇门缴去的凶器。 严大人浩然正气,站在陆元前面,朗声道:“陆尚书! 这些就是您和新夫人所有的犯罪物证。 治于人证,包括您的随从屈大龙、九哥,还有鬼市商贩在内的十余人,此刻都羁押在兆府大牢内。 为人证安全考虑,下官没有带来。 这箱子里,放的都是您指使人,做那些违法买卖的账本。 就是您以为,曾经已经全部销毁的账本的手抄本。 都是屈大龙背着您,偷偷誊抄的。 其中一页清楚记录,您在前夫人出事之前,特意从屈大龙手里拿了一瓶夺命醉。 ……“ 除了这些,还有陆元和月儿设计死去的孕妇阿软的所有证物与证人。 就是那些他以为,已经除掉的在府外伺候阿软的丫鬟和婆子。 “陆大人,你可以不说,但是,从现在你说的话,都会被记录在案。 且,从此时起,你会以嫌疑犯的身份,被收入永都城兆府的大牢,配合调查。 直到你的嫌疑能够洗清为止。“ 严大人的话说完。 卫韶慢条斯理的补了一句:“当然,若是能洗的请的话……” 言外之意,洗个毛线! 他,死定了! “我……你们……” 陆元看着被士兵送到眼前的一本账本,上面的内容,熟历在目。 心中,骂了句屈大龙真是蠢货! 竟然会背着他搞出这样的东西来! 这回,陆元,心中彻底乱了阵脚。 但是,他面上尤在故作镇定。 他赌,他们是在诈他。 他赌,他们就算拿到了账本,只要没有人证,就没办法证实,这是他让人做的。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亲自经手过。 毕竟,屈大龙那厮,也不是一个容易被人抓住的人。 陆元在赌,他们是在骗他。 屈大龙他们应该还没有落网。 只是,白纸黑字写着那一页,他的确拿走过一瓶夺命醉。 陆元的目光扫过那把匕首,心里暗道,看来,阿软的死,应该是瞒不下去了。 就在陆元盘算着,该如何让月儿闭嘴的时候。 卢裘起身了。 他刚刚一听,兆府竟然越过他大理寺,直接与六扇门暗通款曲,将那匕首给拿出来的。 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起身后正要开口。 就被卫韶给怼了回去。 “怎么,卢大人有话说? 莫不是,你要出面保下陆尚书?“ 保他? 屁啊! 这瞎子都看得出,这回陆家是板上钉钉的要倒大霉了。 那些证据,既然他们兆府抬来了,就不可能都是造假的。 纵然人证最后找不到,那他陆元也会背上一个怂恿丫鬟,谋害他正头娘子的罪名。 官位,他是注定保不住了! 卢裘可是个官场老油条。 他平日是借着闽丞相的威风,经常找卫韶的茬。 可是,刚才,他可是清楚的听到了夺命醉这几个字。 跟这东西扯上关系,可不是个小罪。 他才不傻呢! 只见卢裘又讪讪的坐了下去。 “呃……本官只是觉得一个姿势坐久了,腰疼!” 卫韶哂笑:“那就好……” “陆大人,不如,请您先和我们回兆府去?” 严大人把自己的任务记得很清楚。 他一声令下,先前入院的那些兆府官兵,都同时抽刀。 所有人都严阵以待的看向陆元。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 要是他敢拒捕,想逃跑,那就等着被砍吧! 陆元垂头丧气的叹了口气,苦笑道:“好啊! 卫国舅,我陆某从未得罪过你。 想不到,你竟然会为了个女子的想法,将我陆某逼到如此地步! 很好! 但是,清者自清。 我陆元不怕!“ 是他还心存幻想,屈大龙只是被抄了账本,而人还在逍遥法外。 第170章 没死?! 卫韶懒得和他再废话。 直接抬眸看向严兆尹。 后者领会颔首,转头看向陆元。 “来人!带陆尚书回永都城兆府!“ “是!” “老爷……妾身怎么办啊?” 就在陆元要被兆府的衙役带走之时,月儿忽然拽住他的喜袍,满眼不舍的看着他。 月儿不傻。 她知道陆元这个保护伞一旦被带走,她就要由得江春晓她们宰割了。 毕竟,离开了陆元,她啥也不是。 若是卫国舅想要她的命,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陆元:“你且记住,不该说的话,别乱说。 老爷我,自会有洗脱冤屈,回到家中的一日!“ “好,妾身知道了。老爷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月儿听陆元如此有信心的话,心中激动不已。 她想,也许,这老东西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她想着,一旦陆元能够全身而退,那她的命,定然也能保住。 毕竟,除了陆元,唯一知道她做了什么事的人,她已经死了呀! 空口白牙的,总不能她们说是她怂恿那个老女人去杀人,她就要承认吧! 夺命醉! 哼! 她只要一口咬定,从来没见过那把匕首,就好了呀! 反正,那老东西为了自己活命,一定不会承认给过她毒药的。 人啊,有时候就是喜欢自作聪明。 江春晓看着她那张虚伪的脸,冷笑一声。 “月儿啊。你放心。 你做过的好事,会比陆大人,先得到应有的报应。“ “你!……” 月儿刚想对江春晓破口大骂。 可是,她一想到自己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博得大家的同情。 瞬间,她眼里的愤恨,就化为了委屈。 “江姑娘,我真的没有做过你说的那些事……等老爷的冤屈洗清了,我便也能洗清了…… 如今,我大喜之日,就遭逢这样的变故,还请您,莫要再针对我了……“ 江春晓看着她,心道,你可真不要脸! “大人,他们还有多久能到?” “快了,我骑马,他们坐马车,算算时辰,应该马上就到了。” 因为陆母和裴母的纠缠哭诉,陆元那边又耽搁了一会儿。 就在严大人带人准备押送陆元离开的同时。 “圣旨到!” 从陆府大门口传来宫中传旨太监的声音。 “他们终于来了呀!” “大人估量的真准。” 江春晓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卫韶笑而不语。 办完要办的事。 离宫之时,他们和宣旨的小太监乘坐的马车是一起出发的。 虽说有李旭他们在,但是他还是担心她自己在这,会不安全。 便骑马速速赶来。 所以,他自然估量的准。 “圣旨到,国舅卫韶,陆府众人,跪地接旨!” 小太监恭敬的捧着圣旨,走至院中。 他先是客气的向卫韶点头笑了下,而后便面容严肃的缓缓打开圣旨。 所有参加婚宴的宾客,皆是诚惶诚恐的跪地,垂首等候听旨。 包括月儿在内,没人敢抬头看向宣旨太监。 卫韶和江春晓他们也都恭敬的跪在原地,却脊背挺直,面容轻松。 她们自然看到了跟在宣旨仪仗队后面的那道端庄的身影,也缓缓跪了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今日听诉一桩骇人听闻的怖事。太宗皇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陆张氏——张芸,竟被府中婢女怂恿、陷害,陷入一桩杀人惨案中。 如今,陆张氏喊冤面圣,且提供所有往来缘由。 朕躬身提念,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此婢女月儿实乃人间歹毒至恶之人。 今,朕特命国舅卫韶为帝命判官,当场对月儿的罪行进行审判处刑。 另,朕特准陆张氏与刑部尚书陆元和离,陆家府邸及一应田产、财帛皆赐予张芸,以慰其身心所创。 钦此! 景仁元年 十二月初五“ “卫国舅,张芸,领旨吧!” 卫韶:“臣领旨!定不负圣上嘱托。” “臣妇张芸,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芸!?“ 就在圣旨宣完的瞬间,被兆府衙役围在中间的陆元,早已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眸了。 月儿,也是! 那个老女人! 她不是已经喝了鸩酒,被毒死了吗!? 还是她亲眼看着她下葬的! 她竟没死!? 宣旨小太监,转身,满眼笑意的将手中的圣旨,放到那位一直低着头的妇人手上。 他躬身抬手,扶着她起身。 陆夫人那张脸,才赫然清晰的落在众人眼中。 “陆夫人……哦,瞧杂家这记性! 如今啊,该称呼您为张小姐了! 恭喜张小姐沉冤得雪,从此便事事无忧了!“ “谢谢公公。” 张芸的出现,彻底粉碎了月儿的那点侥幸之心。 她知道,她完了! 有她的证词在,她死定了! “不……不会的……你是人是鬼?” 她明明亲眼看着她被下葬的…… 月儿面色惨白,自语了几句,突然想通了什么,拔下头上的金簪,发疯似的朝着江春晓就扑过去。 “一定是你这个贱人! 就是你! 是你在背后,护着她那个老女人活了下来,对不对! 好啊!我活不成了! 也要拉着你一起死!“ 江春晓看着失心疯的月儿,正要抬起手腕,按动镯子上的机关保护自己。 就看到,月儿被卫韶一掌拍飞了。 “噗!” 落地的瞬间,她吐了一大口血。 卫韶挡在江春晓身前,垂眸看着月儿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冷如雪山之巅的冰峰。 卢裘和众人都被他这眼神给吓了一跳。 从前,他们只听说,这卫国舅如何狠,如何的冷血。 可他们都不是他的敌人,也不是金吾卫牢里的犯人。 倒是从未真正见过卫韶的狠。 这一刻,他们是真见识到了。 “找死!” 哪怕月儿已经吐血了。 可,他竟然还又补了一掌。 “嘭!” 卫韶蓄了内力的两掌下去。 月儿已经彻底瘫在地上,只会不停地吐血了。 看着月儿吐血倒地,奄奄一息的月儿,江春晓心中很是畅快。 而比她更畅快的人,自然是已经恢复了自由身的前陆夫人,如今的张小姐。 果然,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善恶到头终有报啊! 江春晓仰首看向卫韶,笑道: “大人出手这速度,还真是令民女,望尘莫及。“ 他给她的护身暗器,她还没来得及用呢。 卫韶秒懂她的话,侧首:“有我在,自然不需要你自己出手。“ 江春晓点头: “那是,大人最厉害了! 若不是大人你慧眼如炬,陆夫人大概就真的要含冤而死了! 如今,多好!” 第171章 内情 不只是冤情得到了申诉,还和陆元那人面兽心的渣男和离了。 最重要,小皇帝还把陆家的财产都赐给了她。 毕竟,那些可都是这二十年,张芸一手经营出来的财产。 终于不会便宜了别的小贱人了。 卫韶勾唇,道:“还是你更厉害。 若不是你惦念旧情,坚持想去六扇门大牢探望陆夫人,我也不会发现这其中的猫腻啊!” “大人,嘴这么甜,在宫里偷吃了你小外甥皇帝的蜜糖了?” 这句话,是江春晓在卫韶耳边,说的悄悄话。 玉兰花的香气混着凛冬的寒气,萦绕在他的耳际,却都抵不过她唇瓣之间缓缓而来的暖热之气。 卫韶心头一暖,挑眉低笑道:“嗯?不如,等回去后,我让你尝尝那蜜糖的味道……” 要怎么给她尝,不用细说,她也从他那不正经的眼神里猜出来了。 “大人,你讨厌!”卫韶哑然失笑。 原来——那日,卫韶陪着江春晓去六扇门看望陆夫人的时候。 杨修跟他提了一句,说是那叫阿软的女子怀着孩子。 那一刀,按说没扎到孩子,也没扎到内脏。 只是刺在腹部的皮肉伤,按理说,不该会致命的。 所以,六扇门的仵作推测,她会瞬间暴毙,可能是因为有孕在身,身体太过虚弱所至。 杨修是说者无意,可卫韶却听者有心。 卫韶便在夜里偷着去了一趟义庄,暗中查看了一眼那孕妇阿软的尸体。 果然,伤势与杨修说的一模一样。 于是,他便动用了一直隐藏在陆尚书府中的暗哨。 向他问询,关于陆元的一些生活琐事。 按规定,没有涉及到官员重大通敌或是结党营私的罪证,其他事,不需禀告,只需记录。 毕竟,那么多朝中重臣家中都有他们所潜入的暗哨。 如是一一都要过问他们的私事,估计卫韶不用干别的了。 暗哨查看记录在案的所有琐碎之事。 果然发现,那月儿和陆尚书,早就有染。 如此,卫韶便猜测,陆夫人保不齐,是被人利用了。 而借刀杀人的陆元和月儿,则可能是幕后的主使者。 卫韶便连夜请出仵作界的祖师爷——瞿翁去义庄剖尸查验。 其中,得到了杨修的暗中相助。 证实,她所中之毒,为夺命醉。 此剧毒如酒,见血封喉,可也会瞬间发散。 中毒之人,伤口没有任何异常,银针验毒都验不出。 此毒,非常容易让人忽视。 所以,六扇门的捕快拿到匕首后,没看出任何问题。 “只是!哼!“瞿翁当时特别不屑的冷笑一声,继续道: ”只是啊,这等卑劣的手段,想从我老头子眼皮子底下骗过,那可是做梦!“原来,那夺命醉虽然查无可查。 但是,雁过必留痕。 瞿翁凭借多年验尸的经验,能够通过尸体的心脏萎缩程度,判断出此人是否可能中过这种剧毒。 一旦怀疑,再取尸体伤口周围的部分以火油烹之。 若,燃起,且散发浓重特殊的酒味,就证明,那人确是因为中了夺命醉而死。 验证了自己的猜测,也证实了瞿翁确实宝刀未老。 但是,他却生出了疑惑。 他当时和卫韶说: “俺老头子记得,当年这鬼东西,害人无数,早已被江湖中人多唾弃。 武林盟主下过命令,不准任何江湖人用此毒害人。 还有太宗皇帝也曾下旨,言明,此毒阴险,与那能够害人致幻的五石散一样,朝廷明令禁止售卖。 一旦有私下贩卖者,斩无赦。 朝廷的禁药,怎么会,忽然就能够落在一个后宅丫鬟的手里呢?“因为瞿翁这一提醒。 卫韶忽然心中昌明。 他之前一直暗中让人查探五石散的销售渠道。 早已发现在大雁,一定有一批人,在暗中做着朝廷明令禁止的买卖。 尤其是这两年,金吾卫已经暗中抓获不少,因为吸食五石散而发癫、发狂的百姓。 这对大雁未来的国运,十分不利。 只可惜,目前,仍然没有查到五石散的最后货源。 被他们揪出去的,只有鬼市里那些为了赚银子,铤而走险的小商贩。 还有,隐约与兖州的一些商队有关的消息。 为免打草惊蛇,卫韶一直没下令让人继续跟进。 毕竟,之前他们的任务,主要是肃清反贼的同党。 卫韶想,既然这夺命醉,与五石散一样是违禁的东西。 那势必,是有人在背后偷偷售卖,以谋取高额利润。 月儿一个小小的丫鬟,确实是不会做得了这样的买卖。 那,她便是从别人手里得来的。 于是,他顺藤摸瓜,暗中布线。 竟真的查出,陆尚书陆元的随从,就是买卖夺命醉的罪魁祸首。 虽然,货源依旧查不清。 但,鬼市里一家卖烟土的商贩,被卫韶亲自审讯之后,还是吐口,将陆元的随从给供了出来。 他们一直听命于那个随从。 每月初十,便会有人假借运送烟土之名,偷偷将夺命醉和一些其他稀有的毒或者迷药,送到他们手中。 而后,他们便会将这些东西都分销给熟悉的合作掌柜。 得来进账的七成银子,会在下个月初八之前,连同账本一起送到西郊一座废弃的城隍庙。 交给那个随从。 至于那个随从背后的主子是谁,都不用说了。 卫韶命人暗中将那随从的妻儿、老母都抓到了金吾卫。 才逼着那随从屈大龙说了实话,供出了陆元。 陆元根本不知道,这几日,他所见之人,根本不是真的屈大龙,而是卫韶的人易容假扮。 但是,平日里,屈大龙因为要打点这见不得人的生意,所以不常跟在陆元左右。 至此,这几日,陆元也没有对假的屈大龙心生怀疑。 在他被抓之时,才会心存幻想,认为,昨晚才见过的屈大龙,根本不可能早就落网。 前因后果,卫韶在心中一串联,也算是明白了陆夫人杀人一案的全部真相。 从头到尾,她都是一个被利用,被陷害的无辜之人。 而始作俑者,真正狼狈为奸的大奸大恶之人,就是素来在人前表演宠妻的陆元。 还有,表面忠心护主,实则蛇蝎心肠的丫鬟月儿。 他们俩早就勾结成奸夫淫妇,引诱风尘女子阿软上钩。 让她心甘情愿成为陆元的外室。 再故意找个白面书生去勾引阿软。 让她有了身孕。 以为自己可以瞒天过海,将那个孩子伪装成陆元的孩子,登堂入室,除掉旧的陆夫人,成为新的陆夫人。 所以,她才会同意陆元和他做一出戏出来,故意激怒陆夫人。 就是为了让陆夫人出手伤她,而后,陆元便会借此理由与她和离。 阿软却不知,自从她被月儿和陆元盯上那日,就已经一脚迈进了鬼门关。 小月儿在那匕首上提前抹好了夺命醉,故意将它放在陆夫人的眼前。 由着她拿着那匕首,去找阿软算账。 当然,在此之前,月儿还假装和陆夫人一条心,痛斥陆元的狠心,和阿软的不要脸。 一切种种,都是他们机关算尽,想要陆夫人和阿软一尸三命。 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卫韶没想到,这次为了帮江春晓给陆夫人洗脱冤屈。 竟然还会查证出这样一桩朝廷官员私下命人贩卖违禁药品和迷药的案子来。 第172章 活该 陆元不满圣旨的内容,却也不敢当众抗旨。 只能把气都撒到了江春晓和张芸的身上。 此时,被衙役拘着的他,再也顾不上尚书大人的风骨了。 冲着她们就破口大骂。 那话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总结起来,就是说这一切都是张芸为了谋夺他的家产,报复他的不忠。 故意和江春晓她们一起设下的圈套。 一切都是她们栽赃陷害。 就是做贼的喊抓贼。 他这样子,看在她们眼中,就是一个自取其辱的跳梁小丑。 “严大人!” 卫韶感觉到身边之人的愤怒和不适。 他不想让陆元再多在这儿惹她不开心多一刻。 “带走!” “哇啊……我的儿啊…… 你们这歹人……怎么能如此冤枉的儿啊! 张芸你这个贱妇!……” 陆母眼看着自己的儿子真的要被抓走,还有他的财产和府邸都要归死而复生的前儿媳了,当场是又哭又闹,撒泼打滚,可惜没有用。 陆元倒台了。 所有的宾客,此刻没有任何人敢去前面安抚一句陆母这个老太婆了。 毕竟,人情冷暖,古往今来,皆是雪中送炭者凤毛麟角。 锦上添花者比比皆是。 墙倒众人推,才是世道。 最后,她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口角流涎,晕了过去。 江春晓瞧着,心道,这老太婆估计是急性中风了! 醒了,也得落得半身不遂的结果。 哼……真是老天有眼。 她与张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默念了句,活该。 其实,张芸对这个前婆婆一直是尊重,善待的。 只可惜,她用了大半辈子的真心相待,也没换回老太太的真心。 在陆母眼里,她就是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 裴母和裴岩一左一右扶住陆母,将她带走。 裴岩是个不糊涂的。 他知道,今日这局面,都是他堂哥咎由自取。 莫说卫韶他们是有证据和圣旨在手。 他知道,就是卫韶手里什么都没有。 若他真要对付陆元,也是稳操胜券的。 裴岩他们在经过江春晓身前时,他还特意冲着她点头浅笑了下。 算是礼貌的告别。 江春晓:“……” 原本,与她并肩而战的卫韶,瞧见了裴岩的动作。 他竟大手一伸,直接在众目睽睽之将江春晓的玉手,握在了掌心里。 “瞧你,这手怎么如此的凉。” 下一秒,卫国舅做了一件令大家差点掉下巴的事。 只见他将掌心里的小手,直接送进了他厚实的大氅里,连同江春晓的半只手臂,都被他藏进了贴近心脏的衣襟处。 “这里暖和,给你暖暖。我都心疼了。” 大家:“……“ 他们今日来参加婚宴的主人公,被抓了。 来抓人的,却在他们面前,光明正大的秀起恩爱来。 这是啥情况啊! 此刻的卫韶脸上一片温柔深情,眼底蓄满暖热的笑。 和刚才朝着月儿劈掌的那位卫国舅,根本就是俩人。 裴岩看着卫韶和江春晓这般,心头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哇凉哇凉的。 一双墨眸闪了下,苦笑着转身离开。 卫韶见他走了,还特欠的低头,在江春晓耳侧,小声说: “陆元那厮的堂弟,定然也不是什么好鸟! 以后,他若是去喜乐园,你别亲自招待他!“ 哼! 一看那小子,就是没安好心。 敢对他心上人笑,笑个屁啊! 江春晓:“……”他这又是闹哪出啊! 这小奶狗的占有欲也太强了吧! 在她心里,卫韶就是比她年纪小。 但是,心里怎么还甜滋滋的呢! 她侧首,仅用他能听见的声音道: “大人,你乱吃醋的样子,可真可爱……” 卫韶白皙的脸皮一红,耳垂殷红若滴血。 他表示,这夸夸卡发的,他很喜欢。 有了张芸的指控,月儿所做的坏事,都败露了。 加上伺候阿软的丫鬟和婆子的证词。 夺命醉的来路。 就算不用陆元的口供,也是证据确凿了。 卫韶当场宣布,将她带回金吾卫大牢,等候定罪。 不用问,审问之后,定然是死罪难逃。 永都城兆府的衙役和金吾卫的士兵都撤走了。 所有参加婚宴的宾客也都作鸟兽散。 早晨还张灯结彩,喧嚣热闹的陆府,一下子回归安静。 陆府内厅 张芸坐在主位上,让府中的下人给江春晓和卫韶他们奉了茶。 待下人都退下后。 她从位置上起身。 张芸冲着他们二人,特别正式的开口道: “江老板,若是没有你和国舅大人出手相助。 我怕是真的早已化作一缕冤魂了。 请受我一拜。“ 当日卫韶调查完阿软的尸体,又知道了陆元与月儿早已勾搭成奸,心中对案件真相起了疑。 便直接与六扇门的杨修私下达成合作。 他说,自己会查明真相,给六扇门,给皇上一个交代。 而杨修,需要让典狱长侯关配合他唱一出戏。 就是将假死闭气药替换掉鸩酒,给陆夫人服下。 而后,一切都按着他们的计划顺利进行。 陆夫人假死瞒过了大理寺派来验尸的仵作。 当晚,杨修就想办法把她的‘尸体‘用一个易成她容貌的死囚换了出去。 不管陆家会不会去接尸体回府,假尸体都能蒙混过关。 为了能演的真实,卫韶都没告诉江春晓这些事。 当时,是他没想到,她竟对陆夫人的感情那么深。 在为她办了葬礼后,竟然还急火攻心病倒了。 于是,他便在她病情缓解之日,便带她偷偷去见了早已醒来的陆夫人。 当时,陆夫人醒后,一听说陆元和月儿的事,当场气的声泪俱下。 而后,便彻底断了死意,想要好好活下来,去报复他们。 江春晓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崭新的陆夫人了。 “不不,张姐姐,您太客气了。 当初,我们一家三口初来乍到。 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的永都城里,开起了喜乐园。 若不是您,不介意我们的身份低微,不仅自己办了会员卡,还给我推荐了那么多世家夫人,照顾我的生意。 我的喜乐园,也不会那么快做的风生水起。 还有,那次有人来喜乐园捣乱,抹黑我们的膳食和酒水有毒。 官府要带我走,也是您仗义执言,出手相助的。 张姐姐,若真论起来。 我们也是互相帮助的。“ 第173章 春色 江春晓说的情真意切,听在张芸耳中,更是觉得难得。 她一辈子无儿无女,府中下人许多,她唯独对月儿最是疼爱。 对她素来宽厚。 却不想,多年来,她竟是养了一只蛇蝎心肠的白眼狼。 反倒是,她眼前这位相识不久的姑娘,却是如此的侠义心肠,真心待她。 江春晓都如此说了,卫韶自然更是没什么想要贪功的。 毕竟,他做的一切,最初都是因为江春晓。 后来,能牵扯出一桩朝廷大案,也真算是巧合了。 张芸眼圈红透,笑中有泪: “好,江妹妹,既然你愿意唤我一声姐姐。 以后,我就多了你这么一位好妹妹。 日后,如是喜乐园在经营之时,有任何银钱上的困难,你只管同姐姐说一声。 姐姐,定然全力相助。 若是你闲来无事,姐姐也欢迎你,随时过府来玩。“ 那日在牢狱之中,江春晓为她梳妆打扮的场景,历历在目。 如今,她们二人却能在这大宅中热茶畅谈,真,恍若隔世。 江春晓笑着应下:“好,张姐姐,一言为定!“ 她看着涅盘重生的张芸,很是为她感到高兴。 江春晓心道,总算,这世上没有多一桩冤案,多一个冤魂。 * 从陆府离开之后,卫韶陪江春晓一起坐了马车回喜乐园。 马车的车厢里,暖炉袅袅,温度适宜。 她倚在他的肩头,安静的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暖热的茶壶向外散着一缕热气,茶香四溢。 “累了?” “嗯……” 冬日里,穿的厚,出门折腾本就容易疲乏,可她,其实更多的是心累。 江春晓想着,人心,可真复杂。 那日,她见月儿跪在她身前所流的眼泪,情真意切。 万万没想到,她竟会如此的歹毒阴损。 还好,好人有好报,恶人食恶果。 不过,江春晓明白,这一切,其实都是因为她身边的这位国舅大人,聪明机智,出手果决。 才没有让悲剧酿成。 今日之事,也是他提前和她商议好的。 让李旭带人护着她,来这陆府拖延时间。 卫韶则一大早出门带着藏身暗处的陆夫人,秘密入宫面圣。 在太后和小皇帝面前,卫韶将事情的始末解释了一遍。 请他们为她做主。 当时卫韶直接将换鸩酒,夜探义庄里女尸等事,都揽在了他自己身上。 没有将杨修他们牵扯进去。 “臣先斩后奏,请皇上、太后恕罪!” 还好,最近一直在暗里找他麻烦的小皇帝,竟然没有借此机会对他发难。 而是在听闻此事的真相后,十分同情陆夫人。 如此,才会有了那道圣旨。 才会让露出真面目的渣男陆元,失去了他所有的财产。 当然,这陆府的财产,能放在明面上的,都是张芸多年的心血。 至于,陆元背着她干的那些坏事,所积攒的银钱,估计最后查抄之后,都是要充公的。 江春晓一想到陆元的所作所为,就想起那句经典的话。 【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虽说,他成功入仕之后,一直没有对张芸下手,但是,这一剑,虽迟,但到。 这么多年,陆元在人前设立宠妻人设,私下却淫乱不堪,还贩卖朝廷违禁毒药,私下敛取黑心之财。 就更别说他有刑部尚书的重权在手,这么多年,没准偷着以公权谋了多少私利呢。 江春晓想,这些都等着卫韶后续去派人查证吧。 “大人,你说,人怎么能伪装的如此好。 真是画人画骨难画皮! 哎……“ 江春晓有感而发,最后轻叹一声。 卫韶听了,自然明白,她说的是谁。 他揽在她腰间的大手,不由得收紧了几分。 “江春晓,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对你的。 此生此世,我卫韶,都不会负你的。 若有朝一日,我负了你,你便用我送你的金簪杀了我。“ “嗯……” “嗯?”卫韶拧眉。 他不满的低头,眸光攫取她的娇颜。 “江春晓,我刚刚可是在跟你表忠心。 你是不是也该回应我一下啊?” 江春晓弯唇一笑:“大人希望我如何回? 也像大人一样的表忠心吗? 不……这民女可不敢。 若是我真的做不到呢。 大人,还不得真的一怒之下,一剑将我劈成了两半!? 反过来,大人若是做不到,我可是不会真的用金簪伤害大人的哟。” 卫韶很是不满意她的态度和解释。 嗓音凉凉:“怎么的,江春晓,你这话的意思,日后,你还可能会对,比的男子动心思!?” “这个可说不准。 反正,大人只管放心。 我和张姐姐不是一种人。 若是大人真的有一日喜欢上了别人,民女定然不会纠缠大人半分。 我会立刻离开大人。 若是多纠缠大人,哪怕是多半日的光景。 那都不是民女的风格。” 卫韶简直要被气冒火了。 “江春晓,你!” 他抬手捏在她的下巴上,一双墨眸好像要喷火。 “怎么了,大人?” 江春晓却笑盈盈的,完全不怕这位要喷火的国舅大人。 “还怎么了!? 江春晓,你简直就是个狼心狗肺!” 她呵呵笑道:“哟! 大人,还真的动气了? 嗐,我这不是不想给大人造成太大的压力吗。 大人,民女之前在一个画本子里瞧见过一句话。 说——人活着啊,不要总是预设,要和任何人共度一生。 遇到彼此心意相通的人,就自然的相处着。 命运呢,要把你们带到哪里,就到哪里。 若天有道,自然不会让你们分离。 可若无道,便好好的遵循天道就好。 也就是老人们常说的,若有缘,必会相守。 大人,我喜欢你。 你也喜欢我。 所以,民女相信,我们在一起,一定会走到最后。 不用任何誓言,我们也不会有负于对方。 不过,若大人想听,爱听。 那民女自然是要哄大人开心,说给大人听的。“ 说完这些话,江春晓冲着卫韶调皮的眨了眨眼。 “哼!江春晓,我看你这话,分明就是在给自己留后路。 不过,你记住。 此生,你想摆脱我,是绝对不可能的。“ 卫韶说完,低头就在她红润的唇瓣上轻啄了一下。 江春晓耳后一阵炙热,她笑道:“大人,就这么有自信?” 卫韶挑眉:“自然! 你可别忘了,那一晚,是你先对本国舅上下其手的。 反正,此生,你得对我负责。 就算你说暂时不想成亲。 可我在心里早已把你看成是我卫韶的娘子了! 至于,那个什么裴岩,张岩的,都让他们离得远远的。“ 江春晓被他这话说的,咯咯直笑。 她实在是太喜欢卫韶为她吃醋的样子了。 不是说,虚荣心作祟。 而是,他吃醋的时候,实在是太可爱,太有他这个年纪应有的灵动样子了。 不像他平日,指挥金吾卫士兵做事的时候,那般的少年老成,冷酷不近人情。 江春晓想着,便抬手搂住了卫韶结实的腰。 她向他撒娇道:“好好好,大人说让我复杂,我便负责。 一生一世,若你不离,我便不弃! 这回,大人高兴了不?“ 卫韶傲娇道:“嗯……就还行吧! 除非,再让我盖个章。 我猜会更高兴!“ “呀?” “唔……” 马车在宽阔的街道上平稳的行驶着。 车厢内的温度,节节攀升,暖热一片…… 低沉隐忍的闷哼声,被厚重的马车门帘隔绝在车厢里。 车厢外一片冬日凛寒,车厢内却是一片春色盎然。 …… 第174章 添妆 金吾卫办案的速度就是快。 几日后,陆元的所有罪证,都被查证清楚。 他身为刑部尚书,当朝重臣,竟胆敢视大雁律法为无物。 不但暗中指使人倒卖朝廷明令禁止的毒药、迷药。 还曾利用手中权力,数次暗中错判多起冤假错案,以谋取钱财。 陆元这么多年所得之不义之财,最后,全都在地下钱庄里被找到。 因大理寺卿卢裘与陆元关系不错。 此番对陆元之案的审判,大理寺全程避嫌。 由金吾卫主办,御史台、六扇门监办。 另外,小皇帝派了文老丞相为总督办,全程查看案卷的卷宗和定罪文书。 最终,陆元因欺君罔上,枉顾国法,非法敛财,设局谋害发妻等数罪并罚,被判处斩首之刑。 月儿则因怂恿主母行凶,投毒陷害主母杀人,进而导致阿软与府中胎儿死亡等罪,同样被判处斩首之刑。 下了好几日的大雪,在陆元和月儿行刑的那一日,忽然停了。 天边放晴,整个永都城里有一大半的百姓,都跑去监斩台看她们被砍头。 之前,陆元很有百姓缘。 那是因为大家都被他温和仁善的一面所蒙蔽了。 如今,得知他的真面目,大家恨不能都朝着他吐上一口唾沫。 张芸没去。 她一早就让下人备了一车的贺礼,要去喜乐园。 去往喜乐园的路上,却刚好与拉着陆元的囚车迎面遇上了。 车夫赶紧将马车行驶至一旁,躲让官家的队伍先行。 坐在暖和的马车里,张芸清楚的听见了百姓的叫骂声。 她终是没忍住,抬手将那车窗帘子的一角挑了起来。 一瞬间,一股子入骨的寒气从那细长的缝隙窜入。 从来都干净利落的陆元,此刻身穿囚服,满身污浊,脸上有伤,手脚都戴着镣铐。 那样子,真是要多惨,有多惨。 那一刻,张芸恍如隔世。 她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她与陆元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是她与家人去寺庙上香礼佛。 而他则是在山脚下摆了一个小方桌,为往来的香客写祈福的印纸。 他儿时丧父,与寡母相伴,十二岁起便经常会靠着在寺庙外给人写印纸、在街上替人写书信来赚些银子补贴家用。 那时候的陆元一身正气,俊俏挺拔,虽然穷困,但不潦倒。 他身上的袍子虽是打着补丁,但是,从来都是干净整洁的。 如今的他,却是这般样子。 真是令人唏嘘! 张芸看着这样的他,对他所有的爱和恨,竟瞬间都不复存在了。 陆元被那些人扔去的烂菜叶子砸的,一直没有抬起头,也就没有看到张芸。 吵闹之后,街面归于平静。 张芸放下车窗帘子,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她拿起帕子将脸上的泪水都擦干。 而后,笑容从她的眼角绽放开来。 “走吧,洪福。” “是,主子。” 马车抵达喜乐园。 玲珑得了消息,赶紧跑到西院去通知江春晓,说是陆夫人来了。 江春晓正在房间里给佟锦瑟和文芷若挑选添妆的礼物。 看着卫韶差人送来的两箱子珠宝首饰,她都要挑花眼了。 送东西来的人说,这都是卫国舅差人在全城最好的首饰铺子里买来的。 可江春晓知道,这是卫韶不放心让她顶着严寒,冒着大雪,出门去挑选礼物。 便将它们都买了回来,想让她在这些贵重的礼物里,挑出一些来,给她们姐妹二人当做贺礼与添妆。 江春晓选了快两个时辰,也没选出来到底应该送啥最合适。 “玲珑,叫错了!以后得叫张小姐了。” “哎呦,是是是,掌柜的教训的是。玲珑记住了。” 一见到张芸,江春晓连忙迎上去,笑道: “张姐姐终于肯出门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今儿个,一定得留下来,和妹妹好好的喝上一杯,才行!” 看到张芸肯出门来,江春晓心头的担忧算是没了。 她,这回应该是彻底从之前的阴霾中走出来了吧。 张芸与江春晓挽上手臂,也笑道: “好、好,只要妹妹愿意奉陪,姐姐今日定要与妹妹喝个不醉不归!” “那便是最好了!张姐姐快请!” 看着江春晓房间里摆在桌上的几套宝石头面,张芸一下就笑了。 “江妹妹这是在给佟姑娘和文姑娘,挑添妆?” “张姐姐真是慧眼如炬。我这还是头一回做这事,着实不知道该如何选了。” 要是寻常姐妹出嫁,她只需按着心意选就好。 可如今,她这俩姐妹,一个要嫁入王府做王妃。 另一个则是被封了公主,要嫁入将军府。 这选的合适不合适的,说头就来了。 毕竟,添妆之时,虽是在闺房中,避开外人的。 但是,总归会有嬷嬷和丫鬟在一旁记录着。 江春晓实在是不知道,该选什么东西,不失礼,又不会喧宾夺主。 虽说她知道,佟锦瑟和文芷若都不会在意这些。 不管她送的是什么,她们都会高兴的。 但是,江春晓还是想为她们选出最好的、最合适的添妆,来给她们撑场面。 “诶?不如,请张姐姐来帮我拿个主意?” 江春晓灵光一闪,她想到,张芸做了那么多年的尚书夫人,定然是没少参加世家小姐的婚嫁之事。 这种事,她定然有主意的。 “好啊,既然江妹妹开口了,那我便瞧瞧?” “嗯!太好啦!谢谢张姐姐。” “不客气哟……” 张芸走到桌前,仔细看了看。 她指着其中一套白玉嵌红珊瑚云鬓花颜头面还有另外一套赤金镶祖母绿翡翠的头面,道: “这两套,可以作为给佟姑娘的添妆。 如今,她是公主,日后,她是将军府的夫人。 自当以稳重端庄的妆容主持中馈。 这两套头面,很合适。“ 然后张芸,又看向另外的一些,想了下,道:“嗯……这个,倒是和文姑娘的气质很像。 还有这个,很符合她未来楚王妃的身份。 若是在一些重要的场合,倒是可以戴的。“ 之前,张芸在春日宴和簪花宴上见过文芷若几次。 她对这位相府的嫡小姐也是印象深刻。 第175章 奖励…… 江春晓看着张芸所指的那套赤金蝶恋花头面,还有另外一套点翠掐丝嵌明珠富贵牡丹花头面,忙点头。 她笑道:“张姐姐还真是了得! 你选的这些,倒真是特别适合送她们各自做添妆。“ 一套是按着佟锦瑟和文芷若的气质来的,另外一套则是为她们未来的身份送的。 真是考虑周全。 江春晓简直是太满意了。 让她头疼了两日的大事,总算是可以拍板了! 为江春晓出谋划策选好了添妆之后,张芸让人将她带来的东西也都抬了进来。 两个手臂长的木箱,还有一个首饰盒。 那两个木箱,看上去就很沉。 下人退出去后,张芸当着江春晓的面,亲手将木箱的盖子打开。 哇……! 真乃富贵迷人眼啊! 江春晓站在张芸身边,眼前一片银亮的光。 竟然是两箱子崭新的银元宝。 在阳光下,闪烁耀眼。 “张姐姐,您这是?” 张芸笑着开口:“这些啊,是给江妹妹的谢礼。 之前,我说过,若是妹妹这园子经营时,有银钱周转不开的时候,只管与我开口。 可是,我想着如今江妹妹的生意红火旺达。 也许,根本就不会有机会和我开口的。 那索性,姐姐我就先将这些银钱拿来。 正好赶在新年之前,也能当做一份新年贺礼,送给江妹妹。 另外,那妆奁中装着的是一套赤金红宝石的头面,是我要送给佟姑娘的添妆之物。 希望,江妹妹能帮我给她一并带过去。 你也知道,我如今刚和离。 身份有些尴尬,不方便去参加她的新婚宴席。 虽然我知道,佟姑娘不会介意。 但是,毕竟人言可畏。 日后,我们姐妹还有的是机会可以私下小聚的。“ 江春晓被她的话给惊到了。 也感动到了。 惊的是,这整整两个箱子的银子,竟都是要送她的!? 感动的是,她对佟锦瑟如此疼惜的心思。 她忙摆手,道:“不行、不行! 张姐姐,你的心意,妹妹心领了。 但是,这份新年礼物实在太贵重了。 我绝对不能收。 还有,佟姐姐说过,她已经将请帖送到了张姐姐府上,邀请姐姐一起去参加将军府婚宴并观礼的。 张姐姐不如就与我一同前去,亲自将添妆送到可好?“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相互体谅,为对方心疼,才会越发的变得亲密。 佟锦瑟和江春晓之前就讨论过,想借着她成亲的机会,让张芸正式在众人面前以新身份亮相。 也算是她和过去的陆夫人身份,彻底告别了。 张芸又怎么会不明白她们的心意。 可她还是摇了摇头,道: “好妹妹,这是嫌弃我送的银子,不够多? 不管如何,你务必要收下。 还有,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 可是,婚宴,我真的不能去。 你们太年轻,还不懂得人言可畏这四个字的杀伤力。 佟姑娘大喜之日,我不能给她添堵。“ 江春晓见她心意已决,便也不在此事上再强迫她。 但是,那两箱子银子,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收的。 最后,张芸提出,这些银子就当她在喜乐园办了一张后半生终身制的会员卡。 未来的每一天,她这美容、美体的事,就全权交给江春晓负责了。 江春晓实在熬不过张芸,便高兴的将银子收下了。 俩人在房间里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 张芸的酒量竟然比她好,喝了那么多壶热酒,竟都没有醉倒。 她们姐妹二人热聊到傍晚之时,才散了局。 送走张芸之后,江春晓的头,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她望着张府远去的马车半晌,忽然笑靥如花的看向与那马车错身而来的那道高大的身影。 卫韶骑在大白马上,一身黑色绣金长袍,面容出尘,神情似高山之巅的冰莲。 却在瞧见她的瞬间,融化,盛放如骄阳。 “大人?” 太阳还没落山呢! 他今日回来的倒是早。 这几日,忙着处理陆元的案子,追查姜国细作的踪迹。 卫韶日日都是早出晚归的。 江春晓在这个时辰瞧见他了,心头一下子如同绽放了千朵蔷薇。 卫韶在距离她几步之遥的位置,直接纵身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落在了江春晓身侧。 他抬手揽上她的纤腰。 垂眸看着江春晓,薄唇阖动,逗着她道:“想我了?所以,特意在此处等着我?嗯?” 江春晓娇嗔笑道:“臭美!” “谁知道大人几时能回? 我是出来送张姐姐的。” 卫韶佯装生气:“哼!本国舅的眼睛,不是摆设。 自然瞧见了张府的马车! 江春晓,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哄哄我?” 江春晓拢在软和斗篷里的小手伸出一只来,轻柔的攀上了卫韶的胸口。 她指尖微转,在他的心口处画着圈。 扬起下颌,江春晓娇笑道: “大人……民女真的是,好想你呀。 可谓是,大半日不见,如隔数秋。 想的是抓心挠肝,人都憔悴了呢……” 说完,她笑盈盈的瞧着卫韶。 卫韶这才朗笑出声。 他道:“你这甜言蜜语说的,本国舅很满意。” 突然,他低头,鼻尖与她的相触碰。 卫韶的声音低哑迷人:“今晚,本国舅可要好好奖励你……” 他幽深的眸底深处,迎风而起的欲火,清晰夺目,半点没有加以掩饰。 江春晓一想到前日里他的疯狂魅惑的样子,脸皮子攸的一紧,赤红如血,烫得要命。 她算是发现,他才是那能勾魂窃魄的狐狸精。 自从她与他,坦诚相待,彻底解开他那一晚的心结之后。 卫韶在床笫之间,简直是…… 一发不可收拾。 若不是偶尔江春晓能靠着彻底消耗掉他的体力,能让他短暂的缴械投降一日、半日的。 他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了。 “大人!你今晚不许胡闹! 你莫不是忘了,明日一早,民女还要入宫去给陪你小外甥皇帝下棋呢!“ 前日里,因着他折腾了大半宿,她翌日入宫,差点就迟到了。 卫韶将江春晓紧紧拢在怀里,坏笑道:“就是记得,才跟要好好奖励你一番……” 他现在一想到自己的小外甥皇帝,就心塞。 真不知,他整日为何偏要让他的心上人入宫去陪他下什么鬼棋! 卫韶心里郁闷,有他一个当牛做马的为他的江山鞍前马后,还不够? 哼! …… 江春晓终究还是没逃过这炙热如火的一夜。 旖旎春光,横生暖玉。 吻若细窣,落入峦峰。 …… 腊月十四,天空湛蓝,空气清新。 总算是一扫之前的所有阴霾。 佟锦瑟和文芷若,将会在两日后,也就是腊月十六,同日大婚。 一个是公主出嫁,一个是王爷娶亲。 永都城,估计会在那日十分的热闹。 而今日,则是四个姑娘,在喜乐园里,过的最后一个姐妹单身日。 文丞相府中忙作一团,都在为文芷若后日出嫁之事,做着最后的准备。 宫中的礼制局也在核对所有的嫁妆礼单,还有成亲当日的流程。 可两个正主新娘子,此刻正在喜乐园的西院里,和江春晓还有郢灵儿一起,有说有笑的把酒言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