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种田,老婆孩子热炕头》 第1章 空间 “呼……” 周诚骤然从噩梦中清醒,双手捂着脖子狠狠的喘着粗气。 身体里还残存着渴死时的痛苦,嗓子如同吞了刀片,疼痛难忍。 活活渴死的感觉太可怕了。 仿佛是水里活得自由自在的鱼,突然被丢在沙漠中暴晒。 比冻死还惨 受梦境影响,周诚迫切需要补充水分。 意念一动,从空间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一口气灌进肚子里,才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三天前周诚发现自己突然有个储物空间,还是个大到没有边际的空间。 天上不会平白掉馅饼,事出反常必有妖,看了无数小说的他心慌的一批。 按照小说情节,他这种情况不是穿越就是有天灾降临。 之后接连做了三个晚上的梦,不是冻饿而死,就是饥渴而死。 总之,老天爷不会无缘无故送他一个空间,还在梦里提示他。 刚得到空间时,他猜测自己或许会穿越到末世,亦或者,不久就会末世降临。 梦境清晰的提示他,他有可能去的地方是一个非常落后贫穷的封建王朝。 以防万一,周诚只能早早做好准备。 半年前父母空难去世,周诚跟叔伯和七大姑八大姨关系不好不坏,没什么放不下的亲人,穿越也好重生也罢,随便了。 自从空间出现,他就跟公司请了事假,租了辆小货车并在郊区短租个厂房囤积物资。 方便面、自热火锅、酸辣粉、火腿肠、卤蛋,囤了四十万。 米面粮油,盐、糖、禽蛋类、调料在三个批发市场共批发了一百一十二万。 国家控制民生产品的价格,粮食和油盐真心不贵。 这些东西足够他吃十辈子。 除了食物,水和御寒的物资必不可少,日用品、甚至是各种种子。 周诚目前的资产,存款五百三十五万,一套自住的两百五十六平的跃层。 买的时候不到四千,现在涨到一万二,总价三百万左右。 他是正在实习的大四学生,实习工资少的可怜,那点钱解决温饱都难。 这些财产全是父母留给他的。 其中六百万是航空公司和保险公司的赔偿的身故赔偿款,八十七万是父母二十多年的存款和个人养老保险账户余额。 还有很多物资没有采购,周诚担心准备不充分就穿越,立即打电话继续跟实习公司请假。 像孙子一样被主管训了一顿,周诚心不在焉的听着,左耳进右耳出。 要不是怕自己不会穿越想留条退路,他连假都懒得请。 挂了电话,拍了几张房子的美照发到朋友圈,标上价格两百八十五万,出售。 为了早点成交,售房信息挂在二手房交易网和所有的中介公司。 他家的房子刚建成九年,小区位置好,周边配套设施齐全,有所重点小学和中学。 这几年房价一路高歌,房地产市场火爆,房价涨的很猛。 比市场价便宜二十二万,刚挂上去就有人打电话要来看房。 约好了看房时间,周诚点开网上商城继续购买物资。 空间里的时间是静止状态,东西放进去是什么样取出来就是什么样,食物的温度口味口感没有任何变化,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存放活物。 周诚从小就被父母教导,男孩子不会做家务娶不到媳妇,因此做饭难不倒他。 新鲜的食材也要多备下一些。 今天刚好是六月十七,各大网上商城已经开始年中购物优惠活动。 周诚当即点开某东商城。 这家送货快,早上下单,基本上下午就能收到货。 做活动时力度非常大,平时他没少在平台上购物。 经常吃的某东北大米品牌,十公斤装,往常卖六十多一袋,今天加上运费四十五块八,非常实惠,比批发市场的还便宜。 不得不说声牛。 配送时间显示当天下午就能配送。 粮食多多益善。 周诚手速极快的下单。 十公斤的面粉一百袋。 小米、糯米、高粱米、玉米糁、花生、红豆、大豆、绿豆、豌豆、黄豆、黑豆、糙米、八宝粥米,这些都是一公斤装,各来一百袋。 一公斤一包的面条,每箱二十四包,买了三十箱。 盐和糖跟主食一样重要,之前购买了三千斤盐,白糖红糖冰糖各买了五千斤。 现在再各买了一百斤。 袋装方便面,五袋一提,八种最爱的口味各来一百提。 补充体力的巧克力、士力架、太妃糖、杏仁糖、奶糖、水果糖,各两百公斤。 压缩饼干五公斤一桶装,一百桶。 卫生纸两百箱、洗发水、沐浴露、牙刷牙膏各二十箱。 凡士林、唇膏、护肤品,各来一箱。 但凡做活动近两天能送到的各种饼干糕点小零食、牛奶,全都按照最高数量买。 说真的,价格十分给力,比批发市场便宜。 水和饮料就不划算在上面买,算上超重运费,不如直接线下找批发商批发。 消炎药和常用药同样按最高限量买,不常用的也买了些,医疗用品都买了个遍。 浏览到母婴用品,想到自己早晚要娶妻生子,就买了五十多万的奶粉、米粉、鱼肝油、益生菌,和一些婴儿用品。 总共花了四百一十一万六,食物不贵,药品占了大头。 周诚很光棍,他不怕会有人投诉他囤积物资之类的。 他有钱烧的慌,多买点东西怎么了。 现在不是非常时期,购物没有限制,国家还感谢他为经济建设添砖加瓦。 特意跟客服打电话确认,要求按照订单上显示的送货时间,必须今晚十点以前送到郊外仓库,不然他就退货。 对方答应会尽快安排,保证会在九点将货送到,周诚才放下心来。 物资早点到手才是王道。 还差肉食、蔬菜、水果和过冬的物资。 在网上买了一大堆东西才早上八点半,效率高的惊人。 跟看房的客户约在下午三点,还有时间囤货。 周诚找到合作过的一家零食批发商,讨价还价一番,十升的矿泉水定了一千桶,各种饮料啤酒要了两千件,全都在八点送到郊外的仓库。 刚好和某东的送货时间错开。 水的问题解决了,周诚去市场买肉。 红肉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他还就喜欢吃红肉。 他是有追求的人,饲料催大的鸡鸭鹅不吃。 专买黑毛土猪肉,黑山羊肉,黄牛肉,总共各一千公斤。 有人问他为什么买这么多,他就用做香肠、腊肉和干巴搪塞。 这点肉多吗?最多够他吃十年。 第2章 囤物资 周诚打算明天去周边的几个县的养殖场再买些。 去郊外仓库晃悠了一趟,把肉都收进空间,又去蔬菜批发市场。 玉米、土豆、红薯、紫薯、山药、胡萝卜、黄瓜、西红柿、白萝卜、大白菜、菠菜、以及各种新鲜调料类蔬菜,一共拉了两车。 接着去水果批发市场,榴莲、芒果、菠萝、荔枝、苹果、梨、水蜜桃、提子、枇杷……. 但凡有的水果,全都买买买。 水果比蔬菜贵太多,大部分水果的价格与肉价差不多,榴莲跟牛肉一个价,随随便便一个就要一两百块,够买几十公斤大米。 真够贵的。 可他就好这口。 还来不及买衣服和种子,又有两拨人打电话要来看房,都约在了两点。 周诚打道回府。 刚出电梯就见到站在他家门口,正要给他打电话的大姨。 周诚脚步顿了下才。 “大姨。” 李芳看到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神情焦急的问:“阿城,怎么好端端的要把房子卖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李芳看到周诚发的朋友圈才知道他要卖房。 心里埋怨,这么大的事竟然连说都没跟她说一声,是把她这个亲大姨当外人啊。 周诚定定的看着她:“没什么事,就是觉得房子太大了,一个人住空荡荡的,想换个小点的房子。” 李芳是周诚母亲唯一的姐姐,虽住在一个城市,走动并不多。 买这套房子时周母曾跟李芳借钱,李芳夫妻不借就算了,还好一通奚落,之后来往就更少了。 周父周母去世后李芳倒是每个星期都会来看周诚,对他很是关怀。 但周诚对她并没无好感。 李芳那双笑得跟狐狸似的眼睛里藏着算计,就像某国一王妃那种阴险的笑,看上去特别瘆人。 李芳被周诚的话噎了下,同时又被他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神,看得神色有些不自然,干巴巴的说:“这样啊,没事就好。” “大姨,我回来拿点东西,下午要去出差。”周诚不想跟她浪费时间,直接找了个借口。 “要去多久啊?” “一个礼拜。” “这么久啊,要不大姨帮你看房子吧。” 周诚按开指纹锁,似笑非笑道:“不用了,小区治安好,也就发生了几起自家人监守自盗的,除此之外还没听说谁家被贼偷的。” 李芳的笑容僵在脸上,转瞬又笑道:“这倒也是,这个小区的物业还是不错的。” 心里是酸溜溜的。 她家就一套六十多平的小两室,儿子娶了媳妇,加上两个老人,六个人根本挤不下,这马上又要添人进口,只能再买套房子。 周诚一个人住两百多平的大房子,卧室就有六个,简直是浪费。 也不知道喊他们一家搬过来一起住。 妹妹妹夫空难去世,航空公司赔了一笔钱,今天来主要就是想找周诚借钱买房。 “大姨你坐,我去收行李。” 李芳听他这么说就想赶紧把正事儿说了。 “阿诚你先等一下,大姨今天来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忙?” 他一个在小公司实习的学生,无权无势无人脉,李芳来找他无非就是跟钱有关。 李芳双手交握,难为情的说:“是这样啊,阿健他媳妇怀孕了,马上就要添人进口,家里实在是住不下,我和你大姨夫商量了下打算给他们小两口买套房。 房子呢已经看好了,八十九平,三室一厅,二手的,九十万。” 周诚点头:“这是好事。” 李芳笑的有些讨好:“你知道,我们一家没有你爸妈有本事,收入不高,攒了半辈子的钱连首付都不够,就想跟你借点。” 周诚眼里的温度变冷,蹙眉道:“我账上就只剩下点生活费,要借也只能等房子卖了再说,这套房子户型有点大,一时半会儿难以脱手。 大姨你有没有认识的人要买房?” 李芳瞪大了眼睛:“不是,航空公司不是给每位遇难者赔了一百万吗,两百万呐,还有你爸妈的积蓄。” 周诚面不改色道:“我爸妈要供我上大学,还要还房贷,能有什么积蓄,那两百万,一部分还了贷款,剩下的我炒股亏了。”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糊涂啊。” 李芳心痛的不行,好险没对周诚破口大骂。 活像周诚亏掉的是她的钱。 早知道这败家子这么败家,她就早点开口借钱。 考虑到以往关系不太好,想跟他缓和一下关系才好借钱,谁知竟然被他败光了。 李芳捂住胸口,比割她肉还难受。 周诚垂眸掩盖眼中嘲讽的神色。 父母遇难,亲戚朋友知道有赔偿款都来找他借钱,还有人竟然打起他房子的主意,其中就包括突然热情凑上来的李芳。 他不是傻子,除非他愿意,否则,谁都别想从他手里拿到一分钱。 快到两点,周诚懒得和李芳磨叽,开门见山道:“大姨,我还有事要处理,你回去吧。” 李芳有求于他,不敢惹他生气,只得说:“那行吧,你房子卖了可得借钱给大姨,你表哥能不能买得到房就全靠你了。” 靠他?周诚冷嗤,这辈子就别买房了。 敷衍两句把李芳打发走,将多余的物品收进空间,这样房子看上去更大更宽敞明亮。 没多会儿,看房的三家客户来了。 一家是通过他朋友圈看到的,两家是中介带来的人。 三家人都是为了解决孩子上学的问题。 “小兄弟,我是赵刚的朋友,你跟赵刚是同学,咱们也算是半个朋友,这房子挺不错,我也是诚心想买,这样,你便宜十万,我全款付清。” 周诚咋舌,这位是有钱人,两百多万的房子,比买白菜还爽快,看了一圈就定下来。 另一人本来想挑挑房子的缺点好压价,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立马表示:“小兄弟,这房子我要了,就按照你说的价格,不过,我要贷款。” 周诚暗叹这位也是有钱人。 还有一位嫌价格贵了,见状便没有插嘴,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没有说什么酸话,算是比较有素质的。 银行贷款没那么快下来,周诚怕自己等不起。 便宜十万能立即拿到钱,当然选择前者。 速战速决的好。 第3章 穿越 他刚要开口,赵刚的朋友又说道:“两百八十万,同意的话马上去房管局,付钱、过户。” 意外之喜,周诚觉得自己多犹豫一秒都是对这位豪爽的大哥不尊重。 当天下午周诚账上多了两百八十万,合同约定三天后交房。 网贷没碰,万一没穿越怎么办,高额利息能成功让他返贫。 又可以买买买,周诚赶在批发市场关门前批发了一车物廉价美反季打折的厚实棉衣棉鞋。 一百床十公斤重的棉被,褥子一百床。 没找到单独卖棉花的店,周诚又加了五十床棉被。 可以把棉花拆出来做棉衣棉裤棉鞋。 店里有针线盒顺道买了一大箱。 要知道针这种精致物品,在古代那也是不便宜的。 路过一家棉布店清仓大处理,布料有些土气,但质量很好,价格便宜到令人他咋舌。 除了土没毛病,直接拉了一车。 看看时间差不多,开着小货车去仓库。 没等一会儿,一千桶矿泉水和两千件饮料啤酒送到。 刚把货收进空间,某东的货也到了。 周诚把所有的物资收进空间,已经十一点,锁好仓库大门离开。 忙活一天,周诚累的不行,想想还有三百多万没用,肉和菜没囤够,种子也没买。 周诚顿时像打了鸡血,开车去几十公里外的大棚蔬菜基地收菜。 杂七杂八的菜买了四车。 去了五个屠宰场,总共购买五十头牛,两百头大肥猪,五十只羊。 买好这些东西天已经大亮,周诚将路过的早点店的所有包子、馒头、蒸饺、各类饼全都包圆。 跑到农村买了六百多只鸡鸭鹅,这些都是喂粮食的,味道口感跟饲料养大的完全不一样。 蛋类也补充了不少,又绕去海鲜市场买了些鱼虾蟹。 下午,回到城里去一家非常有名的清真卤肉店买卤肉。 这家店的卤肉味道一绝,当然,价格也比别家贵出百分之三十。 即便价格贵,买的人也是非常多,他家特别讲原则,大客户来也得排队,买多买少一个价。 在以服务至上的时代,这家卤肉店的上到老板下到服务员,全都板着个脸,一副全世界都欠他们的衰样。 饕餮们为了这口美食,还不得不捏着鼻子看他们的臭脸。 周诚好心的对后面排队的食客说:“叔叔阿姨,剩下的我都要了,你们还是别排了。” 大爷大妈们一脸的不信。 保温柜里少说有两三百斤卤肉,后面还有人不断把卤肉送出来,他买得完那么多,骗鬼呢。 周诚见状也就不再多说。 排了半个小时的队,终于轮到他。 周诚装了把土豪,对服务员道:“店里所有的卤肉,烤鸭,麻辣牛肉丁,油香,八宝饭,全都给我包起来。” 豪横的感觉真爽。 后面排队的大爷大妈们一听他来真的,顿时不干了,纷纷声讨周诚不做人。 “小伙子,咱们都排大半天了,你全买了我们怎么办?” “就是,家里来了客人,等了这么久,好歹留一斤卤牛肉给我啊。” “买这么多吃的完吗你?” 周诚跟忙着称重、算账、收款的店员同样面无表情。 对众人的不满听而不闻。 看着一群人愤怒又不甘心的离开,周诚突然发现,耷拉着脸其实也挺不错的 此刻周诚倒是挺感激老板定下的规矩,换做其他店的老板肯定会劝他给后面的客人留一些。 卤肉店共消费了十七万多,周诚又扫荡了一些熟食店和十几个冰棒冰淇淋批发店。 五金店买了些常用工具、简单的净水装置和二十个装水的塑料大桶。 绕到图书城,几毛到几块不等的书批发了一大堆。 种子批发市场将各种粮食、蔬菜、水果种子都买了个遍,包括棉花种子。 可惜没买到嫁接好的果树苗。 无论在什么时代,铁器是非常重要的物资,尤其是古代。 各类刀具和简单的农具,买了五万块。 又是忙忙碌碌的一天,到天黑的时候账上就只剩下不到两万块钱。 这点钱是为了以防自己不穿越,租房用的。 周诚把车还了,五千押金拿到手立马花光。 购物有瘾,他现在已经体会到了,简直有种钱不用会烫手的感觉,一发不可收拾。 仓库只租半个月,给了房东一个月的租金,房东人厚道没收他押金。 回到家,周诚将二十个大桶接满水收进空间。 疲惫的倒在床上,一夜好眠。 醒来还在自己的床上,天还是那么蓝,阳光依然炽热,跟昨日没什么不同。 周诚拍了拍脑门,缓了一会儿,爬起来把屋子里能搬走的东西全都收进空间,连窗帘都拿了下来。 仔细检查一遍,没有任何遗漏,留恋的看了看房子,关好门窗 结清水电煤气物管费,和买房大哥联系后,按对方要求,把钥匙和门禁卡直接寄过去。 然后背着包出了小区,打算坐地铁去公司旁边租套小公寓。 此刻他倒是希望赶紧穿越,仓库物资凭空消失,再不穿越自己早晚会被切片。 周诚走在人行道上天马行空的想着,没注意到后面有辆车失控,直直的往他冲过来。 失去意识前,周诚唯一的遗憾就是账上还有近两万块没花完。 到底还是便宜了李芳。 。。。 周诚是被疼醒的。 左胳膊钻心的疼,抬不起来,应该是脱臼了。 不止左胳膊,浑身上下,连头发丝儿都在叫嚣着疼,周诚低声咒骂是哪个天杀的刁民害他。 在看清屋里简陋的陈设,周诚陡然睁大了眼睛。 这不是他梦到过的地方吗? 真穿越了? 还来不及多想,后脑勺像是被人用砖头砸了几下,痛得他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紧接着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像潮水般涌入脑海。 他穿书了,穿进了一本叫《农家子逆袭》的小说里。 男主生在贫困农家,天资聪颖,三元及第,官至正三品,风光无限。 而他周诚既不是男主也不是男配,是男主那早死的赌鬼大哥。 在书里活不过一章。 不是饿死冻死渴死,而是被媳妇一碗药毒死。 第4章 地狱模式 是的,他这具身体才十八岁,已经娶妻并有个一岁多的女儿。 在男二十,女十七不婚,罪及父母的大亓朝,男子十五六岁成亲属实再正常不过。 周诚早有穿进梦境中的世界的心理准备,真过来了,还是有些懵。 梦里的他有三种死法,书里的他就只有一种死法。 到底是梦里的真实的还是书里的真实的? 这些都不重要,事情还没发生就还有转机,关键是,他的空间还在不在。 周诚定了定心神,集中注意力,感受到空间以及里面的物资,意念一动,手心出现一个东西。 人生一大幸事,空间来了。 就连他没花光的一万八千,也变成了一万八千个铜板安安静静的躺在空间里。 他死了,按照继承法,李芳将是他遗产继承人。 李芳恐怕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他除了一具尸体,竟然什么都没留给她。 一想到李芳从狂喜再到绝望的表情,周诚咧了咧嘴。 木门咯吱响了一声,一道瘦削如竹竿的身影出现在周诚面前,女人背上背着一个小孩。 “大郎,喝药了。” 周诚浑身一抖,心说来了,催命的来了。 土屋里光线昏暗,逆着光,周诚看不清的女人的相貌,有原主的记忆,知道这是他那倒霉催的媳妇。 看到她手中端着的那碗药上面氤氲的热气,周诚仿佛看到梦里那碗汤药变幻的骷髅头。 周诚心下一凛,他这是刚穿越就要去见阎王吗? 还没活够,还有大批的物资没有享用,他不想死。 女人走到他身边,瘦骨嶙峋的手伸进躺在草帘子上的周诚后背,人很瘦,隔得周诚骨头疼,力气却大的惊人。 周诚如砧板上肉,毫无反抗之力,直接被她给托起。 陈氏眼神麻木,不带一点感情的看着周诚,一手托着他的背,一手拿着药碗,往他嘴边递。 一股寒气从周诚脚底板窜上头顶,整个人都麻了。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抬手猛力一挥,将热气腾腾的汤药挥到地上。 土陶碗在地上转了两个圈才停下。 陈氏沉默了一瞬,将他放下,俯身捡起碗,幽幽的说了句:“锅里还有。” 说着看也没看周诚一眼就出去了,还贴心的将木板门掩好。 周诚整个人都不好了。 根据书里的描述陈氏是个好女人,性子温婉,勤劳孝顺,长的也不难看,只是命运坎坷。 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陈氏做姑娘时跟数个男人暧昧不清,坏了名声,先后被人退婚三次,稍好点的人家都不愿意娶。 事实上,陈氏没跟任何男人拉扯不清,是她堂妹陈欢嫉妒她有门好亲事,故意设计陷害她,然后名正言顺的抢了她的亲事。 哪怕后来陈欢如愿嫁给如意郎君,也是一而再再而三在背后搞破坏,目的就是让陈氏嫁不出去。 眼瞅着陈氏快到十七岁婚事还没着落,陈父陈母急了,再不嫁他们都得下狱。 陈母就托媒人来周家说亲,看中的是老实巴交的周信,许诺不要彩礼还会给嫁妆。 原身的母亲许氏不干。 老二周信是要给他们养老的,媳妇儿肯定得娶她中意的。 陈家不要彩礼,她也看不上陈氏。 嫁给老大她倒没意见,省了彩礼不说家里还多个干活儿的人。 不管怎么样,周诚年轻俊朗还勤快,总比嫁给鳏夫强。 最终陈家妥协。 陈氏就这么成了原身的媳妇。 爹娘将自己看中的姑娘说给周信,为了省彩礼给他娶个水性杨花的破鞋,原身长时间积累的怨恨彻底爆发。 自从跟陈氏定下亲事他就再也不干活,还染上了赌瘾。 成亲八个月陈氏挑水摔了一跤,早产生下女儿。 原身被村里人笑话当了龟公,给人养野种。 至此原身除了赌又多了个的恶习,打媳妇。 陈氏一直默默承受,这次下了决心要毒死原身,是因为原身丧心病狂到连一岁多的女儿都打。 女儿是陈氏的软肋,为了孩子,她宁愿做寡妇。 然而这个时代,上头有公婆压着的寡妇日子同样艰难。 陈氏不声不响的把原身毒死,周家人本就厌恶原身,哪怕觉得他死的不正常也没人报官,直接一副薄棺抬上山埋了。 原身死后,陈氏母女在周家的日子更加难过。 就在几个月后的雪灾中,母女俩双双被冻死,一床破草席裹了埋山窝子里。 若干年后,原身的三弟周勤,也就是本书男主衣锦还乡,将原身和陈氏母女的名字从族谱上划去。 周诚叹气,原身和陈氏母女都是苦命人。 这样的家人还是早点断绝关系的好。 昨日原身抢了媳妇陈氏压箱底的嫁妆。 陈氏不给,他打了陈氏,拿着五十文钱跑到去镇上赌钱。 输个干干净净不说,倒欠赌坊两百文,被赌坊的人毒打一顿扔大街上。 幸好遇到的村里赶牛车的吴大爷,好心把他拉回村里。 打的太狠,原身没熬过来,他才有机会穿越过来。 周诚又痛又饿,浑身乏力,连爬起来都难。 这地狱开局,让他情何以堪。 此刻周诚心情万分复杂,不知道该感谢自己提早知道剧情,还是感叹自己倒霉,穿过来就得被一碗毒药了结性命。 “陈氏,祸害死了没有?” 原身母亲许氏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顿时让周诚升起一丝希望。 “醒了,娘,饭做好了,锅里温着,我先喂大郎喝药。” 陈氏的声音透着暮气沉沉,一听就很不讨喜,再看她那张蜡黄的脸,许氏打心里厌恶这个儿媳,总觉的她晦气。 自从嫁进周家,她家老大就变成了废物。 家里少了个壮劳力不说,还出了个贼。 “混账玩意儿,哪天被打死我们一家就消停了。”许氏咒骂。 “……娘,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身残志坚,求生欲满满的周诚立即出声喊住许氏。 他现在跟半身不遂没什么区别,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陈氏要弄死他跟捏死个小鸡仔差不多。 只能求助许氏。 虽然许氏也不是个东西。 第5章 人生艰难 “叫叫叫,除了赌你还会什么,怎么不早点死了算了。”许氏嘴上骂骂咧咧,脚步转向周诚和陈氏的房子。 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废物要跟她说什么。 现在的人都早婚,寿命也比较短,村里五六十岁的人都算得上是寿星。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说的是大家小姐,市井百姓和庄户人家的女人没有这一说。 庄户人家的姑娘从小就开始干农活。 许氏常年劳作,才三十五岁,已经头发花白,满脸风霜。 苍老得让周诚觉得不可思议,像五十多岁的老妪。 能屈能伸的周诚,立即跟许氏道歉:“娘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赌了,我要是再赌就不得好死。” 古人信奉鬼神,轻易不敢发毒誓,周诚觉得自己这番话应该能打动许氏。 然而…… “嗤,你个遭瘟的败家玩意儿,这话你都说多少回了,你倒是没死,我们一家都快被你给拖死。” 说起这个许氏就来气。 她是造了什么孽才会生出个讨债鬼来,不但克死她三个儿子,一点用处都没有。 这种废物要来何用。 不如早点死了算了,省点粮食。 周诚瞪大了眼睛,是了,他怎么忘了原身对父母彻底失望后就像换了个人,谎话是张口就来,毒誓也是跟放屁一样。 扒拉了一下原身小时候的记忆,原身成赌鬼跟父母的偏心有莫大的关系。 周铁锁和许氏共生了六子一女,养活三子一女,前头三个儿子大的五岁,小的两岁,全都在原身出生后不久相继夭折,很是邪门儿。 这让许氏和周父认为是原身克死了三个儿子,对他打心里厌恶。 要不是两口子怕以后生的儿子也立不住,早就把周诚丢大山里喂狼。 许氏最疼爱的就是能说会道的龙凤胎小儿子小女儿。 周父和许氏把原身跟周信当成干活儿的老黄牛。 做的好了是应该的,连句好话都听不到,做的不好就会挨打挨骂。 好东西是留给周勤周秀,偶尔周信能分到一点,他却连个味儿都闻不到。 他也想去私塾念书,爹娘说他愚笨不配上私塾。 就连他看上的媳妇都要留给老二周信,把水性杨花的陈氏推给他。 他就想,同样是爹娘的儿子,为什么要区别对待。 至于说他命硬克死三个哥哥,他不认,凭什么笃定是他克的。 只听过克夫克妻克子,没听说过克兄的。 难道不应该是父母命硬克的吗。 自从女儿出生后,他心中的怨恨达到顶点,结交了一些狐朋狗友,染上赌博的恶习。 眼瞅着许氏脚步一转就要走,周诚连忙道:“我昨日在村东头的一个老鼠洞里发现了粮食,大概有十几斤的样子。” 许氏果然停下脚步,满脸怒色进来重重拍了周诚一掌:“在哪儿呢,你这败家玩意儿拿回来了没有?” 粮食就是农家人的命,此时正值八月上旬,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陈粮吃完庄稼还没成熟,家家户户顿顿用混了点高粱面的野菜团子充饥。 许氏正为粮食发愁,这废物发现粮食竟然不带回来, 不但是个废物,还是个蠢货。 她简直想打死周诚。 “还在老鼠洞里。” 周诚痛得龇牙咧嘴。 失算了失算了,此刻他要能动,绝对要给这老太婆一个大逼兜。 周诚忍着吐血的冲动。 瞥了眼站在门口,又端了碗药的陈氏,快速说道:“不止一个老鼠洞有粮食,还有其他地方也有。” “在哪儿?你倒是说啊。”许氏急不可耐。 周诚忍了又忍:“先请郎中来给我看伤。” 空间有药,皮外伤好处理,胳膊脱臼得让郎中帮他处理。 许家有三十六亩水田,年成好,卖了粮食和几头猪,除去周三郎的束修开支,每年还有二三两银子的结余,在大营子村属于为数不多的收入高人家。 钱是有的,只是周铁锁和许氏宁愿他死了也不愿意在他身上花一文钱。 每次挨打受伤要么硬扛,要么是陈氏自己采点草药熬给他喝。 平心而论,陈氏真心不错。 许氏耷拉着吊三角眼:“呵,请郎中?周大郎你配吗?要死赶紧死。” 说着扭着腰走了,老鼠洞的粮食也不要了。 有那钱她不会去镇上粮铺买粮食? 周诚傻眼,抬头看着没什么表情的陈氏,小心肝狂跳。 找不到帮手,只能求陈氏高抬贵手饶他一条小命。 周诚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媳妇我错了,我保证再也不会打你和妞妞,最后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陈氏表情掩在阴影中,不知想到什么,顿了几秒往床边走了两步,强行把人半扶起来:“先把药喝了。” “不喝。”周诚拼命扭头。 陈氏有了先前的经验,用身体死死按住周诚的右边身体,让周诚无法动弹。 周诚仿佛看到死神在向他招手。 他不知道这次死了还有没有上次那么幸运,可以在一具陌生的身体里醒来。 周诚闭着嘴巴,死死咬紧牙关。 暗骂陈氏到底是不是女人,力气比他还大。 “爹。” 就在这时,陈氏背上的小孩突然喊了声爹。 周诚和陈氏惊呆了。 妞妞从出生起就特别乖,不哭不闹,很少发出声音,别的小孩一岁就会喊爹娘,她不会,瞧着呆呆的。 这时候却突然开口了。 “爹。”妞妞又连喊了一声。 陈氏扭过头眨了眨湿润的眼睛,手抖的更厉害了。 周诚心生感动,似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这根救命稻草抓不住他就死定了。 脸上堆着慈父的笑容,热泪盈眶:“妞妞乖,等爹爹伤好了带你玩,给你买好吃的。” 不知道小孩儿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在陈氏背上手舞足蹈。 陈氏下不了手了。 她本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若非实在忍无可忍,断不会做出杀夫的事。 周诚看到点希望,趁热打铁:“媳妇,我还有十文钱,你帮我请郎中来,以后我再也不赌,不打你和妞妞,咱们好好过日子,行吗?” 周诚满脸真诚。 陈氏沉默的打量了他好一会儿:“好。” 第6章 有点良心,不多 屋子再次陷入黑暗,周诚狠狠的松了口气。 这操蛋的人生,他上辈子是掘了谁的坟,这么玩他。 好险,陈氏应该暂时不会杀他。 多亏小丫头救了他的命,这个恩他周诚记住了。 周诚痛得龇牙咧嘴,手使不上劲,想从空间里拿药和食物送到口中都难。 幸好空间里有钱,能给自己看个伤。 周诚意念一动,手心里躺着十个铜板。 在地里干活儿的周铁锁和周信、周秀回来了。 许氏招呼三人吃饭。 谁都没管周诚和陈氏母女。 周勤在县城私塾念书,只有月中和月末回家。 三兄妹都已经定亲。 十七岁的周信说的十公里外的磨盘村的姑娘,秋收后就成亲。 十五岁的周勤跟私塾袁夫子的女儿袁玉竹定亲,只等明年四月考中秀才就成亲。 周秀的婆家是周勤的同窗,家境比较殷实,明年开春出嫁。 普通庄户人家就没有吃白饭的姑娘,周秀受宠依然要去地里干活。 由此可见,本来就不受待见,还不事生产、赌博的原身在他们眼里是有多十恶不赦。 陈氏名声不好,周铁锁夫妻只把她当免费的丫鬟,加上有些痴呆的女儿,她在周家的地位低到极点。 干的多吃的少,经常挨骂。 周诚想想她过的日子,都替她感到绝望。 古代的女子也太难了。 周诚胡思乱想之际,陈氏带着村里的刘郎中来了。 刘郎中检查后说:“左手脱臼,其他都是皮外伤,养养就好。” 给周诚胳膊接回去,又交代陈氏采什么药。 胳膊脱臼是真疼,就算接回去减轻了疼痛,还得疼一两周,周诚痛得满脑门虚汗,有气无力的说:“谢谢你刘叔,媳妇,钱在我口袋里。” 周诚这声媳妇是越叫越顺口,别说叫媳妇,只要别杀他,让他叫陈氏姑奶奶都没问题。 陈氏从他口袋里找到十个铜板,眸子闪了闪,将钱递给刘郎中。 “多谢刘叔。” “刘叔,诊费不够的话等我伤好了赚到钱再补上。”周诚很感激刘郎中。 大营子沟有四十八户人家,大多数都很淳朴,乡里乡亲会互相帮助。 对原身来说,大概最大的极品就是他爹娘和弟弟妹妹。 刘郎中摆了摆手:“钱够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好养着,不然你的手就废了。” 周家是什么情况刘郎中清楚,来了也没钱赚,本着医者的良知还是走了一趟。 没想到这次竟然能拿到十文钱。 陈氏送刘郎中出去,周诚艰难的戳开一罐牛奶,就着牛奶吞了两粒消炎药和止疼药,就睡了过去。 “娘,你给大嫂钱了?”周秀打开一条门缝,看着刘郎中和陈氏的背影,问许氏。 “你三哥要念书,你二哥秋收后就要成亲,还要给你准备嫁妆,我吃多了撑的给她钱,一准是赊账。”许氏头也不抬的说。 周信娶妻的聘礼,周秀的嫁妆。 周勤明年若是顺利考中秀才也要成亲。 娶夫子的女儿聘礼不能少。 院试倒是在照西县,可乡试要去州府,会试要去京都,盘缠得提前准备好。 哪儿哪儿都要钱,她恨不得一个铜板掰成三瓣儿,怎么可能给废物浪费。 死了就死了,她又不缺儿子。 闻言周秀松了口气,只要不损害到她的利益,别人的死活与她何干。 周铁锁问都没问一声大儿子伤势如何,跟周信一起闷头吃饭。 四人把一盆黍米粥喝了干干净净,许氏将周诚的野菜团子给周铁锁:“老头子辛苦了,多吃点。” 周铁锁没吭声,接过来三两口吃完。 陈氏回到正房,其他人已经吃好,桌上只有一个混着高粱面的野菜团子,粥和菜都没了。 陈氏把妞妞放下来,野菜团子一点点掰下来喂到妞妞嘴里,看着小人儿艰难的吃着东西,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周诚再醒过来已是第二天,斑驳的阳光透着门缝照进来,院子里静悄悄。 很庆幸自己还活着,动了动右手,能抬起来。 肚子咕噜噜叫个不停,周诚赶紧吃了几个士力架,一连喝了两罐牛奶,吃了两个夹着奶油的面包,才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体力稍稍恢复了些,混沌的脑子逐渐清醒了。 躺在硬邦邦的炕上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这人有点良心,不多。 空间里的物资能让他在这个世界活的很好,去哪儿不行。 哪怕用了原身的身体,也没想过要孝顺原身的爹娘、兄友弟恭。 原身都已经死了,他那心都偏到咯吱窝的爹娘的死活关他屁事。 但妞妞救了他的命,这个恩情得报。 他走了,母女俩就只有死路一条。 陈氏死不死的他也不想管,小妞妞不能死。 木门咯吱一声从外面推开,陈氏拿着半个野菜团子进来 “吃吧,今天只有这么多。” 古代粮食产量低,赋税高,为了节省粮食每天只吃两顿,周家男人一顿有两个窝头,一碗粥,女人的分量不到一半。 原身从小就被区别对待,自从不参与劳动后,他的口粮更是少的可怜。 陈氏就更少了,跟妞妞两个人还没有周秀一个人的量多。 饿不死,吊着命的状态。 吃这么少地里的活儿,家务活儿,一样不能少。 完全是不把儿媳当人看。 周诚觉得周扒皮都不敢这么干。 原身的爹娘是狠心的,原身每次挨了打或者生病躺炕上,不但从不请郎中替他看看,他的口粮还会被周父和周信分了。 陈氏这是把自己的口粮省给他,是不是意味着不杀他了? 周诚还是不敢大意,万一陈氏又反悔了呢,说道:“我身上疼,吃不下,你和妞妞吃吧。” 陈氏神色不明的看了他半晌,突然开口:“没毒。” 周诚弱弱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懂不懂看破不说破。 第7章 山里的精怪 陈氏看他不吃没有勉强,拿着菜团子转身就走。 周诚咽了咽口水,他这个媳妇比他想象的更聪明,不会是看出他换了个芯子吧。 原身平日对陈氏除了打骂,就是在炕上深入交流,除此之外,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他现在的情况,哪敢跟原身一样对陈氏,真要那样干了,保管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周诚想了半晌,决定摆烂。 看穿就看穿。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 中午,周诚偷偷摸摸吃了顿丰盛的,吃了三次药,总算能下床了。 上了个茅房回来继续躺着。 下午接着大餐。 晚上,陈氏又拿了半个窝头进来,。 周诚看她走路有点摇晃。 十八岁,花儿一样的年华,被穷困潦倒的生活磋磨得失去了光彩。 周诚把菜团子握在手里,一脸严肃的说:“我们就分家单过,我会想办法挣钱养活你们母女。” 分了家就有单独的户头,假使哪天他离开村子,母女俩怎么也比在周家强。 大营子沟类似于他原来世界的东北和秦岭一带,一年有大半年时间白雪皑皑,但山里的物资极为丰富。 可惜很多东西本地人都不知道能吃。 比如,曾经有人因为误食毒蘑菇全家一起躺了板板,自此以后,山里的蘑菇也就香菇、木耳之类的有人食用,其他蘑菇没人敢采。 可以作为主食的野山药只做药用。 山里的葛藤用来做衣服、麻绳、麻袋,长在地下的葛根入药,但没人知道葛根还能做成葛根粉充饥。 春夏漫山遍野的野菜品种极多,除非是灾荒年,村里人就只吃几种野菜。 林子里的核桃、板栗、榛子、松子、橡子、野果,不要太多。 这些东西不仅是零食还能当主食,但大家更看重的还是粮食。 野生动物多不胜数,只不过深山里猛兽多,除了有经验的猎人,没人敢进去,这个可以排除在外。 林蛙没人吃就真的暴殄天物了。 守着一座宝山挨饿。 周诚觉得,哪怕他没有空间,以他学到的知识,在这个世界不说混的多好,起码不会挨饿受冻。 陈氏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定定的看着周诚好一会儿,嘴唇蠕动了下,低声说:“好。” 周诚从不会这么温和的跟她说话,她不信周诚挨了顿毒打就转变了性子。 前日吴大爷把人送回来时,她明明记得周诚身体虽还有温度,但已经没了鼻息。 她还来不及跟公婆说,周诚又活过来了。 老辈人说人将死未死时会被山里的精怪附体。 本来以为周诚是假死,现在看来估计是被精怪附身了。 陈氏不怕精怪,她什么苦没吃过,人比精怪可怕。 都快活不下去了,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要不是她死了妞妞也只有死路一条,她早就一头栽进河里。 周诚愿意给她和妞妞一个家,让妞妞平安长大,就算他是精怪,她也跟着他。 周诚隐约猜到陈氏怀疑他换了个芯子,只是他想不到的是,陈氏不但发现他换了芯子,还把他当成山里有道行的精怪。 “爹娘最多会分给我们两亩地,房子也就这间。 你别担心,咱们靠山吃山。山里的野菜、菌菇、野果,不但能吃还能卖钱。 大营子沟的荒地多,来年开春了就开一些荒地出来,日子总不会比在周家差。” 周诚画的大饼太香,陈氏听的入迷,满是憧憬。 这时睡的迷迷糊糊的妞妞又喊了声爹。 周诚的心软了一下,往里挪了挪,拍拍中间的位置:“你累了一天了,把妞妞放下来,早点睡吧。” “嗯。” 陈氏顺从的把妞妞放在中间,脱了鞋,和衣躺在炕边上。 周诚也不敢说什么,眼一闭,睡觉。 半夜,身边有了动静,周诚睁开眼睛,皎洁的月光透进来,刚好看到妞妞的小嘴巴在不停的蠕动。 小家伙饿了。 周诚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前世他所在的世界,小孩都是宝,为了让小朋友吃饭还得绞尽脑汁。 国家对未成年人的保护一年比一年给力,就没听说过哪个孩子吃不饱饭。 这里就不一样了,九成以上的人常年都在温饱线上挣扎。 妞妞就是饿大的,得亏命大,不然早饿死了。 周诚本来想喂她个小蛋糕,又担心太香陈氏闻到味儿醒过来,便拿出个白面小馒头,撕了一小块喂到她嘴里。 妞妞立即含住,眼睛都没睁开快速蠕动着小嘴,咽下去立即张着嘴等着投喂。 周诚就没见过这么乖巧的孩子,饿了不哭不闹,乖的让人心疼。 妞妞的胃很小,一个婴儿拳头大的馒头喂完就饱了,满足的打个哈欠。 周诚有种诡异的满足感,把被子给她和熟睡的陈氏盖好又闭上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等他呼吸平稳了陈氏睁开眼睛。 早在周诚给妞妞喂第一口吃食的时候她就醒了,那时候她就想不管有毒无毒,总比做饿死鬼强。 大不了她陪着女儿一起死。 是她想多了。 这个精怪是个好的,不会害她和妞妞。 陈氏安心的闭上眼睛。 启明星挂在天边,陈氏起床做早食。 她动作很轻,周诚还是醒了,心说真是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披星戴月的干活啊,就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 难怪古人七十古来稀。 “让妞妞在炕上睡吧,我看着不会让她掉下去。” 陈氏犹豫了一下,把妞妞放回原位。 两天前,陈氏是绝对不敢让妞妞和这个家里任何一个人独处。 经过昨晚,她决定相信周诚。 陈氏去村头挑水,水缸里的水挑满,将许氏拿出来的粮食一部分煮成粥,一部分和着野菜做成菜团子。 煮好饭温在铁锅里,又把六头猪喂了。 接着去河边清洗一家人的衣服,所有的事情做好天也亮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周家众人已经在吃早饭。 周诚也在,今天身上还有点疼,不过比昨天好多了,能轻松下床走路。 妞妞坐在周诚腿上,抓着木勺自己吃粥。 许氏骂骂咧咧:“什么都不做只知道吃,吃吃吃,怎么不吃死你们。” 周诚已经听她骂了一早上了,心里早就窝了一肚子火,要不是陈氏还没吃,他早就掀桌子了。 当然,如果可以,他更想给这个尖酸刻薄的许氏两个大逼兜。 见陈氏回来,对她招手:“累了一早上了,快来吃饭。” 陈氏眼里有了暖意:“嗯。” 木盆里的衣服晾在院子里的木杆上,走到周诚身边坐下。 第8章 脸这玩意儿,丢了才能过的更好 周诚把两个菜团子给她:“这个家里最累的是你,吃的最少的也是你,这两个都吃了,还有这碗粥。” 他能开小灶,也可以偷偷给妞妞开小灶,陈氏就那么点吃食,饿死了那小妞妞就成了他的责任。 想想要一个人把丁点大的小姑娘养大,他压力山大。 孩子娘不能死。 周诚的话让周铁锁和许氏都黑了脸。 这话要让别人听了去,还不得落下个亏待儿媳的名声。 自古以来多年媳妇熬成婆,只有当了婆婆才有出头之日。 村里人都心知肚明陈氏在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但被自家人说出来,那人家会怎么想。 “周诚你是不是想死,吃都堵不住你的嘴,不想吃就给老娘滚。” “嗤,动不动就把死挂嘴边,当心哪天把自己给说死。” “你你……”许氏气得说不出话来。 “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娘,她也是为了你好。”周信皱眉道。 “这种为你好,给你你要不要?” 周信噎住,他当然不要。 周铁锁眉头紧锁,周秀狠狠瞪着周诚。 周诚瞥了眼恨不得吃了他的许氏,慢吞吞的说道:“嫌弃我们一家三口那就分家,我们不拖累你们,饿死冻死都是我们自己的事。 我媳妇要是在家里饿死,我就让周勤娶不到夫子家的闺女,周秀在婆家也会被人笑话,至于周信,周信是个聪明人,没什么影响。” 书中描述,周信明面上是个憨厚老实又孝顺的老好人,实际上,这个家里最会玩心眼的就是他。 隐忍、识时务,会说话。 就连无利不起早的周勤和周秀,满口都是二哥最好。 周勤发达后把周信一家带到京城,开铺子做生意,混的风生水起。 说来周家的钱财不足以让周勤去州府、京城赶考。 多亏他现在的夫子,将来的岳丈鼎力相助,他才能顺利考中进士。 周勤考上功名,当朝宰相榜下捉婿。 原配妻子突然病逝,周勤成了宰相的乘龙快婿,自此平步青云。 周诚不信周勤原配妻子的死亡没有猫腻。 周家人不惹他他暂时不想惹事,他们要跟他斗那他奉陪到底,看谁玩死谁。 祖宗留下老人在不分家的规矩,否则会被人笑话。 如果不是为了顾及面子,周铁锁夫妻早就把周诚这一家累赘赶出去。 “大哥你太过分了,你整天游手好闲,是爹娘养着你们,哪点对不起你,说这么伤人的话。”周秀第一个不干。 分了家家里好多活计都要落她头上,要分也得等她明年出嫁后再说。 周诚睁大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你听听你说的是不是人话,我现在是游手好闲,两年前我干的活儿还少吗? 好,就算我这两年没干活,那我媳妇也没做吗? 村里谁不知道我媳妇不但要做家里的活,地里的活儿也要做,猪还是她一个人喂的。 周秀,做人要讲良心,每天吃的饭是你做的?还是全家的衣服是你洗的?你是挑水了还是喂猪了? 我媳妇儿一个人干的活儿就能养活我们三口,眼盲心瞎的人才会满嘴喷粪的说我们吃闲饭。” 论起嘴皮子功夫,周诚不输任何人,就看他想不想讲而已。 被明嘲暗讽的周秀气得脸色涨红:“爹娘,你们看大哥,他欺负我。” “周诚你给老娘闭嘴。”许氏真恨不得把周诚那张破嘴缝起来。 以前没见他这么护着陈氏,嘴皮子更没这么利索,今天是被鬼附身了不成。 周信在一旁和稀泥:“大哥,哪家的媳妇不是这样过来的,你说这话也未免太过分了。” 周铁锁和村里大部分男人一样,只管地里的活儿,家里的事一概不管,有家庭矛盾也是交给许氏处理,许氏处理不了,他这个大家长才出面。 周诚顶着周铁柱阴沉沉的目光,手指在桌上漫不经心的敲着:“分家,不分家我就去县里的私塾,让私塾里所有人都知道,周家刻薄儿媳,对了,还有周信和周秀。 反正我不要脸,也没有道德,现在我跟你们说话是客客气气,到时候怎么说就全看我心情。 就算我说的都是谎话,对周勤肯定会有影响。 我倒要看看死要面子的周勤还念不念得下去,还能不能娶到媳妇。 还有你们俩,别想顺利嫁娶。 你们不管我死活,我媳妇儿闺女会,但凡有口吃的她们都会想着我, 以前是我对不起她们,现在我想明白了,她们娘俩才是我最重要的人。 我光脚的不怕你们穿鞋的,我媳妇儿闺女不好过,那大家都别过。 一家人整整齐齐的死了算了,黄泉路上好有个伴儿。” 这样的家人,周诚不稀罕要,多和他们在一个屋檐下住一天都影响他养伤。 不说周信和周秀。 周勤是周铁柱和许氏的心头宝,是周家改换门庭的唯一希望,倾全家之力才培养出来的童生。 他就不信周铁锁和许氏会舍得他坏了周勤的前程。 陈氏垂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活这么大,除了父母兄弟,头一次有人护着她,为她说话。 周信和周秀齐齐变了脸色,周铁锁气得头顶冒烟。 许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拍着大腿哭嚎:“天老爷啊,我不活了啊,造了什么孽啊生出这么个孽畜,早知道会养出这么个玩意儿来,生下来就应该把他丢尿桶里呛死。” 五岁的大儿子在周诚出生当天掉河里溺水而亡,半个月内四岁的二儿子、两岁的三儿子得急病死了。 是周诚命硬,没满月就把三个哥哥都克死了。 要不是怕自己再也生不出儿子,也怕后面生的两个儿子立不住,周诚绝对活不到现在。 第9章 做极品的感觉真爽 周诚斜睨她,气死人不偿命:“哈,现在后悔,晚啦!一句话,分不分家?不分家我可就闹了啊! 还有,丑话说在前,分给我的东西太少,该闹我还是会继续去闹。” 孝道大过天,在周诚这里行不通。 在他穿过来这两天,原身的爹娘哪怕是请郎中来给他治治伤,或者给他点食物,而不是陈氏从牙缝里省点给他,他也不会这么做。 他们是真想原身死。 父母不慈,儿女凭什么孝。 他也不怕别人戳他脊梁骨,脸这玩意儿,丢了才能过的更好。 他一个现代人更没有宗族观念。 迟早会被周勤从族谱中除名,早除晚除有什么分别。 就算被赶出村子也无所谓,他周诚照样吃香的喝辣的。 许氏直接被周诚气得一口气没上来,晕了。 “娘。” 周信和周秀一个扶住许氏,一个掐人中。 周诚无视,和周铁锁硬刚。 这家,今天必须分。 陈氏低垂着头。 周铁锁双眼喷火,若是别的,他可以压下来,但周诚要毁了周勤的前程,这是决不允许的。 “分,现在就分,老二,去把里正、族长和你大伯都请来。”周铁锁咬牙切齿。 大营子沟一大半的人都姓周,有时族长的话比里正的话还管用。 “当家的,不能分啊。”悠悠转醒的许氏靠在周秀怀里气若游丝的说。 比起分家,她宁愿磋磨死大儿子一家。 周铁锁一声怒喝:“闭嘴。” 心里责怪老婆子太偏心,否则周诚又怎么会突然像变了个人。 他是男人,忽略孩子是正常,老婆子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这般狠心属实罕见。 周信长叹一声,看着周诚欲言又止:“大哥你,哎!” 周诚不耐烦看他这副惺惺作态,挥挥手:“快去,去晚了我后悔了保不定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说不定你的亲事也只能重新寻摸。” 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不疼,闻言,周信左脚差点绊到右脚,没有丝毫犹豫,像被狗撵一样跑出院子。 周诚挑眉,做极品的感觉还真爽。 瞧,解决麻烦多快。 好声好气跟他们掰扯怕是周信都当爹了这事还搞不定。 若是可以他更想直接跟周家断亲,不过,按当下的律法,他要敢提出断亲,那就真得去县衙大狱蹲一阵子。 划不着。 周铁锁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周诚,脑子里飞快计算这个家该怎么分。 周诚随他看,淡定的招呼妞妞快吃,又舀了满满一勺较干的粥到陈氏碗里:“赶紧吃,说不定我们马上就会被扫地出门,吃饱点才有力气。” 陈氏对他露出个笑容,低头快速吃了起来。 周诚觉得这个媳妇是真聪明。 就是聪明中透着傻气。 稍微对她好点就忘记原身以前是怎么收拾她。 记吃不记打。 里正和族长,以及周铁锁的大哥周铜锁来的很快。 周诚不知道周信是怎么诋毁他的,族长和周铜锁都用看十恶不赦的罪犯的眼神看着他,就差点没对着他的脸吐口水。 周诚压根不在意,该有的礼貌还是得有。 先礼后兵嘛。 “里正叔,族长爷爷,大伯。” 里正管着附近五个村子,权力还是比较大,且人不错,不是族长那种老古板。 族长处理周氏一族的纠纷还算公正,只是老爷子最讨厌的就是他这种违逆父母的不孝子。 在他看来就算父母长辈做错了,晚辈也必须遵从。 这方面就很迂腐。 完全是不把小辈当人看。 周铜锁和周铁锁是亲兄弟,关系一向不错,自是与周铁锁站在同一战线,同仇敌忾的怒瞪周诚。 “没有你爹娘你们一家这个冬天都活不过去。”周铜锁冷哼。 周诚像看跳梁小丑一样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让周铜锁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挫败感,气得他脸色涨红。 族长不赞同的摇头:“父母命,行勿懒,父母责,须顺承。” 族长读过几年书,只是没考上秀才。 在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会写会读都会让人高看一眼。 老爷子没事就爱说一通大道理。 周诚不爱听这些。 大道理他懂的比老爷子还多,说出来吓死他。 他不是逆来顺受的主,别想用祖训来绑架他。 “不劳族长费心,族长想把我从族谱里除名我也没意见,把我们赶出村子也行,那我就天天缠着周勤。”周诚态度强硬。 也不喊族长爷爷了。 世人都把宗族看得比命还重要,从族谱里除名,死了就不能入祖坟,等同于孤魂野鬼。 周诚无所谓,他要的是自己活的舒服。 死后是孤魂野鬼又如何,生前不管死后事。 族长和周铁锁被他的话气得吹胡子瞪眼,想要用来威胁的话都被周诚堵在了嗓子眼里。 周勤明年就要参加院试,就连私塾先生都夸他考上秀才如同囊中取物,且有希望中举,乃至考中进士。 不然也不会同意宝贝女儿嫁给他。 周勤发达了,整个宗族的人都跟着沾光。 周勤做官,村里的田地挂在他名下,每年能省下许多赋税。 大营子沟唯一有出息的人,怎么能让周诚毁了前程。 周诚对里正的拱了拱手:“就麻烦里正叔了。” 周铁锁阴沉着脸说:“里正,劳烦了,这逆子要分家就分吧,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许氏还在呜呜咽咽的哭着,来看热闹的众人对两口子无比同情。 生了这么个不孝不义的儿子,真是上辈子掘人祖坟了。 里正背着手,点头:“要怎么分?” 周铁锁到底还是怕周诚闹幺蛾子,斟酌了下说:“三郎要念书,他和二郎、秀儿还没成亲,水田分给周诚两亩,旱地一亩。 房子五间,就把他们住的那间分给他们,屋里的东西都归他们,再给三套碗筷。 秋粮还没下来,家里没多少存粮,分五斤高粱米,等秋粮下来再分两百斤。” 六头猪和二十只鸡,以及最重要的农具铁锅之类只字不提。 就这些,许氏都心疼的直抽抽,想骂人,被周铁锁一个眼神制止了。 陈氏眼里闪过惊喜。 三亩地不少了,比预期的多,大营子沟地广人稀,要地可以自己开荒。 三口人一年两百斤粮食肯定不够,入冬之前多去山里找些吃食,一年倒也能熬的过去。 别看周家现在有三十二亩地,周铁锁分家的时候只分到五亩,其他的都是后来自己带着妻儿开荒所得。 朝廷为了多征赋税,鼓励百姓开垦荒地,头三年不用交田赋,且官府不但借农具还免费提供一年的粮种。 只要劳动力足够,哪怕粮食产量低,土地多的话也能过的下去。 “六头猪,二十五只鸡是我媳妇一个人喂的,要一头猪四只鸡不过分吧。” 对田地周诚没意见,猪和鸡他得要。 这些东西他看不上,能让周家人肉痛他就高兴。 果然,许氏的哭声更大了,一头一百五十斤的猪能卖一两银子左右。 别说一两,一文她都舍不得给周诚。 “你怎么不把我的命也要了。” 周诚面无表情的看着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周铁锁。 里正对周诚对爹娘咄咄逼人的态度不喜,到底还是觉得他的要求不过分,公正的说道:“确实不过分。” 里正都开口了,周铁锁只能妥协,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行。” 第10章 分家 里正问周铁锁:“养老怎么算?” “等我她娘干不动了,每年给我们两百斤粮食。” 周铁锁倒是想狮子大开口,但又怕把周诚逼急了直接翻脸找周勤麻烦。 只能按照村里的养老标准来。 这个要求不过分,周诚点头:“行,我不要地,给我五两银子,这间屋子暂住,灶房我们也要用,等新房盖好就把屋子还给你们。” 今年会有一场五十年不遇的大雪,如果不及时清理房顶的积雪,房子就会垮塌。 周家的房子是二十多年的土屋,屋顶是茅草,本就不牢固,一到冬天下大雪,基本上每天都要清理屋顶。 周诚不认为自己是能冒着严寒清扫屋顶的人。 天寒地冻,别说让他半夜起来清扫屋顶,他连炕都不想下。 后年开始连续三年干旱、蝗灾,方圆几百公里的人都会去南方逃荒,灾荒结束朝廷发布返乡令,幸存者才会陆续返回家乡。 大亓朝连年兵祸,未来几年全国各地天灾人祸不断,相比起来,大营子沟算是个不错的地方。 周诚有物资不打算去逃荒,先在村里苟几年再说。 那就要把房子盖牢实了。 现在是七月份,还有两三个月就要下雪,最好是入冬之前盖好。 镇上有专门帮人盖房子的工匠。 最好是盖青砖瓦房的四合院,钱不够不要紧,可以想办法赚钱。 空间里的物资他不打算卖,利用山里的东西就足够了。 问题是时间太紧凑,只能先盖几间。 “二两。”周铁锁讨价还价。 照西县地广人稀,荒地四处都是,朝廷年年鼓励百姓开荒,哪家不是几十亩地。 土地在大营子沟最不值钱。 周铁锁开荒早,田地都在村里,土地肥沃耕种方便。 再开荒就只能往山脚走,太远了费力不说,庄稼还容易被山里下来的野物嚯嚯,运气不好连粮种都收不回来。 五两银子换三亩良田,这笔买卖不亏不赚,周诚是个废物,养老粮食周铁锁想都没想过,因此,想把价格压低点。 “五两,少一文都不行,你不要我就卖给别人。”周诚寸步不让。 “周诚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长辈?有你这么当晚辈的?”周铜锁怒了。 周诚看着他,勾了勾唇:“说的好,当初奶可是被你和大伯母给气死的,大伯,我再不孝,起码我跟我媳妇没把爹娘给气死,你说是吧。” 周铜锁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顿时什么都说不出来,一张老脸涨的通红。 “胡说八道,你不孝就想把不孝的帽子扣在别人头上,就不怕天打雷劈么。”周铁锁色厉内荏。 这件事周铁锁两口子也知道。 家丑不外扬,父母是怎么死的兄弟俩瞒的严严实实,没想到被周诚当众说了出来。 周铜锁真恨不得把周诚那张口无遮拦的嘴给撕烂。 “是不是我胡说八道,老天看着呢,大伯,爷奶没给你和大伯娘托梦?二老倒是跟我说了,你俩死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古人信奉鬼神,吓不死他。 周铜锁脸色煞白,连连往后退。 周铁锁的脸也像是打翻了调色盘,变来变去。 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 族长眉头深锁,审视的盯着脸色发白的周铜锁和眼神闪躲的周铁锁,以及哭声都小了许多的许氏。 周勤或许能考上功名,里正比较惜才,不想再弄出更多麻烦事,转移话题:“周铁锁,周诚的要求你同不同意?” 家丑被周诚泄露,周铁锁杀了周诚的心都有,里正都给他递梯子,赶紧顺着杆子往下爬,点头道:“同意。” 分了家这孽畜还敢闹,就算他不出手了结这孽畜,里正和族长也不会再放任他胡作非为。 周诚嘲讽的扯了扯嘴角,不撞南墙不回头,呵。 里正拿出准备好的木片,写好分家文书,周诚、周铁锁夫妻以及见证的族老都各自按下手印。 一式三份,周诚一份、周铁锁一份、里正留存一份。 周铁锁让许氏把五两银子和五斤粮食拿出来给周诚,这家就算分了。 里正语重心长的对周诚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分了家就好好过日子,天道酬勤,两口子一条心日子会好起来。” “谢谢里正叔,我一定会把日子过好。”周诚拱手正色道。 这次能顺顺利利分家,得到想要的东西,里正帮了很大的忙。 不是里正压着,有族长和周铜锁插手,周铁锁和许氏还有得跳。 浪费点时间周诚也可以解决,有人帮忙固然更好。 他恩怨分明,对他施以善意的人,他记在心里,有机会给予回报。 族长本来对周诚横眉冷目,因为周铁锁父母的死心生怀疑,走的时候只是多看了周诚两眼。 没再用祖训教训他。 地里还有一堆活儿,家分了看热闹的乡民也就散了。 周铜锁在里正写文书的时候就溜了。 猪没牵出来没地方关,就先和其他猪关一起,鸡是散养,傍晚才会回来,不用管。 五两银子和五斤高粱到手,周诚懒得再跟他们废话,对陈氏道:“回屋。” 里正给他划了块宅基地,离村子六里地。 故意划那么远一是考虑到周诚一家没有地,那一片有很多荒地,住在附近开垦种植都方便些。 二是,免得他跟周家人又闹起来影响到周勤。 周诚觉得挺好,正合他意。 他不是原身,对周家人没那么多怨恨也没有任何期待,只是不想天天跟周家撕逼。 自己过的好不比什么都强。 周诚三人进屋后,周铁锁脸色铁青,许氏哭哭啼啼,周秀在一旁安慰她。 今天的周诚像是中了邪,说话做事不管不顾,像是换了个人,她到现在都还缓不过神来。 周信脸色不好看,他没想到周诚能从爹娘手里拿到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可以起两间房子,还能买些粮食。 分了家赚多赚少都是自己的,不像现在,起早贪黑忙活半年,为了供周勤念私塾连肚皮都吃不饱。 他在观望,明年四月院试,周勤若是能考中秀才,于他而言也是有好处的。 若是周勤未能中,他也要分家。 有了周诚起头,要分家也容易些。 周信扛起锄头:“我去地里。” 走在田坎上,抬头看看刺眼的阳光,抹了把脸,告诉自己再忍半年。 第11章 好人难做 进屋关上门,周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陈氏。 “咱们住的房子太旧,说不定下场大雪就会压垮,五两银子就用来盖房子,山里的好东西多,我保证不会让你们饿肚子。” 先说清楚,免得陈氏觉得他败家,日子没法过又给他下药。 他倒是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又割舍不下救他一命喊他爹的小丫头。 哎,谁叫他是个好人。 这年头,好人难做。 先观察观察看,陈氏还行的话就搭伙过日子,等熬过这几年天灾再说。 陈氏点头:“大郎,你是当家的,家里的事你做主,我和妞妞都听你的。” 周诚诧异的看着她,陈氏的眼神里流露出对他深深的信任。 这,转变的也太快了吧。 难以置信。 陈氏目光温柔,不像先前带着决绝的狠劲儿,周诚不禁在心里感叹,这个时代的女子也太容易哄了。 周诚哪知道陈氏把他当成来拯救她们母女的善良精怪。 陈氏将妞妞放在炕上,轻轻笑了笑没说话。 分了家,日子有了盼头,她死气沉沉的眼睛里有了光彩。 妞妞咯咯笑着爬到周诚身边,依恋抱着他的右胳膊,抬头看着他,奶声奶气的喊:“爹。” 喜当爹的周诚,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击中。 一朝穿越年轻了五岁,有妻有女,这感觉挺微妙的。 伸手将妞妞瘦小的身体搂在怀里:“乖女儿。” 小丫头跟她娘一样记吃不记打,两天前才被原身一脚踢晕,现在就跟他这么亲。 扒拉了下原身的记忆,小丫头是很恐惧原身。 小孩子最是敏感,有如此大的转变,应该是察觉到他不是原身。 是个聪明的娃,随了她娘。 周诚不在意陈氏是否察觉出他已经替代了原身,别杀他,他就安心躺平。 陈氏看着父女俩眸光越发温柔。 这样温情脉脉的场景是她从不敢奢望的。 “入冬前得把房子盖好,我去镇上找工匠,你跟妞妞也一起去镇上逛逛,买几身衣服。” 陈氏嫁过来两年,穿的还是从娘家带过来的衣服,补丁摞补丁。 小妞妞的衣服是用她的旧衣改的。 这母女俩很像周诚在影视剧里看过的长途跋涉的逃荒难民。 “好,听你的。” 陈氏从箱底拿出一套洗的发白,补丁稍少些的衣服换上,重新梳了头发,给自己和妞妞洗了把脸。 她娘家在五十里外的陈家集,嫁到周家就被困在这一方天地,每天有干不完的活。 别说去镇上,就是娘家都没回过。 能出去走一走,相公还要给她和女儿买衣服,陈氏蜡黄的脸上再次浮上喜悦的笑容。 不管周诚是什么精怪,她只觉得他稳重可靠,只要他不嫌弃她们母女,她就一直跟着他。 陈氏骨相不差,浓眉大眼高鼻梁,五官长的大气,好好养养是个标志的女子,就是个头有点矮,目测,一米五。 不过,他也不高。 大庆朝的百姓个头偏矮,原身一米七在村里属于大高个,就连书中男主周勤都比他矮大半个头。 长的不是特别出色,只能说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好在脸不大,身材清瘦。 捯饬一下还是能吊打被宰相千金看上的周勤。 妞妞一岁零四个月还不会走路,头发就像一把冬日里的枯草,稀疏发黄。 眼睛又大又圆,小小的脸,下巴尖的像锥子,瘦得可怜。 看不出来是像陈氏还是像他。 养胖点应该是个可爱的萌娃。 大营子沟到平安镇要走半个时辰,吴大爷农闲时每天赶牛车拉人拉货去镇上,一个单边一文。 妞妞小不收钱,两个人来回要四文。 四文,可以买一斤黍米。 陈氏心疼钱,看相公一瘸一拐又不忍心累着他。 “大郎,你和妞妞坐车,我走路。” “盖房子不差这一文两文。” 牛车上坐着三个要去镇上卖鸡蛋的妇人,身形佝偻的吴大爷坐在前面吸着旱烟。 原身被赌场打手暴打扔大街上,多亏了吴大爷把他拉回来,不然原身早就死硬了,他也没办法穿过来。 周诚让陈氏和妞妞先上去坐着,自己走到前面,拿出三文递给吴大爷。 “大爷,这一文是之前的车钱,还有,谢谢您老人家的救命之恩,这个恩情我周诚不会忘。” 吴大爷多看了他一眼,收下钱没说什么。 “大郎,听说你们分家了,你爹娘分了些什么给你啊?”薛桂花问。 原身不是一直都好吃懒做,成亲前也是周家的老黄牛,勤劳,与人为善。 因为对亲事不满才彻底在沉默中爆发,摆烂、染上了赌瘾。 就算偷,也是偷家里的东西,打人只打自家的媳妇,没祸害过乡邻。 只要没危及到自身利益,谁也不会没事给自己竖个敌人,顶多就是看不惯他的做法背地里嘀咕几句,当面还是不会给他脸色看。 免得人一生气就把主意打到自家头上。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不与人交恶对谁都好。 “五两银子,两百零五斤粮食,一间房暂住,房子盖好了就搬出去。” 来看热闹的人不少,这没什么好瞒的,他要盖房,就算有人找他借钱,他也不怕。 “你爹娘难得对你厚道一回,咱们这地儿别的不多,就荒地最多。苦就苦这几年,你媳妇是个好的,日子会好起来的。”熟知周家情况的李大娘语重心长的说。 孝大过天,父母打死子女不用坐牢,子女忤逆长辈就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 周铁锁和许氏厌恶周诚,娶个媳妇都是名声有污点没人要的,还把他看上的姑娘说给了周信,摊谁身上也咽不下这口气。 至于打媳妇儿,这十里八村的,就没几个不打媳妇儿的男人,没把人打死都不叫个事儿。 “是这个理儿,要往前看,赌就戒了吧。”朱婶子温声劝道。 周诚点头:“谢谢大娘婶子,我记住了。” 无论在哪里,总归是好人更多。 第12章 古代购物 等了会儿没人来坐车,吴大爷驾着牛车慢悠悠的往镇上走。 陈氏起床后周诚给妞妞吃了块蛋糕,早上又给她喝了些黍米粥,小肚子吃的饱饱的,牛车摇摇晃晃就犯困,没多会儿就在陈氏怀里睡着了。 真是造孽,小姑娘长这么大第一次吃饱。 陈氏亦是嫁到周家两年第一次吃饱,原本在她眼里灰蒙蒙的山林都变得青翠欲滴,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周诚有原身的记忆,了解镇上的情况,也知道去哪里找工匠。 “吴大爷,我们还要坐车回村,劳烦你等我们一会儿。” 吴大爷点了点头。 平安镇不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照西县有卖的货物,镇上也能买到。 周诚带着陈氏母女径直往一个胡同走,在一处宅子前拍了拍门:“杜大哥在吗?” “在,来了。” 浑厚的男声响起,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 中等身材的汉子站在门后,视线扫过周诚和陈氏,问道:“二位找我有什么事?” “杜大哥,我是大营子沟人,姓周,周诚。想请你帮我家造个宅子,不知你抽不抽得出手?” 杜武手下有些兄弟,专门帮人建造、修缮屋舍,类似包工头。 这几年年景好,起房子的人多,杜武赚了些钱。 他为人仗义,从不亏待手下的兄弟,跟他干活儿的人越来越多。 乱世出枭雄,这位现在只是包工头,两年后跟镇上的人一道去南方逃荒,后来投身军营,搏出一番成就来,官居正二品。 周勤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的行礼。 生意上门,杜武笑道:“抽得出手,进来说,孩他娘,来客人了,上茶。” 荆钗布衣的妇人从灶房出来,湿漉漉的双手在围腰上擦了擦,笑着说:“你们先坐。” 待坐下等周诚喝了两口茶,杜武问道:“周兄弟要造什么样的房子?” 周诚最中意的当然是安全性和私密性较好的四合院。 大庆朝稍微有点家底的人都会盖四合院,奈何科技不够发达。 全靠人工,就算有钱,一个一进的四合院,两三月内绝对无法完工。 只能折中盖三间青砖瓦房,明年开春化冻了可以再加盖成四合院。 空间里一大堆书,赚钱的方式不要太多,不用卖物资,只要他愿意就能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赚钱,他不愁。 杜武诧异这对一看就很贫穷的夫妻,竟然盖得起青砖瓦房,心中疑惑面上半点不显,拍着胸膛说:“银钱到位,保证三个月内完工。” “不瞒杜大哥,银钱现在确实不够,但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在三个月内凑够钱,一定不会拖欠工钱。”周诚说的很认真。 换做其他人听了周诚的话不嘲讽都算是有风度,哪里还会接生意,杜武不是一般人,他不动声色的打量衣着寒酸,眼神清正又充满自信的周诚。 片刻后笑着颔首:“我信你。” 想到还得和周家人住三个月,周诚万般嫌弃。 做吃食卖,跟周家住一个院儿用一个厨房,肯定会麻烦不断。 便和杜武商量,抽出几个人帮他先盖一间简易住房一间灶房,不论木屋还是土石结构的屋子,先临时住着。 杜武满口答应。 谈好价格和动工时间,周诚留下二两银子做定钱,带着母女俩去布庄买布料。 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大亓朝相当于先秦时期,很多重要的农作物都没有,包括棉花。 达官贵人穿丝绸皮毛制品,平民百姓就只穿得起用葛和苎麻做的衣服。 哪怕是细麻布,周诚还是觉得没有柔软的棉布穿着舒服。 没有棉花,空间里的棉制品不能拿出来用,他只能入乡随俗。 幸好买了棉花种子,还买了许多书籍,不但有种植类的,就连母猪产后如何护理都有,涉猎非常广泛。 明年可以试着种种棉花。 布庄里不但有布料,还有成衣和布鞋。 有成衣、鞋子,周诚就不愿意买布料,让老板直接拿成品。 做衣服鞋子多浪费时间。 “大郎,我的衣服还能穿,买你和妞妞做衣服的布就好。” 三间青砖瓦房加灶房和茅厕,要六十多两银子,哪怕周诚说他会想办法挣钱,陈氏还是发愁。 钱哪有那么容易挣,差了六十多两不是一二两,她就是一辈子不吃不喝也挣不到啊。 想想相公不是一般人,她的心又渐渐落回了肚子。 只是依然舍不得把钱花在自己身上。 “做衣服太浪费时间,先买几套成衣,这段时间咱们得抽出时间赚钱,等窝冬你想做再做。” 前世周诚和所有的年轻人一样喜欢刷视频,没少看各种制作美食的视频,理论知识丰富。 只不过于此没什么天赋,厨艺马马虎虎,自己吃还行,做了卖,他没多少信心。 只能指点江山,实际操作还得靠陈氏。 周诚快速挑选了六套衣服,六双鞋子。 内裤什么的,这玩意儿没得卖。 大概是没人穿。 想想那粗糙的面料,周诚觉得还是挂空挡比较舒服。 糕点铺里买了几块绿豆糕和桂花糕。 空间里的食物尽量少拿出来,免得被陈氏发现,买点糕点小丫头饿了可以给她垫垫肚子。 买好衣服鞋子去杂货铺买了些新的碗筷、陶罐、铁锅和刀具。 周秀拿给陈氏的几个土陶碗全都跟狗啃过似的,他怕割到嘴,也嫌脏。 铁和盐历来是朝廷严格管控的商品,铁器的价格贵的吓人。 一把柴刀,一把菜刀,一口铁锅花了二两银子。 相当于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 贵的离谱不说,还有诸多限制,不是你有钱就能随便买的。 微黄发苦的粗盐五十文一斤,比最好的猪肉价格贵出三倍左右,且每人每月限量三斤,必须拿着户籍证明才能买到。 周诚想想自己空间里不到一块钱一斤的雪白加碘精盐,啧了声。 杜武等人的吃喝自行解决,周诚就只买了一斤盐。 主要还是穷,买不起。 糖只有暗红色块状糖,像红糖。 一眼看去就有很多杂质,小孩巴掌大一块要二十文,称斤一百文一斤。 相比四文一斤的黍米,六文一斤高粱,糖的价格实在是令人望而却步。 怪不得带甜味的糕点都贵的离谱。 一般人还真吃不起。 调料只有盐、梅、豆豉、酒、酱、花椒、桂皮、葱和韭菜,去除腥味的生姜有,但主要用途是药用。 酱是加了些许肉沫的梅子酱,酸咸口,算是这个时代的下饭神器。 也有用大豆制成的酱油。 因为工艺比梅子酱更繁复,价格反倒比梅子酱更高。 跟他前世那个世界先秦时期的饮食文化相似,饭菜总体味道以酸咸为主,烹饪方式大多是一锅乱炖。 听杂货铺老板的意思,达官贵人已经将生姜作为调料使用。 只不过,平民百姓一年开不了几次荤,有没有生姜都无所谓。 周诚同情这个朝代的百姓一秒。 人生怎一个苦字能形容。 转念一想,这时候的人连温饱都无法解决,又谈何追求美食。 杂货铺里有的干货调料周诚空间里全都有,还是得买一些走个明路。 陈氏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大郎,花椒山里有。” “那花椒就不买了,其他都要些。” 陈氏眼里带了笑意:“嗯。” 买壶高粱酒,半斤糖,一小罐梅子酱,一罐用盐腌渍的梅子。 梅子既有除腥的功效还能开胃,一到夏天,家家必不可少。 周诚不太喜欢太酸的食物,陈氏喜欢,她从小吃惯了。 这罐梅子就是为她准备的。 又买了罐酱油、少许桂皮、木桶、木盆和盖铁锅的木制锅盖。 “饿了吧,我去买几个馒头。” 第13章 跟吃屎有什么区别 平安镇有两家的饭馆,没赚到钱之前别说下馆子,就是买糕点陈氏都心疼。 八文钱买了四个拳头大馒头,周诚递给的陈氏一个,撕了一小块塞到小丫头嘴里。 “这馒头好吃,你快吃啊,别省着,我买了四个,晚上还有得吃。”周诚催促舍不得吃的陈氏。 偏灰黄色的馒头,没什么卖相,一口下去却是浓浓的麦香。 没有任何添加剂,说实话,比他空间里那些白白胖胖的馒头好吃多了。 “我不饿,朝食吃的饱,你吃。” “都正午了,哪有不饿的,我说了不会让你们饿肚子就不会食言,以后咱家每天吃三顿。一会儿到家要你做的事多着呢,吃饱了才有劲儿,快吃。” “好。”陈氏轻轻抿了抿唇,接过来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一日三餐啊,农家人哪敢想,就是镇上的人也不是日日都吃三餐的。 不过,只要是周诚说的她都信。 看她幸福的眯起眼睛,周诚嘴角勾了勾。 陈氏还挺听话。 路过肉铺,看到案板上剔得没有一丝肉的筒骨和排骨,嘴角抽了抽。 这刀工,一个字——绝。 带着肉的排骨好吃,剔的这么干净,买的欲望都没了。 现在不兴劁猪,猪最多能长到一百多斤,且长势很慢,味道又腥又膻,肉质粗糙,口感很差。 加上没有多少调料,烹调技艺落后,有钱人通常是不吃猪肉。 “五花肉怎么卖?” “十八文一斤。” 比起五十文一斤的盐,周诚觉得这个价格很亲民。 “来半斤。” 大亓朝一斤有十六两,三个人八两肉够吃两天,身体缺少油水不能一次吃的太油腻,得让肠胃慢慢适应。 “好嘞。” 膀大腰圆的胡屠夫一刀下去,上秤一称,不多不少刚刚好。 周诚暗暗竖大拇指,这位老板很实诚。 前世他去市场买肉,要半斤,老板高低多给他切半斤。 后来他学聪明了,要半斤就说二两,称下来刚刚好。 “筒骨怎么卖?” 筒骨里面的骨髓是好东西,可以补身体,炖汤味道不错。 “买一斤肉就送一个,单独买一文钱一个。” “怎么不早说。”周诚一脸我亏了。 胡屠夫爽朗的哈哈大笑:“那你再称半斤肉不就送你一个。” 周诚也想买啊,现实就是他穷。 陈氏不识字也不大会算账,他可以把空间里的银钱拿点出来救急,多了肯定不行。 看了眼案板旁木桶里散发着酸爽臭味的下水问:“这个怎么卖?” 九转肥肠,爆炒猪肚…… 周诚脑子闪过各种关于猪下水的食谱。 没有调料,做重油重调料的菜不现实,做成卤肉倒是可行。 “一文一斤。” 便宜到让周诚怀疑人生。 周诚内心咆哮,总算在这个朝代找到便宜的东西。 这跟白送有什么区别。 必须买,不买都对不起来镇上一趟。 周诚压下激动的心情说:“我全要了,连着猪肝猪心一起称,便宜点。” 陈氏:“……” 她也想吃肉,但这下水...... 拼命在心里告诉自己,相公做的都对,她听相公的准没错。 背上的妞妞用小手捂着鼻子,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 胡屠夫道:“猪肝猪心六文一斤,给你算五文,再送两个筒骨。” “成交。” 一整套下水总共十二斤多点,算十二斤,连上半斤五花肉,总共三十三文。 胡屠夫用草绳拴起放进周诚买的木桶里,周诚想到自己分到的那头猪。 周家只有一个猪圈,六头猪养在一起少不得有麻烦,不如卖了省事。 “我家有头猪要卖,大概有一百五十斤,大哥收不收?” “收啊,小兄弟是哪个村的?挨晚点我去瞧瞧。” “大营子沟,周诚。” “行,收了摊我就去。” 分家只分了五斤高粱,小孩子吃这个肯定不行,在粮铺买了两斤小麦粉。 十五文一斤,是粮店里最贵的粮食,若是买小麦粒便宜三文。 加工费挺高,一斤小麦的加工费都够买三斤下水了。 大米是只把外面的谷壳舂掉的糙米,六文一斤。 精米也有,价格贵不说,还很碎,不如买糙米。 糙米和粟米各买了两斤。 东西买了一大堆,又给了杜武二两银子的定钱,五两银子花的一个子儿不剩,空间里的钱还花了四百二十三文。 钱真是不经花,赚钱迫在眉睫。 “大郎,你怎么买这玩意儿,臭死个人了。”薛桂花差点没当场吐了。 吴大爷也被熏得眼泪打转,一言难尽的看着周诚。 大肠小肠猪肚猪肺通常是有钱人家买来喂狗的,送人都没人吃。 周诚这小子是不满分家分的少,故意买回去臭周铁柱夫妻的吧。 周诚十分坦然:“买来吃啊,薛嫂子,等做好了送点给你尝尝。” 薛桂花谢敬不敏:“算了算了,你们刚分家,日子不好过,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心说,这玩意儿跟吃屎有什么区别。 另外两位大娘婶子也是被这桶这下水折磨的不行,还不到村口就下车走路。 就连妞妞睡着了都被臭醒两次。 简直就是一桶臭气弹。 陈氏有些不好意思,人家给了车钱,结果没到的地方就下车。 饶是周诚脸皮厚也有点不好意思,决定做好了给这几位都送点。 回到家,已是未时,周家人都不在。 分了家,陈氏身上的活儿都分摊到许氏和周秀头上,少一个当骡马使的人,母女俩想偷懒都不行。 把东西收好,陈氏问周诚:“大郎,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早点收拾了,免得等会周家的人回来闻到臭味要骂人。 就算分家了周铁锁和许氏还是她公公婆婆,公婆打骂儿子儿媳天经地义。 谁也不想天天挨骂。 “猪肚猪肠的油和筋膜撕掉,用草木灰反复清洗。” 用面粉陈氏肯定舍不得,别说陈氏,周诚保留原身挨饿的记忆,也舍不得浪费粮食。 陈氏把女儿放下来,让她坐在小板凳上。 周诚给她喝了点水,又拿块绿豆糕给她:“慢慢吃别噎到。” 小姑娘笑眯眯的喊爹,陈氏有点吃味儿,她一手带大的女儿,会喊爹了还不会喊娘。 周诚看她那幽怨的眼神,马上猜到她在想什么,安慰她:“我听人说先喊爹就是爹辛苦,你比我福气好。” 陈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第14章 手中有粮 陈氏干活儿十分利索,不用周诚沾手,不到半个时辰就把所有的下水清理干净。 泡在清澈的水里,陈氏拿起闻了闻,惊喜道:“除了有些腥味,真的不臭了。” “等做好了你就知道,下水比肉好吃。” 周诚指挥陈氏在门前的空地用石头垒了个简单的灶。 他胳膊还没完全好,只能辛苦陈氏。 说是跟周家人共用一个灶房,没下雨的情况下还是在外做饭比较方便。 毕竟天天跟人撕逼也挺浪费时间。 许氏跟防贼似的,灶房的门都锁起来,要用还得去跟她讨钥匙,少不了又是一顿臭骂。 晦气。 “这个灶,铁锅放上去刚刚好,大郎你真厉害。”陈氏由衷的夸道。 这一天她话多了,笑容也多了,连她自己都没发现。 周诚嘿嘿一笑:“我只是动动嘴皮子,厉害的是你,芸娘,把东西收进屋子,咱们去山里摘花椒,再多采些野姜回来。” 陈氏愣愣的看着他,双眼泛起水光。 她的闺名整个大营子沟的人无人知晓,人人都喊她陈氏。 这是周诚第一次这么喊她,让她有种周诚在意她的感觉。 面前这人已然不是那个对她动辄打骂的周诚,她还是忍不住感动的想哭。 “怎么了?” “没什么,沙子迷了眼,那我们快走吧。” 陈芸娘扭头擦擦眼睛,拎起两个篮子。 大营子沟群山环绕,山不高,连绵不绝。 去山里找东西,别走太远其实也没有多累。 因为很多东西乡民们都不知道能食用,加上人口太少,植被保护的极好,在周诚眼里漫山遍野都是能吃的。 “我曾在书上看过,葛藤下面的根茎是药,也可以吃,等空闲点了来挖。” 原身挨饿的记忆是深入灵魂,周诚接收了这段记忆,空间里再多的食物他都嫌不够。 得在旱灾来临前多囤些食物,空间里也得继续补充。 手中有粮心里不慌嘛。 就算这辈子都吃不完也没事,总比挨饿强。 陈芸娘顿了顿,故作讶异道:“大郎还认得字么?” 周诚点头:“年少时跟村里的周童生学过,他教会我很多东西,肉做好送点给他尝尝。” 说来原身也是惨,他的资质不比周勤差,甚至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周铁锁夫妻怨他克死三个哥哥而不让他上学,原身就跑去跟周童生求教。 周童生是原身本家堂爷爷,发现原身记忆力极佳,反应敏捷便教他背书识字。 周童生劝过周铁柱许氏送原身去上私塾,两口子不但没听周童生的劝,还阻止原身再跟周童生来往,否则就打断他的腿。 那时候原身不过十来岁的少年,哪里拧得过父母,只能服从。 “这样啊,是该好好谢谢他老人家。”陈氏每天有干不完的活儿,很少跟村里的妇人来往,还真不知道这些事。 山里野花椒树很多,不多会儿就摘了一篮子红艳艳的花椒。 周诚喜滋滋的看着树上的菌菇:“好多香菇和木耳,天色还早,摘些等会儿吃。” 成片成片的野生姜、葛根、遍地的蘑菇、粗壮肥嫩的蕨菜和各种野菜、野果…... 乡民们是怎么做到守着一座宝山把自己饿的骨瘦如柴的。 还是那句话,大家都怕死,没吃过的东西轻易不敢尝试。 毕竟被菌子毒草毒果毒死的人不是没有,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谁都不愿意用宝贵的生命去尝试。 林子里转一圈,周诚跟个孩子似的乐不思蜀,还有事情要做,只能先回家。 陈芸娘拎着一篮子花椒,一篮子香菇木耳,篮子上面还摞着厚厚的野姜。 周诚胳膊没好,她不让周诚拎。 周诚不跟她抢,摘了些外观像青枣,掰开里面的果肉像猕猴桃的果子,酸酸甜甜,果味浓郁,味道真心不错。 撕掉皮往妞妞手里塞了一个:“这个可以吃。” 小姑娘用四颗门牙咬开,汁水流进口腔,眼睛顿时亮了,笑眯眯的看着他。 周诚顺手往陈芸娘嘴边递了一个:“尝尝。” 陈芸娘脸上泛起红晕,有些羞涩的张嘴含住,眼里有了细碎的光:“甜。” “是吧,多吃点果子对身体好,得空了多摘些做成干果,冬天也有果子吃。” 周诚没注意她的眼神,心里想着怎么填充空间。 “嗯,听你的。” “别老说听我的啊,我又不是圣人,也会有说错做错的时候,认为我说的不对或者做的不对就要反驳,说出自己的想法。” 陈芸娘抿唇笑:“可我觉得你说的都对。” 周诚看她一眼,笑了笑往嘴里扔了个野果。 这个时代的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绝大部分女子对丈夫死心塌地,从一而终。 其实陈芸娘挺好的,比他前世两任女友强了不止百倍。 回到家没有一会儿胡屠夫就来了。 去年年中抱回来的六头猪仔,陈芸娘精心饲养了一年,也就长到一百多斤。 周诚直接让胡屠夫挑了头最肥的,一百六十六斤,生猪六文钱一斤,胡屠夫给凑了四文才够一两银子。 没劁过的猪不够肥美,无论是味道和口感都远不如牛羊肉和野味受欢迎,平安镇乃至照西县靠山吃山,猎物极多。 一百多公里外有广袤草原送来的牛羊,因此生猪和猪肉的价格不高。 周诚帮胡屠夫算了笔账,隔天杀一头猪,赚不了多少钱,但比种地强,有点小钱赚,顿顿有肉吃。 要说解馋,猪肉比其他肉类更解馋。 周诚喜欢牛肉,但让他顿顿吃牛肉会腻,猪肉就没问题。 猪肯定是要养的,为了减少饲养时间,改良味道和口感,就得学学劁猪的技术。 周诚大学上的计算机专业,来到古代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不过,没关系,他有书,可以学习。 胡屠户赶着猪走了,周诚就指挥陈芸娘做卤肉。 “锅得治一下才好用。” 陈芸娘说着手脚麻利的将铁锅洗干净,放在火上烤干,然后切了几片五花肉,均匀的抹在铁锅上。 让油脂渗透进铁锅,待铁锅冷却了就好了。 第15章 要死赶早 周诚第一次知道铁锅在使用之前要这么弄一下。 猪下水放到铁锅里焯水,洗净血沫,重新加水、盐、野姜、酒、花椒、桂皮、葱和酱,大火烧开转小火慢炖。 周诚对陈芸娘说:“我看着火,你去休息一会儿。” 卤肉没有辣椒就少了灵魂,倒也可以做成不辣的。 但没有草果,八角,豆蔻,冰糖,味道就不行了。 周诚想趁陈芸娘不在,丢个卤料包进去。 陈芸娘嫁到周家第二天就开始干活儿,哪怕是窝冬,家务都是她一个人做,有点时间就要织布,不到天黑都没有空闲时间,今天是她最清闲的一天。 她深怕自己再休息老天会看不过眼。 “我去河边把衣服洗了。” 买了新衣不能不要旧衣,干活的时候就穿旧衣。 猪圈的五头猪饿得嗷嗷叫,周诚当没听见,都分家了,陈芸娘也不会有福不享。 “好,妞妞留在家里,我会看好她。” 村里发生过妇人背着孩子在河边洗衣服,结果孩子从背上掉到河里,脑袋刚好撞到大石上摔死的惨剧。 周诚光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太惨了。 “嗯。”陈芸娘笑着应允。 周诚发现陈芸娘挺爱笑,笑起来嘴角两个浅浅的梨涡。 皮肤能白点肯定好看。 许氏娘俩里里外外忙了一天,骨头都要散架了。 许氏早上还被周诚气得胸口疼,累了一天整个人都有点萎靡。 周秀后知后觉的发现陈芸娘要做的事有多少,她不是心疼陈芸娘而是心疼自己。 怨恨周诚为什么就不能等她出嫁再分家。 再不济等周信成亲啊。 “秀儿回去喂猪做饭。”许氏坐在田埂上捶着酸痛的腰。 “周诚不是有头猪在猪圈里么的,难不成陈氏只喂自己的猪不管咱家的。”周秀觉得陈芸娘不敢。 一个猪圈养的猪,只喂自家的不管公婆家的,说出去就是她陈芸娘的错,脊梁骨都得被戳断。 许氏一听有道理,母女俩就没管,连明天要喂的猪草都没打。 过了会儿许氏又催促周秀回去做饭。 猪有人喂,粮食锁在柜子里,为了刁难周诚和陈芸娘,灶房的门上了锁。 陈芸娘就是想帮忙也没办法,男人们干了一天活儿,总不能回到家还饿着肚子等着做饭。 周秀这下没有借口偷懒。 陈芸娘洗好衣裳端着木盆路上遇到小姑子。 周秀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没有一点对嫂子的尊敬。 没分家前陈芸娘不得不伏低做小,如今她男人变了,她干嘛还要做逆来顺受的小可怜。 陈芸娘连正眼都没看周秀,端着木盆快步走远。 周秀差点没气歪鼻子,气呼呼的追上去:“陈氏,你给我站住,猪喂了没有?” 陈芸娘不搭腔。 “我跟你说话呢,你哑巴了?” 周秀就像个小丑,一个人上窜下跳越骂越难听。 嫁进来周家两年,陈芸娘对这个小姑子不要太了解,自私懒惰嘴又毒,你越搭理她越起劲儿,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她,让她自己气个半死。 小姑子骂嫂子,让人听到了周秀也别想做人了,她要顾及自己的名声,不敢大声骂。 遇到有人或路过有人户的地方就刻意压低声音,不管周秀如何骂,陈芸娘就是把她当空气,连个眼神都不给她,气得周秀一张脸都扭曲。 还没到家就听到猪叫声,周秀彻底怒了,粗鲁的扯着陈芸娘的胳膊。 “陈氏你竟然没喂猪?你怎么敢。” 陈芸娘依旧不理她,她已经闻到一股很特别的味道,香气浓郁诱人,陈芸娘眼睛一亮用力甩开周秀的手。 周秀没想到陈芸娘今天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甩开她,趔趄了几步才站稳。 “陈氏你敢推我。”周秀怒不可遏的尖叫出声。 周诚听到声音,看向篱笆墙外,正好看到周秀要动手打陈芸娘,冷着脸厉喝:“周秀你给我住手,连嫂子都打你有没有教养?” 周诚抱起妞妞疾步走过去,捏住周秀的手腕将她甩开。 周诚的话像是捅了马蜂窝,亲哥为了个外人骂她还对她动手,直接让处于暴怒边缘的周秀彻底炸了,抬手就要打周诚。 “周秀,你撒什么泼,莫名其妙的骂了我一路,现在还要打人。”陈芸娘怕周秀发疯伤到周诚和妞妞,挡在两人面前拦住周秀。 有周诚护着,她有了底气敢怼周秀。 妞妞吓得抱着周诚的脖子哇哇大哭。 周诚顾不得哄她,看着眼前像泼妇一样的周秀就无比厌恶。 他没有不对女人动手的想法,贱人就是矫情,耍嘴皮子没用就要用拳头。 周诚抬脚踹开对陈芸娘又打又踹的周秀,他用的力气不大,却足以让周秀退后几步摔在地上。 “你打我,你竟然为了这个勾三搭四的下贱女人打我。”周秀难以置信,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陈芸娘的瞳孔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用余光瞥了眼周诚。 她怕现在的周诚也会觉得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你没事吧?”周诚没管地上嘤嘤哭的周秀,上下打量陈芸娘。 周秀像个疯婆子似的,又抓又挠。 陈芸娘常年干农活力气是有的,有周诚撑腰,她对周秀也没客气,除了裙摆上多个脚印,周秀并没有讨到好。 “没事,不疼。”陈芸娘看着他关心的眼神,蓦地笑了,笑的傻里傻气。 现在的周诚是不一样的。 “你还笑得出来,以后别傻傻的被人欺负,给我打回去,有什么事我顶着。” 陈芸娘目前是他媳妇,打陈芸娘就是打他周诚的脸。 周秀听了这话哭的更大声了,捶着地哭嚎着说不活了。 周诚最烦这种骂不过打不过就寻死觅活的泼妇,冷酷道:“河就在村东头,山里的歪脖子树多的是,想死就赶早。” 陈芸娘轻轻扯了扯周诚,示意他别说了,这可是条人命。 再说周秀真寻了短见他们也会很麻烦。 周诚光棍得很,麻烦能一次性解决最好。 周秀想用死来威胁他,不好意思,别说是周秀,就是周铁锁和许氏要跟周秀一起死都吓不到他。 真死了,他还觉得少了一大麻烦。 第16章 拿捏 周秀震惊的停止了哭泣:“周诚你想逼死我。” “你自己说不活了怎么又成我逼死你了,颠倒是非黑白,周秀我警告你,井水不犯河水,你在我和你嫂子面前最好夹着尾巴做人。 不然我就让你未来的婆家知道你是什么人,他们原先就嫌周家穷,知道你打骂嫂子,且看他们会不会来退亲。” 周诚说完用看垃圾的眼神看了看周秀,一本正经的对陈芸娘说:“下次她再发疯别忍着,狠狠打回去,毁容最好,让她嫁个丑八怪。” 周秀对自己的亲事非常重视,未婚夫婿叶康是隔壁永丰镇人,家里开着杂货铺子,良田百亩,家境比较殷实。 曾跟周勤一同在私塾念书,念了几年书,实在不是念书的料不得不放弃。 跟周勤有交情又看好他,得知他有个双胞胎妹妹,在亲眼见过周秀后就说通父母请媒婆上门提亲。 叶家虽不是大户人家,绝对比周家强,叶康还是独子,家里的一切都是他的。 周秀就盼着自己能早点嫁到叶家享福。 周诚是狠狠拿捏住周秀的死穴了,本来想等父母回来狠狠告一状,这一刻,她默默的擦干眼泪站起来。 双拳紧握,咬紧牙关,用充满仇恨的眼神看着周诚和陈芸娘,周诚用比她还凶恶的眼神瞪过去:“看什么看,比眼睛大啊,丑人多作怪。” 周秀再刁蛮凶狠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被亲哥说丑,浑身血液倒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周诚嗤了声,轻声哄着还在哭泣的妞妞:“妞妞别哭了,爹给你拿桂花糕,芸娘走。” 被人护着的感觉真好,陈芸娘干涸龟裂的心注入暖流,裂缝逐渐得到修复。 有那么一刻,她想,让她把命给周诚都愿意。 周秀泪眼婆娑的看着两人的背影,杀人的心都有。 闹了一场把自己气个半死,还挨了陈芸娘和周诚的打,什么好处都没捞到,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可为了自己的后半生的幸福,她真不敢像突然被鬼附身的周诚和陈芸娘。 只能无比愤恨的在心里对自己说,她是珠玉,跟瓦砾斗吃亏的是她。 她倒要看看以后周诚日子过不下去会不会求她。 陈芸娘将衣服晾在杆子上,搬个小木墩坐到周诚旁边。 “锅里的肉还得炖好一会儿,再用石头垒个小灶,用陶罐煮点香菇汤,加点面片进去,馒头留着明早上吃。” 晚上吃饱了才睡的好。 加点肉沫味道会更好,不过,没有骟过的猪肉,煮清汤,那味道,想想都不大好。 还是吃点没油的算了。 陈芸娘垒好灶,洗好陶罐和香菇,加水煮。 周铁柱三人回来了,出于对长辈的尊重,陈芸娘喊道:“爹,娘,二弟。” 周诚瞥了眼扛着农具的三人就转开视线。 许氏吊三角眼凶狠的扫过周诚和陈芸娘,以及周诚怀里的妞妞,刚要发飙,黑着脸的周铁锁厉声呵斥:“还嫌不够丢人,进屋。” 周诚就是个混账,连家丑都毫无顾忌的往外扬,真把他激怒了去县城私塾一闹,吃亏的还是他们这边。 “娘,累一天了,回去歇着吧。” 周信也怕,媳妇没进门一天他都不敢招惹周诚。 三人的视线自然绕不开正在烧着的铁锅和陶罐。 锅里散发的浓郁肉香味简直能把人给香迷糊,陈氏还在和面。 又是肉又是面,就是里正家不年不节的也吃不起。 许氏冷笑,就这么个败家法,她倒要看看五两银子能用多久。 眼见三人进了堂屋,陈芸娘微不可察的吁了口气,她还真怕公婆和周信闹起来把锅给掀了。 还是相公有办法。 陈芸娘的黑眸灿若星河,看周诚的眼神带着满满的钦佩。 “怎么回来了这么久饭还没做?你都要出门子了怎么连这点事都不会做? 许氏平日里对周秀舍不得说句重话,今天是被周诚气狠了,满肚子怒火无处发泄。 累了一天,饥肠辘辘回来,冷锅冷灶,外面的肉香味不断飘进来。 更饿,许氏顿时就发飙了。 许氏的声音刚落,就传来周秀委屈的哭声:“猪没喂,一直叫个不停,再不喂猪圈都要被猪拱烂,我能怎么办?”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猪喂好,她也累她也饿,凭什么还骂她。 许氏一听,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狂怒,不顾周信的阻拦,怒气冲冲的冲到陈芸娘面前,扬起手就要打:“你个贱妇,别以为分家了老娘就管不了你了......” 早有防备的周诚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要做什么?是不是真想让周勤回家种田?你敢动手试试,明天我就让周勤从私塾滚回来。” 周诚眼神凌厉,声音透着森寒。 许氏被他的眼神震住,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连周诚把她手腕捏的生疼都忽略了。 周铁锁一听周诚的话就感到不妙,连忙怒喝许氏:“闹什么闹,还不赶紧滚回来做饭。” 按往常许氏必定会坐在地上拍着大腿边哭边骂,但她今天还真不敢。 小儿子周勤就是她的命根子,周诚要毁了他的前程,那不如杀了她算了。 “娘你别闹了成吗?求你了。” 周信满肚子火的把大受打击、浑浑噩噩的许氏扶回房。 风波再次轻松化解。 周诚找到拿捏周铁锁和许氏两口子的死穴,愉快的指挥陈芸娘做晚饭。 或许是知道爹爹会保护自己和娘,这一次妞妞没被凶神恶煞的许氏吓哭。 香菇汤煮了一会儿,陈芸娘将面团扯成面片丢进汤里,撒点盐,水滚了几滚就把火撤了。 妞妞一双眼睛都恨不得粘在锅里,嘴角流出可疑液体,小手紧紧抓住周诚的衣服。 周诚看的想笑,腹诽小姑娘是真挺聪慧的。 家里的鸡蛋除了卖了换钱,就只有周勤有资格吃,每次周勤休沐桌上就有炒鸡蛋或水煮蛋。 小姑娘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现在这小样子,要是会说话,肯定会闹着要吃。 第17章 不把周家搅散了就不叫周诚 陈芸娘先盛碗面片多放在周诚面前的木墩上。 “相公吃饭了。”声音温柔悦耳。 家当除了一间破屋一铺炕,两个小木墩,几件破衣草鞋,就只有今天置办的物品。 分了家,连吃饭的桌子都没有,就只能将就一下。 穷的令人发指。 周诚打算等房子盖的差不多了再找杜武定做家具。 陈芸娘和妞妞共吃一碗,只有几片面片,大部分是香菇。 她的想法很简单,相公是顶梁柱,好东西要给相公。 “我喜欢吃香菇,跟你换一下,你跟妞妞吃这碗。”周诚趁陈芸娘愣神,把她手里的碗拿过来。 喝了口汤,味道马马虎虎。 没油,清汤寡水,调料只有盐和葱花,哪怕是鲜美的野生香菇,也说不上多美味。 陈芸娘看着大口吃着香菇的周诚,喉咙哽的厉害,眼眶里盈上泪水,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哪有人不喜欢吃面片的。 相公怎么可以这么好。 她上辈子做了多少善事,老天才会赐给她这么好的相公。 陈芸娘努力克制住激动的心情:“谢谢相公。” 周诚哪里猜得到陈芸娘脑补了什么。 原身确实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活了十八年,面和鸡蛋对原身来说是奢侈品,吃肉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身体亏的厉害。 这两天他背着陈芸娘没少吃肉,不然哪能这么快恢复体力。 补了两天,没那么馋了。 “不用跟我说谢,以后咱们每天都要吃饱,我饭量大,做饭多做点。” “好,听相公的。” 妞妞眼巴巴的看着碗里,陈芸娘夹起小小一块,细心的吹凉了喂到她嘴边,柔声说:“慢点吃别噎着。” 妞妞一口含住筷头,开心的弯起了眼睛,面片在嘴里转一圈就咽下去,立即张着小嘴等着投喂。 周诚吃完碗里的又喝了碗汤,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 陈芸娘忙着喂妞妞自己一口没吃,周诚拿了个干净的碗递到她面前。 “拨点在碗里我喂妞妞,天快黑了你赶紧吃了把东西收拾一下,下次去镇上记得提醒我买油灯。” “好。” 陈芸娘拨了两三片面片,周诚开口:“够了,小孩一次不能吃太多,吃多了积食容易生病。” 小丫头从出生到现在一直挨饿,胃不大,刚才还吃了糕点,吃太多该难受了。 陈芸娘不懂这些,毕竟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吃撑是什么感觉。 更没听说谁吃多了生病的。 听了周诚的话立马停止拨面片的动作。 这边三人其乐融融,大房那边鸡飞狗跳。 周秀从没被许氏如此骂过,先前又挨了周诚和陈芸娘的打,一时难以接受,饭也不做了,哭着跑回屋。 许氏忍着满身的疲惫,骂骂咧咧的做好野菜团子和粟米粥。 院子里煮的猪下水香味越发浓郁。 许氏刚想骂周诚不孝,吃好的也不知道喊爹娘一起吃。 周铁锁抬眼觑她,重重的咳了声,许氏顿时不敢说话了。 周信低着头沉默的吃着自己的野菜团子,看着碗里能照见影子的粥。 他也想分家,也想吃肉。 周勤不念书,哪至于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两次肉味。 许氏指桑骂槐半天,周诚听着很是不爽,望着半掩的正房堂屋,眯了眯眼。 这死老婆子,他不把周家搅散了就不叫周诚。 本想着周勤男主主角光环罩着,能不交恶最好,实在是许氏那张嘴太欠。 他周诚头铁,管他主角不主角的,他还就让周勤考不成科举做不成官。 等着瞧,他一定会在搬家之前让周信也从周家分出去。 他倒要看看周铁锁和许氏怎么供周勤念书。 一不做二不休,周勤的婚事也得搅黄,断了他的后路。 饭后陈芸娘手脚麻利的洗好碗筷收进屋子。 妞妞吃饱玩了会睡着了,陈芸娘用热水给她擦洗干净抱回炕上。 周诚趁机将锅里的卤料包拿出来收进空间,毁尸灭迹。 陈芸娘出来坐在周诚旁边,看着灶洞里跳跃的火苗,心头火热,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夜风徐徐,满天繁星眨着眼睛,锅里的肉熟了。 陈芸娘不重口腹之欲,却在揭开锅盖瞬间香的差点流口水。 谁能想象得到,臭烘烘的下水煮出来竟然如此诱人。 周诚闻着味道还行,指挥陈芸娘:“切点猪肚尝尝。” 陈芸娘切了片递给他:“相公你先吃。” 周诚尝了尝,跟他买的卤肉比起来,味道和色泽差距确实挺大。 不过,在这个味蕾备受摧残的朝代,这样的食物已经算得上是顶尖美食。 “你也尝尝。” 陈芸娘切了一小片放嘴里,眼睛顿时比星河还璀璨:“真好吃,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周诚笑笑,让陈芸娘尝到他空间里的卤肉岂不是要舌头都吞下去。 “这肉要好吃还得再泡一会儿,你去睡,我守着,等会儿喊你。” 做卤菜的核心,三分卤七分泡,但又不能泡太久。 “我不困,相公你去睡吧。” 陈芸娘不容周诚反驳,贴心的帮他把洗脚水倒好放在他脚边,帕子拧干水递给他:“相公洗脸。” 周诚:“......谢谢!” 陈芸娘柔柔一笑。 周诚鬼使神差的问了句:“以后不会再想让我死了吧?” “不会。”陈芸娘抿了抿唇,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话说:“我知道你不是他,相公,谢谢你为我和妞妞做的一切,若相公不嫌弃,芸娘愿一辈子伺候相公。 ” “......” 周诚把帕子盖在脸上。 摆烂了...... 陈芸娘抿唇偷笑。 洗好脸和脚,周诚拗不过固执的陈芸娘,也不想跟她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泡一个时辰就可以了,把肉捞出来凉着,汤汁别倒,下次还能继续煮肉。” “好,我记住了。” “明早不用早起,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周诚打着哈欠回屋,没有手机可以刷,倒在炕上秒睡。 清晨,天边泛起鱼肚白。 陈芸娘轻手轻脚的起身,挑水做饭。 满屋子的肉香让人心情愉悦。 怕肉被耗子啃了,昨夜她把肉放进篮子里,用纱布盖好挂在房梁上。 第18章 卖卤肉 陈芸娘去井里挑了担水回来,看看天色还早,去林子里捡了些柴火回来堆在门口。 往陶罐里抓了把糙米,想到周诚的话,又抓了三把。 淘洗干净加水熬煮。 在镇上买的馒头还剩两个,配上粥,相公能吃饱了。 古代空气好,没有令人上瘾的手机和网络,睡的早醒的也早。 陈芸娘刚把粥煮上,周诚就醒了。 睡在中间的妞妞笑眯眯的往他怀里滚:“爹。” 周诚心里一软,摸摸她又黄又细的头发:“乖女儿。” 单手抱着妞妞出去,陈芸娘连忙在衣服上擦擦手上的水,把妞妞抱过来,笑盈盈道:“相公。” “早,今早吃什么啊?” “粟米粥和昨天剩下的馒头。” 周诚点点头:“今天赶集,吃了早点我们去镇上卖肉。” 陈芸娘惊喜的重重点头:“嗯。” 她还以为除了自家人吃就是送人,原来相公是想拿去集上卖。 相公说要吃三餐,早知道她应该早点起来做几个野菜团子午时吃,可以省点钱。 两个馒头,周诚分她一个,陈芸娘拒绝:“我喝粥就饱了,相公你吃。” 周诚故作嫌弃:“给你就拿着,瘦巴巴的一点看头都没有,吃饱了才有力气赚钱。” 陈芸娘噎了一下,看看自己鸡爪子似的手,确实不美观。 默默接过馒头吃了起来。 周秀气性大,被许氏骂了早上也不起来挑水,挑水的活儿落到了周信身上。 看到周诚和陈芸娘一人拿着一个纯面馒头,喝着浓稠喷香的米粥,面上不显,心中的不忿越发高涨。 “大哥大嫂。”周信喊了声,挑着木桶出了院子。 “二弟。”陈芸娘颔首。 周诚抬了抬眉梢,没说什么。 吃完早餐,对陈芸娘道:“等会儿把猪肝和猪心切成薄片,猪肚和大肠小肠切成小指宽,再切点送给人试吃的。” 卤肉配上调料味道更好,今天来不及准备了,下次再说。 周诚相信,就算没有调料,卤肉的味道也足够吸引人。 周信挑水回来,看到菜墩上的肉,眼睛都直了,口腔里不停的分泌口水,故意放慢了脚步。 周诚视而不见,他就是要馋得周信分家。 今早许氏破天荒的没有叽叽歪歪,就算许氏叽歪他也不带怕的。 陈芸娘是个很好的帮手,周诚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切好的肉放在垫着树叶和纱布的篮子里。 十二斤下水,处理好卤出来就只有六斤左右,耗损很大。 匀出一斤分成五份用树叶包好,其中一半送给周童生,另外四份送给吴大爷和昨日一起坐车大娘婶子。 周诚去给周童生送肉,大娘婶子的陈芸娘由送,约定在村口见。 昨天跟吴大爷说过今天还要去镇上,不担心吴大爷不等他们。 周童生对原身确实不错,周诚想替原身还这份情。 周童生蓄着长长的山羊胡,满脸严肃,看到周诚臭着个脸,背着手一脸的不待见。 周童生比周铁锁大不了几岁,周铁锁的爷爷跟他爹是亲兄弟,不是一个娘生的,老爷子又偏心小儿子,因此关系不亲厚。 到周铁锁这一辈,两家的关系就更淡了,也就是过年的时候嘴上拜拜年。 周童生一直认为周家最有出息的不是周勤,而是周诚。 可惜周铁锁两口子不但不培养周诚还极致打压他,周诚也是个没用的,自甘堕落。 周童生既为周诚可惜,也为他的堕落感到恨铁不成钢。 “你来做什么?” 周诚还赶着去做生意,没空跟老学究磨叽,直接往他怀里一塞:“三爷爷,我媳妇儿做的,您尝尝。” 走了几步,周诚又补充了一句:“这肉不是偷的,用分家的钱买的,天气热,今天不吃就坏了。” 周童生看着他走远,闻着诱人的香味,打开树叶一看。 猪肝和猪心起码有半斤,眼皮不由得跳了跳。 三岁的小孙子周全蹦蹦跳跳跑过来,翕动着鼻子:“爷爷爷爷,我要吃肉肉。” 周童生看着瘦瘦小小的孙子,纠结了片刻,在心里叹口气,拿了片猪肝给他:“吃吧。” 周全的爹是周童生唯一的儿子,胎里带来的弱症,自幼身子单薄,去年一场风寒没熬过去。 大亓朝人口少,朝廷不许不满三十的寡妇为亡夫守节。 周全的娘今年再嫁,周全跟着爷爷奶奶生活。 周童生老两口种着十亩水田,交了三成的赋税大概还剩下两千斤粮食,两大一小,这些粮食够吃,但周童生不想让孙子走科举的道路。 靠种地为生的农民没有其他收入,只能从牙缝里省钱。 要省钱,伙食自然就差,一年到头也只有过年的时候能见点荤腥。 别说孩子,就是大人也馋肉。 猪肝猪心一斤得五文钱,肉煮了都会缩水,这些肉值好几文。 周童生感慨周诚还惦记着他。 周全边吃边口齿不清的说着好吃,一只小手抓了一片垫着脚尖往周童生嘴里递:“爷爷吃。” 周诚送了肉,去到村口陈芸娘和妞妞已经坐到牛车上,旁边还给他留了个位置。 吴大爷吃人嘴短,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有了一丝别扭的笑:“来啦,坐好,走了。” 周诚爬上去坐好。 今天去赶集的人很多,舍得花一文钱坐车的没多少。 篮子里的卤肉把车上的人勾得不停的咽口水。 “大郎,你们要卖的是什么?怎么那么香。” 周诚笑道:“煮熟的肉。” 众人一脸的不信,谁家还没煮过肉,哪有这么香的。 周诚见大家不信,拉开盖在篮子上麻布和纱布。 “真是肉诶,怎么做的啊?这也太香了。” 陈芸娘紧张的看着周诚,就怕他把做法告诉大家。 这可是他们发家致富的希望,要是大家都知道怎么做,下水又便宜,那就卖不出去了。 周诚盖上麻布,老神在在道:“保密。” 开玩笑,这可是秘方。 就算知道做法,没有调料也做不出这个味儿,他更不会随随便便告诉别人。 第19章 十大不解之谜 周诚不说,大娘婶子们也就不再刨根问底,就是被馋的不行。 幸亏没带孩子出门,不然非得馋哭不可。 有人忍不住问:“大郎,你是打算卖多少钱一斤?” 价格周诚早就想好了。 “十文钱一两。” 也就是一百六十文一斤。 下水确实便宜,十二斤才二十五文。 清洗、卤制,人工和时间成本要算在内,关键是各种调料在这个朝代比黄金还珍贵。 空间里有很多食谱,随便拿出几个来都能惊艳众生。 周诚倒是想卖几道菜和糕点的方子,赚点快钱,问题是,没有调料和食材,限制了他赚快钱想法。 那就只能把卤肉的价格提高。 任何时代都有饕餮,也不缺有钱人,总有人吃得起。 要在京都,达官贵人云集的地方,少说卖一两银子一斤。 除了卤肉,他还打算卖些别的。 胡屠夫两天才杀一头猪,下水有限,就算把猪头一起买来卤也有一天空档。 无论如何,得在三个月内凑够六十两银子。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陈芸娘心虚的垂下眼眸。 相公说要卖贵点,她万万没想到相公说的贵点是这么贵。 魏嫂子咋舌:“镇上最贵的肉只要十八文一斤,便宜的四五文就能买到,十文一两,卖得出去么?” “卖得出去,镇上不行就去县城卖。”周诚很有信心。 他有原身的记忆知道镇上有几户土财主,县城更多。 周诚就读的私塾里有三十多名学子,八成以上家境殷实。 十文钱一两确实贵,但对有钱人来说,花个十文二十文吃点从未吃过的食物打打牙祭,完全没有压力。 本来还想让周诚给一片儿尝尝味儿的大娘婶子们,纷纷歇了这个心思。 十文钱一两,吃一片都得一文钱,哪好意思要。 周诚又不是大户,分家没要田地,得了五两银子,现在开荒也种不了。 等明年土地化冻再开荒肯定会耽误收成。 两百斤粮食一家三口又吃不了一年,不做点营生怎么活。 要尝也得用东西换啊。 魏嫂子福至心灵,问周诚:“大郎,能不能用一个鸡蛋跟你换片肉尝尝?” 魏嫂子公婆都没了,她自己当家做主,钱都握在她手里,就一个儿子,负担不重,花钱更放得开。 一个鸡蛋能卖一文钱,双方都不吃亏。 周诚笑道:“当然可以,芸娘,给魏嫂子夹一片卤猪肝。” 魏嫂子给陈芸娘一个鸡蛋,喜滋滋的接过猪肝,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小小的咬了一口。 在嘴里抿了抿,细细品尝。 田大娘咽了咽口水问:“味道怎么样啊?” “好吃好吃,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猪肝。” 魏嫂子三两口就把猪肝解决,吃完更馋了怎么办? 低头看看篮子里的鸡蛋,默念要攒钱给儿子娶媳妇,这才把肚子里的馋虫安慰好。 算是开了个张,周诚大方一把,让陈芸娘再给了魏嫂子一片,另外四人也是每人一片。 眼巴巴瞅着的妞妞也得了薄薄一片尝个味儿。 众人品尝之后都啧啧称奇,纷纷夸赞陈芸娘心灵手巧。 陈芸娘被夸的不好意思,但她不能说是相公教她做的。 村里的男人就没有下厨的,她不能让人怀疑她的相公已经不是原来那个相公。 周诚道:“我媳妇儿很能干,没分家她想做什么做不了,分了家自己当家做主就不一样了。” 众人点头。 大家都清楚做儿媳的不容易。 “大郎你变了很多,芸娘也变了,精气神都不一样了,这家分的好。” 一片猪肝让气氛更加热络起来。 “卤肉的味儿真是让人回味无穷,十文钱一两肯定有人买。” “确实,咱们没钱,不代表没有钱人,我听说有钱人在酒楼一顿饭就能吃掉一两银子,一两百文算得了什么。” “好好干,两口子有劲儿往一块儿使,老天爷不会亏待勤快人。”魏嫂子鼓励道。 “承嫂子吉言。” 大营子沟总共不到两百口人,都很淳朴勤劳,占点小便宜在所难免,大便宜不会占,乡邻之间有难处会互相帮助。 周铁锁和许氏也只是对原身恶劣,在村里口碑算不上太好,但也不差。 当然,婆婆和儿媳之间的矛盾纠纷排除在外。 这是千古难题,无解,都是多年媳妇熬成婆才有出头之日。 周诚见大家伙儿有卖鸡蛋的,有卖鸡的,有卖青白小菜的,还有卖新鲜香菇木耳的。 品种少的可怜。 估计大集上卖的大概也是这些。 田大娘卖的是比黄连还苦的青菜,满满两箩筐,这菜可以烫一烫晒干留着冬天吃。 天寒地冻,银装素裹,顿顿萝卜白菜也会腻,有点苦味的菜吃可以换换口味。 “田大娘,你家的箩筐一会儿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没有桌子,箩筐反过来扣在地上,篮子放在箩筐上高点,给人的感觉更好一些。 “没问题,我把菜放地上,箩筐你拿去用就是了。”田大娘爽朗的说。 几人到的时候集上已经有很多人,离集市近的村民早早抢占了好位置。 田大娘几人招呼周诚和陈芸娘,给他们指了个位置:“你们去那边卖吃食的地方摆,生意更好些。” 周诚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镇上的消费力确实不高,摆一天恐怕都卖不完,如果能跟镇上的两个酒楼合作,或者直接卖给几家大户,那就另当别论了。 周诚其实挺好奇的,没有炒煎烤卤炸等烹饪手段,只有蒸和炖,调料食材有限的情况下,酒楼竟然还能做起来。 简直可以入十大不解之谜。 反正在集市摆摊不要钱,让陈芸娘锻炼一下也好。 “芸娘,你就在田大娘边上卖,卤肉秤好用叶子包起来, 一两一包,价格不能少,能卖就卖不能卖也没什么。” 周诚留下半斤的量,拎起篮子。 “这些我去卖。” “相公你去哪儿卖?等会儿我和妞妞去哪儿找你啊?”陈芸娘语气急切。 怕被周诚抛弃的恐慌席卷全身。 周诚看着她:“就在这里等我,我会尽快回来。” 第20章 赚钱 陈芸娘眼中有藏不住的惊慌,带着茧子的手抓住周诚的手,故作镇定道:“我们等你。” 周诚感受到陈芸娘微微颤抖的手,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郑重说道:“嗯,我会回来。” 妞妞还忙着舔她那小片猪肝,没心没肺的喊了声爹。 周诚揉揉她的小揪揪:“听娘的话。” 陈芸娘扯出一个笑容:“相公你去吧。” 周诚点了点头,对田大娘几人道:“大娘嫂子们,麻烦你们帮忙照看着点。” “那是当然,咱们都是一个村的,肯定会互相照应,快去吧。”魏嫂子笑嘻嘻道。 周诚走远回头看了眼,陈芸娘就像个望夫石一样呆呆的看着他。 周诚摇了摇头,至于嘛。 他就算要走也会说的清清楚楚。 赵婶子打趣道:“哎呦,人都走远了,回魂啦!年轻就是好啊,等到我们这个年纪,都巴不得男人走远点,只要挣钱回来就行了。” 心里纳闷,前些天见着陈氏还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跟周诚在外面见着都不说句话,哪里像夫妻。 这家才分了几天啊,小两口的感情咋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好了。 黏黏糊糊的,看得人羡慕不已。 陈芸娘闹了个大红脸,不安的情绪稍稍散了些。 看着箩筐上的肉,陈芸娘暗暗为自己鼓劲儿。 一定要想办法卖出去。 不然相公肩上的担子该有多重啊! 周诚拎着一篮子卤肉径直去了镇上最大的酒楼——迎客来。 据闻迎客来的东家在省府、各州县和镇上都开了酒楼,非常有实力。 只吃朝食和夕食,这个点正好是朝食的时间,大堂里坐了三四桌客人。 一名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客人请里面坐。” “我不是来吃饭的,找你们掌柜有事要谈。” 小二上下打量他,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淡了,抹布往肩上一甩,随意的往柜台的方向指了指:“掌柜的在那儿。” 周诚不在意他的态度,往柜台的方向走。 一名食客鼻子耸了耸,嘴里嘀咕:“什么味儿啊?这么香。” 孙掌柜拿着一卷竹简,算盘拨的噼啪作响,眉头是越皱越紧。 周诚看着竹简恍然,他竟然忘记了,大亓朝还没有发明纸这玩意儿,别说纸了,四大发明通通没有。 周诚又找到了发财的机会。 纸这么伟大的发明必须有啊! 不说别的,有了纸,起码上大号就不用拿树叶或者石头解决。 空间里倒是不缺纸,问题是这里没有,他总不能每次用了纸还得挖个坑埋起来。 丢空间里更不行,那么多吃的,丢进去多倒胃口。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纸整出来。 “掌柜叨扰了,不知掌柜有没有空闲,我想和你谈笔买卖。”周诚开门见山。 说着把盖在篮子上的布揭开一个角,放在柜台上。 孙掌柜正愁酒楼的生意比之上个月再次下滑,突然闻到一阵勾人食欲的异香。 见周诚长相干净斯文,穿着干净整洁的崭新细麻衣,对他的好感多了三分。 再看看柜台上的篮子,异香正是从篮子里的食物中散发出来。 他在酒楼做事二十年,还是第一次闻到如此诱人的肉香。 听周诚说谈买卖,顿时精神为之一振。 脸上堆满了笑容,连忙从柜台后出来,自我介绍后引着周诚往楼上走。 “客人楼上请,不知客人如何称呼?” 周诚跟着孙掌柜上楼。 “孙掌柜叫我周诚。” 文绉绉的说话,周诚不适应,还是直来直往的好。 到雅间坐下,孙掌柜迫不及待问道:“不知周兄弟是要跟我谈什么生意?” “就是这篮子里的卤肉,孙掌柜可以尝尝味道再谈。” 古人对食品安全和卫生并不太看重,完全没有陌生人的东西不能随便吃的概念。 孙掌柜看了几眼,发现是猪肝猪心,还有猪肚之类的,心里是有些嫌弃的,但这香味实在太霸道,简直无法抵挡。 孙掌柜从筷桶里拿出一双筷子,夹了块放到口中细细品尝,满口鲜香。 越吃越美味,越吃越想吃,欲罢不能,一连吃了好几片,每一种都尝过之后才放下筷子。 孙掌柜眼睛骤亮,夸赞道:“味道确实不错,卤肉,名字起的也好,这生意周兄弟打算怎么做?是直接卖卤肉给酒楼,还是卖方子?” 明人不说暗话,孙掌柜也不和他兜圈子。 “卖卤肉给酒楼,一百五十文一斤。” 孙掌柜经常往县城跑,省府一年也会去一两次,算是见多识广,这个价格并没有吓到他。 猪下水不值钱,但周诚能把廉价又腥臭的下水做成如此美味,那就值钱了。 只要客人喜欢,能为他招揽客人,别说一百五十文,就是卖两百文一斤,他也要。 孙掌柜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在心里仔细盘算后,沉吟片刻,问道:“价格没问题,周兄弟每天能提供几斤卤肉?” 比卤肉贵的吃食很多,却没有卤肉让他感到惊艳。 他断定卤肉一定会大卖。 镇上的有钱人不多,一天三五斤还是能卖出去,还能将隔壁镇子的客人招揽过来。 周诚笑道:“能提供几斤肉不是我能决定的,而是取决于每天有多少猪下水,还有酒楼的需求。” 比起自己摆摊卖,周诚更愿意将卤肉提供给酒楼。 不过,镇上终究是消费能力不足,要赚钱还得往县城跑才行。 孙掌柜思索了片刻道:“这样,今天的我全都要了,明天再送两斤。” 周诚迟疑了一下说:“明天的卤肉暂时不能答应孙掌柜,若是买不到猪下水或者猪头肉,这生意就只能等一天。” 毕竟镇上只有胡屠夫一个猪肉摊子,两天才杀一头猪,今天大集胡屠夫会卖猪肉。 但他没跟胡屠夫打招呼将下水和猪头留给他。 能不能买到不好说。 “行。”孙掌柜是个爽快人:“若是卖的好,下水我来解决。” 周诚哪有不应的道理。 四斤半,六百七十五文。 出乎意料的顺利,周诚揣着来到古代赚到的第一笔钱,乐悠悠的去找胡屠夫买下水。 第21章 好日子还在后头 胡屠夫今日生意不错,才巳时摊子上的肉已经卖了大半。 周诚看到木桶里的下水和桌上的猪头,心中一喜。 “胡大哥。” “周兄弟来了,今天买点什么肉?” 胡屠夫卖肉赚不了多少钱,但伙食好是真的好,吃的胖乎乎,红光满面,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很喜人。 “下水我要了,猪头怎么卖?” 今天猪肝和猪心都卖了,下水太少,得整个猪头一起卤。 “猪头六文一斤。” 跟下水比起来,带骨头的猪头是真贵。 想想生猪六文一斤,周诚又觉得胡屠夫卖这个价真心不贵,认真算起来还亏了工钱。 “猪头也要了。” “好勒。” 胡屠夫用谷草把猪头和下水拴好,称好重,收了钱又送了根光秃秃的大棒骨。 周诚道谢,跟胡屠夫预定了后日的全套下水和猪头,拎着肉去大集找陈芸娘母女。 孙掌柜让掌勺的两名师傅品尝卤肉。 “怎么样,能不能做出来?” 毕竟下水什么价大家都清楚,若是能自己做出来,那一斤卤肉就能多赚一百多文。 一天卖两斤,一个月下来收益也是很可观的。 两名师傅细品后纷纷摇头。 不提做法,就是卤肉里用了什么料他们都没法说出一二来。 这怎么做。 孙掌柜也尝出卤肉里有他没吃过的香料味道,本就没有抱太大希望,这下彻底死心了。 交代小二跟食客推荐新菜。 三十文一两的价格让食客望而却步。 刘员外好奇什么肉能卖三十文一两,扬声喊道:“称一两尝尝,丑话说在前,味道不好我可要退货啊!” 孙掌柜笑呵呵道:“那是那是,不好吃不要钱。” 刘员外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想到这一试就一发不可收拾。 一两吃完,再来二两、三两...... 一口气吃了半斤,酒也多喝了二两。 把边上的食客都看馋了。 能来酒楼吃饭也不差这几十文,花三十文尝个新鲜吃食还是舍得的。 “来一两尝尝。” 四斤半卤肉,不到午时就全都卖完。 因为有下酒的卤肉,酒多买了两斤。 利润直线上升。 孙掌柜笑的合不拢嘴,后悔跟周诚定少了。 周诚到大集,翘首以盼的陈芸娘狠狠的松了口气。 背着妞妞快步到他跟前,连忙把他手上的下水和猪头接过来:“相公你回来了,都卖了么?” 周诚笑道:“嗯,都卖了,迎客来的孙掌柜又定了两斤,明日再送过来。” 陈芸娘两眼放光,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周诚:“相公你真厉害。” 不知道妞妞听懂了没有,兴奋的手舞足蹈,嘴里喊着爹爹。 周诚被她淳朴的眼神和言语夸的有点飘飘然,揉了揉妞妞的小脑袋,轻咳了一声,矜持道:“还行,你这边有没有卖出去。” 陈芸娘兴奋的点头:“卖了一两肉。” 陈芸娘把十个铜板给他。 周诚毫不吝啬的竖起大拇指:“芸娘你也很厉害啊!” 陈芸娘被夸得脸颊泛红。 “剩下的就别卖了,咱们自己吃。” 平安镇的气温偏低,即便是盛夏,最高温度不超过二十五度,食物不容易坏。 陈芸娘有点舍不得吃,但想到相公的身体需要好好补补,笑着点头:“好。” 回到摊位前,田大娘和几位嫂子的菜和鸡蛋也都卖的差不多了。 众人看他拎着空篮子,这次不但买了下水还买了猪头,这是全都卖了呀! 对周诚好一顿夸。 这下也不觉得猪下水臭了。 “第一天做买卖非常顺利,开张大吉,请大娘婶子们吃肉。” 周诚心情很好,给几人一包卤肉让她们分着吃,然后带着陈芸娘母女去老地方坐牛车。 坐牛车回村的人不多,一文钱也是钱,空着担子就不划算坐牛车。 田大娘几人都要走路回去,没必要等她们一起走。 跟几人说了声,一家三口就先走了。 在集市上买了两个坛子,两个土陶盆,一个水缸,又去的杂货铺买了油灯。 魏嫂子感叹道:“陈芸娘手艺好又勤快,大郎做买卖厉害,这分家以后日子肯定会越过越红火,瞧着吧,周铁锁和许氏肯定会悔断肠子。” “那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周铁锁两口子做的太过了,好在大郎混账两年醒过来了。 陈芸娘熬出头了,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周诚把胡屠夫送的棒骨给了吴大爷。 憨厚的吴大爷连连摆手:“使不得,这我不能收。” 已经收了陈芸娘送的肉,怎么还能再收骨头。 棒骨虽没有肉,里面的骨油可是好东西。 “吴大爷,这骨头是胡屠夫送的,没花钱,家里还有,你拿回去熬汤喝。” 救命之恩,不是嘴上说说就行。 吴大爷推不过只能收下:“多谢了大郎。” 回到家,院子里静悄悄的,周铁锁四人都下地干活儿去了,难得的清静。 陈芸娘把妞妞放下来,就想赶紧把下水洗了,不然太招苍蝇。 周诚说道:“泡水里,先做午饭,吃饱饭再干活儿。” 陈芸娘差点忘了,她相公说要吃三餐。 “相公想吃点什么?” “还是吃面片吧,大棒骨敲断炖汤,再炖些香菇进去,面片多做点。” 糙米没泡过煮出来的饭不大好吃,不如吃面片。 今天赚到钱了,陈芸娘也不心疼麦粉,笑着点头应好。 在娘家的时候也就是过年能吃到面片和馒头,还不能放开肚子吃。 两天就吃了两顿,她只觉得自己好幸福。 陈芸娘忙活午饭,周诚抱着妞妞进屋,把昨天买的绿豆糕拿了一块给妞妞。 小姑娘严重营养不良,一岁多了刚学会喊爹,不会走路,连站立都做不到。 周诚从空间里拿出一粒鱼肝油,咬开软胶囊口子,将鱼肝油挤到她嘴里,又喂了粒dha。 小家伙像是只等着投喂的雏鸟,喂她什么都张着小嘴,一脸的满足。 周诚很享受投喂的感觉。 午饭是筒骨面片汤和卤肉,三人都吃的很满足。 周诚带着妞妞去午休,陈芸娘收拾猪下水和猪头。 第22章 这日子没法过了 清洗猪下水陈芸娘有经验,不多会儿就清洗干净泡在清水里。 猪头上有很多毛,这个处理起来就很麻烦。 陈芸娘是个聪慧的人,用手扯很费劲,就做了个简易的木夹子夹猪毛,虽然还是不大好用,起码比直接上手扯快多了。 等周诚睡好一觉起来,陈芸娘已经把肉全都处理好了。 周诚非常满意。 有陈芸娘这个得力,他要省很多力。 发家致富,指日可待。 “先去林子里找食物,冬天马上就要到了,赚钱的同时也要开始储存粮食。” 山里有山药、葛根,这些都是粮食,前提是要有锄头才行。 大亓朝有铁制锄头,只不过价格过于昂贵,平头百姓哪里舍得买。 周诚记忆中,目前农民使用的农具基本都是木质的,整个大营子沟都找不出两家人有铁锄头。 野生山药生长在地下一两米处,甚至更深,还有些是长在岩石堆里,用木锄就太费劲了。 葛根喜欢温暖潮湿的环境,喜欢疏松富含腐殖土的沙质土壤,这个倒是容易挖一些。 周诚的提议陈芸娘非常赞成。 眼瞅着漫长的寒冬就要来临,家里就那么点粮食,她比谁都着急。 相公比她懂的多,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她得仔细跟着相公学。 周诚直奔昨天那片长满葛根的林子。 “芸娘,用砍刀撬些葛根出来,这也是粮食。” 陈芸娘惊讶道:“我只听说葛根可做药,不知道这也能吃?” “能,葛全身都是宝,葛藤能做衣服、麻绳。 葛根花可以生津止渴、退热、解酒。 葛根做成葛根粉,既能卖咱们也可以留着冬天吃。” 陈芸娘越听越兴奋,连忙动手挖。 除了建房子的钱,她最愁的就是冬天没有粮食该怎么过。 漫山遍野的葛根能吃,还愁饿肚子么。 陈芸娘从小干活儿,有一把子的力气。 没一会儿就掏出一根胳膊粗细,两米多长的葛根。 乡民们只采葛藤织布,谁都不知道葛根能吃,也就没人挖葛根,林子里的葛根成片成片的生长。 只用了小半个时辰,陈芸娘就掏出七八十斤葛根。 用葛藤捆成两捆,找根粗点的棍子挑起就能走。 “相公,我先把葛根挑回去再来,你和妞妞在这里等我。” “好,这么多你挑得走么,要不多跑两趟?” 陈芸娘个子娇小,周诚真怕她被压垮了。 “没事,我挑得动。” 这两天吃的饱,还吃了很多肉,她感觉自己有用不完的力气。 陈芸娘一走,周诚就把附近的香菇木耳、野果采了放到空间里。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抱着妞妞回到原地。 这一下午周诚收获颇丰,陈芸娘也挑了四五百斤葛根回去。 村民看到也只是以为她挑的是柴火。 就算有人问,陈芸娘也不会照实说。 人都有私心。 别家有田地,马上就要秋收了,自家没田没地,秋收能分到两百斤粮食,按他们现在的吃法也就够吃两三个月。 赚的钱要建房,这个冬天他们一家三口就得靠葛根活命。 要说也得等她把自家过冬的口粮准备充足。 不然全村人都去山里挖葛根,外围的挖完了就只能去深山。 深山路远不说,野兽多太危险。 “葛根放几天没事,先堆家里,明天没有猪下水再做葛根粉。” “好,都听相公的。” 傍晚周秀先回来喂猪做饭,又被院子里的那口大铁锅里的肉香搞自闭了。 偏偏还有气不敢发,只能憋在心里。 分家两天周秀快要累成狗,回来还得忍受非人折磨,满腹委屈。 她爹娘为什么要分家啊,不分家的话她有肉吃,还不用干这么多活。 等周铁锁和许氏收工回来,盯着炖肉的铁锅,脸都快扭曲了。 周信沉着脸不吭声。 田大娘几人吃了周诚的卤肉,大家都商量好不把这事告诉周铁锁夫妻,免得这俩偏心偏到咯吱窝的人坏周诚的好事。 因此周家四人不知道周诚在做买卖。 周信的屋子就在周诚隔壁,昨儿他被肉香折磨了整整一晚,要不是还残存着理智,半夜就想去周诚屋里偷肉。 今天还...... 周信有些崩溃。 这日子没法过了。 许氏一腔怒气无处发,只能以摔摔打打来发泄。 今天村里的一些女人扎堆的夸周诚和陈芸娘,老头子让她闭上嘴,要是闭不上就回娘家。 她就是想骂也不敢骂。 周诚不是没事找事的人,周家四人安分,他不会特意去找不痛快。 今天买的两个土陶盆派上了用场,卤肉放陶盆里,另一个反过来盖上,严丝合缝,不怕老鼠来偷吃。 就是房子太小了,买的东西多,又挖了四五百斤葛根,就只剩一条走路的道。 明天就开始建房,要搬过去起码还有一个月。 这批葛根没有弄成葛根粉之前,只能暂缓挖葛根大业。 翌日一早,杜武带着十多个汉子和工具来了。 为了赶在入冬前完工,还带来了粮食和锅碗瓢盆。 石料和沙土就地取材,木料可以找村里人买。 周诚把人带到里正为他划的宅基地,跟杜武讨论了房子的朝向以及用料之后就没管。 书里的杜武是个非常靠谱的人,沉稳有责任心,做任何事都力争做到十全十美。 周诚完全不担心他会偷工减料之类的。 他要做的就是尽快赚够钱,不拖欠杜武等人的工钱。 陈芸娘道:“我和妞妞就不去了,卤肉要的柴火多,我去捡些柴回来。” 只是去送货,她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浪费两文钱的车钱。 不如多捡点柴回来。 周诚点头:“也行,别走太远,也别挑太重,大不了跟村民们买一些。” “我知道了。” 没有猪肝猪心多了个猪头,去掉骨头比猪肝更重,有七斤半。 只定了两斤的孙掌柜全都要了。 周诚意料之中。 “今天胡屠夫没杀猪,要不这样,我让人去永丰镇买。”孙掌柜主动说道。 想到明天没有卤肉卖,孙掌柜觉得酒楼亏大发了。 第23章 垄断生意 周诚微微一笑:“不用了,孙掌柜,我思来想去,认为两天卖一次比较好。” 孙掌柜错愕:“为什么?” 他还是第一次见嫌钱多的。 周诚跟他分析:“你想啊,天天卖的话会让客人觉得每天都有,今天吃不吃都无所谓,但两天卖一次就不一样了,客人会有种今天不买明天想吃都没得吃的紧迫感。 若是两天供应一次,且每次供应都告诉大有限量供应,那对客人的吸引力会更高。 天天买的话也只是暂时生意好,或许一个月能卖一百五十斤,隔天卖绝对会超过这个数,若是孙掌柜能让邻近两个镇的富户来迎客来吃饭......” 周诚点到为止。 事实上,空出来的一天,周诚想做点别的买卖。 比如,卖葛根粉。 家里快要没下脚的地方,还有满山遍野的葛根等着挖。 换成钱才是王道。 孙掌柜听了周诚的话茅塞顿开,对周诚满心佩服。 笑着拱手道:“周兄弟所言很有道理,那就按周兄弟说的办,有多少卤肉,我迎客来全包了。” 孙掌柜只要一想到福来居的客人一大半都跑到迎客来吃饭,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真诚。 看周诚就像看送财童子。 “周兄弟的卤肉能否只卖给迎客来?” 谁不想做独家生意,他敢肯定,福来居肯定会找周诚谈买卖。 “这我不能保证,孙掌柜要赚钱,我也要养家糊口,不过,我可以保证,今年内镇上只有迎客来能买到卤肉。” 家里的大铁锅,一锅最多能卤制一副猪下水加一个猪头、几只猪蹄,再多就得另起一锅。 目前的条件也不容许他做大,要拓展业务只能等新房盖好后。 孙掌柜内心失望,但周诚说的也不无道理,他也不敢把人给得罪死了,万一周诚恼了干脆不卖给迎客来,那损失就大了。 喜笑颜开道:“好好好,周兄弟若是有什么稀奇的吃食尽管送过来,价钱好商量。” “好,我正好想到一种吃食,后日送来给孙掌柜尝尝鲜。” 孙掌柜眼睛笑成一条缝。 结清了银钱,交代小二给周诚拿了六个大肉包。 周诚也不跟他客气,拱手道:“多谢。” 弄葛根粉要用到石磨,周家就有石磨,分家的时候没提到,周诚就不打算找不痛快。 也不想让周家人知道葛根能吃。 周信瞧着憨厚老实,心眼子跟筛子似的,让这家伙见着了那他的葛根粉生意别想做垄断。 村里有卖石臼的,买个石臼舂,等搬了家再买盘石磨。 晒葛根粉的簸箕得买。 葛根粉没有味道不好吃,得有糖才行。 除了糖块还有麦芽糖和蜂蜜,这个时代不管什么糖都很贵。 蜂蜜最便宜,且品质较好。 周诚五十文买了一罐,有两斤左右。 杂七杂八又买了一堆东西。 破家值万贯,这话一点不假。 周诚不知道的是,福来居的赵掌柜在他从迎客来出来后就派人跟着他。 买了什么全都记下来,包括前两天周诚买了啥也都找几个铺子的老板问清楚。 迎客来有个小二被他收买,周诚多少钱卖给迎客来的卤肉,他一清二楚。 没人吃的猪下水卖一百五十文一斤,只有孙掌柜那个傻子才会要。 他只要知道周诚用的是什么料,肯定能做出来。 周诚拿出一个肉包掰了一半递给吴大爷:“大爷,咱俩一人一半。” 太平镇的包子馒头做的很瓷实,饭量小的根本吃不完。 肉包里面不是纯肉,一半是韭菜。 韭菜将腥味掩盖,闻着味道不错。 麦香味和肉香在吴大爷鼻尖飘荡,他咽了咽口水摆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吃过朝食。” 吴大爷哪好意思要周诚的包子,镇上的肉包卖三文钱一个,贵着呢。 “别客气。”周诚塞他手里,转移话题:“吴平在家做什么?” 吴大爷看看包子上被自己手指捏上了灰,不好再还给的周诚,道谢后也没吃,路边扯了几张桑叶包起来。 拿回去给孙子们都尝尝。 周诚有些心酸,想到了自己上辈子的父母。 他记得小时候爸妈为了给爷爷奶奶治病,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欠了很多债。 很长一段时间家里买肉买虾都只买他的那一份。 当时他年纪小,听爸妈说不爱吃他就信了。 大点了才明白,爸妈哪里是不爱吃,还不是穷闹的。 那段艰难的岁月,爸妈舍不得吃穿却从未亏待他。 眼看着过不了几年就要退休享福了,又出了意外。 周诚喉咙发堵。 子欲养而亲不待,他还没来得及孝顺父母,父母就双双离开了他。 多希望能在这个世界遇到他们。 吴大爷把半个包子小心收好,回答周诚:“种地啊,庄稼人户,不认字除了种地也没有别的营生可做。” 周诚点了点头:“地种好了也不错。” 吴大爷有一儿两女,两个女儿都嫁到别的村,儿子给他生了五个孙子。 孙子多吴大爷老两口是高兴了,就是为了孙子们娶妻的彩礼就愁得一家人睡不着觉。 老大吴平十六岁,最迟二十岁以前得让他娶妻。 后面还有四个,真是压力山大。 周诚可以做的赚钱营生很多,想到后年就会连续三年大旱,还是粮食最为重要。 钱要赚,粮食也要从今年就开始储存,明年更要多开垦荒地种粮食。 方圆几百里只有他一家,想想就渗人。 大营子沟的村民还是挺不错的,得让更多的村民在家乡顺利熬过这三年。 救命的红薯明年必须种起来。 改善农具、堆肥、劁猪...... 周诚回来的早,陈芸娘还没做午饭。 屋子外的堆了很多柴,这一早上陈芸娘挑了四担柴回来。 周诚是真佩服她,他一个大男人都没她能干。 “相公你回来了。” “怎么了,怎么皱着眉头,正房找事了?” “不是,这三天都没捡到鸡蛋。” 四只鸡都是母鸡,以往每隔一天就会下蛋。 三天了,一个蛋都没捡到。 周诚还以为是什么事。 不用想也知道鸡蛋是谁捡的。 “算了,几个鸡蛋就不跟他们计较,孙掌柜送了六个肉包子,中午不做饭了,吃包子。” 第24章 打秋风吃绝户的无良黑心亲戚 陈芸娘脸上有了笑容:“孙掌柜人真好。” “孙掌柜为人处世确实不错,我答应他后天再送一样新鲜吃食过去,吃饱了咱们就做葛根粉。” 陈芸娘眼睛一亮:“嗯。” “葛根含有丰富的粉质,得舂碎了才能得到葛根粉,先在刘叔家买个的石臼舂,搬家了再买石磨。” “好,我去买。” 妞妞吃韭菜不消化,周诚让陈芸娘给她煮点粟米粥。 陈芸娘将粥煮上揣上八十文去刘家买石臼。 午饭后,周诚带孩子,在一旁指导陈芸娘怎么做。 “皮剥了不要,葛根洗干净砍成块舂碎,舂的越碎越好。” 用石臼舂比用石磨费力,石杵舂久了胳膊酸得抬不起来。 饶是陈芸娘力气大,耐力好,一下午也才舂了一百斤左右。 舂好的葛根粉放到陶盆里,加水,把里面的淀粉淘洗出来,渣滓扔掉不要。 用多层纱布过滤,不能有渣,不然会影响口感。 再将葛根粉泡在水里。 “要换几次水,水变清澈后就可以铲出来,晒干就成了。吃的时候用一点点冷水化开,再用开水冲成糊状,加点糖。 既能充饥,也是甜点。” 说得陈芸娘都馋了。 半夜特意起来换了两次水,到第二天太阳出来的时候,陶盆里的水已经很清澈了。 簸箕里垫块干净的新纱布,陈芸娘将葛根粉放到纱布上,在艳阳下暴晒。 一百斤葛根大概能出三斤葛根粉。 看着白生生的葛根粉,陈芸娘满心欢喜,干劲十足。 今天要去跟胡屠夫买下水和猪头,周诚又跑了趟镇上。 收了钱,胡屠夫歉意道:“周兄弟,后天的下水已经被人定了,以后的下水也只能卖给他,抱歉了。” 周诚不在意的点点头:“无妨,方便告诉我是谁买的吗?” 胡屠夫看看周围,小声道:“福来居的赵掌柜。” 周诚说长期要猪头、下水和猪蹄,可福来居隔天就会跟他买二十来斤肉,大主顾,得罪不起。 周诚一早就知道会有人想办法做出卤肉,他以为会是迎客来,没想到是从未打过交道的福来居。 看来迎客来的孙掌柜是个值得合作的聪明人。 福来居能做出跟他卖的卤肉一样的味道,他周诚跟他姓。 “胡大哥,以后有下水的话,告诉我一声,我还要。” “好嘞。” 胡屠夫搞不懂为什么往日无人问津的下水,怎么突然就大受欢迎呢。 周诚去了趟迎客来,孙掌柜毫不意外,表示下水和猪头由他来准备。 陈芸娘今天没去山里捡柴,舂了一早上葛根。 中午将肉处理好煮在锅里又接着舂,只要能赚钱,她不怕辛苦。 周诚啥忙都帮不上,妞妞睡着后他干脆去林子里捡蘑菇、采野果野菜。 主要是往空间里多填充一些。 “相公你手还没好全不能干重活儿,少采点,够吃就行了。”陈芸娘不放心的叮嘱。 她自己苦啊累的都不要紧,就怕周诚太辛苦伤了自己。 “我知道了,你也休息休息,活儿干不完,钱也赚不完。” 来自相公的关心,陈芸娘的心房注入暖流,温柔的笑着点头:“嗯。” 夜里下了场雨,山中的野菜越发茂盛,菌子种类繁多。 周诚也怕死,只敢采认识的菌子。 四下无人,便往空间里扔了很多菌菇、野果和野菜,日头偏西才挎着一篮子荠菜往家里走。 半道上遇到顾善。 六七岁的小男孩瘦巴巴的,吃力的扛着一捆柴。 “阿善,柴给我,你替我拎篮子。” 顾善有些手足无措:“大郎哥,我自己可以的。” 周诚没跟他废话,直接拎起柴快步往顾家的方向走:“太阳落山了,回去晚了你阿奶该担心了。” “多谢大郎哥。” 顾善连忙拎着篮子追上。 “你阿奶的病好点了没有?” 顾善神色黯然的摇摇头:“刘大叔说我阿奶是心病。” 心病要心药医。 他不知道什么是心药。 周诚轻声安慰:“会好起来的。” 顾家祖辈都是猎户,顾善的阿爷和阿爹活着的时候顾家是村里最富裕的人家。 前年顾阿爷进山狩猎被野猪拱了,家底掏空了还欠了债,熬了大半年,人财两空。 去年顾阿爹两天未归,在一座山崖下找到他的尸体。 接连失去家里的顶梁柱,只剩下老弱妇孺,顾阿奶一病不起,甚至连看病的钱都没有。 顾善的阿娘改嫁后顾家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顾家有十几亩良田,可顾善只有六岁,根本无力耕种。 村里哪家没地,自家都种不过来,谁也不愿意租种顾家的田地。 田地不种依然要交田赋,没办法,只能让给他二爷爷家种。 祖孙俩日日以野菜充饥。 顾家原来是五间比较牢固的灰瓦石屋,入目的却成了三间茅草顶的土屋,虽是新盖的,跟原来的房子那就不是一个档次。 “房子卖了?” 原身在沉默中爆发后就不大关心村里的事,不知道顾家是什么时候换房子住。 顾善摇摇头:“欠了二爷爷家钱,二爷爷说钱不用还了,用房子换。” “欠了你二爷爷家多少钱?” “一贯钱。” 周诚倒吸口凉气。 屁股够黑的啊! 五间灰瓦石屋,少说值三十两银子,这几间土屋才值多少钱啊! 真是哪个年代都有打秋风吃绝户的无良黑心亲戚。 “怎么不找里正?” “阿奶说,我们守不住房子,不如就换给二爷爷,他还能看在房子的份上照顾我们。” 可奶奶想错的了,二爷爷一家得到房子就把他们祖孙当成的瘟疫。 周诚没进屋看老太太,把柴放到柴房就回家。 陈芸娘已经将肉卤好,葛根舂了两百斤左右,屋里没剩下多少。 周诚深深佩服古代女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吃苦耐劳的优良品质。 “芸娘,舀一斤粟米一斤糙米,我送去给顾善。顾阿爷和顾大叔活着的时候也曾照顾过我,给我吃食。 我自身难保没办法,现在能赚钱了能帮就要帮一帮。” 周诚最见不得老人孩子挨饿受冻,想想就心酸。 “是这个理儿。”陈芸娘点头,没有多问就进屋去拿东西。 第25章 葛根粉 陈芸娘舀好粮食,周诚又让陈芸娘将四只鸡抓住绑了脚。 “鸡就丢到顾家让顾善帮忙养着,鸡蛋给他。” 四只鸡的鸡蛋都被许氏和周秀儿捡了,与其便宜周勤不如给顾善祖孙。 “好,都听相公的。” 周诚拎着粮食和鸡去顾家。 顾善盯着周诚放在地上的四只鸡和自己怀里的粮袋,咽了咽口水。 “大郎哥,我家土地都没了,除了这三间房没有任何的值钱的东西。” 顾善一直记得阿奶说的话,天上不会掉馅饼。 二爷爷在他阿奶生病的时候给送来一贯钱,没多久,家里的大瓦房没了...... 舅舅送十斤粮食来,拉走了家里唯一一头猪。 因此,他不敢再接受村民的好意。 周诚无缘无故帮他扛柴他就有很深的负担。 现在又送来粮食和鸡,他怕这三间土屋不保。 周诚不知道顾善脑补了什么,看出这孩子不想平白无故受人好处。 说道:“粮食是借你的,以后有能力了再还我。这几只鸡你帮我养,作为的感谢,鸡蛋给你作为感谢。 鸡养死了我也不怪你。 好好照顾你阿奶,有什么事来找我。” 周诚说完不管顾善是什么反应,抬脚就走。 “阿善,是谁在外面说话?”顾阿奶耳背,没听清他们说什么。 顾善能感受到周诚的善意,擦擦眼角的泪大声回答:“阿奶,是周家的大郎哥。” 顾善把粮食放到屋檐下的石磨上,先把鸡拎到空置的屋子,解开绳子关好木门。 以免鸡跑了找不回来,他还不起。 顾善没把周诚借粮食的事告诉顾阿奶,将粮食放到粮缸里,舀半米筒粟米熬粥。 顾阿爷和顾阿爹出事前,顾善是有爷奶爹娘疼爱,天真活泼的孩子。 突逢家庭变故,他迅速长大,用稚嫩的肩膀支撑起一个家。 做家务煮饭全都会做。 周诚回去的路上遇到薛桂花。 “大郎,谢谢你送的肉,味道是真不错,没想到芸娘的手艺这么好,我家也没啥可送的,栗子是刚去山里打下来的,你们尝尝。 ” 薛桂花说着把臂弯上挎着的篮子递给周诚。 村里人大多很淳朴,只要不是占便宜没够的极品,吃了别人的东西都会回礼。 周诚也没跟她客气,接过来道谢:“多谢薛嫂子,这栗子在火里烤一烤,又甜又香。” 篮子里的板栗足足有两斤重。 板栗营养好,还可以当粮食吃,只是容易生虫、发霉、腐烂,很难保存。 晒干后倒是可以放几个月,只是味道不太好。 看到板栗,周诚又想到了栗子糕。 过些天他也去山里打些回来做栗子糕卖。 这个倒是可以卖方子。 “客气了不是,我都没跟你们客气,走了啊。” “明天给嫂子把篮子送过去。” 薛桂花头也不回的摆摆手:“不着急,家里有的用。” 周诚勾了勾唇。 上次送出去的肉,家家都有回礼,有自己种的白菜,有山里的山货,昨天周童生家送了三斤粮食。 算下来还是自己占便宜了。 前世住商品房,一个小区少说两三千户人家,门一关过自己的日子,一栋楼的邻居住几年都没几个认识的,关系淡漠。 不像这时候的人,大家住一个村子,每户人家都隔着一小段距离,但有个什么事儿喊一声,乡亲们就会来帮忙。 人情味儿很浓。 当然,要是遇到像周铁锁几人和顾善二爷爷那种人也是够呛。 哪里都有好人也有坏人。 好容易消停一天,今天又是香死人的肉味,周家四人垮着一张马脸。 吃着没滋没味野菜团子,许氏看向院子的方向,眼睛里泛着恶毒的光,低声咒骂:“吃吃吃,吃死了最好。” “明天杀只鸡。”周铁锁发话。 周铁锁发现二儿子这两天很不对劲,干活不像以往卖力。 他怕老实憨厚的老二也跟着周诚有样学样。 周信和周秀的眼睛骤然亮了一下。 人活一世,图的不就是吃穿么,从早到晚的忙活一点油水都没有,谁还有心干活儿。 “杀什么杀,不年不节的,三郎下一季的束修也该交了,鸡要留着下蛋换钱,三郎读书费脑子得多给他补补。” 许氏想也不想的拒绝。 想到周诚拿走了四只鸡,害她一个月少捡几十个蛋,一口气就堵在胸口差点没上来。 还有,秋收完二儿媳进门,又是一大笔开销。 周铁锁闻言便没再劝,说道:“秋收杀一只。” 周信和周秀的脸垮的更厉害。 分家后周秀干的活儿多,每天还被不顺心的许氏骂,一肚子的怨言。 为了嫁妆才忍了下来。 周信同样满肚子火。 凭什么辛苦劳作供周勤念书反而连吃个鸡蛋、吃只鸡都是奢望。 分家的念头一日强过一日。 就等明年四月,周勤若没有考中秀才,他立马就分家。 一日都不想忍。 “猪蹄对皮肤好,多吃点。” “够了相公,半只就够了。” “够什么够,你嫁到周家吃了太多的苦,身体亏欠的厉害,多吃点说不定还能再长高点。” 屋外传来周诚和陈芸娘的声音,屋里的气氛越发低沉。 怨念深深笼罩在四人头上。 到第二天,第一批晒的葛根粉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两勺葛根粉用一点点冷水化开,加开水,边加边搅,就这样。” 周诚一边演示一边说。 调葛根粉跟藕粉一样,很简单。 陈芸娘看到洁白的葛根粉在周诚手里变成了透明的糊状,眸中的惊讶藏不住。 调好葛根粉,周诚舀了一勺蜂蜜加进去拌匀。 “好了,你尝尝味道如何。” “谢谢相公。” 陈芸娘尝了过之后,眼睛比夜空中的星星还亮。 “好好吃,就是蜂蜜有些贵。” “贵也没事,我们赚的更多,以后别饿着肚子,这漫山遍野都是葛根,只要不懒就饿不着肚子,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儿。” “嗯。”陈芸娘重重点头:“相公你好厉害,什么都懂。” 周诚笑了笑。 妞妞扒着陈芸娘的手,急切的看着她。 陈芸娘抿唇笑,轻声说:“别急,凉一会儿娘再喂你。” 陈芸娘给周诚也调了一碗。 这个没什么难度,周诚一说她就会。 “相公,葛根粉打算怎么卖?” “一斤葛根粉能调四十碗左右,给孙掌柜一百二十文一斤。” 之前他想过挑到县城去一碗一碗的买,那样赚的更多。 后来想想要整个炉子烧水,太麻烦,干脆就直接卖干粉。 其实以这个价格很高了,等搬家有了石磨,用石磨碾就没有用石杵舂费劲儿。 一天舂十斤粉出来完全没问题。 第26章 打栗子 今天要去镇上送卤肉和葛根粉,吃了早饭,陈芸娘把东西送到吴大爷的车上。 每天往镇上跑也挺累的,还耽误去山里寻找食物。 周诚本想让吴大爷帮忙把货送到迎客来,包括把下水拿回来,每天给吴大爷十文钱。 但吴大爷拒绝了。 理由是他不敢跟大酒楼的掌柜打交道。 周诚无语了好一会儿,想了一圈都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只能接着自己跑。 周诚给葛根粉重新取了个名字,叫美颜粉。 孙掌柜喝了碗粘稠清甜的美颜粉,立即就爱上了。 三斤葛根粉和卤肉,孙掌柜全都要了,周诚入账一千二百一十文。 目前的收入足以让无数人羡慕,但周诚觉得这样的赚钱速度太慢。 卖卤肉和葛根粉,一个月能赚二十两左右,房子盖好都未必能赚够六十三两银子。 关键是耽误准备过冬物资。 来钱快还是得卖方子才行。 陈芸娘用一早上时间将剩下的葛根舂完,打算再去山里挖葛根。 周诚摇头:“今天不挖葛根,去捡栗子。” 镇上的点心铺里没几样点心,他也跟孙掌柜打听过县城的点心铺里的点心,和镇上卖的差不多。 简易版的栗子糕,原料只要板栗、糖和桂花就够了,有条件的话加点水牛奶味道更好。 这方子肯定有人买。 县城消费能力比镇上强,方子卖到县城比卖到镇上价格更高。 周诚伤了胳膊,但背东西没问题,和陈芸娘一人背着一个背篓,拎着两个篮子,抱起妞妞就去山里。 路过周童生家,谢氏在屋前舂米,周全在她身边玩耍。 “三奶奶。” 周诚和陈芸娘喊了声。 周全笑眯眯的蹦过来:“大郎哥,大嫂。” 他还记得周诚给他家送了肉。 “阿全。” 谢氏抬起头,笑问:“大郎,芸娘,你们这是要去山里?” “嗯,去山里找些吃食。” 谢氏知道周诚分家都分了些什么,五两银子也就够盖两间土屋,两百斤粮食哪里够吃到明年秋收。 不想饿肚子可不就得趁入冬前多找些吃食。 “带着妞妞不方便,把孩子就放我家里,我帮你们看着。” 谢氏是个善良温和的长辈,原身跟周童生学认字时,谢氏给儿子做什么吃食都少不了他一份。 栗子林比较远,跟去镇上差不多路程,能不带妞妞当然好。 周诚笑道:“那就谢谢三奶奶了。”问妞妞:“闺女,在三祖奶奶家玩好不好啊,下午爹娘来接你。” 周全拉拉妞妞的小脚:“我陪你玩。” 妞妞听懂了,笑着的点头。 周诚真心觉得他这个便宜闺女很聪明。 陈芸娘对谢氏表示感谢,将背篓里的两块点心和两个肉包拿出来。 谢氏抱着妞妞连连摆手:“东西你们带去山里吃,我们有口吃的就少不了孩子的。” “背篓里还有,麻烦三奶奶了。” 周诚是冲着板栗去的,看到能吃的野果也只是摘了些路上,有陈芸娘在他也不好往空间里塞。 日头晒到头顶才到栗子林。 栗子是好东西,背到镇上能卖两文一斤。 正因为值钱,上百棵板栗树上的绿色刺球已经被村里人采的差不多了。 不过,对农民来说还是地里的庄稼重要,不然也轮不到周诚来捡。 陈芸娘干活是把好手,找根木棍打栗子。 周诚把旧衣服缠在手上,然后把还没开口的刺球往背篓里捡。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一个打一个装。 不多时,两个背篓两个竹篮都装满了。 周诚瞧了瞧地上的刺球,大概还能装四五背篓回去,枝头上也还有一些。 “时间还早,送回去还能再跑两趟。” 第二趟陈芸娘挑了箩筐,周诚和之前一样背背篓,还挎了个竹篮。 在村里遇到顾善在田埂上挖野菜,周诚问他:“阿善,我们要去山里捡栗子,你要不要去捡点?” “要的,大郎哥等我一下,我回去拿背篓。” 顾善早就想去捡栗子,他阿奶担心他一个人进山遇到危险,宁愿饿着肚子也不让他去。 他爷爷和爹都是在山里出的事,他也怕自己出了什么事,那他阿奶就没人管,因此只敢在林子外围转。 有周诚和陈芸娘同行,他胆子也大了。 运气不错,没有人来捡板栗,之前打下来的板栗都还在。 总共跑了三趟,一直忙到日头偏西。 顾善兴奋的小脸通红,有陈芸娘帮忙,总共背了三十来斤栗子。 卖了就可以买糙米,他和阿奶就不用天天吃野菜,还能把欠周诚的粮食还给他。 “大郎哥,我知道哪里还有板栗。”顾善兴致勃勃的说。 周诚笑问:“哪里还有?” “石子沟还有很多,就是路有点远,以前我阿爷和阿爹进山就会带些栗子回来。” 陈芸娘道:“石子沟很远,一个来回要走三四个时辰。” 周诚立马否决:“太远了,不去。” 走七八个小时对这时候的人来说算不了什么,他不行,不谈累不累的问题。 浪费大把时间就为了四五十斤板栗,亏大了。 把这点时间用来做别的多好。 顾善失望的哦了声。 周诚瞥了他一眼,说道:“今天鸡下蛋了没有?” 顾善摇头:“没有。” “我教你个法子,可以让鸡下蛋勤些。” “什么法子?” “多抓点虫子喂鸡,比如蚂蚱天牛之类,水田里的小螺蛳舂碎了也可以喂,喂一段时间,一个月至少能捡七八十个鸡蛋。 你和你阿奶每天一人吃一个,还能卖二十个。” 顾善眼睛一亮,猛地点头:“我一会儿就去抓,大郎哥,我想把栗子卖了买糙米,下次赶集你能帮我卖一下吗?” “可以啊,你卖给我就行,我要。 刺球不好去,别戳到手,放到太阳底下暴晒几天,等刺球开口了再弄。” “好,我记住了,谢谢大郎哥。” 周诚摸摸他的头:“回去吧。” 第27章 好东西吃进肚子总比吃药强 陈芸娘收拾好板栗做夕食,周诚拎着薛婶子送他的板栗去周童生家接妞妞。 妞妞和周全在地上的大簸箕里坐着玩两只蛐蛐。 看到周诚,妞妞开心的咯咯笑:“爹爹。” 周诚笑着对她挥挥手:“乖。”对坐在一旁搓麻绳的周童生道:“三爷爷。” 周童生肃着脸嗯了声:“回来了。” 周诚把篮子放在石磨上:“今天打了很多栗子,栗子仁炖鸡补身体,三爷爷可以多炖点鸡给阿全吃。 吃的好身体才好,好东西吃进肚子总比吃药强。” 周全身子很单薄,周童生家不像顾善家穷的叮当响,老两口省钱是想让周全走科举之路。 据书中描述,周全死在第一年旱灾,也就是后年。 他是周童生老两口唯一的精神寄托,他一死,没多久老两口也跟着去了。 省下来的家产全都让关系最近的周铁锁兄弟瓜分。 被吃了绝户。 这种从嘴里抠钱的做法实在不可取,自己舍不得吃,最后还不是便宜了别人。 周童生没说话,垂眉敛目,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氏从屋里出来,一看有半篮子栗子连忙说:“哎呦太多了太多了,留两把给阿全当零嘴,其他的你带回去吃。” 周童生一家三口老的老小的小,谁都不能出任何事,平日里根本不敢往山里跑,捡柴火都是就近捡。 栗子这种食物对他们来说很金贵,要吃只能用东西跟人换,要么就是掏钱买。 周诚抱起妞妞:“家里多着呢,三奶奶别跟我客气,三爷爷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对我来说,你们二老比我爹娘更亲,这点栗子算不得什么。” 老两口都是亲厚善良的人,周诚愿意多跟他们来往。 周童生抬头看了看周诚,对谢氏道:“收下吧。” 周诚父女走后,谢氏对周童生道:“我瞧着大郎这孩子是真改了,对陈氏,对妞妞都好,真好啊!” 周童生点点头:“摊上那种爹娘他也不容易,咱家没什么亲近的亲戚,阿全也没有兄弟姐妹,以后多来往。” “诶。”谢氏应了声。 周童生思忖了下说道:“大郎说的对,吃的好身体才好,吃进肚子里比吃药强。 明天杀只鸡给阿全补补,咱们也补补,阿全还小,咱俩也得好好活着,看着他长大娶妻生子。” 谢氏早就想改善伙食,周童生舍不得钱,每天给周全吃个鸡蛋已是他最大的让步。 饭桌上几个月见不着点荤腥,别说孩子,她都有些受不了。 好容易周童生改变主意,谢氏连忙说:“行,咱家有二十七只鸡,一个月可以杀两只,下个月再抱两窝鸡仔,养到明年开春就下蛋,蛋也断不了。” 周童生点头:“你拿主意。” 周诚抱着妞妞,边走边教她说话。 小姑娘很是黏他,亲亲热热的抱着他的脖颈,被他夸了之后就在他脸上亲一口。 糊周诚一脸口水。 周诚不嫌弃,这个便宜爹当的美滋滋。 “大郎啊,带妞妞去哪儿呢?” 周铜锁的媳妇关氏刚在河边洗了衣服回来,手里端着一盆衣服,尖酸刻薄的脸上堆满了虚伪的笑。 她可是听许氏说周诚分家后天天炖肉。 周诚大吃大喝,以后日子过不过得下去跟她没关系,能占便宜谁还不想占。 周诚斜她一眼:“你谁啊?笑的像个疯婆子。” 关氏跟周铜锁生了一儿两女,两个女儿都已嫁人,小儿子只有五岁。 关氏泼辣不讲理、抠搜又爱占便宜,尤其是笑人无恨人有,四处挑拨离间最是让人的厌烦。 所谓的丑人多作怪,说的就是关氏。 周诚记忆中,关氏可没少欺负原身。 不管关氏是什么缘由突然对他笑,除了周童生一家,他懒得跟其他周家人有半点来往。 大营子沟周是大姓,除了姓周,其他姓氏都是从外面迁过来的。 周家占了一半人口,因此只有周姓有宗族、族长。 周家人以此为荣,在其他村民面前腰板都挺的更直。 周诚上辈子没有这种宗族观念,这辈子也没有,更不需要宗族庇护。 穿过来没多少天,不但没享受到宗族的庇护,反倒分家的时候还被族长和周铜锁骂了一通。 他这人向来不会以德报怨。 他们做了初一就别怪他做十五。 关氏脸上的笑容一僵,吊三角眼顿时往下耷拉。 看周诚这样子是休想从他身上得到好处了,既然如此,关氏也懒得再跟他虚情假意。 往地上啐了口:“呸,不敬长辈的孽畜,早晚要被老天收了去。” 周诚冷笑:“我没做亏心事老天为什么收我,倒是你这个丑得无法见人的母夜叉气死公婆,十八阎罗殿等着你。” 周诚的话令关氏脸色大变:“你,你......” “你什么你,老子警告你,看到我最好绕道走,不然我就去找个厉害的道士把爷奶的魂招上来,跟你好好算一账。 二老活着干不过你,我还就不信你干得过鬼魂。” 关氏泼辣跋扈,连里正都不大放在眼里,让她恐惧的只有官差和看不见的东西。 周诚这番话直接把她吓尿了。 周诚鄙夷的瞥了眼地上的液体,就这战斗力还敢跟他吵架。 切!!! 关氏没脸没皮,在娘家时,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怕了她那张破嘴。 嫁给伪孝的周铜锁,更是蛇鼠一窝。 有周铜锁在背后出主意,吵架的功力更上一层楼。 比妯娌许氏更不招人待见。 薛桂花等人路上看到她都不愿跟她打招呼。 活了四十年,竟然输在她看不起的周诚身上。 关氏被吓得不轻,浑身冒冷汗,脸色煞白,浑浑噩噩回到家就病了。 周铜锁怎么问都没问出缘由来。 关氏不是不想告周诚一状,而是她被吓惨了,连提都不敢提死去的公婆。 公婆是怎么死的她只能骗骗村里人,天上地下的可骗不了。 做了亏心事,怕鬼敲门。 就怕自己一提,没等周诚去找厉害的道士,两个死鬼就来找她算账。 第28章 折磨 孙掌柜差人去永丰镇子买了三次猪头和下水,赶大集那天周诚去迎客来送卤肉。 路过猪肉摊时胡屠户喊住他:“周兄弟,下水有了,还要不要?” 周诚挑眉:“福来居不要了?” 腹诽这赵掌柜不行啊,才试了两次就认输。 “不知道什么原因,买了两次就不要了。”说完胡屠夫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没说的是,福来居不但不要下水,连跟他买猪肉的量骤减到以往三成的量。 生意惨淡。 倒是迎客来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好。 周诚笑道:“要,胡大哥给我留着,以后的下水我让人来取。” “行啊!” 回去的路上,周诚可算是把吴大爷说通了,同意帮他取猪下水,一次给十文钱。 吴大爷只收五文,周诚坚持坚持给十文。 这样他只用隔天跑一趟镇上,节省的时间就可以用来做其他事。 周诚带着二斤栗子去找里正给自己和陈芸娘办了过所。 古代对人员流通管理的非常严格,除非去山里做野人,不然去县城都要办通行证,也就是过所之类的。 办过所要出十文钱,有效期三个月,进城也要出钱,每人每次两文钱。 也就是说,他们这些乡巴佬第一次进城就要花十二文。 这对农家来说可不是笔小数目,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也就没人愿意去城里。 周勤在县城私塾上学,也是每三个月要办一次过所。 一个月回来三次,一个季度光这笔费用差不多就要五十文。 板栗球晒了三天炸开了,陈芸娘将里面的板栗取出来放在阴凉的地方。 刺球物尽其用,能做柴火。 可以做栗子糕了。 周诚将栗子糕怎么做告诉陈芸娘,让她先给栗子切个十字出来,放锅里蒸熟。 自己去买水牛奶。 村里张福根家有头刚产了牛犊的水牛,周诚花五文钱买了半桶。 这时代没有人会喝水牛的奶,价格才会如此便宜。 “福根叔,明天我再来买半桶。” “行啊!” 小牛犊吃不完,能卖钱张福根也高兴。 周诚跟人闲聊几句,回到家板栗已经蒸熟。 野生板栗个头较小,比嫁接板栗味道更好,香甜粉糯,很容易就蒸熟。 水牛奶用纱布过滤后小火煮沸。 木勺将板栗仁碾成泥,加适量水牛奶和蜂蜜,搅拌均匀搓成婴儿大小的圆球就大功告成。 有模具的话更有卖相。 周诚只想卖方子,也就懒得找木匠定做模具。 加了水牛奶和蜂蜜的栗子,又香又甜,陈芸娘和妞妞吃了一个就欲罢不能。 总共做了一百个左右,陈芸娘吃了三个死活不愿意再吃,要留着卖钱。 周诚看了眼桶里的水牛奶,说道:“牛乳容易坏,今天不喝就得倒了。” 陈芸娘一听便把剩下的牛乳倒了三碗出来。 妞妞出生到现在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浓郁丝滑的牛乳,只一口就让她彻底爱上,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陈芸娘也没想到,牛乳竟然这么好喝。 周诚从陶罐里舀了一小勺蜂蜜放到陈芸娘碗里。 “还可以用牛乳代替水做馒头,补身体,明天我再去买。” 陈芸娘脸红红的说谢谢。 今天是周勤休沐回家的日子。 申时中,许氏就从地里回来,等着宝贝儿子归家。 一直饱受陈芸娘所做的美食的折磨,气得她差点咬碎一口牙齿。 等到金乌西坠倦鸟归巢,没能见到周勤的身影,又还被陈芸娘做的卤肉给香的差点暴走。 一家四口脸色都难看到极点。 这种嗅觉上的折磨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头,只能寄希望于周诚一家三口赶紧搬家,滚出这个院子。 明月升上树梢,妞妞睡了,陈芸娘往盆里兑好热水,洗脸帕拧好水递给周诚。 待他洗好脸,蹲下身将周诚的鞋脱了,将他的脚放进水里轻重适宜的揉捏。 穷就没那么讲究,这年月也就有钱人会分洗脸洗脚的盆。 周诚一开始也有点不习惯,如今是入乡随俗了。 “不用,我自己来,你都累一天了 ,早点歇着吧。” 有人伺候是挺舒服的,这不是陈芸娘第一次帮他洗脚。 周诚逐渐习惯了。 “不累,现在干的活儿没有以前一半多,吃的饱全身都是劲儿。”陈芸娘笑着说。 周诚歪在炕头看她。 养了十天陈芸娘还是瘦,肤色倒是好了许多。 她脸型五官长的好,如今油灯下看还真是个美人,尤其她身上温婉的气质在灯光下很让人着迷 。 周诚有些心猿意马,连忙闭上眼睛。 暗道真是素太久了,竟然会觉得瘦得像白骨精的陈芸娘是美人。 “相公,栗子糕卖多少钱一个?” “三文吧。” 板栗便宜,蜂蜜贵,还有人工成本和水牛奶,卖三文不算贵。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陈芸娘按的太舒服,不知不觉间周诚睡着了。 翌日大早,周诚送了十个栗子糕、半斤卤肉去的周童生家,请谢氏帮忙照顾妞妞一天。 卤肉和葛根粉孙掌柜全要,栗子糕要了五十个。 篮子里只剩下不到四十个栗子糕。 平安镇到照西县没有牛车,走了一个半时辰才看到黄土夯筑的城墙。 古朴的城门上方用繁体字雕着照西县三个大字。 陈芸娘激动道:“县城到了。” “你来过?” “没进去过,陈家集到平安镇要从县城边上过。”说到这儿陈芸娘的神色有些黯然。 出嫁两年没回过娘家,不知道父母哥嫂和侄儿怎么样了。 周诚了然:“挣够建房的钱带上妞妞回去看看岳父岳母。” 陈芸娘感激的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谢谢相公。” 两人将记载着各自姓名籍贯等基本情况的长形木牌,交给手握长矛的城门守卫。 守卫查看确认无误后还给两人,周诚从袖口里摸出四文钱给守卫。 守卫放行,两人往城里走。 一进城,陈芸娘兴奋的四处看,说道:“县城真气派,路上铺着石板,干净平坦,全是青砖瓦房。” 周诚看来,这叫什么气派,不过陈芸娘说的没错,路面和屋舍确实比镇上气派。 别的,也就县城规模大,人口更多,铺子也更多。 仅此而已。 第29章 袁玉竹 “爹,娘,女儿要跟周勤退婚。”袁玉竹跪在父母跟前,声音坚定。 袁夫子和杨氏大惊,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不可思议。 昨日休沐,周勤本该回家,袁玉竹卖了绣帕买了只鸡回家,便将周勤留在家中吃夕食。 昨日袁玉竹还对周勤情意绵绵,怎么过了一晚就变了?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袁夫子眉头紧锁:“周勤是你相中的,也是你说非周勤不嫁,婚期定了又反悔,可想过自己的名声?” 杨氏点头:“是啊,周勤一表人才,你爹夸他才华横溢有望考取功名,你若跟他退婚,恐再也找不到比他强的。” 袁玉竹跪的笔直,手指紧紧的捏着裙摆,眼圈泛红:“爹娘,女儿宁愿嫁给农家汉子也绝不嫁给他。” 杨氏捂着胸口惊疑不定道:“周勤是不是对你做什么了?” 袁玉竹垂下眼眸,掩盖住滔天恨意:“没有,昨夜我做了个梦,梦到几年后周勤高中状元,宰相榜下捉婿。 周勤为了攀高枝,便对我下药,我死后,周勤那畜生连爹娘哥哥都不放过,害你们不得不远走他乡。” 这不是梦,是他们一家的真实遭遇。 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周勤,靠她袁家的钱财相助才能顺利高中状元。 可他为了荣华富贵,恩将仇报害了她的命,还派人迫害对他恩重如山的恩师。 她死后在周勤身边飘了几十年,看他做尽伤天害理的事,却高官厚禄,娇妻美妾,儿女成群,寿终正寝。 袁玉竹怨气冲天,即将变成厉鬼之前重生了。 回到周勤那个中山狼还未参加院试,她也没有嫁给他之前。 重来一次,她不但不会让周勤考上秀才,还会让周勤血债血偿。 “做梦当不得真。”袁夫子摇头,暗道该让夫人再教教女儿女戒,做事别任意妄为。 杨氏看着原本天真烂漫的女儿,陡然间身上隐隐有着杀气,心头一惊。 思前想后,又没有发现周勤有任何不妥。 迟疑道:“尚未成亲就做这样的梦,确实不吉利,可单凭做个梦就放弃一门好姻缘,太过武断,不如等院试后再做考虑。” 袁玉竹闻言便知道,父母舍不得周勤这个有前程的乘龙快婿。 除非周勤做了违背礼法或者天怒人怨的事,否则,父母一定会逼着她嫁给周勤。 做了几十年的鬼,从周勤身上学到很多阴损招数。 父母不同意退亲,她有的是办法让父母同意。 袁玉竹想通后顺从的点了点头:“是,玉竹听爹娘的,那女儿去做事了。” 袁玉竹有两个哥哥,两个哥哥都不是读书的料。 大哥一家在州府做买卖,二哥在县城酒楼做账房先生。 二嫂苏氏就和婆婆小姑子一起张罗二十多人的朝食和夕食。 家中有良田近五百亩,且因为袁秀才的缘故,不用交赋税。 袁家日子很是宽裕。 袁玉竹走到伙房外就见到上辈子的仇人——周勤。 斯文俊秀的少年郎拿着简牍站在的廊上,今天之前袁玉竹见到他只会兴奋的喊周勤哥。 此刻,她只想把周勤的肉一片片的削下来,再剁成肉糜。 “玉竹。” 周勤是个很敏感的人,袁玉竹毫不掩饰的恨意令他温润的笑容僵在脸上。 袁玉竹她压下嗜血的冲动,漂亮的眸子里满是阴冷的凶光。 嘲讽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个阴恻恻的笑,定定的看了几眼周勤脑门上飘着的灰色雾团,臂弯挎着竹篮,旋身出了私塾。 留下不明所以的周勤木然的僵在原地。 私塾里共有三十名学子,每个季度的束修是一两银子。 家远的二十二名学子吃住在私塾,自带粮食的话每个季度额外交四百文,不带粮食就要交一两银子。 其他农家子都自带粮食,能省下些钱。 周勤好面子,不愿从家里带粮食,每个季度比其他人多交六百文。 袁夫子爱才,知道他家贫,总是想方设法的贴补他。 忽略了他好面子的做法,瑕不掩瑜嘛! 就连袁玉竹和杨氏都不觉得周勤不从家里带粮食有什么问题。 回头再看,其实从周勤的为人处世、细微末节就能看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中山狼。 没有识人的能力,袁玉竹觉得自己上辈子死的不冤。 但周勤恩将仇报,杀了她又害她父兄无立足之地不得不远走他乡,该报的仇必须报。 “栗子糕,新鲜栗子糕,三文钱一个,免费试吃,不好吃不要钱嘞!” 嘹亮的叫卖声在街头响起。 袁玉竹寻声望去,正好和周诚的视线对上。 周诚穿越过来十天,总算看到一位让人眼前一亮的美女。 美女年纪不大,是罕见的高挑修长身材,面若满月,五官精致,乌发雪肤,一看就是非常旺夫有福气的长相。 美好的人和事物会让人心情愉悦,周诚不着痕迹的欣赏了几秒,对她礼貌的笑了下就收回目光,继续招揽客人。 袁玉竹秀眉微蹙,总觉得笑容灿烂的周诚很眼熟,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在陈芸娘抬头的瞬间,她明白了。 这是周勤的大嫂陈芸娘,跟她一样做了几十年无法进入轮回的孤魂野鬼。 都是可怜人。 怪不得她觉得周诚眼熟,原来是周勤的大哥。 她跟周勤定亲,是周勤的父母请了媒婆来家里下定。 没去过大营子沟,也没见过周家人。 兄弟俩眉眼长的很像,周勤长的稍显阴柔,看上去确实更俊美,但就像是黏腻的毒蛇。 周诚则阳刚俊朗,最为难得的是,袁玉竹在他额上看到了代表正直善良的白色雾气。 袁玉竹记得周诚是个打媳妇的赌鬼,做鬼时陈芸娘曾跟她说,周诚打她打女儿,实在过不下去了她亲手杀了周诚。 可现在看,周诚明显跟陈芸娘和周家人说的不一样。 跟陈芸娘的关系也不像她说的那样水火不容。 袁玉竹抬眼看看两人身后的点心铺,突然有点想笑,不由得向两人走去。 你说你卖点心跑到人点心铺门口摆,这也太招人恨了,没瞧见正吃着栗子糕的林掌柜脸都绿了。 陈芸娘也觉得不大好,在人家门口抢人生意,不但理亏,总有种如芒在背之感。 不过,相公说的都是对的,她听相公的。 做了几十年的朋友,袁玉竹很喜欢恬静的陈芸娘。 陈芸娘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漂亮姑娘格外有好感,笑着问:“小姐要不要尝尝,免费品尝,不花钱。” 袁玉竹温柔的对她笑:“好啊!” 第30章 没一点眼力见 林掌柜吃完一个栗子糕,理所当然的对周诚伸手:“再来一个。” 周诚往他手里放一个,笑着说:“大哥,再来就要付钱了,三文。” 林掌柜赏他一记白眼:“知道我做什么的不,你在我铺子外面摆摊卖点心抢我生意,吃你两个栗子糕你好意思收钱?” 没一点眼力见。 这小夫妻俩面善,卖的栗子糕也不多,不然他保管让人拿着扫帚将人打走。 周诚哈哈笑道:“我脸皮厚,大哥,实话实说啊,味道怎么样?” “马马虎虎。”林掌柜鼻孔里哼了声。 “进来。”对周诚招手,背着手率先往铺子里走。 周诚对陈芸娘道:“卖完了进来找我。” “嗯。” 姑娘家鲜少有不爱甜食的,袁玉竹尝了一块,入口即化,板栗的香、蜂蜜的甜和奶香味冲击味蕾。 袁玉竹笑着说道:“味道真好,姐姐给我包十个吧。” “好的。” 陈芸娘快速用干净的树叶包了十个。 袁玉竹数了三十文给她:“姐姐,我叫的袁玉竹,不知姐姐怎么称呼?” 陈芸娘听到她的名字愣了下:“你是黎山私塾袁夫子的千金?” 袁玉竹颔首:“是的。” “袁小姐比婆婆说的更漂亮,我叫陈芸娘,周勤的大嫂,跟我一起来的是我相公周诚。” 周勤很虚伪,但陈芸娘对袁玉竹很有好感。 “芸娘姐姐,叫我的玉竹就好,你先忙,有机会再见!” 陈芸娘诶了声,望着她娉娉袅袅的背影,暗道可惜了,竟然跟周勤那种伪君子定亲。 大营子沟的人都觉得周勤有出息,可她打心里讨厌周勤,哪怕他将来能考取功名做大官,她依然认为周勤给她相公提鞋都不配。 “栗子糕的方子卖不卖?” 林掌柜是个妙人,说话做事喜欢直来直往,谈生意也是开门见山,能做就做,做不了就算了。 周诚就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干脆利落,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卖,林大哥能出多少钱?” “栗子糕的做法不难,摸索几次也能做出来,最多五两,且以后你不能在我铺子外卖栗子糕。” 林掌柜说的没错,能做出桂花糕和绿豆糕就能做出栗子糕,确实没什么难度。 “林大哥爽快,我也爽快,就按照这个价格。我还有其他糕点方子,林大哥要不要买?” 林掌柜饶有兴致道:“哦,还有什么方子?” 带来县城三十八个栗子糕,试吃了三个,卖了一百零五文钱。 陈芸娘欢喜的挎着空篮子进去点心铺。 周诚也和林掌柜谈好了生意。 栗子糕的方子卖了五两,枣泥糕的方子卖了二十两。 周诚对林掌柜的魄力颇为佩服。 看来是他人品大爆发了呀。 栗子糕好歹有实物,林掌柜品尝过,花五两银子买方子能理解,花二十两买没见过没尝过的枣泥糕方子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周诚投桃报李,买一送一,顺便帮他铺子里的几样糕点进行了改良。 林掌柜也不是小气人,店里点心每样包了点给周诚。 “林大哥,我又想到几种新式点心的做法,明天带来给你尝尝。” 林掌柜嘴角抽抽:“成,味道好我就跟你买方子。” 他做了二十多年的点心也没能想出两样别出心裁的,这小子一会儿想出一个。 还给不给人活路了。 周诚本想去私塾找周勤的不痛快,想想还是先把盖房的钱赚够再说。 两人在县城逛了一圈,买了四个韭菜肉馅的大包子 ,两个梨,边吃边往平安镇走。 周诚打算做酥饼。 “今天跟我买了十个栗子糕的漂亮姑娘是袁玉竹。” “袁玉竹?就是周勤的未过门的媳妇?” 陈芸娘点头:“就是她。” 周诚啧啧:“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可惜了,这么个美人被周勤那个王八蛋嚯嚯了。 陈芸娘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可不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周勤哪里配得上袁玉竹。 周诚在镇上买了十斤小麦粉,两斤绿豆、两斤红豆、一斤糖块。 跟包子铺的老板买了两文钱的老面。 做酥饼鸡蛋和猪油不能少,鸡蛋可以在村里买,今天胡屠夫没杀猪, 孙掌柜送了一罐猪油。 周诚要付钱,孙掌柜不收,让周诚明天送几个酥饼给他尝尝。 吴大爷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去,已经回村。 “等赚到钱了,买辆马车。” 牛车拉的多,但马车跑的快,性价比更高。 陈芸娘含笑点头。 以前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今天一天就赚了二十六两,相公说买马车,那肯定就会买。 陈芸娘一点也不怀疑相公的赚钱能力。 回到家周诚教陈芸娘如何做红豆沙、绿豆沙、油酥、椒盐。 然后拎着一些糕点去周童生家接妞妞,回来的路上跟桂花嫂子买了二十个鸡蛋。 晚上就吃鸡蛋葱花面片。 临睡前让陈芸娘把面揉好,鸡叫两遍就起来做饼。 周诚打着哈欠在一旁指导陈芸娘。 比起陈芸娘,他真是一点苦也吃不了哇。 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左拥右抱,有丫鬟伺候的美好生活。 周诚在现代不是渣男,但也不是个痴情种,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念头。 来到可以合法拥有三妻四妾的古代,不懂珍惜,那就太对不起老天让他穿越一回。 脑子里闪过袁玉竹的倩影,这姑娘真是哪儿哪儿都长在他的审美上。 可惜是周勤未婚妻。 书中描述,袁玉竹对周勤死心塌地。 周家将周勤供到秀才,后来举家逃荒去南方,自身难保。 全靠袁家鼎力相助周勤才能继续学业,乡试、会试、殿试,三元及第。 袁家倾尽全力供出个状元郎女婿来。 最后却没沾到周勤一点好处。 就算没有周勤,他现在有妻有女,袁玉竹也不可能看得上他。 周诚啧了声,有些心塞。 看在她这么漂亮的份上,周诚决定早点搅和了她跟周勤的婚事。 第31章 一百两 做了椒盐酥饼,红豆酥饼和绿豆酥饼。 周家四人是被饼子的香味折磨醒的。 天天看着周诚和陈芸娘一家三口大吃大喝,而他们只能闻个味儿却吃不着,简直让人崩溃。 许氏边穿着衣服,愤愤道:“他爹,周诚和陈氏做那么多好吃的,一天天的就往城里跑,我不信他们没做买卖。” 她是恨不得周诚和的陈芸娘饿死,偏偏分家后亲眼看着他们一天比一天气色好。 她的心跟针扎似的疼。 周铁锁躺在炕上,闭着眼睛:“分家了就别管,等三郎考取了功名,你想吃什么没有,管好你的破嘴。” 许氏深吸了口气,告诫自己一定要忍,别惹事,免得坏了小儿子的前程。 周诚包了十个饼送去给周童生,请谢氏帮忙看两天妞妞。 昨天答应林掌柜今天去教他做枣泥糕,时间上有点赶不及,就在县城住一晚。 今天的卤肉也没法做了。 酥饼对目前的糕点师傅来说还是有难度的,周诚打算将方子卖一百两两。 这个朝代的糖实在太贵,绿豆酥饼和红豆酥饼十文钱一个,椒盐酥饼七文。 孙掌柜尝过之后惊为天人,每种饼给周诚留下两个,剩下的全都要了。 没有卤肉卖,就卖酥饼,一样能吸引食客。 周诚顺带问了一嘴:“孙掌柜,这饼不但可以作为点心,也可以做主食,这方子你想不想买?” 孙掌柜惊喜道:“周兄弟愿意卖?” 有了这酥饼的方子,他的家人就不用再种地为生,做了二十年的酒楼掌柜,他太懂做吃食的利润有多少。 比种地轻松,也比种地赚的多。 “除了这三种饼,还有两种,五个配方一共一百两。” 孙掌柜每月五两的月银,一百两就相当于他一年零八个月的工钱。 不是小数目,但若是独家买卖的话,一百两用不了几个月就能赚回来。 “价格还有得商量吗?” “就这个价,孙掌柜可以考虑一下。” 孙掌柜沉吟片刻:“周兄弟还会将方子卖给其他人吗?” 周诚点头:“会,不过我可以保证,平安镇只买你一人。” 孙掌柜懂了他的意思:“这样,我和内人商量商量,明天给你答复。” 周诚听懂他的意思了,孙掌柜是想自己买下来。 “没问题。” 快午时周诚和陈芸娘才到照西县。 林掌柜吃的满嘴掉渣,眼神复杂的盯着周诚看。 酥饼有甜口的,也有咸口的,显然比昨天的栗子糕更受欢迎。 “方子怎么卖?” “五个配方,三个甜口两个咸口,绿豆酥、红豆酥、芝麻糖、椒盐和萝卜丝,一口价,一百两。” 萝卜丝饼就有点凑数的意思了,这饼更适合在酒楼卖。 “怎么不去抢?”林掌柜想啐他一口。 周诚好脾气的笑道:“谈生意嘛,你情我愿的事,林掌柜认为价格高不买就是了,买卖不成仁义在。” 林掌柜拿眼睛斜他:“我只买一个。” 只要知道怎么做酥皮,调馅还不容易么。 周诚摊手:“买一个方子也是一百两。” 林掌柜磨牙:“方子写下来,还有,昨天的枣泥糕,你得教会我怎么做。” “那是当然,包教会,那现在就开始吧。” 陈芸娘心灵手巧,第二次再做已经跟做了多次的老师傅一样熟练。 周诚只管教枣泥糕和萝卜丝饼、芝麻酥饼的做法,另外三种酥饼就由陈芸娘教。 一直忙活到傍晚。 林掌柜今天花出去一百两,他觉得值了。 有这门手艺,去京都都能混的走。 一高兴,请周诚和陈芸娘去酒楼里吃了顿丰盛的。 周诚脑子里有很多菜谱,要卖也不能当着林掌柜的面卖。 晚上住在县城的客栈,一间上房要五百文,陈芸娘咋舌。 换做以前,她宁愿睡大街也舍不得花一文钱睡客栈。 现如今能赚钱了,也就没那么心疼钱,再说身上有一百两银票,住客栈安全些。 周诚正处于睡不醒的年纪,早起忙了一天,林掌柜太热情,陪他喝了几盅酒,这会儿困的要死,泡着脚就睡的人事不省。 伺候周诚上炕歇着,陈芸娘洗洗躺在周诚身边。 今天入账一百零二两,建房的钱够了,她兴奋的睡不着。 陈芸娘侧身躺着看着呼呼大睡的周诚。 心里叹气,相公很多时候几乎都是沾枕即睡,对她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以前的相公再厌恶她,只要躺一个炕上就会忍不住。 都是同一具身体,怎么差别这么大。 难道是他不喜欢她。 陈芸娘自卑的摸摸自己的脸,心里有着浓浓的危机感。 怕周诚抛下她们娘俩不管。 即便周诚教会了她谋生的能力,但在她心里,周诚就是她相公,这辈子都是。 她不想跟他分开,更不想要别的男人。 周诚梦到自己结婚了,新娘子是谁看不清脸,但他很快活,快活到他不想醒来。 周诚在鸟鸣中醒来,他一动,紧贴着他的陈芸娘也醒了。 “相公。” “嗯。” 周诚不明白,他怎么就跟陈芸娘睡了。 这下,成了名副其实的夫妻,想撇清关系都不行了。 陈芸娘脸颊泛着红晕,眼带春色,眉目含情。 说实话,陈芸娘不丑,性情温柔勤劳,除了矮点瘦点,没毛病。 这样的女人在他前世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反正都这样了,大清早的周诚也不想忍了。 陈芸娘听到自己的心狂跳不止,突如其来的镶*嵌感让她的心跳漏一拍。 正午时分下楼,陈芸娘腿都软了。 周诚神清气爽,恶趣味的问陈芸娘:“还能走吗,要不要我背你?” “相公。”陈芸娘羞的抬不起头来,周诚闷笑出声。 他睡觉一向很老实,睡的时候是什么样醒来的时候就是什么样。 昨晚绝对是陈芸娘主动。 他能理解陈芸娘的心理。 这个朝代对女子很是苛刻,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可以休妻。 女子虽不用从一而终,但地位十分低下,不能立女户,必须依附男人而生。 陈芸娘怕他一走了之,等待她的下一个男人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不如抓住眼前人。 第32章 韭菜盒子 “买些猪油回去,我再教你做样好吃的,给杜大哥他们送点过去,把工钱先结一半。” 杜武的人品真是没得说,开工十天从没催过他,钱已经赚够周诚就不想拖欠工钱。 目前刚打地基,就先付一半的钱。 “好啊!” 说到美食陈芸娘就很兴奋。 县城的猪肉价格比镇上稍贵,买三斤肥肉回去炼油。 目前还没有榨油技术,只能吃动物油。 盐买了两斤,高粱酒两斤,用来做咸鸭蛋。 周诚想吃碗馄饨,才发现,馄饨饺子这样的简单面食都没有,只能继续啃着包子回镇上。 野韭菜野葱野姜路边就有,一边走一边采,转移了注意力,从县城到大营子沟两个时辰的路,也不觉得累。 周诚教陈芸娘做韭菜盒子,面揉好要发酵一下。 肥肉切成片炼猪油,洗韭菜,切韭菜末。 没有鸡蛋,可以把猪油渣剁碎了加韭菜里。 韭菜能除腥味,提鲜,猪油渣加进去既有油水又有肉香。 陈芸娘动手能力强,周诚动动嘴皮子就能吃到美食。 不是平底锅,一锅最多能做六个。 周诚吃了一个,由衷的对陈芸娘竖起大拇指:“芸娘你的手艺真好。” 陈芸娘简直是厨神附体,做什么都好吃,他就不行了,严格按照视频上的步骤做都能翻车。 陈芸娘眼睛亮晶晶:“相公喜欢就好。” 做好两锅,周诚装了八个去接妞妞,先给顾善和他奶奶送了三个,五个送给周童生家。 小妞妞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昨天周诚跟她商量让她在周家住一晚,不大情愿,但在周家没有哭闹。 只不过见到周诚就抱着他撕不下来了,生怕又被丢下。 “哎呦,怎么每天都送吃的过来,不用这么客气。”谢氏很不好意思。 周诚每天送的吃食,都快够他们一家三口吃一天了。 “三奶奶,谢谢你帮忙照顾妞妞,我和芸娘才能去县城做买卖,你要不收我和芸娘也不好意思麻烦你和三爷爷。” 周童生开口:“大郎的心意,收下吧,给大郎装十个鸡蛋。” 周诚想做些咸蛋卖,正好要买鸡鸭蛋,便说道:“不用了,三爷爷,我要买鸡蛋做饼,你家里有的话就卖给我吧,按大集上的价格。” “要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 周童生家养着二三十只鸡,平均每天能捡十五个左右,去大集卖来回要走一个时辰,卖给周诚省事多了。 上一个大集谢氏没去卖,攒了近两百个蛋,周诚全都买了。 谢氏送了十个蛋给周诚做回礼,这十个的钱周诚也付了。 周全时常吃药,老两口也挺不容易的,周诚不想占他们便宜。 谢氏四十多岁,在他原来的世界正当年,在这里已经算是老人。 若是谢氏再年轻几岁或者有帮手的话,他就教她个赚钱的手艺。 陈芸娘手脚麻利,半个时辰做了十锅饼。 “你和妞妞吃了饭就早点歇着,我去送。” “我们跟你一起去吧。” 周诚意有所指的往她下身扫了一眼,咧嘴一笑:“今早烙饼不累吗?” 陈芸娘懵了一瞬,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爆红,抱着妞妞扭头就钻进屋里。 周诚啧了声,真不经逗,故意走到门口,压低声音说:“多吃点,我喜欢胖美人。” 陈芸娘羞得头发丝儿冒烟,结结巴巴的喊相公。 周诚哈哈笑着出了院子。 陈芸娘面上很容易羞涩,某些方面还是挺放的开,比他交过的两个女朋友都放得开。 学习能力跟她的厨艺一样,非常强。 夫妻生活很和谐。 再养胖点手感就更好了。 想着早上的美妙滋味,周诚加快了脚步。 没有娱乐的时代,这不就是最大的娱乐么,趁年轻身体好,好好享受生活。 杜武等人的吃食很简单,就是糙米饭和野菜,他会拳脚功夫,隔三差五的进山打点野物给兄弟们打牙祭。 肉和菜也都是一锅乱炖,除了盐和酱就没有别的调味。 周诚带来美食简直让众人大开眼界,竟然还能这样做吃食。 杜武突然觉得自己二十多年吃的都是猪食。 周诚提前预支了三十两,杜武写张收条给他。 这时代能写会算的人非常少,杜武既会武也能识文断字,难怪二十年后能升到二品镇国大将军。 周诚佩服杜武的同时,杜武也很佩服他。 杜武特意找村里人了解过周诚,虽然以前人混账了些,但跟他爹娘有莫大的关系。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被逼到极致没发疯就不错了。 分了家立起来了,一改往日,对媳妇孩子好,赚钱能力更是让人佩服。 赚到钱不用他催就送过来,这样的人,值得交往。 翌日周诚在村里买了一千多个鸭蛋和鸡蛋,做咸蛋。 咸蛋和粥简直是绝配。 生鸡蛋和鸭蛋都是一文钱一个,做成咸蛋可以卖两到三文钱一个。 这也是赚钱的生意。 孙掌柜和家人商量后还是觉得一百两银子买几个方子太贵,万一生意不好,那他两年就白干了。 之后孙掌柜又差人送信去州府问了东家要不要买。 迎客来的东家对孙掌柜很是信任的,况且一百两银子对他来说真算不得什么,直接就让孙掌柜买下来。 周诚又有了一百两的进账。 目前总共有两百一十三两和一百多个铜板,陈芸娘不管钱。 周诚把一百多个铜板给她:“拿着,想买什么就买,用完了跟我说。” 陈芸娘笑的甜蜜,晚上对周诚越发温柔体贴。 往年的七八月雨水很多,今年的雨水几乎都集中在六月七月,周诚来了半个月只下了几场小雨。 既不影响起房子,也不影响做生意。 除了去镇上送卤肉,就是和陈芸娘去山里寻找食物,去的不远顾善也会跟他们一起去。 主要是捡蘑菇,冬天猫冬的时候不能亏了嘴和胃。 忙忙碌碌,时间过的很快。 周勤回来了。 自从跟袁玉竹定亲后,周诚每次休沐回家袁玉竹都会自掏腰包给周勤准备东西。 一块肉或者别的吃食。 这次回来是空着手,不仅仅周信和周秀失望,许氏和周铁锁也失望不已。 周诚自从分家后每天都做好吃的,四人已经被折磨的做梦都在啃猪蹄。 就盼着周勤回来给家里改善一下伙食。 第33章 周勤 周勤脸色难看,跟以往的意气风发、冷静自持完全不同。 “爹娘,二哥,小妹。”周勤跟地头劳作的四人打招呼。 “三弟\/三哥。”周信和周秀强颜欢笑。 周铁锁含笑点头:“走一路累了吧,快回家歇着。” 许氏扔下农具小跑到周勤身边,见他神色不对,顾不上问他袁玉竹这次怎么没送东西。 抬手摸摸他周勤的额头,关心的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许氏在地里劳作,粗糙的手上全是泥土,看着她饱经风霜的脸,周勤眼中的嫌弃一闪而过,轻轻摇了摇头:“天气热,苦夏。” 周信见状皱起了眉头。 苦个屁的夏,又不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少爷,一个靠家人养着的农家子,有什么资格苦夏。 近来天天被周诚家做的吃食折磨的吃不香睡不好,周信怨气冲天,看周勤很是不顺眼。 周秀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到一年就要出嫁了,村里其他姑娘出嫁前家里都不会再让下地,在家里做做绣活儿、家务,准备嫁妆,同时也好好养养皮肤。 她家因为劳动力不够,又要供周勤念私塾,简直是把她当牲口使。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希望周勤考不上秀才,回家尝尝顶着烈日种地的滋味。 知子莫若父,周铁锁看出周勤的异样,便说道:“老婆子,跟三郎回去做饭,今天杀只鸡,给孩子们都补补。” 许氏舍不得杀鸡,但一看周勤比上一次回家似乎瘦了不少,精气神也大不如前,心疼的不行,连连点头:“好,三郎回家,娘给你做好吃的。” “那爹,我和娘先回去了。” “去吧。” 周信和周秀兄妹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周勤的背影,认命的继续干活儿。 兄妹四人,只有周勤从未下过地。 许氏向来偏心,认为他念书辛苦,好的吃食几乎都留给周勤一个人,他们俩偶尔能混上两口,周诚只有靠边站的份,多看两眼就会挨骂。 可以说这个家里最有地位,活的最滋润的就是周勤。 偏偏周铁锁和许氏都觉得周勤是这个家里最辛苦的人。 周铁锁不是没看出周信和周秀的怨念,但周勤是周家改换门庭的唯一希望。 他们怪他偏心也没法。 “三郎是个有出息的,等他考上功名,咱们周家就不再泥腿子。 三郎不是没良心的人,等他做官了肯定会帮衬你们。 有个做官的兄长,秀儿在婆家能挺起脊梁,不受委屈。 苦就苦这几年,咱们都再忍忍。” 周铁锁苦口婆心的给两个儿女画大饼。 不得不说,他的话确实起了些作用,兄妹俩是脸色缓和了许多。 还没到院子就闻到卤肉的味道,周勤深深嗅了嗅:“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啊。” 许氏的心堵得慌,想到小儿子还不知道家里的情况,拉着人站在路边,添油加醋的将周诚如何闹着分家,以及周诚和陈芸娘捣鼓吃食去城里卖告诉周勤。 周勤沉吟道:“分了也好,少了三个累赘。” 分家是好事儿,周诚就是个赌鬼废物还连累他的名声,陈芸娘一个女人,再勤劳也不可能养得活一家三口。 至于陈芸娘做的吃食..... 他周勤有着鸿鹄之志,又岂会在意眼前的蝇头小利。 当务之急是得考上秀才,顺利将袁玉竹娶进门,才能依仗岳家走的更远。 不然仅凭周家,他根本没有盘缠去州府乃至京都赶考。 等他考取了功名,有的是法子收拾周诚一家。 本来许氏还觉得分家分出去那么多银子,又少了个陈芸娘这个劳动力,吃了大亏。 听周勤这么说心里又好受了许多。 是啊,她儿是个有出息的,早晚会成为人上人,周诚一房不分出去,指不定还要占她儿多少便宜。 许氏注视着周勤的脸色,小心问道:“你和玉竹是不是拌嘴了?” 说到这里,周勤的眉心皱成一个小山丘,但他又是个要面子的人,面上对父母孝顺恭敬,实则打心里看不起自己的父母是泥腿子。 就算他跟袁玉竹有矛盾,也绝不会让家人知道。 “没有,玉竹去了她姨母家。” 许氏拍拍胸口:“没事就好,这门亲事可千万不能有任何差池。” 她和周铁锁都有自知之明,就是把他们的骨头榨出二两油,也凑不够周勤去州府书院念书的束修,以及进京赶考的盘缠。 只能靠袁家和周秀的婆家叶家支持。 这两门婚事无论如何都不能黄,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敢真把周诚惹恼了。 走进院子听到周诚和陈芸娘的说笑声,周勤诧异的皱了皱眉。 要知道周诚跟陈芸娘两人成亲以来一直板着张棺材脸,这还是首次听到陈芸娘的笑声。 周勤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只见周诚抱着妞妞坐在灶前,陈芸娘在喂他和小丫头吃食物,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是他从未见过的。 越走近,锅里食物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一向怯懦的陈芸娘仅仅是喊了声娘和三弟,便没有别的动作。 周诚倒是好奇的扫了周勤几眼。 不愧是男主,一身浓浓的书卷气,与这个贫穷的小山村格格不入。 周勤走近,驻足喊了声大哥大嫂,周诚懒得搭理他。 临时住的两间新居还有十来天就完工,周诚琢磨着搬了家再把周勤的婚事给搅黄了。 在此之前,周勤不招惹他最好,否则,他让周勤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许氏可以容许周诚对她不敬,但绝不能容许周诚冷艳对待她的心肝宝贝。 见周诚如此,阴阳怪气道:“三郎,你是读书人,懂礼节,不像有些不忠不孝不义的人,基本的礼义廉耻都不懂,我要是他们啊,一头撞死算了,省得活着丢人现眼。” 周诚嘬了嘬牙花子,猎豹一样眼神缓缓扫过许氏和周勤:“有种再说一遍,我有一百种办法让袁玉竹和周勤退婚。” 贱人就是矫情,本来想让他们再过半个月的悠哉日子。 许氏非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线,那他就提前让她知道,惹了他的代价。 第34章 艳福不浅 周诚的话令暗自看戏的周勤心头猛然一跳。 他现在最赌不起就是和跟袁玉竹退婚。 不过一晚上,袁玉竹看他的眼神没有任何爱意,有的只有滔天恨意,他不知道袁玉竹为什么会这样。 他想好好跟她聊聊,问问她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可她没给她机会,去了州府至今未归。 女儿家重视名声,定了亲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退婚,这让他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大哥,娘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娘我们快走吧。”周勤心里一急,动作粗鲁的拽着许氏走了。 周诚眯了眯眼。 周勤在他心里的危险程度增加了一个度,他改变主意了,这个不定时炸弹得尽快解决才行。 许氏杀了只鸡,做了几个高粱馍馍,一盆粟米粥,这是周家难得的好菜好饭。 只吃虫子和青草的鸡不够肥美,加上品种问题,一只鸡只有一斤多点,没有多少肉。 许氏偏心,两只鸡腿和鸡胸脯都给了周勤,鸡翅膀周铁锁和周信一人一只,她和周秀分了没肉鸡脖子和鸡架。 周勤跟以往一样谦虚的让了让,周铁锁拍板:“读书费脑子,你吃。” 周信和周秀怨念重生,低头不语,吃着自己的份。 其实往日每次杀鸡,许氏就是这样分配的。 周诚一家连口鸡汤都没得喝,更别提吃肉,有了对比,他们觉得自己的待遇还不错。 现在只觉得父母偏心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闻着院子里飘来的肉香,周信捏紧了筷子。 周勤心安理得的吃着鸡肉,脑子里思考着将来如何让周诚为今天的举动付出代价。 前世的周诚不是重欲的人,这具身体天赋异禀,自从跟陈芸娘发生了实质关系后他就不能忍了。 又没有娱乐活动,不就天天晚上拉着陈芸娘运动么。 周诚让陈芸娘面朝窗站在自己和炕之间。 陈芸娘一脸懵:“相公你要做什么?” 周诚轻笑,在她耳边低声说:“这样就不用洗垫子了。” 陈芸娘天天早上去河边洗垫子,多累。 陈芸娘整个人都烧了起来,脸色爆红,娇嗔道:“相公。” 多难为情啊,她宁愿洗垫子。 周诚扣住她的腰使着劲儿:“嘘,别发出声音,吵醒妞妞就不好了。” 陈芸娘瞪圆了眼睛,怕发出声音,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一墙之隔的周勤和周信听着隔壁的响动,彻夜未眠。 天刚破晓,陈芸娘起床做好朝食,叫周诚起床。 周勤和周信顶着熊猫眼,眼神里充满怨念。 他们确定周诚就是故意的。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 中午,周勤带着束修回私塾。 不知不觉又过了七八天,搬家前两天,周诚决定去趟县城把周勤的婚事搅黄。 “送了货我去趟县城谈生意,你和妞妞想吃什么尽管吃,别省着,今天也别去山里,休息一天。 太晚的话我就在县城住一晚,明天再回来。” 陈芸娘冲他甜蜜一笑:“嗯,我知道了,相公出门在外要多加小心。” 吃的好,不太累又没什么糟心事,一家三口都长了肉,看上去总算不像难民。 陈芸娘的姿色提升了两分,周诚的胳膊也彻底好了。 抱着母女俩一人亲了一口,周诚就去镇上。 “周兄弟,还有没有新鲜吃食的方子?” 酥饼卖的非常好,迎客来每天光卖酥饼就能净赚一两多银子。 孙掌柜悔不当初,懊悔不该听妇人的话,错过了发财的机会。 周诚想了想说:“有。” 两种口味的锅盔,方子卖了五十两。 周诚理论知识丰富,实操能力欠佳,答应三天后让陈芸娘来教孙掌柜的妻女做。 县城有家的青楼,周诚去逛了一圈,发现真没什么美女,一个个庸脂俗粉。 所谓的花魁,还没袁玉竹一半的姿色,这样的女子又怎么可能吸引的周勤的目光。 周诚决定换个方式。 袁玉竹在大哥大嫂家待了半个月,买了个容貌昳丽的姑娘回来。 前世,周勤最爱的人是他自己,除此之外,他最爱的是一个小妾,小妾有孕被宰相千金所害。 为了给小妾报仇,周勤制造各种意外,害死正妻为他生的两个儿女,并对正妻下了绝育药,可见他有多爱那名小妾。 袁玉竹回来的路上遇到楚黛的继母要将她卖给老鳏夫,楚黛与那名小妾的容貌如出一辙,袁玉竹便将楚黛买下。 承诺只要楚黛按她说的做,事成之后就将卖身契还给楚黛。 周诚先去林掌柜的点心铺,点心铺外排起了长队,全是等着买酥饼的和客人。 栗子糕和枣泥糕销量也不错,但远比不上酥脆可口的酥饼销量好。 总是言不由衷的林掌柜见到周诚,像是看到财神爷。 一张脸差点没笑开花。 “周兄弟来来来,里面坐。”林掌柜无比热情。 自从买了周诚的方子,铺子里的生意一日好过一日,就连州府和邻近几个县的客人都过来买。 林掌柜第一次发现,真的可以用麻袋捡钱。 周诚拱手,笑道:“林大哥,恭喜发财。” 林掌柜笑的满脸褶子:“一同发财,一同发财。” 周诚在点心铺里待到申时,见识到食客们的疯狂,难怪林掌柜笑得合不拢嘴。 他跟林掌柜打探到一些小道消息。 譬如说,西巷口的和寡妇不愿意改嫁,正在物色上门女婿。 李家凶悍的母老虎即将满十七,没人敢娶,放出话来,只要是公的愿意娶她,李家给她五十两银子、一栋房子做陪嫁...... 周诚婉拒了林掌柜请客,刚要走就遇到来买点心的袁玉竹和楚黛。 周诚在心里吹了声口哨,袁玉竹是让人一眼难忘的美女,她身边的小姑娘容貌更胜一筹,又纯又欲,冰肌玉骨,尤其是那双妩媚的眼睛,仿佛带着钩子。 简直就是宅男心目中的女神。 周诚暗道狗逼男主真是艳福不浅。 他怎么就遇不到如此绝色的美人,真是天道不公。 周诚暗自嗟叹一声,摇了摇头打算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见到和寡妇,以及李家那位凭双拳就打死一头黑熊的金刚。 这两个女人都不是好惹,随便一个就能让周勤跟袁玉竹的婚事毁于一旦。 第35章 有仇 袁玉竹没错过周诚看到楚黛时那惊艳的眼神,跟当初第一眼看到她时一模一样。 心中嗤笑,男人都一个德行,不管怎么变,好色的本性改不了。 上次见面对周诚的好感荡然无存。 周诚先去和寡妇住的巷子,运气不错,刚好遇到跟男人打情骂俏的和寡妇。 听到男人喊她的名字,周诚省了去打探的功夫。 年轻的妇人打扮的花枝招展,听她跟男人说话的语气就是个不安于室的女人。 对周围邻居的鄙夷的辱骂毫不在意。 用行动演示了什么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的至理名言。 这样的女人跟斯文败类周勤倒是绝配,她若是嫁到周家,那就热闹了。 周诚刚进巷子就引起了和寡妇的注意。 哪个女人不爱俊俏郎君。 丈夫去世快半年,和寡妇久旷,孤枕难眠,正在物色二嫁的男人,她上无公婆下无儿女,就想找个男人做她的上门女婿。 和寡妇有嫁妆,还有亡夫留下的钱财,便不想委屈自己,只是物色了几个月也没有找到合她心意的男人。 周诚入了她的眼。 和寡妇打发了想占她便宜的男人,风姿绰约的朝周诚走来。 “这位郎君可是要寻人?” 和寡妇身材娇小,巴掌大的脸,五官不算很出挑,但凑在一起很显年龄小,但又比真正年纪尚小的袁玉竹多了几分风情。 林掌柜不说她已经二十五岁,周诚还以为她只有十七八岁。 周诚一笑,开门见山道:“夫人,我有一弟相貌英俊,不知夫人有没有兴趣?” 和寡妇听周诚这么说就知道他对自己没兴趣,她不是扭捏的人,一听相貌英俊心下一喜。 “郎君的弟弟有你俊俏么?” “略胜一筹。” “自然有兴趣。” 和寡妇不是个有廉耻的人,不然也不会公然跟有妇之夫在大街上言语暧昧。 周诚把周勤大概的情况告诉和寡妇。 周勤在的私塾乃至照西县小有名气,毕竟袁夫子非常看重他。 和寡妇没见过周勤,但有所耳闻。 和寡妇也不是个傻的,娇笑道:“郎君和你弟弟是有仇啊。” 不然也不会让她去勾引已经有了婚约的周勤。 周诚笑:“确实,不知夫人对做官夫人有没有兴趣?” 和寡妇意味深长的笑了。 跟和寡妇约好半个时辰后在迎客来酒楼见,让她亲眼看看人再说。 与和寡妇谈好,周诚便没去见李家金刚。 周诚去私塾将周勤约出来,压根不怕破坏周诚的姻缘会被主角光环。 “我思来想去,兄弟间没有隔夜仇,况且你我兄弟本就没仇,过往有得罪的地方还请你见谅。今日是你的生辰,大哥请你去酒楼吃顿好的,有什么恩怨一笔勾销。” 周诚说的很是真挚。 周勤眼中的轻蔑之色一闪而逝,温和的笑道:“大哥说的是,兄弟之间哪有仇,多谢大哥还记得我的生辰。” 换做半个月前的周诚,周勤是绝对的鄙夷,跟他说话都降低自己的身份。 如今周诚和陈芸娘做着买卖,手里有了闲钱,周勤不介意放低身份和他们交好。 关系改善了,他也能宽裕些。 至于他高中后,就看那时的周诚配不配做他大哥。 周诚没想到男主为了点蝇头小利这么好忽悠。 周诚两人到的时候,和寡妇已经到了。 和寡妇对周勤的皮囊非常满意,对周诚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谈好了,只要和寡妇对周勤满意,这一顿,她请。 周诚慷他人之慨,点了炖牛肉和鸡肉。 私塾的饭菜仅仅能吃饱,荤腥十日一次,不能放开肚子吃。 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周勤再不重口腹之欲也被周诚点的两道肉菜吸引。 并在周诚的劝说下小酌了两杯。 “今天放开肚子吃,掌故的,再上两道招牌菜。”周诚十分豪迈。 周勤近来因为袁玉竹态度冷淡而心情抑郁,今日是他生辰,袁玉竹没有任何表示,袁家所有人也都装作不知。 周诚的这顿饭让他稍稍找回一些面子。 跟周诚一边吃一边聊,不知不觉喝多了。 袁玉竹和楚黛单独做了桌丰盛的饭菜准备实施计划,不曾想,周诚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做好饭菜才知道周勤跟他大哥出去了。 袁玉竹气恼周诚坏她好事。 对周诚的好感再度降低。 周勤天生酒量好,偶尔也有同窗会邀他出来吃饭喝酒,最多一次喝了三壶酒也没有任何感觉。 今日只喝了两壶酒就感到浑身燥热难当。 他没有多想,只当自己身体不爽利。 “要不要就在客栈住一夜?”周诚故作关心的问。 周勤摆手:“不用了大哥,省点钱。” 不是为了替周诚省钱,而是此时此刻他特别特别想见到袁玉竹,对她有种莫名的渴望。 仿佛不见到她本人,他浑身都像蚂蚁在爬,难受的紧。 “行吧,那你路上当心。”周诚笑的像狼外婆。 周诚看着他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哂笑一声,不远不近的跟了上去。 夜风一吹,周勤的头脑有些昏沉,走到半路见到袁玉竹对他笑的风情万种。 周勤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上前把袁玉竹抱到怀里:“玉竹,玉竹,我好想你。” 和寡妇唇角一勾,搀扶着周勤往自己家里走。 和寡妇心比天高,胆子也大,压根不觉得自己比周诚大十岁有什么问题,更不觉得自己撬了袁玉竹的墙角会不会被人打死。 人往高处走,她只是想要过好日子而已。 周勤有能力,她有钱,没有袁家她也可以让周勤继续走科举的道路。 至于周勤会不会恨她,她不在意。 她有的是手段让周勤娶她,并让周勤对她死心塌地。 周诚看着周勤跟和寡妇走了就没再管。 这次能成最好,不能成他还有其他办法,非得把周勤玩废了不可。 第36章 黄雀在后 周诚转身的瞬间,只觉得后颈一痛,周诚暗骂了声娘,随即意识陷入黑暗。 “成了。” 李老爹和李大壮欢天喜地的把人扛回家。 李大娘见丈夫和儿子扛了个男人回来,大吃一惊:“怎么回事?受伤了?” 李老爹猥琐的嘿嘿一笑:“不是,这后生长的俊,配咱家芙蕖正合适。” “这么说是你们绑来的?” 李大壮点头如捣蒜:“是啊!” 李大娘眼前一黑,气得一掌拍在李老爹的肩上:“你说你办的都是什么事儿,快把人弄醒了让他赶紧走。” 她闺女长的俊有本事,怎么可能找不到男人。 李老爹也不说话,把周诚的正脸给自家媳妇看:“你就说,俊不俊?” 李大娘就着油灯细细一看,一锤定音:“俊,就他了。” 李大壮:“娘,那还要不要把人送回去?” 李大娘眼一瞪:“送什么送,你想让我和你爹你姐去蹲大狱?” 眼瞅着闺女马上就满十七了,连上门提亲的人都没有,也没有闺女看得上的男人。 再不嫁,他们一家三口都得去牢里蹲一阵子,出来后就只能是官配,还不如自己找。 闺女喜欢俊的,这个应该能入她的眼。 李大壮委屈甩头,跟李老爹一起把周诚送到李芙蕖的房间。 李大娘问:“都这么晚了芙蕖怎么还没回来?” “兴许是镖局有事耽搁了,就快回来了,孩他娘,把蒙汗药给我,别让人给跑了。” “等着,我去拿。” 傍晚时李芙蕖去了趟山里,打到两只野兔。 守在门外的李大壮一见姐姐回来了,满脸兴奋的说:“姐,有男人愿意娶你了。” 李芙蕖冷哼:“他愿意娶我还不愿意嫁呢。” 李大娘双手叉腰:“你是不是想让我跟你爹去蹲大狱?” 李芙蕖在心里痛骂狗皇帝,女子本就艰难,还定下这么个破规矩,简直不给人活路。 李老爹叹气:“闺女,爹和你娘不是怕蹲大狱,就怕到时候官配给你的男人是歪瓜裂枣,咱还不如早点找个看得顺眼的男人,把婚事办了。” “知道了,你们认为可以我就嫁。”李芙蕖妥协。 她不可能真的连累爹娘去蹲大狱。 李老爹和李大娘满意了。 李大壮侧头:“姐,人在你屋里。” 李芙蕖裂开了。 爹娘和弟弟都是猛人,这也太猛了。 李芙蕖将野兔扔给傻弟弟,大步往自己的屋子走。 周诚不是陌上人如玉的佳公子,但皮肤较白,挺鼻薄唇,身形修长,也算得上俊俏郎君。 李家人都好颜色,李芙蕖看到躺在自己炕上的男子,只一眼便相中。 反正都要嫁,那就嫁这个男人好了。 另一边,和寡妇将周勤带到自己家中,便给了路边的小乞儿一个馍馍,让她去黎山私塾找袁玉竹。 袁夫子和袁玉竹一行人到的时候,周勤已与和寡妇成就了好事。 周勤也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不着寸缕的搂着个不认识的女子,差点魂飞天外。 “郎君好不知道疼惜奴家。”和寡妇眼泛春色,柔弱无骨的伏在周勤的胸膛。 “对,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周勤像抱着个烫手山芋,连忙把和寡妇推开,手忙脚乱的穿衣衫。 他并不是全无印象,只是把和寡妇当成了袁玉竹。 和寡妇对他抛了个媚眼,娇声道:“认错人不要紧,事情确实真真实实发生了。” “砰砰砰” 骤然响起的拍门声吓得周勤一个踉跄,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和寡妇悠然一笑,快速穿上衣裙就去开门。 “几位怎么来了?” “和嫂子,周勤在不在你家里?”袁攸压抑着怒气问。 和寡妇拢了拢衣襟:“周勤是谁我不知道,不过,我家里确实有男人,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屋子里的周勤已经听出袁玉竹二哥的声音,顿时面色惨白。 被袁家人抓奸,他跟袁玉竹的婚事就彻底黄了。 袁夫子便不会再精心指导他,更不会资助他赶考所需的盘缠。 那他的前程...... 周勤想都不敢想自己即将面对的会是什么样的困境。 他想逃却无处可逃,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 只能寄希望于和寡妇,希望她不要把人带进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然而他注定失望,和寡妇直接带了袁玉竹、杨氏和袁二嫂郑氏进来。 袁玉竹看到周勤的一瞬,眼泪如决堤的河水,啪啪的往下掉。 捂着嘴,一扭头哭着跑了出去。 杨氏眼前一黑,郑氏连忙扶住她:“娘您别着急。” “玉竹,你听我说。” 周勤像是被架在火上烤,要追袁玉竹却被和寡妇牢牢抓住手。 “郎君,成就好事时你亲口说要娶我,难道你得到我的人后就要反悔吗?”和寡妇双目含泪,一副上当受骗被抛弃的模样。 袁夫子和袁攸见状心里的那点侥幸都如泡沫般消散。 袁夫子长叹一声,万万没想到,精心挑选的女婿会是这样的人。 尚未成婚就跟寡妇有了苟且,他日还不知道会如何对待他的掌上明珠。 私德有亏。 这门婚事,不要也罢。 袁攸指着周勤的鼻子气愤道:“周勤,你可真行!” 袁夫子是个体面人,轻易不与人动怒,更不会跟人动手,对儿女的管教甚严。 袁攸忍了又忍才没打周勤一顿。 袁夫子失望的看着周勤,痛心疾首道:“周勤,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和玉竹的婚事就此作罢。” 说完拂袖而去。 袁家人走后,周勤瘫坐在地,双目空洞。 完了,一切都完了。 和寡妇眼中闪过得逞的笑意,蹲下身柔声说:“郎君不用担心,照西县不止一家私塾,隔壁密塔县还有书院。 书院的夫子可比袁夫子有学问。 郎君若是与我成亲,我便送你去密塔县的书院念书。” 周勤愣愣的看看屋内的摆设,再看看面前容貌远不及袁玉竹的和寡妇。 他,还有选择权吗? 没有。 上次休沐回家,他看出周信对他远不如从前,若是周信分家、袁家退亲,爹娘根本没有能力继续让他参加科举。 这辈子,顶多能考个秀才公。 不,不行。 他一定要考中进士。 第37章 天道好轮回 周诚半夜醒来盯着房梁看了半晌,头晕眼花,后颈钝痛。 周诚揉了揉后脑,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好像大概被绑架了。 动动手脚,嗯,还能自由活动,身上的零件没少。 周诚大大松了口气,骂人的力气都没了。 这时代不兴嘎腰子,他就怕缺胳膊少腿,脸上多个窟窿什么的。 摸摸身下还算柔软垫子,被子上还有着女子特有的馨香。 周诚睁大眼睛透过微弱的月光看着屋子好一会儿,下一瞬,翻个身睡觉。 不摆烂不行啊! 冷兵器时代,杀人未必偿命的封建社会,对周诚而言极为不友好。 黑咕隆咚的,出去万一小命不保就得不偿失了,对方既然没伤害他的意思,不如睡觉明日再说。 外间的李芙蕖听到动静睁开眼睛,原以为周诚会惊慌失措或者逃跑。 过了会儿听到他平缓的呼吸声,勾起唇角。 干爽的青砖瓦房比散发着霉臭的土坯房舒适,后半夜周诚睡的很香,第二天被轰鸣的雷声震醒。 与一名身材高挑,眉眼刚毅的女子四目相对。 李芙蕖微微一笑:“醒了,睡的好吗?” 周诚清了清嗓子:“不错,姑娘,这里是?” “哦,这是我家,我叫李芙蕖,你愿意做我相公吗?” 这位就是林掌柜口中的李悍妇? 周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情复杂到极点。 他算计周勤跟和寡妇,自己却被李芙蕖给掳了。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敢对坏男主的好事,没让他缺胳膊少腿已经是上天仁慈。 周诚决定以后对男主下手,必须撇清自己。 周诚掀开被子下炕,拱手道:“多谢姑娘厚爱,我已娶妻,怎能委屈姑娘做妾。” 他是颜控,李芙蕖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凡李芙蕖有袁玉竹或楚黛的姿色,肯定二话不说就同意。 李芙蕖蹙眉,她是喜欢周诚,但让她做妾是断然不能,也做不到让周诚休妻再娶。 同为女子,她没办法做如此卑鄙的事。 李芙蕖对周诚的坦白较为满意,爽快的说道:“抱歉,是我唐突了,既然如此,你走吧。” 周诚诧异,没想到凶名远扬的李芙蕖如此通情达理。 偷听的李老爹李大娘却不干了。 李老爹板着脸:“你跟我闺女都睡一个屋了,你让她怎么嫁人?你不娶也得娶。” “爹,他已娶妻你让他怎么娶我,我保证,尽快找个男人嫁了,就别为难他了。” “左邻右舍都知道他在咱家留宿了,这怎么办?”李大娘头疼,她也舍不得闺女委屈给人做妾。 说来也是她魔怔了,竟然没打听清楚就把人留下。 李大壮点头附和:“对对,姐,让他娶你。” 李芙蕖手一挥:“这有什么,就跟他们说是你远房外甥。” 周诚已经做好了娶李芙蕖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解决,不禁对坊间流言嗤之以鼻。 瞧,人不是挺讲理的嘛。 虽然动不动就把人打晕令人诟病,但比绿茶白莲强多了。 李老爹可惜的咂咂嘴,好容易找到个闺女看得上的,怎么就成家了呢。 “大叔,婶子,李姑娘,那我就先走了。” 李芙蕖道歉:“昨夜让你担惊受怕,对不住了,不如吃了朝食再走。” “不了,内人还在家中等待,回去晚了她该担心了。” 周诚哪敢在李家吃饭,李芙蕖借他的蓑衣也没要,顶着大雨跑了。 李家四人瞧着还行,知人知面不知心,天知道他们会不会反悔直接来个霸王硬上弓。 照西县的秋日,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周诚在县城吃好朝食,雨停了,阳光普照大地。 周诚没再县城多做停留,到镇上刚好遇到吴大爷,顺道买了五十斤面粉、绿豆红豆各五斤,两斤板油。 见吴大爷愁眉苦脸,问道:“大爷,怎么了?” “朝廷要征兵役,昨日里正来通知,秋收结束每家至少出一人,年满十六至六十的男子。”吴大爷连连叹气。 周诚大惊,书里可没这茬,他不过是让周勤和袁玉竹的婚事不成,不至于一翅膀把剧情都扇歪了吧。 每家至少出一人,那他岂不是也得去。 宁做盛世狗,不做乱世人,他只想远离战乱悠哉的过一生,不想建功立业。 这种事只适合杜武去做。 “必须去吗?有没有别的替代办法?” 实在没办法,那他就带着陈芸娘和妞妞躲到大山里去。 “有,交八十两银子就可以免除。” 村里有几家人能拿出八十两银子,他家的儿孙多,也就意味着去服役的儿孙多。 周诚七上八下的心再次落回了实处。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叫事。 朝廷连年打仗,再打下去人都快没了。 还有他的房子,还没盖好,万一杜武等人都去打仗了,谁来给他盖房。 周诚在心里叹气,这都什么事儿啊! 两人相顾无言。 回到村里,地里干活的村民个个都哭丧着脸,丝毫没有粮食即将丰收的喜悦。 兵役九死一生,能回来的人十不存一,这一去也就意味着再也不能相见,甚至尸体不能回归故土。 周诚的心也沉了下来。 这时候就显出走科举之路的好处来,哪怕只是考中秀才,全家就可以免了赋税和徭役。 吴大爷把牛车赶到周家院子外。 陈芸娘满脸担忧的迎出来:“相公你回来了,吴大爷,谢谢你。” 妞妞爹爹的叫,周诚给她买了串糖葫芦,小姑娘就乖乖的坐在凳子上舔。 粮食扛回屋,周诚捏捏陈芸娘的手:“别担心,咱们有钱你忘了,我不用去服兵役。” “听说朝廷接连吃败仗,就怕这次能交钱下次就......” “没事,大不了我们去山里。” 陈芸娘闻言脸上总算有了点笑容。 周诚继续道:“明日你和妞妞跟我一起去镇上送卤肉,再去岳父家,多做些酥饼给岳父岳母送去。” 岳父一家若是不错,也不是不能帮他们躲过这一劫。 陈芸娘的眼睛骤亮:“谢谢相公。” 第38章 回娘家 周铁锁和许氏愁眉不展,后悔把周诚分出去,不然还能把周诚推出去,这下不是周铁锁去就是周信去。 秋收结束周信就要娶妻,他肯定是不愿去的。 周铁锁正值壮年,许氏哪愿他去送死,儿媳做寡妇总比自己做寡妇强。 周信去她也心疼,但比起周信,周铁锁更为重要。 “老头子,你是当家的,咱家离了你不行,你可不能去。 不如提早几天让二郎成亲,说不定还能给他留个后,只是这聘礼恐怕庄家那边会涨。” 毕竟闺女嫁过来就有可能成为寡妇,疼闺女的都不愿意把闺女嫁过来。 庄家贪财,多给一两二两就能把人娶进来。 周铁锁比谁都怕死,本就没有牺牲自己保住儿子的念头,他还想享小儿子的福。 许氏的话说到他心坎里,点了点头说:“只能这样了,壮年男子都去服兵役,男人越来越少,朝廷又不松口放宽年龄,不加聘礼庄家也会把闺女嫁过来。 让媒婆过去说说,不行再加点。” “哎,二郎去服兵役,又少了个劳动力,真不该花五两银子把地买回来,这么多地,明年该怎么办?” 许氏愁得一连三叹。 “说这些有什么用,睡吧,明天还有活儿要做。” “诶。” 隔壁的周信翻来覆去睡不着。 没有周勤挡在前头,不弄脑子想也知道他一定会被推出去,假使家里有八十两也要留着给周勤科举用。 爹娘是绝对不会在他身上浪费八十两银子。 周信愤愤的捏着拳头捶炕。 他怨,他恨,却无可奈何。 除非做流民或是逃到深山。 一个月后就娶妻,要逃也要带着媳妇一起逃。 唯一不受影响的就是周秀,征兵役是在秋收后,那时地里的活儿都干完了,到春耕她就出嫁。 轮不到她干活儿,谁去服兵役都没影响。 要回娘家,陈芸娘兴奋的睡不着,半夜就起来和面做饼。 红豆绿豆馅各做一百个,椒盐的做了两百个。 并非全都送给娘家,平安镇到陈家集要走两个多时辰,她打算在路上卖一些。 相公有本事赚到钱,才能避过这一劫。 钱可以买命。 陈芸娘想多挣些钱,以备不时之需。 周信彻夜未眠,听着陈芸娘做饼,心里翻江倒海。 周诚分了家之后穿新衣、大吃大喝,原以为他用不了多久日子就过不下去,没想到,他和陈芸娘做起了买卖,不但盖宽敞的大瓦房,日子是越过越红火。 周信为自己看走眼而懊悔。 鸭蛋黄跳出地平线,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到镇上送了卤肉,陈芸娘挑着担子,周诚抱着妞妞,一家三口往照西县去。 “卖酥饼了,好吃的酥饼,七文钱一个。” 沿途遇到村庄,陈芸娘就边走边喊。 满街叫卖她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 现在家家有男丁的都愁着兵役的事,加上乡下人没有镇上和县城的人富有,路过两个村庄也没卖出去一个。 “我不该做这么多的。”陈芸娘有些懊恼自己太过自信。 “没事,全都送给岳父岳父母。”周诚温声安慰。 相公没怪她饼做多了,陈芸娘感动的点点头,不过她还是没有放弃叫卖。 村里也有有钱的乡绅,路过磨盘村,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听到叫卖声跑过来,仰起头问陈芸娘:“什么是酥饼?” 陈芸娘拿出切好试吃的饼子,递给他一小块:“就是这个,你可以尝尝,有甜味的也有咸味的。” 小男孩吃了块红豆,酥脆香甜,眼睛一下子亮了:“好吃,姐姐你等我一下,我让我爹给我买。” “好。” 小男孩飞快的跑了。 旁边有条河沟,河沟里有小鱼小虾和螃蟹,周诚在土里刨了根蚯蚓出来,和妞妞蹲在的河沟边钓螃蟹。 不多时小男孩就带着个中年男人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小娘子,饼怎么卖?” “咸口的椒盐味七文一个、甜口的红豆味和绿豆味十文钱一个。” 中年男人一听惊讶道:“怎么比绿豆糕还贵?” 小男孩叫道:“爹,我要,给我买嘛。” “酥饼的用料更讲究,做法也更麻烦,价格就稍贵点,大哥你先尝尝,味道好你再买。” 陈芸娘介绍道,每个口味都给中年男人一块,让他试吃。 “嗯,味道确实美味,尤其是这个咸口的。” 巴掌大的饼,好像也不算贵。 “爹我要甜的。” 男人想到家里的老娘和媳妇,说道:“给我一样来十个。” 陈芸娘:是她穷才会觉得别人也穷,目光狭隘了。 陈芸娘用布袋装了三十个:“两百七十文。” 闲暇的时候周诚教陈芸娘算数。 陈芸娘非常聪明,又能吃苦,一个月下来,乘法口诀表和加减法都背的滚瓜烂熟。 没有周诚帮忙她就能算的很快。 小男孩迫不及待的拿着一个红豆酥饼大口的吃了起来,满足的眯起了眼睛。 “好吃。” 男人宠溺的摸摸他的脑袋,拿出钱袋子数了两百七十文给陈芸娘,问道:“小娘子下次还来卖吗?” “来的。”陈芸娘应了一句。 不知道会不会来,先应下再说。 周诚在河沟边旁观了全程,对陈芸娘竖起了大拇指。 他这老婆心灵手巧,做生意也很有一套,等以后世道好点,可以开店铺做生意。 当地风俗,回娘家要带肉和糖。 周诚在县城买了十斤五花肉,两斤糖。 相公买这么多,还不是为了给她做面子,陈芸娘看眼里,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一路上又卖了一百多个饼,到陈家集时,担子里还剩下两百二十个。 “芸娘回来了,这是你男人吧,长的真俊,丫头长的也好看。” 进了村子,相熟的人跟陈芸娘打招呼。 周诚微笑颔首。 原身跟陈芸娘成亲不情不愿,没按照习俗来新娘家迎亲,陈芸娘出嫁后一直没回娘家。 村里就没人见过的原身,全都好奇的看着他。 原以为陈芸娘嫁的男人歪瓜裂枣,才不好意思带着男人孩子回娘家,没想到人瞧着还是挺招人喜欢的。 第39章 老弱妇孺 一表人才,不比陈芸娘之前定亲的男人差。 陈芸娘也比在娘家时气色好多了,眉眼舒展,瞧着就是过的不错,小丫头养的也挺好。 箩筐上盖着的布,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满满当当的,一看就挑了不少东西。 村里人对陈芸娘的同情立即变成了羡慕。 也有见不到陈芸娘好的,一副看好戏的口吻说:“陈欢和她男人今早也回来了,你们姐妹俩感情真好,约好时间一起回娘家。” 陈芸娘一怔,咬了下唇,没有搭理长舌妇。 周诚皱了皱眉:“芸娘,我们带的礼是不是少了点?” 周诚的话成功引起了诸位的好奇心,都想知道陈芸娘和她男人到底带了什么。 是不是比不上陈芸娘二叔家的陈欢。 要知道陈芸娘名声没坏之前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美人,以前定亲的人家是密塔县师爷家的公子冯青山。 除了县令就数他家最有话语权。 冯青山和朋友来踏青见到陈芸娘后心生爱慕,冯家请媒人来提亲。 当时村里的姑娘谁不羡慕陈芸娘得到一门好亲事。 不到一月,就有人看到陈芸娘跟隔壁村的男子举止亲昵。 没多久便传到冯家人的耳中,冯师爷不允许娶个败坏门风的女子进家门,直接让媒婆来退了亲。 之后冯青山又跟陈芸娘二叔家与她同岁的堂妹陈欢定亲,并很快就成亲。 陈芸娘随后又定了两次亲,男方均以陈芸娘无才无德,水性杨花为由退婚。 陈芸娘的名声彻底坏了,来提亲的要么是五六十岁的老鳏夫,要么就是身体残疾、作奸犯科的男人。 原先羡慕嫉妒陈芸娘的女人转而羡慕陈欢,嘲讽陈芸娘。 现在巴不得堂姐妹俩掐起来才有好戏看。 “已经不少了。”陈芸娘轻声说。 陈芸娘虽还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陈欢在背后捣鬼,但她跟冯青山退婚不久,冯青山就跟陈欢成亲,陈芸娘心里对陈欢是很膈应的。 尤其每次陈欢回娘家就故意在她面前炫耀冯青山对她如何如何好,她跟陈欢的姐妹情也就在陈欢一次次阴阳怪气中消磨殆尽。 她不想陈欢比什么,只想好好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陈欢过的好跟她有是关系。 陈芸娘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妹妹受她影响嫁的不好,对她怨声载道,出嫁的时候满是怨恨的对她说,恨她一辈子。 父母哥哥了解她的为人,知道她不是那种人,一直护着她。 嫂嫂们不管她是被人冤枉还是真的私德败坏,害她们被指指点点就是陈芸娘的错。 当着公婆丈夫的面还做做样子,背着他们就不待见陈芸娘。 离家越近,陈芸娘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有那等着看热闹的妇人已经跑到陈家的地里报信。 周诚一家进村不久,在田里干活儿的陈大哥陈二哥就迎了过来。 “大妹,妹夫。” “大哥二哥。”陈芸娘欣喜的喊。 周诚也跟着喊:“大哥二哥。” 陈芸娘对怀里妞妞道:“妞妞,这是大舅二舅。” 看大妹过的还不错,两兄弟都很激动,对周诚也改观了许多,几人寒暄后陈满仓接过周诚肩上的担子。 “爹娘、大嫂二嫂和侄子侄女们都好么?”陈芸娘问。 陈丰收和陈满仓对视一眼,幽幽叹了口气:“你出嫁后不久,爹去山里捡柴火遇到野猪,命是捡回来了,就是身子伤的厉害,吃了两年的药也不见好。 娘着急,身子也垮了,不能干重活儿也离不开药。” 陈满仓愧疚道:“这两年我和你二哥农闲就去县城做工,一直也没去看看你和妹夫。” 大妹的公婆都不是好相与的,让大妹知道不但帮不了什么,还会徒增烦恼,也就没让人带信给她。 “大哥别这么说,是我不孝,爹娘生养了我,我却不能尽孝。” 陈芸娘没想到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难怪她不回娘家父母和哥哥也没去看她。 家里本就不富裕,爹娘都要吃药,还有侄子侄女要养,可见大哥二哥的负担有多重。 周诚暗叹,陈家的日子不好过啊! 农家最怕就是天公不作美粮食欠收,其次最怕的就是生病,家中有一个病人就能拖垮整个家。 小病多半靠拖,大病没法治,也没钱治,只能等死。 陈父陈母都病了,一下子少了两个劳动力不说,每天都得吃药,这是笔不小的开支。 陈家是四间黄土夯实的屋子,同样是茅草顶。 陈母瘦成骨头架子,佝偻着腰在篱笆墙里搓洗衣服。 兄弟俩暗骂自家媳妇。 陈满仓快步上前:“娘,你别洗,放着给柱子娘回来洗,你看谁来了。” 陈芸娘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娘。” 陈母看到陈芸娘,喜极而泣,拉着她的手:“芸娘回来了,这是我外孙女和大郎吧。” “岳母,我是大郎,这是你外孙女,叫妞妞。”周诚说道。 突然意识到,妞妞的大名还没取。 “诶诶诶,快坐快坐,满仓给你大妹和妹夫倒碗水,走这么远的路都饿了吧,娘去做饭。” 陈芸娘拉住她:“娘,不忙,我们不饿,我爹怎么样了?” 陈母叹气:“诶,老样子,活一天算一天吧,就是辛苦了你大哥二哥。” 陈丰收连忙说道:“娘你怎么这么说,你们养我们小,我们养你们老不是天经地义么,爹肯定能好,你就放宽心吧。” 两兄弟心里却愁得慌。 他们家得有一个人去战场,意味着又少了一个壮劳力,一屋子老弱妇孺,日子会更加艰难。 恐怕再也没有办法给爹娘抓药治病。 周诚心想岳母和两个舅子人还不错。 陈芸娘擦擦泪说:“我去看看我爹。” 陈母拉着陈芸娘的手:“别去,你爹要强,不想让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想说什么跟他说就行了,他听得见,嗓子坏了说不出话。” 气氛太沉闷,周诚把箩筐上的布揭开。 “岳母,对不住,芸娘嫁给我两年一直没回娘家探望二老,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陈母和陈满仓兄弟看着箩筐里的东西,眼睛都瞪直了。 第40章 回娘家打秋风 “这,妹夫,这也太多了。”老实人陈满仓深感惶恐。 姑娘回娘家通常是两斤肉,半斤糖,嫁到冯家的陈欢回娘家也没这么大手笔。 仅仅是按照当地习俗,三朝回门带回来两斤肉半斤糖,之后回娘家也就买点点心意思意思。 箩筐里的肉起码有十斤左右,糖远不止半斤,还有一箩筐饼子。 这饼子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烧饼。 这些东西得多少钱呐。 周诚父母又偏心,要供养一个读书人,怎么会拿得出这么多钱置办。 “大哥,上个月我们一家三口分出来了,日子比以前好多了,能吃饱肚子,也有点余钱。” 陈母和两兄弟都为陈芸娘高兴。 不跟公婆小叔子小姑子住,苦多少吃多少,自己当家做主不受气。 是每个儿媳都盼望的事。 母子三人不想当着村民的面问为什么分家。 陈母看着箩筐里的吃食,不安道:“你们分家出来单过,得计划着过日子,这些个吃食留点就行,其他的都带回去吧。” 陈丰收附和着点头。 以前陈家在村里的日子还算好过,陈芸娘出嫁没收到聘礼,反倒贴了二两银子。 小妹陈丽娘出嫁把聘礼全都带走,除了嫁妆又闹着要了五两银子的压箱底。 之后陈父出事,陈母生病,银钱像流水一样哗哗哗的往外流。 日子越过越艰难。 陈芸娘名声不好,村里人大多不愿跟陈家来往,以免受到牵连影响儿孙婚事。 陈母也就没有招呼乡邻。 篱笆墙外看热闹的人看到箩筐里的东西都震惊的合不拢嘴,羡慕、嫉妒,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 本来还想挤兑周诚和陈芸娘几句,这下说不出来了。 陈欢早上回来可只挎了个篮子,里面总不能放的是银钱吧。 冯家可不是那么大方的人。 完全没有可比性。 等着看笑话的村民都讪讪的走了。 还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特意跑到陈二叔家,扯着嗓门说陈芸娘回娘家带了多少礼。 “一担子吃食,一箩筐肉和糖,一箩筐饼子,这么厚的礼,我活到这个岁数第一次见,芸娘是嫁对人了啊。”妇人嗓门大,恨不得全村的人都听到。 陈欢和冯青山脸色青白交错。 陈二叔父子尴尬不已。 “少嚼舌根,周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撒谎也不动动脑子,赶紧滚。” 泼辣的刘氏双手叉腰,站在院子里破口大骂。 “哟,好心好意告诉你们一声还有错了,真是不识好人心。”妇人跳起脚道。 若非女婿在,刘氏非得撕烂这女人的臭嘴不可。 陈欢看了眼脸色难看的冯青山,对刘氏道:“娘,芸娘姐出嫁后第一次回娘家,许久没见,我想去跟她说说话。” “别去,陈芸娘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让人看到你跟她说话传出去多不好。你和姑爷趁着天色早点回吧。”刘氏笑着下逐客令。 完全没有留两人吃饭的意思。 冯青山本就嫌弃岳家,刘氏这么一说便微微颔首:“岳母说的是,欢娘,走吧。” 陈二叔对儿子道:“抓两只鸡给你姐姐姐夫带回去。” 刘氏背过脸去扯了扯嘴角,倒也没有阻止儿子。 陈欢和冯青山走后,刘氏愤愤的在地上啐了一口。 “原说冯家是个好的,不曾想就是面子光,穷的叮当响,哪次来老娘不倒贴。” 送几块绿豆糕不是换走粮食就是换走她两只下蛋鸡,呸。 冯家老老小小二十几口人,全靠冯师爷一个人的俸禄过活,日子过的如何可想而知。 原想闺女从陈芸娘手里把冯青山抢过来全家也能跟着沾沾光,这光是没沾到,倒贴了不少。 冯青山那厮,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清高倨傲。 看不起人倒是别收她东西啊,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还不如乡野妇人懂道理。 陈二叔劝道:“行了,少说两句,欢娘到现在也没生下一男半女,在冯家的日子不容易,咱们少吃点就省出来了。” “你倒是做好人,她和冯青山会感激你吗?傻子。不行,我得去老大家看看是不是真的。” 刘氏扭着腰往陈母这边来,被陈二叔拽住:“行了,别去丢人现眼。” 陈芸娘隔着一堵墙跟陈父说了会儿话。 将饼拿出来递给陈母和陈满仓兄弟:“娘,你们尝尝看,这是大郎教我做的酥饼,很好吃,大哥你让爹也尝尝。” “诶。” 两兄弟吃了连声说好,手上的碎渣都舔干净。 陈母舍不得吃:“这饼一看就很精贵,我吃太浪费了,留着你们吃。” 妞妞将自己手里的饼撕下来一块往陈母嘴里送:“吃。” 陈母乐得假牙不见眼:“小乖乖,外婆不吃,你吃。” 妞妞固执的放她嘴边,陈母只能吃下,抱着她亲香亲香。 “真是可人疼的。” 周诚劝道:“岳母,吃食上别省,吃什么都没有吃药贵,身体好了药钱就省下了。” “诶。”陈母笑着点头。 “大嫂二嫂和侄儿侄女都在地里吗?” “是啊,我和你爹都干不了活儿,只能辛苦他们,人老了就不中用了。”陈母的对自己很是嫌弃。 陈满仓道:“娘你别这么说,有我们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和爹的。” 又聊了一会儿 陈芸娘道:“娘,我们走了,你和爹好好保重身体。” 陈芸娘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回大营子沟要走三个时辰,再晚还没到家就天黑了。 “吃了饭再走,娘现在就去做。” “不了岳母,天黑了路不好走,过些天我跟芸娘再来看你和岳父。” 陈满仓的媳妇殷氏带着两儿一女在旱地里干活儿,听说陈芸娘一家来了,连忙招呼妯娌陶氏回家。 生怕大姑子回娘家打秋风。 谁知他们回家一看,大姑子一家已经走了,不但没有打秋风,还送了不少好东西来。 “芸娘说这饼吃不完可以去集市上卖,甜口的十文一个,咸口的七文。” 陈丰收的话差点没惊掉殷氏和陶氏手里的饼。 第41章 中了圈套 殷氏和陶氏毫不犹豫的把自家几个孩子手里的饼拿过来放回筐里。 “这么贵的吃食怎么能自己吃,得卖钱啊!” “娘,我要吃。” 四个女孩眼巴巴的看着,想吃却不敢说,最小的陈近和陈远哭闹着要吃。 大事男人做主,这种小事陈满仓和陈丰收是不参与的,兄弟俩去地里干活儿。 两个男孩馋的哇哇大哭。 陈母心疼孙子孙女,说道:“拿两个饼给孩子们分分,你们也都尝尝。” 殷氏道:“娘,不是我抠门儿,你和爹天天都得吃药,靠满仓和丰收做工挣的那三瓜两枣实在难以维持。” 闻言陈母的脊梁更弯了。 “我的药吃完就别抓了,给你爹吃。” 久病床前无孝子,她和老头子确实是拖累了儿子儿媳。 儿子儿媳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陶氏没说话,她生了三个丫头片子,公婆没嫌弃她就已经是烧高香,就算有什么不满也不会说出口。 殷氏生了两个儿子,底气足,也不怕公婆跟男人告状,想说什么就说。 “娘你别怪我说话直,别说饼,就连这肉和糖我都想卖了。 秋收结束就要征兵,咱家拿不出八十两银子,满仓和丰收得去一个,明年的日子会更艰难。 谁不馋啊,我也馋,可家里就这么个情况,咱们手里得攥着点钱。” “是娘拖累了你们,你们看着办吧。”陈母叹了口气,颤颤巍巍的去灶房。 两个儿媳虽各有各的小心思,也都是为了这个家,她能说什么。 周诚和陈芸娘走的很快,到村口天麻麻黑。 这一天走了十几个小时的路,周诚两辈子走路最多的一天。 交通靠走的时代真是不方便。 顾善等在周家通往村口的路上,见到周诚连忙跑过去:“大郎哥,袁夫子请媒人来退亲了,你爹娘今天都没去地里干活儿。” 顾善是专门等在这里,给周诚提个醒。 周诚在心里赞叹和寡妇有手段,做事不拖泥带水,周勤落在她手里,就看谁更狠。 和寡妇是有点家底,跟袁家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袁家不仅有钱,袁夫子还有同窗在朝廷做官,人脉就不是和寡妇一个妇道人家能比得了的。 后年开始连续三年大旱,粮价一日高过一日,他倒要看看和寡妇足够的钱财供周勤继续走科举的道路。 “谢了,顾阿奶好点了没有?” “好多了,大郎哥,谢谢你。”顾善龇着口小米牙。 这一个月大郎哥给他二十斤粮食,隔天还会给他肉,他和阿奶每天都能吃饱,还有鸡蛋吃。 阿奶身体好多了,能自己走出屋子晒太阳,他的力气也大了许多。 周勤笑着揉揉他的脑袋:“你进来。” 周勤让陈芸娘舀了三斤粟米两斤面粉给顾善,又给他一小罐带着油渣的猪油。 “二十个鸡蛋,不着急,攒够了再送过来,回去吧。” 这些东西远不止二十文,祖孙俩实在可怜,不收鸡蛋老太太就不收他的东西。 周诚算是半卖半送。 “谢谢大郎哥。” 顾善背着粮食往家里跑。 正房里传来许氏的哭声,跟哭丧似的,抑扬顿挫,听得人脑仁疼。 周铁锁阴沉着脸。 周信和周秀坐在桌边,周铁锁不发话,两人都不敢动筷子。 周信没想到周勤竟然会跟寡妇有了苟且还被袁家人捉个现行,袁家退亲,周家顶多能供周勤考上秀才,再多就没办法了。 周勤只是秀才,能对他有什么帮助,他实在不愿为了周勤再做牛做马。 更不愿替周铁锁去服兵役。 但他不能说,这话要是现在说出来,父母就不会给他把媳妇娶进门。 娶了媳妇他就带媳妇躲起来,等周铁锁去服兵役了再回来。 那时候家里就他一个壮劳力,许氏有气也不敢对他如何。 周秀饿的前胸贴后背,无奈劝道:“爹娘,吃饭吧,都凉了。” 许氏一掌拍在桌上:“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吃,你三哥都被袁家退亲了你还吃得下?周秀你还有没有良心。” “又不是我让三哥上寡妇的床,也不是我让袁家人去捉奸,关我什么事。村里有哪家的姑娘出嫁前一年天天在地里干活儿的,我跟二哥这么辛苦还不是为了三哥。 他倒好,明知道自己有婚约还跟寡妇勾搭在一起,就他这样的你们还指望他能有出息?”周秀委屈的直哭,把憋在肚子里的话一股脑儿的说出来。 自从周诚分家,周秀这一个月受够了许氏不时发疯拿她出气。 “啪” 许氏抬手甩了周秀一耳光,怒骂道:“反了天了,你三哥是你能说的。” 许氏对周勤做的糊涂事自是不满,但她绝不容许有人说周勤的一句不是,周秀也不行。 周信没开口劝许氏,经验告诉他,这时候开口,战火就会烧到他身上。 在成亲前,他不想让周铁锁和许氏发现他的异常。 周秀捂着脸,胸口剧烈起伏,最终还是不得不忍下这口气,跑回房趴在炕上痛哭。 她恨死周勤和许氏。 心里发誓,出嫁后绝不会让娘家占她一点便宜。 周铁锁越想越不对劲,周勤是什么样的人他很了解,绝对不会在这当口做出如此糊涂的事。 绝对是中了谁的圈套。 会是谁呢? 只能等周勤回来才知道。 周铁锁压根没把周诚考虑在内,在他心里周诚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他家三郎脑瓜子灵活,又怎么可能会着了周诚的道。 周勤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周诚,只不过,和寡妇否认了,言之凿凿的说她在街上遇到周勤,周勤喝多了把她当成了别的女子跟她回家。 和寡妇跟周诚目前是站在统一战线,至少在周勤娶她之前。 即便周勤娶了她,这件事也得烂在肚子里。 周勤努力回忆周诚有没有异样,以及跟和寡妇的点滴。 周诚突然请他吃饭确实有点点不正常,但他有记忆,确实是自己主动跟和寡妇走。 这就成了一笔烂账。 跟袁玉竹退婚,袁夫子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倾尽全力教导他,更别提会资助他赶考的盘缠。 周勤目前只能抓住只有和寡妇。 第42章 搬家 周勤听着正房哭闹声,心情倍儿棒,等妞妞睡着了拉着陈芸娘做了场酣畅淋漓的运动。 如今家里不缺粮不缺钱,上头没有公婆管着,陈芸娘依然习惯早起。 周诚闭着眼睛,熟练的覆身上去,嘴里嘟囔:“今日不去镇上,陪我睡会儿。” 农忙开始吴大爷就没空去的镇上,给村民们拉粮食,比跑镇上挣的更多。 庄稼人户最重视的就是粮食,即便挣的少吴大爷也会帮村民拉粮食。 正好这几天胡屠夫家有喜事,这三天不杀猪,不用做卤肉,趁这个时间把家搬了。 陈芸娘抵不过他的热情,瞬间软成一滩泥,任由周诚胡作非为。 朝食过后,周诚信口胡诌:“今天是黄道吉日,咱们过去新房子收拾一下就搬过去。” 两间土屋已经建好,眼瞅着两个月后就要下雪,周诚打算多去附近山林收集些食材,不然冬天食物品种太少,生活品质下降。 周勤和袁玉竹的婚事黄了,周信和周秀对周铁锁和许氏心生怨恨,这就够了,周诚不打算继续跟周家人住一起,听他们那毫无意义的撕逼。 陈芸娘一听,欣喜的点头:“好。” 秋收开始了,家里劳动力不够又请不到人,周童生夫妻俩忙得脚不沾地,周诚就没把妞妞送去麻烦谢氏。 夫妻俩带着妞妞,扛着洒扫工具去新房那边。 杜武的人天将将亮就干活,天黑了才收工。 一年也就这两季能挣到钱,天气好的时候大家都不想浪费时间,等猫冬的时候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周诚选的建筑材料都是好的,成本自然又上了个台阶,最开始六十五两增加到七十八两。 周诚无所谓,只要给他把房子盖牢固了,多点钱也划算。 他最担心的还是将来的二品武将杜武会不会随这次征兵一道走了,那他的房子谁来盖。 杜武吃冲他摆手,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如今朝廷腐朽不堪,皇帝昏庸,近些年去服兵役的你见谁回来过。 更让人寒心的事,人死了,朝廷不发一分抚慰银。 周兄弟,这兵役能不去就不去,除非避无可避。” 杜武一身好武艺,有胆有谋,岂无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实在是朝廷的做法太让人失望,不如偏安一隅,等待时机。 周诚点头:“杜大哥说的是。” 跟着杜武干活儿的兄弟有一部分人凑不够银两,杜武也不是富到能拿出一两千两银子的人,秋收后就要去服兵役。 杜武承诺,他会想办法找到人,帮周诚把房子建好。 周诚放心了,只要能帮他把房子建起来就行。 是金子就会发光,他相信杜武不会因为自己的穿越而改变人生轨迹。 “今年新粮下来朝廷又要开战,官府不但会提高赋税,肯定会大量收购粮食,届时粮食必定会涨价,有余钱就多买点粮食存起来。”杜武劝道。 “多谢杜大哥提醒,我也有此打算。” 周诚暗道世道艰难,后年开始连年大旱,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两间土屋,一间是灶房,一间是睡房。 灶和炕都已做好,打扫一下东西搬过来就能住人。 周诚和杜武说话,陈芸娘快速将屋子打扫干净。 杜武借牛车给周诚搬东西。 周诚穿越过来一个月置办了好些东西,有了牛车一趟就能搬完。 陈芸娘手脚麻利,小半个时辰就把东西全都归拢好放上牛车。 周勤退了亲日子还得过下去,辛苦小半年就看这一个多月的收成,周铁锁和许氏有天大的气也得去地里干活儿。 村里三四岁的小孩儿都去地里帮忙,全村也就周诚和陈芸娘比较清闲。 陈芸娘不用周诚帮忙,半天时间就把家里理顺。 不用再早晚跟周家人打照面,陈芸娘走路的步伐都更轻盈。 感谢杜武借牛车,陈芸娘发好面采野韭菜做了一盆韭菜盒子。 杜武是个有来有往,投桃报李的人,傍晚时分给周诚送来两只野鸡。 新家这边人烟稀少,林子里能吃的东西比村里更多,捡柴火也更容易。 严寒而漫长的冬季马上就要到了,除了食物,最重要的就是柴火。 周诚和陈芸娘不去镇上就在林子里收集柴火,顺道捡菌菇,挖野菜摘野果挖葛根。 ...... 和寡妇原想找个男人上门,这样她不用受公婆的气,可周勤要走科举的路,是绝对不会做赘婿。 和寡妇要吊住周勤这棵树,只能改变策略。 不但花银子送周勤去密塔县的书院,还答应给他五十两银子。 周勤玩伴嫌弃万人枕的和寡妇,但他没得选择。 照西县的人都知道他跟和寡妇勾搭在一起,被袁家退了亲。 条件好点的女子都看不上他。 错过和寡妇,他未必能找到一个可以供他上学院的女人。 周勤隔天就带和寡妇回大营子沟。 “不要脸的贱妇,勾引我儿子,看我不打死你。” 许氏看到打扮的妖妖娆娆的和寡妇,双眼喷火,二话不说就要挠花和寡妇的脸。 周勤连忙拦住她:“娘,别闹了行吗?你是想让全村的人都知道我的丑事吗?” 周铁锁重重的咳了声,提示许氏声音小点。 周信和周秀冷眼旁观。 许氏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呼天抢地:“老天爷呀,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最看重的儿子竟然要娶个比自己大十岁的寡妇,还护着那偷人的寡妇,许氏杀人的心都有。 她忍不了。 和寡妇对周勤柔柔一笑:“三郎,既然婶子看不上我,那婚事还是算了吧,黎山私塾那么多学子...... ” 周勤打断和寡妇的话:“蓉娘,我们的婚事不会变,你坐,我跟爹娘商量一下。” 得意的眼神一闪而过,和寡妇眉眼挑了挑,温柔的嗯了声。 周勤跟周铁锁和许氏在屋里嘀嘀咕咕一阵,三人再出来,周铁锁脸色和缓了不少,许氏还是一副棺材脸,但不再喊打喊杀要死要活。 婚事也就定下来了。 第43章 山药豆 房前几百米有条河,左右两侧相隔不远还有溪涧,用水很方便。 大营子沟一百多口人只有一口井,早上挑水还得排队,要么就只能去溪边挑水。 周诚打算明年开春继续把未完成的四合院盖好,再在院子里挖口井,溪里的水也可以用竹子引过来。 周诚细细一看,发现里正给他分的位置真是个风水宝地。 四面环山,两公里外有超万亩湿地。 湿地里生长着茂盛的芦苇,芦苇荡养活了无数野鸡野鸭和鸟类,也为人类提供了大量的食物。 禽类和鸟类的蛋,春夏的芦苇笋和芦苇菇,河里的鱼虾蟹...... 讲真的,背靠连绵大山,还有大面积的芦苇荡,即便遭遇旱灾也压根用不着逃荒。 须知,某些地方比照西县更为干旱,方圆百里寸草不生,树皮都被扒光。 原书中描述,去南方逃荒的乡民六成以上死于逃荒路上。 周诚打死都不会去自找苦吃。 逃荒之路危险重重,不如就苟在大营子沟。 熬过这三年再做打算。 “这个豆子可以吃,晒干了能放半年左右。” 九月十月是山药豆的采摘时节。 没人知道能吃,这大山里的山药跟葛根一样随处可见。 周诚决定明天去村里跟田大娘他们说一下这东西能吃,多找点食物冬天日子好过点。 葛根和山药就等到后年再告诉大家如何食用,这两样食物是多年生的一年不挖不会腐烂,反而越长越大。 这两年大家伙儿还是老老实实的种地,免得知道太多山里的免费食物就大肆挖掘。 不然灾荒严重的时候就麻烦了。 “这豆子又苦又涩,真能吃么?”陈芸娘疑惑道。 她有次在山里捡柴,饿的受不了就摘了一颗放嘴里,咬一口嘴里难受的紧。 再饿也不敢吃。 “当然能,煮熟就不苦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多摘一些给杜大哥他们也送点。” “行啊,给三爷爷家和顾善也送点,这东西吃了好,长在地下的根茎既是菜也能做粮食,过两个月再来挖。” “相公真厉害,什么都懂。” 陈芸娘感觉自己这十九年,错过了太多好东西。 白白挨饿。 就是不知道相公是山里的什么精怪。 夫妻俩像仓鼠一样不断的往家里搬柴火和食物。 虽然只是临时住一下,周诚怕下大雪前瓦房没能盖好,土屋盖的比周铁锁的房子更牢固,面积也更大。 睡房和灶房加起来八九十个平方,能放很多东西。 柴火就整整齐齐的码在屋侧的一间简易茅草房里。 下午陈芸娘蒸了两锅山药豆,留两碗自己吃,其余的都送去给杜武。 不用剥皮就能吃,软绵香甜,能当零食也能饱腹。 妞妞坐在门槛上,腿上放着一只小木碗,碗里有半碗山药豆,两只小手拿着豆子。 放进嘴里,用几颗小牙慢慢磨,圆圆的眼睛笑成新月。 周诚来了以后她吃的饱吃的好,每天鸡蛋和牛乳不断,还有周诚偷偷给她补充液体钙。 小姑娘已经能扶着墙走几步,冒了四颗牙出来。 学会喊娘,说一些简单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光着膀子干了一天活儿的汉子们饥饿难当,山药豆正好能垫垫肚子。 主家客气,汉子们干活儿也更认真仔细。 清早,周诚背着一背篓蒸熟的山药豆和一些的山药藤的叶子去村里。 “哎呦,真没想到这东西能吃,漫山遍野都是了,这下好了,又多一样吃的,冬天也不用勒紧肚子过日子,大郎,太谢谢你了。”田大娘满心感激。 粮食产量低,赋税太重,辛苦大半年,交了赋税就没剩多少粮食,不然也不会每天只吃两顿,还只敢吃个六七分饱。 “应该的,咱们都是一个村的,田大娘,我和芸娘搬到新屋住,有什么事可以去那边找我。” “什么时候搬的?你看也没给你们帮上忙?真对不住。” “前儿搬的,家里也没什么东西,一趟就搬完了,田大娘,那我就先走了。” “诶诶诶,慢点儿啊!” 田大娘看着周诚修竹一样身形,遗憾的说道:“真是个好孩子,要早像现在这样,我又怎么会反对小兰嫁给你,可惜了。” 田大娘感叹了一番就急急忙忙招呼孙子孙女去林子里找山药豆,下午再去地里拾麦穗。 山药豆多摘些回来,晒干水分能吃到明年开春,可不能错过老天给的恩赐。 周诚在村里走了一圈,对原主和自己有善意的人家每家都送了些,并告诉他们怎么吃,怎么储存。 周家众人以及族长被排除在外。 周诚在村里收获了一波感激,并带着满满当当一背篓蔬菜山货回家。 “都是三奶奶他们送的。” 不管是一把青菜、一捧木耳还是一点粮食、野果,都是大家的心意,周诚全都收下。 山里生长着成片成片的毛竹,毛竹一年四季都出笋,这个时节不多但也能挖到。 “剥了壳煮一煮晒干,冬天能增加一道菜,多的话可以背到镇上去卖。” 陈芸娘眼睛一亮:“那我们多挖点。” 周诚唇角露出一丝笑容:“行啊!那我们今天就挖笋。” 只要能吃、能赚钱,陈芸娘就不知疲倦,恨不得白天黑夜都干活儿。 实在是饿怕了,穷怕了。 毛竹笋较大,大的有七八斤,小的也有一斤多。 两人挖了一天,来回跑了几趟,挖到四五百斤的。 路上见到能吃的菌菇也采一些。 菌菇味道比竹笋鲜美,晒干磨碎还能做天然调味品。 周诚的空间里物资丰富,野生菌价格太贵没舍得买,来到这里就不能错过。 吃了晚饭陈芸娘就着手处理竹笋,忙到满天星斗才将竹笋煮好晾在簸箕里。 “簸箕不够用了,堆太厚怕会生霉,我会编簸箕,明天砍些竹子回来编。”陈芸娘对周诚道。 “麻烦又浪费时间,明天我去村里买些回来。” “也行。” 陈芸娘在心里算了笔账,相公说的没错,节约的时间可以多找点食物回来。 第44章 野猪 周勤从私塾退学,去了密塔县的书院。 袁夫子高风亮节没从中使坏,否则就算和寡妇有钱周勤有才,私德有亏,书院也不会收下他。 袁玉竹倒是想直接将周勤摁死,思来想去,觉得轻易让周勤死实在太便宜他。 未来几十年是什么样子,这个世界没有谁有她了解。 他倒要看看娶了和寡妇,周勤还能不能达到上辈子的高度。 和寡妇凭本事撬了袁玉竹墙角的消息在照西县不是秘密。 照西县两个恨嫁女,就只剩下在镖局干活的母老虎李芙蕖没有着落。 李芙蕖放走周诚就开始四处物色男人,始终没有中意的,不到两个月就满十七岁,她也没得选择。 更要命的是,男子本就比女子少,每年服徭役而死的男子比正常死亡的男子更多。 眼瞅着一个月后就要征兵役,照西县和周边几个县的男子会越来越少。 让她给糟老头子做妾,不如杀了她算了。 李芙蕖不由得又想到周诚,给人做妾,不如给周诚做妾。 至少周诚年轻俊朗,瞧着腰也不错。 可她连周诚住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李芙蕖低声咒骂皇帝不干人事。 男人都被他抓去军营还逼着女子嫁人,男人都没了嫁谁? 杜武拎着把砍柴刀去山里猎了头两三百斤的野猪,扛着野猪下山遇到挖葛根的周诚一家三口。 周诚看着野猪脑门上的大洞,瞠目结舌,回过神来钦佩的夸道:“杜大哥好武艺。” 这可是凶残的野猪,杜武孤身一人一把砍柴刀就解决。 周诚佩服的五体投地,就杜武这身手,这把子力气,留在照西县这个犄角旮旯里,实在太屈才。 杜武哈哈大笑,含蓄道:“运气好,周兄弟,弟妹晚上来吃野猪肉。” “好啊,野猪肉里炖干笋和菌菇味道更好,我家里有,等会儿送过去。” 杜武顺口道:“那太好了,老徐做菜手艺可比不上弟妹,周兄弟和弟妹若是有空来指导他一二。” 吃过陈芸娘做的饭菜再吃老徐的乱炖,杜武只觉得难以下咽。 吃饭完全就是不饿死。 “没问题。” 周诚答应后陈芸娘含笑点头。 看着杜武轻轻松松扛着野猪下山,周诚啧啧称奇。 难怪能做到镇国将军,这武力值真让人羡慕。 一家三口到家,陈芸娘给妞妞做吃食物,周诚装了一筐新鲜菌菇和笋干。 老徐已经将野猪刮洗干净。 周诚走过去问:“徐大哥,猪肉打算怎么做?” 老徐笑道:“水和盐煮。” 老徐不是专业厨子,他对自己的要求极低,能煮熟,吃了不拉肚子就已经烧高香了。 再一个,除了盐、梅子和酱之外也没有别的调料。 野猪肉腥膻味重,肉质粗糙,就用水和粗盐煮出来,周诚想想那味儿就够了。 为了自己的嘴,说道:“猪肉加姜和菌菇味道更好,能除腥。” 老徐疑惑道:“姜不是一味药么?可以炖肉?” “可以。”周诚肯定的点头。 杜武在河里洗好澡过来,听到两人的对话,笑着说道:“老徐,听周兄弟的准没错。” “那行。” 大家都是粗人,老徐把肉切成巴掌大一块块的。 这得煮到什么时候。 周诚让他把肉切成拇指大小的块,用姜汁和盐、少许花椒粒腌一炷香时间。 笋干泡发,摘洗好菌菇。 等陈芸娘忙完过来,指挥她放大酱、糖和菌菇一起炖。 这做法让老徐大开眼界。 “肉先炖一个时辰再下笋干一起炖。” 交代完,看天色还早,周诚和陈芸娘去林子外打了两捆柴。 夕食是跟杜武等人一起吃。 周诚见识到这群人有多能吃,两百多斤的猪,一顿就吃了半头。 每人还有两个高粱馍馍。 这胃是无底洞吧! 难怪工钱不高大伙儿也愿意跟着杜武干活。 能吃饱肚子,隔三差五还有肉吃,在这世道可是少见。 搬过来后跟周诚跟杜武的关系越来越好,杜武想婆娘回镇上,周诚就让他带些栗子糕和酥饼回去给家人尝尝。 杜武打到野鸡野兔也会分他。 腌制的咸鸭蛋和鸡蛋已经可以吃。 咸鸭蛋和粥是绝配,再加一碟翠绿的小菜,比吃肉还舒坦。 一文钱一个的咸鸭蛋可以卖三文,两千个蛋刨除成本净赚三千八百文。 九月中旬,周勤跟和寡妇先周信一步低调成亲,随后就搬到县城和寡妇家住。 在外人眼里跟做赘婿差不多,周铁锁和许氏脸拉的老长。 到九月底天气越来越凉。 这个月周诚卖卤肉、葛根粉和咸鸭蛋鸡蛋,又卖了几道菜的方子给迎客来。 一共进账两百二十七两有余。 这两个月挣的钱是陈芸娘不敢想的。 日子过的越来越好,好到她生出种这样的日子是偷窃的感觉。 “天气越来越冷了,明日买点东西去岳母家一趟,你看看要不要教大哥二哥一个方子,让他们有个谋生的方法。” “可以吗相公?”陈芸娘惊喜道。 “可以,不过,最好是教我们已经卖出去的方子。” 如果两家距离近点周诚想让他们替他卖咸鸭蛋,卖一个给半文钱。 太远就没法了。 岳母和两个舅哥为人不错,他不介意拉他们一把。 “我知道。”陈芸娘思索了一下说:“那就教他酥饼的做法吧,这个赚的多。” 陈芸娘跟父母和两个哥哥的关系不错,两个嫂子为了各自的儿女,跟她虽不像和小妹一样水火不容,出嫁前也没少骂她给她脸色看。 不管怎么说,有了谋生的手段,两个哥哥就少辛苦一些。 周诚摇头:“酥饼确实赚钱,马上就要征兵役,乡里人要攒钱避免兵役,舍得花钱买的人不多,县城的人宁愿去林掌柜的点心铺买。 不如教他们做葛根粉。” “还是相公考虑的周全。” 夫妻俩躺在炕上商量,周诚嘴上说着话,手却不老实。 “肉多点手感更好。”周诚埋在她颈间含糊不清的说。 陈芸娘脸上飞上红云,羞涩的哼唧了一声。 周诚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抬起头问她:“你小月子多久没来?” 陈芸娘一愣,想了好一会儿说:“生了妞妞后就没来过。” 周诚明白了。 陈芸娘严重营养不良,起早贪黑的干活儿,没准是绝经了。 这可不行,他还想生儿子呢。 倒不是他重男轻女,实在是在古代不能没有儿子。 女儿没有继承权,没有儿子要么被吃绝户,要么财产充公。 他想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不愁没儿子,但陈芸娘毕竟是他在这个世界第一个女人,于他而言是有些不同的。 陈芸娘得生个儿子地位才能稳。 “咱们还得给妞妞添弟弟妹妹,不来小月子就不能生孩子,明日去县城让郎中给你把把脉。” 陈芸娘抓住的周诚的手焦急道:“能治好吗?” 嫁来周家后天天挨饿,活又重,寒冬腊月去河边洗一家人的衣服。 一直没来小月子她还挺高兴。 要是每月都来,她身上的血早放干了。 但若是不能给相公生孩子就不行。 周诚安慰道:“别着急,先让郎中看看,该吃药就吃药,好好养养应该能好。” 陈芸娘忧心忡忡,周诚在她身上点火也引不起她的兴趣。 远处青山如黛,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陈芸娘已经将水缸挑满。 朝阳很快升起,望着金色的阳光洒满群山,陈芸娘的心沉甸甸的。 照西县回春堂的郎中医术比村里的刘郎中高。 老郎中一手捋花白的胡子,对陈芸娘望闻问切一番后,遗憾的摇了摇头说:“身体亏空过甚,今后难以孕育子嗣。” 老郎中的话犹如给陈芸娘判了死刑,她眼前一黑,面色煞白的问:“就真的没一点办法了吗?” 周诚道:“郎中,只管用好药,银钱不是问题。” “这不是银钱的问题,这样吧,先调理一段时间,看看有没有效果。” 老郎中没有把话说死,给陈芸娘开了三副药。 来回一趟不容易,周诚让老郎中开一个月的量。 陈芸娘昨日还高高兴兴,今日就像霜打的茄子,蔫吧了。 “相公,你会不会休了我?”陈芸娘小心翼翼的问。 陈家集和大营子沟生不出儿子的女人都被休弃,她好不容易才过上好日子,如果被休弃,她该怎么办,她的妞妞该怎么办。 不能生被休弃的女人想再嫁比登天还难,回娘家也没有容身之所。 一想到自己将来的命运,陈芸娘的脸色青白交错,呼吸急促,浑身直冒冷汗。 周诚握住她冰冷的手,正色道:“不会,就算你不能再生也不会丢下你不管。别想那么多,兴许吃一个月的药,好好调理身体就能恢复。” 陈芸娘脸色稍霁,深吸口气点了点头,勉强对周诚扯出一抹笑。 上次陈芸娘回娘家送的礼太重,令殷氏和陶氏对她的态度大为改观。 听闻大姑子和姑爷来了,妯娌俩顾不上干活儿,带着孩子们急急忙忙从地里回来。 这次周诚让陈芸娘买了五斤肉、五斤面粉、十斤糙米,两斤糖和两斤盐,还有自己腌制的二十个咸鸭蛋。 这次打算在陈家待两天再回去。 陈家日子不宽裕,要在陈家吃饭得自带些粮食。 周诚见陈母的脸色比上次还差,不由得皱了皱眉。 第45章 陈家 大姑子一家过来又带了这么多好东西,殷氏和陶氏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几个孩子也是大姑长大姑短。 对妞妞也是很热情。 人都是现实的,哪怕是亲戚,你不能为我带来利益反倒影响了我的名声,凭什么我要给你好脸色。 现在你发达了,给我好处了,我当然笑脸相迎。 周诚看的明白,陈芸娘也懂这个道理。 水至清无鱼这个道理同样可以用在亲戚身上,该装糊涂的时候就要装糊涂。 休息了一会儿,周诚正色道:“岳父岳母,大哥大嫂二哥二傻,我和芸娘今天来是有话要跟你们说。” 殷氏和陶氏闻言交换了个眼神,若是以往大妹夫说这话她们肯定会往打秋风方面想。 但现在家里的光景远不如大妹夫,她们就不会多想。 几人正襟危坐。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尽管说。”陈母说道。 “岳母,我和芸娘这阵子挣了些钱,就琢磨着也把挣钱的方法教给你们,日子过的松快些。” 五人都惊喜的看着周诚。 陈芸娘和妞妞比上次来脸上的肉更多了,一看就是吃的好。 家里老老小小十口人个个面黄肌瘦的,最难受的就是陈满仓兄弟。 他也想像周诚一样有本事能挣到钱,让父母的妻儿吃的饱吃的好,还有家里的房子也该拾掇拾掇。 陈满仓双手搓着裤管:“妹夫,这不好吧。” 陈芸娘轻声说道:“大哥,就听相公的吧。” 看周诚的眼神是满满的爱意。 相公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转念一想到老郎中的话,她的心就跟针扎一样疼。 屋里的陈父仔细听着周诚的话,木然的眼神渐渐染上光华。 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一丝亮光。 人活着再苦再难只要有了希望就有了奔头。 最怕是看不到希望的日子。 正是抢收粮食的时节,一年到头就靠地里这点庄稼,谁也不敢多耽搁。 陈母在家看着妞妞,陈芸娘跟哥嫂去地里干活儿。 周诚和陈满仓去林子里挖葛根,顺便带他认识的山药。 得知小孩子摘来玩的山药豆可以吃,陈满仓露出跟陈芸娘一样的表情。 “这下面的根茎也能吃,等秋收完就可以挖,挖的时候尽量别损坏,放在通风阴凉的地方可以存放一两个月。 等下雪后冻起来能多保存一两个月。” 陈满仓是个耿直热忱又有责任心的农家汉子,相处时间不长,周诚对他很有好感。 兄妹三人性格挺像,谁对他们好,他们就能加倍的还回去,都是知恩图报的人。 跟这样的人相处不累。 晚饭是陈芸娘做的,用他们带来的食材,五斤肉炖了一半,满满当当一铁锅糙米饭。 陈母对女儿的大手大脚心疼的直抽抽,但这些是姑爷买来的,她也不好多嘴。 只小声提醒:“过日子得精打细算,挣到钱了也别大手大脚。” 陈芸娘笑了笑:“娘,郎中今天给我号脉说我身体亏的紧,再不好好调理以后就不能生了。” 陈母一惊,忧心道:“能治好吗?” “不知道,不过,他说不好吃点吃再多的药都没用。” 陈母连忙道:“那你可得把身子好好调养好给姑爷生个大胖小子。” 大姑爷现在出息了,芸娘若是不能生,被休了怎么办。 她和老头子都得看儿媳妇的脸色过日子,芸娘回来怕是连个落脚地儿都没办法。 陈芸娘一看陈母眉头皱的死紧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娘,相公说就算我不会生他也不会休了我,他说的话我信,我要真不能生,就给相公纳妾,不会让他断了香火。” 陈芸娘这一路上就想到这个办法。 村里也有媳妇不会生,汉子不休妻直接纳妾的。 陈母捏捏陈芸娘的手,好半晌才说:“不管姑爷纳不纳妾,还是自己肚皮里出来的靠得住,现在你们日子好了,那就听郎中的,吃好点,争取自己生个儿子。” 陈芸娘笑着点头。 周诚在地里帮忙,饭做好陈芸娘让陈父陈母和妞妞先吃。 陈母将她和陈父碗里的肉夹出来:“你们吃,我和你爹不爱吃肉。” 陈芸娘又把瘦肉放回她碗里:“哪有不爱吃肉的,今天郎中说的话提醒了我,我就想你和爹是不是也是身体亏空的厉害,才会一年四季吃药都没好转。 娘你放心,我哥肯能挣到钱,你和我爹苦了大半辈子,得好好享享儿孙的福。” 陈母扭头抹了把眼泪:“好,娘听你的。” 等陈父陈母吃好饭,陈芸娘拿出一个钱袋放到陈母手里:“娘,这一百两银子是大郎让我给你的,八十两是免了哥哥的兵役,二十两是让我爹去县城找郎中好好瞧瞧。” 陈母要推回去,陈银子不仅仅是大郎的心意也是我的心意。” 陈母含泪收下,对周诚越发感激。 两个儿子不用服兵役,家里的情况就会好很多。 陈家众人回来看到猪肉炖萝卜和糙米干饭,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他们全家一整年也没煮过这么多肉啊! 大姑子这么大方,是真挣到钱了。 “有肉吃了,娘我要吃肉。” “好多肉啊,上次吃肉还是过年。” 陈近和陈远高兴的欢呼着。 被孩子们说了出来,殷氏和陶氏脸色一僵,尴尬的笑笑。 陈芸娘笑道:“那今天多吃点。” 她已经从陈母口中得知,上次送来的东西全叫两个嫂子给卖了。 其实她们这样做很正常,换做是她也会这样做。 陈芸娘故意多做了点,一锅饭和一锅肉吃的干干净净。 这一餐饭陈家人吃的前所未有的满足,连陈父和陈母都罕见的吃饱了。 肚子吃饱了,心情就变的很好。 饭后陈芸娘教哥哥嫂子做葛根粉,陈家没有多余的屋子,教了方法后一家三口去照西县客栈住。 殷氏妯娌在家舂葛根,陈满仓兄弟两人送周诚一家去县城客栈。 一转眼秋收结束,丰收也不能让庄户人家的脸上有喜色,家家唉声叹气。 今年赋税增加一成,且朝廷以低价大量收购粮食,每家每户都必须按要求向朝廷售卖粮食。 周诚暗骂狗皇帝简直不给人活路,难怪会有农民起义。 都活不下去了,不如拼了,搏出一条生路来。 马上就要征兵役,要去的军营的未婚年轻男子纷纷娶妻,争取为自己留个后。 若朝廷没有那糟心的规定,又有几个女子愿意嫁过去就面临着做寡妇的命运。 男女比例严重失衡,不嫁不行。 否则年龄一到,连累家人下大狱不说,被官媒指派的男人更是一言难尽,还不如自己找的。 近几天村里喜事不断,虽然没有办席,周诚随礼了十几份份子钱。 周信和李王村的李杏娘的亲事定在今天。 周铁锁算计好,不但没增加聘礼,还让许氏跟女方家多要了些嫁妆。 周诚没去看,也没送礼。 周家人不知会他,他吃多了撑的去找不痛快。 周勤跟袁玉竹的婚事吹了,其他人目前也没有招惹他,井水不犯河水的过最好。 周信终于忍到娶妻这一天。 李杏娘长相不算多出挑,但勤劳朴实孝顺长辈,在李王村名声很好。 周信见过李杏娘,周诚当初相中李杏娘,她娘却要把李杏娘留给他,他心中暗喜了许久。 父母重视,周诚失意,都让他感到难以言喻的满足。 尤其是周诚后来娶了名声有亏的陈芸娘,更是大大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这个家里,他比不上周勤,但周诚又比不上他,这就够了。 只是周诚分家后陈芸娘越来越美,靠着她的手艺挣了钱,一天吃三顿,顿顿有肉吃有精细粮食。 敞亮的瓦房也快盖好了。 他又懊悔当初眼瞎,怎么就没娶了陈芸娘。 要是他娶的是陈芸娘,现在周诚的好日子都是他的。 周信心里不大舒坦。 揭开新娘子的红盖头,看到李杏娘含羞带怯的眼神,喉咙一紧。 快速脱了自己的衣服:“时辰不早了,睡吧。” “嗯!” 一阵地动山摇后周信搂着脸色嫣红的李杏娘。 他总算明白为何周诚热衷于做夫妻间的事,实在是通体舒畅,再多的疲惫和愤懑都在这一刻一扫而空。 周信不顾李杏娘的拒绝,第一遍鸡叫才翻身躺在李杏娘身边。 李杏娘确实比不上陈芸娘,不过他还是打算跟她好好把日子过下去。 明日官差就要来了,当务之急就是如何躲过兵役。 他没银钱,就算他提分家爹娘也不会同意。 李杏娘有啊,他只要说通了李杏娘,躲过这一劫,以后这个家就是他说了算。 搂着的李杏娘耳语道:“杏娘,你这么好,我真想跟你好好过日子的,生儿育女。” 李杏娘何尝不想,世道艰难,对女子更是残忍,刚成亲就要面临生离死别,若是周信死了她还得继续嫁人。 再嫁只会受人磋磨,又有几个女子愿意再嫁。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让周信去军营。 可拿不出足够的银两,小叔子在书院念书,公爹年事已高,只有她相公去服兵役。 李杏娘咬了咬牙,试探的问:“我只有两贯压箱底的钱,公爹和婆母能不能拿出银钱来?” 周信苦笑着摇头:“爹娘有钱,但他们要把钱留给三郎科举。” 李杏娘一听心都凉了半截。 她早听说过公婆偏心,没想到偏心到这个份上。 服兵役的十个里最多有一个能回来,基本上就是的有去无回,家里有钱的都不愿意让儿孙去。 毕竟八十两银子买一条命,值。 她以为公婆没钱才不得不让周信去服兵役,原来是要给小叔子。 李杏娘沉默了。 公婆如此偏心,等周信走了,她不定会被怎么磋磨。 想想将来的日子,李杏娘的心里直冒苦水。 她的命怎么这么苦。 周信也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杏娘,我想去山里避几天,你跟我一起走吧?” 李杏娘愕然的瞪大了眼睛,她明白周信的意思,这是要让公爹去的意思。 她的心中闪过狂喜。 她和许氏是一样的想法,别人做寡妇总比自己做寡妇好。 孝不孝的放两边。 反正公爹又不是她亲爹。 “好。” 留在家里肯定会被公婆迁怒,不如跟相公去山里。 这阵子山里的吃食多,饿不死。 两人商量好,轻手轻脚的穿戴好,李杏娘拿上压箱底的银线,下炕开门出去。 周铁锁听到响动只以为是周信起夜,翻个身继续睡。 第46章 陈丽娘 周信近来表现的太好,甚至不用周铁锁和许氏开口就主动提出要去服役,周铁锁夫妻对他的孝心很是感动。 压根没料到他会玩这一手。 还带走了新嫁娘。 许氏和周秀都暗暗高兴李杏娘代替陈芸娘做牛做马,天光大亮还赖在炕上不起。 累死累活大半年,粮食收回来了,干活儿的人来了谁还想动。 许氏比周秀觉浅,外面侧耳听了一阵,鸡鸭都在叫,猪也在拱猪圈。 唯独没有听到灶房有声响。 许氏越听越不对劲儿,纳闷的穿好衣服出去。 灶房的门上着锁,没有一点烟火气,院子里没人。 瞅眼周信的屋子,门还关着。 许氏的眉头皱成疙瘩。 想到周信马上就要走了,忍了又忍才没破口大骂。 忍着怒气将周秀喊起来干活。 心里琢磨着周信走后看她怎么给李杏娘立规矩。 “姑娘家嫁到夫家第二天要做饭,怎么这么没规矩。” 周秀怨念冲天,故意对着周信的屋子说的很大声。 这两个多月她吃足了苦头,越发怀念陈芸娘在家的日子。 许氏瞪她:“少说两句。” 往周信屋子努了努嘴,压低声音道:“等你二哥走了,想怎么收拾她还不是随我们。” 周秀撇了撇嘴。 许氏和周秀把猪和鸡鸭喂好,做好朝食。 周信的屋里还是没有动静,这回许氏忍不了了。 她一个做婆婆的还要伺候儿媳,没这个理儿。 许氏低声咒骂了几句,使唤周秀去喊人。 周秀不情不愿的喊了几句没人应答,轻轻一推,虚掩的门开了。 “娘,屋里没人。” 正在穿衣的周铁锁心里一个咯噔,不由想到半夜时听到的声响。 许氏听到周秀的话急忙跑过去,炕上没有一点热乎气,周信和李杏娘的冬日的衣服都没了。 许氏愣了好一会儿,蓦地拍着大腿哭嚎:“天杀的没良心啊!” 周秀脸色发黄,只觉得天都塌了。 周诚分家不管他们,周勤放着大好的婚事不珍惜,娶了个老寡妇跑到县城去住。 周信和李氏跑了,她爹必然要去军营,家里就只有她跟她娘,那她的婚事还能继续吗?谁给她操持? 叶家会不会来退亲。 周秀不管别人过的如何,她只关心自己过的好不好。 周铁锁面无血色的站在院子里,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周信的屋子。 强烈的恐惧笼罩着他。 他怕死,比谁都怕,想到自己要去战场面对没长眼睛的刀箭,周铁锁白眼一翻倒在地上。 “当家的。”许氏惊呼一声。 周铁锁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凑银两:“快,看看家里有多少银钱?” 许氏舍不得男人上战场,又心疼钱,钱给出去了她儿子科举怎么办。 总不能一直靠和氏,万一和氏也没钱了呢。 儿子考不了科举,她怎么当老封君。 她对周勤一直迷之自信,总认为他早晚有一天会成为朝廷命官,那她就是官老爷的娘。 周秀同样纠结万分,钱没了,她的嫁妆怎么办。 周铁锁见许氏犹豫,蒲扇般的巴掌落在许氏脸上,黑着脸怒喝:“还不快去。” 哪怕倾家荡产,他也绝不会上战场。 周勤考不了科举就考不了。 他让周勤考科举一方面是改换门庭,最重要的一点还是为了自己的后半生。 许氏没事就数家里有多少银子,不用去看就知道有多少,哭着说道:“只有五十六两,和氏给三郎的五十两他带走了,这会儿去找他也来不及了。” 周铁锁绝望的盯着天,突然眼睛一亮:“去找周诚,他肯定有银子。” 许氏恨死周诚,不愿意求他,便使唤周秀去。 周秀看到周诚即将竣工的砖瓦房,嫉妒的眼眶都快瞪出来。 这么好的房子绝对不是的几两银子就能盖好的。 难怪爹说他有钱。 周秀这次见到周诚和陈芸娘,姿态放的很低,跟以往盛气凌人蛮横不讲理完全不同,温温柔柔的受气小媳妇儿模样。 周诚听完她的话,心里那叫一个爽快,跟跑了十公里一口气喝下一瓶冰镇功能饮料一样。 周铁锁去战场好啊,他的美食策略对周信起效了。 一贯会装的周信终于露出真面目来了。 周诚手指点点新房,似笑非笑道:“我这房子还差着大笔钱没给,你让我去哪里拿钱?” 周秀无功而返。 村里每家每户只要有成年男子都得被抓丁,即便家里只有一个男人也得去。 不去也行,一个人头八十两,拿银子来。 大营子沟拿的出几十两银子的人家,为数不多。 族长家都要凑钱给儿孙免了兵役,整个村子穷的叮当响,家家都有相同的难题。 别说借二十多两,就是一个铜板都借不到。 无论周铁锁如何害怕,都得面对现实。 吴大爷儿孙多,一下子去了三个壮劳力。 周童生也得去,他不怕死,就怕自己这一走老妻和小孙子活不下去,几经挣扎,咬牙拿出所有的积蓄,又跟周诚借了二十五两银子。 周铜锁也被抓走,兄弟俩都走了,关氏和许氏嚎了几里地。 大营子沟的男人走了大半,有十来户就只剩下老弱病残。 今年粮食大丰收,交了赋税,被官府低价强行收购走大部分粮食。 大家都怕吃不到明年开春。 城里的粮铺粮食的价格一天一个价,用卖粮的银钱再去买粮食,一成都买不到。 也有那聪明人早早藏了一部分粮食,但毕竟是少数。 村里愁云惨雾。 周信和李杏娘在山里躲了三天回来。 果然如他所料,木已成舟,许氏除了骂几句外就不敢再对他怎么样。 他眼馋许氏手里的银钱,但这时候他万不能跟许氏提分家的事,不然脊梁骨都让人戳断了。 只能徐徐图之,等待周铁锁阵亡的消息回来再做打算。 村民们过的苦逼兮兮,周诚不得不改变计划,将山药、葛根和山里能食用的野菜野果菌菇都告诉大家。 并提醒大家今年的气候异常,说不定冬天会很冷,一定要多储存柴火。 一时间大家伙儿也不顾上伤悲,一窝蜂的往山里跑,早出晚归,一趟趟的往家里搬运食物和柴火。 并告诉所有的亲朋好友,一传十十传百,连镇上和照西县城的人都往山里跑,恨不得把能吃的都搬回家。 周诚也顾不上大家伙儿会不会把山药葛根挖绝种的事。 整个照西县面积比他前世的一个省还大,人口却不到十万。 又怎么可能把大山薅秃噜皮。 只希望两年后去南方逃荒的人少一些。 只是陈家葛根粉的生意做不成了。 粮食涨价前,周诚在粮铺陆陆续续囤积了五千多斤粮食放到空间里,虽是陈粮,味道和口感比新下的粮食差很多,但有总比没有强。 关键时候能救命。 迎客来的卤肉暂时断了,周诚跟村里人买了二十头猪做腊肠、腊肉、腊排骨。 做腊味卖去酒楼更省事,不用隔天就跑镇上,赚的更多。 就是辛苦了陈芸娘,白天忙,晚上还被他当煎饼,翻来覆去。 他现在的身体瘦归瘦,自从跟陈芸娘跨界后,就像打开了某种开关,就对那事格外热衷。 有时看陈芸娘太辛苦强忍着不折腾她,半夜就会流鼻血,真是血气方刚。 村里有好些个对他抛媚眼的大姑娘小媳妇,只是他没有给人戴绿帽的兴趣。 也没有瞧得上眼的姑娘,只能辛苦陈芸娘。 “柴火够烧两年,一千斤粮食配着其他吃食也够咱们吃两年。” 陈芸娘算着账,絮絮叨叨的说着,眉眼舒展。 周诚给她带来了全新的生活,有钱有粮住新房,带给她和女儿满满的安全感,对周诚她除了爱意,更多的是感激。 也就对周诚越发温柔小意。 只是,不能给周诚生儿子成了她的心病。 周诚对她和妞妞越好,她心里就越是不安,有时半夜醒来都觉得对不起周诚。 周诚双手枕在脑后,闭着眼睛说:“嗯,粮食和肉、菜都有了,明日我们去芦苇荡里瞧瞧,看看有没有鱼虾和野鸭蛋。” “好。” 陈家兄弟有周诚相助逃过一劫,又学会了做葛根粉的手艺,兄弟俩和妯娌俩齐心协力,即便是繁忙的秋收也靠卖葛根粉挣了六多两银子。 陈父陈母去县城看过郎中,换了药方,配上针灸,近来家里有进账,伙食好了,精气神也好了许多。 日子有了奔头,全家人都喜气洋洋。 即便如今周诚将葛根粉的做法告诉所有人,葛根粉再也买不起价格,但多了能填饱肚子的吃食,也没人怨恨周诚。 包括殷氏和陶氏两妯娌。 陈芸娘的妹妹陈丽娘的丈夫被抓走,陈丽娘在婆家受尽磋磨,实在受不了了就跑回娘家。 她性格不讨喜,自私自利,眼里只有自己没有爹娘和兄弟姐妹。 但始终是自己的亲妹子,陈满仓兄弟也没法将大着肚子的陈丽娘拦在门外。 陈丽娘出嫁快两年,只是三朝回门回过娘家,后来听说她爹出事她娘身体不好,怕娘家哥嫂找她打秋风,就一直没回过娘家。 这回回来一看,也没有别人传的那么差。 至少能吃饱,甚至比她在婆家吃的还好。 第47章 时代红利 陈丽娘将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陈母笑着将周诚对他们的帮助告诉陈丽娘。 她太了解小女儿是什么样的人,掐尖要强自私自利,故而跳过一百两银子和送的两次礼。 “托了你姐夫的福,咱家的日子才能好过起来。” 陈丽娘抚着肚子,心里酸溜溜的很不舒服。 从小父母和两个哥哥都觉得陈芸娘比她强,全都偏心陈芸娘。 她讨厌陈芸娘,即便陈芸娘是个很好的姐姐,她也讨厌她。 陈芸娘和冯青山定下婚事更是让嫉妒的发狂。 好在后来陈芸娘坏了名声,冯家来退了亲,冯青山没娶她娶了堂姐,但她心里特别高兴。 只要陈芸娘过的不好,比她自己过的好更让她高兴。 陈芸娘嫁给一个赌鬼更是让她高兴了许久。 谁让陈芸娘抢走了爹娘和哥哥们的爱,活该嫁个赌鬼。 现在听说陈芸娘的赌鬼转性了,会挣钱,疼媳妇儿。 她心口就堵得慌。 反倒是她,嫁的男人瞧着还行,实则就是个凡事都听爹娘的愚孝男人。 四个兄弟,这次本来不用他去服兵役,他爹娘对着他一叹气,他就主动揽下。 明知道她肚子里有娃,明知道自己可能回不来,他仍然不管不顾,扔下她们母子就走。 他前脚刚走,公婆就露出险恶的嘴脸,克扣她的吃食,以小叔子要成亲为由,将她赶到小屋子去住。 她势单力薄,说不过骂不过打不过,一气之下就跑回娘家。 在娘家的日子也不好过,还得受两个嫂子的白眼。 出嫁女不能在娘家生产、坐月子,不然会坏了娘家的运道。 用不了多久,就算哥嫂还没开口让她回去,爹娘也会让她走。 毕竟,在他们心里,她远不如哥哥姐姐和侄儿侄女重要。 陈丽娘手指搅着帕子,忍着怒气道:“姐姐对我还不如外人,宁愿告诉外人也不告诉我这个亲妹妹。” 若是陈芸娘把她当妹妹,就会在告诉爹娘兄长时就一并告诉她了。 知道新吃食,有挣钱的方法,公婆就不会让她男人去服兵役,她在婆家也不会过的如此艰难。 爹娘和兄长一样可恨,知道了也不告诉她。 她在他们心里还不如外人。 陈母不爱听她这话,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训斥道:“你怎么对你姐姐的你忘了?要我说,芸娘没用同样的方法对你就是看在姐妹的份上。 就你做那些事,你要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想都别想再进这道门。 这么大个人说话不过脑子,以后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就回你婆家。” 陈母对陈丽娘恨铁不成钢,一母同胞的四兄妹,差距怎么这么大。 伙同外人败坏姐姐名声,这样的妹妹她是闻所未闻。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没用。 陈丽娘脸色难看。 陈母总觉得小女儿还在家里待着,那张没个把门的嘴迟早会惹事,再看看她的肚子,想了想补充道: “这天一天比一天冷,到时候大雪封山路不好走,总不能把孩子生在娘家吧,我让你大哥送你回去。” 陈丽娘大着肚子,虽惹人嫌,到底是自己十月怀胎生的,顶着儿媳的白眼让她在家住了七八天,已经是她这个做娘的最大的让步。 陈丽娘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娘你赶我走?” 陈母沉默了片刻说道:“出嫁女怎么能一直待在娘家。” “不用送,我现在就走。”陈丽娘边哭边收拾东西。 不但恨陈母,更恨陈芸娘。 陈芸娘不知道娘家发生了什么事,她跟周诚在芦苇荡里捡野鸭蛋,抓鱼虾螃蟹。 野鸭开始往南方迁徙,芦苇荡里野鸭蛋不多,一天下来也能捡七八十个。 小鱼小虾的收获也不小,烤干既是零食也是菜。 每天过的忙忙碌碌。 第一场雪落下,周诚期盼已久的青砖大瓦房盖好了。 杜武做人做事滴水不漏,房子质量有保证,住百年完全没问题。 加了地龙,柴火充足的情况下,屋外再冷屋里也是暖洋洋的。 终于能住上宽敞明亮没有土腥味的房子,周诚很高兴,请杜武和所有的工匠吃饭。 腊肉炖萝卜,蒸腊肠,红烧野兔,菌菇炖野鸡,下酒的小鱼干虾干。 全都是硬菜,众人吃的开怀。 杜武很喜欢周诚的性格,对他将山里能吃的食物告诉乡亲们,更是让他钦佩。 要知道,周诚若是不说出去,他能靠这些吃食挣很多钱。 杜武提议跟周诚结为异姓兄弟,熟知将来杜武是镇国大将军的周诚自然没有异议。 分别时,送了杜武二十斤腊肉腊肠,其他人每人送了两斤。 一头猪没了,周诚丝毫不心疼。 新房要晾几天通通风,周诚还请人给看了个黄道吉日,等日子到了再搬。 杜武第二天送来两只浑身漆黑的小奶狗。 这里远离村子,周诚正想去寻摸只凶狠的狗来看家,没想到杜武送来了。 腊肉腊肠和腊排骨是孙掌柜亲自带人赶着两头牛车来拉走。 粮食涨价,猪肉价格同样飞涨,原本一头猪一两银子左右,自从粮食涨价后,猪肉价格翻了三倍。 高买自然就高卖,周诚将一头猪的肉卖出十二两银子。 自己留了一头猪肉的腊味,卖了十八头,除去成本净赚一百六十两。 这天晌午,顾善颠颠的跑过来。 “大郎哥,里正让你去村里。” “什么事?”周诚顺手从簸箕里拿个杂粮馒头递给他。 顾善摇头:“不知道。” 顾善脸上长了些肉,虎头虎脑还挺可爱,周诚摸摸他的脑袋。 捡了二十个杂粮馒头,二十个咸鸭蛋,两斤腊肉。 一半送给的周童生家,一半给顾善家。 好人做到底,已经照顾了这祖孙俩两三个月,那就多照顾一点。 只要他想,挣钱也好,收集粮食也好,都不难事。 顾善奶奶身体好了许多,能做灶房的活儿,喂喂鸡,仅限于此,像收集柴火找食物这些就没办法了。 村里人大多淳朴,感恩他不藏私,知道他对顾善祖孙和周童生一家多有照顾,去山里寻找食物就会带着顾善和周童生,对他们多有照顾。 在村民的帮助下,周童生家和顾善家今年过冬的食物和柴火准备的足足的。 食物甚至比往年更充足,一日吃三顿也能吃到五六月。 只要不被积雪压垮房子,就能安稳的度过这个严冬。 周诚又单独包了一斤腊肉送给里正。 “芸娘,背上妞妞一起去,辛苦了这么久休息一天也没什么。” 下了两场小雪,周诚和陈芸娘还是每天都四处寻找食物。 村里人也一样,不到天寒地冻都漫山遍野的跑。 大家都不怕吃苦,就怕挨饿受冻。 陈芸娘诶了声。 顾善比之前开朗了许多,一路上像只快乐的小猴子,走路蹦蹦跳跳,嘴里也不歇着,将村里的趣事告诉周诚和陈芸娘。 最让周诚感兴趣的莫过于许氏母女跟周信两口子打擂台。 周信从来就不是个善茬,他媳妇刚嫁过来就敢跟他一起跑山里,也不是许氏母女能拿捏的。 这个冬天还不定吵成什么样。 只要男主一家过的不好,他就开心。 周诚一行人到村里议事的空地。 没法,村里实在太穷,又没有祠堂之类的,里正要通知什么就在那块空地上。 此时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几乎村里十四五岁以上的男女都在这里。 “里正叔。”周诚喊了声。 里正黝黑严肃的脸上带上笑容:“大郎来了。” 里正是个公正的人,他管的几个村子的村民都很信服他。 周诚分家的时候他虽看不惯周诚不孝长辈好逸恶劳,倒也帮周诚说了话,省了周诚不少口舌。 周诚每次见他都对他客客气气。 里正喜欢勤劳务实,不惹是生非的人,看他分家后不再赌,和陈芸娘把日子过起来,也就对他改观。 这次因着周诚大公无私,里正对他另眼相看。 里正跟周诚寒暄几句,看人到的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说道:“府衙会在未时送来一批未婚配的女子,包括寡妇和被夫家休弃的女子。 朝廷下发规定,十四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未婚配男子,每人至少挑三名,已婚的至少挑两名。” 周诚震惊! 真是活久见,朝廷居然免费发放媳妇,还是无法拒绝,必须收下那种。 这是什么时代红利。 朝廷为了人口增长也是煞费苦心。 周诚环顾四周,村里的男人表情有点飘,尤其是四五十岁的老男人。 有丈夫的女人们则是炸了。 会愿意让别的女人来跟自己抢男人分口粮。 “里正,咱们就这么点粮食,再丢些人过来,让我们一家老小怎么活。” 女人们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心里把狗皇帝祖宗十八代拉出来溜了溜。 陈芸娘脸色变了几变,很快就镇定下来。 她不能生,早晚也要给相公纳妾。 现在朝廷直接下发也好,还能为相公省下些银钱。 周诚低头看她,陈芸娘对他笑笑,偷偷捏了捏他的手心,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有两个妹妹帮我分担是好事,也能早点为相公开枝散叶。” 周诚:“......” 第48章 屈服于皇权之下 陈芸娘的大度让周诚咋舌,真是贤惠啊! 里正敲了敲锣鼓:“安静,你们跟我哭诉没用,朝廷下令,县太爷都得遵守。 不要也得要,蹲大狱可不划算。 都别哭了,想想怎么把日子过好。” 众女听完,嗷嗷大哭。 周诚听到有人说早知如此,还不如让男人去战场。 里正被女人们哭的脑仁疼,还有几个村子要通知,说完就想走。 周诚把肉给给他:“自己做的,里正叔带回去尝尝。” “多谢!”里正也没客气,笑着道了谢,拿着肉就走。 吃人嘴软,心想得给官差说一声,让周诚先挑。 许氏和关氏妯娌见周诚给外人肉都不给自家人,气得磨牙。 可今非昔比,她们的男人都去了军营,如今的周诚就连里正和族长都给他几分面子,还有村里的人,谁不感激周诚。 她们对周诚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憋在心里。 要是对周诚出言不逊,肯定会引起众怒,说不定还会被赶出村子。 周信早已接受了现实,周诚可以对任何人施以善意,周家人除外。 如今后悔当初对周诚的冷漠也来不及了。 还有一个多时辰府衙的官差就会把人送过来,周童生让周诚三人去自己家吃午饭。 自改善伙食后周全的身体好了许多,周童生对吃也就不再抠抠搜搜。 从一日两餐改成三餐,每天桌上都有鸡蛋,半个月杀一只鸡。 周诚陪妞妞和周全在前院玩耍,陈芸娘跟谢氏在灶房忙活。 “朝廷也真实,怎么不在秋收前送来,还多两个帮手。”谢氏对陈芸娘嘀咕。 谢氏心里不舒服,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陈芸娘笑道:“是啊,好容易把粮食收回来了,来两个吃白饭的。” 谢氏见她没有太抵触,笑着说道:“谁说不是呢,好在还能使唤她们大半个月,换做以前最多让她们去找些柴火回来。 托大郎的福,才知道山里那么多吃食,总得让她们把自己的口粮找足了。” 周诚每每被人夸赞,陈芸娘总是与有荣焉。 含笑说道:“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谢氏想自己一把年纪了,相濡以沫的丈夫要纳妾,她尚且难以接受。 陈芸娘还这般年轻,刚跟周诚过了没多久的好日子,小两口好的蜜里调油,就遇到这糟心事,心里不定多难受呢。 “你能想通就好,这世道,做人难,身为女子更难。” “郎中说我身子亏空的厉害,兴许不能生了,吃了一个月的药也没有效果,早晚都要给相公纳妾,不过是提早了一点而已。” 谢氏听她这么说,满心同情,善意的安慰了几句。 周童生对朝廷的命令哭笑不得,他今年四十二,也就是说,他也得领两个女人回来。 谢氏生了儿子后肚子一直没有动静,独子体弱多病他都没考虑过纳妾,没想到黄土埋半截了,朝廷给他送女人来了,一送就是两个。 “大郎,我这把老骨头还想多活几年看着阿全成家,实在是无福消受,等会儿你把人一并带回去。”周童生想到这个办法。 周诚年轻,身强体壮,会挣钱,多养两个小妾也没事。 “行啊,不过,我要长的好看的。” 左拥右抱是大部分男人的梦想,别说两个,就是十个他也养得起。 他不是收垃圾的,不合他心意的可不想要,带回去也只是干活的。 周童生失笑摇头:“庄户人家,好看顶什么用,能干活儿、能生、不搅家就足矣。灯一吹,谁都一样。” 周诚心想,要求可真低。 吃了午饭没多会儿就听到锣鼓声。 官差带着人来了。 周诚一行人到指定地点,只见六七十名女子像是待价而沽的货物,站成三排,等待主人领回家。 周诚瞬间就理解李芙蕖的家人为什么要把他掳去。 村里适婚男子都已经娶妻,即便条件再好,这会儿被官差送来也只能给人做妾。 周诚的视线扫过面前微微低头的女子,倒吸了口凉气。 嗬,传说中的母老虎李芙蕖赫然在列。 真惨! 户籍管理比他前世那个世界还严格的大亓朝,能打死黑熊的李芙蕖也不得不屈服于皇权之下。 李芙蕖和周诚的视线对上,冲周诚笑了笑。 说真的,她稍显阳刚气的长相完全不在周诚的审美上,但一想到李芙蕖的武力值,周诚还是有点心动。 有个能打熊的老婆,其实还挺有安全感的。 尤其是饿殍遍野,百姓易子而食的灾荒年,有李芙蕖在身边,谁敢动他。 思及此,周诚改变了主意,认同了周童生所说,灯一吹谁都一样的说辞。 周诚也对她回以一笑。 还来不及看后面两排女子。 只听一名魁梧的官差道:“谁是周诚?” 周诚纳闷,官差竟然知道他的名字,他有这么出名吗? “我是。” 官差面无表情道:“你先选,至少三人。” 先挑自然就能挑到更好的。 还有这等好事。 周诚对官差拱手:“多谢差爷。” 周诚就不客气了,第一个就挑了李芙蕖。 第一排的女子除了李芙蕖,其他人周诚一个都看不上。 其实古代漂亮的女子真不多。 大脸、单眼皮小眼睛、扁鼻梁,厚嘴唇的居多,常年干活皮肤普遍粗糙黝黑。 真漂亮又轮不到被府衙分配。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这么丑的妾,周诚真下不了口。 他怕自己半夜醒来被枕边人吓到。 干活倒是可以。 第二排,丑。 第三排,左手边低垂着脑袋的姑娘突然抬起头来,周诚眼睛骤亮。 这不是袁玉竹身边那个天姿国色的姑娘么。 看着她欺霜赛雪的小脸,周诚的心砰砰狂跳。 没想到捡到这么大一个漏。 感叹县老爷和官差还真是不徇私啊! 这么绝色的姑娘竟然不留下。 周诚毫不犹豫的选了她。 村里的男人都看上了楚黛,这么漂亮的姑娘可不多见,可惜他们没机会。 周诚又挑了个浓眉大眼,身材高挑的姑娘。 基因非常重要,他孩子的娘不能太丑也不能太矮。 这姑娘肤色偏黑,但五官立体,方形的脸不算太大。 属于耐看型,第一眼不太引人注意,多看几眼就会发现她也是个美人。 第49章 家宅不宁 周诚觉得自己今天运气真不错,挑到三个合心意的老婆。 周诚虽是农民,身上却有股子书卷气,气质与众不同,长相俊朗,皮肤偏白,一众村民被他衬成了歪瓜裂枣。 李芙蕖、楚黛和凌媛娘被他选中都暗自欢喜。 官差在一份文书上写下周诚和李芙蕖三女的名字,让他们按手印,这桩官婚就成了。 陈芸娘的心酸的冒泡。 养了两个多月,她现在的模样比做姑娘时更漂亮,但比起楚黛就差远了。 周诚选完,官差就让在场的男人排队,挨个上前挑选。 剩下的周诚一个都瞧不上。 周童生要送他两个他就不想要。 总不能带回去给自己干活却不碰人家吧。 耽误姑娘一生,那也太不厚道了。 周诚调侃道:“三爷爷,你就挑两个身体好能干活儿的,没准儿还能给你生孩子。” 周童生还年轻,依周诚看,与其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周全身上,周童生不如再生一两个。 免得真跟书中描述一样,周全早夭,老两口伤心过度双双陪周全去了,家产全都被瓜分。 官府送的媳妇,名正言顺的机会,就算谢氏反对也无效。 周童生一听就急了:“不是说好了你带回去么?不能反悔。” 周诚压低声音道:“不行,太丑了,我下不了口。” 周童生吹胡子瞪眼:“俗。” “我就一俗人,只喜欢美人,三爷爷还是自个儿留着吧。” 周诚才不管他生不生气,哼着小曲儿,抱着女儿,带着四个媳妇回家。 他这人比较注重仪式感。 不然老了都没多少回忆。 后日就是搬新家的日子,周诚决定明日去镇上买些婚俗用品,搬家后跟三人拜天地。 哦不,是四个媳妇。 陈芸娘也一起。 “这是你们大姐,陈芸娘,大姐儿妞妞。”周诚介绍。 陈芸娘七上八下的心在听到周诚话后就落回了肚子里。 李芙蕖落落大方道:“我叫李芙蕖,这个月满十七,娘家在照西县,有爹娘和一个弟弟。” 凌媛娘对周诚嫣然一笑,说道:“我叫凌媛娘,上个月满十七,娘家在大湾村,家中有爷奶爹娘和两个妹妹。” 楚黛羞涩的看眼周诚:“我叫楚黛,今年十五,无父无母无兄弟姊妹。” 亲爹眼睁睁看着后娘要把她卖到青楼而不阻止,在她心里就已经没有爹了。 至于后娘生弟弟妹妹,一直欺负她,她没有那样的弟弟妹妹。 周诚点了点头说:“在我这里没有妻妾之分,你们都是我的妻,以后就按年纪来排大小,芸娘是大姐,媛娘是二姐,芙蕖是三姐,黛黛是四妹。” 人的心都是偏的,尤其是他这种肤浅的看脸男人更偏心。 楚黛长在他心尖尖上,一颦一笑让他心动,楚黛做妾,以后她的孩子就是庶出。 在这个朝代,庶子庶女地位低下。 妾室的地位更低,正妻甚至可以打杀发卖妾室。 陈芸娘现在不会仗着自己正室的身份刁难他的美妾,人心最是易变,以后会不会就不好说了。 陈芸娘的心又沉了下去,神色黯然。 李芙蕖三人则是欣喜不已,异口同声道:“多谢相公。” 毕竟,能做妻谁还愿意做妾。 正妻与妾室的地位云泥之别,孩子们的地位亦然。 若大家都平起平坐,那就不存在这些问题。 不是大户人家,在乡村也不会有人用礼教来说教束缚。 周诚承诺她们是他的妻就够了。 周诚握了握陈芸娘的手,认真道:“芸娘,我说过,你不能再生也是我的妻,将来有了儿子过继一个在你名下。” 陈芸娘的心再次被安抚。 她不能生,相公没休了她还答应将来过继一个儿子到她名下,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相公对楚黛明显不同,她若是不答应,难保相公就算不休了她也不会再重视她。 想通之后笑意盈盈的看着周诚:“都听相公的。” 周诚正色对四人道:“我这人喜欢和乐融融的家庭氛围,谁找事儿那这个家就容不下她,记住了吗?” 四人连忙保证一定会谨守本分,一切都听相公的。 周诚满意了,他可不希望后院闹腾,每天解决几个女人的纠纷。 那还不如只要一个可心的。 “妞妞,这是二娘,三娘和四娘,小宝贝,喊人呀!” 妞妞搂着周诚的脖子笑眯眯的喊娘。 一家六口高高兴兴的回家。 凌媛娘楚黛看到刚建好的青砖大瓦房都很激动。 “后日是黄道吉日,咱们暂且在这间屋子住,后日再搬家。” 四人异口同声道:“都听相公安排。” “去做饭吧,爷饿了。” 周诚摆出老太爷的姿态,悠哉的往炕上一躺,心里美滋滋。 陈芸娘带着三人去灶房。 李芙蕖虽在镖局做了两年的事,灶房的活儿也会做。 家贫的凌媛娘和在后娘手里讨生活的楚黛同样会做。 周诚躺在炕上听四女不时传来的说笑声,有种不真切的感觉,仿佛是做梦一般。 咂了咂嘴。 这个穿越真是值了。 晚饭糙米粥,蒸腊肠,腊排骨炖萝卜。 李芙蕖有把子力气还跟镖局的师父学过拳脚功夫,想吃肉了就进山里走一圈。 李家从来不缺肉吃,只是觉得这腊肠和腊排骨实在美味,特别下饭,让人欲罢不能。 凌媛娘和楚黛家境贫寒,打小没吃过几次肉。 第一餐,三人吃的格外满足,对未来满是憧憬。 吃完饭都争着收拾碗筷。 周诚手一挥:“别争了做饭洗碗洗衣,一人轮一天。” 入冬后天黑的较早,申时末就黑透了。 收拾好碗筷,陈芸娘给妞妞洗脸脚。 楚黛被后娘卖之前当牛做马,很有眼力见也很会伺候人。 端来热水伺候周诚洗脸洗脚。 半蹲在地上,柔软小巧的手握住周诚的大脚轻轻揉搓。 周诚心神荡漾,看着她那张绝美的脸蛋真是爱的不行。 李芙蕖和凌媛娘互相对视一眼,表示学到了。 女子畏寒,在没有棉花的世界,冬日里特别难熬。 第一场雪后就烧起了火炕。 炕比较长,五个大人一个孩子足够睡。 两日后才成亲,但周诚等不及了,已经是他的女人,早两天圆房又怎么了。 四女中他最爱的当然是楚黛,可楚黛实在太小,还得再养两年。 凌媛娘是老二,就从她开始。 周诚安排睡的位置,陈芸娘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倒也没有太难受。 ...... 村里五十岁以下的男人至少带了两个媳妇回家。 女人们闹也没意义,朝廷下的令谁敢不从,正室都琢磨着怎么磋磨小妾。 女子的年龄在十七到三十五岁之间,美人都被周诚挑走,大多数男人面上一副无奈的表情,实则心里暗爽。 齐人之福谁能拒绝,灯一吹,丑女也赛貂蝉。 周信领了三个回去,许氏和周秀跟李杏娘不对付,见李杏娘黑着脸,只觉得出了口恶气。 许氏背着周信,对李杏娘阴阳怪气道:“还是去军营好啊,起码没有人给我添堵。” 李杏娘气的要死。 本来周信只用带两个回来,他竟然不顾她的反对要了三个,其中一个还是三十岁的寡妇。 那女人看男人的眼神带着钩子,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气死她了,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她当初就不该帮他一起逃跑。 最高兴的莫过于周秀,她终于可以从繁杂的家务中解脱出来。 周童生排在周诚后面,挑了两个黄花大闺女。 没嫁过人的女子比寡妇和被休弃的女子更单纯,不会惹事。 谢氏已是老僧入定,即便两个妾室生下孩子也是记在她名下,只要安分守己,别伤害到她孙儿,她就有容人之量。 朝廷下发的命令是针对大亓朝所有管辖地。 陈家兄弟也各自领回家两个。 陶氏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后肚子就再没动静,深感对不起丈夫,人领进来了也没为难,自觉去三个女儿屋里睡。 殷氏的性子更要强,又有两个儿子,陈满仓是迫不得已把人带回来,可她就是不依。 跟陈满仓吵的不可开交。 陈满仓本来不打算收用,留在家里就当多两个干活儿的人。 官府不可能来查他们有没有圆房。 谁知殷氏愣是不信,不依不饶。 被不讲理的殷氏在脸上挠了两爪子,一气之下陈满仓把两个都睡了。 殷氏哭了一夜。 陈父陈母只能无奈叹气。 朝廷办的都是什么事儿,搅得家宅不宁。 天光不亮妞妞就醒了,在陈芸娘怀里扭来扭去。 陈芸娘连忙把她抱出去尿尿。 边上地动山摇,陈芸娘和李芙蕖、楚黛三人昨夜都没睡好,到半夜安静下来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这会儿全都顶着黑眼圈。 压根不敢看还在沉睡的两人,穿好衣服火速逃离。 三人做好朝食,李芙蕖打着哈欠道:“大姐,我们先吃吧,吃了去山里瞧瞧,趁天气不是太冷多找些吃食。” 楚黛忍着羞涩问:“不等相公和二姐吗?” 陈芸娘太清楚周诚有多不节制,还喜欢睡懒觉,凌媛娘累了半夜肯定起不来。 这两人不得睡到中午去。 “不等了,就按芙蕖说的办,再说他们一会儿要去大湾村,我们就别凑热闹了。” 三人快速吃好背着妞妞走了。 “大姐,四妹,你们看看有什么吃食,我下几个陷阱,多抓些野物,给你们都做件皮袄。”李芙蕖说道。 “嗯嗯。” 楚黛在袁家时听说过李芙蕖有多厉害,跟她进山根本不用担心遇到猛兽怎么办。 凌媛娘被折腾的差点散架,全身骨头仿佛是被拆了又重装,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身后的人越来越滚烫,凌媛娘连忙求饶:“相公,我饿了。” 周诚声音喑哑:“我也饿了。” 周诚和凌媛娘从屋里出来已是正午,好在大湾村不远,一个来回只要一个时辰,现在去可以赶在天黑前回来。 两人匆匆吃了朝食,带上的腊肉和糖去大湾村。 周诚是个讲究人,既然把人闺女都吃干抹净了,自然要去见一见岳父岳母。 “能走吗?走不动我背你。”周诚看她走路姿势的怪异,坏笑着说。 他不说还好,一说凌媛娘的脸红得快要滴血。 声若蚊吟:“我可以。” 周诚的手搭在凌媛娘的细腰上。 凌媛娘胸前鼓鼓,纤腰不盈一握,笔直的大长腿,在这个缺吃的年代,是难得的火爆身材。 真是上天厚爱。 周诚对自己的好眼光颇为沾沾自喜。 凌媛娘还不习惯他的触碰,腰侧滚烫的手,令她走路的姿势更加僵硬。 凌父凌母知道大女儿被周诚挑中,万分惊喜。 周诚在照西县比县太爷还有名,不是人人都知道县太爷叫什么名字,做了什么好事。 周诚不一样,他告诉大家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在照西县百姓心里,他的地位远高于县太爷。 女儿挑来挑去蹉跎了年华,没想到官配竟然还进了福窝。 做妾就做妾吧,只要过的好就行。 凌媛娘看到三个陌生的女子,浓眉蹙了蹙。 家里穷得叮当响,本来就没什么存粮,她爹还领了三个回来,这个冬天能熬得过去吗? 凌父没有儿子常常被村里人笑话绝户,因此对庄稼也不太上心,经常躲到林子里偷闲,地里的活儿全靠凌母和三个女儿。 官府不要银钱免费发媳妇,机会难得,凌父想生个儿子扬眉吐气,就一口气领了三个。 家里太穷,把人领回来后心里直打鼓,怕一家老小被饿死。 此刻见到周诚仿佛是看到救命的活菩萨。 “姑爷,你可得帮帮我们。”凌父腆着脸跟周诚哭穷。 周诚还没开口,凌母抢先骂道:“要点脸吧,地主家都没有存粮,哪家不是过的紧巴巴的,你还想让姑爷给你养女人?我是你直接跳粪坑里呛死算了。” 又对周诚和蔼的笑道:“姑爷,媛娘这孩子实诚,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这些年跟着我和她爹吃尽了苦头,也是为了我和她两个妹妹才耽搁到现在。 以后就交给你了,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请多担待。” 凌母能干又泼辣,凌父被骂了讪讪的跟缩在角落。 周诚点头:“岳母放心,我会好好对媛娘。” 凌母欣慰点头:“时候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吧。” “好。” 凌媛娘担心母亲和年幼的妹妹,欲言又止道:“娘,有什么活儿就让她们做。” “我知道,别担心我,回吧,天黑了路不好走。” 第50章 梦寐以求 凌媛娘两个不到十岁的妹妹不舍的拉着姐姐的手,红着眼睛喊大姐。 凌媛娘挨个摸摸妹妹头,周诚道:“姐夫家就在大营子沟,到村里一问知道我们住哪儿,有事来找我们。” 凌岳父是个不着调的,凌岳母倒还不错。 凌媛娘想把自己的旧衣带走,周诚没让她带。 他的女人怎么能穿补丁摞补丁的衣服。 两个小丫头把他们送到村口,凌媛娘对她们挥挥手,回头看看娘家的方向,眼睛酸酸的。 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娘和两个妹妹。 周诚揽着她:“不远,想回来看看就回来。” “嗯,谢谢相公。” 陈芸娘教楚黛辨识草药和能食用的食物。 “咱家离村里远,冬日路不好走,有个头疼脑热的去村里请郎中不方便,相公说准备些常用的药材。” 楚黛认真听陈芸娘讲,对周诚钦佩不已。 李芙蕖不远不近的跟着,她耳力好,二人的交谈清清楚楚的传到她耳中。 嘴角噙着轻松的笑。 她跟周诚真是有缘。 她有本事让家人过的很好,也能远走高飞,却不能连累家人,没想到竟然落到被男人挑选的境地。 实在没面子的紧。 所幸她运气不错,再次遇到周诚,周诚也选了她。 往后她会跟周诚好好过日子,跟姐妹们好好相处。 突然草丛里有了动静,李芙蕖手中的石子扔出去。 走过去一看,是只獐子。 李芙蕖喜滋滋的捡起出气多进气少的獐子。 “今天有肉吃了。” 陈芸娘和楚黛惊喜不已,没料到李芙蕖如此有本事。 周诚和凌媛娘在凌家板凳还没坐热乎就回来,两人又绕道去镇上采买了婚庆用品。 多了三口人,很多东西都要置办,包括衣服鞋子。 他跟陈芸娘一直忙着挣钱、准备食物和柴火,没时间去弄苎麻和葛根藤。 在布庄买了现成的喜服鞋子和喜被,又加了两匹细麻布。 粮铺已经关门,不知道是粮食卖完了,还是掌柜的等价格更高的时候再出手。 前阵子买了一千斤黄豆,周诚准备卖豆腐赚钱,目前这个计划只能搁浅。 贫苦老百姓都恨不得只进不出,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哪里还舍得花钱买豆腐。 朝廷若没有强塞媳妇,倒还能以物易物,现在几乎每家都多了几口人,还是在没有野菜的季节。 粮食就是命,没人愿意换。 镇上和县城的富户倒是舍得吃。 天冷,他不想往城里跑挣那辛苦钱,也不想自己的女人们辛苦。 寒冬腊月窝在炕上搂着美人,吃着锅子,看着窗外的飘雪,那才是他的理想生活。 凌媛娘看着周诚花钱眼也不眨,对她们很大方,想的也很周到,心里更是吃了颗定心丸。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她最怕的就是嫁给像她爹那种还要媳妇闺女养的男人,也怕磋磨人的婆婆和小姑子。 她们比陈芸娘幸运,嫁过来不用伺候一大家子,陈芸娘也不是掐尖要强的,大家又平起平坐。 她相信只要姐妹们安分守己的过日子,相公不会亏待她们。 陈芸娘把米饭蒸上,和楚黛收拾挖回来山药、竹笋和草药。 土地一天比一天硬,马上就要冻起来,最多还能往山上跑一两天。 这些东西挖不到,还有松子榛子柿子梨子,以及干在树上的香菇木耳和猴头菇。 山里还能忙活大半个月。 河面没冻起来之前也能捞些鱼虾。 李芙蕖熟练的将獐子剥皮,问陈芸娘:“大姐,肉怎么处理。” 雪还没积起来,不然埋在雪里能省下盐。 陈芸娘道:“抹点盐挂起来吧。” 天天吃肉实在奢侈,李芙蕖有本事弄来肉也得计划着过日子。 李芙蕖点头:“成。” 周诚不承认自己是个色胚,他只是一碗水端平而已。 凌媛娘是个懂事的,没等周诚开口就主动和李芙蕖换了位置。 李芙蕖不愧是习武的人,能打死一头熊,体力耐力是陈芸娘和凌媛娘无法比的。 且学东西很快,能举一反三。 周诚险些败在她手里。 不得不说,销魂。 人多的好处就是做什么的都很快。 周诚放了鞭炮,几人就开始有条不紊的搬家。 三间正房加一间灶房一间茅房,家具被褥和锅碗瓢盆都提前准备好了。 也就把两间土屋里东西搬过去。 地窖里粮食和肉以及其他食物不用动。 搬家速度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搞定。 这两天村里不太平静,多少家都吵的不可开交。 村里的女人可不是大家闺秀,要么是受气的小媳妇,要么就是母夜叉。 娶到恶婆娘的,打的头破血流的都有。 因此周诚没请村民们过来暖房。 不过,清早还是来了不少人。 大家伙儿都是自发过来帮忙的,还带了乔迁礼。 这年头吃食最精贵,人人都拎着食物过来。 周诚看几个婶子嫂子鼻青脸肿,一看就是被家里男人揍了。 都这样了还过来帮忙,心里有些感动。 今天是好日子,他就没开口问,免得勾起她们的伤心事,在他的新房里痛哭一场。 陈芸娘四人做了不少杂粮馒头,每人给装几个馒头和咸鸭蛋做回礼。 等众人走了,就是办跟四女拜天地。 仪式简单,但四人都很满足。 三间正房周诚住一间,陈芸娘四人和妞妞住一间,空着的一间放杂物和粮食。 要不是有个小不点,周诚更想跟所有老婆睡一个炕。 周诚很会端水,陈芸娘是大姐,今天拜了天地,自然该跟陈芸娘同房。 楚黛以为今晚会轮到她,心里有些怕又莫名的期待,结果,今晚是陈芸娘,不由得有些失落。 周诚陪李芙蕖回了趟娘家,一见是周诚,李老爹和李大娘、李大壮热情的就像冬天里的一把火。 李老爹和李大壮也没能逃过被强塞媳妇命运。 两个儿女就让李老爹操白了头发,不想再当爹。 另一方面,他跟发妻感情极好,不想伤了老妻的心,就把自己的两个小妾全都给了李大壮。 李大壮血气方刚,高兴的笑纳了。 因此李家的氛围很好。 周诚暗叹,马上就猫冬了,明年绝对会增加不少人口。 没有战争和天灾固然是好事。 大后年开始大亓朝的百姓南迁北逃,不知道会夭折多少婴孩。 真是造孽! 冬天看不到一点绿色,自然就没有新鲜的蔬菜,地窖里有萝卜白菜,还有晒干的青菜和各种野菜。 空间里的菜不能动,周诚想吃新鲜的绿菜就只能自己种。 早在土地冻上之前,他请会干木活儿的村民给他搭了两个架子,每个架子有五层,种了葱、韭菜、小白菜、鸡毛菜、红薯等。 既能看又能吃。 屋里暖和,不怕冻死。 李芙蕖设的陷阱收获不小,大多都是野兔和獐子。 她有硝皮的手艺,花了十几天时间将兔皮獐子皮硝好。 楚黛手最巧,给每人都做了皮袄、帽子、手套和靴子。 时间一晃过了大半个月,照西县银装素裹,忙碌了半年,庄户人家都开始猫冬。 周诚彻底摆烂了,想睡到什么时辰就睡到什么时辰。 有四个温柔漂亮的老婆,夜夜做新郎,过着梦寐以求的日子。 周诚轮流让四人来他的屋睡,尽量做到不偏不倚。 被老婆们伺候的舒舒服服,别提有多悠哉。 就算让他回到有网络和手机的世界他也不愿意。 吃吃喝喝睡睡,再教教四女识字算数,充实的不得了。 周诚在楚黛瓷白的小脸上亲了口,又转战粉嫩的唇,本来只想浅尝辄止,最后又没忍住。 “相公,今天要做粘豆包和馒头......”楚黛话没说完就被周诚堵住。 本来想再养小姑娘两年,实在是楚黛太主动,在炕上那叫一个主动,跟她动不动脸红的腼腆样完全相反。 周诚不是柳下惠,完全顶不住,只能从了楚黛。 半个时辰后。 周诚闭着眼睛握住楚黛柔弱无骨的手轻轻摩挲,似在回味。 楚黛的手非常漂亮,肤如凝脂,手指如青葱,指甲透着淡淡的粉。 周诚除了爱她的脸,最爱的就是她的手。 “黛黛,你不到十七岁,怎么会被官府强行婚配?” 都把人睡多少回了,周诚现在才想起问这个问题。 相处了一个月,楚黛已经摸清了周诚的秉性,便不再隐瞒。 歉意道:“相公,我骗了你和三位姐姐。 ” “骗了我们什么?”周诚将她额前的碎发扒开,擦掉她额头上细碎的汗珠。 “我有爹、后娘和两个异母弟弟妹妹。” “你爹和后娘肯定对你不好。” 不然楚黛又怎么会说自己无父无母无兄弟姊妹,在古代娘家对一个女子来说非常重要。 没有娘家就会被夫家人欺凌,楚黛有娘家偏说自己没有亲人。 答案不言而喻。 楚黛没想到周诚不但不生气还猜到她在娘家时的处境。 不禁杏眼微红。 “我十岁娘没了,不到一个与爹娶了个寡妇,带着两个比我小两岁的儿女进门。 他们跟我爹长的很像,村里人都说是我爹的儿女。 我爹不喜我,娘死了他跟后娘和两个弟妹一起虐待我。 后娘要把我卖到青楼,我爹同意了,是玉竹小姐好心把我买了下来。 她让我勾引周勤,等她和周勤退婚后就放我离开。 后来没用上我他们的婚事就作废,我无处可去,想找个男人嫁了。 玉竹小姐的二哥看上我想纳我为妾,我偷听到她二嫂跟玉竹小姐说要把我卖到青楼。 我不想做妓子,就自愿跟官差来了大营子沟。” “原来是这样,所有的苦难都过去了,你跟了我我会让你过好日子。”周诚轻轻揉捏着。 楚黛的亲人如此对她,确实可以当成死人。 “嗯。” “对了,袁玉竹许了人没有?” “没有,跟周勤解除婚约后相看了几家都不合适。” 周诚点头:“她才十五岁,还有两年时间。” 为了省柴火,豆包馒头包子之类做一次够半个月。 陈芸娘三人天不亮就开始忙活,直到晌午才见到周诚和脸上飞着红霞的楚黛。 三人心照不宣的笑笑。 “我去村里溜达溜达,晚点回来。” 周诚吃了两个粘豆包,穿戴好保暖的皮袄。 十来天没出门,周诚有点憋不住了,天太冷不能带妞妞出去,冻坏了就麻烦了。 “相公早点回来。”四人叮嘱。 “知道了。” 周诚一个人溜溜达达,看着被白雪覆盖的山村,咂了咂嘴,还是满目的绿看着舒服。 他上辈子是南方人,从小到大没见过几次雪,难得下次雪还没堆起来就化了。 小时候特别羡慕北方的朋友,可以堆雪人,打雪仗。 现在身处北地还是觉得南方好。 周诚去看了看顾善和他奶奶。 祖孙俩都挺好的,柴火充足,周诚送了一百斤糙米,搭配着其他吃食,这个冬天够吃了。 前阵子村里人帮着换了茅草顶,也加固了一下,应该不会被积雪压垮。 周诚没在顾家多待,嘱咐了顾善几句就走了。 他现在特别好奇周童生和那两个小妾。 周童生这人瞧着严肃板正,说话一板一眼的,相处久了就会发现这人特能装,也很好面子。 谢氏倒是个大度明事理的人,十年前看自己儿子身体好不了了就让周童生纳个妾,免得儿子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老了无所依。 周童生不肯,义正辞严的说了一通大道理,还训了谢氏一顿。 自此以后谢氏就再不敢提。 现在他倒要看看周童生能坚持多久不碰人姑娘。 周诚路过周家,听到周信的媳妇李杏娘跟许氏在吵架。 周诚听了两耳朵就走了。 “大郎来了,快进来坐。”谢氏笑眯眯的让周诚坐炕上。 拿出松子招待周诚。 “三奶奶,有什么喜事这么高兴?三爷爷和阿全出去了?” “在隔壁屋,马上就过来。是有好事,林氏和年氏都有了身子,刘郎中把过脉了。” 周诚脸上的笑容僵住。 仔细观察,谢氏的欣喜是发自内心,也就是说,她不但不吃醋别的女人跟她丈夫有了孩子,还很欢喜...... 周诚三观崩了。 这是什么心态。 恕他不能理解。 还有,信誓旦旦说不要小妾的周童生竟然比他还厉害??? 他天天奋战也没有谁传来好消息。 周童生太过分了。 周诚有些郁闷。 第51章 嫉妒 周诚严重怀疑原身是不是被赌场的打手打的太狠伤到根本,生不出来了。 周童生安抚好两名妾室,抱着周全,满脸笑容的从隔壁屋回来。 看到周诚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尴尬的摸摸胡子,端起一本正经的神情。 “这大冷天的不在家好好待着,跑来做什么?” 周全爬到周诚身边喊了声大郎哥。 周诚应了声,摸摸他的脑袋。 瞧着周童生转瞬间就年轻了十岁的神态,心像是一大锅冒着泡的醋,幽怨的从簸箕里摸了颗松子放嘴里。 皮笑肉不笑道:“来恭喜三爷爷又要当爹了,三爷爷真是老当益壮啊,明年就有两个孩儿,恭喜恭喜。”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老头还挺能干。 周童生在周诚一副别装了,我已经看穿一切的表情下,老脸臊得慌。 当初他信誓旦旦的跟周诚说自己不好女色,结果把人带回来第二天就圆了房。 林氏年氏没有身子还能圆得过去,这下不承认也不行了。 被晚辈看了笑话,周童生不是不尴尬,事已至此,只能厚着脸皮道:“多谢!” 谢氏笑道:“刘郎中说林氏怀的许是双胎。” 谢氏是真高兴,她早就过了拈酸吃醋的年纪。 林氏和年氏都是性格温顺的女子,拖到这个年纪找不到婆家,主要是长的不大好看,瞧着也不好生养的样子。 看上她们的,她们又看不上人家,阴差阳错,蹉跎了年华,不就被强行婚配了么。 谢氏瞧中两人干活利索,为人处世还行,对她也足够尊敬。 周全身体不好,她担心她和周童生走了,周全无依无靠。 周诚知恩图报,宽厚善良。 可她始终觉得周诚不会一直待在大营子沟。 林氏和年氏肚子里的孩子平安降生,将来叔侄能互相帮衬。 她也能走的安心。 周诚:“......” “大郎,你家那三位有没有好消息?”谢氏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诚对周童生微微一笑,谎话信手拈来,毫不心虚道:“我们还没圆房。” 如此一来,倒显得周童生的急色和虚伪。 谢氏夸道:“大郎对芸娘倒是个长情,不过,既然把人带回去了还是不要冷落了才好。 况且你和芸娘现在膝下无子,早点生个儿子对你和芸娘都好。” 周童生涨成关公脸。 “三奶奶说的是,芸娘也劝过我,我会好好考虑。”周诚一本正经道。 用无比诚挚的目光迎接周童生怀疑的目光。 周童生理亏,率先败下阵来。 互相伤害后周诚心里舒坦多了,闲聊几句就走了。 出来就遇到挎着药箱的刘郎中。 周诚热情的跟他打招呼:“刘叔,谁生病了?” 刘郎中笑道:“没人生病,村里好多家都有了好消息,让我去瞧瞧。” 周诚心里冒酸水,故作惊讶道:“什么好消息?” “有喜了,吴家,孙家,赵家,刘家,周童生家,周族长家,还有你家三郎家新进门的媳妇基本都有喜了。” 周诚在心里撇撇嘴,真他妈能生,兔子成精了这是。 嘴上:“真是好消息。” “是啊,咱们村的壮年男子这次被抓去军营了四成,能不能回来还两说。 多生些好,否则再过二十年,大营子沟就没有几户人家了。 说起来还得多谢你让大家知道山里有什么吃食,不然也没几家敢生。” 自己都活不下去,哪还会有纳妾生子的念头。 周诚谦虚的笑笑:“应该的,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对了刘叔,我记得你家也带回了几位回去,怎么样有好消息了吗?” 刘郎中在此之前有一妻一妾,这在大营子沟比较少见。 妻妾给他生了两子八女,两个儿子都得去服兵役,家底快掏空才把两个儿子保下来。 刘郎中的两个儿子都已经娶妻,这次父子三人领了七名女子回去。 而刘郎中的老妻是个母老虎,原先纳的小妾也不是省油的灯。 一妻一妾三天两头打擂台。 这回多了两个竞争对手。 周诚能想象得刘家有多热闹。 可惜他家离村子较远,没法天天吃瓜看戏。 刘郎中没有周童生虚伪,既要又要的,他哈哈笑着,坦言道:“自然。” 周诚立马拱手:“恭喜刘叔。” 跟刘郎中分别,受了不小打击的周诚没有闲逛的心情,感觉这天更冷了,心也拔凉拔凉的。 吸了吸鼻子往家里走。 “大郎。” 出了村子,走到半路,薛桂花突然从一棵大树后冒出来。 周诚险些被她吓得一个趔趄。 “薛嫂子,你怎么在这儿?” 薛桂花的眼神带着三分委屈三分哀怨,还有四分周诚看不懂的情绪。 周诚纳闷的问:“薛嫂子有什么事直说无妨,能帮的我肯定帮。” 哪知薛桂花二话不说直直往他身上扑。 薛桂花紧紧抱住周诚的腰:“大郎,你要了我吧。” 周诚:“???” 薛桂花男人是大营子沟好男人的典范,疼爱妻子儿女,干活儿是把好手,地里的活灶台的活都做。 村里的女人谁不羡慕她。 可惜她男人服兵役去了,公婆早逝,几个姑姐在婆婆手里讨生活,自身难保。 男人走了,没个帮衬,她要养活自己和两个儿女谈何容易。 更让她担忧的是,一旦男人战死的消息传回来她就得改嫁。 她不想改嫁给别的男人生孩子,也不想自己两个儿女被人欺负,思来想去就想到了周诚。 周诚木着脸,扯开她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推开人,自己退后了两步,保持一定距离。 义正言辞道:“薛嫂子,王大哥为了朝廷和百姓与敌军奋战,你在家中安心等待即可,我相信他一定会平安归来。” 他周诚也是有追求的好吧。 咳咳! 薛桂花是路人长相,说实话,他真看不上。 他就是个见色起意的庸俗之人,薛桂花抱着他,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像跟兄弟拥抱一般。 别说他没有给人戴绿帽的特殊癖好,就算薛桂花是单身,他也没兴趣。 以前他觉得薛桂花这人还不错,没想到,对她千般好的丈夫走了不到两个月,她就开始找下家了。 女人啊! 薛桂花的脸青白交加,羞愧的掩着脸。 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来找周诚,没想到是自取其辱。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薛桂花踩着积雪飞奔而去,刚跑出十几米就摔了个狗吃屎。 周诚的绅士风度和助人为乐也是分人的。 薛桂花没跟他说这番话,他会把人扶起来。 现在么...... 周诚扭头看了眼就收回目光。 薛桂花又羞又气,爬起来哭着跑远。 周诚无趣望天,天灰蒙蒙的,看样子马上就要下大雪了。 周诚拢了拢袄子,快步往家里走。 看着院子里堆的整整齐齐的柴火,周诚勾了勾唇角。 第一次体会到食物和柴火充足带来的安全感。 生活在古代的平民百姓真不容易。 开门,撩开厚厚的帘子,带着脂粉味的暖气扑面而来。 “相公回来了。”陈芸娘三人笑盈盈的看着他。 能吃半个月的馒头包子和粘豆包做好,三个女人就在炕上用棍子和沙盘练字。 “爹。”在炕上玩布老虎的妞妞欢快的喊道。 “诶。”看着妻女,周诚受打击的小心灵得以修复。 盘腿坐到炕上,把妞妞捞到怀里,在她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芙蕖出去了?” “三姐说要变天了,她去看看陷阱里有没有猎物。” 周诚点头,再次感叹自己眼光好。 陈芸娘聪明,吃苦耐劳,学什么都很快。 魔鬼身材的凌媛娘不比她差。 李芙蕖武力值高,有她在,相当于有个保镖,想吃肉也不是难事。 脾气性格也没有林掌柜说的那么的彪悍,挺温柔的一姑娘。 天姿国色的楚黛,心灵手巧,做精细活很拿手。 随便一个放到前世那个世界,都是百家求的姑娘,他一个都未必能娶到。 已经受老天眷顾,周诚觉得自己不能太贪心。 有没有儿子都无所谓,大不了以后收养一个。 周诚兴致一来,挨个亲了过去。 逗得陈芸娘三人咯咯直乐。 周诚捏了捏凌媛娘的脸:“嗯,皮肤好多了,继续吃雪蛤。” 天冷前几次雨夜,他和陈芸娘捡了十几麻袋林蛙。 因为没人吃,真的用麻袋捡。 晒干了有三百来斤,够他们吃到明年秋天。 雪蛤油确实是个好东西,最糙的凌媛娘和李芙蕖吃了一个多月,皮肤嫩滑了许多。 冰肌玉骨的楚黛更是能掐出水来。 周诚简直爱不释手。 对老婆好,最后受益的还是他。 李芙蕖设下的陷阱有陷坑和套索。 陷坑主要是捕捉大型猎物,套索就是针对鹿和狍子獐子之类的。 设陷阱不是随便想在哪里设就在哪里设,需要精确找到动物的足迹。 为了避免误伤他人,她在陷阱周围都设了标志。 收获不错,打到两只兔子,套索套到一只狍子。 这里不是深山,最多的野物就是野兔野鸡,能套到狍子运气很不错。 李芙蕖提着狍子,挨个查看陷坑,可惜里面没有猎物。 正欲转身要走,一头棕色的驼鹿闯入了她的视线。 瞧着七八百斤的大家伙,李芙蕖勾了勾唇。 今天运气真不错,她从小就往山里跑,这还是第二次遇到驼鹿。 鹿肉肢解下来,足够他们一家吃四五个月。 说什么也不能让它跑了。 ...... 叶婆子将一块写了字的休书扔陈丽娘脸上:“滚出我家。” 陈丽娘虚弱的躺在床上,愕然的看着婆婆:“你要休了我?” 陈丽娘她男人不占长不占幼,不受公婆重视,连带公婆也不待见她。 如今又被推出去服兵役,她在婆家的日子不好过,一气之下跑回娘家几天,回来后婆婆对她更差。 三天前生下一个女儿,连面都没见上就被恶毒的婆婆扔了。 她婆婆说丫头片子浪费粮食,养大收不到聘礼不如生下来就掐死。 她其实也并不想要丫头。 现今最不值钱的就是丫头,扔了就扔了,不觉得心疼。 叶婆子冷笑:“不要脸的娼妇,我儿刚走你就跑出去七八日,要不是看你肚子里有个娃,你休想进我家的门,生个没用的丫头片子还想赖在我家,没门儿。” 陈丽娘愣愣的看着尖酸刻薄的婆婆:“娘,我是回娘家了,我哥哥送我回来跟你说过的。” 叶婆子呵了声:“蛇鼠一窝,谁知道你哥是不是故意为你隐瞒,废话少说,你的嫁妆要带走就现在带走,不带走老娘就劈了当柴烧,以后别来扯皮,来一次我打一次。” 叶婆子蛮横无理。 陈丽娘的嫁妆除了五两压箱底的银钱,就是几样沉甸甸的家具和被褥。 婆母不知道她有银钱,现在还一个不少的在她手里。 村里只有一个姓,沾亲带故,全都站在公婆那边,请他们帮忙是妄想。 她根本没办法把家具带走,也找不到人去陈家集带信给她爹娘哥哥。 老虔婆是想占她嫁妆故意刁难她。 陈丽娘哭过闹过,婆家毫不妥协,直接把她推到雪地里,扔了几件旧衣给她。 冰天雪地,陈丽娘拖着虚弱的身体往娘家走。 好不容易走到村口,遇到背着小包袱回娘家的陈欢。 陈欢的眼睛肿成核桃,不比陈丽娘好多少。 堂姐妹二人互相打量对方,陈丽娘倏地笑了:“算计来的终究不是自己的,陈欢,你也有今天。” 陈欢嫁到冯家一直无所出,婆母能忍她到现在,一方面是冯青山婚前有通房丫头,没吃避子药也没生下一男半女。 成亲后跟多个女子有染,也没见谁怀了生子。 她婆母怀疑是冯青山不能生,这才没休她。 这次冯青山又有了三个小妾,其中两人都怀上了。 婆母立马翻脸不认人,一刻钟都不等就把她赶出家门。 陈欢输人不输阵:“你又比我好得了多少,你是陈芸娘的亲妹妹,伙同外人一起败坏她的名声,有今天这下场真是活该。” 陈丽娘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伶仃的身形摇摇晃晃。 陈欢嘲讽道:“我回娘家还有自己的屋子,你呢,恐怕只能跟你父母挤吧。你那大嫂可不是好相与的,我倒要看看他们容不容得下你。” 陈欢仰着下巴,趾高气昂的走了。 第52章 当家主母的风范 陈欢转头的瞬间掉下眼泪。 她绝不承认自己是失败者。 陈芸娘现在过的好以后未必能过的好,她能抢陈芸娘的男人一次,就能抢第二次。 一个多月来陈满仓和殷氏整天的吵架,陈家乌烟瘴气,陶碗摔坏了不少。 “陈满仓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求娶我的时候怎么跟我承诺的,我辛辛苦苦操持家务,儿子给你生了两个,你就这么对我。” 刚吃了夕食,隔壁屋又传来殷氏尖锐的骂声。 陈母平躺在炕上,在心里叹气:“往年猫冬勒紧裤腰带过,一天吃一顿,殷氏和陶氏偶尔有点小矛盾,总的来说还是和和气气。 今年吃得饱穿得暖,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殷氏这又是何必。” 朝廷压下来的事,谁敢不遵从。 殷氏怎么这么不懂事,再这样闹下去,老大早晚会厌烦她。 瞧瞧二房陶氏就聪明多了,老二反倒对她更为敬重。 人啊,该服软的时候就要服软。 若她和老头子身体好好的,能下地干活儿,殷氏哪敢这么嚣张。 念在殷氏这些年对这个家尽心,又生了三个儿女,她才没让老大把她休了。 陈父也叹气。 换了郎中,吃得饱肚子后他身体好了许多,可终究没法下地干活。 靠儿子儿媳养活,脊梁不够硬。 陈母听到孙子孙的哭声,扬声把孙子孙女喊过来。 陈满仓一贯是做得多说的少。 不耐烦跟殷氏吵,板着张黑脸把人推开,护在两个妾室身前。 他都已经跟人睡了,殷氏天天为了这事纠缠不休有什么意思。 她不嫌丢人他都嫌丢人。 纯粹是吃饱了撑的。 把人休了更不可能,被夫家休弃的妾室下场更惨,他不会做这么没良心的事。 柳氏挑衅的对殷氏扯了扯唇角。 殷氏见状越发怒火中烧,抬手就要挠花她的脸。 陈满仓抓住她的手用力一甩,将殷氏甩到墙角。 “不过就和离。” 陈满仓跟殷氏是少年夫妻,念在多年夫妻情分上,他不会休了她。 和离了殷氏还能找个像样的人家。 殷氏愣住了:“你要跟我和离?” “嗯!” 这个念头在陈满仓心里早已生根发芽。 猫冬是休养身子的日子,殷氏这样整天的吵,连累一家人都不好过,不如和离各自婚嫁。 殷氏哭闹不休,又是一通闹腾。 陶氏以前还会劝劝殷氏,现在她不劝了,全当没听到。 殷氏生的大女儿六岁,已经知道和离和休弃是什么意思,拉着两个弟弟跪在陈满仓面前,哭求陈满仓别跟殷氏和离。 陈丽娘到娘家时大房还没消停。 陈母得知小女儿被休,眉头皱的更紧。 又多了个搅家精,这日子可怎么过。 陈家鸡飞狗跳,周诚和陈芸娘丝毫不知情。 李芙蕖费了一番功夫猎到驼鹿,她力气再大也没办法一个人拖回去。 只得回家喊周诚等人来帮忙。 周诚等人对李芙蕖好一通夸。 合力把猎物拖回家,李芙蕖麻利的剥了皮,把肉分割好。 这天气就是天然的大冰箱,肉放在室外一两个时辰就能冻硬。 收拾好天早已黑透,鹅毛大雪从天际洒落,温度越发低了。 外面下着大雪,屋里暖和又热闹,和乐融融。 “娘子真厉害。”周诚捧着李芙蕖的脸给她一个亲亲。 这么厉害的老婆请给他来一打,他不介意吃软饭。 李芙蕖笑着回了一个亲亲:“相公也厉害。” “今天太晚,炒几个小炒,明天炖锅肉。” 今天轮到李芙蕖做饭,陈芸娘笑盈盈道:“三妹辛苦了,你坐着歇歇,我去炒。” 用油炒菜炒肉是周诚教她的,这样做出来的菜确实比水煮出来的好吃。 就是有点费油。 “多谢大姐。”李芙蕖确实乏了,没故作谦虚。 凌媛娘和楚黛去灶房帮忙。 楚黛给妞妞做了很多布偶,李芙蕖洗漱好就陪妞妞在炕上玩。 妞妞现在白白胖胖,眼睛又大又有神,很是逗人喜欢。 楚黛心灵手巧,给她做的衣服鞋帽款式很可爱。 增添了各种小动物、蘑菇的造型。 家里就这么一个小宝贝,大家都宠着,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她。 陈芸娘认识了很多字,算数加减乘除也学会了,就把家里有些什么物品和食物大概数量记下来,写在木片上。 颇有掌管中馈的当家主母的风范。 周诚拿起一个汁水丰沛的冻梨,边吃边翻看陈芸娘记账用的简牍,决定开春了就把纸弄出来。 李芙蕖先前在镖局打杂,认识一些字,最近又跟周诚学了不少,陈芸娘写的她都能看懂。 白菜五百余颗、萝卜两千余个,山药八百余斤,山药豆三百余斤,葛根粉两百余斤,林蛙干两百余斤。 干竹笋五百余斤,菌菇一百余斤,野菜两百余斤,干青菜一百余斤。 干姜六百余斤,花椒两百余斤。 板栗、山核桃、松子榛子共一千余斤,野果两千余斤。 粮食两千八百余斤。 还有风干鸡、风干兔、干鱼干虾、咸鸭蛋、腊肉腊肠以及冻肉等等。 陈芸娘记录的很详细,每天也会大概记个数字,每过一旬就改一改总数。 这些东西有三成都是李芙蕖等人来了之后增加的。 周诚不由感叹老婆们真能干。 加上他空间里的物资,别说三年灾荒,三十年也够吃了。 饭后周诚让几人泡五十斤黄豆做豆腐。 五十斤黄豆大概能出一百五十斤豆腐,冻起来可以吃个把月。 “相公,怎么做你告诉我,我跟三位妹妹讲。”陈芸娘悄悄跟周诚说。 陈芸娘是唯一知道周诚秘密的,虽然李芙蕖三人很好,但她还是认为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周诚是山里的精怪还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陈芸娘毫不畏惧,无论是什么她都爱重周诚, 一直费尽心思帮周诚隐藏。 古人都迷信,像陈芸娘这般胆大心细的女子不多,万一李芙蕖三人接受不了他不是原来的周诚,或者说漏了嘴。 搞不好他会被当成妖魔鬼怪,被活活烧死。 跟陈芸娘朝夕相处几个月,目前来说,她是他在这个世界最值得信赖的人。 周诚笑着颔首:“好。” 这是她和相公的秘密。 相公待她始终是不同的。 陈芸娘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眸中透着无法言说的幸福和满足感。 小黄豆里的杂质捡干净,用雪水泡上。 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下了五天还没停。 屋顶和地上都积起了厚厚的积雪。 周诚没想到暴雪持续时间有这么长,想偷懒也不行。 他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让媳妇去清除屋顶的积雪,只能认命的,每天一早一晚的清理积雪。 凌媛娘忧心娘和两个妹妹。 她爹懒惰,一向只管自己过的舒坦不顾别人的死活,这种雪天是绝对不会出来清除屋顶的积雪。 她娘生了两个妹妹后畏寒,一受冻就咳嗽,要到开春后才能好。 她在家时这几年都是她来铲雪,她爹连梯子都不愿给她扶一下。 带回家的两个女子,一个比一个柔弱,她担心她娘会冒着大雪去铲雪。 娘有个三长两短,两个妹妹怎么活。 积雪没过大腿,行走艰难,她想回去也不容易。 陈芸娘有两个身强体壮的哥哥,这些事不用着操心。 李芙蕖娘家有爹和壮实的弟弟,也不担心家里有什么事。 楚黛嘴上不说,心里巴不得亲爹后娘和异母弟妹被雪给埋了。 只有凌媛娘忧心的嘴上起了燎泡。 这天气就适合待在温暖的屋子,吃着火锅跟老婆们交流感情。 周诚实在懒得出门。 可他要不跟凌媛娘走一趟,他这个老婆估计要急出病来。 好在他很有先见之明,请木匠给做了几幅滑雪板,这下派上用场了。 凌媛娘知道周诚要陪她回娘家,感动的红了眼眶。 李芙蕖要跟他们一起去:“暴雪下了这么久,山里的猛兽找不到食物肯定会往下山,你们俩去我不放心。” 周诚还想好好活着享受生活,一听李芙蕖的话哪有不应的道理。 “你们就在家里待着,别出来。”周诚叮嘱陈芸娘和楚黛。 杜武送的两只小黑狗长大了许多,很凶悍,耳朵非常灵敏,雪地里有什么声响就会汪汪叫着提醒主人。 留下两只小狗给点陈芸娘三人他也放心点。 陈芸娘点头:“嗯,我们记住了,相公你们要多当心。” 三人穿戴好衣服,李芙蕖背上弓箭和柴刀,趁着天色赶紧出发。 “这东西真好使,比走路快多了,比走路至少节省一半时间。” 李芙蕖学用滑雪板很快,马上就上手,凌媛娘好一会儿才学会。 周诚笑道:“还有更快的,这回时间紧没赶得上做。” 到大湾村看到好些人家的房子都压垮了,凌媛娘更着急了。 周诚和李芙蕖安慰了几句。 凌媛娘急慌慌的滑到娘家,见自家的三间土屋垮了两间,只有她爹娘住的那间还算完好。 “娘,二妹,三妹。”凌媛娘大喊着拍门。 她怕她爹丧心病狂的把她娘和妹妹赶出去。 凌父正在炕上呼呼大睡,听到凌媛娘的声音吓的一个激灵:“死丫头怎么回来了,这下麻烦了。” “相公,怎么办呀?” 两个小妾惶恐不安。 下第一场大雪凌母就病了,没有银钱看病,病情越来越严重。 两个妾室不想伺候凌母。 前晚房子压垮了,她们就怂恿着凌父将凌母和两个小姑娘赶了出去。 都两天了,不知道母女三人还有没有气。 听说凌媛娘是个敢拿着刀砍亲爹的人,万一母女三人死了,她们也惨了。 “爹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对我娘和二妹三妹做什么了?” 凌媛娘拍了好一会儿门,里面没有动静,心头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李芙蕖拍拍她的肩:“二姐我来。” 凌媛娘闪开了一个位置,李芙蕖抬脚就把门板踹开。 炕上,凌父和两个小妾挤成一堆。 凌媛娘没看到娘和妹妹们,急忙问道:“我娘和妹妹呢,你把她们赶去哪儿了?” 凌父看看沉着脸和一脸凶相李芙蕖,止不住的哆嗦了一下。 “我没赶她们走,是家里的房子垮了你娘嫌六个人住一个屋子不方便,非要带着二妹三妹去村里废弃的屋子住,我拦都拦不住。” 两个小妾缩着脖子点头附和。 凌媛娘顾不得跟凌父算账,连忙往外跑。 周诚冷冷的看着心里有鬼的三人:“岳母有什么事你们就以死谢罪吧。” 李芙蕖扬了扬手里的柴刀:“最好祈祷她们没事,否则我回来取了你们的狗命。” 凌父吓尿了裤子。 周诚三人一走就连忙招呼两个小妾:“快快快,去外面避避。” “去哪儿避啊,这么冷,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嘛。” 两个柔弱的女人哭哭啼啼。 早知道凌媛娘这么凶悍,她们一定会好好伺候凌母,哪敢存有取而代之的私心。 凌父惜命,女人重要也没有他的命重要,见两人不走,快速穿上厚厚的冬衣,把家里的馍馍全都揣上,连滚带爬的跑出家门。 两个小妾见状反倒松了口气。 凌父跑了,恰好证明是他把凌母母女赶跑,反倒给了她们机会。 有吃食,有柴火,脑子不灵光才会跑出去找死。 两人安安稳稳的待了下来。 凌媛娘找到凌母娘仨栖身之所。 破败的土屋里没有一点温度。 凌母已经咽气,两个六七岁的小姑娘睡在她身边,脸色蜡黄。 “娘,我应该早点回来的。”凌媛娘痛哭出声。 周诚在心里叹息一声,爽利明事理的凌岳母就这么走了。 心中升起熊熊怒火,想把凌父抓过来暴打一顿,让他为凌母陪葬。 探探两个小姑娘的鼻息和脉搏,发现还有微弱的气息。 “媛娘,二妹三妹还活着。” 凌媛娘哭声一顿,抱起睡在凌母左边快要冻僵二妹,连忙把自己身上皮袄脱下来裹住她。 周诚也要脱,李芙蕖按住他的手:“相公你不能脱,我不畏寒。” 说着不给周诚说话的机会,迅速脱了衣服给另一个孩子裹好。 第53章 暴雪 两个妹妹还活着,对凌媛娘来说是不小的安慰。 周诚跟村里人买了两碗热糖水给她们灌下去,人还昏迷不醒,万幸身上有了热乎气。 冰天雪地,凌母的后事没法办,周诚找到凌氏一族的族长。 给了二十两银子,请他想办法把凌母的遗体安置一下,待到开春了再下葬。 族长知道凌母的死因后,对凌父那个做事不过脑子的棒槌很是恼怒。 他跟凌父是五服以内的叔侄,心里自然是偏向他,只不过,周诚对村里有恩,万不能得罪,便允诺一定会给凌媛娘一个交代。 娘没了,凌媛娘忧心两个妹妹该如何活。 周诚道:“带回家,我们养。” 不过是多添两双筷子两个碗的事,放任不管,两个小姑娘就没命了。 凌媛娘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扑簌簌的往下掉。 感激道:“谢谢相公。” 族长必定会偏袒凌父,必定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李芙蕖觉得不能指望族长为凌母讨回公道。 族长去安排人手,李芙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周诚和凌媛娘。 凌媛娘现在恨死凌父和两个小妾,什么孝道,给她滚一边去。 “他害死我娘,我也想让他们尝尝冻饿而死的痛苦。”凌媛娘眸中闪过寒光。 李芙蕖明白她的意思:“这件事我帮你办,你们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她在镖局打杂,也跟着跑了两趟镖,不是第一次杀人,毫无心理负担。 况且凌父那种要妻女命的狠毒男人,该死。 “三妹谢谢你!” 李芙蕖循着凌父的脚印找到躲在稻草垛子里的男人。 粗暴将人拖出来扔到雪地里,泛着冰冷寒光的柴刀指向他,声音淬着冰:“衣服脱了。” 凌父差点魂飞天外,跪在地上鼻涕眼泪齐流,不停的对李芙蕖磕头。 “姑娘饶命啊,真不是我想赶她们走,是屋里那两个让我这么做的,我一时鬼迷心窍,你就绕我这回吧,以后一定好好做人。” 他是惹到什么煞神,早知道就不该听两个贱人的话。 大雪天让他脱了衣服,不就是要他的命嘛。 “脱,还是我一刀宰了你?” 凌父在李芙蕖的柴刀下不得不脱了厚厚的冬衣,一瞬间就冻得四肢僵硬,嘴唇发紫。 “姑,姑娘,我脱了,你放我走吧。”凌父哆哆嗦嗦。 他以为李芙蕖会放过他,没想到,李芙蕖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走,往山里走。” 凌父崩溃了,这是不给他活路了。 李芙蕖扬起刀,贪生怕死的凌父跑的比兔子还快。 李芙蕖立在原地,眯眼看着他往山里跑,直到见不到人影,这才折回凌家。 两名妾室把门堵上了,李芙蕖举起刀暴力拆门,里面的人吓得哇哇直叫。 两人都要吓死了,想好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迫于李芙蕖的淫威,承认自己怂恿凌父将病中的凌母娘仨赶出去。 凌母泼辣又强势,男人靠不住,自己一个人拉扯三个女儿,她要不强势点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两个的妾室进门后被她使唤的团团转,两人对她怨念颇深。 若凌母身体康健她们绝不敢对她怎么样,近日来凌母病得下不了炕,恰逢两间屋子垮了,她们二人就商量的将娘仨赶出去。 下这么的大雪,凌媛娘不可能回娘家,两人计划的很好,却不想第二天凌媛娘就回来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就让凌母死在家里,再想办法解决两个小的。 李芙蕖怒从心头起,柴刀砍在门上。 “自己滚,还是我送你们去跟你们男人在地下团聚?” 两名妾室吓得魂飞魄散,穿着单薄的衣裙,跌跌撞撞的跑出去。 李芙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凌父和两名妾室不死也得脱层皮。 凌家没人,储存的吃食必定保不住,目前也没办法搬到大营子沟。 周诚建议凌媛娘把粮食送给村里生活困难的人家。 凌媛娘同意,找了几户人家让他们来搬食物。 地窖里的吃食全是她们母女四人辛勤劳动的成果,送人固然心疼,可没办法运走。 放任不管肯定会被偷,不如直接送人,还落得个人情。 族长带了人抬着棺材过来,将凌母的遗体收殓。 周诚让全村老小都能吃饱肚子,这是天大的恩情。 况且二十两银子足以将凌母厚葬。 族长再贪财也不会的贪这点,将为自家老母亲准备的寿材让出来。 办完这一切,周诚和凌媛娘对着凌母的遗体磕了三个头。 路过镇上,去医馆请郎中给凌喜娘和凌乐娘把脉看过。 郎中道:“冻饿导致,服三贴驱寒药,好好养着,不然容易落下病根。”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小姐妹俩昏睡了两天,出于求生的本能,喂药和粥都会吞咽。 凌媛娘这两天瘦了很多,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又没了,面容憔悴不堪。 任何安慰都显得太过单薄,只能靠时间冲淡她心中的悲伤和愤怒。 快过年了,周诚又教了陈芸娘一些新做法。 一是逗凌媛娘开心,二是给村里相处不错的村民送点过去。 第三天,凌喜娘和凌乐娘醒了,得知娘没了,姐妹俩抱着姐姐差点哭岔气。 凌媛娘从妹妹口中了解到,重病的凌母和妹妹被凌父和两个小妾赶出去,以及她们是怎么熬过来的,哭的泣不成声。 陈芸娘同情凌母和两个小姐妹的遭遇,凌媛娘也是个好的。 但在她心里,除了女儿,任何人都比不上周诚重要,包括她自己。 快过年了,新房里怎么能总是有哭声,很不吉利。 轮到凌媛娘做饭,陈芸娘去灶房帮她烧火,坐在灶前的杌子上,注视着凌媛娘红肿的眼睛。 语重心长道: “媛娘,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要往前看吧,咱们现在不跟婆母住一起,相公仁善宽厚,但我们也得懂事,你说是不是? 相公让喜娘和乐娘住在家里,必定不会亏待她们,大娘泉下有知也会感激相公。 没几天就过年了,媛娘你懂我的意思。” 凌媛娘心里一咯噔,连忙低头道歉:“对不起大姐,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相公待她极好,温柔体贴,让她吃的饱穿的暖,住大房子,这曾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娘走了,相公心善出钱给娘办后事,将她两个妹妹接回家养。 这些天姐妹们对她和喜娘乐娘关怀备至,而她只顾着自己心伤,一时竟忘记了规矩。 若是在别人家,她和妹妹们早就被打出家门。 陈芸娘点点头:“你能明白就好,人的容忍程度是有限的,相公宽厚,但绝不希望天天看着你们姐妹哭丧着脸,多不吉利。 我盼着和你们做长长久久的姐妹,自然是希望你好。” 凌媛娘走到身边,握住她的手感激道:“多谢大姐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晚上,凌媛娘将这个道理跟两个妹妹讲了。 喜娘和乐娘无家可归,若是被姐夫厌弃就只有死路一条,哪还敢再流一滴泪。 哪怕是强颜欢笑也得笑。 家里的气氛渐渐好了,周诚吁了口气。 暴雪一下就下了半个月。 周诚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娇妻在怀,生活过的有滋有味。 每天两次扫雪都被李芙蕖包了。 这天李芙蕖扫掉屋顶的雪,听到远处传来的虎啸声,眉心跳了跳。 从房顶下来,转身去柴垛子里找了些拇指粗细的木棍抱进屋。 “要做什么?我帮你。”周诚知道李芙蕖从不没意义的事。 这些东西肯定有用。 李芙蕖面色凝重:“相公,深山里的猛兽找不到食物,我估摸着已经下山了,我们得做好准备。 我只有两支箭,不过不要紧,将木棍削尖也能当箭用。” 她没将听到虎啸的事告诉众人,免得引起他们的恐慌。 周诚点头:“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好在三间正房和灶房茅厕是连通的,地窖就在灶房下,只要把柴火多搬些过来,咱们待在屋子里就没事。” 古代人口少,植被茂盛,为动物提供了栖息地和食物,生活在深山中的猛兽极多,通常情况下和人类井水不犯河水。 厚厚的积雪覆盖了植物,食草动物找不到食物就会下山,食肉动物自然也会跟着往山下跑。 房子周围仅仅是用两米高木桩围了一圈,狼和老虎跳跃能力强,来了就挡不住。 还有力大无比的野猪...... 没有高高的坚固围墙真没多大安全感。 幸好他当时要了李芙蕖,安全感能提升到七分。 “我们去抱柴火。” 陈芸娘面上淡定,心里紧张不已。 她活了快二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雪,只希望雪快点停,别再下了。 雪停了,野兽就会回山里。 两只小黑狗没发出声响,此时外面是安全的。 周诚与她们一起搬柴,不一会儿宽敞的灶房堆了半屋子的柴。 房杂物的正房也放了不少。 有备无患,大不了雪停了又搬出去。 天黑前周诚和李芙蕖一起将屋顶的雪扫干净,两间土屋今天没扫。 土屋里放的是柴火,屋顶垮了也不要紧。 周诚在几间屋子的门口和窗下放了捕兽夹。 入冬前托孙掌柜的关系,花十两银子在铁铺里定制了二十个,就是为了防野兽、小偷准备的。 这下派上用场了。 放好野兽夹子,关好门又将柜子桌子板凳等重物,挪到到门口堵起来。 李芙蕖的猜测没错,猛兽下山了。 当晚小黑狗汪汪叫了半宿,不时能听到一声狼嚎和虎啸。 楚黛缩在周诚怀里,心都快跳到嗓子眼。 细白柔软的手紧紧抓住周诚的手,黑暗中,翦水秋瞳死死盯着窗户。 唯恐有吃人的猛兽破窗而入。 纵使门和窗户用的都是厚实的木料,周诚也怕。 可作为一家之主,他必须稳住。 “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 周诚下定决心,开春后一定要尽快将四合院盖好。 四合院周围还得建上高高的围墙,既防野兽也防逃难的灾民和流民。 还有,一家人住终究是安全系数不高,还是得找些人来这附近住。 大家好有个照应。 隔壁屋,除了三个孩子睡的香,女人们都睡不着。 李芙蕖靠坐在窗边,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她习过武,听力远比常人好。 雪地里咔擦咔擦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某种野兽的脚步声,很轻微,但她听的清清楚楚。 小黑狗一直在灶房狂叫。 李芙蕖双手紧紧握住弓。 这时,门外传来老虎痛苦的长吟。 老虎找食物都找到家门口来了,陈芸娘等人大气不敢出,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听声音应该是踩到捕兽夹,周诚握紧了楚黛的手。 过了好一会儿,小黑不叫了,四周恢复了死寂。 “没事了,都睡吧。”李芙蕖对众人道。 周诚松了口气,大难不死的感觉油然而生。 书里描述,暴雪下了足足十天,没有野兽下山伤人的记录。 被他这个穿越者将一池塘的水都吹皱了。 周诚自身难保,没有能力也没有心情去想村里人有没有被野兽叼走。 此时的周家院子里有几匹狼在转悠。 七个人挤成一团,周信面色惨白,许氏等六个女人听着狼嚎吓的叽哇乱叫。 “二郎,快想想办法啊。”许氏吓得魂都快没了。 周信凶相毕露,压低声音怒吼:“我想什么办法,你是想让我去送死么?都给老子闭嘴安静待着,再喊招来更多的野兽,我就把你们都扔出去。” 李杏娘只觉得当初自己瞎眼了。 怎么会觉得周信是个好的。 明明给周诚提鞋都不配。 当初周诚看中的是她,她觉得周诚不被的公婆喜欢,干最多吃的最少,动辄挨打挨骂。 后来陈芸娘嫁给周诚确实过的畜生不如。 她暗暗庆幸自己没嫁给周诚。 周家请媒人上门,为周信提亲,周信各方面的条件她都很满意,她跟爹娘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嫁过来过了几天蜜里调油的日子。 周信之后做的事让她觉得自己眼瞎了,她嫁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虚伪至极,贪图美色,肩上扛不起事儿。 而嫁给周诚的陈芸娘吃了两年苦头,现在过着人人歆羡的日子。 第54章 大丰收 除了周家,大营子沟的村民几乎都有野兽跑进院子。 野兽的吼声夹杂着猪狗和鸡鸭凄厉的叫声,村民陷入恐慌中,紧闭门窗,暗暗祈祷神灵祖宗保佑。 猛虎被捕兽夹夹伤,若是白天李芙蕖定然要趁机射杀,给相公做件虎皮袄子。 今夜不仅有老虎还有狼群,指不定还有其他猛兽潜伏在黑夜中等着猎物现身。 犯不着为了张虎皮犯险。 “别怕,咱家的房子很牢固,只要不们不开门窗,狼和老虎就进不来,睡吧。” 一家之主周诚安抚了众人一番,回屋搂着老婆睡觉,心里琢磨着靠老婆不行,自己也得好好锻炼锻炼身体。 起码逃命的时候,不拖后腿。 周诚的安慰比李芙蕖的话管用,陈芸娘和凌媛娘狂跳的心渐渐恢复平静,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有惊无险的一夜过去,第二天雪小了一些。 周诚没养牲畜和鸡鸭,两只小狗关在屋里,因而没有任何损失。 村里养着猪的几户人家,猪全被狼群咬死。 好在没有人员伤亡。 吃饱的狼群白日里躲了起来。 黑熊跑来光顾周诚的房子。 早上李芙蕖煮一锅粟米粥,蒸了十三个粘豆包,甜香的气味成功将嗅觉极为灵敏黑熊引了过来。 小黑狗来福和钱多多初生牛犊不怕虎,冲着门口的方向跳着脚叫。 周诚还在睡梦中,低沉的咆哮声惊得他差点从炕上跳起来。 周诚年幼时最爱看某位主持人介绍动物界有啥好吃的,对熊的咆哮声很熟悉。 这大家伙真是老天厚爱。 嗅觉听觉逆天,能上树能游泳,力大无比,奔跑速度达到四五十公里。 不对,熊不是要冬眠么,零下三十多度的天气不在洞穴里睡觉跑出来凑什么热闹。 简直不符合自然规律。 黑熊踩到捕兽夹,愤怒的撞门。 把陈芸娘等人吓的不轻。 李芙蕖迅速拿起弓箭,对周诚道:“相公,我去看看,你们关好门我没让你们开就别开。” 黑熊记仇,被熊盯上跟被狼盯上差不多,必须除掉。 周诚在猛兽面前弱的一批,想帮忙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自量力的跟着李芙蕖去反倒是帮倒忙。 拉住李芙蕖的手,关切道:“芙蕖,多加小心。” “嗯,我知道的。” 她还要跟相公生小娃娃,不能死。 受了伤的黑熊处于暴怒中,听着越来越激烈的撞门声,李芙蕖顾不上说话,跑到离灶房最远的屋子。 周诚跟她一起过去,李芙蕖打开的窗户,仔细观察周围后从窗户跳出去。 低声说道:“相公关好窗。” 周诚觉得自己挺没用的。 这种危险时候还要老婆来保护他。 陈芸娘几人担忧的看着窗外,妞妞和喜娘乐娘也意识到危险,紧紧抱着大人,露出惊恐的眼睛。 陈芸娘抱着妞妞轻声安抚。 凌媛娘一手抱着一个妹妹,紧抿着唇角。 楚黛走到周诚身边,握住他的手没吭声。 屋里的人担忧,屋外的人则跟黑熊斗智斗勇。 受了伤的黑熊更加凶猛,李芙蕖边跑边搭弓射箭。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眨眼间的功夫。 李芙蕖气喘吁吁的拍了拍门:“相公黑熊死了,咱们安全了。” 周诚心里一喜,连忙把门口的木柜挪开。 只见一头大黑熊倒在雪地里,眼睛里插着一支箭,胸口还中了两箭。 周诚顾不上惊叹,拉着的李芙蕖的双手,上下打量:“没事吧?” 李芙蕖笑出一口洁白的牙:“没事。” 周诚激动的抱住她转了两圈,狠狠的在她唇上印上一吻:“我媳妇儿真厉害。” 妞妞笑眯眯的拍着手。 凌喜娘和凌乐娘八岁了,已经知道男女有别,看到周诚和李芙蕖亲密的举动,害羞的低下头。 李芙蕖咯咯笑着抱住周诚的脖颈:“是相公找人做的捕兽夹好用,不然我还得废好大的功夫才能杀了它。 熊皮保暖,给相公做件大氅,再猎两只狐狸,领子和袖口用狐皮。” 周诚心中就两个字,感动。 这么好的老婆,他不好好珍惜,天理难容。 容貌什么的,不重要不重要。 陈芸娘等人对李芙蕖一顿夸。 这么厉害的姑娘嫁不出去,从而被官府强行婚配,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那些个男人莫不是都眼瞎了。 楚黛说:“三姐,大氅我会做,我给相公做。” 她感觉自己好没用,大姐手巧能写会算,二姐蕙质兰心,三姐武艺高超会捕猎。 她也就做衣服还拿得出手。 “好,交给你了。” 周诚伸手揽过楚黛,在她娇美的脸上亲了一口,认真的对四人道:“你们都是我的好媳妇。” 黑熊大概两百公斤左右,皮毛油光水滑,一看就很值钱。 来福和钱多多兴奋的围着熊转,不时试探性的伸出爪子碰碰熊,在旺旺叫几声。 熊皮得趁热乎剥下来。 这工作李芙蕖得心应手。 笑闹了一会儿众人便开始分工合作。 怕有狼群偷袭,几人合力将熊抬进灶房。 李芙蕖只管剥皮,分割的工作周诚接手,陈芸娘三人负责清理内脏。 开膛破腹,周诚先把熊胆取出来递给陈芸娘:“芸娘,挂起来晾干,这是一味药。” 这可是好东西,有清热解毒、平肝明目、杀虫止血的功效。 陈芸娘一听是药,找根细麻绳栓着挂在房梁上。 内脏掏出来放到木盆里,凌媛娘和楚黛处理。 “相公,这时候外面比较安全,我上房顶把积雪清理干净。” 她刚才看了一下,捕兽夹少了三个,黑熊右后脚被夹,也就是说昨夜老虎踩中了两个。 李芙蕖心里还想着虎皮,万一运气好老虎就在这附近呢。 退一步讲,没了皮和肉,能捡到骨头也是好事。 周诚不疑有他:“雪小了很多,看样子这两天就要停了,积不起多少雪,不用扫了。” 李芙蕖摇头:“这天气不好说,兴许还会继续下暴雪,趁现在没有猛兽,我去清理一下,免得把瓦片压坏了。” 周诚拗不过她,说道:“那行,带上来福和钱多多。” 有两只狗子陪着,有危险能给她提个醒。 李芙蕖笑着点头:“好。” 李芙蕖挎上弓箭,叮嘱在炕上陪妞妞玩耍的凌喜娘:“喜娘,姐姐去扫雪,你把门栓插好。” “好的,芙蕖姐姐。”凌喜娘软声软气的说。 李芙蕖笑着摸摸她发髻。 姐妹三人,只有凌媛娘的性格像凌母。 但凡两个小姑娘有姐姐的泼辣和精明,凌母也不会死。 不过,性格软软的也很讨人喜欢,只是以后嫁人就有的苦头吃。 李芙蕖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异常,便轻松的踩上竹梯。 来福和钱多多机警的在院前院后巡视。 用半个时辰时间快速扫好屋顶的雪,李芙蕖站在高处查看,遗憾的是,没有发现老虎的踪迹。 就连足迹都被新下的雪覆盖。 李芙蕖刚要下来,看到一里开外有一群野猪下山觅食,一大六小。 小野猪大概三四个月大小。 李芙蕖突然想到周诚说开春了弄些野猪崽饲养。 野猪不难抓,问题是,现在离开春还有两个多月,用什么喂野猪崽? 还有,没有猪圈喂在哪里。 李芙蕖有些的遗憾送上门的肉肉只能放弃。 摇摇头准备下来,突然从四面八方窜出一群饿狼。 李芙蕖眯眼数了数,有二十七匹狼。 狼王不知躲在哪里。 纵使大野猪顽强抵抗,仍然抵挡不住饿狼的疯狂进攻。 不多时,雪地染上了殷红。 李芙蕖浓眉皱了起来,用最快的速度下来,招呼两只狗子进屋。 关门上拴,一气呵成。 “相公,有狼。” 李芙蕖将自己看到的告诉周诚。 “躲在暗处的狼王应该看见我了,如果它把我当成下一个目标,那我们恐怕就被它盯上了。” 如果数量少,她可以解决掉,太多就没办法了。 看看相公有没有好办法。 陈芸娘三人好不容易松懈下来的心再次揪了起来。 周诚突然灵光一现,说道:“别急,我有药,拌着肉块洒在院子里,只要吃了保管有来无回。” 这包药粉是在照西县医馆买的,老郎中说一指甲盖就能毒死一头牛,且见效很快,最多一半盏茶的时间就能。 效果如何他不清楚,他对稀奇古怪的东西向来感兴趣,就买了一两放空间里。 价格也是相当美丽,一两毒药就要了他三十两银子。 卖了两个月他都快忘了有这东西。 不管效果如何,试试看。 “太好了,我来切肉。”凌媛娘眼里迸发着光彩。 凌媛娘砍了一盆带骨头的熊肉,药粉用水融化后均匀的拌在肉上。 “等狼过来了再扔,免得冻硬了。” 做好准备,众人的心又稍稍定了定。 将熊肉处理好就开始做午饭。 猫冬的日子就是吃吃喝喝睡睡,若是没有这场暴雪,没有要人命的野兽,小日子别提有多美。 饭后李芙蕖继续削尖利的木棍。 “明年我找铁匠给你多打些箭头。”周诚道。 铁是朝廷管控物品,还有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钱给的足够多,铁匠能想办法搞定。 李芙蕖嘴角勾起笑:“好啊!” 暮色降临,山林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狼嚎。 以防万一,李芙蕖让周诚等人去地窖内。 “不行,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面对,”周诚握住李芙蕖的手。 他再贪生怕死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女人独自面对一群狼。 李芙蕖笑着回握住他的手:“相公,你就在屋里等我,我上屋顶去,你跟着我反倒会让我分心。 放心吧,我射的很准,箭头泡了药,还有加了药的熊肉,没事的。” 不管周诚怎么说,李芙蕖坚决不同意他跟她一起出去。 陈芸娘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周诚将八个捕兽夹放在院子里。 李芙蕖端着熊肉爬到房顶,木盆用熊皮包裹起来,防止肉冻硬。 山林雪地里能清晰的看到幽绿的狼眼。 李芙蕖深吸口气,严正以待。 其实她并没有跟周诚说的那般有把握,但这些狼不除掉,他们一家都会很危险。 狼群在头狼的指挥下缓缓向房子周围逼近。 待狼群离木桩十来米远,李芙蕖抓起熊肉用力往木桩外丢,丢一块换个位置。 野猪并未能喂饱狼群,新鲜的熊肉对它们有着致命的诱惑。 李芙蕖丢出去的肉都被狼群吃的一干二净。 狡猾的头狼发现不对劲,仰天长啸。 狼群果然不再争夺的地上的美味,加快速度往木桩跑。 比起成群结队,团结、服从命令的狼群,熊和老虎变得不那么可怕。 李芙蕖将剩下的肉倒在院子里,拉弓瞄准一匹狼。 狼群争先恐红的跳进院子,跑在前面的几匹狼踩中捕兽夹。 李芙蕖的箭术很好,只要在射程范围内,几乎箭无虚发。 窗棂掀开一条缝,周诚看着狼群一只只哀嚎着倒下,心情万分复杂。 这个世道的女子毫无地位可言,李芙蕖若是男子,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去军营建功立业。 他到底还是小看了李芙蕖。 在他前世,这样的人才,不是他这种碌碌无为的普通人可以肖想的。 李芙蕖的手速很快,箭筒空的也很快,转瞬间只剩下两匹狼试图跳上屋顶。 李芙蕖只有最后一支箭,射杀了一匹狼后,握住砍刀。 四五米高的房顶,没有足够远的距离助跑,不是那么容易上来的。 这匹狼吃过熊肉,跳了一会儿毒发倒地。 李芙蕖目光四处搜寻,没有找到狼王所在的位置。 狡诈的狼王早已逃跑。 狼王一天不死,早晚还会卷土重来。 担心也无用,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狼肉虽不能吃,狼皮是好东西,硝制好卖到县城,一张皮能卖五百文。 二十七匹狼的皮能卖十几两银子,算是不小的收获。 周诚打开门,等李芙蕖从房顶下来,什么都没说,紧紧抱住李芙蕖。 剥皮是个技术活儿,但不能总是让李芙蕖一个人辛苦。 陈芸娘三人跟她学如何剥皮硝皮。 直到天光大亮才把二十七匹狼处理好。 狼肉不能吃,全都埋在后院的雪地里,等开春了捂有机肥。 第55章 好口福 解决了狼群,仍会有猛兽来周诚家房子周围转悠,有李芙蕖在,众人像吃了定心丸,没先前那么惶恐不安。 李芙蕖打猎上瘾,来什么打什么,一个都不放过。 家里堆积的肉顿顿吃都够吃两年,各类兽皮积攒了七八百张。 粗略估算了一下,光兽皮就能卖两三百两银子。 李芙蕖凭一己之力就能养活全家。 周诚就让陈芸娘几人留够吃一个月的肉,其余的切块撒点盐和花椒粉,烤成肉干。 不然等温度升上来,没有冰箱很容易坏。 那时要忙着开荒种地,就没时间再弄这些。 屋内温度高,架子上种的菜长势喜人。 韭菜和红薯藤割了一茬又一茬。 一家人围着铜锅吃火锅。 陈芸娘夹起一片翠绿的小白菜道:“由此看来只要气温适宜,菜蔬一年四季都能种。” 周诚点头:“明年咱们盖个长点的房子,冬天在里面烧几盆火炭,不但能种菜还能种菌菇,卖给镇上和县城的大户。” 还能赚一年的钱,到后年想赚钱就难了。 那时想要有收入就只能黑吃黑。 抢劫土匪、以及三百多公里外比大亓朝还穷,成天上蹿下跳祸害邻国的庸国。 周诚决定明年不但要多存粮食,还要多赚钱。 否则这三年一旦有以钱抵消徭役的事,拿不出足够的钱就麻烦了。 他没有杜武的雄心壮志,只想吃好喝好玩好,即便在这大营子沟待一辈子也行。 古代太危险,天灾人祸,山匪横行,不适合四处旅游。 更不适合做大商人,一旦做大,在统治者眼中就是待宰的肥羊。 随便找个由头,轻则抄没家产、全族流放,重则小命不保。 辛辛苦苦全是为他人做嫁衣。 低调发财,手里有粮有钱,左拥右抱,偏居一隅安度余生,才是咸鱼的最佳选择。 “菌菇也能种?种子是在根部么?”楚黛睁大杏眼,不可思议的问。 凌媛娘几人也都惊讶的看着周诚。 周诚神秘一笑,卖了个关子:“到时你们就知道了,来来来,快吃,羊肉已经脱骨,再煮就要夹不起来了。” 清晨跟李芙蕖研究了一场对方的深浅和长短,周诚掀开窗子透透气。 透过木桩的缝隙看到一头腿受伤的黄羊倒在院子外。 睁开眼就有肉送上门,简直人品大爆发,运气好到爆。 周诚当即决定吃羊肉火锅。 几个月没吃辣,习惯了吃的清淡。 没有任何农药和化肥的蔬菜、野生菌,纯生态的肉,周诚吃的很舒坦。 楚黛喝口汤,觉得这是她喝过最美味的汤,便为周诚打了一碗:“相公,汤好好喝,你尝尝。” 周诚吹了吹,喝了一口。 汤汁鲜美,回味悠长,肉香混着菌菇鲜香以及的蔬菜的清香。 夸赞道:“芸娘的厨艺是越来越好了,足以让迎客来的大师傅拜你为师。” 陈芸娘谦虚的笑:“主意是相公出的,我只是试着做做,归根结底还是相公的功劳。” 其余人也都跟着附和。 周诚摆手:“别夸我了,我脸皮薄,不禁夸。要有鱼的话,羊肉跟鱼一起炖,味道更加鲜美。” 鱼羊鲜嘛。 李芙蕖道:“还有半头羊,不如我们下午去河边凿冰钓几条鱼回来,明天就能炖。” 李芙蕖打小就爱往山里跑,让她天天在家实在是待不住。 周诚有些意动,点头道:“行,正好还有两天就过年了,要是抓到多的就给三爷爷他们送一条过去,还有杜大哥和里正。” 积雪还是很厚,好在雪停了,下山的野兽逐渐减少。 不知道是被的李芙蕖杀怕了转移阵地,还是山里的食物又充沛了。 可以去镇上走走。 两人说去就去,吃好饭拿上工具就出门。 凌媛娘等人想去,被周诚拒绝,让她们在家继续烤肉干。 河面上结了厚厚的冰。 李芙蕖正要用的锄头敲击冰面,周诚按住她的手。 “还有个办法,撒上盐水冰块融化的也快。” 说着拿出一罐盐加进小半桶水里搅了搅,然后将水倒在冰面上。 李芙蕖见状恍然大悟,难怪刚才相公要拎着开水出门,她还以为是喝来着。 盐是精贵物,李芙蕖有点心疼,不过也没说什么。 反倒是觉得相公是心疼她,不想让她费劲才会这样做。 她还有什么理由阻止? 周诚哪知道她脑补了什么,只觉得用锄头敲太费劲儿。 冰层薄了再敲就容易多了。 敲出个冰窟窿,两人坐在杌子上,往水里抛钓钩。 撒渔网效果更好,只不过县城和镇上的杂货铺都没卖渔网。 “相公,这样能钓到鱼吗?” 周诚没冬钓过,他不清楚这样能不能钓鱼,但面子不能丢。 一本正经道:“只要这附近有鱼就能钓到。” 钓不到那就说明附近没鱼。 跟他没关系。 李芙蕖勾起唇角。 今天的周诚运气确实不错,不到三分钟就有鱼咬钩,拉上来是条十多斤的鳙鱼。 周诚乐了:“今天好口福。” 李芙蕖哑然失笑:“去年冬天我去河里钓过,怎么就没钓上来呢?” “鱼饵是关键,钓不到鱼,要么是准备的鱼饵对鱼的诱惑不大,要么就是所在的河段没鱼。” 周诚将鱼放进空桶里。 挂上饵料,钓钩扔进河里。 “相公,趁年前先将硝好的兽皮卖掉一部分,这阵子卖比过几个月卖价格更高些。” 周诚也是这样考虑的。 “嗯,卖了兽皮等天气暖和了再买两头水牛回来,开荒没那么辛苦,再买辆骡车,去城里方便。” 周诚啧了声,满是懊悔的说:“芙蕖,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第一次见面没把你带回家,差点错过你。” 那时候觉悟太低,看脸办事。 李芙蕖眉眼英气,眼神凌厉,跟娇软的美人相差甚远。 普通男人根本驾驭不了。 周诚自认自己是普通男人,还是见色起意的普通庸俗男人。 就算左拥右抱那也得是合心意的才行。 李芙蕖明白他的意思,乐的不行。 过了会儿说道:“不算晚,那时候我还不到年纪不想给人做妾,你说你有妻子我就打退堂鼓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我们还是成了另一家人。” 相公为什么会改变主意她不想知道,能让他改变主意,证明她在他心里还是有用的。 真好,嫁给心仪的男人,还是正妻。 虽然相公是看在楚黛的份上让她们和陈芸娘平起平坐,那又有什么关系。 稀里糊涂才能做夫妻,有些事心里清楚就行了,没必要斤斤计较。 周诚伸手揽着她:“嗯,我们是一家人,永远的一家人,生同裘,百年后要同穴。” 这是李芙蕖听过最动听的情话。 她没有陈芸娘三人泪腺发达,高兴就笑,生气、失意也不会哭。 这一刻眼睛有些发烫 李芙蕖吸了吸鼻子,抱住周诚大声的说:“永远的一家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下彼此。” 周诚看着她的眼睛郑重承诺:“不会。” 他爱陈芸娘的懂事贤惠,爱楚黛的容貌和温柔,爱凌媛娘火辣的身材。 但这世道,拥有李芙蕖这样的妻子才是他最大的福气。 两人脑袋靠在一起。 心里热乎,在河面上吹了两个时辰的寒风丝毫不觉得冷。 “八条够了,再钓就拿不走了。”周诚收拾着工具。 最小的鱼有十来斤,最后钓上来这条有四五十斤。 冰面上可以拖着走,到了雪地就很费劲儿了。 入冬前周诚来河边转过,没见着有大鱼,没想到今天这么容易就钓到大鱼。 “嗯,那我们走吧,这里离家近,要吃再来钓。” 把鱼送回家,周诚选了三条稍小的鱼,又拿了三条野猪肉。 一条送给顾善祖孙,一条送给周童生家,一条送给吴大爷家。 至于周家这边的族长,以及周氏族亲和许氏那边,周诚压根不考虑。 给狗吃也不给他们。 李芙蕖不放心,跟他一起去。 “大郎哥,嫂嫂。” 周诚摸摸顾善的脑袋:“阿善长高了,过几年就有我高了。” 这半年顾善吃的饱,一下子蹿高了三四公分,长的有点猛。 总算有五六岁小孩的样子。 “顾奶奶我们来了,给你和顾奶奶送点年礼过来。” 顾善奶奶坐在炕上搓麻绳,笑着招呼两人:“大郎,芙蕖,快坐。” “诶。” 顾奶奶感激道:“大郎,你是我们顾家的大恩人啊!有你照应,前儿每天都有人来帮我们祖孙扫雪,多谢你了。” 说着眼泪就要下来。 周诚最怕这种,忙说道:“别这么说,都是一个村的大家互相帮助嘛,我还得去三爷爷家,顾奶奶,提前给你拜年了。” “诶诶诶,那你慢点啊!”顾奶奶抹了抹眼角。 真是好人呐! 没有周诚,他们祖孙根本活不到现在。 顾善将野猪肉和一条鱼放到灶房用盆盖好,回了一篮子榛子和二十个鸡蛋。 送周诚和李芙蕖出去,到篱笆墙,周诚问:“你堂叔和舅舅没来吧?” 老话说娘亲舅大,顾善爷爷和爹在世时没少照顾他舅舅和堂叔,两人才没了,顾善堂叔占了顾家的房子,他舅舅把唯一一头猪拉走。 都是些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顾善点头:“上个月来过,我去找里正叔了。里正叔训了他们一顿,若是再来占便宜就让他们滚出村子,之后就没来过了。” “那就好,里正叔是个公正的人,我住的远,有什么事可以找村里的叔伯帮忙,也可以找他。 你还小,别什么事都自己扛着,等你有能力了再报答他们就是了。” “嗯,我记住了大郎哥。” “好好照顾你奶奶,没事别出来,回去吧,别送了。” 第二家去的是周童生家。 周童生小妾孕反较大,前阵子被闯进院子的野兽吓得差点流产,一直躺炕上保胎。 周童生和谢氏都很看重两人肚子里的孩子,精心伺候着,不过老两口也没忽略周全。 周全养的白白胖胖的很招人喜欢。 小嘴叭叭的很能说。 “大郎哥,我想找妞妞玩。” 周童生夫妻把他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小家伙身体不好一直拘在家里,妞妞是他唯一的玩伴。 周诚抱起他:“等天气暖和了妞妞来跟你玩,你也可以去家里跟她玩。” 周全有些失望,转瞬又高兴的点头。 周童生问:“你们那儿靠近山脚,都没事吧?” “没事,闯进来一头野猪,被我们杀了。” “那就好,半个月前村里来了狼群,猪狗鸡鸭嚯嚯了不少,咱们村又没有猎户,大家都担心的不得了。 万幸,狼群来了两天就走了。”周童生心有余悸的说着。 周诚心想进村的狼群应该就是他老婆打死的那一群。 他老婆真是棒棒的。 “估计是回山里了,来的路上看到雪地里有野猪的脚印,你和三奶奶没啥重要的事就别出门。” “嗯。”周童生点头,和蔼的对两人说道:“天快黑了,你们也早点回吧。” 因为两个小妾怀孕,周童生在周诚面前再也摆不出严肃古板的表情。 谢氏送一只鸡一只鸭做回礼。 周童生家多了两个孕妇,到春耕两人帮不上忙,孩子出生负担更重。 什么都不收又不大好,周诚便收了只鸭子。 吴大爷和老伴儿崔氏话不多,都是心地善良的老好人。 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愿意多占人便宜。 对几个儿媳也都不错,吴家婆媳和睦在村里是独一份。 “大郎哥,这鱼是去哪里抓的?”吴安看着大鱼,口腔里的唾液不停分泌。 鱼肉味腥,好歹是肉啊,总比顿顿吃苦兮兮的干青菜强 “河里钓的,凿开冰就能钓。” 吴安眼睛一亮:“明天我去瞧瞧。” 崔氏送了五十个鸡蛋,正要去鸡圈抓只鸡。 周诚连连摆手:“不用了崔奶奶,鸡蛋就够了。” “鸡是自家养的又不是买的,你和芙蕖大老远的送这大老些肉过来,我和你吴大爷都接下了,你们也得接,不然我可不收。” 周诚和李芙蕖送的鱼有十来斤,野猪肉有三四斤,这么多肉,在镇上能卖两百文左右。 崔氏过意不去,说什么也要让他们收下。 周诚拗不过她只能收下五十个鸡蛋一只鸡。 第56章 重情重义 鱼送到家陈芸娘就带着凌媛娘和楚黛忙活起来。 羊肉块下生姜葱高粱酒焯水去腥,捞出来洗干净血沫。 鳙鱼都是刺少,且都是大刺,陈芸娘将鱼刺挑出来,鱼肉砍成块猪油煎黄,跟羊肉一块儿炖。 坐在灶前的三个孩子口水直流,不停的往冒着烟的铁锅看。 周诚和李芙蕖刚到院子就被这鲜香的味道勾出了馋虫。 “好香啊,我去灶房瞧瞧。” 周诚摸摸肚子,天冷消耗能量多饿的快,出去一趟回来,闻到美食的香味,饿的前胸贴后背。 可想而知,往年冬日里一日只吃一顿的村民有多难熬。 “我躺会儿。” 周诚说了声就回自己的屋子。 他对农业一抹两眼黑,得空就恶补农业知识。 自古女孩的出生率就多过男孩,古代战争还特别多。 男人不但服劳役还要服兵役,伤亡无数,纵然一些人家女孩出生就被残忍抛弃杀死,男女比例依然严重失衡。 男少女多。 这次征兵后,作为主要劳动力的男人急速减少。 照西县最不缺的就是土地,春耕根本找不到人帮忙种地。 周诚不但要种高产的农作物,还想弄几样能提高耕种效率的农具。 幸好,他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书。 农耕、农具、畜牧业类全都有。 周诚关上门盘腿坐在炕上研究《天工开物》。 这本书非常适合当下落后的农业,简单,实用。 “大姐,什么时候能好?” 李芙蕖跟三个小姑娘一样眼巴巴的看着锅里,她从不知道自己如此重口腹之欲。 陈芸娘笑道:“再炖半个时辰羊肉才吃得动。” 太煎熬。 李芙蕖觉得自己不能再待在灶房里,不然她怕自己忍不住揭开锅盖舀一碗出来大快朵颐。 “那我在外面转转。” 李芙蕖收回目光抬脚往外走。 正在做油果子的陈芸娘三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 半个时辰后,陈芸娘尝了尝味道,盐味刚好合适。 两个萝卜切丝凉拌,炒个白菜。 “好了,可以吃了。” 她话音刚落,几人麻利的摆饭,端菜。 一切准备妥当,陈芸娘去喊周诚:“相公,吃饭了。” 一家之主没来,谁都不会先动筷子。 周诚看的正入迷,听到陈芸娘的话,应道:“来了。” 鱼肉融入汤里,汤汁雪白,羊肉软烂。 光闻着味就让人食指大动。 周诚不习惯在炕上吃饭,专门定做了一张八仙桌和一张小朋友吃饭的桌椅。 在主位坐下,周诚道:“开吃,你们都辛苦了,来多吃点。” 周诚不偏不倚,给每位老婆舀了半碗羊肉。 妞妞年纪小牙齿没长齐,也不能多吃。 陈芸娘将一小块羊肉剁成茸,连着肉汤一起拌在粟米饭里给她吃。 小姑娘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抓着木勺吃的满眼欢喜,两只小脚欢快的晃着。 周诚看的开心。 想到前世年幼时不吃饭,父母绞尽脑汁做各种形状的饭团和包子,他多吃一口,父母就能高兴的夸。 周诚每每看到妞妞吃的香,就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对陈芸娘道:“以后多给妞妞熬点鱼汤喝。” 陈芸娘笑着点头:“好。” 周诚给凌喜娘和凌乐娘舀了几块肉:“喜娘乐娘多吃点。” 养胖点,春耕能给他多干点活儿。 周扒皮在心里桀桀笑。 “谢谢姐夫。”姐妹俩腼腆的笑着。 周诚和陈芸娘三人对凌喜娘姐妹跟对妞妞差不多,给妞妞做衣服鞋子布偶也会给她们做。 吃的也没什么区别。 终究是寄人篱下,知道自己不是这个家的人,周诚不开口姐妹俩就不敢舀肉。 凌媛娘没李芙蕖和陈媛娘的本事,不敢太顾着妹妹们,周诚的做法让她心里甜甜的。 投桃报李,对周诚越发的温柔。 一荤两素三道菜,一家人吃的格外满足。 十八岁的身体,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接连吃了两天羊肉,连李芙蕖都扛不住。 着实让周诚嘚瑟的不行。 心里的小人叉腰仰天狂笑。 享齐人之福除了经济条件,还得有身体本钱,不然早晚头上一片青青草原。 面子里子全都丢光。 第二天,太阳刚露出个笑脸,周诚和李芙蕖带上最重的那条鱼,六十个椒盐酥饼,六十个红豆酥饼,六十个蛋黄酥、六十个咸鸭蛋,六斤炸果子,六斤麻花,去给杜武送年礼。 这份年礼可谓是非常重了。 周诚跟杜武确实投缘。 人生难得遇到知己好友。 即便将来杜武不入朝为官,周诚也会送这些年礼。 来开门的是杜武的妻子裴氏。 “嫂子,我和芙蕖来给你和大哥送点年礼。” “嫂子。” “二弟,弟妹,太客气了,快进来。”裴氏笑盈盈的招呼两人进屋。 杜武经常上山打猎,别看家里的房子不怎么样,夫妻俩穿的也不咋地,实际从来不缺肉吃。 偶尔杜武会把值钱的猎物卖到县城。 别人家吃两顿,杜家吃三顿,且顿顿有肉。 裴氏嫁给杜武多年,夫妻俩琴瑟和鸣。 杜武心胸开阔,为人豪爽,从不看低任何人,裴氏深受杜武影响,不是眼皮子浅的人。 周诚一家三口衣衫褴褛的来她都没有看不起过,她丈夫跟周诚结成了异姓兄弟,她就把周诚和李芙蕖当成自家人。 找出最好的茶泡上,给两人倒了两杯。 又拿出坚果和冻梨柿子招待两人。 “你大哥今日大早就出门了,去大营子沟找你,路上没遇到吧?” 周诚笑道:“没有,可能跟大哥走的不是同一条路。” 心想他跟杜武真是心有灵犀,估计杜武也是给他送礼去了。 跟他家比起来,杜武家里就显得有些冷清,只有两口人。 与裴氏成婚十载,至今膝下无儿无女,官府配的两个姑娘,他送给了兄弟。 杜武跟县太爷关系好,不会有人找他麻烦,况且他是完成任务了,送给别人就不算违抗命令。 书中记载,裴氏二十六岁病逝,也就是在明年春夏之交,感染风寒后一病不起。 之后杜武就再未娶过妻子,谢绝皇帝的赐婚。 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收养了三个义子,将自己一身本领传给义子。 解甲归田后就守着亡妻的墓过完余生。 周诚很佩服杜武。 义薄云天,重情重义。 他是万万做不到。 怎么能伤美女的心? 那必然不能。 周诚算算时间,也就是四个月之后,裴氏便会患病。 空间里有治风寒感冒的,也有各种消炎药,包括治疗肺结核的药。 只要不是绝症,应该能治好。 不能让他大哥孤苦伶仃大半辈子。 杜武想着给二弟送年礼,家里又没有他认为拿得出手的吃食,镇上转了一圈也没找到。 干脆去大营子沟附近的山里看看有没有大点的猎物。 他运气不错,射杀到一头野驴。 积雪太深,三百多的野驴拖下山,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到周诚家里得知他去家里送礼了,爽朗的笑道:“弟妹,那我就先回了,说不定还能跟二弟在路上遇到。” 杜武心想,二弟肯定送了吃食,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回家,跟媳妇一起分享美食。 陈芸娘笑道:“大哥,我们刚做了些冬瓜糖,你带些回去给嫂子尝尝。” 送给杜家的年礼很重,无非是多费点功夫,实际上花不了多少银钱。 杜武送的野驴那可是大几百斤的肉。 杜武双眼冒光,他难以想象,冬瓜做成糖是什么滋味,光听名字就很期待。 搓着手道:“我跟你们嫂子有口福了,那就多谢弟妹了。” 冬瓜糖大概做了二十斤左右,陈芸娘给杜武装了一半。 杜武当即掰了一小块放嘴里,细细品尝后连声夸赞:“手艺真不错,你们是怎么想到把饭桌上的菜做成糖的?” 他媳妇最爱甜口的吃食,这么多,够吃两月了。 杜武是个讲究人,懂规矩,哪怕跟周诚是异姓兄弟,也从不问各种吃食的方子。 周诚给了他几个,亲戚朋友如何哭穷卖惨他和裴氏坚决不说出去。 陈芸娘谦虚道:“是相公想出来的,我们试着做,没想到味道还真不错。” 杜武点头:“二弟的头脑就是比我这种粗人好使,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 周诚和李芙蕖从杜家出来,特意去粮铺看了看,今天粮铺开着门。 装粮食的木格子里插着木牌,写着价格。 原本十三文一斤的面粉涨到五十文,其他粮食也都涨了三倍。 跟杜武干活儿的兄弟,包吃,一天三十文工钱。 也就是说,风吹日晒雨淋,下大力气辛辛苦苦干一天,连一斤面粉都买不到。 简直是逼死人的节奏。 这罪恶的朝廷,早晚要被推翻。 周诚跟李芙蕖咬耳朵:“这价格,真心吃不起。” 李芙蕖赞同的点头:“确实如此,我宁愿吃野菜吃肉也不买。” “周诚,好久不见,怎么就换媳妇了,发财了啊。” 周诚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扭头看着冻得鼻头发红的猥琐男人。 这人是原身的狐朋狗友廖三儿,原身染上赌瘾,就是廖三儿撺掇。 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可这廖三儿也不是个好东西。 原身在赌坊差点被打死,是廖三儿在边上拱火。 而原身被打的只剩一口气扔在街上,廖三儿直接就跑了,一跑几个月没个人影。 若不是吴大爷见义勇为原身早就死硬了,周诚未必还能借尸还魂。 周诚是没想过替原身报仇的,他刚穿越过来,因为原身差点被陈芸娘一碗药毒死。 他虽占了原身的身体,睡了他老婆,原身女儿喊他爹,但不代表他就会给原身报仇。 廖三儿夹起尾巴做人,他跟他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廖三儿还想跟以前一样阴阳怪气的说话,忽悠他的钱,那不好意思。 他要打断他的第三条腿。 别问他为什么要打断廖三儿第三条腿。 因为他见不得比他还勇猛的男人。 他就是心理阴暗,就是卑劣的小人。 廖三儿是梨树屯的人,梨树屯现在总的也没几个男人,属于僧多粥少。 据知情的人说廖三儿把梨树屯的寡妇都睡服了,一个两个的都拿钱养他。 实在是牛。 在他看来这种男人就该拉去山里思过。 周诚穿着鹿皮大衣,廖三儿嫉妒的面目扭曲。 原本周诚不如他,凭什么现在这傻子比他过的好。 “周诚,去赌坊玩几把吧。” 廖三儿暗戳戳的想,周诚最好把媳妇儿也输了。 周诚对李芙蕖道:“媳妇儿,廖三儿害我差点被打死,现在又要拉我去赌坊,这人坏得很,想破坏我们的家庭和谐。 以前怪我蠢,轻信了他,你放心,以后绝不会再听他胡说八道。” 周诚心中冷笑,玩不死这瘪三。 李芙蕖一听,看廖三儿的眼神泛着寒冷之意。 廖三儿是个欺软怕硬的人,顿时被李芙蕖像狼一样的眼神看得一哆嗦。 “你,你你要干什么?” 李芙蕖上前两步,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打你。” 说着扯掉手套,捏起拳头照着廖三儿的面门砸上去。 “嗷,你这泼妇,啊......” 周诚看得热血沸腾,毫无心理负担的摸出一把松子嗑了起来,看廖三儿被打的嗷嗷叫。 看了一会儿,突然发现,李芙蕖对他还真是温柔。 廖三儿被她打的满脸血,倒在雪地里嗷嗷叫着爬不起来,那模样,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难怪在县城留下母老虎的传说。 “再出现在我相公面前,我就打断你的狗腿。”李芙蕖表情凶狠。 她相公这么好,决不允许这种小人带坏他。 廖三儿痛得说不出话来,敢怒不敢言,只能不停的点头。 心里把周诚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周诚吐掉松子壳,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廖三儿:“小瘪三,以后走路带眼睛,说话动脑子,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狐假虎威的感觉就是爽。 周诚决定以后去哪儿都要带着李芙蕖。 “媳妇儿,我们回家。”周诚握住李芙蕖的手,趾高气昂的从廖三儿身上踩过去。 廖三儿喷出一口老血,恨周诚恨的要死,发誓自己也要找个厉害的女人,锤死周诚,报今天的仇。 第57章 乌烟瘴气的陈家 周诚和李芙蕖没能跟杜武遇上。 回到家,陈芸娘三人和凌喜娘姐妹已经将野驴皮的毛刮干净。 陈芸娘记得周诚说过驴皮是好东西,吃了养人。 用来做皮袄太浪费。 家里的兽皮已经很多,多一张不多,少一张不少。 周诚惊喜道:“大哥有心了,驴皮剥下来,做成阿胶能补气血,女子吃了补身体。” 杜武这种天气特意跑到山里打猎送给他,礼重,情义更重。 陈芸娘笑道:“我和相公想到一块儿去了,做好了给嫂子送些过去。” 周诚点头:“芸娘想到很周到,多做些卤驴肉,过完年一起送过去,还有岳父母那边也准备一些。” 凌媛娘和楚黛的娘家算得上是没有了,陈芸娘和李芙蕖的娘家都在县城,倒是一个方向。 驴皮做阿胶不难,皮上的毛和油脂处理干净,切成条用盐巴和面粉抓洗几分钟,再用清水泡六个时辰。 皮泡软了更容易熬煮。 煮成胶状物冷却就成了。 周诚对陈芸娘说一遍,她就知道该怎么做。 几个女人在灶房忙的热火朝天,周诚闷在屋里看书。 第二天就是年三十。 没鞭炮,没纸写对联剪窗花,周诚总感觉没什么年味儿。 但也没办法。 鞭炮和纸都还没发明出来。 周诚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明年过年一定要有对联、门神和窗花。 鞭炮这东西就随意好了。 一大早众人就为了做一桌丰盛忙活起来。 最闲的就数周诚和妞妞。 卤驴肉小火慢炖一晚上,火候刚刚好。 周诚尝了一片,赞道:“味道不错。”招呼老婆们:“你们也尝尝。” 蘸水里有辣椒就更棒。 “爹。” 妞妞张着小嘴等着投喂,周诚撕了一小块放她嘴里。 精心养了半年,总算从皮包骨的难民养成了白白胖胖的小可爱。 周诚爱怜的亲亲她的小脸。 妞妞也学他一样亲亲他的脸,啵的一声响。 陈芸娘看着父女俩互动,心里软软的。 除了周诚和陈芸娘,其他人还是第一次吃卤肉,一下子就爱上了。 如今家里不缺肉吃,陈芸娘就没有之前那么舍不得,切了两大盘放在桌上,让她们吃个痛快。 年夜饭有鸡有鸭有鱼有肉,新鲜蔬菜,还有饺子和杂粮饭。 去年过年陈芸娘忙了一整天,最后只喝了半碗能照得见脸的清粥。 今年丰盛到让她怀疑是在做梦。 楚黛在娘家一直谨小慎微的在后娘手里讨生活,自从亲娘去世后,过年就没沾过一点荤腥,她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大的福气。 如今的日子是凌媛娘做梦都不敢想的,就觉得生活有盼头,只想着怎么好好对相公,和姐妹们和谐相处,养大两个妹妹。 周诚舀起一只大鸡腿放到陈芸娘碗里:“芸娘,辛苦了,咱家盖这房子,你有一半的功劳。” 陈芸娘感激的看着周诚,嘴唇颤了颤,柔声说:“谢谢相公给我一个家。” 只有周诚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周诚对她笑笑没说话。 第二只鸡腿给李芙蕖。 “芙蕖保护我们的安全,咱家的肉和兽皮都是她的功劳,是咱家的大功臣。” 李芙蕖乐滋滋的夹起鸡腿咬了一口:“好吃,谢谢相公。” 凌媛娘和楚黛眼神黯了一瞬,羡慕陈芸娘和李芙蕖让周诚另眼相看,但更多的是怪自己太过平庸。 周诚紧接着将两只鸭腿舀到她们两人的碗里。 凌喜娘和凌乐娘姐妹是鸡翅膀。 妞妞是一勺鸡汤。 每个人都照顾到,又有所区别。 虽说四人是平起平坐,但显然,还是分个高低的。 周诚端起冻梨汁,画大饼:“我相信,只要咱们的心在一起,劲儿往一处使,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新的一年,我们都要平平安安,越过越红火,来,干杯。” 众女全都高兴了,人人都说了祝福的话以及美好的心愿,端起杯子一口喝光。 周诚用木片做了些牌,教几人斗地主,输的人下又换人,玩到子时才各自歇下。 软玉温香在怀,周诚很满意在异世过的第一个年。 初一,来给周诚拜年的人不少,都是受过周诚恩惠的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 路不好走还过来拜年,这份心意让周诚心里暖暖的。 这一天他忙着接待来拜年的人,没顾得上去给周童生和里正拜年。 阿胶熬好了,周诚教陈芸娘在阿胶里加些大枣、核桃仁、松子之类的干果,做成能当零嘴的阿胶糕。 初二要回娘家,晚上陈芸娘和李芙蕖就将回娘家的年礼备好。 还有送给杜武家的卤驴肉、阿胶糕。 该怎么送,周诚让她们自己看着办。 两人按当地风俗准备,只是多加了些肉和炸果子、麻花。 日子还长着,自己一大家子人也要过日子,不能只顾着娘家。 周诚看看两人准备的东西,没有说什么,从一堆兽皮里挑了几张保暖的狼皮,每家送两张。 天将将亮周诚三人就出发。 到镇上先把给杜武夫妻的礼送了,然后去李家。 李家虽多了几口人,气氛一如既往的好。 这多亏了李父李母这对榜样。 李老爹有时候做事不着调,但他待人和气,对媳妇儿女更是没的挑。 李大娘是个爽利的性子,不搞磋磨儿媳那一套。 她年轻时就吃足了婆婆给她的苦头,好不容易送走了婆婆才能当家做主,不想让儿子在意的人再重复她过去的路。 摆婆婆的架子没意思,就一个儿子,不如一家人和和气气过日子。 周诚还要去陈家,跟岳父母和小舅子说了会儿话就和陈芸娘离开李家。 去陈家集没有山路,很安全,李芙蕖就留在娘家等他们回来。 这是周诚第三次去陈家。 第一次去,陈氏的两个嫂子以为他们是去打秋风,没露面。 第二次氛围倒是好了许多。 这回就吓人了。 大过年的,就是街上的乞丐都会忘却烦恼,笑脸迎人,盼着来年有个好运道。 眼瞅着日子好起来了,陈家的气氛却低迷诡异。 泼辣能干的殷氏脸色苍白如鬼,瘦了许多,脸上不但没有笑容,还有着很深的怨念。 就像被丈夫抛弃的弃妇。 她生的三个孩子都怕她,不敢大声说话。 其他人倒是很正常。 周诚见殷氏看陈满仓两个女人的眼神仿佛像淬了毒,他就明白了。 说白了,还是朝廷乱点鸳鸯谱害的。 殷氏不是肚量大的人。 心疼丈夫辛苦,背着丈夫暗暗数落公婆都是废人,甚至埋怨他们怎么还没死。 把洗衣服的活儿丢给陈母。 做梦都想着分家,一家五口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她对陈满仓是真心喜欢,正因为太爱,所以不能忍受陈满仓身边有别的女人。 哪怕是官府派发的也不行。 她现在是不跟陈满仓打架吵架了,就是用阴恻恻眼神盯着陈满仓和两个小妾。 像盯上猎物的毒蛇一般,那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因为自己这一房,闹得家里过年都没点笑声,陈满仓心里不舒服。 一家人打了招呼,穿着桃红衣裙的陈丽娘含羞带怯的看着周诚:“姐姐,姐夫。” 周诚微微点头,视线只在她身上停留一秒便转向别处。 陈丽娘眼中的错愕一闪而逝。 她的容貌虽比不上陈芸娘,在陈家集也是数一数二的,周诚竟然连正眼都不看她。 陈丽娘有些挫败,看向穿着体面姿容越发出众的陈芸娘,握紧了衣袖下的手。 陈芸娘当没看见,也没搭理陈丽娘。 姐妹情早就在陈丽娘跟外人一起败坏她名声时就断了。 当时她不说不过是不想爹娘夹在中间难做,仇怨早就埋在心里。 这辈子都不可能修复。 角落里一直没吭声的殷氏轻飘飘的看眼周诚和陈芸娘,意味不明的笑笑,喊上三个儿女出门。 陈家人这阵子被殷氏折腾怕了,就怕她说些不得体的话大家尴尬。 她要出去也就没问她去哪里。 周诚和陈家兄弟吃茶闲聊,大过年的,陈芸娘和陈母陶氏等人专捡高兴的话说。 殷氏闹的家宅不宁,好在陈满仓兄弟带回来的四个女人是好的,把陈母伺候的很好。 爹娘的身体好了很多,陈芸娘也高兴。 聊了一会儿,吃了一碗糖水,看看外面的天色,陈芸娘道:“爹娘,大哥二哥二嫂,我跟相公就回去了。” 本来应该在娘家吃顿饭,实在是两家的距离远,冬天昼短夜长,吃了饭走到半路天就黑了。 陈丽娘一早就跟陈母说自己想给周诚做妾,请陈母帮她说说情。 知道今天周诚会跟陈芸娘回娘家,她老早就起床打扮,穿上最好看的衣裙,等着周诚来。 哪知陈母根本就没有要帮她的意思,周诚对她也没有意思。 她只能自己厚着脸皮拉着陈芸娘,期期艾艾道:“姐姐,你是我唯一的姐姐,你帮帮我啊!” 陈芸娘面无表情的抽回手:“帮你什么?” 陈丽娘故作羞涩的看眼周诚:“我想,想跟姐姐一起伺候姐夫。” 周诚:“.......不必,我不要被婆家休弃的女人。” 脸咋那么大。 她想,他不稀罕。 人活一世不容易,没必要让自己过的不痛快。 他就是要怎么爽快怎么来。 陈丽娘是个什么东西,颧骨老高,瞧着就是个倒霉相,要长相没长相,要人品没人品。 也配? 陈丽娘脸刷的白了。 周诚嫌弃她,那陈芸娘再帮她也是没用的。 男人不都喜欢三妻四妾吗? 为什么周诚就不能连她一起收了。 “丽娘你闭嘴。”陈母羞愤的呵斥。 陈母真想把陈丽娘扔出去,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薄情寡义,好赖话听不懂的孽畜。 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也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陈芸娘淡淡的看着她:“你跟外人说我是荡妇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是你姐姐,现在有求于我就是姐姐了。 陈丽娘,我只有爹娘和两个哥哥,没有妹妹。 娘,以后她在家,我跟相公就不回来了,我们走了。” 一向心软好说话的陈芸娘本不想大过年说这些话,陈丽娘既然开了口,她娘又是个绵软性子。 陈丽娘多磨一磨,没准儿她娘就会来找她哭诉,让她跟相公求情。 不把话说重点根本没用。 “诶诶,满仓,丰收,送送你们妹子妹夫。” 大女儿的话令陈母羞愧不已。 女儿这是对她不满了。 都怪她这个当娘的,没把陈丽娘教好。 手心手背都是肉,陈丽娘再不是个东西,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她实在做不到看她去死。 今天的事给她提了个醒,得早点把陈丽娘再嫁出去,免得再干些丢人现眼的事,让大女儿夫妻跟他们有了隔阂。 陶氏将提前准备好回礼给陈芸娘:“大妹,妹夫,有空就来坐坐。” 陈家条件摆在这儿,自然不能跟周诚和陈芸娘送的礼相提并论。 “好嘞,二嫂。” 陈满仓兄弟送两人出去。 陈满仓歉意道:“抱歉啊妹夫,我们会尽快将丽娘嫁出去。” 周诚摆了摆手:“没事,过阵子就春耕了,我跟芸娘短时间不会来陈家集。” 两个大舅子人是不错,就是吧,陈家一堆糟心事,乌烟瘴气。 周诚还是更喜欢李家简单欢快的氛围。 救急不救穷,该帮的他帮了,做到了女婿的本分。 以后只有年节才会来陈家集。 陈满仓默了默,说:“妹夫,我会尽快把一百两银子还上。” 周诚笑笑:“不急,大哥二哥,你们回吧。” 殷氏带着三个儿女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村里闲逛。 “娘,我冷。” 三个孩子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殷氏没理会,继续往前走。 征兵命令下来,陈满仓考虑着自己有两个儿子已经有后了,而弟弟只有三个丫头,便决定自己去服兵役。 那时候殷氏琢磨着怎么让陈丰收主动去,结果婆母拿出银子来,这下两兄弟谁都不用去了。 她感激陈芸娘,感激周诚。 但她现在跟陈满仓夫妻失和,过的不如意,而周诚和陈芸娘情意绵绵,她就很生气。 第58章 尊严被冒犯 陈满仓对她越来越不耐烦,对那两个女人倒是越来越温柔耐心。 甚至比刚成亲时对她更温柔。 她为了陈满仓,为这个家,殚精竭虑,陈满仓却想跟她和离。 忙活一场,到头来,她得到什么。 她不想和离,如今男人越来越少,陈满仓这样的男人更难找。 但她又控制不住嫉妒的心。 突然就觉得人活着挺没意思的。 殷氏胡思乱想之际又听到孩子们喊冷,望着冬日下萧条的村庄。 陈月小心翼翼的抓着殷氏的裙摆,大眼睛里满是祈求:“娘,回家吧。” 殷氏看着女儿小心谨慎的样子,再看看原本活泼大大咧咧的两个儿子,如今跟女儿差不多胆小,心中一痛。 小孩最是敏感,她到底把孩子们逼到了什么地步。 弯腰挨个摸摸三个孩子,柔声说道:“你们回去,娘再走走。” 陈月冻得嘴唇发紫,想回家,但又怕娘待在外面会回去。 “娘,我陪你。” “娘,我们也陪你。” 殷氏心中感动,故意板起脸说:“回去。” “娘别生气,我们回家。” 三个孩子就怕她突然冷了脸,连忙往家里跑。 周诚和陈芸娘跟陈家兄弟分开不久,在一片林子里看到殷氏的脑袋往树上挂着的麻绳里套。 陈芸娘看清人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过去:“大嫂,大嫂,你别做傻事啊。” 周诚有些看不惯殷氏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到底他跟殷氏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能见死不救。 帮忙把殷氏从麻绳里解救出来。 死不成活不好,殷氏坐在雪地里放声大哭。 陈芸娘半抱着她,劝道:“大嫂,月儿才六岁,阿远阿近才五岁,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他们三个怎么办。 爹娘身体孱弱,有心无力,大哥是男人,心粗的很。 孩子们落在后娘手里能好的了? 咱们都是做娘的,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了孩子考虑。 你说是不是?” 殷氏抱着陈芸娘痛哭:“芸娘,你大哥说过完年就跟我和离,我不同意他就要休了我,我该怎么办?” “大嫂,你摸着良心说大哥为什么要跟你和离。 李氏和张氏都是妾,就算他们生了孩子永远都越不过你去。 她们的孩子还得记在你名下。 况且这是官府的命令,违抗命令是什么下场大嫂应该知道。 不如跟二嫂一样,换种想法,心放宽点,一家人和和气气的过日子。 大哥跟你是患难夫妻,有多年的情分在,你们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你跟他好好谈谈,我相信,只要你做出改变,他肯定不会休了你。 先忍忍,忍到阿月出嫁,阿远阿近成亲,那时你不想跟我大哥过就搬出来。 阿远阿近会给你养老。 不管怎么说,都不划算死。” 陈芸娘苦口婆心的劝着,不知道殷氏有没有听进去,见她眼睛亮的惊人。显然殷氏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 周诚道:“大嫂,芸娘说的对,没娘的孩子是根草,不为了自己也得想想你的孩子们。 要死也得看着他们有了好归宿再说。 既然死都不怕了,其他的也就不重要了,看开点。” 他要娶了殷氏这样的老婆,早休了。 陈满仓算是厚道人,容忍她闹腾了这么就。 殷氏抹掉脸上的泪水,语气坚定:“芸娘、姑爷,谢谢你们,我不会再想不开寻短见。” “那就好,我们送你回去,我跟大哥说说看。” 陈芸娘觉得她大嫂可悲又可怜。 说到底还是太爱她大哥。 眼睛里容不下沙子。 有什么意思最后把男人的心都推出去了。 “不用了,祸是我闯下,该由我自己来解决,多谢你们的好意。” 周诚正好不想大过年的听人哭哭啼啼的,便顺口说道:“那我们就先走了。” 李母和几个儿媳做好了饭菜,周诚和陈芸娘到李家吃了饭才跟李芙蕖一起回大营子沟。 陈芸娘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娘和哥哥嫂子明知道她和相公回娘家,竟没提前备好饭食。 跟礼数周到的李芙蕖爹娘完全没法比。 说爹娘哥哥不疼她吧,以前在江家她的名声那么差也没有把她随便嫁给老鳏夫。 说他们疼她吧,却连面子都不给她做。 大哥二哥心粗,嫂子始终是外人,难道爹娘也心粗? 即便家里有糟心事,也不该忘记。 相公帮了他们那么多,口头上的谢有什么用,连基本的礼数都做不到。 陈芸娘想,有来有往,以后回娘家还是按照习俗送礼就好。 周诚没想那么多,他帮陈家完全是看在陈芸娘的份上。 要向马儿跑就要给马儿喂草。 笼络人心就要投其所好,为她解决忧心之事。 陈芸娘除了女儿外,最在意的就是娘家人,他帮她娘家人,她就会越发死心塌地的对他。 且陈芸娘很有做主母的风范,头脑精明,有容人之量,以后可以把财权交给她管理。 许氏每天都盼着周勤回村。 从年二十八盼到初六才把人盼回来。 周勤跟和寡妇成亲后,只回过一次大营子沟。 虽说是娶,但在乡邻眼中他就是上了和家的门。 周铁锁服兵役,如今许氏当不了家还得依靠周信过活。 周勤在周家的地位瞬间一落千丈。 离了袁家,周信不相信他还能考上举人老爷,能考上秀才就是周家烧了高香。 周信自然就不会像以往一样对他。 只有许氏还把周勤当个宝。 “瘦了,和氏那女人一看就不是会照顾人的,瞧你瘦的,老二媳妇,杀只鸡给三郎补补。” 许氏摸着周勤的脸,心痛的直抽抽。 和氏克死前头的男人,那就是克夫命,这种女人怎么能要。 她担心自己最宝贝儿子也被和氏克了。 和氏就是个没脸没皮的娼妇,她骂不过打不过。 这次和氏没跟周勤一起回来,她反倒还松了口气。 “谢谢娘,和氏对我很好,院试在即,儿子不敢耽误学业。” 周勤脸色却算不上好。 和氏并没有她说的那么有钱,除了房子,总共只有不到八十两银子,与袁家无法比。 这么点银子,根本无法支撑到他去京都赶考。 答应给他的五十两,前脚给他,后脚就以疏通书院关系为由要了回去。 周勤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但他已经没有退路。 没有任何进项,为了省钱,只能在吃食上省。 吃的差,要念书,还要满足和氏的需求,身体自然就扛不住了。 此次回来就是为了许氏手里的银钱。 许氏的银钱不给他,早晚会落到周信的手里。 许氏一听越发心疼:“念书重要,三郎也得仔细身子。” 李杏娘见周勤两手空空的回来,撇了撇嘴,阴阳怪气道:“小叔子和弟妹过年怎么不回来,公爹去了军营,娘还在呢的,怎么连规矩都不懂,还是读书人呢。 就算如村里人所说你是去给和家做赘婿,那初二也该回来一趟不是。” 李杏娘已经对周信失望透顶,对许氏和周秀无比厌恶。 她过的不好就不想让他们好过。 李杏娘的话虽刻薄,倒也说的没错。 周勤的脸清白交加。 许氏见不得人欺负周勤,扬手就给了李杏娘一耳光,厉声怒骂:“贱人,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给我滚去杀鸡。” 一直没吭声的周信抬起眼帘,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娘,杏娘也没说错,你要觉得三郎更孝顺我不反对你跟秀儿去和三郎住。 养老粮食大哥给多少我就给多少,绝对不会亏待娘” 磨了这么久,许氏不给他一个铜板。 他看到许氏就厌烦。 许氏噎住。 和氏那泼妇敢跟动手打婆婆,她和周秀去和家住,能活过一个月吗? 周信虽不孝,但李杏娘和另外四个女人还是不得不听她的。 两相一对比,她自然不会跟着周勤。 除非周勤休了和氏那泼妇。 “快去杀鸡,远的不说,等你兄弟考上了秀才,你不得沾他的光。” 家里有个秀才,朝廷能免了赋税,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周信笑笑:“娘说的是,杏娘,让她们杀鸡。” 跟袁玉竹退婚前,周信是相信周勤能考上秀才。 现在么,他是不信的。 和氏一看就是不安于室的人,周勤不想被人嘲讽是龟公,就只能喂饱她。 哪还有多少精力念书。 这才多久,眼窝都深了,一看就是那啥过度。 这都能考上秀才,他名字倒过来写。 正好周勤回来了,那就把家分了。 周勤回来是为了什么,周信知道,周秀也清楚。 年前,叶家让媒人来跟周秀退了亲事。 以前周秀最鄙视的人是周勤,现在周秀最恨的就是周勤。 正因为周勤招惹了和寡妇,跟袁家退了亲,叶家觉得周勤不靠谱,才会连累她也被退了门好亲事。 以后别说叶家这样的好人家,就是普通人家她都难找到。 周秀杀了周勤的心都有。 又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亦步亦趋的跟着许氏和周勤,不让两人有单独说话的机会。 许氏赶都赶不走。 周勤在怨恨的目光下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挨到饭食熟了。 许氏刚要把大鸡腿夹到周勤碗里,周信和周秀手脚麻利,一人夹一只,大口吃了起来。 周勤眸色暗了暗,放下筷子。 许氏的手僵住。 她现在拿捏不了的周信,只能打周秀出气。 一筷子拍在周秀手背上:“吃吃吃,怎么不吃死你。” 周秀的手背打的通红,端着碗去一边吃,也舍不得放下。 一只鸡没几两肉,等她教训完周秀,瓦罐连鸡屁股都没了,只剩下点汤。 许氏要被这群饿鬼气死。 拍着大腿嗷嗷哭:“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生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你们是想气死我吗?” “娘,算了,我今天回来就是来看看你,还有就是书院要交束修......” 周勤扶着许氏,满脸脸的羞愧和无奈。 周信几人脸上都露出嘲讽的神色。 许氏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和氏不是说她交束修么,这才过了多久。” 周勤摇头:“书院打点花了不少银钱,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娘,二哥,你们放心,这钱算是我借的,等我考上秀才一定会还你们。” 周勤说的言辞恳切,在座的人,除了许氏谁都不信。 “小娼妇,我就知道她说的话当不得真,三郎你是被骗了啊。”许氏哭的更伤心了。 和氏要在她面前,她肯定撕了她。 “三郎别担心束修,有我和你二哥,断然不会断了你的束修,你就安心念书。” 事到如今,许氏还做着老封君的梦。 只有周勤出息了,她才能把眼中钉肉中刺的和氏赶出周家。 还有李杏娘,也一并赶走。 让周诚和村里人都悔不当初。 周信嚼着鸡骨头,说:“娘,我儿子过几个月就要出生了,我要养一大家子人,无法再供三郎上学。 我看这样,把家分了,我给你养老,田地、银钱和房子我就要多占。 三郎给你养老也行,我就占小头。 丑话说在前,以后你被和氏赶出来,我断不会管你。” 许氏看着周信越来越陌生的眼神,心抖了抖。 和氏连她儿子都骗,又怎么会养她。 周勤没想到周信竟然连两个月都不愿意等。 他这是笃定自己考不上秀才了。 周勤觉得自己的尊严被周信冒犯。 心中暗暗发誓,待他高中,平步青云后,一定会让周信和周秀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还有周诚,一个都别想跑。 周秀不咸不淡的说:“还有我的嫁妆,娘,你要是连嫁妆都舍不得给我,那我就去书院门口自尽。” 这招是跟周勤学的,她现在什么都没了,光脚的不怕穿鞋,她恨不得让所有人都跟她一样过的惨。 周勤瞳孔骤缩。 许氏扑上去对周秀又大又掐:“你个遭瘟的,老娘白疼你十几年,你给我滚,滚。” 李杏娘等人只是冷漠的看着,没人上去拉架。 周家闹的鸡飞狗跳。 周诚此刻正在暖洋洋的屋子里教老婆们识字。 凌喜娘姐妹也跟着学。 妞妞说话迟走路迟,目前最多能说出两个字的词,连贯不起来。 周诚想教她背千字文也没法。 第59章 农具 吴安兄弟按照周诚的方法钓到很多鱼。 吴家人耿直厚道,吴安让弟弟们先回家,自己捡了两条大的给周诚送过去。 妞妞喜欢吃鱼,家里的鱼刚好吃完,周诚正要去钓些鱼回来,吴安就送来了。 “谢啦吴安。”周诚没跟他客气。 “客气了大郎哥,要不是你教我钓鱼的法子,我也钓不到这么多,大郎哥你知道的可真多。” 吴安想想以后不愁鱼吃,心里就高兴的不得了,对周诚满心感激。 “还行吧,没分家的时候总是挨饿,只能想办法多找些吃食。”周诚随便找了个借口。 提到周家,吴安兴奋的说:“大郎哥,周信和周勤分家了,闹的别提多难看,村里一半的人都去瞧热闹。” 没想到周信这么快就分家,不愿意等周勤参加院试。 周诚顿时来了兴趣:“怎么分的?” “许婶子跟着周信过,田地分成三份,周勤一份,周信一份,另一份归许婶子,许婶子跟周信那田地自然归周信。 房子也是一样。” 周诚摸着下巴:“周信分的不少啊!” 装老实的周信至少比他分的多。 许氏一心偏着周勤,周勤又一直认为周家所有人都该为他做牛做马。 这下许氏和周勤岂不是要气死。 这个狗咬狗的结果他喜欢。 “是不少,不过,分银钱的时候许婶子只拿出二十两银子,三两给周秀做压箱底的钱,周勤在书院念书,分到十两。 五两给周信,二两是许婶子自己留着傍身。” 周诚啧道:“许氏不可能才这么点银钱。” 吴安狂点头:“大郎哥你说的对,周秀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就把许婶子有多少银子说出来,总共五十八两有余。 许婶子要把那笔钱银钱留给周勤考科举,死活不承认,对周秀又打又骂。 周秀把存钱的位置告诉周勤,周勤立即让李氏去找,银钱找到后重新分。 周秀得到五两,许婶子五两,剩下的周信和周勤平分。 族长和里正都没站周信那边,也没搀和他们怎么分,等他们闹完分完直接写文书。” 周诚道:“周秀和周信合起伙儿来整周勤,实属罕见。” 有点可惜,周秀那蠢货明明知道钱藏哪儿,竟然不转移走。 除了蛮不讲理,尖酸刻薄,撒泼打滚外,脑子还不大好使,白白给了周勤二十两银子。 傻不拉几的。 族长老头倒是学聪明了。 他发达后这家送礼,那家送礼,唯独最该送的本家族长,回回都被他略过。 也从不跟族长一家有交集。 族长能大得过里正? 里正站他这一边,老头子想使坏都没法。 老古板的族长老头面子过不去不说,实实在在的好处没得到,儿孙都背地里埋怨他。 埋怨不该在他分家的时候多嘴,得罪了他。 老头这回有了长进。 吴安点头:“嗯嗯,叶家跟周秀退了亲事,许婶子想让我娶周秀来着,我才不要,我爷奶和娘也看不上周秀。” 难怪周秀针对周勤,原来是退亲了。 一个和寡妇不但让袁玉竹跟周勤退婚,还让周信周秀兄妹三人撕破脸。 周诚有些得意自己这招棋下的好。 周信跟周勤一样睚眦必报,许氏偷藏银钱被周秀戳穿,可以想象许氏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当然,周秀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拍拍吴安的肩道:“娶妻不贤祸及三代,一定要慎重。” “嗯,我听我奶的,我娘说我奶会选媳妇。”吴安嘿嘿笑。 他今年十五,想娶媳妇儿了。 吃喝睡的悠哉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冰雪消融,山林渐渐恢复青黛色。 土地尚未完全化冻。 周诚计算着先把农具和耕牛准备好,土地化冻就可以开荒种地。 周诚用烧火棍在白布上画了几样农具,去镇上请杜武帮忙打农具。 这些农具都要用到铁,他自己去找铁匠,铁匠未必会给他做。 杜武帮县太爷剿灭山匪,得县太爷青睐,有这层关系做铁器比他容易得多。 “大哥,咱们照西县地广人稀,很多肥沃的土地都荒废了,着实可惜,但又没有足够多的人力去种,我琢磨出几样农具,看能不能提高耕种效率。 如果有用也能多开垦些田地出来。” 刚穿越的时候他考虑过卖农具赚钱,后来想想觉得不太现实。 朝廷腐败,狗皇帝贪图享乐不管百姓死活,别奢望贡献新农具会得到朝廷的赏赐。 铁受到朝廷严格管控,价格昂贵,有铁器的农具又有多少庄户人家用得起。 不用铁器的农具没什么技术含量,比如秧马,会木工的人看一眼就能做出来。 卖不了。 周诚就打算免费将一些简单实用的农具制造方法贡献出来。 其实也可以卖给良田千亩万亩的豪绅,能大赚一笔。 不过,周诚细想了想,杜武是要走到高位的人,若非裴氏早逝,说不定他还能做到一品大将。 在古代光有钱不行,必须有权,才能的舒坦。 周诚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去搏前程,但他可以背靠大树好乘凉。 而这棵大树就是杜武。 他宁愿不赚农具的钱,把法子告诉杜武,将来杜武成了开国功臣,他也能受益。 “没问题,怎么做你跟我仔细说说,免得出错。”杜武满口答应。 周诚详细的解释要做的农具以及尺寸。 杜武年少时种过地,了解农民的不易。 听完周诚的话,顿觉豁然开朗。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二弟聪慧,以前我只觉得种地辛苦,却从未考虑过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使种地轻松些。” 周诚笑:“先做一批出来,如果好用,大哥可以把做法交给县太爷,让照西县的百姓都能受益。” 杜武肃然起敬:“二弟实乃胸怀大义。” 周诚摆摆手,谦虚道:“这只是我的想法,农具好不好用还不知道呢。” 杜武对周诚有种迷之自信,周诚舍得花大笔银子造农具,那肯定是心有丘壑的。 周诚干脆将秧马之类不用铁器的农具也画给杜武。 并将使用方法告诉他。 杜武承诺一定会尽快帮他办好。 “你嫂子一年四季手脚冰凉,吃了弟妹做的阿胶糕,这种状况好多了,我想再去猎头野驴麻烦弟妹再帮忙做一些。” 为了妻子的身体,杜武也是操碎了心。 “当然没问题。” 跟杜武分开,周诚找木匠定做了十个秧马。 天气转暖,出来活动的人多了起来。 能见到大着肚子的女人坐在家门口纳鞋底。 周诚撇撇嘴,不承认自己是羡慕嫉妒。 猫冬几个月,四个老婆,愣是一颗豆芽都没种出来。 不知道是他不行还是老婆们不行。 据他了解,村里家家都传来了好消息,只有他家没有。 周诚不是不挫败。 回到村里,没心情去逛逛,直接打道回府。 老远看到自家院子里停着一辆马车。 周诚走到院子听到袁玉竹的声音。 诧异的想,袁玉竹来家里做什么? 周诚撩开帘子进去,看到坐在炕上拉着楚黛的手的袁玉竹,扬起唇角:“袁小姐。” 袁玉竹还是那么光彩照人。 周诚有四位各有千秋的老婆,也就不再想其他女子。 老婆太多不是好事,目前的状况刚刚好。 袁玉竹再漂亮,他也仅仅是欣赏而已。 袁玉竹笑着颔首:“周大哥。” “相公,玉竹小姐今日是特意来看我。”楚黛兴奋的小脸红扑扑,比抹了胭脂还漂亮。 周诚点头:“袁小姐远道而来,就在家里吃顿便饭。” “三位姐姐在做了。”楚黛说道。 “那你们聊,我去灶房瞧瞧。”周诚对袁玉竹笑笑,转身去了灶房。 袁玉竹收回目光,小声问楚黛:“他对你好不好?” “很好,相公对我们都很好。”楚黛略显羞涩的说,眉眼间皆是幸福。 看得出她过的很好,袁玉竹放心了,心里的愧疚也少了些。 陈芸娘比初次见面胖了,白了,漂亮了许多。 前世的周诚是个混账,这辈子倒是个好男人。 她死了又活了,没什么是接受不了的。 “你过的好我就放心了,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二嫂会那样对你,我该带你一起去禹州的。”袁玉竹自责道。 袁玉竹退亲不久就去了禹州府大哥家,留楚黛在家帮杨氏和郑氏打理琐事。 袁牧在禹州做了几年买卖,虽不是大富之家,有袁夫子同窗的照拂,也算是在禹州站住了脚跟,认识一些人脉。 就想让妹妹嫁到禹州来,也好有个照应。 袁玉竹前世嫁给周勤死于非命,还祸及家人,做鬼魂几十年看够了女子在夫家的无奈和苦楚,对嫁人不抱任何期待。 如果可以她更希望不用嫁人。 可这世道对女子太过苛刻,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趁年龄不到还能有所选择,再过两年,要么累及父母下狱,要么就只能当货物一样被人挑来拣去。 在夫家的地位更低。 袁玉竹长的美,有学识,但相看了几家都不合心意。 年前回到家中才知郑氏要把楚黛卖到青楼,楚黛逼不得已只能选择官配。 她跟楚黛相识时间不长,很喜欢楚黛在绝境中还能活的没心没肺,朝气蓬勃。 像雪地里的寒梅,在风雪中傲然而立。 这恰好是她不具备,也是她所向往的。 托人查到楚黛嫁到哪家,好不容易等到天气回暖就雇了辆马车来大营子沟找楚黛。 楚黛笑着摇头,真诚道:“我不怪你玉竹小姐,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我又怎么可能嫁给相公。 不管这中间有多煎熬,都过去了。” 袁玉竹抿唇笑。 她二嫂赶走了温柔的楚黛,没想到招来两个胡搅蛮缠的,楚黛却过的很好。 真是命运弄人。 “玉竹小姐,你的亲事定下来了吗?”楚黛关心的问。 袁玉竹摇头:“没有,我不想在公婆手下讨生活,也不想要品行不端会打人的男人,慢慢再看吧!” 陈芸娘端着盘萝卜丝饼过来,笑着招呼袁玉竹:“袁小姐,先垫垫肚子,一会儿就开饭。” “大姐我来。”楚黛探身接过来放在炕桌上。 “多谢嫂子,麻烦了。” “不麻烦。”陈芸娘对袁玉竹笑笑转身回灶房忙活。 “看来你跟嫂子们相处很好。” “嗯,她们都是很好的人,对我很照顾,让着我......” 不知楚黛想到什么,粉嫩的小脸红的能滴血。 上辈子袁玉竹跟周勤做了几年夫妻,周勤高中前也有过甜蜜的时候,对男女之间那点事心知肚明。 一看楚黛欲言又止满脸羞涩的模样,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她轻笑了声:“真好。” 吃饭的时候,袁玉竹不动声色的观察周诚如何对四个媳妇、女儿和两个妻妹。 看完后,总算明白为什么周诚一家会如此和睦。 说真的,周诚真是个不错的男人。 不会在妻女面前摆架子,温柔体贴,真心对待妻妹。 周家的伙食让人惊叹,她家算是不错的也不敢像周家一样吃。 做法和味道更是让她惊掉下巴。 她活了两辈子都没见过没品尝过。 难怪楚黛不但不怪她和二嫂,还满怀感激。 换做她,她也会感激。 这样的大家庭,她也想加入。 回过神来,袁玉竹意识到自己都想了些什么,暗骂自己荒唐。 跟周勤退亲,怎么能有给周诚做妾的想法。 这不是自己作贱自己么。 饭后坐了片刻,袁玉竹起身告辞。 她给楚黛带来了几套新衣和胭脂水粉,陈芸娘几人也都有一盒脂粉。 陈芸娘为她准备了一些姑娘家喜欢的零嘴。 坐在马车上,袁玉竹眼前晃过周诚的脸。 袁玉竹晃了晃头,暗骂自己着相了。 周诚出了一笔钱,凌母的后事就由族长帮忙操持,但凌媛娘姐妹三人,包括作为女婿的周诚都要去奔丧,披麻戴孝。 如果凌媛娘只是小妾,周诚不用去,但他把凌媛娘当妻子,就得按照习俗来。 凌父和两名小妾自那天之后村里人就再也没见过,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多半是被山里的野兽吃了。 纵使族长对周诚有所怀疑,也不敢吐露分毫。 找人看了日子,派人去通知周诚和凌媛娘。 第60章 有情有义 凌媛娘三姐妹哭的快要晕厥。 周诚没什么感觉,让他哭他是绝对哭不出来,全程跟着程序走,做完自己该做的。 在吃不饱肚子、没有鞭炮和纸钱的时代,葬礼不复杂。 富贵人家焚烧猪牛羊祭品,普通的农家也就意思意思给亡人焚烧点吃食,以及生前穿过的衣服鞋子。 下葬后所有程序走完,再给帮忙的人送点盐茶糖,一点铜钱。 葬礼也就结束了。 在乡下普通农家甚至连吃席都省了。 基本上就是不用一天的时间就能搞定。 周诚不心疼那点钱,就是觉得麻烦,凌媛娘说不必了他就没劝。 族长将没花完的钱给周诚,周诚让他分给帮忙的乡邻。 凌媛娘姐妹在大湾村哭的肝肠寸断,出了村子就停止了哭泣。 凌媛娘牢牢记得陈芸娘的忠告,凌喜娘姐妹记得姐姐的话。 凌喜娘姐妹才八岁,离出嫁还有七年,这期间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周诚。 周诚不让她们留下,凌媛娘也无可奈何。 小姐妹俩对周诚又敬又畏,万万不敢惹他不快。 次日,周诚和李芙蕖去县城买了两头耕牛一辆骡车。 在古代,牛的地位非常高,是重要的生产力和财富的象征。 耕地、灌溉、运输货物、祭祀的祭品。 因此朝廷禁止随意宰杀。 牛的交易需要在官府登记,比娶媳妇更隆重、繁琐。 整个大营子沟原本只有两头牛,吴大爷家一头,还有一头就是族长家。 每到春耕秋收,不仅仅是人要累死,牛也快要累死。 自己家有两头牛,就不用排队等着租牛,不会耽误开荒。 农具要六七天才能完成,等农具做好土地也化冻了,时间上刚刚好。 杜武还要接着帮周诚盖房,趁还没开工接连往山里跑了两天,猎了两头野驴,请陈芸娘帮忙做成阿胶糕。 凌喜娘姐妹也跟着一起忙活,两个小姑娘性子软又内向,干活却很麻利,能抵得上半个大人。 干的活儿养活自己绰绰有余。 周诚买了耕牛和骡车在村里引起了轰动。 连年征战,加上前些年的牛瘟,耕牛的数量越来越少。 耕牛的价格从五两涨到五十两。 骡车的价格在五两左右。 周诚分家只分到五两银子,盖了气派的青砖大瓦房,八十两抵消兵役,一百零五两的耕牛和骡车...... “妈呀,大郎到底挣了多少钱?” “大郎打小就是好的,瞧周铁锁和许氏都把人逼成什么样了,这一分家,日子不就过起来了嘛。 ” “周铁锁别这么偏心,哪用得着去军营,现在不和许氏住气派的大房子,吃香的喝辣的。” “把周勤当宝,这下周勤给和寡妇做赘婿,许氏还想享福,做梦吧。” “可不是,周信也不是个好的,能把亲爹推出去挡兵役的人能是好货?我看以后许氏日子可不好过。” “自己作的呗,把最有出息的儿子当杂草,不孝子当宝,该。” “周秀也不是个东西,这种姑娘倒贴钱都不能要。” 乡邻们谈论八卦生怕谈论的对象听不到,特意跑到人家院子外说,声音还老大。 非得给人一家子都听的清清楚楚。 屋里,许氏和周信周秀兄妹听着村民的议论,脸色越来越黑。 李杏娘冷嗤了声。 然后就听到大家讨论的对象变成了她。 “李杏娘也是个没有福气的,挑了个没良心的,可以让亲爹去死的人,又会对她有多好,瞧着吧,以后也有的苦头吃。”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以为李杏娘有多好,我估摸着是她不想当寡妇,新婚当夜怂恿着周信跑到山里逃避兵役。” 李杏娘的脸垮了。 她就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都一个德行,周信没那个想法李杏娘能把他扛着去?” 周信在村里还是保持着憨厚老实的模样。 他相信只要自己一直如此,村里人早晚会忘记他逃避兵役的事。 此刻周信牙齿咬的咯嘣响,狠狠瞪着屋里神色各异的女人。 周家篱笆墙外热热闹闹。 周诚收到定做的农具。 除了简单的秧马,还有耧车、曲辕犁、谷风车、铁耙、锄头、镰刀、稻床、谷砻。 除了简单的秧马是周诚找木匠做的,其他的都是杜武帮忙解决。 短短几天就将这些工具全都做好,并且基本上跟他和杜武形容的没什么区别。 周诚惊喜不已。 对杜武的能力和人脉有了全新的认识。 杜武除了猎野驴,其他时间都守着工匠做农具,他对这些农具比周诚还的看重,跟自己孩子似的。 “二弟,你这脑瓜子真是让为兄佩服。” 还没开始用,但杜武觉得肯定能提高的开垦、播种的能力。 周诚嘿嘿笑,一脸谦虚:“大哥过奖了,冬日闲来无事我就琢磨这些个东西,还没用,也不知道好不好用。” 他哪有这个本事,全都是抄袭上辈子老祖宗智慧结晶。 陈芸娘几人也都好奇的围着农具,东摸摸西看看。 除了李芙蕖都是农女出身,从小就跟着长辈在地里忙活。 一见这些农具,周诚在稍微一解释,脑子里自然而然就有了使用农具的画面,三人惊喜不已。 “相公真厉害,有了这些农具要省很大力气和时间,咱们也能多开些荒地出来。” 陈芸娘想到秋收时遍地的金黄,眼底燃起了一团激动的火苗,心也飞了起来。 凌媛娘三人还没嫁进来,相公就跟她说要琢磨些提高粮食产量方法来,包括农具和肥料。 还要找到高产的粮食。 这些农具都是相公为了她和妞妞琢磨出来的吧。 相公说不会再让她和妞妞挨饿...... 陈芸娘感动的红了眼眶,相公对她的情义她无以为报,只能竭尽全力对相公好,为他分忧解难。 凌媛娘几人用仰慕的眼神看着周诚。 “有两样工具现在就可以用得上,芸娘,舀些稻谷出来。” 现在的人吃米只能用石臼舂,费时费力。 周诚请杜武帮他做的谷砻用毛竹、木料和黄土做成,像石磨一样,稻谷倒进砻甄,一人握着砻手就能操作。 不但省力,效率翻了几倍。 陈芸娘端了一盆稻谷出来,按照周诚的指示倒进砻甄里。 杜武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来试试。” 这可是他看着做出来的工具,他得第一个试。 李芙蕖连忙让位:“大哥请。” 用谷砻推米对杜武来说像喝水一样简单,丝毫不费劲。 推出来的糙米和糠混合在一起,再用谷风车将糙米和糠分离就好了。 一盆米不到一盏茶功夫就推好。 谷砻没法舂出精米,不过现在的人都吃糙米,就连皇帝皇后吃的也一样。 周诚吃习惯了糙米,还觉得糙米比精米好吃。 杜武服了,把周诚夸的如天神降临。 陈芸娘几人看周诚的眼睛里像是有无数星星。 舂米的活儿都是女人的,朝廷有种处罚犯人的刑罚就是舂米。 可见舂米是个苦活。 谷砻的出现大大的减少了女子的劳动量。 被夸的飞起,周诚感觉自己有点膨胀了。 “我得给家里也做一个。 ”杜武喜滋滋的说。 杜武舍不得让裴氏劳累,通常是在粮铺里买舂好的糙米。 他就觉得这东西有趣的紧。 杜武把画着图样的兔皮还给周诚。 “我没跟工匠说是用来做什么,想这些个东西出来费脑子得很,二弟倒是可以卖给的乡绅和官府,能够挣一笔银子。” 杜武建议周诚。 “挣钱的方法很多,这种能让百姓的日子好起来的农具,不卖。我要让乡亲们都知道。” “二弟真是胸怀天下的善人。”杜武除了钦佩,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 周诚笑笑:“我哪有那么好,只是饿肚子的滋味实在难受,总不能我们一家吃饱穿暖,看着大伙儿饿肚子吧。” 杜武喉咙滚了滚,双目如炬,拍拍周诚的肩:“好样的。” 周诚把图样放到杜武的手里:“图都在我脑子里,这些就送给大哥,希望能让更多的百姓用上这些农具。” 杜武肃着脸,郑重道:“为兄一定会让二弟达成心愿。” 两头驴的皮做的阿胶糕裴氏一年也吃不完,没有密封包装袋,很容易变质。 周诚让陈芸娘两成做成阿胶糕,八成做成阿胶。 阿胶更容易保存,阿胶糕吃完了再用阿胶做就是了。 周诚毫不保留的将阿胶和阿胶糕的做法告诉杜武。 方子价值千金,周诚就这么告诉他, 把杜武感动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驴肉的一部分做成肉干,一部分做成卤肉。 天气还不是很热,带骨的肉抹点盐能吃一阵子。 “家里只有我和你嫂子,十斤肉干十斤卤肉就够了。” 杜武将阿胶留了大半给周诚。 回到家就将今天发生的事告诉裴氏,裴氏感慨道:“二弟是个善人,我第一次见他和弟妹就觉得他俩都是心善之人。” 与人交往就要与心存善念的人交往。 不惹祸不招灾。 “是啊,承了二弟这么大的情,我也没有什么能送他的,思来想去,你看,送他一栋房子如何。” 裴氏赞同道:“这个好,实实在在。” “二弟家人口多,得盖大点的才够住。” 杜武跟裴氏商量好就找人看动工的日子,再召集跟他干活儿的兄弟们。 周诚带上两斤肉和秧马去里正家。 朝廷鼓励开荒,免三年赋税,还能免费领粮种和木制的农具。 但必须由里正去县衙登记,否则就要缴纳赋税。 周诚不想要木制农具,木铲,木锄,哪有铁的好用。 粮种嘛,周诚不抱希望,前年年景好,也没那么多战争,新开垦荒地每亩只领到三成的粮种。 去年大亓朝四处打仗,收了秋粮粮铺粮食反倒翻了三倍,周诚不信朝廷还提供粮种。 免三年赋税的吸引力非常大,这个便宜必须占。 他来找里正的就是为了这个。 里正一家住在的大营子沟北边的村子,一排气派的青砖瓦房。 府衙每个月给里正发三百文的补贴。 钱不多,但他掌管几个村子的户口和税收,再公正也有很多灰色收入。 比如周诚此刻来找里正办事,就不可能空着双手来。 里正的儿子在县城帮人做事,因此家中的经济条件比较好。 这样的条件,两年后还是得跟着大部队去南边逃荒。 想想就觉得心酸。 所以,粮食问题迫在眉睫。 “里正叔,婶子。” “大郎怎么这么客气,来就是了怎么还拿东西。坐啊,我去给你倒水。”里正媳妇乐呵呵的客气一句,接过肉就往灶房走。 “坐,来找我有什么事?”里正指指杌子。 周诚把手里的秧马递给里正:“里正叔,看看这个。” 里正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说道:“这个板凳很有意思,能防摔倒,还可以在雪地里滑行。” “不仅仅可以在雪地里滑行,还能在水里滑行。 马上就要春耕了,以往我最怕的就是拔秧苗、插秧,费腰得很。 而且水田里水多,田里的泥跟淤泥一样,人踩上去就是个坑,脚拔出来费劲儿不说,一天下来干不了多少活儿腰都快折了。 我就想到了这东西,拔秧苗插秧的时候坐在秧马上,脚一点就能在水田里滑行。 既节省了时间,也不费腰。” 里正听他这么一说眼睛顿时亮了。 “可行,你这主意真不错。” “里正叔,秧马做法不难,会木工的都会做,你去别的村子传达消息的时候可以告诉大家伙儿。” “你小子,日子是越过越好了,自己过的好也不忘了乡邻,好好好。”里正欣慰的看着周诚,连说三个好。 周家这一回分家,他算是看清了周勤兄妹三人和许氏难看的嘴脸。 哪里比得上有情有义的周诚。 说完秧马的事,周诚就说起开荒的事。 里正给他分的那一片,村里无人种的荒地一直延伸到芦苇荡和山脚,如果全都开垦出来,起码有四五百亩良田。 周诚就担心开垦的太多,官府会不会出尔反尔收回赋税。 里正沉吟道:“咱们县太爷虽不是清官,吃相倒也没那么难看,不过若是朝廷明年换一个那就不好说了。” 里正不敢保证,当今皇帝说话都当不得真,上行下效,有变动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第61章 屎盆子扣脑门上 “先种吧,总不能为了不交赋税就不种,走一步看一步,或许是咱们都想多了。” 周诚想想是这个理儿,也就不再纠结。 “那我明日就开始开荒。” 土地开出来后,要种多少亩还得来找里正报备,再由里正报到县衙,领取农具和粮种。 里正提醒:“大郎,现如今朝廷内乱外患,国库空虚,县太爷都已经好几月没领到俸禄。 府衙没有农具和粮种发给开荒人,你得自己采买,若是银钱不凑手就少开一些地出来,明年再瞧瞧,兴许会变动。 这世道,活着越来越难了。” 周诚点头:“多谢里正叔提醒,这个秧马送你,我就先回了,等我把粮食种上了再来找你。” “行,下回带些新奇的农具,别带吃食来了,你家人口多,动不动就送肉,早晚让给送穷了,真要送就两个鸡蛋。” “知道了,婶子我走了。”周诚扬声冲灶房的方向喊了声。 里正媳妇还在灶屋里烧开水,听到周诚的话从灶屋里出来。 “喝点水再走吧。” “不了,下次再来喝。” “那行,有空就来坐坐,路上慢点儿啊!” “好嘞。” 里正媳妇见男人欢喜的看着一个小板凳,笑言:“这个板凳可真别致。” 里正没有解释,站起来拎着秧马就往外走,心里琢磨着赶紧让村民们家家都做几个出来。 他打心里希望自己管的村子所有村民都能吃饱肚子。 “干嘛去?” 里正头也不回的回了句:“有事。” “这不废话嘛。” 里正媳妇翻了个白眼。 到村里,周诚路过李大娘家附近,听到妇人的吵闹哭骂声,脚步一转看热闹去。 一群男女将李大娘家隔壁的王家篱笆墙围了个水泄不通。 周诚咋舌。 他怀疑全村除了太小的孩子和行动不便的老人,全都集中在这儿了。 好歹留条缝给后来的人瞧一眼啊! 只听李大娘扯着嗓门破口大骂:“你这个娼妇,就这么缺男人啊,我家老头子五十一,官府都看不上的老菜梆子你都不放过,你还要不要脸了你......” 李大娘口无遮拦的一顿输出,听得大姑娘小媳妇都红了脸,一些别有心思的男人隐隐露出猥琐的笑。 看到站在最外围吴安和吴平兄弟,周诚立马向两人靠拢。 “吴安,李大娘在骂谁?” 李大娘又打又骂了半晌,周诚愣是没听到风暴中的另一位主角的名字。 简直好奇的不行。 脸红的像猴子屁股的吴安做贼似的将周诚拉到百米远,小声说:“薛嫂子跟李大爷勾搭上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这回叫李大娘抓了个正着。” 周诚:“呃!” 吴安情绪异常兴奋:“这青天白日的薛嫂子把两个孩子支出去,就跟李大爷整上了,以前怎么没发现薛嫂子是这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 “李大娘多厉害的人啊,去年愣是不许刚满五十的李大爷选姑娘,还把他的岁数改大了一岁。 结果被她时常照顾的薛嫂子偷了男人,李大娘会给她留脸面才怪。” 周诚啧啧:“薛嫂子办事不地道,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她挑隔壁邻居下手就罢了,李大娘对她挺好的,她找谁也不能找李大爷。” 在他原来那个世界五十岁的男人正值壮年,就算某些方面不太行,但脸和身体还很显年轻。 这个时代五十岁的男人是真老了。 头发白了大半,满脸沟壑,眼睛浑浊沧桑,经年做活儿弓腰驼背,就是个糟老头子。 薛嫂子真是荤素不忌,这都下得了口。 “可不是嘛,王大哥战死的消息还没传回来,她就这么迫不及待,万一王大哥命大在军营里混出来了,她可不得后悔的拿根麻绳吊死自己。 王大哥多好的人,怎么就娶了这么个媳妇。” 吴安为薛桂花的男人打抱不平。 周诚仔细回忆了一下书中情节,薛桂花的男人比他还炮灰,连名字都没出现过。 也没薛桂花这号人。 薛桂花的男人大概率是不可能出人头地了。 不过也不好说。 他这一穿越,书中的世界改变了很多。 说不定王水根数年后真能衣锦还乡。 周诚摇头:“都是惯的,俗话说好汉无好妻,咱们男人不能打媳妇,不能苛待媳妇,也不能像王大哥一样惯着媳妇。 你看他前脚刚走,薛嫂子就着急忙慌的找下家了。 还不是被他惯的离了男人就过不下去。 十里八村像她这样情况的女人不是没有,怎么人家就能带着孩子好好的过日子,就她不能。” 种不了那么多地就少种点,现在村里但凡能人道的五十岁以下的男子都有媳妇。 她这样勾三搭四,也不会有人来帮她种地。 何必呢。” 吴安赞同的点头。 “对了,薛嫂子没来找你?”周诚问。 吴安耳朵尖嗖地红了,挠着头结结巴巴的说:“来过一次,我怕被我娘打断腿,没敢同意。” 也就是想喽。 周诚觑他:“还好你管住了裤腰带,不然还得给她养孩子,你娘真会打断你的腿。” 这年头男人不愁找不到媳妇,不花一分彩礼,只要愿意,分分钟就能带个媳妇回来。 压根不像他前世那个世界,女人离了几次婚再嫁还敢狮子大开口。 有一说一,这方面,这个世界对男人实在太友好。 就是各种繁重的徭役和兵役要人命。 吴安头点的像小鸡啄米:“嗯嗯。” 乡下婶子大娘的战斗力惊人,李大娘嘴上骂的不重样,手脚也没闲着。 薛桂花只穿着一件单衣,被李大娘按在地上摩擦。 缩成一团牢牢的护着自己的脸和肚子。 怂包李大爷早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劝架的人大多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生怕没得热闹看,在边上不时拱几句火。 周诚隔得远远的听了一会儿,正准备走,只听薛桂花嘶喊:“我肚子里有周诚的娃,你再打我试试看,周诚绝对不会放过你。” 周诚:“???” 万万没想到,吃瓜竟然吃到自己身上。 这薛桂花也太不做人了,竟然当着全村人的面把屎盆子往他头上扣。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他周诚是那么饥不择食的人? 他做梦都想要自家四个媳妇给他生娃,可不想当接盘侠。 薛桂花的做法无疑是用刀子扎他心窝子。 简直不能忍。 吴安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大郎哥你?” 周诚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你什么你,老子四个如花似玉的媳妇,会跟有夫之妇有一腿?” 还是那么丑的有夫之妇。 真以为自己是女人男人就会往上扑,他也是有追求的好吧。 薛桂花的话很管用,李大娘高高扬起的手打不下去了,迟疑的看着薛桂花的肚子。 “有大郎的娃啊,李大嫂可不能再打了。” 阔步走来的周诚听到这话差点气了个倒仰。 这位大叔,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是怎么活到这个岁数的。 吴安偷偷拿眼睛瞟周诚。 气得周诚踹他一脚。 看热闹的村民也有眼明心亮的。 “不能吧,大郎的媳妇长的多好,他会看上薛嫂子?” “说的好。”周诚啪啪啪的拍掌。 “大郎来了,大家快让让。” 不知谁说了声,围堵在门口的村民们立即让出一条道来。 薛桂花看到脸上覆着寒气的周诚,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被抽干。 周诚精准找到人群中那位说出他心声的大哥,大步走过去,伸手握住董家旺的手,使劲摇了两下。 正色道:“家旺哥你真是我的知己,你说的没错,我这人选媳妇除了贤惠能干外,容貌非常重要。 薛嫂子无论哪方面都不符合我的要求。 还有一点,我这人很有道德观,绝不会跟有夫之妇有首尾。 就算薛嫂子是天仙下凡,我也断不会有龌龊的心思。” 瞥眼蜷缩在地上的薛桂花,不知是冻得、吓的还是羞的,抖的厉害。 敢诋毁败坏他的名声,活该挨打。 众人连连点头。 前两年周诚不大像话,倒也从没传出跟哪个女子的闲话来。 刚得了三位美娇娘,其中一位美得像仙子,又怎么可能跟有男人、生了两个孩子,长相普通的薛桂花行苟且之事。 “大郎说的是,薛嫂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诬赖大郎呢。大郎告诉咱们山里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不能吃,可不是养白眼狼的。 你肚子里的娃是谁的就该找谁,别乱给娃儿认爹。” 有人吼了一嗓子:“除了李大爷,谁跟薛嫂子有苟且的,倒是站出来啊!” 村民们顿时安静下来,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想从对方脸上看出些什么。 这时候就算有也不能承认啊! 丢不起那个人。 周诚看着薛桂花说:“薛嫂子,年前你找我我就跟你说的很清楚,没想到你竟然往我身上泼脏水,我是哪里得罪你了?” 薛桂花低头垂泪默声不语,身体抖的像筛糠。 立春过后又下了两场雪,春寒料峭,穿着厚厚的冬衣还是会感到寒冷。 薛桂花被李大娘揪出来时只穿了薄薄的单衣,脸上手上的皮肤冻得青紫。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想想薛桂花两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周诚不想做的太绝。 “这次就算了,再有下回,大营子沟容不下你。” 周诚对洪家旺道:“家旺哥,谢谢你替我说话,下午有空来我家,我送你一样好东西。” 洪家旺一脸正气:“我是老实人,从不撒谎,说的都是实话。” 周诚笑笑,转身就走。 李大娘会怎么的收拾薛桂花那是李大娘的事,与他无关。 经过薛桂花给周诚泼脏水的事,李大娘渐渐冷静下来。 跟被冤枉的周诚比起来,似乎薛桂花坐在她老头子身上摇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薛桂花,你可真是缺了大德了,大郎仁厚不追究,你自己良心就不痛吗? 水根那么好的男人怎么就娶了你个不要脸的娼妇。 老娘这十来年对你怎么样你自己摸着良心说,你说你对得起谁。” 李大娘鄙夷的看着薛桂花,狠狠的往她身上啐了一口,对村民们挥挥手:“别看了别看了,都走吧。” “娘,娘你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地上凉快起来。” 薛桂花的大女儿和小儿子飞快的跑过来扶薛桂花。 一大婶冷哼:“谁敢欺负你娘啊,是她偷男人还栽赃陷害别人。” 别以为她没看出她男人的心虚,家里两个加上她,一个都没喂饱,倒是出来喂别的女人。 如果薛桂花守妇道,真有困难大家伙也会搭把手。 她这种做法,有男人的女人都恨,谁还想帮她。 路都让她走死了。 村里人说话向来荤素不忌,不分场合,什么话都当着小孩说。 王贵娘快九岁了,王冬子七岁,平日里没少听东家长西家短,知道的事不少。 闻言,姐弟俩脸色变了几变。 想到娘自爹走后就经常半夜出门,有时白天也不在家,要么就大冷天的让他们姐弟出去玩。 姐弟俩的头越垂越低。 “行了行了,别当着娃儿们的面说这些,贵娘,赶紧把你娘扶进屋,别冻坏了,以后可别随便让男人进你们家。 劝你娘再等等,别四处勾搭男人,说不定哪天你爹就回来了。” “诶诶诶,还说我呢,你说的比我说的还狠。” “哪儿狠了,我这不是实话实说么。” 笑闹声渐渐远去,王贵娘和王冬子沉默的扶着薛桂花进屋。 薛桂花冻得牙齿咯咯作响,腿像两根没有知觉的木棍,小腹隐隐作痛,她已经顾不上别人嘲讽和儿女的鄙夷,躺在炕上吸取温度。 王贵娘把全部被子都盖她身上,王冬子去加柴火。 “娘,你别这样,爹肯定能回来,他知道了怎么办呀,还有我,过几年就要说亲了,你这样我以后还怎么嫁人。” 一想到村里人的眼神王贵娘心里就难受。 有这样的娘,以后她和弟弟在村里怎么做人。 过了好一会儿,薛桂花才缓过来。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家里十几亩水田,没有男人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种?怎么养活你们姐弟?” 薛桂花也委屈。 男人在家的时候什么都不用她操心,她就只管喂喂猪和鸡,做做家务,地里的活儿她都是做的轻巧的。 猫冬的时候煮饭洗衣都是男人做。 男人去军营,为她撑起的那片天也垮了,她能怎么办? “我和弟弟也能下地干活,山里还有那么多能吃的,我们饿不着的。” 薛桂花的肚子越来越痛,面容狰狞的冲王贵娘吼:“你懂什么,我肚子痛,快去喊刘郎中。” 第62章 新农具 周诚颇为郁闷的回到家。 “相公,我给你新做了一件衣服,你试试看合不合身。”楚黛像一只绚烂多彩的蝴蝶,飞到周诚身边。 周诚被薛桂花恶心到了,眼睛也被她那副尊容辣到,急需天仙小媳妇给他洗洗眼睛,再洗涤洗涤心灵。 周诚握住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往里看了看:“芸娘她们呢?” “大姐她们去芦苇荡那么边转转,今天轮到我做饭就让我在家里。” “妞妞也去了?” “嗯,大姐说带妞妞出去走走。” 周诚眼睛一亮,猴急的拦腰抱起楚黛,大步流星的往自己的屋子走。 楚黛见状羞红了脸,双手抱住周诚的脖颈,小脸埋在他的胸口。 小小声的说:“相公,天还没黑,大姐知道会不高兴的。” 周诚踢上门,腾出一只手把门拴上。 把人放炕上双手就开始忙活起来。 “不会,下次换她,保管她没话说。” 论端水的水平舍他其谁。 “好痒啊!”楚黛娇笑。 被揉成一滩水,搂住周诚的脖颈配合他为所欲为。 小半个时辰后,周诚神清气爽的帮楚黛烧火。 看着楚黛含情的眉眼,尚冒着热气的脸颊,殷红饱满的唇,青葱般的手指,能掐的出水的皮肤。 好一个水做的人儿,周诚舒坦的伸了伸腿。 “等爷赚了银子,买几个丫头伺候你。” 油烟伤皮肤,这双娇嫩漂亮的手做家务太可惜。 楚黛抿唇笑:“那就先谢过相公了。” 周诚对她这副诱人的模样毫无抵挡之力。 如今的年岁就如此惑人,过几年长开了会是何等绝色。 楚黛的爹和后娘大概是眼瞎了,这么个绝色的人儿竟然只想卖青楼。 但凡有点脑子就不会这么干,送到州府绝对能入了达官贵人的眼,说不定还能送到京都王公贵族的跟前。 那可就是一株摇钱树。 一旦入了皇帝的眼就能让楚黛家鲤鱼跃龙门。 真真是井底之蛙。 倒是便宜了他。 说起来还得感谢袁玉竹买下楚黛,否则现在的楚黛就成了青楼的花魁。 陈芸娘几人采了些芦苇笋回来。 竹篮里一指长的芦苇嫩芽青翠欲滴,让人食欲大开。 芦苇笋冒头,意味着可以春耕了。 “这可是春天的味道,芸娘打算怎么做?” 天天吃萝卜白菜和屋子里种的菜,陡然间看到嫩生生的芦苇笋,周诚惊喜不已。 在落后的古代北方,还是春夏秋三季好。 起码能吃到各种美味。 他们还算好,除了萝卜白菜、秋天收集的干蘑菇干野菜,屋里还种了些小菜。 其他家就很悲催了,在他来之前,基本上就有萝卜白菜青菜和一些干野菜。 还不是天天都有得吃。 长达半年的猫冬,抛开不用干活儿外,在吃的上面真的很折磨人。 陈芸娘的目光掠过楚黛红肿的嘴唇,以及周诚看周诚情意绵绵的目光,马上就猜到两人之前做过什么。 嗔怪的看眼周诚。 凌媛娘还在热孝中,按照习俗半年内不能和相公同房。 她和李芙蕖楚黛能分到的时间自然就多了。 每次相公跟楚黛闹到很晚,李芙蕖体力好,同样闹到半夜。 她心疼相公的身体吃不消,轮到她的时候她舍不得再让相公耗费精力,只是说说话就早早睡下。 她为相公考虑,没想到相公白日里就跟楚黛胡闹。 白瞎了她的一片心。 楚黛注意到陈芸娘探究的目光,难为情的垂下眼睫。 周诚冲陈芸娘坦然一笑。 有什么好遮掩的。 在自己的家,睡自己的人,难道还要分时间。 没碍着谁,也没有伤风化,他光明正大好不好。 李芙蕖勾了勾唇角。 凌媛娘当没看见,带着妹妹们剥芦苇笋。 陈芸娘被周诚逗笑,无奈道:“芦苇笋炒腊肉,凉拌,芦苇笋蛋花汤。” “听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半年时间,周诚成功将陈芸娘培养成了大厨,蒸煮炖,烤卤焖,油炸凉拌,样样会。 现在不用周诚提点她就知道该怎么配菜,怎么做才好吃。 她把凌媛娘三人和凌喜娘姐妹都教了出来。 周诚想,若是调料齐全,再给陈芸娘几年时间练手,绝对能成为五星大厨。 他老婆怎么这么厉害。 “妞妞走,爹爹带你出去外面玩。”周诚牵着蹦蹦跳跳的妞妞往外走。 一个冬天过去,小姑娘长胖了长高了,不但会走,还能跑。 家里就她一个孩子,全家人都宠着她。 养的活泼好动,把来福和钱多多当马骑。 等她再大点,周诚打算让李芙蕖教她箭术。 李芙蕖武艺还行,不过,真打起来还不是他的对手。 箭术百步穿杨,百发百中,这可是真功夫。 在这乱世,姑娘家会女红不如会一门防身的技能来的实用。 下午洪家旺来家里。 周诚送他一个秧马,告诉他怎么使用。 秧马这东西自己也能做,只是工具不行做的秧马粗糙,没有木匠做的好用。 找木匠做一个秧马得花二十文。 “这可真是好东西,大郎谢谢你啊!” 有了这东西,他可以多种几亩水田。 洪家旺像宝贝一样抱在怀里,比捡了银子还高兴。 “薛桂花肚子里的娃没了,方才又闹了一阵。”洪家旺跟周诚分享八卦。 忙着看热闹去,不然他早来找周诚了。 “呃?孩子爹是谁啊?” “跟她苟且的男人太多,估摸着她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的爹到底是谁,可不就谁家更有钱她就找谁,不过,没人承认。 后来跟刘郎中哭穷,诊金药费都没给。 水根哥这一走,就像照妖镜,把薛桂花的本性给照出来了。” “家旺哥你这说法妙啊!” 以前薛桂花日子好过,乐于助人,对人笑脸相迎,在村里口碑很好。 日子难过点不就暴露本性了么。 兵士阵亡,朝廷要将死亡的消息带回来,并补偿给兵士家眷一两抚恤银。 现如今连县太爷的俸禄都发不起,更不可能给兵士家眷抚恤银。 就算死了朝廷也不会再将消息带回来。 一天没收到王水根阵亡通知,薛桂花就不会被官府强行嫁人。 她完全可以留在大营子沟将两个儿女拉扯大,有难处村里人会帮一把。 闹成这个样子,谁还想帮她。 薛桂花想在村里立足难了,儿女也受她牵连。 周诚腹诽,薛桂花脑子长屁股上了。 “大郎你这些都是用来做什么的?” 讲完八卦,洪家旺好奇的打量院子里的农具。 周诚本就想让大家都知道新农具的用法,便耐心的给他讲解。 这些农具都不复杂,从小在地里刨食的庄稼汉一听就懂。 把洪家旺激动的不行。 搓着手一脸期盼的望着周诚:“大郎,你这农具用完了能不能借我用几日,钱我给。” 农具要好用,铁不能少,但村里没几家用得起铁制的农具。 “这没问题,不过,我要开的荒地多,你要一直等着的话肯定会错过春耕。” 洪家旺有些失望,但表示理解。 毕竟要养一大家子人,谁都耽误不起。 周诚想了想问:“你家有多少亩地?” “十二亩水田,十六亩旱地。” “耧车我做了两个,可以借你用一个,不要钱,不过,你家的田地种完后你得来帮我十天。” 还有这好事,洪家旺满口答应。 “太谢谢你了大郎。” 周诚教会洪家旺怎么使用耧车,洪家旺喜滋滋的扛着耧车和秧马回村。 正好看到里正在拿着个秧马跟村民们口沫横飞的讲着使用方法。 “家旺,你这秧马跟大郎给里正的一样诶,不会是大郎送你的吧?” “是啊。” 里正瞧着他扛着的耧车问:“这又是什么?” 洪家旺放下耧车兴奋的说:“大郎想出来的耧车,可开沟播种覆土,使用时,一人在前面牵着牛并扶住耧辕,另一人在后面扶着耧把,边走边摇动耧车,一次可以播种三行。 大郎说两人一牛,一天可以播种数十亩地。 不用牛,人拉也行,两个人一天能播种至少十亩地。” 村民们全都哗然。 “真有这么厉害,那咱们大营子沟的地岂不是不够种?” “爱信不信,不信拉倒,反正我信大郎的,到时你可别厚着脸皮找大郎借。” 早在周诚告诉大家山里有什么食物可以吃,洪家旺就已经成了周诚的忠实粉丝。 农具还没使用,但不影响洪家旺对周诚的信任。 坚决不允许有人发出质疑的声音。 说话的村民连忙改口:“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是说,大郎想出来的农具真好,咱们村这大片大片的荒地都可以种上粮食。” 里正围着的耧车转了两圈,越看眼睛越亮。 “妙啊!” 周诚这小子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跟他们不一样呢。 他要是去考科举,那不得中个状元。 周铁锁和许氏有眼无珠。 不行,他得去周诚家走一趟,瞅瞅还有什么好东西。 村民们都用羡慕嫉妒的眼神看着洪家旺,心里琢磨着也得去问周诚借来使一使。 “大家伙儿想省力提高插秧的速度,就趁还没插秧之前做几个秧马出来。” 里正讲完,拎着秧马急匆匆的找周诚去了。 看着院子里的农具,里正觉得自己这一趟没白跑。 “里正叔,犁地你会不?” 周诚不会使用耕牛犁地,陈芸娘四人也不会。 “会,明日一早我过来教你。”里正热心肠的说。 他家里有耕牛,犁地他当然会。 只是他家的犁是木制的,做的也简单,瞧着就不如周诚的曲辕犁好使。 他现在就对周诚的这些新农具好奇的不得了,正好试试这个曲辕犁好不好使。 好使的话砸锅卖铁也得请铁匠打一些出来。 多开些荒地出来,就能多产粮食。 “那就谢谢里正叔了。” 今夜的陈芸娘特别热情主动,使出浑身解数来,周诚差点吃不消。 周诚睡着前想,女人的嫉妒攀比心理不可小觑。 要开荒,周诚就不睡懒觉,陈芸娘起身他也跟着起了。 吃早饭时周诚很认真的对众人说:“一年之计在于春,这可是关系到一大家子人的口粮,所以,我们要齐心协力。” 众人齐齐点头,就连小豆丁妞妞和来福钱、多多都一同点头。 “相公,我们都听你的,你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周诚颔首,看着凌喜娘姐妹说:“喜娘乐娘,洗衣做饭的活儿就得交给你们了,包括送水送饭。” 姐妹俩终于有种自己有用处,不再吃白饭的感觉,使劲点头。 “姐夫,我们一定会做好的,还能去地里干活儿。” “地里的活儿就不必了,你们还得看着妞妞,等野菜出来了就挖野菜。” 两个八岁的孩子做八个人的饭菜,洗八个人的衣服已经够累了,他再周扒皮也没想让两个小姑娘做了家里还要忙地里。 “嗯。” 妞妞和来福钱多多都看着周诚,仿佛在说我们做什么。 周诚揉揉妞妞的脑袋:“妞妞还小,你的任务就是多吃点,长大了就能帮爹娘干活了。” 又揉揉两只狗:“你们的任务就是守好家里。” “好了,吃饭吧,吃了就开工。” 鸡叫第一遍,天还没亮开,里正就兴冲冲的跑来周诚家。 “大郎。” 周诚看了眼天色,心说来的够早的呀。 “里正叔,这么早,正好一起吃。” 里正摆摆手:“吃过了,你们吃。” 周诚不容分说的塞了两个白菜肉包在他手里。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儿。” 里正来给他干活儿,怎么的也得让人吃饱饭不是。 陈芸娘舀了一碗粘稠的糙米粥:“里正叔别客气。” 去年朝廷大肆低价收购粮食,里正家也没能躲过去。 他家条件算好的,也没多少存粮。 秋收后去山里找的吃食,过了几个月吃的差不多了,不敢再放开了吃。 出门前就吃一个杂粮馒头和一碗稀粥。 走了十里地,肚子里的那点食都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 有客人来,陈芸娘几人就搬去屋里的炕桌上吃饭。 灶房里只有他和周诚,也就没那么拘谨。 “那我就不客气了。” 第63章 怎么变得这么善良 “别客气。”周诚将一盘芦苇笋炒腊肉换到里正面前。 “这又是什么吃食?”里正夹起一块芦苇笋,好奇的问。 “芦苇嫩芽。” “这也能吃?” 里正活了四十来年,还没听说过芦苇荡里的芦苇也能吃的。 周诚胆子可真大啊,什么都敢尝试,也不怕被毒死。 “能呀,没毒,昨日我们吃了两顿,你尝尝,清脆爽口,微微有些清甜,比苦得人跳的青菜美味多了。” 周诚夹了一筷子放嘴里。 “这东西也就这阵子能吃,天气一热,老了就吃不了了。” 里正试探的吃了口,果然如周诚所说,口感和味道都很不错。 “确实好吃,早些年饥荒的时候知道有这么多的,也不会饿死那么多人。”里正遗憾的说。 “上一次饥荒是什么时候?” “三十年前吧,那会儿我还是个小儿,那年大下雨一连下了的两三个月,地里的庄稼都死了,只能以野菜树皮充饥。 饿得人眼睛发绿,为了活下去什么缺德事都干。” 周诚感叹:“天灾无情。” 想想未来三年的旱灾,周诚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今年不但要多种粮食,还要种高产粮食。 奈何最多只能种两季。 “是啊,咱们照西县除了无主的荒地多,连绵数百里的山林,芦苇荡也多,可惜很多吃食大家都不知道能吃。 大郎,你是咱们的福星。” 敢用自己的性命以身试毒的人可没几个,里正对周诚深感佩服。 周诚笑笑:“里正叔多吃点,芦苇嫩芽一年也就这一个月能吃上,跟竹笋一样剥了壳用开水煮一煮,否则会有苦味,晒干了能放一年左右。” “嗯嗯,我让我家小丫头多去弄些,这可比野菜管饱。” 两人快速吃好饭去牛圈。 里正将牛赶到房子一百多米外的荒地,曲辕犁套到牛身上,手把手的教周诚几人犁地的诀窍。 “犁地要见死土,犁地深一寸等于上层粪。” 房子周围这十几亩地的杂树,建房时杜武就让人砍倒做柴火,得知周诚要在这一片开荒,帮他把树根刨了出来。 这一片开荒就容易的多。 其实不用里正教周诚摸索一下也会,曲辕犁比现在的耕犁简单。 得让里正切实感受新农具的高效快捷。 里正一手扶着犁稍,一手拿着棍子指挥耕牛在黑土地上吭哧吭哧的犁地。 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然后又试用了耧车,比他想象中的效果还要好使。 “果然种地得有好用的农具,这东西确实好使,这一天一人一牛就能耕十几亩地,今年来不及了,明年我也得想办法整一个。” 大营子沟的黑土地,泥土不太硬,加上犁铲是铁的,牛不费劲,犁的还快。 “里正叔,我有两套,等我把这几百亩地耕出来,借你用一套,另一套借给乡亲们用,还有耧车,我用好了大家都可以用。” 这些农具不便宜,使用频率高容易坏,但能多种些粮食多救几个人,那就值了。 里正沉默了片刻,感动地说:“大郎,我们都记得你的好。” 目光扫过荒地,思忖道:“不如这样,我找些人来先把你这边的地开出来,树全都砍了,一次把地整平,以后就不费事儿了。” 开荒不是犁两遍地就好,要把跟荒地上的杂草根和树木清除,否则会跟庄稼争养分。 要挖出来烧掉,既能烧死埋在地下的杂草根茎和种子,还能肥地。 可不轻松,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荒地无人种。 朝廷也不会为了鼓励百姓开荒,制定出那么多利民的命令。 这一片有一两百棵树要砍,还要刨树根,等周诚一家把地开出来,春耕都要结束了。 周诚有铁锄头和铁镐,刨根容易得多,不如大家伙儿一起帮忙,早点把地整出来,也能用用他家的新农具。 周诚有些迟疑: “这样会不会不好。” 耽误了大家春耕,那就麻烦了。 砍这么多树连带刨根,在古代是个大工程,他没想过今年就把树全砍完,树周围的地不种就是了。 “不会,我去问问有谁想用你的曲辕犁和耧车,保管大伙儿都争着来,人多力量大,耽误不了几天。 再者说,能借用你家的农具,别说耽误,还能多开些地出来,肯定有人争着来。” 里正都说到这份上,周诚再拒绝就有点不识好人心了。 “行,那就麻烦里正叔了,我再想办法多做几个耧车,咱们互帮互助,争取大家都早点把粮食种下。” 照西县一年只能种一季,水田种稻谷,旱地种高粱、小麦、黍米和豆类。 春耕关系到全家人一年的口粮。 耧车是旱地播种神器,用到的铁不多,价格比曲辕犁便宜。 里正教会周诚和李芙蕖犁地,就风风火火的找人去了。 周诚将山里能食用的食物告诉大家后,在周边几个村很有名望,况且帮他把地开出来还能借用新农具。 里正一说就有人愿意来帮忙。 里正一个上午跑了大几十里地,累的气喘吁吁,在村里遇到要去给周诚送鸡蛋的顾善。 “阿善,跟大郎说,明日一早有五十六个人去帮他干活儿,吃食不用管,大伙儿自带。” “我记住了里正叔。”顾善欢快的往周诚家跑。 “你这娃子,毛毛躁躁的,慢点,鸡蛋别碰碎了。”里正操碎了心。 “知道了。”顾善头也不回的喊了声。 里正双手背在身后,抬头看看蓝天,严肃的脸上露出笑容。 这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顾善的时候,周诚和李芙蕖已经能很熟练的指挥耕牛犁地。 陈芸娘三人用锄头把翻过来的土里的草根扒拉出来归拢,晒两个太阳就能烧。 两辈子,这是周诚第一次种地。 犁地没有锄地辛苦,这阵子太阳不算大,也还好。 等到四月份以后太阳毒辣,那就辛苦了。 循序渐进的来到也还能接受。 “大郎哥,嫂子。” “阿善又长高了。” “嘿嘿,我阿奶也这么说。” 顾善将里正的话转述给周诚。 来五十多个人,砍刀只有六把,锄头和铁镐各五把。 明显不够用。 空间里有很多锄头和砍刀,还有电锯,可惜都不能拿出来用。 在大亓朝,但凡沾了铁的东西都不好买,跟盐一样,不仅贵,还限量,比查户口还严。 这会儿去镇上也买不到。 周诚想,等他那天发现了铁矿,看他不造一堆铁器出来。 让所有农民都能用上好用又高效的农具。 这个想法把周诚吓一跳。 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来着。 满空间的物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离开这个贫穷的村子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要咸鱼,要醉卧美人膝,要享受生活。 别人的死活与他周诚无关。 这才多久,他就成了地地道道的农民,还是个担心乡亲们被饿死的农民。 周诚抓了抓头发。 他怎么就变得这么善良了。 “大郎哥,我只是喂几只鸡挖点野菜,闲着也没什么事,我来帮你。” 顾善跟在周诚身后,顺手将地里大团的草根捡起来丢一堆。 “不用你帮忙,不过阿善,咱们庄户人家不种地不行,总不能一直吃野菜野果,还是粮食管饱养人。 现在粮价飞涨,下年不知道朝廷是个什么情况,最怕的就是有钱买不到粮。 你看我现在连买卖都不做了,自己种地把稳,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你家的地目前是你二爷爷在种,我问问里正能不能要回来,能要回来最好,不能要回来我给你开十亩地出来。 粮食我帮你种下,平时除草什么的就只能靠你自己,秋收不用担心,到时记得把粮种还我。 若是今年年景好,粮食够你们祖孙俩吃两三年。” 明年开始干旱,但也不是全然没有雨水,只是雨水特别少。 像稻谷、小麦、大豆之类不抗旱的庄稼就没法种了,种抗旱的高粱和粟米没什么影响。 朝廷征收田赋主要是稻谷、小麦和大豆,因此照西县最主要的农作物就是这三样。 高粱和粟米是种来自家吃,种的不多。 一旦遇到干旱,稻谷类庄稼很容易颗粒无收。 这种情况下官府就会改收高粱和粟米。 总之,百姓是死是活,统治者并不是太在意。 明年还能种抗旱的农作物,后面两年就真难了。 也就是说,今年明年要种够吃四年的粮食。 顾善抬手,用手背抹了把眼睛。 “大郎哥,等我长大了一定会报答你。”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周诚说的顾善都懂,只是他太小心有余而力不足,奶奶又不能下地干活,没人帮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周诚这么做跟送他粮食有什么区别。 周诚摸摸他的脑袋,笑着说:“好啊,我可记住你说的话了啊!” 顾善重重点头。 “喜娘她们在芦苇荡里扯芦苇笋,你采些回去,怎么吃问她,注意离水远一些。” “嗯,我知道了。” 顾善一溜烟儿的跑远。 耕牛拉了堆粪,热乎乎的冒着烟。 周诚被熏到了,扭头抬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 “别干了,都歇会儿喝点水。” 陈芸娘快步走到放陶罐和碗的树荫下,倒了一碗水先给周诚:“相公喝。” “好,你们也喝。” 周诚喝了水看看三人的手心。 挖了一早上的地,三人的手掌上都有了水泡。 “疼不疼?” 陈芸娘笑着摇头:“不疼,晚上用针挑破把水挤出来,过几天成了老茧就没事了。” 李芙蕖经常往大山里钻,能吃苦也不怕吃苦,陈芸娘三人本就是农女,干这点活并不觉有什么。 谁手上还没几个的老茧。 这半年养的好,手上的茧子没了。 “坚持一下,咱们也就辛苦这几年,过几年我肯定不会让你们这么辛苦。” 好不容易把老婆们养的水嫩嫩的,风吹日晒雨淋的劳作两季,不又回到之前了么。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相公,这点活儿真不累,你看咱们一早上就干了” 四女看周诚的眼神满是信任。 “猪圈和鸭棚鹅棚盖好,买些猪仔和鸡鸭鹅养起来,咱们就能自给自足, 不但不用跟人买,还能卖到镇上和县城,到时候开几个铺子,你们一人管一个。” 猪仔劁了更容易养大,肉质鲜美。 他周诚养的猪将不再是平民百姓才吃的肉。 鸡的品种也得改良。 现在的鸡无论怎么养,最多能长到一斤,实在小的可怜。 一家八口,杀一只鸡不够塞牙缝。 等地里的活儿忙得差不多,他和李芙蕖去禹州和邻近的庸国看看,弄些品种好的牛羊过来养。 野物还是少吃的好,天知道带着什么病毒。 麻风病就是犰狳身上携带的。 家养的吃着安心。 周诚画的饼太香,听得四女脑子里有了画面,干活儿更起劲。 春耕辛苦就要吃的更好,不然身体扛不住。 从今天起,周家一日三餐都是糙米饭,顿顿有肉。 虽然之前的伙食也不差,但现在更好。 第一天开工,整理出二十多亩地。 满满的成就感。 第二天一早里正就带着自愿来帮忙的村民过来。 不仅仅有大营子沟的,还有其他几个村的人,一些村民还带了自家的砍刀来。 今天主要是帮忙把树砍了,再把树根刨出来。 没了树,犁地就更快些。 都是耿直厚道的人,人家来帮忙干活,周诚不会连两个馒头都舍不得。 只不过不能让人知道他有太多的存粮,中午每人两个拳头大混着野菜的杂粮馒头。 地窖里还有白菜萝卜没吃完。 炖了两大锅,一人一碗萝卜白菜。 这对不吃午食的村民来说是顶好的饭菜,吃饱了下午干活儿也有劲儿。 中午周诚去了趟镇上,麻烦杜武再帮他做两个曲辕犁十个耧车,二十把锄头和铁镐。 末了加上一句:“大哥,能做几个做几个,若是太麻烦就算了。” 杜武的回答令他惊喜。 “二弟,我正要去找你,我定做了一套曲辕犁和耧车,昨日做好了我拿了给县太爷看,他非常高兴,并承诺你要什么农具都可以去铁铺打。 只要拿着这个去铁铺,不受限制。” 杜武从怀里摸出一张写了字盖了县衙印章的布递给周诚。 周诚惊喜万分,接过县太爷亲自手写的,在照西县堪比圣旨的布。 “大哥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第64章 流放犯人 无论县太爷打着什么算盘,能顶着风险给他大开方便之门,一方面说明杜武跟他私交很好。 另一方面也说明这位大人重视农业生产。 这是好事。 杜武陪周诚去铁铺定了锄头、铁镐、犁铲和耧车的开沟器,又带他去木匠那里。 很顺利,小半天时间就搞定。 约定好十天后就能来拉。 周诚软磨硬泡,把铁匠刚做好的一把锄头买了。 有县太爷的手令,打造用在农具上的铁器不受限制,价格却不能便宜。 周诚的金库眼瞅着快空了。 没粮食没安全感,没钱同样没安全感。 跟杜武分开后就去迎客来,瞧瞧能不能赚点银子。 周诚有好一阵没来迎客来,这时候不到饭点,酒楼里门可罗雀,两名店小二无精打采的抹着桌子。 两人见到周诚客气的打声招呼。 “周老弟。”孙掌柜笑着迎了上来。 “孙掌柜,最近生意怎么样?” 孙掌柜苦笑着摇头:“粮价上涨,肉跟着涨价,买卖不好做啊,周老弟近来怎么样?” 粮价疯涨后,酒楼的生意受到不小冲击。 福来居已经关门歇业,迎客来也在苦苦支撑。 胡屠户的猪肉铺从隔天卖一次肉变成五日卖一次肉。 农民好歹还有地种,镇上、县城的人找不到活儿干就只能吃老本。 一个铜钱恨不得掰成三瓣儿花,哪还有钱买肉下馆子。 他的月例从五两降到一两,直接砍到脚脖子。 东家挣不到钱,还开着酒楼给他和几个伙计一份糊口的活儿干,就已经满心感激,哪还敢讨价还价。 周诚一听就知道赚钱的希望落空。 果然,赚钱要趁早。 不过没事,赚钱的方式多的是,不急。 “挺好,来镇上买点儿东西,顺道来看看老哥。” 两人正闲聊着,街上传来男人的怒骂呵斥声,周诚探头看去。 一群穿着囚衣,戴着枷锁手铐脚链的男女老少,被五名官差押解往这边来。 众人满脸菜色,头发脏污凌乱,双目呆滞无神,嘴唇干裂出血。 囚衣脏污不堪,一些人身上还有暗褐色血污。 光着双脚步履蹒跚的走着,稍微走慢点官差手里的皮鞭就劈头盖脸的挥上来。 就一个大写的惨字。 孙掌柜在一旁压低声音说:“不知是哪位达官贵人犯了事,流放到咱们这儿来了。” 周诚震惊:“流放犯人不是发配到荒凉贫瘠、气候恶劣之地么,咱们照西县这么富庶的地方怎么就成流放地了?” 青山绿水,土地肥沃,遍山都是能吃的。 孙掌柜噎了下,他在镇上生活了四十多年,县城州府没少去,照西县这个穷乡僻壤什么时候成了富庶的地方? 明明很穷好吧。 孙掌柜清清嗓子道:“周兄弟有所不知,比起富庶的江南,咱们这儿可真真是苦寒,不过,流放的犯人送到这儿来倒是头一遭。” 周诚点了点头。 唔,照西县一年有半年冰天雪地,倒也说得通。 一些影视剧里看到的流放犯人,一个个穿的干干净净,剧组不走心很难让人代入。 看看现实版,周诚就觉得在古代做官风险极大。 伴君如伴虎,辛辛苦苦考上科举,费尽心思往上爬,罪臣不一定就非得是做了恶事,或许就因为哪句话惹怒了皇帝就落得这个下场。 自己掉脑袋事小,还会连累一家老小。 更要命的是连坐、株连三族、九族之类的。 享受过的人受牵连遭罪也就认了。 那些没有沾到光的远亲,造孽的莫名其妙就遭了横祸。 那才叫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周诚再次感叹,在古代,活着真难。 想要活的好,更是难上加难。 难怪人人都想做一句话就能决定人生死的皇帝。 妄言统治者被人听到,一旦告发也是要蹲大狱的。 搞不好下一个被流放到山咔咔的就变成了自个儿一家。 周诚和孙掌柜满腹的话不敢讲,互相拱了拱手道别。 粗盐和糖的价格水涨船高,一斤涨了将近二十文。 不吃糖没事,不能不吃盐。 再这样涨下去,还让不让老百姓活。 周诚在杂货铺逛了一圈,买了些用得着的物品。 往骡车里放了两麻袋土豆、一麻袋红薯、一麻袋玉米粒。 他已经摆烂了,反正陈芸娘会帮他圆谎。 等官差和流放犯人走远,这才赶着骡车慢悠悠往家里走。 半道上,周诚见到路边一棵大树下趴着一个犯人。 没到流放地就被扔在路上的,多半是尸体。 周诚上辈子生活在和平繁荣民主的世界,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尸体。 这一片方圆数里没有人烟,周诚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心里发慌。 盯着尸体狠狠咽了咽口水,暗骂官差缺德。 好歹把人埋了呀,扔在这儿吓谁呢。 山里的野物吃了还好,过些天温度一上来,尸体腐烂了不吓死人也要熏死人。 有瘟疫更可怕。 周诚深吸口气,忍着恐惧,拿起骡车上的锄头准备挖个坑把人埋了。 还好有把锄头,不然刨坑得刨到什么时候。 周诚就在尸体旁边挖坑,快要挖好时,一只枯瘦的手抓住他的衣摆。 周诚的心脏差点罢工,用尽毕生的勇气才没有扔下锄头和骡车撒丫子狂奔。 一动不动,瞪大眼睛盯着那只手,眼睁睁的看着那只手从他衣摆上滑下去。 这时周诚渐渐冷静下来,蹲下身在犯人的颈上探了探。 身体滚烫,显然是在发高烧,还活着。 这是生病走不动被抛弃了。 人命如草芥的万恶封建社会。 周诚松了口气,不是尸体就好。 把人翻过来,是个女囚,年纪很小,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 领口处的皮肤有鞭痕,后背的衣服上有血迹,拉开衣服一看,后背上有两条交错的鞭伤。 皮开肉绽,伤口已经发炎。 真是造孽。 周诚拿出水袋给她喂了点水,又给她喂了块蛋糕。 小姑娘烧的厉害,好在求生欲很强,还会进食。 给她吃了食物,周诚把人抱到骡车上,喂了点退烧药和一颗阿莫西林。 能不能活周诚不清楚,死马当作活马医。 周诚观察地上的脚印,发现官差和流放犯人是往另一个镇去了。 到底是条人命,周诚没法把她丢在野地里不管。 既然被官差扔在路边,连手链脚拷除了,想来她的名字也被划了。 一个受伤生病的小姑娘扔这儿就是让她自生自灭。 应该不会惹上麻烦。 傍晚时分,倦鸟归巢,村里炊烟袅袅。 果然是人多力量大,一天时间,荒地大变样。 一百多棵树砍倒了一半,树根刨了好些出来,犁过的地,植物根茎也都刨出来。 昨日还枯草丛生,树木林立,今日把树砍倒一些,瞧着舒服多了。 面积似乎更大。 照今天的速度,再忙活十来日就能把这片荒地全都开垦出来。 想到自己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地主,周诚笑裂了嘴。 帮忙的村民都已回家,李芙蕖四人还在地里劳作。 “相公回来了。” 李芙蕖吆喝一声让耕牛停下来。 “媳妇儿。”周诚跳下来骡车,揽着她腰,不嫌脏在她脸上吧唧一口。 李芙蕖抿唇笑着指指另一边脸,周诚从善如流的在她另一边脸上亲一下。 “这两天累坏了吧。” “不累。”李芙蕖看周诚的眼神能拉丝。 周诚秒懂,捏捏她的鼻梁,眼神暧昧:“晚上相公好好犒劳你。” 李芙蕖从不知道含蓄为何物,笑着点头:“好啊!” 打情骂俏完,周诚看看远处的陈芸娘三人,跟李芙蕖说起了正事。 李芙蕖听完后掀开骡车车厢的帘子,看着里面的小姑娘说道:“别告诉大姐二姐和四妹她是流放的囚犯,免得她们担心。” 李芙蕖认为周诚救一个囚犯着实不妥,但她无条件支持周诚的决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官差寻来再说。 “我知道,得先把她这身衣服换了,我犁地,你带她回去换,再把换下来的衣服烧了。” “好。” “对了,车上四个麻袋的东西不能吃,那些东西对我们非常重要。” “知道了。” 李芙蕖赶着骡车走了,周诚接过她的活儿继续耕地。 春耕和秋收,农民不到天黑舍不得收工。 骡车赶到院子拴好,李芙蕖回屋拿了一套自己的衣服,再回到骡车上给苏樱换上。 “喜娘,有没有热水?” 从京都走到平安镇要两个多月时间,苏樱身上的味道着实熏人,得帮她擦洗一下,伤口也得处理。 “有的,芙蕖姐姐。 ”凌喜娘大声回答。 天气回暖,这几天只烧炕没烧地龙。 李芙蕖把地龙和没住人的屋子的炕烧上,将苏樱抱到屋子里。 去灶房打了一桶热水,让喜娘继续再烧两锅水。 苏樱吃了退烧药和阿莫西林,温度已经降下来。 李芙蕖用了三桶水才将她的头发洗干净,又将她身上仔仔细细的擦洗干净。 凌喜娘姐妹就在边上帮忙。 妞妞抱着布娃娃好奇的看着。 “芙蕖姐姐,这位姐姐是谁啊?” “不知道,你姐夫看她可怜把她带回来。” 李芙蕖帮苏樱把头发擦干,找出金疮药,洒在她的伤口上。 “好了,我们都出去吧,让她好好休息。”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诚几人也都收工回家。 牛是金贵的农业工具,青草长出来前,不单单喂稻草,每天还得喂点大豆之类的粮食。 普通人家就算买得起牛也未必养得起。 周诚喂好牛进屋,问李芙蕖:“人醒了没有?” 陈芸娘几人都知道周诚救了个小姑娘回来,全都跑去看去了。 李芙蕖摇头:“高热退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急,开饭吧,等会儿记得给她喂点粥。” 晚饭后周诚跟四女讲他带回来的三袋粮食。 他还没开口,陈芸娘就惊喜的说道:“相公,你遇到那位卖红薯的商人了?” 周诚在心里暗暗为机灵的陈芸娘竖个大拇指。 “嗯,这次运气好,不但买到一袋红薯,还有土豆和玉米,我们可以试着种一种,说不定也是跟红薯一样,高产又美味的粮食。” 种在屋里的红薯,红薯藤吃了大半个冬季,红薯烤着吃、煮着吃、熬粥都很美味。 周诚买的是亩产高味道又好的红薯,科学种植,肥料跟得上的话,按照一斤十六两算,亩产能达到六千斤左右。 土豆能达到三到五千斤,玉米一千斤左右。 红薯藤人能吃,能喂猪喂牛,红薯美味管饱,能救人命。 这个必须多种。 “好啊,他有没有说怎么个种法?” “土豆就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发芽后切成小块拌上草木灰就能种,红薯直接种地里,红薯藤长出来后割下来插土里种。 玉米就跟点豆子一样。” 陈芸娘思索了一下说:“那这一袋红薯岂不是可以种出很多红薯来。” “对啊,四到五斤种薯可以种一亩地,这些红薯可以种二十亩地。” 陈芸娘露出狂喜的神情:“这么多啊!” “正因为如此,价格也比较贵,咱家现在是一个铜板都没了。”周诚摊手。 周诚和陈芸娘一唱一和,凌媛娘三人都深信不疑。 李芙蕖道:“相公不用担心,我有钱,你等下,我拿给你。” 李芙蕖回屋打开自己的柜子,拿出一袋银子,足足有一百多两。 陈芸娘等人惊呆了。 一个姑娘家竟然有一百多两银子,那是打了多少猎物卖才攒到的。 凌媛娘和楚黛为此深深感到自卑。 周诚笑着把袋子放回她的手里:“这是你辛苦攒下的私房钱,我不能要。” “我们现在是一家人。”李芙蕖有点不高兴,觉得周诚把她当外人。 周诚揽着她的肩:“我们当然是一家人,但我是男人,怎么能要你的银子,应该我挣银子给你们用才对。 这样吧,我要用银子再跟你借。” “那好吧!相公你要用银子一定要跟我讲。” 晚上睡觉前周诚又给苏樱喂了一次药,让凌媛娘跟她睡一个屋。 万一夜里发高烧才能及时发现。 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得把人治好才行。 酣畅淋漓的情事后,李芙蕖坚持将自己的家当全都给了周诚。 捏着周诚的下巴严肃的说:“相公,夫妻一体,我的人是你的,我挣的银子也是你的。” 周诚破防了。 第65章 井水不犯河水 这么好的老婆,周诚上辈子想都不敢想。 第一个女朋友把他当备胎。 备胎嘛,上岗也只是暂时的。 不过他没吃亏,男女朋友之间该做的都做了。 金钱上也没什么损失。 第二个女朋友嫌他穷,跟富二代跑了, 抛开被戴绿帽这种丢人的事不谈,这段感情他也没吃亏,只是对结婚有些意兴阑珊。 毕竟婚后戴绿帽可比婚前戴绿帽绿得多。 古代的女子好。 质朴、勤劳、贤惠、忠贞。 周诚感动的兽性大发。 第二天是个黄道吉日,杜武带人来盖房。 他之前跟周诚表明新农具的图样他有大用,作为感谢,送一栋两进的四合院给周诚。 周诚不知道杜武所说的大用是不是将新农具进献朝廷。 只要能让大亓朝的百姓都能用上,不送他四合院他也高兴。 周诚确实没什么钱了,别说是重新盖栋两进的四合院,就是再加盖几间房他也没钱了。 除非卖空间里的物资。 杜武态度诚恳,周诚就没有推托。 开荒如火如荼的进行中,房子也在杜武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建造。 顾善家的十八亩地只是借给顾老二家种,并非送给他,也没有更改田地归属的文书。 里正开口,顾老二只能乖乖的将田地还给顾善。 这十八亩地位置好,就在村子中心地带,还是上好的良田,每年粮食产量一亩地能多收二三十斤。 种了两年,顾老二一家都没想到还有还回去的一天。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省那三瓜两枣,这下好了,地还回去了。”顾老二气得捶胸顿足,狠狠的瞪着老妻。 田地涉及更改主人,换地契每亩官府要收十文,十八亩地就要一百八十文,林氏舍不得。 想着顾善年纪小,他阿奶又是个病坨子,祖孙俩都好拿捏,便想再等三五年再说。 眼瞅着周诚跟顾善关系交好,便琢磨着今年找里正更改一下地契文书,谁知还没来得及开口,田地便被顾善要回去了。 现如今周诚是里正跟前的大红人,在几个村子的威望又比较高,得罪周诚就是与几个村子的人为敌。 周诚明里暗里的照顾顾善,他们还真不敢再像以前一样占顾善祖孙的便宜。 林氏也气啊,跟挖她心窝子一样难受。 她一直被妯娌压了一头,丈夫儿子比不过大房的能干,老天有眼,大房父子俩都死了,她终于在妯娌面前扬眉吐气。 名正言顺的占有她家的砖瓦房、良田。 结果才种了两年就..... 林氏陡然间想到房子的事,忙问:“老头子,这房子的房契......” 房契过户也是要花钱。 房子林氏是同意花点钱过户,顾老二又不愿意。 寻思着给顾善十个胆子也不敢找他再把房子换回来,就没花那冤枉钱。 田都要回去了,难保不会要房子。 顾老二反应过来,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拍大腿,痛心疾首道:“坏事儿了。” 夫妻俩正说着,里正和顾善来了。 两口子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里正来了,快坐。” 正值春耕,里正一堆子事儿,也就不跟两人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顾老大,你借顾善一吊钱,住了他家砖瓦房两年,这账就算抹平了,你们两家把房子换回来。” 顾老二懊悔的要死,陪着笑脸说:“里正,这房子是大嫂自愿跟我们换的,这,换都换了哪还有换回来的道理。” 林氏对不吱声的顾善猛使眼色,顾善连个眼缝都不给她。 里正不跟顾老二耍嘴皮子:“别跟我讲这些,你就说你换不换?不换也行,刚巧我要去县城办事,正好请教县太爷,你们这种趁人之危的怎么处理。” 周诚拜托他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以后有好事周诚还会想着他,想着村里人么? 说什么也要让顾老二一家滚出顾善的房子。 百姓生来对官府和官老爷有种天然的恐惧,里正这一威胁,顾老二和林氏哪里还敢说不还的话。 顾老二连忙说:“别啊,换,我们今天就换。” 这一天打击太大,林氏脸色煞白,扶着的门框摇摇欲坠,里正当没看见。 “里正,这房子换回来,那顾善借的一吊钱......” 里正虎目一瞪:“你们住了人两年的大房子,不得出租子?要不要去县太爷跟前好好掰扯掰扯?” 顾老二和林氏彻底歇菜。 里正板着脸继续道:“原来这房子里有什么,现在就得有什么,损坏、丢失的就还新的。” 林氏眼泪唰地掉下来。 顾善家里原来新打好一套家具,都是好木料,留着给顾善娶了媳妇用。 两口子就眼馋了,两家换房子的时候,但凡是好点的东西都不让祖孙俩搬走。 林氏去年嫁女儿就把那套家具给女儿做嫁妆。 难道让她去要回来不成? 林氏嘴唇颤抖:“里正,用东西哪有不坏的,我们同意换房子,东西就算了吧,你说是吧阿善。” 顾善口齿伶俐的说:“不能算,我爷爷花五两三钱银子打了一套全新的家具,是留给我娶媳妇用的,我们都没舍得用,你把家具给了顾璐做嫁妆。 那套家具我要全新的,同样材料和式样,要么就还五两三钱银子。 还有其他物品,用旧的坏的也要赔新的。” 大郎哥帮他,里正叔帮他,他也要立起来才行。 阿奶说吃亏是福,房子换给二爷爷家,二爷爷会照拂他们,事实上并没有。 他不想再吃这个亏。 顾老二和林氏的心都在滴血,脸上的血色好像被瞬间抽走一般。 里正眼神不屑的扫过两人,拍拍顾善的肩:“阿善别怕,叔给你做主,属于你的东西谁都拿不走,该赔就得赔。” 顾善爷爷和顾老二是堂兄弟,两家自愿换房子的事算得上是家事,顾善祖孙不找他,他不好多管闲事。 周诚问他能不能把房子换回来,顾善和他奶奶也表示想把房子换回来,那他就得管。 虽说有些以权压人,但顾老二两口子就不是厚道人,专挑着孤苦无依的亲戚欺负。 顾善感激的对里正行礼:“多谢里正叔,家里有些什么我都记得一清二楚,我相信有里正叔为我做主,二爷爷不会贪我家那点东西。” 在周诚的帮助下,顾善祖孙住回了宽敞牢固的大房子,要回了田地。 损坏和缺失的家具、用品,由里正做主,作价六两银子赔偿给顾善。 十八亩地就在房子周围,耕种收割都比较方便。 顾老二只进不出,别说六两,一个铜板都能让他心痛死。 搬回自家老房子第二天就气病。 黑土地再肥还是得有肥料庄稼才能长的更好。 有机肥的发酵时间需要四十五天到九十天左右,前期施肥时间上有点来不及。 今年只能这样了。 怪他没有种地的经验,不然去年秋天就应该提前堆肥。 好在红薯和稻谷要先育苗,还来得及。 一连忙碌了十来日,周诚房子周围的荒地全都开垦出来,并引了两条小溪灌溉。 定做的农具拿到了,周诚只留下一个耧车。 大方的将农具交给里正,如何分配使用由里正决定。 耕牛也分了一头给他们用。 用完了再还回来。 土豆和红薯得挖坑种。 玉米、小麦、高粱、大豆和粟米可以用耧车播种。 一头耕牛加一头骡子,够用了。 望着大片平整的黑土地,周诚脸上的笑容怎么也忍不住。 他,周诚,大小也是个地主。 周诚总算体会到农民的辛苦,农忙时节真是披星戴月的干活。 顶着毒辣的太阳也得干活。 一颗粮食一滴汗真不是吹牛。 每天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 忙得脚打后脑勺。 真的是要累成狗,吃了晚饭,洗漱一下倒床就睡,哪里还有精力折腾其他。 这阵子大家都累坏了,凌喜娘姐妹为一大家子人做饭洗衣,也是累得够呛。 苏樱的祖父是已被斩首的苏丞相。 流放前是高门贵女,自幼注重琴棋书画、德言容功的培养,身娇体弱。 从京都走到平安镇差点要了她的命。 养了一个多月才勉强养好,好容易救回一条小命,周诚哪会让她干活儿。 整个家里最闲的就是她和年纪还小的妞妞。 忙忙碌碌,一转眼到了四月底,该种的粮食都已经种下。 这期间下了几场绵绵密密的春雨,雨量虽小,但也滋润了大地,暂时用不着给庄稼浇水。 田地多,肥料就用的多,光两头牛一头骡子和几个人的粪便是不够的。 养猪和鸡鸭鹅就必须提上日程。 鸡圈、鸭棚、鹅棚、猪圈、羊圈和牛圈都盖好了,周诚跟几个村子里养着母猪的人家定了五十个小猪仔。 鸡鸭鹅苗人家卖多少他买多少。 总共有一千多只。 照西县没有人家养羊,羊圈只能暂时空下来。 稍稍忙空点了,周童生就带着周全来串门子。 陈芸娘得空做了些小吃食,妞妞跟周全分享美食。 周童生问:“大郎,这么多地,你真的就只种二十亩稻谷?” 换做别人家起码一半以上的地种稻谷。 “嗯,那一片种高粱,那边种小麦,那儿种粟米,靠山的位置种山药,剩下的就种新买的粮食。”周诚指着几个方位说。 高粱小麦和粟米的粮种是去年跟村民们买的,土地面积太多粮种不够。 关键是现在的粮种产量低,抗病虫能力差,不划算多种。 空间里的粮种他计划等灾荒过去后再种,现在不能拿出来。 首要还是种红薯、土豆和玉米。 让大家看到这些高产的农作物产量有多高,明年才会有人种。 他是积攒一些信任度,不过,粮食关系到田赋和一家老小一年的口粮,马虎不得。 没有见过的农作物,还真没人敢种。 周童生不赞同的摇头,劝道:“大郎,还是把稳点好。” 周诚不想跟他争辩,两手一摊:“粮种不够,现在的价格我哪买得起,地都开出来了,总不能什么都不种闲置着吧。” 周童生瞧瞧这辽阔的田野,语塞。 好有道理。 周诚瞧着转变思维后,一个冬天补的面色红润的周童生,问道:“你家两位过两三个月就要生了吧?” 平安镇下属的村子孕妇多到令人叹为观止。 周诚现在不羡慕了,他家四位要是全都怀上了,那就没有帮手,他岂不是要累死。 周童生笑的春风得意:“快了。” 看着周诚年轻的脸,周童生纳闷的问:“奇了怪了,怎就你家没有好消息?” 会心一击。 周诚面不改色:“不敢要,我一个人哪种得过来这么多地,要娃也得等粮食进仓再说。” 周童生不疑有他:“唔,有道理,今年多亏了你想出来的农具,不然我和你三奶奶真没办法早早就把粮食种下。” 村里就有女人因为劳累过度没保住孩子,身子也伤了。 他家两个是一点重活儿累活都不敢让她们做。 就怕有什么闪失。 没子嗣愁,马上要添三个孩子。 多几张嘴吃饭,压力可想而知。 新农具帮了大忙,不仅帮他早早将粮食种下,还在山脚下开了几亩地出来。 没有粮种,种的是周诚建议的山药。 不仅仅是他家,村里大部分人家都开了荒地种山药,就连顾善祖孙都在大家的帮助下开出来二亩地。 一亩地若是能产出两百斤山药,那就多出很多粮食来,一家人就不用挨饿。 “对了,你是怎么能控制住不让女子受孕的?总有漏网之鱼吧。”周童生虚心请教。 林氏年氏瞧着都很能生。 子嗣不丰焦心,太多了也不行。 养不起啊! 三个孩子能有两个儿子就够了。 吃了肉就很难再吃素。 跟谢氏老夫老妻,那方面的心思早就歇了。 他不可能以后都不碰林氏和年氏,若是周诚有法子那当然好。 周诚发现周童生这人掉马后就彻底放飞自我了,在他面前不但不端着长辈的架子,连这种事都好意思问他。 更可恶的是,一直往他心窝子里捅刀子。 周诚觑他一眼,表情高深莫测:“最好的办法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周童生:“......” 第66章 周勤落榜 周勤跟和氏成亲后,在密塔县书院念书,十天休沐回去一天。 和氏恨不得将他榨干,每次回去起码有两天精神不济,加上嫉妒周诚,心绪不定,学业一落千丈。 院试失利,没能考上秀才。 和氏知道后马上露出嫌弃的嘴脸。 和氏板着手指数落:“你说你炕上不行,连秀才都考不上,没有挣钱的能力,拿什么养家? 我还指望你考上秀才、举人,让我做举人娘子呢。” 今年比不比往年,粮食的价格涨的人心发慌,再考一年又要浪费一年的束修。 粮价不涨,她还能由着周勤再考一年、两年,如今这个情况,哪行。 当初真是看走眼了。 和氏嘴角耷拉,一脸尖酸样,说的话更是扎心。 是个男人就受不了女人嫌弃自己炕上不行。 “闭嘴。”周勤额头青筋直跳,气急给了和氏一个耳光。 要不是和氏,他跟袁玉竹的亲事就不会黄。 有袁夫子的精心指导,他一定能考上秀才,然后跟袁玉竹完婚。 他本来有康庄大道,是寡廉鲜耻的和氏毁了他的前程和美好姻缘。 被袁夫子夸了多年,说他一定能顺利高中,他也以为是这样,去到书院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书院的夫子说他资质确实不错,不过比他资质好的大有人在,他只有不断努力才能脱颖而出。 这次院试失利对他是个不小的打击,昔日不如他的两名同窗皆考中了秀才,明嘲暗讽他不懂珍惜,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鱼目当珍珠。 他已是非常憋闷。 和氏不但不安慰他还嘲讽他,这不讲理的泼妇、荡妇,就该被浸猪笼。 和氏也不是吃素的,挨了打反手就打回去。 “真当老娘稀罕你,要不是老娘肚子里有你的种,你以为老娘能忍你?” 周勤双拳紧握,用了毕生的自制力才将满腔的怒火压下去。 他鲜少在家,和氏又不是个安分的女人,肚子里的野种是谁的不得而知,但绝不是他的。 和氏把他害的这么惨还想让他养野种,做梦。 只是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等明年考上秀才,一定会休了和氏。 打了周勤,和氏也渐渐冷静下来。 真把周勤惹怒休了她,她还得找下家,再找的未必就比周勤强。 “你不是有十亩地么,回去瞧瞧你娘有没有把地种上,说不定咱们一家三口人下年就指着那点收成过活。” 周勤也有此想法,他手里只有二十多两银子,这笔钱要留着科举,绝对不能动。 光出不进,粮食价格翻了三倍,和氏的老底也经不起吃多少年, 地里的产出就变得尤为重要。 只是一想到村里人知道他落榜的眼神,他就受不了。 这些年被捧的太高,才知道摔下来有多痛。 可面子哪有肚子重要。 “不能空手而回,给我钱,买点吃食回去。” 和氏翻了个白眼,数了二十文给他。 二十文,去年的这个时候能买一两斤肉,今年连半斤都买不到。 周信垂下眼眸,拿起铜钱就往外走。 心中发誓,今日受的屈辱,他日将会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分家后周勤一直为院试做准备,没回过大营子沟。 还不到村口就见到田里绿油油的禾苗。 周勤记得往年这些全都是荒地。 怎么全都种上庄稼了...... 按理说,开了这么多荒地现在村民们应该来不及种上才对。 不但种上了,地里还没有几个人。 这太不合常理。 周勤满腹疑惑的往自己的地里走。 看到田里荒凉的景象,周勤握紧了拳头。 他的地,竟然没人帮他种...... 周围是周铁锁和许氏以及周信的地,全都种上了粮食。 许氏倒是有心想帮他种,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帮周诚开荒的村民优先免费使用新农具,没帮忙的就要排队。 且里正不愿让周诚吃亏,定下出钱租借的规矩。 不然对周诚、对给周诚帮忙的村民都不公平。 周诚不主动将农具给许氏和周信使用,就算出钱她家也被村民们挤到最后,等他们用完春耕都快结束了,根本耽误不起。 只能跟往年一样辛勤劳作。 许氏恨周诚恨的牙根痒痒,恨不得喝周诚的血,吃周诚的肉。 但凡她说一句周诚的不是,村民们听到就会合起伙儿来骂她。 她是被骂怕了,有什么不满只能拿周秀和几个儿媳出气。 万不敢在外面说周诚。 李杏娘和三个小妾都有了身子,看肚子的形状都是男娃。 和氏一看就不能生,她再厌恶周勤,对孙子还是很重视。 太重的农活儿不敢让李杏娘四人做。 挖地这些累活儿就全落在了她和周信周秀兄妹身上。 周秀跟叶家的亲事黄了之后,怨气冲天,干活儿懒懒散散。 光种她和周信的地就非常吃力,根本没时间、精力把周勤的地一并种了。 里正瞧着可惜也不敢让别人随便种他的地。 读书人不能随便得罪,一旦鲤鱼跃龙门,吃不了兜着走。 和氏从没种过地,不可能去乡下种地,属于周信的地自然就荒废了。 原本想着只要考上秀才,他名下的田地就不用交田赋,荒废也无所谓。 也就没有特意跑一趟请里正将田地给别人种。 哪料到自己如囊中取物的秀才竟然没考上,这下好了,土地荒废,不但没有粮食还得交沉重的田赋。 周勤捏紧手里拽着的草绳,咬紧牙根往家里走。 “秀才公回来了,还给你娘割了肉啊,真孝顺。” 地里劳作的村民跟周勤打招呼。 前两次周勤回家都是空着手,这次却买了肉。 加上往日周铁锁和许氏把周勤夸上天,说袁夫子笃信周勤能高中状元,考一个小小的秀才有何难。 说的多了大家潜意识就觉得周勤但凡考试必定能中。 压根没考虑他会落榜。 这些话听在周勤耳朵里就是赤裸裸的嘲讽。 他冷着脸一言不发的加快了步伐。 村民望着他的背影,扯扯嘴角:“......啧,考上秀才就是不一样了啊,看人都鼻孔朝天了。” 许氏估摸着院试结束了,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周勤回家。 人倒是盼回来了,还拎了一块肉回来。 可惜没带回来她想听的好消息。 “没事,今年不中明年再考,总能考上,娘相信三郎。” 许氏慈爱的看着周勤,摸摸他瘦了一圈的脸心疼不已。 “娘,二哥,我还要继续在书院念书,今年我的地就给你们种,田赋你们交,有多少余粮也是你们的。” 周信用棍子剔了剔牙,皮笑肉不笑道:“三弟,你看看咱家的劳动力,能种得了吗? 你要早点讲我肯定想办法,可现在时间太晚了,种不了。 再说,我也拿不出多余的粮种,分家分的粮食你都拉到城里去了,一点粮种没留下,用什么种?不如你问问村里其他人愿不愿意种。” 不想交田赋,早干嘛去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谁愿意帮他种。 周勤与袁玉竹退亲娶了一个大他十岁的寡妇,周信就料到周勤考不上秀才。 果不其然,被他猜中了。 周信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在家里当牛做马的供周勤念书,不但骂自己眼瞎,还想把周勤暴打一顿。 如今的粮食价格城里人看了都怕,乡下人恨不得一顿不吃省下来卖钱。 他倒要看看秋收后周信用什么来交田赋。 周秀看周勤的眼神透着深寒,嘴角挂着的笑也让人心里毛毛的。 以前她有多庆幸自己有这么个哥哥,现在就有多恨。 因为周勤定下门好亲事,也因为周勤,亲事没了。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这么亲事她还能说户不错的人家,现在哪户人家愿意娶她。 这两年若是找不到娶她的人,她就只能像村里多出来的几十个女人一样。 沦为生孩子、干活的工具,活的不像个人。 她甚至恨不得周勤这辈子都考不上功名,恨不得周勤过的比她还惨才好。 周勤一听周信的话像是掉进了冰窟,心都凉了。 许氏也反应过来她的三郎没考上秀才是要交田赋的,急得团团转。 “这可咋办?二郎,你去找里正和族长想想办法,种稻谷来不及,就种别的,大家伙儿一起帮忙,一两天就能种下。” “咱家在村里什么口碑三郎不清楚娘你还不清楚吗?三郎自己去找里正和族长,比我去找好使。” 周信还想看周勤笑话,怎么可能腆着脸去帮他找人。 许氏脑子灵光一闪:“去找周诚,他肯定有多余的粮种,还有他弄出来的新农具一天就能把这些地犁完,我们再帮着平平地,最多三天就能将庄稼种下。” 周诚找到很多能吃的食物,又搞出些省力的新农具,村子里的人都信服他。 他们周氏这边的族长说话远不如周诚说话有分量,族长又怎样,没帮周诚开荒,想用农具也得排队交交钱。 说话不顶用。 连带得周诚照看的顾善祖孙和周童生都越过越好,反倒是他们这些血脉亲人不如个外人。 让村里人看尽了她的笑话。 许氏也想跟周诚冰释前嫌,重修母子情分,奈何周诚路上见着她都不打招呼。 眼瞅着周诚日子过的红红火火,她抓心挠肝的难受。 周勤脸色大变:“大哥想出什么新农具?” 难道村里今年开出这么多荒地,早早将庄稼种下就是的周诚的功劳。 不,不可能,他都办不到,周诚怎么可能办到。 周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的周勤,扯着嘴角笑:“大哥本事大着呢,琢磨出好多种农具,用曲辕犁,一头耕牛一天就能犁十几亩地。 开沟播种覆土的耧车,一天能播种百亩。 还有坐着插秧的秧马。 你回村看到了吧,大营子沟的荒地开出来上千亩,大部分都是大哥家的。 哎,三哥,你说你读了这么多年书,花了多少银子怎么一点用都没有。 娘,大哥脑子这么好使,你和爹就咋就不让他私塾念书呢,他念书的话肯定能一次就考上秀才,说不定还能高中状元。” 周秀受周铁锁和许氏的影响,从小就厌恶周诚。 分家后周诚更是为了陈芸娘打骂她,这个梁子结深了。 但跟周诚比起来,误了她一生幸福的周勤更为可恶。 周秀的话简直是把钝刀子,在许氏和周勤心里反复的割。 许氏脸色难看的呵斥:“闭嘴,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本来许氏的话让周勤有些意动,毕竟向周诚低头总比饿肚子强。 可周秀的话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自小周诚样样不如他,现在他没考上秀才,周诚却闷不吭声的搞出些提高生产力的农具。 让他情何以堪。 周勤缓缓站起身:“既然种不了那就不种吧,娘,我走了,你保重身体。” 周秀和周信在心里嗤笑。 “吃了饭再走。” “不了。” 看他这样许氏心里也不好受,却毫无办法,只能抹着泪送他到村口。 周勤神色莫辨的望着村里稻田。 心中的戾气越来越重。 越发渴望将周诚踩在脚底。 此时周诚和杜武正在劁猪。 周诚反复研究了好些天,理论知识扎实,可惜动手能力差强人意。 杜武瞧着他捏着刀比来比去半天不下手,嘴角抽了抽,这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杜武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怕周诚还没给猪仔去势,先把自己的手给割了。 “我来,你跟我讲怎么做。” “那就麻烦大哥了。” 周诚毫不犹豫的将刀递给杜武,告诉他怎么割。 杜武抓起猪仔,手起刀落,干脆利落,猪仔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劁完了。 周诚暗道,不愧是舞刀弄枪的高手,干起外科手术医生的活儿那么麻利。 周诚给猪仔缝合好伤口,放进猪圈里。 五十个猪仔只用了不到半天时间就劁好。 杜武:“猪去势真能长的快?” 周诚挠挠头:“大概兴许应该可以,不确定,只是试试看,生命在于折腾嘛。 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哈哈!” 杜武:“......” 合着只是试试看。 杜武同情的看看还在喂喂惨叫的猪仔。 不但要成为盘中餐,连做猪的快乐都没机会体验。 真惨! 第67章 自尊心无处安放 “嫂子好些了没有?” 裴氏果然如书中所说月初受了风寒就一病不起,杜武专门跑到县城请郎中。 药吃了不少,不但不见好转,咳嗽越来越厉害。 周诚除了粮食蔬菜水果,买的最多的就是药。 同样的品牌、剂量的药,药店卖三四十一盒,网上商城不到半价,甚至还有很多大厂生产的消炎药才两三块一盒。 跟白送没什么区别。 只要不限购的药品,周诚就可劲儿的买。 光买各种抗生素就在网上买了将近一百万。 除了自己刚穿越过来吃了几粒,以及给苏樱喂了几粒,裴氏是第三个服用的人。 每天傍晚杜武回家,他就给杜武三颗阿莫西林。 胶囊的外壳扔了,药粉放在小瓷瓶里,分三次服用。 骗杜武这是他游方之人手中买得到的药,自己服用过,没有坏处。 苏樱也吃了这个药伤口才好的快。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如果还是没有好转,要么是杜武没给裴氏服用,要么就是不对症,得换种药试试。 看杜武舒展开的眉心,应该效果还不错。 杜武笑容轻松:“好多了,你嫂子昨夜就没咳,进食也比往日更多,我正要跟你说这事,二弟,多谢你了。” 周诚给他药他心里是打鼓的,毕竟周诚不是郎中,这药也是周诚从游方之人手中买来。 他哪敢随便给媳妇服用,第一天的药是他自己吃了,没有任何不适,第二天才给媳妇服用。 没想到这药效果这么好,服药第二天就没那么咳了,连服三天效果是立竿见影。 往年他媳妇一到这个时候就容易生病,一旦病了少说要咳嗽两三个月才能好。 身体一年比一年孱弱,令他揪心不已。 这一次只吃了三天周诚给的药就不咳了,着实让他惊喜万分。 对周诚越发感激。 “自家兄弟不用客气,这药能治病,但不能多吃,再让嫂子吃三天巩固一下就可以停药。” “诶诶诶,好。” 如今周诚说什么他都信。 粮食都种下去了,施肥除草都得跟上。 家里的活儿有凌喜娘姐妹,陈芸娘几人早早就去地里干活儿。 杜武眯眼看着远处割野菜的苏樱,顿了顿说道:“二弟,苏樱你有什么打算?” 苏樱身体好了,主动承担起喂鸡鸭鹅的活儿。 鸡鸭鹅目前都是圈养,用野菜切碎拌着糠喂。 家禽数量虽多,现在还没拳头大,一个个毛茸茸的,吃的不多,还有凌媛娘姐妹帮忙,倒也累不着苏樱。 “她愿意留下我自然不会赶她走,我这儿总比石子沟强,不过,就怕官差知道她还活着找过来。” 多养一个人多一双碗筷的事。 苏樱帮他喂家禽,提供食宿不开工资,相当于多了个免费干活儿的人,赚的还是他。 况且那姑娘虽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性情温和,知书达理,妞妞很喜欢她。 杜武颔首:“这点你放心,苏樱在官府那儿已经是死人,不会有人寻过来。” 周诚想杜武多少是知道些什么,杜武不说他也就不问。 “那就好,她一直待在我家都行,什么时候想走了我也不拦着。” 杜武跟周诚聊了会就去工地上干活儿。 凌媛娘姐妹去溪边洗衣服,苏樱带着妞妞割野菜青草。 偶尔眺望一眼石子沟的方向。 祖父直言进谏被皇帝以大不敬之罪无门斩首,三族流放三千里。 父亲母亲都死于流放之路,她和弟弟苦苦支撑。 弟弟被受到牵连的族亲陷害,她为了保护弟弟挨打,结果弟弟还是死了。 苏家嫡系就只剩她一人。 她以为自己也是死路一条,没想到她命好,被周大哥救了。 皇帝昏庸无道,可以把奸臣贪官捧的很高,也能眼也不眨的将一心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考虑的祖父斩首。 她一个弱女子活下去都很难,根本没办法为祖父伸冤。 远离是非之地,一辈子待在这个地方种地养牲畜,安居一隅,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她只担心周诚会让她离开。 毕竟她是罪臣之后,很容易为周诚一家带来麻烦。 苏樱神色黯然,惴惴不安。 妞妞拉拉她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姐姐。” 苏樱笑着应了声,背起背篓,牵起妞妞的手:“背篓满了,我们先回去吧。” 陈满仓和陈丰收兄弟拎着两只鸡,背着五十个鸡蛋,到村口不知道周诚家往哪边走。 陈满仓问在地里薅草洪家旺。 “大哥,周诚家怎么走?” 洪家旺瞧着陈满仓有些面善,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你们找大郎有什么事?” “哦,我们是芸娘的兄长,大郎是我们妹夫。” “原来是陈家兄弟,我说眼熟呢。”洪家旺指着左手边的路:“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到大郎家。” “多谢。” 两人拱手道谢。 兄弟俩一路瞧着地里的庄稼,暗暗赞叹庄稼长势好。 劁过的猪要二十四小时后才能喂食。 周诚观察了一会儿小猪,戴上草帽,扛起锄头去地里干活儿。 才做了一个多的月农民,他已经晒黑了几个度。 陈芸娘、李芙蕖和凌媛娘捂了一个冬天才捂白的皮肤也黑了不少。 值得安慰的是,天生丽质的楚黛,白净的皮肤怎么晒都晒不黑。 周诚瞧见两个汉子往自家这边来,定睛一看居然是他两个舅哥。 连忙迎上去,扬声喊:“大哥二哥,芸娘,大哥二哥来了。” 初二回娘家,陈母等人的做法大概是让陈芸娘感到心凉,这阵子只字未提娘家人。 最近实在太忙,他累到吃了晚饭洗洗倒头就睡,连媳妇都顾不上抱,哪里还有工夫想其他。 导致直接忘了陈芸娘的娘家人。 陈芸娘听到周诚的话,抬头望去果然是她大哥二哥。 凌媛娘道:“大姐,你快去吧。” 陈芸娘和李芙蕖都有爹娘和兄弟,这让凌媛娘和楚黛羡慕不已。 “诶诶,你们把这一块地的肥料上了就回去吧。” “好。” 陈满仓兄弟得知这一整片的地全都是周诚的,差点惊掉了下巴。 周诚笑道:“多亏了周边几个村子的叔伯兄弟帮忙,单靠我们几人现在也不可能种完。 大哥二哥家里的庄稼都种完了吧?” 虽说新农具没给两位舅哥用,周诚一点也不心虚。 四个岳家,陈家他帮的最多。 陈满仓兄弟若觉得他没把新农具给他们用而心生不满。 那以后也就不用多来往。 陈丰收笑道:“种完了,家里添了几口人,过几个月又要添人进口,怕粮食不够吃,我和大哥开了几亩荒地出来。 整顺了就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看样子是用不着了。 闻言周诚在心里点了点头,还算有良心。 陈芸娘端着茶水进来,听到陈丰收的话,问道:“嫂子们有了身孕?” “嗯,两个都怀上了,娘说看肚子的形状是男娃。”陈丰收眉开眼笑。 陶氏生了三个闺女肚子就再没动静,村里人都暗地里笑话他是绝户。 陶氏嫁给他侍奉公婆,家里家外一把抓,又给他生了三个闺女。 休妻再娶他不愿意。 但他又想要儿子,恰逢官府送媳妇,不花一个铜板一斤粮食就能领两个媳妇回家。 既不用休妻,还有人给他生儿子。 有了男娃就没人笑话他,他和陶氏老了有所依靠,闺女嫁人了也有娘家兄弟做靠山。 这对他和陶氏来说都是好事。 “太好了。”陈芸娘为陈丰收感到高兴,又问陈满仓:“大哥呢,跟大嫂和好了吗?” 陈满仓笑着点头:“殷氏懂事了,对爹娘比以往好上许多,李氏和张氏有了身孕她没刁难,休妻的事就算了。 前些天她身子不爽利,郎中一把脉,她也有了。 目前她跟李氏张氏相处的还算融洽。” 毕竟有两儿一女,殷氏能改一改脾气,陈满仓就愿意跟她过一辈子。 周诚:“......” 酸溜溜的想,生那么多,养的起吗? “那就好。” 陈芸娘偷偷觑眼周诚,看他面色如常的喝茶,心里稍稍定了定。 郎中说她难以受孕,调理了一个月再看还是如此,猫冬几个月吃的好睡的好,月事依然没来。 她也就歇了这个心思,就盼着凌媛娘、李芙蕖和楚黛三人能早点为周诚开枝散叶。 奈何,直到现在谁都没有传出任何好消息。 每年猫冬,第二年村里就会多出一些新生命,今年尤其多。 据她所知,过几个月村里至少能增加六七十个娃儿。 不仅仅是大营子沟,周边的村子都一样。 唯有她家没有任何动静。 她不能生,凌媛娘三人总不会全都不能生吧。 陈芸娘甚至怀疑过周诚是精怪的原因,才不能让女子受孕。 周诚抿着茶水,面带笑容,内心沧桑。 这个世界对他既友好又不大友好。 男丁如此重要的世界,他竟然没儿子。 哎....... 女子没有继承权,只有嫁妆。 他赚再多的钱,除了给妞妞一部分做嫁妆,其他的都将归官府或者宗亲所有。 他当然想全都给妞妞,但世道如此,根本不可能。 周诚最不愿意做的事就是为他人做嫁衣,除非自愿。 周家宗亲,除了周童生一家,其他人可都去他的吧。 朝廷腐朽,官员腐败,从上到下草菅人命,他一个铜板都不愿意给。 还有,相信不久的将来,村民们都会传他周诚不会生。 他该死的自尊心...... 无处安放。 陈满仓兄弟知道自己妹妹不能再生,也就没再提起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今年种的庄稼。 周诚道:“大哥二哥不如在家里住几天,正好我研究出一些肥地的方法,以及便捷的农具。” 施肥是个累活儿,两个舅哥来了正好给他干几天活儿。 陈满仓兄弟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连连点头。 晚上陈芸娘躺在周诚的怀里,问道:“开荒的田地头三年不交田赋,咱家这么多地,粮食收上来吃十年也吃不完。 相公,不如再娶两位妹妹回来,也能帮我们干活。” 陈芸娘思来想去,觉得极有可能凌媛娘三人跟她差不多情况。 反正她是不信她无所不能的相公不能生。 得再试试她才会死心。 四个媳妇,陈芸娘跟周诚最有默契。 陈芸娘说的委婉,周诚也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有些话对别人说不出口,对陈芸娘他却可以畅所欲言。 “算了,估摸着是我不能生,再娶两个回来,岂不是越发让村里人笑话我。” 陈芸娘听他这话心里就不好受,她可以忍受自己不能生,也不在乎别人说她。 但不能忍受相公自己,或者别人说相公不能生。 “相公别这么说,或许是三位妹妹的原因呢。” 周诚搂紧了怀里的人。 “以后再说吧,我跟你说的梦你还记得吧,不管真假,多屯粮总没错。 这两年我们要做的就是广积粮,别的都可以放一放。” 陈芸娘见劝不动他只能作罢,点点头说:“我记得。” 三年旱灾,想想就让人心焦。 周诚轻轻拍着她的背:“累了一天了,别想了,睡吧。” 翌日是个大晴天。 进入夏天日头越来越毒辣。 顶着烈日干活儿的滋味不好受,又热又累, 汗水掉进眼睛里疼得睁不开眼。 这时候干活就要避开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免得中暑。 天麻麻亮就在地里折腾,干几个小时,到晌午日头大了就回家吃早饭,歇息到未时末又开始干活儿,天不黑不回家。 陈满仓兄弟在周诚家住了五天,帮他把地里的庄稼全都施了一遍肥。 这期间周诚教了他们很多科学种地的方法,兄弟俩学的很认真。 走的时候周诚送了两个秧马和十五斤红薯。 这些红薯是猫冬时种屋里架子上的红薯,不知道是不是水质更好没有污染的原因,红薯更香甜软糯。 比原来世界的红薯更美味,个头也更大。 红薯现在育苗还赶得及种夏红薯。 三四亩地的红薯,种的好能收获一万多斤红薯,晒干了足以养活陈家一大家子人一整年。 第68章 周姝 庄稼施完肥紧接着就要锄草,否则杂草要跟庄稼抢养分。 没有除草剂,没有无人机,请不到工人,汗水摔八瓣儿的日子还得持续。 周诚望着绿油油的庄稼,抹掉脸上豆大的汗珠,暗道自己就是劳碌命。 空间里的物资他几辈子都吃不完用不完,完全可以找个安生的地方悠闲过一辈子。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使命感,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累死累活的种地。 “收红薯、玉米和土豆的时候让里正和村民们都来瞧瞧。 让他们亲眼看看产量有多高,光红薯就能让他们动心。 明年咱们村只要有三成的土地种这些作物,接下来两年不说吃饱,起码旱灾来了不用逃荒。” 周诚跟陈芸娘小声嘀咕。 陈芸娘含笑点头,看周诚的眼神满是崇拜。 她的相公是这世上最仁善的人。 “爹爹,娘。” “哥,嫂子吃饭了。” 周姝也就是苏樱,牵着妞妞来红薯地里,跟在后面的来福和钱多多已经长成大狗,黑黝黝的毛发在夕阳下镀了一层金光。 在地里撒丫子乱窜,欢快得很。 苏樱她有个新身份,叫周姝,是周诚的义妹。 周诚跟她说,只要她愿意就可以一直跟他们生活,要离开也不会阻拦。 有了新身份和周诚的承诺,周姝惶恐不安的心安定下来。 每天割草喂鸡鸭鹅忙的不亦乐乎。 来大营子沟两三个月,对农家生活适应良好。 日出而作日落而归,日子虽苦,胜在自在。 况且周诚是个有成算的人,不但能让家人吃饱还能吃好。 一日三餐,比她在京都吃的更为丰盛美味。 不用再学那些繁复的规矩礼数,不用再跟人勾心斗角玩心眼子,不用虚伪的奉承谁。 周姝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她想做一辈子周姝,永远待在乡下。 周诚抱起蹦蹦跳跳的妞妞,正了正她头上的草帽:“今天跟姑姑有什么收获?” “蛋蛋,鱼鱼。” 妞妞说话晚,两岁多了依然不能一次说出超过两个字的词。 心里清楚,就是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 陈芸娘笑出声:“小馋猫,就知道吃。” 周姝补充:“我们今天在芦苇荡里捡到几窝鸭蛋,有五十多个,还钓到两条的大鱼。” 周诚立马竖起个大拇指:“姝儿越来越厉害了,妞妞也厉害。” 周姝是个沉稳的性子,一脚踏入过鬼门关,比谁都惜命,从不去危险的地方,比喜娘了娘更小心谨慎。 她带着妞妞,周诚和陈芸娘都放心。 周姝抿着唇笑,一张脸兴奋的通红。 周诚放下妞妞,用锄头做扁担,挑起箩筐压实的野菜青草。 家里牲畜家禽多,红薯藤还没长到能喂的时候,地里锄的草没毒的都不能浪费。 陈芸娘也挑起一担草。 周姝背上背着背篓,麻利的把地上没装完的装进背篓里。 半道上遇到同样挑着猪草的李芙蕖和凌媛娘两人,几人说说笑笑,踩着晚霞往家里走。 鸡鸭鹅长大了,野菜青草不用切碎了喂,可吃的越来越多,周姝的活儿不比在地里打转轻松。 陈芸娘每天四人轮流赶两头牛和骡子去林子外围吃草,顺带将五十只猪仔要吃的猪草打好。 凌喜娘姐妹做完活儿也要打猪草。 不喂粮食光吃猪草,劁过的猪也长不快。 为了让猪仔长的快些,周诚让楚黛织了张网,隔三差五的去芦苇荡里打些小杂鱼和虾子小螃蟹。 晒干了磨成粉跟猪草一起发酵了再喂猪。 幼龄猪长的最快。 短短一个月小猪仔长了近三十斤,把杜武稀罕的不行,每天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猪圈看看,隔了一夜,猪长大了没有。 里正没事也爱往周诚家跑,看看有什么稀罕玩意儿。 不用周诚费口舌,他自己看看长的圆滚滚的小猪就心动,跟周诚讨要养猪的方法。 周诚毫不保留的告诉他怎么喂养,不过,首要还是得劁猪。 周诚家的猪全是杜武劁的,里正厚着脸皮请他去给自家刚抱回来的猪仔劁了,不但自己学会了怎么劁,还让村里人都学一学。 现在平安镇乃至的整个照西县的百姓都知道,要想猪长的快,得让猪去势。 凌喜娘用切碎的荠菜煎了一盆蛋,一条鱼红烧,一条做成酸笋鱼,腊肉炒笋片,泡姜片,蘑菇炖野鸡,凉拌野菜,加上一锅糙米饭。 很难想象,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是出自一个九岁的小姑娘之手。 劳累一天不就图口吃的么,全家人埋头苦吃,很是满足。 就连城里的大户人家都不敢天天这么吃。 周诚家可以。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几面环山,面前是条大河,还有一望无际的芦苇荡。 李芙蕖箭术好,但凡上山就没有空手而归的,河里鱼虾多,肉和鱼都不缺。 鱼肉蛋吃的多,粮食就吃的少。 过一两个月就要开始陆续收粮食,地窖里的存粮还够一家人吃到明年开春。 不用担心粮食不够吃。 肚子能吃饱就考虑着怎么吃好。 凌喜娘跟陈芸娘一样对做吃食非常感兴趣,以前家里穷没吃过好东西,也不知道有这么多做吃食的方法。 陈芸娘教会她各种烹饪方法后,她自己摸索着创新了一些菜肴出来。 姐夫家条件好,在吃食上尤为舍得,她每天的任务就是换着法的给大家做好吃的。 凌乐娘没这方面的天赋,做的菜味道差强人意,不如姐姐做的可口。 她就洗衣服,给姐姐打下手、在田间地头和林子外围寻找食材。 除了没有品类繁多的调料和食材,比刚来时吃的猪食已是天差地别。 种地辛苦,但周诚比较喜欢现在的生活。 劳作几个月,周诚除了变黑外长高了几公分,胸膛变得厚实。 跟李芙蕖学了箭术,跟杜武学了些实用的招式。 每日晨起坚持练习小半个时辰,几个月下来效果还是不错的。 跟杜武没法比,起码去哪里不用李芙蕖跟着。 今年雨水充沛,庄稼种下后只浇过一次水,省了不少功夫。 主要就是施肥,锄草。 几次追肥和锄草就能把人累趴下。 雨季来临,去地里的时间减少,往山里跑的时间增多。 地里庄稼重要,也得囤些山珍过冬。 在山里遇到李旺。 往年雨季村里的男人都在家修补农具,采集野菜这些事都归女人,今年男女老少一窝蜂的往山里跑。 大部分人家家里都增加了人口,现如今知道山里有很多吃食,当然得争分夺秒的寻找食物。 “大郎哥,你周三爷家林氏今早给他添了两个丫头。” 周诚才惊觉时间竟然过的这么快。 “添人进口,好事啊!” 没生个男丁,周童生和谢氏怕是该失望了,就看年氏肚子里的是不是个儿子。 “是好事,虽说丫头是赔钱货,这满山都是吃的,今年天公作美,地里的庄稼收成好不缺吃养得起,也就没人嫌弃丫头。” 周诚点头:“连年兵祸天灾,大亓朝人口稀少,不管男女,人多点好,不然大亓朝早晚会被周边几个国家瓜分。” 一旦国家被邻国瓜分,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就会沦为最下等的贱民,那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周诚倒是希望叛军赶紧把现在腐朽无能的王朝推翻。 按照书中记录,新王朝建立后皇帝重用武将,大杀四方,把周边几个国家打的落花流水。 之后能安稳过二三十年,百姓得以修生养息。 “周三爷还真是老当益壮,林氏一下子就来俩,这在咱村还是头一份。”李旺的语气里透着羡慕。 他运气不大好,年龄不够没赶上时代红利,下一次官配就未必能像之前一样一次带两三个回家。 想左拥右抱就只能自己出钱出粮买回来。 “别羡慕,最迟明年你娘就会给你娶媳妇。对了,你爹跟薛桂花断了没?” 最近就光顾着修地球,镇上、村里都没去,好久没听到村里的八卦。 李旺往地上啐了口:“断什么呀,薛桂花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坚持说是我爹的,怪我娘害死了她的孩子。 给我爹心疼的,死活要跟薛桂花在一起。 今年春耕自己家都没管,光给薛桂花干活儿,家里有点好东西也想着薛桂花,把我娘气的。 弄的家里乌烟瘴气,薛桂花这女人缺了大德了。 我大哥孝顺,替了我爹的兵役,早知道是这个结果,还不如让我爹去。” 周诚同情的拍拍他:“劝你娘看淡点,不行你就带着你娘跟你爹分家单过。” “我倒是想啊,我娘又不乐意,她说分家会被人戳脊梁骨。 我爹也不同意,他还想让我和我娘帮他一起养薛桂花和王贵娘姐弟。 现在我爹吃在家里,晚上就去薛桂花家睡。” 周诚:“......你爹这是老房子着火了,那没办法了,你爹娘都不同意分家,那就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不然这日子怎么过。” “谁说不是呢。” 林氏生了两个丫头确实令周童生和谢氏失望。 瞧着林氏的肚子是男娃,没想到生下来两个都是丫头。 谢氏仁善厚道,家里人丁不旺,哪怕林氏生的是两个丫头她也稀罕。 况且生孩子对女人来说就是一脚踏入鬼门关,林氏生双胎更是艰难,挣扎了一天一夜,受尽折磨才生下来。 失望归失望,她不会苛待林氏和两个丫头。 谢氏给林氏和孩子收拾好,让年氏把孩子抱给周童生看,自己去灶房给林氏做吃食。 周童生对两个比他脚大不了多少,与他血脉相连的婴孩心生喜爱,只是他对林氏肚子里的两个孩子期待太高,男娃变成丫头,心里一时接受不了。 看了两眼,连手都没伸就让年氏抱进去,牵着好奇踮脚看的周全去地里瞧庄稼。 连问都没问一声林氏。 谢氏熬好米粥进屋就看到躺在炕上的林氏红着眼圈,心下了然。 柔声安慰红着眼圈的林氏:“不要紧,你年轻身体好,等身子恢复了还能生,月子里可不能哭,不然孩子们没奶吃。 快把粥喝了。” 林氏感激的看着谢氏,轻轻点了点头:“谢谢大姐!” 李旺背篓里装满了菌菇就跟周诚几人分开。 李芙蕖眼尖,找到一个硕大的蜂巢,熟练的点燃一堆火再盖上潮湿树枝,悟出浓烟。 以往遇到蜂巢,想吃蜂蜜必然会被蜜蜂叮的满头包。 周诚教她用浓烟将蜜蜂熏走,这办法管用,就算不小心会被蜜蜂蛰,也就蛰几下。 周诚几人满载而归,菌菇分类清洗。 菌菇清洗干净晒干磨成粉,做菜的时候放一些能当提鲜的调料。 蜂巢用纱布裹起来压出蜂蜜,过滤两遍就能放进罐子里。 残渣里不但有蜂蜜还有蜂蜡,蜂蜡也是好东西,做衣服的时候麻线在蜂蜡上拉一下就没那么毛糙。 蜂蜡还能做成化妆品,比如口脂。 也是一味抗菌消炎解毒的药。 提炼好蜂蜜和蜂蜡,周诚对陈芸娘道: “芸娘一会儿你送五十个鸡蛋,一罐蜂蜜过去给三爷爷,对了,再拿两块细布。” 周诚有些惆怅的看了看鸡圈的方向。 附近几个村子多数人家都跟他交好,家里生了娃总得表示表示。 送产妇,鸡蛋最好。 鸡还没开始下蛋,一家送二十个,那也是不小的数目。 陈芸娘点头:“好,吃了饭我就去。” 林氏生了不到半个月,各家陆续传来了好消息。 周童生大概是没儿子命,年氏生的依然是女孩。 洋洋得意了八九个月的周童生一下子就蔫了。 蔫了没几天,又斗志昂扬起来,说什么也要拼一个儿子。 周信四个妻妾一口气给他生了四个女孩。 周信黑着脸,许氏脸拉的老长,成天骂骂咧咧。 而村里男丁最多的吴大爷家,又是清一色的六个男娃,把吴大爷和崔氏乐得合不拢嘴。 其他家生的有男有女。 总得来说男孩比女孩多,这在村里很少见。 大概是食物多了,男娃生的又比丫头多,今年没听说谁家生了丫头丢弃溺死的。 第69章 嫩了点 与周勤好一番折腾后,和氏没躺下羊水就破了。 瞧着混着血的羊水,和氏吓得魂不附体,本来肚子没什么感觉,看到血水后只觉得肚子翻江倒海的疼。 和氏脸色煞白,双手捧着有下坠感的肚子,催促身下愣住的周勤。 “我要生了,快去找稳婆。” 和氏嫁了两嫁头一回生孩子,怀孕期间一直顺顺利利,和氏就没去看过郎中。 家里没长辈,娘家妈早逝,后妈不待见她,左邻右舍都防着她勾引自家男人儿子,看她跟看瘟疫一样。 因此,谁都不会跟她说怀了娃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周勤每回休沐回来她就缠着周勤,周勤厌恶她,但不会拒绝这档子事。 他知道妇人怀孕不能行房,但和氏欺骗他羞辱他,让他当龟公,肚子里的孩子就算是他的他也不稀罕。 和氏有需要他也有,他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和氏要他就配合。 反正出了什么事难受的不是他。 眼瞅着下个月就要生了,他还有些遗憾和氏肚子里的孩子生命力旺盛。 现在出了这事,他的心忍不住雀跃起来。 如果和氏死了,那这房子和和氏手里的钱...... “我现在就去。” 周勤按捺住激动心情,垂下眼帘掩盖厌恶的眼神。 抬起上半身,扶着坐在他身上疼得发抖的和氏躺下了,翻身下炕,强忍着恶心用和氏的衣服仔细擦干净自己身上的血水。 穿上衣服出门。 出门后周勤就放慢了脚步,并未往稳婆家去,而是径直往城外走。 他巴不得和氏一尸两命,又怎么会去给她找稳婆。 巧的是,在市集遇到跟杨氏出门采买的袁玉竹。 周勤怔怔的看着亭亭玉立的袁玉竹。 自从退亲后就再没见过,不过大半年时间,袁玉竹出落的越发美丽。 周勤想到自己被袁玉竹鄙视。 想到自己娶了人尽可夫的和氏,想到自己落榜,想到村民和同窗的嘲讽,想到周诚志得意满的嘴脸。 周勤想了很多很多,想得头痛欲裂。 他恨,恨周诚,恨和氏毁了他的人生。 他早该想到周诚特意去县城请他吃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和袁玉竹一退亲周诚就变了嘴脸。 他找不到证据证明是周诚算计他,但他敢用自己的脑袋打赌,他跟和氏有奸情以及袁家那么巧的及时抓奸,绝对跟周诚脱不了关系。 可他拿周诚毫无办法。 只能把所有的恨都转嫁到和氏头上。 袁玉竹的目光落在周勤脸上,只一瞬间就转移视线,但周勤清晰的看到袁玉竹嘴角那抹讥笑。 他脑海里晃过退婚前袁玉竹对他的冷淡和蔑视的眼神,不懂原来把他当天神的袁玉竹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周勤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杨氏见到周勤心中暗骂晦气,拉着袁玉竹加快了步伐。 袁玉竹时常关注周勤与和氏的一举一动。 周勤没有她爹精心教导,没有她的帮衬,果然如她所料落榜了。 今年考不上秀才,明年,周勤也未必能考上。 不管怎么说,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周勤过的越不如意,她心里就越畅快。 比让周勤以命偿命来的痛快。 重生回来后除了跟周勤退婚外就是劝说禹州的大哥大嫂屯粮,父母这边也屯了,只屯了够吃两年的粮食。 明年秋收后乡下人都往南方逃荒,照西县土匪横行,庸国蛮人闯入烧杀抢掠。 照西县远不如禹州和京都来的安全。 明年下年,她就劝父母去禹州谋生。 周勤没有她爹的关系,没有银钱,她倒要看看他如何像前世一样风光无限。 袁玉竹目不斜视,步履轻盈的从周勤身边走过。 周勤身体晃了晃,魂不守舍的往前走。 和氏等了许久没等到周勤回来。 腰腹部痛得她想撞墙,下身的血越流越多,她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流逝。 身上疼脑子是清醒的,她瞬间明白周勤的险恶用心。 周勤要她死。 她怕死,也不想死。 “救命啊,大娘婶子我要生了,哪位去帮我请稳婆,我感激不尽。”和氏忍着分筋错骨的痛,大声向左邻右舍呼救。 和氏喊到喉咙嘶哑也没人来帮她,和氏绝望了,只能凭借本能用力。 周勤天生就是自私凉薄又心狠的人,和氏和肚子里的孩子的命在他眼里不如几个铜板重要。 在城外漫无目的转到太阳西斜,他不知道妇人生产要多少时间, 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这么久,流血也得把人流干了。 周勤往家里走,还没到巷子就遇到住同一个巷子的黄大嫂。 挤眉弄眼的对周勤道:“周童生,和氏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哎呦,听说那眉眼长的可俊了,长开了不知道是像娘还是像爹,你快回去看看吧。” 和氏虽招人恨,到底还是有那心善的人救她和孩子一命。 周勤脑子轰地一下,只有一个想法。 他完了。 和氏绝对不会再让他念书,也不会再让他住在家里。 周勤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他明明有无数机会可以轻易就弄死和氏,为什么要心慈手软的让她自生自灭。 不,他绝不会让和氏将他赶出门,他也要继续科举。 黄大嫂再说什么他已经听不清,快速往巷子里跑。 “别着急啊,和氏和孩子都好好的。” 周勤脚下趔趄,差点摔个狗吃屎。 看在黄大嫂眼里就是周勤得知自己当爹,激动的。 刚到大门外就听到婴儿啼哭的声音。 周勤脸色难看到极点,暗暗告诉自己莫急莫慌,还有机会。 深吸口气抬脚往里走。 家里没外人,周勤把大门栓上,走到睡房。 和氏裹着头巾躺在炕上,抱着小小的婴孩哺乳。 和氏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眼神像淬着毒死死的盯着周勤。 “我们母子还活着,你是不是很失望?”和氏声音嘶哑。 她在娘家日子不好过,嫁了个耳根子软的药罐子男人,日子这才好了起来,性格也渐渐强势起来。 这么多年,只有她算计别人,还没被人算计过。 周勤想要她的命,她绝不会放过周勤。 心狠的人心理素质往往不差,周勤现在已经恢复了素日里的翩翩君子模样,只是他的眼神比和氏更冷更狠。 既然和氏已经识破他的真面目,就没有必要再装。 周勤缓缓走到炕前,蓦地笑了。 “你跟周诚算计我就应该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你,周诚,我都不会放过。” 和氏抱孩子的手紧了紧,冷笑:“怎么,你还想杀了我?” “杀你,我怕脏了自己的手。” 周勤快速将和氏怀里的孩子抢到手。 周勤动作粗鲁,小婴儿哇哇大哭起来。 “把还给我,你要干什么,周勤你这个畜生,这是你亲生骨肉。” 和氏心疼的不行,挣扎着爬起来就要去抢孩子。 她刚生产完身体虚弱到极点,没稳住身体,整个人往地上栽。 脑袋朝下的栽在地上,好半晌都没有动,不一会儿下身的血涌了出来。 周勤冷冷的盯着她。 妇人多的是产后出血而亡,和氏流血死关他什么事。 不亲眼看着和氏死,他不放心。 直到确定和氏咽气了他才装模作样的喊和氏的名字。 可惜周勤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和氏一早就将他意图谋害自己和孩子告诉了帮她喊稳婆的邻居。 哀求对方,若她和孩子有什么不测,一定要替她报官。 邻居的丈夫恰好是捕快,老早就看不惯装模作样的周勤,周勤又是没有任何功名的普通人,抓他,不用任何证据。 许氏哭哭啼啼的跑来找周诚时,周诚正穿着蓑衣在红薯地里割红薯藤。 红薯藤能喂猪后就不用天天去打猪草,每天光红薯藤就要割几十担。 种了一百多亩红薯,别说五十头猪,就是五百头都供应得上。 周诚请杜武找铁匠和木匠帮他做了个手摇式的切割机,把红薯藤放进切割机里,手动摇一摇就能将红薯藤切碎。 比起用刀切方便快捷,没那么累,能省不少事。 红薯藤切碎,拌上发酵过的鱼虾蟹一起喂,没喂粮食长的也很快。 牲畜和禽类的粪便加上杂草枯叶发酵出来的有机肥,足够供应地里庄稼。 养殖的牲畜长的好,地里的庄稼也长的好,周诚颇有成就感。 许氏哭的比死了爹娘还伤心,一把鼻涕一把泪,语无伦次的把周勤下狱的事告诉周诚。 周诚捋了捋,许氏的意思就是和氏死了,周勤被官差抓了,许氏来的目的就是让他去县城府衙把周勤救出来。 周诚心道,周勤这个男主不行啊。 没有秀才的功名,下了狱德行有亏,想再走科举是行不通的。 十五六岁的少年终究还是嫩了点。 安逸的环境改变,没有替他安排好一切为他遮风挡雨的人,人生就再不能一帆风顺。 周诚淡淡道:“你这个当娘的都救不了他,我凭什么要救他。” “大郎,爹娘以前对不住你,娘给你赔不是,三郎是你亲弟弟,你可得救救他啊,娘给你跪下了。” 许氏说跪就跪,啪地一下跪在泥地里。 周诚没阻止许氏的动作,抓住红薯藤,镰刀一挥割下一把放到田垄里,攒够了再用红薯藤捆成一捆。 “你跪死在这里也没用,官府不是我开的,周勤杀了人就该承担后果,你要不忍心那就去牢里陪他。” 周诚割了冒尖的一旦,看都懒得看许氏,挑起就走。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的同情心只用在该用的人身上。 穿越到这个世界,周家人让他感受到来自亲人满满的恶意。 周家的人都想要他死,周勤是这个书中世界的主角,还是对他不利的人,周勤死了对他来说是好事。 他凭什么要同情,更不会去救。 可以说,周勤有今天,还是他一手促成的。 许氏看周诚走远,双手抓着泥哭嚎:“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的命是我给的,我就是要吃你的肉你也得割一块下来。 我给你跪下了你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嘛。” 许氏话音落下,轰隆一声,一道炸雷在头顶响起,把周诚吓的差点跳起来。 暗道这许氏也未免太邪门了。 没听到许氏的声音,扭头一看。 好家伙,许氏趴在地上,头顶冒着黑烟。 显然,被雷劈了。 周诚第一反应是拍手称快。 啧啧道:“老天果然有眼,知道该劈什么人。” 说来也奇怪,这道炸雷之后,淅淅沥沥的雨停了,乌云散开,阳光洒在大地上。 不知道死了没。 周诚上前查看,发现许氏还有气。 只是被雷劈到脑袋,头发烧掉一些,脑门上有一小块灼伤。 不严重,瞧着倒是有点惨。 周诚上辈子接受了十几年的教育,三观还算正,虽做不到扶摔倒的老大爷老大娘,目前暂时做不到看着人死在自己眼前。 况且他家黛黛胆子小,许氏死在这里,小丫头以后来地里都是胆战心惊的。 周诚把许氏翻过来,使劲掐着她的人中。 许氏幽幽转醒,脑子晕晕叨叨的,眼神迷糊地看着周诚。 周诚好心提醒她:“老太太,你被雷劈了,还记得不?哈哈,活该。” 周诚想想就乐,这也太巧了。 许氏晃了晃脑袋,过了会儿,似乎是想起晕倒之前发生的事。 陡然瞪大惊恐的眼睛,浑身抖的像筛糠,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看头顶的天,似唯恐得罪了神灵,迅速低头,身体抖的更厉害。 “下次说话积点口德,人在做天在看,你做了什么老天知道。 周勤做了什么老天也知道,这是老天在提醒你,不要妄想去救周勤,更不要动不动就威胁我,不然下一次就不是烧你头发这么简单。” 古人迷信,周诚的话差点把许氏吓尿。 周诚扔下许氏,挑着红薯藤就走。 周勤具体是因为什么蹲大牢、下场如何早晚都能知道,周诚不急。 他现在操心的事多了,周勤不配他费心。 许氏惊骇的瞪着周诚的背影,仿佛是青天白日的遇到了鬼。 她总觉得周诚那次挨了打送回来后就变了个人,邪门的紧。 以前她没少这么说周诚,再者说,这村里多的是人如她刚这说,从没听谁说真被雷劈的。 她诅咒的事就算要劈不也是周诚被劈吗,怎么会是她。 三伏天,即使是雨季依然很热,此刻许氏却像掉进冰窟窿,冻得她牙齿上下打架。 许氏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村里跑。 第70章 土豆丰收 许氏被雷劈后就再不敢去找周诚。 男尊女卑、注重孝道的世界,女人打杀丈夫,晚辈对长辈不敬,简直就是罪大恶极。 而男人打死妻儿,那都不叫事儿 就算周勤杀了和氏,民不告官不究。 告官了也没什么,随便找个借口,有声望的人或者师长替他说几句话,交点银子就能放出来。 袁夫子跟周勤的师徒情已断,而周勤现在的夫子虽然收下他,但对周勤对授业恩师不敬心生不喜。 况且,周勤对恩师不敬,对妻儿无情无义,即便周勤将来考上功名做了官,也不会感恩帮过他的人。 且极有可能会恩将仇报。 因此,没人帮周勤说话。 许氏一个山野妇人只会窝里横,没什么见识,见到官爷哆哆嗦嗦说不清楚话。 没眼力见不知道用银子打点。 周勤本来只用关一个月就能出来,她去县衙一趟,周勤多了两个月的牢狱之灾。 不管和氏的死跟周勤有没有直接关系,和氏的房子归他。 和氏娘家人得不到好处都不愿意养她的孩子。 许氏原本不想要孩子。 和氏不是个安分女人,周勤一月只回家三天,这期间有没有人上和氏的床,只有和氏自己清楚。 孩子瞧着眉眼跟周勤又很像,许氏想了想便将孩子抱了回来。 周信的媳妇连生四个丫头,许氏被村里人笑话的抬不起头来,这个孩子能让她稍稍扳回点面子。 周勤如何周诚不关心。 他和陈芸娘几人每天不是在地里侍弄庄稼,就是在河里捞鱼虾,要么就在山里、芦苇荡里转悠找食物。 每天有干不完的活儿,忙的像个陀螺,只恨天黑的太早,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来。 忙忙碌碌几个月,随着村里出生的孩子越来越多,周诚家的鸡鸭开始下蛋,猪长到一百斤来斤,庄稼陆续成熟。 玉米种的是普通玉米,没有水果玉米脆甜也没有黏玉米口感好。 优点是高产,抗旱抗病虫害能力强。 红薯和土豆也是产量极高的品种。 大营子沟温度比南方稍低些,玉米从播种到收获要一百五十天,比南方晚收一个月左右。 其他庄稼也一样,种植期都比南方长。 土豆是最先成熟。 叶子发黄干枯,植株大部分枯萎就能挖。 这天是个好天气,清早吃完朝食,周诚郑重宣布:“咱们今天挖土豆。” 忙活了这么久,终于能看到成果。 陈芸娘几人兴奋的脸色通红,各自拿上农具和箩筐跟着周诚往土豆地里走。 土豆和玉米要留种,怕被野兽禽类嚯嚯,就种在离家不远的位置,好照看。 到土豆地里,作为一家之主的周诚捋捋袖子,挥舞着锄头率先挖了一窝。 一窝土豆大大小小有十来个,大的比他的手还长,小的也有拳头大。 周诚面上沉着稳定,心里的小人叉腰仰天狂笑。 他周诚,照书种地还是行的。 “好大,好多啊!” 同样是第一次当农民的李芙蕖和周姝惊喜的尖叫。 陈芸娘几人兴奋的把土豆扒拉出来,放在秤上一称,足足有七斤二两重。 “我记得一亩地种了三千五百窝,如果每窝有七斤二两,那一亩地岂不是能收两千五百斤土豆?” 陈芸娘做梦都不敢想,这世上竟然会有如此高产的庄稼。 如今稻谷、黍米、高粱、小麦和豆类,一亩地基本上能收一百二十斤左右。 一亩地两千多斤土豆,十亩就是两万多斤,还有其他粮食...... 陈芸娘咽了咽口水。 没吃过土豆,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好不好吃,但只要是粮食就没人不爱的。 饿的时候有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就谢天谢地,哪还管好不好吃。 周诚赞赏的点头:“芸娘的口算越来越厉害。” 心想这算什么,等挖红薯的时候你们就知道,土豆不过是红薯的小弟弟。 “相公,你好厉害啊!” “爹爹,腻害。” 众人围着周诚好一通夸。 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周诚很是受用,咳嗽一声,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咱们中午就吃土豆,开始挖吧,挖一亩地,剩下让别人挖。 喜娘、乐娘、姝儿和妞妞负责将土豆捡到筐里。” 每亩地要的土豆种多,周诚不好拿太多土豆出来,就只种了十亩地。 他打算把土豆用来留种,明年让更多的人能种上土豆。 想要好处当然得来干活。 没有收割机,靠他们几人收这大几百亩地,累死都收不完,得找些免费劳动力来。 众人忙的热火朝天,互相配合,到晌午就将一亩地的土豆全都起出来。 箩筐放到牛车上,拉了四趟才把土豆全都拉回家。 土豆植株的根茎叶可以跟粪便沤肥,做肥料。 做了农民后周诚脑子里想的就是怎么提高粮食吃产量,土地的肥力非常重要。 农家肥是沤肥的关键材料。 来福和钱多多拉屎都不许拉到山上去,必须在自家地里拉。 敢拉到外面就克扣口粮。 “野芹菜炒土豆丝、烤土豆,酸笋土豆丝,蒸土豆、腌菜土豆泥,凉拌土豆片、炸土豆丸子、炸土豆条、土豆饼、红烧小土豆、土豆炖排骨、兔肉焖土豆、土豆红烧肉......” 周诚把能想到的土豆做法对陈芸娘说了一遍。 可惜没有辣椒和孜然,不然还有更多的吃法。 听得陈芸娘眼睛都亮了。 “土豆竟然有这么多吃法,可以做整整一桌子了。” 既是管饱的粮食,也是零食。 “多做些土豆,让杜大哥他们也尝尝。” 杜武是个豪爽的人,但也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平日里跟兄弟们同吃,鲜少来周诚家吃。 虽然他经常被馋得流口水。 “好,我现在就去安排。” 周诚提醒:“记得把土豆皮削了,蒸土豆和烤土豆不用削皮,熟了再扒。” “好的,我的记住了,那我去忙了。” 女人孩子都在灶房忙活。 周诚坐在屋檐下,望着农田,心里琢磨着土豆起了地里接着就要种萝卜白菜。 这两种蔬菜五六十天就能收获,刚好赶在霜冻前成熟。 其他庄稼就来不及了。 不由得感叹时间过的真快,穿越过来快一年了。 经过一年的努力,日子越过越顺。 虽然没什么钱,庄稼长的好呀,这几个月天公作美就能收获很多粮食。 庄户人家看天吃饭,这是没办法的事。 周诚跟所有农民一样,希望风调雨顺,千万别有什么极端天气。 家里有两口大铁锅,还有瓦罐和铜锅。 在陈芸娘的指挥下,凌媛娘几人有条不紊的做着午饭。 土豆丰收,要留种也得先饱餐一顿。 午饭就是土豆和肉,没做糙米饭。 先蒸了两铁锅土豆送去给杜武等人。 土豆淀粉含量高,蒸熟后薄薄的皮裂开,撕掉表皮蘸点梅子酱,众人吃的心满意足。 周诚歪头对大口大口啃土豆的杜武道:“今天芸娘掌厨,做了兔肉焖土豆、土豆红烧肉,还有很多你没吃过的美味,酿的梅子酒也可以喝了,大哥过去喝两杯解解乏?” 杜武口腔疯狂分泌口水,咂吧咂吧嘴说:“那就打扰了。” “说什么打扰,你天天来我才高兴。” 女人们孩子们一桌,周诚和杜武两人一桌。 周家的美食总能一再刷新糙汉子杜武的认知。 周诚给杜武的酒杯倒满酒。 “这是我用高粱酒、冰糖和今年的新鲜梅子泡的酒,大哥尝尝味道如何。” 杜武端起酒杯轻轻抿了口,酒在口腔转一圈,顺着喉咙滑过。 “好酒,既有梅子的酸甜味又有酒的醇香。” 杜武往日喝的都是烈酒,这种带着梅子的清香,淡淡的酸以及甜味的果酒,沁人心脾,令人回味无穷。 “多泡几个月味道更好,我给大哥准备了几坛,晚些带回家慢慢喝。” 杜武乐得哈哈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配上满桌子的土豆美食,这顿午饭吃得杜武欲罢不能。 杜武清楚自己的酒量,他自制力非常强,下午还要干活儿喝了两杯就决不再碰。 午饭后周诚拎着几个熟土豆,以及几斤生土豆去找里正。 里正捧着拳头大的土豆,瞪着眼睛期盼的问:“产量怎么样?” 周诚笑:“先不急,叔、婶子,你们先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里正着急知道产量如何,狼吞虎咽的吃着土豆,含糊说道:“好吃,每顿能吃一个该多好。” 那就再也不用挨饿了。 里正媳妇给他倒碗水:“别吃那么急,我不跟你抢,别说,这土豆吃着粉粉的还真好吃。” 周诚:“可以跟糙米饭一起煮,也能蒸、烤。” 里正吃完土豆,咕嘟咕嘟喝了一碗水,心满意足的摸着肚子。 “吃饱的感觉真好呀,大郎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里正没事就爱往周诚家跑,这几个月跟周诚混的比跟儿子关系还好。 说话也就没那么多顾忌。 周诚笑:“亩产两千八百斤出头。” 里正一激动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周诚连忙扶他一把。 “叔你别激动啊!” “两,两千八,你没称错吧?”里正紧紧的抓住周诚的胳膊,一双眼睛亮的像黑夜里的两只灯笼。 “没称错,我亲眼看着称的。” 里正腾地站起来,两只粗糙的大手摩挲着,不停的来回走动。 “十亩地,那就两万多斤啊!” 里正有种做梦的不真实感,虽不是他家地里出产的,但他心里高兴啊。 周诚跟别人不一样,有好事都藏着掖着,生怕让别人知道了少吃一口。 这后生,有好事从来都不会忘记乡邻。 周诚家远离村子,偷偷把土豆挖出来藏好谁都不知道,可他来找他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周诚愿意让大家知道土豆的产量,也愿意把土豆种给大家。 他怎能不激动。 周诚沉吟道:“长在地下的东西,没挖出来之前谁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或许今天挖的那一片土地的肥力更足,产量更高些。” “再差也比咱们现有的庄稼产量高,大郎,要是咱们平安镇的村子明年都能种上土豆的,那就再也不会挨饿了。”里正试探的问。 “我今天来就是来说这件事的,叔,不提买种子的钱,我当初种这些外来的庄稼也是冒着很大的风险,这三个月多次施肥锄草,费了很大一番功夫。 既然种成功了,我不会藏着掖着。 土豆种我分给大家,不过,我有个条件。” 里正点头,正色道:“明白,当初就连我都阻拦你来着,大郎你能把种子分出来,叔替大家伙谢谢你了。 种子价格贵点没事,还有别的条件也尽管提。” “叔你知道我家就几个劳动力,那么多地的粮食肯定是收不完的,所以我就想,大家伙儿以劳动力来换种子。 替我收一亩地的粮食,我给三十斤土豆。 等到红薯能收了,收一亩给五十斤红薯。 玉米的话,给二十斤。 这样大家明年就有了种子。 当然,像顾善祖孙这样的家庭我可以免费提供种子,没有付出劳动力的,就只能花钱买。” 里正颔首:“这办法好,不过,三十斤会不会多了点?” “都是乡里乡亲的,多点也没什么,我当初出大价钱买下种子,冒着风险种下,目的除了自己一家人能吃饱,也想让更多的人不用在挨饿。” 前面是胡编,后面确实是周诚的真实想法。 他实在做不到自己一家吃饱,看着别人饿的像难民。 “大郎啊,真的多谢你了,除了说谢,婶子也不知道怎么感激你。” 里正媳妇红了眼眶。 自己饿不要紧,漫长的寒冬孩子们饿的嗷嗷哭,简直比戳心窝子还难受。 “叔来安排,不老实,手脚不干净的我肯定不让去。” 里正对周诚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感激的话说多了,再说就没意思了,还不如做点实际的事情。 “土豆种的少,只有九亩没收,红薯和玉米还有一阵子。” 里正媳妇一听,赶在里正开口前说道:“大郎,我去,这阵子地里没多少活儿,闲着也是闲着。” 肥水不流外人田,里正媳妇不仅自荐还推荐了娘家侄儿。 里正为几人说话,担保他们都是实诚的人。 周诚没意见。 第71章 遭人恨 找到免费劳动力,周诚一家下午就没去地里。 挖笋子,捡菌菇,芦苇荡里捞鱼虾。 傍晚杜武回家,周诚送了两坛子梅子酒和一车土豆给杜武,让他赶着牛车回去。 “大哥,剩下几亩地的土豆我打算全都留种,争取让咱们县的百姓明年多种些,只能送你这些,多担待。” “二弟千万别这么说,大哥懂你的意思,就不多说了,走了。” 杜武到家后将牛拴到柿子树下,裴氏从灶房里出来:“相公回来了。” “媳妇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裴氏抱了一捆草料走到牛车前,把草料丢到大水牛面前,看着牛车上的东西好奇的问:“这是什么呀?” “二弟种的土豆,今天挖了一些出来,这一车都是他送的,土豆管饱还好吃,蒸煮都行。” “怎么送了这么多,有五六百斤吧,二弟和弟妹种地多不容易,下次可别要了。” 裴氏心里不安,镇上的粮食自从去年秋收后涨上去就再也没有下来过,既然管饱那就是粮食,这一车能卖不少钱了。 “知道了,这东西的产量超出你我的想象,这小小一个土豆,价值万金。二弟说,若是咱们照西县闲置的土地都种上,以后百姓就再也不会挨饿。” 杜武说到周诚,眼底全是崇敬和佩服。 “真的吗,那太好了。”裴氏欣喜不已。 “对了,我得赶紧去趟县城,晚上就不回来了,明日带你去二弟家瞧瞧,他家现在可好玩了。” 裴氏使劲点头:“好啊,我老早就想去看看,我这一天天闲在家里无所事事,不如我去帮帮忙。” 杜武利索的将酒和土豆全都搬到屋子里,然后捡了一背篓土豆,假装没看到桌上的两坛梅子酒,背上背篓骑马去县城。 刚好敢在城门下钥前到。 杜武牵着马径直走到县衙。 如今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县太爷彭敬的日子也不好过。 别说地主乡绅家没余粮,县太爷也没有,朝廷几个月没给他发俸禄,全靠吃老本。 杜武和彭敬看着对方面面相觑。 “你怎么瘦了。” “你又胖了。” 两人异口同声,彭敬眼神一言难尽,杜武哈哈大笑。 彭敬摇摇头:“这世道,百无一用是书生。” 手无缚鸡之力,想去山里搞点肉都难,不像有一身蛮力身手矫健的杜武,家家户户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杜武还能吃出一身腱子肉。 简直是遭人恨。 杜武把马拴好,背上的背篓放到彭敬跟前。 “我给你送粮食来了,够义气吧。” 杜武跟彭敬年岁相当,因为剿山匪相识,兴趣相投便成了朋友。 彭敬眼睛一亮:“这又是你那异姓兄弟找到吃食?怎么吃?” “蒸煮烤都行,还能跟糙米一起煮,也能当菜吃。” “这么好,正好我夕食没吃饱,快帮我搬到灶房。” 彭敬父母早亡,一妻一妾都已病故,没给他留下一儿半女,身边没照顾的人,凡事只能亲力亲为。 “你说你,留两个人在身边帮你做饭洒扫多好。” 彭敬刷着锅回道:“我自己都养不活了还养女人?” “不至于吧,去年从老虎山土匪窝里抬下来的金银你一点没留?” “留了点不多,去年立秋后朝廷就没发俸禄,我孤家寡人还能抗一抗,师爷、衙役、仵作、亭长和里正都是拖家带口的,他们拿不到月银会怎么做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我总不能让县衙就剩下我一个人,只能用那些钱支付月银。现在不剩多少了,我不节衣缩食,过不久你就见不到照西县的县衙。” 他这个县太爷不干了,县城、各镇和各村就会乱起来。 届时朝廷派新的县令来,没有俸禄就只能鱼肉百姓。 这一方百姓绝对比现在更苦。 他虽不是什么好人,倒也不像隔壁密塔县的同僚那么心黑手狠。 朝廷不发俸禄就疯狂的搜刮民脂民膏,比往年过的更滋润。 彭敬捡些鸡蛋大小的土豆,从水缸里打两瓢水洗干净放进铁锅里蒸煮。 杜武失笑:“好惨,怎么不来找我。” 别的地界的县太爷都吃的肠肥脑满,照西县也没穷到连个县太爷都养不起的地步。 瞧彭敬,饿的脸颊都有些凹陷。 这也说明,彭敬不是贪官,就算贪也只是小贪。 “你家粮食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对了,你那二弟最近有没有琢磨出什么新农具?” 拿到那些简单的不用铁器的农具的图样,他就让各个镇的亭长告诉乡民。 至于乡民愿不愿意花钱做,那他就管不了了。 农业是国之根本,地里收成好,他的日子也好过些。 “你说的轻巧,哪有那么容易,从古至今又有多少人能跟他一样短时间内就琢磨出那么多农具。” 说话间,土豆淡淡的清甜香味冒出来。 彭敬揭开锅盖,土豆皮已经炸开带着粉质的肉露出来。 “瞧着很好吃的样子,叫什么名字?” 彭敬迫不及待的从蒸屉拿起一个土豆,烫得左手抛右手,右手抛左手。 “土豆,撕了皮再吃。”杜武提醒。 彭敬没撕皮,一边吹一边吃。 “又粉又软,好吃。” 杜武从怀里摸出一个用层层麻叶包着的东西。 打开,是两个油炸土豆饼,抽出一个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去周诚家吃饭,次次都是连吃带拿。 猪油炸出来土豆饼带着浓郁的油脂香味,彭敬鼻子动了动,饿狼一样的眼睛盯着杜武手里的饼。 “不仗义啊,给我一个。” 杜武笑笑,把另一个土豆饼给他:“这也是用土豆做的,吃了抗饿,就是费油。” 彭敬毫无形象的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吃着,没有一点县太爷的威严。 几口吃完还舔了舔手指头上的油。 彭敬摸摸肚子:“更饿了。” 杜武瞥了眼锅里,说:“接着吃啊,锅里不是还有么。” 彭敬一口气吃了五个,总算有了饱腹感,满足的摸摸肚子:“舒服,饭饱神虚,困了。” “这是我二弟种的,从异域人手里买的种子。” 说到这个,彭敬就不困了。 皱眉道:“异域人什么时候来了照西县,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先把这个问题放一放,你猜猜看土豆产量有多高。” 彭敬拿起一个比手掌还大的土豆,在手上颠了颠,眯眼斟酌片刻。 “八百到一千?” 杜武点头:“不错,比我猜的更高。彭县令,你若是种上两亩地,一年到头,一天吃三顿,顿顿能吃饱,且还吃不完。” 种两亩地,一日三顿,吃不完? 那得是多少粮食。 彭敬急切的抓住杜武的胳膊:“别卖关子了,到底是多少?” 翌日天还没亮透,周诚一家就在“叽叽叽”“嘎嘎嘎”“昂昂昂”的声音中开启了忙碌模式。 家里人手不够,一群牲畜家禽等着喂养。 没有懒人神器的世界,想偷懒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用去地里,活儿也多到令人发指。 李芙蕖天不亮就背着弯弓去山里,看看能不能猎到大点的猎物,等正式秋收就没时间天天往山里跑,得趁这几天多准备点肉。 凌喜娘做饭,凌乐娘和周姝去溪边洗衣服。 陈芸娘带着妞妞,拌动物们吃的食儿。 凌媛娘和楚黛喂鸡鸭鹅,并把粪收集起来归拢到粪坑里。 周诚在猪圈清理猪粪。 每天喂三顿,喂之前要将猪圈的猪粪清理干净,再用溪水冲刷两遍。 相比种地,这个活算是比较轻松的,就是弄了之后身上一股子臭味,必须洗澡换衣服,不然能把人熏倒。 以前周诚万般嫌弃,现在他习惯了。 猪粪是宝,想想地里的庄稼等着施肥,也就不再嫌弃。 里正媳妇几人到的时候周诚刚把猪圈清理好,猪槽里倒上猪食。 猪圈夏天味道大,离屋子有一段距离,周诚从猪圈出来刚好看到众人走在中间那条大道上。 周诚笑着跟几人打招呼:“婶子你们可真早。” 天上还挂着启明星就已经走了四五公里路,现在的人真的很能吃苦。 里正媳妇笑道:“这会儿干活儿不晒,早点来也能早点把活儿干完。 大郎,你家庄稼长的可真好,你叔说我还不信,那沉甸甸的高粱和黍米,瞧着就让人心痒,我可得好好跟你学学。” 来的几人全是里正媳妇的娘家人,十几二十来岁的年纪,有她侄儿也有堂弟表弟。 真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里正媳妇给几人介绍后,周诚打开放农具的屋子,给他们五把锄头一些箩筐和麻袋。 “土豆长在地下,几人挖,几人捡,互相配合速度更快。” “成,我们都听你的。”里正媳妇说。 都是亲戚,不存在谁多干谁少干。 “土豆尽量少挖坏一些,挖坏的土豆容易坏,留不了种。” 周诚说着带他们去土豆地里,示范的挖了几窝。 大个大个的土豆从土里滚出来,把众人看的目瞪口呆。 羡慕的眼泪从嘴角流出。 里正媳妇早有心理准备,亲眼所见还是震惊的双手发抖。 明年若是能种三五亩土豆,还愁吃了上顿没下顿吗? 种,必须种。 “大郎,以后婶子就跟着你干,你种什么婶子就种什么。”里正媳妇难得的严肃脸。 其他人回过神来也大声附和。 斧子:“大郎哥,我们都跟你干,以后要干活儿就吱一声,肯定给你干的又快又好。” 周诚笑着指着红薯地说:“好啊!过二十天来帮我收这一片,一亩地给五十斤红薯。” 众人激动不已,干一天就有三五十斤粮食,这样的好事去哪里找。 “挖出来的土豆泥扒了放在箩筐和麻袋里,等会牛车来了再拉回去。” 家里只有一辆牛车,杜武还没赶回来,骡车有车厢,不适合用来拉刚采收的粮食。 周诚看几人挖了一垄,挖坏的很少,心下满意,叮嘱几句就走了。 一个人一天能挖一亩土豆,九个人今天就能把土豆全都挖完。 没成熟的庄稼不用再施肥锄草,明天把地犁出来,施了基肥种上萝卜和白菜,就不用每天都来地里。 这期间得多弄些的鱼虾蟹发酵起来喂猪和家禽。 猪再喂三个月就要出栏,不但一日三餐要喂饱,能增肥的发酵鱼虾不能断。 吃了朝食,周诚交代凌喜娘姐妹给地里干活儿的人送水,中午再蒸些野菜杂粮馒头送去地里。 然后他把两个箩筐放在骡子身上,拿着渔网去河里。 现在的人很少吃鱼,主要还是很难打到鱼。 这里的虾和螃蟹螺蛳长不大,没多少肉,基本上都是用来喂鸡鸭。 因此,河里的鱼虾资源很丰富,用不了多会儿就能网到两箩筐。 周诚不知疲倦的忙了一天,打了十几箩筐回来。 陈芸娘几人在山里收获也颇丰。 簸箕架子上一层层的簸箕里都是菌菇,院子里的晒席上也全都是菌菇、各种用沸水过了一遍的野菜以及竹笋块。 里正媳妇和她家亲戚都是干农活的能手,太阳还没落山,就把地里的土豆全都挖出来拉到院子外堆放。 每人带着三十斤土豆高高兴兴的回家。 说了多少就是多少,陈芸娘称的时候没有多给,也没有把挖坏的送他们一些。 她有她的考量。 若是将坏的送人,那以后挖红薯会不会有人故意将红薯挖坏。 人心最是不可测,连一母同胞的亲姐妹都会算计,更何况是外人。 相公心善,但这天下的人不是人人都跟相公一样。 周诚听了她的话,夸道:“芸娘做的对,丁是丁卯是卯,做事就该如此,以后这些事就交给芸娘处理。” 陈芸娘被他夸的不好意思:“我一定会做好,为相公排忧解难。” 凌媛娘几人若有所思。 “芙蕖还没回来?” “没有,三妹说想猎大点的猎物得进深山才有。” 周诚抿了抿唇:“明年咱们多养些猪,就不用再进山去冒险。” 随即,周诚又想到一个问题。 今年大家想要新品种粮食的种子,会踊跃帮忙收粮食。 明年想找人帮忙就没那么容易了,得想想其他办法。 第72章 好官 土豆要晒两天,表皮水分晒干再放入阴凉的地窖,地窖铺上一层干土,上面覆上一层土就能保存很长时间。 周诚忙了一天,杜武也干了一天的活儿。 下工后杜武找到周诚。 “二弟,我有话跟你讲。” 周诚一听便道:“大哥我送你。” 凌喜娘刚好炸了一筲箕土豆饼,杜武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了出来,肚子十分不给面子的轰鸣起来。 陈芸娘拿了二十个饼,放在垫了麻叶的竹篮里。 “大哥带给嫂子也尝尝。” 杜武饭量大,吃饭都得用盆,特能造,二十个饼不会剩几个。 又有好吃的,杜武喜滋滋的接过来:“多谢弟妹,为兄就不客气了。” 浸过油,两面焦黄,撒了椒盐的土豆饼简直比猪肉还好吃,让他顿顿吃都吃不腻。 杜武想快点回家和媳妇分享,言简意赅的将彭敬的话带给周诚。 “彭县令希望你能将土豆种卖给所有照西县愿意购买的百姓,价格由你定,只不过,他希望你能考虑一下百姓的困难,价格稍微低一些。 作为感谢,他保证,只要他在照西县做父母官的一天,你可以不限量的做任何带铁器的农具。” “彭县令倒是个好官。” 重视农业,为百姓谋福利。 百姓就需要这样的父母官。 杜武笑道:“他这人是有点良心,百姓日子太苦,他想贪也于心不忍,将来百姓日子好过了,你且看他贪不贪。” 周诚失笑:“他这样的已经算是难得的好官了。” 就怕不顾百姓死活,连骨头里的二两油都要榨干的官吏。 百姓富裕了,贪一点也无可厚非。 毕竟官员的俸禄也不高。 县太爷每月的俸禄只得五两银子。 费力吧啦的一路过关斩将,从院试、乡试到会试,好容易中了进士当了七品芝麻官。 俸禄竟然跟乡野小镇上一个酒楼的掌柜月例一样。 是个人都会心理不平衡。 官员间还要迎来送往,养一家人,这点钱够做什么。 如今更是连俸禄都不发。 朝廷这是逼着官员贪污受贿。 杜武点头:“确实如此,至今为止我还没见过比他寒酸的县令,彭敬说的这事二弟你考虑一下吧。” “这个完全没问题,本来我也是打算把土豆分出去。 只是,得等我将所有的粮食都收上来才能把消息放出去。” 照西县面积广,下辖三个镇二十多个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来些手脚不干净的人,他这地里的粮食得遭殃。 “明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跟彭县令说等秋收过后再把消息放出去。” 杜武带来的消息让周诚感到很高兴。 他倒真希望彭县令能多在照西县任职几年。 晚饭李芙蕖没回家。 月上中天,还是没看到李芙蕖的身影。 “这么晚了,三妹会不会遇到危险了?”凌媛娘担忧道。 周诚脑子里闪过年前下山的狼群,当时狼王逃了。 狼是很记仇的动物,一旦招惹上不全都解决,早晚会找上门。 担心李芙蕖遇到狼群,周诚坐不住了。 只是这莽莽大山,白日里都未必能找到,更何况是晚上。 “全都守在这儿也不是办法,你们去休息,我等芙蕖。” 几个女人眉头皱得快打结,周诚越看心里越慌。 人非草木,相处大半年,李芙蕖在他心中的地位无人可以取代。 他盼着和她做长长久久的夫妻,白头偕老。 周诚神情严肃,语气不容置疑。 陈芸娘最是懂他,在心里叹息一声,让众人都去睡觉。 李芙蕖在山里猎到一头野猪,正要下山,遇到了狼群。 这个季节,水草丰茂,山里的小动物长的肥美,肉食动物不缺食物不会下山。 李芙蕖心知这是年前逃走的头狼纠结到小兵小将,找她报仇来了。 周诚找杜武想办法给她弄了二十支箭,平日里她都舍不得全都带出来。 今日周诚见她要进山,执意让她把箭全都带着。 也幸好她听了周诚的话,不然得被狼群围困在大山里。 射杀了狼群,且一并解决了躲在暗处的头狼。 天色已经黑,夜间出来觅食的猛兽增多,她只能在山里的大树上歇一晚,等天亮了再回家。 天边泛起鱼肚白,周诚彻夜未眠,这一晚让他倍感焦灼。 第一次发现等人的滋味是如此难捱。 陈芸娘等人沉默的做着手头上的事。 第73章 找到铁矿 太阳升上地平线,周诚不想再干巴巴的等着,拿上弓箭和柴刀进山。 深山再危险也得去把老婆找回来。 “我去山里找芙蕖。” “相公,我跟你去。” “我们也去,人多更容易找到。” 全家人都表示要去找李芙蕖。 “不行,深山里危险,你们去了我还得分神照顾你们。” 周诚平日里总是一副温和的神态,脸一沉下来,连陈芸娘都怕。 陈芸娘见状只能给他装些干粮和水,仔细叮嘱他千万要注意安全。 李芙蕖进山从不固定走一个地方,好在她带走了钱多多。 狗都喜欢一路走一路留下自己的气味,来福对自己兄弟的味道十分熟悉,带着周诚一路嗅着味找过去。 走了三个时辰,快到正午,来福突然激动的狂吠几声,然后往前方直冲。 接着是钱多多的大嗓门。 周诚心中一喜,大声喊李芙蕖的名字。 “相公我在这儿。” 周诚听她声音只是有些疲惫,中气还算足,狠狠的松了口气。 疾步往李芙蕖所在的位置拔足狂奔。 只见李芙蕖用木棒挑着狼皮和两条猪后腿。 “相公。” 相公能来找自己,李芙蕖内心感到很甜蜜。 “遇到狼群了?”周诚心惊肉跳的看着那些狼皮。 目测有十几张,其中一张比其他狼皮要大出许多,毛色也更亮,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狼。 他这个一家之主总是让自己的女人独自面对危险,周诚心里翻江倒海似的,极不是滋味。 一个健步冲过去,紧紧抱住浑身脏兮兮的李芙蕖。 “以后不许你一个进深山,要来可以,得我跟你一起。” 旱灾时深山里肯定能找到水源,不说种地,起码得有人畜喝的水。 不想逃荒,山里危险也得来。 打猎就算了,家里有鸡鸭鹅,镇上有猪肉卖,着实没必要来冒险。 李芙蕖任由狼皮和猪肉掉落地上,回抱住周诚。 “好,听相公的。” 好一会儿李芙蕖松开周诚,指着最大的一张狼皮,兴奋的说:“相公,你看这张狼皮,是去年围攻我们的头狼,终于让我射杀了,以后咱们不用再担心它纠集狼群来报仇。” 周诚瞳孔骤缩:“难道这狼群是要去找我们报仇?” “嗯,幸好我昨日来了山里正好解决了它们,不然,咱们在地里干活,狼群下山,那后果不堪设想。” 周诚一听也是后怕。 “得多养几只狗才行,既能帮忙看粮食,干活时带着狗也能安全些。” 这就是离群索居的弊端。 村里人多,就不会有这些危险。 随即周诚又想到其他,伸出一根手指戳戳李芙蕖的额头:“你胆子真大啊,在深山里就敢剥狼皮,也不怕血腥味引来猛兽。” 李芙蕖嘿嘿笑:“没事,我又不是第一次这样干,你瞧我不是好好的嘛。” 看周诚黑眸沉沉的盯着她,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道:“以后肯定不这样干了。” 她本意是想剥狼皮引来一头老虎,好给相公做件衣服,结果老虎不上当,等了两个时辰没等到。 只是这话她可不敢说。 “只可惜,狼肉和猪肉浪费了。” 狼皮硝制好能卖五百文到一两银子,头狼的皮则能卖三两左右。 这一趟不但解决了潜藏的危机,还能赚十几两银子,李芙蕖觉得这买卖划算。 “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以后要吃肉就杀家里的鸡鸭,杀猪也行。” 李芙蕖笑盈盈的看着他:“嗯。对了,相公,我捡到几块石头,看看是不是你要的铁矿。” 李芙蕖取下挂在腰间的袋子,拿出三块暗红色的石头。 周诚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激动道:“对,就是这个,这种石头就能炼铁,在哪里找到的?” 周诚受够了高价买铁还得找欠人情,被人拿捏的日子。 古代的炼铁和晒盐的技术是绝对保密方子,一旦泄露殃及三族。 平民百姓压根无法触及。 但对周诚来说压根不是事儿,照西县没有盐田盐井,也不靠近海边,没办法提炼盐。 炼铁就没那么麻烦,只要找到铁矿石就能炼铁。 朝廷不让炼,他就偷偷摸摸的炼, 有了铁矿,就不再愁没铁用。 “就后面那座山,这种石头有很多。” “太好了,先回家,明日把的地犁了就来。” “嗯。” 周诚把干粮递给的李芙蕖,让她吃点垫垫肚子。 挑起狼皮和猪腿肉,紧紧牵着李芙蕖的手往来时的路走。 只有牵着她,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才能抚慰自己昨夜担惊受怕的心。 浓密的树荫遮挡住毒辣的日头。 来福和钱多多从小打到大,此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像多年未见的兄弟,亲热的打闹着。 一会儿跑到两人前面,一会儿又跑到两人的后面。 李芙蕖絮絮叨叨的跟周诚讲着这一趟进山见到什么,周诚爱听,懂的多,李芙蕖有什么疑问他也能解答。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到了山脚。 陈芸娘几人等的焦急,担心周诚和李芙蕖遭遇不测,干着活也不时的往林子里看,盼着一个抬眼就能看到二人的身影。 日头偏西,听到狗叫声,众人欣喜中带着担心,放下手里的活儿就往声音的来源跑。 “相公,三妹,你们都没事吧。” “没事没事,抱歉让大家担心了。” 一家人都齐了,周诚勾起唇角:“芙蕖累了,回去再说。” 凌媛娘看着周诚挑着的狼皮:“三妹这是又遇到狼群了?” “嗯,本来打到一头野猪,遇到狼群就顺手解决了,只是路太远肉浪费了。” 陈芸娘拉着李芙蕖的手往家里走,心有余悸的说:“没事就好,相公担心的一夜未睡,以后可不能再去深山,相公说的对,咱家养了这么多动物没必要去冒险。 退一步讲,就算没有肉吃也不打紧,河里还有鱼。” 李芙蕖百步穿杨,身手敏捷,但这大山里危机重重,谁能保证去了就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楚黛:“三姐,我去给你倒热水,洗个澡吃了饭好好睡一觉。” “我来处理狼皮。”周姝跟李芙蕖学会了硝制兽皮。 现在的她早已不是丞相府里金尊玉贵的大小姐。 家里的活儿地里的活儿全都会做,看到狼皮也都面不改色。 凌喜娘姐妹去做饭。 萦绕在众人心间的阴霾散去,全都欢天喜地的各自忙活去了。 妞妞会看脸色,这一天被大人们凝重的脸色吓到,见到爹爹,跑过去抱住周诚的腿,委屈的瘪着小嘴:“爹爹。” 周诚看的好笑,洗了手把人抱起来举高:“妞妞怎么不开心了?” “跟,爹爹去。” “行,过两日爹爹带你去捡菌子。” 妞妞开心的笑眯了眼睛,特大声的答好。 “玩去吧。” 周诚去溪水里冲了个凉水澡。 李芙蕖饱饱的吃了一顿,在周诚怀里舒舒服服睡一觉,第二天满血复活。 地犁一遍再晒两天,就能种萝卜青菜白菜。 忙活一天把土豆地整理好,次日天还没亮两人就起床,吃了朝食找借口说去县城第二天回来,实则是去山里找铁矿石。 两人背着两背篓生石灰,扛着风箱,快速在山中疾行。 古法炼铁生石灰必不可少,有助于提高铁的纯度和质量。 家里牲畜多,消毒很重要,周诚买了不少生石灰存在家里,这个不用特意去镇上买。 太阳晒到头顶才到目的地。 看到大片大片裸露在地面上的赤铁矿,周诚眼睛射出振奋的光。 就是太远了,山林里穿梭几个时辰,脚都走大了就背一背篓赤铁矿回去,实在亏得慌,若是能在这里炼铁那是再好不过。 周诚看看周围,若是将露天里的赤铁矿全都提炼出铁来,整个照西县百姓全都用上铁锅和铁制的农具还绰绰有余。 往下挖绝对还有...... 杜武造反的兵器也有了。 要说这年代造反什么最难,那就是兵器。 周诚是真心希望杜武能早点造反,推翻现在的王朝。 新王朝建立,百姓起码会有几十年的好日子过。 周诚在溪边找到黏土和干草做了个一人高的炉子,然后把的赤铁矿捣碎。 风箱用竹筒连接的泥炉子,碎铁矿石放进炉子里,加生石灰大火烧。 没有鼓风机,炼铁是个体力活儿。 周诚和李芙蕖轮流拉风箱,加柴火。 累得大汗淋漓,三四个时辰后,近一百斤铁矿石得到六斤多生铁。 这只是生铁,生铁内还有许多杂质,需要煅烧、千锤百炼把里面的杂质捶打出来。 周诚又忍不住感慨,炼铁打铁耗时又耗力,难怪铁器这么贵。 曾看过一个节目,铸造一把剑,师傅为了增加剑刃的韧性和坚韧度,需要反复加热、折叠锻造近两千次。 他周诚还真赚不了这辛苦钱。 “真成了,相公你怎么什么都懂啊!”李芙蕖惊喜道。 她万万没想到,铁竟然就是从石头里提取出来。 早知道的话,她就能为自己打造一把长刀。 周诚深沉又矜持的笑笑,毫无心理负担的胡编乱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多谢上天给我的指引,否则我一辈子也想不到这石头能变成铁。” 反正弄出什么让她们想不通的东西,通通以上天的指引一语带过。 李芙蕖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趁天黑前再砸碎些矿石,夜晚烧着火,野兽反倒不敢靠近。 得趁这两天多炼些生铁出来。 背生铁回去总比背铁矿回去容易。 饿了抓只野鸡野兔烤了充饥。 渴了喝山泉水。 累了休息一下。 这一夜火烧的旺没有野兽靠近,只是偶尔能听到猛兽的吼声。 到第二天早上,周诚和李芙蕖炼出十多斤生铁。 “够了,我们看看有没有好点的药材。” 难得进一次深山,得趁机找点好东西带回去。 找到铁矿,再将炼成的生铁给杜武看,教会他如何炼铁,目的就达成了。 炼铁打铁是个耗费体力的活儿,太辛苦,他还是决定去铁铺买。 深山除了猎人无人敢随意闯入,没人来好东西自然多。 没走多远,就在一棵大树旁找到一片结着红果果的人参。 “是人参,一二三四......有十二棵诶,能卖不少钱。” “运气好运气好,哈哈。” 周诚也高兴。 上山无数次从未见过,村里人也说没见到过,他以为照西县的地界没人参。 原来不是没有,而是藏在深山人不知。 没时间一点点刨,周诚挥舞着锄头把人参全都挖出来,人参上的红果果一点没浪费。 “种子留着,明年看能不能种出来。” 周诚不知道这些人参年份,李芙蕖挖到过几次,勉强能认得。 大的三株在三十年到五十年之间,小的不到十年。 一次能找到这么多,已经是走了狗屎运。 这个季节山里最多的还是野生蘑菇。 一路发现一百多棵板栗树,枝头上结满了刺球。 现在还不到采摘期,下个月才能来摘。 还有很多山核桃和桃子、梨、柿子树。 二人边往家里走,边捡菌子,小动物遇到不少,幸运的是没有遇到猛兽。 周秀自退亲后一直无人问津,许氏想留周秀在家干两年活,等到十七岁直接官配。 因此,无论周秀怎么闹都不愿托媒人给她说人家。 周秀不想官配,春耕经常往镇上、县城跑。 许氏不给她张罗,她就要为自己寻一门好亲事。 周秀长的有几分姿色,还真让她找到了中意的男人。 给县城一个开粮铺,还有千亩良田的中年男人做妾。 男人将近五十,一妻三妾,儿女成群,大的孙子孙女比周秀小不了多少,但周秀不在乎。 就算做妾,她也要给有钱人做妾。 周诚和李芙蕖从村里的后山下来,路过周家正好看到周秀背着包袱要出门。 许氏在院子里骂骂咧咧,挥着高粱扫把打周秀。 “老娘白养你这么大,竟然连一个铜板都不值,你怎么不死了算了,枉费老娘那么疼你。” 若是她把对周秀的疼爱给周诚,她也不至于把日子过成这样。 早跟着周诚享福去了。 一想到这里,许氏打周秀打的就越发的狠。 第74章 逃兵周铁锁 周秀早不是任由许氏打骂而不还手的人,一把狠狠扯过许氏手里的扫帚,眼神凶恶的瞪着许氏:“我现在已经不是周家人,你再打我一下试试?” 男人图她的美色,给了她二十两银子,只要她能生下个儿子,就能在郑家站住脚跟。 哪怕只是个妾,许氏和周信周勤在她面前屁都不是。 许氏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抖着手指声泪俱下的控诉:“你,你这个不孝女,我和你爹怎么对你的你都忘了吗,竟然忤逆我。” 周秀看着许氏那张不到一年苍老了许多的脸,眼前晃过往日许氏对她的疼爱,冷硬的心罕见的软了软。 声音柔和了些:“娘,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娘,做妾不比做妻,大户人家规矩更是多,日后兴许就不能再见了,我要走了你又何必这样。” “给我五两银子,我和你这辈子的母女情就算了了,不然你一辈子欠我的,我日日诅咒你不得安生。” 互相折磨了将近一年许氏对周秀的感情早没了,她只想要钱,周秀给大户人家做妾,男方肯定是给她钱了。 周秀这没良心的竟然连一个铜板都不给她。 早知道今日,当年生下周秀就该把她掐死。 周秀一听当下又沉下脸。 别说五两,就是五个铜板都不给。 周秀扔了扫帚,扭头就出了院子。 许氏是真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周勤还在县衙的大牢里,周信在地里,屋里的几个懒货一个个只想看她笑话,谁都不愿意出来帮她。 周秀是个心狠的,她敢再阻挠周秀是真会打她。 许氏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 “老婆子我怎么这么命苦啊,老头子你什么时候回来,再不回来咱家就散了。” 周秀走到篱笆墙外,就见到周诚和李芙蕖笑容满面的说着什么往这边过来。 她咬了咬唇,掩下眼底的恨意,快步往村外走。 她可听说了,周诚认了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做义妹。 吃好的穿好的,日子过的别提多舒坦。 而她这个亲妹妹却成天吃糠咽菜。 她恨周诚,却对周诚无可奈何。 只盼着哪天周诚倒大霉。 许氏母女吵架的嗓门很大,周诚和李芙蕖老远就听到,不过,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周诚往院子里看了一眼,正好和许氏的眼神对上,许氏想到自己被雷劈,顿时一个激灵。 像见到鬼魅一般,嗷的一嗓子,爬起来就往屋里跑,砰一声关上门。 周诚哂笑。 感谢那道雷,许氏再不敢在他跟前作妖。 见到他跑的比兔子它爹还快。 “她怎么了?” 李芙蕖跟周诚站在同一条战线,许氏以前那般对她相公,不配她喊娘。 什么孝道,能奈她何。 “做了亏心事,无言面对我吧,不用管她。” 李芙蕖挑了挑英气的眉。 许氏念叨着周铁锁,盼着他早点回家,把掌家权握在手里。 此时衣衫褴褛的周铁锁已经到平安镇。 周铁锁本来在伙房做伙夫,前方战事吃紧,一批一批的兵士战死,后面的人只能抵上。 他只会种地做饭,让他上战场那就是死路一条。 他兄弟周铜锁跟他分到一个同一个军营,来军营不到一个月就已经死了。 不止是周铜锁,大营子沟很多男人都死了。 尸体要么成了猛兽的食物,要么就是挖个乱葬坑随便一埋,连个名字都没有。 他怕死,上了战场找准机会就装死,幸运的躲过一劫。 趁天黑还没打扫战场就往照西县的方向逃。 他要逃,不想被秃鹫野狼当做食物,就算死也要回到大营子沟。 回村之路谈何容易,没有路引不能进城,身无分文只能吃野菜野果。 这几个月让他吃尽了苦头,也遇到无数危险,他命大,全都挺了过来。 周诚和李芙蕖出了村子去镇上给几个小姑娘买点零嘴。 家里有孩子,出门一趟多多少少得带点东西回家,让她们高兴高兴。 孩子们都是隔锅香,天天吃家里做的,总念着外面的吃食。 周诚小时候就有这种心理,父母做的饭菜更健康,但他就去外面吃,哪怕在外面吃碗面都能让他高兴的手舞足蹈。 县城和镇上做的点心远不如陈芸娘做的可口。 镇上转了一圈,除了绿豆糕和糖块就没什么能买的。 糖葫芦这东西,这个朝代没有。 只能买两包绿豆糕回去。 “相公,你是位很好的爹爹。”李芙蕖眸子里有着暖意。 走一个时辰的路就为了哄娃儿开心,这样的爹爹很难得。 她爹也很疼她,但心很粗,从来不会考虑到这种小事。 妞妞有这样的爹爹真是好福气。 周诚笑道:“你给我生一个,我也当宝。” 周诚始终觉得自己肯定还能生,只是时候不到。 “不要,现在生多耽误事儿,二姐和四妹先给你生。” 单纯的周诚想到地里一堆活儿,点头:“确实,明年还要种那么多地,还是后年生的好。” 李芙蕖笑而不语,意味深长的眼神往他身下一扫。 周诚:“.......” 老婆被他带成了小黄人,他这老师落伍了,竟然没跟上节奏。 周诚忍俊不禁,发出一声闷笑。 “媳妇,昨夜为夫有没有喂饱你?” 脸皮厚如李芙蕖想到昨夜忍不住红了脸颊。 兴许是因为大山深处没有别人,天为被地为席,相公格外的激动,她这么好的体力竟然扛不住。. 最后她竟然忍不住哭着求饶。 往日她倒是听到楚黛时常如此,还让她挺羡慕。 没想到她也有求饶的一天。 那种被高高抛到云端的滋味。 嗯,她喜欢。 周诚想到昨夜的酣畅淋漓,回味悠长。 握住她纤细的腰低声道:“下次,咱们再去。” 李芙蕖罕见的羞红了脸,轻轻点头。 相公和大姐有秘密,她和相公也有秘密。 这么一想,李芙蕖看周诚的眼神含着浓浓的爱意和满足。 二人牵着手亲密的往家里走。 遇到一个趴在河沟边喝水的乞丐,周诚看了眼就收回目光。 走在种满庄稼的田野,周诚心旷神怡。 去年这个时候还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野,如今全是即将丰收的庄稼。 这种成就感和满足感,堪比中了五百万大奖。 科学种植很重要,优质高产的粮种同样关键。 黍米高粱和大豆都是本地品种,亩产量顶多能达到两百多斤,产量确实低。 种的地够多,没有自然灾害,终归是能吃饱肚子。 芦苇地那边还能再开三四百亩荒地出来,可惜人手不够。 这也难怪朝廷想方设法要让百姓多生。 周铁锁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到了大营子沟,纵使被官差知道他做了逃兵拉去砍头也无所谓了。 死在家乡,有人替他收尸成了他唯一的夙愿。 他茫然的看着村里多出来的稻田,他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直到看到在自家地里劳作的周信,才确信自己记忆没有出错。 见到不孝子周信,周铁锁怒从心头起,恨不得冲过去生生啃了周信的肉。 若非不孝子诓骗他说愿意替自己去,他绝对不会放松警惕,又怎会被官差带走。 要不是他命大,就会跟兄长一样命丧边关,死无全尸。 这周围的田地只有周信一人,周铁锁在军营几个月,除了学会做饭人也学精了。 周信既能做出那等不孝不义之事,那绝对也干的出杀人越货的事。 周铁锁看看自己瘦的皮包骨的手,收回愤恨的目光,佝偻着腰,低着头往自己家走。 周信干累了直起腰歇气,就看到一名头发花白散乱的乞丐往村里走,只当是去村里讨要的吃食。 许氏喂了猪,端着一盆衣服要去河边洗,就见到站在院子里周铁锁。 周铁锁又瘦又脏,头发遮住大半张脸黑黢黢的脸。 许氏愣是没认出来。 家里几个懒货,一个赛着一个懒,分了家各管各,完全不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周秀走了什么都得她一个人做,刚跟周秀大吵一架心情本就不好,竟然还有乞丐敢上门乞讨。 许氏暴怒,放下木盆,抄起墙角的扫帚劈头盖脸的往周铁锁身上招呼。 怒骂道:“老娘家里也是你个叫花子能进的。” 周铁锁反应过来已经挨了好几下。 一把抓住扫帚:“他娘,是我。” 近三个月没发声,周铁锁声音嘶哑粗哑。 许氏还是听出了他的声音,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傻愣愣的看着周铁锁。 周铁锁把头发扒拉开,让许氏看。 许氏眼泪一下就下来,刚要嚎,周铁锁眼疾手快,伸手捂住许氏的嘴。 “进去说。” 许氏也不算太没头脑的人,一听这话就知道周铁锁是逃回来的,连忙点头,拉着周铁锁进屋。 锁好门,也不嫌周铁锁身上脏臭,抱着人低声呜咽着。 老头子就是一家之主,离了他这个家就没了主心骨,子不像子,女不像女,家都散了。 发生这么多事她也算是看明白了,儿女全都靠不住,还是得枕边人。 许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他爹你受苦了。” “给我弄点吃的。” 周铁锁饿得两眼发黑,哪有功夫陪许氏两眼泪汪汪。 “诶好,我现在就去弄。”许氏抹掉眼泪就去弄吃的。 “多弄点。”周铁锁躺在炕上有气无力的说。 许氏舍舍得得的煮了两个鸡蛋,又抓了两把黍米熬成浓稠的粥。 “娘这是给谁做吃的?”李杏娘抱着还在月子里的女儿来到灶房。 她一早就听到了动静,也看到了周铁锁。 万万没想到周铁锁竟然如此胆大,竟敢当逃兵。 心里则是暗喜,这家走了一个搅屎棍周秀,又回来一个更大的搅屎棍。 这下可热闹了。 许氏斜眼看她:“老娘自己吃。” 李杏娘笑了笑没再多问,等许氏把鸡蛋和黍米粥端走,她往灶洞里加了点柴,轻声哼着愉悦的调子,把还带有温度的鸡蛋放进锅里。 周铁锁狼吞虎咽,许氏小声将他走之后家里发生的事告诉他。 周铁锁耳朵听着,吃的头都不抬,吃完了才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吃饱了就有精力想起他,许氏的话让他感到悲凉。 周勤是他最看重的儿子,为了供他念书全家人吃糠咽菜过的抠抠搜搜。 一方面是周勤出息了他们做爹娘的能跟着过好日子,另一方面,周勤若是考上秀才,不但他不用交沉重的赋税,不用服兵役和各种徭役。 就连家里的两名男丁也免了兵役徭役。 可周勤太让他失望了,跟寡妇勾搭,落榜,如今还因为那女人而下狱。 有这个污点,这辈子是别想再参加科举了。 周秀也退亲了,还不值钱的去给人做小妾。 他最疼爱的一儿一女都让他失望到极点。 周信连亲爹都算计,那就是个畜生。 最让他意外的就是周诚。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克死他三个儿子的周诚分家后会过的这么好。 周铁锁闭着眼睛躺在炕上。 许氏在心里叹口气,又去烧水给他擦洗身上。 “你一个人回来的还是大哥也回来了?前儿关氏还问起我有没有消息。” 周铁锁仿佛是看到什么惊恐的画面,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双手抓着许氏抖个不停。 周铜锁每次上战场与敌人作战,他就提心吊胆。 刀剑不长眼,他生怕周铜锁出什么意外,下一个就轮到他。 没想到他的担心都成了真,周铜锁死了,收尸还是他给他收的。 脑袋和身体分了家。 他不确定找到的那具躯体是不是跟脑袋配套。 反正所有的尸首直接往坑里一丢,盖上土就完了。 之后就轮到了他们火头军跟敌军打。 战争太残酷,每每想到那些血腥的画面,他就忍不住浑身发抖。 许氏被他抓的生疼。 “他爹,你别急,别急,我不问了。” 周铁锁喃喃道:“死了,都死了,就剩我一个,我不跑我也得死,我不想死在那里。” 许氏想到自己生了三儿一女,却跟没有儿女的孤苦之人一般。 纵然周铁锁做逃兵会被斩首,她依然庆幸他能回来。 第75章 不用养老了 李杏娘在许氏的窗外站了半晌,确定是公爹回来了,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扭身抱着女儿出门去找周信。 她恨周信薄情寡义,恨许氏故意抬高三个小妾地位,跟她对着干。 明明她是明媒正娶的正妻,三个小妾却跟她一样的地位。 她真恨不得周信和许氏立马就下地狱。 可现在他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生死相连。 周铁锁连累许氏和周信,作为周信的妻女也难逃一劫。 那就只能让周铁锁从未出现过。 李杏娘在地里找到周信。 “相公。” 周信抬眼没什么感情的看了眼李杏娘:“什么事?” “爹回来了,逃回来的,你不去看看?” 周信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农具砸在脚趾头上也没感受到痛楚。 “周铁锁讨回来了,他怎么敢?” 朝廷对逃兵的处罚实行连坐,抓到本人不但会被斩首,也会连累妻儿家小处死,族人流放三千里。 周信愤恨的想,周铁锁死在外面也好过回来。 这老东西只顾自己,是一点也不顾他们的死活。 周信怒火攻心,生出把周铁锁杀了的大逆不道的念头。 李杏娘轻哂:“你生气,娘可高兴了,许是想着爹回来了她就能继续当家做主。 又是煮鸡蛋又是熬粥的,我嫁过来这么久还没见她对你有这三分好。” 李杏娘火上浇油的话让周信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周铁锁不能留,许氏也不能留,一旦走漏消息,他们周家全都得遭殃。 “相公,我认为你还是把这件事告诉族长的好,族长出面解决总比你弑父弑母强。” 夫妻这么久,李杏娘对周信不说有十分了解,对他的想法八九不离十。 她与周信不和,但关系到自身的安危和利益就会一致对外。 周信思索了一下点头快速往族长家跑。 李杏娘嘲讽的嗤笑一声,抱着女儿回家守着。 族长一听周铁锁做了逃兵,气得不文绉绉的之乎者也,直接怒骂周铁锁不是人。 纠集周氏的一些族人去周家要把周铁锁押到县衙。 族人主动将逃兵押送到县衙,可以将功补过,免除流放之罪,但逃兵的妻儿家小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流放是免不了的。 周信一听就急了。 他宁愿父母双亡也不想流放到苦寒毒瘴之地。 族长最是注重孝道,他若是这般说绝不可能改变族长的想法。 周信脑子转的飞快,周诚那张讨厌的脸在他脑子里晃过。 “族长,若是将我爹送到县衙,族人可以免了一劫,可我们兄弟三人都得流放,我和三郎流放不要紧,若是大哥也走了......” 周信的话说一半留一半。 族长和众人都明白周信的意思。 “族长,不能让大郎走,大郎脑子活络有本事,去哪里都能过的很好,可对我们周家和大营子沟的百姓却是一大损失。” “是啊族长,周铁锁造孽父债子还天经地义,可谁流放都行,决不能是大郎。” “大浪说明年争取人人都能一日三餐,顿顿吃饱,大郎不能离开大营子沟”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周信的脸黑了。 族长虽对不知礼数的周诚万般不满,可大家说的没错,如今家家日子比往年好过就是托了周诚的福。 万万不能让周诚被流放。 族长抚着胡须,半眯着眼沉思片刻,一锤定音:“二郎,这事就交给你办,今日内务必处理好,万不能走漏消息。 周荣周传,你们去帮忙。” 虽没明说,众人都明白族长的话。 周童生全程没开腔。 周铁锁确实做的过了,贪生怕死完全不考虑家眷。 周信也不是好人,竟然要杀亲父。 周信若是个有良心的,完全可以把周铁锁藏起来,谁也不会去他家里找人。 可周信不念父子情,只想一劳永逸。 人都有亲疏远近,周童生也有私心,他不希望周诚吃流放的苦。 那就只能牺牲周铁锁。 另一边,周铁锁吃饱喝足,身上擦洗干净换了身新衣裳,环顾屋子里熟悉的摆设,周铁锁脑子清醒了。 不知想到什么,倏地从炕上爬起来。 “孩他爹你去哪儿?” “不能留在村里,我得去山里躲起来。” 逃兵有什么下场他比没见识的许氏清楚。 回来时他是抱着死在家里的念头,到家后就想着吃顿饱饭,死就死吧,无所谓了。 现在他不这么想了,好死不如赖活着,他要活下去。 周铁锁套上鞋子就要往外跑。 许氏经他一提醒想起周信跟她提过一嘴,逃兵的家眷会有什么下场,顿时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看看瘦得脱了相的周铁锁,许氏心里不是滋味,抱着侥幸心理道:“你现在这样子又有几人能认得出,好不容易回来,不如就在家住一晚明日再说。” “不行......” 周铁锁的话还没说完,门口传来周信的声音。 “娘,爹回来在村里已经不是秘密,摆在你面前有三个选择。 一,包庇爹,被人报到官府我们全都跟他一起死; 二,主动把爹送到官府,我们罪轻一等,流放三千里; 三,爹从未回来过,那我们还是继续过我们的日子。 你老了我给你养老送终。” 周信声音不大,却像惊雷一般在周铁锁和许氏耳边响起。 两人瞬间明白周信话里的意思。 周铁锁那个恨啊! 这一刻他想了很多。 想起自己和大哥周铜锁都不孝,尤其是周铜锁纵容关氏气死爹娘,他和周铜锁都知道却谁都没给爹娘报仇。 兴许是老天看到周铜锁不孝,让他死的极惨。 而自己生了个聪慧的小儿子,一直以为只要把小儿子供出去,考上了功名,自己就能过上差奴使婢,让村里人都羡慕的日子。 他拼命的压榨看不顺眼的扫把星转世的大儿子,把老实的二儿子当老黄牛,尽最大的努力满足小儿子所有的需要。 疼爱贴心嘴甜的女儿。 没想到,事情所有的发展都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小儿子再也不能考功名,小女儿一文不值的去城里给人做妾。 扫把星大儿子成了十里八村的福星,老实的二儿子算计他,让他去服兵役,现今又要杀他。 周铁锁眼前一黑,踉跄着坐在炕上。 甚至觉得这是死不瞑目的爹娘索他的命来了。 周信的话让许氏彻底冷静下来。 周铁锁是她的依靠,但要陪他去死她不愿意,也不愿意被流放。 许氏坐到他身边:“他爹,你是怎么想的?” 周信没什么耐心,没听到爹娘的声音,不耐烦的拍门,压低声音说:“娘,我们能不能过安生日子就看你怎么想了。” 周信直接把这个选择权丢给许氏。 将来知情的周家族人要怪也怪不到他头上来。 周铁锁盯着脸色变来变去的许氏。 “你也要我死?” 许氏哀戚抹泪:“我怎么舍得让你死,你走这几个月我过的都是啥日子,我日日夜夜盼着你回来。 可是他爹,流放有多苦你不是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能走到流放地按,我死不要紧,可咱不能让咱们这房断子绝孙啊!” 许氏这话说的漂亮,可周铁锁也不是傻子,许氏哪怕把天都说破了他也不信。。 周铁锁瘦的皮包骨的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 亲儿子要他死,媳妇也要他死。 周铁锁脸色狰狞的掐着许氏的脖子:“那你就陪我一起死,黄泉路上有个伴儿。” 此时周诚正将如何提炼铁告诉杜武。 杜武已经彻底服了。 他人脉广,却始终无法触及到朝廷高度保密的炼铁术。 杜武强忍着内心的激动,道谢后就直奔周诚和李芙蕖昨日炼铁的地方。 周诚负手望着天空。 或许杜武不会等到明年就会投入叛军的军营。 “大郎。” “三爷爷。” 周诚听完周童生的话,半晌无话。 古代的连坐制真是害死人。 他万万没想到周铁锁竟然会当逃兵。 分家了,也断不了与周铁锁的父子关系。 周童生宽慰道:“别担心,就算有人看到周铁锁告到县衙,咱们平安镇的村民也会想办法将这件圆过去。 况且,周信和周氏族人就不会允许周铁锁再出现在世人面前。 我来之前,族长就派周荣周传随周信妥善处理这事,最迟明日就能知道结果。” 就像族人所说,周诚去哪里都能过的好,但村民们离了周诚想要过的比现在好就难了。 周诚点了点头,这点他倒是不担心。 杜武和县太爷彭敬就能让他们一家安然无恙。 周铁锁也是实惨,好不容逃回来了却要丧命于亲儿子之手。 周诚不同情周铁锁,既然有周信和族长出面,他就不想参与这件事,无论事情发展如何,对他和家人没有任何影响就行。 周童生走后他继续忙着自己的事。 次日晌午周家一个族亲跑来通知他,许氏没了。 周诚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家族遗传,周铁锁兄弟对父母狠,周勤是心狠手辣的中山狼,周信也差不到哪里去。 一次解决了俩,养老都免了了。 许氏还有些银钱,十亩良田,周信一方面是想一次性解决所有的后患,另一方面何尝不是想趁周勤还在蹲大狱,把银钱据为己有。 不管关系怎么僵,周诚终究是许氏的亲儿子,丧事不露面肯定不行。 但周诚打心里不愿意跪许氏。 他虽占了原身的身体,但又不是他强求的,老天爷的安排他反抗不了。 许氏没给过他一丝善意,他周诚跪天跪地跪前世的父母,但绝不跪周铁锁和许氏。 也不想陈芸娘几人去跪。 花点银子倒是没可以。 被他刻意晾了大半年的族长老头终于有了用处。 陈芸娘不安道:“我们真不用去啊?我怕村里人会闲话。” 许氏死了,受够许氏磋磨的陈芸娘不但没有丝毫伤心,反倒有种再也不用见到许氏的松快感。 不用操持许氏的后事当然好,可又担心相公被村里人戳脊梁骨。 “不用,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管不了,他们想怎么说是他们的事,别传到我们耳朵里都无所谓,让我听到,以后有好事就想。” “行,听相公的。” 周诚扛着五十斤土豆去找族长。 身上戴孝不能进别人家,周诚找到在地里干活的族长孙子周进。 “进哥,二爷爷在不在家?” 周进的眼睛往周诚肩上的麻袋瞟了眼,脸上堆上热情的笑容:“在在,大郎找他有事?” “嗯,土豆丰收了,给二爷爷送点土豆种,确实也有点事儿要麻烦他,这不我身上戴孝不好去家里,得麻烦进哥请他过来一下。” 周诚长像周正清隽,说话温和,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以前混账的时候周进看不上他,现在今非昔比,周诚有本事了,倒成了他们家高攀不起的。 他爷都不敢给周诚脸色看,还让他们兄弟多跟周诚走动。 奈何周诚因为分家的事跟他也有了嫌隙,碰上了也只是客客气气的打声招呼就走,完全不给他示好的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周进笑的像中午的灿烂的太阳。 “不麻烦不麻烦,我这就去喊爷过来。” 周诚叫住他:“那进哥就把土豆一并带回去吧。” “诶诶诶,好,大郎,谢谢了啊!” 他爷特意去找过里正,知道土豆这东西不但好吃,产量特别高,若是能种上三五亩地,哪里还愁粮食不够吃。 正愁着不知道该如何跟周诚打破僵局,这下机会来了。 周进扛着麻袋跑的飞快。 “爷,爷。” 还没进家门,周进的大嗓门把猪圈里的猪吓得昂昂叫。 族长从屋里出来,掏了掏耳朵板着老脸道:“吼什么吼,没聋,大呼小叫没点规矩。” 挨了骂周进也不生气,笑呵呵的将半麻袋土豆放他脚边,从里面拿出一个大土豆给族长:“大郎送的。” 族长眼睛骤亮,激动的胡子打颤,小心翼翼的捧着土豆看了又看。 这可是能救命的粮食啊,族长忍了又忍才把眼里的热意忍下去。 “这些全是大郎送的?” “嗯,都是大郎送的。” 第76章 丰收 周诚把梯子递过来了,哪有不接的道理。 “谁都不许吃,这袋子宝贝关系到咱家明年一年的口粮,给我收好了。” 族长对晚两步出来的江氏交代一句,拿出逮兔子的速度跑了。 “老头子你慢点儿。” 周进瞪大了双眼,这是他那个走路不急不缓的爷爷。 江氏推了他一把:“别发愣了,快去搀着你爷,可别让他摔了。” “哦哦!”周进回过神来,一个健步冲过去,嘴里喊着:“爷你等等我。” 族长家有五十多亩地,种的庄稼大部分都是稻谷和小麦,田坎边点着大豆,四五亩地种高粱。 周诚瞧着短短的稻穗和麦穗,收成不大好,但明显比往年好一些。 村里人跟他学了怎么捂了有机肥,什么时候施肥对庄稼更好。 可肥料再好,种子不行产量也提高不了多少。 “大郎啊!” 族长人未至声先到。 周诚扭头,对激动了脸色越发黑的族长微笑道:“二爷爷。” 族长听他这么称呼自己,紧抿着的唇不停颤抖。 大营子村姓周的人家都是一个祖宗发展下来的,他跟周童生是五服以内的堂兄弟,跟周诚就出了五服。 关系差的有点远,周诚自幼喊他就是族长爷爷,能喊他二爷爷,说明周诚是把他当成自己长辈了。 族长差点老泪纵横。 周诚可不知道族长脑补了什么,只是觉得族长已经被他晾的够久了,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好。 况且这次不给许氏磕头,还有求于族长。 “大郎,多谢你了。”族长控制好情绪,诚挚道谢。 “不客气,我今天来也是有事要麻烦二爷爷。” 族长正色道:“你说,但凡我能做到的绝不推卸。” 周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族长。 “按理说,许氏是我亲娘,我是长子,她死了我得送她上山。 周铁锁和许氏如何对我二爷爷应该有所耳闻,当初若不是他们要我和芸娘、妞妞的命,我也不会分家。 我始终认为父母不慈,子不孝。 不可能他们给了我生命我就要一辈子做牛做马来偿还,要我的命我也得双手奉上,我没有求着他们生下我。 现在她死了,所有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但我绝不会跪她。 希望二爷爷能理解。” 族长短暂沉默后说道:“这事我安排人处理好,你这一房不用出面。” 周诚给的太多,注重孝道的族长妥协了。 况且周铁锁和许氏是怎么死的,周诚不知道,他还不知道么。 规矩早就被他自己破了。 周诚摸出一两银子。 “不管以前许氏如何对我跟芸娘,她终究生了我,这些银钱给她办后事吧。” 就算族长心里对周诚还有一丝丝不满,此刻也烟消云散了。 许氏的后事办的还算风光,周诚一家没出面,但全村人都知道钱是他出的。 族长为他不出面找了合理的理由。 这事就这么过了。 周氏一族除了周信周勤和周铜锁妻儿,跟周诚的关系算是打破了僵局。 周铁锁和许氏死了,周勤跟和氏的儿子周信坚决不养。 族长是想强迫他养,又担心强扭的瓜不甜,别反倒害了孩子。 就把孩子抱回自己家养着,等周勤回来了再还给他。 很快,玉米即将成熟。 玉米棒子掰下来还得晒,周诚就带着几个媳妇把大部分玉米棒子外面的壳撕开,在太阳下暴晒。 等晒干了再掰下来,可以省不少力气。 站干扒皮晾晒,不但能使玉米提早几天成熟,还能提高玉米产量和质量。 收玉米还算轻松,到里正等人来的时候,周诚几人已经将玉米收完了,红薯也可以挖了。 “咋不等我们来?”里正傻眼的瞧着光秃秃的玉米杆站在地里。 长啥样,产量如何,他还没见着呢。 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里正遗憾没能亲自上手掰一棒下来。 周诚被里正幽怨的眼神逗笑,轻轻咳了声,去屋里把一筐玉米搬出来。 里正和村民们一窝蜂的涌上来,人手拿着一棒。 “金灿灿的长的可真好看,闻着也挺香。” “大郎,玉米一亩地出产有多少?” “玉米的产量没土豆高,种的好大概九百斤,但它最大的优点就是容易储存,且跟稻米一样,煮熟能涨起来。 灾荒年月没吃的,玉米芯也可以和玉米一起磨成面做窝头、饼子。 玉米杆可以喂牲畜,可以说,全身都是宝。” 族长抱着的玉米棒子眼睛都挪不开:“这个好这个好,大郎,明年的种子......” 一百来号人全都眼巴巴的看着周诚。 “这个没问题,不过,玉米种子不多这次不能给你们,万一留不到明年那就种不了了,所以我想等明年春耕再给你们。” 免得给出去了遇到馋嘴的人家吃了,明年又来找他要。 “大郎一言九鼎,大家伙儿就把心放到肚子里,都赶紧干活儿吧。” 里正一声令下指挥村民们分成三拨人,一部分人帮忙把玉米杆全都收起来。 几个人割红薯藤,剩下的人就挖红薯。 “当心别把沟垄里的冬瓜挖坏了。”里正叮嘱。 “肯定不能。” 猪牛和骡子很喜欢吃鲜玉米杆和红薯藤。 没有的制作青贮草料的机器,吃不完的只能晒干,留到冬日切碎发酵喂牲畜。 挖了一天红薯,村民们都沸腾了。 亩产达到四千斤左右,这是什么神仙粮食。 有了这三样粮食,三餐吃饱吃好压根不是梦。 所有人都拿出前所未有的激情,干着活嘴里还唱着歌。 周诚听着古朴的丰收歌曲,前世在公司时勾心斗角的心灵仿佛受到洗涤。 这种感觉是真好。 下午,里正让人统计一下总共干了多少活儿,大家伙儿平摊。 人人扛着一麻袋红薯,喜气洋洋的回家。 虽然眼馋周诚地里的收成,倒没人眼红。 周诚种这些个从未见过的粮食可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反倒是他们托了周诚的福。 待到明年,他们也种,从此以后就再也不用挨饿,有红薯藤猪也能多养几头,再多养些鸡鸭。 还怕没肉没蛋吃吗? 当晚村里飘出红薯香甜的味道。 红薯比土豆产量高,又香又甜,人人都爱。 人多干活儿就是效率高,三天时间一百多亩红薯全都收了。 一百余亩地的红薯,减掉这几年来帮忙的村民的一万五千斤,还有四十六万斤。 周诚的地窖再大也放不下。 况且家里粮食太多也不安全,周诚便想把红薯卖出去。 他刚说出这个想法,杜武便问道:“打算卖多少钱一斤?” 关于价格周诚早就想好了。 “照西县的农户一文钱一斤,每家限购两百斤。孤儿寡母生活困难的就不要钱,免费送一些。 家里有良田一百亩以上的就卖两文一斤。” 杜武嘴里来不及咽下的红薯差点掉地上:“这么便宜?” 现在粮铺的粮食,最便宜的黍米都卖到十五文一斤。 一文钱一斤的红薯跟白送有什么区别,关键是明年可以种植。 红薯这么高的产量,家家都种的话,以后想卖就卖不起价格了。 他想想就替周诚感到亏的慌。 周诚给他掰开揉碎了说:“百姓日子不好过,一文钱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但很多人家恐怕连十文钱都拿不出来。 再说我冒着极大的风险,费力巴拉的种这么多,还不是想让大家以后也有的种,日子能好过些。 百姓日子好过了,手里有余钱,我做点小生意不也容易些么。” 卤肉人人都爱,粮食价格暴涨,谁还敢买。 去年孙掌柜恨不得他每天送十斤卤肉,今年以来孙掌柜压根不敢开口跟他定,可见生意有多差。 只有大家日子都好过这社会才能进步。 买的虽便宜,其实拉拉扯扯算下来一亩地有三四两银子的收入,赚的也不少了。 杜武若有所思,搜肠刮肚的夸奖了周诚一番。 “整个照西县有两千多户人家,除开县城、镇上没有土地的农户,真正的农户大概有一千八百多户。 二弟你这些红薯卖出去估计不剩下多少。” “ 我只打算留下要给来帮忙收割的村民们的,以及自家留种的两千斤,其余的全都卖了。 还有土豆也一样,就留下一千斤,不过土豆的价格要比红薯贵一文到两文。 玉米又要比土豆价格更贵些,这个得等明年再卖。” 杜武道:“不如这样,我跟彭县令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让他派人来处理这事,你也好省掉一些麻烦。” 杜武心想,彭敬太闲了,闲得身上快长毛,给他找点事情做。 周诚笑道:“这感情好,我最怕麻烦,不过,等十天,等我地里的粮食都收了再来。” 杜武信得过县太爷,他信得过杜武。 有人帮他处理最好,他还能抽出时间做别的。 至于功劳不功劳的,无所谓。 红薯收完紧接着就是收小麦、高粱、大豆和粟米。 黍米的产量比粟米低,也没有粟米补脾健胃,周诚就没种黍米。 小麦种了八十多亩地,周诚弄了几个麦钐割麦子,一天能割三四亩,是用镰刀割的四五倍。 加上有一百来号人帮忙,只用了三四天就把地里所有的粮食都收了回去。 不耽误大家秋收,答应的红薯土豆给了,周诚还把麦钐全都借了出去。 小麦产量还算不错,有五百斤左右,收了其他三种就差强人意了。 不提红薯土豆,单看玉米和小麦的产量,再来看这些亩产最多两百多斤的农作物,周诚就有种白花力气的感觉。 种子不行啊,产量上不来。 不过,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 想想别人同类庄稼的亩产,初次做农民的周诚还是很满意了。 对陈芸娘几人说:“开荒三年不收田赋,这些粮食都是我们的,大豆留下一千斤做豆腐,小麦大和粟米留下够吃两年的,高粱大家都不喜欢吃那就留点种子,其余的全都卖了。 明年就不种这些,所有的地都用来种红薯玉米和土豆。” 不但要卖,还要高调的卖,不然指不定暗处多少双眼睛盯着他。 他空间里的粮食足够一家人吃一辈子,不如换成钱划算。 几人一切都听周诚的,自然没有意见。 今年是罕见的天公作美,该下雨的时候下,秋收的时候是一滴都不下,太阳大的能把人晒脱一层皮。 周诚买了四十张晒席,粮食暴晒了几天就能收仓。 战事依然不断,今年的田赋跟去年一样,并且朝廷依然要向百姓征购粮食。 这种情况下,粮食就不可能降价。 杜武知道他要卖粮食,早早就帮他联系了县城的两大粮铺。 小麦卖了三万六千斤,二十二文一斤,收入七百九十二两。 高粱八千斤,十三文一斤,收入一百零四两。 粟米一万五千斤,十八文一斤,收入二百二十五两。 大豆两万斤,十五文一斤,收入三百两。 除去买粮种的一百零三两的银子,共收入一千三百一十八两。 这还没算高产的三种农作物的收成。 粮价飞涨的年月,地种的多其实挺赚钱的。 若是按照往年的价格,起码少卖一半的价格。 周诚家的粮食收的比别人早,村里人瞧着周家的粮食一车一车的往外拉,整整拉了三天才拉完。 众人羡慕的眼泪从嘴角流下来,暗暗决定明年也要多开荒多种粮。 粮食拉走第二天,彭县令亲自带着一群人和骡车牛车来周诚家买红薯和土豆。 县太爷来了,陈芸娘带着凌喜娘姐妹做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招待他。 吃得彭敬差点落泪。 总算明白一早杜武跟他说,什么叫猪食,什么叫人间美味。 若是当农家子能吃的如此丰盛,他还费力巴拉的考什么功名,做什么官。 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岂不是美哉。 一开始还能矜持,眼瞅着杜武将加了花椒和茱萸的酸菜鱼汤全倒进自个专用的饭盆里,跟糙米饭稀里哗啦一通拌,大口大口的吃的那叫一个满足。 彭敬眼巴巴的看着杜武的盆:“给我尝尝。” 杜武端着盆转过身:“吃别的。” 这道菜又麻又辣又酸,是他的最爱,不给。 第77章 分钱 彭敬斜了斜嘴。 他后悔了。 跟杜武这个大老粗玩什么矜持,再矜持他就没得吃了。 周诚看的好笑:“家里还有鱼,彭县令稍等,我让内子再做一份。” 彭敬眼睛一亮:“那就多谢了。” 周诚瞧着杜武和彭敬仿佛是在开吃播,吃相一个比一个豪迈。 彭敬瘦归瘦,食量不比杜武小多少,照他这种吃法,五两银子的俸禄,还不够他一个人吃。 周诚默默的喝了口茶。 彭敬吃了他有生以来最满足的一顿饭。 竟然萌生出跟周诚换个位置的念头。 他不想做被朝廷拖欠俸禄还劳心劳力的七品芝麻官,只想做个娇妻美妾在怀,一日三餐美食不重样的庄稼汉。 县太爷亲临,里正必然要作陪。 彭敬对里正摆摆手:“不用管我,把粮食收上来是正事,回去忙吧。” 里正忙不迭的走了。 突然就有点后悔把周诚的宅基地划的天远地远,来一趟老腿都快跑折。 粮食不断从周家运出去,大营子沟和周边几个村子以及平安镇的百姓都知道,周诚家的粮食都低价卖了,剩下仅仅能吃到明年秋收。 至于玉米,大家都没提。 目前只有来帮忙的人知道,在里正和各村族长的交代下,全都守口如瓶。 玉米产量远不如土豆红薯,种子还得挑选,这样下来能种的种子就没多少了。 明年顶多够几个村子种,让外村的人知道了,万一县太爷命令周诚每个镇都卖一些,那他们岂不是吃了大亏。 关系到自家的饭碗,就连外村嫁过来的女人都没回娘家说。 红薯和土豆总共卖了四百零二两一钱。 忙碌几个月,不算玉米和牲畜家禽,总共赚了一千七百二十两一钱银子。 除了少数是银子外,全都是铜钱。 周诚把所有的钱都摆在炕上,十分震撼人心。 “天道酬勤,咱们今年没白辛苦。” 辛苦这么久,该发工资了。 “好多啊!”楚黛捧着眸中蕴含着激动之色。 她这辈子见过最多的银子就是袁玉竹买她时的十两银子。 没想到种地也能挣这么多钱。 李芙蕖挣钱能力强,但她通常是挣到多少钱就花多少,没钱了再挣,她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凌家三姐妹也一样。 哪见过这么多钱啊,全都兴奋不已。 周姝家世显赫,自幼锦衣玉食,家中尚未出事前,她的私房钱远不止这些。 那些钱都是长辈赠与,与自己参与挣来的钱意义完全不同。 “真好,但愿我们一年比一年好。” 陈芸娘还算淡定,她见识过相公的挣钱能力。 无论是做买卖还是种地,都不是普通人能比。 这些钱,在她意料之中。 妞妞对银钱没任何概念,拿起一串铜钱套在手碗里玩耍。 “会的,今后的生活肯定会越来越好,这一年大家都辛苦了,芸娘、媛娘、芙蕖、黛黛,每人二十贯,姝儿、喜娘和乐娘每人两贯,妞妞一百文。 剩下的我收着。” 本该给陈芸娘掌管银钱,但周诚还是钱觉得放在自己空间里更安全妥当。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血汗钱,跟卖几个方子得到的钱意义不同,被偷了不止他心疼,陈芸娘岂不是更自责。 寄人篱下的凌喜娘和凌乐娘姐妹没想到自己也有份,手足无措的看着大姐。 朝夕相处这么久,凌媛娘对自家相公很了解,不是说说逗大家开心而已。 笑着给两个妹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示意她们随大流。 “相公我不要,有吃有穿,我不要钱。”心思单纯很容易满足的楚黛连连摆手。 她活了十几年,连铜钱是什么手感都不知道,一下子得到二十贯,很有压力。 “傻姑娘,给你就拿着,你去外面做工还有工钱,这钱你们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想买什么就买,钱花完了跟相公说,咱们这么辛苦,图的可不仅仅是吃饱穿暖,手里还得有闲钱。 芸娘,你来发钱。” 陈芸娘笑道:“好。” 陈芸娘数好,推到几人面前:“这是相公心疼我们呢,都收下吧。” 周姝落落大方的收下两贯钱:“谢谢哥哥嫂嫂。” 李芙蕖将铜钱用布包起来,见楚黛和凌家三姐妹没动,开玩笑道:“你们不要就都给我吧,我不嫌钱多的。” 说着就伸手去拿楚黛的那一份。 楚黛飞快的把铜钱扒拉到怀里:“不给,相公给我的,才不给三姐。” 李芙蕖哈哈笑。 她这一打岔,凌媛娘姐妹放松了紧张的心情,收下自己那一份。 陈芸娘是原配跟周诚吃了很多苦,还有一个女儿,周诚待她自然是不同的。 一年到头吃的肉基本上都是李芙蕖猎来,冬日来了野兽也是李芙蕖保护大家的安全。 卖兽皮还为家里挣了很多钱。 楚黛天仙一样的人儿,没人不喜欢。 带着两个拖油瓶,容貌又不是特别出众的凌媛娘就显得很没优势。 平时总是尽量多干点活,也叮嘱妹妹们谨言慎行。 无论如何不能和妞妞发生任何冲突,包括周姝。 多忍让多干活儿少说话。 周诚都看在眼里,凌媛娘是个心思重又爱钻牛角尖的人,你让她少干点她还怕你嫌弃她,不想要她了。 他也就没多说,有机会就多关心她几句。 凌媛娘又是个很好哄的女子,说几句贴心的话就能让她高兴许久。 分了钱各自回屋,凌媛娘没走。 把二十贯钱给周诚。 “相公,我没什么想买的,家里盖房要好大一笔钱,这钱我就不要了。” 娘没了是相公给了二十两银子给娘风光安葬,带两个孤苦无依的妹妹回来。 让她们头上有片瓦,吃饱穿暖,还教了她们认字算术,做人的道理。 相公对她们姐妹的恩情她一辈子都还不清。 妹妹们的四贯钱存起来做嫁妆,将来在婆家也能硬气点。 这二十贯钱,她是真不想要。 周诚握住她粗糙了许多是手,温声道:“不差你这点,给你你就收着,以后咱们挣的钱银只多不少,难道每次给你都不要?” 凌媛娘正色道:“不要,现在这样的日子我已经非常满足了。” 周诚无奈:“你这样做有没有想过,芸娘她们知道会怎么想,是不是也得还回来,别犯傻,相公给钱就收着。” “可是......” “你啊,就是心思重,与其想那些,不如想想怎么尽快给妞妞添个弟弟妹妹。” 凌媛娘身材傲人,嫁给他后吃的好胸前越发鼓鼓,腰肢纤细不盈一握,双腿笔直修长。 光想想就血脉喷张。 凌媛娘的脸像煮熟的虾子,轰的红了。 自从她娘去了之后,到现在一直没跟相公同房,她,其实也想的。 垂着头声若蚊吟:“我尽量。” 周诚揽着她的肩:“别多想,我说过会把喜娘和乐娘当妹妹对待就不会改,将来她们出嫁了,我们就是她们的娘家人,嫁妆不少,也不让人欺负她们。 你是我媳妇儿,这辈子都不会变,我怎么对媛娘芙蕖和黛黛,就怎么对你。 咱们都好好过日子,别东想西想,反倒影响大家的感情。” 凌媛娘靠在他的肩头,声音闷闷地:“嗯,是我想岔了,相公,以后我不会了。” 顾善家的十八亩地有一半种了红薯,一半种了粟米和稻谷,有里正和族长安排人帮忙收。 周童生家秋收多了林氏和年氏,比往年轻松许多。 周诚去村里瞧了瞧,今年村里的氛围还不错。 除了套种在红薯地里的冬瓜和刚种下一个月的萝卜青菜,粮食都收上来了,该卖的也都卖了。 再过一个月,冬瓜和萝卜青菜收了,把地全都犁一遍,有机肥捂上,今年地里的活儿也就结束了。 主要的工作就是喂养家里的牲畜和家禽,以及在林子里寻找食物和柴火,为漫长的冬天做准备。 周诚带着一家人去山里捡了几天林蛙之后,目标依然放到鱼虾蟹和螺蛳上。 这段时期猪长的最快,再养一两个月,长到三百斤左右再卖更值钱。 鸡鸭鹅刚开始下蛋,投入和回报不成正比,周诚舍不得卖。 去年暴雪今年的雪会很少,温度没去年低,鸡鸭鹅的羽毛有防寒的功能,冬日里在室外也能生存。 还能将鸡棚鸭棚鹅棚用稻草编些厚帘子围一圈,地上在铺上稻草保暖。 能养活也就没有必要卖,收集的粪便还能肥地。 想要多捡蛋,那就得在入冬前多捞些小鱼小虾。 提前做好准备,才能舒舒服服的过冬。 自从周诚将炼铁的方法告诉杜武,就很少见到他的影子。 不过,房子倒是有条不紊的盖着,大概就这一两个月就能完工。 夕阳西下,周诚坐在河边,嘴里叼着狗尾巴草,看着漫天霞光 。 想想这个冬天住到安全的四合院里,有粮有肉有蛋,搂着媳妇看雪景,心里就一片火热。 那日子想想就美哉。 哦对了,还得有新鲜的蔬菜。 等房子竣工就可以安排上。 杜武为他盖的四合院很大,两个院子,大大小小四十间屋子,还有个两百多平的密室。 跟城里的大户人家的房子有得一拼。 杜武自己家住的是三间普普通通的砖瓦房,送他的房子这般气派,周诚总觉得受之有愧。 还有一排排的猪牛羊圈,鸡鸭鹅棚,全都是按照他的要求建造。 每天五六十个人,不提工钱,光粮食就是笔不小的开销。 盖房子的钱肯定要给。 杜武最近在忙什么周诚大概能猜到。 这世道越来越乱,杜武一身好武艺,胸怀天下,绝不会一直安于一隅。 或早或晚一定会去实现他的抱负。 有了兵器,兴许他会比书中记载的时间更早。 就看他舍不舍得丢下身娇体弱的裴氏。 今年大营子沟的村民都大丰收,只是,交了田赋以及被朝廷强行按亩低价征购粮食后,手里的粮食也就不多了。 好在家家开出来的荒地种的山药丰收了,以及从山里收集到的食物足够一家老小安然度过寒冬。 时间匆匆而过。 冬瓜萝卜青菜全都收进地窖,地犁好,周诚的四合院也盖好了。 杜武和一群兄弟,在深山中不分日夜的炼铁、打铁、打造兵器。 饿了就打两只猎物烤来吃,渴了就喝山泉水,累了就在木屋里睡一觉,五六日回镇上一趟。 即便每次杜武回家前都会在溪边洗澡,把沾染了铁腥味的衣裳换掉。 裴氏心思敏锐,已然发现了他的异样,只是她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天晚上,杜武归家给了她一包银两。 “相公若是要走,一定要告诉我。” 裴氏不愿看杜武离别的背影,更不愿杜武不告而别。 杜武凝视着裴氏黯然的眼神,心中愧疚。 “好。” 将人拥入怀中,半晌后说:“媳妇,等我三年,三年后我若不能回来你就改嫁吧。” 裴氏忍着眼中的涩意,摇摇头,语气坚定:“不,我不改嫁,不论生死,我都是你的人,三年后你不回来我就下去陪你。” “别说胡话,不改嫁就不改嫁,就算我不在了,我的阿宁一定要好好活着,活到寿终正寝。” 裴氏眼泪打湿杜武的衣襟。 杜武轻抚着她的秀发:“有阿宁在我又怎么舍得死,别担心,我一定会回来。 我们说好要共白头,我又怎么会食言。” 裴氏破涕为笑:“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在家等你。” 杜武摇头:“你一个人在家我怎放心得下,我跟二弟和弟妹们商量好了,我不在期间你就住在周家,等我回来了再来接你。” 他媳妇性子软心地善良,不给她安排好他怎敢走。 裴氏有些犹豫:“可,会不会太麻烦二弟一家?” 相公跟二弟终究不是亲兄弟,她这个嫂子住进去恐会有闲言碎语。 相公不会多想,可始终不好听。 “不会,媳妇不必忧心,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况且大营子沟和周边几个村子的村民受了二弟的恩惠,不会有人传闲话。” 裴氏轻轻点了点头:“好,我听相公的安排。” 第78章 造纸 杜武打定主意要走那天起,便开始做两手准备。 粮食和钱财都为裴氏准备好了,想想自家几个见钱眼开的堂兄弟和岳家,杜武担心,待自己归家见到的只是裴氏的坟冢。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裴氏托付给周诚一家。 周诚的为人杜武放心,把媳妇拜托给他才能安心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分别在即,杜武对裴氏百般痴缠。 夫妻俩一夜未眠,鸡叫两遍,裴氏伏在杜武厚实的胸膛,轻声问:“什么时候走?” 杜武沉默了一息:“亥时。” 裴氏气得使劲拍了他两下:“我不问你是不是就不告诉我?” 杜武握住她的手:“不会,你不问我也打算走之前跟你坦白。 南蛮入侵,朝廷无能,若是南蛮得逞,东夷、西戎、北狄便会蚕食大亓。 无论如何,国不能破。” 他可以带着媳妇去无人的地方隐居,以他的能力他们夫妻无论在哪里都能过的很好。 可他不能这么做。 杜家祖上是大亓朝开国功臣,追随太祖平定天下,未免功高盖主惹来祸事便解甲归田,后来辗转来到平安镇。 太公临终前交代,杜家子孙必须自幼习武,一旦国家有难就必须挺身而出,决不能做亡国奴。 到他这一代,堂兄弟都是普普通通的庄户人家,能站出来的就只有他一人。 裴氏抿紧了唇角,脸颊贴在他的胸膛,轻轻嗯了声:“你放心的去,我等你归来,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她的相公是英雄,再不舍也不能阻拦他。 “你睡会儿,我去给你准备些路上吃的干粮。” 裴氏要起身,杜武抱住她。 “不用辛苦,二弟会给我准备,再陪我睡一会儿。” 裴氏轻捶他一下,嗔道:“是不是嫌弃我做的没有弟妹们做的好吃?” 杜武故意做出沉思表情:“你不提醒我还没想起这茬,不过,弟妹的手艺确实不错。” 裴氏跟杜武去过周家两次,不得不承认,她的厨艺确实比不上陈芸娘几人,甚至远不如两个九岁的小姑娘。 “那我跟弟妹学学怎么做吃食,等你回来了做给你吃。” “好!” 杜武明日就要走了,周诚想让他尝尝他亲手劁的猪味道如何。 他不会杀猪李芙蕖会。 一家人天不亮就起来忙活。 磨刀烧水,挑了头最肥的猪。 杜武赶着马车将裴氏送到周家时,不但肥猪处理好,饭菜也都做好了。 蒸煮炒炖煎炸烤卤,各种做法的猪肉摆满了八仙桌。 杜武瞧着四指厚的肥肉,啧啧称奇:“我见过最厚的肥肉只有三指,且是养了三年的猪,这猪只养了不到九个月就有四指厚。 二弟你不但种地有一套,养猪也是行家啊!” 周诚谦虚道:“运气好运气好,我也就抱着试一试的念头,没想到效果是真不错。” 都是先辈们智慧的结晶,靠自己的脑瓜子哪行啊。 要说什么肉最解馋,当属是猪肉。 尤其是对杜武这种食量大,一顿能吃两三碗肉的人。 这种肥腻腻没有腥味的猪肉对他来说简直是人间美味。 吃的前所未有的满足,赞口不绝。 就连不爱吃肉的裴氏都吃了不少。 “若是早几日知道大哥要离开,还能提前做些熏肉腊肠,现在来不及了,我明年再多养些,等大哥回来日日有肥美的猪肉吃。” “好好,为了这口肉,我一定早日回来。” 裴氏嗔他一眼。 饭后,女人们带裴氏去后院安顿。 周诚和陈芸娘四人以及妞妞住在前院,裴氏和周姝、凌喜娘姐妹姐妹住后院。 这样裴氏自在些,也有说话的伴儿。 周诚把今年种地挣的钱都给他,杜武说什么也不收。 “穷家富路,大哥你在外要用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身上多带点钱总是好的。 家里的猪再养一个月就能卖了,一头猪能卖四两银子,这又是一大笔收入。 还有一千多只鸡鸭鹅,每日都能捡两三百个蛋,这也都是钱。 明年开春了有玉米可以卖。 大哥不用担心我没钱用,这些钱是我们一家的一点心意,请大哥收下。” 周诚说的真挚,杜武听的动容。 杜武收下钱,周诚又拿出十个用蜂蜡密封了瓶口的小瓷瓶。 “这两瓶是我和芙蕖在山里采到的五十年份的山参,这些药是给嫂子吃的那种药,受了外伤、发热、咳嗽都能吃,只是用量一定不能超。” 杜武这一走三年内回不来。 做这么多,一方面是为了抱牢未来的金大腿。 另一方面,也想出一点力。 他这人贪生怕死,安逸惯了,让他上战场用冷兵器杀敌,还真没那个勇气。 只能在背后使点力。 杜武走了,带着周诚为他准备的肉干、玉米面做的饼子、钱和药。 裴氏伤怀了一日,便跟陈芸娘等人用稻草编草帘子围牲口家禽棚子。 有事情做,有人陪她说说话,周诚几人把她当大姐对待,妞妞越来越伶牙俐齿,还很贴心。 每天说说笑笑,吃饭时热热闹闹,晚上周姝和喜娘姐妹跟她睡一炕。 杜武离开的日子,没她想象中那么难熬。 正是猫冬前,周诚和李芙蕖给李家送了一车红薯土豆和小麦。 粮食的价格居高不下,乡下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没粮食还能在山里找到食物,住在城里的人手里没钱那日子是真不好过。 那一车粮食够李家人吃两三个月。 秉着一碗水端平的原则,周诚也打算给陈家送一车。 陈芸娘不让送。 送给她娘家的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送。 况且春耕时还给了红薯,哥哥嫂嫂勤快些,明年一整年都不缺粮食。 初二回娘家连顿热乎饭都没招待,到底是在陈芸娘心里留下了疙瘩。 ...... 周诚家的粮食丰收,陈家同样也丰收了。 种的稻谷小麦和粟米交了一部分田赋,一部分被县尉低价征收,没剩下多少。 万幸种了红薯,比周诚家种的时间稍晚,收的自然也晚一些。 五亩地的红薯足够一家人吃两年。 家里的地窖堆不下,陈满仓兄弟又挖了个大的。 陈母这辈子都没见过的这么多粮食。 今年添了五个小娃娃,陈满仓家的李氏和张氏,陈丰收家的黄氏,近来肚子里又揣上了娃儿。 人丁兴旺是好事,若是没有红薯和山药,这一冬光靠葛根粉和野菜菌菇,日子也不好过。 有了红薯,全家人都喜气洋洋,走路带风。 “娘,大妹初二回过娘家就一直没回来,不然我带着孩子们去瞧瞧他们大姑?”殷氏跟陈母商量。 殷氏想通后改变了许多,对公婆比以往更尊敬孝顺,对妯娌也客气了两分。 虽跟陈满仓的关系回不到从前,至少陈满仓还是给她脸面,依然让她掌家。 两个小妾也不是搅家的性子,不管是为了儿女还是自己,忍一忍也能把日子过下去。 大妹夫是有本事的,她想让自己的三个儿女多跟他们走动,大姑子和妹夫的帮衬,日子过的不会差。 说不定婚事也能挑好的。 陈母点头:“去吧,亲戚走动的少关系就越来越疏远,芸娘越过越红火,多走动也是好事。” 陈母疼女儿,但更疼儿孙。 若是女儿日子过的不好,自家过的宽裕,顶多帮衬一二,不会刻意让儿孙跟他们多来往。 情况反过来,她自然是希望儿孙多和女儿关系密切些。 陈满仓和陈丰收正想去给妹妹妹夫送些粮食,再跟妹夫取取经,正好一道去。 陶氏要做饭洗衣,三个女儿想去她不许,拘在家里帮她干活儿。 殷氏刚出生一个月的小女儿留在家中交给李氏和张氏照顾,带着三个大的去大营子沟。 今年相对于往年来说是个罕见的暖冬,温度比去年高了十来度,路上的积雪不深。 陈月和陈近陈远兄妹最远只去过大集,第一次出远门兴奋的一路笑闹着,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累。 冬日昼短夜长,刚过未时天就黑下来。 一行人到周家天已经彻底黑下来。 望着眼前气派的大房子,几人目瞪口呆。 “爹,大姑家的房子好大。” 殷氏揉了揉眼睛:“他爹,你确定这是芸娘家?” 这也太气派了,这样的房子在县城也不多见。 得多少钱啊? “是这儿没错。” 若非还有两间土屋和三间砖瓦房矗立在不远处,陈家兄弟都以为自己走错了路。 春耕后来了一趟,那时候这房子已经破土动工,周诚说要在这里重新建一栋。 当时两兄弟以为顶多再建个三五间,没想到是这么大一栋。 六人羡慕的咂着嘴,幻想着什么时候也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 陈满仓让几人各自拍拍头上身上的雪,深吸口气上前啪啪拍门,扯着嗓门喊:“妹夫,芸娘。” 穿越过来至今还没解决厕纸的问题,周诚彻底受不了用竹片或石头刮屁股的滋味。 他这还算好,媳妇们每个月的月事就很麻烦,用月事带和草木灰。 啧,不但麻烦,想想就替她们难受。 秋收后砍了不少毛竹泡在溪水里。 入冬前又准备了大量的麻类、葛藤、树皮和稻草,就等着猫冬的时候多做些纸。 最好做够用一年的量。 不然开了春要顾着地里的活儿,哪还有时间折腾这些。 做纸其实不难,周诚小时候就做过,但要做出好纸就很不容易了。 周诚只想先解决厕纸的问题,要求没那么高。 原料泡软后加石灰蒸煮几日,去除原料中的各种杂质,再将煮烂的原料放在石臼里捣成泥。 加适量的水调配成悬浮液。 再将纸浆倒入水槽,竹帘在水中荡一荡,纸纤维的薄层覆于竹帘上,倒掉多余的水分,晾一晾把纸轻轻揭下。 周诚满意的点点头,含蓄的说道:“嗯,还行,干了不但能在上面写字,还能擦嘴,也有其他用途。” 五岁就开蒙的周姝激动的捂住了嘴巴。 “大哥,真能在上面写字?” “当然,等晾干了你试试。来,大家都来试试,很好玩儿。” 周诚打算教会她们就当甩手掌柜。 “我来我来。” “排队,一个一个轮着来。” 陈满仓拍门时,几人正兴高采烈的做纸。 周诚听到声音对陈芸娘说道:“芸娘,大哥来了。” 陈芸娘排队慢了一拍,好不容易才轮到她,娘家来人了只能遗憾的擦擦手,对排在身后已经第二轮的裴氏说:“大嫂,等会儿我要多轮一次。” 裴氏撸起袖子:“没问题,快去吧。” 周诚笑出声。 一开始几个女人还想绩麻织布来着,有了这个有趣的活计,他倒要看看谁还想织布。 “妞妞,哥哥姐姐来了,要不要跟娘去?” 排着队,小脸一本正经的妞妞坚定摇头:“不要。” 周诚和陈芸娘去前院开门。 陈满仓兄弟各挑了一担挑选过的红薯,个大饱满。 挑着重担走了近二十公里路,礼轻情意重。 不管怎么说,两个哥哥这是给她做脸。 陈芸娘心里感到熨帖。 “大哥大嫂,二哥,阿月,小近小远快坐。” 招呼哥哥嫂嫂和侄子侄女们坐下,拿出点心野果招待众人。 周诚拎起炉灶上温着的水壶倒水。 “芸娘,去灶房看看,加几个菜。” 入冬后,家里的包子馒头饺子是做一次吃半个月,包括扣肉、红烧肉之类的也是做一次能吃几天。 “不用麻烦了妹夫,有什么吃什么,不用加菜。”殷氏拘谨的说。 闹了自缢被周诚和陈芸娘救下,殷氏见到周诚就有些难为情。 “没事,都是现成的,热一热就能吃。” 三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盘子里的麻花和糖果子,想吃又不敢拿。 周诚把盘子递到三姐弟面前,温和道:“来姑丈家别客气,吃完了你们大姑再做。” 三姐弟看了看爹娘,殷氏对他们点点头。 三人高兴的各自拿了一个,不忘跟周诚道谢。 周诚问打量屋子的陈满仓兄弟:“大哥二哥,今年收成怎么样?” 周诚现在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农民最关心的就是粮食的收成,说起这个就有了共同话题。 第79章 主打就是要吃好喝好躺好 “托妹夫的福,今年收成很好,红薯收了两万斤,明年后年都不会饿肚子。”陈满仓满脸笑容。 “那就好,卖给我红薯的商人说红薯容易腐坏,放地窖最多一年,切片晒干能保存两年左右。” 兄弟俩正色道:“我们记下了。” “红薯产量高,比其他庄稼好侍弄,我们打算明年多开些荒地出来种红薯。” 周诚颔首:“想要产量高,底肥一定要足,红薯地里还可以套种大豆、冬瓜、玉米等庄稼。” “妹夫,怎么套种?” “一时说不清,明年春耕你们要过来拿玉米和土豆种,不如待两天我仔仔细细的教你们。” 明年一年种的庄稼关系到三年的口粮,不能大意。 “好。” 两兄弟和殷氏激动点头。 “对了,岳父母身体怎么样?” “好多了,爹能下炕走走,娘身子骨也硬朗了。怪我们兄弟无能,害二老遭了那么多罪,妹夫,这得多谢你。” 周诚摆手:“都是一家人,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凌喜娘姐妹已经将饭菜做好,陈芸娘让她俩去后院做纸,自己来做两道菜。 男人们说话,殷氏带着陈月来灶房帮忙。 殷氏瞧着灶房房梁上吊着的肉,嘴张的老大。 乖乖,大姑子这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 坐在灶前烧火的陈芸娘笑:“前些天家里杀了头猪,大嫂,阿月,你们帮我烧火,我炒两个菜就能吃。” “芸娘别忙活了,随便吃点就成。” “没事,很快就好。” 陈芸娘取下一条两斤重挂在灶台上方的五花肉,刮洗干净切成一指厚的大片。 殷氏瞠目:“全煮了呀?” 自己家吃肉都是切成指头大的块,每人分两块尝尝味儿。 这么个吃法家里早就揭不开锅了。 “嗯,咱家人多,煮少了一人一块都不够分的。” 若非考虑到哥嫂侄儿侄女肚子里没油水,吃多了会不舒服,就是煮十斤肉相公也不会说什么。 陈芸娘从箩筐里拿出三个大萝卜,同样切成大片。 本地的大萝卜只比巴掌长一点,个头不大,陈芸娘手里的萝卜又长又粗,一个就有一斤多重。 萝卜切开水汪汪的,诱人的很。 殷氏总有种自己跟大姑子一家不是生活在一个世界的感觉。 “妹夫有本事,种的萝卜都比咱们种的大。” 在粮食紧缺,朝不保夕的年月,长的大就是好庄稼,管它是什么味儿。。 “相公花高价钱从异域人手里买过来的,家里留了不少种,我给你装点拿回家去种。” “诶诶,多谢啦!”殷氏高兴的道谢。 觉得自己走这一遭是对的。 她倒没想占大姑姐家多少便宜,今年不同去年,妹夫不仅一个岳家,不可能光顾着陈家。 能得到种子就心满意足了。 陈芸娘哐哐切着萝卜片,看殷氏眉目舒展,不似年初时见到的悲苦愤世嫉俗。 冲她笑了下:“上次大哥二哥来的时候说大嫂也怀上了,我们今年忙得都没出过村子,也没赶得上去看看你和几个嫂嫂。” 殷氏不在意的摆手:“不用去看,地里的活儿重要,我和李氏四人到生那天都在干活,生了也就歇了两三天,庄户人家哪有那么精贵。” “忘记问,是男娃还是女娃?” 殷氏撇撇嘴:“我生了女娃,李氏和张氏都是男娃,老二家还是两个女娃。” 李氏和张氏虽是妾,到底陈家不是大户人家,没有那么多规矩,妻妾其实也没分那么严格,主要还是看男人的态度。。 只要生了男娃,在家里的地位就不一样了。 李氏二人进门那两个月她跟相公闹的厉害,倒是让两人钻了空子,对公婆孝顺,对相公温柔体贴。 倒显得她是个不通情理的泼妇。 两人肚子争气都生了男娃,男人的心也偏了,哪里还记得那些年的情分。 本该把两个男娃记在她名下,相公做主就记在她们二人的名下。 她气性大,不但女儿早产她还没奶水,李氏二人主动替她喂养。 每次她闹受到伤害的不是自己就是自己的儿女,对其他人没任何影响,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说不定还盼着她死,一家人好过安生日子。 不如看开点,好好过,等两个儿子长就跟他们分出来单过,谁也不碍着谁的眼。 陈芸娘:“大嫂你两儿两女多好,二哥这回又失望了吧。” “可不是,老二和老二媳妇都丧着脸,不过,黄氏又有了,老二又看到了希望,他说总不能再生两个女娃凑成七仙女吧。” 陈芸娘瞪圆了眼睛:“又有了,这样太快了吧,身体受得了吗?” “你二哥二嫂才不管她身体受不受得了,想男娃都想的魔怔了,两口子被村里人笑话得头都抬不起来。” 殷氏想说你那好大哥更厉害,李氏张氏都有了,也不想想明年春耕怎么办。 女儿在场她忍了忍。 陈芸娘想到自家的情况,沉默了。 切好萝卜,将铁锅里的热水打出来,锅烧干,五花肉和几片姜放进锅里撒点盐和菌菇粉翻炒。 锅里嗞啦嗞啦的响,霸道诱人的香味瞬间钻进每个人的鼻子。 闻着肉香味,陈月默默的咽了咽口水。 炒出一些油脂,下萝卜片随便炒炒,加少量水盖起锅盖焖煮。 殷氏看的一愣一愣的:“这是什么做法?” “炒,焖,这样做出来比水煮出来的更香。” 殷氏想,这可以是肉,水煮出来也香啊。 陈芸娘从大簸箕里拿出十个杂粮馒头放进另一个铁锅的蒸屉里蒸。 十多斤的冬瓜砍了三分之一,削皮去籽切成薄片。 五花肉萝卜片焖熟出锅撒上葱花,舀一勺猪油炒冬瓜片。 把殷氏母女馋的直咽口水。 有红薯打底的粉蒸肉、扣肉,还有一锅菌菇骨头汤。 男人摆一桌,女人一桌,几个孩子孩子坐一桌。 陈满仓一家吃得头都抬不起来。 妞妞被周诚娇养了一年多,吃的精致,一点肥肉不沾,吃她小碗里的鸡蛋蒸肉饼子、炒冬瓜和粟米饭。 喜娘和乐娘很会照顾弟弟妹妹,不时给陈月姐弟夹菜。 姐弟三人只觉得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羡慕妞妞,羡慕喜娘姐妹....... 殷氏看大姑子跟李芙蕖几人相处的和乐融融,比亲姐妹还要好,心生佩服。 她再怎么变也做不到陈芸娘这样大度。 周诚用汤勺舀了两勺五花肉焖萝卜给两个舅子。 “大哥二哥来一趟不容易,这阵子也没什么事,不如就在家里多待几天,我教教你们怎么喂猪和家禽。” 他坚决不承认自己是抓壮丁帮他打扫猪圈鸡舍。 他传授的这些宝贵知识可是无价,将来陈家兄弟可以靠种植养殖一条龙发家致富。 不过,陈家兄弟的到来倒是让周诚打开了思路。 虽然是暖冬,那也是能冻掉屁股的,现在家家都在猫冬无事可做,闲得发毛,何不找些学生来给他干活儿。 周诚立马想到了陈家兄弟走后,接替他们的壮丁人选。 动嘴总比动手舒服。 猫冬嘛,主打就是要吃好喝好躺好。 实在不行还能花钱雇人。 这么好的事兄弟俩哪有不应的道理,连忙应好。 后院正在造纸,陈芸娘就让殷氏母女跟她们睡一个炕,西厢房烧了一个炕给陈满仓兄弟和陈近陈远睡。 陈芸娘还琢磨着等世道好一点把这门技艺卖个高价,也可以自己做这个买卖。 人心隔肚皮,哪怕是亲兄弟姐妹也不能什么秘密都让他们知道。 晚间李芙蕖三人去后院跟裴氏几人睡,让陈芸娘姑嫂说说话。 陈月走了大半天路早就累了,吃饱了跟表妹玩了一会儿,洗洗脸脚就睡了。 殷氏羡慕道:“县里大户人家的太太们过什么日子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你不比她们过的差。” 陈芸娘坏了名声一直嫁不出去,她和陶氏都觉得陈芸娘这辈子得过苦日子,又怪她连累自家女儿,故而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没想到陈芸娘过的好没忘记拉拔娘家兄弟,不但没给她甩脸子还救了她的命。 世事难料啊! 陈芸娘笑了笑:“相公有本事,我们也跟着享福了。” 殷氏点了点头,她嫁的男人像周诚一样有本事,别说娶几个媳妇,就是娶十个二十个她都没意见。 陈芸娘从柜子里翻出些兔子皮放到炕上:“给阿月姐弟每人做件袄子,在外面玩耍不会冻着。” 冬衣里加的是芦花、柳絮和稻草,保暖效果不好,三个孩子的手都肿成萝卜,瞧着就可怜。 兔皮虽没狼皮鹿皮保暖,总比稻草之类的穿着暖和。 山里的动物多,不是人人都有捕猎的本领,不然也不会挨饿受冻。 殷氏拿着柔软的兔皮欣喜道:“我就替三个娃儿谢谢他大姑了,我们什么都没给妞妞,倒是得了你们许多好处,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 “往后的日子长着呢,大哥二哥跟相公学些种地养牲畜的手艺,相公说家和万事兴,陈家人丁兴旺,全家人的劲儿都往一处使,迟早能把日子过红火了。 有富余的银钱就送小远小近去私塾念书,考科举,说不定到时候妞妞还能沾到外家的光。” 陈芸娘说的太美好,殷氏忍不住幻想儿子高中后的样子,顿时眼睛亮的吓人。 暗暗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让两个儿子念书。 翌日还没吃朝食,周诚指挥陈家兄弟和殷氏将圈舍所有粪便和稻草都归到捂肥的坑里,撒些生石灰水再重新铺一层麦秸。 然后是怎么拌食。 把三人使唤的团团转。 周诚等人一下子轻松了,后院的纸依然在做,只是比较隐秘没让陈家人知道。 每次干活儿都是等陈家所有人都不在才干。 陈月姐弟三人的皮袄做好后李芙蕖就带着孩子们去河面上凿冰钓鱼,去林子里设的陷阱看看有没有猎物,见到树干上的干木耳干香菇和猴头菇顺手再回来。 有陷阱李芙蕖不进山打猎家里还是野味不断,只是没有大型野兽。 每天大鱼大肉的吃着,陈家几人简直乐不思蜀,那点劳动算得了什么。 待了五六天,学的差不多了,周诚不好让他们继续留在家里。 陈家太远没办法送信,时间久了陈父陈母难免担心。 兄弟二人来的时候各挑了一担红薯,走的时候挑了一担土豆、一块四五斤重的肉、两条大鱼,几个萝卜和一些萝卜种子。 周诚在陈家人回去前一天到村里找族长说了自己的想法,族长二话不说就把自家儿子孙子喊去干活。 无缝衔接,完美。 周进跟他爹去之前,族长肃着脸耳提面命:“想顿顿有肉蛋吃就给我好好学,干活儿也得卖力,听到了没有?” “爹你放心,阿进不好好学我就抽他。”周进爹憨厚的脸上堆着讨好的笑。 周进:“.......” 周诚又去找了里正。 里正家的猪劁了后长的很快,但没有粮食喂,又不像周诚一样用发酵的鱼虾蟹和红薯藤一日三顿喂的饱饱的,偶尔还加点红薯什么的。 长势始终不如周诚家的猪。 他瞧着周诚家的猪就眼馋,若是学会了方法那以后就有肉吃,想想那日子就美。 里正等族长一家学完了自己和媳妇来,之后又安排自家的亲戚,然后是勤快又实诚的村民。 年前几天,周诚杀了一头猪,拉了一扇去县衙送彭敬。 杜武走了,彭敬的关系不能断。 自古朝廷有人好办事嘛。 彭敬最近吃胖了些,不再是瘦骨嶙峋的样子。 秋收收了田赋,彭敬多多少少还是贪了些。 不过还算好,再贪也不会像其他县衙的县太爷,心黑手狠,把自己吃的脑满肠肥。 对农业非常重视,不然彭敬完全可以将红薯土豆向上报,领取功劳升官发财。 可他没有,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何让照西县的百姓都种上高产的粮食,如何让大家都能吃饱肚子。 朝廷不发俸禄依然坚守。 对此,周诚对他颇有好感。 古话说水至清无鱼,该糊涂就得糊涂。 大是大非上没问题就够了。 第80章 县老爷请客 彭敬做菜是一锅乱炖,周诚干脆自己动手,割下一块五花肉做了个简易版的红烧肉,又用泡萝卜炒了一个酸菜肉。 再切几块肥肉炼出油炒个从家里带来的新鲜红薯藤。 周诚做菜水平一般,但跟彭敬比起来,他就是大厨级别。 “周兄弟,我今天才发现,原来猪肉比牛羊肉更美味,配上这梅子酒,给个神仙都不换。”彭敬吃的满嘴流油,跟周诚勾肩搭背。 周诚经他一提醒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年多没吃过牛羊肉。 空间里有牛羊肉还有他最爱的榴莲和海鲜,不想背着媳妇儿吃独食,至今愣是一样没动。 周诚笑:“大人喜欢梅子酒,明年我多泡几坛送过来。” “多不好意思,那就多谢了哈!”彭敬笑得眼角起了褶子。 他没别的嗜好,就好口酒肉。 能满足他这两点的都是好人。 彭敬吃人嘴短,主动提出让县城的大户去买周诚的猪。 “多麻烦大人。”周诚假惺惺道。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一句话的事。 今年北狄的庸国遭了瘟疫,马牛羊大量死亡,县城五月未卖过牛羊肉。 照西县粮价高猪肉价也高,养的猪肉质肥美口感好没有腥膻味,保管有人抢着要。” 他穷,不然把周诚家的猪全买了,一月杀一头,狠狠吃个够。 周诚抱拳道谢:“多谢大人。” 随即拿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大人,这是蘑菇粉,对食物有提鲜。” 蘑菇粉里添加了一点味精,提鲜效果更好,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彭敬若有所思的点头:“我说这么我炒的土豆丝没你家做的好吃,原来是差这个。” 彭敬对自己的厨艺迷之自信,周诚没点破。 大亓朝的男子远庖厨,大营子沟会做饭菜的男人屈指可数,更何况彭敬还是官老爷,能煮熟周诚就认为值得表扬。 “大人,跟你打听个事儿。” “什么事儿?尽管说。” “我想问问杀了媳妇关在大牢里的周信放了吗?” 彭敬:“大牢里的犯人全都放了,他是你什么人?” 县衙穷,蹲大狱还得自行提供口粮,否则一天就只有两个野菜饼子。 春夏还好漫山遍野都是野菜,一到冬天地上压根见不到一点绿意,不是太严重的罪犯均可提前释放。 周诚将自己跟周勤的关系和他与周家的纠葛告诉彭敬。 彭敬拍着腿遗憾道:“早知他如此卑鄙就该让他在牢里多待几天,磨磨他替你解恨。” 这么说周勤已经放出来大半个月了,可他没听村民说周勤回村了啊。 由此看来,周勤已经跑去其他地方。 乱世危险与机遇并重,周勤心狠手辣,离开照西县没准还能重头再来。 看来男主的光环要起起作用了。 周诚暗道可惜,不过他不怕周勤的报复。 有男主光环又怎样,他周诚不怕。 周诚前脚刚走,彭敬就让衙役去把县里的大户都喊来,并从最好的酒楼里找个厨子来。 他,要请客。 待人到齐,彭敬把人喊到灶房,慷慨的让厨子切里巴掌大一块肉。 “诸位都不喜食猪肉,这块足够了,萝卜煮两个给大家诸位解解腻。”彭敬温和的笑道。 厨子:“???” 众人瞧着那一扇猪肉,再看看厨子手里小的可怜肉。 县太爷八百年不请客,请一次客也未免太大方了。 八个人,就吃那么点肉,还不够塞牙缝的。 怎么好意思哟! 彭敬当然好意思,他脸皮厚不怕被人笑话。 肉实在太少,厨子只能将肉切成指头大小的肉丁。 萝卜倒是炖了不少。 铁锅里炖着萝卜,有人实在忍不住了,问道:“大人,今日找我们来是不是还有其他事啊?” 彭敬摆手:“没事,这些年都是诸位请彭某,这不快过年了么,正好彭某得了一扇猪肉,就想着请各位来吃顿饭食。”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在场的都是人精,谁也不信彭敬的话,只不过大家都没有表现出来,感谢的话说了一箩筐,直接把自己说饿了。 锅里煮开了,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萝卜不太美妙的味道飘出来。 又煮了一炷香的功夫,厨子揭开锅盖,用木勺试了试萝卜和肉的软硬度,欠身对彭敬说道:“大人,肉已经好了。” 彭敬对年轻厨子的说辞非常满意,是个机灵的。 走到灶台前从怀里摸出瓷瓶,打开封口肉痛的倒了些进去,木勺搅拌之后对众人说:“好了,可以吃了。” 在灶房站了半个时辰,站的脚发麻的众人都没吃午饭。 跟彭敬东拉西扯半天,早就饥肠辘辘。 管他是鸿门宴还是什么,吃饱了再说。 厨子给每人盛一碗,最上面盖三块肉丁。 刚好够舀九碗,众人也是醉了。 彭敬揉了揉肚子,端起一碗说:“都别客气呀,天冷,一会儿凉了。” 县太爷请客十分不拘小节,不提供桌椅板凳,一群人端着碗,在灶房稀里哗啦的吃着。 猪肉出乎意料的香软,萝卜清甜,萝卜汤味道鲜美。 跟往日令他们万分嫌弃的猪肉完全不同的口感和味道,萝卜也不一样,个大清甜,没有一点苦味。 吃得众人欲罢不能,刚垫了个底,可惜,锅里没了。 简直要馋哭。 不知因何事得罪了县太爷,要遭这种罪。 众人对案板上的一扇有五指厚肥膘,以及比胳膊还长还粗的萝卜赞不绝口。 好听的话说了一箩筐。 想跟县太爷买点猪肉和萝卜,大老爷冷酷拒绝:“不卖,这点肉我自己都不够吃,要吃自个儿买去。” 彭敬老谋深算的在心里得意的笑。 一群老狐狸,一个比一个精。 直接了当的让这些老狐狸去找周诚买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编排他,这些家伙自个儿主动买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就是要遛着他们玩。 “不知大人能否告知我等,这猪肉和萝卜是从哪里购买?” ...... 周勤蹲了两个多月的大狱。 不能再参加科考,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了,十六岁的少年像受到严重打击的垂暮老人,万念俱灰。 在县城没有任何营生只能坐吃山空,且因为和氏的死被人辱骂。 回村亦会被曾经将他捧得很高的村民嘲讽。 他心高气傲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照西县和大营子沟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浑浑噩噩过了些时日,捡到一个外乡人的路引和证明身份的物什。 简直是天助他也。 干脆低价卖了和氏的房子,在一个雪天离开了照西县。 出了城,他回头望着大营子沟的位置,在心中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他一定要曾经羞辱嘲笑过他的人都付出惨痛的代价。 走到禹州,他又继续往京都的方向走。 他要出人头地要报仇,就只能去天子脚下。 周勤对自己的容貌和气度颇有信心,兴许能被官家小姐看上,一步登天。 至于入赘丢脸,一次跟两次又有多大区别,习惯了也就不是什么事。 周诚到村口拐去族长家。 族长老伴儿听周诚说周勤已经放出来大半个月,顿时急了。 “周勤早放出来了?那他怎么不回来要他儿子?” 她家不缺儿子孙子,实在不想替别人养娃,万一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人都得气死。 “周勤心高气傲又不甘于平庸,日后不能再考科举,他肯定会想办法谋出路,这孩子他不会要,至少,没成年没出息的儿子他不会要。” 周诚走后族长抚须沉思。 “自家的娃儿挨饿受冻没什么,做错了事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别人家的可不行。老头子你倒是拿个主意啊!” 养两个多月就已经够意思的,让她家把这小娃娃养大,不可能。 族长儿子儿媳也不愿意。 “爹,咱家不富裕,多一个人咱们就要少吃一口。”族长儿媳说了句。 族长儿子摇头:“这不是少吃一口的问题,周勤是个没良心的,和氏能跟婆婆打架,他们生娃儿根子上就不行,别好心反倒养出个祸事来。” 族长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道:“问问村里没男娃的人家愿不愿意养。” 本村的人不愿意养就只能送到其他村。 好歹是个健康的男娃,倒是不愁没人要。 大年二十八,县里几位大户的管家带着人去周诚家拉猪。 周诚卖了四十七头猪,入账一百七十二两三钱,剩下一头年猪,自家吃。 辛苦半年,亏待谁也不能亏待自己的嘴。 两千斤萝卜,一文一斤。 十斤蘑菇粉,二两一斤。 咸鸡蛋、咸鸭蛋、新鲜鸡鸭鹅蛋,有多少要多少。 总共入账两百零八两。 大客户们还跟周诚订了咸蛋和萝卜,过完年来拉。 周诚想,送彭敬猪肉不但维护了关系,彭敬还帮他卖了个好价格。 这笔买卖划算。 最后周诚总结,种萝卜比养猪赚钱。 萝卜种植比较简单,大营子沟的气候和土壤适合种萝卜。 产量跟红薯相差无几,按一文一斤的价格一亩地能挣四两多银子。 一头肥猪喂养的好差不多也是这个价格,可养猪的人工成本太高。 种地还能偷几天懒,养着牲畜是一日三顿的忙着,自己不吃也不能少了牲口的吃食。 家里无论如何也离不了人。 若非要猪粪肥地,不划算养太多。 但萝卜有个缺点,不耐旱,遇到天旱就没办法种。 归根结底,还得是红薯厉害。 然而说好的过完年来拉萝卜和蛋的叶家管事,第二日又带着一群汉子赶着十几辆骡车来了。 “周兄弟,我家老爷说有多少萝卜全都要了。”叶家管事拱手,对周诚客客气气道。 一文钱一斤的萝卜,他家老爷转手卖到密塔县,一斤能赚两文。 周诚瞥眼垫了兽皮的骡车,嘴角抽了抽。 萝卜冻过之后口感不好,这些骡车全都垫了兽皮保暖。 他到底是低估了有钱人,一车萝卜的价格还没骡车上的兽皮值钱。 镇上的有钱人跟县城的有钱人完全就不在一个级别,相差甚远。 十亩地一共收了四五万斤萝卜,送出去五六千斤,卖了两千斤,还多得很。 自家人根本吃不完,泡菜咸菜吃太多也不好,能换成钱再好不过。 周诚悠悠一笑:“三万五千斤萝卜,叶管事要得完吗?” 叶管事差点以为自己耳背了。 谁家会种这么多萝卜。 叶管事拉走了一万斤萝卜,约定剩下的明日拉完。 三十五两银子到手,周诚又将家里的蜂蜜冬瓜蜜饯全都卖了。 冬瓜种子没用空间里高产的黑皮冬瓜,跟红薯套种,种的面积多产量同样惊人。 本地家家都种冬瓜,冬瓜的价格不高,做成蜜饯就不同了。 五百文一斤,卖了二十二两银子。 年二十九杀了年猪,给里正、周童生、族长和顾善家各送了五斤肉,村里其他相处的还不错的村民各送两斤。 当然,他也收到不少回礼,包括外村一些没送肉的乡亲,大老远的给他送鸡送蛋。 自己一年到头舍不得吃个鸡蛋,送礼倒是很大方。 淳朴,人情味很浓。 炼猪油、炸坛子肉、炸酥肉、灌香肠,一头猪也就没剩下多少肉,鲜肉冻硬了可以吃一两个月。 家中有纸,周诚用茜草根染了些红纸,颜色不是正红,绯红好歹也是个红。 写春联,画门神,剪窗花,做红灯笼。 写字画画对从小就被迫学各种才艺的周诚来说不是难事。 剪窗花就有点困难了,除了简单的春字,剪不出其他复杂好看的来。 灯笼用竹篾编个架子出来,用麦粉做的浆糊在架子外围糊上红纸,灯笼里面放盏油灯就成了。 家里的门上窗户上都贴上喜庆的春联门神和窗花后,再挂上红灯笼,整栋房子一下子变得喜庆起来。 虽然今年还是没有鞭炮,可有了这些,这个年就变得更有年味。 “相公,这些东西若是拿到城里卖肯定能卖个好价格。” 陈芸娘跟周诚做了一阵子的买卖,无论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卖了挣钱。 “今年来不及了,明年吧。” 第81章 水车 纸这东西一出来,达官贵人和读书人必定趋之若鹜,方子掌握在自己手里不定会惹出多少祸事来。 狗皇帝穷疯了,拿到方子后说不定会像盐铁一样收归国有,并杀了他们一家。 造纸的方子暂时不能泄露,包括火药。 这门生意也就不能做。 周诚真心希望杜武等人早日将现有的王朝推翻,有金大腿,做事才有安全感。 “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我带回来的,千万别说我们自己做的,否则有可能会为我们惹来杀身之祸。” 周诚严肃的对众人说道。 “嗯,我们记下了。” 周诚给几个小姑娘做了兔子、小猪形状的灯笼,孩子们高兴的比分到钱还开心。 裴氏和陈芸娘几人的则是画了仕女图的菱形灯笼。 没有鞭炮,但有了对联门神和灯笼,也算是不小的进步。 厕纸的问题也解决了。 今年比去年过年多了裴氏和周姝,但明显更为热闹。 裴氏觉得做纸着实有趣,从早做到晚都不感到累,忙起来就不会东想西想,时间过的也快,晚上洗洗倒头就睡。 吃食荤素搭配营养充足,运动量大,睡眠好,反倒比杜武在家时更康健。 过完年,鸡鸭鹅进入产蛋高峰期,有两成鸡鸭鹅是公的,母鸡母鸭每天都下蛋,鹅两三天下一个。 一天能捡到八九百个蛋。 叶管事有半个多月没来,周诚实在懒得去镇上卖。 镇上的消费力不高,一次几千个很难卖去县城又太远,路上容易损坏。 光做咸蛋不行,天天吃也吃的够够的,咸蛋不是煮熟了卖,同样有路上损坏的风险。 皮蛋就更方便运输,别说拉到县城,就是拉到禹州府拉到京都也没问题。 周诚就把皮蛋的制作方法告诉陈芸娘。 草木灰、生石灰和盐家里就有,调成稍干糊。 戴上兽皮手套将蛋均匀的包裹上草木灰泥,放在缸里密封,写上制作时间免得搞错。 冬天温度低皮蛋成熟需要的时间更长,四五十天左右。 猪卖了以后只用喂家禽和两头耕牛一头骡子,轻松了许多,每天还是有村民过来打扫卫生喂食。 这个冬天除了做纸、做皮蛋,还得传授种植养殖知识。 周诚敢拍着胸口说,村里没谁有他家忙。 小年一过叶管事带人来收蛋和蜂蜜冬瓜蜜饯,周诚问他要不要鸡鸭,他说要,周诚就只留了几只品相好的公鸡公鸭公鹅做种,其余公的全都卖给了。 不知不觉群山渐渐变绿,土地提早了半个月化冻。 今年的春天来的更早些,对于春天格外短的照西县,气候异常到让农户们心慌慌的。 不知道这地是提前种呢还是再等一等。 在大家都在观望时,周诚犁了些地出来种了两千斤种红薯。 长出来的红薯藤足够种四五百亩地。 自家移栽不了这么多,顶多一半就够了,之所以种的多,是为其他村民准备的。 想种红薯又没有红薯藤的可以来找他买,没人要那他就多种点。 萌芽的土豆也都切好用草木灰拌好,等着下种。 玉米就套种在红薯地和土豆地里。 再开些荒地出来种高粱,高粱地里再套种大豆。 今年种了地就要歇两年,可不得多种些。 “年年大雪封山,今年最冷的时候路上的积雪不到脚脖子,这天气让经验丰富的老把事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怕种子种下去来场大雪给冻死了,对我们农民来说辛苦没什么,怕就怕没有多余的种子可种。”里正发愁。 周诚这一年多来做的事也不是白费的,里正下意识就把周诚当成了智者,有什么难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想听听他的看法。 没想到只是半个多月没来周诚家,他家的种红薯都种下了了。 因为自己的穿越改变了一些人的命运,但周诚观察了这么久,气候跟书里描述别无二致,没有任何改变。 今年的天气比去年更为炎热,不会发生里正担心的事。 “叔,论经验我肯定是比不过你和叔伯们,会不会下雪我不确定,不过,我猜测今年很可能会干旱,所以土地一化冻我就犁了一片地把种红薯种下。” 想到去年刚种下庄稼时从溪水里挑水浇地,周诚抹了把脸。 古代当农民真心不容易。 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 水车这种优秀的灌溉神器必须存在。 幸好,他年后定制的水车零部件即将打磨好,运过来拼装起就能用。 书上说一夜能灌溉两三百亩土地,他要求不高,一天能灌溉两百亩就心满意足。 定制的大水车可以灌溉六七百亩地,刚好够自己家这一片。 村里他就管不了了,要想省力就只能各家凑钱定做。 里正眉心皱成疙瘩,不知想到什么,说道:“这些年照西县风调雨顺大家日子都不好过,若是干旱,还让不让人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打算把所有的土地都用来种红薯土豆玉米和高粱大豆。这些都是耐旱的庄稼,雨水少会减产,起码不会颗粒无收。” 庄户人家看天吃饭,老天爷不赏饭吃,朝廷不作为,日子确实过的艰难。 能吃的东西都吃了,除了逃荒也就没有别的办法。 里正沉默良久,狠狠心道:“我家的地也全都种成这些庄稼。” 朝廷收不到稻谷小麦和粟米,自然会收其他的粮食,只是量多一些而已。 粮食产量高又岂会在乎多那一点。 周诚暗暗点头,里正跟风,那其他村民也会跟风。 其实只要别太笨都知道种什么庄稼对自家有利。 周诚继续说道:“我打算套种,这样能提高粮食产量。” 目前村民们还没摸索出套种的方法,一块地里种什么就是什么,绝不会再掺杂其他。 颇有些浪费土地资源。 去年他没那么多种子,加上地太多担心种不过来,就只套种了冬瓜。 来帮忙的村里人都见着了,对他这种新奇的种法很感兴趣。 一亩地多撒点种子,多浇几桶粪水就白得几百斤冬瓜,谁不想。 只是不知道除了冬瓜还能套种什么。 “怎么个套种法?”里正虚心请教。 “玉米套种在红薯地和土豆地里,再开些荒地出来种高粱,高粱地里套种大豆。” 冬瓜萝卜青菜还是要种一些。 萝卜晒一部分萝卜干,炖肉炒菜味道不错,青菜就做成咸菜,密封起来能放好几年。 今年的冬瓜就种高产的黑皮冬瓜。 里正在心里琢磨了下,眼睛陡然一亮。 “这法子好,大郎啊,明日我就召集大家伙来帮忙,到时你可得好好教教我们。” 一些村民帮周诚喂牲畜学了种植养殖的知识,但绝大部分人还是不知道的。 况且嘴上说的哪有实际操作更让人记忆深刻。 里正为了几个村子的人过上好日子也是操碎了心。 “没问题。”周诚爽快答应。 “对了,大郎你家里有没有孵鸡鸭鹅?你婶子想跟你买些去养。” “有啊,叔你要就不用钱,要多少抓去养就行。” 下蛋高峰期一过鸡鸭鹅都开始抱窝,周诚遵循自然规则,这一月孵化出不少毛绒绒的小生命。 太多了他也养不了。 算起来他帮了里正,里正也帮了他不少,鸡苗鸭苗村里人通常是卖两文一只,鹅苗四文,值不了多少钱,送他一些也没什么。 “那可不行,平日里你送我的吃食我都收下了,这个该多少就是多少,不能总是让你吃亏,况且好些村民都想找你买,你要都送再多都不够你送的。 这样,别家卖什么价你就卖什么价。” 周诚不跟他争,笑着说:“行行行,那我跟你认真了,乡亲们要就来买吧。” 大家都知道猪劁了之后长的更快,加上今年家家都要种红薯,有红薯藤就不用费力巴拉的地里薅猪草。 都想多养两三头给家里增加点收入,猪喂的多,粪便还能肥地使庄稼长的更好。 猪仔的价格一下子水涨船高,只有周诚要猪仔就没人涨价,还是按照去年的价格卖给他。 赚钱对周诚来说不要太简单,就看他想不想赚而已。 而对乡民来说却不容易,不是卖苦力就是从牙缝里一点点省出来的。 他不占这点便宜,别人买是什么价他就给什么价。 今年只买到二十二只猪仔,不是他不想多养,而是没了。 周诚想养几头母猪,以后就不用跟人买猪仔,可惜没母猪卖。 背着陈芸娘几人,李芙蕖出主意:“相公,不然我们去山里抓些小野猪回来养。” “野猪劁了性格温顺些,肉质和口感肯定不如家猪,长的也不会有家猪快,不过,用来做腊肉和腊肠倒是可以。” 周诚跟李芙蕖相视而笑。 “等庄稼都种下,忙过这一头就去。” 周诚还想去挖些果树回来种在家附近,以后吃果子方便些。 第二次春耕,周诚就比第一次经验丰富多了。 积攒了半年的肥料,底肥充足。 有乡亲们帮忙,只用了几天时间,就将土豆、玉米、高粱和大豆种下,并开出一百多亩荒地。 这些地依然种红薯和玉米。 留下自家红薯地里要套种的玉米种子,多余的种子一部分作为帮工的酬劳,少量免费送给家庭困难的农户,一部分卖出去。 玉米赚了近两百两银子。 红薯育苗还要等上一阵子。 这期间跟镇上的谭木匠定的水车到了。 如今不兴用铁钉,无论是家具还是其他木制品,使用的都是榫卯工艺。 谭家父子四人花了三天时间将十八米的大水车在河边安装好。 周诚去喊了里正和一些村民来参观。 大家看着水车不用人力和动物就将水输送到地里,除了震惊,更多的是佩服周诚的奇思妙想。 “有了水车还挑什么水啊,太便捷了,大郎的脑子就是好使,怎么我们就想不到呢。” 李旺问:“大郎哥,我家新开的荒地紧靠着你家的地,水能不能浇到我家的地里去?” 周诚点头:“可以,这辆水车能浇灌六七百亩地的范围,再远就没办法了。” “太好了,大郎哥,我家可又沾你的光了。”李旺嘴角差点没咧到耳根。 去年他跟他娘说把周诚家边上的十多亩荒地开出来,他娘非说太远不划算,不好看顾,不然村里的人早就来开了之类。 他一再坚持,他娘拧不过只得同意,没想到倒是占大便宜了,连水都不用浇。 李大娘也笑出一脸褶子。 其他家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李大娘母子。 周童生沉吟道:“大郎说水车能用几十年,保护的好甚至用的时间更长,村里划算做一台。” 里正点头:“确实如此,水车价格不便宜,若是全村的人一块儿凑钱,每家出不了多少钱。花一次钱不但自己省力,儿孙也享福,这是好事。” 参观的村民都赞同的连连点头。 要知道,挑水浇地可不轻松,雨水足还好,雨水少的年月肩膀能脱几层皮。 有了水车,只要河里有水就不用挑水,省下的时间又可以再开些荒地出来。 “大郎,这水车花了多少钱?” “二十九两银子,大营子沟除了我家和李旺家外有五十二家,若是做一台的话,算下来每家要出五百五十八文铜钱。” 水车常年沾水对木料的要求高,制作工艺比打家具精细,价格自然就高。 二十九两虽然多,平摊下来每家出不了多少钱。 据周诚了解,去年以前村里最穷的人家当属顾善祖孙。 里正帮他把房子、田地和银子要回来,秋收又卖了几万斤红薯出去,扣除请人帮忙收粮食的工钱。 顾善奶奶手里少说有十两银子。 这不是周诚乱猜,是顾善亲口告诉他的。 小家伙吃过苦,心智比同龄小孩早熟,很会居安思危的意识,心思也较为通透。 遇到周诚就虚心向他请教,字认的不多,但加减乘法口诀表背的滚瓜烂熟。 他奶奶不告诉他,他也清楚家里有多少家底。 至于其他家,除了卖鸡蛋和粮食,家里有壮劳力的冬日就打柴卖到镇上,一担柴卖五文钱。 多的拿不出,五百多文肯定没压力。 第82章 扶弟魔儿媳 “这么一算确实不多。” 这个数字令在场的大部分村民觉得值。 “五百五十八文,这么多,我家哪里拿得出来呦。”一位面容沧桑的老妇人惊呼。 “方婶子,你家喂了鸡喂了猪,一年光卖鸡蛋的钱就有五百多文吧,还有猪,怎么会拿不出来,你仔细想想,给这一次钱以后就不用费力的挑水浇庄稼,多好的事。” “就是,大郎仁厚琢磨出好东西都想着咱们,换做其他人有好事都是藏着掖着,自己家过的好就不会管别人。你可别拖大家伙儿的后腿啊。 ” 村里人纷纷出声劝道。 谁不心疼钱,可钱花在刀刃上就值得。 方婶子苦着脸道:“我家什么情况外村的人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嘛,石头娶了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女人,他在家时蒋桃花还装模作样的顾着家。 他前脚刚走,蒋桃花就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往娘家扒拉。 别说五六百文,现如今就是一文我也拿不出来。” 周诚恍然,他竟然把存在感不强的方婶子一家给忘了。 方婶子两个女儿早已出嫁,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管不着娘家。 儿子前年去服兵役,去年老伴儿病死。 家中就只剩下她、儿媳蒋桃花和三个孙女。 方婶子的老伴儿和儿子在的时候,一家人过的还不错,手里也有闲钱。 现在则成功取代薛桂花成了大营子沟最穷的人家。 王水根给薛桂花留下些银钱,他走之后薛桂花跟村里好些个男人不清不楚,当然不是白给人占便宜。 要么是钱要么是物,要么就像李旺爹一样,自己妻儿不管成为她免费劳动力。 只是薛桂花成天哭穷,大家潜意识就觉得她一个女人带着一对儿女日子艰难。 事实上真正难过的是方婶子家。 真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有点银钱粮食都被蒋桃花扒拉到自己娘家,婆婆和三个女儿会不会饿死她是一点也不在乎。 方婶子劝也劝了骂也骂了,没有任何用。 蒋桃花为人泼辣不讲理脸皮够厚,娘家爹娘和四个兄弟也是不讲理的。 方婶子娘家父母都不在了,兄嫂又不给她撑腰,是拿蒋桃花一点办法也没有。 眼下春耕,蒋桃花不种自家的地,反倒是带着三个女儿回娘家帮忙。 方婶子不想辛辛苦苦去养蒋家的吸血蚂蟥,干脆也摆烂了,地能种多少就种多少。 听说周诚又琢磨出新农具,就跟着大伙儿跑来凑热闹。 水车确实是好东西,但凡是土里刨食的农民就没有看过还不心动的,可她确实没钱。 也不是故意想占大家伙儿便宜。 “你说你,怎么就傻乎乎的她说几句好话就把家给她管,银钱就该牢牢捏在自己手上才是。” “方婶,我要是你就直接把蒋桃花休了让她自个儿滚回娘家,你大孙女十岁最小的六岁,可以帮你干几年活儿,日子怎么的也过的不差。 等你家石头回来了再给他娶门好媳妇。” “就是就是,她蒋桃花娘家人再横,咱们村又不是没人,敢来闹直接打出村去。” “方嫂子,你一个做婆婆的让儿媳给拿捏住,简直让咱们脸上无光。要是家家儿媳都学蒋桃花,咱们日子还过不过了。 祖宗的礼法摆在那儿,她要敢跳你就拿出婆婆的威严,狠狠收拾她,就算被你磋磨死了,那也是她活该。”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有儿媳的妇人们越说越生气。 对方婶子恨铁不成钢,怒其不争,丢她们作为婆婆的脸。 周诚默默吃瓜。 讲真,他要娶个这样的媳妇,早就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方婶子被喷了一脸口水。 抹把脸,红着眼睛说:“我倒是想硬起来啊,男人没了,儿子不知是死是活,又没孙子,娘家哥嫂侄儿没得靠,三个孙女跟蒋桃花亲,我孤家寡人一个能怎么办。” “怕什么,娘家靠不住不是还有咱们嘛,你自己不支棱起来我们说什么都不管用,蒋桃花还阴阳怪气的说我们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方婶子被说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咬了咬牙,把心一横,挥着手说:“我今天就休了她。” 公婆一般亲自休了儿媳,可以让儿子休了儿媳,若儿子不在就可以代为休弃。 儿媳的地位非常低,哪家婆婆不是多年媳妇熬成婆。 方婶子被儿媳欺负到这个地步,不怪大家觉得她丢人。 “你说的啊,大家都听着呢,不休不是人。”有人拱火。 方婶子有村民做靠山,瞬间挺直了脊梁:“不休不是人。 ” “水车算我的一份,只是得请各位乡亲帮忙垫一垫,家里没啥值钱的东西,鸡都被那败家娘们儿搂到婆家去了。 不过各位放心,我肯定会还钱,一文不差。” 族长颔首:“嗯,那这事我做主,就这么定了。” 大营子沟的村民一些人家没来人,来了的人都表示愿意做水车。 至于没来的人里会不会有反对的声音,这都不是事儿。 就算他们说不用也得凑钱。 这时候族长还是有威严的,更何况族长现在跟周诚的关系缓和。 在大营子沟,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周诚。 谭木匠父子四人脸上的笑容藏不住,对周诚满心感激。 若平安镇每个村子都做水车,那这一年都有事情做,还愁挣不到钱么。 族长当场就跟谭木匠定了一台水车。 其他几个村子的人看过水车就着急忙慌的回村商量,争取早日将水车做出来。 春雨贵如油,开春以来就没下过一滴雨,好在大营子沟四面环山,山里多的是溪流。 还有芦苇荡里的水可用。 至少这两三个月不愁庄稼缺水。 该种的粮食种下,荒地也都开了出来,有了水车只要河里还有水就不用挑水浇地。 当下就等着红薯藤长成了再移栽。 瞧着空荡荡的猪圈,周诚打算趁着空闲时间赶紧去山里抓野猪崽回来。 养几十头野猪,年底杀了全都做成腊肉香肠,不但自家有得吃,还能卖。 灾荒年水和食物都是命,腊肉腊肠卖给有钱人能狠狠赚一笔。 周诚和李芙蕖去到之前炼铁的地方。 望着被挖了个大坑的山林以及多出来的木屋,周诚暗道杜武有本事。 短时间内将大量赤铁矿提炼成铁,人手肯定不少。 周诚暗道杜武人不可貌相。 有了木屋,来山里找水不愁没有落脚的地方。 “相公,翻过这座山就是野猪岭,那边野猪多。” 人怕猛兽,猛兽何尝不怕人类,不到万不得已通常是各自在自己的地盘,井水不犯河水。 这个季节正是野猪产崽高峰期。 两人还没到野猪岭,就看到两头母猪带着一群身上长着土黄色条纹的小猪仔在林子里觅食。 二人迅速爬到就近的大树上,拉弓瞄准母猪。 小野猪小时候比家猪可爱,周诚数了数,总共有十七只。 带崽的母猪格外凶狠,野猪的凶狠程度更上一个台阶。 野猪嗅觉非常灵敏,发现周诚和李芙蕖嗷嗷叫着冲过来,用力冲撞大树。 两个人才能抱住的大树被野猪撞的哗哗作响,可见力气有多大。 小猪仔们意识到危险迅速藏到草丛里。 和平抓走小猪是不可能了。 周诚和李芙蕖各自瞄准一头野猪两眼上方的中间位置。 一连射了几箭才将两头野猪射杀。 路途太远,大野猪只能浪费,抓住躲到草丛里的小猪,用麻绳将喂喂叫唤的小猪仔绑好放到猪笼和背篓里。 一只小野猪大概有十四五斤的样子,十七只就有两百多斤,再抓就没办法带回去。 两人快速往家的方向走,尽量赶在天黑前到家。 “爹爹,三娘。” 从自家后山下来遇到裴氏、周姝、喜娘姐妹和妞妞,几人背着刚采的芦苇笋。 就连妞妞背上都背着小背篓,三岁的小姑娘正是调皮的时候,在家里根本待不住。 见到周诚蹦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来。 裴氏身体素质比以往好了太多,周诚还是不让她去地里干活,也不让她喂猪喂鸡。 万一累出个好歹来,没法跟杜武交差。 裴氏闲不住,不是研究怎么把纸做的更好,就是跟周姝几人采野菜。 周诚放下猪笼,抱起妞妞把她脸上的泥抹掉:“乖宝今天乖不乖啊?” 妞妞眨巴着大眼睛,特大声地回答:“乖。” 周诚轻笑。 独生子女无论是在哪个时代都备受宠爱。 妞妞这样被全家人宠溺的姑娘在大营子沟是独一无二。 “爹爹,猪猪好可爱啊!” 李芙蕖逗她:“那妞妞喂一只可好?” “嗯嗯,我一定把小猪喂的肥肥的,长大杀了吃肉肉。” 周诚:“......” 从小姑娘嘴里说出来总有种,兔兔那么可爱我就是要吃兔兔的感觉。 几只半大的傻狗从不同的方向窜过来狂摇尾巴。 “大嫂。” 周诚和李芙蕖跟走近的裴氏几人打招呼。 “二弟,弟妹,你们这是去山里抓的猪?”裴氏一看就猜到了这些小猪是哪里来的。 “嗯,买不到就只能另想它法,野猪虽不如家猪肉好吃,做成口味重的肉倒也没多大影响。” 有总比没有强。 没吃的时候树皮草根都扒光,有着尿骚味的野猪肉就成了人间美味。 再一个,今年种的红薯多,不多养些猪红薯藤就浪费了。 “深山里多危险啊,老话说一猪二熊三老虎,可见野猪多凶猛,不如去其他镇瞧瞧有没有猪仔卖。”裴氏忧心的说。 她相公天生神力一身好武艺,深山就好比是自家的后花园,来去自如,根本不用担心。 周诚和李芙蕖瞧着就单薄。 “没事,我们会小心的,没有大哥的能耐,好在我和芙蕖箭术不错,跑的也快,逃命还是没问题的。” 周诚安抚几句,和李芙蕖把小猪放到猪圈里。 一长排的猪圈有三十间,每间猪圈有二十五平米,一间猪圈能养一百斤以上的肥猪十二头,小猪能养三十头。 二十二只家猪全都关在一个圈里,等大点了在分开养。 十七只小野猪关在隔壁猪圈。 小野猪受到惊吓,放进猪圈就全都挤成一团缩在角落的稻草堆上。 李芙蕖拌了一桶猪食,舀一勺在猪槽里,抓了两只小猪仔过来,摁头吃。 发酵过的猪食对猪仔很有吸引力,一只胆子较大的小猪试探的吃了一口,随即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旁边的小猪受到影响也开始吃起来。 没一会儿所有的小猪都跑过来吃食 周诚很满意,说道:“会吃就能养活,先养十来天再劁。” 陈芸娘几人知道后说了些关心的话。 这两人主意大的很,不让他们去他们也会想方设法的去。 周诚和李芙蕖接连往山里跑了几天,抓到一百二十三只一月到两月龄的野猪,还挖到一株百年山参。 猪仔抓够了就挖了几十棵刚要挂果的板栗、山核桃、柿子和梨树,种在地头。 周诚打算把土地外围一圈全都种上各种果树。 空间里有树苗,也有可嫁接插杆的枝条,那些珍贵的树苗和枝条得过两年旱灾结束后再种。 不然晒死了多可惜。 他不是农业专家,培育不出优良的粮食种子和果树。 ...... 方婶有村里人撑腰,气势一下就足了,请里正帮她写了休书,只等蒋桃花回来就把休书砸她脸上。 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蒋桃花带着三个女儿回娘家干了半个多月的活儿,干得多吃的少不但没得到丁点感激,反倒被冷言冷语嘲讽。 闺女不值钱的时代,姐妹三人的处境就更是艰难。 这天刘大丫煮饭水少掺了一点舅娘就指桑骂槐,外公外婆和两个舅舅装聋作哑,她娘对她又打又骂,低声下气赔着笑脸道歉。 刘大丫算是看明白了。 以前给她们几分好脸色,不过是能从她家得到好处,现在家都快被她娘搬空了,就觉得她们是吃闲饭的。 但又不愿意放她们回家,要走也得等春耕结束再走。 这些人怎么可能成为她娘和她们三姐妹的依靠。 再留在这里,早晚会被卖了。 第83章 不能让外人欺负 刘大丫私下里问两个妹妹愿不愿意跟她回大营子沟,两个小姑娘都不愿意。 对她们来说娘比姐姐更值得信赖。 刘大丫怕两个妹妹告诉一心扑在娘家的蒋桃花自己就走不了,半夜就偷偷爬起来往大营子沟跑。 天太黑,走着走着就迷了路,不敢再乱跑,结果她运气太背,遇到人伢子,将她打晕掳走。 在乡间小城女子不值钱,拉到京都以及南方繁华的城市,卖到勾栏或大户人家做丫头,也是能值几两银子。 刘大丫从小干农活皮肤晒的黝黑,营养不良导致头发枯黄,但五官生的好,巴掌大的小脸,柳眉杏眼,挺翘的鼻梁,菱形小嘴,好好养养绝对是个美人。 姐妹三人,她挑着父母的优点长,而两个妹妹则挑着父母的缺点长。 可在这乱世,长的美未必就是好事。 人伢子见她第一眼就想好把她卖到什么地方。 刘大丫跑了,做饭洗衣裳喂猪就归刘二丫和刘三丫。 刘三丫不小心掉河里,刘二丫慌慌张张下去救她,被妹妹按在河里呛了水。 姐妹俩运气还不错,被路过村民救了,好容易捡回一条命,结果吓病了。 之后落在蒋桃花身上的活计就更多。 地里的活儿要干,还得洗十几口人的衣裳,日日起早贪黑累得腰直不起来,还得不到一句好话。 她不觉得爹娘和哥嫂让她干这么多活儿有什么错,反倒把一切都怪在刘大丫身上。 怪她不懂事,不知道体贴亲娘。 “桃花,咱家可不养闲人,把二丫三丫送回去换大丫过来。”蒋大嫂说话毫不客气。 蒋母道:“你大嫂说的对,你还年轻又没个儿子,早晚还得嫁人,带着两个丫头怎么嫁人?” 洗个衣裳掉河里把自己弄生病,太没用,她蒋家不要这样的废物。 “好,一会儿人就送她们回去。”蒋桃花连忙答应。 蒋桃花对婆婆和女儿横,在娘家人和公公丈夫跟前就是个鹌鹑,言听计从,认为他们说什么都是对的,都是为她考虑。 公公死了,丈夫去了军营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 婆家没人能压制她就有种翻身做主的感觉,懒得再对婆婆装,加上娘家人的洗脑,对女儿的态度也是一落千丈。 “你大侄子马上要交束修了,桃花你是他亲姑姑,他能不能继续念书就靠你了,你现供他待他将来高中了绝忘不了你。”说到钱,蒋母的语气好了许多。 早些年没有兵祸,哪个村子没有几个娶不上媳妇的光棍和鳏夫,随随便便也能卖个二两银子。 现在不行了,嫁姑娘不但没有彩礼多多少少还得倒贴嫁妆。 不然她早就把这个女儿卖了。 蒋桃花脸色一僵,干巴巴的笑道:“娘,能拿的我都拿回来了,你总不能让我卖房子吧,就算我婆婆同意也卖不了几个钱。” “听说你们村的周诚是出了名的有钱人,还是个心善的人,都是一个村的,你找他借点钱不难吧。” 蒋桃花为难道:“娘,我婆家跟周诚不熟,非亲非故的,又没得过咱们的好处人怎么可能会借钱。” 周诚让村里人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但到目前为止她还没听说过谁跟他借到过钱。 之前薛桂花想泼脏水在周诚身上,周诚直接让她在村里没脸。 可见周诚并不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说话。 又何必去自讨没趣。 蒋母翻个白眼:“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你生了三丫几年肚子都没动静,再嫁估摸着也生不出儿子来,日后你能依仗可就只有你侄儿。 他有出息了你这个做姑姑的不得跟着享福。” 蒋桃花咬了咬唇说:“好,我去试试,那娘,那钱借了怎么还?” “说你傻你还真傻,你婆婆不是还活着么,让她还,再不济让大丫给他家干活儿。” 蒋桃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觉得娘说的很有道理。 蒋桃花打着吃了夕食为娘家省点粮食的算盘,踩着做饭的点把两个生病的女儿送到大营子沟。 刚进院子,方婶也拎着一笼鸡鸭鹅苗回来。 她穷得一个铜板都没了,这些毛绒绒的小家伙还是从周诚家赊的。 本来心情很好,瞧见吃里扒外的蒋桃花,以及两个走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现在不但瘦了还一脸病容的两个孙女,方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沉着脸放下笼子,二话不说抄起墙边的扫把就往蒋桃花脸上身上狠狠的打过去。 “老娘打死你个遭瘟的,把老娘的银钱还回来,丧良心的畜生。” 蒋桃花一声娘还没喊出口就被方婶子打的满院子蹿。 用竹枝做的扫把打人很疼,尤其是打在裸露在外地皮肤上,大出血也很正常。 蒋桃花嫁到刘家这么多年,婆婆有时候嘴碎会骂人,但绝对不会打她。 这会儿是一点防备都没有,狠狠的挨了几下,脸上手上全是血痕。 两个小姑娘吓的直哭。 “奶别打了。” 方婶想起村里人说自己被儿媳妇给拿捏丢了大营子沟所有婆婆的脸,心头一股邪火蹭蹭蹭的往脑袋上冒。 半个月不见就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两个孙女竟然还给蒋桃花求情,气得她下手更狠。 “把婆家的钱财全都盘到娘家,就是打死你都是活该。” 蒋桃花倏然一惊。 她敢把婆家的东西往娘家扒拉就是吃准了婆婆性子软弱,吃了亏也只敢打落门牙和血吞,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凶悍。 竟然要打死她。 “老虔婆你敢打我,我让我兄弟收拾你。” “收拾谁呢,够嚣张的,真当我们大营子沟没人了?” 蒋桃花听着没有任何波澜的熟悉嗓音,左脚拌右脚直接摔趴在地上,惊恐的看着周诚以及全都用厌恶的眼神盯着她的一些村民,身体颤了颤。 这些人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见有人来给自己撑腰,方婶的腰杆更硬了。 周诚算是明白大娘婶子们为什么说方婶丢了大伙儿的脸。 这个时代哪家儿媳不是被婆婆训得服服帖帖,喊她往东绝不敢往西。 蒋桃花敢叫嚣着让娘家兄弟来收拾婆婆,真是闻所未闻。 也是巧了,他难得过来村里转转,就遇到顾善说蒋桃花和刘二丫姐妹回来了,他闲得慌来瞧瞧热闹。 见识到蒋桃花一个儿媳竟然如此跋扈。 “呸,这种女人也配住在大营子沟。”大娘们往蒋桃花身上吐口水。 刘二丫刘三丫被亲娘虐了千百遍,但亲娘始终是亲娘。 虽然知道娘做的不对,还是不忍眼睁睁亲娘挨打挨骂,要和过去跟她一起承受,被方婶一手一个死死拽住。 板着脸厉声道:“不许去,敢过去就打断腿。”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她算是明白了,这人啊就不能太善良软弱,你退一尺别人就能进一丈。 她再不拿出长辈的威严来,以后三个小丫头都会爬到她头上拉屎。 两个小姑娘被她吓的不轻,顿时噤若寒蝉,站在她身边不敢说话,无助的看着蒋桃花。 周诚对族长说:“乡邻之间有点矛盾很正常,咱们关起门来解决,但绝不能让外人欺负到我们头上,否则,以后随便什么人都敢来我们村耀武扬威。” 族长点头:“是这个理儿,他婶子,蒋桃花拿走了你多少钱?” 方婶一听差点热泪盈眶。 有人替她撑腰,替她做主,真好。 “一共十二吊三百二十文,还有二十六只鸡,黍米、高粱大概两百斤,三匹细麻布,每个月攒的鸡蛋全让她拿走了。” 众人听的倒吸一口凉气。 “方婶你有没有搞错,家都被偷光了你还没捶死这婆娘,你是不是傻。” “可不是傻,我听着就来气,活该被欺。” 方婶被村民们说的抬不起头来,呐呐地说:“以后肯定不会了,族长,各位乡亲,就麻烦大家了。” 蒋桃花知道自己搬了不少东西回娘家,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照理说这些银钱够她侄子上两年私塾,怎么她娘还老是问她要钱。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听族长的意思,大营子沟的人要去她娘家替她婆婆讨回公道。 这怎么行,那她以后怎么回娘家。 没有娘家依仗她还怎么活,不就成了第二个婆婆了么。 “娘,各位叔伯大娘婶子,我错了,求你们饶了我这回吧,以后我肯定好好干活儿。” 蒋桃花跪在地上声泪俱下,不停的磕头。 “呸,不把老娘的东西全都还回来,我就拉着你娘家人一起死。” “瞎说,蒋家那一家子蚂蟥配让你跟他们一起死?族长,什么时候去,算我一个。”朱嫂子彪悍地挥手。 一副要把蒋家的人全都干趴下的架势。 “我们也去,大郎说的对,决不能让外人欺负了。” 这种热闹周诚爱看。 况且关系到本村的团结,他得在场。 距离照西县一百多公里外的北狄不但发生了牛瘟,同样也会面临旱灾,到时必定来犯。 别人管不了,平安镇下属所有村的村民必须团结起来,才能打败敌人。 蒋家沟不属于平安镇,但距离平安镇并不远,跟流放犯人的石子沟相邻,脚程快点一个时辰就能到。 蒋桃花一听整个人都吓傻了。 她爹娘和兄嫂都是厉害的,打起来也不是几十号人的对手啊。 转念一想,蒋家村家家户户都是亲戚,也很团结,全村一百多口人肯定能打得过。 她现在是骑虎难下,不管哪方赢,她都不会好过。 蒋桃花万分后悔今日回村。 周诚嫌人不够多,打算等下路过别的村子再喊些人去。 蒋家村跟大营子沟不同,村里的人除了嫁过来的媳妇,全都姓蒋,一个老祖宗传下来的,可谓是非常团结。 不一定非要打架,人多更容易把钱财要回来。 众人说走就走,拿着家伙,绑着蒋桃花直杀蒋家村。 周诚从别的村喊了一百多号人,男女老少都有,有吵架厉害的,也有拳头硬的。 两百多号人,不管是吵架还是打架,蒋家村的人全部出动都不是对手。 蒋父蒋母坐在院子里编箩筐,等着蒋桃花跟周诚借钱回来。 反正钱不是他们借的,谁借谁还,借的越多越好。 正商量着拿到钱要怎么花,只见乌泱泱的一群人往自家来。 老两口顿觉不妙。 没看清是些什么人,这么多人来肯定不是好事。 “瞧着不是官爷,别是来寻仇的吧,他爹,快去把老大老二他们都喊回来,不,多喊些人。” “咱家一向与人为善,哪来的仇。” 蒋父虽觉得老妻小题大做,还是听话的从另一条路去找救兵。 在周诚等人进村时就有人询问他们是哪里人,因何而来,得知原委后立即去通知蒋家村的族长。 毕竟来了几个村子的人,那就不是单单是蒋桃花娘家跟婆家的纠纷,解决不好,蒋家村和几个村子都会有矛盾。 况且大营子沟的周诚就算没见过面,他的名字也是如雷贯耳,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他。 各村的族长都是德高望重的人,年纪都不小。 蒋家村的老族长六十五岁,走路颤颤巍巍,由个壮年汉子背着来蒋桃花娘家,两方人马在蒋桃花娘家外遇上。 老族长一见来的人都快是村里的两倍,顿时瞳孔一缩,暗骂堂侄一家吃相难看,骂蒋桃花脑壳生疮不会想事儿。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对娘家再好又如何,回来还不是得做牛做马。 在婆家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作,这下鸡飞蛋打,以后有的是苦头吃。 老族长陪着笑脸,拱手道:“各位各位,有话好商量,千万别动怒。” 周家这边的族长笑道:“老哥哥,是怎么回事你都知道了吧,我们来呢一是要回蒋桃花从婆家拿走的财物,二,就是把人送回来。 这种吃里扒外的儿媳,我们大营子沟要不起。 要求不过分吧?” 蒋家村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到了,听到这话脸色都不好看。 心里把蒋桃花一家骂的狗血淋头。 蒋桃花简直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败坏了蒋家村的名声,以后蒋家村的姑娘还怎么说好人家。 第84章 要债 蒋桃花一家什么德行在村里不是秘密,只是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谁都不会多管闲事。 还暗地里羡慕蒋桃花的爹娘,不管是儿媳还是闺女,都往自家扒拉东西,每年可以白得好些东西。 现在么,恨不得连累他们的这家人滚出蒋家村。 蒋母吓得脸色发白,大气不敢出的躲在妯娌身后。 她再凶悍不讲理也怕死了,来这么多人,一个个凶神恶煞。 这阵仗活像要将人生吞活剥,别说动手,一人一口口水都能淹死她。 大营子沟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团结了,他们要早这么团结,她也不敢怂恿闺女把婆家搬空啊。 蒋族长和倒是想偏向自家堂侄,可实在是不占理。 真打起来,这么老些人,他们蒋家村的人加上狗也打不过。 肃着脸颔首道:“不过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蒋桃花将婆家的钱财偷到娘家确实该还。” 说蒋桃花偷,也就是说她娘家并不知情,算是撇清了她娘家人的责任。 财物返回后,该道歉就道歉,该处置蒋桃花就处置蒋桃花,两个村之间的关系依然像之前一样。 周诚腹诽这老家伙够精明,也很护短。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护着,若是他们来的人少了莫不是真要被打出去。 不过也能理解,作为族长,自家亲戚都不护着那这个位置也坐不稳。 蒋母和随后而来蒋家几人听到族长的话,顿时脸色一白。 钱财进了自己的口袋再吐出去谁不心疼,且钱都花的差不多了,怎么还? 看这架势,不还的话,他们一家就别想继续在村里生活。 蒋母笑成一朵即将凋零的菊花,干巴巴地说:“亲家母,桃花嫁到刘家十一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再说这亲戚之间走动带点礼也不过分吧。” 大营子沟这边的村民纷纷发出嘲讽的嗤笑。 “蒋老太,哪家媳妇是请回去供着的,蒋桃花嫁了到刘家这么多年连个儿子都没生,没被休是她公婆男人厚道。 既然你这么慷慨,怎么不把你的家底全都给你四个儿媳带回娘家,站着说话不腰疼。” 蒋母被堵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又闭上。 她要有这样的儿媳,早就磋磨死扔山沟沟里喂狼。 蒋家四个儿媳表情讪讪。 公婆定的家规,儿媳必须从娘家拿东西补贴婆家,闺女要从婆家拿东西贴补娘家。 她们几个虽没蒋桃花那么没脑子,这么些年还是从娘家扒拉了些东西到婆家。 蒋桃花生无可恋的闭着眼睛流泪。 婆婆要休了她。 村里人这么大张旗鼓的一闹,娘家绝对容不下她,蒋家村也容不下她,她这辈子完了。 她悔不当初,为什么要听娘家人的话,娘家人根本就护不住她,就算她这会儿死了都没人给她收尸。 绑住双手的蒋桃花向方婶跪下,涕泪四流:“娘,我错了,你原谅我这一回,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一定好好孝敬你,你别赶我走。” 方婶冷哼一声,连正眼都懒得瞧蒋桃花和她娘家人。 “蒋族长,天色不早了,不能一直耽误大家伙儿,一句话,蒋桃花拿走的东西什么时候还。” “今日就可以带走。” 这种事必须尽早解决,不然让周边的村子知道了,日后蒋家村的姑娘还怎么说亲。 蒋族长看向蒋父蒋母,冷厉的眼神透着怒气:“蒋老五,你们两口子拿了刘家什么东西自己心里有数,不想见官挨板子蹲大狱就赶紧还了。” 蒋老五向来是在背后出主意,有什么事都让老妻和儿子儿媳顶上,坏人不是他做,有好处少不了他一份。 村里大多数男人都是如此。 族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点他,让他觉得很没面子。 再者说,今天不将钱物都还了,就算不见官挨板子蹲大狱也得被这些人扒了一层皮,东西照样得还。 蒋父怒气冲冲的看向蒋母:“蒋桃花偷了什么回来,还不快把拿出来。” 蒋母嗷的一嗓子哭出来:“不如要了我的命算了。” 让她去哪里拿,银钱也不是一次拿回来的,都给大孙子交束修了,鸡倒是还在鸡圈里留着下蛋。 粮食和蛋都让她卖了,布做了衣裳,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也都嚯嚯完了。 老头子不是不知道,故意锅都推她一个人身上。 周诚玩味地笑笑:“这么说是想赖账了,族长,咱们也不能白跑一趟,我看就我们先把他家的房子给扒了,有多少拿多少,不够抵就去见官。 让照西县的百姓都知道蒋家村的人多能耐,以后娶媳妇可千万得绕开点儿,不然家都得偷空。” “蒋老五你搞什么,我家丫头说不到好亲事,信不信老子一把火把你这房子点。” “你大孙子还想念私塾,做梦。” 蒋家村的村民全都炸锅了,哪家没有还没出嫁的女儿孙女,就算现在没有以后也有。 蒋家村的名声坏了姑娘嫁不出去,全都成了老姑娘还不得被拉去官配。 众人纷纷谴责谩骂蒋父蒋母,甚至有老妇推搡起蒋母和她几个儿媳。 村里种的红薯和土豆种子都是从大营子沟出来的,他们心里确实感激,但也不能来欺负他们村的人。 一开始还想着把来闹事的人赶出村子。 后来看人太多了,干不过只能忍忍。 现在一听,着实蒋桃花和蒋老五一家做的太过分。 蒋桃花干的简直不是人事,这背后肯定有她爹娘的手笔。 再加上关系到自家切身利益,谁还管什么亲戚不亲戚的。 蒋族长的脸青一阵白一阵,额角青筋直跳。 对听不懂人话,看不清眼前情况的蒋老五一家恨得牙根痒痒。 枉他还为蒋老五说话。 压下满腔的怒火,赔着笑脸道:“小兄弟别急,这事我们肯定会妥善解决。 这样,蒋桃花总的偷了多少钱和物,给个数,我让他一样不少的还回去。” 周诚点点头,看了方婶一眼。 方婶扯着嗓门,叭叭的将蒋桃花扒拉回娘家的钱财说的清清楚楚。 小到一根针都没漏下。 蒋族长思索了下说:“除了银钱,其他东西都换成钱,总共二十两银子,桃花她婆婆,你认为如何。” 一只鸡最多能卖六十七文,二十几只鸡、粮食、鸡蛋、布匹和其他物品,作价七两多,其实是方婶赚了。 蒋族长虽护短,也有跟大营子沟交好的意思。 方婶矜持的点点头:“就按蒋族长说的办。” “天老爷啊,这让我们怎么活啊。” 蒋老五全家老小哭声震天。 蒋族长和族人才不管他们能不能活,也不管他家的读书人还能不能继续读书。 不用周诚这边的人动手,强逼着他们把钱拿出来。 最后蒋母只拿出三吊多钱,族长没办法只能动员族人回家凑钱。 若是蒋老五家不尽快把钱还了,就用几十亩田地抵债。 灾荒年月田地不值钱,现在一亩良田还是能值两三吊钱。 方婶拿到钱,将休书砸到面如死灰的蒋桃花脸上。 “蒋桃花,从此以后你跟我们刘家没有半点关系,大丫姐仨是我刘家的,把大丫给我找来。” 蒋桃花一动不动,双目呆滞。 她被休了。 至于方婶说的后半截话,她一个字没听进去。 蒋母捶着胸口哭的撕心裂肺:“大丫三日前就回大营子沟,你让我们去哪里找?难不成想讹我们?” 早知今日,他们还不如占那点便宜,这下是多的都出去了。 “对对,大前天不亮我去林子里找柴火,看到大丫往村子外跑,我喊了她一声她跑的更快。”蒋家村见过刘大丫的村民作证。 方婶心凉了半截,忙问村民:“大家伙儿有没有见过我家大丫啊?” 三个孙女跟蒋桃花一条心,没少惹她生气,可到底是她家石头的血脉,每个她都疼。 猛兽虽待在深山,可也不是绝对。 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在外面几天,不是被人伢子掳走也会被野兽叼走。 “没见着,大丫回村得路过我的家地,我日日在地里干活也没见着她。” “不会是被人伢子掳走卖了吧?我前两日见一个人伢子在村里晃悠,说是禹州城有几户人家想买些机灵的丫头。”李王村的一村民说。 “要真被人伢子抓走,这天大地大的去哪儿找啊,只能往好的地方想,说不定人伢子把大丫卖到大户人家,将来有一番造化呢。” 周诚回想刘大丫的样子,不是很机灵,可以说被蒋桃花养的有些木讷,五官长的却是不错,哪怕晒成煤球也不难看。 过几年长开了会更漂亮。 人伢子都有看人的本事,若真是遇上刘大丫独自一人走在乡间小路上,必然会将她掳走。 小姑娘未来的命运堪忧。 方婶如遭雷击,回过神来对着蒋桃花一顿拳打脚踢。 “蒋桃花你就是个畜生,那是你亲闺女,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蒋家人可恶,但真正可恶的还是蒋桃花。 方婶真恨不得掐死她。 众人虽同情方婶和刘大丫,可这事谁也帮不了,就看刘大丫命好不好。 方婶的事情解决也让大家明白,有事大家一起上,像麻绳一样拧一起就没人敢欺负。 转眼到了六月,天气一日比一日热,雨却没下几场。 阳光炙烤着大地,热浪滚滚扑面而来。 中午去喂个猪热得像是刚从河里爬起来,浑身大汗淋淋。 好在山里的溪流每断,河床还没干涸,有地里的庄稼不缺水,只是太阳太大被晒的蔫蔫的。 经过一夜好不容易恢复点,太阳一出来又晒的蔫巴巴的。 周诚和李芙蕖去深山里抓了一百多只小野猪。 野猪去势后性情温和了许多。 整日吃喝睡,运动少长的快,养到现在已经是半大的猪。 李芙蕖从山里抓了些野兔回来圈养。 周诚亲眼见识了兔子有多能生。 四十天生一窝,一窝六到十只。 从十五只兔子发展到一百八十只兔子只用了三个月时间。 再过两三个月,先出生的一批小兔子们就能长成,然后继续繁殖...... 周诚觉得养兔子也不错,他不爱吃兔肉,可兔肉也是肉啊,到灾荒年月只要是吃就能救命,更何况是肉。 兔毛也有用,等秋收后他打算用兔毛防线,织毛衣手套袜子,卖到县城和州府。 改善生活品质,一步步来。 做买卖也一步步来。 鸭子和鹅早上赶到芦苇荡里觅食,太阳落山钱多多和来福会把它们赶回家。 晚上回来再喂一次就可以。 喂鸡和兔子耕牛骡子都很轻松,主要就是养猪比较费劲。 照西县在大亓朝的最北边,消息闭塞,加上朝廷有意隐瞒叛军消息,周诚不知道杜武现在如何,打到哪里。 问彭敬没用,就算知道什么也不会告诉他。 县太爷某些时候嘴比河里的蚌壳还严。 之前杜武带来盖房的兄弟估计全都被他带走,周诚去镇上几次,一个熟面孔都没遇着。 裴氏思念杜武就做纸。 自从学会做纸后,以前用来打发时间的女红通通放下。 唯独对做纸情有独钟,她喜欢用不同的原材料做成纸,每次做出更好的纸总是能让她高兴许久。 喜爱研究能染色的植物。 有喜欢做的事日子也就不难熬。 今年周边几个村子又陆续添了许多新生命。 人口兴旺是好事,只要能养活多多益善。 周诚已经佛了。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谁要笑话他就笑话吧,无所谓了。 ...... 跟刘大丫一起人伢子抓走的姑娘有二十几人,要么半路就卖给有钱人家做丫头,漂亮点的就卖到青楼。 刘大丫去过最远的地方只有镇上。 她不知道青楼是什么地方做什么的,其他小姑娘也不知道,直觉告诉她那不是好地方。 她也想做丫头,可最后她和三个比她稍小点的姑娘,被人伢子带到了繁华的京都,卖到了青楼。 老鸨说满春院是京城最大的青楼,来到这里只要听话,保管让她们将来吃香的喝辣的。 可刘大丫不愿意,她哭着闹着要回家。 挨了几次毒打后不敢不听话。 她想活着,只有活着才能见到奶奶、娘和两个妹妹。 或许还能见到爹。 第85章 旱情 她想爹,爹在家的时候,娘很好。 爹走了爷爷没了娘就变了。 娘说她们娘四个无依无靠,能依附的只有舅舅家,对舅舅表哥好将来才能为她们出头。 一开始她也这么认为,可后来她明白了,这都是她娘想当然。 家都快搬空了,外公一家把她们当丫头使唤。 想骂就骂,离想打就打不远了,若是粮食不够吃就会把她们撵回大营子沟。 她后悔听娘的话,更后悔一个人跑回家被抓到这个陌生的地方。 老鸨为她取名牡丹,请先生教她琴棋书画。 她在画上看到鲜艳的牡丹花,那是她见过最美丽的花,她一个乡下的黑丫头,怎么配拥有这样的名字。 渐渐的她知道满春院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是做什么的,她不愿意像她们一样活着,却无力反抗。 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成为最低贱的青楼妓子。 ...... 照西县风调雨顺几个年头,今年下的雨少的可怜,每回下雨皆是雷声大雨点小,还没去年三成的雨量。 农户们人心惶惶,城里的人则担心粮食再涨价。 这天李芙蕖的大侄子满周岁,周诚跟她去县城送礼。 到村口大河边,见到族长一群人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里正也在,皱眉望着即将罢工的水车。 “媳妇,外面太晒你在车上等我一下。”周诚对李芙蕖说一声,从骡车上跳下来走到河边。 “叔伯大娘婶子们怎么都苦着脸啊!” “大郎来了。” “大河快见底了,老天爷再不降雨可怎么办?” 还以为有了水车就能省下不少力,没想到这幸福来的突然,走的也快。 周诚宽慰道:“别太担心,土豆马上就能挖了,过一个多月其它庄稼也都成熟,有可能减产,总体来说差不到哪里去。 我瞧着收成不会比去年差。” 比起去年种的水稻等作物,产量还是高上许多。 芦苇荡里的水位同样下降的很厉害,看情况,今年应该不会干。 周诚的话让众人的心稍稍安定。 只是这粮食没收回家一天都做不得数,还是慌得很。 “蒋家村那边小麦和稻谷种的多,缺水的一些地里基本上都晒死了,万幸种的土豆红薯都活着。 据我所知,不仅仅是蒋家村,照西县很多村子种的小麦稻谷粟米成片成片的死。 好在咱们几个村子大伙儿都听你的劝没种稻谷小麦粟米,真种了八成会颗粒无收。”里正只觉得庆幸。 周诚年纪虽小,可比他们这些老家伙有成算多了。 当初他跟周诚种一样的庄稼,他那傻孢子儿子还特意跑回家埋怨他一通,现在屁不敢放一个。 家里还有陈粮,可顶多够吃一年。 若今年粮食颗粒无收,万一明年还干旱,山里也找不到多少食物,那日子就没法过了。 不去逃荒就只有死路一条。 周诚:“现在补种红薯不晚,只不过日头太大刚移栽的红薯藤得多浇水,更辛苦,产量兴许也比早种的更低一些。” “那太好了,辛苦不怕,产量低也不怕,只要有收成就好,谢谢你啊大郎,我得赶紧回娘家一趟。”一位嫂子一刻不耽搁的往娘家跑。 “我也回娘家。” 周诚继续说道:“我曾在县城听一位老人家说,像这种连续多年年景好,突然雨水少必然是要大旱三年,还会有蝗灾。 我年轻没经验不知道这话有没有根据,我仔细想了想,认为咱们得未雨绸缪早做打算。 既然水车还能运转,地里就暂时不用管,多去山里找些食物为明年后年做准备。 食物多多益善,不干旱最好,家里多点食物没有坏处,若是干旱咱们也不用背井离乡的去逃荒。” 他只能做到这份上,村民不信他也没办法。 众人先是大惊失色,随即便纷纷附和。 里正颔首:“这话在理,逃荒是逼不得已而为之,要不是实在没有活路了谁又愿意拖家带口的去陌生的地方讨生活。 年轻人都不一定吃得了这个苦,更何况现在哪个村里不是老人孩子居多。 真到逃荒那一步,等过几年朝廷颁布返乡令还不知道能回来几个人。” 里正想想那凄凉的场景心里就酸的不行。 他做里正多年,平日里会收村民给的吃食好处,但从没想过发大财。 最大的心愿就是他管的几个村子所有村民都能吃饱穿暖,在他有生之年别去南方逃荒。 周诚已经帮他实现了大半目标。 只是天灾无情,谁也无法预料。 周诚见大家难掩焦虑,便说道:“对了,前阵子我又发现一种吃食。” 众人目光灼灼的看着周诚。 周童生忙问:“是什么?” “蕨根,就是我们吃的蕨菜的根,洗干净舂烂做成蕨根粉,做法跟葛根粉一样。” “太好了,这山里的蕨菜可比葛根还多。”里正感动的差点两眼泪汪汪:“大郎啊,咱们知道的吃食已经够多了,以后你可别再冒险了。” “大郎,你可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族长觉得周诚简直是天下第一心善的孩子,怪他以前眼拙没看出来。 “嗯嗯,我是怕遇到连续干旱三年乡亲们后年挨饿,才会想方设法的琢磨着还有没有什么能吃,日后我定会掂量着不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周诚一本正经道。 谎撒多了,也就没有心理负担。 他上辈子没吃过蕨根粉也没听说过,是最近翻书才翻到这东西。 说实在的,只要这延绵大山还在,山里还有绿色,就能找到水和食物。 “大家别着急,这个季节只能采蕨菜,蕨根要在霜降前后到年后半个月内挖,那时淀粉含量更高。 现在挖,淀粉太少不划算,为了能多做些粉出来,还是等天冷了再挖。” “好,我们听你的,这事就先别说出去,万一让不守规矩又心厚的人听了去,这周边几十里地都得让他们给挖绝种了。” “对对对,咱们嘴都严实一点。” 周诚笑出声。 告诉大家山药和葛根能吃,真是差点挖绝种,现在想摘点葛根花,割点葛藤都得走几里山路才找得到。 “还有常用的头疼脑热以及治暑热的药材,也要多采一些晒干准备着。” 刘郎中治疗跌打损伤有一套,可以治病的药材知道的不多,除了一些名贵药材,和一些常用的止血化瘀治头疼脑热的草药外,就是花椒、山茱萸、薄荷和生姜用的较多。 许多植物有毒,万一吃出个好歹了,他可没有多余的命赔。 村民稍微重些的病还是得去镇上县城找郎中看。 周诚不是医的,上辈子他爷爷是个半路出家的中医爱好者,治病行不行他不知道,反正他生病了他爸妈是不许他爷爷给他乱吃药。 老爷子在世时教了他很多书本上的知识,周末假期也会带他去爬山认识各种草药,加上他空间里中草药原色图谱和各种药方的书,得空就研究研究。 他不会把脉,但知道什么药材能治什么病,脑子里还有很多治病的方子。 就把一些能治疗中暑、伤寒和肠胃不适的药材和方子告诉大家。 刘郎中有些气恼周诚告诉村民害他生意一落千丈,转头周诚给他几个治疗较为复杂病情的方子,他又对周诚感激涕零。 “好好好,我们都听你的。”村民们忙不迭的应好。 周诚是为了他们好,大家都知道好歹。 周诚与他们说了会儿话就走。 前一刻还觉得前路迷茫的村民,周诚的一席话让他们顿觉看到了希望。 年景不好,镇上很萧条,路上的行人脸上没有半点笑容,各个面带愁容。 镇上有钱的大户都搬到外地去了,据说有去南方投靠亲戚的,也有去州府讨生活的。 胡屠夫的猪肉铺今年没开,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谋生。 迎客来依然苦苦支撑,掌柜已经换人。 孙掌柜去年底带着一家老小去禹州府谋生,他手里有周诚卖给他的做饼的方子。 有门技艺,混的再怎么差也不会饿肚子。 镇上的百姓找不到活儿干,今年几乎家家都开了荒地种庄稼。 不过他们种的几乎都是传统农作物,晒的蔫蔫巴巴的,能收回粮种就不错了。 从大营子沟到县城,大部分土地上种的都是三样高产的庄稼。 周诚在心里点点头。 只要熬过这三年,将来不说老百姓能过上多富足的生活,起码不会再挨饿。 县城比镇上稍稍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酒楼开门营业的不到去年的一半,脂粉店也没了,包子铺、布庄和杂货铺之类的还开着,只是客人很少。 “林掌柜的点心铺子关门了。”周诚暗叹一声。 这还没逃荒呢,真逃荒还不知道会是怎么个凄凉局面。 李芙蕖说道:“上次来县城听他亲戚说他家举家搬去南方谋生。” “林掌柜手里有好些做糕点的方子,越繁华的地方越容易挣钱。” 林掌柜这人挺有意思,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 任何时代,有本事的人都不愁生活没着落。 李父和李大壮一把子力气,给人烧瓦每月有二三两银钱。 闲暇时父子俩去山里打点猎物卖,李母和几个儿媳则绩麻织布卖到布庄贴补家用。 李家没种地,日子过的倒也不差,不但有肉吃,年年都能存下些银钱。 那是寻常年月,若是遇到旱灾谁还烧瓦盖房子,动物越发往深山里逃,没有收入他们也只有逃荒的份。 “芙蕖,你跟岳母说,下年旱情严重的话,就让他们来搬到大营子沟住。咱家房子大屋子多住得下。 他们若觉得不自在可以住我们以前住的房子,等旱情缓解了再回城里。” 李家没地,旱情严重粮食蔬菜全都涨价,生活成本增加,一家老小十几口人在城里日子会越来越艰难。 连续两年农忙,李父和李大壮父子都来大营子沟干活。 周诚喜欢这个恩怨分明暗戳戳阴人,不按牌理出牌却又疼爱女儿的岳父,以及有些傻不愣登的耿直小舅子。 李家就李大壮一个儿子,李母会做人儿媳也不是搅家精,关系简单一家子和和睦睦。 相处下来比陈芸娘的娘家人好太多。 周诚对陈家好在前,给钱给物,教会了他们许多知识,给足了陈芸娘的面子。 陈芸娘心存感激,她心思通透知道该怎么做。 不私底下偷偷贴补娘家,周诚和李芙蕖去给李家送礼从没有丁点不满。 主动跟周诚建议请李家人来大营子沟生活。 “这,大姐她们会不会有想法?” 春耕结束李芙蕖每个月回娘家一次,看爹娘白头发越来越多就知道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像他们说的那么好。 自从她跟师父学会了箭术和拳脚功夫,她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从十岁起, 家中的银钱有七成是她挣的。 她嫁人后只拿走了少部分钱,偏偏这两三年粮食的价格居高不下,爹和弟弟做工挣不到几个钱。 家家都织布卖,布的价格越来越便宜。 只能靠吃老本打猎为生。 打猎很多时候要靠运气,运气好时走路都能踢到蛇,运气不好空手而归很正常。 十几口人要养,压力多大可想而知。 若是去大营子沟住,有她和相公帮衬着就能顺利渡过难关。 只担心陈芸娘和凌媛娘、楚黛有想法。 “其实这个主意就是芸娘先提出来的,至于媛娘和黛黛,不用担心,她们心里不会有想法。” 两个傻姑娘一直觉得自己不如陈芸娘和李芙蕖,内心很是自卑,李家人来了说不定让她们有种主人翁的心态。 李芙蕖感动道:“相公谢谢你和大姐,那我跟爹娘商量一下。” 还没到去李家的巷子口,穿着粗布麻衣的高壮青年嘴里叼着枯枝,一见周诚大跨步跑过去。 黝黑的面庞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姐,姐夫,你们来了。” “大壮。”李芙蕖看到弟弟高兴地冲他挥手。 十八岁的李大壮已是五个孩子的爹,还是那个毛手毛脚,咋咋呼呼的李大壮。 第86章 黄达成 普通的平民百姓不会大办孩子的周岁,只是关系好的亲人聚在一起吃顿饭,最有仪式感的就是抓周。 李家已经许久没买肉,山里打的猎物近几个月也不怎么舍得吃,要卖了买粮食。 弟弟一家在,女儿女婿今天要来,李母买了鸡和猪肉跟弟媳一起做了丰盛的饭食。 “大姐对女儿女婿可真好啊,又是鸡又是猪肉还有糙米饭,我们也跟着沾光了。”郑氏脸上堆满了笑容,说话阴阳怪气。 李母淡淡的瞥了眼弟媳妇:“你们确实是沾了芙蕖和姑爷的光,不是他们送了粮食过来,就算你姐夫同意我也不敢留下你们一家六口。” 郑氏脸皮厚,佯装没听出大姑姐话里的意思,笑盈盈地拍马屁:“芙蕖是嫁了好男人,这年月谁舍得送粮食啊,大姐,有孝顺的女儿和厚道的女婿,你和姐夫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李母呵了声,心里倒是挺认同郑氏的话。 她敢拍着胸口说,照西县没谁有她家女婿有本事,更为难得的是,女婿对芙蕖、对他们一家都没得挑。 原还想着多贴补女儿女婿,没想到反倒是要靠女婿贴补,否则这日子不定多难熬。 她家困难的时候弟弟帮过她,现在弟弟一家遇到困难了,她做不到见死不救。 “话说回来,你打算住到什么时候?”李母斜眼瞅着郑氏,故意板着脸说。 她这弟媳心有多坏不至于,自己家过的好会帮衬一下穷亲戚。 坏就坏在那张嘴上,好事做了又说些不中听的话得罪人,到最后人家不但不记得她的好,反倒对她满腹怨言。 对比自己过的好的又忍不住酸几句。 嘴碎又爱眼红这点着实讨人嫌,得不时敲打敲打,不然尾巴得翘上天,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郑氏的脸上的笑容僵住,像受委屈的小媳妇,手足无措道:“大姐,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啊,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要赶我们走那我们全家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李母神色凝重:“我家什么情况你看到了,我们也是自身难保,姑爷一大家子人要养,总不能一直厚着脸皮找他要粮食吧。 收留个把两个月还行,时间长了咱们两家全都得饿死。” 郑氏更慌了,急忙表态:“大姐你放心,达成父子会尽快找到活儿干,我和淑娟也能织布,肯定不会吃白饭。” “活儿哪有那么容易找,城里多少人找不到活儿干,要用人也是用熟人哪轮得到外乡人。” 郑氏神色黯然,只觉得未来看不到一点希望。 地动之前,她家在青州虽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那也是殷实人家。 地动把房子摇垮,屋漏偏逢连夜雨,好不容易把财物找出来又遇到兵匪抢夺财物。 值钱的家当就剩她和女儿头上的银钗、手上的镯子。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人都没事。 她娘家也糟了难,祖辈几代积攒下来的财富全被抢夺一空,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哪里还顾得了他们。 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不得已只能来照西县投靠大姑姐。 没想到大姑姐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看郑氏这样子李母的心软了软。 “算了,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先不说这些。 天无绝人之路,我相信老天爷会给条活路,没有粮食还有野菜可挖,总归是饿不死。 这些话你别跟达成和几个孩子说,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们的。 不过丑话说在前,一会儿芙蕖和大郎来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最好掂量着点,别红口白牙的想到什么张口就来,一点不顾场合。 你要说了什么话让芙蕖和我姑爷不高兴,咱家这小庙也容不下你。” 跟不靠谱的弟媳比起来,还是女儿女婿更亲。 郑氏脑袋像小鸡啄米,乖乖答应:“嗯嗯,大姐,我记住了,我肯定不会乱说。 大姐,我就知道你最好。” 她哪还敢乱说啊,只说了那么一句大姑姐就要赶他们走。 若是前两年的光景她男人还能继续做货郎,现在家家都把钱看的比命还重要,货物能卖给谁。 走一天也赚不到几文钱。 李母在心里满意的点点头,望向大门外:“都这个时辰了,应该快到了吧。” “要不我去瞧瞧。”郑氏殷勤地说。 “不用,大壮在巷口等着。” 此时李大壮正跟周诚和李芙蕖说着舅舅黄达成一家。 李芙蕖唏嘘:“这么说小舅半辈子的心血全毁了。” “可不咋地,小舅很看得开,他说财来财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人还在早晚能挣回来。” “一切都得重新来过,哪有那么容易。 算的再精也算不过老天,老天要收回去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好在舅舅和舅妈都是想得开的人。” 她舅舅小时候吃过不少苦头,知道挣钱不易,后来挣到钱了,吃穿都很节省。 不该花的钱一文都舍不得花。 粗布麻衣,清粥小菜,远不如他们家过的好。 这省来省去,最后还是被老天爷收走,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相公说的对,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该吃吃该穿穿,没必要太苛待自己。 毕竟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到。 省下的还不是便宜了别人。 周诚暗暗点头,这位未曾谋面的舅舅倒是个豁达的人。 只是这三年别说挣钱,就是糊口都难。 听李芙蕖说,她这位舅舅非常有闯劲儿,脑子也很灵活。 不到十岁就跟着是货郎的外祖挑着担子走村叫卖。 十三岁时就能独当一面,十五岁时长姐远嫁,不久父母相继去世,他拿着不多的积蓄去了青州做买卖。 娶了商户女郑氏,有岳家助力买卖渐渐做了起来。 买了房子,铺子,算得上是人生赢家了。 原以为他这辈子就这样平平顺顺的过一辈子。 谁曾想,青州竟然发生严重的地动,房子铺子都没了,幸好地动发生在晌午,一家六口都安然无恙的逃了出来。 奈何钱财全都被既是兵又是匪的官差洗劫一空。 李芙蕖对她这个舅舅评价很高,从两兄妹的谈话能听出,他们很喜欢多年不见一面的舅舅。 这是亲舅舅,真困难到过不下去的地步,李芙蕖没法见死不救。 周诚想到地里的庄稼快收了,明后两年不种地,收了粮食就不用犁地。 可不代表就能彻底躺平。 还有一大堆事需要做。 土豆红薯得做成粉丝粉条,粉丝粉条比新鲜土豆红薯保质期更长,晒干水分存放两年没问题。 也比晒干的土豆红薯更美味,吃法多样。 近两百头猪、越来越庞大的兔子群,近三千只鸡鸭鹅,光伺候这些就能从早忙到晚。 还有、还有...... 不能细想,仔细一盘算周诚就想给自己两下。 叫他有好日子不过非要把自己和老婆们累成狗。 能多几个劳动力干活儿也是好的。 他自封外号周扒皮,倒也没那么抠搜。 勤勤恳恳干活儿的老实人他喜欢,且从不会亏待。 一会儿瞧瞧郑氏和几个表弟表妹人品如何,若没大毛病,愿意去大营子沟就可以收收包袱跟他们一起走。 这几年辛苦是没办法,等过些年世道好些,百姓的日子好过点,就能做生意赚钱。 黄舅舅很有经商的头脑,说不定将来可以好好合作。 黄达成父子四人在城里城外转悠了半个多月,十文钱一天的苦力活儿都轮不到他们来做。 不会打猎,打柴卖没人要。 家家都困难,能省则省,宁愿辛苦点结伴去山里打柴也不愿意花钱买。 做为一家之主的黄达成眉心的竖纹越来越深。 他幼年时在地里干过农活,夏天真的能晒掉一层皮。 太辛苦,且种庄稼就是看天吃饭,辛苦几个月有可能一场暴雨、一场冰雹就毁掉所有的辛苦。 对种地他是真怕了,不想做农民,念书又不行。 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他依然决定做最没有地位的小商贩。 通过自己的努力,这十几年攒下些家业。 他什么都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是没算到天灾之后还有人祸。 要说他最后悔的是什么,那就是家中有钱的时候没有置办些田产庄子。 若当时有田产庄子又怎会沦落到这一步,还成了大姐一家的负担。 “爹,姑父和大壮哥烧瓦的活儿年初就停了,这几日上山没猎到猎物。 淑娟讲布庄压价压的厉害,大姑织一个月的布只能卖七八十文钱,布庄卖不出去说不定价钱还会再降。”十五岁的老大黄衡闷声闷气地说。 以目前的粮价,八十文不够买六斤最便宜的高粱和大豆。 李家六个女人,靠织布卖倒也能混混日子,加上他们一家六口,若是老本吃完那就真没办法了。 黄达成挑着柴火闷头往前走,神色越发凝重。 走在烈日下,心里却像是数九寒冬被泼了一桶冷水。 活了三十几年遇到再难的事他都觉得不是事儿,现在是真难住他了。 一家人吃住在大姐家,他的压力比谁都大。 “爹,不如我们去南方吧,南方富庶,咱们接着做货郎,说不定还能搏出一条生路。”老二黄束说。 黄达成也想啊,叹息道:“东夷人南蛮人入侵,南方乱成一锅粥,别说挣钱糊口,能全须全尾的活着都不容易。照西县算是难得的安宁。” 如若不然,他早就带着家小去南方谋出路,断不会来拖累大姐。 未来的日子该怎么过,他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咕噜噜.....” 十岁的老四黄廷肚子传来咕噜声。 走了几个时辰,朝食吃的野菜杂粮饼子和糙米粥早已消化,黄廷饿得头晕眼花。 黄家几个孩子正在长身体,饭量大饿的快,哪怕李家的伙食比街坊好,一日还能吃上三餐,也时常处于饥饿状态。 以前家里吃的也清淡,饭食随便吃,管饱。 如今能有个栖身之所,有一日三餐就该谢天谢地了。 父子四人挑着柴火沉默的往前走,跟周诚三人在巷子里遇上。 几人一番寒暄。 “舅舅给我吧。”李大壮接过黄达成肩上的担子,大步往家里走。 “娘,姐姐姐夫到了。” 李母一早就听到儿子的大嗓门,从织布机旁站起来笑着迎出去:“到了到了。” 郑氏连忙跟上。 郑氏只在李芙蕖几岁时见过一面,那时的李芙蕖就是个黑黝黝的小野猴子,上树下河样样拿手。 跟男娃打架,把人打的哭爹喊娘的来家里告状。 没一点姑娘家该有的柔美样子,脾气大的吓人,县里最厉害的老太太都不敢惹她。 当时她还想这姑娘铁定是说不到人家。 她猜中了半截,李芙蕖确实彪悍到说不到婆家不得不官配,可人家命好啊,官配的男人有本事,吃穿不愁。 反倒是她家闺女,原本说了门好亲事,谁知她那未婚夫婿是个短命的,一家老小八口人,唯独他一人死在了地动中。 亲事没了还背上个克夫的名声,以后可怎么办哟。 周诚带来了两百斤高粱,十斤腊肉,一筐鲜蛋和皮蛋。 看的郑氏眼睛都直了。 这些东西在以往算不上什么,现在世道不同了,哪家姑娘回娘家会送这么重的礼。 看周诚的眼神也变了,仿佛是在看财神爷。 周诚第一次见李芙蕖舅家人,除了舅娘郑氏给他的感觉有点像红楼里那牙尖嘴利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凤姐外,其他几人都还不错。 周诚和李大壮、黄达成父子闲话。 李芙蕖去后院跟嫂子们和表妹说话,挨个抱抱五个年龄相差不大的侄儿侄女。 今日的小寿星长的虎头虎脑很是惹人爱。 李芙蕖把给侄子准备的银项圈和长命锁交给孩子的母亲张氏,说了些祝福的话。 “大姐,这也太贵重了。”张氏拿在手里就知道这两样东西起码有三两重。 她家虎子周岁给这么重的礼,那虎子的弟弟妹妹...... 张氏偷偷看看婆婆。 第87章 受伤 李芙蕖笑道:“给孩子的,收着吧,不单虎子有,等霜霜他们满周岁了也有。在我这里没有男娃比女娃贵重的道理,给他们准备的都是一样的,到时你们心里可别有想法。” “我们不会的大姐。”五人齐齐表态。 李母嗔道:“怎么还是这么大手大脚的,有了自己的家,居家过日子手指缝得紧着点。” “没事,每回挣了钱相公就会给我们发体己钱,这钱我们怎么花他不管的,我有的吃有的穿,平日里用不着钱。 再说也不是天天买。” 她攒不住钱,手里有钱就想花出去,不用就抓心挠肝的难受。 家中就只有妞妞一个小孩,喜娘姐妹和周姝自己有体己。 不给爹娘和侄儿侄女用就没地方用。 “就送今年,以后可别送这些个贵重的。”李母叮嘱。 他们家不是狠命榨干闺女的血肉的人家,闺女嫁人后还时常惦记着娘家就很知足了,总不能一直让闺女帮娘家。 不提姑爷会不会有想法,他们良心也不安。 早知道这日子一年不如一年,去年就不该着急加盖几间屋子。 “知道了。”李芙蕖左耳进右耳出。 张氏听了婆婆和大姑姐的话安了心,道谢后便欢喜地给虎子戴上。 郑氏眼神里透着羡慕,以前她是看不上这三瓜两枣,今非昔比啊! 从云端跌入泥泞不过如此。 黄淑娟微笑地看着,笑容却不达眼底。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些看不到希望的老人的暮气,仿佛是游离在世间的鬼魂,不带一点感情。 李芙蕖不着痕迹地看了她几眼。 心里同情这个命运多舛的可怜表妹。 若是没发生天灾表妹明年就能出嫁,相夫教子,安然过完一生。 未婚夫婿死了,她成了克夫的望门寡妇,离开青州不说出来那些往事倒也能说门好亲事。 只不过看她这样子,大抵是受到的打击太大,哀大莫过于心死。 “娘,城里的活儿越来越难找,老是坐吃山空不行,相公想请你们去跟我们住,让我问问你和爹的意思。” 所有人的看着李芙蕖,心思各异。 郑氏生怕自己一家被抛弃,神色紧张的看着李母。 大姑家一家都去乡下投奔姑爷了,他们一家人可怎么办。 总不能也厚着脸皮跟着去吧。 去了住哪儿,吃什么? 李母摆手:“这不行,哪有咱家虽不如以前,日子还是能过下去,再者说,这世道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明年肯定会好的。 替我跟你爹谢谢姑爷,我们就不去了。” 女儿女婿都孝顺,可哪有岳父一家跟女婿住的道理,不得让人笑掉大牙,还连累女儿。 李芙蕖神情严肃,语气笃定:“万一明年不好呢,听有经验的老人讲这干旱至少有三年,一年比一年严重。 相公说宁可信其有,早些做准备。 今年山里还能找到很多食物,明年后年就未必了,不做足了准备到时可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拖家带口去南方逃荒?” 县城人多,打柴火挖野菜要走很远才能找到,哪有大营子沟舒服。 郑氏虽担心李母一家丢下,说了句实诚话:“大姐,明年会怎么样谁都不知道,不过,听从南方逃避兵祸跑到青州的人说,南方比这边更难,过了今天没明天的。 不然当家的一早就带我们去南方。” 李母和满屋子的女人被李芙蕖和郑氏说的心慌慌的。 瞧瞧年幼的孙子孙女,李母心尖发颤。 “娘你跟爹商量商量。” 李芙蕖不逼着李母要答案,转而看向郑氏:“舅娘你别着急,相公此时必定也在跟舅舅商量此事。” 郑氏暗暗松了口气。 从青州到照西县上千里路,风吹日晒雨淋,这一路上挨饿成了常态,吃足了苦头。 她现在也是不怕吃苦的,只要能有个住的地方有口饭吃,让她当农妇也行啊。 做买卖的人脸皮比寻常百姓更厚实,黄达成从小就跟着爹走街串巷的做货郎,做了十几年的买卖,脸皮早就丢了。 周诚跟他说去大营子沟帮他收庄稼、喂牲口,以此换取粮食,几乎不用过多考虑就答应下来。 将来做什么是将来的事,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再说。 黄衡三兄弟脸上皆露出笑容,感激地看着周诚。 李大壮意动,他也想啊。 他是男人,上有老下有小,一家老小都等着吃喝,挣不到钱压力最大的就是他。 以前说多子多福,现在他是不敢再多要一个娃。 实在是养不起。 可他要跟他姐夫说他也想干活换粮食,保管被他爹娘揍的几哇乱叫。 回头想想,每次他跟爹去大营子沟帮忙,姐夫又是给粮食又给肉的,买那些粮食可比开工钱高多了。 周诚好笑地看着一脸纠结的小舅子:“大壮,下个月初土豆就能收了,你要不要去?” 小舅子不是当家人,得岳父说。 李大壮立马表示:“当然了,姐夫我和爹会早些去的。 ” 没有粮食和肉他也会去帮忙。 “好啊,对了,岳父去哪儿了?” “爹去我姑家要债去了,应该快回来了。”李大壮下意识抬头望了眼太阳的位置。 心里纳闷儿,日头已经往西移了,怎么爹还不回来。 “大壮,去喊你爹回来了,你姐姐姐夫吃了午食还要赶路呢。”李母来到前院,对李大壮吩咐道。 腹诽男人早不去要晚不去要的,非要赶在今天,跟个犟牛似的劝都劝不住。 “好嘞。”李大壮应了声。 还没出门,一个中年汉子着急忙慌的跑进来。 “嫂子,大壮,李大哥被打了,快去瞧瞧吧。” 周诚皱眉,去亲戚家要债怎么就挨打了,难不成是路上遇到打劫的? 李母脸色大变,急忙问道:“他叔,你是在哪儿见着我家那口子,他伤的重不重啊?” “我瞧见他满脸都是血的倒在罗家院儿里,没见着罗家人,快去吧,流了好多血,我瞧着是不好了。” 报信的中年人说完就走了。 后院的李芙蕖和郑氏几人听到谈话疾步跑出来。 李芙蕖搀扶着李母,脸上覆了一层寒霜。 李母脚摊手软,嘴唇不停的颤抖,靠在李芙蕖身上摇摇欲坠:“天杀的李金桂,那可是她亲哥,畜生不如玩意儿,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 “他娘的欠钱还打人,有没有王法了,看老子不砸死他们。” 李大壮脸上掠过一抹毫不掩饰的狠厉之色,撸撸袖子吐了口唾沫在地上,拿起扁担拔足狂奔。 周诚和黄家父子都拿着家伙跟上。 县衙一口鼎上有本朝律法,周诚秉着知法不犯法的原则读了两遍,又跟彭敬讨教了一番,对本朝的律法孰能在心。 这种亲戚之间干架,除非是五服以内的晚辈殴打长辈,否则,不管谁对谁错,告县太爷那儿就是各打二十大板再扔出去。 不是县太爷不想管,本朝的律法就是如此。 因此,像这种情况哪怕打死了人也没事。 找官府伸冤自己要挨板子不说还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能私了。 周诚觉得甚好。 岳父被开了瓢肯定要给他报仇,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就只能以命抵命。 郑氏既担心姐夫出事,又担心自家男人和三个儿子,大声叮嘱:“他爹,你们当心着点。” “娘,你别急我去瞧瞧。”李芙蕖把李母交给郑氏,从院墙下捡了块石头像一阵风似的刮出去。 路过医馆,周诚言简意赅的说了原因,请老郎中去瞧瞧。 老郎中跟周诚也算是熟人了,况且县城里的人就这么多,低头不见抬头见,李父也是他看着长大的。 当即背上药箱,周诚嫌老郎中走的太慢,背起他就跑。 李大壮先一步到李金桂家,看到倒在血泊中的亲爹目眦欲裂。 “爹,爹。” 李父脑门上有个不小的口子,伤口边缘血清凝结,血还在流,只是流的不多 李大壮颤抖着手指在李父鼻下探了探,万幸还有气。 李大壮从衣服上撕块布下来捂住李父的伤口:“爹你忍一忍,我带你去看看郎中。” 这时黄家父子也到了。 “姑父。” “姐夫,大壮你爹他......” “还活着。” “那就好那就好,大郎喊郎中去了马上就到。” 说话间周诚背着老郎中和李芙蕖前后脚进来。 老郎中的骨头差点没被周诚给颠散架了,人命关天也顾不得其他,急忙给李父看伤。 把脉,包扎伤口。 弄好后对李芙蕖姐弟道:“你们爹命大,再晚一盏茶的功夫就真的没救了,多吃些补气血的食物,好好将养一阵子就没事了。” 所有人提起来的心都放回了肚子里,连忙道谢。 周诚多给了两百文诊金,老郎中多看了他一眼,收了钱叮嘱伤者伤口不能碰水,明日去医馆换药后就背着药箱走了。 李金桂家是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儿,几间屋子的房门大开,早已人去屋空。 屋里翻的乱七八糟的,看样子走的匆忙。 李大壮双拳紧握,眼里泛着血丝,怒声道:“王八羔子,老子非得宰了他们不可。” 李芙蕖眼神幽黑如古井,冷静道:“你先把爹背回去,我去找人。” 她这人什么都吃就是不吃哑巴亏,李金桂是她亲小姑又怎样,她非要扒了她的皮不可。 至于于家其他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李大壮打小就怕他姐这种平静无波的表情,上一次他见到他姐这种表情还是八年前,那时候他娘差点被他磋磨死。 他姐就用这种表情给他奶灌下一碗药,送他奶上西天。 李大壮知道这时候千万别再招惹他姐,听话地点点头:“嗯。” “我跟你一起。”周诚就喜欢李芙蕖这种不吃亏,有仇就报的性子。 “好。” 李芙蕖看向黄达成父子:“小舅你们也先回去,我和相公事情办好了就回来。” 她不想让小舅和表弟们看到她残暴的一面。 相公不是寻常人,哪怕她杀人,他也会给她递刀子。 “走快点,李大壮那个混账发现了我们吃不了兜着走,李芙蕖要知道了咱们都只有死路一条。” 李金桂扛着两个包袱,催促着推着独轮车的男人。 三个年幼的儿女坐在独轮车上,车上还有些吃食。 单薄的于狗剩推的很是吃力,压抑着怒气道:“明知道惹不起为什么不把钱还了?就算不给钱不会好好说话?他是你亲哥,你说砸就砸,把人砸死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于狗剩知道李金桂脾气不好,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凑成一对刚刚好。 只是没料到李金桂这么狠心,竟然连亲哥都敢杀。 这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但他现在不敢不听李金桂的话,万一激怒了她他毫不怀疑,李金桂会连他一起杀了。 只能找到合适的时机摆脱这个蛇蝎女人。 李金桂梗着脖子说:“还什么还,那是我应得的。哪有妹妹成亲哥嫂连点嫁妆都不置办的,再说咱们本来就要去禹州城,早几天去又怎么了。” 总之,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李金桂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都是她哥逼她的。 父母死后她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就敢霸占老房子和所有的家产,性子就不是一般姑娘能比的 。 李父李母觉着没意思,懒得跟她争。 李母跟弟弟借了银子重新盖了房子,素日里就不跟李金桂来往。 各过各的的日子倒也相安无事。 李金桂长的像男人,脾气又硬又臭,为人跋扈,跟哥嫂一家水火不容,因此跟李芙蕖一样,在亲事上成了老大难。 六年前李金桂看上个乡下男人于狗剩,于狗剩的甜言蜜语把李金桂哄的晕头转向。 李金桂听他的软磨硬泡跟李父借了二十两银子重新修缮房子。 李父念着她是唯一的妹妹,这几年也还算安分,况且只是借,说好两年就还,便背着李母把钱借给她。 两年时间一到李父就去要钱,每次都被李金桂的恶语气得七窍生烟。 家里的日子越发艰难,李父不想再让女儿女婿贴补,铁了心要把钱要回来。 哪知亲妹妹竟然为了二十两银子要他的命。 第88章 报仇 “我们这么急慌慌的走肯定有人看到,走的匆忙忘记关大门,李大壮找过来看到他爹那个样子,随便找人一问就能知道我们往哪条路走了。” 于狗剩突然对自己的人生感到绝望。 他娘说的不错,李金桂敢抢兄嫂的房子,那就是个不讲天纲伦常、狼心狗肺的女人。 他那时还觉得李金桂这种彪悍的女人不吃亏,娶了她没人敢欺负他占他便宜。 确实如他想的一样,这种女人街坊恨不得对她退避三舍,就连见到他和三个孩子都像见到瘟疫。 因为李金桂,他家比过街老鼠好不到哪里去。 大舅哥多次来要账,他也舍不得那二十两银子,想到能打死黑熊的李芙蕖就心肝直颤。 银子重要也得有命花才行。 今日大舅哥来要账,他想把银子还了了了这桩事,说不定关系缓和了还能做亲戚经常走动走动,有难处李家也会帮他们一把。 可李金桂死活不还,脑子一根筋,好说歹说不管用,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拿不到银子李父就不走,兄妹俩爆发了激烈的争执,李金桂跋扈惯了,举起木杵就狠狠往李父脑袋上砸。 当时李金桂确实是抱着打死李父的心。 幸好她拿到的不是石杵,否则李父脑袋直接开花。 于狗剩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舅哥倒在血泊中,他要叫郎中,李金桂不许,急急忙忙收拾细软逼着他走。 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他觉得自己不用等李金桂收拾他,李大壮姐弟就能送他上西天。 要知道李金桂再厉害也只是个家尖嘴利的普通妇人,李芙蕖有功夫,十个李金桂一起上都打不过李芙蕖。 李芙蕖可不是稍微心软好说话的李大壮,惹到她那是六亲不认。 于狗剩越想越怕,双腿发软走不动道。 “怕什么,李芙蕖嫁到乡下,李大壮不得先救他爹,等他追来我们早跑远了。”李金桂老神在在。 看于狗剩那不中用的样子就来气,包袱丢给他:“我来推车,不想死就给老娘跑快点。” 于狗剩扛着两个包袱默默跟在李金桂身后,眼珠子滴溜溜转。 家中所有值钱之物全在他肩上,若是能顺利逃跑,包袱里的银钱不但能重新找个地方起房子,还能继续做点小买卖为生。 于狗剩没想过独轮车上的三个孩子。 他都要活不下去了,哪里还管得了孩子,孩子们要怪只能怪自己没有投个好胎,有个恶毒又愚蠢的娘,爹也不是个东西。 于狗剩边走边往后看,就怕李大壮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给他一棒,一边寻找逃跑的机会。 “媳妇你等我一下,我上个茅厕马上就来。” 李金桂也不是傻的。 “把包袱放车上。” 于狗剩身子单薄又被李金桂压制多年,没有反抗的勇气,也没有李金桂的恨劲儿。 只得心痛如绞的将两个包袱放下,依依不舍的看了三个孩子一眼就往树林里钻。 已经耽误了些时间,于狗剩实在怕李家人追过来,比起钱财还是小命要紧。 过了会儿,李金桂往后看没见到于狗剩追上来,一边往前走一边骂骂咧咧。 县里有人看到李金桂一家往哪儿走,周诚和李芙蕖问了几个人就往禹州城的方向追。 于狗剩跟李金桂分开不到一盏茶功夫,二人就追到李金桂母子四人。 李金桂听到脚步声扭头就对上李芙蕖阴森的眼神。 “哎呦喂。”李金桂吓得跌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李芙蕖。 三个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李金桂不怕李大壮,但对李芙蕖是打心里恐惧。 她比李芙蕖大三岁,她娘活着的时候,她没少跟她娘一起折磨李母和李芙蕖。 李芙蕖七岁前她把李芙蕖当猪狗虐待,李芙蕖七岁后不但敢打她还敢当着长辈的面就掀桌子。 再大点就敢拿刀架在她脖子上。 李芙蕖十岁那年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师父学艺,她趁她不在家怂恿她娘磋磨李母,想趁李芙蕖回来之前整死李母。 谁知李芙蕖早早回家撞见,把她打的只剩一口气。 没过几天她娘就没了,接着她爹也没了。 这中间没有李芙蕖的手笔她一点都不信,她跟哥嫂抢家产,哥嫂不跟她争更让她确信是李芙蕖是凶手,哥嫂是帮凶。 她恨他们害她没了爹娘,也是真怕了李芙蕖,那些年一直夹着尾巴做人。 直到李芙蕖嫁到乡下她才有种翻身做主的感觉,才敢如此嚣张的对亲大哥。 说她混,李芙蕖比她还混。 她真倒霉,竟然选了李芙蕖回娘家的日子对她那个畜生不如的大哥动手。 “你们想干什么,李芙蕖我是你小姑,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李金桂爬起来将两个哭喊的儿子紧紧地搂在怀里。 任由最小的女儿趴在木板上啼哭。 李芙蕖不跟她废话,甚至懒得问她缘由,寒着脸举起木杵狠狠往李金桂的脑袋上抡过去。 这根木杵上还沾着李父的血。 正好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李金桂尖叫一声下意识歪头躲开,不曾想犁李芙蕖只是虚晃一下,在她歪头时李芙蕖手里的木棒也随之偏了方向,重重砸在李金桂脑袋上。 李金桂眼冒金星,脑袋一片空白,白眼一翻倒在独轮车上,热乎乎的鲜血哗地流下来。 这一下李芙蕖用了全力,她的力气比普通汉子力气大上许多,李金桂就算死不了李芙蕖也不会放过她。 李芙蕖喜欢孩子,但李金桂的孩子不在其中。 “不许哭,你们爹呢?”周诚板着脸问年纪最大的孩子。 李金桂该死,前世二十多年尊老爱幼的教育,令他对老弱病残多几分怜悯。 在古代对待仇人讲究斩草除根,可要杀几个无辜孩子,他还是狠不下心。 李金桂男人不见踪迹,李金桂今日必死无疑,三个孩子丢在荒郊野外,要么被人牙子遇上卖了为奴为婢,要么运气不好就会死在猛兽口中。 瞧着三个懵懵懂懂的孩子,周诚于心不忍。 五岁的男孩大哭着指着于狗剩离开的方向。 “相公,你看着他们的。”李芙蕖丢下一句狂奔而去。 于狗剩离开李金桂的视线就往老家的方向跑。 盼着李金桂和孩子们给李父赔了命,他躲过这一阵子等李家怒火渐渐平息这事儿就能揭过。 李芙蕖顺着林子里踩的东倒西歪的草追过去,在一个山崖边见到脸色煞白的于狗剩。 于狗剩见到煞神,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不关我的事啊,我是要还钱的李金桂不还啊,钱都在她手里我真的没办法。 打伤你爹的也是她,我想找郎中她不许我找,我是无辜的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于狗剩吓得说话磕磕绊绊,浑身冷汗直冒。 要说他这辈子最后悔什么,第一就是跟李金桂成亲,第二就是贪财,怂恿李金桂跟大舅哥借钱。 李芙蕖知道于狗剩是个怂包,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伤人。 看到爹的惨状时,她是真想杀了李金桂全家为爹报仇,打伤李金桂后渐渐冷静下来。 她向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但也不会滥杀无辜,否则当年她就不会留李金桂一条狗命。 于狗剩死不死她不在意,只是不想三个孩子因她而死,凭白多造杀孽。 “冤有仇债有主,我不杀你,滚回去把孩子带走。” 对这种抛下亲骨肉贪生怕死的男人,李芙蕖忍了又忍才没给他一记窝心脚。 于狗剩听了之后又哭又笑,忙不迭地答应。 只要别杀他,什么他都答应。 于狗剩见到面如金纸,出气多进气少的李金桂,脚下一软差点跌坐地上。 李芙蕖放过于狗剩父子四人,欠家里的银钱一文不能少。 除了二十两银子,周诚给岳父要了二十两银子的赔偿。 还了债给了赔偿,于狗剩没剩下几个钱,没看躺在地上的李金桂一眼,推着几个哭着要娘的孩子一溜烟跑了。 李芙蕖又给了李金桂两棒子,直到她咽气了才跟周诚离开。 “相公,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残忍了?” 娘死了,有个贪生怕死、遇到危险会毫不犹豫将儿女推出的爹,三个孩子能平安长大都得看天意。 再怎么说李金桂是她亲小姑,在世人眼中,长辈再错晚辈也不能僭越违背礼法。 周诚温声道:“不残忍,我若是你恐怕连李金桂的男人也不会放过。” 李金桂那样的毒妇少一个空气都能净化几分。 李父失血过多昏迷不醒,李母又心疼又生气。 “大喜的日子非要去讨债,犟的跟头牛似的怎么劝都不听,还不让大壮跟他去。 讨不到就走啊非要挨那畜生的打,为了点钱差点连命都没了。” 李金桂是死是活,所有人都默契的不问。 李芙蕖将四十两银子给李母:“娘别生气,爹过了这个坎肯定能长命百岁。爹醒了也别骂他,多给他做点好吃的补补,能养回来。” 周诚想到自己前世的父母。 他爸妈出事头两天不停地做他喜欢的饺子、包子,冰箱冰柜里都塞的满满当当。 他还开玩笑的说又不是不回来了,包那么多次他得吃多久。 买机票时本来那趟航班已经满了,等他妈第二遍看的时候,又空出两个座位来。 他妈买到便宜的机票高兴地非要下馆子吃饭。 谁知道,那竟是他们一家三口最后一顿团圆饭。 分开一个小时后父母尸骨无存。 周诚想,人在发生意外前,是不是或多或少都有些反常。 若早知道他绝不会让他爸妈上那趟航班。 亲戚们听说了两百万的赔偿款竟然有羡慕他的,实际上不止两百万,加上意外险,总共更有六百万。 他没钱,实习工资少的可怜,连伙食费都得父母支援一部分,可他宁愿用家产换父母的命。 父母在他还有个家,父母都没了就觉得家也没了。 不再有人关心他饿不饿、冷不冷,在外面是不是受了委屈。 回到家也是孤零零一个人。 父母在世他嫌弃父母爱唠叨,翻来覆去的话说的他耳朵都起茧子,父母没了想再听他们唠叨就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岳父比较幸运,险险捡回一条命,希望真如李芙蕖所说,过了这一关就能长命百岁。 本来是喜庆的日子,出了这事大家心情都很沉重。 姐夫受伤,黄达成一家想帮忙也帮不上,留下只是多吃姐姐家粮食,增加姐姐一家的负担。 姐姐家要搬去大营子沟也得等姐夫伤好之后再说。 黄达成跟郑氏商量后还是决定跟周诚去大营子沟。 “大姐,大郎说的对,天干乡下的日子怎么也要比城里更强些,入冬前还能找到许多吃食,等姐夫好些了还是去乡下吧。” 熬过这一关,以后要做什么再做打算。 李母点头:“好,我知道了,那你们先去,等你姐夫好些了我们就去。” 吃了午食,周诚去了趟县衙。 李金桂的尸体还扔在荒野,不知情的人告到官府李大壮少不了有麻烦,不如先将这桩事告诉彭敬。 刚进县衙就遇上要出门的彭敬。 “大人要出去?” 彭敬见到周诚像见到多年不见的老友,握住他的双手激动道:“周兄弟,我这正要去村里找你你就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热情到让周诚有点头皮发麻。 彭敬不是大贪官,可以说是难得的好官,只是官吏有的毛病多少沾染了些,还有些不见兔子不撒鹰。 这么热情...... 周诚做好了大出血的心理准备。 “大人,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彭敬但笑不语,拉着周诚走到后院住所,关好房门,从怀里摸出手指宽巴掌长的布条,压低声音道:“杜武来信了。” 周诚眼睛一亮,接过来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 布条上用炭写着密密麻麻的像字不是字,符号不是符号的。 他好歹是个文化人。 就,看不懂这鬼画符。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张布条上的字是杜武亲笔所写。 杜武右手用刀,左手写字。 每个字最后一笔习惯性的往下勾起一个小弧度,且每一行字第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上下差着半个字的高度。 “大人,大哥信上说什么了?” “杜武说打下了南方几座城池,需要些玉米土豆红薯种让当地百姓种植,他让人下个月来收购,运到禹州城再走水路运到南方。”彭敬脸上泛着的红光显得急切又兴奋。 “没问题,我只要留够两年的粮食,其余的都运走。” 第89章 种地致富 周诚正愁明后两年严重干旱种不了地,时间太长红薯和土豆易坏,家家户户留不住种子。 运到南方种植,等过了这三年再从南方运粮种过来。 另一方面,他家粮食太多招人眼,不说别人,有做汉奸潜质的周信就是隐患。 土匪和北狄人一来,周信那混蛋立马就会跪舔,将他卖个干干净净。 粮食运走最好。 再一个,少做些粉条粉丝还能省不少力。 穿越至今,空间里的粮食不但没少还增加了一些,留下两年的粮食不过是让家里的女人和李家黄家安心。 闻言,彭敬毫不掩饰眼中的欣喜。 “行,既然你决定了,那我就跟他回信。” 周诚诚挚道:“大哥现在用钱的地方多,粮食的银钱我就不要了,将来若是照西县百姓缺少粮种,希望大哥能将粮种运回来支援一下父老乡亲。” 别说彭敬,周诚都快被自己的大公无私感动了。 彭敬眼神中充满了钦佩之意,拍拍他的肩:“好,我跟他说,对了,杜武还说让嫂子别担心他,多保重身体,他争取早日归家。” 周诚点头:“我会转告嫂子。” 彭敬谨慎的烧了布条,又重新找了块布条,当着周诚的面开始写“密码。” 周诚心里佩服,古人真的很聪明,竟然想到自创密语。 既然杜武不直接跟他联系而由彭敬传达,肯定有杜武的用意,他一山野村夫,力所能及的提供粮食就好。 将来这二位成事了他背靠大树好乘凉。 其他的,不用知道太多。 彭敬写好回信绑在一只鸽子腿上,走到在门外放走。 办完一桩事,彭敬心里也轻松,给周诚泡了杯茶。 周诚将李家的事告诉彭敬,彭敬摆手道:“小事一桩,不用放在心上,这种毒妇早死早投胎。” “内子又研究出一些新吃法,新泡的梅子酒可以开坛了,大人,有空就来家里坐坐,咱们喝几杯。 ” 今日忘记给彭敬带点吃食来,是他的失误。 彭敬笑着摇头,伸出食指虚点了点周诚:“你啊,就馋死我吧,正好这几日没什么要紧的事,明日我就去。” 正好去瞧瞧周诚今年种了多少地,有些什么庄稼,算出个大概来才好告知杜武安排多少人手和船只来拉粮食。 周诚扬唇抱拳:“那我就在家恭候大人。” 说完该说的,周诚喝完杯中的茶便起身告辞。 炎炎夏日天黑的晚,骡车比牛车速度更快,到大营子沟金乌西坠,漫天红霞。 “小舅,柿子树以北的土地全是我家的。” 周诚指着被烈日晒的蔫巴巴的红薯地跟黄达成一家说。 去年这边还有很多荒地,今年全被村民开出来种上红薯。 为了不认错自家的地,周诚特意移栽了些柿子树、枣树和板栗树。 间隔七八米种上一棵,既能做标记,秋冬还有果子吃。 过两年雨水好,他就把所有土地外围全都种上果树。 不用费力去山上背果子,还能为家里带来一笔收入。 树长大了还能乘凉。 河两岸用石头垒上堤坝,种上柳树防止水土流失。 “这么多啊,青州城地动前一亩良田要十五两银子,这要是买,得多少钱啊!”郑氏羡慕的差点流口水。 以前她不大看得起泥腿子,如今最羡慕有田地的泥腿子。 不管怎么说,有田地就有口吃的。 他们这种做小买卖糊口的,遇到天灾人祸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虽说农户也有这种苦恼,郑氏觉着背靠大山怎么都比他们强。 “照西县除了山林多外就是荒地多,开出来的荒地头三年不交田赋。这些地一部分是去年开的,一部分是今年开的,三年内地里的产出都归自己。” 郑氏咋舌,羡慕都快化为实质。 “大郎,这地里种的可是红薯?” 黄达成同样露出羡慕的眼神,日后他翻身了一定要多置办些田产。 “嗯,今年种的较多,大概有三百多亩。” 没有先进的收割机,也不是小麦没法用麦钐收割,人工挖可是个大工程。 好在今年请工比去年容易,可以在镇上找些人,只要给粮食有的是人愿意干。 “姐夫你真厉害。” 黄家三兄弟眼神炙热,就连心如死灰的黄淑娟都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平整土地上的庄稼。 他们吃过香甜软糯的红薯,也吃过绵密糯甜的土豆,一路上听周诚讲这些庄稼每亩的产量是多少。 简直是惊为天人。 产量如此高,按一到两文钱一斤卖,一亩地至少能挣四两银子。 什么时候起种地变得这么挣钱了? 此刻亲临现场,心中不约而同的想,这么多地,得收多少粮食,卖多少钱啊。 岂不是比他们做买卖还挣钱。 地里的庄稼不仅仅是钱,也是救命的粮。 再看看周围望不到头的密林。 住这里不仅仅打柴方便,吃食也比县城周边的山林更多。 黄达成一家忐忑不安的心彻底安定了下来。 今日李家的午食比较丰盛,周家的夕食让黄家人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富贵人家。 跟周家一比,青州城那些富户算得了什么,不过就是穿戴更体面而已,过年过节也未必有周家吃的丰盛美味。 只有真正饿过肚子的人才知道,穿戴再好不过是面上光鲜,吃食才是顶顶重要。 周诚将黄家六口人安排在最早盖的青砖瓦房里住。 等李家十三口来了就安排住在前院。 裴氏住的院子改造成了小型造纸作坊,周诚将钥匙交给裴氏,闲杂人等勿进。 纸得再等上两年才能面世。 周姝和凌喜娘姐妹嘴比他还严实,周诚不担心她们会告诉外人。 晚间,郑氏舒服地躺在炕上,对黄达成道:“他爹,芙蕖嫁的男人是个能干人。” 虽说周诚有四个媳妇,但现下这样情况属实正常,四人不分大小,按规矩办事倒也和睦。 挺好的。 “那是,芙蕖眼光高,不然也不会把年纪拖大,我瞧她对大郎真心实意,只有中意才会如此。” 这两年无论在哪儿都不好过,不如就待在大营子沟,好好干活换取粮食。 先活下来再说。 “快睡吧,明日得早些起,我和淑娟采野菜,你们去地里干活儿。” 他们住的这边屋子有灶房,锅碗瓢盆也有。 两家分开吃更好,能少些矛盾,想怎么吃也方便。 周诚提前给了五十斤高粱。 三个小子正是能吃穷老子的时候,简直是无底洞,放开肚皮吃这些粮食还不够他们一家吃十天。 地里的粮食没收,五十斤高粱得省着点吃。 郑氏盘算混着野菜杂粮一起吃省下些粮食。 黄达成点头,叮嘱道:“嗯,你记住了,多做事少说话,与人为善。” 郑氏除了有时嘴上讨人嫌外,勤快能吃苦,心里也有成算。 “知道了知道了。” 外甥女婿跟大姑姐又隔了两层,她怎么可能还像在大姑姐家一样想说什么张口就来。 寄人篱下的意识她还是有的。 ...... 此时,周信正在许氏的娘家。 许氏的娘家在深山里,这里只有十几户人家。 太过贫困,周铁锁担心岳父家来打秋风,便不许许氏跟娘家来往,渐渐的两家便断了。 许氏死了周信没想起通知许氏的娘家人。 这种穷亲戚周信压根不屑与他们走动。 若非要给周诚找不痛快,根本不会费力的跑这一趟。 他嫉妒周诚,更恨周诚不念兄弟情,宁愿帮不相干的外人也不拉拔亲兄弟。 自从周诚分家后他没有一天过的舒坦,尤其是周诚越过越好,受村民拥戴更让他抓心挠肺的难受。 正面交锋,他没本事。 想一把烧了周诚的庄稼又没那个胆子。 周诚养了二十多只狗,比狼崽子还凶。 一旦村里人知道了,他别想再待在大营子沟,甚至平安镇所有的村子都容不下他。 许家穷的叮当响,人穷志短,也会把人性的恶无限放大。 这是周信第二次来许家,跟许家人接触太少,对许家的了解全来自于许氏。 总之,在许氏嘴里,许家没一个好人。 许氏说别人他未必信,如此评价自己娘家人周信是信的,毕竟没有哪个出嫁的女人会讲娘家人不好。 讲了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反倒让别人知道她跟娘家关系不好,平白受人欺负。 许家没有好人才好,他可以利用许家为自己出口恶气。 只需猛夸周诚家财万贯,好善乐施就对了。 能让周诚不痛快,他跑这一趟就值得。 许家几人沉默地听着周信的话。 村里所有人家全是几十年前,为了逃避兵祸和兵役躲到深山里来的。 离群索居比山外的百姓好一点就是,不用服各种徭役和赋税。 但山里人家过的确实不好,每家种几亩田,主要还是靠挖野菜采野果打点猎物为生,日子过的确实清贫。 原本姑娘小伙儿们的亲事能在村子内部解决,要么换亲,要么就是给娉礼娶妻。 但从上一代开始,姑娘们就不愿意留在山里。 许氏就是其中之一,原本跟本村一个后生定了亲事,嫌人家太穷,出嫁头一天一句话没留下就跑了。 她开了先河,其他姑娘有样学样。 自此,山里的后生娶媳妇难,二三十岁没娶上媳妇的光棍有六七个。 若是日子稍微富足些,姑娘们又怎么可能宁愿跟娘家反目也要逃亲。 许根生的三个儿子均已年过二十,至今未娶妻。 缺吃少穿许根生觉得没什么,反正都已经过了大半辈子了,习惯了。 可儿子们一直打光棍却成了他和老妻的心头病。 “你说的可当真?”许根生皱眉,沉着脸问周信。 他总觉得这个瞧着憨厚老实的外甥,眼神跟他那个薄情寡义的妹妹很像,满满算计。 不是算计他就是算计自己的兄长。 他穷得老鼠来了都得留下一身肉,没什么可算计的,那就是算计他的兄长。 虽然周信一脸真诚的将周诚夸上天,但眼种一闪而逝的嫉妒和怨恨骗不了人。 许根生压根不信周信此番前来只是单纯的想帮他们。 他倒要看看周信到底要干什么。 周信笑着说:“舅舅舅娘和三位哥哥不信可以去大营子沟瞧瞧。 咱们平安镇下属的几个村子现在都得到大哥的恩惠,家家的日子都比往年好上许多。 娘临终前念叨着没能见舅舅最后一面,不知道舅舅过的如何,叮嘱我无论如何也要抽空来瞧瞧舅舅。 过的好就罢了,过的不好该帮的一定要帮。 大哥事情多忙不过来,我就来跑这一趟。” 许根生和杨氏对视一眼。 许氏是什么人,他们会不清楚? 许氏嫁人后只带着刚满周岁的周信回来过一次,还是来要嫁妆的,直接被他打了出去,放话她敢再来就打断她的腿。 打死许氏也不会说那番话。 许根生微眯着眼睛思考了一瞬,说道:“有劳外甥,明日我跟你走一趟。” 无论周信的目的是什么,许根生打算出去看看。 他倒不是想占未曾谋面的外甥便宜,只是想看看是否真如周信所说,周诚有高产的粮种。 有的话就买些回来种,只要粮食充足能吃饱肚子,儿子们就能娶到媳妇。 “爹,我们也去。”三兄弟异口同声道。 着实不放心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周信,天知道会不会对他爹暗下黑手。 盯着点才放心。 周信心想全都去才好。 许家这几个黑脸汉子粗鄙无礼大嗓门,说话跟吵架一样,一看就不是好人。 许家人上门,周诚怎么的也得出点血。 至于自己说许氏死了许根生一家竟然毫无反应,周信的理解是许家跟许氏不和。 山里猎物多,可不是想抓就能抓到的。 小的不好抓,大的要用命去抓。 许家多数时间以野菜充饥。 对周信这个不受欢迎的客人,没有另眼相待。 自家平日吃什么就招待他什么。 周信在许家吃了两顿没有丁点油水的野菜,吃的眼睛都绿了,暗骂许家抠门。 看看许家几间简陋的茅草屋,暗暗撇了撇嘴。 第90章 多门亲戚 土豆还有半个多月挖,黄达成父子三人就喂猪和家禽,打扫圈舍,消毒。 郑氏、黄淑娟和黄廷跟李芙蕖等人去山里收集食材。 今年天旱,菌菇和毛竹笋不如往年多,野菜倒是不少。 彭敬今日要来,周诚交代黄达成父子怎么做后就带妞妞着去芦苇荡里网鱼。 大亓朝除了除旧迎新的除夕外就没别的节日,平日想请彭敬吃饭也没合适的机会。 彭敬难得来一次,饭菜自然要做丰盛一点。 彭敬饭量大,陈芸娘杀了三只兔子。 家养兔子除了睡觉嘴巴基本上没怎么停过,吃的多拉的多,活动范围小,比野兔肉更多。 三只兔子剥了皮有十斤左右,土豆地里刨些大点的土豆出来做黄焖兔。 杀只鹅做铁锅炖大鹅。 家里还有腊肉,无论是炒干笋还是炒蕨菜都很美味。 有了三道硬菜,再做几道素菜就好。 许家父子四人跟着周信来到大营子沟。 平日与周诚遇上,周诚他对视而不见,这种轻视的态度伤了他的颜面。 已经将许家人忽悠了过来,周信便不想再去周诚面前找不痛快。 指了周诚家的方向和大致位置,扯了个谎就走了。 许根生冷眼瞧着周信走远,不屑地冷嗤:“跟他娘一样,不是个好东西,记住,这种连亲兄弟都算计的小人,万不能与他来往。” 三兄弟齐齐点头:“是,我们记住了。” 许根生欣慰颔首。 村里无人识字,他也不懂多少大道理,只是按照祖辈教给他的做人道理教儿子们。 儿子们孝顺又忠厚,这让他十分满意。 “走吧,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周诚若是跟周信一个德行,这种子就不用找他买。” 一路走来,看到一些从未见过的庄稼,追问周信才知道这就是他口中所说的高产庄稼。 他上一次出村还是六年前,那时候十里八村家家户户种的几乎都是稻谷、小麦、黍米、粟米、高粱和大豆。 这次出村一看,红薯占了六七成。 这点周信没撒谎。 “爹,咱们该多出来走走。”许大迟疑了一下,看着父亲的脸色说道。 与世隔绝能逃避徭役赋税和兵祸,缺点就是消息非常闭塞,外面发生了什么变化毫不知情。 许根生嗯了声,快步往周信指的方向走。 山中清闲,一年有大半年时间在家中休息,除了吃的差点,比山下村民过的悠闲。 许根生年近五十,身子骨比大营子沟许多同龄人身体更硬朗,一点不比三个儿子走路慢。 “大鱼鱼。”妞妞望着渔网里不停翻腾的大鱼,高兴地拍着肉乎乎的小手,大眼睛像刚从溪水里捞出来的黑葡萄,乌黑水润。 鼓鼓的小脸,脑袋上梳着两个包包头,遮凉芦苇花环刚好卡在两个小发髻上。 周诚被自家闺女萌到,弯了弯唇角:“妞妞真是爹爹的小福星,爹爹一个人来可网不到这么大的鱼。” 妞妞笑眯了眼睛。 周诚把两条大鱼从渔网里拿出来放到桶里,渔网放回老地方,一手拎着木桶,一手牵着蹦蹦跳跳的妞妞回家。 走到大路上,看见钱多多吐着舌头上跑过来,远远的还缀着四个男人。 距离太远看不清四人的长相。 彭敬通常是骑马来,从他们走路姿势看不是熟悉的人。 钱多多和来福是狼和本地土狗的崽,聪明又凶狠,能准确分辨出来人的善恶。 其它狗这方面就要差一些。 从村口进来的人都经过它们的火眼金睛筛选过。 大中午的日头毒辣,热浪翻滚,人都得晒糊,得赶紧把鱼送回去,死了口感就不好了。 周诚先把妞妞和鱼送到家,喝了点水又出来,在土坯房旁柿子树下的石凳子上坐着等。 钱多多趴在他脚边。 不是任何人来了都能进他家的门。 许根生父子晒得脑门上全是汗,胸前的粗麻布衣服湿了一片。 见到柿树下人和那只比人还精的狗,愣了愣。 许根生客气问道:“小兄弟,跟你打听一下,前面是否是周诚的家。” 周诚瞧着跟许氏有四五分像的许根生,心下了然,不动声色道:“嗯,我就是周诚,不知道四位找我有什么事?” 许根生细细打量周诚,这个外甥眉眼清正,看人的眼神光明磊落,比虚伪的周信给他的感觉好上太多。 许根生脸上带了笑意,开门见山道:“哦,我是许根生,是你娘的大哥,这是我三个儿子。” 许家父子打量周诚的同时,周诚也在打量他们。 周诚有原身的记忆,虽没见过许氏娘家人,但每个月都能听到许氏摔摔打打的骂娘家父母兄嫂不做人,诅咒他们下十八层地狱。 没见面之前,周诚觉得许家人要么比许氏更不做人,要么就是跟许氏截然相反,才会让许氏如此恶毒的诅咒。 今日一见,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人不可貌相,但人与人之间交往,往往第一印象非常重要。 都说相由心生,许根生跟许氏兄妹长的算是比较像的。 许氏给周诚的感觉就是尖酸刻薄,心思歹毒的恶婆婆。 而许根生却有种长者的豁达和睿智。 许家三兄弟也不是周勤周信那等小人嘴脸。 周诚笑道:“大舅,三位表兄坐下说话。” 周诚没想过将原身的家人和亲戚当成自己的家人和亲戚,如若人不错也不是不能当亲戚走动。 生活困难的也愿意帮一把。 “诶诶,都坐吧。”许根生对三个木桩子一样杵在身边的木头儿子说。 三兄弟对周诚嘿嘿笑两声,许大许二在石凳上坐下,石凳只有四个,许三慢了一拍,干脆席地而坐。 “大外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们父子今日来是听说你这里有产量高的庄稼,想跟你买点种子回去。不知道方不方便?” 山窝子里只有八九十口人,几辈子人都住里面,全都是熟人,心思简单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习惯有什么话就直说。 况且,初次见面哪有什么舅甥情,拐弯抹角就没意思了。 不如直切主题,成就成,不成再想其他办法。 “当然方便,大舅想要什么种子?” 周诚就喜欢这种干脆利落的人,天气热,人就容易浮躁。 他宁愿躺炕上发呆也不愿意跟不熟的人浪费口舌。 有什么事直接说出来最好。 闻言父子四人眼睛骤亮。 许根生从怀里摸出用麻绳串起来的两串铜钱放到石桌上。 “听说红薯最好,那就要红薯吧,大外甥,我只有这点钱你看看能买多少?不能让你吃亏。” 周诚笑笑:“钱不钱的先不说,现在种红薯的话不算太晚,只是红薯耐热不抗冻,当下这样的天气红薯能生长,天气稍稍凉一些,就会停止生长。 红薯要种四个月才能挖,大舅家那边温度较低的话,红薯长不了多大就得挖出来,不划算。 反倒是土豆,温度稍低一些也能长,生长周期比红薯短一个月,现在种,下雪前刚好能挖出来。” 周诚对自己从书本上学到的农业和畜牧业知识,向来是毫不保留的告诉来找他买种子、跟他学习的农户。 免得人家吭哧吭哧累许久到头来是一场空,一家子还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那就造孽了。 地窖里还剩一袋去年挖的土豆,时间太长了口感不好就没吃。 正好可以许家人带回去种。 许家父子四人听的认真,四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周诚。 许根生道:“大山里确实比山外要更冷一些。” 许三问:“表弟,一亩地土豆能收多少?” “土豆的产量比不上红薯,种的好一亩地能有两千斤,肥料不够的话有一千斤左右。” 实际上他买的土豆产量极高,按照十两一斤算,种的好一亩地能产出一万两千斤。 不过,那是农业专家才能种出来的产量,他这种半吊子,差不多就是一半的产量。 而许氏父子第一次种,肥料也跟不上,按十六两一斤算,能有两千斤就非常高了。 四人听到两千斤,嘴巴张成o形,直接将后面的一千斤忽略掉。 “我带你们去土豆地里瞧瞧。” 说再多不如亲眼所见来的实际。 “麻烦大外甥了。”许根生把铜钱小心揣回怀里,招呼三个傻儿子跟上。 从始至终,许根生对周诚和周信的态度完全不同。 周诚从土屋里拿把小木铲,带四人到土豆地里。 土豆和红薯地里都套种着玉米,每株玉米杆上都挂着两到三个玉米棒子。 “这个时节玉米刚好灌浆,一个月后才能掰。” 玉米生长周期比土豆长,经验不足,没先种玉米,挖土豆的时候就有些糟心了。 周诚也是种下后才后知后觉想到这个问题,犯了低级错误,懊悔的差点捶墙。 还好大营子沟的黑土地比较松散,挖土豆不太费劲儿,小心点就不会伤到玉米的根茎。 许家父子只觉得来到了让他们无比向往的世外桃源,跟自己生活的完全不是一个世界。 周诚蹲在一窝土豆前,用木铲在土里挖了几下,一窝大大小小的土豆露了出来。 周诚摘下两个苹果大小的土豆递给许根生,再把土捂回去让土豆继续生长。 “再长二十来天,等根系周围的土有了裂缝再挖,一窝土豆大概还能再长两斤左右,味道也更好。” 许氏父子震惊,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一窝土豆竟然能结这么多。 “爹,听表弟的,咱们今年就种土豆吧。”许大说道。 许根生点头:“就种土豆,大外甥,那我们是现在就带走还是月底再来?” “家里还有一袋去年挖的土豆,今天就能带走。” 许根生再次把铜钱摸出来放到周诚手里:“大外甥,亲兄弟明算账,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现在外面的粮食卖多少钱一斤他不知道,心想产量这么高的粮食肯定不便宜。 两三百文应该买不了多少。 今年种出来不吃,留到明年做种,往后就多了。 许家父子都是耿直赤诚的人,周诚也愿意多门亲戚。 “去家里喝点水,一会儿吃了午食再走。” 许根生脸色涨红,连忙推辞:“不了不了,我们空着双手怎么好意思,下次吧,下次。” 他是做舅舅的,哪好意思打外甥的秋风。 许二憨厚地笑着说:“表弟,山里野兽多,天黑了不安全。” 周诚看出四人的窘迫,便不再勉强。 “那大舅表哥你们等等,我去拿土豆。” 周诚拿着钱就走。 去地窖里把土豆拿出来,又去厨房。 “芸娘有没有馒头?其他也行。” “有,刚蒸了一锅高粱馒头。” “给我装八个。” “是谁来了?”陈芸娘在围腰上擦擦手,用布袋装了八个。 “大舅和三个表兄来买土豆。” “大舅?是许家这边的?”陈芸娘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嗯,瞧着人还不错,他们着急走,我先送过去。” 周诚拿着布袋匆忙走了。 怎么种土豆,怎么捂有机肥,什么时候追肥。 周诚详细的告诉四人。 把人送到村口,将钱还给许根生。 许根生说什么也要给钱。 推了几下,周诚道:“等大舅种出土豆再还我一袋就好,这些馒头路上垫垫肚子,路上注意安全。” 周诚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件小事,许根生父子感动的眼睛像兔子。 许根生张了张嘴,点头:“行,那就等土豆种出来了送过来。大外甥,周信不是个东西,你可得多提防着点。 我们来确实是想要买新粮种,没有别的坏心思,但其他人就未必了。 就怕他什么时候跟土匪勾结害你。” 周诚刚才知道许根生六年没下山,就已经猜到许家父子来找他跟周信脱不了干系。 以为徐家人是许氏口中所说的土匪恶霸,特意把许家人找来给他找不痛快。 周信注定失望。 这世上无论哪里都有好人也有坏人,总的来说还是好人居多。 像周铁锁、许氏和周勤周信周秀那样的极品才是少数。 自己内心邪恶,心脏,看任何人都是恶人。 周信老老实实,周诚也懒得动他。 既然周信不想好好过,那他成全他。 第91章 阴沟里的老鼠 送走许家父子,算算时间彭敬快到了,周诚不急着去找周信算账,在村口等着彭敬。 彭敬不是单纯来吃饭,多半是要来看他种了什么粮食,多少亩地。 彭敬这人,属狐狸的。 等彭敬来了正好跟他一起走,免得等会儿还得出来陪他晒遍太阳。 周信这种阴沟里的老鼠在灾荒年会成为一大祸害,让他无法蹦跶的最好方法就是送他去见阎王。 周诚想了数种解决周信的方法,始终觉得这样太便宜他。 顾善和几个小伙伴从河边回来,见周诚靠在树上望着远方出神,嬉笑着跑过来。 “大郎哥。” 周诚对小屁孩们招招手:“捡河蚌螺蛳喂猪?” 河蚌味道太腥,调料欠缺又不会烹饪,本地人不是饿得想吃土的情况下没人会吃,通常是喂鸡鸭。 周诚让大家用来喂猪,肉可以做饲料,壳烧一下磨碎了也能做饲料。 孩子们没事就往溪边、河沟和河里跑,力争把自家的猪养的肥肥的,过年就有年猪吃。 村里人对顾善祖孙很照顾,春耕的时候帮忙,秋收也会来帮忙。 祖孙俩就用粮食回馈给大家,与村里人的关系比顾善祖父和父亲在世时更好。 “嗯嗯嗯,大郎哥我捡的最多。” 几个六到八岁男孩寻求表扬似地将背篓放在地上给周诚看。 周诚毫不吝啬赞美之词,挨个揉揉他们的脑袋,鼓励道:“都很厉害,勤劳能让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咱们都是最棒的,加油!” 小男孩们骄傲的挺了挺胸脯,开心地咧开缺了门牙的嘴巴,不着急回家,全都围周诚身边。 周诚让他们一日三餐都能吃饱肚子,有空的时候还会教他们认字和算术,告诉他们许多从未听过的事。 周诚是他们最喜欢的大哥哥。 周诚勾起唇角,小孩子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一个国家未来的希望。 顾善亲昵的靠在周诚身旁:“大郎哥,你在这里等谁啊? ” “一个朋友,对了,你娘和你舅舅这阵子没来了吧?” 顾善的娘是个贤妻良母,只是二嫁后有了丈夫也有了别的孩子,顾善死去的爹和顾善在她心里的地位就排在了末尾。 顾善这个亲儿子甚至不及她娘家兄嫂侄儿侄女重要。 顾善舅舅打劫祖孙俩,他娘没出现过。 祖孙俩穷得顿顿野菜充饥,他娘也没出现过。 二嫁后很多事身不由己,这些都能理解。 但祖孙俩日子过起来了就跑来哭穷打秋风就很恶心人了,况且,顾善娘和外家过的并不差。 去年顾善家种了五亩红薯五亩土豆,九亩地种的是小麦和粟米,小麦和粟米七成交了田赋。 红薯和土豆留下自己吃,其余的都卖了,卖了近二十两银子。 顾善娘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上个月穿着补丁摞补丁的旧衣,背着两岁的小儿子,挺着肚子和娘家人来借钱借粮。 顾善年纪小对亲娘有很深的感情,但他也不傻,跟着周诚混那阵子,周诚见缝插针的教导他人性的善与恶。 教导他眼见的不一定就是真实,要学会思考分析。 顾善奶奶骂顾善娘没良心,柔弱的顾善娘哭的委委屈屈。 当初像土匪一样来赶走顾善家唯一一头猪时蛮横的舅舅,一个劲儿卖惨,还有顾善的外公外婆。 顾善奶奶就怕孙子心一软就把钱和粮食借出去。 说是借,还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老太太打算松口给点儿把人打发了,结果顾善的做法大出他的意外。 顾善不但不借,还跟他舅舅要猪,并让小伙伴把族长喊来。 最后全村人出动,将顾善外家的人堵在村里,不还猪不准走。 顾善舅舅也是欺软怕硬,只能同意还猪。 事后周诚听说后觉得这小子是个可造之材。 “没,应该是不敢来了。” “那就好,一根两根筷子易折断,想折断一把筷子就很难,只要咱们村的人团结起来,外人就欺负不了我们。” “嗯嗯嗯,我们记住了。” 必须尽快送周信那颗老鼠屎下去跟周铁锁和许氏团聚,旱灾来之前,扫除一切不和谐的人和事。 周诚听到马蹄声,往大路上看去。 彭敬独自一人骑着马来了。 周诚佩服县太爷去哪儿都独来独往,也不怕被土匪将他撕了。 彭敬上任后热衷剿匪。 有杜武这个得力帮手,差点把照西县和周边两个县的土匪全都剿了,可谁都不能保证没有漏网之鱼。 杜武的武力值太强悍,他的名字令土匪闻风丧胆,彭敬不同,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书生。 凭什么跟土匪刚。 “我等的人来了,你们都回去吧。” 周诚拍拍屁股上的灰,迎上去抱拳笑道:“大人总算来了,草民已经恭候多时。” 彭敬哈哈笑着下马:“周兄弟是顺道等我的吧,走走,陪我去瞧瞧你地里的庄稼。” 周诚了解他,他同样了解周诚,五十步笑百步。 彭敬看完周诚的庄稼,听他说每种作物每亩地大概产量,心里就有数了。 在周家蹭了顿丰盛的大餐,收了周诚送的皮蛋、腊肉和一些山野干货。 彭敬跟周诚认识后就再也没挨过饿,偶尔周诚去县城就会给他拉些吃食去。 他光棍一条,没有负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周诚送他的粮食和肉蛋就足够他吃。 朝廷克扣俸禄也还能活下去。 可以说,他现在就靠周诚养着。 在县衙后院还开了一片地种红薯玉米,长势极好,过不了多久就能丰收。 如今彭敬看周诚是怎么看怎么喜欢,看到周诚,比他当年金榜题名洞房花烛时更兴奋。 这样有才干的人怎么就不是女子呢。 “周兄弟,你要是女子,我一定求娶。” 娶个能干的媳妇,还做什么官,抱着媳妇回家乡养老去了。 他没有读书人的清高,靠媳妇养,不丢人。 周诚嘴角抽了抽,内心呵呵,语气诚挚:“大人若是女子,我也一定求娶。” 彭敬哈哈大笑着挥挥手,打马而去。 黄家一家人在大营子沟适应良好,许家父子带回去的土豆种下长出绿芽。 今年村里家家都种了土豆,只是时间比周诚种的稍晚,就要比他挖的更晚。 大家都自动来帮忙挖土豆,尽量不伤到玉米根茎。 土豆晾晒了两天,杜武派来的人到了,彭敬没亲自来,而是他信得过的一名衙役。 周信瞧着一车一车的土豆拉走,嫉妒的眼睛发红。 许氏死了,周勤消失无踪,三十多亩地都是他的,他找村里人买了些红薯和土豆种。 三成土地种红薯,三成土地种土豆,剩下的种其他粮食。 他家红薯土豆长势非常好,奇怪的是,掏了几窝土豆,每窝总重量不到一斤,跟周诚家的完全无法相比。 村里种的最差的都比他强。 他跟大家一样的种,为什么他种的就不如大家的好,只长叶子不长果实。 周信左想右想,认为是周诚克他。 不,是克他们全家。 周勤过的惨的时候,他们一家很顺利,全都和和睦睦,自从周诚变了,周勤退婚娶寡妇、落榜、兵役、周秀退婚...... 就连种地都不如别人。 周信想不明白,他家怎么会过成这个样子。 他相信,周诚和陈芸娘还跟以前一样,周勤绝对能娶到袁玉竹、考中秀才,周秀也能嫁到殷实人家。 兵役可以把周勤推出去。 爹娘都还在,他们一家和和气气,日子越过越好,而不是如今这种局面。 冒险去山里走了一趟,他亲眼看着许家父子扛着麻袋走。 之后许家人就再没来过。 但那点粮食对周诚来说不过是手指缝里漏点出来。 周信满脸戾气,狠狠的在土豆地里乱踹。 李杏娘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本事没有,脾气不小,还好色。 这种男人要来何用。 她现在就羡慕村里不用再嫁的寡妇。 “周诚该死。” 李杏娘隐隐听到周信咬牙切齿的话,眼神闪了闪,心中有了想法。 万籁寂静下,虫鸣蛙叫声越发清晰。 李杏娘掩下眼中的嫌弃,推了推压在身上大口喘气的周信。 “她爹,你说周诚是不是跟村里人合起伙儿来欺负咱家,怎么别人种长的好,咱们种的就不行。” 周诚一心为了让大家吃饱肚子,琢磨什么能吃,如何提高粮食产量,而忽略了四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 周信不好好伺候地里的庄稼,气力大部分都用到了女人身上,家里的孩子一个一个往外蹦,真是越穷越生。 一母同胞的兄弟怎么就差了这么多。 周诚是根刺,牢牢的扎在周信的心里,他一直觉得周诚和村里人合起伙儿来欺负他,给他不好粮种。 李杏娘的话越发让他肯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周信翻身下来躺在炕上。 李杏娘见他半晌不吭声,叹气道:“都是亲兄弟,周勤太过分了,我看他是想把我们家都挤出大营子沟。 离了大营子沟我们可怎么活。 董氏她们三个都有了,刘郎中说脉象是儿子,你可得为咱们的儿子们考虑。” 周信积攒了两年的火,在李杏娘的挑唆下迅速膨胀。 腾地从炕上坐了起来。 “他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他好过。” 李杏娘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将周信拉下躺着:“你想怎么做?” 周信跟李杏娘因为三个女人面和心不和,李杏娘比另外三人更聪明有算计心,周信有什么重要的事只会跟李杏娘商量。 “石子沟的邓亮是个厉害的角色,听说只要给钱就接活儿,没有他办不成的事儿。” 李杏娘立马猜到周信想做什么,心头微哂的同时也对周信的毒辣感到心惊。 这个男人太狠毒,今日能对亲兄弟下手,兴许下一次她惹怒了他,死的就变成了她。 不行,寡妇她当定了。 “真有这么厉害的人,周诚家二十几条狗,他一个人能行嘛?” “不是一个人,他手下还有六个兄弟,原来都是响马,本事大着呢。” 李杏娘微微皱了皱眉:“什么时候去?” “等周诚把土豆收完。” 周诚没有儿子只有一个丫头片子,周勤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周诚一旦死了,房子,田地,牲畜,粮食...... 甚至女人。 全都是他的。 想到这里周信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神情。 李杏娘记在心里,过了五日,拉土豆的车骡车牛车没再来村里,隔天,周信拿上三十两银子去石头沟。 “要这么多钱啊?”李杏娘故意心疼地说。 “妇人之见,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用点小钱解决了周诚,他的家产全是我们的。” 他不但馋周诚的女人,最馋的还是房子和田地。 “我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还是当家的脑子转的快。”李杏娘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李杏娘的恭维周信很是受用。 送周信出村,李杏娘殷殷叮嘱他小心,直到见不到周信的身影,连忙抱着女儿去通风报信。 “石子沟的邓亮,周信倒是出息了。”周诚意味不明的笑笑。 “你小心些,周信说邓亮手下有六个人,全是响马,这些人都是狠角色。” 李杏娘当然没有这么好心,她本质上跟周信是一类人。 当初周诚明明看上的是她,这事在大营子沟不是秘密,不知道多少长舌妇背后笑话她是无福之人,入不了有福之门。 用她和陈芸娘做对比。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周诚一家跟周信都下去陪周铁锁和许氏。 周诚死了,周家的财产被官府和族里的人瓜分,她倒要看看陈芸娘还怎么嘚瑟。 但也不好说,万一周诚命大死不了呢。 春耕夏耘秋收,多了黄家几个劳动力周诚依然很忙。 没腾出手来收拾周信,没想到周信倒是越发嘚瑟起来。 周诚看着满脸担忧的李杏娘,心想原身眼光真不咋地。 竟然看上这种虚伪又狠毒的女人。 “你特意跑这一趟,不能让你吃亏,你想要什么?” 李杏娘眼神狠厉:“我要周信死,还有,我不想改嫁,请你帮帮我。” 朝廷规定,三十五岁的寡妇不管有没有儿子都必须改嫁,但也不是没有例外。 周诚跟县太爷关系匪浅,只要周诚开口就能帮她解决麻烦。 第92章 杀周信 等周信死了,再把三个女人和小丫头都赶走,她和闺女就能在大营子沟安稳度日。 这也是大营子沟的日子好了,不然她也不想留在大营子沟。 过两年再捡个没人要的男娃养在名下,她这辈子就不愁了。 李杏娘的算盘打的很响。 周诚勾了勾唇:“行,回去等好消息吧。” 什么锅配什么盖,周信和李杏娘都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实则一个比一个狠毒。 真真是绝配。 周诚答应的太痛快,李杏娘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甚至生出种周诚会连她一块儿收拾的错觉。 可她又想不出周诚为什么要那么做。 按周诚的为人,帮过他的人他都会不遗余力的回馈对方,她冒险通风报信,让周诚早做准备。 是救了周诚一家的性命,是天大的恩德,周诚应该把她奉为座上宾才对。 又怎么会做不利于她的事。 李杏娘在心里暗笑自己疑神疑鬼,把任何人都当成是周信那等小人。 李杏娘安抚好自己,背着孩子安心地走了。 周诚不缺物资,但他挺缺钱的,辛苦两年也没攒下多少银钱。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黑吃黑这事,很难不让人心动。 李芙蕖看自家相公变幻莫测的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倏地笑了。 凑到他耳边低声道:“相公,邓亮和他手下的人没多大本事,靠的就是一个狠和识时务才能活到现在。 只敢对比他们弱的人下手,我跟他打过照面,空有一身蛮力和狠劲儿,打架毫无章法。 我跟师父押镖打石子沟过了几次,邓亮等人从不敢露面。 杀他们,不难,我一个人就能完成。” 她十五岁那年听说剿匪能致富,就打过这主意,不小心被她师父看出来了。 说她这样的行径跟土匪有什么区别,坚决不许她落草为寇。 现在师父不在了,她也嫁人了。 女人以夫为天,她听相公的。 周诚正暗戳戳地想用什么阴招不费一兵一卒,把悍匪灭了。 听了李芙蕖的话也不用想啥阴招,直接干就完了。 这两日所有的人都在陈芸娘的指挥下做土豆粉丝,晒土豆片。 李芙蕖回屋拿弓箭,周诚去灶房里跟陈芸娘说一声。 “芸娘,我跟芙蕖去镇上一趟,晚点回来,午食夕食不用等我们。” 陈芸娘点点头没有多问,叮嘱道:“好,相公,你和三妹多当心。” 周诚和李芙蕖出门除了去李家外就是有什么特殊的事,陈芸娘帮不了忙就不会拖后腿,凌媛娘和楚黛更是懂事。 妞妞是个乖巧贴心的宝宝,娘说爹爹出门不带她是有事要做不能带她去,她记住了,从不哭着闹着非要去。 石子沟在永丰镇,距离大营子沟三四十里路,但温度比大营子沟更低。 石子沟石头太多种粮食产量极低,方圆几十里,除了土匪就是流放过来的犯人。 以及看守犯人干活儿的官差。 土匪不讲道义,不得不说,为了让周诚死,周信与虎谋皮冒了很大的风险。 骡子不比马跑的慢多少,即便驼驮了两个人也比周信甩着两条腿快。 一个时辰后便看到拐进石子沟山路的周信。 “相公,要不要现在就杀了他?” 对于杀人,李芙蕖驾轻就熟,毫无心理负担。 “不,让他死在土匪的刀下岂不是更死的其所。” 周信这人,说他精明吧都愧对这两个字,毒倒是真毒。 为了杀他一家把土匪招进村里,这是连全村人的性命都不放在眼里。 也不怕土匪连他一块儿杀了。 李芙蕖颔首,隔着半座山,两人不紧不慢的跟着周诚。 石子沟既有普通的石头,更多的还是棕色的铁矿。 没想到石子沟竟然盛产铁矿。 周诚望着裸露在地面上的铁矿石若有所思。 难怪会将犯人流放到这边连,应该就是开采铁矿再运走。 “石子沟往北约两百里就是北狄人的大草原。”李芙蕖指着右前方的位置说。 周诚抱住她的腰,下巴歇在她肩上:“你去过?” “嗯,前年偷偷去过一次,北狄人擅养马牛羊但不懂种植,粮食全都用战马跟大亓朝换,包括盐。” “北狄人怎么样?” “普通老百姓都想安安稳稳的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像我们一样,纵然辛苦也甘愿靠自己的双手过活。 想不劳而获的人毕竟是少数。 但若是遇到瘟病或寒冬导致牲畜大量死亡,就会侵犯我大亓边疆。 我们这边算好,距离稍远又穷的叮当响,密塔县那边的百姓就惨了。 几乎每过两三年就会因为北狄人进犯而四处逃难。 当然,密塔县的百姓也不是一直吃亏,若是这边年景不好就会溜过去偷羊偷牛。 年景好就不会有这种事发生,双方都相安无事,还有生意往来。” 周诚点了点下巴:“密塔县的百姓干的漂亮,就是要这样,不能光吃亏。” 这种边境矛盾很难解决,古代应对灾害的能力很差,普通百姓都是为了活下去,倒也能理解。 最可恶的还是为了权势大规模发动战争的权贵。 李芙蕖咯咯笑:“我上次去偷了一头牛。” 周诚竖起大拇指:“厉害,等有空了咱俩也过去瞧瞧。” 周诚不想偷牛偷羊,只是想出去走走看看,好把空间里的粮食和蔬菜瓜果的种子拿出来。 这种季节吃什么最舒服,当然是西瓜和哈密瓜。 放到凉丝丝的井水里泡一两个时辰,比吃冰淇淋还舒服。 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吃独食太有罪恶感,空间里的西瓜哈密瓜至今一块没动过。 周诚都佩服自己的定力。 走在前面的周信丝毫没有发现后面有人跟着他。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快点让周诚死。 邓亮七人下山寻乐刚巧躲过彭敬杜武的剿匪行动,之后便一直躲在石子沟,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再打家劫舍。 靠以前藏起来的老本过活。 去年杜武一走邓亮几人就嚣张起来,不过,到底还是惧怕彭敬再去找个厉害的人物把他们一网打尽。 不敢打家劫舍,只敢去打劫商队。 前日干了票大的,运气好打劫了从北狄过来的一个商队,一箱金银珠宝,三箱上等的皮草,还有个大美人。 作为大当家的邓亮理所当然将美人据为己有,让美人做自己的压寨夫人。 只是美人胆大性烈,他不但没得手还被扎成了独眼龙。 邓亮一气之下想杀了美人泄愤,被二当家杨豹拦下来,劝他别杀,卖到勾栏里也是一笔银钱。 邓亮还没吃过这种暗亏,整个人愤怒到要爆开。 周信的到来让暴躁的邓亮找到了发泄口。 三十两银子就想让他去杀人,没见过这么蠢的傻子。 不过,周信口中那个一年卖粮食牲口就能挣三千多两,还有几个如花似玉媳妇的周诚引起了他的注意。 周诚这个名字照西县三岁小儿都知道,他每次去镇上寻欢作乐都能听到周诚的名字。 只是万万没想到一个庄稼汉竟然靠种地喂猪能挣到这么多钱。 既然周诚能挣那么多钱,那村里其他人是不是挣的也不少。 有彭敬在他很忌惮,但也不是不能干一票再跑到别的县躲起来。 邓亮摸着下巴思索片刻,顿时恶向胆边生。 用一只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强自镇定的周信:“有一句谎言,我让你死无全尸。” 说着一掌拍在石桌上。 周信忍着恐惧,赔着笑脸道:“当然是真的,小人从不说谎。” 他去镇上卖粮时听说邓亮金盆洗手不做土匪,只要给钱,什么活儿都干。 没想到是假的,邓亮竟然连他都想杀,即便他奉上三十两银子仍然不放过他。 他只能编造周诚的家产来吸引邓亮。 杨豹提议:“大哥,是真是假看了才知道,大营子沟不远,要不我们现在就去?” 邓亮寻香不成反倒失去一只眼睛,满腹怒火无处发泄,体内的暴力因子不断膨胀。 杀人,对此刻的他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发泄的方式。 其余五人见大当家的没表态,纷纷劝说。 都是些恶人,以杀人抢夺为乐。 邓亮老谋深算地眯了眯眼:“不行,要去也不是现在,万一有诈。” 然后又将目光定在控制不住双腿发抖的周信脸上。 周信咽了咽口水:“大当家的,我发誓,我跟周诚有仇才会前来请各位相助,我用我的脑袋保证,绝对没有诈。” 杨豹鄙夷地看眼蠢笨的怂蛋,再次劝说:“大哥,我认为这小子不敢。” 邓亮最终被劝服,一群人决定天黑了再去,到大营子沟刚好村民都入睡了,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既然要干票大的那就不能只是周诚,蚂蚱虽小也是肉,干脆一个村子一锅端。 土匪窝在一个山洞里,山洞外有间简陋的茅草屋掩人耳目,甚至屋外的土地上还稀稀拉拉种着一些高粱。 周诚将浸泡过蜡的布缠在木箭上,点燃递给李芙蕖。 李芙蕖熟练的搭弓射箭。 干燥的茅草房瞬间被引燃,火势迅速蔓延。 浓烟飘进土匪窝,所有人全都炸了。 有人出去看到插在茅草房上的箭,大惊失色地跑进来:“不好了大当家的,有人偷袭,肯定是这小子带来的人,怎么办?” 周信傻眼,被烟雾呛得不停的咳嗽,想不明白是怎么了。 邓亮暴怒地抽出刀,二话不说捅进周信的腹部,又猛地抽出来。 “抄家伙跟我杀出去。” “啊!” 周信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鲜血喷涌的腹部,恐惧席卷了全身,双手捂住腹部倒在地上。 剧痛令他身体不断抽搐。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倒霉,死的人应该是周诚才对,为什么是他。 耳边传来土匪的惨叫声,一个个在他不远处倒下。 周信恍惚地抬起眼皮看着站在身前的人。 逆光而站的两人,不用看脸,化成灰他也认得出。 “竟然是你们。” 周信突然笑了下,他知道自己是活不成了。 “爹娘果然没说错,你就是扫把星转世,只有你死了咱家才有好日子。” 可惜周诚命大,怎么都死不了。 也怪他爹娘不够心狠,没早点杀了周诚。 害他们周家家破人亡。 李芙蕖听不得谁说她千好万好的相公这么不吉利的话,抬脚踩在周信的伤口上。 “不会说话就闭嘴。” 周信痛到五官扭曲,面如金纸,不断惨叫颤抖。 周诚想想原书中的描述,还真是,原身一家三口死了,其他人都大富大贵。 他来了,替代了原身,陈芸娘和妞妞都活的好好的。 周铁锁和许氏都死了,周信也快死了。 周勤没能娶到美娇娘,也没能考上秀才,将来如何目前说不好,毕竟是原书男主,有男主光环没那么容易死。 即便周勤将来有一番作为,也绝对不会有书中那般轻松。 周秀给老男人做了小妾,去了南方,能不能活到周勤翻身都是未知。 确实挺惨。 周诚恶劣地勾起嘴角:“看在你快死的份上,让你做个明白鬼,李杏娘想做寡妇,怎么样,意不意外?” 周信听到李杏娘的名字,惨叫声戛然而止,双眼圆睁地大喊一声毒妇就断了气。 周诚摇了摇头:“李杏娘比周信更狠更有心机,这个女人必须解决。” 薛桂花让村里的大娘婶子们恨得牙根痒痒,可她再讨人嫌也只是为了自己和两个孩子好过些。 做些有伤风化令人不齿的事。 绝对做不出周信和李杏娘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若是他们没把这几个土匪杀了,大营子沟,甚至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都要倒大霉。 李芙蕖颔首:“交给我。” 周诚将火扑灭了,免得山林被毁。 关在牢里的阿木尔听到动静连忙大声呼救。 周诚和李芙蕖对视一眼,循着声音找过去。 山洞内部很宽敞,隔出了几个屋子。 周诚在最里面的小屋子里找到绑在柱子上,衣衫不整的阿木尔。 周诚视线落在裸露在外的那片耀眼的白,轻咳了声扭过头对李芙蕖道:“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第93章 黑吃黑 趁李芙蕖给阿木尔松绑的时间,周诚用毕生最快的速度将土匪窝扫荡一遍。 但凡是木箱,麻袋,不管里面有什么全都收进空间。 以后有的是机会看,不值钱的再扔掉就好。 几个土匪身上的银钱,以及周信的三十两都没放过。 阿木尔整理好衣衫,感激地对周诚和李芙蕖道谢。 周诚打量了她几眼,问道:“你是北狄人?” 阿木尔的口音跟他们没什么不同,仍然能看出不是本地人。 眼睛大而深邃,脸型较宽,高颧骨,鼻梁又高又直,嘴唇饱满,五官很立体。 跟本地八成以上扁平五官的女子有很大差别。 尤其是她魁梧健硕的身材,十分抓人眼球,不是三天饿九顿、吃素就能长得出来的。 周诚腹诽,这身板,可以去打铁。 阿木尔诚实地点头:“我是北狄人。” 阿木尔的父兄既是牧民也是商人。 将庸国的牛羊皮、羊毛、肉干卖到大亓,再将大亓的粮食卖给北狄的牧民,赚取中间差价。 做了几十年的买卖,也算是小有资产。 大亓百姓羡慕牧民不用顶着烈日劳作,还能顿顿有肉吃。 实际上,北狄人逐草而居,逐水而走,生存环境很恶劣。 更不可能顿顿有肉吃,奶倒是喝不完。 北方的农户忙碌半年可以休息半年,牧民不行,一整年都不能闲。 草原十年九旱,冬季滴水成冰,狼群虎视眈眈,环境恶劣导致男人的死亡率很高。 阿木尔爷爷早年被狼群咬死,父兄死在去年的暴风雪中。 牛羊冻死大半,母亲一病不起撒手人寰,家中就只剩下她和两个妹妹一个年幼的弟弟。 有句古话,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 她不想再做居无定所的牧民。 这次过来卖肉干和牛羊皮,听有人说照西县有高产的农作物,她就绕道过来打算用没卖完的牛羊皮换些种子。 回去后将家中剩下的牲畜全都卖了,带着弟妹找个地方买些土地安定下来,种地、做小买卖糊口。 刚进入照西县,林中入厕时她在灌木丛里发现一个箱子,打开一看竟然是珠宝,她以为这是上天在帮她。 然而,福兮祸所伏,高兴没多久就遇到拦道抢劫的土匪。 两名下人被杀,所有的货物、钱财珠宝包括她一起被土匪掳走。 草原女子敢来往两国做买卖,本就性烈,又怎会做土匪的压寨夫人。 宁愿玉碎不为瓦全。 遗憾她失手了没能杀了土匪头子。 所幸,她获救了。 这两个救她的人不像是坏人。 “这么说你是专程过来买粮种。”周诚微微皱眉。 抛开两国恩怨不谈,草原土地贫瘠并不适合耕种,很容易导致水土流失加速沙漠化。 影响到他们照西县物产丰富的大森林就不好了。 不过,庸国除了拥有广袤的草原,倒也不是没有可以耕种的土地。 “是的。” 周诚挑眉:“我刚才看过,土匪窝里就没有你说的那些东西,你现在用什么买?” 嗯,救她一命,用物资和珠宝抵债不过分。 庸国跟大亓朝素来不和,但阿木尔只是普普通通的牧民和商人,她只想自己和家人过的轻松些。 对同样是受害者的大亓普通百姓并不反感,反而,若是没有大亓的粮食,北狄人的日子会更加难熬。 阿木尔抿紧唇角,急忙去查看自己的财物。 周诚拉住迈出步子的李芙蕖:“没什么值钱的,别累着自己。” 两人看着阿木尔暴躁地将土匪窝翻了个底朝天,只找到零星一些值钱之物。 总价值不超过十两银子,险些不够她回去的路费。 阿木尔气的咬牙切齿。 李芙蕖对周诚努努嘴:“相公,这是我见过最穷的土匪。” 周诚暗笑,对阿木尔道:“新粮种价格不便宜,这点银钱买不了多少。” 阿木尔点头,歉疚道:“我本想将牛羊皮送给二位作为感谢,可是现在......” “无妨,我们救你并非为了得到财物。”周诚大气摆手。 一声马啸传来,突然阿木尔眼前一亮:“救命之恩理当报答,我有三辆马车,两辆给二位作为感谢,待我下次来再带些牛羊皮和肉干过来送给二位。” 普通姑娘遇到土匪只怕会吓破胆,阿木尔自幼跟狼和异族人打交道,胆子就不是一般姑娘能比的,只要没死透就不带怕的。 不花钱得到两辆马车当然好。 周诚拱手:“那我就不跟你客气的,对了,当下两国关系紧张,你怎么过来的?” 阿木尔微微一笑:“庸国和大亓接壤的土地多,不可能每寸土地都有官兵把守,况且我是正经商人,即便被抓到,花点钱就没事了。” 大亓朝最不缺的就是贪官。 “有道理,阿木尔,你们有没有毛线之类的商品。” 没有棉花,寒冷的冬季权贵穿上等兽皮,中产阶级用羊毛做填充物,贫民百姓穿不起兽皮,也买不起羊毛,只能用稻草柳絮之类的做填充物。 这些东西保暖性极差,棉花在大亓朝流通之前,毛衣毛裤市场需求量极大。 看阿木尔一脸懵:“毛线是什么?” “羊毛防的线。” “没有,有羊毛毡,你要吗?” 对阿木尔并不了解,全凭她一面之词周诚并不想把防线的技术教给她。 “毛毡就不用了,我要羊毛,越多越好,价钱可以商量。” 干旱没法种地就纺线织毛衣,再卖到全国。 周诚已经想到靠鸭绒鹅绒以及毛衣毛裤发家致富。 吃饱肚子是首要,其次就是如何保暖。 羊毛在草原并不值钱,除了做毛毡没有其他用途。 阿木尔本想下次来送给周诚和李芙蕖一些,听他说要的多,那就是生意。 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生意上门哪有推开的道理。 周诚指指凳子,示意阿木尔坐下谈。 阿木尔从周信的尸体上跨过去,淡定坐下。 “能运过来,你要多少都没问题,我不要钱用粮食换行吗?” 听着两人面色平静地谈生意,李芙蕖余光扫过地上的尸体,暗道不愧是草原上的姑娘。 “可以,怎么个换法?” “五十斤羊毛换五十斤糙米或者四十斤小麦粉,实话跟你说羊毛在草原上不值多少钱,可你们知道,路途远运过来不容易。” 这两样粮食周诚恰好没种,空间里倒是很多,品质太好不能拿出来。 周诚在心里换算一下,这个价格能接受。 “理解,换法我没意见,我只有高粱和大豆。” “也可以,五十斤羊毛换六十斤高粱大豆。” 只要是能填饱肚子的粮食,北狄人都不挑。 高粱和大豆煮熟没有糙米小麦粉涨的多,价格就要适当低一点。 “成交。”周诚思索了一下说:“要不要新粮种?可以用新粮种跟你换。” 他不换过阵子自会有人跟阿木尔换。 阿木尔眼睛骤亮:“当然可以,我听说新粮种产量极高,这个该怎么换,条件你说。” “高粱大豆、糙米和小麦之类的煮熟能涨,土豆红薯煮熟不会涨,价格便宜点,一百斤土豆换五十斤羊毛。” 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说不定阿木尔会成为长久的合作伙伴,不能做一锤子买卖。 毕竟是高产新粮种,阿木尔早做好高价购买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周诚给她的价格如此优惠。 “成交,周大哥,能不能打个商量,我把这个臂环放在你这里,先拉三百斤土豆回去,一个月后我一定会将欠你的羊毛拉过来,你再将臂环给我。” 阿木尔将右臂上翠绿的臂环取下来递给周诚。 “可以。”周诚爽快应道。 臂环的水种算不上太好,阿木尔食言,他也不亏。 不管怎么说,这一趟解决了土匪和周信那条毒蛇就是赚了。 收到空间里的木箱不可能一点值钱之物都没有。 谈好生意,周诚将种植方法以及需要的气候告诉阿木尔。 若是庸国的气候跟照西县差不多,就不建议她今年种。 最后叮嘱她,千万别在草原上种粮食。 谈好之后,阿木尔将邓亮的大刀据为己有,其他铁器全被李芙蕖拿走。 阿木尔带周诚两人找到自己的马车。 除了三辆马车,还有一头耕牛三头骡子八只山羊。 这些牲口不知道土匪从哪家打劫而来。 每一头耕牛在官府都有记录,并在牛蹄和牛角上打了标记。 牛不能留下,等彭敬来了交给他。 骡子和山羊就归他所有。 三人驱赶着着马车和牲口去大营子沟。 阿木尔拉车的马跟她本人一样,比彭敬骑的马更高大健硕。 应该比耕牛更值钱,看在两匹马的份上,除了三百斤土豆,周诚还送了些干粮和晒干的粉丝给阿木尔。 阿木尔万分感激,一再表示会尽快将周诚要的东西送过来。 天边挂着一抹残阳,周诚抹了把脸。 杜武和彭敬知道他把土豆种给敌国,不知会作何感想。 人性本善,周诚坚信若是大家都能吃饱穿暖,未必会有现在这么多战争。 解决了周信还有个李杏娘。 什么一诺千金,永远不能用在小人和毒蛇身上。 男孩儿有人家愿意养,李杏娘生的是女儿,她死了这孩子能送给谁养。 小孩子终究是无辜的,没给她安排好,周诚实在不忍心。 “相公,吴大爷家没有闺女也没有孙女,我想,只要有人提供粮食,他家应该愿意养。”李芙蕖出主意。 不管是人还是物都是物以稀为贵。 没有儿子的人家拼了命也想生儿子,没有闺女的人家见到别人家的闺女稀罕的不行。 周诚摇了摇头:“我记得李大娘说周信有个媳妇嘴上厉害,但是个心善的,她若是不愿二嫁,让她养名正言顺。 我明天去村里瞧瞧。” 李杏娘这女人连丈夫都算计,跟她没有关系的人在她心里命如草芥。 必须尽快解决才能安心,否则指不定什么时候,他们一家或是村里人就被她暗戳戳的反咬一口。 就是不死,也得让她嫁的越远越好。 晚上众人都忙着做粉丝,晾粉丝。 周诚一个人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将箱子全都拿出来。 六箱柔软的牛羊皮,一箱价值万金的珠宝金银,这些都是阿木尔的。 她没撒谎。 另外还有四箱,两箱全是堆放的整整齐齐的银子,一箱是铜钱一箱是各种珠宝。 “发财了发财了。”周诚乐得嘴角飞上天。 穿越到古代累成狗,今日终于体验了一把一夜暴富。 真爽。 光这些财富就够他们一家吃香的喝辣的。 周诚将箱子全都收进空间,躺在炕上美滋滋地盘算着这些钱财用来做什么。 周信没回来,李杏娘和另外三个女人一夜没合眼。 李杏娘是兴奋地睡不着,其他人则是担忧周信出了意外。 李杏娘悠然自得地喂女儿吃鸡蛋。 四个女孩儿,只有她的女儿有资格吃鸡蛋,别人都只有干瞪眼的份。 李杏娘抬起眼皮瞅了眼愁眉苦脸的三个女人。 皱着眉厉声道:“你们摆出这副嘴脸是什么意思?对我有意见?” “大姐,我们就是担心相公,没别的意思。”姚氏声音软软地回道。 “相公必定是有事耽搁了,这又不是第一次,快吃,地里一堆活儿等着。” 三个女人李杏娘最讨厌就是姚氏,说话温温柔柔,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实则牙尖嘴利。 朱氏和刘氏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就这个姚氏,仗着周信的宠爱,根本不把她这个正妻放在眼里。 等她们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男娃就留下,若是女孩就让她们跟她们的娘全都滚蛋。 有了男娃就能立户,周诚答应她替她在县太爷那里说话,让她不用二嫁。 有儿有女,有地有房,她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过日子。 李杏娘低头喝粥,掩饰眼中的得意和兴奋。 姚氏皱眉看了她一眼。 她总觉得李杏娘有阴谋,肯定暗地里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朱氏和刘氏生孩子以及坐月子时被李杏娘收拾够够的,见她不高兴连忙道歉,叮嘱自己的孩子快吃,随即垂着脑袋捧着碗大口喝粥。 第94章 土豆大丰收 周诚将周信和李杏娘做的事挑挑拣拣告诉族长。 明面上看只是针对他一家,实际上土匪真来了全村人都得遭殃。 作为族长,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剩下的烂摊子就该由封建大家长出面解决。 族长气得双眼圆瞪,胡子狂抖。 “周二郎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竟然置村里两百多口人的性命不顾,这种畜生就该千刀万剐。 李氏那恶妇也该死。 大郎你就是太心善,李氏就该跟周信一样的下场。” 周信要害周诚一家却不动脑子想想,土匪是能招惹的吗? 活该自己的死在土匪的刀下。 关键是,周诚为大家做了这么多事,谁都能死唯独周诚不能死。 他真是没想到周信和李杏娘如此蠢笨狠毒。 周信不死他也要砍死周信。 李杏娘万不能留,想改嫁也不行,只有烂在土里才能让人放心。 族长丝毫不怀疑周诚的话是否有水分,他可以不信自己,不信老妻儿孙,绝对不会怀疑周诚。 “解决李杏娘不是难事,周信死了他几个女人必然要改嫁,几个孩子毕竟是我们周家的人,得好好安排一下。 人口小到对一个村,大到对一个国,都非常重要。 咱们大亓这些年人口骤减,不管男娃还是女娃,都是村里未来的希望。” 族长不懂女娃能给村里带来什么希望,还是赞同点头。 反正听周诚的总没错。 眉心皱起:“若是几个男娃倒是好办,女娃的话,恐怕没人愿意养。” 众所周知,十年前娶个媳妇少说也要花几两银子,女娃能帮家里做事,出嫁还能赚笔聘礼。 现在女娃不值钱了,不是亲生的谁愿意浪费粮食养。 就算周诚愿意,他也不同意周诚养要杀自己的仇人的娃儿。 “我想了两个办法,二爷爷你看可不可行。”周诚跟族长商量。 “你说。” “第一,从三个女人里挑个心善的,愿意留下来就由她来抚养几个孩子,县衙那边我来解决。 田地大家帮衬着点,难就难这几年,过几年孩子们大了就轻松了。 第二种办法就是几个孩子留下,哪家愿意照顾她们,每个月给三百文的工钱。 这钱就从地里的粮食出,粮食留一部分卖一部分,三十多亩地养活四个孩子不成问题。” 族长沉吟道:“两个办法都可行,那行,后面的事我跟里正商量着办,别耽误了你的正事。” 族长如此上道,周诚也不是小气的人,将背篓里的两斤粉丝拿出来放在桌上。 “二爷爷,这是芸娘用土豆琢磨出来的新吃食,可直接煮,也可泡发后凉拌。” 族长顿时被吸引了全副心神。 “这是用土豆做的?怎么做的?”族长拿起晒干的粉丝,纳罕不已。 “前面几步跟做葛根粉一样,只是不用晒粉。 毛竹一头戳些小孔,锅里烧上开水,将揉成一团的土豆淀粉用放进竹筒里,往下压,粉丝在滚水里煮一煮,捞出来晒干即可。 对了,蕨根粉也是这样做。” “芸娘真是心灵手巧。”族长嘴里啧啧称奇。 周诚一脸的与有荣焉:“我媳妇们又聪明又手巧,土豆容易坏,做成粉丝晒干别受潮能放两年左右。 土豆渣人能吃,也可以发酵了喂猪。” 还能做有机肥。 这话周诚没说。 在没能解决温饱问题前,他敢说把土豆渣用来做肥料,老头就敢用眼睛白的地方瞧他。 “真好,真好,等我家收了土豆也做些粉丝,到时还得麻烦芸娘教一教大伙儿。” 族长家今年种了十亩土豆,他不求跟周诚家一样高产,每亩能收一千五百斤土豆他就谢谢祖宗保佑。 “没问题。” 周信三日未归,李杏娘还是那副不打紧的样子,姚氏坐不住了,偷偷跑去找里正。 族长已经跟里正商量好怎么妥善解决这件事。 就算姚氏不来,周信的死讯也会在明日传开。 姚氏来了,正好顺理成章的问问有没有村民见过周信。 得出的结论就是三天前周信去了石子沟。 李杏娘打算再过几天跟族长说,姚氏坏了她的事,气得她想给姚氏一个大嘴巴。 李杏娘故作焦急地抹着泪,凄风苦雨地请求村民们相助。 “求各位叔伯大哥们,找找我家二郎?各位的大恩我记在心里。” 本家一个婶子说道:“这没问题,不过,你得跟我们一起去,。” 李杏娘表情微滞:“婶,不是我不想去......” 那人打断她:“那快走吧,你说你是怎么做人媳妇的,男人几天回来一点也不担心,现在装这副样子给谁看。 姚氏可比你对周二郎真心多了,孩子交给姚氏,快走快走,再耽搁天黑了都回不来。” 李杏娘一万个不愿意去,却由不得她。 里正和族长对自己信任的人各自使了个眼色。 傍晚,去寻找周信的村民们回来了,个个脸色难看。 姚氏三人没见到李杏娘,也没见到不知生死的周信,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叔,我相公找到了吗?”姚氏小心翼翼地问。 “找到了,人死了,不知道怎么死的,跟七个土匪死一块儿,尸体被野兽啃的乱七八糟,哎呦,那个惨哟。 差点把昨日吃的夕食吐出来。 李氏靠衣裳才认出人来,李氏受不了,当场就撞到石壁上死了。 按祖宗的规矩,枉死横死的人不能入祖坟,不然会搅得村里不安宁,破坏村里的风水。 咱们村祖祖辈辈都受穷,好容易在大郎的带领下一年比一年好过了,决不能让他们在村里作怪。 因此将他二人就地掩埋。” “死了,怎么会死了呢?” 这个消息不亚于晴天霹雳,姚氏三人顿时哭的声嘶力竭,四个小姑娘吓得大哭。 周信出门头一天是跟李杏娘一个屋,周信为什么去土匪窝李杏娘绝对知晓。 李杏娘也不是会为男人寻短见的人,这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 姚氏不敢问也不敢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只能跟另外两人一起为自己未知的命运痛哭。 没了男人又没人愿意娶她们,就会继续被强行官配。 头婚尚且不如意,二嫁可想而知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孩子也跟着受苦。 “周二郎怎么就跟土匪搅在一起,去土匪窝到底是干什么?” “谁知道呢,倒是看不出李氏是个痴心的。” 族长拄着拐杖,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厉声呵斥:“别哭了,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是留在村里找户人家继续过日子,还是孩子生了回娘家等着官配。” 姚氏三人肚子里都有孩子,周信死了未出世的孩子就成了遗腹子。 这世道自己活着尚且艰难,没有男人再拖着孩子,不敢想会面临什么样的境地。 可打胎不比生孩子风险小,三人想了想,决定生下孩子再做打算。 “李杏娘已死,只要你们还在周家一天就要当成自己的闺女照顾,若是亏待,我们大营子沟就容不下你们。” 族长一番敲打,姚氏三人不敢不从。 难缠的李杏娘死了,她们更愿意留在大营子沟生活而不是改嫁,但这不是她们能决定的。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长了心眼的人都能听出村里人怀疑周信和土匪勾结,姚氏根本不敢提出去周信的埋骨地拜一拜的话。 解决了两条毒蛇,平安镇的几个村子都迎来了土豆大丰收。 正值雨季,雨量少的可怜。 大家对周诚说的话上了心。 一旦明年后年发生大旱,粮食低价卖了按这个价格可买不回来。 因此家家户户收了土豆,但凡不缺钱的人家都不愿意卖。 留下一部分做种,剩下的七成切片晒干,三成做成粉丝。 村民们如火如荼地忙着。 周诚家种在土豆地里的萝卜发芽了。 李父的伤养好全家搬到大营子沟。 李家人没住进周诚家的四合院,而是跟黄家人住一块儿。 除了几间青砖瓦房还有两间土屋,足够住了。 跟女婿一家住在一个屋檐下始终有些不方便,产生矛盾就不好了。 李家人安顿好,红薯也可以挖了。 远在几千里外的杜武仿佛长了千里眼,开始挖红薯的第三天,他的人就到了。 红薯一车车拉到禹州城,再由水路南下。 做出一批红薯粉条,玉米和其他农作物陆续成熟。 这时阿木尔的车队来了。 她带来一车牛肉干和牛羊皮送给周诚与李芙蕖作为谢礼。 压实用牛皮包裹起来的羊毛有十车,这些是用来换粮食的。 周诚喜欢跟言而有信的人打交道。 将阿木尔抵押在自己这里的臂环还她,并送她一车红薯。 阿木尔带走了十一车土豆红薯玉米和大豆。 玉米大豆高粱留下些自己吃,多余的周诚让杜武的人拉走。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豆和高粱就是他对杜武的支持。 粮食收完要摘冬瓜。 黑皮冬瓜产量高,遍地的冬瓜让周诚痛并快乐着。 冬瓜水分高容易腐烂,远没有粮食受欢迎,拉到南方不划算。 先前合作的大客户去了外地谋生,卖给散户太浪费时间。 没有更好的储存方法,就切成片穿在竹竿上在阳光下暴晒。 数量太多没那么多时间削皮,直接就切片晒。 没有吃的时候,一块树皮都能让人打的头破血流。 到那时谁会嫌弃口感不好的冬瓜皮。 忙碌几个月,地里就只剩下还没长大的白萝卜。 黄达成一家在这三个月忙成了陀螺,郑氏做到了多做事少说话。 李家众人也忙的团团转。 不谈亲戚关系,按劳分配。 周诚分给他们的一半是大豆和高粱,一半是红薯土豆。 黄达成一家早一个月来,一家六口都舍得出力气,分到的粮食差不多是李家的两倍。 手里有粮,心里踏实,一家人乐开花。 抑郁悲观的黄淑娟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 李家分的粮食也不少,够吃到后年开春。 比在县城干苦力划算。 剪下来的羊毛很脏,得洗出来晒干到冬天才能纺成毛线织毛衣。 这个活儿由郑氏和李家婆媳六人承包。 羊毛上的杂质油脂去除,用草木灰水反复揉搓,清洗干净后晒干。 周诚找谭木匠做了十个纺锤,就等猫冬的时候再进行下一步。 霜降后家家户户结伴往山里跑。 挖蕨根、山药和葛根,打板栗山核桃和松子,摘野果。 几乎家家都有其他村子的亲戚,一传十十传百,不仅仅照西县,就连临县的百姓都知道山里还有什么能吃,该怎么做。 亲眼目睹村民们地毯式的搜集食物,周诚感慨劳动人民力量大。 “明年挖山药估计得往山里走三十里地。” 楚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相公想吃,别说三十里,五十里我也去给你找来。” 周诚在她脸上吧唧一口:“小嘴真甜。” ...... 大山深处的许家 “爹娘,整整四十七袋。” 每袋的重量大概有七十斤左右。 许大三兄弟激动的心脏都快跳出胸腔。 一袋土豆变成四十七袋,简直难以置信。 许根生和蒋氏眉宇间泛着丰收的喜悦光彩。 “好好,咱们以后再也不用挨饿。” 有了粮食儿子就能娶上媳妇。 蒋氏心里热烘烘的。 “他爹,明日给大外甥送两袋过去吧,对了,家里有两只风干兔,一并送去。” “诶,好,两袋会不会少了点?” 蒋氏瞪他:“你当我那么不知感恩,几十里山路你想累死自己?以后日子长着呢,不急这一时。” 许根生嘿嘿笑:“听你的,他娘,夕食多做些,咱们今天饱饱的吃一顿。” 还有什么是比吃饱穿暖和人丁兴旺更让人高兴的事。 家中有余粮就意味着儿子们马上能娶上媳妇。 夜里夫妻俩躺在炕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许根生抚着鼓鼓的肚子舒坦地喟叹道:“多少年没敢放开了肚皮吃,吃饱真舒服啊!” “他爹,老大二十五了,跟他同龄的小伙子娃儿都能下地干活儿了,明日我回娘家问问弟妹。” 许根生沉默了片刻后说:“算了,明日出去看看情况。” 第95章 不知好赖 在大山里出生,一辈子待在与世隔绝的山里,许根生年轻时向往山外的世界。 考虑到爹娘不得不按捺住心底的冲动,留在山里遵从父母之命成亲生子。 现在四十多岁,这个想飞出去的念头依然没变。 他尚且如此,几个儿子岂会不向往外面的世界。 山里人口少娶媳妇难,转来转去就那么十几家人,家里有闺女有儿郎的,可以换亲。 像他家这种没闺女又没什么家底的人家,山里的姑娘不愿意嫁,外面的姑娘更不愿意嫁到深山里吃苦。 三个儿子想娶媳妇难如登天。 听周诚说这些年山外娶媳妇不花一分钱。 他心动了。 总不能为了躲避徭役赋税,许家到他儿子这代就断了香火吧。 “外面的姑娘愿意嫁进来?”蒋氏疑惑道。 “不是,咱们这儿穷的叮当响,就算有了土豆,那山外也有,哪会有姑娘愿意嫁。 我琢磨着,要不咱家搬到山外去。” 蒋氏沉默。 山里人家的女人很少出山,男耕女织自给自足,唯一要买的就只有盐。 村长每年会出山两次,将布或者猎物、粮食交给村长,由村长统一去将盐换回来。 大家伙儿也就用不着辛辛苦苦的跑这一趟。 就这么清贫又平静地过了大半辈子,她至今没去山外,现在老头子跟她说要搬出去。 她一时有点接受不了。 习惯了,不愿打破现在的宁静。 “你仔细想想,这次出去我跟大郎再好好打听一下,无论如何,这两年得给老大老二老三把媳妇娶了。 也不能是个女人就娶回来,还是得安心过日子的才行。” 想到三个光棍儿子,蒋氏所有的顾虑一下子抛到脑后。 “行,你先打探清楚,咱家在村里口碑不好,搬出去也好。” 拜许氏所赐,许家在村里诚信度为零,很是受排挤。 就连蒋氏的娘家都不大愿意跟他们来往。 若非有三个儿子,许家早被赶出村子。 正因为如此,许家开出两亩地种土豆村里竟无人知晓。 蒋氏本想拿点土豆去娘家,问问弟妹能不能给娘家侄女和大儿牵线搭桥。 二十多年没少受娘家的气,有活儿要干就使唤他们一家,村里人挤兑他们家时,娘家人连个屁都不放。 娘家侄女不是好姑娘,否则又怎么会快十八了还没嫁出去。 实在没办法了才会考虑她。 既然老头子有迁出山外的念头,那就不急这一时。 娶妻娶贤,娶个懒货搅家精回来就别想消停。 天边露出鱼肚白,许家父子各自扛着半袋红薯,拎着两只风干兔下山。 另一边,陈芸娘的娘家辛苦半年也迎来了丰收。 一家人喜气洋洋地晒粮食,陈丽娘背着儿子鼻青脸肿的回来了。 “娘诶,杜长河要打死我,我再跟他过下去命都没了。”陈丽娘边哭边控诉杜长河的恶行。 去年陈父陈母将陈丽娘强行嫁给服兵役侥幸活下来的杜长河。 陈母一方面对陈丽娘恨铁不成钢, 一方面又舍不得她远嫁吃苦,一家人商量后就把她嫁给本村的杜长河 杜长河瘸了条腿回来后就从杜家分出来单过,陈丽娘嫁过去不用受婆母的气,进门就能当家做主。 虽说杜长河只有破屋两间旱地六亩,只要两口子齐心,加上陈家的帮衬,日子肯定能过起来。 陈家人用心良苦,陈丽娘却不买账。 她看上了周诚,除了周诚谁都入不了她的眼,可周诚看不上她,陈芸娘和爹娘都不帮她。 爹娘要将她嫁给大她十五岁长的又丑的瘸子,她毫无反抗的办法。 这个时代舍得卖力气干活儿养家的男人都是好男人。 至于打女人,一个村就找不出几个不打女人的男人,打的不厉害都没人说什么。 陈满仓和陈丰收在村里是排得号的好男人,就连他们在气恼之下都对媳妇动过手。 杜长河自然也不例外。 成亲当晚陈丽娘死活不尽夫妻义务。 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杜长河可不会惯着她,两巴掌打得陈丽娘晕头转向摸不着门。 陈丽娘回娘家告状,没人替她讨公道,只让她改改脾气,安心跟杜长河过日子。 娶个媳妇又不是娶回去供着,不给睡谁还想要。 一开始陈满仓兄弟还想替妹妹讨回公道,弄清楚原因后只觉得这个妹妹活该挨打。 次数多了之后陈家人淡定得一批,都懒得去质问杜长河。 这次陈丽娘回来,陈家人跟以往一样,看她一眼又继续忙着手里的活儿。 陈母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翻着大豆不走心地问:“你又干什么好事儿了?” 杜长河不是没事就打女人的男人,每次陈丽娘挨打都是她自个儿的原因。 有时陈母听听都想给这个不省心的女儿来两下。 怎么会有这么作的女人,儿子都有了就不能好好过日子吗? “杜长河都要打死我了,娘、大哥二哥,你们竟然不帮我,好狠的心啊!”陈丽娘哭天喊地。 “丽娘,不是大嫂说你,妹夫对你已经够好了,你要嫁到别家怕不是三天打一顿的事。 一天打三顿都算少的。 咱们啊都得学芸娘,看看她是怎么做人媳妇儿的。” 殷氏眼中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 她这个人实在,善恶分明。 陈芸娘影响了陈家的名声,对她的儿女将来说亲有影响,因此她对陈芸娘不假辞色。 周诚和陈芸娘救了她,还帮了陈家许多,她跟孩子们都得到二人的恩惠。 姐妹俩不对付,她帮的人自然是陈芸娘。 陈芸娘不屑也没工夫给陈丽娘添堵,这事就交给她来做。 戳陈丽娘肺管子的事,她做的驾轻就熟。 陈满仓出声:“丽娘,做人要知足,长河想好好跟你过日子,你别寒了他的心,那时后悔都晚了。 回去吧,别一天的跟他闹,对他和孩子好点,该干活儿干活儿。 你做好本分,长河绝不会动你。” 陈丰收和其他人都沉默地做着手头上的活,不想跟陈丽娘浪费口舌。 陈丽娘手指颤抖地指着陈家众人:“你们不配做我的娘家人。” 陈母没好气地回道:“谁配你找谁去,以后别回来了。” 陈丽娘哭着跑了。 陈母在心里叹气,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生出这么个不知好歹的闺女。 庄户人家的女人不干活要吃好的,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真是谁娶了谁倒霉,连着娃儿也跟着倒霉。 说到娃儿,陈母想到陈丽娘生的儿子,快一岁了,不哭不闹,从没发出一点声音。 村里人都说陈丽娘生的是个哑巴。 她瞧着外孙目光呆呆的,不仅仅哑估计还有些傻。 小女婿重伤朝廷没发放一文钱,杜家人嫌他残了拖后腿,给了两百斤粮两间老屋就把他分出来,一穷二白。 别看他瘸了腿,是个能耐人,山里设陷阱,下河摸鱼,愣是把她闺女养胖了二三十斤。 孩子养的太大难产,生出来全身青紫不会哭,好不容易才养活,可惜不是正常的孩子。 杜长河不嫌弃就不错了,她还敢闹。 真不知道是哪里来勇气。 陈母虽有时有些生气杜长河下手重了点,但更多时候还是觉得陈丽娘挨打少了。 还是没打够,狠狠揍一顿绝对不敢再翻浪花。 陈丽娘气的要死,在心里恶毒地诅咒娘家人和陈芸娘去死。 “阿嚏!” 陈芸娘喷嚏打个不停。 郑氏打趣道:“不会是你爹娘在念叨你吧?” 陈芸娘笑着点头:“应该是了,不知道爹娘哥嫂今年的收成怎么样。” “肯定好啊,咱们大营子沟那家不是有万把斤的红薯土豆,光这些就做成粉条粉丝够吃一整年,还有晒干的渣饼和别的粮食。 我估摸着,起码两年都饿不着肚子。” 周诚说红薯渣和土豆渣晒干水分,只要不受潮放两三年不会坏。 因此没几家舍得发酵了用来喂猪,大家都晒干了收起来到青黄不接的时候吃。 周诚要养肥猪,光吃发酵的鱼虾蟹和红薯藤也不行,得掺些粮食更容易长肥膘。 提炼过淀粉的渣滓营养差了些,还是能让猪猪都长些肉。 陈芸娘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容易的事,马上就要征田赋了,谁知道今年是不是比去年更高。” 她家今年是第二年开荒,不用交田赋,村里其他人除了新开荒的田地,其他都得交沉重的赋税。 田赋是按比例征收,粮食产量高,田赋就更高。 总之,一亩地的粮食最终不会剩多少在自己手里。 一日吃三餐的话,够吃两年的人家实在太少太少。 许家父子中午过后才到。 许父询问山外的生活,周诚如实回答,跟他分析山里山外的利弊。 其实不用分析也都心知肚明。 留在山里要么穷死,要么就是娶不上媳妇,没了传承的后人。 还有一点,山里没有郎中,大病小病都靠扛,能不能活全靠天意。 山外有沉重的徭役和赋税,还有兵祸匪患等等。 优点也是显而易见的。 周诚觉得许家人还不错,建议他们如果能搬还是搬出来比较好。 总不因噎废食。 许父问他能不能来大营子沟生活,周诚一口答应帮他解决。 大营子沟还能开出许多荒地,这点完全不是问题。 没有荒地也不打紧,来帮他干活换取粮食总比在深山里好。 只是搬出来不久就得面临严重的旱灾,也是够惨的,不知道会不会打击到他们的积极性。 周诚思忖道:“大舅,今年山里的雨水多不多?其他粮食收成如何?” “比往年少一点,少不了多少,只不过更热一些,稻谷粟米的收成跟去年没什么区别。” 周诚颔首,这么说山里的雨水比较多,只是不知道明后年还是不是这个光景。 “山外今年雨水少,种稻谷的人家有点收成,不多。 谁也无法预料明年是什么样子,万一旱情更严重,你们搬出山林连地都没得种就麻烦了。 马上就是冬天了,盖房来不及,还要准备过冬的柴火啥的。 我看这样,咱也不急于这一时搬,等明年春耕再下来看看情况如何?” 周诚说话语气不急不缓,很能让人信服。 许根生觉得周诚说的有道理。 过不了多久就是漫长的冬季,这期间既盖不了房子也开不了荒,还不如就待在山里。 三个儿子都等了这么多年,再晚半年娶妻也不打紧。 “爹,大郎说的对,等春耕再决定。” 说话间,顾善的声音传来。 “大郎哥,大郎哥,里正叔说有好事,让你去村里一趟。” 顾善跑的满脑门汗,周诚倒杯水递给他:“喝口水慢慢说,到底什么好事儿?” “官府发媳妇了,里正叔让你快去挑,不然就只能随便拎几个回来。” 周诚:“???” 去年没发媳妇也没征兵,他都快忘了这事儿了。 粮食刚收回来就发媳妇,周诚怀疑下一轮兵役即将开始。 村里就剩些老弱妇孺,土匪一来岂不是一锅端。 这世道,还让不让人喘口气。 许家父子一听,四人眼睛亮的像饿狼,眼巴巴地看着周诚。 他们竟然撞到这等好事,真想立即就入了大营子沟的户籍。 “大郎,能不能跟里正商量一下,我们先入大营子沟的户籍,给你这三个不中用的表兄拎个媳妇?” 周诚看看四人,说道:“这没问题,我担心马上就要征兵,现在成了大营子沟的人,就意味着你们家至少有两人得去服兵役。 不如等到明年。” 按照书中描述,最多后年,杜武等人就能将南蛮东夷西戎打的落花流水,并推翻大亓朝建立新王朝。 北狄忌惮不敢进犯。 朝廷与民休养生息,大力发展农业,三年内不会强行征兵,自愿进入军营的有俸禄,伤残有补贴。 现在不一样,不但没有一文钱,死了残了也没有补贴。 许家人有退路,一家老小可以往山里跑,里正说不定会被牵连。 还是等一等的好,至于想要媳妇儿,这个不难。 许根生倒吸一口凉气。 好家伙,祖辈就是为了躲兵役才跑到大山里,这出来就自投罗网? 第96章 再次发媳妇 “表哥要娶媳妇不难,我把人带回来给你们,明年入了大营子沟的户籍更改一下就行了。”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官差也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谁也不会闲的没事干管东管西。 再说还有彭敬。 这些都不是问题。 但征兵不归彭敬管,现如今县尉征兵的职权大。 彭敬奉行中庸之道,轻易不会插手县尉的事。 他跟杜武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行事小心谨慎,更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在征兵上横插一杠引人怀疑。 前年平安镇总共近五百个男丁去了军营,只跑回来一个逃兵周铁锁。 其余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没有一点消息。 前年一个人头费是八十两,如今男丁越来越少,今年人头费只会多不会少。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况且许家压根拿不出一大笔银子来。 他可以借,可许家不也得还几年么。 周诚的话让许根生父子的嘴角咧到耳后。 “大郎,多谢你了。” 周诚笑笑:“举手之劳。” 四个媳妇一个比一个猛,足够了,再多他怕自己短命。 况且他是颜控,长相普通的姑娘会让他觉得自己吃亏。 屋外的李芙蕖听到周诚的话,面上带了笑容,脚步轻快地去跟姐妹们分享好消息。 四个便已足够多了,每个人一月轮到八天,再来几个跟她们分相公,院子里的地砖都不够数的。 就算要就姐妹加入,也得等她和凌媛娘楚黛有了孩子再说。 “真的,太好了,我就知道相公对我们最好。”年纪最小的楚黛心花怒放。 陈芸娘和凌媛娘抿唇偷笑。 夫妻几年,再猜不透周诚的心思那就白活了。 若是跟楚黛一样比花儿还娇艳的美人儿,看相公会不会大方的让给许家三兄弟。 郑氏啧道:“幸好我们在青州时没遇到这种事。” 不然她男人不得乐开了花。 这天底下的男人就没几个不偷腥的,她男人瞧着一本正经,实际上勾栏里有相好的,跟街尾的寡妇也有首尾。 只要男人不纳回家给她添堵,她就睁只眼闭只眼。 李母失笑摇头。 黄淑娟抿了抿粉唇,偷偷抬眼看了看表姐李芙蕖。 见李芙蕖眉眼带着轻松的笑意平静地看着她,黄淑娟不自然地笑了下慌忙低下头。 李芙蕖挑了挑眉。 她相公那样的男子,又有几个姑娘不会为之着迷。 几个月前小表妹还一副看破红尘要出家的清冷疏离模样,这才多久,就对她相公心生爱慕。 还是那句话,她心胸不够宽广,不想要更多的女人跟她分享相公。 除非她相公看上非要娶回来的姑娘,否则,纵然是她表妹她也绝不会主动跟相公说。 周诚送了袋玉米棒子给许家父子,然后便就带着父子四人去村里,路上将葛根粉和蕨根粉的做法告诉他们。 黄衡十五岁到了说亲的年纪,如今寄人篱下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暂且不考虑成家的事。 到指定的位置时,已经有三多十名十七到三十五岁之间女子站成两排,垂眸等候着被男人挑选。 周诚挨个看过去,如他所料,长相实在是差强人意。 然而,对想媳妇想疯了的许家三兄弟来说个个都是天仙。 哪怕是寡妇他们也要啊。 有个媳妇总比夜夜孤枕难眠强,生了儿子就没人笑话他们许家绝户。 “你们自己看,看中谁了跟我说。”周诚对三人讲。 这次官配的女子不多,并没有强行规定每个到已婚年龄的男子都必须带两到三个回家。 主要还是针对已满十五岁,尚未成亲的男子。 若是经济条件较好养得起的也可以挑。 人就这么多,挑完为止。 周诚一眼就看到站在人群后的周童生。 跟相熟的两名官差和里正族长互相打了招呼,周诚带着三兄弟径直去找周童生。 “三爷爷,你这是还想再挑个姑娘回去给你延续香火?”周诚撞撞他的胳膊调侃道。 周童生眼光倒是不错,林氏和年氏都很能生,两年时间给周童生生了五个女儿。 周诚腹诽,周童生大概率是跟陈丰收一样没生儿子的命。 周童生坦然地嗯了声:“我听你三奶奶的。” 自从周童生在周诚面前掉马后就不端着了,有什么就直说,免得被周诚毫不留情的拆穿更尴尬。 周诚在心里翻个白眼。 说什么听老婆的,活像他自己不想生儿子似的。 “看上谁了?” “第一排左手边第一个。”周童生小声道。 周诚看过去,登时瞪大了眼睛:“那大嫂少说有三十了吧?” 周童生的眼光真是与众不同。 常年在地里劳作的女人比男人老的更快,刘寡妇皮肤黑黄,人瘦皱纹就多。 以周诚前世的眼光看,刘寡妇跟五十岁的老阿姨有什么区别。 虽说这次没有漂亮的姑娘,好歹挑个年轻的呀。 “刘寡妇我认识,生了三胎,全是儿子。” 周诚恍然大悟,原来是要找个生过儿子的。 “她都已经生了三个,年纪也不小了,你确定她还能生。” 周童生反问:“不试试怎么知道,就算不能生,家里多个劳动力你三奶奶也轻松点。” “有道理。” 周进插话:“大郎,你要不要挑?” 周诚理所当然道:“挑啊。” 官差清了清嗓子扬声喊道:“周诚,你先挑。” 周诚道谢后快速挑了三个年轻姑娘。 沈氏是许老大看中的,赵氏是许老二看中的,许老三看中的是王氏。 除了年轻、身体健全这两个优点,长相全都一言难尽。 好不好看不要紧,反正不是他媳妇。 人品不好大不了以后一拍两散。 把许家三兄弟激动的差点咬到自己的嘴皮。 周童生挑了刘寡妇,村里人都惊讶不已,仔细想想又明白了他的用意。 “周叔,你好眼光。” “哈哈哈!” 周童生被村里人好一通揶揄。 这次不是强制性官配,有媳妇的汉子除了周诚和周童生外,其他人都没挑。 主要还是怕明年年成不好养不起。 没媳妇的适龄小伙子每人挑了一个带回家。 官差和里正带着剩下的女子去别的村子。 周诚在照西县名气不小,被他挑中的姑娘都暗暗高兴。 嫁给周诚那就是去享福的,起码不用挨饿受冻。 令她们没想到的是。 刚出村子,周诚就将她们分给许家三兄弟。 胆子较大的沈氏道:“相公,为什么要将我们给他们?” 许家兄弟穿着补了许多补丁的粗麻布衣服,跟哪怕是穿着破抹布也是风度翩翩的周诚完全没法比。 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况且她们是在官府登记过,是周诚名正言顺的女人,为什么要换人。 哪个女人不想往高处嫁,就算要换也要换更好的才对。 许根生一听就明白这个媳妇不情愿,可他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先给许家留个后再说。 周诚看了眼沈氏,淡淡道:“我三个表兄没有媳妇,你们嫁给他们就是一夫一妻,不愿意,那我就把你们退回去。” 别人是货物既出概不退换,他周诚想退还不简单。 许家兄弟个头不高,皮肤黝黑,但人家好歹五官端正。 这三个嫁不出去的女人不在水边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 也是这兄弟仨想媳妇想疯了,母猪赛貂蝉,换做他,倒贴嫁妆都不要。 许大连忙承诺:“姑娘,我家虽穷,但我不怕吃苦也不打媳妇,肯定会对你好的。” 沈氏三女郁结。 比起给不知什么样的歪瓜裂枣做妾,当然是给许家三兄弟正妻好。 三人诺诺地应下了。 许大兴奋地咧开嘴,大手在裤腿上搓搓,试探地抓住沈氏的手。 沈氏不情愿也没办法。 转念一想,她男人是周诚的亲戚,有周诚帮衬应该不会太差。 那点不甘愿稍稍淡了些,没有抗拒许大的动作。 许大见她没有反抗,恨不得现在就回家洞房。 许二许三有样学样,牵起自己的媳妇一个个笑的像二傻子。 赵氏和王氏跟沈氏一样认命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有周诚这门亲戚,再不济也能吃两顿饱饭。 等她们知道自己是嫁到深山里的农户,差点没晕倒。 暗骂周诚是骗子。 周诚对三人的识时务很满意。 “夫妻同心肯定能把日子过好,实在过不下去就分开。” 三个女人一台戏,沈氏和赵氏王氏不情不愿,肯定有的闹腾。 就看许家兄弟怎么管媳妇。 他说那句话也是敲打三个心比天高的女人。 男人娶媳妇有何难,被休弃或者和离的女人只会一嫁更比一嫁低。 “大郎,谢谢你了,那我们明年开春了再下来。” 父子四人对周诚千恩万谢,在村口就此别过。 一行七人走到月上枝头才到家。 沈氏三女不断听到野兽的嘶鸣吼叫声,吓的魂不守舍。 哪怕自家男人紧紧牵着手也难以抵消心中的恐惧。 在心里把周诚骂个狗血淋头。 对周诚的滤镜碎了一地。 所有美好的幻想通通破灭。 儿子们各自带了一个媳妇,即便沈氏三人都没个好脸色,蒋氏也是乐得找不着北。 拿出八个较大的土豆和七个鸡蛋用水煮熟,又煮一瓦罐糙米粥招待新媳妇。 没办法,家里太穷,几只鸡要留着下蛋给男人们改善伙食。 蒋氏一年到头没尝过鸡蛋味,今天这种好日子她也舍不得给自己煮一个。 蒋氏把七个鸡蛋分给老头子、儿子们和三个儿媳。 “走了一路饿了吧,快吃吧,咱家现在条件不好,只要咱们一条心以后肯定会好起来的。”蒋氏和蔼地对儿媳们说。 “谢谢娘。”王氏腼腆一笑。 王氏娘家姐妹众多,家中所有的好东西都是弟弟一个人的,她过惯了苦日子,觉得这样的伙食已经很不错了。 公公婆婆瞧着也和善,她男人憨厚老实,虽然穷了点,倒是不错的家庭。 沈氏和赵氏对倒戈的王氏恨的牙根痒痒。 沈氏皮笑肉不笑道:“没想到,山里的鸡蛋比山外的小,晚上我们睡哪儿?” 这个时代对女子普遍很看轻,越穷的人家越重男轻女。 沈氏和赵氏娘家都是普通农户,两人在娘家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但不影响她们嫌弃婆家穷。 新媳妇上门第一天竟然连点肉腥都没有。 更让她们难以接受的是,许家只有三间睡房一间灶房,这让他们怎么睡。 拜堂成亲就更别想了。 穷成这个样子,恐怕连件新衣裳都没有,拜什么堂。 担惊受怕的走这一路,看看许家的条件,沈氏好容易平复下来的怒火,直冲天灵盖。 要不是怕被许大扔出去喂狼,她真会跳起来指着许大的鼻子骂他一顿。 就这,配娶媳妇? 蒋氏脸上的笑容僵住,许大皱眉。 兄弟三人没什么本事,最大的优点就是孝顺。 沈氏嫌家贫,连声娘都不喊,不知礼节。 他了解沈氏心理落差大,可周诚也问过她们三人,不愿意可以不跟他们走。 现在做出这副嘴脸弄得大家都不高兴有什么意思。 许大不再是那副我有媳妇的傻样,板着脸呵道:“沈氏......” 许根生打断许大:“老大老二老三,今夜你们兄弟睡一屋,老大老二老三媳妇住一屋,明日盖房。” 是他这个做爹的错,早该给儿子们把房子盖起来。 沈氏虽无礼,倒也能理解。 蒋氏想当个好婆婆,显然沈氏和赵氏需要的是恶婆婆。 蒋氏严厉的视线扫过沈氏和赵氏:“听你们爹的安排,吃饭。” 沈氏还想怂恿赵氏争取些权利,见男人和公公婆婆没她想象中那般任人揉搓,顿时不敢再嚣张。 这里可是随时有野兽出没的深山。 把婆家人惹恼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直沉默的赵氏抬起头笑了下:“不知是不是山里的土更好,种出来的土豆比我娘家的更粉。” 沈氏差点被见风使舵的赵氏气了个倒仰。 两个人精,合着她一个人傻是吧。 许家如何周诚不知道,他跟陈芸娘关起门来研究如何才能把晒干的羊毛纺成线。 第97章 比去年又进步一点点 周诚的平板上恰好有这些视频,他一个人反复看了几遍。 脑子会了,等上手时,废了。 其实纺线并不难,主要是得有耐心,周诚不行,光用毛刷梳羊毛就让他头大。 最后还是他动嘴,陈芸娘动手。 干净柔软的羊毛均匀的铺在毛刷上,两把毛刷轻梳。 不光有白色的羊毛,还有些杂色的,陈芸娘将杂色的羊毛挑出来。 梳理好的羊毛卷成筒状,用一根细麻线固定在纺锤上,麻线的尾端固定到纺锤的钩子上。 从卷好的筒状羊毛中抽出一段羊毛,顺时针的方向旋转加捻,将加捻后的羊毛固定在麻线上。 纺出一定长度的毛线后,将毛线绕在纺锤上,留一下小段固定在钩子上,继续纺线。 周诚伸手,毛线在他手上穿过,兴奋道:“成了,媳妇你真厉害。” 今年有柔软的毛衣和羊毛袜穿,能不高兴吗。 陈芸娘抿唇直乐,手上动作没停。 “多练练应该可以将毛线纺的粗细一致。” “已经非常不错了,要求不必太高。” 手工纺的毛线有粗有细,周诚觉得陈芸娘纺的挺好,他就没这本事和耐心纺出来。 “相公,兔毛也可以这样纺吗?” “可以,明天把大兔子杀了掉一部分,母兔和小兔子养到明年。兔毛兔肉用盐、生姜、花椒和山茱萸腌渍后做成风干兔。” 兔子繁殖快,四十天产一窝,养四五个月就能长到五六斤,比鸡鸭鹅长的快。 只是兔子肉全是蛋白质,没有脂肪和维生素,营养太过单一,吃太多对身体反倒不好。 否则,养兔子比养家禽划算。 周诚最讨厌的肉非兔肉莫属。 兔肉腥膻味极重,口感很柴,不管怎么做周诚都觉得难吃,尝一尝味儿就是他的极限。 他嫌难吃别人不嫌,村里人难得吃次肉,连骨头都舍不得吐。 几百只兔子做成风干兔存着,既能卖也能送人。 “天气越来越冷,找不到新鲜的青草就只能喂粮食,不划算,多杀一些。” 兔能吃又能拉,倒是贡献了不少肥料。 周诚靠在炕上假寐。 “媳妇,我有预感,明后两年旱灾没法种地,吃食不用担心,咱们的粮食足够吃三年,深山里也能找到些吃食。 村里家家户户也都存了不少粮食,难的是水源。 不管是人还是牲口,一天不吃没什么,但不能不喝水。 咱们这儿的大山绵延千里,肯定能找到水顺利熬过这两年。” 逃荒,永远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陈芸娘听到前半部分话心里紧张,听到后面的话心安定了下来。 只要有相公在,一切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夫妻俩说着话,陈芸娘纺了一团毛线出来。 周诚拿出一套用竹子削出来的棒针,教陈芸娘怎么织毛衣。 他自己就是个半吊子,照本宣科教了一遍简单的针织法,以及怎么织毛衣,然后就让陈芸娘自己摸索。 “布料有几种织法,我想毛衣应该也可以。” “四妹手巧,她肯定能琢磨出来。” 周诚睛冲她伸手:“时间不早了,媳妇睡觉,忙空了再做这些。” 陈芸娘顺从的嗯了声,将东西放到篮子里,眸光温柔地看着周诚,含笑握住他的手。 要兔毛就不能剥皮,杀兔子李大壮在行,李父和黄家父子父子烫毛拔毛,女人洗兔毛晒兔毛、腌制兔肉。 人多,分工合作,两天就杀了两百多只兔子。 只留下母兔和没长大的兔子,大公兔全都杀掉。 兔毛不多,周诚大概算了算,要毛的话,还是养绵羊比较划算。 考虑阿木尔再来是不是跟她买几只小绵羊。 收集了各种山货,柴火备足,又到了挖蕨根的时候,村民们热火朝天的往山里跑。 挖蕨根做蕨根粉。 周诚家和李家黄家也挖了不少。 从早到晚都有干不完的活儿,地窖里的粮食越来越多,大家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 只是这笑容没有维持多久,县衙征集了田赋不久,征兵令来了。 今年依然可以用银钱抵兵役,从前年的八十两涨到了一百五十两。 每一户至少出一个男丁,且只能留一名壮年男子在家。 朝廷这样规定,对富户没什么影响,不过是指头缝里漏点出来,明摆着就是要让贫困家庭的男人无法逃避兵役。 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村民们今年卖红薯土豆之类的作物手里有了点钱,但要凑出一百五十两实在是痴人说梦。 短时间能凑够一百五十两保住一个男丁的人家屈指可数。 连族长和刘郎中都没法将儿子保下来。 周诚也得交一百五十两银子,想想就觉得亏。 村里很多人家经周诚提醒早早分了家,倒是让一些男丁躲过了征兵,像吴大爷家这种男丁多的,不管怎么分都躲不过。 陈芸娘担心娘家哥哥,周诚陪她回去一趟,借给陈满仓兄弟三百两银子。 大营子沟的村民们纷纷来找周诚借钱。 不想服兵役的也可以拖家带口逃到深山,像许家一样躲起来,可又有几个人有这种避世独居的勇气。 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妻儿老小在危险重重的深山里讨生活。 “我不怕死,就担心走了之后她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过,大郎,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厚着脸皮来找你。 但凡阿善年岁大点我去就去了。”周童生愁眉苦脸。 每家出一个男丁,周童生也逃不掉。 族长家两个儿子三个年满十五的孙子,他年纪大了免了兵役,跟两个儿子分了家。 那还得有三个人必须去。 前年花一大笔钱才把两个儿子保下来,这两年卖猪卖粮食总共挣了二十多两银子,加上之前的积蓄也才五十二两。 还不够交一个人的人头费。 谁都知道,普通老百姓一去军营八成就回不来了,没人愿意自己的儿孙去送死。 愁得族长一夜间头发全白。 可借四百多两也不现实,最后一家人商量结果,借两百四十八两保住两个人,周进去服兵役。 “三爷爷,二爷爷,这钱我借,你们等一下,我跟你去村里走一趟。” 钱财乃身外之物,千金散去还复来。 一百五十两能救一个人,乡里乡亲的,周诚愿意帮这个忙。 来找他借钱的人肯定还有,要避免麻烦就是让村民知道他的钱全都拿 了出来。 但也不是所有人开口就借,平日里来往较多、经常主动来帮他干活儿憨厚正直的,只要开口他就借。 偷奸耍滑,心眼子多的就老实去当兵吧。 陈芸娘几人不知道周诚将去年挣的钱给了杜武,周诚将土匪窝里收来的银子拿出两千两。 加上半年卖兽皮咸蛋和其他吃食挣的钱,总共两千三百两借给村民。 这么大笔钱拿出来,平安镇所有村子的人都知道周诚起早贪黑两年,粮食卖了没剩多少,银钱全都借了出去。 有人笑话他傻。 一百五十两不是一两二两,多少人一辈子都挣不到十两银子。 可以说,借出去的钱,大部分都打水漂了。 白白辛苦两年。 当然,这样的人是少数,更多的是敬佩周诚重情重义。 这一次大营子沟的男丁上到五十下到十五,被强行带走十几个。 周进跟家人道完别,走到周诚面前:“大郎哥,我一定会混出个样儿来,等我回来就把银子还你。” 周进跟其他垂头丧气满脸丧的男子不同,他是自愿替他爹去的。 少年郎有个做将军的梦,年轻的脸上朝气蓬勃,眼神里满是自信和对未来的憧憬。 周进的家人都红了眼眶,她奶奶、娘和新媳妇哭的泣不成声。 周诚将一个包袱给他:“你嫂子给你做的干粮,路上吃,还有件衣服,穿在里面保暖。 去了军营好好训练,平日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我们都等你回来。” 包袱里除了一些扛饿的杂粮馒头和毛衣外,还有一把匕首和二两碎银子。 周进能不能回来他不知道,真心希望这个刚成亲不到一个月的年轻人能活着回来。 周进感动不已:“我记住了,谢谢你大郎哥。” 周诚拍了拍他的肩:“去吧,凡事小心,多留个心眼。” “嗯。” 因为征兵,村民们再次变得消沉起来。 谁都不喜欢听消极的话,周诚不爱去村里逛。 “烧炭,大郎你会?”李父讶异道。 “会,这个不难,要先盖个窑。” 烧炕是暖和,但也有个缺点,柴火燃烧的快,到后半夜柴火烧完了就会冷下来。 半夜还得起来添柴火,被冻醒的滋味可不好受。 木炭比柴火燃烧时间长,用木炭烧炕就不用半夜起床舔柴火。 “太好了,有了木炭就不用烧呛人的柴火,大郎,怎么做你跟我说,我跟我跟大壮做。” 李父会烧砖烧瓦,就是不会烧炭。 他这个女婿真是宝藏,就没有不会的。 烧木炭是正简单,窑子盖好,将大块木柴放进去码好。 木柴排列精密均匀,燃烧到一定程度将窑洞封闭,自然冷却碳化。 两三天后黑炭就成了。 周诚将烧制方法告诉几人,李父恍然:“比烧瓦简单多了,女婿,你忙你的,这事交给我跟大壮。” 周诚乐得当甩手掌柜。 “那就麻烦爹和二弟了。” 李家父子用六天时间盖好一个窑洞。 林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树木,父子俩都有一把子力气,砍了好些树回来。 黄达成父子忙好手头的事就帮忙搬木材、码放木材。 第一窑从建窑洞到烧成木炭用了半个月时间。 李父不愧是烧了多年的砖瓦,哪怕是第一次烧木炭,烧出来的木炭质量非常好。 今年的雪来的比较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萝卜还在地里。 萝卜不耐寒,温度过低不但不能继续生长还会冻伤,只能抢收回来。 种的多吃不完,拉到镇上卖了一半,剩下的三家分一分。 地窖里放一部分,一部分切成厚片,再切成不断根的长条晾在绳子上。 猪牛羊兔子和家禽还得继续喂养,这些活儿归黄家男人。 一窑木炭不够三家人烧半年,李家父子打算多烧两窑,今年用不完明年还能用。 陈芸娘则教女人们将羊毛、兔毛纺成毛线。 大家都以为羊毛和兔毛纺成线后织布做衣服。 等所有的毛料都纺成线,陈芸娘就教大家织毛衣。 楚黛果然如她所料,看一遍就知道怎么做,织的又快又好。 别人还笨手笨脚的学着,织的不是太松就是太紧。 楚黛已经织了一截出来,并自创出两种针法,织出来比平针更漂亮。 “四妹你这手可真巧,怎么我就不行呢。”李芙蕖嫌弃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残次品。 太难了,她实在做不到啊。 “三姐箭术好能打猎,我就不行啊。”楚黛柔柔地笑着说。 她就这点优点。 三姐这样有本事的姑娘才能活的好。 周姝也是个灵巧的姑娘,绣活儿做的好,织毛衣对她来说没有一点难度。 后院攒了不少纸,裴氏停下了做纸又迷上了织毛衣。 郑氏学的很认真。 她们一家不可能一直待在大营子沟,毕竟不是自己的家。 度过难关后早晚还是要离开,多学些技艺,挣钱也更容易些。 凌喜娘姐妹学的也很快。 只有李芙蕖跟三岁半的妞妞学不会。 李芙蕖受到不小的打击。 李母笑道:“算了,你别折腾毛线了,被你糟蹋了多可惜,去跟姑爷杀鸡去吧。” 李芙蕖:“......” 确认了,这是亲娘。 杀了兔子杀鸡鸭鹅,只少量留些下蛋吃,多余的全都杀了风干,猪可以留到年后再杀。 鸭子和大鹅的绒毛可以做衣服被子的填充物,轻薄又保暖,其余的羽毛可以做肥料。 人人手里都有活儿,周诚反倒是最闲。 闲来无事就跟李芙蕖去山里转一转。 若非炼铁在古代管控极严,他早就招了一批人炼铁,把每家需要的农具锅具全都造出来。 可为了不招惹杀身之祸,不能碰。 即便新王朝建立也是如此。 要想活的好活的久就要入乡随俗,遵守统治阶级制定的规则。 炼铁的方子除了杜武和李芙蕖,连李家父子他都不告诉。 今年烧了木炭,这个冬天比去年进步一点点。 第98章 惹不起 深山里的许家 虽说打定主意要搬到山外住,当务之急还是得盖间房子解决儿子们的难题。 盖土屋来不及,许根生就决定盖间茅草屋临时住几个月,他们的屋子让给大儿子夫妻,自己和老妻住茅草屋。 许根生带着三个儿子盖房子,蒋氏和儿媳们挖山药葛根和蕨根,收集一切能吃的食物,为过冬做准备。 沈氏三人娘家都是平安镇周边的村子,大营子沟的村民知道什么能吃,她们也知道。 被许根生夫妻和许大不软不硬的收拾了一顿,上蹿下跳的沈氏老实了,她一老实赵氏也不敢闹。 有什么不满只能憋着。 王氏最有眼色也是最聪明的一个,婆家虽比她娘家穷,可她在娘家过的日子远不如在婆家。 山里人烟稀少资源比山外的更多,只要勤快些饿不着肚子。 公婆和男人都是实在人,她想跟许三好好把日子过下去,在娘家怎么对父母怎么干活儿,在婆家也是一个样子。 蒋氏最满意的就是这个儿媳。 许三挑了个好媳妇,觉得自己眼光真是不错,嘚瑟的尾巴都快翘上天。 毕竟关系到自己会不会挨饿,沈氏和赵氏有再多的不满,也不敢偷奸耍滑。 婆媳四人像仓鼠一样一趟一趟的往家里搬东西。 许根生父子将茅草房盖好,垒好炕也加入采集工作。 眼瞅着天气越来越冷,土地冻起来就没法挖埋在地里的食物。 王氏建议公婆先挖回来,能挖多少挖多少,葛根粉和阙根粉可以等猫冬的时候慢慢做。 许家人接受了她的建议。 一家人齐心协力忙活了两个月。 地窖里,每间屋子里都堆满了食物。 光瞧着就让人安心、高兴。 这个冬天不用数着粮食精打细算的过日子,不但能吃三餐,还能吃七成饱。 有粮有媳妇,这个寒冬是许家三兄弟有生以来过的最舒坦的一个寒冬。 自家过的好了,蒋氏想到娘家和其他亲戚还得继续勒紧裤腰带过冬,顿时心生愧疚。 “哎,还是应该告诉村里人。” 山里就十几户人家,几十年来互相联姻,转来转去都是亲戚。 “几十年都没饿死,今年也饿不死,等我们要搬了再说。” 许根生想到自家这二十多年被村里人排挤就来气。 当初许氏定亲的对象就是现在的村长。 许氏逃婚后,家中所有值钱之物都给了村长家做补偿,村长一家仍然不依不饶,逼着他去把人找回来。 天下这么大他去哪里找? 之后全村人都在村长的带动下排挤他家,亏得那时他已经娶妻,否则得打一辈子光棍。 没有户籍买不到盐只有村长有门路,每次换盐,同样的粮食和猎物他家只能换别人家的一半。 那年他家的茅草屋垮了要重盖,村长强行逼着他家从山窝里搬到山上,让他们在山上重新开荒。 山上长满了树,开荒很不容易,土地也没山窝里的肥沃。 村里那么多亲戚,但凡有人站出来为他说句话,他家也不会过的这般艰难。 可是没有,包括他的岳家。 这二十多年,他们一家跟村里人打交道的机会就是每年两次换盐,除此之外基本上很少能打照面。 许根生是心寒的,不然也不会轻易就想搬出生活了几十年的家园。 他再宅心仁厚也是记仇的。 蒋氏早就被娘家人寒透了心,闻言轻叹了口气没再多说。 过完元宵节,周诚家的干红薯藤和红薯渣终于喂完。 周诚招呼大家将两百二十七头猪全都杀了。 “这么多肉得多少盐啊?盐可比肉贵,大郎,不如把猪都卖了。” 黄达成想想盐价就咋舌,做腌肉实在是不划算。 周诚也想到这个问题,空间里的精盐多的是,少量拿点出来没问题,多了肯定不行。 他知道怎么提炼盐,可惜照西县没有海也没有盐矿。 否则上次阿木尔跟他买盐他就能发一笔。 “去年征兵人头费涨到一百五十两,现在家家户户都穷的只剩点粮食,哪里有钱买肉。” 周诚最想的当然是把所有的猪肉都收进空间,既保鲜还省力。 思索了下说道:“岳父,大舅,你们先把猪杀出来,现在天气冷冻起来不会坏。 我跟芙蕖去禹州城看看能不能找到卖猪肉的人,顺道将织好的毛衣、手套袜子围巾带过卖了,再看看那边的盐价。” 交通落后,谁也不会吃多了跑到千里外买猪肉。 这么说不过是找个借口而已。 禹州城临近大海,看看能不能拉车盐回来。 若是能拉些回来分给大家最好。 一百三十文一斤的盐,当下已经很多人家吃不起了。 人不吃盐不行,长时间不吃盐身体会出现很多不良反应,也没力气。 南迁北逃要到六月以后才开始,这几个月路上还算安全,能到处浪一浪。 有几个男人镇宅,他和李芙蕖去哪里也放心。 正好打听一下杜武打到哪儿。 “禹州城是个好地方,年轻人是该多出去走走。”黄达成赞同地点头。 外甥女婿有本事,再多点见识,说不定日后他们一家可以靠着外甥女婿发家致富。 李父李母能让女儿跟着镖局跑镖,自然不会阻止女儿女婿出远门。 李大壮也想去凑热闹,李母斜睨他:“你去做什么,除了吃闲饭什么都帮不上,家里一堆事儿,跑什么跑。” 女儿今年二十了,别的姑娘这个年纪娃娃都满地跑了,她还想抱外孙呢。 女儿女婿好不容易可以独处,她这傻儿子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李大壮被骂的缩了缩脖子。 周诚向来是考虑好了就会去做的人,下午做好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出发。 来回两千多里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李芙蕖去跟妞妞睡,让周诚和陈芸娘三人好好说说话。 “相公,你和三妹要去多久啊?”陈芸娘忧心忡忡,担心外面不安全。 虽说四个女人不分大小,可家中许多琐事是由陈芸娘分配安排,她就是会拳脚功夫也得留在家中。 凌媛娘和楚黛只恨自己没有李芙蕖的本事。 “一个月左右,这期间你们哪儿都别去,就待在家里,可以将一些瘦肉做成肉干,猪油炼化。” “嗯,我会看着办的。” “辛苦了。” 陈芸娘做事周诚放心,在她脸上亲了下,一碗水端平的在凌媛娘和楚黛脸上亲亲。 “良宵苦短,睡吧。” 一个月不见,得喂饱老婆。 陈芸娘几人天不亮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朝食,摆好饭菜楚黛才去把呼呼大睡的周诚喊起来洗漱。 周诚闭着眼睛抱着她嘟哝:“昨晚我累坏了。” 楚黛的粉脸瞬间爆红,轻轻推了推他:“那要不要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再走?” 周诚睁开眼睛,笑的意味深长,凑到她耳边道:“不了,我怕明天还得好好休息。” “相公。” 楚黛娇嗔,羞得耳根子都红了。 周诚不再逗她,在楚黛的服侍下穿上爱心牌里衣和毛衣。 陈芸娘做了些点心和馒头,还有两罐肉酱路上吃。 别人出门得多带些吃食,周诚和李芙蕖两人去哪里都饿不着。 带了一扇冻硬的猪肉和半车萝卜冬瓜干给彭敬。 跟大伙儿道别,周诚和李芙蕖赶着马车出发。 彭敬依然守在照西县做小小的七品芝麻官,得知周诚二人是要禹州城,叮嘱两人一定要当心。 彭敬给两人写好路引盖了章,有这东西不止可以去禹州城,去其他城镇也没问题。 周诚看他手上长了冻疮,掏出毛衣、兔毛袜和手套给他。 “毛衣穿里面,戴上手套写字就不会长冻疮,这是袜子。” 柔软暖和的触感让彭敬惊讶不已,手套戴到手上大小刚刚好,一点不影响手指活动。 不过几息,冻得生疼的手指有了温暖的感觉。 彭敬动动手指,欣喜道:“这是用兽毛做的吧,怎么做出来的?” 周诚脑子是怎么长的呀,每次都能给他带来惊喜。 哎,周诚怎么就不是女子呢。 彭敬无数次感叹,见过周诚后,女子对他已经没有吸引力了。 就对周诚弄出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感兴趣。 “一时说不清楚,等我回来再告诉你。” 周诚见他激动的像个小孩一样扬着手指看,坏笑了下,从车上拿了一摞纸给他。 “大人猜猜看这是干什么用的?” 彭敬的眼睛立即被薄如蝉翼,淡黄色的纸吸引。 “这是什么?” “纸,时辰不早了,我得走了。” “不在县城住一晚?” 彭敬舍不得他走,毛衣袜子夹在腋下,小心翼翼地捧着纸亦步亦趋的跟着周诚。 “不了,早去早回,说不定去到禹州城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我又能琢磨出什么好东西来。” “哦哦哦,那快去吧,有了好东西别忘记给我瞅瞅。” 如今彭敬对做官一点也不热衷,周诚家的美食和各种稀奇古怪的发明令他着迷不已。 要不是考虑到自己撂挑子不干,照西县的百姓会比现在更苦,他老早就辞官跟着周诚混。 “没问题。” 彭敬目送马车走远后立马回到后院,关上门研究周诚送他的几样东西。 穿上毛衣和兔毛袜,整个人都暖和了。 彭敬动动手指头脚趾头,舒坦的伸个腰,捏着纸看,绞尽脑汁的研究这个新事物到底是干嘛用的。 袁玉竹想让全家都搬到禹州城去,奈何袁夫子丢不开他的学生。 袁夫子不走,她娘和哥嫂也走不了。 袁玉竹劝说无果,无奈只能自己一个人去禹州。 做了几十年的孤魂野鬼,看到很多东西,学会一些技艺。 在父兄的支持下,在禹州城开了个胭脂铺。 禹州城是北方最大的城市,城内有上万户百姓,不缺有钱人。 袁玉竹制作的香粉胭脂口脂很受欢迎。 这一年多她挣的比袁大哥的杂货铺子挣的更多。 买了一栋宅子,囤了不少粮食。 有钱有粮袁玉竹仍然发愁,五月就满十七岁她的婚事还没有着落。 不管是新王朝还是如今的大亓朝,女子到了十七没出嫁就必须官配。 她长的漂亮,不是没有上门提亲的人,爹娘看上的她看不上,她看上的爹娘兄长反对。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上辈子嫁过周勤那等道貌岸然的中山狼,这辈子她绝不再嫁读书人。 哪怕是嫁给低贱的商户都比嫁读书人强。 她爹则固执的非要将她嫁给读书人。 好在爹娘不是枉顾她意愿长辈,只是双方意见不同意,蹉跎至今也没有觅到良缘。 袁玉竹发愁,思忖着实在不行就找个看得顺眼的书生假成亲,度过这个难关再说。 自己选总比被官配的男人强。 周诚和李芙蕖走走停停,到了城镇就在客栈歇一歇,路上偶见乞丐周诚就给些吃食。 越往南边走,山势就越高,温度比照西县高出两三度左右。 第七天,二人被一群匪徒拦住了去路。 二十多名匪徒骑着马,手里全都是拿着兵器,其中竟然还有个女人。 一名大汉挥舞着大刀,面容狰狞地叫嚣着:“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钱。” 周诚:“......” 很文明,不是上来就给人一刀。 李芙蕖浓眉拧起,龙溪山竟然有土匪,这伙人右手虎口都有老茧。 人人都骑着高头大马,跟一般的土匪明显不同。 周诚的手往车帘后伸了下,将里面的毛制品和吃食收到空间里,然后按了按身旁欲要拿箭的李芙蕖,示意她别冲动。 抱拳笑着说:“各位兄弟,我们也只是种地为生的农户,身上没几个钱,这辆车便是我们夫妻二人唯一的家当。” 匪徒挑选的位置刁钻,山路左边是悬崖,右边崖壁,前面是拐弯。 对方人多,万一都是不怕死的亡命之徒,箭术再好也没用。 尤其是匪徒中间的女子,眉目冷峻,双目犀利,气场十分强大,一看就不是善茬。 惹不起。 周诚认为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硬碰硬的好。 比起钱财,生命更重要。 到禹州城只有一天的路程,大不了到下一个镇子再买一辆马车。 大汉嗤笑,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骗鬼呢,农户穿得起兽皮买得起马车?” 周诚牵着李芙蕖下车:“事实就是如此,这辆马车就送给诸位,还请各位高抬贵手,放我们夫妻一条生路。” 第99章 周神医 “没钱就别想走。”大汉桀桀阴笑。 一名额头有道疤的汉子忍无可忍,踹了说话的大汉一脚。 “六子你是不是傻,没看到这女人背着弓箭,你见过哪个农民像他们这样的?蠢。” 此言一出,多名握着大刀的大汉像训练有素的将士,动作迅速的将周诚二人围了起来。 泛着寒光的两把大刀一左一右压在二人肩上,稍一动就能血溅三尺。 这样的身手和默契的举动,绝不是落草为寇的山匪该有的,李芙蕖庆幸自己听相公的没有轻举妄动。 否则,此刻他们夫妻已经人头落地。 山匪的刀虽重重压在肩上,离脖颈有两指的距离,倒也不是丧心病狂的匪徒。 李芙蕖握住周诚的手,冷静思索着该如何应对。 周诚心头暗暗叫苦,当真是流年不利,出门该看看老黄历。 古代出门果真是危险万分。 周诚余光瞥过压在肩上大刀,喉咙滑了两下,强行冷静道:“两位大哥,刀剑无眼千万别激动啊,诸位要银钱我想办法凑就是。” 马背上的女子冰冷的眼神居高临下的在周诚两人身上扫了一圈,淡淡吐出几个字:“放了。” 女子戴着兽皮帽裹着厚厚的大氅,仅露出一缕黑发和一双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睛,看眼睛周围的皮肤,是个年轻女子。 周身凌厉的气势犹如宝剑出鞘,即便无法窥探她的长相,光是往那儿一站就能成为焦点,但又令人无法直视。 只是,娇软无力的声音跟她冷肃的气质不搭。 周诚两辈子都没见过气质如此独特的人。 “是。” 汉子们收了刀,退到女子身后。 周诚:“???” 就这么放了他们? 如此干脆,周诚有点摸不准,担心这些人嘴上说着放他们走,背后放冷箭。 李芙蕖也有点懵。 女子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对手下言简意赅道:“走。” “是。” 周诚对女子抱拳:“多谢!” 一行人簇拥着女子与他们背道而驰,等人走出一段距离周诚才彻底松了口气。 “万幸,有惊无险。” 周诚甚至有点怀疑,刚刚这伙人来这一出只是无聊吓唬吓唬逗他们玩的。 李芙蕖压低声音道:“相公,那女子不是将门之后就是世家贵女。” 李芙蕖曾跟着师父去过繁华的京都和南方,见识比在乡野长大的女子更多。 周诚点头:“我们快走吧。” 这些人可比山里的猛兽更难对付。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保命要紧。 “小姐你怎么样?” 正说着话,前方传来中年男人的急切的声音。 周诚侧耳听了听,应该是那位小姐生病了。 难怪声音有气无力。 周诚不想多管闲事,上了马车正要离开,那名叫六子的男子骑马追上来拦住他,往他怀里扔了袋银子:“马车留下。” 周诚无语望天。 一炷香后。 周诚一脸深沉地对中年汉子赵庆道:“我这药有退烧的作用,不过,你家小姐烧的太严重,能不能醒就看天意。” 周诚暗暗咋舌这姑娘是个铁人,发高烧竟然还骑马奔波。 “赵叔,这厮一看就不老实,怎么能让小姐吃他的药。” 周诚轻飘飘地看他一眼:“你是好人,你来。” “你......” 赵庆瞪了眼六子:“闭嘴吧你。” “让不让她吃药随你们,不过,再拖下去,她不烧死也得烧成傻子。” 周诚将药瓶扔给赵庆。 赵庆担心这药有毒的同时,也担心马车中人事不省的主子有个三长两短。 心一横,倒了些药粉在手心,往自己嘴里送。 周诚一脸心疼:“大叔,我这药千金难求,你怎么能吃这么多。你知道吗,你吃的这些药能换十辆马车。” 他记得说明书上说要烧到三十八点五度才能吃退烧药。 不知道没发烧的人吃了会有什么不良反应。 别一会儿哪里不舒服找他麻烦才是。 周诚懊悔自己因为一袋银子就心软,卖了马车就好,对方是人是鬼都不知道,干嘛要当老好人。 赵庆噎了下,猛地咳了起来。 想到小姐不远千里去照西县的目的,而这两人正是从照西县的方向过来,这后生手里又有价值千金的药。 难道...... 一瞬间,赵庆看周诚的眼神突然变得炽热起来。 周诚被他这种看热恋中的爱人的赤裸裸眼神看得头皮发麻。 “算了算了,当我没说,你想吃就吃吧,媳妇,我们走。” 赵庆连忙出声,怕吓到周诚,硬邦邦的声音变得温和了不少:“小兄弟请留步,方才多有得罪,我向你赔不是。 我等是去照西县大营子沟找一位神医买药,不知二位可否认识?” 周诚和李芙蕖交换了个眼神。 大营子沟什么时候有神医了? 周诚面不改色道:“谁介绍你们去的?” 赵庆一眼不眨地盯着周诚的脸,心中已经有了七成把握。 挥挥手让其他人走远些,压低声音吐出两个字:“杜武。” 原来是杜武介绍他们去找他。 周诚腹诽,他这好大哥可真会给他招揽生意。 神医,亏他想得出。 杜武大概是猜到药是出自他手。 这是逼着他把各种抗生素都做出来? 虽然麻烦,倒也不是难事。 周诚点了点头:“我是周诚。” 赵庆眼睛一亮:“原来是周神医,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我姓赵,叫赵庆。” 赵庆内心尴尬地想用脚趾头抠地,六子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这下玩笑开大了。 周诚敷衍地笑笑,不怀好意地斜睨六子和方才用刀威胁他和李芙蕖的人背影。 六子几人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下意识搓了搓手臂。 既然是杜武介绍的人,周诚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被人当小狗一样耍着玩了一道,是个人都会不爽。 不狠狠敲一笔,对不起他跟媳妇受到的惊吓。 跟他买药,行啊,他得让他们把裤衩子都留下。 赵庆将药瓶递给李芙蕖,态度客气地道:“周夫人,劳烦您将药给我家小姐服下。” 李芙蕖心里也有气,知道他们是杜武介绍的,忍下怒气爬到马车上,将药粉喂进卢清婉口中。 秉持着知道的秘密越少活的越久的道理,周诚对赵庆等人是什么来历闭口不问。 就连对杜武现在是什么情况的好奇心也都压了下来。 开门见山道:“大叔要买什么药?” “主子久咳不止,太医和郎中束手无策,小姐多方打听得知周神医有治疗肺痨的药,便过来寻药。” 肺痨也就是肺结核。 据周诚了解,这个朝代得肺痨的人特别多。 十痨九死,得到了这个病,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都得等死。 “药我有,只是服药时间较长,需六到九个月才能痊愈,且药的价格极高,不是我要价高,而是提取药物十分不易。” 赵庆连连点头,满口应道:“明白,钱不是问题。” 周诚严肃道:“这病万不能拖,正好马车上有够服用两个月的药,你们先带走,过阵子再来找我。” 赵庆欣喜拱手:“多谢周神医。” 随即一脸的为难:“周神医,能否将九个月的药一次卖给我,不是我等嫌麻烦,而是担心来了找不到周神医。” 既然要服六到九个月,只拿到两个月的药实在不妥。 这次幸运半道上遇到人,也多亏六子闹那一出,不然他们去到大营子沟也找不到人。 “不是我不卖,只有这么多,这药一般人买不起,我不会做太多。放心吧,我说出去的话肯定会做到。 我若是不在村里,你就去找彭县令,我会把药放在他那里。” 话都说到这份上,赵庆不敢再多说。 人吃五谷杂粮都会生病,得罪谁也不能得罪神医。 来之前就打听过照西县的县令彭敬,主子本打算将彭敬调到青州任职。 听周诚的语气应该是跟彭敬私交甚笃,赵庆心想,得跟主子说一声,彭敬暂时不能去别的地方。 周诚让李芙蕖从车里的包袱中拿出几个贴着药名的瓷瓶。 他闲来没事将胶囊去掉、药片碾碎,药粉放进瓷瓶里,用的时候方便。 拿了够吃两个月的药给赵庆,告诉他怎么服用,有什么禁忌。 “肺痨传染性极强,跟你家主子接触必须掩住口鼻,不然当心吃药吃得倾家荡产。” 赵庆一听立即引起重视,虚心向周诚请教怎么掩住口鼻。 周诚道:“你家小姐那样就做的很好,用几层布遮住口鼻。” 赵庆记下:“周神医,那我家小姐不打紧吧?” 他家小姐身体一向康健,为了早日拿到药为主子治病,日夜兼程的赶路才会病倒,幸亏半道上遇到周神医。 周诚完全不考虑赵庆的想法,很光棍地说:“实话跟你讲,我会制药却不会把脉,你家小姐是被传染了肺痨还是单纯感染了风寒我说不准。 你们找郎中给她瞧一瞧,若是肺痨,那就吃治疗肺痨的药。” 赵庆风中凌乱了,第一次听说不会把脉的神医。 但他还能说什么,只有听从的份。 治疗肺结核的四种药很便宜,周诚卖的不便宜,既是受到惊吓的精神损失费,也有劫富济贫的念头。 黄金百两,相当于白银千两,也就是说,治好主子的病少则三百两黄金。 赵庆觉着这个价格非常良心,至少比周诚方才说的一点药粉相当于十两马车便宜多了。 再一个,只要能治好主子,就是黄金万两也值。 马车留给昏睡中的卢清婉,赵庆很有眼力见的给了周诚和李芙蕖两匹马。 “我夫妻二人本想将车上毛衣手套和袜子拉到禹州城去卖,既然你们已经付过钱,那车上所有的东西就归你们了。 那些个可都是好东西,别随便扔了,觉得东西好下次来找我买。” 他还等着马车内那位高冷的大小姐给他介绍生意。 赵庆不知道周诚说的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心道神医要卖的东西肯定不差,也就笑着道了谢。 赵庆等人原路返回需要经过禹州城,周诚不打算跟他们一起走。 跟赵庆约定好一个月后来取剩下的药,和李芙蕖上马走了。 天空中纷纷扬扬飘洒着鹅毛大雪。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周诚和李芙蕖加快了速度,争取赶在天黑前到禹州城。 没有马车就是这点不方便。 找不到住的地方就只能露宿荒郊野外,夏天没什么,零下二三十度的天气就很麻烦。 “相公,原来那些药都是你做的啊?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李芙蕖用膜拜的眼神看着她相公。 周诚嘚瑟地笑:“没事瞎琢磨的呗,等过阵子我教你。” 周诚打算将每位老婆都培养出来,日后由老婆们养他,他就悠哉地当个吃喝玩乐的老太爷。 李芙蕖高兴点头:“好啊!” 她跟陈芸娘三人关系确实不错,但她们四人之间其实一直在暗暗较劲,谁都不想比谁差。 皮囊迟早会衰老,这世间永远不缺年轻美丽的女子,只有靠才华才可以长久的抓住男人的心。 骑马比马车更快些,二人赶在城门下钥前到了禹州城。 望着高大的城楼,周诚心道不愧是州府,城门都比县城更气派。 二人下马将路引给守卫查看,然后交了入城的城门税。 城内不许平民百姓骑马,两人牵着马走往城里走。 主干道上铺着青石板,比照西县城干净整洁。 路两边是各种店铺,生意好不好周诚不知道,从行人的神态看,皆是一脸苦楚。 显然日子过的并不顺遂。 “大叔,请问一下,迎客来怎么走。”周诚问迎面而来的中年男人。 迎客来是他到这个世界后挣到第一桶金的大客户,来到州府他也要照顾一下迎客来的生意。 “一直走就能看到。”大叔随意往身后指了下。 “多谢。” 天寒地冻没什么生意,袁玉竹收拾好东西准备关门就看到两个熟悉的人。 “周诚,李芙蕖,你们怎么来禹州城了?” 李芙蕖在县城是名人,家里开办私塾的袁玉竹也一样。 两人虽没什么私交,但都认识彼此,也了解对方的情况。 他乡遇到故人,哪怕不太熟也足以让人感到亲切高兴。 第100章 逼婚 周诚微微颔首:“袁小姐。” 普通人家的女子穿不起狐裘大衣,袁玉竹今日穿的是羊皮大衣。 人靠衣装马靠鞍,臃肿粗糙的羊皮大衣将她娇俏美丽的容颜遮掩了三分,丝毫看不出凹凸有致的纤细体型。 论衣装的重要性。 李芙蕖满脸惊喜:“袁玉竹,你什么时候来禹州城了?” 袁玉竹笑道:“去年,做点小买卖谋生。快进来坐。” 周诚将两匹马拴在街旁的树上,袁玉竹亲热地牵着李芙蕖进门。 “这是你开的胭脂铺,真厉害。”李芙蕖由衷夸赞。 家中姐妹,陈芸娘最有经商头脑,她和凌媛娘楚黛就不行。 耳濡目染了两年仍然比不上她脑子转的快,想法多。 “过奖了,挣点小钱糊口而已。”袁玉竹自谦道。 炉子里的炭火已灭,铺子里跟室外一样寒冷。 袁玉竹要点燃炉子烧水招待二人。 周诚:“袁小姐不用忙了,我们正要去迎客来用食,不如袁小姐一起。” “好啊,你们远道而来,今日我做东。”袁玉竹笑道:“别叫我袁小姐,就叫我名字好了,买卖人没那么多讲究。” 不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没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 袁玉竹是商女,地位虽低去哪儿反倒方便,没那么多规矩。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对了,你们来禹州城是有什么事吗?”袁玉竹看向周诚。 周诚:“家中养了两百多头猪找不到买家,做腌肉需要大量的盐,平安镇的盐价格太高一次也买不了多少,我和夫妻便来禹州城看看。” “禹州城产盐,盐价比照西县便宜点,不过,你们户籍不在这里,想买也不容易。 只能从私人手里买价格更高,算下来与照西县的价格相差无几。” “这么麻烦,看样子是白来一趟了。” 周诚更想做的是自己晒盐。 百姓赚钱不易,一文一文省下来,买一斤粗盐就要一百三十文。 一个家庭一年光买盐至少都得花两三百文。 “怎么养了这么多猪,你们忙的过来吗?” 袁玉竹好奇,几个人种几百亩地还养两百多头猪,怎么办到的。 “还好,岳父家和小舅一家都来帮忙,农忙的时候村民也会来搭把手。” “原来是这样,可惜禹州城离大营子沟太远,不然你的猪应该会供不应求。” “禹州城对猪肉的需求大?” “这倒不是,禹州靠近北狄人的庸国,这里的人更喜欢牛羊肉。 我听说京都和南方的平民百姓比较喜欢吃价格便宜的猪肉,禹州城距离京都只有一千里,到繁华的南方城镇不到两千里,可以走陆路也能走水路。 若是能直接将猪肉从水路运到京都或者南方城镇,猪肉不愁卖。” 周诚摆手:“猪肉价都盘成牛肉价,不划算,算了,大不了烘烤成肉干慢慢吃。” 袁玉竹笑道:“确实如此,那我明日帮你们问问能不能跟人分点盐。” “那就多谢了。” “时辰不早了,咱们先去用饭吧,边吃边聊。” 李芙蕖笑道:“袁夫子不要求你食不言吗?” 袁玉竹莞尔:“要求啊,我在家用饭时是万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否则就没饭吃,一个人过就自在多了,怎么舒服怎么来。” 做了几十年的鬼魂看尽世间百态,重生回来做了两年买卖思想和心态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没规矩不成方圆,但很多时候规矩往往是束缚自己的牢笼。 有些规矩必须要遵守,有些则不用看的那么重。 周诚嘴角缓缓勾起。 袁玉竹倒是个有意思的姑娘,比上次见面更有趣。 周诚帮她把门关好,牵着马三人往迎客来走。 “周大哥,媛娘姐姐和楚黛都好吧?” “很好,她俩经常念叨你,下次来我带她们过来。” 禹州城的迎客来生意比平安镇和县城的好上许多,孙掌柜确实是个为东家考虑的好员工。 当初卖给平安镇迎客来的菜式做法、锅子和酥饼的方子,照西县和禹州城迎客来全都有的卖。 袁玉竹能挣钱就不会亏待自己的嘴,买了房子之后没跟兄嫂住一起,一个人住最大的好处就是自由。 具体体现在吃食和睡觉起床时间上。 偶尔来酒楼换换口味也没人会唠叨她。 寒冷的正月除了锅子,别的菜都很容易凉。 袁玉竹要了锅子,牛羊肉各要两斤,蔬菜有白菜萝卜和海带。 “住在海边很好,有很多鱼和虾蟹能吃,价格便宜,只是这个时节海水尚未化冻,不然大虾放进锅子里煮一煮汤的滋味更好。 尤其是秋季,虾蟹最为肥美,下次你们来我请你们吃蟹。” 在古代,无论是住在海边还是住在山里,遇到旱灾都不会饿死,平原就不好说了。 “玉竹你挣大钱了啊。”李芙蕖调侃道。 袁玉竹抿唇笑:“糊口而已,偶尔做一次东还是请得起的。” “哪能次次都让你做东,下次换我们请客。” 周诚往锅里下了一盘海带。 住山里吃不完的山珍,就是没有海鲜。 既然来到禹州城就买些海产品的干货回去。 “好啊,可以吃了。” 蘸水的调料品种简单到极点,盐、酱油、生姜、花椒和山茱萸。 葱啊香菜蚝油什么的都没有。 没喂过饲料的牛羊肉的味道倒是不错,配上简单的蘸水也能让吃得顾不上说话。 主食是椒盐酥饼和杂粮馒头。 袁玉竹本是小家碧玉,离开爹娘做了两年买卖,有时会跟外族人打交道,性格变得豪迈。 不会因为有周诚在就会不好意思吃。 三个人吃了四斤肉,几盘素菜两盘主食,差点没扶着墙出来。 迎客来三楼是客栈,周诚要了间上房。 店小二将马牵到后院喂干草。 “媳妇你先洗漱,我去送送玉竹。” 天色已晚,妙龄女子独自走在街上不安全。 李芙蕖意味深长地嗔他一眼,手指在他腰间轻轻拧了下。 在他耳边轻声说:“不管多晚都要回来。” 别以为她没看出她家相公跟袁玉竹两人眼睛里噼里啪的火花,男人,果然都是爱美人。 阿木尔长的不够美,媚眼就是抛给瞎子看。 相公无动于衷,一本正经的不行。 袁玉竹跟楚黛一样雪肤花貌,跟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似的,正是相公喜欢的类型。 袁玉竹一个含羞带怯的眼神飞过来,她相公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哼,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不过,相公这样的男子又怎么可能只有她们姐妹四人,只要相公喜欢,她就不会做那得罪人的事。 谁能得到相公的宠爱就各凭本事。 周诚没料到他的小心思被李芙蕖看出来,没有遮遮掩掩,捏捏她的手心:“马上就回来。” 事实上,他也就喜欢看袁玉竹那张风华绝代的脸。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还不爱看赏心悦目的美人。 至于娶她,没考虑过。 袁玉竹听到李芙蕖的话脸上飞上红霞。 李芙蕖不反对让她像吃了颗定心丸。 周诚和周勤是亲兄弟,按理说她不应该跟周家人有任何来往才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芸娘和楚黛的原因。 每次见到周诚她都格外关注,越关注就越迷恋。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这个男人就是她想要嫁的男人。 至于做鬼魂时陈芸娘告诉她周诚如何如何丧尽天良,她认为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她了解的周诚不是陈芸娘说的那种人。 周诚和袁玉竹并肩走在街上,余光瞟了眼擦着他左手的纤纤素手。 吃饭的时候袁玉竹没少用眼神暗示她对他有意思,周诚忍下蠢蠢欲动的心思,走了一路也没主动表示什么。 袁玉竹长的美,她爹想把她嫁给走科举道路的读书人,盼着姑爷出息了将来能拉拔一下两个平庸的儿子。 有四个媳妇的农家子要娶袁玉竹,袁家人必定强烈反对。 周诚嫌麻烦,一大堆事等着他做,着实不想跟人撕逼。 他有四个老婆,多一个美人老婆不过是锦上添花,少一个也没什么。 将来还会遇到更多美人,不可能见一个爱一个。 那他真得把自己累死。 袁玉竹不明确表示他就装作不知道。 袁玉竹有些气馁地咬了咬唇。 她确信周诚对她也有想法,不然不会老是盯着她的脸看,还以为周诚送她是要跟她表明心迹。 哪知,尽跟她聊些无关紧要的事。 她都这么明显了周诚竟然还像个木头一样,到底要她怎么样。 这榆木疙瘩是怎么娶到四个媳妇的? 不对,陈芸娘是倒贴嫁妆嫁给他,李芙蕖三人是官配,必须要。 袁玉竹噘起了嘴。 她是姑娘家,难道还要让她主动说你娶我行不行? 袁玉竹下意识放慢了步伐,可走的再慢也到了宅子门口。 周诚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骑一天的马早累了,饭饱神虚,吃饱了就想泡个热水脚,睡觉。 要不是遇到袁玉竹,这会儿他早就舒舒服服的搂着媳妇睡在暖和的炕上。 偏偏袁小姐走路很慢,十分钟就能走完的路她愣是走了小半个时辰。 终于到了,直男周诚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美人也看够了,该回客栈睡觉。 袁玉竹见状倏地红了眼眶。 天黑,周诚看不清她的表情,见她不进去开口催促:“不早了,快回去歇着吧,今日多谢你的招待。” 袁玉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你是不是嫌弃我?” 周诚有些茫然:“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美丽聪慧又会挣钱,是男人都不会嫌弃。” 袁玉竹吸了吸鼻子,声音委屈:“那你怎么不喜欢我?是不是嫌弃我跟周勤有过婚约?” 周诚失笑,实话实说:“不是,袁玉竹你很美,真的,看着你就能让我心情愉悦,可以多吃一碗饭。” 袁玉竹双手紧紧交握,双眼盯着周诚的眼睛:“那你娶我吧。” 方才她想了许久,与其嫁给不知道秉性如何的男人,不如嫁给周诚。 她两辈子都没这么不要脸过,周诚要是不娶她,她掐死他。 周诚看着她正色道:“以后我还会去很多地方,遇到很多人,也会有像你这样貌美的女子,我总不能见一个就喜欢一个吧。 我在没娶妻之前遇到你肯定会死皮赖脸的缠着你不放,现在我有四个媳妇了。 嫁给我太委屈你,况且你爹娘也不会同意。” 除了官配之外,婚姻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定终身就是无媒苟合。 让人知道了袁玉竹的脊梁骨都得被戳断。 他是挺吃袁玉竹的颜,家中还有个更漂亮的楚黛,倒也没到非娶不可的地步。 刚穿越过来就遇到袁玉竹就不好说了,估计会挥着锄头撬了周勤的墙角。 “我不管,我的饭不是那么好吃的,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袁玉竹开始耍赖。 周诚瞠目结舌,还有这种操作。 “钱我还你,要不然就明日我请你两顿?” “晚了。” 水盈盈的秋水剪瞳有说不尽的风情。 “娶不娶?” “容我今夜考虑一下明日给你答复。” 袁玉竹抓住他的手:“不行,我现在就要答复。” “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僵持中,一道带着怒气的男声响起。 “大哥。”袁玉竹心虚地松开周诚的手。 周诚机警的退后几步。 “袁小姐,你先和家人商量好再谈其他,袁大哥,告辞。” 周诚脚底抹油溜了。 心里嘀咕早知道会被袁玉竹逼婚就让李芙蕖跟他一起来。 到手的鸭子飞了,袁玉竹气恼地跺了跺脚:“大哥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袁牧沉着脸训斥:“小妹,你是不是忘记爹娘的教诲,跟男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他是我要嫁的人,又不是随便什么人,周诚不娶我我就官配好了。” 袁牧噎了下:“进去说。” 三个月后小妹就满十七,这三个月不出嫁就会被官府强行婚配。 袁牧颇感无奈。 他妹妹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本来可以说门很好的亲事,偏生她看不上爹娘为她寻摸的亲事。 还非要开铺子做买卖。 自从跟周勤退婚后性格越来越倔,主意大的很,谁的话都不听。 第101章 珍珠粉 彭敬顾不上吃肉,专心研究纸用来干嘛。 吃,味道口感都有点怪,跟美味毫不沾边,也不能填饱肚子。 穿,一不小心就撕破。 彭敬想破脑壳都想不通,这玩意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直到方才,他脑洞大开地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待墨迹干后字停留在纸上。 彭敬拿着轻薄的纸哈哈大笑:“周诚这个坏人,太坏了太坏了。” 竟不直接告诉他,还以为是吃的,害他煮着吃炒着吃烤着吃,一摞纸被他吃的只剩下几张。 竹简笨重,当初他上京都赶考,路上差点没被沉重的竹简压死,若是字写在纸上,那重量就要减轻许多许多。 周诚琢磨出来的纸简直就是解救了广大学子。 “真是个好东西。” 彭敬挥着毛笔在一张纸上龙蛇游走,一页纸写完才放下笔。 拿着那张写满字的纸激动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怦怦狂跳的心无处安放。 比吃到山珍海味更令他激动。 周诚此刻若是在他面前,他肯定五体投地膜拜他。 ...... 兄妹俩相对而坐,袁玉竹看着自己大哥一言不发。 袁牧无奈道:“说说吧,你想嫁的那小子是哪里人士,家中是做什么的,有没有婚配。” “照西县平安镇下一个村子的农户,爹充军,娘病死,有四个媳妇一个女儿。” 袁牧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不可置信地盯着气定神闲的妹妹。 “啥,你说啥,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袁玉竹慢悠悠地复述一遍,末了加上一句:“他就是周勤的大哥,周诚。” 袁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他妹妹竟然自甘堕落的要给一个庄稼汉做妾。 这个庄稼汉还是她上一个未婚夫的大哥。 “我不同意,爹娘也绝不会同意。” “大哥,周诚虽是农家子,可他跟一般人不一个样,就算给他做妾我也心甘情愿。” 袁牧痛心疾首:“爹为你物色的都是将来必定能高中的读书人,还是正妻,你为何非要如此作贱自己。” 心里暗骂周诚不在大营子沟待着,跑到禹州城来勾引他妹妹。 “大哥,我要么嫁给他,要么官配,要么就是买个男人回来充数,反正,我这辈子绝对不会嫁给读书人。” 做鬼时她见多了周勤那样的卑鄙小人,宠妾灭妻、为了攀高枝做负心汉。 讽刺的是,基本上都是清高的读书人。 这辈子她宁愿嫁庄稼汉、武夫,也绝不嫁读书人。 “小妹,爹娘精心为你挑的绝对没有错,他们吃过的盐比我们吃过的米还多,老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就别犟了。” “周勤虽是我先看上的,爹本也要将我嫁给他,大哥你说周勤好吗?” 袁牧顿了顿:“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 话不投机半句多,袁玉竹懒得跟她哥掰扯:“大哥,时候不早了,大嫂还在家中等你,回吧。” 李芙蕖以为自家相公要夜半三更才回来,没想到才出去大半个时辰就回来。 含笑揶揄道:“相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没跟袁小姐多聊聊?” 周诚栓上门,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一口喝下顿时来了个透心凉。 “聊了,聊了人生。” 李芙蕖一脸的不信:“你跟我们聊人生可以聊到半夜,这才半个时辰。” 周诚伸手捏住她的脸:“小黄人,想什么呢,就算你相公是那样随便的人,袁玉竹从小饱读诗书,礼义廉耻还是有的。” 敢对他逼婚,估计已经是袁玉竹的极限了。 李芙蕖眼睛转了转,心中腹诽,真顾着礼义廉耻就不会当着她的面就跟她相公眉来眼去。 不过这话也就在心里想想没说出口。 “嗯嗯嗯,相公说的对,相公,你们都聊什么了?” 嫁给周诚之前李芙蕖认得些简单的字,但跟有个秀才爹五岁就开蒙的袁玉竹相差甚远。 陈芸娘三人那就更不用说,认字算术都是周诚教的。 李芙蕖就很好奇,她相公跟袁玉竹聊的会不会跟她们聊的不一样。 周诚收回手,揽着她的肩坐到炕上,幽幽道:“媳妇,我以前听的最多的就是,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今天才知道,饭也不能乱吃。” “怎么了呀?” “袁玉竹说吃了她的饭我就得娶她?” “咳咳咳” 李芙蕖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亏她还是秀才家的姑娘。” 虽然但是,当初她爹和大壮把相公绑到家里给她做相公,比袁玉竹做的还过分。 可,她也让相公走了啊。 万万没想到袁玉竹竟然这么不要脸。 “那相公你同意了吗?” 相公同意她就没意见,毕竟袁玉竹长的挺漂亮,跟楚黛有几分情谊,陈芸娘对她也有好感。 再说家里除了妞妞就没别的孩子,以后的家业得交给男娃。 她和凌媛娘楚黛两年多了都没能给相公生下一儿半女,相公早晚还会有别的女人。 但,相公若是不同意,她就不许袁玉竹赖上来。 “没有,我猜袁玉竹应该是快满十七了才着急着赶紧嫁人,正好她大哥来了我就走了。 明天她应该还会来找我。” 李芙蕖思忖片刻说:“相公,大姐本就要给你再娶两房媳妇,你要对袁小姐有意那就娶了吧。” “再说吧,咱们来禹州城的目的主要还是盐。” “嗯。” ...... 袁牧回到家将袁玉竹跟他说告诉妻子张氏。 “周诚啊,挺好的呀,我倒觉得这周诚比爹给小妹说的那些学子强。” 张氏娘家是平安镇人,她每年都会回一次娘家,总能听到亲戚们夸赞周诚。 因此对周诚比袁家人了解的更多。 袁牧震惊地瞪着妻子:“你是不是收了玉竹的好处。” 张氏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我跟玉竹情同姐妹,要是周诚人不行,她给我再多的好处我都不会替他说句好话。” 张氏耐心地将她所知道的告诉袁牧。 “这么说,我们吃的红薯土豆都是周诚弄到的种子?” 袁牧万万没想到,一个没上过私塾的庄稼汉竟然能弄出高效省力的农具。 大着胆子种植从未见过新作物,并以低价卖给大家。 他要是有这本事,早就靠农具和新粮食发家致富了。 倒是个仁义之人,光这点就非常令人钦佩。 “嗯,周诚脑子好使,玉竹嫁给他今后肯定能享福,至少,冻饿不着。 最重要的是,他重情重义,不像一些读书人,高中后就抛妻弃子。 总之,我认为周诚是小妹的良配。 再说玉竹过不了几个月就满十七,这事还真不能再拖,就看爹娘是什么想法。” 张氏虽没见过周诚,但对周诚极有好感,觉着小姑子嫁给他也不错。 又不是大户人家,在乡下妾和正妻其实没有多少区别。 至于说男人三妻四妾,多正常啊,现如今乡下汉子又有几个没有三妻四妾的。 周诚还没有儿子,小姑子肚子争气点生个儿子,那地位就不用说。 “难怪小妹说什么都要嫁。” 听张氏这么一说,袁牧也觉得周诚是个不错的人。 “只是,爹娘肯定不会同意。” 张氏摇头:“以前小妹都不听爹娘的,你觉得现在的小妹会听?小妹肯定有计策应对,你别反对就行了。” “行吧。” 袁牧成功被张氏说服。 袁玉竹不担心周诚会不娶她,陈芸娘和楚黛会帮她。 主要是爹娘那一关要怎么过,她不想跟周诚私奔,更不想伤了爹娘的心。 思索怎么让爹娘同意,翻来覆去,彻夜难眠。 睡不着干脆早早起床做香料。 待到辰时天亮便去迎客来寻周诚和李芙蕖。 二人正准备吃了朝食准备出门。 “周诚,芙蕖。” “早啊玉竹。” 李芙蕖一个女人都觉得袁玉竹很美,光瞧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她要是男人肯定无法拒绝,不知道她相公怎么做到的。 这会儿除了卖东西的小贩以及倒夜香的,街上就没几个人。 周诚也是服,这姑娘是大清早就来堵他。 大美人如此主动他还推三阻四就显得太矫情。 “玉竹,用过朝食没有?”李芙蕖笑着打招呼。 “没有呢。”袁玉竹美眸流转,巧笑倩兮。 周诚勾了勾唇:“请你吃朝食。” “一餐可不够。”袁玉竹下巴微扬。 “多少餐,你说了算。” “一辈子,你敢吗?” “没问题。”周诚笑着颔首。 袁玉竹眼睛像有万千星辰,抿唇笑起来:“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周诚对她伸手,袁玉竹握住他干燥温暖的手,提着的心放了回去。 比起陈芸娘和楚黛为她说和,她更希望是周诚自愿。 李芙蕖看看两人忍不住笑出来:“相公,你们怎么像是在谈买卖啊?” 三人吃了朝食就去袁玉竹的胭脂铺。 铺子里的胭脂香料有少部分是袁玉竹自己做的,更多的是从南方运过来。 铺子不大,装修的很朴实无华,就很简单,不过,禹州城的店铺装修风格几乎都是这般。 盛放胭脂香料用的木盒倒是很精致。 “玉竹,你是跟我们回照西县还是继续留在禹州城?”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诚哥,我自然是跟你走的,铺子关了过几年再开就是。” 重活一次最大的优势就是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今明两年禹州城比照西县更安全些,而大营子沟四面环山又更安全。 既然爹娘不愿意离开县城,那她就回去,熬过这两年就好。 “回去后我就找媒人上门提亲。” 袁玉竹不是官配,既然决定娶她就要按三媒六聘的规矩来。 只要他想,拿下袁夫子不是问题。 袁玉竹嫣然浅笑:“好。” 李芙蕖眸中闪过羡慕。 袁玉竹比她们幸运多了。 “诚哥,我大哥是开杂货铺,不如这样,我找他想办法多弄到些价格便宜的盐。” 每户每月有两斤盐的份额,实际上很少有人家一个月能吃两斤盐。 而人口较多的有钱人家则不够吃,只能买高价盐。 杂货铺买盐要拿着户籍去,掌柜的记下哪家哪月买了多少盐。 这就给了杂货铺发财的机会。 他们手里掌握了很多户籍资料,每月将盐记在不经常来买盐的人名下,再把这些盐一斤加二十文卖出去。 袁牧每月单靠这种方式贩盐就能挣十两银子左右。 光靠这笔生意一家人就能过的很好。 “不用了,这么做跟断了大哥财路有什么区别,这事就不提了。对了,我无意中得到一个方子,可以使肌肤精致白嫩,你俩要不要试试?” 李芙蕖的皮肤不够白,还有些粗糙,她最羡慕的就是楚黛和袁玉竹的冰肌玉骨,烈日下暴晒也不会伤到分毫。 闻言使劲点头:“要要要,相公你也太偏心了吧,怎么现在才说啊。” 袁玉竹也看向周诚。 周诚失笑:“不是我偏心,照西县没有珍珠,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是要用珍珠吗?”袁玉竹好奇地问。 珍珠可以做成绣鞋的珠钗、项链,嵌在衣裙鞋子上,第一次听说珍珠能让肌肤白嫩。 “嗯,珍珠粉和鸡蛋清调成糊,涂抹在面部,一炷香后洗掉即可。” “这么简单啊,我这里就有珍珠,那我们现在就试。” 禹州城三面环海,海洋资源丰富,有专门的采珠人,品相好的珍珠北上南下。 小珍珠就用来做珠鞋,价格很便宜。 袁玉竹从后室端出一个笸箩,里面装的全是小珍珠。 “舂成珍珠粉,越细越好。” 袁玉竹经常做香料,店里就有小石臼。 李芙蕖自告奋勇:“这种粗活我来。” “舂好之后取两勺加一个鸡蛋清调匀,避开眼睛嘴唇,均匀的涂抹在脸上,一炷香后洗掉即可。” “这么简单啊,若是效果佳是不是可以售卖?” 袁玉竹做这方面的买卖,但凡是能让人变美的东西都很感兴趣。 “当然可以,就卖磨好的珍珠粉,珍珠粉改个名字,再将使用方法教给客人。” “这主意好。” 研磨珍珠粉需要点时间,周诚站起来:“我出去走一走,一会儿就回来。” 第102章 买海货 大亓朝开国皇帝能征善战,在位几十年不断扩充国土版图,土地辽阔。 朝廷想了许多办法增加人口,奈何百余年来天灾兵祸不断,人口逐年减少。 禹州城很大,只是相比照西县而言。 以周诚的眼光看,禹州城的人口还没现代一个镇人口多。 国土和人口是一个国家强大的重要因素,冷兵器时代国土再大,若是人口太少,早晚会被异族人占领。 周诚揣着手在街上闲逛。 有钱人确实不少,也难怪袁玉竹的胭脂铺生意好。 开铺子做生意还得大城市赚的更多。 “没钱就别来医馆,今日开了口子赊给你,明日就会有更多的人效仿,我这是医馆不是善堂,人人都学你我这医馆还开不开了。” “大夫,求你行行好救救我娘,等海水解冻我就去海里采珠,一定会还清药钱。”身形单薄的少年苦苦哀求。 “走走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大夫不耐烦地甩开扯住他衣服的少年。 少年被甩出门外,倒在周诚脚边。 “哎呦!” 少年吃痛地喊了声,托着右手肘浑身颤抖,仿佛忍着极大的痛苦。 手肘的衣裳擦破,露出里面的柳絮和茅草。 边上包子铺的老板连忙劝道:“荣大夫,海潮也是着急他娘的病,有什么话好好说。” 大夫看少年的眼神带着不屑,冷嗤道:“少在这儿装,没钱就快滚。” 周诚瞥了他一眼,弯腰将人搀扶起来:“没伤到哪儿吧?” 少年摇了摇头,冻得青紫的嘴唇抖了抖:“没事,谢谢大哥。” 包子铺的老板语重心长地劝说:“海潮,你爹没了,给你娘治病花光家中银钱,你们兄妹四人还要过日子,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弟妹们想想。” 言下之意就是别在他娘身上浪费钱财。 冯海潮垂头沉默不语。 人生而不易,繁华盛世且各有各的不易,在古代更是随处可见各种不幸的人。 周诚不是个凉薄之人,不影响自身和家人安危以及利益的情况下,遇到这种情况能帮就帮。 摸出些碎银子放在他手里。 “我见前边还有一家医馆,去那儿请郎中给你娘看病。” 冯海潮看着手里的碎银,大概一两左右,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冯海潮想到爹死后,艰难的日子,圆圈倏地红了。 “大哥,我......” 周诚善意地笑笑:“借你的,下次我来你若是凑够了就还我。” 冯海潮抹把泪点头:“大哥,银子我一定会还你,我叫冯海潮,家住......” 冯海潮自报家门,又问了周诚住哪儿,再次道谢后就快步跑远。 包子铺的老板笑道:“这位兄弟真是心善,只是这银钱恐怕海潮一时凑不齐,劳烦你多宽限他些日子。” “掌柜跟冯海潮很熟?” 反正没什么事,周诚买了两个海带馅儿的包子,听老板讲八卦。 热腾腾的包子,面皮做的挺好,就是馅儿没肉也没什么油水显得干巴巴的,味道有所欠缺。 “岂止熟,我们两家就是邻居。 海潮他爹活着的时候在盐亭做盐丁,每月两日月休就下海采珠。 他娘给人浆洗衣裳,养活四个儿女虽艰难倒也能糊口。 去年八月海潮爹下海采珠就再没回来,多半是下海后腿抽筋淹死了,天天都有人葬身大海,这种事很寻常。 他爹死后他娘一病不起,治了几个月不见好,家里也断了收入。 夏日还好,海潮能去海里找点东西,总归是饿不着,到冬日就不好过了,还得给他娘抓药。 平头老百姓日子都不好过,救急不救穷,总不能一直帮他们,我们也要过日子不是。” 周诚点头:“是这个理儿。” “要我说啊,就不该继续给他娘治病,大夫都说他娘的病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她想不开日日吃药也不管用。 锅都快解不开了,可这孩子执拗,就是要给他娘治病,也不怕人财两失。” 不管冯海潮的娘是什么病,钱给了,周诚就不心疼。 “掌柜的,你这包子做的不错,若是能加点油、肉或者虾,味道会更好。” 老板苦哈哈道:“干虾加进去不好吃,加油和肉价格就得涨,买的人就更少了,这年头买卖难做啊。” “小麦的价格跟猪肉价格差不了多少,说不定加一点点肉沫进去,赚的是少了点,生意好也就赚回来了,薄利多销嘛,可以试试看。” 这种没有一点油水的海带馅包子,还不如馒头好吃。 老板想了想说:“倒是有点道理,那我明日试试?” 周诚笑:“我明天还来买。” 老板嘿嘿笑:“那感情好,大兄弟是来走亲戚的吧?” “嗯,对了掌柜的,我想买点干货,干虾淡菜海带什么的,你知道去哪儿买吗?” 作为一座海边城市,偌大禹州城竟然没有卖海产品的干货店。 老板肥水不流外人田:“知道,我岳家就是靠打渔为生,你要买我让我家小子带你去,价格肯定便宜。” “好啊,那什么时候去?” “现在就去。” 老板怕周诚反悔,立马将大儿子喊出来。 包子铺老板的大儿子也是盐丁,海面冻上后能休息四五个月,其余时间都在盐亭晒盐。 十八九岁的清瘦青年,脊背微微有些佝偻,面庞黝黑一副老相,双手时常泡在盐水里,不知道脱了多少层皮。 “大海,你怎么不跟你爹做包子?” 做包子馒头卖总比做盐丁更轻松些,收入也跟次昂 何大海憨厚地笑笑:“二弟已经跟爹做包子,我做盐丁能多份收入,家里也不用买盐。” 周诚诧异道:“盐亭还给发盐?” “不是,月休的时候褡裢在盐水里过一遍,褡裢干了把上面的盐刮下来,一家人够吃一个月。” 何大海有些囧地补充道:“不光我一个人这样做,所有盐丁都这么干。” 有些胆子大的还往口袋里塞两把盐,攒的多了吃不完卖给左邻右舍也是一笔收入。 只要不是太过分,监工都睁只眼闭只眼。 毕竟顶着烈日晒盐,双手泡在盐水里不是个轻松的活儿。 手脱了皮碰到盐钻心的疼,但凡家里日子不是太难都不愿意去。 只是比起朝不保夕的渔民,又更安稳些。 周诚恍然:“原来是这样。” “我还想买点盐回去,你有没有认识的人手里有多余的盐?” 海面冻起来,晒盐只能以后再说,先买些回去。 “有,我先问一问。” “劳烦了。” 出了城走了大约半个多时辰,来到海边村子。 想当年,走半个小时都嫌远,出地铁站就是共享单车。 来到交通靠走的时代,当了两年农民,走路对他来说已经是小菜一碟。 海边凌冽的寒风像钢刀刮在脸上,何大海冻得脊背更弯。 渔民不善种植养殖,家里也没有地,粮食全靠从海里打捞到的海味换。 渔民出海打渔风险极大,每次出海捕捞就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 即便运气好打捞到品相好的珍珠依然卖不了多少钱。 日子比农民还苦。 有时周诚觉得老天给他一个空间,并提前给他预警,让他做好准备穿越到这个落后贫穷的朝代。 不是让他体验人间疾苦,而是让他看看百姓过的有多苦。 就问他看不看得下去。 他还真看不下去。 太穷了。 太惨了。 一个个瘦骨嶙峋,衣裳补丁摞补丁。 穿越前,全世界还有些国家的人依然贫穷吃不饱肚子,但自己的国家不说全民小康,起码温饱有保障,实现九年义务教育。 至于新闻上看到的难民,终究只是新闻上看一眼,没有亲眼看到冲击感强。 尤其是看到一个个黑黝黝瘦竹竿似的小孩,穿着塞着茅草的衣服瑟瑟发抖,鼻子就发酸。 老人也可怜。 来禹州城路过两个村庄,年老体衰丧失劳动力老人会被儿孙送到山里等死。 就算儿孙孝顺不愿意老人也会主动要求去,目的就是为了省下粮食。 周诚想,捱过这两年不但要多种粮食,棉花得种上。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让更多的人能吃饱穿暖。 渔村的房子全是用石头盖起来,屋顶上是黄褐色的草盖。 比村里土木结构的茅草房更牢固,没有木梁,不会因为海边潮湿而损坏。 何大海在一户人家前停下脚步:“舅娘,你在吗?” 木门咯吱一声响,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站在门口,见到何大海笑道:“大海,你来了,快进来。” “舅娘,这是周掌柜,他想买些虾和海带之类的干货,我爹让我带他过来。” 何大海舅娘高兴不已:“有有有,周掌柜稍等,我马上拿出来。” 何大海舅娘很快拿出一堆东西。 捆成捆的海带、海鱼、鱿鱼、虾干、淡菜。 海带二十文一斤,海鱼鱿鱼虾干淡菜二十八文一斤。 粮价上涨之前这个价格偏高,但跟如今的粮价对比,已经算得上很便宜了。 毕竟这些食物也是能管饱的。 周诚瞧着品质还不错就没跟她讲价。 总共有七十二斤,不到二两银子。 “周掌柜,我娘家还有,您还要吗?” 周诚想了下说:“要,我现在拿不走,明天再来。” 没有新鲜的海鲜,有干货吃也不错。 “好好。” 一阵海风吹来,何大海差点冻成狗,缩了缩脖子,吸吸鼻子扛起麻袋。 何大海干惯了体力活,扛着七十多斤对他来说小意思。 “谢啦。”周诚不跟他客气。 “不客气,这天可真冷,舅娘你快进屋吧。” “诶诶,大海你慢点儿啊,周掌柜慢走。”何大海的舅娘很高兴,比起海货,她更喜欢粮食。 “婶子再见!” 走出一段路,周诚问道:“你舅娘一个人住?” “嗯,我舅前些年出海遇到风浪死在海里,表哥两年前也没了,表妹嫁了。 我舅娘年纪大了不想再嫁,就靠赶海捡点海货过活。” 何大海扛着麻袋,倒是没有来的时候冻的厉害,说话也利索多了。 “做渔民风险真大。” “是啊,所以我爹才会让我去盐亭做工,虽说辛苦,至少能好好活着。” ...... 冯海潮拿着周诚给他的银子抓了药,还没到家就听到弟弟妹妹的哭声,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跑到家看到年纪最小的弟弟妹妹坐在门槛上哭。 “二弟小妹,是不是娘怎么了?” 冯海涛摇头:“哥,姐被奶奶卖了。” 冯海潮脸色一变:“卖到哪里去了?” “娄员外家做丫头。” 冯海潮轻轻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卖到青楼就好。 他们这样的家庭,女娃被卖是早晚的事,家中有长辈,他就是想阻止也没有办法。 现在是大妹,下一个就是小妹。 “别哭了,等哥哥挣够了钱就把她赎回来。” “咳咳咳。” 陆氏虚弱的咳嗽声传来。 冯海潮将药交给冯海涛:“给娘把药熬上,我去看看娘。” 小兄妹俩听话的去灶房,将药倒进炉子上的瓦罐里,生火熬药。 王氏躺在炕上望着屋顶默默流泪:“是娘拖累了你们。” 冯海潮站在门口,抿了抿唇说:“娘,爹已经走了,你再不好起来小妹也会被奶奶卖了,兴许还有海涛。” 王氏的眼泪流的更欢。 她也想好好起来,可一想到男人没了,她就万念俱灰,对什么都提不起劲。 想跟着男人一起去。 冯海潮在心里叹气:“大妹卖了多少钱?” “三两银子,你奶奶拿走了。” “娘,你想看着我们兄妹全都被奶奶卖了吗?” 奶奶跟二叔一家住,爹活着的时候奶奶看到家里有什么好东西就往二叔家搬,爹没了就越发肆无忌惮。 大妹卖了,尝到甜头必然会将二妹和小弟都卖掉。 王氏惊得忘记了哭泣。 女儿被卖她没有多少感觉,毕竟她也是十岁的时候被爹娘卖到冯家做童养媳。 这就是女人的命,得认命。 但儿子绝对不能卖。 “不,娘绝不会让你奶奶卖了你和海涛。” 冯海潮看他娘挣扎着爬起来,暗暗舒了口气。 第103章 钱是男人的脊梁骨 何大海帮周诚将干货送到迎客来的客房,周诚给他三十文钱跑腿费。 何大海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周大哥,你跟我舅娘买海货我把货扛过来是应该的。” 周诚没跟舅娘讨价还价,他心里是感激的。 再者说,他在盐亭晒盐,起早贪黑,累死累活每个月只有五百文,只是跟周诚走一圈就得到三十文。 拿的亏心。 周诚将铜钱放他手里:“给你就拿着,哪有白给人干活的道理,你去码头扛麻袋难道也不要工钱?” 早春寒意浓,狗都缩在家里不愿意挪窝,哪能平白让人去海边吹冷风。 何大海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好事,有些不知所措。 周诚笑了下:“拿着,这是你应得的,回去别傻乎乎地告诉你爹和后娘。 钱是男人的脊梁骨,男人手里一定要有钱,需要用钱才不至于跟人伸手要。” 何大海老实憨厚,除了怎么晒盐嘴巴比蚌壳还紧外,其他的事问他都会讲。 周诚倒是把他家的情况打听了七七八八。 何大海瞧着沧桑,实际上刚满十七岁。 十四岁就去盐亭上工,包吃住每月额外有五百文工钱,工钱拿到手刚揣热乎就被后娘拿走。 上工三年,身无分文,衣裳上一堆补丁。 没见过这么傻的孩子。 两岁没了亲娘,后娘进门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生,没有亲娘爹不疼的何大海就像是长在夹缝中杂草,靠一点点养分和阳光长大。 好不容易大了挣的钱还被后娘一文不剩的拿走。 他说呢,怎么会包子铺老板不把做包子的手艺教给老大只教给老二。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话不假。 何大海耿直地笑:“爹和娘说钱留在我身上我会乱花,一半做家用,一半留着给我成亲用。” 周诚嘴角抽了抽,问了他一个最实际的问题:“你爹娘给你说亲了没?” “没。” “我二十,女儿三岁半,你十七,连亲事都没说,你爹娘这是想让你等着朝廷分配。 到十七还没嫁出去的姑娘倒也不全品行不端、歪瓜裂枣的,不过,好的八成是轮不到你。 那你认为官配的媳妇好,还是自己看上谁请媒婆上门提亲的媳妇好?” 何大海抓了抓耳根:“......” “那你二弟定亲了没?” “定了,等二弟六月间满十五就成亲。” 周诚摊手:“你爹娘连好媳妇都不考虑你,你还指望等你成亲后他们把钱还你?” 不过是哄着这傻小子多为家里挣几年钱,到时再一脚踹出去。 前世他那个世界独生子女多,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父母的手心宝。 这个世界不同,医疗落后,吃不饱穿不暖,大人们忙着糊口没工夫精心照顾孩子,小孩的夭折率很高。 有些孩子养到十几岁说没就没了,只有多生才能避免成为绝户。 孩子生的多了,也就不那么重视。 为什么人的心脏不长在胸腔正中间,身体构造就注定人都是偏心。 对子女也是一样,有爱屋及乌的,也有更合眼缘的。 俨然,何大海在他爹心里无论哪方面都不沾边。 何大海下意识为他爹辩解:“爹说与二弟结亲的姑娘本是要说给我,姑娘觉得我年纪有点大了。” 周诚意味不明地哦声,不咸不淡地说:“懂了,禹州城未说亲的好姑娘只有那一个。” 何大海哑然。 当时爹跟他说的时候他没多想,后来爹就再没提起过给他说亲的事,他在盐亭上工每个月回来两日要去码头扛麻袋挣钱。 冬日盐亭不开工他也是要找事情做的,冬日船过不来码头没活儿干。 只能去其他地方找活儿做,哪怕对方不给工钱,只要能包他两餐饭食他都愿意干。 不吃家中的粮食,爹娘和弟弟们的脸色就要好看些。 实在找不到活儿干就帮人洗衣服,多少能挣几文钱。 一年四季忙忙碌碌,每日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他没几个弟弟脑子灵光,哪里会费脑子的琢磨其他。 偶尔他舅娘会提点他让他多为自己考虑,但并不会明说什么,因为有时他舅娘卖海货还得靠他爹才能卖个好价格。 此时经周诚提醒,脑中白茫茫的迷雾似乎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扒开。 一些看不清也想不明白的事陡然间豁然开朗。 何大海还想说点什么,可张了张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周诚拍拍已经被打击傻了的何大海:“记得帮我问问盐的事,还有,明日买海货得麻烦你,我给你工钱。” 何大海木木地应了声好。 “去吧,我不在这里就去花颜找我。” 何大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自家铺子。 何父一见他眼睛瞬间就亮了,忙问:“那外乡人有没有给你银钱?” 何大海看着他爹,一脸老实样地摇摇头:“没有。” 圆头大脸,五官平平,不用做任何表情修饰就能本色出演老实人。 何父丝毫没怀疑大儿子说谎,不悦地撇撇嘴:“冯海潮真是走了狗屎运,没钱抓药平白得了一两银子,我还当他是个大方的,白白浪费半日少挣几文钱。 算了算了,你娘接了些衣服要浆洗,东家等着要,快回去洗。” 何大海哦了声,往东边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扭头看着何父:“爹,我十七了,什么时候给我说亲?” 何父搪塞道:“快了快了,等爹给你凑够了聘礼就请媒人给你寻个好媳妇。” 何大海歪头想了想:“爹,我算过了,十四岁之前零零碎碎挣的就算我的饭钱。 打十四岁起我每年交给家里的银钱不少于六两,二弟的聘礼就是六两银子。 我自己挣的钱够娶媳妇了。” 何父心里一突,憨憨的老大咋突然开窍了? 皱眉骂道:“你个混账玩意儿,这是你该跟老子说的话,家里就这几间屋子,成了亲住哪儿,不得起房子,起房子不要钱?快去干活儿。” 坐在炉子边烤火的何二海道:“大哥,你听爹的,爹不会害咱们。” 何大海捏了捏藏在袖子里的拳头,哦了声就没再说啥,径直往家里走。 何二海盯着他的背影,低声道:“爹,真要盖房啊?” 何父斜着眼睛瞪他:“拿命盖啊?家里的钱用到哪儿了别人心里没数你还没数?” 生意难做,粮价便宜的年月,包子铺每月有五六两银子进账,现在能有二两盈余就不错了。 不了解的人只当他家包子铺挣了多少,说着好听,实际上也就是比做工好那么点而已。 几个小子一个比一个能吃,粮价居高不下,挣的这点钱还不够买粮食。 日子本就艰难,前阵子二儿子跟人起口舌打起来,把人打伤赔了五两银子。 更是雪上加霜。 大儿子挣的钱不多,可断不能少了他那一份。 何二海讪讪地笑了下。 何父确实有再拖两年,等何大海年纪到了直接由朝廷官配,这样既能让何大海多为家里挣些银钱,还能省下一笔聘礼钱。 至于大儿媳好不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反正他儿子多的是,大儿媳不行还有老二老三老四家的。 省钱是关键。 不过,既然大儿子提出来了,他也不能在假装糊涂,得想个好点的理由才行。 尽量多拖几年,等几个小的长大家里就松快了,到时就把大儿子分出去单过。 周诚在何大海古井无波的心湖里丢下一块石头,溜溜达达地去胭脂铺里找媳妇。 李芙蕖做精细活儿不行,体力活是没的说。 珍珠舂成细腻的粉末,袁玉竹按照周诚说的用鸡蛋清调制成糊状,给李芙蕖的脸上均匀的涂抹厚厚的一层。 涂抹上后李芙蕖也没闲着,坐在炉子边继续舂珍珠粉。 脸上涂了白白一层,倒是吓到几个来买胭脂的姑娘。 听袁玉竹解释后都表示想要试试。 袁玉竹自己没试过效果不敢随意答应,只得推脱说要过两日才能把材料凑齐。 待李芙蕖脸上的面膜干了洗净,她惊奇地发现自己的皮肤更水润细腻。 比抹了蛇油效果更好。 周诚左脚刚踏进铺子,李芙蕖和袁玉竹一左一右地将他胳膊拉住。 “相公,你这法子真好,你摸摸我的脸。” 周诚捏捏李芙蕖的脸:“是润了不少,下次做面膜之前净脸后用热毛巾捂一捂脸,效果应该会更好。” 李芙蕖的肤色偏黑,天生的,想像袁玉竹一样白实在困难,只能改善肤质。 袁玉竹记下:“晚上回去我试试,相公,方才大哥来过,请你去家里用夕食。” 周诚眉峰微挑:“大哥不反对?” “我大哥大嫂最疼我。” 比起将自身利益看的极重的二哥袁攸二嫂郑氏,大哥大嫂是把她当女儿疼的。 若大哥大嫂跟二哥二嫂一样,她也不会来禹州城。 否则什么时候被卖了都不知道。 周诚笑道:“那我得好好想想送大哥大嫂个挣钱的方子。” 袁玉竹抿唇轻笑:“我替大哥大嫂谢过周大哥。” 凝脂般白嫩的脸蛋,含水的双眸,美得惊心动魄。 在周诚眼里这样的美人倾国倾城,但袁玉竹并不太符合当下人的审美。 尤其是女人。 太过妖媚,不够端庄,还是商女,一看就不安于室的。 稍微好点的人家都不愿意娶这样的儿媳进门。 免得儿子被儿媳勾了魂不听长辈的话。 袁玉竹这两年没少被登徒子骚扰,不过,死过一次的人,什么的都豁得出去,惹急了动刀子她也敢的。 就看对方怕不怕死。 不是那么在乎脸面,拿捏人心也有一套,一来二去,骚扰她的人少了,当然,名声也差了。 传她凶悍,传她不守妇道。 门第稍高的人家挑选媳妇都绕过她。 好在爹娘都在照西县,大哥大嫂护着她,这些不好的流言不会传到爹娘耳中。 否则,她不敢保证会不会气到爹娘。 “相公偏心。” 李芙蕖通常是有话就说,不愿意藏在心里自寻烦恼。 周诚揽住她的肩膀:“有,都有,等年成好了在城里给岳父岳母买个铺子,将做皮蛋咸蛋的手艺教给他们如何?你要觉得少了,再挑几个。” 不患寡而患不均,齐人之福不是那么好享的。 一碗水不容易端平,好在他别的不多各种赚钱的方子多的是。 哄媳妇,信手拈来。 李芙蕖喜笑颜开:“够了,谢谢相公。” 袁玉竹眉眼皆是笑意。 关了铺子去迎客来吃锅子。 袁玉竹不打算继续做生意,也就不着急去开门,三人慢悠悠的边吃边聊。 吃完出来见到缩在外面吸鼻子的何大海。 “大海你来了怎么进去问一下掌柜?” 何大海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刚来。” 事实上他去了胭脂铺,又进去问了掌柜的,得知周诚三人在吃饭便一直在外面等。 “你等我一下。” 说完周诚往酒楼走去,不多时手里拿着五个椒盐酥饼。 递给何大海:“还热乎着,边走边吃。” 禹州城富人多,穷人更多,只有富人有条件吃三餐,穷人就只能吃朝食夕食,条件再差些的冬日就只吃一餐。 何大海一米七的个头,在这个时代来说不矮,常年饥饿,人又瘦又干,脸色黑黄。 何大海捧着带着热乎气的饼子,眼眶发红,连忙低下头。 “吃啊,还是你要省嘴留给你爹娘和弟弟吃?” 何大海使劲摇头,酥饼放到嘴边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他才不要留给他们吃,他们吃好吃的都躲着他吃,凭什么他有好吃的要留给他们。 何大海这么想着,吃饼子的速度更快了。 到胭脂铺时五个饼子吃完,意犹未尽地舔着手上的残渣。 “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吃食,谢谢周大哥。”何大海嘿嘿地笑笑。 饼子驱散了饥饿感,何大海混沌的脑子清醒了许多,帮忙把铺子的门板一块块卸下来放好。 周诚笑笑,招呼他坐下。 “是不是盐的事有眉目了?” “嗯,我问了一些工友,他们手里都有盐,多的有二十来斤,少的也有几斤。” “价格如何?” “八十文一斤,跟杂货铺卖的价格一样。” 第104章 跑腿何大海 八十文一斤在当前来说算是比较便宜的价格,周诚点头:“我全要了。” “好,周大哥,我马上去把盐带过来。” 何大海说完就跑了。 家里还有几盆衣裳没洗,何大海认为自己既然收了周诚三十文钱,又吃了五个饼子,今天就该归周诚差遣。 他爹和后娘要打要骂随他们的便。 袁玉竹看着他的背影说:“何大海晚上回去没带交钱给他后娘,保不齐又要挨骂。” 没什么娱乐又不能妄议朝廷和皇家的时代,东家长西家短就成了百姓的最大乐趣。 何家包子铺跟胭脂铺就隔了一条街,袁玉竹在这条街上做了快两年的生意,周边各家的八卦听到不少。 “凛冬不好找活儿干,难不成他天天被骂?” 看不出笑呵呵又热心肠的何父对亲儿子倒是次昂。 “不吃家里的粮食倒是不会,想吃饭要么交钱要么给人洗衣裳,你们看他手上是血口子。 他后娘每天接一堆衣裳全都让他洗。 那女人对自己生的倒是满腔慈母情,对何大海就是拼命压榨。 整个冬日,何家要洗的任何东西都归何大海。” “啧啧,这么惨。” 何父乐呵呵的,有生意还惦念前头的岳家,没想到对自己的亲儿子这般狠心。 袁玉竹笑了一下:“是惨啊,现在又有多少人能活的自在,人与人的悲苦虽不相同,却各有各的苦。 看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心想,南迁北逃的时候那才叫一个惨,逃荒路上饿殍遍地,易子而食都不稀奇。 见的多了也就麻木了,世道艰难,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改变的。 乱世人心叵测,有时救人反倒落不到好,大家只能各顾各。 只能想办法让自己和家人过的好一些。 周诚点了点头转移话题:“去大哥家带什么礼比较好?” 太惨的事听多了心里梗的慌。 “按禹州的习俗是送两条鱼,现在没有活鱼就买两斤肉好了。” 禹州是个海边城市,夏日海鱼卖的便宜,只要两三文一斤,猪肉和牛羊肉的价格不低。 两斤肉的价格能买好几条鱼。 “太少了,多买几斤吧,糖和点心也卖点。” 去未来大舅哥家,初次上门蹭饭只送两斤肉。 这点肉他和李芙蕖就能吃完。 周诚深感拿不出手。 午时何大海跟周诚分别后,回到家正好撞见后娘和弟弟们在吃午食。 他长这么大从未吃过午食,后娘和弟弟们却每天都能吃,哪怕只是一个杂粮馒头也没有他的份。 在后娘手里讨生活不容易,他不敢有什么要求,等他大了能挣钱了,后娘弟弟们吃午食就背着他。 今日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回来。 若是以往他会装作没看到,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周诚的话让他产生了异样的想法。 凭什么都是爹的儿子,他做的最多挨打挨骂最多,吃的最少穿的最差。 何大海不吵不闹,后娘让他洗衣他转身就走。 听着后娘的骂声,何大海想,周诚和舅娘说的都对,他要多为自己考虑。 爹的心是偏的,在爹的心里后娘和几个弟弟才是一家人,他不过是个能拿钱回家的外人。 有点用,用处不多。 一旦某天他不能拿钱回家也不干活儿,就会被扫地出门。 所以,银钱必须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就算没有被赶出来还有钱,能去渔村生活。 何大海不多时就将盐送到胭脂铺。 刚好有八十斤,周诚将银钱给他,又问道:“大海,我还要珍珠,不要品相好的,这种小的或是长的难看卖不出去的,能不能找到?” “能找到,不过不多,我去找找看?” 何大海眼中闪过懊恼之色。 海面冻起来之前月休两日不在码头扛麻袋就是下海采珠,不好的珍珠挖出来要么扔了要么给小孩子玩。 不仅仅是他,采珠人皆是如此。 要知道歪瓜裂枣的珍珠也能卖钱,他肯定不扔啊。 何大海想到自己把钱给扔了就心痛。 周诚想了想说:“三十文一斤,每收一斤我额外给你两文钱,明日让人送到这里来,有少要多少。” 野生珍珠远没有种植珍珠产量高,能做珠鞋的小珍珠价格也不便宜,要五十文一斤。 这种没人要的珍珠五文钱一斤也有人愿意卖,周诚想想采珠人的辛苦,还是算了。 他更喜欢劫富济贫。 珍珠粉不但可以做面膜,还能做成美白珍珠膏,卖给权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二两银子一小罐也有人买。 着实没必要可着劳苦百姓薅羊毛。 周诚考虑过在胭脂铺门口张贴个收购珍珠的消息,实在是这个朝代识字的人不多,贴了没什么效果。 不如找个跑腿的,何大海能挣点钱,他也可以多收一些珍珠回去研究珍珠膏怎么做。 何大海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四弟跟个姑娘家似的喜欢攒这些小玩意儿,没事就跑去海边捡珍珠贝壳,这些年起码攒了有三五斤。 巷子里的小姑娘手里有,还有海边的渔民。 一斤他能有两文钱,十斤就是二十文,若是能收一百斤...... 何大海激动的手心沁出湿意,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周大哥,我现在就去办。” “等等。”周诚喊住他善意提醒:“额外的两文钱别告诉别人。” “嗯,谢谢周大哥。” 何大海浑身的寒意被驱散,拿出逃命的速度跑了。 先把卖盐的钱给了,免得钱丢了他就白辛苦一年。 又将周诚要收珍珠的消息告诉他们。 住在海边这玩意儿就不稀奇,只要能换成钱,大人们才不管是不是夺了孩子们的玩具,直接拍板卖了。 同时也奔走相告,亲朋好友们有的都找出来卖。 何大海到渔村他舅娘正在熬淡菜粥。 “大海怎么这时候来了,吃了没,没吃我再煮点。” “吃过了,舅娘,有好事,早上来卖海货的周掌柜还要买珍珠,不要好的,只要是珍珠都要,三十文一斤,周掌柜说有多少要多少。” 何大海舅娘腾地从炉子边站起来,懊悔不已:“哎呦,这价格比海货的价格还高啊。 哎呦,可惜了,你表姐出嫁前最喜欢攒这些个东西,前儿才叫我全都扔掉,我得去找找看还在不在。” 何大海心更痛:“我一颗都没有,舅娘你可得好好找找,这都是钱啊。” 还好,每斤他有两文钱,破碎的心得到修补。 只希望能多收些,渔民们有点收入,他也能多挣点。 “那是,那什么,周掌柜什么时候要啊?” “明日送到城里的花颜胭脂铺,舅娘你先找找看,明早我来拿。这玩意儿从没人要,难得遇到买家,我得再去问问别家。” “好好好,这种好事得让村里人都知道。” “舅娘,我爹要是把我赶出来能不能先来你这里住阵子,等我攒够钱了就盖房子搬出去。” “可以,你来了我还有个说话的人,可你爹娘能同意吗?” “会同意的。”何大海目光坚定。 何大海又跑了几个渔村,将好明天过来带他们去,要是信得过他就把珍珠给他,他带去卖了再给他们钱。 渔民进城要给入城费,他是城里人,一天跑十趟也不要钱。 回到城里何大海又跑了几家。 家家孩子手里都有点,不多,凑一凑积少成多。 跑了一下午,何大海想到有钱挣就一点也不觉得累,哪怕只有几文钱,他也高兴。 打定主意以后不会给爹和后娘一文钱, 去袁玉竹大哥家,猪牛羊肉各买了两斤,糖和点心也买了。 禹州城里百姓能拿出抵徭役兵役的人头费的家庭较多,男人多,一些穷苦人家的姑娘很小就卖到大户人家或者别的城镇做丫鬟。 姑娘没有多到像照西县一样不值钱。 在这里娶媳妇要聘礼,除非等着官配娶嫁不出去的姑娘。 光棍多,就是嫁不出去的姑娘也轮不到有家室的男人。 因此袁玉竹的大哥没有妾室,夫妻俩加一双不足十岁的儿女。 人口简单,家庭比较和睦。 张氏炖了一锅羊肉萝卜,蒸鱼干,拌海带丝。 女人孩子一桌,周诚和袁牧一桌。 张氏的话让袁牧对周诚大为改观,既然不能扭转妹妹的想法,就没必要得罪人。 一顿饭下来,周诚这个没念过书,比他五岁开蒙死活考不中秀才的私塾夫子儿子学识更高。 周诚确实聪慧过人。 人都有慕强心理,袁牧突然就明白妹妹为何宁愿给一个农户为妾。 至于爹娘会不会同意不知道,反正他和张氏都认可了周诚。 周诚打算将做豆腐的方子给袁家,作为袁玉竹的聘礼之一。 等袁玉竹的爹娘同意他们的婚事才能给。 不然他这边给了袁夫子又不松口,那岂不是白给。 ...... 高氏将粥放到何父面前就开始碎碎念。 “大海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午时回来一趟二话不说就走了,今日的衣裳是一件没洗,到现在还不归家,后日东家就要,可怎么办?” 冬日的水太冰,她可受不了,恁多衣服就等着何大海回来洗。 何父夹了一筷子海带丝放嘴里,嚼了几下灌下一大口稀粥。 “你是不是做了吃的叫他看见了又没让他吃?” 何父对憨厚的大儿子还是了解的,不会无缘无故不干活儿。 高氏暗地里撇了撇嘴。 “我哪知道他那时候回来,都没做他的那份,你让我怎么给,这也不是第一次,那孩子气性是越来越大。 一点也不心疼心疼你和年幼的弟弟们。” “行了,等他回来我说说他,赶紧吃,吃好的把衣裳洗了。既然答应了东家就要做到,否则下次人家就不会把衣裳给你洗。” 今日大儿子有些异常,竟然问起自己的婚事来,何父寻思着还是不能把人逼的太紧,不然每年几两银子就没了。 高氏垮着脸,高耸的颧骨让她看上去越发尖酸刻薄。 何大海在门外听着,抹了把脸推门进去。 中午吃了五个烧饼,方才又花三文钱在另一家包子铺买了个素包子。 肚子还是饿,但他不想洗衣裳。 其他盐丁至少冬日手是好的,他的手一年四季就没好过一天。 脱皮、开裂、长出新肉,再次脱皮,开裂,不断重复。 他也是血肉之躯,也会痛。 “大哥回来了,吃饭了没有?”何二海随口问了一下。 何大海看了眼桌上的粥盆,没有他的份。 杂粮馒头也没有他的份。 挺好。 “没吃。” 高氏皮笑肉不笑:“一下午不见人,还以为你在东家那儿吃呢,三海四海把你们碗里的粥给你们大哥倒半碗。” 要不是想着还有衣裳要何大海洗,屁都没他吃的。 “不行,我们都不够吃凭什么给他。” 两个小的顿时叫了起来,看何大海的眼神带着怒意。 何大海懒得跟他们费口舌,对何父说道:“爹,周掌柜要买些珍珠,就是老四玩的那种,三十文一斤,你找找看,多少他都要。” 高氏见钱眼开:“三十文,这么多啊,四海,把你捡的珍珠都拿出来。” “不给,那都是我的。” 何四海坚决扞卫自己的心头好。 高氏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什么你的我的,你吃穿不要钱啊,米缸都见底了,明日是不是不吃了?” 能有进项何父也高兴。 “听你娘的,那破珍珠等夏日再捡就有,可不是天天有人买这玩意儿。” 何四海坚决扞卫自己的东西,最终在高氏和何父男女混合双打下不得不乖乖交出来。 竟然有六七斤左右,把高氏高兴坏了。 何大海更高兴,不但让何四海挨了顿打,他也能拿到十四文。 何父到底是有生意头脑的,问哭哭啼啼的何四海:“四海,跟你玩那些小子有没有珍珠?” 给你几文钱收过来转手三十文卖了还能挣点钱。 何四海张着嘴巴哭的更大声。 何三海往弟弟胸口插刀子,哈还笑道:“哪个小子愿意跟四海玩啊,跟他玩的都是姑娘。” 何大海没管他们,转身回屋睡觉。 高氏喊住他:“大海,院里的衣裳还没洗,东家后日就要,你赶紧洗出来。” 第105章 孺子可教 何大海掀开厚厚的帘子,顿住脚步没回头。 “以后我不会再洗衣裳,给我娶个媳妇,让我媳妇洗。” 何父和高氏齐齐震惊地看着他,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还是那个逆来顺受让他干啥就干啥的何大海? 寒冷的夜风坐在炕上的人都冻得打了个哆嗦。 冷风灌进何二海嘴里,浇灭他满腔的话。 发现气氛不对何四海的哭声停了,看眼大口大口往嘴里塞海带丝的何三海,吸了吸鼻子捧起碗稀里哗啦的喝粥。 心爱之物没了,再饿肚子多不划算。 何父满肚子火无处发泄,筷子啪地拍在桌上。 何大海回到屋子,心中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畅快。 原来,反抗并不难。 街坊都说他爹是为了有人能好好照顾他才娶的后娘,可他既没被后娘照顾过,也没体验过爹的爱。 十七年来他好似独自一人在汪洋大海里沉沉浮浮,亲人冷眼旁观,甚至在他有能力游上岸时再次将他踢进海里。 是初次见面的周诚对他伸出手,将他拉出困住他的那片海,为他指了一条路。 何大海躺在炕上,黑暗中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脑子里从未有过的清明,他思考着以后该怎么办才能让自己过的更好。 不知过了多久,何大海听到高氏高兴地说收到三斤珍珠。 何大海翻个身,嘴角斜了斜。 明日有好戏看了。 高氏边洗衣服边抱怨自己如何如何辛苦,何大海充耳不闻。 ...... 袁玉竹调好珍珠鸡蛋清糊糊,温水净面,再用热毛巾敷面,然后将糊糊均匀的涂抹面部。 一炷香后清洗干净,做过面膜后肌肤触感越发紧致细腻柔润。 袁玉竹欣喜不已。 平民百姓每一文钱基本上都花在吃穿上,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们则对自己的容貌十分重视。 包括勾栏里的女子。 她得趁离开禹州城之前多赚一笔钱。 前世的经历告诉她,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任何时候手里都得有银子。 周诚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子,她还是得留一手。 不过,这个法子是周诚告诉她,如今还不是一家人,挣的钱她该分他一部分。 袁玉竹想着周诚,捧着脸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扬。 而后思索着周诚说的珍珠膏该是怎么个做法,有什么用处。 直到后半夜才入睡。 次日胭脂铺开门后就不断有人将珍珠送过来。 直到晌午,周诚收到近四十七斤品相不佳的珍珠,以及何大海舅娘娘家的八十多斤海货。 有些珍珠不知存了多少年,已经微微发黄。 周诚全都收下,等卖珍珠的人都走了按约定给何大海九十四文钱。 “多谢周大哥。”何大海激动不已。 以往他每挣一文钱,刚揣热乎就被后娘拿走,因此,哪怕拿到月钱和工钱也不会特别高兴。 现在每挣一文钱都是自己的,谁都别想拿走。 何大海兴奋的想对着大海大喊几声。 觉得日子有了盼头。 “这是你该得的,大海,挣钱的方式很多,不一定非要做盐丁,比如做货郎。 货郎跋山涉水的卖货很辛苦,再辛苦也不如做盐丁苦,赚的未必比盐丁少。 靠体力只能挣小钱,想挣大钱就要靠脑子,要多看多想。” 十七岁的少年沧桑的跟三十岁的汉子差不多,脊柱与双手手指都有些变形,真是造孽。 前世他这么大的时候不停的刷题刷题,觉得自己的人生苦逼到极点,看看这时代的人才知道自己有多幸福。 这世道虽艰难,住在海边终归是饿不着。 禹州城不属于热带亚热带气候,没有红树林也没有海鸭子海鸭蛋。 海产品异常丰富,不出海打渔,光赶海也能捡到不少海货,除了没钱起码肚子能糊弄饱。 吃海鲜总比吃糙米粥有营养。 手里有一百二十一文巨款的何大海使劲点头:“我记住了周大哥。 我再攒点钱就做货郎,就算亏了也不要紧,还能去码头扛麻袋,我有力气饿不死。 周大哥,等我挣到钱了下次你来我请你吃酥饼。” 何大海觉得酥饼是他这辈子吃过最美味的食物,他有个小小的愿望。 愿以后每个月能吃上两次酥饼。 “好啊,我下次再来买珍珠粉和海货,希望你已经开启了新生活。” 日后若是需要大量的珍珠粉,周诚打算养殖淡水珍珠。 说起来,珍珠粉除了美白祛斑外,还有安神、解毒、明目的药用价值。 周诚估摸着郎中们尚未发现珍珠的药用价值。 何大海闻言点头如捣蒜,满是期盼地试探:“那我让渔民将所有的珍珠都留下来,多晒些海货。” 昨夜何父的话提醒了何大海,可以收珍珠和海货再转手卖出去,赚中间的差价。 可他没有本钱,更不知道下一次周诚能开出什么价。 这买卖不是他能做的。 周诚眼里浮现笑意:“好,那时不管珍珠的价格是多少,还是给你两文钱一斤。 海货的话鲍鱼淡菜瑶柱之类的要的多一些,这个也一样,我买一斤就额外给你两文钱。” 自从何大海新世界的大门打开后灵光多了,整个人都焕发着属于这个年龄的人的朝气。 不错,孺子可教也。 何大海心中狂喜,连连道谢,从胭脂铺出来就直接去了渔村。 一个月后海面就能化冻,那时渔民们就会出海捕捞,到三月中旬采珠人也会下海捞珍珠。 他只用跟渔民和采珠人讲,多晒些贝类海货,珍珠不管好坏全都留下就行。 等周诚再来,大家都能有钱挣。 ...... “周大哥,你怎么想出用珍珠磨碎和鸡蛋清敷脸这个法子?” 袁玉竹喜欢做胭脂香粉,也改良了一些配方,使用的原料几乎都是各种花草,从未想过坚硬的珍珠居然也能磨成粉敷在脸上。 且效果出奇的好。 周诚信口胡诌:“我曾听闻珍珠磨成粉能食用,既然能吃那就是无毒。 我就想珍珠触感丝滑细腻,色泽温润,若是涂抹在脸上是否也能令人的皮肤变的跟珍珠一样光彩照人。 我自己试过用鸡蛋清敷脸,有紧致肌肤提亮肤色的作用。 就想到两种东西一起使用。” 古代没有护肤产品,皮肤太干就抹点蛇油或其它动物油。 画眉用的是一种青黑色的矿石。 口脂是用朱砂或者植物与羊脂、牛脂、猪脂熬制,这是普通人家用的。 皇家专属的口脂片是蚕丝制成的薄片浸泡在口脂中晒干,使用起来更为方便。 胭脂就纯纯植物晒干研磨而成。 面膜这玩意儿没有。 现代女人和孩子的钱好赚,古代也一样。 女为悦己者容,谁不想漂漂亮亮的。 古代婚姻大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多小夫妻全靠媒婆一张嘴,到洞房花烛夜才知道对方长的是人是鬼。 颜值即是正义,容貌在很大程度上决定未来的幸福程度。 就算没有好的五官,皮肤好也是一大亮点。 周诚认为护肤品和彩妆这块的市场非常大。 好好琢磨琢磨必定能发财。 “周大哥\/相公好厉害!” 袁玉竹和李芙蕖满脸的崇拜。 周诚拳头抵在唇上轻咳了声:“多谢夸奖,不过,这鸡蛋清不是人人都能用,有些人用了脸上会起红疹,红肿、刺痛、瘙痒。 有句话叫过犹不及,我想,这面膜也不能时常用,一月做四次就够了。” “才四次啊,我还想每天做一次呢。”对鸡蛋清不会过敏的李芙蕖颇为遗憾。 姐妹们一个赛着一个貌美,一个比一个白净,相比之下,她就是其貌不扬的山野村姑。 李芙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肤色偏黄,骨节粗大,丝毫没有女子的柔美,去大户人家做烧火丫头都会被嫌弃,只能当个促使婆子。 若是有袁玉竹一半的美貌,当初相公被绑到家里就从了她了。 李芙蕖偷偷瞄了眼袁玉竹修长如羊脂白玉的手。 自卑。 周诚解释道:你们想啊,这珍珠粉太干,不能像水和油脂一样被皮肤吸收一部分,面膜做的太过频繁会不会适得其反令肌肤变得干燥?” 袁玉竹若有所思:“相公说的有道理,海边虽比照西县更湿润,珍珠粉确实有些干了。 昨日知州千金身边的大丫鬟过来正好见到芙蕖在做面膜,她很感兴趣。 想试试看,若是用了好再给自家小姐用。 我本想自己先试用两次就给她做,既然蛋清不是人人都能用,得慎重些才好。” 官宦人家对待下人非打即骂,可也不允许自家下人在外人手里吃了亏。 真把人脸给弄出红疹子,那就麻烦了。 周诚思忖道:“可以将蛋清换成新鲜羊乳,羊乳温和,不排除使用后会引起不适,可以先在耳后或手臂内侧涂抹一些试试看。 没有任何异常就说明可以使用。” 袁玉竹眼睛一亮:“周大哥,珍珠粉除了蛋清、羊乳外,还能搭配什么?” “牛乳、蜂蜜都可以。” 配苦瓜黄瓜也行,可惜大亓朝没有这两种蔬菜。 “今夜我给我大嫂试试看。”袁玉竹跃跃欲试。 “女子描眉用的矿石难找,价格昂贵,普通人家的女子买不起。我想到一种制作成本低廉的眉黛膏,保管人人都买得起。” 他看过一个视频,用马蓝枝叶和石灰就能做出来。 “真的?周大哥,需要什么材料你告诉我我来做。” 周诚神秘一笑:“我不能确定做出来效果如何,况且要用到的材料南方才有,现在就是想做也做不了。 要用什么材料,暂时保密。” 袁玉竹好奇心被勾起来又告诉她做不了,抓心挠肝的难受。 何父以五文钱一斤的价格收了两斤卖给周诚,哪知那几家街坊知道周诚收货价格,跑到包子铺把何父骂个狗血淋头。 并要求何父按照三十文一斤的价格算,补齐差价。 到了口袋的钱被人要回去,还被骂了一顿,何父气的吹胡子瞪眼。 正好被去吃饭的周诚三人遇见。 周诚瞬间就明白,何大海是故意不告诉何父,其他人的珍珠是直接送到胭脂铺。 何父不清楚才想吃点中间差价。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何大海脑子不笨。”周诚对二人说。 只是没人提点,老实本分了十几年,以后何家想压榨他是不可能了。 悠然从包子铺旁过,周诚深藏功与名。 迎面两名头戴玉冠穿着黑色大氅的青年男子走过来,其中一人眼神炽热地看着袁玉竹。 “袁娘子多日不见,出落的越发貌美。” 这种话在后世只会当做赞美之词,在大亓朝,男子当街对女子如此说就有调戏以及轻视之意。 袁玉竹看了眼举止轻佻的隋玉瞻,秀眉微蹙,面露不悦之色,思及对方的身份,压下不快冲两人福了福。 “大公子,二公子。” 见到两人的外貌,加上袁玉竹隐忍克制的表情,周诚猜到两人的身份。 知州隋大人家的两位公子,隋玉良,隋玉瞻。 嫡长子隋玉良容貌清隽,才华斐然,十六岁乡试中了解元,十九岁去京都参加会试路遇山匪,左额头到右下颌留下一道刀疤,右胳膊受了伤不能完全伸直。 本朝规定,面部有明显疤痕、身有残疾之人不能入朝为官。 隋玉良纵有满腔抱负却无施展之处,实在可惜。 好在他生性豁达,并未因此而自暴自弃。 在州府嵩山书院做了夫子。 嫡二子隋玉瞻是隋大人继室夫人所出,吃喝嫖赌无一不精,典型的纨绔子弟。 这些是彭敬告诉他。 彭敬跟隋玉良虽不是同乡,同一年在京都参加乡试,隋玉良是解元,他是亚元。 虽对隋玉良抢了他学霸的头衔十分不爽,倒也惺惺相惜,并约定三年后赴京参加秋闱。 结果隋玉良失约,彭敬中了状元。 彭敬不无遗憾地对他说,中了状元自然是欣喜万分,得知隋玉良再也不能参加科举,不能入朝为官,只觉得他这个状元不做也罢。 彭敬骨子里有着读书人的清高,更钦佩才智过人的人,杜武这种胸有丘壑,目有山川的人并不能真正成为他的知己。 彭敬给他了一块玉牌,让他来到禹州遇到麻烦事可以找隋玉良帮忙。 他正打算走之前去拜访一下这位让彭敬一提起就叹气的学霸,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 第106章 后宅 隋玉良低声斥责隋玉瞻:“二弟不可胡说。” 周诚猜到隋家兄弟的同时,隋玉良也猜到了周诚的身份。 这一年多彭敬跟他通信没少提及这位非常有想法的小兄弟,日前收到彭敬的信,说周诚来了禹州城,让他照看一二。 今日打听到周诚的落脚处正要来见见他,想不到路上遇见了。 他瞧着只要周诚愿意在哪里都能混的开,压根用不着他照看。 隋玉瞻讪讪地撇了撇嘴,稍稍端正了玩世不恭的态度。 他敢跟爹娘顶嘴,唯独信服大哥。 隋玉良对袁玉竹微微颔首:“袁小姐,这二位是袁小姐朋友?” 隋玉瞻人厌狗憎,隋玉良是位光风霁月的端方君子,袁玉竹跟他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几乎没打过交道,平日里鲜少遇见,倒是没少听他的大名。 袁玉竹思索着该怎么介绍,周诚不卑不亢,笑着拱手:“二位公子好,鄙姓周,周诚,这是内人。” 隋玉良温和地笑道:“周公子,周夫人。” 李芙蕖福了福:“大公子,二公子。” 隋玉瞻在自己大哥的注视下,不情不愿的打了声招呼。 心里好奇周诚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让他大哥另眼相待,要知道他大哥对谁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实则最是冷情。 似那九天上不可触及的孤月。 可奇怪的是,大哥看周诚的眼神竟然透着几分诚挚。 啊这...... 隋玉瞻不免多看了周诚几眼。 他大哥二十有三,同龄人孩子都满地跑了,大哥却对女子避之唯恐不及。 他一直怀疑他大哥是断袖来着。 眼前这位周诚五官端正,算不上多俊美,可身上有种很奇特的气质,莫名让人亲近。 难道他大哥...... 隋玉瞻的视线在隋玉良和周诚身上打了个转,笑容突然变得猥琐。 看的周诚莫名其妙,嘴角抽了抽,腹诽这随二公子莫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除了是个纨绔外,瞧着还不像个正常人。 难怪彭敬评价他少根筋,时常被家法伺候还是死性不改,不断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 果真是精神病患者欢乐多。 隋玉良不知道蠢弟弟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不然非得给他一顿爱的教育。 几人简单寒暄后,隋玉瞻收敛不正经的调调,主动询问:“三位这是要去哪里?” “去迎客来用午食。” “哈,正好我们兄弟没用午食,一起啊。”隋玉瞻厚颜无耻道。 隋玉良出言制止:“二弟。” “大哥,相逢即是有缘,是吧周诚。”隋玉瞻对周诚挤眉弄眼,十分自来熟。 “二公子说的是,那就一起,我做东。” 已婚女子不和外男同桌吃饭,这好解决,大不了要两个雅间点两个锅子。 闻言隋玉瞻也不好再拒绝。 “周大哥,我跟芙蕖姐姐去大哥家。” 袁玉竹刚来禹州城时没少被隋玉瞻骚扰,后来这人在禹州城销声匿迹了一阵子,没对她有实质上的伤害,她对隋玉瞻依然很反感。 “那行,你们去吧。” 隋玉瞻完全没有客随主便的自觉,毫不客气的要了一堆好酒好菜。 周诚随他高兴。 路上卖了些抗结核的药,不到五十块换了一百两黄金。 一顿锅子而已,吃得起。 “周诚,听口音你跟袁娘子是同乡。” “嗯,她是照西县人,我是乡下的庄稼汉。” “倒是半点看不出你是农家汉子。” “二公子也看不出是知州大人的公子。”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像没长骨头无脊椎动物,斜斜的挂在椅子上,跟坐姿笔挺,姿态优雅的隋玉瞻简直是云泥之别。 若非两人有三四分相似,没人会联想到他们是亲兄弟。 “哈哈哈,人活一世,自在就好。” 隋玉瞻是个话唠,一顿饭嘴就没闭上过,活像被关在无人的岛上许久,憋的狠了。 满肚子的话不说出来不舒服,将自己这一年多在外游历的所见所闻告诉周诚。 还是个好奇宝宝,不停的问这问那。 不知是不是有隋玉良在,隋玉瞻没再说惹人嫌的话。 正常说话倒也并不讨厌。 隋玉良少言寡语,多半是含笑听着他们聊,不时插上两句。 隋玉瞻还有个千杯不醉的优点,喝酒跟喝水似的,面不改色。 周诚只有一杯的酒量,无论隋玉瞻怎么劝不喝就是不喝。 隋玉良也只是意思意思的喝了一杯,他在边上隋玉瞻不敢敞开肚皮的喝,一壶酒完了就不敢再让小二上。 中途隋玉良上茅房下楼了一趟。 隋玉瞻做贼似地看了眼房门,小声道:“你请我吃锅子,我请你去寻芳楼开开眼界。” 周诚摆摆手:“多谢二公子美意,我有媳妇就不去了,二公子玩的痛快。” 倒不是他有多洁身自好,关键是怕得病。 古代医疗水平落后,平民百姓使用的药材大部分是调料,效果可想而知。 虽说药食同源,奈何药效太差只能治治小病,稍稍重一点的感冒都束手无策。 高烧、肺痨都能要人命,得了脏病那就只等死。 死相还挺难看,患者更是受足了折磨。 着实没必要图一时的刺激冒那么大的风险。 况且他家小媳妇跟天仙似的,马上又有个大美人做他媳妇,干嘛要去追寻莫名其妙的刺激。 古代注重孝道,三代以内直系长辈去世必须守孝,三个月到三年内夫妻不能同房。 年轻夫妻可忍不了,再说也没人无聊到天天去偷听人墙角。 不弄出人命来就没有任何问题,若是守孝期间有了身孕,轻则被族规处置,重则蹲大狱。 古人很聪明,既有女子服用的避子药,也有用羊肠、猪膀胱和鱼漂等制成避孕工具。 男人去勾栏是为了寻求乐子,这时候的人没有健康意识,没人愿意隔靴搔痒。 周诚受过的教育不允许他去那种肮脏的地方,他也惜命,这辈子最不可能去的地方就是勾栏。 隋玉瞻咂吧咂吧嘴,无趣道:“看不出你还是个好男人。” “说笑了,我只是不想被染上脏病而已,至于听曲喝酒,没意思。” 审美不在一个层次,听惯流行音乐和摇滚乐,对高雅的古典乐曲不太能欣赏。 隋玉瞻瞳孔骤缩,周诚的话让他有些后怕是怎么回事。 “你认真的?去勾栏的人何其多,没听说几人得了脏病。” 周诚斜睨他:“谁得了脏病不藏着掖着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有道理。” “二公子不会是经常光顾吧?” “啊哈,那啥,就是偶尔去一次。”隋玉瞻眸光闪了闪,掩饰地端起茶杯啜了口。 “人不风流枉少年,不过,还是悠着点好。 生命多么美好,珍爱生命远离青楼。听说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十三四岁就有通房,难道你没有?” “咳,当然有,天天清粥小菜,谁还不想吃点山珍海味,你懂的。”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袁玉竹跟周诚绝对有私情。 周诚上下扫视他一眼:“啧啧,二公子的眼光可真高,那种货色的山珍海味不吃也罢。” 隋玉瞻被他阴阳怪气的话噎住,看着周诚皮笑肉不笑,拍了拍手,扬声冲外面喊道:“小二,再上三斤最好的牛肉,哦不,是最贵的。” 耕牛不能随意宰杀,草原上的牛可以,每年北狄人会用牛羊和皮毛换取粗盐和粮食布匹。 路途遥远有运费在里面,到了禹州城朝廷官员吃一遍,下面的人吃一遍,酒楼也要赚钱。 牛羊肉层层加价,到食客这里价格翻了近十倍,牛肉要三百文一斤。 而隋玉瞻点的牛肉得一两银子一斤。 周诚微微一笑:“二公子随意,鄙人不才,虽只是个小小农夫,一餐饭还是请得起。” 今日随他敲竹杠,这位二少爷千万别落他手里,到时别怪他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隋玉良回来见桌上又多了好些肉食,诧异道:“还没吃饱?” 这一餐从午时吃到夜幕降临,连着夕食也一并吃了,总的花销六两八钱银子。 达官贵人一餐花销的费用,足够普通老百姓一年衣食无忧。 传闻果真不假。 不过。 钱是隋玉良付的,借口上茅房实则是去付钱。 隋玉瞻郁闷,本想故意刁难周诚,没想到他大哥居然早早就把银钱付了。 果然他大哥是对周诚那小子就是与众不同。 “隋大哥,说好我做东。” 周诚有些汗颜,早知隋玉良会付钱他就应该提前预付。 隋玉良对周诚温和地笑道:“来日方长,你难得来一次理当由我们兄弟尽尽地主之谊,下次你做东。” “好,那说好了,欢迎隋大哥空闲时来照西县走走。” 隋玉良背着手颠着脚尖朝天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穷山沟沟有什么好去的。” 周诚没理会他。 暗道俺们穷山沟沟可是好地方,你想去我还不请你去。 有隋玉瞻亦步亦趋的跟着,两人闭口不提彭敬,简单说了几句便分开。 倒让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的隋玉瞻失望不已。 “大哥你不跟周诚再聊聊?” 隋玉良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聊什么?我看你跟周诚聊挺好。” 隋玉瞻语塞。 内心懊恼不已。 他怎么就没管住自己的嘴,应该多给大哥制造机会才对。 他不觉得断袖有什么丢人的,活的自在就好。 “方才的饭钱算你的,明日记得把银子给我。” 隋玉良说完先行离开,留下瞠目结舌的隋玉瞻。 大哥这是怪他抢了跟周诚说话的机会? 本想故意为难周诚,不曾想,面子他大哥做了,结账的是他。 隋玉瞻追上去:“大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隋玉良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反问:“我生什么气?花的又不是我的银子。” 胸口暴击。 他倒是不心疼那点银钱,就是算计别人反倒偷鸡不成蚀把米,心里不爽而已。 隋玉良补充一句:“周诚说的对,你日后少去青楼。” 隋玉瞻腹诽,他大哥跟周诚还真是穿一条裤子。 隋玉良顿住脚步神色肃穆地看着他:“阿瞻,日后家里得靠你支撑门楣,你自幼聪慧,重拾课业不难,别再浑浑噩噩度日。” 隋玉瞻脸色微变,抿紧了唇角没再说话。 隋玉良拍拍他的肩,温声说:“夜深了,回吧。” 兄弟二人回到官宅各自回自己的院子,知州夫人身边的嬷嬷已在隋玉瞻的院子等候多时。 “二公子,夫人请您去叙话。” 隋玉瞻眸中的不耐一闪而过,半阖着眼睛懒洋洋地道:“有什么话明日不能说?” 嬷嬷赔着笑脸说:“夫人定是有要紧的事与二公子说。” 隋玉瞻冷嗤一声,抬脚往后院走。 隋家住的是朝廷提供的官宅,这是朝廷对外放官员的一种福利。 三进的院子,男丁住前院,女眷住后院。 隋知州原配夫人早逝,除了继室岳氏还有五个妾室。 原配和继室各生一子,妾室共生有两子三女。 除了隋玉良、隋玉瞻和一名庶女,其余庶子女都已婚配。 隋玉瞻吊儿郎当地跨进岳氏的主院。 “娘,怎地夜里让我过来,难不成我爹又宿在姨娘房中?今日可是初一。” 人未至声先到,岳氏听到他的话胸口就疼。 “给我闭嘴。” 她为了这逆子筹谋半生,结果他倒好,生来就是气他来的。 大亓朝不许宠妾灭妻,对朝廷官员的要求更为严苛。 如何宠爱妾室管不着,但必须给予正妻应有的尊重。 初一十五,必须宿在正妻的屋里,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就连宫里的皇帝如何厌恶皇后都必须遵守祖制。 隋知州却不给岳氏这个面子,一年到头来她屋里的次数一个巴掌数的过来。 夫妻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岳氏就是有满腹委屈和怨恨也不敢在外人面前透露半点,平日也装的颇为大度。 这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偏偏她生的祖宗非要嚷嚷的全城皆知。 隋玉瞻进门见端坐软榻上打扮的雍容华贵的妇人一手捂着胸口,双眼瞪着他,反倒笑了起来。 隋玉瞻大喇喇地在八仙桌旁坐下,满不在乎地说:“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怕什么。” 第107章 好吃吗 岳氏气得抓起身边的物件就往隋玉瞻身上砸。 “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生下你这个孽障。” 她儿子不比隋玉良差,自幼聪明伶俐,文武双修,对她算不上太孝顺,倒也不会专往她胸口上捅刀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人就变了,打死不再念书,请多少夫子都被他气走,亦不再热衷武艺。 吃喝玩乐倒是无一不精。 对她的态度更是一落千丈。 有时她甚至在逆子眼里看到了恨意。 隋玉瞻薄长的眼皮掀起,嘴角微斜:“那就得问问你自己有没有做亏心事,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 岳氏的心突突狂跳,看着儿子冷漠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这个逆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再一看,隋玉瞻又恢复往日那副没有正形的样儿。 岳氏抚了抚自己脆弱的心脏,说起正事。 “你年纪也不小了,府城张大人家三小姐你见过的,沈夫人派人送信过来,有意将三小姐许配给你,你觉得如何?” 岳氏虽是填房,家世不差,宫里还有个做贵人的姐姐,眼光自然高。 给亲儿子挑媳妇,比自家差的或是商户女,岳氏通通看不上。 奈何他儿子实在不成器,走到哪儿脸丢到哪儿,没有哪家高门贵女愿嫁给他。 沈夫人也是填房,所出的三小姐脾性是骄纵了些,她儿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她倒是觉着张家三小姐还行。 “不如何,张三小姐说发疯就发疯,娘你能受得了?” 他声名在外,文不成武不就,时常出入青楼赌坊,哪怕是知州的嫡子也没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 张三小姐就不是什么好货,嫁不出去就想到他,把他当什么了。 她想嫁,他还不娶呢。 “那你说你要谁?” 旁人家的儿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在她家逆子这里行不通。 若是不经他同意,那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 “大哥都没成亲,我着什么急。” “你跟你大哥能比吗,你大哥学高八斗,温良和善,从不出入花街柳巷赌坊。 想嫁给他的女子多的是。 你要有他一半,咱家的门都得被媒人踏平了。” 她就盼着儿子成亲后能改改性子,最好娶个厉害媳妇,把他管住了。 “那只能怪娘你没本事,生出个废物。”隋玉瞻的话能噎死人。 岳氏已经受够了今日份的打击,挥手让他滚蛋。 隋玉瞻一刻不停留,扭头就走。 隋玉良听完手下人的禀报,抬了抬手示意对方出去,半阖着眼睛。 握着茶杯的左手,骨节泛白。 ...... 袁玉竹用羊奶和珍珠粉给张氏试了试,发现羊奶比蛋清更能滋养肌肤,虽不会像蛋清令肌肤紧致,但没紧绷感。 敷过之后更舒服。 张氏摸着自己的脸欣喜道:“这东西好,小妹,这是用什么做的?” 这个面膜不知道配料的人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但只要知道了,任何人都能做出来。 袁玉竹笑道:“是周大哥琢磨出来的,里面加了七八种东西,我跟他还没成亲也不好问他要方子。” 这方子是周诚送她的,她还想靠着这个方子赚钱,便留了个心眼。 她跟大哥大嫂感情很好,若是前世她肯定会毫无保留的将配方告诉大嫂,实在是看多了世间冷暖。 人心最是不可测,多少人能同甘却不能共苦,又有多少亲人挚友为了利益在背后捅刀。 况且,下聘的时候周诚还会给她父兄别的方子,这个就没必要告诉大嫂。 张氏想想也对,她要有挣钱的方子肯定会藏着掖着自己闷声发大财,绝不会透露给旁人。 “周诚脑子灵活,小妹你嫁给他日后不用为了生活发愁。” 袁玉竹含笑点头,毫不扭捏地说:“我也是这般想的。” 这世道什么最重要,自然是有个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可靠男人,有安身的地方,能够吃饱穿暖,有儿有女。 “回去后好好跟爹娘谈谈,尽量别惹爹娘生气。”张氏殷殷叮嘱。 嫁到袁家时小姑子只有几岁,姑嫂间的感情很好。 她希望小姑子过的好,日后能拉拔一下她的儿女。 “好,我记住了大嫂。” 袁玉竹开胭脂铺时间不短,尤其是她自制的脂粉很受大户人家夫人小姐们的喜欢。 积攒了些忠实客户。 翌日她选了几家跟她交好的商户家小姐,上门免费给人做了一次。 反响很好,纷纷表示要购买面膜的材料。 若是留在禹州城可以每过几日上门给她们做一次面膜,这样赚的更多。 也不容易让人知道面膜里添加的材料到底是什么。 可她打算跟周诚和李芙蕖一起走,就只能把珍珠粉卖给她们。 周诚本想将珍珠带回去,给老婆们也做做面膜,既然袁玉竹要卖那就给她,下次再收珍珠就是了。 见铺子里有些干茉莉花和月季花,周诚建议:“可以研磨些茉莉花和月季花进去,做成两种香味。” “这个好,能遮盖住羊乳的腥味。” 袁玉竹买了些小瓷罐,一罐二两左右,能做八次面膜,五百文一罐。 除去瓷罐和干花成本,一斤珍珠能赚三两银子。 因着袁玉竹要回乡成亲,胭脂铺两年后才能再开。 几十斤珍珠粉被订购一空,就连铺子里的脂粉全都卖了出去。 三十文一斤买来的珍珠,加上给何大海的回扣,四十七斤总共一千五百零四文。 主要材料珍珠价格低廉,月季和茉莉干花是从南方运过来,价格稍高,主要是提香用的不多。 包装用的瓷瓶成本最高。 胭脂铺夏日生意最好,袁玉竹一年能挣两百多两银子,比袁牧的杂货铺子挣的更多。 这三天就挣了两百多两,那种兴奋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袁玉竹将买珍珠的钱给周诚,再将卖珍珠粉的钱分成两份,一份给周诚。 主意是他出的,赚到的钱理应分他一半。 另一份一半给李芙蕖。 李芙蕖帮她研磨了几日的珍珠粉,这也是她该得的。 周诚将自己这一份给她:“买些喜欢的饰品。” 不出意外的话,他跟袁玉竹三个月内就会成亲,至今为止就请她吃了几餐饭。 比起前世谈恋爱花钱如流水,在这里娶个媳妇实在是省钱。 “真的,那我就不客气了。”袁玉竹嫣然一笑。 比起凡事都为周诚考虑的陈芸娘和李芙蕖,袁玉竹就现实得多。 多一世的记忆,跟男人比起来,在她心里还是银子更为可靠。 况且周诚不仅仅只有她一个女人,她替他省,最后这些银子还不是会花在别人身上。 李芙蕖不羡慕也不嫉妒。 前几日周诚在首饰铺子给全家人都买了首饰,当然,也有给袁玉竹的。 一百两黄金没剩下多少。 胭脂铺子是租的,每个月五百文租金,这个月的月租已付,袁玉竹提前退房房东也高兴。 周诚重新买了辆马车,一百多斤海货、几十斤盐,加三个人一匹马足够了。 袁玉竹把住宅的钥匙给袁牧,并告诉他粮食藏在哪里,粮价暴涨时可以救急。 禹州城靠海,再怎么干旱也饿不死,只是照西县的人吃惯了粮食,顿顿光吃鱼虾总有种吃不饱的感觉。 这几日没见到隋家兄弟,周诚不打算特意去见他们。 陈芸娘在家他不担心猪肉会臭,只是出来快半个月了,还是有点担心家里。 杜武的消息倒是打听到一些。 禹州城离南方和京都更近,既通陆路也通水路,消息传递的更快。 出城门会有官兵检查马车,看有没有超过规定数量的盐铁。 盐铁目前不是朝廷专营,但能够卖盐和铁的铺子极少。 袁牧的杂货铺能卖盐自然是跟上头有关系,也认识守城门的每一个官差,刷脸再给点好处费就不会有人刁难。 “几位大哥,我妹子回乡,给家人带些海货尝尝。”袁牧往两名官差手里塞了点碎银子。 两名官差捏了捏手里银子,只是随意撩开帘子看了眼就放行。 袁牧送他们出了城,低声对周诚叮嘱:“路过其他城镇就别进去了,免得惹上麻烦。” “好,我记住了,谢谢大哥。” “听说朝廷即将实行盐铁官营制度,不允许私人买卖,一旦抓到重罚,这可是掉脑袋的事,今后想一次性买这么多盐就不容易了。” 袁牧惆怅,杂货铺最挣钱的就是盐和铁器,这两样卖不了他还挣什么钱。 搞不好他也得去码头扛麻袋养家。 周诚颇感无语,想买盐做腊肉咸菜都难,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袁牧一家要等周诚和袁玉竹的婚事定下来再回照西县为妹妹送嫁,目送马车远去后就回了城。 周诚赶着马车,跟车厢里的李芙蕖和袁玉竹闲聊。 “周诚。”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周诚耳边响起。 周诚侧头看到策马而来的隋玉良。 “吁” 周诚拉了拉缰绳,待马停下后跳下马车:“隋大哥。” 隋玉良下马将肩上的包袱递给周诚,温声道:“劳烦周兄弟将这包东西带给彭敬。” 周诚接过来:“好,我一定带到。” 隋玉良嘴角带着笑:“周诚,你还欠我一顿饭,下次什么时候来?” 晚一步赶来的隋玉瞻恰好听到这句话,立即放慢了速度,纠结着要不要过去。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周诚的马车再次启程。 他大哥就站在原地看着,瞧着是那么孤单寂寥。 隋玉瞻在心里斟酌了下说辞:“大哥,其实你可以跟周诚走,爹那儿我跟他说。” 隋玉瞻说的认真,隋玉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反问:“我为什么要跟他走?” 隋家家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你不是说他还欠你一顿饭?” 那依依不舍的样子,他瞧着都不忍心。 “是啊,他说要做东,我提醒他别食言。” 隋玉瞻语塞。 隋玉良上马,悠悠地往城里走,问道:“我这几日都在书院,听说你跟张大人家三小姐在议亲,怎么样了?” 隋玉瞻意兴阑珊:“就那样呗,爹下了最后通牒,让我今年必须成亲,否则就把我丢到军营。” “那你是怎么想的?成亲还是去军营?”隋玉良声音温润,侧头看着隋玉瞻,眼神透着温色。 隋玉瞻眼神闪了闪,紧了下牙根:“成亲。” 隋玉良眼神有一瞬间变得复杂,在隋玉瞻还来不及捕捉便一闪而逝:“先成家后立业也未尝不可。” ...... 回去的路上很顺利,二月依旧飘着雪花,越往照西县的方向走就越寒冷。 袁玉竹身娇体弱,好在马车里垫着厚厚的稻草,稻草上是牛皮和塞了羊毛的被褥,车厢四周也都围上牛皮,倒也不冷。 夜晚就找个农家借宿。 走了七天才到照西县。 周诚现将袁玉竹送到家门外。 “我先跟爹娘说,七日后你让人上门提亲就好。” “行,如果二老不同意你也别着急上火,我有办法说服他们,七日后我再登门。” 一个方子不行就两个,他就不信,会有人跟钱过不去。 袁夫子想把袁玉竹嫁给官宦之家,让袁玉竹拉拔娘家兄长侄儿。 说白了还不是为了钱。 古代确实也有疼爱女儿的家庭,可跟儿孙比起来,女儿还是得让位。 只要他开出的条件足够诱人,袁夫子岂有不同意的道理。 况且他长的也不丑,不丢人。 有了周诚的承诺,袁玉竹像吃了定心丸, 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好,我等你。” 随即又去给彭敬送东西。 除了隋玉瞻托他带的那沉甸甸的包袱,周诚还拿了几斤海带和淡菜。 彭敬第一次对美食没了兴趣,看都没看一眼,那双炽热的眼睛像是着了火,心情激动地抓住周诚的胳膊。 “盼星星盼月亮,我总算把你盼回来了,周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周诚嘴角斜斜一勾:“看样子,大人是知道纸是用来做什么?好吃吗?” 他就是故意的。 每次送给彭敬的都是吃食,有生的也有做成各种造型的面食。 彭敬拿到纸脑子里首先想到的肯定是什么新鲜吃食。 第108章 七分真三分假 彭敬噎了噎,手指虚点着周诚,哈哈笑道:“第一次见你我就看出你正经的面孔下是个顽皮的性子,不过,我喜欢。 快跟我说说,你只怎么想出这东西的?” 彭敬好奇的要命,简直想把周诚的脑袋掰开看看,里面的构造跟芸芸众生是不是不一样。 周诚勾唇。 纸的出现对读书人来说,简直是个万分惊喜的发明,不,不仅仅是读书人,对世人皆是。 读书人对书非常珍惜,无论去哪里都要背着走,竹简木牍都很沉重,用纸做成书就能减轻负重。 纸的作用还有很多很多。 “我见大人办公务所用的竹简实在过于厚重,且捆竹简的线因为反复翻阅容易断裂。 再一个,竹简制作过程很麻烦。 我就想有没有什么轻便之物替代。 一次砍竹子,我见竹筒里有很薄的一层膜,我就想,能不能用竹子做成比膜厚一点,但能写字的东西。 想了很多办法,失败无数次。 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让我做成了。 虽说还有很多缺憾,倒也能书写。 将纸用线装订起来就是书,轻巧方便,大人日后出去办公务再也不用驮着笨重的竹简。 不用忧心线断了还得重做。” 这时候的文章简短没有标点符号,一旦线断了,若是竹片上没做标记就会很麻烦。 写着密密麻麻的字的竹片,想要按照顺序还原的概率非常低。 对于把书看的比命还重的读书人来说跟剜心一样。 彭敬眼底升起一团热雾,望着周诚,喉咙滚了滚,情深义重地握住他的双手。 “贤弟,让你受累了,辛苦了。” 周诚竟然为了不让他受累,绞尽脑汁耗费精力做出纸来。 这份情谊万金难换。 彭敬感动的一塌糊涂。 能得一知己,此生足矣。 周诚:“......” 他能说,做纸的初衷只是再也不想用竹片、木片、树叶、石头擦屁股么? 当然不能。 除了陈芸娘,其他老婆都不知道他做纸的真实原因,怎么能让彭敬知道。 周诚反握住彭敬的手,诚挚道:“能为大人分忧我感到很荣幸。” “别叫大人,多见外,我比你虚长几岁,不嫌弃的话就叫我大哥,日后咱们就是兄弟,选个好日子结拜兄弟。” 周诚从善如流,感情流露:“大哥,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暗自腹诽,果然读书人的想法跟普通老百姓不同。 送了那么多吃食,竟然不如一张纸来的有用。 这下马屁算是拍对了。 他原想等新王朝建立将纸的做法交给杜武,年前脑子里又冒出刚穿越过来时的那本书。 书中的内容更改了许多,令他匪夷所思的是,男主居然还是周勤那王八蛋。 果真是有着男主光环没那么容易死。 他断了周勤的科举之路,周勤又没有杜武的武力值,投入军营靠军功做武将是不可能的。 阴差阳错下周勤做了商贾,成了赫赫有名皇商。 而他们一家在书中竟然只字未提。 不过,书中又增添了些好些人物,比如未来的丞相大人彭敬。 书中描述直接跳过周勤的少年时期,从他十八岁开始写。 今年周勤十六,也就是说还有两年周勤就要开始发迹。 他绝对不信他们一家会团灭,至于为什么书中没有提及,既然还找不到答案就没必要庸人自扰。 眼前这位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比杜武更牛掰,金大腿得抱牢了。 彭敬官做大之后确实如杜武所言不再是个清官,可他也不是连救灾粮和赈灾银子都贪的蛀虫。 贪的大多是那些为富不仁的商人的银子,还有剿匪抄家的银两。 现在没有高薪养廉一说,朝廷给官员的俸禄不高,别看丞相风光无限,能在史书上添上一笔。 实际上,没有朝廷的官宅,丞相靠俸禄的话在寸土寸金的京都连房子都买不起,真正清廉的丞相致仕后就只能租房过着清贫的生活。 彭敬总得养家吧,还有日常的人情往来,不贪从哪里来。 不过彭敬跟杜武一样,都是重情之人,一旦被他划到自己人的地盘,无论如何也不会叫人给欺负了。 他只思考了一天就决定将做纸的方子交给彭敬。 彭敬动容,紧紧地握住周诚的手:“二弟。” 两人一番推心置腹,像多年未见的亲人,两两红了眼眶。 “大哥,你猜这纸是用什么做的?” 想到自己吃了一堆纸,再想想周诚把粪便当宝,彭敬内心还是感到忐忑,生怕周诚用了什么了不得的材料。 虽说庄户人都把粪便当宝,可周诚不一样。 家中的狗拉屎拉尿都得回自己的地盘,不然就得自力更生。 还有皮蛋,用的是泥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彭敬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是用什么?” 周诚笑道:“竹子、树枝、芦苇、葛、麻,桑皮等等,无毒不脏,吃了也没事。” 彭敬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回去,随即眼睛骤亮,周诚给他时间慢慢消化。 片刻后彭敬抚掌大笑:“妙啊,竹简木牍取材于竹子和树木,二弟是从中得到的启发吧,怎么我就想不到呢。” 周诚微笑:“为了琢磨出纸的做法,我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大哥,我将造纸术告诉你。” 彭敬连连摆手:“不不不,这方子为兄不能要,待时机成熟你将这方子交给朝廷,必定能谋得一官半职,封侯也说不定。 还能靠着门手艺积累财富,怎么能给我。” 他能毫不犹豫地收下周诚送他的吃食,可这方子关系到周诚将来前程,他万不能要。 “大哥你听我说,我这人没有鸿鹄之志,喜欢琢磨些新鲜玩意儿。 朝堂争斗实在不适合我,我就想种种地养养猪,弄点新鲜物件出来,让百姓的日子都好过些。 闲来就跟媳妇们看看风花雪月,悠哉度日。 这纸本就是为你大哥而造,方子自然是要赠予大哥的。 况且,这方子在大哥手里比在我手里用处更大,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将来大哥步步高升,做弟弟的也跟着沾光不是。” 周诚的话七分真三分假,听得彭敬眼泪汪汪。 这辈子都没这么感动过。 “这怎么使得。” “当然使得,将来我还会琢磨出更多有趣的玩意,我一个平头老百姓没人护着必然会被达官贵人当成物件抢来抢去,搞不好会英年早逝。 大哥你可得好好保护我。” 近来彭敬有了辞官的念头,想等杜武成事后就回家乡种地养猪。 周诚这一番话让他瞬间觉得,辞什么官,为了护住二弟也得玩命的往上爬。 才不枉费二弟绞尽脑汁为他琢磨出纸来。 彭敬瞬间挺直了腰杆:“二弟放心,谁敢动你就是跟我彭敬的死敌,看我不捏死他。” 话都说到这份上,彭敬不再推来推去。 彭敬拿起纸:“造纸的方子为兄就厚着脸皮收下,多谢二弟。” 周诚说的不无道理,新农具和新作物未必会被有权贵盯上,像纸这种能带来权势和财富的方子,没人知道还好,一旦泄露出去。 只是普通农户的周诚掌握着方子,运气不好遇到丧心病狂的人丧命也是必然。 周诚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扬。 “大哥近日无事的话就去家里住两日,难者不会,会者不难,这造纸大哥只需看一两遍就知道怎么做。” “好,现在就去。” 隋玉良送的是也是海鲜干货,还有两锭十两重的银子。 彭敬将银子收起来,吃食全都放到大缸里,盖好木盖,免得老鼠钻进去嚯嚯。 彭敬嘿嘿笑道:“为兄这个县令做的落魄,近两年多亏了二弟和同窗、旧友的接济,否则这日子还真过不下去。 幸亏没有家室,跟着我也只是受苦。” 皇家年年修建行宫,每个皇帝登基第一件事就是修建皇陵,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 却克扣官员俸禄,逼着官员搜刮民财。 照西县太穷,百姓太苦,他实在下不去手。 他这个县太爷是真正两袖清风,远不如县尉过的滋润。 幸好他别的没有,同窗故友多,这一两年光周诚接济他的粮食、肉蛋和菜就足够让他吃饱吃好。 “不怕你笑话,自从认识你后我就再没挨过饿。” 周诚认真说道:“只要有我在,大哥以后都不会再挨饿受冻。” 彭敬动容:“这是为兄听过最动听的话。” 周诚没去陈家,直接回大营子沟。 出门前周诚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还有陈芸娘坐镇,可他不在家大家就感到没了主心骨。 周诚和李芙蕖归家,众人都高兴不已。 只不过县太爷来了大家都不敢表现的太热情,说了会儿话,李家和黄家人回自己的屋子。 周诚让李芙蕖将带回来的盐和海货每家分一点,然后带彭敬去后院看纸是怎么做出来的。 造纸术本就是周诚琢磨出来的,他要赠予谁谁都不会有意见。 裴氏做纸的技术最好,正好还有一些舂成浆没做完的半成品,她做了两张就让跃跃欲试的彭敬自己来。 彭敬没想到纸竟然这么容易就做成了。 从泡制到做成一张纸需要几个月时间,耗时虽长,只要掌握了方法,造纸并不难。 自家相公跟彭敬关系要好,周诚又将造纸术赠予彭敬,裴氏便将自己琢磨出来的两种纸的做法告诉彭敬。 彭敬跟刚学会做纸的裴氏几人一样,陷入了疯狂的迷恋中,恨不得一日十二个时辰都在做纸。 若非不能离开县衙太久,他想将所有的材料都做成纸。 临走前,彭敬神色凝重地叮嘱周诚:“二弟,纸面世之前你千万别让人知道这东西,否则极有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 纸不比吃食,这不但能带来巨额的利润,献给朝廷有可能封侯拜爵,人命如草芥的时代。 周诚没人护着,哪怕是县尉要杀他,犹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闻言周诚正了神色:“我听大哥。” 彭敬双手按在他双肩上,压低声音道:“为兄暂且没能力护住你,你且等等,为兄将来一定会让你过的随心所欲。 琢磨出什么新物件没人会虎视眈眈的盯着你。” 这话周诚爱听。 周诚嘴唇颤抖,红着眼眶情深义重地喊了声大哥。 周姝望着白茫茫的原野,问周诚:“哥,彭大人他说亲了吗?” 周诚没告诉李家和黄家的人他跟彭敬结拜兄弟,只有他屋里的人和裴氏、周姝知道。 “没听他提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周姝看着他幽幽道:“哥,我及笄了,若是祖父没出事,五月我就该出嫁了。” 周诚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你对彭大人有那个意思?” 难怪这两日周姝不织毛衣尽往彭敬身边凑,原来是对彭敬有意思啊。 可惜彭敬一颗星全都在造纸上,对在身边打转的小姑娘连个眼神都没给。 周姝看看四周,瞬间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祖父一心为民却落得被斩首的下场,爹娘和弟弟都死了,我连给他们收敛尸体的能力都没有。 我的命也是哥哥给的,我原想就在乡下平平淡淡过一生,可每次见到到彭大人我便想到蒙冤而死的祖父,枉死的爹娘和弟弟。 我不甘心,想报仇却没能力,只有彭大人能帮我。 可我跟他非亲非故,他不会帮我,若我是他的妻子就不同了。” 周诚内心震撼,不愧是高门贵女,小小年纪洞察力强的惊人。 居然能看出目前只是个小小县令的彭敬非凡的实力。 说实话,他若非知晓将来之事,还真看不出吃货彭敬能做到丞相的位置。 还有深藏不露的杜武。 果然,千万别小看了古人的智慧和眼力。 “怎么不早说?” 周姝脸红了红,低头看着脚尖:“我哪知道他就是个榆木疙瘩,我都来送他了,他跟没看到我这个人似的,只顾着跟你讲话。” 她也很挫败好不好,想当年她在京都也是有名的才女,这两年容貌长开,虽不是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可也不丑啊。 彭敬全然当她不存在。 周诚忍着笑:“那我现在追上去问问大哥的意思?” 第109章 惊喜来的猝不及防 周姝看看通向村外的方向,摇摇头:“今日就算了吧。” “下次见面我跟他提一提看他是什么想法,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彭大人现在无心婚事。” 君子不立危墙,彭敬跟他一样是个惜命的,不会将自己处于危险的风暴中。 为周姝改名换姓已是他能为周姝做的极限。 周姝有了新的户籍,可她毕竟是罪臣之后。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心人真想扒拉也不是扒拉不出来。 纵使周姝天姿国色,仅凭身世这点彭敬就不会娶她,况且彭敬本就不好女色,冷静自持,知道怎么选择才是对自己最有利。 至少在新王朝建立之前,彭敬不会跟周姝有任何过多的接触。 周诚回头一想彭敬对周姝的疏离,必定是看出周姝对他的意图,故而有心跟周姝保持距离。 腹诽,都是些火眼金睛的老狐狸。 周姝跟他比还是嫩了些,不在一个段位上。 只可惜,书中没说彭敬的妻妾是谁。 周姝神色黯然,她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到底是不甘心祖父蒙冤而死,能帮她的只有彭敬,不管成与不成,她想试试看。 “我知道,哥,麻烦你了。” 周诚抬手想揉揉她的脑袋,思及这个世界男女七岁不同席,收回即将落到周姝脑袋上的手。 “你是我妹妹,说什么麻烦,天冷,回去吧。” 周诚上辈子是独生子女,得到父母全心全意的爱,可有时还是挺羡慕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同学朋友。 人与人交往有时得看眼缘,聪慧,沉稳的周姝就很合他眼缘。 一个锅里吃了快两年的饭,他已经把周姝当妹妹看待。 “苏大人是为国为民的好官,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过几年定会有人为他翻案。 你别急,安心待在大营子沟,将来出嫁了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你永远是我妹妹。” 苏丞相劝谏皇帝将修建行宫的银钱用于修筑堤坝,触怒皇帝,被按上欺君之罪斩首抄家。 碰到这种昏庸贪图享乐的皇帝不但是黎民百姓的悲哀,也是臣子的悲哀。 君权至上,皇帝金口玉律,明知有错也不会自打脸面承认自己错了,苏大人想翻案只能等新王朝建立。 周姝感动地看着周诚,眼中带泪笑着点头:“大哥,谢谢你。” ...... 袁玉竹到家缓了两日,跟父母兄嫂酝酿好感情。 这天吃过朝食便跟父母坦白要嫁给周诚,袁夫子、杨氏和袁攸夫妻均是反对。 在他们看来袁玉竹嫁给私塾里的学子都比嫁给一个农户强。 更何况那农户还是周勤的大哥,周勤不是个东西,一母同胞的兄弟,秉性如何可想而知。 再者说,以前就听周勤讲周诚好赌打媳妇。 且那农户还有四个媳妇,在袁家人看来袁玉竹就是自甘堕落。 “爹,周诚以前好赌打媳妇不假,可他已经改了,您不是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能痛改前非就是好人么。 这点您二老不用担心。 至于您说我跟着他会吃苦,爹,您的学生是能想出提高耕作效率的农具,还是可以让照西县的百姓都吃饱肚子? 娘您不是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么,我也没别的愿望,周诚不打我能让我吃饱穿暖,给我撑起一片天就足够了。 他完全能满足我的要求,有几个媳妇有什么关系,朝廷命令他能不从,二哥不也一样么。” 袁玉竹将袁夫子和杨氏堵得说不出话来。 “你啊就是被你爹给惯的。”杨氏找不到反驳的话就冲袁夫子抱怨。 去州府见过大世面终究是不同啊,你讲一句她能讲十句,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她就说不让女儿离开身边去禹州,老头子耳根子软,听几句好听的就准了,结果跑到禹州先斩后奏做了商户女。 袁夫子不背这个锅:“什么叫我惯的,明明你默认,现在又把责任往我脑袋上推,没你这样的。” 杨氏白眼一翻,坚决不承认。 “小妹,你有才有貌,不说嫁到京市和禹州的大户人家,起码也要嫁到县城吧。 给穷乡僻壤的农户做妾是怎么回事。” 袁攸没什么本事,做生意也不大行。 这两年生意难做,原先帮工的那家东家举家搬走,他就再也找不到那么高月例的活儿,只能在家做点琐事。 现在他爹办私塾能养活一家人,眼瞅着爹一年比一年老,还能养他们一家多久。 袁攸很焦虑却没有办法扭转即将到来的困境。 他指望着袁玉竹能凭借出色的容貌嫁进高门大户,哪怕是做妾也行啊。 嫁的好就能拉拔一下娘家兄弟,给他找点事情做。 可他听到了什么,袁玉竹竟然要给个农户做妾。 周诚人品如何他不关心,他只关心爹做不了夫子,他们这一家子该怎么办。 “给周诚做妾我乐意。” 对爹娘袁玉竹有的是耐心,对二哥二嫂她就懒得再多说。 前世她嫁给周勤连累了爹娘和兄嫂侄儿侄女,可她二哥二嫂也是见到利益就会毫不犹豫卖了妹妹的人。 只是周勤没给他们攀附的机会,否则,周勤要她的命,她二哥二嫂恐怕会亲手将药喂到她嘴里。 此时与他们说再多都是浪费口水。 刚重生回来见到亲人,她对他们尚且有两分亲情,跟周勤退婚后二哥想将她嫁给自己四十多岁的东家做填房。 不多的亲情已经消耗的差不多,若非看在爹娘的面上,她着实不想跟他们有任何来往。 上辈子欠他们的她会还,再多就没有,但是想拿她的婚事牟取利益,不可能。 袁攸面上带着怒气:“婚姻大事当由父母做主。” 见袁攸和张氏急赤白脸的样子,袁玉竹微眯了眯眼:“二哥,爹娘都没说话你着什么急,还是,你已经给我找好婆家?” 袁攸眼中闪过一丝心虚,张氏笑着打圆场:“小妹,再过几月你就满十七了,你二哥也是担心你。” 袁夫子和杨氏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 老二给女儿寻了亲事竟没跟他们通气,不用脑袋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可靠的男人。 夫妻二人心中不悦,脸色也沉了下来。 “老二,管好你屋里的事,你妹妹的婚事有我和你娘。” 袁玉竹扫了眼面色难看的袁攸和张氏,唇边绽放一抹笑容:“我就知道爹娘最疼我,娘,林掌柜的点心铺子新出的点心可口吗?” 杨氏不明所以地点头:“自是可口,自从林掌柜搬走就再也吃不到喽。”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照西县的消费水平已经不能满足林掌柜的胃口,举家迁到富庶的扬州城开点心铺子。 吃惯了他点心铺的新式点心,别家的点心就再不能入杨氏的口。 袁玉竹笑道:“娘可知林掌柜新式点心的方子是谁卖给他的?” “谁啊?” “周诚,周大哥说他会给我一个方子做聘礼,虽不知道是什么方子,我想绝对比卖给林掌柜的方子更好。 爹娘的生养之恩无以为报,这方子我不带走,就留给爹娘吧。” 袁玉竹深知爹娘虽疼爱自己,可到底还是能传承香火的儿子更为重要。 小事爹娘会向着她,一旦必须有取舍,她就是会被舍去的那一个。 还在这个家里待一天,她就不能不防着二哥二嫂。 与其小心防备,不如让他们知道她嫁给周诚能得到什么好处。 袁攸和张氏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激动。 “此话当真?” 靠爹娘终究不能靠一辈子,若是有能挣钱的方子那就不会再为生计发愁,可以像林掌柜一家一样搬到富庶之地生活。 不用看人脸色,还能将方子传给子孙后代。 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袁攸担心的是,袁玉竹为了嫁给周诚而欺骗他。 到时生米煮成熟饭,一切都晚了。 袁夫子和杨氏也都看着袁玉竹。 夫妻俩不担心精明的大儿子一家,唯独忧心做啥啥不成的小儿子。 既然女儿铁了心要进周家门他们也拉不住,不然到时官配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男人。 若是能有个挣钱的方子做聘礼,方子给两个儿子,也就不用忧心儿孙的生计问题。 袁玉竹视线缓缓扫过四人:“二哥不信可以去打听一下周诚这两年都为照西县的百姓做了什么。 爹娘,商人重利,女儿做了这么久的买卖,染上了商人的习性,周诚真只是普通农户女儿又怎么会自愿成为他众多妻妾中的一人。” 袁夫子抚着胡须,沉吟道:“毕竟是你的终生大事,爹看看人再做定夺。” “你爹说的对,这关系到你的一生,不能马虎。” 袁玉竹见爹娘松口,心中涩然。 她的终身幸福在爹娘心中,始终是比不上哥哥和侄儿们 “周诚五日后会来,若是爹娘同意便会直接请媒人上门提亲。” “提亲?”张氏诧异。 不是做妾么,头次听说纳妾还提亲的。 袁玉竹勾唇:“嗯,周诚说家中姐妹平起平坐,只按年龄分。” ...... 在陈芸娘安排下,里脊肉和猪腿大部分瘦肉都做成了蜂蜜味肉脯,能当零食吃。 没有密封工具就放到陶罐里用蜂蜡封起来,能吃两三年。 板油炼化,将五花肉、梅子肉和猪腿肉做成坛子肉,密封起来三年不会坏。 猪血做成了猪血肠。 剩下猪头、下水、排骨和猪蹄及其它骨头。 “做坛子肉十斤肉三两盐,攒了两年的盐全都用完了,剩下的肉、猪血怎么办?还有鸡鸭鹅。” 晚上陈芸娘跟周诚细算用了多少盐。 周诚思索后说道:“烟熏肉可以不用盐,猪头、猪心和猪肺全都做成烟熏肉。 猪蹄、排骨抹点盐熏成腊味。 猪肝切成大条,用茱萸、生姜、花椒和盐腌制后熏干。 最近就把猪腰和骨头吃了。” 粗盐提炼后跟空间里的精盐形状始终不同,不到万不得已周诚不想拿出来。 想想安静躺在空间里不能用的精盐,周诚有些郁闷。 陈芸娘点头:“好,我明天就安排。” 周诚揽住陈芸娘:“芸娘,有你管家,我可太省心了。” 忠心耿耿的完美大管家。 陈芸娘收起账本,巧笑着看着他:“相公出去想我了吗?” 周诚在她嘴上啃了口:“当然,想你想妞妞,想所有人,当然,最想的还是芸娘你。” 明知道相公是逗她开心,陈芸娘还是笑弯了眼睛。 周诚拿出一个檀木盒子给陈芸娘。 “打开看看。” 陈芸娘好奇地打开,金灿灿的发钗、耳环和手镯差点晃花了她的眼睛。 陈芸娘激动的捂住嘴,眼睛一热:“好漂亮啊!” 周诚拿起发钗插在陈芸娘的发髻上,耳环手镯一一戴上。 “喜欢吗?” “喜欢,要很多银子吧?” “钱挣来不就是花的嘛,芙蕖、媛娘和黛黛都有,妞妞也有,你替她收着,下次相公挣了钱还给你们买。” 回来两日还没跟媳妇们说要娶袁玉竹,得赶紧收买一下媳妇的心。 “嗯,谢谢相公,对了相公,钱不是借出去了吗,你去哪儿拿的钱?” “路上卖了点药挣了百两黄金。” “相公你真的好厉害啊!”陈芸娘双眼像闪烁着星星。 周诚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说辞:“还好还好,芸娘,我想跟你说件事。” 陈芸娘媚眼微挑:“是不是要娶袁玉竹?” “呃,是,你都知道了。” “芙蕖都告诉我们了,我还在想你是不是要等去提亲那天才告诉我们。” 周诚摸摸鼻子:“那倒不是。” 陈芸娘大度地说:“放心吧相公,不管是谁,只要相公喜欢我们就开心。” 周诚感动,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 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媳妇,时辰不早了,早些安歇吧。” 翌日,周诚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相公醒了。”凌媛娘推门进来,面上带着狂喜的笑容,嘴角似乎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周诚看的好笑,伸手揽住她的腰懒洋洋地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凌媛娘笑而不语,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一个月了,相公又要当爹爹了。” 第110章 卤水点豆腐 周诚瞬间清醒,倏地坐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盯着凌媛娘平坦的小腹:“真有了?” “嗯,方才我闻到鱼味干呕,姝儿妹妹会诊脉诊出我有一个月的身孕。” “太好了太好了,快快快,上来躺一会儿。” 周诚急忙掀开被子,小心护着孩子妈,凌媛娘脱了鞋子上炕柔顺的躺进他怀里。 周诚摸着凌媛娘的小腹,忍不住傻乐。 太不容易了。 他已经做好这辈子妻妾成群却只有一个女儿的心理准备,没想到惊喜突然砸到脑门上。 哈哈哈,看谁还敢在背后说他不行。 周诚顿时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穿越过来妞妞已经一岁多,严格说起来,这个孩子才是他第一个孩子。 周诚后怕的想,幸好前日凌媛娘感到身体不适没陪他胡闹,不然这颗金贵的小苗苗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 周诚掰着指头算预产期:“现在是二月,那就是十月初生产。” 所谓十月怀胎,实际上只有九个月。 “头三个月要多休息,吃食上也得留心,多吃新鲜鱼虾肉蛋,烟熏肉和腊肉就别吃了。 羊乳每天都得喝,觉得难喝就加点蜂蜜。” 从土匪窝拉回来的八只羊有公有母,正好有两只羊产了崽,每天都有羊奶的。 第一次当爹,且是盼了两年多才盼来的孩子,周诚很兴奋。 他得好好学习怎么照顾孕妇和新生儿。 男孩女孩都无所谓,只要是他的孩子他都喜欢,当然,是男孩更好。 有儿子就不会被人吃绝户,妞妞日后出嫁了有娘家兄弟做靠山。 没办法,这就是社会现实,无法改变就只能入乡随俗。 “嗯,听相公的。”凌媛娘眉眼含笑。 “吃过东西了没有?” “吃了,大姐特意给我熬了香菇肉粥,味道很好。” 周诚点头:“芸娘一向仔细周到,喜欢就多吃些,你现在可是。” 跟陈芸娘提过孕妇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陈芸娘就记下了。 没想到周姝还有这手艺,古代贵女学的真够广泛。 正好他那一堆医书派上用场。 凌媛娘有了身孕裴氏比周诚还开心。 在周家住了一年多,她已经把周诚当成亲弟弟,真心希望他好。 陈芸娘、李芙蕖和楚黛都羡慕不已,羡慕也没办法,谁叫自己肚子不争气。 凌媛娘这一胎若是能生个儿子,母凭子贵,她在家里的地位就稳了。 陈芸娘羡慕归羡慕,是真心实意的为周诚感到高兴,默默祈祷凌媛娘怀的是男孩。 这样就再也没人暗地里嚼舌根他们周家后继无人。 凌媛娘有孕,同时也证明不是她相公不能生。 楚黛摸摸肚子,危机感更重了。 李芙蕖没什么感觉。 生孩子风险太大,她还想跟她家相公白头偕老。 有了就生,没有也不是坏事,不管是谁生的,只要是她相公的孩子那就是她李芙蕖的孩子。 关键是相公不会因为媳妇不会生孩子就冷落。 “媛娘都有了,你怎么就一点也不着急?”李母看着女儿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那个焦虑。 女儿女婿出去快一个月,两个人朝夕相处,怎么肚子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琢磨着是不是抽空带女儿去县城让郎中瞧瞧。 先前她怀疑会不会是女婿的原因,不然怎么四个女人两三年了肚子都没鼓起来。 现在凌媛娘怀上了,那就证明女婿是没问题的。 周诚有本事,再多的媳妇娃儿都养得起,偏偏子嗣艰难。 她家又恰好相反,不知是她家大壮身体太好还是儿媳们太能生,她孙儿孙女都快凑一桌了。 不生发愁,太能生养不起也发愁。 李芙蕖嘴里嚼着肉脯,反问:“我为什么要的着急?儿女之事得看天意,时候不到急有什么用。” 李母明白这个道理,就是忍不住忧心。 舅母郑氏劝道:“大姐,芙蕖年纪不大,过两年再生也没什么,再说姑爷是个好男人,不会因为芙蕖没生就不高兴。” 郑氏来了大营子沟寄住周家,又有李母三五不时敲打一下,说话知道动动脑子,没以前讨人嫌。 毕竟连大姑姐一家都来投靠姑爷,她要把人得罪了他们一家就没地儿可去,更何况周诚对他们家不薄,去哪儿能找到这样好的亲戚。 郑氏这人嘴爱坏事,心眼不坏,谁对她好她记在心里,一旦有能力就会报恩。 李氏皱着眉头:“是这样没错,可女人还是得有儿女傍身才行。” “娘,别操心我了,相公要娶袁玉竹进门,过些天就请人去袁家提亲,提前跟你们说一声,到时别太惊讶。” 正在纺线的黄淑娟猛然抬起头,郑氏看了眼女儿。 “县城私塾袁夫子家的女儿?” “嗯,袁玉竹在禹州城开胭脂铺,我和相公到禹州正巧遇到她,她心仪相公,相公也喜欢她。” 本就焦虑的李氏,更焦虑了。 为大大咧咧的女儿发愁。 ...... “喜娘乐娘,自今日起,你们姐姐每顿饭食都得有新鲜的蔬菜和鸡蛋,你们不能吃皮蛋咸蛋熏肉和腊肉,一切都以新鲜为主......”周诚跟姐妹俩交代。 姐夫能如此着急姐姐,姐妹俩都为姐姐感到高兴,认认真真地将周诚说的话记下来。 表示一定会好好照顾姐姐。 吃午食,凌媛娘胃口很好,除了不能闻鱼腥味外,羊乳鸡蛋都能吃得下。 周诚见状放心了,能吃就好。 再将叶酸和微量元素补上。 跟凌媛娘说了会让贴己话,叮嘱她注意保暖好好休息,周诚驾着马车去村里。 本打算里正族长和关系好的村民都送点海货,妞妞迷上淡菜粥和凉拌海带丝,既然女儿喜欢那就不送了。 盐太少也没必要送,每家顶多够送半斤也没什么意思,干脆就送点海鱼。 去年大营子沟家家户户都养了猪,因为征兵很多人家都欠了债,养了猪也舍不得杀,想再喂几个月赶到县城卖了还债。 其中就包括周童生和族长家。 辛辛苦苦半年,本以为能过一个肥年,没想到一个征兵就将所有人的愿望打破。 虽说地里收成好,加上从山里找来的食物能填饱肚子,仍然是吃的清淡没油水。 救急不救穷,周诚只是按礼节给每家送了一小罐油,两条海鱼。 周全已经六岁,吃的好身体也好了,养的虎头虎脑。 周童生去年就已经给他开蒙,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周童生打算自己先教孙子,争取早点把欠周诚的钱还了,过几年再将孙子送到县城私塾念书。 谢氏跟周诚说了几句就去隔壁屋子织布,周全回自己的屋子温书,让周诚和周童生说话。 “在禹州时听说盐和铁都将收归朝廷专营,估计这个命令马上就会下来。” 周童生眉心微拧:“对我们小老百姓来说,不管是朝廷专营还是私人的杂货铺卖,只要价格不涨就是好事。” 现今国库空虚,怕就怕价格越发暴涨。 周诚思忖道:“铁的价格不好说,盐价应该不会比现在高,不吃盐就没力气,没力气怎么种地。 盐铁由朝廷专营,无非是朝廷想多挣些,填充国库,我琢磨着另一方面应该是想统一价格。 现如今各个州县盐价相差甚远,禹州卖八十文,照西县境内从前年的八十文涨到一百三十文,太乱了。” 许多人家买不起盐就以酸替盐,晒干的梅子成了家家必不可少的调味品。 去禹州的路上,周诚甚至还见过以草木灰代替盐食用的。 真是造孽。 周童生手指在炕桌上敲了敲:“咱们小老百姓最操心的无非就是吃穿,但愿是桩好事。” 周诚压低声音双眼透着八卦:“听说刘三奶奶也怀上了?” 刘氏给前夫生了三个儿子后多年未孕,没想到周童生才领回门三四个月就怀上了。 老头可以啊,三年抱六了都,为了生儿子也是够拼的。 不过,他若三年抱六睡着了都能笑醒。 周童生咳了声:“最后赌一次,若还是女娃那便是我命该如此,日后就不生了。” 两年时间家中添了五个女儿,去年带回来的寡妇刘氏肚子里也揣上了。 家中人口多,压力就大,还有外债。 林氏和年氏生了二胎他就不敢再碰二人。 周诚笑的意味深长:“那就提前祝三爷爷能得偿所愿。” 大营子沟大部分人家这两年增添人口有男有女。 而吴大爷家不管怎么生清一色的男孩,阳盛阴衰。 周童生和周信则全是女孩,两家加起来有十一个了。 嗯,倒是跟吴大爷家新增的孙子数量一致。 周童生看着周诚:“你还不打算生娃?” 周诚挺了挺胸膛,神色淡定:“忙活了两年,房子盖了,粮食也有了,自然该添人进口。 我媳妇有了,再过几个月妞妞就是姐姐。” 有一说一,这两年他确实有被村里人打击到,尤其是宝刀未老的周童生。 要知道,现在的人寿命很短,四十多岁已是老人,族长六十来岁便是寿星,目前是村里最高寿的老人。 周童生一把年纪竟然短短两三年拼出一群孩子来。 太打击人了。 他媳妇没怀上他今儿就不会来村里跑一趟。 周诚的声音很平静,周童生还是从他眼睛里看出了兴奋之色。 周童生笑道:“好事儿,恭喜啊,大郎你是有本事的,生的多也不怕养不起。 趁年轻多生几个,为周家开枝散叶。” “那就借三爷爷吉言了。” ...... 很快到了跟袁玉竹约定的时间。 不知道袁玉竹跟爹娘谈的如何,周诚除了按习俗准备礼物外,还带上一板卤水点的豆腐路盐卤。 之前点豆腐用的是空间里的熟石膏粉,照西县和禹州城都没这种矿物质。 做豆腐的方子给袁玉竹做聘礼,袁玉竹必然是要留给娘家人的,总不能让人找不到石膏而做不了。 盐卤是海水制盐后残留在盐池里的母液蒸发冷却后的结晶。 既能点豆腐还能做咸菜和腌肉,虽有一定毒性,少量食用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影响。 也能做药。 用于治疗大脖子病,也就是甲状腺肿大。 照西县没有盐卤卖,禹州城的医馆有。 周诚闲逛路过医馆无意中听到便买了些。 可惜医馆里的盐卤太少,柜子角的渣渣扒拉干净也不到一斤。 “相公,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陈芸娘担心周诚不会做豆腐。 “不用,我能搞定,若是晚了今晚我就不回来了。” 婚事没成他不会把方子给袁家,想要,得拿钱买。 袁夫子同意他和袁玉竹的婚事,就直接在县城找个媒婆上门提亲,速战速决。 八抬大轿肯定是不行的,这点他已经跟袁玉竹商量好。 一碗水端不平这齐人之福享不了,还得天天受气。 周诚往屋里看了看,陈芸娘笑了,故意提高声音:“相公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媛娘,保管不会让她少一根汗毛。” “辛苦了。” 凌媛娘坐在垫着厚厚垫子的炕上织毛衣,听到二人的话低头勾起了唇角。 楚黛做贼似的看看四周,见没有外人,踮起脚尖捧着周诚的脸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周诚忍笑,揽着她的腰在她嘴上吧唧一口。 天仙小媳妇是越来越大胆。 楚黛脸红红地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眸子像是装着星辰大海,满心满眼都是周诚。 大大的满足了周诚的虚荣心。 陈芸娘和李芙蕖对视一眼。 有样学样,一左一右亲上周诚的脸。 对此,周诚的回应是一视同仁。 ...... “小妹,我跟你讲啊,周诚对你够不够重视就看他给你的聘礼够不够重,以你的条件就是嫁给京都的贵人都没问题,你可别自掉身价啊。” 郑氏在对着铜镜梳妆打扮的袁玉竹碎碎念。 自从袁玉竹透露周诚给她的聘礼有能挣钱的方子,袁攸和郑氏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方子必须比林掌柜的点心方子价值更高才行。 袁玉竹一直懒得搭理他们。 眼瞧着周诚马上就到了,她二嫂还啰嗦个不停。 袁玉竹不耐烦看了眼铜镜里的人,缓缓说道:“我二哥娶你的时候给了什么方子做聘礼?” 郑氏:‘......’ 第111章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郑氏神色讪讪:“那哪能比?爹办着私塾,你二哥那时每月有二两银子的月钱,咱家在县城也算是殷氏人家。” 未竟之意便是周诚一个农户,凭什么跟她相公比。 袁玉竹笑了:“二嫂,你和大嫂真该学学大哥大嫂的豁达,眼光放长远点,别总想靠旁人,靠谁都不如自己可靠。” 她二哥二嫂倒不是懒人,关键还是没什么谋生的手段,二哥给当铺做账房先生的活儿是爹豁出脸面给他谋的。 后来东家不知道是不是脑子糊涂了,前面的掌柜攀了高枝就把她二哥提成掌柜,那生意是一落千丈。 才一年就维持不下去,东家去了青州重起炉灶,当铺里做工的人都只能回家吃自己,真是害人不浅。 要不是她爹还有些名望,她二哥早被人套了麻袋。 正因为没本事,便削尖了脑袋的想把爹娘手里的钱财都扒拉到自己口袋里,更是多次插手她的婚事。 大哥大嫂是真心为她好,二哥二嫂无论做什么都是出于自身利益考虑,她这个妹妹的后半辈子过的如何完全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 周勤学业出色,爹时常夸奖周勤将来必定会高中,二哥二嫂对周勤抱有很大希望。 自从她跟周勤退婚后,两人说变脸就变脸。 上辈子就明白二哥二嫂是什么样的人,倒也不会感到伤怀。 只不过,想到二哥娶妻前对她爱护有加,与大哥的关系也很好,自打娶了郑氏后就大变样,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郑氏一听这话脸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跟你大哥。” 妯娌之间跟姑嫂之间的关系一样,很少有关系和睦的。 郑氏就很讨厌大嫂张氏,袁攸跟大哥袁牧也是面和心不和。 要不怎么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来。 郑氏最听不得谁当着她的面夸张氏如何如何,简直跟钝刀子割肉差不多。 以往袁玉竹不会如此直白,这次不想再忍气吞声。 袁玉竹放下梳子站起来,她比郑氏高出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郑氏:“实话实说而已,二嫂不爱听可以不听,丑话说在前,周诚我嫁定了。 你和二哥想要方子最好掂量着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敢在他面前胡说八道。 那方子我就只给大哥大嫂。” “你......” 郑氏没想到自己撺掇小姑子多跟周诚要些聘礼不成,反被要挟,差点气歪鼻子。 谁家小姑子敢这么跟嫂子说话的。 杨氏进来见气氛不对,忙问:“怎么了这是?” 郑氏敢怒不敢言,憋了一肚子火。 袁玉竹不惯着她,走到杨氏身边挽着杨氏的胳膊:“娘,二嫂嫌周诚给的方子不值钱。 这些年大哥大嫂对我一直爱护有加,有好事我自然不会忘记他们。 大哥大嫂见过周诚,对他赞誉有加,这方子价值几许他们不嫌弃。 我本打算将方子给两个哥哥,既然二嫂看不上,那就只给大哥好了。” 郑氏一听那还得了,赔着笑脸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娘,我也是为了小妹好,男方给聘礼轻重也就代表他对姑娘的看重程度,您说是不?。” 杨氏怒其不争地瞪眼小儿媳:“行了,有我和你爹这些事轮不到你这个当二嫂的操心,去把馒头蒸上。” 就没见过这么没眼力见的。 周诚今日就要来,聘礼有什么不对自有她和老头子定夺,成天没完没了的问,谁都会烦。 郑氏气个倒仰。 杨氏拉着女儿的手坐下:“你二嫂头发长见识短,别跟她一般见识。” 袁玉竹正色道:“娘,您知道我是非周诚不嫁,二哥二嫂要是胡言乱语毁了我的亲事,那我就去禹州城买个男人充数,待在禹州不回来。 日后他们有任何难处也别怪我袖手旁观。” 杨氏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嗔怪道:“说什么胡话,不要我和你爹了?” 以前女儿只是娇气些,跟周勤退婚后主意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强势。 老二两口子再不改改性子,以后连兄妹都没得做的。 “行了,你也别生气,我会跟他们说,不过,你二嫂说的也不无道理。” 袁玉竹看着杨氏不说话,看得杨氏心里打鼓才幽幽开口:“娘,你是想让我官配,一文聘礼都拿不到自己走去人家里,还是花钱买个男人回去成亲?” 杨氏语塞。 女儿这是怪她心厚了。 “我是退过亲的女子,又是商女,我这样的身份连给高门大户做妾都不配,真正有本事的读书人也不会要。 了不得是秀才娘子,可咱们照西县才出几个秀才,且现有的秀才全都已经娶妻。 周诚已是我能寻到最好的良人。” “娘知道该怎么做了,娘只得你们兄妹三,我跟你爹只希望你们三兄妹都好好了,谁有难处能互相扶持。” 杨氏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心说女子果然外向。 还没出嫁就向着夫家。 这几日老头子倒是让人仔细打听过周诚,人确实没得挑,脑瓜子比周勤强百倍。 发掘出山里许多能吃的食物,让许多农户都能填饱肚子。 新农具和高产粮食让大家对他赞不绝口。 分家出来短短两年就积累了不少家业,与县太爷私交甚好。 嫁给这种男人确实不用为了生计发愁。 她家老二要有周诚一成的精明劲儿,她也不会说这些惹话女儿不快。 “我明白,我跟大哥大嫂的关系爹娘不用担心,至于二哥二嫂,那得看他们的态度。” 杨氏妥协:“我一会儿敲打敲打你二嫂,也让你爹跟你二哥好好说说。” 袁玉竹喜笑颜开。 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跟二哥一家撕破脸面。 “呸。”郑氏出去在廊下啐了口,心中暗骂不顾娘家人的小贱蹄子。 做了两年买卖了不得了。 转念一想,如今小姑子可不是当年那个单纯好骗又好说话的小姑娘,当着婆婆的面就敢下她脸子,还真干得出不给她方子的事。 郑氏气归气还是将袁玉竹的话记在了心里,晌午又被杨氏严厉的敲打一下顿,顿时蔫了。 袁夫子做了几十年父子不仅骂人不带脏字,戒尺打人也得心应手。 杨氏跟袁夫子通过气后,袁攸不但挨了骂还挨了顿打。 得知挨揍的原因是拜郑氏所赐,袁攸将郑氏拉回房打的叽哇乱叫,以此表明自己的态度。 虽说郑氏所说所做袁攸都知道,但他不能让爹娘知道。 被收拾了一顿,上蹿下跳的夫妻俩跟鹌鹑一样老实。 周诚已经做好跟袁家舌战一番,再递出豆腐方子的诱饵的心理准备。 哪知到袁家竟然得到热情的招待,婚事妥了。 谈彩礼聘礼很顺利。 没请媒婆不合礼数,周诚答应会尽快请媒婆上门提亲。 给袁玉竹的聘礼除了首饰衣物和豆腐方子外,还有给袁家的彩礼,一百六十六两银子,六百六十斤粮食。 在当地来说算是大手笔了,尤其是做豆腐的方子,这是新鲜吃食,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口服心不服袁攸夫妻见到洁白柔软的豆腐,恨不得让袁玉竹立即马上跟周诚走,好早点拿到豆腐方子。 有了挣钱的营生腰杆子也要硬些。 袁夫子和杨氏也高兴的合不拢嘴。 “伯父伯母,刚做出来的时候既能直接吃也能煮着吃,成了冻豆腐能跟肉菜一起炖。” 豆腐是早上才做的,室外温度低为了不被冻上,木箱外特意包了两层兽皮,到县城还是柔嫩的样子。 “竟然能用大豆做出如此神奇之物。” 袁夫子和杨氏看着豆腐双眼冒着光,啧啧称奇,看周诚的眼神越发亲厚。 袁夫子腹诽,难怪老大夫妻对周诚的赞誉有加,担心他反对还特意带了书信回来。 老两口不到五十,大概是有牙周疾病牙齿已经脱落一半,稍硬些的食物就只能干瞪眼。 这豆腐白白嫩嫩软呼呼,瞧着就好吃,闻着还有股清香,很是诱人。 照西县的大豆颗粒较小,稍稍有些扁,但磨出来的豆浆比转基因大豆更为香浓,豆腐品质也更佳。 加上当地水质好,即便不放任何调料直接吃味道和口感都很好。 说再多不如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袁家人见识到神奇的豆腐,不但同意了周诚和袁玉竹的婚事,还特意去割了一斤肉招待未来的姑爷。 “伯父伯母人挺好,二哥二嫂也很客气。”趁无人之际周诚跟袁玉竹咬耳朵。 周诚看人没周姝厉害,可也能看穿袁玉竹爹娘和二哥二嫂大概是什么人。 跟真诚耿直的袁牧夫妻截然不同,说这些话不过是逗袁玉竹开心而已。 该哄老婆的时候绝对不能做锯嘴葫芦。 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袁玉竹窃笑。 没有她那一番威胁,她的家人可没那么好说话。 家人刁难周诚为难的还不是她,往大了说还会影响她跟周诚的夫妻感情。 谁还不要面子的。 这样很好。 “豆腐切成拇指大小的块,铁锅里放点猪油,加少量水和盐煮开后再煮半盏茶的时间,下点葱末起锅,味道会非常好。” 有生抽放几滴味道会更好,他妈在世的时候最爱这样做豆腐。 “好,我跟二嫂说一声。” 袁家人果然被豆腐的口感和味道惊艳到。 还有别的事要做,周诚用了午食便告辞。 在城里找了个很有名的媒婆,次日就是好日子,请她上门提亲。 古代成亲遵循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其中问名和纳吉都省了。 他和袁玉竹都知道彼此的名字和出生年月日。 纳吉是将两个人的名字八字放到祖庙占卜,那都是高门大户才有的,寻常老百姓没那么多讲究。 媒人提亲,女方家同意后男方选个日子送聘礼,然后定婚期,到成婚那天新郎将新娘迎娶进门就成了。 周诚在媒婆的介绍下找了个占卜算命的,花钱请人帮忙选了个日子。 袁玉竹要赶在三个月内出嫁,婚期就定在四月初,那时冰雪融化春暖花开。 办好后周诚就去找新认的大哥彭敬。 “周神医,太巧了,竟然在这里遇到你。”六子像见到神明般,用膜拜的眼神看着周诚。 周诚将马拴好,跨进县衙大门被一声洪钟似的声音惊住。 眼前魁梧的大汉子满脸络腮胡,若非对这个声音还有记忆,周诚还以为是哪里下来的山匪。 周诚高冷地瞥他一眼,心中冷哼一声抬脚往里走。 他记仇,当初这个比山匪更像山匪六子故意装山匪吓唬他和李芙蕖,这仇还没报。 今儿真是冤家路窄。 不好好为难他一番他就不叫周诚。 上次给的药够吃俩月,距分开不足一月,可以让六子做半个月白工。 “周神医,是我啊,六子......” 六子见周诚不搭理他连忙追上去,吧啦吧啦将自己是谁以及来意告诉周诚。 他奉命过来找周诚买药,怕找错了地儿特意来问问彭敬,哪知刚从衙门出来就遇到了正主。 周诚顿住脚步,认真打量六子,半晌后抚着额头恍然大悟:“原来是六子兄弟啊,抱歉,你胡子太长没认出来。” 六子摸着络腮胡嘿嘿笑:“这样比较像山匪。” 周诚忍了又忍才没嗤笑出声。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这么想当山匪,怎么不干脆落山为寇算了。 周诚皮笑肉不笑:“六子兄弟的爱好真是独特。” 这傻大个莫不是个傻的,他的主子竟然敢派他出来办攸关生命的大事。 想来他那主子也是个不靠谱的。 “好说好说,周神医,上次多有得罪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六子凶神恶煞的脸上努力摆出诚挚的神色。 周诚大度摆手:“过去的事就算了,对了,你主子的病好点了没有?” “主子病情有所好转,小姐让小人代为转达谢意。” 六子从背后鼓鼓囊囊的包袱里拿出一个两只手掌大的木盒,双手奉上:“这是主子的心意,请周神医收下。” 周诚伸手拿过来,很沉。 紫檀木盒做工精致,内里之物应该不便宜。 “这多不好意思。” 第112章 毛线织物生意 六子见周诚神色稍缓,立即打蛇随棍上:“神医,那药......” 周诚微笑:“药自然没问题,只不过,尚且需要点时间。” 六子眉头微皱:“神医,价钱不是问题。” 周诚摇了摇头:“不是价钱的问题,这药得来不易,制作工序复杂,且需要时间沉淀、提纯,时间不到药效大打折扣。”周诚信口胡诌。 “六子兄弟,你也不想你主子服下的药效不好吧。” 六子连连摇头。 周诚拍拍他的肩:“半个月内就能完成,不会耽误你主子的病情。” 六子在心里算了算,心下稍稍安定。 想到小姐吩咐的另一件事,说道:“神医,小姐想跟神医再购买一批毛衣和手套。” 周诚眸中闪过异彩,平静道:“要男子的还是女子的?” “都要,小姐说各要一千件。” 周诚暗喜,大生意来了。 自己赚钱也不能忘记拉拔乡亲们一把。 照西县的农民一年有半年时间没什么活儿干,冬日里女人们就在家织布,挣不了几个钱。 若是毛衣手套生意能成,带着乡亲们一起发点财早日脱贫。 “进去里面谈。” “周兄弟来了,县太爷在后院。”官差热情打招呼。 “多谢李大哥。”周诚道谢熟门熟路往彭敬住的后院走。 彭敬疯狂迷恋上造纸,只可惜原材料浸泡的时间较长,空有一腔热血无处施展。 没什么事的时候他就坐在几个大缸前观察。 水面结了冰他就加点温水进去,反复如此,乐此不疲。 周诚走进后院就见彭敬兴致勃勃地往缸里加温水,加完水用棍子不停搅拌。 “大哥。” “二弟,张护卫。” 六子好奇地探头往缸里一看,全是些枯枝烂叶,这有什么好玩的。 还不如玩泥巴有意思。 顿时看彭敬的眼神有些复杂。 多次从主子口中听到彭敬的名字,没想到这位的爱好比他还独特。 周诚只是看了眼就收回目光。 彭敬放下木桶高兴地对两人说道:“走走,外面冷去里面说话。” 周诚看他冻得通红的手,问道:“天这么冷怎么不戴手套?” “做事情,弄脏了多可惜。” 周诚自责地轻拍自己的额头:“是我粗心了,应该多给大哥准备几双,毛线手套确实容易磨损,那就做双牛皮的。 正好家里还有硝好皮,过几日给你送过来。” 彭敬不跟他客气:“多谢二弟。” 从炉子上拎起茶壶给两人倒了两杯茶水:“喝茶,张护卫,我这里没什么好茶,见效了。” 六子心说嘀咕我方才来连口热水都没得喝,有口粗茶还是沾了周神医的光。 面上诚恳道:“大人客气,我是粗人,平日渴凉水喝惯了,这茶已是顶顶好。” 彭敬笑笑,看向周诚:“二弟今日来城里是有什么事?” “嗯,我与黎山私塾的袁小姐情投意合,想娶她为妻,今日是来城里请媒人提亲。” 彭敬喜道:“听闻袁家小姐才貌双全,二弟好福气。” 不是所有男人都好女色,彭敬病逝的两任妻子都不是美人,他更看重的是女子德才兼备,寻求心灵的契合,容貌次之。 在他心里,女人远不如手足知己,甚至不如一张能写字的纸来的重要。 对传宗接代也没什么执念。 自己都过的朝不保夕,又何必生了儿女来这世间受苦。 因此继室病逝后一直不想再娶。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没碰到令他动再娶念头的女子。 当初他见过天姿国色的楚黛,可惜那样姿色不凡的美人没能入他的眼。 换做隔壁县的县令,就轮不到周诚捡漏。 包括识文断字满腹经纶的袁玉竹,彭敬也见过依然提不起兴趣。 在他看来,也就那样吧。 周诚笑道:“确实如此,今日来还有一件事想,大哥,我想做毛衣买卖,你是知道每件毛衣需要多少毛料以及制作时间,帮我合计合计,一件毛衣卖多少钱合适?” 彭敬亲眼见过如何将羊毛兔毛纺成线,再将毛织成毛衣。 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也不难。 就像造纸一样,没亲眼见到,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做出来。 毛衣除了材料价格,主要耗费的是人力。 周诚跟他讲过,一件男人穿的毛衣需要两斤羊毛,女人的要一斤半。 当初他是用粮食换的,有红薯洋芋,也有价格稍高的高粱,拉扯下来一斤羊毛相当于十文钱。 现如今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力,只要给口饭吃有的是人愿意干活儿。 周诚想让村里的妇人织毛衣,一件给一百文工钱,总成本不超过一百三十文。 他当时大吃一惊。 毛衣柔软温暖,穿在身上简直有种被幸福包裹的感觉。 这么好的东西怎地如此廉价。 这稀罕物运到京都卖给有钱人,十两银子一件也有人要啊。 只不过,按照这个价格卖不出去多少。 二弟说过,毛衣贵人穿得起,百姓也要穿得起。 相识两年,彭敬知道周诚不会无缘无故当着张六子问他价格。 彭敬马上明白周诚的用意,沉思片刻后说道:“历来,绣工精美的衣裳比简单缝制的衣裳价贵,毛衣亦是如此,综合考虑,工艺繁复精美的毛衣可卖二至五两。 制作工艺简单的卖五百至八百文。 当然,若是选用的毛料不同价格亦会有所不同。” 六子默默喝茶,竖着耳朵听。 即便按照五两银子一件,也比小姐预想的价格低了一半,闭着眼睛都能要。 拉到京都转手就能挣十两银子一件。 周诚颔首,彭敬说的价格既考虑到有钱人也照顾了普通人。 “大哥说的是,六子兄弟,你觉得这价格如何?” 六子放下茶盏正色道:“小姐吩咐,按神医开的价算。” 周诚心下满意,真心实意夸赞道:“小姐是个实在人。” 六子摩挲着大手嘿嘿笑两声。 周大神医言下之意就是,讨价还价就不是实在人喽。 “毛衣手套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当然,主子的药更着急。” 可别为了制作毛衣而耽误了制药,主子有个好歹他十条命都不够还的。 “药没问题,毛衣手套我手上有一批,药有二十日左右的量,你可以先带走,十五日后来拿药和剩下的毛衣。” 累不死他。 最近也没啥活儿干,就让他多跑一跑活动活动筋骨。 六子张了张嘴。 京都到照西县来回一趟将近一月的路程。 他想等周诚将药制好,连同毛衣一同带走,可又担心主子的药吃完了。 只能按周诚活的先带走一部分,然后再回来拿剩下的。 六子哀叹,自打过完年,他就一直在路上奔波。 周诚斜睨他:“怎么,担心我食言?” “不是。” 六子咬了咬牙:“好,那我就先带走一部分,半个月后来取余下的。” 他总有种周诚愚弄他的感觉,可他没有证据。 就算他的直觉没错,他也得罪不起周诚,万一人家抵死不卖药,那他家主子怎么办。 说来还是怪他有错在先,把人给得罪狠了。 本来这事赵庆来办最合适,偏生小姐要让他来,哎! 彭敬啜口茶,含笑望着二人。 他这二弟有本事,竟跟京都的卢家搭上了关系,日后做买卖,不愁。 周诚本想在彭敬这里住一晚,跟他促足长谈联络联络感情,六子着急回京都复命,想了想还是挣钱重要。 他周诚的孩子不分嫡庶,男女得到的财产都一样多,那就只能将蛋糕做大。 多一个孩子就要多挣一份家业。 凭前世的见识和空间里几十箱书,以及各种珍稀的粮食瓜果蔬菜种子以及树苗,足以让他挣的盆满钵满。 在彭敬那儿吃了夕食,回到大营子沟已是亥时。 这个时间搁现代还早,在古代的冬天已经睡醒了两觉。 如今点灯的的油主要用桐油。 耐酸耐碱耐热防腐等效果,是制造油漆和油墨的主要材料,还有药用价值。 可用做照明烟雾大且不太亮,效果不好,从南方运过来价格却不便宜,没有非做不可的事大家都宁愿早点睡,省点桐油钱。 此时李家和黄家人都已熟睡。 周诚敲了敲黄家三兄弟的屋门:“阿衡。” 过了几息黄衡睡眼惺忪地来开门:“姐夫你回来了。” “阿衡,这是六子哥,过来买毛衣,今夜跟你们挤一挤。” 他家除了他算是女眷,不方便。 六子客气地笑道:“小兄弟,叨扰了。” 黄衡一听连忙侧身让六子进来:“六子哥里面请。” “六子兄弟,不早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好嘞,哦,瞧我这记性,车上还有东西,我先搬下来。” 六子麻溜地从车厢上搬下一个木箱,黄衡很有眼力见的帮忙抬进屋。 “姐夫,你去歇息,我来喂马。” “那行,辛苦了。” 李芙蕖耳力好,周诚还没走到大门就听出他的脚步声,轻手轻脚下炕披上皮袄去开门。 周诚还没拍门,门就从里面打开。 “相公,快进来,这么晚了怎么不在城里住一晚?” 夹着雪的寒风跟刀子似的,刷刷往身上刮。 穿的再厚,大晚上的在屋外待久了也会感到冷。 周诚关上大门,放好门栓,与李芙蕖往正房走。 “路上遇到六子,就那个装山匪吓咱们那个,来买药和毛衣我就带他回来了。” “这样啊,今天事情顺利吗?” “顺利,彩礼聘礼以及成婚的时间都定好了,明日媒人上门提亲走个过场,四月成亲。” 李芙蕖胸腔泛酸:“恭喜相公。” 多一个姐妹,孤枕难眠的时间就更多了。 现在一月还有七八日,等袁玉竹进门一月就只有六日。 周诚看她一眼故意嗅了嗅:“什么东西打破了,好酸啊。” 李芙蕖不明所以,也嗅了嗅,疑惑道:“不酸啊,我怎么没闻到。” 见周诚盯着她笑,猛然反应过来,羞恼地跺了跺脚:“笑话我,不理你了。” 周诚拉住她的手,轻轻一使劲把人拉到怀里:“好了,逗你玩的,走,睡觉。” “哼!” 六子刚回到 天不亮李芙蕖就起床,与陈芸娘几人将织好的毛衣和手套全都归拢起来。 毛线不全是白色,还有用茜草根染过的绛红色和橙色,还有用次菘蓝,也就是板蓝根叶染出来的青黛色。 男款毛衣和手套主要是青黛色和白色,女款的就是绛红色、橙色和白色。 手套有三百七十二双,男款毛衣两百零五件,女款毛衣有四百三十八件。 混纺的价格便宜一些,纯羊毛价格稍高。 男款全是细密的平针,只有女款有花式。 男女款全都是鸡心领,穿在里面看不出来。 手巧的楚黛织毛衣又快又好,花色繁多,三五天就能织出一件高品质的毛衣。 其他人的就比她速度更慢,也没她织的漂亮。 陈芸娘将楚黛织的挑出来,这些可以卖个好价格。 将兔毛和羊毛混纺的与纯羊毛的分开。 周诚打着哈欠进来:“黛黛,给大哥做双牛皮手套,正好让六子带过去。” “好,我现在就做。” 楚黛放下毛衣,去箱子里翻牛皮。 楚黛天生就是做裁缝的料,眼睛就是尺子,看人一眼就知道做多大的合适。 用硝好的牛皮做手套比用毛线织快得多,裁剪好四片手掌形状的牛皮,用麻线缝合好就成。 耗时不到半个时辰就做好。 六子印象中的农村都是低矮的茅草土坯房,总之就是一个字,穷。 就是京郊的一些贵人的庄子也未必有他家的房子气派。 周诚家完全颠覆了他对乡下的看法。 思及周诚一手制药的本事也就不难理解。 朝食是杂粮馒头、猪骨炖冬瓜干和又酸又麻又辣的红苕粉条。 卢家是钟鸣鼎食之家,六子自觉跟着主子吃过山珍海味,今日才知道原来还有比山珍海味更美味的食物。 他不是含蓄内敛的人,脸皮厚的堪比城墙,不知道害羞为何物,捧着粗瓷大碗吃的头也抬不起来。 吃了四大碗才放下筷子。 又麻又辣,只觉得浑身毛孔都打开了,无比舒坦。 第113章 美食能治愈一切 “神医......” 这俩字听得周诚眉心直跳。 他一普通人,连诊脉都不会,哪当得起神医的名头,别给他招来祸事。 打断六子的话:“得得得,别叫我神医,叫周诚,再提这俩字我跟你急。” 六子嘿嘿笑,改口改的很是顺嘴:“周诚,这粉条滋味真不错的,是用什么粮食做出来的?” 爽滑细腻有嚼劲,他可太喜欢这种口感。 “告诉你也做不出来,送你两把。” 六子大瞪圆了虎眼满脸惊喜:“多谢多谢。” 腆着脸不耻下问:“直接扔锅里煮?” “做这个酸辣粉条就要先将粉条用温水泡两炷香的时间,再煮,不用煮太久,在下茱萸粉,花椒粉,盐和酸梅酱。 有新鲜的葱放点味道更好。” 六子像刚上学的小学生一样,坐的笔直,乖乖的听着,不时哦哦两声。 周诚睨他一眼:“会做了?” 六子憨憨的挠挠头:“不会,我记下了,让我娘给我做。” 周诚很阔气,所谓的两把足足有十斤,把六子乐得找不着北。 恨不得把周诚当成再生父母。 马屁拍的周诚很是无语。 这个时代的人是真惨。 温饱尚不能解决,可以食用的粮食和蔬菜瓜果种类少的可怜,一碗没加菜和肉酱的酸辣粉条,就足以让又彪又狂六子俯首称臣。 美食果然能治愈一切,包括各种不服。 一顿不够就多来几顿,绝对能把人收拾的服服帖帖。 周诚将二十天的药交给他,楚黛织的毛衣五两银子一件,其他人织的女款二两银子一件,男款三两银子。 手套两百文一双。 也就是现在能卖这个价格,等将来会纺毛线织毛衣的人多了也就卖不起价了。 那时就真的能做到人人都穿得起。 算好账,六子将放在黄衡三兄弟屋子里的木箱搬出来,打开全是金灿灿的黄金。 照得人的脸都黄了。 作为现代人的周诚对黄金比对白银更为喜爱。 在现代白银的价格不高,多少年也涨不上去一点,黄金的价格是蹭蹭蹭的往上攀升。 古代同样是黄金价值更高。 但实际上因为冶炼技术难度大,以及银矿分散,开采困难,导致白银比黄金更为稀缺。 照西县这样的偏远小城,日常流通最多的是铜钱,其次才是散碎的银子,黄金很少见。 在府城和京都,大额交易黄金比白银使用的频率更高。 目前还没有钱庄,出门就只能带着沉甸甸的金银。 一两黄金等于十两白银,因此很多权贵以及做大买卖的商人都宁愿携带金锭出门。 这些黄金是准备购买七个月的药,加一千件毛衣和一千双手套。 总共有一千两黄金。 一锭十两,共一百锭。 六个月零十天的药,以及一部分毛衣和手套没拿到手,六子还是决定提前将付清银钱。 他不怕周诚赖账,以他多年识人的经验,周诚也不是会赖账的人。 六子想买些粉条回京都,奈何车厢里放了毛衣手套已经没有多余的地儿。 能提前拿到全款周诚自己没有推脱的道理,看到木箱里剩余的金锭,不出意料的话,应该全都是用来购买抗结核药以及针织品。 周诚并未因为价格卖低了而感到遗憾。 他不是做一锤子买卖,卢大小姐要的货多,不是转手卖就是送人,价格太高日后未必会有再合作的机会。 大亓朝重农轻商,商户子甚至没有科举的资格。 但矛盾的是,上到皇子下到七品官九成以上都有庄子铺子,铺子当然不是用来看的,也鲜少有人会出租,都是雇人做着买卖。 皇城脚下的达官贵人云集,利益盘根错节,想贪也不是那么容易。 反倒不如外放的官员油水多。 不做生意单靠俸禄,别说养下人,自己一家人都得饿死。 今后他要做的生意多了去了,跟京都世家有合作关系他能省很多力气,当然,赚的也不会少。 六子乐呵呵的走了,有一大笔进账周诚也很开心。 这些针织品不仅仅是自家媳妇、裴氏、周姝和凌喜娘姐妹织的,李家六个女人,黄家母女从早忙到晚。 家禽、兔子和猪都杀了,李大壮和黄家三兄弟也加入其中。 别看李大壮五大三粗,织的毛衣松紧适度比李母织的更好。 黄家三兄弟也不差。 在现代,一些从古至今认为是女人干的活儿,其实许多男人做起来比女人还优秀。 比如厨师,比如裁缝等。 周诚给他们按件算工钱,有钱挣,谁也不会觉得这是女人才能干的活儿,都想着能多挣点。 不过,李父和黄达成就不行了,跟李芙蕖一样,织出来的东西针织品连自己都嫌弃。 这钱挣不了,就被李母和郑氏安排去做饭。 两家对吃食没那么讲究,煮熟能填饱肚子就成,挣钱比较重要。 正因为把一切能调动的人都调动起来,才能在三四个月就织出来一堆毛衣手套来。 售出去的价格多少与他们无关,衣服一件一百文的工钱,手套十文。 连带着洗羊毛兔毛、纺毛线,黄家拿到八两七钱银子的手工费,李家有十一两二钱。 拿到工钱两家人笑得合不拢嘴。 这不比在城里打散工挣的少,况且如今活儿不是你想干就能找到的。 比织布那挣的就更多了。 来到大营子沟不但能吃饱穿暖,还有钱挣。 这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 荷包鼓起来了,底气也足了,干活儿更积极。 两家人领了工钱乐颠颠的走了。 下个月还要交一批货,可不得趁现在多挣点。 发完李家和黄家的,周诚接着发自家这边的。 哪怕是媳妇儿也得发工资,零花钱是额外的。 陈芸娘、凌媛娘、楚黛、周姝、裴氏、凌喜娘凌乐娘也都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工钱。 “二弟,我闲着也是闲着,不过是举手之劳,不用给我工钱,真的。” 裴氏挺不好意思,她在周家白吃白喝一年多,这不过是帮点小忙而已。 周诚正色道:“大嫂,一码归一码,你不收的话我岳父和小舅也不好意思收,不利于我开展下一步计划。” 裴氏迟疑道:“咱们不说谁也不知道啊。” 陈芸娘笑道:“大嫂,相公说这是我们劳动所得,靠自己双手挣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就怎么花,这感觉多好。” 她已经完全转变了观念,相公给多少钱都收着,这可是她的私房钱,等到女儿出嫁那可是一大笔钱。 “对啊大嫂,有钱挣干活儿更有劲儿,你说是不是?” 裴氏掩唇笑了起来:“是这样没错。” 靠自己的能力挣的钱,跟男人给的钱完全不是一回事,心里更开心,还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周诚继续说道:“大嫂收下今后有别的事做我才好意思请大嫂帮忙。” 裴氏杏眼骤亮:“还有别的事啊,那大嫂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裴氏对周诚折腾出来的新玩意儿有着浓厚的兴趣,在周家完全就不会感到无聊,总有让她感到意外的惊喜。 她还就怕自己不收下银钱,周诚就不让她碰新鲜的东西。 周诚不禁笑了:“后院的纸有八成都是大嫂做的,等将来买了也是能分钱的,说不定等大哥回来,大嫂能用自己挣的银子给大哥盖栋大房子。” 裴氏一听不由得幻想了一下,自家相公看到自己挣的银钱那震惊的画面,不由的笑出声。 顿时充满了干劲。 “好,我就多挣些钱,给你大哥盖栋大房子。” 李芙蕖没有工钱,妞妞也没有,她还小学这东西太为难她。 鉴于她最近又认识了二十多个字,周诚奖励她一百个铜板。 小姑娘高兴的抱着周诚,糊了他一脸口水:“谢谢爹爹。” 然后兴高采烈的捧着钱放到自己的小箱子里。 她有个小小的梦想,要把箱子填满。 发完工钱,周诚又开始发零花钱。 周诚的遵循他前世的爸爸的做法,虽说没有把钱交给媳妇管,可每次只要有了进项,不管赚了多少都会给媳妇、妹妹、小姨妹和女儿发零花钱。 周诚认为钱不但是男人的胆,也能给女人足够的安全感。 对自己人他从不吝啬,该给的安全感一定要给的足足的,她们才能掏心掏肺的爱他,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这钱裴氏是坚决不要的,周诚也不勉强。 人人都领到钱,藏到各自的小金库后又投入了新一轮的工作中。 周诚将金子搬回自己的厢房,欣赏了一会儿便收回空间。 贵重之物放任何地方都不安全,有空间就要充分利用。 一只兔子的毛只有一两左右,六子所要的针织品将所有的羊毛和兔毛全都清空。 羊毛太占地方,不如运毛线过来划算,纺成毛线既能多运一些,还能减轻工作量,降低成本。 周诚考虑将纺线的手艺教给阿木尔,今后就直接跟她交换毛线。 北狄人的草原四季分明,温差较大,冬天比照西县温度更低,常常伴有暴风雪,夏天同样比照西县温度高。 北狄人穿的是厚厚的皮毛大衣,里面也未尝不能加一件毛衣毛裤。 还有大亓朝周边冬季寒冷的国家都能卖,或者以物易物。 周诚琢磨了一会儿,拿出一小包番茄种子。 日日吃萝卜青菜冬瓜,和夏日采到的野菜实在是吃腻了。 想起前世最简单的一道番茄炒蛋就让他流口水。 还有辣椒,茱萸的辣味中带有苦味,没有辣椒的辣纯正猛烈。 吃锅子也好,还是做其他辣味的菜肴,还是辣椒更能调动味蕾。 屋里有地龙很暖和,番茄和辣椒能种活。 周诚吝啬地倒出十几粒种子番茄种子,十几粒小米辣种子,二十多粒螺丝椒种子,其余的又收了起来。 落后的古代,不仅仅是各种方子重要,新品种的种子更为重要。 空间里虽然有很多,周诚还是舍不得浪费,万一种不出来可是有钱都买不到,必须慎重。 众人都忙着赶工,李芙蕖负责做饭,最闲的就是他和妞妞。 周诚拿着种子去隔壁厢房找妞妞。 小姑娘为了早日将钱匣子装满也是拼了,盘腿坐在炕桌旁认认真真的认字。 周诚答应她识得一个字给她五文钱,攒够二十个字,考校合格就给一百文,小姑娘积极的不行。 恨不得两天就学会二十个字,这样也不行,拔苗助长不是件好事,还是得劳逸结合。 周诚对她招招手:“妞妞来,过来给爹爹帮忙。” 陈芸娘放下棒针:“相公要做什么,我来。” “在禹州得到一点种子,你忙你的,这点小事我和妞妞就能完成。” 众人眼前一亮,异口同声地问:“什么种子?” “都是菜,从南方过来的,据说是从别国商人带过来的,长什么样没人见过,我种些在花盆里试试看能不能成。” 妞妞的注意力立马从识字上移开,从炕上下来跑到周诚身边牵起他的手催促道:“爹爹我们快去吧。” “不着急,种子要先泡过水才能种。” 父女俩去灶房将种子分别泡到三个碗里。 “冷水泡一个时辰,再用温水泡两个时辰,就能种了。” 妞妞坐在小板凳上托着腮好奇地问:“为什么要泡啊?” 周诚搅拌着种子,温声解释:“泡过之后种子能更快发芽,并且可以减少生病的几率。 不过,泡的时间不宜过长,否则会适得其反,种子发芽率会降低。” 种子泡上后周诚将两盆鸡毛菜拔出来放到木盆里中午吃,用小木铲松松土。 “晚上睡觉前就能种了。” “爹爹,我来种。”妞妞自告奋勇地抬起手。 “好啊,全都给妞妞种。” 李家还是李父李母当家做主,李母将钱藏好,跟李父一起去地窖里查看粮食。 地窖里堆的是山药、红薯、土豆和萝卜青菜。 各种杂粮、红薯粉条、土豆粉丝、蕨根粉条、葛根粉、板栗等等干货不能放地窖,容易生霉。 这些吃食都堆放在几间屋子里。 李母大概算了下,笑吟吟地对李父说:“计划着吃,吃到后年开春没问题。过阵子化冻了,等野菜出来还能再攒些吃食。” 第114章 吃人嘴短 食物准备充足带来的安全感、满足感和幸福感,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的。 李父笑着附和点头:“姑爷有本事,重情义,跟着他准没错,以后让咱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他不会让咱家挨饿。” 不仅有粮食,手里有余钱,还能继续挣钱,李父觉得这样的日子比女儿还没出嫁时更有滋有味。 “欸,要不说我眼光好呢,当初我第一眼见他就觉得他与众不同,跟咱家芙蕖特别般配,哈哈哈!” 李母瞅眼嘚瑟的尾巴都快翘上天的李父,轻推了他一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对对,你眼光最好,行了吧。” 李大壮和媳妇们嘴角压都压不下去,织毛衣的动作更快了,一边织毛衣一边闲聊。 “这活计轻巧不用晒太阳,挣的还不少,真希望天天都有的做。” 李大壮笃定道:“会的,咱们多做事少说话,姐夫让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相信姐夫不会亏待我们。” 李家这边其乐融融,对未来满是憧憬。 黄家同样传来了舒心的笑声。 人活一辈子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难事,暂时的困难不怕,就怕看不到希望。 青州地动丢失了所有的家当,不得不来照西县投奔大姐,一切从头再来。 可来了之后总也找不到活儿干,作为一家之主的黄达成感到前路一片迷茫。 现在粮食有了,还有了银钱,再在大营子沟待上两年,就足以东山再起。 渡过难关还能给儿子娶上媳妇。 黄达成和郑氏都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唯一闷闷不乐的只有黄淑娟。 黄淑娟见到周诚眼睛都舍不得挪一下,郑氏是过来人岂会看不出女儿的想法。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她倒是不介意将女儿嫁给周诚,可周诚压根看不上她女儿能怎么办。 郑氏见她郁郁寡欢地织着毛衣,压低声音劝道:“淑娟,娘知道你心里苦,可你也看出来了,你姐夫对你没那个意思。 这种事勉强不来。” 黄淑娟低着头闷闷地说:“都没试过怎么知道姐夫不愿意接纳我。” 她长的又不丑,不是她自夸,起码比表姐漂亮。 郑氏一惊,抓住她的手腕神色严肃道:“你可不能犯糊涂,咱家现在唯一能靠的只有你姐夫,你千万别做傻事得罪了你表姐和姐夫,知道吗?” 郑氏疼女儿,但决不允许女儿连累他们被周诚厌弃,从而被扫地出门。 “娘你抓疼我了。”黄淑娟扭动着手腕。 郑氏不放开她,双眼紧紧地盯着她:“你答应娘。” “知道了。” 郑氏却是不信,好在她家跟周诚家不住在一个屋檐下,也不在一个锅里吃饭,没什么事周诚不会天天来,有时几天打不上一个照面。 郑氏为了打消她不该有的念头,说道:“你别以为你容貌胜过你表姐一筹你表姐夫就会看上你。 你看看芸娘、媛娘,哪个不比你长的俏,楚黛就更不用说了,你娘我走了这么多地方就没见过比她更绝色的人儿。 听说马上就要进门的袁小姐与之相比毫不逊色,各有千秋。 你看看平日你表姐夫最喜爱谁就知道他是个好颜色的人,你入不了他的眼。” 黄淑娟心口遭受暴击,不服气道:“那他对表姐也好啊,出远门不带别人光带她。” 郑氏继续往女儿身上捅刀子:“你表姐会武艺,箭术了得,她跟你姐夫出门跟带着个护卫有什么区别,你呢,你能行吗?别拖后腿就不错了。 别跟我讲你会做女红也会做饭、织毛衣,这些事随便一个人都做得了。 怪只怪你年幼时娘舍不得让你吃苦去学武艺,你大姑说的对,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好。 看清自己有几斤几两,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郑氏只差没把你配不上周诚几个字甩黄淑娟脸上。 郑氏来到大营子沟后就收敛了脾气,已经许久没说这么刻薄的话,可鼓不捶不响,说的太轻了,说不定明日她女儿明日就去自荐枕席。 丢的不仅仅是她自己的脸面,还有她这个做娘的。 黄淑娟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死死忍着没掉下来。 棒针不时戳到自己手指上,好在棒针不尖戳不破手指。 郑氏瞥了眼全当没看见,接着说道:“你要想嫁人娘帮你物色个儿郎,总之,你不能把你的心思告诉你姐姐姐夫。 不过,娘认为你还是别着急嫁人,万一咱家那时又回到青州,难道你要一辈子待在乡下? ” 郑氏对自己的女儿她很了解,倒也不是真看上周诚这个人,而是想嫁给周诚过好日子。 周诚愿意她当然没意见,这样的姑爷可是打着灯笼难找,可问题是周诚就不喜欢她家女儿,干嘛要凑上去自讨没趣。 挑破了三家尴尬不说,没得连累他们一家。 郑氏夜间跟黄达成谈起这事,黄达成思索了一下说:“多给淑娟找点事儿做,尽量别让她跟大郎接触。 女大留成仇,有合适的儿郎还是将她嫁出去吧。” 搬过来半年多,他比谁都清楚周诚的能耐。 他现在一门心思的想着怎么靠着周诚发家致富,从乡下回到城里,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周诚。 郑氏点头应好。 周诚算了一下,剩下的货要赶在六子来之前光靠三家人做不完,还是得去村里找些手巧的妇人一起做。 吴大爷家和周童生家以及族长家是首选。 下一批羊毛到了可以多找些人做,到了七八月就能卖出去。 织一件有一百文工钱,吴家和周家的女人都很开心。 现在想挣钱太难了,别说一百文,就是二十文都有人愿意做,反正闲着还不是闲着,能挣一文是一文。 由楚黛负责教学、验收成品。 周诚事先声明,成品必须符合要求,否则还得拆了重新织,不算工钱。 领到的毛线允许合理范围内折损,多了就要赔钱。 往村里跑了几天,周诚欣喜地发现大家织的都还不错。 同时也说明做简单的针织品没多少技术含量。 通常,没有技术含量,也就意味着竞争力低。 现在能挣钱也就是因为市场上没有这东西,会织的人也少,一旦会的人多了也就赚不到钱了。 达官贵人家中最不缺的就是下人丫鬟。 千万别低估了古人的智慧,那心灵手巧之人只要见过实物,兴许用不了多久就能做出来。 周诚思索了一下,靠针织品挣钱也就这一两年的事,后年要带着乡亲们发财就只能想别的法子。 ...... 六子风尘仆仆回到京都,将药、货物和剩余的黄金全都交给赵庆。 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六子把事情搞砸的赵庆长长地舒了口气。 “怎才这点药?” “其余的还没做出来,这是二十天的药量,周诚让我先把这些货送回来再去拿,赵叔,我回家一趟就得赶紧走。” 从京都到大营子沟,一个来回要二十来天的时间,一路上风餐露宿,六子苦不堪言。 不比行军打仗轻松多少。 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周诚送了他一袋好东西,拿回去给老爹老娘品尝品尝。 匆匆跟赵庆交代了钱款以及有些什么货,六子抱着周诚送他粉条就要离开。 赵庆眼尖,看到麻袋里的东西,拉住他:“这是什么?” 六子觑他一眼,留了个心眼,神色如常地答:“周诚送我的粉条。” 赵庆好奇地抽出一根粉条观察:“粉条?做什么用的?” 六子摸了摸鼻子,违心道:“给我路上吃的干粮。” 赵庆看他眼,掰了一块放到口中。 “哎呦!” 赵庆捂着腮帮,这是什么干粮,差点没把他的牙给崩了。 “哈哈哈!”六子幸灾乐祸。 着男装的卢清婉从校场回来,听到的两人的交谈声走过来。 六子收敛笑容,恭敬地对卢清婉行礼:“小姐。” 卢清婉颔首:“辛苦了,药和货物都带回来了吧?” 六子将对赵庆说的话又跟卢清婉说了一遍。 卢清婉微微蹙眉,询问六子周诚这人如何。 特意派得罪周诚的六子去办这事自然有她的用意,当然,为了以防万一,除了六子她还另外派了两个做事沉稳靠谱的心腹去。 六子失败那两人自然会顶上。 六子能将药和货物带回来,说明周诚要么是个心胸豁达的人,要么就是在商言商的商人。 不论是哪一点,都能继续合作下去。 吃人嘴短,六子对周诚好一通夸。 况且他觉得周诚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但没有漫天开价,还招待他吃喝,确实是个好人。 但他也没把周诚夸的天花乱坠,免得小姐对周诚起了反感之心。 那他以后就没法去找周诚蹭吃蹭喝。 想到那酸爽麻辣的酸辣粉,六子口腔疯狂分泌唾液。 这一路,他别的不想,就想那口吃了浑身冒汗的酸辣粉。 “小姐,小人回家一趟就出发。” 卢清婉没回答,看着他像抱宝贝一样抱在胸前的麻袋,问:“这粉条是怎么个吃法?” 六子的脸肉眼可见的垮了下来,他可以忽悠赵庆,但绝不敢忽悠于他有救命之恩的小姐。 只得老老实实的全盘托出。 赵庆捂着腮帮气得差点给他一脚,这小子越来越滑头,也不知跟谁学的。 卢清婉丢给他一个银锭:“跟你买一半尝尝,没意见吧?” 六子心在滴血,一脸老实样,摇头摇的脸上的横肉左右甩。 “这不是小人花银钱买的,小姐要多少拿去便是,不用给小人银子。” 卢清婉看他那割肉的表情就想笑,压下上翘的嘴角,说道:“给你就拿着,回来跟周诚买点,还有什么可以买的你看着办。” 她父亲早年于杜武有恩,若非杜武告诉兄长爹的病周诚或许能治,她爹已经药石罔顾。 杜武还透露周诚喜欢捣鼓有趣的东西,尤其是吃食。 卢清婉除了喜欢上战场杀敌外,最爱的事莫过于挣钱。 周诚丢在马车上的毛衣手套虽不多,卖给京都公子贵女倒也小赚了一笔。 眼瞅着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这一批毛衣手套卖了之后就要等几个月才能继续做这买卖。 若是还有其他稀罕之物,就能继续跟周诚合作。 来钱快自然是周诚能救命的药,听六子所言这药来的十分不易,周诚暂不打算继续制作治疗肺痨的药。 卢清婉动过跟周诚买方子的念头,六子说周诚不愿卖。 若是换做其他人家知道周诚有这本事,有的是办法不花一个子儿从周诚手里拿到方子。 她也可以,只是不想丢失做人的底线。 更不会因为一个方子得罪杜武。 杜武敢屯兵跟朝廷对抗,一个卢家在他眼里算得了什么。 这世间赚钱的办法千千万万,没有必要把路走死。 再一个,杜武为她父亲指出一条活路,她断不能做出恩将仇报之事。 既然周诚不想制药,那她会让手下知情的人闭紧嘴巴,等周诚什么时候抽出手愿意做了,再与他合作。 六子抱拳:“是。” ...... “虎子娘,虎子脸上身上长满了脓包。” 这日周诚和楚黛去村里验收第一批成品。 还没走到周童生家就看到有个外村的婆子在篱笆墙外喊人。 不一会儿周童生去年领进门的刘氏扶着肚子着急忙慌的出来,地上还有积雪,怕摔跤就站在屋檐下。 “杨婶子,虎子怎么了?” 刘氏是隔壁镇一个村子的人,跟前边死去的丈夫感情好,再嫁也是逼不得已,心里一直牵挂着前头生的孩子。 她来周家没多久,大儿子被抓去服兵役,家中就剩下十二岁的二儿子和十岁的小儿子艰难度日。 周童生和谢氏都是厚道人,托人带了一百斤红薯给她两个儿子。 并答应她生下孩子后让她回去看看儿子,她这才安心待在周家。 怎么才不过几个月她儿子就病了呢。 “跟村头老赵家小子得的是一样的病,二牛脸上也长了,没虎子长的多,我回娘家正好路过这里过来跟你说一声。 你也别太着急,说不定俩小子吉人自有天相自个儿就好了呢,你多保重,走了啊。” 第115章 天花 得了这种病,有几个能好,基本上就是等死。 杨婆子怜悯地看看面无血色的刘氏,扭头就走。 刘氏心急如焚,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无论哪一个都割舍不下。 转身进屋去求周童生和谢氏,说什么也要回去看看儿子。 周诚眉头皱了皱,让楚黛在周童生家院外等一下,自己去追杨婆子问她两个孩子到底是什么症状。 杨婆子丝毫没有不耐烦,将自己所知道的详详细细地告诉周诚。 周诚一听这是天花没跑了。 心里骂了声踏马的。 他所在的这个书中世界,书里没提到下一个开国皇帝是谁就算了,竟然也没提到这时候就有了天花病毒。 尤其是更改剧情后,乱七八糟的,这种重要的事只字不提。 缺德带冒烟。 要知道有天花,他就是不吃不喝也得先把牛痘给搞出来。 “婶子,你有没有跟他们兄弟面对面接触?” 天花传染性极强,飞沫和直接接触都能被感染。 接触患者后有十几天的潜伏期。 万幸天冷,杨婆子的口鼻用布巾捂着。 周诚脖子上围着围巾口鼻捂得严严实实,还是下意识后退了好几步,保持安全距离,并抬手掩住口鼻。 在前世天花病毒已经被人类消灭,病毒封存于实验室里,甚至不用再注射疫苗。 但在之前两千多年,天花病毒却让全世界数亿人口丧生。 比之肺结核更为恐怖。 不,比战争带来的死亡率更高。 是人类历史上最具毁灭性的瘟疫之一。 感染天花病情轻的能自愈,重症患者就只能等死。 侥幸活下来的人会留下凹凸不平的疤痕,成为麻子。 即便在医疗技术发达的时代也没有特效药治疗,只能对症治疗,更无法将疤痕去除。 一旦感染,天仙也得毁容。 生命质量断崖式下降。 周诚爱好一切美的事物,无法忍受自己变成个麻子,想想就恶寒。 比起挣钱,还是命更重要。 当务之急,先把牛痘提取出来再做他想。 杨婆子不假思索道:“有啊,我们两家就住两隔壁,两小子可怜,都是乡里乡亲的多少也要关照点。 这不有几日没见到俩小子嘛,我担心他们是不是病了昨日就过去瞧了瞧。 二牛给我开门,我进屋一看虎子脸上手上长满了脓包。 哎呦,我浑身鸡皮疙瘩都爬出来了,差点没把朝食吐出来,太吓人了。” 杨婆子说着抖了抖。 她是好心,哪知道不但没帮上忙,自己还被恶心的够呛。 但愿两个小子能熬过来。 周诚脑子里有了画面,他有密集恐惧症,整个人都不好了。 周诚甩了甩头,竭力将脑中画面甩掉。 “婶子,你们村有多少人得了这病? ” 杨婆子眯眼想了想说:“算上二牛和虎子有六个了,前两个都死了。” 周诚顿觉头皮发麻。 难道旱灾来之前天花先肆虐一遍? 那这千疮百孔的大亓朝还能剩下多少人。 好在北方人目前大都在家中猫冬,鲜少有人出门,传染的几率小一些。 只是不知这病到底是从哪里传过来的。 问明杨婆子是哪个村的,周诚善意劝道:“婶子,这个病我听说过,叫痘疮也叫天花,是一种疫病,很容易过给旁人,接触到病患的口水、脓包的脓液就会被过上。 不会很快发病,大概要十日左右才会有症状。 而且身体不大康健的人一旦染上就很难活下来。” 杨婆子倏地瞪圆了不大的眼睛,目露惊恐,声音颤抖地问:“真的假的,后生你可别吓唬婶子。 婶子年纪大了不经吓的呀。” “我吓唬你有什么好处,你想想看,村里染上这病的人是不是之前都互相有接触?” 杨婆子仔细回想,好像有又好像没有,脑子嗡嗡的乱成一团浆糊。 见周诚说的信誓旦旦,联想到近来村里死掉的人,有些绝望:“我不知道啊。” 看离自己几丈远死死捂住口鼻将自己视为洪水猛兽的周诚,杨婆子腿肚子发软。 周诚语气严肃:“婶子听我一句劝,暂时别回娘家也别跟旁人接触,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这也是积德对不对。 ” 周诚知道自己说这话遇到脾气暴躁的人立马就会跟他吵起来。 老婶子若是不听劝他也没办法,只能赶紧将牛痘提炼出来,避免大范围扩散。 “咱不能干那缺德事,可我怎么办,就一个人在外面等死啊?” 杨婆子是个心善的人,不然也不会自己生活困难还照顾隔壁两个半大小子。 担心两孩子真有什么事,特意去打听刘氏嫁到哪家,大老远的跑过来通知刘氏。 她要真被过上了肯定不想再过给别人,尤其是亲人,可她也不想死啊。 想到自己孤苦伶仃地忍受病痛凄凉的死,她心理上就受不了。 可她又怕这后生说的是真的。 周诚对心存良善的人多几分善意,温声安慰:“别怕,这病不是无药可治,并且染过一次就不会再染第二次,没染上的人也可以提前防范。” “真的,后生你有办法?”杨婆子的眼睛骤然亮起。 周诚眼神坚定:“有,婶子,你帮我想想,哪里有牛跟二牛虎子一样长了脓包?” 健康的牛身上提取不了牛痘,只能从牛痘牛身上的疮疹脓液中提取。 杨婆子想得脑仁疼,摇摇头:“想不起来,这有什么用啊?” “能让人避免感染天花的好东西。婶子,你先回家,像现在一样掩住口鼻,尽量别跟家人接触。 等我提取出了牛痘就去下河村找你,你放心,只要你的家人没被染上,我就有办法保证他们一辈子都不染上天花,也会给你送药过去。” 杨婆子抱着一丝希望问:“后生,你是郎中?” 后生不是郎中她还能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吓唬她。 哪知周诚再次坚定点头:“嗯,婶子,不瞒你说,我比你更怕死,也怕家人也被传染了记住我说的话,我会尽快去找你。” 杨婆子如坠冰窟,浑身冰凉。 “别怕会好起来的。” 杨婆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只觉着自己浑身都不舒服。 听了周诚的话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里满是期盼:“哎哎哎,我等你。” 周诚走远了杨婆子才想起还没问人名字。 “后生,你叫什么名字啊?” “周诚,大营子沟人。” 听到他的名字,杨婆子黯淡的眼神逐渐恢复光彩,一颗破了大洞的心好似被什么东西一点点修复。 周诚这个名字近两年她听的可不少,琢磨出新农具,去年村里家家户户都种了他高价从异域人手里买到的土豆红薯,村民还去山里找了许多吃食储存起来。 还教会村民辨认草药,风寒头疼脑热咳嗽腹痛拉肚子什么的,自己采点药喝几次就能好。 比郎中抓的药还管用,少受病痛折磨还省下看郎中的钱。 大家的日子比往年好过了不是一星半点。 对下河村的人来说,周诚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的神明。 望着周诚的背影,绝望的杨婆子突然看到了生的希望。 周诚走到周童生家院子外,回忆楚黛跟杨婆子的距离有多远。 幸好楚黛离的较远,且也是用围巾在口鼻上围了两圈。 他可不想天仙小媳妇遭此劫难。 “相公,怎么了?” 周诚叹息一声,将事情原委告诉她。 楚黛长这么大从未听过有这么厉害的病。 她也害怕,尤其是周诚说病情不重不吃药也能痊愈,但疤痕是一辈子都去不掉的。 相公最爱的就是她的脸,她宁愿死也不要染上天花。 仿佛有团黑色的阴云笼罩在楚黛的头顶。 活了十七年,前十五年都是泡在苦水中,能长大已上天眷顾,跟着相公才过上好日子,她不想离开相公也不想死。 见她漂亮的眸子里含着泪花,周诚握住她的手:“别怕,有我在,我会找到预防的方法。” 楚黛勉强扯出个笑:“嗯,我相信相公。” 周童生家屋子里,刘氏声泪俱下,苦苦哀求周童生和谢氏能让去看看两个儿子,就算真的不好了,她也能为他们收尸。 “刘氏,你前头的儿子重要也得考虑你肚子里的这个,天冷路滑,再者说,万一过了病气怎么办?” 周童生同情两个孩子,但他更在意刘氏肚子里的孩子,看肚子的形状应该是个儿子没跑了。 这孩子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刘氏低声啜泣。 比起肚子里的这个,她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两个儿子更为重要。 心中怨怪周童生和谢氏不通人情。 周诚听了两句在屋外喊了周童生。 周童生要出来开门,周诚连忙制止,又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 屋里的人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刘氏哭的更厉害。 大儿子充军九死一生,两个小儿子没了那她前头的男人就断了香火。 “三爷爷你们哪儿都别去,就待在家里,一旦有一人染上全家都躲不过。 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得完蛋。 这关系到咱们照西县乃至整个大亓朝的百姓,我会想办法找到药。” 瘟疫的残酷程度不比战争低,一点也不能马虎,一旦扩散开很容易全家,甚至全村全军覆没。 周诚平日说话的语气多少有点开玩笑的成分,像今日这般严肃周童生极少听过,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应道:“好好好,我们都听你的,大郎,你要多留心啊。” “嗯。” 谢氏将跪在地上的哭泣刘氏拉起来,都是当娘的,她能理解刘氏的心情。 “你也听到了,这病会过人,你去了不但没用,你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都会死。” 刘氏温顺地点点头,顺着谢氏的力道起来。 心里压根不信,活了三十多年从未听说过什么病能有这么厉害,不过就是不想让她去看她儿子的借口罢了。 周诚将楚黛抱上马车,欲送回家。 “这病毒太厉害,回去后将衣物都脱下来焚烧掉,你就待在自己的屋子别和其他人有接触,过了十四天没有任何症状就安全了。” 天花病毒存活期很长,在自然条件下能存活数月之久,当下的温度能存活四到五年。 楚黛拉着周诚的手轻声说:“相公,我不回去,你要怎么做,我帮你。” 相公就是她的全部,相公若是没了她不知道自己后半生该怎么过。 纵然是不缺吃喝有银钱这辈子也开心不起来。 大不了就是一死么。 这两年她该享受的都享受了,死了也没什么遗憾。 周诚笑看着她:“你确定,万一感染上你可会变成丑八怪的。” 楚黛咽了咽口唾沫,狠狠心道:“丑就丑,相公会嫌弃我吗?” “不会。”周诚一本正经。 楚黛轻哼了声:“我不信,嫌弃我也无妨,大不了我一个人躲起来。” 周诚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就算变成了丑八怪我媳妇也比旁人好看,真不会嫌弃。” 楚黛抿唇轻笑。 “那我们就先去通知族长和里正,让大家一起帮忙找患了牛痘的牛。” 楚黛重重点头。 虽然前路危险,但能跟相公一起做件事,楚黛觉得再危险她也不怕。 族长对周诚的话深信不疑,连忙让家里人去挨家挨户通知村民别出门。 周诚确定自己的牛是没问题的,黄达成和李父对牲畜比对自己还上心,哪里有问题第一时间就来找他说。 前两日他特意去牛羊圈看过,牛羊马骡子都养的很好。 整个村子,除了自家两头耕牛就只有族长和吴家有耕牛。 族长和吴大爷家的牛也没问题。 二人又马不停蹄地去里正所在的村子。 一连去了几个村子,在蒋家村找到患了牛痘的牛。 是蒋家村的族长家的牛。 因为方婶子和蒋桃花婆媳的纠纷,几个村子的人跑到蒋家村来为方婶子讨回公道,蒋族长丢了脸面。 去年雨水少很多庄稼死了,是周诚不计前嫌免费给他们提供红薯藤,才使得蒋家村的村民不至于交了田税后饿死。 蒋族长对大营子沟,对周诚的怨言没了,有的是满心的感激。 周诚说了天花的严重性后,蒋族长二话不说全面配合。 第116章 以毒攻毒 牛痘主要从感染牛痘的母牛乳房和乳头部位提取。 蒋族长见周诚将母牛脓包里脓液收起来,好奇地问:“大郎,这真能治病?” 周诚摇头:“不能治病却能预防天花,相当于是以毒攻毒。” 从脓液中提取出的“痘浆”就可以接种。 没有灭活技术也不要紧,有效就行。 接种牛痘的部位会出现丘疹、水泡,形成脓包,瘙痒发热等等不适。 周诚不用特意去翻书就知道牛痘该怎么种。 前世他出生的时候天花病毒已经灭绝,也就没接种过疫苗。 他父母那代人年幼时都种过牛痘,过了二三十年他爸还记忆犹新。 小时候他注射疫苗闭着眼睛长大嘴巴嚎,他爸就跟他讲这哪里算痛,当初他们接种牛痘那才叫爽歪歪。 三岁的小孩什么都不懂,大人给颗糖哄着就兴高采烈的去了,眼睁睁看着护士阿姨给自己手臂上划了个深深十字再抹点牛痘液体。 那才叫痛,不但痛还要亲眼看着自己的手被划开,口子还必须深,浅了牛痘液体渗透不进去,真是又痛又怕。 房顶都能被小孩的哭嚎声掀翻。 简直是童年阴影,一辈子都记得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我先来。” 周诚将的缝衣针在火上烧一烧消毒,待凉了之后再右手臂上划了个十字,再把带有牛痘病毒的脓液抹到伤口里。 周诚没想到自己居然体会到他爸说的爽歪歪的感觉。 对一个成年人来说这倒是没多疼,就是自己对自己下手有些不忍心。 要不是几十双眼睛盯着他,他也有点下不了手。 楚黛一脸紧张地看着周诚,似乎怕他下一秒就倒下。 周诚故作轻松道:“好了,下一个谁来?” 族长和村民们面面相觑,心肝发颤,下意识往后挪了半步。 这可是将牛生疮的脓包弄到自己身体里,虽说周诚第一个来,众人还是有点慌。 毕竟谁都知道脓包里的不是好东西,弄在身体里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想好端端的把自己搞病。 楚黛语气坚定:“相公,我来。” 对相公她无条件信任、支持。 周诚笑道:“好,有点疼,很快就好,别怕。” 男人们回避,族长家女眷们眼也不眨地盯着。 周诚很快给楚黛接种好牛痘。 女人比男人更耐痛,楚黛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周诚将缝衣针在油灯上消了毒,问不知何时往后缩的女眷:“下一个谁来?” 他能理解大家的顾虑,若非他有前世的记忆,突然冒出个人,还不是正宗的郎中跟他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让他在自己身体里弄这么恶心的玩意儿。 没被他骂就不错了。 男人们也都表现出退避三舍,周诚将提取的痘浆收好。 “既然你们都不愿意,那我们就走了,半个月后我再来,这期间大家就待在家中,尽量别去走亲串戚,尤其是不能去下河村。 其他村有没有染上天花的我不清楚,总之最好是少出门。” “好好好,我们都听你的。”族长连忙答道。 众人都想看看周诚和楚黛半个月后是否好好的,若是好好的那他们也不是不能接种这牛痘。 周诚又叮嘱了几句便和楚黛回大营子沟。 自家人自然是无条件的相信他,李家和黄家虽说有些忐忑,最后还是在周诚的劝说下接种了牛痘。 除了三个孕妇,其余人全部接种。 “大哥,我想出份力?”周姝小心试探周诚。 周姝自幼对医学十分感兴趣,尚未开蒙她祖父就让家中的郎中教她医理,曾经她幻想过自己将来成为救死扶伤医者。 作为京都贵女,这样的想法不现实,她们这样的姑娘,人生该怎么过无法由自己做主。 如今她不过是流放的犯人,只要不被人知道她的身份,她做什么又有谁会在意。 周诚正缺帮手,可周姝的身份终究是个不定时炸弹,这两年还是小心为上,免得连累到他们一家。 “姝儿,忙过这阵子我会将我会的都教给你,但你暂时不能离开大营子村,这样,今晚你帮我多做些口罩出来。” 周姝心中有些失望,但也明白周诚话里的意思。 不过想到自己能帮忙心里还是很高兴的,笑着点头:“好,大哥你告诉我口罩怎么做。” 答应过李芙蕖要教她一些制药的方子,翌日,周诚便带着李芙蕖和楚黛去县衙,将这事告诉彭敬。 彭敬是个猛人,听闻周诚有避免染上天花的东西,立马让周诚给他接种。 压根不担心这未知的东西会不会为自己的身体带来不利的后果。 周诚心生佩服,不是人人都有彭敬的勇气。 彭敬放下衣袖,神色凝重地说: “二弟,不瞒你说,这痘疮最早是密塔县那边先发现的,短短三个月时间,死了有一千余人,如你所言,被染上的人少说有七成以上丢掉性命,侥幸活了下来却成了麻子。 就连新上任的王县令的千金和小妾全都染上,他担心这事被上峰知道追责便下令瞒了下来,我是前两几才知晓。 如今密塔县人心惶惶,即便王县令下令不许百姓离开居所,那只能管得了守规矩的人,就怕那染上痘疮的人跑到咱们县来。 我近日亦是忧心忡忡,幸好二弟你今日来了。” 彭敬打心里觉得周诚就是专门为了拯救他来的。 认识周诚后他这小日子是过的越来越有滋有味,如今正头疼的事周诚又想到了法子帮他解决。 虽说还没证实牛痘的用处,但他相信周诚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彭敬看周诚的眼神泛着激动的光。 周诚恍然,难怪彭敬听他讲完二话不说就要求接种牛痘。 原来如此。 周诚正色道:“大哥,今后有类似的疫病一定要尽快告诉我,说不定我能想出办法来。” 没有疫苗起码他懂得如何预防,空间里也有许多治病的方子,能减少死亡率也是好的。 彭敬严肃点头:“好,二弟能不能将法子告诉我?让没被染上痘疮的百姓能免受其苦。” “当然可以,我来除了劝大哥接种,另一个原因便是想借大哥的力量让更多的百姓也接种。” 彭敬激动地握住周诚的双手。 “二弟,百姓会记得你。” “不不不,百姓应该感激你。 大哥,实际上我最早是在蒋家村找到染上牛痘的牛,我当着村民的面接种了牛痘,可没有一个村民愿意接种。 靠我,估计百姓宁愿死也不信我的鬼话,县太爷的命令那就不得不听。” 周诚变相提醒彭敬用强的。 百姓记不记住他、会不会感激他没什么要紧的,他周诚不淡泊名利, 彭敬果然大受启发,大手一挥:“照西县的百姓谁不接种,就准备洗干净屁股蹲大狱。” 周诚暗笑,权势其实挺让人着迷,能省掉不少口舌。 彭敬是个行动派,迅速将官差以及县城的郎中召集起来,跟周诚学习如何从牛痘牛身上提取牛痘,如何接种,如何做好防护。 接种牛痘后会有什么不良反应,什么人不能接种。 对已经染上的患者如何隔离治疗,可以服用哪些汤药等等。 李芙蕖发现楚黛不仅手巧,学这些也非常快,周诚说一遍她就能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 李芙蕖也有了危机感。 她总不能一直靠着武力和箭术让周诚对她另眼相看,有银子有粮食,只要她相公开口,能找到比她更厉害的人保护自己。 相比下来,楚黛拥有绝色容貌,手巧,她织的毛衣是旁人的两倍价格,缝制的衣服也比旁人更好。 若是连制药上自己都不如她...... 李芙蕖认真审视自己后,用从未有过的认真学习。 忙碌两天,周诚带出一些徒弟。 彭敬也跟他学习到不少先进的医学知识,作为曾经的学霸,他的学习能力毋庸置疑,甚至能举一反三。 周诚将青霉素的提炼方法、作用、用法和不良后果,以及如何从土壤里提炼出治疗肺结核的链霉素。 巨大惊喜萦绕在彭敬心间,再次感慨周诚为何不是女子。 他是个有傲气的人,真正能令他钦佩的人不多。 周诚是其中之一,有生之年能遇到周诚是他天大的荣幸。 夜深人静时,他脑子里就会跳出杜武跟他说的那句“我这二弟不是凡人,我得想法子护着他。” 当初他当杜武是开玩笑,跟周诚相处的越久越认同杜武这句话。 从告诉村民山里什么食物能吃,什么有毒,什么植物能治什么病,到做出各种农具。 种植高产庄稼,尽力让更多的村民们都能种,做出稀奇古怪的美味吃食。 再到用羊毛兔毛织出毛衣手套、造纸、治疗肺痨的药,还有接种牛痘...... 虽说吃食和毛衣都是周诚媳妇做的,但彭敬潜意识觉得是周诚的主意。 一个最远只去过平安镇,认识一些字但没正经上过私塾,染上赌瘾的农家子,怎么可能有这能力。 早在杜武走后不久他就差人查过周诚,周诚有如此大的转变是从被两年多前被赌坊的人暴打一顿后开始。 彭敬向来不信鬼神之说,但在周诚身上他看到了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能力。 如今他还是不信鬼神,信周诚。 可周诚再厉害毕竟是凡人肉胎,就算是为了百姓的福祉,也得好好护着。 这大概就是杜武为什么突然着急去做一直犹豫不决的事。 彭敬想,他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能比杜武差。 见彭敬的注意力从造纸转移到制药上,周诚心中偷笑。 “大哥,这几种药我只告诉你一人,日后发现了新药我还告诉你。其实我挺怕麻烦的,所以,这些药我不会再做,就交给大哥安排。” 哪怕不是书中世界,周诚也从未想过青史留名,初衷只是想让自己活的舒服,之后有了家人,就变成自己和家人过的舒适。 再之后想让更多的人不再挨饿受冻。 现在做这些也不是为了留名。 手里有太多的好东西未必是件好事,尤其是没有自保能力的情况下。 可他又无法冷血地看着百姓在饥饿和贫困中挣扎。 还是把麻烦转移出去比较好。 彭敬能做到丞相的位置,无论智商还是情商,都不是他这个前世在私企企实习时被训成孙子的普通人能媲美的。 这些方子交给彭敬能造福更多的人,他就做条悠哉的咸鱼。 “为兄知道二弟心中所想,你放心,为兄定会替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日后,再有救命的药或者其他方子你直接给我,我会妥善安排。” 这次彭敬没有拒,既然他这二弟无意于朝堂那就没有必要再推。 世道艰险,人心险恶,方子二弟手里,对他和他的家人其实是道催命符。 “好,听大哥的。” 周诚知道自己掉马掉的太严重,不但陈芸娘知道他不是原来的周诚,杜武和彭敬应当也是早就猜到了。 他非常幸运,他们三人不但对他没有任何恶意,甚至暗暗护着他。 彭敬对周诚承诺:“现先委屈你,将来为兄有能力护你周全,定会为你正名,让天下百姓都知道他们受的恩惠来自于你。” 周诚不跟他争,笑着道:“好啊,那就多谢大哥。” 彭敬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采集到痘浆便下令全县包括所有村子下到三岁小儿上至六十岁老人,除了孕妇全都必须来县衙接种牛痘。 李芙蕖和楚黛主动要求留下为女子接种。 周诚答应杨婆子的事还没做,顾不上去看眼袁玉竹,直接去了下河村。 彭敬把他当成黎明百姓的救赎,哪怕自己有个三长两短都无妨,周诚是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可周诚坚持要去他也没办法,便派了个官差跟随。 马车还未到下河村就听到呼天抢地的哭声,周诚一听这声音很耳熟,有点像周童生家的刘氏。 心中奇怪,他已经跟周童生说过事情的严重性,周童生怎会让刘氏回下河村。 “钱大哥, 在这儿停一下。” 第117章 作死 杨婆子家门口有梨树和柿子树,隔壁就是刘氏前夫家。 周诚看到两棵光秃秃的树,又认真辨认妇人的哭嚎声,确实是刘氏没错。 听刘氏话里的意思,她两个儿子没了。 周诚同情两个孩子和刘氏的同时,也同情周童生。 刘氏若是被染上,就算侥幸不死,肚子里的孩子估计也会受到影响。 女儿还好,要是儿子,对周童生夫妻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今天是接种牛痘第四天,周诚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担心抗体尚未形成有被传染上可能。 周诚仔细检查自己的防护,可惜防护眼罩对古人来说无异于天外来物,不能拿出来用。 钱盛安是彭敬最信赖的人,钱家受过彭敬的恩惠,钱盛安感激彭敬对他鞍前马后言听计从,深知彭敬对周诚的重视。 钱盛安神色严肃地对周诚说:“周兄弟你就在车上,要做什么交给我办。” 这两日彭敬派人调查得知照西县暂且只有下河村有百姓染上天花。 最早因天花而亡的人便是去了密塔县染上,回村后又过给了别人。 下河村目前死了八人,另有十六人有了症状。 彭敬下令不许下河村的村民离家出村,也不许外村人来下河村。 周诚过来一是答应过杨婆子,二是给下河村未被感染的人接种。 彭敬不让他来,周诚一再保证不会让自己有事彭敬才松口,并派拳脚功夫最好人机灵会来事的钱盛安跟他一起。 刘氏两个儿子都没了,做为比邻而居的杨婆子一家成了重灾区,周诚想了下说:“染上疫病而死的人必须焚烧,先去找里正。” 照西县的冬日不葬死者,死在冬日的人要等化冻后才下葬。 这期间棺材就统一摆放在类似义庄的屋子里。 天花病毒不怕的低温,简直就给了传播的好机会。 尸体必须焚烧。 人死了讲究入土为安,焚烧尸体对古人来说无异于挫骨扬灰。 哪怕是破草席一裹扔山里都比被烧成灰强。 钱盛安虽拿着彭敬的手令,只有他两人,这吃力不讨好的事还是让里正解决比较好。 “好。” 钱盛安对镇上的亭长和村里的里正住哪里心里门儿清,驾着马车往里正家去。 杨婆子听了周诚的劝没去娘家,返家路上遇到人也都小心避开,到家后不敢接触家人,一个人住到快要坍塌的老屋。 儿媳每日把饭食送到门口,等人走了她才开门去拿。 这样的日子实在是煎熬,杨婆子难熬,她家老头子和儿孙也备受煎熬。 过一天比一年还漫长。 好在这四天身上一直没出像周诚说的那些症状,即便如此依然是提心吊胆。 今日刘氏趁周童生等人不注意,偷偷跑回前夫家看两个儿子,看到的是两个孩子的尸体。 哭的撕心裂肺,把杨婆子一家提到嗓子眼的心差点没吓得停跳。 杨婆子瘫坐在炕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出现了周诚所说的症状。 炕明明烧的很暖和,她感到自己像是被扔进了冰窟窿里,从外冷到心里。 杨婆子看看自己手脚,光线暗看不清是不是起了红点子,摸摸脸没摸出疙疙瘩瘩的感觉。 可她感觉身上开始痛了。 杨婆子突然后悔去看刘氏两个儿子,她不去的话就不会过上。 去过隔壁后她跟老头子儿孙们还吃过两餐饭,她自己死了不要紧,反正也活了四十多年了,村里好多女人还活不到她这个岁数。 怕就怕家人也被她染上。 杨婆子心里只觉得比黄莲还苦。 咋好人就没有好报呢。 想哭不敢哭出声,垂着头用粗糙的手不停地抹眼泪。 周诚答应她会来给她治病,过了这么几天还没见人,她已经不抱希望。 她不怪周诚食言,反倒感谢他提醒自己。 “栓子,栓子你怎么了,哪里难受?别吓娘啊。” 妇人惶恐的喊声像一道炸雷在杨婆子耳边响起。 杨婆子像触电般蹭地从炕上弹起来,愣了一息,反应过来急的团团转,不敢出门只得拍着窗户问:“栓子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传来葛氏绝望的哭喊声:“栓子身上长疮了。” 杨婆子瞬间目光空洞起来。 村里死了好些人,回村后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哭声。 似乎只要染上天花就是死路一条。 都怪她,孙子没了她也不活了。 ...... “焚烧?这岂不是对先人不敬。” 里正不可置信地看着从头武装到脚,只露出双眼睛在外周诚和钱盛安。 他活这岁数还没听谁说病死了要一把火烧成灰的。 就算是夭折的孩子不能进祖坟也是挖个坑埋了,人都死了还被烧成灰,那也太惨了。 钱盛安虎目圆瞪,手握彭敬给他的令牌,声音冷肃:“县太爷的命令尔等敢违抗?因疫病而死的人即便埋在地下仍然能把天花过给活着的人,你们下河村的村民命大,不怕死?” 钱盛安学习了两日,来的路上周诚跟他灌输了许多防疫知识。 但凡爆发瘟疫,病患需隔离治疗、人畜尸体焚烧,还要用石灰水消毒。 不用周诚再次叮嘱他就知道该怎么做。 里正悚然一惊,关系到自身安危,什么不敬先人通通放一边。 死人哪有活人重要,况且是县太爷下的命令,岂敢不从。 连忙拱手道:“差爷恕罪,大人的命令小人自当听从,小人现在就安排人手去办。” 县太爷是朝廷命官,说白了就是一方土皇帝,他一个小小里正哪敢违抗命令,况且是生死攸关的事。 “等等。” 钱盛安喊住他,将彭敬下达的没染上天花的村民必须接种牛痘命令告知他。 并让里正找几个人来学习如何接种牛痘,由本村村民自行接种。 周诚愿意冒险,钱盛安不同意。 虽说有些残酷,但他跟彭敬一样的想法,周诚为百姓做了很多事,决不能出任何事。 哪怕用自己的命换周诚的命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生死存亡关头,里正的家人也都非常配合,主动学习如何接种。 接种本就不是什么技术活儿,缝衣针没有锈,高温消过毒,伤口稍微划深点就行。 周诚看了几个后对钱盛安点点头。 事情很顺利,钱盛安将周诚给他的三瓶退烧药和止疼、消炎药交给里正。 告知他有什么症状后服用什么药,服用多少等等。 又恐吓了一番后,严令里正无论如何不能让村民离开村子,特意交代,尤其是今日偷偷跑回来的刘氏不能踏出村子半步。 否则整个村子的人都会被牵连,轻则坐牢,重则掉脑袋。 站在母亲的立场上刘氏关心自己的孩子没有错,可她运气不好,这不是普通的疫病。 里正及其家人差点吓尿,满口答应。 随后钱盛安就与周诚火速撤离。 他没见过染上天花后到底是什么样子,听里正的描述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染上这病比挨几刀还惨。 到杨婆子家院外,周诚还是拿了些药放在篱笆墙外,并告诉她可以用板蓝根、蒲公英、紫花地丁、黄连、金银花等煎水服下。 尽量多喝水,排毒。 杨婆子家和刘氏前夫家就隔着不到五米远,杨婆子去过患者的屋子又跟家人待了一天,周诚怀疑杨婆子一家都被感染了。 感染后再接种就没效果,只希望这些药对他们有用,能顺利度过这一劫。 杨婆子没与周诚见面,周诚来这一趟给她绝望的心照进一缕阳光。 她和她的家人没被遗忘。 二人回到县城用石灰水消了毒,重新换了干净的衣裳。 周诚做了自己能做的,后续的事彭敬自会安排人处理,其余的他也就帮不上什么忙。 他现在担心他另一个好大哥那边会不会有人感染天花。 这病毒堪比生化武器,一旦军营中有士兵染上,保管不战而败。 彭敬同样担忧杜武和好友隋玉良,早在前日刚知道后就写了几封信寄出去。 除了单独给隋玉良的信,还有他的上峰隋知州。 “隋玉良昨日应该收到了信,杜武那边大概还有两日,别急。”彭敬出言安慰。 这两日彭敬心里就琢磨着如何将这场瘟疫尽快解决,一直都没能睡个囫囵觉,眼下乌青,胡子拉碴,衣服皱皱巴巴。 朝廷想方设法增加人口,天灾人祸下人口一年比一年少。 年年鼓励开荒,闲置的土地却一年比一年多。 国家太弱,一旦异族铁骑入境,这天下究竟是谁的未尝可知。 照西县的境况从去年开始有所好转,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大哥,密塔县那边如何了?” “我已告知知州大人王县令全家染上天花,看上边如何安排。” 密塔县的王县令瞒下天花的严重性,足以证明这个县令不是好官,他这一插手对方必然会千方百计阻挠。 彭敬不是恶人,但也不是善人。 密塔县县令瞒报,害他照西县百姓染上瘟疫,更让周诚涉险那就是跟他彭敬为敌。 王县令倒是好命,居然没被染上,不要紧,他有的是办法让他也体会一下。 不整死他怎对得起无辜死去的百姓。 ...... 周童生早起教周全课业,刘氏主动去灶房做朝食。 在乡下怀孕的妇人下地干活儿把孩子生在地里都很正常,只是做点饭而已。 谢氏让她做,与林氏年氏一边照看孩子一边织毛衣。 过了许久刘氏还没把吃食端上炕桌,谢氏感觉不对,去灶房一看哪里有刘氏的影子。 不见刘氏人影,灶里连点火星都没有,给她的一碗黍米倒是不见了。 谢氏马上猜到刘氏去哪儿了,立即告诉周童生。 周童生仰天长叹:“命中注定强求不来。” 月份大了刘郎中号脉便能号出是男是女,刘氏这一胎确实是周童生和谢氏期盼已久的男娃。 谢氏深感可惜,好不容易有个男娃,再过四五个月就要生了,咋就出这事儿了。 谢氏问:“要不要我去瞧瞧?” 周童生摇头:“随她去吧,就算回来了也不能让她进家门。” 刘氏不顾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作死跑回去看前头的儿子,她有她的理由。 周诚说,这疫病一旦与患者接触过就会染上,不死也会成麻子,对肚子里的孩子影响也非常大。 他就是再想要儿子也不会让一大家子人处于危险中。 刘氏就,自求多福吧。 下河村这边的里正虽不如大营子沟那边的里正眼明心亮会来事,被前钱盛安一番威胁,并在得刘氏两个儿子也死了就再也不敢掉以轻心。 安排村民将尸体连同棺材放在高高的柴堆上烧了。 刘氏哭的撕心裂肺。 中年丧夫又丧子,她不知道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要遭受这样的苦楚。 在里正告知她不许离开下河村时她就知道周家也回不去了。 是她误解了周诚的好意,可她不后悔过来,要说有什么后悔,那就是没早点来。 没能亲自照顾儿子,没能见到他们最后一面是她最遗憾的事。 两个儿子都死了刘氏万念俱灰,会不会被染上天花她一点都不在意,大不了就是一死。 正好全家在下面团圆。 正因为有这种想法,她主动去照顾那些病重想喝口热水困难的村民,给他们熬药做饭。 反正她也要死,那就在发病前做点有意义的事。 隋玉良接到彭敬的飞鸽传书大吃一惊,禹州城并未听说有人染上天花。 深思片刻后隋玉良跟书院山长请了假去寻找牛痘牛。 为自己接种后又提取了许多牛痘。 与此同时隋知州也接到了彭敬的信,只不过隋知州并未太放在心上,怀疑彭敬小题大做,甚至怀疑彭敬诋毁他的学生王县令。 提醒彭敬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王县令那边他自会处理。 傍晚时分隋玉良带着提取的牛痘回到官邸,还未到隋知州的书房,便听到他父亲骂彭敬心胸不够宽阔。 隋玉良握了握拳头,深吸口气转身就走。 与跟在他身后的隋玉瞻来了个面对面。 隋玉瞻笑嘻嘻道:“大哥,你去哪里?” 第118章 造孽 隋玉良看着他:“今日没去春满楼听曲?” 隋玉瞻摇头:“又不是不能在家听。” 周诚那厮的话给他带来不小的心理阴影,更为邪门的是,还真让打听到酒肉朋友中有染上花柳病、梅疮的。 把他吓得够呛,又恼火那人对他隐瞒不提就算了,居然狗胆包天的告诉他谁谁谁功夫好,那些货色还全都是那狗贼用过的。 显然是想让他也被染上。 幸好老天厚待他,每每约好时间去便因有事耽搁了。 隋玉瞻想想就后怕,万幸他走狗屎运没去成,不然下场就是全身溃烂而亡。 气得他把那畜生暴打一顿,将他的遮羞布撕开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得了脏病,且因为见不得人好想让全禹州城上青楼的男人都染上脏病。 他虽没直接把那厮杀了,有的是人会收拾。 自此以后他对花街柳巷退避三舍,喜新厌旧是他的本性。 近日屋里又增添了几个相貌清秀的丫头。 岳氏倒是乐见其成,家里的起码干净,省得他去外面胡闹,真染上病了,哭的是她。 隋玉良翘了翘唇角:“你该感谢周诚,若不是他提醒,你早晚得中了圈套。” 这话隋玉瞻认同,他心里是感激周诚,只是嘴硬道:“人不风流枉少年,我玩够了本就打算不去那地方。” 隋玉良笑笑没多说,缓步往自己的院子走。 隋玉瞻追上跟他并肩走,继续问道:“大哥,你不是要去书房找父亲么,怎不去了?” 隋玉瞻脚步微顿:“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想请教父亲一些事,既然父亲有公务在身便改日再说。” 侧头看着隋玉良:“张知府家三小姐虽刁蛮任性了些,倒是个有情义护短的人,你不妨考虑考虑。” 不能去勾栏对他来说最大的乐趣没了,早日成亲也无妨,他娘别没有,就是不缺银子,后院多养几个妾室完全没问题。 隋玉良踢掉脚边的石头:“大哥你真不想娶妻?” “不想,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自在,你要等我先娶那你这辈子都不用娶妻了。” 隋玉良笑道:“那好吧,既然大哥觉得张三小姐还行,那我就娶了她。” 隋玉瞻失笑摇头:“我是就事论事,母亲疼你,娶谁还不是看你的意思,日后有矛盾了可不许来找我诉苦。” “当然不会。” 兄弟俩的院子紧挨着,隋玉瞻站在月洞门下看着隋玉良的背影,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父亲掌管禹州城,往北方走几个县全都归他管,既然认为彭敬小题大做,那就不会引起重视,不会让百姓接种牛痘,更不会将疫病往上报。 至少在禹州城或其他城镇爆发天花之前,他父亲绝不会引起重视的。 他这位好父亲,刚愎自用,不会听取比他官职低的人的任何意见,能做到知州这个位置一方面是岳氏娘家的功劳。 另一方面就是如今的皇帝跟他父亲是同类人。 接种牛痘不比吃汤药那么简单,谁愿意在健康的情况下给自己来两刀,涂抹上恶心的东西。 谁知道会不会因此而丧命或患病。 他想让百姓接种很难,传到他父亲耳朵里会被千方百计阻挠。 隋玉良望着逐渐升起的圆月,内心难以平静。 隋知州没给彭敬回信,两天后彭敬收到了隋玉良的信,才知隋知州根本没当回事。 可他没资格越级禀报。 暗地里狠狠臭骂了隋知州一顿,到底还是不忍百姓染上天花而亡。 安排人手为照西县周边村落的百姓接种,并让他们告知亲朋,可以来照西县接种牛痘。 一转眼周诚和李芙蕖楚黛在县城待了半个月。 最早接种的人身体里已经有了抗体,接触到天花病人也不会再被感染。 只不过这抗体不是一直有效,三五年还得接种一次,除非已经消灭了天花病毒。 这期间继下河村外又有几个村子的百姓感染了天花,而这些被感染的人大多是因为偷偷收留从密塔县跑过来的亲戚。 一些病情较轻的都恢复了健康,只是留下了疤痕。 这部分人终身免疫,不用再接种牛痘。 病情较重的就没能挺过去。 照西县有彭敬坐镇,疫情控制的很好,整个县死亡人数不足一百人。 而隔壁的密塔县就没这么幸运了。 县城房屋比乡下密集,人口都集中在一片,猫冬时节也喜欢去串门唠嗑。 只要有一个人感染了那就是灾难。 且染上天花而死的人都停在义庄。 乡下相对而言算是较好的,县城那就是人间地狱。 王县令担不起事儿,一开始怕影响自己的仕途隐瞒不报,即便妻妾儿女相继染上天花他依然抱着侥幸心理。 只是逼迫郎中尽快找到治疗的办法。 直到自己染上他才彻底慌了。 到这时城里死亡的人越来越多,死亡的阴影笼罩着密塔县。 听闻隔壁没死多少人,他心里不平衡也怕被朝廷治罪,便想把彭敬和另一个县的县令也拉下水。 让还没出现任何症状,却跟染上天花而死的患者同处一室的百姓去别的县投靠亲戚。 令更多的人染上天花。 他死也得有垫背的,熬过这一劫更好,有彭敬等人分担,还有老师为他求情,这一关可以轻松过去。 王县令如意算盘打的响,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的妻儿大部分都痊愈了,他命不好,这一倒下就再也没起来。 彭敬得知王县令的死讯哈哈大笑:“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死的好,这样的狗官多死几个是百姓的幸事。” 王县令死了,很多事就好办多了,等朝廷重新派人来接管还有一阵子。 总不能看着一城百姓人死光。 彭敬说服另一个县的县令,在新县令来两县联合起来,合力将染上天花的病人隔离治疗,没染上都接种牛痘。 效果不错,只不过,密塔县的百姓还是死了三成。 杜武的军队里尚未发现有人染上天花,接到彭敬的密信后杜武立即安排下去,成功避免了这场浩劫。 彭敬给京都卢家寄了信,遗憾的是这封信并未能到京都。 六子出发不久京都就有人因天花而死,只是并未引起重视,甚至有郎中将天花当成了梅疮。 六子运气说好也好,说倒霉也倒霉,路上好心给一对患病的母子些干粮。 恰好那对母子均已感染了天花,六子尚未到照西县就发病,坚持到照西县时已经去了半条命。 周诚是想折腾他报当日之仇,可也没想让他死,看他那惨兮兮的样子有些内疚。 “六子,你一路上在哪里跟什么人有过接触?” “我怕耽误时间,路上不敢停歇,吃干粮喝溪水,连酒楼客栈都没去过,要说跟人有接触,那就是从禹州城出来见一对母子可怜我送了些干粮给他们。” 六子懊恼的要命,这天下可怜人千千万万,他自幼就知道不能烂好心,没想到难得好心一次差点送了自己的命。 自己死了也就死了,主子的药怎么办,他爹娘怎么办? 周诚和彭敬对视一眼,照这样看,禹州城内应该也有人染上了天花。 周诚安慰懊悔的想以头抢地的六子:“你运气好,若是入了照西县才染上,接种了牛痘也没用,保不齐就会死在回京都的路上。 你该感谢你的好心救了你一条命,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这辈子你都不会再染上天花。” 六子神色一顿:“真是这样?”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好像是没有。” 六子仔细一想确实是自己的好心救了自己,瞬间又高兴起来。 他现在浑身难受得要死,但他相信只要有周诚在,肯定能痊愈。 六子这样子是没法准时将药送到京都,彭敬便让钱盛安去送药。 一直没收到京都那边的消息,他心里也有些不安,正好让钱盛安去瞧瞧。 天花该有症状六子一样没落下,很是吃了一番苦头,幸好他身强体壮又惦记着家中爹娘不能没有他,服用半个多月的汤药总算康复。 就是成了个大花脸,人也清减了。 铜镜比不上玻璃做的镜子,不能将人的容貌照的清清楚楚。 六子看不清自己的脸变成了什么样子,摸着坑坑洼洼的皮肤,再看到得过天花康复后的人是什么样子。 六子郁闷了。 “我还没娶妻,我心仪的姑娘还会嫁给我吗?” “你心仪她,她心仪你么?” 六子点点头:“我跟她说好,等她及笄我爹娘就会找媒人上门提亲。” 周诚拍拍他的肩:“她愿意嫁给你那就娶,不愿意就算了。这天下的姑娘多的是,她要觉得你生了场病毁了容貌,那这姑娘绝不能娶。” “为何?” “用脑子想想,你只是成了麻子,其他地方都好好的吧,她连这都接受不了,就算你提高彩礼她爹娘她嫁给你,将来她还会因为其他原因背弃你。” 六子瞧着憨,心眼子不少,没想到在感情上还是个小白。 “你好好想想,过两日我就成亲,喝了喜酒你再走。” 袁玉竹的二哥袁攸不但没本事还是喜欢花天酒地之人,有妻妾依然背着爹娘跟比他年纪还大的寡妇有染。 无视警告,认为接种了牛痘就没事,第四天就去外面鬼混。 哪知就一个时辰被染上,不但传染给妻妾儿女,还传染给爹娘和一些学子。 袁玉竹比较幸运,抗体起效比较快,全家唯有她一人幸免。 已经月余,老两口险险捡回一条命,至今尚未完全康复,大病一场连下炕都难。 私塾只能继续放假。 袁家目前这种情况没办法办婚事,只能一切从简。 袁玉竹已经不知道该说她二哥什么才好,简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爹娘,分家吧,爹,你如今的身体也不适合再办私塾,分了家你们跟大哥大嫂住。” 天花这种疫病是在她死后数十年才爆发,当时死了近五成的百姓,就连皇子公主也死了几位。 如今却提前了几十年,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重生导致。 总之,她认为爹娘再继续与二哥一家住,早晚还得被不靠谱的二哥连累。 这次幸运捡回一条命,下一次呢。 大哥大嫂都是稳重能听进劝的人,对爹娘比二哥二嫂更孝顺。 袁夫子摆了摆手:“以后再说,父母在不分家,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能废。” 杨氏说:“差爷不是说这天花染上一次就再不会染上第二次,这是好事。” 袁夫子和杨氏自然知道二儿子不光没什么本事,还靠不住。 可他们若是不帮衬点,老二一大家子这日子怎么过。 做爹娘的哪有不偏心的,老大自幼沉稳没怎么让他们操心,老二从小就没让他们省过心,反倒习惯了将关注力都放在老二身上。 老大夫妻成亲后就去禹州做买卖,每年只有过年回来几天,与他们的关系自然不如一直陪伴在身边的老二一家亲厚。 袁玉竹突然有种荒谬的想法,上辈子,她就算没有嫁给周勤,她爹娘结局恐怕也不会太好。 没她拖后腿还有她二哥。 爹娘是造了什么孽才生出他们这样的儿女。 命都差点没了,既不怪她二哥还帮着说话。 不知道这两年她二哥趁她和大哥都不在爹娘身边,到底给爹娘灌了多少迷魂汤。 “爹娘,我出嫁后就不能在二老身边尽孝,你们也看见了,事关生死,二哥不为自己考虑也不为您二老和妻儿考虑。 二哥如此管不住自己,您二老就不怕他一次比一次过分。” “别这么说你二哥,田氏有了身孕,他是担心这才过去瞧瞧,哪里知道田氏竟然染上了天花。 他要知道又怎么会去。” 袁玉竹差点被她娘气笑了,合着是还觉得她二哥重情重义。 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还是染上天花发了几天高热影响到脑子,袁玉竹感到她爹娘有些糊涂了。 再偏心也不是这么个偏心法。 可钻进牛角尖的人又怎会听得进去劝。 袁玉竹无奈地揉了揉额角。 大哥孝顺可以依靠,可爹娘两辈子都没考虑过跟大哥住。 上辈子是她连累了爹娘兄长,这辈子轮到她二哥了。 只希望她二哥经此一事能吸取教训。 第119章 杀母之仇 “畜生,你竟然眼睁睁看着你的亲人去死。” 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长满了脓包的隋知州,双目喷火地盯着站在门口,面容依然俊朗的隋玉良。 若是他能爬起来一定亲手掐死这个逆子。 刚接到王县令死于天花的消息,禹州城也陆续发现感染天花的百姓。 这时隋知州总算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命人四处搜寻患上牛痘的牛,以及能治疗天花的药材。 可惜错过了最佳防疫时期,除了在书院做夫子的隋玉良外,他所有的妻妾儿女,包括出生不久的孙儿都染上了天花。 随后隋知州也出现了感染上天花病毒后的症状,他万分恐慌,把汤药当水喝也无济于事,病情迅速恶化。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事,城中染上天花的百姓并不多,书院内更是没有一个夫子和学生染上。 这一调查才知道有人暗地里劝他们接种牛痘,只是没有查出到底是谁让全城和渔村的渔民接种牛痘。 隋知州陡然间想到隋玉良和彭敬似乎有私交,极有可能彭敬也把疫病的事告诉了隋玉良。 而这畜生竟然不提醒他。 隋知州想到自己或许就要死在疫病中,顿时悲从中来,喉咙一痒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厢房里点着檀香,依然能闻到隋知州身上散发出来的腥臭味。 隋玉良慢条斯理地戴上口罩走到桌前坐下,望着跳跃的烛火,淡声道:“我说的话父亲何时听过?” 隋知州被他轻描淡写的话堵得好半晌说不出一个声音。 “你还是怪我没为你主持公道?” 隋玉良抬头看向床榻上的仿佛老了二十几岁的男人,几日前还意气风发与人言笑晏晏,似乎转瞬间就失去了生机。 成了被病痛摧残的迟暮老人。 隋玉良眸子里闪着滔天恨意:“我不应该怪?” 十数年寒窗苦读离梦想只有一步之遥,岳氏毁了他的一切。 当他费尽千辛万苦将证据摆到父亲面前,他的好父亲为了能顺利坐上知州的位置,当着他的面将证据焚烧。 严厉警告他休得胡搅蛮缠诬陷岳氏。 就在那时,他不但没了母亲,也再没有了父亲。 隋知州再次语塞。 辛苦多年大好前程毁于一旦,谁又能做到大度,可比起有个出息的儿子,他更在意能靠着岳家平步青云。 岳氏心思毒辣,容不下原配所出的嫡子,可谁叫她有个好哥哥。 事情已经发生了打杀岳氏又有何用。 为了自己的官途,他只能将这件事压下。 升任知州后,对惊才绝艳却只能在书院做个夫子的隋玉良心生愧疚,又恼火岳氏害了他如此优秀的儿子。 故意冷落岳氏让她脸上无光。 这何尝不是为隋玉良报仇。 他已经做到这一步,这孽畜竟然一直记恨于他。 隋知州真后悔阻拦岳氏,这样的畜生就不该活在人世。 “玉瞻是你弟弟,他把你看的比生养他的爹娘重要,你竟然见死不救。 不孝爹娘,不爱护手足兄弟,你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隋玉良想到自己的生母死时正值双十年华。 他印象中温柔善良的生母身体一直很康健,他不过出去游玩半日,傍晚归家时母亲已经没了。 人人都告诉他母亲是得了急症去的。 那时他尚年幼,但也觉得不对。 母亲去世不过三月,岳氏进门。 听丫鬟婆子们背地里议论岳氏的肚子像有四个月身孕。 他自幼早慧,在后宅听了不少龌龊腌臜之事,脑子里有了个模糊的想法。 多方证实,岳氏确实是怀了身孕嫁进隋家。 他不信他母亲的死没有隋之安和岳氏的手笔。 他查了多年终于查出母亲真正的死因。 “我会不会下不下地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和岳氏联手杀死原配,你们都该下地狱。” 隋知州瞳孔骤缩,色厉内荏地嘶吼:“胡说八道,你母亲得急症而亡,休要将她的死怪在我身上,你个逆子就不怕天打雷劈。” 他万分后悔当初原配被逼悬梁自尽时为何不听岳氏的劝,一并杀了这畜生以绝后患。 隋玉良定定地看着他。 隋知州眼神闪了闪,大概是病的糊涂了,一个晃神,他竟看到亡妻在对他招手,唤着他的小字。 温柔地对他说该走了。 隋知州惊恐地对着前方挥舞着手,低吼:“别过来,是岳氏不愿做妾,要怪就怪她,是她要你死。” 隋玉良握紧了拳头。 隋知州已经做贼心虚,被自己幻想出来的幻象吓得胡言乱语。 “嘭” 隋玉良回头看到跌坐在门外的隋玉瞻。 隋玉瞻身体素质好病情较轻,已经逐渐康复,只是跟所有染上天花的患者一样,皮肤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瘢痕。 隋玉良垂下眼眸,没看眼神复杂的隋玉瞻。 生母去世后,这个家唯一给过他温暖和尊重、会为了他跟隋之安和岳氏对着干的人唯有隋玉瞻。 偏偏隋玉瞻是他杀母仇人的儿子。 隋之安和岳氏都是心狠手辣,忘恩负义之人,隋玉瞻却是有颗赤子之心。 他有很多机会杀隋之安、杀岳氏报仇,可就这么杀了一对狗男女实难消他心头之恨。 岳氏最看重的就是唯一的儿子隋玉瞻,而隋玉瞻自幼最听他这个大哥的话。 隋玉瞻聪慧有灵性,适合走科举的路,他却将隋玉瞻往纨绔子弟的路上引,让他迷上吃喝玩乐,荒废学业。 可人心都是肉长的,朝夕相处十一年的兄弟,他最终还是过不了良心那一关。 无论隋之安和岳氏有多可恶,可毕竟害死他生母的不是隋玉瞻。 他不想继续实行计划,想跟隋玉瞻做一辈子的兄弟。 冤有仇债有主,母亲的仇就找害死她的人报。 可这时岳氏再次对他出手,若非他命大就死在赶考路上。 至此之后,隋玉瞻笑眯眯地喊他大哥,他眼前晃过的便是岳氏那张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的嘴脸。 岳氏之所以要他死是因为他盖住了隋玉瞻身上散发的光,那他就让隋玉瞻彻底成为扶不上墙的烂泥。 隋玉瞻确实如他所愿让隋之安和岳氏失望到极点,只是他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内心万分挣扎,最终还是抵不过仇恨。 为了满城的百姓他不会利用疫病做文章收拾,是隋知州自作孽。 隋玉瞻染上天花时他想到十几年来兄弟间种种,心生愧疚。 隋玉瞻康复的很快,他一方面松了口气,另一方面又为不能给岳氏重击感到遗憾。 隋玉良眼神有些空洞,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木然地抓住门口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床榻前。 握住那两只胡乱挥舞的手,声音嘶哑地说:“爹,别怕,是我。” 隋知州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紧紧抓住隋玉瞻的手:“瞻儿,这个畜生要杀了我们,你快去杀了他。” 隋玉瞻温和说道:“爹,这次我们染上天花也跟大哥没有半点关系,彭知县已经告知过你有疫病,是爹不信才导致今天的结果。” 隋玉良挺直的脊背微不可见的僵了僵,站起身往外走。 身后传来隋知州粗嘎难听的声音:“杀了他,隋玉良不死我们全都得死,瞻儿,快去杀了他。” 隋玉良置若罔闻,挺直脊背往外走。 “爹,你太累了,睡吧,睡醒了病就好了。” 热泪砸在隋知州的脸上,隋玉瞻轻轻将隋知州的双手放进锦被中。 隋玉良来到岳氏的院子。 官宅内除隋玉良外所有人全都染上天花,新买的几个丫头婆子见大公子来了连忙恭敬行礼。 “下去。” “是。” 老话说祸害遗千年,岳氏的情况比隋知州好得多,脸上密密麻麻的脓包已经开始结痂,精神状况很好。 “你来做什么。” 岳氏正在服用汤药,见到隋玉良眼中愤怒的火花一闪而逝,心里恨不得将他那张如玉般的面容撕碎,面上装的很平静。 凭什么全家都成了麻子就隋玉良一个人好好的。 她的瞻儿资质不比这狼崽子差,却被他毁了前程。 瞻儿心地纯善,看不出隋玉良的歹毒的心思把他当亲哥哥,这狼崽子的险恶用心可瞒不过她的眼睛。 她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早早杀了这个狼崽子。 隋玉良透露着深寒,薄唇微勾:“你第一个孩子是谁害死的想知道吗?” 岳氏猛然抬头。 产下第一个儿子是死胎,郎中说她过于劳累导致,她虽伤心却没多想,之后过了几年才生下瞻儿。 隋玉良这么说是知道什么内情? 岳氏警惕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隋之安门第低需要仰仗岳家,可你忘了,是个男人就不会给别的男人养野种,那孩子,是他不要的。” 岳氏瞳孔的巨震,颤抖的手指掀翻了瓷碗。 “胡说八道,那个孩子是你父亲的?” 隋玉良眸底情绪翻腾,嘴角勾起嘲讽地笑:“不管是不是,隋之安认为不是那就不是。” 岳氏眼里满是震撼和悲凉:“不可能,不可能。” 脑子里拼命回忆成婚几月隋之安是如何待她,分明是心仪她的,怎么会。 不,不是的。 岳氏突然想到早产头一日隋之安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原来他一直以为自己腹中孩子不是他的。 “不仅如此,隋之安让郎中在你的药里下了绝子药,只是郎中怕岳家找他麻烦,下的剂量较轻,断了药一年便能有孕。” 岳氏不知想到什么,面上血色尽褪,痛苦地捂住钝痛的胸口。 当年她非要嫁给已有家室的隋之安,是真心倾慕于他。 隋之安也对她有意,郎有情妾有意,逼死原配亦是隋之安亲口提出。 她以为那个男人是爱她的,若非她一而再再而三要是杀隋玉良,结果运气不好每次都让隋玉良逃出生天,且全城的人都知道她这个继室容不下原配所出。 隋之安丢了脸面才会冷落她。 原来,他根本就不爱她,不过是想借岳家势,否则以隋之安的能力,这辈子顶天就是个七品县令。 隋玉良像看蝼蚁一般,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隋玉瞻站在廊下静静地看着他,眉宇间透着哀伤:“大哥。” 隋玉良好似没看到他,脚步未停,与他擦肩而过径直出府。 隋玉瞻站在原地掩着面无声痛哭。 他自幼就知道母亲容不下大哥,也知道大哥赶考路上遇到山匪是母亲的手笔。 还有大哥的生母亦是被他母亲逼死。 一边是生养他的母亲,一边是他敬重的大哥,他能怎么办,总不能杀了母亲给大哥报仇吧。 他只能以不再念书警告母亲,若是再动大哥他就会变成她最讨厌的样子。 这几年大家相安无事,他竟然忘了,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拼命维持的安宁假象在今日被撕的粉碎。 大哥没要了他的命已经是看在兄弟情分上。 他跟大哥这辈子永远都做不了兄弟。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岳氏眼神空地地坐在桌前,回想自己跟隋之安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可悲的发现,她在隋之安心里不如一个能随意发卖的奴仆。 若非她娘家还有用,她的命运不会比隋玉良的生母强。 岳氏双手按在桌上,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往前院走。 “娘你去哪儿?” “滚开。”岳氏甩开隋玉瞻的手,摇摇晃晃的走到的隋之安的厢房。 隋玉瞻不放心,跟在她身后。 看着昔日令她迷恋,如今令人无比恶心的脸,岳氏声音冰冷地问:“为什么要杀死我的孩子?” 隋之安腰背痛到让他以为自己被五马分尸,岳氏的声音让他越发烦躁不堪。 闭着眼睛不说话。 岳氏自言自语说了好一会儿,隋之安没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夫妻二十多年,隋之安了解她,她也了解隋之安。 这便是默认了。 岳氏摸摸自己已经无法见人的脸,视线转到红着眼睛的隋玉瞻身上。 在她儿子心里,自己不过是个无理取闹又心思歹毒的女儿,比不上他光风霁月的大哥一根头发。 岳氏悲哀地想,自己这辈子所有的悲剧便是从遇到隋之安开始。 第120章 偏心偏到咯吱窝 钱盛安换了两匹马,只用了十天时间赶到京都。 在各个城镇外都见到感染天花倒死路边的尸体,着实让人心惊。 到了京都地界没看见那样的惨况,进城门被拦下,出示了六子给他的国公府的令牌才得以入内。 沿街铺子关了三成,街上行人三三两两,几乎人手拎着药,面带愁苦和对前路的迷茫。 钱盛安两年前来京都为彭敬办过事,京都的繁华热闹让他记忆犹新。 与如今的惨淡截然不同。 找到国公府,顺利将药交到赵庆手中,一问才知,并未接到彭敬的信。 好在早早接到杜武的信国公府提前做了预防措施。 钱盛安将药交给赵庆后当日便返回照西县。 “宫里的那位、皇子公主和后妃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染上了天花,许多朝廷命官及家眷没能幸免,反倒是寻常百姓染上的不多。” 钱盛安将一路上所见以及京都的情况告诉彭敬和周诚。 彭敬目光变的饶有兴趣。 周诚腹诽,按理说应该是守卫森严的皇宫更不容易大面积爆发才对,怎么还反着来了。 怎么想这事都透着诡异。 不过,这不是重点,若是骄奢淫逸的皇帝老儿死了,何尝不是件好事。 这不是他一个平头老百姓能管的,周边几个县的疫病得到有效遏制,杜武那边也没事,就已经非常有成就感了。 周诚如期迎娶袁玉竹。 袁夫子和杨氏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大病一场身体大不如前,而袁攸和张氏又是不靠谱的人。 另一方面,嫁姑娘比娶媳妇要简单的多。 请十全老人为袁玉竹梳妆打扮,出嫁这日新郎来接人,拉上新娘的嫁妆,拜别父母,娘家这边就没什么事了。 袁玉竹的爹娘为她准备了一车嫁妆,比起穿身破衣烂衫就跟周诚回家的凌媛娘和楚黛体面得多。 终于拿到做豆腐的方子,老两口露出久违的笑容,嫁女的愁绪淡了许多。 袁夫子如今的状况短时间内没法再继续教学生,又不能耽误学生的课业,只能让学生去一个私塾念书。 全家就指着他吃饭,家里确实还有些积蓄,可也不能坐吃山空。 有了豆腐方子,天花带给全家人的恐慌渐渐消散。 袁攸和郑氏嘴角咧到耳后,袁攸激动的对二老保证:“爹娘,我一定会好好孝顺二老。” “好好,知道我儿孝顺。”杨氏高兴的见牙不见眼。 大儿子虽省心,可到底多年来不在膝下尽孝,想看孙子孙女一眼还得等过年。 小儿子再差,起码一直在她和老头子身边,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是小儿子去请郎中。 几个孙子孙女也都讨喜。 感情上自然是更偏向小儿子。 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小儿子一家。 郑氏悄悄捅咕了下袁攸,对他的使了个眼色。 袁攸心领神会,走到袁夫子身后,轻度适中的为他揉捏肩膀。 “爹娘,如今有了豆腐方子,咱们一家就不愁生计了,爹,我思来想去觉着小妹说的对,禹州城做县城做买卖挣的多。 况且点豆腐的卤水咱们这儿也买不到。 如今私塾不办了,不如咱家就搬到禹州去,这样跟大哥一家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咱家做的豆腐让大哥大嫂卖,也能让他们增加一份收入不是。” 袁夫子还没有糊涂到听不出袁攸话里的意思。 袁夫子闭着眼睛说:“这方子玉竹不是给你们二房的,还有你大哥的份。” 他是希望小儿子能有个挣钱的行当,可也不能做的太过寒了大儿子的心。 杨氏皱起了眉头:“这不成,咱们不给你大哥,你妹子妹夫也会把做豆腐的方子给你大哥,到那时就弄的难看了。” 袁攸脸上仍然带着笑:“我知道我知道,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就算小妹只给我一人我也断不会不给大哥。” 见杨氏神色稍霁。 袁攸继续说道:“大哥在禹州做了十年买卖积攒下不少家底,也有了根基,不像我没本事,一家人还得靠爹娘养活。 我也想像大哥一样每年给爹娘孝敬银子,还想给爹娘买大房子,买奴仆伺候。” 这话说的老两口心里熨帖极了,加上袁攸语气中的失落,二人心中的不满消散不少。 “这独家比没人争抢买卖就要好做些,我是想,能不能等我赚够了给爹娘买房子的银子再将方子给大哥? 最多两年,两年后我还是没能挣够买房子的银子,那确实是我没本事,我不会占着方子不松手。” 袁攸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爹娘,您二老看成吗?” 袁夫子睁开眼睛:“这事得问问玉竹,这方子是周诚给她的聘礼,说句不好听的,她想给谁全凭她的意愿,她跟你大哥一家关系亲厚,且说过是给你们两房。 别说是晚两年给你大哥,就是晚一个月都得跟她商量。” “爹说的对,听爹娘的。” 袁攸嘴角往下压了压,小妹一向孝顺,只要爹娘跟她讲这事就妥了。 袁攸已经开始畅想挣了银子后该怎么花。 ...... 新婚三日周诚跟袁玉竹形影不离,让袁玉竹体会到男人跟男人确实是有很大的差距。 至少前世她嫁给周勤就没体会到这种极致的闺房之乐。 袁玉竹对楚黛有恩,陈芸娘一直很喜欢她,凌媛娘和李芙蕖即便拈酸吃醋也不会表现出来。 几人相处融洽。 回门这天,回门礼是陈芸娘亲手准备,给足了袁玉竹面子。 袁玉竹看后心里感动,她跟陈芸娘做了几十年的鬼姐妹,比亲姐妹还亲。 纵使重生后没见几次,陈芸娘也没有那些记忆,对她依然没变。 “大姐,这些太多了,就按照习俗就行。” 袁玉竹将竹筐里的肉和蛋都拿出来。 家里养的鸡鸭鹅不多,产的蛋也就够自家人吃,这么些蛋拿回娘家她爹娘也吃不了几个。 最终还不是都进了她二哥一家人的肚子。 有了豆腐方子,无论是去禹州城还是南方,终归是饿不着。 若是大哥跟父母一块儿住她没意见,二哥家不行。 袁家比她们几人娘家更体面,回礼太寒碜了袁玉竹脸上不好看,陈芸娘正要劝说两句。 袁玉竹挽住她的胳膊:“大姐,我二哥二嫂心厚,这次送的多下次送的少了他们就有话说,不能把他们胃口养大,光这些就绰绰有余了。” 陈芸娘听她这么说便不再勉强。 袁攸和妻妾们早早做出几板豆腐,让妹妹妹夫看看他们的手艺如何。 做豆腐不难,严格按照方子来,火候掌握好就不会失败。 袁攸留了个心眼,泡豆、磨豆、过滤、煮豆浆全都让妻妾们来,唯独放卤水由他亲自来。 点豆腐的卤水是什么做的,该放多少,什么时候放,连郑氏都不告诉。 免得到时郑氏娘家人来哭穷,郑氏心软把方子告诉娘家人。 连续做了三天,一天比一天做的好。 袁攸对自己的手艺非常满意,觉得这门赚钱的买卖是十拿九稳了。 算好本钱是多少,划成巴掌大的正方块,五文钱一块,让妻妾们摆到集市上卖。 周诚和李芙蕖路过集市听到郑氏的吆喝声,停下来看了会儿,生意还行。 新鲜吃食上市,五文钱能买一大块,尝尝鲜也不是吃不起。 周诚提醒:“如今没多少人家生活宽裕,豆腐生意不会天天都好,天气热起来了,做多了卖不出去就会坏,赚钱就变成了亏钱。” 卖不完的豆腐可以做臭豆腐、豆腐乳,只不过,这两样方子周诚不打算给二舅子。 一板豆腐划成二十块,能卖一百文,本钱是七十文,今日恰逢赶大集,郑氏几人做了次六板豆腐。 除了留下两块自家吃,其余的全都卖光。 一下子挣了一百七十文,空天没有大集卖得多,就算每天挣一百文,一个月下来也有三两银子。 这还是在穷困的照西县,若是去禹州或者京都,那挣的就更多了。 袁攸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见到周诚是从未有过的热情。 袁夫子也很高兴,深深觉得女儿嫁对了人。 杨氏将袁玉竹拉到自己屋里说话。 “女婿对你好不好?” 袁玉竹不知想到什么,脸上发烫,微微低下头轻声说:“很好,大姐她们对我也很好。” 杨氏观女儿气色确实不错,欣慰地说:“男人不打人,会疼人就是好的,日后好好跟姑爷过日子,与姐妹好好相处。” “嗯,我知道了娘。” 母女俩拉着手亲亲热热地说了阵话。 “你的屋子爹娘给你留着,咱家也不是规矩那么大的人家,你和姑爷来县城就不用去住客栈。” 袁玉竹心生感动,大户人家的小姐出嫁后闺房会保留,可普通人家哪有那么多空闲的屋子。 二哥几个妾室全都挤在一个屋里,侄女们也都住一屋,只有她有自己的厢房。 二嫂早就盯着她的厢房,就想着等她出嫁了好让两个女儿各住一间。 想不到她爹娘还给她留着。 “二哥二嫂同意吗?” 杨氏嗔道:“这房子是我跟你爹的,他俩能说什么,不服气就自己挣钱买去。” 袁玉竹轻笑:“谢谢娘。” 谁还不想被爹娘偏爱,爹娘疼她,最疼的还是二哥,其次是大哥,她嘛,终究是要嫁出去的。 看爹娘给大哥二哥的家产以及她的嫁妆,就能清楚自己在爹娘心中的地位。 不过她能有这样的爹娘已经比许多女子都幸运。 杨氏见她心情愉悦,笑着开口:“玉竹,豆腐方子的事我跟你爹商量了一下,先给你二哥做着,两年后再给你大哥,你意下如何?” 袁玉竹有种被兜头泼了一盆水的感觉,暖融融的心一下子凉了下来。 她说爹娘和二哥二嫂怎么舍得保留她的闺房,合着是在这儿等着呢。 爹娘偏心二哥她不是第一天知道,可这都偏到咯吱窝了。 袁玉竹收敛脸上的笑意,认真道:“娘,大哥也是你的儿子。” 也不怕寒了她大哥大嫂的心。 杨氏听出女儿话里的意思,笑容僵了僵,有些尴尬地说:“你大哥有挣钱的营生,我和你爹就想着能多帮衬着点你二哥。” 袁玉竹心思转了转,狐疑道:“大哥在禹州城做,二哥在照西县做,各做各的又没冲突,况且挣钱宜早不宜迟,为什么就非要两年后才把方子给大哥?” “你二哥想去禹州城做豆腐生意,他也说了,他做出来还能让你大哥帮他卖,都能挣钱。” “我爹也是这样想的?” 她二哥倒是好算计,可惜把这点算计都用在爹娘、她和大哥身上。 连她大哥一成的心胸都没有。 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就算有做豆腐的方子也就是有个谋生的方式。 发大财,不可能。 令她惊讶的是,她爹有学识有见识,居然也被她二哥绕进去。 “嗯,我跟你爹觉得兄弟俩就该和和睦睦,贫富也不能差的太大,不然这兄弟情份会越来越淡。” 袁玉竹不知道她爹娘是从哪里得来的歪理。 她最近发现,有些人老了看问题比年轻人看的长远,可有些人老了反倒目光短浅,甚至说不通。 她爹娘就是这样,已经被她二哥的迷魂汤灌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今日回门,实在不想跟老太太争辩闹得大家都不开心。 只能推说回去考虑一下。 回村的路上,袁玉竹将这事跟周诚讲了。 “我瞅着我娘那眼神是盼着我能考虑两年,二老既想偏帮二哥,又不想做坏人,把这个难题推给我。” 周诚揽着她的肩轻笑:“岳父岳母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如果只有一个儿子当然就会所有都推到儿子跟前,可有两个就不同了。 肯定会偏向另一个,二哥一直陪伴着二老,他能力不如大哥,岳父岳母没有让大哥接济二哥已经很不错了。 真有一天二哥一家过不下去,二老肯定会让大哥和咱们帮衬他。 这就是家族中的劫富济贫。” 袁玉竹想想很有道理,爹娘可不就是劫富济贫嘛。 “自己不争气还想过好日子,谁能帮得了他一辈子。我才不管那么多,大哥大嫂对我多好,我才不听爹娘的。” 第121章 谎言 周诚:“大哥大嫂为人确实不错。” 天花肆虐,恰巧这时张氏又查出怀了身孕,没法回来为袁玉竹送嫁,但袁玉竹有三成的嫁妆是袁牧夫妻为她准备。 比起只会嘴上说“二哥无能,一家人还得靠爹娘养活,实在无力给你准备嫁妆。”的袁攸,袁牧对妹妹的疼爱是实打实的。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物质上的赠予才是实实在在的,也能看出对方对自己的看重程度。 袁玉竹有些惆怅:“当初我劝爹娘去禹州城生活,爹娘说什么都不愿意去,大哥也劝了也没用。 二哥随口一提二老就采纳他的意见,我们兄妹在二老心中的地位差距太大。” 落日余晖打在袁玉竹洁白如玉的面庞上,周诚心里发痒。 “没关系,相公疼你,过来,给相公亲亲。” 袁玉竹在他怀里笑成一团。 “让人瞧见多不好。” “不会,放下帘子谁看得到。” “相公,我给你生个孩子吧。” “一个怎么够,多生几个。” 六子取走剩余的毛衣手套,软磨硬泡的跟周诚买了好些粉条粉丝,这才心满意足的回京都。 天气回暖,天花警报一解除农户们就着手春耕的事。 照西县的冬日很少会下雨,从入冬到现在已经几个月没下过一滴雨。 这种气候也算是正常。 冰雪融化,小溪、河流和芦苇地都有水,看上去和往年着实没多大区别。 书中内容有所改动,甚至许多重要的内容一片空白,但两年严重旱灾依然没变。 周诚不想做无用功,更不愿把粮食浪费到土地里。 他也不想让村民浪费粮食的力气,可这时候劝说没有任何作用,至少大家能看到的就是河里有水,山涧也流淌着水。 为什么就不能种庄稼,不种庄稼下年的田赋从哪里来,总不能用存粮来交吧。 去年也干旱了,可收成还不错,甚至土豆红薯种的多的,收成超过以往两三年的总和。 羊毛兔毛都已经消耗完,鸭绒和鹅绒挑拣好消过毒,三家人就没多少事可做。 眼瞅着家家户户都忙着犁地,周诚却说今年不种地。 李家和黄家都很焦虑。 虽说家里存了不少粮食,可毕竟一大家子人,坐吃山空实在让人没有安全感。 周诚编了个连续多日梦到旱灾和蝗灾谎言。 古人虽迷信,但对关系到粮食的问题上,他们又变得格外清醒。 李父道:“姑爷,这只是个梦,老祖宗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日多思多想夜里自然会梦到,不用太挂在心上。 这地还是得种。” 这个办法行不通,那就只能换种方式。 反正这两年他绝不种地。 周诚略一思索,安抚两家:“岳父岳母,小舅舅娘,要不这样咱们晚一个月再种,红薯土豆晚一个月种影响不大。 就算被冻坏了还能做粉丝,没什么损失,种萝卜的话那就更没影响。” 众人面面相觑,周诚家里这边的人自然是站在他这边。 李父和黄达成想像是这个理儿。 土豆红薯产量高,做成粉丝粉条既管饱口感味道比粥好许多,也就不纠结非要种产量低的粮食。 这几种庄稼晚一个月种确实影响不大。 一番商量后决定听周诚的。 “行,那就晚一个月种,我们先把地犁出来晒晒。” “小舅不着急犁地,芦苇笋冒头,各种野菜也都从土里钻出来。趁日头好,咱们多采些芦苇笋和野菜洗干净晒干存起来。 但凡能吃的都采回来,包括能摘到的松针嫩尖,总之,咱们要广积粮。” 动物对大自然的变化和灾难比人类更加敏锐。 飞到南方过冬的候鸟、野禽,往年这时候基本上已经飞回来繁殖后代,今年的数量却非常少。 这话大家都赞同。 饿过肚子的人把粮食看的比命还重要,辛苦不怕,不挨饿就谢天谢地。 众人说干就干,恨不得把芦苇荡里的芦苇嫩芽全都掰回家。 周诚和袁玉竹也加入了采集的队伍。 凌媛娘早孕反应已过,能吃能睡明显胖了一圈,更显丰腴,只是怀孕后脸颊额头上长了些痘痘。 周诚不让她出门干活,让她安心待在家里养胎。 大营子沟的村民就只有顾善祖孙跟周诚一样将土地荒废。 顾善奶奶有些可惜良田就这样荒着:“阿善,要不咱们把地里种上萝卜吧?萝卜两三个月就能拔,撒萝卜籽也不费事儿。” 原先种的萝卜要三四个月才能长成,个头不大,去年周诚给的萝卜种子种出来的萝卜不但长的大,生长时间足足缩短了一个月。 就算是干旱,早点拔出来就是了,好歹能有些产出。 顾善摇头:“奶奶,大郎哥家几百亩地,今年是最后一年不交田赋,要是能种,大郎哥早就种了。” 他相信周诚。 去年地里的产出除去抵扣帮忙的工钱和田赋,足够他们祖孙吃两三年。 他跟奶奶还做的蕨根粉到现在还剩下一大半,还有其他吃食。 三年内不缺吃的。 土地荒废一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今年九岁的顾善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揉搓的小孩,他有自己的想法,老太太拿他没办法,劝了几句不听也就不劝了。 里正和族长得知周诚居然将地慌着,着急忙慌地跑来劝他。 “怎么能因为一个梦就连地都不种了,多可惜。” 几百亩土地,今年可是能省下不少田赋的,明年开始就得按朝廷规定交租子,少一粒粮食都不行。 “里正叔,二爷爷,你们有连续一个月做同样的梦吗?” 两人齐刷刷摇头。 “我连续一个月梦到旱灾和蝗灾,我相信这是老天爷对我的提示。 种地辛苦我不怕,可种地也要很多粮种,我这些地光粮种就不是个小数目。 我不想白白扔进土里做肥料。” 里正和族长齐齐沉默,连续做一个月相同的梦,确实是有点邪乎。 周诚看看二人的神色,对方说服不了自己,可自己同样也说服不了他们。 想了想建议道:“里正叔,不如让村民们都别种其他粮食,就种红薯。有些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防着点好。 种红薯的话用不了多少红薯,就算晒死了损失不了多少粮种。 更何况红薯产量高,红薯藤人畜都能吃,红薯淀粉能做粉条,渣可以喂猪喂鸡,人同样能吃。” 村民们为了能交上田赋,一半田地会用来种稻谷黍米。 这些粮食都是村民从牙缝里省出来,浪费了多可惜。 里正沉思片刻后说:“大郎说的不无道理,我这就去安排。” 里正和族长都是能听进去劝的人,周诚没费多少口舌。 至于村民听不听那就不是他能干预的。 ...... 在一家人齐心协力的努力下,住在深山中的许家整个冬季没再挨饿。 天气暖和起来眼看该春耕了,许根生按照计划先和儿子们下山瞧瞧。 能搬到山外去最好,不能搬那就要赶紧准备春耕,不能耽误了一年的收成。 儿子们都娶上了媳妇,也知道山里还有哪些食物能吃,蒋氏没去年那般迫切想搬出去的念头。 有吃有穿,住大山深处起码不会有沉重的赋税和徭役。 在山里住了大半辈子,年纪大了也不太想挪窝。 沈氏赵氏王氏三妯娌的娘家人都在山外,而且山里开荒不易,没有铁质农具着实是费力。 有点产出想去镇上换点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当然是搬出去好。 三兄弟见识过周家富裕的生活也想搬出去。 至于各种徭役兵役,从未经历过的三兄弟表示,这都不是事儿。 全家都想搬出去蒋氏只能同意,把铜板给许根生:“若是不能搬,就托外甥给买两斤盐回来。” 住山里就这点不好,没户籍买不到盐。 找村长买盐不但要说一堆恭维的好话,她家买盐比别家贵出两三成。 上次下山周诚送了两斤粗盐,足足吃一个冬季,现在盐罐子见底了。 许根生点了点头:“嗯。” 次日天边泛起鱼肚白,父子四人扛着山货刚出门。 蒋氏揉着右眼窝说:“我这右眼皮跳个不停,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要不等一等,明日再去。” “你这老婆子,大早你催着我起,让我早去早回,这会儿要出门了又让我们明日再去。”许根生嘀咕。 “能有什么事,这样,我跟老三去,老大老二待家里帮你干活儿总行了吧。” 蒋氏眼皮跳一阵又没跳,揉了几下说:“行吧,路上多当心点。” 沈氏和赵氏都想回娘家看看,可两人都有了身子,路远怕有个闪失,王氏在娘家吃足了苦头,许三问她要不要去看看,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许根生和许老三扛着麻袋走了大半日才到大营子沟。 山外的温度比深山更高一些,深山里雪还没完全融化,山外已经能耕种。 许根生望着大片大片平整的农田心头火热。 家里若是能开出二三十亩地种粮食,养猪养鸡鸭,日子肯定比在大山里强。 家家的土地都已经开始犁地过,走到周诚家的地见还是去年的老样子,父子俩颇为诧异。 走到周家大门外,正好遇到挑着芦苇笋回来的周诚。 “大郎。” “大舅,三哥,什么时候到的?走进去说话。” 这阵子有些忙,周诚都快忘记住大山里的许家人。 “大郎,我见别家的地都犁了,怎么你家的还没开始动?” 坐下喝了碗水,许根生将心中的疑问问出来。 周诚又将编好的谎言说了一遍。 谎话说多了他自己都有点信了。 “缓一个月看看天气再种,正好这阵子野菜多,多存些野菜。” 父子俩感到不可思议,怎么能因为一个梦就荒废几百亩良田,可看周诚不像是说笑,就找不到反驳的话。 不过,两人的心凉了半截。 一旦发生旱灾,那搬下山就没了活路。 “大舅不用着急,我相信即便发生干旱也只是暂时的,山里的情况如何,开春后有没有下过雨?” 周诚还想从山里引水到村里来,有存粮种不了地不要紧,可喝的水不能少,不然还是会死人。 最终结果仍然得去逃荒。 起码得逃到千里外的禹州城才有活路。 空间里的存的水可没办法供这么多人喝两年。 那时大家都去逃荒了他这一家子也的去,不然他怎么跟家里人解释水是从哪里来的。 想想都让人头疼。 他正想去山里寻找水源,许家在深山里生活了几十年,对山里的情况比村里人熟得多。 “没下,不过,咱们那儿啥都缺,就是不缺水。” 周诚眼睛一亮:“难道山里有湖?” 许三说:“湖我倒是没见着,不过,咱们那儿有座大山常年出水,就是遇到天旱咱们村里的稻田也从没缺过水。” 周诚寻思着莫不是有条地下河。 若是有地下河能解决十里八村饮用水的问题,就能顺利度过难关。 只要有一线希望周诚都不希望去逃荒。 “大舅三哥,今晚在家住一晚,明日一早我跟你们去瞧瞧。” 父子俩对视一眼,许根生开口:“大郎,那我们搬家的事?” “大舅,住深山里肯定不如山外方便,你想啊,没有户籍是不是没法买盐。 家肯定是要搬的,不过,咱们也不急这一个月。 我想找到水源后将水引出来,若是真遇到旱灾,就算不种地起码不会被渴死。 那时你们再搬出来不是更好。” 当然若山里能种地,那过两年再搬更好。 许根生想想也是,只是:“可这水,要怎么引?” 几十公里山路,从山里引水,许根生想想都觉得是天方夜谭。 “用竹子,是很费功夫,不过,只要有水好,办法总比困难多。” 人多力量大,周诚不担心无法将大山深处的水引出来,不过就是费劲些,比起逃荒强多了。 “大郎这主意好,比挖沟渠省事。” 父子俩成功被周诚说服。 还没搬到大营子沟,许三已将自己当成了村里的一份子,自告奋勇的提出帮忙。 第121章 环境改变人 往年入冬前许家父子会带上猎物和粮食去村里的找村长换盐,春耕前又要去换一次。 为了几斤盐,年年要受两回窝囊气。 与周诚相认后困扰一家人的难题迎刃而解,许家父子不用再被村长古大鸣嘲讽奚落,不被讨好村长的村民挤兑笑话。 因此将近一年没跟山沟的村民往来。 此时村长古大鸣正在收取村民的粮食、布匹、猎物。 蒋氏的大嫂将两匹细麻布和三十斤糙米交给古大鸣的儿子,脸上堆满了笑容:“劳烦村长了。” 古大鸣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蒋家的,你小姑子家今年不换盐?” 古大鸣可不是古道热肠的老好人,跑一趟镇上也不是白跑,如今盐涨价,粮食也涨价。 可他只告诉村民盐价飞涨,布不值钱,可没告诉他们粮食和肉的价格涨的比盐还快。 算下来每斤盐他能多得五斤稻米,拿到镇上去可以卖一百文。 相当于村民跟他换一斤盐,他就能纯赚一百文。 村里十几户人家,一年他跑两趟腿就能挣八九两银子,日子过的别提多悠哉。 既赚了好名声还赚钱。 而许家因为许氏逃婚嫁到山外,让他丢了面子,许家换盐他就能比别家多挣两三成。 一年换四五斤盐也不是小数目,他能挣六七百文。 可去年秋收后许家没找他换,当时他还在想着许家来求他他还不给他们换。 结果左等右等,马上要春耕了许家还不来。 只有一种可能,许家找了其他人换盐。 他是村长,这钱只能是他挣,许根生敢便宜了别人,他可不答应。 贾氏赔着笑脸:“村长,你知晓的,我们家跟她家早就不往来了,她家买不买盐我哪儿知道啊。” 古大鸣哼了声:“最迟明日,晚了别来求我。” 古大鸣媳妇李氏扯着尖利的嗓子说:“跑一趟来回一百多里路,骡子都给累瘦几斤,你这村长当的,好处没有尽帮人跑腿,人家啊可不会感激你。” 李氏一想到去年少挣了许家两三百文,心里就不爽快,懒得给贾氏好脸色。 古大鸣突出的牛眼一瞪,义正辞严:“闭嘴,大伙儿我让当这个村长是信任我,为村民换盐是我这个村长该做的,别说一百多里路,就是两百多里我也得去。” 李氏扯了扯嘴角,扭着腰往屋里走,阴阳怪气道:“家家户户要的盐都是提前说好的,可别等你换好盐回来又哭哭啼啼的来,我可不会把自家的盐让出来,要换自己去。” 贾氏眼珠子一转,大概明白了村长两口子的意思,但又不太肯定,试探地问:“那我明日去问问她?” 换盐没好处谁会冒着被野兽叼了的危险跑那么远。 当初推选古大鸣做村长还不是因为前面的村长是他爹,只有他古家知道没户籍可以去哪儿换盐。 不然这村长谁不想当,古大鸣每年光帮村里十几户人家换盐都能挣不少。 谁都不是傻子,大家伙儿恭维他,什么都不说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 古大鸣板着脸:“这盐都是有定数,许家过后要换也只能每家匀点出来,乡里乡亲的,转来转去都是亲戚,总不能让他家没盐吃。” 贾氏讨好地笑:“村长,天快黑了,山上野兽多,我明儿一早就去问。” 回去的路上贾氏在心里骂骂咧咧,既骂小姑子一家,也骂村长想挣钱还劳累她往山上跑一趟。 许家多年前被赶到山顶去住,瞧着不远,走起来可不近,一个来回得走大半个时辰。 蒋保柱见她垮着一张脸,放下编到一半的竹筐,急忙问道:“咋啦,村长不给咱家换盐?还是要涨咱家的价?” 贾氏可不敢骂村长,古大鸣家两口子都记仇得很,让人听到传到他们耳朵里,保不齐连她家换盐都一块儿涨价。 叉着腰骂:“还不是你那个好妹妹,不换盐也不下来说一句,活了一把岁数的人不通人情世故,害老娘还得往山上跑一趟。” 蒋保家低头继续编竹筐:“杏花去,耽误一会儿工夫不打紧。” 只要村长不涨他家的价就行,别的事他不关心。 正在织布的蒋杏花一听顿时不干了:“娘,我织布呢又没歇着,春耕结束我的就要出嫁了,嫁妆都拿去换盐了,你也不想我空着手嫁过去被婆婆妯娌低看吧。” 贾氏生了三儿五女,儿女生的都多,换亲还有两个女儿可以收彩礼。 跟许家只有三个儿子不同,她家不愁娶不到儿媳,儿子多的人家还要讨好她。 男人和儿女都听她的,在村里也就只有村长两口子敢给她脸色看。 贾氏在村长家受了气,闻言快步走到蒋杏花后边儿,抬手就给她一巴掌。 “死丫头,你爹喊你做点事就推三阻四,我倒要瞧瞧日后你公公婆婆能不能喊得动你。” 翌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周诚四人出发去深山。 带上李芙蕖,有猎物顺便打一些。 许家隐居的村子跟产铁矿的石子沟是两个方向,这一边植被更茂盛,越往里走,温度确实更低一些。 六七十里地,脚程快正午能到。 许根生父子带着两人走捷径,绕过一座又一座山,跨过无数条溪流,甚至还从两个溶洞穿过。 方向感不强的人,走十回都得迷路。 走过的两个溶洞里都有河流,这给足了周诚信心。 “快到了,对面那座山就是。” 周诚感叹,刚穿越过来时走半个时辰他都不乐意,宁愿花两文钱坐牛车,现在一口气快步走三四个时辰都不在话下。 环境太能改变一个人。 不知不觉,他成了吃苦耐劳的乡下人。 周诚天马行空的想,若是还能带着记忆回到原来的世界,没准儿有做兵王的潜质。 蒋驴蛋大早就被他娘从炕上拖起来,不情不愿地跑到山上。 蒋驴蛋跟他爹娘一样仇视许家,认为姑姑姑夫害他家在村里丢人,偶尔在山里采集野菜果子遇到许家人,不但不喊还会骂上几句难听的话。 到许家茅屋外,正巧见到蹲在的屋檐下捧着大土碗吃蕨根粉条的许二。 蒋驴蛋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食物,一时好奇忘记来的路上想好如何骂许家人的话。 耸了耸鼻子,走到许二跟前,笑嘻嘻地问:“二哥你吃的是什么呀?” 蒋驴蛋不到七岁,除了吃喝拉撒,他的世界只有爹娘。 对许家所有的认知都是从爹娘口中得知,包括对他们的恨。 爹娘让他恨谁他就恨谁,爹娘说谁好他就认为谁好。 一见到稀奇吃食哪里还记得自家跟许家不对付的事。 许二觑他一眼没说话,三两口将碗里的蕨根粉划拉进嘴里,碗里的汤稀里哗啦一口喝完。 蒋驴蛋咂吧着嘴,盯着空空如也的大碗咽了咽口水,突然有些委屈。 “谁来了?” 蒋氏听到声音探出头来,见到小侄子脸上带点笑容。 她始终觉得大人有什么仇怨是大人的事,不应该把孩子牵扯进来。 “驴蛋儿怎么来了?” 见到蒋氏蒋驴蛋想起他娘交代他的事,当即板起小脸:“村长说,要换盐就快点儿,等他去了镇上想换都没地儿换。” 蒋氏生在山里长在山里,从未走出过大山,二十多年来跟村里人鲜少往来,性子比较单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正要开口说自家男人和小儿子已经下山去换盐,许大走到门口说:“盐太贵,咱家穷吃不起,用酸梅代替盐也能过。 驴蛋,你下山跟村长说多谢他的好意,这次就不换盐了,秋收收成好再劳烦他帮忙跑一趟。” 儿子都这样说了蒋氏也不好拆台,只能笑着点头附和:“是啊是啊,去年山上收成不好,糊口的粮食都不够哪里还吃得起盐哦。” 蒋驴蛋不关心许家吃不吃得起盐,他惦记的是方才见到许二碗里的吃食。 细细滑滑,瞧着就很好吃。 蒋驴蛋脑袋往屋里探,许大靠在门口拦着他的视线:“再不走村长该等急了。” 蒋驴蛋仗着自己是家里最小的,没少在姐姐们面前作威作福,就是见到蒋氏也是鼻孔朝天。 但他也不笨,出于本能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惹。 知道蒋氏不跟他计较是看在自己是她侄子的份上,许家三兄弟可不会因为他是小孩就让着他。 蒋驴蛋看着蒋氏摸了摸肚子,做出一副我好饿的样子。 蒋氏心软,见状便不忍心。 家里别的不多,蕨根粉倒是做了不老少,给蒋驴蛋煮一碗也没啥。 “蒋驴蛋,村长还等着你去回话。” 许二服了这小子,真是天生脸皮厚,既会看麻衣相小心思还不少。 当然,骂起人来也是让人恨的牙痒痒,偏你还不能跟个小屁孩计较。 你要骂他一句,蒋家贾家和他几个姐姐能轮着来他家骂。 他们不怕吵架,可他娘听了心里难受。 打架吧,他们父子四人人单力薄打不过十几个壮劳力。 只能把这口气忍下来。 也不想想平日里是怎么对他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怎么就好意思来要吃的。 不好意思,他这人记仇,人都不知道喊一声还想吃他家的东西,做什么美梦。 蒋氏一听也对:“驴蛋,天色不早了,快去吧。” 没得吃蒋驴蛋立即翻脸,恶狠狠地瞪着母子三人,往地上吐了口口水,扭头就跑。 许二被他气笑了:“什么人啊,还小就这德行,长大了也不是啥好东西。” 许大说:“娘,咱家还没搬出去之前不能将蕨根粉的事让村里人知道。 现在让他们知道不但不会感激我们,反倒会认为我们藏私看着大家伙儿挨饿。” 蒋氏叹口气:“娘知道了。” 古大鸣左等右等,眼瞅着太阳都快晒屁股了,不但没见到许家人,连贾氏也没见着。 要不是为了几百文钱,他才早走了。 “老婆子,去蒋家瞧瞧,许根生到底换还是不换。” 古大鸣这些年存下些家底,加上祖辈留给他的钱财,足以在镇上盖个房子做点小买卖。 大山里与世隔绝了几十年,他想让他的儿孙离开大山去山外生活,念书考科举,改换门庭。 就算能考上秀才也好,只要考上秀才就不用交田赋,不用服徭役兵役。 古大鸣打算趁自己还能动,多挣些,等他和李氏死了就让儿孙搬出去。 这村长谁爱干谁干。 “我这就去。” 李氏喂好猪,舀一瓢水洗洗手就去蒋家。 沟里人家住的比较散,每户人家相隔两三百米。 蒋家还没开始春耕,一家人吃了朝食,男人就在院子里修补农具,编箩筐撮箕。 女人们织布、喂猪、再次筛选稻种。 “她婶子,你小姑子到底要不要换?这都什么时辰了也不知道来家说一声,耽误大家的事儿你担得起责嘛?” 李氏人未到独特的声音就已经传到蒋家人耳中。 一大顶帽子扣下来,挑选稻种的贾氏脸色有些不好看。 什么话,这跟她有什么关系,有本事你倒是自己上山去问问去。 贾氏也只敢在心里逼逼,脸上堆满了笑容,热情招呼道:“他婶儿,这话说的,我哪敢耽误大家伙啊,我一大早就让驴蛋儿去山上问他姑换不换盐,这孩子这回还没回来呢。 哪知道他们是个什么说法,没盐吃一时也死不了人。 眼瞅着就要春耕了,可不能耽误了你家的大事,我看还是别等了,让村长先去镇上换盐吧,许家要就让他加价好了。” 贾氏心说让老娘跑腿没好处就算了还给老娘安顶耽误大家买盐的帽子,论不要脸还得是村长两口子。 李氏被伶牙俐齿的贾氏把满腹的话全都堵了回来。 话都让这泼妇说了,她还能说什么。 李氏气呼呼的走了。 贾氏瞧瞧日头,估摸了下时辰,望向通往山顶的山路。 “驴蛋去了快两个时辰了吧,怎么还没回来?” 蒋保家随口说道:“去哪儿撒欢儿去了吧,别管他,饿了自然就回来了。” 贾氏皱眉:“不可能,我跟他说过话带到就要赶紧回来,不论许家换不换盐都去村长家说一声,驴蛋不会这么不懂事。” 第122章 矛盾 “不可能,驴蛋要去玩也会先去了许家和村长家再去玩。” 她家驴蛋皮是皮了点,可也不是那种拎不清轻重的娃儿,八个儿女就数小儿子最聪慧。 贾氏绝不信蒋驴蛋放着交给他的事不做,光顾着玩。 蒋保家耳根子软不是个有主意的男人,家里大事小事都是贾氏做主,听贾氏这么说就有点着急。 “那咋办?” 贾氏心头火起,冲他大声吼:“啥咋办,去找啊。” 自己挺精明一人,咋就嫁了个憨货。 儿女一半都是憨的。 贾氏一声令下,蒋家人全都出动分成几路去寻找,蒋保家跟贾氏去许家住的山头,其他人去蒋驴蛋经常去玩耍的地方找。 打着要搬出去的主意,许大许二没去翻自家的地。 兄弟俩去林子里看看能不能抓到兔子和山鸡,给怀孕的媳妇炖汤补身子。 蒋氏和沈氏赵氏在家附近挖新鲜野菜,王氏去溪边洗一家人的衣裳。 蒋保家贾氏二人路上没见着蒋驴蛋,到许家看房门紧闭一个鬼影子都没有,贾氏心中的怒火达到顶点。 将几个晾晒着野菜的簸箕全都打翻在地。 蒋保家没有出声阻止。 端着木盆回来的王氏撞见,面色一变,连忙上前阻止。 “住手,不许动我家的东西。” 贾氏看着面生的王氏,薄薄的嘴唇扯起个嘲讽地笑:“哪里来的小娼妇,也敢在我面前叫嚣。” 蒋氏三个儿子一把年纪娶不上媳妇,她蒋家不缺儿子也不缺女儿,娘家也不缺女儿。 村里还有未说亲的姑娘,可没人愿意嫁到许家。 倒不是许家三兄弟不好,而是因为知道小心眼的村长记恨许家,怕得罪村长谁都不敢将女儿嫁到许家。 她正等着蒋氏上门求她将女儿或者侄女嫁过去,好狠狠地羞辱蒋氏一番。 一直没等到人来,合着是从山外娶了个媳妇回来。 还别说,这小娼妇比她家两个儿媳瞧着顺眼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村里十几户人家一代比一代丑,近两百口人找不出两个好看的。 也没多少聪明的。 王氏也不是长的有多好看,顶多算是长相周正,起码比她两个磕碜的儿媳长的好些。 不过,当初几家老祖宗逃到山窝子里隐居时曾立下规矩,不许姑娘嫁到山外,也不许从外面娶媳妇。 否则,就不再是村里人。 许家真是能耐,许氏逃婚跑到外面的村子嫁了,这下子又娶了外面的媳妇儿。 不过,许家已经被赶出了村子,再赶又能赶到哪里去。 贾氏眼珠子转了转,许家无视老祖宗的规矩,这是彻底要跟村里断了啊。 王氏被毫不讲理的贾氏气得脸色涨红,毫不退缩道:“这是我家,在我家摔东西你还有理了。” 方圆几十里只有许家和住在山沟里的村民。 王氏猜想这两个空着手的人应当是山下的村民。 想到婆婆对自己说过自家跟村里人不大对付,对方客气就说两句,对方刁难也不用怕。 野菜终归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无非就是捡起来再洗洗就是了,他们别再闹她也不想计较。 贾氏可不这么想,单手掐着腰走到王氏面前,盯着王氏看了几眼,突然扬手给了毫无防备的她一耳光。 王氏耳朵嗡嗡嗡作响,有那么一瞬间什么都听不清。 贾氏那张尖酸刻薄的脸好似变成了她奶和娘的脸,往事如同潮水一般席卷。 公婆都是敦厚和善之人,许三对她温柔体贴,一家人和睦相处。 在许家生活几个月王氏已经忘记娘家时过的如同噩梦一样的日子,贾氏勾起来她恐惧又痛苦的回忆。 王氏双眼充斥着红血丝,尖叫一声将手里的木盆狠狠砸在贾氏肩上。 王氏无数次幻想自己挨打还手的画面,可她不敢。 她要敢对打自己的奶奶和爹娘还手,那她早就成了一捧土。 没想到真有一天她真敢还击打她的人,王氏登时心中涌起难以言状的激动,对着贾氏又踹了两脚。 似乎要把十几年受的委屈都发泄到贾氏身上。 贾氏吃痛倒在地上,捂着肩膀和哀嚎:“蒋保家你是死人啊,你婆娘都要被打死了你还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儿。” 她万万没想到王氏竟然敢打她,这小娼妇吃了熊心豹子胆,看她不撕了她。 几十年来跋扈的贾氏从未在吵架打架上吃过亏,就连村长媳妇跟她吵架都没占过她便宜。 没想到今天竟然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蒋保家见惯了自家婆娘的彪悍,此刻见她被王氏压着打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被贾氏提醒才连忙上前去帮忙。 王氏吃了一次亏早有防备,蒋保家冲过来的瞬间她一副要杀了蒋保家的架势,将厚重的木盆往男人脸上砸。 吓得蒋保家急忙后退。 都到了这一步,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反正都已经把人得罪了,王氏心知自己若是退缩挨打的就是自己。 许家本就要搬走,那她何不打个痛快,发泄发泄心中的郁气。 再说这两人莫名其妙跑到自己家来,也不说自己是什么人,就是砸东西打人骂人,公婆问起她也有话说。 把蒋保家吓退后王氏放下木盆抄起靠在墙上的扁担,凶狠地追着蒋保家和爬起来准备撕了她的贾氏噼里啪啦一通打。 王氏从小干农活力气大,整个冬天吃的饱力气更大了。 蒋保家和贾氏一个冬季只是混个水饱,四十多岁的年纪体力上就比不上年轻的王氏。 从山下上来就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被王氏追着跑了一阵累的气喘吁吁,肩上背上都挨了好几下。 蒋保家又是个怂货不敢正面抢王氏手里的扁担。 原来报仇的滋味如此畅快。 王氏从未有过的兴奋,使劲挥舞着扁担。 抓住突然蹿到自己前面的男人怒骂:“蒋保家你是不是男人,给老娘打死她。” 蒋保家想找个工具反击,可王氏太狠,根本不给停下来的机会,只能被追着打。 不想挨打最好的办法就是跑到贾氏前面,这样还有还击的机会。 可贾氏以为他要抛弃她自己跑了,把他拽住自己蹿到前面。 等待蒋保家的又是狠狠两扁担,打得他差点没背过气去。 贾氏鬼哭狼嚎的声音传了老远,蒋氏婆媳、许大许二以及周诚等人都听到。 许家人一听声音是从自家的山头传过来的,连忙往家里跑。 蒋氏听出是哥嫂的声音,怕小儿媳吃亏,叮嘱沈氏赵氏:“你们都当心点,我回去瞧瞧。” 蒋氏走后沈氏眉头皱了皱,赵氏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大嫂你方才回去是不是看到什么?” 家里有存粮,沈氏仗着肚子里有崽越来越会偷懒,挖了会野菜就喊着肚子不舒服。 蒋氏怕未出世的小孙孙有闪失,便让她回去歇着。 沈氏才走了没多会儿又回来了,嘴上说自己好了不能让娘累着什么的,把蒋氏给乐的,还夸她孝顺。 相处这么久,赵氏可不信沈氏的鬼话,绝对是看到什么才又折回来。 沈氏翻了个白眼:“我都没回到家门口,能看到什么?” 王氏惯会对讨巧卖乖,赵氏也不是省油的灯,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就她是个大傻子。 她才不会告诉赵氏自己老远看到王氏挨打就跑了回来,不然赵氏告诉婆母和男人,她岂会有好果子吃。 她早就看王氏不顺眼,有人收拾王氏她巴之不得,又怎么会早早告诉婆婆。 她还指着那对男女能狠狠教训王氏一顿。 不过,听那惨叫声,王氏似乎没吃亏。 沈氏有些不得劲儿。 沈氏不承认赵氏也没办法,不过她心里已经猜到个大概。 对这个大嫂起了防备之心。 距离最近的蒋氏先回到家,这时蒋保家和贾氏都已经被王氏打跑。 王氏顶着一边红肿的脸,杵着扁担靠在土墙上大口大口喘气。 蒋氏见她嘴角有血半边脸肿的老高,急忙跑过去拉着她的手焦急地问:“他们还打你哪儿了?” 哥哥嫂子是什么样的人蒋氏清楚,颠倒黑白是非不分,这些年除了村长一家,欺负他们家最狠的就是她的哥嫂和侄儿侄女。 王氏本来还担心婆婆会怪罪她给家里惹事,听到婆婆关切的话顿时红了眼眶。 “没有,娘你别担心。” 王氏不想让婆婆误会,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蒋氏。 蒋氏听得直叹气。 找村长换盐受气,不换盐村长容不下他们家。 这都什么事儿啊, 家还是早点搬了好。 拍拍王氏的手安抚道:“做的好,是他们来家里挑事打人,咱们打回去也占理。” 蒋氏心里对王氏很满意,该软的时候软该硬气的时候硬气。 她就是性子太软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娘家人和村里人欺负,她要有王氏硬气最娘家人不说帮她,起码不敢欺负她家。 周诚几人一路跑过来,许三看到王氏脸上的巴掌印立马怒了:“谁打的?” 蒋氏叹气:“你舅母打的,她和你舅舅不知道发什么疯,来家里打砸东西,见到你媳妇就打。” 许三满面怒容:“越来越嚣张,这是当咱家没男人了,我去找她。” 王氏急忙拉住他:“相公不用去了,我没吃亏,我也打了他们。” 周诚听许三讲许家因为许氏逃婚跟村里人关系很差,每年两次换盐不但比别家贵,还被各种刁难。 没想到一来就遇到王氏挨打。 一个村子的人合起伙儿来欺负许家,住着也是心头发堵,这家确实得尽快搬。 原本周诚还打算让许家再在山里住阵子,等暗河里的水引到山外再搬。 路上见到两个溶洞里的暗河,暗河里的水流不小,周诚猜测溶洞里的暗河兴许跟许三说的大山里的水是相连的。 先去瞧瞧,相连的最好,那就直接从溶洞的暗河引水,还能省下一二十里路的。 不相连也没事,先找到地方,外面溶洞的水没了还能来里面找水。 许家就没必要等到那时再搬,正好他跟李芙蕖还能帮忙搬东西。 贾氏浑身都疼,回去的路上一边死命的拧蒋保家,一边哭骂着要回娘家搬救兵,把许家赶出村子喂猛兽。 她挨了打决不可能忍气吞声,她娘家兄弟姐妹都很团结,不像蒋保家是个伙同外人欺负亲妹子孬种。 贾氏虽觉得蒋保家好拿捏,但也看不上他那怂样。 蒋保家感觉身上的肉快被贾氏拧掉了,可他一句话不敢讲,只能咬牙死死忍着。 这时见到不远处的山腰大树旁躺着个人,定睛仔细一看好像是他家驴蛋。 “孩儿他娘,你快看,那是不是驴蛋?” 刚才来的时候走了是另一边没见着,也不知道这娃儿在这儿躺了多久,咋就这么淘。 贾氏哭声一顿,顺着他手指看过去,只见蒋驴蛋蜷缩成一团躺在地上。 这天还冷着,太阳晒一天溪水都是冰凉凉的,她家驴蛋要睡觉也不会来这儿睡。 贾氏当即意识到不对,催促着跟个榆木疙瘩似的蒋保家:“还不快去瞧瞧。” 蒋驴蛋已经陷入昏迷,嘴唇发紫,口吐白沫,身体抽搐。 贾氏一看差点晕过去,抱着蒋驴蛋不停摇晃:“驴蛋你这是怎么了呀?” 蒋保家撸开他的裤腿,在左脚踝处发现两个小血洞。 “不好,驴蛋是被毒蛇咬了?” 贾氏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山里蛇多但有毒的蛇不常见,运气不好被毒蛇咬了基本上就只有死路一条。 以前村里有人被蛇咬了吸了毒没能活下来,帮他吸毒的人也中毒死了。 蒋保家和贾氏感到绝望又无助,恨许家恨村长。 贾氏目眦欲裂:“驴蛋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要让许家的人偿命。” 许家这边,许根生父子跟周诚商量后决定明日就搬走。 许三带周诚去找那座干旱年月还能出水的大山,许家人把有价值的家当和粮食收拢,明日先搬些走。 山路难走独轮车用处不大,搬运东西只能靠人力畜力,这次没骑马和骡子,只能过两日再把剩下的搬走。 担心贾氏带着娘家人来找茬,李芙蕖留在许家。 第123章 找麻烦 许三带周诚去的大山很高,目测高度大概有千米左右,是周诚穿越过来后见到最高的山。 山上和周围的植被比其他山头的植被更为茂密。 溶洞内有各种形态的钟乳石、石笋和石幔,周诚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若是有灯光会是何等壮丽。 往里走,有道瀑布的水倾斜而下汇聚成一条河流,一部分水从石孔流到山外,更多的水顺着河流的方向流出去。 溶洞非常大,怕里面有危险,住在山里的村民至今未有人深入过。 洞内深处究竟是什么情况许三不知道,也不知道这条暗河流到什么地方。 只知道盛夏暗河里有种透明的小鱼。 不过那玩意儿没人敢吃。 周诚看到暗河流经的方向跟大营子沟的方向相反。 也就是说,这条暗河的出口有可能不在大亓朝。 不管出口在哪儿,找到三个有暗河的溶洞,周诚心情很轻松。 不能种庄稼不要紧,去年村民们疯狂囤积粮食,省着点勉强吃两年应该没问题。 到后年四月就能挖野菜充饥。 有粮食又有了水,那就真正避免了逃荒的痛苦。 从溶洞出来周诚猎到一只在林间寻找食物的狍子,把许三佩服的眼睛瞪的溜圆。 “好箭法,大郎,我要有你这箭法全家也不会挨饿。” 周诚神色骄傲:“我媳妇教我的。” 许三吃了一嘴狗粮,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山里猛兽和各种小动物都多,可这些动物比听觉、嗅觉、视力都比人强,动作敏捷,有个风吹草动立马逃走。 没点真本事连根毛都逮不着。 无人教他们功夫,也不知道该如何设陷阱,只能靠自己摸索,很多时候能抓到猎物靠的就是运气。 周诚和李芙蕖遇上猎物放走的几率很小,全看他们想不想要,这种实力着实让人羡慕。 许家人多,三四十斤的狍子敞开肚皮未必够吃一顿。 吃饱明日才有力气搬家。 正好见着一头野猪在溪边喝水,周诚将野猪也射杀了。 许三羡慕的眼泪从嘴角流下。 心中的小人泪流满面,人与人的差距怎会如此大。 周诚和许三都没有杜武的神力,一头两百多斤的野猪压根扛不起来。 合力抬了一段路周诚就遭不住了,这踏马也太重了。 野猪和狍子加起来起码有两百七八十斤,按前世的算法就有四百多斤。 杜武一个人扛着能健步如飞,他和许三合力扛走路像喝了酒。 周诚后悔了,高估了自己和许三,这完全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周诚坐在地上歇气:“野猪不要了,扔了吧,下次人多再猎。” 许三舍不得,他长这么大见过无数在林子里撒欢的肉,但只能看吃不到嘴里。 这头野猪只要扛回家就能吃,这可都是肉肉啊。 扔了他也不能扔了肉。 “不行,我扛不动,为了口肉压出内伤不划算,要的话就回去搬救兵。” “那我现在就去,你一个人在这儿没问题吧? ” 周诚摆手,累得懒得多说一个字:“快去。” 许三麻溜地跑到一座山头上,拿出吃奶的力气喊许大许二过来帮忙。 周诚等了小半个时辰,不但许大许二来了,许根生和李芙蕖也来了。 父子四人兴冲冲地扛着猎物回家,回到的许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周诚和李芙蕖走在后面,跟她讲溶洞里见到的景观。 蒋氏婆媳得知野猪和狍子都是周诚猎到的,颇为震惊。 周诚斯文俊秀身上有股子书卷气,跟庄户人家截然不同,没料到他竟然能猎到凶猛的野猪。 沈氏看周诚的眼神越发复杂。 许大模样长的周正,对她也还不错,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紧着她,但又怎么能跟周诚比。 她本该是周诚的媳妇,村里县衙里登记的她和赵氏王氏都是周诚的媳妇,结果却成了许家三兄弟的媳妇。 来这大山里吃苦受累。 她不甘心。 没见到周诚就算了,她还能继续跟许大过日子,见到周诚她心里的想法就变了。 她不想把再跟着粗鄙无知的许大受穷,她要过李芙蕖那样穿的好顿顿有肉吃的日子。 赵氏以前也过不甘心,不过,许二确实比她见过的男人强,不打媳妇,对她也好,把她的心捂热了。 有了孩子后就更想跟许二踏踏实实过日子。 虽说对得婆婆喜欢的王氏有所不满,心里有着小九九,但对周诚是没有半点不该有的想法。 周诚过的好与不好都跟她没半点关系。 王氏那就更没有,从跟许三走的那一刻她就清醒的认识到,她的男人是许三,是她这辈子的靠山。 许家人喜滋滋地收拾猎物,沈氏心不在焉地帮忙。 周诚和李芙蕖坐在院子旁的大树下说话,没留意到沈氏不时投过来的复杂目光。 “啊!”沈氏痛呼一声。 “怎么了?” 蒋氏和许大关心的问。 沈氏往周诚的方向看了眼,见周诚连头都没转过来,委屈地垂下眼睛说:“肚子有点痛。” 蒋氏这个年纪还没当上奶奶,对沈氏和赵氏肚子里的孩子很看重,闻言便让沈氏回屋休息。 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赵氏翻了个白眼。 心中鄙夷沈氏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肚子里都揣着孩子了还想着别的男人。 也不怕被自家男人扫地出门。 要不是许家兄弟在大山里娶不到媳妇,她们三个不一定能嫁给兄弟三人。 周诚那就更别想了,天上地下的差别。 王氏麻利的将饭菜收拾出来,反正就是一锅加点粗盐的乱炖。 野物腥膻味重,狍子没放过血,死了一阵子血已经浸入肉中。 狍子肉没经过任何腌制,连焯水那一步都没有,也没加生姜花椒之类。 那滋味一言难尽,光闻着味儿周诚就受不了,差点没矫情的yue出来。 李芙蕖吃了两三年美食,这肉她也吃不下。 好在除了炖狍子肉还有水煮土豆和土豆粉丝,土豆蘸点酸酸的梅子酱味道也还不错。 许家人吃的格外满足。 再难吃那也是肉,常年肚子里没油水,三兄弟见到生肉都恨不得扑上去啃几口。 有的肉吃就谢天谢地了,哪里还会嫌弃。 就盼着将来每个月都能吃上一次。 ...... 蒋驴蛋死了。 蒋保家把人背到家过了一两个时辰就断了气。 村里没郎中,也没人知道什么草药能治疗蛇毒,只能眼睁睁看着蒋驴蛋毒发身亡。 早上还活蹦乱跳跟侄子抢野菜窝头吃,才过了三四个时辰就天人永隔,贾氏差点哭死。 她不敢怪村长,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许家头上,包括偷懒的蒋杏花。 贾氏用吃人的目光盯着蒋杏花。 “死的怎么不是你。” 蒋杏花被悲痛欲绝又怒不可遏的贾氏吓的瑟瑟发抖。 贾氏将躲在嫂子身后的蒋杏花一把扯出来,竹枝绑起来的扫帚狠狠抽在蒋杏花身上。 恨不得先把她打死,再将许家所有人都打死给她的驴蛋陪葬。 “娘,你别打了,我错了求你别打了。”蒋杏花躲无可躲,捂着脸哭着求饶。 蒋家其他人都转过头不敢看,不是他们心狠,在蒋家当家做主的是贾氏。 贾氏脾气不稳定,收拾儿女的时候谁要敢求情就一块儿打一块儿吗。 小事上惹她生气都会挨顿打,最宠爱的蒋驴蛋死了,偷懒的蒋杏花没被打死都算贾氏心善。 大家都泥菩萨过江,谁敢在这时候触贾氏霉头。 蒋保家见贾氏把蒋杏花往死里打,小心翼翼劝道:“孩他娘别打了,杏花定了亲,你要把她打死说好的彩礼就没了。” 驴蛋儿已经没了,再把蒋杏花打死,那就少了一笔彩礼钱。 提到钱,贾氏的脑子稍稍清醒些。 扔下扫帚抱着蒋驴蛋的尸体痛哭起来。 蒋杏花被打个半死,脸上手上全是触目惊心的血痕,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贾氏哭了会儿,腾地站起来,指挥木头桩子似的男人和儿女去她娘家喊人,能喊的全喊了。 贾氏眼神怨毒,恶狠狠地说:“我要许家血债血偿。” 蒋保家也心疼小儿子没了,虽然许家跟他驴蛋的死没有多大关系。 可亲妹妹哪有自家人重要,贾氏就是要他妹妹的命他都觉得是应该的。 不多时,整个村子除了老弱病残和村长一家,男男女女六七十号人打着火把去山上。 大有踏平许家,将许家几口人全都灭了架势。 许家人饱饱地吃了顿,在院子里烧了堆火,男人们围着火堆烤火看星星闲聊。 李芙蕖帮蒋氏和王氏婆媳将收拾好的野猪肉分割成小条,拴上稻草挂在通风处晾着。 盐太金贵,浪费不起。 猪肉晾一个晚上吹干些水份,免得捂臭了。 这一天走了五六十公里山路,又是扛野猪的,浑身酸疼,周诚感觉比种一天的地还累。 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往山下一看见到一长串的亮点往山上来,仔细看了几眼确认是有人打着火把往山上来。 周诚好奇地问道:“大舅,你们这儿春耕前有什么仪式吗? ” 他曾经看过一些节目,某些地方春耕前会有隆重的仪式,祭土地神、耙田、滚田、祈雨等等,寓意一年收成好。 许根生摇头:“没有。” 走到周诚旁边,顺着他的视线往山下看,这一看心头陡然一惊。 大晚上村里人来了大半,绝对不是来跟他们一家谈天说地。 许根生暗暗琢磨,不会是没跟村长换盐,心眼比针尖还小的村长召集全村人来找他家麻烦吧。 许根生眉心聚成一个疙瘩:“应该是来找麻烦的。” 蒋氏闻言,擦擦手走过来。 见到山路上明明灭灭的火把,一整天七上八下的心越发的不安。 周诚:“......” 许家在村里的日子不是一般的难过,难怪着急搬出去。 被整个村子的人排挤,换做是他早八百年就搬走了。 穷山恶水出刁民不是空穴来风。 就因为许氏逃婚,作为许氏的亲哥哥一家就成了村里的公敌。 被欺负了二十多年还不够,如今不过是不跟村长换盐,也成了不可饶恕的罪。 亲哥嫂白日里来闹一场,打不过跑了,夜半三更大半个村子的人还来讨伐。 至于嘛。 王氏的脸刷地白了,懊悔自己不该一时冲动为家里惹祸。 许三握住她的手:“别怕,有我在。” 王氏感动的眼里含着泪花。 蒋氏气的胸口疼:“小家子气,一点小事还找一群人来,是想把咱家人都打死不成。” 屋里休息的沈氏和赵氏听着心里凉了半截。 这都什么事儿啊。 明日就要搬走了还发生这种糟心事儿。 两人都怪王氏不懂事,挨两下打又怎么了,做什么要反抗,这下好了,给家里招了大麻烦。 许二脑子转的更快,蒋保家和贾氏不可能因为挨了几下打大半夜的找人来跟他们报仇。 倏然想到早上蒋驴蛋来过家里,说道:“娘,不会是蒋驴蛋出什么事了吧?” 蒋驴蛋早上过来他就明确说过这次不换盐,按理说蒋保家和贾氏应该不会再来才对。 除非,蒋驴蛋一直没回家两口子才会找到山上来。 蒋氏皱了皱眉:“这条路他走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总不能迷了方向,滚下山也不大可能。” “不好说,如果是蒋驴蛋出了事,那这梁子结的就更深了。” 李芙蕖一听是来找麻烦的,将放在一边的弓箭和箭筒背在身上,站在周诚身边。 别人她管不了那么多,谁敢伤害她相公就是她的死敌。 蒋氏想到两个怀孕的儿媳,连忙对王氏道:“老三家的你带你两个嫂子去地窖里躲躲,等事情都过去了出来。 大郎,芙蕖,你们也去那边避一避。” 周诚摇摇头:“不用了,舅娘。” 许家五口人怎么跟半个村子的人对抗,口水都能把他们淹死。 蒋氏瞧着村民们越来越逼近,焦急道:“我那哥哥和嫂子都不是讲道理的人,我嫂子娘家人也一样,就怕他们说着说着就动手。” “没事,想打人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能力。” 两年前的周诚肯定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脚底抹油溜了。 再厉害的村民也比不过凶猛的野猪,能打野猪他会怕蛮横不讲理的村民? 许根生和蒋氏劝不了周诚只能作罢,兄弟三人各自拿着扁担和锄头。 许根生握着家里唯一的铁器,一把是用了几代人的砍柴刀,已经缺的像狗啃一般。 蒋氏也拿了扁担。 全家人严阵以待。 王氏将沈氏和赵氏带去地窖后又回来。 祸是她闯下的,不能做缩头乌龟。 第124章 打架 周诚冷眼瞧着躺在地上揉着胳膊腿和腰腹哀嚎的二三十个男女,以及一些挤在松树边大口喘气的村民,轻蔑地冷笑了声。 仗着人多了不起啊,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一个个跟瘦猴似的还敢来发疯。 一想到方才有人要点火烧了许家的茅草屋,叫嚣着要杀了他们所有人给蒋驴蛋报仇,周诚心中怒火就不断升腾。 没打死这帮孙子是许根生和蒋氏太善良,他彭敬大哥在场,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喘着气儿离开这里。 谁求情都没用。 本来对方见他们把人往死里打,一脚一个的往下踹,吓得要往山下跑。 哪知许根生和蒋氏顾念村民大部分都跟他们是亲戚,不忍心看他们被打的太惨就出声阻拦。 结果好了,这伙刁民全都又抖起来。 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周诚认为善良要有个度,还得看对方是什么人,值不值得你施以善意。 人家要杀你了你还给人求情,这就活该被人欺了。 无论是在古代生存还是在现代,都不能太善良。 周诚一脚踩在蒋保家脑袋上:“你不是能么,起来再打,来来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周诚打心里厌恶这个伙同外人欺负亲妹妹一家的孬种男人,蒋氏的亲哥又如何,敢从背后偷袭他,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穿越过来时名声差到极点没跟人打过架,只是单方面甩了周秀几耳光。 没想到来深山找水源居然跟村民们一通混战。 难怪有些人压力太大会去打拳击释放压力。 找到水源他感觉肩上的担子没了,压力那就更不存在,可不得不说,遇到这种送上门找茬的,狠狠揍一顿确实能令人心情愉悦。 蒋保家被周诚猛揍,感觉自己五脏六腑快移位了,连喘气都带着疼。 背后偷袭干不过,哪还有胆子跟周诚明杠。 想扭头寻找蒋氏寻求帮助却被周诚死死踩在脚下,只能口齿不清地喊着蒋氏。 蒋氏早已寒了心,不想理他。 她哥嫂带着村里人来不分青红皂白就对他们喊打喊杀,这种亲戚她要不起。 不想他们死不过是看着这些人家里都有老人小孩,他们死了,老人孩子怎么办。 被李芙蕖打的像猪头的贾氏哭喊:“你们害死我家驴蛋儿,还打伤我们的这么多人,有没有天理了。” 许家五人皆是惊讶地看着贾氏。 村民们上来二话不说便喊打喊杀,现在才知道一群人来的原因,还真被许老二猜中。 蒋驴蛋出事了。 蒋氏问道:“驴蛋死了,他怎么死的?” 贾氏娘家的一个亲戚愤怒道:“还不是好心来通知你们去换盐,否则驴蛋又怎么会在回去的时候被蛇咬死。” 蒋氏不信娘家人会好心到担心他们没盐吃特意让蒋驴蛋跑这一趟,可活生生的一条命说没就没了,还是因为来通知他们没的,她心里有些不好受。 许二不关心蒋驴蛋是怎么死的,反正他们一家谁都没碰过那小子,蒋驴蛋是好端端的走出他家。 至于路上发生了什么事,那只能怪那小子命该如此。 况且,二十多年都没人通知他家去换盐,哪次换盐他们兄弟不跑几回去问什么时候能换盐,次次被刁难嘲讽。 上次没换盐,这次又不换,必定是村长挣不到他家的银钱着急了,才会找蒋家的人来问他们。 冷笑道:“蒋驴蛋被蛇咬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休想往我们身上泼脏水。冤有头债有主,要怪也该怪让蒋驴蛋来山上的人。” 贾氏的哭声顿了顿。 要这么算的话她的责任最大。 村长只是暗示她去跟许家人说一声,她装作没听懂或是找借口推脱掉就行了,可她想讨好村长,又不愿自己跑,这才让驴蛋儿丢了命。 可要让她承认驴蛋的死自己有八成的原因是绝不可能。 “我家驴蛋就是你们害死的。”贾氏胡搅蛮缠。 “蒋氏,驴蛋是你亲侄子,他一片好心结果反倒丢了性命,如今人没了你这个做姑姑的心就这么硬?” 原本一些打不过就躲的远远的村民也跟着贾氏附和,势必要给蒋驴蛋讨个说法。 总之蒋驴蛋不能白死,打不过是没法让许家人给蒋驴蛋偿命,可以要些粮食和钱做补偿。 周诚腹诽这群刁民倒是挺团结,不过,跟不讲理的刁民没任何道理可讲,就算你是白的他们都非说你是黑的。 一顿打不够就再打一顿,多打几顿就老实了。 “跟你们说话简直浪费口舌,没打够那就继续打。”周诚连踹蒋保家几脚。 李芙蕖拿着棍棒冲到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村民旁边一顿乱打,把那群村民丢下蒋家人就往山下跑。 许家三兄弟和王氏也加入,最后就只剩下躺在地上挣扎的蒋家几人。 贾氏见状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没了帮手也没了主心骨,蒋家剩下的人不敢再嚣张。 连忙放低姿态跟蒋氏和许根生求情。 老两口心软,人打也打了,不想再为难他们,便放他们离开。 蒋家人互相搀扶着下山,这一场闹剧才算完。 看月亮的位置,再过一会儿人就能看到启明星。 周诚提醒许家人:“这些刁民嘴上是服软了,我瞧着都不是些好人,绝对不会放过你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摸上来把房子给点了。 早点搬走的好,除了粮食就带点贵重的物品,其他的就别要了。” 这点许根生认同,早走早好。 “嗯,我们就带身衣裳和粮食。” 许家人的衣服都是补丁摞补丁,除了自己也就粮食最值钱。 凛冬前攒了不少吃食,过了个漫长的冬天已经消耗了一半,加上昨天猎的野猪。 一次搬不完,剩下的还得再跑一趟。 沈氏和赵氏虚惊一场。 这事并不是因为王氏导致,两人心里有怨气也不好再怪王氏。 许家父子将藏在地窖里的食物全都扛出来。 蒋氏让周诚和李芙蕖去屋里歇息,两人没去,重新生了堆火,就在火堆边将就一下。 天刚破晓,众人随便吃了点东西,沈氏和赵氏拿着轻巧的衣物,其他人都扛着粮食往大营子沟走。 路上沈氏叫了几次肚子不舒服,走走停停很是耽误时间。 眼看快正午了只走了一半的路,周诚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氏,说道:“时辰不早了,照这个速度天黑也到不了大营子沟。 要不然这样,我和芙蕖先走,正好回去安排一下。” 周诚对沈氏没丁点好感。 这女人一看就是心眼子贼多的人,皮肤黝黑粗糙,大脸盘子五官扁平,没有一点可取之处,不知道许大当初看上她那点。 孕妇走这么久的路确实是会不舒服,可跟他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媳妇关他屁事。 有沈氏这个搅屎棍在,他不想让许家人住到自己家里去。 村里正好有空出来屋子,可以让他们先在那儿落脚,等房子盖好了再搬到新房。 许根生也是这样考虑的,麻烦大外甥已经很不好意思,总不让人一直耽误功夫跟他们慢悠悠的走。 怕二人迷路,便说道:“老二家的留下,老二老三和老三家的也先走。” 许二许三都没意见,他们还想着到了村里放下东西再折回来帮爹和大哥减轻负担。 沈氏一听有点慌,这深山里猛兽多,万一遇到猛兽就她男人和公公能保护得了三个女人吗。 可她还没开口,周诚几人已经走远。 沈氏委屈的眼泪差点没下来。 许大黝黑的眼睛暗了暗,看了眼她的肚子扶她坐下:“歇一会儿,实在难受我们就找个山洞休息,明日再走。” 赵氏不愿意:“大哥大嫂,晚上山里太危险,我觉得还是天黑前到村里比较稳妥。 要不然爹娘我们先走,大哥大嫂慢慢来?” 庄户人家哪有那么娇气,她也怀孕了,走这些路怎么就一点问题没有。 赵氏烦沈氏的故作娇柔,人正主都不看她一眼,她装给谁看。 山里过夜她可没那个胆子。 沈氏一听那哪儿成啊,抹着泪说:“对不起,是我连累了大家。” 赵氏才不听她的废话,沈氏要作死她不奉陪,直接就去追自家男人。 “老大,那你就跟沈氏慢点来。” 蒋氏担心赵氏没追上反倒迷路,说完连忙招呼许根生先走。 就剩自己和许大,沈氏更害怕了,无奈只能起来继续走。 周诚等人脚程快,未时总算到了村里。 “这一片的荒地还没人开,全部开出来应该有一百多亩地,房子建在这里也方便管理。” 周诚指着长着好些些杂树杂草的土地对许二许三说。 这些土地上的树不比当初周诚开的荒地少,没有铁质农具对村里人来说砍树挖树根实在件大工程,谁都不愿意来这里费劲儿。 但对在大山深处开过荒的许家兄弟来说,这里比起长满大树且土地并不平整山里好了太多。 一听有一百多亩地,兄弟俩脸上露出了笑容,感觉浑身都是劲儿。 周诚先带几人去族长家认识一下。 每个村都有绝户,房屋闲置下来就属于无主物,只要是村里人谁都能住。 大营子沟目前有两处房子无人居住,每处房子都有两到三间屋子,许家只是临时住一下,足够了。 来的路上周诚跟三人说了,住他家不如直接在这里住方便盖房子。 许家兄弟都认同周诚的话,再说他们是要来大营子沟定居又不是来走下亲戚,一大家子住在周诚家不合适。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在自己家想怎么吃、做什么事都方便自在。 族长对许氏满心厌恶,若是许家人自己过来绝对会被骂出去,但人是周诚带来的那他自是热情欢迎。 三人对两处茅草屋很满意,他们在山里住的也是茅草屋,如今来到新的地方生活,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该知足了。 等将来有钱了,也能盖宽敞明亮的青砖大瓦房。 房子空了几年要好好打扫一下,族长儿媳妇将自家的水桶和扫帚借给王氏,并带她去水井打水。 许二许三折回去帮许根生和许大扛粮食。 周诚和李芙蕖则回家给他们送些锅碗瓢盆和用品过来。 王氏刚把家里拾掇好,许根生夫妻和许二夫妻到了。 许大和沈氏走的更慢,日头快落山许三才见到人。 许三扛粮食,许大背着沈氏走,紧赶慢赶到村里天已经黑透,好在一路上没遇到猛兽。 人多一处屋子不够住,许根生夫妻和许大沈氏住有三间屋子的茅屋,许二赵氏和许三沈氏住另一处。 沈氏望着三间矮小的茅屋,心中的委屈再也憋不住,站在屋外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她满心以为可以住进周诚家的青砖大瓦房,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还是茅草屋。 “大嫂,你又哭什么?” 王氏从昨日早上就忙里忙外,沈氏和赵氏有了身子晚上睡觉,她在弄猪肉,一晚上没歇过。 两处屋子拾掇好做好饭累得她两眼发黑,刚坐下就听到沈氏哭,本来好好的心情被她搞的有些抑郁。 “行了,别哭了,有什么委屈也先忍着,这算是我们的新家,刚搬进来你就哭多不吉利。” 蒋氏心疼两个儿媳怀着的身孕还长时间走山路,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沈氏动不动就掉猫尿她也不爱。 沈氏再也忍不住,哭着说道:“周诚家不是有空屋子么,为什么要让我们住这里?他这是没把我们当亲戚。” 王氏惊愕地看着沈氏,想不明白沈氏咋那么大的脸。 亲戚又怎么了,你又不是来走亲戚的,人家还要供你吃供你住不成。 脸皮厚的赵氏都替沈氏臊的慌,这种话也敢说出来,换个厉害点的婆婆脸都给她打肿。 赵氏决定以后离沈氏远点,免得被愚蠢的沈氏牵连。 许大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不等蒋氏训斥便说道:“爹娘,你们先吃饭,沈氏身体不舒服今晚就不吃了。” 说着便扯着沈氏的手腕进屋。 他当初是想媳妇儿子想疯了,看到沈氏的大脸盘子和比旁的女子更大的屁股就认准了他。 事实证明,他的眼光最差。 第125章 水窖 沈氏心比天高,许大一直看在眼里,想着有了娃沈氏就能踏踏实实跟他过日子。 是他想多了,沈氏的心从来就不在他身上。 他明白了很多事强求不来,想着再忍忍,等孩子生了就放沈氏离开,他不拦着她过好日子。 今日他忍了一路也是为了没出生的孩子。 可现在他再也忍不了。 周诚帮了他家许多,是真把他们当亲戚,也是他家的恩人。 这话他听着就很愤怒,让周诚听到,他简直不敢想周诚会如何生气。 许大粗鲁地将沈氏拽回屋,双眼锐利地盯着她:“沈氏,不想跟我过日子就滚,我要不起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媳妇。 想回娘家也好,想跟别的男人走也行,这里不是深山,我许大不愁娶不到媳妇,别把自己看的太重要。” 沈氏正要甩开许大的手,听到许大的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知道许家兄弟为什么娶不上媳妇,也清楚许大和公婆有多在意她和赵氏肚子里的孩子,她才会一直有恃无恐。 可她忘了,这里不是需要换亲的深山。 山外的男人比女人少,女人不值钱。 只要许大愿意,有的是姑娘愿意嫁给他。 她就不一样了,满了十七还没嫁出去不得不官配,若是被赶回娘家,不用想也知道将来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沈氏抖了抖,含泪看着许大:“相公,咱家才搬出来周诚就不管我们,以后怎么办?” 到现在还敢狡辩,许大怒声呵斥:“闭嘴,别以为只有你最聪明其他人都是傻子,别拿我们做筏子,你对大郎是什么心思你心知肚明。 沈氏,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就你这磕碜样儿,在大郎面前扒光了他也不会看你一眼。 还想住大郎家去?呵,去,现在就去,我倒要看看大郎会不会让你进门。” 许大的话说的刻薄至极,沈氏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许大。 被看穿心思的沈氏又羞又怒,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伸手轻捶自己肚子:“这孩子我不生了。” 许大双手环胸没拦着沈氏,不屑地冷哼:“随你的便,等我家把户籍落到大营子沟,还愁娶不到媳妇给我生孩子。 沈氏你太把自己当回事,原本我想等你把孩子生下来你想走就走我不拦着你,既然你不想要这个孩子,那现在就滚。” 沈氏只想威胁许大,没想到许大现在压根不在意她肚子里这坨肉。 沈氏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许大一反往日的温柔体贴,没伸手扶她一下。 仿佛她的死活跟他已经没有半点关系。 沈氏扶着炕沿才稳住身体,难以置信地看着背对着房门而站的许大。 天色太暗看不到许大的神色,从他的无动于衷和冰冷的语气就能猜出他不是说说而已。 沈氏顿时慌了。 平心而论,不拿许大跟周诚比,其实许大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公公婆婆也不会磋磨儿媳。 许大说的不错,周诚从来都没用正眼看过她,若是许大不要她那她怎么办? 沈氏急忙拉住许大的胳膊:“相公,你别生气,我刚才说的不是真的,这话以后我再也不说了。” 许大没说话,扯开她的手转身出去。 许大是彻底恼了沈氏,不想再给她留脸面,因此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许家其他人全都听到他跟沈氏的谈话内容。 许根生蒋氏脸色很难看,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蒋氏明白沈氏为什么嫁不出去,不守妇道,懒货一个,这样的女人谁会要。 看在沈氏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蒋氏忍下立即将沈氏扫地出门的冲动。 赵氏和王氏低着头不敢看公婆的脸色。 饭菜很简单,每人一碗蕨根粉和两个土豆。 “都累了,吃了都回去歇着吧,明日别起太早,都多睡会儿。” 蒋氏招呼大家吃饭,谁都没提沈氏一句也没人喊她吃饭。 那女人不配别人对她好。 沈氏不安的心越发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哄男人和婆婆。 ...... 周诚给许家送了四床被褥、锅碗瓢盆菜刀、两匹布、少量柴火和木炭。 蒋氏让他把野猪肉带回去,他没要,全都留给许家。 他帮了许家,许家何尝不是帮了他。 大营子沟四周的山脉绵延千里,深山里参天蔽日的大树,比人还高的杂草,若非认识许家,要找到有暗河的溶洞谈何容易。 且三个有暗河的溶洞都很隐蔽,就是几个村子的人全都出动,恐怕也很难找到。 当初他对许家报以善意,许家带给他的回馈超乎他的想像。 周诚回到家吃了晚饭,随便洗洗跟老婆们简单说了几句就回房摊成个大字。 累成狗,老婆抱不动了。 这两天光走路就把他累的不轻,得好好休息一日缓缓。 找到水源,等地里的庄稼不成了就带村民去把暗河的水引过来。 别问他为什么不把水引来浇灌庄稼。 这才四月,日头比往年更加毒辣,再过一个月不知道会热成什么样。 一直不下雨,太阳日日暴晒庄稼浇再多的水也没多少用,晒都能晒死。 书中描述,五月初北地旱情严重,河床龟裂,百姓纷纷逃往南边。 河床都龟裂,农田只会更严重。 就算暗河里的水全都引过来,也灌溉不了多少农田,还是保证人畜饮用水要紧。 引水之前得多弄些水窖才行。 干旱时间太长,有条件的话最好家家户户都挖个水窖,免得干旱时因为用水问题发生争执打斗。 自己家有水窖,存了多少水该怎么用心里有数。 修水窖必须要有能防渗透的材料,没有水泥可以使用三合土夯实。 芦苇笋能采摘的时间只有短短一个月,当下广积粮是上上之策,水窖也得着手挖。 他家一个,李家和黄家也得挖一个。 女人们采集食物,男人们就挖水窖。 趁水井里还能出水赶紧将水窖灌满。 两年旱灾过后是蝗灾,接着又是水灾,还得在水灾前将河床挖深并在两岸筑起河堤...... 古代抵抗天灾的能力差,遇到各种严重的自然灾害唯一的办法似乎就只有逃荒。 能平平安安活到老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周诚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夜无梦,翌日一早周诚在鸟鸣声中醒来。 睁开眼睛缓了会儿,坐起身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家里人都已出去采集芦苇笋。 周诚把锅里温着的饭食一扫而光,去芦苇荡找李父和黄达成商量做水窖。 许家人接种牛痘、办户籍,以及其他琐事族长会安排,不用他操心。 “挖水窖?” 李父和黄达成只知道有存粮食的地窖,以及大富之家用来存放贵重物品的密室,从未听说过水可以用水窖储存的。 “嗯,咱们每家都挖一个,蓄满水以防万一。” 水窖里的水时间长了味道肯定一言难尽,可总比没水喝渴死的强。 等挖好水窖就砍竹子,多烧些竹炭净化水,净化过的水烧开后照样能喝。 李父挠了挠头:“姑爷,水井都存不住水,水窖能行吗?” 水不得被泥土吸光? “可以,用石灰、河沙和黏土混合的三合土,有很强的黏合力和防渗透性能。挖好的大坑用三合土捶打夯实,就能防止水渗透蒸发。 这种水窖用几年没问题。” 三合土比不上水泥效果好,但制作水泥太麻烦,三合土就地取材成本低,效果也不是太差。 不过,周诚没做过,心里还是有点没底,担心白辛苦一场水窖不能蓄水。 “先做一个试试看效果。” “好,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大郎,水窖要怎么做你跟我们讲。”黄达成对周诚说的方法非常感兴趣。 旱灾时水比粮食还重要,水窖自然要挖在自家屋子旁边,但又不能太近,免得影响到房屋的地基。 周诚选好地方,挖成什么形状、挖多大告诉两人。 李大壮跟李父和黄达成一起挖,黄衡和黄束兄弟与周诚去挖黏土和沙子。 石灰得去镇上买。 材料准备齐全,形状像大花瓶,能储存大概十吨水的大坑挖好。 周诚按照一定比例将河沙、黏土和石灰混合成三合土。 将坑壁上凿些洞,填上三合土泥条,整个水窖内壁用捶打压实。 水窖不算大,六人花了十多天时间就完成。 完工后还得等三合土彻底晾晒干才能注水。 还没验证这个水窖是否真能蓄水,李父和黄达成瞧着是没问题,商量后决定挖个大点的水窖,两家人一起用。 这阵子周诚忙着水窖的事,一直没管许家,也没空关心照西县和周边的郡县天花控制的如何了。 才搬来第四天许三来过一回,说是回深山去扛剩下的粮食,山里的房子已经被烧了精光,剩下了两三百斤粮食也被山下的村民偷了。 气得他和许大许二把村长家和蒋家,以及当时叫嚣着要点他家房子的村民家的房子全都一把火烧了。 当时是正午没伤到人,但粮食和衣物有没有被烧就不好说。 别怪他们心狠,他们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道。 许家有族长照拂,又是周诚的亲戚,跟村民们相处的还不错。 这阵子许家忙着盖房子,毕竟住在自己家的房子更有归属感,更何况一家人分成两处住也不大好。 半个月时间,整个大营子沟仿佛在一夜之间,从寒冬跨入了酷暑。 雨一滴未下,天上明明只有一个太阳却让人感觉好似有三个太阳同时炙烤着大地。 村民们早早起床干活,太阳升上来后就得回家歇着,不然很容易中暑。 等下午太阳落山后又去地里干活儿。 河里的水是流动的,没有雨水,上游若是没有水流下来,河床很快见底,水车也就派不上用处。 去年这时候也发生过干旱,好歹太阳比较温柔,山里流出来的溪水汇聚到河里,能供给地里的庄稼。 今年的溪水格外小,还没流到河里就已经被太阳晒干。 村民们只能早晚挑水浇地,可那些水并不能挽救地里刚冒头的庄稼。 里正望着大片大片晒死的庄稼愁眉不展。 他建议几个村的村民尽量种红薯,可还是有好些人家一半土地都用来种稻谷和粟米等。 种红薯的人家确实损失不大,红薯藤晒死了还能将地里的种红薯挖出来吃,味道不好到底也能吃,总比吃树皮草根强。 种稻谷粟米和其他粮食的,少说损失了几十斤粮食种子。 这么多粮食在荒年可是救命粮,也能卖上好大一笔钱。 里正自己家里也种了两亩地的稻谷,辛苦一场不说,十来斤的稻谷就这么白白的丢到地里。 心疼的晚上睡不着,后悔没听周诚的劝。 村里的百姓们也是发愁,虽说家里存了不少粮食,可要是一直干旱下去大家还是没有活路,只能逃到南方。 这天天还没亮里正就来周诚家,想听听他的意见。 正好看到周诚等人挑着水桶往水窖里倒水。 周诚放下木桶跟他打招呼:“里正叔好久不见啊。” 里正三两步跑过来,惊奇道:“大郎,你这又弄的是什么?” “这不天旱了嘛,我弄了个水窖,趁还有水多存点。” “存水的水窖?” 里正觉得自己这辈子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的认知,有一半来自于周诚。 “嗯,里正叔,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你瞧,老天爷给我的提示应验了吧。” 里正捶胸顿足:“大郎啊,怪我们不听你劝,白白浪费这许多粮食。” “别这么说,我自己做的梦我信,要是旁人跟我讲我也不信啊。 我瞧着这旱灾会越来越严重,咱们没办法改变气候,就只能想办法找出路。” 里正连连点头:“是这个理儿。” “叔我这水窖存满了水足够我们一家人吃一年。” 旱灾就别提什么天天洗澡时时换洗衣服,一个月能洗一次都是奢侈。 里正望着水缸大小的圆形水窖口,惊讶的张大嘴巴:“够一家人吃一年?” 这么小一个口的水窖,够十几口人吃一年,那下面得多大呀? “嗯,当然,不能像平时一样用水,只够平日里做饭喝水。” 第126章 丑话说在前 里正突然有种喜极而泣的冲动,眼中涌出热意。 “这就很好了,有粮有水咱们就不用去逃荒。 我没去逃过荒,听老一辈人说,多少人死在逃荒路上,一二十口的人家最后能回来三五个就是老天爷眷顾。 好多人家成了绝户一个都没活下来,没吃没喝,饿狠了易子而食的事件不少见。 大郎,这个水窖好啊,有了它咱们都不用去逃荒了。” 易子而食,周诚听听都觉得心理不适,他宁愿饿死也不干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叔,你今天不来我也要去找你。 既然地里的庄稼没了希望,那就得赶紧的挖水窖,趁现在井水和溪水没干想办法把水窖灌满。 山里还有很多野菜和药材能采,有水有粮食咱们就能平安度过旱灾。” “对对对,大郎,这水窖怎么挖还得你教教咱们。” “这是当然,打水窖要用到铁镐铁锹锄头之类,铁镐铁锹村里人都没有,有铁锄的人家也不多。 我家的可以借给大家使用,但数量太少,一次最多能同时挖二十家。 不能光咱们村挖,还有另外几个村也要顾及。 工具太少,最好将村里的劳动力都召集起来,大家一起动手互相帮助这样也能提高效率。 当然,为了公平起见,没出劳动力的人家就应该出点粮食作为补偿。” “好好好,咱们都听你的。”里正激动地抹了把眼睛。 周诚留下一套工具给李父等人,其余的全都带走。 路上,周诚将挖水窖的步骤和需要的材料大致跟里正说了一遍。 “十九套工具,我想了下大营子沟留七套,别的村子每个村子三套,等大营子沟都挖好了,又借给别的村子。” 周诚说:“怎么分配叔你来安排,我在深山里找到了水源,溪水井水干了也没关系,可以将深山里的水引出来,水不算太多,不过咱们挖的水窖灌满没问题,只是要费点事儿。” 里正狂喜:“太好了,我正愁后挖的水窖会不会没水,大郎你考虑的真周到。” 挖水窖辛苦都没关系,就怕没了希望。 “嘿嘿,我也这般认为。 不过我能顺利找到水源多亏了我大舅和三个表哥,是他们带我找到的大山里的暗河,所以,我想,大营子沟的水窖第一批能不能先给他家挖?” 人嘛总有个亲疏远近。 找到水源许家功不可没,论功劳也该是他家先挖。 虽说他提供了法子和工具,想给谁家先挖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不过,为了让许家能尽快在村里站稳脚跟,还是将找到水的功劳给他们比较好。 里正满口答应:“这是应当。” 大营子沟第一批挖水窖的全是跟周诚关系亲近的。 许家、族长、周童生、顾善、吴大爷、李旺、洪家旺。 里正念完名字后,特意点出为什么刚落户大营子沟的许家是第一批的挖水窖的原因。 “不是因为许家是大郎的舅家,而是,大郎去深山寻找水源是由许家带路,咱们将来能有水喝,许家有一半的功劳。” 许家人因为要定居在大营子沟,便想将房子盖牢固些,这样能多住些年头。 没钱盖青砖瓦房,就用黏土和稻草段夯实墙体,再跟李父请教烧一窑瓦盖成瓦房。 这样就不用年年折腾换茅草顶。 目前还在准备材料阶段。 听闻自家是村里第一批水窖的,许家人受宠若惊。 许家劳动力多,有工具、知道方法,他们一家人就能搞定。 可里正亲口点出他家的名字并告诉所有人,找到水源他们家有一半的功劳,这意义非凡。 曾用异样眼神看他们的村民立即转变了态度。 许家众人对周诚满心感激。 挖水窖也是有风险,选的地方泥土太软不行,会有塌方的危险,也不能太靠房子,免得损坏房屋。 当然也不能离猪圈粪坑太近。 毕竟是要入口的,还是得讲究点。 周诚不用亲自动手,只要将水窖需要挖成什么样子,用什么材料、配比,以及注意事项告诉村民,然后做做监工就行。 自己家水窖的水蓄满后盖上青石板,过了七天水位一点没少,之前是什么位置现在还是什么位置。 周诚的心安定下来。 这事得告诉彭敬,周诚抽时间去了趟县城。 照西县在彭敬雷厉风行的手段下,除了尚未痊愈的天花患者外,再没有新感染的患者。 周边几个县控制的也比较好。 这场传染病算是过了。 “隋知州和夫人都死了?不会是死于天花吧?隋大哥没事吧?” 周诚对光风霁月的学神隋大少颇有好感,那样的人物在他这个学渣眼里就是高不可攀的明月。 他真不希望他有事。 隋玉瞻那人纨绔轻浮讨人嫌,嘴又贱,反正没什么矫情,死不死的他倒是不大关心。 彭敬神情凝重:“隋知州和隋夫人都染上天花,不过,隋知州是被隋夫人所杀,隋夫人杀了丈夫后自杀。 隋玉良和隋玉瞻不知所踪。” 周诚震惊,这是什么情况? 知州夫人杀了知州大人然后自杀? 周诚脑补了一出宅斗大戏。 隋玉良没死就好。 安慰彭敬:“隋大哥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他不会有事的。” “但愿吧,隋玉良最大的心愿就是能为天下百姓做些实事,惊才绝艳的天才却被山匪毁了,这一生无缘进入朝堂。 以他的才干教皇子公主都使得,如今却只能在小小的书院做夫子。” 彭敬抿紧唇角,眼神忧郁显得忧心忡忡。 既担心好友,又为今年的干旱发愁。 周诚见他心情沉重,转移话题说起水窖的事。 “水窖?”彭敬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转瞬间双眼亮了起来。 “这是怎么个做法?” 周诚仔细讲解了一番,将挖水窖的方法和三合土的配比交给彭敬。 “大哥可以让各村各镇派几个人去大营子沟学一学怎么做,寻找水源得他们自己想办法。” 照西县面积大,大营子沟在最北边,与它距离最远的村镇相距近百里,若是来大营子沟取水着实太远。 “先前听一名猎户讲陈家集东边大山里有几眼泉水,出水量很大,几十年前大旱泉水未曾断过。 这大山里肯定有水,我召集些经常进山的猎户去瞧瞧,再多寻几处。 时间紧不用每家都打水窖,每个村先打两三个大的应应急。 尽最大可能让附近几个县的百姓不用去逃荒。” 逃荒的百姓实在没活路了最后就成了流民,一些人为了口吃的无恶不作,在官道上拦截、对沿途的村镇烧杀抢掠。 最大的受害者就是安分守己的老百姓。 流民数量太多会是非常大的隐患,堵不如疏,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周诚把竹炭的用处和优点、烧制方法告诉彭敬,又给了彭敬二十个金锭,以防急需用钱。 彭敬没跟他客气收下了金锭。 县衙出来周诚去了趟陈家集。 去瞧瞧陈芸娘的娘家人最近如何。 陈家集有几个村民死于天花,其中包括当年造谣毁了陈芸娘名声,夺走她亲事的本家堂妹。 天收了,倒是不用再报仇。 同样造谣姐姐的陈丽娘和她儿子也染上了天花,不过她运气好熬过了一劫,没死成。 陈家其他人幸运的没被染上。 陈父陈母身体就那样,好不了但也还能熬个几年。 一番寒暄后陈满仓主动说:“妹夫,实在对不住,欠你的银子现在还没还,我们卖掉些粮食先还你一些,剩下的还得再拖几年。” 两次兵役,陈家欠周诚的银子越来越多,第一次借的还没还清,去年又欠下。 可银子不好挣,一个冬季兄弟俩都没能在镇上、县城找到活儿干。 这两年陈家存下不少粮食,虽说增加了几张吃饭的嘴,一日两餐话倒也够吃两三年。 地里的庄稼成片成片的晒死,有点家底的人家都在屯粮。 近来粮食价格涨的有点猛,红薯能卖到五文一斤,红薯粉条二十五文,糙米涨到三十五文,麦粉涨的就更高。 如此高的价格,粮铺都已经买不到粮食。 兄弟俩和陈父陈母商量了一下,想趁粮食价格高卖掉一些还债。 周诚抬手:“大哥,银子不急,以后日子还长着,等年景好了再提还钱的事。 粮食千万不能卖,今日卖出去,将来两倍三倍的钱都未必能买回来。 干旱不会只旱一年,去年有了苗头。 今年地就种不成了,明年后年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粮食关系到一家人的命,卖是绝对不能卖的。” 陈满仓感激道:“多谢妹夫。” 陈丰收跟着道谢。 陈丰收原来话挺多,这两三年女儿一个接一个的生,加上陶氏生的三个,一共生了七个,一个带把的都没有。 跟周童生和周信家有得一拼,只有生女儿的命。 吴大爷家想要个女儿孙女还生不出来。 村里一些长舌妇说话难听,陈丰收被打击的够呛,没有儿子抬不起头来人变得沉默寡言,也不跟村里人打交道。 周诚不好安慰他说女儿更贴心、不比儿子差之类。 女儿是更贴心,可在古代,儿子对一个家庭来说确实非常重要。 顶门立户、壮劳力、传宗接代、养老送终等等。 女子不能立女户。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娘家成了外家,凡事要以婆家为重。 嫁的近也不能时常跟娘家人见面,稍微远点一年最多见一面,娘家有个什么事很难搭把手。 遇到许氏那样厉害的婆婆,几年都不能回趟娘家。 所以有养女儿是给别人养、是赔钱货的说法。 没有儿子辛苦一辈子的钱财拱手相让给外人,养老送终更不可能。 还会被人嘲讽是绝户。 正因为如此,很多没有儿子的人家对同族的侄子比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好得多。 陈丰收便是如此,他不是个好父亲,但是个非常好的叔叔。 把几个女儿当空气,对陈满仓家几个儿子满心疼爱,有点好东西女儿靠边站,全都给侄儿。 陶氏跟陈丰收差不多。 陈满仓家五个儿子不说有多胖,起码比几个瘦精精的小姑娘强。 周诚是不大理解陈丰收和陶氏的做法,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骨肉,对侄儿好也没必要苛刻亲女儿。 女子在古代生存不易,娘家过的不好,又怎么指望将来在婆家能过的好。 来这世间走一遭难道就是来受苦受难? 这一点殷氏就比陈丰收两口子强。 自从殷氏想通了不跟陈满仓闹,对自己生的两个女儿很好,尤其是去大营子沟见到妞妞被全家人宠着。 她就觉得自己的女儿也是该被疼爱的。 丈夫不疼爱女儿,她来爱。 大房的两个姑娘比二房七个长的好,说话落落大方,脸上带着笑容,跟二房几个唯唯诺诺完全不同。 投胎是个技术活,爹不行娘好,那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要是两个都不行,对于全部世界只有爹娘的小孩子来说那就是灾难。 一转眼他家妞妞四岁了,最多再过十三年就要出嫁,周诚就有种老父亲的惆怅。 有几次梦到妞妞出嫁后被公婆丈夫虐待,醒了心情就非常不好,不想让她嫁出去。 “一定要守好粮食,能不借就别借,谁家还不是一大家子人,灾荒年月谁也顾不了谁,只能自扫门前雪,将自己和家人顾好。 县太爷去年就下令家家户户广积粮,也将什么能吃,做成什么样储存时间长告诉百姓。 但凡不懒又没有残疾患病的人家,储存的粮食吃一两年是没问题。 若是早早就没了粮,那只能怪他们太懒,饿死了也是活该。” 周诚丑话说在前。 空间里有粮食,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拿出来。 陈家把粮食卖了或者大发善心借给别人又来找他借,就算借他也不会借多少。 老弱病残生活困难确实是该施以善意照顾一二,可要是因为懒而饿肚子那谁都救不了。 空间里的各种吃食他吃十辈子都吃不完,可还不是苦逼兮兮的该种地种地,该采集物资时也没闲着。 要知道他上辈子吃过最大的苦就是军训,没道理他都变成了勤劳的小蜜蜂,作为土生土长的庄户人家因为犯懒挨饿。 第127章 厚颜无耻 “不借,全家老少二十二口人,张嘴就要吃,哪能借出去。” 陈满仓兄弟认同周诚的话。 卖粮食是因为欠了周诚三百多两银子,拖欠太久不好意思想着卖点粮食先还上一些。 不然妹妹夹在中间不好做人。 既然妹夫让他们年景好了再还那粮食就不卖了。 今年这太阳毒辣得让人心里发慌,河水干了,再继续下去,井水也要干了。 如今田地里找不到一点绿色,野菜只能去山里找,足见粮食有多珍贵。 谁要是张口问他们借粮,那肯定是不能借的。 周诚皱着眉说:“去年秋收后我只留了一年的粮食,其余的全都卖了,银钱借了出去,怕明年依然干旱这一个多月全家在山里找野菜。” 陈满仓忙说道:“妹夫,这次拉一车粮食回去。” 殷氏生了四个儿女不会顾着娘家不顾自己儿女,另两人也老实,就怕别人来的借粮。 不如先把粮食给周诚。 陈丰收也在一旁附和。 兄弟俩的话令周诚心里舒坦,有来有往,困难时互相帮助的亲戚才能长久。 “多谢大哥二哥,山里还能找到不少野菜,松树嫩芽也能吃,这阵子还能找到不少吃食。 谁家都不富裕,你们一大家子人要吃饭,等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再来跟大哥二哥借粮。” 周诚故意这样说,主要目的是不想让陈家把粮食卖了或者轻易借别人,然后又来找自家借粮。 挑水回来的陶氏听到这话身体僵了下。 她娘家几个弟弟妹妹正在长身体,吃的多负担重,年年到五六月就只能以野菜团子充饥。 近两年知道山里好些吃食,情况有所好转。 去年去山里找吃食的人太多,村子附近能吃的东西被扫荡一空。 爹娘和弟妹们不愿走太远,收集的食物不多。 正因为种了高产粮食,又知道山里的吃食多,整个寒冬一家人敞开肚皮吃,前儿回娘家她娘跟她诉苦,家里的粮食不够吃到秋收。 要知道今年是这么个情况,去年就是累死也得把家里塞的满满当当。 央她跟婆家借粮食渡过难关。 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娘家人挨饿,可她没生儿子在婆家人微言轻,说的话做不了主。 不是她想借就能借的,况且家里还欠着大笔债。 就算婆婆看在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借粮顶多借几十斤,能撑上十天半个月,还是不能解决娘家的困境。 小姑子家田地多出产的粮食也多,上面又没有公婆压着。 她正打算让男人跟周诚说说能不能多借点粮食给她娘家,等年景好了再还。 可听周诚的意思是粮食卖了,银子也全都借出去了,极有可能还会来跟她家借粮。 她娘家从没帮过婆家,倒是没少来打秋风。 周诚却帮了他们不少,并且陈家还欠他一大笔银子,不用想也知道婆家只会把粮食借给周诚不借给她娘家。 陶氏心乱如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难道要让她眼睁睁看着爹娘弟弟们饿死。 不行,还是得求求婆婆多借些粮食给娘家。 陈母从屋里出来,瞥了眼陶氏,和蔼地对周诚说:“姑爷,我和老头子商量了下,这次你先带五百斤粮食回去,谁家还没几个又懒又馋的穷亲戚,我怕那时候拿不出来给你。” 前些年陈母受两个儿媳的气,看她们的脸色过日子,这两年周诚和陈芸娘给了她底气,现在陈家做主的是她。 她说这话就算儿媳们各有心思也不敢说什么。 周诚略一思索便点头答应:“好的岳母,那我就拉回去。” 陈家人耳根子有点软,还真经不住别人的哭诉把粮食借出去。 他先拉走,等陈家没粮了再给他们送过来。 陶氏最后的希望破灭,脸上再也挤不出笑容。 陈母别有深意地说:“既然地里产不了粮食,明日我们全都上山多采些野菜回来,这时候再懒饿死了也是活该。” 提点陶氏让娘家人趁现在还能见到绿色多采些野菜。 陶氏低着头不说话。 周诚将挖水窖的事跟陈家兄弟讲了。 陈家有他送的铁镐等工具,挖水窖没问题,没必要等着县衙出告示了再挖。 到时还得跟村里人抢水。 只不过得有人去大营子沟学一学,他没那么多时间在这儿浪费。 周诚拉走的粮食有大豆、玉米、红薯粉条和土豆粉丝,全都是营养又扛饿的粮食。 跟他一起走的还有陈丰收。 到了县城周诚停下马车去袁家,免得一会儿回到村里袁玉竹问起没法交代。 “姑爷来了,我正要托人去大营子沟跟你和玉竹说一声,我们明日便要去禹州。” 不出周诚所料,袁家的豆腐生意前期还不错,近来大豆价格再次上涨。 原材料价格上涨,豆腐再按原价卖就没赚头,豆腐涨价生意就大不如前。 袁家本就要去禹州谋生,袁夫子老两口身体养的差不多了,如今生意做不下去干脆提前搬走。 “这么快就走,禹州那边安排好了吗?” 袁牧家的房子不大,只是一进的院落,一家四口加老两口能住下,袁攸妻妾儿女成群,过去肯定是住不下。 “早先带了信给玉竹大哥让他给买栋宅子。” 没收到大儿子的回信,袁夫子并不担心过去没地儿住,先在大儿子家挤一挤,买到宅子再搬出去就是了。 周诚便没再多问,说道:“岳父岳母二哥二嫂多保重身体,过阵子有机会我和玉竹去禹州看望二老。” “诶诶好,姑爷,你们也要多保重。” 袁攸一张圆脸笑的像朵花,腆着脸说:“妹夫,天热豆腐容易坏,这生意着实不好做,能不能再给我们个方子,比如酥饼点心什么的。” 一个月前袁攸和郑氏对豆腐生意信心满满。 豆腐涨价卖不出去,天气热很容易坏,前边挣的钱后边全都亏的一干二净。 白忙活了一场。 袁攸和郑氏实打实的被打击的不轻,就想着再跟周诚再要个方子。 卖豆腐挣不到钱还能做别的营生,实在不行就将方子卖出去。 在古代方子非常重要,不像原来的世界网络上随便一搜一大堆。 周诚不知道袁攸怎么能做到面不改色提出这样的要求。 豆腐方子是他给袁玉竹价值最高的聘礼,如今袁攸上嘴皮碰下嘴皮就说出跟他要别的方子的话来。 果真是厚颜无耻。 袁牧是真心为妹妹考虑,袁攸是趴在妹妹身上吸血,压根儿不管她会不会难做人。 兄弟俩的为人立见高下。 哪怕袁攸说花银子买,他都高看他一眼。 周诚余光扫了眼低头喝茶,装作没听到的袁夫子和杨氏。 由此看来老两口也是知情的。 周诚心里嗤笑,不是说读书人都很清高,这位岳父的清高他是半点没看出来。 难怪对周勤另眼相待,合着这两人本质上是差不了多少类型的人。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杨氏也大差不差。 能养出袁牧那样的异类也是不容易。 他媳妇袁玉竹也爱财,可她爱财会自己想办法挣,跟啃老占便宜的袁攸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周诚低笑了声:“我确实还有别的方子,二哥也知道我不止玉竹一个媳妇,其他方子我已经给了芸娘她们四人。 这些方子不管是卖也好,赠送他人也好,得由她们点头同意,我做不了主。” 就袁攸的脑子和为人,给他十个方子也发不了财。 老两口的心偏的没边,搬到禹州去,袁牧一家可就没现在舒服自在。 周诚毫不犹豫的拒绝令四人的脸色都很不自然。 袁夫子故作生气地呵斥袁攸:“老二,人心不足蛇吞象,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掂量着点,方子岂是你想要就能要的。” 袁牧神色讪讪:“对不住妹夫,是我唐突了。” 对周诚的拒绝很不爽,不给就直说还找什么借口。 周诚笑笑:“无妨,有些事早点说开了好。” 周诚原想送五十斤粉条给袁家,因为酥饼方子的事,一根都不愿意给,说了些场面话就离开袁家。 今年的太阳升的早落的晚,戌时末天还没全黑,地上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稍微一动汗水刷刷往下掉。 夜里赶路稍稍凉快些,白天不但热还能把人晒脱一层皮。 这才五月,下个月更热。 周诚怀念空调,怀念电风扇。 袁玉竹得知她二哥竟开口跟周诚讨要别的方子,羞得俏脸涨红。 “袁攸简直是没脸没皮,我爹娘是什态度?” 周诚没瞒她:“二哥说这些时岳父母都没说话,我拒绝后岳父说了二哥一句。” 袁玉竹无语凝噎。 她印象中的爹娘明事理,绝不会这般厚颜无耻,怎地她重生一回就变了个样儿。 袁玉竹庆幸自己当时不在,不然肯定会跟爹娘二哥争论一番。 她想弥补自己前世对爹娘兄长的亏欠,但爹娘兄长全然不在意周诚会不会因此看低她,让她心里很难受。 “相公,你会不会觉得我娘家人太不要脸。” 周诚揽着她的肩坐下:“世道不好豆腐生意难做,岳父母有此想法也不难理解,我跟他们说明其他方子我给不了,你也别多想,你是你,他们是他们,跟你没关系。” 袁攸跟杜武彭敬等人一样,给多少方子他都乐意,单纯只是为了自己能多挣钱腆着脸跟他要,那不好意思他还就不给。 卖方子挣钱不香么,凭什么白白给人。 袁玉竹心里一软:“相公不用搭理他们,以后我二哥再提这种无理的要求让他们来找我说。” “好。” “我爹娘的宅子卖了吗?” “卖了,岳母怕去禹州生活艰难,让我跟你说声,禹州新买的宅子会给你留间屋子。” 袁玉竹撇了撇嘴:“这话一点都不可靠,爹娘是有些积蓄,可禹州城内宅子的价格比照西县贵出五六倍。 袁家在县城算是殷氏人家,到了禹州买了宅子恐怕连卖包子何家都不如。 一大家子人要吃穿,我娘肯定不会将所有的银子都用来买宅子,别说买栋大宅子给我留一间,别让我将宅子给二哥就不错了。” 光靠开买胭脂三年她也买不起宅子,当初还是卖了两个做胭脂的方子给南方过来的商人,这才有钱买栋一进的宅子屯粮。 “没关系,等你相公发大财了,喜欢哪里的宅子相公给你买。” 袁玉竹被哄的眉开眼笑:“相公你真好。” 周诚伸出手指点点她粉嫩的红唇:“不如来点实际上的感激。” 两人正在新婚甜蜜期,袁玉竹使出浑身解数,直到天边透出一丝光亮周诚才心满意足的睡着。 ...... 性命攸关的事,挖水窖的村民们非常认真,就怕三合土捶打夯实的不够好水渗漏出去。 第一批水窖完成,村民们有了经验周诚就不用再管,与李家黄家的男人砍竹子烧竹炭。 大的用来做引水的管子,小的烧竹炭。 现在不砍也会被晒死。 第二批水窖刚挖好,村里的水井彻底干了。 周诚刚闲下来没几天,又跟大家伙儿去山里引水。 将几十里外大山里的暗河水引出来不是件容易的事,好在几个村子的人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愿意拖家带口去逃荒。 大家齐心协力忙活两三个月,总算将家家户户的水窖都灌满了水。 起码解决了今年下半年饮用水的问题,就算暗河没水也没事。 到冬季下雪还能将雪水储存起来。 动物不但能敏锐的提前探查到大自然的灾害,寻找水源也比人类更容易。 干旱越来越严重,来溶洞里喝水的动物越来越多。 周诚和李芙蕖、李大壮等人在暗河边挖了陷阱,猎到不少野猪和鹿等。 周诚让村民们抬下山每家分一些,晒干了存起来。 争取两到三年内不饿死人。 忙忙碌碌过了几个月,凌媛娘的肚子像吹气球一样大了起来,楚黛和袁玉竹相继怀孕。 周诚不知道说什么好。 风调雨顺的年月想要个孩子想的眼睛都绿了,怎么努力都没用。 这下旱灾了,鸡鸭鹅没剩多少只,孩子们是扎堆的来。 总归是好事,周诚还是很欣喜。 第128章 捡人 前两年只顾着种粮食没种点棉花织布。 细麻布比粗麻布软的多,对新生儿来说还是太过粗糙,周诚舍不得让自家的崽儿穿这样的布料。 本不想动用空间里的布料,这下只能拿出来应应急。 周诚去了趟城里,拉回来几匹柔软的纯棉布给孩子们做衣服。 陈芸娘一摸这布就知道不是用葛和苎麻织的布。 布边还用细密的线缝了一圈,那整齐一致的针脚和奇怪的缝制方法她连见都没见过。 这东西一看就是不是凡品。 陈芸娘摩挲着布料喜滋滋道:“这布可真软,又密实,贴身穿肯定很舒服,给孩子们做衣裳最好。相公,这布叫什么?” 陈芸娘不问这布的来历,她相公不是普通人,无论拿出什么稀罕之物她都认为是理所当然。 只是心里为自家女儿感到心酸,没能在她相公换了个芯子再出生。 相公再疼她,到底是不一样的。 “这是棉布,用棉花纺出来的,我找到了棉花种子,等灾荒过了种一些咱们全家人都能穿上用棉布做的衣服。” “太好了。” 周诚看着她有些泛红的眼眶,心里懊恼以前怎么就没拿出布料给妞妞做衣服。 陈芸娘心思细腻,多思多虑,这时候拿出布料来她肯定会多想。 周诚环着她的腰:“给妞妞也做几身,弟弟妹妹有什么妞妞也有,今后咱家无论有多大的家业,妞妞是我们第一个孩子,跟我们吃了不少苦。 我跟你保证,我给她的财产绝对比给别的儿女更多。” 小丫头对他有救命之恩,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绝不会亏待她,更何况还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陈芸娘眨了眨眼睛,在周诚的衣领子上蹭蹭眼泪。 既然被周诚识破心中所想,陈芸娘也不想藏着掖着,拳头在周诚的胸口轻捶。 “相公,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现在只有妞妞一个孩子才会受尽全家人的宠爱。 可以后孩子越来越多,别人如何她管不了,就是不知道相公还能不能像现在一样对妞妞。 她不争不抢一心为了这个家,可不代表不为女儿争抢。 “不反悔,我答应过你的事什么时候反悔过。” 有周诚这句话吃陈芸娘吃了定心丸,又说起另一件事。 “相公你说家中有了男孩记一个在我名下由我抚养,还作不作数?” “作数,不过,芸娘,她们几人第一个儿子不能给你。” 他要这么做后院肯定会着火,矛盾不断。 最好还是自己生自己养,陈芸娘能生最好,过几年不能生再说。 更何况他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跟陈丰收一样,只有生女儿的命。 陈芸娘通情达理地点点头:“我明白,相公记得就好,过几年也没关系,正好妞妞再大点我也能有精力更好的照顾孩子。” 陈芸娘跟当下所有女性一样,疼爱女儿但把儿子看的很重要。 她有这样的念头周诚能理解。 水的问题解决,周诚在家休息了两日。 这日清晨,钱盛安骑着马来村里。 “大哥要去禹州赴任?太好了。” 隋知州死后朝廷又派了一个官员接手,可惜这位知州上任不满三月便染病而亡。 彭敬升任知州必然能为百姓做更多的事。 周诚一边为彭敬高兴,一边又担心照西县来个鱼肉百姓的县令搜刮民财。 他盼着新王朝建立盼的眼睛都绿了,可惜还得等上一年半载。 “大人说新上任的照西县的县令江大人虽不是多好的官,但也不是像王县令那般无视百姓生死。” 有这句话周诚就放心了。 “大哥什么时候走?” “明日一早便出发。” “那我得去送送大哥,钱大哥你等我一下。” 相隔千里,以后见面就没那么容易了,周诚想给彭敬多带点东西。 袁玉竹得知彭敬调任禹州做知州,大喜。 “相公,还得劳烦彭大人将豆腐方子带给大哥。” 袁玉竹不想理会父母提议两年后再将豆腐方子给袁牧的说辞。 方子是周诚给她的聘礼,她想给谁就给谁。 周诚点头:“好。” 两坛坛子肉、肉干、粉条粉丝、玉米糁、鹿皮做的大氅、鹿皮靴...... 吃的用的,周诚能想到的都给彭敬准备上。 整整一马车物资,彭敬感动的热泪盈眶。 “二弟,这世上,你是对我最好的人。” 周诚呵呵笑道:“大哥别太感动,还有更让你激动的,明日看了可一定要稳住。” 周诚递给他一个木匣子。 里面除了有十个金锭子,还有他提早抄好的一本做各种美食的方子,包括凉粉、耗油、鱼露、虾酱的制作方法等等。 包括粗盐如何提纯去除苦涩味。 以及一些药方,包括常见传染病的治疗方法。 就连火药的方子都有。 原材料的形状、特性、大概什么地方出产、用途,写的非常详细。 这一个方子就是无价之宝。 反正他早就在彭敬面前掉马,再掉些也无妨。 “大哥没钱花了就卖掉些方子换钱,美食的方子全都卖了也没事,我还有,总之一句话,咱无论去哪里都不能饿着肚子。” 彭敬抹把脸上的汗,惭愧不已。 他这个大哥做的实在有些丢脸呐。 好在他脸皮比城墙厚。 “二弟下一步打算做什么?”彭敬好奇地问。 粮食的问题解决了、水也解决了,但他相信他这二弟绝对不会什么都不做。 周诚说:“大旱之后必有蝗灾,我打算让村民们多编些藤网抓蝗虫。” 彭敬不信周诚大费周章的抓了蝗虫没有下步动作。 顺着他的话问:“抓来做什么?” “吃啊。” 彭敬震惊:“蝗虫能吃?” “为什么不能,蝗虫可是肉,它吃我们的粮食,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吃它?” 好有道理,彭敬无言以对。 百姓认为蝗虫是上天对人类的惩罚,别说吃,连捕杀都不敢。 唯恐惹怒了上天降下更大的惩罚。 他向来不信这些。 人都快活不下去了,怕什么更大的惩罚。 可他不知道蝗虫能吃。 “二弟说的有道理,我幼年时家乡旱灾蝗虫肆虐三年,可从没人敢杀蝗虫怕惹得天怒,我不信怂恿小伙伴们偷偷扑杀蝗虫。 那时不知蝗虫能吃,饿得掏草根。 要早知道蝗虫可以吃,十里八村也不会饿死那么多人。” 彭敬捶胸顿足一脸的遗憾,仿佛错过了一个亿。 遇到灾荒朝廷和官员无能为力,只能自救。 百姓能不能活下去不但看自己的本事,还得看运气。 也是从那时起,他不想再做靠天吃饭的庄稼汉。 “蝗虫烤着吃油炸吃都行,又香又脆还很营养,也能晒干了跟玉米棒子、干红薯藤等一起磨成粉蒸着吃,比吃树皮草根强。 不过,这玩意有寄生虫,不能生吃。” 彭敬一一记下。 二人促膝长谈一夜,彭敬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周诚。 第二日天不亮彭敬出发,钱盛安随他一同赴任。 周诚送两人到城外。 望着越来越小的马车,周诚怅然若失。 人生难得知己,他想抱杜武和彭敬的大腿,但不可否认他们二人确实对他的胃口。 钱盛安赶着马车,彭敬坐在一堆东西里打开木匣子。 捧着金灿灿的金锭感慨一番二弟真有钱,他真穷。 随后看到压在金锭下的一本册子。 彭敬连忙将金锭放下拿起用麻线装订好的册子,轻轻翻开。 越看越心惊,看到最后一张火药的制作方法和用途,心脏差点没裂成八瓣。 连忙将周诚给他的速效救心丸倒出两粒塞嘴里。 缓了好一会儿心跳才恢复正常。 彭敬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将一本册子上的方子全都背下来,又仔仔细细看了两遍,确定没有任何遗漏才贴身放好。 以防万一落入他人之手,夜晚休息时将册子扔火堆里烧毁。 看着化为灰烬的册子,彭敬长了吁口气。 没有能力前,造纸和火药的方子是绝对不能泄露,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 有心人一查还会连累周诚一家。 彭敬皱眉沉思。 杜武的动作未免也太慢了,他要有杜武的能耐,跑到皇宫一个天花就能将皇帝皇子全都灭了。 “诶,白白是个武将,手段不够狠啊!脑子也木。” 周诚将马车送给彭敬,骑着马慢悠悠地往平安镇走。 猛然间想起跟阿木尔约定的生意,距约定的时间已过三个月,阿木尔还没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出了县城不久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突然冲到马前。 乞丐披头散发,脸上身上脏污不堪,冲着周诚嘿嘿傻笑。 周诚拉着缰绳绕过他,乞丐就在他身后追着跑。 周诚有点烦,大喝一声:“驾。” 马儿跑了几十米。 周诚听到后面有人喊他名字,且声音有些熟悉,扭头看向还在拔腿狂追的乞丐。 等人走近,周诚仔细辨认,终于从这张脏污不堪的脸上找到了某人的影子。 “隋玉瞻?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周诚。” 隋玉瞻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嘿嘿傻笑,不时喊一声他的名字。 周诚下马绕着他走了两圈,皱眉:“莫不是真傻了?” 周诚试探了好一会儿,确认隋玉瞻是真傻了。 傻了跑到照西县有可能是误打误撞,可还能认出他就很神奇。 隋玉瞻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跟着周诚,一句话不说就会嘿嘿傻笑。 听彭敬讲,隋玉良跟隋玉瞻虽不是一个娘生的,关系却超过很多同父同母的兄弟。 彭敬和隋玉良是挚友,遇上隋玉瞻不能不管。 现下隋玉瞻傻了跑到照西县来,不知道隋玉良是什么情况。 周诚看他瘦得皮包骨,嘴唇干的裂了几道口子,取下挂在马背上的水囊递给他:“喝吧。” 隋玉瞻茫然地望着他。 周诚打开盖子递到他嘴边:“喝水。” 隋玉瞻舔到一点水后大口大口的往肚子里咽。 “你到底造了什么孽才搞成这副样子?” 周诚摇摇头,拿出两个肉包递到他嘴边:“吃吧,吃了带你回家。” 隋玉瞻脏兮兮的双手捧着包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吃完了就眼巴巴的看着周诚。 周诚又递给他两个。 不知道饿了多久,拳头大的包子足足吃了十个隋玉瞻终于露出了满足的神情。 周诚带他到村里,打算让他去顾善家洗干净了再回家。 顾善家只有两口人,但他家的水窖不比别家的小多少,他家用水要宽裕些。 还没到顾善家就遇到满头大汗的许二。 “二哥怎么了?” “大郎,我媳妇要生了,我去找田大娘帮忙。” “哦哦,那你快去。” 许二顾不上多说,迅速往田大娘家跑。 这个时辰正是阳光最毒辣的时候,村子里静悄悄的,村民们在家里休息。 地里的庄稼是没法抢救了,山里的野菜也都薅的差不多,要挖只能往深山里走。 家家户户都存了不少粮食,累了这么久大家伙儿也都想歇歇,待在家里不动不但能省粮食还能省水。 周诚将吃饱喝足被太阳晒的蔫啦吧唧的隋玉瞻带到顾家。 “大郎哥,我来帮这个哥哥洗澡。”顾善撸起袖子说。 周诚点头,将一套干净的衣服递给他:“那就多谢阿善了。” “不客气,哥哥跟我来。” 顾善不嫌弃隋玉瞻脏,牵着他的手去洗澡,隋玉瞻看着周诚不动。 周诚对他摆摆手:“去吧,我在这里等你,洗干净了再带你回家。” 隋玉瞻清澈无害的眼睛眨了眨,似乎听懂了,乖乖的跟顾善走。 要说他傻又不是傻到什么都不知道的程度。 顾善奶奶问:“大郎,这年轻人是谁啊?” “我一个朋友的弟弟,不知怎么傻了又跟家人失散,路上遇到就带回来了。” “哎呦真是可怜呐,好好的小伙儿怎么就傻了。” 周诚也好奇。 顾善用草木灰仔细给隋玉瞻洗干净头发和身上的污垢,穿好衣服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隋玉瞻跑到周诚身边,像是要周诚夸他。 隋玉瞻虽不如隋玉良俊美,也是个帅气小伙儿,如今形销骨立,脸上还有不少天花后留下的瘢痕。 已经看不出当日风流少年郎的风采来。 第129章 搅家 被他那双如同稚童的清澈眼神期盼地看着,周诚像摸钱多多的脑袋般摸了摸他:“乖,把鞋子穿上。” 周诚蹲下,把草鞋给他穿上。 有空间就是这点好。 平日出门挎个麻袋,想要什么就能从里面掏出来。 隋玉瞻顺从地抬起新旧伤痕交错的脚。 周诚替他穿好站起来,看着他如孩童般单纯灿烂的脸,不由得也笑了。 傻子隋玉瞻比正常时可爱多了。 也不算太傻,至少一些话听得懂,也不会流口水,不然带回家也是麻烦。 周诚帮他理了理衣服,又问他:“知道大哥去哪儿了吗?” 隋玉瞻听到大哥这两个字,原本还有些清明的眼神顿时变了,迷茫中还有一丝痛苦闪过。 周诚思索,难不成隋玉良真遭遇不测? “想不起就别想了,走吧,回家。” 顾善说:“大郎哥,要不然就让哥哥在我们家住吧,我家就我和奶奶有空出来的屋子,我闲着也没啥事正好可以照顾他。” 这年头粮食就是命,哪怕去亲戚家也是自带口粮。 一个成年男人比他和奶奶吃的还多,可大郎哥对他们一家有大恩,他一直没有机会报答,便想为大郎哥做点事。 更何况他家的存粮不少,三个人吃两三年一点问题没有。 顾善奶奶也说:“是啊,大郎,你家里事情多,不如就让他留在我们家。” 方才还的眼神迷蒙的隋玉瞻似乎听懂了这话,不等周诚开口,紧紧抱着周诚的胳膊不放。 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用一副别想丢下我的表情看着周诚。 周诚拍拍他的肩膀:“隋玉瞻,我家不养闲人,你想好了跟我走就得干活赚取粮食。” 人是傻了,可四肢是健全了,该干的活儿不能少。 况且这隋少爷还挺能吃。 他爹娘都死了,关系好的大哥不知所踪,外祖家在京都,比起把他送到京都去,还是养着他更省事些。 就是不知道这家伙要在他家待多久。 隋玉瞻跟个正常人似的使劲点头,嘴里嗯嗯答应。 周诚探究地看着他,这家伙不会是精神受到严重刺激患上间歇性精神病吧。 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 但除了记得他叫周诚,别的什么都不记得。 周诚不知道自己该感到荣幸还是什么,总之心情挺复杂的。 隋玉瞻要是个超级大美女,他被惦记着肯定觉得自己魅力无边,可他不是。 被一个时常往花街柳巷钻的纨绔公子哥惦记,就,一言难尽。 “顾奶奶,阿善,谢谢你们的好意,既然他不愿意我就先把他打回家。” 闻言祖孙二人便不再劝。 毕竟隋玉瞻脑子有些糊涂,强把人留下,万一人丢了还不好跟周诚交代。 周诚让隋玉瞻在顾家跟顾善玩会儿,自己去找族长跟他谈谈捕蝗虫的事。 可怜族长一把老骨头,听到周诚说要编网织席捕蝗虫做为粮食,脆弱的小心脏差点没罢工。 “这可使不得,老祖宗传下来的话,蝗虫是上天降下的惩罚,一旦激怒上天极有可能会带来更大的灾难,可不能吃啊。 再说村里的庄稼都晒死了,蝗虫要吃就让它们吃好了。” 老族长连连摆手,说什么也不敢做触怒神灵的事。 周诚心中对他的迷信不以为然,一脸沉痛地对着天空拱手道:“我不知道是哪位老祖宗传下来的谣言,但我只信上天给我的预警。 不管这蝗虫我们吃不吃,上天给我的提示是接连两年旱灾,紧接着又是水患。 其他地方我不知道会怎样,咱们照西县这三年是别想指望着地里的产出过活,那就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屯粮。 梦中提示我的只要能吃的咱们都吃。 早已作古的老祖宗不过是猜测,哪比得上上天给我托梦真。 至少,梦里的一切都成真了。” 周诚说的铿锵有力,看着天空的神情无比虔诚感恩。 “啊这......”老族长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 “蝗虫过境寸草不生,蝗虫不仅吃地里庄稼也吃一切能吃的植被,比旱灾造成的危害更为严重。 二爷爷,若是放任蝗虫嚯嚯咱们的家园,少说几年山里才能恢复生机,这期间咱们去哪里寻找食物? 虽说咱们捕不了多少蝗虫,能抓一只少一只,咱们也能为后年多存些粮食。” 周诚发挥三寸不烂之舌,终于将族长说服。 族长儿媳做了蕨根粑粑招呼周诚吃,盛情难却,周诚吃了两块。 从族长家出来,天空布满艳丽的晚霞。 空气里的风没有一丝凉意,又闷又燥。 遇到怀里抱着个女儿,带着六岁的周全在村里溜达的周童生。 周全笑眯眯地打招呼:“大郎哥。” “诶,三爷爷,出来遛弯啊?” “白日里太热了,一天待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这会儿凉快点出来走走,去你二爷爷家了?” “嗯,跟他说点事儿,晚点或明天他会跟你们讲。” 周童生点了点头,问道:“吃饭了么?没吃去家里随便吃点。” “在二爷爷家吃过了。” 周童生怀里小姑娘不到一岁,小小软软一只,营养不够头发稀疏发黄,嘴里只有两颗白生生的小牙,笑起来口水唰唰的流。 再过三四个月又要当爹的周诚很喜欢这种一小只的小婴儿,伸出手指逗了逗她,把小姑娘逗的咯咯直笑。 小手握住周诚的食指不放。 周童生看的有趣:“大郎你是个好父亲。” “那当然,只要是我的娃,男孩儿女孩儿我都喜欢。” 周诚上辈子谈过两场恋爱,不过在那个世界都晚婚晚育,不婚不育也不少见。 父母去世后他是没考虑过成家,主要还是两次交的女朋友都不是安于室的女人,他怕自己早晚有一天会被戴绿帽,也不想给人养孩子当冤大头。 就是抱着你玩我也玩,合得来在一起合不来就分开的态度。 到这个世界不一样,这里的女子基本上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死心塌地的跟着丈夫,很少有像薛桂花那样的女人。 他的老婆们都很好,他想跟老婆们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享受一下儿孙满堂的感觉。 周童生看着他笑:“你能这样想很好,我虚长你二十多岁却没你看的透,有些事是注定的,强求不来。” 周诚心知周童生是想到刘氏染上天花不久流掉的孩子。 宽慰道:“再过十年阿全就能让你抱上重孙。” 刘氏倒真是生儿子的命,怀的是个男孩儿,可惜惦记着前头丈夫的两个儿子,一意孤行偷溜回去。 两个儿子死了,她也染上了天花,更惨的是肚子里已经成型的胎儿也流了。 得知噩耗周童生和谢氏哭了好几天。 刘氏自知对不住周童生夫妻对她的照顾,便一直没回大营子沟。 周童生对刘氏心生怨怼,她回不回周家半点不关心,谢氏心善请人给她送了些粮食过去。 托人带话给她,愿意回来就回来,不愿意就算了。 刘氏选择在前夫家中独自生活,等待充军的大儿子归家。 周童生慈爱地摸摸周全的头:“嗯,我跟你三奶奶也是这般想。” 折腾了两三年,一次次失望,他年纪也不小了,不想再折腾。 命中注定无子,折腾也无用,不如将希望放在小孙子身上。 正说着话只见刘郎中背着药箱过来。 刘郎中一见周诚老远便喊道:“大郎。” “刘叔。” “许二家的怕是要不好了。” 周诚一惊:“现在还没生下来?” 医学落后的古代,女人真不是一般的惨。 生孩子就真是在闯鬼门关,九死一生,遇到胎位不正、产妇盆骨狭窄或者大出血,那就是死路一条。 这两年村里添了不少孩子,但也因难产死了近十个女人。 其中就包括刘郎中家的。 刘郎中叹气摇头:“我刚去看过,胎儿头上脚下,跟我家没了那个一样。田大娘没办法,我也没辙,这种情况就是一尸两命。” “就没别的办法了?听说可以用手法将胎儿的位置转一转。” 周诚不是学医的,他也束手无策。 “试过了,包括用银针扎胎儿的脚心,都没用,要保住大人的命就只能用钩子将胎儿破坏。 可许二家的不愿意,这会儿还在挣扎着,就只能看造化了。” 周诚听的头皮发麻,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决定一会儿回去就好好恶补一下产科医生的知识。 他还想跟五个老婆白头偕老,谁都不能因为生孩子出事。 “不是还有两个月才生么,怎么早产了?” 贫困百姓家不足月的孩子生下来也很难存活。 周全不过是早产一个月,从小就是个药罐子,没点家底根本养不大,这两年身体才好了些。 刘郎中说:“听说摔了一跤,我刚到许家的时候看到许大打沈氏,不知道是不是跟沈氏有关。” 周童生道:“许大家那口子瞧着就不是个安分的人,当初许大怎么就挑中了她。 要真是沈氏的原因,赵氏和孩子要有个好歹,这兄弟俩肯定会生了嫌隙。 娶妻不贤祸及三代啊!” 周诚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他还留下一些百年老山参片,不管能不能帮到赵氏,送两片过去。 赵氏喊了两三个时辰,声音小了许多,断断续续的哭喊声从屋里传出来。 蒋氏和田大娘都在屋里,王氏负责烧水端水。 许二焦急的在门外走来走去,不停往屋里张望。 不见许根生和许大沈氏。 周诚将两片参片递给许二:“二哥,把这个参片给二嫂含着,能增加点力气。” 顾不上产房血腥男人不能进的规矩,许二匆匆道谢后就送了进去。 周诚劝了两句就走了。 妇人生孩子,他一个外人也不好在这儿听着。 他心理承受能力不是特别强悍,家里有三个孕妇,就怕听到赵氏的噩耗自己晚上睡不着。 许大眼神凶狠地盯着坐在炕沿上,双手死死揪住衣服一脸惊恐的沈氏。 此刻他杀了沈氏的心都有。 这几个月沈氏老实了,虽然啥事儿都不做,但只要她安安分分的把孩子生下来,别作妖,许家众人都能容忍她。 可许大没想到沈氏竟然因为跟赵氏拌了两句嘴就把人给推倒。 万分后悔没早早把沈氏赶出去。 刚到大营子沟那天把沈氏这个祸害撵走,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老二。 许大心中的愤怒无法压抑,一巴掌重重甩在沈氏脸上。 他就不应该相信沈氏好好过日子的鬼话,这就是她说的好好过日子,不把这个家搅散了她不甘心。 他是有多瞎才会挑中沈氏这个毒妇。 赵氏哪怕死也要把孩子生下来,嘴里含着参片忍着分筋错骨的疼痛请田大娘再帮她一回。 田大娘接生很有经验,也跟前辈学过怎么把胎位正过来。 只不过这手法对产妇来说就是酷刑,但没办法,为了活命只能忍着。 这一次没有白费功夫,田大娘累得满头汗总算将胎位正了过来。 赵氏痛得神志不清,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总算将孩子生下来。 瘦得跟猫儿一样的小男孩,没发出一点声响。 赵氏晕了,好在出血不是太严重,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蒋氏心疼的抱着孱弱的小孙子,心里咒骂沈氏那个挨千刀的搅家精就该被千刀万剐。 田大娘帮忙收拾好拿着许家给的两斤粮食,说了些吉利话就离开许家。 隋玉瞻又在顾家蹭了顿饭,周诚等他吃完才带他回家。 遇到田大娘,周诚连忙问道:“田大娘,我二哥家的孩子生下来了没有?大人有没有事?” “生了,是个小子,那么丁点大个人儿不知道能不能养活,瞧着就可怜喔。 赵氏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她这回伤了身子,估摸着以后都不能生了。” 周诚舒了口气:“没事就好。” 田大娘同情地啧啧两声:“那孩子能养活还好,要有个好歹,赵氏可怎么办。” 对此周诚也没办法。 早产两个月的孩子一些器官还没完全发育好,能不能活下来不但要看许家人的照顾,还得看他自身的身体情况。 第130章 捕虫网 隋玉瞻脑子正常时终日流连花丛,就算他现在傻了周诚也不会让他住到自己家去。 黄家兄弟都没成亲,炕也足够大,周诚就把人安排到他们屋里睡。 隋玉瞻不干,拉着周诚不放要跟他走,周诚吓唬他不听话就把他扔出去任由他自生自灭。 别人的话隋玉瞻通通不听,但周诚沉着脸他就不敢再闹,委委屈屈不情不愿的应下。 袁玉竹怀孕后很是贪睡,一日至少要睡八个时辰,凌媛娘和楚黛睡的也早,周诚到家时她们已经睡着。 “许二哥家的今天生了,明日送些粟米和糖过去,再送点鸡蛋,等过几日我去城里买些回来。”周诚对陈芸娘和李芙蕖说。 陈芸娘惊讶道:“还不到时间呢,怎么就生了?” “或许跟许大哥家的沈氏有关,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 陈芸娘基本不去村里,许家搬到大营子沟来后许根生带着家人来家里感谢,沈氏和赵氏因为有了身子不方便就没来。 陈芸娘没见过沈氏和赵氏,对勤快话不多的王氏很有好感。 李芙蕖说:“沈氏那人一看就不好人,我当初是太泼辣,打人又狠才嫁不出去,沈氏嫁不出去的原因大概就不安分又搅家,名声烂了。” 李芙蕖在深山里第一眼见到沈氏就很不喜,经常跟着周诚往村里跑,跟沈氏打了几次交道,对她是个什么德行多少有些了解。 陈芸娘唏嘘:“赵氏得多难受啊,那孩子早了两个月出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大。” 周诚想了下说:“咱家有两只羊产乳,这样,明日牵一头过去给赵氏养养身子,万一赵氏没奶喂孩子,舅娘也好用羊乳给人换点母乳。” 空间里有各种年龄段的婴儿奶粉,婴儿辅食,还有孕妇和成人老年奶粉,不过这些东西这个时代都不可能有,周诚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更何况,早产儿母乳喂养比奶粉更好。 村里有十几个妇人这几个月陆续生了孩子,这年头大家都没多少油水,身体虚的很,有多余的奶宁愿给自家孩子吃也不想喂旁人,用点东西换也好开口。 “好,明日一早我和芙蕖就送过去。” “对了,有没有做好的小孩的衣服,送几套过去,还有尿布也准备些。” 足月的婴儿穿细麻布皮肤都会磨红,早产儿的皮肤更嫩,最好还是穿点棉布衣服。 陈芸娘应下:“有,还做了袜子和手套,一并拿些去。” 周诚点头:“都早点歇着吧,我有些事情得好好琢磨琢磨。” 两人一听便没多说,叮嘱他也早点歇着就各自回房。 家里厢房多,冬日为了省下些木炭,几个人睡一铺炕,夏日便各睡各的屋子。 这一晚本该陪袁玉竹,既然她睡下了周诚就没去吵她,正好在自己的屋子里看书。 周姝指望彭敬给祖父翻案,奈何彭敬对她没有丁点想法,甚至对她避之唯恐不及。 这下人去了千里之外,更没可能了,周姝只能按捺下那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她对药理医理非常感兴趣,有天赋也有基础,比村里的刘郎中医术好,把脉针灸都不在话下。 周诚打算让她学一些产科和儿科方面的知识。 从空间里翻找出一些相关书籍,周诚点着蜡烛抄了一夜的书,边记边抄,自己也记下不少内容。 包括孕期注意事项,生产时遇到的意外事件,产后产妇和新生儿护理。 生产时胎位不正用何种手势,周诚用炭笔活灵活现的画了下来。 接连两晚没睡觉,天快亮时实在熬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脑子里又出现了那本书。 晨光微熹,山林中传来清脆的鸟啼声。 周诚睁开眼睛,活动下酸痛的手腕,揉揉酸涩的眼睛和有些抽痛的太阳穴。 吹熄蜡烛回忆梦中所看到的书中的情节。 这一次书中出现了隋玉良的名字,在此之前从未有过他的名字。 隋玉良居然会成为工部尚书,官居正二品。 掌管全国农业、交通运输、水利运河和土木工程等事务,权力非常大。 他终生未婚未育,清正廉洁,如彭敬所言,为天下百姓做了不少实事。 这样的人是值得尊敬的。 但他有个不为人知的遗憾,就是早死的隋玉瞻成了他一生最大的心结。 才会在四十八岁时因愧疚和积劳成疾病故。 周诚叹气,他已经快被这本破书折磨的想捶墙,就不能一次给他个完整的内容。 内容一改再改不说,里面的人物是过阵子又加一些,简直是让他措手不及。 幸好昨日一时心软将隋玉瞻带了回来,不然这会儿他还得大老远的去找人。 找到的是人还是尸体还两说。 听到周姝和妞妞在院子里说话,周诚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姝儿,妞妞。” 妞妞两天没见到爹爹,高兴的跑过来抱着周诚的大腿:“爹爹你回来了。” 周诚笑着抱起她,往她小嘴里塞了颗高粱饴。 甜甜的滋味在口腔中爆开,妞妞幸福地眯起了眼:“好甜。” 周诚捏捏她软软的小手,把她放到地上,给她一小袋高粱饴:“拿去跟小姨们一起吃。” “嗯,谢谢爹爹。” 妞妞高兴地跑去厨房找喜娘乐娘姐妹分糖吃。 “哥,你昨夜没睡吗?眼睛下面都青了。” “想事情睡的有些晚。” 周诚拿出个本子交给周姝:“这是大哥找到的,让我转交给你,他希望你能将上面的东西学会,将来能帮到更多的人。” 周姝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骤亮。 彭敬长的也普普通通,娶过两个妻子,对她好似洪水猛兽。 但她打心里觉得彭敬这人非等闲之辈,将来绝对是人中龙凤。 每见彭敬一次,对彭敬的爱慕之情就更深一分。 周姝珍惜地将册子抱在胸口。 “真是彭大人让你转交给我的?” 周诚笑:“不然呢,我可没本事找到这些东西。” 周姝抿唇偷乐。 “好好学,他说等你把这些内容学完了,再给你寄其他的过来。姝儿,大哥不爱美人偏爱有才华的女子。” 周诚说的模棱两可,给周姝画大饼。 周姝心思再缜密也是个怀春的少女,周诚画的大饼她愉快的接下了。 周姝神采飞扬的应诺:“我一定会好好学。” 周诚笑着点头:“学好了可记得多带些徒弟出来。” 李芙蕖想学制药,给彭敬那些他不想再沾手,也不会让李芙蕖碰,就给她一些膏方,比如固本培元膏、六味地黄丸、乌鸡白凤丸之类的。 “嗯,我会的。” 周姝宝贝至极的抱着册子回到后院厢房,遇到刚洗漱好的裴氏。 裴氏见她笑的眉眼弯弯,好奇地问道:“姝儿你拿的什么呀?” 周姝羞涩一笑:“大嫂,彭大人给我找来的医书。” 裴氏扬唇轻笑:“彭大人有心了。” 周诚昨夜就跟黄家说好了,隋玉瞻跟黄家一起吃,黄家吃什么他就吃什么就行,粮食他会送过去。 一家人吃朝食时周诚将自己捡到隋玉瞻,并将他带回来让他住在黄家的事告诉众人。 主要还是跟与隋玉瞻有过节的袁玉竹说。 除了袁玉竹李芙蕖,其他人都没见过隋玉瞻。 袁玉竹不开心地说:“相公,你知道我跟隋玉瞻有旧怨,为何要把他带回来?” 当初在禹州城,隋玉瞻那混蛋说的那些混账话,换个性情柔弱的女子早就一头撞死。 这仇她之前没能力报,但一直记在心里。 如今隋家没落了,高高在上隋玉瞻成了傻子落入尘埃,她相公别把人带回来就当是报仇了。 周诚将彭敬和隋玉良以及隋玉瞻的关系说了。 “别生气,他现在傻了,不管他的话在旱灾期间他恐怕活不了多久。 隋玉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早晚有一天会出人头地,隋玉瞻是他最重要的亲人。 你就当是为了我,忍一忍好不好? 等找到隋玉良在什么地方就把人送过去给他。 再说他住在黄家,你也见不着他,井水不犯河水。” 袁玉竹抿紧唇角,还是不高兴。 李芙蕖说道:“隋玉瞻说话实在是不过脑子,玉竹你别生气,他现在落魄没有了靠山,我去把他揍一顿给你出气。” 周诚道:“这个可以,别打他脑袋就行,他现在清醒的时候智力跟个三四岁的小儿差不多,糊涂的时候就是个傻的,不能比现在更傻了。” 陈芸娘不管隋玉瞻是什么人,相公带回来肯定是有他的用意。 便劝道:“玉竹,咱们且看看他要再胡说八道就把他赶出照西县。” 几人七嘴八舌的劝说,袁玉竹只能同意。 郑氏饿怕了,有粮食也不会胡吃海喝,现在不用干活,就早晚两餐,且只吃七分饱。 隋玉瞻跟他们一起吃也只能吃两餐,只不过,他的分量比其他人都多。 毕竟他的口粮是周诚提供,就算周诚不看着隋玉瞻每餐吃多少,黄达成也不会允许郑氏克扣他的粮食。 陈芸娘和李芙蕖赶着马车去许家送东西,周诚出来看到无聊的蹲在枯树下戳蚂蚁窝的隋玉瞻。 隋玉瞻一见到周诚立即站起来跑到他身边,大声喊他:“周诚。” 黄衡给隋玉瞻梳了个发髻,用根木钗固定,看上去清爽多了。 几个月不见风流倜傥的隋玉瞻,头发枯黄,脸颊凹陷皮肤暗沉发黄,一副难民的样子。 半点看不出当日的风采。 不知道他这几个月经历了什么,反正绝对不是好事,除了认得他周诚这个人和名字,过往的与他有关的人和事全都不记得,包括他自己的名字。 隋玉良能成为工部尚书,自然是活着,只要隋玉瞻活着兄弟俩早晚都能见面。 隋玉良也不会因为愧疚而英年早逝。 周诚拂去他肩上的枯叶,温声问他:“吃饱了吗?” 隋玉瞻满足地摸着肚子,高兴地点头,跟小孩儿一样满眼的星星。 以他现在的智力,吃饱穿暖有人陪他玩就是最大的幸福。 周诚要织网编席子为蝗灾来临做准备,李家和黄家都支持。 两家人对周诚如今是言听计从,只要周诚说的他们都照做。 黄廷好奇地问:“姐夫,蝗虫好吃吗?” 只吃过蜂蛹,从未吃过其他虫子的周诚沉默了。 绞尽脑汁的想了下,肯定地说:“好吃,不仅蝗虫能吃,地里和树上的很多虫子都能吃,而且比猪肉还补身子。 比如蛐蛐、竹子里长的竹虫、芦苇荡里鸟吃的那些肉乎乎的虫子、臭屁虫、蜂蛹、蚂蚁、牛屎虫、蚕茧里面的蚕蛹、知了蝉、蜻蜓、蜈蚣等等。 烤着吃、油炸吃又香又脆,也可以放在窝头里蒸出来。” 毛毛虫、蚯蚓和蟑螂也能吃,实在太恶心,还是算了。 黄廷听得口水都快出来了。 吃惯了三餐饭,最近他娘为了省口粮变成了两顿,好似无底洞的肚子每天都咕咕叫个不停,夜里经常被饿醒。 那滋味可真不好受。 虫子能吃,那多抓些虫子烤着吃不就不用挨饿了么。 “我这就去地里抓些烤了,尝尝味道如何,姐夫,烤好给你们送些过去。” 周诚呵呵:“不用挂牵我们,你们正在长身体,多吃点个头能长高些,我再吃也长不高的。” 对隋玉瞻道:“我有事要做,跟阿廷他们一起去玩,带上水囊别跑远了。” 隋玉瞻不想去,他怕自己找不到周诚。 黄束热情地拉着他:“去吧玉瞻哥,我给你弄好吃的。” 隋玉瞻的记忆全都是饥渴,听到有好吃的,思考了一会儿就跟着黄家兄弟走了。 周诚觉得养他也不算太费力。 趁着太阳还没升高,周诚和李家父子、黄达成四人去芦苇荡割芦苇。 女人们就在家编席子,做捕虫网。 除了芦苇,山里还有乌拉草,也可以用乌拉草编。 只是他们住的这边靠近芦苇荡,割芦苇比较省事。 族长让儿子去了趟里正家里,将周诚的话带给里正。 里正决定听周诚的。 两年旱灾加蝗灾,还有水灾,这样的天灾已经是几十年不遇,他还不信会有比这还更严重的天灾。 不过他和族长都没有告诉村民编织这些东西用来做什么,只是让大家多编些席子和捕虫网,过阵子就能有肉吃。 村民们这两年听周诚和里正的话尝到不少甜头,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一听有肉吃那就更积极。 第131章 世事难料 陈芸娘和李芙蕖去许家送了东西,待了一会儿就回家。 周诚问两人:“二嫂和孩子怎么样?” 陈芸娘同情地说:“刘郎中来看过,说二嫂气血两亏,若是养不好影响寿数。 那孩子是真可怜,要养活怕是不容易。” 赵氏被沈氏推倒早产严重伤了身体,心里有很深的恨,情绪波动大没有一点奶水,幸好村里刚生产不久的妇人多。 村民们受了周诚恩惠,还在哺乳期的妇人知道后都主动过来许家给孩子喂奶。 就是小孩吞咽能力太差,喂一次奶要花不少时间,一次吃不了几滴就睡着。 也多亏了不用去地里干活,不然人家宁愿送东西也不愿意耽误了地里的活儿来帮这个忙。 周诚点了点头:“只能看那孩子的造化。 ” 在医疗发达的现代,七个月早产的孩子养大不是难事,但这是在缺衣少食落后的古代。 足月出生的孩子不满一岁夭折的都很多。 正因为如此,家家都是穷得糊口都难也想多生几个孩子,就怕孩子还没长成就夭折,成了绝户香火无以为继。 至于沈氏会如何周诚没兴趣知道,那恶毒的女人当初就应该留在深山里自生自灭。 黄衡兄弟带着隋玉瞻地里、芦苇荡里到处抓虫子。 今年干旱飞回来的候鸟少,芦苇荡里虫子很多。 一开始要将那蠕动的虫子当成粮食吃,黄家兄弟颇有些心理阴影,蝗虫、蛐蛐和知了蝉还比较容易接受,尤其烤熟后闻着确实很香。 隋玉瞻直接抓了一把塞嘴里,含糊着说好吃。 兄弟三人试探的拿了只蝗虫放嘴里。 嚼一嚼果然又香又脆,吃了带翅膀长腿的虫子再吃蠕动的昆虫就容易多了。 四人不但自己吃饱了,还抓了不少烤熟带回去。 拨了一半送去给周诚,周诚没吃过倒也能接受。 他知道黄家李家自从水窖修好后就只吃两餐,便婉拒了。 “爹娘,大姑姑父,大壮哥嫂子,你们都尝尝,大郎哥说的没错,这蝗虫可香了。” 郑氏嫌弃地扭开头:“哎呀,这玩意儿瞧着就恶心人,能吃嘛。” 女人对卵生的虫子天生厌恶,别说吃,多瞧几眼都觉着恶心。 李家和黄家的男人接受能力比较强,抓起几个放嘴里,顿时眼睛都亮了。 黄达成说:“这东西果然比肉还香,适合下酒。” 李父赞同点头:“大郎给的梅子酒我一直舍不得喝,大壮,给我和你小舅舀一杯出来。” 李大壮早就馋酒了,趁机说道:“爹,也给我一杯呗。” 李父难得大方:“行,少舀点,粮食种不出来,这一罐喝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酒喝。” 黄家三兄弟还没成家没他们的份,隋玉瞻的脑子跟稚童差不多,他也没份。 三人各自端着一小杯酒将一海碗烤虫吃的干干净净。 黄达成意犹未尽地抹了把嘴说:“阿衡,明日多找些回来,给你姐姐姐夫也送些过去。” “好勒,等会儿我们再去后山找找。” 李母忍不住问道:“真有那么好吃?” 李父说:“那当然,不信下次你吃,保管让你吃了还想吃,蝗灾的时候咱们可得多抓些蝗虫。 不但是肉还是粮食,这可是好东西。” 家里人口多,粮食多也不敢敞开肚皮吃,不算计着点就得挨饿,多抓些虫子中午这一餐就有得吃。 隋玉瞻每日便跟着黄家兄弟漫山遍野的寻找各种虫子。 动物们没有水喝都往深山里跑,周诚不担心他会遇到猛兽,只是叮嘱他别乱跑,一定要跟着黄家兄弟。 继挖水窖后,村民们又投入编织捕虫网和草席麻袋的工作中。 村与村之间都有联姻,而大营子沟这边有什么举动都会迅速传到其它村子,包括临县。 不过几天时间,照西县周边的两个县的村民们也都用乌拉草、芦苇和稻草等编织捕捉蝗虫所用的工具。 虽然大家都不懂这东西编来做什么,但他们相信只要跟大营子沟的人做准没错。 ...... 盐铁买卖由朝廷专营,最赚钱的两项买卖做不了,袁牧杂货铺的生意差了许多。 只靠其他货物倒也能撑起一家人的生活,只是这样下去一年到头手里就攒不下几个钱。 万一着急用钱就会很麻烦。 袁牧和张氏整日琢磨着如何将买卖做起来。 不求大富大贵,起码得让一家四口都能吃饱穿暖,儿子能继续念书,女儿出嫁时有份不让婆家人看轻的嫁妆,还有爹娘要养。 袁夫子的信件袁牧一家并未收到,袁家十几口人找到杂货铺,袁牧夫妻才知道他们卖了老家的房子举家搬到禹州城。 袁牧之前多次劝爹娘来禹州他好尽尽孝,爹娘来了他很高兴,一家人总算团圆。 只是这份高兴并未持续几天,因袁攸买宅子跟他借银子发生了不愉快。 袁攸妻妾儿女多,加上老两口想跟他住帮衬着他点,宅子就必须买大些,不然住不下。 禹州的房价比照西县贵出五六倍,袁夫子卖宅子的银子只够在这里买两三间屋子,且地段比较偏。 老两口有积蓄但又不愿意拿出来,想留着傍身。 人老了手里还是得有些银子才行。 袁攸便找袁牧借银子。 袁牧做了十来年的买卖,确实挣了些钱。 只不过他挣的多花销也大。 每年要拿出三十两银子孝敬爹娘,岳父母那边也要给一点,平日里的人情往来,儿子的束修,以及自家的花销。 杂七杂八的算下来,一年下来其实也不剩多少银钱。 袁攸一开口借钱就要将他全部积蓄都借走,袁牧再孝顺再顾着兄弟情也不可能不顾妻儿。 这笔钱借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回来,如今买卖越来越难做,袁攸说的舌灿莲花袁牧也不信他一年内能把钱还清。 儿子的束修不能断,一家人要吃喝,杂货铺也需要周转的银钱。 全都借出去,他们一家怎么办。 跟张氏商量后袁牧拿出积蓄的四成借给袁攸买宅子。 城里虽有百姓感染天花死亡,但只是极少数,因此不像照西县一般因为殷氏人家搬走而低价卖了宅子。 袁牧借的银子,加上袁夫子卖宅子的银子,以及老两口的一些棺材本才买到一栋一进的院子。 袁攸还想买个铺子,这钱凑不出来只能作罢,只得租了个铺子做买卖。 袁牧借的钱不少,袁夫子和杨氏虽没说什么,但对大儿子还是有所不满。 认为他成了亲只顾着自己的小家,不顾兄弟和爹娘。 袁攸和郑氏更是不满,本想做了豆腐分出一半给张氏卖,张氏多少能挣几十个铜板,当然,自己挣的更多。 因为借钱的事,干脆不让他们卖。 禹州人口多有钱人也多,有从南方过来的商船和行商之人,大豆的价格比照西县稍低,买豆腐的人多,豆腐生意确实不错。 袁攸有了之前的经验,不会一次做太多,有酒楼或大户之家预订就多做些,没人定早上就做五板,卖的差不多了再加两板。 每日都能将豆腐卖完,豆渣也能吃,自家吃不完还可以卖钱。 一个月下来挣了十几两银子,收入不菲。 爹娘在不分家,即便分家爹娘也是跟长子一起生活,袁夫子夫妻跟袁攸过,袁牧脸上无光。 且因为借钱一事对他有不小的意见,喊老两口来家中用饭是各种推脱,除了刚搬新家那天喊他们去暖房外,之后就再未让他们过去。 袁牧原本的欣喜化作一声叹息。 袁攸一家能有挣钱的营生,袁牧替他和爹娘感到高兴,并未探究做豆腐的方子是从哪来的,有没有他的份。 直到彭敬差人唤他去知州府衙,彭敬拿出做豆腐的方子以及袁玉竹的书信。 他才知道豆腐方子是妹夫给妹妹的聘礼,他也有份,只是被爹娘压了下来。 袁牧拿着方子双手微微颤抖,心里像坠着块大石头,不断往下沉。 彭敬到禹州城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差人打听隋玉良的下落。 隋玉良想方设法尽最大的努力让禹州城的百姓免受天花疫病的折磨,之后便辞了书院的工作远走他乡。 隋知州夫妻的尸体是由几个庶子庶女收殓。 天下之大,要找个躲起来的人如同大海里捞针。 彭敬刚上任有一大堆子事要做,隋知州和上一任知州留下一些烂摊子得解决,待这些事处理的差不多了才让钱盛安去找袁牧。 在此之前他从周诚口中得知袁家兄弟二人的为人和秉性,以及袁夫子夫妻明里暗里偏帮袁攸。 钱盛安找袁牧之前也调查清楚,袁家人近来的矛盾。 彭敬品了口茶,瞥了两眼脸色不虞的袁牧,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在禹州多年积攒了些人脉,你若做豆腐生意袁攸不是你的对手。 起码能将所有酒楼和大富之家的生意全都招揽过来。” 袁牧笑笑:“大人说的是,只是,这豆腐生意我不打算做。” 彭敬眸光闪了闪:“为何?” “爹娘不给我这个方子自然是不希望我跟二弟抢生意,这么多年我和妻儿都在禹州没能对爹娘尽孝,是二弟一家在照顾爹娘。 我现在的买卖虽没豆腐生意挣钱,倒也没有难到无法糊口的地步,实在不行还能找别的出路。” 彭敬听罢倒是高看他一眼,说道:“天大地大,豆腐方子在你手里,禹州做不了还能去其他地方做。” 袁牧拱手:“多谢大人提点,我若去其他地方做豆腐生意,爹娘二弟知晓必然会对妹妹妹夫心生嫌隙,着实没必要。” 彭敬颔首:“你倒是个实诚人,可惜了你妹妹妹夫的一番美意。” 袁牧从府衙出来,三伏天里手脚冰凉。 爹娘若跟他讲明,他绝不会跟二弟抢这生意,可爹娘这样瞒着他防着他,他心里很不好受。 不知不觉走到袁攸家的豆腐摊子。 海面化冻后整个禹州仿佛从沉睡中苏醒过来,渔民们下海捕捞,采珠人采集珍珠。 渔村和城里都恢复了生机。 此时辰时,街上很热闹。 袁牧隔街望着生意爆好摊子,他娘和几个弟妹都忙着给客人切豆腐、收钱。 他娘出嫁前是屠夫的女儿,嫁给他爹成了秀才娘子,私塾招收学子要供饭食,每日都要上街采买。 实际上他娘打心眼里看不上小摊小贩。 认为他们低人一等。 事实上,确实如此。 他念书不行,跟张氏成亲后便想做个小买卖糊口。 爹娘坚决反对,不让他丢家里的脸,说什么也不让他们夫妻在县城做买卖。 爹娘养大他不容易,他总不能还让爹娘继续养他们一家,无奈之下便来禹州谋生。 当时跟爹娘借了一百两银子起家,来到禹州后受到爹的同窗的关照,租了铺子做起了杂货铺的买卖。 一年后还清了爹娘借他的银子,每年给爹娘三十两银子的养老钱,衣裳和禹州干货特产也没少。 可爹娘还是认为他是商人丢了他们的脸。 因着他商人的身份,他儿子无法走科举之路。 因此老爷子对他将儿子送到私塾念书嗤之以鼻,认为他浪费钱财。 既然无缘科举又何必花钱去私塾念书,只是识字他自己就能教。 可二弟家做豆腐买卖他爹娘不但不嫌弃,还鼎力相助。 爹亲自为二弟家孩子启蒙。 他娘放下架子,来街上帮忙买豆腐。 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被爹娘区别对待,袁牧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袁牧站在街角看了好一会儿,也想了许多。 回家杂货铺,张氏神情紧张问他:“知州大人找你去没什么事儿吧。” 寻常百姓都怕被官府的人找,就算没做什么亏心事,心里慌得很。 “没事,彭大人跟妹夫是结拜兄弟,唤他去是跟我说些事。” 袁牧把豆腐方子的事告诉张氏。 免得将来张氏知道后错怪妹妹妹夫不厚道。 袁牧从袖口里掏出一块布,上面写着制作豆腐的方法。 将自己放弃卖豆腐的想法告诉张氏。 张氏叹口气说:“当家的,我听你的。” 家中的小事张氏做主,大事袁牧做主,虽放弃挣钱的方子张氏心痛,迟疑了一下她还是决定听袁牧的。 第132章 抓蝗虫 袁攸知道彭敬跟周诚关系匪浅,如今彭敬调任禹州做知州,他担心好些时日。 唯恐周诚和袁玉竹托彭敬将豆腐方子带给袁牧。 以袁牧做买卖的能力,他的生意必然比不过袁牧。 袁攸提心吊胆,甚至盘算好若是袁牧也做豆腐生意,他就让爹娘出面。 原定豆腐生意他做两年后就让袁牧也做,但他尝到甜头后就不愿意让袁牧来分一杯羹。 袁牧就继续卖他的杂货好了,又不是不能活。 两个月过去,袁牧不但没做豆腐生意且很少来自家这边,除了偶尔给爹娘送些肉食过来,基本上不来家中。 就此,他彻底放心下来。 与此同时,彭敬经过多方打探和观察,认为袁牧这人确实是个忠孝厚道之人,值得信赖。 考量了一些时日后决定拉他一把,当然,他也不是善人,跟袁牧合作的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钱财。 周诚给了他不少方子,这些方子握在手里不用就浪费了周诚的心意。 他拿出蚝油的方子,让袁牧办个做蚝油的作坊。 虽说他连听都没听过蚝油,更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但他相信周诚。 周诚说好他就信。 “三成归你,我抽七成。” 彭敬计划好了,他留两成,五成给周诚攒着。 袁牧狂喜中又带着忐忑不安,毕竟他也不知道这东西好不好卖。 知州大人信任他将方子交给他,可万一他搞砸了那就麻烦了。 这事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好,不但自家要挣钱,关键是得让知州大人挣钱。 袁牧压下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绪,沉吟道:“大人,不如我先做些出来您尝尝味儿,再做下一步打算如何?” 这样保守一些。 彭敬正有此意,看袁牧的眼神带了些欣赏,便道:“今日便做,做好了送过来。” “是。” 蚝油不难做,且熬制所需要的时间并不长。 海边贝类海蛎子均不值钱,若是勤快些自己去海边礁石上撬海蛎子能撬到手抖,退潮后沙滩上也有不少。 因此集市上卖的价格不贵,十个只要两文钱买的人也不多。 袁牧花三十文买了两百个海蛎子。 跟张氏将肉取出来,洗净后小火熬煮成浓汤,加少量面粉增加浓稠度,再酱油、盐、少许白糖调味。 浓郁的鲜香味勾得人口中分泌唾液。 张氏见差不多了用小勺舀一点品尝。 袁牧焦急地看着她:“味道如何?” 张氏尝过之后双眼冒光:“这滋味当真是绝了,当家的你尝尝。” 袁牧舔了一点,鲜香味瞬间在舌尖爆开。 惊喜道:“比直接吃海蛎子更美味。” 顿时信心倍增。 “这东西肯定好卖。” 袁牧脑子转的飞快,一瞬间就想好要将这些东西卖到什么地方。 张氏脸上全是笑意,使劲点头,再次跟袁牧确认:“当家的,彭大人真答应给我们三成的利?” “嗯,这是彭大人自己提的,彭大人一言九鼎是个讲信用的人,不会出尔反尔。” 若是卖的好,别说三成的利,就是一成他们家也能发财。 况且有彭敬在,他也不怕会被达官贵人盯上逼他教出方子。 “太好了。” 张氏激动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袁牧送了一罐到府衙。 彭敬让人去给他买了几个粗粮馒头,蘸着蚝油一口气吃了两大个。 吃的一脸的满足。 看的袁牧都饿了,决定一会儿回去也让媳妇蒸一锅馒头。 彭敬拍板:“今天就开干,怎么卖价格定多少,你决定。” 彭敬发现了当甩手掌柜的妙处。 他非常期待鱼露、虾酱和蒸鱼豉油是什么味道。 当然,这两个方子他不会交给同一个人去做,得重新物色人选。 想到不久的将来银子跟长腿似的奔向自己,彭敬心头火热。 挣钱的感觉不要太好。 袁牧被知州大人如此信任,简直受宠若惊,发誓无论如何一定要将事情办的漂亮。 袁牧回去后没有先着急做蚝油,而是思索如何才能靠蚝油挣更多的钱。 思考了两天,他认为蚝油要挣钱就不能走贫民路线。 毕竟如今大亓朝的百姓九成以上都在饿肚子。 温饱难以解决又怎么会花钱买调味品。 卖给贫民价格必然低廉,对贵人富户来说,吃着就有些丢份。 不如一开始就把蚝油定位成富贵人家才能吃得起的调料。 张氏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认识几个每年都会从京都和南方过来的商船掌柜,可以跟他们谈谈,将把蚝油卖到别的地方去。” “不卖给禹州的富人?” “卖,不过,价格得跟盐铁的价格一样,全国统一。” 袁牧谋划着将蚝油生意做起来,如何做大做强。 周诚编够了捕虫网麻袋席子后每天就在家躺平,每日自己看看书充充电,再教教家里的女同胞们。 外面实在太热,烈日高悬,人跟蒸在蒸笼里似的,一动一身汗。 天太旱,山里的暗河引流下来的水越来越少,大家都担心哪天暗河水突然干了。 家家水窖都灌满了也不敢像以往一样浪费水洗澡。 能不动最好别动。 之前储存的野菜全都是洗净汆水后晒干,不用洗也能下锅。 平日对水的消耗主要是饮用、做饭喂牲畜。 洗脸洗脚都是能省则省,用完还要浇盆栽的番茄、辣椒和红薯。 一点不浪费。 在众人望眼欲穿中,番茄成熟了。 辣椒生长周期没有西红柿长,已经可以摘第二茬了,并且像小米辣这种品种的辣椒,养护得当种三四年还能继续开花结果。 螺蛳椒辣味不重,不比山茱萸辣,用来炒腊肉刚好合适,又是菜还能调味。 周诚还没让大家尝小米辣,晒干了留种,打算以后多种些。 种的辣椒和番茄妞妞全程参与,平日浇水也是她负责,摘的乐趣也归她。 小姑娘拎着篮子,拿着把剪刀高兴地将自然熟透的番茄全都剪下来。 献宝一样拿去给周诚:“爹爹,你看。” 周诚毫不吝啬地夸奖道:“妞妞真棒,一会儿爹爹亲自下厨做这道菜给你尝尝。” 要说周诚做什么菜最拿手,那就是番茄炒鸡蛋。 这道菜比较简单,也容易调味。 “好。” “走,先去洗一些当水果吃。” “爹爹我来洗。” 妞妞洗了二十几个,倒腾着小短腿给每人送了两个。 “味道酸甜,好好吃。” 没有打农药和催熟剂,全靠有机肥生长的番茄味道酸甜适口。 楚黛咬一口就喜欢上了。 她体质不是很好,怀孕后反应极大,吃什么吐什么食欲很差。 本就纤细的身子瘦的弱柳扶风,周诚担心她身体吃不消也没法,只能想办法让她多吃点。 生番茄的味道楚黛很喜欢,一口气吃了两个没有任何不适。 周诚笑道:“喜欢就多吃些,前头种的几十棵吃完,还有五六十棵下个月也熟了。 我再多种些,你想吃就吃。” 楚黛笑盈盈地说:“谢谢相公。” 周诚摸着她的肚子低声说:“小家伙别折腾你娘,不然等你出来打你屁股。” 楚黛嗔怪地睨他一眼,连忙护着肚子:“不许打,他折腾我我也乐意。” 盼了快三年才有的宝贝,谁都不能打他。 周诚见她急了连忙软声说道:“不打不打,我这会儿不是跟他好好商量嘛。” “哪有你这样商量的。” 周诚下厨炒了一盆番茄炒鸡蛋。 酸甜爽口十分开胃,一家人都很喜欢,楚黛三个月来难得吃了一碗饭。 番茄成功治好了楚黛的孕吐。 家里人口多,消耗太快,几十棵番茄藤结的果子实在供不应求。 空间里有二十筐番茄,每筐有三十公斤,每天炒一盆够楚黛吃到生产,只是,家里的番茄结了多少个果子妞妞和喜娘乐娘都有数。 三个小丫头每天都记着的。 识了字会算数,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周诚也得顾忌凌媛娘和袁玉竹的感受,不能把番茄全都留给楚黛。 那就只能由他来做这道菜,每次从空间里偷渡三五个番茄和鸡蛋出来。 黄家兄弟带着隋玉瞻跟窜天猴似的,有的吃也不怕被热,每日往山里跑,四处抓虫子烤了吃。 周诚还让他们四人带动村里的小子们也抓蝗虫烤了吃。 一个月下来村里人已经不那么抗拒吃蝗虫。 隋玉瞻吃的饱,凹陷的眼窝和脸颊肉眼可见的丰满起来,逐渐恢复昔日英俊的模样。 黄淑娟少女怀春,想嫁周诚不成,跟隋玉瞻朝夕相处一个多月又被隋玉瞻帅气的脸倒。 她想嫁给周诚是因为周诚能让她衣食无忧,但隋玉瞻不同,隋玉瞻身上有股子不羁贵公子的气质。 纵使落魄了、傻了还是能看出他出身门第高。 哪怕隋玉瞻是个傻子她也喜欢。 怕隋玉瞻吃不饱,会从自己的饭食里省下一部分给隋玉瞻。 郑氏见她这不值钱的样儿就生气。 家里的男人都出去了,她戳着黄淑娟的额头恨铁不成钢道:“你能不能出息点。 光靠一张脸有什么用,别说养你就是他自己他都养不活。” 黄淑娟挺着胸脯骄傲道:“我会纺线,会织毛衣,我不但能养活自己还能养活他。” 做了一年村姑不是没收获,起码她学会了一门手艺,也知道许多吃食的做法。 无论是留在村里还是出去后糊口都不难。 郑氏盯着她,严肃地说:“淑娟,做人得讲良心,你姐夫教会咱们的手艺,如果没有他的首肯不许教给旁人。知道吗?” 黄淑娟点头:“知道了娘,你跟爹说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郑氏哼了声:“你当我跟你爹爱说。” 自己生的孩子是什么样自己清楚,儿子都是实诚人,唯独这个闺女心眼子多,不是个安分人。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她这辈子都记着周诚的情。 不是周诚帮他们,就这灾荒年月,一家子人能不能全都活下来都难说,哪有现在安稳的日子。 黄淑娟觑着郑氏的脸色,试探道:“娘,你不反对我跟隋玉瞻在一起?” 郑氏无语:“你就这么恨嫁,你想嫁也得看人家乐不乐意。” 黄淑娟有些颓丧,隋玉瞻如稚童般什么都不懂怎么可能会乐意。 她把自己的口粮省给隋玉瞻,可在隋玉瞻心里,她还不如周诚值得信赖。 李芙蕖告诉周诚黄淑娟想嫁给隋玉瞻,周诚有些无语。 不过,这事跟他没什么关系他也懒得管。 隋家没落了,隋玉瞻又是现在这个样子,有个媳妇省心的是他。 转眼到了七月底。 遮天蔽日的黑黄色蝗虫从北狄人的草原飞过来,地里没有绿色植物便吞噬村子周围山林中的绿色。 照西县的百姓月前就已经知道捕虫网的作用,也艰难地接受了将蝗虫作为食物。 可看到乌压压的蝗虫啃着树叶树根还是吓得腿发软,恨不得将房门关起来躲在屋子里不去出。 要不怎么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吃过烤蝗虫烤蛐蛐的孩子们瞧着肉飞来了,都兴奋的拿上捕虫网和麻袋冲。 小孩都往前冲了,大人也不能袖手旁观。 各个村的村民们都忙活起来,陷入前所未有的高涨情绪中,大有蝗虫来了就别想走的架势。 周诚家里有的是肉,空间里的物资也不少,他不想吃蝗虫也不太想让家里人吃,但抓蝗虫很麻利。 挥舞着捕虫网,捕到后在地上踩几脚又倒进麻袋里。 蝗虫这玩意儿繁殖能力极强,黑黄色的蝗虫食量极大即将要在土里产卵,多捕一些下一次就能少孵化出一蝗虫。 不然蝗灾能持续好几年。 只要能动的人都加入了捕蝗虫,白天抓晚上也抓。 最夸张的时候周诚一个人一天就抓了近千斤蝗虫。 要不是缺水,周诚想再多喂些鸡鸭鹅。 这蝗虫用来喂家禽能省下不少粮食。 反正地里也没有庄稼给蝗虫嚯嚯,村民们越抓越兴奋,巴不得多来些蝗虫,晒干了留着慢慢吃。 村民们疯狂捕捉蝗虫,蝗灾没能持续多长时间。 等下一批蝗虫从土里孵化出来还需要一二十天时间。 黄家男丁多收获不小,再多的麻袋都不够放。 李家人多,除了孩子全都出动,同样收获满满。 一日两餐再次变成一日三餐。 蝗虫抓的多粮食也就省下不少。 两家都有猪油,烤着吃腻了就用猪油炸的焦香,对正在长身体肚子是个无底洞的半大小子来说,顿顿吃都吃不腻。 第133章 异族人入侵 周诚去村里走一圈,空气中除了燥热还飘着烤蝗虫的味道。 只见家家院里、村子里的空地上都铺着席子,席子上晒着厚厚的蝗虫。 密密麻麻,数量太多有点瘆人。 周诚撇开视线。 他矫情,不到山穷水尽那一天,除了蜂蛹实在吃不下这些个虫子。 家里网到的蝗虫他打算过阵子送人。 大面积的蝗虫被捕捉的差不多,但还是有不少漏网之鱼,村里的鸡鸭鹅吃了圆滚滚。 最近村中的妇人又开始热衷起孵化鸡仔鸭仔。 一些人家喂的狗自食其力,自己在田间地头和林子里逮虫子吃。 照西县新上任的县令还算给力,执行彭敬的命令,鼓励百姓无论用何种方式一定要奋力抗击蝗灾。 本是凄风苦雨的旱灾蝗灾,首次让照西县的百姓们乐开了花。 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不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脑袋,乐疯了。 全都摩拳擦掌等着下一波蝗虫的到来。 总之有多少吃多少。 周诚觉得挺好,这样以后闹蝗灾大家就不会坐以待毙,甚至连踩死一只都认为会触怒上天。 能把蝗虫吃到绝种是最好不过的。 周诚美滋滋地想,让大家再抓一波天气凉快点就得发动大家挖深河道筑起堤坝,为后年的水患做准备。 不说种粮食,起码家园不能被大水给冲跑。 周诚抹了把脸,庆幸自己穿越到的是北地,四面均是物产丰富的大山。 一年有半年时间在猫冬,即便是干旱冬日也会下雪,只要储存够粮食和半年的饮用水,完全可以躺平。 若是穿越到平原地带,有这么多灾害,不累死也得去逃荒。 三年的辛苦没有白费。 按照他刚来时所看到的书中的描述,若非他做这些事,这时候十里八村的人都已经往南方逃荒去了。 至少目前整个照西县和附近两个县的百姓,除了有钱人家迁到富饶的城镇,其余的普通百姓没有一个逃荒的。 周诚很有成就感。 但这样的满足感并未维持多久。 照西县涌入了大量从北狄逃过来的牧民。 蝗灾是从北狄人的大草原蔓延过来,草原被蝗虫啃噬只剩黄土,牲畜大量死亡,无以为生的牧民便往邻国逃。 北狄人血脉里带着彪悍野蛮的基因,跟普通流民不同,所到之处烧杀抢掠,与土匪无异。 更甚至还将边境上手无寸铁的百姓卖给北狄贵族做奴隶。 “大郎,若是北狄人来到咱们这儿可如何是好。” 里正忧心忡忡,眉心的竖纹能夹死蚊子。 周诚眼神冰冷:“朝廷自身难保,我们只能自救,唯有团结起来才能守护家园,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当今天下大乱,多地发生农民起义,像杜武这样的枭雄不止一人。 周诚两辈子都没大志向,主要是智商不够,只有做普通人的份。 穿越过来脑子没变,乱世出枭雄这句话用不到他身上,搞不好就成了炮灰狗熊。 做了这么多只有两个愿望,一是百姓衣食无忧,二是有片瓦遮身不需承受逃荒家破人亡之苦。 他不杀人,许氏周信等人虽不是他直接杀的,但他们的死有他在背后推动。 无论是异族人还是本朝流民,若要侵犯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家园,他不介意做个刽子手。 里正哑然地看着他。 杀人,对一个本分活着的农民来讲,他连想都没想过。 周诚神情严肃:“叔,难不成因为北狄人跑过来你就想让几个村子的百姓都去南边逃荒?” 里正下意识摇头:“不想。” 做了这么多准备,有吃有喝还逃荒,想想都不甘心。 “好,那从今日起必须三餐吃饱,除了老弱妇孺,所有人都要习武守卫家园。” 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跟人北狄人对抗。 时间仓促,学点技巧性的招数也能增加活下来的概率。 里正被周诚肃穆的神色震住,呆呆地看着他:“谁教咱们习武。” 周诚:“我和我媳妇。” 天下大乱,除了管好自己和家人,实在无能为力。 北狄流民是会往南下还是往大营子沟来无人知晓,只能提前预防守护好自己居住的这一片净土。 周诚只管出主意,里正负责下命令召集人手。 一时间村民们又从抓蝗虫的热情中转到保卫家园的激情中来。 李芙蕖跟她师父学的主要是箭术,打斗方式简单粗暴但非常实用。 但有个弱点,那就是靠力量取胜,对方若是个力大无穷的汉子,这方法就不大管用,两下就能被对方干翻。 周诚将自己前世学的一些智取的招数,教给她和李大壮以及黄家兄弟。 再由他们去别的村教给村民们。 如今是抱团取暖,只有学的人越多,打败敌人的胜算就更大。 这两三年在周诚的带动下村与村之间的人都非常团结,不管如何内斗跟外村有矛盾时便会一致对外。 对于嚣张闯入残害同胞的异族流民决不姑息。 银盘似的明月高悬,阿木尔骑着马风尘仆仆的来到大营子沟。 被十几只狗死命追着狂奔到周诚家外。 “周诚,李芙蕖。” 动静太大,三家人都醒了。 李芙蕖听到阿木尔的声音迟疑了一下开门出来,往她身后看了看,出声让狂吠不止的狗安静下来。 “阿木尔,你一个人来的?” 阿木尔也是北狄人,李芙蕖眼神带着一丝防备,提防她跟那些北狄流民一伙儿,在村里杀人抢粮食。 阿木尔跳下马,呼吸不稳地说:“李芙蕖,有两个部落的男人要来照西县抢粮食,我来的路上还遇到另一批人,你们要多当心。” 阿木尔跟周诚换了粮食,原想找个土壤肥沃的地方,待春暖花开后便种下,再也不做逐水草而居的牧民。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人生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她第二次跟周诚做完交易回到草原,弟弟妹妹已经被人杀害,家中所有牲畜和财物消失无踪。 她用了三个月时间找到杀害弟妹的凶手,手刃仇人后独自一人在草原上流浪。 没了亲人万念俱灰,活的如同行尸走肉。 路过一个部落无意中听到部落里的人要去照西县抢夺粮食,并抢些两脚羊回来做奴隶和储备粮。 她突然想到周诚和李芙蕖。 别人的死活与她无关,但这两人对她有救命之恩,她不想他们死。 阿木尔立即策马去大营子沟通风报信。 李芙蕖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一惊。 她去过庸国,一个部落的大概有两三百人左右,比这边一个村子的人还多。 两个部落的成年男人,起码有一两百人。 这些彪悍的异族人,三四个村民未必能打倒一个。 一次来这么多人,若是一个村一个村的杀,那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李芙蕖的心沉到了谷底。 晚几步出来的周诚听到阿木尔的话心也沉了下去。 “阿木尔,多谢你大老远跑过来告诉我们这些,还没吃饭吧,快进来。” 周诚想跟她再打听些消息。 阿木尔骑了一天的马,就吃了点肉干,这会儿确实是饿了,周诚不怀疑她有不良居心,她暗暗松了口气。 毕竟他们北狄人跟大亓朝的百姓虽然有通商往来,实际上两国军队年年都会交战,算是敌人。 尤其是当下北狄人在照西县滥杀无辜。 她出于好心想报答周诚和李芙蕖的救命之恩,但他们信不信她,她心里没底。 陈芸娘和李芙蕖去灶房给阿木尔做吃的,周诚跟阿木尔坐在八仙桌前跟她打听庸国的情况,以及北狄流民大概到哪个村子。 阿木尔据实以告:“照西县虽然遭了旱灾和蝗灾,但跟满目疮痍的庸国比强了太多。” 除了地里没有庄稼,田地河床干涸外,所见百姓脸上没有丝毫凄苦之色。 不难猜出百姓做足了准备,起码比起忍饥挨饿的北狄人过的好。 不然早就拖家带口逃荒去了。 周诚心想,无论如何也不是北狄人过境杀人抢夺的借口。 “谁活着都不容易,但也不能作为杀人抢夺粮食财物的借口。” 阿木尔沉默,想到了自己的家人。 杀她的弟弟妹妹不是别人,正是在她家的下人。 觊觎她家的财产,趁她出远门伙同外人杀了她的弟妹,变卖她家所有财物。 阿木尔厌恶滥杀无辜的人,但那些施暴者毕竟是她同族的人。 她不想周诚和李芙蕖有事,可也不会去杀跟她无冤无仇的同族人。 “周诚,你们还是去南方吧,等天下太平了再回来。” 周诚点头:“好,我会考虑的,阿木尔,多谢了。” 阿木尔吃了两碗粉,又叮嘱了几句便连夜走了。 周诚负手站在大门口,抬头望着满天星斗。 李芙蕖伸手握住周诚的手,幽幽开口:“相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周诚怕死,可他也不想脑袋上随时悬着一个大石头。 确实,只有主动出击才能将主控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周诚侧头看她:“我正有此意。” 北狄草原到大营子沟有一百多里,据阿木尔所说,北狄人已经洗劫了四个村子,用不了多久便会到永丰镇。 永丰镇的隔壁就是陈家集。 第134章 达摩克里斯之剑 周诚和李芙蕖对视一眼,二人没说什么,朝夕相处三年大致能猜到对方的想法。 总之,他们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搞事的意图。 且是暗戳戳的去搞事。 陈芸娘焦虑:“这可怎么办才好?” 凌媛娘快生了,楚黛和袁玉竹也都怀孕了,去禹州路途遥远,途中颠簸是小事,极有可能遇到山匪和北狄流民,危险重重。 留在大营子沟同样危险。 除了自己家人还担心娘家人。 “大郎,实在不行我们去深山里避避。”李父提议。 李家黄家人脸色都很难看,纷纷看向周诚,等他拿主意。 逃到深山里躲着对老弱妇孺来说是最好的办法,但周诚不愿意。 “北狄人凶残,就算咱们躲到深山里,一旦被发现了踪迹难免不会被赶尽杀绝。” 一个村子两三百号人,哪有那么容易躲过。 就算能躲,周诚也不想时时提心吊胆。 “那怎么办,逃荒的话那么多粮食可搬不走。” 周诚坚定摇头:“不逃荒也不躲,在北狄流民来到来到之前,先出击。” 众人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李父和李大壮旋即又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李大壮挥拳:“与其等着被人宰割,不如主动出击,姐夫,算我一个。” 周诚摆手:“不,我跟芙蕖去就够了,你们守好家里。” “那不行,两个人怎么能打得过几百人。” 那不是去送死吗。 周诚挑眉笑道:“谁说我们要硬碰硬,石灰能迷人眼,林郎中配的泻药、见血封喉的药,难道不能用这些?” 作为一个能屈能伸的现代人,一个职场上混迹半年的小菜鸡,背后放冷箭、耍阴招是必修课。 毒死狼群的药很好使,他特意出重金跟老郎中买了好些以防万一,一直没机会用,这下不就派上用场了。 杀吃人的狼与杀恶徒有什么区别。 周诚并不认为毒杀北狄流民不人道。 对这些恶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李大壮等人眼睛一亮,越发想加入。 周诚摇头:“不行,人多了反倒容易坏事,岳父,小舅,大壮,这边就交给你们了。” 阿木尔说有两个部落的人要过来洗劫照西县,除此之外还有一波人已经烧了四个村子。 周诚不敢确定会不会有从其他地方过来的流民。 李父正色道:“女婿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守好。” 周诚的话倒是给了他不少提示,遇到强敌不能硬碰硬,得提早做好防备。 就像捕捉大型猎物,未必就非得两败俱伤才能有收获。 做好计划周诚和李芙蕖一分钟都不想耽误,多耽误一分钟死的人就更多。 北狄流民杀人杀红眼了就会变得更凶残。 尽早解决悬在头顶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才能高枕无忧。 两人穿上黑色的衣裳,带上毒药、石灰、弓箭、刀、水囊和少量干粮。 做好准备,周诚抱了抱红着眼圈的陈芸娘。 “别担心,我们不会来硬的,干不过就跑,肯定不会丢了性命,家里就交给你了,我和芙蕖会尽快回来。” 陈芸娘哽咽地嗯了声:“你说过会陪我们白头到老,不许食言。” “当然,好了,我们走了。” “嗯,相公,三妹,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 周诚和李芙蕖各自骑了一匹马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天边露出一丝亮光来到一个火光冲天,被洗劫一空的村庄。 地上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除了烧得噼里啪啦的声响外再没有别的声音,静谧的可怕。 “这帮畜生,连老人孩子都不放过。” 周诚眼中闪过嗜血的光。 都说猛兽可怕,可人类何尝不是。 两人顾不得查看还有没有幸存者,循着马蹄印狂奔。 只有杀掉那帮北狄流民,活着的人才能有一线生机。 阿木尔孑然一身不知道去哪里。 她是北狄人,长相跟大亓朝的百姓不同,让这边的百姓瞧见少不得麻烦。 出了村子便往偏僻的山路走,恰好目睹同族人残忍的杀害一个八九岁的男童。 她想到自己妹妹跟这个男童一样,死的极惨,死了连具全尸都没有。 一瞬间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杀了这些草菅人命的畜生。 周诚两人赶到另一个村子,远远便瞧见北狄人在虐杀百姓,其中一壮硕的男人举着刀要砍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女子。 周诚瞳孔一缩:“是阿木尔。” 可惜射程太远,就算他想救阿木尔也救不了。 阿木尔反应极快的挡住男人的刀,到底是比不上男人的力气,很快几个男人制服。 倒也没有给她个痛快直接杀了她,而是像猫抓到老鼠一样,慢慢的折磨她。 见阿木尔被打的躺在地上不动弹,李芙蕖着急道:“怎么办?要不要去救她?” “不行,我们现在去不但救不了她,自己的命也得交代了,看看再说。” 周诚数了数视线内流民,有二三十人,视线盲区内有多少就不好说了。 现在暴露放毒的计划必然不能实施,若不出手的话阿木尔有可能会死的很惨。 地上有五六具尸体,几十名年轻男女和儿童被绑住了手脚。 应该是要带回北狄,要么卖为奴隶,要么就是作为储备粮的两脚羊,暂时是没有生命危险。 周诚双眼死死地盯着比饿狼凶残的男人,脑中思索着该怎么办。 北狄人骑马射箭非常厉害,随便拉出一个都不比李芙蕖差,他更是无法与之相比。 近身搏斗的话更无胜算可言。 周诚暗恨没有枪,不然一枪一个崩了他们。 阿木尔砍伤了两个男人,对方想一刀砍了她报仇,明显是首领的男人制止住他俩。 阿木尔在北狄人中算是美人,首领舍不得杀她。 最终被打得半死的阿木尔也被绑住了手,成为村民中的一员。 周诚和李芙蕖都松了口气。 没死就好。 随后那些北狄人便开始挨家挨户的搜索粮食。 隐在暗处周诚一看机会来了,跟李芙蕖对视一眼两人便各自寻找目标。 没法一起解决,先杀掉几个也是好的。 李芙蕖不是第一次杀人,对她来说毫无心理压力。 周诚一想到自己看到的残忍场面,便能毫不犹豫的捂住对方的嘴抹了脖子。 北方地广人稀,村里人盖房一般都不会房子挨着房子,北狄人分散开寻找粮食倒是方便周诚和李芙蕖动手。 不多时周诚便解决了近十个粗犷高大的北狄人。 李芙蕖那边也很顺利。 首领等了一会儿没见到十几个手下,不耐烦地用下巴点了个人:“你们几个去看看。” 汉子们边走边嘻哈笑着。 “亓朝人的粮食可真多。” “是啊,前边那个村子的存粮是咱们几个部落加起来的总数,啧啧,把照西县所有的村子全都抢了,再把奴隶卖了咱们能过两个肥年。” 这些人丝毫不觉得杀人抢夺有什么错。 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弱肉强食罢了。 乱世人命低贱,甚至不如一头牲畜值钱。 两个男人在周诚所在的房子外喊了两声。 没得到回应一人皱眉道:“奇怪,都死了不成,你去瞧瞧。” 周诚站在门后,络腮胡男人进来菜刀狠狠砍进他的脖颈。 伤口上的血喷溅周诚一脸,男人捂着伤口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他。 周诚将人拖到昏暗的地方,外面的男人见同伴好一会儿没出来,以为他找到值钱之物想独吞。 脚步一转往屋里走。 周诚和李芙蕖汇合,李芙蕖压低声音道:“我杀了十二人,相公你杀了多少?” “十三,小心,北狄人肯定会发现异常。” 也就是说还有一半北狄人没解决。 保险起见先撤比较稳妥,但他们走了北狄人就会拿村民和阿木尔出气。 周诚怕死但也不想因为自己连累几十号人的。 干脆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李芙蕖点头。 抹了见血封喉树乳液的箭嗖嗖地射向北狄人。 周诚除了对救命的药感兴趣外,对能杀人的毒药也非常感兴趣。 无论有没有被射中要害,毒液一旦进入伤口,以目前的医疗技术压根儿无法治愈,只有死路一条。 这是他在禹州一家医馆买到的毒液,一小瓷瓶八十两银子。 见血封喉树生长在南方,乳白色的树液接触到人或动物的伤口,会导致心脏麻痹、血液凝固窒息而死。 他曾用见血封喉乳液杀了一头千斤重的野牛,效果非常好。 是乱世必备之良药。 “啊” 中箭的北狄人发出哀嚎声。 村民们吓傻了,木愣愣地站着,惊恐的眼神中带着期盼,阿木尔喊了声都蹲下,这才反应过来。 “杀了他们。”首领鹰隼般的眼睛盯着周诚,手法极快的搭弓射箭。 未中箭的北狄人纷纷找遮蔽物,并对周诚和李芙蕖发动攻击。 周诚拉李芙蕖躲避时左肩中了一箭,痛得他眼前一黑,捂着左肩低咒出声:“草泥马。” 没想到中箭的滋味如此销魂,周诚胡乱想不知道北狄人有没有在箭上抹药。 他还有很多事没做,不想死也不能死。 李芙蕖急忙道:“相公你没事吧。” 周诚咬牙忍痛折断长箭,额上冷汗直冒:“有事,媳妇,我死了记得替我报仇。” 第135章 中箭 李芙蕖自责,若非因为她相公也不会受伤。 李芙蕖戾气横生,看北狄人的眼神如同在看死人。 “相公,你忍一忍我现在就去宰了他们。” “当心点。” 李芙蕖快速将从北狄人身上拿下来箭抹上毒液,身手矫健如云豹一般冲出去隐藏在另一栋茅屋后。 北狄人吃肉喝牛羊乳,身材更为高大健壮,善骑马射箭,大亓朝的士兵跟庸国士兵对上吃了不少亏。 这些人不是士兵,可也不是普通流民。 如今已经暴露只能狭路相逢勇者胜。 李芙蕖敢进深山捕猎猛兽,除了艺高人胆大外,她就不是个怕死的。 伤了她相公,拼着一死她也要让这些北狄人把人头留下。 空间里除了菜刀砍刀之类就没有什么可用的武器。 周诚暗暗发誓如果活着回去一定要弄些自动发射的弓弩出来,杀到北狄报仇。 左臂使不上力气,右手没问题,只是无法再弓箭。 十几名北狄人被李芙蕖引走,周诚苦笑,关键时刻还得媳妇救他。 阿木尔用藏在袖口的匕首磨断捆住她的麻绳,翻身上马拉弓瞄准不断怒骂吆喝的男人。 阿木尔在马背上长大箭术自然不差,当时若非她太冲动也不会被俘。 一个,一个,又一个...... 这些人都有妻儿老小,可他们不但抢无辜百姓的粮食,连小孩子都不放过,残忍至极,在她眼里跟畜生无疑。 此时她若是念在是同族人的份上,下一个死的就是她,还有无数无辜的百姓。 这些人,全都得死。 李芙蕖箭无虚发,每次都射出三支箭,不求射中要害,只要射中对方必死无疑。 周诚找准机会砍伤一匹马并砍死两个敌人。 橘黄色的太阳变成白色,村庄恢复宁静,浑身是血的李芙蕖搀扶着快要晕倒的阿木尔找到周诚。 “芙蕖,阿木尔,你们还好吧?” 李芙蕖手臂上有一道伤痕,并不严重,不在意地说:“没事,一点小伤,抹点金疮药就能好,相公你其他地方没伤着吧?” 周诚:“没事。” 阿木尔身上没中箭,之前被几个男人暴打了一顿,现在危机解除就扛不住了,痛得龇牙咧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摇了摇头说:“周诚,谢谢你们来救我,我又欠了你们一命。” 李芙蕖从来就不是做了好事不留名的人,跟阿木尔合力杀了这伙人的首领。 她便稍稍添油加醋地告诉阿木尔,周诚不放心她独自一人回庸国,为了救她还负了伤。 阿木尔看到周诚肩上的箭头感到十分愧疚。 周诚跟李芙蕖交换了一下眼神,笑笑:“别这么说,若非你大老远的跑来给我们报信,我们恐怕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三人挨个检查还有没有没死透的北狄人,并将他们身上的财物洗劫一空。 周诚看了眼人首分离的男人,这男人便是射伤他的人。 死状比其他人更残些,不用问也知道是李芙蕖为他报仇。 村里一百多口人,年老体衰的以及反抗的都被北狄人杀害。 整个村子就只剩下被绑住的这些人。 危险解除幸存者哭声震天,周诚想想自己的亲人若是被当做牲口一样他豁出命来也要报仇。 箭头还在身体里,三角形箭头有倒钩和铤不能直接拔,只能割开肉取出来。 没有麻药,肉生生割开取出箭头倒了金疮药又缝起来,周诚痛得想把射伤他的王八蛋挫骨扬灰。 心里小人骂骂咧咧,痛得想尖叫,为了男人的面子面上稳得一批,似乎受伤取箭头缝针的不是他是别人。 这就是他为什么不想在乱世建功立业。 一是贪生怕死,二就是怕痛。 李芙蕖手臂上的七八公分的刀口皮肉翻飞,堪比高度白酒的金疮药倒上去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周诚抹掉额头上的冷汗,感觉自己实在不像个男人。 村民们悲恸的哭声渐止,纷纷跟三人道谢。 周诚问:“大叔我刚听你们说要去逃难?” “不想去也没法啊,北狄人不但凶狠还很团结,这些人没回去肯定同伙肯定会找来,去逃荒还能有条活路,留下就真只有死路一条。” 中年汉子满脸凄苦,有粮食有水,若不是被逼到绝路了谁又想逃难。 阿木尔:“大叔你们要往哪个方向走?” 中年汉子见她是北狄人对她有所防备,但想到阿木尔不顾自身安危出手救人,说道:“只能往南走。” 阿木尔摇头:“往南走只有死路一条,朝廷驻守在临阳县的军队已经往南撤走,正因为如此北狄人才敢肆无忌惮的杀人抢夺。 我来时听到两个部落谋划着将照西县的百姓老人全都杀了。” 阿木尔看着孩子们惊恐的眼神,顿了顿说:“其余人押到庸国做奴隶,然后一路南下,这只是开始,我相信后面会有越来越多的部落加入。 若是你们往南方走恐怕也难逃他们的毒手。 除非逃到深山里,但也不能保证他们不会追到深山里去。” 实际上她听到的是,年轻男女卖做奴隶,小孩儿全是两脚羊。 太过残忍恐怖,她不忍说出口。 做奴隶是什么下场不用阿木尔说大家也知道。 流放的犯人够惨,但成了他国的奴隶那真是生不如死,命比草贱。 “这可怎么办,老天爷真是不给人活路啊。” 村民们绝望地哭了起来。 一直趴在两具尸体上哭的妇人站了起来,直接往周诚靠着的大石头上撞,周诚眼疾手快伸手拦住她。 “大姐你别冲动,现在还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更何况你连死都不怕,为什么就不能拉着仇人一起死,至少不是白死。” 妇人怔怔地看着周诚重复他的话:“拉着仇人一起死。” 周诚没回答她,大声对在场的村民说:“朝廷不可能救我们,那就只能自救,既然躲不掉逃不开,咱们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的反抗。” 周诚指着北狄人的尸体掷地有声:“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会流血也会死,不是坚不可摧,只要我们团结起来,我相信一定能打败北狄人。 铺天盖地的蝗虫我们都不怕,难道北狄人会比蝗虫多? 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杀了进犯的敌人,我们以及我们的家人才能活下去,活的像个人。” 周诚的话让村民们止住了哭声。 是啊,都活不下去了为什么不搏一搏,兴许能搏出一条生路来。 “杀了北狄人,杀了北狄人。”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其余人也都跟着大喊起来。 寻短见的妇人看着周诚,眼角还挂着眼泪,目光坚定地说:“小兄弟,我相公儿子都死了,我一个人活着也没意思,我算一个。” 杀她丈夫儿子的仇人已死,但还有很多杀无辜百姓的北狄人,哪怕她能杀死一个也算是做了件善事。 周诚点头:“大姐,这事得好好计划不能冲动,咱们的命也是命,你丈夫儿子肯定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我们既要杀了敌人自己也要全身而退。” 妇人又想到了惨死的家人,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到地面。 “我算一个。” “我也去。” “还有我。” “小兄弟,多亏了你们我们才能逃过一劫,该怎么做我们都听你的。” 不仅有男人也有女人。 不多会儿周诚面前站了二十多个村民。 周诚望着眼神里满是仇恨的村民很欣慰。 有人反抗就好,就怕村民们二话不说只知道逃难。 “好,那我们就把敌人赶出去。阿木尔,那两个部落的人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 “月圆之日,也就是明日,会不会提前不好说。” 周诚点了点头:“这个村子是北狄人往北边村子走的必经之路,那咱们就布置好陷阱等他们来。 孩子们是未来的希望,咱们一定要把孩子们保护好,先把孩子们藏到安全的地方......” 阿木尔和李芙蕖帮忙转移女人和儿童,周诚带着五个看上去比较机灵的男人,各自挑着大半担加了料的水在通往村外的路旁山林里候着。 干旱年月,水比粮食更珍贵,河里井里都没水,北狄人每到一个地方除了杀人抢粮食外,一定会将水囊灌满水,并会拉些水走。 村子里多数村民都失去了亲人,所有人神色都很悲戚,坐在地上谁都没说话。 “大勇,我跟你们说的都记住了,若是北狄人来了一定不能跟他们起冲突,他们既然要把我们当牲口卖那就不会要我们的命。 只要他们喝下水,我们的仇就能报。” 不知道下一批北狄人到底什么时候能到,周诚想去前面遭了难的几个村子看看还有没有幸存者。 五人重重点头。 “记住了。” 周诚骑着马去了最近的一个村子。 北狄人杀了老人和反抗的村民,带走粮食和人,一把火将村子烧了。 一些尸体被烧焦,一些尸体因为温度过高开始腐烂。 曾有着二十多户人的村子里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有没有人?” 周诚在村里绕了几圈,没听到任何声音也没有见到幸存者,正准备走,两个瘦小的孩子跑了出来。 男孩四五岁的样子,女孩大概两岁,走路摇摇晃晃。 周诚只是来碰碰运气,见有幸存者心里一喜。 第136章 对敌人不能仁慈 俩孩子浑身脏污,手牵着手,眼睛里噙着泪怯怯地看着周诚。 “哥哥。” 遇到这样的变故没有大哭大闹已经很好了,不然也留不下一条命。 周诚下马走到两个孩子面前,弯腰温和地问:“你们的爹娘呢?” 男孩摇头:“不知道?” 周诚心里一松,或许是被抓去做奴隶了,只要没死俩孩子就有能跟父母见面的希望。 “跟我走吧。” 周诚对两人伸手,男孩毫不犹豫伸手握住他的手。 周诚把两个小孩抱上马,男孩扭头看了眼自己的家,抬手擦掉眼泪。 “坐好了,驾。” 怕遇到北狄人,周诚不敢耽搁,一手搂着两个孩子,挥着鞭子催促枣红马。 枣红马撒开脚丫子狂奔。 快到大勇几人隐藏的地方周诚才慢了下来,周诚吹了三声口哨提醒大勇等人是自己。 “周大哥你回来了。”大勇从林子里探出头来。 “嗯,找到两个孩子,我先送回去。” “小河,小茹。” 一村民见到两个孩子失声喊了出来。 “舅舅。” 见到亲人,两个孩子张着嘴巴哇哇大哭起来。 “小河你们爹娘呢,他们还活着吗?”小河舅舅急忙问道。 兄妹俩哭得打嗝根本说不出话来。 周诚说:“大概是被抓走了,先不说了,你们守着我先把孩子们送到村里去再过来。” 天气炎热,七八十具尸体必须尽快处理,不然很容易爆发瘟疫。 李芙蕖和阿木尔将女人和孩子们送到安全的地方,男人们掩埋尸体。 情况特殊顾不上好好安葬亲人。 按照周诚的要求将北狄人拖到山里挖个深坑埋了,遇害的村民们只能裹着席子下葬。 惨遭横祸,最后一程走的凄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周诚将两个孩子送到李芙蕖那儿又去跟大勇等人汇合。 时间不早了,另外三个村子只能明日再去看。 周诚吞了两粒消炎药和止疼药,闭目养神。 一夜未睡,跟北狄人打斗精神高度紧张,又受了伤,这会儿感到头晕眼花。 大勇五人轮流耳朵贴在地面听马蹄声。 天擦黑,雅雀归巢时大勇压低声音说:“周大哥,马来了。” “能不能听出大概有多少马?” “听不出,数量应该不少。” 几人紧张起来,看着周诚。 周诚示意五人挑起水桶,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冷静道:“走。” 山林好躲避,故意选择这个位置并等北狄人的马近了才出来,就是为了防着北狄人起杀心放冷箭。 六人挑着水桶走到通往村里的小路上。 走了一段路周诚扭头看到一群北狄人骑着马出现在山路一头。 “放下水桶,往山里跑,找地方藏好。” 几人连忙放下水桶撒腿就跑。 “大哥,是几个从山里挑水的村民,这些人能找到水,要不要我去把他们抓回来?” 一群人从部落跑来没找到一点水,路过的村庄河里水井全都干涸,天气实在太热水囊里的水已经见底,见到几桶水眼冒绿光。 恨不得抱着水桶喝个痛快。 刀疤脸抬手:“不用,正事要紧,把水分了。” 六担水根本不够灌满六十多人的水囊,没分到水的人满脸的不高兴。 “大哥,咱们兄弟跑了一路都渴的不行,他们几个把水装了我们喝什么。” 刀疤脸不耐烦道:“每人分点喝了。” 既然有人能找到水,这村里肯定有水。 周诚躲在一棵大树后看着。 除了少数几人没喝,其他人全都喝了。 他这次下了血本,这些畜生就算不能当场死也没法再去村里胡作非为。 刀疤脸作为大哥自然不会跟手下人抢几口水喝,除他之外还有几人水囊中有水也没去抢。 “嗓子快冒烟了,喝下去真舒服啊。” 男人说完没一会儿便觉得腹中绞痛难耐,其余喝了水的人也都纷纷出现相同症状。 “哎呦,肚子好痛。” 一群人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痛苦哀嚎。 周诚心中暗喜,想不到老郎中制的毒药比救命的药效果更好。 “不好有诈,这水有毒,走。” 刀疤脸万万没想到大亓的百姓竟然如此奸诈,村里肯定还有陷阱等着他们。 只余下不到十人,大势已去。 刀疤脸半眯着眼,咬牙切齿,掉转马大喝一声:“走。” “大哥他们怎么办?” “能走的就走,马全都带走。”刀疤脸说着马已经跑出老远。 剩下几人虽不忍心抛下同伴,到底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 大勇耳朵贴在地上听着马蹄声渐远,高兴地说:“逃了。” 周诚吁口气,可惜他受伤了,否则把这些人全都解决了还能得到几十匹马。 北狄人的马不比耕牛便宜,好点战马价格昂贵。 这些马起码品相不是太好,一匹也能值四五十两银子,卖了马村里人就能买铁器。 周诚有些遗憾,暗戳戳地想下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北狄人逃了。 “下面那些北狄人应该还没死,你们想如何处理?” 大勇目露凶光:“不能放了他们,我们仁慈他们可不会对我们仁慈,杀了他们为我们的亲人朋友报仇。” “对,必须杀了他们。” 周诚颔首。 他没动手,大勇几人就将中毒无力反抗的北狄人全都解决。 他们从未杀过人,但这些畜生是奔着杀他们而来。 若非早有准备,一会儿死的人就是他们。 对敌人绝不能心慈手软。 “这些人身上应该有些财物。”周诚提醒。 五人将北狄人身上能用到的东西全都收归己有,然后找地方挖个大坑把人埋了。 将异族人尸体处理好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只不过众人都很亢奋。 原来他们视作洪水猛兽的异族人也不是无坚不摧。 周诚叮嘱几人:“回去后不用说杀了多少人,阿木尔虽帮了我们很多,但她毕竟是北狄人。” 这些异族人是她的族人,死的人太多,天知道阿木尔会怎么想。 不告诉她最好。 村民们都懂这个道理。 “那我们就说把人赶走了。” 周诚点头:“大家私下里知道就行。” “周大哥,北狄人还会不会再来?” 周诚望着夜空中闪烁的星星说:“会,而且,来的会更多,下一次想下毒就不容易了,村里有没有会木匠的人?” 北狄人凶悍残忍,不得不说,比大亓的百姓更加团结。 遇到危险无奈抛弃同伴,但绝对会回来为同伴报仇。 要早做防备。 小河舅舅说:“我和我爹都会木匠活儿,不过,太精细的不会做,周大哥是要做什么吗?” “做连弩,杀敌人。” 扣动扳机能十连发的连弩,杀伤力虽比不上弓箭,优势时可以连续发射 小河舅舅一脸为难,挠挠头道:“这个我没听说过,不会。” “我会,你按照我说的做就行。” 阿木尔不愿看到族人杀害大亓百姓,也不愿看大亓百姓杀族人,养了两天伤便跟众人告辞。 这两日周诚跟小河舅舅外祖闭门研究十连弩。 父子二人没有县城的谭木匠父子手巧但还是将东西做了出来。 连弩小巧,箭矢只有普通的箭三分之二长,扣动扳机一次能发射十支箭,轻巧高效。 缺点是,杀伤力稍弱。 周诚让父子俩加班加点吃做了些连弩出来。 挑出一批身强体壮的男子临时抱佛脚训练了些时日。 许是之前中招给北狄人造成了不小震慑,近日来李芙蕖每日骑着马在各个村子打转,没见一个异族人。 周诚和李芙蕖的伤都养的差不多,算算北狄人应该也要有所举动。 这一次,不能等异族人来,而是主动出去。 村民们不愿再担惊受怕,想过安稳日子就只能彻底将北狄人打怕了远远撤离,才能保家人和自己平安。 周诚买了一百斤石灰,分给前去边境外北狄人部落的二十人。 小河兄妹被北狄人抓到庸国,小河的外祖舅舅想把女儿女婿救回来。 时间过去了十来天,被抓走的人恐怕早就被卖了,有没有命不好说,但不能什么都不做。 照西县与庸国接壤,每过两三年便会爆发战争,一旦庸国遇到天灾就会频发进犯。 边关百姓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无论是大亓朝还是新王朝,靠别人永远如自己来的可靠。 边关的百姓也像异族人一样强悍有自保的能力,又何惧异族人的杀戮。 彭敬得知朝廷将驻守照西县的军队撤往中原抵抗起义军,他担心照西县的百姓,更担心周诚一家。 他是文官,手边能用的会武的人没几个。 一边派人通知周诚做准备,一边八百里加急送信去京都卢家求助。 无论如何一定要保周诚一家的平安。 国公府一门武将,不能随意调动士兵派些武艺高强的亲信去救人没问题。 周诚还没收到信,卢家那边先收到。 卢国公病愈后依然驻守西北边关,卢家由卢清婉做主。 国公府欠杜武和周诚人情,周诚有难卢家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第137章 连弩 六子一把年纪还是光棍,这次家里正要给他说亲,卢清婉本不打算让他去照西县,六子坚持要去。 皇宫里前阵子突然爆发天花,死了不少皇子公主妃嫔和奴才。 皇子公主的身份够尊贵吧,宫里的太医医术够高超,可还是死了一群。 六子相信自己若非遇到周诚肯定也是死路一条,救命之恩。 媳妇没有就没有了,一个人也能过,他得去救周诚。 六子推了要相看的亲事,带着五十多号人来照西县。 他跑了两趟照西县,熟门熟路,还没到县城就听人议论有四个村子被异族人入侵。 六子想想周诚的为人,心思一转,问了人便往几个遭难的村子去。 村子里的房屋残垣断壁,土黄色的墙烧的乌漆墨黑,整个村子里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遇害的村民周诚已经让人掩埋,地上还有暗褐色的血迹。 六子光瞧着就能想像出那时村民的绝望和凄惶。 周诚等人听到马蹄声躲在树林里,周诚在树后恰好看到招摇的六子打马而过。 “六子。” 这道声音入耳,六子身体比脑子反应快,猛地拉住缰绳循着声音张望。 后面的马差点撞上去。 “周诚,是你吗?” “是我。”周诚从山林里跑出来。 六子唯恐自己来的太慢来不及救周诚,看他全须全尾突然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六子跳下马大步往周诚走:“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你要出事彭大人得哭死。” 周诚闻言比他更激动,他帮了许多人,遇到难处也有人记着他。 彭敬是知州,有权利,但他只是个文官无权调动武将,手里也没几个人能用,只能求到他人头上。 周诚望着脸上起了锅巴嘴唇干裂的六子和其他人,一看就知道他们为了来救他日夜兼程。 六子那张麻子脸让周诚倍感亲切。 感动的给了六子一个熊抱:“六子,你可想死我了。” 六子表情一僵,蓦地鼻子有点酸,笨拙地拍着周诚的肩:“那个,我也挺想你的,你家人都还好吧?” 周诚松开他:“还好,北狄人暂且没往那边去。” “那就好,我就怕来不及......对了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六子等人是特意从两千里外的京都赶过来救他,那就是自己人,周诚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他们。 六子瞪大放光的双眼。 他这人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血脉里不知道从哪里遗传来的彪悍基因,追求刺激,不是个安分的人。 打小就向往着能做些惊天动地的事来。 可惜主子认为他太冲动不能堪当大任,还需多磨练几年,一直让他做小事。 这次来他除了保证周诚一家的安全,他还想暗戳戳地想搞事。 比如,为被北狄人杀害的照西县百姓报仇,抢些战马去西北。 但他没想到文质彬彬的周诚比他还彪,带这么点弱鸡就敢去寻仇...... 甚合他心意。 迟疑了一下说道:“这仇我们去报,不如你回大营子沟等我们的好消息。” 周诚摇头:“不行,这事我要参与。” 好不容易才扭转了胆小怕事,遇到难处只知道逃难的村民的思想,六子一来他就走,着实不妥。 只是让李芙蕖回大营子沟。 李芙蕖有些担心异族人会绕着山路去大营子沟,有六子等人护着周诚她也能放心。 周诚没多劝她就走了。 村民们有六子等人的加入,原本抱着必死的心,如今也多了几分底气。 六子等人紧赶慢赶累的够呛,去到两国交界的边境只有不到五十里路,村民没有马靠两只脚走,正好他们也能修整一下。 头上顶着满天星斗时一群人见到阿木尔所说的部落。 周诚见到了刀疤脸男人。 这个部落便是之前还没来得及进村,便被周诚等人打败的北狄人。 北狄人通常一个部落只有三五百人,除了老弱妇孺,壮年汉子大约占了四成。 之前去村里抢粮食,刀疤脸让每家出了一个男人。 什么好处都没捞到死了四十多个人,整个部落都陷入了深深的哀伤中,不时能听到妇人和孩童的哭泣声。 周诚不同情他们。 没道理你入户抢劫杀人,还不许户主正当防卫。 大亓朝的百姓遇到天灾只会想着逃难,从未想过去抢夺邻国的百姓。 而东夷、南蛮、西戎、北狄人即便是在风调雨顺的和平年代也不会放过邻国的百姓。 也该让他们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 如周诚所猜,刀疤脸不会放过他们,联合了两个部落的汉子要杀回村里。 十几个毡房旁不远处燃着一堆篝火,一百多个汉子围着篝火商量。 刀疤脸并扬言要杀光照西县所有百姓为死去的族人报仇。 六子是个暴脾气,一听这话就忍不了了。 周诚也忍不了,这时候不下手更待何时。 箭矢像雨点般射出。 篝火旁的北狄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大半以上都中了箭,哀嚎惨叫声不绝于耳。 没中箭的都往毡房里冲,试图拿武器抵抗。 六子以及他带来的人几乎都上过战场,又怎么可能给异族人反杀的机会。 “兄弟们,为咱们死去的同胞报仇。” 六子扯着嗓子喊,举着亮晃晃的大刀率先冲出去。 一场激烈的打斗,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 刀疤脸和受了重伤的几人被活抓,供出四个村子被抓走的村民卖到何处。 六子对待敌人毫不手软,无论对方如何哀求求饶,一刀一个解决,手法娴熟干净利落。 至于部落里的妇孺他没让人动,也没有将对方卖做奴隶的念头。 比起丧心病狂的北狄人已经足够善良。 六子还没杀过瘾,让周诚等人回去,他带人去将被卖做奴隶和两脚羊的村民找回来。 周诚到底是从和平年代过来的人,之前的雄心壮志被北狄人的女人和孩子们哭没了。 这些失去儿子丈夫和父亲的妇人孩子,在大草原上要想活下去其实也很难。 北狄人的草原九月就开始下雪,没有储存够足够的草料,牲畜没法活。 牧民没了牲畜只能沦为奴隶,任人宰割。 可一想几个村子死掉以及被抓走的人,他又觉得这些人不无辜。 虽然他们没有亲自参与,但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周诚觉得还是种地做买卖适合自己,这种事他确实是有心理负担。 脑子里天人交战一番,最终还是同意了六子的提议。 赶走了一百多匹马。 卖到县城,用这笔钱给每家每户添加铁质农具,以及铁锅菜刀砍刀之类。 努力生活,无端遭了横祸,村里死了那么多人,总得有些补偿。 剩下的银子留着给前面四个村子,若是还有幸存者回来,这笔钱就给他们盖房子购置物件。 他现在担心的是,若是朝廷不将军队派过来驻守,就算六子他们再勇猛,村民们团结起来保家卫国也没多大用。 庸国的铁骑依然能踏平照西县。 如今这状况,两国之间一场恶战少不了,输的一方上供、派公主和亲,换取几年的和平。 周诚忧心忡忡,再次感慨古代底层人民活着真难。 因为异族人的入侵,各个村子一天二十四个时辰都有人巡逻。 不过半个月没回大营子沟,周诚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洪家旺和许三几人在村子周围巡逻,见到周诚立即迎了上去。 “大郎你可算回来了,担心死我们了,都瘦了,听说你受伤了,好点了没?” 周诚感受到众人的关心,笑道:“受了点小伤,都好了,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杀千刀的异族人就该被天收,活了今天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这日子天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可不是嘛,哎!” 天灾人祸,一桩接一桩,前路一片渺茫,搞得大家都有些心灰意冷。 悲观绝望的情绪蔓延开来。 周诚也有这种想法,可他不能表现出来,扬起笑容鼓励大家:“总会过去的,我们若是怕了,妻儿怎么办? 放心吧,只要熬过去将来就会有好日子过。 ” “只能如此想了。” 不然还能如何,总不能活的艰难一家子就挂歪脖子树上吧。 许三说:“大郎说的对,困难是暂时的,熬过去就会有好日子过。” 近来许三倒是意识到深山里的好处,不过,他依然觉得山外比深山里更强。 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起码不是自己家人扛着。 村里的人都互相帮衬着,山外还能娶上媳妇。 如若一直待在深山,他许家的血脉就要断了。 因此一行人中他最乐观。 兄弟三人,他眼光最好,娶了个贤惠的好媳妇,成亲以来琴瑟和鸣,婆媳关系好。 他的精神状态也比许大许二好很多,总是乐呵呵的,凡事都往好处想。 周诚回到家见到陈芸娘的娘家人。 陈家全家人,包括二嫁的陈丽娘和她丈夫孩子。 好家伙,一下子多了近三十口人。 住在一个屋檐下,人多屁事儿也多,这下可热闹了。 水的消耗就是原来的两倍不止。 陈家集的百姓运气较好没被异族人扫荡,陈家一大家子人就只有陈满仓和陈丰收两个壮劳力。 除了几个女人,老的老小的小。 陈家人恐异族人来了自家人来逃命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一锅端。 一合计干脆举家拖家带口来周诚家避一避。 周诚脑子转的快,办法多,跟他住一个村安心。 “姑爷,对不住了,没说一声就跑来麻烦你们。”陈母歉意道。 周诚温声说道:“都是亲戚,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岳母你们就安心住着。” 不知陈家人要住多久,粮食没问题,陈家还把粮食带了过来。 关键是水。 早知今日就该打两个水窖。 如今没法再盖房子,以前的老房子李家黄家人都不够住,陈芸娘便把人安排在前院的厢房。 凌媛娘等人则全都搬到后院去住。 周诚累了,跟陈家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回房休息。 陈芸娘端盆水进屋给周诚擦拭身体,看着周诚的神色不安地说:“相公,你会不会怪我自作主张?” 毕竟是自己的亲人,大老远过来投奔,陈芸娘也不可能把人赶走。 只不过,没经过周诚的同意陈芸娘还是有些忐忑。 周诚闭着眼睛说:“不会,他们是你的至亲,我怎么会怪你。” 他在家的话,会把陈家人安排到许家人住过两处屋子。 这么一大家子跟他住一个院子实在不方便,还一个锅里吃饭,不用想也知道以后麻烦事不会少。 尤其还有个搅屎棍陈丽娘。 周诚理解陈芸娘的心思,况且人都已经住进来了,他总不能再让人去村里两栋草屋住。 陈芸娘对他来说终究是与众不同的,陈家人安分守己别惹麻烦住就住吧,再说一大家子人也不可能一住一两年。 过分的话,他也不是能忍的人,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 第138章 搅屎棍 陈芸娘眉头舒展,解开周诚的衣衫,见他肩上的伤已经长出新肉,心疼的碰了碰边上:“这么大条口子,得多疼啊。” “也没那么疼,就是当时疼了一下。” 其实比起生孩子的痛,他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陈芸娘沉默地给周诚擦干净身体,换了水他洗干净头发。 用帕子轻轻擦拭着头发。 周诚享受着她细心的伺候。 “相公放心,等祸事过了爹娘他们就会回陈家集。” 周诚嗯了声,补充道:“不急,水可能不够吃,得省着点。” 他回来的时候看了下,接通暗河的竹子已经不出水。 天干了这么久暗河没水很正常。 水窖里存着的水得熬到下雪。 若是熬不到那时就只能跟村里人要水。 亲疏有别,他空间里的纯净水和矿泉水只供应给自己家人。 “我知道,我跟他们说过要省着用水。” 周诚想到陈丽娘一家,诧异地问:“陈丽娘那么害你,你怎么还让他们一家四口住家里?” 这点周诚想不通,岳母偏心纯属正常,都是她生的女儿,性命攸关过往做过的错事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 陈芸娘是实实在在的受害者,这里是她的家,她不许陈丽娘一家住进来谁能说什么。 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陈芸娘居然同意让他们住进来。 这种以德报怨他可不喜欢。 倒也不是不能以德报怨,他对村里人也做了不少以德报怨的事。 关键是陈丽娘是个白眼狼,不值得对她以德报怨。 陈芸娘苦笑:“我也不愿意,爹娘苦苦哀求,让我看在他们的份上帮帮陈丽娘。” 周诚轻笑:“岳父岳父倒是很疼陈丽娘。” 四个子女,陈满仓陈丰收兄弟是男丁自不必说,陈母对陈芸娘倒是心疼,当初出嫁也给了压箱底的银子,但跟陈丽娘比还是差了不少。 五个手指头有长有短,最贴心孝顺聪慧的陈芸娘无疑是最短的那根。 陈芸娘手顿了下说:“哪家小儿子小女儿不是更受爹娘疼爱,我爹娘也一样,当初我要对陈丽娘做同样的事,爹娘恐怕永远都不会原谅我。” 周诚拍拍她的手:“芸娘,人生短短几十载,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没必要委屈自己。 这个家是咱们的,不想让陈丽娘住进来你不好拒绝岳父母可以推到我头上。” 他不怕得罪陈父陈母,他也有这个底气。 无论是借银子给陈家还是在其他方面帮助陈家,全是看在陈芸娘的面子上。 当初不收拾陈丽娘是陈芸娘不想让父母伤神。 但陈父陈母拎不清、没边界感这点他很反感。 “我当时一时糊涂没想到这茬,等我反应过来人已经住进来了。我一直盯着她,但凡她有过分的地方我就把她赶走。” 陈芸娘也很懊恼,怎么就心软了。 周诚可没有陈芸娘的好脾气,盯着对方出了差错才把人赶走,这也太憋屈。 周诚随便吃了点东西就睡下,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年轻就是好,不管怎么熬夜,睡一觉就能精力充沛的去跑马拉松。 “好久没吃到家里的饭菜,真香啊!”周诚瞧着菜色就食指大动。 裴氏笑着拿起公筷往他碗里夹了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二弟这阵子受苦了,多吃点。” “谢谢大嫂,大嫂也多吃点,大家都吃啊,来来来。” 周诚给每人碗里夹一筷子菜。 虽说周家和陈家是一个锅吃饭,其实还是各家做各家的饭食。 周家做好端到后院吃,陈家在前院吃。 只是灶房只有一个,只能轮着做。 有条件的情况下周诚很注重吃食,更何况家里还有孕妇和孩子。 因此纵然是灾荒年,周家吃的也非常丰盛。 有鱼有蛋有肉,荤素搭配,多少人家过年也弄不出这一桌。 相比之下,陈家就吃的很简单,肉食顶多就是一盘干炒蝗虫。 此时陈家的孩子们都眼巴巴地看着垂花门。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不管大人们心中怎么想,小孩子是馋的不行。 娘家人实在太多,光小孩就有十四个,又不是只住一天两天,陈芸娘不可能每天都接济。 不提家里是否有那条件,她这么做其他姐妹怎么看她。 毕竟这个家里不只她一个女主人。 只第一天端了盘切成片的坛子肉外,就再也没给陈家送过吃食。 陈家人搬过来十来天,孩子们被周家一日三顿美食折磨的不行,就等着周诚回来给大家改善一下伙食。 今日是周诚回来的第二日,除了昨日露了个面就再没出现,孩子们失望,女人们也有些失望。 陈丽娘戳着碗里的粥,嘴里没滋没味,眼珠子一转说:“娘,你说姐夫是不是嫌弃我们啊?” 陈母不悦呵斥:“胡说八道,你姐夫不是这样的人,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那就别吃了,滚回去。” 周诚没回来之前陈丽娘说这话就算陈芸娘几人听到了,看在陈芸娘的面子上其他人心里有想法也不会说什么。 横竖他们一家不会在周家住太久,没必要撕破脸。 可周诚本人听到就不一样。 周诚瞧着脾气是不错,斯文有礼待人宽和,帮了他们家许多,可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陈母看得出周诚并不是能忍气吞声的人。 不然也不会跟爹娘兄弟闹掰,宁愿被人戳脊梁骨抵死分家。 分家后就跟那边断了个干净。 亲娘和亲弟弟死了,留下几个侄女他也没说把人接来家里照顾。 由此可见他这人比较记仇,真把人得罪死了,他们陈家以后也别想再得到周诚的照拂。 她疼女儿,但跟儿孙比起来,女儿毕竟是外人,再疼也有个度的。 况且他们一大家子人现在是寄人篱下,就算心里有什么也不能说出来。 杜长河听得直接皱眉。 当着岳母舅哥他不好教训陈丽娘,只希望岳母能好好管管陈丽娘。 否则,就陈丽娘不过脑子的话,肯定会把周家得罪死。 杜长河比陈丽娘更明理,陈丽娘嫁给他后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现如今跟娘家人住一起,她又开始嘚瑟起来。 打心里眼里认为杜长河没本事,还得依仗她娘家才有个栖身。 不是在自己家,杜长河不会对她动手,她越发有恃无恐,忘记自己的身份。 陈丽娘从未怕过爹娘,撇撇嘴道:“本来就是,姐夫对李家黄家可比对咱们家好多了,他们搬来大营子沟一年多,吃的住的哪样不是姐夫提供。 还有凌家两个小丫头,都在周家住两三年了。 咱们才来多久,而且吃的还是自己带来的粮食,姐夫就来露个面,大姐还是他的原配呢,未免也太厚此薄彼,这不是看不起咱们家嘛。” 陈丽娘认为陈家不被周诚重视就是陈芸娘没生儿子,又太过软弱无能,换做是她,绝对不会让那几个女人骑到自己脖子上来。 正因为陈芸娘在这家里没什么地位,他们陈家才会被轻视。 陈满仓兄弟黑着脸看着陈母和陈丽娘。 陈满仓端着长兄的姿态训道:“丽娘,你这么大个人了,什么话当讲什么话不当讲不知道吗?” 对老娘只是和稀泥颇为不满,只是想到爹娘是长辈忍了下来。 第139章 机会来了 殷氏瞥了几人一眼,放下碗说:“丽娘你嫁了两嫁,给过娘家什么?每次出嫁恨不得榨干爹娘兄嫂身上的油,回娘家也是为了打秋风。” 殷氏以往连公公婆婆都敢轻视,背着丈夫使唤婆婆做事,现在跟陈满仓离了心,也就凑合着搭伙过日子。 几个孩子一天天长大,等两个儿子能顶门立户她就跟儿子分出去单过。 她有底气不怕得罪婆婆和小姑子。 况且这事本就是小姑子不占理。 你说你住人家的大房子喝人家的水还逼逼个没完,你以为你是谁? 有种你倒是别来啊。 就这样了她婆婆还狠不下心来教训,可别到时候大姑子一家觉得他们不明事理,连着他们一起讨厌上了。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周家再好到底是寄人篱下,有诸多不便,但总比回陈家集被北狄人杀了或抓去做奴隶强。 陈丽娘被殷氏不留情面的话气得嘴唇颤抖:“你......” 杜长河面色尴尬。 殷氏嗤笑:“我什么我,同样是姐妹,芸娘和妹夫一直帮着家里。 咱家要不是妹夫帮衬这个家早就散了,还想一日三餐?做梦都没有的事。 这一次要不是爹娘拉下脸面跟芸娘求情,你以为你能住进来?有些人啊,就是看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你扪心自问自己都干了什么龌龊事。 当初你为了抢芸娘的亲事满村子败坏她名声,怪我当初傻没听出来,怨怪了芸娘。 连自己的亲姐姐都害的人,当真是畜生不如。 老天爷果然有眼,看看你过的是什么日子,再看看芸娘过的什么日子。 哈哈,活该啊。 杜妹夫,陈丽娘这人没良心,什么手足情、夫妻情、舔犊之情,在她这里通通没有,她从来就只顾着她自个儿。 你可当心点她日子过不下去把两个孩子给卖了。” 殷氏快意恩仇,说的畅快。 她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当年因为陈芸娘名声不好,她对陈芸娘会连累自家儿女影响他们将来说亲很是厌恶,没少给陈芸娘脸色看,说话也很难听。 陈芸娘不计前嫌跟周诚救了她,并一直帮着家里,她记着他们的恩情。 就算婆婆敢说这些话她都能和婆婆呛起来,没直接上手给陈丽娘两耳刮子已经是看在婆婆的面子上。 再胡咧咧,看她不撕了她的破嘴。 周家吃的好,住大瓦房,全家人从大到小穿的衣服没有补丁,很合身。 不像别家的孩子都是大的穿了小的穿,补丁摞补丁。 即便只有一个孩子,为了能多穿几年,衣裳总是往大了做,衣袖裤腿都很长。 谁不羡慕,她也羡慕啊。 做梦都想让自己的四个儿女过上这样的日子。 可那是人家有本事,你住人家家里不知足还挑拨离间,这不是找抽嘛。 杜长河年纪大还瘸了条腿,可人不差,勤快肯吃苦,对陈丽娘和两个孩子都不错。 她觉着陈丽娘嫁给杜长河就是高攀。 此话一出,陈母、杜长河和陈家两兄弟的脸黑的彻底,屋里其他人除了不懂事的孩子也都是心思各异。 杜长河只知道陈丽娘空有一张脸,品性不佳,好吃懒做,却没想到她居然连亲姐都害。 他要知道陈丽娘是这样的女人,就算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娶她。 如今厚着脸皮住到人家家里还敢挑唆,这女人真不能要了。 否则难保什么时候就被她在背后捅刀子。 周家他没脸待下去。 陈满仓兄弟懊恼自己禁不起爹娘的苦求就带上陈丽娘一家,真是带了个大麻烦。 陈母则有些恼大儿媳说话不分场合。 这些话怎么能当着全家人说,就算要说也该是私底下说。 还说些有的没的挑拨人家夫妻感情,杜长河知道了日后他们夫妻可怎么过。 老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殷氏这不是害人么。 陶氏前儿偷了家里的粮食给娘家送过去,差点被休,如今在家里没有丁点地位,虽说殷氏说的没错,可她不敢吱声。 看了自家三个女儿一眼,示意她们低头吃自个儿碗里的,别东张西望,以免战火烧到自己身上。 陈丽娘气得眼睛发红胸口剧烈起伏,颤抖着手指指着殷氏找不到反驳的话,向陈母告状:“娘你看她,哪有人这样当嫂嫂的,殷氏是巴不得我过的不好啊,娘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陈母沉下脸,满是沟壑的脸上写着不高兴,看着殷氏说:“行了,都少说两句,吃饭。” 她能说什么,说殷氏错了那就是告诉小辈们她也是这样想周诚的。 说陈丽娘错了,那岂不是告诉女婿,她生养出来的女儿就是这样的人,陈丽娘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无论怎么说都是错。 殷氏听着心里很是不爽快,抹了下嘴,呵呵笑了声说:“娘这就是你不对了,不是你教我们做人要讲良心,你总不能因为疼爱丽娘,就认同她说的话吧。 大妹妹夫对咱家掏心掏肺,他们要听到陈丽娘说的话,岂不是寒了他们的心。 娘,现在是您当家,您和爹是咱家的掌舵人,你们都掂不清轻重那咱家将来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殷氏可不怕她,之前服软那是自己不占理。 这一次明明是陈丽娘的不对,婆婆还是轻拿轻放,她可不答应。 周诚救过她的命,不管怎么说她也不许人编排周诚。 说真的,她就没见过哪家的姑爷能像周诚一样帮岳父家,有大本事还没有高高在上的姿态。 她这公公婆婆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口口声声为了儿孙,难道把周诚得罪了儿孙就能得到好。 若真是为了儿孙好,就应该让陈丽娘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 她还琢磨着跟周家处好关系,将来儿女们能跟周诚学点本事,把日子过好点。 有这几人不是坏事儿么。 陈母脸色越发难看,她没想到安分了两年的殷氏竟然变的更嚣张了。 居然当着全家人的面就敢教训她这个婆婆。 陈母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两个儿子。 担心儿子们听进去殷氏的话,对她和老头子有意见。 殷氏之前太作,她把管家权握到手里,可人老了干不了活儿总归还是得看儿孙的脸色吃饭。 若是儿子们对她和老头子不满,剩下的日子他们老两口也不会好过。 陈满仓冷沉着脸呵斥殷氏:“殷氏,给娘道歉。” 陈满仓是个孝子,他清楚爹娘和妹妹做的不对,可长辈再有错作为儿媳也不该让长辈下不来台。 否则就是不孝。 闻言陈母稍稍松了口气。 儿媳再孝还是不如儿子孝顺好。 殷氏眨了下眼睛,轻拍了拍自己的嘴说:“怪我怪我,怎么能把心里话说出来让爹娘和小妹丢了面子。 抱歉,我这人不太能忍,看不惯的事总想说上几句,既然你们都认为我错了,那我就不做讨人嫌的人,不如我们娘五个分出去单过。 咱们关起门来各过各的日子,眼不见心不烦。” 其实公婆也不是一点事理都不懂的人,只是一碰上陈丽娘脑子就不大好使。 陈丽娘哭一哭卖卖惨,再大的过错都能揭过去。 当初她就说把陈丽娘嫁远点,可谁都不听她的,还认为她居心不良容不下被休的小姑子。 她确实是有那心思,但更多的原因还是认为陈丽娘不是个东西,会给家里带来麻烦。 如她所料,跟陈丽娘搅和在一起老两口是越来越糊涂,分不清好坏轻重。 陈满仓兄弟又是孝子,爹娘错他们也跟着维护。 既然公婆和男人都是糊涂人,那她不如跟孩子们分出来。 等异族人撤了,自己开荒种地,再跟孩子姑姑姑父讨点主意,辛苦也就辛苦这几年,过几年给孩子们说门好亲事,日子肯定不会比在陈家差。 殷氏越想越觉得分出来是件好事。 免得被他们给连累了。 殷氏的话不可谓不大胆。 公婆男人都好好的活着竟然要跟儿女分出来单过,众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陈满仓差点没被殷氏的话气个倒仰。 陈母更生气,捂着胸口对陈满仓道:“你瞧瞧你瞧瞧,这就是你娶的好媳妇儿。 我跟你爹病了干不了活受了她多少气,可谁叫我们没本事得靠你们养,受气我都认了,现在日子好过了她才消停多久又要闹。” 周诚吃了饭牵着妞妞去瞧隋玉瞻,走到前院正好听到陈家几人说话提到他的名字。 说话声音不大,周诚把食指放嘴嘴边对妞妞嘘了声,父女俩悄悄地在窗边将他们说的话全都听了去。 周诚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陈芸娘要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嘛。 今天,他就把陈丽娘一家赶出去。 其他人要留在大营子沟也不是不行,去住许家住过的两处茅屋。 不过,恩怨分明的殷氏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这人,倒是比陈家其他人更强些。 周诚脚步一转,抱起皱着小眉头的妞妞往陈家人吃饭的屋子走。 外面热气蒸腾,屋里要更凉快得多,各家吃饭都习惯关着门。 妞妞抬起小手在门上拍了两下:“外婆。” 第140章 不留情面 听到妞妞的声音陈母等人心头俱是一惊。 这些话要传到周诚和其他人耳朵里可怎么办? 两家的关系可就再没办法回到从前,以后家里有什么困难别想着能求到周诚头上。 有好事周诚也不会想到他们。 陈母神色复杂地看眼面不改色的陈丽娘,连忙应了声:“妞妞来了。” 殷氏的大女儿陈月跑去开门:“姑父,妞妞。” 陈丽娘不担心妞妞听到他们的话会跟大人告嘴。 四岁的小孩子懂什么,几句话就能哄好。 可下一瞬看到门外的人,她瞳孔一缩,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陈满仓兄弟神色一僵。 杜长河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他从战场活着回来,即便瘸了条腿,除了达官显贵他不觉得自己比其他乡下人差。 他是个没文化的粗人,在周诚面前,明明都是乡下人,他还感到自惭形秽。 寄住在周家已经低人一等,陈丽娘胡说八道更是让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周诚道歉。 殷氏视线扫过几人,不屑地勾了勾唇。 现在知道怕了,刚不还怪她么,有本事把方才说过的话再当着周诚说一遍啊。 “姑爷吃过没有?”陈母脸上的笑容干巴巴的。 看着周诚淡淡的神色陈母心里越发不安起来,若只是妞妞听到还好办,小孩子么哄一哄,她再跟大女儿说一说这事儿也就过了。 可若是周诚听到了那就麻烦了。 周诚进来看了看陈家的伙食,跟他家自然没法比,可也不差,现在村里人包括李家黄家吃的基本上也是这些。 比前两年一日两餐只能吃五六分饱,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只不过,人心永远不会满足。 陈母虽不痛不痒的呵斥了陈丽娘,以她对殷氏的不满就能听出,她并不认为陈丽娘有什么错。 只是她不像陈丽娘那般口无遮拦,什么都往外讲。 “妹夫坐,妞妞来这儿坐。” 陈丰收反应过来连忙招呼人。 周诚没喊人也没把妞妞放下来,只是笑了笑,视线扫过屋里二十多口人。 除了躺在炕上的陈父,全家人都在。 面子都是自己给的。 因为陈芸娘的缘故,这两年他给足了陈芸娘面子,也给足了陈家人面子。 可陈家人还不满意,那不好意思,这面子他得收回来。 妞妞绷着严肃地小脸,一本正经地对陈丽娘说:“李舅舅和黄爷爷他们没有吃我们家的粮食,他们的粮食是他们干活换来的,你不知道为什么要乱说?” 妞妞说话迟,一直嘴巴跟不上脑子,满了四岁就像开了外挂,小嘴叭叭的特别能说,口齿清楚语速还很快。 小孩子眼明心亮。 妞妞不知道大人之间的纠葛,但她能看得出这个对她笑眯眯的小姨并不是真的喜欢她,而且对她娘带有恶意。 那她也不喜欢她。 护着小姨的外婆她也不喜欢了。 周诚笑着托了托她的小屁股,对她竖起大拇指:“妞妞说的不错,不了解事情就胡言乱语,这是小人行径,咱们可不能学。” “嗯,我不学,我要像爹爹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人。” 陈家人顿时脸色大变。 这是,全都听到了。 陈母脸上露出窘迫的神情,急忙说:“姑爷,丽娘不懂事,你大人大量别跟她一般计较。” “岳母,芸娘出嫁前在娘家受了多少委屈暂且不提,她刚嫁给我那两年也没少受委屈,正因为如此我才想多补偿她,尽量帮着陈家。 让她能在娘家人面前抬起头来。 若非芸娘和妞妞,我跟陈家就是陌生人。 我帮你们不图你们能回报我什么,可也不想受气。 不管我对谁家好那是我的自由,就连芸娘都不会说什么。” 周诚目光定在陈丽娘脸上,眼神轻蔑,用看蝼蚁的眼神看着她,语气森森:“你算什么东西。” 这种人,就不配给她留面子。 陈母摇摇欲坠。 她这女婿还真是半点情面都不给啊。 这一刻她是真后悔了,就不该一时心软带上小女儿一家。 把周诚得罪了他们家可怎么办。 陈丽娘只觉得面皮烧的慌,比杜长河揍她一顿还难受。 杜长河深吸口气,歉意道:“对不住姐夫,是我没管好屋里人,我们一家今日就搬走。” 周诚看他还算识相便没多说,点了点头:“嗯。” 挽留,不存在的。 陈满仓兄弟面上很难堪。 这样咄咄逼人的周诚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一想到北狄人烧杀的几个村子离陈家集只有二三十里,兄弟俩就没骨气说搬走的话。 陈母是个遇强则弱的性子,有人给她撑腰她能硬起来,没人撑腰她就是个唯唯诺诺的受气包。 此时是一个字不敢说。 孩子们都像鹌鹑。 唯一敢开口的殷氏什么都没说,因为她知道就算求周诚也没用。 陈满仓艰难开口:“妹夫,是我们逾矩了,村里有没有闲置的房子,我们也搬出去。” 周家是待不下去了,不走也得走,大营子沟要有空房子最好,没有的话就只能去殷氏和陶氏的娘家村子看看。 陈丽娘大喊:“我不走,凭什么李家黄家都能住我们要搬走,我没说错,你就是看不起大姐,看不起我们陈家。” 陈丽娘不愿意走,这是她这辈子住过最好的房子,还没住多少天就要搬回低矮破旧的茅屋。 她接受不了。 就算要走她也不会让陈芸娘继续过富太太的日子。 一母同胞的姐妹,没道理她过成这个鬼样子,陈芸娘却在享福。 这时陈芸娘从外面进来,不知她在外面站了多久,眼眶含着泪。 “娘。” 母女连心,妞妞见状在周诚身上扭了扭要下去。 周诚抱着她走到陈芸娘身边,眼神平静地看着她,抬手用衣袖擦了擦她湿润的眼睛。 陈芸娘歉疚地看看周诚,伸手握了握妞妞的手:“娘没事。” 走到陈丽娘面前,扬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陈丽娘还没反应过来她又狠狠地甩了第二巴掌。 “陈丽娘,从今往后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再是我妹妹。” 她对这个比她小三岁的妹妹一向照顾,可这个妹妹却把她视为仇人,见不得她一点好。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挑拨她和相公的关系。 果然是个白眼狼。 陈母本来还指望大女儿能跟周诚求个情,让他们一家待到北狄人撤回草原再搬。 陈芸娘这个态度她还能说什么。 说了也没有任何用。 老太太一下子仿佛又回到三年前,满脸凄苦,脊背佝偻,一下子老了不止十岁。 陈芸娘用尽了全身力气打陈丽娘,陈丽娘的脸颊瞬间肿了起来,嘴角带着血丝。 “陈芸娘你敢打我,你一个不下蛋的鸡凭什么打我。” 她发疯一样要去打陈芸娘,杜长河忍无可忍,蒲扇般的大手扇在陈丽娘的脸上,把人直接打倒在地。 “再闹我休了你。” 年纪小的孩子们被吓得哇哇大哭,这时候谁都顾不上管孩子。 周诚只是淡淡扫视了众人一眼:“村里有两栋闲置的屋子,没有水窖,你们用水只能跟村民商量。” 对陈芸娘说:“芸娘,能做的我都做了,既然陈家仍然对我不满,我无话可说。。” 陈芸娘羞愧点头:“我知道的,对不起相公。” 周诚没有多看陈家人一眼,抱着妞妞回后院。 他对陈家人确实挺失望,跟李家黄家人比起来,差远了。 ...... 六子带了人去保护周诚,彭敬还是不放心。 如果可以,他希望杜武能尽快将这天下打下来,然后将蠢蠢欲动的庸国吞并。 杜武左思右想,决定将火药方子给杜武,尽快结束战争,让百姓能够修生养息。 为防止火药方子被人截取,让钱盛安跑了趟南方,亲自交到杜武手里。 方子上的字全是他跟杜武两人才知道的暗语。 兹事体大,即便是钱盛安是他的心腹,他也提防着。 北方干旱,南方连年水患兵祸频发,百姓苦不堪言。 遇到灾害南方的百姓往北逃,北地的百姓往南迁。 天灾无法避免,人祸可以控制。 朝廷无能,杜武想完成祖辈的遗愿打跑进犯的东夷人和南蛮人,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认识周诚后许多事跑偏。 一路南下后带领农民起义军打退进犯的敌人,随后被朝廷围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反了。 每占领一座城池便大面积种植周诚送他的新品种粮食。 南方温度偏高,一年至少能够种两季粮食,气候炎热的地方甚至能种三季。 不但解决了兵马粮草问题,最大的受益者是当地的百姓。 并成功避免了天花疫病的泛滥。 杜武在百姓中的威望越来越高。 杜武惦念在家乡的妻子和结拜兄弟,既然已经做了不忠不孝的反贼,不如直接将皇帝拉下马。 当年杜家祖先跟先皇一起打下江山,后虽解甲归田,但并非对朝堂之事一无所知。 国公府卢家与杜家祖先一同走过尸山血海,有过命的交情,到杜武这一代两家仍有来往。 卢家子孙不是愚忠愚孝之人,朝廷腐败无能换个君王又何妨。 因此对杜武起事暗中给予不少帮助和便利。 杜武虽在南方,但一直关注北方的动静。 照西县的军队撤到中原,他就料到北狄人要趁机作乱。 各地接连爆发起义军,不但攻打朝廷也攻打其他起义军。 杜武被两支起义军和朝廷官兵绊住了手脚,一时间无法抽调出人手去北方。 钱盛安送来的火药方子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火药问世造成了大面积的伤亡,不可否认,有了火药缩短了战争时间。 第141章 搬走 首次见到陈母,周诚觉得她是个为了儿孙和家庭和睦,咬牙忍下所有委屈的慈祥老太太。 之后每次见面对她的好感度就会降低一些。 上次让他和陈丰收拉走五百斤粮食回来,他还暗赞老太太果断。 这一次着实让他失望。 这老太太就是个糊涂的。 周诚腹诽,人与人之间相处最好保持距离。 尤其是亲戚朋友,住在一起很容易就将自己的本性暴露。 造成矛盾闹翻是很正常的事儿。 陈芸娘将一大家子人全都安排在家里住,且还有德行极差的陈丽娘,他嘴上没说心里很不高兴。 目前家中大头的钱财是他在掌管,等将来家业大了,肯定得由女人来掌管中馈。 陈芸娘之前表现一直不错,但这一回,周诚认为她不能胜任。 屋里人如何支配自己的私房钱周诚从不干涉,但公中的钱财没他同意就不能动。 若是交给陈芸娘管,哪日她娘家人对她哭一哭卖卖惨,她就背着他偷偷拿公中的钱贴补娘家。 那后院早晚得起火,家无宁日。 方才看陈芸娘没跟他求情留下陈家人,周诚觉着也不是没救。 再观察两三年瞧瞧,不行就只能换人。 凌媛娘、李芙蕖和楚黛都没有掌管一个家的能力,除了陈芸娘,袁玉竹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有成算、果决,会为自己和娘家人争取利益,但也不会惯着娘家人,她本人贪财但更喜欢靠自己的能力挣钱。 出了大门,周诚在妞妞耳边耳语几句,妞妞眼睛亮亮的对他点点头:“我知道了爹爹,保证完成任务。” 周诚放下妞妞,妞妞撒丫子往回跑。 “慢点别摔了。” 周诚叮嘱一句。 殷氏这人毛病不少,爱耍小聪明,但本质上跟郑氏是一类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懂得感恩,也能分得清是非轻重。 在周诚看来比和稀泥愚孝的陈满仓兄弟强。 殷氏看重儿子也不亏待女儿,不管儿子还是女儿犯错,一视同仁,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会尽最大努力为孩子们争取好处。 她教育出来的几个孩子比陶氏教育的几个女儿强,倒是个称职的母亲。 总的来说瑕不掩瑜。 既然殷氏顶着全家人的压力为自己说话,周诚决定拉她和她四个儿女一把。 让陈家人知道,他一开始帮陈家是因为陈芸娘的缘故。 经此一事,日后他只会按照礼数来,再多没有,陈芸娘要用私房钱补贴那是她自己的事,他不会多管。 至于殷氏和她的孩子们,因为殷氏替他说话,得到的回馈便是,将会跟陈家人走上不同的道路。 当然,前提是殷氏能像她方才一样硬气,带着孩子们直接从陈家脱离出来。 妞妞咚咚咚地跑回去。 陈家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全都无心吃饭,只有殷氏没任何影响。 没心没肺的抱着小女儿喂粥,招呼几个孩子吃的欢。 “多吃点儿,一会儿还要搬家,不吃饱怎么搬得动。” 杜长河已经去收拾自家的行李,他有两个堂妹嫁到附近的村子,他打算去那边瞧瞧,看能不能找个落脚的地方。 实在不行就只能回陈家集,能不能活就看天意。 陈丽娘坐在地上哭:“娘你不管我了吗?还有你外孙,他们还那么小,你就忍心看着他们被北狄人杀死。” 她不愿跟杜长河走,没有娘家人的庇护,杜长河会怎么对她她心里清楚,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 还有虎视眈眈的北狄人。 她嫉妒陈芸娘,恨陈芸娘,为什么前几年没被婆家磋磨死。 陈母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对这个嘴上恨铁不成钢,心里偏宠的小女儿再没有半分怜惜。 陈母撩起眼皮看了眼冷漠看着她的陈芸娘,低下头抹了下眼睛叹口气说:“去吧,爹娘都老了,说话不管用了。 跟你男人好好过日子,靠谁都没有自己的儿子靠得住,那两孩子就是你的依靠,好好把孩子养大以后会有好日子的。” 大女儿孝顺体贴,不争不抢吃苦耐劳,小女儿好吃懒做,因为是最小的又最会哭闹,她跟老头子都更偏袒些。 做了错事也是不轻不重的骂两句就过了。 才会养成了私自狠毒的性子。 可毕竟是自己生的。 大女儿过的好,自家也过的好就见不到她吃苦,就想着三个儿女能拉拉小女儿。 四兄妹和和睦睦互相拉拔着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那她和老头子这辈子也就值了。 是她太贪心,不但小女儿一家没能像她想像中一样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还连累了自己一大家子。 大女儿看她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冰冷。 卖惨也不管用了。 反正她这把老骨头也快入土了,就这样吧。 陈芸娘对陈母失望至极。 上头两个哥哥,下面一个妹妹,她是女儿又夹在中间,在爹娘心中大概就是养大点多个能干活儿的人。 从小陈丽娘不管对她做了什么,爹娘只会说你是姐姐要让着妹妹。 让了十几年,受了多少委屈只有她自己清楚。 如今陈丽娘当着全家人的面挑拨她和相公的感情,没见她娘责骂陈丽娘一句。 这会儿听她娘的口气,反倒是怪她不讲手足情来。 还有,什么叫靠谁都没有自己的儿子靠得住,这不是故意往她心窝子里捅刀子吗。 陈芸娘心寒。 她不想再争论什么,只想让他们赶紧搬出自己的家。 妞妞跑进来拉着陈芸娘的手。 “娘,我想让阿月姐姐、阿近阿远哥哥、小香妹妹留下来陪我玩可以吗?” 陈芸娘诧异地看着女儿。 殷氏心头一喜。 妞妞特意回来说这些绝对是经过周诚同意,兴许是周诚的授意。 她没想过刻意巴结周诚,方才说那番话是她的肺腑之言。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惊喜。 心想孩子姑姑姑父的大腿可得抱牢了。 将来他们娘五个能不能比陈满仓过的好就指着孩子姑姑姑父。 对陈满仓的情情爱爱抛开,殷氏是个很精明的人。 脑子一转就回过味儿来。 殷氏面上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欣喜,快步走到妞妞身边,嘴上说道:“这可怎么使得,妞妞,大舅母谢谢你的好意,等我们安顿好了阿月姐姐他们再来陪你玩可好。” “不好,从村里过来太远了,天太热,出来一趟容易生病。” 妞妞抓着陈芸娘的手左右轻晃:“娘,就让表哥表姐留下来陪我玩吧。” 自己生的孩子是什么性子自己清楚。 妞妞人小心眼子多,但这孩子并不是个贪玩的,小小年纪最爱的就是挣钱,为了挣钱使劲儿学习各种知识。 才四岁已经识得许多字和典故,就连大她两岁周童生精心教导的周全也没她会的多。 用她的话说,玩太浪费时间,挣银子才有意思。 掉钱眼子里孩子怎么可能会需要陈月兄妹陪她玩,更何况家里还有凌喜娘姐妹陪她。 陈芸娘跟周诚做了几年夫妻,也清楚周诚是什么性格的人。 妞妞会这么说绝对是周诚授意。 陈芸娘绷着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来:“好,娘答应你。只是小香妹妹太小离不开你大舅母。” 妞妞一脸纯真地看着陈芸娘:“那大舅母也留下不就行了么。” “这得看你大舅母的意思,大嫂,村里闲置的屋子小,你们人多住的太挤。 既然妞妞想要表哥表姐陪她玩,不如你就带着孩子们就继续住在现在住的屋子。 之前相公拉了五百斤粮食过来也够你们吃到几个月。” 殷氏的嘴角再也压不住,压根不过问作为一家之主的婆婆和男人。 也不扭捏假意推辞,干脆利落地笑着说:“那就多谢芸娘和妹夫了,你放心,我们娘几个绝对不会给你招惹麻烦。 阿月阿近阿远,快谢谢你们大姑和表妹。” 陈月兄妹满脸欣喜的道谢。 能住大房子谁还愿意住茅屋,更何况他们的爹现在不大喜欢娘,对他们就没有对三个异母弟弟好。 分开住大家都畅快些。 陈母脸色发白,双手紧紧的抓着衣摆。 陈满仓兄弟神色晦暗、难堪。 周诚和陈芸娘这么做完全是在打他们的脸,可他们理亏在先,能说什么。 就算的阻止,殷氏也不会像陶氏一样逆来顺受。 她都能说出要带着儿女们分出去单过的话,现在有周诚陈芸娘撑腰,谁说什么都不好使。 陶氏突然就很羡慕胆大的殷氏。 她那一番话虽得罪了公婆和男人,却为自己和孩子们博得了好前程。 值了。 可惜机会就这一次,她自己瞻前顾后没把握住,就只能搬去茅草屋住,继续伺候公公婆婆和男人。 杜长河很快就收拾好家当和粮食,强行拖着赖着不走的陈丽娘出了周家。 这一次陈母和陈家兄弟都没说什么,就算杜长河对陈丽娘动手也都装作没看到。 人性本就自私,没有涉及自身利益时谁都能站着说话不腰疼。 一旦触及,亲人也有可能变成仇人。 陈家几个女人对陈丽娘恨的牙根痒痒,就连陈父陈母也一并被恨上了。 陈丽娘一家走了,除了殷氏娘几个,陈家人也都抓紧时间搬。 闹到这份上再不搬,等着周诚来催那就一点情分都没了,以后想挽回都没了机会。 住了不到半个月的陈家人,垂头丧气的搬到了村里许家刚搬走的茅草屋。 村里人虽觉得奇怪,到底想着这是陈芸娘的娘家人,心里有疑问也不会多说。 不用周诚打招呼,只要陈家人开口就会匀些水给他们,保证他们的饮用水。 陈家人来这么一出最难受的就是陈芸娘。 周诚对陈芸娘一直信任器重,精心养育妞妞,虽说五个女人地位平等,其实上大家都心知肚明,陈芸娘在周诚心里是不一样的。 可她娘家人实在是拖后腿,一点也不给她做脸。 第142章 枕边教妻 陈家搬家动静太大,李家和黄家人不可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谁都没多嘴,搭把手帮着把东西搬到村里就回来。 殷氏主动揽下所有打扫卫生的活儿,带着大女儿和两个儿子将陈家人住过的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 陈家人搬到村里陈芸娘没跟过去瞧,人一搬走,她就像走过千山万水,从身到心都充满了疲惫感。 她只听到周诚父女和娘家人说的话,没听到全部,从殷氏那儿知道全部后,像是掉进了冰窟窿。 妞妞担心她, 在她身边嘘寒问暖,讲笑话逗她开心。 陈芸娘想一个人静静,实在没精力跟女儿说话,把人打发了,回屋躺在炕上一动不动。 前后院住着,前院发生的事很快后院的人都知道了。 袁玉竹安慰陈芸娘:“大姐,你别想太多,相公向来对事不对人,他不会因此就怪你。” 陈芸娘苦笑:“就算相公不怪我,我跟他的夫妻情分也像精美的瓷器有了裂缝,再也不能回到从前。 我爹娘出门前看我的眼神,像是在指控我没有良心。” 总之,里外都不是人。 袁玉竹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道:“老祖宗说的对,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咱们既然出嫁了,凡事还是多为自己、相公和儿女考虑的好。 娘家那边差不多就行了,你帮的越多,他们反倒认为是应该的,一旦你不帮了就认为你没良心。” 陈芸娘的爹娘跟她爹娘其实差不多。 不是特别重男轻女,但也有更偏爱的子女。 若是必须有要牺牲的儿女,那她跟陈芸娘一样,都是娘家人第一个要牺牲的人。 陈父陈母但凡为陈芸娘考虑一分,就不会哭求陈芸娘收留陈丽娘一家。 如今把陈芸娘架在火上烤,陈父陈母却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反倒认为陈芸娘绝情。 确实是挺让人心寒的。 刚重生回来时她想好好弥补前世对爹娘和兄长的愧疚,只是相处时间越久,这份愧疚就渐渐淡了下去。 前世她嫁的早,满心满眼都是周勤,她爹娘二哥都非常看好周勤,住在一起还能彼此隐藏缺点。 她爹娘倾尽全力帮助她和周勤,虽然是为了周勤发达后帮她两个哥哥。 但她心里是非常感激爹娘,认为她的爹娘是全世界最好的爹娘。 哪怕是做鬼魂那几十年这个想法也没变过,重生回来后发现前世真是白活了。 不但没看清周勤是个中山狼,也没看清爹娘。 对爹娘来说,二哥一家永远是最重要的,接着是大哥一家,最后才是她。 顿了顿,袁玉竹继续说道:“我爹有功名在身,在外人眼里爹娘都是疼爱女儿的人,其实跟你爹娘差不多。 嘴上说的好听,我在他们心里也就那样,什么疼我爱我也都是建立在我能为兄长带来利益的基础上。 不怕你笑话,我爹娘二哥一家要搬去禹州前竟然开口跟相公要几个方子。 一点都不顾及相公会怎么看我,我在这个家里会不会难做人。 相公跟我说时我感觉自己的脸面简直被他们按在地上踩,不过,相公并没有因此看轻我,他说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咱们好好过日子就行了,相公说到做到。 大姐你别担心,相公肯定不会怪你。” 陈芸娘抿着唇不说话。 她跟袁玉竹情况不同的,相公心里对她肯定会有隔阂。 说不定认为她这个人做事不可靠。 相公肯定不会再像以往一样信任她。 ...... 晚上李芙蕖来娘家这边乘凉唠嗑,李母小声问李芙蕖是怎么回事儿。 李芙蕖也怕自己娘家和舅舅一家像陈家人一样,虽说这样的可能性很小,但她还是得给他们敲敲警钟。 免得做出什么难堪的事她面子上无光,将来两家人和舅舅家也没法再沾她相公的光。 便将知道的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 两家人听后都一时有些语塞。 半晌后李母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孩子多了父母不能做到不偏不倚,咱家都是粗人,把你们姐弟俩养的糙,倒没那些个破事儿。” 李大壮点头:“我谦让,从小就让着大姐。” 李芙蕖:“那是你打不过我。” 她爹娘比别的爹娘好,不会让她让着弟弟,倒是经常对她弟弟说,姐姐将来要嫁人,只有在娘家十几年能过的松快些,让弟弟凡事都让着她。 有这样的爹娘,他们姐弟的关系反而更好,有好东西都会想着对方。 李大壮咂了咂嘴没说话。 不可否认,他姐的拳头是挺硬的。 “爹娘,小舅小舅母,相公是性情中人,谁对他好一分他会回三分,但同样的,他也不会让给他添堵的人好过。 以后陈家是休想再让相公像以往一样对他们,殷氏和她的儿女们这一房另当别论。” 李母正色道:“你放心,咱家是什么样人你还不清楚,姑爷对咱们好咱们都记着呢,绝对不会让夹在中间难做。 谁敢有旁的心思就打出去。” 说完视线扫过五个儿媳。 黄达成:“外甥女,我和你舅母,表弟表妹一定会谨守本分。” 郑氏几人连连点头保证。 灾荒年月,不用逃荒,有房子住,不用为了吃喝发愁,谁还会想不开的找事儿。 郑氏嘴上不说,心里对陈家人是有些鄙夷的。 活该被赶出去。 李芙蕖颔首:“你们安心住着,相公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将来相公绝对不会亏待你们。” 为了保险起见,李芙蕖透露:“相公答应我,等灾荒过了,你们若是去城里谋生,每家他都会赠送一个挣钱的方子。 只要不懒,不说大富大贵,起码是衣食无忧,还能将方子一代代传下去。” 众人都惊喜的望着李芙蕖,胸腔里热乎乎的。 只觉得未来的日子越发有了盼头。 连忙保证引以为戒,一定安分守己,绝不犯陈家人犯过的错。 郑氏多看了眼恨嫁的黄淑娟。 隋玉瞻虽傻了,心智甚至比不上妞妞,哪里懂男女之情,黄淑娟不要脸凑上去他还嫌烦,恨不得离她远远儿的。 她想嫁人家还不要她。 姑娘大了留来留去留成仇,可郑氏又不愿意委屈黄淑娟随便找个男人把她嫁了。 郑氏发愁,只希望这丫头能安分些。 等家里条件好点再给她寻个好人家。 ...... 陈芸娘没吃晚饭。 周诚故意晾了她一下午才去她房里,抬手摸上她的额头。 陈芸娘睁开眼睛看着他。 后院所有人都来看她安慰她,只有周诚没来。 其实别人怎么看她都不要紧,她在意的只有周诚的态度。 她等了一下午,等得一颗心拔凉拔凉的。 胡思乱想了一下午,甚至想到自己带着妞妞从这个家里搬出去。 周诚来了...... “没发烧啊,到底哪里不舒服?” 一瞬间陈芸娘眼睛里蓄上了泪水:“相公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我确实很生气。” 周诚没有假惺惺的骗她说没有。 他要说没有,那陈芸娘就不会吸取教训,下一次再心软还不一定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 那之前做的岂不是前功尽弃。 周诚干脆承认,连骗她都不愿意,陈芸娘手足无措,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周诚叹口气爬上炕把人搂在怀里。 “别哭了,我是气你记吃不记打。 名声对一个姑娘来说有多重要不用我细说你也清楚。 当初陈丽娘那么害你,换个心性柔弱的姑娘恐怕都死了多少回了。 我心疼你想替你报仇,你顾念岳父母和手足情不想再追究,我忍了。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种人到死都是背后阴人的小人。 陈丽娘是岳父母最疼爱的女儿,她做了任何事岳父母都会原谅她,顶多不痛不痒的骂几句。 你是受害者,凭什么要原谅她,不报仇就已经是对她和岳父母最大的仁慈。 最让我失望的是你耳根子软将她带回家来住。 家里我最信任的人只有你,有什么秘密我只告诉你不告诉别人,可你这样子让我以后还怎么信任你,怎么把家交给你管。 万一岳父母或者旁的什么人对你哭一哭,你是不是就把我给卖了。 或者把这个家直接拱手相让?” 陈芸娘心里酸酸涩涩的,恨不得抱着周诚放声大哭。 这世上对她最好的唯有相公一人。 抱紧周诚使劲摇头:“不会的,就算我死也绝对不会做对不起相公的事。” 周诚轻抚着她的背:“生而为人确实是该心存仁善,但也得看那人值不值得,你说是不是?” 第143章 精明的殷氏 陈芸娘抱着周诚痛哭了一场,擦干眼泪,眼神坚定地保证道:“相公再信我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失望。” 爹娘着实伤透了她的心,两个哥哥也让她失望. 不管大哥二哥是因为孝顺爹娘,不想爹娘失了面子才不得已护着陈丽娘,还是因为他们本就更疼爱陈丽娘。 她只认一个理儿,那就是他们没有为她和相公说一句话。 既然她对他们来说只是危难时候的救星,比不上陈丽娘在他们心中的地位,那就这样吧。 娘家人从始至终从未给她撑过腰,在她最难的时候没有。 如今依仗她还任由陈丽娘胡言乱语,挑唆她和相公的关系。 这样的爹娘和兄长如何值得她再事事为他们考虑。 她有相公和妞妞就够了。 周诚欣慰地嗯了声:“好,我信你。” 陈芸娘既羞愧又感动,抱着周诚好一通哭。 周诚等她发泄了一会儿情绪后说:“好了别哭了,眼睛肿了就不漂亮了,既然睡不着咱们做点别的。” 周诚低头衔住陈芸娘的唇,手不老实起来。 还在嘤嘤嘤的陈芸娘轻颤了一下,旋即化被动为主动。 ...... 殷氏跟四个儿女仍然单独开火。 殷氏郑重提醒儿女们一定不能犯陈母几人的错,不用刻意曲意逢迎的讨好周家人,但该有的礼节不能少,有眼力见勤快些。 “娘,你放心吧,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姐弟三人异口同声的保证。 殷氏见识过周诚和陈芸娘对妞妞的教养,这两年除了干活儿,主要的精力就放在如何教养孩子上面。 今天她公然顶撞婆婆在世人看来不孝,可结果对他们来说非常好。 相当于她给几个孩子上了生动的一课,让他们深思什么事该做,什么话该讲。 若非她站出来说那番话,现在他们娘几个全都跟陈家一起搬出了周家。 日后周家飞黄腾达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休想沾光。 殷氏颔首:“咱们选择住周家,让你爹爷奶二叔他们越发丢了脸面,日后你爹不会再管我们。 他还有三个儿子,以后或许还有更多的儿女,纵然将来他有了万贯家财也跟咱们没关系。 咱也别图那些。 你们姑父既然留下咱们,我相信只要咱们老实本分的过日子,他肯定会给咱们指出条更轻松的路。 不管怎么说,你们只要记住不是咱们的东西不要妄想,靠自己的脑袋和双手把日子过起来才能活的踏实,也能让人高看咱们一眼。” 三姐弟小脸严肃地点头:“知道了娘。” 殷氏挨个摸摸孩子们的头:“乖,阿月你们跟妞妞多认些字,等将来日子好了,阿近阿远说不定还能找个账房的活儿做做。 阿月识文断字说亲也能说个好点的人家。” 殷氏耳提面命殷殷叮嘱儿女。 人类的悲喜不相通,几家欢喜几家愁。 殷氏娘五个对未来充满了期盼,美滋滋的睡下。 搬到村里的陈家老老小小全都愁苦着脸,晚饭随便糊弄了一下就躺在炕上。 孩子们遇到再大的事儿,累了也能睡的沉。 大人们翻来覆去睡不着。 陈父陈母悔不当初。 陈母抹着泪小声跟陈父说:“芸娘气性也太大了些,她不高兴让丽娘一家走就是了,跟姑爷说两句好话这事儿也就过了。 咱家才住多少钱就被搬出来,我们面上无光她脸上也就能好看,她和妞妞还不是会被人笑话。 太不懂事了。” 她今天被周诚的绝情吓到了,哪怕周诚听不到也不敢说周诚一句不是。 只能怨怪自己生的。 陈父叹气:“算了,咱们都一把老骨头了,活一天算一天,儿女大了管不了了。” 陈母咬牙切齿:“最可恶的就是殷氏,要不是她紧咬着不放姑爷怎么可能呢听见。 早就该让老大休了她,当初我就看不上她,老大非要娶。 她现在倒是踩在咱们头上巴结着姑爷过上好日子,转头就把老大给蹬了,狼心狗肺的东西。” 陈母在儿女儿媳孙辈面前向来是个脾气温和,慈祥爱笑的老太太,只有跟陈父在一起才会露出她尖酸自私的本性。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老大心里更难受,少说几句吧让他听到不好,再给外人听去了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事儿来。 周姑爷有句话说的不错,他帮咱家是看在芸娘的份上,咱们任由丽娘编排姑爷和芸娘,确实是我们的错。 要说祸害,丽娘才是个祸害,两家好好的关系被她搅和成什么样子。” 老大老二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对他们有不小的意见。 日后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孝顺他们就不好说了。 陈母不吭声了。 陈丽娘脾性最像她,打小就懂得为自己谋划,长的虽没有姐姐好看,也没姐姐勤快懂事,可她最喜欢的就是陈丽娘。 对陈芸娘的感情就淡得多,姐妹俩发生任何矛盾她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偏向陈丽娘。 只是她很会掩饰,让陈芸娘觉得爹娘都很疼她,也会用妹妹小不懂事来让陈芸娘妥协。 现在住进到处都是耗子洞的茅草屋里,她是真后悔明知道陈丽娘是什么人还让她来大营子沟。 陈父咳嗽了几声,缓了口气继续说:“姑爷今天告诉我们,他可以看在芸娘的面上对咱们好,也能直接断了咱们这边的亲戚关系。 谁忠于他,他就给谁喝汤。 殷氏倒是个机灵的,她的几个儿女有姑爷照拂,将来肯定会比咱们身边这几个孙子过的好。 跟老大说说,对他们和殷氏有偏见也得藏在心里,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你也一样,今日不同往日,跟以前一样把嘴巴闭紧了。” 陈父老谋深算。 陈母点头:“知道了,听你的。” 陈满仓睁着眼睛望着能看到零星星子的房顶。 他想不通,怎么就会到这一步。 之前周诚对他们多好啊,送他们粮食、教他们种植养殖、借银子、大老远的跑到陈家集提醒他们打水窖,怎么一转眼两家就闹的这么僵。 还有殷氏,不孝公婆抛弃丈夫,简直是倒翻天罡。 睡他左边的李氏小声说:“相公,日后就别再跟陈丽娘往来。她能害咱们一次就能害第二次,咱们也得为孩子们考虑不是。” 她和张氏都很佩服殷氏的勇气,可这份勇气不是谁都有的。 心中想着公婆和丈夫不对,但又有几个女人敢像殷氏一样不管不顾。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只能往前看。 就盼着北狄人别来照西县,明年是个好年景,多开些荒地出来种粮食,多养些牲畜鸡鸭。 虽比不上周家,日子也不会差。 没有强势的殷氏在上头压着,她和张氏以及孩子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陈满仓不说话。 他今天不是帮陈丽娘,只是顾忌爹娘的脸面才训斥殷氏。 只是他是个粗心的人,嘴又笨,习惯性顾着爹娘也就忘了周诚和陈芸娘。 伤了周诚和陈芸娘的心。 日后确实不能再跟陈丽娘一家有任何纠葛。 而陈丰收同样懊悔的在心里叹了一夜的气。 许家原想好好盖栋房子,不急着搬家,因为赵氏早产许根生和蒋氏担心两栋房子风水不好,对子孙不利。 急急忙忙盖了土屋搬出去。 不然陈家在大营子沟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赵氏的儿子总算熬了过来,就是先天不足身体格外孱弱,两个月的孩子还没有足月出生的孩子重。 身体不舒服也就时常哭闹,很是不好带。 许二和赵氏已经很满足,不管孩子再难带那都是他们的宝贝疙瘩。 两人对孩子没有别的要求,只求能平安长大就行。 沈氏推倒赵氏导致早产跟许大没关系,兄弟二人的关系到底还是有了裂缝。 沈氏马上就要生了,蒋氏和许大就算要把沈氏休了也只能等她把孩子生了再说。 沈氏知道自己成了全家人憎恨的对象,这两个月不敢出门,就怕许二和赵氏也用同样的方法对付她。 她只盼着能生个健康的儿子,这样公婆和许大看在孩子的面上能饶她一回。 事实上许二没有那般龌龊的想法,无论如何沈氏肚子里的孩子是他大哥的骨血,即便要收拾沈氏也得等她生下孩子。 赵氏确实想让沈氏死,尤其是她的孩子整夜整夜的哭,她就恨不得让杀了沈氏。 可她又怕自己太狠对孩子不好,只能强压下滔天恨意,等着哪天恶毒的沈氏被老天收了。 沈氏临盆这天许家人只有她和带着孩子的赵氏在家,其他人都去地里林子里捕捉蝗虫。 蝗虫陆续从土里钻出来,第二波蝗灾来了。 村民们已经非常熟练的捕捉蝗虫,或晒或炒干储存起来当粮食吃。 这一次蝗灾数量明显比上一次少了许多,孩子们甚至有些遗憾,舍不得把蝗虫拿来喂鸡鸭。 赵氏调养了一阵子有了奶水,能自己奶孩子。 她刚把孩子奶好准备洗一洗尿布,听到西屋发出一声沉闷声,似有东西掉地上,紧接着是沈氏的惨叫。 算算日子沈氏就是这两天生。 赵氏扯着嘴角冷笑了声,转身回屋把孩子遮挡好,去村里串门子。 拜沈氏所赐,她差点一尸两命,和孩子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可她再也不能生了,孩子也有早夭的可能。 她不对沈氏动手,但也不会帮沈氏。 巴不得沈氏也尝尝当初她所受过的痛苦。 赵氏关上房门走的干脆利落。 许家的新房盖在南边的山脚,离村子有点距离。 沈氏的呼救声无法传到村里。 等许家人回到家她已经把孩子生了下来。 许大盼着这个孩子盼了许久,即便是女孩儿他也不嫌弃。 沈氏独自一人生下孩子他心里有愧,瞧着地上一滩血和婴儿稚嫩的小脸,对她的恨意淡了些。 心想,若是沈氏能改一改,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也不是不能继续跟她过下去。 “相公,我差点就死了,赵氏明明在家,听到我呼救就跑了,我是对不起她,可她也不是好人啊。” 沈氏面色憔悴地抓着赵氏的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好不凄惨。 生这个孩子吃了不少苦头,有这个机会又怎么可能放过赵氏。 许大沉默了良久说:“将心比心,若我是二弟和二弟妹,这个孩子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过几日你就回娘家吧。” 第144章 生子 沈氏不可置信地看着瞬间脑子恢复清明的许大,声音颤抖又愤怒地说:“我九死一生,刚给你生了孩子你就要赶我走,许大你还是不是人?” “我不但不是人眼神也不好,当初就不该选你,更不该在你推到二弟妹后还把你留家里。” 兄弟失和,父母对他没管好屋里人也有了怨言。 他方才是得了失心疯才会觉得还能跟沈氏凑合着过下去。 有这种狠毒的娘,他的孩子也会长歪,不如早点休了她,他自己带着孩子过。 许大心意已决,沈氏哭天抢地,许家没人为她说一句话。 终究还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没有写休书。 三天后,许大请周童生写了一封和离书,无论沈氏去哪里都已经跟他许家没有任何关系,她做下什么事也都与他无关。 周诚忙了十来日,家附近的蝗虫抓的差不多了才听说这事。 让李芙蕖送了几套小孩的衣裳和一些细粮过去。 赵氏还没有善良到能摒弃前嫌喂养仇人的孩子,许大的女儿只能喝煮过的羊奶。 再大点就要混着米浆喂。 母债女还,周诚能想象那小姑娘以后的日子不会有多好过。 陈家人搬到村里后陈芸娘一次也没去看过陈父陈母。 老两口本来还想着陈芸娘气消了还能继续跟娘家人走动,一转眼一个月过去,连陈芸娘一片衣角都没见到。 陈母在门口编箩筐,见到李芙蕖背着东西过来,还以为陈芸娘自己不好来,让李芙蕖过来送东西。 心中还暗暗高兴。 结果人当没看到她直接走过去,陈母急忙喊道:“李娘子。” 李芙蕖停住脚步转过来看着陈母:“婶子有事?” 陈母讪笑了下:“李娘子这是去哪里?” “许家新添了人口,去送礼,婶子要没事的话我走了。” 陈母看着李芙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等等,李娘子,芸娘她还好吧?” “婶子放心,大姐靠不住娘家还有相公和我们,我们会好好对大姐,你还是操心好自己的日子,就别担心她了。” 李芙蕖说的很不客气,说完没等脸色难看陈母再说什么,抬脚就走。 希望落空,陈母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干旱缺水,大人的衣服可以一两个月洗一回,家里有两个孩子,每天都得洗尿片。 洗尿片的水也不能浪费,许家兄弟在屋旁的空地上用树枝杂草搭了个棚子,棚子下面种了些土豆。 李芙蕖到许家就见蒋母洗好尿片给土豆浇水。 “舅母。” “芙蕖来了,快进屋里坐。” 蒋氏放下木盆招呼李芙蕖进屋。 沈氏的女儿在炕上睡着了,黑黑胖胖,养的倒是不错。 许大是个粗人,从未带过孩子,沈氏走后孩子就是蒋母带。 蒋母感激地对李芙蕖道:“又让你们破费了,替我谢谢大郎。” “别客气舅母,这丫头瞧着倒是很乖,长的胖乎乎的。” “是挺乖,兴许是知道自己没娘,不哭不闹很乖,给什么吃什么,一点不磨人。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性子,可千万别像她娘才好。” 蒋母不喜沈氏,对这个孙女很喜欢。 “不会的,你教养出来的姑娘肯定不差,别让她跟她娘接触,等她稍微大点也别瞒着她娘做过的事,免得沈氏偷偷跑回来挑拨她和你们的关系。” 蒋氏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沈氏那毒妇前两日还回来想把孩子偷走,老大把她打跑了。” “她偷孩子做什么?” 这年头人命不值钱,女子的命更贱,沈氏古人孤身一人还能找个光棍嫁了,带个女儿谁要她。 “谁知道呢,肯定没憋好屁。” “那得多留意些,要是被她带走那这孩子就可怜了。” “可不是嘛,哎,娶了沈氏那个搅家精真是搅得家宅不宁。” ...... 英勇的六子带着人杀去北狄人的大草原,这两个月来照西县的村子没再有北狄人闯入杀人。 被北狄人带走卖为奴隶的村民回来了一部分。 对百姓来说是好消息,只不过一直没有六子消息周诚颇为担忧。 往年的九月已经下了一两场雪,今年的九月艳阳高照。 这天能把人给烤熟了,出来一趟浑身大汗淋漓,往林子里走还能稍稍凉快些。 没有水,山林里绿色的植物越来越少,山里的动物都往深山里跑,林子里连根动物的毛都见不着。 孕妇怕热,凌媛娘肚子圆滚滚的,胸前越发宏伟,负担重比楚黛和袁玉竹更怕热。 每天懒洋洋的不想动,为了好生产又不能一直躺着不动,随便走一走累得她大喘气。 周姝静下心来苦学了几个月,还跟田大娘一起给村里的妇人接生了几个孩子。 掌握了理论知识和一些实践经验。 比周姝算的预产期早半个月发动,怀孕满了三十七周就算足月。 生头胎,从发动到生还有很长时间。 周诚一直在产房陪着凌媛娘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直到阵痛越来越规律,周姝便催促周诚出去。 “哥你快出去吧,嫂子快生了。” 哪有男人在产房陪产的。 一直待在产房她也很尴尬的好吗。 凌媛娘也不想周诚看到她面目狰狞的样子,轻轻推了推他:“相公你出去吧,没事的。” 周诚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好,我就在外面,别怕。” 凌媛娘身体很好,胎位也正,周诚还是很紧张。 陈芸娘有生产经验,跟周姝在产房帮忙。 烧水的喜娘乐娘姐妹激动又担心。 其他人都在外面等着。 凌媛娘一直咬牙忍着没喊痛,产房里只有周姝和陈芸娘的声音。 “哇~~~” 两个时辰后,产房里传来洪亮的哭啼声。 周诚心中一喜:“生了。” 裴氏几人也都松了口气。 过了会儿陈芸娘笑容满面的抱着个红色的小襁褓出来:“相公,是个儿子,额头饱满,长的像你。” “太好了,媛娘还好吧?” 周诚伸手小心接过来抱到怀里。 红彤彤的皱皮小猴子,跟个小老头子似的,说实话,不大好看,但周诚怎么看都觉得自家的崽儿最可爱。 “很好,收拾一下你再进去陪她。” 陈芸娘说完又回产房。 裴氏和李芙蕖几人都凑过来看。 裴氏身体不好,跟杜武成婚多年一直没孩子,看到这么大的孩子她就稀罕的不行。 “哎呦,已经睁开眼睛了,头发又黑又浓密,长的可真好,二弟给我抱抱。” 周诚还没抱够,裴氏开口他只能把孩子放她怀里,眼睛是一刻也舍不得离开。 “嗯嗯,像我,哈哈,是个俊俏小伙子,以后肯定能迷倒大把姑娘。” 李芙蕖看着周诚如此喜爱孩子,也想能早点怀上,只有生下自己的孩子她跟周诚才有更深的羁绊。 楚黛和袁玉竹看着小婴儿可爱的小脸,恨不得自己也快点生下来。 喜娘乐娘姐妹眼睛里都是星星。 在这世上,她们又多了一个亲人。 妞妞知道自己马上就会有三个弟弟妹妹,既高兴又有些失落。 娘跟她说有了弟弟以后弟弟会保护她,爹爹也会很开心。 爹爹开心她也开心,可她又不想弟弟分走爹爹对她的爱,很矛盾很纠结。 周诚乐了会儿,看到被忽略的小姑娘踮着脚尖看,那欣喜中透着几分黯然的眼神,周诚心里突然有些发酸。 前世他是独生子女小时候总是期盼能有弟弟妹妹陪他玩,他爸妈说他们要真生二胎他得哭鼻子。 事实上,他那些有弟弟妹妹的同学朋友们确实都很羡慕他是父母心中的唯一。 毕竟谁不想要父母全心全意的爱。 这三年妞妞是家里的宝贝,谁都宠着她。 现在有了小的,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新生命上,对她难免有所忽视。 第145章 仙女 这个弟弟跟自己还不是一个娘所生。 妞妞早慧,心里难免有落差。 周诚走过去把她抱起来:“妞妞看,这是弟弟,以后妞妞除了有爹娘保护,弟弟长大了也会保护你。” 妞妞双手抱住周诚的脖子,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嗯,现在我保护弟弟。” 爹爹说的她都信。 周诚宠溺地刮了刮她挺翘的小鼻子:“真乖,有了弟弟爹爹还是会跟以前一样疼爱你,你也要跟以前一样,有什么要求或者想法就跟爹爹说好吗。” 妞妞大眼睛里笑意更浓,软软地说:“好。” 陈芸娘在屋里听到父女俩的话,心里松快了。 她唯恐相公有了儿子对女儿的爱就少了,委屈了女儿。 这下放心了。 周姝笑道:“大哥是我见过最疼爱孩子的人,不会厚此薄彼。” 她是苏家第一个孩子,是嫡女,她爹也疼她,却也只在她刚出生时抱过她。 周诚不同,抱妞妞的次数比陈芸娘更多,妞妞读书写字都是他手把手的教。 他是真爱小孩。 没道理疼爱了几年的女儿,因为有了儿子就扔一边。 陈芸娘弯起唇角浅浅一笑。 过了小半个时辰,周姝和陈芸娘从产房出来。 “大哥可以进去看嫂子,别说太久的话,嫂子要好好休息。”周姝叮嘱。 “好,辛苦了。” 凌媛娘脸有些青白,精神状态很好,笑盈盈地看着周诚:“相公,我们有儿子了。” “嗯,我们有儿子了,谢谢你媳妇。” 周诚将睡着的孩子放到凌媛娘怀里。 坐到炕上握住她冰冷的手贴在脸上,心疼地说:“怎么这么凉,是不是很疼?” 凌媛娘在娘家吃了不少苦头,身体底子很差,刚来时哪怕夏天手脚都是冰凉,调养了两年才好。 生了孩子手又凉了,周诚想得好好帮她把身体调理好才行。 凌媛娘身体还很不舒服,宫缩肚子很疼,但有相公和儿子她心里很甜。 脸上的笑容很幸福。 轻轻将孩子往怀里拢了拢。 “还好,不是很疼,相公喜欢吗?” 凌媛娘一直很自卑,她没有陈芸娘聪慧,没有李芙蕖的武艺,没有楚黛和袁玉竹的貌若天仙。 平凡普通的一个村姑,还带着两个妹妹。 不敢出一点错,也不敢说错一句话,跟妹妹们少说多做。 幸好老天眷顾,让她生下家里第一个儿子。 即便有了儿子她也没觉得自己高谁一等,只不过那颗自卑的心总算有了安放之处。 也让她有了归属感,彻底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一份子。 “喜欢,很喜欢。” 周诚前世没有重男轻女的念头,始终认为男女都一样,到这个世界也没变。 他不觉得妞妞会比男子差。 只不过入乡随俗,在这个世界没有儿子确实会被人看不起,家人也会被欺负。 哪怕你家财万贯,高官厚禄,也逃不过。 世道便是如此,他孑然一身也就算了,有妻有女就想要儿子。 毕竟书里他就是个早死炮灰,剧情一改再改也没告诉他能活多大岁数,能不能陪着老婆们走到最后。 总不能事事都麻烦杜武和彭敬。 有了儿子她们就有了保障,就算他比她们走的早,还有儿孙们照顾她们的生活起居,不至于太凄凉。 “那我再给相公多生几个。” “好,你想生几个都行,前提是你得把身体养好,要生也得再等三年。” “嗯。”凌媛娘垂眸温柔地看着小小的婴孩。 凌媛娘精神头十足,一点也不困,看着孩子怎么看也看不够,舍不得挪开眼睛。 有疼人的相公,有儿子,她感觉这辈子圆满了。 “喜娘和乐娘熬好了粟米粥,吃点东西好好休息,儿子我看着。” “好。”凌媛娘柔柔地应了声。 周诚喂完一碗放了糖的粟米粥,为她压好被角。 “咱们的儿子大名叫周凌风,小名风儿,我的姓氏加上你的姓氏,愿他一生如风一样自由。 以后咱们再有别的孩子,中间都有个凌字。” 这个朝代有宗族,但没有用字派来区别辈分。 两个字重名的人多,三个字的名字重名就少很多。 他取名字水平也就那样,干脆加上母姓,后面再跟一个字。 陈芸娘的姓跟他的名同音,只能换个字。 因此妞妞大名叫周云裳,名字中的云跟陈芸娘的芸读音相同。 若是陈芸娘再生,那就跟妞妞的名字差一个字。 凌媛娘心里胀胀的,眼眶里一下子涌上了热意:“相公。” 她何德何能竟然能嫁给这么好的相公。 “别哭啊,姝儿说坐月子可不能哭,对眼睛不好。”周诚温柔的给她擦擦眼角。 “嗯,我不哭。” “哇哇~~” 襁褓里的周凌风小宝宝饿得哇哇大哭,打断了爹娘的深情对视。 新手娘凌媛娘一下子慌了神。 “相公,风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周诚也没照顾新生儿的经验。 可他看的书多,见儿子张着小嘴小脸扭到一边像是在找吃的,说道:“应该是饿了。” “哦哦。” 周诚熟练的解开凌媛娘的衣襟,把儿子放到她胸口的位置。 小家伙立即含住使劲吮吸起来,用力过度一张小脸红的像关公。 周诚饶有兴致地看着。 以往的凌媛娘害羞含蓄,嫁给周诚三年,夫妻间亲密的事做多了。 此刻就算周诚看着,她也不觉得有没什么可羞耻的。 凌媛娘粮仓足,周凌风注定吃不完,就是再来一个也够吃。 母乳腥味重,周诚没那爱好。 喝不完不挤出来凌媛娘涨的疼,李家的孩子都不用吃母乳,倒掉又很可惜。 周诚便想用母乳做肥皂,制作肥皂就必须用到油脂。 可以用动物油脂,也能用植物油。 这个时代还没有油菜籽、花生等,更没有从植物中提取油的技术。 空间里橄榄油、棕榈油、椰子油、花生油、各种色拉油、猪油等等,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周诚不想拿出来。 家里地窖中还有几坛子熬好的猪油。 至少还有一年多不能养猪,那些油包括坛子肉里的油得吃两年。 拿来做肥皂,周诚感觉太过奢侈,甚至有种罪恶感。 想想还是决定先把母乳存在空间里。 将来大家的日子都好了,粮满仓,不缺肉吃,再用来做肥皂。 还能开个肥皂铺子。 凌媛娘涨奶周诚就让她挤出来放到器皿里,嘴上说是浇盆栽蔬菜,实际上是收到空间里。 反正也没啥事儿,周诚便在家悉心照顾母子俩,同时也不忽略家里其他人。 过了十来天,皱皮小老头褪了红色,变的白白嫩嫩。 母乳充足有营养,周凌风每日吃了睡睡了吃,长的白白胖胖很是惹人怜爱。 不仅爹娘、伯母、小姨姑姑们喜爱,妞妞和陈芸娘等人也是爱的不行。 里正族长等人知道后来家里送礼。 周诚正好跟众人说把河道挖深拓宽并筑堤坝,等明年再寻个地方修水库。 这些天烈日温柔了许多,正是干活儿的好天气。 修河道对子孙后代都是好事。 闲着也是闲着,不管后年有没有水灾,防患于未然是好事。 这一次周诚没费口舌里正和族长边欣然同意,并保证让他放心,这事一定会办好。 周诚要照顾妻儿,不参与挖河道。 他把家里的铁具全都借出去,并将河道要挖成什么样画在一张羊皮上。 要用到什么材料,如何配比详细写下来交给里正。 李父和李大壮,黄家父子四人都去挖河道,隋玉瞻跟黄家兄弟同吃同住一段时间,培养出感情来。 他们去挖河道,他也去。 周诚随他。 这么大个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 大亓朝北旱南涝,蝗灾、兵祸不断,北狄人的庸国也好不到哪里去。 干旱蝗灾、皇室部落间内斗,百姓民不聊生。 来照西县烧杀北狄人毕竟是极少数残暴的人,普通百姓只想安安分分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既不想害人也不想被人残害。 六子等人绕过庸国边关军队,将当初烧杀照西县村子几个部落参与的壮年男子全都杀光。 并成功解救了一部分成为奴隶的照西县百姓。 他有雄心壮志想将庸国军队打的落花流水,奈何手下只有五六十人,双拳难敌四手。 再勇猛也没法跟成千上万的士兵对抗。 正要离开草原去大营子沟,却被他好心放过部落妇孺找来的驻守官兵围剿。 手下的人死伤过半,他也伤的不轻,拼死带着二十几人逃出来,慌不择路跑到了沙漠深处。 不曾想在沙漠中迷失了方向,带的水和干粮都吃光,再找不到水源和出沙漠的路就只有死路一条。 天无绝人之路,就在众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沙漠里乱窜时,遇到从西域回来的阿木尔。 阿木尔跟周诚等人分开后穿过沙漠去西域,看看有没有稀奇的农作物、瓜果等。 受周诚影响,她对从未见过的农作物尤为感兴趣。 可惜跟周诚换的高产作物还来不及种植便被人抢走,弟弟妹妹也都被杀。 亲人没了她自暴自弃了一阵子,看到惨遭屠戮的百姓。 那样的情况下都能艰难的活着。 她决定振作起来,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种地过活。 不再做居无定所的牧民。 走了两个小国,高产粮种没买到,买到一些稀奇的瓜果蔬菜种子。 骑着骆驼晃晃悠悠的走在沙漠中就见到惨兮兮的六子等人。 “仙女、女侠救命。” 六子豁出脸面,哪怕阿木尔的吨位不比现在的他小多少,只要能把他们一行人带出沙漠。 别说仙女,就算让他五体投地大喊祖宗,他也心甘情愿。 阿木尔:“......” 六子没听到她的答复,以为她听不懂,又说又比划了半晌,眼巴巴地看着阿木尔。 阿木尔视线扫过所有人。 这些人一看就是大亓朝的人,还都是练家子。 瞧着眼神比较正,跟部落里胡乱杀人的男人不同。 阿木尔不怕他们。 过了几息,她慢悠悠说:“我可以带你们去找水,也能带你们走出沙漠,给我什么做为酬劳?” 活着就少不了银钱。 庸国除了牛羊肉毛皮、盐和铁是硬通货,也用金子银子和铜钱。 六子拿出一袋碎银:“仙女收不收银子?” 阿木尔看着他弯腰将银袋拿到手里掂了掂。 嗤笑:“你们的命未免太不值钱。” 这下轮到六子无语了。 他连说带比半天,原来人家不但听得懂大亓朝的话,说的还字正腔圆。 六子佩服这女的,居然敢跟他讨价还价,就算他们现在又饿又渴,那也是二十多个汉子。 也不怕他们直接把骆驼宰了喝血吃肉。 两天了,才遇到一个活人,还是先走出去要紧。 六子把视线从骆驼身上扯出来,笑的一脸良善:“仙女,我们当然想多给些酬劳,实在是囊中羞涩,这些银子已是我们能拿出的所有。 仙女若是把我等带出沙漠,我一定重金酬谢。” 第146章 带娃 阿木尔看看不比人好的到哪里去的马匹,心生怜悯。 这些人倒是爱马的,都这么难了还舍不得杀马。 事实上,六子正打算杀一匹马救命。 马重要,自己的命更重要。 阿木尔呵了声:“你们不是北狄人,出了沙漠我去哪儿找你?” 六子挠头:“不如,我把马给你?” “可以,你的,还有他们的。” 再瘦的马那也是能卖钱的。 六子在心里嘀咕,这哪里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明明就是女强盗。 “行,不过,你得想办法把我们送出照西县。” “成交。” 阿木尔不怀疑六子会卸磨杀驴,从小在外行走,看人是基本的能力。 唯一一次看走眼就是三代都在她家干活的一个下人。 但她并不会因此就认为世人都不可信。 阿木尔先把自己多余的水囊和肉干给他们吊命,然后带人找到水源。 得知众人要去照西县,出了沙漠直接带他们走另一条山道,意图绕过庸国驻守的将士。 ...... 凌媛娘一日三餐两点,出了月子养的肤色红润,上围更显丰腴。 水窖里的水用的差不多了,这时也终于下雪了。 大半年没下雨,山里的板栗、山核桃、各种野果树活下来的都没结果子。 周诚种在地边的树木全都晒死,山林里死了不少树木。 包括有几十年树龄的桦木和栎木、小树死的更多,只有背阴面的树以及树根深扎地底的大树活着。 这场干旱不仅仅对人类是场不小的挑战,同样对森林里的植被和动物是场生与死的挑战。 深山里还有生长在悬崖峭壁里,以及地下两三米的山药可挖。 家家都有存粮,谁都不愿去深山冒险。 土地冻上后河道就不能继续挖,村民们在家猫冬。 有粮食有晒干的蝗虫,就算明年继续干旱同样能熬过去。 五十年树龄的桦木和栎木是烧制银丝炭的好材料。 银丝炭无烟,普通的木炭更耐烧,价格昂贵,小富之家未必烧得起。 能烧成银丝炭的木材就这样当柴火烧了挺可惜。 周诚打算烧一批出来,自己用不完还能拉到县城去卖。 已经入冬,六子还是没有一点消息,不知是死是活。 六子失踪不久,有五千将士驻守在照西县与庸国接壤的边关。 与踏入照西县的北狄将士发生了激烈的战争。 这些将士骁勇善战打跑了北狄人,缴获不少战马和牛羊,还逼着他们往庸国的国都方向退了两百多里。 因为粮草问题,将士撤走只剩下不到一成的人。 两国有没有签下休战协议周诚不知道,这一战让庸国将士士气大跌,且庸国尚有内斗,无暇向外开疆拓土。 边境的百姓至少能得到几年的安宁。 住在边境的好处就是和平年代两国百姓方便交换物资,做点小生意。 一旦两国交战,或是遇到天灾,最惨的就是边境百姓。 北地本就地广人稀,四个村子逃回来的人数不到三成,许多人家都是团灭,闲置下来的田地更多。 陈家人在大营子沟住了三个月,确定陈家集安全了才搬走。 过了三个月,周诚心里的气依然没消,送是不可能送的,也没做的太绝,借了两辆牛车给他们。 短短三个月陈父陈母衰老了许多。 见父母如此陈芸娘心中不忍,但一想到父母任由陈丽娘胡说八道,她的心又硬了下来。 陈家人走的那天她空着双手来村里送人,只是冷淡疏离的跟爹娘兄嫂说了几句话。 陈家人走了,殷氏和几个孩子留在家里也不合适,名不正言不顺会被人看笑话。 殷氏便也打算带着孩子们回陈家集。 “爹娘和大哥走的时候没喊上大嫂和小月姐弟,他们回去恐怕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陈芸娘忧心的对周诚说。 相处了两个月,陈芸娘发现这个大嫂恩怨分明,非常护短,是个有良心的人。 人无完人,只要大是大非上没问题,有点小老毛病也能理解。 反倒是她爹娘和大哥实在是让她失望的彻底,若回去的时候能主动将殷氏娘几个带回去,她相公还能高看他们一眼。 说不定时间长了气消了,也能从手指缝里漏点好处给他们。 对殷氏娘五个如此绝情岂不是跟她相公较劲,彻底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了么。 陈芸娘想不明白她爹娘和大哥二哥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这样的为人处世方式,一辈子也就只有做泥腿子的份。 相反,她大嫂把几个侄儿侄女教养的很好。 三个孩子懂礼、知分寸、好学,跟妞妞一起学认字算术。 相公说,陈近陈远若是一直像现在一样,说不定还能走科举的路子。 陈芸娘也希望侄子侄女能过的好。 周诚抱着冲他笑的大胖儿子,轻轻拍了拍他的小屁股,说:“这有什么难的,你不是想开个点心铺子么,现在县城的房子比之前便宜了不少。 趁价格便宜入手一栋再买一两个铺子,让他们住着替你看房子。 如今做买卖顶多能糊口,不做也罢。 这两年咱们帮着点,日子好点了你再把做点心的手艺教给她,让她替你挣钱。” 周诚有意拉一拉殷氏和几个孩子,让陈父陈母陈满仓几人瞧瞧,他周诚也是有脾气的,不是什么人都能编排得罪。 母子五人有几百斤粮食,前阵子捕捉了上千斤蝗虫,吃到后年开春没问题。 后年雨水多,田间地头山里多的是野菜和各种食物。 陈芸娘明白他的心思。 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银子捏在手里不会自个儿涨,房子和铺子买了等年景好了再卖能挣几个碎银子。 房子铺子不卖还能给妞妞做嫁妆。 周诚给陈芸娘三百两银子,陈芸娘推辞:“不用了相公,我用私房钱买就行了。” 娘家人住的房子用相公给的钱买,而且这房子和铺子是要给妞妞做嫁妆是,其他姐妹该有想法了。 周诚伸出手指点点她的脑门:“傻不傻,相公给你就收着,一视同仁,给你多少也给她们多少。” 陈芸娘这才笑着收下:“多谢相公。” 陈芸娘跟在周诚身边几年学到不少东西,看房买房谈价格不用周诚去,她自己就能办妥。 李芙蕖陪她跑了一趟县城,买了栋一进的六成新砖瓦房,还有两个铺子。 屋主人去年就举家搬到其他城镇生活,托亲戚替他把房子便宜卖了。 即便亲戚吃了二十两的差价,不到三百两银子也非常廉价。 “真便宜,早两年这些银子连两个铺子都买不着。” 屋里家具锅碗都齐全,添置两床被褥,带上粮食吃食和衣物就行。 李芙蕖看的意动。 “是很便宜,比自己盖房还划算。” 总算给女儿置下点嫁妆,陈芸娘笑的合不拢嘴,心里很是开心。 殷氏万分感激,表示今后只要有用得到她的地方绝不推辞。 李家父子帮着殷氏把粮食送到县城。 县城离陈家集不远,娘几个住在县城回乡下也方便。 去年忙着纺羊毛兔毛织毛衣以及一些杂事,今年冬天除了烧炭便无事可做。 周诚安心在家带娃陪老婆。 第146章 偏心 严重的旱灾过了一年,整个照西县和相邻两个县只有极少数百姓去南边逃荒。 周诚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无论什么年代都有懒货,一些人今年能安然度过,明年就未必。 他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普通人,尽了自己的力就好。 冬日海风凛冽刺骨,袁牧忙碌了几个月的蚝油生意暂停。 袁牧比袁攸更有做生意的头脑,做买卖喜欢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也有自己的为人处世之道方式。 做蚝油没有多少技术含量,不会的人怎么也想不到海蛎子还能做成调味品,可只要看过一次制作过程就知道怎么做。 第一年做不能确定生意如何,摸着石头过河,袁牧不敢做大。 同时也担心请人帮工方子会外传出去。 刚才开始做这几个月,蚝油主要是卖到京都和南方两个最繁华的城市,商船一来一回就要两个月。 他跟张氏和两个儿女就能熬制出来。 因此只是请何大海帮他收海蛎子,并将肉剔出来,这样能省不少事。 何大海和渔村妇人小孩也能挣点钱。 这一年虽只卖了三回蚝油,因着卖的价格高,抛开各项材料成本和人工成本,袁牧分到五百多两银子的分成。 若是做的多挣的远不止这些。 商船掌柜有差价赚也愿意帮着推销,最后一次拿货时又跟袁牧定了一批货,交了定金。 光这一批货就是去年的总和。 给了袁牧很大的信心。 一罐蚝油本钱多少,卖多少钱一罐,总的卖了多少罐,彭敬从不过问。 每一次买卖把账目和银子交给他就行。 对彭敬的信任,袁牧很是动容。 基于这份信任无论如何要将这买卖做好。 袁牧打算用这笔分成办个蚝油坊,到明年三月去牙坊买些签死契的下人回来就能大批量生产。 不但卖给权贵富户之家,还能卖给邻国。 袁牧除了跟妻儿一起熬制蚝油,没事就琢磨如何才能把生意做好。 几个月来去看望袁夫子夫妻的次数就少了。 袁夫子和杨氏将豆腐方子压下,如此厚此薄彼,自然是对袁牧一家有愧,后又恼袁牧将钱看的太重,不顾手足情舍不得借钱给袁攸。 又愧又恼之下并不太想见到袁牧。 他们不想见是一回事,儿孙作为晚辈一个月不来看望两回长辈,夫妻俩同样不高兴。 相比之下,会哄长辈开心的袁攸在老两口心中的分量越发高。 各地饥荒严重,粮食价格上涨,大豆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好在禹州消费能力比县城强许多。 豆腐价格贵点也吃得起。 入冬后没有商船往来生意差了许多,每个月倒也能挣四五两银子,一家人吃喝绰绰有余。 并且有几家人想跟袁攸买豆腐方子,这方子不到万不得已他自然是不会卖。 要卖也要卖个天价才行。 袁夫子给自家儿女开蒙,杨氏帮着卖豆腐,最得利的就是袁攸。 提防着哪天爹娘把豆腐方子给袁牧,袁攸不时在老两口跟前上点眼药。 “这都月底了,大哥大嫂这个月只来看过爹娘一次,是不是生意太忙了?” 收了摊吃饭时袁攸装作不经意间跟二老提起。 袁夫子岂会听不出袁攸心中的小九九。 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杂货铺不能卖盐铁生意差了许多,你大哥许是焦心生意上的事。” 袁夫子偏心小儿子,虽对大儿子不满,也希望大儿子一家能过的好。 更希望兄弟二人能互相帮衬把日子过红火了。 他跟杨氏可以怪袁牧,袁攸不行。 袁攸才不管爹娘怎么想,眼药上到就行。 笑呵呵道:“我明日抽空去瞧瞧,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大哥的,都是亲兄弟,不能生分了。” 杨氏点头:“是这个理儿,玉竹始终是嫁出去的姑娘,不能总望着她,你们两兄弟就得互相帮助。” “嗯嗯,娘说的是。” 袁攸乐呵呵的打哈哈,不管两老口说什么都是一副好儿子,好弟弟的态度。 袁牧跟人约了看地和房子,为明年建蚝油坊做准备。 五百多两银子加上多年来的积蓄,足够买个院子。 刚好有个街坊要卖房,比自家住的宅子更大,对方着急用钱价格相对也便宜。 八间砖瓦房,带水井。 袁牧看了之后很满意,干脆就买了下来。 去府衙交了税钱,做了登记,袁牧拿到地契房契。 “袁老弟,三天后我们一家就搬走,钥匙过几天给你,届时我会把宅子收拾干净。” “好,多谢祝大哥。” 袁攸到现在为止靠豆腐生意总的挣了一百两左右,是他有生以来挣钱最多的一年。 而袁牧的杂货铺他了解过,自打不能做盐铁生意后,每月大概就只有三到四两银子营收,抛开本钱,能挣一两银子就不错了。 眼瞧着前方就是袁牧家的杂货铺,袁攸忽而有种扬眉吐气的畅快感,下意识挺直了脊背,掸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 昂首挺胸的往袁家杂货铺走。 打小他无论做什么都比不上袁牧,自然就只能在爹娘身上下功夫,现在他能自己挣钱。 且比袁牧挣的更多,看还有谁说他一辈子只能靠爹娘。 袁攸洋洋自得的笑容没维持多久就听到这两句话。 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袁牧这是又买宅子了? 袁攸眼神复杂地看着袁牧跟人告别。 “大哥。” “二弟来了,进来坐,孩子娘,给二弟泡杯茶。” 袁牧笑着招呼袁攸坐下。 无论爹娘如何偏心,这个二弟心里有什么盘算,终究是他的亲人,他不会因为一张方子就跟他们老死不相往来。 更何况他很明白,若是他做豆腐生意,彭大人就不会将蚝油生意交给他做。 那时爹娘二弟恐怕路上遇见他都只会当成陌生人,连带也会厌恶小妹。 禹州城确实挺大,若兄弟俩都卖豆腐,也就各挣一半。 哪里比得上蚝油生意的利润。 他也算是退一步海阔天空。 袁攸喝了口茶水,笑着夸赞:“好茶,爹昨儿还说大哥大嫂铺子里的茶比县城卖的茶更好。” 张氏嘴角抽了抽。 袁牧笑道:“二弟回去时带些茶去给爹。” “我替爹谢谢大哥。” “都是一家人,何须客气。这阵子事情多没顾得上去看爹娘,二老都还好吧?” “挺好的,爹娘念叨你让我过来看看。对了大哥,方才我听说什么宅子,大哥你又买宅子了?” 袁牧本想先瞒着,既然都被袁攸撞见了,现在瞒着过几个月知道爹娘只会更生气。 不如现在就让袁攸回去传个话,只不过,他不会傻乎乎的说是自己花银子买的宅子。 点了点头说:“嗯,杂货铺生意淡,朋友邀我跟他一起弄个作坊,挣点钱养家糊口。 这宅子虽记在我名下,也是友人给银子托我买的。” 袁攸原想跟愿袁牧炫耀一下自己的生意,体验一下袁牧用羡慕的眼神看他的感受。 结果,什么都来不及说,袁牧又有了别的生意。 袁攸心中那个气啊。 “大哥是打算做什么生意?” “吃食,具体做什么得等开春后才能知晓。” 袁攸打探半晌没打探出什么,拿了一斤糖,半斤茶回家。 张氏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对这个小叔子意见不小。 回回空手来,来大哥家也不舍得拿两块豆腐来,抠抠搜搜小家子气。 走的时候两手都拎着东西走。 且都是价格不便宜的糖茶。 孝敬公婆她没意见,可拿走的东西又有多少是进公婆的嘴。 “当家的,婠婠想吃豆腐,不如我们自己做些。” 婆婆守着豆腐摊子,她去买肯定会给她脸色看,让街坊帮忙买人家暗地里不晓得会说什么难听的话。 反正有方子,自己也不是不能做,不卖就是了。 之前就做过一次,按照方子做倒也不难。 袁牧点头:“行,想做就做,我听彭大人说,冬日的豆腐冻起来,做炖菜、锅子不会烂,跟新鲜豆腐口感不同。” 袁攸不爱动脑子,钻研琢磨的心思都花在二老和女人身上,买了这久的豆腐,还不知道除了能卖新鲜豆腐外还能卖豆浆、豆花和冻豆腐。 更不知道豆花和冻豆腐的吃法。 不过,若非彭敬告诉他,他也没想到这茬。 张氏惊喜道:“那太好了,正好家里有十斤大豆,那我把豆子全都泡上。” 袁攸不信谁会傻不愣登的,花钱买了宅子还把宅子记在他人名下。 至少他就不会干这事。 做买卖的人没几个蠢货,那宅子绝对是袁牧买的。 袁攸越想越生气,回家就添油加醋把这事儿跟袁夫子和杨氏说了。 “大哥可真是,不借银子就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我也不会跟他计较,他现在买宅子还找这么个借口,这就没意思了。” 不管怎样,一定不能让爹娘将豆腐方子给袁牧。 袁夫子和杨氏对视一眼,袁夫子道:“别胡说,你大哥不是这样的人,行了,明日还要早起,吃了饭早点歇着。” 晚间老两口躺在炕上许久没睡。 “女儿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给份嫁妆就打发了,过的好不好的咱们也没法操心。 可两个儿子哪个过的不好我心里都不好受,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袁夫子无声点了点头。 他何尝不是这样想。 杨氏继续说道:“老头子,本来我琢磨着老大生意不好开了年就把豆腐方子给他,既然老大有了别的营生,这方子还是别给。 老二一大家子人全靠这个方子过活,老大脑子更活络,比他过的松快许多。 咱们就偏这一回吧。” 袁夫子也是这般考虑,又担心女儿生气。 “玉竹问起来怎么说?” “我们搬来禹州,老大一家就不会再回县城过年,玉竹嫁人了不能像以往一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下一次见面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就算她知道了也无妨,我想好了怎么跟她说。” 袁夫子颔首:“这事你拿主意。” 第147章 双面绣 大雪纷飞,地上积了厚厚的雪。 周诚带着自家院里的几个小姑娘,跟隋玉瞻几人在雪地里堆雪人打雪仗。 一群人头上身上全是雪。 周诚现在身体二十一,实际心理年龄二十五,父母在世时他就是个长不大的大宝宝。 一天天过的没心没肺。 父母去世后没人再无条件的宠着他,半年内成熟了许多。 来到这个世界成了扛起一个家的顶梁柱。 其实,本质上他是个很爱玩的人。 笑闹声传到屋里,大着肚子的袁玉竹和楚黛羡慕不已。 两人的预产期都差不多,还有两个月才生,现在行动已经有些不便,日日待在屋里给将要出生的孩子做衣服,绣花打发时间。 袁玉竹把针线和布放到笸箩里,托着腮说:“以前觉得时间过的快,自从肚子里有一个,这日子真是掰着手指过啊?” 关键是,夫妻间闺房之乐没了。 “快了快了,一眨眼的功夫就过了,你瞧风儿,好似昨日才刚出生,现在就能对着咱们笑了。” 三个月大周凌风养的白白胖胖,暂时还看不出像谁。 见人就笑,也不认人,谁抱都不哭,是家里的团宠。 袁玉竹一脸幽怨:“哪有那么快,我都眨多少回眼睛了,也没过啊。 三姐是聪明人,一人独占相公,我这辈子就只生这一个,你们多生几个啊,也让我尝尝三姐的快乐。” 孩子重要,相公更重要。 尤其是下着雪的冬日,有人抱着睡多舒服啊。 袁玉竹在外人面前知书达理,端庄贤惠。 眼前都是熟人,还都是女人,她对她们几个是什么话都敢说,口无遮拦。 裴氏和陈芸娘三人没忍住都笑了出来。 笑骂她不害臊,这话憋在心里就好,说出来做什么。 怪羞人的。 陈芸娘怀孕三个多月,算算日子是陈家人搬出去那几天怀上的。 吃了许久林郎中的药,虽然后来来了月事,但很不规律,通常两三个月才来一回。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就只有妞妞一个孩子,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好不容易才有的宝贝,周诚和周姝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半点不敢大意。 坚决不跟周诚同睡。 凌媛有子万事足,自从怀孕后每当轮到周诚陪她,多数时间她都把人推给陈芸娘几人。 这后院要和睦,吃点小亏是必须的。 其他人自然也跟她学。 现在有了儿子,孩子小得精心照顾,第一次当娘她也舍不得孩子。 出了月子她还是把周诚让给李芙蕖。 原来是四五个人分周诚一个,现在可不就李芙蕖一人独占么。 每天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叫人羡慕。 袁玉竹是秀才的女儿,从小学的就是三从四德,上辈子这种虎狼之词她是万不敢说出口,成亲后夫妻间亲密也从不主动。 做了几十年的鬼,她见的多了。 清楚的知道多少男人面上道貌岸然,端的一副正人君子样,其实背地里放浪形骸。 尤其是自诩清高的读书人。 没人会喜欢在床上像木头一样的女子。 不然这天下的青楼勾栏早就开不下去了。 男人不都喜欢女人人前端庄人后浪*荡么。 重生了自然是要学以致用。 前世周勤从未让她体会到闺房之乐,往往是如同撇开茶沫子喝下一口茶,刚含到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的功夫就完事儿。 完全没感觉。 她以为所有男人都像周勤一般。 嫁给周诚后她发现不是这样的。 显然是周勤不行。 这种事不仅仅男人快乐,女人其实也很快乐。 食髓知味后谁还想做吃素。 袁玉竹摸摸圆滚滚的肚子在心里叹气。 怀孕这事不是她不想怀就没有的,倒是有避子药,可那药吃了伤身体,吃多了得不偿失。 她和楚黛前后脚生,楚黛比她还黏人,出了月子可不会像凌媛娘一样谦让。 她注定是享受不了独占的快乐。 杜武一走两年多,裴氏每日给自己找事儿做转移注意力,时间能过的快些。 现在袁玉竹说起这事儿,她对杜武的思念如野草般疯狂生长,石头也压不住。 不知道杜武在外好不好,有没有受伤,身边是不是有了别的女子照顾他的起居。 裴氏想着心头发沉,笑容淡了下去。 楚黛轻轻碰了下袁玉竹,对她使了个眼色。 袁玉竹见裴氏低头默默绣花,连忙从笸箩里拿出两块布递给裴氏:“大嫂,昨日我画了两个花样,你瞧瞧有没有喜欢的?” 除了周诚之外就属袁玉竹画工最好,她最擅长的就是画花鸟鱼虫和人物画。 几人要绣什么花样都是她先画出来。 一副鸳鸯戏水,一副天鹅交颈,裴氏选了天鹅交颈的布。 楚黛转移话题:“大嫂,各位姐姐,我琢磨出一种绣法,你们瞧瞧好不好看。” “咦,正反两面的图案、色彩都一样,真漂亮啊,四妹你是怎么绣出来的?” 楚黛抿唇笑:“相公问我有没有一种绣法可以正反两面一模一样,我琢磨了一阵子,相公给我了一些提示,就绣出来了。” 全家手最巧的就是楚黛,双面绣和双面三异绣这样的精美绣法,周诚跟其他人说得费不少功夫,。 楚黛说就不同,随便提点一下就能琢磨出来。 袁玉竹拿着布翻来覆去的看,再看看自己绣的,正面精致,反面多少线头疙瘩。 两相一对比,顿时嫌弃的扔下自己绣的残次品。 啧啧称奇道:“相公脑子里奇奇怪怪的东西太有意思了。” 跟周诚相处的时间越久,她对他越发着迷。 这男人简直是个宝。 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不会的。 “相公说若是绣在丝绸上作成屏风能卖个好价钱,也可以做成扇子卖给官家夫人小姐们。” “哇,四妹,你有这门技艺绝对能挣很多银子。” ...... 陈父陈母心里压着事儿,回到陈家集后就病了一场。 北狄人不敢来了,家里不愁粮食和水,可一家人脸上都没了笑容。 周诚和陈芸娘的态度让他们如坐针毡。 小孩会看眼色,尤其是被轻视的女孩。 陶氏的三个女儿做事说话战战兢兢,生怕自己惹了长辈们不高兴。 家里气氛低迷,陈满仓兄弟也没心情管陈丽娘一家四口过的如何。 眼巴巴的盼着快点过年,过完年周诚就会陪陈芸娘回娘家。 前边三年皆是如此,陈母想,女儿和姑爷不可能因为先前的不愉快就老死不跟他们往来。 过了这几个月,气也该消了。 至于殷氏娘几个,陈父陈母和陈满仓故意忽略不想。 他们要回来便回来,不回来就算了。 陈满仓还有两个女人三个儿子,有没有殷氏娘几个没什么影响。 日子一天天过,一晃就过完了年。 陈父陈母眼睛都盼绿了也没等到周诚和陈芸娘母女。 陈母这下彻底慌了。 她两个儿子都憨厚老实,指哪儿打哪儿,脑子远不如周诚。 若是没有周诚帮衬,这辈子也就只能在地里刨食,挣钱谈何容易,欠周诚的银子不知哪年才能还清。 更可怕的是,万一今年朝廷还要征兵,那谁借银子给他们? 陈母越想越难受,越发厌恶不安分过日子惹是生非的陈丽娘。 日日在陈父耳边咒骂陈丽娘是个祸害。 骂完陈丽娘又骂北狄人。 若不是北狄人,他们一家怎么会去大营子沟,没去周家住两家的关系就还好好的。 陈父心里也梗得慌,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归根结底还是怪他们两个老的眼盲心瞎,分不清轻重。 陈满仓和陈丰收本来话就不多,这下话更少了。 殷氏一早就猜到今年大姑子不会回娘家拜年。 是她也不会去,就算要走动起码也得晾他们三五年再说。 殷氏也没带儿女回陈家,也没去娘家。 嫁给陈满仓多年,前些年日子难过,年后回娘家就带两斤高粱面,娘家人都嫌她抠搜。 他们嫌弃她,她也不稀得跟他们走动,各自过好各自的日子。 殷氏这几月也没闲着,陈月姐弟会的字和算术她也学了个滚瓜烂熟。 大姑子跟她说灾荒年月过了要开铺子让她帮着打理。 不认字儿不会算术怎么成。 打铁还得本身硬,她要做的不好,大姑子想拉她也拉不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