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暖春夏》 第一章 他不是不好女色吗? 中秋宴结束,热闹了一天的威武侯府终于静了。 侯府南院,客房。 烛光微亮,昏黄暧昧的光照在屋内,点燃微凉的夜。 春夏被抵在窗前的榻上,纤细的手腕被反扣在头顶。 “不要……”春夏清媚的杏眼含着泪水,娇软的身子忍不住发着颤。 她后悔了,她不该和小姐定契约,不该替小姐来伺候三少爷。 三少爷不是不好女色吗?怎么……怎么这么…… 听见女人那带着哭腔的声音,顾云琛低头看去。 衣物褪去,露出女人那白皙似雪的肌肤,此刻,她只有面上还戴着红色的面纱。 白与红的极致对比。 顾云琛呼吸一窒,全身肌肉骤然绷紧,心里莫名起了几分破坏欲。他低头,灼热的呼吸烙下…… …… 深夜。 窗外传来几声规律的鸟叫声,春夏下意识想起身,却被腰间的手坠着再躺回榻上。 春夏侧头望去,只见男人像是一座巨山一样睡在床榻外侧,挡住她离去的路,即便在睡梦中,他坚硬壮硕的臂膀还是霸道的揽着她的腰肢,似乎不想和她有片刻分离。 望着男人那帅气俊朗的脸,春夏心里一阵发颤。 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紧张。 她是家生子,生下来便是丫鬟,生死由不得自己,也清楚的知道,奴才与主子之间有着难以逾越的天堑。 而现在,有个机会摆在她的面前,若是能趁机攀上主家少爷,或许当前所面临的困境便能迎刃而解…… “咕咕咕——”窗外不住传来的鸟叫声打断了她内心的所有妄想。 春夏在鸟鸣声的催促中头脑风暴,最后,她还是决定——放弃攀高枝的决定。 她打听过,这位三少爷,性格冷漠又强势,不好女色,以往那些试图爬上他床的女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明知故犯的小丫鬟们无一不被打二十大板,发卖出去。 想给他下药,试图勾引他的小姐们,他倒是不动手,但全都裹个被单扔出大街,个个都名声尽毁。 她不想赌,更不想死。 春夏抿了抿唇,下定决心,挪开男人的臂膀,忍着身上的疼,蹲下身将地上被撕碎的衣裳捡起来穿上,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嬷嬷,一见她,便拽着她往外走,待走到院内角落的空房,一把将她推了进去。 嬷嬷也随之钻进来,上下扫了她一眼,骂道:“骚蹄子,不知道小姐还在等你吗?” “行了,李嬷嬷。”屋内,一个身形与春夏几乎一致的女子走上前,将春夏脸上的面纱扯下,说道,“既然已经出来,把衣服脱给我,你可以走了。” “小姐,契书,还有我娘……”春夏却没有立刻动。 她娘是小姐的粗使嬷嬷,一直跟在小姐身边,前几天,小姐说娘犯了错,将娘打了二十大板,还关起来不给用药。 她和小姐约定好,只要装作小姐陪表少爷一晚,小姐就会饶过娘,给她们十两银子让她娘治病,还把她们的卖身契还给她们。 “啪!” 话音刚落的下一秒,一旁的李嬷嬷突然伸手,结结实实给了她两巴掌:“贱婢!你是在质疑小姐?小姐还能骗你不成?” 春夏的脸立刻肿了,嘴角渗出鲜血。 她冷静地眨了眨眼,屈膝跪在了地上,不卑不亢说道:“小姐,奴婢不敢。” 但即便口中求饶,她还是没有动手脱衣,只将头叩在地上:“奴婢知道娘她犯了大错,也知道小姐心胸宽阔,不会骗我,只是奴婢虽为尘埃,却也有感情,总是惦记着娘,一日不见她,我这心就一日放不下,干活时也不放心,说话也有些急躁,望小姐宽恕。” 听着她看似软弱认错,实则饱含威胁的话,秦安玉心中恼怒。 贱婢! 若不是她早已失了身,怎会需要一个丫鬟来替她? 心里全是火,秦安玉此刻却不敢闹开,她冷笑一声,掏出一个香囊砸向春夏,语含嫌弃:“银子和卖身契。明日一早,你就能看到你娘。” 香囊迎面砸到太阳穴,痛的春夏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但她咬紧牙关,愣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多谢小姐。”忍过剧痛,春夏小心收香囊收好,把身上衣裳脱下交给秦安玉,换好丫鬟衣裳,她再扣首,准备离开。 可还没等她退出房间,却听秦安玉的声音再响起:“让你走了吗?” …… 五分钟后。 秦安玉身穿撕碎的衣裳,小心翼翼走到榻边,见顾云琛还闭眼安睡,才松了一口气。 顾云琛性格强势,若要被他发觉异样,即便外祖母保她,他恐怕也会将她这个寄人篱下的表妹扫地出门。 心中害怕,秦安玉提心吊胆一整晚。 直到清晨,外面下人们活动起来,她才装作被吵醒,睁开了眼。 “啊,表哥……” 没料到刚睁眼,便撞上男人犀利冰冷的黑眸,她整个人忍不住颤了一下,心虚地装腔作势:“表哥,我们……昨晚……我衣服脏了,来客房换衣服,意外撞到表哥……是玉儿不对,玉儿不会纠缠你的,待会儿玉儿便去求外祖母,让她送我去静心庵。” 边说,泪水边梨花带雨的落下。 她哭得可怜,一旁的顾云琛却面不改色,只凌厉又冷漠地看着她。 昨夜宴会,他被下药着了道,向来对女人不屑一顾的他,进了个客房自我隔离,准备强忍过去,一觉醒来,身边却躺着秦安玉。 昨晚的女人,是她? 秦安玉小心地瞅着顾云琛的面色,见他神色愈发冷淡,忽然想起先前那些试图爬顾云琛床的女人的下场。 秦安玉害怕了,再不敢多说,爬下床,捡起她带来的所有东西,便想离开。 却在打开门,离开的前一瞬,听见身后男人低沉的声音:“站住。” 顾云琛起身,行至秦安玉身前,盯着她身上那被撕碎的衣裳看一眼。 随即,他伸手,将被她握在手里的红色面纱抽出。 盯着那一抹红色,顾云琛恍惚间回想起昨夜女人像是幼猫一样,在他怀中哭泣的模样。 第二章 我会对你负责 顾云琛心中一紧。 第一次,他对一个女人有了特殊的感觉。 想将她留在身边,揉进身体,夜夜疼爱。 既然秦安玉便是她……那便,遂了她的意。 几秒后,他开口道:“我与你一同去祖母那,我会对你负责。” 秦安玉眼睛一亮。 成功了! 表哥要对她负责! 无数达官贵人想要替自己女儿寻得好亲事,就这么被她利用春夏那贱婢拿到了! …… 屋外。 春夏站在台阶下,身体一阵酸痛。 三少爷昨夜弄得太狠,此刻她后腰也痛,腿间也痛,偏生秦安玉不准她走,让她守在门外一整晚。 “来人,打水。” 屋内传来女子娇软的声音,那声音好像能掐出蜜一样。 李嬷嬷就站在春夏旁边,闻言立刻瞪了春夏一眼:“听见了吗?还不快去打水!耽误了小姐的事儿,你别想再见到你娘!” 涉及她娘,春夏不敢反驳,抿了抿唇,说:“是,奴婢这就去。” 再忍一忍。 她已经拿到了卖身契,攒够了银子,只要娘回到她身边,她就能带着娘离开这吃人不眨眼的侯府,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撑着酸软的身子打完水,回到房间门口,却发现门外空无一人。 站在门外观望片刻,春夏还在犹豫,却听门内一道冰冷的声音蓦地响起:“谁?鬼鬼祟祟在门外干嘛?” 春夏抬头,正对上了一双冷锐的鹰眼,春夏吓了一跳,手中的水盆“咣当”掉落在地。 她头皮一麻,惊惧间跪下解释:“三少爷,奴婢是秦小姐的丫鬟。奴婢愚笨,冲撞了三少爷,这就自去领罚。” 说是领罚,但男人不发话,她动也不敢动,只低着头叩首,不敢抬起。 与此同时,顾云琛却眯着眼,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这女人的声音…… 就在春夏跪着等待男人的审判时,伴随着“踏踏踏”的脚步声,男人矜贵低沉的声音由远及近:“抬头。” 不容置喙的语气。 春夏面色苍白,心中慌乱,却不敢违背命令。 抬头,再次对上男人那双锐意比人的眸子,他似乎在观察她,审视她。 春夏心中狂跳。 他为何要这般看着她? 莫不是,秦安玉暴露了? 顾云琛将春夏慌乱的神色尽收眼底,他审视地看着春夏,数息后,开口道:“脸怎么了?” 此刻,她的脸青红肿胀,根本看不清原本相貌,整张脸,唯一能看的也就一双清魅的双眼。 而这双眼,总让顾云琛感到熟悉。 望着男人那犀利的探究眼神,春夏心跳的好像要蹦出来了一样,她忍不住避开男人的视线。 如果,如果被他知道,自己骗了他,昨晚和他一起共赴巫山的人是自己,他会怎么做? 是会纳她为妾? 还是会打她二十大板,发卖出去? 不行,她赌不起,不能暴露…… “表哥。”正在此时,一道女声打断了两人的相处。 秦安玉不知何时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她扭着腰肢走到顾云琛旁边,娇滴滴地说道:“表哥,我收拾好了,我们可以去外祖母那里了,外祖母要是知道我们的事儿,一定会同意的。” 见了跪在地上的春夏,秦安玉眼里满是不屑,但同时,她的心里也有几分害怕与心虚。 她能得到顾云琛,靠的是春夏的身子,若是这件事被发现,她一定下场十分凄惨。 不行,这春夏,不能留了。 心中做下决定,秦安玉面色不显,她站在顾云琛的身边,故意偏着身子,虚靠在顾云琛身前,实则没敢挨到对方分毫:“表哥,这丫鬟是我带来的粗使丫鬟,她总是笨手笨脚的,她是做错了什么事,惹恼了你吗?李嬷嬷,去,将她拉下去,好好整治整治。” 春夏望着那看似亲密靠在一起的一双男女,心中不知为何,有了几分莫名的情绪。 似是失落,又似是果然如此的释怀。 春夏垂下头,咬着唇心想:看样子,三少爷已然要和小姐成婚了。 幸好,她先前没有冲动,没有试图攀高枝。 她一个婢女,怎么可能比得过他们表兄妹之间的深厚感情。 春夏低着头不说话,李嬷嬷很快上前,一把扯住她,就要将她拉走。 春夏没有试图反抗,十分顺从地便要跟着李嬷嬷下去。 顾云琛微微蹙眉,目光淡淡落在春夏身上,她此刻正低着头,从他的视角看去,只能看见她的黑色长发,以及后颈。 那脖颈,纤细、白皙、脆弱,好像一折便会断掉。 顾云琛看了几秒,莫名想起了昨夜那昂着脖颈,靠在他怀里低吟的女子。 他骤然收回了视线,目光扫向秦安玉。 罢了,看在她是秦安玉的丫鬟的份上。 半晌,在春夏要被带走的前一刻,顾云琛忽而开口道:“她并未做错事。” 原本粗鲁拉着春夏的李嬷嬷动作一顿,小心看过去,试图揣摩顾云琛的意思。 “让她下去做事吧。”顾云琛淡声吩咐道。 春夏松了一口气,行了礼便想要退下。 秦安玉心里却十分不舒服,只觉得顾云琛似乎在帮着春夏说话,恨得她咬碎了一口银牙。 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得劲,秦安玉眯着眼,故意说道:“既如此,那你就留下收拾一下客房,昨夜我和表哥宿于此处,弄脏了床和榻,你好好清理一番。” 原本留下春夏守夜,就是为了让春夏看到自己和表哥相亲相爱,为此,她还故意弄乱了床,以表示他们后半夜的亲密。 可是,表哥竟然帮着这贱婢说话…… 那就让这贱婢误会,再拖着被玩弄过的身体,去替她收拾床榻吧。 床和榻? 春夏闻言,神色一僵。 昨夜,三少爷一直将她按在窗边的榻上,并未去床上。 难道,他们后半夜还? 上半夜和她,连洗都没有洗,后半夜又和秦安玉…… 春夏心中顿感膈应,她面色苍白,抿了抿唇,最后应道:“是。” …… 顾云琛和秦安玉离开了,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春夏将地上歪倒的水桶扶起来,才抬脚走进屋子。 一进屋内,她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往床上看了过去。 只见床幔散乱,被子揉成一团,而没被盖住的床单上,还有一些已经干了的水痕。 真的睡过了。 第三章 拿落红 春夏莫名觉得有些干呕,她站在原地,深吸了几口气,做好了心理建设,才疾步走向床边,伸手去收拾床。 她没有时间可耽误,她必须尽快收拾好,回去院子。 娘还在等着她。 春夏手脚麻利的换好床单和被罩,转头又走到了榻边。 刚站定,她便看到了榻上那一摸鲜红,春夏眼底闪过复杂,下一刻,她伸手,一把将榻上的床单扯了下来。 收拾好榻,再将房间里的其他物件摆好,春夏抱着换下来的床单被罩往门外走。 行至门口,手中抱着的东西遮住了她的视线,她一个不慎,竟被门槛绊了一下。 眼见着就要迎面砸在地上,春夏将手中的东西往地上一丢,歪了歪身子,试图侧身倒在上面,保护一下自己。 却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骤然揽住了她的腰肢。 春夏砸到了一个人的怀里,灼热的男性气息瞬间包围了她,熟悉的龙涎香味也顺势扑鼻而来。 她记得这个味道,昨夜与顾云琛行房时,一直闻到这个味道。 春夏骤然抬头,正对顾云琛那冷淡的眸子,一瞬间,她的脑袋一片空白,身体下意识依靠在男人身上。 几秒后,她突然反应过来,捡起地上的东西往后撤去,边退还边说:“奴婢有眼无珠,冲撞到了三少爷,求三少爷恕罪。” 直到两个人的距离拉开,她抱着东西跪在地上,垂着头,依旧在求饶:“奴婢知错了。” 顾云琛望着她,看到的依旧是那黑色长发,和那纤细的脖颈。 像个鹌鹑一样,不是道歉就是道歉。 听闻自幼便跟着秦安玉,怎么跟她没有半分相似。 想起昨夜女人娇软害怕却又忍不住求欢的样子,顾云琛唇角勾了勾,心情还算不错,随口道:“起来吧,东西拿去我房里。” 东西? 春夏听话起身,低头看了一下手里的床单被罩。 三少爷说的是这些? “是,奴婢让人清洗好了,立刻送去您的房里。” 顾云琛眉头微拧:“不用洗,直接拿过去。” 不用洗? 春夏愣了愣,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见她还傻呆呆的,顾云琛微微眯了眯眼,吩咐道:“罢了,不用送去了,你去将落红剪下来给我。” 他向来性格冷淡,第一次这么有耐心地跟一个不解风情的小丫鬟交流,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落红?! 春夏反应过来后,整个人顿时红了,手都不自觉颤抖了起来。 原来……原来他是来拿落红的。 可是,那落红是她的。 让她当着顾云琛的面亲手将落红剪下来,还要交给他。 他现在还是一个人,定是要亲身携带。 这、这…… 想想就羞愤不已。 春夏喉咙发紧,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不敢说,最后一咬牙,说道:“可是,奴婢没有剪刀,奴婢还是将东西送去您的房里吧。” 大不了,待会她割开手指,重新做一个落红! 见她百般推辞,顾云琛神色更沉,他静静地盯着春夏,盯到春夏都有些发憷,他忽而朝着春夏走了一步。 春夏下意识后退一步。 她退一步,他便进一步。 而已经夺回意识的春夏却不敢再退后,只能咬着唇,强迫自己站在原地,等待顾云琛靠近。 行至她的面前,顾云琛顿步停下。 他个子很高,穿着一件金银双色镶边玄色锦衣,整个人看上去挺拔精瘦,可春夏知道,他的肩背很宽阔,臂膀、腹部都是结实的肌肉,他可以轻松的抱着她一个时辰不累。 简直就像是野兽一般,浑身都是力量。 下一刻,野兽抬起了手,向着她伸了过来。 春夏遭不住了,她忍不住后撤一步,急急说道:“少爷,奴婢这就去寻剪刀,立刻给您剪下来。” 顾云琛微微抬眉,眼里闪过一丝兴味。 这小丫鬟,倒是有趣,躲来躲去,就是想要远离他。 察觉到人想要逃开,顾云琛长臂一伸,将人拦住。 灼热又浓烈的男性气场包裹住了她,春夏几乎不敢呼吸了,她低着头,也不敢动,像是个受惊的兔子一样,已经红了眼。 “少爷,我……”春夏不敢再抬头,身上冷汗淋漓。 话说一半,却见面前有一只手伸了过来,随即在她的怀里抽了一下,将一个淡青色床单抽走了。 是顾云琛的手,春夏记得十分清楚。 昨夜,就是这只带着薄茧的手,长久地抚在她的肌肤上。 让她发颤,让她欢愉。 春夏抿着唇,愣愣地盯着顾云琛的手,却见他双手用力一撕,竟将那床单硬生生撕开了。 那床单上的落红,就这么被他完整且迅速的撕了下来。 随即,她听见了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不用寻剪刀了,爷自己来。” 春夏看呆了,她昂着头,一双杏眼里尽是惊讶。 顾云琛将剩下的布料随手丢开,正准备离开,却倏然对上春夏的眸子。 望着那双仿佛时刻映着水雾的星眸,他脚步顿时停住,久久地凝视着春夏的眼。 这双眼…… 第四章 他怀疑她了? 被顾云琛盯着看,就像被嗜血的猛兽盯上一般,好像分分钟会扑上来,将她吞吃入腹。 春夏心跳再次过载,过分紧张的情绪让她的身体忍不住发颤,她慌乱地思考现在她应该怎么做才能逃离。 大概是先前顾云琛太过好说话,春夏壮着胆子,试探说道:“三少爷,既然落红已取,奴婢便去清洗剩下的物件了?” 顾云琛低头看着她。 他确信,先前从未见过她,但她的声音,眼睛,却让他感觉那么的熟悉。 “昨夜你在何处?”顾云琛冷不丁开口问道。 春夏一惊。 他怀疑她了? 不行,决不能承认! 若承认了,那便是她和秦安玉合伙欺骗顾云琛,到时候,秦安玉不一定会出事,她春夏的小命却不一定能保住。 春夏浑身发麻,喉咙莫名干涩,她咽了口口水,声音不自觉压低了下来,原本甜软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与先前的声音天差地别。 “回三少爷的话,昨夜中秋家宴,奴婢犯了错,弄脏了小姐的衣裙,本该被李嬷嬷罚掌掴二十,幸好小姐心善,饶过了奴婢,故而奴婢昨夜一直守在门外。” 昨夜被掌掴? 难道是他想多了? 顾云琛锐利的目光久久凝在春夏那肿胀的脸上,半晌,他才开口道:“嗯,行,去吧。” 得到男人的许可,春夏点头应是,随即拔腿就跑。 不过片刻,便已然离开南院。 顾云琛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却并未立刻离开,反而冲着空气开口道:“查秦安玉、春夏。” 话音刚落,一道黑色身影闪身而出,旋即离开南院。 昨夜,中秋团圆节,整个京城都热闹非凡,凡有热闹,便易出事,身为朝廷官员,顾云琛人在家中陪家人,却也不忘百姓,将身边人都派去维护中秋夜会的秩序,没料到自己却中了招。 原本以为昨夜之人便是秦安玉,可这春夏,又总是给他一种熟悉感。 而此刻,既然觉得昨日之事有异,那便查。 …… 春夏不知顾云琛尚且还在怀疑她,她离了南院,将手中的床单被罩交给该清洗的人,便直接往秦安玉的院子而去。 匆匆忙忙跑回院子,推开丫鬟房,便看见屋子里还是空无一人。 她娘还是没有回来。 春夏急的转圈,转头又出了门,刚出门,却见秦安玉带着李嬷嬷回来了。 不知发生了什么,秦安玉那张脸上都是怒火与怨气。 “小姐,三少爷是有事要去办,他不是已经与老太太说了你们二人之事,老太太也同意了……”李嬷嬷跟在秦安玉身后,一嘴儿的说着好话哄人。 秦安玉冷笑一声打断了她,刁蛮道:“是来说了,可他才待了多久,话都没说两句,就黑着脸直接走了,他把我当什么?” 两人正说着,迎面撞上春夏,秦安玉的脸色更差了。 若是以往碰到这种情况,春夏定然躲得远远的,但此刻,她抿着唇,还是硬着头皮凑了上去:“小姐,您回来了。” 秦安玉还未说话,李嬷嬷却一挥手,直冲着春夏推了一把:“骚蹄子,竟然胆敢拦路,冲撞了小姐,你有几条命能还?!” 春夏没防备,被直接推倒在地,胳膊腿都被擦出一片伤。 看出二人此刻心情不佳,但她还是没忍住,再次开口道:“小姐,方才我遇到了三少爷,他询问我,昨夜在何处。” 一句话,当即阻住了两人离去的身影。 秦安玉转身,怒瞪春夏。 贱婢!贱婢!贱婢! 在心中怒骂三声,秦安玉心里的火气都没下去,她气极反笑,指着春夏道:“行,你跟我进屋来。” 春夏喘息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跟着她进了屋子。 不过短短十米的路程,她已经安抚好了情绪,进了屋子,她直接跪地:“小姐放心,奴婢并未暴露,已然搪塞过去。” 秦安玉沉着脸,恶狠狠地瞪着春夏,那眼神,像是想当场杀了她。 但比起想杀人的心,她此刻更担心的是自己是否会暴露:“你怎么回答的。” “奴婢说,奴婢家宴的时候弄脏了小姐的裙子,被李嬷嬷掌掴了,幸好小姐良善,原谅了奴婢,故而奴婢昨夜一直站在门外。” 听见春夏的话,秦安玉快要爆炸的情绪终于安定了几分。 她自椅子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春夏,警告道:“春夏,昨夜之事,只有我们三人知晓,你最好管好自己,否则,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春夏垂眼,乖巧应是。 等秦安玉的情绪彻底冷静下来,她才再度开口,说道:“小姐,我娘她……” 提及春夏她娘,秦安玉眼里闪过一丝冷笑,更有几分得意。 贱婢,总是拿昨夜之事威胁她。 那又如何,只要这贱婢她娘还在自己的掌控中,这贱婢也只能为她所用。 “哦,你娘啊,就在院子里,你想见她,跟着李嬷嬷去吧。” …… 直到见到她娘,春夏才知道,这两天她明明已经将院子翻了个遍,却一直找不到她娘的原因。 她娘被放在院里的地窖里,里面又冷又潮,还没有光。 有的只是横行的老鼠,和以前存储的已经腐烂了的食物。 见了春夏,她娘昏昏沉沉的,哼哼唧唧地哭着让春夏救她。 李嬷嬷这时候倒大发善心了,叫人帮着春夏将人抬出地窖,甚至还帮忙叫了大夫。 等春夏将她娘安顿好,上好药,已然是临近傍晚。 而她娘李彩霞,也终于清醒了过来。 彼时春夏正守在床边,见人醒来,惊喜地去扶人,还不忘给她娘分享好消息。 “娘,小姐把我们的卖身契还给我们了,你以前不是一直很羡慕外面那些平常人的生活吗?等你好了,我们就离开侯府,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好不好?” 她满心欢喜的说话,本以为等来的是她娘开心的附和。 没料到,下一刻,一巴掌便拍到了她扶人的手上。 她娘趴在床上,恨恨地瞪着她,好似十分恨铁不成钢一样,尖锐的喊道:“我不同意!” 第五章 避子药 “你现在是不是心野了?这才多大,就要脱离小姐了?!为奴者,最重要的就是忠心,一日为奴,终身为奴,你以为你现在离开了小姐,出去就能独自生活了?你出去之后怎么赚钱?” “我可以去卖吃食,娘,我之前不是还做了茶叶蛋去卖嘛,赚了不少,我……”被一顿臭骂,春夏有些委屈。 她娘以前脾气虽然差,但从不会莫名其妙便骂她,如今这是怎么了? 春夏还在琢磨她娘的情况,李彩霞却再次打断她的话,言语尖锐道:“你的那些吃食,都是大老爷们买的吧?” “要不是你有这张脸,谁会为你花钱?!” “这跟去卖有什么区别?!” 这跟去卖有什么区别。 在听到这话的那一瞬,春夏整个人都是蒙的。 她呆愣愣地看着李彩霞,好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 倒是李彩霞,看见春夏的表情,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连忙去抓春夏落在床边的手,小心翼翼握着,慌忙说道:“春夏,是娘不对,娘跟你道歉,娘不该打你,也不该这么说你,但是娘都是为了你好啊。” “你想想,以前你想做什么事,娘什么时候阻拦过,唯独离开小姐,娘不同意!” 李彩霞固执地可怕,无论怎么劝说,她都不同意离开侯府,说到最后,她眼一闭,只说伤口痛,要睡觉去了。 彼时天已经黑了,春夏昨夜累了一晚,白天又折腾了一天,也实在没心情和她辩论,洗漱过后,也上床睡了。 …… 等再次醒来,已是天亮,门外断断续续传来丫鬟们的交谈声。 “听说三少爷要和秦小姐订婚了!没想到,三少爷洁身自好这么多年,原来是在为秦小姐守身!” “我听说,是三少爷意外和秦小姐……两人生米煮成熟饭,便只得成婚了!” “啊?三少爷不是最讨厌爬床的人吗?怎么这次就成功了?我感觉他肯定是真的喜欢秦小姐!” “不管怎么说,这婚是肯定会成了,现在就是要择日子,不过我估计就在最近,毕竟两人已经成事,这要是怀孕了,总不能到时候大着肚子成婚吧?” 丫鬟们讨论地开心,春夏脸色却越来越差。 她不在乎这两人是否成婚,何时成婚。 她在意的只有“怀孕”一词。 昨日,三少爷在客房要了她好几次,她会不会…… 不行! 她绝对不可以怀上孩子! 春夏眼前一片发黑,她咬着唇,硬拖着身子从床上起来,拿出以前存的银子,趁着采买出去买东西,她给人塞了银子,借着要给亲娘买药的名头,去医馆买了避子药。 院里的人都知道她娘的事,春夏在房间里熬药也没人管,夜里,她干完了一天的活,动手起了两个炉,将两个人的药一起熬了。 一碗药下了肚,春夏才终于放心下来,又动手给她娘喂药上药,最后还没忘给喂了点饭。 等一切都处理好了,春夏将熬过的药渣装好,提着药渣走出了门。 为避免夜长梦多,药渣绝不可留在屋内。 趁着夜色,她将药渣揣在怀里,出了屋门。 她不知道,自己才刚走出屋门,黑暗中,便有一道身影闪身而去,直冲顾云琛的院落而去。 春夏白日里已经选好了地点,侯府花园里有一个池塘,只要将药渣捣碎成粉末,丢进去,保准再找不到。 此时,夜色已深,春夏也没敢拿灯笼,全靠着月光在摸索前进。 好在她早已探过路,一路十分顺畅便到了地方,站在水池前,她刚掏出被提前磨过的药渣包,正想要将药渣一倒而进。 却突然用余光看见不远处有一道烛光在闪烁。 只见不远处,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那人手提灯笼,安静地站在原地,即便光线再暗,春夏还是一眼认出了来人。 是三少爷顾云琛。 他明明就只是站在那里,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像极了正在捕猎的野兽,已然盯准了猎物,正在等待一击毙命的机会。 春夏顿时头皮发麻,他什么时候来的,看到了多少? 黑暗中,春夏迅速将药渣放回去,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但最终只有庆幸自己方才侧着身,而顾云琛站着的角度,应该看不到她拿出的药包,否则…… 周围一片寂静,男人并未开口说话,但平静之下有危险的暗流在流动。 春夏心中上下忐忑,思来想去,还是率先开口:“三少爷,奴婢见过三少爷。” 她的话才刚出口,顾云琛便动了,他提着灯笼缓步走来,一步一步似踩在春夏的心脏上。 很快,他停在了春夏的面前。 他并未第一时间说话。 春夏心跳声如擂鼓,咬着唇,逼着自己开口道:“夜深了,三少爷怎会来此?” 烛光微亮,春夏透着光,对上了男人那冰冷又犀利的眸子,她呼吸顿时一窒,紧张的浑身都在发抖。 “出来抓猫。” 派去跟着春夏的下属回来,说她行迹诡异,深夜出门,他自然要来看看,她在搞什么鬼。 黑暗中,他嗤笑一声:“猫没抓到,倒抓到个贼人。” 春夏一僵,下一刻,她下意识便跪下身去:“三少爷,奴婢不是贼人。” 短短一句话过渡,春夏不敢卡壳,也不敢全说假话,她抿了抿唇,接着道:“奴婢是来倒药渣的。” “起来回话。” 顾云琛唇角紧绷,面色深沉,盯着春夏站起身来,才继续问道:“什么药渣?” 这两日,他让人盯着春夏和秦安玉,秦安玉的生活无非是逗鸟赏花。 倒是春夏的日子,可是忙的很,还花钱出府往医馆跑了一趟。 根据下属得来的可靠消息,她买了避子药。 这两个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强势的威压笼罩着春夏,她的精神高度紧绷:“我娘受伤了,最近每天都在喝药,但小姐受不了药味,我也不敢将药渣倒在院中,便拿来花园。” 说着,她自怀中掏了一下,将一个药渣包拿了出来,双手抬起,递给顾云琛。 第六章 绝不能留 也幸而她娘的确是受了伤,为了遮掩,她将她娘的药渣包一并带了出来,这黑灯瞎火的,一般人也根本分不清。 顾云琛却是没接,静默许久。 春夏感受到,这期间他的目光并未从她身上移开过分毫,反倒是愈发锐利,滚烫,犹如实质。 她脑海中紧绷着的一根弦不经颤动,“三少爷?” 为什么不接,不看? 难道还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冷汗浸湿了后背,春夏愈发将脑袋低了低,颤着唇正要再度开口,顾云琛手中的灯笼就先一步晃动了起来。 他走得更近了些,黑色的长靴出现在春夏眼前,下一瞬,手上便是一轻。 “你在慌什么?” 不等春夏松一口气,顾云琛便语气冷沉的问道。 他状似无意,却又紧盯着她,如鹰的眸子仿佛要穿透她这幅皮囊,直击她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春夏心头不由一紧,再次俯身叩首,“三少爷恕罪,是奴婢见三少爷英俊神武,气质卓然,怕冲撞了三少爷,故而觉得紧张。” 她指尖轻轻颤着,薄肩内扣,仿佛真的觉得紧张极了,头也不敢抬。 从顾云琛这个角度看去,便只能瞧见她纤瘦的身形和乌黑的后脑勺,传来的语调倒是又轻又低,像个性子怯懦的。 先前也是这般,总是要躲着他。 “是吗?” 他指尖捻着些许药渣,神色晦暗不明,“我还当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我给察觉了。” 话说到最后,声音一下就变得冷锐。 春夏恍惚间,差点还以为自己早已经被发现了。 可怎么可能呢? 小姐那般费尽心思,就是为了嫁给三少爷,绝不会主动告知实情。而她离开的时候也足够小心,并未将三少爷给惊醒。 唯有这一次,这一次…… “求三少爷明察,奴婢在府中一直恪守本分,绝不敢有半点逾越的地方!”她死死咬着唇,重重磕头,纤白的手指攥紧了垂落的衣摆。 如同每一个被冤枉却又不敢顶撞主子的婢女一样,卑微惶恐,看不出半点端倪。 顾云琛锋利的眉一蹙,不知为何,心底就升起几分不虞。 “起来回话。” 总是这般跪来跪去的,真是老鼠一样的胆子。 看着她缓缓起身,微低着头,额间却早已经破皮渗血,还沾了些许粗粝的泥沙,顾云琛眉宇顿时蹙得更紧了。 “算了。” 他大发慈悲的将手一挥,手中提着的灯笼也一并丢到春夏面前,冷淡道:“你先回去吧。” 春夏顿时如释重负,不敢询问缘由,亦不敢将药渣包给讨要回来,恭敬的应了声,脚步飞快的提着灯笼走了。 顾云琛看着她的身影逐渐隐入夜色,忽地就回想起,那晚他怀里的人背影也是这般纤薄,腰肢更是细地仿佛一掐就断。 可偏偏,春夏和秦安玉的身形都相差无几。 他垂眸看了眼手中的药渣包,抬手示意:“找个大夫问问,里边都是些什么药。” “是。” 下一刻,一道黑影便从角落里掠出,接过顾云琛手中的药渣包,便径直出了府门。 恰好春夏此时正站在一条小径上,余光似瞥见一道黑影,却也不敢多看,只抿抿唇,埋头小跑了起来。 临到院落时,又猛地瞧见隔壁院子杵着一道身影,正直勾勾地朝她望过来。 春夏悚然一惊,脚步就这么僵在原地。 “周,周嬷嬷?” 这会儿这么晚了,周嬷嬷为何还没有睡? 她第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监视了,等看清周嬷嬷手中握着扫帚时,才稍稍松了口气。 是了,周嬷嬷是专门负责打扫这边庭院的,又因为上了年纪觉比较少,总是大晚上的还给自己找活干。 只是她出门的时候分明是见周嬷嬷的屋里已经熄了灯,没想到这会儿竟然又醒了过来…… “小贱蹄子,你刚才去哪儿了?” 周嬷嬷没给她什么好脸色,目光缓缓往下移,瞥见她手中造型精美的灯笼时,又眯了眯眼,神色间带上几分狐疑,“你这灯笼又是打哪儿来的?!” 她怎么总觉得好似有些熟悉。 怕不是这贱丫头悄悄偷来的吧?! 春夏倏然握紧了手柄,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将三少爷的灯笼也一起带了回来。 周嬷嬷待在这府中的时间不短,未必就没瞧见过这盏灯笼,就算是一时没认出来,看久了也一定会察觉到不对劲。 她下意识的侧了侧身,敛下眸子,“捡来的……” “瞧见是丢在屋子后方的竹林里,便想拿回来问问是不是谁不小心给落下了。” 周嬷嬷一听这话,立即就没了继续追问下去的兴趣。 住在这边的一排屋子全都是下人,能去屋后竹林里的,也只会是那些春心萌动偷偷跟心上人私会的下人。 而这个灯笼,指不定就是哪个只顾着谈情说爱的小贱蹄子给落下的! 不过…… 春夏既然捡到了灯笼,岂不就是已经去了屋后的竹林? 周嬷嬷上下扫了她一眼,忽地就骂道:“果真是个贱蹄子,一刻都歇不住,就这么急着要去找男人!” 春夏抿着唇,并未辩驳。 周嬷嬷一惯看不上她们这样年纪小的丫鬟,觉得她们都不安分,因此逮着机会了总是要说教几句。 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有意无意的遮挡着手中的灯笼,低眉顺眼的回了屋。 等关上门,才彻底松了口气,随后如同被烫到般迅速将手中的灯笼给丢开。 这东西她绝不能留! 尽管她跟三少爷之间没什么,可如果一旦被发现,以小姐善妒的性子就绝不会轻饶了她。 但她也不敢随意毁坏,毕竟这是三少爷的东西,不是她一个丫鬟能够自行处置的。 思来想去,便只能暂时藏起来,留到明日再找机会偷偷还回去。 翌日。 春夏特意起了个大早,提着灯笼悄无声息的出了院子。 等去到顾云琛的院落,她小心翼翼的在门口张望了片刻,最终还是不敢冒险继续往里走,便将灯笼往墙角一放,转身打算离开。 却未料,一回头就撞上了一堵高大的人墙,熟悉的气息瞬间扑鼻而来。 第七章 怀疑的种子 “三少爷?” 春夏吓了一跳,脚下也跟着踉跄了几步,连连后退。 但下一秒,她就又被攥着手腕拉了回去,一头砸进了男人怀里。 “小心。” 低沉清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顾云琛垂眸看向怀中的女人,微拧起眉头。 分明是个家生子,怎还这般笨手笨脚? 见春夏身形娇小,即便是踮起脚来也不过是堪堪到他肩膀,被握着的皓白手腕更是纤细脆弱,他又缓缓舒展了眉眼。 算了,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用不着这么严苛。 而此时的春夏也总算回过神,惊惧的从顾云琛怀里退了出来,想都不想的直接屈膝跪地。 “奴婢愚笨,冲撞了三少爷,还请三少爷饶恕!” 她如之前一样死死埋着脑袋,一颗心却是剧烈跳动着,面颊也逐渐泛着热意。 刚才她与顾云琛的姿势实在是太容易让人给误会了,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给瞧见,恐怕都会以为她是在故意投怀送抱。 偏偏她还因为顾云琛的气息熟悉,失神了一会儿…… “求三少爷饶恕……” 久久未听见顾云琛的回应,春夏心底愈发忐忑,却也一动不敢动,更不敢抬头。 也就没发现,顾云琛在瞧见她这幅模样后,脸上神色立即淡了下来。 “起来。” 带着些许不悦的命令口吻。 随后又在春夏缓缓起身时,冷声问道:“方才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当贼还当上瘾了?” 春夏动作一僵,一时间站也不是,不站也不是。 纵使她再怎么迟钝,这会儿也隐约有些意识到,三少爷并不喜欢她跪着跟他说话。 可被污蔑是个贼人,她一个低贱的婢女除了求饶,求明察,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感受到头顶的目光灼灼,春夏深吸一口气,强忍紧张的解释道:“回三少爷的话,奴婢刚才只是想归还三少爷的灯笼,又怕惊扰到三少爷,便将灯笼放在了门口。” “昨夜奴婢一时紧张,才借用了三少爷的灯笼,不敢不还。” 顾云琛闻言,这才注意到放在墙角的灯笼。 虽是被放置了一夜,外表看着却没什么损坏,可见是精心护着的。 也还算有点良心。 “嗯。” 顾云琛开口应了声,也歇了继续为难春夏的心思。 就这般小的胆子,要是再吓一吓,恐怕下回真就要躲得远远的。 春夏敏锐的察觉到顾云琛的气压转变,轻掀起眼帘,试探性的道:“那三少爷若无事,奴婢就先退下了?” 顾云琛也没理由再留她,便又点了点头。 春夏当即转身,拔腿就跑。 生怕慢一步,就被谁给撞见了。 到时候她就算是有八百张嘴,恐怕也说不清。 而顾云琛则是在她走后,捻了捻方才握住她手腕的手指,冲着空气问道:“查的怎么样了?” 一道身影从房檐落下,单膝跪地,“回主子的话,张大夫言,药渣成分主要是补气血的草药,可外边却沾了些许麝香的粉末,应是不小心混淆了……” 麝香? 顾云琛手上动作一顿,眸子徒然一深。 避子汤便是以麝香为主药。 怎地就这么巧,偏偏是这个时候,那女人买了避子药,又一刻不敢停的给煮了喝。 那一日,她真就只守在了门外? 他再次抬眼看向春夏刚才离开的方向,眼底飞快划过一抹情绪,也在心底悄无声息地种下一枚怀疑的种子。 …… 等顾云琛也离开了此处后,周嬷嬷才蹑手蹑脚的从不远处的假山中走了出来,心中很是忿忿。 好啊,这小贱蹄子果真是个不安分的,竟然背着所有人跟三少爷有所接触……要知道三少爷可已经跟小姐订婚了! 要不是昨晚她回想起那个灯笼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好似在哪儿见过,大清早的刻意跟了上来,说不定还真让那贱蹄子给瞒了过去。 周嬷嬷一双浑浊苍老的眼转动了几下,心底忽地就起了几分心思,看着春夏方才离开的方向,一个抬脚,便追了上去。 “嘎吱——” 屋门一开一关,春夏回头见是周嬷嬷,愣了愣,感到困惑,“周……” 不等她开口询问,周嬷嬷直冲她推了一把,骂道:“闭嘴!我都看见了,你方才跟三少爷抱一起了,这事要是让小姐给知道……” 她故意将话顿了顿,而后恐吓似的压低声音,显得格外阴森,“就会让你和你娘,都吃不了兜着走!” 春夏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小姐到底有多善妒,秉性也极其嚣张跋扈,若是真将人给惹怒了,那她和她娘恐怕都难逃一死! 纵使最后能免去死罪,惩罚也是绝对不轻的,而她娘此时身上的伤都还尚未痊愈…… “周嬷嬷!” 惊惶间,春夏绷紧了神经,开口解释道:“周嬷嬷误会了,方才只是我不小心没站稳,三少爷好心扶了我一把,我与三少爷绝对是清清白白。” “如今小姐与三少爷也已经订婚在即,嬷嬷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害小姐跟三少爷生了隔阂,那恐怕也是难逃一劫!” 她最后这话状似提醒,实则威胁。 周嬷嬷活一大把年纪了,看多了宅院里的阴私,又怎会听不出来? 她当即冷笑,又再次伸手,狠推了春夏一把,“小贱蹄子,你少给我耍什么花招!我就算是被小姐和三少爷迁怒,最终下场也绝不会跟你一样凄惨。” “况且,你娘可经不起被小姐惩罚了!” 春夏一时站不稳,后腰猛撞上身后的桌角,脸色顿时又白了几分。 涉及到娘,她总是要有诸多顾虑。 缓了缓,她暗暗捏紧手心,最终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既然在撞见此事后并未第一时间告知小姐,那必然是有所图。 春夏冷静的垂着眉眼,试探着周嬷嬷有什么目的,“要怎么样,你才能不说出去?” 从周嬷嬷这个角度看去,便只能看见春夏微低着头,手指似不安的搅在一起,显然是十分紧张的。 也确实应该紧张,毕竟这一把柄可是直接决定她和她娘的生死。 周嬷嬷有些得意的笑了笑,随即就伸出干瘪的手掌,比划道:“我要的也不多,就十两银子的封口费。” 第八章 一点点酸涩 十两银子? 春夏呼吸滞了一瞬。 他们这些当奴才的,一个月的月钱也就一两银子,一年下来都不一定能存得到五两。 更何况这些天她为了给娘买药请大夫,也已经花了不少积蓄。 十两银子……她还真拿不出来。 春夏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如实告知:“我没有这么多钱,积蓄也都已经拿去给我娘买药了……” 周嬷嬷瞬间变脸,转身又打开了门,“那我也没必要提心吊胆的替你隐瞒了,我这就去告诉小姐!” “不……” 春夏一慌,赶忙试图阻拦。 可这个时候,她和周嬷嬷却猛然发现,门外站了个人。 ——赫然就是秦安玉。 春夏一颗心瞬间高高吊起,紧张得额际都沁出了细汗。 小姐怎么会在这儿? 又是什么时候来的,听见了多少? 她指尖开始发麻,死死的咬着唇,“小,小姐……” “要告诉我什么?” 秦安玉居高临下的瞥了她一眼,带着几分不屑,又朝一旁的周嬷嬷问道。 显然是刚来没多久,也并没有听见什么。 春夏徒然松了口气,一直紧掐着的指尖缓缓放松,但也没有轻举妄动,仍然垂着头。 而原本在瞧见秦安玉时就慌了神的周嬷嬷,在听见这句话后,也猛然放松了下来。 “没什么。” 她下意识否认,又眼珠子乱转着,迅速找好了说辞:“回小姐的话,老奴方才就是见她的院子打扫得还不够干净,就教训了她几句,说要是再有下次,老奴就禀告小姐,让小姐来亲自教训她。” 这话一出,春夏隐隐绷紧的神经才算是彻底松懈下来。 看来周嬷嬷暂时还没有要将她推出去的念头,估计是还想从她这里讹钱。 但不管怎样,她算是逃过了一劫。 “奴婢已经知错,日后定当细心打扫。”春夏立即配合的跪地认错,姿态已看不出端倪。 秦安玉冷笑,怎么看春夏怎么不顺眼。 不过对于这么一点小事,她是不屑于管的,她今天之所以主动来这么肮脏的地方,可也是带着某种炫耀心理。 “你跟着我过来。”她下巴一扬,朝春夏示意道。 随后也不再看她,转身走了出去,料定了春夏绝不敢不听从她的话。 春夏也的确是不敢,虽感到有些困惑,但还是默然的跟了上去。 看着秦安玉吩咐李嬷嬷煮了一碗粥,又使唤她端着一起来到三少爷的书房前。 若是以往,一般人是不能进入三少爷书房的,要是无故打扰更是会被狠狠惩罚一番。但秦安玉如今是三少爷的未婚妻,自然是与一般人不同。 “表哥!” 秦安玉娇声唤了一声,上前几步虚虚拽住顾云琛宽大的袖口,神色关切,“听说表哥早膳没什么胃口,都没吃多少,我就特意让人给熬了点清淡开胃的粥,表哥这会儿就先吃一点吧。” 语气娴熟的好似与顾云琛成婚已久,老夫老妻了。 春夏看着这一幕,微微垂下了眼,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好似一点点的酸涩感正在心尖蔓延。 不过短短几天时间,小姐与三少爷好似就亲密了许多。 殊不知,在她垂下眼的下一刻,顾云琛就状似不经意的朝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随即放下茶杯轻扣桌面,淡淡应了声:“嗯。” 秦安玉顿时高兴了,娇笑两声,头也不回的吩咐春夏将粥给端过来。 春夏抿了抿唇,抬手便要去捧李嬷嬷托盘上的粥。 但甫一相触,她就忽地发现碗壁烫得厉害,光是半秒钟就将她的指腹给烫红了。 犹豫了片刻,春夏便想连带着托盘一起端过去,李嬷嬷却是瞪着她,死拽着托盘,警告道:“还磨叽个什么?三少爷可等着呢!” 恰好这时,久久不见她身影的秦安玉也在催促:“春夏!” 已然是带上了几分冷意。 春夏咬着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捧着碗就快步朝顾云琛那个方向走去。 她想着动作要是快些,也未必不能撑住。 可临到书桌前时,春夏忽地就对上顾云琛晦暗的双眸,手便下意识的一抖,令粥撒了出来。 好巧不巧的,还全落顾云琛肩膀上了。 “三少爷!” 春夏瞳孔微震,吓傻了似的愣在原地。 直到李嬷嬷突然冲上来给了她一耳光,“贱丫头,还愣着做什么?光是一点小事都办不到,还不快跪下来给三少爷认错!” 秦安玉也是倏然起身,怒瞪着春夏,“你这贱婢竟然敢害表哥受伤,给我直接拖下去领罚!” 春夏这才回过神,双膝一软,当即跪地,“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小姐和三少爷饶恕!” 她纤瘦的身躯颤抖着,原本捧着碗的双手也死死攥着裙摆,眼中满是惶恐。 府中奴才的命都不值钱,若是犯了错,那便是被打死了也是活该。 她还不想死…… 可秦安玉显然怒极了,都忘了要在顾云琛面前继续维持娇柔的形象,恶狠狠的骂道:“像你这般笨手笨脚的贱婢,纵使是留在府中也是碍事,倒还不如——” “够了。” 话还未说完,身后却忽地传来一道冷声。 只见,顾云琛轻轻拂去落到肩上的米粒,又叫人端来一盆水净手,而后才慢步走到春夏跟前。 绣着祥瑞双兽的黑色长靴悄声落定,令春夏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传闻,三少爷对待冒犯于他的奴才一向不讲情面,那她这次岂不是…… 正当她满头大汗,面色隐隐有些发白时,忽地察觉顾云琛将目光落到了她半藏于袖中的双手上。 “把手伸出来。”随即,便命令道。 春夏下意识蜷缩了下手指,害怕三少爷是想将她这双捧不住碗的双手给砍了,却也不敢忤逆三少爷的命令,便颤颤巍巍的伸了出去。 因为捧着碗的时间不短,她双手早已经被烫伤严重,原本白皙的手背上呈现出一大片红,指间更是起了一个个小燎泡,看着极为触目惊心。 饶是现在,春夏都还觉得疼得厉害。 可相比于这个,她更害怕三少爷是真想砍了她的双手,眼眶都微微泛起了红,“奴婢已经知错了,求三少爷饶恕,奴婢认罚。” 第九章 毁了她的脸 本就单薄的女人低着头叩首,或许因为害怕,还瑟缩的发着抖,如同被淋了雨的猫儿似的,可怜可爱。 只是她手上狰狞的燎泡实在是太难看,令顾云琛不由沉了脸。 “既然太烫了,为何不说?” 与意料中不同,顾云琛低沉的嗓音中的确是带了几分怒意,却并不像是在对她发火。 反倒是像是…… 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隐怒。 春夏愣了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但下一刻,顾云琛取出一小罐伤药丢了过来,“拿去,涂抹伤处,不出三日便可痊愈。” 这么一双纤白细腻的手,若是留了疤,就实在太可惜了。 顾云琛盯着春夏手上的燎泡,看了半晌,见她还是回不过神似的没有动弹,便又皱了皱眉,忽地弯腰要去牵她的手。 春夏一惊,吓得直往后躲,“三,三少爷!” 一旁被忽视已久的秦安玉也彻底忍不住了,上前拽住顾云琛的衣袖,“表哥。” 她状似委屈的咬着唇,实则早已经嫉妒红了眼。 身为未婚妻的她都还在场,顾云琛却跟另一个女人眉来眼去,甚至还要与其肌肤相触,简直就是把她的脸面踩在泥地里! 但她不敢惹顾云琛生气,亦不敢让顾云琛发现她善妒的性子,便只能死死咬牙,在心中暗骂春夏是个不要脸的骚蹄子。 面上,则是满眼关切的道:“表哥你也别光顾着一个丫鬟,快让我看看你伤的怎么样了,可千万别是起了燎泡。” 李嬷嬷也赶忙上前帮腔:“是啊,三少爷您要是有点什么事,那我家小姐可得心疼坏了!” 还有意无意的将春夏给遮挡住了。 趁着顾云琛不注意,还回头狠厉的瞪了她一眼,无声骂道:“骚蹄子,赶紧滚!” 春夏抿了下唇,看着顾云琛被秦安玉绊住了脚,心中反倒暗暗松了口气。 方才三少爷要是真碰了她,今儿她就算是能将这双手给保住,日后小姐估计也会记恨的找机会给砍了去。 幸好…… “奴婢谢过三少爷好意,奴婢告退。”春夏再一叩首,声音尽量小的不想打扰到顾云琛和秦安玉。 可顾云琛还是因此朝她看了过来。 不过好在并未说什么,只是顿了顿,便轻一颔首。 等春夏真走了出去,他又敛下眼眸,眼底划过一抹深思。 方才也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女人手上的燎泡太过碍眼,甚至想亲自帮其上药。 若不是她躲得快…… 顾云琛垂首看向自己的手掌,似还能感受到刚才一触即离的温软触感,总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表哥!” 耳边一道略微聒噪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站在边上的秦安玉笑容已经极其勉强。 原本她让李嬷嬷取来一罐伤药,想亲自给顾云琛上个药,也顺势拉近距离。 可没想到顾云琛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就不搭理她,令她愈发感到难堪和恼火。 他刚才到底在想谁? 总不会是那个贱婢吧?! “表哥平日里忙碌府中事务,怕是还不知晓这府中的某些丫鬟,最是不安分和肮脏的。” “就算是明面上看着还行,实则背地里不知道跟多少男人勾搭在一起了,那一双手,一张唇,怕是堪比青楼妓子,所以表哥日后还是离她们远一些好。” 秦安玉状似不经意的说道,看着春夏刚才离开的方向,意有所指的。 顾云琛微眯了眯眼,脑海中又浮现起春夏那氤氲着水雾的一双杏眼,清魅透彻,畏怯灵动,可不像是身经百战的样子。 倒是这个未婚妻…… 顾云琛目光缓缓移到秦安玉身上,在她控制不住流露出几分嫉妒的脸上扫了一眼,神色一下就变得冰冷,“若无证据的事就不要随意说出口,爷可不会娶一个长舌妇进门。” 秦安玉表情瞬间僵住,一下就慌了神。 “是,玉儿知错了,表哥你别生气,玉儿……玉儿就是怕你被其他女人给勾了去……” 说到最后,她又似十分委屈的落了泪,哭得梨花带雨的。 可顾云琛看向她的眼神从始至终都十分冷漠,不曾有半点动容。 最后也只是警告了句:“不要再有下一次。” 便将她和李嬷嬷都赶了出去。 等书房门再次紧闭,秦安玉胸脯迅疾的起伏了下,恨恨的转身离开。 “去把那贱人给我带过来!” 贱婢! 要不是她,她又怎么会遭顾云琛厌弃? 原本将人给带着也只是想让其认清自己的身份,再炫耀一下她与顾云琛之间有多甜蜜,可没成想却是给了那贱婢使心眼吸引顾云琛的注意力的机会,实在是可恨! “砰——” 春夏直接被李嬷嬷给推了进去。 刚一进去,便又立即关了门,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不等她起身,秦安玉忽地就出现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一把抓住她披散着的乌黑长发,“骚蹄子,我看就是因为你这张脸,才会让表哥多看了你几眼!” 锋利的指甲近乎戳到了她的眼珠子。 春夏瞳孔微缩,下意识的想往后退。 但很快就会被秦安玉给强行拽回去,还令其心中的怒意更甚,五指成爪,狠狠的在她脸上挠了一下,“今天我就把你这张脸给毁了,看你以后还怎么出去勾引人!” 火辣辣的痛觉瞬间弥漫开,有一道抓痕又恰好是在眼角,激得春夏双眸变得湿润、刺疼,心底也不由升起一股很不妙的预感。 秦安玉现在的状态明显很不对,结合今天所发生的种种,是何缘故其实也并不难猜。 无非是因为三少爷对她有些另眼相待,即便十分隐晦,不经意,但还是被秦安玉给嫉恨上了。 她是三少爷的未婚妻,自然是容不得任何一个女人接近三少爷。 “小姐。” 深吸了口气,春夏尽量忽视脸上强烈的痛觉,求饶道:“奴婢知错了,奴婢愿意自行领罚,不用脏了小姐的手,求小姐息怒。” 秦安玉冷笑,又一爪子挠了上去。 “贱婢!” 她今天非得亲自毁了她的脸不可! 第十章 上不了台面的未婚妻 紧闭的屋内光线昏暗,只隐约可见一点轮廓,春夏跪趴在地上,死死咬唇忍耐着。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经意的泄出一两声痛呼,李嬷嬷守在门外听见了这细微的动静,只觉得无比快意。 骚蹄子,早就该被教训一顿! 这时,一道颀长的身影忽地就出现在她面前。 李嬷嬷抬头看去,双眼瞬间瞪大,“三,三少爷!” 她面露惊慌,立即就想搞出点动静提醒屋内的秦安玉,但终究是慢了一步,顾云琛已经冷着脸越过她,径直推开了屋门。 光线大亮,里边的场景也一览无余。 春夏浑身发着抖,已经被逼到了角落。 而原本才稍稍痊愈的脸,此时也落了一道道渗血的伤痕,看上去并不算深,却也骇人。 至于秦安玉…… 她并未来得及将自己指甲盖染红的双手给藏起来,在察觉到屋内被打开时,甚至怒瞪了过去,面容一时间变得十分阴郁。 直到看清了来人,才惊慌失措的站了起来,“表哥,你怎么来了……” 顾云琛眼神冰冷的睨了她一眼,转而就看向角落里的春夏。 不知为何,他总是对这个女人有些在意,此时看见春夏这副凄惨模样时,心中更是莫名升起一股怒意。 “秦安玉,你好得很!” 男人森寒冷锐的声音落下,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震怒。 春夏身躯跟着一颤,心中莫名忐忑。 秦安玉也瞬间白了脸,赶忙开口解释:“表哥,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觉得她刚才伤了你太过可恨,便想给她一个教训。” “我也没想多过分,只是吓吓她而已,不然表哥要是再出点什么事,那我可怎么办啊……” 边说,眼泪边簌簌的落了下来。 先前她假装委屈哭的时候,顾云琛就突然松口要对她负责,她便以为顾云琛就是吃这一套。 却是没注意到顾云琛冰冷视线下深藏的一抹不耐烦。 他现在愈发怀疑那晚的人到底是不是秦安玉了,他怎会碰这样的女人? 这般想着,他又下意识看向角落里的春夏,见其瑟缩的发着抖,眸色顿时幽深。 “秦安玉,我需要的,不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未婚妻。”他并未再多分给秦安玉一个眼神,话语中的警告却丝毫不掩饰。 他们之间的婚约本就是一场意外,是否需要遵循也不过是他一念之间。 若是秦安玉还是这般愚蠢恶毒,那便就没必要再当他的未婚妻。 他所表达的意思如此显而易见,以至于低着头叩首的春夏都听明白了他的话外之意,心口莫名的一悸。 三少爷与小姐……关系似乎并没有她所猜测的那般亲密。 秦安玉表情也一下就变得十分难看,像是在隐忍着某种崩溃的情绪。 “……我知道了。”半晌,她终是妥协。 甚至还故作温柔的伸手,作势要亲自将春夏给扶起来,“表哥仁慈,对你之前犯的错既往不咎,那我也就不计较了。” “待会儿我就让人给你请个大夫,好好看看脸上的伤……” 春夏却宛如被蛇蝎触碰到了般,不动声色的往后退,避开秦安玉的手掌。 一向善妒的小姐能放过她便已是庆幸,又怎敢奢求什么大夫? 请来的大夫,可也未必会真心给她治伤。 “多谢小姐,多谢三少爷。”她疼得嗓音都在轻颤,再一叩首,便想起身离开。 只是刚走到门口时,身后突然又传来一道声音:“等等。” 春夏脚步一停,忍不住的感到有些紧张。 她听出了是三少爷的声音。 因为心里有鬼,在面对三少爷的时候,她总是没办法做到不心虚,生怕相处久了就露出什么破绽。 不过好在这次他并未要询问什么的意思,只是吩咐道:“准备一下,等下跟我一起出去见客。” 春夏松了口气,正要恭敬的应答,一旁的秦安玉却是有些不依了,先一步开口:“表哥要去见什么人?” “不如将我也一起带上,说起来自从定亲之后,咱们都还没机会一起出去玩儿,不如就趁这一次……” 话说到最后,秦安玉声音逐渐变小。 因为顾云琛眼神很是淡漠的瞥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但秦安玉就是明白,顾云琛并不想带她一起出去,不管是出于什么缘由,也不是她该问的。 她表情一下僵住了,笑容变得极其勉强。 最后还不得不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表哥若是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 顾云琛这才沉声应了一下,越过她转身离开。 春夏抬眼看了看秦安玉,又看了看顾云琛离开的方向,抿了抿唇,最终跟着顾云琛也一块走了出去。 在这府中,自然是三少爷的命令更为重要。 等两人身影走远,秦安玉眼神骤然阴郁。 “贱人!” 她摔了手边的花瓶,原本开得正盛的花瓣瞬间落了一地。下一刻,便被秦安玉毫不怜惜的用力碾踩。 迟早有一天,她要像踩这些花瓣一样,将那个贱婢给踩死! …… 马车内。 春夏靠壁而坐,始终低垂着脑袋,袖中的手指悄然捏紧,感到有些局促不安。 三少爷就坐在她正对面,离得实在是有些近了,只要稍一动弹,似乎就能碰到对方膝盖,以至于春夏自从上车之后,身形就一直这么僵着。 可即便如此,她鼻息间也还是能闻到三少爷身上特有的龙涎香味,一呼一吸间都仿佛回到了那一晚…… “那一晚是不是你?”顾云琛突然开口问道,眼神不知何时变得十分冷锐。 春夏心口一跳,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什么?” 她屏住了呼吸,故作困惑的抬眼,藏在袖中的手指却是死死掐着掌心。 三少爷为何突然这么问。 难道还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始终没有移开,反倒是变得愈发犀利,犹如实质,“那天你交给我的药渣包我已让人拿去询问大夫,得知里边的药材是用来补气血的,外边……却是沾了麝香的粉末。” “不如今天你就给我一个解释?” 春夏顿时心跳如雷,神经紧绷到了极致。 原来是那一晚…… 她太过慌张,也太过匆忙,终究是泄露了端倪。 但这件事她绝不能承认! 欺瞒三少爷,还屡次试图掩藏事实,可也是死罪一条! 她用力咬紧舌尖,尝到了一点甜腥味,勉强逼迫自己冷静了下来,死死埋着脑袋,“回三少爷的话……奴婢,不知。” “药材是奴婢去药铺里买的,也兴许是在药铺的时候就不小心混了,奴婢不懂这些……” 第十一章 通房丫鬟 她嗓音轻颤着,泄露了一丝忐忑不安。 顾云琛盯着她,视线又缓缓往下移,落在她畏缩的双肩上,忽地就嗤笑一声:“不知?” 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在这逼仄的马车内犹如一颗石子掷向水面,刹那间惊起一圈圈螺纹般的波痕。 春夏呼吸微滞,何尝不知在三少爷面前说谎是一种十分找死的行为? 可事到如今,她已然没了退路。 “三少爷……” 红唇微启,她正要再说些尽量打消顾云琛的怀疑时,一只宽大的手掌忽地就捏住她细白的下巴。 下一刻,便被迫的抬起眼来。 马车内光线明亮,她那一瞬间的惊慌无措被顾云琛彻底尽收眼底,眼神一下就变得有些幽深。 “到底是不知,还是在故意隐瞒?”他沉声问着,有些粗粝的大拇指状似无意的轻轻摩挲,带来一阵细细密密的痒。 春夏呼吸瞬间乱了,几乎难以维持明面上的冷静。 她怀疑三少爷其实早就已经查出了什么,这会儿也说不定是在带着答案来询问她。 而她若是还要说谎,是不是……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想到以往被顾云琛惩戒过的婢女们,春夏一时间心乱如麻,不敢再轻易吱声。 可顾云琛还在等着她的回答,审视的目光也变得愈发难以忽视,仿佛形成了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给牢牢罩住。 正当春夏无措到极致时,马车忽地一阵颠簸,她毫无防备,顺着力道往前扑了过去。 柔软的唇传来微凉的触感,春夏头皮一麻,几乎是被烫到般迅速爬了起来。 “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求三少爷饶恕。”她白了脸,惊惶和恐惧再难以掩藏,整个人都在发抖。 谁也没意料到这样的变故,就那么猝不及防又迅速的,以至于顾云琛都难得沉默了一下。 半晌,他抬手碰触了下刚才被春夏亲到的唇角,虽然一触即离,但温软的触感似还久久残留。 如同一只幼猫,怯生生的贴了一下就立马逃开了,令人心痒难耐。 他看向春夏的眼神,一时间带上了某种别样的意味。 “爷,到了。” 马夫的突然出声打破了马车内的凝滞,顾云琛眯了眯眼,看着无措跪在原地的春夏,最终什么都没说,掀帘走了出去。 春夏见状,愣了愣却也如获新生,整个人都骤然松懈了下来。 她不敢耽误,快速起身准备跟上去,却因为刚才手脚被吓得有些发软,下马车的时候一个踉跄又撞了顾云琛的后背。 “唔……” 痛感一时间弥漫开,春夏一颗心险些就跳出了嗓子眼,感到懊恼至极。 她今天实在是做错了太多事。 “三……” 正准备跪下再次求饶,前方却是忽地响起一道爽朗的笑声:“顾兄,你带来的这小丫鬟还挺有意思的啊,怎地这般毛手毛脚?” 春夏抬眼看去,便见是一个面容清隽的男子,双眼斜长,气质舒朗。 而他身后上方的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大字——丞相府。 此人便是丞相府大公子,卢皓月。 春夏微红了面颊,有些无措。 “奴婢愚笨,无意冲撞三少爷,求三少爷恕罪。” 顾云琛回头扫了她一眼,并未带上什么怒意,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随后便将这件事轻轻掀过,跟卢皓月一块去了府中前厅。 他与卢皓月的交情不浅,此次前来也是为了一件正事,商议着不久后长公主寿宴上的贺礼。 像他们这般身份的人,在这样的小事上也必须小心严谨,避免被谁拿捏了错处,又大做文章。 可相比于这个,卢皓月显然对顾云琛身后的春夏兴趣更大,一直在有意无意的打量着。 虽然春夏此时脸上还带着伤,只被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但她那一双清魅的眼实在是出彩,勾人却并不显风尘,微微垂着眼的时候,整个人又显得极其温软。 更别提那如雪的肤,玲珑的身段……以卢皓月历尽千帆的经验来看,这绝对是个难得的尤物。 “这是你的通房丫鬟?”在谈话暂告一段落的间隙,他便问道。 像他们这种年纪,有几个通房丫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但顾云琛一向都是他们这些同龄人当中的异类,从不近女色,也未对哪个女子倾心过。 这会儿将这么一个尤物带在身边,难不成……是终于开窍了? 顾云琛还未答,站在他身后的春夏就先一步涨红了脸,一股热意蔓延全身。 通房丫鬟…… 太过暧昧的一个误会,令前不久刚与顾云琛亲密接触过的春夏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乱了拍的心跳声。 心底又忍不住的感到有些慌张,生怕顾云琛会因此回想起什么。 不过好在,顾云琛面上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 “不是。”他淡声否认,余光似不经意的扫向春夏,手指在茶杯上轻轻摩挲着。 卢皓月闻言,对此倒也不算太意外。 他这个友人一向对女人没什么兴趣。 既如此…… “那不如送给我?”他状似玩笑一样的开口,挑着眉,“我这府中丫鬟虽然不少,但少有这般娇俏可人的,日后若是合适,倒也可以给她一个名分。” 春夏眼睫倏然掀起,控制不住的心慌。 她不想…… 心底的抗拒一点点浮现出来,她近乎哀求的望向顾云琛的身影。 虽然在府中她要受小姐磋磨,也总是害怕三少爷会察觉到她撒了谎,可也从未想过要去别的府上。 就算是要离开,也不该是这时候。 “嗒” 顾云琛放下了茶杯,轻扣桌面,看向卢皓月的眼神莫名有些发凉。 卢皓月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下一秒,顾云琛便冷声道:“不送。” “我府上的人,又岂是一般人能随意讨要走的。” 卢皓月顿感诧异,有些古怪的瞥了他一眼。 以前的顾云琛可不会在意一个丫鬟的去留。 除非…… 他再次抬眼看向春夏,见其似乎悄然松了口气,忽地就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时间笑得十分揶揄。 “我晓得了,这个丫鬟怕不就是你准备纳的小妾吧?” 第十二章 怕是铁树开花 话音刚一落,春夏稍稍退热的面颊就再次变得通红、滚烫,以往平静的心湖也因这句话渐渐荡起一圈潋滟。 若是那天夜里她并没有离开,三少爷出于担当,未必就不会将她纳为小妾。 只是相比于这个,她更害怕三少爷一怒之下便将她给直接发卖出去。 毕竟她只是个婢女,不该有这样的妄想。 “卢公子不要取笑奴婢了,三少爷是天上的星辰,奴婢只是一粒尘埃,又怎敢高攀?”不等顾云琛开口说话,她便慌张的跪了下来,诚惶诚恐。 “三少爷也最不喜手底下的人不安分,还望卢公子不要再拿奴婢打趣,奴婢也只会是一个婢女。” 她叩首,绵软的嗓音透着一股坚定,像是在保证,也像是在告诫自己。 原本有些暧昧的氛围瞬间被打破,顾云琛不着痕迹的沉了沉脸,一双漆黑的眸还泛着未褪的冷意。 他没再说话,只是手掌捏紧了茶杯,紧盯着垂着脑袋的春夏。 对他这么避之不及,他难道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呃……” 卢皓月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一时无言。 等余光瞥见顾云琛的神色时,眼底又飞快划过一抹兴味,挑着眉笑了起来。 这婢女不敢高攀,但顾云琛可不像是对其无意的,他这个好友,怕不是真的要铁树开花了。 “行了行了,本公子不说了便是。” 两三句话将这个话题掀过,卢皓月并不打算过多掺和顾云琛私底下的风花雪月。 毕竟他这个好友可不是什么好脾性的人。 又在丞相府待了两刻钟,春夏没再被提及,垂首站在一旁。 等到离开时便也跟着顾云琛一同坐马车离开,只是临到侯府大门口,春夏刚要低头恭送三少爷时,一块两指宽的东西突然被丢了过来。 春夏下意识的接住。 垂眸一看,便发现是顾云琛之前给过一块的伤药,即使尚未打开,也能猜到里边的药绝非凡品。 可这样的药,顾云琛却是给了她两个。 “三少爷……”她一时有些受宠若惊,也不敢收,刚准备出言推拒。 结果一抬头,却发现三少爷早已经大步走远了,高大的背影一如既往的冷漠和疏离。 丝毫看不出居然还会给她这么一个丫鬟送伤药的样子。 春夏心尖不由泛起些许别样的滋味,酸酸胀胀的。 三少爷似乎……也并没有传闻中的那样不近人情。 …… 府中的丫鬟总是十分忙碌,刚从外边回来的春夏很快就顾不上别的,匆匆赶去自己的住处,准备完成今日的工作量。 途中,一只枯瘦的大掌却是一把将她给拽了过去。 “你……!” 春夏刚要惊叫,一道熟悉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小贱丫头,闭嘴!等下将人给吵来了,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私底下勾引三少爷吗?!” 是周嬷嬷。 春夏立即将声音又全都咽了回去,顺着对方的力道,被拉到一处角落里。 她看着周嬷嬷眼底熟悉的贪婪,隐约有了思量,面上还是故作不解的问:“周嬷嬷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嬷嬷冷笑,盯着她上下一扫,骂道:“你别给我装傻,上次跟你说的话,你想的怎么样了?准备好银子了没有?” “你要是再不给我银子,那我可就真将你勾引三少爷的事告诉小姐了,到时候你跟你娘就都等死吧!” 春夏垂着的眼睫轻颤,似有些紧张的死死攥着手中的丝巾,“我现在真的拿不出银子,周嬷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你骗谁呢!” 周嬷嬷瞬间怒了,瞪着春夏恨声道:“你都已经勾搭上三少爷,能一点银子都没有?你这幅身子难道就不能争气点,哄着三少爷给你赏银?” “青楼里最低贱的妓子让人睡了一宿可都得掏钱,你总不能什么都没要吧?怎地就这么没用!” 春夏面色一白,身形摇摇欲坠,像是难堪到了极点。 像她们这种家生子,虽然一生下来就是伺候人的玩意儿,但也大都自诩至少要比青楼里陪睡的强,周嬷嬷将她与妓子相比,分明就是在故意羞辱她! 可如今周嬷嬷拿捏着她的把柄,春夏心中就算是有再多的恼恨也不得不忍着,垂眸攥紧了手心。 “周嬷嬷,我现在真的还没有银子,但我会尽快凑齐,求你再等等……” 周嬷嬷面容很是刻薄,一听她这话,声音都变得尖利了起来,换着法的骂她,辱她,污言秽语不要钱的往外倾泻。 春夏听着这些话,恍惚间差点觉得自己好似是这世上最下贱的东西,活着都是一种罪恶。 但最终,她还是冷静的眨了眨眼,低声下气的安抚着周嬷嬷的情绪,“你就再等等,这会儿你就算是找我要,我也拿不出,若是将我勾引三少爷的事给说了出去,你就更是一分都得不到了。” 她已然清楚了周嬷嬷的所求,便看似求情实则威胁的将人给吊着。 只要不是彻底没了讹钱的希望,她不信周嬷嬷真敢往外胡说她勾引三少爷。 且不说府中的人信不信,三少爷得知后就必定不会轻饶了她。 可她这话音刚一落,周嬷嬷还没什么反应,一道掌风便忽地袭来。 “啪!” 声音清脆嘹亮,令春夏和周嬷嬷都不由心颤了颤。 抬眸看去,便见是不知何时来的李彩霞,正怒气冲冲的瞪着春夏,“贱胚子,你竟然敢勾引三少爷,谁给你的胆子?” “又是从哪里学来的勾栏样式?你这身皮就这么缺男人,迫不及待的要张开双腿,等着男人爬进屋是吧?!” 摸着火辣辣的面颊,春夏看着眼前盛怒的李彩霞心知自家娘是误会了,原是想要解释,可等听到后半句时,脑袋“嗡”的一下炸开。 张开双腿? 她娘难道就是这样看她的? 旁人不知,身为她的娘亲,她难道也不知吗?她何时又会下贱放荡到这种程度? 一时间,春夏双眼氤氲出雾气,唇瓣颤抖着久久说不出话来。 第十三章 突然示好 一旁的周嬷嬷也不经感到诧异。 若是别的娘亲,得知自家闺女能有幸攀上高枝,早就该乐疯了,哪儿还会这么骂自家闺女的。 不知情的,恐怕还以为她俩是仇人呢。 况且……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周嬷嬷嗤笑着道:“等你闺女真攀上了三少爷,即便只是做妾,那你后半生也能荣华富贵享不尽,不知道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李彩霞面色却是更为恼怒,甚至暗暗拧了春夏一把,拽着人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我先前教给你的礼义廉耻真是全到狗肚子里去了,连三少爷也敢肖想,那可是小姐的未婚夫!” “今儿你就去给小姐认错,跪着领罚!” 她力气极大,压根没考虑过春夏的感受,将春夏拽得连连踉跄,险些就要一头栽倒在地。 被握着的胳膊,也是一阵阵的发疼。 但相比于这些,春夏更心慌于李彩霞口中说的话,竟是要将此事告知小姐?! 以小姐善妒的性子,若是知晓了,那她又怎能有活路? “娘!” 春夏煞白了脸,苦苦哀求,“我知错了,求你,别去告诉小姐,这件事其实就是个误会,我根本就没有勾引三少爷。” “娘若是将事情给揭发了,那只怕是会惹怒了小姐和三少爷,娘就算是不为了我考虑,那也总得顾虑顾虑自己,你身上的伤可都还没好全!” 李彩霞却是置若罔闻,依旧拖拽着春夏不放,嘴上还骂骂咧咧着什么就算是死,也不能让她这么一个贱丫头抢了小姐的未婚夫。 最后还是周嬷嬷见事态失控,赶忙跑出去守着,生怕被哪个路过的给听了去。 好巧不巧的,正好瞧见李嬷嬷往这边走,向她询问起春夏的行踪。 周嬷嬷心中微惊,兢兢战战的试探问道:“李嬷嬷寻她可是有事?” 李嬷嬷仗着是小姐身边的人,平日里在府中行事一向傲慢,此时便是高高仰着头,不屑的瞥了周嬷嬷一眼,道:“小姐寻她自然是有要事,你若是见了那丫头,将她喊来便是,何时轮得到你来多嘴过问?” 周嬷嬷神色顿时讪讪,忙点头哈腰的连连应声,转身便去将还在与李彩霞拉拉扯扯的春夏给喊住了。 “快,小姐寻你来了,你赶紧过去。” 转而又一把推开李彩霞,不耐烦道:“哎呦,你别再给我犯浑,你要是再闹,大不了我就将事情全捅到三少爷那儿去,让谁都讨不着好!” 李彩霞这才稍稍迟疑的消停了下来。 而春夏则是一刻不敢停的被周嬷嬷带着往外走,只在途中稍稍整理了下凌乱的发鬓,眉眼间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疲倦。 好似自从她被小姐推上了三少爷的床,娘就变了一副样子,在某些时候总是表现得格外固执和偏激,令本就在府中过得极其不易的她感到愈发的艰难。 前后似乎都布满荆棘,找不到退路。 可当走到李嬷嬷面前时,她还是强打起精神,低眉顺眼的唤了一声:“李嬷嬷。” 李嬷嬷冷哼,像是懒得跟她废话,扭头就走了出去,示意她跟上。 途中,春夏也总算是感到有些紧张,心中忐忑不安了起来。 小姐并不是个好相与的,这点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而这些天小姐看向她时嫉恨的眼神,春夏也并非不知情。 怎么看,小姐突然找上她也不会是件好事。 可就算她再什么迟疑犹豫,最终还是被李嬷嬷一把推进了小姐屋里。 “小姐。” 她顺势跪下,表现得愈发温顺,却也暗暗抵住了欲要关上的门。 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外边的人也能听见动静。 但出乎意料的是,秦安玉并未有要为难她的意思,虽是没给什么好脸色,一抬手,却是命人带上来一款外用的伤药。 李嬷嬷也及时发话道:“小姐仁慈,怜你手和脸都受了伤,特地去找大夫配的一款伤药,还不快给小姐磕头谢恩?” 春夏身形一顿,垂眸看向递到她面前的东西。 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瓷罐子,看着并无什么异样,可依她对小姐的了解,小姐又怎会好心的赠予她伤药? 总不能是被上回三少爷训斥了一顿,突然醒悟了过来吧…… 心中思绪百转,春夏面上丝毫不显,依言叩首谢恩,“谢小姐仁慈,奴婢感激涕零。” 秦安玉看着她,见她脸上虽是抓痕遍布,却也依旧能够看出几分秀美之姿,心中便恼恨不已。 真是个贱婢,无时无刻不想着勾人! 若不是为了挽回上次给表哥造成的坏印象,她此时又何需与这等下贱的东西虚与委蛇? 也幸亏给出去的药并非什么好东西,而是一款能将人容颜彻底毁掉的毒物,否则她真是恨不得当场便将这贱婢给丢井里,溺死! 想到日后这贱婢会变得丑陋不堪,再也无法勾人,秦安玉心中这暗恨的情绪才稍稍收敛,虚情假意的笑了起来,“你长得这般好,又是跟着我来到侯府的,见你受了伤,我自是会不忍。” “你放心,这药你只需一日抹三遍,不出三天,手和脸上的伤必定能好全。” 春夏敛着眉,无悲无喜,只是再一叩首,“谢小姐仁慈。” 至于秦安玉这话里头到底有几分真心,她并不想深究,又为何会突然示好,她亦不想明白。 她所求,一直以来都不过是安稳二字。 又被关切了几句,春夏起身准备告退,临到门口时,秦安玉却又突然将她给叫住:“等等。” 她从身旁的首饰盒里取出一枚银簪子,随意似的丢到春夏跟前,开口道:“赏你的,日后三少爷若是问起你与我之间的事,你可得好好思量一下再回话。” 春夏不受控的,一下便将目光钉在了银簪子上,藏在袖中的指尖微微动弹。 倒不是她多贪财,只是这银簪子若是能换个几十两银子,她正好可以堵上周嬷嬷的嘴,还能余下一点钱,给娘亲抓药请大夫。 可谓是解了燃眉之急。 第十四章 寻求庇护 半晌,她终是弯腰捡起了银簪子,再一叩首,“谢小姐赏赐。” 秦安玉哼笑了下,眼里满是轻蔑。 果真是个下贱的货色,不过是一支她不要的破簪子就这么移不开眼,还当是有多清高呢! 待退下后,春夏脚步匆匆离开庭院,想着尽快将银簪子典当出去兑成银两,可还不等她出府,几道身影就忽地从拐角处窜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站住!” 春夏抬眸看去,便见挡住她的也是三个丫鬟,只不过为首的人是李嬷嬷之女,秦安玉身边的大丫鬟,春梅。 面颊长满了麻麻赖赖的斑印,却因颇受小姐重用,私底下也是被其他丫鬟奉承讨好着,十分刁蛮。 而且…… 春夏还听说此人一惯喜欢抢其他丫鬟的东西。 想到这,她下意识将手中的银簪子往身后藏了藏,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让眼尖的春梅早已经瞥见了。 “手上拿的什么东西?交出来给我看看!” 春夏抿了抿唇,垂下眼眸,“是小姐赏我的一支银簪子,小姐怜我娘至今都还卧病在床,便送我一支银簪子让我兑成银两,再去请大夫给我娘看看。” 她本以为只要搬出小姐,春梅等人总该是要收敛一二。 却未料,春梅忽地笑了起来,大声嘲讽:“小姐赏赐你的?你骗谁呢!小姐就算是赏赐一条狗,都不可能赏赐你!” “也别以为我不知晓,小姐如今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春夏眼睫微微颤动了起来,心感不妙。 自从那一晚过后,小姐的确是将她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时时散发着敌意。 但没想到,私底下小姐对她的敌意竟也这般毫不遮掩…… 走神的几息间,她眼前忽地出现春敏那一张麻子脸,而后手心一空,银簪子就这么被夺了去。 春夏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又抢了回来。 “这是我的!” 她死死攥着银簪子,生怕春梅又趁自己一个不注意便又再次动手,而这样提防的眼神,也成功将春梅给惹怒了。 “你的?” “你算个什么货色?也配拿这么好的东西?!”她声音尖利,直冲着春夏用力推了一把。 身后的那两个小跟班更是连声附和:“就是,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谁知道是不是打哪儿偷来的!” “我劝你还是识趣点赶紧交出来让我们检查检查,否则就别怪我们状告到李嬷嬷那儿去!” 李嬷嬷本就是春梅的生母,若是将这件事给捅了过去,李嬷嬷只怕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包庇春梅。 这些人,也分明是想以此来威胁她! 春夏咬着唇,不动声色的后退半步,随后又在春梅等人怒瞪着她的时候,立即转身逃跑。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不自量力的人,也心知单拳难敌四手的道理,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跟春梅几人正面起冲突。 可春梅现在又明显不想轻易放过她,那便就只有逃跑这一条生路。 春梅等人大概也是没料到她竟然会有这样的举动,一时间怔在原地。 直到春梅眼见着春夏就要跑远了,怒极的吼了一声:“还愣着做什么?给我追啊!” “把她抓起来,我非得扇烂她的脸!” 身后很快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春夏头也不敢回,只想着尽快跑到人多的地方,以此将春梅几人给摆脱掉。 可她实在是低估了春梅几人的速度,没会儿功夫,她便觉得自己飞扬起来的头发丝都被拽断了几根,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正忐忑心焦之际,还猛地撞上一堵肉墙。 “春夏你这个贱人,你给我站住,你——!” 身后的叫骂声也随之一停,转而变得有些惊讶慌张,“三,三少爷?!” 三少爷? 春夏总算是回想起为什么觉得这股气息熟悉了,原来是三少爷! 她抬眸,还正巧对上了顾云琛幽深的双眼,似打量的将她上下扫了一番。 继而沉声问道:“是怎么回事?” 春夏回过神,心跳莫名有些加快,迅速退让半步后又立即跪下,赶在春梅几人开口之前说道:“回三少爷的话,奴婢得小姐赏了一支银簪子,春梅和夏荷、夏菱三人却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污蔑奴婢,说是奴婢偷来的,还想抢了去……” “奴婢不愿,便就想办法逃走了,可没想到她们竟这般紧追不舍,还望三少爷替我做主!” 或许是之前的几次接触,让她觉得三少爷也没有那么冷漠无情,因此鼓起勇气,语句清晰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道了出来。 而后便有些紧张的低着头,等待顾云琛判决。 若是连三少爷都不能为她做主的话,那她就真不知道该去找谁了,她就算是躲得了一时,也不可能躲得了一辈子。 从顾云琛这个角度看去,便就只能瞧见春夏乌黑的发顶和似乎十分忐忑不安,一直紧攥着裙摆的纤白手指。 整个人犹如孱弱的兔子,在外头受了欺负所以眼巴巴的跑到他跟前寻求庇护。 顾云琛眸子不由一深,捻了捻试图去摸一下发顶的手指,“是吗?” 等看向春梅几人时,目光一下又变得有些冰冷,“既如此,那就拖下去杖打三十,再赶出侯府。” 春梅等人面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早在春夏抢先开口的时候她们就预感不太妙,但怎么也没料到,顾云琛竟只听了春夏的一面之词就要惩戒她们,难道是早已经知道了她们平日里的所作所为? 不敢开口询问,也无从辩解,春梅几人惨白着脸跪地求饶:“三少爷我们知道错了,求你不要将我们赶出府,不管是什么惩罚我们都认!” “求三少爷恕罪!” 春夏也不由愣了愣。 她想过三少爷兴许会在查明真相后帮她训斥春梅几人,但怎么也没想到,三少爷竟是要直接将人给赶出府……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做法反倒是对她最有利的,否则以春梅几人爱记仇的性子,她日后必定是麻烦不断。 角落里很快窜出来几道黑影,一手捂住春梅几人的嘴,一手便要将她们给强行拖下去。 可就在即将拖走之时,一道娇柔的女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表哥,且慢!” 第十五章 她竟准备离府 只见秦安玉带着李嬷嬷急匆匆赶来,临到走近的时候,才缓缓慢下步伐,扭起了腰身。 还故作亲昵的虚虚往顾云琛肩上靠了下,才道:“此事说白了也只是误会,何至于惩罚的这么重?” “况且,她们几个也都是我手底下的丫鬟,就算是要惩戒,也该是由我来负责才对,表哥就不要操心这些小事了。” 听着这话,春夏不动神色的垂下眼眸。 若是由小姐负责,那这件事最终就只怕是不了了之。 她之前的想法也实在是太理想了,李嬷嬷的亲闺女,又怎会是这么轻易就被赶出府的…… 正想着,却听顾云琛冷声道:“那你是打算怎么惩戒她们几人?” 一副现在就要秦安玉给出个章程的模样。 秦安玉表情一僵,险些都快维持不住她脸上装出来的甜蜜。 她可是他未婚妻,顾云琛这话简直是摆明了不信任她,这跟当众打她的脸又有什么区别? 但顾云琛现在正盯着她,秦安玉也不敢表现出丝毫勉强和不情愿,毕竟自己手底下的人做错了事,也是她这个做主子的管理不当,有失管教! 深吸了一口气,秦安玉借着顾云琛看不见的角度,暗暗瞪了春夏一眼,心中恼恨要不是这贱婢没乖乖的将银簪子给交出去,还到处乱跑,她又怎需处理这样的局面? 随后也不顾李嬷嬷哀求的眼神,故作痛心的对春梅几人道:“此事虽说是误会一场,但无论如何你们都是做错了事,还冲撞了表哥,便罚你们各自杖打三十。” “至于出府一事……看在你们先前伺候我还算尽心的份上,便酌情免了。” 说完,还询问似的朝顾云琛看去,讨好的一笑,“表哥,你觉得这处置如何?” 顾云琛却是没看她,而是垂眸看向春夏,沉声问道:“你觉得呢,可否满意?” 他始终记得,这是为谁讨的公道。 春夏心口莫名的一悸,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般慌忙抬眼,见顾云琛还真是看着她询问的这句话,一股陌生的情绪便愈发的在心底激荡。 她忍不住摁住心口,又看向了不远处已然变得十分狼狈的春梅几人。 她们此时早已经没了方才追逐她时的嚣张跋扈模样,反倒是一个个如同挨了棒子的流浪狗似的,颓废难堪。 见她看过去,夏荷和夏菱两人甚至还讨好的冲她勉强笑了笑,眼中带着几分哀求。毕竟她们此时的去留,可就在她一念之间。 春夏缓缓收回了视线,最终冷静的点了点头,“足够了,谢三少爷为我做主。” 能够将这些人彻底给赶出府自然是再好不过,但她也没忘了站在一旁的小姐,光是她思量的几秒钟时间,小姐和李嬷嬷的目光几乎都快要将她脑袋戳出一个洞来了。 她要是真敢这么干,小姐和李嬷嬷也绝对不会让她好过,因此权衡利弊之下,春夏便决定退让一步。 反正,她和娘迟早要离开,想必今后跟这些人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正想着,顾云琛冷不丁的就开口问道:“那你可想到爷跟前伺候?”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朝春夏看了过去,神色各异。 这么多年,三少爷可还是第一次主动讨一个丫鬟。 春夏也是不由感到有些惊愕。 “我……” 刚刚平息的心跳忽然就再度失控,伴随着紧张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令春夏一时间觉得思绪纷乱不已。 若是在那一晚之前,她肯定是愿意的,即便是听传闻说三少爷再怎么危险和不近人情,也总是要比在小姐手底下办事好。 但现在不同了,她害怕暴露,也就不敢跟三少爷靠的太近,更害怕三少爷此时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是因为起了什么疑心。 再者…… 春夏悄然抬眼看向不远处的秦安玉,见秦安玉面容都快因为嫉妒而变得有些扭曲了,当即迅速摇了摇头。 “谢三少爷好意,奴婢有幸被三少爷看重,若是能伺候三少爷左右,自是会欢欣鼓舞,只是奴婢前不久刚赎了身,准备等娘亲的伤养好后便出府,就不能再留在府中伺候三少爷了,望三少爷体谅……” 顾云琛闻言,面色缓缓一沉。 “出府?”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骤然冷了几分,顾云琛如鹰的双眸一下就落了霜,紧盯着春夏的发顶。 方才他还觉得这女人太过脆弱可怜,若是没人庇护着,只怕是要被这府里的人吃得连根骨头都不剩,这才突然提出要将人放到跟前来。 可一转眼,这女人竟然就打算好出府了? 何时赎的身,又是何时做好的打算? 躲着他躲来躲去,最后都要躲到府外去了?! 心底倏然涌现出一股怒意,顾云琛目光也因此变得愈发冷锐,犹如冬日里的寒风,朝春夏劈头盖脸的刺了过去,“看来爷这里,比不得外边的自由更令你欢欣。” 低沉的嗓音似带着某种讽意,令春夏一下就兢兢战战了起来,有些不解其意。 按理说,三少爷不该在意她一个丫鬟的去留,而府中的丫鬟一旦凭本事拿到了自己的卖身契,便可自行离府也是默认的规矩。 总不能……三少爷对她还是心有怀疑吧? 春夏瞬间头皮发麻,生怕顾云琛一句话就要将她给强行扣留,她当即又再一叩首,“奴婢会永远感念三少爷和小姐的恩情,即便是出了府也定会将三少爷和小姐挂念于心。” 恰好,边上的秦安玉也实在无法忍受顾云琛一直在忽视她,上前一步,挡住了春夏的身影。 而后柔声道:“表哥,不过就是个丫鬟而已,你要是实在缺丫鬟伺候,等会儿就让管家专门找两个伶俐些的……” “不必。” 顾云琛像是一下就失去了兴致,眉眼微微下压,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冷意,“有这个功夫,你倒还不如管好你手底下的人。” 说完,便最后状似不经意的睨了眼后方的秦安玉,抬脚大步离开了。 第十六章 袒护 背影孤冷而高大,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范围。 春夏怔怔的看着,不知怎地,心底就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但很快她就顾不上别的,秦安玉因顾云琛对她的冷待,一时间气得差点揪烂手中的帕子。 “你看看他那个样子,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李嬷嬷在一旁好声好气的哄着:“三少爷的秉性不是一直如此?等你们成了亲,兴许就会好些……” 春夏敛下了眉目,趁这对主仆俩尚未顾得上理会她,悄声行了个礼,便小碎步的退了下去。 经此一事,她想要离府的心思就越发迫切,不管是小姐对她日益剧增的针对也好,还是三少爷莫名投放在她身上的关注,这个侯府,她都绝不能待了! “娘!” 匆匆进了屋,她立即关上门,面上还带着些许惊魂未定的慌张。 李彩霞正巧捏着针缝一块衣角,被她这动静吓了一跳,张嘴欲骂时又瞧见春夏不太寻常的脸色,忙就问道:“怎么了这慌里慌张的?是不是小姐那儿出了什么事?” 春夏摇摇头,咬着唇。 小姐金枝玉叶又怎会有事,有事的分明是她! 想着先前李彩霞极力抗拒离开侯府,在意小姐甚至胜过她这个亲闺女,春夏心中不由酸涩,忽地就有了种要将事情全盘托出的冲动。 “娘,你听我说,我们一定得走了,得赶紧走!” 她语气略微紧迫,却也没有彻底慌了神,有条不絮的将当初自己被小姐推上三少爷的床,这才得以换来卖身契的事全都交代了出去。 包括这些时日三少爷对她似有似无的关注…… “我怕要是再待下去,三少爷就真的察觉到什么,到时候我们只怕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李彩霞脸色骤变,一下也顾不上缝什么衣角了,一把握住春夏的胳膊。 “你是说,那天夜里爬床的人,其实是你?!” 她力气极大,几乎要将春夏的骨头都捏碎。 忍了忍,春夏并未痛呼出声,只当李彩霞是被这一真相给惊到,一时失了分寸,便隐忍的点了点头,“是。” “娘,所以我们还是离开侯府吧。” 李彩霞面容抽动了一下,像是忍耐着某种极大的怒意,看向春夏的眼神也莫名的阴冷可怖。 可最终,她抬手遮了下眼睛,咬着牙,“对,我们该离开,必须得尽快离开!” 呢喃似的说完,她又在再度握紧春夏的胳膊,神经质的唠叨起来:“以后你要离三少爷远远的,听到了没有?不要再靠近他,也不要再掺和他和小姐之间的事!” 春夏心尖顿时涌现出一股暖流。 果然娘还是心疼她这个亲闺女的,在得知了真相后,便也能顺了她的意,“好,我明白的娘。” 而另一边,终于察觉到春夏不知何时已经离开的秦安玉顿时又来了火气。 “那贱蹄子,真是越来越不把我给放在眼里!” 李嬷嬷回想起方才自家闺女因为那骚蹄子吃了个大亏,这会儿估计还在被杖打着,心中也满是火气,故意附和道:“那人一看就是个不安分,若是再继续留着,只怕是会坏了小姐的好事。” “倒不如……” 她抬手,横在脖子上做了个割喉的动作,“尽快将她给处置了!” 也只有死人,才永远不会泄密。 秦安玉对此深以为然,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顾云琛颀长的身影突然又出现在前方不远处。 “你们要处置谁?” 他看过来的目光淡漠,也看不出什么喜怒,更是让人猜不到,到底是何时又折返回来的。 秦安玉眼皮一跳,控制不住的感到心虚,但面上还是柔柔笑着,故作欣喜的小跑到顾云琛面前,“方才的一个小丫鬟罢了,她对你那般不知好歹,我自然是要给她一个教训。” “不过表哥你放心,我也有分寸,就是把她打发到庄子那边做几日苦力而已。” 她想着不管怎么着,先让那个小贱蹄子消失在顾云琛面前再说。 可即便如此,顾云琛还是倏然皱紧了眉。 做苦力? 他回想着春夏那纤瘦的身段,细嫩的肌肤,光是被这大日头晒上几天估计都会受不了,还干苦力…… 怕不是半条命都得丢庄子上。 “无需如此。” 半晌,他终是制止道:“她既然已经有了出府的打算,那拒绝到我跟前伺候也合乎于理,无需惩戒。” 秦安玉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心中恨极了。 那小贱蹄子到底有哪儿好,竟然能让顾云琛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其袒护! 可当着顾云琛的面,她还不得不勉强笑着点头,“是,那这件事便算了。” 她极力维持着自己在顾云琛面前贤良淑德的形象,却殊不知,她眼底暗藏的恼恨早已经被尽收眼底。 再回想之前,她将春夏叫去屋子里欲要动用私刑,宣泄怒气的狰狞模样,顾云琛心底的厌恶就忍不住再一步加深。 这样一个心思狭隘的女人,又怎配做他的未婚妻?更别提日后还要将人给娶进门…… 可如今订婚的事已成定局,纵使是他也不好突然出尔反尔,便只能暂且按捺住,拒绝了秦安玉欲要陪同的请求,径直去了书房,将人隔绝在外。 冷淡的态度几乎已经浮于表面。 秦安玉便再也克制不住了,回去后就将屋内的摆设全都一通乱砸。 “他什么意思,我都这般顺从他了,他竟然还不满意?对待我的模样,又有哪里像是在对待自己的未婚妻?!” “还比不上看一个下贱的丫鬟眼神温和!” 李嬷嬷一个劲的哎呦哎呦的劝阻:“小姐啊,你可小声点吧,这要是被人给听了去……” “说白还是那个小贱蹄子太碍事,不如我们就赶紧想个法子,不管是把她打发的远远的,还是直接将人给宰了,我们都得尽快行动起来了!” 秦安玉气得一屁股坐在红木椅上,气道:“表哥那般袒护那个贱人,我就算是想将人打发到庄子上都不行,还能将其怎么着?” 李嬷嬷便绞尽脑汁,一双精明的眼圆溜溜的直转,而后好似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 “有了!” “咱们不好对那骚蹄子下手,可若是那骚蹄子要嫁人,纵使是三少爷,他也拦不住啊!” 当然,这要嫁的人,自然也不可能是什么好货色,李嬷嬷和秦安玉可都不会想着春夏能有半点好过。 第十七章 安排喜事 而李嬷嬷也恰好有适合的人选。 她凑到秦安玉耳旁,嘀哩咕噜的讲了一大堆:“管家之子,章安,常年流连在青楼或窑子这些肮脏地方,听说还得了花柳病,是与那下贱胚子再合适不过的人……” 秦安玉一听,也是不经拍手叫好。 正好那骚蹄子长得好,天天靠那一张脸在表哥面前晃悠,才得以令表哥另眼相待。 若是真让她与章安成了亲,那她这张脸只怕是会让章安天天将其锁在床上,折辱死! “好极了,你明儿就将她叫过来,咱们好好商议此事!” 李嬷嬷阴笑着应声:“是。” …… 翌日一早。 春夏刚醒来后不久,还没开始忙活,便被李嬷嬷叫了过去,途中还说什么是小姐有一件大好的事要与她商议。 她顿时警铃大作,预感可能不妙。 “李嬷嬷可否透露一下口风,也好让奴婢心里能有个底。”她试探性的询问。 李嬷嬷却只是看着她嗤笑了声,随即在走到秦安玉庭院前的时候,一把将她给推了进去。 “想知道些什么,进去问问小姐不就行了?” “嘎吱”一声,屋门随即就关了起来。 秦安玉坐在上方首位正品着茶,瞧见春夏来了,却是一改往日里的嫉恨,对春夏和颜悦色了起来。 “春夏来了啊,站着做什么,快边上坐着。” 春夏却是不敢,当即就规规矩矩的跪下了。 秦安玉越是如此,只会令她心中的防备更深,自是不敢做出任何可能会被指摘的地方。 脑中还一个劲的思索着秦安玉此次将她叫过来的目的,随后又不经有些悲哀的发现,自从那一晚过后,小姐在她面前就愈发的阴晴不定,只怕是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春夏垂着头,做着可能又要被折腾的心理准备时,却听上方的秦安玉笑着说道:“这么紧张作甚?我这回找你来,可是准备给你安排一件喜事。” “你如今年岁也够了,早就该考虑终身大事,正好府上的章安也急着娶妻,便想着,不如让你们两人凑一段姻缘。” 此话一出,春夏倏然抬起眸,以往柔和得仿佛一汪泉水般的眼神首次迸发出尖锐的抗拒。 她几乎立即就明白了秦安玉的打算。 可她明明可以出府,可以离开,为什么要将她的后半生安排给那样一个男人? 章安,管家之子……府上的人又有谁不知此人是个好美色的畜生! “小姐,我不愿。” 春夏直直的与秦安玉对视,第一次忘了为奴为婢的本分,目光近乎于尖锐,“我此时已是自由之身,婚嫁全由自己做主即可,奴婢谢过小姐好意。” 秦安玉胸脯迅疾的起伏了下,一下就被气到了。 贱婢! 真是翅膀硬了,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竟然敢违背她的命令! 还说什么自由之身…… 秦安玉眼神飞快划过一抹讽意,但为了让事情顺利进展,她还是不得不继续装和善的劝着:“我知你心有顾虑,但章安是管家之子,有钱有势,你若是嫁了过去,必定是衣食无忧。” “章安现在虽是荒唐了些,可等你与他成了亲,好好将人给绑在身边,日子不也一样能过?” “这可是一桩很不错的姻缘,我安排给你,也是对你颇为看重,你可别是浪费了我的一番心思……” 春夏微微垂着眉,姿态看着仍然是十分孱弱,却半点没有要改变想法的意思,“谢小姐好意,只是奴婢如今实在是没有要成亲的打算,望小姐不要再为难奴婢。” 如同油盐不进的木头似的,任由秦安玉如何苦口婆心,她也还是不为所动。 令秦安玉本就不多的耐心彻底告罄,心底的怒意也愈发按捺不住。 正当她抄起茶杯,想不管不顾的发火直接砸过去的时候,外边却是忽地传来一阵声响:“三少爷,你怎么来了?是来找小姐的吗?” 秦安玉动作一顿,当即又缓和下自己的神色,匆忙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发鬓。 随后打开门,笑吟吟的迎上去,“表哥。” 顾云琛扫了她一眼,并未多看,而是将视线转移到她身后依旧跪着的春夏身上,眉头不经一蹙。 怎么每一次见面,这个女人都在下跪? “怎么回事?”他似随口一问,语气淡然。 春夏却仿佛被他的眼神烫到了般,手指下意识的蜷缩,莫名的感到有些紧张和矛盾的心安。 不管怎样,三少爷来了,小姐总不该再提让她嫁人的事了。 却是未料,秦安玉笑着就开口道:“哎呀,表哥你来的实在是巧了,我这丫鬟与管家之子章安情投意合,正求着我将她许配给章安呢!” 春夏倏然抬起眼,急声欲要否认:“不是,我没……” 可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站在门口的李嬷嬷便又插了一嘴进来,应和着秦安玉方才的话,“是啊,春夏这个丫头也不容易,这些年一直靠自己照顾着身体不好的娘,如今若是能够嫁给章安,也算是有了一个依靠。” “你说是吧,春夏?”她直勾勾的盯着春夏,脸上虽笑,眼底却是暗含着威胁。 再想到她无故提起了娘,春夏又能有什么不明白? 若是此时她还要说半句否认的话,本就身体不太好的娘,日后只怕是会更不好了! 春夏死死的咬着唇,鼻尖泛起一点委屈的酸意和恐慌。 可若是就这么被糟蹋了后半生,她也是极其不愿的,思来想去,最后竟也只能哀求的望向顾云琛,希望三少爷能明白她未能说出口的抗拒与苦闷。 而顾云琛早在听说春夏想要嫁人的时候,就骤然冷了神色,心底莫名窜起一股尖锐的怒意。 薄唇轻启,正欲说什么的时候,余光却是瞥见不远处眸子正雾蒙蒙的望向他的春夏,细眉轻蹙,满脸哀求,手掌更是死死攥着,可半点都不像是欣喜想要出嫁的模样。 莫非……是迫不得已? 不知怎地,顾云琛原本还冷若寒霜的脸色突然就缓和了几分。 第十八章 帮她开脱 “不是要离府?” 他沉吟片刻,看着春夏状似无意的道:“既然已经决定离府,想踏足更广阔的天地,又何苦再嫁给一个奴才?” 即便是管家之子,也不过是更高级一点的奴才罢了。 “爷相信这并非你所求,还是再好好思量一二吧。” 春夏一双盈润的杏眸缓缓亮起,心间充斥着某种鼓胀的情绪,控制不住的激动和动容。 三少爷竟真的明白她所求! “是,奴婢谨遵三少爷教诲!” 生怕秦安玉和李嬷嬷再插话,春夏急切的叩首,言语十分诚恳,“如今奴婢年岁还小,并不急于婚嫁,日后也定会好好思量。” 这样一来,秦安玉还想要将她强行搪塞给哪个男人的法子,也就行不通了。 秦安玉和李嬷嬷顿时恨得直咬牙。 她们还真是小瞧了这小贱蹄子,竟是这般口齿伶俐的! 顾云琛倒是彻底缓和了神色,一向淡漠的眉眼也缓缓舒展开,“你能想明白自是再好不过,若是无事,便退下吧。” “是。” 春夏再一叩首,眼中满是感激。 直至这一步,她又怎会还看不明白,三少爷是真的在暗中帮助她开脱。 想来也是,三少爷这般聪慧,又怎会看不出她眼中的抗拒与苦衷?只是不知,他是否知道小姐私底下是怎样的性子…… 路径顾云琛身旁时,春夏下意识的抬眼望去,猝不及防的对上一双幽深的眸。 锐利、深邃,极具穿透性,光是看一眼便让人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春夏瞧见里边倒映着自己小小的身影,不知怎地,呼吸就不由的滞了一下。 直到走出了院子,她才缓缓回过神,捂着自己悸动不已的心口深呼吸了下。 有着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又怎会看不出小姐平日里的伪装呢? 只怕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纵使如此也要将其娶为妻…… 心底蔓延着说不出的滋味,春夏微微垂下眼,最终还是快步离开了。 她回了自己的院子,却忽地听见屋内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正在与自己的娘进行交谈。 “彩礼什么的好说,不过在成亲之前,总得先让我验验货。” ——赫然就是管家之子,章安。 而李彩霞也表现得好似极其高兴般,笑着道:“我家春夏早就该嫁人了,耽误了几年我原本还有些发愁,若是能跟章公子结成良缘,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春夏顿时出奇的愤怒了,一双柔润的眼迸射出灼热的火光。 章安,这个混蛋,竟然来蛊惑她娘! “你给我出去,我不嫁!” 她推开门,冲着章安便用力推了一把。 而章安因为常年厮混,身子早就虚得不行,瘦干的身形甚至还不如一个女人结实,被这么一推,还真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他愤怒的瞪过去,挂着两个大眼袋的双眸在触及春夏因生气而变得愈发昳丽的脸蛋时,又不经流露出几分惊艳。 “你就是春夏?” 他目光逐渐变得淫邪,像是在打量什么货物般,在春夏身上快速的扫了一圈。 而后状似十分满意的点头,也不再计较春夏方才对他的无理行为,满脸猥琐的凑了上去,“若是你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将你给娶了……小美人儿,乖乖跟了我,我保准会日日夜夜的疼你……” 春夏却是看也不看他,指着门口方向,再一次恼怒的强调:“出去!” 她这辈子就算是不嫁人,也绝不会嫁给章安这种货色! 却是未料,章安下一秒便直扑了上来,双臂死死的搂着春夏的腰身,还十分陶醉似的在她脖颈处深深嗅了一下。 “小美人儿,就不要再装什么欲迎还拒了,你放心,等我验了货之后,肯定会八抬大轿将你给娶进门……” “现在就乖乖的,好好让我香一个!” 粗粝的大掌胡乱的在春夏身上游走,带着某种急不可耐的欲望,一股恶臭的气味更是藏都藏不住了,几乎是从章安嘴里喷出来。 春夏顿时作呕不已,胃部不断痉挛。 她奋力推搡着章安,拒绝着对方的靠近,另一只手则是在身后胡乱的摸索着。 下一刻,她便握住一盏油灯,冲着章安的脑袋用力砸了过去。 畜生,去死吧!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章安胡乱扎起来的头发瞬间起了火,滚烫的燎着他的头皮。 他抱着头,如同被踹了一脚的狗一样,在地上来回翻滚着。原本见春夏回来了故意悄然离开,想给她跟章安单独相处片刻的空间的李彩霞也因此被惊动,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一瞧见屋内的场景,顿时骇得脸都青了。 “还愣着干什么?水,赶紧给我去端水来!”她冲着春夏大声骂道。 春夏咬了咬唇,感到有些委屈。 娘方才为何没有出来帮她,这会儿又这般紧张这么一个畜生…… 不过想到他们这些在府里为奴为婢的,终究是不好将事情闹大,便还是去端来了一盆水。 水刚一端来,李彩霞就急急的抢了去,一抬手全都泼章安脑袋上,刚烧起没多久的火势便也因此被熄灭。 但章安的发顶还是被烧秃了一块,露出焦黑的头皮,被春夏砸伤的那一处地方也在渗着血。 章安轻轻碰了一下,登时就疼的龇牙咧嘴,面色也因此变得无比难看。 “你——!” 他指着春夏,张嘴欲骂。 李彩霞赶忙讨好的凑了上去,“章公子你别生气,她就是年纪小,不懂事儿,失了分寸。” 听到这儿,春夏原本还以为娘是在袒护自己,一时间不由的又有些愧疚。 说的也是,她这样的做法有些过激了,原先就算是占理这会儿也不占理了,反倒还得让娘站出来为她说情。 毕竟章安是管家的儿子,要教训她们这种最底层的奴婢,不过是抬抬手的事。 可未曾想,李彩霞下一句便是:“也全都是因为怪我,早知道她会有这么不懂事,事先我就应该将她给绑起来,任由你如何处置。” “不过你放心,我也定然会让她给你道歉。” 第十九章 这个畜生该死 春夏倏然瞪大了眼,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娘?!” 她这话的意思,岂不是还愧疚方才没有在一旁给章安当帮凶? 这能够是身为娘对自家闺女说的话吗? 但下一秒,李彩霞扭头给了她一耳光,彻底让她看清了残酷的现实。 “瞎叫唤个什么?章公子愿意娶你那是你的荣幸!甚至还肯给你五十两银子的彩礼!” “五十两啊!你这么一个破鞋,能够卖出这样的价钱早就该在心里偷着乐了!” 破鞋……卖……? 春夏耳边响起一阵嗡鸣声,只觉得面颊火辣辣的疼得厉害,眼前也是一阵天旋地转,险些就这么昏过去。 她怎么也没料到,她的娘竟然就是这般看她的。 所以…… “这个畜生刚才能够跟我单独共处一室,也是你事先默许的?”她红了眼眶,死死盯着李彩霞,神色很是哀戚。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李彩霞莫名觉得有些心虚。但很快心底就浮现出些许恼羞成怒,直冲春夏腰间用力拧了一把。 “给我闭嘴,谁教你这么说话的?章公子也是你能随便辱骂的人?” “我平时教给你的东西,也全都是喂狗了是吧?为仆为奴的,就应该对主子卑躬屈膝,毕恭毕敬!” 说着,甚至还不知从哪里真取出了一条绳索,恶狠狠的道:“既然你这么不听话,那就不要怪为娘的狠心。” “娘也是为了你好,要是不嫁给章公子,你这样的破鞋,以后又怎么可能嫁得出去?” 章安也是一脸的狞笑,跟着李彩霞一起冲上来,将春夏的手脚全都给摁住,眼中带着全然的恶意。 “贱蹄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你待会儿还能怎么逃!” 粗粝的绳索紧紧勒着身上细嫩的皮肉,束缚的紧迫感近乎让春夏有些呼吸不过来。 但更令她感到绝望的是,这一切竟然都是她娘亲手赐予的,甚至在将她彻底捆绑了之后,还一咬牙,直冲着章安推了过去。 “章公子,我闺女就交给你了哈。”她讨好的笑着,之后就再也没有多看春夏一眼,径直走了出去,关上屋门。 外边映照进来的光亮彻底消失的最后一秒,春夏眼里的光也紧跟着熄灭,绝望至极。 娘……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心口剧烈的疼痛还没来得及蔓延,章安一巴掌狠扇了过来,令她的视线紧跟着偏移,落到章安阴恻恻笑着的脸上。 “贱婊子,就你也配拒绝我?要不是小姐特地交代,你真以为我会看得上你?” “就你这种已经不干净的货色,就算是给我当陪睡丫鬟都不够格!我现在看得上你,你就应该给我千恩万谢!” 裂帛声响起,章安干瘦的身躯压了上来,发黄的牙齿更是近在咫尺。 春夏眼泪流得愈发汹涌,眼底却是一点点的浮现出一抹凉意,被捆绑着的双手也是缓缓攥紧。 今日若是不死,她必定要让这个畜生付出代价! “砰——” 千钧一发之际,屋门突然被人从外踹开。 春夏听见了娘的惊叫声,而后便是惶恐不已的支吾:“三,三少爷,我们这……” 她似有所感的抬眼望去,便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逆着光走进来,面容因隐在昏暗中,莫名让人觉得格外冷沉。 下一刻,她身上的章安便被一把掀开,重重砸到了不远处的椅子上。 随后不等他回过神,顾云琛抡起拳头砸了过去。 “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春夏瞳孔骤缩,心口却在此时迸发出某种极为激荡的情绪。 三少爷背对着她的身影在她心中无限拔高,令本惊慌不已的心神莫名安定了许多。 一而再再而三,三少爷似乎总能救她于水水火之中,她又怎能不动容? 想了想,为了避免打扰,春夏咬牙爬着去摸索放在床尾篮子里的剪刀,剪断了身上的绳索。 随即转身便要重新关上屋门。 李彩霞却在这个时候直冲她用力推了一把,而后莫名怨恨的瞪着她,“你想干什么?你是真想让三少爷闹出人命吗?还不快去喊人!” 声音格外的尖利,几乎穿透春夏的耳膜。 重重摔倒在地的滋味也并不好受,春夏眼眸中很快就浮现出一层水雾,近乎是茫然的看向自己的娘。 以前娘总说,当奴婢的最重要的就是要对主子忠心,可三少爷分明也是主子,她现在又为什么要阻止三少爷的行动? 章安这个畜生,也本就该死! “三少爷!三少爷你息怒!这其实就是一场误会,春夏那丫头其实早就被章公子破了身,今儿只是来商讨婚嫁一事的!” 或许是嫌弃春夏呆愣的模样太过迟钝,李彩霞已经等不了了,主动扑上去试图将顾云琛拉开。 若是章安今日死了,那他与春夏的婚嫁一事岂不就是要泡汤? 不,这贱丫头必须要尽早出嫁! 春夏双眸微睁,近乎是惊惶的骤然抬头,“我没有!” 她不明白娘为什么非要将她与一个畜生绑定在一起,但她并不乐意,因此难得激烈的否认。 “我跟章公子什么关系都没有,在这之前甚至都没怎么见过面——!” 可话还未说完,李彩霞突然一巴掌狠狠地扇过来,硬是打断了她的话。 “你给我闭嘴,都成破鞋了还瞎嚷嚷,是想要被浸猪笼吗?!”近乎歇斯底里的嘶吼。 在这之前,甚至连春夏都鲜少见识到李彩霞这一面,因此相比于疼痛,她还是惊愕的愣在了原地。 这时,原本正摁着章安单方面暴打的顾云琛突然抽身朝她们这边望了过来,目光冷锐的钉在李彩霞的身上。 “该闭嘴的人,是你!” 毫无还手之力的章安此时早已经如同一条废狗似的躺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身下则是沁出星星点点的血迹。 而顾云琛握紧的手背上,自然也不可免的沾了些。他面无表情的一边擦拭,一边朝李彩霞和春夏慢步走来。 不同于春夏的心安,面对顾云琛这样锐利的眼神和高大的身形,李彩霞只觉得无比恐惧慌张,每一步都如同鼓点般敲在她心头。 “三,三少爷……” 第二十章 我不嫁 顾云琛没再看她,转而睨向一旁的春夏。 “你来说,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硬是令春夏好似从中听出了几分偏袒,心底压抑着的委屈也在这一刻全然倾泻而出。 “回三少爷的话,奴婢与章公子绝对是清清白白,今日也是他突然冒犯在先……” 春夏跪在地上,将今天所发生的事,除去李彩霞所参与的部分,一五一十的全然告知。 在她看来,自家娘还是因为受了章安的蛊惑和蒙骗才会如此,因此纵使心中难过,她也并不想让其被三少爷惩戒。 可李彩霞对此却是丝毫不领情,在春夏老实交代期间,她眼神变得愈发阴怨,一直死死瞪着春夏。 等春夏将一切都交代完,并请求顾云琛处置章安的时候,她又立马跳脚道:“不行!” 刚说完,又倏然对上顾云琛漆黑冰冷的眸。 她回过神,一下就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激了,便又故作伤心的抬手掩面,哀戚的哭道:“春夏,你怎么就不听娘的话呢,娘不可能害你的啊!” “如今,只要你愿意跟章公子好好过日子,那比什么都强。” 春夏雾气蒙蒙的眸子微微敛下,心尖一阵酸痛。 她不经开始怀疑,难道就因为自己被破了身,所以娘才这么急切的要将她给嫁出去? 她也知道,女人的贞洁一向都是十分重要的……可章安那样的人,她实在是不愿。 狠了狠心,春夏移开眸子,再次坚定道:“我不嫁。” “我与章安也并非两情相悦,还望三少爷替我做主。”她叩首,看向顾云琛的目露哀求。 她也心知,如今就只有三少爷能够帮她。 一旁的李彩霞瞬间气疯了,声音骤然尖利:“春夏!!” 顾云琛这次倒是没理她,只是居高临下的睨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女人。 单薄的身形,纤细的腰肢,在这之前,春夏一直都是以这样伏小做低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 不过这次与之前不同的是,春夏总算不是在想方设法的躲他,而是向他求情。 望过来的那一双水眸,仿佛是将他当做唯一的依靠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信赖与依恋。 顾云琛攥了下手心,眸子一暗再暗。 当初第一次进宫面圣时,他都未必会有如此激荡的情绪,着实是令人着迷。 “我知你心意,起吧。”他微微弯腰,将略微粗粝的大掌递送到春夏面前。 而春夏看着眼前的这只手掌,不经愣了下。 犹豫半晌,终是轻轻将手给搭了上去。 未料,下一秒,却是被顾云琛骤然打横抱起,大步迈了出去。 春夏不由惊呼,下意识的便要诚惶诚恐的挣扎,却是被顾云琛如同钢铁般的双臂更加用力的抱住。 “别动。” 低沉的嗓音中透着股不容置喙的意味。 令春夏一下就僵住了,等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慢慢地将脸埋进顾云琛怀里,唯独裸露在外的一只耳朵变得愈发滚烫、通红。 时间不断拉长,春夏一路上都在害怕路上会被什么人给撞见,到时传到小姐耳中,那她只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好在,直至顾云琛将她给放下了,也并未见到什么人,反倒是她一抬眼,便发现自己竟是被带到了一间熟悉的客房。 一模一样的装饰与风格,桌椅布置都与记忆中分毫不差,甚至连床榻,都是那天她亲手收拾的…… 春夏心口一悸,莫名的感到有些紧张,“三,三少爷?” 似察觉到她的情绪,顾云琛也并未看她,只是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冷不丁的道:“今晚你便宿这里。” “什么?” 春夏呼吸一紧,指尖都不由的开始发麻。 这样的时间段,这样一间熟悉的屋子,三少爷究竟是在故意试探她,还是明示些什么? 可她不敢流露出丝毫异样,脸上原本泛起的红晕也在快速褪去,甚至隐隐透着股煞白的颜色。 顾云琛没再说话。 他是这个府中的主子,一惯开口便是命令,极少会再主动解释些什么。 春夏便只能硬着头皮试探性的道:“天色不早了,奴婢夜不归宿的话,娘只怕是会担忧……” 顾云琛却是看着她,意味不明的轻嗤了声:“你确定她是会担忧,而不得想直接打死你?” 这话一出,春夏张了张唇,下意识的想为娘辩解,可想到她被带过来之前,李彩霞那张近乎被气到扭曲的面容,又不经有些哑然。 娘如今正在气头上,只怕是真的会有想打死她的念头…… “安心住着吧,明日你再回去。”见她没再说话,顾云琛便又淡声道。 春夏也已然明白顾云琛是为了她着想,一时间心中动容,没再胡思乱想些什么,温顺的应下了。 可等真的躺到了床榻上,她又翻来覆去的始终无法睡着,脑海里充斥着对未来的担忧与惆怅。 如今娘的伤势未好,离府是必定还不能的,可小姐对她已经愈发敌视,也只怕是愈发的容不下她。 至于三少爷…… 虽说经过几次相处,她觉得三少爷也并非传闻中的那样恐怖,可若是被发现了欺瞒的真相,她又如何能够保证三少爷不会因此暴怒,再将她给发卖出去? 她赌不起,也不得不想办法熬过这段即将离府之前的时间。 “嗒嗒嗒。”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春夏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还不等询问,便听外边的人率先问道:“可是睡不着?” 屋内烛光通明,窗棂上倒映着男人挺拔的身影——是三少爷。 春夏放下了戒备,套上外衫起身过去开门,“回三少爷的话,奴婢第一回宿在三少爷院子里,有些受宠若惊便怎么也睡不着,若是扰到了三少爷,那奴婢便给三少爷告罪。” 顾云琛抬手,神色淡淡的道:“并无。” “只是我也有些睡不着,便来找你聊聊。” 春夏不由一怔,下意识的抬眼望去。 便见顾云琛深邃立体的面容在月光的照耀下,线条显得愈发硬朗分明,也莫名添了几分孤寂感。 在这一刻,春夏甚至觉得三少爷是极为孤独的,这偌大的院子,也未免太冷清了些。 第二十一章 她的天地不在府 心尖软了软,她连忙踏出了屋。 “是,三少爷。” 月色如水,铺洒在院中犹如是银白色的薄纱,春夏与顾云琛在院子里对坐,身前摆放着一壶酒。 春夏并不敢喝醉,只斟酌的抿了抿,但光是这一下便让她面颊染上一抹晕红,也令她本就清魅的双眸愈发潋滟勾人。 美而不自知,自然也没察觉到坐在她对面的顾云琛眼中早已经是一片暗色。 “你若是决定离府,还要带上你娘,只怕是日子不会好过。”沉默良久,顾云琛主动挑起了话头。 他语气淡淡,也并非警告,反倒像是好心的提醒。 春夏心中领情,却还是柔柔笑道:“刚出去时日子难过些是不可免的,但奴婢已经做好了打算,等出去后就租个小院子,再支起个摊位,可以靠卖茶叶蛋和包子营生……” 顾云琛眼神晦涩,不经问道:“你还会做茶叶蛋和包子?” “自然是会的。”似想到什么,春夏抿着唇,敛起了几分笑,“奴婢是家生子,府上的活基本都干过。按理说若是安心留在府中,也并无什么不好,可奴婢还这般年轻,便总想出去看看,闯一闯。” 算是为之前拒绝到顾云琛身边伺候的事,做出了解释。 顾云琛放下手中的酒杯,面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只半晌过后,才一颔首,道:“也好。” 既已做好了打算,他也不好强留。 这府中丫鬟无数,大多都是寻求安稳和一个荣华富贵,但他心知,这其中绝不包括春夏。 这女人,所寻求的是更广阔的天地,是府中唯一不能给的。 “若是哪天想要回府,便也可直接来找爷。”最后,他终还是给予了一条退路。 春夏只状似感激的连忙跪谢,却并没有应下的意思,眼中一片清明。 只要离了府,她就从未想过再回来。 …… “小姐,奴婢亲眼所见三少爷抱着那贱蹄子去了庭院,而且客房里边还点了烛火。” 秦安玉庭院内,手底下的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跑来,在她耳边汇报情况。 令秦安玉瞬间暴怒,又砸了屋内的不少摆设品。 “贱婢!贱婢!” “我看迟早哪天,她就要爬到我头上来!” 她歇斯底里的怒吼,心底又不经浮现出一股深深的惶恐和不安。 那一夜陪着顾云琛的人毕竟是春夏,若是让那贱婢继续跟顾云琛接触下去,难保哪天顾云琛不会发现真相。 到时候,她一定会被赶出侯府! “不行,我等不了,我要杀了她!”秦安玉一把推开身旁的小丫鬟,面容阴郁的就要往外边冲。 临到门口时,又被李嬷嬷抱着腰给拦住了,“小姐,你可千万别冲动啊,那贱蹄子现在正在三少爷院子里,你就算是想动手恐怕也没有机会。” “况且,若是动手的时候被三少爷给发现了,你也一定会被厌弃,所以绝对不能用这么冒险的法子……” 秦安玉气急败坏,直冲李嬷嬷也用力推了一把,“你还好意思说这些废话,之前不是你说一定能顺利解决掉她的吗?结果那贱婢直到现在都还好好活着,真是个废物!” “要是连这点事都总办不好,那以后你也不要在我身边待着了!” 李嬷嬷瞬间大惊失色,忙又安抚道:“小姐可千万别说这些气话,老奴是自小将你给看大的,要是连小姐都不要老奴的话,那老奴可就无处可去了。” “至于那贱婢……” 她在秦安玉面前来回走了两圈,随即好似想到了什么,忽地拍手道:“咱们怎么就给忘了,那贱婢最在乎的无非就是她那个下贱娘,咱们只要把李彩霞牢牢掌控在手里,就不怕她不听话!” 秦安玉眼神微亮,觉得极为有道理。 当初他们可就是凭借着这个招数,让春夏乖乖替她爬了三少爷的床。 “好,那就去将李彩霞给抓来!” 翌日一早。 即便晚睡了还习惯性早早醒来的春夏在简单的洗漱过后,便打算去跟三少爷打个招呼,尽早离开。 却是忽地听见外边传来一道熟悉的鸟叫声:“咕咕咕——” 是当初她与小姐那边约定的信号。 她心头一紧,徒然升起一股很不妙的预感。 等出去后,便见李嬷嬷正躲在院外的一棵大树下,一瞧见她,伸手就拽着她往外走。 “骚蹄子,敢背着小姐宿在三少爷院子里,你等着吧,你娘现在又到了小姐手里,看小姐等下怎么收拾你们!” 春夏闻言面露惊慌,急声欲要解释:“不是,李嬷嬷,我……” 可李嬷嬷只快步在前方走着,丝毫没有要听她解释的意思,甚至因为怕惊动其他人,厉声让她闭嘴。 却殊不知,她们身后早就有一道身影悄然追了上去。 等到了秦安玉庭院,李嬷嬷推着春夏走了进去,顺势压着人在秦安玉面前跪下。 “咚”的一声,疼得春夏觉得自己的膝盖骨都快要碎了。 顾不上太多,春夏强忍着抿了抿唇,抬眼看向上方的秦安玉,“小姐,你上次答应过,不会再动我娘……” 一道凌厉的掌风突然袭来,“啪”的一声落到春夏脸上,浮雕似的掌印迅速浮现。 秦安玉怒目而视,指着春夏大骂:“你有什么资格来质疑我?像你这么下贱的奴才,我就算是想弄死你,你也得给我忍着!” “更别提……” 想着春夏今儿一早是从顾云琛那儿过来的,秦安玉心中便愈发的恨。 她在府中住了那么长时间,可还从来没被顾云琛主动带去留宿过,这贱婢凭什么就能有这样的福气? “啪!” 越想越气,秦安玉又一巴掌扇了过去,而后恨声道:“要是再敢拒绝嫁给章安,别说是弄死你了,连你娘我也一块弄死!” 春夏低着头,垂落的发丝近乎遮盖了她大半张脸,只隐约可见面颊上通红的掌印。 她也总算明白了秦安玉这次将她叫过来的目的,即便早有预感,可此时还是难免感到愤恨和无力。 想了想,春夏紧握着手心,最终还是俯身叩首,“是,我明白了小姐。” 她本就没有选择,再多的挣扎也好似都是徒劳。 为了娘,即便是再如何不愿,她也不得不暂时低头妥协。 第二十二章 敢在他面前撒谎 等春夏终于得以离开秦安玉庭院时,日头都已经大亮,将她脸上红肿的印子照的愈发明晰。 但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默然的低着头,快步离开。 而一直掩在角落里的身影,也在此时走了出来,抬眼看向春夏离开的方向。 身上穿着一身灰扑扑的服装,赫然就是顾云琛庭院里的小厮——青竹。 待确认春夏走远后,青竹转身便向顾云琛一五一十的汇报了此事。 “奴才守在外边并不敢太靠近,只隐约听见娘、约定之类的字眼,其中还提到了管家之子,章安……” 可即便如此,也足以令顾云琛猜测出来龙去脉,他眼底迅速划过一抹冷色。 “好的很!” 他这个未婚妻,还真是非一般狠毒! 沉吟片刻,顾云琛倏然起身,迈着大长腿走了出去,正好拦截住准备回自己小院的春夏。 青瓦屋檐下,顾云琛看着在自己面前微微低头试图躲避视线的女人,心底忽然觉得很不是滋味。 他看着她,眼神晦涩不明,“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可以试着向爷求助。” 他说的隐晦,目光却是毫不遮掩的朝春夏肿胀的面颊扫去。 原本才好一点儿的脸蛋此时又出现了猩红色的淤血,眼角处泛着一点点青,破坏了本该昳丽的美感。 如同一副完美的画布染上了斑驳的污渍,令人忍不住的感到心怜。 春夏微愣了愣,似没料到三少爷竟然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她也下意识的抬手碰了碰面颊,不出意外的察觉到一抹刺痛感。 这几日她脸上的伤势就没怎么好过,她也都快已经习惯了,可此时面对顾云琛暗暗含怜惜的目光时,她还是忍不住鼻尖一酸,感到分外委屈。 她活的实在太艰难了,也有太多的事不能说出口,以至于慢慢的沉淀成积压在心口的巨石。 “奴婢……” 有那么一瞬间,春夏真的想不管不顾的在顾云琛面前将事情全盘托出,然后哀求着对方能够帮帮她。 可话到嘴边时,却又被她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没事。” 她强笑着道:“只是粗手粗脚办坏了事,受了罚而已,三少爷不必忧心。” 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极其冒险的行为,她不敢赌,即便这个人是三少爷。 顾云琛骤然冷了神色。 他一向敏锐,又怎会察觉不到春夏的不信任?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心中竟徒然腾升起一股久违的怒气。 “不必忧心?” 他缓缓眯起眼,含带着冷意的目光落到了春夏身上,紧盯着后者乌黑的发顶,“到底是不必忧心,还是想瞒着爷什么?春夏,你确定不愿亲口交代?” 春夏头皮一麻,几乎被顾云琛强大的气场压得喘不过气。 可想到若是被发现的后果,和如今都不知在何处的娘,她只能硬着头皮摇头,“……没有,奴婢,奴婢绝不敢欺瞒爷。” 仅仅是一句话的功夫,她后背就沁满了冷汗,心脏也狂跳不止。 她心知,若是哪天真的瞒不住了,此时说出口的谎言,只怕是会成为压在她身上的又一条罪证。 可相比于未知的以后,她只能先顾着眼下的情况,迅速思索着该如何打消顾云琛的怀疑。 “呵。” 徒然的,顾云琛冷笑了声。 下一刻,粗粝的手掌便一把扼住春夏的下巴,迫使其抬起脸来,“看来,你也并非看着那么乖巧。” 竟然敢在他面前撒谎,以前还真是小瞧了这个女人。 但奇异的是,顾云琛心中并没有因此而感到盛怒,反倒是腾升起一股兴味,像是遇见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 过了好半晌,正当春夏克制不住的即将颤抖着,顾云琛突然又松了手,将周身的气势尽数收敛。 “你走吧。”他淡声道,微垂着的漆眸看不出什么情绪。 春夏呼吸急促了几分,不敢有半点停留,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直到彻底消失在顾云琛的视线范围,她才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微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息。 三少爷果真还是一如既往的危险,昨晚的月下交谈,更是如同是错觉般…… 她走后不久,顾云琛扭头就对着空气吩咐道:“去查李彩霞的下落,再派几个人盯着秦安玉。” 虽然那女人并没有要他帮忙的意思,可他若是非要插手,谁又能拦得住? “是。” 一道黑影掠出,很快就消失在院外。 不远处的春夏也总算是缓过了神,有些余惊未消的捂着心口,打算还是先回自己的小院。 刚一抬步,却见前方不远处正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银子呢?” 周嬷嬷开口便道,隐隐还带着几分催促:“你可已经拖好几日了,方才又刚从三少爷的庭院里出来,可别说你还没凑够!” 春夏抿了下唇,心惊于她的胆大,竟然连三少爷的庭院也敢监视。 心中还不由浮现起一个念头。 想了想,春夏便从怀里掏出一支银簪子,正是前几日小姐亲自赏赐给她的东西,“这一支银簪若是拿到外边兑成银两,少说也能有三十两。” “可如果你答应帮我办一件事,那我便可以将银簪子直接给你,事成之后,便再给你五十两。” 周嬷嬷一双浑浊的眼徒然亮起。 三十两再加五十两。 她做了一辈子的奴才,可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她之前只要十两绝对是亏大发了! 心中扼腕不已,夺过春夏手中银簪子的动作却是一点都不慢,满口答应道:“行,你具体说说,是个什么事?” 春夏抿了抿唇,总觉得周嬷嬷似乎并不靠谱,但一时半会儿她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便只能开口道:“我娘被小姐给带走了,不知关在了何处,你想想办法,去到小姐身边并得以重用,打听打听我娘的位置。” “等我将娘救出来后,就再给你五十两。” 周嬷嬷一听,心中不由的感到有些幸灾乐祸,心想李彩霞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被关起来了那也是活该。 嘴上却是应道:“知道了,你回去等着吧。” 说完,便揣着春夏的银簪子转身就走,像是生怕春夏会后悔一样。 第二十三章 要凑一百两 之后几日,周嬷嬷有意的到秦安玉庭院附近装模作样的清扫,终有一日跟秦安玉见上了面。 “小姐,老奴有一事想向你汇报。” 秦安玉瞥了她一眼,见是个老态尽露的嬷嬷,当即不感兴趣的准备直接忽视掉。 一旁的李嬷嬷也抬起手,作势要将人给赶走。 可这时,周嬷嬷却是道:“是关于春夏的,小姐恐怕还不知,春夏那丫头早就背着你跟三少爷接触过好几次了!” 秦安玉脚步一停,倏然回头,眼中已然带上了浓烈的怒意。 “你何时撞见的?都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李嬷嬷也是惊呼不已,连声大骂:“她奶奶个腿的,她怎么敢?!” 说话间,更是不忘将周嬷嬷给拽进了院子里,关上了门,以免被外边的人听了去。 等进了屋子,周嬷嬷看着满脸怒气的秦安玉,生怕自个被迁怒了,便嘴巴一秃噜,将那天瞧见春夏与三少爷在夜里相会,又提着灯笼回院子的事全说了。 “虽说当时那丫头好像与三少爷没发生什么,距离也不算太亲密,但她敢背着你跟三少爷见面,可就必须得提防啊小姐!” “我每一天撞见后,便想方设法的要来告知小姐,以免小姐真的被那贱蹄子给蒙蔽了……” 她说的义正言辞,好似十分忠心。 卖春夏更是卖的毫不犹豫。 毕竟春夏当时只是让她想办法获取小姐的重用,可没规定是用什么法子。 而在府中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周嬷嬷,心中也十分清楚,没有什么是比出卖情报更能快速获得重用的了。 秦安玉也一如她所料,当即就气红了眼。 “贱人!她果然就是个祸害!” 原先春夏只是跟顾云琛匆匆见过几次面,就已经足以令她提心吊胆的了,可春夏竟然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跟顾云琛单独相处过了。 那样的时间段,又是孤男寡女的,纵使是没什么,也未必没因此在顾云琛心中留下什么痕迹。 而她也十分害怕春夏很可能在顾云琛面前泄露了什么信息……那贱婢怕不是想取代她的位置?! 破碎的瓷片散落一地,李嬷嬷难得没有去劝,而是跟着秦安玉连声咒骂了起来。 但见动静实在是过大,便还是忍不住上前制止道:“小姐息怒,三少爷若是真的察觉到了什么,肯定是会解除婚约的,可他现在却毫无这一意向,可见是那骚蹄子还没有敢告密的勇气。” “而今,我们也该尽快撮合那骚蹄子与章安成婚,彻底绝了她想要攀附三少爷的心思!在这之前,我们可一定要按捺住!” 这番话泄露出来的信息无疑是庞大的,周嬷嬷将自己整个人都贴到墙面上,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引起任何注意力。 真是没料到,小姐和春夏竟还欺瞒了三少爷一个天大的秘密! 而秦安玉也在李嬷嬷的劝说下,总算是稍稍冷静了下来。 可心中的怒火难平,她狠狠揪着手中的帕子,而后不知想到什么,忽地阴狠的笑了下,“我此时动不了她,难道还动不了她的娘吗?她也是最在意她这个娘,那便让她娘替她抵罪!” 话音落,抬脚便气势冲冲的走了出去。 周嬷嬷眼皮子一跳,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也赶忙追了上去。 侯府的占地面积极大,周嬷嬷悄悄跟着秦安玉左转右绕,来到了老宅的一间柴房外。 还不等走近,便听见柴房内传来凄厉的哀嚎声,隐隐还掺夹着“小姐饶命,小姐息怒”之类的字眼。 她顿时感到脊背发凉,心惊于小姐在人后竟然是这般残暴的性子,却也不敢靠近,扭头便告知春夏自己已经掌握了李彩霞被关押的位置。 而后朝春夏伸手,催促道:“赶紧的,银两呢?交出来!” 周嬷嬷虽是年纪大了,却也不算太糊涂,心知秦安玉那样秉性的人是绝不能轻易招惹的,便想跟春夏尽快结束交易。 不过不是五十银两,而是一百两。 她打算一次性赚够本。 春夏却是顿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动作。 周嬷嬷见状,隐约猜到了什么,不由眯眼,“你不会是故意讹我的,根本就没银子吧?” “就算是拿不出一百两,那也得给我五十两,之后再给我去凑五十两过来!” 春夏抿了抿唇,额角缓缓沁出一层汗珠。 她还真就是讹周嬷嬷的,当初她连十两都拿不出来,就跟别提五十两、一百两了。 但当着周嬷嬷的面,她自然也不能承认,只是故作思量的道:“我现在确实还没那么多银子,不过你也不用急,以三少爷对我的宠爱,一百两我一定很快就能凑齐。” “你先告诉我娘的位置,等我将我娘给救出来后,肯定会把一百两亲自给你送过去。” 却未料,周嬷嬷骤然就变了脸色,尖利的喊道:“你搁这糊弄谁呢?真把我给当傻子了是吧?!我可告诉你,一百两,没得谈!” “要么给银子,要么你就别想知道你娘被关在哪里了,正好小姐现在天天拿她出气,被打的都快去了半条命,哪天你就能直接给她收尸了!” 春夏瞳孔一缩,当即失了冷静,满是慌张的急声道:“怎么会?小姐明明说过只要我听话……” 可想到秦安玉之前翻脸毁约的行为,春夏呼吸又不由一滞,终于意识到她与小姐的地位始终是不平等的,即便小姐阳奉阴违,暗暗毁约,她也不能将其如何。 为今之计,便只能尽快悄悄的把娘给救出来! 攥了下手心,春夏终是妥协道:“好,你再再等等,我马上去筹银子。” 周嬷嬷冷哼一声,扭头就回了自己院子。 春夏则是一刻不敢耽误,出门便要去想法子尽快筹钱,只是临到院外时,却是忽地被青竹给拦下。 “三少爷让你过去一趟。” 春夏有些魂不守舍,心中忧心着娘,也发愁着五十两的巨款,却也不敢忤逆三少爷的命令,便只能咬着唇,先跟着青竹过去。 第二十四章 一直都在怀疑她 “三少爷。” 池塘边的凉亭,男人手中拿着一捧鱼食,随意的洒进了池里,身形颀长而挺拔。 春夏习惯性的低垂下眉眼,却听见头顶传来询问:“现在,需要帮忙?” 太过突然,她不由怔了一下,随即在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眼眶就泛起了热意,轻而易举的掀起埋藏在心底的委屈。 她没想到上回拒绝了之后,三少爷还会来特意问她,还来得这么及时,如同久旱逢甘露。 “真是可怜。” 下巴被挑起,顾云琛漆黑的眸注视着她,带着某种幽深的情绪,“你如果早点来找爷,兴许也不必受这么多委屈。” 春夏眼睫颤动了下,一颗莹润的泪珠就顺着脸颊滑落,没入男人宽厚的手掌中。 “三少爷……” 顾云琛这样的态度给了她莫大的勇气,她抬手,抓住顾云琛宽大的袖口,缓缓攥住,“求,三少爷帮帮奴婢,我娘她……” 早已经让人将事情查清的顾云琛自然清楚春夏的所求为何。不过他并不急着应声,而是倏然又松开手,问道:“那你老实回答,那一夜躺在爷怀里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这个疑问困惑他已久,即便让人查到的所有蛛丝马迹近乎都指向春夏,他也还是想听这个女人亲口承认。 春夏却是心神一震,瞳孔都不经晃动。 三少爷果然一直都在怀疑她! 拿不准顾云琛此时询问的用意,春夏几乎不敢抬头,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若是三少爷对她有意,她即便承认了,也不过是被纳为妾,继续被困在这犹如牢笼一样的侯府中,甚至还可能彻底让小姐怨恨上。 若是无意…… 那最后的结果也必然是兴师问罪。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因此,春夏颤抖着嗓音,带着哭腔摇头道:“奴婢……奴婢不明白三少爷的意思,奴婢也绝不敢冒犯三少爷,望三少爷明鉴。” 她惶然不安,又似被逼到了绝路,一双漂亮的眸泪雨淋淋,跪下来又想磕头。 顾云琛及时拦住了她,眼底却是划过一抹失望。 “是吗?” 连原本状似温和的神色都收敛了许多,眉眼一下就变得疏淡。 只是盯着春夏的那一双眸却始终没有移开,沉淀的风暴缓缓凝聚,“还是想要出府?” 春夏浑身发麻,心脏失控的跳动着。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似全然被看透了,她不喜侯府,急切想要离开的那一点小心思,也根本藏不住。 可最终,她并未敢应了声,只是硬着头皮转移话题,“三少爷,你还会帮我吗?” 她跪在地上,纤瘦的身形显得单薄,低声喃喃的话语显得格外不自信。 虽然顾云琛更觉得她像是在心虚。 “帮。” 总算是收回了视线,男人的语气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爷看你顺眼。” 春夏大松了一口气,等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后背早已经冷汗涔涔,被风一吹,近乎浸入骨缝的凉意。 但她还是不敢流露出丝毫异样,只状似感激的道:“谢三少爷,大恩大德无以回报,奴婢定会一直铭记于心。” 顾云琛哼笑了声,也不知是不是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敷衍,毕竟一般人面对恩情,不是以身相许,也该是做牛做马。 春夏垂着眉眼,不敢再吱声了。 很快,周嬷嬷被强行拖了上来,以往在她面前强势的嘴脸此时变得十分煞白,头也不敢抬,干瘪的身躯还发着抖。 “三,三少爷。” 粗噶的声音可不像春夏那般怯生生的动听,顾云琛冷眼扫了过去,直言命令:“带路。” 早在被带过来的途中,那些暗卫就告知了三少爷将她抓来的目的,因此周嬷嬷一句也不敢废话,只连忙应声:“好,好,老奴明白。” 春夏看着这一幕,第一次感受到绝对权势所带来的魅力,只是可惜这种东西全然靠命,不是努力就能争取到的,而她若是离开了侯府,也不必接触到。 见顾云琛抬脚先行一步,她也赶忙跟了上去。 一行人脚步匆匆的来到老宅,见周嬷嬷指着柴房方向,示意人就在里边,春夏一刻也等不了,小跑着冲了进去。 “娘!” 推开破败的门,入目的却是一堆枯草与柴火,还有漂浮在半空中的灰尘,全然不见娘的身影。 春夏瞳眸微睁,快步进去随意的翻找,最终找到了一条用过的绳索,上边还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她双眼不经一红,回头看向周嬷嬷,“你骗我……不,你是不是提前告知了小姐,说我会来救我娘,所以小姐将我娘又关去了别处?” 手中绳索上的血迹并未干涸,还带着些许凉意的湿润,原本被绑着的人,也显然是刚转移不久。 顾云琛也冷下了神色,目光如刀似的刮在周嬷嬷脸上。 周嬷嬷不经一抖,心中大骂不已。 她当时想着小姐毕竟是府中的小姐,她与春夏一旦合谋若是被发现了,必定会下场凄惨。 便想着,去骗取春夏银两之前先给小姐那边透一下口风,再卖个好。可她怎么也没料到,春夏竟是将这件事捅到了三少爷面前,以至于三少爷亲自命人将她抓来带路。 更没想到,小姐那边行动也这般快,前后不过两个时辰,关在柴房里的人就被转移了! 事到如今,她反倒成了那个进退两难的人。 周嬷嬷顿时冷汗涔涔,察觉到三少爷的视线愈发冰冷时,更是险些站不住,干脆不管不顾的指着春夏骂了起来: “你还好意思指责我,要不是你勾引三少爷,小姐又何至于对你娘下手?” “我可也不敢跟小姐作对,自然是要斟酌告知……而且你也别以为有三少爷给你撑腰,你就能踩小姐头上了,你背着三少爷做的那些事,我可都一清二楚!” 说着,她“扑通”一声跪在顾云琛面前,哭嚎道:“三少爷,你可千万别被这贱蹄子给蒙蔽了,她在你面前装的可怜楚楚,可都是骗你的!” “老奴亲眼所见,她一离了你视线范围,什么瑟缩害怕都没了,眼珠子还精溜溜的转,可见是个心思深沉的,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呢!” “这次将你给带来,更是把你当工具人一样使,实在是可恶!” 第二十五章 婚约没必要了 春夏脸色“唰”的一下白了,倏然跪下。 “三少爷……” 她低着头,浑身发抖,却也不知该如何辩解,甚至怕自己展露出弱态,有周嬷嬷这一番话在前,便只会被看做是装模作样。 就只能这么跪着,死死咬着唇,连眼泪都不敢再继续落下。 顾云琛缓缓看向她,神色晦涩不明。 周嬷嬷还在声音尖利的叫嚷着:“三少爷,她娘之所以被抓,都是因为她不知分寸,故意接近三少爷,惹怒了小姐。” “她不敢向小姐求情,便将三少爷找来,试图对小姐进行施压,让小姐今后不再为难她和她娘,她从始至终都是在利用你啊三少爷!” 声响不断在柴房里回荡,周嬷嬷演绎着忠心和痛心疾首,令春夏的脑袋埋得愈发的低。 顾云琛眸色也是一暗再暗。 “是吗?” 略微低沉的嗓音终是划破了凝滞的氛围。 他抬脚朝春夏走过去,嗒嗒的闷响如同击鼓似的,敲在春夏心头。 也令其克制不住的颤栗。 “三少爷!” 终是忍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气氛,春夏重重一叩首,泣声道:“奴婢……绝非此意。” 她承认,有时候在三少爷面前故意示弱,是为了打消三少爷的怀疑,也为了让三少爷不再继续逼问她。 毕竟经过几次接触后,她即便是再迟钝,也看出三少爷对柔弱的女子似乎总会带上几分怜意,也并非传闻那般狠厉不讲人情。 可这绝对称不上是算计。 她对三少爷,也一向敬重。 “三少爷你是府中的主子,奴婢只是一个丫鬟,奴婢敬你,怕你,也只是下人对主子该有的敬重,并非……装腔作势……” “奴婢更是不敢利用三少爷半分,求三少爷明鉴!” 顾云琛却是久久未开口,高大的身形立在春夏面前,如同一座山似的,将春夏单薄的身影全然罩住。 半晌,在春夏恨不得再次磕头表忠心时,他才命令道:“抬起头来。” 语调淡然的,令人猜不透是个什么情绪。 春夏忐忑不安,顿了顿,才缓缓抬起脸来,眉眼却还是低垂着,不敢与顾云琛有片刻对视。 她早已经被吓慌了神,眼眶通红,面色发白,原本红润饱满的唇也在发着抖,仰着头的姿势如一只引颈受戮的天鹅似的。 纤细,脆弱,带着股天然惹人怜的美感。 顾云琛忽地就低笑了声,抬手抚去春夏面颊上还挂着的一滴泪,脸上神色竟还称得上是难得的愉悦。 “你若是肯为爷花心思,爷也高兴,你怕个什么?” 这话一出,春夏和周嬷嬷都倏然瞪大了眼。 只是不同于春夏惊愕慌张,周嬷嬷则是纯然的感到震惊和不可置信。 三少爷竟还真被这贱蹄子给勾了去? 花心思……这岂是一句花心思那么简单的! 周嬷嬷不敢相信,连忙又喊道:“三少爷,你别被这个贱蹄子给蒙蔽了啊,她分明就是心思深沉,不能再留!” 顾云琛却是道:“在这府中,若是没一点儿心思与城府,又怎能活得下去?” “爷也从不阻止府中的人有自己的小心思,只有会算计,会思考,才是可用的聪明之人。” 周嬷嬷瞬间呆滞,怎么也没料到三少爷竟然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春夏则是双眸缓缓亮起,方才的惶恐不安也一扫而尽,只余下某种鼓胀的情绪。 若非必须要离府,她得知了三少爷这个想法后,也一定会想方设法的主动到三少爷跟前伺候。 有这样的主子,她又何愁前途无光? 只是可惜…… 想到秦安玉在她面前扭曲的嘴脸,春夏缓缓低垂下眸子,默然掐断了心中的那一点奢望。 既然这里并无李彩霞,周嬷嬷也就失去了用处,被顾云琛一声令下,拖下去行三十鞭刑。 随后命令道:“把人送去给小姐。” “是。” 很快,便有人将被打得奄奄一息,浑身是血的周嬷嬷拖去了秦安玉的庭院。 春夏全程在一旁看着,听闻顾云琛这个命令,下意识的便朝他看了过去。 周嬷嬷方才还言她是在利用他向小姐施压,顾云琛心中也并非不知,却也还是顺势而为。 可见他刚才说并不介意手底下的人有城府,也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有些时候,即便是心知自己是被利用的,他也不会反怒。 春夏低头捏了捏手指,心中不经升起了几个念头。 而另一边,突然瞧见浑身是血的周嬷嬷的秦安玉,则是被吓的尖叫连连:“这,这……他什么意思?!” 声音满是被惊吓到的害怕。 前不久才在她面前表过忠心的嬷嬷转眼间就成了这副模样,怎么看都像是警告。 连一向碎嘴皮子的李嬷嬷此时都被骇得说不出话,支支吾吾的不敢轻易评判。 最后也只是委婉的道:“要不……小姐你亲自去问问三少爷?若是因为什么误会生了气,也好能尽快说开……” 秦安玉恼气的揪着手中的帕子,面容一阵扭曲。 误会,她能与他有什么误会?! 自从定下婚约后,他们都不曾时常见面,连话都说不上几句,就更别提什么误会了。 只怕是她关了那骚蹄子娘的事,被知晓了! 想到这,秦安玉心中反倒是愈发的害怕,猜测着顾云琛是不是因为恼了她这样的做法,觉得她太过恶毒? 最后更是联想到顾云琛很可能会因此要与她解除婚约,便更是一刻都待不住,赶忙主动找了过去。 “表哥!” 急匆匆赶到顾云琛庭院,秦安玉勉强挤出一抹柔笑,故作不知的道:“表哥方才命人将一老嬷嬷丢到我院中,可是那个老嬷嬷冒犯你?” “你放心,凡是冒犯你之人,我也定然会严厉惩戒,再赶出府去!” 顾云琛却只是睨着她,眸子暗沉,隐隐中透着几分嘲讽。 “秦安玉。” 他轻扣桌面,语气很是冷然,“你若是要将我当傻子一样耍,那这个婚约,就没必要继续了。” “我可不想娶一个天天糊弄我的枕边人。” 第二十六章 警告 秦安玉脸上神色瞬间僵住,“我……” 顾云琛却不给她反应的机会,继而又撩起眼皮,状似无意的道:“你身上的香,与那天夜里似乎也不太一样。” 犹如一声惊雷落下,秦安玉心中大骇,不经就白了脸。 她千防万防,生怕顾云琛会察觉到异样,可没曾却是身上用的香出了纰漏。 那贱婢,也不知道用的什么勾栏玩意儿,竟让表哥惦记至今? 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秦安玉揪住手中的帕子,深呼吸着故作羞涩道:“表哥真是的……怎连这点细节都记得这般清楚?” “那天夜里,我不过是随便用了一款香罢了,表哥若是喜欢,那我以后就日日用上。” 顾云琛敛眉淡笑,眸色已然添上一丝寒意。 香? 那一夜他可没闻到过什么香,只觉得怀里的人温凉如玉又软得令人欲罢不能,雪白的肌上也尽是女人独有的一款肉体馨香。 唯有那被他撕破的衣衫上散发着最普通不过的皂味,可这也绝不会秦安玉会用的东西。 更别提,眼下她这一副笃定那一夜用过熏香的模样,可见处处都是撒过谎的破绽。 那一夜在他怀里的人,也果真不是她! 转身放下手中的扳指,顾云琛一眼都不想再看向这个女人,只道:“秦安玉,我此生最厌恶的就是欺骗我的人,你最好别让我发现你曾欺骗过我。” 森寒的语气当中带着某种警告意味。 令秦安玉一下就有些慌了神。 此番顾云琛说的话都好似意有所指,让她不经怀疑,顾云琛是不是已经察觉了什么? 亦或是,那个贱婢终究还是在顾云琛面前说些了什么?! 心中暗暗恨着,秦安玉面上不敢表露出分毫,只强笑着点头:“我明白的,表哥。” 不过她也并未忘记此番过来的目的,放柔了声调,正准备旁击侧敲顾云琛将被惩戒过后的周嬷嬷丢到她院中,到底是个什么用意时,顾云琛却是一抬手,示意道:“你走吧。” 竟是连句解释都没有,径直赶人。 这又哪儿会是对待自己的未婚妻,该有的态度? 秦安玉彻底笑不出来,只觉得满心屈辱,在院中每一个朝这边张望的奴才,也好似眼中都带着嘲讽,在看她的笑话! 顾云琛,他竟对她这般狠? 胸脯迅疾的起伏了下,秦安玉终究还是不敢在顾云琛面前造次,便只能隐忍着,死死咬着牙,转身跑了出去。 等离了这处庭院,她便再也按耐不住,扬声让李嬷嬷将春夏给带过来,“那贱婢,我倒是要看看她是不是管不住自己那张嘴!” 春夏被强行拽过来时,见到的便是怒容满面的秦安玉。坐在正上方的位置,正眼神阴冷的睨着她。 她不经心中一咯噔,预感不妙了。 表现的却是愈发不卑不亢,恭敬的唤了声:“小姐。” “啪!” 装着滚烫茶水的瓷杯砸了下来,星星点点的溅了春夏整个裙摆,秦安玉在上方怒声骂道:“贱婢,我问你,是不是你跟表哥说了那晚发生的事?” “觉得表哥将你给认出来,你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了是吧?” 尖利的嗓音中已然带上了杀意。 春夏“扑通”一声跪下,做足了诚惶诚恐的姿态,“冤枉啊小姐,奴婢绝不敢在三少爷面前妄言,更不敢提及那一晚的事。” “只是……” 心知一味的示弱也并不能让秦安玉就此放过她和娘,便又垂眸低声道:“只是奴婢这段时日一直忧心着娘,做事都无法静心,若是三少爷前来寻奴婢问话,奴婢也唯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望小姐恕罪,也望小姐能饶过奴婢年迈的娘。” 听着这一番话,秦安玉心中的怒意反而越烧越旺,不经质问道:“你的意思是,若是我不放过你娘,你便要在表哥面前说些什么?!” “奴婢不敢。”春夏恭恭敬敬的叩首,全程无半分逾越之举。 可秦安玉又怎会不知,她说不敢而非不会,便是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再回想先前这贱婢也是为了娘屡次顶撞她…… 秦安玉恨恨的瞪着春夏,最终还是不敢真将人给逼急了,便忍怒的道:“我也并非不能放了你娘,但你也绝不能再留在府中!” “什么时候你离了府,我便什么时候放了你娘!” 春夏心中紧绷的弦徒然一松,面上不由流露出几分喜色,“是。” 她本就有离府的打算,对这侯府也无半分留恋,小姐这一前提要求,反倒是正中她下怀。 但想到前不久在老宅柴房里看见的那一条沾了血的绳索,春夏又不经紧抿唇瓣,试探性的问道:“那小姐可否让奴婢跟娘见上一面?不然见不到娘,不知娘如今安危,奴婢也实在是放心不下。” 秦安玉冷笑,只觉得春夏这是得寸进尺。 可偏偏她受制于人,还不得不如了这贱婢的意,语气便愈发的冲,“李嬷嬷,还不快将这贱婢带去,让她跟她娘团聚!” 李嬷嬷当即会意,上前一步,“是。” 随即就打开屋门,先一步走了出去,神色傲慢的示意春夏赶紧跟上。 因为当时转移得太过匆忙,他们也没把李彩霞放在什么好地方,而是安置在一处郊外的庄子里。 春夏跟着李嬷嬷坐了一个多时辰的马车,才总算是到了庄子,随后便见自家娘脚上戴着笨重的脚镣,如同一个牲畜似的,被身后的人抽打着不断干活。 她瞬间目眦欲裂,急急的冲了过去。 “娘!” 等走得更近了些,便发现自家娘身上还满是鞭打的痕迹,甚至连血迹都还未干涸,原本就瘦黄的脸更是变得无比苍白憔悴。 春夏登时红了眼,拉着娘的手便想带着人先到一旁歇歇,却忽地又听见李嬷嬷厉喝道:“把她给我拿下!” 一阵纷乱的动静响起,庄子上的奴才立即朝春夏和李彩霞包围了过去,手上还拿着第二副脚镣。 而李嬷嬷,更是彻底展露出她的刻薄,“冒犯了小姐,你还真以为你能够全身而退?” “既然这么想见你娘,那你就跟你娘这辈子都待在这里吧!” 第二十七章 腰杆子也跟着硬了 春夏瞳孔骤缩,这才明白了秦安玉口中的那一句,让她与娘团聚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想借此机会,让她永远都留在庄子上! 她握着李彩霞的手掌不由发汗,面上却不敢流露出半点慌张,在千钧一发之际,忽地开口道:“李嬷嬷,且慢!” “此番来这里,奴婢已经事先告知了三少爷,还承诺等回府之后,必定会到三少爷跟前报一句平安。你们若是非要将我强留于此,可就别怪三少爷找你们问罪!” 步步逼近的众人当即顿住,一时间有些面面相觑。 虽然李嬷嬷是小姐的人,小姐也是府上的主子,可相比于三少爷,小姐又算得了什么? 李嬷嬷更是又惊又怒。 怎么也没料到这骚蹄子竟还提前做好了提防,她和小姐以前,还真是小瞧了她! 怒目指了指春夏,在三少爷的威严下,她也不得不将此次行动暂且作罢,只不甘的道了句:“你且给老奴等着!” 随后便一手挥退多余的人,转身到外边亲自守着。 春夏此番来,也只能与李彩霞见上一面,可不能将人给偷摸着带走了。 瞧见众人离开,春夏也总算稍稍松懈了些。 可不等她回头关切娘几句,李彩霞就先一步好似十分紧张的追问道:“你与三少爷关系何时变得这般好了?三少爷又怎会询问你平日行踪,保你平安?是不是没听娘的话,又与三少爷见过面了?!” 春夏手臂被拽得生疼,不经皱眉。 她这次执意要来见娘,可是顶着极大的风险,娘怎么也不关切她一句,反倒是问那些无关的东西…… 但想到李彩霞兴许也是怕她与三少爷走得太近,又被小姐给记恨上,便安抚几句:“娘,你且放心,我并未与三少爷太过亲近,方才说的那些话,也只是为了脱险,故意诓李嬷嬷的。” 反正李嬷嬷也不可能亲自去询问三少爷。 李彩霞闻言,果真放松了下来,没再连声追问,春夏也这才有机会关心起李彩霞如今的状况。 一提及此事,李彩霞神色就忽地又变得无比恼怒,在春夏腰间用力揪了一把。 “你还意思问?若非你惹小姐生气,我又怎会受这般苦!你早就该给小姐磕头道歉,求小姐恕罪!” 春夏不经委屈。 当初她爬上三少爷的床,也全然是小姐亲自逼迫的,可事后又好似恨不得她尽快死去般,处处敌视针对。 纵使她再如何安静本分,也难逃被小姐嫉恨,这才让娘连番遭罪…… “我不管,你可得赶紧把我给救出去,这庄子我是一日都不想待了!”李彩霞恼恨的催促道。 春夏连忙应声:“娘,你放心,我肯定会救你。” 随即便将与小姐做约定一事告知,又连声安抚了好一会儿,才在李嬷嬷不耐烦的提醒下,有些不放心的离开了庄子。 娘待在此处可不仅仅是被关着那么简单,还得一天到晚干着脏活累活,多留下一日,便要多受一天的苦,她必须要尽快将人给救出来! 等回到侯府,秦安玉询问起她何时离开的时候,春夏便毫不犹豫的道:“明日。” “小姐放心,临走前奴婢也绝不会拖延,到时候三少爷身边的小厮青竹,也会亲自看着奴婢离开。” 秦安玉听后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反倒是心中恨恨。 顾云琛身边的小厮可不是一般人能够使唤的,春夏这样一个贱婢却有这样的福气,她凭什么? “看来表哥平日里对你也是极为看重。”阴阳怪气的一开口,秦安玉眼中的嫉妒几乎遮都遮不住。 春夏心中了然,当即恭敬的道:“三少爷看重奴婢,那也是因为奴婢曾在小姐手底下做事,沾了小姐的光罢了。” “等日后小姐嫁给了三少爷,想必三少爷也不会再看任何一个除了小姐以外的女人。” 这话一出,秦安玉瞬间就舒心了许多。 虽然明知道春夏是在恭维她,但只要想到日后府上就再无此人,她也不必再有后顾之忧,心中的恼恨也就稍稍平息了些。 也懒得在这个紧要关头再找什么茬,一挥手,示意春夏退下,“行了,你也别给我在这里杵着碍眼了,赶紧滚吧。” “是。” 春夏起身,连退数步,而后转身离开了这处庭院。 等回到自己房中,更是一刻不停的开始收拾包袱,准备在明日一早就立即出府。 只是在即将睡下时,屋外又忽然传来青竹的声音:“春夏姑娘,三少爷寻你问话。” 春夏只好再度起身,去了顾云琛的庭院。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身影,她在瞧见顾云琛垂眸端坐在院中时,心中竟莫名感到有些悸动,后知后觉的腾升起一股不舍。 说起来,三少爷这段时日暗中帮了她几回,于情于理,她都该还一下恩情。 只是相比于娘,相比于出府,春夏便只能扮装怯然的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狠心做那不知图报之人。 一声低叹响起,顾云琛手执黑棋,淡声问道:“听说,你明日就要离府?” 因为拜托了青竹送行,这事自然也就传到了顾云琛耳中。 春夏早有预料,因此并不慌张,只恭敬应道:“是。” “奴婢在府中受三少爷恩惠良多,等离了府之后,也必然不会忘了三少爷的恩情,日后若是有用的上的地方,三少爷也尽管吩咐。” 窈窕的身形远远站着,话语也十分有分寸,好似一下就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相比于她此时的模样,顾云琛倒是更喜欢前不久在他面前泣声又忍不住发抖的怯怯,虽是软弱了些,却也好似能够轻易掌控。 只是可惜…… 明日就要离府,腰杆子也跟着硬了。 顾云琛唇角微勾,眼中也染上了一抹兴味。 不过看出春夏对离府此事十分期盼,他也并无为难的意思,只道:“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也尽管来找爷,爷这府上,永远都有你一个位置。” 春夏不经抬眸,心中颇为动容。 等再次开口,嗓音便柔了许多,“谢三少爷,奴婢定然会将三少爷铭记于心。” 却也只能仅限于此。 离了这侯府,她就是自由翱翔的鸟儿,绝不会轻易钻回牢笼。 第二十八章 你别怪娘 这一夜她与三少爷并没有聊太多,太多时候也只是默然,借着月光悄然打量着对方。 春夏面容虽大半都隐于昏暗中,却也隐约可见那双清魅的眸,殷红的唇,无一不精巧柔美。 顾云琛将这一副面容与那一晚在自己怀里的女人反复重合、规整,最终定格在春夏提及离府一事时愈发明亮的面容…… 他缓缓阖上了眼,摆了摆手,“时候不早了,你回吧,明日我命青竹送你。” “是,谢三少爷。” 春夏略一躬身,转身离开。 …… 翌日。 春夏端坐于铜镜前,细心的将自己的乌黑长发盘起,因觉得自己离了府便是重获新生,还特地给自己抹了点胭脂,用上新打磨的一支木簪。 最后带着提前收拾好的包袱,脚步轻慢的去了侯府大门。 青竹早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 令春夏感到有些惊愕的是,顾云琛和秦安玉竟也在那儿,看架势还像是在特意等她。 春夏脚步一下就顿住了,心中不由有些狐疑,“三少爷,小姐……” 一时无言,也不敢胡乱猜测,便只能道:“奴婢今日离府,也必定会牢记小姐与三少爷的恩情,望小姐与三少爷永结同心,吉祥如意。” 顾云琛眸色一沉,并不是很想听这样的吉利话,一抬手,示意青竹将一个准备好的包袱递了上去。 沉甸甸的,分量还不少。 “这些年你在府中伺候的也算尽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怜你日后要带着娘出去讨生,三少爷便给你准备了一些银两。”青竹帮忙解释道。 春夏顿时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推拒,“谢三少爷好意,只是奴婢往日所为皆是出于本分,伺候主子也是奴婢的分内之事,实在受不起这……” 可话还未说完,一道声音便又不容置喙的命令道:“拿着。” 春夏抬眼看去,便见顾云琛正睨着她,眸色幽幽,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顿了顿,她终究是不敢忤逆三少爷的命令,便只能将其收下,“谢三少爷赏赐。” 一旁的秦安玉却是恨极了。 当着她的面,这个贱婢竟然还敢跟顾云琛眉来眼去! 深觉得自己是被踩了脸面,但在顾云琛面前她也不好发作,还得故作和善的朝李嬷嬷示意,也取来了几十两的银票。 “表哥说的对,你一介弱女子到了外边终究是难的,更别提你还要照顾你娘……这些银两你就都收下,就当是全了我们之间的主仆之情。” 说话间,还借着顾云琛瞧不见的角度,暗暗瞪了春夏一下,眼底满是警告。 春夏又怎会不知她的话外之言,当即垂下眼眸,乖顺的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小姐放心,这一走,奴婢绝不会回来。” 秦安玉冷哼一声,也没说信不信,只是故作亲昵的握住她的手,实则暗暗将她往外推,“时候不早了,快上路吧,想必你也不想让你娘等急了。” “是。” 春夏顺势后退了几步,临到门口时却又朝顾云琛稍稍一躬身,真切的道:“望三少爷日后仕途坦荡,平安喜乐。” 说完这话,她才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范围内。 顾云琛心底不经升起几分惆怅,忽地觉得这偌大的侯府乏味的很,处处都令人生厌。 他一时兴致缺缺,锋利的眉目微敛着,干脆一挥手,道:“爷先回书房。” 秦安玉倒是心情不错,只觉得眼前少了那么个碍眼的人,空气都清新了。 也起了几分想与顾云琛好好培养感情的念头,见顾云琛这般说,笑着便要凑上去。 可未料,她还没来得及走近,顾云琛就冷眼扫了过来,似早就猜出她的意图般,冷声警告:“无事不要来打扰爷。” 说完,转身甩袖离开。 秦安玉脸上神色不由一僵,青白交织的,看上去难堪极了。 而另一边,在青竹的护送下,春夏顺利来到京郊外,按照约定要去不远处的凉亭与娘会面。 为避免青竹瞧见了娘,察觉出什么异样,春夏便朝青竹福了福身,示意其止步于此,“接下来就不劳烦青竹公子了。” 好在青竹也不是什么好奇心很重的人,见她表现出抗拒,顿了顿,便爽快点了头,“行,那我就送到这了,望你一路平安。” “谢青竹公子。” 等人走后,春夏小跑着就往凉亭方向冲,果真瞧见李彩霞就坐里边等着。 她一脸喜色的上前,迫不及待的就要与娘分享喜讯:“娘,太好了,我们终于从侯府里出来了,以后就都是自由身!” 李彩霞面上却瞧不出多少喜悦,只是在春夏说的时候,十分生硬的跟着笑了笑。 双手还一直揣在袖口里,似乎正拿着什么东西。 春夏也并不在意,仍然是自顾自的说着,还将身下的包袱取下来,准备分一些银两让娘也随身拿着。 却在这时,忽地闻到一股异香。 没多久,眼前便一阵发昏,体内还腾升起一股很不正常的燥热。 似预感到什么,春夏下意识的朝李彩霞看过去,“娘,你……” 她终于瞥见了李彩霞袖口里藏着的东西,是一根被点燃了的香,那股异香,也毫无疑问是从李彩霞袖口里传来的。 见她看了过来,李彩霞连连后退数步,眼底有些许心虚和愧疚,但更多的还是狠意,“春夏,你别怪娘,娘这也是为了你好,谁叫你让小姐这么不放心,所以还是尽早嫁人吧!” 春夏微微睁大了眼,心中徒然升起一股很不妙的预感。 她下意识的要往亭外跑去,侧方却突然冲出来两道身影,一人直接将她给扑倒,一人则是抢走了她手中的包袱。 “三少爷和小姐银两,可不是你这种骚蹄子能拿走的!”赫然是一脸尖酸刻薄的李嬷嬷。 而将她扑倒在地,还死死抱住她,面上满是淫邪的人,就是管家之子,章安。 “跑?我看你还能往哪儿跑!小美人儿,认命吧,爷肯定会好好疼你!” 第二十九章 爷早就猜出来了 耳边一阵嗡响,春夏浑身发软,心尖又觉得格外的冷,一时间死死攥住了掌心。 “不……” 她抗拒着章安的靠近,却显得格外无力,只能任由着章安一边淫笑着,一边一点点的解开她的衣裳。 而李彩霞和李嬷嬷,则是早就不知道何时退了下去,像是体贴的给章安留下行凶的空间。 春夏眼眸不经湿润,感到无比绝望。 娘……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可下一刻,却是倏然握紧头上的木簪,趁着章安自以为她已经认命的时候,冲着他的大腿,狠狠的扎了下去。 “啊——!” 章安瞬间软了,面容变得极其痛苦。 如同一只被煮熟的虾一样,弓着身抱着大腿,在地上来回的翻滚。 李嬷嬷和李彩霞听见了动静,赶忙跑来查看,而春夏则是争分夺秒的踉跄着往外跑去。 她此时已经无暇思考娘为什么非要撮合她跟章安那个畜生,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字,那就是:逃! 敏锐的第六感在不断的发出警报,提醒她若是不逃出去的话,很可能这辈子都要被毁掉。 可就在她即将跑出凉亭时,身后的长发却是被人给倏然抓住,强硬的拽了回去。 “他娘的,贱人!你竟然还敢跑?!” 竟是愤怒到极致,瞧见她欲要跑出去的章安一个猛扑过来,死死的要掐住她的脖颈。 李嬷嬷还在一旁助纣为虐的尖声道:“骚蹄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你就是欠打!” 而她娘,则是早就不知何时又跑到外边去了,像是刻意无视着此时的场景。 春夏眼前不经浮现出一层雾气,心尖发酸似的一阵疼痛,竟让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正绝望之际,一道凌厉的掌风倏然袭来,紧接着李嬷嬷和章安都接连飞了出去,春夏脖颈上的力道,也紧接着一松。 不等她抬头去看,一道比刚才更加凄厉的惨叫声便响了起来,活像是被人给生生踹掉了半条命。 而李嬷嬷也失声惊叫道:“三少爷?!” 三少爷? 恍惚间,春夏险些还以为自己是出现了错觉。 此处是京郊,三少爷又怎会来? 可等她抬眼看去,便见顾云琛正一脸戾气的踩着章安,“咯嘣”一声,直接将章安给废了。 “你,该死!” 森冷的气压在顷刻间席卷了整个凉亭,李嬷嬷面如菜色,畏惧的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求饶,哪儿还能瞧见方才的嚣张气焰? 章安更是如同一条死狗般,整个人疼到晕眩,叫都叫不出来了。 此时的顾云琛在他们两人眼中,无疑是如同恶鬼般可怖的样子,可对于春夏而言,却是闪烁着光芒的救世主。 她心底的那一点惶然恐惧,也在瞧见顾云琛身影的时候,瞬间烟消云散。 “三少爷……” 眼眶一红,泪水克制不住的簌簌落下,随着越来越酥酸的身躯,心底却是莫名的安稳。 奇异的是,盛怒中的顾云琛好似察觉到她的目光般,直直的朝这边看了过来。 接着抬手示意青竹处理后续事情,自己则是大步朝春夏走去,将人一个打横抱起,出了凉亭。 宽厚的胸膛格外令人安心。 春夏彻底松懈下来,仍由药效在体内发作,很快就将她烧得浑身发热,沁出了汗。 理智也在这一刻丧失,凭借着本能撕扯着领口的布料,面容也如同喝了酒似的酡红。 乍一看,险些令顾云琛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早就发现这个女人样貌不错,五官精致秀美,身段柔软,是难得的尤物。 可没想到这人竟还能美得这么勾人心魂,以往本就清魅的眼眸此时迷离着,迸发着股纯然的媚意,面颊晕红,唇瓣柔软湿润。 因为凑得足够近,顾云琛甚至能闻到春夏身上似有似无的馨香,是不同于一般女人身上刻意熏的香味,而是从肉体散发出来的一股香气。 令顾云琛不由的喉头攒动,眸色也一片暗沉。 “春夏。” 握住女人不太安分的柔夷,顾云琛死死盯着她,声音沙哑,“爷问你,那天夜里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如若不是,爷可就不管你了。” 春夏润红的唇微张,似感到有些委屈的茫然看了过来。 片刻后,才状似反应过来一样,低声呢喃:“不,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 顾云琛眼神愈发的暗,偏就要追根刨底,继续威胁道:“爷是你的主子,方才又救了你,你若是不跟爷说实话,那就是不忠心。” “爷可不想救一个不忠心的白眼狼,要是再敢撒谎,爷就你丢在此处荒山野岭!” 说着,还真就停下脚步,似要将自己口中的话付诸于行动。 春夏吓得眼眶又湿润了几分,瞬间将什么小姐的告诫抛之脑后,忙不迭的连连点头,“是,是,三少爷饶了奴婢。” 顾云琛这才满意的勾了下唇角,继续抬脚往前走,“爷早就猜出来了。” 也不枉他因为不放心,特意悄悄的跟在后方送行,也庆幸自己来了,否则这个女人恐怕早就被人给算计得连骨头都不剩。 只可惜,脑子昏昏沉沉的春夏却根本意识不到顾云琛说这话意味着什么,只觉得顾云琛总算消停,能安心的彻底晕过去。 等再次醒来时,便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身旁似乎还躺着一个人,传来温热的触感。 她下意识的看了过去,便见是顾云琛那一张丰神俊秀的脸,双眼也正幽沉的睨着她。 春夏脸色“唰”的一白,赶忙爬起来跪在了地上,“三,三少爷恕罪!奴婢……” 她沁出了满头冷汗,绞尽脑汁的想着说辞。 可昨日所发生的事,她只记得自己被章安掐住了脖子,之后顾云琛就突然出现,再往后的事情……她便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而她竟是与三少爷躺在一块,身上的衣物甚至都被换掉,令她不由联想到一个很不妙的结果—— 不会是因为她药效发作,勾得三少爷兽性大发,所以稀里糊涂的厮混了一整夜?! 第三十章 不愿为妾 偏偏顾云琛此时还面无表情的,缓缓从床榻上起身,微微敞开的小麦色胸铺上带着几道可疑的红色抓痕。 春夏瞬间整个人都麻了,脑子一片空白。 此处只有她和三少爷,那这些抓痕到底是谁留下的,简直不言而喻。 可就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春夏脸色反倒是愈发的白,隐隐还泛着些许红晕,最后连声音都不敢再吱一声。 她这次,怕是要彻底完了…… 顾云琛穿戴好衣物后,见到的便是如同个鹌鹑一样跪在地上的春夏,脑海里也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神色一变再变。 乍一看,倒还挺有意思。 他眼底划过一抹兴味,还故意问道:“昨晚发生的事……你是不记得了?爷可是被你折腾得不轻。” 春夏肉眼可见的抖了一下,唇瓣颤颤,“……三少爷恕罪,奴婢知错了。” 她重重叩首,绵软的嗓音似乎都带上了几分惶恐。 顾云琛不经低笑。 可眼见着春夏表现得越来越害怕,他又觉得有些烦闷,干脆将手一挥,大发慈悲的告知了真相,“你慌什么?昨晚你只是被烧糊涂了,发了一阵疯而已,爷看你可怜,就让你暂时在这里睡一宿。不过这事除了你我,也无其他人知晓。” 听了这话,春夏脑海里紧绷的一根弦才骤然松懈,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当即叩谢道:“谢三少爷出手相救,奴婢今后必定会报答三少爷。” 可不知为何,春夏这样的表现反倒是令顾云琛感到愈发的郁沉,微微拧起了眉。 他没再说话,而是倏然走到春夏跟前,眸色沉沉的睨着她,看着她纤细的腰身和明显退缩的姿态。 分明昨晚还乖巧的窝在他怀里,今儿一早却又是这一副拒之千里的模样,着实令人觉得很不爽。 “怎么,知晓没跟爷发生点什么,让你觉得很高兴?你就这么讨厌爷?” 春夏一愣。 没料到顾云琛竟会是这样的反应。 一向不近女色的三少爷,不是该最厌恶被女人给攀附上关系的吗? 不过她也并未多想,垂着眼赶忙回话:“奴婢并未讨厌三少爷,只是奴婢出生卑微,又怎敢亵渎了三少爷,更是不敢对三少爷有半点妄想。” “奴婢心知,奴婢就算是讨得了三少爷的欢心,也不过是低贱的妾室罢了,而奴婢,也不愿为妾……” 这几乎是她的肺腑之言,因此表现得尤为诚恳真切。 她此生唯一所求,便是有朝一日能够恢复自由身,离开侯府。 只是可惜…… 想到昨天所发生的种种,春夏眼眸不经暗淡,跪在顾云琛面前也愈发规矩。 她虽然惧怕三少爷,却也是真心感激救了自己一回的三少爷,因此对其也更甚以往的尊敬。 顾云琛面色却是愈发的冷。 不敢,不愿为妾? 说白了还不是不肯留在侯府。 再回想先前春夏总是不愿承认那一夜的事,顾云琛又怎会还不明白春夏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当即就歇了原本想要坦诚布公的心思。 “算了,你退下吧。” 语气也一下冷淡了许多。 春夏并未察觉到异样,只觉得莫名惆怅,却也迫不及待的应声:“是。” 可就她即将退下时,房门却忽地被人从外边一把推开。 “表哥!” 只见秦安玉急匆匆的闯了进来,甚至连一旁的春夏都没能顾上,凑到顾云琛面前就慌忙哀求道:“表哥你放过李嬷嬷吧,李嬷嬷可是从小将我给看大的,相当于亲人一样的存在,你怎么能将她给发卖了出去……” 原本正松了一口气,准备悄声离开的春夏一听这话,当即停下了脚步。 还倏然朝顾云琛看了过去。 李嬷嬷竟然要被发卖了? 因为期间一直在昏迷,春夏自然也就不知道昨天事情的后续情况。 不过看秦安玉此时的模样,顾云琛显然是并不打算姑息。 而这样雷厉风行的手段,也不知是不满于李嬷嬷的不安分,还是为了……她? 春夏不敢深想,却又实在好奇顾云琛的最终处理结果,便垂眸站在角落里,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顾云琛则是冷淡的看着秦安玉在自己面前落下,丝毫不为所动。 “秦安玉,奴才犯错了就该惩戒,这是府中的规矩,又岂是你求情就能开恩的!” 秦安玉呼吸不由一滞,心中感到又气又恼。 她分明是顾云琛的未婚妻,以后这府中的女主人,可顾云琛竟然不给她半点颜面,对待与府中的奴才们都没什么差别。 凭什么!? 暗暗恼气了许久,秦安玉最终还是不敢在顾云琛面前闹脾气,揪着帕子想了想,余光忽地就瞥见了墙边上的春夏。 她眸子一亮,立即将春夏给拽了出来,“春夏,李嬷嬷对你做的那些事,也不过是一时糊涂,你就看在她年纪大的份上,原谅她这一次,帮她求求情,如何?” 暗中还使劲掐了春夏好几下,眼神阴冷的警告着。 毕竟虽说李嬷嬷将所有的事都已经揽在了自己头上,但作为与秦安玉有过肮脏交易的春夏,必定能够猜到这一切都是她在背后指使。 别说求情了,春夏没将一切都揭露出去,都还是顾及着如今不知在何处的娘。 她闷不作声的低着头,整个人看起来都极为木讷,显然是并不打算配合。 秦安玉顿时心中恨极了,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见她还是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她倏然又冷笑了声,看向顾云琛,故意询问道:“既然要按照规矩处理李嬷嬷,那这贱……丫鬟的娘——李彩霞,也应当是要一起处理吧?” “表哥可想要该怎么处置李彩霞了?也一样发卖出去?” 原本装聋作哑的春夏闻言,倏然就抬起头,语气有些急切的辩解道:“娘如今的卖身契已经不在府中,是自由身,不能再随意买卖。” 秦安玉还真忘了这一回事,听春夏这么一说,才回想了起来。 心中顿时更为恼怒了。 这样一来,她岂不是拿这下贱的母女俩没一点办法了? 第三十一章 为娘求情 又瞪了春夏一眼,秦安玉干脆懒得再与这个贱婢浪费时间,转而又可怜楚楚的求上了顾云琛,“表哥,求你了,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你又算得了什么?” 可话还未说完,顾云琛便语气冰冷的将其打断,看向秦安玉的眼神更是没带上半点温情,“秦安玉,我做出的决定没有任何人能改变,你也不例外。” 秦安玉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几乎维持不住脸上一副娇柔的模样。 若不是她此时还并没有跟顾云琛正式成亲,她恐怕早就想发了疯似的尖叫起来了。 忍了又忍,秦安玉死死的咬着牙,最终还是不敢彻底惹顾云琛厌烦,便强笑着道:“我明白了。” 她深吸一口气,自以为贤良淑德的福了福身,“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谈,你刚回来肯定也有很多要忙的事情,我就先不打扰了。” 说完,她怕彻底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快速的转身离开。 而这期间,顾云琛却分明没给她半点多余的眼神。 春夏目睹了全程,脊背不经发凉。 面对自己的未婚妻都能够如此冷硬的三少爷,真的能够通过求情令其心软一回吗? 可想到娘,春夏还是硬着头皮站了出来,跪在顾云琛面前,“三少爷,奴婢的娘……” 顾云琛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瞧见她纤白的手指因为紧张而紧紧攥成拳。 也明知道她有何所求,却还是故意误解道:“怎么,你是想对该如何处置你娘,给一个好的建议?” 方才还恨不得离他远远的模样,这会儿倒是主动过来了,还想向他求情……呵,世上可没这么轻易的事! 春夏察觉到顾云琛的心情不虞,不经头皮一麻,战战兢兢了起来。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行为无疑是找死。 可对于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亲娘亲,春夏又始终无法做到置之不理。 便只能死死咬着唇,再次朝着顾云琛磕头,“三少爷,奴婢知这府上的规矩众多,奴婢也不敢让三少爷开恩,免了娘的惩罚。只求三少爷能够看在奴婢这么多年在府中伺候得还算尽心的份上,能饶了娘一命,让她还能有机会让奴婢孝敬她……” 顾云琛微敛的眸子顿沉,心中不由暗嗤。 他看上去难道像是随意就要取人性命的大魔头吗? 也难怪总在他面前瑟瑟缩缩的,又躲来躲去,怕不是真以为他就是如同传言中那般可怖…… 顾云琛也并没有要为自己洗清污名的意思,抬手敲了下桌面,看着春夏愈发紧张的神色,忽地问道:“她当时联合李嬷嬷一起将你送去给章安糟蹋,你竟还要为她求情?” 这话也不知哪一点戳中了春夏心中的某处痛点,她眼眶一润,一滴泪就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 裸露在外边的一截脖颈,便就显得愈发纤细脆弱。 “娘……以前不是这样的,在小的时候对奴婢很好,前不久也一直在关心着奴婢,生怕奴婢在府中受了委屈……” 但自从被迫当了小姐的一夜替身之后,娘就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愈发的偏激和执拗。 可即便是这样,春夏也从未想过要把李彩霞给丢下,在她看来,娘永远都是娘,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 对于这些,春夏也并未与顾云琛说太多,只是再一次的深深叩首,恳求道:“三少爷,求您,奴婢相信娘日后一定会改过自新。” 而早在春夏落泪的时候,就不经握紧手掌的顾云琛在沉默了半晌后,终还是沉叹了一声。 他抬手,亲自将春夏给扶了起来,随后轻轻擦去春夏眼下还挂着的一滴泪,“爷处罚人的时候一向有分寸,也不会轻易取人性命,你不必慌张。” 春夏顿时松了口气,下一刻却又因为顾云琛的动作,紧张的僵在原地。 被顾云琛触碰到的地方仿佛升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令她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恨不得立马逃跑。 在这一瞬间,她所感受到的不是得到顾云琛偏爱的狂喜,而是犹如被一头猛兽盯上的不安和恐惧。 她总觉得,这一次回来的三少爷对她的态度似乎缓和了许多,看向她的眼神也十分微妙。 昨晚,真的没有发生什么吗? 咬了咬唇,春夏不敢深思,低着头打算提出离开,青竹却在这个时候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门口,“三少爷,管家说要见你。” 几乎是他话语刚落,管家章远山就跪爬到了门口,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富态男人,此时笨重的如同一头猪似的。 “三少爷啊,老奴那不孝子……” 他一开口,就嚷嚷着要求饶,只是在视线触及春夏和顾云琛此时有些过于亲密的距离时,话头一转,又道:“老奴那不孝子并不知春夏姑娘是三少爷的人,还望三少爷看在老奴操劳这府中多年的份上,饶了他一回!” 春夏顿时如同被烫到般,迅速跟顾云琛拉开了距离,神色很是慌张。 “不,奴婢与三少爷并无什么关系。” 顾云琛却是没有解释,像是并不在意,也像是乐得被这么误会,连带着被打扰的情绪都回升了些许。 不过他并没有要因此放过章安的意思,只是看向章远山的眼神冷冷,开口道:“章管家,你在府中这么多年,也该明白府中的规矩。” “我也已经将其惩戒了一番,等到时候够了,我自然也会命人给你送回去,至于其他的,我劝你不必奢望。” 章远山面色瞬间灰败了下来,神色很是勉强,“是,老奴知错。” 但这还没完,章远山既然已经来了,顾云琛也就没打算放过他,大手一挥,便又道:“子不教,父之过,你儿子以前干的那些混账事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是再不加以管教,就别怪爷下次不讲情面。” “这次看在你在府中多年还算勤恳的份上,便只罚你俸禄三个月。” 章远山彻底不敢多言了,战战兢兢的连忙应声:“是,是,多谢三少爷仁慈。” 第三十二章 似曾相识啊 等人走后,屋内又陷入一片寂静。 此时又恰好是黄昏时分,渲染半边天的橙黄色霞光照映在顾云琛线条分明的脸上,如同渡了一层光辉。 也就显得他愈发俊逸非凡,连带着原本好似没什么情绪的眸子,都染上了几分温度。 而这样的目光无声无息的落到春夏身上,却犹如实质般,滚烫、炙热,令人无法忽视。 春夏面颊不经泛红,心跳莫名就乱了拍。 回想着章管家方才对他们的误会,她不敢再多待,咬了咬唇便要抬步离开。 可偏偏,顾云琛伟岸的身形就堵在门口方向,在她经过他身旁时,他忽地低头凑了过来,呼吸在头顶清晰可闻。 “你的气息……让我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啊……” 春夏一颗心瞬间吊到了嗓子眼。 在这一刻,她脑子嗡的一下炸开,险些没能维持住表面上的冷静。 她死死掐着手心,嗓音微微颤抖着道:“三少爷别开玩笑了,奴婢告退。” 随后就如同逃一样,迅速离开了这里。 像是再继续相处下去,顾云琛就会察觉到更多的端倪。 却全然不知,顾云琛站在身后看着她明显慌乱的背影,唇角却略带愉悦的勾起,眼中满是兴味。 但一转眼,他想到了什么,又收起了面上的笑意,变得一如既往的冷然,“去将李彩霞抓来。” “是。” 青竹应声,立即带着府中护卫前去抓人。 而从昨晚开始就一直被关在柴房里的李彩霞,也很快被拎了出来,直接丢到顾云琛面前。 经过一夜的忐忑不安与心虚,李彩霞面容变得愈发憔悴,唇瓣都是干裂的,“三,三少爷……” 她跪在地上,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慌张。 顾云琛看向她的眼神便愈发的冷。 这种连自己亲生女儿都卖的娘,恐怕任何一个陌生人见了,都得嗤之以鼻。 “关于你与李嬷嬷之间的交易,爷已经查得一清二楚,此时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李彩霞浑身一抖,当即扛不住压力,哭嚎了起来,“三少爷饶命啊,奴才也是为了自家闺女好,她如今年纪大了,本就该嫁人……” “所以你就不顾及她的意愿,联合李嬷嬷使用那样低劣的手段,硬逼着她与章安苟合?李彩霞,做出这样的事,你也配当娘?”顾云琛心头窜起一股怒火,不等李彩霞将话说完,厉声打断道。 回想着昨日赶去时,春夏那副狼狈绝望的模样,他看向李彩霞的目光就隐隐透出一股戾气。 若是他再晚一步,春夏只怕是会万劫不复! 而李彩霞直至现在,竟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察觉到顾云琛阴沉面容下的勃然大怒,李彩霞唇瓣蠕动了下,终究是不敢再说话。 只是吓白了脸,连连磕头试图求饶。 “啪!” 顾云琛却是抄起茶杯,兜头朝她砸了过去,“看在春夏为你求情的份上,爷不对你施以重罚,但也必须打一顿板子,以示警醒。” “来人,将她给拖下去!” 青竹再次出现,连忙应声:“是。” 紧接着便跟其他几个护卫,粗鲁的将李彩霞给拖了下去。 期间李彩霞还试图求饶,却在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时候,就被青竹手疾眼快的捂住了嘴。 没会儿,院外就响起了打板子的闷响,和一声比一声凄厉的惨叫。 等十个板子打完之后,李彩霞便又如同一坨垃圾一样,被毫不留情的丢出了院子,摔得李彩霞差点没生生呕出血来。 但这次,就算是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再胡乱抱怨了,只是挣扎着爬起来,想赶快离开这仿若地狱一样的地方。 可还不等她走远,几名丫鬟又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一把将她给拖去了秦安玉的院子。 “哎呦!” 再次被摔了个不轻,李彩霞没忍住哀嚎了下,下一刻,就被春梅扬起手掌嘴。 “闭嘴,在小姐面前,胡乱嚷嚷个什么?!” 她是李嬷嬷的亲闺女,现在眼见着李嬷嬷就要出事了,对于春夏的娘亲,自然是没有半点好脸色。 下手也不轻,一巴掌就将李彩霞的脸都给扇得肿胀了起来,也令李彩霞稍微清醒了些。 捕捉到小姐这个字眼,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去,便见秦安玉正满脸嫌恶的睨着她,还状似十分嫌弃的用帕子捂住了口鼻。 李彩霞神色不由一僵,赶忙又低下头,整个人畏畏缩缩的跪在原地。 见她如此,秦安玉眼中的厌恶反倒是更甚。 真不亏是那贱婢的娘,一样的恶心碍眼! 她也懒得与这种人过多废话,直白的命令道:“李嬷嬷是我的人,是自小把我看大,犹如亲人一样的存在,她要是因为你闺女出了什么事,你也别想好过,听见了没有?!” 李彩霞眼中顿时浮现出一抹痛苦。 明明她才是…… 可想到秦安玉如今的身份,和自己筹谋多年的事情,她终究还是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只深深埋头,恭敬又讨好的道:“老奴明白的小姐,绝对会令你满意。” 但只可惜,她这样的讨好并未换来秦安玉的好脸色,在应声了之后,秦安玉也是如同丢一坨垃圾一样,命人将她给丢出去。 李彩霞再次疼得龇牙咧嘴,对秦安玉却并没有什么怨言,只是一瘸一拐的往下人那边院子里走。 早已经担忧多时,频繁往外张望的春夏一瞧见她的身影,赶忙就出去扶一把。 “娘,你有没有事,是不是伤到哪儿了?要不我去再找个大夫来……”一连串关心的话语从嘴里吐露。 即便是对李彩霞前不久算计她的事有些怨言,但在发现李彩霞受伤了之后,春夏还是克制不住的感到担忧。 李彩霞对此丝毫不领情,等坐到椅子上后,还一把将其给推开,“好了,别一天到晚就知道说这些废话,我可告诉你,你赶紧去三少爷面前帮李嬷嬷求求情,让三少爷饶过李嬷嬷,快去!” 她催促着直把春夏往门外推。 春夏却是愣在原地,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泛起一股冷意。 第三十三章 自私自利 她能够轻易原谅李彩霞,只不过是因为李彩霞是她的娘,她们之间有血缘关系,再怎么样也是一家人。 可李嬷嬷凭什么? 多次对她进行迫害,还总是以小姐的名义惩戒她,娘也明明有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又凭什么要让她帮李嬷嬷求情? “不。” 春夏缓缓攥紧手心,笔直的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我不可能帮她求情,她那样算计了我,本来就该……” 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李彩霞扬起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几乎是在屋内回荡了好几次。 “不肯?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也有拒绝的权利?你知道李嬷嬷她是谁的人吗?那可是小姐的人!” “你要是真害李嬷嬷出了什么事,那就等于是彻底得罪了小姐,你又有几条命够小姐磋磨的?” “而且当初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你全都忘到狗肚子里去了是吧?我早就告诉过你,主子的命令要无条件服从,李嬷嬷是小姐的人,说的话,做的事就相当于是小姐的意思,又怎么能称得上是算计?” “你给我赶紧的,去帮李嬷嬷求情,也赶紧跟小姐磕头谢罪!快去啊!” 春夏只觉得面颊一阵火辣辣的疼,耳边嗡嗡作响,一股巨大的酸楚霎时间涌上心头。 又是这样,又是这些话…… 小姐,主子,娘的嘴里永远都只挂着这些东西,那她呢? “我在你心里到底又算个什么啊?” 一滴泪倏然落下,春夏捂着泛冷的心口,第一次感到忍无可忍。 联合外人算计她也就算了,她考虑到娘的不容易,暗暗隐忍,不曾质问半句,可现在,娘竟然还要她与磋磨她的人握手言和——! 即便是再怎么性情软弱的人,也不可能忍得了这样的屈辱。 “我受了伤,受了委屈,你不闻不问,做出那样的事,也对我没有半分歉意,娘,你的心里真的还有我这个女儿吗?” “如果你认为主子、小姐真的有那么重要,值得不顾性命不顾名声的去追随,去跪在他们脚边当踏脚石,那你就自己去好了!我已经受够了,我宁愿不当你的女儿!” 挤压已久的情绪终究还是迸发了出来,春夏难得情绪颇为激动的喊道,纤瘦的身形几乎是站立不稳的隐隐晃动着。 她眼中沁出了水色,却又隐隐透着一股决然,霎时就令李彩霞有些慌了神。 像是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几日自己的做法到底有多过分般,赶忙缓了语气,“春夏,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可是你的娘!” “而且我也是为了你好,你毕竟是……” 可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门却是突然被从外推开,终于听不下去的顾云琛,黑着脸踏了进来。 “闭嘴!” 他冲李彩霞厉声呵斥,而后斥责道:“收起你那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旁人不知道,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所以同意将春夏嫁给章安,全然是因为收了五十两的彩礼!又有哪点是为了春夏着想?” “分明是自私自利,满嘴胡言!” 李彩霞脸色“唰”的一下白了,眼底还带着些许慌张和心虚。 她怎么也没料到,顾云琛竟然会来下人住的地方,还恰好听见了她与春夏的争执,并出言揭露了她的真面子。 这与传言中冷心冷情,根本不屑于多管闲事的形象完全不符啊! 而一旁的春夏,则是在听见这番话后,感到愈发的心寒。 在这之前,她曾暗暗在心底为自家娘找了无数借口开脱,猜测娘可能也是有什么苦衷,可她万万没想到,李彩霞竟是为了那五十两! 五十两,甚至都不足以前段时间给她抓药请大夫的银两,娘竟然就这么把她卖给了一个畜生,令她一时间感到极为荒谬。 脸上的神色,也一点一点的泛起了冷。 察觉到春夏目光逐渐变得冷淡,全然没了以前的乖巧顺从,李彩霞登时心中又是一咯噔。 她这个好闺女,可千万不能脱离掌控! 焦急之下,李彩霞干脆拍着大腿哭嚎了起来,“春夏,你可千万别犯糊涂,娘真的是为了你好。你若是嫁给了三少爷,那顶破天了也不过是一个妾室而已,但若是嫁给章安,你就是正妻!” “至于彩礼……那都是为了你日后的保障,就算是嫁了人,你也得有点压箱底的银两啊!” 顾云琛见她这般作态,不经拧起了眉。 这个老妖婆,倒是比他预想的还要狡猾,分明是自私自利的秉性,这么一说,就好似真的是为了春夏好一样。 他冷下脸欲要再度开口,春夏却在此时先一步问道:“娘,你若是真为了我着想,收下彩礼的时候,又为何没有提前告知我?” “我若是不问,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想过要把这银两交到我手上?” 否则也不会背着她,偷摸着就收下了。 而与之在同一屋檐下相处了那么多年,春夏又怎会不清楚自家娘到底是个什么秉性? 见李彩霞支吾着彻底说不出话,春夏眼底最后一抹希望泯灭,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伤心与失望。 明明是亲娘亲,怎就能这么狠心! 她死死咬着唇,像是一时不愿面对般,扭头看向了别处,蓄在眼眶里的泪也再也忍不住,如雨般簌簌落下。 顾云琛侧目看去,便见春夏哭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不过巴掌大的脸上眼眶和鼻尖都泛着红,看上去极为可怜。 眼中登时浮现出一抹怜惜。 看向李彩霞的眼神也愈发冰冷,“你兴许还不知情,章安已经彻底被废了,你若是还强行让春夏嫁过去,那就等于是要春夏守活寡。” 见李彩霞眼中还是没多少愧意,有的只是被逼问的恼怒和慌张,顾云琛便忍无可忍的道:“你但凡对自己的闺女有半点疼惜,今后都不该再逼迫她!” 李彩霞甫一听闻这消息,顿时震惊不已。 “怎么可能!章安可是管家的……” 她原是想说章安是管家的儿子,就算是风流了些,也不可能有谁有胆子将其给废了。 可回想起昨日凉亭中发生的事,她脊背不经发凉,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将章安给废了的人恐怕就是三少爷! 第三十四章 桎梏 “我……” 李彩霞一时间惶恐不已,不明白顾云琛这番所作所为的用意。 不会是真看上了春夏,有想将其纳为妾的意思吧? 不,绝不允许! 她急切的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惜顾云琛耐心已经彻底告罄,稍一抬手,青竹便立即会意,捂着的李彩霞的嘴将人给拖了下去。 而这次,春夏少见的没有替自家娘求情,反倒是选择了漠视。 见人走后,屋内就只剩下她与顾云琛,手指又不经微微蜷缩,下意识的垂眸,“谢三少爷,三少爷若是无事,奴婢就先告退了。” 虽说这里是她的屋子,但她一个丫鬟,自然是没资格驱赶主子的,便只能自行请退。 顾云琛看着她,抬手轻轻触碰了下春夏的面颊,正好擦拭掉一滴未干的眼泪。 不等春夏受惊的退避,他轻叹了身,提醒般的道:“人生在世都应该为了自己而活,不要轻易为了他人而妥协,即便是至亲之人。” 春夏抿了抿唇,听出了顾云琛的好意,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应下,只是又恭敬道:“谢三少爷。” 这些道理她未必就不明白,可人生在世,更多的却还是无奈与身不由己。 像她这样身份卑微的人,做事更是处处受桎梏,又怎能有三少爷这般洒脱? 这事了后,春夏又暂且留在侯府中,只是与自家娘的关系,已经不能再如以前那样亲密。 即便她还会主动给李彩霞抓药请大夫,照顾其养伤,也不会再事事告知,两人独处时大多时候都是相顾无言。 至于顾云琛那边…… 春夏更是处处避让,刻意没有出现在顾云琛面前,令好几日没能见到春夏身影的顾云琛,不经拧紧了眉,心下莫名烦闷。 偏在这个时候,秦安玉又将自己的母亲秦夫人请了过来,替李嬷嬷求情。 仗着辈分与年纪,在顾云琛面前端起一副长辈架势,不断说教:“要说其实也不算多大的事,那个叫春夏的丫鬟,最终不是什么事都没有?” “随便教训一下也就算了,又怎能将李嬷嬷直接给发卖出去,你可知,李嬷嬷是将安玉自小看大的,在安玉心中的分量,就相当于亲人。” “你就算是不看佛面,也得看在安玉的面子上,饶过李嬷嬷这一回啊!” 顾云琛轻扣着桌面,身前放着一盏尚且温热的茶水。他抬手,将茶水往地上一洒,继而冷然道:“秦夫人,这是在教我做事?” 见他这一系列动作,秦夫人脸色不经变得铁青。 当着客人的面倒茶水,这可不就是赶客的意思? 她好歹也算是他未来岳母了,顾云琛竟如此落她脸面! 秦夫人一时间感到极其恼火,要不是秦安玉和顾云琛如今的婚事还没有彻底定下,这会儿她非得闹上一回不可。 可看着顾云琛此时冷峻的面庞,她心中又不经有些发怵,便只好软了语气,开口道:“我又怎敢教你做事,我只是想来求求情罢了。” “安玉那丫头心思敏感,我是怕她因此伤心难过。” 若是顾云琛真的与秦安玉两情相悦,听了秦夫人这话,只怕也会心软几分。 但只可惜…… 想到那个虚伪至极背地里又很是阴毒的女人,顾云琛眼中不经浮现出一抹讽刺。 那样的女人又怎会因为一个奴才而伤心难过,这说辞只怕是个笑话。 而顾云琛也并不打算顾及秦安玉究竟会是什么心情,依旧面无表情的道:“待在侯府里,那就应该按照爷的规矩办事,爷想要处置一个奴才,也用不着问你们的意见。” 这话的意思便是这事没得谈了。 秦夫人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僵,气得死死攥紧了手心。 她这些年因为女儿被侯府收留,沾了光,过得是越来越滋润,即便已是中年也将自己给打扮得容光焕发。可此时因为感受到久违的憋屈感,只觉得眼尾皱眉都要多上几道。 见顾云琛态度这般强硬,秦夫人终究还是不敢彻底得罪死顾云琛,只能强笑着道:“也是,那这件事我们就之后再谈。” 她起身随意抚了下身上华贵的锦衣,装模作样的揉了揉太阳穴,随口找个了乏了的借口,就作势要离开。 顾云琛也没有要留她的意思,只挥挥手示意青竹送客。这般轻慢的态度,又是让秦夫人暗暗气了个不轻。 等离顾云琛庭院远了些,她立即沉下了脸,脚尖一转便往顾云琛的母亲那边走去。 顾云琛的母亲信佛,并不是很管事,却也不是什么温和的性子,不管是年轻的时候还是现在,都颇为强势。 面无表情的时候,眉间拧起的褶皱隐隐可见当初作为主母的气势。 秦夫人故意在其面前唉声叹气的道:“本来也不打算用这点小事来打扰你,但顾云琛最近做事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听说还是因为受了一个丫鬟的蛊惑……” “这种事,不管怎样若是传了出去,都是不光彩的啊。” 如今有头有脸的人家,又有谁是会不在意脸面的呢?像侯府这样的大家族,对此更是极为在意。 顾夫人果真沉了脸,唤身边的心腹过来仔细询问最近府中所发生的事。 得知顾云琛还真对一个丫鬟似有些另眼相待,顿时感到更为不虞,风风火火的便踏了出去。 秦夫人见状,唇角不经一勾,也赶忙跟了上去。 等到了春夏这边小院子,春夏正好在午休,穿着单衣紧阖着眼。却又被一声强闯进来的动静给吵醒。 “你们……” 看着这些陌生的面孔,春夏正打算询问,秦夫人却在这时扬声命令道:“把她给我拖出去,让外边的人好好看,是怎么一个不知廉耻的人,竟然还敢勾引三少爷!” 她心知顾夫人并不是那般特别刻薄的人,但她有意想羞辱春夏一番,便故意抢先一步的开口道。 而顾夫人皱了下眉,最终却还是没说什么,任由秦夫人仗着她在这里撑腰,狐假虎威的使唤手底下的人。 毕竟只是一个丫鬟罢了,用不着在意。 第三十五章 顾夫人教训 到了院外,秦夫人一声令下,要让人扒了春夏身上仅剩的单衣,“既然这么喜欢勾引男人,那身上的衣裳也没必要穿了,我让你勾引个够!” 春夏死死攥着衣领,面容微微泛白。 “秦夫人,你误会了,奴婢并没有勾引三少爷,望秦夫人明察!”她急急解释道。 虽不知她与顾云琛的事怎会惊动了秦夫人和顾夫人,但还是第一反应的否认。 她也的确不曾有过要勾引三少爷的想法。 可秦夫人此次前来,明摆着就是要为了自家闺女出气的,又怎会听她辩解? “啪!” 一巴掌扇了过去,秦夫人厉声骂道:“骚蹄子,给我闭嘴!” “若不是你,顾云琛又怎会与安玉生出隔阂?休要狡辩,像你这样不安分的贱婢,我可是见多了!” 说完,便又命那些下人将春夏的手脚给绑起来,不给她半点反抗的余地。 裂帛乍然响起,春夏死死咬着唇,蜷缩在地面拼了命的反抗和挣扎。 可在这么多人的强势压制下,她这点动静无疑是蜉蝣撼大树,根本无济于事。 那些下人们见春夏还想逃,甚至还忍不住的出言嘲讽道:“哟,这会儿知道不好意思了,当初勾引三少爷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要脸?” “真当自己有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命呢?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下贱的胚子!” “要我说,秦夫人就该将她的脸给刮花了,也免得总是仗着自己一点姿色,做什么春秋大美梦!” 一声声话语如同刀般,狠厉的插在春夏瘦弱的身躯上,令其控制不住的发抖,眼中更是被逼出了一行清泪。 顾云琛得知消息匆忙赶来时,见到的便是这一幕。 以往一向淡漠的眉眼,此时骤然凝聚出风暴。 “给我住手!”他厉声斥道,并大步朝春夏走了过去。 因为赶来的还算及时,春夏身上单衣虽是被撕裂了些,却也还能勉强遮掩身躯,只是她一张巴掌大的脸实在是惨白,原本顺滑的乌发也凌乱的披散着。 “三少爷……” 鼻尖涌上一股酸意,春夏克制不住的浑身发抖,险些走光的恐慌令她下意识的想依靠自己信赖的人。 若是再晚一步,她今后只怕是没脸再见人了! 而顾云琛则是满眼怜惜,下意识的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披到了春夏纤薄的肩上。 也正是因为这个举动,令顾夫人紧紧皱起了眉。 若只是普通的主仆关系,这样的接触和眼神之间的官司,未免就有些太不合理。 她儿子,果真是与这丫鬟不太清白! 偏偏秦夫人还在一旁故意刺激道:“唉,这么一个低贱的丫鬟而已,顾云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其表现出重视,之后也不知道要被传成什么样了。” 尤其是,顾云琛和秦安玉还已经定了亲。 顾夫人便再也按捺不住了,沉着脸对顾云琛怒声斥道:“不像话,你给我过来!” 顾云琛也沉郁下了眉眼,却并没有依言过去,只是语气淡淡的道:“母亲,你不该带着人来如此对她,她并未犯错。” 虽说并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但顾夫人对自己的儿子何其了解,又怎会听出其中的几分不满? 顿时心中一气,觉得顾云琛最近做事果真是如传言中那么荒唐了。 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竟还为了她忤逆她的意思? 顾夫人语气也因此变得分外冷硬,“我不管她有没有犯错,但既然她与你传出了不好的谣言,那这个人就不能再留。” “你若是还当我是你的母亲,今儿就将她给赶出府去!” 顾云琛眸色不由一沉,并不喜欢这种被胁迫的感觉。 即便是自己的母亲,也不该如此无理取闹! 可就在这时,一直勉力站在一旁的春夏却突然跪下,声音有些低弱却坚定的道:“奴婢愿意出府。” “还望顾夫人与三少爷不要因为奴婢争吵,生了隔阂。今日这事,其实也不过是个误会,奴婢绝没有要勾引三少爷的意思。” “奴婢对三少爷也只有感激与敬仰,也绝对会牢记自己的身份,不起半点不该起的心思,望顾夫人和三少爷都消消气。” 她纤薄的身形跪在地上,一脸诚恳的低头告罪,话语间也无半点勉强的意思。 虽是容貌出彩惹人怜,此时却确实无半点不安分的意思,好似真心实意的说出这一番话,令在场的众人都不由有些惊愕。 一般人若是能得到顾云琛的两分青睐,哪个不是赶紧死死扒着,争取牢牢抓住顾云琛的偏爱,哪儿会像春夏这样,巴不得赶紧撇清关系。 不过也正是因为春夏这样的表现,反倒是令顾夫人缓和了几分神色,“你既然愿意出府……” 她正准备顺水推舟的将人给撵出去,早已经阴沉了面色的顾云琛却是倏然开口:“不行!” 他紧盯着春夏柔和的侧脸,嗓音好似染上了一分冷意:“你上回亏空的身子都还没修养好,又怎能起什么出府的念头?” “就算是要走,也不该是这时候走。” 若是之前也就罢了,可他如今已经确认那晚在他怀里的人就是春夏,又怎能轻易放人离开? 上一次所发生的事,也令他无法安心的纵容春夏在外边闯荡。 这些心思,春夏都并不知情,见顾云琛出言否决,还不由愣了一下。 她下意识道:“奴婢的身子并不要紧,三少爷无需挂心……” 可不等她将话说完,也紧跟着得知消息匆忙赶来的秦安玉就再也听不下去了。 这一来一回的对话,是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秀恩爱不成?顾云琛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她这个未婚妻! 她故意从人群后方走了出来,装作通情达理的道:“表哥若是对这丫鬟有意,干脆将人给收了,当通房丫鬟就是了,玉儿也并非是个不通情达理之人。” 可即便嘴上这么说着,她面上也还是忍不住流露出委屈,明明白白的告诉众人她的体贴忍让。 按照顾夫人的性子,又怎会真委屈了她这么一个将进门的儿媳妇? 第三十六章 有她没我 顾夫人果真又再度皱起了眉。 虽说这个丫鬟看上去是识趣的,但自家儿子未免也太拎不清,婚约在即,还想纳一个通房丫鬟,未免也太不像话了! 可不等她开口,顾云琛就率先沉下脸,冷声道:“通房丫鬟?爷从未想过将她纳为通房丫鬟。” 虽说春夏身份低微,可又怎能在恢复自由身之后,又当一个全然无人身自由的通房丫鬟? 顾云琛怎么想都觉得是委屈了春夏。 可他这样的话一出,落到其他人耳中就不太一样了。 春夏听闻顾云琛并没有要纳自己为通房丫鬟的意思,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由升起一股不知名的失落。 想来也是,她这般低贱的人就算是被三少爷帮过几次,也不可能真正入了三少爷的眼,连当一个通房丫鬟,都是不够格的。 顾夫人和秦安玉则是误以为,顾云琛不仅是想将春夏纳为通房丫鬟,指不定是要抬为平妻! 而这正室还没娶进来的情况下,要是就娶了一个平妻,那对于正室而言,简直就是极大的侮辱! 秦安玉脸上神色瞬间挂不住了,死死揪着手帕,面上还不忘装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实则心里早已经恨极了,巴不得春夏赶紧去死。 不过是一个贱婢,凭什么踩她头上! 顾夫人也彻底看不下去,尤其是在瞧见秦安玉这副委曲求全的模样时,更是怜惜的过去拍了拍秦安玉的手背。 “安玉是个懂事的,但我身为长辈,也不能平白让你受了委屈。” “你放心,有我在的一天,就绝不会让顾云琛亏待了你。” 说完,扭头就对顾云琛下了最后通牒,“我不管你心里是个什么打算,但这个丫鬟绝不能留,有她没我,你自己看着办!” 这样强硬的态度,令顾云琛脸色也不由难看了瞬,“爷……” 他正准备说话,春夏却再也忍受不了这样僵持的局面,主动道:“奴婢自愿离开侯府,绝不会让三少爷和顾夫人为难。” 语毕,生怕顾云琛还要阻拦,春夏转身就往府外跑去,纤瘦的身姿显得很是毅然决然。 顾云琛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就大步追了上去,“春夏!” 修长的双腿可比春夏速度快多了,饶是春夏提前跑了出来,也还是被顾云琛给轻而易举追上。 或许是春夏不听从自己命令就决然出府的行为令其很是不虞,顾云琛脸上算不上多好。 在府外将春夏给拽住后,不知情的恐怕还以为她是来找春夏讨债的。 “爷不允许你出府,你竟然还敢走?” 语气也是带着一股质问口吻。 春夏心尖一酸,当即就跪了下来,“望三少爷谢罪,奴婢并不是要忤逆三少爷的意思,只是不希望三少爷与顾夫人产生隔阂。” “顾夫人毕竟是你的娘,三少爷难得希望因为奴婢而寒了顾夫人的心,从此母子相看两相厌吗?” 顾云琛沉着脸,默然不语。 因顾夫人一向强势的性子,顾云琛又是个不会服软的,自顾云琛懂事后,便一直都这么与自家娘相处。 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会和顾夫人真正离心,可看着春夏这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他又不知该从何解释。 见他不说话,春夏自以为是猜到了顾云琛的心中顾虑,便又缓和了语气,柔声劝道:“三少爷,奴婢与你从来都不是一路人,也从未想过与三少爷有什么过深的交集。” “奴婢这辈子所求,不过是平平安安,恢复自由身之后能够在外边肆意奔跑,就是奴婢最大的愿望了。” “还望三少爷看在奴婢以前伺候的还算尽心的份上,不要再强留奴婢,若是有缘,奴婢定然还会诚心诚意的伺候三少爷。”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即便是再刻薄冷硬的人,恐怕都是感到极其不忍。 顾云琛低头看着她,缓缓握紧了手心。 他心知春夏恐怕是真心不想留在侯府,但还是有一句话想问:“你对爷,就真的没动过什么别的心思?” 这个问题一出,春夏不由就愣了下。 又怎会没有呢? 她的第一个男人,三少爷又这般俊逸非凡,对她又好似有几分另眼相待,对于在这之前毫无经验的少女来说,轻而易举的便就能沦陷。 可她不敢,也不配。 她与三少爷,注定是有缘无分。 “没有。” 春夏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回答,白皙的脸上还残留着几分惶恐的余韵,却显得格外疏离。 顾云琛掌心倏然握紧,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惆怅。他只知,自己是真的留不下这只向往天空的雀儿。 心中也不由升起一股烧灼的怒意。 可即便他脸色再怎么难看,最终却也还是没有动春夏分毫,只是一摆手,“行,你走吧。” 春夏紧绷的一根弦缓缓松懈,忙不迭的起身,小跑着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身影越来越远,无形的羁绊也渐渐模糊。 顾云琛盯着她,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才面无表情的转身,回了府。 而在两人都走了之后,悄然跟上来躲在暗处的秦安玉则是有些得意的瞥了一眼春夏刚才离开的方向。 “算她识相。” 否则,她非得将这个贱婢弄死不可! …… 有风吹起,春夏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单衣,身上还披着顾云琛的狐毛外衫,后知后觉的察觉到有些冷。 不过好在她走的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人来往,也就没有太多异样的眼神,足够春夏花点银两跟一旁的人家买下一套旧衣换上。 可等做完这一切后,春夏看着外边的人来人往,又一时间觉得有些茫然。 虽说她一直都盼望能够离开侯府,但等真正离开之后,一时就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天下之大,真的能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吗?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吵闹的动静:“滚滚滚,你闺女都说了,根本不稀罕留在侯府,你也甭想继续赖在府里,赶紧滚出去!” 春夏抬眼看去,便见是刚被侯府下人们给赶出来的娘,李彩霞。 第三十七章 假卖身契 她顿时没了继续惆怅若失的心情,赶忙过去将娘给扶住。 与她只是稍稍有些亏空的身子不同,娘可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打,此时身上的伤势都还没能痊愈。 被这些踩地捧高的下人们这么粗鲁的推搡,险些就一头栽到了地上。 等扶着娘到一处稍微宽敞的地方时,李彩霞却是一把推开她,指着她骂了起来,“贱丫头,你疯了是吧,竟然闹着要离开侯府,害我也被赶出来,你是不是想存心害死我?!” 春夏不经感到有些委屈。 但想到娘如今伤势未愈,又被这样粗鲁的对待,一时心情不好也正常。 况且他们暂时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之后必然是还要折腾上几日,这换谁估计都高兴不起来。 春夏便低声安抚道:“娘,你放心,等下我们先去客栈住上几日,期间我自己去找找看有没有租住的地方,再寻上一个能赚钱的活计,很快就可以安顿下来了。” “我一定不会让娘在外边受苦的。” 李彩霞对这番话简直是嗤之以鼻。 但看着春夏这副真心实意的神色,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终究还是把更难听的话给咽了回去,只是没什么好脸色的跟着春夏去了一家客栈。 因为出来的比较匆忙,春夏身上并没有带太多碎银两,最终给自己和娘开了两间下等房,顺便叫了小二准备热水,打算等下好好洗漱一番。 可不等她们上楼,客栈门口突然吵吵嚷嚷的闯进来一伙人。 一个浓妆艳抹的老鸨领着十几个打手,气势冲冲的就朝春夏围了过去。 “骚蹄子,不安生的去报道还想往哪儿跑呢?大老爷们可都等着你洗漱干净了估价呢!” 这么一句话,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春夏面露茫然,心中不由腾升起一股很不好的预感,下意识的便后退了数步。 饶是她再怎么没见过世面,也不可能认不出,此人就是青楼之地的老鸨,而她刚才说的那一番话……岂不是将她当做是出逃的鲜嫩妓子? 春夏一张殊丽的脸顿时青红交织,有些恼愤的道:“这位……夫人,你只怕是认错人了,我与你并不相识。” “哎呦,怎地还叫我夫人?”老鸨怪模怪样的笑了几声,似觉得十分有意思,但很快就淡下神色,继而道:“我虽然年纪大了,但自认眼神还没有差到这种看不清东西,又怎会认错人?” 她一招手,命人拿来了一份东西,拎在手中扬了一下,“你且好好看看,这是不是你的卖身契?” “卖身契都在我手中,又怎会不是我楼里的人?” 春夏定睛一看,发现还真的是本该属于自己的卖身契。她心中登时一骇,赶忙将之前秦安玉扔给她的锦囊掏了出来,打开看了看里边的东西。 便见,这锦囊内只有一份属于李彩霞的卖身契,却并无她的。 而当初她将锦囊拿到手之后,为了保险起见,一直小心翼翼藏着,从未想过打开来检查,也就没料到,秦安玉竟然出尔反尔,根本没想过要真的给她卖身契。 此时更是将卖身契不知怎地,交到青楼老鸨手里! 春夏心尖一阵发寒,几乎是应激般,下意识的朝门外跑去。 心中只想着,她一定要逃出去,绝不能落入那样的肮脏地方! 可老鸨带来的那十几个打手也不是吃干饭,一众人只要站成一排,就能够轻而易举的将春夏给拦住。 她扑腾的小胳膊小腿,也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稍微一用力就能将其给捆绑起来。 “放开我,我不是你们楼里的人,卖身契不是我自愿给你们的!”处处受桎梏的情况下,春夏心生绝望,忍不住失态的哭喊。 老鸨却是乐呵呵的笑道:“瞧这小姑娘说的,在我楼里的人,又有几个能是自愿的呢?” 但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最终也只会被调教得老老实实,认命的乖乖在楼里待着。 进了青楼的,可没几个能再出去。 客栈内的一些客人也觉得分外有意思似的,哄然大笑了起来。 在春夏拼命挣扎时,甚至还调侃的打趣道:“这小姑娘倒还挺泼辣的,怕是要有的调教了。” “不过泼辣的也有泼辣的一番滋味,不说别的,这脸蛋那是真的漂亮,若是出台的那天爷有时间,定要去凑热闹。” “那倒确实是……” 对于这些人来说,女子被贩卖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也根本不会出手帮忙。 春夏心尖顿时一阵阵的发冷。 但想到了什么,她又猛地抬头,看向刚才自家娘站着的位置,想着让娘去将三少爷给他们的银两拿出来,给她赎身。 可当她真正看过去时,却发现李彩霞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离开,整个客栈里都没能瞧见她的身影。 连原本简单收拾的包袱,都被拿走了。 春夏彻底寒了心,心口仿佛被撕裂般疼痛了起来,几乎不敢相信李彩霞竟是就这么抛下她偷偷跑了。 明明,刚才她还想着要好好照顾她,给她养老,不然她吃半点苦头…… 如今再一看,自己的所作所为简直是如同一场笑话般。 “你最好老实点,否则少不了你苦头吃!” 心灰意冷之下,春夏没再做无谓的挣扎,被老鸨带着十几个打手,强行掳到了青楼内,关进了一间阴暗的屋内。 被警告了一句,老鸨转身就又去打开门,没会儿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捂着口鼻走了进来。 “这地方真是有够臭的,全是一股骚味。” 赫然是一副倨傲神态的秦安玉。 春夏立即抬起眼,原本润亮柔顺的眸中,浮现出丝丝缕缕的恨意。 她如今会落到这样一处境,完全就是拜秦安玉所赐! 这个表里不一的女人,当初分明是她逼迫她爬上三少爷的床,却又因此嫉恨她,处处对她敌视针对,此时更是让她沦落成青楼妓子! 饶是春夏再如何秉性温良,此时都近乎将此人给恨到了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