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九十年代拯救自己》 第1章 周玉的抱怨 68岁的周玉躺在摇椅上闷闷晒太阳，年关的太阳不烈，但是不能多晒，容易头疼，女儿小丹出了堂屋，叫了声：“妈妈。回屋里睡，不要着凉了，马上就要过年了，生病不好。” 周玉“嗯”了声，慢悠悠的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回到堂屋里，这个屋子是1992年儿子出生那年盖的，当时穷的叮当响，架不住家里的公公天天辱骂，周玉咬咬牙逼着丈夫杨华捏着两个拳头到自留地上盖起来的，从砖头到瓦片都是东一家西一家，一点点借来的，框架盖起来了，就搬进来住起来，没有玻璃，就用塑料膜订到窗框上，没有房间，就用自己嫁妆的柜子围城一个空间当卧室。然后一边还账，一边一点一点的给家里添东西。 看着现在贴了壁纸的墙，吊着的水晶灯，鲜艳的十字绣挂画，周玉感叹，这个日子以前想都没想过。哦，对了，这些都是女儿弄的，提起女儿，周玉心里一阵发酸。 “婆婆，你怎么了”旁边玩耍的小外孙女奶声奶气的问，一边说，一边爬上沙发抱上周玉，周玉紧紧搂住小外孙女，说：“婆婆没事，就是忽然有点难过”小丹听到她的话，放下手机，道：“妈，你想外婆了？” 周玉摇摇头，说：“你外婆93走的，高龄是喜丧，妈难受的是你那些嬢嬢，舅舅，一个个都是在我背上长大，我是他们的大姐，他们咋就这样对我。”周玉的母亲上个月刚走，因着给母亲办理后事，才是真正的看清了弟弟妹妹的真面目。让周玉悔的牙痒痒。 周玉是家中的老大，1956年出生在南方的一个小镇上，叫葵花镇，母亲是离葵花镇30多里外新村的，外祖母家当时的成分有点高，就把母亲嫁到了葵花镇周家，父亲是跟着打过日本鬼子的，家中又是农民，阶级成分好，本着这个才结了这门亲，当时父亲是在省城有正式工作的，母亲怕他在外心里野了有其他人，硬是连哄带骗的把父亲叫回村，在村里任个大队队长，因着这事，父亲病重的时候还一直在骂母亲，如果没有回村，周玉也是有工作的了。 这些都是后话，周玉原名叫周招娣，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年代，老大是女孩，那必须要取个招娣，换弟的，多生几个好大儿继承皇位呢。周玉这个名字是50多岁的周招娣在家里所有田地都承包出去给外地商人做大棚后，跟着村里人去做工时自己改的，工头要登记名字结工资，周招娣不好意思说自己的名字，想起妹妹们的名字都是带玉的，当工头问起，她毫不犹豫的说叫“周玉”，后面就一直用周玉这个名字。 周玉3岁多的时候，母亲生下大弟，取名叫周富友，父亲有大儿子喜欢的不得了，每天到哪里都带上，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实在带不在身边，便让小小的周玉背在身上，2岁多的周富友吃的好，长的快有4岁的周玉大了，实在背不下，周玉只能让弟弟站到石台阶上，让弟弟爬到背上，再用背带裹上背起来，有时候力气头使大了，两个一起栽到地上，晚上父母亲回家逮着周玉骂，父亲甚至还会大脚踢过来，从来不会担心小小的周玉会不会受得住。 此后，母亲就像是开启了生育闸门，不是在怀孕的路上，就是在生孩子的路上，两年一个的频率保持的一直不错，大弟后面生了二妹，三妹，四妹，取名叫周玉明，周玉花，周玉露，后面又生了五弟周富华，六弟周富元，七妹周玉音，四妹，五弟养到两岁多都没养活，最后剩下周富有，周玉明，周玉花，周富元，周玉音。年纪小的时候，生产队不要周玉干活，家里的弟弟妹妹全归周玉带，除此之外，做饭喂猪也都归她，可以说每个弟弟妹妹都是在她身上长大的， 到了上学的年龄，弟弟妹妹们都可以上学，除了周玉不能去，生产队的组织扫盲班，周玉趁着晚上有空闲的时候点了个油灯去学习，第二天被父亲发现，二话不说，当着扫盲班的人就是一耳光，骂周玉浪费水油。周捂着生疼的脸提着油灯赶紧回去，识字就此打住。 周玉疲倦的打断自己的回忆，起身回到卧室，女儿小丹跟进来，道：“如果再给你一个机会回到过去，你还会无怨无悔的照顾他们吗？”妈妈的老故事，小丹平时也听她左一遍右一遍的说，以前只是觉得她抱怨一下，心情就舒适了，这次看妈妈的状态，是真的被伤到了。周玉躺下，道：“可以回到过去，我肯定不会这么傻的”小丹给她盖上被子，默默的关上门。周玉闭着眼睛想：“要是一睁眼就回到过去就好了。” 第2章 梦到母亲了? “老招，老招，起来吃点鸡蛋”周玉睡梦中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在呼叫自己原来的名字，似乎是母亲，只有母亲会这样叫自己，相当于自己的小名。 周玉睁开眼睛，看到母亲穿着藏蓝色对襟衣服，头上搭着咖啡色头巾，正端着一碗糖水鸡蛋站在床边上。真的是母亲，只是眼前的母亲不似去世前那样干瘦，皮肤虽然松弛，但是依旧有弹性，身形不佝偻，手脚有力。周玉鼻子一酸，叫了声“妈妈”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进头发中。 母亲去世后，那几个白眼弟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自己的委屈一直没办法找人倾诉。虽说有两个弟弟，农村养老一直都是靠儿子，姑娘是嫁出去的人，逢年过节回娘家看看父母，这还要看兄弟家要不要请你回去。娘家人不请，过节嫁出去的女儿是不能去的。 大弟弟周富有第一个结婚的，结婚后就分了一半的家产田地出去，当然，家产在父母心里面是两个儿子的，女儿是没份的，所以，分家的时候，父亲根本没考虑过几个未嫁出去的，甚至还没成年的女儿，执意一分为二，让大儿子带走一半房子，一半田地，老两口带着上年纪的奶奶，四个女儿，以及小儿子，一家八口挤在从地主家分过来的一间房子里，农忙收庄稼的时候，粮食往堂屋一堆，转个身的地方都没有。 地主家的房子原本是两进两出的大宅子，文革的时候划分了一间给周家，一个院子里面住了五家人，隔墙是木板做的，谁家放个屁都清清楚楚，好在是两层的，虽然是分到了一间，至少还有个二层，勉强能让一家子分一半到楼上睡觉，下面的堂屋又从中间隔出一半，里面的做成卧室。分给大儿子的房子还是全家人分田到户后一起攒了900元买下的两间正房，其中周玉赚的钱占了大头，那个年代的900元也是一笔不小的钱，分家的时候，大儿子说要那里的房子，父亲眼睛眼睛都不眨的就同意了。自此，大弟弟心安理得的关门过上自己的小日子，再也没管过母亲，弟妹。 周玉虽然有怨言，但是家里一直是父亲做主，自己和几个妹妹一直是被当做外嫁女来看待的，没有什么话语权，也就默认了。分家后两年父亲去世了，自己也是在父亲去世那年嫁出来的，母亲就带着弟弟妹妹们生活，妹妹们都出嫁后，母亲的赡养一直没有明确的约定，小弟自己也出去盖了房子，母亲就靠着几个女儿们给的钱，加上政府给老年人的补贴自己一个人在老房子过日子。 母亲80多岁的时候，几个妹妹忽然全部跑到外省打工，一年只有过年的时候回家几天，年纪太大，母亲搬到小弟弟家居住，小弟媳跟母亲关系不好，母亲还是自己到老房子做饭，两个弟弟不是好相与的主，整个葵花村没有谁不怕的，大的赖，小的横，自打大儿子家分出去，30多年来从来没管过老母亲，周玉人微言轻也不敢多别人家的事，只能一周去看一次，帮母亲涮洗，直到母亲病重，几个妹妹都没回来过，一个劲的打电话给周玉，一边恶毒的骂着小弟不管母亲，一边叫周玉去照顾。周玉嫁的是隔壁县的三合镇，虽然两个镇相邻，可每个县的客车都是不跑到边界的。 68岁周玉只能每次大早上的起来吃过饭，骑着人力三轮车吃力的到葵花镇最后一个村落客运站，然后再换乘去县城的客车，它会经过葵花镇，到了叫司机停车下去。然后就开始给母亲买吃食，换洗衣服，洗头洗澡。每次必须赶在下午6点前做完，坐上最后一趟客车回去，再骑上半个小时的三轮车回家，冬天天黑的快，有时候客车耽搁一下，骑到一半就看不到路，寒风跟雾露打在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冷。 到家了，要赶紧喂鸡猪，因为自己家里也只有一个人，两个孩子大了，在省城上班，老伴70岁了还在外面打工，自己的日子说不上富裕，也说不上宽松，只是觉得自己还可以动，多攒点钱，给孩子们减少点负担。所有事忙完了，才给自己随便倒点热水泡个饭吃了。 为什么不在弟弟家吃？人家不乐意呀，母亲的病，多半是饿的，去年母亲还精神抖擞，活到90多岁没进过一次医院，自从打水从台阶上摔下来后，自己不能做饭，就只能靠儿子家做了送一碗进房间，好吃不好吃就那么一碗，如同喂狗般，家里从早上开始就见不到人，儿子说是出去干活了，儿媳出去打麻将了，中午回来做潦草的做一顿饭，管他娘吃不吃的。不高兴的时候人家在外面吃了就不回家做。母亲是个挑嘴的，别说这一天的饭食不固定，就是固定做饭，做的太潦草，她也吃不下几口。半年的时间，老母亲一下瘦的皮包骨头，肚子胀的大大的。周玉去看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原本一个月去看一次的，最后变成每个星期去看一次。 就这，自己那白眼狼弟弟都不开心，生怕走的时候带走他家的东西，有时候还会在门口看不见的地方，听周玉跟母亲有没有说他的坏话，还好周玉是个管得住嘴的，怕骂了弟弟，母亲的日子更不好过，而母亲也是偏心弟弟的紧，不管弟弟怎么对她，永远骂的都是儿媳妇。冬天的衣服又大又厚，老人穿的又多，周玉每个星期都是手洗，弟弟不张口，谁敢动他家的洗衣机，别说洗衣机了，水都不给喝一口，那就更别说留下吃饭或者留宿了。更有甚者，碰到弟弟在家，见了面“姐”都不会叫一声，吃饭都把厨房门关上。周玉的活干完了，弟弟还会冷冷的说，“我要出去了，要走就一起走”就怕带走他家的一根线。赶人赶的不要太明显。 周玉想想都气的不行，想把母亲接到自己家里来，母亲又不愿意，说什么都要每天见儿子一面。几个妹妹也是每天电话里面当孝子。到了年关，几个妹妹找不到借口，终于回来，原本电话里面对弟弟周富元的谩骂指责，一下子变成了讨好，4人拧成一根绳，把过错全怪罪到了周玉身上。周玉觉得莫名的委屈，那个时候，母亲已经不太清醒了，偶尔听着小儿女们编排周玉，口里面还是含糊的说“你们大姐还是好的，每个星期都来看我，给我洗涮的”。三个小女儿就头一扭，做出不爱听的样子。 母亲还是没熬到过年就走了，走的时候清楚的说了一句“你们姐妹要和气，不要生分”，可是呢，母亲刚落气，躺在棺椁里，周玉一边叠金银钱纸，一边哽咽哭泣，旁边的二妹妹周玉明冷冷的讽刺：“我们倒是不哭，活着没尽孝，死了哭给谁看”。周玉愕然，三妹周玉花也黑着个脸，四妹周玉音扭着头站在一边。似乎母亲的离世都是她这个当大姐的错，跟两个弟弟没有任何关系，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错的只有自己。周玉擦了眼泪，默默的叠着纸钱，对母亲，这一世，自己是没有亏待的。 停棺三天，三妹说母亲生前一直都在吃素，现在也要替母亲吃素，好吧，洗菜做饭不要自己参与，自己一过去，就嫌弃说“你不会做”，周玉只能讷讷的走开，吃饭的时候厚着脸皮去，三姐妹你夹菜给我，我夹菜给你，当周玉是陌生人。 本身周玉因为伤心也吃不下去，下一顿就不吃了，结果三姐妹又跳出来指责她“你有不满意的你就说，不要在这里做脸嘴给谁看”。 周玉张张了嘴，半句话没说。大弟周富有在母亲去世的时候终于出现了，面对着两个哥哥，三个妹妹没有一句怨言。周玉心里冷笑一声，父亲不在的时候，弟弟妹妹还小，自己虽然已经嫁出去了，可还是三天两头的帮补着娘家，甚至娘家怕自己不管他们，说是帮自己照顾女儿，把自己不到一岁的女儿就抱走，实际呢？ 女儿小丹8个月就被带到娘家，一年见女儿一次，每年不是票子就是粮食，甚至猪仔都是自己给的，农忙的时候自己两口子还要带上工具来帮忙。而自己的女儿呢，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以不合适的年龄去放牛，扛稻谷，背玉米。大人不高兴的时候，一大家子围着打女儿，打的连外人都看不下。自己就是那么蠢，满心满眼看到的都是自己的兄弟姐妹。以至于小丹长大后，脾气不是很好，很是要强，在后来的聊天中才知道女儿受的委屈，真的是又心疼，又委屈。 总想着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各自成了家，就不必揪着以前不放，可是这群自己带大的弟妹是怎么对自己的，晚上守夜的时候，两个弟弟白天比较忙，晚上直接就睡了，三个妹妹见自己守着，也去睡了，从来没有人陪自己，他们买的纸钱自己上去帮忙一起叠，自己买的纸钱，他们装作没看到，不会帮忙出一个指头，到要花钱的时候，又来到自己面前要钱。周玉忍了又忍，想着母亲最后一程，不要闹的母亲不安心。 可是这口气堵在心口下不去呀，怎么错就成了她一个人的。有多少次想到梦里问问母亲，自己是不是她亲生的，为什么弟弟妹妹名字可以好好取，可以去上学。为什么自己默默辛苦了这么多年，没换来他们一声尊重。反而换来的是嫌弃，抱怨。自己的这一生真的过的不值得。 第3章 回到1992 “老招，不要哭，妈知道你难过”，母亲把碗放到旁边的木凳子上，伸手替周玉擦掉脸上的泪水。周玉只觉得脸上温温热热的，心里的苦楚跟委屈见到母亲的这一刻又无从说起。 “妈妈，你终于来看大囡了”，周玉哭的更凶了，自从母亲去世后，这么长时间一次都没梦见母亲，村里的老人说，是因为母亲临走的时候，自己的眼泪滴到了她的身上，母亲走的不轻松，所以不入她的梦。 “不要哭，还在月子里，哭多了以后眼睛不好，把鸡蛋吃了，身体养好，日子才好过”。母亲重新端起鸡蛋，拿筷子在碗里搅了搅，催促着：“快起来吃点”。 周玉闻言一怔，母亲已经伸手来扶她，刚刚那温热的感觉搭在后脖子上是那么真实。这梦也太真实了吧。周玉身子动了一下，忽然下身一阵刺痛，这痛~~~？也太真实了吧，周玉一骨碌爬起来，浑身一阵酸软，头晕目眩。母亲慌忙一手抱住，嗔怪道：“别起那么急促，刚生完孩子，小心养着”。 孩子？周玉更懵了，自己都68了，怎么可能生孩子，这梦可是真的胡扯。但是身体真实疼痛的感觉却是忽略不了的，母靠在母亲身上的真实感也是确确实实的。周玉呼了一口气，不管它了，虽然对这个母亲，自己是又爱又恨，但在梦里见到，还是开心的不得了。 “把鸡蛋吃了”，母亲另一只手把碗递到周玉眼前，周玉抬手接过，碗上的热度传到手指上，周玉更加诧异了，自己的手不再是干瘪的，虽然黄黑些，但是饱满纤细，不是沟壑满满。另一只手忍不住抬起来要抚摸，手碰到肚子的那一刻，再次愕然，肚子虽然松垮，却不是之前那大腹便便，长满脂肪粒的感觉，而是感觉从肚子里刚拿出了东西的松弛感。 余光扫到对着床的三门柜，上面有面穿衣镜，正好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顿时更惊讶了，从来做梦只看得到他人，梦中对自己的样子基本上是模糊的，可是现在镜子里的自己还是30多岁的样子，脸上皮肤精致细腻泛着小麦色，一头青色乌黑油亮，跟自己临睡前的满脸皱纹，头发花白完全不一样。 “呜哇~~”一声婴儿啼哭打断周玉的震惊，偏头往右边一看，身边正躺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小脸还在皱巴巴的，哭的红通通的。周玉还没反应过来，母亲松开她，让她坐稳了，脱了鞋子爬上床。一边抱孩子，一边说：“来婆婆看看，是不是尿了”。 周玉这才看到自己盖的不是绣花精美的四件套，被子表面是红色的缎子，背面是纯白的白布，这种被子，在2000年前每家每户都在用，当时的被面都是缎子的，条件好的人家就买几个，吃酒席的时候，送礼贵重点也是送个被面或者上海来的印着牡丹花的大床单，条件不好的人家基本上就是自己用碎布条拼接出来的被面，再不济的就是一个纯白布做的被套，被面下面是一大块白布折叠边角包上来，这种白布一般就是做白事吃席的时候，随礼主家还的，大家都拼接成里子面。 这个被子拆洗都很不方便，洗过后又要铺开用针订好，00年后出现公家缝好带拉链的，花色好看又方便，之后就再也没用过被面了，这个被面还是自己结婚的时候，母亲在亲朋送的礼品中挑了一红一绿两个，绿的想着给小丹长大结婚时用。 周玉抚摸了一下被面，丝滑冰凉，触感真实，这真的不是梦，还是梦太真实？抬眼打量四周，青砖砌的墙，砂灰还裸露在外面，食品柜跟角一边一个搭成的房门上挂着一条草席，房间的窗户上用塑料膜封着，风吹的发出“刷刷”的声音。窗户下面有台缝纫机，床头有个写字台，床是老实的手工木床，这些都是结婚时候请木工做的。周玉裸露在被子外的手有些冷，这，太真实了。这是穿越了？ 周玉有些不相信，摸了摸脸，触感依旧真实，稍微动了一下麻木的腿，下身又传来针刺般的疼痛。真的是穿越了吗？周玉想起，小丹喜欢看穿越小说，说是小说里受尽折磨的人回到过去，然后一一收拾折磨自己的坏人，很是得劲。有时候自己抱怨过去自己经历的种种，小丹恨的牙痒痒，问她：“妈，如果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回到过去，你还会对你的兄弟姐妹好吗，还会忍气吞声的忍着朱家这一大家子吗？”当时周玉回答说：“肯定不会呀” 那这真的是穿越了吗？但是感觉真的是太真实了。 “别发呆了，鸡蛋冷了很腥气的，快吃了”母亲哄着孩子催促着，周玉嗫嗫的问：“妈。现在是哪一年？” “1992年呀，”母亲有些奇怪，“怎么了” 周玉吸了口冷气，种种感觉是真的，自己真的回到过去了，是老天爷听到自己的心声了吗？内心既惶恐又有点小兴奋，真的回来了。但是为什么是1992年，为什么不再往前点，回到出生或者七八岁也好呀，为什么回到1992年，自己在娘家就已经过的很累了，嫁过来的夫家也是复杂的家庭，过的糟心不已。 “小乖乖，婆婆抱着睡，快吃快长大”母亲呢喃着，周玉看着母亲怀里的小人，顿时领会，1992年，是儿子小海出生的这一年，是了，怪天怪地，怪所有人，自己最放不下的还是一双儿女，自己最对不起的也是这是儿女，上辈子都是在为别人付出，唯独这双儿女亏欠的太多。 第4章 上门女婿 周玉震惊中带着兴奋，又有说不出的激动，自己真的回来了，真的可以重新再活一次，眼泪又忍不住大颗大颗滚落。母亲叹口气说，“月子里不要哭，会留下月子病的，把身体养好才是，等杨华回来，妈会说他的”。 提到杨华，周玉方才想起来，杨华在自己刚生完小海就赶着马车出去换酒了，也没交代家里任何人要照顾自己，生完小海的第二天就从医院里回来，杨华说要过年了，把家里酿的酒拉出去换玉米，过了年怕人家卖完了，下一月酿酒的料就没有了，次日不顾下不了床的周玉，就丢下她娘两走了。 是了，小海是腊月二十五生的，这个屋子也是新建的三间青砖大瓦房，说是两层的大瓦房，外面看着气派，里面四处透风。盖房子也是杨华那个老丈人三天两头骂的难听，两口子才咬牙左右借钱盖的，原本想着等生了小海，过了年就搬进来，还没来得及办乔迁，周玉就生了，杨华的老丈人死活不让周玉回老宅坐月子，一口一个“你们有新房，去你们的新房过去，不要来我屋子里添污秽”。 架不住人家撵人，杨华请人将周玉的嫁妆先拉过来，简单的置办了个炉子，几口锅，接回周玉就走了，要不是母亲知道周玉这几天会生，周玉只怕又要饿上几天。 周玉端起鸡蛋，说起来还真是饿了，三两口就吞下去。母亲哄乖小海，放到周玉身边，让周玉躺下喂奶，周玉尚觉不真实，侧身躺下，直到孩子温热的小嘴贴到自己身上才感觉这是真的。 母亲下了床，道：“我去做饭，你再睡会”。看着母亲挺直的背板，周玉眼睛模糊了，这一世，自己再也不惯着谁，自己要为自己好好活一场，只要对生自己的，自己生的负责就可以了。这个世上，不是你对别人好，别人就会对你好的，遇到善良的，他会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遇到不感恩的，他只会觉得你就是一个软柿子好拿捏。重活一世，自己一定要硬气起来。 想起杨华那老丈人，就不得不提一下这个复杂的家庭，杨华是朱家的上门女婿，朱家，梁家在这个村里算得上是大姓，杨华的姑妈嫁给了朱家章，先生了一儿一女，儿子10多岁的时候淹死了，后面又生了个女儿，大女儿叫朱玉芝，小女儿叫朱兰芝，想着再生一个儿子，小女儿的小名还叫换弟。 可惜后面一直没能如愿，大女儿嫁到了离家30里的太平村，眼看老两口岁数越来越大了，就动了招上门女婿的心思，本村的他们看不上，外地的不放心，杨华的姑妈就想起自己的两个哥哥家有不少儿子。杨华有个大伯父，家里只有一个堂弟。自然是不会上门的，杨华家有大哥杨生，二哥杨先，杨华排老三，四弟杨东，姐姐杨金枝。大哥早逝，二哥已经结婚，剩下杨华跟弟弟。 杨华姑妈看中杨华，做事稳重，不像老四奸猾，加上杨华当时还在部队上就更满意了，当下就跟哥哥通了气，说是亲上加亲，说是上门女婿，生的孩子还是可以跟杨华姓，只是要个人养老罢了。杨华的父亲也就同意了。杨华的姑父就成了他老丈人。 这些也是周玉听杨华说的，好景不长，朱兰芝生下儿子杨波后又生了一个儿子，没养大就死了，后面就患上糖尿病，四五年的时间都在求医，杨波就丢给大姐朱玉芝帮养，在杨波7岁的时候，朱玉芝去世。 朱玉芝去世的第二年，有人给周玉介绍杨华，当时周玉31岁，四村八寨的踏破了周家的门，周玉就是不嫁人，家里的父亲病重，弟妹还小，自己嫁出去了，家里怎么办。周玉不松口，气的老父亲总是破口大骂“你是要给富有家做一辈子大丫头吗”，大弟周富有虽然搬出去，但是干不完的活或者不想干的活都会下来找弟妹们去做，说是找弟妹，二妹周玉明在上学，周末才休息，三妹周玉花又懒又胖又奸猾，她才不会去，四妹周玉音才十多岁，跟着周玉花有样学样，弟弟周富元更是一天见不到人 周富有一来找人，弟妹们各自散开，母亲最是软弱的，明知大儿子是分出去的，又听儿媳妇的挑唆不想做活，每次弟妹不去，周富有就要在家里撒泼耍横，辱骂父母兄弟姊妹，她就要跳出来说：“你们不做，我去做，我去做”，周玉心疼母亲，只能说“我去，你照顾爸爸”。 一做就是一天，做完自己家里的做弟弟家的，永远是独来独往，田间穿梭。父亲虽然偏心，但是偶尔还是会比母亲看的透，会心疼自己一下。 杨华来家里相亲的时候，彬彬有礼，待人谦和，父亲很是喜欢，也可能是同为当过兵的，更有话题可聊。父亲觉得杨华人品很好，不要顾忌他的过往，可以嫁。周玉心里是抗拒的，她不想嫁，但是架不住父亲的说教，再加上父亲当时已经病的很重了，怕自己一走，父亲气急走了，自己一生的罪孽就洗不掉了。 面对父亲的央求，周玉心一横，嫁。果然，出嫁10天不到，父亲便病逝了。 说起杨华，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人，在村里，带着村里的人酿酒，修路，做事公平公正，虽然年纪轻。也是很受村里人敬重的，但是他的好只是对村里人，对他的老丈人跟儿子，对周玉，更多的是找了个帮手而已，帮他照顾老丈人，照顾儿子，管理好山间地头的庄稼。周玉受了委屈，之说是周玉的不是，对周玉从来没有过多的关心。 后来上了年纪，儿女大了，慢慢的才会对周玉嘘寒问暖。可是提起过往，周玉总是心有不甘，后来跟小丹聊天的时候，小丹忽然问了句：“妈，我总觉爸爸当初跑那么远去娶你，回来又对你不好，他为什么娶你？” 为什么？，周玉也不知道，或许是听说自己年龄大，或许是知道自己能吃苦，更或者是知道自己的身后是没有靠山退路的。 第5章 杨华回来了 马上就要到大年三十了，腊月二十九这天，周玉和母亲正围着火炉吃饭，说是吃饭，也就一个辣椒炒洋芋，一个水煮青菜，米饭都是一半玉米面，一半大米，不是不喜欢吃纯白米，而是每年粮食根本不够吃，算上现在两个小的，家里4个人的田地，一年除了上交公粮一部分，小丹在母亲家，每年大约给母亲家100公斤大米，剩下的家里三个大人，一个10岁的孩子都是够吃的。 奇怪的是，每年到年中，家里就开始没粮了。半年的时间都是给邻居借粮吃。等下一年的粮上来了又还人家，多半借到的还是些虫米。 周母给周玉煮了一碗红糖鸡蛋，这就算是好东西了，吃肉那就别提了，这个年代大家都穷，逢年过节还能买上二斤肉吃一顿打打牙祭，平时炒菜油能少放就少放，能不放最好。 正吃着，就听到门外马蹄声，周母起身凑到窗前，掀开挡在避风的麻布口袋往外看来一眼，说：“杨华回来了”。说着放下碗，开了一半的门出去，又迅速关上，防止寒风进来。 外面是窸窸窣窣的下货声，周玉百感交集，自己现在是30多岁，杨华也是这个年纪，时隔三十年再见到年轻的杨华，竟然有些不知所措。正恍惚中，门开了，灌进了一阵冷风，率先进来的是周母，紧跟着杨华进来了，年轻时候的杨华长的子弟，微长的头发半卷，鼻梁高挺，眼睛明亮有神，脸庞饱满细腻，一身灰色的四袋服干净笔挺，哪里看得出来是走村串寨换酒的走夫贩卒。他手里提着约莫两斤重的猪肉。进门将猪肉放在一旁的搪瓷盆里，围到火炉旁烤火。 周母忙不迭的拿碗筷，还没正式搬家，家里的大部分生活用品还在老房子里，周母将塑料线扎着的一摞碗拆来，拿出一个往旁边的盆里涮了涮，从旁边的木蒸桶里舀了一碗饭递给杨华。 杨华搓了搓暖和回来的手，接过碗，走到旁边的小圆桌前，拿起筷子夹来一块土豆，问周玉：“小娃乖吗？”周玉看着年轻的杨华，恍恍惚惚，还没适应已经回来的现实，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吃完碗里的鸡蛋放下碗。 杨华吃了两口饭，说：“这次的酒除了换的200斤玉米，还收了四十多元的现金，我买了点肉，正好明天过年，你也可以吃点补补身体。” 周玉心头一酸，对这个丈夫，自己不知道怎么评价，他永远都是谦和有礼，跟自己说话不急不慢，即使意见分歧，自己性子急躁要吵起来，他也是回避退让。感觉就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让周玉心里的气无处发泄，能让杨华对她发脾气的只有那对爷孙，杨华始终觉得周玉对那对爷孙不好，尤其那对爷孙在杨华面前一顿拱火，杨华更是觉得周玉容不下他们。 但是杨华也不审问周玉，只当不知道，却对周玉总是保持着不咸不淡的态度。周玉不是没想过走，可在那个年代，自己又靠不住娘家，更舍不得两个孩子。硬是咬牙撑到老。好在老了，杨华才看出自己心疼护着的大儿子是个彻彻底底的白眼狼，根本靠不住，对周玉才体贴关心。 “明天我去叫爹爹跟杨波来新家过年，等过完年再一起搬家”。杨华没发现周玉的不同，周玉心里暗自冷笑一声，回家没关心一句自己这个“月子婆”，倒是先想着那老丈人跟儿子，甚至自己没满月的儿子都看一眼，上辈子还会难过，这辈子，自己一个眼泪都不会掉，要是过不下去，自己就带着孩子走，上辈子小丹说的对，背上孩子去县城，找个保姆的活也能养活孩子，难道背着孩子干农活，喂鸡喂猪，煮一大家子的饭，会比背着孩子当保姆轻松。 若是按照上辈子的性子，周玉的暴脾气早就上来了，会大声的质问杨华为什么不管自己，现在，加上上辈子的68岁，自己也是活了90多岁的人，还有什么看不开的，有些账要慢慢的算才有意思。 周母只是默默的吃着饭看着两人不做声，她是读过书的人，原本也算得上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吧，家庭的权谋论上她多少是懂的，示弱，做好人她一直拿捏的很好，所以才能在别人女人大着肚子要干活挣公分的年代，安安心心两年一个的频率在家安心生孩子，且丈夫从来都是顺从着她的，甚至在外人看来，她都是个老好人，更可以让四个女儿心甘情愿的伺候她，以至于耽误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没怨言。四个女儿，最早出嫁的是周玉，31岁，老二36岁，老三38岁，老四42岁，周玉嫁的早还是父亲逼迫的急。 女婿也是个个尊重她，这让周玉甚是服气，吃过饭，开着昏黄的点灯，三人围着炉子烤火。 杨华说：“妈妈今年就在我家过年了，我跟周玉结婚这么多年，你还没在我们家一起过过年的。” 周母笑笑，说：“不了，现在家里你弟弟妹妹还小，哪里有家里的大人不在家里带着他们的过年的，我出来好几天了，也是看你不在，老招床都下不来，我才多留几天给她煮个吃的，不然我鸡蛋放下就走了。” 几句话不轻不重，甚至没带半分责备，也没带审问，可让杨华瞬间有些惭愧：“妈妈，我想着趁着年关，出去打酒的人也多，可以换点钱跟粮，不是不管招娣的。” 周母笑道：“我没怪你，杨华，你也是个苦命人，打小没有母亲心疼的，我也是把你当半个儿子心疼的，你出去赚钱，也是为这个家，只是你出去前要好好安顿好家里的事，家里安定，你在外才放心。”几句话让杨华心里暖暖的，自己的母亲在自己4岁的时候生四弟血崩而亡的，打小没有母亲呵护，上门到朱家，还没享受几天姑妈的母爱，姑妈也撒手走了，眼前的这个岳母，说话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的，对自己也是真的好。 “我走的时候过去跟我爹说过的，叫他过来给招娣煮几天饭的，也叫杨波喂鸡喂猪的，他们没来？”杨华疑惑着，“我回来的时候先到老屋那边看了下，爹说他从这边回去，鸡猪也都喂好了。” 周玉早就习惯了，老丈人说的话，杨华是深信不疑的，鸡猪没赶过来，自然在那边是会喂的，自己是他们眼中的外人，怎么可能会照顾自己。正想分辩几句，周母淡淡道：“你给有问问杨波，这几天吃鸡蛋没有。” 杨华一愣，道：“没有。” “那你老丈人可有说见到我了。”周母接着问。 杨华愕然，是的，要是老丈人来过，自己过去问的时候，老丈人肯定会从鼻子里哼气，阴阳怪调的说话。他那老丈人最不喜欢周玉的娘家人，总觉得他的东西不能让外人占了便宜。 周母大概知道他的心思了，又道：“你这个家庭复杂的很，我也不怪你，照顾到这边，又照顾不到那边，不好做人，老招嫁过来前，我就跟她说过，要好好做人，朱家大姓，做不好一点，一人一爪子，掐都能把人掐死，同样的，杨华，你也是一样的，要小心做人。做的好，家庭和睦，做的不好，妻离子散。” 短短几句话，杨华忙不迭的点头，岳母既没有责怪自己，反而还宽慰自己，真的让自己无地自容，周玉暗自佩服母亲，想着上辈子，杨华回来，母亲似乎也是说的，当时自己还对母亲不满意，认为母亲一点不帮自己说话，看来，母亲能活到93岁，还让外人一直称赞老好人不是没有原因的。自己还是要多向母亲学习才是。 第6章 回忆 吃过饭，杨华把换酒的钱46元交给周玉，前些年为了给前头的那位治病，杨华是花光了家底，信用社里还欠着8000元的巨款，亲戚朋友也欠着不少，生活用品，打针吃药都是赊欠着，每到年关，要账的抬着本子一波一波的来。村子里的还好说，有钱钱交代，没钱话交代，总要给人家说道一声。 周玉是个能吃苦且踏实的，钱交到周玉手里，杨华是放心的，她不会乱花一分，多半都是用来还账了。 交完钱，杨华去老宅喂鸡猪，周母找出自己提鸡蛋来的竹筐，准备要走。周玉知道母亲是不会留下过年的，家里也没有什么可以让母亲带走的，便从杨华给的钱里面抽出10元给母亲：\"妈，路上做个车费，剩下的给弟妹们买点好吃的。 周母慌忙按住她的手，说：“妈不要，妈有。”周玉硬塞过去，周母捏在手里，讪讪地笑：“你也没有，你自己留着用就行，不要挂念着我。” “也没多少，只是个路费而已。”周玉淡淡回应，两辈子了，她是知道这个母亲的，明面上她不要自己的东西，来回拉扯几次她就会暗自高兴的接下，若是哪次真的掏不出来，她是当面不说的，只是走的时候就不那么客气了，过后就会含沙射影的说，哪家哪家的姑娘嫁到哪里了，她母亲每次去，姑娘就会给车费钱，还给什么什么的，人家那姑娘才养的值当。 说的云淡风轻的，周玉心里却不是滋味。虽说是要孝敬父母的，可前提也是要自己能拿得出来呀，有时候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对于母亲，周玉真的是又爱又恨，她能看得见自己的苦，安慰自己几句，心里就暖的不行。有时候，母亲又狠心偏心的厉害。 想起怀小丹7个月的时候，回娘家过端午节，周母要去后山栽辣椒，栽完要泼定根水才能活，中午日头大，栽了活不了。太阳西斜了才出工，姐妹几个叫谁都不去。周玉没嫁前，这些活都是周玉一个人干的。周玉嫁出去后，这些活就轮到了三姐妹身上，至于小弟周富元，没有了父亲，那就是个二流子，整天见不到人。 眼瞅着周玉在，谁还会动一下。原本周玉大着肚子，是不能去的，可见母亲一个人去还是不放心。一同跟了去，母亲声都吭一下，捡着在前面栽辣椒的活，眼见天就要黑了，周玉只能挑起两只大桶一趟一趟的担水泼辣椒。眼瞅着马上要结束了，最后一趟，意外发生了。 周玉跨过一个小沟的时候闪了一下，霎时就是浑身无力，肚子发痛，躺在地上动弹不了，周母听到响动，过来瞥了一眼倒在一旁的水桶，赶紧提起来，还好，还剩半桶水。将水桶放好后，才扶起周玉，埋怨道：“你说你来干什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咋个跟杨华交代。” 说着将周玉扶到一旁：“你先回去，我弄完就回来。”周玉当时已经浑身虚汗，肚子下坠的厉害，一步都动不了，只能靠着田埂说休息一下，周母似乎一点不担心，嘟囔着回到地里接着把活干完，才扶着周玉慢悠悠的回去。 当晚，孩子就保不住了，好在镇上有卫生院，孩子是生出来了，不足月，小小的一个。没有保温箱，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生的仓促，没有准备任何衣服襁褓。周玉脱了自己的汗衫包住孩子，周母将衣服解开，把孩子贴着自己的胸膛保暖了一夜。这一刻周玉是感激母亲的。 第二天一早，周母让小弟周富元跑一趟通知杨华，杨华才带来孩子的衣服，包被。然后，周母就走了，是的，杨华来了，周母回家吃午饭去，杨华按照医生的交代，买好孩子要的东西后，想着岳母家应该会给送饭，等到下午一两点还不见来人。 想着怕是还没做好，杨华便自己去岳母家取一趟。卫生院离周家并不远，一盏茶的功夫而已，周玉等不到十分钟，杨华就耷拉着脑袋回来了，一问，才知道，母亲家早已经吃过饭了，杨华下去的时候，人家炉子里的火都灭了，周母说新村的堂爷爷去世了，赶去奔丧了。二妹不在，三妹四妹坐在屋里嗑瓜子，没人问他们吃过没，甚至说话都是鼻子里哼出来的。 好在早上周母给煮了两个糖水鸡蛋，周玉并不是很饿，那个年代没有小饭馆，杨华办理了出院，便带着周玉出来拦了班车，到葵花镇的最后一个村者村，班车就回程了，者村离三合镇大树村还有5公里，杨华的姐姐嫁在者村，杨华向姐姐家借了个板车，两床被子，才将周玉母女拉回家。 好在孩子命大，不足月也养活了，只是营养不良，孩子瘦瘦小小的，养了许久才白嫩可爱起来，想到这些，周玉鼻子酸了又酸，娘家靠不住，婆家看的轻，丈夫靠不住，婆家敢欺负。欺的就是你无依无靠。 第7章 年关要账的来了 周玉一边回忆，一边接过母亲手里的篮子，把埋在米里的鸡蛋掏出来三四十个来。周玉知道母亲不容易，这三百个鸡蛋也是花了她五六十元的，家里没有父亲，弟弟又淘气，三天两头的不是赔这家的钱就是赔那家的钱。家里头田地不少，全靠母亲跟三个妹妹打理，粮食收的也不少，交了公粮后，剩下的基本都卖了凑钱还账了，母亲也是舍不得吃喝的，每逢看到别人家上街割肉，母亲总是会说，什么时候才能天天吃点新鲜肉。 “别拿，我才拿过来的，你又拿给我做什么”母亲赶紧拦着，“这家里有老有小，拿了让人说闲话。” 周玉淡淡道：“是有老有小，有哪一个记得我是个下不了床的，有哪一个过来看我们母子一眼。给我们送口热汤热水，要不是你来，我们母子只怕是要饿死的。” 周母知道做后妈难，做上门姑爷的媳妇就更难了，全村几百双眼睛盯着你，教育孩子，说你不是亲生的，不教育，还是说你不是亲生的。一点不到位，村子里嚼舌头的一大堆。 周玉是重来一次的人，什么没经历过，这次还会怕不成，这次该怕的是别人了。 周母还要再拦，周玉已经麻溜的用头巾盖在篮子上了，看着母亲欲言又止的表情，周玉拉母亲坐到火炉旁，道：“前些年生小丹，从医院里回来的第二天，村里有白事，杨华早上就去帮忙了，我想着爷孙俩在家总会给我送口饭吧，可等到中午也不见房门开一下，我挣扎着起来到厨房一看，人家早吃了，出去遛弯了，还把火塘里的火都灭了，想喝口水，茶壶是空的，冷水桶一滴水也没有，我头晕脑胀的又回到床上躺着。” “下午杨波玩回来了，我听到开门声就叫他，叫了七八声才应我一声，我让他去找他爸爸回来给我做顿饭，他扭头就走。等我一觉醒来又是六七点了，我挪到厨房里，爷孙俩又吃干抹净灭了火，我当时就想着，这口饭我不吃了。”周玉想起过恨的牙痒痒，“晚上杨华回来知道我一天没吃，给我煮了几个鸡蛋，太饿了，等不及凉，一口气吃完，嘴上烫出几个泡，现在嘴巴一吃稍微热的东西就受不住。” 周母叹气道：“心肝，过了的事就过了吧。”周玉看了母亲一眼，她这母亲总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还总让你说不出的不是，周玉哼了一声，说：“你拿来的300个鸡蛋，加上富有的200个，还有其他家送来的零零散散七八百个鸡蛋，我一个没舍得卖，就怕被人说我不是亲的，亏待他们，煎炸蒸煮全弄给他们吃了，你知道他们背地里怎么骂我的？” 这个年代，鸡蛋虽然比不上肉贵，但是也仅次于肉的好东西，谁家鸡蛋不是攒起来卖了换油盐酱醋的，偶尔吃一顿也舍不得吃几个。周母拍着周玉的手，安慰着：“算了，算了，你管他怎么骂的。不当着你的面骂就可以。” 周玉听着母亲的话，心底无名之火就要出来，虽然知道这是母亲安慰自己的话，但是听着总是不受用，“他爷孙俩出去骂，那个吃白食的烂屎，一天什么都不会做，就会躺尸，煮饭都不会，天天给我们吃鸡蛋，青菜白菜的。” 周玉顿了顿，道：“要不是我后面拖着身子去井边打水，隔壁院子的小四婶在井边洗衣服，看我一鞋子的血，面色不好，帮我打了一桶水，才跟我低声跟我说了这些话，我还不知道我舍不得的东西，到他们嘴里粪草都不如。” 周母低声叹了几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周玉也不再多说，说太多，母亲也帮不了自己什么，反而说出来的话反而让自己心口更赌的慌，上辈子自己都在忍，不敢多说什么，邻里也看自己是个好欺负的，一点不到位就蹬鼻子上脸来，这辈子，这口窝囊气再也不忍了。 “杨华，杨华，在家不？”门外有人在叫，周玉听声音便知道是村医疗所的朱三，忙应了声“在的”，周母赶紧起身开门去，门口寒风灌进来，紧接着进来个三四十岁穿着洗的发白的灰色四袋服男人。 “三哥，来要账了？”周玉脸上带笑，将小方凳递了一个过去，朱三接过坐下，问道：“生了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周玉微笑，朱三烤了烤手，从口袋里掏出个红皮笔记本，封面上印着毛主席的画像，有多少年没见过这种笔记本了，周玉一时竟忘了神。 第8章 坏消息 “你家那老头，前几天被我给骂了。”朱三一边打开本子一边说，周玉挑眉，来了兴致，问：“怎么了？” 朱三道：“前些天他拿了一沓单子过来，骂骂咧咧的骂你家两口子半天，什么难听骂什么，骂完了把单子丢给我，说是要报销，我一看，300多的治疗单子，再看，都是太平村开的，时间有长有短，加起来几个月的。” “谁的单子？”周玉不解，朱三冷笑一声，“你家老头说，你们不给他钱，他生病了去他女儿家吃药打针的钱，叫我把钱给他，然后再来找你们要，我要不是本村的，我都信了，他什么身体我不知道？你两口子什么人我不知道？我当时就骂他，打一针5毛钱，拿三天的药最多8毛钱，你这300多的只要打针怕是半年都下不了床了，看你这骂人的精神比小伙子还有精神，你当我是傻子。” 周玉心头暗暗赞了朱三一下，朱三也是这个村里头不多的正直的人，周玉也一直很尊重他，朱三接着说：“村里那些爱嚼舌根的在一旁还附和让我给钱，他可怜，我直接就回他们，你们要是觉得可怜,你们拿出来,然后你们去找杨华要。她们就不说话了，我就连着她们一起骂了，真的是不搅乱人家的家他们不好过。” 周玉叹道：“我们不好做人呀。碰到三哥你这种正直的还好说，不正直的就是在后面附和着搞我两口子，即使杨华知道是他老丈人的不是，他也不敢说的。”周玉摆出事实，杨华不是不敢说，应该是舍不得责骂吧，毕竟那是他先妻的父亲。 “老倌身上什么时候不是二十，三十的傍身，我怕老倌有个大小事不愿意向我们开口，我都叫杨华随时问着，三块五块的给着。什么时候让他打针吃药的钱都没有了。”周玉有些气愤，人家说苦谁不能苦孩子，自己家是苦谁都不能苦他爷孙俩。 朱三也知道周玉的情况，道：“我告诉你家老头，以后只有村子上打针吃药的钱我给赊，别的地方的单子不要拿来找我，我不认，也不敢找杨华报账。”朱三指指打开的本子上，杨华哪行的名字，说：“今年一共还欠着15块8毛。” 周玉“嗯”了声，这些年为还账，省吃俭用的，身上的钱基本不会在身上停留一个星期就要还出去，吃药打针能赊欠的就先欠着，有时候油水跟不上，成天的农活体力支撑不住，以至于后来周玉身体不好，即使身体不好，为了早日还清债务，周玉生病的时候总是要么背着猪草篮子到村卫生所打一针接着下地，要么下了地回来把装满猪草的篮子放在卫生所门口，打一针回家，长期以往，身体没养好落下一身病，针打的多了，两边屁股都是硬的，针水都挤不进去。再后来换成静脉注射，手上的血管最后都看不见了。 想到这些，周玉心沉了一下，起来到柜子围成的房间取了钱出来递给朱三，朱三数了数，压低声音道：“我听说计划生育的过了年就要来我们村查超生了，你家这算下来是三个，要叫杨华早打算。” 周玉蓦的想起这事，对呀，上辈子，自己就是生了小海，还没满月，计划生育队的就来了，说是不交罚款就要掀房子，拉两口子游街示众，后排的朱美琼家，男人以前还当过乡长的，交不出钱来，瓦片被掀的满地都是，男人吓的躲了出去，后来交了5000元才消停，自己家也是东借西借交了3000元，最后还把自己拉去无麻结扎，那种痛，周玉现在想起来还会发抖。3000元不是个小数目，交多少全看计划生育队说的算。 周玉点点头，不多问，反正自己早知道这事的，朱三站起来，收好本子道，：“我还有下一家，就不坐了，记得跟杨华说，我都没敢跟别人说。”周玉感激的点点头，站起来送他，朱三摆摆手拒绝：“坐月子，不要出来见风了。”说罢，拉开木门出去，又赶紧关上。 周母听说计划生育的要来，也紧张起来，“老招，怎么办，这些人可不讲道理。 “不怕，”周玉安慰母亲，再来一遭，周玉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不过比别人先知道情况也是好的，至少可以提前也有个对策，这一次，那一刀万万是不能落到自己身上的。周玉上辈子想过，要是计划生育队来的那天，自己跟他们说，自己的家庭是重组的，三姓的，自己生了两个并没有违法，是不是就可以免罚了。 但是面对现实，这条是行不通的，按照计划生育队的作风，是毫无道理可讲的，尤其是带头姓资的那个，人称资老三，是个混不吝的，就因为他做事不留余地，才让他做的队长，后来计划生育取消后，曾经受他折腾的村户可没轻易饶过他，没了权利，跟村里人吵了几句，愣是被村里人伙同外村的追着打到房梁上。 第9章 吵架 周母忐忑的坐下，想起自己要回家了，又站起身来要走，周玉按着篮子让她坐下，道：“等杨华回来用单车送你到者村，这样走过去还要一个小时呢，天气又冷，可不要冻病了。” “走着走着就暖和了。”周母嘴上说着也听话的坐下，单车能代替双腿，何必让自己受罪，她是个懂得享受的人。 “杨华，杨华”门外又传来叫喊声，这次的声音稍带不善，周玉蹙眉，也听不出是哪个熟识的人，周母忙打开门招呼：“进来说话。”年关要账的人多也很正常，这年头有几家是年关不欠账的，周母并没在意这个人的不友善。 “不来了，你叫杨华出来，他爹给我赊了5斤沙琪玛，还有些白糖，布料，说是去做客，要过年了，把这个账给我结一下。”来人还是扯着嗓子喊。这么一说，周玉算是听出来是谁了。疤眼。小学门口开小卖部的，据说小时候调皮被水烫了，救助不及时，脸部的皮肤全坏了，还粘扯到一起，左边的一只眼睛下眼睑往外翻，常年漏出肉红色的里皮，因此，大家都叫他疤眼，五官不正，打了一辈子光棍。 老宅就在学校对面，家里的老头也确实到他那里买过几次东西。可有好几次，这疤眼上门来要钱，周玉只以为是老头赊的，可小卖部里面除了油盐酱醋跟糖食，少量的红蓝白布外，再没有其他的种类了，家里也不见多了这些东西。但人家上门来要账，总不能说没见东西不认，何况自己身份特殊，要是不给，只怕又要被人说的一文不值。 可有一次，周玉挑着竹篓去田里回来，想顺道买包盐，就歇在小卖部门口，正要进去，就听见疤眼说：“你拿点这个馓子回去吃，吃不完就喂猪，多称点拿去给你大囡。” 自己老头似乎在抽旱烟，吧嗒吧嗒的，半响才说：“狗日的不给钱。拿那样买？” 疤眼说：“你不会赊吗，你管他干什么，他受你的白家当，是你养着他们，你要吃什么就吃什么，我赊给你，你吃着，我上他家要钱，他敢不给？” 周玉才算是知道，老头后面有不少狗头军师的，周玉盐也不买了，鼓着气就回家，等老头回来，就问老头有没有给疤眼赊过账，老头就开始气急败坏的问候了周玉全家一遍。听到有争吵，大院子里住着的五家老头亲戚就开始站到院子里，但凡听着老头占了下风就要动手。周玉忍了又忍，等杨华回来，将情况说了，杨华又问老头，老头才说赊过几次，但是金额都跟疤眼的账目对不上。 疤眼知道周玉的家庭关系复杂，拿定了他们不会也不敢去对账，放心的在上面加帐，赊过的，没赊过的都给算上，白得的钱，不要白不要。 周玉时隔三十多年又听到这个声音，忍了三十多年的气一下子就爆出来了，起身拉紧身上的衣服，头上的毛线帽子压低护住额头，扯开门，不急不缓道：“差你多少钱？什么时候差的？” “八月份的时候，你爹说要去太平村做客，你们不给钱，他找我赊的糖跟布，一共18块8毛，你给我18块就可以。”疤眼有些带着怒气。 “哦，”周玉站在廊下，问：“赊了些什么？你说说，我看看对不对数。” 疤眼一愣，大概没想到怕人戳脊梁骨的杨华媳妇，向来是要钱必还的，今天会忽然如此一问，一时竟有些语塞。 “我刚刚说了，沙琪玛，白糖，布料。”疤眼怒目看着周玉，语气中却有些心虚。 周玉道：“各拿了多少，多少钱一斤？” 疤眼气急道：“咋的，你爹赊的东西你不认，这钱你不给了？你要是不给，我对你不客气。” 周玉冷笑一声：“你上门讨账，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放在哪里说都是对的，但是有一条，还钱不能问你欠多少钱，分别是什么吗？难道只许讨债的开口报数字，欠债的只能闭口默默掏钱吗？” “你还，还是不还？”疤眼气急败坏的叫着，声音很大。周玉家门前还是土院子，没有围墙，前面零散的盖了几家房子，空出来的地上各家各户都种上庄稼，站在屋前能朦胧的看到五公里外的者村，目光所至甚是空旷，回音极其明显，如同加了扩音的喇叭。 这一嗓子嚎叫，窝在家里烤火的左邻右舍都出来围观了，看热闹是这个村子为数不多的爱好。 “二姐，咋啦？”隔壁本家的朱建冲跟妻子唐水芹走到廊檐下问，他家的爷爷跟杨华老丈人的爹是亲兄弟，朱兰芝在家排老二，周玉过来后，朱家的人也本着朱兰芝的辈分称呼周玉。 还未等周玉开口，疤眼就跳脚道：“你们来评评理，他家老倌要做客，他们不给钱，我好心赊了东西给他家老倌，现在来要账，这婆娘就想不认，要赖账。” 然后一口唾沫吐在泥巴地上，骂：“你也不问问，你在谁的地盘上，你赖我的账，你赖得了吗？你独门独姓的跳什么？不用我梁氏大家族出面，我一个人就能掐死你。” 周玉闻言，走下廊檐到他跟前，道：“来，你掐死我，你掐死我，公安也饶不了你，你掐不死我，我一个没出月子的人，遇个三长两短，我两兄弟也会把我抬到你家，让你家好生照顾。你要不要试试。” 疤眼没料到从前见人都温声细语的周玉，今天像变了个人似的，打的他措手不及，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连连退后：“叫杨华来，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喊你家当家说的了话的来。” 周母生怕周玉跟人打起来，连忙来拉周玉，朱建冲夫妻也连拖带拉的将周玉拉到廊檐下。 “有话好好讲，吵什么？”一道洪亮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紧接着从人群中挤出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梳着大背头，衣服披在肩上，手里拿着罐头瓶做的茶缸。这人正是大炮筒。 大炮筒也姓朱，曾参加过对越反击战，炮兵中的一员，跟杨华同为军人，两人关系目前还不错，也可能是杨华现在还担任大树村村支部，多少有点奉承着，周玉家的新房椽子还是他借出来的。 第10章 闹剧 疤眼看都是本村的人，更加叫嚣着：“他家欠债不还，来要账就耍赖。” “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不还了，你是眼瞎了，耳朵也聋了吗？”周玉毫不客气的回他，“你来要账你就好好说，我就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赊的，赊了些什么，你就杂七杂八的说一堆，怎么，我还不能对账了？” 疤眼还要争辩，大炮筒往他面前一站，道：“杨华媳妇说的对呀，要账还不能对账？你今天拿出账本来，给她对，对完了她要是不还，我们也饶不过她。”他这话说的两边不得罪人。 疤眼啮齿半天，道：“账本没带。” “回去拿，我们在这里等你。”大炮筒喝了口茶，盖上罐头盖，不容反驳的口气让疤眼有些害怕，疤眼道：“没记账。” “没记账，你咋记得哪家欠你多少钱？全凭你开口？“”这回大炮筒也不满意了。 “我就是记得，他爹说要做客，他两口子没给钱，到我那里赊了糖，布料，一共18块”疤眼咬牙瞪目的说着，一边捏紧拳头，大家都看着呢，可不能认怂。 大炮筒转身问周玉：“你家没给老倌钱？真的做客了。 周玉上辈子的记忆加这辈子的记忆重合在一起，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老头嫁在太平村的大女儿朱玉芝家嫁女儿，家里正在抢收走不开，做客的事就交给老头，杨华属于舅舅辈，还打了一只木箱子给侄女做嫁妆，箱子提前好几天就送过去了。老头去的时候，周玉还嘱咐杨华给老头拿了20元傍身。 这个年代，红事都是送相框，床单，水壶，搪瓷盆之类的，太远的亲戚带礼钱也是5元，10元，20元的，最多的也就50元，那算是少见的了，村里的就给送大米，10斤，20斤的，大家都穷，拿不出什么好东西。白事就不一样了，得拿糖，布过去，另外礼金也得多多少少跟上，拿糖的意思就是抵挡霉运不落身上，布料则是等出殡的时候，一块一块搭成结，由客人们在两边拉成长绳，挡着跟看热闹的人，有序的排队跟送亡人。 小卖部里面一般都会备着红白蓝三色的布匹，是白事家里人会用来做孝布的，白色的是亡人子女辈带头上的。蓝色是孙子辈带的，红色是重孙辈带的，一般这些都是主家发给客人的。有些小卖部也会顺带带点的卡的布，这个布就是客人带过去吊唁的。 见大炮筒问，周玉道：“我记得七八月的时候，我玉芝姐姐家是嫁女儿来着，我家给了一口大箱子做嫁妆，另外还给我爹20元，叫他去做的客，怎么到你口里就变成白事的购置了。” 看热闹的人也看向疤眼，太平村离大树村并不远，村里人大多都是亲戚关系，嫁出去的姑娘家红白事做客基本是能请到的，这一茬，围观的人里面也是有去做客的。 疤眼见势不对，脖子一横道：“我怎么知道你家哪个死了，不然你爹找我赊什么？” 这一骂，周玉着实忍不住了，廊檐下盖房子还没用完的砖头，捡起一块就朝疤眼砸过去，疤眼手疾眼快的闪到一旁，周玉骂道：“大过年的你来我家门口撒野，你那张臭嘴不会说话就给我滚的远远的，今天这账，你好好跟我说，我好好跟你结，你要说不出个三四来，这账我不认也可以。” “你男人当官了，你家就敢黑吃了，你不给，我要到镇上，到县上告，我看你男人怕不怕，当官的欺负老百姓，还有没有天理？”疤眼是彻底不要脸了。 周玉忍不住要扑上去扇他几嘴巴，朱建冲两口子拉住，劝道：“二姐，他就是满嘴喷粪，不要理他。” 大炮筒站到周玉前，对疤眼道：“你要账就要账，扯些有的没的干什么，老杨当官你没享受到好处呀？他不带着大家修路修沟的，你家那三分田地会有好收成？” “你要账就好好说，拿了什么，没拿什么，说清楚了，人家会给的嘛。”大炮筒中间调和着，“你说说，具体拿了些什么？” 周围的人也在劝疤眼：“拿了什么你说就是了，马上要过年了，你闹什么？” 疤眼缩了缩脖子，外翻的眼睛鼓了鼓，说：“5斤沙琪玛，6包白糖，7尺涤卡。” 大炮筒问：“各多少钱一斤，还拿了其他的没有？” 疤眼忽然心虚了一下，说：“别的也拿了，忘记了。” “多少一斤？”大炮筒追问，疤眼吞吞吐吐，犹豫半天道：“沙琪玛1.5一斤，白糖1块1包，涤卡2块5一尺。” 刚说完就听见人群中有人抽了口冷气，沙琪玛碰到赶街的时候，人家才卖7毛5一斤，白糖8毛一包，涤卡最贵的1块8一尺，正常做客送礼，顶多就是买2包白糖，3尺6的布。 大炮筒也愣了一瞬间，喝了一口水算道：“沙琪玛7块5，白糖6块，涤卡17块5，一共31块，你这账对不上呀。” 疤眼傻眼了，他来的时候可没想过有算账这一回，自己只是被逼急了，顺口说的，他支吾了一下，说：“那我记不清了，我就记得18块。” 周玉冷笑着说，“这七八公斤的糖食，我们可是半点没见到，我下次见到玉芝姐姐倒是要问问她，足不足称呢，毕竟我家老人平时驼背，提个板凳都提不起来的人，这七八公斤的东西，他是怎么提过去的。” 这话一出，疤眼可傻眼了，大家开始指指点点，小声议论，周玉道：“既然你拿不出账本，那你有人证吗，有谁看见他去你那里赊东西了？” 疤眼环顾四周，哪里能找出人证来，正犹豫着，一个年老的女声响起：“我那天要做客，看见我二哥去赊糖了。” 众人寻声过去，是朱建冲的老母亲，她跟杨华的老丈人是叔伯关系，朱建冲的父亲排行老四，杨华的老丈人排行老二。都住在一个大院子里，平时杨华家有个风吹草动，这小脚女人就喜欢上赶着递柴火。 周玉瞥了她一眼，满心厌恶，道：“四婶来的正好，我还正想着问问同去做客的，我爹好好的红事，怎么竟拿些白事的东西去做客，弄不好还让玉芝姐姐以为我们在使坏呢，你也去做客了，也带了这些东西吗？” 小脚女人“咦”了声，说：“他买点糖给他外孙们吃怎么了，这就翻天条了？” 周玉真想给她两下子，这满脸褶子，颤颤巍巍的小脚女人真的是哪都有她，还哪哪说话都噎人，上辈子周玉就不爱搭理她，没想到刚回来，又让她噎一回。 疤眼见有人出来作证，蔫下去的泼皮劲头又提了上来，道：“人证我有了，还钱！” 周玉压住心头的怒气，好声道：“四婶，你说说我家老头那天拿了些什么，各多少？” 四婶小眼睛一翻，说：“就是几包白糖，一块布。” “几包？”周玉追问，四婶说：“三包” 周围人又窃窃私语起来，朱建冲去拉老娘，说：“你不要添乱，回去等着吃饭。” 四婶又“咦”了一声，阴阳怪调道：“拿了几包还要扣的死死地，不就是几包糖钱吗，给他就是了，在门口大吵大闹的也不忌讳。” “四婶说的可真轻松，现在出去给人干活，2块钱一天，一个月60块，我家这老头一赊东西就半个月的工钱，哪家听了不得问一句拿什么了。”周玉怼道：“我家可不像四婶家，四婶阔绰，给孙子们买糖食都是论几斤买的。” 这一说，四婶脸都黑了，谁不知道他家穷，三个儿子分了家，老大单独过，老二老三合并着盖了4间房，一家两间，老二阔绰些，在外面开火车，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老三在家盘田地，穷的睡觉的褥子都没有。谁也管不了他们，老两口上了年纪，靠打草席维生，哪里有多余的钱给孙子们买糖，说那话不过是欺负周玉两口子而已。 说不过，四婶就开始踮着小脚要问候周玉全家了，手指刚抬起来，大炮筒就按下来，叫朱建冲：“快点喊你妈回去，不要在这里捣乱。” 朱建冲急忙连推带拉的将母亲往自家送，四婶架不住朱建冲的力气，骂骂咧咧的往他家去。 “听到没，给钱”疤眼有恃无恐，周玉道：“急什么，我家老头还活着，拿了什么没拿什么，等他来了一问便知，再不济，我辛苦一趟，到我玉芝姐姐家问问，他收到什么？” 今天这钱说不清楚，周玉还不结了，明知道疤眼前言不搭后语，清楚他是加了价的，但是没证据自己也不能说出来。 大炮筒也为难了，明知疤眼骗人，也不能无凭无据的说他。 正僵持着，杨华带着老丈人，儿子回来了，今天是年三十，晚上是要一起吃饭的。 看着围了一圈的人，杨华有些奇怪，还没开口，大炮筒就迎上去，直接问杨华老丈人朱家章：“你是不是给疤眼赊东西了，赊了多少钱？” 朱家章看了疤眼一眼，本身就驼的背又弓了很多，双手往后一靠，山羊胡子抖了抖，说：“赊了点糖，给丽芬他们几个吃。” 眼神中多少有点心虚，大炮筒问：“赊了多少钱的？” 朱家章说：“8块钱的” 疤眼见当事人说话了，有些慌张，讪笑道：“哦。想起来，是8块，我记岔了。” 众人默不出声，周玉从口袋里掏出8元递给杨华，杨华大概猜到事情的经过了，大炮筒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疤眼。有些事点到为止，不必说破。 杨华将钱递给疤眼，疤眼夹着尾巴就要走，周玉大声道：“从今天起，我家老人赊的账我今天结清，以后我家老人要是再去给谁赊账，你们爱赊的就赊，赊了我是不认的，我家老人身上，我们经常是二十三十给了傍身的，从来不缺着他。你们以后要是再来找我要账，我一分不认，谁赊的找谁？” 这话既是说给疤眼听的，也是说给朱家章听的，更是向外人表明，自己两口子从来没有亏待过朱家章爷孙。 说完，周玉拉着母亲进屋，大炮筒有些惊讶，这周玉今天像变了个人一样，说话有理有据，胆子也比平时要大了许多。 疤眼一走，看热闹的也陆续散开，杨华跟大炮筒唠了几句，大炮筒也忙着回去杀鸡，时间差不多了，再晚，晚上的年夜饭就要等到半夜了，一场闹剧算是收尾了。 第11章 三妹四妹 周玉进屋半响，朱家章带着孙子杨波进来，周玉并未招呼他俩，周母是外人过意不去，招呼道：“亲家，过来这边坐。”朱家章鼻子里哼了一声，拿了个小板凳坐到门后面，掏出旱烟“吧嗒吧嗒”的抽着。 杨波则到火炉旁烤火，两条鼻涕挂在人中处，不停的吸溜着，周玉拉母亲坐下，示意她不要说话。随后各自只管烤火，听着外面的动静小了，杨华隔了几分钟才开门进来，围到火炉旁烤手，腊月的天气最是冷了。 “妈妈，不要回去了，我等下就杀鸡了，今年就在这里过了。”杨华对于刚才的事似乎并未放在心上，虽然重活一世，周玉对杨华这样的态度还是很不满意的。 周母道：“不了，家里还有你妹妹他们，他们还不会整，大年三十总是要祭天封门的。”是的，这边的习俗，大年三十这天要杀鸡祭天，有条件的还要杀鱼，将鱼尾巴贴在门后面，寓意封门，来年年年有余，风调雨顺，没条件的就把鸡毛贴在门后面。封了门就不允许外人进来了，一直要到大年初二后开始亲戚拜年才可以串门，如果有人大年初一就上门来，要么抱着大公鸡来，要么就是挨主人家咒骂的。 年底要账的都知道这个习俗，所以都会在腊月二十七八就开始挨家挨户的要账，三十这天一般不上门，因为自己家也要忙着杀鸡做饭。 杨华见周母坚持，也就不挽留，说：“这几天辛苦妈妈照顾招娣了，招娣，给妈妈拿点过年的钱回去。”周玉毫不回避，道：“总的40多元，还账还了25块左右，给妈妈拿了20，剩下两三块钱了。”说着瞥眼看见门后面的老头不爱听的扭了下身子。周玉才不管呢，两口子的钱，你能花，凭啥自己的母亲偶尔花点就不可以，以前怕说闲话，都是重活的人了，还怕什么口水腥子淹死人。爱听不爱听都是自己说了算。 杨华笑道：“剩多少就剩多少嘛，没必要还一笔一笔算。” 周玉也笑道：“交账的不怕，我管账的怕，怕哪一分钱说不上来用途，会被人生吞活剥了，账还是要清楚点。” 也不等杨华再说，周玉吩咐道：“你用单车把妈妈送到者村做班车，这样快点，要是走路，不定要走多久。”杨华“哎”了声应下，周母温声细语道：“杨华，妈交代你几句，老招的月子要做好，月子做不好留下病根就不好了，家里的事你多做点，等出了月子两个人相互帮补着就好过点。” “妈妈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杨华安慰着岳母，周玉淡淡看着二人说话，杨华也不是没有照顾过，只是一照顾周玉，老头就开始指桑骂槐，周玉架不住他骂的难听，硬撑着身子起来做饭喂牲口，杨华多少也有些偷懒，见周玉能做事，也就半推半就的把照顾这个事给撇下了。这一次，周玉打定主意，这个月子期间，谁都别想着让自己干活，自己心软，别人心肠可硬着呢，自己心肠硬起来，看谁硬过谁？ “妈，妈~~~”门外寒风呼啸带着有人叫喊的声音过来，周玉听见了，问：“谁在外面叫，听着声音很耳熟。”说着又听见两声，周母梀地站起来，有些慌张：“怕是老三。”周玉也听出来了，是的，是三妹周玉花，脑袋里瞬的想起，母亲那个家，没了父亲，二妹跟三妹四妹不和，经常在外打工，弟弟街溜子一个不管事，当家的貌似都是老三老四，母亲去哪里，去几天，带什么东西都似乎要他们过问，有时候周玉感觉，三妹四妹才是妈，而母亲才是他们的女儿，母亲似乎也很享受这种有人管事的生活。但是三妹的手有时候伸的过长，连她这个大姐的家都要指手画脚，周玉很是不喜欢她。 周母提起篮子就开门出去，周玉跟了出去，朱家章前前后后没搭理周母半句，周玉也懒得理他，出门便看到老三老四两姊妹站在大路上遥遥呼叫。还是这死德行，周玉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还是叫道：“玉花，玉音，快进来烤火。” 两人扭捏了一下，才阴着脸走过来，正眼都没看周玉一眼，老四朝着母亲嚷道：“不知道今天要过年吗，你是来了就不会回去吗？”周玉看着眼前这一胖一瘦的两人，穿着不同花色的硬花棉布，脚上的布鞋洗的发白，边沿也磨起了毛边，时隔一个时空，再见自己的亲人是如此年轻，心里也是感慨万千，真实不真实恍如梦境。 “你大姐没有人照顾，我照顾几天，今天也是要回去的。”周母弱弱的说着，周玉稳了下心神，道：“进来烤一下火，别冷着了。”两姊妹不动。站在院里，老三朝着母亲厉声道：“要你照顾吗，他家又不是人死绝了，没有人才要你照顾的。” 这话一出，周母急忙道：“你怎么说这样的话，造孽呀。”周玉，杨华也有些气愤，杨华毕竟读过书，又当过兵，涵养还是比较高的，好生道：“玉花，说话不要这么说，小姑娘家家的。” 周玉花白了他一眼，道：“说的不是事实吗，她嫁到你家就是你家的人，你家不照顾，叫我妈照顾是什么意思？”这话也没毛病，杨华不善于吵架拌嘴，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 周玉看着现在22岁的周玉花，18岁的周玉音问：“我是你们大姐，小时候你们哪个没在我背上长大，玉花是冬月里生的，河水结冰了，我还一天三次给你洗尿布，手冻红了还没来得及暖一下就要给你煮稀饭，就凭这些，你大姐做月子，你是不是该来看一眼，外人我靠不住，你是我亲妹妹，你不来照顾我一下就算了，连妈都不让照顾我吗？” 周玉花向来是个嘴尖牙利的，周玉的话没感动到她，反道：“你不要天天小时候长，小时候短的，小时候也是你自己乐意做的，没有人逼你做？” 周玉早已经习惯这个妹妹的狠毒，但是重活一次，还是想着姊妹一场，万一这次能好好相处呢，看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四是个没脑子的，喜欢听老三的怂恿，老三说什么她就信什么，老三指哪里她就打哪里。周玉对老三是彻底失望了，想看看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小妹，还有没有可能做一辈子姊妹。 “玉音，你呢，你也是这样想的，妈不应该照顾我？”周玉直截了当的问老四，老四一愣，看向周玉花，周玉花扭头看向别处，周玉音不做声。周玉笑笑，问：“我家小丹呢，你们没有带她回来？” 周玉花小声说：“二姐带着小丹呢，我们就是来叫妈妈回去过年。”听她口气还好，周玉心软了一下，对杨华道：“你去架马车，用马车送他们回去吧，再晚赶不上饭点了。”过往的点点滴滴，周玉也不想在这一刻全爆发出来。杨华应了声去做。这一点，周玉是很满意的，周玉的娘家人来，杨华总是很高兴的，不管什么时候来，杨华手里有没有活，都会骑上单车到街头买肉买菜来招呼。 周玉下了台阶，拉过周玉音的手，道：“你姐夫驾车要点时间，你进去烤会火。”说着牵着周玉音进屋，周玉音回头喊了声“三姐”示意她跟上，周玉花大喇喇的就跟进去。这个三妹，周玉是最清楚不过了，奸诈狡猾用在她身上真的不为过分，她是个能屈能伸的，想叫她吃苦那是不可能的，她的心比天高着呢，一心想做城里人。 当着周家章爷孙，周玉也不想闹得太难看，让旁人笑话自己姊妹。只得忍住赶她出去的冲动，周母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进去，周玉花拿了个凳子坐在火炉旁，两腿岔开，一个人占了大半部分火炉，其余的人只得往后挪挪，缩着腿围在炉子前获取余温。 周宇看着周玉音，想到上辈子的她四十多岁才出嫁，两口子找嫁在南京的老三打工，结果就被这个老三搅和的两口子离了婚，后来跟着湖北的小二十岁的男人过日子，一生无儿无女，虽然没看到她后来的结果，周玉内心还是有些难过的。不知道这次自己能不能帮她改个命。 想着想着，杨华已经架好车，在门外催促，母亲私人一起出去，周母，周玉音上了车，杨华想着周玉花应该不好意思上车，正准备叫她，周玉花可不给杨华这个机会，一跨步就上了马车，肥胖的身躯登时就压的马车往下一沉。 杨华坐到车头，叫了两声“杨波”，杨波不情愿的出来，杨华吩咐道：“你把炉子里的火换个新煤炭，另外还有一个炉子在鸡圈里，你拿出来给它生上，我回来就杀鸡。” 话刚说完，就听到朱家章闷声闷气，说：“他一个小娃娃会做什么？”杨华并未听出他话中的语调，说：“都12岁了，怎么不会做。 老头站出来道：“叫我们过来吃饭还是干活？”话语中已经开始气愤了，杨华还要说，周玉已经打断他，抢先道：“他不会做，你会做呀，你七八公斤的糕点都能提到太平村，说明精神好的很，一个炉子才几斤？” 这一说，老头缩了缩脖子，还要分辩，周玉又抢先道：“12岁的小伙子这也不会，那也不会，是养的大少爷吗，哪家小孩不是七八岁就开始下地煮饭洗衣服的，他不会做，我这个后妈没资格教，你这个亲爷爷不教是要把他养废吗？” 老头动了动嘴皮，愣是半响没说话，今天的周玉着实不同往日，周玉又道：“今天过年，你要是把自己当外人，还等着我一个没出月子的人给你们做饭，这个年我不过了，我今天就跟着我妈回去，以后杨华爱找谁来伺候你爷孙俩那就找谁去，反正不会是我，你如果不满意大可以去乡上告我，到时候我也跟乡上当官的讲讲，你是怎么把大肚子的我赶出来的，是怎么不给我去老房子坐月子的，是怎么虐待我这个刚生完娃的人。” 老头最喜欢有事没事就报官的，周玉叫杨波晚上睡觉洗脚，老头就说周玉嫌弃他爷孙，周玉叫杨波把鼻涕擦干净，老头就拉着孩子出去满大街的说周玉虐待孩子，周玉干农活没时间给他爷孙洗衣服，老头就抱着衣服大街上溜达一圈，说新媳妇懒，衣服裤子都要自己洗，卖完惨后，脏衣服照样丢门口等周玉洗。周玉真的是有苦说不出来，世人总是只相信老弱病残的话，再去分辩有什么用呢？ 今天周玉堵了老头的路，老头一哭二闹的本事忽然不能表演，竟愣神了一瞬间，杨华也有些诧异，但是周玉似乎说的也是有理的，而且是当着自己面说的，平时都是自己的老丈人跟自己说，周玉不当着自己的时候怎么怎么骂他们，虐待他们，今天不是说的挺正常的嘛。 “一家人，该做的活就要一起做，爹，你舍不得杨波做，你就去弄，招娣刚生完孩子，不要叫她做了，今年的饭，我们爷仨一起做，让她也吃口便宜的。”杨华温声说，他一般是不发脾气的。 老头张了张嘴，看看周玉坚定的眼神，一时没了注意，“嗯”了声，这一声倒让周玉有些不知所措，原来不讲道德了，是这么爽。 “大姐，你跟我们回去过年吧。”四妹周玉音还是忍不住叫周玉，她原本就不坏，只是有点不爱动脑子，因为年龄跟周玉花相差不大，喜欢跟在周玉花身后。 周玉还是心疼这个妹妹的，哪怕上辈子她被人当刀使，狠狠地伤害了自己，这辈子看到满脸稚气的小妹，还是忍不住为她担忧。 周玉笑笑：“初三我就回去，你跟妈先回去。”说话间看了一眼老三，周玉花似笑非笑的看着周玉，一副得意的神情，似乎在说，看吧，总有人收拾你的。 周玉想了想，拦住杨华，进屋将写字台柜子里的粉色床单拿出来，又拿了块卡其色的涤卡，走到马车前，递给四妹，道：“小丹跟你和妈睡，容易尿床，床单是你姐夫到乡上开会发的，你拿回去换着用，布料你拿回去让后面的四娘给你做条裤子。” 周玉音收到礼物有些开心，那床单可是上海来的，粉粉嫩嫩，摸上去舒服极了，周玉花看妹妹有床单，正想开口要一个，周玉转身就回屋，隔着门道：“妈，路上小心。” 杨华问了岳母坐好没，得到回应就赶着马车出发，朱家章看到周玉又是拿床单，又是拿布料的，心里很是不舒服，招呼着杨波去生火，东西砸的砰砰响。 周玉权当没听见，回到里屋脱了鞋躺床上哄孩子。 自己娘家三张床，楼下一张，楼上两张，一张周玉花独占，一张弟弟周富元睡，老二周玉明常年在外，回来都是和母亲小妹挤一起睡，拿那床床单给小妹，也确实是为了气周玉花，叫她眼馋也得不到，放在以前，周玉是要每个妹妹都顾及到的，总觉得不能给了这个，缺了那个的，几个妹妹也没周玉惯的没了大小，来到周玉家总喜欢翻周玉的衣柜，有好东西就一人拿一个，小到毛巾香皂，大到床单被褥，周玉总是由着他们挑，这一点杨华也是大气的，从来不干预他们姐妹的事，周玉还是挺感激杨华的。 第12章 梦境? 周玉躺在床上，模模糊糊中似乎看到自己结婚时场景。 结婚那天人很多，病了许久的父亲忽然来了精神，一波又一波的亲戚送来贺礼，木质边框带玻璃的相框送了很多，暖水壶，搪瓷盆都是一对一对的，鲜艳的缎子被面是城里的亲戚送来的，还有白色铝质的大盆，相熟的小姐妹5块，十块的给周玉凑分子。 家里的人似乎都很高兴，只有周玉这个当事人不当一回事，早上起来还穿着旧衣服一趟一趟的给家里的石缸挑水灌满，最后一趟的时候遇到从市里下来的班车，司机是认识的人，叫住她，给她一个红色的上海双人棉床单，说是小闺蜜周琴带来的。 周玉道了谢，想着挑水不方便，就把床单送回去丢在火塘旁的草墩上，想着等挑水回来再收起来带走。回来的时候床单不见了，见三妹四妹在火塘旁，便问：“看到草墩上的床单了没？”四妹十二岁多低着头不说话，三妹周玉花翘着嘴，瞅了周玉一眼：“谁看见你的红床单，黑床单的。”她一向是这个死德行，稍有不满意就口不择言。周玉不想吵架，想去问问母亲，刚到房门口，就听见母亲压低声音的说着：“给她两床棉被吧，这四床棉被还是大囡自己挣来的。分两床给她过去。” 接着是父亲略带暴怒的声音：“一床都不给。”周玉心头一酸，再也听不下去，默默走出屋子到院子里。自己的父母，真的不知道是爱自己还是不爱自己，说不爱自己吧，父亲会催促自己要办终身大事，母亲可是从来不提的，包括后面的妹妹们，父亲去世后，母亲是半点没关心过她们的婚事。是父母爱自己吧，父亲总是对自己轻则辱骂，重则拳脚相打，对弟妹则温言细语的，现在自己要嫁人了，还对自己挣来的东西不予分配，母亲还算是理性了一次的。 画面一转，迎亲的来了，杨华在大树村相熟的村民簇拥着进了四合院，葵花村的亲戚朋友也来看热闹了，三姑妈看到周玉还穿着旧衣服，赶紧将周玉拉回去，边嗔怪边给她换上杨华买的新衣服，顺带给她塞了一包水果糖。 杨华是给了七百元的彩礼的，这个彩礼放在当时也是很高的，看得出来杨华还是比较尊重周玉的，周玉用这七百元的彩礼钱请人打了三门柜，写字台，梳妆台，还有个角柜，剩下的钱给了父亲留着治病。结婚男方都会看女方给什么陪嫁，周玉这样做，也是让接亲的人看看，周家也是讲排场的，不叫人看轻了自己。 杨华叫了一辆拖拉机，几辆马车来接亲，给周玉父母磕过头后，大树村的人就开始搬周玉的嫁妆，除了周玉自己打的柜子，周母还赊了一台缝纫机，这在当时算是很奢侈的东西，另外还是挑了两床棉被，两个塑料盆，两套相框，两个水壶给周玉带上。 在众人的簇拥中，周玉出了门。 镜头再一转，周玉已经坐在新房的床沿上，杨华家虽然也是大院子，一个院子住着5家人，都是朱家章的亲弟兄家，但人家是自己建的房子，分支分下来，朱家章最小得了两间靠边的，一间做堂屋，一间中间隔断做了两个房间，廊檐下又建了一个小厨房，也算比周家好很多了。 屋子里人来人往的，时不时有人来找新娘子要喜糖，周玉脸上挤着笑，一把一把的抓糖递出去。 “去找你妈要糖去。”一个中年男人肥肥胖胖的牵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过来，小男孩呆呆愣愣的，这是周玉第一次见杨波，牵着他的男人是他的干爹马六，刚到这里的时候，送嫁的三姑妈还悄悄问旁边的人：“那对父子挺像的。”大院子朱家的来陪客的妇女还笑道：“那个男孩是杨华的儿子，旁边那个是他干爹。” 周玉在里屋是听见的，心头好奇，只听说孩子像舅舅的，怎么还有像干爹的，架不住新娘子要躲新房，也不好意思出去看，只听见说话那妇女又说：“他干爹之前跟杨波的妈妈是一起放电影，吃国家粮的，对杨波好的不得了，经常来杨波家看他的。”送嫁的人“哦”了声，算是了解了。 马六带着杨波进来才让周玉解惑，嗯，确实很像。要是别人不说，真的会当他们是父子。 画面又一转，朱家章带着周玉去山间地头认自家的田地，逢人就介绍周玉，说话和颜悦色的，周玉觉得，这个时候的老头还是很好的，杨波也是经常跟在她后面，妈长妈短的叫着，周玉觉得这个日子比在周家好过许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为什么变的呢？ 再一转，周玉把杨华跟朱家章混在一起的衣服拿出去洗了，用大茶壶烧了几茶壶开水倒在衣服上，将上面的虱子烫死，晒干了又分开折叠好放箱子里。杨波常年不洗澡，脖子都是黑黑的一圈，周玉也不避讳他是个男孩子，将他从头到脚的洗一遍。 后来，周玉做饭，桌子上少了三个菜，朱家章就开始边吃边骂，骂周玉来受白家当，什么都不会做。叫杨波睡觉前要洗脚，朱家章就开始拖着杨波到院子里大声嚷嚷，说周玉嫌弃他爷孙俩，大院子的人就开始出来虎视眈眈的看着。杨波趴在地上玩耍，周玉说一句不要趴地上，衣服会脏的。杨波就来一句：“你洗的吗，我家洗衣机洗的。”周玉总是听见别人说，老头坐在街心跟别人骂自己，旁边的还会给老头出主意。 周玉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这爷孙俩要这样对自己，还在背后跟杨华告状，说自己虐待他俩，杨华谁也不说，保持沉默，说的多了，杨华也开始觉得是周玉的不是。周玉常想，自己为什么就要来当这个后妈，当后妈就算了，为什么还是这样一个家庭，公公不是亲的，儿子也不是亲的，跟一大家子朱氏的人住在一个院子了，每天都怕自己哪句话又惹到他们，自己就像个待宰的羔羊，只能小心翼翼的活着。 画面转了又转，到了朱家章80多岁了，老头的态度不似前些年了，开始转向周玉刚结婚的时候，对周玉的两个孩子也开始和蔼起来，别人在说杨华两口子不好的时候，撺掇着他搞事情的时候，他还会为周玉说两句话，把搞事的人骂上两句。去世前满眼泪水，拉着杨华跟周玉，说不出一句话。不知道是愧疚还是感谢。 第13章 压岁钱 周玉迷糊中，听到孩子的哭声，一个激灵醒来，翻身拍了拍身边的小海，小婴儿还在红红嫩嫩的，眼睛没睁开，小嘴在到处努着找吃的。周玉掀开衣服给孩子喂奶，看着努力吮吸的小海，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 自己没日没夜的为这个不欢迎自己的家拼命劳作，伺候不是亲爹的爹，养育不是亲儿子的儿子，想着早一天把不属于自己欠下的债早日还清，土里刨食，一点一点的省，一还就是二十年，自己的一双儿女自己却没有尽到抚养教育的的责任。人人都说自己教好了别人的儿子，自己的却没本事叫教好。 辛苦的二十多年了，只有自己的一双儿女会体会自己的不容易。小丹打小就听话，十一岁前都在母亲家生活读书，受了不少委屈，小海在自己身边长大，别人家的小孩上学有早餐吃，小海五毛钱的包子都没舍得给买过。 小丹女儿放寒暑假回来，总是背着比自己大的篮子去田里拔猪草，说帮妈妈一起养猪才能交学费读书。小海不是读书的料，十四岁看周玉辛苦就辍学了，年少不懂事，走了不少弯路，坐了四年牢，服刑前还交代周玉，“妈妈，我卡里有两千块，一千给姐姐读书，一千你买点油，不要只吃青菜。”每每想到这些，周玉就心如刀割。 看着怀里的小人儿，周玉泪如雨下，这一切如今还来得及阻止，这一次，一定要让儿女童年幸福。 “小周，吃饭了”杨华温声叫着，人到了床边，小孩吃饱了，哼哼两声又睡了，杨华爱怜的摸摸小海的脸蛋，说：“饭菜好了，快起来吃。” 周玉放下小海，陆陆续续的听到不远处的邻居开始放鞭炮了，下了床跟着杨华到堂屋，菜式很简单，一个炖鸡肉，一碗蒜苗炒肉，一碗炸洋芋，一碗水煮青菜，一碗凉拌藕片。相比平时，这个年夜饭算是丰盛的。 杨波用竹竿挑好鞭炮，拿了一只点燃的香棍，去点鞭炮，周玉急忙进里屋，抱起小海，怕鞭炮惊着他。 等鞭炮过后，杨华跟丈人把放菜的桌子端到供桌前，一家人跪在桌前磕头祷告来年顺遂。 拜完，把桌子端到堂屋正中心，杨波拿了凳子分别放在四方桌旁，朱家章顺其自然的坐在上位，两边坐了杨华，周玉，下位是杨波。 杨华很是恭敬的给朱家章倒了酒，递上筷子，给周玉杨波盛好饭，鞭炮声越来越多，此起彼伏，周玉就一边抱着小海，一边吃饭。桌子上的气氛有些尴尬，杨华咳了一声，举起装酒的碗敬朱家章：“爹，来年顺遂。” 朱家章端起碗跟杨华碰了下，咂了一口酒，闷声闷气说：“顺不顺遂还不是看你们的。” 这话中有话，周玉也不搭理，自顾吃自己的，杨波是小孩子，看到肉菜筷子都挪不开碗，边吸着鼻涕边塞满嘴巴，看到他那鼻涕跟挂着米饭的筷子在鸡肉碗里翻找，周玉着实觉得有些恶心，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人家亲生的父亲都不说话，自己一个后娘有什么好说的，何况一说，老头只怕要掀桌子的，过年就暂且忍一忍，周玉只挑了些干的吃了几筷子，其他的全当看不见。 朱家章瞟了周玉几眼，往年这个时候周玉是要掏压岁钱给杨波的，然后由杨波放到供桌的香炉下面压一晚上，第二天再取走。 见周玉一动不动，朱家章砸吧一下嘴，放下筷子，解开外衣口袋，从里衣里摸呀摸，半晌摸出一沓零票，从里面抽出一张五元的，一张一元的，递给杨波，“呶，外公给你的，别人不给，外公给。” 瞧瞧这话说的，周玉心里冷笑，这老头是在点她呢，杨波接过，有些开心却并未向他道谢，又端起碗狼吞虎咽起来，往常周玉见他这样吃，总怕他噎着，会劝他吃慢点，有没有跟他抢，老头就会筷子一丢，骂道：“不给我们吃就单过，妈的狗东西，吃我的住我的，还想撵我走不成，拉屎的还没有吃屎的硬气了？” 如今，周玉可不想管，有句话说的对，多管闲事遭雷劈，何必找骂呢。杨华用眼神示意周玉拿压岁钱。 周玉想了想，抱着小海到枕头下拿出剩下的钱，回到桌子边上，数了一下，道：“今年咱们家的钱就剩两块六毛钱，你们白天也看到了，还账一部分，还有没来要的，估计过了年要外出也会来要的，这两块六毛钱就全给杨波了，往后有人来要账，我就不出面了，你们有钱就还钱，没钱就赔笑脸。” 说着将钱递给杨波，杨波还没意识到不妥，兴奋的接过去。朱家章有些不开心了，过年说这样话的什么意思？ 周玉不等他开口，对杨波道：“今年我生孩子了，生孩子前我给你扯了几尺布，想着给你做身过年衣服，可不巧，我儿子就在年前生了，我这坐着月子呢，也没人搭把手带娃照顾下，我跟我儿子差点饿死冻死，要不是我妈来照顾几天，我现在还躺床上呢，这身子骨虚着呢，你那衣服就做不了了，你明天拿着布出去问问，有没有能做的叫他帮忙给你做一下。” 杨波听罢，端着碗问杨华：“爸爸，我去哪里找人做？”杨华闻言也为难了，周玉是村里最会做衣服的，家里缝纫机也有，杨波的衣服基本都是周玉做的，可现在周玉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周玉的身体怎么可能熬夜去做。 周玉看着三人脸色各异，心头有一丝快感，上辈子，自己想着小孩子喜欢新鲜，不顾身体虚弱，大年三十连夜给杨波赶衣服的，等最后一只鞋子锥好时，鸡都打鸣了。周玉腰酸痛的直都直不起来，眼睛更是一片模糊。 “那我明天穿什么？”杨波不满意的喊着。吊梢的三角眼中蓄满泪水。 “妈了个逼的，这些事不会早点弄好吗？”看着孙子委屈，朱家章开始忿忿耍横。 周玉看了一眼朱家章，又看向杨华，想看杨华怎么说？杨华对杨波道：“你明天穿你的旧衣服，等过了年，你妈身体好了，让她给你做。” “她才不是我妈。”杨波开始抽噎，杨华放下筷子，说：“听话，过年不要哭。” 朱家章气道：“你看看你讨了什么玩意，好吃懒做，小娃娃的东西都准备不好。” 杨华平和道：“小周这不是在做月子吗，谁料到年前会生的。” “坐月子，坐个球，生那么多干什么，生了跟我孙子分家产？家产都是我孙子的，那些野种别想着分我孙子一粒米。”朱家章开始暴躁起来，自打进门，他没看过周玉怀里的孩子一眼。 第14章 摊牌 周玉静静的看着，放在上辈子，自己早已经被激怒了，然后又怂下来，委屈的只会哭，杨华木然，看看朱家章又看看周玉，他身在其中，真的不知道要说哪边，即使知道周玉受委屈，也选择性的默认是周玉的错来平定一场又一场的争吵。 周玉冷冷开口：“杨华，你怎么说？” 杨华叹口气，低着头不说话，周玉心里了然，这又是把错归结给自己了，周玉心头苦笑一声，好吧，继子不听话就不管了，假公公不领情也可以不管了，丈夫不争气可以换掉了。 “既然大家都在，有些话本来今天年三十，是不应该说的，但是气氛到了这里，不说大家心里都不舒服。”周玉平静道。 “杨华，我是你三媒六娉娶回来的，我是你媳妇，是和你一起来建设这个家的，夫妻是你心疼我的辛苦，我懂得你的劳累的，如果你觉得或者是你们觉得，我是你们用钱买回来的保姆，那你们算盘怕是打错了。”周玉定定的看着杨华，杨华低头默不作声。 周玉继续道：“我不是没脾气的，看在家和万事兴的份上，我一直忍着。”说着看向朱家章：“我叫你一声爹，就想着把你当我父亲一样敬重，你口口声声说我好吃懒做，你说说，那些山涧地头的活，我有叫过你爷孙做吗？忙收忙种，你爷孙搭过一把手吗？” 朱家章嘴巴微动，想说什么又说不上来，只是不停的摸着山羊胡子，周玉继续说：“我可是听说，你女儿在世的时候，山涧地头的庄稼都是杨华在做，你女儿一天换三套衣服，追着日头躲阴凉呢，到饭点就叫你生火做饭，她提着提篮往外买吃的去呢？” “你跟她比，你比的了吗？”朱家章气呼呼的瞪大眼睛。 周玉笑道：“自然是比不了的，要是比得了，我就是你女儿了，你也不会把刚生完孩子的女儿寒冬腊月的丢在四面透风的房子里不管不问。也是我母子命大，没如你的意。” 朱家章扭过身子，背对着周玉，以示自己的不满意。杨华见周玉说的多了，甚至有些过了，劝阻道：“你少说两句，大过年的。” 周玉冷眼看着他：“我嫁过来的时候，你十个指头指甲盖都翻过来，能装一滴水进去，这些年，我把担在你肩上的担子接到我身上，你是怎么对我的？” “停了啊。”杨华有些心虚，周玉道：“怎么着，说到你们的痛处，就要堵我的嘴？” “起来给她几下。”朱家章怒目瞪着杨华：“你看看她，无法无天了。” “嘭”的一声，杨华将碗狠狠地摔在地上，没喝完的酒水散了一地，呜咽的杨波也吓得止住了哭。 “周招娣，你能不能停了？”杨华红着眼。 周玉的心冷了七八分，看着杨华，又看看愣在一旁的朱家章，依旧平静道：“看样子，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杨华，你三媒六娉，拖拉机接我来的，我要求不高，你怎么接我来的，怎么送我回去？咱俩也没有领结婚证，不存在办离婚。” 杨华愕然的抬头看着周玉，觉得眼前的周玉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的周玉除了哭泣就是跟自己诉苦，喋喋不休个没完，自己有时候都觉得烦不胜烦，而眼前的周玉，面容冷峻，气质沉稳，不似开玩笑。 “你说什么？”杨华惊问。周玉道：“彩礼我会还给你，同时我在你家这四年里，当牛做马，伺候老小，就算是个保姆，也有保姆费吧，你得把这一份钱也给我算了，孩子嘛，小丹三岁了，可以从我妈家接回来，小海还小，我先带着，等到会走路吃饭，我也给你送回来，毕竟都是杨家的种不是。” “你敢？”朱家章怒道。周玉看着他笑笑：“现在是新时代，不是旧社会，我是个自由人，有什么不敢的，你要不是不怕公安罚你个私自扣押人口罪，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朱家章闻言，瞬时脸涨成猪肝色，大口大口呼气。 周玉心里暗自好笑，你个外强中干的老货，就这点能耐。又道：“我来的这些年虽说跟杨华没有领结婚证，但是也是办过婚礼的，村里人都认的夫妻，这些年我跟杨华一直在还账，还的是什么账你应该很清楚。” “那账不是我欠下的，既然现在要散伙了，我还的那一半是不是应该退给我。”周玉盯着朱家章，朱家章只觉得她的目光有些瘆人，平时嚣张的气焰一下子无影无踪。 “小周，我刚刚的态度有点不好，我道歉，结婚证过完年我们就去领。”杨华软下来，他可不想分道扬镳，周玉虽说不识字，但是勤劳吃苦，帮了自己很大的忙。再说这样的家庭有谁敢嫁进来，也就是周玉骨头硬才敢闯进来，如果周玉走了，再丢给自己两个孩子，这往后的日子不用过了。 “结婚证就不必了。”周玉拒绝，结婚证这事，还是周玉上辈子六十多岁了，小丹忽然问她，她这个年代的结婚证是什么样的，周玉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没有过结婚证，这个年代，似乎都是办了酒席就认为是结婚了，没有人会去关心结婚证这个事。 杨华好言道：“生气归生气，看在孩子的分上，不要跟我们计较。”说着看向朱家章，朱家章侧头看了一眼周玉，混沌的脑子似乎忽然清明了一下。 他咳了一声，说：“一家子哪有不拌嘴的，不要说不到一起就要打要离的。” 周玉扯了扯嘴角，道：“一家子，我可不敢跟你是一家子，我怕到时候你又跟外人说我是吃白食的，占你家家产。” 朱家章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吹了一胡子气。杨华走到周玉跟前，将火炉挪近了些，接过孩子，道：“孩子小，不要吓到了，有话好好说。” 周玉内心五味杂陈，早知道自己硬气起来，别人会忌惮三分，以前为什么就那么软弱，由着屋里的欺负了，还要受外面的欺负。 周玉对杨华也并不是毫无感情的，养个牲口三四年也有感情了，何况是人呢，再说了，自己两个孩子怎么舍得丢下，若是带走，以目前自己的情况来看，娘家回不去，连个安身的场所都没有，如何养两个孩子。但是这一局是必须要扳回来的，以后有没有话语权就在今天了。 周玉道：“好好说也成，你们不是觉得我是外人吗？以前你们考验我，如今换成我来考验你们，要是能成一家人，咱们接着过，成不了一家人，咱们各有各的。” 杨华道：“你考验什么，我们是不是一家人，村里的都知道呢。” 周玉道：“是，村里都知道我是你家丫鬟，伺候老小不说，还要受尽辱骂，人家都说，公婆不疼媳妇，是男人不成，男人但凡体贴媳妇一点，公婆也不敢给媳妇气受。外人欺负自家人，是自家人不团结，但凡你家老小少在外人面前排挤我，外人也不敢指着你杨华的后背笑。” 杨华静静的听着，感觉似乎是有道理的，自己老丈人的所作所为自己是清楚的，院子里都是是朱氏家族的人虎视眈眈的盯着老头那两间房，少不了要在背后使坏，搞得家里鸡犬不宁。外面的看热闹的就更不嫌事大了，伙同老头有的没的说些茶余饭后的闲话。 第15章 嫁汉 穿衣吃饭 看周玉是来真的了，一家人都不敢说话，其实也不知道说什么，周玉说的都是真的，以前总觉得周玉是个软脾气，好拿捏，做活又麻利，骂了顶多回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老头声音一大，周玉就赶紧闭嘴了。 杨华觉得周玉着实是被逼急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殊不知周玉是换了一套灵魂了。杨华打圆场说：“知道你不容易，以后我们都注意点。”说着看向朱家章道：“是不是，爹，以后说话做事都注意点，我们都是为这个家好。” 朱家章不做声，态度倒已经平和很多，周玉还是淡淡笑道：“做不做一家人还得往后看，既然还想着做一家人，那有些话我今天可要当着大家再讲清楚些，以免以后又觉得我是恶毒后妈。闹的大家不愉快。”周玉心里清楚的，生完小丹那年，也是因为管教了杨波几句，杨华在老头的撺掇下就跟周玉吵起来，一大院子事不关己的在看热闹，周玉羞愤不已，转身就跑出去，想着这日子不过了。 还没出村，就被院子里的女人连拖带拉的拦回来，一边劝她，一边指责：“你嫁到这里来，这种享福的日子都过不了，还有什么日子能过。”人人知道杨华有本事，又对家庭负责，都说自己是过来享福的，可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是来享福还是来受罪。人回来了，杨华跟朱家章没有一个对她说一句好话的，小丹似乎知道母亲要离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周玉不忍心将委屈又吞了回去。 周玉知道，自己要是立不起来，只怕这回他们还当自己是耍小脾气呢。杨华坐回桌边，抱着小海，说：“你说说，你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 周玉道：“小海还小，我确实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但不代表以后我就由你们拿捏。”说着转头看着杨波，：“你今年十二岁，我来的时候你才七岁，不说我养育你什么的话，你吃穿都是我在打理，我教你学好你骂我，这些都过了，我不跟你计较。但是，从今天起，你要读书就认真的读，不想读了，我也不会再逼你，你写下字据去村公所公证，证明不是我不让你读。” “凭什么？”杨波捏着拳头瞪着周玉，满眼的不服气。周玉也不示弱“凭现在我还是你名义上的妈，凭我不想不给你背黑锅，不想听到你跟老师撒谎，说我不给你学费。你当着你爸爸的面说，我给你学费没有？”周玉有些生气，十二岁的孩子按理来说都可以上六年级了，杨波学习不好，一直在留级，十二岁还在上四年级，就这，老师都不要他上了，说是拉跨他们班的平均分，要不是杨华在村上当支部书记，特意批评了学校里面的这种作风，他早就被赶回来了。 就这样死德行还不改，九月份开学，周玉明明吃完饭就给他拿了十五的学费，让他去交给老师，隔了半个月，老师来家访，阴阳怪调的说了好多，周玉当时听不明白，最后老师才说学费没交，还说周玉当后妈的要善良点。周玉才恍然大悟，叫来杨波对峙，杨波低着头不做声。老师才讪讪的给周玉道歉，说：“后妈不好当呀。”周玉补上了学费，也没敢问他钱去哪里了，当然问了他也不会说一句实话。 “娃娃小，你说他干什么？”朱家章忍不住插嘴，周玉侧头看向他：“十二岁的孩子了你还觉得小，大院子里比他小的孩子哪个不跟着父母下地的”说着顿了顿，道：“也是，我就是个后娘，没权利管他，孩子小不懂事，你是长辈，又是他亲爷爷，你不能说上两句？我管他，你说我善待不了你们，我不管，他成不了人，你是不是还得说，我毕竟是晚的，怎么可能真心教育。” 一番话，朱家章哑然，周玉继续说杨波：“你三番五次偷钱，我跟你说了好几次，连你爸爸都没说，你还是不改，上一次点着蜡烛到我的箱子里偷钱，蜡烛把压在箱子上的棉絮都烧出一个洞，幸亏是你发现的及时灭了火，要是你走了，烧了棉絮事小，那一个大院子都连在一起，只怕不够烧的，烧到了人，你有几条命来赔？” 杨华听的心惊胆战，老屋子都是土木结构的，一个大院子的房子都是串联在一起的，这真要是烧着了，那真是赔几辈子都赔不过来，杨华严厉问他：“你妈说的是不是真的？”杨波开始低声呜咽，朱家章掏出旱烟吧嗒吧嗒抽着。这事他是知道的，那几天杨华刚好出去换酒了。 周玉又道：“我打你没，骂你没？”杨波还是不说话，杨华厉喝一声，“说话。”杨波抽抽搭搭的说：“没有。”周玉道：“就这，还算你良心没坏透，我要去打水，带着小丹不方便，你在地龙旁烤火，地龙上一大锅猪食在煮着，我把小丹放在你怀里，让你帮我抱一下，你怎么说的？” 周玉冷眼看着他，杨波呜咽的更大声了，周玉说：“你说，给她丢锅里煮了。”杨华听着后背一凉，这是九岁孩子能说的话。 周玉继续说：“我是你后妈，当了你四年的后妈，我没有教好你，我有愧，今天开始，当着你爸爸，你爷爷的面，我表个态，你若是当我是你妈，我自然当你是我儿子一样好好教育，你若是不当我是你妈，以后你的事我不管，你去找你爸，你爷。” “衣服裤子你是大孩子了，自己学着洗，你也说了，你的衣服都是洗衣机洗的，以后也让洗衣机给你洗。” 受了杨华的呵斥，杨波不再敢表达自己的不满，朱家章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咱的，你要当官太太了，什么都不做了？” 周玉调转矛头，对朱家章说：“孩子的事我说完了，下面要说一件要紧的事。” 环视大家一眼，周玉说：“搞计划生育的据说过了年就来，就我们这情况，是算三孩还是两孩呢？杨波记在我名分上，那算三孩，超生罚款结扎一样少不了，可我只有两个孩子，算下来我是没超生，你说是不是？” 周玉特意看向朱家章，询问的语气让朱家章答不上来，说是，那就是说周玉是外人，周玉刚刚就要撂挑子了，如果周玉走了，这个家三个男人是不好过的。说不是，那就是承认周玉是自家人，岂不是打自己的脸，谁叫自己一直骂她吃白食，受白家当的。 周玉不说话，就那么直直的看着朱家章，看的他毛骨悚然，木讷的从口里吐出一句：“要罚款就罚嘛。” “罚款就罚，拿什么交？”周玉逼问：“您老怕是不知道，你女儿在世时半年半年的在市医院住院，你家借了多少贷款，我来的这四年里，替你家还了多少债，就这，也是杯水车薪，还了个毛皮。” “小周，这事往后说，这不还没到嘛，遇山过山，遇河过河。”杨华见说的有些远，觉得计划生育的过了年未必就会来。 周玉识趣道：“好，那就不说，我也把话摆在这，罚款我没钱，你们谁有钱谁交，结扎我不去，谁爱去谁去，今后这个家，想吃饭的就一起做活，不做活还挑三拣四的，我就不伺候了。” “你不做谁做？”朱家章闻言又忍不住暴怒，周玉好笑道：“我没来的时候谁做的那就按原来的，你们不是都闲的慌吗，闲的到处造我的谣，骂我的长短，事做起来了你就没时间造谣生事了。” “如果你们不干，还等着我去干，我也干不了，我孩子没人带，我得带孩子，田地的庄稼能收就收，不能收就给它掉田里。哦，对了，收回来晒干了，我不装坛子里也是要被人偷的，不是吗。”周玉拉长尾音。有些阴阳怪气。 朱家章是心里有数的，周玉来的第二年，刚收了谷子放在屋后的粮食局场地上晒，晒了四天准备装坛子了，小丹忽然生病，周玉就打算次日再去装，带小丹看病去了，结果当夜，几百斤谷子就被偷了，气的周玉哭了好大一场，谷子被偷，就意味着全家来年要挨饿了。 被偷的第二天晚上，朱家章就卷了铺盖说是要去粮食局守夜，周玉气的脑袋生烟，问他：“咱家的粮食都没了，你去守什么，昨晚你咋不去，现在更深露重的，你去睡大场替别人守夜，冻病了算谁的？” 朱家章自认为大义，道：“我家的没有，别人家的还在里面呀，我去守着，贼就不敢来了。”周玉差点没气的背过去，好在大院里耳房的堂哥听见了，出来骂了朱家章一场，朱家章才灰溜溜的把铺盖拿回去。 这事，周玉过不去，朱家章自然也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忽然，小海哼唧了一声，杨华只觉得一股热流烫的大腿有些微疼。小海尿了，周玉站起身，接过小海往房里走，道：“话我说在这里了，以后不听的我不也不管，不做活的我也跟上不做，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们既然觉得我是嫁到这里了，有你们一口吃的，还会少我一口。” 杨华跟着进去，帮周玉给小海换尿布，又给自己换了条裤子。 第16章 夜谈 饭桌上的爷孙俩面面相觑，如此反常的周玉着实打的他们措手不及。 周玉换好尿布，直接爬上床睡了，杨华来到堂屋，重新换上碗筷，招呼朱家章吃饭。之前的闹剧仿佛在男人的意识中只是一个小插曲，丝毫不影响他们的胃口。 “杨华，你不管管？”朱家章朝周玉卧室的方向努努嘴。声音压低了许多。 杨华也压低声音，说：“爹，别说兰芝不在了，就算兰芝在，你大抵也是知道我们爷俩的日子过的是什么样的，我盘田地，你做家务。你也没舍得骂兰芝一句不是。小周来了后，田地她包揽了，家里的活计也包揽了，你我轻松的不是一点半点。” 朱家章沉默了，杨华说的似乎是对的，自己的亲生女儿在世的时候，自己都没现在过的舒坦呢。 杨华接着说：“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些年你怎么对小周的，其实我是知道的，我不说，是我念在兰芝的份上，也是尊重你是长辈，更不想让外人笑话咱家。” “爹呀”杨华长叹一声：“如果我们不把你当回事，我杨华拍拍屁股爬起来带着小周走了，没有这一亩三分地，我们照样能活的，何必要忍受你一句又一句的【受白家当的】侮辱。” 都说心情不好容易醉，杨华似乎有些醉意了，眼泪有些控制不住，哽咽道：“你以为你骂我们，我们不走，不顶着你回嘴，是我们贪图你的田地，我们是不能走呀，我得对得起你，对得起兰芝，对得起村里等着看笑话的。爹呀，人家除了笑我两口子，还笑你呢。” 杨华闷了一口酒，略显醉意，朱家章若有所思。杨华还在自语，但已经听不清楚说什么了。朱家章默默的抿了一口酒，招呼杨波，示意他扶杨华进屋睡觉。杨波叫了杨华几声，正要去扶，杨华忽然抬头，眼神清明了许多，叫上杨波：“走，跟我出去搬大砖进来搭床，这几天就不过去了，在这边睡吧，” 杨波跟着杨华到屋外，来回搬了两三趟放到东边的墙角，又找了些拆了的床板，搭在砖头上，抱了备用的棉絮垫上，铺上蓝色的牡丹花床单，最后放上新弹的棉被，杨华怕他们冷，还加上自己当兵时候的军大衣盖在上面。摸了又摸按了又按，把枕头放上方才回到堂屋。 “爹，晚上带着杨波睡那里吧。”杨华指指刚铺好的床铺，朱家章点点头，神情有些感伤，又有些悲凉。朱家章指指杨华，哑声说：“你去睡，去睡。”杨华看看桌面，想收拾。朱家章拦住他，摆摆手，让他去睡。杨华只当他还要吃，就顺从道：“好，我去睡一会，等下起来接天地。”这边的习俗，年夜饭后要守岁，守到半夜十二点后，就要开始煮新的菜饭放到供桌前，点上香烛，燃放鞭炮，以示来年红红火火。 杨华进了里屋，带着一身寒气钻进被窝，周玉缩了缩身子，杨华盖好被子，轻声道：“小周，我自幼没有母亲，中年又丧妻，我这上半生不顺遂，下半生还未知，我知道你受委屈，但凡我没有点良心，这样的家说不要就不要，可是，我对不起良心呀，我只能先对不起你了，如果你也不体谅我，我只怕没活路了。” 周玉想，你没活路了就要逼的我没活路吗，正要回怼他几句，就听到他均匀的鼾声，周玉想了想，算了，说太多的口水话有什么意思。 想着想着便沉沉入睡，不知道过了多久，鞭炮声由远及近，越来越近，最后在房后面响起来，周玉惊醒，小海也吓到了，哇哇的哭个不停，周玉贴着孩子哄了半响，往后一摸，杨华不在。堂屋里透着黄色的昏暗灯光，锅碗瓢盆在轻微的碰撞，空气中飘荡着饭菜的香味。 周玉翻身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腿，瞥眼看了看塑料薄膜封住的窗户，天还在昏暗，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有些冷的发痛，周玉将被子拉紧，又闭上眼睡过去。 小海再次哭闹叫醒周玉，周玉翻身时杨华已躺在身边，周玉心里有些惆怅，有些感慨，也有些矛盾，喂饱小海，给他换了尿布，周玉再也睡不着了，悄悄的起床。 热昨夜的碗筷已经收拾干净了，火炉里的火插了炉盖，炉子上温着一大茶壶水，周玉侧头看了一眼东南角，床上的两人盖的严严实实的，老头发出时大时小的鼾声，如同刚发动的拖拉机。 周玉拿下茶壶，倒了些热水到洗脸盆里，又加了一瓢冷水，把剩下的热水装到暖水壶里，又加满冷水放到炉上继续烧，冬天水用的比较多，炉子总是闲不下来。 周玉洗完脸刷完牙，将水端出去倒在门前，一阵热气扑腾上来，大年初一的天气还是阴冷，周玉深深吸了一口气，冷空气通过鼻孔进入肺部，寒冷中又带着迷人的清新感，远处的草木庄稼上覆着一层白霜，更远处弥漫着灰白色的雾，偶尔会有一辆大卡车轰隆轰隆的沿着不远处山脚的公路奔跑着。 周玉深吸几口空气转身回屋，昨晚没吃多少，有些饿了。 掏了几个鸡蛋出来，把火炉插销拔开，炉火逐渐旺了起来，周玉提下茶壶，换上铝锅，丢了一块红糖进去，加入烧开的热水，等着红糖融化。 东南角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便是汲着鞋子小跑，不用看都知道是杨波尿急了。周玉双手托着头坐在火炉旁不理会。 一会儿，杨波开门进来，看了周玉一眼，见周玉并没看他，他有些无措，又回到东南角的床上躺着。 水开了，周玉打了八个鸡蛋进去，等蛋白凝固了包起蛋黄才轻轻的用勺子拨动，煮了几分钟，端下锅放地上，盖上盖子闷了一会儿。 时间到，周玉打开锅盖，一阵糖香飘散开来，拿碗盛了3个，找了勺子正准备吃。杨波拖着鞋过来了，眼馋巴巴的看着周玉，周玉吹了口气，喝了口热汤，瞥他一眼：“要吃就洗脸刷牙去。” 第17章 机会 杨波“嗯”了声，麻溜的拿了铁盆兑了温水，胡乱的往脸上摸了几把，抬起手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水，周玉全当没看到，放在以前还会叫他先刷牙，用肥皂好好洗手，再用毛巾擦脸。如今，说他干什么？说了不听，还觉得你坏呢？ “水倒了。”看他就坐到火炉旁等着吃，周玉还是忍不住说一句，他是习惯了，自己不想做的事情都要等着周玉来做。杨波愣了一下，嘴巴里嘟囔一句，起身去倒水，周玉拿碗撇开锅里的浮沫，舀了两个鸡蛋出来，想了想又把浮沫舀了些进去。 其实那浮沫就是鸡蛋进锅时浮起来的蛋白跟红糖水交融到一起，周玉想起生小丹的时候，自己舍不得吃鸡蛋，浮沫倒是喝了不少，有次早上煮鸡蛋，顺手舀出来的鸡蛋里面有浮沫，这家伙就吵嚷起来，说周玉只给吃鸡蛋，只给他喝汤，大院子里的人一听，这还得了了，这是明晃晃的虐待呀，全都围上来要指责周玉。 幸好周玉的母亲在，周母温声软语的接过碗说：“来，外婆看看，如果都是汤，那外婆骂你妈。”说着，拿筷子在众人的监视下拨开上面的浮沫，一一挑起来三个完整的鸡蛋。围观的人才散开。周玉说给杨华听，杨华不信，还说“他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不懂事很正常。”为此，周玉也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每次给杨波爷孙舀鸡蛋都是尽量撇去浮沫，这浮沫倒了又可惜，周玉是个节俭的人，硬是一个人喝了整整一个月子的糖水。 这一次，周玉不惯着，凭什么好吃的都是别人的，吃不下的才是自己。果然，杨波接过碗，还没动筷子，就不满的嚷道：“你不给吃就明说，你舀碗沫子给我干什么，你就是看我爷跟我爸还睡着，你就装好人。” 周玉没有像以往一样急着解释，白了他一眼，道：“要吃你就吃，不吃你就放着。” 杨波端着碗，放下又舍不得，吃又不愿意，常年挂嘴边的鼻涕吸溜一下，骂道：“你就是个恶毒的后妈，你虐待我，你等着，我要去村公所告你。” 周玉吃完最后一口，重重的把碗放到桌子上，弄出不小的动静，杨波从未见过周玉朝他发火，吓的一哆嗦，手里的汤晃出来几滴，还是梗着脖子道：“我叫我爸打死你。” 周玉气笑道：“好呀，你叫你爸来打死我，顺带有什么冤屈一并向你爸说了，好歹你爸也是村里的一个官，都省得你跑趟村公所了，正好，平日里你找不到你爸，今天你爸还睡着呢，你去叫。” 杨波猜测昨晚杨华酒醉，应该还没醒，一点也不害怕他听见，回道：“你就是来我家吃白食的，你早晚要滚出去。这个家都是我的。” 周玉正要回他几句，就听到里屋杨华的声音：“吵什么？” 接着杨华披着衣服出来，看了两人一眼，周玉默不作声，想要看看这父子二人怎么对付自己。 “爸爸，你看，她只给我喝汤，不给我吃鸡蛋，你在的时候，她都敢这样，你不在她都把我虐待成什么样？”杨波递上手里的碗。 杨华接过去，脸色沉了沉，自己是当过兵的人，物件过手大概几斤几两还是有点数的，这一碗可不止是一碗汤的份量。 杨华将碗放到桌子上，坐到火炉旁，对于这个儿子，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读书不上进，谎话一大堆，偷鸡摸狗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可怜他没有母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爸。”杨波挑衅的看着周玉，胜券在握。 杨华叹口气，拿起筷子，端上碗，一筷子夹起一个鸡蛋塞到口里，杨波愕然，真的有鸡蛋？ 杨华一口气连汤带水吃完，放下碗筷，道：“以后你不吃就不要吃了。” 杨波见父亲没有帮自己，反而还责备自己，委屈劲一下子上头，“过年没有新衣服就算了，你还责怪我。” 杨华道：“你以为你刚刚说的话我没听见吗？”杨波愣住，这是他着实没想到的。 杨华骂道：“大年初一，我本不想说你的，你看看你干的是人事吗？不看在她是你后妈照顾你这么多年的份上，你也看在我是你爸，你心疼一下你爸，不在这个家里搞事情。” 一顿输出，屋子里安静下来，杨华顿了顿，语重心长道：“你读书不用功，我不勉强，你混个初中毕业出来，找工作也是好找的，再不济，你多识几个字也是好的，可是你在学校里干什么？睡觉，撒谎，造谣，偷钱，你就怕我们这个家不散，多过一天好日子你都难过。” “但凡，你懂事点，好好读书，家里配合着你妈，外面你聪明点，别人说三道四你维护一下这个家，我们的日子都过得比现在好。” “你以为你跟你爷背着我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我是念在你死去的妈的份上，才没撕破你们的脸，给你留了面子。”杨华气急，声音有些大，周玉看到东南角的被褥动了动，老头没有起来，但是肯定是醒了，他虽然脑子糊涂，但在这个场面上还是知道厉害的，只怕起床要受到牵连，宁可装睡也不能起床。 杨波垂着头，一言不发，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掉，父亲这样跟自己说话的次数五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杨华道：“你妈昨天说的对，我们是对你太宽松了，以后家里的活，要好好的分配一下，你若上学，田里的活你干不了，放学了，家里的鸡猪和马都归你喂，弟弟妹妹，你跟你爷负责带着。你要是不干，你趁早就不要上学，出去打工。” 虽然说的是气话，但是周玉可是知道的，这家伙读不了多久的书死活不读了，后面在家里游荡了几年，杨华想着要他学个本事，以后有个手艺也是好的，十五岁安排他跟着本村的包工头去工地，帮包工头提水烟筒，算是个轻巧了不能再轻巧的活，如果他有个眼力见，闲暇跟着砌砖或者扎钢筋的师傅学几下，一两年也是能出工的。 结果，手艺没学上，倒是被当地的泼辣户家女儿勾搭上，加上他自述身份凄惨，泼辣户家又穷又有心机，总觉得是周玉占了杨波的东西，两人同岁，十七岁就成了假夫妻。 两人回到村里就拿出城市人的作风，不吃家里的饭，必须下罐子，出门打太阳伞，周玉敢说一句，那刘氏女就跳出来如同泼妇一般，躺倒大路上寻死觅活的闹，指点着周玉要如何如何分家，分不好，她就要一级一级往上告。 那段时间周玉觉得天都要塌了，杨华在隔壁县打工，没有电话也联系不上，家里就剩自己跟一双儿女，杨波两口子买了一把三十公分长的西瓜刀放在枕头下，周玉见没有房门的屋子，担心两个愣头青哪天起了杀意，自己跟一双儿女怎么办？ 托人带信七八天了，杨华才回来，杨华一回来，两人就躲到者村大姑姐家，杨华追过去，叫他们结婚分家，他们也不干，跟杨波谈心，告诉他这个女人不适合，杨波也不听。最后，全村人都知道杨波找了这么一个媳妇，成了全村茶余饭后的笑柄，两人架不住别人的嘲笑，在刘氏女的撺掇下，杨波二十多年没回家。不是杨华不让回，是刘氏女不给回，十八岁生了孩子丢岳父家养，两口子出门打工，说是供养孩子，其实是供小舅子读书。 周玉虽说提前拿了剧本，但是也不好揣度后面的剧情是否按前世走，如果，周玉在想，如果杨波这一次能改掉坏毛病，对自己多一些尊重，自己还是愿意给他一次机会，拉他走不同的路，这个机会，同样也会给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就看他们能不能抓住。 第18章 修房子 该骂的也骂了，小惩大诫，杨华做到了，周玉这次挺满意的。见好就收，周玉重新拿了干净的碗，当着杨华的面从锅里舀出三个鸡蛋，碗里面还是飘着浮沫，不作声的递给杨波。杨波低着头不接也不出声，杨华声音又严厉了几分：“眼泪擦了，做下来吃。” 杨波还是畏惧着杨华几分的，听到呵斥，赶紧坐下，接过周玉手上的碗，不情愿的拿起筷子在碗上拨来拨去，杨华道：“那沫子都是糖跟鸡蛋煮在一起的，有什么好挑的。也是放在现在能有糖吃，给你再往上出生几年，几年见不到一点糖。” 杨波不敢反驳，低头小口小口的吃着，周玉瞥见东南角的床上动了动，这是要起床了，周玉悄悄的起身回到自己房间躺下，既然是做月子，可不得好好的躺着，上辈子怕这怕那的，没有一个月子是好好休息的，那时候没有卫生巾，来月事都是垫草纸，有时候没有草纸就用破布垫着，不做活还好，一做活两腿都磨破皮，坐月子的时候也是垫破布，每天做饭喂猪打水，就怕被人骂，活做完了，腰酸的像要断了，鞋子里流满血水。 周玉心里窝火，那时候的自己怎么就那么窝囊，别人不把自己当人，自己也没把身体当回事。 老头起床了，周玉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杨华似乎给老头重新煮了鸡蛋，几分钟后就是碗碟交叠的声音，又过了会，听见倒水的声音，然后就是不断的开门，关门的声音。 周玉替小海换了尿片，喂了奶，模模糊糊中又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杨华小声的叫唤：“小周，吃饭了。”周玉缓缓神，起身出去吃饭，饭桌上是昨晚的剩菜热了热。 吃完饭，杨波的小伙伴便来叫他出去玩了，老头也背着手出去溜达，杨华收拾好碗筷，交代周玉几句，也去老宅那边喂牲口去了。 回到现在的这几天，周玉终于有了独处的时候，思来想去，自己重生的事情谁也不敢讲，哪怕是杨华，若是讲了，别人除了不信，还会认为自己是有病胡说的。 虽然提前预知每个人的未来，但是，回来不是为了看别人怎么过，而是要为自己改一改命，可是怎么改呢？周玉看着四处透风的房子，想起那无底洞般的债务，脑子就开始发痛。这不是还让自己再受一遭罪吗？前世只想再来一次，一定不管任何人，忽略了再来一次，受累受苦也是一起的，要是知道是这样的话，还不如上辈子就安安心心的安度晚年。 可是抱怨有什么用？这可不是自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怎么办？周玉有些丧气，想过好日子就必须要有钱，那么现在只能用心搞钱了。提起钱，周玉就更愁了，最基本的起步资金都没有，怎么做？ 重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周玉翻了个身看着离3自己七八米高的房梁，原本，这中间还要用木板搭一层做二楼的，没钱的缘故，只能先起了个框架，上辈子也是慢慢一点一点的修起来的房子。修房子！周玉脑子一亮，对呀，衣食住行，住房总是排在四大必需品里面的呀。 不是说重生要好好生活的吗？那就从修房子入手吧，以前顾虑这个顾虑那个的，一直住在毛坯房里十多年，如今还管它三七二十一的呢，修房子。 心里有了决定，周玉忽然就兴奋起来，只盼着自己快些好起来，种田养猪自己是把好手，空闲的时候还可以给人家做做衣服，对呀，现在还没有外地的师傅来这里开裁缝店呢，自己的手艺虽然比不上专业师傅，但是在这个村镇上缝缝补补，做个简单的款式还是可以的。想着想着，周玉的郁郁的心情忽然就明朗开来，看嘛，人呀，只要自己看中自己，日子就会过的快乐。 杨华喂牲口回来的时候，周玉已经抱着哭闹的小孩在堂屋中来回走动轻哄，杨华带着一身寒气进来，在火炉旁烤了烤手，接过小海，哄道：“来爸爸看看，是不是尿了？”周玉扶着酸疼的腰，道：“刚换过，要走动着哄哄。” 杨华抱起来来回走动着轻拍婴儿的背，小海渐渐的不哭了，张着小嘴打了个哈欠睡着。 “看好什么时候搬家了吗？”周玉问，农村的乔迁是大事，要挑黄道吉日，从老宅把旧物件搬过来。 杨华走了几步，道：“正月里不易搬家，看了三月里有好日子，等三月吧。”这就意味着，要么回老宅住，要么就现在先住在这边，周玉石不愿意回老宅的，自己怎么会在四面透风的房子里坐月子，就是被撵的，周玉可不想再回去听别人辱骂。可是不回老宅的话，就要在新房子里过活，东西不齐全，始终是不方便的。 “杨华，搬家的事情不急，既然盖了新房子，就要把房子弄的像个样，你看，现在只有一个框架，连个房间也没有，等搬家过来，他爷孙俩总要有个房间吧，总不能坐在堂屋里，还一眼看得见谁睡哪里？换个衣服还得叫大伙出去吧?” 周玉指指四周：“现在趁着还没搬家，盖房子剩下的砖头也有，沙子水泥也还在，村里的人过完年还不会急着出门打工，请他们来，把这屋子隔出几个房间，耳房也弄出来做几个牲口圈，以后是要在这边过日子的，这样才方便。” 杨华有些犹豫，周玉知道，现在大家看在杨华还在村上任职，请人也是比较好请的，等杨华不在任了，大家都是看菜碟下菜的，既然盖了新房，就要有新房的样子，周玉戳了戳杨华，等他的意见。 杨华沉吟了一下，道：“也行，等初三过了，我就去找人帮忙，楼板要不要一起弄，这样冬天会暖和一些，楼上也能堆粮食。”周玉点点头，：“一起弄吧，帐大了不怕，反正迟早是要弄的，早弄好了，大家住着也舒服。” 杨华有些诧异，以前提起要花钱的地方，周玉总是舍不得，一直说先等等，等帐还清了再弄。周玉心里确实很高兴的，这房子可是提前了20年开始修了，虽然院子跟围墙没办法一起弄好，但至少房间楼板先弄好了，现在的楼板还不贵，三间房子也就五六百就可以弄好，上辈子可是花了三千多块呢。 杨华道：“那等信用社开门，我拿贷款证去看看还能不能再带点钱出来。”顿了顿又说：“这几年酿酒的人多了，酒水不好卖了，再酿几年，我也不酿了，赚不到什么钱。” 第19章 忘年之交 周玉是知道这个事的，大树村自古以来都会酿酒，只是这门手艺只是用来自给自足，杨华来了后，带着八九户村民承包了村里的三个酒坊之一，提高酒水出酒率，改善口感香气，赶着马车出村以粮换酒，才把大树村的粮食酒打出名气来，方圆百公里的村镇都知道大树村的酒好，慕名而来的买客多起来。 这个时候打工一天能赚2块钱，卖酒一天就能赚5块钱，大家都纷纷来酿酒了，村里原本的三所酒坊逐渐变成了58所酒坊，货多价就低，钱也就不那么好赚了。 周玉想说点什么，但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杨华见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好奇道：“你要说什么？” 周玉沉思了一下，道：“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你问了，那我就说说，你是个共产党员，又当过兵，思想觉悟跟我不一样，现在又当着村支书，可以说大部分时间你是在村公所。为村上的人办事比为自己家人办事是时间都长。” 杨华有些不悦：“村里穷，我可不是要多花点时间带着大家一起做，你看，现在路修通了，大家出去换酒也方便了，大货车，客车也往这边走了，水沟修好了，大家种田不是更方便了嘛，大家日子好过了，我们就好过了呀。” 杨华不说还好，一说周玉就郁闷：“你倒是带着全村富裕了，我们家呢，银行里的贷款难道会因为造福村里给你免除？三个孩子会因为你造福村里自己长大，粮食会自己装到罐子里？” “你看，你一说就急眼。”杨华轻描淡写道，周玉想说的话瞬间就不想说了，也平复下心情道：“也行 ，你按照你的方式去做，我昨天也说过了，家里的活以后我做不完的就放着，能不能吃饱就看你的了。”周玉明白，涉及到全村，现在说什么杨华都不会认同的，有些跟头，是要他自己翻过才知道不对的。 周玉刚刚听他同意修房子是有些开心的，想跟他说，不要当这个村支书了，修路修沟，是他上县里赔着笑脸要的钱，村里不想出力的，是他一家一家动员，甚至吵架才吵出来出工的，到后面村里实在要不到钱建设基础设施了，是他把自己用命蹚出来的酒曲线拿出来，一趟一趟往安顺调酒曲货过来低价卖给村民酿酒，卖来的钱全部归村上所有。可是后来呢，村里日子好了，村官群里就开始明争暗斗，把他这个唯一的老实人陷害出来了。 树倒猢狲散，原来跟在他身后的所谓朋友见他无权了，就开始冷言冷语讥讽，周玉知道将来，是为他感到不值。大树村其实并不穷，三合乡政府就在大树村，之所以叫三合乡，就是大树村，三岔河村，老鸦村三个村子围在一起的，这里地势平坦，水源丰沛，农作物生长适宜，三合乡范围内的山头植被茂盛，煤矿资源丰富，三个村里出了很多煤老板，建筑老板，但是没有一个人管村里的其他人生活怎么样，杨华也找这些老板赞助过，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人家也就不买账了。 杨华见周玉有些生气，好言道：“行了，我再干几年就不干了，家里的活我抽空跟你一起做。”周玉也不搭话，看来还是要靠自己了，不然这往后还有的辛苦。 接下来的几天，大家相安无事的过完三天年，三天一过，老头就忙不迭的走了，为啥？年过完了，活就来了呀，不走在这边等安排吗？周玉也懒得管他，只对杨波道：“你爷不让我过去住，你马上就要开学了，这边房子还没弄好，我跟你爸在这边弄，老宅的鸡猪你跟你爷负责，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做你是知道，如果你不愿意喂，那你就过来换你爸爸的活。” 杨波虽有不愿意，但是比起父亲的活来，他怎么会做，没有爷爷在旁边给注意，只能答应，周玉又说：“你干了，我也不会亏待你，一天一毛钱的工钱，怎么样？”一天一毛，多少小朋友一个星期都没有一毛，五分钱的都没有，一毛钱可以在学校门口老奶奶那里买十个果子糖，一杯麻辣洋芋丝了。杨波爽快的答应，甚至还有些高兴。 周玉心里暗自好笑，其实这孩子也不算太坏，就是身边总有那么一些见不得你好的人在暗戳戳的挑拨。 杨华请的帮工也很顺利，说干就干，隔墙隔出4个房间，周玉还是住在原来的地方，没有挪动，空房子就是好做事，要是房子里堆了东西，还得挪动，两边耳房也做出来了，右边有一间做厨房，左边的四间做了猪圈鸡圈，旁边空出来的垒了半人高的池子，方便放酒糟，酒糟可以喂猪，放的近也方便取拿。厨房里面挖了地龙，除了炒菜要弯腰外，火力是很足的，冬天一个厨房就是暖和的，尤其是脚。周玉很是满意，四间猪圈打算留出一间垒个大大的灶台，方便煮猪食，煮出来的猪食，猪仔吃了才会长膘。剩下的空间放煤炭柴火也不怕受潮了。 这个年代的人情还很干净，帮工就供两顿饭就好，周玉做不了饭，杨华特意请了对面马路的丽芬姐姐来做饭，她是杨华的远房亲戚，也姓杨，辈分一样，杨华就叫她姐姐，丽芬嫁到梁家，说话总是嗲嗲的，性子也算好的。周玉拿出母亲给的鸡蛋让丽芬随便做，又叫杨华到老宅捉了几只鸡过来养着，一天杀一只，饭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呀。 帮工的邻居见伙食如此丰富倒有些不好意思，一个劲的叫周玉下顿不要这样安排，周玉笑道：“养鸡就是养来吃的，不然养着让它糟蹋粮食呀，你们来帮忙就要吃饱吃好才有力气干活，我可不得大方点。”邻居们也就不拘束，赶紧吃完干活，这个年代这样的伙食算是很少见的。 人多活就快，半个月的活，五六天就做完了，原本周玉想着隔了墙就差不多了，可帮工的邻居家有剩余的腻子粉，绿油漆，人家二话不说就给周玉又把里墙全部粉刷一边，沿着墙角涂上一米高的绿油漆，白配绿，一下子就房间就清亮起来，这也是现下最流行的，周玉感激的话都说不完，这可是上辈子二十年后才做到的事呀。 泥工这块是做完了，杨华信用社没借到钱，正在考虑要不要架二楼，老刘头来了，转着看了看杨华的新屋子，点点头算是赞赏，杨华招呼着坐下，递上水烟筒，老刘头吸了一圈，从礼仪口袋里掏出一沓零票递给杨华，杨华有些惊讶，边推脱道：“姑爹，你这是干什么？” 老刘头道：“你不是要上二层吗，听说你贷款没下来，我这里有点闲钱，够你上二层的料子钱。”杨华闻言，赶紧推回去，说：“不要不要，你自己留着用，再说借钱也要我上门，跟你和二嬢亲自说。” 老刘头道：“我们之间的关系用得着你上门，你二嬢叫我送过来的，料子你去买，做工我来配合你，工具我们也有现成的，一两天就弄得好的。” 杨华不肯要，杨华跟老刘头虽然隔着辈分，年龄，两人会做木工，农闲的时候，两人会一起给村里的人做窗子，门框，床之类的赚些工钱，两人也有共同的兴趣爱好——下象棋，这也就成了忘年之交。 第20章 认干爹 老刘头坚持将钱放在凳子上，起身就走：“杨华，你去买料子，料子买好了，我来跟你一起做，别人家做三间房子的楼板要一千多块钱，贵的还有工费，你我就是木工，这点钱就省了，借你的钱你慢慢还。”话说完人已经出了门。 杨华是知道他的脾气的，拿出来的钱是不可能再拿回去的，除了感激还有感动，自己一贫如洗，欠着万元的债，还有人主动把钱借出来，属实是信任自己。 杨华也不多说，送老刘头出去，周玉穿的厚厚的，也要出来相送，老刘头朝她摆摆手，说：“快回去，别出来受凉了。”周玉点点头站在门口目送两人离开。 杨华第二天便赶着马车去十多公里外的龙潭冲买木料，龙潭冲整个村沿着国道生活，是远近闻名的木材村，在这里可以找到你想要的任何一种木料，杨华走了好几家对比了木料价格，定下一家，跟老板还价的时候，老板听说是杨华，又给他少了几十元，并帮忙送货上门。 杨华付了定金，看到远处堆着的厚木板，那是做棺材用的，村里的老人上了六十都会提前给自己做好寿材，意义是什么早就不知道了，老一辈留下来的习俗肯定是有原因的，村里的人也一直遵循着这个习俗，杨华想到朱家章已经七十多了，前些年精力都花在朱兰芝身上了，没顾上老头的事，后面没钱就一直拖着没办。 今天正好，一并选好了送回去，老刘头对这方面事比较懂的，可以顺带把寿材也做好，想着便叫来老板挑好木板一并送回。 杨华先到家，不一会老板开着拖拉机就把板材送来，周玉听着在下木材，忍不住站在门口看，这一看，顿时愣住了，这送木材的不正是小海上辈子的干爹吗？ 上辈子小海老是哭闹不乖，去医院检查也查不出问题，晚上在路边墙上贴夜哭郎也没用，上年纪的人说是要拜干爹给名字，告诉周玉说，初八的时候来你家的第一个人呢就拉住他，让他给名字。 拜祭干爹这事，很多人是很忌讳的，说是给别人名字会带走自己的福气，所以大家一听说谁家要拜祭干爹，要么就不上门，上门听见了就赶紧跑，跑不掉被主人家拉住的只能苦笑着认下，从此以后两家就是割不断的亲戚了，逢年过节的都要来往。 小海的干爹姓张，叫张建军，周玉记得小海认干爹那年，张建军是拉砂石的，当时自己刚做完结扎手术一个星期，家里还在建猪圈，人家送来的石头，沙子需要主人家自己从车上卸下来，张建军送来的早，帮工的还没到，家里也没有一个帮手，周玉只能一边躬着忍着还没愈合的伤口，一边拿着锄头要去下货。 张建军看到，拦住说：“你是不是做了手术？” 周玉点头，说：“才五天。”张建军惊讶道：“你快去歇着，我家媳妇一个月了都没敢让她干重活，你这才几天就敢下地干活，快回去，我来弄。”说着接过周玉手里的家什，开始下沙，周玉很是感动，这个世界好人还是很多的。下了半车的功夫，杨华才回来，见状一起搭手下完。 周玉想起老一辈的交代，抱着小海厚着脸到正在休息的张建军面前，啮齿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张建军是个爽快人，看出些端倪，道：“是不是要认干爹呀，来，我看看。”说着伸手接过小海，小海瞪着亮亮的眼睛看着张建军，忽然咧嘴一笑，张建军也跟着笑道：“我跟这孩子投缘，就叫张红春吧。”周玉喜出望外，没想到这干爹自己上门来了。张建军临走时还掏出10元钱给小海，说是见面礼。 周玉回过神来，清楚的记得，这个时候的张建军还没做木材生意，自己也还没结扎，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回来了，整个轨迹也跟着改变了？可是再看看自己身边的人，貌似目前除了张建军对不上线，其他的依旧没有改变。 周玉懒得再想，不管了，既来之则安之吧，侧耳听到张建军一边下木材，一边跟杨华聊天：“大哥，你在我们村还是出名的，我们村的当官的要是有你一半负责的话，我们村日子就更好过了。” 杨华笑道：“你们村也不错呀，家家户户做木材生意，日子比周边的村好过多了。” 张建军道：“现在做木材不赚什么钱，虽说大家盖房子还是要用得到木材，但是大家日子不好过，又有几家拿的出钱盖新房，何况我们村做木材的太多，家家在比价格，你家卖八毛，他家就卖七毛五，没有个统一价格的管理，大家看似挣钱了，实际上又没有挣到钱。” 他说的，杨华是深有体会，当初自己带头酿酒，独家生意，那叫一个好卖，洗衣机，录音机全村自己家是头一份，要说自己为啥落到现在差一屁股债的地步，一是酒水生意不好做，而是一直带朱兰芝治病，存款弄完不够还贷款，三是自己不在，酿酒的事没人去做，收入来源就断了。 张建军道：“我们老农民都是要吃饭的，木材生意有一天没一天的，种地还是主要的，我们村的交粮的时候像催命的，修沟打路的时候又像死了一样，水利工程做不好，老农民怎么种地，年成不好的时候，有些人家上了两季的公粮后，家里下锅的粮食都没有。” 周玉听到这，心里咯噔一下，是的，春季的公粮等麦子上来就要交了，上辈子就是搬家前就开始挨饿的，人人都说自己家人口少，种的地多，收的粮也多，饿谁也不可能会饿到杨华家，可是自己家就是每年交完公粮不久就开始借粮。 正想着，又听张建军说：“大哥，你可是我们村的红人，现在大家一不满意就要提起大树村的杨华，来点点我们村当官的。”杨华笑笑，别村的事自己也管不到，只能说：“有事情就找村主任反映，村主任会给你们解决的。”说着货已经下完了。 “走，进去喝口水，休息下。”杨华招呼着进去，张建军也不客气，周玉拿出两只碗，从食品柜上取下一袋茶叶，那是杨华上乡上开会领的，一直舍不得喝，来客人才舍得拿出来泡一杯。 周玉一只碗里放了几克，打开水壶倒上热水，放到张建军面前，客套的招呼他喝茶。张建军跟杨华还在聊着当下的形势。 周玉插不上话，听到小海在哼哼，便去抱小海，哄了几声安静后就抱到外面一起坐着听他们聊。 张建军看到小海，问道：“多大了？” 周玉笑道：“二十多天了。” 张建军来了兴致，道：“那可赶巧了，我跟大哥投缘，要不打个亲家如何，让孩子认个干爹。” 这一言直接震惊到杨华，周玉，人家都是避着干爹走，这还有送上门来自己认的干爹，两人还没回过神，张建军问道：“大哥，是不愿意吗？” 杨华回神道：“那太好了，这干爹都亲自上门了，哪里还有不愿意的。” 说着看向周玉，周玉赶紧抱着孩子朝张建军拜去，认干爹需要孩子向干爹磕头，小海太小，不能自己磕头，周玉只能抱着代磕，张建军急忙拦住，道：“大嫂使不得，等孩子再大点，年年去拜年，有的磕。” 三人相视而笑，觉得礼到了就行，张建军还没等杨华周玉要名字，就脱口而出：“就叫张红春吧，排着我家娃的红字辈。” “好名字。”杨华应声，周玉有些吃惊，这名字跟上辈子的一模一样，只是情节稍有差异，都说认干爹的孩子会乖巧好带，小海上辈子哭闹不止，认个干爹后果然好带很多，这辈子小海虽然还没哭闹，但是提前认了，总归是好的。 第21章 新衣服 张建军临走时还是如同上辈子一样，给了小海十元钱做见面礼，十元在九十年代初，也是一个成年人两天的工资，周玉有些恍惚，这情节总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到底是怎么回事？ 材料到位，老刘头把家里的工具搬过来，和杨华两个就开工，杨波这段时间过来的也勤快了，会帮杨华递家伙事，没事的时候跟在周玉身边说些芝麻小事，也会顺手抱抱弟弟。 “开学了没？”周玉看他有所改变，态度也缓和了很多，杨波点头道：“开学了，都开了四五天了。” “今年的学费多少？”周玉问。杨波摸摸头，说：“今年二十三块。” “还没交吧？”周玉问：“等下你去问问你爸爸，还有剩余的钱没有，尽快拿去交了。” “我跟我爸说了，我爸说过几天他去交。”杨波用手摸了摸弟弟的脸，喜爱之色不言于表。 周玉看着他的衣服，从领口到袖口，油污混合着其他污垢凝结成一片一片的，膝盖处更是鼓起来一个大包，大概这一身从过年到现在都没换过吧，想着他也是没娘的孩子，也是可怜，便道：“你十二岁了，要学着爱干净，早晚要洗脸刷牙，晚上要洗脚，衣服三天换一次，你看你这衣服都脏成什么样了。” “我衣服都脏了，没有的穿了。”杨波吸溜一声鼻涕，周玉蹙眉，道：“你爷爷没帮你洗？” 杨波哼了声：“我爷爷说了，等着你洗呢，再说他才不会帮我洗，他天天往梁老婆子家跑，吃了饭就去，前天拿你裁布的大剪刀去梁老婆子家，说是叫梁老婆子帮他剪剪指甲。” 这个梁老婆子就是老寨前年一排院子的，那个院子的人都姓梁，梁老婆子早年丧夫，带着三个儿子过活，别看她是个寡妇，裹着一双小脚，骂起人来，气都不带喘的，周玉刚来那会，老头就拿着她的剪刀说要去找梁老婆子剪指甲，被周玉拦下了，且不说那剪刀是裁布的，剪过其他东西就不锋利了，裁布上不了劲，何况一个大老爷们去找一个寡妇剪剪指甲，总有点暧昧不清，叫人说闲话去。 为此，梁老婆子见到周玉总是阴阳怪调的说话，周玉为了避免口舌总是装作听不懂，家里的红豆，豌豆也总是隔三差五的少了，不用问都知道是老头送人了，周玉是在忍不住问了老头一次，老头就气急败坏的说：“我拿去给人家做种了，怎么了，不可以吗，我的东西要给谁就给谁，轮得到你管？” 周玉听杨波说完，浅叹一口气，道：“你自己要学着洗衣服了，不能什么事都等着别人干。” 想了想，又道：“你这几天放学回来，过来帮我带着弟弟，我给你把过年没做好的衣服做一下，开学了，穿个新衣服人也精神？” “真的？”杨波有些惊讶又带着兴奋，哪个孩子不喜欢新衣服。 周玉笑道：“怎么？前几年的衣服不是我做的？”杨波有些不好意思，道：“不是，我是…”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周玉也不紧逼，这感觉又像是回到刚嫁过来那会，那时候杨波还是个可爱的小孩子，嘴里叫着她妈妈，走到哪他就跟到哪里。后来，有人挑拨了，他就开始跟着老头跟她作对。 杨华跟老刘头的活做的很快，三间房子的楼板都搭建好了，并给房间装好房门，老刘头还顺带给做了个木楼梯，方便上下楼，周玉很是满意，房间里都留了窗户，光线照进来明亮极了，墙面是雪白的带着一圈绿色，好看又养眼，砖木房子的特点就是冬暖夏凉，这楼板一搭就更有家的感觉了。杨波也很是喜欢，周玉让他挑一间喜欢的，留一间给老头。 上辈子房子一直没钱修，家里空旷的地方都堆上了粮食，做活的家伙事，里面又住人又煮饭的，杂乱不堪，杨波跟老头都不过来住，一是嫌弃环境不好，二是太平村的那位怕给他父亲送好的他父亲不方便独食，鼓动着不给住在一起。只有逢年过节才过来住上几晚，杨波稍微好点，这边住烦了又跑去老宅住几天，轮流交换着来住。 接下来便是给朱家章做寿材了，这天杨华跟老刘头正在比划着量尺寸，周玉在给杨波做衣服，杨波捡了地上削下来的刨花准备去生火，朱家章忽然背着手，弓着腰就来了。 老刘头抬眼就看到朱家章，以为他是听到风声给他做寿材过来瞧瞧的，忙打招呼道：“二哥，你过来瞧瞧，这个板材杨华选的可好了。”朱家章不带抬眼的劲直走到杨波面前，一把打掉他手上的刨花，骂道：“他妈了个逼的，你书不好好读，你就是天天来给别人领娃娃的？” 杨波像做错了事一般，看看自己的爸爸，又看看朱家章，不知道怎么办？老刘头看情况不对，打圆场道：“二哥，孩子没事过来帮个忙，再说这也是他自己家。”朱家章瞪着老刘头骂道：“谁跟你说，这是他家，这不是他家，他是这家的丫头奴才。” 老刘头找了个不痛快。手里的工具一丢，坐到旁边凳子上，杨华见状，道：“你这话说的，怎么就不是他家了，他来自己家做点轻巧的活计怎么骂他了？” 朱家章不依道：“哪里是他家，但凡他有个妈，也不会不让读书，天天领娃娃，喂鸡喂猪的，自己的娃她舍得，亏你还是他爹，你还好意思说这是他家。”农村人爱看热闹，哪里声音一大，就循着声赶过来凑热闹。 周玉正在给杨波的衣服上纽扣，本不想出去搭理的，听这话像是自己又苛待了谁似的，顺口咬断了纽扣上的线，将衣服叠好，起身出门看看，附近的邻居陆陆续续的来了七八个，站的远远的看着。 朱家章还在骂道：“受白家当的，咋不叫你抱着的那个喂鸡喂猪的，就是不是自己养的才这样虐待。”杨华道：“你少说两句。”朱家章倚老卖老道：“咋了，现在话都不给说了，你头都钻到女人肚子里了？” “他头倒是没钻到女人肚子里，你头倒是钻到女人肚子里了。”周玉扯开门，大声应着：“您老这是又去串哪家的门后头，得到指点了，又上这闹腾来呢，三天不闹，你精神不好呀？” “你，你你~~~”朱家章没想到周玉会回嘴，这可是有史以来头一回，回的还这么恶毒，周玉不等他开腔，继续道：“你什么你？你叫我抱着的娃去喂猪喂鸡，我叫不动呀，要不你来叫，你能叫起来干活，以后我儿子随便你使唤，我可不会跟人说你不是他亲爷爷，你在虐待他。” 朱家章气的胡子发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怼她，杨华连忙来拦着周玉，往屋里推，周玉挣脱道：“怎么，你也觉得我虐待你儿子了？” 杨华道：“你说什么话呢，快进去。”周玉挣脱他的手道：“今天就把话说清楚，谁不让杨波读书？谁不是亲生的就天天干活，这村里当亲妈的多，当后妈的少了又少，我倒要挨家挨户的问问，那些当亲妈的有没有把自己的儿子供起来，天天好吃还喝的伺候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 杨华见拦不住，忙看向老刘头，老刘头朝他摇摇头，是一不要管，他是看出来了，这老头是又被拱火了，周玉也是憋不住了，杨华只得作罢，站在周玉身后。 第22章 后妈是披着羊皮的狼 朱家章见杨华停住手，自己一时拿周玉没办法，朝着杨华气急败坏的骂道：“你倒是扇她几耳光呀，不得了了。”周玉冷笑一声：“你倒是亲的，我是外来的，女婿是你亲女婿了呀，你咋就当狗一样的对待，你叫他打谁，他就得打呀？” 朱家章愈发的生气，可嘴巴不如周玉利索，周玉接着怼：“孙子也是你亲孙子，你看看他那身衣服，你那么爱他，你咋不帮他洗洗换换，那么大的孩子了，你要是盼着他点好，你咋不教一教基本的生活知识，教教做人的道理，你还好意思说我不是亲生的，我至少教他爱卫生，教他尊老爱幼。” “我为什么要洗衣服，衣服不是你应该洗的吗？”朱家章抓住其中一点，蛮不讲理。周玉道：“我洗？我是他什么人？我是他后妈，我虐待他，我怎么会给他洗衣服？这不是你说的吗？” 朱家章愕然，这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呀。朱建冲的小脚老娘躲着拐角处听了好一会，见朱家章占了下风，一颤一颤的走出来假意拉朱家章，道：“咦，不要跟她吵，你看看那泼辣样。”周玉心头翻了个白眼，正好，这小老太太很早就想收拾了。 周玉嘴角扯出一丝笑来：“四婶，你来的太是时候了，咱们又是住在一个院子里头的，我问问你，你家孙子都是亲爹亲妈自己带的，他们要不要喂鸡喂猪，煮饭扫地的，哦，对了，我还看着寒暑假没有一天闲着的，跟着爹妈下地干活的，那文红晒的皮都掉了大块，琴红到现在没布丁的衣服都没一件吧。想想杨波，一天吃了玩，玩了吃，衣服一大箱子，我就想不明白了，咋就成了我虐待了，要是这叫虐待，我倒是想着别人这样虐待我一下。” “你~”老太太本来是要给周玉添堵的，没成想，倒叫周玉给堵了下，朱建冲过来叫上老娘：“你一天闲的是没事做了，瞎掺和什么？”他老娘这一掺和，就是在打他的脸，看看别人的娃，再看看自己的娃，羞的不行。急忙拉着老娘往家去，老太太嘴里碎碎念，周玉知道她是在骂自己，但是听不见心不烦。 围观的邻居看周玉这气势也不敢插嘴，都是一个村的，谁家里没点见不得人的事，大家又是知根知底，不吵架还好，吵架恨不得把对方的祖宗三代都翻出抖一抖那些糟心事，朱家老太太吃了瘪，其他人也不敢出头让人揭短。只是站在一旁，交头接耳。 周玉也在乎，都这样了，还怕谁，转身进屋，拿出杨波的新衣服放到还没做好的棺材上，对杨波说：“你以后我是不敢管了，我是个恶毒的后妈，你亲爷爷在那呢，以后你听你爷爷的话就好，衣服做好了在这里，鞋子还有几针没弄好，你如果还要的话，我弄好了放家里，你自己来拿。” 杨波有些不知所措，在他懵懂的记忆中，除了周玉喋喋不休的叫他洗脸洗澡，换衣服，好像也没有对他做些什么过分的事，别的小孩回家有干不完的农活，自己好像没有做过什么农活，饭都很少煮。可是爷爷一直都说，这不是亲妈，她做这些是应该的，她是来拿属于自己财产的，爷爷说后妈就是披着羊皮的狼，如果自己不凶狠点是要被她吃掉的，外面的叔叔婶婶也是这样说的，爷爷也是听他们的讲的对。 可是可是？杨波不知道怎么办，愣愣的抱起新做的衣服，衣服上有股布料特有的新味，心里有些高兴，又有些难过。朱家章过来牵上杨波的手，生气道：“站着干什么，还不跟我回去，还等着当牛做马吗？”杨波悄悄的跟在朱家章身后往老宅去。 热闹没有了，妇女们都散去，跟杨华相熟的男人们围过来跟老刘头坐一起，轮流着吸起水烟筒，周玉进了屋，隐隐的听他们谈论着刚才的事。 “杨华也不容易，这老丈人不好处呀，说几句他受不了，不说，他整天搞事情。” “你媳妇咋啦，咋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说话都小声小气的，现在骂人不带重样的。” “这不是被逼的吗？谁家摊上这样的家庭不发疯，她算是可以的了，能忍这么久，你那老丈人以前也不这样的，都是那些搅屎棍，天天背后唆使。” ~~~~ 周玉今天算是出了口闷气了，心情畅快起来，看着还在熟睡的小海，想到计划生育的要来了，刚好也出月子了。好吧，该躲出去了，这一刀可不能再傻傻的受着了，正好，今天吵了个架，闹着回娘家也是正常的。 趁着天色还在，能赶上最后一趟班车，便收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将小海背在背上，出门去，杨华见状，拦住问道：“你是要去哪里？”周玉气鼓鼓道：“你也看到了，你老丈人怎么诬陷我，骂我的，你一声也不敢出，你这家我也待不住，我先回娘家，你把你家这些事处理好了，再来接我，处理不好也不必来了。” 说着就要走，院子里的人也赶忙拦着，七嘴八舌的说：“一点小事，不至于的，你看你家房子也盖好了，以后不好过就别在一起过。”有人来接周玉手里的塑料袋，周玉紧紧攥着，僵持不下。 老刘头忽然发声道：“给她回娘家几天消消气吧，遇到这样的事谁不生气呢。”周玉心头大喜，这老刘头真是个好助攻呀，杨华还要劝，老刘头拦住道：“你去吧，我说说杨华，对错要分清，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不能糊里糊涂的，这样处理不好家里的事，等活做完了，我叫杨华去接你。” 说着对杨华道：“你用单车送一下小周，赶最后一趟班车还来得及。”老刘头的话杨华还是听的，嗯了一声就去推单车，周玉感激的朝着老刘头说：“姑爹，就辛苦你了。” 老刘头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呀，你家这本是最难念的，回去消消气。”周玉点点头，有的人，你跟他说话如沐春风，心思一下就通透舒服，有的人，你跟他说一句话，会觉得少活半年，这大概就是能不能共情的原因吧。 第23章 回娘家 杨华跟老刘头交代了几句就送周玉去者村，一路上无言，各自都有自己的想法，谁也说不清道不明。 快到者村的时候，周玉开口道：“我回娘家也不是仅仅只为你老丈人的事，计划生育的这几天就到了，我可不想去挨一刀，钱我也不想出，你人缘是开的，你得想想办法，先前院子里人多，我也不好说，就着吵架的由头，我先出去避避。” 杨华恍然大悟，道：“你现在的心眼子挺多的。”说罢，到了车站，正好赶上发车的班车，杨华掏出身上的零票递给周玉道：“你先拿着，到妈那里该买菜就去买，你说的那个事，我记住了，你放心，事办好了我来接你们。” 周玉点点头，车子已经开始往站外走，杨华跟在班车旁，周玉探出头道：“顺带打口井吧，就打在厨房的窗户外，那里打出来的水，干净不上水垢。”车子走的快起来了，杨华没跟上，但是听清楚了，虽然不知道周玉为什么知道那里的水质好，还是暗暗的记下。 周玉坐好，从背上把孩子放下来抱在怀里，是的，她说的那个位置出的井水干净，没有水垢，上辈子一直是在隔壁朱建冲家打水，来回跑不说了，洗衣服还得端着盆去人家院子里，人少还好，人一多，污水满院子流，土院子不吸水，污水一泡，人再一走动，到处都是泥脚印，为此，没少看隔壁的脸色。现在自己房子都修到这里了，还差一口井吗？ 葵花镇沿着公路坐落，夹在周边的大山中，地势高低起伏，并不平坦。周玉娘家就在葵花镇的街边上，路边下车往巷子里走几步，到第二排的四合院就是了。 时隔三十年，周玉再踏进这个入口的巷道，陌生又熟悉的感觉难于言表，这个时候的巷道还没整改，一排臭水沟的沟栏上堆着各种垃圾，还混合着大大小小的粪便，夏天臭气熏天，苍蝇成群，雨水天，山水混着厕所水满街流淌，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周玉踏进外院，外院的住着五家人，砍猪草的，生火的，做饭的，热热闹闹的拥挤在一起，见周玉进来，也没打个招呼，周玉也识趣的往里院去，父亲在时，虽跟邻居们偶尔有点口角，但是也是不记仇见面能打个招呼的，父亲去世后，家里的弟妹是个要强的，跟邻居有口角后就不来往了，尤其是三妹妹，自己不搭理的人，家里的其他人也不可以理，包括小丹，也不可以跟领居家的小孩玩耍，谁要是不听，搭理了领居她是要闹翻了天的，长期以往，周玉也就不敢搭理领居了，领居们见到周家人也就装作没看见。 周玉进到里院，里院也住着四户人，这大院住的都是杂姓，姓陈的，姓余的，姓伏的，姓李的，还有姓周的，大家也是各忙各的，下院住的是姓陈的，也是当年这大院的主人家，周家住中间的主屋，两边是各是余家跟伏家。 “大姐回来了”下院陈家的大儿子正和招呼了周玉一声，这是个读书人，极是有礼貌，周玉每次回来，他都会打声招呼。 周玉点点头，道：“吃过了吗”正和指指屋檐下的灶台，道：“还在做，大姐等会一起来吃点。”周玉道：“不了，你们吃。” 正和八十多的奶奶端了半盆水出来，眯着眼睛看了周玉许久，才道：“是招娣呀。” 周玉笑道：“是呢。”老太太放下水，道：“得空家里做。”周玉嗯了声，正要说话，一盆水从眼前泼出来，溅了周玉一裤子，周玉往后跳了几步，抬眼看去，是三妹周玉花，手里提着个铁盆站在四层台阶上，趾高气扬的看着院里的周玉。 “你没看院心里有人吗？”正和生气问着，那水也溅到了他奶奶身上。 周玉花眼睛一斜：“是人呀，我还以为是哪里的老洋雀，叽叽喳喳的吵。” 正和气急，要上前理论，老太太急忙拦住，摆摆手，道：“别说了别说了。”上了年纪总是怕吵架，正和看看老太太，忍了忍，扶老太太坐下，老太太一言不发开始解裹脚布，准备洗脚。 “奶奶，”周玉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说，这个老太太其实并不难处，可以说这个陈家所有人都不难处，只是当年阶级成分高了些而已，落到了这个地步，房被分了，田地被分了，人家也是好言好语的对待邻居。 老太太摆摆手，示意周玉不要说了，周玉轻叹一口气，转身朝自家走去，刚进堂屋，周玉花就冷嘲热讽道：“你咋不去他家呀，你往这里进来干什么？我们这小门小户的不配你进来。” 周玉闻言，将手里塑料袋提着的衣服往地上一丢，道：“我怎么不配来了，这也是我娘家，咋的，你不嫁人？还是你嫁了人就不会回娘家了？” 周玉花着实没料到，唯唯诺诺的周玉会回怼，一时愣住了，周玉见她接不住的样子，心里翻了个白眼，就这？ 看家里没其他人，便问：“妈呢，其他人去哪里了？”周玉花头一扭，撅着嘴不理会，开始把锅放火炉上准备炒菜。 周玉见她不搭话，也懒得问，把小海放到母亲床上睡着，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母亲牵着小丹跟四妹周玉音回来了。 “老招，你回来了？”周母见周玉回来，有些惊讶，周玉点点头，问：“妈，你们去哪里了？” 周母站在屋外拍了拍身上的灰，道：“去喂猪牛了，给牛添了点草料。”说着指指周玉对小丹说：“你妈妈来了，去找妈妈。” 周玉看着躲在周母身后，露出半个脑袋好奇打量周玉的小丹，鼻头一酸，自己只顾着照顾那个家，从来没有时间经常看小丹，导致小丹跟自己非常的陌生。 看到四岁的小丹，个子小小弱弱的，头发虚疏发黄，小脸圆圆的，却没有半分红润之色，身上穿着宽大的姜黄色毛衣，咖啡色毛线裤，这一看就是出自二妹周玉明之手，周玉顿觉惭愧，自己没有做好一个母亲的责任。 “小丹，来妈妈这里。”周玉伸出手要抱小丹，小丹瑟缩的躲了一下，眼睛里有些惶恐，周玉不敢再上前，怕吓到孩子，只得作罢。孩子嘛，要慢慢哄，只是心里一阵一阵发酸。 周母进里屋看了看小海，周玉音搬了凳子坐到锅边上，问：“大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周玉也坐下来，周玉音还要说话，见周玉花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来，不知所措的闭了嘴。 周玉知道，四妹还是怕三妹的，便不再说话。 周玉花放了一勺猪油在锅里，化开了，放一勺辣椒面炒香，把切好的洋芋片倒进去翻炒，香味带着辣椒的呛味在狭小的屋子里飘荡，躲在周玉音身后的小丹忍不住咳了几声。 周玉花骂道：“咳什么咳？等下不要吃。” 周玉才想到，做这么辣，小丹吃什么？周玉花最是能吃辣，田地的活她不爱做，煮饭的活她是最喜欢的，可以按照自己的口味做饭，从来不考虑别人的口感。 周玉心头更是酸涩，可怜的小丹，有娘像没娘一样。 第24章 对峙 周玉花炒的土豆片不得不说，色香味俱全，周玉肚子忍不住饿了起来，周玉花铲起土豆，又滴了几滴油在锅里，把切好的的豆豉跟猪油渣倒进去翻炒，油香油香的，这是最下饭的这一道咸菜，配上米汤能吃两大碗饭。这也是每家每户必做的一种下饭咸菜。 周玉花三两下弄好，周玉音拿来小矮桌放到堂屋中间，把菜端上桌，周玉花拿开蒸桶上的锅盖，就着锅铲铲了一勺米饭倒进炒菜的锅里，用锅铲压着米饭沿着锅转了一圈，锅上残留的油均匀的粘在米饭上，油晶晶的，看着十分美味。 周玉音从供桌下面的柜子里拿出碗，周玉花拿了一个，将油炒饭铲在碗里，周玉起身到柱子旁，从筷篓里拿了筷子，周玉音已经盛好了饭，周玉叫了声周母，“妈，吃饭了。” 周母应了声，从里屋出来，小丹眼巴巴的看着周玉花手里的油炒饭，周玉花翻了白眼，骂道：“看什么看，我吃的是山珍海味，你吃的是草吗，嫌吃的不好，叫你当官的爹拿钱去买呀，你爹不在这里，你妈现在在了，叫她去买你想吃的。” 这一骂，小丹哇的一声哭了，周玉放下手里的筷子，将小丹心疼的搂在怀里，想起上辈子小丹没少被周玉花打，打耳光就不说了，最严重的一次是小丹被骂急了，回了一句嘴，周玉花就要撕烂小丹的嘴，幸亏周玉音怕事拦在中间，就这，小丹的嘴角也被撕裂开，脸上是清晰的乌黑手指印，小丹是哭着一路走回去的，那时候的小丹才10岁，走了三四个小时才到家，周玉看到小丹脸上的伤，心如刀绞一般。 “你给她吃嘛，你吼什么？”周母唉声叹气的说，家里一有矛盾争吵，周母总是这样唉声叹气。 “我吃点粘锅饭就怎么了，这是什么好东西吗，碗里囫囵的菜不吃，就盯着我手里的？”周玉花不依不饶，说：“我们是人缘不好，讨不到什么吃的，不像有的人，只差去别人家吃了。” 周玉知道她在说刚才的事，并不机会，她不想刚回来，就跟姐妹吵架，叫院子里的人看了笑话，而周玉花也是拿捏住了她这弱点，毫无畏惧。 “三姐，她是个小孩子，给她吃吧。”周玉音也打圆场来，“你不是最喜欢米汤泡饭吗？” “我凭什么给她，在这里白吃白喝的照顾了几年，我欠她家的呀？”周玉花拿起一双筷子扒了一口饭。 周玉知道她是故意的，并不是喜欢那一碗没有什么营养的饭，只是看自己不顺眼，故意气自己的。 周玉端起碗舀了点米汤，加了勺豆豉，用筷子搅拌均匀，递给小丹，道：“这个可好吃了，我们小丹吃这个。”小丹接过碗，哽咽了几声，含糊不清道：“要勺子。” 周玉音忙起身拿了把勺子递过来，周玉接过去放小丹碗里，小丹做到矮小的木凳子上，把碗放膝盖上，小勺小勺的吃，桌上就两菜，一个油渣豆豉，一个爆辣土豆片，在没有别的小丹能吃的，周玉心里更不是滋味了，这样的饭小孩子吃了怎么会有营养。 大家似乎都觉得这样的饭食是正常的，并没有一个人提出为小丹加个鸡蛋或者不辣的菜，周玉大概是明白了，自己给了粮，也给了菜钱，除了白米饭，应该没有多少菜钱进小丹的肚子。 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是你情我愿的，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周玉默默端起碗，吃了几口白米饭，和着嗓子里的酸涩一同咽下去。“老招，你咋回来了？”周母含着饭随口问道：“初三的时候原本是要叫你兄弟去喊你的，想着你坐月子呢，就没去。” 周玉嗯了声，表示理解，才发现老二跟小弟没在，问道：“玉明跟富元呢，怎么没回来。” 周母沉吟了一下，道：“玉明在县城你赵姐姐那做工，帮忙洗车。”随后就不说了，算算时间，不用问，周玉也是知道的，这个时候的周富元，父亲还在的时候就不听话，现在二十了更是无法无天，母亲又比较偏心儿子，要拖拉机就卖粮买牲口的给钱买，开着拖拉机帮别人家干活，也不会帮自己的姐妹干活。拖拉机开厌烦了，又开始跟村里的几个混混开始偷东家的粮，西家的牛，没记错的话，现在正在各个亲戚家来回躲派出所的人。 上辈子也到周玉家躲过，派出所的追过去，有相熟的本村人给了周玉消息，杨华连夜给他送到别的亲戚家，也是当时信息不发达，不然早给逮进去吃几年牢饭了，后面小海不听话，周家人几乎都嫌弃的不得了，甚至提起小海都感觉晦气，周富元更是拿小海当反面教材来教育他的子女，似乎忘记了他年轻时候的龌龊事。此事也是周玉的一块心病，别人有难的时候自己尽心尽力的去帮，自己有事的时候不闻不问。 周玉明就不用说了，家里有老三老四这两虎妞在，她更待不住了，她下地，两虎妞就不去，她做饭两虎妞就不吃，白眼没少挨，还不许小丹跟母亲和周玉明接触，周玉明过的憋屈，爬起来出去打工，一年到头农忙的时候回来几次。 周玉默默的吃着饭，回想着过往，小丹吃完饭，小心翼翼的把碗放地上，畏惧的看了一眼周玉花，周玉轻声问：“还要吃一碗吗？”小丹摇摇头，挺起小肚子，道：“你看，鼓起来了。”说完咧开嘴笑着，把小凳子搬到周玉旁边，挤着坐下。她并不是不要妈妈，只是忽然见到妈妈有些陌生，给点时间慢慢就记起来了。 周玉扒完碗里的饭，放下碗筷，摸着小丹微黄的头发，小丹顺势趴在她腿上，这一刻温馨而美好。可偏偏有不和谐的声音响起，“真是养儿像娘，看看你那死样，搞得好像我们虐待你一样的，坐没有坐样，站没有站样。眼睛都戳瞎了。”小丹听见骂声，身体轻微抖了一下。 周玉轻轻的拍着她背安抚，心头的无名之火蹭的一下上来，眼神冰冷的盯着她：“养儿像娘，你怎么一点也不像妈？咱妈可没有像你一样整天骂骂咧咧，看谁都不顺眼。” “你个嫁出去的人你回来干什么，回来吃白食还耀武扬威，伙同外人来欺负自己人？”周玉花把碗一放，肥胖的脸上尽显凶横。 第25章 跟人跑了 周玉不起也不恼道：“话可别说的这么难听，也别说的这么早，说早了会闪到舌头，说过头了会下地狱的。” “我说的不是吗？你刚进来的时候干什么？你不知道我们不跟他家说话吗？你咋不去他家，你来我家干什么？”周玉花叭叭叭的讲着，口水四处喷溅。 “别吵了，别吵了。”周母也放下碗筷，急躁的说着，顺便又开始唉声叹气起来，周玉花咄咄逼人道：“是我要吵吗？一家人不团结，外人是要来欺负的。”周母叹了口气，起身就往外走，是的，她就是这样的，遇到事永远是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人说心宽寿元长，她也确实活到九十三了。 小丹听着大人你来我往的大声说话，吓的大哭起来，里屋的小海也吓的哇哇大哭，周玉本想再回几句，听见两个孩子的哭声，怕再吓着孩子也只得做罢，牵着小丹进里屋，抱起小海，一边哄着小海，一边哄小丹，两个孩子渐渐平静下来，周玉听着外面周玉花低声的跟周玉音说着自己刚进来院子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些，周玉习惯了，周玉花就是这个德行，挑拨离间她是信手拈来的，自己还在家的时候，她就是拉着姐妹孤立自己，现在老二还在家，又开始拉拢老四孤立老二。 周玉长长吐了口心中的浊气，心里忽然有一丝开心，她周玉花不要脸的日子要来了，原本想着自己重来一遭，有些不必要的事情，自己能阻止的就阻止一下，现在看来，没必要了。少管他人闲事就是对自己最大的尊重。 啥事？上辈子的这几天，周玉花约着要好的两个小姐妹跟着三个来修路的四川人跑了，当时周玉带着小海回娘家，家里收上来的春季土豆堆在楼上晾水分，眼见没有分拣，一个个坏掉，母亲整天去放牛，老三老四出去找小伙伴玩，弟弟不着家，周玉是个闲不住的，只能背着小海上楼去分拣，大的捡到床下面存放，小的捡出来水煮了剥皮吃，坏的或者半坏的拿去剁碎了喂猪，一点都舍不得浪费。 到了中午，周玉听了家里没有动静，应该是还没回来，母亲去放牛是要到傍晚才回来的，周玉拿了几个小土豆下楼，生上火，洗了土豆放锅里煮起来，刚把谁煮开，周玉花带着两姑娘回来了，霸道的把周玉的锅端下来，重新起了一口锅烧水下面条，分了三碗出来，两女孩见周玉在，有些扭捏，不敢抬碗，周玉花霸气的说：“吃，怕哪个搓球。” 两个都是村里的，周玉是知道的，一个叫左芬，一个小米，小米家就姐妹俩，家里又做面条工坊，经常拿钱拿面给周玉花，左芬家兄妹四个，条件也不宽裕，跟在周玉花后还能占点小米的便宜。 左芬有些紧张，还叫了周玉一声“大姐，你来吃。”周玉花一个白眼翻过来，端起盛满面条的碗塞给左芬，汤水溅了左芬一身，周玉气愤又无可奈何，上楼接着捡土豆。 第二天，周玉出去挑水，左芬妈火急火燎的过来，拉住周玉就问：“你家老三是不是要去省会做饼子？”周玉一脸懵，随口道：“不知道呀，没听说，怎么了？” 左芬妈有些着急，道：“左芬回去拿户口本到村上打证明，说是玉花要带着她跟小米去省里做饼子。” 周玉说：“不知道，没听说进糕点厂要打证明呀。”左芬妈更急了，转身就跑。 周玉也没当回事，傍晚周玉花气急败坏的回来了，看到周玉就上前来要打周玉，幸好周母在，才拦了下来。 周玉花破口大骂：“你个扫把星，坏酒药，你心肠歹毒老天才让你当别人的后妈。”别看周玉花平时懒在家里，可是一身肥膘，力气大着呢，她要是上手了，身上少不了要受些伤，隔壁伏家的儿媳妇那叫一个人高马大的，在周玉花手上也没讨到半分便宜，故此两个院子里的人都不敢跟周家吵的太过，老三是说上手就上手的，也没个轻重，吃亏了只能自认倒霉。周玉没有周玉花的体格，加上性格懦弱，就更不敢回嘴了。 周母只是一个劲的叹气问着：“你大姐怎么了，你要这样骂她？”周玉花还在污言秽语的骂着：“我的事要你个骚货烂人管，你那张逼嘴是吃屎了，到处喷粪~~~~”周玉当时就被骂哭了，大院子的人都凑到连廊里探头探脑的看。 周玉花骂累了，起身就出去了，当晚没有回来，第二天周玉挑水去。遇到出嫁前的小姐妹黄胖胖，从她口中才知道，周玉花发那么大的火，是因为自己跟左芬妈说了那几句话，左芬妈不放心，回去就不让左芬去打证明，周玉花觉得是周瑜阻挡了她的好事，才对周玉极尽辱骂。周玉知道真相，觉得自己并没有多说什么，被自己的亲妹妹这样辱骂也是想不通的，当天就带着小海回去了。 自己刚走几天，周母就找上门来，说周玉花跟左芬两个在村上打了证明人就不见了，问了许多人才知道跟着几个修路队的四川人跑了，周母问周玉怎么办，周玉也没注意，自己一辈子最远的地方就是省会，四川那么大，怎么找？周母见，周母见大家都没办法，也只得作罢。 三个月后，周玉接到老二周玉明的口信叫回家一趟，也没说是什么事，周玉明一般没事是不会回家，也不会托人带信找周玉的，周玉知道肯定是家里发生了大事，周玉明现在是家里的最大的，只能她撑着。周玉火急火燎的回到娘家，周玉明在煮稀饭，见到周玉开口说：“大姐，老三吃药寻死了，还好发现的及时，送卫生院了，只是你叫我帮你卖小披风的钱，卖了50元，全给老三做医药费了。” 信息量太多，周玉一时没弄明白，缓了好半天才理过来，道：“玉花不是去四川了吗？怎么又在家吃药寻死呢？妈跟玉音呢？”周玉明将锅里煮的稀饭舀出一些在铝质的饭盒里，看了看门外的院子里没人，才低声埋怨道：“大姐，我们姐妹在村里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丢门楣的事，老三这回是把家里的脸都丢尽了。” “到底怎么了？”周玉焦虑并着好奇。周玉明道：“她和左芬两个不是跑到四川了嘛，前几天忽然就回来了，左芬没有回来，左芬妈在她们走了后就来闹过了，还是村公所的来调解的，说是他们找到两人在四川哪里了，叫两家人放心，他们在那边嫁人了。后来左芬妈也没来闹了。原本想着要嫁人就好好找一个，正正当当的嫁，她非要这样鬼鬼祟祟的，好吧你跑就跑了，这事就翻篇了，日子长了，大家就忘记了可她又回来，左芬没有回来。” 周玉抽了口气，左芬妈可不是好热的，周玉花带着左芬出去了，她回来左芬没有回来，这可不得给左芬妈一个交代，周玉明接着说：“回来就像死了一样，不理任何一个人，左芬妈听说她回来了，就上门来问她左芬怎么没有回来，这烂货就像哑了一样，什么都不说，左芬妈气急了，就扇了他几个嘴巴子，她也不说话，要不是院子里的人拦着，左芬妈杀了她都有可能。” 周玉也气的牙痒痒，周玉明接着说：“左芬妈来闹了三四天，她死活不说，妈把我叫回来劝她，叫她告诉左芬怎么了，我也劝不动，就是半句话不说，后来左芬妈又来闹，大哥听说了从农场赶回来，骂了左芬妈一顿，说她自己的女儿管不住，来找别人做什么，再来就大棍子打出去。左芬妈还是有点害怕大哥的，后面就没来了。” 第26章 带上小丹 周玉对这个大弟弟还是了解的，泼皮无赖的性格多少还是让人畏惧的，你要说他坏，本质上还是好的，只是耳朵软，喜欢听媳妇的话，她媳妇又是个精明的人，不吵不闹就能把他拿捏的死死的，指哪他打哪。 周玉沉默不语，这事一出，整个村的人都会拿出来做茶余饭后的笑话，自己姐妹自己本本分分的一辈子就被这颗老鼠屎毁了，周玉明越说越气，道：“左芬妈这里没讨到好处，就去村公所闹，说是村公所开的证明，要村公所找他的女儿，村公所没办法，联系上了四川那边的村委会，打听到左芬确实是嫁到那边了，还要了地址。” “那玉花怎么回来了？”周玉有些不解，两人一同去的，咋就她回来了，周玉明愤愤的哼了一声，道：“你是不知道她有多懒吗，听村公所的来说，她到那边去也是像在家里一样的，早上睡到十一二点，人家嫌弃懒，又嫌弃她胖，就把她赶回来。” 周玉如同听天书一般，好不真实却又真真实实。周玉明说：“村里的前天来说了这个事，昨天她就脸上挂不住，喝了半瓶敌敌畏，还好玉音在家，闻到了味道，看她躺着床上，才叫了人，还是正和从楼上把她背下来的，下来的时候嘴里已经吐泡沫了，还在胡言乱语，说什么男人摸她哪里哪里，陈老狗媳妇还故意问后面呢，这个傻货就跟上说，后面脱衣服两个睡到床上，陈老狗媳妇还在问后面，还好二姑妈来了，怕她又说些，骂陈老狗媳妇说，她都昏成这样了，你问些无聊话干什么？才招呼着几个人送到卫生院。妈妈跟玉音就是只会哭。” “她们被吓到了。”周玉平复愤怒，道：“现在怎么样了？” “送去洗了胃，活过来了，妈妈跟玉音带着小丹在那里看着她。”周玉明道：“大姐，她惯会家里耍横的，你我都被她欺负的死死，这回她倒是要脸会寻死了，还要拖累我们。” 周玉接过饭盒，说：“我去送吧。”周玉明道：“你还是别去吧，我怕她拿你出气呢，昨天还骂我看她笑话呢。我叫你来，是让你帮忙看着家里，喂下鸡猪，看着小丹。”周玉想想也是，自己一去，只怕她还要上手呢。 周玉明出门前，道：“我刚刚跟你说的，你那五十给她看病了，你可不要再找我要了，我也没钱，我的钱都赔给左芬妈了?” \"赔给左芬妈？”周玉不解，周玉明道：“村上的说了，左芬是跟玉花出去的，现在左芬妈要去找左芬，路费得咱家出。妈把卖粮卖猪的钱都给富元了，拿什么赔，只有我的工钱了，赔了八十块。” 周玉道：“没事，人没事就好。” 哇的一声，小海的哭声打断周玉的回忆，外面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了，周玉抱起小海站到房门口往外面看，周玉花不在，周玉音已经收拾好碗筷，围着火炉烤火，二月的天气还是有些冷的。小丹探头见周玉花不在，跳跃着出了房门，找周玉音坐下烤火，周玉也抱着小海出来坐下。 “大姐，你也是的，院子里的不跟我们讲话，你干什么要理他们。”周玉音满脸怒容，周玉看她一眼，果然还是那个大炮筒，周玉花说什么她都听，没有自己的一点主见，周玉淡淡道：“玉音，邻居之间还是要搞好关系的，再说也不是人家不理我们，是我们不理人家呀，有时候姿态不要摆那么高。” 周玉音没有听进去，只听到这话似乎是责备自己的，瞬间像只炸毛的毛一样，道：“是是是，我三姐说的对，你就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难怪别人会欺负我们家。” 周玉还想劝几句，忽然脑子一热，上辈子的种种又浮现出来，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了，周玉花的霸道不会改，周玉音的糊涂就能因为自己的两句话就会清醒吗，周玉把自己想说的话又咽下去，还是那句，尊重他人命运吧。 见周玉不说话，周玉音也是把头扭到一边，两人无言，小丹看看周玉又看看周玉音，不明白二人为什么又不说话了。 周母估摸着家里的闹剧应该结束了，慢悠悠的回来了，进门见两姊妹静悄悄的烤火不说话，问了句：“老三呢？” “不知道。”周玉音不耐烦的说，周玉倒是想说，她现在只怕是在哪个工棚跟那伙修路工玩的高兴呢，可一想，这事现在在只有自己知道，说出来母亲未必信，周玉花知道了，只怕还要骂自己一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尊重周玉花的选择吧，这一次自己可不会替她付医药费的。 “妈，明天我就带着小丹走了。”周玉平静的说，本来是来娘家躲计划生育的，看这情形，周玉花对自己敌意这么大，这个家也容不下自己，还不如早早的做好打算，小丹也是不可能留在这里的，看看小丹每顿的吃的饭菜，周玉就心疼，虽说小丹放在自己身边，自己未必能天天大鱼大肉的做给她吃，至少口味清淡上还是会照顾到她的。 “小丹放在这里好好的，你带她回去干什么？是我们照顾的不好吗？”周母有些着急，周玉笑笑：“没有，小丹这么大了，也该上学了。”周玉敷衍着，周母道：“我们这里也可以上的呀，还不要学费，你放在这里还放心呀，我可是顿顿变着花样的煮给她吃的~”说着，她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 周玉也不戳破，道：“没有什么不放心，只是孩子还是要在娘身边长大。” 周母缓缓口气道：“是不是杨华说什么了？” 周玉摇头道：“他说什么？他什么都没说，是我想小丹了，想把她带在身边。” “老招，你还是放在这里吧，你妹妹们都在家可以帮你看孩子，你看你现在又有个小的，家里还有做不完的活，小丹回去你照顾不过来的，妈也是为你好。”周母说的情真意切，要不是重来一遭，周玉就信了，信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姊妹会帮自己，会像自己真心实意的对待小时候的弟弟妹妹们。 “不了，妈，我可以带的，家里的活做不完就不做，孩子就这么几年成长，要好好带着。”周玉坚决的回答 周母脸色忽然不好看了，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掌托着下巴不说话，周玉之装作看不见，拉拉小海的包被，气氛一时间就尴尬起来。 “你不去做活，田里的庄稼不要了？没收成你吃什么？要饿着孩子呀？”周母忽然又蹦出一句，周玉心知肚明，母亲这才是重点，小丹在这里，每隔两三个月还有一袋五十公斤的大米送来，另外每月还有几十元的菜钱，母亲再念叨几句没吃的，还会多加几斤，以前周玉不明白，娘家那么多地，每年玉米能收一吨多，水稻能收三四百公斤，还有套种的红豆黄豆的，春季的麦子蚕豆，土豆等。家里五口人，怎么吃都是够吃的，但是母亲年年说没吃的，后来看到弟弟的拖拉机才知道，母亲是把粮食都卖了，等着自己接济呢，小丹放在这里，就是最好要粮食的借口。 上辈子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说，想着母亲也是在帮自己，小丹不在身边，自己干活没牵挂更好，现在，这事可没的谈，谁爱补贴谁去，自己不做这冤大头。 “妈，粮食不只是我娘几个吃，既然大家都要吃，那大家都要做，大家都不做，那就一起饿着，我倒是不急，至少我还有娘家可以回，可以在娘家吃，他们不做，就饿着他们呗。”周玉故作轻松的说。周母的脸又沉了几分。 “老招，过日子就是要吃得了苦，你还是把孩子放这里吧，我给你带着你还不放心。”周母还是不死心“你看，哪家的孩子有小丹干净。这都是你妹妹们帮忙洗的，你能有时间给孩子洗洗刷刷？” 周玉毫不怀疑妹妹们爱干净，确实，这一点上周玉很佩服，小丹全身上下很干净，不似其他的农村娃，整天灰头土脑的，但是这并不能掩盖，后来小丹所受到的苦楚。 “妈，她要带回去就带回去，你说那么多干什么？”周玉音听不下去了，出言阻止，她才十八岁，还不知道其中的弯弯道道，周母见说不动周玉，又是一声轻叹，不高兴的起身倒水洗脚，周玉也不多说，心里暗自在盘算着去哪里。 第27章 进城 农村的晚上没有什么娱乐项目，电视也还有普及开来，识字的晚上看看小说漫画的，不识字的就是灯下缝鞋垫，这个时候的电费很贵，大家也舍不得多点灯，大多是天色暗下来看不见了才舍得开灯，九点十点就早早的上床休息了。 周母洗完脚就回房间睡觉，周玉音本是跟母亲小丹一起睡的，周玉来了，也没有其他的床，只得上楼上跟老三挤小床。周玉给小海换了尿布，放到母亲床上，小丹好奇的趴在一旁看着小小的弟弟，时而摸摸小脸，时而拉拉小手，很是喜欢。 周玉将换下的尿布拿到院子里洗干净，周玉音将火炉里还没烧完的煤块夹出来，喷上水熄灭，这样的煤块，明天生火的时候还可以放上面铺一层，节约又不浪费，周玉洗完的尿布就架在还有余温的火炉上烤着，这样干的快。 二人关门的时候，周玉花还没回来，周玉音像是习惯了，径直上楼去，周玉也不多问，关上门进房间，周母已经躺在外床上，紧紧的盖着被子，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小丹还在看弟弟，见周玉进来了，忽然站起来甜甜的朝着周玉抱过来，软糯糯的叫着妈妈，叫的周玉的心都要融化了。 周玉将小丹抱在怀里，小丹仰着小脑袋问：“妈妈，你真的要带我回去了吗？我好开心。我可以跟在妈妈身边了。”周玉的心顿时又痛了，上辈子怎么就没发现女儿也是要妈妈的，脑海中只记得女儿上小学后，自己来葵花镇办事，女儿那委屈又隐忍的眼神，没有叫自己一句妈妈，后来自己上了班车要走的时候，女儿忽然哭喊着追出来，抱着自己不让走，母亲跟老四追出来拦着，两人硬生生的将小丹的手指从自己身上拨开，拉到路边，周玉上了车，只听见小丹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有周玉音大声的叱骂：“小烂屎，小草狗，你在这里是我们虐待你，打你了，你哭给谁看？” 周玉当时坐在车上，眼泪也吧嗒吧嗒的掉。想着母亲跟玉音是为了小丹好，可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有多残忍，小丹当时应该觉得自己是不爱她的，她的妈妈从来不问她过的好不好，想不想在外婆家，只是会狠心的把她丢下。以至于后来小丹四年级的时候，周玉来找她，看到屋里的大人都在家里闲着，自己的小丹一问才知道顶着大太阳在河埂上放牛。 周玉到河埂上找到小丹的时候，小丹手牵着牛绳，边放牛边读书，看到周玉的眼神是疏离又陌生的，周玉当时的心都要碎了，后面因为周玉花的挑唆，小丹更是对着周玉恶语相向，甚至吐口水。初中的时候，周玉终于把小丹接回去了上学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小丹才跟周玉说出自己在外婆家的遭遇。 “妈妈。”小丹小声的叫着：“是不是要带我回家？”周玉看着小丹，道：“是的，妈妈以后到哪里都带着你。” “太好了。”小丹忍不住欢呼，周母不知道是被吵醒了，还是聊天的内容她不爱听，不耐烦的翻了个身，周玉赶紧示意小丹小声些，小丹懂事的捂住嘴，周玉指指里床，小丹小心的爬到里面去，周玉抱了小海放在靠墙的位置，自己躺在中间，小丹睡到另一边紧紧的贴着自己。 周玉关了灯，眼前一片漆黑，小丹伸手紧紧的搂住她的脖子，不一会小手一松，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周玉给她拉好被子，脑子里开始盘算，回大树村那是不可能的，计划生育的是断不可能放过自己的，娘家是不能在的，周玉花看自己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的，这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也不是一回事，况且现在的计划生育队执法那是相当的严格，无论躲在哪里，只要听到风声都会过去捉人。自己在娘家，难免他们不会追过来。 想来想去，周玉决定去城里找赵姐姐，赵姐姐是周母娘家堂哥的女儿，城里人，有房有地，城镇通车的时候就开始跑班车拉客，开洗车店，到了城里，总会有个落脚的地方，心思一定，睡意也上来，小海还小，夜里总是要醒几次吃奶，周玉要抓紧时间睡一会，这事谁也不能告诉，包括母亲跟玉音，周玉花就更不能让她知道了。 此日一大早，周母起来生了火，烧了开水灌进暖水壶里，周玉音海没醒，周母上楼看了一眼，下楼来唉声叹气，周玉猜测事周玉花没回来，周富元也没回来，看着操心的母亲，周玉有些不忍心，开口提醒一句：“妈，最近山后面是不是来了一伙修路的，我听说好多村里的女孩子回去那里做零工。” 周母嗯了声，似乎不太在意，周玉道：“现在的女孩子都比较单纯，家里管得不严的很容易受外地人骗的。” 周母还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周玉有些拿不准母亲有没有把自己说的话放进心里，不过转念一想，母亲最担心的应该是弟弟周富元吧，对这些个女儿应该没有能放在心上的，不然上辈子三个女儿年龄比一个一个大，母亲都没有上心给张罗婚事，后面都是妹妹们自己找的，好似女儿幸福不幸福都跟她没关系。 周玉也淡了说下去的心思，把小孩的尿布收拾到塑料袋里，装上自己带来的衣服，叫醒小丹，小丹睡眼惺忪，有些起床气，周玉赶紧哄道：“我们要回家了，赶紧起床，不然你睡着了妈妈就走了哦。” 小丹一听，赶紧下床，小脸上止不住的兴奋，周玉替她穿好衣服鞋子，娘两个倒了一盆水洗了脸，周母又上了一趟楼，似乎在叫周玉音起床，木质的楼板上响起来回走路的声音。 周玉用背带背起小海，上面盖上避风的大毛巾，在楼下喊了声“妈，我走了。”周母听到声音，赶紧下来，看见周玉牵着小丹，道：“你真的要带回去？”周玉点点头，周母叹口气，拉着小丹的小手道：“想外婆就来找外婆。” 小丹嗯了声，说：“外婆再见，想你我就来找你。”周玉跟母亲说了声：“妈，我走了。” “吃了饭再走吧。”周母道，周玉提上东西，说：”不了，一会就到家，下午还有事要做。” “那我送你出去坐车吧。”周母搭上头巾要跟出去，周玉拦住道：“别去了，路边上就拦得到车。”进城跟回家时不同的方向，周母去送，且不是告诉她自己不是回家。 周玉再三劝阻，周母只得作罢，站在院子里看着目送周玉三人出去。周玉出了院子回头见周母没跟上来才松了口气。 第28章 二妹 二月的早上天气还冷，街上也没有几个行人，周玉也担心路上遇到相熟的人问东问西的，只得低着头面朝墙面，叫小丹看着从者村上来的班车，最早的一趟是七点的，周玉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上的上海手表，还差五分钟，这表算是当时的奢侈品，一块上海表皮带的一百二十元，钢带的一百伍拾元。 周玉买过两块，一块是周富有高中毕业后验空军没过，就承包了一个农场，叫周玉过去帮忙，周玉在闲置的荒地上开了一块地，自己栽种了一片烤烟，那年的烤烟卖了一百伍拾元，周玉托人从市里给自己买了一块心心念念的皮带上海表。 周富有当时正谈对象，女方要求要有独立的房屋外，还要三大件，就是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周富有只拿得出房子，其他的什么都拿不出来，看到周玉的手表，硬是软磨硬泡的给要走，周玉当时也是心疼自己的弟弟，几句好话听过就交上刚到手的表。 现在手上带的这款是从农场出来后，天天给人缝纽扣，缝衣服攒出来的。 “妈妈，班车上来了。”小丹惊呼着带着兴奋，周玉侧头看了下远处，一辆班车从雾气中驶来，周玉转过身，抬手招了招，班车停在三人跟前，周玉把小丹抱上去，找了位置坐下。 透过窗户，周玉看到了三十年前的生长的地方，是自己魂牵梦萦的熟悉的画面，真实又有些恍惚，天已经大明，太阳慢慢升起，眼前的景色更加鲜亮动人，路边闪过冒着炊烟的土坯屋子，一排排往后退，空气中弥漫着柴草烧起的烟味，也有穿着蓑衣赶着羊群上山的老者。 草木茂盛的荒地里蓄满了水，早起的鸭子在水中嘎嘎的扇动着翅膀。班车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颠簸前行，周玉很是享受这样的久违的熟悉感觉。小丹没睡够，趴在周玉的腿上又呼呼睡去，周玉紧紧搂住她，以免颠簸掉下位子。 这个时候的生活虽然有些苦，但是总让人觉得幸福有盼头，后面大家的日子好过了，家家户户盖起小洋楼，路面都是平坦光滑的，可是大家怀念的还是以往的苦日子。 车子摇摇晃晃行驶在弯曲的公路上，途中经过村庄，山林，有上车的，也有下车的，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周玉叫停了车，在一家洗车店前下车。 宽敞的水泥院子里停着几张桑塔纳，二妹周玉明正穿着雨鞋，带着手套拉着黑色的水管冲洗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周玉叫了声“玉明”，周玉明转头看了一眼，有些惊讶，有些高兴，奈何手里的活计还没做完，大声的说道：“大姐，你到那边等我，我这里马上就好了。”说着指指屋檐下一排的木凳，那是给客人休息的地方。 周玉嗯了声，牵着小丹过去坐下。赵姐姐的这套房子是新盖的，三层的浇灌平层成l形，房间很多，一边住人，一边做旅社，墙上贴着白色的瓷砖，地板上扣着花纹的马牙石。这是当下最流行的新房款式，看上去舒适又气派。看着干净又明亮的房子，周玉心里不禁感慨“城里人真的很好赚钱。” 周玉明手脚麻利的擦着车，乌黑的辫子随着她的低头滑落到耳前，此刻的太阳已经升上来了，阳光照射在院子里的水泥地上，升起一层薄薄的雾气，还不到三月，气温还是很低，周玉明鼻尖耳朵冻的微红，周玉有些心疼，这个妹妹不像老三强势懒惰，姐妹四个中，她长的最标志，大眼睛，鹅蛋脸，又上过学，虽然才上到初中，但在这个年代，农村女孩子上学的本来就不多，上到初中的就更不多了，周玉明算是其中比较出挑的了。 但是也架不住她是个欺软怕硬的货，现在老三老四孤立她，她对自己这个大姐还算是客气的，老三老四一拉拢，她可就不会这么客气的跟自己说话了，周玉轻叹一声，姐妹姐妹，有的生来就是亲人，有的生来就是仇人，自己应该就是后一种吧，没有什么姐妹缘分，大概上辈子都是杀人场上遇到的，这辈子都在相互折磨生分。 “大姐。”一声轻呼在耳边响起，周玉抬眼看见周玉明一边换鞋，一边摘手套，动作很是麻利。说话间已经弄好，来到周玉身边坐下，“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周玉道：“我来找赵姐姐帮个忙。” “二姨”小丹乖乖的朝着周玉明打个招呼，周玉明掀起周玉背上的毛巾，看看还在熟睡的小海，道：“本来过年后要去看你的，你知道的，家里那两个不是好惹的，初三就开始甩脸色，吃饭不做我的，我在家里，她们就出去，我出去，她们就回来，整天比鸡骂狗的。我初四就待不住，上城里来了。” “妈没管管？”周玉知道周玉明说的是真的，自己在家的时候她们不就是这样做的吗，现在只是换了一个对象而已，但是还是忍不住问一句。 “妈妈怎么会管，他只会担心她儿子。”周玉明愤愤的说，提起周富元，周玉小心问道：“富元现在是怎么回事，过年在家吗？” 周玉明看看周边没有人，才小心道：“过年没回来，送去阿良县三姑妈家了，派出所的来了很多次，听说要去你家找，想着也不在你家就没去告诉你。” “他到底干什么了，之前不是买了拖拉机吗，不好好开拖拉机又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周玉着实好奇，这个事上辈子自己也没弄明白。上辈子懦弱，别人不说，自己也不不敢问？ “哼，骗着我们说买个拖拉机给他，他去帮人家拉砂石料赚钱，妈妈把之前卖粮食，卖猪的钱全部都拿出来，凑了一千七百多元还不够，还把我的打工的三百多元拿走，才买了那个拖拉机，刚买的时候天天这里开到那里，到处显摆，帮这家拉庄稼，帮那家拉粪堆的，自己家的活是一点不做。没柴油了，就回家逼妈给钱，妈还给四嬢借钱，我们一说，他就咬牙切齿的要打人。” “后来觉得玩腻了拖拉机了，就不开了，停在牛圈旁边，跟小寨里的那个二流子开始去别人家做些偷鸡摸狗的事，这次听说把隔壁村的牛偷了几头，事情有些严重，去年冬月里被派出所的逮进去了，老三去送饭，他说要上厕所，叫老三给他解开绳子，他趁人不注意就跑了，派出所现在就天天往家里去找。” 周玉明无奈的叹气：“我们姐妹可被他折腾坏了，一听到派出所知道他在哪里，就连夜的点着烟杆火，去给他报信，让他赶紧走。” 周玉低头扣着手指甲，后面的事她再清楚不过了，上辈子的这段时间，周富元是藏在自己家的，警察上门去，刚好周富元出去玩了，没遇上，当时家里空旷的一目了然，没有一个藏身的地方，警察还把猪圈厕所都搜了一遍，周玉整颗心都吓的要蹦出来，就怕他回来就遇上，还好隔壁的多少知道点周富元的事，加上跟杨华家的关系还不错，悄悄的出去找到周富元让他别回家，又找到杨华，杨华才连夜的把他送到自己的亲戚家躲起来。这一次~~~唉，尊重他人命运吧。 第29章 找工作 “大姐，我们就是牛马牲口，为这个家里做了多少，有谁会心疼你一下？”周玉明抱怨着，周玉脸色淡淡，自己没嫁人前，什么担子都落到自己身上，也没得到你们一句好话，现在换到你们身上，你们就不满意了，就开始抱怨了。果然是担子不但在自己身上不嫌重，落到自己身上才知道不容易。 “哎呀，我们的命就是这样。”周玉附和一句，道：“赵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周玉明道：“听说今天跑早班车，应该中午会回来，你找姐姐干什么？” 周玉想了想，这个妹妹说坏也谈不上，嘴巴也紧的很，跟她说了也不怕她乱说，便指指背上的小海，道：“超生了，躲计划生育，我来找赵姐姐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躲一下，又能照顾我们母子的活计。” “你怎么不回娘家？”周玉明道，她觉得在娘家总胜过在外面，周玉道：“你还不知道家里那个活阎王呀。”周玉明知道大姐说的是谁，周玉顿了顿道：“我才从妈那里出来，妈现在也是唉声叹气的，我在那里也待的不安心，而且计划生育的也肯定会去妈那里找的，老三是个满肚子坏水的，老四又是个不带脑子的，我来这里的事都没有跟他们说，你也别跟她们说，这事就你跟赵姐姐知道就行。” 周玉明拍着心口保证道：“大姐你放心，我这嘴是最紧的，再说我是你妹子，你还不相信我？” 周玉笑笑，道：“我就是相信你，才来这里的，不怕你知道，”周玉明见小丹小脸被冻的通红，拉过小丹，有些宠溺的揉着她的小脸说：“你有没有想我？” 小丹拉着她的手，奶声奶气道：“想了，我晚上想你了，我还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了。”不管是真是假，几句话把周玉明逗的开心极了，一把抱起小丹坐到自己腿上。 周玉看着街上人来人往，问道：“城里有什么好活计吗？” 周玉明想了想，道：“我天天洗车，不知道呀，要问赵姐姐，她人缘宽的很。”低头看了小丹一眼，似乎想起什么，道：“赵姐姐好像在五龙河那边开了个台球厅，上次还跟我说叫我去看场，说收收钱就可以，比在这里洗车好。” “那你怎么不去？在这里冷手冷脚的，天天跟水打交道也不好。”周玉听着有更好的选择，自己妹妹不去真是可惜。 周玉明噘嘴道：“五龙河那边都是沙族，我一个女孩子不敢去，再说城里离家近，我想回去就回去，那边到了夏天热的要死，我才不去。”周玉心里暗自摇摇头，这几个妹妹呀，真的不知道怎么说，年轻的时候不敢闯荡，上了年纪反而往外省跑去打工，不，也不是没有胆大的，周玉花胆子不就挺大的嘛。 “大姐，几点了。”周玉明看看快到正午的太阳，周玉抬起手腕看看表，道：“快十一点了。” “走，大姐，我带你去吃饭。”周玉明抱起小丹，主人家不在，周玉明也不敢随便留周玉在人家吃饭。周玉道：“你这里不是供饭吗，你自己去吃，等会我在旁边吃点面条就可以。” 周玉明道：“叫你走就走嘛，我们在分批吃饭，我现在先带你去吃，等会他们去吃。”说着指指在不远处洗车的几个小伙，“下午车多，再不吃就没时间吃了，再说你来了，我不得请你下回馆子。”周玉明的声音很大，还有些责备在里面，是的，她就是这样，一不高兴，声音就很大。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周玉上辈子就是这样被她吼来吼去的。 周玉也不客气了，站起身来，把装衣服的口袋丢在凳子上，反正也值不了几个钱，城里人也不会要的。周玉明满意的抱着小丹走在前面，周玉紧紧跟上，道：“玉明，你看你人漂亮又识文断字的，以后说话声音不要那么大就更好了，你声音一大，听起来就像在吼人一样，熟悉你的人还好，不熟悉的还以为你要吵架呢。” 周玉说的心平气和，周玉明也听出大姐不是责备，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脾气就是这样。” 周玉道：“要改，改了最好了。”周玉明咧嘴笑笑，指指不远的小馆子，道：“去哪里吃。你想吃什么？” 周玉还没说话，小丹搂着周玉明先开口道：“大鸡腿，我要吃大鸡腿。”周玉明笑道：“好呀，给我们小丹来个大鸡腿。”说着进了店，店很小，放得下四张折叠桌，老板是两口子，既做老板又是店员，老板娘客气的过来招呼，拿着孩子用的算数本登记菜名，周玉明点了蒜苗炒肉，炒土豆丝，白菜豆腐汤，又问老板加了一个鸡腿。 两大一小三个菜也够了，周玉没有拦着，周玉明看上去很高兴，跟小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主打一个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店里没有什么客人，老板上菜很快，鸡腿单独给小丹盛到碗里面，小丹上手抓住就啃，周玉两姐妹各自盛了米饭吃起来，味道还不错，结账的时候，周玉明按住周玉去结账，一共十二元，周玉摸摸干煸的口袋，说实话，自己身上只剩几块钱了。 回到赵姐家，赵姐已经回来了，正在吃饭，见周玉姐妹两过来，也端着碗出来，道：“招娣来了，快来吃饭。” 周玉客气道：“吃过了，玉明刚带我去吃的。”赵丽珍有些埋怨道：“这就是你的不是，到了我这里还去外面吃馆子，是不上我家的饭菜了。”说着又对周玉明道：“你也是，叫你姐姐一起吃就是了，加双筷子的事，你钱多呀，带她下馆子？” 两人听出她的话是好意，也不在意，周玉笑道：“有你这句话，下次我可不客气了，进城就来你这吃。”赵丽珍笑道：“就是要这样嘛。”这个赵姐姐长的瘦瘦高高的，皮肤白皙，烫着一头卷发，穿着合身的碎花裙子，脚上是黑色的半高跟皮鞋，显得洋气又年轻，这大概就是城里人跟农村人最明显的区别吧。 “姐姐，你先吃，我今天来找你帮个忙。”周玉说着，让她回屋吃饭：“等你吃完了，再说。” “是谁来了？”一个男声从背后响起，周玉转头一看，是赵丽珍的丈夫吴开明，来人见是周玉，笑道：“是小招呀，吃过饭没有？” 周玉有些恍惚，这个姐夫人很好，又有闯劲，可惜命太短，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姐夫还有两年的活头，两年后就因病去世丢下四个儿女跟妻子，周玉忽然就有些感伤，鼻子发酸，道：“吃了，姐夫，你赶紧去吃。” 吴开明道：“我吃过了，等你姐呢，我们下午加个班，还要跑一趟。”说着招呼周玉他们道院子里晒太阳，这个天气的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小海早醒了，在背上挣扎哭闹，周玉明带着周玉道自己的住处，周玉解下背带，放下小海，换下湿透的尿布，又喂了奶，趁着这个空档，周玉明把小海的尿布洗干净晾起来。 等周玉再次抱着孩子出来，赵丽珍已经吃好饭，在院子里晒太阳，小丹坐在她旁边的小凳子上，手上拿着个大大的苹果，这种苹果也就是城里才买得到，农村的水果都是自己家里栽的，苹果。李子，桃子是最常见的，品相不好，有酸有甜，街上虽然有卖的，可大家都舍不得花钱买。 周玉过去，赵丽珍拿了个凳子给她坐下，周玉明见有车来了，其他的洗车工都在干活，自己也没有理由闲着，也赶紧换了鞋子去洗车。 周玉知道他们下午还有工作，也不扭捏，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赵丽珍蹙眉想了想，道：“你这带着孩子也不好干活呀。”周玉闻言，有些失望，吴开明却笑道：“丽珍，你是糊涂了吗？”赵丽珍抬眼瞪过去，道：“你有什么好工作介绍的。” 吴开明道：“我们五龙河下面不是新承包的台球厅吗，之前叫玉明过去，她不去，现在小招正要找工作，我觉得那里挺适合的呀，一来离城远，那里又是沙族的地方，人员陌生，大家都不熟悉，计划生育的找不过去，二来，那边只需要一个人收款就可以，晚上我们顺路去结款就可以，照顾娃也有时间不是。” 赵丽珍一拍大腿道：“对呀，对呀，我怎么就忘记了，现在那边请的是当地的一个小姑娘，我总是不放心，还是要请自己家的人才放心，招娣不就正合适吗？” 吴开明笑而不语，赵丽珍道：“招娣，那边有一间房，可以在里面做饭睡觉，你只要每天把来打台球的桌费收一下，晚上我跟你姐夫来拿就可以，每个月给你玖拾元工资怎么样？” 周玉知道现在村里打工的工资也就两元三元一天，赵姐姐一开口就三元一天，周玉着实没想到，道：“姐，开什么工资，你帮我大忙了，我怎么还要你的钱。” 吴开明道：“要给的，亲兄弟明算账，我们请外人不是还要发工资吗，自己人更放心就更要发了，你不要工资，我们就不请了。” 一番话，周玉竟无言反驳，想来自己也确实缺钱，还没开口，赵丽珍道：“你不要钱，你不吃饭了？你孩子不养了？” 周玉想想也是，笑道：“那就谢谢姐姐姐夫了。” 吴开明看看时间道：“那就说好了，我今天去跟那个小姑娘结账，明天就带你下去。”周玉点点头，吴开明跟赵丽珍是聪明人，不需要交代太多，他们也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自己的事他们是不会往外说半点的。事情办的很顺利，周玉心里的大石头算是落了地。 第30章 挑鞋子 当晚周玉在赵丽珍家吃了饭，周玉明带周玉道自己住的房间休息。赵丽珍贴心的给她备了一套洗漱用品，还给小海买了一包尿不湿，周玉有些受宠若惊，急忙婉拒，尿不湿这个东西现在还是稀罕货，别说农村人用不起，城里人也很少有人用的，赵丽珍见她不收，拉下脸道：“你不要，我又退不回去，我留着干什么？这是你姐夫买的，说是给小海的见面礼，你出门的时候给他用上，省的半路尿湿了裤子不好换，在家你就用你的尿片。” 周玉想想也是，有时候小海尿的多，一天要换十几个尿布，洗的还没干就又要换，尿不湿至少可以应应急，便感谢的收下：“多谢姐姐照顾了，帮我谢谢姐夫。”吴开明是个有教养的人，知道晚上三姐妹肯定要说会话，自己在不方便，只叫赵丽珍过来交代周玉。 “谢什么”赵丽珍嗔怪道：“你们姐妹是个老实的，我才找你们来的，要是个不老实的，我都不敢叫来，要担责任的。” 说着门口有孩子的嬉闹声，赵丽珍笑道：“小泼猴们回来了。”说着进来两男两女，赵丽珍道：“还不叫人。”孩子们礼貌的叫着“嬢嬢”。周玉是认识的，年纪约莫十七八岁，穿着白衬衫的是赵丽珍的大儿子叫吴刚，穿蓝色校服十四五岁的是二儿子吴军，带着眼镜，穿着白色衬衣，蓝色半身裙，剪着齐耳短发的是大女儿吴敏，扎着高马尾，穿着鹅黄连衣裙的是小女儿吴倩。 吴倩见到小丹极是喜欢，拉着小丹到一边玩玩具，看到四个青春洋芋的孩子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周玉心中忽然喘不上气来，这四个孩子，除了吴军，另外几个没有一个好下场，老大吴刚跟老四吴倩两个年纪轻轻染上海洛因，最后吸食过度死亡，老三吴敏是个读书的好苗子，进了银行工作，后来染上赌博，动用了公款，赵丽珍卖了祖宅替她还账，最终没戒掉赌瘾还是进了监狱，四个孩子毁了三，赚再多的钱又什么用？ “招娣。”耳边传来赵丽珍的叫声，周玉回过神，看向赵丽珍，道：“姐姐，我听着呢。” “你听啥了？”赵丽珍有些嬉笑道：“发什么呆呢？” “姐姐，孩子们现在上几年级了。”周玉自顾的问着，赵丽珍指指老大，道：“没上了，在学着修车，老二上初三了，小敏也上初二了，小四还在上五年级。” “姐姐，孩子们都大了，钱赚太多也有赚不完的时候，多陪陪孩子们。”再多的话，周玉也不便多讲。 三个大的孩子也凑过去跟小丹玩耍，赵丽珍道：“你以为我不愿意休息呀，还不是为这几个孩子辛苦，我们现在多辛苦点，孩子们往后就少辛苦点。” 周玉动了动嘴巴，想说的话又咽下去，自己总不能告诉赵丽珍她几个孩子的结局吧，不说人家不会信，反而会责怪自己诅咒孩子们呢，周玉重生回来第一次有无力感，是那种明明知道别人结局却无法改变，无法说明的无奈。 “怎么啦，你要说什么？”赵丽珍看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忍不住问道。周玉道：“没什么，就是听说现在有些人很坏，会诱导这些不懂事的孩子学坏，以前觉得都是别人胡说的，现在我也是有孩子的人，提起孩子总是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的，恨不得时时刻刻放在眼皮底下看着。” 赵丽珍听她说完，哈哈笑道：“孩子要散养，你看我们小时候父母生那么多，也没管着我们，让我们自己长，这不也好好的，孩子要是想学坏，你也管不住。” 周玉看她一脸幸福而又松弛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赵丽珍道：“你就放心吧，你管好你孩子吃喝，不让她饿着，不让她冷着就可以了，其他的不要管，” 周玉心里暗自叹口气，周玉明见她一脸愁容，道：“大姐，你就是这样爱操心，管这管那的，你管好自己就可以了。”管好自己，对，管好自己，周玉明的一句话倒是敲醒了周玉，自己重生回来可不是要管好自己吗，能改变的事情它自会改变，比如张建军，上辈子没卖木材，这辈子不是已经在卖木材了吗，不能改变的就且等着看吧。 周玉脸上挤出一丝笑。道：“是的，人活一世要放宽心才长寿。”赵丽珍点点头道：“对了嘛，放宽心不显老。”说着似乎想起什么，对着玩耍的孩子道：“小敏，昨天你丽华阿姨说要送来的一批鞋子送来吗？” 吴敏站起身来，用手托了托眼镜，道：“送来了，在隔壁房间呢。” 赵丽珍拉着周玉道：“走，去看看，挑几双你喜欢的带着去穿。”说着叫上周玉明。“玉明，你也去挑一挑。”转头祝福四个孩子：“你们照看好弟弟妹妹。”孩子们嗯了一声，到门口，周玉回头看一眼屋里，吴刚跟吴敏趴在床上小心翼翼的摸着小海的脸，拉拉小海的手。 三人到隔壁房间，赵丽珍打开灯，周玉见屋子地上堆着各式各样的皮鞋，高跟的，低跟的，白的，红的，黑的，尖头圆头的，混合在一起，赵丽珍道：“来挑一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周玉道：“姐，你哪里弄的这么多鞋子。”赵玉珍神秘笑道：“你别管了，你挑挑，有喜欢的就拿走，剩下的我改天叫人来看，五块钱，十块钱一双就卖了。” 周玉脑袋里忽然想起，上辈子玉花，玉音忽然穿了几双皮鞋，周玉以为是她俩买的，后来见到周玉明才知道，是从赵姐姐这里拿回去的，说是那些歌舞厅里的小姐不要的，赵姐姐收过来卖的。 这么一想，周玉也不多问，虽说自己不喜欢别人的旧东西，但是眼下大家都是穿布鞋，一到下雨天，出去走几步脚都是湿的，要想买双皮鞋最少也是几十元，况且目前又很多假货，里面是纸板的，外面做一层纫革皮，穿上几天就像剥鸡蛋一样的，皮掉了露出里面的纸板，下雨就更不用说了，一沾水，鞋跟邦就分离了。在这个小城里要买到真正的温州皮鞋，要么就是花大价钱，要么买假货。 这些鞋子虽然是二手的，但是看上去也不破旧寒酸，有的只有几道折痕，有的刮了点皮，整体穿着是没问题的，雨水天当个雨鞋穿也可以。周玉明已经蹲下去翻找了，都是吃过苦的人，别人能给自己没有的东西还是有些高兴的。 赵丽珍见周玉没动，用手肘拐了拐她，道：“怎么，嫌弃呀，我穿的也是这个里面挑出来的，你看得出来呀？”周玉笑笑道：“没有，就是不知道选哪个。” 赵丽珍弯下腰，捡起一双黑色带绊子的方口低跟鞋给她，“去试试这双。”周玉接过，坐到一旁脱下脚上的黑色布鞋，套上鞋子，大小刚好，赵丽珍道：“你看，我选的多好，你再挑挑其他的。” “你留着卖吧，姐，挑完了你还卖什么？”周玉有些 不好意思，抬眸间见周玉明瞪着眼睛向自己翻了个白眼，周玉明白，这是告诉自己坏了她的好事了。 赵丽珍爽朗的笑道：“挑，尽管挑，隔几天还有的。”周玉不再多说，挑了两双看上去还比较新的低跟鞋，自己带娃娃，高跟的好看但是穿不住，周玉明给自己挑了几双，又给玉花，玉音挑了两双，都是亮色的高跟，姐妹几个的脚都差不多大，即使大了一两分，也可以垫个鞋垫。 赵丽珍指指床上堆着的一大堆衣服，道：“衣服也挑挑，都是些时髦的，我们城里还买不到的。”周玉明过去翻了翻，拿起一件金丝绒钉珠的打底衫问周玉：“好看吗？”周玉点点头，赵丽珍催促周玉，快去呀，周玉看看自己身上洗的发白的棉布对领外套，有些犹豫，鞋子也就算了，衣服都是那些人身上穿过的，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病。自己虽然也没有什么好衣服，嫁过来的时候也穿过杨华前妻的衣服，但是那个是知根知底的，虽然有些忌讳但是不怕得病，这个实在是不想要。 周玉架不住赵丽珍的热情，道：“姐姐，那些衣服不适合我，我就不要了。”赵丽珍道：“你呀，不会享福。”说着过去跟周玉明一起翻找。 周玉拿起自己挑好的鞋子回到周玉明屋子，吴敏，吴军已经不在了，只有吴刚跟吴倩还在，吴刚见周玉回来了，起身道：“嬢嬢，我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 周玉点点头，看着这么懂事听话的孩子，周玉忍不住道：“小刚，出去在外面不要好奇，别人给你什么没见过的东西，一定要拿回来问父母，不要让父母担心。”吴刚笑道：“好的，我会的，嬢嬢，早点休息。” 吴倩也起身，跟在吴刚后面，朝周玉摆摆手说，“嬢嬢，早点睡。”周玉回应“好的，你们也早点睡。” 两人一走，周玉鼻头一酸，慌忙揉了揉鼻子，憋住泪意。吴刚据说是在外面别人给了颗感冒药染上的毒瘾，吴倩不懂事，看见哥哥在吸毒也跟着吸了一口，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吴倩死的时候，大动脉的血从破口处流出，止都止不住，一直拉着赵丽珍的手叫“妈妈，救救我，我以后听话了。”吴刚去世的那晚，吴军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说是哥哥来找他了，后面看了不少的医生才恢复正常。 第31章 新生活的开始 周玉明挑完衣服鞋子回来，周玉已经把小丹小海哄睡了，周玉明有些不高兴，蹲在地上整理鞋子，有几双是给玉花玉音的。周玉知道她不高兴的原因是自己多了句嘴，想上辈子，周玉音生病住院，姐妹几个凑到一起在饭馆里吃饭，周玉感叹了一句“这馆子里的米饭就是比自己家里的好吃，我们几个人就吃了三桶。”周玉明一个眼刀甩过来，周玉吓的闭了嘴。 出了饭馆的门，周玉明就开始大声的责怪周玉：“你咋那么管不住嘴，你还怕老板不会数呀。一天话咋就那么多。”全不顾街上人来人往的，周玉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喉咙哽的说不出话来，周玉明是觉得周玉不要说三桶饭，老板记不住就只会收一桶的钱，可是，她不知道人家开饭馆，哪张桌子上了些什么老板会不登记？ 周玉有好长时间都在心里暗恼，怪自己为什么要跟他们去吃饭，怪自己为什么那么穷，穷的连姐妹都看不起自己。周玉明跟玉音是最喜欢贪小便宜的，用得到的用不到的，只要看见了，别人同意给的，一概是不嫌弃的。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尴尬，周玉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想说，上辈子受够的气，这辈子不想再受了，反正不是要跟她一辈子生活在一起，好处的话还有以后，不好处的话也就是今晚待一起了。 周玉明将东西收拾好，气鼓鼓的坐到床上，瞪着眼睛道：“大姐，你每次可不可以不要说话，别人一给东西你就开口说不上好话。”周玉没说话，拉了拉被子给小丹盖好，晚上的天气还是冷的，周玉明见周玉不说话，愈发的生气：“每次该你说的你不说，不该你说的你说一大堆。” 周玉也不忍了，没好气道：“玉明，你是个读过书的，我是个睁眼瞎，我不太懂你们读书人的道理，你告诉我，我哪句该说，哪句不该说？以后我也学着你。” 两句话一出，噎得周玉明说不出话来，一双大眼睛愣愣的盯着周玉，周玉淡淡笑道：“我们睁眼瞎的道理就是不是自己的不要，拿别人的手短，吃别人的嘴软，赵姐姐虽然是自己的亲戚，毕竟也只是亲戚，人家开口叫你随便拿，我们就能随便拿？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呢？人家不说，自己总是要自觉的，不要叫人小瞧了去，赵姐姐不笑话，保不准赵姐姐身边的朋友不笑话咱们。” 周玉将脚塞在被子里捂着，接着说：“赵姐姐拿这么多旧货来也是要做生意的，玉明，你是个聪明人，你自己好好想想。”言尽于此，周玉不再多说，听的进去听，听不进去也怪不到自己身上，都是成年人了，自己也要有自己的主见不是。说罢，周玉合衣躺下。 周玉明在床边坐了一会，脱鞋躺上去，随手关上灯，城里的路灯透过窗户穿进房间，房间里有着朦胧的亮光。 “大姐。”周玉明小心的叫着，周玉嗯了声，周玉明道：“你要带着小丹去五龙河吗？” 周玉又嗯了声，周玉明道：“也好，妈妈因为富元的事情心情也不好。我回去几天，天天唉声叹气的，你说，要是爹还在，能不能管住富元？” 周玉没有说话，愣愣的看着天花板，要是爹还在，自己家酿酒，爹最喜欢喝酒了，这样就可以天天喝好酒，不用再买高浓度的酒精来兑水喝。要是爹还在，会不会不再偏心，管好两个儿子学会爱护姐妹，会不会对自己多笑笑，少一些责骂。 “大姐，大姐。”周玉明叫着，打断周玉的思绪，周玉又嗯了声，周玉明道：“你说爹现在不在，大哥又不管事，家里有事全部放在妈妈身上，我们又帮不了忙，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周玉长叹一口气，道：“就是爹还在，不纠正一下偏的心，两个儿子也是不听话的，说不定爹爹还会被气死，你看爹当年病的时候，两个儿子有谁去照顾一天，还是杨华去照顾的，爹爹好不容易报下来的六百工资补贴，你大哥假装要交医药费就去冒领了，差点把爹当场气死，拿了钱人就去他老丈人家了，还是杨华把医药费叫上的。” “大姐，我怎么不知道？”周玉明有些不信，周玉道：“你那时候还读书，爹爹在城里住了半个月的院都是杨华跟我照顾的，不信你问赵姐姐。”上辈子没有一个人提起这件事，不是他们没人知道，是做了亏心事的不敢说，占了便宜的也不敢提。大家就这么装糊涂过去。 周玉接着道：“要不是这份恩情在里面，我也不会同意嫁给杨华。”顿了顿又说，“你还记得爹爹去世那晚吗？”周玉明嗯了声，周玉道：“爹爹刚咽气，身上的寿衣都没有，我边哭边给爹爹做了一身，等爹爹装进棺材里了，你大哥带着媳妇就去麦场看电影，你说他有什么良心？富元还是一样的在外面玩。” 周玉明也叹口气，道：“我们家祖坟可能不太好，六亲都不亲贴呀。”周玉道：“都说六亲缘浅就是人的最后一辈子，这一辈子过了就再不转世为人，谁也不欠谁的。”这一句是周玉上辈子听人说的，不知道真假却是真的让人信服。 两人相对无言，寂静的夜里偶尔还有汽车路过的声音，不知不觉中，大家都沉沉睡去。 周玉模糊中似乎看看了爹爹的身影，在一片雾气蒙蒙中慢悠悠的走着，周玉想叫却叫不出声，只能紧跟在后面，眼前一转，父亲正坐在公社的大桌子前给大家记公分，一筐又一筐的火灰肥在他面前的秤上称过，轮到周玉的，称下来跟个男子的一样多，有人不信，认为是周玉父亲滥用职权，故意将周玉的重新称一遍，一斤不走，方才讪讪的退下。 父亲再起身进到身后的屋子，周玉跟进去，见父亲被绑在牛圈的柱子上，头上戴着纸做的大帽子，一群人围着他指指点点的在批判，周玉有些着急，却怎么也挤不进去，只能气的哇哇大哭。 “大姐，大姐。”手臂被人摇着，周玉忽然醒过来，周玉明担心的问着：“你怎么了，一直哭着喊爹爹。”周玉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才知道自己刚做了一个梦，梦里的都是真真实实经过的。 周玉爬起来道：“梦到爹爹了，梦到他在文化大革命那年被批斗了。”梦里太真实，周玉还有些没缓过来，絮絮道：“还记得那年也是大冬天的，爹爹白天被拉着游街，晚上还要上舞台批斗，批斗完了就关在牛圈里，大半夜的妈妈哭了一次又一次，你们还小，妈就叫我一趟又一趟的跑去看爹爹，想来爹爹的病就是那个时候落下的。“ 周玉明道：”那个时候就是这样折磨人。”说着听见楼上有脚步声，周玉下床拉开窗帘，外面天气微明，玻璃上有一层雾气，周玉用手抹开往外看，院子里还有未散的雾气，雾中隐隐有人影走动，周玉借着微光看了一眼手表，早上六点差十分了。 刚想开灯，便听见有敲门声，赵丽珍的声音便传进来了，“招娣，洗脸准备走了，我们先送你下去。”周玉应了声，开了灯，周玉明也起床了，周玉道：“你上班还早，再睡会。” 周玉明道：“不睡了，我带你去洗脸，还有小丹小海要叫起来的，一会你忙不过来。” 周玉明带着周玉去洗漱，又帮周玉的东西收拾好放到赵丽珍的车上，小丹小海收拾好已经快七点了。赵丽珍来催促的时候顺便给她们带了包子。周玉背上小海，一边牵着小丹，一边吃着包子上了车，吴开明已经 热好车了。 跟周玉明道了别，车子驶出院子往五龙河开过去，周玉看着往后变化的路边风景，心里是对新生活的无限憧憬。 第32章 五龙河 五龙河在离县城大约三十公里，现在的公路还是两边修理整齐的红土路，天气干燥的时候哦，尘土飞扬，下雨的时候，到处坑坑洼洼，泥水飞溅。三十公里的路，客车摇摇摆摆一个多小时才到。 吴开明把车开到村口的大樟树下，离樟树不远的地方有一间红砖平房，平房前搭着简易的塑料棚子，里面摆着五张台球桌子，这是当下最时兴的娱乐方式，一般城里会多些，农村是很少见的。 周玉拉着小丹，赵丽珍提着她的行李下了车，吴开明打开平房的红色铁门，三人一起进了屋，吴开明把白底碎花的窗帘拉开，屋子里一下就明亮起来了，周玉扫视一眼屋子，很是满意。 屋子大概有三四十个平房，水泥地板，白色墙壁，靠里墙的地方放着一张双人铁艺床，床上有一套紫色格子铺盖，进门的地方有一个陈旧对开门木柜子，里面放着几只碗和两口锅，门背后有四五摞蜂窝煤。 在农村，大家还是自己买煤灰回去用模子做成砖头样，每次生火的时候要用砍刀砍成大小合适的块状，麻烦不说，砍碎的煤灰还要收集起来再做一次煤块，蜂窝煤基本都是城里人用的。 赵丽珍拉她出来，道：“引火的柴在外面，你出来我告诉你怎么弄这些东西。”周玉跟着出来，赵丽珍把台球桌的球和杆子拿出来，告诉周玉每天怎么收，怎么拿出来分。 周玉上辈子是见过的，这个后面城镇都有，大家也就不稀奇了，周玉也站在旁边看过几次，一张桌子两个杆，怎么装球分球也清楚，听起来也不觉得有什么困难。 赵丽珍见她学的快，很是满意，又交代道：“这里都是沙族，你个外地妹子有时候要小心点那些脾气冲的。不要吃亏。”顿了顿，又道：“大部分沙族还是好处的，你放心。” 周玉早就有心理准备，该服软的时候还是要服软的，该硬气的时候还是要硬气的。赵丽珍正在交代着，就有客人来了，远远的就吵着：“老板，今天我开张，打五局。” 赵丽珍“哎”了声，朝周玉挤挤眼睛，示意看着她怎么做，周玉默默的跟在后面，赵丽珍笑着将过来的四人迎进去，开始分球拿杆子，客人们也爽快的交了钱，一局五毛钱钱，五局两块五。 吴开明走过去跟等候上场的人闲聊，聊过几句，掏出包红塔山抽了几只分发下去，客人们一边道谢一遍接过，吴开明指指周玉道：“那是我妹子，以后这里交给她打理，各位以后多照顾点。” 接了烟的人纷纷附和着“那是那是”周玉在旁边看着，心里默默感激吴开明赵丽珍的照顾，一局台球快的一两分钟，慢的十分钟左右，大家技术似乎都不怎么好，基本不超过五分钟，周玉暗自盘算了一下，按照这个速度，一个小时一台桌子就是六元，五台桌子一小时可不得三十元，一天最少八小时，算下来一天就是两百四十元左右，这钱可真好赚呀。 赵丽珍见时间差不多了，招呼吴开明走了，临走前告诉周玉：“你要照顾娃娃，你把杆子放房间里，要玩的给了钱你就给他杆子，这样就不怕有人逃单了。” 周玉点点头，道：“放心吧，姐姐，你交代我的事情，我一定给你办好。”赵丽珍上了车，又探出头道：“今天你是来不及做饭了，前面有个小馆子，你忙的时候就到那里买饭吃，晚上我们来的时候给你带点米过来。” 周玉应了声，目送他们离开，方回到屋子里面整理东西。锅碗瓢盆还是干净的，应该是昨天走的那个女孩子收拾干净的，大樟树下有口井，用水也方便。厕所在台球棚子的另一层，基本的生活条件都具备，没有什么困难。 周玉抬手看看时间，已经是九点半了，太阳也慢悠悠的爬上枝头，照射到小屋门口，小丹搬了把小板凳坐在门口晒太阳，来打球的人越来越多，周玉有些手忙脚乱，但是脑子却是很清晰的记得，谁付款了，谁没付款 。 场面有些混乱，说话声，笑声，以及球打的不好大声发泄的声音此起彼伏，周玉才明白，为什么没有人愿意来这里守着来。转头看见几个等候打球的人蹲在墙根处跟小丹聊天，周玉脑子忽然一抽，刚刚忙的都忘记小丹了，这个时候的人贩子还比较多，最喜欢拐带三四岁的小孩，能卖出去的还好，只好又个家，身体健全，卖不出去的打断手脚沿街乞讨的比比皆是。 想到这，周玉浑身冒冷汗，招呼着小丹身边的人道：“几位兄弟，快去看看到你们了没？”几人慢吞吞的站起来往棚子里面去，周玉见他们走远了，才蹲到小丹旁边道：“小丹，妈妈跟你说的话，你要记住，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也不要跟陌生人走，就算是认识的人叫你，没有妈妈跟着的情况下，也不能去的。” “为什么呀？妈妈。”小丹一脸懵懂，周玉道：“你要是跟别人走了，你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人家会把你卖掉的。”说再多，孩子还小，也听不懂。只能等后面慢慢等教了。 小丹若有所思道：“妈妈，那以后有人来了，我就躲到屋子里面，把门关上。”周玉有些无语，看来孩子的安全教育还要抽空好好的教，今天就这样吧，她说的也没错，现在看来最安全的方式就是让她待在屋子里面。 中午的客人都回家吃饭了，周玉抽空带着小丹去附近的小馆子花了两块钱吃了午饭，回来把火炉提出来赶紧把火生上，太阳落山了，气温就低下来，火生好了先把水烧好灌进暖水壶，晚上总要洗漱的，再说，身上的钱就剩三块钱了，总不能一直在小馆子吃，晚上赵姐姐的米送来了就可以自己做饭了。 周玉麻利的拾掇着，客人陆陆续续的又来了，眼下二月，还不到收小春的时候的，大家都闲着没事做，台球棚子可就热闹了，男女老少都往这边凑，聊天的，打牌的，还有挑着自家地里的菜来卖的，小孩子你追我跑的嬉闹着，真的是太热闹了。 周玉生完火，见小丹看着追跑的小孩，正要嘱咐她，不能跟出去，小丹抬头道：“妈妈，我困了。” 只了，早上起的早，吃过饭正是小孩子午睡的时间，周玉松了一口气，带小丹进屋，把她抱上床，柔声问她：“要妈妈哄一哄吗？”小丹天天一笑，道：“不要了，妈妈忙，我可以睡的。”周玉眼眶一湿，小丹还是这么懂事。周玉把被子给她拉好。正要出去，小丹又道：“妈妈，弟弟也可以放下来睡，你背着也很累的。” 背着孩子干活，确实不方便，周玉鼻子发酸，将小海从背上放下来放到床上，小丹道：“妈妈，弟弟醒了，我就到窗户那里叫你。” 周玉安顿好小海，亲吻了一下小丹，道：“妈妈的好孩子。你睡着，醒来叫妈妈。妈妈就在外面。”小丹嗯了声，乖巧的闭上眼睛。 周玉走到窗户前，把窗户开开一半，这个时候的窗户都是木质的边框装上玻璃，外面间隔着拇指粗的钢筋，算是防盗窗吧，虽然不美观，但却很安全。 周玉关上铁红色的门，这门从里面可以打开，外面必须要钥匙才能开，这样一来，周玉倒放心来不少，至少孩子在屋子里是安全的。 周玉看着有卖菜的，正好自己可以买点，周玉问了问价格也不贵，都是自己家里种的，一把韭菜，一颗白菜，一袋土豆一共花来两块三，周玉把菜拿回屋子，这下好了，有米有菜还怕饿着？ 第33章 收款 周玉接手台球棚一天，基本流程已经熟练了，虽说当地都是少数民族，但是大部分还是讲理自觉的人，有提前付款的，也有打完几场一起付的。但也有那些贪小便宜的，看着周玉忙碌，以为周玉记不清，打完球就偷偷走掉的。 其中有个胖子让周玉印象深刻，这家伙打了几场都没付钱，打输了就骂骂咧咧的，最后一场打完就摔了球杆骂咧的走了。 周玉刚来，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敢冒然追着去要钱。 晚上七点多，吴开明的班车来了，赵丽珍带了十多斤大米，二十多个鸡蛋，洋瓷碗装的猪油，远远的就招呼周玉。 周玉赶紧迎上去接，等拿进屋里，周玉看清了，道：“姐姐，这些你从我工钱里扣。” “扣什么扣？”赵丽珍瞪着眼睛故作凶恶，“你吃我点米怎么了，下次我去你们家，你不给我吃呢？” 周玉坚持道：“姐姐，你送我的是送我的，你请我来做事，就要分的清楚，你开我工资，我托你买粮，钱货两清，以后咱们还有来有往，你要是不分清，我以后也不敢托你带东西了。” 赵丽珍还要分辩几句，吴开明已经到门口多时，接话道：“招娣说的对，亲兄弟明算账，以后有矛盾也说的清楚，大家心里才不会膈应。” 赵丽珍想想也是，就不再执着，晚上的夜还是有些凉，小丹搬了小板凳给赵丽珍，吴开明坐下，外面的棚里还有不少打球的人，周玉让吴开明，赵丽珍先休息，自己出去照看。 “丹丹，吃饭了没有？”吴开明疼爱的问着，小丹也认真的回答，“吃过了，妈妈晚上煮了一锅土豆，还有的，我给姨妈姨爹拿。” 吴开明还未来得及阻止，小丹已经快速的跑到门口的橱柜前，打开铁锅，一手抓起一个土豆拿到吴开明，赵丽珍前，小手各自往两人前一伸，道：“姨妈吃，姨爹吃。” “丹丹真乖。”赵丽珍，吴开明两人接过，土豆有些凉了，两人放到火炉的边沿上烤着，不一会就散发出焦香。 棚子里的人还没散去，高低起伏的声音连续不断，吴开明吃过土豆，小丹还要去拿，吴开明拦下了，笑道：“姨爹吃饱了，谢谢丹丹的好意了。”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塞到小丹手里。 小丹握在手里一看，双眸里充满惊喜，道：“糖，谢谢姨爹。”一蹦一蹦的把糖放到枕头下，道：“等下跟妈妈一起吃。” 吴开明温柔的笑笑，这个小姑娘真的很讨喜，皮肤白嫩，眼睛像黑葡萄一般明亮，小嘴如樱桃一样，剪着齐耳的波波短发，搭配上紫色的毛衣，真的如同洋娃娃般可爱。忍不住多逗一逗。 赵丽珍看看时间不早了，起身到门口向棚子喊道：“各位，我们要收摊了，明天早来啊，多谢各位捧场了。” 说着跟周玉一起准备收杆子，刚打完的也识趣的把杆子交过去，周玉把球从网兜里捡出来，一套一套的装好。 没打完的一遍打，一遍调侃道：“老板娘这么早就收摊，是要忙着回家生儿子？” 赵丽珍嬉笑着骂道：“老娘最小的的女儿都十二了，还生什么？我们要结账了，钱放在我妹子这里不安全，我们得带走。” 说的很大声，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周玉心里豁然一亮，起初还不明白，为什么赵丽珍两口子每天不辞辛苦的要来收款，现在忽然清楚，一天的营业额就一两百，这么大笔款要是放在自己身上，保不准有人惦记上，要是被惦记上了，自己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怎么能保得住？ 玩耍围观的人开始慢慢散去，还有一张台球桌的客人还没打完，赵丽珍见人少了，道：“你们慢慢玩，后面的不收你们钱了，我们先去扎帐，等我们扎完帐，大家打完的没打完的就都要走了哦。” 剩下的几人爽快的答应着，周玉见赵丽珍处事大方利落，心想，人家能赚到钱还真是凭实力，自己要多学着才是。 回屋里，周玉把装钱的铁罐从床底拿出来，里面是票额不大的零钱，周玉从身上掏出票额稍大的票子，十元的，五元的，理的整整齐齐递给赵丽珍，道：“每次收完，票额大的我就给收起来了，我怕一个没看住，被别人顺走了。” 赵丽珍笑着接过，一边数，一边道：“要不说还是我妹子细心呢，前边那个小姑娘被偷了好几次了，叫她好好看着钱，她也不认真，总觉得这事跟她没关系一样。” 周玉抿嘴笑笑，赵丽珍数完，惊讶道：“我妹子今天一来，这钱是翻倍的涨呀，老吴，你那里有多少？”吴开明铁罐里面的毛票整理好，左手指头夹着票子，右手一张一张搓开数着，不一会就数完，道：“我这里有三十六块五。” 赵丽珍笑道：“你猜我这里有多少？”脸上的兴奋藏都藏不住，吴开明挑眉道：“一百五？”赵丽珍嘴角的笑止都止不住，道：“二百一十元。” 这一说，周玉，吴开明也震惊了，城里的正式工，一个月也才一百八十左右，这一天就赚两百四十多，一个月还不得上几千。 吴开明道：“这比咱们开班车还赚的多。”赵丽珍有些得意道：“看吧，我就说赚钱的，之前教你买台球桌，你还不乐意，现在桌子钱早就赚回来了。” 吴开明恭维道：“是是是，还是你眼光好。”说着眉头皱了起来，道：“看来之前的小姑娘没少拿钱呀。” 赵丽珍没好气道：“可不是，每天来结账，要么说钱丢了，要么就说没人来，可是晚上我们来的时候明明就是很多人呀。” “姐姐，你们之前收到多少钱？”周玉有些不解，心里忽然响起警铃。赵丽珍道：“最多的时候也就一百七八吧，当时心里想着能有个一百四五也算不错的，也就没放在心上，今天你来了，我才知道远不止这个数。” 周玉心里顿时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一时冲动接了这个活，这可是跟钱打交道呀，这里也不像后世有监控什么的，钱多钱少放在监控下也好说话。 “姐姐，也许是今天人多呢，要是过几天农忙了，打的人少了，没收到这些钱，我怎么跟你交代？”周玉说出自己的顾虑，赵丽珍道：“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放心，给你钱让你随便拿你也是不会要的，哪个时间段人多，哪个时间人少，我会不知道。” 周玉低头不说话，赵丽珍道：“你就安心在这里帮我看着，用人不疑，一人不用，要是每天都是二百多，我就开你一百五一个月，怎么样？” 周玉惊愕的抬起头，赵丽珍笑道：“我赚那么多，还不得多给你开点，月底再给你加奖金。”工资这事，周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正好开口感谢两句，吴开明从一沓钱里面抽出一张五元的递给小丹，道：“我们小丹也辛苦了，来，这是姨爹给你的奖励。” 周玉急忙拦住道：“姐夫，你这是干什么，小孩子要什么钱？” 吴开明道：“今天高兴，给小孩子一点买零食，你就别拦着。” 赵丽珍也道：“要不是小丹乖，你今天能安心的照看外面？给孩子的你替她拒绝做什么？” 见两人态度坚持，周玉也不扫兴，嘱咐小丹要说谢谢，小丹笑容满面的说：“我肯定会说谢谢的呀。”说着朝吴开明天天道：“谢谢姨爹。”接过钱小跑着塞到枕头下面，过来时，手里多了两颗大白兔，递给周玉道：“妈妈，姨爹给的，你吃。” 周玉心里瞬间暖洋洋的，道：“你吃，妈妈不吃。”赵丽珍道：“叫你吃就吃，一颗糖而已，明天我来的时候再给你们带点。” 第34章 春收 周玉带着小丹走后，周母每日心事重重的放牛养猪，老三周玉花就更逍遥自在了，每日饿了回来吃了，吃了又溜达到修路队处，跟几个四川小伙嬉笑打闹。 听着四川小伙描述着自己的家乡如何富裕，如何美丽，嫁到那边的姑娘如何让幸福。周玉花，左芬几个姑娘心动了，悄悄的回去拿了户口本上村委会打证明去了，谎称要上省城做糕点，厂子里需要的。 左芬妈还是如同上辈子一样不相信，忙到周家询问，这次可没有上辈子运气好，去了几次周家都是铁将军把门，左芬妈也就不来了。 春收的时间也到了，每年的农忙季节外出打工的不管多远，都要回家帮忙收粮食，周玉明也是如此，跟赵丽珍交接好工作就回家了。 春收的伙计还是很多的，小麦，土豆，蚕豆都等着收，收完还得重新翻地，种上下一季的农作物，旱地里玉米，黄豆，红豆，金马豆，四季豆，南瓜都是必种的，水田里那就是千年不变的稻谷。 周玉明坐的早班车到家，正好碰上母亲带着小妹拿着镰刀要去割麦子，周玉明放下东西，换上干活的旧布鞋，带上白蓝的遮阳帽一同去，早上又露水，麦子，豆子豆比较软，早上出工收割也不容易掉果实。 太阳出来，田地里的水去蒸发了，就适合去收土豆，泥土不会裹在土豆上，挖出来只要提着土豆杆抖几下，土豆就干干净净的，收回去干净好储存。 三人到麦田里，隔壁的已经收了一半了。三母子也不敢耽搁，挽起袖子赶紧割起来。周家的地多且大，周玉音看着成片成片的麦田，不禁有些恼火，道：“做活的时候没人，吃的时候倒是积极。” 周母低叹一声，弯着腰挥着镰刀，割下的麦穗整整齐齐的放在身后，周玉明一遍割，一遍问：“玉花呢，你们没叫？” 周玉音口头上虽然抱怨，手上的镰刀也没闲着，道：“还在停丧呢，谁叫的动她呀，晚上像个夜魔子，白天像个瘟鸡。” 周玉明有些诧异，周玉音向来跟周玉花好，这般背地里骂人骂的狠毒倒是头一次见，看吧，没有涉及到自己利益的时候，裤子都可以穿一条，涉及到自己利益的时候，也是可以把脸撕破的。 “你二哥还是没有消息吗？”周玉明小声的问着，周玉音不耐烦道：“不知道。”周玉明讨了个无趣，不再跟她说话，转头问周母：“妈，富元有消息吗？” 周母站起身，捶捶酸痛的腰，目光无神的看着远处，道：“这个乌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流浪呢，前些日子听说到你大姐家，派出所的听到风声就追过去了，后面就没消息了，不省心呀，是要我气死才安分。” 周玉明安慰道：“等风头过了，好好跟他说说，安分守己的过日子才行。” “你大姐今年也没来帮忙，靠我们娘三个，这个早春怎么收得完？”周母有些不满意，周玉明知道自己的大姐不在家，况且往年也是要等大姐家收完了，才会回娘家帮忙，大姐家地少，姐夫人缘也好，收的就会快些，今年大姐不在，只怕姐夫家的都还没收的。周玉明也不敢说出实情，只是安慰道：“慢慢收，实在收不完，我们就跟人家换工。” 第35章 夜贼 现在的大白兔都是上海来的，价格不便宜，周玉是个自觉的，连忙阻止道：“别带了，小孩子吃太多糖也不好，那糖也挺贵的。” 赵丽珍有些不高兴道：“贵啥，我家几个孩子爱吃，我托人带了好多回来的，分几颗给小丹吃。”周玉也不好再拒绝，赵丽珍将钱收到随身的皮包里，对周玉道：“你晚上关门早点，我们走了你就赶紧收拾东西，晚上门窗关好，煤炉拿到屋子外面，把炭拿出来，炉子拿到屋子里面放着，放外面人家可就给你顺走了。” 周玉嗯了声，赵丽珍道：“你别看白天这些沙族还要说话，但是总有那么几个时不讲理，不要脸的，你晚上关门早点，门从里面反锁上，谁叫都不要开门，早上你先看看窗户外有没有人走动，有人走动啦再开门，安全第一。” 周玉点点头，认真听她交代，这些都是有关自身安全的慢一点都不能马虎。赵丽珍接着交代：“晚上拿个尿盆进来，尽量不要出去。” 周玉一一应下，赵丽珍见交代的差不多了，正准备要走，周玉急忙叫住道：“姐姐，有个事我要跟你说一下。” 赵丽珍稳住起身的动作，又坐下来，道：“什么事？” 周玉道：“今天有个胖子，连续打了好几场也没给钱，打输了就发脾气骂人，我没敢跟上去要钱，还有些也是趁我不注意打完就跑的，你说我这个该怎么办？” 赵丽珍松了口气，道：“我还以为你要走呢。”说着笑到：“我的傻妹妹，这里是人家的地盘，碰到这样的人，你就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的，本来我在这里设台球桌最初的预算也就是一天五六十这样的，现在一天能有一两百，逃个一两个的票怕什么。下次你就注意你的安全就好，其他的能管就管，不能管就随它。” 周玉听着这话多少还是有点不满意，虽然主家不在意，可总觉得既然这事交到了自己手里，那么该做好的事情就要做好。可转念一想，赵姐姐说的也是有道理的，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自己一个外地女人，吵起来自己也占不得半分便宜，况且还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更是要为孩子多考虑考虑。 想到这里，自己也暂时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先跟着赵姐姐说的做。赵丽珍见周玉没有什么问题了，看看时间也不早了，招呼吴开明回家，周玉送二人出去，赵丽珍见还有人在玩，大声道：“各位不早了，我家妹子孩子还小，大家都回吧，明天再来。” 玩耍的几人也识趣的把杆子放下，拿着自己的东西回家，赵丽珍对周玉道：“不要送我们了，赶紧去把东西收一下，记住晚上反锁门。” 周玉嗯了声，赵丽珍吴开明朝着班车过去，周玉赶紧把球杆，球收起来拿回屋，又从墙角拿个陈旧的塑料盆进屋当尿盆，煤炉的火也按照赵丽珍说的把煤炭清理出来，炉子拿回去，做好一切，关了外面棚子里的灯，进屋倒水给小丹洗漱，又给小海洗了屁股，换上干净的尿片，安顿好两个小孩，周玉才坐下给自己倒水清洗，顺手把小海换下的尿布洗了，搭在还有余温的火炉上提手上。 做好这一切，已经十点多了，周玉怕屋子不通风，把窗户稍微开了个缝，拉好窗帘，爬上床，这一天下来，忙忙碌碌竟然比干一天的农活还累人，周玉躺到床上，看着一双熟睡的儿女，心里即幸福又带有一丝苦涩，身体虽然疲倦，却因为环境陌生而睡不着。 躺在床上一会想起上辈子的过往，一会又想起自己的母亲，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再一想，又想到自己刚修的房子，还有即将到来的小春公余粮上缴，自己不在，今年的春收怎么收？想的脑子疼，困意一点一点慢慢袭来，正在迷糊中，忽然听到一丝咯吱声，周玉脑子瞬间清醒，仔细听着响动，约莫半分钟，除了屋外的蛐蛐声，似乎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声音。 周玉紧张的心稍微松了些，正好闭眼睡觉，忽然又听见一声吱呀，这次听的真真实实，是从窗户那边发来的，借着昏暗的夜色，周玉看到原本开了一条缝的窗户此刻已经开了一掌宽，窗户外面一团黑影。 这是遭贼了，周玉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怎么办？适应黑夜的眼睛此刻也看的清楚些，有人把手伸进来，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棍子，正在一点一点的往铁门背后开锁扣。 周玉摸到枕头边上的手电筒，一下子按亮，照到窗户上，大喊一声“谁”，窗户外的人大概是没料到周玉还醒着，吓的一哆嗦，手里的棍子啪的一下掉在地上，然后是落荒而逃的声音。 周玉听着脚步声远去才松了一口气，这口气一松，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赶紧起身开了灯，只见地上的棍子有一米多长，离门的一端上系着细细的铁丝，正好能套上铁门的锁扣，铁门上的锁大家都叫碰碰锁，就是随手一关，门锁就碰上去，外面要进来就要拿钥匙开，里面的只要把门锁上的锁扣往旁边一扒就打开了。 这样的锁跟传统的铁锁比更方便安全，但是弊端就是要更安全必须从里面反锁，里面反锁了，里外都是需要钥匙的。周玉检查了一下门锁，严丝合缝，又把小锁给扒上，这样即使外面的有同把锁的钥匙也打不开。 检查完门锁，又试着胆子去看窗户，周玉把窗户打开，用手电照射了一下外面，见无异样，又伸手把外面的每一根防护钢筋检查一遍有没有松动。检查完，方松了口气，把窗户关严实，开着灯，上床躺下，一整晚都半梦半醒，心神不宁。 次日天蒙蒙亮，就听到铁门被拍的啪啪响，周玉从睡梦中惊醒，两个孩子也吓的哇哇大哭，周玉抱起受惊的小海，一手搂住小丹安抚，两个孩子慢慢安静下来，周玉才大声问：“谁呀？” 敲门声停了一下，门外一个粗犷的男声叫道：“开门，我要打球。”周玉打开手电看看手表，才六点半，这个季节天亮的晚，大部分村民还没起床的，周玉想起赵丽珍的交代，并未下床，大声道：“七点半才开门的，现在开不了，你八点再来。” 门外的男人踢了门一脚，骂骂咧咧的离开，周玉听声音，应该是只有一个人，心里不禁猜测，这个人会不会就是昨晚的那个贼。 小丹紧紧的抓着周玉的衣服，害怕的小声问：“妈妈，我怕，我们可以回家吗？”回家，周玉心头一痛，自己也想回家安心的生活睡觉呀，可是那个家现在也不比这里强，至少这里有吃有喝的，还有工资拿，不看别人眼色，回到那个家有干不完的活，还有听不完的辱骂。 周玉一边给小海喂奶，一边安慰小丹道：“不怕，妈妈在呢，妈妈会保护你们的。在这里还有赵姨妈给的糖吃，回家可是没有的。快去被窝里躺着，别冷到了。” 小丹嗯了声，又躺回到被窝里，拉紧被子盖好，露出圆圆的小脸，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周玉，周玉怜爱的摸摸小丹的额头，不一会，小丹就沉沉睡去，周玉把小海放到床上，下床披上外衣，到窗前看看，窗户的玻璃上因为没通风，内外温差大，已经附上一层水雾，周玉用手抹开一块，朝外面看了看，远处的草地上还有一层薄霜，路上也没有行人走动。 周玉回到床上，又躺了半个多小时，听到外面放羊佬赶羊的声音，偶尔还有走路的声音，方起床，先倒水给自己洗漱好，悄悄的开了门，见外面已经打亮了，不远处的小饭馆烟囱开始冒着烟。 周玉将盆里的洗脸水倒在门外的草地上，一阵雾气升腾起来。路上零零散散的开始有人下地干活了。 第36章 转移矛盾 周玉回屋把炉子拿出来，塞上茅草引火，将手指粗的干柴搭在膝盖处，双手用力一撇，掰成几段放到炉子里面，火势逐渐的大起来，周玉用火钳夹了个蜂窝煤放到上面燃烧，进屋看看孩子们还睡着，拿着水桶到樟树下的古井里打了桶清水回来。 柴已经烧尽了，蜂窝煤也燃红了，周玉把它放平整，又加了一个上去，最后把昨天没燃尽的煤球放到最上面，看着没有烟了，提回到屋子，放上装满水的茶壶先烧水，顺带把窗户门都打开通风，防止煤气中毒。 弄完这些，已经陆陆续续的有人来了，周玉拿了球杆跟球出去，一遍给杆一边收钱，弄好又回屋准备做饭，刚把米舀出来，外面有人又在喊：“老板娘，出来摆球，周玉只得出去再帮忙用三角框摆好球，刚要回屋，又来几波人，周玉只得站在旁边看着，有人看着耍赖的也不敢太明显，自觉的给周玉交钱。 眼看着九点多了，周玉壶的水开了一壶又一壶，饭还没着落，小丹已经醒了，趴在窗户旁露出半截脑袋喊妈妈。周玉只得小跑着回屋，给小丹穿上衣服，麻利的洗漱好，嘱咐她坐在火炉旁烤火，不能出去。 小丹懂事的点头，从枕头下拿出奶糖给周玉看，周玉道：”你在屋子里了乖乖的，有事叫妈妈。”正说着小海也哼唧哼唧的醒了，外面的人在喊着“人呢，是不想开了吗？”周玉一遍应着“来了，来了。”一边给小海换下尿湿的尿布，给他换上尿不湿，再麻利的把小海背在背上。 背带绳子还没打好就出去招呼，一看，昨天那胖子又来了，正闭着一只眼睛比对着球，旁边的人打趣道：“你这样要是打得进去，这局我给你付钱。”刚说完，胖子的杆子一伸，球转个弯停到一旁，胖子直起身骂道：“滚你妈的。” 刚打趣的人也回骂道：“狗日的，你不会打就不要来打。” 胖子杆子一丢，就要上去动手，旁边凑热闹的赶紧拦住道：“算了，算了，小事，不要大早上的闹的不开心，都少说一句。” 见有人拦着，两人的火气也小了些，看热闹的也各自开始打自己的，胖子捡起杆气鼓鼓的敲着桌子等着对方打。 几番下来，换了几波人，胖子是纹丝不动的占着位子，有人急眼了，问他：“永刚，你打了几局了，换我们打一下吧，我们钱给了半天了。” 胖子白眼一翻道：“你钱给了关我球事？”开口的人一噎，脸气的涨红，朝周玉开口道：“老板娘，你管不管，我钱给了半天了。” 周玉也看不下去了，背着孩子上前道：“大哥，我看你都打五局了，钱给结一下吧。”胖子瞥了周玉一眼，把球杆丢在桌子上，道：“老子不打了，钱先欠着。”说罢就大摇大摆的走了，周玉要追上去，旁边的大哥蜡烛道：“妹子，那就是个泼皮，算了。” 周玉心头的火一阵一阵的冒着，却毫无办法，只得作罢。 眼见中午了，自己的饭还没做好，小丹饿的哼哼唧唧，打球的也开始各自回家吃饭，周玉记得后面来的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还没给钱，看他也要回家了，周玉叫住他，道：“大哥，你还没钱呢。” 那男人一脸猥琐的笑着：“给啥钱，你卖啥的？”周玉脸刷的就红了，周围一阵嬉笑声，周玉正经道：“打球不是要给钱吗？” “我从你手里拿的球杆吗？”男人接着问，周玉语塞，却是不是自己拿给的，男人见她不说话，得意道：“你有本事找拿杆给我的人要？” 说罢，得意洋洋的走了，后面看热闹的也跟上走了，上哪里找要球杆的人。周玉又气又恼，这才第二天，就遇到这样的人，那往后大家还不得有样学样，都不付钱了。 暂时也管不得这些了，小丹饿极了，开始大声哭泣，周玉只得带着她继续下馆子，周玉点了份红豆饭，咸菜是免费的，米汤也是免费的，周玉拿小碗分了一些给小丹，又点了一个荷包蛋给她，心里有些郁闷，吃饭也就慢了些。 饭店老板忙完，坐到旁边跟她闲聊，周玉将早上的事说了一遍，老板道：“这个村里有国家补贴，生活比其他村的都要好，这些沙族也舍得吃喝玩乐，钱好赚，但是也有些地痞流氓不好招呼，你呀，得写个牌子，上面就写着概不赊欠，有人还是要脸的，毕竟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名声不好了也不好意思的，后面也就不会再来搞事。” 周玉脑子里忽然想到个好主意，问老板：“你这里有没有纸盒，能给我几个不，我写几个字。”老板道：“有几个，你等着，我给你拿。”说着便回后厨跟老板娘讲了几句，老板娘拿着几个装啤酒的纸箱出来递给周玉。 周玉急忙道谢，老板娘也是个善良的人，道：“不要客气，有事过来找我们，你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也不容易。”周玉内心忽的一热，你看这世界上好人还是多的。 周玉盘算着，自己这么看着也不是一回事，照顾不了孩子，还会惹来口角是非，不如先写一个牌子挂在墙上，1.内容就是概不赊欠，2.先付款拿号排队领杆子（凭借号码牌打球，谁也不能多打一场，要再打的就再排队拿号），3.主动把杆子拿回来的退1毛钱，谁把杆子交到没号的手上，谁就补钱，反正按号打球，排号的人总不会让人插队的。 周玉想着就觉得自己的主意好，等晚上赵姐姐来了就跟她详细说一下，只要她同意了，自己就可以坐在屋子里收钱，其他的一概不管。反正他们是一个村的，要闹也是他们自己闹，闹的再大也管不到自己身上。 晚上赵丽珍吴开明六点多就到了，周玉把钱交给赵丽珍，赵丽珍数了下，跟昨天打差不差，很是高兴，掏出一包大白兔给小丹，小丹高兴的像个小兔子一样蹦跳着。 赵丽珍问周玉：“昨晚睡的还好吧？” 周玉摇摇头，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赵丽珍道：“一定要关好门窗，谁叫都不要开门。” 周玉点点头，道：“有个事我要跟你们商量一下。”赵丽珍吴开明齐齐看向她，周玉将白天的事说了一遍，补充道：“那个胖子不是一次两次不给钱的，要是一直这样，别人也是要学起来的，我们是外地人，欺负就欺负了。” 吴开明道：“你说的对，那你有什么好主意？”周玉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吴开明赞赏道：“这个主意好，既防止有人耍赖，又将矛盾转移，反正4毛也不亏，平时若是加上逃单的人算下来，也大概就是4毛一局。” 赵丽珍道：“可以，你大胆的做，告示你姐夫今晚回去写，号码牌你先做，我明天带着笔过来写。” 周玉道：“好，纸板我也找好了，等晚上我给裁成小块的。” 第37章 游戏规则 当晚收完摊子，周玉安顿好两个孩子睡下，门窗检查了一遍，拿出纸板，用剪刀剪成四四方方的小方块。整整齐齐的码在空盒子里。 做完已经是十点多了，周玉疲倦的伸个懒腰，上床关灯。 正睡的迷迷糊糊间，一声“咔哒，咔哒”的声响进入耳朵，周玉浑身一怔，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 仔细一听，是撬锁的声音，周玉一个翻身下了床，拉亮电灯，操起窗户下的扫把，厉声喊道：“外面什么人？赶紧给我滚，我告诉你，每天的钱都被我姐拿回去了，我这没钱，你要不走，还在外面乱搞，明天我就上公安局，让公安局的同志来查一查你到底是谁？” 门外没了声音，周玉也不敢动，死死地盯着门口，静默了一两分钟，门外传来“呸”的一声，稀碎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周玉暗自松了口气，抬手看看时间，夜间两点十分。 经过这一遭，周玉也不敢关灯了，躺在床上警觉的睡了一晚。 次日依旧等有人活动了再起床，火生好了，周玉趁还没有人，赶紧洗了一锅土豆煮上，顺便放了两个鸡蛋，她可没钱再下罐子了。 今天的人来的不算特别多，也不算少，也有可能是周玉已经做顺手了，感觉不再那么慌张。 晚上赵丽珍吴开明过来，给她们带了一兜苹果，个个又红又大，看的叫人垂涎欲滴，周玉有些不好意思的收下，嘱咐赵丽珍：“姐，下次别带了。” 赵丽珍不客气的坐到炉子旁，道：“又不是带给你吃的，是带给小丹的。你要吃还得问小丹给不给。” “是不是呀，小丹。”说着用手轻轻的捏着小丹的小脸，小丹笑嘻嘻的说“是的，妈妈要吃，要问我哦。”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按照惯例，周玉交了账，还是大差不差，两百五十多。赵丽珍收好钱，吴开明把写好的牌子挂到外面的墙上，叫周玉过来看，一字一句的给她念了一遍。 还没走的球客也聚到一起围观，识字的大声读了起来，读完，有人道：“这样子好呀，要不然老有人来插队，我们给过钱的反而要等好久，有的不要脸的，一打就是三四局。” 也有人说：“怎么拿号。” 周玉道：“给了钱的，会按顺序给出一二三四这样的小卡片，大家拿好了，比如我们桌子有5张，一二三四五的就先一张桌子一号，后面的六七八九十就排在后面，哪张桌子先结束，六号就凭号码接杆子，打完的大哥把号码牌再送还给我。如果没有人接杆子，一起把杆子码牌给我，就退1毛钱。” 听完解释，大家都“哦”了声，证明听明白了。赵丽珍招呼着大家散了，三人进屋，吴开明从皮包里掏出一只毛笔，一瓶墨汁，道：“招娣，你会不会写数字？” 周玉眼神一暗，读书写字这事，她是一点不会，吴开明知道她不识字，不知道她连数字都不会写，看出她的尴尬，没等她说话，便道：“我们今天回去晚点，把你那小牌子给写一下。” 周玉眼神马上亮起来，赶紧拿出自己准备好的卡片，小丹让出木凳子给吴开明做桌子，吴开明拧开墨汁，用毛笔沾了沾，开始认真写着。 墨汁不容易干，写完一张，周玉就按顺序排到墙角晾着，小丹看一眼也学着母亲的样子接过吴开明的卡片送去晾，两只小腿跑的可欢了。 一共一百张，吴开明半个小时写完，甩了甩酸痛的肩膀，道：“先用着这个吧，后面不够再说。”周玉也同意，两人坐了会，聊了几句，还要赶路就先走了。 周玉收拾好外面的东西，赶紧锁好房门，用纸箱按顺序把卡片收起来。就等着明天派上用场。 来了两天，周玉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了，再检查一遍门窗，便早早的上床睡觉，约莫一两点的时候，周玉听到猫头鹰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在农村，老一辈都说，猫头鹰叫就是又不干净的东西或者有人要去世。周玉不禁有些害怕，拉紧了被子。 忽然，浇灌的屋顶上有细碎的脚步声，周玉心跳的更快了，仔细听，脚步声一会轻，一会重，一会像是站定不动，一会又像是愤怒跺脚，再一会又像是跑起来了。周玉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里了，摸了摸两个孩子，正睡的香甜。 响动一会有，一会没有，周玉也不敢出声，更不敢开灯，只能静静的听着，约莫半个小时后，声音才消停，周玉又屏气听了一会，确实没声音了，悬着的心方才放下来。恐惧被困意慢慢代替。 一觉到大天亮，周玉惊坐起来，看看两个孩子还在熟睡，又赶紧去看看门窗，还好，都是睡前的样子。拉开窗帘往外一看，街上行人已经很多了。周玉赶紧起来洗漱，开了门，搬了把凳子放在屋里的窗户下，把装卡片的纸箱放在上面。 刚弄好，就有人来了，探头往屋里看，周玉忙道：“大哥，窗户这边买票。”来人走到窗户旁，看了看挂着的牌子，大方的掏出一元钱，周玉给他拿了1号，2号，并嘱咐道：“大哥，等会票要拿回来，杆子如果你自己送回来，给您退1毛钱。”说着递上杆子，来人嘿嘿一笑，道：“好的。” 客人陆陆续续的来，识字的看完告示直接付钱，不识字的周玉解释一遍也开心的拿号去排队。周玉有空闲的时间，把火生着，烧了开水，给两个孩子洗漱好，开始做饭，来这的第四天，终于可以自己做饭了。 周玉用炒菜的铁锅先烧着水，舀了一碗米到菜盆里，认真的挑拣里面的沙子，谷壳。捡好了用水淘洗干净，一捧一捧的放到烧开的锅里，盆地的再拿一只碗小心的过一遍，防止还有捡漏的沙子。 全部米进锅后，用锅铲轻轻的顺一遍，等着它沸腾起来，趁这空档，周玉拿了两个土豆出来把皮削了，捡了一把韭菜，又打了两个鸡蛋。备菜好了，周玉用锅铲铲起锅里的米，用手捏出两颗一撵，一边化了，一半还硬，这样就好了。 找来有空的筲箕，垫在菜盆上，把锅里的米连汤带水的倒进去，大米沥在筲箕上，米汤就沥在盆里，米汤等下拌饭配上咸菜，也是顶顶好吃的。沥的差不多了，把它倒在木蒸笼里上锅再蒸二十分钟，洁白松软的大米饭就好了，接下来就是炒菜了。 期间周玉卖了两次票，透过窗户看外面的人还是很和谐的，一边拿着号，一边问自己前面的号是谁，就排在谁后面。想混水摸鱼的，不可能了，大家都盯着自己的号，前面一人打完了，后面的立马接过杆子，根本不给他还杆子拿一毛的机会。 周玉洗了铁锅，烧干上面的水分，从猪油碗里舀出一大勺子猪油放进锅里融化，猪油的香气一下子就散出来了，小丹馋的流口水，道：“妈妈，真香，以后我长大了也这样给你做饭吃。” 周玉笑道：“好呀，妈妈等你做饭给我吃，你站远点，妈妈要倒菜了，小心油溅到你。”小丹一个激灵，跑的远远的，“哗啦”一声，土豆进锅，噼里啪啦的炸起来，一会便油滋滋的出锅，周玉撒了点盐巴，花椒粉进去，小丹迫不及待的拿筷子夹了一块，边鼓着小嘴吹起来，边小口的咬着。 周玉忍不住嘱咐道：“你小心点。又不是没吃过，小心烫到。”小丹忽然眼泪一滚，道：“妈妈，之前就看到玲玲姐姐他们吃，他们每次下来都能先吃，我要吃就会被嬢嬢们骂，还打我的手，等他们走开了，碗里面就没有了，他们不来的话，嬢嬢就做辣的，太辣了，我都不敢吃的。” 周玉炒菜的手一顿，小丹说的玲玲姐姐是自己大弟弟周富有家的，目前周富有家应该是三个女儿，大的比小丹大两岁，老二跟小丹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比小丹大几个小时，老三小着小丹一岁，还有个儿子不出意外，现在刚怀上。 周玉将锅端下炉子，拉过小丹，给她擦干眼泪道：“你想吃，为什么不叫嬢嬢给你再弄点。”小丹道：“嬢嬢说，你妈是拿了多少东西来给我们，白吃白喝的还挑剔上了，大舅舅也骂我，说你爸妈把你放在这里给外婆养着，以后叫你爸妈来养外婆。” 第38章 武奶奶 周玉听的心一阵一阵的痛，原来自己出钱出力，给粮给面的都是应该的，跟自己的孩子没有半分关系，自己的孩子居然成了白吃的。 周玉哄了哄小丹，道：“不哭了，以后跟着妈妈，有妈妈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们姐弟两个。” “真的吗？妈妈。”小丹欣喜的问着，“以后再也不把我放外婆家？” 周玉郑重的点点头，小丹道：“太好了，你知道吗，妈妈，每天晚上我都在想你跟爸爸什么时候来看我，只要你们来了，我就要跟着你们回去，但是又怕你们不要我。” 说着，小丹有些伤感起来，“每次我一说要妈妈，嬢嬢叫骂我说，我给你煮饭洗衣裳你还有哪里不满意的。”周玉听着她模仿的声音，心里没有半分开心，只有酸楚，上辈子的小丹那么小，就遭受了这么多身体心灵上的折磨，自己作为父母却是视而不见，没关心过她半分，还好她自己品行端良，没有走歪。 周玉不知道怎么安慰小丹，只说：“以后不会了，你坐着，妈妈给你炒韭菜鸡蛋。”小丹嗯了声，坐到小板凳上，小口小口的吃着凉下来的土豆。周玉收收心思，把锅放到炉子上，锅里的油烧的冒烟，周玉将打好的鸡蛋倒进锅里，快速的翻动着，鸡蛋蓬松起来，把鸡蛋波到一边，油脂沥到锅底，韭菜往锅里一倒，翻拌几下变色了，再把鸡蛋拨进去一起炒，加上少量的盐巴就出锅了。 小丹懂事的把小矮桌搬过来，将菜小心的放上去，又蹦蹦跳跳的去拿碗，周玉舍不得锅里的油脂，舀了一勺饭放到锅里，转了一圈，饭粒上油滋滋的，周玉铲到碗里，小丹眼巴巴的看着，周玉递过去，说：“跟着妈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要怕。” 小丹小脸上露出笑，嗯了声，一手端碗，一手拿筷子，认真的吃起来。周玉也舀了一碗饭，赶紧吃起来，自己做的饭就是香。正吃着，一个苍老的声音传进来“吃饭呢？” 周玉抬头，见一个裹着小脚，穿着民族服装的老人站在门口，一脸慈祥的笑着，周玉放下碗，招呼道：“进来吃饭。”老太太摆摆手，道：“吃过了，就是过来走走。” 周玉礼貌的递个凳子过去，老太太接过，坐在门口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周玉边吃边回应着，农村就是这样的，大家闲来总是会互相走动串个门的。 聊天中得知老太太就是饭馆旁边的那家，姓武，大家都叫她武奶奶，还知道每周五这里赶集，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讲，周玉零零散散的听，吃完饭，洗完碗，老太太还在讲，周玉心想，人老了这话就多。 周玉安顿好小丹睡午觉，外面开始吵起来了，周玉站在屋子里听了会，大概是有人不买票，去插队打球，后面的人不乐意了，就开始争执起来，周玉悄悄的往窗户外看了一眼，果不然又是那个胖子，他正以一敌五的在跟别人吵，毕竟一张口敌不过五张口，灰溜溜的败下阵来，球杆被旁边的人抢了去。 胖子一扭一扭的往窗户这边来，周玉假装没看到，抱起刚醒的小海来回在屋子里走动，胖子冲着窗户喊道：“外面吵架你不会管管呀？”周玉淡淡一笑道：“别人吵架关我什么事，反正要是打起来，弄坏了我东西就要赔，赔了刚好，我换新的，不赔就派出所里蹲几天，不过还不是要赔。” 胖子一愣，这女人是真硬气，便站在窗户旁，边看别人打球，边问：“今天卖了多少张票呀。”周玉警铃大作，无缘无故的他问了干什么，难道前两晚的贼就是他，周玉反问：“你问了干什么？” 胖子呵呵笑道：“问问。”周玉没理他，自顾哄着孩子，胖子又道：“拿几张票给我，我去玩几把。”周玉问：“你要几张？” “三张。”胖子回答 “一块五。”周玉并没有拿票，报了个数字，胖子见她不给票，道：“拿票来呀。” “钱呢？”周玉反问，胖子有些生气，道：“还怕我赖账不，先欠着，改天给。” 周玉还是淡淡道：“外面牌子写着呢，概不赊欠，不好意思了，大哥，我也是给老板看场的，票跟钱对不上，我也不好交差的。” 胖子恶狠狠的看着周玉，大概是还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吧，周玉也毫不示弱的回瞪，半响，胖子先败下阵来，吐了口浓痰，骂骂咧咧的走了，眼见他走远了，武奶奶瘪瘪嘴，小声道：“这个二流子，最不是个东西了。” 周玉装作漫不经心的问：“怎么了？” 武奶奶道：“他爹就是被他气死的，整天游手好闲的，仗着自己块头大，在村里耀武扬威的，小囡呀，你要小心着点他。” 周玉心里又底了，这家伙确实是个不好惹的主，自己带着两个孩子确实还是害怕的，“武奶奶，这里有派出所吗？” 武奶奶摇摇头，道：“有是有，但是派出所的人不经常在，只有每周五赶集的时候才会来。” “离这里远不远？”周玉问。 武奶奶指指饭馆那边，道：“也不远，在我家背后。” 周玉点点头，心里有了谱，武奶奶道：“你吃不吃咸菜呀，我回去给你拿点。”周玉想着要拒绝，武奶奶已经起身往家里去，不一会，用土陶大碗端了一碗酸菜过来，手上的塑料袋里还有几颗白菜跟一碗红豆。 周玉接下酸菜，道：“奶奶，酸菜我收下，豆子白菜你拿回去。” 老太太咦了声，道：“拿都拿出来了，哪里有拿回去的道理，都是自己地里种的，不值什么钱的。” 周玉只得收下，这几样东西又可以做几天的菜了，农村人就是这么朴实。 今天过的轻松且舒坦，晚上赵丽珍来收钱的时候，看到周玉做的井井有条，甚至能说出今天一共卖了多少张票，一百张卡转了几轮，钱跟卡的数额也相差无几，不禁对周玉竖起大拇指。夸道：“你要是识几个字，再来做生意，那就更不得了。” 周玉低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想起武奶奶说，明天周五有赶集的，想买点肉给小丹补补，但是自己身上已经没钱了，便羞涩开口道：“姐姐，能不能先预支我三十元，我想明天赶集买点东西。” 临走的赵丽珍爽快道：“怎么不可以。”说着数了三十给周玉，周玉折好塞进自己口袋里，送二人出去。 第39章 报警 当晚十二点左右，周玉和孩子们睡的正熟，忽然“哗”的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惊醒母子三人，小丹小海哇的哭出来。 周玉也惊的一身冷汗，急忙护住两个孩子，轻声安慰着，哄好孩子，鼓起勇气下床去查看。 拉亮电灯，见一地的碎玻璃，周玉拉开窗帘，六格的玻璃窗户，左边中间的已经碎光了，窗户不远的地方有块拳头大的石头。 周玉的怒气值瞬间爆棚，也顾不得害怕，张口就把这坏种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遍，骂的嗓子都干了，小海听不得大声说话，吓的又张嘴哇哇哭，小丹稍微懂事，学着母亲的样子，轻轻拍着弟弟哄着，小海哼哼几声习惯下来。 周玉正骂的起劲，窗外棚子里忽然传来不大不小的声音“你个烂婆娘，骂人咋骂的那么毒。” 这狗崽子居然还没走，周玉赶紧跑到床边拿出手电筒到窗户旁一照，棚子里一声“狗日的”惊呼，吓得捂着脑袋往外跑。 夜黑风高的加上惊慌失措，那家伙脚下一绊，趔趄几步，一个大马哈栽倒在地，周玉隐隐的看到有只鞋飞了起来。 周玉用手电筒光追着射过去，大声喊道：“我看到你是谁了，你等着，明天我就去派出所找警察。”那人捞起衣服就盖住头就爬起来就跑。 其实周玉也没看清楚是谁，只是大声呵斥吓唬他而已。看体型肥壮的很，周玉心里也大概有了猜测，只是没有证据而已。 眼见贼人走了，周玉松了一口气，看着碎了的玻璃，还是心有余悸，手电筒又往外四处照看了一下，见无异样，才放下心来，找来剩下的纸板碎片夹在窗户跟钢筋栏杆中间，挡住破碎的窗户口。 次日一早，周玉早早起了床，今天是赶集天，四面八方的小贩都早早的来到街上占摊位，周玉放心的打开门，来到昨晚那贼人摔倒的地方查看，一只四十多码的布鞋躺在球桌不远处。 周玉走近了些看，布鞋有些时长了，黑色的鞋面都已经洗的发灰，边沿的白色锁边起了毛边裹着混浊的泥巴，鞋里的白色内垫又黑又臭。 周玉捡了根枯枝挑起鞋子放到门口，趁孩子还没醒，客人也还没有，锁了门，小跑起来，到昨天五奶奶说的派出所报案。 幸好不是很难找，周玉到的时候，派出所的民警已经上班了，今天是赶集日，人多热闹，但也容易出事，每周都会有两个警察来值班。 周玉担心屋里的孩子，见到民警，就急忙说：“公安同志，昨天半夜有人到我屋子那闹事，打碎了我的玻璃。” 值班民警示意她仔细说，周玉道：“您二位先跟我去看看吧，我路上跟你讲，我两个孩子还在屋里睡着，我不放心。” 两位同志也体贴，急忙拿上本子跟着周玉去看现场，周玉路上详细的说了昨天的事情，又把这几天半夜有人撬门开窗的事情说了一遍。 两位同志仔细的听着，边走边记录，不一会儿到了台球棚，这时候已经有好几个来打球的人，见周玉跟公安来了，急忙让到一边。 公安同志四处查看了一番，又进屋看了看破碎的窗户，周玉指指窗外的鞋子，道：“这个就是昨晚那个人的鞋子。” 其中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警察看了看，用塑料口袋装起来，对周玉道：“你的情况，我们已经清楚了，这个事情我们会调查的，你晚上还是要注意关闭门窗。” 周玉心里也清楚，现在没有什么摄像头，这种小偷小摸的，公安也是没线索的，只能做口头答应。周玉也不抱什么希望，反正除了一块玻璃，似乎也没有什么损失，只不过，警察来了，至少能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让那些有别样心思的人也收了不该有的心思。 警察又问了些其他问题，什么有没有过节，有没有怀疑的对象，周玉一一做了回答。 警察没有什么好问的了，转头对看热闹的人开始普及法律法规。 看热闹的人听着警察普及，一边点头一边“哦”，警察讲完了，嘱咐周玉几句就走了。 周玉打扫好碎玻璃，开始卖票，打球的人一边买票一边打听：“妹子，昨晚遭贼了？” 周玉递上票，道：“是呀，他找错人了，每天的钱，我姐当天就拿走了，我这里哪里有钱。” “是呀，是呀，我们常来的都知道呢。” 周玉道：“他来也是白来，我大概也知道是谁了。” 窗口前的人都在问：“是谁？” 周玉神秘笑笑道：“先不说，等警察找到证据就知道了。” 大家听罢，觉得没下文就都散开了，周玉特意留意着今天来玩的人，看看有没有昨晚那个体型的人。 今天的人比往常都多，其他村落的，也过来赶集，看到这么新奇的玩意也都凑过来看看，见时间还早的买个票试试。 中午吃饭时间人少了一点，武奶奶又来串门子了，周玉想去街上买点东西，眼看打球的人络绎不绝，有些着急，心不在焉的跟武奶奶聊着天。 武奶奶看出她的心思，道：“我给你看着，你去街上逛逛。” 周玉道：“你能行？” 武奶奶笑道：“只要你放心我，收个五毛一场的，我还是不糊涂的。” 周玉想想也是，大票都在自己身上，盒子里就几元找补的毛票，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自己出去一会，快去快回就好了。 想到这里，周玉爽快道：“那谢谢你了，我快去快回。” 武奶奶摆摆手，示意她赶紧去。周玉背好小海，牵着小丹赶紧出去。 街上人来人往，周玉紧紧的牵着小丹，边走边看着两边的摊子，卖的多是农家人自己的农产品，辣椒，土豆，红豆等，活禽区有鸡鸭鹅，还有卖狗跟猫的。 周玉找到卖猪肉的地方，三块一斤，周玉要一斤，老板刀一划，往称上一勾，三斤，周玉叹了口气，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农村买肉就这样，你说买多少，肉贩总是会连肥带瘦给你多称出来。想着反正也是自己要吃的，算了，多少就多少吧。 付了钱，路过卖服装区，看到有卖小背心短裤的，背心上印着猴子的图案，算是比较新款的，这几天天气都比较好，似乎也像前一段时间冷了。 五龙河本来天气就比其他地方热的早，周玉想着小丹也没带什么凉爽的衣服，又看上这么时新的款式，问问价五元一套，周玉还价三元，最后谈价还价四元买了一套。 小贩用塑料袋装好给周玉，小丹开心的手舞足蹈，母女俩往回走，小丹兴奋的左看看右看看，忽然停住了脚步。 周玉寻着小丹的目光看去，一个中年妇女蹲在地上，面前放着个方方正正的铁皮盒子，是卖冰棒的。 小丹见妈妈也看着，小心翼翼的问着：“妈妈，可以给我买一个嘛吗？我看见玲玲姐姐，超超姐姐吃，她们给我添了一口，可好吃了，冰冰凉凉的。” 周玉道：“可以，妈妈给你买。”想着也花不了几分钱，便带着小丹走过去，正想开口，卖冰棒的妇女道：“没有冰棒，我卖的是冰箱。” 周玉好气道：“你卖冰箱干什么？” 妇女道：“卖冰棒不方便，每天要从城里带货下来，然后背到地里卖，走一天到晚也就能卖一箱，家里的活都没人做了，有时候还剩一半，过夜就都化了。不卖冰棒了，就打算把这个卖了。” 周玉哦了声，带着失望的小丹走了几步，脑子里忽然一热，自己那里人多，马上天就热了，正好可以卖个冰棒，现在用电的冰箱还不普及，冰棒正是个畅销品，受欢迎的很。 想着便回到妇女面前问：“你多少钱卖呀？” “二十。”妇女说着，打开盖子给周玉介绍，你看，这里面外面都是新的，还没用过几次呢，买的时候五十多呢。” 周玉四下看看，确实保护的很好，便道：“少点，十五怎么样？” “十五不卖，我这还新呢。”妇女有些不满，周玉道：“我就只有十五了，你看能卖就卖，不能卖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要买，我只是脑子一热，想试着买卖看。” 说着带着小丹就走，小丹原本听着妈妈要买冰箱，高兴的拍着小手，想着以后就可以随时吃冰棒了，一听妈妈没钱了，急忙小声的跟周玉说：“妈妈，我有钱，姨妈给的，你拿我的钱买。”说着从小口袋里掏出五元钱。 周玉急忙按住，牵着她小手往家走，后面的妇女见她真走了，自己来了半天也没人问津，估摸着也不好卖出去，急忙追上来道：“十五就十五，卖给你了。” 周玉按住心里的兴奋，淡定的掏了钱给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周玉把冰箱斜挎到胸前，母女二人高高兴兴的往家走。 第40章 换玻璃 母子三人回到台球棚子时，武奶奶忙的焦头烂额，见周玉回来，急忙喊：“快来快来，还好你回来了。” 周玉放下手中的东西，嘱咐小丹不要出去便道窗口买票，武奶奶站在周玉旁边，看她麻利的收钱给票，叹道：“还是年轻好，不像我，收钱要看半天，给票还要看半天，被人家一催，就手忙脚乱的。” 周玉手下不停，道：“人总有老的时候嘛，谁能一辈子年轻，等我老了，还怕不如你呢？” 武奶奶听周玉这么一说，褶皱的脸上荡起笑意，道：“哎呦，你就是会说话。” 周玉卖完票，坐下来休息会，武奶奶瞅见旁边的冰棒箱子，问道：“你要卖冰棒？”还未等周玉回答，又自言自语道：“也是，这天气马上就热起来了，卖冰棒好呀。” 说着凑到周玉跟前低声说：“我之前捡到个冰箱的套子，刚好，我拿给你来保温，反正我留着也没有什么用。” 周玉正愁着保温的事，这瞌睡来了，枕头不就递过来了吗？这个小冰箱不能插电，里面虽然有保温层，外面还是要用棉被等厚实的包住，才能保证里面的冰棒不化。周玉也不客气道：“那谢谢您了，以后来这冰棒随便吃。” 武奶奶摆摆手道：“吃不了了，老了怕寒呀，冷的都不敢多吃一口，冰的就更不敢了。”周玉笑笑，人老了就是这样，想吃的吃不了，想玩的也玩不了。 周玉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趁着空档把炉子的火给重新生着，武奶奶见时间也差不多了，起身跟周玉打个招呼就走，周玉道：“留下来吃饭呀。”武奶奶还是习惯的摆摆手表示拒绝。指指不远处的家：“家里还有小的，要回去做饭。”周玉也就不挽留，武奶奶有一儿一女，都已经成家，女儿嫁在本村，儿子儿媳外出打工，家里还有两个小孙子要照顾，该做饭的时候武奶奶就要回家做饭给两个孙子吃。 火生着了，放在外面过烟，周玉回屋里把肉拿出来，清洗了一下，放到菜板上，把肥肉连皮切下来，瘦肉放回盆里，又把肥肉改刀成小块。炉子里烟没有了，周玉提回屋子里，放上铁锅，肥肉往里一丢，还是熬猪油。 瘦肉切了一块下来炒肉丝，剩下的抹上盐巴挂起来，防止吃不完变质。门口的路上有卖蒜苗的，周玉上前买了一把，足足一斤多。这个季节能吃的菜不多，蒜苗能炒肉，也能炒土豆，放置的时间也长，周玉倒不嫌多。 捡了一小把出来洗干净准备炒肉，又削了几个土豆准备炒土豆丝，武奶奶拿过来的红豆，周玉捡干净洗了泡上，准备晚上炉子闲着的时候煮熟了，放点酸菜进去，就是酸菜红豆汤，超级下饭。 菜备好了，锅里的肥肉开始出油了，周玉插上火宵，让火势小一点，火太大，容易糊锅，出油率也不高，小火慢慢熬，熬出来的油白净又香，油渣也干净，直接撒点盐巴上去，焦香酥脆，配豆豉炒，那就更好吃了。 锅里的香气在房间里荡漾着，一旁玩耍的小丹馋的坐到锅面前，周玉急忙赶走道：“离远点，不要来锅面前，危险。”就怕一不小心碰翻了，烫到孩子那就严重了，外面打球的也忍不住从窗户口来看看。 油练好了，周玉捞出油渣，撒上盐巴翻了翻，放到小桌子上，招呼小丹可以先来吃点，然后将油倒进装油的大碗中，锅里留了底油开始炒菜。 吃过饭，武奶奶送来冰箱套，虽然有些旧，但是洗的干干净净，周玉谢了又谢，拿凳子给武奶奶坐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周玉留意到今天那个胖子似乎没有来。不禁问了武奶奶一句：“今天那个胖子没来呀。” 武奶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道：“你说陈林呀，好像他母亲病了，今早进城去了。” 周玉哦了声，心里大概有了底。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晚上赵丽珍夫妻二人来拿钱，看到碎了的窗户，也担心的问了几句，周玉笑道：“没事，还好外面有钢筋护栏，也但不怕。” 吴开明用手比了比窗户的尺寸，道：“明天我带一块过来装上，马上天气要热了，蛇虫鼠蚁也多，没有个玻璃也不成。” 没玻璃那成？周玉只是不好意思麻烦人，见吴开明这样说也就顺意答应。 赵丽珍眼尖，看到一旁的冰棒箱，问道：“招娣，你要卖冰棒吗？” 周玉看了一眼冰棒箱，道：“今天上街看到有人在卖它，感觉还新的呢，脑袋一热就买了，想着以后也可以做点小生意赚点柴米油盐钱。” 赵丽珍笑道：“那肯定能，只是进货有些不方便，早上去城里拿货，再回来卖，来来回回麻烦。” “不麻烦呀。”吴开明插嘴道：“你要是想卖，你晚上箱子给我们，我们带回城里面，做冰棒那家我们也熟，晚上箱子给他装好货，第二天让跑五龙河的班车带回来不就可以了。” “对呀，都是一个客运站的，我咋就忘记了。”赵丽珍拍腿笑道：“你卖不卖，卖就拿箱子给我？” 周玉道：“那就占姐姐便宜了。” 赵丽珍笑骂道：“你看你说什么屁话？你要卖的好，我家还有一个，也给你带上。” 周玉是知道赵丽珍母亲之前也是背着箱子卖冰棒的，现在老了卖不动了，箱子就闲下来，只是不好意思开口要，听赵丽珍如此说，也笑道：“那谢谢姐姐了，只是还不知道好不好卖，等卖着看，好卖的话就多带一箱。” 做生意这事，周玉也是心里没底的，总要先试试才行“账怎么结？” 吴开明道：“先拿货，卖完一箱结一箱，你先卖便宜的，一毛两毛的，慢慢再看看能不能卖冰淇淋之类的，一毛两毛的进价也就三分八分的，利润少，挣个油盐钱。” 周玉心里有谱，也嗯了声，要是一天能卖一箱也好，要是卖不完的，过夜就化成水了，这就算自己的亏的。 当晚赵丽珍夫妻就带走箱子，周玉堵好门窗，带着孩子们睡下，这一夜安静好眠。 第41章 盈利了 第二天一早，周玉开门打扫完卫生，就见一辆城里来的班车停在樟树下，驾驶室的司机探出头来朝周玉喊道：“周招娣，来拿你的东西。” 周玉顺手关上铁门，小跑过去，还没开口，司机道：“你的冰棒，你姐叫我带下来的，以后你每天七点半准时来这等。” 周玉笑道：“那麻烦你了。”说着绕到车门口，司机把装满冰棒的箱子拿下来，周玉惊奇的发现，除了原本的冰棒箱，外面还多了个大纸箱，纸箱里放着一层小棉被包裹着小冰箱，这样就不容易化了。 “走，我帮你抬着一边，你一个人弄不过去。”司机热心的帮忙，周玉看看箱子，自己一个人却是不好拿过去，点头道谢，抬起另一边向棚子走去。 “师傅，你这是几点出发的，这么早就回来了。”周玉有些好奇，司机道：“晚上住城里，早上六点半到站里报到，然后就出车了，下午六点从这里出发到城里就下班了。” “平时是在哪里等客上车的？”周玉有些疑惑，自己好像很少见到客车停在附近，司机道：“停在派出所门口，大姐习惯在那里上车了。”周玉哦了声，难怪自己没见到。 几步路到了门口，两人放下东西，周玉感谢了几句，也没什么东西能拿得出手的，不好意思的打开冰箱道：“师傅，也没个杯子给你倒口水，你吃根冰棒吧。” 司机急忙拦住道：“好意心领了，这大早上的吃冰棒，我这胃可受不了。”周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嗫声道：“这多不好意思呀。” 司机笑到：“别不好意思，我跟你姐他们是老朋友了，这台球场地还是我给他们办的，你这冰棒就先记着，等天气热了，别说一根，十根我都吃得下，到时候你别舍不得就行。你姐说了，没包纸的1毛，包纸的2毛。” “那怎么会舍不得。”周玉也笑道：“怎么称呼你呢？” “叫我刘哥就行，不跟你说了，我得开车过去等客人了。”刘哥向着客车急匆匆走过去，周玉看他发车走了，把冰棒箱子挪了挪，靠在门口的墙边。 “哎哟，这就开始卖冰棒了呀。”周玉头顶响起声音，抬头一看是来打球的客人，笑道：“是呢。‘ “等下打热了来两根。”来人说着掏钱买票“三场。” 周玉一手拿票，一手接钱，这算是今天的第一波客人吧。陆陆续续的上客人，周玉也间断断断的做饭，有打球热的也开始买冰棒。 小丹尤其高兴，中午吃了一根，周玉怕她着凉不让吃了。到了中午也才卖出去二十多根，周玉有些着急，这要是下午也才卖二十多根，剩下的就要化成水了。这一箱冰棒就白拿了。 下午时候，太阳挺辣的，打球的也多，陆陆续续卖了不少，小孩子知道这里卖冰棒，开始邀小伙伴三三两两的来买，有一人一根的，也有没钱的，两三个人一根的，呢一口我一口吃的无比开心。 周玉时不时的瞅瞅冰箱的冰棒，还好，一毛的卖的差不多了，2毛的还有一半。一毛的多半是白糖跟橘子口味的，大概两指左右宽厚，两毛的是白糖糯米的，大约三指左右宽，半指左右厚，口感更软糯。 晚上赵丽珍夫妻来收款，周玉将装台球的钱罐子拿出来，赵丽珍清点后，问周玉：“冰棒卖的咋样？” 周玉从裤包里掏出一把毛票，道：“还剩十来根两毛的，卖的钱还没数呢。” 赵丽珍接过毛票放在腿上，一张一张的整理出来，道：“我给你数一数。”吴开明拿了新买的玻璃到窗口安装。 一共九块1毛钱，赵丽珍笑道：“九块一，还可以。” 周玉道：“姐，本钱你除一下。”赵丽珍笑道：“好，你卖一毛的拿来五十根，两毛的三十根，一毛的进价是三分钱一根，五十根是一块五，两毛的进价是八分，三十根是两块四。总的进价就是三块九。” 说着将钱递给周玉，周玉数了四元递给赵丽珍道：“这一箱赚了五块呢，多谢姐姐照顾。” 赵丽珍也不推辞多给的一毛，道：“还剩几根？” 周玉起身去看冰箱，数了数量，正好说，来了两人，又买了两根，这样一数就剩八根了，周玉道：“姐姐，还有八根，带回去给孩子们吃。” “赵丽珍道：“你就别记着他们了，八根你拿出来，能吃就吃了，不能吃完你就送送人，我看你在这里人缘还是不错的。” 赵丽珍的话点到为止，周玉心里清亮了一下，对呀，帮过自己的人不少，这卖不完的冰棒化了也是浪费，为啥就不能做个人情呢，周玉笑道：“姐姐说的对。” 说着去柜子里面拿了一只大碗来，把冰棒拿出来，腾空箱子。赵丽珍拎起箱子道：“算你聪明。”说着招呼吴开明回家。 等赵丽珍走后，周玉收拾好球桌，背上小海，一手端着冰棒，一手牵着小丹，第一站到不远处的小餐馆，送来两只给餐馆老板，随后又到餐馆后面的武奶奶家，敲了半天木头大门，才听见武奶奶的声音：“谁呀？” 周玉应了声“我”武奶奶打开门，周玉说明来意，武奶奶如同打架般坚持不要，听到门口的声音，武奶奶的两个孙子也站在院子里，眼神谨慎的看着周玉母子。 周玉急道：“几根冰棒而已，我卖不完也是化成水了，你看两个娃娃多想吃。”说着朝两个孩子招招手，将碗里的冰棒晃了晃。两个孩子慢慢走近，眼神中透着惊喜又有些怯懦，周玉拿出一根递给大点的哥哥，小男孩伸了伸手又缩回去。 武奶奶看着他们渴望的眼神道：“吃吧，要谢谢你周姨。”两个孩子开心的接过，小声的道谢。周玉递了一根给武奶奶，武奶奶连忙推脱道：“我不吃，不吃。”周玉强行塞过去，道：“你看，还有3根呢，不吃就化了。” 冰棒这东西在农村现在还金贵着呢，武奶奶哪有不想吃的，只是舍不得也不好意思。接过周玉的冰棒，小心的撕掉外面的纸，轻轻的舔了一口，眼神中有些惊奇又有些欢喜。 两个孩子吃的快，没几口就没了，周玉又一人递了一根过去，孩子们一改拘束，急忙接过。 “妈妈，我也想吃？”小丹轻轻的拉拉周玉的衣角，周玉想想，将最后一根给小丹，对武奶奶道：“那我们就回去了。”武奶奶恍然一惊，道：‘’你看我，糊涂了，都没叫你们进来坐一坐，快来，进来坐一下。”说着拉周玉的手往屋里拽，并招呼两个孩子“小军，小云，快来叫妹妹进去。”两个孩子见状，也来牵小丹的手。 周玉推脱道：“今天太晚了，改天会来的，你知道的，我们关门早，晚了回去不好。”武奶奶手一顿，她不是个糊涂人，知道利害关系，放开手道：“行，改天要来坐坐的。”周玉嗯了声，向两个孩子道：“以后要吃冰棒就来找我，”两个孩子兴奋的应着“好”，武奶奶骂道：“好什么好，你周姨的冰棒不要钱吗，她会自己造呀，吃一次就够了，还想天天吃呀。” 两个孩子失落的低下头，周玉道：“别听你奶奶的，几根冰棒周姨还是给的起的，有空过来玩。”说着牵着小丹转身就走，武奶奶送到门外，看她们离开在转角处方进去。 第42章 春收(二) 五龙河的天气比其他地方热的早，春收也就比其他地提前了，打球的基本都集中在下午傍晚，周玉的冰棒随着天气热起来，卖的也不错了，有时候下午刚过就卖空了。 周玉明也回村了，早上娘三割了一亩麦子，太阳当空也不敢再割，生怕一个抖动，麦粒都掉了。娘三饥肠辘辘的回到家，想着周玉花应该做好饭了，回去就能填饱肚子。下午还得去挖土豆。 娘三到家一看，门上铁将军锁门，灶膛里冷冰冰的，周玉花不在家，周玉音又气又急，骂道：“我们在外面风吹日晒的干，这个骚货连饭都不做，又骚出去了。” 周母最是爱面子，怕院子里的听了去做笑话，急忙跺脚小声道：“你们都闲着去，我来做，不要说了。”周玉音赌气道：“你就是惯着他们，你要做，你就一个人去做，我也不干了。”说着扭头进了里屋躺到床上去。周玉明叹了一口气，问周母：“妈，吃面条吗？” “你爱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要问我。”周母一边拿柴火，一边不客气的说，周玉明委屈瞬间上了心头，这火气怎么就撒自己头上了，自己做错了什么？心里赌气着下午自己也不干了，可看着母亲单薄佝偻的身影，又有些不忍心，这个家里，现在自己就是最大的，能顶事的也就自己了。 想着想着，心里的气也顺了些，上楼拿了一把面条下来，周母已经生好火，周玉明往锅里加了些水，周母识趣的走开，到院里的花坛上掐了几根小葱来放盆里冲洗了一下，切成葱末，又拍了几颗蒜，剁成蒜末。 水烧开了，周玉明放了三人份的面条，用筷子顺了顺，防止粘锅，然后拿出三只大碗，一个碗里放了一勺猪油，再从锅里舀了一瓢面汤倒进碗里。面条变色了，周玉明用筷子夹了一根尝了一下软硬，口感刚合适，分别挑到碗里。加了盐巴酱油，葱蒜，放上一勺自制的油辣椒。瞬间鲜香四溢。 周玉明一手端着一碗回屋，周母将灶里还没烧完的柴火抽出来，浇上水灭了，端起剩下的一碗进去，周玉明进了里屋，小声道：“玉音，起来吃饭了，下午还有活要干的。” 周玉音没动，周玉明知道她没睡着，道：“别赌气了，你看看妈妈，很可怜的，爹爹不在了，富元又不听话，现在老三也这样，如果我们也不听话，是不是要把她气死。”周玉音身子轻微的颤动着，周玉明坐到床沿上，拉起周玉音，周玉音已经满脸泪水，她不是不要听话，是实在气不过自己的哥哥姐姐。 “以前大姐在的时候，活都是大姐做，我们小姐妹想做的就去，不想做的就在家里躲着，大姐从来不说我们，现在大姐嫁出去了，活都是我们看不下去心软的来做，可是没办法呀，我们不做就是妈妈一个人做呀。” “大姐怎么不来做了？”周玉音抽噎着，周玉明道：“大姐也又自己的家。她的活也不少，等她的做完了就来帮我们了。”话虽然这样说，周玉明心里可是清楚的很，今年指望不着大姐了。 周玉音擦干眼泪，下床跟着周玉明出来吃面。正吃着，周玉花扭着肥胖的身躯回来了，一看锅里没面了，火也撤出去了，顿时有些不高兴，三人谁都没搭理她，自顾的吃着自己的，周玉花将脚边的凳子踢的远远的，怒气冲冲的到灶膛生火，旁边的东西摔的啪啪响。 周母三人吃完，把碗放到盆里来不及洗了，收拾好家什准备下地，周玉花骂道：“肿完脖子，碗都不洗吗？” 周玉明脚步一顿，心里顺下去的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转头要回几句，周玉音急忙拦住，道：“二姐，我们走。”连拉带扯的拖着周玉明走。 周玉花不依不饶道：“骚狗，你不服吗？”自己的亲姐妹这样难听的话都骂出来，周玉明气的眼泪直打转，下院子的郑和听不下去了，不顾奶奶的阻拦，出来说道：“她是你姐姐，外人都没有你这样骂的难听的。” 周玉花冷笑一声：“我骂你妈吗？”这话既侮辱了周玉明，又侮辱了郑和，郑和气的手指发抖，架不住是读书人，也骂不出比她难听的话。 郑和奶奶急忙出来将孙子拉回去“关你什么事呀！” “妈”周玉明气急，希望母亲说句公道话，教训一下周玉花，周母只是低着头背上篮子，道：“你们爱吵就吵，不干活就不干，我自己一个人去，能收多少就收多少。” 说着人已经到外院了，周玉音拉着委屈不已的周玉明跟上，一路上，周母牵着老牛在前面走，周玉明抽抽噎噎的哭了一路。 自己原本可以不回来，在外也能讨口吃的，只是担心母亲跟妹妹，才回来一同春收的，姐妹间闹矛盾，母亲应该明辨是非，说句公道话才是，没想到母亲是如此是非不分，真是寒了自己的心。 路走一半，周玉音劝道：“二姐，别哭了，妈就是这样的人。” 周玉明擦了擦眼泪，道：“前些年有大姐来帮忙，谁也没注意到谁干活了，谁没干活，今年大姐没来，就闹成这样，别说我还没骂她老三，就是说几句，我是姐姐，她是妹妹，又是春收，她懒成那个样子，说不得吗？” “她就是这个死德行。”周玉音恨恨道。 周玉明扶了扶肩上的锄头，道：“以前大姐来干活，我们姐妹好像也没怎么给过好脸色。” 话说到这，周玉音哼了声，不高兴的快步往前走。周玉明语塞，忽然觉得自己这一家人，真的很自私，全是为了自己活着，没有一点兄弟姐妹手足情。 到地里，周母在前面牵着牛，周玉明在后扶着犁，经常耕耘的土质还是比较肥沃蓬松的，犁头一过，大大小小的土豆都跟着翻出来，下午的土壤干燥，土豆粘裹上的泥土也比较少。 周玉音提着口袋在后面捡土豆，大小分别捡到不同的口袋，天气太热，喝了几次水，周玉音忍不住发起脾气来：“大姐自己不来就算了，为什么把小丹带走，她要不带走，至少现在还有个拉口袋的。” 周玉明也不搭话，心想着，都是欺软怕硬的，小丹才多大，以前是欺负大姐脾气软，姐妹们都是算计着大姐，如今连小丹也开始算计上了，但是想归想，这话也不敢说出来，这老四也不是个能听道理的人。 半亩地快挖完了，周玉花才慢悠悠的过来，自己另拿一个口袋，撅着嘴，将土豆重重的甩到口袋里发泄。 四人相对无语，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日落时分，周母架着牛车，土豆一袋又一袋搬上车，堆的尖尖的，拉了三趟才拉完。 周玉明也不愿多说，跟着周母第一趟就回去做饭，周玉花跟周玉音在地里又翻捡一遍地里的漏下的。 第43章 江所长 靠大地吃饭的老农民总是有干不完的农活，收了麦子，蚕豆还要脱粒晒干，土豆要分拣，留出做种的来年播种，地要重新翻土，背上农家粪保持土壤的肥沃，以便播种玉米，水田也开始排水，撒上秧苗，准备下一季度插秧收稻谷。大家都忙的脚不沾地，但是看到粮仓满满，经历过饥饿年代的人们心里既满足又安定，虽然累点，但是饿不着呀。 周玉花这些天也安稳了不少，跟着母亲姐妹早出晚归，庄稼也收上来，只等着天气好，脱粒晒干装仓了，母亲在家里负责翻晒，姐妹三人就去翻地。 你看，没有周玉在，他们也是能干活的，杨华这边没有周玉在就麻烦了不少。 周玉刚走的第三天，杨华早起喂好马，老爷子的寿材还有点没完工，老刘头早早也过来，做完这庄活，春收也就慢慢开始了。 两人正做的热火朝天，忽然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吓的二人一跳，两人一脸奇怪，刚过年也没听见附近谁家有个红白喜事的，这鞭炮声是怎么回事，正疑惑着，又响起一阵，隐隐还听到有人喊着：“往下面跑了，追，抓到了关他个七八年。”接着便是混乱的脚步声从大路上跑过。 杨华跟老刘头放下手中的活，赶出去看看，刚到大路上，就碰到朱美琼哭哭啼啼的抱着三个多月的孩子跑过来，杨华叫住道：“你是怎么了，哭什么？” 周美琼停下，指着前方，道：“杀千刀的，说我家超生，要交两千块的罚款，孩子他爸多说了几句，就又是掀房子，又是要杀人的，老天呀，没活路了。” 朱美琼家隔着杨华家一排，前面的自留地还没盖上房子，杨华转头就看见朱美琼家的屋顶瓦片被拆了一间，露出光秃秃的椽子，敢情刚刚的响声就是这瓦片落地的声音。 朱美琼道：“下午就到你家了，你还是早早准备好，这群天杀呀。”说着抱着娃又哭着追下去。杨华脑子里一片混沌，怎么就真的来了。 老刘头拍拍杨华的肩，示意回去说。两人回到屋里，关上门，老刘头道：“你有什么打算？还好招娣前几天走了，但是这架势，怕是饶不了你，那个资老三就是个流氓地痞。” 杨华低头沉思了一会道：“国家政策我们是应该遵守的，只是这执行国家政策的人实在可恨。无法无天了。”老刘头点点头，道：“你赶紧想办法去，这新盖的房子还没正式住人，怎么能叫他们霍霍了。” 杨华轻叹一声，道：“那，姑爹，这里就先交给你，我去去就回。” “哎，快去。”老刘头答应着，杨华拖出单车，心里也有了主意，先往乡政府去一趟，找到民政部门问问情况。乡政府离杨华家也不远，杨华骑车也就五分钟。停好单车，直奔管理民政的部门。 “哟，杨华呀。”管理民政的是个五十多的老头，姓谢，见杨华进来，扶了扶老花镜招呼，杨华经常到政府里开会，加上又是周边村子里出色的村干部，政府里的人都认识，算是老熟人了。 杨华客气的打个招呼：“谢主任，我来问点事情？”老谢拿个凳子招呼杨华坐到办公桌一旁，道：“什么事？” 杨华道：“民政这块你管着，我问问这个计划生育执行是怎么说的？” 老谢端正身体，一手搭在办公桌上，一手扶在腿上，认真的看着杨华道：“政策上是双职工家庭只允许生一个，单职工家庭两个，普通百姓现在也是两个。” “这不合理呀，双职工我理解，两人都有经济收入，单职工两个孩子我也认可，那老百姓双方都没工作，怎么也是两个算不超生的？”杨华按捺住火气。 老谢道：“不合理也没办法呀，这是政策，双职工跟单职工的但凡超过这个政策的，是要下岗的，农村的三个或者三个以上，多一个多罚一次款，结扎的可以免除罚款。农村的惩罚条件还算是宽裕的。” “你的意思就是三个孩子的家庭不一定会罚款，但是也不排除罚款？”杨华听出点意思，老谢道：“兄弟，我可没这么说，有些意思你要自己体会去。” 有些事确实不好明说，杨华沉思了一下，问：“你知道计划生育队的下户是怎么做的吗，超生的家庭，要么重罚，没钱的就拆房威胁，这是新社会，不是地痞流氓的社会。这跟土匪有什么两样，搞的老百姓人心惶惶，怨生再道。” 老谢抹了一把花白的头发，叹道：“我们只管上面发下来的政策，计划生育队的现在归县里计划生育的管，我们管不到，上头说了，要严打超生，只有严打，才有威慑力，才能让大家不敢超生。” 杨华一把拍在桌子上，道：“真是荒唐，政策是让他们这样乱用的吗？”老谢也无奈的摇摇头，杨华道：“那罚款有标准吗？” “正常两个孩子家庭，年岁距离不达标的，罚200到400块，三孩家庭属于超生罚1000到5000块，再多一个罚超生那个的2倍到3倍。具体的看计划生育队的，他们说了算。”老谢把大概的政策说了。 杨华道：“那就是没有固定的标准了，计划生育队的说是多少就是多少了？”老谢点点头：“是这样的，每个村的都不一样。” 杨华点点头，起身要走，老谢拦住道：“你家是不是超生了。”杨华点点头，道：“上午我听见我家后面的房子被掀了，我来问问这是什么土匪行径。” 老谢道：“你家情况有点特殊，按理来说不在罚款行列里，只是这不是讲理的时候，你还是要想想办法的。你先去派出所那里问问。”说着拍了拍杨华的肩，意味深长的笑笑。 杨华出了老谢的办公室，站在楼梯口想了想老谢的话，脑中一灵光，下了楼梯，到政府大门口旁的派出所去，进去正碰上江所长要出去，见是杨华，也客气的问起来：“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他俩的认识要从乡里阻止退耕还林说起，当时各村成立护林队，严禁村民上山砍伐树木，放养牲口，大树村是又汉族回族，回族寨子的村民很是霸道，不顾规则，经常赶着牛羊上山，不禁毁林，还毁坏庄稼粮食，护林队的交涉几次都被回寨的给打回来了，再也没有人敢管。 回寨的打了人照常我行我素，大树村的村民怨声载道。这个人人都想推卸的责任，杨华却不怕，带人到山上把牛羊全部赶到村公所，人人都说杨华这次要惹上大事了，谁不知道回子野蛮的很。 杨华派人去派出所请警察，今天谁闹事就逮谁，当时就是江所长带人出的警，江所长也是知道回子的野蛮，当时也是捏了一把汉，要是打起来了，警察未必能压的住。 当回寨的村民气势汹汹的拿着家伙来要牛羊的时候，江所长心的提到嗓子眼上，杨华却泰然自若的出去迎上前来的回寨村民，原本以为是一场硬仗，没想到，带头的回寨村民一见杨华，赶紧上前拉住杨华叙家常，这让大家都傻了眼，后来在聊天中才知道，带头的老头是回寨的社长，比较德高望重，回民都听他的话。 他跟杨华认识是当年他儿子从山上摔下来，杨华当时正带着人在修路，车路不通，救人要紧，是杨华带着一些村民用手推车连夜给送到县医院的，这才救回了孩子的命，同时，杨华也向政府多要了一笔资金用来修回寨的路。这笔恩情，回寨的马大爷就算是记下了。 后面，回寨的牛羊再也没上过山，周边的几个村，只有大树村的退根还林做的是最好的。马大爷还交代后生们，只要杨华在村上当干部的一天，回寨就不能给杨华惹事。 江所长当时佩服的五体投地，乡上开会的时候又见过杨华几面，两人就熟络起来。 第43章 权宜之计 杨华简单说了事情的经过，问江所长：“他们这样暴力拆房抓人，算不算违法？” 江所长抽一口自制的卷烟，道：“当然算了，只是最近几年计划生育搞得火，各部门都说要配合政策，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没有哪个村的派出所干预，说白了就是老百姓也不懂法，大家都默认了计划生育的这么干。” 杨华道：“国家政策是好的，怎么到了下面，就让这伙流氓地痞给坑了。” 江所长无奈的摇摇头，道：既然你来了，我今天跟你去看看吧，没人报案，我们也权当不知道，有人报案了，总要去看看。” 说着叫了声“小梁，跟我走一趟”，小梁应声抓起警帽就跟上。 杨华见派出所的同志跟着自己回去，心里稍稍放松些，骑着单车在前面带路，江所长跟小梁也骑车跟在后面。 刚到路口，就见一伙人浩浩荡荡的扭着一个瘦削的男人往这边走。 江所长下了自行车，喊道：“你们干什么呢？”说着，推着车迎上去，那伙人见穿着绿色警服的警察一点不惊讶，带头的留着两片瓦发型，头发上根根油亮，不知道喷了多少摩丝。穿着花格子衬衫，嘴里嚼着一根稻草，道：“放什么放，计划生育执法呢，你管的着。” “放开。”江所长厉声喝道：“谁给你的私自抓人权，拆房权，你知道你在犯法吗？” “我犯什么法？我资老三在计划生育这么久，哪家不是这样弄的，拆房是他们不听话，老老实实交钱，老老实实结扎不就可以了？” “有你这样执法的吗，政府给你的执法权有暴力拆除老百姓房子，私自限制老百姓自由的吗？”江所长气急，将手中尚未停好的自行车愤怒的丢到地上，摔的砰砰响。 小梁眼中有火，急忙停好自己的，扶起江所长的，江所长走到被押的男人身边，推开押在他身上的手，解开缠在双手的绳子。 杨华才看清，正是朱美琼的丈夫，朱小荣，曾是这三合乡的乡长，当了两年没什么政绩就退下来了。 毕竟这正式的官爷比起那散装的官架子，还是有微压的，资老三等人也收敛了不少，资老三凑到江所长面前，嬉皮笑脸道：“江所长，给个面子，都是一家人，兄弟们也是给政府办事不是？” “谁跟你一家人？政府会让你干这种损害老百姓的事？这是法治社会，不是土匪横行的社会，你看看你们干的事是好人能做的？拆房子，抓人？你自己都独立一派成政府了。” 江所长骂的资老三一伙脸上青白交加，资老三道：“给脸不要脸，你还管不着我呢。” 江所长道：“其他的我管不着，你敢在我的辖区拆房子抓人，我就以扰乱治安罪，损坏他人财产罪逮你，你看我管不管得着。” 资老三不服，梗着脖子上前道：“来呀，你抓我呀，你看梁主任会不会找你？” “小梁，还站着干什么，手铐呢？”江所长喊道，小梁掏出手铐上前，眼看事情紧张起来，资老三伙中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急忙站出来，挡在中间道：“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为老百姓好嘛。” 江所长没理他，道：“你看看你们干的事，好好的一个村，搞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的，还拿梁主任说事，梁主任要是知道你们这么搞，只怕是他要送你们进派出所，你们真当老百姓不懂法？他们拿你们没办法？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真有人上县里，省里告的时候，你们是要吃牢饭的。” 江所长说的一半真，一半假，真有人告上去，吃牢饭是必然的，梁主任不知道他们乱搞，那就是假的，没有梁主任放着，他们怎么敢这么无法无天，江所长也是顺带让他们带话敲打敲打梁主任。 几句话一出，资老三等人都默不作声，要说讲法，目前谁能有江所长更懂。 “是是是，江所长说的是，下次我们再也不敢了，我们一定按规章办事。”和事佬的男人连声应着。 “那我家的房子怎么办？”朱小荣见有人撑腰，也不再害怕。 资老三道：“拆都拆了，还能怎么办？” “复原。”江所长喝道：“限你们两天之内复原，不然我就写报告上去，请县里的领导来调查，该抓的抓，该关的关。” “是是是，我们今天买瓦，明天来弄好。”和事佬戳了戳资老三，示意他服软。 资老三张开的嘴又闭上，指了指朱小荣，狠狠道：“五千罚款，你准备好，明天来拿。” 说着嫌弃的瞅了一眼朱小荣，道：“难怪给你个乡长你都当不长，你个孬种。” 此刻已经围了不少村民看热闹，朱小荣脸刷的红到脖子根。 资老三抖抖衣服上不存在的灰，挑衅的看着江所长，道：“江所长，这样我不违法吧。” 江所长知道计划生育的罚款标准，他这是往高标准走的，但是这也确实不存在违法呀，只得道：“这个我管不着。” 资老三嘿嘿两声冷笑，招招手，大摇大摆的喊着手下人，道：“走，下一家，杨华家。” “不用去了，我在这呢。”杨华出声阻止，他不想这伙流氓知道自己家在哪里。 资老三脚步一滞，转身看着江所长后面的杨华，半响，才挠挠头，道：“你家，三千加结扎。” 杨华脑子里忽然有了主意道：“你怕是搞错了，我家就一个娃。” 此言一出，大家都愕然了，江所长也愣住了，资老三道：“你别耍赖，你家几个娃，全村都知道的。” 杨华笑笑，道：“是呀，全村都知道我家有几个娃，以前是三个，现在只有一个了。” 这一说，大家更糊涂了，江所长紧张道：“杨华，到底怎么回事？” 杨华道：“大家都说我是上门的，前妻子生了一个孩子后就去世了，所以只有一个娃呀。” “你不是又讨了一个老婆，生了两个孩子吗？”资老三像是拆谎言一样质问。 杨华道：“你说的对，我是后面又讨了一个，但是被你们吓跑了呀。”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资老三也糊涂了。杨华道：“怎么没关系？都说夫妻是明媒正娶，我后面这个虽然明媒正娶了，可是没有结婚证呀，没有证，就是国家不承认的夫妻，原本我们打算小儿子出生了就去领证，你们一来村里闹，人家就带着孩子跑了呀，那我不就是一个孩子了。” 这话说的有些牵强，资老三道：“没结婚证，你们准生证怎么办的？” “那你要问你们计生办的了。”杨华表示无辜，“你去问问是谁给我们办的，最好让梁主任查一下，这帮不负责的人是怎么进政府系统的。” 这要是问了，不得牵扯出一大波人来，这个年代的各部门都是人工做事，漏洞都是很多的。 资老三闭了嘴，这个事还是头一次遇到，一时没了主意，只硬着头皮道：“我管不着你媳妇跑没跑，反正三千块得交，那是你的种，有没有结婚证那都是你的种。” 说着带头大步离开，杨华知道，这只是拖延时间的权宜之计，资老三最后那句说的对。 看他们走远，杨华朱小荣感谢了江所长几句就匆匆回家，杨华邀请江所长到自己家里坐坐，来都来了，怎么有不请人进屋的道理，江所长也不客气，跟着杨华到新房子。 第44章 收庄稼 杨华带江所长到家，老刘头正好给寿材上好黑漆，江所长围着寿材看了一圈，道：“好手艺，改天请您老为我父亲做一个，我爹也一把年纪了，整天念叨着。” 杨华给老刘头介绍：“这是江所长。”又给江所长介绍道：“这是我们村数一数二的木匠师傅，你可以叫他刘叔。” 两人相互打了个招呼，杨华邀请几人到屋里坐下，老刘头道：“江所长，只要你不嫌弃，什么时候要做，你告诉杨华，我俩过去给你做。” 江所长道：“好，等我放假，一定来找刘叔，哎，杨华也会木工？” 杨华道：“在部队上学来点皮毛。”老刘头道：“可不是皮毛，你看，这房子的楼板，木门，窗户都是他做的，这个村里的木活大部分也是我两个做的。” 江所长惊讶道：“看不出来呀，杨华。” 杨华谦虚道：“做的一般，自己住，随便做的。” “你这随便可不简单呀。”江所长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四下打量一番，满脸羡慕，杨华找了几个空罐头瓶子，倒了茶水，招呼江所长喝茶。 几人坐下，喝了一巡茶，江所长道：“杨华，维护治安我还能说上几句话，真要是罚款，我是一点也管不着的。” 杨华点点头，道：“不拆我房子就谢天谢地了，哪还敢让你帮忙管罚款呢。” 老刘头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也忍不住插嘴道：“杨华，你这也算是三姓人，三个孩子也不算超生呀。” “三姓人？”杨华跟江所长异口同声问，老一辈的很多说法，年轻一辈不太懂？ 老刘头道：“你看，你姓杨，你是上门到朱家，现在又续弦的姓周，农村原本是给生两个孩子，可那是两口子，算下来一人一个不是，你这三姓的，算下来不就是三个，一人一个吗？” 此言一出，杨华，江所长，小梁都愣住了，这话似乎有道理，又似乎哪里不对。江所长道：“刘叔，这跟几姓没关系，有关系的是户口本上几个人。” “哎”老刘头摆摆手不赞同道：“我们老一辈不是这个算的，要放在古代，算的比这个清楚多了，什么长房长孙，嫡子嫡孙的。就举个列子来说，如果杨华的先头妻子不是死了，是离婚了，孩子跟着他妈妈，杨华再婚，又生了两个，这是算超生还是不超生呢？” 江所长一愣，是呀，这个怎么算？老刘头道：“几千块可不是小数目哦。” 杨华也知道，三千块不是小数目，这年头，大家都穷，亲戚朋友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哪里有什么闲钱借出来，再说，前头那位看病，亲戚都借的差不多了，现在还没还上呢，银行里还欠着八千 的贷款，现在想去贷款，得先把之前的还清呢，上哪里筹钱？ 几人聊了几圈，江所长还有其他事便告辞先走了，老刘头跟杨华接着把院子里的尾巴收一下。 资老三等人来了几次，要么没见到人，要么杨华一句没钱，正在筹给打发了，资老三等人经过江所长的警告，也不再敢上房拆瓦，悄悄的跑到周玉娘家找人，想着不给钱就逮人结扎，结果扑了个空，私下打听了许久，也不知道周玉去哪里了，只能天天来盯着杨华。 寿材完工阴沉好了，杨华用马车拉到老宅，放楼上。朱家章很是满意开心，围着转了几圈，用手敲了几圈。新房还没正式搬家，杨华一把锁锁上门，隔三差五的去看看。 转眼就开始春收，杨华忙的焦头烂额，村公所鸡毛蒜皮的事自己要到场处理，地里的庄稼自己要收，周玉不在，朱家章跟杨波也不得不跟着杨华上地里收割庄稼，朱家章才出家门，就开始骂着：“这个烂货，到农忙就躲出去，等农忙完了，再回来享清福，这是娶了祖宗回来。” 村里的人不知缘由的见周玉没在，也附和着骂着，别有用心的更是添油加醋的跟着说。也有明事理的，忍不住劝道：\"二公公，你可别骂了，你女儿活着的时候也没见你女儿上过地里，还不是杨华带着你们去，也没见你骂你女儿呀，人家后来的这个，这么多年，我们见着都是人家一人上地里，也没见你们爷孙去过，这回人家生了孩子赶上了，你这就不依不饶的骂天骂地，骂的这么毒，怕不好吧。” 朱家章不服道：“她吃我的，用我的，懒成这样，我还不能骂？” 见不平的是村里的王小丫，王小丫见他油盐不进，冷哼一声道：“没想到你家以前没养佣人，现在倒是养起佣人来了，有钱人呀，你这样对人家，就看以后这佣人给不给你养老？” “她敢不养我？”朱家章瞪着眼睛，王小丫道：“自己亲生的都指望不上，还指望外人，指望你对人家不好的外人，二公公，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还是多积点德吧。”说着大步朝前走去。 朱家章一时语塞，心头忽然沉重起来，同行的人安慰道：“别听他胡说，那女人要是不给你养老，我们也饶不过她。”朱家章没有接话，只是低着头心事重重的跟着人群走着。 杨华跟杨波早早的架了马车，赶在太阳出来前，将昨天割好的麦子装车拉回去，路上正好遇到前来的朱家章，招呼道：“爹，麦子没有多少了，你就不要走太远的地，到大桥下的那块地割蚕豆吧。”大桥下的板田就在村子外，离家比较近，杨华也是心疼他，朱家章不领情道：“我还以为你让我回去休息呢，你倒是贴心的很，把我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这阴阳怪调的话，杨华假装没听到，没再搭理，赶着马车回去卸货，随他吧，他爱做就做，不做就算了，几天下来，别人家的庄稼都从田里收回来了，只有杨华家的大部分还站在地上，这也正常，杨华要顾村里的事，庄稼活老的老小的小也指望不上多少，都是抽着空去收点，杨华忽然开始想念周玉在的时候，她就像个不会累的老黄牛，一个人把家里家外管理的妥妥当当，这些年自己真的轻松了很多。 提起周玉，杨华不禁也担心，这些日子也不知道两母子怎么样，心里想着，等有空了就抽时间去岳母家看看。 计划生育队的也忙着收庄稼，消停了一段时间，杨华稍稍放了心。村里跟杨华关系好的，见杨华家的庄稼还在地里站着，凑了几个人花两天时间给杨华家全收回来，脱粒好，剩下的就等杨华晾晒收仓了，杨华想着晾晒这个活轻松的很，粮食都在粮食局的大场上，早上只要打开盖在上面的防水布，将粮食抓开摊晾，阳光好的话，两三天就可以了。 收过的庄稼地，趁着有人犁地，人家闲下来就赶紧请上，这样才不会耽误下一季度的耕种。杨华跟朱家章交代好自己家的粮食堆子就放心的去干自己的活，完全没在意朱家章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没做搭理。 第45章 发了霉的粮食 杨华忙完自己的事，想起粮食差不多也该装了收仓了。 这天吃过晚饭，趁着太阳还没完全落下，杨华拿了口袋，叫上杨波装备去装粮食，心里盘算着要上缴的公余粮就先装好放楼下，省得搬上搬下的麻烦。除了上缴的公余粮后，各种粮食还剩多少，能不能吃到下一季粮上来。 父子二人到了房后的粮食局，偌大的晒粮场地上，还有几家正在收粮装袋，自己家的粮堆的严严实实，不禁纳闷，问杨波：“你爷爷今天没来晒粮食吗？” 杨波一脸茫然道：“我不知道呀，我今天读书呢。”杨华心里有丝不好的预感，快步走过去，手碰到上面的防水布，一阵温热感传来，杨华急忙将布扯开，一阵热气伴着草木发酵的味道扑面而来，一堆麦子有的发了芽，有的变成灰色，有的变成红色，杨华扯布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心里安慰自己“可能他忘记了这对也是自己家的。” 想着又赶紧去掀开旁边的蚕豆堆子，一看，心凉了半截，一样的发霉长芽，接着打开旁边几个小的堆子，杨华彻底傻眼了，愣在原地，心往下沉到谷底。杨波也不知所措的站在旁边。 怎么办？杨华脑子彻底乱了，发了霉的粮食怎么吃，怎么上缴公余粮，按照分田地的人头份额来算，自己家里四口人。一人五十公斤的公余粮，四个人的份额就是二百公斤，分春秋季上缴完，春季上一百五十斤，小麦蚕豆各占一定的比例。 现在全发霉了，拿什么交？杨华像泄了气的皮球摊倒在地，杨波急忙上前扶住，看着眼前的粮食，也不知所措。 “姑爹，计划生育队的又来了。他们~~~”院子里的学军跑着来喊人，看到眼前的粮食，半句话咽下肚。这个年代的农村人，粮食就是命呀，这些发霉的粮食换做谁也接受不了。 不远处收仓的人也发现端倪，聚了过来，看到眼前的一切也不禁吸了口气，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前几天我来晒粮就看着没打开，想着可能是人家来的晚，下午收堆的时候以为是人家收的早，没想到是没晒呀。” “哎呀，今年怕是要饿肚子了，他媳妇在的时候，粮食弄得干干净净的。媳妇不在，这咋就不晒了。” “家里的老人晒个粮也 不会呀，老头天天说新媳妇懒，不管事，前几年也没见发现这种事呀，今年新媳妇不在家，就这样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杨华充耳不闻，杨波也是十多岁的大孩子了，听着别人议论也不禁红了脸。 正说着，资老三带着人气势汹汹的过来了，后面跟着一群院子里的人，刚到跟前，资老三傻眼了，再流氓也知道粮食没了的后果，到嘴的恶毒话也说不出口，跟在后面的人也傻眼了，资老三丢不下面子，道：“今天就这样，我再给你两个星期的时间，要么凑钱来，要么叫你媳妇去结扎，罚款五百。” 说着急忙挤出人群，扬长而去。 “哎呀呀，这个是咋回事？”朱建冲那小脚母亲凑到前面，咋咋呼呼的叫着。杨华抬头看了她一眼，老头子不晒粮，大概也又她鼓的风。饶是杨华好脾气好修养，此刻也忍不住道：“怎么了？你不知道吗？” 老太太瑟缩了一下，瞪着金鱼眼道：“我咋知道呀，我就说你讨的那个黑货不靠谱，谁家农忙的时候出去躲丁呀，他不在这粮食谁管？” “你够了。”杨华气红了眼，道：“我上你们朱家来，你们拿我当人看了吗？有求于我的时候，亲昵的叫我杨华，平时你们叫我什么？受白家当的？” 杨华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就爆出来：“兰芝活着的时候家里的活我一人做，管了外面管家里，你们有人替我说过一句话吗？兰芝走了，我再娶一个，好不容易帮我分担了责任，你们开始各种挑刺，各种指责，生怕我这个家不散，我这头牛不卖力。” 大院子的人从来没见过杨华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不敢出声，杨华接着道：“你们天天口口声声说我是受白家当的，我受什么白家当了，你们要是觉得我受了，今天这个白家当我不受了，你们谁要谁来受。” 谁敢来接？他们心里都清楚呢，杨华到底有没有占便宜的，只是他们习惯了欺负外人，习惯了欺软怕硬，小脚老太太气的手发抖，骂道：“你懒的烧瘟蛇吃，自己不晒粮食来怪我做什么？” “是我懒还是你使坏，你自己不知道，难道我叫我家老人看着晒个粮都看不动？平时你们在后面怎么撺掇他的，以为我不知道？”杨华的愤怒让围观的人都有些害怕，大家不禁往后面退了退，这种情况，是谁都会愤怒的，过度愤怒杀人放火也是有可能的。 杨华瞥见缩在学军父亲后面的朱家章，厉声问道：“爹，都是一个女婿半个儿，我叫你一声爹，你有没有把我当儿子看待，或者你有没有把我亲人看待？” 朱家章不做声，杨华道：“我自问这么多年，没有亏待过你，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有哪里不满意你说。” 朱家章还是不做声，见杨华咄咄逼人，小脚老太太的大儿子朱建华道：“你吼什么？吼完我妈，又吼我叔，自己没本事你怪谁？”小脚老太太急忙拉拉朱建华，示意他别说了。 杨华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是，我没本事，从今天起，这个白家当给你来受，这个窝囊气我也不受了，你从今天就来接手你叔叔家的家当。”说完，就要离开。 这下，众人慌了神，杨华从不撂狠话，这一说是要当真了，学军的父亲，大家都叫她老帅，急忙拉住杨华，好言道：“杨华，不要说气话，事情发生了就先处理事。”说着转头看向朱家章道：“二叔，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杨华忙不过来，你晒个粮食怎么就不能了，你看，这粮食发霉了，你们今年拿什么上公余粮，吃什么？” 老帅是朱家章的亲侄子，年纪跟朱家章差不多大，他说话，朱家章还是听的，看着发霉的粮食，朱家章也有些后悔自己听从别人的话。 杨华不搭话，拂开老帅的手，淡定的往大院走去，留下的人却不淡定了，杨华一走，大家七嘴八舌的讲起来。 有人抱怨杨华不懂事，有人指责周玉懒惰，有人三观挺正，指出是大家欺人太甚，还有看热闹的担心杨华真的走了，谁带他们酿酒，谁带他们修路修沟谋福利。 “别吵了。”老帅打断吵闹的声音“没用的话就少说点，要帮忙的就留下，不帮忙的就走开。” “怎么帮？”学军问，老帅想了想，吩咐道：“二叔，你先回去看着杨华，别让他真走了。” 朱家章心里也慌了，听到吩咐，急忙往家里走！老帅又吩咐还在的同院人：“你们各自回家，拿上簸箕，筛子过来，把发芽的，发霉的，好的分别捡出来各自放一边，看看还有多少能吃的。能收多少算多少。” 他一分工，没了主意的人也赶紧回家，有看热闹的，看在杨华的份上也拿了家什来一起弄，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就分拣出来，发霉的实在不能要了，几种粮混合堆在一起，发了芽的蚕豆跟麦子分开晾在一边，剩下能吃的看上去也没多少了。 老帅忍不住叹口气，这点粮春季上交的公余粮都不够，只能把去年留下来的余粮凑上了，这样一来，下半年只怕他家是要饿肚子了。这老头子糊涂呀。 第46章 释放委屈 老帅见收拾的也差不多了，叫院子里的两个后辈看着，吩咐道：“你两晚上来守着，趁着天气好，摊开了晾着，晚上除水汽，白天太阳一晒，看明天一天能不能好转点。” 两后生一个是朱建华的大儿子叫自忠，另一个是老帅的儿子学军，这两个算是后辈中年纪稍微大点的。小脚老太太见要自己的孙子来守夜，一下就不满意了，尖着嗓子叫道：“又不是我家的，叫我家自忠来守着干什么，他家自己不会来守呀。” 老帅一个白眼翻过去，骂道：“四婶，咱们都是一个院子的，都是不算远的亲戚呢，最亲也就我们这个院子的人了，你们平时怎么刁难他家两口子我是知道的，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只当给他家两口子有点畏惧，不敢慢待了老人孩子。但是，你们过分了。” 说着叹了口气，道：“杨华两口子说句你们不爱听的，整个村子里面恐怕也找不出这样的人了，换做是你们有这样的身份，只怕早就跑了，还等着别人来磋磨呢？你们以为在后面唆使二叔对付杨华两口子，是为二叔好？你们扪心自问一下，是这样的吗？你们是见不得人家过好日子，总要给人家使点绊子。” 一席话说到大家心坎上，谁也不敢反驳，小脚老太太干瘪的嘴巴张了张，要狡辩几句，老帅打住道;\"要是杨华两口子真被你们逼走了，二叔你们谁来养？” 老帅环视了大家一眼，谁都不接话，谁敢开口接这个烫手的山芋，老帅怒其不争道：“你们呀，眼皮子浅的呀？” 学军道：“爸，别说了，没人看，我看着，下半夜叫学武来陪我就可以。” 自忠也不好意思道：“大伯，我跟学军来，一两晚的事，都是一大家子，怎么这点事还能推脱。” 老帅满意的点点头，招呼大家赶紧回去吃饭。 老帅一伙人回到院子，见朱家章坐在廊檐下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一脸愁容。老帅朝屋里看了看，没见杨华，便悄声问朱家章：“人呢？” 朱家章朝里屋努努嘴，道：“睡着呢，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跟他讲话也不说。” 老帅蹲到朱家章旁边道：“二叔，不是我说你，你糊涂呀，平时使个性子就算了，粮食这种事你也敢使性子，这一大家子今年就要因为你挨饿了。” 朱家章将旱烟往地上敲了敲，道：“他敢饿我？”老帅见他油盐不进道：“你是真糊涂了，你天天说着人家是吃白食的，是你养着人家两口子，好了，这次粮食没了，过几天要交公余粮了，你拿什么出来交？没吃的你变出来吃呀？还你养着人家呢？你拿什么养的？” 几句话问得朱家章傻了眼，嗫嗫道：“建华他妈说，我的东西都给他们了，我还做什么活，那个懒货就是怕吃苦受累才躲出去的，只要我不去晒，杨华肯定会把那懒货叫回来去晒的。” 老帅如同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朱家章，恨铁不成钢道：“你脑子真是坏掉了，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你咋不想想，招娣回来了，你有三千块的罚款吗？” 朱家章不说话，他怎么会有钱呢，有也不会拿出来的，老帅又问，“人要是回来，没钱就得去结扎，结扎完了你说她还能干活不？还是你真不把她当人看，能顶着一掌宽的伤口去卖命？” 朱家章还是不做声，老帅说的不是没道理。老帅低声道：“二叔，你听我一句，虽然这院子里的都是比较近的亲戚，但是，你少听建华她妈的话，这人打年轻就是个坏心眼的。你自己要想想，自己以后跟谁过。” 说着站起来，朝杨华屋里走去，杨华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老帅知道他没睡着，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睡得着呢！ “杨华，粮食局里的粮我给你分出来了，发霉严重的实在不能要了，只能沤肥了，发芽的也挑出来放一边了，看晒晒能不能吃，还有一部分半霉的，少量外沿没霉的都晾出来了。” 杨华没出声，也没睁开眼，老帅轻叹一声，道：“杨华，事情发生了，也别怄气了，二叔我们也说他了，这次也确实过分了。” 杨华还是一动不动，老帅有些着急了，不怕他跟你吵，就怕他默不作声，人一旦默不作声，就是真的失望透顶了，离开也会是默不作声。 “杨华，杨华。”老帅连叫几声，杨华就是不应。老帅站在床前沉默了一会，转身出去，不一会，带着杨波，朱家章进来。 杨波小心的叫着“爸爸，爸爸。”杨华也不答应，朱家章一改往日的跋扈，也温声道：“杨华，你应我们一声，这次是我不好，都是一家人，我糊涂了，才会听别人的话，下次我一定不这样了。” 杨华还是不应，闭着的眼睛，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喉结滚动了一下。 朱家章也有些慌了，向来温顺的人怎么今日如此难哄，狠狠心，道：“你看在兰芝的面上，原谅我这一回，你想想还有杨波呢，你不能不管我们爷孙俩呀。” 老帅闻言，心头一惊，这老头到时候想到的还是自己，真是自私呀。正后悔把他们弄进来。 只见杨华眼角流出一行眼泪，哭了，哭了就好。老帅心头的顾虑放了下来，安慰道：“委屈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杨华呜呜咽咽的哭道：“我这一生人为什么要这么苦，三岁没了母亲，十六岁进了部队，当了八年兵，想着能留队了，又被别人打着我对象有工作的口号给挤回来，中年丧妻，四处奔波，好不容易再续一个，能帮我分担一些责任，可你们呢，你们都不盼着我好过，我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你们这么容不下我？” 床前的人一下都沉默了，他说的没错，他犯了什么大罪，要让自己最亲的人这样折磨。 院子里听墙根的站在房门外，有同情的，也有不爱听瘪嘴的。 老帅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拍拍杨华的肩膀，道：“年轻人，哭出来就好，日子还是要过的，你要把心放宽点，什么牛鬼蛇神也搞不到你的。” 杨华用手捂住脸，这些年来，碰到多大的事，自己都没流过一滴泪，也着实是自己把自己委屈苦了。 “你们出去吧，我要睡了。”杨华翻了个身，朱家章道：“你起来喝口水吧。” 杨华背对着他，道：“放心，我会给你养老送终的，出去吧，我睡一觉就好了。” 朱家章还要说，老帅急忙拦住，使了个眼色，将两人拉出去，关上房门，边赶走堂屋里听墙角的人，边比划着别出声。 第47章 找人 浑浑噩噩的睡了一觉，天还没亮，杨华就醒了，躺在床上，四周黑暗环绕在身边，脑子里像电影片段一样闪现着自己的过往，有好的画面，也有不好的画面，总的来说，坏的盖过了好的，受磋磨时自己不是没想过一走了之，只是责任感让自己不能这么做。 天刚亮，杨华起身用冷水洗了脸，脑子里清醒了很多，敲开朱家章的房门，道：“爹，我出去几天，家里就交给你了。”朱家章腾的从床上坐起来，道：“你要去哪里？”说着摇醒睡在旁边的杨波：“你起来，你爸爸要走了。” 昏暗的房间里，杨波迷迷糊糊的坐起来，道：“爸爸，你要去哪里？”杨华道：“我去找你后妈，这个家没她不行。”朱家章稍稍放了心，道：“那你早去早回，家里我看着。”这一次他没有对周玉的敌意，而是希望杨华赶紧把她找回来，朱家章是真的害怕了，害怕没人给他养老送终。 昏暗中，朱家章看不到杨华的表情，只听见嗯的一声，杨华出去关上房门。 农村人活多，不敢贪睡，院子里的人家已经起床开始忙碌了，生火的做饭的，放牛放羊的都动起来了。 杨华到耳房的老帅家，老帅正在堂屋抽烟筒，早上一锅烟，精神一整天，这是他的惯例。 见杨华进来，拿着烟筒站起来招呼，杨华道：“大哥，我要出去两天，家里你帮我照看着些。” 老帅略有担心，道：“你要去哪里？” 杨华看出他的疑虑，道：“我去找小周，这么多天了，孩子又小，我不放心。” 老帅松了口气道：“也是，也是，孩子才一两个月，是该去看看了。可是我听说，你媳妇没在娘家，你上哪里找？” “没在？”杨华疑惑的问，自己怎么不知道呢，老帅看他不像是撒谎，道：“我听资老三那伙人说的，说是去你丈母娘家看了，蹲了两三天也没见到人？应该是不在。” 杨华眉头皱的紧紧的，不在娘家，她还能去哪里？这年头媳妇吃不了苦跑了又嫁的有，公婆磋磨待不住的跑了的也有，难不成～～～ 杨华不敢想下去，想想自己这个复杂的家，还真有可能媳妇跑了不回来，但是又想想，当初娶这个媳妇就是多方打听了，是个本分老实能吃苦的，万万是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老帅也察觉到可能有些问题了，急忙道：“你快去看看，不要出了什么事？”杨华点点头，转身要走，又想起自己口袋里没有半分钱，车费都没有怎么去？ 想着又转头道：“大哥，借我五块钱吧，没车费了。” 老帅放下烟筒，从贴身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把皱巴巴的零票，从里面数了五张一元的给杨华，问：“够了吗？” 杨华接过，道：“够了，等回来卖了酒就还你。” 老帅道：“不急不急，快去快回。” 杨华推着廊檐下的自行车匆匆出了院子，躲在廊檐下听墙角的小脚老太太过来，眯着三角眼问老帅，“那白眼狼干什么去？” 老帅睥睨她一眼，转身进了屋，虽说一个院子的人都是一个祖爷爷，分支下来，老帅跟朱家章家才是最亲的，其余的都算隔了一辈的堂亲。隔辈如隔山，何况是亲戚，老帅知道，那个旁枝的怎么会盼着自己家这一枝好过呢。 看着小老太太狡诈恶毒的样子，老帅心里无比的恶心，懒得跟她多讲一句话，要不是她跟她的叔伯妯娌挑拨，杨华家也不至于天天鸡飞狗跳。 小脚老太太吃了个闭门羹，无趣的嘟囔着往家走。 杨华是赶最早的一班客车，到丈母娘家的时候，正赶上娘几个要去犁地。 周玉音见杨华来了，一点也不奇怪，边换鞋子，边阴阳怪调道：“活都干完了，还来干什么？” 杨华并不在意，这个小姑子别看她年纪最小，脾气却不是一般的大，尤其欺软怕硬，嘴上不饶人的功夫是最厉害的。 “姐夫，你怎么这么早来？是赶来给我们犁地吗？”周玉明找好家什，看到杨华，礼貌招呼着。 周母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道：“好了，好了，你姐夫来了，我们就轻松点了。” 杨华上了台阶，叫了声“妈”眼睛往屋里看了看，周玉花一脸阴沉的坐在屋子里，不发一言。 没见周玉的身影，杨华心里咯噔一下，问周母：“妈，招娣呢？” 周母一愣，道：“招娣没来呀。”顿了顿，道：“你们吵架啦？” 杨华道：“妈，你别逗我了，” 周母道：“我逗你干什么，过了年一个人背着娃娃来，住了一晚，第二天就带着小丹回去了。” 杨华仔细辨别着周母的话，似乎不像是说假话，周母问道：“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杨华摇摇头，道：“没有，就是两个月前，周玉说回来，我送她坐的车，后面就没回去，我这才来找的。” 这下轮到周母着急了，道：“你怎么现在才来找，她娘仨这么久没回去，你怎么不早点来找？”急躁的声音中透着哭声。 周玉音不善的表情也松懈下来，关切道：“那怎么办，去哪里找找？都两个月了，这怎么找？” 周玉明心知肚明，也不好明说，看着大家着急，只安慰道：“你们不要着急，我大姐最是聪明了，不会有事的。快点趁早，我们去把活做了，等下太阳一上来，就不好做了。” 说着朝杨华眨眨眼睛，杨华似懂非懂的应声道：“那先去做活吧。” 周母一听做活，思绪一下又回到了活计上，叹了口气，道：“没有一个省心的。”拿起家什先下了台阶。 赶上不如碰上，既然碰上了要干活，杨华也推脱不了，接过岳母身上的锄头，跟在后面。 周母到牛圈牵了牛，架上牛车，犁头一概家什丢到车上，慢悠悠的往田间走。起的太早，周玉音，周玉花坐到牛车上，低头打瞌睡。 周玉明见出了村，悄悄拉拉杨华的袖子，落后几步，杨华与她并排走着，周玉明道：“我姐没事，说是要躲计划生育，躲到我赵姐姐那里，没跟妈妈说，怕她着急，玉音玉花也不知道，怕他们嘴散，说漏了，前几天，我还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的往我们院子看，应该就是你们村搞计划生育的。” 杨华提着的心放了下来，道：“我明天去城里看看他们。” “没在城里。”周玉明道：“你先帮我把今天的活干一下，明天你进城找赵姐姐，她会带你去的。” 杨华嗯了声，知道人在哪里就放心了，到了田里，干起活来也有劲许多，赶牛的赶牛，散肥料的散肥料，松土的松土，各司其职，晌午就干了好几块地。 多一个劳动力，干活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太阳落山了，该犁的地都犁好，该散的肥也散好，周玉音跟在杨华后面，笑道：“姐夫，你就该早点来，你要是早点来，我们就没那么累了。” 杨华无奈的苦笑一下，自己家的活都干的一塌糊涂，忙的脚不沾地，怎么能早点来呢？ 第48章 鬼撒沙 晚饭时候，周母问杨华：“富元有没有到你家去。” 杨华夹菜的手一顿，疑惑道：“没有呀，对了，这正是农忙，怎么没见到他。” 周母原本期望的眼神瞬间没了光，捧在手里的饭碗搭在腿上，忧思重重。 杨华看向姐妹几个，想从中了解到情况，姐妹几个都低头吃饭，不作声。 杨华是知道她们脾气的，他们不想说的，问多了就是一顿骂，可别找无趣。 住了一晚，杨华早早起来要走，周玉音一脸不高兴，道：“我还以为你是来帮我们做活的，走嘛，又不是做不完。” 今天要去收拾秧苗地，秧苗地是水田，需要翻一遍地，再把地擀平整，等日子到了，撒上谷种，铺上薄膜，等着谷种发芽，地弄的好，谷种的成活率就高。 但是弄秧苗地也是最难的，里面有水，人站在里面，污泥陷下半个小腿肚，每挪动一步都困难，往年都是杨华两口子来弄的，小姐妹们也习惯了。 杨华架不住良心，想想孤儿寡母的，这活有男人的家庭基本都是男人去做，女人打个下手。也就顺口道：“走，我去给你们弄，下午我再回去。” 周玉音阴沉的脸才扯出一丝笑，忙着去找工具，周玉花皮笑肉不笑道：“那我就不去了，我在家做饭好了，去那么多人干什么。” 周玉明背对着她翻了个白眼，谁不知道她是个偷奸耍滑的，自己是农村人，骨子里却看不上农村人，嫌弃农村的烟火呛人，嫌弃农村的粪土味重，嫌弃农村的灰尘大，内心里总是觉得自己是城里的大小姐。 周母上了年纪，大早上的下水田，杨华怕她受凉生病，劝道：“妈妈，你也别去了，秧田不大，我带着妹妹们去弄，一早上就好了。” 周母犹豫了一下，道：“那我在旁边放放牛吧，总要有个人看着牛跟车的。”三人觉得有理，也不多说，一起出了门。 周母哪里坐的住，儿子的事让她内心苦闷，无人诉说，又担心不已，只要静下来，脑子里就乱的很，只有动起来，忘记了，才能舒心一会。 初春的早上，还是有点凉，三人下了水，杨华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周玉音碰到水连叫一声，还好动起来，一会都热乎了。 三人分段翻了一遍，周玉音负责撒肥，杨华，周玉明一人站一边，拉着扁担将秧铺擀平整。 中午时分，地弄好了，四人回到家，周玉花饭弄好了，放在灶台温着，人却不见踪影。 娘三个似乎也习惯了，懒得问，也懒得说什么，拿了碗筷桌子，端上菜准备吃饭，杨华在院子里又洗了一遍手脚，方回屋吃饭。 饭后歇了一会，已经没有什么重活要做，周母几人要去晒粮食，杨华也打声招呼往城里去。 到赵丽珍家，洗车的小工是认识杨华的，告诉杨华，赵丽珍夫妻出车要到晚上才回来的，叫杨华到休息室等着。杨华只得到休息等，顺便打了个盹，真的很累。 周玉这边也不顺利，农忙季节一到，天气热起来，早上没什么人，下午到晚上人特别多。跟这村的人打了一月的交道，周玉也大概了解了五龙河村民本性大多不坏，说话做事比较直爽，当然也有那么几个好吃懒做的，但是，哪个村没有几个坏人呢？ 周玉将晚上七点关门的时间改成晚上九点，延长了两个小时，赵丽珍也随她，只是嘱咐她晚上人少就赶紧关了。 天气热，冰棒也好卖，一箱不够，赵丽珍把自己老娘闲置的冰箱也送给了周玉，一天两箱冰棒不到七点就卖完了，净利润有十多元，这可比干活卖粮食强多了。 只是最近几天，周玉晚上睡觉老是听到屋子外面有沙沙声，像是刮风，又像是扬沙子。起初周玉只当是农忙，大家趁晚上有风的时候扬场。 白天跟在屋口纳凉闲聊的妇女说起，夸赞她们能吃苦，半夜还在干活，妇女们笑着回她，白天就累的不行了，谁还半夜不睡觉干活的。 周玉想想也是，恐怕只有自己才会为了口吃的，半夜拼命干吧。不久楼顶也有轻微的脚步声，这回周玉有些害怕了，这屋子背后是一片空地，右边是马路，左边靠山，毕竟看得见跟看不见的还是有区别的，看不见的更能恐吓人心。 这天，周玉发现消失了许久的胖子又出现了，这次老实的多了，静悄悄的站在一旁观看，站时间长了，过来找周玉买了根一毛的冰棒。靠着窗户吃起来。 吃了几口，神神秘秘的问周玉：“你在这，晚上有没有听到过什么动静？” 周玉心头一紧，斜睨他一眼，故作镇定道：“能听见什么动静，无非是些小偷小摸的喜欢来吓人，我可是不怕的，敢进来我就给他两刀，上次报了公安，公安同志给了我一个防身的东西，说是一碰就到。” 周玉说的极是大声，一来给别人听，二来敲打胖子呢，胖子脸上表情没有变化，含了口冰棒，道：“你前面那个姑娘，每天晚上都听到撒沙子的声音，我们这老一辈都说，这叫鬼撒沙，地阴的地方容易聚脏东西，活人在这，就是占了它们的地，撒沙要把人赶走。” 大白天，周玉后背一阵一阵发毛，她平时也听过这些鬼怪事，可自己也从没碰到过，如今这样一听，感觉似乎是那么一回事。 胖子见周玉不说话，道：“那姑娘还说，能听见屋顶上有脚步声呢，后面那姑娘害怕，就不干了。” 周玉定了定心，不耐烦道：“我没听见。”说着转身假装去做别的，心里却一阵一阵的发慌。 未知的恐惧才是最吓人的，转头看胖子走开了，心下疑惑起来，这胖子不在的这段时间，风平浪静的，胖子一出现就出现什么鬼撒沙，不会太巧了吧，难不成是胖子故意吓唬自己的。 这么一想，周玉慌乱的心平静了一下，看了一眼门口，武奶奶的两个孙子跟周玉熟了，经常来这里玩，小丹也算是有伴了。 周玉走到孩子们面前，问年纪稍大的小军：“小军，你听说这儿有什么鬼撒沙吗？” 小男孩偏着头想了想，道：“好像听人说过，这儿有这个事，前面那个卖票的姐姐说的，她听见，后面害怕就走了。” 这么一说，周玉又捏了把汗，胖子难道说的是真的，没有骗自己，但是，为什么只有他说这个事，而且自己刚来的时候，他怎么不说呢？ 满腹疑问，等赵丽珍夫妻来了，周玉忍不住问了，赵丽珍道：“别听他们瞎说，那女孩子是不老实，我们不请的，她自个没面子就编了个故事找借口，说是自己回去的。” 可是，周玉确实听到了沙沙声，这真真假假的，周玉一时不知道相信谁了。 第49章 捕兽夹 夜里睡的迷迷糊糊间，周玉又听到沙沙的声音，一阵一阵，似乎随风往墙上砸，混沌的脑子触了弦般瞬间清醒。 心里虽然害怕无比，耳朵却竖直了听着外面。这细微的声音，一会儿在房后面，一会在东南角，不太固定，像是风吹可此时没有半点风声。 周玉只觉得后脊发凉的紧，冷汗遍体，但是又不敢动弹，好在两个孩子睡的熟，呼吸均匀，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不一会，周玉听到墙体抓挠的声音，似乎是靠山脚这边，由下往上摩擦，接着屋顶有细细碎碎的脚步声。 黑暗中，周玉的眼神跟随着脚步声移动，前几晚虽然也听到过，心里没往这些灵异上想，也不害怕，只当是猫猫狗狗经过。 今天听人说起，着实是害怕的，声响持续到第一声鸡叫，方停下来。 隔了半晌没见响动，周玉悄悄打开手电，缩进被窝里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 没了声响，心里平静了许多，松懈下来，眼皮也开始打架起来，一觉到天亮，小海哼唧了几声，周玉给他喂了奶，吧唧一下小嘴，又沉沉睡去。 想起晚上的事，周玉睡意全无，刚嫁到朱家的时候，他们都说朱家闹鬼，兰芝会经常回来，在楼上闹腾，甚至杨波还经常恐吓自己，没事就大惊小怪的叫嚷着“回来了回来了” 刚开始周玉还是有点怕的，可想想，自己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替她服侍父亲，养育孩子，她要真有灵是不会害自己的。这样想着就不怕了，后来才知道，楼上那动静，不过是老鼠而已。 周玉不信这世上有鬼怪，但是又一想，这个世界真说不清，自己不也是重来一世吗，说给谁听，这比让他们相信有鬼怪更难。 想着，周玉起身下床，洗漱好，出门去查看，房后的空地上杂草长满了，中间堆着几朵玉米杆堆子。路上下地的人陆陆续续的，周玉也不害怕了，说着墙根走进去仔细查看。 早上的草上还有露水，周玉看了一圈，忽然发现墙根下的草上有一层灰白色的粉末，用手拔开一看，草里有细碎的沙子，再走几步拔开，沙子又没了，往前再看，又有沙子了。 周玉心里顿时明了了，如果是原来建房子留下的沙子，应该均匀的排在墙根下，而这个一段有一段没有，明显就是人为的。 周玉又往山脚边查看，这一看，可算是找到证据了，这边的房体离山体大约三十厘米左右，山脚一米高处凸出一块石头，正好可以落一只脚，墙面上还有半只黄泥脚印，敢情这半夜的脚步声就是从这爬上去走出来的。 知道是人为的，周玉紧张的心松弛了下来，心里默默把嫌疑人琢磨了一遍，还是觉得胖子最有可能，但是，胖子为什么要吓自己，难道是报复自己上次报警？ 周玉回到屋里，现在再去报警，也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有可能还会引起他更多的报复，要怎么办呢？ 正想着，客车到了，司机叫周玉取冰棒，周玉赶紧拿了回来保温好。 生完火，又打扫完棚子，收拾好两个孩子，陆陆续续有人来了。庄稼收的差不多了，大部分人都在村里晾晒粮食，农闲下来，大家又开始三三两两的躲在村头闲聊，打球的也抽着空来，打个两三场又赶着做活去。 武奶奶得了空，也来周玉这里串门，天南地北的讲，讲了这个村的故事，又讲了自己老头子的过往，讲到老头闹饥荒慌上山打猎，一个捕兽夹捕到一头野猪，一片留着自家吃，一片换了不少粮食才度过饥荒。 说到这里，武奶奶满眼都是思念与感慨。周玉听到捕兽夹，心里忽然有了主意，问道：“那个捕兽夹还在吗？” 武奶奶道：“在呢，我怕生锈了，每年都拿出来擦点油。” “能借我用用吗？”周玉开口问，武奶奶疑惑道：“你要干什么，女娃子可不能上山打猎的，再说现在也打不到什么东西。” 周玉笑道：“我不打猎，最近总是有野狗在山脚那头打架，晚上我也不敢出去赶，吓的两个孩子晚上都不敢睡觉，我借来放一放，夹到了吓吓其他狗，让他们不敢再来。” 武奶奶想了想，道：“好，我回去给你拿。” 周玉拉住武奶奶道：“你拿的时候不要让人知道，用布包着点，我怕万一让人看到了，被偷走。” 武奶奶也觉得有道理，嗯了几声，慢悠悠的往家去，一会儿边用旧衣服包着脸盆大的捕兽夹送来。 周玉趁着人少，让武奶奶看着点，自己悄悄绕到屋后，来到山脚下，仔细观察了一番，选定贼人大概可能落脚的地方，把捕兽夹打开放下去，上面用草胡乱的盖住，白天没人会来这里，晚上黑灯瞎火的更不容易被发现了。 弄好了，周玉又检查了一遍，满意的回屋里，且等今晚看结果了。 赵丽珍晚上来收款，周玉也没透露半句，事情没弄清楚前，说再多也无用。 可奇怪的很，这一夜异常的安静，周玉有些疑惑，难道是白天自己去放兽夹被看见了？ 杨华等到赵丽珍夫妻二人回来，吃过饭才知道周玉的去处，赵丽珍安排杨华住下，等第二天一起去客运站，跟着下五龙河的客车一起去找周玉。 当杨华提着两箱冰棒站在门口的时候，周玉愣了好一会，从来没有想过杨华会来，还来的这么早。 周玉安排杨华将冰棒放到纸箱里保温好，问道：“你怎么来了？” 杨华笑笑，道：“我去妈妈那里没找到你他们说你把小丹也带走了。” “嗯，自己的孩子还是要放在自己身边养才是”周玉淡淡的说着，总不能把自己孩子在娘家受的不公跟杨华说吧，夫妻之间还是多少要有点保留。 杨华道：“孩子们呢，在哪里，我看看。”周玉指指屋里，杨华进屋，看到床上还在熟睡的孩子，忍不住凑上去一个亲了一口。 小丹原本就要醒了，杨华一亲，一下就醒了，睁开眼就看到爸爸，兴奋的一骨碌爬起来，搂着杨华的脖子，亲昵的叫着“爸爸”。 杨华也怜爱的抱着小丹，问着：“想爸爸没？”小丹一脸认真的说着：“很想爸爸。” 周玉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心里也很是满意，转身出去开始生火，打扫卫生。一天的忙碌慢慢开始了。 第50章 商量 杨华看着周玉卖票，卖冰棒，空余时候还认真的做顿饭，有荤有素有汤，比在家里过的日子还舒坦。在家里，周玉总是忙的脚不沾地，早上起床就下地，中午回来做饭喂猪，饭含在嗓子里就开始找家伙事下地，日子过的紧巴不说，人也黑瘦黑瘦的，这两个月不见，少了太阳的毒晒，周玉皮肤白了许多，整个人也饱满了许多，看上去好看的紧“难怪之前听说媒的讲，周玉十里八乡的都去说过媒，周玉看不上，要是这个模样的话，那还真是有可能。”杨华心里默默的想着。 周玉点了点冰棒箱 的冰棒，喜滋滋的进屋对杨华说：“今天才过中午，冰棒就快见底了，你要不要吃一根？” 杨华抱着小海，道：“拿一根来。”说实话，天天白菜豆腐的吃，这种少见的玩意确实挺馋的。周玉嗯了声，出去拿了根两毛的进来，递给他。 杨华接过，拨开纸咬了一口，冰棒带着糯米的香气弥漫在嘴巴里，冰凉舒适，吧唧了几口嘴，道：“确实好吃。” 周玉笑的眯起眼道：“现在卖的人还少，大家都新奇，又解热，这个就比较好卖了。” 杨华道：“嗯，我听早上带我来的师傅说，你一天要卖两箱的。”周玉点点头道：“那个师傅是赵姐姐找的，每天早上帮我带冰棒下来。” 说着神秘的一下，凑近杨华，低声说：“你知道一天赚多少钱吗？”杨华摇摇头，表示猜不到，周玉道：“一天除了本，最少还有十块钱。” “十块钱？”杨华有些惊讶，道：“这么多呢，我卖酒最好卖的时候一天也才五块钱。你这一个月就干出三百多块了。” 周玉愈发开心，笑道：“可不，赵姐姐还每个月给我一百五的工资。” 杨华更是惊讶，道：“多少？一百五。”周玉点点头，杨华道：“可以呀，你这跟人家吃国家粮的似的，一百五的工资加上你卖冰棒的，一个月四百多块。” 看着杨华赞赏的表情，周玉心里乐开了花，杨华道：“姐姐给你开那么高的工资，会不会亏本。” 周玉指指外面打球的人说：“亏不着，我一个月的工资还不是这一天的收入。”杨华从她的话里暗自忖度了一下，不自信道：“一天收入一百多？” 周玉道：“一百多是这几天农忙，放之前，一天两百六十多，你算算，一个月多少？” 杨华惊的嘴巴都合不拢，这一个月不得上万了，要知道，按现在的人均工资来算，出个万元户都是少之又少的，这一个月就上万，一年可不得十几万呀。 周玉看杨华发呆，轻轻推了推他，道：“现在赚钱是真好赚呀，比种地强多了。”杨华轻轻嗯了声，是的，只要胆子大，敢出去闯，不比种地来钱的快。 “今年粮食收的怎么样？”周玉骨子里的农民本性还是保存着，忍不住问一句，杨华眼神暗淡下来，将最近的事说了一遍，要是放在上一辈子，周玉早就气的边哭边骂了，这辈子，虽然听着很生气，但是还是忍住了，心里想着，既然他们不想吃，自己又不在那个家，也饿不着自己，随他去吧，这样一想，心里舒坦了许多，反而安慰杨华，道：“都已经这样了，气有什么用？” 杨华听着周玉的安慰，郁闷多日的心情舒缓了许多，道：“马上要交公粮了，虽然院子里的帮忙捡了一部分出来，但是也只有几十斤，我们家春季是要交一百五十斤的，差着的部分只能把去年秋收的谷子拿出来补了，只是去年剩的也只够吃到今年秋收，要是拿出来补了，今年从五月咱们就要饿肚子了。” 杨华满眼迷茫，接着道：“要是下半年谷子的收成不好，只怕明年也是灾荒年了。”说着叹了一口气，“这个年代了，家家户户田地到位，只有懒汉才会饿着，没想到懒汉没饿着，饿着笑懒汉的人了。” 周玉沉默不语，何止是今年要挨饿，如果不让他杨华提前认清楚自己的老丈人是什么德行，只怕明年后年都是要挨饿的。又不是上辈子没饿过。这辈子，自己才不想挨饿的是自己，吃饱的是别人，反正不种地，孩子跟在自己身边也有吃有喝的，还管他人死活干什么，狠了别人，幸福了自己。 杨华他要是不想挨饿，也可以来跟自己过，要是不愿意也不勉强。自己跟孩子过好才是最重要的。 “来根冰棒。”周玉正要问问计划生育的事，来了客人，只得停下去忙，这一忙就停不下来了，卖完票卖冰棒，卖完冰棒卖票，账分的清清楚楚，毫不混乱，杨华再次发现，眼前的这个女人是真的变了，变的强大，变得不用依赖自己。 吃过晚饭，赵丽珍夫妻过来收账，顺带带走冰棒箱子，杨华亲眼看着赵丽珍数钱，二百零三元，证实了周玉的说法，心中不禁感慨万千，越有钱的人越好赚钱。 晚上关了门，两人才有时间好好聊聊，周玉问起计划生育的事，杨华说了个大概，周玉听出来，这是咬着不放呢。杨华沉默了半响，道：“小周，家里没有你不行，要不，你还是回去吧~~” “回去？回去你是有钱交罚款还是要我去挨一刀，然后拖着病痛的身体继续伺候你一家老小？”周玉打断杨华的话，回去除了挨一刀绝对没有其他的活路，交钱？哪里来的钱？ 杨华更加沉默了，周玉说的是事实。气氛僵硬起来，小丹不懂事，看看爸爸，看看妈妈，小声的说着：“爸爸，妈妈，不要吵架。”周玉心头一软，道：“没吵架，你先去睡觉。” 小丹点点头，乖巧的上床，周玉吸了口气，打破沉默，道：“要不，我们就在外面做生意吧，多上几年，事情过去了再回去，现在赚钱也比较好赚。” 杨华道：“你知道的，家里有老有小，老的病了，小的不知道，小的病了，老的不知道。” 周玉心里一下子就不开心了，虽然这话跟上辈子说的一模一样，可再听到一次还是不开心，“老的不能动了吗？小的十多岁了，自己不能照顾自己，你不是七八岁就开始照顾家里人了吗？你儿子就不能吗？” 一连串的反问，杨华一时无法回答，周玉缓了缓，道：“我们又不是不管他们，每个月该寄多少钱就寄回去，逢年过节抽空回去看看，有病有痛也有人带信，有信就回来，这有什么不好的。” 杨华嘴巴张了又张，说不出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同意的话，周玉看他犹豫的模样，心里的希望瞬间磨灭了，杨华太重感情了，算了，随他吧。 “反正超生这件事没处理好，我不回去，反正我带着两个孩子也是可以过的好好的。”周玉有些赌气，又有些认真。 自己没钱交罚款，下下策才是劝周玉结扎，也是无奈中的无奈，自己也非常愧疚，周玉不同意也在情理之中。 杨华想了想，道：“我再回去找找人吧，你在这也挺好的，不过家里也少不了你，等这件事处理了，我来接你。” 周玉道：“我回去干什么，在这我一个月能赚四五百，我回去受老头的气呀。” 杨华道：“新房不是还没搬家呀，总要搬一下的，搬家没有女主人在，村里也不好听呀，再说，小丹差不多也该读书了。” 这两件事都是周玉推脱不掉的，钱虽然好赚，可是家还是要的，孩子读书也是必须的，周玉两辈子来也是个传统女子，骨子里的相夫教子还是占了上风。 周玉也不好一口答应，只说：“先回去办吧，办好了再说吧。” 两人又聊了些其他的，见时间不早了，明天还有事要做，便洗漱了关灯睡觉，有杨华在，周玉终于不用提心吊胆的睡觉，一躺下便呼呼大睡。 第51章 抓鬼 半夜，一家人睡的正香，忽然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夫妻两人都惊的一激灵，两个孩子也吓得哇哇大哭。夫妻俩一人抱一个，在怀里哄着。 屋外的哭喊声更加凄烈，仔细听声音就在屋后面，声音中是哭声中带着疼痛感，慢慢的往马路上移动。 这哭声在黑夜里格外咋呼，村子里的狗高低起伏的叫起来。杨华要出门去看，周玉拦住，道：“半夜三更的，你个外地人出去做什么？” 周玉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这是逮着鬼了，一个还不怕，若是两个，杨华出去不是要吃亏吗？ 杨华也听劝，二人默契的没开灯，静静的听着声响，外面的哭喊声逐渐移到了马路上，隐隐的听到有人过来了，似乎是村里被吵醒的，大着胆子出来查看。 然后是匆忙的脚步声，喊人拉车送医院的。大约十多分钟后，马路上安静下来了。 没了动静，杨华才问：“咋回事，感觉就是在这屋后面。” 周玉也不隐瞒，说：“我在山涧里放了捕兽夹，抓鬼。” “抓鬼？”杨华奇怪的问，周玉把遇到的事跟杨华说了一遍，杨华在黑暗中沉思了一会，道：“你挺聪明的，就是这一招有点狠，这一夹，脚不废了，也得躺十天半月的。” 周玉放下怀里睡着的孩子，躺下道：“谁让他吓我的，以前打球不给钱就算了，我报了一次警，他还敢来报复我。” 杨华也放下孩子，躺下道：“我觉得不是报复吧？” “不是？”周玉有些疑惑，杨华道：“以我多年处理村里的纠纷来看，不像是报复，他如果要报复你报警，直接白天来捣乱就可以，不必花晚上的时间整夜整夜来吓你，你不是说之前那个女的就是被吓走的吗？如果说你是得罪了她，那么前面那个女的又干什么了，让他用同样的方式来吓人来报复。” 周玉觉得杨华说的也有道理，一个报复犯不着每天来扮鬼吓人，可是也没有其他理由呀。 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算了，闹了半宿，两人也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两人起床，周玉洗漱了，跟杨华两人到屋后看了一眼，从山脚到马路上断断续续都是血渍，两人相视一眼，正要回去。 昨夜听到声响的好奇村民也三三两两的过来看，见周玉在，一边看，一边问：“小周呀，昨晚怎么回事。” 周玉道：“不知道呀，昨晚听到声音，吓得我家两孩子都哭了，还好，孩子他爸在，我们一人抱一个才哄好，没敢出来看呢。” 大家这才注意到周玉身边的杨华，朝杨华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这么多血，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周玉哎呀了一声，道：“我山脚下放了个捕兽夹，最近老是有野狗在这边转悠，还敢上房顶走动，我怕吓着孩子，准备夹了丢出去，这怎么就夹到人了。” 这说，看热闹的一下哗然了，前段时间才听说周玉这里遭贼了，公安都来了，这才多久，就夹野狗夹到人了。 大家心知肚明，互相嘀咕了几句就散了，今天是赶集日，人多，派出所的也在，周玉心里有了主意。 回到屋里，正好客车下来了，杨华将两箱冰棒拿回来，周玉嘱咐杨华看着孩子，有人来了给号卖票，交代完就要出去。 杨华急忙拦住，问：“你去哪里？” 周玉道：“报公安呀，上次我不是报过了吗，没有什么证据，今天既然受伤了，那就找得到人了。” 说着风风火火的就走了，杨华一脸愕然，这周玉越来越有主意了。 派出所的民警还是上次那两位，周玉见人招呼没打，就急忙道：“两位同志，上次的那个贼我好像找到了。” “找到了？”高个子的民警疑惑道，周玉点点头，说：“上次报警后，消停了一段时间，最近又开始扮鬼来吓我，说什么鬼撒沙之类的，半夜在我楼顶走来走去的，我跟孩子都害怕，就在屋子周围放了个补兽夹防身，结果他昨晚又来了。不小心给夹了。” “你说他给夹了？”高个民警问？周玉点点头，道：“上次不知道是谁，这次只要问问村里，昨晚谁受伤了就知道了，昨晚好像有村里的送人去医院呢。” 高个认同道：“走，去看看现场。”招呼另一个民警一起去，二人查看了现场一番，又顺着山脚爬到屋顶上，屋顶上错落着不少脚印。 周玉静静的在下面等着，赶集的看到有警察，也围在外面叽叽喳喳的猜测，两个警察下来跟周玉交代几句，“现场我们看了，你提供的情况我们也知道了，后面有什么进度我们会通知你的。你那个捕兽夹以后也别放了，万一伤到小孩子也不好。” 周玉连连点头，心里暗暗感谢，这个年代的法律还是公正公平的，不像后来，小偷偷东西摔伤了，责任是主人家。被人打了，不能还手，还了就是你也有错，真的太荒唐了。 有好事的过来问周玉：“出什么事了？”周玉笑笑道：“没事，大家都散了吧。” 本村的多多少少也知道点，见周玉不说也就不问了，自己玩自己的。 不到下午，村里就传出了各种谣言，有说是周玉相好的半夜来，不知道周玉丈夫在，被周玉丈夫差点砍死了，还有人说，是来偷东西的，被周玉丈夫发现，追着出去打的，也有人说是周玉得罪了人来寻仇的。 当武奶奶来说这些谣言的时候，周玉又气又恼，道：“谁说的，我撕烂她的嘴。” 武奶奶道：“你别管他们，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要是真像他们说的，你会借我的捕兽夹？” 提起捕兽夹，武奶奶道：“那个夹子现在在哪里？” 周玉有些愧疚道：“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丢不了，只要公安找到昨晚那个人，捕兽夹就找得到了。” 武奶奶提着的心放了下来，那是他老伴的遗物，若是丢了，就没有念想了，能找得到就好。 杨华本来要走的，闹出这个事，也放心不下周玉娘三，执意多留几天。 赵丽珍夫妻当天来收款，听说这件事也是震惊不已，嘱咐周玉两口子要注意安全，毕竟在这里，周玉两口子算是外地人。 第52章 分别 第二天中午，昨天的两个警察用塑料袋装着一个带血的捕兽夹来找周玉，让周玉辨认，周玉打开看了一眼，道：“是这个。” 警察道：“人找到了，是这个村的，这家伙是的流窜作案的惯犯，我们也一直在找。” 周玉对其他的不感兴趣，问道：“他翻我房顶干什么？是上次偷窃不成报复吗？”说话间，瞥眼间看到台球桌旁边肥胖的身影，一时愣住了，胖子，他不是应该在医院或者公安局吗？ 两警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道：“不是他。” 周玉思续回笼，道：“你怎么知道我怀疑是他？” 高个警察得意一笑，道：“你以为我们警察是摆设呀，本地有些什么人，我不知道？上次你报案的时候就查过他了，他母亲刚好生病，送县城了。” 还真是巧了，那这夹到的是谁？难道胖子跟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正疑惑着，高个警察从腋下的包里拿出一张黑白照片给周玉看，“认识吗？” 周玉接过照片，仔细辨认，有点眼熟，脑子里过了一遍，忽然想起来，刚来的时候，有次胖子不给钱走了，有个瘦弱却精明的男人也学样不给钱有了，当时周玉气的不行。 后面就再也没见过这个人，或者时间长了没留意这个人。 周玉点点头道：“有印象，不过，我们没有结过仇呀。” 高个子警察道：“昨晚连夜审了，说是看上你们这个生计了，但是他自己又没钱置办，就想着装神话，吓走你们这些看店的人，只要没人来看店，他就能跟你们谈，要么低价把器材转给他，要么让他来守着，从中捞油水。” 这脑回路，着实让周玉开了眼，难怪杨华说不是简单的报复，原来还真是有原因的，心里也对杨华着实佩服了一番，不愧是村里的一把手。 两警察交代周玉晚上关门早点，锁好门窗，毕竟一个外乡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在这里，难免不会遇到一些别有用心的人。 周玉连连感谢，送走警察，对卖票的杨华竖起大拇指，杨华得意一笑，人多眼杂，两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周玉将捕兽夹拿出来，提到不远处的河边，抓了把稻草，仔细在河里清洗了一翻，又到饭店老板那，要了一勺香油，均匀的涂抹在捕兽夹上。 弄好装回袋子，现在人也找到了，风头正在，大家也畏惧着这周围还埋着什么伤人的物件，一时也用不上这捕兽夹，况且是武奶奶老伴的遗物，沾了人血也确实不好。有一次就不能有两次，武奶奶不说，自己也要自觉点。 周玉从冰箱里拿了几支冰棒，提上袋子要将捕兽夹还回去，到了武奶奶门口，想了想，又到附近小卖部称了两斤红糖拿上。 武奶奶还在做中午饭，见周玉来了，拿了板凳招呼周玉坐，周玉将红糖冰棒放在桌子上，捕兽夹亲自递给武奶奶。 武奶奶一手接过捕兽夹，一手将红糖推给周玉：拿走，拿走，你这是干什么呢？” 周玉按住道：“给孩子们吃的，不要嫌弃少。” “嫌弃什么，你平时给她们吃的还少？”武奶奶还在推着，周玉道：“你这是嫌弃呢，那下次我不来了。” 武奶奶这才停下手，讪讪道：“就你客气。” 周玉指指捕兽夹，道：“我给你送回来了，你看看有没有坏了。” 武奶奶一边打开，一边道：“怕什么，坏就坏了。”嘴上说着，手上动作不停，打开看了看，道：“你看你，还给洗干净，涂了油。” 听她的语气，甚是满意，周玉也就放了心，道：“那我就回了，你有空过来玩。” “吃了再走。”武奶奶挽留，周玉道：“早吃过了，你赶紧去看看，别让锅糊了，冰棒也拿碗装着，叫孩子们赶紧吃。” 周玉说着就出了院子，武奶奶跟着出来客气的又挽留几句，周玉摆摆手让他回去。 事情告一个段落，杨华再三询问周玉的意见，周玉还是坚持不回家。杨华思量一番，也妥协道：“那我回去托关系吧，等事情办好了，你就跟我回家，家里离不开你，你在这儿我也不放心。” 周玉也退一步，道：“行，你先回去办吧。” 杨华又呆了两天，见村里没什么异常，实在不放心周玉母子在这里，早一天处理好那事，早一天接他们回去。 这天吃过午饭，杨华准备要走，坐在屋外等车的空隙，周玉忽然想起杨华最近应该都没有出去换酒，身上是没有钱的，在家里，粗茶淡饭也饿不着，这要出去，不得身上有钱？ 想着，周玉从枕头下掏出一沓钱，这是买冰棒的跟赵丽珍给的工资，大概有九百多块。 周玉从里面抽了三张一百的，想了想怕不够，又抽了一张，四百块，不能再多了，这钱剩下的还有其他用呢。 想着将剩下的塞回枕头，叫杨华进来，把钱塞给他，道：“出门在外，你大方点，买点东西好好跟人说说。” 杨华一看手里的四百块，心里瞬间暖流涌过，自己刚刚还在想，来的时候借了五块钱，车费就去了4块，现在身上还有一块钱，怎么回去？ 这正想着，周玉就送钱来了，自己不是没想过问周玉要点，只是，一个男人向女人开口要钱，总是下不了面子。懂自己的还是周玉。 杨华也不扭捏，折叠好放进里面的衣服口袋里，开玩笑道：“现在你才是我们家的大银行。” 周玉笑道：“别贫了，车到了，赶紧去。” “那你注意安全。”杨华转身出去，再三嘱咐，周玉点点头，也嘱咐道：“你也是，注意安全。” 杨华快步到樟树下，向着过来的客车招手，示意停下，周玉站在门口，看他上了车，朝他摆了摆手。 小丹在门口玩，没注意到杨华走了，等反应过来，伤心的哭着要追上去，周玉急忙抱住，不停的安慰。 看来，这个家还是得回，为了孩子们有个完整的家。不缺失童年父母的陪伴，他们才能更有安全感的成长。 第53章 赵老师 杨华到家的时候，正赶上晚饭，朱家章见杨华回来喜不自胜，赶紧叫杨波拿碗筷，自己给自己倒酒。 说实话，杨华走的这几天，朱家章是真的急了，眼看过了一天又一天，不见人回来，心里也暗暗懊恼自己有些过分了。 杨华回来了，自己的一颗悬着的心才安定下来。 朱家章这般热情，让杨华有些受宠若惊的恍惚，这样的热情，似乎只有自己刚跟朱兰芝结婚的时候有过，后面似乎一天比一天淡下来，最后自己成了那头拉磨的驴。 “找到招娣没有？”饭过一半，朱家章忍不住问。 杨华没有接话，闷头吃饭，朱家章钾了口酒，吧唧了几下嘴，道：“她不跟你回来？” 杨华还是不搭理，朱家章骂道：“我就说不是什么好货，这样就跟人跑了。跑了也好，重新讨个比她稀奇的。” 杨华一听，心头不乐意了，这还什么都没说，这老头嘴又开始碎了。手头的碗重重的摔在桌子上，老头跟杨波吓一跳。 杨华道：“以后我们两口子的事，你少掺和，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吃好你的，过好你的，不给我们添麻烦就可以。” 朱家章一噎，杨华，真的变了，变得有些陌生了。 “杨华，你回来了。”老帅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杨华挪了挪，招呼老帅来吃饭。 老帅道：“吃过了，我听见你声音，过来看看，顺便给你交下差。” 杨华拿了个板凳递过去，老帅坐下道：“发霉的粮食实在不能要了，给你倒猪圈里面垫圈了，发芽的蚕豆我看了还能吃，大概有个二十多斤，麦子有三十多斤，没发芽的，麦子有五十斤，蚕豆有十五斤，我给你放堂屋了，你去看看。” 杨华道：“有劳大哥了。” 老帅叹口气，道：“过几天收公余粮的就来了，发芽的他们肯定是不要的，你那几斤麦子怕是不够的。” 杨华点头，道：“不够，蚕豆算作杂粮，也是不够的，算下来至少还差着五六十斤，只能拿谷子来抵了。”（ps这里的斤指的是公斤） “那你们下半年吃什么？”老帅问道：“我们家人口多，收的多，交的粮也多，吃的勉强够，也分不出来给你。” 杨华长舒一口气道：“只能到时候借粮了。” 提到这，屋子里的气氛一下沉闷了很多，老帅打破气氛，道：“找到小周没有？” 杨华点点头，道：“她不回来，说是不去挨那刀。” 老帅道：“不该挨，她说的对。” 杨华也赞同道：“我去找找人，看有什么门路。” 老帅道：“你怎么忘记了赵老师？” 赵老师？杨华脑子里忽然明朗起来，老帅道：“赵老师不是跟你关系最好吗，他跟县里那些当官的都熟，你去问问他。” 杨华似乎是找到了方向，嗯了一声，道：“他最喜欢喝我的酒，明天我带点酒过去看看他。” 老帅满意的拍拍杨华，道：“你找他，这是准成。” 赵老师？原本是省城里的大学教授，后面几经波折调任到本县的水库办工作，儿子也是为数不多的大学生，后考公一路连升，据说现在在中央部门工作，县里的人对赵老师都恭恭敬敬，官大官小，都得叫他一声“赵老师”。 赵老师跟杨华认识也是结缘杨华的酒，又跟杨华聊的投缘，成了忘年之交，并且每年都会给杨华预订一定数量的酒。 经老帅的提点，杨华也打算去找找赵老师，能帮到忙非常感谢，不能帮也当是看望了。 “赵老师喜欢桃花酒，今年的来不及酿了，去年我还有一桶，正好带过去给他。”杨华有了方向，人也精神了许多。 朱家章突然放下筷子，道：“你那酒，我给太平村你姐家了，她家烧窑做瓦缸，请的工人多。” 杨华，老帅愕然，这话就像是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杨华不信的问：“一桶五十公斤，你都给了？“ 朱家章不可置否道：“都给了。” “什么时候给的？” “过年前。”朱家章看杨华脸色越来越沉，心不由得紧张起来。 老帅见形式不对，急忙骂道：“你糊涂呀，你给东西不得胖杨华知道，嫁出去的姑娘回来拿东西不合适呀，再说，杨华是小气的人吗？你这偷偷给的，说不好听就是偷了。再说，五十公斤呀，你怎么敢都给呀。” 朱家章欲分辩两句，老帅道：“你是分不清里外呀，糊涂呀，尽干糊涂事。” 说着将杨华拉到自己家：“走，走走走，去我家，我家还有二十多斤的桃花酒。” 有人在中间劝着，杨华虽气恼，但是事情已经发生，总不能跳上去打他几下呀。 老帅连拖带拉的将杨华带回家，吩咐儿子去称酒，又跟杨华闲聊疏导，杨华将欠老帅的钱还了，二十斤桃花酒又以市场价买下。 桃花酒指的是桃花开放这个时间段酿出来的粮食酒，由于这个时间段的温度出的酒品质高，口感好，量少，所以比较精贵且受大家欢迎，好多外乡的都会提前找熟人来预订。 聊了半宿，回到家爷孙俩已经睡下了，杨华看着空落落的屋子，轻叹一声，回屋睡觉。 第二天起个大早，将酒放到马车上，往赵老师家去。 赵老师退下来一直住在隔壁马镇，马镇离三合镇十多公里，来回赶马车也就一个多小时。 杨华想着早去早回，有什么需要办，下午也来得及。 赵老师家在街面上的小巷子里，交通出行，购物置办也比较方便，杨华到门口的时候，赵老师正悠闲自得的浇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杨华栓好马，丢了把草料给它吃起来，把酒从马车上提下来，推开赵老师半开的木门。 赵老师听到响动，抬头见是杨华，惊喜道：“你来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说着放下手里的壶，迎了上来。 见杨华手里拿着酒，拍掌笑道：“正想你的酒呢，你就送上门来了。” 说着朝厨房里叫到：“王姐，今天加餐，街上买只卤鸡。” 说着招呼杨华往里屋走。赵老师的屋子还是土坯瓦房，标准的南方三间式，中间客厅，左右两间卧室，耳房整间做厨房，十分敞亮，院里种着各式各样的花草。 杨华不是第一次来，轻车熟路的将酒提到客厅里，环视一圈，道：“嫂子不在吗？” 第54章 一张条子 赵老师掏出一包红塔山，抽出两根，递给杨华，杨华接过一根，掏出火柴，给赵老师点上，再给自己点上，甩灭了火柴丢到烟灰缸里。 赵老师吐了一口烟雾，道：“你嫂子去北京带娃了，我去不惯，没去。” 说着指指厨房，道：“那小子怕没人照顾我，给我请了个做饭洗衣服的，白天来，晚上走。这日子也还过的下去。” 杨华点点头，道：“是要有个人照顾才好。” “来，杀两盘。”赵老师来了兴致，搬出四方桌，上面画着象棋格子。杨华也喜欢下象棋，每次来都要陪着赵老师下几盘。 饭还没好，两人怎么会错过这个空隙，你来我往走了一圈，杨华心里有事，分了心，一连丢了几个字。 赵老师看在眼里，道：“你这不用心呀，让着我？” 杨华苦笑一下，道：“大意了。”便集中精力在象棋上。 一盘未完，王姐在厨房叫着：“赵老师，叫客人一起吃饭了。” 赵老师道：“快，快，菜凉了酒就不好喝了。” 杨华放下手中的棋子，跟着赵老师到厨房，菜已经上桌，一盘卤鸡，一盘花生米，一盘土豆丝，一盘小炒肉，还有一碗番茄蛋花汤，这生活质量，叫谁看了不羡慕。 赵老师拿了玻璃杯，分别倒了半杯，一杯递给杨华，王姐盛了两碗饭，放到两人面前，道：“先吃碗饭垫垫肚子，空腹喝酒不好。” 杨华道了声谢，正要招呼她坐下吃，王姐解下围裙，对赵老师道：“那您先吃着，我等会过来收碗。” 赵老师点点头，王姐出了厨房就往院子外走，杨华一脸奇怪，饭都熟了，怎么不吃了再走？ 赵老师夹了个鸡腿给杨华，道：“她不在我家吃饭的，孤男寡女不合适一桌吃，别叫人说了闲话，我晚节不保。” 这话有道理，杨华不禁暗暗佩服，果然有学识有涵养的人，能想常人所不能想。 酒过三巡，杨华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说来意。赵老师早就看出他心里有事，见他一直不说，实在忍不住道：“现在又没外人，你有啥事就说出来，老赵我能帮的就帮一把，不能帮的，我也勉强不了。” 杨华犹豫再三，开口将计划生育的事说了一遍，说完愧疚道：“我原本是党员，应该起到带头的作用，只是我这家庭太复杂了。” 赵老师听完，道：“这才多大点事，瞧把你愁的，那老梁我也认识，安心吃完饭，等下你帮我带个条子到计生办。” 杨华放下心来，安心的吃完饭，赵老师回屋一会，拿出一张纸条给杨华，道：“你别打开，能不能帮到你，我不知道，你先拿去计生办，找到梁主任，就说马镇赵老师给他的，其他的话什么都不要说。” 杨华接过装到上衣口袋里，按了按，道：“行，多谢赵老师，这事能不能成都让您费心了。” “现在就去，还有车进城，你马车放我这，我给你看着。”赵老师催促，杨华也不敢耽误，急忙出去路上等候进城的客车。 进了城，马不停蹄的找到计生办，计生办的刚上班，杨华进去开口问：“请问哪位是梁主任？” 办公室里四张木质枣红桌子东南西北的摆放着，桌前都坐着一个人，没有一人应声回答，杨华又问了一遍，靠近门口的小年轻抬头看了他一眼，指指最里面靠窗的中年男人。 杨华向小年轻点头道谢，进了里面，中年男人穿着青色四袋服，带着同色的遮阳帽，拿着一张报纸专注的看着。 杨华到了跟前，小心的问：“您是梁主任？” 梁主任抬头看了他一眼，生冷的问：“什么时候？” 杨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赵老师的条子递过去，道：“马镇赵老师让我给您的。” 梁主任疑惑的看他几眼，不急不慢的接过去，打开看了几眼，又合起来，问道：“你看过没有？” 杨华摇摇头，道：“没有。” 梁主任手指敲了敲桌面，道：“你先回去吧。” 杨华也不多问，转身就走，刚到门口，梁主任叫住他：“你哪个村的？” 杨华回头道：“三合镇大树村的，杨华。” “知道了。”梁主任不耐烦的应着，又拿起报纸看起来。 杨华云里雾里，也不知道赵老师写了什么，既然不让他看，那肯定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自己就更不能多问了。 回赵老师家已经是傍晚了，赵老师见他回来，急忙问道：“他怎么说？” 杨华道：“什么都没说，叫我先回来。” 赵老师沉思了一会，道：“嗯，那你先回去等消息。” 杨华点点头，赵老师道：“天色不早了，你赶着马车，太晚了也不好走路，就不久留你吃饭了。” 杨华道：“跟您我还客气什么，那我走了。” 说着解下缰绳，吆喝马儿转个圈，套上马车，赵老师站在门口，道：“酒我就留下啦。” 杨华笑道：“那本来就是给您喝的，还客气什么，等桃花酒今年上了，我再给您送过来。” 赵老师笑道：“行，下回来就要给钱了。” 杨华也笑笑，给不给钱，到时候另说呢，只摆手道：“别送了。” 赵老师也不客气，摆手转身进屋。 杨华回到家天已经黑了，朱家章给他留了饭，老帅过来打听：“怎么样了？” 杨华边吃饭边道：“不知道，只说叫我回来。” 老帅若有所思，道：“那就等等吧。” 一连几天，只听说谁家超生跑了，谁家又拉去结扎了，谁家罚了多少钱，杨华有些奇怪，这计划生育队的似乎忘记了自己。 一晃眼，该交公余粮了，杨华东拼西凑凑到了数，用马车拉到粮食局，交粮的队伍已经塞到马路上。 大家三三两两的在墙根处歇脚聊天，杨华环视四周，看到资老三也在队伍旁，资老三似乎也看到了他，跟旁边的讲了几句，便朝杨华走来。 十分亲昵的搂着杨华的肩膀，小声道：“可以呀，兄弟，有门路呀。” 杨华心中大概有数，道：“有什么门路？” 资老三道：“上头发话了，你家不算超生。还交代我们不要张扬。” 杨华心里一喜，道：“真的？” “不是真的还有假的？没想到你人缘挺宽的，以后有路子要照顾照顾兄弟。”资老三客气的让杨华有些不舒服。 杨华拿下他的手，道：“有，肯定照顾，没有，也照顾不了呀。” 资老三笑笑，道：“跟你说笑呢，你也别张扬，就说宽限了，在凑钱呢” 杨华点点头，队伍开始往前移动，资老三连忙上前挪车，果然爱管闲事的便凑上来问杨华：“他跟你说什么？” 杨华道：“没什么，催钱呢。”说着吆喝一声马，往前走。 第55章 跑了 这事处理完了，就等接周玉回来搬新家了，杨华想想也开心，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没等杨华缓过气，周玉明找来了，进门就道：“姐夫，快去看看妈妈，她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的。” 杨华一听，急忙骑上单车带着周玉明往丈母娘家去，路上问了周玉明，才知道，周玉花不见了。 两人还没进里院，就听见院子里吵吵闹闹，围满了人，周玉明剥开人群挤进去，见左芬妈在自家门口又哭又骂，几个女人拖都拖不走。 周玉明也气急了，道：“你在我家哭什么？我妹妹也不在。” 左芬妈跳起来，手指戳到周玉明脑壳上，骂道：“你一家子的骚狐狸，要不是你妹子带头，我女儿怎么会跟着去，前些日子打证明我就觉得不对领，来你家几次，你们都躲着。现在不来找你家找谁？” 杨华上前将周玉明挡在身后，道：“孩子不在了，不找孩子来这里闹什么？两个都不是三岁小孩了，谁能带走谁？” “轮得到你说话吗？啊，轮得到你吗？”左芬妈越发泼辣的起劲。 “怎么轮不到？”人群中响起一声清脆的声音，周玉背着孩子剥开人群挤进来，周玉音跟在后面牵着小丹。 周玉上了台阶，来到左芬妈跟前，道：“你是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吗，欺负我妈是个老好人吗？” “你家三妖精带着我家左芬跑了，跑四川去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家三妹带着你女儿跑的？难道不是你女儿带着我家三妹跑的？”周玉不等她说完，反问道。 左芬妈一愣，道：“你家那三妖精鬼的很，要不是她撺掇的，我家左芬不会这样的。” “你家左芬是傻子吗？没有脑子吗？别人说什么她就听什么？那你这个妈说的话，她怎么不听？”周玉毫不嘴软，骂的左芬妈一时答不上来。 歇了一口气，左芬妈才回道：“她撺掇我家左芬去打证明的～～～。” “那你知道你怎么不拦着？还是你明知道他们要跑，你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她们走的？然后故意跑我家来撒泼打滚，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你，你。”左芬妈气极，你了半天也没想到好措辞，周玉放下背上的孩子，递给杨华，叫周玉明去看看母亲。 上辈子自己没来让她占尽了便宜，这辈子怎么可能再让她欺负，“你自己的女儿管不住，怪别人，你怎么好意思，我那三妹妹什么模样，你是外地人呀？你不知道？要说拐带，我倒觉得是你家左芬发骚了，没胆量一个人跑去找男人，叫我家三妹壮胆呢。” “你，我撕烂你的嘴。”左芬妈说不过，扑上来要打周玉，周玉侧过身，左芬妈扑了个空，趔趄几步，周玉顺势抓住她脑后的辫子扯回来。 左芬妈急忙双手捂住扯痛的后脑，骂道：“泼妇，烂人，你个嫁后婚男的。” 周玉顺手将门口的一盆冷水端起来，朝着左芬妈泼过去，左芬妈躲闪不及时，从头淋到脚。扑上去要撕打。 周玉扭住她右手，周玉音见状，也扑了上来，扯住左芬妈的头发，周玉啪啪两个嘴巴甩到左芬妈脸上，道：“我三十岁嫁人又怎么了，我本本分分的做人，我嫁二婚男怎么了？我也是明媒正娶，风风光光嫁过去的，不像你女儿，自己倒扑上去，还带坏我三妹。” 左芬妈动弹不得，围观的人也赶紧上来拉架，撕扯了半天才分开两伙人，将左芬妈拉到院子里。 左芬妈得了空，骂道：“你家不把我女儿找回来，我就天天来闹。” 周玉呸了一声，道：“果然会养婊子的妈是会撒泼不要脸的，但凡你要点脸，为了你女儿好，你就该悄悄的自己去找，你倒好，闹的满村都知道，要是你女儿又遭人看不上给退了回来，你这样闹，你女儿还有脸回来？” 话是骂给左芬妈听的，却也是扇自家人的脸，这个三妖精，真的是把自家人的脸都丢尽了。 看热闹的也劝左芬妈：“回去吧，人家说的对，就周玉花那肥猪，人家怎么看得上，保不准就是你家左芬出的主意，周玉花就是的陪衬。” “你放屁。我家左芬什么样，我不知道？”左芬妈忿忿的骂着多嘴的人。 周玉冷笑一声，道：“你敢来，你就来，来一次我打你一次，打完了，我还上派出所报案，说你家左芬拐带我妹妹，你看派出所是信你家拐带了我家的，还是我家的拐带你家的。” 这一说，左芬妈心里没底了，这要是报案，派出所的还真会相信是左芬拐带的，谁叫自己姑娘长的确实比周玉花标致呢。 左芬妈犹豫了半晌，扭头就走，这一下着实周玉没料到。 看热闹的也散开了，周玉才松了口气，周玉音挽着周玉的胳膊，道：“大姐，你今天真厉害。” 周玉看杨华也在，问道：“玉明叫你来的？”杨华嗯了声，问：“你回来了，那边怎么办？” 周玉道：“昨天玉音去找我，赵姐姐听说这个事，今天找了个人去替我了。” “那你还去吗？”杨华问。周玉摇摇头，道：“这事不是一天两天能处理好的，我跟赵姐姐说不去了，让她找了个长期工。两个冰箱都发带回来了，放在路口的小顺子家，刚刚听见吵闹声太大，没来得及拿，你去拿一下。” 杨华将孩子递给周玉就赶着出去，周玉跟周玉音进了里屋，周母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嘴唇发白，周玉明握着她的手，不停的揉搓。 周玉站在床边，叫了声：“妈。”周母睁开眼，哑着嗓子说了声：“老招来了，老招回来了，你回来了就好。”说着一行眼泪顺着眼角流进花白的头发里。 周玉把小海递给周玉音，坐到床边，道：“我听玉音说，你两天没进一口水了，你要心放宽，老三是最有主意的，她吃不着亏的。” 周母不停的抽噎，道：“你爹要是活着，他们是不是就不敢这么淘气。” 周玉将周母扶起来，靠在自己肩上，轻拍她背，安慰道：“他们要淘气，我爹活着也管不住，只会把我爹气死。” “你放心，隔不了就好，玉花就会回来的。”周玉嘴上说着，心里却担忧起来，周玉花人是回来了，可是回来寻死觅活的，更是要气死母亲。 第56章 金凤凰? 周母哭了半天，道：“老三有着落，你那不成器的弟弟左躲右藏的，到底哪天才是个头呀。” 周玉叹了口气，母亲重男轻女很严重，此时此刻担心弟弟比担心妹妹要更多些，如果自己没记错，差不多也就是今年找找人，周富元这个事也就过去了。 想着便安慰道：“富元的事情不算严重，你先起来吃一口饭，等会到供销社买点糕点糖果去华生二叔家走一趟，他人缘开，能有办法。” 周母止住哭，不信道：“真的？” 周玉点点头，道：“真的，你去走走就知道了。”华生是镇小学的小领导，认识派出所的人，上辈子就是找他走关系，叫周富元回来到派出所写了个情况说明，罚了二百元才结束了逃亡。 周母听说有希望，赶紧下了床，周玉明急忙出去烧水下面，这些天，大家都因为周玉花没有吃一口饭。 杨华早回来了，只是人家母女在说话，自己也不方便打扰，只得坐在廊檐下等着，见周玉明出来烧水下面，也主动起来帮忙。 周玉扶着周母出了里屋，拿个凳子靠着板壁坐下，板壁上的报纸还是年前换的，没有粘上烟渍，干净还带着淡淡墨香。 一会儿，周玉明端着一碗面条进来，递给周母，周母接过，因为饥饿，手在轻微的颤抖。 周玉接过碗，一口一口的喂给她，周玉明又端进来一碗，递给周玉音，周玉音道：“我吃过了，大姐在城里给我买了碗米线，你快吃吧。”周玉也道：“你吃就好，我们吃过了，不用管我们。” 周玉明嗯了声，给杨华弄了一碗，来的急，杨华也还没有吃饭。 吃过饭，周母迫不及待的去供销社买了些紧俏货，这个钱她舍得花，回来换了身衣服就要去找人。 周玉急忙拦住，道：“妈，青天白日的，你怎么敢明目张胆的提着东西上门，你敢去，人家不敢收。” 周母冷静下来想了想，道：“对，你说的对，我都急糊涂了。” 杨华看帮不上什么忙，便道：“这里没有什么事，那我先回去，打听打听富元在哪里。先找到人再说。” 周玉也同意，道：“行，那你先回去，把冰棒箱带回去，看牢了。” 杨华点头道：“我放新房那边去。”经过朱家章两次的偷赠，杨华也是怕了，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最好自己要看好。自己都已经有些难以忍受朱家章的行为，要是周玉的东西没有管理好，那就不好说了。 杨华走后，周玉母女几个坐在家里低声聊天，木质的板壁不隔音，左右都还有人家，周玉小声问：“昨天玉音来找我的时候，我们慌慌张张的收东西，今天在车上，人多，也不好问，现在都是一家人，我问个前因后果，玉花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这事，跟上辈子的大差不大，可中间有些变数，周玉还是忍不住要问个清楚。周母三人低头不语，不知道怎么说，周玉看向周玉音，道：“你跟你三姐平时走的最近，她到底是什么情况？” 周玉音看看母亲，又看看周玉明，为难道：“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俩平时都好的穿一条裤子，周玉花叫她干啥就干啥的。周玉道：“你要不说实话，等左芬妈再来闹，我就告诉她，你知道他们的事情，叫她问你，” “你怎么这么坏？”周玉音急红了脸，朝着周玉吼道。周玉冷笑一声，“我坏，我坏就不回来了，你跟你三姐怎么欺负我的，你忘记了？你现在还敢说我坏，你看你三姐不坏，她都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周玉明也说：“玉音，现在都这个时候了，大姐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周玉音撅着嘴，扭着头不搭理，周母也来了气，道：“你大姐问，你就说，是不是你们一个两个都要给我气死。” 周玉音吓一跳，印象中母亲从来没有向她发过脾气，一时委屈起来，呜咽道：“去年年底去山后面种麦子，我跟三姐去修路队要水喝，三姐就认识里面的一个四川小伙子，两人聊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催了好几次才走的。” 周玉心里有底了，左芬妈说的并不是空穴来风，自己的妹妹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还是清楚的，周玉音接着说：“后来~~~”周玉急忙捂住周玉音的嘴，大家一惊，周玉指指隔壁，示意有人在听墙根，左边是翠花家，这个女人又彪又长舌，周玉花在的时候，她还畏惧着一点，现在周玉花闹出丑事，她不得来听点墙根，四处传播。 周玉放开手，大家都沉默下来，死死盯着板壁下角鸡蛋大小的洞，这是剖木板的时候，木板上刚好有个瘤子，切下后就欠缺了这一块。虽然用报纸糊上，但是周玉花也是个爱听墙角的，总是把这个偷偷抠开，这样就可以看到光线，知道隔壁有没有人在家。 过了一会，只见那个洞从黑乎乎的样子慢慢变亮，应该是偷听的人没听到什么要紧的，悄悄的走开了。周玉音缓了一下，用极小的声音道：“后来我三姐就不要我跟着，经常一个人出去，有时候会叫上左芬跟小米。” “拿你为什么不跟妈说。”周玉问，周玉音道：“我跟妈说过一次了，妈嗯了声，我以为她知道了。”这回周母一脸茫然，说过了？什么时候？也对，自己每天只想着儿子，哪里注意到其他孩子的事。 周玉跟周玉明对视一眼，心里对这个母亲真的是不好评价，周玉又问，：“那她前天要走，你知不知道？” “大姐，我真的不知道，我还在睡着呢，起来的时候家里就我一个人，我以为她跟妈妈和二姐去上公余粮了。” “小米怎么没去？”周玉还是不死心的问，“她们三个天天黏在一起，怎么就她两个跟着跑了。” “小米家管的严。”周玉明也低声说，周玉音道：“不是，小米有个喜欢的人了，在白马村，者村下面那个村，所以才没走的。” “你们怎么知道她俩是跟四川人走的？”周玉有些纳闷，既然知道是跟着四川人走的，为什么不拦着。周玉明道：“前天我们上完粮回来，左芬妈就跑过来说，她家左芬不见了，衣服裤子都没有了，问老三在不在，我们才开始找人的，想到经常跟小米在一起，就道小米家问，小米一开始还不说，后面被她爸打了几巴掌才说的，跟着四川人跑了，四川人说了，他们哪里很富裕，出行都是做汽车，每顿都有肉，衣服裤子都是很时髦的，像电影明星穿的。然后她们两个就跟着走了。” 唉，周玉长叹一声，周玉花这是铁了心的要当飞出山窝窝的金凤凰，完全不顾自己的父母姐妹还在村子里，会不会难做人。会不会被嘲笑。 第57章 周富有 找她去，是不可能了，四川那么大，现在交通又不便利，怎么找？ 几人又陷入了沉默中，大人的沉默让小丹格外害怕，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蹑手蹑脚的钻到周玉怀里。周玉轻拍着小丹的背，小心的问：“妈，要是老三过段时间回来了，你是什么态度。” 周母不以为然道：“回来就回来了~~”话一说完，瞬间觉得不对，要是光明正大的嫁出去，那回来是理所应当的，可这是自己跟着男人跑了，这要是又一个人回来了，这就是别人嫌弃给退回来了，那这叫什么事，这以后别说她不好做人，自己这个当母亲的要是脸皮薄点，在村里都抬不起头来。 周玉看她的脸色变化纷呈，也不敢再往下面说了，以后的事以后说吧，走一步看一步吧。 周母坐立不安的熬到天黑，带着周玉明去了趟华生二叔家，一个小时后，喜滋滋的回来了，周玉一看就知道跟上世没变化，周富元的躲藏生涯结束了。 周玉音急忙追问：“怎么样了？” 周母舒心一笑，道：“叫你二哥回来去派出所写个情况说明，说自己不是主犯，就是不知情，跟着去玩的。” 说着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你姐夫找到你二哥没有。” 周玉默不作声，现在通讯也不发达，找人全靠腿，哪有那么快的，倒是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周富元被杨华送到朱玉芝家，朱玉芝虽然客客气气的，周富元要帮着干农活，朱兰芝也客气不用，喂牲口也不让，周富元也不是个糊涂蛋，知道是人家不喜欢自己，识趣的回到大树村，又怕周玉家有警察，一直在河埂上徘徊。 要不是周玉到田里干活，远远的看着像他，才叫回家，只怕当天要在野地里睡了。如今，线路有所改变，周玉也不知道杨华能不能找到周富元。 正想着，忽然听到院子里纷乱的脚步声，接着便上了台阶往家里来，黑色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带头进屋的是一男一女，男人牵着一手牵着一个小女孩，女人抱着个2岁多的小女孩。正是周富有一家。 周玉有些恍惚，这是自己三十多年没见的弟弟，三十多年不管母亲的弟弟。心里一时说不上来的复杂。 “大哥。”他们身上带来的强势威压，让周玉音忍不住畏惧的叫了声大哥。 周富元放开孩子，拉了个凳子坐到堂屋中间，开口就问：“我地里的庄稼你们为什么不去收？” 这一问，母女几人面面相觑，他地里的庄稼没经过他的同意，谁敢去收？ 周富有的妻子许惠芬也放下孩子，坐到周富有面前，拉长了脸，不说话。 周玉有了上辈子的经验，知道这家伙生气的时候，谁敢开口骂的就是谁，自己才不想再做个冤大头，于是悄悄别过头。 周玉明是个直性子，道：“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庄稼给我们吗，你没来说，我们也不知道，也不敢去收呀。” 周富有见周玉明这样一说，火气噌的起来，道：“给你们，给你们去养外人呀。” 周玉明一愣，道：“不给我们，我们去收什么？” “我是你哥，你们帮我收庄稼还要我说？往年不是一起给我收的吗？”周富有霸气十足的说。 母女几人一脸愕然，周玉明道：“分了家，你的东西我们不敢动分毫，去往年家里人都在，又有大姐，姐夫帮忙，我们收的快些，也是你开口叫我们，我们才搭把手一起给你收的。” “今年富有不在，大姐姐夫家也有事，没有来帮忙，就我们娘四个，一锄头一锄头挖回来的，忙到前些日子才做完，再说，你也没叫我们。”周玉明也来了脾气，硬刚回去。 周富有火气不减，道：“我不叫，你们就不回去看看，你们就不回去收，现在庄稼都枯在地里了，我们一家吃什么？” 周母也忍不住了，问：“你去哪里了，今年人手不够，你能收多少要先收着呀。” 周富有见母亲问，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旁边的许惠芬，道：“去哪里了，去帮我妈家收庄稼呀，我弟弟今年摔断了腿，没办法干活，我们可不得去帮帮。” 周母黑了脸，“你弟家缺人手干活，你就把自己家的事丢了，去给你弟家干，你可别忘了，我们是分了家的，各吃各的，各干各的。” 许惠芬愣了一下，用手肘拐了一下周富有，周富有收到指示，怒目道：“我是你儿子，现在粮没有了，今年的公粮我凑上了，下半年我们没有的吃，就从你们这里拿了，先拿一百斤土豆，一百斤大米，五十斤麦子。” 一屋子的人，都惊呆了，周玉明道：“你要这么多，你们是下半年也不打算种了，就等着吃我们的？” 周富有冷哼一声，指着周玉朝周玉明道：“我不向你们要，难道要给你们养外人？” 这话都说到周玉身上了，周玉再想躲，也躲不过去了，轻言慢语问道：“富有，你说谁是外人？谁养外人了？” 周富有锐气不减，道：“你家小丹不是外人吗？她姓杨，我们姓周，难道还是一家人吗？” 周玉笑笑，道：“你说的对，确实不是一家人，我都嫁出去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一个外人也没什么什么话语权，以后，你们一家人的事我也管不到，活就更轮不到我做了。” 周富有道：“你说的对，所以今天我也不是来找你要粮的，你女儿从小养在这里，妈妈养那么大，她都能吃，我家老大老二，老三怎么不能吃？别说我才今年要，以后也还来要，别人吃得，我家的怎么就吃不得。” 周玉明气急，要说两句，周玉拦住，道：“吃得，怎么吃不得，你家的那是妈妈的亲孙女，怎么吃不得。但是我要提醒你一下，我女儿在这里，可没有白吃白喝。” 上辈子，周富有一直拿小丹在这里长大说事，把自己该负的责任都丢的干干净净。周玉一直活在背锅的状态下。 周富有不仅来掠夺母亲跟妹妹们的东西，还不停的以此借口到自己家里每年拉猪仔，借钱，说是借，没有一次还过。 有机会再来一次，周玉怎么可能再放他祸水东引呢。肆意糟蹋姐妹们的劳动成果。 第58章 算账 周富有斜眼道：“没白吃，难道你女儿是吃空气长大的。” 周玉还是笑笑，道：“当着妈妈的面，你问一下妈妈，我每年给多少斤粮，钱财给多少？” 周母听周玉提到自己，一脸不情愿道：“别吵了，别吵了，这有什么好算的，都是一家人。” 又在撹浑水，周玉对这个母亲是真失望，只要是兄弟姐妹间有争执，她总是把自己择成外人。 周玉道：“妈，刚刚你也听他说了，我是外人，外人可不得把这账算清楚了。” “你算，你算，真的是要把我逼死。”周母将一股脑的火撒到周玉身上，要放在以前，周玉间母亲发火，早就服了软，由他们去。 此时，周玉一点也不想让，道：“妈，可不是我逼你，今天话都说到这儿了，不该我背的锅，我是一点不背。” 周母不爱听，手拄着下巴搭在膝盖上，头扭向一边。 周玉不理会，问周玉音，“玉音，你跟你三姐天天做饭，你来说，我拿了多少粮。” 周玉音看看周母，又看看周富有，低声道：“大姐三个月拿一次米，一次最少五十公斤。” 周玉看向周富元，道：“我女儿一年能吃二百公斤大米？” 周富有语塞，没想到周玉不似往常般懦弱，脑子里竟一时无话可说。” 气氛诡异的沉默了片刻，周富有道：“你是她女儿，给你妈拿二百斤米不是应该的吗？” “是应该的，怎么会不应该？”周玉还是语气平和，道：“我做她女儿，给他吃的，理所应当，你做他儿子，你一年给多少斤？” “你～～～我～～～～”周富有拿什么出来说，自己确实没给过母亲一粒粮。许惠芬见男人吃瘪，眼珠一转，道：“你是给粮了，那这大米能自己熟了进你女儿肚子，难道不需要人洗衣做饭，这不是人力成本吗？我家三个孩子，也没见妈帮忙带一下。” 周玉看向许惠芬，皮肤白皙，鹅蛋脸，杏眼，稍稍丰腴，很是漂亮，这也是能把周富有迷的五魂三道的，叫他打哪里就打哪里。 “刚刚富有说了，我是个嫁出去的人，外人，你说粮，我给了，可是力我也出了，每年农忙收种，我跟杨华哪一年没来，一来就是七八天，直到收种清楚，这算不算我回报她们给小丹煮饭洗衣服的力气。” 许惠芬没说话，周玉又道：“说到出力，我是妈的女儿，帮妈干活那是应该的，既然你们要算的清清楚楚，我们也来算算。” “算什么？”周富有疑惑道。周玉道：“分田地的时候，我是未出嫁的女儿，田地按人头分，我们家是分了八人份的，我也有一份，你结婚了，就占了四人份去，我的那一份应该算在你手里吧。” “哪家不是有几个儿子分几份，我们家就我跟富元两个，八人份地难道不应该是分一半给我？整个村里哪家不是这样？你要不服气，那也是爹分的。”周富有中气十足的说。 周玉道：“你还好意思提爹，爹病的时候你在哪里？在你老丈母家哄人开心，爹救命的钱，你说拿走就拿走，爹走的那晚，你跟你媳妇还去看电影，爹落气的时候就停在你现在坐的地方。” 周富有原本还怒气冲冲，听到周玉最后一句话，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嚣张的气焰降了几分。 周玉接着道：“你说着爹对你的好，拿着姐妹的财产生活，享受着姐妹们的付出，没有一丝道德心，坐在爹爹断气的地方来逼你的母亲姐妹，你还是个人吗？” 周富有的气焰又降了几分，许惠芬眼见局势不对，嘴硬道：“一家人，哪里就是谁逼谁了？” 周玉看她一眼，道：“这么多年，我觉得都是一家人，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日子都好过，可是，有人就是不想好过。” “我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做大姐的，我带大的，我会不知道，自从遇见了你，富有敢把我辛苦买来的表要去送你。”许惠芬闻言，悄悄拉了拉左手的袖子盖上手表。 周玉道：“敢拿我父亲的救命钱，将我父亲丢在医院不管，去讨好你家，敢丢了自己家的活计不管，跑去你娘家忙收忙种，敢无理取闹的来找自己的寡母弱妹强行掠夺他们的劳动成果，这些难道不是你在后面挑拨的。” 许惠芬听周玉点出那么多自己的不是，一下委屈就上来了，哭着推搡周富有：“你说一句，是我叫你这么做的吗？” 这两句话一出，周富有看着哭泣的衣服，心疼的不得了，怒目周玉，道：“别提那些有的没有，说粮呢，别人能吃，我家怎么就不能吃了。” 周玉道：“能不能吃，那是妈说了算，妈给你们就给，反正我家小丹没白吃，今年我也带小丹回去了，你要是觉得我占便宜，我也可以把你家老三带回去养，不要你一粒粮，一分钱，算是扯平了，以后别说我家小丹是在外婆家养大的。” “我家孩子自己养，不需要别人养？”许惠芬极力否定。 周玉道：“你看，是你不要我们帮忙的，不要以后又说，那不帮你们，妈只帮我带娃。” 许惠芬说不过，又气又急，一脚踢到凳子上，哎呦一声，周玉道：“别那么大的气，小心动胎气。” 一屋子除了几个孩子都惊讶不已，周玉淡淡道：“四个月了吧，想来你们在家也待不了几天就要出去躲了，躲在哪里你们也找好了，下半年的地也是不打算种的，所以才来找借口剥削妈妈？” 许惠芬惊讶过后，道：“你不要胡说。” 周玉道：“你不认也没关系，我是家里的老大，父亲不在了，你们也分出去了，这一半的家归富元，富元说了算，如今姐妹几个都还没成家，五张口就靠四个人的田地过活，富元也没在，我们姐妹可得替他守着这点家当，你要不服，明天村委会去谈谈。” 此时的周富有虽然愤怒，但是还没到后期敢打姐妹的份上，只是把怒气从鼻孔中喷出来，拳头握的紧紧的。猩红的眼眸里射出杀人的光。 周玉音有些害怕，靠近周玉，周玉轻拍她手安慰。周母听见许惠芬又怀孕了，前三个都是女娃，这胎保不准是孙子呢，心里一阵激动，小声道：“要不，给你大哥拿点。” “妈。”周玉明差点气哭了，道：“你忘了我们姐妹是怎么收粮的吗，大姐的话你没听进去吗？这是打算拿着我们的粮去孝敬丈人一家呢。” “你再说一句试试。”周富有站起来，怒视周玉明，周玉吩咐周玉音，道：“去找村委会的来，既然他不想让大家好过，那大家就都不要好过了。” 周玉音懵懵懂懂的站起来，她不想自己辛苦收回来的粮食白白给这个白眼狼哥哥。 “你们要闹成什么样？”周母拦住周玉音，拍着巴掌，急的眼泪要出来了。 周玉道：“我们断不了的事情，说不清楚的事情，让村委会来说，如果说不清楚，只怕以后还得这样来闹。” 周玉知道周富有天不怕地不怕，上辈子为了生个儿子，东躲西藏了一两年，算算日子，许惠芬这是怀上老四了，确实是个儿子，周玉就堵他周富有敢不敢让村委会的来，村委会一来，除了不要脸的要粮，只怕怀孕的事也藏不住。 第59章 周富元 果然，周富有也急了，道：“不给就不给，还想让我们丢脸出去吗，以后这个门我们也不会再进来了。” 说着叫上三个女儿摔门而去，周母见他们离开，气的直跺脚，话里有话，道：“给他们点吃吃怎么了？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乱管。”说着走进里屋。 姐妹三人面面相觑，周玉心里更是委屈，周玉音道：“妈妈就是不分好坏，大哥去给他老丈人干活，怎么不给我们干，他自己不收庄稼，拼什么来拿我们的。叫他老丈人家给呀。” “都是那个肥婆使得坏。”周玉明也恨恨的说，周玉不言语，这些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话也说明白了，小丹自己也要带回去了，还管他们怎么闹？ 上辈子有自己的帮衬，他们似乎都没吃过什么苦，这辈子就自求多福吧。 憋着一肚子气，睡了一觉，第二天见母亲神清气爽的起床，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像个没事人一样，周玉松了口气。 周玉明悄悄靠近她，朝院子里捡蚕豆的母亲努努嘴，道：“你看，就只关心儿子，前几天要死要活的，昨天才去说了富元的事，今天就像没事一样。” 周玉心道：“这样挺好的，过几个月，三妖精回来寻死觅活的，她也不会有多气。” 这话只敢在心里想想，便道：“妈妈想来了就好。” 说着招呼周玉音过来，小声道：“你去左芬家看看，他们家在干什么？” “我不去。”周玉音一口回绝，周玉明道：“去她家干什么？” 周玉道：“去看看，他们是不是像妈一样没事了，还是准备还来闹。” 周玉明嗯了声，道：“我去吧，小米家就在旁边，正好我去她家问问，玉花有没有什么消息。” 周玉明去，周玉也放心，道：“快去快回，要是左芬妈敢拦着你，你不要跟她碰，抽身回来。” 周玉明嗯了声，穿好鞋子就出去。周玉音也识趣的生了火，开始做饭。 不一会，周玉明回来了，三姐妹凑到一块儿，低声询问。 周玉明道：“左芬家没人，我问小米，小米说，昨晚左芬妈跟她爸吵了一晚上，左芬妈还要来我家闹，被左芬爸骂了，说是她没管好左芬，还好意思找别人家的错。” “骂的对。”周玉音兴奋道：“左芬是什么好人？要不是小米跟三姐好，经常花钱大手大脚的，她占得到便宜，才跟三姐她们走到一起的，没有油水捞，她怎么可能跟着三姐。” 周玉明道：“你知道就好，你跟小九两个可不要学你三姐。”小九是周玉音的闺蜜，两人时常凑到一起玩。 周玉音道：“我是那种人吗？” “不是就好。”周玉明白她一眼：“咱家的姑娘都是清清白白，本本分分的，村里谁敢说一句不好，这回，全让你三姐一人玩败了。” “叽里咕噜的嚼什么骨头。”周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门口，有些生气道：“活不用干？饭不用做吗？” 三姐妹对视一眼，周玉音拨弄着锅里涨起来的米，周玉明出去把捡好的豆子搬进来装袋子，周玉带着孩子无事可做。 周母转了圈出去接着捡豆子。 下午杨华带着周富元趁大家下地，院子里都没人的时候回来了。 周母看到带着帽子，裹的严严实实的周富元，一下子老泪纵横，捶着周富元，道：“乌龟呀，你这些日子跑哪里去了？” 周富元不耐烦道：“在外面流浪，饱一顿，饥一顿，本来要去我大姐家的，大姐没在，我就在她家新房躲着，晚上到田里撬几个土豆烧了吃。” 自 周玉再见二十多的周富元，留着一头半长的头发，脸上黑一片，白一片，应该是半很长时间没洗脸了。一件印花港风衬衫破了几个洞，喇叭牛仔裤早已看不出颜色。 上辈子他也是在自家新房，那个时候没封二层，他白天出去玩，总要到半夜回来，自己白天干活，睡的又沉，根本听不见他敲门，等第二天起床，总看见他死死地睡在东南角的床上，一问，说是翻墙进来的，让周玉惊讶又惊恐，那么高的墙怎么翻下来的？他能翻进来，是不是其他人也能翻进来？ “我偶尔也去新房子，都没发现他，今天去新房那边看看，恰好看到他在猪圈那边，还好都是新盖的，没有关过牲口。”杨华闷闷的讲着。 周母听的一把眼泪一把鼻子，拉着周富元不撒手，周富元一脸嫌弃不耐烦道：“有什么好哭的，我姐夫说，你们找了什么关系，叫我回来。” 周母慢慢止住哭泣，道：“给你找了，说是不算大事，叫你去认个错，我晚上再去一趟，就说你回来了，看后面怎么办？” 周富元嗯了声，从进门到现在没有一丝好脸色，也没给姐妹们打过一声招呼，周玉的心早就死了，也并不在意，要是放在上辈子，周玉早就跟母亲一样，对他嘘寒问暖，问东问西的，如今？各管各的吧，还是别多管闲事，多操心了。 “妈，富元回来了，我就回去了，新房那边还没搬家，我不想挤在老房子里，天天吵不停。等下还要去狮城买点东西。”周玉开门见山道。葵花镇属于狮城县，三合镇属于虎城县，两个县边沿村都接在一起。 没等周母开口，周玉明也道：“我也回来收庄稼两个多月了，要去上班了，我跟我大姐一起走了。” 周玉音急忙道：“我也要去。”她毕竟还小，城里的新鲜感，好奇感时刻吸引着她，有机会忍不住要去逛逛。 周母嘴张了张，生气道：“去，都去，都走。”周玉明，周玉音见母亲生气了，一时不知道是走还是留。 周玉见怪不怪了，轻言慢语道：“那我们就走了，有事找人带信给我们。小丹，走了。” 小丹听到要回家，乐呵呵的过来一手牵着周玉，一手牵着杨华。 杨华轻声对小丹，道：“你先放开手，爸爸背上弟弟。” 周玉道：“我背吧，你抱着小丹。”说着让杨华将孩子放到自己背上，用绣花的小包背裹严实，再把包被的两条袋子往胸前交叉，从身后绕一圈过来，在侧边打了个结。 除了孩子的两套换洗衣服和尿片，也没什么好拿的，周玉塞到塑料袋里，提在手上，对周母道：“妈，我们走了，搬家会来告诉你的，到时候你要来的。” 周母脸色缓和了一下，道：“等下从城里回来，要路过这的，来吃了饭再走。” “不了，回来可能太晚了，怕没车回去，就不进来了。”周玉婉拒，周母有些失望。 第60章 备货 杨华也客气的跟周母道了别，两人一同出了门，周玉明忽然叫道：“大姐，等我一下，我拿几件衣服，我们一起去。” 说着，蹬蹬上楼，一分钟后用塑料袋提着两件白衬衣下来，跟周母说了声：“妈，赵姐姐哪里人手不够，我请假太长了不好。” 说完迈腿出了门，周玉音也急了，追上道：“我也要去。”挽着周玉明的胳膊。 周母道：“你们都走了，家里的活不用干了吗？牛不用放吗？” “二哥不是回来了吗？让他干呀。”周玉音躲在周玉明身后小声说。 周玉明也不搭话，转身下了台阶，姐妹三人一同出了院子，到马路上等客车。 周玉明看着满脸兴奋的周玉音，道：“你去城里干什么？跟我洗车？” 周玉音道：“我才不洗，我是不想在家伺候二哥，你不知道，他睡醒了就出去溜达，溜达完了，回家吃饭，桌上要是没有肉菜，就发脾气，哪里天天有肉菜？我们姐妹拼死拼活种的庄稼，一上来，妈妈就给卖了，钱都给他赔账，买拖拉机了，他还有脸发脾气，可妈从来都不说他，看着他吃饭，一脸的爱不释手。只差抱在怀里哄睡了。” 听她后面的描述，周玉跟周玉明忍住笑，周玉明道：“你去城里玩几天就回来，你指望你二哥那是不可能的，你要是不回来，你就在城里找份工作，只要勤快，现在找份工作还是很好找的。” “不要，我一个人不敢。”周玉音撒娇的搂着周玉明，周玉心里翻了个白眼，上辈子年轻的时候不愿意打工，人到中年了又往外面跑，好好的婚姻就因为出去打了个工，受周玉花的挑唆就离了。 周玉心里鄙视，也不多言，说多错多，何必浪费口舌？ 站了一会，从者村上来的班车停到几人跟前。上了车，杨华主动将几人的车费付了，跟周玉坐到一起。 周玉小声问：“昨天忘记问你了，那个事怎么样了？”杨华明白她说的是哪个事，道：“办妥了，找的赵老师，你放心的回去，本来昨天要说的，太乱了就没来得及说，恰好今天去新房碰到富元，正好来了一起说。” 周玉嗯了声，道：“回去搬了家，我打算做点小生意，天天种地也没什么经济来源，况且今年可能要挨饿了。得有点其他收入。” 杨华也嗯了声，道：“你想好做什么了吗？”周玉蹙眉想了想，道：“我有缝纫机，咱们先去城里扯几尺棉布，缝点内裤赶集的时候卖，顺带把缝纫机搬出去，给别人缝缝补补，总能赚个几块钱的。” 杨华想想也赞成，道：“行，那就按你说的，等会我们就先去买布。” 周玉看向窗外掠过的风景，心里有了更多的打算，自己身上现在有一千多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早已安排的妥妥当当，拿一百块出来给自己跟孩子买点好看的衣服。 一百拿来买缝内裤的棉布，针线。剩下的钱回去就买几头小母猪蓄养起来，自己是养猪的好手，尤其是养老母猪，多养几个，等下了小猪，一窝又一窝的出圈，钱不就来了吗？ 小猪仔的出圈周期是六个月，也就是一个老母猪一年能生两窝小猪仔，四头老母猪，一年就是八窝小猪仔，这可比养成年猪容易的多了。 这些养猪经验，也是上辈子周玉为了还债，逼着自己学会的，别人只看到自己一年到头在卖猪仔，觉得家里有不少存款，三天两头的有人来借钱，却不知道才到手的钱，口袋都还没捂热，要债的就上门了。 这一次，养猪仔是必然的，但是钱一定要让它流动起来。 想着想着，客车已进城，周玉明准备下车，周玉音拦住，道：“我们跟大姐一起逛逛吧。” 周玉明看向周玉，想了一下，道：“大姐，我们把东西放在我住的那，一起去城里逛逛吧，我们姐妹好久没在一起逛过了。” 周玉看看周玉明和一脸期待的周玉音，想着车站离这里也不远，同意道：“好呀，那等会一起逛逛。” 说着，招呼杨华抱着小丹一起下车，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周玉明住处。一起有说有笑的往商业街走。 周玉音毕竟还年轻，牵着小丹东张西望，好奇不已，一行人直奔百货大楼。 百货大楼的东西琳琅满目，款式新颖，颜色艳丽的衣服错落有致，生活日用品应有尽有。 看着各式颜色的夏装，杨华忍不住，道：“小周，买一件吧，你穿好看。” 周玉抬头看着女装区挂在墙上的服装，道：“好，今天我们都挑一件。”说着叫售货员拿下自己看上的白底碎花短袖衬衫。到手一摸，轻薄却不失垂感，花色清晰。 “这是麻纱料，夏天穿最是凉爽，不过价格也不便宜。”售货员斜着眼打量着几人，不冷不淡的说着，周玉知道这些所谓的城里人，最是看不起乡下人了。 “能有多贵，能挂到这里的就不算贵，挂不出来的才贵呢。”说着白了眼售货员，拿起衣服在自己身上比了大小，刚刚合适。 “你说的有多贵，说个价让我听听。”周玉仔细看着针脚面料，售货员挨了怼，见周玉一点也不扭捏，知道是个不好拿捏的，忙换个嘴角，道：“三十五一件。” “三十五？”周玉音忍不住惊呼，又急忙止住声，售货员听见，轻蔑的看她一眼。 周玉没做声，指指旁边淡蓝色的男士衬衫，道：“那件拿下来我看看。”售货员一愣，反应过来，用竹制的撑衣架挑下来，递给周玉。 周玉拿过，一样的手感，只不过这件的纱更细一些，蓝色介于天蓝跟湖蓝之间，很是好看，这种料子跟颜色在乡街子上是看不到的。 周玉拿着衣服在杨华身上比了比，杨华急忙道：“我不要，买你的就好，我有的穿。” 周玉道：“要到夏天了，那些老古时衣服就别穿了。”说着对售货员道：“这件多少？” 售货员道：“这件三十八。” “拿个小一码的出来。”周玉淡淡道，售货员麻利的去翻货，周玉侧头看见周玉明，周玉音眼里羡慕的眼神。 这些年大家都穷，都苦。吃饱穿暖就已经很好了，哪里还敢奢求看见喜欢的东西就买。 周玉想起上辈子，周玉明，周玉花，周玉音三姐妹，可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姐妹，周玉花会给他俩寄粮油米面，周玉明会给她们买衣服鞋子，三姐妹但凡有的，每人一份，唯独没有周玉的，周玉偶尔碰见了，周玉明就会笑说，“大姐会自己买的，对不对。”周玉也只能尴尬的笑笑。 想到这些，周玉的心也硬起来。但看着妹妹年轻稚嫩的面孔，又有些于心不忍，再给一次机会吧。 “玉明，玉音，你们也挑一件。”周玉开口道。 周玉明犹豫道：“大姐，我的钱，回去就给妈妈农忙买菜了，身上就几块钱，不买了。” 周玉音身上别说几块钱，几毛钱都没有，周玉道：“你们挑，我买给你们。” “真的？”周玉音喜出望外，周玉点点头。周玉明也露出笑容。 第61章 冰淇淋 周玉问售货员：“我买四件，能少多少？”售货员一愣，拿来算盘，噼里啪啦的打一通，道：“给你抹了零，一百四十元。” “一百二。”周玉一口价回过去，售货员道：“少不了那么多。” 周玉道：“可以就拿，不可以就算了，我到下一家看看。”说着招呼周玉明，周玉音要走。售货员急忙叫到：“来来来，开个张。”几人停住步子，售货员开始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刚过年，生意不好开个张，什么这个衣服不赚钱。 周玉并不理会，对周玉明道：“玉明，你穿这个白色好看，玉音你有选好的吗？” 周玉音道：“我也要白色。” 周玉嗯了声，看了看颜色，黑色自己穿了一辈子，也该年轻时候换个靓丽的颜色了，想了想，道：“我要那个孔雀绿的吧，干活耐脏。” 售货员一旁听着，生怕她们反悔，急忙问了尺码，拿下衣服包好，付款时，杨华道：“我来。”说着从上衣胸前口袋掏出钱，周玉也不拦着，这个人情让杨华做，看看这辈子她两姐妹会不会记着杨华的好，对他有一丝尊重。 拿到衣服，两姐妹兴高采烈的说着什么。周玉无暇去听，到了卖床上用品布匹的地方，各种来自上海的牡丹床单，被套晃花了眼，中间夹杂着一些孩子的毛绒披风。 周玉仔细的看着，上辈子托人从上海买回来的披风不是很喜欢，让周玉明带到城里帮忙卖掉，五十块钱结果全进了周玉花的医药费了。这回，自己亲自来挑选，就不信有看不中的。 周玉仔细的看着花色，挑了个紫色的毛绒披风，六十元，又挑了蓝色粉色碎花的棉布各五十尺。这一单共一百零五块。 又到旁边的针线铺，买了各色的缝纫机专用线和弹力带，方便做内裤。 逛了一路，又给两孩子买了合适的衣服才出了百货大楼，几人都有些累，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休息。 门口的店面有冰柜，周玉看了一眼，起身过去买了几个冰淇淋，一人分一个，小丹看着纸盒子里鸡蛋大小的黄色冰淇淋，道：“妈妈，这是什么？” “冰淇淋，周玉递过一根扁平的木棍给她，她小心的刮了一点放进嘴里，惊呼：“妈妈，牛奶糖的味道。” 周玉笑笑，周玉音也尝了一口，道：“大姐，我也是第一次吃。多少一个？” 周玉坐下，也尝了，道：“五毛一个。之前去靖市顺姐姐那里吃过一次，一口气吃了两个，想着放开了吃，能吃饱，只是不好意思，吃了两个，顺姐姐问还要不，我说吃不下了。” 想起从前，周玉眼睛有些湿润，自己一直记着那个时候的冰淇淋最好吃，是因为用料纯，以至于后面再好的冰淇淋也觉得不好吃。 如今再吃一口当年的冰淇淋，似乎也没那么好吃，糖精味也很重，只是当年的稀有跟情感一直混淆了自己的味觉。 吃完了，周玉问两妹妹：“还要吃吗？”周玉明比较懂事，五毛一个，很贵的，有些舍不得。周玉音笑笑，不好意思说。 小丹也吵着：“妈妈，我还要吃。”周玉笑笑，起身再去买了四个分去，周玉是一口也不想吃了，这么些年，这个魂牵梦萦缠绕自己多年的念想终于结束了。 买的差不多了，周玉看看时间也不早了，招呼几人回去了，到周玉明处取了东西，杨华跟周玉带着孩子上了车，周玉音不想回家，赖在周玉明处，周玉也管不了，由她去。 到了者村太阳已经西斜了，买的东西太多，杨华的单车也驮了东西就不能坐人了，两人带着孩子走了一段，眼见天色越来越晚，杨华只能先骑上单车，把东西送回新房子，再来迎周玉跟孩子们。 一家四口回到村子，天已经摸黑了，老宅的大门口坐着纳凉闲聊的邻居，看见两口子回来了，有人客气的打声招呼。 等两人进去了，大家又开始窃窃私语，周玉早就见怪不怪了，再次来到这个讨厌又熟悉的院子，厌恶感更加真切，一步都不想进去。 院子外还是一条土路，院门两边关着鸡鸭鹅，恶臭阵阵，院门口还有糊着干涸的猪食盆，上面叮满了苍蝇，黑乎乎一片，人一过，苍蝇嗡的一下，四处逃窜。 “走呀。”杨华见她不动，招呼一声，周玉犹豫了一下，抬脚往里走，院子里是石板铺的面，长年累月的踩踏，整个院落早已变了形，有的石板翻撬着，露出黑色的污泥。 走到自家门前，廊檐下给马饮水的石槽还在，里面蓄着污水，廊上堆着大堆小堆的口袋，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回来了？”朱家章从昏暗的厨房里走出来，周玉恍惚了一下，感觉如同做了一个真实的梦一般，朱家章一如既往的勾着背，留着的山羊胡子花白一片。 周玉嗯了声，牵着小丹进了屋，杨波从外面玩耍回来了，见周玉回来，也跟进房间，叫了声妈。 周玉点点头，小丹怯生生的叫了声“哥哥”杨波“哎了声，道：“走，哥哥带你去玩。”她还是挺喜欢这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像个洋娃娃一般，每次带出去，都会被人询问夸奖，很是给他长面子。 “别去了，明天去，今天太晚了，早点睡吧”周玉拦住，杨波有些失落，声音闷闷的嗯了声，随后坐到床沿，跟弟弟妹妹一起玩。 周玉坐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除了一张床，再也没有别的陈设，家具早在朱家章不同意到老宅来做月子就搬到新家去了。 周玉有些怅然，重新来过，可以把别人给你的伤害还回去或者恣意的活一遭，同时，吃过的苦还是要吃第二遍，这算好还是不好呢。 杨华去牲口圈转了圈，确认牲口都吃过了，才放心回来，经过了周玉不在的这两个月，他算是明白了，家里的老头指望不上，大事小事还是要自己确认了才放心。 第62章 卖猪 在家休息了两天，盘点了家里的粮食财产。粮食上了公余粮后不多，大米五十多公斤，蚕豆是发了芽的，也没法吃，有七八斤，红豆有两三斤，酒水五十斤，肥猪两头，母鸡四只，公鸡两只，马一匹。其余的就是些锅碗瓢盆不值钱的零碎家当。 杨华用笔登记了一下，念了一遍给周玉听，周玉长叹一声，道：“其他的不说了，五十斤大米只怕两个月都撑不住，饿肚子的日子要来了。” 杨华合上巴掌大小的笔记本，放到上衣口袋里，也叹道：“是我没本事。” 周玉看他垂着头，安慰道：“算了，走一步看一步，以后过去那边关上门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别人再也打扰不到我们了，只要肯吃苦，还怕好日子不来。” 有了周玉的鼓励，杨华的信心也回来了，道：“你说的对，想当年我也是村里第一个买录音机，洗衣机的人，要不是前面那个生病，钱都花在看病上了，我们现在日子也不至于这么难。” 周玉皱眉道：“以前的事就不要说了，先去找人再看看搬家的日子吧，我好做打算，圈里的那两头猪也肥了，再养下去也没多大意思，找食品厂的来估一估卖了吧，不然搬家也不好赶过去。” 杨华嗯了声，周玉有自己的打算，卖了猪就去买小猪仔，这年头，村里都是以种地为主，养牲口卖了赚家用，小鸡可以自己孵出来，猪仔就没那么容易养了，周玉有经验还怕赚不到钱？ 农村搬家是大事，亲戚朋友都要请到家里吃席，一起热热闹闹的暖房。杨华托了当地有名的神算子挑了个好日子就开始着手搬家的事宜，请了家族里的帮工，再骑着单车邀请周边村的亲戚，远些的亲戚杨华早早的就坐车去下请帖。 周玉感叹，这个时候交通信息都不发达，大事小事全靠两条腿，后世远点的亲戚不就是一个电话的事吗？不过，相比现在，总觉得现在虽然交通不便，但是人情味却是最浓的，请客的人不远千里来请，诚意满满，做客的人带着深深的祝福前来，主家里热热闹闹的。哪像后世，方便是方便了，一个电话邀请，定个酒店，客人跟主家见了面谁也不认识谁，机械陌生的打着招呼，收着礼金，甚至有客人吃完饭，主家是谁都不知道，然后各回各家，这样的邀请有什么意思呢。 生活越是方便，人情越是淡薄。 日子定在四月十七，离搬家也就三四天了，杨华忙着安排朋友搬家当天的事宜以及餐食制作分工，杨华的亲生父亲杨正英也提前到了，儿子建新房搬家是大事，作为父亲怎么能不提前来。 周玉领着约好的食品厂买猪的去看猪，两头养的毛光水滑的黑猪看见陌生人，在圈里不停的来回打圈走动，发出哼哼的声音，食品厂的看了几眼，喜欢的不得了，这种猪膘肥，肉质好，油水多，最能卖好价钱了。 当下给周玉两个选择，一个是一口价，两头猪一千五百元，一种是称一下，五块钱一公斤，但是要扣除喂进去的猪食十公斤，另外还得找人一起按着猪。 听说周玉家卖猪，隔壁的邻居都来看热闹，有的是想看看行情，自己家的猪能卖多少？有的想看看周玉家又赚多少钱？ 周玉寻思了一下，找人麻烦，自己的猪估摸着一头有一百五十多公斤，一斤五块钱差不多一头七百多元，称下来也差不多就是这个价，若是称重，除了猪食，说不准还卖不到这么多钱，还得找人帮忙，真实麻烦。 食品厂的见她犹豫，催促道：“大妹子，怎么样，你说句话。”周玉正好开口，一个年老尖细的声音从背后传出来，“咦，一个女人来当家？她能做什么主，等她男人回来说了算。” 周玉不用回头，听声音都知道是谁，那小脚老太太又来了。周玉忍住心头的怒气，道：“四婶，我家男人也当不了这个家，要不，您来当我这个家？” 小脚老太太油纸伞般的面色染上若隐若现的黑红，急道：“我就说了这么一句，你就丁是丁卯是卯的。” 周玉看她急眼了，心里忽然就开心了，往常都是别人让自己急眼，吃了瘪总是要回去想几天才想出回怼的话，可那有有什么用，事情都过了好久了，只能在心里暗自懊恼，这心境换了，怼人利索了，当场有仇就报，心里舒畅极了。 周玉淡淡笑道：“你做不了你家的主，是你家男人有本事，担子只能一头翘，我家两口子没本事，只能平担这个担子，四婶你这么喜欢管我家的闲事，你自然是做得了主的，你来，卖多卖少你说了算。” 小脚老太太又是一“咦”气的话都说不上来，见围观的人都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急忙朝大家抱怨：“你看看，这小蹄子我说一句，她顶我十句。” 周玉呸了一口，回骂道：“小蹄子也是你骂的？你说一句，我顶你十句怎么了，你是我什么人？我家的事轮得到你做主？你吃一家的饭管千家的事，要不你上村委会任个职？” “你，你～～～～。”老太太气的站不稳，险些摔倒，人群里窜出个小老头一把扶住，道：“关你什么事？哪里热闹呢就往哪里凑，别人就是把家都卖了，碍着你什么事？”说着连拖带搡的拉着小脚老太太回去，那小老头正是老太太的老伴。 周玉本想怼他几句，一家子就没有一个好人，但是想想，今天自己卖猪呢，不要坏了运气，便转头对食品厂的道：“就估价卖吧，我这猪都是我一瓢一瓢粮喂出来的，我知道它们有多重。最少都有一百六吧。一千五两头太低了，给一千八吧。” 食品厂的看了看猪，道：“这猪一百五十斤差不多，要是不行的话，就称一下吧。” 周玉笑道：“称就不必了，找人麻烦，猪也受罪，这样吧，我退一步，你们也进一步，拉个平均，一千七百块吧。你看我这猪没几家有这么肥的，出了肉好卖着呢。” 食品厂的摇摇头，道：“顶多一千六，多一分都不敢要。” “一千七也不多，这猪值得呢。”邻居里开始有人帮周玉说好话，接着你一言我一言，有说猪养的好的，有说养猪不容易的，都是帮着周玉讨价的，要不说这农村的邻居阴晴不定呢，好的时候能帮你一直对外，不好的时候恨不得你家破人亡。 周玉见他们帮腔，站在一旁微笑看着，两个食品厂的人两张口讲不过大家，妥协道：“一千六百八，这个数字好，这样行了吧，再多真的是给不了了。” 大家看他们为难的表情，也知道这真的是给到价了，再也加不上去了。这个价周玉也挺满意的，爽快道：“可以。” 食品厂的松了一口气，掏出钱数了一遍递给周玉，周玉请旁边的人给看了真假，又数了一遍，才接过，这蓝青色的百元大钞放在手里有说不出的感觉。 围观的人群里见猪价还不错，急忙喊着：“去看看我家的，我家的也肥的。”其他人也纷纷邀请两人到自家看看。 两人一一回应，对周玉道：“妹子，猪先放你这，我们去看看，等会叫车一起来拉走。”周玉道：“可以，放我这你放心。” 第63章 账不对 人群散去，周玉给猪添了些清水，关好猪圈门，提着猪食桶往家去。杨华的父亲昨晚半夜就赶过来帮忙，这会儿是吃午饭的时候，周玉也得赶紧回去做饭。 刚到大院门口，就听见小脚老太太尖细的声音在骂人，院子里建华媳妇问：“你这一大早的又在骂谁？谁又惹你了？” “还有谁，那个受白家当的讨的恶婆娘，牙尖嘴利的。”小脚老太太声音抬的很高。周玉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本想着大早上的不要惹口角，但一想，自己上辈子受的恶气都是本着怕吵架，再说，自己都要搬离这里，独门独院的过日子了，还怕她干什么？真是老太太吃柿子，捡着软的捏呢。 一口恶气上来，周玉将手里的铁桶用力的往院子丢进去，铁桶发出哐哐的声音，滚了几圈停下来，周玉紧跟着进去，叉腰骂道：“谁来收白家当的？这个白家当今天谁要？我们不要来，你们谁来接？” 这忽如其来的动静吓得院子里的人都愣住了，屋子里的听到动静也出来看看，杨正英跟朱家章也从廊下的厨房里走出来。 小脚老太太见周玉气势汹汹的样子，也着实有些畏惧，正要顾着面子争几句脸面话，杨正英开口道；“囡囡，回来，我们杨华没有受别人的白家当，大牛大马不知道拉拉几车来的。” 这话一出，院子的人才发现杨华的父亲来了，年纪大的跟杨华父亲打了声招呼，年纪轻的低着头回了屋，小脚老太太脸上挂不住了，嘴角僵硬的挤出一丝笑道：“他爷爷，你什么时候来的？” 杨正英不回答她，问到：“我家儿子有没有受白家当，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当年我妹子嫁过来的时候，你也跟着去迎亲的，我家给我妹子的嫁妆不说十里红妆，七八车都有的吧？如今我妹子跟侄女不在了，我儿子还在给我妹夫养老，这白家当怎么受的？” 一席话问的小脚老太太语无伦次，支支吾吾，旁边看热闹的没少骂杨华受白家当，此刻也不敢回应一句，一个院子里的，都是一棵树上分两支的亲，血缘都还热着呢，这些眼面前的事怎么就会不知道呢。 杨正英下了台阶，捡起地上摔扁的铁桶，拉着周玉道：“走，跟爹回去，我们没有受过别人的白家当，要实在说受，也就是那两间老房子，可那老房子也是我儿抬了一口棺材出去留下的，现在还有老人要伺候呢。” 朱家章站在走廊上一句话不敢说，本就弯曲的背弯的更低了。院子里的人都知趣的悄悄回到各自屋里，生怕多说一句就会引火上身。周玉心里说不上来的爽快，一个主意悄悄在心里诞生，这个账要开始一个个讨回来了。 吃过饭，食品厂的来拉猪了，周玉交接完毕，道：“我家这猪什么时候杀呀，我得买点回来。” 食品厂的道：“这猪肥，明后天就宰了，正好赶上集市。” 周玉道：“宰的时候给我家留半片吧，我家过两天要搬家，正好请客用的上。” 食品厂的道：“那你不留着一头。”周玉笑笑道：“哪有那个条件，还差着一屁股的账呢，搬家请客迫不得已才留点呢。” 食品厂的表示理解，道：“等宰了，我就通知杨华，猪板油要不，也给你家留着。” 周玉道：“要的，正好炼油呢，那谢谢了。”食品厂的摆摆手，上了拖拉机回厂，周玉看着他们走远，脑中的回忆慢慢涌上来，上辈子被计划生育的拉去开了一刀，又罚了三千元，新房子的砂石料子长时间没付清，四面八方要账的每天都有上门的，赔了无数个笑脸打发，实在打发不过去，猪圈里疏于照顾的猪瘦的跟竹竿一样，食品厂的看了都不要，委婉的拒绝“现在卖不划算，再养养。” 杨华软磨硬泡下才勉强拉走，到手的四百元还没捂热，就被讨债的拿走。身上没钱，搬家的时候，两口子也没请客，悄悄的生了个火，赶早提到新房子，用马车把锅碗瓢盆拉过来。 头天拉过来，第二天朱家章就把锅碗瓢盆又拿过去，说是要单独吃。实际上是朱玉芝知道杨华家里没粮了，怕自己的爹饿着，住在一起，自己给的他爹能吃到几口，就撺掇着朱家章分家独过。 周玉收回思绪，老账新账是该一起算了，还有自己那个跟杨华一母同胞的大姑爹，也该提前敲打敲打了。 离搬家的日子还有两天，请到帮忙的亲族邻居开始提着自己的锅碗瓢盆到周玉的新房子那边备菜做饭，一些路程遥远的亲戚也提前到了，老宅里开始热闹起来，院子的也大都认识这些亲戚，陪着聊天吃茶。 朱兰芝，杨银芝也提前来帮忙了，杨华该备的都备齐了，招呼安顿好客人，晚间一家人关上门，坐在堂屋里盘算着还有什么没有准备的。一一点了一遍，周玉咦了一声。 杨正英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不对，趁现在赶紧记下来，明天去准备。” 周玉摇摇头，道：“不是没准备的，是原来有的不对。” “什么不对？”杨华问道。 “财产不对。”周玉轻声道。杨华又看了一眼整理出来的记录，道；“对的呀，我们家里就只有这些呀。” 周玉道：“不对，爹，你最知道了，你说对不对？” 杨正英见周玉对自己说话，疑惑的接过杨华的记录本看了几眼，心里顿时明白了，道：“怎么就只有这点粮食？” 杨华道：“今年收粮食的时候大意了，一半粮食都发了霉，吃不成了。”朱家章听到这茬，不由自主的挪了挪腿。 杨正英道：“不是，粮食是粮食的事，我说的是，你怎么没把你姑妈陪嫁过来的东西记上，那些东西值钱，搬家的时候要注意人多眼杂，搬过去要对着确认有没有少的呀。” “我姑妈的陪嫁？”杨华一头雾水，朱家章忽然咳了，道：“洗脸的盆架在门口面，几个柜子也在我房间，还有三只箱子，一只给玉芝了，两只现在也是坏的，盖子盖不上，两个大盆，一个给玉芝了，被子都垫着，盖着呢，回头一卷就可以了。” 杨华也点头称是，杨正英意味深长的一笑，道：“我记得我妹子的嫁妆可不止这一点呀，当年我爹妈心疼我妹子，可是把半个家当都给我妹子了。” 第64章 盘点嫁妆 朱家章点了旱烟，吧嗒吧嗒的抽起来，含糊道：“都多长时间了，记不得了。”杨正英也不恼，道；“我家里还有单子呢，当年有一部分是我备的，我记得我妈说，就我妹妹一个女娃，银叵箩我们几个男娃用不到，就给妹妹装针线用。”说着用手比了个大小。 朱家章假装没听见，杨正英略有些脾气上来，还是忍住道：“你记不得，那我就给你点点我记得的，我妈给我妹子备了一条银辫子挂脖围腰，一对珐琅耳环，一个珐琅戒指，一对珐琅手镯，素银耳环五对，纯银绞丝手镯一对，纯银项圈一个，银锁一对，银元宝一对，另外袁大头一百枚。” 杨正英说的越多，朱家章的头垂的越低。杨华，杨银芝惊的合不拢嘴，这是大户人家呀，杨正英看她姐弟二人，道：“土改前你爷爷辈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土改后我们才贫困下来的，你俩不用惊讶，要不是你奶奶疼你们姑妈，早早把这些给你姑妈一部分，只怕最后什么都不剩。” 周玉一点也不惊讶，这些东西早在上辈子就知道了，刚嫁过来的别人说自己是来享福的，自己一点都不懂，别人骂杨华是受白家当的，自己还想，就这一亩三分地，两间老破房就给她家养老送终，受什么白家当了。 自己建房子的时候，提梁需要在梁上包银子，周玉实在拿不出来，放了几枚硬币上去，有好心的人提醒周玉，叫周玉找朱家章要，他银器多着呢，周玉只当他们开玩笑，朱玉芝每次来，耳环都不一样，珐琅的手镯，绞丝的手镯周玉也见过，只当是人家夫家会疼人，项圈也在朱玉芝孙子的身上见过，直到后来朱家章去世，才有人跟周玉说起朱家章娶亲的时候带回了多少陪嫁。 周玉本觉得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不用计较，可想到自己跟杨华当牛做马的伺候着那个没良心的老头，还要被折磨侮辱就怒从中来，上辈子算不了的账，这辈子来算。 杨正英见几人不说话，咳了两声，道：“妹夫，这些也是财产，我妹子不在了，孩子们不知道，你做长辈的得提醒孩子呀，其他的那些杂七杂八的我也记不得了，你就把我刚刚点的拿出来给孩子们记上。” 朱家章吧嗒吧嗒的抽着烟，半响才瓮声道：“你说的那些东西我不知道，以前都是你妹子管着，你妹子没在了，也没人收拾，不知道在哪里了。” 杨正英三分的怒气增加到七分，“没人管？”说着看向朱玉芝，道：“大侄女，你大你妹子兰芝十七岁，我记得你妈生了你妹子就是你一直管着家，你应该知道东西在哪里。你去拿出来，给杨华他们登记上。” 朱玉芝拉了拉蓝色对襟衣服，宽大的手袖遮住手腕，周玉看在眼里，她的手腕上分明还戴着一对蓝色调的珐琅手镯，左手上的中指戴着凤穿牡丹的珐琅戒指。 听到杨正英问话，朱玉芝声音低低道：“舅舅，我见是见过，后面嫁出去了，就不怎么管家里的事了。” 杨正英怒气值拉满，将手里的本子摔倒地上，道：“你们这个也不知道，那个也不知道，是要把这责任全部归到他们两个死人身上吗？” 屋子里的人被这忽然而来的怒声吓一跳，都不敢做声，屋子里静悄悄的，周玉在心里暗自等着，不一会，就听到院子里开门的声音，一家，两家～接着，有人走上台阶，周玉心里冷笑，等的就是你们，哪回这个家里声音稍微大点，他们不是打着怕他们的亲叔叔被欺负的口号，强势的来站队欺负自己两口子，这一回，你们算盘打错了。 还没等他们开门，周玉直接站起来，大步过去打开门。门外站了六七个人，突然打开的门吓他们一跳，接着提前来做客的亲戚留宿在院子里各家的，也一一出来，跟着大家到杨华家。 周玉道：“正好，进来一起听听吧，不要又说我们欺负人。” 老帅，朱建华带头进来，见屋里气氛僵硬，自觉他们的叔叔是被欺负了，脸上的怒气还是慢慢氤氲。 亲戚们也走进来，有凳子的坐凳子，没有的就站在一旁听着，周玉敞着门，随他们听。 老帅毕竟年纪大些，压着怒气问：“这都要搬家了，还吵什么？” 杨华周玉都不搭腔，杨正英道：“你们来的也正好，当年我妹子嫁人，在场的有一半以上的都来吃过席面的，她带了些什么来，你们大家都看见，都知道的。” 亲戚里有人附和道：“是的呀，当年十里八村的没有一家的排场有你妹子的大，过了多少年，我们都还会念叨呢。” 杨正英道：“你们知道就好办，如今我儿子入赘我妹子家，这临到搬家了，我妹子的嫁妆一点没见。” 这一说，亲戚们哗然了，当年土改，朱家成分好，祖上有人参加过游击，又是农民出身，根本没有受到波及，后来闹饥荒，杨家人也是大车小车的给朱家章家送吃食，根本动不到那些嫁妆，再说了，饥荒的时候，那些个没用的东西还不如一碗粥来的实在，又有谁会拿粮去换。 老帅道：“舅舅，会不会是兰芝病的时候换成医药费了。” 杨华否认道：“医药费都是我赚的钱，还有借的，银行里面现在还差着八千块呢，再说，我跟兰芝从来没见过那些东西呢。要不是我爹这次说，我都不知道。” 老帅哑了口，杨正英道：“今天这个事要说清楚，不能让我杨家的姑娘吃了亏，还要让我杨华背污名，接着吃亏。” “没这个必要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朱建华不屑道，杨正英道：“什么叫没必要？以往我不说了，今天我可是真真实实的听到你们说我儿事受白家当的，我就要算算，是我儿真的受了吗？要是真的，你们尽管骂，要不是真的，我儿从今天起，谁敢说他半个字，我跟他拼命。” 见杨正英态度坚决，亲戚们也纷纷劝道；“二叔，你说说，去哪里了。” 正闹腾着，杨波从外面玩耍回来了，见一屋子的人，有些好奇又觉得热闹，三下两下挤进来，站到朱家章后面看着大家。 局面僵持着，手镯不就在朱玉芝手上吗？只要点破了，这不就好办了吗？你怎么给我吃进去的就给我怎么吐出来。想着，灵机一动，道：“杨波，你去烧点水来给大家喝。” 杨波“哦”了声，准备去厨房烧水，朱玉芝急忙起身拦着，道；“我去我去，小孩子不会弄。”周玉就是赌她舍不得杨波做事，又找借口想逃。 周玉急忙起身拉住朱玉芝，道；“姐姐，你就坐下来吧，烧点水他还是会的，都十三四岁的大娃娃了，不能总惯着，不学点本事，以后长大了怎么办？” 说着将朱玉芝按在凳子上，这一来一往，朱玉芝放松了警惕，手镯戒指从袖子里漏出来。周玉定定的看着朱玉芝的手镯戒指，朱玉芝还要起身去帮杨波，见周玉定定的盯着自己的手不说话，低头一看，急忙拉袖子遮挡。 来不及了，周玉看到了，其他人也看到了。周玉一改刚才的客气，沉着脸回到位子上，杨正英深呼一口气，看得出他在忍着脾气，“大侄女，你手上的东西，我没记错是你妈的那对珐琅手镯跟戒指吧。” 朱玉芝支支吾吾不说话，杨正英站起来，凑到朱玉芝面前，仔细的盯着她双耳上轻轻摇摆的水滴玉石耳环，道：“这个是你外婆最喜欢的一对耳环，也给了你妈，现在也到你手上了。” 第65章 讨嫁妆 一屋子的人都看着，朱玉芝低着头不说话，朱家章忽然大声道：“玉芝兰芝都是你妹子的女儿，她的嫁妆给玉芝一半怎么了，不可以吗？” 杨正英，道：“可以，都是我侄女，一人一半我一点意见都没有，那兰芝的那份你给她了吗？” 朱家章愣了一下，道：“我怎么知道她的那份哪里去了。” 杨正英沉吟一下，道：“糊涂账不能留，越留越糊涂。既然你说兰芝的那份你给兰芝了，兰芝现在不在了，理应在杨华手里，但是，我儿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你说的那份嫁妆，那他就还在你手里的，对不对。” 朱家章烦躁的敲着旱烟管，一屋子的旁人在，不回答等同于耍赖，心虚。 朱玉芝见杨正英今天是非要讨个说法，一边心虚，一边假装委屈，道：“舅舅，别说了，我的给招娣吧。”说着一边摘戒指，一边站起来递给周玉，周玉不接，她便塞到周玉手上。 周玉看着她那虚伪的动作，明明是自己占了别人的东西，还要表现出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真是一壶好绿茶，周玉将戒指扔到堂屋中间，道：“这管不到我身上，你要还也不是还给我。” 戒指咕噜的转了个圈停在朱家章脚下，朱玉芝一愣，当着这么多人，这周玉是一点台阶也不给呀，按照自己的心里打算，周玉应该好言相劝，然后左右开导，此时不了了之的。没想到，周玉不按往常出牌呀。 朱家章准备去捡，一双半大的手就抢先捡起来，是杨波。 他捡起来看了又看，对朱玉芝道：“姨妈，这是我妈的东西？” 朱玉芝闻言，”哎呀呀”的叫起来：“你个背时鬼，这是你外婆给我的。” 杨波道：“我外婆给你的，那我妈的呢，我在你家见到很多这样的，在我家我可是一个都没见到。” 此言一出，大家都默不作声，各自心里都清楚了不少。朱玉芝开始跺脚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你出生你妈就生病，小小就是我养着你，你怎么就说这没良心的话。” 杨波被她一骂，也吓得不敢说话。 杨正英朝杨波招招手，道：“来爷爷这，不怕，爷爷在，你看到什么说什么，你说的对，那是你妈的东西，你妈的东西就该要回来。” 杨波站到杨正英旁边，有杨正英撑腰，也大胆道：“我在我姨妈家住的时候，看到我表弟戴着一个红孩儿一样的项圈，下面还有一把大锁，我要戴一下，我姨妈不让。” 这不就对上了吗，周玉忽然觉得，杨波这孩子这一刻还是挺好的嘛，心里暗暗给他鼓劲，多说点。 朱玉芝的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越来越不自然，杨波接着道：“还有我姨妈给三个表姐戒指，耳环，我说我也要，我姨妈说，没有了，回去找你爸要。” “还有吗？”杨正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杨波歪着脑袋想了想，道：“还有个歪了的盆，我和我表弟看着坑坑洼洼的，就拿去捉鱼，被我姨妈看见了，追着我们骂了好久，抢回去就再也没见到。” 这不就是那个银叵箩吗，周玉听的心花怒放，杨正英听的火冒三丈，杨波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道：“还有袁大头，那个我认识，我跟表弟拿出去滚圈圈。” 围观的人群中暗暗有抽气声，这个瓜吃的，果然是有钱人，银器随便给孩子玩呢。 朱玉芝面如死灰，杨银芝跟朱玉芝在表姐妹中关系最好，见朱玉芝僵在原地，便起身将她拉回座位，朱玉芝三寸金莲滑了一下，差点摔倒。幸好杨银芝紧紧扶住。 “说说吧。”杨正英看着朱家章，势必要让他给个交代，朱家章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妹子嫁到我们家，嫁妆就是我们家的，关起门来，我家爱怎么分就怎么分，你来算这个账什么意思？” 眼看要吵起来，杨银芝急忙拦住要说话的杨正英，道：“爹，姑爹说的对，既然给了姑妈，那就是姑妈家的，他们要怎么分就怎么分，你管着做什么呢？” 杨正英满腔的怒气正不知道往哪里发，杨银芝的开口正好让他找到发泄口，“你个糊涂东西，要只是你姑妈是我妹子，跟他们这家人沾上关系，你姑妈没在了，她的嫁妆怎么分，我这个做舅舅的管不着。” 杨正英气的胸口起伏，骂道：“可偏偏你弟弟又入了这个火坑，你弟弟既然来这个家，我这个做爹的就得为他挣口气，总不能我妹子赔了嫁妆，我儿子来入赘，不说继承他老朱家的家当，我妹子那份嫁妆给了两个女儿，如今即使我侄女又是我儿媳妇的兰芝没在了，我儿子该有的那部分哪里去了？” 杨华怕自己父亲气大伤身，急忙上前安抚，道：“别急，别急。”围观的亲戚中也有人上前道：“好好说，好说，别气到自己。” 杨正英缓了口气，道：“这是欺负我杨家没人，贪了我妹子的嫁妆不说，如今还要我儿子养老送终，给你家送了两口棺材出去了，这第三口还等着我儿子送呢，没占到你老朱家半分便宜，吃了天大的哑巴亏，还要给你们骂着受白家当的，我儿子亏呀。亏的不值当。早知道是这样的，我当年打死也不会松口可怜我妹妹，让我儿子来上门。” 朱家章听不下去了，回道：“当年也没人拿绳子绑他来，你在这里说什么抱怨话。” 眼见又要吵起来，老帅心里暗暗着急，他这拎不清的二叔呀，“舅舅，先别急，我二叔这事做的确实不地道，你要相信我的话，我给你做个公道。” 杨正英长舒一口气，缓和了口气，无奈的抬抬手，道：“好，你说，今天这事要不给个说法，我就是拼死也要把我儿子带回去，总不能福让别人想了，过让我儿子背。” 老帅点点头，道：“二叔，玉芝妹子是嫁出去，兰芝是当儿子娶上门的，你们的东西原本玉芝妹子是不应该拿的，但是两个女儿嘛，也体谅你们的一碗水端平，一个分一半是对的。”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既维护了玉芝，也维护了兰芝，满屋的人都觉得不错，老帅又道：“也不怪舅舅生气，但凡兰芝是个男孩，你们怎么分都是对的，舅舅管不着，但是，换句话来说，假设杨华不是你侄子，是个其他地的外人来上门，你这个做的也不对呀。” 说着看看杨正英，见杨正英脸色缓和了些，道：“你不能因为在家的女儿没了，就把值钱的往嫁出去的女儿家搬，然后养老吃苦的事又丢给外来的女婿干呀，你这个换谁也不乐意呀，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叫人寒心吗？” 这一说，杨正英堵着的气也散了一半，老帅接着道：“这事也好办，玉芝把兰芝的那份还回来就可以，以后我二叔就要实实在在把玉芝当出嫁女对待，把杨华招娣当亲生儿女对待，这样一家人才可以和和美美的过下去。” 第66章 保证 老帅的话说的没毛病，大家也觉得行，朱玉芝不乐意了，一听要还回去，眼泪叭叭的就往下掉，抽抽噎噎道：“我妈去的早，我妹子也走在我前面，杨波从小我带到大，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的，想着我这苦命的爹好日子要来了，哪曾想，我妹子这个顶头毕竟不是亲的，不顾及我照顾杨波这么多年，倒撺掇着公公来算我的账。我妹子要是活着，怎么会这么对我。” 老帅头一下就大了，这两父女真是卧龙凤雏，看来平时是骄纵过了，什么形式都不带看的，只管着自己利益有没有受损，这前面的话，看来都白说了，正要呵斥她几句，周玉已忍不住了，道：“哟，瞧姐姐说这话，我可背不起这个过，首先，你妹子死了我才来的，我来了，杨波一直是我带着，我可没转手给你带，你打小带她，要怪你得怪你妹子。” 朱玉芝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周玉阻止道：“要说算账，我也不撺掇别人算账，要算就自己算，你家以前有些什么，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倒是我来了后，一颗粮，一分钱都要经过我的手赚来的，你从我这里拿了些什么，我倒是可以算算的，毕竟嘛，亲兄弟明算账，何况我们还不是亲的，不能自己吃苦受罪，还总叫外人说我是来享福的。” “够了，这么多客人在，要说什么等搬了家再说。”杨银芝呵斥周玉，周玉看着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大姑姐，气不打一处来，上辈子她可没少伙同朱玉芝杨东来搅乱这个家。 周玉正好怼她几句，杨正英道：“怎么，招娣说不得呀，要不是来了这么多客人，今天不说，我杨华两口子受苦受累换不来好，还要叫别人骂贪家当的？你还是他亲姐呢，你是一点不心疼你弟弟。” 几句话怼的杨银芝低着头，周玉感激的看了眼这个正牌公公，上辈子接触的少，见过几面，只觉得他对自己挺好的，如今看来，这个龙潭虎穴，果然还是他最好。 杨正英对周玉道：“囡囡，算，今天这个恶人我来当，你大胆的算。”周玉心里的胆量一下子就增多了，点头道：“不怕大家笑话，既然脸面都撕破了，那就索性不要脸面了。” 说着对朱兰芝道：“我刚嫁过来的时候，收了一口袋豌豆，我拿去磨了粉，想着做凉粉，才磨好，我爹就去世了，我拿了一个萝卜，舀了一碗豌豆粉，不敢多拿一点，就去奔丧。等我回来，一大盆的豌豆粉一点不剩，我问你爹一句豌豆粉呢，你爹恶狠狠的说，吃不完拿给太平村的了，等夏种，我上楼拿红豆种子，明明收的时候有两坛子，足足四五十公斤，摸了一个坛子又一个坛子，都是空的，我再问，你爹说拿去给你家做种了，你家是种了多少地？” 众人都静静的听着，朱建华听不下去，道：“过去的事就不要说了。”周玉瞥他一眼，道：“过去事不说，行，那说说最近的，上个月，五十公斤的桃花酒，他老人家说太平村的请人烧窑，拿去给她家工人喝，你们听听，人家工人喝的酒都比我们喝的好，一喝酒时五十公斤。还有这样的事多的数不过来，这些年，我们两口子地里家里苦的不像人，可这个家就是攒不起钱财，吃的一年勉强能够接上下一年，这不就是家里有无底洞嘛。” 这样的事不用多说，大家心里都有底了，敢情是吃着这家碗里的，还捎带着喂养他人家里的，这事换谁都忍不了。” 杨正英缓和下去的脸色又僵硬起来，老帅是个机灵人，急忙骂朱玉芝：“呢还哭，有什么好哭的，一个女人在别人家里哭，你是要坏人家风水的。”朱玉芝一听，急忙止住哭声，抹了抹脸上的泪，不高兴的扭着头。 老帅对周玉道：“大哥说句愧对你的话，吃的咱们就算啦，全当自己闷头吃亏啦，那银器东西，大哥给你追回来。”说着问朱玉芝：“玉芝，你说个话，你妹子那份什么时候拿回来。” “没有，拿不回来啦。”朱玉芝强硬的回答，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老帅的头又嗡的一下，还没开口，朱家章道：“她是我女儿，我给她点怎么啦，怎么啦，不能给吗？” 周玉正要开口，沉默了许久的杨华忽然开口道：“能给，当然能给。”众人一愣，齐齐的看向他，杨华抬起头，道：“这个房子也可以给，四个人的田地也可以给，我跟小周不要啦，都给玉芝姐姐，你觉得怎么样？爹。” 这一声爹如同晴天霹雳，意义非凡，朱家章还没出口的话霎时夹在嗓子眼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老帅跟大院子里的人左右对视一眼，也急了，按照族规，若是近亲三倍以内无儿无女送终的长辈，都是由下一辈的小辈轮流赡养，直到去世。杨华这话是要撂挑子了，他要撂，别人也管不着，这就如同讨回来的儿媳妇，儿子死了，媳妇可以选择另嫁或者招婿，另嫁就跟原夫家没有半点关系了。 “杨华，可不能这么说，你看你也是二叔的儿子不是。”老帅安慰着，杨华不怒不躁，道：“这么多年，你看他把我当儿子了吗？倒是当长工了。” 老帅道：“不要这么说，二叔糊涂，我们会说的，你看，后天就搬家了，是要去过好日子的，不要说这个丧气话。”说着朝朱家章跟朱玉芝挤眼，道：“你们表个态呀。” 朱家章手脚有些哆嗦，人上了年纪，最怕的就是无人送终，一时也不敢说话，朱玉芝也清醒了些，知道杨华不是闹着玩的，低声道：“银器没有多少了，我给几个姑娘分了，有些丢了，找不到了。” 老帅心里翻了几个白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个守财奴还死捏着钱财不放手，朱玉芝见大家都看着自己，急道：“逼我也没用，真的拿不出来，现在身上只有这对手镯，耳环。”说着摘下身上的东西，起身递给周玉。 周玉看着她，她有些慌张的避开眼神，周玉接过，叫杨波过来，拉起他的手，把东西放在他手里，道：“你这你妈那份，本来就是属于你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我交给你了，你要管好了。” 杨波点点头，将东西握在手里，周玉又道：“你要记住了，你姨妈带你，不是白带的，你妈是给她付费的，不要以后又让人家说，从小把你带到大，养了个白眼狼。”杨波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朱玉芝闻言面子上更是难堪，此刻也不敢多说一句，转身坐回去，杨银芝道：“你跟小孩子说这个做什么，教坏小孩子。” 周玉白了她一眼，道：“你们听听，我就是个黑心的后妈，连大姑子都看不下了，教孩子明辨是非是我错，那教他什么是对的，这孩子我教也不是，不教也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杨银芝急着辩解，杨正英道：“你可管好你的嘴吧，一句有用的不说，没用的尽捡着说。” 被自己的爹接二连三的怼，杨银芝委屈劲一下就上来，站起身就往外走。 围观的亲戚中有几个女性，连忙跟上去开解，老帅拍着杨华，道：“兄弟，别人不知道你们怎么样，我最清楚了，不是大哥黑心，非要劝你，你看着兰芝的份上，不要同他们计较。” 杨华不说话，老帅更急了，看向杨正英，道：“舅舅，你说句话，看在我二婶跟兰芝的面上，你们原谅我二叔一次，往后我替我二叔给你们保证，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 第67章 分家 话说到这个份上，死人的面子总是大过活人的，杨正英总要说句话，可这话横竖都是不对的，要说带儿子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自己的儿子就要担上不义的名，不带儿子走，他又出钱出力还不讨好。 一时杨正英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老帅拿不准他们的意思，看向杨华，问到：“杨华，这个事你说了算，你给个意思。” 杨华蹙眉沉思，不发一言。在场的人都不做声，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老帅见两人都不说话，急的舌头都快打结了，看向周玉：“妹子你说句话。” 周玉笑笑道：“大哥，你看我能说什么呢，我做不了主。”老帅只差眼前一黑，朱建华在后辈中算是年纪大的，此刻也有一丝危机感，轻轻的推了下朱玉芝，朱玉芝侧头看她一眼，朱建华向杨华努努嘴，眼神示意她服个软。 朱玉芝领会意思，站起来，踮着小脚走到杨华周玉面前，细声细语道：“弟弟呀，是姐姐糊涂了，以后爹再给姐姐拿东西，姐姐一定先告诉你们，再骂爹，你们就不要生气了，你看这马上搬家了，要高高兴兴的。” 朱玉芝低头认错，这就把杨华两口子架在舆论上烤了，不原谅，显得自己得理不饶人，原谅，亏的是自己。 “一家人，话说开了就好了。”亲戚中有人开始当和事佬。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开始你一言，我一言的劝杨华周玉，什么“哪家没有有个碰嘴皮子的”，“相互理解，他都那么大年纪了，中年丧妻丧女的，也可怜的很。”“年纪大了，多包容一下” 舆论是把双刃刀，周玉想用舆论让朱玉芝承认贪财，就想到了他人会可怜弱者，用舆论在压自己。 原本周玉的目的就是要大家知道自己两口子没有白受别人的东西，也要让人知道，她朱玉芝从这里偷拿了多少东西。 想一件事就甩手不管朱家章，那可不容易，你要是甩开了，别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了，自己可以不在乎，一家四口的户口都在村里，想要转出去可不容易，两个孩子以后上学怎么办？村里的孩子在大人的授意下，欺负他俩那是再容易不过。 杨正英也明白这个道理，自己就是气不过，要争一个理。这理也挣回来了，儿子也被架在火上烤了。 杨华周玉对视一眼，各自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无奈。 朱玉芝见两人还是不搭话，双腿一弯，跪在杨华跟前，吓得杨华措手不及，急忙去拉，在这里，给人下跪算得上是天大的侮辱，跪祖宗，跪天地，跪父母，就是不能跪同辈晚辈，一旦跪了就表示自己脸面都不要了，再大的过错也该原谅了。 “你起来。”杨华托着朱玉芝的手，想将他拖起来，周玉，杨银芝也赶忙来拉，朱玉芝挣扎，道：“千错万错是我的错，我给你们磕头。” 杨华怎么也托不起来，退步道：“你起来说。” 朱玉芝道：“你答应我不丢下我爹就起来。” 杨华周玉放开手，杨华也跪到她面前，算是回了她一半礼。周玉道：“姐姐，这不是我们要丢他，我就问问你跟你爹，当着大家的面，你们说句实话。” “什么话？”朱玉芝疑惑问，周玉道：“我们马上搬家了，你是让你爹跟着我们去新房子，还是留在老房子单独吃住？” 朱玉芝不假思索道：“当然是跟着你们过去了。” 周玉笑笑道：“我怎么听说，你跟人讲，你要你爹单独吃，跟着我们又要干农活，喂鸡猪，你想给你爹开个小灶，买个罐头，还怕你爹吃不到多少，全进我们肚子呢。” “哎呀，这是哪个天杀的说的。”朱玉芝一口否认，周玉心里冷笑，你现在是没说过，这可是你上辈子撺掇你爹独住的时候说的，独住才能从自己家像老鼠一样搬粮食给你。 周玉道：“你可别说你不知道，你背了一筐鞋子到者村补，开口就说那是孩子的鞋，我这个后妈不心疼孩子，鞋子破了都不给补，可补鞋的说，那分明是大人的鞋子，心里不相信就问了你些家事，前面的那话就是你说的呀。” 重生回来，周玉撒谎都不带心虚的，这辈子，前一句是上辈子的，补鞋是这辈子的，两辈子重合的话真真假假，朱玉芝都糊涂了，自己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看着她一脸茫然，周玉道：“你就说吧，既然你说我们是一家人，你不能当面一套，背地一套，今天你们选好了，往后也不会有人说我们虐待老人或者不赡养老人。” 老帅听周玉的口气有所缓和，急忙将茫然的朱玉芝拉起来，道：“你父女俩快说句话呀。” 朱玉芝看向朱家章，朱家章往烟枪里塞上旱烟，火柴一划，点上，吧嗒吧嗒的抽上，半天嗓子里挤出一句话：“新房子我住不惯，我就在老房子单独，这边亲戚朋友都熟。” 老帅松了口气，周玉心头暗自高兴，很好，不住一起就好：“也行，这可是你们自己选的，当着大家的面选的，以后我要是听到半点长短，那可是不依的。” 朱玉芝虽有不乐意，此刻也不敢多话，周玉道：“各位叔伯做个见证，既然老爷子要自己住，我们也勉强不了，那就每月十公斤大米，五公斤白酒，三十个砖头煤，零用二十，这些每月月头给送过来，也不劳烦他老人家来取。” 上辈子给了他方便，他便每每都是趁着家里没大人，两个孩子在时，三天两头的来背粮背酒，要么邀请老友常年累月的吃，要么把粮卖了换钱，要么就往朱玉芝家拿，于是，自己家常年闹饥荒，一直不明白是哪里出问题了，直到有一天到老宅取酒坛子，看到满屋的老头才知道。 这辈子，当着大家的面，定时定量的给送，看他该怎么偷。 这个分配量合情合理，大家也说不出什么不满，朱玉芝嘴巴张了张，没说出什么话。 这件事，看似是要过去了，老帅松了口气，道：“这样也好，有我们这些老邻居在，二叔也不无聊。” 周玉拉起杨华，朱玉芝也踉跄着爬起来，杨银芝急忙来扶着。 周玉道：“姐姐，你虽是嫁出去的女儿，这些年你也没少拿我们挣的东西，这往后，我们也不住一起，管不到老的生活起居，你每周六都要来卖瓦罐，也要来看你爹。这样吧，吃住我们管着，洗涮这一块你就管了吧。” 朱玉芝哎呀一声：“我哪里有时间来给他洗衣服呀。” 周玉道：“怎么没有，之前的衣服不就是你洗的吗？你每次来，出去都跟村里的说，你是来给你爹洗衣服的，新讨回来的那个又懒又笨，什么都不会。你现在又说没时间？” 朱玉芝支吾了一下，老帅怕局面又翻了，急忙道：“你爹的衣服你洗一下怎么了？没时间就背回去洗，洗了再送回来。” 周玉第一次感受到这个院子里的人如此热心的站在自己这一边，原来有人撑腰，曾经不敢说的话也能大声说出来，不敢生的气也能爽快的发泄出来。 第68章 搬家 朱玉芝终究是拿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默不作声的低着头。 老帅见事情快归于平静了，顺道安抚杨正英道：“舅舅，你看，这都是些小事情，你们都不是在乎钱财的人，就是气不过要个说法而已。” 杨正英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是，我儿在这里吃苦受累，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这是他的责任，可听到这院里你一句受白家当的，他一句受白家当的，我儿这白家当受在哪里了。” 老帅连连称是，对朱建华道：“快招呼大家去休息，时间不早了。” 朱建华看出老帅的意思，是不想让旁人看笑话了，站起来叫着院子里的人招呼来的亲戚回去休息。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老帅对杨正英道：“舅舅，今天给你表个态，但凡有我在的一天，我给你看好我二叔，以前做过的这些事再也不会做了。谁要再敢当着我的面说些不好听的话，我也饶不过他。” 这几句话说的杨正英身心舒畅，道：“大侄子，这个院子里要求你跟这个家关系最亲了，你这样说了，那我就相信你一次。” 老帅点点头，跟周玉杨华又说些安抚的话。闲聊到半夜方才散去。 次日，杨华去食品厂拉了半片猪送到新房子，让请的邻居帮厨先卸小片，炼油，炸酥肉，熬糖肉，这些备用菜可以提前做出来。 下午，周富有骑着单车带着周母来了，周玉有些诧异，上次跟周富有闹的不愉快，想着应该是不会来往了，这次请客还来了，莫不是要借钱。 心里想着，也客气的将人迎进去，两人跟杨正英打过招呼，客气了几句，便跟着周玉整理要搬过去的东西。 搬家这早，请帮工的邻居早早拉着板车来了，七手八脚的将打包好的东西搬上车，周玉将烧的旺旺的火炉挂在扁担一头，另一头挂上一桶清澈的水，担在肩上走在前头，寓意薪火相传，换宅红红火火，往后顺利平安，财源广进。 后面的车队跟在周玉后面，浩浩荡荡的往新家去，鞭炮声一响，路边看热闹的络绎不绝，周玉回头看了一眼热闹的队伍，心头感慨万千，上辈子的冷冷清清跟这辈子的热热闹闹真是对比鲜明。 一个人的出生不可以选，但是一个人的人生可以自己决定，周玉是真真切切的相信了这句话。 新家离老宅两公里不到，周玉将火炉放到正房中间，由它燃烧，清水放到门后静置。坛坛罐罐送到楼上，农具家什放到灶房，牲口一一关到圈里。 亲戚们楼上楼下的参观屋子，嘴里啧啧称赞，这个年头的砖瓦房还不算多，确实够亲戚们羡慕一番。 周母转了几圈，对周玉道：“老招，你这房子气派呀，我在者村远远的就看得见你家的房子。你的好日子来了。” 周玉笑笑，母亲说的确实是实话，现在这片基本都是农田，打开门一览无遗能看千里的感觉，对面的者村与自家遥遥相望，再过十几年，这里都前前后后盖满了楼房，就再也没有这么开阔的视野。 朱家章，朱玉芝相互扶持着各个房间看了个遍，明亮舒适。只默默的坐到堂屋一旁，看着人来人往，夸赞不断。 宴请的客人络绎不绝的过来，主事的在院子里安排了账房登记礼金，这个年代大家都不富裕，最大的礼金就是五十，其余的就是二十，十五，五块的，村里的就背上大米过来，这家十公斤，那家十五公斤的算在恭贺礼品上。 宴席厨房在隔壁朱建冲朱建平院子里，杨华从隔壁回来，招呼大家可以吃饭了，主家堂屋里安排一张主桌，杨华父亲带着周玉母亲，杨华老丈人跟几个上年纪的亲戚坐到主桌上，院子里安排了四张，由主事的安排客人入座。 附近邻居家根据空地面积大小，也安排三四张不等的桌子，主事的带着过去安排落座。 一声“上菜”口号响起，年轻的汉子用方盘端着热气腾腾的菜上到桌子上，荤菜有排骨萝卜汤，蜜枣糖肉，蒜苗炒肉，高丽肉，素菜有炸土豆，凉拌藕片，炸花生米，炒白菜。 四荤四素，这就是村里吃席标准的“八大碗”，虎城县的人喜甜，那道蜜枣糖肉跟高丽肉都是甜食，在这油水少的年代，很少有人宴客时做，一时料要的足，二是废功夫，但是这两道菜又最受大家喜欢，要是哪一家宴席上有一道两道，都要被夸席面做的讲究。 蜜枣糖肉用的是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切成方方正正的小块，稍微炸干油脂，投草果八角，香叶，花椒等十几种料一起煮到软烂，再起锅烧油，放入红糖炒出糖色，将肉捞出放到糖色锅里加适量的热水，不停的搅拌，再放入金丝蜜枣搅拌，直到每块肉上都挂汁红润透亮，再撒上玫瑰蜜跟白芝麻，一口咬上去，软糯多汁，入口即化，满嘴都是玫瑰蜜香。 高丽肉就更复杂些，挑的都是猪皮下厚厚的肥肉，切成手指粗细的条状，小火炼出部分油脂，面粉，水，糖按一定的比例的调成糊糊，均匀的裹在肥肉上，再下锅中小火慢炸，炸到外面的面皮金黄，掰开里面的肥肉透亮油润。 另起一锅，一比一的油糖下锅，炒出白霜，将炸好的酥条倒进锅里不断翻拌，直到每根都挂上均匀的白霜，起锅放凉，冷热都可以吃，一口下去，外面酥酥脆脆，里面软糯流汁，老人小孩最喜欢这道菜，小孩可以抓在手里，边跑边做零食吃。 桌子碗筷都是村里帮忙的人家带来的，每桌旁都站着桌子的主人，帮忙给客人添饭，桌上的菜碗空了，赶紧端去帮厨处添满，农村吃席就两个字“管够”。 这里的风俗就是娶媳妇跟做白事吃席是四顿，其他的事都是两顿，晚上再管一顿就散客了。 等周玉杨华送走近处的客人，安排好远处的客人已经快半夜了，两口子正要休息，周富有忽然从旁边的房间出来，叫住周玉。 周玉脑门蓦的一热，想起上辈子他三番五次的来借钱没借到，就开始冷嘲热讽对自己，甚至纵容他四个孩子欺负小丹，骂小丹穷鬼养的。 可分明老头去世那会，早上人抬上山，下午客都没散，这个大弟弟就开始算计上所有礼金，礼金三千，开口就要全部，杨华拒绝了，告诉他所有菜钱都是别人垫的，墓碑钱都还没给。 周富有不死心，软磨硬泡拿走五百，后来抵死不认，说是为周富元借的，要钱去找周富元，这五百就轻而易举的打了水漂。 想到此，周玉不等他开口，就道：“正好，你还没睡，我有事找人帮忙呢。”说着叫杨华先去休息。 周富有一愣，道：“什么事？” 周玉拿了板凳给他坐下，小声道：“这不是要罚款嘛，左说右说等我搬了家来拿，你看，我刚盖好房子，还欠着债，拿什么给。” 周玉故作为难，道：“大姐知道你有本事，你得帮大姐。” “大姐，你今天搬家不是收了礼金嘛—～～”果然，冲着礼金来的。 周玉不等他说完，道：“别提了，我还想着请客收礼金，有礼金了就可以凑上，可是～～。” 周玉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周富有疑惑道：“怎么了？礼金被偷了？”周富有一下紧张起来。 周玉冷眼看了他一眼，道：“没有，就是礼金才收了三百多，手里都没捂热，就被食品厂的拿走了。” “食品厂的拿走了？”周富有不信，周玉点点头，道：“你看到今天的席面了没？” 周富有也点头道：“在周边的村，这个席面算是高档的了。” 第69章 借钱 周玉苦笑一下，道：“是呀，你姐夫非要这么办，去食品厂赊了半头猪回来，前天拿回来的，今天就来要钱了。” “当着客人的面，我们总不能大吵大闹叫人笑话，只能悄悄的给了。”周玉无奈的看着周富有。 “你不是来借钱的吧？”周玉故作惊讶，周富有急忙否认，道：“不是不是，是～～” 周玉这么直白的一问，周富有一时到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周玉未等他说完，道：“不是就好，要是你来一次，我没借点给你，我这做大姐的就过意不去了。” 周富有顺着周玉的话点点头，周玉道：“你是我们兄妹中最有本事的啦，前些年做农场也赚了不少，你看，大姐现在碰到难关了，你可得帮大姐呀。” “大姐，我～～。”周富有听出话里的意思，想反驳几句。 周玉可不给她机会，道：“大姐知道你的本事，当年我跟玉明在你那做帮工，可没替少算过，你现在存款最少也有几千块，你借大姐一千吧。” 周富有瞳孔一震，道：“一千？”周玉肯定的点点头，“是呀，你别说你没有，你说没有那就是不想借。” 周玉话说的很死，让周富有没有半分退路，周富有有些急了，道：“大姐，我真没有，我这次来就是找你借钱的。” 周玉的脸瞬间阴沉下来，道：“不借就不借，你还说这戳人心窝子的话，你明知我这家庭复杂，别说借钱了，就让妈妈帮我带小丹的两年，我拿几袋大米过去，都被骂的耳朵起茧子，如今我要你帮忙，就是想让他们看看，我娘家兄弟顾着我呢，会给我撑腰呢，比他们厉害呢。” “可你倒好，你不借还找这样的借口来说。”周玉说着，委屈浮上脸颊，周富有自找没趣，道：“我回去给大姐凑凑。” 周玉急忙道：“还是我兄弟好，你要尽快凑过来，计划生育的不等人。” 说着站起来，心情愉悦道：“快去休息，明天赶紧回去帮大姐凑，大姐等你消息。”说着拍拍周富有肩膀，转身回屋睡觉。 周富有还没反应过来，周玉已经关上房门。独留他愣愣回想，刚刚自己到底要说什么？明明是自己要来借钱的，怎么变成自己借钱给别人。 次日一早，周玉杨华招呼留宿的客人们吃过早餐，客气的送走客人，周富有跟周母磨蹭到最后。 周玉故作不见，忙碌着给帮忙的邻居回感谢礼，厨子一人一块毛巾，一个香皂，六块沙糕，这是这边老一辈传下来的习俗，周玉还是挺认同的，有人情味。 帮忙待客的带了桌子碗筷的，每桌放沙糕两块，未动过的菜肴一碗。再邀请帮忙的邻居晚上一起吃帮忙饭。 忙完了，周母，周富有还在，周玉实在避不开，招呼道：“妈，富有，晚上留下来吃饭，吃了再走。” “大姐，我有话要跟你说。”周富有急忙叫住，周玉心里咯噔一下，他还不死心哦。 周富有示意她道院子外说话，周玉跟了出去，周富有道：“大姐，我真的是没办法了，惠芬怀着孩子，家里还有三个丫头要养，今年庄稼都掉地里了，没有什么收成。” 周玉静静的听着，周富有道：“我把往年的存粮拿出来才交的公余粮，现在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大姐，你得帮我？” 周玉看他求人的话都说的理直气壮的，从来没有问过自己的处境，心里愤恨交加，上辈子怎么就瞎了眼，让这个白眼狼有求必应呢。 周玉按压住怒气，面不改色道：“你这话说的，你没办法了，我就有办法吗？你不知道我借钱盖的房呀，今年我也颗粒无收，下半年我还打算找妈接济一下呢。” 周富有道：“我不管，我没办法了，你是老大，你得管着我们。” 周玉差点气笑了，有事的时候我是你姐，没事的时候，我是外人，这双标玩的够厉害的。周玉冷下脸道：“妈还没死呢，再怎么也轮不到我管你呢，再说了，你也成家了，要管也是你媳妇管着。” 提到许惠芬，周玉哦了声，道：“你的钱都在你媳妇手里吧，你媳妇会饿着你？” 周富有道：“大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你不这样的，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借吗？” 周玉伸出两只瘦弱的手，道：“你看看你大姐值几块钱，要不你把你大姐拉去称斤卖了？” 周富有见她半点不松口，跺脚道：“你不借，我就找我姐夫去。” 周玉只差扇他一耳光，可是屋子里还有附近的邻居在，姐弟俩打架，实在不好看。周玉冷冷道：“你姐夫的钱现在都交给我管着，我都没有，他会有？” 周富有无招了，道：“那怎么办，总不能饿着孩子们呀。” 周玉想了想，道：“怎么会饿着，你这些年庄稼粮食没少往你丈人家搬去，你媳妇也没少给你丈人家钱，你媳妇现在也怀上了，不得躲出去，你把三个孩子放妈那，你带着你媳妇回你丈人家，他们还会不给你吃不成。” 周富有不同意，道：“我不能丢下孩子。” 周玉道：“这怎么叫丢下呢，妈帮你带着呢，你不是说妈不帮你带吗，现在是个好机会，你都丢给她，她不就带了吗，妈也不会要你给粮食的，毕竟是她的亲孙女，不像我，外嫁女，妈带小丹还得给粮给钱的。” 周母似有感应，别人在背地里说她，探着头往院子外看，周玉迎上她的目光，淡淡笑笑，周母也回应着笑了下。周富有站在一旁，似乎在思量利弊。 周玉也不等他磨叽，道：“你看着吧，我也没什么办法了。”说着看了他一眼，道：“要不，我去找里面的邻居借借看？” 周富有眼睛一亮，贪婪的问着：“能借吗？” 周玉心里翻了个白眼，道：“我是不能借着了，我们还差着人家钱没还的，不过，我跟他们说，是我兄弟借，给他们写个借条，到时候按银行的给点利息就成。”说着周玉就往屋里走去，周富有急忙拦住。 他是个虽然脸皮厚，但借钱借到别的村，还得打借条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会去做，丢脸不说，借条可是一定要还的呀，周玉假装不解道：“怎么了？你不要呀。” 周富有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不知道说什么，满腔的怒气朝着屋子里的周母发泄：“妈，走了，你是要在这常住吗？” 周母听到声音，赶紧出来，杨华用袋子打包了些高丽肉出来，递给周母：“妈，妹妹们没来，带回去给妹妹们尝尝。”周母还不知道两姐弟闹的矛盾，开心的接过去。 周富有已经推着自行车走到大路上，周玉客气的挽留母亲几句，周富有不耐烦的催促着，周母一边急步过去，一边埋怨道：“这个乌龟，催命一样的。” 杨华周玉目送两人远去，才一同回屋子。 第70章 报复 杨正英，朱家章陪着一屋子的邻居在聊天，朱玉芝，杨银芝坐在门口的廊上，碰着头低声说着什么，不时的抬头看着院门口，见杨华周玉回来了，两人急忙闭口不言。 周玉假装没看见，跟杨华进了屋，不用问也知道，她两个凑在一起没有什么好屁。 果不然，周玉刚坐下，朱玉芝跟杨银芝就进来，找了个地方坐下，环视一圈，两人对了个眼色，朱玉芝开口道：“她嬢嬢，我想了一下，爹一个人在那边还是不放心，跟你们在一起我才放心。” 这意思是又要搬过来一起住了。周玉脸色沉下来，道：“他一个人住你不放心，跟着我们这些无血缘的你就放心了，这么不放心，要不你接去你家，由你这个亲女儿照顾最好了，粮食我每月还定时给。” 朱玉芝没想到她会这么不顾情面的怼回来，一时，面子下不来，道：“你看，我就这么说说，你就发这么大的火。” 周玉道：“你就这么说说吗，你是权衡了多少利弊才说出这样的话的，要过来住也可以，我眼皮下不养闲人，重活累活我不要他做，看孩子，喂鸡猪，煮饭都能做的吧，不要说不能做，农村哪家的老人不帮补着自己做活的。” 眼看周玉是一丝面子都不顾，开口泼辣的很，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杨银芝接话道：“你看你，玉芝姐姐也就是说说，哪个做儿女的不心疼自己的父母，你就这么伶牙俐齿的说道。” 周玉正要怼她几句，杨正英已经开口骂道：“我看你也挺会心疼的，还孝顺的很，要不我跟你姑爹住到你家去，也让你心疼心疼?” 杨银芝听父亲这样一说，哑了口不敢再多说，朱玉芝看杨银芝替自己打抱不平被教训，急忙道：“舅舅，不怪银芝，她也是为我好。” 杨正英一点面子不给道：“她会为你，她怎么不会为她兄弟讲两句，她兄弟结婚前可没少帮补她呢，白眼狼。” 一句话说的杨银芝双眼含泪，杨正英并不理会女儿的眼泪，骂道：“要哭出去哭，你弟的才搬的家，你在这家里哭是想他门庭不顺吗？” 杨银芝一听，站起来就出去，朱玉芝也慌忙起身去追，杨正英叫住她，道：“玉芝，你等等。” 朱玉芝迈出去的脚又缩回来，看似无辜的看着杨正英。 杨正英道：“你爹的事前天不是说定了，怎么今天又拿出来说事，说定的事就不要翻过来翻过去的说，我儿的这个家也不需要你来指指点点，如果你有不满意的地方，你可以把你爹接过去。” “我没有不满意，我～～～～。”朱玉芝语无伦次。朱家章见女儿被教训也不说话，似乎在杨正英面前，他毫无话语权。 “没有就好，说定的是就不要反反复复的提，提了也没意思，徒增口舌。”杨正英毫不客气的回堵，朱玉芝连嗯几声，转身出去。 周玉看的内心澎湃不已，上辈子自己两口子闷声吃亏，不曾跟任何人说过自己的苦楚，这个老公公见得也少，只当他是个文弱的性子，没想到，这一遇到事，护犊子厉害的紧呀。 这个老公公让周玉很是喜欢佩服，这才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懂得护崽子的老人才值得孩子们的孝敬尊重。 晚上宴请了帮忙的人，杨银芝，朱玉芝不好再留下，吃过饭打了招呼就各自回家，朱家章在杨正英的挽留下，跟杨正英住一屋，杨波自己找了个房间进去休息，小丹小海还小，跟着杨华周玉一起睡。 待客人散去，大家洗漱好都去休息了，周玉躺在床上，脑中不由得浮现出白天周富有借钱的场景，想着想着，不由得想起母亲对待周富有的三个女儿像眼珠一样的珍贵，自己的小丹像跟草一样的低贱。 好吧，这回大家都得换个身份过一过。周玉决定再添一把火，让周富有的三个千金也过一过低贱如草的日子，让母亲好好的照顾一下她亲孙女们。 第二日起床，周玉整理好搬过来的东西，吃过午饭，装了一碗剩下的高丽肉到后排的朱美琼家。 朱美琼一家五口家正在吃饭，见周玉进来，招呼一声“吃饭”。周玉笑笑拒绝道：“吃过了，就想着你们应该吃着呢，给你们送碗高丽肉来。” 朱美琼笑着站起来道：“小丹妈，客气了。”说着接过周玉手里的东西，拿自己的碗倒进去，朱美琼的丈夫朱小荣一声不吭，埋头吃饭，她的大女儿跟儿子客气的拿凳子，递碗筷。 周玉接过凳子坐下，道：“我真的吃过了，你们吃。” 朱美琼也不勉强，毕竟自己桌子上是洋芋白菜，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也不好意思再邀请周玉，她连扒几口，放下碗筷，坐到周玉旁边，“你家那日子现在是比我们好多了，得亏是小丹爸爸有本事，不像我家的。” 说着白了一旁吃饭的朱小荣，周玉苦笑道：“那里就好过了，就是表面看着风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情况，难过哟。” 朱美琼道：“你会有我难过？我家的罚款现在还没交呢，要不是小丹爸爸上次出了一次头，只怕房子都保不住。” 周玉安慰道：“你我是没出嫁就认识的好朋友了，这么多年了也没红过脸，你就不要拿我们来比较了，谁家日子也不好过。” 说着叹了口气，道：“你兄弟姐妹还会多体谅你，照顾你，我家你不是不知道，全都指望着我呢，昨天我家才散客，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就开口借钱，我哪里来的钱借他呀，借不到还跟我生气呢。” 朱美琼是最喜欢听别人家的八卦的，周玉这一说，朱美琼来了兴趣，道：“你大弟弟呀。”周玉点点头，道：“可不是，这不，家里三个姑娘，非要生三个儿子，这怀上了，又觉没钱了，找我借呢，说是借，哪次还了，我都不敢跟别人讲，怕人家笑话，只敢跟你这个老姐妹讲。” “那他家四个了，这事要罚款的，没生下来的是要拉去引产的。”朱美琼继续八卦着，周玉叹了口气道：“现在月份小，他们村还没人知道的，他家老三也在超生范围内的，这要是发现肚子里还有一个，那要罚成什么样子？” 朱美琼附和着“是呀，是呀。”周玉最是了解朱美琼，她除了喜欢八卦，还喜欢大嘴巴讲是非，她娘家属于葵花镇管辖范围，她回娘家定会跟自己的娘家姐妹说这事，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到计划生育队的耳朵里，到时候就看他周富有是带着全家躲，还是带着媳妇躲出去。 周玉点到为止，找了个借口道：“你忙着，我的碗还没洗呢，我回去洗碗。”说着拿起空碗酒往外走，朱美琼假意挽留几句由她离开。 第71章 缺粮 做富人难，做穷人还不容易。上辈子娘家人靠自己的帮补，人人都拿鼻孔看自己，瞧不起自己穷，这一次，该穷的是你们了。 周玉大步回家，碗筷已经收拾干净了，杨正英正提着桶去喂猪，见周玉回来了道：“囡囡，杨华说他去放秧田里的水里，小丹跟着他爸爸去了，猪我给你喂着，小海刚刚尿里，我笨手笨脚的，可能尿布换的不太好，你去看看。杨波的外公回老宅去了，说是不放心要回去看看。” 周玉鼻头一酸，这两天的相处，眼前这个老人，是真把自己当亲女儿对待，自己长这么大，两辈子加起来，对自己好的长辈不多，有时候感觉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对自己都会那么好，为什么自己一个血脉的亲人却如此冷血。 杨正英交代完，提着桶就往猪圈走去，周玉进了卧室，小海已经睡着了，周玉轻轻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尿布包着小屁股，严严实实的，这不换的挺好的吗？ 小海睡着，地里没有什么活做，鸡猪有人帮忙照顾着，有的是闲暇时间。 周玉将狮城买回来的红蓝花棉布拿出来，找了一条内裤做样子，按在布料上裁出大概的样子，再按男女款适当的缩减，增加比列，再分出大中小三个尺码。 新房子的光线就是好，缝纫机上穿针引线一点不吃力，再加上周玉本身的缝纫功夫就好，一条模版内裤就出来了，周玉仔细看了一遍，在裆部又加了一层棉布，腰部加宽一指头防止勒肉，边沿处用碎布包了边。 再拿起来一看，这不比街上卖五块一条的公家货好？自己这么一对比，周玉更有信心了，手脚配合，机器转个不停，一条又一条内裤从机器下产出。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小海“嗯啊”一声，开始挣扎着，周玉停下手里的活，抱起小海，摸摸尿布已经湿了，拿来干净的尿片给他换上，随手将换下的尿布丢在房门口，准备先给小海喂奶，等下去洗。 杨正英轻咳了一声，道：“招娣，我可以进来不？” 周玉看着敞开的房门，自己还没给小海喂奶，便道：“爸，怎么了，你进来吧。” 杨正英征得同意，才出现在门口，捡起地上的尿布，道：“我去给他洗了吧，今天天气好，正好可以晒晒。” 周玉道：“你放着，我等会去洗。” 杨正英转身出去，道：“他是我孙子，我给他洗了尿布都不会啦？” 周玉有些感动，又有些好笑，这老头帮忙都帮的这么硬气。关上门给孩子喂了奶，小海已经五个月了，不安于整天躺在床上睡觉了，开始需要人抱着走动玩耍了。 杨正英估摸着喂完了，敲了敲房门，道：“囡囡，你把小海交给我，我去忙你的。” 周玉打开房门，将小海递过去，道：“爸，那就辛苦你了。”杨正英一遍接过小海，一遍嗔怪：“说的什么话呀，爷爷带孙子天经地义，哪里就辛苦，我高兴着呢。” 有人带娃，周玉做起事来更安心更快，直到杨华进来叫自己吃饭，看看时间都到傍晚了。 周玉见杨华进来，将自己的成果拿给杨华看，杨华仔细翻看一番，道：“挺好的，比外面尼龙面料的好，尼龙的虽然不热，但是不如棉的吸汗。” “能卖多少一条？”周玉问，自己做的卖多少心里没底。 杨华道：“你用我们买布料钱，算一下做了几条内裤，算出成本，再翻一个倍卖。” 周玉点点头，道：“那等下你帮我算一下。” 杨华道：“先去吃饭吧，爸爸做好饭了。”周玉跟着杨华到厨房，杨正英已经盛好饭，小丹迫不及待的先吃着，小海在杨正英背上睡着了。 周玉惊讶道：“爸，你做的饭？”杨正英道：“是呀，我本来是煮点粥给小海吃的，看着你们都在忙，就顺道做了，看看合不合口味。” 周玉看着桌子上的菜肴，土豆酸汤，席面剩下的蜜枣糖肉，炒白菜，还有一个油渣豆诗，菜虽简单 ，这种有人照顾的感觉还是很美好的，很令人感动。 周玉道：“爸，把小海放下来，我给放床上睡去。”杨正英站起来，揭开背带，杨华接住包被，周玉从里面抱出小海，送到床上安顿好，又回到厨房。 杨华给周玉递了一双筷子，杨正英道：“杨波应该是不会过来吃了，我看别人放学都好长时间了。” 杨华道：“随他去。”杨正英吃了两口道：“孩子，我今天拿米做饭，看着没有多少了，是只有米缸里面的粮了吗？还是其他地方还有？” 杨华想了想道：“米缸里的是从老房子里搬过来的，就这么点，这次搬家，家族里的送了些大米做贺礼，除了席面上用掉的，还有个四五十公斤，另外去年的面粉还有二十多公斤。” “你老丈人那的粮食留了没？”杨正英问，杨华道：“搬家那天我留了这个月的。他不要面粉，留的都是大米。收的土豆也留了三十多公斤。” 杨正英听完，默默的叹口气，道：“你家的事我听旁边的人说了，今年你们怕是要挨饿呀，这五十斤米。下个月还要分你老丈人一部分，你一家五口怎么够吃？” “这下一季的粮还要等半年，你们这半年怎么过呀？”杨正英忧心忡忡。 杨华安慰道：“爸，不用担心我们～～。” 杨正英道：“小海也开始吃米布了，今天吃了小半碗。”周玉点头道：“我也打算让他吃了，最近太忙了就没顾上。” 杨正英嗯了声，道：“明天我就回去了，你们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 “爸，多留几天吧。”周玉真心挽留，这样的老公公知礼节又护犊子，即使常住又怎么会不欢迎呢。 杨正英微微一笑道：“爸下次再来，你弟家也是两个孩子，他家地又多，这次忙的都没来做客，我跟着他们生活，也该回去帮忙的，再说了，我在这时间久了，总是要遭人闲话的，不合适。” “爸，这几天有什么活要做的？”杨华道：“我去请客的时候，杨东就说了，他老丈人家也搬家，要去那边做客，叫你代替着来的。” 谎言被戳穿，杨正英脸颊微红，杨华道：“你是不是觉得在这里多吃一口饭，我们就会少吃一口？” 杨正英面上一闪而过的慌张，道：“不是，就是不太方便在这里太长时间。” 周玉听他父子俩的交谈，也听明白了，老头这是心疼自己跟杨华呢，“爸，放心，饿不到我们，你安心在这里。” 人老了就会很固执，杨正英决定要走了，那就谁都劝不住，小丹懵懂的听着，知道爷爷要走，急忙丢下筷子拉住杨正英的袖子，道：“爷爷，不要走，我要你在我们家。” 杨正英慈爱的摸摸小丹的头，道：“爷爷还会来的，爷爷家还有一个哥哥姐姐，也需要爷爷回去照顾，爷爷也舍不得你呀。”说着脖子就哽咽起来“要是你们都在一起该多好，爷爷就都能照顾。” 杨正英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早夭，老三杨华入赘，原本老二杨先跟老四杨东同在一个村，没想到水库建设，原本的秧田冲划在来淹没范围之内。 村子里的人不得不搬迁，杨先不要老爷子的任何财产，搬到了三合镇的乐业村，老四带着老爷子搬到了马镇的贾村，从此三兄弟各自分开，有红白喜事，逢年过节才见一面。 人老了最怕的就是见一面少一面，杨正英从怀里掏出一沓纸币，从里面拿出最大的一张纸币递给小丹，“爷爷没有什么好给你的，你拿着叫妈妈给你买点什么。” 周玉急忙制止，道：“不能拿爷爷的。”小丹急忙缩回手，周玉对杨正英道：“爸，你赶紧收回去，原本是我们该给你的，怎么能让你给孩子。” 杨正英将钱塞给小丹，道：“拿着，孩子，这是爷爷给你的。” 第72章 挑衅 周玉海要劝阻，杨正英道：“我这个爷爷做的失败，孩子这么大了都没拿过爷爷的一针一线，你就别劝了，我就这么点本事，算是我给孩子的一点心意。” 话说到这个份上，周玉也觉得再说就是驳老人家的好意了，只得教小丹：“要谢谢爷爷。” 小丹跟着周玉学着说，“谢谢爷爷。”杨正英满意的点点头。杨华不死心，追问道：“爸，真的不留几天。” 杨正英摇摇头，他怕多在一天，多吃一口粮，孩子们就要多挨饿一顿，可是自己能怎么办，帮不了呀。 见他坚持要走，杨华周玉也劝不住。吃过饭，周玉收拾好厨房，见两父子在堂屋说话，便进房屋将做好的内裤，鞋垫拿了几样放进塑料袋，叫了声杨华。 杨华进屋，周玉将手里的东西交给杨华，道：“没什么好给爸的，你妈走的早，弟媳妇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不会照顾爸的衣食，这是几条内裤，鞋垫，我不方便给爸，你拿去给爸。” 杨华感激的看看周玉，转身出去将东西递给杨正英，杨正英打开一看，急道：“给我做什么，赶紧拿去卖了，能卖一分算一分，我一个老头子，随便怎么穿都好。” 杨华按住他的手，道：“爸，小周的心意，她不方便给你，你就收着吧，都是儿子不孝，不能给你更好的。” 杨正英抬手在杨华肩上拍了拍，似是鼓励，又似安慰。 杨正英次日吃过早饭就走了，虽然相处的时间不久，这样好相处的公公多少还是有些不舍。 回屋收拾杨正英住过的房间，周玉惊讶的发现，枕头下居然放着三百元，不用说，这肯定是杨正英留下的，怕当面给，两人不收，就悄悄留下。 周玉拿着钱叫了声杨华，杨华进屋一看，也明白了，这是父亲心疼自己呢，两口子相视无言。 真正心疼你的人，会默默的用各种方式来爱护你。 周六是赶集日，头天晚上，周玉跟杨华算了内裤的成本，一尺布五毛，一尺五可以做一条内裤，加上松紧带，内裤大小码不一样，平均一条成本在九毛左右，定价两块五，客人讨价还价最低两块也可以就卖，一条有一块钱的利润。 杨华用马车将周玉的缝纫机，做好的货品，碎布等拉到集市上占摊位，早上赶集的人少，占好位子，铺好货，旁边是村里卖农具的熟人。 周玉请他照看下摊子，跟杨华一道去买猪仔。 卖猪的早市开的早，散的也早，去的早能挑到肥壮的，价格也好谈，去的晚了，早市一散就只能等下周的集市了。 两人带着孩子到的时候，已经有十多家农户将猪赶出来了，买主屈指可数。 左挑右选，询价比较，最终三十五一头的价格，买了六头母仔，一头公仔，母的就养起来下崽，公的请人阉割了，养肥做年猪。 卖家捉住猪，杨华用破口袋一只装一头丢到马车上，带着小丹，赶紧拉回家放进圈里。 周玉背着小海回到摊位，已经有人拿着破了洞的衣服裤子在等候了。 拳头大小内的破洞五毛一个，换后屁股两块一个，包工包料，这个年代的人们，衣服坏的最多部位就是肩膀，手肘，膝盖，屁股处，没钱买新的，只能一层又一层的打补丁。 周玉包里的碎布就派上了用途，一上午缝纫机就没停过，等候缝补的人看着旁边摆放工整的内裤，讨价还价也卖了几条。 中午，杨华带着小丹来送饭，周玉吃了几口，问了猪仔情况，杨华叫她放心，将一把黑伞撑开，用竹竿绑上，固定在缝纫机腿上，伞下瞬间清凉一片。 周玉心里暖了一阵，上辈子的杨华没有朱家章，杨波的撺掇后，对自己也是挺好的，外地打工，或多或少都会给自己带礼物。 挣的每一分钱都交到自己手里，到了老年更是对自己体贴入微，照顾有加。 这也是周玉为什么重来一次，还给杨华机会，没有一脚踢开他，他可能开头不算个好丈夫，但是他是个好父亲，好女婿，慢慢的也是个好丈夫。 好在周玉的机会没有白给他，经过短短的几个月，杨华也有了上辈子年轻时没有过的变化，越来越像个好丈夫，提前知道嘘寒问暖了。 “今年的桃花酒就要过节气了，还酿吗？”周玉舀了一勺饭送进嘴里。 杨华道：“明后天应该就轮到我们家酿了，但是没有玉米，我等下去粮站看看，能不能买两百斤。” 周玉嗯了声，道：“太平村那位今天来卖缸了吗？” 杨华知道她说的是朱玉芝，回道：“来了，我听杨波说，早上去他外公那吃饭，他姨妈也在。” 周玉扒完最后一口饭，将铝制餐盒盖起来，递给杨华道：“你儿子又去给人家带孙子呢？” 杨华抱起小丹，道：“应该是吧，玉芝姐姐的外孙女一直都是她带着，赶集也带来，杨波去找他姨妈，肯定是要帮忙看着的。” 周玉心头冷哼一声，白眼狼。 “我的裤子补好了吗？”早些送过来打补丁的女人催问，周玉急忙拿出几条补好的让她找。 下午赶集的人更多了，天色太热，小丹小海待不住，小脸通红的哭闹着要回家，周玉将小海交给杨华，让他带着两孩子回去。 接的活多的从缝纫机上堆到脚下，周玉一边卖货，一边踩缝纫机，忙的头脑发胀。 正低头从碎布中翻找一块与修补颜色相近的布料，头顶忽然传来不满的声音：“你娘娘，他们说这衣服不该我洗。” 周玉眉头一皱，抬头就迎上朱玉芝那张小麦色带皱纹的尖酸脸，缝纫机前面放着一背篓朱家章的脏衣服。 周玉道：“他们说，他们是谁？” 朱玉芝毫不避讳道：“你大姑子说的，说这衣服怎么轮得到我洗，杨华虽然是上门的，也算是半个儿子，衣服就得儿媳妇洗。” 又是这个撹屎棍，周玉心头怒骂一声，看来杨银芝也来赶集了，而且还看到自己在这里摆摊，朱玉芝才会这么准确的找过来。 朱玉芝的声音很大，赶集的人目光都聚到这边来，周玉顾不上跟她理论，道：“你放着吧。” 朱玉芝闻言，脸上挂满笑，道：“那就麻烦你嬢嬢了。”她老是喜欢按着孩子的辈分叫周玉，周玉已经见怪不怪，看她一脸得意，周玉怒从中来，很好，这是来挑衅了。 周玉没搭理她，心中暗暗有了打算，朱玉芝自认为占了上风，高兴的点着小脚离开。 第73章 去者村 中间的小插曲并没影响周玉的发挥，周玉手速快，技术好，补好衣服的拿回去跟邻居一宣传，需要缝补的都拿着衣服来找周玉。 傍晚要收摊了，还有十多件没补好，都是周边村里的人，几件破衣服，大家也不甚在意，叫周玉带回去补，下个集市带过来就可以。 杨华赶着马车带着两孩子来接周玉，见多出来的衣物，笑道：“你这手艺能开家店了。” 周玉抱着小海，指指背篓，道：“你老丈人的衣服，太平村的又翻脸了，说是你姐姐教的，叫她送过来给我洗。” 杨华皱了皱眉，道：“我这个姐姐，真的是唯恐天下不乱。给她送过去，让她洗。” “好主意。”周玉笑道：“你跟我想一块了。明天是者村的赶集日，明天我就给她送过去。” 杨华一边搬东西，一边道：“明天不行，得看着泡玉米，过两天就轮到咱们家酿了。” 周玉也知道酿酒的步骤，第一步就是泡发玉米，需要上锅煮一遍，再放桶里发酵，等发酵的差不多了，才能上锅蒸馏。整个过程除了装桶发酵不需要人看着，其余的每个步骤都需要有人操作。 这个事真不是杨华推脱，周玉也不怪罪，见他收的差不多了。 “买到玉米了吗？”周玉问 杨华将朱家章的衣服抬上去，道：“在粮站买了三百斤，三毛五一斤。” 周玉嗯了声，一手抱着小海，一手将小丹抱上马车，自己也坐进去。 杨华牵着马车慢慢往家里去，正是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撒在山涧地头，万物如同披上一层薄纱，颜色层叠，格外好看。 有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景色了，周玉心头微颤，是自己一直以来忘记欣赏美景？还是这美景从来没有出现过？ 晚上吃过饭，周玉盘点了内裤，卖了十条，收了二十二块钱，另外缝补有十六块，这一天纯收入二十。 周玉数着钱，没有一丝兴奋，这点钱放在后世，根本不值得一提。但是放在现在，这一天的收入顶别人四天了。要说好赚钱还得是现在这个年代。 “以前天天只想着土里刨食，早出晚归还要饿肚子，没想到自己捏着生钱的工具不会用。”周玉将钱递给杨华。 杨华数了数，从卧室三门柜里的抽屉里拿出一沓钱，道：“这是卖猪的，还有你前段时间卖工的钱，搬家收的礼金，减掉最近添置东西用点的，还剩这些了。” 周玉接过数了数，还有一千二百多元，加上杨正英走的时候留下的三百元，给小丹的五十元，今天卖货的四十多元，一共一千六百六十元。 杨华犹豫了一下，道：“这笔钱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先拿去还一下信用社里面的贷款，还一部分，不然每年的利息都得一千多，实在吃不消。” 周玉道：“可以，留五百下来吧，米缸里没有多少存粮了，留些钱急用吧。” 杨华赞同道：“你说的对，身边还是要留点钱。” 周玉将钱收好，放回衣柜的抽屉里，锁上衣柜门，将钥匙藏到床下的旧鞋子里，这是他两口子的秘密基地。 “今天村委商量，要找个代课的老师，我想介绍老帅大哥家的朱丽去，你觉得怎么样？”杨华询问周玉。 放在平时，周玉是不喜欢跟杨华讨论村委会的事，提起朱丽，周玉一口回绝道：“算了吧，找别人也别找她。” 杨华奇道：“为什么？她初中毕业，完全能胜任小学的教学。” 周玉看着杨华，不知道怎么说，难道要自己告诉他，你把她介绍进去当代课老师，几年后，她转正成正式工，老帅死后，她为了几百块的田地租金，直呼你的名字，要将你告上法庭吗？ 每每想起朱丽那狰狞的面容，指着杨华骂“你没资格跟我说话”的嚣张样子，周玉就恨不得甩她几耳光，要不是杨华介绍她进入教育行业，她也不过是泥腿子一个。 杨华看周玉欲言又止的表情，道：“你跟朱丽平时关系挺好的呀。” 周玉哼了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少管别人的闲事，教书育人，师德人品才是最重要的，朱丽不适合。” 这辈子，就要断了她朱丽的铁饭碗，看她日后还有什么可嚣张的。 杨华还要说自己的意见，周玉道：“你最好不要推荐，她人品不好，又跟你沾亲带故，可不要让姓陶的跟姓范的抓住你的把柄，把你轰出来。” 杨华似是听进去了，默不作声，村委会这芝麻大小的地，也有波澜不惊的暗斗。 次日，杨华把三百斤玉米拉到大队酒坊。酒坊是公用的，需要酿酒的人家都要提前排队，一个星期换一家。 酒坊的灶面一米多高，灶上架着直径两米的大铁锅，铁锅上空焊上4根拇指粗细的钢筋，一口一米多高，直径两米的木蒸笼严丝合缝的架在锅上。 上一家已经将锅面，蒸笼都清洗过了，用一米高的梯子搭在蒸笼上，将蒸笼垫放到锅面的钢架上，来回压实，防止玉米粒掉到下面的锅里糊锅。 从灶上下来，给灶堂生上火，然后打开灶面连接铁锅的注水通道，一桶一桶的往里面加水，直到注水通道齐平。 一切准备就绪，就往蒸笼里倒玉米，玉米装进去，盖上木盖子，就得一直有人在旁边看着火候，火弱了得添火，火太旺，得撤火，锅里的水低于注水通道，就得加水，不然锅就要糊。 蒸到玉米软烂就可以出锅，一般都要两天时间。 刚收上来的新玉米最好蒸，水分重，容易熟，但是酒水不纯正，老玉米干燥，不容易蒸熟，酒水的纯正度更高。 等玉米蒸软烂了，撤火将玉米从蒸笼里舀出来放到温凉，再以一比五的比例的放入酒曲拌均匀。 再装入密封的坛子里发酵两天，坛子里的发酵温度烫手了，就可以上锅出酒了。 周玉带着孩子给杨华送了饭，出了酒坊正遇上要去者村赶集的大头。 大头跟杨华也算是铁哥们，后来成了村里数一数二的有钱人，也没有看不起杨华。 周玉看他赶着马车，急忙道：“大哥，我有点东西要带过去给者村的姐姐，正好你赶着车，带我一程。” 大头爽快道：“小事，走嘛。” 去者村要经过周玉家，周玉顺道把朱玉芝送来的一背篓脏衣服抬到马车上。背上小海，带着小丹一起去者村。 大头边赶马车，边问：“你这衣服要送人？” 周玉道：“我大姑姐托人带话来，叫我把杨波外公的衣服给他送过去，她要比着做几套新的。” 大头抖了抖缰绳，催促马儿快走，道：“你这大姑姐可不是省油的灯，你要当心点。” 周玉嗯了声，不用他提醒，自己也知道这个撹屎棍的厉害。 一路摇摇晃晃到者村，大头将马车停在路边，周玉跳下车，将小丹抱下来，大头把背篓抬下来，道：“要不要我等你们。” 周玉拒绝道：“不了，大哥，你去忙你的，我进去可能一时半会出不来。” “那行，我要去买点种子，等会要等着你们回去吗？” 周玉摇摇头，道：“怕遇不着，你买好了就先回去，我们娘仨再找别的车，不用等着我们耽误时间。” 大头听她再三拒绝，也不勉强，嘱咐几句注意安全便赶着车去忙自己的事。 第74章 绿帽子 者村是依公路建的村，杨银芝家离公路并不远。 周玉一手将背篓夹到胳肢窝下。一手牵着小丹往杨银芝家去，路过者村村公所，周玉冷不防的听到一个声音，像是杨银芝的。 走过去的周玉又退到村公所门口，银色的铁大门没关，仔细听，里面有一男一女正在说话，女的正是杨银芝的声音。 周玉了然，这是跟村支书搞上了呀。上辈子就因为杨华不待见她搞破鞋，跟她断了往来，没想到这一世，这么早就搞上了。 上一世，只听说杨银芝给村公所煮饭，然后就跟当时的村支书好上了，村支书姓梁，长的人高马大的，常穿一身灰白西服，尖头皮鞋,头发总是打上厚厚的摩斯，从中间分开。一脸的油腻相。 刚开始两人偷偷摸摸的处，后来就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全然不顾各自是有家庭的，杨银芝甚至如同带着正牌丈夫一般走访亲戚。 事情闹得全村都知道，杨银芝的丈夫朱福安装聋作哑当了一辈子乌龟，村里的人给姓梁的取了个绰号“烂皮鞋”。当着杨银芝的面大家笑脸相待，背着杨银芝“婊子，破鞋”骂的可欢了。 周玉悄悄的走了，正好，她不在家少了吵架的功夫。 娘三七拐八拐的穿过一个院子，到了里院，几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聊天，有认识周玉的打了声招呼：“来找你姐呀。” 周玉笑着点点头，道：“她在家的吧。” 那妇人指指下院的门，道：“不知道呢，今天没看见，她女儿倒是在的。” 周玉回谢一声，径直走到杨银芝家，堂屋门大开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趴在小凳子上写作业。 “小花，你妈呢？”周玉进屋将背篓放到显眼的地方，小花爬起来，看了周玉一眼，欣喜道：“舅母来了。” 说着搬了把凳子过来，转身就去敲房门：“爸，舅母来了。” 房间里“嗯”了声，小花到周玉身边，好奇的打量着小丹。周玉懒得给她介绍，问道：“你两个哥哥呢。” 杨银芝的两个儿子，大的十七，叫小红，小的跟杨波差不多大，十四五岁，叫小国，具体叫什么，周玉也不知道，只知道大家都这么叫的 小花说：“去赶集了，我妈去村公所煮饭还没回来。我去叫我妈。”说着就要往外走。 周玉拦住道：“不要去了，我就要走了，家里还有事。” 正说着，房间门打开了，朱福安头发蓬乱，胡子拉碴，穿着件灰蓝色线衣出来。面无表情的说：“才来就要走。” 周玉对这个姐夫没有什么好感，或者他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好感吧。 周玉指指堂屋中心的背篓，道：“玉芝姐姐叫我送东西过来，说我姐要给杨波外公做几件衣服，不知道尺码，叫我送来做个样。” 周玉边说边观察朱福安的表情，果不然，听见“做衣服”几个字，朱福安面无表情的脸开始变得阴沉，周玉继续拱火道：“我本来要洗一下的，我玉芝姐姐说，我姐催的急，先送过来，我姐会洗的，那只能麻烦我姐洗了。” “她怎么不送过来？”朱福安忍着怒气，他本就是个小气抠门的人，不喜欢杨银芝跟娘家有利益上的走动，如今又是洗衣服，又是做衣服的，怒气早就冲头顶了。 周玉故作委屈道：“我玉芝姐姐带着她外孙女来赶集呢，你是知道的，她要卖货，又要管着孩子，走不开，就叫我送来的。” 说着站起身，道：“我还要去买种子就不做了，我姐回来，你跟她说一声。”朱福安不出声，拿了水烟筒坐在门口咕嘟咕嘟的抽着。 周玉内心鄙视极了，就这样要礼数没礼数，要样子没样子的男人，杨银芝不给他戴绿帽子才奇怪呢。 周玉牵着小丹走出院子，聊天的妇女客气道：“就走了呀。”周玉笑笑“嗯”了声，这朱福安真真还不如个陌生人会客气呢。他就是个窝里横，今天原本是要跟杨银芝吵一架的，没想到她不在，倒给了自己挑拨的机会。 今天这一挑拨，要么等杨银芝回家，朱福安跟她吵一架，以朱福安的品行，动手揍她一顿也是有的，要么朱福安提着东西到街上找朱玉芝撒气。 那裹脚女人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想着朱福安撒火去，那小脚女人软声软气带哭求饶的样子，周玉就心头大爽，不管是哪一种，总是出了心头的一口恶气。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村公所门口，鬼使神差的，周玉就想进去看看，想着，就带小丹进去，让小丹站在院子里，自己悄悄的上了走廊，一间一间的凑着玻璃窗往里看。 到走廊尽头的一间，玻璃上贴着彩色的窗纸，看不见里面，正要走，突然听见里面女人嬉笑了一声，周玉心头一动，又摸到窗户下，窗户有一扇微开着，周玉凑到缝隙前往里看。 这一看，不得了了，杨银芝穿着白底碎花衬衣，黑色棉布裤子，梳着两个大辫子，正坐在烂皮鞋大腿上，两人忘我的啃在一起，烂皮鞋的一直手搂住杨银芝的腰，一手从领口塞进杨银芝的衣服里。 要是上一世看见这种事，周玉早已脸红走人。如今可不同了，活了两世，什么没见过。周玉猛的推开窗户，喊了一声“姐姐”。 里面的两人惊的三魂不见七魄，慌张的分开。周玉直接去推门，门在里面反锁了，推不开，周玉又到窗前，朝里面大着嗓门叫道：“姐姐，我姐夫说你在村公所我就过来找你了，你还真在这里呀。” 声音洪亮如喇叭，只听见里面凳子“砰”的一声倒地，然后是慌张凌乱的脚步声，接着门被打开了，烂皮鞋慌张急促的低声制止周玉：“别喊了，别喊了。”说着看看四周，见没人才松了一口气，手指却因受惊，明显的在颤抖。 周玉故作惊讶的看着烂皮鞋，杨银芝随后也出来，假装镇定的将额前的乱发拢到耳朵后面，问：“你找我什么事？” 周玉看看烂皮鞋又看看杨银芝，两人脸上由白转红，由红转白，三人都不说话，气氛一下尴尬起来。 烂皮鞋首先绷不住了，道：“妹子，今天这事你可不能乱说，我们就是闹着玩呢。”说着讪讪的笑笑，杨银芝也道：“是的，是的。” 周玉见他们害怕的模样，知道这才是刚刚好上呢，多少还是畏惧着别人呢。 这样就好办了，暂时拿捏住她的把柄，还怕她来搞事？ 周玉指指杨银芝胸前扣错的扣子，杨银芝低头一看，满脸通红，慌忙重新调整。小丹见大人都在走廊上，也跟上去，指着杨银芝道：“姑妈，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小孩子发话，两人脸上更是挂不住了，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周玉道：“我是来告诉你，玉芝姐姐说，你跟她说了，杨波外公的衣服不应该是她洗，而应该是我洗，我也不洗，你既然喜欢管闲事，那我就送过来给你洗了。” 周玉话音刚落，未等杨银芝开口，烂皮鞋就急忙答应：“她洗，她洗，你还有事吗？没事就回去吧。”说着往院子外看了几眼，他这是害怕路人听见，更害怕周玉不管不顾的把两人的丑事给说出来，急着赶人走。 周玉瞥了他一眼，不急不忙道：“我姐夫说你在这里呢，本来说我俩一起来找你，我等不及就先来了，估计他也差不了几步了。” 杨银芝一听，将反驳的话咽了下去，急忙道：“好好好，我洗我洗。”说着要拉周玉走，若是让朱福安碰到了，那就不好收场了。 第75章 看戏 周玉退后一步避开，道：“玉芝姐姐还说了，要你给她爹做一套衣服，她说，你针线不好，叫你买了布料给我，我有缝纫机，做的快，今天正好赶集，你把布一块买给我吧。” 杨银芝急了，来不及判断周玉说的话，也来不及拒绝，摸了摸裤包，没有带钱，又不能回家拿，只得问烂皮鞋：“你带钱了没有。” 烂皮鞋犹豫了一下，脸面还是盖过一切，从衬衣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正准备数一下，杨银芝一把夺过，抽出一张五十的递给周玉，好言道：“你顺道去买吧，我就不去了。” 周玉毫不愧疚，接过钱塞进裤包里。烂皮鞋道：“妹子，今天你就当没来过。” 周玉看他一脸恳求，再看看杨银芝担心畏惧的眼神，心里一阵舒坦，拉起小丹下了台阶，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姐姐，我们家的事你还是少管一点吧，就像我一样，我也不爱管你家的事。要是你爱管我家的事，那我可就也管管你家了。” 杨银芝急忙道：“不会了，不会管了。”周玉笑笑，道：“我姐夫来了，你快进去躲躲。” 两人如同见了猫的老鼠，急忙往屋子里钻。此时两人还有畏惧之心，还要脸面，现在不拿捏，等以后没脸没皮了，就没机会了拿捏了。周玉浑身毛孔都舒坦，牵着小丹出了村公所，往街上去。 白得的五十块，不花白不花。周玉拿着钱带着小丹去吃了碗晌午，路过卖布的摊子，挑了几种好看花布，准备给小丹做几件衣服。 便宜厚实的布料也也有，可以做罩衣，农村人都喜欢给五岁内的孩子穿在外面，防尘耐脏，白天穿上，晚上脱下，里面的衣服干干净净，大人省时省力，孩子的衣服也耐穿。 周玉挑了几个好看耐脏的花色扯了几尺，回家做成罩衣，五块钱一件应该也好卖的，毕竟会做这个的不多，街上卖的也少。现在奶娃娃遍地都是，需求量大着呢。 付了钱，拿上东西准备走到街尾，搭个便车。街尾多是卖农具，瓦罐，牲口的。 周玉远远就看到一群人围着一个摊位，里面传来男人愤怒的声音，周玉紧紧牵着小丹，一手吃力的提着布料凑到旁边往里瞧。 呵，这热闹是赶上了，里面的吵架的朱玉芝的瓦罐摊子，朱福安这个怂货真的将朱家章的脏衣服送回来了，衣服洒落一地，看样子是丢过去的，背篓躺着的地方还碎了一只咸菜坛子。 朱福安嘶吼的骂着朱玉芝两口子，什么脏捡着什么来骂，朱玉芝的丈夫王友全气的跳着脚也回骂。朱玉芝又气又慌张，道：“你姑爹，你听我说～～。” 朱福安骂道：“说个屁，就是你这个搅事精，天天管这个管那个的，现在连我家你都算计上了，你还听你说，你说什么？” 王友全急走几步要扑上来，朱玉芝急忙抱住，道：“别吵了，别吵了，我拿回去洗还不行吗。” 朱福安骂道：“你爹的衣服你不洗谁洗，你爹是女儿都死光了吗？”朱玉芝气的浑身发抖，看热闹的有劝架的，有嫌热闹不够大的，偶尔添油加醋两句，反正不要钱的热闹，不看白不看嘛。 “杨波，快来把你外公的衣服捡起来。”朱玉芝嘴唇发白的喊着，杨波从人群里挤出来，去捡地上的衣服。周玉这才看到这个白眼狼继子放着自家的弟妹不带，每个周末跑来给别人带孙子了。 顺着杨波过来的方向看过去，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吓的哇哇大哭，朱福安见杨波来捡衣服，骂的更起劲了。 爹娘骂完骂儿女，王友全实在气不过，挣开朱玉芝的拉扯，捡起地上摆着的猪油罐就往前扑，要砸朱福安脑袋上，这是认了真，围观的人中有熟人挤上去拦着。 要不说朱福安是窝里横，见王友全来横的来，吓的转身就要跑，奈何围观的人太多，挤不出去， 见王友全被人拉住，觉得没有多大威胁，又开始骂爹骂娘，周玉看得差点笑出声，人太多怕踩到小丹。 周玉带着小丹离远点，人群外，那个哭泣的小女孩被挤出来，正是朱玉芝的孙女。 周玉计上心头，拉着小丹走过去道：“瑶瑶，你怎么了。” 叫瑶瑶的小姑娘是见过周玉的，哭着道：“外公他们在吵架，我害怕。” 周玉给她擦擦眼泪道：“别怕，你要是怕的话，我带你去你外祖那里，等你外公外婆吵完了，来你外祖家接你，怎么样。” 瑶瑶点点头，周玉指指不远处卖冰棒的的地方，说：“不哭了，小外婆给你买个冰棒吧，然后我们一起去外祖家。”瑶瑶点点头，破涕为笑，小丹听到吃冰棒，也嚷着道：“妈妈，我也要。” 周玉点点头，道：“都有都有。”说着带着两个孩子往远处去买冰棒，一人一根，付完钱，回头看那吵架的人群还没散开，隐隐被风带来几句骂人的话，还是那么不堪入耳。 周玉问了几个拉客的马车，有马上走的，两毛一人，小孩不算钱。周玉爽快的给了钱，将布料孩子抱上车，车主鞭子一甩，马蹄哒哒响起。 周玉回望越来越远的人群，忍不住笑出声，吵吧，吵吧，等你们吵完了，孩子没在了，看你们急不急。任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孩子会在朱家章那里，杨波不是喜欢给别人带孩子吗？ 这回孩子看丢了，看你姨妈对你好还是对她孙女好？ 你看，做恶人是多么舒服，多么容易的一件事，上辈子敬小慎微，顾着这个不容易，怕那个有想法，自己过的卑微又难受。早知道撒谎挑拨不费力，还低声下气讨好别人干什么。 周玉在街心口下了车，把瑶瑶送到老宅，正巧碰上朱家章正在吃饭，陪同一起吃饭的还有尚老头，尚老头有两儿子，跟两儿媳不对付，也是单独过，这老头上辈子可是朱家章的常客。 两老头没想到周玉会突然来，有些紧张有些局促，周玉没说话，看了一眼桌上，“呦，你离开我们单独过，看来事有原因的，你看你这小日子过的，有酒有肉的。” 朱家章啪嗒一下嘴，道：“怎么，我吃不得呀。”周玉将跟在后面的瑶瑶往前一送道：“吃得吃得，反正每个月固定就那么一点粮给你，你今天吃完，还是明天吃完都跟我们没关系的。” “外祖。”瑶瑶叫了一声朱家章，打断他骂人的想法，朱家章“哎”了声，问到：“你怎么来了。”说着站起身到厨房外张望。 “别看了，我玉芝姐姐叫我带过来交给你的，她今天货多，不好带瑶瑶坐车，过几天她来接。”周玉自己都佩服自己，现在撒起谎脸不红，心不慌。 朱家章“嗯”了声，又回到厨房，慢悠悠的拿了一只碗要给瑶瑶盛饭，周玉懒得看他们爷孙温情，拉着小丹就走。人也送到了，后面的戏就看他们怎么唱了。 到家给小海喂了奶，换了干净的尿片，拿了个洗衣服用的大铁盆，垫上毯子，将小海放到里面，嘱咐小丹看着，自己去做饭。 第76章 挨打 大米没有多少，要省着点吃，但是一家人也要吃饱，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小丹年纪小，胃口也不大，吃一碗饭左右就饱，小海吃饱，外加稀烂的米粥，一小把米就可以。 杨波多半是跟着朱家章吃，不会回来的，周玉也没打算做他的那份。 生了火，从米缸里舀了一碗米，挑拣出杂质，淘洗干净，火炉的煤烟正好散去，铁锅里装水端到炉子上烧开，下米顺了顺，让它煮着，再去削个土豆。 土豆弄好，米煮的也差不多了，用筲箕滤出米汤，盛一半放到铝蒸锅里，另一半拿了面粉混合搓成面疙瘩，不干不湿的铺在白米饭上层，一起上锅里蒸，等蒸锅上气后，间断的打开锅盖往里面多次少量的洒水，这样做出来的米饭疙瘩有嚼劲，软糯甘甜。 酸汤土豆汤跟面疙瘩最配了，还有油渣豆豉也很搭。一碗米疙瘩饭浇上土豆酸汤，再舀上点豆豉，混合一搅拌，酸辣爽口中带着面粉的韧劲甘甜，真的不要太好吃。 饭蒸好了，周玉烧好锅，放了一勺猪油炼化，从存鸡蛋的桶里拿出一个鸡蛋给小丹煎个荷包蛋，正弄着，杨华回来了。 “小周，你回来了？”杨华站在厨房外问了声，周玉应了声，小丹从堂屋里叫着爸爸跑出来，杨华丢下手里的围腰，乐呵呵的抱起小丹往屋里走，堂屋里传来杨华逗小海的身音，小丹也在学样逗弟弟。 周玉铲出鸡蛋，用锅里的余油将土豆翻炒了一遍，加上一瓢水进去，油锅滋啦一声，香气飘出来，不一会，锅开了，周玉洗干净手，从酸菜缸里掏了一把酸菜丢到锅里，放了一小勺盐吧，煮了一会起锅。 回锅一下早上的油渣豆豉，周玉叫了声：“吃饭了。” 杨华抱着小海，带着小丹来到厨房，周玉将铁缸放到火炉上，关上小火，给小海煮稀粥。盛了两碗米疙瘩饭出来，给小丹单独舀了下面的白米饭，小孩子吃多了米疙瘩消化不了，况且小孩子也不爱吃。 “玉米蒸的怎么样了。”周玉边吃边问，杨华抱着小海不好夹菜，拿了勺子连菜带汤的舀进碗里，用勺子大口吃着。 咽了几口，才道：“明天下午就差不多了，晚上再过去添一次火，加点水就等明早去看了。” “有人看着吗？”周玉问，杨华道：“我请看酒坊的老八帮我看着。” 周玉笑笑：“也就是你还请得动他，别人进去都是被他骂的。” 杨华得意道：“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 老八是瞎了一只眼，无儿无女无住处，村里就安排他住在酒坊，顺带看守酒坊，打扫卫生，每个月给几十块钱，也不怪老八爱骂人，有几家酿酒的，酿完酒不收拾，到处弄的乱糟糟的，还有瞧不上老八的，出言不逊辱骂老八。 老八也不是个软柿子，回骂回去，一句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不就来个横的，对骂扭打几次，大家都知道老八的性子，逐渐也收敛了些。 这回轮到老八开骂了，看谁不对眼就骂上几句，酿酒的人家也不敢回顶了，缩着脖子默不作声的干活。 看吧，人就是这样，你强她就弱，你弱她就强，欺软怕硬就是人的通病。 “你今天去姐姐家了。”杨华把碗递过去，让周玉再添一碗饭。周玉接过，边舀饭边道：“是呀，去了，你姐夫气不过你姐多事，找不到你姐就跑到玉芝姐姐的摊子出撒气，好多人在看，差点打起来。” 杨华接过碗，周玉道：“我刚要回来，看见玉芝姐姐的小孙女被人挤在一旁哭，叫了他们好几声来抱孩子，他们吵的太起劲了，根本不听，我怕孩子丢了，就把孩子带回来送她外祖哪里了。” 杨华的眼皮抖了抖，道：“这回两姐妹是要当冤家了。”周玉道：“冤家不冤家我不知道，她两个好的穿一条裤子呢，说不得明天就好了，倒是我看见你姐出去鬼混了。” 杨华闻言，一口汤呛在嗓子眼，激烈的咳起来。小丹懂事的放下碗筷，跑到杨华身边给他拍背，关切的问：“爸爸，你没事吧。”杨华咳的脸红脖子粗的，半响才道：“没事，爸爸没事。”小丹转身用瓢从桶里舀了一瓢水给杨华。 杨华接过喝了几口方平息下来，道：“你别瞎说。”小丹把瓢放回桶里，看着周玉吃的津津有味，忍不住夹了周玉碗里的饭吃起来。 周玉看她喜欢吃，给她盛了一小勺进去，道：“我没胡说，在村公所，我亲自看见的，还敲诈了那个男人五十块，今天买的布就是用那男人的钱。” 杨华盯着周玉看了半响，见她不像是撒谎，才道：“你没跟别人说吧。”周玉道：“我就跟你说，他们请我不要跟别人说，你又不是别人，但是你姐夫还不知道。” 杨华道：“我那个姐夫天天往煤炭上跑，只知道烧煤窑。”说着叹了口气，道：“不行，我得去说说我姐，孩子都三个了，最大的小红都十七了，还干这样的事，叫孩子们怎么看她。” 周玉冷哼一声道：“算了吧，你还是不要管闲事的好，说不准人家父子都知道呢。”真想告诉他，人家上辈子不躲不藏，光明正大后，杨银芝的三个孩子可是把烂皮鞋当半个爹亲近呢。 正说着，杨波站在院子里叫“爸爸”。杨华应了声，明天周一，他说新房子离学校太远，老宅两步就到学校，早上上学方便，十天半个月都在老宅跟他外公吃住，今天怎么过来了。 杨波进了厨房，周玉没搭理他，小丹热情道：“哥哥，吃饭。”杨波拿了凳子坐下来，情绪沮丧，低着头不做声，杨华道：“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杨波没做声，小丹连蹦带跳的去拿碗，要给杨波盛饭，当着小丹的面，周玉总不能在孩子面前对杨波的恶意太明显，接过小丹手里的碗，道：“哥哥吃过了。” 杨波嘴唇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道：“我还没吃。”杨华看看天色，道：“你去哪里玩，你外公没叫你吃饭？” 杨波抬起头，眼睛里蓄满泪水，杨华这才看见他肿起的半边脸，上面的五指印清晰可见，“你这是谁打的。” 杨波豆大的眼泪滚出来，道：“我姨爹打的，我姨妈也打我了。” “你去者村了？去干什么？”杨华追着问，杨波用袖子擦擦眼泪，道：“我姨妈叫我周末放假帮她去带瑶瑶，今天我姨妈跟姑爹吵架，我去拉架，等他们不吵了，才发现瑶瑶不见了。” “我姨爹就甩了我一耳光，我姨妈边打我边哭着骂我，说是我弄丢了瑶瑶，她怎么回去交差，还骂我是个丧门星，克死妈，叫我滚，以后不要再去他们家。”杨波哭的伤心极了。 小丹走到他旁边，用小手给他擦眼泪，小声道：“哥哥，不哭。”周玉将小丹拉到自己面前，她忘不了，上辈子杨波跟她媳妇是怎么不让小丹回家过年的，也忘不了，他们是怎么辱骂小丹的，是怎么耍赖报警装死来吓唬自己一双儿女的。 原本看在他无母的份上，自己重新来过，也想给他重新来过的机会，可惜，他是不会珍惜的，有些人的坏是刻在骨子里的。他宁愿帮外人也不会对自己伸出援手。 第77章 酿酒手艺 杨波的哭声，引得小海异常烦躁，也开始在杨华怀里扭来扭去，周玉从杨华手里抱过孩子安抚，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叫他人这样的辱骂殴打，杨华多少还是生气的。“后来呢？你自己回来的？” 杨波道：“他们满街的找人，我也跟着找，我姨妈说，叫我要死就赶紧去死，死远点，不要跟着她，我就走着回来了。”者村到大树村，五公里的路，说近不近，说远不远，道路没修通，大家为了省距离，都是沿着河道抄小路走，小路弯弯曲曲，危险因素不少，迷路，落水，遇到坏人等。 杨华气的牙痒，骂自己不争气的儿子道：“你不是天天说你姨妈对你好吗？你去给她带娃还怨上你了？早就跟你说，你周末在家带着弟弟妹妹，我们腾出手来做别的事，你自家的不管，天天跟在别人后面。” 杨华越骂越气，“你姨妈哄一句你就信以为真，说你是她带大的，你就当我们没恩情，你以为你在他家的那些年，是白吃白喝的呀，我拉了多少粮，拿了多少钱，你姨妈跟你说了吗？” 杨波哭的更厉害了，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到家没有安慰，还要挨骂一顿，更是委屈极了，周玉不想看他哭啼的样子，受委屈了会往这跑，别人给他三分脸了，他又忘了哪里是家，哪个是爹了。 周玉端下炉子上沸腾起来的稀粥，抱着小海，叫上吃好的小丹上堂屋去。终究不是自己的孩子，养不熟的，都说后妈不是好东西，那就当个不是好东西的后妈吧。 厨房里，杨波哭得肩膀抖动不停，杨华骂完气也消了，拿碗给他盛了饭，安慰他几句：“以后还找你姨妈吗？” 杨波嘴里含着饭，难过道：“不去了。”杨华叹了口气道：“你现在的妈虽然不是你亲妈，但是对你也是很好的，你又不是没爹没妈，没家的，你天天不着家，要么在你外公那，要么就去找你姨妈，听他们给你拱火，回来对着你妈干。” “你十二三岁了，该懂事了。”杨华意味深长的说，“给你讲的道理你要听，你要是听不进去，你的苦日子还在后面呢。”杨波含着泪，在嗓子眼里嗯了声。 杨华道：“吃完饭把碗洗了，我要去酒坊看灶头。”杨波乖巧的应了声，只有在外面吃过苦头，才知道家里的好。 杨华到堂屋跟周玉打声招呼，就要去酒坊，临走又回来道：“要不要到把孩子送到太平村。”周玉皱眉道：“孩子在她外祖那里怕什么，他们自己不看好孩子，活该他们着急，也要让他们不安心几天，过几天来赶集了会去她外祖那里接的。” 杨华犹豫着，要不要让人带个信去告诉一声孩子的着落，以免他家担心，周玉看出他的心思，道：“你要关心别人？别人有没有关心过你儿子，但凡他们要是也会关心你儿子，现在就该来这里问孩子回来了没，他来问了，还会不知道瑶瑶在哪里？” 提起杨波，杨华一下想到自己的儿子孤身一人走回来，气也上来了，道：“不管了，由他们找去。”随后拿了围腰去酒坊看灶火。 周玉喂了小海稀饭，杨波吃完饭，收拾好厨房进来，嗫声问：“妈，我睡哪里？”周玉指指堂屋左边的房间道：“你的床没人动。” 杨波应了声，手脚不洗直接进了房间，上床睡觉。周玉翻了个白眼，还好床上的用品都是他以前的，他也别指望着自己会在给他清洗。 连着两天，杨波都回新家来吃饭睡觉，周玉有些纳闷，这朱玉芝打了他，朱家章可没打他呀，怎么就不回老宅了？心里虽疑惑，但也不想开口问。 今天要装坛发酵了，灶里的火撤了，蒸笼里的玉米要一勺一勺的舀出来，多个人帮忙，速度也会快些，要不先舀出来的放凉了就发酵不熟的，周玉带着疑惑跟两个孩子来到酒坊。 杨华跟老八已经舀出来大半了，老八见周玉来了，粗声粗气道：“你就不用粘手了，带着孩子不方便。” 有人帮忙，周玉也乐得轻松，道了声谢，教小丹也说谢谢，小丹自带奶音的说：“谢谢伯伯。”老八脸上浮现少见的笑容，双手在身上蹭了蹭，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奶糖递给小丹，慈爱道：“这是别人给伯伯的，伯伯舍不得吃，今天就给你了。” 小丹喜笑颜开的接过，又甜甜的道谢，老八喜的合不拢嘴，对杨华道：“你这小闺女不错。” 杨华得意道：“那是，你不知道刚几个月大的时候，老房子那边的人抢着抱呢，都稀罕的紧，说一看就知道白皮肤，大眼睛，好看的像洋娃娃的是我老杨家的。” 老八道：“那是，看着就机灵，比你那大儿子机灵多了，我记得你那大儿子三四岁了，坐在哪里动都不会动，苍蝇叮在嘴上都不会打一下。” 提到杨波，杨华讪讪的笑笑的，是的，杨波打小就木讷，大家还怀疑过是不是近亲结婚，生了个傻子。杨华递下一桶热乎乎的玉米，老八接过倒在盆里摊开，又把桶递上去。 “杨波回来了没？”杨华问周玉，周玉将盆底热的玉米翻上来，道：“回来了，他怎么不去他外公那里了？” 杨华弯着腰，用长长的勺子舀着蒸笼最下面的玉米，吃力道：“怕他外公骂吧。” 周玉也不多问，不该自己管的事少管，再说管也管不了。半个小时，杨华清空了蒸笼，放干锅里的水，又加了些清水，搭把梯子站到锅里，仔细的清洗锅里跟蒸笼。 洗干净锅，正好玉米也温热下来，杨华拿出酒曲均匀的洒在玉米上，不停的翻拌均匀，装到土陶罐子里密封好，现在气温好，不出两天就可以上锅出酒了。 老八在旁边仔细的看着，杨华道：“你看着，哪里不懂就问我。”周玉听他的口气，这是在教老八酿酒呢。 老八点头道：“你说的很清楚，感觉我是会了，不过，还是要上手实际做做，只是做的少，这灶又太大，不合适，多的多又怕做做废了。” 杨华道：“村上现在不是有五十六家酒坊吗，你等我问问有没有小点的灶，你先到小灶上试试。” 老八喜上眉梢，道：“那好那好，就等你给问问了。” 周玉蹙眉，杨华这爱帮人的毛病还是改不了，不过也好，教人本事也是一件功德。 第三天是星期三，周玉喂了鸡猪出来，就见朱家章手背在后面，弓着腰气势汹汹的来了。后面跟着朱玉芝的二女儿小芬， 周玉把桶放在猪圈门口，转身上了台阶，准备进屋，朱家章开口就骂：“你个坏心肝的，你坏的要报应在你儿女身上。” 诅咒自己的儿女，这还能忍？周玉随手抄起走廊上洗菜的水，往两人泼了上去，这原本是要留着喂猪的。 朱家章躲避不及，从头湿到脚，一口水呛到鼻子里，激烈的咳了起来。 第78章 一箭三雕 院子外又开始有人围过来看热闹了，周玉翻了无数个白眼，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就那么爱凑别人家的热闹。 后排的朱炳清媳妇最是嘴贱，又爱讲是非，见朱家章衣服湿了，哎呀一声，道：“你看看你，你老公公再不是，你也不能这样泼他呀。” 周玉将手里的铁盆一丢，道：“要不，让他上你家骂一下，骂你家断子绝孙，报应不断？” 朱炳清媳妇面上一白，道：“我就说说，你怎么就这么毒。”周玉呸了一声，道：“骂到你身上你就不圣人了，骂我就是应该的了。你赶紧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别站到我家跟前戳眼睛。” 朱炳清媳妇还要骂，旁边的人赶紧连拉带扯的给她推出去，劝着“少说一句，少说一句。” 还好是晴天，气温不算低，朱家章将外面湿了的衣服脱下来，里面露出一件蓝色线衣，这应该是朱玉芝给他买的。 “又在吵什么？”大炮筒从外面挤进来，跟着来的还有村公所的范平，陶竹。 这是又报官了，周玉狠狠白了朱家章一眼，道：“咋啦，这是准备要把我抓起来呀，我犯什么法了？” 范平急忙解释道：“不是，大爹到村公所说，你拐带儿童，我们来看看，要是属实的话，要报到派出所呢。” 陶竹也说：“我们不相信，但是大爹去我们那里说了，我们就要来看看。” 周玉缓了缓口气，侧身让开道：“来，你们进去找找，我家有没有多余的孩子。” 范平陶竹对视一眼，就要上台阶，朱家章道：“她拐的是我外孙女家的孩子，我给送回去了。” 范平一脸雾水，道：“拐了谁？” 小芬道：“我姐家的孩子，星期天跟我妈到者村卖罐子，孩子就没见了，我妈都急病了，两天没下床吃饭，今天早上我外公把孩子送回去了，才知道是被舅母带走的。” 朱家章也道：“你们不知道，那孩子在我那里两天，一下子不吃这个，一下子要吃那个，晚上哭闹，吵的我头疼。今天送回去才知道是那个坏女人悄悄把孩子带走，来折腾我们的。” 范平看看朱家章两人，又看看周玉，问：“杨华没在吗？” 周玉道：“酒坊里呢，要不叫他回来。”范平点点头，对围观的人道：“你们谁去大队酒坊叫一下杨华。” 有人应了声去叫杨华，范平一脸严肃的问周玉：“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周玉摇摇头，道：“不是。” 范平掏出本子，道：“那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周玉看着小芬问：“你妈没说孩子是怎么不见的吗？” 小芬摇摇头道：“我妈没说，就跟我姐说，她在卖货，转头孩子就不见了。” 周玉心里暗自好笑，这朱玉芝给自己甩锅倒是甩的真好，自己吵架不看孩子是只字不提呀。 周玉道：“你妈那天跟杨波的姑爹在吵架，吵的可厉害了，两方都快动起手来了，我去者村赶集正好看见瑶瑶被看热闹的挤出来，站在一旁哭，我怕人多，把孩子给弄丢了。” “就带着小丹陪瑶瑶站在那里，我叫了他们好几声，不要吵了，看好孩子，他们没人听我的，人太多，我带着三个孩子，又拿着大堆东西，不好看管，只能带着孩子们回来了呀。” “我回到村里第一时间就把孩子送到他外祖那里，想着他们每周赶集都要来杨波外公这里，到时候顺带接走孩子就可以了呀。这怎么就变成我拐带孩子了。”周玉说的极是无辜，大人吵架，没人管孩子，自己带三个娃，街上人来人往的，谁看得住。 朱家章道：“你不是说他们会来接的吗？” “是呀。”周玉假装奇怪道：“他们每周不是都到你那里去的吗，他们去了不就接回孩子吗？” 朱家章语塞，小芬道：“舅母，那你也应该叫人带个信给我们呀，我姐都快急疯了。” 周玉笑笑道：“小芬呀，你看我也没个帮手什么的，一家里里外外都是我一个人在做，我自己都忙的晕头转向的，今天你们一来就骂我，我都还没想到这个事呢，再说了，孩子在你外公这里，你外公都不知道报个信呢。” 范平听出个大概，道：“你看嘛，就是个误会，大家都没说清楚。” 朱家章不依，道：“她就是个坏良心的，就是她拐带的。”小芬也附和道：“我妈都没跟我们说吵架，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变成是我妈他们吵架不管孩子呢。” 周玉脸色沉了下来，道：“今天我要是有证人，证明是你妈吵架不管孩子，你是不是要跪下来给我赔罪？” 小芬犹豫了一下，道：“我妈不会骗我们的，她都急的下不了床了。” 周玉道：“你去问问你表弟杨波，当天他可是在场的，你爹妈还揍了他一顿，让他一个人从者村走回来的。” 朱家章闻言，眼睛放大了一瞬，道：“杨波被谁打了？” 周玉不理会他，正巧杨华跟放学的杨波一块回来了，小芬急忙上前，拉住杨波问到：“表弟，星期天你去者村了吗？” 杨波看看满院子的人，迷糊道：“去了。” 朱家章道：“你去干什么了？” 杨波道：“去帮我姨妈带瑶瑶。” “那瑶瑶为什么丢的。”小芬追问，杨波道：“我姨妈跟者村的姑爹吵架，吵的快打起来了，我去拉架，人太多了，等他们不吵的时候，瑶瑶就不见了。” 大家都听着，杨波说的跟周玉的相差无几，小芬脸色煞白，看向周玉，默不作声，周玉道：“真是好人难做，那天我就应该不要多管闲事，你们一家人眼里，我就是那个最坏的。” 朱家章也沉默了，杨华朝院子里的说道：“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顺道看了朱家章一眼，朱家章瑟缩的退了退。 院子里的人开始三三两两走开，杨华邀请范平，陶竹，大炮筒进去坐坐，三人也不推脱，进了屋。小芬，朱家章讪讪的站着，周玉冷眼看了小芬一眼，道：“小芬，你今天是特意来找我出气的，是吗。” 小芬被直言戳破，眼神慌乱了一下，道：“不是的，舅妈，外公送我侄女回去，我妈怕我外公一个人回来不放心，就叫我送回来。” 周玉冷笑一声：“是吗，怎么就送我家来了。你回去可得告诉你妈，赶集少带孩子来，这次还好是碰见我，下次可就保不准真丢了。”说着转身进了屋子，由他们站在那里。 杨波被打后，杨华教育了一番，也不敢跟两人走太近，默默的从两人旁边经过，上了台阶，朱家章身上湿了，小芬怕他着凉，叫着回老宅换衣服。 周玉瞥见他们走了，心里暗自得意一下，朱玉芝固然可恶，但是让小女孩落到人贩子手里，周玉是不忍心的，带走瑶瑶，就是为了让朱玉芝着急上火。警告她一番，手别伸太长。 将瑶瑶送到朱家章那，就是要小孩子折磨他几天，反正是他的亲外孙，他总不会把孩子丢出去的。杨波不是喜欢吃着家里的饭，做着别人家的活吗？也让他尝尝吃力不讨好的苦果。 正好一箭三雕，从她们的口述中听来，朱玉芝急的不轻，她大女儿应该没少责骂她，这两三天的时间，这三家人受的煎熬也不少，可比起自己受的，她们这算什么。 杨华陪着范平，陶竹说话，“给你们见笑了，我这个老丈人呀，真是不好意思说。” 范平道：“他去村公所，正好我们在，我们就想着应该不会呀。” 陶竹道：“不理他又不行，只能过来看看。哎，你这个家真是不好当，要不是你两口子硬气些，早就被他那一大家族吃了。” 大炮筒也插嘴道：“要是我，我早就爬起来跑了。”周玉抱着小海在哄睡，听大炮筒这样说，多少有些看不起杨华软弱没骨气的意思，心里冷笑道：“你家也不是省油的灯，自己哥哥一死，嫂子就急着钻你的被窝，侄子当儿子养，被管的服服帖贴，也没见你多有骨气。” 几人聊了几句，又聊到村里的事，陶竹又在哼穷，嘱咐杨华：“老杨，你最有本事了，你看看能不能再去上面要点钱，我们还有好几条水渠没有修好呢。” 第79章 酿酒 杨华沉吟了一下，道：“上次去过了，说给我们村拨的款太多了，其他村的都有意见，现在天天有人去政府门口堵着要钱，领导说我是带的歪风，死皮赖脸大家都学会了。” 三人一听，忍不住笑出声，陶竹道：“马上就要放水插秧了，这水渠弄不通，地里没法放水呀。” 杨华道：“通知大家，分段去修，以前没水泥水渠，大家不都是这样做的吗，今年水渠没修到的地方，还是老样子，按分地多少，四个人的地修四米，六个人的地就六米，谁家不去修，就按人头交钱，，一人三十，我们请人去替他家修。” 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水库开始放水前，沟渠就要修整好通水，要是耽误了插秧，下半年一个村子都会挨饿的，民生大计，谁也不敢马虎。 事情就这么定了，一个村的去修一条沟渠，不是什么技术活，一两天就能弄好的。三人又说了几句，杨华要去酒坊，准备上发酵好的酒饭出酒，陶竹，范平家里有事也一同走。 大炮筒呆着也没意思，提着玻璃茶缸跟在后面，周玉客气的挽留几人吃饭。几人也客气的回拒。 周玉安顿好两个孩子，开始生火做饭，拿了一精细的玉米面，一碗大米，准备做玉米饭，大米不够，只能掺着粗粮一起吃，菜就配个酸辣子炒土豆，煮白菜吧，土豆白菜家里管够，想了想，还得给小丹蒸个鸡蛋。 正忙着备菜呢，杨波跟在周玉后面，进进出出，似乎有话要说，周玉看他一眼，没做声，拿了几个土豆削起来，杨波在旁边站了会，小声道：“妈，要我做什么？” 周玉淡淡道：“不做什么。” 杨波又问：“妈，我要写作业吗？” 周玉笑笑，道：“你们老师叫你写你就写，你问我没有用。”上辈子，杨波一放学，周玉就要求他写完作业再玩，要求他讲卫生，早晚要刷牙洗脸，勤换衣服。 自己又是急性子，把他当自己亲生的，喊不动，一急眼声音就大起来了，爷孙俩就开始走出门站在院子里骂，说自己不待见他爷孙，真是有苦说不出。 这辈子，自己不打不骂，就看你往后的造化了。 “妈，我们老师说，今年我还留个级。”杨波小声说，周玉“哦”了声，杨波道：“我不想留级了，再留级我就是班上最大的了。” 周玉将削好的土豆丢进盆里，道：“你跟你爸说，你看我就是个睁眼瞎，自己都大字不识，怎么会知道你们读书人的事。” 她说的云淡风轻，杨波一怔，道：“可是以前都是你管着我读书的呀，老师不让我考试，也是你去找的老师呀。” 周玉笑笑，这是又想起自己了，可是有什么用呢，这只不过是现在要用人才想起来的，等他辍学了，他还是说，我那个后妈不给我读书的。 周玉道：“你可不是我管的，有你爸，有你外公的，他们当家作主，你有事要先跟你爸，你外公说，他们说怎么办，你就怎么办。” 周玉说的很是温柔，看不出半点情绪，杨波想了想，道：“我不想读书了，反正我也读不进去，还要留级就更没意思了。” 周玉还是一句：“你问问你爸爸的意思吧，我听你们的。”杨波眼里有些欣喜，道：“我爸同意，你就同意？” 周玉点点头，怎么会不同意呢，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呀，难道还能像上辈子一样苦口婆心的劝你？ 杨波站了一会，道：“那我去喂猪。”周玉没做声，杨波提起桶去灶房，灶上煮好的猪食已经凉下来了，舀了满满一桶，提到猪圈里。 周玉很快做好饭，杨波带着小丹下来到厨房，周玉将盆端下来，小海放到盆里看在眼皮下才放心，小海会翻身起坐了，时刻要人看着。 周玉打开锅盖，将上层的玉米面跟下层的白米饭混合均匀，一人一碗，杨波用筷子拨了拨，嫌弃到：“我不要玉米饭，我要白米饭。” 周玉冷冷道：“我家的粮食都被外公搬去给你姨妈了，你要是吃不惯，就去你姨妈家吃，再过几天，我们连玉米饭都吃不上了。” 杨波扒了一口在嘴里，咀嚼了半天艰难的咽下去。周玉拿了勺子给小丹舀了鸡蛋羹，小丹懂事的吃着，见杨波迟迟不吃下一口，小丹学着周玉的样子给杨波舀了两勺鸡蛋羹，道：“哥哥，拌在一起好吃。” 杨波嗯了声，筷子在碗里搅拌一下，吃了一口确实不如前一口干燥粗糙，夹了几筷子酸辣子洋芋片下饭，勉强吃完。 周玉并不多观察他，要吃你就吃，不吃饿着也没关系。想着今天做饭的时候，米缸里的米已经见底了，搬家时，客人带来的米只有三四十公斤，这个月底还要送二十公斤给朱家章。 再怎么搭配着吃，也接不到秋季的谷子，面粉还有一袋，先拿去压成挂面，应急的时候可以吃上两天。糯米有三四公斤，太粘，不易消化，不适合做口粮，只能磨成粉，做汤圆糍粑。 玉米面也不多，就四五斤，只能看情况，碰到有卖粮食的买点，幸好手头还有几百块的闲钱。 吃过饭，杨波放下碗就走了，不用问也知道，这是回老宅了，这样的生活他怎么受得了。 喂过小海，周玉带着孩子们去给杨华送饭，发酵过的酒饭已经上蒸笼，蒸笼的盖子换成了铝制的密封盖，盖子上接了铁管子，蒸笼里温度达到一定程度，发酵过的酒饭就开始排出有度数的蒸馏水。 管子接口处有凹槽，蒸馏水多了就会聚到凹槽处，顺着罐子往外流，这时候的罐子特别的烫手，为了防止温度太高，酒水出来，酒精容易蒸发，在灶旁有砖头砌成的水窖。 依次从高到低排列，管子顺着三个水窖穿过，酒水在过水窖时就慢慢降温，等流到接酒的容器里时，已经冷却下来。 接满的第一桶叫头酒，度数最高，有七八十度，往后的几桶，度数越来越低，等全部结完，管子里流出来的没有度数了，这个时候就要拿着计度器，将几桶酒混合，调到是适合的度数，一般时42度到53度，50到53的度数，口感最好，也最受欢迎。 调酒就是技术活了，每个师傅的技术都不一样，差之毫厘，失之千里，除了看计度器，还要适当的根据口感来调和。 周玉到的时候，杨华正在给老八讲详细的过程，蒸笼刚上气，还没有酒水出来，这一夜就必须不眨眼的看着了。 老八听的认真，道：“还得是你教我，其他人，我在旁边看看都不行。”杨华嘿嘿的笑笑，“这还得你自己摸索哦。” “爸爸，吃饭了。”小丹打断他们，两人才看到门口的周玉母子，杨华迎上来抱起小丹，在小丹脸上亲了一口，喜欢的不得了。 老八道：“我们吃过了，在我这里吃的。”周玉并不惊讶，道：“那是我送晚了。” 老八道：“以后到你家酿酒，你就别送了，几顿饭我还是供的起的。”周玉笑道：“那就先谢谢你了。”客气归客气，哪里就能当真的。 杨华道：“黑灯瞎火的，你叫杨波来送呀。”周玉哼了声，道：“哪里就能使唤动他，嫌弃我家生活条件不好，去找你老丈人过好日子去了。” 杨华不做声，叹了口气。周玉见他吃过了，自己也帮不上忙，就道：“你们忙着，我先带孩子回去。” 杨华嗯了声，周玉跟老八打了个招呼带着两个孩子回家，周六还要赶集，带回来缝补的衣服还没弄好，得抓紧时间，罩衣也得做几件出来。 第80章 拖拉机 周玉回去给孩子们洗漱好，哄睡后，剪了罩衣的样子，下了几件料子，小孩子穿的，尺码不是很讲究，农村人大多贪图耐穿，尽可能往大了买，多穿几年，家里有小的也可以接着穿。 周玉统一做成2到6岁孩子穿的，后面打上系带，胖瘦都能穿，机器哗啦啦的滚动，三四件罩衣一会就好，修补的衣服，挑出同色的，不用换线，一气补上，换线的只能等白天了，晚上实在看不见穿针。 弄完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了，周玉活动了下筋骨，揉揉酸痛的肩膀，还是年轻好呀，放在五六十岁，天黑就看不到针脚了，哪里还能做这么多事。 明天出酒糟，杨华一个人是做不了的，得早点休息。上床看了一眼两个孩子，呼哧呼哧睡得正香，粉嫩可爱的模样叫人爱不释手，重生的意义，大概就是在修补上辈子自己的遗憾跟不满吧。 杨华夜里回来的，总共出了七十多斤酒水，都带回来放家里。刚躺下没多久，天就亮了，酒坊的下一家都是排好的，今天要蒸发玉米，一刻都耽误不了，得赶紧把蒸笼清理干净让出来。 昨天出的酒，蒸笼里的酒糟还太烫，没办法出，撤了火凉了几小时，温度下来了，就得赶紧去出。 杨华起身，周玉也醒了，看了看表，也起来洗漱，杨华道：“你在家看孩子吧，我去就可以。” 周玉吐了口泡沫，道：“你能等着慢慢弄，下一家能等？”杨华用毛巾擦了脸，道：“那孩子怎么办？” 周玉含了几口水吐掉，抹掉嘴上的泡沫，道：“你去拿灰毡，等下垫在酒坊一旁，给两个孩子睡上面，我跟你搭手就可以。” 杨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如果不要周玉帮忙，今天的酒糟下午才能出完，那下一家的时间就得往后推，后面排队的也得往后。 一家开了先例不遵守约定，那么往后的人家都会有样学样，这家多要一天，那家多要两天，规矩乱了，人就乱了，矛盾就要爆发。 可是周玉去了，就要委屈两个年幼的孩子跟着遭罪，家里没有个帮手，，什么都得靠自己，人家说，家族的兴旺是上一辈对下一辈的托举，一辈才会比一辈强。这大概就是穷人没有帮衬，到处是掣肘，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有帮衬的，只能勉强过日子。 周玉背着小海，杨华将睡梦中的女儿放到马车上，一家人往酒坊去，老八连续帮杨华两天，也没怎么休息，昨晚出了酒，人也累了，杨华也不好意思再打扰他。 酒坊里的大蒸笼上还冒着热气，门窗都开着，也散不出屋里的热气，刚进去，迎面扑过来的热浪带着酒气，让人呼吸都不顺畅。 杨华将灰毡折成两折，垫在酒坊外的走廊上，把小丹从马车里抱下来，放在灰毡上，周玉也将小海放下来，喂了奶，放到小丹身边睡着，再给两个孩子盖上小被子，幸好现在的天气暖和了，两个孩子也不怕着凉。 杨华将马车车尾顺到酒坊门口，车上铺好油布，等下酒糟就可以直接倒在车上拉回去，把装了马料的口袋挂在马嚼子上，马儿就乖乖的站着吃料，不会走动。 准备好一切，杨华站在灶上，用大铁锹将上层的酒糟舀到桶里，周玉负责把酒糟提到门口倒进马车里，两只铁桶交换装，两人谁都闲不了半分钟。 上面的站着还能铲出来，中间的得上梯子弯着腰铲出来，中下层的热浪一阵一阵往面上扑，扑的呼吸都困难，加上不停的挥动铲子，杨华整个人都像泡在水里面的，浑身湿哒哒的。 周玉来回跑，也累的一身汗，最下层站在梯子上够不着，使不上力，只能下到蒸笼里，将铁桶带进去装满了再递出来，周玉就得上灶台，站在蒸笼外接，这就更吃力了。 等两人忙完，杨华洗干净蒸笼，两人换下身上湿透的衣服，出来一看，小丹跟小海都醒了，小丹正在逗弟弟玩，两个孩子不哭不闹，杨华周玉的心里隐隐不是滋味。 周玉道：“要是有钱，没人帮我们又怎么样，学着城里人请个保姆不可以吗？” 说着上了走廊，抱起小海，杨华楞在原地，是呀，有钱就可以请保姆，有钱也可以请帮工，可是，这钱是说挣就挣的吗？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杨华拍实了车上的酒糟，收好东西，周玉背着小海，牵着小丹跟在马车后，已经是晌午了，最近的天气越来越热了。 “明天是周六了，要不我们进点冰棒来。”周玉追上赶车的杨华，杨华道：“可以，明天早上我先送你们过去，再坐车进城拿货，赶在中午回来。” 周玉嗯了声，中午赶集的人也多，天气热的话，中午正好好卖。 回到家，杨华将酒糟卸到切好的一人高石槽里存放，猪最喜欢吃酒糟，也特别容易肥猪，一把玉米面用沸水一烫，烫到粘稠，再加上几勺酒糟进去，省时又省力，小猪们吃的可欢了，就是有个缺点，吃酒糟的猪，猪圈打扫的不勤快就特别臭，得每天都清扫。 周玉负责做饭，吃过饭，周玉把没补好的衣服换线补了，整理好明天要带的东西，想着明天要买的东西，在心里过了一遍。 次日一早，两人早早吃过饭，喂了鸡猪，带着孩子上街上占位置，安顿好，杨华带了一个冰棒箱子上城里拿货，周玉特地交代一毛的多拿些，两毛的少一点，第一次在自己地盘上卖，就怕卖不完。 早上赶集的人比较少，周玉委托旁边的老熟人帮忙看摊子，带着孩子去卖粮的那段看看，准备买些大米，转了一圈，都是卖糠的，一般养猪养牛的会买些，可哪个农村人家没有糠这种不值钱的东西。 正好带孩子回摊位，一辆蓝色拖拉机前，一个黑瘦的男人抱下两个口袋，解开绳索，卷起口袋边缘，漏出里面白花花的大米。 一下吸引了好多人，纷纷围上去打听价格，男人开口八毛一公斤，围观的人一听价格散了一半，男人并不在意，又拿出一张纸板，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字。 周玉是文盲，认识的字十个手指都数得过来，纸板上的字她一个都看不懂，旁边识字的念道：“拖拉机出售。” 周玉闻言，道：“拖拉机也卖。” 男人抬头看看她，道：“家里的媳妇得病了，能卖的都卖了，要凑钱给她看病呢。” 周玉心里忽然有个想法，买了它，便问道：“多少钱卖？”男人又看他一眼，不屑道：“你要买？” 周玉白了他一眼道：“不买，我问你干啥？” 男人还是不在意道：“我买的时候是新的，两千多块呢，最新款带方向盘的，现在一千二吧。” 周玉围着拖拉机看了一圈，车身除了泥巴多点，没有什么磕碰损坏，随口道：“八百卖不。” 男人眼皮都不带抬的，道：“不卖。再说，你也怕做不了主。” 周玉道：“是，我做不了主，不过你也想想，我给的价格，差不多的话，我家孩子爸爸等会来看看，他说了算。” 男人正视了她一眼，道：“好，等会叫你家当家的来看，到时候再谈。” 周玉嗯了声，带着孩子回到摊位上，零零散散有顾客来取衣服了，周玉闲暇想着想，那拖拉机放上辈子也就是这个价，要是能买下来，以后赶集就不紧紧局限在大树村了，周边的几个村都可以去，赶集卖货的钱可比种地好赚的多。 第81章 有车了 今天赶集，客车跑的也勤快，杨华回来的时候才早上十点多，周玉看了眼小冰箱里的冰棒，赶紧装到纸箱里，用棉被盖好。 现在人还不多，等中午人多打开被子才不容易化，小丹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小嘴巴不停的咽口水，周玉道：“等会天热了给你吃一根，现在不能吃，等会你帮妈妈卖冰棒怎么样？” 小丹一听，兴奋的点点头，站到小冰箱旁，眼不眨的看着，生怕它长腿跑了。 周玉拽过杨华，两人头凑一起，周玉低声：“我早上去买米，看到有个人急着卖拖拉机，我看了下还挺新的，我们买下来吧。” 杨华闻言，瞳孔一怔，声音拔高了些：“买它干什么？”这一嗓子，惊的旁边摊位的人都看过来，周玉急道：“你喊什么？” 杨华歉意的看看旁边的摊贩，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想的，要买拖拉机？” 周玉道：“我怎么想的？当然是想着赶紧挣钱还钱了。”说着白了他一眼，有些生气，杨华缓和了口气道：“你说说我听听。” 周玉道：“你看，我现在给人补衣服，卖点手工活，一天能挣二十多块，但是一周只有一天，我们周边的村子至少有四个有集市，我们一周出四天，可不就是八十多。” 杨华点点头，周玉道：“可就靠马车不行呀，去的慢了，没摊位，东西也不好拿，有拖拉机就不一样了，我们再进点香皂洗衣粉，酱油味精的顺带着卖，不仅能去的远，还能多赚几块钱，不比种地强？” “一个月最少能有五百块，你要是出门换酒，开着拖拉机出去不也方便，更快。农忙的时候，拖拉机一开，庄稼跟人都坐上面，还不轻松？” 杨华沉思了一下，周玉说的似乎很有道理，现在街面上卖的东西基本都是农副产品，偶尔有几家卖干货的，卖晌午的，卖生活用品的也不多，正是好卖的时候，机会难得。 “它要多少钱？”杨华来了兴致，周玉知道有戏，道：“他要一千二，说是等着钱给媳妇看病。我还价八百，他要等你去看再谈。” 杨华双手搭在膝盖上，道：“咱们钱不够呀，先去看看。” 意见统一就好办了，两人把摊位交给旁边的人看着，一家四口去看车，黑瘦男人的大米没卖掉，正准备走，周玉急忙叫住。 男人见周玉带着丈夫过来，口气也客气了很多，杨华围着拖拉机看了几眼，最新款带驾驶室的，比手扶拖的好多了，至少风吹日晒不着，问：“要卖多少？” 男人搓着手道：“去年才买的，平时都舍不得开，要不是家里着急要钱，我都舍不得卖，你给一千二吧。” 杨华没接话，问：“你的购买票据都还在吧，我可不要来历不明的东西。”男人急忙到驾驶室座位下，拿出个塑料袋，道：“你看，都在这里呢，说明书，收据都在呢。你要不相信，可以到我们村问问，这是不是我买的。” 杨华点点头，又问：“你是哪个村的？”男人道：“乐业村的。” 杨华站到阴凉处，道：“我二哥也在那个村。杨先家。”这一拉扯，两人都少了些防御感，开始热络的聊起来，周玉插不上话，小丹也觉得无聊，周玉带着孩子沿着集市往后逛了一段。 这一段都是卖农具，粮食面糠的，再远点就是家鸡鸭猫狗之类的，小丹眼尖，看到杨波，拉了拉周玉，道：“妈妈，你看哥哥在那里。”说着就要跑过去。 周玉一把拉住，顺着小丹指的方向看过去，麦糠的背后是卖瓦罐坛子的，一共两家人，朱玉芝家在左边，两家卖的东西都差不多，竞争对手关系，两家的关系并不是很融洽。 朱玉芝又活过来了，正在招呼客人，杨波木讷的站在一旁，果然，这个白眼狼是记吃不记打的，回他外公那儿两天，就忘了朱玉的打，又开始觉得姨妈是亲人了。 周玉想上前恶心朱玉芝几句，但想想今天自己还有重要的事，就先忍了。拉着小丹往回走，小丹不懂事，问：“妈妈，叫哥哥一起走。” 周玉本不忍心在孩子面前说教不好的，看着小丹把杨波当亲哥哥，而杨波却不把她当亲人，忍不住说道：“你记住了，你只有弟弟，没有哥哥，以后不可以叫他哥哥。” “为什么呀？”小丹仰着小脸，认真的问。为什么？周玉不知道怎么回答，难道能告诉她，‘你小时候他就要把你丢沸腾的猪食锅里’，还是要告诉她，‘你长大了他骂为什么他自己十五岁就出去打工，为什么要给妹妹读书’。 周玉想了想，道：“反正你记住，他不是你哥哥，他对我们不好，我们也不要对他好。”小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跟着周玉去找杨华。 杨华跟男人已经谈妥了，见周玉过来，杨华道：“你去哪里了，讲好价了，加上车上的六十公斤大米，一千一百块。”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周玉笑笑，道：“大哥是个爽快人，今天好多人来问价，只有大哥最爽快了。” 既然价格已经讲好了，跟周玉预想的价格也差不了多少，那就这样吧，杨华见周玉没意见，道：“我跟兄弟说好了，先给六百，剩下的五百我这几天凑一下给他送到家里。” “你找得到他家吗？”周玉笑笑，这个年代的农村人讲究的就是信任，杨华道：“找到我二哥就知道这兄弟家在哪里了，这兄弟要找我，也找我二哥就行。” 周玉点头道：“那行呀。”杨华道：“我带兄弟去我家写个交易凭据，认认门，顺带我熟悉一下这拖拉机。” “你会开吗？”周玉忍不住问，杨华嘿嘿一笑道：“什么先进的我没见过，以前在部队上的大卡车我也开过几次，这拖拉机还不能开？” 黑瘦男人也道：“没事，我在旁边呢，我教大哥开。” 周玉放心道：“那你们回去弄吧，我去看摊子。” 男人用弯曲的摇手把拖拉机打着火，驾驶室可以做两人，杨华上了主驾，男人上了副驾，告诉杨华操作方式，一边探出头喊着杨华倒车，周玉也牵着小丹回摊位。 小丹边走边问：“妈妈，爸爸开车呢，那是我们家的车吗？”周玉认真的点头道：“是的。”小丹小脸兴奋的通红，道：“妈妈，我们有车了，比舅舅的好哦。” 周玉摸着她的小脑袋道：“是的，我们有车了，以后我们还会有比这个好的车。” “真的吗？”小丹不信，还有比这个好的车，周玉道：“是的，但是你要听话，好好读书，爸爸妈妈才能挣到更多的钱，换更好的车。” “嗯”，小丹鼓着腮帮子坚定的回答。 摊位前已经有等候的取衣服的客人，帮忙照看摊位的见周玉来了，舒了一口气，道：“你可来了，我不知道怎么给你卖货，都快急死我了。” 周玉连连向她感谢，走到摊位后，给客人找衣服，收钱，有人顺带买几条内裤，带孩子的看着花样新鲜的罩衣，仔细看看针脚，问道：“这罩衣做工挺好的，之前看见过隔壁小孩穿，一直想做一件，没找到会做的人，你这多少一件？” 周玉道：“十块一件。”三尺布做一件罩衣，成本四块左右，十块喊价不算高，对方还价六块，周玉笑笑道：“料子钱都不够呀，妹子，还有缝工呢，你自己扯几尺布去找师傅做，做工还要两三块呢，师傅还得留你的剩布呢，” 对方想想也是，又加一块，最后讨价还价八块一件开张，见有人买，其余的也跟风买了起来。 周玉只做了五件，没买到的甚至当场给钱预定，没想到这小罩衣这么好卖，五件就是二十的纯收入，自己还会做小孩的围裙，现在的小孩子两岁前都穿开裆裤，小屁股露在外面不干净也不好看，家里又老人的哦都会给孩子做一块围裙围在腰上，遮住屁股。 第82章 我姨妈说了 围裙简单的就是一块蓝色布方方正正做成双层，在一侧各封上两根长长的带子，类似于围腰。 农村人闲暇的时候就喜欢做针线活打发时间，纳鞋垫，绣鞋面等，围裙单独这样做，大家觉得太素不好看，且薄。 要好看的，只能在外面一层用碎布一点一点拼接成风车状的方块，再把这些小方块拼成大方块，再合到里子上，碎布花花绿绿的在外面，好看又厚实。 但是这样的围裙很多人家做不出来，不是手艺不好，是太麻烦了，需要一针一线的拼接，花费的时间比较久。 二来，花花绿绿的碎布不是每家都有的，裁缝店里有，需要花钱买，可大家一想，卖碎布的钱都够买整块的了，不划算。 周玉没结婚前给别人做衣服，零散的攒了些碎布，赵丽珍在城里又给她弄了一些颜色艳丽的，原本是用来做补丁的。 农村人的大都是黑白灰红，很少有颜色艳丽的需要缝补，这些艳丽的布就有些多余剩下来，正好，现在可以派上用场了。 周玉暗暗想着，自己有缝纫机就方便的多了，将布条剪成大小一样的三角，机器一转，个把小时出一条也不是不可能。 一个围裙半尺布就够了，这样做下来，成本一块多，这么稀缺的东西，卖个二十块也是可以的，现在最没有成本的就是工费吧。 小丹见母亲在忙着，实在忍不住吃冰棒的嘴，悄悄打开冰箱上的棉被，开了冰箱，拿了一根冰棒出来，迫不及待的舔了一口，旁边的站着等大人的小男孩见状，开始拽着挑选内裤的妈妈，吵着要吃。 大人被吵的不耐烦，只得买一根，冰棒这东西不是天天见，看着孩子吃的挺欢的，大人也馋，一毛钱不贵，自己也给自己来一根。 赶集日的人就像个行走的活广告，哪里有什么一会大家都知道，周玉的摊子开始忙碌起来，买冰棒的，补衣服的，来找罩衣的，周玉忙碌中有条不紊的收钱给货。 天气热，冰棒卖的最好，还不到两点，一箱冰棒只剩下两毛的了。没有什么能拦住贪吃的嘴，没有一毛的，两毛可以吃呀，除非口袋里没钱。 小丹开始奶声奶气的叫着：“卖冰棒了，卖冰棒了。我是小老板。”路过的人要么被她吸引，夸她几句，要么过来买一根尝尝。周玉边补衣服边看小丹认真的样子，心尖都要融化了。 “妈。”周玉正在穿线，冷不丁听到杨波的声音，抬头一看，还真是他，便冷冷问道：“怎么啦？不帮你姨妈看着摊子，来我这里干什么？” 杨波摸了摸鼻子，道：“我姨妈说这边有人卖冰棒，叫我来买几根。没想到是你在卖。” 周玉哦了声，道：“只有两毛的了，你要几根？” 杨波愣了一下，道：“妈，我还要收钱呀。” 周玉放下手里的货，道：“你姨妈不是让你跑腿买冰棒吗，怎么，买别人的就要给钱，买我的就不给钱呀，我是会自己生产吗？你问问你姨妈家的瓦罐我能随便拿吗？” 被周玉一通说教，杨波咬着嘴唇不说话，周玉不跟他啰嗦，道：“赶紧的，要几根，拿着东西快回去帮你姨妈，你姨妈这么心疼你，你可不能只拿钱吃饭不干活的。” 杨波“哦”了声，道：“三根。” “六毛。”周玉低头将理好的破洞垫上颜色相似的布料，压到针脚下。杨波将手里捏着的一块钱递给周玉，周玉接过，从缝纫机抽屉里拿出四毛给他，对小丹道：“给他拿三根冰棒。” 小丹兴奋的打开盖子，拿出一根给他，杨波愣愣道：“还差两根。”周玉放下手里的活，从里面拿出两根递过去，杨波接过，撒腿就跑，小丹见状，以为是跟自己玩游戏呢，抬脚就要追出去。 周玉急忙拦住道：“你不卖冰棒了吗？不做小老板了？”小丹想了想，坐下来看着冰棒箱子。 一会，杨波又回来了，手里的冰棒早没了，周玉看他一眼没说话，杨波绕到摊子后面，道：“妈，你什么时候来这里摆摊的，我怎么不知道。” 周玉本不想搭话，但有些话憋在心里面难受的紧，心里冷笑一下，柔声道：“你外公老了，你要多照顾你外公，你恩怎么会知道我们起早贪黑讨生活呢？” 杨波道：“我没照顾我外公，我外公叫我过去的，他说，我跟他在一起，我姨妈送的好东西，我才有的吃。” 这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了，你要说他笨，他知道哪里有好吃的，有舒服日子过，你要说他聪明，他又听不出你话里的意思。 周玉一边踩着缝纫机，一边道：“你姨妈送什么好东西了。”杨波看着冰棒箱道：“我姨妈给我外公买了两斤肉，买了菠萝罐头，桔子罐头，还有沙琪玛。’ “妈妈，我也要吃。”坐在小板凳上的小丹听到这么多好吃的，吵嚷起来，周玉安慰道：“等妈妈见到了就给你买。” 小丹有些委屈，拉着杨波道：“哥哥，我也要吃。”杨波无奈道：“我说要拿点给妹妹，我外公跟姨妈不给，说让我不要告诉你们，要吃就在家里吃。” 前半句周玉是一点不信，就他会想着带点给妹妹，后半句那是真话，前世今生他们躲着吃独食那是一点没变呀。 周玉不由得想到上辈子小海上小学，学校离老宅近，小海一下课就去老宅喝水，发现了朱家章房间的糕点罐头。 好吧，这一发现就不得了，小家伙一下课就去吃几口，吃就吃吧，朱家章也忍了，边骂边给轰出去。 后来，这小家伙就开始呼朋引伴，三五成群的去老宅，朱家章堵在门口不让进，小孩子灵活，从他手臂下钻进去的，从胯下爬过去的，拦不住，根本拦不住。 一人拿着一袋糕点就往学校跑，朱家章气的驼着背在后面追着骂，小皮孩子们跑一段蹲下吃两口，见他快追上了，又爬起来跑一段。甚至对着朱家章扭屁股做鬼脸。 朱家章骂的口干舌燥，追不上，打不着，气的鞋子脱下丢去打，据说那天在学校门口骂了一天，后面就天天锁了门坐在大门口，看见小海放学路过就骂。 周玉知道这件事，将小海暴打了一顿，觉得他不争气，为了那几口吃的，就让朱家章恶毒的骂。 现在想来，孩子有什么错，我养你老，你吃的还是我的，孩子吃你几口糖就怎么了。 思续回笼，周玉没做声，杨波看着周玉波澜不惊的样子，小心道：“我外公还说，叫我不要怪我姨妈，都是你把瑶瑶带走了，我姨妈气极了才会打我的。” 周玉道：“是呀，你可不能怪你姨妈，你姨妈对你最好了。” 听周玉说的话，杨波松了口气，道：“我外公叫我有空多来帮帮我姨妈，这个世上，只有我姨妈跟我最亲了。” 周玉拿起剪刀，剪下线头，道：“对，你跟你姨妈最亲了，以后有什么事，你要先跟你姨妈说，让她给你拿主意，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接着去她家生活。” 杨波摇摇头道：“不去，她老是叫我干活，表弟他们从来都不使唤。” 这前后矛盾的话，让周玉内心翻了无数个白眼，杨波又说：“我姨妈今天来的时候，抱着我哭，说姨妈对不起你，姨妈急糊涂了。” 他学的惟妙惟肖，倒让周玉真觉得就是那小脚女人在自己面前一般。 杨波又道：“我姨妈还说，娃娃呀，你要听你爸爸妈妈的话，你听他们的话，他们才会给你吃好吃的。” 你看，这个搅屎棍，明着里教孩子，要听父母的话，暗戳戳的在说爹妈对他不好。 “还说什么了？”周玉声音毫无波澜的问。 杨波想了想，道：“我姨妈说，千万不能跟弟弟妹妹抢吃的，弟弟妹妹有妈护着，我没有，想吃什么就跟她说，她给我买。” 第83章 打赌 周玉忍住脾气，道：“你姨妈的话你要好好听呢，她都是为了你好。” 杨波得意的点点头，道：“那是，我姨妈对我最好了。” 周玉摇摇头道：“我不信，要不我们打个赌。” 杨波来了兴致，道：“打什么赌？” 周玉道：“你不是说你姨妈对你好吗，那就是要什么给什么了，我们就赌，你去找你姨妈，说你要吃肉了，叫她给你买两斤肉，要是她买了给你，就说明她真的对你好。我服输，给你两根冰棒。要是不买～～。” 周玉惋惜的叹口气，道：“那她对你也就是嘴上好。” 杨波看了看冰箱，道：“你说的，买了肉就算你输了。”周玉点点头，道：“是的，空口无凭，你得拿到我这里给我才算。” 杨波眼睛发光，道：“你等着。”说着爬起来就跑，周玉嘴角压不住的笑意。 他要是老实去要，少不了被朱玉芝骂一次，即使朱玉芝同意，王友全也不会同意的，也是要被骂的，就让你看看，你姨妈到底对你好不好？ 要是撒泼耍赖要来了，周玉也不吃亏，两根冰棒换两斤肉也是赚发了。 杨波前脚刚走，杨华就来了，小丹见到爸爸，总是开心的叫着爸爸要抱抱。 杨华抱了抱小丹，周玉忙问，“都办好了？”杨华点头道：“办好了，车在我们院子里。”周玉道：“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们买拖拉机了，笑人贫，气人有的，多的是。有人问就说是亲戚家的。” 杨华也同意，道：“放心，我开回去的时候就有人问了，我就是这么说的。” 周玉满意的点点头，道：“你看着摊子一会，我去买点菜。”说着，将背上的小海放下来，给杨华抱着，自己拿了蓝边白底的遮阳帽带上，往朱玉芝摊位去，她就要看看，杨波怎么赢这个赌约。 下午的三点，正是人多的时候，周玉拉低帽檐，躲在三三两两赶集的妇人堆里从朱玉芝摊位走过，杨波正拉着朱玉芝哀求着：“姨妈，现在回去买。” 朱玉芝不耐烦的甩开手道：“没看见我忙着吗？”王友全不待见的骂道：“要吃什么，你外公不会叫你爸买吗？天天追着我们要，我们是会生钱吗？” 杨波道：“我是问我姨妈要，又没问你要，我妈的财产还在我姨妈那着呢，买点肉怎么了。” 周玉悄悄的站在前面卖糠的摊子旁，假装看糠，竖起耳朵听着。朱玉芝听杨波这样口无遮拦的说，急的拍大腿道：“乌龟呀，谁叫你这样说的，我可没拿你妈的东西。” 杨波一口咬定，道：“拿了，那天当着那么多的人，你承认的，你现在又不承认吗？别说是我外公想吃肉了，就是我说我想吃，你也得买给我。” 朱玉芝气的捶胸，道：“我等下买了送去给你外公，行了吧？”王友全翻着白眼道：“无底洞呀，无底洞。” 杨波回绝，道：“不行，就现在买，我送回去，等会我要出去玩呢。” 朱玉芝气的直跺脚，嘴角都泛起白沫，道：“祖宗哎，我说晚上给你送就是晚上。” 杨波不依不饶，道：“我就现在要，你还说，你对我好，连个肉都不让我吃，你还不如我那后妈呢。” 你看，他一点都不笨哦，他是懂的如何气人的。朱玉芝还要说几句，不明事情的客人只听见最后一句，插嘴道：“他要什么就去买嘛，都半大的小子了，你们做父母还一点面子不给，当着这么多人骂，就不怕以后不给你们养老。” “靠他养老？”王友全脸黑了，朱玉芝脸上挂不住了，阴沉着脸道：“你鬼迷心窍了，今天就说不动你，走走，我给你买。” 说着骂骂咧咧的踮着小脚往肉摊去，周玉也跟了过去看看，顺带买点水果蔬菜，两人到肉摊前，朱玉芝生气的让杨波来选，杨波随手指着最大坨的猪后腿，道：“要那个，两公斤。” 屠夫一听，手起刀落，切下一块，往称上一勾道：“四斤二两。”农村的猪肉摊从来就没有你想买几斤就买几斤的，总的多多少少往上多切几斤。 朱玉芝急忙道：“两斤就可以了，吃不完的。”屠夫道：“你这不多不少，多出来的一斤多，我给你切下来还怎么卖。”总之一句话，肉切好了，称了多少就是多少。 朱玉芝无奈，只得掏钱包付款，屠夫麻利的装好袋子，递给杨波，杨波喜笑颜开的提着猪肉就走，也不等朱玉芝找零。 周玉瞅准时机，假装偶遇杨波，道：“杨波，你到这里干什么？” 杨波将手里的肉提起来给周玉看，道：“你输了。”周玉瞥见朱玉芝急匆匆的赶过来了，急忙接过杨波手里的肉，道：“你这孩子，我说的话还不算数吗，你爸在摊位上呢，我去买菜，晚上吃肉，你想吃什么就告诉你爸，” 杨波一听杨华在，更是高兴极了，撒腿就往摊位跑，周玉算准了，他以为杨华在，就可以想吃几根冰棒就吃几根，不过看在这几斤肉的份上，由他放开肚皮吃，顶多五根了不起了。 看杨波一溜烟的过去了，周玉假装看到朱玉芝，惊讶道：“姐姐，你怎么这么客气呀。” 朱玉芝脸色阴沉的都快滴下水了，刚刚两人的谈话，朱玉芝听了个大概，本想叫住杨波问问的，哪料到这孩子腿脚也太快了，自己刚到眼前，这孩子就跑远了。 朱玉芝看着周玉手里的肉，道：“这是我买的。” 周玉笑道：：“我知道呀，你呀，太客气了。” 朱玉芝一脸疑惑，道：“我客气什么？” 周玉道：“你跟杨波说，要谢谢我帮你们把瑶瑶带回来，不然瑶瑶就丢了，说我们生活的苦，天天白菜土豆的，要给我们买点肉作为答谢，我还叫他告诉你，不要浪费钱，感谢什么，都是一家人，做这客气事干什么。” 朱玉芝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这死孩子难怪今天怎么说就是不听，原来是讨好人家父母呢。她的面色难看的像吃了屎一样。 周玉接着说：“你看你，买这么多干什么，不过呀，还是杨波说的对，你就是对他好，不仅对他好，还对我们好呢。” “姐，晚上收摊了来吃饭，我去买点菜。”周玉说着就要走，想了想，又道：“不行不行，你收了摊，都快天黑了，路上也没个灯，你们摸黑回去也不安全，算了，还是下次吧，下次我不赶集了，晚饭给你们做早一点。” 朱玉芝脸上的肌肉动了动，眼前这个一脸欣喜的女人怎么就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傲气的不接受任何人的白给，嘴巴就像剧了嘴的葫芦，脾气软的像面团一样，怎么最近收拾了人还能一脸无辜，装模作样呢？ 周玉提着肉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姐姐，娃娃可不能随便带的，还是要给她父母带才亲，你手伸太长，人家未必会感激你呢，就像这次，还好遇到我，要是有下一次，就保不准瑶瑶在哪里了。”说着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朱玉芝浑身一个激灵，她这话中有话呀，想要说几句却不知道说什么，不说，又觉得浑身难受的不得了。 第84章 借钱的人 周玉提着肉回到摊位，杨波跟小丹正吃着冰棒，杨华见她手里的东西，道：“今天有肉吃呀。” 周玉笑道：“是呀，多亏了杨波，叫玉芝姐姐买给她外公，路上遇到了我，就说给我，我不要，问她平白无辜的给我肉干什么？她说上次要不是我带瑶瑶回来，那就真的丢了，说早就想来谢谢我们了，一直没时间，今天刚好遇到了，就拿这几斤肉当谢礼了。” 此话说的滴水不漏，杨波也连连点头，肉，确实是他打着要给外公买的幌子，要求朱玉芝买的，只为了打赌打赢后的那两根冰棒，后面的事他当然不知道了。 周玉说完，自己也佩服自己，现在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是越来越大了，真假掺半的说，真真假假，谁又分得清，又有谁想要去分辩？ 今天的生意还不错，冰棒不到傍晚就卖完了，杨波坐不住，爬起来道：“我去转转。”杨华抱着小海，道：“你看不见忙呀，你帮你妈看下摊子呀。” 杨波不敢顶撞杨华，只得老老实实坐下来，周玉也不想多看他，假意说杨华：“小孩子你让他逛逛怎么了，这么大的孩子哪里就坐得住。” 杨波见周玉替他说话，一脸得意的看着杨华，杨华也说不上其他话来，周玉都不怪罪杨波不帮忙，自己再多说也没有什么意思。 杨波见杨华不说话，那就是同意了，高兴的爬起来就往热闹的地方去。周玉看他远去，心里那个高兴劲真的不能用言语来表达。 上辈子的自己不懂得以柔克刚，吃亏难受都往肚子里装，原来懂得这个道理后，戳向你的刀也可以变成自己手里的刀戳向敌人。 收了摊回家，杨华负责喂牲口，周玉负责做饭。 四公斤的肉，周玉把肥肉瘦肉分开，肥肉炼油，瘦肉切一块下来，做土豆丝炒肉，煮个青菜，再煎个鸡蛋给小丹，小海的稀饭也煮上。 周玉叫了声吃饭，杨华将拖拉机上玩耍的小丹抱下来，找来自己做的木餐桌，将小海放进去。 今天买了大米，周玉做了纯米饭，又有荤菜，大家的食欲都比较好，小丹也吃的津津有味。 正吃着，厨房门口站着一个人影，一看是隔壁的朱建冲，滋着两排发黄的牙，道：“还在吃饭呀。”说着看着桌上的菜，咽了下口水。 杨华客气道：“吃了没，没吃过来吃。”朱建冲摆摆手道：“不来，吃过了。”杨华还是客气的说：“再来吃点吧。”这回朱建冲不客气了，笑容满面的坐下。 周玉有些不满，坐着没动，杨华拿了副碗筷，给他舀好饭，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周玉不发一言。 上辈子这家人就喜欢吃完饭就来串门，不分早晚，也不管自己有事没事，坐下就要到半夜，家里有个什么零嘴，非得吃完才走。 上辈子家里缺粮，杨华经常外出换酒，要不就是在村委会，家里就自己一个吃饭，粮食被偷的也不够，周玉经常煮一锅土豆，蘸点酱当晚饭吃。 朱建冲一家吃过晚饭就来串门，土豆一下炉子，一家人围着锅面就吃起来，也不顾这是别人的晚饭，等周玉忙完了过来，哪里还有半个土豆，周玉真的是恨的牙痒痒。后面浇灌了水泥院子，装上围墙铁大门，这家不容易进来，才消停了。 这些天没见他们来，以为是自觉了，没想到摸着来了，周玉真是后悔没一口气把围墙给弄起来，不行，下一步还得把围墙搞起来。以免这些糟心的人进出。 “老表，听说要修沟了，能出钱修？”朱建冲含着半口饭问。杨华道：“是的，你要出钱修？” 朱建冲“嘿嘿”笑笑道：“多少一米？” 杨华道：“一家几个人头的地，就修几米。你家应该也是四个人的地吧。” 朱建冲夹了筷子肉，道：“我家三个人。” 杨华吃完，放下手里的碗，道：“三个人不算多，你家老大谷文也十四五岁了，两个女儿小，不算在里面，你夫妻两个加上谷文，干完不算问题。” 朱建冲叹了口气，道：“唐水芹跟我吵了几句就回娘家了，我去喊了几次都不回来，我这腰也不好，干不动，谷文也不行的。” 原来如此，周玉暗想，难怪最近不见来讲是非，原来是跑回娘家了，没了女人就干不了活，父子俩个还不如一个女人？归结起来就是懒，奸猾。 朱建冲吸溜的吃完最后一口，杨华道：“再来一碗。”朱建冲摇摇手，道：“够了够了。” 杨华也不勉强，道：“那你是打算出钱？” 朱建冲尴尬笑笑，道：“老表，你看我像是有钱的人吗？”杨华心里有不好的预感，“那你家的怎么办？” 朱建冲厚着脸道：“这不就来找你了吗？” “找我？”杨华心里有些明白了，这是要来开后门呢，故作不清楚。 朱建冲道：“是呀，你看我家里现在的情况这样困难，能不能免除我家的活计。” 周玉一听，真恨不得拿碗盖他脸上，这么大的人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 杨华道：“水利这块不归我管，归范平管，你可以去问问他，困难户能不能免除，如果可以的话，帮我也说一下，你看，我家四个人的份，比你家还多一米，老的腰都直不来，孩子没一个大的，你二姐还要照顾这个小的。我还要去村委会办事，没有一个闲的。” 杨华说的云淡风轻，真诚的看着朱建冲，朱建冲也听明白他的意思，面上的表情有些尴尬，有些生气，又有些强颜欢笑，可为五彩缤纷，半天才道：“那一个人得交多少钱？” 杨华道：“原本是定三十一个人，后面算了算，三十太多，有的人家老弱病残的拿不出这么多，后面改了，一个人头十五。” 朱建冲摸了摸嘴，道：“十五，那我家就是四十五，要不，老表，你借我五十。” 杨华周玉对视一眼，恨不得马上将他赶出去，拒绝一次无理要求不够，还好意思开第二次口，杨华道：“你这就是在笑话我了，别人不知道我家的情况，你还不知道我家的情况，我还差着一屁股的账呢。” 朱建冲偏头看看院子里的拖拉机，神秘一笑道：“你真是不显富，拖拉机都买了，还说没钱。” 杨华道：“那是我学成兄弟的，买了准备拉煤炭的，出了点事，就把车先放我这里，我要是能买，早就把信用社的账给还了。” 朱建冲还要说，周玉急忙指着袋子里的一块肉，对杨华道：“趁着天还亮着，你去把那块肉送到你老丈人那，虽然这是玉芝姐姐感谢我们的，我觉着还是得给他送一点过去。” 杨华心领神会，道：“行，建冲，你坐着，我去去就回来，顺带看看杨波那臭小子去哪里了，一天到晚的不见人。” 朱建冲见他要走，也不好多呆，跟着一起出了厨房，周玉站在厨房口，看两人各走一边，心里暗骂：“你懒就说懒的事，但凡你勤快一点点，你家日子也不会过的那么糟糕。” 第85章 失望 周玉收拾好碗筷，给孩子们洗漱好，放床上玩耍，自己抓紧时间缝补收回来的破衣服，另外罩衣内裤也得补货了。 让杨华送肉也不是白送的，想着朱玉芝每周都会到朱家章那吃饭，这个点正是吃饭的时间，说不定能听到些不该听的话。 用别人买的肉打探别人的事，村里饭后路边乘凉聊天的看见杨华提着肉去看老头，谁还不得换个好名声，下次老头再造谣，旁人也会不信，说他几句不是。 果然不出周玉所料，杨华提着肉到老宅，刚进外院，院门口纳凉的人就打招呼：“杨华，来看你爹呀。”杨华提了提手里的袋子，道：“今天买了点肉，小周叫我送过来给老人。” 门口的笑道：“你姐也在呢，估计要走了，你快去看看。”杨华嗯的声，往里走，这个点家家户户都忙着做饭吃饭，杨华进大院，刚上台阶，就听到厨房里朱玉芝的声音，正在教训杨波：“娃娃呀，你看看你这个后妈，心眼子有一百个，这样说几句就骗到你。” 接着就是朱家章的声音，道：“你就是憨，叫你不要好好跟她说话，她就是要骂，你比她厉害，她才不敢害你。” 朱玉芝又道：“今天的事情就算了，姨妈也是为你好呀，以后放聪明点，你看，四公斤肉呀，她说拿走就拿走，你拿回来跟你外公一起吃不好呀。” 只听杨波含糊不清的说：“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朱玉芝叹口气，又在絮絮叨叨的说：“你妈走的早，你爸又找了这么个恶毒的后妈，都说有后妈就有后爸，你自己要学聪明点，当着他们的面就温顺点，他们才不会收拾你。” 杨华提着塑料袋的手紧了又紧，原来你们就是这样教孩子的，正想进去说两句，又听朱玉芝道：“爹，还有红豆种吗？黄豆也行。” 朱家章似乎喝了口酒，咂吧了一下，道：“不知道了，全部搬过去了，等我改天去看看。” 朱玉芝碎碎念，道：“今年的红豆种贵着呢，我今天问了下，要两块一斤呢，我家八个人的地，要个二十斤左右呢。” 朱家章嗯了声，道：“去年给你的那些，你收了就没留个种？” 朱玉芝没吱声，半天没出声的王友全道：“去年收成好，专门种了一片，收了一百多公斤，卖了些，剩下的自己吃了一部分，留是留了种，我家老大说这种好，她要种一块，就都给她了。” 朱家章不做声，朱玉芝又虚着心道：“爹，要是没有，你帮我问问，她这种是哪里买的，帮我也买点。” 朱家章道：“哪里买的？她从她娘家拿来的。” 朱玉芝哦了声，道：“那你去看看，有的话就给我留几斤，多少钱我给。” 朱家章哼了声，道：“给什么钱，拿几斤做种怎么了，她还敢不给，明天我就过去给你拿，你下个星期来拿。” 朱玉芝连声应着，杨华实在听不下去了，敢情她女儿要什么她就给什么，全不顾自己家揭不开锅的死活了，正要进去说几句，身后老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朝着厨房喊：“杨华，你来了呀。” 厨房里的话估计他也是听到了，怕里面再说出更加过格的话，故意大声提醒，厨房里静默了一下，朱玉芝率先出来，一脸堆笑，笑容中多少有些心虚，道：“哎呀，不知道你要来，没等你吃饭，快进来吃饭。 这架势，这态度，完全就是女主人的样子。老帅也捅捅杨华，示意进去。杨华忍住气，跟着进去，厨房里的气氛忽然紧张起来，大家都不做声。 老帅也跟了进去，打破气氛道：“杨华，你怎么来了？ 杨华将手里的肉放到桌子上，道：“小周叫我送肉过来。” 说着顿了顿，道：“不来不知道呀，你们平时在背后就是这样教孩子的？” 屋里的三人都不做声，杨华道：“姐姐，还是那句话，你要是觉得我对你爹不好，这个老房子留给你，你来照顾怎么样。”王友全脸刷的黑下来。 朱玉芝一下“呀呀呀的叫起来：“你看你说的什么糊涂话，我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怎么能回来呢。” “是吗？我怎么觉着你不像客人，倒像是主人呢？”杨华从来没有像此刻般刻薄过，满屋的人一时都愣住。 王友全率先反应过来，道：“兄弟，你可能听错了，今天杨波撒谎了，我们教育他一下，没别的意思。” 杨华笑笑，道：“是吗，我们教育不好，要不你们带回去，反正你们也说了，从小到大都是你们养着，现在也大了，也是能干活的年纪了，能回报你们了。” 朱玉芝急忙道：“他舅舅，你可不能这么说的，你是孩子他爸，我妹子就留了这一个孩子在世上，你不管谁管。” “不是还有你们的吗？你们管的不是比我多吗？他是没妈，在你们嘴里，他连爸都没有了，孤儿一个。”杨华越说越生气。 朱玉芝喃喃道：“是我们的错，是我们的错，我们帮人还帮出冤家来了。”说着对朱家章抹了抹眼睛，道：“爹呀，以后我就少来几次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呀。”这是她最擅长的示弱卖惨。 果不然朱家章筷子一摔，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女儿回娘家怎么了，你还不让她回了？他不能回你能回？” 老帅急忙按住朱家章，道：“杨华不是让玉芝不要回来，你们在厨房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有点过分了。”说着看向朱玉芝道：“你天天往这里来撺掇个什么劲？”说着挤挤眼睛，让她向杨华道歉。 朱玉芝急忙道：“他舅舅，是我们说错了，我们不会说话。”又向朱家章道：“爹呀，是我们的错，你可不能怪他舅舅呀。” 她越是这样说话，朱家章越生气，骂道：“别人家儿子是块宝，我家闺女也是宝，谁容不下我闺女，我就容不下谁？” 老帅听的差点给他跪下，道：“你就少说两句吧。”杨华淡定起身，道：“好，那我们找个时间去村上把断绝文书写一下，你的田地房子都给你闺女，以后除了你是杨波的外公，逢年过节杨波来看看你，其他的我们也管不着了。” 说完就出了厨房，老帅急忙出去拦着，杨华要走，谁也拦不住，老帅好话说尽，杨华也不回头。 这一回，朱家章父女两个傻眼了，朱玉芝半晌才 指着门外问朱家章：“他什么意思。” 王友全冷冷道：“什么意思，不干了的意思，早就说，叫你不要贪小便宜，不要多管别人家的事，好了，这回都给你了，爹也交给你了。”说完甩手就往外走。 走到院子中间，见朱玉芝没跟出来，火气更加旺盛，喊道：“你是真的打算住在这里了？” 朱玉芝闻言，急忙小跑着出来，路上遇到回来的老帅，老帅气的指着朱玉芝，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朱玉芝自知闯了祸，也不敢多说一句。 老帅骂道：“你们呀，我说你们什么好呢，要不是他是我亲二叔，我才不想管你们的闲事，搬家的时候才闹过一出，这才多久，你们又开始闹？” “你就怕你爹过的不安生，你说你回来干什么？”老帅气的口水都喷到朱玉芝脸上，“这回看你们怎么收场，你就等着回来给你爹养老送终吧。” 说完气的甩手就走，王友全一听这话，自己的父母还等着自己送终呢，凭什么要跑到这里来给丈人送终，都是这个拎不清的婆娘惹的祸，想着也不给她好脸色，甩手大步去街心里赶马车。 朱玉芝急急忙忙的跟上，生怕一步跟不上就被王友全丢下了。 第86章 修沟 杨华亲耳听到这些唆使的话，这两父女是真的不打算让自己日子好过呀，以前听周玉唠叨，说朱玉芝背后使坏，教坏杨波，自己只当周玉心胸狭隘。 可经过了这几次事，杨华越来越觉得周玉说的是对的，这个朱氏家族就没有一个是真心希望自己过好日子的，别说朱氏家族了，整个村里又有几个真心祝福他人的。 都说好人难长命，祸害遗千年，这个好人不做了，谁爱做谁做去。主意已定，这回谁说话都不好使。 杨华到家的时候，周玉正好下了布料，见他一脸不高兴，心里已经有底了，淡淡招呼一句：“回来了。”杨华进了房间，两个孩子玩累已经睡着了。 “小周，如果我们没有地了怎么办？”杨华躺在两个孩子旁边，农民就是种地为生的，没了地就没有了粮食，没了粮食怎么活？ 周玉心里大概猜到了什么，但是又说不上来，道：“没了就没了，只要能赚到钱，拿钱买粮食也不是不可以，往后大家都赚到钱了，这地还没人种呢。” 杨华坐起身，道：“对，有双手还怕饿死了。”周玉见他打起精神来了，小心的问道：“怎么了，要说这样的话。” 杨华话到嘴边，想了想又咽下去，不想让她担心，道：”没什么，就是听见玉芝姐姐教唆杨波，有些生气，跟他们骂了几句。” 果然，周玉不用追问也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没意思的事也懒得问，转移话题道：“拖拉机还差的钱去哪里借？” 杨华道：“先不急，我跟他说这个星期五前给他。明天可能就要修沟去了，等修完了再说。”他没说，修完沟他还有大事要做。 “明天修沟的话，我们找人修吗？”周玉问，杨华想了想，道：“我早上要先去配合陶竹，安排点名，下午才会有空去做我们家的，花钱请人就算了，我在村公所任职，不要让别人误会，我们花了钱，还让人说三到四，不划算。” 周玉想想也是，人言可畏，便道：“那我早上带着孩子先去，早上凉爽些，下午你空了再换我回来。” 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杨华道：“也行，早上我背着小海，小丹大了，会听你的话。你招呼着。”周玉嗯了声，农村的集体活，你要是不干，以后你家要有点啥事，占到公用资源，全村都会不同意的。这可不是拿钱就能解决的问题。 周玉道：“今天我算了下，一共有九十六的收入呢，我们一周赶三天的集，就在者村，三合村，大树村这三地方，一个星期就是两百多，一个月也有六七百，这只是我的手艺活，要是加上卖点柴米油盐的东西，应该挣的会更多。” 杨华看着周玉眼睛里的光，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内心忽然燃起了一团火，自己也该努力赚钱不是，周玉说的对，有钱还怕没地没粮食？地里刨食能赚几文钱。 “小周，你说我有什么赚钱的门道？”杨华迷茫的问周玉：“原来酿酒还能赚钱，可现在酿酒的人家越来越多，酒也不好卖了，每次要酿酒都得买玉米，算算成本，根本没有什么多余的赚头。” 周玉停下手里的活，道：“那就不酿了。”杨华愕然，不酿，不酿难道就靠那三分地，况且那三分地还不一定是自己的。 周玉看他震惊又茫然的样子，道：“我有个来钱快的主意，就是不知道你要不要做。” “什么？”杨华有些好奇，周玉道：“既然酿酒的人家太多了，那我们就退出来，让他们去酿，我们给他们供酒曲就可以了呀。” 杨华脑子里嗡的一下，像有一道光照进来，是呀，酿酒的越多，需要酒曲的越多，别人一包酒曲四十五元，自己有渠道，一包五公斤的进货价五块，之前拿回来十元一包分给各个酒坊的人。 用完的去供销社卖，一包四十五元，翻了多少个倍，要是自己卖，一包不多，卖二十，也是能卖掉的。这不就赚到钱了吗？ 周玉看他出神，心里也打起小鼓，就怕他像上辈子一样，慷慨无私的就把这个赚钱的方式贡献给村里，卖的所有钱都归村里所有。 杨华想了半天，道：“这是个好主意，就是我不能做呀，我要是卖了，这钱都得算公帐，要是进了我的私人腰包，就有眼红的人要说贪污了。谁叫我当着这点芝麻官。” 周玉埋怨道：“那你不当就成了呀。”顺带看了他一眼，见他表情没有起伏，加把火继续道：“你不为这个家考虑，也得为孩子们考虑呀，难道要叫孩子们饿肚子，我在努力的赚钱，你也得努力不是。” 杨华抬头看着房梁上的灯光，道：“好，我想想。” 想吧，想吧，只要不给村里干这票，你想到什么时候都可以。周玉将裁好的布料收拾好，伸个懒腰上床睡觉，明天还有体力活要做。 次日天还没亮，村里的大喇叭就响起来，在这寂静的早晨显得格外咋呼，好多睡梦中的被惊醒，骂骂咧咧的起床，广播里的音乐响了一阵停下，就传出两声“喂喂喂”的试音声。然后就是一遍又一遍的通知大家修沟事宜。 周玉杨华两口子赶紧起床喂牲口的，做早饭的，各忙各的。一切收拾好，杨华架好马车，将锄头，簸箕丢到车里，四人坐到马车里，摇摇晃晃往指定点去，路上零零散散的有扛着锄头走路前往的。 陶竹负责修沟的事宜，要修理的沟渠段，早几日就带人按花名册，用石灰分隔划出距离，写上名字，这样谁家也占不到谁的便宜，杨华带着周玉找到自己那段，卸下工具，将小海背起来，嘱咐小丹几句“要听妈妈话，爸爸等下就来。” 就去找陶竹、范平汇合。周玉看看自家的沟段，污泥杂草并不是很多。便拿起锄头跳下去，小丹也兴奋的拖起比自己高的锄头过去，周玉将她抱到沟里，让她自己玩。 她努力的抬着锄头，啃吃啃吃，东一下，西一下的挖着，没什么力道，草皮倒是挖断几根，周玉看的好笑。村民们陆陆续续的都到了，凑的近的，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修沟，其实就是清理原本沟渠里的污泥杂草，有坍塌的地方用泥土给堵上围起来，这不像水泥沟渠，只需要清理污泥。 泥巴沟渠夏季雨季一到，从上游带来的树枝泥巴很容易沉淀，跟原来的泥地黏在一起，雨季过后，土地吃水，整体就板结在一块，每年春季都要来清理一次。 “招娣姐姐。”周玉正挖的起劲，耳边想起一个带笑的声音，周玉抬头看去，是朱六定的女儿朱小伟，她是独女，招了个姓袁的上门丈夫，这朱小伟剪了个男子短发，身形稍有臃肿，小眼睛，塌鼻子，正咧着嘴看着周玉。 看到她那塌下去的鼻梁，挂着个大蒜一样的鼻子，周玉忍不住摸了摸自己也塌下去的鼻梁，还好，鼻翼没那么大。这女人热情大方，就是喜欢讲是非，说不着调的话，开俗不可耐的玩笑。 “姐姐，这么久都看见你，是我老表把你藏起来了吗？”朱小伟一边挥着锄头，一边说，周玉道：“藏我干什么，我又不是见不得人。” 朱小伟哈哈一笑，道：“是他怕你被其他人看见，惦记上了，你看你，几个月不见，白了很多哦，我老表对你还是很不错的嘛。” 周玉明知是开玩笑，但是还是不喜欢这样没有分寸的玩笑，淡淡道：“可不是嘛，他要对我不好，你会想着嫁他。”朱小伟一听，急忙跳过来捂住她的嘴，急道：“你不要胡说了，我家那个听见可不得了的。” 周玉撇开她的手，低声笑道：“我又没说错，我可是听说，前头那位刚死不久，你就来门上帮着做活呢，你敢说你不是想着嫁过来。” 朱小伟撇撇嘴，大方道：“是呀，那么优秀的男人，村里的黄花大闺女哪个不想嫁，可惜人家看不上我。”她倒是承认的大方，一点不忸怩，脸上还带着自信。 周玉道：“你都承认了，你还怕我说？”朱小伟收回自信的神情，指指身后不远的丈夫，道：“那是过去的事了，我家这个脾气可爆着呢，以后可别说，要是他听见了，少不得要去你家闹一闹。” 第87章 讲是非的人 这也是好意，周玉点点头，看了眼正在低头挖沟的男人，他是外乡来的，人长的很标致，一米七八的个子，五官很周正，穿上西服像个电影明星似的，听说是家里穷，兄弟姐妹多才上门招亲的。 可惜这人的内在跟外表实在匹配不到一起，这袁德友长了一副好皮囊，私底下总是做些偷鸡摸狗上不了台面的事，外加脾气又暴躁，三两句话不对付就开始与人厮打，在村里并不受待见，后来些年，因为打牌跟人起争执，被人杀死在修理店里。 朱小伟又跳回道自己那段挖起来，周玉将挖出的泥土装进簸箕里，吃力的举起来，倒在沟沿外。朱小伟急忙过来搭把手，有人帮忙，自然是轻松了许多，正要感谢几句，朱小伟忽然指着远处，道：“你看，你家帮手来了。” 周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朱家章扛着锄头，弓着腰带着杨波正往这边来，周玉哼了声，道：“装模作样来了。” 她不知道昨晚杨华的决定，只当是他们做样子来的，朱家章则是受了老帅的指点，先来服个软，换回杨华的心。 朱小伟悄摸摸的对周玉道：“他们都说杨波不是我老表的种呢。”周玉白了她一眼，道：“你小心烂舌头。”内心虽然很是认同她的说法，但是家丑不可外扬，传出去总归是杨华的脸上无光。 朱小伟神秘笑笑，道：“我可没胡说，我老表还在北京当兵的时候，前头那位当时是放电影的，天天跟马镇的马六走村串镇的放电影，后来去了次北京看我老表，回来不久就怀孕了。” 这些周玉也听别人说过，只当是别人嫉妒编排的，当时也没放在心上，老了才觉得蹊跷，现在听朱小伟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心里怀疑的种子更盛了，以后亲子鉴定普遍流行的时候，一定要去做一个。 周玉假装责怪道：“你一天天闲的，可别乱说，要是真有这事，老朱家会没有一个人知道？” 朱小伟啧啧嘴道：“他们那一大家人，怎么会把丑事说出来呢。” 周玉瞥了一眼，朱家章杨波正慢慢靠过来，道：“那你怎么知道的。” 朱小伟道：“怀孕后不是肚子大吗，两个一起去放电影，那位老是憋不住尿，一裤子一裤子的尿，马六就给她提火烘裤子，那是一点都不嫌弃呀。” “你看见呀？”周玉忍不住问，朱小伟道：“看见了呀，不光我看见，好多人都看见呢，人家马六说，有什么奇怪的，出门在外朋友间帮忙很正常。” 朱小伟长长的叹口气，羡慕语气只都止不住，道：“你说人家命怎么就那么好呀，小时候爹妈疼爱，我们这一辈水都没上过学，人家就上了，长大了，我们种地，人家吃公粮，找个男人，还是万里挑一的，还带个护花使者。” 周玉不搭理，由她说：“死了，两个男人还对她念念不忘，你没来之前，那马六可是隔三差五的买点糕点糖果，叫上我老表，两人到坟头祭拜呢，也是这些年你来了，才淡的。” 这些周玉也知道的，自己来的头一年，马六确实来的比较勤快，来了就叫上杨华，说是出去办事，周玉不喜欢马六这个人，来的时候从来不给好脸色，次数多了，马六也就不来了。 “招娣姐姐，你说前头那位样貌不算美若天仙，只叫五官端正吧，要说端正，谁五官还不端正呢？”朱小伟自顾自的说着：“要说身材吧，五短三粗的，还不如你我呢，她怎么就那么受男人喜欢呢？” 周玉不搭理，朱小伟用手肘拐了一下她，道：“招娣姐姐，你说为什么？” 周玉严肃道：“你去问那些男的，你问我做什么，还有，以后叫我周玉，我改名字了。” 朱小伟一脸惊讶，道：“改名字了。”周玉点点头，道：“是的，以后不要叫我招娣，我叫周玉，玉石的玉。” 朱小伟道：“好听，我也改一个去。”她忽然改口，笑道：“二叔，你们来了呀。”那表情，热情中带着客气和无辜，似乎刚刚讲是非的不是她，说着就笑着挪到自家的规划面上。 朱家章鼻子里哼了一下，算是应答，将肩上的锄头放到沟里撑住，慢悠悠的跳下去，周玉只做没看到，自己挖自己的。 袁德友略带怒意，道：“嚼骨头嚼完了？没嚼完再去嚼一会？”朱小伟笑笑，道：“就是帮招娣姐姐抬下土呀。” “妹妹，锄头给我。”杨波叫着坐在锄头把手上扯草玩耍的小丹，小丹嗯的一声，乖巧的站起来。 朱家章干咳了两声，客气的对周玉道：“你在这头挖，我们从那头挖吧，你要是挖不动就上去接土。”这忽如其来的客气让周玉有些不知所措，恍惚了半晌，道：“不用。” 低下头接着干起来，朱家章讨了个无趣，慢悠悠的走到另一头挖起来，水渠就六十公分的宽度，一头也站不下两个人，杨波看看两头，犹豫一下，问周玉：“妈，我在哪里挖。” 周玉抬头看他一眼，淡淡道：“你从中间挖吧。”多来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上辈子自己傲气，别人假装来帮忙，自己鼓着一口气拒绝，累的一身病，别人倒张嘴到处说，家里的活都一起做的，好处没落着，闷头亏倒是吃了不少。 适当的示弱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至少自己不那么吃亏。杨波嗯了声从中间挖起来。 水渠经过冬天的干燥，又硬又难挖，挖了半天才少了一步，小丹吵着要喝水，周玉爬上沟沿，将小丹抱上来，从马车下面拿出避光的罐头瓶，打开让她喝了几口，自己也喝了几口。 半人高的沟面，可以看到朱家章时不时的直起腰，用手捶着背，这几年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了，这样的活他是干不下去的，果不然，朱家章放下锄头，横在沟里，坐下掏出烟斗，开始慢条斯理的抽起旱烟。 周玉有些纳闷，这老头不像他平日里的作风，你说他装模作样吧，平日里背着个篮子，逢人便说，替自己去地里做活。到地里就找个没人的地方躲着睡大觉。 今天这么多人看着呢，他这是唱哪出？周玉正想着，杨华背着小海过来了，小海在杨华背上哇哇大哭。 杨华着急忙慌的解下小海，周玉结果，尿湿了，小海的小嘴在不停的嚅动，这是饿了，周玉从带来的袋子里拿出尿布给他换了，再到马车背后给他喂奶。 杨华安顿好小海，正要走，周玉叫住他，悄悄指了指沟里的朱家章，问：“你叫来的？” 杨华摇摇头，道：“我叫他来干什么？”嘴上说着，心里跟明镜一样的亮，这是来找补呢，朱家章也看到他了，站起身来想说话，杨华转过身，不想跟他有交流。 周玉两边看了一眼，心里觉得这两人有事，这事杨华占了主导地位，朱家章没有占到便宜且惹怒了杨华，才这般讨好的过来求和。” 第88章 服软 杨华看了看远处，道：“你先看着孩子，我去看看，有的已经挖好了，我去验收一下。”周玉抱着孩子道：“去吧，去吧。” 杨华朝着站在沟面上的人群过去，人家来的人多，一人一小段就挖好了，村领导得拿钢尺去丈量达到水流深度不，不达标的会影响放水，丈量达标的就可以回去了。 小海吃饱了，周玉将衣服脱下来，放到阴凉处，让小海坐在上面，嘱咐小丹看着弟弟，自己又下沟里接着做，朱家章见周玉下来了，也起身跟着一起干。 大炮筒家两个人的地，分了两米，来了五个人，早早的就验收过了，扛着锄头从这边经过，见周玉带着老的老，小的小，道：“二叔，你上去帮妹子看着孩子，杨波到沟上倒土，我们来帮着一起弄。” 说着就跳下来，周玉婉拒道：“不用了，你们回去吧。”大炮筒道：“多大点事，我们人多，一下子就干完了，你带着孩子怎么干？” 朱家章吭哧着爬上去，大炮筒的老婆刘晓芝不乐意了，撅着嘴，道：“要干你干，我干不动了。” 周玉看着那瘦小奸猾的女人，真不知道大炮筒怎么就看得上，大炮筒柔声道：“那你先带着党明回去，我带着党丽，党军一会就好了。” 刘晓芝鼻子里冷哼一声，“别人给你什么好处了，勤快的不得了。” 周玉本想忍着，但是一想，人不是自己叫来的，要吵你回去吵，当着自己的面你内涵谁呢，想着便抬头道：“好处我们是给不起，左右不过是看着杨华还有几分薄面而已，你要觉得不应该给这个面子，你尽管叫着回去。” 刘晓芝也不服气，放下锄头要说回来，大炮筒急忙道：“你这个女人，老男人拿主意，你一个女人唠叨什么？赶紧回去做饭。 刘晓芝见一向体贴的丈夫当着这么多人说自己，面子上下不去，一跺脚，锄头都不要了，叫着最小的儿子就往家走，大炮筒觉得男人的面子不能丢，向路上的儿女喊道：“还不下来，站在上面干什么？” 大儿子是大炮筒大哥的，女儿跟小儿子才是自己亲生的，三个孩子都畏惧着大炮筒几分，听到叫喊，也赶紧跳下来。 旁边的朱小伟不怕事大，笑道：“哎呀，还是要家里有当官的，你看，干活都有人帮着干。”周玉白了他一眼，道：“要不叫你家那位去当。” 大炮筒不留情面，道：“她家那位不行，她倒是可以试试，就那张嘴天上的神仙她都请得动。” 朱小伟撇撇嘴，道：“看你这话说的，人家不要呀，要是要，我也去。”袁德友站在旁边骂道：“你这死婆娘，一天到晚的那都闲着，就是嘴不闲着，还不赶紧弄完回去，饿死了。” “好啦，好啦，一天到晚的催个不停。”朱小伟埋怨着挥着锄头。人多力量大，有大炮筒跟他儿子的加入，朱家章又帮忙看着孩子，不到一个小时，四米的沟就修好了，杨华赶来的时候，大炮筒已经回去了。 朱家章见杨华过来，急忙站起身来，要拉杨华，杨华侧身躲过，杨波在旁边抖鞋子里的泥巴，喊道：“爸爸，我外公知道是他不好，今天一大早就带着我来干活了。” 杨华没说话，对周玉道：“你先带着孩子回去，我还有一会才能走。”周玉不想多管他们之间的事，背起孩子，杨华道：“锄头放车里，等下我拉回去，你带着小丹先走。” 周玉嗯了声，牵着小丹就走，朱家章忽然拦住周玉道：“你劝劝他，他现在就听你的话呢。” 周玉皱眉道：“劝什么，你们怎么了？”朱家章看着周玉，一脸疑惑，又不敢提昨晚的事，周玉见他不说话，也不跟他啰嗦，转身就走。 沟修好了，水一放，插秧就是这两天了，家家户户忙着平整水田，村里的干部都在抓春种，杨华整日忙的不见人影。 周玉缝缝补补，活做的差不多了，忽然想起自己那白眼狼弟弟，也不知道上次放出去的风声有没有效果，想着，就起身到朱美琼家假装借家什打探打探。 这一打叹，周玉可开心了。 上次周玉对朱美琼漫不经心的几句话，朱美琼回娘家一说，娘家有个堂叔在镇上当个小官，邀功心切果然就通知计划生育的。 周富有说来也好运，当天恰好带着媳妇孩子去老丈人家，计划生育扑了个空，在老丈人家住了几天，又回村里，才知道计划生育的正在找他们。吓得当天连夜又跑回老丈人家。 这回去的急，空着手去的，住了两天，老丈人就不高兴了，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对着鸡骂猪的，对三个外孙女也不客气了，大呼小叫是常事。 丈母娘倒还客气，就是话里话外提醒，屋子太小，住不了那么多人，许惠芬也开始阴阳怪气的骂他没本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缩着脖子过了几天，丈母娘也不客气了，对着三个丫头不在事”小公主，小宝贝”张口就是赔钱货，吃白饭的。 周富有是出了名的疼媳妇女儿的，这看脸色的日子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可是回去就保不住许惠芬肚子里的孩子，为此专门花钱请人看了，这一胎一定是儿子。 但不回去，一大家子又没有什么安身之处，吃喝拉撒都要钱，自己的钱都给了许惠芬，每次问她拿钱，她都说这样花钱，那样花钱，三瓜两枣能花多久的，现在是生无分文里。 白天丈母娘又骂骂咧咧的，晚上，原本三个女孩睡的房间，丈母娘忽然给锁上了，说许惠芬的弟弟要谈媳妇了，那间房要空出来翻修一下做婚房，周富有知道，这事赶自己走呢。 许惠芬在母亲离开房间后，坐在床低声哭泣，骂道：“早知道你是个没本事的，你看看你大姐，那么大的年纪，虽说嫁的是个二婚的，可人家那日子过的，又是新房子，又是不罚款的，还不是人家男人有本事，我跟着你就是东躲西藏的。” 周富有见她哭，心疼的不得了，道：“我也没办法呀，我赚的钱多少不也都交给你了吗，现在我也是身无分文的。” “你是怪我不会当家了？”许惠芬转过头怒视着他，周富有察觉话语不多，急忙道：“不是的，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许惠芬咄咄逼人，周富有想辩驳，又不知道怎么说，只得长长叹了口气，蹲在地上不做声。 许惠芬又开始哭哭唧唧：“你就不能叫你大姐帮帮你，她能盖新房，还能拿不出几千块，你去给他借呀。” 周富有抓着头发道：“上次她搬家，我就去了，想着收了的礼钱就全拿回来，可她说当天就叫讨债的拿走了，没有了。” “钱没有，米总有的吧，她不是每年都往你妈那里成袋的送吗，今年我们没粮食，让她给几袋不行吗？亏你还是她弟弟呢。” 周富有道：“我说了，可她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你上次也见过的，你说什么，她都装不知道，没钱没粮，说的滴水不漏，我总不能去硬抢呀。” 许惠芬气急，顺手将枕头向他砸过去，骂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要带着一大家在我娘家白吃白喝吗？我一个嫁出去的姑娘，拖家带口的在娘家混吃，我们不要脸，我爹妈还要脸的。” 周富有接住枕头，心道：“怎么就白吃白喝了，我拿来的东西还少吗，一回不拿，我就成了白吃白喝的。”可这话他也只敢腹诽一下，说出来，许惠芬不得闹翻天。 三孩子见母亲发火哭泣，最小的女儿也吓的哇哇哭泣，许惠芬一边哄女儿一边哭，叹自己命苦。 周富有头低的更低了，半天才道：“要不把女儿送回去给我妈带着，总不会饿着，我们两个大人躲出去也方便。” 许惠芬道：“就你家那老不死的，会给我们带？你姐家那个放她那里，每年不也得给不少粮食，就一个小丫头能吃多少？” 周富有急道：“我姐是我姐，我是我，你没看到，每次下去，我妈对三个女儿的态度比对我姐家的好多了。” 第89章 带话 “不行。”许惠芬一口回绝，“我不让我女儿离开我身边，你回去找你妈拿钱，总归我怀的也是她孙子，她总不能见死不救。” 周富有道：“钱我肯定是要的，我们现在是逃难，孩子们带在身边目标太大。” 许惠芬就是不同意，周富有也上了脾气道：“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不是要逼死我吗，我们只是把孩子暂时给我妈带着，又不是不要他们，再说，那是我妈，她会对自己的孙女不好？” 许惠芬犹豫了，周富有见有戏，补上道：“我们只要躲上个一年半载，等风头过了，再回来跟孩子们一起过，到时候多个弟弟，我们家可不热闹。” 许惠芬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周富有道：“明天我就送孩子回去，然后来接你，省的你爹妈看我不顺眼。”最后一句说的极是小声。 许惠芬还是听见了，杏眼怒瞪，道：“我爹妈对你不好吗？” 周富有怕她再生气，急忙道：“好好好，我没说不好呀。你可别生气了，生气对孩子不好，还容易老呢。” 许惠芬听他好言哄着，才破涕为笑道：“你明天送孩子们回去，一是要拿点钱，我们躲出去才方便，二是家里的地，你要叫你妈他们帮我们种好，年底才有公余粮交，明年才有吃的。” 周富有像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道：“放心，你交代的事我都会跟我妈说的。” 许惠芬满意的点点头，周富有暗自松了口气。 次日天还没亮，周富有抱着睡梦中的小女儿，牵着两个稍大的就往葵花镇回去，赶着早班车，到家的时候，周母刚好起床生火。 周富有直接了当的把孩子往屋里一放，道：“妈，这三孩子你给带着，另外你给我拿几百块，我跟惠芬要出去躲躲。” 周母原本见到大儿子跟孙女的欣喜，在听到周富有的话后僵在脸上，缓了缓，才道：“我照顾不过来呀。” 周富有道：“云云，蓉蓉大了，不要你怎么照顾，给口饭吃就可以，天天最小，也会自己吃饭，照顾下天天就可以。再说，她们不是还有三个姑姑在家嘛，她们姑姑也会管着的。” 周母嘴巴微张，道：“你不是不知道，你二妹在外面打工，你三妹～～。”说着叹了口气，周富有不听他啰嗦，道：“打工的叫回来就可以了，我是她们哥哥，我有难了，难道她们还能不帮？” 周母不做声，周富有道：“你给我几百块吧。”周母有些怒气，压着声音道：“没有。” 周富有道：“你儿媳这次怀的是儿子。”周母眼睛一亮，道：“真的？” 周富有肯定的点点头，道：“请了老医生看的，必须是儿子，所以才要出去避避的。” 周母道：“你等着，前两天卖了刚收的粮，刚好有几百。”说着起身到房间，打开柜子摸索半天，从里面拿出个手绢，一层一层的打开，数了三百，想想又多抽一百出来，再把布包放回去。 周母捏着四百递给周富有道：“出去要小心点。” 周富有接过，数了数，道：“就这么点？”周母道：“就这点呀，我一个农民还能有多少？” 周富有虽有不满，还是折叠起来装到口袋里，道：“云云，今年上一年级了，蓉蓉也该上学前班了，到时候你送一下，还有我那地，你们给种着，年底回来，我们才有的吃。” 他说的轻松极了，周母听的像是一块巨石砸下来，正要推脱一下，院子忽然来了几个人，直奔家来。 几人堵在门口，为首的问：“你媳妇呢，赶紧叫回来去打了。” 周富有并不惊慌，道：“我媳妇我也不知道在哪里，你们要找就自己去找。” 几人也不急，道：“那我们就跟着你，你在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就不信跟着你找不到你媳妇。” 周富有冷笑一下，道：“那你们就跟着呗，我早上起的早，要去睡觉，你们随便。”说着上了楼。 几人见他往楼上去，派一个人跟了上去，见他真的倒头睡觉，又查看了楼上都是板壁隔断的，除了窗户，没有什么可以逃跑的路，便放心的到楼下守着。 周富有听着楼下院子里的聊天声，悄悄的爬起来，楼上还有一层篾片编织搭建的小阁楼，人上去只能蹲着走，平时就堆些不重的粮食在上面，阁楼上有一段板壁太短，没有接到屋顶，留出一人能过的洞，通着隔壁。 周富有悄悄的上了二层，从洞孔钻到隔壁楼上，隔壁楼有道门，门外有一道楼梯，跟隔壁院子的楼道通用，周富有进到外院楼道，从外院悄悄离开。 等到中午，计划生育的感觉不对劲，上去看，哪里还找得到人。 朱美琼看似无意的问道：“你说你这弟弟也是厉害，要是我们早就被逮到了，这藏的也太厉害了。” 周玉笑笑，道：“你看你说的，你们是没法躲，要是躲起来，谁找得到你们，你们那亲戚遍地都是，我家亲戚就那么几家，不在二姨家，就在三姨家，或者在舅舅家，哪里还有什么躲的地方，反正我这个大姐这他是不敢来的。人家想都想得到的。” 朱美琼也笑笑，周玉知道，这些话不过是朱美琼在套话呢，正好自己也帮一帮这个弟弟，让他早些被找到，顺心的日子怎么能让他过呢？ 上辈子周富有就是带着许惠芬躲在这些亲戚家，朱美琼这么喜欢长舌，这些话可不得让她带回去给她那个当官的亲戚。 第90章 插秧 水库开始放水，插秧的陆陆续续开始了，杨华考虑到周玉带孩子，下地不方便，插秧得两头拉线，顺着线插出来的一行行，整整齐齐，方便中途施肥打药，收割的时候也齐整。 想着者村的姐姐家人多地少，便去请姐姐家帮忙，杨银芝也大方的同意，大儿子二儿子都是十五六岁往上的人，不愿意读书，早就在家打零工了，闲着也是闲着。 杨银芝安排好自己插秧的日子，叫杨华回去先犁地，自己种好了就带着俩孩子来。 杨华回家算了算，水田就四块地，面积也不大，再多请两个人来，一天就插好，省得忙来忙去的。主意打定，又上老刘头家一趟，老刘头也是外乡来的，家里地少，人多，听杨华来意，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订好插秧的日子，杨华又跑了趟者村告诉杨银芝日子。周玉这边也买好菜，不能去地里，那就在家做饭吧。 隔壁的朱建冲家见杨华背着一篮子的菜，手上还提着两袋，龇着牙问道：“老表，买这么多菜呀。” 杨华毫无心眼，道：“要插秧了，请人来帮忙，伙食要跟上。” 杨华将篮子放到廊檐下，朱建冲走过来翻了翻，道：“老表，要不我们合着一起插吧，先插你家的，再插我家的，我家的也不多。” 杨华皱了眉，道：“这样不好吧。”朱建冲笑道：“有什么不好的，我家出两个劳动力。”杨华犹豫着，这占便宜也太明显了吧，可是又不知道怎么拒绝。 周玉在厨房做饭，听到这个要求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放下手里的锅铲，出门道：“建冲，这个我们也不好做主，要不，等我家的弄完了，你亲自请一下他们。” 没等朱建冲回话，周玉又道：“也没别人，都是你认识的，就我那大姑姐，还有她两儿子，另外就是后排的刘姑爹家，我家插完了，你顺带问问就行。” 朱建冲愣了愣，有些不相信，以前这家人可是只要开口就会答应的呀，最近怎么这么抠门，不好说话，“我还说你家做就顺带一起嘛。” 周玉摆摆手，道：“顺带不了的，我们做完了，还要去帮我姐家做呢，这换工来的呢，人家来三人，我家去一个人已经很惭愧了。” 周玉内心白眼都翻上天了，这朱建冲算盘打的可真好，他出两个人的工，就想换七个人去帮忙，完了饭还得自己供，他是做了自家的活还不出一分钱呢。 朱建冲有些不高兴，转身就回自己院子，周玉暗暗呸了声，也回厨房做饭，杨华将菜整理好，道：“明天姐姐他们就来了，晚上我再过去跟姑爹说一下。” 周玉问：“姑爹家的做好了吗？”杨华点点头，道：“昨天就插好了。” 周玉一边炒菜一边说：“姑爹也是个感恩的人呢。”杨华点点头，道：“可不是。”杨华跟老刘头的关系要好，还要提到老刘头的女儿，老刘头有三女一儿，小女儿读书最厉害，可惜当时大树村没有初中，上初中只能到五公里外的者村去。 有一次村里有人家办白事，请了放电影的来，老刘头的小女儿就回来吃席，第二天早上又赶回学校，当时是七八月份，玉米长的很旺盛，去者村最近的路就是沿着河梗走，河梗两边都种满了玉米。 然后，这孩子就失踪了，三天后，学校的老师找上门来，问孩子为什么没有上学去，老刘头家才着了急，慌慌张张找了几个相熟的人沿着河梗去找人，杨华就是其中一个。 找到靠近者村的一段的河梗，在河梗上发现孩子的衣服，鞋子，甚至内裤，老刘头夫妻当时就站不住了，这是遭到坏人了，又往上找了段也没发现人，杨华从旁边的白马村找来一根大竹竿往河里翻找，一路往下，在铁闸口一棍子下去，翻上个赤条条的女尸。 正是那女孩子，尸体找到了，可跟去的人都忌讳，不是年老去世的都叫短命鬼，很是晦气，谁也不想去捞上来，老刘头妻子早已哭晕过去，老刘头瘫坐在地上捶地。 杨华是共产党员，虽说也有些忌讳，但也不多，想着孩子挺可怜的，便脱了外衣跳下去，将孩子捞上来，孩子已经泡的惨白惨白，脖子上还有乌青的淤痕，身上一丝不挂。 杨华将自己的衣服盖在孩子身上，叫旁边的人去叫三合镇的派出所来，警察来了后，四下看了看，说最近雨水多，很多痕迹已经找不到了，又说这个地接属于狮县葵花镇管，不属于三合范围管辖。 杨华又跑去葵花镇派出所报案，来的警察也是这样说，找不到痕迹，叫回家等着消息。这还能怎么办，人不在三天，也找不到目击者，人海茫茫，怎么找凶手。 没有结婚的，在外横死都不能抬回村里，那孩子只能临时搭了个棚子放在村外的山脚下。 老刘头妻子像个活死人一样躺了三天，老刘头撑着身子，跟杨华两个给孩子打了口薄棺材，草草的就下葬了，这个案子一拖就拖成无头案，直到老刘头夫妻两个去世都没有得到回复。 老刘头感念杨华忙前忙后，从没有半点推脱，恢复情绪后，给杨华买了件新衣服，请了三生给杨华去晦气，自此也就成了忘年之交，做木工，下象棋都记着杨华。 “想什么呢？”杨华提醒周玉。“锅都糊了。”周玉回过神，道：“你去姐姐家，有没有发现点什么不一样的？” 杨华道：“没有，我就去一会，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姐夫又去煤炭山烧煤了。” 周玉哦了声，道：“他那煤烧的，家都快没有了。” 杨华道：“算了，等有空我去劝劝姐姐，要为孩子多想想。”周玉暗自摇头，你劝也是白劝，人家孩子可是一点都不在乎呢。 第二天一大早，老刘头夫妻俩带着儿子就来了，提着板凳叫上杨华就去秧铺拔秧苗，九点多，杨银芝也带着两个儿子赶来，周玉已经开始在备菜，客套了几句，杨银芝也叫着儿子去拔苗。 拔秧苗也不是个简单活，秧铺常年水泡着，地都比较稀软，人一站上去就往下陷，往往都是站在一个地要把手臂够得着的范围都拔了，再艰难的往前移动一步，拔下来的秧苗还得把根部洗干净，扎成把。 人多力量大，不到十点，两铺秧苗就把好了，杨华回来架上马车去拉了一车，又把拖拉机开出去，将剩下的拉回来，周玉的饭还没做好，大家觉得时间还早，马车上的秧苗压着马也不好，先把近处的给插了，下午再插远处的，一天就可以做完。 周玉菜洗干净了，就等着下锅，猪肉肥瘦相间的炒蒜苗，凉拌一碗藕片，炸花生米，清炒土豆丝，番茄鸡蛋，一锅排骨萝卜汤，素炒白菜，菜式少了些，但是量管够。 周玉忙的脚不沾地，插秧的已经回来了，周玉暗叹，果然人手多就是好，小丹看着炒好的菜，肚子饿的开始咕咕叫，一直叫着妈妈要吃饭，周玉顾不上她，一边安慰着出气玩，一边手上不停顿的翻炒锅里。 第91章 打你怎么了 杨华带着大家洗了手，坐在院子里休息聊天，杨银芝的二儿子爬上拖拉机，兴奋的左摸摸，右看看，探出头来对杨华道：“舅舅，你能不能叫我开拖拉机。” 杨华笑道：“可以呀，这个又不难，等下插完秧，我教你开回来。”朱小国满意的点点头，继续摆弄着，杨银芝也笑道：“你下来，别给你舅舅弄坏了。” “坏不了，让孩子玩。”老刘头不客气的说，老刘头的儿子跟杨银芝的大儿子差不多大，也新奇的到拖拉机前看看，大家正说笑着，朱家章带着杨波进了院子，老刘头招呼道：“老哥哥，你过来了？” 朱家章道：“听说今天插秧，我过来帮帮忙。”说着找个凳子坐下，杨华看见杨波，今天不是周末，他不应该在读书吗，杨华不禁皱眉问：“你今天不是读书吗？” 还没等杨波回答，朱家章就道：“我叫他请假了，回来帮帮你们。”杨华差点眼前一黑，这叫帮的什么忙，孩子在读书，他叫请假就请假，孩子放假，他叫不要帮忙就不帮。 正要发火骂杨波几句，老刘头拦住他道：“别生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别叫人说你不知好歹，孩子帮你还要被你骂。”杨华听劝的忍了下来，老刘头道：“杨波，你吃过饭还是去读书，这里这么多人，不需要你帮忙了，你好好读书就是帮你爸爸的忙了。” 杨波本就无心读书，好不容易大人请的假，怎么还能回去上学。杨华的话他压根不听，倔道：“我不去，今天就要跟你们干活去。” 杨华道：“你跟你外公，我谁都不要你们跟着去。”实话实说，这杨波还能下田提个秧，朱家章能干什么，腰都快弯到地上了，别跟去忙帮不上，还得搀扶着他。 朱家章道：“我去搭把手，又不是不能干。”杨华冷冷，道：“你以后有得是机会干的，不用现在急着干。” 朱家章急道：“你说的什么话，我们不是一家人嘛，你怎么那么记仇呢。你以前可不这样的。” 杨华道：“以前就是太怂了，才叫人看不起，合着伙的欺负人。” 眼见争执要加剧，杨银芝不明所以，劝道：“姑爹也是好意，你怎么还不领情呢。” 杨华哼了一声，不想跟他多争执，站起身，提了桶去喂猪，忽然听到杨波叫了声“外婆”，接着是杨银芝的声音“亲妈，你来了呀。” 杨华把猪食倒了进去出来一看，正是周玉的母亲来了，还带着一个跟小丹差不多大的小女孩。 周玉听到声音也出来看，招呼母亲自己做，又进厨房炒菜，还差最后一个菜就可以了。 小丹跟在周玉后面哭泣，周玉根本腾不出手给她弄饭先吃，杨银芝的大儿子朱小红来厨房看了两次，估计也是饿了。 见小丹跟在周玉后面哭闹，便骂道：“舅母，你就这么惯着她吗？”还没等周玉开口，朱小红提着小丹细嫩的胳膊，如同提着一只小鸡一样，甩手就丢到院子里。 这一丢，院子里聊天的也吓一跳，老刘头的媳妇离的近，急忙上前抱起还没哭出声的小丹，周玉丢下锅铲，急忙出去看，这么小的孩子这样丢出去，也不知道伤到哪里。 小丹小嘴都乌紫了，周玉抱在怀里连声呼喊，老刘头媳妇搓着小丹的手，在场的也吓的半点声都不敢出，杨华急着发动拖拉机，准备送医院。杨银芝骂着儿子：“你干什么呢？” 朱小红毫不在意的说：“孩子不要惯着，惯着不好。”一副老成的样子说着恶心的话，周玉爬起来，跑到他面前，甩手就是一耳光，打得结结实实，打的自己的手掌发麻，骂道：“我孩子要你教？你配教？她要是又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正说着，小丹哇的一声哭出来，小嘴也慢慢红润起来，周玉绷紧的身子才松下来，紧紧的抱着小丹大口喘气。 杨华见小丹哭了，也放下手里的扳手，来检查小丹的身体，朱小红捂着半边脸，边哭边不服，咬牙切齿的要扑上来，杨银芝跟朱小国急忙拦住，朱小红吼道：“她算什么东西，敢打我？” 杨银芝气急了，骂道：“她是你舅母，你怎么说话呢？”朱小红道：“我舅母早死了，我舅母才不会惯着娃娃呢，惯的无法无天。” 周玉腾的站起来，老刘头媳妇怕她又打过去，急忙拦住，周玉道：“你舅母早死了，我也没叫你喊我一声舅母，我孩子我惯的，我愿意。倒是你，你被谁惯的无法无天，敢到我家打我孩子？” 老刘头媳妇拉着周玉道：“别跟孩子一般见识。”老刘头也拦着朱小红，道：“娃娃，不是爷爷要说你，今天这事就是你的不对，再怎么着你也不能丢妹妹呀 ，你就不怕摔伤她。” 杨银芝也骂道：“你是脑子装粪了，还不认错。” 朱小红梗着脖子哭，拒不认错，朱家章咳咳的咳几声，道：“算了算了，一点小事，小事。” 周玉回头骂道：“一点小事，要不，你叫他打杨波几下，杨波不也被你们惯着吗？” 朱家章张了张嘴，朝朱小红摆摆手，道：“算了算了。”朱小红挣脱杨银芝的拉扯，往院子外就走，朱家章急忙叫杨波跟上。 小丹哭过后，颤抖着抱着杨华，杨华检查了一下，除了关节处有些摩擦，又问了她哪里疼，小丹说没有了，提着的心稍微放松下。 周母到厨房将炒好的菜盛出来，道：“快来吃饭吧。” 下午还有活要做，朱小国跟老刘头的儿子刘建波一起搬来凳子围在桌子边上，周玉缓了缓心情，进屋拿了碗筷招呼大家入座，朱家章见杨波朱小红还没进来，慢吞吞叫朱小国：“你去看看你哥，叫她回来吃饭。” 周玉打了朱小红，杨银芝多少也有些不高兴，带着怒气，道：“不要叫，他爱吃就吃，不爱吃就算了，不吃一顿也饿不死。” 朱小红在表姐弟中，年纪是最大的，对自己这个后来的舅母也是最不尊重的，多少还是受大人的影响，俗话说，有样学样，父母怎么说儿女就怎么做。 周玉重来一次就不打算受着夹生气，听她这么说，便阴阳道：“姐姐说的是，我家这一顿不吃他饿不死，你们村子民风好，要饿极了，村公所的都会赏他一口饭吃。” 杨银芝脸色刷的一下红了，她知道周玉说的是什么，怕她再说下去，急忙口气转软，道：“弟妹不要管他，都是我们平时太惯着了，这脾气暴躁的不得了。” 周玉笑笑，道：“可不能惯着，要不也叫人像丢我家的给丢出去呢。” “少说两句。”周母拐了一下周玉，老刘头也打圆场，道：“小事情，快吃了下午好干活。” 有外人在，周玉也不想事情做的太僵，拿碗给小丹，蓉蓉盛了饭菜到外面小凳子上上吃，屋里人多，实在坐不下了。 第92章 请帮手 刚吃没多久，杨波回来了，朱家章看看他身后，不见朱小红，问道：“你表哥呢？” 杨波拿了个碗，盛了饭，道：“他回去了。”说着把碗递给朱家章，朱家章给他夹了满满一碗菜递过去，杨波接着拿出去跟妹妹们坐在一起吃。 周玉瞥了一眼杨银芝，她低着头吃饭，不做声，估摸着心里面又气又难受呢，上次自己那么挑拨她跟朱福安吵架，跟朱玉芝闹翻，杨华去请她来帮忙，她也没敢提半个字，只怕是自己捏着她的把柄才稍稍收敛些。 气吧，气吧，你不生气就该我生气了，自己生的气够多了，还需要再生气？ 大家匆匆吃完饭，杨华开着拖拉机，老刘头坐在副驾上，杨银芝，老刘头媳妇一边一个，坐在拖拉机兜沿上，紧紧抓着驾驶室的门杆，刘建波骑着杨华的三八大杠，带着杨波，朱小国跟在后面，周母也要去，杨华给拦下来了。 朱家章见人都走了，家里只剩周玉母子，自知说不上话，也背着手走了，周玉跟母亲一起收拾好出厨房，下午的菜也得提前备好，两人拿了凳子坐到院子阴凉处，开始摘菜。 无事不登三宝殿，周玉知道母亲这个时候来，没有什么好事的，只当她是来走亲戚，多一句都不带问的，小丹跟蓉蓉两个在院子玩弹珠。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周母道：“那拖拉机是你家买的？”周玉笑道：“妈，你是高看我了，怎么可能买得起？那是杨华的堂弟家的，人家暂时有点事，把车放这里一下，叫我们偶尔也给他动动，免得时间放长了，生锈老化了，杨华这才敢弄一下的。” 周玉一脸了解的哦了声，转入正题，道：“你知道惠芬怀孕了，你弟说是个男孩，这回可好了，你爹在九泉之下也高兴了。” 周玉面无表情，心里想着：“知道呀，怎么不知道，我还知道你多宠着他，煮一锅土豆，你宝贝儿子家的孩子把锅围的严严实实的，我的小海挤进去拿了一个土豆出来，你眼睛都快翻上天了。” 周母边拣菜，边道：“他们现在躲出去了，三个孩子都丢在家里给我，他那地也不能荒着，这不是该插秧了嘛，你看看，你们什么时候有时间去帮把手。” 周玉手里的菜啪的丢出去，几只翻着土坑的鸡被吓得四散走开，咯咯的叫着，周玉骂道：“有吃的你就回来找，下蛋你就往别处去，该死的瘟鸡。” 骂完回头看着周母道：“妈，你刚刚说什么？”周母一愣，道：“说你有时间回去帮我们种一下地。”周玉脸一沉，道：“妈，你看我像是有时间的吗，我不像别的人家，有公婆或者亲人搭把手，我忙外面，人家管里面的，你看看，哪里不是等着我这双手的。” 周母听他一口拒绝，有些不高兴，道：“前几年你不也是回去帮忙的吗，今年怎么就不行了，你看，你家的秧，今天不就插完了吗，你弟弟的加上我们的，就我跟你两个妹妹，老三还不在，怎么做得完。” 周玉也不高兴了，道：“做不完叫上富元呀，你让他闲着干什么？再做不完，你就管好你自己的，富有已经是分出去的，他的田地他不管你管什么，你倒好，上赶着帮人家种，帮人家收，收好了，人家给你一袋吗，还不是往老丈人家搬走。” “你不去就算了。”周母生气说，将手里的菜丢到盆里，周玉毫不在乎，道：“我还真去不了，你也看到了，我自己家的都是请人来做的，我两个孩子带在身边，哪里也去不了，什么也做不了，你要给人家种地，还是在村里和别人换工做吧，不然真做不了的。” 周母双手扣住膝盖，扭头看向一边，周玉看她一眼，并不在意，放在以前，看到母亲生气，周玉早就服软说好话了，现在，你爱咋办就咋办。 周玉拿起土豆削皮，周母见周玉半天来服软，回头看她一脸随意，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但又不好强求，缓了缓口气，道：“那你帮我找点秧苗，我撒谷种的时候，你弟也没说，我只撒了我们的份，现在要种他的地，没有多余的苗了。” 她是一定要替儿子种地了，周玉不说话，只管弄自己的，周母又叫了声：“老招，你听见我说的话吗？”周玉哦了声，道：“刚刚在想着银行的账，前几天又来催了，妈，我听说上一季的粮食你都卖了，你先借我点吧，我去转个利息，不然这利滚利的，下一年又要多几百。” 周母语结，半响才道：“我哪里来的钱，每年卖的粮食钱，不是给你二弟赔账了，就是你大弟拿走的，今年的被富有拿走了，家里就百八十元，过几天请人帮种，不得拿出来做菜钱呀。” 周玉本就是拉扯话题，周母这样一说，周玉表现的一脸失望，周母又道：“刚刚跟你说的，你能找点秧苗吗，你们这地势平坦，水土也肥，秧苗肯定也有多的。” 周玉将土豆丢进盆里，到井边打了些水上来，倒进盆里，道：“现在大家刚刚开始插秧，哪里会知道有没有剩下的，要等着呢，等大家都插的差不多了，秧田里还站着的就是不要的，那个时候去问人家要，人家才会给的。” 这也是实话，现在大家都是靠种地过日子，谁家不得先管着自己的，人好的还会给你一点，不好的，人家拔了丢了，都不会给你一根苗。 周母也说不上什么反驳的话，今天的一趟是白跑了，不高兴的叫着：“蓉蓉，走了。”周玉放下桶，道：“妈，吃了晚饭再走吧，晚上他姐姐家也要回去，让杨华顺带送你们。” 周母阴阳道：“算了，还是送他姐姐吧，我还要赶着回去犁地呢，我们没个帮手，不得自己赶紧干，能干多少干多少。” 周玉也不恼，顺着她的话，道：“妈，你看你这样想就对了，你年纪也大了，本来就是能干多少干多少，你还管着别人干什么？” 周母语塞，看着周玉，周玉一脸为你好，周母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跺脚叫着“蓉蓉，还不过来走？”蓉蓉跟小丹急忙过来，小丹拉住周母道：“外婆，你不要走，在我们家。” 周母看看小丹，胖了不少，道：“还是跟着你妈好，在我们家你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倒叫你妈觉得是我们不给吃呢。” 不提这茬还好，提了这茬，周玉就不高兴了，但面上还是不显，笑道：“你看你说的，现在蓉蓉姐妹三个也跟着你不是，你看蓉蓉，这才一个月不见，之前的小公主模样不也不见了吗？难道还是你这个亲奶奶不给吃？” 周母不答话，牵起蓉蓉就走，周玉在后面道：“妈，我给你拿几颗白菜吧，也没有什么好给你的，你等着。”说着就到灶房里翻找从地里砍回来的白菜。 周母哪里稀罕这几个菜叶子，自顾自的带着孩子往前走，周玉听他们走远，放下手里的白菜，对母亲不止一次的失望。 第93章 劝说 晚间吃了饭，送走老刘头，杨华开着拖拉机送杨银芝母子回去，顺带向杨银芝借点钱，杨银芝也大方，从屋里拿出四百块递给杨华，道：“只有这么点了，你姐夫上个月给的生活费。” 杨华接过问道：“你给我了，你怎么办？” 杨银芝道：“这个月的他应该又要拿回来了，我催着点，你知道，这个木头，我不催，他就几个月不给，人像死了一样，多长时间见不到人。” 杨华看看坐在堂屋里的朱小国，道：“小国，你去找找你哥哥，我们回来到现在都没见到他呢。”朱小国嗯了声，起身就要出去，正在做作业的小花，道：“他可能在下者村那家打牌呢。” 朱小国一脸懵，不知道她说的是哪家，道：“你带我去找？”朱小花放下笔，拿起手电筒跟着朱小国出门。杨华见两个孩子都出去了，才严肃道：“姐姐，当着孩子面不要这样说他们的爸爸。姐夫天天在煤窑上也是为这个家。” 杨银芝不以为然道：“怕什么，他过的连孩子们都看不上了。” 杨华道：“你们夫妻的事我做弟弟的也不好干涉，但是有个事，我要跟你说一下。” 杨银芝疑惑的看着杨华，道：“什么事？” 杨华看看门外，压低声音道：“我最近听说你跟你们村上的干部来往有些密切。” “谁说的？”杨银芝紧张起来，看了看杨华，忽然明白，冷笑道：“是你家那个长舌妇说的吧，好哇，这个两面派，当着我的面一套，背着我的面一套。” “你先别管谁说的。”杨华制止道：“你就说有没有这回事？” 杨银芝愣了愣，不说话，杨华道：“你不说就是认了。”杨银芝还是不应声，杨华无奈道：“你是我亲姐姐，我才说说你，我们老杨家没有这样的家风，你这要放在以前，叫搞破鞋，是要拉去游街示众的。” 杨银芝低着头不说话，杨华道：“趁着现在，还没有多少人知道，你们快点断了，要是闹出来了，你叫你孩子在村里面怎么抬得起头来。” 杨银芝终于嗯了声，杨华见说下去也没多大意义，说出去的话就像打在棉花上，有力无处使，这样说下去没有必要呀。 看了看天已经全黑了，起身道：“我先回去，你好好想想。”杨银芝这才站起身，挽留道：“今天就别回去了，天黑也看不见路。” 杨华道：“拖拉机上有灯的，看得见的。”说着出了门，叫杨银芝别送了，有些话点到为止就行了，做不做就看当事人自己的意思了。 借到四百，周玉身上有一百多，还差一百，杨华路上想着再找谁去借一百，想着想着就到村口，老宅离村口也不远，杨华想了一圈，能借到一百的，现在只能是老帅家了，老帅的两个儿子都出息了，分工在大学教书，老大工作好几年了，老二前几天才去学校报到的，现在家里只有个女儿，也没什么花销。 想着便将拖拉机停在路边，往老宅去，老帅还在门口边抽烟，边跟院子里的人聊天。见杨华来了，急忙招呼，杨波坐在廊檐下，叫了声“爸爸”。 杨华瞥了他一眼道：“你吃完饭就跑，就不会帮着你收拾收拾。” “咦，他一个男娃娃会收拾什么？”小脚女人又插话了，杨华这回可不惯着他，道：“四婶，你家儿子多，那你家的儿子都是手脚扎起来，只管吃的吗？”小脚女人一听，站起来就开始骂：“你个砍头的，我就说是个白眼狼吧，头都让后面这个的裤裆套晕了，自己的孩子都不认了。” 杨华冷笑一声，道：“我是白眼狼，你们不是白眼狼，这个连廊房子是一个爷爷盖出来的，你们也占了份的，今天我告诉你们，我的那份我不要了，给你们，你们千万不要学着我做白眼狼。” 院子里的人一听，感觉有些不对劲，老帅骂道：“四叔，把她拉回去，一天到晚的就是嘴闲不住。”四叔急忙拉着挣扎的女人往自己屋子去，一边走一边低低的骂着女人。 老帅笑脸将杨华拉进自己家，杨华开口就说：“大哥，有一百吗，我差一百块，找你应个急。”老帅爽快的从口袋里拿出一沓钱，数了十张十块的给杨华，杨华装进口袋，道：“过几天我就还给你。” 老帅摆摆手道：“不急不急，我也用不到，你慢慢还。”正说着，朱家章进来了，看着杨华，用苍老又祈求的声音问：“杨华，你吃过饭没？没吃，我给你热去。”他可从没这般卑微的跟杨华说过话，从来都是趾高气昂的。 杨华没说话，朱家章晚上是没过去吃饭的，杨波难道不知道自己吃过没有，这分明是来找话说的，老帅见杨华不说话，道：“杨华，你这个人我们还是佩服的，我二叔老了，糊涂的不得了，这几天我们也说他了，他也知道错了，你就别跟他计较了。” 杨华抬手打住老帅的说辞，道：“大哥，这么多年了，旁人不说，你是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我自己的孩子我不能教育，不能打骂，但凡我声音大一点，我就是虐待他们爷孙，我自己家的活，不能叫他们爷孙帮一丁点忙，你看见哪家自己养的不下地干活，不能打骂？” 老帅点点头，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现在搬出去了，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这不好起来了吗？” “好起来了？”杨华问朱家章，朱家章低着头，杨华道：“父母爱子，我理解，太平村的一次又一次的不是来拿种子，就是这个没种，那个没收成，当着我们的面拿，我们不说了，都是亲戚，可是背着我们，你给他家拿了多少东西？” 朱家章不言语，杨华接着道：“做种需要二十多公斤红豆，这是要种几亩地？甚至他家烧窑的喝的都是最好的桃花酒，他们对外人都比对我好。” 老帅拍拍他的肩，道：“不说了，我们都看在眼里呢。”杨华道：“这几天我也想了，这种窝囊日子我也不想过了，过够了，我觉得我还是对得起兰芝了，也对得起您了，这么些年，如果我欠你们的，我觉得我也还清了，更何况我也不欠你们什么。” 朱家章两片起皮的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出话来，杨华道：“今年该栽种的我给你种下了，往后地也还给你了，过几天我们就到村公所打个证明，去把户口分出来吧，你也叫玉芝姐姐过来一趟，我好交代她都有哪些地。” “杨华，别这样。”老帅急忙阻止，“在农村，哪里能不要地的，没地你们怎么生活？” 杨华微微一笑道：“没地，我就不要交公粮，我带着孩子媳妇去打工也能养活我们一家。” 老帅这回是无招了，道：“杨华呀，听大哥一句劝，这人呐，就像老黄牛，拖着一车的东西，没有人关心他累不累，苦不苦，也没有夸他勤劳踏实，但是眼看要到目的地了，它头一甩，要休息了，就有人骂他懒，骂他不是东西的，你现在就是那头老黄牛呀，眼看着要到地了，你还要背骂名吗？” 杨华沉默了一下，道：“大哥，太累了，我想过几天舒心的日子。” 老帅道：“村里就是是非之地呀，你不顾着自己，也得顾着孩子们呀。” 第94章 没一个好人 杨华没有说话，老帅这话是提醒也是警告，自己不轻易做决定，做了决定就会轻易改变，杨华站起身，道：“大哥，钱我会尽快还你的。我们家的事也不劳你费心，谁要敢管我们家的事，谁就来接手。” 说着大步出了门，往院子外走，老帅没有追出去，杨华的性子他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杨华从来没有哪件事像今天一样的坚持不让。 “你说你，怎么就不知道消停，你们是真把他牲口使唤了吗？牲口还有主人爱惜呢。”老帅气急，对着跟自己年纪不相上下的朱家章骂着，“搬家的时候就让你们收敛点，兔子惹急了还咬人呢，你是一天不让人省心。” 朱家章掏出旱烟，道：“那现在怎么办，你叫我去服个软，人家根本不理，我能怎么办？” 老帅气的直捶胸，道：“别人家都是关起门来吵自己的架，你倒是好，关起门来也吵，打开门来叫外人合着吵，就你这样的，分不清对错轻重的，你还指望着谁给你摔盆打翻的。” 朱家章低着头，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老帅骂的不够，道：“你就是个窝里横的，你脑子不好使，眼睛看不见吗？好好的两个人，你非得逼人家把你一脚踢开，外面的人说一句，你倒是听得明明白白，上纲上线的回来收拾他两个。” “你骂我也没用呀，现在怎么办？”朱家章紧张又无奈的说，老帅气归气，也觉得现在骂他没有多少用。 杨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老帅有气没处发泄，骂道：“还有你，多大的人了，一点事不懂，那是你爸，你不听你爸的，倒是外人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你那后妈对你不好吗？也是你爸妈惯着你，换做是我，我早打断你的腿，你爱去谁家我给你丢谁家去。” 杨波冷不丁的被骂一通，小孩子的委屈劲立马上来，嘴一瘪，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老帅还不解气，道：“你还有脸哭，你爸给你一个家，你不要，你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神棍跳大神的。” 院子里的人听着老帅敞开嗓子骂，也纷纷开了门，站到院子里看，朱建华母子早就看到杨华出去了，听了许久的墙根，大概也知道是什么事。 小脚女人踮着脚过来，道：“哎呀呀，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为了一个外人骂孩子，你看给孩子吓的。” 哎呀，这句话让老帅的无名之火更大了，老帅将脚边的凳子一脚踢开，骂道：“他们闹成今天这个样子，四婶你功不可没，咱们院子的，每家都是大功臣。” 小脚女人拉着杨波，给他擦眼泪，朱建冲不满道：“你这话说的，我们不都是为了二叔好，怕他受人欺负不是，咋地，自己人还不帮自己人吗？” 老帅哼了一声，道：“为他好，你们是打着为他好的旗子，欺负人，还是真心为他好，你们自己知道。” 朱建华一众噎了一下，老帅道：“你们要是真真心为他好，就不会在后面嚼舌根，唆使他捣乱，你们扪心自问一下，哪家没从二叔手里占过便宜？” 说着指着小脚女人道：“四婶，你家建冲建庆盖新房子提梁的时候，你没找二叔要过包梁的袁大头吗？” 小脚女人又是“咦”的一声，尖着嗓子叫到：“你可别胡说呢，谁拿他家的红钱黑钱。” 老帅道：“要不现在去你两个儿子家，拆下梁上的红包看看？”小脚女人闻言，悄悄的缩了缩身子，老帅瞅了她一眼，怎么不狡辩了。 “还有你家。”老帅指了指三叔家的红英，“你家今天不是来客了，就是没菜了，趁着杨华两口子不在，一盆一盆的土豆往家拿，粉丝一把又一把的借，酒水跟三岔五的来打，什么时候你还过。” “大哥。”朱红英讪讪道：“这院子又不是只有我家借过东西，你说这些干什么？” 老帅呸了一声，道：“是，不止你两家，所以你们借着为别人好的名义搞乱别人的家庭，才好占到便宜不是。” 一席话说的大家都无话可反驳，朱建华小声嘀咕道：“你早咋不说，现在不依不饶的。” 老帅道：“我早不说，是给大家脸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都好过，以前杨华吃亏忍着，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现在人家不想吃这个闷头亏，不想忍了。” “他敢，这是他想忍就忍的，想不忍就不忍的，进了朱家的这个门，他就休想走出去。”朱建华的父亲朱超章一声怒吼，这里除了朱家章也算他辈分最大了。 听他这么一说，院子里的其他人也道：“是呀，是他说的算吗？” 老帅一怔，看着眼前的人，感到陌生又害怕，瑶瑶头道：“你们就闹吧，使劲闹，看闹到最后，你们能把人家怎么样，你们不是天天骂人家受白家当吗，看你们闹完了，谁来受这个白家当？” “你天天给人家说好话，你是受了多少好处，让你胳膊肘子往外拐的。”朱建华也阴阳怪调的说着，平时他父亲说话不多，今天父亲发话了，自己似乎有了靠山，还怕什么。 老帅气的胸口疼，扶着门框喘气，朱小丽跟母亲本来睡下了，听到动静，又起床站在一边观看，见父亲被气，急忙搀着父亲坐下，给他拍背顺气。 老帅的媳妇姓李，因为同年代的人都裹了小脚，只有她散着脚，院子里人悄悄的给她取了个诨名，叫“李大脚”。 李大脚一边扶着老帅，一边骂：“你要多管闲事干什么，别人家的事是死是活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出个什么头，出头的满院子呢，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夹枪带棒的一顿骂，门口的人也禁了声，李大脚一边关门，一边对朱家章，道：“二叔，我们要休息了，你是打算在我们家睡吗？” 朱家章这才慢悠悠的起身，将旱烟杆子收回袋子，出了门，李大脚啪的关上半边门，看着门口还不散去的人，冷声道：“咋的，还想进来接着教育呢，你们是四人帮还是左派右派呀，还要我家这个给你们站个队呀。” 说着重重的的关上另一扇门，听着门外陆陆续续的脚步声离开，李大嘴才低声骂老帅，“你是不是闲的没事做，你去管他家的闲事。” 老帅顺了气，道：“我不是看不过去嘛，他们也太欺负人了，说实话，我也不是为二叔好嘛。” 李大脚拿起水壶，倒了一碗水给老帅，嘴里喋喋不休的说：“你还管你二叔呢，你二叔是啥好人，就这个院子里谁是好人，你老朱家就没一个好人，都是些牛鬼蛇神。” 老帅喝了水，道：“你也不是好人？”李大脚道：“不是，我自己也不是好人。” 一句话呛的老帅无话可说。 第95章 早做准备 李大脚拿了个草墩坐到他对面，道：“儿子来信了，叫我们老两个过去呢，都说好几次了。” 老帅抽出旱烟，点上道：“等小丽代课的事安顿下来吧，家里的地也得找人管着，你要是荒着，左右的一铲一铲都得给你占没了。” 李大脚揉着肩膀道：“杨华之前不是说给弄的吗，怎么到今天还没弄好。” 老帅吐出一口烟，道：“还不是这些糟心的玩意闹的，杨华现在忙着处理这些事呢，哪里有空管小丽的事。” 李大脚恍然大悟的说：“你那么帮杨华说好话，是不是也因为小丽的事。” 老帅像是被李大脚说到说到心坎上，愣住一秒钟，然后得意的笑道：“那是，你不看看你男人是吃亏的主吗？” 李大脚站起身到：“我就说，你们老朱家就没一个好东西。”说罢，回屋睡觉。 老帅一愣，一脸无语，这像是自己挖了个坑给自己跳下去，朱小丽也站起来，看着老帅忍俊不禁，道：“爸，快去睡吧。” 老帅“唔”了声，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怎么自己就不是好东西了？ 杨华回到家，周玉在下做围裙的料，花花绿绿的三角碎布弄了一盒子，孩子们已经睡熟了，杨华打个招呼：“小周，你还没睡？” 周玉忙着手里的活，没抬头，道：“马上就好了。”杨华到堂屋，倒了些热水洗了脸脚，进到房间，道：“拖拉机的钱我借了五百，你那里还有一百多吧，凑上就够了。” 周玉嗯了声，杨华接着道：“我明天给他送过去。”说着叹了口气，道：“他也是个不容易的，家里的老人都没有了，也没个帮手，现在媳妇又病了，还有三个孩子要养。” 周玉猜测到杨华是把自己带入进去了，道：“这个世上不容易的太多了，我们能力有限，也管不了别人了。” 杨华嗯了声，周玉道：“酒糟快没有了，这几头猪长的快，食量大，你看看酒坊里有没有不要酒糟的，可以卖给我们。” 杨华又“嗯”了声，周玉有些奇怪，道：“你怎么了？” 杨华心里苦恼，想找个人诉诉苦，可一想到这个烦心事，自己烦恼就好了，不必让周玉知道，到嘴的话又咽下去，只说：“我明天去还钱，家里也没什么好拿的，我想带几斤酒过去给他，劳累的时候也能解解乏。” 周玉笑笑道：“带就带嘛，又不是什么大事，搞得一脸愁容，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说着将剩下的布放回盒子里，上了床，给孩子们拉好踢开的被子。 杨华关了灯躺下，心里却思绪万千，睡不着，听着周玉根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矛盾的更加厉害。 人不是机器，所有的情感说断就断，人有七情六欲，天天相见的人说不上有多深的爱意，但是也有不浅的亲情。 朱家章跟自己不是亲父子，日日相见，天天照顾，也胜似父子，说断了关系，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难过牵挂。 但一想到，自己付出那么多，在他心里，自己从来不是自己人，只是牛马牲口，就觉得心口有一团怒气汇聚，怎么呼气都散不开。一夜半梦半醒混到天亮。 杨华悄悄的起床，先到酒坊，今天有人出酒水，早早的去看看，有酒糟就要先预定下来，来晚了就给别的人家买走了，今天出的是梁十全家的，听杨华一问，梁十全一口同意，五分钱一斤卖给杨华，等酒水出完了给送到家。 杨华道谢，梁十全到：“也是你要了，要是换其他人，我非要他一毛一斤不可。”杨华连连道谢，不耽误他出酒，回到家，天已经亮了，周玉起来生火了。 杨华交代好周玉酒糟的事，打了一壶酒，周玉追问：“回来吃早饭吗？”杨华边推自行车，边道：“不回来吃了，顺道去二哥家坐坐。”正要上单车，周玉拉住道：“你提酒去其他家，到二哥家你要空手去？” 杨华“哦”了声，反应过来，又找了个空壶装满酒，才骑上单车往乐业村去，周玉对这个二哥并不反感，这个二哥跟杨正英一样的正直老实，倒是杨华的弟弟，真是又奸又滑，上辈子没少对这个家作恶。 晚饭间，周玉正在喂猪，看见朱建冲两口子跟朱建庆媳妇刘换弟三人急匆匆的经过门前，周玉狐疑了一下，这两妯娌向来不合，今天怎么走到一起了。想着也是别人家的家事，跟自己无关，也就没多想。 吃过晚饭，杨华还没回来，周玉正要关门进房间做围裙，唐水芹扭着肥胖的腰肢进了院子，开口就叫：“二姐，吃过饭没？” 既然来客人了，周玉也不好明赶，关门的手放开，道：“吃过了，正要关门睡觉呢。” 唐水芹像是没听到自己的话，大咧咧的进来，坐到杨华用麻线编制的沙发上，道：“二姐，刚刚我们去老房子那边了，他们商量着要弄你们呢，你们要早做准备呢。” 周玉一头雾水，道：“谁要弄我们？”唐水芹看看院子外，悄声道：“朱家院子里的那些人，具体是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只听我家那老不死的说，叫我们一起团结起来闹。” 周玉眼皮跳了跳，道：“闹什么？”真是急死人，要说你倒是一次性说完呀。唐水芹道：“不知道呀，我们去的晚，就听到这样说，要闹的时候会来叫我们的，我就看到玉芝姐姐也在，坐在里面哭哭啼啼的。” 这么一说，周玉大概猜到了，准是朱玉芝又在作妖了，笑道：“她要闹就让她闹吧，我奉陪到底。” 这回唐水芹急了，道：“不是，我听说是我老表要把杨波他外公丢掉，他们商量着要弄你俩。”这回周玉懵了，丢掉朱家章是什么意思，杨华从来没有说过。 唐水芹看周玉发懵，以为周玉害怕了，信誓旦旦的表明立场，道：“你放心，二姐，我们不跟着他们闹，我交代我家的这个，他要是敢跟着闹，我就不跟他过了，他爹妈好的都留给他大哥了，他二哥也养的吃国家粮，就他什么都没有，还想着吃亏的事他有份，想都别想。” 周玉一点都不怀疑她的决心，她要是揍起男人来，谁都拉不住。周玉无心搭理她的话，问道：“他们打算怎么闹？” 唐水芹道：“听说要到村公所闹，不给办证明，村公所不行，就到乡政府上。” 周玉听了，心里放松了一点，只要不到家里闹就成，到家里闹，自己两口子怎么抵得过那么多人，再说还有两个孩子，那么小，闹起来伤到孩子怎么办。 第96章 了断 周玉似是明白，又有些糊涂，问道：“打什么证明？” 唐水芹说：“不知道，我听了几句，不爱听，就拖着我家那个回来了，想着不能叫他们占了便宜，就来告诉你一声。” 周玉还要问，院外就听到朱建冲咆哮声：“唐水芹，你死哪里去了。” 唐水芹一听，急忙爬起来，嘱咐周玉：“二姐，你可别说，我跟你说了什么。” 周玉点点头，就这一片，她唐水芹这张嘴就没有什么不敢说的，红的能说成黑的，活的能说成死的，打起架来谁都不是她的对手。她有什么好怕的，这么说，不过是多此一举。 朱建冲一声比一声急，唐水芹急忙出去，道：“叫什么叫，我来找二姐要点碎布呢，你催命呢。” 两人说着，声音慢慢消失在院外，周玉有些心神不宁，上辈子可没有这一遭，难道重生了，后面所有的事都变了？ 农村的晚上没有什么娱乐，天一黑，串门的串门，不串门的早早就睡了，周玉哄睡两个孩子，看看时间，才八点多。 手上有一针没一针的拼着布条，心里急着，杨华赶紧回来，好问一问到底是什么事。 杨华快十点才回来，周玉听到开门声，丢下手里的活，急忙迎出去，火急火燎的问：“今天唐水芹过来跟我说，朱家那一大家子商量要弄我们，说你不要老头了，怎么回事。” 杨华关上门，似乎并不惊讶，道：“管他的，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周玉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杨华坐下，轻叹了一声，思索一番，道：“我不想带着杨波外公过了。” 周玉道：“不是分家了吗，他在那边过，我们在这边过呢。” 杨华道：“明面上是分了，实际上咱们还是没有分。”忍了忍，又说：“那天我不是送肉过去吗？” 周玉点头，杨华道：“到门口就听到玉芝在教唆杨波，明面上听着是为孩子好，实际上就是教唆着对抗我们。” 周玉心里暗道：“你现在才知道呀？”心里想着但也没说口，杨华接着道：“教坏孩子不说，还私底下叫老头搬粮食，你说他有多少个需要二十公斤的红豆种？” 周玉嘴角一抽，道：“你现在才知道呀，以前这个豆子不在，那个豆子没有的，我问你，你老说我记错了。” 杨华道：“不是我不知道，是我不想点破。” “那现在怎么又想着点破了？”周玉有些疑惑，既然以前不想说破的事，现在单过了又点破干什么？ 杨华沉默了一下，道：“这些日子看你努力赚钱，努力生活的样子，我忽然发现，不是我们过不了好日子，是我们一直在烂泥里挣扎，一但我们想往上爬，就有人按住我们的头。” “我们脚下是个无底洞，不管我们怎么努力，总有无数只手想把我们往下拉，挣的再多也填不满这个洞。” “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更不想小丹小海也过这样深不见底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如同拉磨的驴，永远在劳动，却一步没走远，看不到盼头。” 周玉一愣，所以，杨华是因为自己改变了，他才改变的？那么自己上辈子到底在干什么？ 周玉仔细想想，上辈子自己在拼命的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在风雨无阻的穿梭田间地头，在管了东家管西家的奔波。 什么都做了，唯独没有做到爱自己，自己的付出在他人看来，只是这家的媳妇勤快而已。一身的泥泞也不换来别人高看一眼，只当这是千万农村妇女应该做的。 从没想过，爱自己，可以做自己拿手的事，可以放开心胸不用管别人的想法与生活，可以只为自己的生活忙碌，甚至可以影响到别人的想法，改变别人的想法。 杨华见周玉沉默了，他小心的问道：“小周，你什么想法？” 周玉回过神，道：“我没有什么想法，你有什么想法？” 杨华道：“我想了这几天，明天准备去村公所找范平先打个证明，把户口单独划出来，户主是我，顺便把小海的户口落上去。” 周玉想起唐水芹说的话，不由担心，道：“要是范平不给打这个证明呢？” 杨华道：“有这个可能，户口不分开，他跟我们就还是一家人，他是户主，以后我们要用户口，还得经过他同意。” 周玉蹙眉，道：“朱玉芝也来了，你知道吗？” 杨华点点头，道：“我就是等他来，来了才好有个了断。” 周玉忽然心慌起来，道：“姓朱的这一大家子可不是好缠的。” 杨华不是不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难缠也得缠斗几圈不是。 杨华烦恼的摇摇头，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放着部队大好的前程，为了这么个不值当的事离开部队，来遭受这般的折磨。 八年的兵旅说离开就离开，要是还在部队，什么样的媳妇找不到？可偏就踩踏空一步，落到今天里外不是人的地步。 两人相顾无言，只能看一步走一步了，现在想太多也是白搭。 次日，两人刚起床，开始为一天的忙碌做准备，周玉正扫着院子，杨华打了井水去喂马。 周玉隐隐听着远处有一阵哭声，停下仔细听，又好像没有，来来回回两三次，周玉有些心神不宁。 杨华喂了马，出来见周玉站在院子里发呆，问道：“你在干什么？” 周玉问他：“你听见哭声吗？一个女人的哭声？” 杨华竖着耳朵听了下，什么也没听到，正要开口说没有，一阵哭声由远及近而来，这次，两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周玉皱眉道：“会不会是朱玉芝？”杨华也拿不准，农村女人一旦跟谁有怨气，总喜欢大清早的上人家屋里哭泣叫骂。 一来给人家下马威，二来清早哭闹晦气的很，很多人家为了不晦气，但凡上门的请什么要求都会快速答应。 两人相视一眼，周玉丢下扫把，赶紧把堂屋门关上，厨房门也顺手关了，真是后悔没有打围墙，上铁门，这样她就院子都进不来了。 杨华拿了凳子坐到院子门口抽烟，如果真是朱玉芝，自己就在门口，她还进去干什么。 两人刚弄好，哭声就到了大路上，接着拐了弯往自己家这一巷道进来了。 真被两人说中了，真是朱玉芝，女人上门哭，还是大清早，这就是最大的忌讳了，周玉恨不得提着扫把给她打出去。 第97章 村公所见 想着，周玉转身就去拿扫把，朱玉芝已经到门口了，一见杨华，“扑通”一声就跪下。 这一招打的杨华手忙脚乱，未等杨华说话，朱玉芝已声泪俱下道：“弟呀，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不能丢下爹呀，你要怪就怪我吧。” 周玉正要骂她几句，走到院门口一看，呵，后面跟着半个村的人，难怪哭声一会有，一会没有的，敢情是边走边给自己诉苦立人设呢。 周玉咽下要出口的话，静静的看着她表演，人群中指指点点的，周玉眼尖的看到人群里带着帽子遮脸的朱建华，你看，拱火放哨的人在这呢。 不用猜都知道，朱玉芝这一招是他们在背后支的招，先让朱玉芝打前锋，前锋赢了，后面的自然不必上。 前锋不行了，放哨的就回去报信，实行二招，这伙杂碎，周玉心里暗暗咬牙骂着。 朱玉芝只管跪着哭哭啼啼，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看热闹的没有那几个长舌妇，也不敢多说什么。 杨华也不说话，在自家争论起来不是上上策，晦气的很，新盖的房子，新开始的生活，怎么能让别人给破坏了。 杨华抽完一根烟，将烟蒂丢到地上，穿着黑色布鞋的脚狠狠的碾上去，深吸一口气，道：“你跟我讲不清，咱们上村公所讲去。”说着抬脚就要走。 朱玉芝一把抱住杨华的腿，哭到：“弟呀，多大点事，不好闹成这样？就不能好好说吗？” 杨华挣不脱，周玉健壮，上前拉扯，道：“你这像什么样子，叫人看了笑话，放开。” 朱玉芝死死的抱着杨华的腿，不松手，周玉一边劝，一边摸到她的手指，捏住一根用力一掰，朱玉芝吃痛，“哎呦”一声松开手，杨华抽开腿就往外走，看热闹的也让出一条道。 朱玉芝哎呦着，艰难的爬起来，大喊：“拦着他，拦着他呀。”说着就踉跄着跟过去，看热闹的又跟着去的，有觉得无聊的，自己回家去的。 人群散去，周玉看到站在原地的杨波，像是没睡醒一般，周玉忍着怒气，叫道：“杨波，你不回来，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杨波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跟着周玉进了屋。 周玉进了屋就问杨波：“昨晚你们商量了些什么？”杨波眨着眼睛看着周玉，如同傻子一般不说话，周玉急道：“你不知道他们要收拾你爸吗？” 杨波吐出两个字：“知道。”如此淡定冷血，周玉血气上涌，一巴掌扇在他脸上，道：“他是你爸，你是要看着你爸被他们吃掉吗，你怎么这么没良心，你已经没妈了，你还想没爸吗？没了你爸，看他们怎么收拾你跟你外公。” 杨波是个软柿子，被周玉连打带骂的，一下子认了怂，呜呜咽咽的哭着，周玉缓了缓口气，道：“你快说，他们昨天晚上怎么商量的。” 杨波道：“你们不要我跟我外公了，不想养我们了，让我姨妈先来这里哭闹，沿路跟村里的人说，你们忘恩负义，要丢老人，叫他们跟着来做主，你们要是不服气，跟我姨妈吵，就引着他们进去，砸你们的家，直到你们同意养我外公为止。” 周玉听的眼前一黑，差点上不来气，杨波接着说：“如果你们要去村公所，就叫我建华舅舅回去老房子叫人，拦在路上先打一顿，村公所的谁敢给你们开证明，就找谁的麻烦去。” 这么恶毒，周玉来不及多想，吩咐杨波道：“你要是还想要个爹，你就赶紧去派出所叫人，然后往村公所去。” 杨波愣愣的看着周玉，周玉抬起手又要甩过去，杨波脖子一缩，急忙转身就跑，周玉在后头道：“你要是不去，你爸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杨波远远的回答：“知道了，我赶紧去。”周玉心急如蚂蚁，两个孩子还没醒，也不知大杨华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来来回回走了几步，想到路那边的杨丽芬，即是杨华的远房亲戚，想着帮着照看两个孩子也放心。 杨丽芬起床不久，周玉说明来意，杨丽芬一口答应，跟着周玉来到家里，简单的交代几句，杨丽芬道：“放心，你还怕我没到过孩子呀。” 周玉也没时间跟她多聊，赶紧追出去看看，一路小跑着到了中街心，这里农闲的时候，早早就会聚集一伙闲人，聊着东家的长，西家的短。 周玉刚转弯，就听到有人在说：“这也怪杨华，杨华这人其实挺好的，要不是他，我们村现在也没这么好过的，都是他那老丈人作的。” 另一人道：“可怜他干什么，他还不是奔着人家的家当来的，现在家当到手了，就想不养人家，做梦呢。” 周玉刚想怼他两句，又有人说：“哪里有什么家当，听说家当都被玉芝拿走了，搬家的时候还吵过呢，再说兰芝病了那么多年，经常几个月的住在州府医院里，那不花钱呀，也是杨华硬气，要是你我，谁敢撑得住。”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你别看他家一大院子的，耀武扬威，狠起来自己人都不认的，兰芝不是他朱家人呀，死的时候都不让葬祖坟，现在葬上去了，还不是人家杨华扛着棺材打上去的？现在人五人六的为他们二叔好，好在哪里？要不说这老头糊涂呢。” “呦，妹子，快去看看，刚刚村公所门口闹的厉害呢，派出所的都来了。”有眼尖的看到周玉，急忙打招呼提醒大家，周玉瞥了眼聊天的人，说坏话的扭着头，说好话的面无愧色看着周玉。 周玉懒得跟他们计较，急匆匆的往村公所去，派出所的来了，希望一切都往好的方向走。 来到村公所，见门口围着看热闹的人，周玉挤进去，村公所的铁栅栏从里面锁起来，派出所的民警按着两个人，蹲在地上，其他的三三两两，坐在花坛上。 距离的太远，周玉看不清杨华在哪里，急的直拍铁栅栏，有人听到声音，小跑着过来开了门，放周玉进去。 第98章 我要划户口 周玉进了门，赶紧跑着去找杨华，院子里站着或坐着的都是朱家大院的老老少少，朱玉芝不哭了，靠着墙就地而坐，两只裹脚伸的长长的，面如死灰，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死了爹的，伤心过度呢。 被派出所民警按住的正是朱建华跟朱红英，朱朝章见周玉来了，目露凶光，道：“你报的派出所？还不快叫他们放开，这是我们的家事，要他们管干什么？” 周玉四号不给面子，呸的一口口水吐到朱朝章脚下，朱朝章一激灵，连跳几步，周玉骂道：“家事？谁跟你是一家人，谁敢跟你是一家人谁倒霉。” 朱朝章怒瞪着眼睛，欲跳过来打周玉，江所长从屋里出来，呵斥道：“你们的家事我管不着，但是你们打人我就管得着。” 周玉瞪了朱朝章一眼，往里屋看去，朱三正在给杨华包脑袋上的伤，这是打完了？周玉急忙进去，一看，杨华身上大大小小的脚印，浑身灰扑扑的，脑袋上缠着纱布，左脸上肿的油亮油亮的，嘴角处还有破皮的。看得见的手背上都是摩擦的破皮口。 那看不见的呢？真是欺人太甚。周玉气的眼泪差点出来，朱三道：“身上倒是表皮伤，怕就怕脑袋上的，还是观察一下，去做个检查，不要是脑震荡。” 江所长也进来了，周玉这才看到范平陶竹还有其他几个村干部也在，周玉问江所长：“这是怎么回事？”江所长道：“你家儿子去叫我们，我们就来了，刚到村公所门口就看到一群人围着打杨华，我们拉不开，只能先按住打的最凶的两个。” 周玉看向范平，陶竹，道：“就在村公所门口打人，你们就看着他们打？”陶竹不做声，他是奸猾的，这种事情他敢出去，范平道：“我们在里面，听是听见外面在吵闹，只当是别人拌嘴呢。” 周玉心头冷笑一声，哪会遇到事情，你们不是把自己推的干干净净。 江所长问杨华：“老杨，你要不要先上医院？”杨华道：“先不去，先把事办了。”江所长点点头，出门说道：“你们派个代表进来，把这个事情解决一下。” 不出所料，朱朝章进来了，这里就数他辈分最大了，周玉这才想起最爱管闲事的老帅貌似不在，站到窗子旁，看了一眼，果然没在，杨波也不在。 朱玉芝也慢悠悠的进来，江所长呵斥道：“进来一个就可以，你出去。”朱玉芝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道：“我进来听听。”朱朝章道：“她是我二哥家的女儿，她不进来怎么谈。” 江所长看看杨华，杨华点头同意，江所长轻咳了一声，道：“本来这事得先经过村委会的调解，但是你们发生了打人事件，这件事就归我们管了，你们谁先说？” 朱朝章急忙道：“我们先说。”江所长同意，示意他先说，朱朝章道：“我二哥家两个女儿，大儿女嫁外村去了，小女儿找的上门女婿，我们农村人的说法就是上门女婿就是当儿子的，要给老人养老送终的，现在，他杨华占了便宜，就想撂挑子，不给我二哥养老送终了，这事不可能如他的愿。” 这话说的似乎合情合理，江所长看向杨华，道：“你怎么说？” 杨华看向朱朝章，“我问你两个问题，你先回答我？” 朱朝章不屑道：“你问。” 杨华道：“你家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娶的媳妇是外人，女儿嫁的也是外人，还是独苗，打个比方，你女婿死了，你女儿能不能改嫁？” 朱朝章一听，不乐意了，道：“你心咋这么黑，诅咒我女儿。”杨华笑笑，看来父母爱子，别人不好的比方，他都受不了，江所长拍拍桌子道：“你吼什么？问你个问题，打个比方而已，你急什么，他要是能诅咒你，还能让你打？” 朱朝章愣了愣，道：“她当然能改嫁了，男人都死了，还得耗在那替别人养老呀？”此话一出，自己都恨不得打自己嘴几下，“但是上门的就不一样了，上门的那就是当儿子的，是娶回家的，那就是一家人，必须是要给人养老的。” 这双标的，让在场的都有些听不下去，江所长毒嘴，道：“照你这么说，你儿子要是死了，你几个儿媳妇不得改嫁，还得给你养老不成？” 朱朝章急的脸红脖子粗，道：“那是。”江所长道：“你这可够两面的，你女婿死了，你女儿就可以改嫁，不给人养老，你儿子死了，儿媳妇就不能改嫁，得给你们养老，敢情这里里面面都是你家说的算了。” 朱朝章愕然，鼓着眼睛，道：“别处我不知道，我们老朱家就是这样的规矩。谁说也不好使。” 江所长见他这样顽固，也来了脾气道：“你家的规矩还能大过国家的法律，法律法规规定，子女有赡养老人的义务，可没有硬性的要求女婿儿媳有赡养义务，养是情分，不养你也管不着。” 朱超章这回闭了嘴，杨华接着问：“你觉得我占了便宜不养老人，那么你当着大家的面说说，你朱家这一大家子有没有在背后给我使过坏。” 朱朝章噎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朱玉芝见他不说话，似是没了靠山一般，急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他舅舅，你不要跟我计较呀。” 说的委屈巴巴，可怜至极，倒似是别人欺负了她一样，既然女人发话了，那就得女人接招不是。 周玉冷哼一声，道：“你就会这一句吗，天天扮猪吃老虎，不是你的错是谁的错。” 朱玉芝愣住，没话可接，场面僵持下来，江所长道：“老杨，你说一句，要怎么办。” 杨华道：“陶竹，你开个证明给我，我要把户口划开。” 杨华话音刚落，朱朝章跳起来指着陶竹吼道：“你敢给他开个试试。” “你坐下，你威胁谁呢？我还在这里你就敢威胁人了？真是无法无天了。”江所长站起来，指着跳脚的朱朝章呵斥。 朱朝章收敛了一下，江所长对着杨华道：“你证明打来，我让户籍的立马给你办了。” 正说着，外面的大门被敲的震天响，陶竹正犹豫着要不要打这个证明，他两方都不想得罪，正是为难，听到外面的敲门声，急忙站起来，道：“我去看看。” 说着急忙走出去，小跑到大门口，来人正是老帅，老帅拍着门，道：“快让我进去，我去劝劝。” 陶竹来了门，让老帅进来，老帅一路小跑到办公室，见杨华挂了彩，两个本家的还被押着。 第99章 朱家人的算计 老帅一拍大腿，对着朱超章，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朱朝章毫不示弱。老帅见他油盐不进，跟个山大王一样，不由的连叹几口气。 朱玉芝见老帅来了，又开始哭哭啼啼抹眼泪，老帅气不打一处来，吼道：“哭哭哭，哭什么？昨天就叫你们不要胡来，你们不听，非要闹到这一步，你还有脸哭？” 朱玉芝止住了哭声，无辜的看着老帅，道：“大哥，你劝劝他舅舅呀，他要不管，这是要逼死我爹呢。” 老帅骂道：“我怎么劝，你看看打成什么样，你叫我怎么劝？逼死呢爹，我看是你要逼死你爹，我叫你不要教唆你爹，你不听，叫你少搬杨华的东西，你不听，现在把人逼急了，人家不干了，你又说，要逼死你爹。” 朱玉芝脸上下垂的肉抖了抖，手一抬，又要开始哭天抹地的，江所长急忙打住，道：“你先别哭，把事情解决了，你再出去哭。” 朱玉芝手一僵，收回要哭的架势，老帅看着杨华要说话，杨华抬手阻止，道：“大哥，你就别说了，闹到今天这个地步，没办法收场的，这是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我杨华就当着大家的面放句话，软硬我都不吃的。” 如此坚决，老帅知道这是铁了心了，再多说也没用的，只得悻悻的闭了嘴，杨华看着朱玉芝，道：“今天你也在，咱们做个交接，地里的庄稼我也给种下了，今天就交给你了，我跟兰芝结婚的时候，这个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值钱的东西也被你拿走了，拿不走的只有那两间老房子，还有这四个人的地，你当着村上的人点点，是不是。” 朱玉芝干瘪的嘴唇张了张，略带哭腔，道：“他舅舅呀，我不是要赶你们走，我只是还当是自己家，没注意分寸呢。” 周玉听不下去，道：“呦，姐姐，你儿孙都这么大了，还把娘家当自己家也是不容易，我听说有句话叫心在哪里，身在这里的，这么多年劳你两头挂呢，现在好了，都交给你，这个家还是你的家。” 朱玉芝急的哎呀呀，连连摆手，道：“你嬢嬢，你这是折煞我呢，我哪里接得住。” 周玉冷笑道：“你能耐着呢，管得住呢婆家，也管得住你娘家，这不，都交给你了，你还客气什么呢。” 杨华不想跟她纠缠斗嘴，直截了当道：“你接也好，不接也好，都随你的便，你们院子里的堂兄堂弟都是能人，他们会帮着你的。” 朱超章冷冷道：“不划户口，你能甩得掉，下半年的公粮，户口上呦你的名字，你能躲得掉，不管田地，年底你还得交粮，叫不上粮，还不是要罚款。” 这个无耻小人，周玉恨不得脱了鞋，拿着鞋垫狠狠抽他几下，杨华不急，看向陶竹，道：“兄弟，共事几年，帮个忙，就当救我出水火。” 陶竹看看朱超章一伙人，又看看杨华，一边是村里的大户，有家族势力，自己一得罪了，搞不好自己独门独姓的，同在一个村，难免他们不会报复自己，一边是朋友，这些年看他过的日子也着实不容易。 夹在中间，怎么办都不合适，这一瞬间，忽然觉得这个村官真难当，或者是自己道行还不够，处理不了这事。 朱玉芝碎碎念，道：“你倒是不能给他办呀，你要是给他办了，就是断我爹后路呀，你就给他养老送终吧。” 陶竹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这样一说，更觉得朱家会仗势欺人，江所长一听，火也上来了，骂道：“你妹死了，你还活着呀，按法规来说，你爹也是该你养呀，你咋好意思还威胁别人，要不是我穿着这身皮，高低给你几下，让你摸摸自己的脸还在不。” 杨华急忙示意江所长不要说了，这个直脾气，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非得丢了乌纱帽不可，江所长看到杨华的示意，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咳了两声装作无事发生。 老帅看出卡点，中和道：“杨华，你给大哥一个面子，听大哥说两句怎么样？” 杨华本着别人客气，自己也客气的原则，道：“你说。” 老帅道：“江所长刚刚也说了，兰芝不在，本来应该玉芝养老的，你看，两个都是女儿，都应该养我二叔，这样子，你也不要划户口，反正你们现在也搬出来了，我二叔单住，田地就分成两份，你家占两个人的份，玉芝占两个人的份。” 这么一说，看似还是公平的，陶竹急忙找补，道：“这样好呀，这就像一家有两个儿子，分家后，一起养老人，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他这一说，江所长也觉得有理，想听听他接下来的话，老帅见大家没反对，看似有活路，接着道：“每年呢，你们两家分别给老人多少斤粮食，钱财，这些都一样，谁家不多，谁家也不少。” 杨华没说话，周玉也沉默，老帅又说：“你看，你们要是划了户口出去，这农村人没地也不成呢。” 这一句，在以靠庄稼为生的老农民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分量的，大家都不作声，他说的不是没理。 朱玉芝忽然道：“大哥呀，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来来回回这么种地，怎么种的过来。” 老帅白了她一眼，对杨华道：“你看呢姐姐也说了，这样麻烦，我们村地少的都在找地种，每年给个几十斤大米作为报酬的，你姐的地还是交给你种，每年你们就给她几十斤大米就好了，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满屋的人一听，这话挺对的，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周玉率先反应过来，道：“大哥，你这是算计人呢。” 老帅道：“我怎么算计你？” 周玉嘴角扯起一丝冷笑，道：“你这算盘打的可真响，明里是帮着我们，为我们好，实际呢，你这分配还不如不分，不分，地还是我们的地，没有别人一份，分了呢，地给别人了，种地的还是我们，庄稼收好了，原来都是我们的，分了，还得给别人庄稼，这一句话，我们地主变长工了？” 老帅面上一红，刚刚自己只顾着公平了，忘记了这事本就公平不了，这回好了，好人没做成，倒成了帮凶了。 老帅急忙道：“是我糊涂，是我糊涂了，弟妹当我没说。” 杨华也不想多讲，讲多了也是没用的，你跟一个不讲道理的人讲道理，就如同对牛弹琴一样，没用。 杨华直接说道：“陶竹，你今天不打这个证明也没关系，我今天把这话放在这里，你们所有人都是见证，我跟他们家没关系，年底的公余粮也跟我没关系，要闹起来，也是你们不给办的证明的，催粮也催不到我头上，那四个人的地怎么分的，你们账本上都有记录，你就看看有没有我杨华的名。” 陶竹，范平一愣，杨华说的不无道理，分田地的时候，村上是按照每户的原始人口分的，分完后，大家搜心照不宣的默认土地都是自己的家，一辈一辈往下传，却忘记了土地是集体共有的，有国家岗位的，去世的都需要把土地归还集体。 第100章 上医院 江所长看出今天这事是办不了，道：“杨华，你也别耗在这里了，今天这事也办不了，你先去进城去看看脑袋，打人的我先带走两个，还是全部带走。” 朱超章一听，急吼吼的跳起来，道：“你凭什么抓人？这事是我们的家事，跟你们派出所有什么关系？就没听说过，这村上哪家吵个架还惊动派出所的。” 江所长白他一眼，道：“凭我是警察，凭你们打人了，你还没听说过，今天就让你听说一下。” 朱超章一愣，老百姓多多少少还是畏惧着派出所的，江所长道：“你与其吵吵闹闹，不如问问被你们打伤的当事人，问问他原不原谅你们，要不要跟你们和解，他说同意了，我们就放人，他说不同意，我们就按章程抓人拘留。‘ 朱超章一听，急了，命令杨华道：”你还叫他们放人，你真是胳膊肘子往外拐，白眼狼。” 这态度，哪里是求人的样子，周玉杨华同时说到：“不原谅，该抓的抓，该判的判。” 江所长早就看他们不顺眼，就怕杨华说原谅，这一听，多少有些私人感情，喜上眉眼，道：“好了，那就抓吧，是抓两个打的最凶的，还是都抓走。” 说着出了门，朱超章这回是真急了，追着出来，道：“不要抓我儿，要抓就抓我，不要抓我儿子，跟他们没关系。” 朱建华本就蹲在院子下，里面的话听的清清楚楚，见朱超章出来这样说，原本内心就慌乱的他，急吼吼的说出一句：“我不要进去，抓我爹吧，都是我爹指使的。” 这一句一出，全场安静了一瞬间，江所长脑回路转了一百八十圈，这是什么个父子情？见过相互替罪的，没见过父子相互指认的。 屋里的老会计紧咬牙关，咳了几声，转过身，肩膀不停的抖动。 朱三上前道：“叔，我给你看看，咋咳嗽抖成这样。”老会计急忙抬起一只手阻止，另一只捂住自己的嘴。 朱三这才看到他在笑，这么严肃的场合他在笑，可是，真的有点好笑呀。 刚听着朱超章父子的相互“爱护”，自己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硬是咬着嘴唇，把这里面伤心难过的事都想了个遍。 偷偷的瞄了一眼其他人，他们扭着头，各自无聊的搓手指头，扣衣服的，可嘴角的笑意都快藏不住了。 朱建华还在嚷嚷：“抓我爹，我爹是主谋，我不要进去，我不要去吃牢饭。”朱建华虽然没进过看守所，但是也听说过看守所里面是些什么人，自己进去不得脱一层皮，朱红英也急了，道：“我也不进去。” 朱超章缓过神来，跺着脚骂道：“你个杂种，老子念着你，你倒是想送老子早点上路。”说着就要上来打朱建华。 江所长一把拦住，道：“咋的，你真想进去。”进去，那是不可能的，朱超章退了一步没说话，自己也就是叫唤一下博同情，哪敢真进去。 朱超章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江所长看着院子里其他的朱家人，问道：“还有谁想进去的，一起，有个伴？” 其他人缩了缩，都低着头，就怕让江所长认出来自己就是那个给了杨华一拳头，踢了一脚的人。 江所长也就是杀鸡儆猴，抓了主要的行凶人就行了，道：“没有就算了，我那拘留所这几天人也挺多的，关不下，下次吧。”说着，向两个小警察道：“走吧，带两个爷回去坐坐。” 小警察拿出手铐就往两人手上拷，两人挣扎着不给拷，小警察也不是吃素的，一人一个过肩摔给按地上，三两下给拷上，再提起来，推着往外走。 朱建华一边挣扎，一边喊着：“爹，你快跟杨华说说情，杨华，我们错了，你快跟江所长说说，你们原谅我了。” 江所长转身问杨华：“一起走，去医院看看你的脑袋，要是重伤，那就是故意伤人，得判刑，今天的有一个算一个，该赔偿多少就赔偿多少。” 周玉搀扶着杨华出来，朱三也跟上来搀扶，朱超章朱玉芝追着朱建华出去，老帅见杨华跛着腿，多少有些内疚，想搀扶一下又觉得他会不领情，只得作罢，出门朝着院子的朱家人骂道：“还不走，还在这里丢人现眼。” 朱家人才如梦初醒般，三三两两的小跑着，逃一般的离开。 陶竹，范平跟出来，略带歉意，“老杨，对不住了，不是我们不帮你，你知道的，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还是回去再商量商量。” 杨华不做声，心里多少有些失望，平时自己对他们也不错，村里的难事，累事，他们解决不了的都是自己冲在前面，他们不敢做的，也是自己鼓着勇气去做，要不是分工明确，文书这块不归自己管，自己早给自己盖个章走人了。 朱三道：“我陪你到县医院去看看吧，看了多少钱让他们出。”朱三算是朱姓里面最正直的一个了。 周玉又生气又急，道：“是呀，快去看看。”江所长看他脸色蜡黄，也道：“去吧，去看看，回头到所里来，签个口供。” 杨华也觉得浑身疼痛，又不放心家里，道：“你先回去看孩子，我跟三哥去去就回。” 周玉也不啰嗦，孩子现在应该都醒了，心里也是牵挂的不得了，杨华又交代江所长，道：“江所长，你能不能有空到家里看下，我怕他们再去找麻烦。” 江所长道：“放心，我会去看看的，不过现在他们也不敢。” 说着还是到大门口向围观的群众普法：“大家看到了，有矛盾不要闹事，不要打架，打人严重的拘留判刑，吃亏的是谁呀？大家有事就找村委会，村委会调解不了的，再往上找，谁要是敢闹事，干一些有损他人财产，身体安全的事，我就送他一副银手铐。” 几句话，说的大家面面相觑，这在村里打架被抓还是头一遭遇见，警示的作用是拉满了。 朱建华两人已经被押到车里，朱超章贴着车窗满嘴胡话，听不清说些什么，朱玉芝又开始呜呜咽咽的哭着博同情。 杨华他们也慢悠悠的出来，朱超章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乞求道：“杨华，大侄子哎，你快说说，让他们出来，我们都是亲戚呢，他们要是进去了，出来还怎么见人呢。” 这口吻再没有之前的嚣张跋扈，杨华身体的疼痛，让他想起一窝人冲向自己，毫不顾忌轻重的往自己身上挥拳头，任意的踩踏自己的场景，他们可没顾及到自己是是他们的亲戚。 再柔软的心，也硬起来了，杨华淡淡道：“我可不是你们亲戚，我要是今天就原谅你们了，我还怎么见人，那别人是不是也可以任意的欺辱我，今天这个打我一顿，明天那个啐我一口，然后跟我说，我们是一村的，别见怪？” 朱超章愣住了，这个杨华怎么就不一样了，变的这么冷血，不好说话，往常不是骂过后，几句好话劝劝就好了吗？朱超章有些害怕了，有些后悔了，为什么自己要趟这趟浑水？ 朱三扶着杨华从呆愣住的朱超章旁边走过，周玉跟在后面，围观的人群里，有看到杨华伤的不轻的，急忙回去拖来三轮车，让杨华坐上去，送他们到公路上等进城的客车。 朱玉芝拦住周玉道：“你嬢嬢，看在兰芝的面上，你行行好，劝劝杨华，放了他们吧。” 周玉一跟头推开她，道：“兰芝是谁？我跟她熟吗？你要是知道看在她的面上，你会这么对杨华？你才是那个最恶毒，最讨人厌的东西，像个蛀虫一样掏空你妹妹的家，像个搅屎棍一样，扰乱我们的家，在人面前一套装软弱，背后一套掏刀子，你快收起你那啐了毒的嘴吧。听多从那出来的话，会要人的命。” 说罢，转身赶紧往家赶回去，小丹大点不用担心，小海开始认人了，也不知道醒来看不见自己，会不会哭成泪人。 第101章 算了个乌龙账 村里闲暇时间，大家最喜欢的就是蹲在街头巷尾，议论着村里的新鲜事，今天这个事，可是足够他们议论上好几天了。 周玉急匆匆的往家赶回去，路过中街心，那群无聊的老汉子还在那蹲着，甚至又多了几个参与进去，见周玉来了，都闭了嘴，周玉也懒得知道他们议论什么，左不过是有说好的，有说不好的，说都说了，你能管得住一张嘴，还能管得住十几张嘴？ 正要离开，冷不丁的听到一句：“果然是当官的厉害，要换你我，打架不是正常的吗？你看看人家，直接给抓派出所了。” 周玉回头一看，说话的正是跟朱家章要好的梁小周，上辈子他没少跟着朱家章吃香的喝辣的，周玉转过身，气势汹汹的走到他面前，道：“你说的对，当官的这么厉害，还要被人打一顿，欺负成这样，我家要是没有当官的，是不是就要让你们掐着吃了？” 梁小周没想到周玉会怼回来，一时无措，下不来面子，道：“我就随便说说，你看你，怎么还急眼了。” 他开始说好话，周玉也假笑，道：“我倒不急眼，派出所不是我们家的，我们挨了打，我们就报官，有错吗？我们的骨头可没你们的硬，打断了就忍住不报官的，你们是条好汉，倘若有人抬着刀要杀你们，你们也得把脖子递过去，这才算硬气的。” 说完转身就走，梁小周回过味来，在后面张牙舞爪的说着什么，周玉听不清楚，只听得见有人劝“算了嘛，算了”。 你看，人就是这样，你弱谁都敢治你一下，你强，别人说话都得看你脸色考量三分，上辈子，周玉从人群中过，听到别人说三道四，也从不敢回怼一句，心里总想着，少惹事，自己独门独姓的惹不起。 可是，一味的避让，从来没有得到坏人的庇护，反而觉得你就是好欺负，好拿捏的。 回到家，孩子们果然都醒了，杨丽芬帮周玉生了火，给小丹弄了吃的，火炉上还煮着粥，小海正哇哇的哭着，杨丽芬抱着小海来回的走动，见周玉回来，急忙把小海递过去，松了一口气，道：“我找不到你家的米，回去拿了一把我家的给小海煮粥，你看看水合适不。” 周玉看了眼火炉上的铁口缸，道：“合适合适，多亏你了，姐姐，谢谢你了。”杨丽芬不好意思，道：“多大点事，客气什么，你们的事办好了吗？” 杨丽芬嫁的是梁家，朱家的事她自然不太知道，周玉早上走的时候也没说，只叫她帮着看孩子，自己要急着去村公所，有点事要办。 现在杨丽芬问起来，周玉也不隐瞒，将事情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杨丽芬唏嘘，道：“哎呀，这家人糊涂呀，这不是要寒了人的心嘛。”别的她也不好多说，道：“你回来就好，我先回去了。” 周玉给小海喂着奶，客气的挽留几句，又道了谢，杨丽芬慢悠悠的往自己家走去。 朱家老宅这边今天可不安宁了，老帅气鼓鼓的先回到大院，一进院子就钻到自己家，关上门，小一辈的后生也没敢看热闹，陆陆续续的回来，不敢在院子里停留，直接回家，偶尔的还听着几声哭声。 李大脚在厨房做饭，听到关门声，出来一看，见老帅拉着个脸坐在凳子上抽烟，不由得问道：“咋样，事情办好了。” 老帅正要说话，就听到朱超章急吼吼的进了院子，问：“看见他大哥回来了吗?”接着是小脚女人的声音：“回来了，在屋里呢，我刚刚还想问他，怎么就他回来了，其他人呢。” 老帅一听，赶紧起身把门从里面拴上，李大脚疑惑道：“这是咋啦？”老帅示意她别说话，接着门被推了一下，没推开，朱超章在外面道：“老帅，你开门，叔跟你说点事。” 老帅悄悄的蹲在门后面，朱朝章，道：“我知道你在里面，也听得见，你跟杨华最好，也说得上话，你去劝劝他，让他赶紧把建华跟红英放回来。”朱朝章越说越急，拍门声不间断。 “到底是咋回事？”小脚女人也急了，拍着朱超章，问：“建华呢，建华怎么没回来？”朱超章不耐烦的手一挥，小脚女人站不住，摔倒在地，马上爬起来，追着问：“你倒是说话呀，咋回事？” 正问着，朱红英的媳妇罗氏，“哇”的一声哭着跑出来，拉着朱超章，问：“你不是说吓吓人吗，他不服，打他一顿就服了吗？怎么红英会被派出所的带走？”朱红英半大的儿子被吓坏了，回到家就抖的不成样子，罗氏问了好几遍才知道朱红英被抓走了。 这下，院子里没去的女人都知道了，朱建华，朱红英被抓走了。院子里炸开了锅，罗氏哭哭啼啼的骂道：“我们好好的过日子，偏信了你的鬼话，现在好了，没吓到人，把自己人给搭进去了。” 小脚女人这回算是听明白了，朱建华被抓走了，一个踉跄倒在朱红英媳妇身上，罗氏边哭边嫌弃的将她推开，骂道：“我就说不要欺负人，你们不停，偏要这样做，难怪我那死去的公公要交代红英，离你们远点，原来人无祸事，祸水就是你们呀。” 朱朝章听她说的越来越难听，原本就不顺的心更堵了，大吼一声，道：“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哦，出事了我们就是祸水，占便宜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走开呀。” 这一吼，罗氏收敛了一点，还是呜呜的哭着，小脚女人也缓过劲来了，拉着朱朝章的衣服，目眦欲裂的问道：“建华真的被抓走了？” 朱超章无心理会他，继续拍着老帅的门，小脚女人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拍着腿边哭边骂：“这个挨千刀的呀，这个天杀的呀，他就怎么就那么下得了手呀，怎么敢的呀，我的建华进去要受多少苦呀？哎哎哎。” 李大脚听的真真切切，有些不相信问老帅，“真被抓啦？” 老帅点点头，小声道：“你不知道，他们把人杨华打成什么样，要不是派出所的去了，估计给打死了。” 李大脚唏嘘道：“都是些愣头青，下手没个轻重的，这回好了，拿八抬大轿去请杨华，人家也不会回来的。” 老帅的烟抽的更猛了，道：“我早就说，让他们不要掺和，非不听，这回好了，进去了吧。” “你不管了？”李大脚有些讥笑的问他，老帅道：“不管了，管不了，爱咋样咋样。” 李大脚凑到窗户旁，悄悄掀起窗帘往外看了一眼，道：“你二叔现在躲屋里呢，都不见人出来。” 老帅吐了口烟，道：“他现在哪里敢出来，他要是出来，我四婶不得撕了他？” “那就让他们在家门口哭呀，也不嫌晦气。”李大脚埋怨着，老帅道：“那咋办呀？反正我是不想出去管这个破事，你不知道，今天为了管这个破事，我脑子都急糊涂了，算了个乌龙账，让杨华两口子还以为我算计他们呢。” 第102章 真的白眼狼 李大脚想了想，从厨房端来一盆洗菜水，道：“起来，开门。” 老帅听话的把门打开，站到门后面，朱超章拍门的手拍了个空，李大脚没等他开口，一盆水就泼出去，躲的开都躲开，躲不开的被浇个半边湿，小脚女人爬不起来，从头湿倒脚。 这一盆水打的众人措手不及，没等大家反应过来，李大脚就开骂道：“大早上的，到我家门口哭丧呢，也不嫌晦气，都给我滚远点。” 李大脚在院子是出了名的不惹事也不怕事，谁敢惹她，她就收拾谁，再加上人家两个儿子出息了，院子里的人见到她总要赔三分笑脸。 小脚女人急忙爬起来，站到一旁，朱超章看看李大脚身后，好言道：“我们就是找老帅出来，帮我们跟杨华说句好话，让他和解，放建华他们回来。” 李大脚将手里的锑盆丢在地上，冷着脸道：“他又不是当官的，什么事都找他调解，早就跟你们说，不要这么闹，你们不听，觉得人家好欺负，会处处让着你们，你们哪来的脸？现在好了，如你们愿了，你们也别来找我家这个，谁家的事你找谁家去，跟我们没关系。” 说完，哐当一声，又把门关上，朱超章还欲再拍，院门口，朱玉芝呜咽着回来了，她是裹脚，又在最后走，自然跟不上大家，小脚女人脑子一热，冲着朱玉芝就扑过去，道：“为了你家这点烂事，把我儿子弄进去了，你赔我儿子。” 朱玉芝吓的连连后退，道：“四婶，你听我说，不是我弄进去的。” 小脚女人哪里顾得了，直接扑过去，撕扯着头发就打起来，朱家章听到朱玉芝的惨叫声，也坐不住了，打开门，好家伙，王友全也在呢。 见自己媳妇被打，王友全急忙上前拉架，朱超章一看王友全上前了，骂道：“女人打架，你来拉偏架了，看你能的。”说着挽着袖子就上前，朱建华的媳妇一直冷静的看着，看见公公婆婆跟人打起来了，冷笑一声，拉着两个孩子回屋。 要说朱建华受公婆宠爱那是真的，她这个儿媳妇可是半点都没落到，天天受公婆指责打骂。 跟朱建华抱怨几句，朱建华还指责是自己的不是，这个家，除了孩子，早就没有她值得帮的人了，打吧，打吧，打的越热闹越好呢。 一个院子吵吵闹闹的，隔壁院子的听到动静都围过来看热闹，假巴拉架的也有，朱家章急的直跺脚，杨波瑟瑟发抖的站在一边，不知道帮谁好。 老帅看着一个院子的闹的不成样子，长吁短叹，忍不住开了门，吼道：“还打，派出所的还没进够人，是吗？” 这一吼，朱超章才住了手，拉开自己媳妇，王友全也拉起蓬头垢面的朱玉芝，这明面上看来，小脚女人的战斗力还是很高的。 老帅骂道：“丢不死人的，长辈不像长辈，小辈不像小辈，扭打在一块像什么样子，还不快回去换衣服收拾下自己。” 两家人才各自一左一右的回去换衣服梳洗，老帅看着院门口还没散去的人，道：“都回去吧，有什么好看的，回去吧，都该吃饭了。” 有人识趣的离开，有不识趣的还在问：“听说你们把杨华打了，建华红英被抓走了？” 老帅白了他一眼，道：“不要听别人胡说，都回去吧。”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老帅知道，这事恐怕半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来问的不过是要个确实的答案罢了，自己怎么会轻易告诉他们。 人群散去，老帅深知，这事还是少不了自己，自己要是不管，这事还得闹的更严重，想着便到了朱家章屋里，朱玉芝正红着眼梳理头发，梳子一刮，大把的头发挂在梳子上。 老帅安慰道：“你也别委屈了，今天这事他们也是着急了，现在建华红英在派出所，杨华又被打伤，这些都是因为你们闹出来。” “大哥呀，你看看，不说我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他们还这样打我。”朱玉芝又委屈上了。 老帅眉头一皱，道：“行了，行了，现在不是说谁对谁错的事，一个问题没解决，又制造一个问题，加到一起怎么解决？” 朱玉芝不说话了，朱家章还是老样子不停的抽着旱烟，烟味呛的老帅头疼，忍不住骂道：“你能不能不抽你那要命的玩意，一天到晚只会抽抽。” 朱家章闻言，顺从的灭了烟斗，老帅见状，火气也少了一些，对杨波道：“你过去请你四爷爷过来。” “我不去。”杨波一口拒绝，老帅的无名之火一下子上来了，顺手抄起旁边的草墩就丢过去，杨波急忙闪躲开来，一脸惊恐的看着老帅。 老帅骂道：“你个没用的东西，你爹妈生你干什么？你自己的爹被人打成那样，你像个乌龟一样看都不看一眼就躲回来。现在叫你干点事，你倒是顶撞的挺快的。” 朱家章这次也没敢惯着，沙哑着嗓子道：“去，听你舅舅的话。”杨波含着眼泪不情不愿的出了门，一会，便听见朱超章叫骂的声音，杨波急匆匆的跑回来。 老帅正要问他情况，朱超章也跟着过来了，进屋就对老帅道：“你去说说杨华，这亲戚打架怎么还抓人呢，那都是对外人做的事呢。” 老帅瞥他一眼，道：“现在是亲戚了？你们打人前可没把人家当亲戚呢。”朱超章不说话了，现在只有老帅有办法。 老帅道：“事到如今，我们也别多指望什么了，先把人弄出来再说。” 朱玉芝道：“大哥，要不我再过去求求他们，都是我的错呀，他们不能丢下我爹呀。”说着又要哼唧起来。 朱超章骂道：“你闭嘴吧，少在我们面前演戏了，你去求他们是为我们求的？你还不是为你们，真是倒了半辈子霉会趟你家这趟浑水。” 朱玉芝抹了抹眼睛，一脸不高兴，道：“我们也没求着四叔帮不是。” 朱超章眼珠都瞪圆了，道：“哎呦，合着是我们多管闲事了？你放心，只要我儿子回来了，你家就是被吃绝户，我们也不管了。” 朱玉芝鼻子里哼了声，没在搭话，朱超章担心儿子，急忙问老帅：“大侄子，你说句话，刚刚我问了那个所长，说杨华要是一日不同意和解，我儿子就要多关一日，你去劝劝吧。” 老帅一时也没有什么好主意，道：“现在我们是被动方，我也没有什么好主意，不过，我劝你们谁也不要再上门去，大家现在都在气头上呢，你们要是再上门一次，说不准今天打人的都得进去。” 朱超章也没了主意，连连称是，一直沉默不语的朱家章忽然道：“你们管你们的事去，我的事我自己处理。” 朱超章哼了一声道：“谁还敢管你家的事。”老帅眼皮一跳，道：“你要干什么？”这老头不说话还好，一说肯定不是好事。 朱家章淡然的站起身，也不多说，背着手就往走，朱超章道：“大侄子，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几句话？”他还在期待老帅能给他点好主意。 老帅道：“是呀，我就是怕你们再去闹，闹的更离谱，给你们提个醒呢，你家我也不敢去呀，我怕四婶她连我也打。” 朱超章听着很不是滋味，满心期望的来，尽是失望的回，站起身就要走，老帅道：“你最好听我一句劝，不要再生事端，合适的时候再去看看杨华，道个歉，说点好话，或许还有用。” 朱超章木然的点点头，出了门，这回，他真的是六神无主了。 老帅起身要走，看到一旁的杨波，忍不住骂道：“你才是这个家的白眼狼，你爸都伤成那样了，你都没想着回去看看？” 说着摇摇头，叹息一声出去。 第103章 当面敲诈 朱三带着杨华到了人民医院，忙前忙后，排队挂号，把杨华照顾的妥妥贴贴，轮到杨华面诊了。 四十来岁的医生看他一身伤，警惕问：“怎么弄的？” 朱三急忙道：“被人打的。” “报警了吗？”医生一边问，一边检查他的伤，朱三抢着说：“报了，这不就是来让您看看，给出个伤情证明。” 医生说：“伤情证明我们出不了，那得上司法鉴定去，我给你开几张单子，去检查下头部，腹腔内脏有没有损伤，这些单子都可以作为证据。” 朱三连连点头，医生拿笔在检查单上勾出要做的检查项目，递给周三：“一楼左手边缴费，二楼按单子提示做检查。” 朱三搀扶着杨华出去，杨华接过上面的单子一看，检查费二百多，急忙道：“不去了不去了。” 朱三嗔怪道：“又不要你出钱，你怕什么，他们打的你，这回都不给他们点教训，下次只怕打死你，他们都有恃无恐。” 杨华犹豫了，朱三道：“听我的，赶紧去检查。” 杨华道：“没带钱，口袋里就几块钱。”朱三拍了拍自己口袋，道：“我带着呢，进药的钱，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缴费。” 杨华点点头，朱三转身大步离开，杨华忽然有些感动，有时候有些所谓的亲戚，还不如陌生人对自己实诚。 所有检查做完，轻微脑震荡，医生给开了外调内服的药，前后花了三百多。 两人坐车回来，直接在派出所门口下车，江所长还在所里，见杨华回来了，忙问：“怎么样？” 杨华道：“轻微脑震荡，不算严重，吃药就好。” 江所长吩咐人给他俩倒了杯水，坐到对面，说：“检查开药的单子给我。” 朱三急忙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递给江所长，江所长翻了翻，道：“三百多块，可以让他们给。” 说着拿了份口供递给杨华，道：“你看看，没什么问题就签个字。” 杨华仔细的看了一眼，拿笔写上自己的名字。 江所长将口供跟检查单据都收好，夹到文件夹里，道：“老杨，你这事现在我们只能管打人的，户口没有村委会证明，我们办不了。” 杨华点点头，表示理解，江所长又说：“你看你这是要怎么处理，和解还是关几天？” 杨华暂时也没想好，低头思索，朱三道：“能不能先关几天，然后要赔偿道歉。” 江所长点点头，提示道：“可以，你们可以把你们的诉求提出来，比如除了医疗费，还可以提误工费，营养费的。” 这一说，朱三激动了，道：“老杨，你要是信得过我，我给你算，我是医生，我最知道病人营养费要多少了。” 杨华看他一脸奸笑，这是要当着警察的面搞“敲诈”，江所长假装糊涂道：“可以呀，只要在合理的范围内，你们的诉求都是可以提出来的。” 说着看向杨华，眼神鼓励，有些话，他作为执法人员也不能讲的太明显。 杨华又看看朱三，朱三正用激动又期待的眼神等待他的同意。” 杨华想了想，也对，此时不收拾他们一下，更待何时，朝着朱三，道：“那你算算。” 朱三喜笑颜开，道：“等着。”说是等着，随后就开口道：“医药费不是三百二十八嘛，营养费误工费要五百，不过分吧？” 江所长笑笑：“不过分，我给你们转达诉求，但是给不给看他们的。” “那他们不给怎么办？”朱三这回为难了，江所长道：“他们不给，就看你们了，你们可以坐下来谈，少点或者不给就不和解。” “老杨，千万不能少。”朱三比杨华还急，江所长疑惑道：“你是不是跟他们有仇？” 朱三一愣，嘿嘿嘿笑道：“仇倒谈不上，就是每次仗着她家兄弟多，欺负杨华不在话下，每次上我那打针吃药的，给不了钱还一副趾高气扬的，我早就看他们不舒服了，借着杨华的光，矬锉他们的傲气。” 了然，江所长笑笑，基层民警就是跟老百姓打交道的，只要不违法，也不是不可以报点恩怨。江所长问杨华：“你要不要见见那两人。” 杨华摇摇头，道：“不见了，缓几天吧。” 江所长道：“那行，你先回去养着，等下怕是要来送晚饭了，免得撞上不好。” 杨华朱三也觉得现在不宜见面，便起身道谢先走。 朱超章早上来送了早饭，朱建华哭的声泪俱下，没有一点男人样，求着朱超章弄自己出去，朱红英倒挺有骨气的，不吵不闹。朱超章送完饭回来，浑身的劲都感觉没了。 偏生小脚女人不消停，喋喋不休的骂这个骂那个，拍着腿哭天摸地，朱超章烦躁道：“你别烦人了，行不。”小脚女人抹着泪，骂道：“白养三个儿子，让人欺负成这样，建庆在外地开火车指望不上，建冲也缩着头不来帮忙，现在建华娶的那婊子，男人进去了，眼泪都不带掉的。” 建华媳妇一听，冷笑道：“他只是进去了，又不是死了，我掉什么眼泪？”朱建华在的时候，自己一回嘴，这老太婆就撺掇着朱建华打人，朱建华不在了，还不能怼他几句。 小脚女人一听，怒上心头，敢诅咒自己儿子，这还得了，拿起扫把就往建华媳妇身上打，建华媳妇挨了几下，抽手夺下扫把，老公公在旁边，也没敢打下去，这要打下去老公公非得动手，到时候吃亏的还是自己，这口气先忍忍，顺手将扫把丢到院子里，用手拢了拢被打乱的头发，叫着两个孩子出去。 小脚女人气的直跳脚，骂朱超章，“你是个死的吗？看不见吗？你看看她那样。” 朱超章道：“你得了吧，打了几下也够了，你还想怎么样？” 小脚女人又呜呜的哭着，朱超章道：“你别哭了，建冲两口子不是就在杨华家隔壁吗，他们跟杨华关系好，今天也没参与这个事，你悄悄地去跟建冲说说，让他跟杨华说说，绕了建华。” 小脚女人停止呜咽，浑浊的眼睛亮了亮，道：“算我没白生他，我这就去。”说着就出门，恰好遇到朱玉芝两口子也准备回去，朱玉芝客气的叫了声“四婶”。 小脚女人翻了个白眼，道：“别叫我，你个扫把星，晦气着呢。”边走边碎碎念的出去，朱玉芝没讨到好，当着王友全的面有些下不了台，王友全脸色也不好，道：“还站着干什么，还不走？” 小脚女人去了趟小儿子家，喜气洋洋的回来，朱超章奇道：“怎么样，杨华回来同意了？” 小脚女人道：“杨华没回来呢，”不等朱超章再问，便得意道：“今天我过去，唐水芹那泼妇对我尊重的很，还是上次我儿打的够狠，回娘家几天待不住了，还不是得回来，这回回来听话的很。” 朱超章道：“说重点。”小脚女人这才想起来正事，道：“建冲说了，昨天晚上唐水芹去杨华家打过招呼，当时建冲还骂了唐水芹。” “谁也没料到今天会是这样的，还好唐水芹这个贱货这次做了回好事，看在她通风报信的份上，杨华家应该会听劝的。”小脚女人嘴上说着，面上都是对唐水芹无比的嫌弃。 第104章 八百多的赔偿 朱超章闻言，心头也放心了些，小脚女人道：“晚上建冲就去说情，我刚刚回来的时候，悄悄去看了一眼，杨华那个乌龟还没回来，会不会真打出什么事来？” 朱超章刚放下去的心又提起来了，他想起来江所长说，杨华要是重伤，朱建华可是要判刑的。 心里不由默默的祈祷，同时也有些后悔，怎么就糊涂的替别人出头呢，这才叫吃自己家的饭，管别人家的事，砸了自己的锅。 “晚饭谁送？”小脚女人问道，朱超章道：“我去，顺带问问明天能不能把人放出来。” 小脚女人嘟囔着：“那个烂货还没死回来呀？吃到倒是会往家跑的，叫她做个活，就像要她命一样。” 说着一边清空灶膛，一边拿稻草引火。 朱超章提着饭盒到派出所，杨华，朱三刚走，江所长见他来了，招呼一声值班的警察，将饭菜检查了一下送进去。 朱超章犹豫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问，江所长见他在门口徘徊，心里有数，问到：“你怎么还不走？” 朱超章鼓足勇气，道：“我就是想问问，要是杨华同意和解，明天能放我儿子不？” 江所长惊讶道：“明天？明天不可能的。” 朱超章急道：“怎么不可以，不是说他同意了就可以放人的嘛。” “你喊什么喊？”江所长提醒他注意音量，慢悠悠道：“我还正想跟你说呢，刚刚当事人来过了，前前后后检查完了，脑震荡，检查费三百多。”说着将检查单据拿给他看。 朱超章急忙接过去看了一眼，江所长怕他毁坏证据，赶紧拿回来，道：“这医药费你们得给人家赔呀。” “赔，我们赔。”朱超章咬牙说道，心里却在滴血，三百多呀，要卖多少的粮食才够呀。 江所长示意他进来坐下，道：“你先别急着回答，除了医药费，人家现在不是受伤干不了活嘛，至少一个月的休养，这误工费跟营养费你们不得出。” “营养费，误工费？”朱超章一听，不乐意了：“我老汉活这么久，就没听说有这些的，你们这是官官相护，要坑我们呢，我要去告你们。” 江所长也来了脾气，道：“告，你去告，我们违法了有政府管我们，但是现在说的是你们打人的事情，现在我们是在调解，我转达的是受害者的诉求，你要是不同意，也可以不接受。” 朱超章心虚了一下，说是告，怎么告，上哪里告？他是一点不知道呀，听江所长这样说，朱超章也缓和下口气，道：“那他要多少？” 江所长道：“误工费加营养费五百，再加上医药费，一共八百多。” 朱超章“腾”的站起来，怒目圆瞪，道：“我不给，他狮子大开口呢。”说着喘着粗气，像是气的不轻。 江所长也不急，道：“行，那我转告他，你们不同意这样和解，人我还是先关押着。你先回去吧，你们也想想，要是同意，就来所里找我们。” 朱超章气鼓鼓的出了门，江所长在后面道：“你可千万不要再上门闹事，要是再闹起来，到时候就不是七八百能解决的事了，有什么事到派出所找我们，我们会转告的。” 朱超章脚步一顿，心里窝的火更大了，但是江所长的提醒还是不得不听的，顿了顿，又大步的朝家去。 一到院子里，朱红英媳妇就凑上来，急切的问：“四叔，咋样了，明天放不？” 朱超章气不打一处来，道：“放个屁，你赶紧准备钱吧，那个杀千刀的这回事手一点不软呀，开口就是医药费，误工费，什么营养费的，八百多呢，吃国家粮的一个月才三百多，他就敢要八百多？” 这一吵吵，院子的人像幽灵一样又钻出来，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朱红英媳妇一听，“哇”的一声又哭出来了：“老天爷呀，把我卖了也凑不出这八百多块呀，这是要逼死我们呢。” 小脚女人也听到了，急着跑到院子里，问：“你说多少？”不等朱超章说话，又道：“不是说明天就放了吗？” 朱超章狠狠瞪了她一眼，道：“谁说放的？谁跟你说的，你一天到晚的异想天开。” 小脚女人傻眼了，脑子嗡嗡的响，朱红英媳妇忽然哭声一转，道：“我家红英是你们叫去的，这八百块要出也是你家出，跟我家没关系，你们要是不叫，我家红英怎么会惹上这回祸事。” 朱超章想骂她几句，又找不到理由，人家说的确实没错，要不是自己叫的，人家怎么就惹上事了，这罪魁祸首还是自己那二哥家。 想着转身往朱家章家去，院子里这么热闹，他倒关着门缩头过好日子呢。朱超章越想越气，一脚踢开朱家章的堂屋门。 朱家章正坐着屋里抽旱烟，没料到朱超章会过来，这一脚惊得朱家章烟斗都拿不稳，黄铜的烟斗“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朱家章急忙去捡，朱超章眼疾手快的，一脚将烟斗踢开，骂道：“我们在为你的事奔波，你倒是安逸的很，不管我们的死活，既然你在，你也听到了，八百块，你家那短命鬼的男人才肯放我家建华，这八百块就该你出。” 朱家章略带紧张的搓着手，道：“你看我哪里有八百块？” “你没有，就找你女儿拿？”朱超章道：“这事就是因为你家才闹的，你家不拿谁拿？” 朱家章不做声，朱超章没得到答案，火气更甚，道：“你拿不拿？”朱家章也来了脾气，站起身往朱超章身上碰，道：“我不拿，怎么了，你打我呀，你打我呀。” 年轻一辈的见状，怕两老头真打起来，急忙将两人分开，朱超章有人拉着，也故作不服的样子，伸着腿要去踢朱家章，朱家章倒是识趣的，站到一边，嘴上依旧不饶人，骂道：“我叫你帮我了吗，我叫你打杨华了吗？你还好意思来找我要钱，我家的人叫你家的打伤了，你有脸来叫我拿钱？” 这回朱超章傻眼了，这帮人怎么帮到马蹄上了，好处没落到，反倒叫马踢了一脚，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挣脱束缚，大喝一声：“老子今天弄死你，你个忘恩负义的杂碎。” 朱家章一看这架势，急忙往旁边人身后躲，小脚女人这回也怕再打出祸事来，急的拍腿喊着：“快拦着快拦着。” 后辈们赶紧上前拉着朱超章，将他往自己屋里拉，老帅躲在自家屋里听着，叹气道：“两个加起来都快两百岁了，这像什么样子呀。” 李大脚不以为然道：“要不，你出去管管？”老帅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道：“可别，你没听说要钱和解吗，现在就看他们给不给了，我要是出去，还不得把我榨干，说的好听是借，借出去猴年马月的会还？” 李大脚满意的点头道：“你现在是有点觉悟了，不错。”老帅心思沉沉的问了声：“晚上你看见杨波了没有。” 李大脚想想，道：“没看见，吃晚饭的时候就没看见，可能去看他爸了吧。” 老帅叹道：“这个杂种呀，成不了大器。”李大脚白眼一番道：“又不是你儿子，你操那么多闲心干什么？” 第105章 讨好 朱三将杨华送回家，向周玉交代了药品的服用便回家了，杨华跟周玉说了派出所里的情况。 周玉一边给他换药，一边道：“三哥说的对，这个钱一分不能少，这些年从我们这里连拿带借的可不止这八百元。” 杨华闭着眼睛，消毒酒精抹在伤口上，火辣辣的疼，“不会少的。”小丹看着杨华脑袋上的伤，小心的问着：“爸爸，疼不疼？” 杨华摸了摸她脑袋，安慰着：“不疼。” 小丹红了眼睛，小嘴一瘪，豆大的眼泪滚出眼眶，道：“爸爸骗人，我的手破了，我都疼哭了，你怎么不疼呢？” 杨华有丝感动，说：“有一点疼呢。” 小丹急忙擦了眼泪，贴着杨华道：“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说着撅着小嘴向杨华伤口吹去。 吹了几口，杨华脸上都是细密的口水，周玉拉开小丹，道：“好了，妈妈要涂药了。”小丹听话的站到一边。 周玉涂了消炎药，给他裹上纱布，道：“下午我看见四婶了。鬼鬼祟祟的朝屋里看，我在窗户边看着她，她应该没看到我。” 杨华哼了一声，道：“不用问也知道，她是来探消息，或者叫她小儿子来当说客的。” 周玉收好药，叫杨华：“去吃饭了，饭菜都要凉了。”杨华嗯了声，两人带着孩子到厨房吃饭。 刚吃没几口，杨波悄无声息的走进厨房，周玉一抬头就看见一团黑影，吓了一跳，待看清是他，不由得变了脸。 杨华看见杨波，心里一时五味杂陈，这个儿子，你说他傻，可他又知道偷懒好吃，你说他聪明，自己的父亲被欺负，他如同外人一般，没有一丝危机感。 两人都默契的低头吃饭，杨波低声的叫了声“爸爸”。 杨华假装没听到，早上自己挨打，看到江所长带人来，拉开朱家人，以为杨波会来搀扶自己一下，没想到，他转身就跑，一想起来这一幕，心里就如同有根刺扎着，动一下疼一下。 “爸爸，你好点没？”杨波不安的站在门口，又问了一声，杨华咽下一口饭，心口堵的慌，长叹一口气，道：“死不了。” 杨波手足无措的站着，小丹懵懂的问着：“哥哥，你吃饭吗？”杨波愣了一下，木讷的点点头。 小丹欢快的去拿碗过来，学着周玉的样子，要给杨波盛饭，小手的不协调，勺子里的饭差点弄到地上。 周玉拿下她手里的碗，放到桌子上，道：“他要吃，自己会弄的，你坐下吃你的。” 小丹懵懂的看看妈妈，又看看杨波，似是懂了，又好像不懂，想了一下，把手里的的饭勺递给杨波。 杨波看出气氛不对，看看杨华，有些为难，杨华又吐出一口气，道：“没吃就自己盛。” 杨波接过饭勺，去盛饭。周玉心里有气，将吃完的空碗重重的放到桌子上，出了厨房去喂牲口。 刚拌好猪食，就看到院外拐角处，朱建冲，唐水芹正在拉扯着，相互压低声音争执。 周玉静静的站在灶房里，想看看他们要干什么，拉扯了一会，唐水芹蹑手蹑脚的进了院子，探头探脑的。 一会又转身出去，跟朱建冲说了什么，朱建冲转身往家里去，再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包白砂糖，两人又缩头缩脑的进来，四下打量。 周玉提着桶出去，在背后咳了一声，两人一哆嗦，转过身，不自在的笑着：“二姐，我们来看看老表。” 周玉冷冷道：“没什么好看的，你们要是来说情的，请回去吧，这事谁来说都没用。” 唐水芹拐了一下朱建冲，埋怨道：“我就说不要来，你非要听你妈的话。” 朱建冲不死心，陪笑道：“二姐，都是亲戚，你们就饶过我大哥吧。” 周玉将手里的桶重重的放到地上，问道：“什么亲戚？有亲戚这样欺负人的吗？我们平时是什么强盗恶霸吗，让你们这么下狠手打？” 两人脸上都挂不住了，周玉不客气的逐客：“水芹，看在你给我们报过信的份上，我不跟你翻脸，你们赶紧回去，顺便告诉你婆婆，不要想着谁来劝，谁来也没用。” 唐水芹连声应着，推着朱建冲往自己家去，朱建冲挣扎着想要再说，唐水芹拧着他的肉，疼的他龇牙咧嘴。 快出院子，周玉又叫住二人：“水芹，我家医药费是八百多，这笔钱按理是轮不到你们出的，但是这笔钱我们是一定要的，看在你我的关系上，我也给你提个醒，你婆婆不会不找你们要的。” 唐水芹一愣，脸色微变，骂道：“她敢，她想的倒美。”周玉笑笑，“那就不关我的事了，我只是顺道提醒你。”说完提着猪食往猪圈去，只隐隐听着两人远去的争吵声。 很好，吵吧，以唐水芹跟小脚女人的婆媳关系，为这八百块不打起来就算好的了，小脚女人也绝对不会放过找朱建冲要钱的机会，两虎相斗，那就好看了。 喂完猪回来，杨华已经上床躺下了，杨波陪着小丹在玩纸板，周玉到厨房里看了一眼，碗筷都收拾好了。 回到堂屋，给小海换了尿布，放到大盆里坐着，自己拿出碎布开始一点一点的拼围裙，不知过了多久，小海哼哼唧唧的开始闹腾，周玉仿效手里的活，抱起小海轻哄，这是闹觉了。 杨波走到旁边，道：“妈，我给你抱着弟弟吧。”周玉背过身，冷冷拒绝：“不用。”你看，并不是他不懂事，他只是不想懂事的帮自己，现在主动又有什么用，不稀罕了。 小丹也开始打哈欠，周玉将睡着的小海放到床上，给小丹倒了水，洗漱好，也送去床上。杨波见无人搭理自己，有些坐立不安，“妈，我还睡那屋吗？” 周玉没好气道：“你睡哪里你自己不知道吗？”说完关上房门，只听外面静默了片刻，有倒水的声音，几分钟后堂屋门被关上，接着是关房门的声音。 你看，你时时刻刻为他好的时候，多说一句都是虐待他，你不管他，他是知道你的心思的，会悄摸摸的按照你的心思拾掇自己，来讨好你。 第106章 准备辞官 杨华在家里休息了两日，期间看到小脚女人从门口过，隔壁朱建冲家两女人互相问候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人体器官在两人嘴里互喷出来。 杨华两口子静静地听着，心里多少有些舒畅，杨波这两日也忽然懂事起来，争着喂猪放马的，也不去老宅了。 不多时小脚女人骂骂咧咧的从杨华门口走过，在门前停留了一下，周玉正在廊檐下拼围裙，看她停顿，手里的活也停了一下，怒瞪着她，心想，她今天要是敢再开口骂一句，自己就去厕所里舀一瓢粪水泼给她。 小脚女人还是识趣的走了，周玉松了口气，陶竹范平出现在院门口，周玉本不想搭理的，但两人满脸堆笑的已经进来了，手里提着两兜罐头糕点。 陶竹道：”我们来看看杨华。”周玉用手指指堂屋，道：“在里面呢。” 两人见她不冷不淡的，有些尴尬，哦了声，提着东西进屋，杨华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见他俩进来，客气的招呼一声，两人也客气的问了杨华的伤。 寒暄几句，陶竹略带歉意，道：“老杨，你的事情实在对不住呀，兄弟我能力不足，你知道的，这个村我家也是外姓人，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我还不是强龙，朱家兄弟多，我惹不起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都承认自己不行了，杨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划户口是指望不上他了，杨华没做声，两人沉默了，对了一下颜色。 范平道：“老杨，有个事我们今天来要跟你说。”杨华眼皮抬了一下，道：“如果是村上的事，你们处理就好了，我现在在养伤呢。” 范平道：“不是，也算是吧，这个事还是和你有关的。” “和我？”杨华疑惑了，范平道：“就是你家那老丈人，昨天早上到村委会赖着不走，说你不养他，要我们找你要个交代。” “要什么交代，我现在这样，不就是交代吗？”杨华也有些恼了，陶竹急忙道：“别激动，别激动，小心伤口，我们昨天就说了他一顿，把他送回去了。” 杨华刚要松一口气，陶竹又冒出来一句：“可是下午他直接进了养老院了，非说自己是五保户，要在养老院养老，你知道的，五保户的条件不是他那样的，我们要是同意了，村里其他家跟儿女不好的，不都要进养老院吗？” 范平接着说：“我们好说歹说的，吃了晚饭给他送回去，他今天一早就跑到乡政府里闹，非说我们官官相护，要逼死他。” 两人说着无奈的叹口气，杨华刚舒坦的心口又堵起来了，周玉听不下去了，丢下手里的东西进去，道：“他要告就去告，有能耐上北京告去。” 陶竹道：“他这样闹也不是一回事，早上乡政府的才通知我们去接人，刚把人接回去，他那兄弟，就那个朱超章也开始闹了，闹完了村公所又闹乡政府，非说我们包庇你家，要派出所放人。” 周玉差点被气笑了，这打人的竟变成了受害者了，这是要颠倒黑白呀，范平怕杨华激动撕裂伤口，急忙道：“还好，江所长出面骂了他几句，讲了道理，他才消停了回来。” “但是。”范平顿了顿，杨华两口子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这话说的一顿一顿的，像过山车一样，让人听得心情起起伏伏，好不舒服。 范平接着说，“乡政府里的刘主任今天到村里来，说这个事情既然已经闹到乡里了，就要好好处理，现在乡里正在申请改乡设镇，县里正在考察，你大大小小是个村干部，不能因为这个事影响到乡里的评比。” “他本来是要来看看你的，但是碍于这个事发生在村干部身上，还是避避嫌，不要让老百姓说闲话，对你也不好，就叫我两个代替他来看看你，也传达一下政府里的意思。” 周玉不服来，道：“村干部就怎么了，村干部就应该捏着鼻子吃屁，就该让人打吗？” 陶竹道：“妹子，不是我们说的，是上面这么说的，我们就是传达个意思。” 他说 的也没错，可就是让人听着不舒服，周玉还要说几句，杨华拦住，道：“我改天就去辞了这个支部书记，不当这个村干部了，我一个平头老百姓这就干预不到谁了。” 两人闻言，有些震惊，劝阻道：“老杨，别冲动，你可不能走呀，咱们村还需要你，你走了，我们可不行的。” 杨华道：“我哪有那么重要，一点都不重要的。”周玉也道：“早就该不干了，当个村官天天为别人做事，自己有事了，谁也帮不了，还得委屈自己服软，哪有这么憋屈的村官。” 陶竹急了，道：“老杨，我们就是传达个意思，你别～～～～。” 杨华打断他道：“别说了，我本来也打算今年干完就不干了，正好碰上这事，就一道办了吧。” 范平还要劝，杨华道：“你们没有别的事就先回去吧，我这头还疼着呢，等改天好了，请你们喝酒。” 委婉的在赶人，两人只得无奈的离开，临走时，嘱咐杨华：“你再考虑一下，不要冲动。”杨华懒得再说，随意的点点头。 两人一走，周玉气道：“女儿闹完，爹又开始闹，你老丈人这招倒是比她女儿高明的很，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又在后面指点的。” 杨华头疼的厉害，一点也不想猜测，道：“管他天王老子指点的，这次我不会轻易服软的，要服软也是他们。” 有他这句话，周玉也放心了，想起他说要辞官，有些不相信，问道：“你真的不干这个村支书了？” 杨华轻微点头，道：“不干了，累的很，挣不到几文钱，日日夜夜的操心，到最后结一堆仇人，吃力不讨好的。” 周玉满意的点点头，早就想叫他不干了，上辈子他干到小海四岁多，才被陶竹范平联合起来挤出来，这辈子有这遭事，倒是提前让他醒悟，早早退出来。 第107章 以彼之道还治其身 隔天是周六，杨波今天不上学，出奇的没有往老宅去，乖巧的帮周玉喂猪喂鸡，周玉早早的做好饭，一家人吃完后开始搬东西到马车上，今天是赶集日，要早些出门。 杨华架好马车，有伤在身，使不上重力，杨波勤快的上前，道：“爸爸，你休息，我来。”十二三岁的孩子也有的是力气，一会就跟周玉上好东西，今天杨华去不了城里，冰棒就先不卖了。 周玉将两孩子放到马车，杨波也爬了上去，周玉一愣，他这忽然懂事的样子，让人实在不习惯，便悄悄拐了一下还在弄缰绳的杨华，示意他看看，这是什么意思。 杨华看了一眼杨波，轻轻摇摇头，示意随他。一家人坐上马车往集市上去。 摆好摊子，周玉将新做的四条围裙放到显眼的位置，上周收回去补的衣服拿出来放到缝纫机一边。 杨华抱着小海坐在阴凉处，杨波带着小丹在旁边玩弹珠，周玉收拾好做到缝纫机后，现在赶集的人少，需要缝补的也不多，趁这个时间，可以再拼点围裙。 刚拼了几块碎布，有人来取补好的衣服，周玉让她自己找，那女人背着竹篮，找到了仔细看了看缝补的地方，满意的放在竹篮里。 又看看了围裙，忽然问周玉：“那边卖瓦岗的是你家什么人？” 周玉一愣，想起她说的应该是朱玉芝吧，奇道：“怎么了？” 那女人道：“你，我们倒是认识，你男人我们也熟，可能你不认识我，我是雀梨的。” 周玉“哦”了声，原来是回寨的，难怪自己觉得她面生，回寨是大寨名就叫雀梨，里面住的都是回族。归大树村管，杨华当村支书，他们自然都认识杨华。 那女人又说，“刚刚我从那边过，听卖缸的那女的在跟你们村的几个正说你家两口子的不是呢。” “说什么？”周玉虽然知道朱玉芝没什么好屁，但还是好奇。 回族女人说：“我听着提到你家男人，就现在旁边听了一下，大概就是她说，你家不孝顺老人，仗着当官，官官相护，要逼死老人。我觉得你家男人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呀，刚好找你拿衣服，我就问问你，那是你什么人？” 周玉觉得，自己压下去的火又慢慢被点燃，真是老虎不发威，当自己是病猫了，这是趁着集市人多，要到处散播自己两口子的坏名声呢。 一个报官，一个造谣，这是要让方圆几个村的都知道自己两口子的“恶毒”了。 回族女人见周玉脸色不好，觉得自己有些多嘴了，尴尬的别开话题，拿了一条围裙，问：“这个手艺不错，多少一条。” 周玉回过神，脸色缓和了些，道：“二十五，都是一点一点拼出来的。” 回族女人点点头，道：“确实麻烦，二十给我拿一块吧，早就想要一块了，没时间做。” 这个价正好给到周玉心坎上，便爽快的答应了：“行，开个张，有要的给多介绍。” 回族女人满意的点点头，爽快的给了钱，周玉道：“那是我前头那位的姐姐，三天两头的来挑拨她爹跟我们吵架，家里的东西都给我们掏空了，我们忍不了了，搬出来了，她前天都带人打了杨华。” 说着指指阴凉处的杨华，“你看，打成什么样了，这还不够，她爹又去村委会，政府里面闹，杨华这回也不当这个村干部了，现在又来街上黑白颠倒，这才真是不给我们活路呢。” 回族女人听完，看看杨华脑袋上还缠着的纱布，道：“怎么这么狠呢？” 周玉管她信不信，有些话总要别人带出去呀，总不能让朱玉芝一人什么话都说吧，又跟女人客气了几句，女人才离开。 送走女人，周玉越想越生气，看着杨波还在逗小丹，心生一计，叫了杨波过来，杨波听话的走到她身边。 周玉问道：“你爸爸被打，你心疼不？”杨波点点头，道：“心疼的。” “你不心疼。”周玉否定道：“你要是心疼，那天你怎么不上前拦着，你看你爸爸伤的，你就忍心你看着别人打他。” 杨波低下头，忽然委屈上来，道：“我当时还怕。”这话里也有几分真的，周玉道：“你要真心疼你爸，你就替你爸出口气。” 杨波泪眼婆娑的看着周玉，问：“怎么出这口气？” 周玉悄声道：“你现在回去老宅，去告诉你四爷爷，就说，你姨妈来赶集了，生意好的不得了，叫他们没钱救大伯，就去找你姨妈要呀。具体怎么说，你自己想。” 说完看着杨波，等他一句答复，杨波双眼有些害怕又委屈的看着周玉，半天才挤出三个字：“我不敢。” 周玉的期望落空，又气又有些愤怒，道：“你爸能指望你什么，哪天你爸被别人欺负死了，也是指望不上你的，没了你爸，你也等着别人欺负你吧。” 说完起身到杨华身边，说：“你看着摊子，我去转一趟，价格你都知道的吧。” 杨华点点头，道：“你去哪里？” 周玉咬牙切齿道：“去报仇。”这一说，吓了杨华一跳，急忙拉住她，问道：“你干什么去？” 周玉拉开他的手，道：“放心，不会惹事的，你看着摊子，我去去就回来，看好孩子哦。” 也不等杨华再说，就往摊子外走，领过杨波身产，低声道：“去不去你看着办？那么大的人了，怂货。” 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最是受不得刺激，周玉这一说，杨波气道：“我不是怂货。”说着跑出摊子，往老宅奔去。 周玉露出会心的笑，自己也朝着朱玉芝的摊子走去，你不是喜欢大早上给人触霉头吗？不是喜欢到处造谣装可怜吗？搞得谁不会一样。 周玉到了朱玉芝摊位前，见三三两两的人在摊位前看瓦岗，朱玉芝正跟相熟的人说着什么。 周玉想了想，转身往卖餐食的摊位去，要了一勺辣椒面，回到朱玉芝摊位前，悄悄将辣椒面凑近鼻子吸了一口，一股呛劲直冲天灵盖。 咳了一声，丢掉辣椒面，鼻涕眼泪滚出来，周玉“哎呀”一声，拍着腿就哭天抹地的往朱玉芝摊子就地而坐。 “姐呀，你就饶过我们吧，家里的金银钱财该拿的你都拿走了，一年到头的粮也也搬的差不多了，我们都没敢说你一句话呀。” 周玉哭的满脸泪水，鼻涕乱飞，朱玉芝两口子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缸的客人噎愣住了，这是怎么了。 周玉用手抹了一把眼泪，眼睛忽然火辣辣的，心里暗恋叫不好，忘记手里捏过辣椒了。 没办法了，只能假戏真做了，哭的更起劲了：“姐呀，我们没有哪里对不起你，你怎么就不给我们一条活路呀，我们教孩子，你就说我们坏，我们养老人，你就教唆老人隔三差五的跟我们闹。撵我们走” “我们搬出来，把房产地头都给你了，为什么你还不放过我们呀，前天带人打了辛辛苦苦为你家操劳了半辈子的杨华，这还不够，你们还倒打一耙上政府告我们，我们犯了哪个天条，你要赶尽杀绝呀。” 第108章 找晦气 周玉这一哭闹，引来不少赶集的人，大家也听出了个大概了，朱玉芝王友全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来拉周玉。 朱玉芝“哎呀呀”的叫着，拉周玉起来，“你快起来呀，这大早上的，我还没开张，你这是闹什么，有什么事回去说呀。” 周玉甩开她的手，继续哭喊：“姐呀，我急呀，我也不是大早上要来闹你呀，可是你去看看，杨华现在脑袋上包着伤，我们没地没钱的，你还要去告我们，这不是逼着我们走投无路嘛。” 看热闹的越来越多，尤其是大树村的，多多少少都有听说过杨华家的事，周玉这一闹，他们也听的明明白白了，大家交头接耳，有的说仗势欺人，有的说太过分了。 朱玉芝急的语无伦次，道：“哎呀，你不要瞎说的，我哪里这样了？”周玉红着眼，厉声问：“你敢不敢跟我到乡政府去对质，到那里你再说说你有没有？” 朱玉芝心虚了，手足无措的拉着周玉，几近乞求，道：“你有什么事等我收摊了说，起来。” 收摊了再说？谁跟你说？要的就是现在的效果，你不是喜欢大早上的上别人家哭吗，也给你试试大早上的上你摊子哭，晦气不晦气。 王友全也忍不了了，满面的怒气，拖着周玉往外丢，周玉的力气哪里挣脱得了他，索性睡到地上，手脚并用，边挣扎边乱踢，大喊着：“你打我吧，你连着我一起打吧，打了我家男的，现在连我也打。” 看热闹的同村人见王友全这样的拖拉，一个大男人无疑是欺负女人，有看不下去的，走过去强行拉开王友全，有的扶起周玉，指责道：“你们也不要太过分了，怎么我们村的人，你也敢这样欺负。” 有好事的开始问周玉前因后果，周玉趁机抹着泪，把杨华怎么上门做女婿的，怎么医治朱兰芝，差了多少钱，自己跟杨华还了多少帐，朱玉芝怎么搬空自己家，怎么唆使老头跟继子折磨自己两口子的，说的头头是道，声泪俱下。 旁听的人，嘘唏不已，有直性子的直接开骂，朱玉芝急的跺着小脚道：“不是这样的，你们不要听她胡说。” 村里认识的人，开口帮腔道：“怎么不是这样的，这村里的事，难道我们还不知道，你们也是太欺负人了。” 王友全目眦欲裂，实在是忍不了了，跳上来欲打周玉，被围观的人给拉住了，周玉道：“你们看看，当着这么多人呢，他就想打我呢，平时背着你们可没少欺负人呀。” 大树村的还是比较团结的，不管自己村的人平时关系好不好，遇到外村的欺负人，还是不允许的，有同村的男人站出来，吼道：“你是要到我们村来打人吗？你胆子也太大了吧，谁给你的胆？” 王友全愣了一下，自己刚才太冲动了，最近这家人的事太诡异了，不按常理出牌，自己都被气糊涂了。 朱玉芝急的开始哭了，这回是真心实意的哭，眼看着围观的人一边倒，这怎么受的了，一张口辩解似乎毫无用处。 周玉暗自有些得意，你看没脸没皮原来这么有用，上辈子人前说话都怕得罪人，过的小心翼翼，还不是被人造谣诬陷嘲笑，如今学人样，没脸没皮的撒泼打滚反倒会有人同情，帮你说话。 你不想我安心过日子，那你也别想着安心做生意。 杨华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孩子挤进来，拉了拉周玉，问：“你在干什么？” 周玉一喜，拉着杨华向大家说道：“你们看，我家杨华头上的伤都还没好，他们还不承认做过的事。” 这“物证”来的真及时，朱玉芝更加急了，四下拉着别人解释，杨华拉着周玉往外走。 周玉要的效果也达到了，假意挣扎几下，对朱玉芝道：“姐呀，你不放过我们，我就下周还来找你。” 这还得了，再来一次，这生意还做不做了，杨华拉着周玉出去，周玉问道：“你来干什么，小丹呢。” 杨华道：“有人去告诉我，你在这里吵架，我就过来看看了，小丹在旁边摊位上呢。” 周玉放心了一下，杨华问：“你来找她干什么呢？” 周玉边走边笑，一步跨到旁边的沟渠上，现在正值丰水期，沟渠里的水又多又干净，周玉蹲在沟边洗了手，抹了抹眼睛，没有刚才辣乎了。 跨过来接过孩子，才说：“她不是喜欢大早上的上别人家找晦气吗，我也来给她找找，等着吧，等会更好看呢。” 杨华不解道：“等会干什么？” 周玉回头瞥了一眼，按时间来算，杨波去报信应该要回来了，朱朝章也该到了，不来，要么就是杨波怂了，要么就是朱超章不想来惹事了，可是，他那好强的性子也不像呀。 正怀疑着，远远看到朱超章小跑着过来，周玉急忙拉着杨华往自己摊位上去，可不能让他看到。 杨华边走边问：“什么事呀，你走这么急？” 周玉道：“没什么事，他们会挑唆人，我也会的，就让他们狗咬狗一会。” 见杨华没回应，周玉有些不满，“怎么？你还想回去帮忙不成？” 杨华嘴角扯出一丝笑，道：“你说的什么话呢？我是在想，你现在越来越有主意了，胆子也大，刚刚人家来给我报信，我还担心你是不是被打了。” 周玉得意道：“我们不会做的事，还不会学着他们做吗，只要脸皮厚，胆子大，有什么事能让我怕的。我就怕穷，人穷就要挨欺负。” 杨华赞同道：“你说的对，往后我们就好好挣钱。” 只要两人齐心，哪有过不好的日子。 两人回到摊位，小丹急忙跑过来，问：“妈妈，你受伤了没。” 周玉摸了摸她的小脸，怜爱的说：“没有。”看看快到晌午了，跟杨华说：“你带孩子们去吃点东西，我看会摊子。” 小丹一听，喜上眉梢，蹦蹦跳跳的拉着杨华要去吃东西，杨华也笑道：“好，等下给你带一碗米线过来。” 周玉点点头，吃，人生在世，挣钱就是为了过好日子，为什么要省不得，自己虐待自己呢？ 第109章 狗咬狗 中午赶集的人多起来了，补衣服的，取衣服的，周玉的手都闲不下来，得亏自己现在是年轻，脑子记性好，要放在六十多岁，取的补的，加上卖的，早就晕头转向了，哪里还记得谁该给多少钱。 正忙着，有个高瘦的女人来买围裙，仔仔细细的看着围裙的里外，一个稍矮的女人也过来了，打招呼问道：“你今天来的早呀，怎么也不等我？” 高个子女人笑道：“我家隔壁的说有卖围裙的，我看了她买的，挺好看的先来找找，这个东西不好买，怕来晚了就没有了。”说着将手里的围裙递给后来的女人。 矮个子的接过去，翻着看了几眼，道：“不错，这个费功夫的紧，合适我也买一块。” 说着两人挑拣起来，周玉一边补着衣服，一边留心着二人，街天人多，小偷也就多起来，多留个心眼总是对的。 矮个子女人道：“你刚刚过来，有没有看到那边打架的？”高个子女人道：“看了，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旁边的瓦罐都打碎了不少。” “是因为什么打的呀，我来的时候看见他们在收货了，说是不卖了，男的脸肿着一边，女的边哭边收瓦缸。” “不太清楚，只听旁边的说，那裹脚的是大树村的姑娘，嫁到太平，有个妹妹招亲上门了一个女婿，后来她妹妹死了，妹夫又娶了一个。” “她就经常唆使他爹闹事，还把人家的家当都搬光了，听说妹夫生气要离开了，她就叫人打了妹夫，打人的被抓起来，今天来吵架的人就是被抓的那人的爹。” 高个子女人说的大差不差，周玉很满意，今天自己的撒泼打滚还是很有用的，不说能有多大的用，但是闹到后面，至少大家也不会再听朱家的一面之词。 矮个子女人啧啧的摇摇头，道：“那这裹脚的也挺厉害的，他那妹夫也真是怂，就这样给人家欺负？” 高个子道：“听说是大树村的村官，姓杨。” 矮个子“啊”了一声，道：“难道是那个杨华，我家那个老说大树村的那个杨华多厉害的，要是我们村的也有这样一个当官的，早就富起来了，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就给欺负成那样？” 高个子微微一笑，道：“谁知道呢，说不准在外面厉害，在家里就怕媳妇的那种呢。”说着两人痴痴的笑着。 该听的都听了，周玉轻咳一声提示她们，总不能一直站在自己摊位前聊天吧，摊位本来就小，她两人一站，卖内裤罩衣的地方就挡的严严实实的，别人想买也买不成呀。 两人聊的正起劲，忽然听到周玉的咳嗽，也自觉了，各自挑了一条围裙，罩衣，跟周玉讨价还价，各自付了三十拿走。 两个女人走后，周玉坐到木凳子上歇了一会，想起两个女人的话，嘴角忍不住上扬，心里一阵高兴。 正要接着补衣服，杨波小跑着过来，一脸高兴，道：“妈，他们打起来了。”周玉早知道这事了，但还是忍不住想再听一遍，假装不知道：”谁打起来了。” 杨波坐到周玉旁边，道：“我回去，正碰上我四爷爷要去村公所，我就假装问他，是不是要去找我姨妈要钱，我姨妈今天生意可好了。” “然后呢？”周玉没想到，这家伙还是油滑的，杨波道：“我四爷爷站着想了下，就说，对呀，他家的事她不出钱谁出钱？” “然后我四爷爷就往街上来了。”杨波看着周玉，极其讨好的样子，周玉问：“你外公呢？” 杨波想了想，道：“不知道，我看锁着门，我四爷爷出来，我就跟着来了，他倒我姨妈摊子的时候，好多人呀，我四爷爷就问他们要打人的钱，还说就该他们赔钱？” “那你姨妈给钱了吗？” “没有，我姨妈说又不是她打的，我四爷爷就砸了她一个罐子，然后我姨爹就跑过来跟我四爷爷打在一起。” 周玉听了心里直高兴，这王友全本就被自己气的不轻，朱超章这不就正好撞枪口上吗？不打你打谁呢？ “打的拉都拉不开，罐子碎了好多，后来是看热闹的好多人才给他们分开，我们村的熟人把我四爷爷拉回去了，我姨妈一边哭，一边收摊子，我姨爹就坐着不动。” “你怎么不去帮她收一下呢。”周玉故意问他，杨波道：“我不敢去，我怕她打我。” “你姨妈是你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了，也是对你最好的人，她怎么会打你呢？”周玉有些讥讽的说，杨波不再接话，朱玉芝对他来说，似乎也不是那么好的人了。 “哥哥。”耳边传来小丹兴奋的叫声，两人循声看去，杨华带着孩子回来了，一手抱着小海，一手端着一碗米线，小丹开心的跑向杨波。 杨波看着杨华，杨华问：“你吃了没？”杨波摇摇头，周玉道：“刚刚你没在，我给你钱，你去摊子上吃。” 说着掏了一块钱给杨波，一碗米线五毛，还剩五毛，杨波嗫语道：“妈，五毛就够了。”周玉爽快道：“剩下的五毛你自己装着花。” “真的？”杨波有些受宠若惊，周玉点点头，看在他今天立大功的份上，自己高兴，一块钱，算是给他的奖励，在杨华面前，自己这个后妈也总要表现的够格点不是，谁说两口子就不留点招防着对方呢？ 杨波拿了钱就要去吃米线，小丹兴奋的要跟着去，周玉叫住了，不放心他跟着杨波去，街上那么多人，走丢了怎么办？ 杨华将米线递给周玉，周玉将听到的消息分享给杨华，杨华淡淡笑笑，周玉道：“明天你能开拖拉机不，明天我们去者村，一是卖我的活，补我的衣服，二是你玉芝姐姐敢去卖货，我还得像今天一样的闹一闹，叫她再找一次晦气。” 杨华没说话，作为一个党员，他觉得周玉做的有点过了，作为一个被欺压太久的人，又觉得这样做，心里很解气。 周玉拐了他一下，杨华才回过神，道：“明天去吧，我脑袋上开始结疤了，纱布不用包了，带个帽子就可以，倒是你不要去闹了，万一明天不像今天这样有多管闲事的，他们打的是你怎么办？” 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周玉想想也是，道：“明天看情况吧。” 第110章 不想读书 晚上回家盘了账，罩衣围裙断货，内裤十多条也不多，不过好在今天收入不错，围裙罩衣高利润，连缝带补，竟然有一百五十多的毛账。 算下来利润也有近百元，两口子都有些小兴奋，这样弄下来比种地好太多了。 杨华看周玉认真的将钱夹在废弃的笔记本里，放进三门柜抽屉里，锁上柜门，将钥匙放到床下面的破鞋子里，这样藏的钥匙，除了两口子，谁也猜不到会在这种地方。 杨华出房门看了一眼，杨波带着小丹在堂屋里玩纸牌，便回了房屋，关上房门，道：“我有个事要跟你认真说一下。” 周玉拿出碎布，准备再拼几块围裙，道：“你说，我听着。” 杨华道：“这个村支书，我是决定不做了，上次你跟我说的卖酒曲我也考虑了一下，准备做。” 周玉一听，按耐不住心里的高兴，道：“这是好事呀，那你的酒还酿不？” 杨华道：“不酿了，上次酿的还没卖不出去，压在手里，过几天又是我们家酿了，玉米到现在都没有着落，再去买也不划算，酿酒就先停了。” “买酒曲得一大笔本钱，拿货都是成吨的，你打算怎么做？”周玉有些担忧，上辈子杨华拿回来的酒曲，是村上出证明做担保，先拿货，卖出再付款的，卖完后钱都归村上，拿出来修路修沟建学校了。 这辈子杨华不在村上任职，个人来做，钱是一个问题，还怕小人使坏。 杨华道：“我想过这个问题了，我们村上有五十八个酒坊，一个酒坊最少有四到五家共用，那就是两百五十家左右需要酒曲。” “供销社一箱十公斤的酒曲四十五元一箱，我卖三十元一箱，先去酒坊跟他们谈，给钱预订，订十箱的，算二十八一箱。” “只要收到本钱，我就去贵州进货，仓库我也想好了，粮食局现在不是空着吗？我去找管理的老梁商量下，租一间给我。” 周玉想起粮食局那大仓库，一间足够用了，钱也能弄到，仓库也有了，可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说不上来。 杨华见她拧着个眉，道：“怎么了？” 周玉说：“我总觉得有点担心，我们这样大张旗鼓的做，会不会被人告投机倒把？” 这是罪名可就大了，涉及金额大的话，那是要判刑的。 杨华道：“国家现在不是提倡个体经济了吗，我去办个个体工商执照就可以。该上的税上了，怕什么？” 周玉想想也是，警惕道：“这事你先不要声张，等处理完我们那件事再去办，尤其是营业执照这个事，办下来了都不能让人知道，保不准，村里有些眼红的，想着法要弄我们呢。” “我知道。”杨华有些不太在意，道：“明天你还要去者村不？” “去的，第一次去那边赶集，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先去探探，之前去赶集都是买东西，倒也看着有两三个补衣服的。” “那就去吧，反正以后没地了，总要靠这点生计过日子的。”杨华也同意，没地就没吃的，什么都得靠钱，没钱就得饿肚子。 周玉说话间就拼出了半块围裙面子，小丹忽然开门进来，揉着眼睛扑到周玉怀里：“妈妈，困了。” 周玉放下手里的活，抱着小丹到堂屋，倒了些水给她洗漱干净，斜眼看见一旁的杨波无聊的的玩着纸牌。 周玉倒了水，将小丹抱回里屋，放到床上，小丹滚了几圈，乖乖睡着，杨华抱着的小海也睡着了，周玉接了放到床上，朝门外努努嘴，道：“你儿子这两天倒是挺乖巧的，难不成改邪归正了？” 杨华也有些诧异，但是毕竟那也是自己的儿子，周玉可以奚落他，自己作为父亲，却是万万不能的。 杨华没回答，出了房门，看杨波低头坐在凳子上，身上有些莫名的孤单跟可怜，杨华心里还是一软，毕竟是个没妈的孩子，自己这个爹还是要多宽容些。 “你还不去睡觉？”杨华倒了水洗脚，杨波有些受惊的看着杨华，半晌才小声的问道：“爸爸，你不怪我了吗？” 这一句，让杨华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原谅他，自己忘不了那天他转头就跑的背影，那是一根刺扎在心里面，拔不出来，也吸收不掉，不原谅他，可他又是个没妈的孩子，自己要是也不要他了，他就真是孤苦无依了。 杨华看着泡在盆里的脚，悠悠叹口气，道：“你现在也是个大孩子了，好赖要分得清楚。”别的话，杨华实在说不出来，也不知怎么说？ 杨波不知道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低声说：“爸爸，我不想读书了。”这回轮到杨华震惊了，道：“你不读书，你回来干什么？” 杨波头更低了，紧紧的搓着手指头，道：“我真的读不进去，每次考试，老师都说我，今年还让我留级，我不想留了，他们比我小的都比我高一级了。” 这个事杨华也管不了那么多，之前不让参加考试，杨华可以去批评老师几句，可以提意见，但是你成绩不好，跟着升级你就更拉垮，留级你又觉得面子过不去，那要怎么办？ “不读书你回来干什么？种地？我们现在是连地都没有的人。”杨波压着些怒气，杨波不做声，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杨华声音大那么一点，他就低着头，表现的很委屈。 若是朱家章在旁边，又要开始问候杨华祖宗了。杨华也不知道怎么劝他继续读书，只说自己的平生：“杨波，你爸我四岁没有了妈，没什么机会读书，读到三年级就停了，要是能多读几年书，你爸我现在可能比现在过的好。” 杨波还是低着头不做声，杨华道：“农村人读书才是出路，你要想以后过的好一点，你就认认真真读书，拿个中专毕业证也好过不读书卖苦力。” “爸爸，我实在读不进去，一上课我就想睡觉。”杨波坚持着自己的想法，“我回来跟你们一起养猪，卖东西。” 杨华看着他渴望的眼神，恨铁不成钢道：“你要养猪也可以，从明天起，你就负责养猪，这段时间忙，猪吃的是酒糟，明天开始你就赶着马车去打猪草，顺便把马放了，你要是能干一个月，我随你便，你要是干不下去，滚回去好好读书。” 杨波一共有戏，兴奋的一口答应，道：“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我还可以帮你们把饭做好，带好弟弟妹妹。” 扶不上墙的阿斗，杨华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读书这么轻松的活竟然让他觉得比干活累，看他信誓旦旦的保证，杨华也无话可说，且让他做一个月吃点苦头，就知道是读书舒服还是养猪舒服。 第111章 买摊位 第二天大家准备上者村赶集，杨波异常的兴奋，勤快的拌猪食喂鸡猪，连着马圈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给马添了草料清水。 杨华看的即满意又伤心，周玉则是默默的看着，现在是挺好的，要不了近几天老头就得过来叫骂了，骂他宝贝孙子是不是要给别人当保姆，伺候别人家一家老小。 然后，就带着他的宝贝孙子去过好日子了，最后早早的让他上工地打工，开启他的“流浪生活”，嗯，对，不出意外，他的人生就是这样的。 将缝纫机搬上拖拉机，周玉抱着孩子上了后面车兜，杨华叫了声杨波，杨波从猪圈那边小跑着过来，道：“爸，我今天不去了，我看家，妹妹放家里吧。” 没等杨华说话，周玉一口拒绝道：“不了，我带着去吧。”周玉可忘不了，小海一岁多的时候，杨波带着小海出去玩，自己紧跟着出去，就看见杨波的几个玩伴，围着小海将小海围在中间，不停的推搡。 其中年纪最大的怂恿杨波，让他掏出生殖器给小海舔，幸亏他还有点良心，没这么多，周玉气急了随手抓起地上的玉米杆子，劈头盖脸的往那些小畜生打去，抱回吓哭的小海。 即使杨波不如他们坏，但他身边有这样的坏种朋友，周玉也是万万不敢将两个孩子交给他带的，更何况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杨华见他不去，交代了几句，发动拖拉机带着周玉上者村集市。到的时候，好多地方已经摆上货了，拖拉机不太方便行驶，找了半天才找到个宽敞的地方，将车停下，搬下东西摆好摊子。 坐着休息了一下，周玉还是忍不住想去找朱玉芝的麻烦，便将小海递给杨华，起身要走，杨华知道她的心思，拉住道：“算了，别去吃亏。” 周玉有些埋怨道：“吃什么亏，我就去看看，你看着摊子，看好孩子。”说着绕出摊子，往朱玉芝常摆摊的地方去。 到了摊子，见没人，隔壁卖瓦罐的早摆好了，想着是不是来的晚，便又沿着集市转了转，缝补衣服的有两家，卖布的有一家，布料的花色品种太一般，价格也比城里的贵。 卖干果的顺带买点油盐酱醋，也有两家，卖日用品的不多，几乎没有固定摊位，都是拖着自制的小推车，满街的吆喝，但是生意还不错。 又转到了卖牲口的地方，满双月的猪仔今天三十元一头，似乎没怎么涨价，鸡蛋四毛一个，都是纯纯的土鸡蛋，不由的感叹，还是现在好呀，虽然苦点累点，但是吃的都是纯天然的，健康着呢。 转完了，再去看朱玉芝的摊子，还是没来，看看大家都摆的差不多了，这个时候不来，那应该是不来了，赶集摆摊就得来的早，不然别人摆好了，后面来的车子就进不去，货就要一点一点的往里面搬。 周玉稍稍有些失望，不过想想，昨天闹的那场，两败俱伤，他们今天肯定是来不了的。 没意思，周玉叹了口气，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至少她今天没来卖东西，也算是坏了她的生意。 回摊位去，远远见杨华正跟人聊天，走近了一看，居然是杨银芝，周玉本不想搭理她，哪料杨银芝已经看到她了，反而客气的招呼：“你去哪里了，来赶集也不上家里坐坐。” 周玉心里白眼翻上天，谁来赶集还要上呢家打招呼的，想归想，伸手不打笑脸人嘛，也客气的问了句：“你来赶集呀。” 杨银芝道：“是呢，我来买几条内裤，挑好了，才看到是杨华。”说着咯咯的笑起来，周玉有些不高兴了，感情大早上就来白嫖了，也不是舍不得这几条内裤，就是不愿意白给她。 杨银芝没看出周玉的不高兴，接着道：“你们这个位置不好，我听说，这条街要划摊位卖了，固定下来，以后这个摊位谁买的就是谁的，早来晚来都不会有人占了。” 杨华说：“这样挺好，省的天天要来占位子，我看有占位子的都吵架了。” 周玉插嘴道：“买了摊位也得早来呀，不然人家把路口堵着了，你怎么拉货进来？” 杨华点头称是，杨银芝，道：“你们好不好买一个，我有认识的人，给你们留个好位置。” 周玉知道她说的是谁？不就是她那个当村支书的姘头呗，不过，她提的这个意见也挺好的，买一个固定的总比临时的强，便道：“姐姐，价格合适就买一个嘛。” 杨银芝笑道：“我听说好的位置三块一米，一般的位置两块也有，一块的也有，你们要几米。” 周玉看了看拖拉机，想起上辈子那些卖百货的都是把货放拖拉机兜里，兜上焊接铁架子，撞上军绿色防水布，打开一面车兜，直接就在上面卖货，夏天防雨水，冬天防风的。 “五米吧。”周玉目测了一下，杨银芝惊道：“五米？” 周玉点点头，道：“放拖拉机，宽敞一点好。” 杨银芝道：“一米就算是两块，五米就是十块，一年就是一百二十块。这小本生意都是几毛钱的赚，你这能把摊位费赚回来？” 周玉没说话，杨华似乎也知道她的心思，道：“先不管能不能赚回来，先占下再说，不好做的话再卖出去，反正也不吃亏。” 杨银芝半信半疑，道：“好，我给你们说说，留个好的，留下了我就告诉你们。” 这回周玉听的高兴，爽快的道谢，杨银芝不好意思的说：“客气什么？” 说着看向杨华，不经意间看到杨华帽子下面，脑袋上的伤，不由得“咦”了声，问道：“你那头是怎么回事？” 既然杨银芝问了，那就不能不说说，杨华正好说，周玉拦住，抢先道：“被朱家人打的呗，玉芝姐姐叫人打的。” 杨银芝一愣，不信道：“为什么呀。” 周玉原原本本中又添油加醋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杨银芝听的一愣一愣的，半天才道：“玉芝姐姐这次过分了。”多的一句也没说，周玉早知道她跟朱玉芝要好，也不指望着她能说出的什么好话来。 杨银芝见周玉又板起来脸来，知道是自己没有帮腔生气了，再待下去也挺尴尬的，便道：“我先回去跟人家说一下这个事，不要让人家分完了就不好说了。” 杨华也起身道：“那姐姐，你就多费心了。” “那，这个多少钱？”杨银芝含蓄的指了指手里的内裤，周玉听她要给自己办事，也爽快的说：“要什么钱，快拿回去，本来就应该给的，谈什么钱？” 杨银芝假装掏钱，周玉假意的阻拦。来回推了几次，两人默契的收回手，杨银芝说着客气话，将内裤丢到背篓里，一边走，一边客气“等会来家里吃饭。” 第112章 谈判 第一次到者村做买卖，生意并不如大树村，一是大家习惯了找原本在的两家缝补摊子，二是周玉第一天来，拿手的罩衣，围裙没货，并没有招揽到多的生意，除了内裤卖了几条，补了几件破衣服外，就没生意了。 周玉倒是腾出手，拼了好几个围裙面，只等做了里布，装上带子就可以卖了，杨华带着孩子逛了几圈集市，吃了顿晌午，回到拖拉机睡了一觉。 今天算是白搭一天了，除了吃晌午的钱，剩到兜里的不过十几块，周玉总结了一下，还是自己太仓促了，没有做好准备，不过也不是没收益，今天至少知道个好消息，能靠着杨银芝的关系买个好摊位。 下个星期就做好准备，该进的货进一下，该补的罩衣围裙也得跟上。 收摊回到家，杨波已经做好饭等着他们了，这倒让周玉有些惊讶，难不成他真的变乖巧了？杨波勤快的帮他们把货从车上卸下来，道：“爸爸，鸡猪我都喂过了，吃饭吧。” 杨华很是满意，少有的夸一句：“你这样懂事不是很好吗？”杨波有些不好意，抱着小海，牵着小丹先进厨房，杨华周玉洗了手，随后进去，蒸米饭，还有米汤，菜式简单，酸辣子土豆片，炒白菜，豆豉一碗，农村人就这样，家里有啥就吃啥。 吃饭间，杨波说：“爸爸，今天我外公来了。”杨华眼皮一跳，道：“他来干什么？” 杨波想了想，说：“他来看你们不在，就骂了我一顿，我没理他，然后他就坐在走廊上抽烟，要走的时候才说，你们回来告诉你们一声，明天去乡政府解决问题。” 杨华周玉对视一眼，这事早晚是要解决的，看来他们是按捺不住了，谁着急谁就会妥协，吃完饭，杨波抢着收拾碗筷，周玉去看了一眼鸡猪，喂的都很好。 “老杨。”有人在叫杨华，周玉从猪圈里出来，江所长骑着单车刚到门口，将单车推进院子，踢下脚架架好，杨华闻声也出来了，招呼道：“江所长，吃饭了没？” 江所长上了台阶，道：“吃过了，我过来就是跟你说一声，打人的那几家同意赔偿了，明天你们几家一起去派出所解决。” “好的。”杨华将他引进屋里，招呼着坐下，周玉也进来，拿了凳子坐到一旁，江所长道：“还有一个事，就是你老丈人状告你的事，你知道的咱们乡正在考察期，乡里的那几位，意思就是这事不能弄大，要尽快解决。明天他们会派个人过来一起说这个事，你们要有个心里准备。” 杨华“嗯”了一声，江所长站起来道：“也就这点事，我通知到就行，你们忙着，我还要去通知另几家。” 杨华也不挽留，送他出去，客气道：“这点事还要你亲自跑一趟。”江所长将单车掉了个头，道：“事情无大小，回吧，我先走了。” 说着上了自行车，拐过墙角走了。 听到要解决事情，杨华心里忽然有些紧张焦虑，说不上来的慌张，这种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真的很让人不舒服。 周玉上辈子没经历过这遭，也不知道明天去是好还是坏，但一想到要摆脱这家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心里还是很期待的。 次日一早，杨波老老实实的喂完鸡猪，牵着马出去放，杨华周玉也带着孩子上派出所，朱超章，朱家章，朱玉芝，老帅都在办公室里坐着，朱家的其他人站在派出所的院子里，见杨华一家四口来了，有的低下了头，有的眼中含着怒火。 两人假装没看到，抬头挺胸的进去，江所长见人到齐了，说：“今天我们找你们到派出所干什么，你们都知道的，在说事之前，我说几句，不管你们双方提什么要求，对方只能说同意或者不同意，好好说话，不可以污言秽语，大吵大闹。” 说着警告的看了朱家人一眼，又说：“来派出所就是解决事情的，不是来吵架闹事的，你们双方同意我这个意见，那我们就开始。” 说着看了两方，杨华点头道：“同意。” 朱超章也急忙道：“同意。” 江所长清咳了一声，道：“那就开始吧。” 说着打开一份文件，拿出几页纸，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以及对方的诉求都念了一遍，问：“你们都了解事情的经过了吗？” 双方点头承认事实，江所长道：“现在来解决，受害人杨华要求赔偿八百三十二元的医药费，误工费，营养费，朱建华家属不答应，问题点在这里，那么你们今天当面把这个问题说了。” 双方都短暂的沉默了一下，朱超章道：“我们承认打了你，但是八百多的赔偿也太多了，我在这农村活了五六十岁，哪里见过有什么误工费，营养费的，我们顶多赔你点医药费。” 江所长听完，看向杨华，杨华长长出了口气，道：“你没听说过，不代表没有，如果你们不给，这事就上法院去判。” 一听要上法院，老百姓一年到头，甚至有的人一辈子也没听说过一次的，朱超章急了，怒目道：“你是敲诈，你就是仗着当官，你们官官相护就想坑害我们老百姓。” “注意你的言辞。”江所长敲着桌子，“你们打人是事实，这跟当官不当官没什么关系，再说，当什么官能只手遮天的，还官官相护呢，这多大点事？”说着鄙夷的看他一眼。 朱超章自知话说过了，声音低了低，道：“那也不能要多少赔多少呀，我们老农民一年到头能挣几个钱。” “不能挣几个钱就不要冲动，你看看，打伤了不得出钱呀。”江所长略带批评的说。“你觉得多，可以商量，今天叫你们来就是商量解决的，你一开口就是当官包庇什么的，这话就说的不中听。” “是是是。”朱超章急忙附和认错，然后看向杨华，换了口气，道：“大侄子，你看，建华红英这几天也知道错了，该关的也关了，该受的罪也受了，这赔偿我们真的是拿不出这么多。” 杨华问：“那你能拿多少？”朱超章想了想，道：“两百块，你看，我们都是一个院子的，你就饶了我们吧。” 杨华道：“看你说的，这也太多了，我没要这么多呀？”朱超章一愣，脸上大喜道：“你看嘛，我就说我这大侄子最是近人情了。”说着掏出两百元大方的递给杨华，道：“两百元，不多，你收着买点好吃的。” 周玉，江所长都一愣，两百元，这连医药费都不够呀，杨华这是怎么想的？ 杨华看了眼朱超章递过来的钱，微微一笑，道：“我记得那天打人的时候，不止是红英建华吧？”说着看了一眼外面院子里的人，“你这是帮建华给的，那其他人的呢?” 这一问，朱超章懵了，这两百是一个人的？杨华道：“你这一开口就是二百，那其他人怎么给？也是二百？这样不就多了吗，我可是只要了八百三十二，多的没敢要呢。” 第113章 了结 朱超章这才反应过来，杨华这是在套路自己呢，周玉也稍稍松了口气，刚刚还以为杨华要妥协了呢，江所长看着吃瘪的朱超章，心里暗自笑了下。 朱超章香说什么，又闭了嘴，朱家章道：“都是一家人，算了算了，你看你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的，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既然你插嘴，周玉可不能闲着嘴，回怼道：“跟你都算不了一家人，跟他算什么一家人？你怕是忘了，你女儿死了，人家都不让上祖坟的，要不是杨华抬着棺材打上去，怕是现在还是孤魂野鬼呢，你现在倒是仇人当恩人呢。” 周玉的几句话，气的朱家章又要开口大骂，周玉见他胸口提气，急忙堵住道：“您也别急，该跟你算的账还是要算的，算完他们的就到你了。” 朱家章刚提上去的气一下子就泄了出来，极端无聊的掏出烟斗，准备抽上一口，江所长阻止道：“里面不能抽烟，出去外面抽。” 朱家章讪讪的将烟斗又收了回去，朱玉芝，老帅全程闭嘴听着看着，江所长见流程打乱了，赶紧引导回来，道：“还是接着处理刚刚的事。”说着看向朱超章道：“你到底付多少，两百块人家医药费都不够，如果没有诚意，这个事就解决不了，那么人肯定今天是不能出来的。” 朱超章低了头，道：“五百，最多五百，多一分也不给。”哎呀，这态度比受害者还强硬呢。江所长问杨华：“你接受吗？” 杨华笑笑，道：“给多给少是他的事，八百三十二一分我都不少，给了，今天就签和解书，不给我就上法院解决，我杨华不是一直都可以让你们欺负的，这不是卖菜，还能讨价还价。” 这话说的强硬又决绝，没有丝毫的回还，朱超章咬牙切齿道：“你这样子逼着我们，还想在这个村里待下去？”当着江所长的面就出言恐吓，真是不长脑子。 杨华毫无惧色，道：“我怕什么，当着江所长的面你放这样的狠话，以后我家一家老小，但凡有个磕着碰着都是你干的，我们上派出所报案就可以。” “你？”朱超章见他软硬不吃，气的脸成猪肝色，垂着头坐在一边喘粗气，事情又进入僵局，江所长只好道：“杨华的意思就放着这了，你也出去商量一下，问问他们的意见，看看要怎么处理。” 朱超章也无办法了，气愤的站起身出去，院子里的人见他出来，急忙围上去，朱玉芝也站起身，嗫嗫道：“我出去劝劝。” 没人搭理她，这哪是劝，这是出去商量后招呢，待两人都出去了，老帅才开口道：“杨华，大哥不该劝你的，但是还是要做回坏人，你还是再想想你跟二叔的这个事，不要叫外人看笑话，嚼舌根。” “这些年他们看的笑话，嚼的舌根还少吗？”杨华反问，“我在这个村里，提到杨华两个字，我还是个男子汉，提到朱家女婿，我就是个窝囊废，朱家的任何人都可以戳我几下，不是吗？” 这是事实，老帅也不能否认，是自己老朱家做的太过了，正要再说，朱超章进来了，朱玉芝跟在后面，江所长问：“怎么样，商量好了吗？” 朱超章道：“要不是为了我儿子，我高低要跟你杠上两杠，你记住了，从今天开始你就不是我们老朱家的人。” “巴之不得。”周玉回道：“你要不放心，可以写个证明，我给你签字画押。” 朱超章气的眉毛倒掉，恨不得上去扇她几嘴巴，可是，这里是派出所呀，只得压住火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丢在矮小的木茶几上，“快数数，可别少数了，呸，花子。”那样子像是可怜穷人。 周玉也不管他什么样子，将小海递给杨华，真的抓起桌子上的钱，认认真真的数起来，数到最后，一分不差，但是就是看不惯他那样子，故意抽出一张五十的，道：“这张钱不对，我不要，换一张。” 朱超章一愣：“咋不对了。”周玉道：“我觉得它是假钱，换一张。” 朱超章急眼了，道：“没有，你爱要不要。” 周玉将钱丢在桌子上，道：“不换就算了，钱不够，我们也不签字。” 江所长见到最后一步了，也劝道：“你换一张给她就行了。” 朱超章急了，抓起那五十递给江所长道：“你看看这是假钱吗。她就是故意为难人，我找这八百多有多不容易，哪里还有换的？” 江所长接过，看了两眼，也觉得没问题，将钱放到一起，整理了一下，递给周玉，道：“没问题。”周玉接过，嘲笑道：“我知道没问题，我就是要为难他一下，他不是觉得这钱是赏花子的吗？我就要看看他这个大富豪有多少钱？” 说着鄙视的看他一眼，道：“也不怎么样呀，连我这个花子都不如。” 朱超章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奚落，跳起来就要骂，江所长吼道：“坐下，这里是派出所，你要干什么？”朱超章收敛的坐下，斜着眼睛看着周玉，周玉毫不惧怕的盯着他。 江所长将准备好的和解书拿出来，告诉两人在哪里签字按手印，手续办妥了，叫了一旁的小警察，带着朱超章去拘留室接人。 临走时，江所长叫住朱超章，道：“回去好好说说，别再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现在是法治社会，打人轻则赔偿，重则坐牢，不想影响下一代，就老老实实做人。” 朱超章急着接人，连声应着，江所长不放心，又嘱咐小警察，道：“你去跟里面那两个也普普法，不要出去乱来。”小警察点头称是，带着朱超章往拘留室去，院子里的也急忙跟上，乌压压的一片。 江所长收好所有资料，叫了声办公桌后的人：“小张，上去叫刘主任下来，这边完事了。”小张“哎”了声，小跑着出去，江所长道：“剩下的事就交给刘主任了。你们好好谈，我就做我的事去了。” 几人客气了一番，江所长夹着公文包出了办公室。 第114章 平均分配 不一会，小张带着两个穿黑蓝色四袋服的人下来，指着带帽子的，约莫五十多岁的人介绍：“这是刘主任。”又指着旁边稍微年轻的男人说：“这是马乡长的秘书，叫他徐秘书。” 两人客气向众人点点头，以示打招呼，小张道：“你们的事情就交给二位处理，另外你们村上的干部，我们也通知了，一会就过来。” 杨华点点头，小张道：“那好，你们先聊，我去做的我的事了，有事叫我。”众人点头，客气让他忙自己的事。 小张走后，刘主任，徐秘书找位子坐下，刘主任看了几人一眼，对杨华道：“杨华，早听说你的名字了，是个有能耐的年轻人，今天见到了，真是不错。” 杨华笑笑，这些见面的客套话，已经习以为常了，以前还会跟着客套几句，方便为村里要建设资金，现在，算了吧，谁跟谁见面还不一定有下次呢。 刘主任进入正题，道：“你们的事呢，这几天我也去村委会，村里走访了一下，杨华的口碑在村里还是不错的，但是，涉及到赡养老人这一块，我们还是要认真处理的，毕竟每个人都会老的嘛。” 这话说的两面不得罪，大家都静静的听着。 刘主任清了清嗓子，道：“按理来说，杨华没有赡养朱老的义务，但是放在农村，有些习俗我们还是要稍微尊重下，介于你们之间的关系闹的也挺僵的，我们跟村委会的，还有你们相熟的人商量了一下，给出个折中的法子。你们听听看，行不行。” 大家都不说话，杨华周玉心里清楚，敢情他们已经商量好了，这就是走个过场而已，两人对视了一眼，就先听听他们有什么折中的办法。 刘主任正要说话，范平陶竹来了，几人相互打了招呼，找来凳子坐下，刘主任道：“现在你们村的干部也来了，那我们就一起说这个事。” “折中的法子就是，朱老爹一共两个女儿，我们先不管她是嫁出去的还是去世的，我们先按两个女儿的份来说。”刘主任看着两方，眼神征求意见，两方都点点头。 刘主任道：“你们之间的矛盾在于，大姐嫁出去了总是往娘家搬东西出去，并影响到妹妹家的家庭和谐，对吧。” 朱玉芝不满意：“我没有这么做。”刘主任抬手打断她接下去的话，看向杨华夫妻二人，杨华点头称是。 刘主任道：“那今天我们就公正点，朱老爹没有儿子，只有女儿，需要人养老那是必须的，那么我们就这样来划分，养老两个女儿家共同来养，朱老爹所需的粮食，钱财，生病后的医治等都由两家共同平分承担。” 说完看着两方，周玉杨华不做声，朱玉芝急急表态：“这个我同意。” 刘主任接着说，“刚刚说的是你们的赡养义务，现在说关于朱老爹给你们的财产分配，当有，有责任就有奖励嘛。” 说着，徐秘书拿出一张纸递给刘主任，刘主任看了几眼纸，道：“我们走访后的结果，得出了这点结论，朱老爹名下有两间瓦房，四个人的田地，现在朱老爹住在瓦房内，就且先不分，先把地分了。” “两个女儿家，水田旱地各家一半，公余粮也划开，一家一半上缴，朱老爹的口粮，我们前面说过，也是一家出一半，等下让你们村干部给出养老院同年龄老人一个月的餐食标准，你们各自给一半就可以，这样折中的意见，你们双方同意不？” “不同意。”朱玉芝周玉几乎同时喊出来，刘主任一愣，急忙抬手示意两方保持安静，然后指着朱玉芝说：“你先说，你为什么不同意？” 朱玉芝抬手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道：“我一个嫁出去的人，要是这样分，我婆家怎么看我？这是要养公婆还要养娘家，哪家姑娘这样的，还不叫人笑话死了。” 周玉白了她一眼，现在知道害羞了，搬东西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羞，朱玉芝接着说，“再说，我家离这这么远，地分给我，到农忙的时候我怎么收种，总不能来回跑呀，还有，公余粮，我婆家的我们也交着，这边还分两个人的份，我们怎么交的够。” 周玉实在忍不住了，阴阳怪调，道：“哎呦，姐姐，你这不是也拿到地了，地多粮多的，怎么交不够，难道就靠搬我们的才够？” 刘主任抬手示意周玉不要说话，道：“你的问题我们听到了，那杨华这边不同意是为什么，你要知道，作为农村人，靠土地过日子，你们没地怎么生活？给你们分了两个人的地，不多，但是也足够你们生活的。” 周玉很想告诉他，那是现在大家都看中这点地里刨食的活，许多年后，大家都往城里，厂里跑，地都闲置了，全租给外地人种蔬菜，谁还管你有几个人的地。 杨华看了周玉一眼，道：“我不要地也能养活我们一家人，我跟他家的关系，在兰芝死后就算没多少关系了，说句不好听的，他仅仅是我老丈人，是我儿子的外公，放在嫁出去的女儿身上，也是逢年过节回来看看的情分。” “我照顾了他那么多年，该还的情分也还的差不多了，被他朱家压迫了这么多年，我也想过自己的日子了。”杨华回答的非常绝情。 朱玉芝一听，戏精上身，哭道：“弟弟呀，我把你当亲弟弟呢，你不能这样的，我知道我说的话，做的事错了，我给你道歉认错了还不行吗？” “你得了吧。”周玉忍不住讥讽道：“你要是真知道错了，你会伙同外人来打杨华，你是软的不行来硬的，硬的不行来软的，换着手段来玩呢？” 朱玉芝声音一更，抬头看看周玉，又看看刘主任，周玉冷笑一声，道：“你要是真知道错了，那也行，你把不该属于的东西还回来，把搬走的粮食酒水还回来，只要你做，我们就相信你的话。” 朱玉芝愣愣的不知所措，朱家章有些忍不住要说几句，被老帅死死拉住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刘主任原本以为这样分配最少有一方是同意的，没想到这两方都不同意，那这个事就难办了，得给双方做思想工作呀。 刘主任一时没了办法，道：“你们先考虑一下，我们出去商量一下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说着叫上范平陶竹，徐秘书出去。 第115章 抉择 一会儿后，四人进来了，刘主任说有些尴尬的说：“这样吧，我们分别去谈谈吧，这个，小徐，你跟陶干部带杨华两口子到外面聊聊吧。我跟范干部和朱老爹家聊聊吧。” 说着看向大家，这是要分开各个击破呢。周玉心想，你就是说破天，我也不会同意的，看你怎么说，杨华看了周玉一眼，心里有底了。两人起身带着孩子出去，徐秘书和陶竹跟上。 到了院子里，找了个背阴的花坛，周玉抱着小海坐下，小丹什么也不懂，撒欢的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徐秘书想好了措辞，赔笑开口道：“那个，大哥大姐，我比你们小，我就先这样称呼你们吧。” 客气话说出来，杨华二人能不给面子，徐秘书道：“现在没当着他们，我们给你们说个实话呢，我们这样分配好处还是你们多呢。” 周玉哼了声，不满道：“好什么？替别人家养老，还要替做贼的种地，好在哪里？” 徐秘书也不气恼，笑道：“大姐，你别急，你听我说完。”杨华也示意周玉不要着急，周玉挪了挪屁股，将小海放在花坛上坐着，自己双手扶着，缓解刚刚的尴尬。 徐秘书道：“大哥大姐，你们想想，在农村生活，哪里能没地呢，当然，你们可以去城里生活，但是城里没有正式工作，你户口没办法落户呀，孩子们读书怎么办？咱们不就是为了下一代努力吗？” 这话说的确实有道理，见两人不反驳，徐秘书道：“我跟你们说说这样分的好处，首先，你们手里也有地，每年也就是多出几十斤粮食，一百来着的钱，这根本就不算什么开支嘛，朱老爹也有个女儿，你们想想，都分了家，分了田地，她女儿不得多花心思管着她父亲。哪里会困着你们呢？” 陶竹也道：“老杨，我觉得这样好，农村人手里哪能没地呢，你手里有地才是王道，朱老爹也就是等着百年了，你们两家合伙出个钱送上山的事，平日里，她女儿在着呢，也要不着你们怎么照顾的。” 这话听起来确实好处都给自己这边了，但是怎么觉得怪怪的呢，哪里怪又说不上来，徐秘书看了一眼办公室那边，回头对两人道：“你们好好考虑一下呀，里面的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刘主任也正在劝呢，要是他们反应过来了，这事就不能这么办了。” 杨华周玉点点头，作为地地道道的农民，土地真的是太有诱惑力了。 刘主任这边也劝的正上头，“朱大姐呀，你们这个事说真的，闹的挺厉害的，朱老爹把我们乡政府的门槛都快踏破了，从平常朱老爹对你的态度来看，他是真疼你呀，你看，你妹妹现在没有了，朱老爹说实在的，也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说实话呀，人老了，最想要的不是金钱名利，最想要的就是儿女膝下侍奉，儿孙满堂，你说你嫁外地，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你爹再过几年也是走不动的，你跟杨华家的关系现在闹的这么僵，你好意思还到人家屋里看你爹？” 朱玉芝愣愣的听着，这话说的对呀，刘主任又说：“你爹想你了怎么办？这些你都要考虑一下的嘛，我们来处理这个问题肯定也是要考虑的好处跟难处的呀。” “你要是不同意，真把那杨华逼的上法院告了，首先，不赡养老人的责任就是你的，你是你爹的子女，杨华不是呀，杨华没义务替你给你爹养老呀。” 刘主任又哄又吓的，朱玉芝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讲，刘主任趁机加把火，道：“我们这样给你分，首先，地有你的一半，你到这个村里来，别人也不敢说你半句不是，你爹也能时时刻刻见到你，你可以放心的尽孝，还有人帮你出一半的赡养费用。” 朱玉芝顺着刘主任的话，点点头，刘主任说：“其次呀，这大树村地势平坦，土壤肥沃的，比你们太平村的山地强太多了，你虽然交了两个人的公余粮，但是你家的粮食产量不也增加了吗？多少人想来大树村找地种呢，没人给呀？” 朱玉芝听着听着，觉得这道理好像对的呀，但是有点好像不对，不由的问出来：“刘主任，你说的对，可是我来回种地不方便呀。” 刘主任轻松一笑，道：“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家离这里不过二三十里的路，你每周来赶集不都来的嘛，你爹还住在老宅里，你还怕没地方住呀，到忙收忙种的时候，住上多少天也没人说你不是，村里又都是你认识的人，忙不过来请邻居帮个忙就收了呀。” 这么一说，朱玉芝也犹豫了，刘主任趁热打铁道：“你看看哪家的姑娘嫁出去了，还能在娘家分到地的，咋们大树村多好，交通购物哪样不方便，等你孩子都大了，都可以搬回大树村住了，咱们有地有房不是？还能放着好日子的地方不要？” 朱玉芝犹豫的心思慢慢放下，小心的问：“那他们能同意？” 刘主任一拍大腿，道：“所以我们在劝呀，他们要是不干，田地全给你了，你也干不完，再说还要照顾你爹，你婆家也不同意的，但是只要同意要了一半的地，他们就要担一半你的责任不是？所以等会不管提什么意见，只要不过分，你同意就可以。” 朱玉芝犹豫了一下，看着老帅，老帅无奈道：“人家刘主任都这样说了，你还犹豫什么，我当时在村公所也这么想的，可没有人家刘主任想的周全呀。” 朱玉芝想了想，嗫嗫道：“那就按你们说的做吧。” 刘主任大喜，抬手向窗外的徐秘书打了个手势，不时往办公室看的徐秘书得到消息，也开口问杨华周玉：“大哥大姐，你们考虑的怎么样？” 杨华还在犹豫，不要地，大人可以外出谋生，孩子上学怎么办，户口在这里，不还得在大树村过日子，没地不叫人笑话。要了地，就要再接着赡养朱家章，自己是再跟他多一丝关系都不愿意了，再者周玉也是不会同意的。 周玉则脑子一转，地肯定要的，上辈子村子周边好的自留地都因为没钱，全卖了还账，剩下的也被村里占用的占用，低价回收的回收，自己家没给孩子们留下一点好地段，等孩子们想建新房子了，买不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好宅基地，既然这次有选择，为什么不要呢？ 想到这，周玉坚定的说：“好，同意，但是地得我选。”这一回答，杨华略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都不想同意的事，周玉怎么就同意了，徐秘书满意的点点头，问杨华：“大哥，你呢？” 周玉看向杨华，道：“地咱们要，不要白不要，以前种四个人的地，一半上缴国家，一半给贼偷了，还不是得给别人养老，如今只要一半的地，还能少交公余粮，不就是给他几斤粮食吗，比起被偷的，我们还是给得起的。” 既然周玉这样说了，杨华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一口也同意，徐秘书笑道：“那我们就进去吧。” 第116章 看谁高兴到最后 几人进了办公室，刘主任还是一副客气样，招呼大家坐下，开口道：“看来大家都是同意的，我们就进入下一个流程吧。”说着准备下一步，徐秘书悄悄的对着他耳朵说了几句，刘主任点点头，表示知道。 “徐秘书，你来做个文书，今天我们把这个是定一下，村委会的做个见证，以后，大家就按照今天约定的来做，就不要再大动干戈的到处闹了，大家过日子，安安稳稳才是重要的。” 徐秘书找来纸跟笔，做好记录准备，刘主任道：“那我就一项一项的开始分了。” 大家都点头同意，刘主任接过范平整理出来的朱家田地房产，道：“第一项，先分房子，朱老爹有两间瓦房，现在正在居住，你们就一人一间，等老人不在了，再各自收回处理，怎么样？” 两方都点头同意，没有意见，那就继续往下：“自留地三块，一块在小学旁，五十个平方，一块在杨华新房子下面，七十个平方，还有一块在我们乡政府这里，两百三十个平方，你看，你们怎么选。” 两方都不说话了，刘主任道：“这地都是好地段，但是面积上不是很公平，这样吧，我有个主意，你们听听怎么样？” 说着拿了一张纸，在上面列出自己的想法，道：“老房子两间也就六十多个平方，五十跟七十的地就归在老房子这边，加起来是一百八十个平方，跟两百三十个平方的比，还差一点，但是老房子嘛，毕竟还是有价值的，这个就忽略不说了，选老房子的就当吃亏点，这地嘛，也没办法完完全全的分的一点不走。” “你看，你们怎么选，谁先选？”刘主任看着两方，一边是完完整整的好位置地段，一边是零零散散的地，是个正常人都会选大的那块，刘主任有些忐忑，不会又要闹意见吧。 正担心着，周玉忽然道：“我来选吧。”朱玉芝的脸色变了一下，先选的不就是选大的吗？心里想着，要是她选大的，自己就不同意，可不能便宜着她。 “我就要老宅的那部分吧。”周玉话一出，大家都惊讶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样选，明显是吃亏的呀，且不说面积不大，还零散，选了能干什么？ 周玉看他们不解，道：“老宅毕竟是杨波出生的地方，有她妈妈的影子，以后老宅归杨波，我就选老宅吧。”这一说，不仅杨华对她刮目相看，在座的都敬佩不已，一个后妈，时刻想着继子，真的是不容易。朱玉芝脸上也露出笑容。 “但是。”周玉话音一弯，看着朱玉芝，道：“我是有条件的，首先，把我们的户口划出来，我们单本单户。” 这个问题简单呀，朱玉芝急忙同意。周玉又说：“姐姐，亏我先吃了，后面的地就得我来挑了。” 自留地是最宝贵的，既然最宝贵的都挑了，其他的还怕什么，朱玉芝一口就答应：“你挑你挑，多一块少一块无所谓的，都是一家人嘛。” 周玉白了她一眼，你看，占了便宜她可会说话了，好吧，且让你先高兴高兴，看你能高兴多久，周玉看着朱玉芝面上掩不住的喜色，也不由的高兴起来。 那块自留地看起来很大，又在政府后面，地理位置非常的好，要是没记错的话，这块地将在1996年的时候被征收抵扣公余粮，用来盖中学，而在2002年的时候，公余粮全面被取消，再也不用交了，换句话说就是白白给了政府。 而自己选的那几块小的，可以慢慢跟旁边的用其他地换，总能换出一块大的出来，到时候看谁笑到最后。 刘主任见双方都没有什么意见，便叫徐秘书记录清楚。然后就是水田旱地的分配，既然已经答应周玉先挑，那周玉可不客气，按着上辈子的经历，把将来能发展起来的好位置就挑出来，这些位置能卖能建房，自留或者出售都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看着周玉挑出来的地，朱玉芝也不气恼，甚至觉得有些地方并不好，比如接近者村的陆家坟就不是什么好地段，再看看自己手里的，有山地，有离村近的，有远的，但是面积很大，每一块都很不错，甚是满意。 分地很顺利，两方都没有什么意见，再就是朱家章的养老问题，范平根据养老院老人的生活水平，给出结论，一个老人一个月大米大概是十公斤，买菜零花二十，每家就各自出一半，杨华家的送到村委会，由村委会的收取并送过去。往后每年根据情况适当涨幅。 双方都没过多的意见，刘主任叫徐秘书誊抄了一份，分别给两家看，没问题就签上名字，按上手印，方长长的舒一口气，这个大麻烦可算是解决了。 事情已经解决了，客套话还是要说的，刘主任嘱咐道：“以后你们就好好过日子了，千万不要再吵闹了。”朱玉芝觉得自己占了便宜，感动的拉着刘主任说着道谢的话。 周玉杨华跟刘主任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孩子饿着呢，再说，他们是真的为自己做事吗？只不过是上面有命令，不能让这事影响到乡镇评选，能尽快处理就尽快处理，处理的方式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结果已经有了，还需要跟他们客套什么。 范平陶竹追上杨华，陶竹喜道：“你看，这回就好办了，回去我就给你打证明，你也不用不干了，有你搭班子，我们就容易的多。” 杨华淡淡道：“我已经决定不干了，下午你帮我把证明打出来，我去交接一下工作就可以了，你们好好干。”陶竹一愣，急了：“你是认真的？” 杨华点头道：“认真的，我干累了，不想干了。” “你是不是记仇，怪我们没有给你开证明。”陶竹不死心，杨华抱起走不动的小丹，道：“没有那回事，我想好好过日子，为我自己家里奋斗一下。” 陶竹还要劝，范平拦住，道：“既然老杨决定了，那就不要劝了，这个村干部也不是什么好差事，不过，以后有用得到我们的时候，你尽管来找，能帮你的尽量帮。” 杨华嗯了声，道了谢，一路走到分叉口，几人客气道了别，各自回家。 走在回家的岔路上，杨华忍不住问周玉：“你怎么不选那块大的地。”周玉看了他一眼，神秘一笑，道：“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有个上年纪的女人对我说，将来那块地会被征收盖中学，我梦里不相信，还骂了她，今天去选的时候就想起这个梦了。” “想着如果万一真的征收了，那我们岂不是亏了，现在亏着点，总比往后什么都没有的好。”这话说的杨华一愣一愣的，不过杨华也不是喜欢占便宜的人，本就想着，不行的话让朱玉芝先选，自己吃点亏。 第117章 改名字 两人回到家时，杨波已经做好饭了，他不想读书，周玉石早知道的，并不惊讶，杨华则是满脸忧愁，跟他打赌只不过是为了让他吃点苦头，接着去好好读书，可这家伙，貌似做的很开心。 吃过饭，杨华要去村公所打证明，签户头，顺带把小海的户口给落落，周玉想了想，趁他还没出门，叫住他道：“你去打证明，顺便帮我改个名字吧。” “改名字？”杨华疑惑：“改了叫什么？” “周玉。”周玉坚定的说，“我不想叫什么招娣换弟的，我的妹妹们都是玉明玉音的，我为什么不能叫周玉？” 杨华看她气鼓鼓的样子，说的一本正经，感觉有些好笑，又有些有道理，改名字不过是小事一桩而已，便笑道：“好，我知道了。” 村公所打证明也挺顺利的，杨华交接好工作，这个村委会从此就不再是自己操心的地方了，离开村委会，心里似乎少了一块大石头。 到派出所上户头也挺快的，现在的户口本都是手写的，有村委会的证明，户籍办理的民警很快填好，杨华核对了一遍，一家五口都在上面，第一页是自己的名字，户主。 办好户口本，想了一下，来都来政府了，顺带把个体户办了吧，反正都在一栋楼上，说干就干，上了楼找到工商办公室的，说明来意，填了资料，便回去等消息了。 拿着新新户口本，两口子都高兴极了，周玉打开户口本一页页的看着，看到自己的一页，“周玉”两个字她还是认识的，自己终于丢掉了那个自卑的名字，终于有一个自己可以大声说出来的名字。 要办的事都已经办完，往后的生活就没有多少烦心的事了。 拖拉机有了，赔偿的款也到位了，手里现在也有小一千的本钱，周玉跟杨华商量下，先去城里的批发市场，进一批日用品回来，另外拖拉机得加篷子，这些事都得赶紧去做，赶在下星期赶集的时候办好。 做钢筋电焊的只有马镇有，正好顺道进城，杨华开着拖拉机带着一家人先到马镇，将车交给电焊处，说了要求，晚上来取，放心的带着一家人乘客车进城。 杨波今天知道要进城，喂了鸡猪，眼巴巴的乞求杨华，带着自己一起进城，好久没有去过了。杨华对他还是很心软的，一口答应带上，周玉并没有多说话，反正他在这个家也在不了多长时间，何必让自己背上坏名声呢。 进了城，一家人直奔城里的批发市场，周玉算下来两辈子也是第一次来，现在事批发市场看着破破烂烂，但是东西还是很多的，平时见过的没见过的都有。 周玉顺着各个摊位看了一遍，问了价格，再盘算了平时自己在赶集的时候买的价格，定下了要拿的货。 白猫洗衣粉，光明肥皂，这两个是大家必买的，酱油拿一桶，大家都喜欢打散装的，味精不一定好卖，但是还是要拿点，盐一大袋，另外卫生纸一大袋，香皂跟各色的毛巾也得带上。 盘了这么多，老板娘算盘啪啪的打着，杨华用纸笔一样一样的登记进价，数量，也算了笔账，一共两百三十三，老板娘爽快的抹了三块零头。 杨华付了钱，正准备叫周玉走，却见周玉看着隔壁家，正在往小皮桶里装透明粘稠的液体，老板娘也看到了，急忙说道：“那是洗涤剂，我家也有的，你要吗？” 杨华正好说“不要”，周玉斩钉截铁道：“要。” “你要小瓶装的，还是散装的？”老板娘喜出望外，引着他们往里面走，“小瓶是六百毫升的，贵点，批发六毛一瓶，但是瓶子可以重复使用呀，散装的一桶二十五公斤，五十公斤的，二十五公斤的十二块一桶，五十公斤的二十三一桶。你们要哪种？” 周玉想着要个大的，更划算，但又怕大家还没接触过，不好卖，杨华不知道这是什么，拉了拉她，问道：“你知道这是呀，你就敢要？” 周玉笑道：“洗涤剂呀，洗碗筷用的，去油非常好的。” “哎呦，这妹子是见过世面的呀，这个是最近才到我们这边的，好多城里的都不认识呢。”老板娘有些惊奇的夸赞，杨华也惊讶了，问：“你怎么知道的？” 好像露馅了，这个怎么跟他说呢？周玉恍惚了一下，道：“我在赵姐姐那里看见过呀。” 杨华“哦”了声，赵丽珍那里稀奇古怪的东西多的是，周玉见过也就不稀奇了。 周玉要了个大桶的洗涤剂，十个小瓶的，又要了二十个空的塑料瓶，方便没有带瓶子的客人打酱油，洗涤剂。再要一大袋散装的洗衣粉，这个便宜，买的也会多，塑料袋也拿上十沓，用来装货。 买完这些，老板娘也爽快的送了周玉几袋新品洗衣粉，据说去污能力很强，农村人要的不就是去污能力很强嘛。 老板娘见他们没带任何拖拉工具，问道：“你们还有要买的吗，没有的话，我叫人帮你们送到客运站。” 周玉想想，道：“还要买点别的，雨伞，布这些。”老板娘哦了声，指指前面不远的摊位，说：“走，我带你们过去，我认识那家卖伞的，给你们讲个低的批发价。” 说着招呼旁边的人帮忙看店，引着周玉杨华一家往前面去，这家是批发雨具的，老板娘跟里面的人打个招呼：“老张，这是我家客人，你给个便宜价哦，下次我才给你介绍客人的。” 叫老张的男人从店里面出来，笑道：“那必须给的。”老板娘道：“那你们挑着，我回去看店了。” 周玉道了谢，老张引着往店里看，有摆摊的大圆伞，还有折叠伞，长柄伞，雨布，塑料布等等，品种还是齐全的，周玉要了一把两把大圆伞，一把自己摆摊用，一把备着，有人要就卖出去。 十把长柄伞，十把折叠伞，花色都不一样，马上就要到雨季了，伞可能会更好卖，塑料布就买十米，下雨的时候，如果是刮风，雨水都是斜的，伞是遮不住的，得加塑料布挡着边上才行。 拖拉机上的油布要一块，老板找了拖拉机合适的，大伞二十元一把，长柄伞五元一把，折叠伞六块五，油布三十元一张，塑料布五毛一米，算下来一百九十元。 几番还价，一百八十元拿走，还带送上车的，另外老板又送了一捆尼龙绳，给油布边沿打上空，装上圆孔贴片，防止拔丝，也好绑绳子。 这边弄完了，又到里面布匹处，买了几个花色好的棉布做内裤，几款好清洗的料子做罩衣。 农村人大都缝缝补补，针线少不了，又拿了各种型号的针，各色的轱辘线，几分钱的进价，卖个三毛也是有人要的。 一路进货，不知不觉已经到过了中午，大家都饿的不得了，小海早就哭了好几次，在批发市场门口找了个小餐馆，一块钱一碗米线，一人吃了一碗，小丹吃不完，分了一半杨波。 为了不丢东西，各个摊位的货都叫老板用大号的编织袋装到一起，总共四大包，两把长圆伞杨波扛在肩上，其余的都给百货老板娘叫人骑了三轮车送到客运站。 第118章 洗涤剂 这个年代的司机还是很友善的，将乘客大件的货物往车顶上放，进城的农村人，做不过是买种子，种地工具，卖鸡鸭鹅群的，卖不完的又拉回去。 周玉带着孩子提前上车，占了三个位子，杨华安置好货物，带着杨波上来，找到周玉坐下，周玉抱着小海，杨华抱着小丹，买了三个人的票，车上人挤人的，有大声说着话的，有哈哈大笑的，中间伴随着鸡鸭鹅的叫声。 周玉暗自庆幸上来的早，占到了位子，要不然就得带着孩子站在过道里跟人挤着，司机旁边的那块方正空位上都挤满了人，堆满了东西。 车子一路摇摇晃晃，沿路下车的乘客，司机总要停车下去帮忙卸行李。经过太平村，司机下去卸东西，周玉正目养神，坐在前排的杨波忽然叫起来：“爸爸，你看，那不是我姨妈吗？” 这一叫，周玉脑子里清醒了不少，朝着窗外看去，路边有个大水塘，很多人在那洗衣服，朱玉芝跟王友全正在争吵着，离的太远也听不清楚吵什么？但看得见朱玉芝不停的抬手擦泪。 周玉看了杨华一眼，道：“以前只听说你这个姐夫对玉芝姐姐好的不得了，什么都听姐姐的，重话都不敢说半句，怎么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把她骂哭了？” 周玉说的事实，上辈子王友全确实对朱玉芝极好，村里的人都说，朱玉芝命好，嫁了个会疼人的，公婆对她也好，那日子过的不要太好哦。 杨华撇过头，道：“那怎么知道呢，人总是会变的嘛。”是的，人总是会变的，朱玉芝接下了那个烂摊子，王友全算什么？半个上门女婿？村里的人还不笑死他。 前朱玉芝会能搬娘家的东西，全家不得哄着她，如今搬东西无望了，还接了个烫手山芋，被人嘲笑，还怎么哄着她。 客车又开始慢慢启动，朱玉芝两口子渐渐的消失在视线里，人呀，谁能保证对谁好一辈子，只不过是你能给我好处，我能占到便宜而已，一旦有一天，不想吃亏的那个人不干了。 个家就开始乱了，吵架，打架，摔东西，渐渐成了陌路，相互憎恨，老死不见，这样的夫妻，在农村比比皆是。朱玉芝，这种生活你就好好享受吧。 到了马镇，司机把货卸下来放在路边，杨华去开拖拉机，顺带用油布把拖拉机棚子给盖上，周玉抱着孩子坐在路边等着，杨华带着小丹，杨波去取车。 半个小时后，杨华开着拖拉机过来了。车兜上焊上两米高的半圆架子，盖上军绿的油布，四周紧紧固定住，后面多出来的油布从中间剪开，当成了车帘子，这么一看，这拖拉机太实用不过了，农忙扯掉油布就可以拉货，雨季钻到车里，管他外面风吹雨打的。 周玉是太满意，太喜欢了，父子二人将货搬上车，一家人坐在拖拉机上摇摇晃晃的回家，刚到家门口，就看见朱建冲两口子在路口站街，朱建冲见了杨华周玉扭头就走，这是在为他爹妈生气呢？ 周玉杨华并不在乎，谁在乎你生气，你生气还得去哄你呀？哄好你有啥好处呢？唐水芹倒是一脸平常，拖拉机还没停稳，就跟了上来，看着杨华父子在往家里搬东西，好奇问道：“二姐，这是什么？” 周玉瞅着她不自觉的样子，眉头一皱，道：“没什么，一些小百货而已。” 唐水芹喜笑颜开道：“哎呦，你这生意是越做越大了呀。”周玉转身打开厨房门，准备进去生火做饭，唐水芹跟进去，道：“还是你们有头脑会赚钱，哪像我家，只会种地，地还不够。” 周玉将小海放到木质餐车里坐着，顺手丢了个玉米叶子给他玩着，道：“你们也可以去做的嘛，又不是什么难事。”唐水芹叹道：“哪里有这么容易，我们连个马车都没有，怎么做？” 这一句“怎么做”让周玉忽然恍惚了，上辈子自己也是觉得种地才是王道，做生意要么是觉得没钱，要么是觉得没车，从来没想过，没本钱，那就卖菜卖小吃赚本钱，没车那就用肩扛，用手提，总会赚到第一笔本金不是。 这穷人里面有多少是像唐水芹这样的想的，等有车有本钱，什么时候有呢？ 唐水芹见周玉不做声，觉得无趣的紧，好奇问道：“二姐，进了些什么货，给我看看呗。” 周玉提起火炉，边往外走，边说，：“没什么，就是些针线布料的，你也用不着。”唐水芹笑笑，针线布料确实用不着，见周玉在生火，杨华父子忙着喂鸡猪，也不好意思再多呆着，打着哈哈道：“我也回去做饭了。 周玉嗯了声，没有像往常一样招呼她“吃完饭来玩。”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不由的想着，没有围墙还是不方便呀，有些人你不想她来，她偏不知道自觉，总是出其不意的就到，还是要趁早攒钱，把院子用水泥抹平，盖上围墙，加上大门，这日子才算是真正的关门过，谁也不能轻易打扰。 吃过饭，周玉让杨波拿来一瓶洗涤剂，在浮着油花的水上滴上一滴，水面的油花登时往两边散开，周玉用手搅了搅就泛起泡沫，小丹拍手惊叫道：“泡泡，有泡泡哦。” 说着就要去戳，周玉急忙制止，杨华道：“这个去油？'' 周玉点头笑道：“现在大家洗碗筷，要么是煮一锅烫水洗，要么就是抓一把洗衣粉丢进去洗，这样的碗洗不干净，碗上还会有洗衣粉的味道，这个洗涤剂就是专门洗碗筷用的，冷水热水都可以滴一滴，不过热水效果最好，泡沫最丰富。” 杨华看着周玉将碗筷放进去，用抹布沿着碗面转了一圈，拿出来的碗干干净净，再用清水漂洗一遍，整个碗面清清爽爽，用手一捏，没有丝毫油腻感。 杨华有些惊讶，杨波也接过去摸了摸，道：“这比热水洗的干净，热水要烧开了，才能把油烫干净，但是太烫手了，稍微热点，碗上又有油腻，洗不干净的。” 周玉接过他手里的碗又漂洗了一遍放到碗柜里，道：“这个会好卖的，等周六，拿一瓶去给卖米线晌午的摊子试试，他们都是用洗衣粉，碗上老是有味道，还浪费洗衣粉，这个给他们试了保证会要的，还有些餐馆里面也可以推销一下。” “卖多少钱？”杨波有些兴奋，周玉想了想，道：“瓶装的就卖一块五吧，散装的我们瓢来量。”说着指了指门后水桶里的水瓢，一瓢大概一千克，“一瓢就卖两块钱，要我们的塑料瓶装的，加两毛瓶子钱，不要瓶子的，就用塑料袋装，塑料袋就白送。” “妈，瓶装的就卖一块五了，那一瓢的量都可以装两瓶了，怎么才卖两块？”杨波疑惑的问，周玉看他一眼，本想说，就这脑子还不多数，但想想，算了，自己是个什么身份能说他？ 杨华忍不住教道：“瓶装的瓶子成本高，价格就高，散装的没有包装，自然价格就要卖的便宜点，量大价格便宜，才会有人买的呀。”杨波哦了声，杨华叹了口气道：“杨波，你还是回学校去读书吧，多读几年对你也是好的。” “我读不进去。”杨波低声嘟囔，杨华还要说几句，周玉打岔道：“小瓶的，有人想试试，就推荐小瓶，告诉他瓶子不要丢，用完了再来打散装的回去灌。 第119章 摆摊 “那这个要一家一家去给人试试呢。”杨华有些不好意思，周玉看出他的为难，对杨波道：“你敢不敢去推销，只要你推销了卖出一公斤，我就给你两毛的奖励。” 杨波眼睛放光，道：“真的？” “真的”周玉也认真的说，杨波高兴的站起来，道：“爸爸，你跟我妈上去堂屋里，以后的碗交给我来洗了。”嗯，这懂事是不是来的太快，杨华欣慰的笑笑，叫上周玉上去，周玉有些狐疑，难不成离开他外公几天，这朽木要可雕了？ 一晃到周四，晚上陶竹忽然来了，杨华这几日都带着杨波出去割猪草，见陶竹来了，洗了手招呼他进去，陶竹喜形于色的掏出一张个体工商执照递给杨华，道：“今天早上政府里送来的，找不到你家，让我们送一下给你。” 杨华接过，看看，小心的收起来，道：“你可别跟别人说。”陶竹点头道：“我知道，这村里眼红的人多着呢，不过，我想问问你，有什么发财的门路，都需要办证了，带上我呗。” 杨华指指堂屋里堆着的货，道：“做点小百货，哪有什么大买卖。”陶竹不信，道：“你没说真话。”杨华笑笑，不承认也不否认，陶竹见他不说，也识趣的不再问，“你既然要摆摊，街上的摊位现在要收费了，者村的已经划出来，你知道吧？” 杨华点点头，陶竹道：“巧了，这个事我来管，你要几米？我给你找个好位置。”杨华想了想者村买了五米，那大树村也买五米吧，随口就说：“五米吧。” 陶竹一口应下，道：“明天我们去划线量地，你要有空就过来看看。”杨华“哎”了声，陶竹又讲了些村委会的琐事，提到朱玉芝。 陶竹道：“那天明明说的清清楚楚了，她还去闹，说不算数，还好当时签字按手印了。” “他去闹什么？”杨华也来了兴致，陶竹道：“不想养她爹呗，说丈夫为了这事都打她了，婆家现在也很不满意，后面我们跟她说，她是主要赡养人，如果她不养，我们就告她弃养，是要判刑的，她这才消停了。” 杨华默默的听着，这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了，自己做好自己该做的部分就可以。其他的关不着自己什么事，陶竹又琐琐碎碎的说了好多，杨华只是静静的听着，直到小丹上来叫自己吃饭，陶竹才讪讪的站起来要走。 周玉从厨房出来假意的挽留，陶竹推脱着往外走。杨华也就不挽留了，有了个体工商执照，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周五，杨华早早的去了街上，两边的道路上已经用红色油漆分出段，标上编号，一米一个编号，村委会的几个人正在登记测量分段。 陶竹见杨华来了，问道：“你家卖什么呀，现在分类好，每段卖什么，以后街上就不乱了，大家买东西也方便。” 杨华点头称赞，道：“我家卖百货，你看看哪个位置适合。” 陶竹翻着本子看了看，道：“一到两百号是街头，卖鸡鸭猫狗的，两百到四百号是卖菜的，四百到六百是百货，六百后是卖粮食农具，再后面是卖大型牲口的。” “你分这么多，能卖出去？”杨华疑惑，六百多的摊位，怎么可能会有六百家摊贩呢？” 陶竹笑道：“街头的两百号跟街尾的是不收费的，就看大家来的早不早了，都是些卖自己牲口禽类的，也就是早上那几个小时，再说了，也不是天天有人卖的。” 说着碎碎念：“老农民难呀，还好这日子越来越好了。”说着引着杨华到前面，指着两百零一到两百零五，说：“这个位置最好了，百货的开头，左手边是卖晌午的，赶集的现在多多少少是要来吃上一碗的，吃完了不得来看看你的百货。” 杨华看看，确实好，问道：“多少一米。”陶竹看看旁边无人，悄悄的凑到杨华跟前，说：“原本好的位置是要四块一米的，一般不好的位置两元，你我的关系，就给两块吧，你不能跟别人说。” 杨华道：“我是什么人，嘴巴有那么大吗？” 陶竹在本上拉了个大括号，将两百零一到两百零五圈起来，递给杨华，指指后面，道：“签上名字，给钱就成了。” 杨华接回去，一边签名，一边说：“买的最多的是几米？” 陶竹指指旁边，道：“买的最多的就是你旁边的，卖米线的摊子，要摆桌子凳子，买了十五米。” 杨华签好字，道：“这样算下来，这摊位还是能全部卖出去的，这样村里的公账上还能添一笔。” “你要不要回来？”陶竹看他似乎还放不下，杨华摇摇头，道：“我回来干什么，有你们就可以了。” 陶竹笑笑，合上本子，神秘的笑着：“你要是有什么赚钱的门道，可不要忘了我哦。” 杨华正经道：“你是在取笑我呢，我能有什么门道。”说着，掏出一百二十元给陶竹，陶竹数了数，登记上，杨华道：“你们忙着，我先回去了，我在这里耽误你们的事呢。” 说着，便往回走，沿路跟相熟的人打了个招呼，再多留一会，自己就会把控不住，要把卖酒曲的事给说出来的。 周六是个好天气，一家人早早收拾好家里，将拖拉机开到自己的摊位上，缝纫机搬下去，杨华打开一面车兜，在围栏上放上一米宽，两米长的木板，把货物一一的摆放整齐。 周玉在车头摆好缝纫机，旁边的竹质帘子铺在两个人字凳上，将新缝好的内裤罩衣，围裙摆上，再把大伞撑开，要不说这大伞好呢，一打开，伞下就一片清凉，遮凉面积很大，比起小伞，不知道强多少倍。 一切收拾妥当，杨华看看刚上的太阳，嘱咐周玉：“你看着摊子，我去城里拿点冰棒。” 周玉嗯了声，这个摊位属实不错呀，天气好，旁边吃了辣的还不得再来根冰棒。 杨华下了拖拉机，正要走，周玉叫住他，道：“卖百货少不了有人赊账的，就赚几毛钱的东西，我才不想赊呢，你再去市场拿点牙膏牙刷，顺带要个大纸板，拿回来写上小本生意，概不赊账。” 杨华也觉得有理，这几几块，那家几毛的，记都记不清，要账的时候碰到无赖就更难了，还有要账要翻脸的都有，那几毛钱的，更是觉得，才几毛钱你都要要呀。 几毛不多，但是这家几毛，那家几毛，加起来也是不小的一笔钱，还不如早早就断了这些烦心事，你爱买就买，不买拉倒，谁家不缺钱呢。 第120章 打广告 杨华也觉得周玉说的对，借钱的是大爷，要钱的是孙子，这么多年受别人的气，如今自己单过是一点都不想受了。他跳下车，将车上玩耍的小丹抱下来，道：“知道了，你看着小丹点，我马上回来。” 周玉拉住他，道：“你买个天平称回来吧，那个洗涤剂还是称着卖比较好，瓢舀实在算不得准的，”杨华应了声。 又嘱咐一旁的杨波：“你帮你妈看着点货，现在货多，小心被偷。”杨波兴奋的嗯了声，过家家里的小老板在现实中当上了。 八九点的街上，都是断断续续摆摊的摊贩，周玉背着小海，踩着缝纫机做围裙，杨波带着小丹爬到拖拉机兜里玩游戏，旁边的米线摊子人也多起来了，杨波跳下车，到周玉旁边，小声问：“妈，我想去卖洗涤剂了。” 周玉抬头看看他，指指木板上的黄色小瓶装，道：“去吧，拿着那个去。” 杨波“哎”了声，欢天喜地的拿起一瓶就往旁边的米线摊子跑去，小丹站在车兜里，跃跃欲试的要往下跳，大声喊着：“哥哥，等等我呀。” 周玉急忙制止住：“哥哥去卖东西呢，你在车上帮妈妈卖吧，你大声的叫一下''卖洗衣粉，肥皂，洗涤剂了''”。小丹懵懂的看着周玉，学着妈妈的口吻，开始叫卖起来，要不说小孩子的胆量自信比大人强呢，人家不知道什么是害羞，张口就来了。 这认真的小样子，萌萌的惹人喜爱，零散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看她几眼，夸奖几句，也有人听到洗衣粉，过来问个价的，说着等回过来买，周玉也不在意。 有的只是觉得不合适，不想买，给个借口而已，有的是真的想再逛一下，等下回来买，不管哪一种，都随他们去，只要不赊账，货在自己手里，还怕卖不出去。 听着小丹的声音，周玉也放心的接着做自己的事，一会，杨波垂头丧气的回来了，周玉瞥了他一眼，问：“卖了几个呀？” 杨波像泄了气的皮球，道：“一个都没卖掉，人家根本不要。”周玉放下手里的货，不禁皱了皱眉，不应该呀，这个放在后世都是每家每户必须的，不可能放着这么好用的东西不用的呀。 “你去怎么说的？”周玉疑惑极了，杨波嘟着嘴道：“我就问，要不要洗涤剂。” “你找谁问的？” “就问洗碗的呀。”杨波有些不耐烦，周玉恍然大悟：“你问了几家？” 杨波将洗涤剂放在木板上，道：“卖米线的摊子都问过了。”一共就三家，他都问了，还一瓶没卖出，周玉无奈的摇摇头，说：“等你爸回来看摊子，你跟着我去，看我怎么卖的？” 杨波不服，道：“我都卖不动，你就能卖了？”周玉本不想教他练本事的，但她这么一激，心想，总不能让他一直瞧不起自己吧，得给他点颜色看看，不是老娘非要靠着你们家，是老娘以前本事被压制了，没发挥出来呢。 周玉嘴角扯出一丝笑，道：“那你就看看吧。”小瞧谁呢，周玉也有些不服气了。想着便停下手里的活，注意着隔壁摊子的情况，现在来摊子吃早饭的都是附近村子过来摆摊的，卖米线米饭的老板跟小工都忙的不得了。 半个小时后，摊子渐渐人少了，一个微胖的女人带着围裙坐了下来，其余的几人还在不停的忙着，收碗洗碗的女人很眼熟，好像是本村的。周玉心里有了底。 杨华回来的很快，带回来了称，还有个漏斗，牙膏带了三七跟中华的，这是大家最熟悉的牌子，两箱冰棒，现在已经到五月了，天气越来越热，冰棒是肯定好卖的。 杨华既然已经回来了，现在人也不多，隔壁的老板娘坐着摊位前织毛衣，周玉拿起一瓶洗涤剂，对杨华说：“你看着摊子，我去去就回。” 杨华看她拿洗涤剂也明白她的意思，接下她背上的小海，周玉叫上杨波：“走，我带你去一趟。”杨波不屑的跟上，整个人懒懒散散的，杨华看不过眼，道：“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站直了，跟着你妈去学点本事。” 杨波“哦”了声，打起精神跟在周玉后面，周玉两步走到隔壁老板娘跟前，看她手里的钩花毛衣，赞道：“你这手艺真不错，我也想给我女儿弄一件呢，手太笨，只会织平针。” 老板娘抬头看看周玉，笑道：“不难，改天你拿来，我教你，几分钟就学会了。” 周玉笑道：“那好，我就在你隔壁，改天你有空教教我。”老板娘看了眼周玉的摊子，道：“哎呦，刚刚我都没注意呢。” 周玉道：“刚刚你生意太好了，那里有时间看四周呢。”说着拿出洗涤剂道：“我刚刚看你家洗碗的大姐，用的是洗衣粉洗碗，一个大盆得倒半斤洗衣粉吧，还得两三个盆才漂的干净。” 老板娘看了看摆成排的簸箕般的大盆，道：“可不是，洗碗都要两个人，碗还漂不干净，一股洗衣粉味，可是不用洗衣粉，烧开水又来不及，冷水根本洗不干净。” 说到点上了，周玉道：“要不你试试我这个，洗涤剂，挤一点就可以洗一盆碗，关键还洗的干净，容易漂。”说着递上去，老板娘接过，看了眼，道：“听说过，还没试过。” 周玉趁热打铁道：“拿去试试，不好用，这瓶给你，好用，你帮我推荐点客人。”老板娘半信半疑道：“我听说城里的人在用，就是没见过，你这倒是紧跟时代步伐呢。” 说着站起来，叫洗碗的女人把脏了的洗衣粉水倒了，问周玉：“怎么弄，你来教教我们。” 周玉拿回洗涤剂，吩咐洗碗的女人倒了一户热水进去，再加了半盆冷水进去混成温水，周玉打开瓶盖，边挤洗涤剂，边说：“我们家里用，只要挤两三滴就可以了，盆小碗少，你这盆大碗多，油也大，得挤两勺进去，等洗上几盆，没去污力了，你再换水。” 吃饭的食客听着这边的动静也凑了过来看热闹，人越围越多，周玉挤好了，用手在盆里搅了搅，拿了三只粘在辣椒油香菜的脏碗丢到盆里，肉眼可见的，红红的辣椒油瞬间脱离碗面，浮在水上往两边走。 周玉用手在碗边转了圈，拿起来，灰白的青花碗干净光亮，周玉又拿到清水盆里，转了两圈，拿起来甩了甩水，递给老板娘，道：“来，你看看，还油腻不，有没有味道。” 老板娘用手搓了搓碗边，瓷碗发出滋滋的声音，老板娘眼睛一亮，道：“干净，洗衣粉洗的，总是感觉碗边滑滑的。”说着又凑到鼻子旁闻了下，惊呼道：“怎么一点味道都没有，跟清水洗的一样。” 周玉笑道：“洗吃的东西，肯定不能在吃的东西上留味道呀，有味道不得影响吃东西，再说对身体也不好呀，不然人家城里人那么讲究的，会用这个东西。” 老板娘连连称是，洗碗的大姐也亲自洗了一个试试，感叹道：“这样洗轻松了不少呀，碗放进去，油就没有，拿出来清水涮一下就可以，水都可以少要一盆了。” 看热闹的食客也接过洗好的碗一个接一个的看，啧啧声不断，老板娘问道：“贵不贵呀，不贵我就来几瓶。” 第121章 同行是冤家 周玉摇头道：“不贵。”说着举起手里的黄色小瓶，道：“这个一瓶一块五，碗筷少的，一次挤个一两滴，最少都能用三个月，像你这用量大的，你直接拿散装的，散装的两块钱一公斤，最少可以用半个月了。” 老板娘还没说话，看热闹的食客中，有人插嘴道：“那么一点点一块五还不贵。”周玉看了看手里的瓶子，这么一看，确实怪少的。 周玉道：“这个是液体的，比不了洗衣粉蓬松，你洗衣粉洗一次不得抓一大把，一包洗衣粉一公斤，最便宜的两块五一包，散装的也是两块三一公斤，一次一大把，用下来半个月就没了，这个你一次挤两滴，一公斤能用半年多，你说哪个划算？” 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挺有道理的，老板娘问向站在一旁的瘦高男人，道：“你怎么说？买不买？”瘦高男人道：“买就买呀，不是城里人都在用吗？我也当回城里人怎么了，我就要大家知道，我家的碗都是用城里人用的东西洗的，比别人家的高级呢。”说的大家哄堂大笑。 老板娘对周玉道：“我看着你比我小，怎么称呼？” “周玉。”周玉恍惚了一下，这是回来后第一次有人问自己的名字，这也是自己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告诉别人，自己叫周玉，不再是周招娣，那个让人说出来就觉得自卑到无地自容的名字。 “周玉妹子，我是黄玲，你叫我黄大姐，这个我称散的，你给我先来十公斤，好用我给你多拿，外带推销。”老板娘一开口就是十公斤，周玉一愣，没想到这么快开张了，量还不少。 周玉道：“好，你拿个带盖子的桶来，我给你装。” 黄玲驱赶看热闹的人，道：“别看了，别看了，你们要买的上她家摊子上去，这堵着我怎么做生意。”说着就到摊子下面拿了一只白色的橡胶桶递给周玉，道：“来，装满，你看看能装多少。” 周玉拿着桶到拖拉机前，杨华在旁边早就听的清清楚楚，早就把五十公斤的洗涤剂桶打开，天平称最多能称五公斤，杨华拿出传统的秤杆，铁钩勾住橡皮桶的耳朵，去了皮，再把洗涤剂一瓢一瓢的舀进去，满满一桶，盖上盖子再称，一桶十五公斤。 周玉正犹豫要不要给拿出来点，黄玲爽快道：“十五就十五，下次我就知道一桶装多少了，反正都是要用的，多点也没关系的。” 说着自己算起账，十五公斤三十元，掏了钱给周玉，周玉收好，把洗涤剂给提到她摊位下，这一开张，刚才看热闹的食客也蠢蠢欲动了，有人问着：“能不能打一块钱的给我？” 周玉笑道：“可以，最低一块钱的，要瓶子的加两毛，不要瓶子的塑料袋子装，回去你自己拿东西装好，别把袋子戳破了。想要黄色瓶子的，可以买瓶装的，下次可以直接拿着瓶子来打，瓶装的更好掌握计量。” 听周玉这么说，有的要一块的，有的要两块的，有的要袋子装，有的要瓶子装，顺便买点洗衣粉肥皂的，周玉杨华忽然觉得两只手不够用，人太多，周玉将小海小丹都放到车兜里，杨华在车兜里拿货，周玉负责收钱报价讲价。杨波负责看着有没有不付款的。 忙碌了许久，这一波才散开，几人得空休息了一下，杨波经过刚刚的忙碌，又兴奋了，道：“妈，你怎么这么厉害。” 杨华也赞道：“小周真是做生意的好料子，以前真是耽误你了。”周玉得意道：“那是，想当年我一个人去五龙河下面收藠头，一小袋一小袋的，各是几斤，多少钱，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的。拿回来卖了再去收，一家人的生活，做客吃酒人情往来都是我担着。” 提及往事，周玉不禁又有些伤感不满，杨华看出不对，道：“你提过去干什么，现在不是开始往好走了嘛。” 说着指指杨波，道：“你还不问问你妈，怎么她就可以卖出去货，你就不可以？” 杨波虽然得到杨华的提点，但还是有些不情愿，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瞧得起的后妈怎么能压自己一头。 架不住杨华的眼神示意，杨波才吞吞吐吐的开口：“妈，你怎么一去就能卖货的？” 周玉看他不情不愿的，本不打算教他，但一想，说说也无妨，他要是学得会，也算是帮自己做个销售。 他要是不想学，在杨华面前，自己也是有教他的，这个后妈也算是称职的。师傅领进门，修行靠自己。 “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学的，我刚刚做的你也看到了，关键就是要观察。” “去推销，一要看谁是老板，二要看时间，饭点人多，老板哪里有时间跟你聊天，三就是看自己机灵不机灵，能不能跟老板聊上，就看你自己了。” 简单几句话，杨波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拿起一瓶洗涤剂往不远处的几家走过去。 周玉问杨华：“你说他能不能成？”杨华呵呵笑道：“不管他，能不能成，都得让他练练本事，总不能不想读书，还没有一点本事呀，以后怎么生活？”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可怜天下父母心，周玉默默的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孩子。 自己能回来，除了自己的不甘，多半还是牵挂着两个孩子，不然怎么会不早不晚的回到一九九二年，刚好小海出生呢？ 为了自己，更为了孩子，自己也要更努力，只有腰包鼓了，腰杆才硬得起来，才能说话有分量，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给我来十公斤你那个洗涤剂。”一个尖细的女人声音略带不满的说着，两人顺着声音看去，来人四十多岁，身材肥胖，带着的白色围裙上沾满了油点。 两人正错鄂间，女人又说：“怎么，怕我买不起呀，别人买的起我也买得起。”说着斜眼看了看旁边的黄玲。 黄玲也听到这边的话，白了一眼女人，将身体扭转过去，织自己的毛衣。 周玉看两人的行为，再加上女人的穿着打扮，猜测可能是黄玲隔壁的米线摊老板娘，都说同行是冤家，何况还是相邻呢。 这是赌上气了，周玉急忙招呼道：“你带家什了吗？” 面前的女人递上一只黄玲的同款白色橡皮桶，周玉接过问：“装满吗？” 女人点头，道：“装满。”周玉暗自高兴，同行的冤家就是自己的客人的，这样的冤家真恨不得黄玲多几个，虽然心思有些卑劣，但是收钱真的很爽。 同样的桶，同样的量，女人得意的提着桶往黄玲摊子前大摇大摆的走过，黄玲见她走了，狠狠地呸了一声。 周玉看着女人真的到了黄玲的隔壁摊位，确认了就是黄玲的死对头了，女人间的事少问，同行的矛盾就更要少讲，周玉深知这其中的厉害。 插足了，最后可能人家合起伙来揍你这第三者呢。 第122章 多管闲事 杨波去了半响，又苦着脸回来，不用问，肯定事没成的，杨华叹了口气，道：“叫你读书，你不读，你看看，这做生意是你想的这么简单的吗？” 一到批评，杨波就缩着个脑袋，低头不语，外人乍一看，还以为又在虐待他呢，这街上人来人往的，多的是嚼舌头的人，自己可不想背这个锅，让那些长舌妇说是自己这个后妈撺掇的，让杨华这个爹在大街上骂孩子，人言可畏呢。 周玉阻止杨华继续教育，道：“小孩子嘛，不会就不会，慢慢学就好了，你骂他干什么。”不是喜欢听好话吗？谁不会说个两面话呢。 杨波有些惊讶的抬起头，看着周玉，原本想着这个后妈多少要嘲笑下自己的，没想到她回为自己说话话，周玉看出他的小心思，吩咐他：“你先回家去，拿两只干净的桶过来。” “拿桶干什么？”杨波不解的问，周玉没回答，杨华也不清楚，但想着她要桶肯定有她的用处，便说：“叫你回去拿就回去拿，问这么多干什么，顺便把猪喂一下，不在家试不在家的难处，在家了就要给它吃饱。” 杨华是越来越会使唤杨波了，周玉忽然有些不懂，不知道以前杨华不使唤杨波是因为怕他老丈人骂，还是真的舍不得使唤？ 杨波听着父亲对自己不满的声音，识趣的往家里去，跑了一段又返回来，问：“那好做饭吗？” 杨华周玉哭笑不得，这在外面赶集呢，家里做好饭怎么回去吃，一家四口在外面呢，现在摊子铺的大一点，杨华周玉又不能回去换着吃，做了有什么用呢？ 也算是他的一番好意，周玉道：“不用做了，你喂了鸡猪，拿两只桶过来，等下到隔壁黄姨家吃点。 杨波“哦”了声，转头又一阵风的跑走，临近午饭的街上忽然热闹起来，附近村临时来摆摊的发现摊位卖成固定的，有的跟买下摊位的的吵闹，有的急忙占位，慌张的找着卖摊位的人。 更多的是来自附近几个村寨赶集的，热闹看了一个又一个。也给周玉带来一个又一个客人。 杨波这次算是速度快的，没过多久，就满头大汗的提着两只桶来了，周玉接着吩咐他：“你到隔壁黄姨那里要两桶水来。” 杨波将桶一放，道：“我不去，我不敢。” 杨华有些无语，又有些恨铁不成钢道：“要两桶水，你怕什么？” 杨波坚持不去，周玉也不为难他，自己提着两只桶到隔壁黄玲那提了两桶水回来，又买了四碗米线回来，小丹小海吃一碗，小海已经出了下牙，可以少量的吃点。 吃完后，杨波要把碗送过去，周玉叫住他，道：“不要急着送，等会人多的时候，你在这里拿脏碗给大家演示一下洗涤剂怎么用，这个你能行不？” 杨波歪头想了想，道：“可以。”杨华将写好字的纸板穿了个孔，挂在显眼的位置，有人来的时候，杨波就招呼着看洗涤剂，动作生硬的讲解，讲不到的地方，周玉又补充几句。 整天的生意不说多火爆，至少陆陆续续都有人来，补衣服的，买内裤的，买盐巴味精日用品的，更多的还是听别人说洗涤剂，好奇来看看的。 一天都是忙忙碌碌的，杨华找货，拿冰棒，周玉补衣服，接罩衣围裙订单的，快到傍晚，外村的赶集的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本村的，几人才松了口气，稍作休息。 杨华提了提洗涤剂的桶，五十公斤的量，现在手上不过十公斤左右，“小周，这个东西没想到这么受欢迎呢。” 周玉笑笑道：“你没发现今天来买的都是女人吗？你们大男人平时很少洗碗，根本不关心洗碗做饭有多油腻，有这么好用的东西，她们当然要试试了，总不能男人不关心，自己还不对自己好点。” 杨华一时无话可说，赶紧转了个话题，“明天去者村会不会像今天一样好卖，如果好卖，那这也不够呀。” “没关系吗，可以叫他们给定金，下个星期拿了给呀。”周玉笃定的说。 “哎呀，你们在这里呀。”正说着，就听到杨银芝的声音，两人同时寻声看去，杨银芝带着草帽，穿着白底花衬衣，背着背篓站在摊位前。 周玉一时说不上她哪里不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杨波高兴的叫了：“姑妈。”小丹也学着杨波叫“姑妈” 杨银芝咧着嘴，答应了两个孩子，杨华招呼她：“姐，进来坐。”说着站起来，让出凳子。 杨银芝绕到摊子后，左看看右看看，啧啧的称赞，“你这摊子卖的挺齐全的。” 杨华周玉笑笑，杨华问：“你怎么到这边赶集了？” 杨银芝道：“我就是来告诉你，你那摊子的事，办妥了，明天你来早点，我带你们去。” 周玉道：“这点事还麻烦你跑一趟，你叫人带个信给我们就可以了呀，几号到几号，我们找得到的。” 杨银芝摘下草帽，拿在手里当扇子，周玉这才看到，她原本两辫乌黑的头发，现在剪成了齐耳短发，头顶撩起一撮用皮筋斜扎到右边。 “你剪头发了呀？”周玉好气问道：“你那两辫头发剪了多可惜。” 杨银芝脸色微微变了一下，马上又换上笑容，道：“天热了，头发太多太热。剪短了凉爽。” 周玉从冰箱里拿出一根冰棒递给她：“吃一根，解解热。” “呦，这都卖上了呀。”杨银芝也不客气，接过去咬了一口，道：“我给你们要的那个位子好着呢。别人三块钱一米，我给你们要的，一块五一米。” 五米一年就是九十元，位置好，也不算多，周玉这次倒是诚心的感谢杨银芝：“多谢姐姐了，今天就不回去了，我们明天一起过去。” 杨银芝也不客气，道：“可以，省得明天我再跑一趟。” “钱是你垫上了吗？”杨华问，杨银芝道：“没有呢，明天他们会上街，当面办呢，本村知道的都买了，就你们外村的不知道，明天现场去买。” 杨华心里有了数，这是有集市的村寨统一在管理了，也是利民的好事，方便老百姓生活，也能带动当地经济。 杨波今天算是很敬职，守着自己的洗涤剂位置，来人就招呼，杨银芝聊了几句，看着杨波弄着手里的东西。 “他在干什么？”杨银芝疑惑的问？碰到关于杨波这种让别人怀疑的事，周玉闭口不言，自己说出来的任何一句话，都会被当成是虐待杨波的狡辩之词。 杨华轻咳一声，道：“练本事呢，不想读书，总要练点本事的。” 杨银芝一听，“哎呀”一声，走到杨波身边道：“娃呀，你这么小，不读书干什么呢，快回去读书呀，细胳膊细腿的，啥都干不动呢。” 杨波不耐烦道：“我两个表哥不也没读吗？二表哥不也是我这个年纪没读的嘛，你也没管着他呀。” 杨银芝只感觉自己的嘴被打秃了，劝别人把自己劝到坑里了，自己的儿子都没管教好，还去管别人？ 杨银芝面上有些尴尬，杨华急忙打圆场：“你怎么跟你姑妈说话的，你姑妈也是为你好。” 杨波鼻子一吸，道：“我就不爱读书，非要叫我去，我表哥也没读书呀。” 哎呀，杨华本是给杨银芝找个台阶下，现在自己也下不去了。 这事周玉可插不进嘴，毕竟人家都是亲的，就自己一个是外的，自己多一句嘴就是自己的不是。 周玉假装没听到，挪到缝纫机前弄自己的事，由着她们吵吧，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第123章 。还钱 晚上收摊，杨华去买了菜，周玉杨银芝将货搬上车。 回到家，杨华跟杨银芝姐弟两去做饭，周玉将货盘了下，洗涤剂卖的最多，目前剩下的不足八公斤。 其次是洗衣粉肥皂，散装的卖了半袋，其他的日用品，牙膏牙刷，油盐酱醋也走动，比起洗刷用品就算少了。 冰棒两箱全部卖完，有个四十多块，洗涤剂有八十多，洗衣粉日用品有四十多，罩衣五件，围裙六条有一百七十多元，算下来，今天有三百三十多块。 周玉关上房门，数了数一把零票，四百二十多元，除了早上带去的八十多块零钱找补，剩下的就是今天连本带利的账，默默的算了个大概，把本钱去掉，大概有两百块的利润。 周玉暗自高兴，这样算下来，只要再卖两百多块的货，剩下的货就是纯赚了，想着堂屋里堆着的货还有不少呢。 收好钱，周玉到猪圈看了一眼，杨波已经喂过猪了，最近都是喂酒糟，营养太足，几头猪都肥肥的，目测一下，大概有五六十公斤了。 尤其是那头扇了的公猪，长的更是肥头大耳，黑毛猪的架子不大，不似后来的新品种白毛猪，同样的养法，白毛的要比黑毛的骨架子更大，看上去更肥。 但是黑毛的比白毛的肉质更香，周玉仔细的看了看几头母猪，嗯，已经有发情迹象了，要赶紧分开关了。 从发情到配种，再到生崽出圈，还要六个月，这中间也是很辛苦的。 但是农村人嘛，基本工作不就是种地养牲口吗？那点小生意，目前做的少，还算是赚钱的，等大家慢慢回过神来，都会去分着三村八寨的蛋糕，到时候就不这么好做了。 生意不好做，还不得回归田地养殖。周玉正想着，便听到杨华叫吃饭了。周玉应了声，到厨房吃了饭。 晚饭收拾妥当后，周玉叫杨华进了房间，将今日所得说了一遍，杨华算算手头的钱，之前的一千，进货去了六百多，拖拉机加蓬去了一百左右，手头还有两百多块钱，加上今天的，刚好五百多。 杨华跟周玉商量一下，将杨银芝借的四百元先还了，老帅的一百元也要抽个时间去还了，周玉也同意，早日还清早日轻松，无债一身轻嘛。 杨华拿出四百回到堂屋里，递给杨银芝，杨银芝惊讶道：“这才多久就还钱了呀，你这生意可以嘛。”说着也不客气，将钱放到随身的布包里。 杨华笑笑，说：“小本生意谋个生而已，主要是小周的针线活赚的多。”周玉被夸奖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又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转了个话题，道：“姐姐，你今天从那头过来，有没有看见玉芝姐姐呢？” 杨银芝眯着眼睛想了一下，道：“好像没见着，我是从街尾过来的，按理来说，她卖瓦罐瓦缸的，应该就是在街尾那段呀，你们在前面看到没有？” 杨银芝反问起来 ，周玉杨华都摇摇头，今天去的早，没见有拉瓦罐的马车经过，既然大家都没看见，那就是没来了。 这也是个没意思的话题，杨华也不想接着讲下去，岔开话题道：“我姐夫最近回来了吗？” 杨银芝带着笑意的脸一僵，随即沉下来，道：“提他做什么。”顿了顿，道：“前几日回来过，在家待了两天又走了。” “你们之前不是都好好的吗？怎么孩子眼看着都大了，反而关系越来越僵呢？”杨华有些不解，姐姐嫁人后的好几年，两口子都相处的十分和谐融洽。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老三出生后不久后就开始吵吵闹闹，再后来，朱福安基本上就在煤炭山驻扎，农忙的时候才回家几次，朱福安的妈去时候，朱福安回家的次数就更少了。 要说他外面有人，每月挣的钱都在，也会往家里送，要说没人，两人又那么僵，这事只有当事人知道。 杨银芝不想回答，敷衍道：“哪里有什么矛盾，之前不过是因为他妈，他妈都死了还有什么矛盾，不过是觉得在一起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顺眼罢了。” 杨华还要问，杨银芝截口道：“别说他了，说点别的吧。” 说啥别的，不过是家里的鸡毛蒜皮事，这一提，就得提朱家章了，周玉也不想跟她讲这些，从她嘴里出来，对自己就没有什么好的话，还不如不说。 “姐姐，你们聊着，我先睡了，明天还要早起。”周玉抱起小海进了屋，叫上小丹，关上门，门外断断续续的听着杨银芝在说杨波，杨波时而大声，时而抽泣。 估计是在劝他上学呢，你看，总有人替你操心自己家的事呢，就因为有自己这个后妈在，大家都不放心呢。 第二日起床，收拾妥当，大家正要出发，杨波忽然捂着肚子，道：“爸爸，我今天肚子疼，就不去了。”说着，蹲在走廊上，一脸痛苦。 杨银芝担心道：“要不要去卫生所看看？”说着就要下车，杨波急忙道：“不用不用了，我睡一会就好了。” 那慌忙劲，看不出一丝痛苦，说完又捂着肚子，皱着眉头，杨华看穿了他的把戏，道：“那呢就在家里好好休息，鸡猪记得喂一下。” 杨波连忙应着，杨华发动拖拉机开出院子，杨银芝问答：“真不要带他去看看？” 杨华漫不经心的说：“他装的，怕是昨天叫他去卖洗涤剂，一个没卖出去，今天不想去了。” 杨银芝道：“还是要叫他去读书的。” 杨华道：“叫了，他不去呀，就让他多吃点苦头，让他知道，没有一行是轻松的，吃够了苦头就会回去读书的。” 周玉带着孩子坐在后面的车兜里，静静的听着他姐弟两的谈话，心想，用不了多久，老头就会过来把人带走的，到时候不止是不读书，早早出去打工也是可能的。 来的早，车开进去就方便的多，摊子刚摆好，这村的街道管理就过来登记收费，弄好后嘱咐了几句遵循市场管理的话就走了。 杨银芝看看天色还早，自己也不能一直在这里，便找了个借口，道：“你们忙着，我就先回去了，家里的鸡不知道昨天回去了没，我得回去看看。” 周玉也不跟她客气，道了谢，拿了瓶洗涤剂塞到她背篓里。道：“拿回去试试，有谁喜欢的就来找我。” 杨银芝本想客气的婉拒一下，听周玉这么一说，也不客气了，道：“好，我保证给你带几个人来。”周玉赶紧道谢，相信她有这个本事的。 杨银芝走后，早上没什么人，周玉交代杨华带娃看摊，自己要趁着现在还有人卖这个产品，赶紧抓点市场，等做的人多了，这洗涤剂就像洗衣粉一样，大家就会比价格，比质量的，那时候就不好做了。 第124章 新消息 杨银芝给挑的这个位置属实不错，在一个十字路口，算是南来北往的都要经过这个路口，左边依旧是卖餐食的，右边是卖水果的，后面是卖服装布匹的。 周玉拿着洗涤剂走出不远，忽然听见黄玲叫自己：“周玉妹子？”周玉回头一看，道：“你家在这里呀？” 黄玲笑道：“是的，你也来赶这个集呀，我正想着下个周六找你呢。” “找我？”周玉有些不解：“怎么了？” “好事呀。”黄玲看她一眼紧张，道：“我家亲戚也在这里卖吃的，昨天听说我买的 洗涤剂拿了点回去试试，昨晚我们快睡了，就急吼吼的来，非压迫让我给买点，你今天来了，正好，一块去，让她当面说。” 果然是好事呀，周玉喜出望外，跟着黄玲走，者村是葵花镇最末尾的村子，地势平坦，周边有七八个村寨，沿着公路下来，到者村赶集的人就比较多。 但是卖羊肉米线，牛肉米线的，平常米线的就有七八家，还有旁边开铺子的卖炒菜的也有两三家。 黄玲带着周玉到了一家卖牛肉米线的摊子，跟卖牛肉米线的介绍了一下，老板娘直接爽快的要了二十斤，周玉为难到：“今天货不够，你要不先拿五斤，剩下的我下周给你送过来。” 老板娘也不磨叽，爽快的应了，周玉问她要了一个容具，老板娘找了半天，递过来一个盆。道：“先拿这个装，回去我再找个桶装上。” 周玉接过盆，道：“那我给你去拿，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称。”老板娘摆摆手：“你拿就好，我信你呢。” 周玉不再多话，转身回去装了五公斤到盆里，小心翼翼的端着送回去，路上的人看见了不免多问一句“这是什么？” 周玉都一一回答，送到摊位上，又告诉老板娘洗牛油的碗，要用热水效果更好，老板娘应着，给了二十斤的钱，道：“钱先给你，下周一定要给我先送，我知道的，一般没有的东西，都是紧俏货，定的多着呢。” 要不说人家是走南闯北有格局的，周玉也肯定的回答，隔壁摊的也在凑热闹，看到了也招呼周玉过去问问，周玉拿出瓶装的给他们试试，这下好了，周边的几个摊子都过来看热闹，这一看，这几五公斤，那家十公斤，纷纷开始订货。 这一波可以说全靠黄玲帮忙介绍的第一单了，周玉收了钱，问了名字，赶紧趁着还记得谁家要多少，叫杨华给登记上，再对一对账目。 摊子上的这一波算是不用再去了，开铺子的还没去过，周玉休息了一下，趁热打铁，往旁边开餐食的铺子走了一遭，卖的不是很理想，两家馆子只拿了两瓶。 周玉又沿着街道往上走了一段，这次却发现，者村居然有做冰棒的，上辈子者村跟葵花镇也有做冰棒的，一点也不新奇，但是没这么早开始的呀，这辈子怎么就开始有了呢。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就是以后杨华不用跑城里拿货了，坏事就是者村以后可能买不了两箱冰棒了。 今天本来打算等一会让杨华上狮城去拿的，这边去狮城拿货更方便，没想到者村也有，那就方便了。 周玉回到摊位，跟杨华说了这个情况，杨华一点也不急，道：“一根冰棒，在哪里买不是一样的，你想想，他们去买一根，人家会给批发价吗，路过我们摊子，或者懒得上去店里的买的，还是会选择就近原则的。” 周玉想想也是，让杨华先去拿一箱回来。 者村的集市大，日用百货卖的摊子不多，周玉的生意还是不错的，但是补衣服的摊子多，来修补衣服的就少了些，这样周玉也清闲了不少，得空就拼一下围裙。 下午街上的人更多，稍稍有些忙碌，周玉一边给客人拿东西，一边收钱找零。 “招娣姐姐。”周玉闻言，抬头一看，是黄小妹，自己在娘家时的好朋友，多年不见，周玉也有些惊讶，招呼黄小妹进里面来。 忙过一阵后，周玉让杨华先卖着货，自己跟黄小妹聊两句：“你怎么跑这里来赶集了。”葵花村离这里有十公里，一半葵花村的人都在本村赶集，很少往其他村去的。 黄小妹道：“听说这村的集市热闹嘛，我就来看看，反正在家里也是闲着，出来走走。” “招娣姐姐，你这可以呀，生意不错呢。”黄小妹眼神中透着羡慕，周玉笑笑：“不错什么，都还借的钱，哪像你，吃不管，穿不管的。” 黄小妹是家里的独女，找了个上门女婿，有父母帮衬，男人又勤快，黄小妹的日子过的那叫一个舒坦。 闲聊几句，黄小妹忽然神秘的压低声音道：“招娣姐姐，你最近没回娘家吧？” 周玉摇摇头，问道：“怎么了？”黄小妹道：“你家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 “你弟弟周富有家出的事，你弟媳妇怀孕了，六个多月了，我们都不知道哦，不知道谁点的水，头天藏道哪里，第二天就被找到，好不容易找了个饭馆藏下，给人做小工，这计划生育的当场就找到两口子，你弟媳妇当天就被拉去引产了。” 黄小妹滔滔不绝的说着：“听说引产下来是个男孩，还会动呢。” 周玉静静的听着，心里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难过，难怪自己母亲上次来过说要秧苗，后面就一直不见人来，敢情是出了这档子事了，这事吧，多少自己还是有点关系的。 “你不知道，你那兄弟现在天天带着媳妇上政府闹呢，田地也不管。”说着“哦”了声，道：“你知道你那兄弟多厉害吗？” 周玉哪有不知道，只是当着黄小妹的面，只是假装不知道，黄小妹道：“他把引产下来的胎儿装到了大罐头瓶里，抱着去县政府要赔偿，县政府里面的女的都吓得不敢出来，真是个疯子。” “那政府不敢管？”这不就是非法闹事吗，政府怎么可能不管呢，黄小妹道：“管了呀，抓了好几次进去，关了几天放出来，然后又去闹，现在还闹着呢。” 黄小妹说着忽然像梦醒一般，说到：“招娣姐姐，他到处借钱呢，你可不能让他知道你做生意呢，要不你这生意也别想着做了。” “那不是得靠你嘴紧些。”周玉也有些担心，自己哪个弟弟，耍起无赖来，真的是让人头疼的厉害。 黄小妹拍着胸脯道：“你放心吧，我是不会说的，只要别人不说，那就没事，要是让别人看见你了，那就不好说了，到时候可别怪在我的头上。” 黄小妹的人品，周玉还是相信的，这也给周玉提了个醒，她能来者村，别人也能来，难保别人不会回去说，得想个办法避避才是。 第125章 自作自受 黄小妹坐了会，见周玉一边忙着，一边陪自己说话，也有些不好意思，找个借口就走了。杨华也听见两人的交谈，见周玉有些心神不宁，安慰道：“怕什么？我们做生意来找我们干什么？钱在自己口袋里装着，借也可以，不借也可以。” 周玉想想也是，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不来往而已，上辈子又不也几十年没来往吗？ 晚上回家一盘，还是洗涤剂卖的最多，其次是日用品，针线活的就少了许多，算下来也有个三百多。一周赶集两次，一个月往多了算，才一千多元，这赚钱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杨华觉得家里的事也安排的差不多了，自己要做的事也该着手了，晚上收拾好，买了一包红塔山到粮食局去，这是公用房，原本没分田地的时候，全村的粮食都放这里。 分田地后，这里就成了交公粮的地方，公粮收上来，暂时放几天就运走了，这里面的仓库也就常年闲置了。 杨华敲了半天的铁大门，一个六十左右的老头才不情不愿的开了门，见是杨华，脸上的不悦瞬间就散开了，问道：“杨华呀，你来干什么？”说着让出一条道。 杨华进去后，老头又把门关上，引着杨华上旁边的二楼，老头姓廖，是个外地人，老婆早年病逝后就没有再娶，跟着收粮大队的来到这里后，就安置在这里，看守仓库。 进了屋子，屋子里亮昏黄的灯，弥漫着浓浓的烟味，一张简易的床放在最里面，床头的收音机断断续续的放着音乐。 杨华找了个位子坐下，掏出买的烟，撕开抽了一支递给老廖，道：“廖哥，今天来有个事找你问问。” 老廖接过，道：“什么事，你说？”杨华道：“粮食局的仓库现在不是你管着吗？现在都空着，不知道对外租不？” 老廖道：“这里不是城里，人家租了干什么？”说着看了一眼杨华道：“莫不是你要租？” 杨华点点头，老廖道：“等过两天上面的来查看，我问问，按理来说空着也是空着，租了不是更好。” 杨华“嗯”了声，道：“那你帮我问问，如果可以，我租一间出来，到时候放点货，还要麻烦你顺带着给看一下，每个月我给你三十的仓库管理费可行？” 谁不爱钱，一提钱，大家的关系瞬间就拉近了，老廖挤出一丝笑道：“说什么客气话，你叫我帮看，是看得起我，你放心，这个事我帮你去说。” 杨华放心的点点头，这个事算是定下来了，自己不出面，老廖看在那三十的份上，也会比自己更上心的。事情已经办成百分之七十，就等那百分之三十了，两人又聊了些闲话，杨华才告辞回家。 都到老宅后面了，杨华顺道去老帅家，将借的一百元还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天气炎热，门都开着，昏黄的灯光照到院子里，偶尔有大人骂孩子几句。 杨华悄悄的进了老帅家，老帅正在惬意的泡脚，“大哥”，杨华轻轻叫了声，老帅吓的一跳，看清是杨华，才道：“你走路咋没声音呢，快坐。” 说着拿了条看不出颜色的毛巾将脚擦干，穿上鞋，把水端出去泼在院子里，回来关上门，杨华打量了屋子一下，没见其他人：“大嫂呢？” “他们睡了。”老帅坐到杨华对面，道：“你怎么来了？” 杨华掏出一百元递给老帅，道：“我过来办点事，顺便把钱还给你。” “你先拿着用嘛。”老帅客气的接过，用手指向朱家章家的方向：“有没有去你家闹过。” 杨华摇摇头，道：“没有，怎么了？” 老帅叹口气道：“玉芝今天才回去的，这几天一直在这里闹，那王友全也跟着来闹，院子里的谁也不敢再出来多说，听说去乡政府又闹了几回，被乡政府的骂了几次，派人送回来了，我还想着是不是到你那里闹了。” 杨华听的心惊，道：“没有去，只是这两天的集市，玉芝姐姐没有去，不知道他们干什么呢？” 老帅压低了声音道：“你老丈人这几天都不出门，被气的不轻呢。” 杨华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听着，有的人有些事沦落到可怜的那一步，也是自作自受，怪不了任何人。 “谁来了？”李大脚从房间里出来，“是杨华呀。”杨华也招呼她一声“大嫂，吵到你了？” 李大脚有些意外，马上又挂上笑意，道：“我们正要去找你呢？” “找我？”杨华有些奇怪，李大脚道：“是呢，有点事要找你说呢。” 说着向老帅挤挤眼睛，老帅咳了一声掩饰尴尬，“我们不是要去小军兄弟两那里了嘛，家里的田地也不能没人管，你看，跟你们地近的你们就代为管理，怎么样？” 这是天降好事呀，杨华道：“可以呀，那我们一边给你多少钱呢？”现在大家都种地，要种别人的地总得给点粮食或者钱财。 老帅道：“不用给了，你帮忙管着就行，地，你就看着挑，喜欢哪块就挑哪块？剩下的我再问问别人家。” 杨华道：“那倒是要谢谢大哥了，你地都分了，公余粮怎么办？”老帅道：“不怕，小军他们也拿工资了，用钱抵扣吧。再说，我们又不是不回来。” 杨华想想也是，老帅始终是要落叶归根的，去几年总是要回来的，老帅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道：“还有一个事，就是小丽的事。” 杨华恭敬的听着，老帅道：“上次不是说学校里面要代课的老师吗，你帮我们问的怎么样了？” 杨华愣了一下，这茬早忘记了，”大哥，这事之前我是准备安排小丽进去的，后面我们家这事一直闹的，就忘记了。” 顿了顿，为难道：“现在我也不在这个位子上，说话也算不了数了。” 话到此处，老帅两口子也是清楚了，李大脚面上有些不高兴，老帅倒是不显山露水，道：“也是，那改天我去村里问问，我家的地你也知道，你看看要拿几块？” 杨华想了想，选了几块离自己家近的，又散聊几句，才离开，出门时，看了眼朱家章紧闭的屋子，顾着他年纪大了，想去看看，又怕他无理取闹又纠缠上，想想，还是算了吧。 见杨华走了，李大脚不满道：“你看看，叫他办个事，办成什么样，你还给他地种？” 老帅脱了外衣，道：“咋的，你要在家种呀？”一句话呛的李大脚说不出话来，老帅道：“你不能因为人家没有帮到你，你就心生怨恨呀。” 李大脚的怨气少了些，嘟囔道：“那怎么办，我们走了，就放姑娘在家？” 老帅想了想道：“等先去到儿子家看看，能不能给姑娘找个什么工作，再说，你也不用急呀，小丽那亲事不是定下来了吗？再过几个月就结婚了，结了婚还怕她没去处？” 这么一说，李大脚的气才慢慢平下去，只等着女儿嫁人那天了。 第126章 伙伴 杨华选了自己门前的一块，就在眼面前，随便种点蔬菜瓜果，既能满足一家人的蔬菜需求，又能提供每日的猪草来源，不是省事的多吗？ 其余的几块地就是跟自家的贴在一起的，播种收割也是方便的，杨华回哦跟周玉说了这个事，周玉并不欢喜也不惊讶，上辈子也是这几块地在自己手里种的。 尤其是门前的这块地，足足三百多个平方，属于自留地的范畴，上辈子老帅要卖，首先就是问自己家，两千零三年，要价八千元，当时自己没钱，就没回话。 后来朱建冲家气不过自己家打了围墙，没按照他的要求让出三十厘米的地，就撺掇着同族的朱培兴家买了这块地，这让周玉后悔了很多年，想着当时咬牙借点钱买下来给孩子们留着，也不至于后来没地盖房子。 这一次还有机会，周玉是怎么也不会错过的，“你问问大哥，这地卖不卖？” 杨华从没想过这样的事，惊讶道：“你买它干什么，我们要了做什么？”你懂什么，这屋前屋后的地不好吗？做父母的不能给子孙后代留点地，让子孙后代以后上村外买地吗？” 周玉一阵抢白，杨华听着，似乎是有点道理的。“那我改天问问，价格合适就留下。” 周玉满意的点点头，它总不会超过八千吧。 地到手了，自然要利用起来，杨华找了牛把地犁了一遍，周玉分段种上土豆白菜萝卜，还有猪最喜欢吃的芭蕉芋，有的作物过了栽种的季节，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不管了，反正是要喂猪的，长成什么算什么吧。 第三日，老廖带来好消息，粮食局的仓库同意外租，租金五十一个月，这个租金在农村也算不便宜，但是再没有比粮食局更好的地来做仓库了，何况加三十就有个看仓库的。 一切准备就绪，杨华开始奔走各个酿酒的人家，说明来意，一听价格比供销社便宜，一是信任杨华，二是酿酒本来就需要酒曲，之前都是找杨华买。 杨华当了村支书，不卖了，才到供销社咬牙买贵的，现在杨华又要卖酒曲了，为什么不买呢？先付款，后拿货，大家也乐意。付了钱，杨华给他们开了收据，到时候拿收据来取货。 奔波几天，货款收的差不多了，杨华算了一下，拿一次货五百件，一件十公斤，现在收到的钱刚好是五百件的货款，货回来后，除了预定的，剩下卖一件就是纯利润了。 钱到位了，就等着上贵州拿货了，原本帮杨华拉过几次货的卡车司机已经联系好了，自己坐火车去订货，定好货了，再让司机去拉，这样就不会跑空车，毕竟拉一次货的路费是五百块呢，叫着一块去，万一人家没货，这五百还是得给的。 拿着这么多现金，一个人出门多少不安全的，以前是叫着村里比较相熟的人一起去，那时是合着承包的酒坊，现在自己一个人单干，就不想再跟人扯上关系。 想来想去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杨华想着自己一个人去，周玉不放心，多少路上还是要个照应的，可一时也没有这么合适的人。 马上又是赶集日了，先过了赶集的日子再找人。赶集前一日，杨华上城里批发市场拿了四大桶洗涤剂回来，上周欠者村的几家，就有一桶多，这周应该会更好卖。 周六摆好摊子，杨华骑着单车到者村批了两箱冰棒回来，洗涤剂一如既往的好卖，今天多了很多家用的，大都是一公斤，两公斤的买，周玉杨华没有一刻坐下来休息。 折中零散的零售，就是要时时刻刻盯着摊子，就怕有人偷拿不给钱的，杨波最近散漫了，鸡猪喂的也不勤快，赶集也不来了，早上起不来，晚上不见人，半夜摸回家关上门就睡。 周玉不敢说，也不想说他，不是自己的孩子，打不得，骂不得，还惯不得吗？杨华骂了几次，也无用，一骂就低着头不说话，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样几次，两口子谁也不说他了，他爱干啥就干啥去吧。 “大哥，你们在这里卖货呢。”两口子刚坐下，就听到有人在叫，抬头一看，不正是卖拖拉机的那男人吗？男人看着拖拉机，眼神中还有不舍。 杨华也客气的站起来：“老田，你也来赶集呀。” 老田本名叫田有亮，年纪不过四十左右，田有亮苦笑道：“几周都没有来赶集了，家里的孩子吵着要吃好吃的，实在拗不过，今天来看看有什么能买的。” “你媳妇现在怎么样？”杨华问道，家里有一个病人真的会拖垮整个家的，田有亮叹了口气，道：“还是老样子，医生说，怕是过不了年了。” “什么病？”周玉忍不住问道，田有亮道：“肺癌。晚期了，有时候看她活着也痛苦，但是放弃又不人忍心。”人生无常，生死面前，大家都无能为力。 “你家孩子多大了？”周玉问，田有亮叹气道：“大的是个姑娘，今年十四，也到能帮家里干点活，老二是个儿子，今年十一，老三是个姑娘，今年八岁。” “家里又没有个老人帮忙，不能出远门，又挣不到钱，这日子怎么过呀？”田有亮有些丧气，周玉安慰道：“慢慢来，孩子大了，日子就会好过的。” 杨华忽然脑子里一闪，问田有亮：“你能出门三四天吗？” 田有亮不解道：“出去干什么？”杨华招招手，道：“你进来，我跟你说点事。”田有亮疑惑的看着杨华，还是绕到摊子后面。 杨华找了个凳子给他坐下，压低声音道：“我看你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我有个活要找个人一起去做，大概要个三四天的来回，我给你三百块做酬金，怎么样？” “三百？”田有亮有些惊讶，三四天的时间给三百元，放在吃公粮的面前也不敢想的，杨华见他怀疑，肯定的点点头，田有亮道：“什么活计，能赚这么多？” 杨华道：“我要到贵州拉一批酒曲，需要个作伴的，活不重，就是回来帮忙下到仓库里，关键是在路上，要多留意些。说风险大也不怎么样，说没有，那也不可能，你看看敢不敢跟我去。” 田有亮想了想，斩钉截铁道：“大哥，我跟你去，反正日子都过成这样了，还怕什么。” “那你家里怎么办？”周玉有些担心，田有亮道：“老大可以照顾家里了，我回去交代好他们，随时都可以走。” 杨华点点头。掏出一百给田有亮，道：“先给你定钱，你拿着给孩子们买点好吃的。也不用太紧张，之前我也去过几次，不用害怕的，我就是找个信得过的伴。” 田有亮也不客气，接过钱算是定下这个事了，道：“大哥，我知道你是在帮我，我先谢谢你了，以后有什么事，你叫我一声，我绝不含糊。” 第127章 偷钱 送走田有亮，周玉问道：“你跟他不是很熟，你确定靠谱。” 杨华眯着眼睛，想了想道：“他都砸锅卖铁了，也没放弃他媳妇，可见人品不差，再说，越是在困难的时候拉他一把，他越是能帮你把事情办好。” 周玉没有说话，杨华的眉心凑在一起，周玉知道，他只是把自己也带进去了，看到现在的田有亮，就像看到以前的自己，在自己苦难的时候，是多么希望有人来拉自己一把。 周日的集市照常去赶，摆好摊子，周玉将欠各位摊主的洗涤剂亲自送过去，顺带逛了一圈，见朱玉芝还是没有来，这接连三四个星期不出摊，看来是家里闹的不轻。 哼，这回换做你家宅不宁吧，看你还有精力搅乱别人的家不？ 回到摊子前，杨华去拿了冰棒回来，周玉看着日头越来越大，想着自己车里还有一把大伞没卖出去呢，便叫杨华拿出来放在旁边显眼的地方。 中午时分，杨银芝背着背篓笑意盈盈的来了，周玉招呼她进来坐，杨银芝跟杨华打了招呼，神神秘秘的对周玉道：“妹子，你出来，我跟你说点事。” 周玉狐疑的看着她，自己跟她什么时候有秘密了，不过还是跟她走到拖拉机车头，杨银芝看了一眼坐在摊子前的杨华，见他没过来，才小声道：“上个星期，你们不是还我四百块吗？” “是呀，当时给你，你不是数过的吗？”周玉心里警铃大作，提到钱，那保准是钱出问题了，果不然，杨银芝道：“是呀，我也记着是四百，可回去后，我拿出来就少了五十。” 周玉眼皮一跳，她这是什么意思，杨银芝看她变了脸，急忙道：“我不是说你们没给，我回去想了想，那天早上我起来，明明裹好的口，却开了一半，当时没注意，只当是自己没弄好，现在想想应该是杨波翻的，那天我们要走的时候，他不是还说肚子疼吗？” 周玉听明白了，钱没在，怀疑是杨波偷的，不过想起当时杨波的反应，倒是很像做贼心虚的样子，但是，这关自己什么事呢？ 杨银芝故作伤心道：“杨波这孩子呀，还是要管教的，再不管教就废了，钱不钱的是小事，主要是这个习惯不好。” “姐姐，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周玉不耐烦道：“我一个后妈，管教他，别人说我虐待他，我怎么敢管，说到有资格管教，也是他爸爸，外公的，再不济，还有他姨妈，对了，还有你呢，你可是他亲姑妈呢。” 杨银芝假笑道：“你看你说的，你到这个家了，就是他妈，你不管着，谁管呀，靠杨华？男人嘛，是在外面挣钱的，管孩子还得是当妈的来。” 周玉这回是糊涂了，这是吹的哪门子风，一下子就把自己看的这么重要了，杨银芝接着说：“你回去说说杨波，不要这么手脚不干净，不好。” “你怎么不说？偷的可是你的钱。”周玉反驳着，杨银芝道：“我是她姑妈，我说他不合适。” 周玉心里似乎有些明白了，这坏人的角色就是适合自己呗，说什么不合适，只不过是不想当坏人罢了，自己说教杨波，杨波会记恨他，也会在杨华心里对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撺掇着自己去教育杨波，一来杨波还是觉得姑妈好，被偷了钱，姑妈都没说，自己这个后妈就巴巴的来教育，杨华也会觉得自己待不了杨波，鸡蛋里面挑骨头，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好人都是他们，坏人都是自己。 要是放在上辈子，自己还会觉得这是为孩子好，傻傻的给人当枪使，去说教那个朽木，这次怎么可能还能如你的意。 “姐姐，这你跟我说不着，你得跟他爸爸说，该怎么教育是他爸爸的事。”周玉说着就回头大声的叫杨华，杨银芝想拦着也拦不住了。 杨华听到叫唤，抱着小海就过来，周玉接过小海，道：“姐姐说，杨波偷了她的钱，你问问，我不太知道。”说着抱着孩子回摊位，杨银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讪讪的笑着。 周玉坐到凳子上，斜眼看了一眼两姐弟，正在低声说话，一会，杨华过来了，脸色不太好看，杨银芝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周玉明知故问：“问清楚了吗？”杨华点点头道：“就是那个贼干的，那天我就觉得他不对劲，但是没往这方面想。” “你还是回去再问问他，别冤枉了孩子，姐姐拿钱也说不准是在哪里丢的，她家不也有孩子吗，说不准是小红小国拿的。”周玉越是这样贴心的维护杨波，杨华的火气就越旺，道：“人家回去就拿出来数了，小国小红没在家呢，不是他会是谁？” 周玉见他上了脾气，也不再说话，最好回去打一顿才好呢，“如果是这样，那你得好好教育了。”周玉轻描淡写的说着，“那你赔钱了吗？” 杨华闷声道：“赔给姐姐五十块了。”越想心里越不得劲，真想现在就回去揍他一顿。 正说着，有人来买东西了，拿了一袋洗衣粉，付款后小心翼翼的问着：“刚刚那个女的是你家什么人？” 女的，杨银芝，周玉脑子里转一下，道：“我大姑姐，怎么了？” 那人看看杨华，再看看周玉，眼神很复杂，拿了东西就要走，周玉不干了，你这是什么眼神，有什么话就直说呀，一把拉住她，道：“怎么了，问了你又不说？” 那人正犹豫着要不要说，旁边有人大声问着：“你家是不是有大伞卖？” 来生意了，周玉急忙松开手，招呼着来买伞的客人，买伞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看到周玉拉着的人也打了声招呼，两人似是很熟，周玉忍不住问道：“你们认识呀。” 买伞的笑道：“一个村的嘛。”另一人趁机道：“你们忙着，我先回去了。”说着就溜走了，周玉心里觉得怪怪的，但是也不能去追，只得带着买伞的看东西。 买伞的打来看了又看，很是满意，道：“这个好，这样就晒不到淋不到了，我找了好久，才听他们说，你家有，多少钱？” “八十。”周玉脱口道，买伞的摇摇头，道：“贵了，五十卖不卖？” 周玉一边收伞，一边道：“五十进价都不够的，最少给你七十八。你不信去供销社问问，他少了你九十能卖，供销社还没货。” 这连哄带骗的说辞，买伞的一口回道：“七十，可以就拿走。” 周玉想了想，能赚二三十呢，便一口答应道：“行，赚你个车费。”两人愉快的成交。 第128章 该打 周玉一边把伞收起来包好，一边问：“刚刚那人问我认不认识你们村的杨银芝，她怎么了？” 买伞的女人谨慎的看了一眼周玉，道：“你是她什么人？” 周玉想着这其中怕是有蹊跷，说是自己大姑姐，只怕人家是不会说的，便扯个谎，道：“跟她家有点亲戚关系，不怎么走动，出了什么事吗？” 买伞的欲言又止，周玉笑道：“怎么了吗，还怕我去告状呀？”买伞的一听，呸了一口道：“又不是什么秘密，有什么好怕的。” “那你说说，到底是什么事？”周玉将伞包好，放到一边，买伞的低声道：“也是你问我，我才说的，杨银芝跟我们村的村干部滚到一起了，被人家媳妇堵在村公所，抓着头发打的可厉害了。” “啧啧，我们站在旁边看，感觉她头皮都要被扯掉了，村干部那媳妇力大如牛的，撒手的时候，手里一把头发。” 难怪杨银芝要把头发剪短，原来是这样呀，杨华也听见了这番话，脸色变了变，总归是自己的姐姐，出了这档子事，做弟弟的能不担心吗？ 那人接着说：“你要说这杨银芝也真是硬气，别人要是碰到这档子事，早就不好意思见人了，她倒好，像个没事人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 “她男人知道不？”周玉小心的问着，那人道：“全村都知道了，她男人会不知道？前几天回来了一次，两口子吵了几天，后面又走了，现在杨银芝跟我们那村干部光天化日的粘在一起，就像两口子一样。” 这个不用说，周玉也知道的，那人又说：“那村干部的媳妇上门闹了两次，被杨银芝的两个儿子打了一顿，后面没敢再去闹了，现在天天在路边骂这对狗男女呢。” “杨银芝脸皮也是真的厚，谁敢说她，她就骂谁，村主任的媳妇骂她，她就回骂人家没本事管男人，被男人丢了的破鞋，啧啧，真是好本事呀。” 杨华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事情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周玉赶紧将伞递给她：“哎呦，这事不好说呀，伞给你，有人还要，你介绍给我呀。” 那人也接过，道：“好呀，下次找你买东西，你可要便宜点给我，我在那边卖水果呢。” 周玉客气的回道：“好说好说。” 送走客人，得空间，杨华道：“我去看看我姐姐。”周玉阻止道：“你还是别去了，如果她想说，上次见面的时候就说了，你现在去，在她看来，就是上门审问，她会给你好脸色？” 杨华想想，周玉说的也有道理，自己惹出来的祸事，总得自己咬着牙扛下去，谁也帮不了谁，更何况，她不想说就是不想让自己的亲人知道。 周玉看着他脸色缓和了一下，心想，你去了有什么用，你就等着她带着姘头上门给你拜年吧，那时候你才知道你这姐姐的厉害呢。 晚间收了摊，回到家杨波不在，卸了货，杨华去喂鸡猪，周玉到厨房做饭，小丹带着小海在堂屋里玩。 晚饭刚熟，杨波哼着小曲回来了，杨华冷冷的看他一眼，没说话，等吃完饭，杨华到堂屋里叫了声：“杨波，你进来。”声音有些凌冽，杨波一惊，小心翼翼的往堂屋里去。 周玉不想掺和进去，慢悠悠的在厨房洗碗，耳朵竖的尖尖的听着上面的动静。 “你是不是拿了你姑妈的钱？”杨华忍着怒气问。只要他承认，自己还可以口头教育一番，好好引导他学好。 “我没有。”杨波一口否认，杨华压下去的火一下子跳上来，“再问你一遍，你拿了没有？” 杨波矢口否认：“我没有，你是不是又听那个坏女人说我坏话了？” 不承认就算了，还敢张口就乱咬人，杨华的怒火直冲天灵盖，抽出腰间的皮带就甩上去，只听见一声哭嚎响彻云霄。 新房子前面都是空地，声音空旷的空地上传的很远，接着又是一腰带，伴随着杨华的怒吼：“你拿了没有？” 只听见杨波狼号鬼叫的哭着，硬着嘴说“没有。”杨华抽的更快了，骂道：“你胆大包天，都敢偷钱了，我再不管你，你要上房揭瓦了。” 周玉本不想上去，早就该打了，该狠狠的打了，但是小丹小海见杨华这样暴怒的打杨波，早就吓得哇哇大哭，小丹一直喊着：“不要打哥哥，不要打哥哥。” 周玉怕吓到俩孩子，放下手里的碗，上去抱着小海小丹，假意道：“别打了，有什么话好好说，都是大孩子了。” 这一说，杨波没有感激，反而边哭边怨恨道：“就是你这个坏女人唆使我爸打我的，你等着，我迟早有一天要把你们母子三人砍了。” 呦，这还得了了，小小年纪就敢这么猖狂，杨华的怒气更旺了，手下的皮鞭甩的更快了，杨波左躲右闪，摸着身体疼痛的部位，周玉心里暗自高兴，这顿鞭子早在上辈子就应该甩在你身上的。 两个孩子吓的发抖，周玉将他们带出去，才到院子就看见外面隐隐绰绰的人，周玉故意走到外面哄孩子，躲在暗处的人不得不出来打招呼，问：“这是怎么了，打孩子打成这样？” 打成这样？周玉有些不高兴，他曾经干的事，打他一百次也不足为过，既然有人问，这个锅自己可不背，淡淡道：“他偷了他姑妈的钱，他姑妈今天跟他爸说了，他爸问他，他不承认，他爸爸才生气打的。” 杨丽芬听明白了，道：“小孩子有这个习惯就要纠正，是该教育一下的，小时偷针，长大偷金，不能养成这个习惯的。” 朱建和媳妇阴阳怪调道：“多大点事呀，好好说就成了吗，要是他妈妈活着说，那能给他爸这样打？” 周玉也不惯着她，怼道：“照你这么说，她妈要是活着，就得给他双手双脚洗好了供起来呢，你家都是亲生的，我怎么前几天还看见你提着棍子追着你家老三打呢，那时犯了多大的错，让你追的满街跑？” 朱建和媳妇一噎，嘀咕道：“哪能一样吗？” 周玉道：“确实不一样，亲生的能打，不是亲生的不能打，得供着，你要是看不下去，接你家供着去。” 朱建和媳妇默默的闭了嘴，大炮筒从外面挤了进来，嚷道：“什么事呀，打的孩子哭的整个村都听见了。”说着进屋拦住杨华，后排房子的尚春生也跟了进去，道：“老表，不能这样打的。” 杨华被大炮筒按在凳子上，气的将手里的皮带扔在地上，杨波在一旁不停的抽泣，大炮筒道：“别哭了，眼泪擦干了好好说，怎么回事？” 杨波用袖子擦了眼泪，带着哭腔，道：“我爸冤枉我偷钱。” 大炮筒看向杨华，杨华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大炮筒再看向杨波，道：“你老实说，你有没有拿钱？”杨波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大炮筒一步走过去，抓着他的衣领，将手伸进他的裤兜，掏出一把毛票，道：“这是哪里来的。”杨波一愣，马上回道：“这是我姨妈给我的。” 大炮筒将钱扔在他脸上，道：“难怪你爸要打你，该打，满嘴跑火车。” 尚春生不明就里，道：“这钱有可能是他姨妈给的呀。” 大炮筒道：“要说平时我不知道，这回我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这几个周末，他姨妈没来赶集，最近一个星期他姨妈也没来过，我这一个星期每天都到那边下象棋，我会不知道？” 第129章 出远门 “不过，我家老三倒是说，这几天杨波有钱，经常请他去小卖部买东西，你这钱既不是偷的，也不是你姨妈给的，你哪里来的钱。”面对大炮筒的指认，杨波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低着头哭泣。 大炮筒道：“你自己看看，地上还有多少钱，至少还有十多块，你姨妈舍得一次给你这么多？” 这样一说，大家都明白了，尚春生道：“孩子呀，你要钱，你找你爸要，怎么能偷呢，还偷到自己姑妈身上，五十块不是小钱呀，多少人家一个月见不到五十块呢。” 说着将他拉到杨华身边，道：“快给你爸认个错，你爸也是为你好，他要是不教你学好，你走上歪路了，那才是可怕的事。” 杨波梗着脖子拒不认错，杨华压下去的气又上来了，大炮筒按住他，对杨波道：“你是还打不够吗？你爸也是让你逼急了，才揍你的，你拿钱就算了，还敢撒谎，你要不认错，我们就走了，让他接着打。” 杨波抽噎了半响，才小声的说着：“爸爸，我错了，是我拿的姑妈的钱。” 这一认错，杨华的气也散了不少，当着大家的面，气道：“我叫你读书，你不去，想着让你在家吃点苦头，你自然会去的，没想到啊，你苦头吃了，坏毛病学的更多了。” 接着就是语重心长的教导，周玉抱着小海在院子边哄着，看热闹的开始散开，朱建和媳妇滋着一口牙，包了银的门牙在灯光下闪闪发亮，道：“我还以为是你唆使他爸爸打的。” 周玉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聪明还是大脑不够用，一会阴阳怪气，一会又好像直肠子一般，想说什么说什么，“我哪敢唆使谁，我可比不了你，能唆使自己的男人打儿子媳妇，更能唆使儿子打跑一房再讨一房的，都是厉害本事。” 朱建和媳妇脸色沉下来，哼了一声，转身就往大路走去，周玉心里暗爽，上辈子老是吃她的闷头亏，恨自己软弱，像没嘴的葫芦由她半开玩笑半奚落的，今天算是扳回一局。 这小老太太五十多岁，那可是个厉害的人物，别看她一脸慈祥，对谁都笑嘻嘻的，对自己儿媳妇那是出了名的毒，第一个媳妇讨回来，说不过三句，老两口就开始叫儿子打，甚至局的不过瘾，老两口一起上。 儿媳妇怀着孩子都不放过，打的儿媳妇流了产，最后忍受不了逃走了，现在的这个媳妇就更入不了她的眼，长的矮矮小小的，但是一张嘴也是厉害的，同样是挨打的份，但是她敢骂。 生了三个孩子，老太太一顿唆使，儿子居然跟儿媳分开吃住，几个孙子女也被撺掇的不跟妈亲，要不是看在这个儿媳有三个哥哥的份上，忌惮几分，不然早就给打死了。 外面的人散去了，里面的人也出来了，周玉抱着孩子进去，杨波坐在一旁低着头，杨华倒了水洗漱好，先到房里睡下，周玉将哄睡的小海放到床上，给小丹洗漱好送床上，杨波全程没动一下。 周玉也懒得理他，厨房的碗还没洗好，再到厨房里把碗洗干净，厨房收拾好，关上门锁好，再进屋，杨波已经回房间睡了，周玉给自己洗漱好也去休息。 半夜醒来给小海喂奶，杨华不在，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房间亮着灯，杨华正在看杨波身上的抽痕，看他慢慢的抚摸，甚是心疼的样子，周玉轻叹一声，你当他是宝，他当你是草呀。 今天闹这么大的动静，不出两天，朱家章就要来闹了，也好，闹吧，闹完了就会把杨波带走了，眼不见心不烦。 果然不出周玉所料，第二天下午，朱家章就背着手过来了，杨波正在喂猪，周玉在做饭，杨华在准备去贵州的行李。 周玉从厨房窗户看到他进院子，没做声，悄悄的看着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看到杨波从猪圈出来，立马忍不住了，骂道：“你个杂碎，你书不读，来给人家当牛做马的，你妈死了，爹也死了，没人养你，还有我养你呢。” 杨波一听，眼泪也一下子上来了，憋着嘴低声呜咽，周玉一听，好呀，都分开过了，还这么嘴毒不饶人的。 “谁不给他读书，谁让他当牛做马了？你问问他，他妈死了，他还没死呢，有嘴会说呢。”周玉也怒气冲冲的站到厨房外，朱家章从没见过周玉敢这样怒目圆瞪的跟自己说话，一时气焰也小了些。 拉着杨波道：“走，跟我回去，你要是再在这里迟早要被打死，别人不供你读书，我供。” 杨华听到动静也出来了，问向杨波：“我不给你读书吗？”杨波呜咽着不说话，不说话就是承认了，朱家章连拖带拉的推着杨波往外走。 杨华有些失望，还是忍不住说了句：“杨波，你要想好了，今天你出了这个门，以后我就不会再管你了。” 管，怎么管，出了这个门，朱家章说了算，一旦去说教杨波，那就是引来不断的争吵，管教孩子，总是要一心的，一个管教，一个哄着，孩子怎么能管教的好。 杨波脚步顿了下，朱家章好言道：“跟我走，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的一口，你妈不在了还有我呢。” 杨波一听，铁了心，头也不回的跟着朱家章走了。杨华失望中不免有些落寞，这孩子跟自己是真养不熟。 周玉心里有些高兴，又有些不高兴，高兴的是，这个家里没有了杨波，自己想骂孩子也可以大声的骂，不会再怕别人说自己虐待谁谁，不高兴事因为杨波这一走，免不了自己又要被说成恶毒后妈，把他撵出去了。 关他的，谁爱说谁说，不要让自己听见，自己要是听见了，也绝饶不过他。 杨华收拾好东西，准备周二就走，一万多元的现金，杨华找来当兵时候的军绿布包，上面沾满泥巴污垢，将钱用旧汗衫包好放进去，上面再放一件脏衣服。 这么破旧又脏的的包，谁能想到里面有这么多的钱，晚上杨华跑了一趟田有亮家，告诉他周二出发，安排好家里，早点到自己家集合。 一切安排妥当了，周二田有亮早早来了，一起吃过饭，杨华换上破旧的衣服，穿上带泥的解放鞋，田有亮不解的问：“大哥，你不换干净的衣服，换这个干什么？” 杨华看看田有亮特地换的干净衣服，道：“你也换一下，咱们身上带着大钱，火车上人多，小偷也多，我们穿的太干净会引起他们注意的，穿的破烂些，他们只当我们是穷人，出门打工的。” 田有亮哦了声，看着自己的一身衣服，要回家也来不及了，杨华找出一套打了补丁的衣服给田有亮换上，两人背上装钱的帆布包，跟周玉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 路上杨华交代田有亮一些注意事项，比如走路的时候，没人就走自己背包的旁边，将包夹在两人中间，人多的时候，田有亮就走杨华后面，看着包，但是不能刻意的去盯着，眼神余光守着就行。 几番调教，田有亮也很快领悟了。 第130章 送货上门 二人坐车到城里，转了市里的班车，下午才到火车站，随便吃了口东西，杨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零票，卖了两张到贵州的票，二人上了车，杨华将包大咧咧的挂在车窗旁的挂钩上。 田有亮刚要问，杨华挤挤眼睛，车上人来人往的，有些话不方便说，田有亮识趣的闭了嘴，紧紧的挤着杨华坐下，杨华轻轻的拍拍他，小声道：“放轻松，眼睛瞟着包就行，不要故意去看。” 田有亮轻呼一口气，看着上车找座位的人，有民工，有老人，有穿的很讲究的人，再看看那个沾满污垢的包，似乎也没那么显眼了，再看看两个人的衣服，哪里像个有钱人。 田有亮彻底的放松下来，包在里面，只要注意外面的人就好了，有陌生人靠过来问两人去向，两人只是淡淡的说去打工，有介绍工作的，两人说，自己亲戚在贵州，已经说好了，下火车就来接。 一路上杨华休息，田有亮就醒着，田有亮休息，杨华就看着，饿了就吃自带的鸡蛋，渴了就接车上的热水，两天一夜的路程，那脏布包就那么明晃晃的挂在窗户上一路，到站下车后，田有亮机灵的跟在杨华身后，时刻注意周边环境。 两人出了站，杨华轻车熟路的找到汽车站，到民生酒曲厂还有两个小时的路程，一路摇摇晃晃，到了黄昏才到地，见到民生酒曲的曹厂长，两人才放下心来。 曹厂长接到门卫的通知，欢喜的出来迎接，“老杨，好久没见你了。路上辛苦了。” 杨华跟曹厂长握了握手，寒暄几句，曹厂长引着他两进去，一边安排了厂里食堂准备晚饭，一边带他两先去休息，杨华道：“先说正事吧，曹厂长。” 曹厂长笑道：“怎么，到了我这里还不放心？”杨华笑笑，道：“不是不放心，先把正事说完了，才能好好喝你的好酒。”曹厂长哈哈大笑，道：“好，我就喜欢你这不含糊的劲。” 说着领着两人到办公室，招呼两人坐下，用陶瓷茶杯倒了两杯茶水，坐到两人对面，道：“这次要多少呢？”杨华刚要说话，田有亮站起来，道：“大哥，我到外面去，你们先聊。” 他是有分寸的，知道人家带着来，只是为了作伴，不是带着做生意，自己在旁边不合适，底价怎么可能让自己知道呢？人家不说，自己就要有眼力见。 杨华愣了一下，自己都还注意到这个事，心里犹豫了一下，要是让他在场，自己跟他第一次办事，人性这个东西实在不好说，要是不要他在场，又显得自己好像不信任他。 曹厂长察言观色看出杨华的犹豫，急忙接话道：“哎呀，忘记这位兄弟了，你是第一次来的吧，我让人带你去转转我们的厂，参观参观。”说着站起身来，打开门往外叫：“小王，小王。” 隔壁传来应答声，接着跑过来个年轻人问：“厂长，有什么吩咐。”曹厂长将田有亮拉到跟前道：“你带着这位兄弟到咱们厂里转转，介绍介绍。” 小王笑道：“好呀。”说着问田有亮：“怎么称呼？” “我叫田有亮。”田有亮耿直大方的回答，小王道：“走，我带你去看看我们厂。”田有亮哎了声，转头对杨华道：“大哥，我就去了。”杨华点点头，曹厂长看着走出去的两人，又交代几句：“照顾好田兄弟哦。” 小王远远的笑道：“知道了，放心吧。” 曹厂长看着他们离开，回到屋子，刚要坐下，又转身开门喊着：“马会计，叫着王管事来我办公室。”外面应着声。曹厂长方回来坐下，喝了口水道：“哎呀，你这回带来的这人不错，机灵，不像之前的。” 杨华笑笑，心里暗暗佩服这曹厂长，不管是眼力还是处理事情的能力都是太全面了，一会，会计跟管事都来了，都是老熟人，大家都见面客气的打过招呼就进入正题。 “老杨，你这次要多少？”曹厂长又提了一遍，杨华道：“还是老样子，五百件，我找的那车就只能拉五百件。”曹厂长对另外两人笑道：你看，我们的财神爷不是，要是多来几个这样的财神爷不是更好。” 杨华被他一夸，有些不自在，道：“曹厂长，你这样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我才给你拿多少货呀，你真正的财神爷可比我拿的多了。” 曹厂长心情似乎很不得错，听了杨华的话，哈哈的笑了几声，然后叹了口气道：“这两年酒曲不好卖了，眼看厂子的效益一年不如一年的，能拿几百件的人不多了。” 杨华奇怪道：“不应该呀，贵州是酿酒大省，要酒曲的只会越来越多，怎么会不好卖呢。” 曹厂长苦笑道：“你说的没错，酿酒的是很多，但是做酒曲的也很多呀，现在就我们这个县，卖酒曲的厂都有十多家，价格一家比一家低，大的酒厂找着价格便宜的拿，散户好说，哪里近往哪里跑，一次一两包，这赚几块钱？” 他说的也对，做的人多，竞争就大，加上不正当的竞争手段，老老实实的厂就会一个一个的破产。 马会计也忍不住道：“我们有固定的酒厂来进货，先前还按时交钱，后面就说不方便带钱，让给账户，银行汇款，我们办好了账户，再催着付款，一句话欠着，两年了，到现在还欠着三千多块，你要是不赊欠吧，厂里的货给压着也不是办法，会过期，你赊欠给他吧，他老是拖着不结款，咱么也要发工资的呀。” 马会计说的一脸为难，忍不住问道：“杨老板，你是给现钱的吧？”这多少有些唐突，但是也合情理，杨华也不计较，拍了拍旁边的包，道：“现款，都带着呢，放心。” 马会计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曹厂长，王管事也暗暗放松了些，曹厂长假意嗔怪马会计道：“看你问的，老杨哪次来不是给我们结现款。” 马会计打着哈哈道：“是，是，你下次可以不用带现款了，我给你个银行账号，你到银行汇钱过来就可以，然后叫司机直接过来拉就可以。” 杨华挑眉笑道：“哎呀。早不知道，不然我也不会一路提心吊胆的。”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提到价格，杨华不免问一句：“曹厂长，那价格现在怎么算？” 马会计将一个本子递过去给曹厂长，曹厂长看了一眼，道：“之前给你是十五一件，一件是十公斤，现在不好做了，给你降价两块钱，一件十三怎么样？” 这自然是好的，杨华来的时候是按十五一件的成本价算的，当时还想着，顶多是涨价一元，没想到反而是降价两元，这不是天降好事吗，杨华一口应道：“那就多谢曹厂长。” 眼见事情定下来了，王管事欢喜道：“仓库里刚生产出来的六百多件，正愁着什么时候给走完呢，这回好了，新生产的都给你。” 杨华笑道：“好呀，新日期我也好存放。”马会计开始认真算账，杨华将数好的钱一千一沓放在桌子上，马会计一笔一笔的数着。王管事忙出去安排仓库的点货。 杨华道：“等下我打个电话回村里，让司机今晚就出发。” 曹厂长道：“你我之间现在就是运输麻烦了。”杨华想想也是，道：“你们没考虑过送货上门？” 第131章 小上海 “送货上门？”曹厂长有些不明白，杨华道：“我也就是从我个人的角度出发想的，你看，你们账户也有了，电话也方便，如果我要货，我一个电话过来，钱给你打账户上，你直接搞辆车给我送过去就可以，路费，我们自己出五百，这样大家不是都方便。” 这一提，曹厂长像是打开灵源开关，道：“对呀，你说的对，我们为什么要等着客人上门来呢，长途我们跑不了，这周边的我们还不能拉着货满街跑，一件两件也是钱呀，这样跑起来，一天也能卖个十几件，不跑，等着人家上门，一天也就两三件。” 说着一拍大腿道：“老杨，你就是我的福星，等着，我先把省内的跑好了，你们省外的也等着我去跑。” 杨华觉得自己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道：“可别，你得给我留口饭吃，我的货你给我送到就成。” 曹厂长哈哈笑道：“你放心，你的地盘我肯定是不去动的，我得往北方跑，要跑就跑更大的市场去。”杨华稍稍放了心，总感觉自己多了一句嘴， 马会计已经点好钱了，给杨华开了收据，提货单，杨华收好，用办公室的电话打到粮食局老廖那里，跟老廖说明情况，让他告诉拉货的司机，今天晚上就可以出发。一切办妥，曹厂长招呼道：“走，吃饭去，这两天累坏了吧。” 说不累是假的，几十个小时的火车，坐在位子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除了上厕所接水，全程没有一刻活动过，坐的脚都肿起来了。 马会计王管事作陪吃饭，到食堂，正好遇到小王带着田有亮过来，曹厂长道：“正好要叫你们呢，你们就过来了，”小王机灵的说着：“我就猜测着该吃饭了，赶紧带着大哥过来。” 曹厂长奖赏的说：“算你机灵，带田兄弟都参观了吗？”没等小王回话，田有亮道：“都看了，曹厂长，你这厂真大，真不错，在里面上班的工人真是幸福。” 他的眼神中难掩羡慕之色，曹厂长被夸的飘飘然，道：“那你要不要到我们厂来上班？”田有亮的眼睛一亮，瞬间又黯淡下去，道：“我倒想，但是太远了，我家里还有小孩要照顾，走不开的。” 说着低声嘟囔一句，“要是我们那里也有这样的厂就好了。”曹厂长没听到，招呼着大家进食堂吃饭，杨华却是听的清清楚楚，要是我们我们那有这样的厂就好了，是的，要是有这样的厂，村里的人的生活就能得到改善，年轻人也就不用外出打工。 饭桌上的菜肴很丰富，酒水是本地的，打开就是馥郁的酱香味，曹厂长举杯相敬，大家都举起杯，杨华饮了一口酒，酒香四溢，入口醇厚绵软，咽下去，嗓子里回上果香的甜。 心里微微有些惊讶，自己村里的酒在周边村子都算是佼佼者，这杯酒的香气口感竟然更好，曹厂长见他看着酒杯走神，心领神会道：“好喝不？” 杨华回神道：“不错，我们那的就是清香型的，这个酱香之前当兵的时候喝过一次，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又喝上了，这怎么酿的。” 曹厂长道：“这个简单，你要是喜欢，明天我带你去村里转转，让他们教教你。” 这是来配方了，杨华赶紧站起来，向曹厂长举杯道谢，曹厂长客气的一饮而尽，招呼大家坐下尽情吃饭。，饭桌上聊的特别愉快。 晚上两人被安排在厂里的招待所，两人喝了酒又加上多日的舟车劳顿，躺下便睡着了，这一觉睡的特别舒服，一觉醒来快中午了。 两人起床洗漱后出了门，招待所门前的大花坛上，曹厂长正坐在上面抽烟呢，见两人出来，笑道：“你们要再不起床，我可就要敲门了，走，吃午饭去。” 曹厂长带着两人到食堂吃饭，正是饭点，食堂里都是职工排着队打饭，曹厂长早就安排好了一桌，今日作陪的还是马会计，王管事。 吃过饭，曹厂长带着杨华，田有亮到镇上走走，顺便到酿酒的农户家学了点酱香酒的配方。 从农户家出来，曹厂长领着两人到一条热闹的街，街道两边都是店铺，买衣服，围巾，玩具，各式各样的都有，俨然一个小县城的做派。 杨华惊讶道：“你们这里到底是镇呀，还是县城？” 曹厂长得意的一笑道：“当然是镇呀。”看着杨华一脸的惊讶，解释道：“这些年酒厂，酒曲厂兴办，好多外地的人来这边工作，也就吸引了一些江浙的商人过来这边做生意了。” 杨华“哦”了声，曹厂长道：“也就是这几年的事吧，你也有好几年没来了吧，你看看这变化大不大？别看这条街不大，上海的洋货里面都有呢，人称小上海呢。” 三人边说边往里面走，商品齐应有尽有，想不到的，想得到的，在里面都看得见，曹厂长道：“去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给家里人带点。” 杨华想想也是，衣服不知道周玉的尺码，怕不合适，便买了一条羊绒围巾，给小丹挑了一条米黄色的公主裙，小海还小，买了个青蛙小玩具。 儿童三轮车挺新奇的，适合小丹骑，也来一辆，杨波虽然跟自己不亲，但还是自己的儿子，新款的运动服也来一套。 商家都认识曹厂长，跟曹厂长打招呼后，价格给的也比较实惠，看着杨华提着的集合包，田有亮跟在后面空着手，曹厂长忍不住道：“田兄弟，你不买点回去给家里人，好多外地的都往这边来买货呢。” 田有亮道：“不买了，家里孩子多，一买都要买，买的不一样还要吵架，等下次吧，下次有机会再来，就给他们带。” 杨华知道他是为了省钱给媳妇看病，哪里舍得乱花这份冤枉钱，礼物是带回去了，大家都高兴一阵，等要花钱的时候，怎么办？ 杨华怕曹厂长再劝他消费，再劝男人的面子上过不去就会咬牙买了，买了后怎么办呢，只能自己暗自后悔呗，“曹厂长，今天逛的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明天下午左右，我叫的司机就会来了，我们回去把货再点一下吧。” 曹厂长看了眼两人的面色，知道其中有事，不显山不露水的笑道：“好，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后又是要累你们几天了。”说着扛起小自行车，带两个人往厂里回。 第132章 九道湾遇险 回到招待所，曹厂长去忙自己的事，两人往床上一躺，闭目养神，外面偶尔有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响着。 杨华正惬意着，田有亮开口道：“大哥，我有个问题问你？” “你说。”杨华睁开眼睛，田有亮道：“我刚刚在街上听到有人说，他们的货从江浙过来，是用火车运过来的，我们为什么不用火车运回去，还要自己找车来拉？” 杨华坐起身，道：“我们的跟他们的不同，他们运货的地方都有火车站比较方便，货物多以轻便型的，我们的货多而重，离火车站远不方便。” 田有亮也坐起身来，有些不理解的看着杨华，杨华解释道：“火车运输，我之前也问过，我们这种货，不包车厢不划算的，一吨八十元，五吨就是四百块，从厂里运到火车站这一段，曹厂长也可帮忙送。” “但是，去我们市的火车两天发一次车，我们要么提前订好票，货到直接上车，要是订不到票，我们就只能在车站租货柜存放货，等下一趟，这个成本就得往上算，加一百。” “到了咱们市，下货要快，要找卸货工人，还得出钱，我们从市里到村里这段，还是要找货车拉回去，这一段最少一百块，前前后后加起来得七八百块，人还折腾的不行，直接叫辆车来，运费才五百，少了不少折腾。” 田有亮听他说完，恍然大悟，想了想，又问：“我听说有些上广东进货的车，半路会被抢，我们这～～应该不会吧。” 杨华看他有些紧张，道：“前些年有的，尤其是到我们两省交界的地方，有个叫九道湾的地方，一面是悬崖，一面是山坡，公路沿山建成的，弯道比较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那里经常有人拦路要钱。” “那怎么办？”田有亮没等杨华说完话，越发的紧张，自己家里还有老小等着自己回去呢。 杨华看他害怕的样子，不禁笑道：”放轻松，我说的是前些年来，现在应该没有了。” “那你们是怎么过去的？”田有亮有些好奇，杨华拿起搪瓷杯喝了口冷掉的茶水，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办法，进九道湾的前面有个休息站，在那里等着一起过九道湾的货车，车多，人多，那帮人也就不敢造次了。” 田有亮稍稍放心了些，坐了一会，又小心的问：“大哥，你就一会都没遇到那些歹人？” 杨华眯着眼睛稍微想了一下，道：“遇到，第一次来的时候没经验。” 田有亮颇有兴趣的看着杨华，等着他往下说，杨华思绪慢慢走远，飘回第一次来拉货的时候。 那天到了九道湾的休息站，两个司机加上杨华，朱培元四个人，吃过饭，给车加了水，检查好油箱轮胎。 休息站的货车并不多，大家都听说过九道湾的事，也不敢轻易动车，眼看着中午已过，也没有货车过来，司机梁小龙年纪最轻，忍不住，问杨华：“叔，九道湾就两个小时的路，现在是中午，青天白日的，他们胆子再肥也不敢白天乱来吧。” 杨华没做声，自己也是第一次来，不清楚这个传说是不是真的，也不能随便就做决定。 朱培元看太阳往西走了，也着急道：“这个休息站不让过夜，今天要是不走，我们就得再开会去上一个休息站过夜，过夜一样不安全的。” 杨华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朱培元催促道：“怕什么，我们四个大男人呢，现在又是中午，说不定他们去吃饭了呢，我们注意点就好，势头不好，一脚油门冲过去就可以。” 另外两个小伙也觉得有道理，附和着朱培元催促杨华拿主意，杨华脑子里懵了一下，也觉得可以试试，便吩咐道：“走，上车。” 车子慢慢进入九道湾，九道湾九道湾，顾名思义就是有九个弯道，刚开始大家都打起精神，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眼见过了六个弯道，也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人，慢慢的大家都放松了警惕，除了开车的，剩下的三人开始打起瞌睡。 忽然车子紧急刹车，几人措不及防的往前撞去，等回过神来，梁小龙紧张到结巴的说着：“叔，你看前面？” 几人一起抬头，隔着挡风玻璃，不出十米处横着一根碗口粗的树枝，树枝后站着三四个拿着棒子的青年男子，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车子，他们还拿不准车里的是什么人，有多少人？ 朱培元也慌了，低声骂着：“怎么就这么倒霉，真就遇上了。”说着拉着杨华道：“怎么办？怎么办？” 这一车的货一车的人都指望着杨华呢，杨华暗自安慰自己，不要慌张，不要慌张，想了想，从身上摸出一包红塔山，捏在手里镇静了一会，道：“小龙，你不要熄火，稳住，更不要慌张，我先下去看看情况，不行你就倒车走。” 梁小龙嗯了声，声音里面都带着颤，杨华又交代朱培元跟另一个司机，道：“你们身上都有带匕首吗？” 朱培元颤声道：“没有。”另一个道：“车里有把弹簧刀，还有几根钢管。”杨华嗯了声，道：“你们拿起刀跟钢管，要是有人贴近车身，你们就先下手。” 说着就要开门下车，梁小龙拉住道：“叔，你别去。”杨华安慰道：“没事，没事，你机灵点，不行就倒车跑，倒不了就把车丢了，下车跑。” 说着开门跳了下去，给自己打气镇定了下，大步往前走，离树枝两米远的时候，对面留着长头发，穿着花衬衫的人指着杨华呵斥：“你站在那，别动，我来问你？” 杨华点点头，站在原地，长发男人拿着匕首在手上耍玩，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杨华看他的样子，大概猜到，他就是这伙人的头头，淡定的说道：“不认识，您贵姓。” 花衬衫抢来那么多过往的人，见到都是哭哭啼啼，好言求饶的人，忽然见这么一个不惧不怕的人站在面前，心里也不由得泛起嘀咕来。 旁边皮肤黝黑的男孩凑近花衬衫，道：“哥，他是不是当兵的，最近不是听说公安的搞不定我们，说要找武装部的吗？你看他那车，绿帆布捂的严严实实的，不会是一车人吧，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花衬衫手里的匕首一停，道：“瞧你小心的，滚一边去。”嘴上说着，心里也有些担心害怕，万一车里真是人呢。 杨华见他们嘀嘀咕咕的，不知道他们商量什么，心里紧张的不得了，但是面上还是要表现的不害怕。 花衬衫嘴角扯出一丝笑，手里的匕首又开始舞起来，嘴里念念叨叨：“此山是我家，此路是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听明白了吗？” 杨华眼睛能看到只有树枝后的三四人，也不知道旁边的山上还有没人，只能小心的回道：“知道了，那我们要交多少的过路费？” 心里一边后悔，怎么不多等一会，跟车上来，一边又祈祷着，赶快有车上来吧，有车来了，他们畏惧着，可以赶紧离开。 第133章 惊险 花衬衫眼睛一转，指指杨华身后的卡车，问道：“车上拉的是什么？” “没拉什么？”杨华说着往前走了两步，手往口袋里掏烟，先礼后兵不得先发根烟周旋一下吧，花衬衫紧张的退了一步，道：“别动，叫你动了吗？你手在掏什么？拿出来。” 杨华一愣，看他们紧张的样子，慢慢拿出兜里的烟，道：“就一包烟而已，拿给兄弟们分分，你们有几个人呀，一包够不够？” 花衬衫一听，呦呵，这是来打听自己多少人？是要一锅端吗？顿时不乐意了，但是还是不死心，道：“后退，说，你们拉的什么货，老子看货要钱。” 杨华看着他们，想了想，要是说货，估计今天一半的货要不保，要是说人，万一就吼住呢，想到这，边笑道：“没拉什么，就是拉了几个人出去打工。” 花衬衫一听车上是人，一时拿不准主意，杨华问道：“要给你多少过路费呢？” 花衬衫有些焦躁起来，想过去看，又怕真的是一车人，过去就给按了，不过去看，又觉得万一是骗人的呢。 杨华刚镇定下去的心，又开始紧张起来，生怕他真的就过去看车，看到是一车货怎么办？ 局面暂时僵住了，花衬衫怕是政府诱抓，杨华怕他真的查车，半响，花衬衫准备堵一把，道：“算了，你给两千走人，不要耍花招，山上都是我的人。” 两千？进了货四人身上加起来不到两百，哪里有两千，但是又不能在他们面前露了陷，只得说道：“好，我去拿，你等着。” 说着转身慢慢往卡车走去，怎么办，怎么办，直接强冲，肯定是过不去的，卡车拉了货是重车，别说还放了碗口粗的树枝拦着，就是不放，这弯道上怎么可能快速过去。 花衬衫也警惕的看着杨华，交代旁边的人：“等会要是车上下来人，你们就分开往山上跑，要是被抓了，谁都给老子把嘴闭紧了，要是谁敢点水，我弄死他全家。” 旁边的人纷纷点头回应，杨华走的极慢，心里焦急的不行，走到一半，蹲下身假装系鞋带，偷偷的看了眼后面。 花衬衫见他蹲下去了，也往后退一步，只当这是给车里人的信号，准备跑，旁边的人也学着他的样子，准备好跑。 杨华急的不行，朱培元看着杨华过来，想着上车也就安全些，“砰”的一声打开车门，只等杨华上车就关门。 这一声，吓得花衬衫等人急忙后退，杨华回头看了一眼，大概猜到他们是害怕什么，急忙朝朱培元压低声音叫道：“别下车，别动。” 只要没有人下车，花衬衫没看到车上的人，就还有畏惧，不敢上来强行搜车拿货。 朱培元紧张的听不清楚，以为杨华在跟他说重要的事，准备跳下去靠近了问，梁小龙在主驾上，紧张的手上都是汗，但是耳朵听的清清楚楚，一把拉住准备下车的朱培元，道：“叔，让你别下去。” 朱培元这才慌慌张张的坐下，想要关门，梁小龙拦住道：“别动，叫你别动呢。” 朱培元手足无措，满头大汗，杨华慢慢站起身，想着也无招了，只能让小龙倒车走了，这弯道上全凭小龙车技了。 想着牙一咬，正准备上车，忽然山头上一阵口哨声，花衬衫骂了一句脏话，转身就跑，跟在他身后的人也跟着往山上跑，杨华这才看清，山上还有五六个人，加起来将近十人。 他们一下子跑了，倒让杨华等人疑惑起来，这是怎么了，转身就跑，钱也不要了，还没想通，一辆警车已经到卡车后面，着急忙慌的刹车，一阵灰尘扬起。 车上下来三四个警察，跑到卡车前，又看看四周，年纪稍大的警察问杨华：“你是干什么的？” 杨华指指旁边的车，道：“拉货的。” 老警察气急道：“为什么不等其他车，你不知道这段路的危险吗？” 杨华自知无理，急忙道歉：“第一次来，确实不知道这段还有这种事。” 老警察指挥道：“叫你们的人下车，赶紧把树枝挪开，赶紧走。”杨华急忙招呼车上的人下来，一起将拦路的树枝挪到路边，警察招呼着赶紧上车。 梁小龙发了车，警车跟在后面，过了最后的一道弯，进入休息站，几人下了车跟警车上的警察道谢。 车上的老警察下来，道：“我们才到休息站巡检，就听说你们独自上九道湾了，紧赶慢赶才赶上你们，还好来的不算晚，你们胆子是真大。” 杨华掏出烟发来一支给他，道：“是我们不听劝，下次一定注意。” 老警察道：“你们今天算是幸运的，奇怪，他们今天怎么不上来抢？” 杨华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老警察眯起眼睛，道：“你当过兵吧。”杨华点头道：“当了八年兵。” 老警察有所顿悟，道：“是了，平常的过客被拦住了，总是战战兢兢，一开口就求饶，他们以为你们是武警，故意来钓他们的，所以没敢一下子上来，这倒是给我们争取来时间，才赶上你们。” 杨华才明白，当时他们在嘀咕什么？一支烟抽了一半，杨华问：“这里就没人管管？” 老警察道：“怎么没人管？警察一去，他们就跑山里，警察一走，他们就出来，问受害者，他们又给不出什么有用的价值。” “民警走访了很多，大概才了解到，这伙人不是本地周边的，都是些外省的山里人，家里穷的过不下去，又没有什么别的本事，才干起这个营生，家里要么没人管，要么没亲人。” “我们警力有限，不能满山去找，现在只能叫大家结队过山，车多人多，他们也不敢造次。”老警察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扔在地上，用脚踩灭，道：“走了，路上注意安全，下次可不要莽撞。” 杨华连连道谢，目送警车离开，朱培元自从这一次后再也不跟杨华跑贵州了。梁小龙年轻，倒是觉得挺刺激的，还愿意跟着来。 听着杨华的讲述，田有亮唏嘘不已，难怪村里有人来过这里，却不见有人拿货回去，原来是风险很高的，有几个有胆量的农村人敢做。 第134章 歉疚 故事讲完了，田有亮有些佩服的看着杨华，又有些担心，道：“大哥，咱们这次会不会遇到这事？”杨华看出他的担心，道：“放心，后面几次我们都是结伴行的，没有碰到过，这几年也没往这边走，不知道他们还蹲山头不。” “你怕了？”杨华半开玩笑的问？田有亮尴尬的笑笑：“若是家里没有生病的媳妇，年幼的孩子，我怕什么，现在有牵挂，我就怕我不在了，他们往后怎么活？” 杨华没做声，喝了一口水道：“休息会，明天就准备回程了，放心。”田有亮点点头，开弓没有回头箭，走到这里了还能反悔不成。 第二日下午饭，梁小龙带着副驾司机来了，杨华让他俩先去睡一觉，曹厂长吩咐工人给上货，杨华看了一会，跟田有亮说：“你数着量，我出去一趟。” 田有亮也不多问，点头道：“你去吧，放心交给我。”杨华也确实放心他，便出了厂。等回来的时候货已经装好了，曹厂长安排几人到食堂吃了饭再走。 夏季的天黑的晚，吃过饭天还亮着，这一段都是村庄，夜间行路也比较安全，杨华将买的东西拿上车，跟曹厂长等人道了别，开始返程。 梁小龙饭前睡了一觉，精神头十足，杨华问道：“九道湾过的还顺利吗？” 田有亮听到九道湾，急忙竖起耳朵来听，梁小龙道：“顺利，我们没跟车，自己单独过的，应该那伙人是不在了。” “你怎么那么虎。”杨华惊的下巴都合不拢：“你忘记教训了。”提起那次，杨华现在还心有余悸，梁小龙也知道这是为自己好，服软道：“下次不会了，叔。” 听他服软，杨华才松了口气，想想单车来没碰到，那多半是待不住，散了，但是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到休息站的时候还是要等车一起过。 半夜到了第一个休息站，再往前走就没有村子了，没村子，人烟就少，夜里路上的风险比较大，杨华按照惯例，吩咐梁小龙进把车开进休息站补水休息。 休息站也就是几间砖瓦房，旁边可以加水加油，砖瓦房不远处有一栋浇灌的平房，当地人用来做旅舍，平时供给这些大车司机休息。 梁小龙负责加水加油，杨华到旅社开了一间房，让老板煮了几碗面，梁小龙加完水后，将车开到旅社前，杨华招呼几人进去吃面，吃完后，安排分工：“小龙，你带着国华去睡觉，房间已经办好了，有亮，今晚我跟你守夜。” 朱国华第一次跑长途，听杨华的安排，有些不好意思道：“叔，你跟小龙去睡觉吧，我去守着。”杨华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赶紧跟小龙去休息，你不休息好，明天谁替小龙换着开车，驾驶员要休息好，才能保证好一车人的安全。” 一席话说的朱国华恍然大悟，梁小龙幸灾乐祸的看着朱国华笑，朱国华一拳打过去，道：“你咋不早跟我说呢。” 梁小龙道：“你也没问我呢”杨华看着他们打闹，道：“赶紧吃，吃了赶紧去休息，你们来的路上也没怎么好好休息吧。” 两人点头，不再打闹，四人快速的吃过饭，按照各自的分工去办事。杨华绕着卡车四周转了一圈，紧了紧车蓬上的绳子，田有亮跟在他后面看着。 “有亮，你到驾驶室里睡一下，上半夜我守着。” 田有亮道：“现在还睡不着，我守着吧，你先去睡会。” 杨华也不推辞，道：“那好，我先去睡会，你要随时走动起来，有什么情况叫我。” 田有亮点头道：“放心，大哥。” 农村的晚上最害怕的就是有人来放油箱的油，偷车上的货，这种也就小偷小摸，一两个人，最害怕被抓到，只要车边有人看守，也倒不足为惧。 夏天的夜晚凉爽，蚊虫也多，黑夜里一片寂静，远处的村子里偶尔有一两声狗叫，耳边最多的的声音还是蛐蛐的此起彼伏的鸣叫， 今晚的月亮很亮，照的万物一片白茫茫，黑夜的星空格外的好看，犹如黑丝绒上布满璀璨的宝石，田有亮趁着夜色围着车转了几圈，靠在车头看着星空，听着虫鸣，车里是杨华均匀的呼吸声，心里有一瞬间的放松。 自从媳妇生病后，田有亮每天从睁眼开始，就不停的忙碌，种地，养牲口，借钱，带媳妇看病，每一天身体上的劳累加上心里的压力，真的感觉自己喘不上气来。 有时会想，得病的那个怎么不是自己呢？往事在一点点的上心头，难得的轻松逐渐被往事淹没，忽然，不远的荒地里发出梭梭的声音，田有亮心头一惊，将手里的手电打开，照射到声音的地方，大喊一声：“谁？” 草地里声音一下停了，手电昏黄的光照射的并不远，看不清前面的情况，杨华听到声音，也赶紧下车，问：“怎么了？” 田有亮指指手电的方向，并没有说话，半响不见前方有动静，大概是看有两个男人守车，没敢之声。今晚来探过路，应该后面是不会来了，杨华按下田有亮手里的手电，默默的关掉，道：”风吹的吧，没事，我们多走动点，有事叫一声，楼上的就下来了，咱们七八个人还怕什么？“ 这话是说给草里的人听的，这是自己给自己鼓劲的，田有亮也大声的说：“要上去叫他们吗？” 杨华道：“先不用，站在下面一叫就听得到了。”说完两人便不做声，站在车子影子里，盯着远处，半晌没有动静，应该是走了。 杨华跟田有亮一人一边又检查了一遍货车，两人靠在车子的影子里闲聊。 杨华道：“我给你孩子一人买了一套运动服，等回去你带上，孩子们都喜欢新鲜，我也不知道买什么，运动服咱们农村还是少见的。另外还有一包大白兔，给孩子门解解馋。” 田有亮有些意外：“大哥，别，你带回去给你家孩子吧，我看了，一套运动服四十多呢，三套就是一百多，我跟你出来，什么都没干，拿三百呢，怎么还能要你的衣服。” “我家有那么多孩子吗？”杨华假装生气走：“那是我买给孩子的，跟你的工钱没关系。” 这么一说，田有亮也没办法拒绝了，只得道谢，杨华掏出纸烟，递了一根给田有亮，黑暗里两根烟头忽明忽暗。 杨华吐了口烟，道：“有亮，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跟我跑这一趟吗？” 田有亮黑暗里看不清杨华的脸，道：“不知道，但是我感觉你是在帮我？” 杨华没说话，一支烟快尽了，才说：“我看到你现在就像看到我的过去。” “你的过去？”田有亮有些好奇，杨华道：“我头一个媳妇得得糖尿病，也是花光了家里的钱，我带着她在医院里都住了半年，信用社借了还，还了借，现在还差着八千的贷款，孩子没办法带着，被她姨妈带走帮忙抚养。” “后来还是没救活她，儿子现在也跟我不亲，你还好，孩子都带在自己身边，也没有什么搅局的人打乱你的生活，那个时候的我，家里离不开我，医院也离不开我，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那个时候就想，要是有人帮帮我该有多好。” 听着杨华的自述，田有亮心有同感，不由道：“大哥，你比我好点，遇到现在的嫂子，不嫌弃还帮你还账，能干，我媳妇要是走了，谁还敢嫁我，帮我撑住半边天。” 杨华一愣，是呀，要不是周玉，自己还过着痛不欲生的日子，只是自己从来没有发现是周玉帮自己顶起了半边天，原来，外人都看的明白的，只有自己看不明白，一瞬间，对周玉的歉疚更添几分。 第135章 安全到家 第二日的行程很顺利，杨华跟田有亮在车上睡了一觉，临近下午三点，到了九道弯前的休息站，今天运气不错，休息站有两辆货车等着过弯。 梁小龙给车加水，杨华掏出烟，跟前来的两车司机套近乎，大家都加好补给，趁着天早，赶紧过弯。 可能是车多人多，也可能是政府严厉打击违法犯罪，这次过弯很顺利。出了九道湾，在最近的休息站休息了一晚，再走一日就到家了。 想着马上要回家，田有亮有些紧张，这趟出来，前前后后有五六天，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出门的时候虽然给邻居打过招呼，帮忙照看家里，但始终是有些不放心，这马上就要到家了，心里就越发的紧张。 杨华检查完车身，都已经到自己家乡地界了，也就不那么紧张了，打开车门准备到车上坐会，只要不睡觉，周边有个风吹草动也听得见。 见田有亮还没睡，问道：“怎么？睡不着？” 田有亮没直接回答，反问道：“大哥，你说我们那里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厂，要是有的话，我们就可以边上班边照顾好家里了。” 杨华一愣，不知道怎么回答，田有亮自顾自的说：”要是有这样的厂，年轻人不用外出挣钱，老人有人照顾，孩子可以跟在父母身边，外来的商人可以带来各式各样的稀奇物品。我们的生活是不是会比这里更好？” 杨华的内心有一刻忽然不平静了，是呀，要是自己村也能建这样的厂，大家的生活是不是就更美好了？ “大哥。”田有亮忽然凑过来，眼睛在灯光下闪着希望的光，问道：“你这么有本事，你带头建个厂呗，我跟着你干呢，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杨华心头一动，道：“好呀，你等我攒够启动资金，要干我们就干大的，找到时机我们就干起来。” 田有亮也知道，建厂不是张嘴说说就行的，关键的就是钱，杨华虽然没有立刻答应，但是听他这样说，心里好像看到了希望，有希望，人生就不会那么苦。 第二天下午，一行人才到村里，老廖早已经把仓库收拾干净，地面铺上之前放粮食的木板，大家七手八脚的将货下到仓库里。 下完货已经是傍晚，杨华将大家的钱结清，本想叫回家吃个饭，但大家太累了，都想早点回家，尤其是田有亮，恨不得马上一步到家。 杨华也不挽留，再说周玉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回来，可能没准备大家的饭菜，大家客气几句各回各家。 杨华到家的时候，周玉带着孩子正在吃饭，杨华忽然回来，倒是让她们惊喜了一下，小丹忙着抱抱杨华，欢快的拉着杨华去吃饭，周玉赶紧拿碗给他盛饭。 小丹边吃饭边问杨华：“爸爸，路上辛苦吗？”这一句，杨华感动的差点掉泪，还是小棉袄贴心呀，周玉也看着他，等他说话，杨华带着幸福感边吃饭边跟娘几个讲这次出去的见闻。 小丹听到爸爸给自己带了礼物，高兴的碗一放，就往堂屋去，杨华也吃好了，跟着上去，找剪刀剪开大袋子的绳子。 小丹在旁边迫不及待的给杨华鼓劲：“爸爸，加油，加油。”杨华又好笑又幸福，一刀剪开麻袋，小丹手忙脚乱的打开口袋，一辆蓝色的儿童三轮车露出来。 “哇，爸爸，我好喜欢呀。”小丹惊呼着，表情有些夸张，但是却是小孩子最真实的情感表达，这样的表达，让杨华浑身的疲惫都消散了，周玉也抱着小海上来。 “妈妈，你看，爸爸给我买的，我还没见过呢。” 小丹开心的拖出小单车，坐上去，却不知道怎么骑，杨华在旁边指导：“你一只脚往前蹬，另一只脚跟上。” 小丹听着爸爸的知道，笨拙的蹬着脚踏，杨华拿出围巾递给周玉，“小周，这是给你的。”周玉有些意外，还是笑着接过，打开是条颜色靓丽的羊毛围巾，心里挺高兴的，说不出小丹那样的高兴话，还是假装责怪道：“买这个做什么，天天干活，也用不上。” 杨华笑道：“吃酒做客怎么用不上了，以后我给你多买点鲜艳的衣服穿，别老穿那些灰黑白的。”这话说的周玉喜欢听，上辈子的后半世，杨华确实也是做到了，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穿什么，每次出门都给自己带。 杨华接过小海，将翠绿的铁皮小青蛙递给他，小海不懂，拿在手里朝着杨华“嗯嗯”似是在问，这是什么？杨华将小青蛙扭了几圈，放到地上，小青蛙一蹦一蹦的跳起来，小海懵了一下，接着哈哈笑起来，挣扎着要下地，杨华将他放到地上，小海追着爬出去。 小丹骑了几圈小单车，实在是不会骑，见杨华袋子里还有东西，忍不住再来翻，翻出黄色小裙子，惊呼：“好漂亮呀。”说着就往自己身上套，周玉在旁边帮她隔着身上的衣服套上。 小丹转了个圈，开心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又来翻袋子里，袋子里还有一套蓝色的运动服，一包大白兔，小丹拿了一颗糖递给周玉；“妈妈，吃糖。”又递了一颗给杨华，自己剥了一颗塞在嘴里，指着运动服含糊不清的问：“那个是给谁的呀？” 杨华拿起衣服，道：“这个是给哥哥的，你穿不了。”说着问周玉：“杨波这几天回来过吗？”周玉有些不高兴，道：“你把他放心口上，他把你放泥巴里，这几天人影都没见过，倒是听说，他俩到处在说我们恶毒，不让杨波读书，回来伺候我们一家呢。” 杨华皱了皱眉，道：“管他的，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随他去。”说着将手里的衣服丢在麻线沙发上，眼睛看到屋子里还没收拾好的货，问道：“有人上门买货？” 周玉撇了一眼屋子里的货，道：“没有，我去赶集了。”杨华一愣，惊讶的看着周玉，不信的问道：“你带着孩子去赶集？” 周玉确认的点点头，“今天是周一呀，你不在，只能我自己去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困难的嘛。”杨华小心的问：“你请谁给你开的车？”周玉看看院子里的车，满不在乎的说：‘我自己开的呀。’ 杨华更惊讶了，“你会开？”周玉不屑的看他一眼道：“看不起谁呢，这个有什么难的，不就是一个油门，一个刹车的吗，自己沿着自己的路线靠右边走就可以了呀。” “可以呀，小周。”杨华赞赏的看着她，这个周玉，越来越让人摸不到底了，跟之前只会埋头种地的小女人完全不一样了，好似她脑子里有着无数的主意。 第136章 取货 周玉收起围巾，道：“等有钱，把院子浇灌一下吧，下雨满地都是泥巴，一走路屋子里都是泥浆，围墙也给它弄起来，以后拖拉机里面的货就不用卸下来了，大门一关，再养只狗，什么也不怕了。” 杨华嗯了声，眼皮开始打架，周玉碎碎念：“你不知道，你走没两天，隔壁的那个就来借拖拉机。” 杨华打起精神来：“你借了？”杨华知道她说的是隔壁的朱建冲。 “没借，”周玉带着怨气道：“前些日子的事，跟他没关系，他顾念着他爹妈，哥哥的，跟我们还不是脸不是脸，嘴不是嘴的，我还想着这回甩掉这个狗屁膏药了，没想到他又厚着脸来了。” “以前借单车锅碗瓢盆就算了，现在还想借拖拉机，想的美。”周玉想起以前朱建冲借了自己家的单车，一借就是好几天，下地干活都要骑着去显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家的，最后自己家要用，还得找他要，要就算了，他还一脸的不高兴，觉得自己家小气，单车放在他家怎么了？想想就来气。 为此两家还不愉快好久，见面话都不说一句，后来他自己想通了，又开始来热络。 “你怎么拒绝的？”杨华来了兴致，以往周玉的性格是断断说不出拒绝的话的，周玉咧嘴笑笑，道：“他说要借了去他老丈人家，他老丈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多远呢，三两步就到的路，他好意思开口借拖拉机，我就跟他说，没柴油了，你去打点油加进去吧。” “他还不信，到拖拉机前左看右看，跟我说，二姐，要不你给我加点，我拉点东西一下子就回来了，用不了多少。”周玉说着，自己都快气笑了。 杨华也觉得无语极了，他这是连油费都不想出呢，周玉接着说：“我没搭理他，他又厚着脸说了一遍，我就说，你腿脚灵活，又没拖儿带女的，你跑一趟加油站不行吗，我这两个孩子带着，你叫我去给你买油？我这是借车还得出钱出力了？我是有多下等？” 这一通怼，杨华赞道：“说的好。后面呢？” 周玉悄悄的指了指朱建冲家的方向，乐道：“还有什么后面，现在见到我，又开始不理人了，出去站街，缝人就阴养我们，说我们有钱了不起了，看不起人了。” “前天说了，我正好听见，我直接回他，要不你也有钱点，你也看不起我一回？他脸都红透了。” 听着周玉的讲述，杨华也觉得身心舒畅，以前怕这怕那的，什么都不敢说，你看，说了别人也不能拿你怎么样呀？这样垃圾的人，身边少一个就多一份安静不是。 孩子们玩了一会，杨华实在是累的不行，哈欠一个接一个，赶紧洗漱了早早上床睡觉，这一觉睡的极是安逸，醒来已经是中午了，睡的好，精神就足。 起床洗漱，见梁大鹏家的媳妇站在院子里跟周玉说话，梁大鹏家是养种猪的，配一次十块钱，两个妇女在，杨华也不好多问，只简单的跟梁大鹏媳妇招呼了一声，便进厨房看看，菜已经备好，周玉还来得及炒。 杨华利落的给下锅炒了，刚炒好，周玉就进来了“我还说，等你起来再炒呢。”杨华看了眼院子里，已经没人了，问道：“走了？” 周玉拿出碗筷，道：“走了，留她吃饭，她不在。”杨华道：“都发情了？” 周玉舀了饭，道：“没呢，有三只发情，另外两只应该快了，你要抽个时间把猪圈再分隔一下，每一头都单独关起来，现在的圈太大，不好管。” 杨华“嗯”了声“过几天就弄。”周玉放下舀好饭的碗，上堂屋抱起小海，叫着小丹下来吃饭。 下午，杨华到粮食局看货，好多下了单的本村人听到杨华回来，早在粮食局拿着条子等着领货了。 杨华打开登记的本子，一边收收据核对，一边报数，让老廖出库，周边的村户看着粮食局人来人往的，也过来凑热闹。 人群里，杨华看到朱家章，朱超章两兄弟也在里面，朝着杨华这边张望，杨华假装没看到，认真的核对每一张收据，一直忙到傍晚，预定的货才全部拿走。 杨华到仓库里盘点了剩下的半仓库酒曲，这剩下卖一箱就是纯利润呀，眼前的都是钱呀。 杨华先给了老廖三十的工资，老廖有些不好意思道：“这还没到月底呢，呢怎么就给上了？” 杨华道：“早给晚给都是要给的呀，再说，还有件事要请你办呢。” 老廖将钱装到上衣口袋里，道：“啥事，你说，只要不难，我都给你办好。” “不难。”杨华递了一支烟给他，道：“我弄个牌子放在粮食局门口，有人要货的话，你帮我卖着，一个星期我来盘一次点，收一回款，这也倒不难，就是要麻烦你给开门拿货。” “我当是什么难事？”老廖满不在乎道：“看仓库本来就是我的职责，你这仓库是出了钱给公家的，按理来说，不管是谁用，公家发来钱给我，我都该看着，你看，你还多给我一份钱，做看管费，这代收一下钱，开个门拿个货不是应该的吗？” 我好说话，你也好说话，爽快的人凑到一起，事情就是好办，杨华又交代了老廖注意防火防贼，老廖一一保证。 杨华是相信他的，当年粮食局那么多的粮放在仓库里，老廖看的没少一粒，何况是才一仓库的货。 没有订货的本村人也零零散散的开始往杨华这里拿货，隔壁村有酿酒的也往这边来。 剩下的酒曲还有一半不到，按照以往的经验，五百件酒曲的出货速度大概在四到五个月，这样的出货周期有点长。 毕竟本村酿酒的就那么多，酒曲的用量也是有定数的，这样也不是办法，出货周期长，看似是赚的多，实际除了仓库费，管理费，平均下来也就是赚个辛苦费而已。 得想办法才行，杨华看着仓库前门可罗雀，有些焦虑，忽然想起在酒曲厂的曹厂长说，不等人上门，自己拉货上门。 对呀，自己拉货上门去，整个虎城县，有三四个镇在酿酒，本村的是玉米酒为主，黑水镇的是荞麦酒为主，另外两个镇的是大米，高粱等杂粮为主。 凡事酿酒都要酒曲的呀，自己的价格比供销社的便宜，拉货上门，怎么会不好卖呢？ 想到这，杨华一下子高兴起来，周一到周五，拖拉机闲置，可以拉货去走街串巷，周六周天赶集，这样的安排再好不过了。 想着锁了仓库，将钥匙交给老廖，哼着小曲去找村里盖房子的师傅，给自家猪圈做隔断。 第137章 举报 这几天要货的少，酒曲就全权交给老廖管理，杨华找了泥水匠给猪圈做了隔栏，将受精的母猪分开关住，刚做好，老廖就慌慌张张的来了。 杨华一看，心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莫不是酒曲出事了。老廖到杨华跟前，将杨华拿到没人的角落里，急道：“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今天县上来人了，说接到举报，你投机倒把，现在把仓库都封了。”老廖急的差点跺脚，杨华心里也慌了一下，不知道是哪一步做错了，但是现在不是慌张的时候。 “你知道现在人去哪里了？”杨华追问，老廖说：“听说到乡政府去调查了。” 杨华稳定心神，道：“好的，我知道了。”老廖通知到了，又急吼吼的往回走，“我得赶紧回去，那边走不开人。” 杨华送走泥瓦工，赶紧进屋找营业执照，以及出发前村里给盖的货物用途证明。周玉在厨房，多少也听到了点消息。 跟着进去，问杨华什么事，杨华来不及解释，只说“小事，我去去就回来。”说着将找出的东西放在公文包里急忙出门。 周玉心神不宁的做饭喂猪带孩子，盼着杨华早点回来，投机倒把这事罪名要是成立了，那是的判刑的。 下午杨华回来了，刚坐下，周玉把门关上，问道：“怎么样？”杨华长舒一口气，道：“还好，我们提前办了营业执照，村里也打过证明，乡政府的梁秘书也跟县里的人说好话，说他们是知道这件事的，整个村唯一的经济支柱是酿酒，这也是为村里，乡里发展的小优势。” “都是为老百姓过好日子，手续合法的卖点酒曲，也是带动乡里的经济发展，人证物证都有，县里的人才放松，说他们也是接到举报，本着有举报就要查的原则，既然情况不属实，那就算了。” “谁举报的？”周玉恨的牙痒痒，这是有多眼红，才几天就按耐不住，要搞垮自己家了。 杨华摇摇头道：“不知道，人家不说，要保护举报人。”说着凝目深思，周玉脑子里转了一圈，将有可能举报的人想了一遍。 “我觉得有三种可能。”周玉说，杨华抬头看着她，说：“你说说，那三种？” 周玉道：“第一种，就是供销社的举报，咱们的价格比他们便宜，抢了他们的生意，他们怀恨在心给举报的。” “第二种，最近咱们得罪的人就朱家那一大家子，尤其是朱超章朱建华那一家，你说会不会他们？” 杨华没说话，刚回来那天，确实看到了朱家章，朱超章在人群里看着，周玉接着说：“第三种就是朱玉芝干的，具体为什么，我都不用说了。” 杨华想着周玉说的每一条，沉思了良久，道：“供销社是国营企业，里面的人拿的都是固定工资，应该是不会管这个事的，你说的后两种有很大可能。” 没证据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即使有证据又能怎么样呢？每个人有举报的权利不是吗？ 两口子前段时间刚平下去的气，一下子又堵上来了，这是欺人太甚，但是又无可奈何。 事情没有闹大，也就没必要追究了。原本以为这只是人生路上不顺利的一个小坎坷。没想到还有更大的坎坷在后面。 正常的日子过了几天，周日收了摊子，开始起风了，一家人刚到家，乌云黑压压的盖过来，两口子抓紧时间把货卸下来搬进屋里，拖拉机里的油刚抽完，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就下来了。 干涸许久的土地疯狂的汲取着水分，雨雾带着土腥味四散而开，这场雨预示着雨季正式到来了。 下了整夜的雨，由大到小，由小到大，淅淅沥沥的，下雨就干不了地里的活，周玉到灶房煮了一锅煮食，怀孕的母猪不能再喂生食里，地里拔回来的猪草得洗净剁碎里才稠汤，以后闲暇的日子就该到地里拔猪草里。 杨华清扫了猪圈，周玉将换下的脏衣服拿到井边，打了几桶水倒进盆里，将脏衣服浸湿，天上又开始下起毛毛细雨了，周玉将盆端到廊檐下，实在太忙了，只能趁下雨天抽空洗好衣服，放在廊檐下晾着。 周玉将洗衣粉倒进盆里，开水往里面一倒，再加瓢冷水进去，用手搅匀洗衣粉，化成泡沫水，再倒进浸泡好的衣服上，一起搅拌揉了几下，让每件衣物都沾上洗衣粉水。 让它多浸泡一下，洗衣粉才能更好的去污渍，杨华洗干净手脚，换了衣服到厨房准备做饭。 院子里忽然闯进几个人，二话不说，就往屋里去，周玉见状，从廊檐下站起来，拦住道：“你们是谁？干什么？” 带头穿夹克衣服的男的，倒还算客气，说：“我们找杨华。” 杨华听到声音，也从厨房里出来，看着眼前不认识的人，问：“找我做什么？” 那人寻着声音过去，看了杨华一眼，对杨华道：“你是杨华？” 杨华“嗯”了声，那人道：“我们找你有点事，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你们是什么人，我们不认识，凭什么跟你走？”周玉拦住问，这莫名其妙的陌生人到家里带人走，实在是害怕的紧。 那人也不恼，道：“我们是县里纪检的，接到群众举报，杨华在担任村支部书记期间有贪污受贿的嫌疑，我们得调查一下。” 这一说，两人头上一个惊雷炸响，自己干干净净的，一心为村里的人办事，怎么自己就变成了贪污受贿的。 周玉不信，还要拦着问个仔细，杨华到她跟前，说：“没事，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跟他们去，我就不信了，没做过的事，怎么就能变成真的。” 夹克男人也说：“放心，没有的事，我们也不会冤枉他的，我们就请他回去调查一下。” “请到哪里？”周玉问，夹克男人说：“乡政府，问完了就会让他回来的。” 话虽这样说，冤假错案难道就不会有吗？周玉还要说，杨华已经穿了卡其四袋服外套，拿了把伞对来人说：“走吧。” 一行人打了伞往院外走去，周玉忽然觉得心慌的厉害，上次的举报才刚完，这才几天就又开始了，这到底是谁举报的。 第138章 贪污受贿 周玉心神不宁的做好家务，给孩子洗漱好，简单的吃过饭，背着小海，打着雨伞，带着小丹参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泥巴路上，往乡政府去。 刚到乡政府门口就碰上江所长，江所长见她着急忙慌的来，拦住道：“你来干什么？” 周玉急道：“有人冤枉杨华贪污，我不放心，来看看。” “杨华的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不会有事的。带孩子回去吧，你在这里也没有用。”江所长推着她往外走。 “你知道是谁举报的吗？三番两次的，这是搞死我们家吗？”周玉差点哭出来，江所长安慰道：“先回去吧，回去等消息。”有些事他知道了也是不方便说的。 正僵持着，早上的夹克男打着伞带着两个人过来了，一看周玉，道：“正好，你来的正好，我们正要找你去呢？” “找我？”周玉疑惑的问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不成自己也参与 贪污了。 夹克男点点头，道：“到里面去谈谈吧，有些事我们要问问你。”好吧，走不掉了，周玉也想知道，到底杨华“贪污”了什么？ 一行人往政府办公楼走去，夹克男带着周玉进了一间会议室，会议室里面还有两个上了年纪的人男人坐在长桌子对面，见周玉带着孩子进来了，对江所长道：“你把孩子先带出去，我们问点话，马上就好。” 江所长应着，蹲下身对小丹道：“走，伯伯带你吃好吃的。”小丹也觉得气氛不对，警惕的看看周围的人，紧紧的拉着周玉的衣角不放手。 周玉知道，今天的话是不能不谈了，自己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便对小丹道：“你跟江伯伯出去玩会，妈妈一会儿就出来。” 小丹点点头，一步三回头的跟着江所长出去，会议室的门被关上了，对面的两个男人，一个约莫五十岁，体型微胖，穿着深蓝色衣服，自我介绍道：“我是乡纪委的副书记，姓梁。” “这位是县里的纪委监察干部，姓张，你叫他张干部。”梁书记指指旁边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摸了摸鼻子上的眼镜，向周玉点点头，表示打招呼。 带周玉进来的夹克男招呼周玉坐下，自我介绍道：“我姓马，你叫我马干事就可以。”然后坐到桌子的一端，向两个领导问道：“领导，可以开始了吗？” 两人点点头，梁书记不急不慢的端起陶瓷杯子喝了一口水，道：“你是杨华的老婆，叫周玉是吧。” 周玉点点头，梁书记道：“这个名字还是最近才改的？” 周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禁问道：“怎么了，是我改了名字改出问题了吗？” 梁书记一愣，意识到自己的话偏题了，尴尬的笑笑：“不是，你也别紧张，我刚刚就是随口说说，跟你改名没关系，那么我们就说正题了。” 周玉看了两人一眼，好家伙，这是该调查的都查了一遍吧，先听听他们说什么吧。 梁书记道：“杨华犯了什么事，你作为他媳妇，应该都知道的吧。” 周玉眼皮一跳。道：“犯什么事了，这我还真不知道，他是敲诈勒索了，还是杀人放火了？” 梁书记本想诈一下她，没想到周玉根本不按套路来，反被将了一下，面子上一时下不去，“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喝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周玉看着三人，忽的一笑，道：“你生什么气，你问我，我不是回答了吗？难不成，我不知道，你问了，我就得按照你问的说，我知道？” 这女人不按农村妇女的经不住吓标准来呀，梁书记一时接不上话，在旁的张干部忙做和事佬道 ：“小周，你也别激动，不知道，我们就慢慢说嘛。” 说着拍拍梁书记，让他消气，对着周玉说：“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杨华在担任大树村支部书记期间，利用职务之便，收取百姓贿赂，你知道这事吗？” 周玉想了想，道：“不知道，你今天说了我才知道，他收了放哪里了？” 张书记一噎，周玉接着说：“好呀，这个忘恩负义的人，我替他管着家里，省吃俭用的还账，他拿了别人的钱竟然不给我，领导，你们得好好替我审一下，他的钱拿到哪里藏着了。” 这？两人的思路一下子被打乱了，梁书记敲敲桌子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 “那我们讨论什么？你们说他贪污，我又没看到钱，那钱肯定被他藏起来了，你们不想找到贪污的钱吗？”周玉紧紧反问，局面一下子变了。 张干部道：“小周，你先听我们说，你知道的就说知道，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 “我是在说我不知道的呀。“周玉一脸懵懂，两人无奈的看了一眼，梁书记道：”我们就不要兜圈子了，直接说吧。” 周玉认真的看着两人，等他们说话。梁书记拿起一张写满字的纸，道：“这张纸上是举报人说的事，我们也去调查过，基本是属实的。” 说着，挑着重点的讲：“群众举报材料里面讲，杨华在没担任支部书记前，家里欠着过万的债务，去年到目前，你家又是盖房子，又是买拖拉机，做生意的，这些所有的花费就到五六千的开支，你能跟我们说说，你们哪里来的这些钱？” 梁书记放下手里的纸张，眼神犀利的看着周玉，周玉认真的想了下，道：“房子是被逼着出来盖的，地是自留地，原本不大，东一块西一块，用地置换到一起的。没花钱，你们可以找大炮筒问，他帮忙置换的，置换的手续他那里可以查。” “房梁是大炮筒家借的，三间房子的顶上木料一共九百多，都是大炮筒的，你们也可以去问，砖瓦是在者村大青瓦窑赊的，还没有还，一毛五，十匹。” “二楼的木板顶，是刘杨波家借的钱，木料村买的货，送货的姓张，木料村独一家姓张的。” 马干事在旁认真的记录着，梁张二人时而喝水，时而交头低语两句，听周玉说到这里，不禁问道：“盖房子没花钱，那你们的拖拉机哪里来的，一辆拖拉机也要一千块吧？” 周玉在心里白了他一眼，道：“这个钱就更好说了。”说着把自己去五龙河怎么拿的工资，又怎么做的生意，卖的什么产品，一五一十的都说了一遍，并且留了可以查证的人。 一口气说完，张梁两人默不作声，马干事把记录好的纸张递给二人，二人看后，又拿出本子下压着的另外一张纸，那是杨华的口供，两人对比了半天，内容大差不差。 第139章 谁举报的 梁主任放下两张口述，对周玉道：“小周，你说的我们也登记了，你先回去，这个事我们会好好查查的。” 周玉点点头，道：“我能问问，是谁举报的？” 梁主任道：“这个不能说。”举报人肯定要保护好的，防止打击报复，要是说了，以后还有谁敢举报违法犯罪。 周玉有些不满，道：“如果有这样的事实在，那他举报的对，但是，如果没有这样的事，他算不算诬陷？那我们该不该知道他是谁？” 这话说的也没毛病，好像对也好像不对，梁书记道：“我们有我们的纪律，这个不能说的，再说了，杨华要是没有问题，他举报归他举报，我们查了，不正好给杨华清白嘛。” 这话说的，周玉微微有些怒气，道：“那我能知道，前几天举报我们投机倒把的人跟这次贪污的是同一个人吗？” 梁书记看看张干部，眼神交流了一下，张干部道：“是同一个人。” 周玉呵呵冷笑一声，“这是要把我们家往死里整呢，这是多大的仇。” 这是事，梁书记张干部觉得 自己管不着，更不想问，便说：“小周，先回去吧，你说的我们都会查的，查清了就还杨华清白。” “杨华呢？”周玉不死心的问，马干事急忙道：“他在隔壁呢，我们还有点问题要问，你先回去吧，问完了就让他回去。” 都这么赶人了，周玉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站起来开门出去，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了，瓦沟水哗哗的往下流着。 周玉站在房檐下，愣愣的看着，怎么这一辈子跟上一辈子会有些不一样呢？难道这辈子自己这么拼命的去改变，反而变的越来越糟呢？ “小周。”耳边响起陶竹的声音，周玉循声看去，陶竹范平，还有老会计都从旁边的办公室出来，前面领头的是早上跟着马干事一起的年轻人。 周玉不禁好奇，他们怎么也来了，“你们也被举报了？”陶竹苦笑一下，道：“说没举报吧，但也算是举报了，杨华的事我们最清楚，有人举报他，不得把我们叫来。” 才说几句，带头的年轻人就催促道：“别说了，快进去吧，领导等着呢。” 几人连连称是，按要求进入办公室，门被一一关上，周玉心乱如麻，背上的小海睡醒了，扭动着身体，发出呜咽声，周玉把孩子放下来，抱在怀里，坐到楼梯下面，趁着没人，给孩子喂几口奶。 喂饱小海，雨渐渐小了下来，周玉抱着小海到派出所办公室，小丹正和一个女警在玩游戏，见周玉来了，叫着“妈妈”扑过来。 江所长听到小丹的叫声也走过来，女警见没自己的事了，打了声招呼回自己的工位上，周玉道了谢，牵着小丹准备回家，江所长跟出来，道：“放心，小事，我不相信他是那样的人。” 周玉感激的笑笑，跟江所长道了别，将小海背到背上，打开伞，牵着小丹往家走。 梁书记，张干部拿着村委会几人的口述，看了又看，道：“目前从这些口供上来说，杨华是没有问题的，杨华跟他媳妇说的也差不多，上面提到的那些人核实了没有？” 马干事急忙道：“村里的都核实过了，是真的，远的要明天才能知道。” 张干部点点头，拿着口述，道：“走，再去问问杨华。” 三人一起到杨华所在的房间，杨华正闭着眼睛睡觉，听到声响，睁开眼睛看了三人一眼。 张干部呵呵笑道：“你倒是心宽哦，这样还能睡着。” 杨华坐直了身体，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梁书记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也笑道：“杨华，你是我们这几个村的优秀村干部，又是党员，毕竟群众的利益大于一切嘛，你也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我们也是走个流程。” 杨华也笑笑道：“我能有什么思想负担，现在我也不是村干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前面聊的我们都核实的差不多了，还有一个问题要问问你？”梁书记问道：“举报信里面说到，一个梁永福家，郭子兴家，还有梅荣华家，他们家的地都是你批准盖的？为什么？他们给你钱或者东西了吗？” 杨华无奈的看着三人，道：“我没收过他们任何东西，批准他们建房是有原因的，梁永福家老宅只有一间，他家兄弟三人，都结婚生子了，挤在一起根本住不了。” “郭子兴家，是外来户，没有自留地，兄弟六个，两间房，前些年因为穷，还闹出了偷东西的事，老大现在还在关着，我是给他们批了建房手续，在村外的山坡上，那块地是本村梁小福家同意让出来的，这是他们两家的交易，跟我没有半分钱关系。” “梅荣华家，也是外来户，没田没地，早些年买了公路口的五保户老宅，两间，他家十四口人挤在一起，后来孩子长大了，要结婚，总的有个房间吧。这也是我批的。” “我就问问各位领导，我们做干部的，是不是为了老百姓做事，我这样做，哪里不符合规矩？我更没有收过他们的任何东西，你们可以去查。” 梁书记，张干部静静的听完，半响才道：“好，你说的我们都登记了，你先休息一下，我们去合计合计。” 杨华没做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听着三人都出去了，心里默然有种悲凉感，自己为这个村做了这么多的事，刚下台了，就换来这样的报复，实在是难以接受。 周玉带着孩子在雨里走着，转过弯就到自己巷子口了，蓦地，路口跳出个人影，吓周玉一跳，看清了是朱建和媳妇，不由的变了脸色，她是最喜欢听热闹，说别人的。 果不然，朱建和媳妇站到廊檐下，一脸嬉笑道：“听说你男人贪污，被抓起来了，是真的吗？” 这一刻，周玉浑身血气上涌，怒道：“谁跟你说的？” 朱建和媳妇得意的说：“早上我看见他被带走的，你这官太太这回也做不成了。” 周玉忍住怒气道：“咋的，我做不成，你是想赶着上去做呀，今天来了个县里的，要不，你收拾打扮一下，晚上去敲敲门看看，人家瞧得上你不？” “哎呀呀，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朱建和媳妇急的东张西望，生怕被别人听见，毁了她的名声。 “这就难听了？我难听的还没说呢，政府都没敢公布说我家男人贪污，这前脚才走，后脚你就敢出来乱说了，难不成，你昨晚是在那些人家里睡一块的，人家什么都给你先说了？” 朱建和媳妇变了脸色，道：“你再胡说一个试试。”周玉冷笑一声，将手里的伞一丢，挽起袖子道：“老娘今天正生气了，愁着找不到人撒气，试试就试试。” 朱建和媳妇一看，她是来真的，也不敢应战，连忙后退几步，往自己家走去，边走边骂：“开不起玩笑，泼妇。” “你开的起玩笑，你过来开呀，你走什么，我也跟你开一个试试。”周玉扯着嗓子喊起来，朱建和媳妇走的越发的快。 “妈妈。”小丹捡起地上沾了泥的伞，小声道：“爸爸，不回来了吗？” 周玉接过伞，天上还飞着毛毛雨，小丹的话，周玉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只说：“走，我们回家等爸爸，爸爸一会就回来。” 第140章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周玉回到家给小丹擦干头发，换下湿了的衣服，两个孩子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捂着，防止受凉感冒。说是叫回来等着，等到什么时候呢。 想着今天被问的话，周玉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哪句说的对不对，会不会影响到杨华，再往下想，都是一个人举报的，那会是谁，最大的可能就是朱建华家，朱玉芝家了。 到底是哪一家，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周玉越想越气，别人不告诉自己，自己还不会去问。想着，把孩子抱起来，送到杨丽芬家，请她帮忙看着孩子，自己打着伞往老宅去，是鬼是要妖，自己今天就去问个清楚。 一路勇气不减，到了老宅大门口，脑子忽然清醒了一下，这要进去问谁呢？你问了人家也不会承认的呀，真是气糊涂，这样贸然进去，那些不讲道理的人不得狠狠的骂你一场。 正后悔着，李大脚从茅厕过来，看到周玉站在门口，道：“你怎么不进去。”周玉吓一跳，支吾了一下，李大脚道：“走，进去避避雨，你是过来拿什么吗，要不好意思，我去给你拿。” 这倒给了周玉台阶下，周玉道：“不了，我自己去拿。”说着两人一同进去，李大脚回自己家，周玉上了老宅的台阶，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堂屋门。 今天朱玉芝也在，正给朱家章一针一线的补衣服，见周玉来了，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最后笑道：“哎呀，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呀，快坐，快坐。”说着起来把门关上：“雨天风大，把门关一下暖和。” 周玉眼光扫了一遍屋里，问：“他外公呢？”正说着，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朱家章披着衣服出来，看到周玉也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周玉会来。 朱玉芝拉周玉坐下，那态度就似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的不愉快呢，周玉不得不佩服她，这才是人家能娘家婆家都哄的高兴的本事吧。 “妹子，你今天怎么来了？”朱玉芝热情的让周玉有些不舒服，她能大肚，自己可不是那个大肚的人，不想跟她套近乎。 既然来了，那就顺便问问吧，“杨华被举报贪污，你们知道吗？”周玉认真的观察着两人的表情，两人面上都是一惊，看不出什么不同。 朱玉芝问：“什么时候的事情呀？”那一脸的好奇，貌似不像是假的，周玉反问：“你不知道？” 朱玉芝一脸茫然的摇摇头，周玉直接开门见山的问：“我今天去政府里面了，人家说了，上次举报我们投机倒把的，跟这次的是同一人，还说了，是我们本家的，我想了想，本家就跟你们结仇了，不是你们还有谁？” 朱玉芝一听，哎呀一声，急道：“你不能这样说的，虽然我之前是不同意这事办的，也找政府的说过，但是我们没有这样做的，毕竟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再说了，我们一个老农民，哪里知道做这些的，你叫我举报我还找不到门呢。” 看她着急的样子，不像是装的，难道真的不是她，周玉没做声，看着朱玉芝，朱玉芝被看的浑身发毛，急忙拉了拉朱家章，道：“爹，你说句话呀，这事真的不是我们做的。” 朱家章慢悠悠的掏出烟斗，朱玉芝更急了，对周玉说：“真的不是我们，你想想，我把杨华举报进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虽说我在这得了这一亩三地，但是来来回回的跑，也是不容易的，要是把杨华弄进去了，我不是得一个人给我爹养老送终，我婆家哪能同意呢，我哄着你们还来不及呢。”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原来装的像个没事人一样的对自己，后半句才是真目的，不过也对，人嘛，总要有点目的才是正常的，没目的都撕破脸了，还对你客气，那就是傻子。 朱家章抽了口烟，一改往日的不屑，对周玉道：“杨华这事真的不是做的，会不会是那家。”说着用烟斗指指朱超章家的方向。 周玉没做声，朱家章接着说：“他家老二在铁路上上班，我前几天听说，老二给他家带了信，想着应该是知道老大被关的事，气不过，给出了馊主意了。” 这么一说，周玉心里豁然明白了，朱家老二朱建庆吃国家饭，这些行行道道他是最清楚了，这是武的不行来文的了，势必是要把吃的亏给报复回来，像他们的家作风。 但是，知道是谁又有什么用，难道你能闯进人家屋里打他们一顿，骂一顿？真是臭狗屎，沾上了甩都甩不掉。周玉站起身，准备走，朱家章急忙问：“杨华怎么样了，回来了没。” 周玉冷冷的看着他，朱家章有些不好意思，用担心的口吻说：“家里要是需要帮忙，你跟我们说一下，我们过去帮你。”这忽来的“甜枣”让周玉一时接不下来，只冷冷说：“没什么要帮忙的。” 说着转身要去开门，想了下又道：“你要是想帮忙，你就不要出去说这件事，只当不知道，这不仅是为了杨华好，也是为你的大孙子着想，你也不想让人说，他有个贪污犯的爸爸吧。” 朱家章急忙点头，道：“嗯嗯嗯，你说的对，我不会说，有事你过来跟我们说一下。” 周玉没搭理，这么多年了，他不是骂就是冷着脸嫌弃自己，自己的心早已经冷掉了，休想三言两语就想把它捂热，捂不热的。 开门出去，雨已经停了，朱超章站在院子里，见周玉出来，扭头就往自己家走去，周玉本想上去问问，但一想，算了，问了有什么用，你且等着。 孩子还在杨丽芬家，自己得赶紧回去看孩子，想着拿了伞往家去，半路上太阳渐渐冲出乌云的包围，金色的光散在湿漉漉的瓦片上，放眼远处，一道彩虹挂在半空，绚丽的色彩很是漂亮。 周玉高一脚低一脚的踩在泥巴路上，雨停了，出来串门的闲人又多起来，碰到周玉的熟人叫住周玉道：“你家男人怎么了？”周玉本不想搭理这些长舌男，“没怎么呀。” 随意一句想打发走人，那人却不依不饶道：“我怎么听说，他贪污被抓起来了。”周玉回头怒瞪着他，道：“他要是贪污，早就富起来，还等着借东家的钱还西家的账，他贪污了你家什么东西，你说说？” 那人见她发火了，急忙说好话：“我也是听人说的嘛，你别冲着我发火，我也觉得杨华不是这样的人。” “谁跟你说的？”周玉反问，早上下着雨，大家都在家避雨，杨华出门的时候没几个人见到，怎么老宅这边就有人知道了。 “建华他爹刚刚来串门说的呀。”那人一脸无辜，是了，刚刚自己开门的时候看见那老东西在院子里，原来是串门才回去的，别人都不知道的事，他就知道了，这事还不是他做的，那是谁做的。 周玉没在说话，自顾自的回家，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若要来挑事，我也要让你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第141章 包二奶 傍晚时分，看押杨华的办公室门打开了，马干事进来说：“杨华，你可以回去了。”杨华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脚，问道：“我的事了解清楚了？” 马干事笑笑道：“差不多了，还差几个远的没核实到，基本问题是清楚了，你先回去，这几天不要乱走，我们有问题还是会到你家找你的。” 杨华“唔”了声，跟着马干事出了门，迎面看见陶竹范平跟老会计，他们也正好要回去，招呼杨华一起。 一路上几人聊了这个事情，老会计感叹道：“做了这么多年的会计，我还是头一次见有人举报的，这还真不是农村人干的出来的事。” 陶竹也道：“你是不会得罪了什么人？”杨华苦笑一下，“要说得罪什么人，这么多年在村上，得罪的人就太多了，谁知道是哪一个想搞我的。” 陶竹也觉得有道理，道：“看来我也不能再干了，要是再干，保不准我下台的时候，也有人给我来一下。”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怕什么？”杨华奚落道：“难道你还真贪了点什么？” 陶竹笑骂道：“你是脱了壳就拿我们开涮了，真该举报你。”说着叹了口气，道：“这村官不好做呀，今天这家占了他家几分地，明天那家的瓦沟水又滴到这家院子了，你一调解，这家说你不公平，那家说你偏袒着，然后就开始追着调解的人骂？” “还是你老杨有远见，早早的就退出来。”陶竹略带羡慕的说着：“你闷声发财也不叫上我们？” 杨华笑笑；“发什么财，你们只看见我赚钱，没看见我差一屁股的账。我要再不努力赚钱，我全家都要喝西北风了。”陶竹道：“等我不干了，我就找你来带我赚钱，你可别想着把我甩了。” 杨华无言以对，这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呢？这压力是真真的给到了。沉默半响的范平，道：“老杨，你这事有怀疑的人吗？” 杨华摇摇头，道：“不知道，不好说。”范平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道：“我刚刚要走的时候，去了趟厕所，听见里面有两个人在说话，提到了朱超章这个人，他们看见我进来了，就没再说，我想着，这个事会不会跟他有关系。” 这一说，大家好像明白点什么，要说最近有仇，仇大的莫过于朱超章家了。儿子被关几天，受了罪不说，还赔了几百块，能不恨杨华吗？ 范平接着说：“咱们老百姓哪里知道举报什么的，倒是他家老二，在外地工作，见识广，说不定就是他家老二做的呢。就为给他爹他哥出气呢。” 杨华静静的听着，心里也有同感，但是这些话也不能说出来，谁知道谁跟谁就能成为一辈子的朋友呢，虽说范平也是好意，但是自己就不想跟他们讨论这个事，少说话，留一手给自己才是对的。 “不管了，他要举报就举报吧，知道是谁也没多少意思，难道我还能打他一顿不成。”杨华说的风轻云淡，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做，不给他点颜色看看，那下一次他会出什么更损的招呢。 几人到路口告了别，各自回家，杨华到家时，周玉正在做饭，见杨华回来，又是高兴又是惊讶。小丹听到杨华的声音欢呼着跑出来让抱抱。 吃过饭，周玉将白天的见闻跟杨华说了，杨华也说了自己的听闻，两人总结了一下，事情的大概就是朱超章朱建华打着为朱家章好的名誉，想来欺压自己，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两父子吃了大亏，朱建庆知道他们的遭遇，同情自己父亲哥哥的同时，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就给两人出了这个馊主意，一次不成又来一次，想着总会成功弄到自己一次的。 周玉恨的牙痒痒的：“这家就没有一个好人，总要收拾他们一次吧。”杨华沉思了一会，道：“我不弄他就不弄，要弄他就要弄的他肉疼。” “你有什么好主意？”周玉问，杨华道：“他举报我，我还不能举报他？” 对呀，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呀，周玉明了了，道：“你准备举报他什么？” “超生，国家公职不是不能生三个吗，他媳妇是没有工作，但是他家不是三个孩子吗，老三比我们小海也大不了几个月不是？”杨华愤愤的说着。 朱建庆以为把老婆孩子放在家里，单位不知道就万事大吉了，作为一个村的，无冤无仇，大家也不会多管这个闲事，计划生育那边估计是他家打点过，并没有来追缴罚款。 他以为万无一失了，就可以放心的欺负老实人，周玉想想道：“就这一点怕是不成的，你得再加一条，他作风不正，工作单位地搞破鞋。” 杨华一愣，道：“这不妥吧，这样是诬陷呀。” 周玉肯定的说道：“这是真的。”说完有些心虚，朱建庆在外地跟包二奶是真的，但是这些都是上辈子自己知道，这会大家还都不知道的呢，就连朱建庆的媳妇都不知道。 杨华愕然道：“你听谁说的？”周玉噎了一下，总不能说是上辈子知道的吧，上辈子朱建庆常年不回家，他媳妇换弟去过一趟他单位，是哭着回来的，大家就都知道朱建庆包二奶。 后来朱建庆只要回来一次，两口子就大吵一次，朱建庆退休后回家养老，换弟直接将他赶到猪圈里住。 想到这，周玉一本正经道：“你们男人不知道的，我是早就听他们说了，我只是不爱讲是非而已，不信，你问问你战友。” 杨华有个战友正好在铁路上，这倒是个好主意，杨华沉吟了一下，问周玉：“这样会不会有点过了，毕竟从农村出去的人都不容易。” 周玉撇撇嘴道：“过分吗？他要是像你一样的没问题，怕什么？再说，他对得起他媳妇吗？他对我们咄咄逼人就不狠了吗？” 见杨华还是犹豫，周玉道：“你这次不弄他，下次还不知道他要怎么弄我们呢，那一家子可不是什么大肚的人，心眼比针还小。” 杨华长叹一口气，道：“明天我打个电话问问我战友，要真是这回事，那就举报他，让他滚回来种地。” 他这么一说，周玉悬着的心才放下来，生怕他一心软，又放过了这家人，苦头总是要让他们吃一点的。 第142章 那个狗东西 第二日的天还是阴沉沉的，杨华去了趟粮食局，点了剩下的货，找老廖收了货款，借着粮食局的电话给市火车站打了电话。找到老战友聊了几句，面色越来越不好。 回到家，周玉正在做饭，见他回来了，脸色不太好，担心出了什么事，便放下手里的活，追到堂屋里问：“出什么事了？” 杨华没说话，半响才叹口气，道：“隔壁家那个贼，真的不是个人。” 隔壁那个贼？哪个？周玉听的这话云里雾里的，“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刚刚不是去粮食局吗，顺便给我战友打了个电话。”周玉认真的听着，这也没问题呀，杨华接着说：“你知道吗，朱建庆那个狗贼在单位旁边还有个家。” 这一说，周玉提着的心算是放下来了，敢情这是别人家的事，让他着急上火的，但提到朱建庆外面的家，周玉来了兴致：“怎么说？” 杨华压低声音说：“我打电话找到我战友，先是跟他闲聊几句，后面我就跟他提了朱建庆，问他最近朱建庆媳妇有没有去找他，我有个东西要托她媳妇给带回来。” “你知道我那战友怎么说的吗？”杨华故意卖个关子，周玉摇摇头，这个，她哪里会知道呢？ 杨华道：“我战友很疑惑，说，他媳妇就在火车站旁边开小卖部呀，没听说要回去。” “然后我就说，不对呀，他媳妇一直在农村，怎么可能在火车站开小卖部呢？我那战友一口咬定，那个就是他媳妇，他们经常去那里买东西呢，朱建庆下班不住宿舍，都是回家住的，不是他媳妇是谁？” “我一听，朱建庆这狗贼是两头骗了，村里这个骗着在家养儿育女，市里的那个定是跟人家说他没媳妇，装单身汉。” 说到这里，周玉已经肯定了，这个举报，一举一个准，但是还有疑惑：“他媳妇不是去过几次吗？他那些同事不知道？” “我也问了，我战友说，之前也见过有个妇女来，大着肚子，他给安排在招待所，别人问他，他都说是老家的亲戚来办事，很少带出去，大家见面的机会也不多。” “不应该呀，他去单位上班的时候，单位不得调查他的家庭背景，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有家庭的？”周玉还是觉得疑惑的很。 杨华微微一笑，道：“朱建庆到火车站工作快八年了吧，之前的那批领导早就换了几波了，相熟的同事也调走了，后面来的这些怎么会知道老师傅的事，领导也不会时刻盯着一个老员工去调查。他就钻空子了。” “你没问，那女的叫什么？”周玉好奇的问着，杨华道：“问了，叫刘翠花，我战友说，人长的很标致。” “我战友听我这样问，很是震惊，他说，朱建庆在单位一直给人的感觉都是老实人一个，没想到他还会玩这一套。” “你有没有跟他说，这个事情不要跟别人讲，就当不知道，如果不小心说了，也不要说是你说的。”周玉有些紧张，既然要举报，那肯定是要匿名呀。 杨华道：“说了，我那战友聪明的很，他跟我说，他们单位正在评比什么员工，评上了就升领导了，朱建庆是多年的老员工，平时口碑都不错，正好，这个消息传出去，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搞他。叫我放心，他不会提我的。” 职场的勾心斗角跟村里的相比，村里更直接些，无非就是你骂我，我骂你，骂不过就打起来，哪家势大哪家赢的，职场的那才是不见外伤，只见内伤的。 “小周。”杨华犹豫的问：“既然有人会收拾他，我们还要不要举报？要不，就算了？” 周玉知道他心软，但这口气就是咽不下去，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放过他这一次，他就会觉得你好欺负，下次一不如意，就想着往死里整你。 “不行，他单位是他单位的事，我们举报是我们举报的事，他单位只知道他包二奶，还不知道他家超生呢，双管齐下，才能 搞得他翻不了身，我这口恶气才出得了。”周玉愤愤的说着。 “你要是不敢，我就自己找人去写。”周玉也有些生气了，别人弄你也没见手软的，你心软什么？你心软不弄他了，他会感激你？ 杨华见他这样说，摇摆不定的心也坚定下来，道：“行，说干就干，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说着找来信笺纸，笔，开始琢磨着措辞。周玉忍不住问道：“你知道寄到哪里吗？” 杨华笑笑：“你怎么就这么小看我，我当然知道了。”周玉闭嘴不言，是呀，他跟死去的那位，还没结婚前可一直都是通着信件的，他还能不知道怎么寄。寄到哪里？ 想着便下去接着做饭，饭好了，杨华也写好了，给周玉念了一遍，大概意思周玉是听明白了，满意的点点头。 吃过饭，杨华骑着单车到马镇邮局，把信给寄出去，就等着看，这封信能带来什么好消息了。 下了两天的雨，天放晴了，两口子带着孩子赶着马车到地里拔猪草，最近的猪长得快，吃的也多，母猪都怀孕了，需要好好的饲养着。 夏季雨水丰沛，温度适宜，草木也比较旺盛，地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类的杂草，妇女们也背着竹篓下地去拔，一篮子猪草能喂一顿，每天空闲的时候就得背着篮子外出打猪草。 周玉家马车打一车，能喂两天左右，打回去的猪草把泥巴洗干净，再一把一把的剁碎，放到锅里煮熟，撒上磨碎的玉米面，搅拌粘稠了，再放温凉才能倒进猪食槽里，单剁猪草就是一项繁琐的工作。 连着打了两天的猪草，周玉将它剁碎了摊晾在楼板上，防止稀烂坏掉，放干的猪草可以慢慢的喂，再过一天又得赶集了。 这天下午，周玉在做针线活，杨华抱着小海，陪着小丹在走廊上骑自行车，下过雨的泥巴院子到处都是泥水，周玉忍不住叹口气，得赶紧把院子用水泥抹平才是，以后晒个粮食也干净。 大家各自正忙着，朱家章忽然来了，站在院子里怯怯的叫了声“杨华。”杨华一愣，看了看屋里的周玉，有看看朱家章，客气道：“进来坐。” 朱家章弓着腰上了台阶，杨华拿了一个板凳给他坐下，两人相视无言，朱家章看了眼小丹小海，道：“你的事情办好了？” 杨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点头道：“还在办。”便不再说话，实在是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场面有点僵，朱家章砸吧了一下嘴道：“我就是不放心，过来看看你，没事就好。”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杨华一下手足无措，周玉在堂屋里听着，心里冷笑起来，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呢，这些风风雨雨难道不是你带来的。现在来假装关心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来打探情况的。 第143章 再次出发 “杨波现在在干什么？”杨华还是忍不住打破僵局问，朱家章叹口气道：“这几天倒是去读书了，前几天在家闲着，被他姨妈骂了一顿，才老实，这孩子~~”话说到一半，后半句“需要管”就咽下去了。 这样的话说出来就是打自己的脸，他嫌杨华不管，人交到他手上了，他也没办法管好，还怎么好意思说出来。既然有人管着，杨华也不想再叫他回来，为了争着管教孩子而吵架，要叫人笑话的。 朱家章看着杨华不接话，试探道：“要不，你还是叫他回来，你管着，我年纪大了，管不住了。”这一说，周玉可不同意了，当初你说他不读书给自己当牛做马的，现在才管几天就开始推脱了，正要开口怼他几句。 杨华已经开口了：“他打小是你们带着，我带着他妈出去治病，他更听你们的话，我的话他是丁点不听的，既然还在读书，就让他在你那边吧，离学校近，早晚放学也方便。” 朱家章原本想着杨华接着他的话同意下来，没想到杨华回答的如此干脆，杨华抱着小海起身到房间里，将买给杨波的运动服拿出来，递给朱家章，道：“这是给杨波的，你带过去，杨波的学费，只要他读，我还是会给的，伙食我再多加一个人的份，月初都送到村公所，他们会送过去给你的。” 朱家章语凝，大概他也没想到，有一天，乖顺的杨华会被自己逼到跟他像陌生人一样的。他的心情难以平复，却又说不出什么惋惜的话，只是颤抖着手，拿出腰间的旱烟管，掏出火柴点上。 吧唧吧唧的几口，道：“你姐姐她两头跑，实在太忙了。要不，这地还是你来种吧。”周玉噌的站起来，杨华看他一眼，对朱家章道：“不用了，政府里面已经分的明明白白了，不是我的，我也不要，我不想再比别人低一头，说我是受白家当的。” “姐姐忙不忙，那是她的事，多劳多得，我也不眼红。”杨华拒绝的干干脆脆，这老头还在打着主意呢，心疼自己的女儿，压迫别人的孩子。 正说着，陶竹来了，还没进院子，就龇牙笑着大叫：“老杨，我来给你洗涮冤屈了。”杨华站起来招呼他进来说，陶竹上了走廊，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杨华，道：“乡政府刚刚送到村上的，让贴到门口公示，说明举报内容不存在，还你个清白呢。” 杨华看了一眼内容，大概就是举报事实虚假，举报内容经多方调查不属实等，听陶竹咋呼呼的说着，周玉提着的心也放下来了。 朱家章见杨华跟陶竹在说事，也不好意思多呆，起身就要走，杨华道：“吃了饭再走吧。”朱家章淡淡说：“不了，你姐还在家里忙着，我回去帮帮她。”你看，他是懂得心疼人的。 守得云开见月明，烦心的事情终于是过去了，杨华准备拉着酒曲到处跑的事也该着手去办， 跟周玉商量了一下，周玉也很是支持，周六周天赶完集，准备周一就开始出发。 第一天拉了三十箱出去，到黑水镇去，价格便宜，还送到门上，杨华又客气，全部卖完，还算不错，杨华还给黑水镇的客户留了粮食局的电话，有需要可以直接打电话过来，送货上门。 如此的服务跟价格，自然吸引了一大批酿酒的人找着来买酒曲，短短半个月，剩下的酒曲就全部卖光，还订下了一百多件，这一批货，杨华盘算了一番，足足赚了七千多块。 这七千多块要是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的，接下来还得去进货，曹厂长不是给了银行账户了吗，只需要把钱给他打过去，自己跟着梁小龙开车下去，就可以省出两天的时间。 说做就做，杨华给厂长打了电话过去，曹厂长一听，乐的不得了，直接吩咐王管事把仓库里现有的货都优先给杨华。 货确定好了，杨华到县里邮政储蓄，添了单子，把钱汇过去，找了田有亮，说明来意，田有亮又惊又喜，道：“大哥，一个月不到，这又要去第二趟呀。” “你不想去？”杨华调笑道，田有亮急忙道：”想，怎么不想，这几天就拿人家吃国家粮的工资，还有谁比我舒服呢？说明时候走呀。” “就这两日，你准备准备，这次我们直接开车下去了，会省下两天的时间。”杨华看着屋里空落落的，问：“你媳妇好点没？” 这话问的有点多余，但总的找点有希望的话来说，田有亮眼眸暗了几分，道：“还是那样呗，从我跟你出去一趟，拿了三百回来，给孩子们带了吃的，穿的，大家都高兴，她似乎也觉得日子有盼头了，这两天精神还不错。” 正说着，屋外传来说话声，杨华偏头看了一眼，两个女孩搀着一个瘦弱的女人正往屋里走，女人因病，脸颊上早已经多余的肉，眼窝深陷无神，嘴角泛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进了屋，见家里来了陌生人，有些不好意思，杨华来了两三次，这也是第一次见到田有亮的媳妇，往常来，她媳妇都在里屋躺着。 田有亮急忙向她媳妇介绍道：“这就是杨大哥，今天来找我再跑长途呢。”对杨华介绍：“这是我媳妇，刘丽。” 杨华向她打声招呼：“最近好点没？” 刘丽苦笑声：“好不了，大哥，我就是不放心孩子们呀，不然我早就想死了，这样活着拖累大家。” “说什么丧气话呢，你要放宽心，养好身体，苦日子总会过去的。”杨华安慰着：“你看，你今天不就比之前好了嘛，今天还能出去走走。” 刘丽坐下，喘了口气坐下，道：“孩子们非要我出去走走。”说着朝三个孩子招手道：“快叫伯伯呀，你们的衣服就是伯伯给你们买的，快谢谢他。” 三个孩子听到母亲的话，急忙向杨华道谢，杨华摆摆手，道：“不客气，你们照顾好你们的妈妈，你们的爸爸才能安心的赚钱。” 三个孩子对视一眼，会心的笑了，感觉自己也能帮爸爸妈妈了，很是开心。 第144章 请帮忙 说走就走，杨华安排好家里叫上伙伴就出发。 雨水一到，农村的烤烟季节也到了，路边的各家各户的烤房冒着青烟，源源不断的鲜烟叶编制在竹竿上，一杆一杆的送进土基烤房了，没有烤房的就出钱借别人家的一起烤。 每逢这个时候，小孩子们都会提着一兜土豆，往烤房下面的火炉里丢，烧出来的土豆黑糊糊的，用铁皮刮掉上面的黑皮，露出焦香的内里，沾点辣酱或者辣子面，那叫一个好吃。 要是下了雨，大人们都不下地，你在我家串门，我在你家串门，烧上一兜土豆一起吃，你争我抢，分外觉得香甜。周玉家今年没栽烟叶，那是个功夫活，采摘的时候需要人手，抢着点的去采适龄的烟叶，一波又一波的，烤完了，又占地。 刚出烤房的烟叶焦脆的很，一不小心就揉碎了，得小心的放到房间了，让它回潮疲软，然后再一叶一叶的搭在木板上抹平，再按标准挑出一级烟，二级烟等，一个人又要带孩子，又要忙家里屋外，哪里有时间做这些细碎的活。 再说了，自己那点田地栽烟叶也就两三百颗的量，卖的好，一季也就一二百块的收入，卖的不好，一百块都不到，村里人没有其他收入，大都会弄出几片地来栽种烟叶，那些家里人口多，地多的栽上万颗的也是有的，这个时候最担心的就是下冰雹了。 杨华出门，周玉也不用赶集，在家里做些针线活，唐水芹龇着牙进来：“二姐，你在忙什么？” 周玉抬了下眼皮子，道：“忙赚钱呢。”唐水芹进来自己拿凳子坐下，捡起周玉拼好的围裙，左看又看，嘴里“啧啧”称赞，“二姐，你这手艺真好，等我家琼红大了，你给我家琼红做一块呗。” 周玉淡淡道：“这哪轮得到我做，你家琼红的老婆婆会准备的，你也不用着急。”唐水芹没想到周玉会这样说，往常的结果是周玉爽快的答应：“好呀好呀，等我有空。”或者说：“这块你先拿走。” “呵呵”唐水芹尴尬的笑笑，眼睛瞟到堂屋里装货的麻布口袋，道：“二姐，我听说你最近卖着洗碗的，很好用，你拿一瓶给我用一下。” “好呀。”周玉没抬头，这爽快的让唐水芹有点反应迟钝。没等唐水芹开口，周玉又问：“你要散装的还是瓶装的，散装的二块一公斤，瓶装的一块五一瓶。” 唐水芹道：“那就散装的。” “散装的没货，要预定，你要几公斤？”周玉手上的活还是没停，唐水芹努努嘴，道：“洗个碗，一公斤就够了。” 周玉放下手里的活，道：“好，我给你登记一下，免得忘记了，你得先给我钱，我去拿货好给人家把上次的款结清。要是再不结款，就拿不到货了。” 唐水芹脸色变了变道：“二姐，先欠着。等有了我再给。”两块钱的便宜你都想占，周玉一点也不惯着，道：“你可别跟我开玩笑了，才两块钱你还欠着，也是我差那么大的账，东借西借的要还账，不然我都送你一瓶了，谁叫咱们还是亲戚朋友呢，你说是不？” “你别看我这货好像好卖，赚的都是分分钱，钱到手还没捂热，要账的就来拿走了，货款都还欠着呢，再不给，我都拿不到货了。”说来说去就是不赊给你，说是赊，什么时候能等你还，之前推托亲戚来，借走的那些粉丝可是一次也没提过还呢。 以前怕得罪你，都重新来过了，还怕得罪你干什么？ 唐水芹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架不住要面子，嘴角扯出一丝笑道：“今天没带钱出来，那我改天来。” 周玉“嗯”了声，道：“什么时候才能把这账还清，我现在看什么都是钱，谁要是敢从我口袋里往外掏钱，我都敢跟他拼命了。” 说着向唐水芹笑笑，唐水芹也咧嘴笑笑，周玉想了想，指着院子里的拖拉机道：“我准备写个牌子挂在外面，就说我家租拖拉机，谁家要用，三十一天，你觉得怎么样？” 唐水芹不可思议的看着周玉，挤出两个字“好呀。”周玉也回以一笑，道：“我呀，现在看什么都像钱。” 唐水芹今天来就是要占便宜的，他家栽了不少烟叶，今天来不是冲着那两块钱的洗涤剂，是冲着免费用拖拉机的，拖拉机拉烟叶不比他肩挑手提的好。 周玉早就算准了，她来没好事，上次朱建冲没借到，今天换人先来打近乎呢，这么多年的邻居，谁还了解谁呢，自己的拖拉机自己都不舍得往地里开过几回，他家到想着开去泥地里打滚呢，想的美。 唐水芹挤出一丝笑，再也张不了口，周玉只当没看见，问道：“你二嫂最近没去找你二哥？” 唐水芹楞了一下，提起隔壁的“冤家对头”，唐水芹来了兴致，道：“没去，听说好久都没往家里寄过钱了，上次大着肚子去的，哭着回来的，发毒誓说，再也不会去找那个杀千刀的。” 周玉静静的听着，这些上辈子自己就知道了，这回就想听点不一样的，想知道那封举报信有没有用，唐水芹忽然凑过来，神秘的问：“二姐，你说，她男人会不会在外面有人了。” 周玉心疼一惊，难道她知道点什么？周玉故作镇定道：“我怎么会知道，你跟他家隔着一堵墙，你都不知道，我知道什么？” 唐水芹坐正了，说：“她男人要是在外面真的养女人了才好，省得她看人总是抬着下巴，神气的不得了。” 周玉假装嗔怪道：“你说就说了，可别又抬着嘴巴出去外面说，到时候又赖在我身上，谁要是来找我的麻烦，我倒是不饶你的。” 唐水芹最是个喜欢说他人长短的，嚼是非的，但凡关系跟她不好的，她就会找上你的死对头，说着各种挑拨的话，最后让你们大吵一架。 上辈子周玉没少吃她的亏，这回话说在前头，至少起到个敲打的作用，唐水芹讪讪的笑道：“不会的，你想多了。” 没有问到什么有价值的话，周玉也不想跟她聊天了，没有价值的话要少说，没有价值的人要少接触。 两人沉默着，唐水芹也不走，就静静的看着周玉做针线，周玉早就习惯她这赖皮劲头了，只要不说话就由着她待着。 正沉默着，老帅进来了，周玉招呼着坐，老帅道：“不坐了，我就是来请你们帮忙的，小丽的婚期就定在下周三，明天晚上过来喝茶吃瓜子呀。”说着还递上一张请柬。 说是喝茶嗑瓜子，其实就是请到帮忙的人到主家屋里，听主家安排办事的活计，做饭的，打杂的，招呼宾客的，都需要一一细分，把礼节做好。 周玉接过，道：“好的，明天晚上我就不过来了，杨华不在，两个孩子又小，等他回来了，我叫他过去问问你，需要干什么？” 老帅也不计较，道：“好，应该要回来了吧。” 周玉想想，道：“快了，再有两天就回来了吧。” “嗯。”老帅应了声，见唐水芹也在，道：“你也在，那我就不过去了，我跟你妯娌说一下，顺便把请柬带过去。” 唐水芹站起来道：“大哥，你还是亲自去送吧，我可做不了人家的主。”老帅是知道她们妯娌的关系的，也不为难她，道：“行，行，我去送。” 唐水芹接过自家的请柬，跟着老帅出去，周玉挽留几句，老帅道：“你忙着，我还要去送其他家的，等杨华回来，我有时间再来。” 说着两人一同出去了，周玉看看手里的请柬，一个字不认识，轻叹一口放到供桌上，等杨华回来看。 第145章 电视机 杨华的这趟出行很是顺利，赶在第五天傍晚的时候回来了，这次回来还带了一台21寸的黑白电视，也算得上是村里为数不多拥有电视机的人家。 周围的邻居都来看热闹，这场景让杨华想起，自己当年第一个买录音机，洗衣机回来时的场面，大家吃了晚饭都闹哄哄的叫着，让杨华把录音机搬出来放院子里大家一起听。 看着这稀罕的东西，有人酸酸的说：“真是赚大钱了，了不起了。”也有人捧场到：“以后就可以来你家看电视了，听说有很多好看的电视呢。” 大家七嘴八舌的，周玉却高兴不起来，这电视稀缺着，一旦打开开始使用了，那就别想着安生了，且不说一开就是一整天，一度电两块钱，电费得到多少钱，自己省吃俭用的还不够给他们嚯嚯的。 还有就是一大屋子人，进进出出也不方便，还有那不自觉的，到点了都不回家睡觉，不是睡还是不睡呢，你要睡，人家不走，你可不得陪着。 上辈子自己家没买电视，朱建和家买了，隔壁的朱建冲一家如同进入无人之地，想换台就换台，想看到几点就看到几点。 最后朱建和媳妇受不了，出来骂街，言下之意是自己一家都睡了，朱建冲家还不走，还在看电视，最后半夜走了，门都没有帮人家关上。 这换谁不生气，周玉可不想自己又贴电费，还得浪费时间当陪客的。 朱建冲也过来凑热闹了，看见院子里的电视机，双眼放光，道：“哎呦，稀缺货哦，晚上可以来你家看上海滩了，听说很好看呢。” 杨华也喜上眉梢，道：“好呀，好呀。” 好什么，周玉有些无语，大声叫道：“吃饭了，没吃的来我家吃吧。”这一句提醒，大家热闹也看了，各自开始回家吃饭，朱建冲站在原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电视。 周玉轻咳了一声，对杨华道：”把它搬上去吧，等会下雨淋湿了就不好了。”杨华应了声，周玉帮着杨华一人抬着一边，将大纸箱抬到堂屋里。 朱建冲也跟进去，道：“老表，拿出来放了嘛。” 杨华正要开口，周玉不高兴道：“拿什么放，你有插板吗？” 杨华一拍脑袋道：“是呀，没有插座呢。” 朱建冲道：“没事，拉两根线接一下就可以了。”今天这电视是非看不行了，周玉忍住怒气道：“拿什么线接，谁会接，接了烧坏了算谁的？” 说着叫杨华：“吃饭了，你不饿，不累吗？吃完就赶紧睡觉吧，还看什么电视，以后不能看吗？” 说着转身下了厨房，小丹已经吧唧吧唧的吃着了，小海坐在餐车里，手里捏着一根土豆条吮吸着。 杨华也跟了下来，朱建冲自知无趣，悄悄的回去了，周玉看着他离开，骂道：“厚颜无耻的玩意，这是他家的吗，就打开放？” 杨华端起碗，道：“他就这样，你生什么气？”周玉扒拉一口饭道：“你也是，什么不好买，你买电视，你不想想，现在电费这么贵，看一天得花多少钱，辛辛苦苦出去赶一天得集，还不够开电费得。” “还有，乌泱泱的一大堆人来，你还干不干活了。”杨华被周玉说的回不上话来，吃完一碗饭，才道：‘我不是看着新奇吗，想着也有多余的钱，就买回来了，别的也没想那么多。”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买都买回来了能怎么办？周玉叹口气，道：“那就让那个它放着，别看，要是有人问，就说没有插座。” 杨华也同意，觉得是自己大意了，周玉将老帅来请客请帮忙的事说了，杨华道：“明天我过去一趟看看，安排我们做什么？” 嗯，长途真的很累人，杨华吃完饭就休息了，睡到自然醒，吃过饭去了趟老帅家，回来脸色沉的吓人。 周玉心想，这是闹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了，让他这么生气。 “怎么了，大哥家安排什么不称心的活？”周玉小心的问着，杨华道：“没安排什么不称心的，就是安排你去打杂待客，我去做厨子。” 这些都是正常工作，没有什么特别的，“那你生什么气？”周玉不解的问？杨华抬头道：“是杨波这个杂种？” “怎么了？”周玉越发糊涂了，杨华道：“这几天嫩玉米不是开始上了吗，这杂种每天都出去搬人家的玉米，辣椒，茄子，能摘的都摘了回去，被人家追到家里去了，罚了五十块。” 这些年庄稼粮食还是重要物资，村里每年粮食快熟了，都会成立赶青队，随时在田间地头巡逻，防止东家偷西家的，要是被抓到偷农作物，轻则罚款，重则送派出所。 “他姨妈外公不说？”周玉有些奇怪，这个规矩，难道他们不知道？杨华道：“他姨妈回去收烤烟了，他拿回去跟他外公两个人吃了，人家追上门的时候，他外公说不知道是偷的。” “今天我过去，他怕我打他，早早的就跑没影了，外人都说是我们不给他爷孙吃的，才让孩子出去偷的。”杨华越说越生气，不怪他生这么大的气，这顶大帽子可是够大的。 周玉听着也来了气，道：“不给他吃，他两个是要饿死了吗？” 杨华关注点不在这里，有些痛心疾首道：“这孩子要是再不管教，真的要走歪路了。” 提到管教，周玉就没话可说了，不是自己的孩子，自己多管什么闲事，更何况，管了也会被别人当做驴肝肺的，没用。 想到这，周玉转身抱起小海出去外面，杨华也明白周玉的意思，别说周玉没办法管，就是自己这个亲爹，也管不了的，孩子不听话就算了，再加上个隔辈亲的，根本管不了。 第146章 车站来人了 老帅家嫁女儿的头一天，帮忙的同族带着桌椅碗筷都到了老宅大院，杀猪洗菜的，各自欢笑着忙碌起来，今天要把未来两天接待客人的菜给备好了。 大院里很是热闹，朱玉芝也回来帮忙了，现在的她也算是半个儿子了，村里的大小事她也得参与进来，否则朱家章去世的话，她是半个人也不想请来帮忙的。 朱超章父子几人见到杨华夫妻二人均是斜着眼看，杨华二人也不理会。等到吃饭时，大家分成十多桌，各自盛了饭坐到桌前。 杨华，周玉，小丹，朱家章父女，另外又加了四个本家的人进来，刚好凑成一桌，杨波怕杨华责骂，早就躲到其他桌了。 刚吃几口，同桌的本家女婿梁来柱忽然大声问周玉：“招娣啊，我听说杨波偷钱偷东西的，是吧。” 周玉本着他是好意，嗯了声，没想到梁来柱声音丝毫不低道：“你们不给，他当然要偷了，你们要是给足了，他还偷什么？” 这语气的带着鄙视，不满，责怪。声音大的整个院子吃饭的人都听见了，大家心照不宣的端着碗，耳朵却实竖直了听着这边的动静。周玉杨华吃饭的胃口顿时没有了。 杨华放下碗，正要说他几句，周玉按住他，这种场合，两个男人怼起来，势必是要吵架的，自己是个女人，那就不一样了，“老表，你说的这话我就爱听了，我们给没给，你可以问问当事人呀，喏，就做你对面呢，当着这么多人，你问问哦。” 梁来柱一愣，没想过周玉会接茬，只想着，这么多人在，自己那几句话早就会骚的他俩低着头不敢出声呢。 朱家章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看看周玉又看看梁来柱，半响道：“吃饭，吃饭。”想着打个哈哈就过去。 梁来柱下不了面子，对朱家章道：“大爹，你说说，给没给，没给我们替你要。” 朱家章咂巴了一下嘴，周玉也放下碗筷看着他，朱家章轻轻的说道：“给了，给了，他们送到村公所，村公所给我们送过来的，杨波的那份也给了。” 梁来柱一噎，还是挣着面子，道：“给了就好，但是也不能不管孩子呢，这个年纪的孩子容易学坏呢。” 周玉笑笑，道：“老表，外人不知道我们的情况，你不会不知道吧，我们可不配管，往好处教，说我们虐待，不说不教，说我们不管，现在杨波可是亲自由他外公教呢，难道他外公还能像我们一样害他？” 说着看看朱家章朱玉芝，“你怎么能说孩子学坏呢，你这样说，不就是说他外公不教孩子好吗？” “我没这样说。”梁来柱否认着，周玉道：“那你是怎么说，就是不分青红皂白的给我们扣顶帽子吗？” 梁来柱更是下不了台了，讪讪的笑两声，道：“吃饭吃饭，是我多嘴了。” 周玉不干了，笑道：“老表，我听说你家老大去年偷了一千块跑外地了，现在回来了没？” 梁来柱一愣，斜眼看了周围一眼，这种家庭丑事怎么可以当着这么多的人说呢，便含糊道：“多少年的事了，小孩子不懂事而已。” 周玉还是笑笑，不紧不慢道：“是呀，小孩子嘛，哪有懂事的，你看，你家爹妈都是亲的，你们怎么还亏着孩子，让他偷钱呢？” 梁来柱脸涨的通红，自己射出去的箭又原封不动的射回自己身上，看着满院子静悄悄假装吃饭的人，梁来柱一个大男人更不好意思跟周玉一个女人吵起来，只得气鼓鼓的走了。 周玉看了一眼院子里不做声的人道：“不是我嘴欠，以后要管我们家事的人先拿个身份出来，是以什么身份管我们家的事，不要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可以登鼻子上脸。” 说着站起身，叫了声小丹，“我们走。”刚迈出一步，看见朱超章父子斜着看的眼神，周玉直勾勾的对视上去，道：“坏别人家庭，毁别人婚姻，咒别人前程的下贱手段最好少用，老天是长眼睛的，报应迟早会到的。” 朱建华看了周玉一眼，心虚的低下头，朱建冲背坐着，看不到表情，朱超章瞅了周玉一眼自顾自的吃着饭。 杨华也站起来，准备跟周玉回家，对默默吃饭的老帅到：“大哥，我们回家喂下鸡猪，等会再过来。” 一直默默吃饭的老帅点点头，问：“吃饱了没，吃饱了再回去。”他儿子说的对，少管别人的闲事，管对了遭人嫌，管错了遭人恨。里外都不讨好。 杨华周玉正要走，大门进来两个戴眼镜的人，看着满院子的人，吃了一惊，小心的问道：“谁是朱建庆的爱人？” 刘换弟听到问询，有些不明所以的站起来，道：“我是，你们是？” 那两人道：‘我们是铁路上的，找你了解点事情，刚刚到你家没找到，就来这里找来，你方便跟我们聊聊吗？” 刘换弟一脸茫然，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聊什么？” 那两人道：“一些朱建庆的私事，不太方便在这里说，我们能找个安静的地方吗？” 刘换弟犹豫了一下，道：“好吧。”说着带着两人往朱超章家里去，朱超章一听是儿子的事，也紧跟着过去，被来人拦住道：“你留步。” 朱超章不服气道：“这是我家，朱建庆是我儿子，他的事我还不能听？”两人对视一眼，道：“您是朱建庆的父亲呀，那您等一下，我们下一个就找您谈。” 朱超章满意的点点头，向院子里的人得意的说：“你看，我家老二就是有出息。单位的人都到家里看望了。” 院子里不明真相的本家都纷纷称赞，杨华周玉对视一眼，心里有底了，这是查上了，下面有好戏看了。 这个当头，杨华周玉也不便在这里看着，信是自己寄的，也不知道这中间还有什么猫腻会出现，还是早早脱身，以免沾染不必要的麻烦，吓到孩子。 第147章 单位来调查了 杨华周玉回到家，一人搅拌鸡食，一人把猪食舀到桶里，周玉忍不住问道：“你说，今天来的两个人是干什么的？” 杨华提着桶，道：“不知道，来调查，大概率是查举报的内容吧。” 周玉想想也是，“等下过去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两人问完鸡猪，带着孩子又回老宅去帮忙，才到外院，就看见刘换弟坐在路边哭泣，旁边有两三个女人陪同安慰着，刘换弟骂着：“这个杀千刀的，老娘在家里吃糠咽菜的，他在外面逍遥快活。” 说着又“嗯嗯嗯”的哭着，旁边的女人安慰着：“是的，是的，太没良心了，这个家你最辛苦了，你不要气坏自己了。” 刘换弟擤了把鼻涕，用手拧下，甩到地上，将手上粘的往脚后跟一抹，接着哭：“一年到头不给我一分钱，说单位效益不好，没发工资，他是全拿着养小老婆呢。” 这样一说，又换来旁边女人的安慰，周玉看看杨华，两人心里一惊明白，举报信起作用了，你举报别人，别人经得住查，别人举报你，就看你经不经得住查了。 两人进到大院里，本家的已经各自忙开了，周玉看了眼朱超章家，老两口都不在院子里，朱建华低着个头在削土豆，院子里的桌子上放了茶水跟瓜子，小丹愉快的跑过去抓了一把，坐到阴凉下学着大人的样子嗑起来。 杨华戴好围裙手套，到大油锅旁准备炸酥肉，周玉嘱咐小丹不要乱跑，到捡菜的女人堆了里，一起捡蒜苗，小葱，香菜。 女人在一起话就多，聊着聊着就聊到朱建庆身上，朱双福媳妇压低声音说：“那老东西总觉得自己家有个出息的人，在我们面前说话都高人一等的样子，早就看不惯了，没想到，今天前脚才夸着他那得意儿子，后脚就要被查，真是笑死人了。” 朱有福媳妇听的起兴致，道：“什么事呀，我早上有事没来，你说说我听听。” 朱双福媳妇道：“你没看见他家老二媳妇在外面哭吗？” “看见了，我不爱搭理她，也没问，再说，还有张来弟那死货在那里，我懒得过去问。”朱有福媳妇不屑的说着。 其他女人也不吱声，只静静的听着，手上的活不停。周双福媳妇撇撇嘴道：“你倒是个聪明人呢。” 话虽这样说，还是忍不住告诉她：“朱建庆在外面养了个小老婆，人家叫包二奶，哎呦呦，真是难听死了。”提到二奶这个词，女人们觉得难听又新奇的。 “今天他们单位的来调查了 ，说是单位评选什么东西，朱建庆原本是这个名单上面的，本来要升官了，结果他们单位的人提出来他有家室，还在单位地重组家庭，还超生，他们领导一听，这还得了，就派人下来查了。” “估计这回官是升不了，说不定，还要卷铺盖走人呢。”朱双福媳妇越说越兴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两家有多大的仇呢？ 说到养小老婆，大家又开始叽叽喳喳的说起身边的人，哪家在哪里养，甚至几十年前爷爷辈的事都拿出来开涮一番。 说的大家嘎嘎的笑着，捡完这些菜，还有要去皮的莴笋，南瓜等，周玉找了把趁手的刀，把一袋莴笋提到院子阴凉处，将上面的叶子摘下来，放到一边的盆里，莴笋叶放点辣椒清炒最好吃了。 莴笋去了皮，切成丝，焯水凉拌或者莴笋丝炒肉也非常不错，至于主家怎么做，就看做饭的厨子怎么炒了，打杂的只管该去皮的去皮，该洗干净的洗干净。 摘完叶子，周玉拿起一根莴笋，开始仔细的去皮，一根还没去完，朱黑柱提着刀过来了，坐到周玉对面，拿起一根莴笋，倒过来，将刀对着根部切进去，大手指按着切起的皮跟刀，往下撕起来。 边撕边看不起的说周玉：“你连个莴笋都不会削吗？” 周玉一听，来了气：“不会，我吃饭都不会呢，都是你上我家给我做好了吃呢。” 说着丢下手里的莴笋，站起来抓了一把大蒜到桌子那边去剥，朱黑柱愤愤道：“不会，还说不得。” 周玉白了他一眼，道：“能者多劳，你没看见这莴笋都是没人会的吗，这才留着给你这个会的人来做呢。” 莴笋皮弯曲，厚薄不一，不是很好削，浪费时间不说，刀口用力过度，就会削下很多嫩的，主家看到了难免不高兴，大家都不愿意来削，就一直放着。 朱黑柱说不过周玉，也静了声，默默的削着，没有大家帮忙，就这莴笋，也够他削个把小时了。 明天新娘子出嫁，今天晚上就会来客，嫁女儿一般两餐饭，今晚跟明早，明天吃完饭，亲朋就跟着送新娘子夫家了，晚上宴请一下帮忙的本家人，这件事就算过了。 当天傍晚，宾客满室，热闹非凡，招待完客人，周玉先带着孩子回家休息，杨华是厨子，在最后跟主家一起吃饭。 到尾声，该走的都走了，明天还要赶早起床来做事，可不能耽误了主家的大事，杨华也站起来要走，老帅拉住他，有些醉意道：“杨华呀，小丽嫁人了，我也就放心了，等明天过后，我跟你大嫂就要去儿子家住了，以后见面就少了。” 杨华道：“大哥，以后回来见面的日子多着呢，你多走动就好。” “杨华呀，你是这个村子里我最佩服的人，以前大哥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别跟大哥计较。” 杨华扶着老帅坐下，道：“大哥，过去的事就不提了，你先休息，大喜的日子不说不开心的话。” 老帅拉着他，不放手道：“大哥就要走了，小丽嫁在隔壁村，也不远，以后有什么事，你多照顾点。她不像她两个哥哥有本事，这辈子也就是种地的命了。” “大哥，是我没帮上忙。”杨华有些愧疚，别人一说好话，自己忍不住心软，只要不是什么过不了的坎，一切恩恩怨怨都会抛到脑后面。 “不关你的事，小丽没代上课，也是她命里没有，怪不得谁。”老帅打着酒嗝说，李大脚收拾着东西进来，责怪着：“喝了几口猫尿，又在胡言乱语了，还不快点睡觉去。” 老帅的二儿子学军也过来，道：“爸，我姑爹明天还要早起做菜呢，你让他先回去休息，你也休息了。” 老帅这才松了手，杨华到了别，趁着夜色赶回家。 第148章 上省城 次日热热闹闹的送朱小丽出嫁后，大家帮着主家收拾好家什，吃过晚饭就各自回家，朱建冲舔着脸来看了几次有没有放电视，周玉都以没插座回绝了，这种人就像狗皮膏药一样，沾上了甩都甩不掉，还不如早早就让他死了心。 杨华整理了一下手头的钱，还剩一千多块现金，新到的酒曲还没来得及卖，那些都是实打实的钱压在手里，得尽快出了才是，周玉给孩子们洗干净，放到床上。 杨华商量道：“小周，我跟你说点事？” 周玉脱了鞋子，上了床，道：“说什么事？” “我打算再买辆拖拉机。” “不是有一辆了吗，怎么还要买？”周玉有些不解，杨华收起手里的钱，放回三门柜里面，道：“我这次去拉酒曲，曹厂长采用我上次的建议，已经开始往外送货了，虽然他说还涉及不到我们这边，但是，总有人会来到这边送的。” “到时候，人家厂家直销可比我们有价格优势了，现在我们这边暂时还没有人送货上门卖，我们要抓紧时机先赚上一波，等有人做了，人手一多，这个生意就不好干了。” 周玉听着杨华的解释，也觉得有道理，做生意除了产品有市场外，还得是竞争越小越好做，做的人多了，市场就那么大，那就没有什么好赚的了，到时候不找出路，那就是打价格战等死了。 “你打算怎么做？”周玉问着，杨华道：“我觉得老田还不错，我让他看着有没有合适的二手拖拉机，花几百块买了，改造一下，加个棚子，他往一个方向跑，我往一个方向跑，尽快的把咱们手里的货给出掉，资金回过来。” 听着杨华的安排，周玉还是很赞成的，问道：“老田是个实在人，那工资怎么算？” 杨华道：“工资外出打工的现在是五块钱一天，我给他十块一天，一个月还是三百吧，之前长途的时候给的就是这个价钱，现在也不好降下来，再说他家真的需要钱。” 周玉也没意见，这三百放在未来，根本不算什么，“行，你去找他商量吧。”周玉爽快的答应，杨华有些惊讶，原本还想着要浪费一番口水来给她做工作呢，没想到这样顺利。 周玉看他怪异的看着自己，道：“怎么啦，答应的太爽快，接受不了？” 杨华点点头，周玉道：“那也是，谁家花几大百的眼睛不眨一下，这样吧，这批酒曲卖出去了，就把家里的院子铺成水泥的，再把围墙打起来，装上铁大门，以后拖拉机拉回来的货都不用下了，这样多安全，院子里也干净。” 杨华赞同道：“你说的对，我们家这点院子，也就二三十包水泥的事，花不了几百块钱。” 周玉想了想还说：“你把马跟马车卖了吧，既然用不上马车就不要留在家里了，马也需要人养的，实在腾不出精力再养了。” 杨华沉思了一下，道：“你说的对，卖马跟马车的正好拿来买拖拉机。” 两人说的事相互同意赞成，谈话愉快的结束，周玉先睡下，明天要赶集了。 杨华想着要赚大钱了，兴奋的有些睡不着，拿出本子把本县酿酒的村子整理下来，隔壁狮县的也整理出一小部分，后面的慢慢打听，再做登记。 对了，得装个电话，再做个名片，留上联系电话，到时候可以电话预定，再送货上门，等赚到钱了，就买个小卡车，加汽油的跑起来更快，哦，那还得学个驾照，杨华越想越兴奋，感觉未来的路都是光明一片的。 周六是个阴雨天，街上人不多，黄玲有一句没一句的凑着周玉聊着，杨华见人不多，自己的正事要办，便打着伞往街上转一圈看看有没有卖二手拖拉机的，下雨天的雨伞是最好卖的。 黄玲见周玉一会卖出去五六把雨伞，故意酸她道：“哎呀，还是你这百货好卖呀，左手进，右手出，钱就到自己口袋里了，” 周玉跟她接触了几个星期，知道她是开玩笑的，也笑道：“我这一天才赚几块钱，你看你家，场面大，吃东西的多，一天不得几百块进你口袋。” 黄玲回头看了一眼自家摊子上还在吃东西的食客，满地的擦嘴纸证明接待了不少的客人，她也不谦虚，道：“那倒是。”两人对视一眼哈哈笑着，这是多无聊，需要互捧一下。 笑过，黄玲道：“你有没有发现，最近街上卖的东西好像丰富了很多？我早上转了圈，买布料的那段，又多了几家卖衣服的，那款式，那颜色新鲜着呢，等下我们去逛逛？” 周玉并不好奇衣服什么样，上辈子自己见过的好看衣服比现在多多了，黄玲还在叭叭的说着：“现在卖百货的也多了好几家，他们的种类价格好像跟你差不多哦。” 说着看着周玉对面的几辆拖拉机，用手肘拐了拐她，道：“你要不要比他们价格低点，你看，他家还叫媳妇背着货沿街卖呢？这抢生意也太明显了吧。” 周玉心里也开始不安起来，市场就这么大，能赚钱的生意谁家不想做，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困难事，有钱有手就会做，见黄玲追问，周玉压住不安，道：“降价那是不可能的，本来就是几毛钱的生意，降价了还赚什么？” “那你怎么办，看着他们抢生意？”黄玲剥了颗瓜子放进嘴里，周玉道：“价格改变不了，那我就改变货品种类，提高货品品质呀。” “好主意，你怎么改？”黄玲也来了兴致，周玉道：“他们的货都是县里批发市场来的，价格种类都差不多，我打算去省城的批发市场走一趟，那里的货应该更齐全，种类更多。 省城的批发市场对于周玉来说并不陌生，上辈子不卖货也是去过几次的，只是这个时候去批发市场有诸多的不便，黄玲道：“去省会很麻烦的，我听说，得跟人拼车去，你有认识的吗？” 周玉摇摇头，确实不认识拼车的，拼车就是家里有小卡车的，上省城进货，自己又要不了多少，其他没有卡车的人就可以找他拼车，给点车费一起去，货也一起拉回来，这样比较方便，同一个地方的人去，也有个照应。 黄玲漫不经心道：“我最近倒是认识一个人，他家卖衣服的，过几天要去进货，要不要我帮你问问，带你一程？” “那太好了，我要提前谢谢你呢，你说，你要什么？我给你带回来。”周玉激动的说着，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难道重新回来，运气会比上辈子好？ 黄玲拍拍手上的瓜子渣，道：听说有什么新出的洗发水，大明星都在用，洗完头香的哦，又顺滑，还有雪花膏什么的，涂上去，皮肤就白了一层，你给我弄点回来。” 周玉笑笑，道：“没问题，等着。”黄玲满意的笑着：“我也不占你便宜，回来给你钱。” 周玉笑道：“说客气话干什么，这点小钱，我还是不计较的，用的好，你人缘广，还不得给我拉客户，就当给你的广告费了。” 黄玲哈哈的笑着：“行，你等我给你问问。”说着摊子来人了，黄玲赶紧过去招呼，上省城进货的种子也在周玉心里种下了，这省城必须得去。 第149章 朱建庆 杨华转了一圈回来，喜滋滋道：“小周，马，我已经找好买主了，连车带马，八百块。” “谁家呀，钱怎么给？”周玉问着，杨华道：“我们村的，长房子的段小谷，钱好说，他家酿着酒，先给一半，等酒卖了再给剩下的。” “那是什么时候？”周玉不太乐意赊账，杨华道：“下个月吧，他还是很讲信用的。”既然这样说了，周玉也没意见，那就等等，不急。 杨华道：“我刚刚遇见老田了，跟他说了我的想法，他一口就答应了，说他知道哪里有卖二手的，叫我等消息呢。” 事情似乎办的都很顺利，周玉听她说完，也道：“我也有事跟你说呢。” 杨华点头示意她说，周玉将自己要上省城拿货的事说了一遍，杨华有些担心，她不识字，家里又不能没人，孩子还小，她一个人上去会不会出事，“这样不好吧，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周玉轻蔑的看他一眼，道：“你瞧不起谁呢？我在家做姑娘的时候，也是去过省城的，还自己一个人回来呢，你担心什么，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去，都是一个县的还怕丢了不成？” 杨华见劝不住她，只得缓缓，道：“等你找到车再说吧。”说着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道：“等我们有钱了，也买辆卡车怎么样？” “不怎么样？”周玉随口答着，“买卡车算什么，还要买汽车，你会开也不算什么，我会开，我们一家都会开，那才叫好。” 杨华听到前半句以为她是不同意，听到后半句，觉得周玉比他想的还多，心里又好笑，又感叹，原本以前是可以过好日子的，怎么现在开始顿悟。 马车也卖了，说干就干，杨华上城里邮政，给自己家开通的电话，再到打字店给自己做了个名片，印上名字电话，写明销售的产品。 电话很快就来安装，安装的这一天，周边邻居又是小小的轰动了一下，围在院子里看着，小声议论着，有人羡慕的赞扬：“杨华，你这日子是过的越来越好了，这电视电话都给装上了。” 杨华笑着给他们发一圈纸烟，拿到手的人，“呵”了一声，道：“都抽上纸烟了，不错不错，有发财的路带上大家呀。”周边的人也附和着，杨华笑道：“哪里，这都是买给客人抽的，我自己可舍不得呢。” 正说着，朱建庆提着行李从院子口路过，应该是刚回来，路对面的李建义道：“平时都见到人，这不过年不过节的，怎么回来了？” 旁边的老锣锅道：“你不知道呀，听说在外面养小老婆，作风不正，应该是被退回来了。” 旁边看热闹的人也凑在一起，低声议论，朱建冲家也过来看装电话，见大家都在议论自己的哥哥，脸上也无光，尴尬的低着头回去，唐水芹也不好多待，跟着朱建冲回去。 一会，隔壁院子里传来锅碗瓢盆落地的声音，接着是刘换弟哭着骂“你个烂人，你回来干什么，这是你的家吗？你去找你的小老婆呀。” 接着便是朱建庆大言不惭的回骂：“你个草狗，要不是你发骚，上去找我，我会被人家查？我不被查，现在也是办公室主任，我会回这个狗窝？” 再接下来就是你一句我一句的比声音大小，听的不太清楚，再接着便听到看热闹的人惊呼“别打了，别打了。”应该是打起来了。 李建义抽着烟，问杨华：“不过去劝劝？”杨华笑笑，轻松道：“我现在不在村上了，这个事轮不到我了，再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自己的家事都头大，哪里还敢管别人的。” 李建义也笑笑，道：“你说的对，走了，回家了。”说着跟旁边的人打个招呼往家去，院子里仅剩的几人也不好意多待，跟着一同回去。 电话装好了，安装员试着拨了一个出去，正常，给杨华留了座机的号码，交代了话费的使用跟充值，便走了。 小丹兴奋的站在电话前，左摸摸又摸摸，杨华也像个小孩子一样，拿起电话，发出嘟嘟声，又放下，几个来回，逗的小丹格格的笑着。 “爸爸，你说，会有人给我们家打电话吗？”小丹呆萌的问着，杨华抱起小丹坐到自己腿上，道：“以后会有的。” “那电话响了，让我来接吧。” “你会接吗？”杨华怜爱的看着小丹，小丹点点头，道：“我会的，我会说你找谁呀？” 杨华点点头道：“那好，那以后电话就交给你接了。” 两父女正聊的开心，朱建庆骂骂咧咧的进来了，周玉在厨房看见了，正要叫杨华，朱建庆已经进到堂屋里了。 周玉丢下手里的土豆，双手在围裙上抹了抹，上到堂屋里，杨华见他进来，脸上还有血印子，不用问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朱建庆开口就骂着黄腔：“老表，你看看那个烂货，千人骑万人日的，老子养他们那么多年，我养小老婆怎么了？” 周玉抱起小海，牵着小丹去厨房，亏他还是文化人，说出来的话不管有没有孩子妇女，张口就来，让人听了恶心。这跋扈的样子跟他爹一模一样，真是一家人出一样的种。 杨华没有接话，朱建庆骂够了，杨华才问：’你回来干什么？” 一来试探一下他知道举报信的事不，二来，想知道他回来还去不去？ 朱建庆道：“被小人算计了，单位有几个竞争对手，不知道哪里得的消息，知道我老家有媳妇娃娃，单位旁的那个是小老婆，这事捅到了评审办，我左解释右解释，说离婚了，现在是正常恋爱。” “请客送礼好不容易把事情快压下去了，不知道哪里又来了一封举报信，说我作风不正，家里超生，不服从国家政策管理，这封举报信还被对手拿到广播站播了，刚压下去的事又提起来，前几天还来调查了。” “我家那烂货，一点都不会遮掩，老老实实，把上面都说了，好了，这回单位给我放长假了，叫我先回来，等消息，闹成这样，那烂货高兴了。” 他是一点都没觉得自己有错，这些年在外面倒是练就一身阿谀奉承，欺软怕硬的本事，幸好他不是政府官员，要是政府官员，这还不得一手遮天了。 周玉在厨房里听着他大声的责怪刘换弟，虽说那刘换弟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这些年一个人在家里种地喂猪，抚养三个孩子也着实是不容易的，这男人是一点良心也没有。 第150章 分工合作 杨华也听不下去了，带着责备道：“你就没觉得自己做的不对，什么责任都是你媳妇的？” 朱建庆不屑道：“就是她的错，但凡你要是有点文化，长得好看点，我会出去找？你都不知道，要不是身体需要，我碰都不会碰她的，哪次不是关着灯～～～。” 这些无聊话，杨华听不下去了，打断道：“你讨她回来做媳妇的时候，你不知道她不识字，长什么样？你当时怎么不拒绝？” 朱建庆被问的哑口无言，杨华接着说：“她在家给你生儿育女，管理田地，让你没有后顾之忧，你在外面花天酒地，逍遥快活，出事了，八杆子打不到的事，你都能怪罪到她身上，你是怎么想的？” “我～～”朱建庆还要反驳几句，杨华不给机会道：“这个事本身就是你不对，你认真对待你的家庭，人家会查你？” 朱建庆瞪着眼睛看着杨华，却也说不出一句话，杨华接着说：“你忘了你们刚结婚的时候，你也是很喜欢换弟的，走哪里带哪里的，你出去工作几年，你就飘了，瞧不上你媳妇，甚至瞧不上村里的人，再大点，是不是农村人，你都瞧不上了。” 朱建庆有些不服气，扭着头，但是没回话，杨华没打算就此饶过他：“你不想想，这些年你管过孩子，管过家吗？你不问自己错不错，还责怪起不相干的人。” 朱建庆不接话，杨华也觉得说着没意思，便不言语了，两人默默的坐了一会，朱建庆叹口气道：“你说的对，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我反省，我有个事要问问你呀？” 说着直勾勾的看着杨华，杨华道：“什么事？”朱建庆道：“我听说那封举报信是从我们县寄出去的，老表，你在村里人缘好，按你的了解，你说会是谁呀？” 这一问，杨华心惊了一下，毕竟举报这种事，做过的人多少还是会心虚的，杨华假装拿过水烟筒，装上烟丝，点上吸了一口，定了下心神，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在外面有小老婆的事，村里有几个人知道？” “没人知道。”朱建庆回答的干脆，“我几年不回家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这个事，我爹跟兄弟都不知道。” “那就是了，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村里的其他人知道，还写举报信举报你呢？”杨华借着烟雾松了口气。 朱建庆也嗯了声，疑惑道：“难道是我的竞争假装是从这里寄出去的，还是我的老领导偏袒对手，故意这样误导我的？” 杨华“咕咚咕咚”的吸着烟筒，没有作答，吸了几口，才道：“我有个事，你帮我分析一下。” 朱建庆道：“什么事？”杨华笑笑：“我前段时间跟你一样，也被举报了，先是投机倒把，后是贪污受贿的，这个不用问，都是村里人做的，但是是匿名，你说，是谁会干这样的事？” 朱建庆没想到杨华会问这个事，有一瞬间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道：“我常年不在村里，这个哪里会知道。” “你说，村里人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顶多就是吵一架，打一架，这举报，村里有文化的几个人也想不到，这得见了多大世面的人才知道这样干？”杨华像是在思考，又像是问朱建庆。 朱建庆笑笑，道：“老表，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现在还头疼我的事呢，你忙着，那烂货也该吵累了，我先回去收一下她丢出来的东西。” 整个人看不出一丝慌张，说的轻松自然，这是抵死了不想承认。算了，承认不承认都无所谓了，主要的就是让他知道，自己大概知道是谁，只是没有证据而已。 朱建庆刚走，周玉就上来堂屋，道：“他是不是知道是我家写的举报？”杨华放下烟筒，沉思了一下，道：“知道又怎么样？他不承认举报我，我为什么要承认举报他？他弄我，我没事，我要弄他，他就得脱层皮。” 周玉想想也是，都到这份上了，谁还怕谁呀？ 田有亮也很快来家里说消息了，有一辆二手的拖拉机，没有自己卖给杨华的新，但是功能都正常，整体保护的都很好，关键是价格便宜，四百多就卖，杨华一听，跟着田有亮就去看。 拖拉机买回来了，杨华叫着田有亮，到粮食局找到老廖，三人在仓库开了个短暂的小会。 杨华拿出整理好的本子，道：“咱们现在算是三个人小队，需要大家互相配合，有些工作我们先做个分工。” “老廖，仓库你帮忙管着，从今天起，给你多加二十，一个月五十块。” 老廖一听，激动中又假意推脱道：“老杨，不合适吧，我还拿着公家给的一百二呢，你给的三十也不少了，就看看仓库，放哪都是个闲活，不累，你这又加二十，我拿着不踏实呀。” 杨华笑笑，道：“你先别急，加钱了，活也得加呀。” 老廖一听，尴尬的笑笑：“那你说，加活我就乐意了。” “以后我跟老田外出跑货，早上开着拖拉机来拉货，你得登记好一车拉走多少，晚上我们回来卸货，卸下多少你也要登记，然后再总结出当天还剩多少货，这样我们晚上盘点算账，货跟钱才对得上。” 老廖点点头，道：“你说的对，给人看东西就怕最后说东西数量不对，你这安排的好。我这刚好还有粮食局之前用的出入库账本，正好可以用上。” 杨华满意的说：“你看，我找你就没错，多加二十是值得的。”老廖被杨华这么一说，摸着脑袋上见白的头发，不好意思的笑笑。 “老田，我们每次货物出库跟入库都得找老廖签字确认数量对不对，这样做，月底盘点的时候，哪里出了错才查得到。” 田有亮也给出肯定答复，杨华道：“咱们先干着，每个月，我们定个目标，如果达到目标，我就每个月还给两位二十的奖金，当然，达不到的话就没有了。” 两人一听，还有这好事呢，都附和道：“那一定要干好。” 杨华看了看本子上记录的，该说的都说了，想起拖拉机，对田有亮道：“新买的这个，你每天卸完货，就开回家去，你家离这远，走路也不方便。” 田有亮“哎”了声，感激的看看杨华，心里五味杂陈，觉得自己真的是遇到贵人了，在农村，自己能拿到跟城里人一样的工资，甚至还要多点，主家还给提供车等工具，上哪里找这样的活。 “还有一点，大家要注意保密。”听杨华说到重点了，两人都打起精神认真听，“你们的工资不要跟别人说，别人问你们，就往少了说。” “为啥呀，你给这么多，活又不重，我还想着嘚瑟一下呢。”老廖笑着问，不明白杨华赚得到钱，实实在在给人开了工资，不应该显摆自己能吗？ 杨华也笑道：“咱们在农村，大家都富裕，要是让他们知道，你看看仓库能赚五十块，你说有没有人想着来代替你，还有，眼红的人要么搞破坏，要么就想方设法的抢生意，到时候我们就不是这么好做了，还怎么给你发工资。” 老廖哦了声，好像是这个理，在农村，笑你穷笑你丑，一旦你富裕了，多少人红着眼想来分羹呢。 第151章 看热闹 该说的事都说了，时间也不早了，杨华跟田有亮也要回去了，老廖送二人出来，检查了仓库的门窗，诺大的晒粮场上，长期不用，已经长满杂草，一阵风吹过，发出簌簌的声音。 田有亮发动拖拉机，杨华上了副驾，开出粮食局，老廖急忙来把大门锁上。 “老田，忘了跟你说个事。”拖拉机“啪啪”的开着，田有亮大声的问：“什么事？” “你的工资我没跟老廖说，他要是问起来，你就说一百五。”杨华提高了声音，田有亮听的清楚，道：“我知道了，大哥，你放心。”这个工资可不能让老廖知道，人心只会觉得不公平，不会去想想，别人付出多少，能拿这样的工资。 送货二人组正式开始跑业务了，杨华带着田有亮跑了两天相熟的村子，两人就开始分开跑，周六周天杨华跟周玉赶集，田有亮也不休息，自己照常往外跑。 这天杨华跟周玉打了一车猪草回来，周玉到院子前面的地里，看看长得半大的作物，再过几个星期，这些萝卜白菜长大了，就可以不用去打猪草了，要的时候背着篮子到地里一拔，就是一锅新鲜的猪食。 杨华在院子里将猪草剁碎，周玉看着新鲜细嫩的萝卜叶子，弯着腰掐了一把，这个拿回家，用开水一烫，切的细碎，拌在煮熟捣碎的洋芋里，用猪油一炒，加上盐巴味精，那叫一个下饭，小孩子老人最喜欢吃了。 “大姐，朱建庆是不是在这里？”身后忽然有道女声，清清脆脆的，周玉转身看了一眼，女子穿着米黄色连衣裙，白色方口皮鞋，头发烫的半卷，用一根丝带扎在脑袋后，皮肤白皙，一看就是少晒太阳的。 一张鹅蛋脸上，两眼明亮亮的，两道柳叶眉，鼻梁高挺，双唇抹了玫红色的口红，这应该就是朱建庆养在单位旁的那位了，果然城里人会保养打扮，就是漂亮。 女子见周玉直愣愣的看着自己，不免有些生气，道：“你看什么？我问你朱建庆家在这里吗？”呦，这哪是问路呀，周玉也不惯着她：“不知道。”将手里的菜丢到盆里，出了菜地，往家去。左邻右舍的，自己才不想摊这趟浑水呢，你爱问谁问谁去。 女子见周玉不理，站在周玉家院子外往里面瞧了瞧，看见杨华在院子里剁猪草，知道这不是朱建庆家，又往里面走了几步，正好看见朱建庆出来打水，女子尖声的叫着：“好你个朱建庆，你这个骗子。” 隔壁马上开始此起彼伏的吵闹，女子孩子的哭闹声，以及朱建庆刘换弟的对骂声，看热闹的闲人们又凑到朱建庆家院门口，周玉走出厨房，认真的听着，杨华也歇下手里的活，静静听着。 “刘翠花？”周玉指指隔壁，问杨华，杨华小声道：“应该是吧。” 这大老婆小老婆上门的打架争男人的事，还是很少见的，别人家的热闹可以不看，他家的热闹还是要看看的，周玉下了台阶就往院子外走，杨华拉住道：“你凑上门热闹去，别去。” 周玉挣脱道：“为什么不去，他家的热闹我可要去看看的。”说着不顾杨华的阻拦，出了院子站到旁边的石头上伸长脖子往里看。 刚开始刘换弟还骂着朱建庆：“你个烂人养的，现在你小妈来找你了，你快点跟她回去，头往她裤裆里钻吧。”骂着呜呜咽咽的哭着，刘翠花也骂朱建庆：“你个骗子，你不是说你没老婆吗，你以为你玩了我，爬起来就想甩了我，你做梦。” 朱建庆的大女儿青凤，已经有十三四岁了，见破坏自己家庭的女人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上门来，气不打一出来：“你个狐狸精，要不是你勾引我爸爸，我爸爸会跟你好，我妈都给我爸生了我们三个，你不撒泡尿看看，你是什么德行？” 刘翠花也不是好惹的，抬手就给青凤一嘴巴，打的那叫一个响亮，刘换弟见孩子被打了，扑上来就要打刘翠花，朱建庆急忙拦住，他怎么舍得自己的小老婆被打的，刘换弟一看这阵势，这是明晃晃的偏袒呀，上手就挠到朱建庆脸上。 朱建庆吃痛，松开手，捂着脸骂道：“烂货，你这个狗娘养的，下手这么狠。泼妇”刘换弟哭着骂道：“我是泼妇，你找你的小妈去呀，你往泼妇家里跑什么？” 刘翠红双手环抱在胸前，嘴角噙着笑：“你看看你这个样子，人老珠黄的，哪里配得上建庆，我劝你，这样过日子遭人嫌弃，还不如离了算了。” 刘换弟一听，满肚子的怨气加火气爆发出来，冲进家里，拿出一把菜刀就向刘翠花砍过来，嘴里嚷嚷着：“我砍死你们这对破鞋。我去蹲大牢，吃白饭也值得了。” 刘翠花见这阵势，吓的往朱建庆身后躲，朱建庆见刘换弟来真的，也吓的找躲藏的地方，看热闹的人中，怕真的闹出人命来，急忙去拦着刘换弟，将刀夺下。 刘翠花见没了危险，舒了一口气，将额间散落的发丝用小手指勾到耳后，然后自然的挽着朱建庆的胳膊，挑衅道：“你看，我们就是这样出去逛街的，他没跟你这样逛过街吧，我身上的裙子还是他给我买的。他给你买过衣服吗？” 刘换弟看着他俩那亲昵的样子，再看看刘翠花那玲珑有致的身段，和那一身鲜亮的裙子，自己这一身沾满灰尘，又短又肥的衣服算什么？ 刘换弟实在绷不住了，挣扎着要过来撕刘翠花，旁边的人急忙拦住，到这个时候，一个院子的朱建冲家房门紧闭，没有一个人出来劝架，这大概是觉得丢脸吧，不好意思出来。 正看的起劲，周玉的手肘被拐了一下，眼前递过来一把瓜子，周玉一愣，侧目看过去，是后排房子的陆生媳妇，她也姓唐，跟唐水芹是堂姐妹，只是这些年因为点家庭琐事，早就不来往了。 她一边嗑瓜子，一边往里看，周玉接过瓜子，装进口袋里，这样嗑着瓜子看热闹是不是有点不厚道呢？ 刘换弟还在咆哮，脸色因为激动，都涨成了猪肝色，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露，这真的是气急了，刘翠花还是轻言慢语的挑衅着：“你看看你呀，哪点像个女人，难怪建庆看不上你，他连提都不想提起你。” 第152章 上省城进货 旁边的又看不下的，说朱建庆：“你快带这个女人走吧，你是要闹出人命才算吗？”朱建庆从刘翠花手里抽出手臂，道：“你先回去，有什么事，等我回单位再说？” 刘翠花闻言，变了脸色，道：“等你回单位，怎么回？你要是能回单位，还要等这么多天？” “你什么意思？”朱建庆在家的这些天，也没接到单位的任何消息，信息闭塞，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刘翠花这话，让他更觉得不妙 刘翠花道：“没什么意思，就是你回不去了，我今天来就是要你给我个交代？” 朱建庆正要问“什么交代？”忽然有人大喊一声：“你怎么了？”接着便是旁边人的惊呼，刘换弟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青凤吓的大喊着：“妈，妈，你别死。” 上了年纪的女人上前急忙掐她的人中，朱建庆刘翠花也吓愣了，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半响，刘换弟才悠悠醒过来，脸色慢慢恢复正常，指着面前的两人，咬牙切齿的骂着：“滚，有多远滚多远。” 朱建庆见她醒过来了，没有半点要扶的意思，青凤扶起刘换弟，眼神恶毒的看着两人：“妈，我们回去。”说完，扶着刘换弟进屋，关上门。 刘翠花见刘换弟没事了，也松了口气，道：“当着你老家人的面，你说，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朱建庆不耐烦的甩开刘翠花的手，本身作风不正这件事在村里就抬不起头了，现在传说中的小老婆还找上门来了，这不是证实自己就是作风不正吗？ 刘翠花见他翻脸不认人，也气道：“好你个朱建庆，我原本也是好好的谈着对象的，要不是你勾搭上来，骗我说，你没有成家，殷勤的给我买这买那，我会喜欢你这个糟老头。” “你骗我，害的我被人叫小三，你现在就想不认，没门。”刘翠花开始呜呜咽咽的哭着，朱建庆头都大了，刚哭晕一个过去，又来一个，院子里还这么多人看着，这叫什么事呀？ “我骗你什么了，不是你自愿的吗？有没有逼迫你，你现在来哭诉什么？”朱建庆将耍赖进行到底，周玉无奈的笑笑，真是个人渣呀，眼角的余光扫到站在人群末的杨华，他不是不来看吗？ 杨华也看见她看过来的眼神，尴尬的笑笑。 刘翠花这回是真的恼了，咬牙道：“好你个朱建庆，你等着，我要告你强奸，告你骗婚，你等着，你工作没了算什么，你骗我的，我要让你加倍偿还。” 说着转身抹泪，拨开人群往外走，热闹没有了，大家也就该散去了，周玉跳下石头，回家去，有好事的不走，到朱建庆身边说着什么，只听见朱建庆道：“我一辈子算是毁了，彻底的毁了” 这个热闹，不出几日，全村都会知道，还会茶余饭后最好听的热闹了，周玉心里有说不出来的高兴，以前只知道被人来看自己家的热闹，不知道他们看了有什么意思，看过别人家的热闹，才发现，这热闹是真好看呀，堪比看电影。 周六，黄玲告诉周玉，他认识的那人周三晚上要上省城进货，叫周玉下午吃过饭到政府门口等着，他们上省城会经过这里，周玉感激的谢谢黄玲。 两天的集市赶完了，周玉就开始准备要上省城的东西，首先得准备个大口袋，小样的东西拿好货了，都丢在布包里，随身带着，两外还的准备点厚外套，虽然是夏季，晚上还是有点凉的，夜里到了省城，天亮批发市场才会开门的，这段时间就得在市场外休息等候。 最主要的还是钱，这个年代，小偷还是比较多的，钱得分开缝在贴身的衣服里，还有就是要进什么货，得拿本子记下来，进货的时候顺着拿，才不会忘记。 其他的都还好说，这记录就为难周玉了，自己不会写，只认识数字，杨华帮忙写了，自己看不懂也没用，想了想，拿了一张信笺纸，用笔将想进的货画下来，自己知道就可以。 杨华见她低着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不由的凑近看看，这一看，懵了，这一纸的圈圈框框是什么？等周玉画完，杨华拿起来，皱眉道：“你这是干什么？” 周玉得意道：“这是我要进的货呀？”杨华一脸茫然，指着一个竖着的长方形，旁边画了弯弯曲曲的几道线，问：“这是什么货？”周玉看了一眼，道：“洗发水呀，这个竖着的是洗发水，我怕忘记，就在旁边画了几根头发，到市场了，我就知道要拿什么了。” 好吧，这么一说，好像也能看懂，杨华再指着一个圆圈，上面潦草的几笔，像树枝又像鸟，问：“那这个是什么？” 周玉凑过来看看，认真说：“这是化妆品呀，百雀羚的那个。”说着双手扭一下，做个开盖的样子。 杨华忽然觉得好笑，又指着下一个躺平的长方形，上面画了个圆圈圈，问：“那这个是什么？”周玉看了一眼，扭捏的说：“这个你不认识，女人用的。” 杨华“哦”了声，将纸递给周玉，佩服道：“小周，没想到你这么厉害，能想到这样的办法，你要是想识字，等你回来，我教你，一天一个，怎么样？” 周玉一愣，这不正好吗，自己还想着等小丹上学了，就跟着小丹一起认字，担心杨华嘲笑，还要躲着认呢，没想到杨华竟然自己提出来要教周玉。 周玉点点头，眼睛忽然酸起来，两辈子了想要学认字，上辈子父亲耽误了自己，自己也放弃了自己的人生，整日泡在田间地头，辛苦到老，没想到这辈子，自己在改变自己，努力向上走，身边的人也会与自己共勉。 很快到了周三，杨华休了两天在家带孩子，周玉周三晚上去，周四晚上就回来了，这一天两夜，带孩子的任务就只能他来了。 周玉交代好杨华家里的大小事，便带上东西到乡政府门口等着，一辆蓝色的小卡车如约而到，司机探出脑袋问：“你是周玉吗？” 周玉“嗯”了声，司机下了车，道：“我姓黄，跟黄玲一个村的，你叫我黄大哥。”说着打开车厢的后门，道：“上去吧，前面我媳妇坐着，后排也坐满了，只能车厢了，车厢里宽敞，还可以躺平了睡一觉，等回来就换你们去驾驶室。” 周玉也理解，上辈子虽然自己没做过生意，但是二妹周玉明家做过，听她说进货就是这样的。 第153章 进市场前的准备 车厢里面还有两个女的，见周玉上来，挪了挪位置，给周玉腾出个地，周玉将准备装货的口袋往车厢上一丢，坐到上面。 车门一关，里面一片漆黑，只有车厢的嵌接缝隙处透进丝丝亮光。车子开始移动起来，光线不好，车里面的人谁看不见谁，只听得见声音变位置。 大家互相认识，闲聊几句，到省城还要六个多小时，车厢里宽敞，大家都躺平了睡一觉，刚躺下，周玉觉得自己身上被盖上了东西，用手一摸，略带粗糙，有点毛绒感，应该是毯子。 正疑惑着，耳边传来声音道：“我带了个毯子，我们三个挤挤，盖一下，这样睡着才不会感冒的。 这样一说，周玉也不矫情，黑暗里道了声谢，往声音的地方挪了挪，将毯子盖住肚子。 一路摇摇晃晃，三人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厢门被打开了，三人起身，收拾好东西，下了车，昏黄的路灯下，周玉看看手表，夜里四点，离市场开门还有四个小时。 司机黄哥招呼大家到一起，说：“还是老规矩，记住我们的车牌号，这次我们停在c区3出口，你们叫送货的被送错了。”周玉这才看到车上除了司机两口子和车厢的两人，后排还有三个，两男一女。 周玉莫名的感到紧张，自己不识字，看不懂路牌标示，里面的市场很大，找不路怎么办？ 没等周玉多想下去，黄大哥说：“现在大家跟着我，我们去市场门口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不要走散了。” 说着到周玉旁边，说：“妹子，你是第一次来，我要先给你提个醒，首先，钱你要自己保管好，市场小偷很多，一不小心就要被划口袋的。” 周玉点头“嗯”了声，黄大哥接着说：“等会你要跟紧我们，晚上这市场附近也不太平，会有盗窃团伙，运气不好的会被抢的，但是，你也不要紧张，我们人多，也不大会有事。” 周玉的心越发的紧张了，问道：“大哥，我不识字，等进货了，我找不到出来怎么办？” 黄大哥笑笑，指指跟自己同车厢的女人到：“他两个也不识字，没事的，你只要管好你自己的拿的货，攒到一起了，你让拿货的那家给你送到车这里来，你报出口跟车牌号就可以，然后你跟着他走就行。” 这么一说，周玉提着的心稍稍的安稳了下，一行人到批发市场外，离市场门口近的地方，墙角下都是人，看样子都是进货的，有的裹着毯子闭目睡觉，有的交头接耳的说着话。 黄大哥找了一个商场的台阶，招呼大家过去坐下，周玉不认识其他人，跟着车厢里面的两人坐到靠墙的一侧。 旁边身穿黑色衣服的女人将大包里面的灰色毯子拿出来，热情到：“来，盖上，再睡会。” 周玉猜想，这个应该就是车里介绍自己叫王小红的那位吧，看她脸上的皱纹，年纪应该比自己大。便开口叫道：“王姐。” 旁边的蓝色涤卡衣服女人“噗嗤”一声，笑道：“你叫她什么？” “王姐呀，你是段玉梅？”周玉被她笑的有些莫名其妙，叫段玉梅的女人笑的越发开心，道：“她估计比你还小呢。” 王兰花捅了捅段玉梅，嗔怪道：“比你小，我要叫你姐姐呢。” 说罢，对周玉道：“我六二年的，你哪年的。” 周玉愣了一下，那确实比自己小，人家大大方方的说，自己也就不要扭扭捏捏，道：“我五六年的，那还真是我比你大，对不住了，刚刚那样叫你。” 王兰花借着灯光看了她几眼，道：“哎呦，你是一点看不出老，你看我，三十不到老成四十的样子，好多人都以为我四十多。” 说到这儿，王兰花有些动容，道：“我就是命不好，打小是家里的老大，什么活都是我做，二十不到，我爹三百块就把我嫁给隔壁村的病秧子。” “想着病就病吧，以后日子都是自己挣多少过多少，没人管着，哪想到，那病秧子也不是个好人，动不动就打我，我那位婆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天天撺掇着病秧子。” 段玉梅听的起劲，道：“哎呀，进了那么多次货，我还是头一遭听你说这个事，我只知道你男人死了。” “是死了。”王兰花淡淡道：“要不是他死了，我还没有现在的自由日子。” 周玉段玉梅对视一眼，没有追问，王兰花道：“我嫁过去四年，日日夜夜的伺候那病秧子，田间地头的活也少不了我，熬夜，劳累，让我比同龄人看上去老许多。” “那病秧子死后，前脚人上山，后脚那死老太婆就把我撵出来。” “你没回娘家找帮手？”段玉梅咬牙切齿的说：“太没良心了，叫上兄弟姐妹去砸了她家呀？” 王兰花苦笑一下，“要是我有这样能帮我出口气的娘家人，我也就不会嫁到这样的人家了。” 也是，娘家要是能撑腰，也不至于三百块让自己的女儿嫁病秧子，受尽折磨。 王兰花自嘲的一笑：“现在我王兰花孤身一人，挣多少吃多少，没田没地怕什么，一个人也饿不死。” 这话说的对，只要不懒，一个人怎么可能会饿死，段玉梅问道：“你这么年轻，不再找一个？” 王兰花急得连连摇头，摆手道：“不嫁人怕人笑，已经嫁过人了，好不容易熬死他了，自己能过好日子了，再找一个再来折磨我吗？打死我也不找了。” 周玉静静的听着，这个女人真的跟自己很像，不同的地方就是，自己还有孩子牵挂。 周玉不想再揭王兰花的伤疤，转移话题，道：“兰花，为什么大家进货都是晚上来？白天不是更好进，更安全吗？” 王兰花咯咯笑道：“这你就不懂了，我赶集是一三五七，星期三的晚上来，星期四的拿一天货，晚上回去，还可以睡几个小时，星期五的就可以带着货去赶集了。” “哦”周玉应了声，原来是这样，王兰花热情的告诉她：“你进了货，打好一个大包，在上面写上你的名字，封口处做好记号，叫批发的老板派人给你拖出来。” 说着指指王大哥身边的女人，道：“她会在车旁边帮我们看货的，送到，如果还有要进的，就赶快再去找，市场一般五点就关门了。” 周玉认真的听着，把每个重要的点都暗暗记在心里。 第154章 丰富货品种类 三人聊了一会，挤在一起裹着毯子闭目休息，天刚亮，路上开始有行人，各式卖早餐的小推车陆陆续续在开摊。 王兰花收了毯子，对两人道：“走，去吃点早点。” 周玉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道：“我不想吃，你们去吧。” 王兰花道：“你还是去吃点吧，中午可没有时间吃，要等到晚上了。”这么一说，周玉也点头道：“那走吧。” 三人到对面的油饼摊子前，一人要了一个油饼，一碗豆浆，各自付了款，快速的吃完，回到原点，王大哥几人也吃过了，看看时间，市场快开门了，嘱咐大家：“钱一定要管好，我们六点准时在车这里集合，一起回家，不要来晚了。” 大家应了声，各自拿上口袋，自制的拖车，准备进市场。七点半，市场大门打开，进货的众人一窝蜂的往里面涌，周玉跟在王兰花后面进去，王兰花告诉她，一楼是便宜的衣服批发，二楼是日用百货，三楼是鞋子，精品衣服，四楼是箱包，电器。 周玉大概了解了，王兰花进的是衣服，段玉梅进的是鞋子，大家方向不同，各自就分开去了。 周玉找到最近的楼梯上了二楼，一家店铺一家店铺的转着，省会的批发市场是真的大呀，每家的铺子里批发的东西都不一样，周玉转了几圈，目测一下，自己还没走过一半，大约估计一下，光是百货这一层，大概都有几百家批发商。 周玉看看表，就逛了这么几家，都已经一个小时了，难怪大家要早早进市场，货比三家，多挑多选，确实要很长的时间。 算了，只要比县里的批发市场便宜，自己也是有赚的，就顺路拿吧，第一家是化妆品店，里面各式各样的洗发水，雪花膏，叫得上名的，叫不上名的都有，袋装的，瓶装的，琳琅满目。 老板娘是浙江人，见周玉拿着口袋认真的看着货品，客气的操着普通话问，周玉不会说普通话，硬着头皮说着本地话，没想到老板娘也能听懂，客气的跟她介绍着好卖的产品。 周玉认真的听过后，回想起上辈子自己身边用过最多的产品是哪些，洗发水挑选蜂花，海鸥这个两个牌子的，同时带上护发素，现在农村人还多半在用洗衣粉化水后洗头，香皂当作护发素顺滑。 护肤品挑了铁盒的百雀羚，葡萄罐的珍珠霜，黄玲说有擦上去就变白的雪花膏，周玉知道那是粉质的，上辈子周玉音最喜欢用，叫少女之春，安琪，零售两块五一袋。 周玉问了价，老板娘夸赞道：“你们那的农村挺时髦的呀，这个是新品，我还没卖多长时间呢，一袋五毛批发，一盒五十袋。” 价格不算贵，周玉各要了一盒，香皂有纸盒装的，很是漂亮，也要了两盒。老板娘给她开了单据，核对好数量，周玉将货全部装进口袋里，从里衣上拆下了小布包，拿出里面的钱。 老板娘笑眯眯的接过，道：“你其实不用这样缝的，这边卖内裤的那家，有一种叫防盗内裤的，就是在内裤的前面有个口袋，上面有个拉链，钱放进去，拉上拉链，贴着身体，安全着呢。”说着给了周玉一张名片跟零钱。 对呀，这个应该好卖呢，周玉道过谢，收了找回的零钱跟名片，拖着口袋往下一家去，下一家是卖纸巾的，卷的，平的，黄的，白的，有包装的，没包装的都有，农村卖不动卷纸的，刀纸会更好卖些。 上次进的还没卖完，周玉不打算要，看了一遍货后，看到卫生巾，这个时候的卫生巾比草纸好用，不会透，但缺点就是厚重臃肿，还容易掉出来，农村的一些年轻女孩还是特别喜欢用的。 周玉问了价格，批发一箱一块钱一包，一箱三十六包，老板挺好的，告诉她一包可以卖两块五。周玉要了一箱山茶花牌的。叫老板在箱子上写上名字，给送到车那里。 路过发夹店，时髦的一字夹，孩子喜欢的弹簧蝴蝶夹，纱巾做的红红绿绿的儿童花发圈，周玉都给它来了几盒。隔壁是卖内裤的，男女老少，各式花色，还有带拉链的防盗内裤。 问了下价格，普通的一块一条，防盗的两块一条，想想自己熬夜做的手工内裤，成本价也差不多，倒是可以进一批，搭配着卖，喜欢手工的买手工的，喜欢花色式样好的，买批发的。 最后来到洗涤用品店，这里的产品就比县里的更多了，价格也更便宜，周玉要了白猫的洗衣粉，洗涤剂，这个牌子名气大，价格跟县里的杂牌子差不多，杂牌子散装的也要了几桶，老板客气的送了几个印着牌子名称的围裙。 周玉看看手头的货，自己拖的大包已经装不下了，恰好洗涤剂的老板还要送货，就跟着老板一同送去车上。 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通行的人还没到，周玉清点了自己的货，想着时间还早，便再进市场逛逛，想起上辈子这个年代，孩子们的鞋子也好卖，小白鞋，男孩子的丁丁鞋，女孩子的紫色格子健美鞋，耐穿又好看。 上到买鞋子这层，逛了几家，对比了质量跟价格，一双七块的价格，男女各拿了两手先回去试试，又到一楼看了衣服，单买一件的价格也不便宜，多拿几件又穿不了，想着算了，倒时候看王兰花有没有进到好看的货，可以找她拿一件。 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四点半了，大家都进的差不多了，坐在一起休息闲聊，见周玉来了，王大哥招呼大家点点货，吃点东西，准备出发回家了。 后车厢装满了货，王大哥流出三个位子，这回，周玉，王兰花三人坐驾驶室后排，摇摇晃晃，到家时候已经是半夜两点多，周玉的货多，又是第一个下车的，王大哥将车开到周玉家路口，给她卸下货，周玉趁机回家开拖拉机来。 杨华还没睡，听到院子里有声响，急忙出来，问明情况，让她在家看孩子，自己去拉货，周玉倒了水，洗了脸脚，换下脏衣服，将剩下的钱放回三门柜，到床上看看两个睡熟的孩子。忍不住亲了两口。 片刻，杨华回来了，周玉协助他将货搬进堂屋，点了数量，太晚了，也来不及整理，上床睡觉，明天再整理。 第155章 周玉花住院了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杨华做好饭叫周玉起床，吃过饭，两人一起整理了货物，看着满目琳琅的东西，杨华不禁问道：“这些货进了多少钱？” 周玉边整理边说：“大概八百多吧。”杨华‘哦’了声：“这些货够卖好久了，昨天去拿的时候，我都吓一跳，拖拉机都快拉不下了。” 周玉整理出周六要卖的货，剩下的放到空着的房间，“以后这个房间就做仓库了，省得一个堂屋都乱糟糟的”，杨华帮她把剩下的货搬到房间，小丹拿着红色的纱织发圈，笨拙的往自己脑袋上扎，扎的松松散散的，挤着眼睛问周玉：“妈妈，好看吗？” 周玉哭笑不得，道：“好看好看，等你头发再长点，妈妈给你扎好看的小辫子。” “你那边的货出的怎么样了？”周玉歇下来，问杨华，杨华抱起水烟筒，抽了几口，道：“差不多了，这几天老田熟悉了不少，一天出去的货，基本上剩不下几件。” “收回多少款了？”周玉有点好奇，杨华道：“你昨晚开三门柜没看见里面的钱？”周玉一愣，回想昨晚打开三门柜的时候，没发现经常用的钱夹里面有钱，倒是旁边好像多了个小布包。 杨华见他一脸懵懂，道：“抽屉里面有个布包，你看见没？”周玉点点头，杨华道：“就是那个，我数了一下七千多，本钱回来了，我给单独扎好了放一边。” 这么一说，周玉眼睛都亮了，道：“那是不是就可以把院子弄一下了。”杨华吸了一口烟，淡定道：“行，过几天天气比较好，我们就弄一下，一两天就好。” 定下这些事，周玉的八卦之心又起来了，指指隔壁家的方向，小声问杨华“那边的现在怎么说？” 杨华将烟筒放到门后面，道：“昨天晚上朱建庆还来我家，聊了半晚上，工作被吊销了，现在只能回来种地，昨天早上还跟媳妇又干了一架，媳妇不给他进家门，村委会的还来调解了一下。” 听到这个结果，周玉就放心了，这回看谁好过，“他没怀疑你？” 杨华不屑道：“怀疑又怎么样，他要是真怀疑，他倒真是畏惧着我，让他知道，不弄他就算了，要是弄他，肯定是弄的他掉成皮。” “昨晚来跟我说，他多少年没干农活了，现在回来干活也不怎么会，叫我看看，带着他一起做生意。” “你可不能答应。”周玉没等杨华说完，就赶紧阻止“这一家可不是什么好人，可不要又沾染上些狗屎，甩都甩不掉。” 杨华示意他稍安勿躁，道：“我没答应。”周玉松了口气，杨华道：“还有一件事，昨天玉音跟富元来了。” “来干嘛？”周玉有些不高兴，这来了就没好事，杨华道：“说玉花回来了，在家里睡着不吃不喝，叫你过去看看，左芬没有回来，他妈又上门闹起来了。” “叫我干什么。我回去能又上什么用，不吃不喝，我回去，她就能吃喝呀”周玉愤愤的说着，有事的时候就是“大姐”，没事的时候就是“保姆”，这口气，这辈子都不吐出去，还等下辈子呀。 “左芬妈来闹，就骂回去，骂不回去，就打回去呀。”周玉越说越气，杨华道：“你要不回去看看？” “没空，明天还要赶集呢。” 杨华将消息传达了，也没再说下去，周玉忽然想起什么，问：“他们没看见电话吧，还有电视什么的？” 杨华一愣，道：“看见了，富元每个房间都转着看了一圈，玉音还要了电话号码，昨天吃了饭才走的，我叫他们住一晚上再走，两人说要回去看着，怕她三姐出事。” 周玉心头暗叫“坏了。”知道自己现在过的好了，买这买那，只怕后面往这里占便宜的次数不会少呀。但是现在还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只能看一步走一步了。 怕什么就来什么，电话忽然就响了，杨华看了眼座机上的号码。显示的区号是隔壁县的，顺手就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周玉音的哭泣声：“姐夫，我姐回来了没有。” 杨华刚要说“回来了”，周玉急忙制止，用手示意“没回来”。杨华回到：“还没有呢，怕是要到晚上，怎么了？” 那头说道：“我三姐吃药了，现在在卫生院洗胃住院，我大姐回来了，你叫她赶紧来。电话费贵，我先挂了。”话刚说完，电话那头就挂了，电话发出“嘟嘟”的声音。电话费确实贵，一分钟两块钱呢。谁没紧急事随便打电话呢。 杨华挂了电话，茫然的看着周玉：“怎么办，你快回去看看。”周玉对这事见怪不怪，上辈子不是已经发生过一次了吗，上回是拿自己孩子披风的钱看的病，这次打电话无非是要自己回去付住院的钱而已。 “回去干嘛，我又不是医生，有病上医院去呗，我明天还要赶集呢，这么多货压在手里，不得赶紧变现。”周玉没好气的说着，自己可不想再回去做这个冤大头。 杨华还是觉得不妥，道：“要不，我先骑着单车去看看，妈妈他们可能吓坏了。”周玉知道他是好意，道：“算了，等赶完集再去吧。” 自己本来就不想出钱，杨华去了，他又耿直，且不是又要把这份冤枉钱给付了。倒还不如等着自己一起去，给不给自己说了算呢。 周六的新货品一摆出来，果然吸引眼球，摊子前围着一圈人，忙的周玉杨华晕头转向，黄玲有空的时候也来帮一下忙，看着摊子，就怕那些手脚不干净的。 一整天都没闲下来过，等人少些，黄玲羡慕的看着周玉道：“数钱数的手抽经，有没有？”周玉笑道：“有，数钱就快乐，你数钱不快乐吗？” 黄玲假意白她一眼道：‘那必须快乐呀。’ 周玉将她拉过来，拿了个塑料袋，把摊子上的洗发水，护发素各拿一份，擦脸的葡萄罐珍珠霜，唇膏，粉霜也拿一份，最后悄悄的拿了一包惠好的卫生巾放进去。递给黄玲，道：“来，活广告，这个给你帮我打广告的。” 黄玲知道她是开玩笑的，笑着接过，打开看了一眼，拿起那个精致的玻璃葡萄罐珍珠霜，惊喜道：“呦，这么漂亮呢，这也太好看了吧。”又看看袋子里面的其他东西，拿起卫生巾道：“这是什么？” 这个年代的人还比较保守，周玉凑近她耳朵悄悄的告诉她是什么，怎么用，黄玲听的一愣一愣的，脸上笑意盈盈，道：“这个好，我每次来那个的时候最害怕的就是站起来，特别是冬天，穿的又厚，纸透湿了，烂在内裤上，脏死了，换又不好换。” “多少钱，我给你。”说着开始掏钱包。周玉按住她说：“这个你就别跟我计较了，你拿去用，我还要感谢你，给我推销洗涤剂，又给我介绍车的，这点东西你还给什么钱？” 黄玲不依，非要给，周玉道：“你要是这样，我就生气了。”见周玉真的要生气了，黄玲也不客气了，道：“行，你等着，我给你宣传。” 周玉满意的笑道：“这才对嘛。” 第156章 和稀泥 增加了新品，周末两天的赶集，生意确实好，两人盘了点，进货的本差不多要回来了，货才出了三分之一。晚上周玉音又打电话过来了，还是哭哭啼啼的叫周玉过去。 这回是推脱不掉了，这娘家是非回不可了，第二天起床，杨华要跟着一起去看看，周玉拦住他，不让他去，他要是去了，碰到姐妹们提无理要求，顾忌着周玉的面子，杨华多半是会答应的，他不去，自己就好说话了。 杨华见她坚持不要自己去，只得作罢，用单车将她送到者村，一路上两人谈论着周玉花的事，杨华边哼哧哼哧的蹬着自行车，边跟周玉聊着，周玉背着小海坐在后面，小丹坐在前面的三脚架上，快到者村有段上坡的路，杨华蹬的很吃力，小丹不停的叫着：“爸爸，加油。” 等上了坡，舒服的捏着刹车下坡，杨华问周玉：“要是真的问你要钱，怎么办？”半晌周玉没回答，杨华叫了两声，没回应，到了平路，觉得单车轻松了不少，回头一看，周玉呢？ “你妈呢？”杨华问着小丹，小丹一脸茫然的看着后面，也问杨华：“我妈呢？”刚才只顾着跟小丹喊号子了，都不知道周玉什么时候下的车。 父女两个站在路边等了几分钟，才看到周玉背着小海到坡顶，远远的就责骂道：“我掉下去了，你们两个都不知道吗？”父女两一听，顿时乐了，周玉走到跟前，埋怨道：“你这后座放什么塑料袋呀，滑的不得了。” 杨华笑道：“你掉下去，你要叫我的嘛。”周玉看他俩笑的合不拢嘴的样子，也“噗嗤”笑道：“我叫你干什么，上坡怎么坐。” 说着重新上了后座，往车站去，杨华问：你刚刚说，他们真的叫你给钱，怎么办？” 周玉道：“怎么办？能怎么办，没钱呀，所以才叫你不要去的。” 到了车站，周玉让杨华将小丹带回去，自己带着小海去，小丹抱了抱周玉，奶声奶气的说着：“妈妈，早点回来。”周玉点点头，摸摸小丹的脸，道：“乖乖听爸爸的话。” 上了车，看着杨华带着小丹愉快的往回走，周玉明显的感觉到小丹在自己身边开朗了不少，眼睛里永远都是亮晶晶的闪着光，孩子还是跟着父母才会快乐成长。 下了车，街边有卖水果的摊子，周玉想了想，空手进去似乎不合适，会叫院子里左邻右舍觉得自己没礼数，这个季节最多的水果就是当地的桃子，周玉买了两公斤，刚到外院，就听见左芬妈那要死要活的哭声。 连廊里面站满了人，周玉本不想进去吵架，但来都来了，当着那么多邻居的面，不进去好像也不合适，叹了口气，拨开人群往里走。 这次左芬妈没敢上台阶，躺在院子里要死要活的，周玉明站在台阶上像只要打架的公鸡，瞪着左芬妈，见周玉进来了，急忙道：“大姐，你来了。”左芬妈听见，一个翻身坐起来，看着周玉，眼神里有愤怒，又有畏惧。 周玉没搭理她，将手里的桃子递给周玉明，道：“富元跟玉音呢？”周玉明不满的指指堂屋里，两人在里面坐着呢，敢情这闹到门口了，就只有周玉明出来挡事了。 周玉白了一眼堂屋里的两人，对周玉明道：“你去趟派出所，就说咱们家老三被拐卖到四川，好不容易逃回来了，拐人的那家还要来逼死老三。” 话音刚落，左芬妈“噌”的跳起来，道：“谁拐卖谁了，谁要逼死你家那婊子了？我来找我家左芬呢。” “婊子？”周玉瞪着她，一字一句的说着：“婊子跟婊子才会走到一起，我家老三是婊子，你家左芬是什么？” 左芬妈一噎，周玉道：“早几个月前，我就说了，是你家左芬拐带我家老三的，你看，我家老三回来了，你家左芬不回来，这不就说明，我家老三就是个陪衬，陪你家左芬去的吗？婊不婊，你看看你家左芬不就知道了。” “你~~”左芬妈气的指着周玉，周玉抬手就要撇过去，左芬妈吃了上次的亏，急忙缩回来，周玉冷冷道：“说话就说话，你指什么指？” “老二，你还站着干什么？快去报案呀？这会可清楚了，拐带人的还没回来呢，我家老三也要被逼死了。”听到周玉的催促，周玉明也反应过来，将手里的桃子往地上一放，就要去派出所。 旁边的人急忙拦住，道：“小事，不要闹大了，左芬妈也是着急，看着你家老三回来了，就来问问。” 周玉瞪着说话的人，道：“这是来问问吗？我听说来闹了两三天了，我妹子就是被她闹的没办法，才喝的药，我妹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就把棺材停她家里。” 想到这里，周玉问周玉明，“老三呢，将老三送到她家，让她慢慢问。”这次周玉明马上明白，上台阶进屋，招呼周富元道：“走，把你三姐送左芬家，让她慢慢问。” 周富元也领会了，到房间里，将半死不活的周玉花架出来，就要出院子往左芬家送，左芬妈吓得急忙拦住，道：“我就是来问问，你们不要这样。” 周玉道：“问什么？我们不找你家问，你倒来找上我们的麻烦，现在我家老三被你逼成这个样子了，你说怎么办？” 眼见事情往着糟糕的方向走，左芬妈也慌了，道：“不问了不问了，就当我家左芬死了。”说着就往外走，旁边的人也劝周玉：“快把你家老三弄进去吧，你看她这样子，不能折腾呀。” 有人劝，周玉也见好就收，大声说道：“下次谁敢再来闹，我就对她不客气，扫把棍子伺候着。”说着叫周富元，周玉明将周玉花扶进去。 院子里的散去，周玉进了屋，才看到母亲双手捂着脸坐在门后面，周玉音撅着嘴靠着板壁坐着，蓉蓉带着两岁的天天挤在一起，缩在角落里，惊恐的睁着两只乌黑的眼睛看着周围。 周富元将周玉花丢在床上，出来坐到一边，周玉明递了一个凳子给周玉。 多余的话，周玉也不想问，上辈子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看周玉花的样子，是才从医院里出来的，周玉道：“玉花怎么就出院了，不多住几天？” 这一问，周玉音再也忍不住了，带着怨气道：“多住几天不要钱吗？你现在稀奇了，当富豪了，给你打多少个电话你都回来？” “你打电话叫我回来干什么？”周玉冷冷的问：“我又不是医生，有病就去医院，找我回来干什么？” “你不回来，她住什么院，哪里来的钱？”周玉音问的理直气壮，周玉道：“你这话就好笑了，她能不能住院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一个嫁出去的人，还能管着你们，妈还在呢，有什么事不应该是妈做主吗，找我干什么？” “你不拿钱来，怎么住？”周玉音不依不饶，周玉道：“这个家是我的吗？你今天只要说一句，这个家是我的，你们种地收粮都算是我的，那我就管着你们的吃喝拉撒，怎么样？” “凭什么？”周玉音好不讲道理，周玉也怒道：“就凭你叫我出钱。” “不要吵了。”半晌不说话的母亲，突然开口：“要吵出去吵。” 周玉看着母亲，她还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永远在和稀泥。 第157章 也该你们受罪了 周玉站起身来，本来自己就不想回来的，是他们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的打过来，催着自己回来的，回来干什么，回来吵架，回来当受气包？ 想着就要往外走，但一想，凭什么别人的事，自己成了受气的那一个，折返进到里屋，看着要死不活躺在床上的周玉花，怒从心起，抓起周玉花的衣领，啪啪两巴掌甩在周玉花的脸上，骂道：“咱们家的脸都被你一个人丢尽了，你想男人想疯了，你啃一声呀。” “你跟着男人跑了就算了，你还死回来干什么，你要死你死外头呀，你回来装模作样的给谁看。”说着又响亮的甩了她一耳光。 周玉花吃痛，一改要死的样子，瞪着周玉，双手要开始反击，奈何好几天不吃饭，又进医院折腾一趟，手上使不出半分的力气。 周玉多多少少带着两辈子的怨气打周玉花，也就是现在趁她没力气才能占到便宜，她要是有力气的话，两个周玉也不是她的对手。 周玉明急忙进来，道：“大姐，不要打了。”周玉松开手，指着周玉花骂道：“在家里作威作福的，霸道的紧，你咋不在外面横呢。” 周玉花躺在床上没有一丝力气，怒瞪着周玉，眼睛里是满满的恨意，周玉知道她是不会死的，只是为自己这个荒唐事找个推脱的借口，让家里人觉得自己病了，差点死了，不好再责怪她。 果然周玉明拉着周玉出来，道：“大姐，别骂了，她都这样了。”既然这样说了，周玉也不再多管，准备回家，周玉明叫住她：“大姐，吃了饭再走吧。” “不了。”周玉回绝，周玉明上前凑近了低声说：“你吃了饭住两天吧，你看妈妈都被气成什么样了，你跟她多开导一下，我一说，她就不爱听。” 周玉本想说“你说的不爱听，难道我说的就爱听了。”但周玉明从进门到现在，也没对自己说什么过分的话，自己不应该把气撒在她身上。 正僵着，云云回来了，她比小丹大三岁，已经上小学了，见到周玉，眼神怯怯的，才几个月不见，小声的叫了声“姑妈” 周玉应了声，云云放下书包，看了看屋里的人，默默的到院子里，提起火炉，拿了柴火，开始生火。周玉心蓦的一痛，回头看看角落里的两个小的，上辈子，自己的小丹就是过这样的日子。 周玉明到院子里，接过云云的手里的柴火，自己弄起来，云云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火生好了，过了烟，周玉明将火提回堂屋，舀了一大锅水烧起来，已经到中午，来不及煮饭了，只能下锅面条了。 面条煮好，云云忙着拿碗筷调料，周玉明将面条分好，叫了声“妈，来吃了。” “不想吃 ，你们吃。”母亲不带情绪的说着，周玉明劝导：“来吃点才有力气。”说着上前去拉母亲到桌边，母亲才勉强过来，端起面条，用筷子翻动着。 周玉音周富元也端了一碗，周玉明端了一碗送到里屋，叫周玉花：“起来吃点，几天不吃东西会难受的。”这次周玉花没有拒绝，颤抖着手拿了筷子，趴在床边吃起来，她没力气端碗，周玉明只得蹲着，给她端着碗。 周玉在房门口看了一眼，悄悄的退回来，到桌子前端起一碗面条，云云给两个妹妹各自拿小碗分了一碗，桌子太矮又小，两个妹妹端不住碗，将碗放在两腿上，天天没扶住，一碗面条瞬时全倒在两腿上，顿时烫的站起来哇哇大哭。 碗从她身上“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坏了。周玉急忙放下碗，快速的把天天身上的裤子脱下来，以免烫伤粘连。 还好，放过的面条不是很烫，天天的双腿只是烫红色些，周玉音将碗放下，咬牙切齿的骂着：“短命鬼，你忙着投胎呢。”说着站起来，从柱子上挂着的塑料袋里翻出一条裤子，要给天天换上。 周母也放下碗，将地上的面条抓到猪食盆里，拿了扫把铲子过来将地面打扫干净，嘴里嘟囔着：“讨债鬼，没一天安生的。” 周玉音粗暴的抓过天天，天天豆大的眼泪滚满脸颊，哭着：“我要妈妈，我要找妈妈。” 周玉音骂着：“你妈死了，不要你了，你要找你妈，你也去死。”这一说，蓉蓉也开始哭起来，喊着要找“妈妈。” 周玉音气不打一处来，将天天翻过来，趴在自己腿上，啪啪就往光着的屁股上打了两巴掌，瞬时，白嫩的小屁股上就凸起巴掌印，天天疼的半响喘上气，约莫十多秒，才哭出来。 周玉音烦躁的给她穿上裤子，将她丢在一边，两个小孩子都在哭，一直忙着吃的周富元暴怒的将空碗放到地上，吼道：“一天到晚的哭，哭什么哭，哭丧呀。” 话音刚落，接下蓉蓉手里的碗，一只手提起蓉蓉，几步跨到门外，将蓉蓉丢到院子里。周母还是心疼的孙女的，边骂着周富元：“乌龟呀，你要把她摔死吗？” 一边到院子里抱起蓉蓉，周玉看着这一切，仿佛看到自己的小丹，上辈子她就是这样受的罪，心里一阵一阵的绞痛，但是她一点也心疼这三个孩子。 不是自己狠毒，是太恨了，上辈子又自己帮衬着娘家，周富有将孩子都带在身边，四个孩子养的如同公主王子般金贵，自己的几个兄弟姐妹更是看在周富元有的面子上，对这几个侄女爱护有加。 自己的小丹，像根野草一样，没人护着，这几个侄女就变着法的欺负小丹，诬陷小丹拿了她们的钢笔，周富有当场给小丹搜身。 天天的红领巾丢了，拿了小丹的，害小丹被老师罚站，中午回来吃饭，看到天天脖子上的红领巾认出自己戳的空，追着讨要的时候，周玉花一巴掌甩到小丹脸上，骂她撒谎。中午的碗罚她一个人洗干净了再去上学。 蓉蓉躲在房间里，倒饮料在自己的罐头瓶里带去学校，剩下的饮料放在房门口，周玉音没看见，一脚踢翻了，追着小丹打，一口咬定是小丹倒的，骂小丹鬼鬼祟祟，不会正大光明的吃。 周末小丹放牛，云云四姐弟拿着零花钱买糖买冰棒，在小丹面前显摆，骂小丹“穷鬼养的。”再到后面，因为自己没有给周富有猪崽，经不住娘家的邀请，来娘家割苕子，被周富有带着一家围殴，三姐妹抓着小丹一顿毒打。 这一桩桩，一件件，这三姐妹没有一个是无辜的，上辈子小丹受过的罪，这辈子也终于轮到他们受了，周玉看着她们畏缩，无助的哭泣，甚至还有丝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