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天稗史前5部:中都魔案》 (01) 中都案发 中都,西南安化坊,炊烟袅袅,整个街坊喧嚣起来。 一场秋雨,天气转凉,昨夜开始,连绵的秋雨就没停下。 街坊里多住着龙武卫家属,本就有豪迈之气,随着中元节来临,强大的龙武卫各级将士也都回家过节了,老老少少的团聚在一起,让节日气氛更加浓烈。 撑着有些残破的油纸伞,挎着沉甸甸的菜篮,哼着轻快的小调,踩着满地的雨水,十七八岁的女子满心欢喜,因为仲秋节,所以出城去走亲访友。 刚从姥姥家探亲归来,朝坊东头的家中走去。 女孩高挑丰腴,将翠衫衬托的很是飘逸,双眸闪着灵光,两条结实浑圆的长腿在雨洼中跳来跳去,胸部有节律的上下跳动,长长马尾辫灵动的摆来摆去。 胖大婶开门,笑着迎上前去,热情的打着招呼,“回来了,君怡。” 看到胖大婶满脸挂笑,君怡知趣的躲开,远远回应,“回来了,王婶。” 大婶笑呵呵的看着,“越长越漂亮了,赶明儿,婶婶给你找个好婆家!” 女子有些戏谑的笑道:“王婶,你外甥又来看你了?”说着,没有继续搭理大婶的笑脸和话茬,匆匆从大婶门前经过,隐隐看到门缝中有双眼睛。 大门打开,挤出来胖乎乎的大脸和肥硕硕的肚子,小眼睛痴迷的看着君怡的背影拐过墙角,神色很是落寞,“姨娘,这妮子长得可真漂亮,总看不够!” 胖大婶有些无奈的宽慰道:“大富,姨娘可给她爷娘提过好多次了,老人倒是不反对,可这丫头就是不松口啊!你也不能总痴迷这个不识好歹的丫头吧,姨娘这里还有更好更漂亮的姑娘,咱们家彩礼厚,不愁找不到媳妇。” 大富不理会姨娘,面色倔强,“不行,我再加彩礼!” 胖大婶面色犯愁,劝解道:“何苦那!有这些彩礼,十个姑娘也能说得,干嘛非要在这棵树上吊死!真不知道这祝丫头有什么好的,不做女红,喜欢武功,这里等闲男人都打不过他,你偏偏就喜欢了,也不怕将来娶进家门挨揍。”…… 跨进家门,祝君怡见到院子空空,奇怪惯常早起的父亲竟没有起床练武。 往日此时,父亲已经起床,自己练武,还会督导两个哥哥习武。 作为龙武卫校尉的父亲祝午是她的骄傲,再过几年,也许父亲就能成为响当当的龙武卫天狼将了,有这样的父亲,让她在众人面前更是昂首挺胸。 猜到昨夜父亲和几个叔叔们喝酒到了半夜,君怡埋怨道:“整天就知道灌那些破刀烧,喝的这时候都不起床,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味都难闻。” 走进院中,便闻到了不祥的气味,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君怡以为父亲杀鸡宰羊了,喊了声“爹,杀鸡了,还是宰羊了?” 院落中一片死寂,连两个哥哥都没有出门应声。 当看到门前的柴狗被细长的弩箭穿喉,预感到不祥,君怡发疯般的跑到房间,推开房门,就见到满地的血污,父母和两个哥哥都躺在了血泊中。 一家四口头颅都被割了下来,被整齐摆放在桌子上…… 惨白的头颅,散落长发,瞪着惊恐的眼睛,不停的滴着殷红的鲜血。 惊恐的尖叫传遍了整个街坊,君怡瘫坐在满是雨水的地上,痛苦的哀嚎。 菜篮子也被打翻,几条鱼在地上顿时活蹦乱跳起来…… 都尉府的十多名衙役和捕快,将整个院子严密包围起来。 衙役封门,捕快们专注的巡视四周,看了半天,没有发现丝毫线索。 捕头无奈的对法曹报道:“大人,和上三次一样,没丝毫线索,连打斗的痕迹都没有,都被一击毙命,一人割喉,二人捏碎颈椎,都是杀人后割下头颅。” 都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见到仵作,急切的问道:“怎么样?” 见到都尉发问,仵作赶紧回道:“都尉大人,死者生前都被折磨过。” 都尉面露不可思议的表情,命令手下,“去,把苦主喊来!” 祝君怡有些神志不清,努力镇定情绪,回忆发生的一切,悲痛言道:“都尉大人,小女前日去姥姥家探亲……”说到这里,祝君怡又开始垂泪。 负责的法曹转问保长道:“何保长,此人可有仇人?” 何保长是个年老的退伍龙武卫,也算是见过世面,细想片刻,“他可是出了名的好人,平日里喜欢教导邻里街坊的孩子武艺,算是这边少有的和善人。” 法曹继续例行公事的问道:“家中可有东西丢失?” 祝君怡泪水涟涟,泣不成声,凶手也不是图财杀人,这次和前三次一样,动机不明。法曹挥手,让君怡下去,对众人言道:“他们究竟想得到的什么?” 刑正接口道:“已是第四起了,如此肆无忌惮,应该还潜伏在中都,依下官看,应照会中都令,令都尉府巡捕和各坊市游徼、侦缉查验旅人,严查凶手。” 捕头提议道:“怕是已经逃出城外了,不过也不会不远,令京畿各郡的过所严查公验文书,如有嫌疑,先羁押起来,等待询问,等查清楚了,再放人。” 巡察大胆提出主张,“做如此重大的事情,怎能出来招摇,怕是他们潜伏到城外了,我看,还不如外松内紧,大司寇府派出巡察,到各地暗中查访。” 关吏小心翼翼的劝谏道:“怕是他们混入商旅之中,通过元水最为方便,所以先重点查询沿岸的各个岸口,令各地水关和津关严查各地商旅。”…… 众人正在各执一词的争吵,就听到外面喧闹起来。 大司寇府的督捕骑着快马,带着几名随从,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穿过人群时,几匹快马无视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打马而过。 马蹄踩过地上淤积的雨水,溅起的水花四溅打湿了四周百姓的衣衫。 周边百姓都是龙武卫的家属,向来强横,顿时不满的骂了起来。 看着嚣张跋扈的大司寇府众位官吏,都尉对同僚有些无奈,“算了,这事恐怕不归我们都尉府管了,大司寇府的那些贪狼到了!正好,让他们忙去吧!” 大司寇府的督捕刘季善上前,他身材高大肥胖,满脸骄横之气,久居上位者的目光扫过众人,顿时让人都不自居的低头。 见到官员目光闪烁,督捕刘季善颐指气使道:“可是王都尉?” 见对方点头,没等回答,刘季善便不客气的教训道:“你说?这是这个月来第几起了?你们都尉府是做什么吃的?接连发生了四桩命案,怕是要上达天听了,到时,别连累了我们大司寇府,本官看,你这顶官帽,怕是要被摘了。” 王都尉不敢称雄反驳,只是俯首帖耳,陪着笑脸,“督捕大人,不是卑职不努力,这几天来,大人陪着卑职,也看到了……” 刘季善那里肯听王都尉的解释,鼻中喷出冷哼,“这我哪知道,这些话你留着给姚大司寇解释就是了!不过,这些人命案总要有人负责的。” 正在督捕训示都尉时,突然,外面传来了急促马蹄声,随后传来嚣张的叫嚷高喊,几名身穿绣着乌鸦的锦制皂衣,挂着精美刀鞘的人员阔步向前,毫不留情的分开众人,亮出腰牌,厉声喝道:“卫府办案,闲杂人等退下!” 看到目空一切的卫府领卫到来,刘季善眉头一皱,只得收敛锋芒,神色变得不自然起来,低声骂道:“他娘的,这些该死的乌鸦!真他娘的讨厌。” 四名府卫翻身下马,他们是大内亲卫,等闲人招惹不得,虽然不待见这些乌鸦,可刘季善不得不压住了怒色,上前笑道:“竟敢劳驾府卫。” 府卫面带冷色,丝毫不理会前面的众位官员,只是对督捕以命令口吻言道:“本官蔺本,奉督公和卫公大人的命令前来查询,事情如何了?” 一听是卫府,刘季善知道得罪不得,上前陪着笑脸,“本官是司寇府督捕刘季善,负责此案,劳烦转告督公和卫公,本府在处理,不日就有结果!” 蔺本丝毫不给督捕面子,没有多言,带着仵作,径直进了屋内查看。 两名府卫攥着刀柄,守在门外,不准任何人再进屋查看。 借着巳时的阳光,屋内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 浓浓的血腥气中,三具尸体凌乱的分布,两具尸体倒在床上,另一具倒在门槛处,可见是凶手先对两个孩子下手,等父亲闻声前来时,凶手顺手解决了。 验尸的仵作劭光远言道:“凶手很熟练,龙武卫是皇帝亲军,死者是做校尉的,也有真本事,竟然被一招致命,应该不是普通的杀手,怕是真武士吧!” 蔺本面露不解,“都是真武士了,还冒险做这个?这种杀人灭口的营生,真武士都不屑去做,杀的也不是什么要员,实在不明白他们要做什么!”说着,指着趴在地上的尸体,指着背上刻着的图幅言道,“每次都有这个,你说,这个是什么啊?好像是个狗头啊,难道说他们认为这些龙武卫是狗?” 蔺本盯着死者背上用利刃刻出来的图案,拿出随身所带的木板,认真临摹,“这是我们能得到的唯一线索了,这也应该是凶手故意要昭示众人的。” 劭光远也盯着图案,满脸的疑惑,“这倒是有意思,一面要将自己的行踪鬼鬼祟祟,又把自己的目的说的这么坦坦荡荡,这凶手怕是疯了吧!” 蔺本将画好的图收了起来,看到默默垂泪的祝君怡,天见其怜,上前劝道:“逝者已去,还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当心哭坏了身子。” 看到君怡惹人怜爱,蔺本有些为难的言道:“祝小姐,我们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小姐能跟随我们去趟府卫,有些事,督公和卫公需要当面垂询,若是小姐方便,就随我们前去!我想,这能尽快破案,还令尊公道。” 祝君怡收起眼泪,跟随府卫,五人出门上马,拍马而去…… 中都城中,皇宫北侧的小丘下,坐落着占地不大的院落。 院落周边被高高的石墙遮蔽,遍布的青苔让石墙斑驳迷离。南面被高大的皇宫遮挡,周边被宽宽水道和茂密树丛环绕,让人难窥全貌,愈发显得神秘。 这座落满乌鸦的院落人人皆知,就是让人闻之色变,视之胆寒的卫府。 院落中,龙桑树弯曲的树枝上,落满了蜷缩的乌鸦,乌鸦被认为是死亡和厄运的象征,喜欢啄食腐肉,带有死气为人所不喜。中都的各个衙门都讨厌这种通体黑色,叫声嘶哑,性情凶猛的大鸟,把它们驱逐的远远的。 卫府甚至在狭长的大门上刻上了蜷缩的乌鸦,也因此被称作“乌鸦府”。 这些乌鸦是训练用作信使,正是这些聪明的乌鸦,在各处飞翔,才将万里之遥的中天联系起来,每天成千上万的乌鸦,带着消息落在这座院落中。 在中卫府的政事堂中,中侍具衡国正在询问着二人情况。 正在焦急等待的中侍见到急急返回的二人,赶紧问道:“怎么样了?” 见到督公亲至,蔺本知道案情非同小可,怕是已达圣听,赶紧上前,将画好的图像交给了具衡国,“督公,这是现场得到的最有价值的东西。” 具衡国接了过来,仔细端详着这幅画,随口言道:“啥东西?狗头?”也没有和众人多言,就将描本卷了起来,“圣上现在还在等着我那,先去了。” 见督公急急出门,蔺本赶紧提醒道:“苦主已经带来了,督公不垂询一二?” “圣上追问的紧,本公现在就要去宫中上奏。”具衡多看了眼祝君怡,见到佳人素颜,倒是惹人怜爱,“这个苦主就你来妥善安置,本公回头就问。” (02) 太子党谋划 “贤者有言:人者,国之先,国者,君之本。人主之体,如山岳焉,高峻而不动;如日月焉,贞明而普照。兆庶之所瞻仰,天下之所归往。非威德无以致远,非慈厚无以怀人。抚九族以仁,接大臣以礼,此乃君之体也……”看出太子心不在焉,梁兴奴放下《帝范》,轻声提醒道:“太子,这段讲的君之体,说的是为君者,该让如何,将来太子得等大宝,自然要学习为君之道……” 太子*宫中,十六岁的太子心不在焉的听着,神色有些恍惚。太子长相清秀,身材高瘦,满身书卷气,看起来恬和宁静。 少师兼中书的梁兴奴矮小清瘦,看起来饱经风霜,却是目光有神,他曾做过太学大学正,做事练达,处事公允,才思敏捷,为皇帝起草机密和撰写诏制。见太子如此懈怠,梁兴奴有些不快,敲打桌面提醒,“为何心不在焉?” 太子身边侍奉的侏儒顶着硕大的脑袋,看起来颇为滑稽,目光透着狡黠。看出少师发火,赶紧如实回道:“少师宽宥,太子爷最近心烦意乱呐!圣上最近封?夫人为妕妃,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封号,取了个中字,又打算给殿下赐姓为成,这都不是好征兆,我们本该应对,却在这里束手无策啊!” 梁兴奴凝思片刻后问道:“太子还记得大成帝成敖吗?当年你皇爷爷,大成帝是庆和帝的嫡长子,可肥胖臃肿,行动不便,为父皇所不喜;而太子的弟弟公辟方,就是你的好友,太学博士公翊绍的爷爷,雄姿英发,骁勇善射,备受宠爱,准许他带兵征战广野泽和刑襄,威权日重,圣眷日隆,这就让太子备受冷落,太子为此终日惶惶,战战兢兢,以至于有些郁郁寡欢,更为父皇所不喜。” 太子叹了口气,有些苦涩的言道:“虽在储位,朝不保夕啊!” 梁兴奴放下书本,“他的师父出了个主意,让其迎娶了中土首富,茶陵斗家的斗星雨为妻,太子还是不愿意的,因为斗星雨过于肥胖,可是师父问道,是女人重要,还是天下重要?若有天下,何愁夫人?先帝这才答应了婚事。” 听师父说起求婚,太子面露焦虑,“师父,母后正在催促弟子,让择姚家的姚锦为女官。弟子听说,?夫人正在给震麟求婚,求圣上将姜家宜思赐婚震麟。” 梁兴奴点头,“确有此事,太子可否考虑让姜宜思为女官?” 太子言道:“师父的意思弟子明白,可姜姚二家势成水火。” 梁兴奴摆摆手,“要放下姚姜两家的不快,不要真的以为两家水火不容,那不过是做给圣上看罢了!圣上雄猜多忌,若是下面一团和气,才是大患呐!争斗是表面的,私下妥协,各取所需,才是目的,两家是不会斗得死去活来的。” 太子有些震惊,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梁兴奴提点道:“让皇后向姜家求婚!你是太子,有指定女官的权力,就是自己择妃,你动用这个权力,将姜家的大女儿姜宜思召入太子*宫。” 太子有些为难,“母后已有意她姚家的侄女姚锦了,若是贸然拒绝母后的安排,怕母后不喜,还失去了姚家支持,姜家也不待见,那真是骑虎难下了。” 梁兴奴凝思片刻,“太子担忧不无道理,其实,姚家的大事向来都是大郎做主的,以他权衡利弊的睿智,取舍得失的果断,中都怕是无人能及,若是太子提出,他必然不会反对,为师找机会问问姜相,若是他有意结为亲家,就可行了。” “有劳师父了!”太子语气中满含感激,想了想,旋即问道:“师父,就算是婚约能成,也不过是解一时之危,如何才能最终获胜?” 梁兴奴从袖袋中掏出一本书来,交给太子,“这是六韬,东元创立者太公所著,博大精深,精邃富赡,缜密严谨,人称之‘绵绵不绝’,为师自幼便喜欢看,今日带来,也是让太子闲暇之余观之、学之、思之,已成帝王基业。” 梁兴奴递过去,言道:“翻到武韬之文伐篇,也许有收获呐!” 太子翻到了武韬文伐篇,看了起来,初始倒是不觉得什么,可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入迷沉溺,过了大半个时辰,太子才有些意犹未尽的合上篇章。 梁兴奴闭目养神,静等太子合上书后,才睁眼笑问:“可有收获?” 太子面露兴奋之色,“果然是阴权本谋,太公真乃神人也!” 梁兴奴点头,“王者易辅,霸者难佐!太公是国之柱栋,王之羽翼,若没有经天纬地之才,有辅国助本之能,如何成为君主之股肱羽翮,良师明辅!” 太子表示赞许,“文伐十二,奇计迭出,可惜,弟子知道的晚了,师父有此奇书,为何不早点让弟子细细览之?若是早看,何至于一筹莫展,坐困愁城?” 小侏儒言道:“太子爷,不是少师不让看,而是还不到看的时候!少师曾言,此多阴谋,而少阳策。太子爷将来是雄视万方,睥睨天下的,当行治国理政的大道,这些权谋之术,让我们这些鹰犬来做就好了,不要污了太子的耳目。” 太子有些意外的问道:“难道你们已经布局了?” 小侏儒笑道:“布局很多年了,凡是我们这些奴才能做的,不待太子爷吩咐,自然会竭尽全力的去做,为了太子爷千秋基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太子饶有兴趣的问道:“告诉孤家,你都做了什么?” 小侏儒并不直面回答,只是郑重回道:“太子爷永远都是太子爷!” 见到太子脸上露出的愠色,梁兴奴微笑着解释,“这不是他自作的主张,是为师让他们这么做的,有些事,等太子登上大宝,自然会知晓的。” 太子这才没有追究,“弟子只是好奇,大概如何了?” 小侏儒的目光投向了梁兴奴,见梁兴奴摇头,“文伐十二,妙用无穷,一者,因其所喜,投其所好,人重贵富,恶死咎,要辅其淫乐,厚赂珠玉,娱以美人,这是结交的必须手段;二者,亲其所爱,阴赂左右,令之两心,其忠必衰,与圣上和殿下左右的人交好,收买他们,才能为我们所用;三者,收其心腹,间其臂膀,对他们心腹之人,要收买,对待他们臂膀,要离间……” 太子摆了摆手,示意停下,“孤家不多问了,可有效果?” 小侏儒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哪有攻不破的堡垒?太子爷,都是水磨工夫,这些手段下去,就算是对方能拒绝一次,能拒绝两次,还能拒绝三次?只要刻意结交,总能有些收获。不过,奴才可没有看透人心的本事,有些被收买的,脚踩两只船,如同墙头草,见利则倒,只能利用,不能信任,更不能托付大事。” 见到太子面上稍露失望,小侏儒继续言道:“这种人不可或缺,可以为我们通风报信,泄露些机密,毕竟,若是没有这些人,我们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太子追问道:“可有托付大事的人?” 小侏儒点头道:“自然有了,收买的人难以掌控,最好用的,自然是我们安插在殿下身边的人,这些人的根在我们太子*宫,不过是很好的掩藏起来了,有些人看着和太子爷不交厚,可能托付大事的,这样的人,圣上和殿下身边都有。” 太子面露喜色,赶紧问道:“都是谁?” 小侏儒摇头苦笑道:“少师说了,此事万万不能告诉太子爷。” 太子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有些微怒,“为何?难道孤家不该知道吗?” 见到小侏儒不言,梁兴奴接口道:“太子不要生气,不是中候不说,而是为师刻意叮嘱的!太子是性情中人,未经风浪,还做不到喜怒不露与色,为师担心太子知道了这些人,会在他们面前不自觉的流露出好感来,让细心人觉察。” 太子有些愧疚的施礼言道:“师父,弟子不知好歹了。” 梁兴奴赶紧回礼,“太子莫要如此,这些都是我们的本分!微臣受圣上所托,老朽不才得以荣登少师,为师觉得重担压身,既要教导太子为君治国之道,也要助太子压服群小,为登基铺平道路。古人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你我师徒一场,为师自然希望有始有终,太子能成为千古一帝,为师也与有荣焉。” 太子面露感激之色,“师父的心弟子懂了,将来弟子若能荣登大宝,定然厚待师父,让师父为太师,继续为师,我们君臣也能留下佳话,荣耀史册。” 梁兴奴知道弟子心意,很是动情,“为师能听到这句话,算是心满意足,死而无憾了!太师一职,可不是这么封赏的,向来不可轻授。帝国数百年,得到太师封号者,不过几人,都是匡扶社稷,力挽乾坤的大能之士,为师何德何能,能荣登此位?若真是以微功薄业做到这个位置上,不过是留下千古笑柄罢了!” 太子笑道:“那我们师徒共勉,开创千古宏业,到时,师父就受之无愧了。” 小侏儒笑道:“那奴才就做太子爷的忠犬,为太子爷看家护院。” 师徒相视一笑,梁兴奴回道:“太子,帝国事务繁多,为师先回朝堂了,有些事情,圣上还要等着老臣回去处理呐,就不在这里久待了。” 临走之时,太子突然问道:“师父,何以制胜?” 梁兴奴思虑片刻,顿字言道:“诸子争雄,以力为尊,势大者胜!” 送走了师父,太子回到宫中,脸色变的肃然,大声问道:“狗奴才,你到底背着我到底做了什么,师父不说,自有深意,师父不在,你给我说说。” 小侏儒只是低着头,却不松口,默默以对。 太子见小侏儒如此倔强,勃然大怒,拍着桌子骂道:“狗奴才,你做的那些事,难道你真的能承担不成?到头来,不还是要连累孤家嘛!你这么死死的瞒着孤家,到底什么意思?”太子盯着小侏儒,冷笑道:“我那个弟弟府上有内奸,难道我宫中就没内奸?你就像是内奸?若是我的心腹,做事怎会不同孤家商量?” 小侏儒跪了下去,眼中满含着泪水,却是平静言道:“太子爷,我们已经动手了,不让太子爷知情,是因为不想让太子爷凭白的担惊受怕!太子爷忠孝慈爱,宽仁弘厚,是难得的仁君明主,若太子爷当国,则是天下臣民之福,奴才所做,不过是为了让太子爷能广恩博施,惠及天下而已!” 见到太子怒色稍解,小侏儒继续道:“有些事,不是有意欺瞒太子爷,奴才只是担忧,若是告诉了太子爷,太子爷不忍去做而已!可是有些事,不能以情决之!世事纷扰,难定对错,若利天下,则为对;若害天下,则为错!奴才自作主张,只是不想牵扯太子爷,若是有了差错,奴才就自裁了,后事自有安排,不会引火到太子爷这里;若是事成,太子爷就当这些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就是了。” 见到屈正则舍身为己,太子心中大为感动,上前扶起小侏儒,满是愧疚的言道:“看来是我错怪你了,你所做的,我就不多问了,切记,一定要密!” 小侏儒点头道:“太子爷放心,少师常对我们讲,‘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奴才这里牢记这呐!” (03) 死者真相 依山而建,伫立帝丘最高处的皇宫,俯瞰整个中都。 秋日高照的阳光洒落在金光的大殿上,如同黄金般的闪耀,整个皇领的三大殿金碧辉煌,昭示着皇领的光辉文明,将帝国的荣光洒落整个中天。 成业殿内,七中辅正在商议案情。 中书梁兴奴是唯一的寒族出身,矮小清瘦,目光有神,曾做过太学大学正,做事练达,处事公允,才思敏捷,为皇帝起草机密和撰写诏制,宣布讨伐令等。 中宰公协和皇帝是一奶同胞,脸颊深陷,牙齿微黄,眼光浑浊,多年生病吃汤药,头发有些枯黄。参与过东林门兵变,受伤颇重,让皇帝很是愧疚。因为身体欠佳,多半时间静养,越来越少的参与政事,政事多压在姜云天身上。 中丞姜云天他出身华族,眼睛清亮,自小和皇帝交好,在东林门兵变中,奔走四方,策划军机,丰功至伟,这让姜相这十几年来甚德圣宠。 中帅公真武执掌帝国军事十余载,十分高大,虎背熊腰,浓眉大眼,散发着勇悍之气,常年习武,指节宽大,是公族出名的勇士,一把长槊,鲜有敌手,曾被前朝大成帝所信任,掌管龙武卫,负责镇守中都。令人想不到的是,在东林门兵变中,他偷开东林门,让公宣先埋伏起来,偷袭了成徽,这才取得了兵变成功。 吴茂荣、蔺钦良二人分别掌管官员赋税,被人称作是“中政”和“中曹”,正在危襟正坐,他们当年也跟随着姜云天参与了兵变,被皇帝所信任。 监察百官,统御群臣的国丈,中御姚政君很是谨慎的坐在最后。 大正帝成宣坐在宽大的宝座上,正听闻中侍具衡国奏事。 皇帝身量高大,魁梧强壮,龙眉虎目,胡须宛如斧头,充满了阳刚之气。 听闻是龙武卫出事,脸色愈来愈阴沉,这让他心中隐隐不安。 龙武卫拱卫皇城,从全军选拔精锐,共两万多人,以环紫宸的北斗为旗帜,分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军,设七中郎将,因绣狼头,人称“天狼将”,最为强大的天权中军,俱是重甲骑兵,共有七千人,设七校尉。 拱卫中都的北军有八万人,驻扎城北,最强大的为重骑兵组成的龙骧卫; 看出皇帝龙颜不悦,具衡国也是小心翼翼的上前解释,“圣上,四名死者均来自龙武卫和北军,都曾跟着圣上起事,参与了东林门兵变。” 皇帝沉冷的言道:“这么说,都是当年从龙的功臣了!” 具衡国将死者名折打开,呈送上去,点头道:“圣上英明!” 皇帝追忆的脸上露出悲痛,“朕当年处境何其艰难,莫不是这些人用命,怎能有朕的今天,朕的忠臣都被屠戮。”盯着具衡国,抽出星辰剑,“定要把凶手找出来,把他们碎尸万段,诛九族……”皇帝挥舞长剑,将屏风一剑砍倒。 见到皇帝动怒,中辅们都战战兢兢,“万望圣上保重龙体。” 宣泄完心中压抑的愤怒,收起长剑,冷静的问道:“可有什么线索?” 具衡国赶紧将描本呈上,“稍有眉目,在每个死者的背上,都用匕首刻着这样一幅图,老奴愚钝,不解其意,就令人描了下来,让身上和中辅们瞧瞧。” 众位中辅都围了上去,仔细看着具衡国挂起来的图案。 蔺钦良心思敏捷,心直口快,“看起来像……狗头,难道说他们是走狗?” 吴茂荣摇头,“不像狗头,耳朵直立,臣看像狼头,是说他们是恶狼。” 姜云天拧眉深思,“头上有角?臣倒是听说有种异兽,叫做蛊雕,似豹非豹的食人凶兽,独角,叫声像婴儿啼哭,难道意思是说……圣上有不仁之举?” 公真武这几年沉溺修道,说要羽化成仙,神行无极,长生不老,非要练出仙丹来敬呈皇帝,让皇帝统治万年。皇帝也很无奈,只能任他胡为。 公真武言道:“有种凶兽,叫做穷奇,惩善扬恶,不重心意,远贤者,近小人,难道这是嘲讽圣上?” 公协怔怔盯着画像,有些犹豫,迟疑的言道:“臣还知道有种怪兽,叫做驳,是血统不纯正之意,这是嘲讽圣上和臣弟吧!”说到这里,有些酸涩的苦笑。 发表完意见后,都看着沉思中的梁兴奴,见到众人目光盯着知己,梁兴奴道:“臣倒是想起五十多年前的故事,圣上,诸公,还记得邕梁刚浪军之乱吗?” 众人还是一头雾水,倒是一直不言的姚政君想起来了什么,试探着问道:“中书的意思是……这独角兽头的图案是……解廌?” 梁兴奴点头称是,“当年的刚浪军暴动,邕梁十室九空,可谓是人间浩劫,当时,暴匪喊出来的口号就是‘均贫富,正邪恶’,旗帜就是独角解廌,臣猜想,很可能是戾太子余孽针对刚浪军余部所为,这些凶徒是惩戒叛徒的意思吧。” 姜云天想起来了往事,“不错,这些受害者的祖上被大义感化,叛离了刚浪军,随崇武帝讨逆,平乱结束后来到中都,加入北军效命,可环境使然,都是郁郁不得志。当初圣上决议铲除戾太子时,重点结交的就是北军中的刚浪军余部。” 皇帝冷哼,“戾太子余部!这个杂碎死了十五年,还是阴魂不散。”看着众人,“当年的戾太子案,你们说血流成河,适可而止,现在看,流的血还不够多。” 公真武点头,“应是戾太子余部为其张目,当年追捕过他们,都逃到了茶陵,躲在斗家,成了地洞里的老鼠,不见天日,没想到现在又钻了出来。” 姜云天道:“东林门后,茶陵斗家为大成帝和皇后斗星雨,戾太子和戾太子妃刘采衣求过情,望圣上宽宥他们,可圣上并没答应,他们这是伺机报复。” 公协若有所悟,“皇兄,是不是……他们的目的是公输玭?” 这句话提醒了所有人,皇帝马上命令道:“衡国,命人马上去宗狱看看,公输玭还在不在?如果在,赶紧转移到天牢,仔细看管起来。” 具衡国心中一惊,二话没说,赶紧让两个小黄门去宗狱查看。 事情有些眉目后,皇帝把玩着手中的长剑,盯着姚政君道:“姚国丈,你监管百官,处事公允,此事就你来负责吧!” 皇帝盯着具衡国,若有所指的言道:“养了这么大的卫府,几千府卫,耗费多少国帑,现在正是需要你们的时候了,衡国,给你十天时间!” 具衡国心中暗暗叫苦,可是不敢多言,对皇帝笑道:“圣上,此事应当是卫府来做,可是京城之事,还需要大司寇府来配合,望圣上恩准。” (04) 营救公输玭 幽暗的丛林小道上,上百龙武卫骑兵策马急行。 明月悬天,将丛林照的光明,龙武卫正快马赶着囚车而行。 胳膊粗的精钢柱制作的沉重囚车辚辚而行,碾压着大地,庞大的重量,需要驷马才能拉动,三个锁需要宗人府、禁卫军和卫府掌管,保证马车不被私开。 为了保证安全,龙武卫已将沿途封闭起来,不许他人通行。 年轻的什长看着空旷道路,看着车上单薄女子,很是不解,“大人,不就是护送个小女人吗?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封了大路,还用精钢囚车。” 高大健硕的虬髯骑都尉有些不耐烦,“这可是卫公亲自交代的,宗狱牵扯皇室,不是你我该知道的,做好我们的活,只要平安送到卫府,就算完活了。” 什长赔笑,“只是好奇,听听而已!皇家很多事,咱也有所耳闻,这女人是戾太子女儿公输玭,当年还曾被人那个,嘿嘿……”看着囚车中的公输玭,露出猥亵的笑容,“娘的,早些年也去玩玩,说起来,咱也是玩过公主的人那。” 骑都尉嗤笑道:“玩玩?你可知道死的这些人,当年为了表忠心,也都曾奸污过公主,最后下场如何?你也看到了,个个都是个死!这个女人不简单,人家背后是天下最富有的斗家,要不然我们行动这么秘密,这次任务也是半个时辰前知道的,人员也都是临时抽调的,事前大家都不知道,就是怕秘密外泄。” 另名什长揶揄笑道:“秘密?真他娘的搞笑,这种事找两三个也都做了,竟然弄了上百人,还叫什么秘密?真不知那些阉人怎么想的,生怕别人不知道?” 有骑兵附和大笑,“这些阉人没了卵子,也就没了胆气,走,快点回去。” 骑都尉瞪了他们一眼,没有多言,只是快马加鞭,上百铁骑轰轰而过…… 看到前面摆放着四辆大车,车上堆满了坛坛罐罐,骑都尉觉得很是怪异,顿时警惕起来,大声喝道:“大家都把眼放亮点,盯紧四周,准备战斗!” 训练有素的龙武卫纷纷下马,刀出鞘,弩上弦,全神贯注的戒备。 斥候四处游走,一炷香后返了回来,纷纷报告并无异常。 骑都尉这才松了口气,让士兵将阻道的大车推开。 士兵们发现大车车轮损坏,坛坛罐罐用来装粪,肮脏恶臭,很不耐放的把这些坛坛罐罐四处乱扔,坛坛罐罐被摔破后,散发出了浓烈的令人眩晕的气味。 “芥气!”骑都尉惊恐的大喊道:“赶紧下来!” 在强烈的芥末气的刺激下,众人剧烈咳嗽起来,双眼也被呛得流泪。胯下战马狂躁不安,不顾骑兵命令,摆动四蹄,拼命的挣扎起来,场面顿时大乱。 还没等慌乱平复下来,突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几辆大车同时涌出了绿色气体。骑都尉虽然不知道这些气体是什么,也能判断出其中暗藏的杀机。 士兵头昏,走路踉踉跄跄。中毒较深的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两眼翻白,四肢抽搐。看到横七竖八躺着的士兵,骑都尉知道中计了,赶紧护送着囚车后撤。 后路被毒烟切断,看到后方团雾缓缓流动涌来,前后都蕴含杀机,骑都尉唯恐女子有什么闪失,命令道:“快,把囚犯带下来,闯出去!” 骑都尉和府卫、司寇府官员赶紧上前,手忙脚乱的打开钢囚车,由于有好几道封条、大锁和钢链,费了好长时间,才将昏昏沉沉的女子架了出来。 晕头转向的护卫骑兵在惶恐中,奔着从树林而去。 从各处射来的弩箭防不胜防,几个呼吸,剩下的士兵就被清扫一空, 缓缓走出三四十名蒙面黑衣人,将昏迷的士兵毫不犹豫的全部割喉杀死! 为首的黑面人脱众而出,看着地上的死尸,确认了都死亡后,满意的点头,嘲笑道:“海脉油、海星爪、芥末粉,还有这炸药,弄不死你们才怪呐!” 环顾四周,沉声问道:“都打扫干净了吗?”见到手下纷纷点头,“估计很快就该封锁官道了,护送公主,马上去北城芦田港登船。你们先走!” 众人有条不紊的牵来散落各处的骏马,将女子扶到马上,绝尘而去…… 皇宫东侧,元水之畔,数千亩的庞大赛马场。 两名高大的青年大声说笑着,拍马向赛马道而去。 十五岁的皇子公遂是?夫人所生,在北军龙骧卫中历练一年,摆脱了稚嫩,沉稳成熟,更加高大雄壮了,龙行虎步,落地有声,更像年轻时的父皇了。 十七岁的龙骧卫百人都伯公师都沉稳缓慢,视瞻不凡,长出的胡须让他看上去更勇武,他是中宰公协独子,但不是亲生,而是公协妻族张家的血脉,被收养成为义子,是皇帝唯一的侄子,深得皇帝宠爱,从辟雍学成后便入龙骧卫。 站在马道上正笑着打招呼的两名中年人,便是张达印和丁本良。 ?夫人来自遥远的邕梁西部高山地的邽戎,二十年前,孤身被卖入天都,公遂因此没有母族依仗,很多事需要公师都的母族张家去做。张达印是公师都的小娘舅,丁本良是公遂在北军的领兵师傅的儿子,刚刚认识不久。 到了马道,驻马不前,张达印讨好道:“殿下和公子准备好了吗?” 公师都点头示意,等待比赛开始,而殿下却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没有理会裁判,直接拍马而去,落在后面的公师都大喊道:“好啊,耍赖啊!” 嘴上说着,手上也不慢,赶紧松开缰绳,两匹马都绝尘而去…… 两匹马慢步溜了回来,殿下则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丁本良招呼道,“殿下,喝几杯去,我弄来桑落酒,这可是真正的二十多年的陈酿了,桑落酒浆滑,相携入田家。欢言共君乐,陶然松风下。” 张达印赶紧将两匹马牵了过来,见到公遂闷闷不乐,以为是刚才赛马输了,张达印笑道:“殿下,胜负乃兵家常事。”指着远处骏马,“那是阿兰国骏马,唤作‘雷兽’,长得多神骏,奔跑起来如同雷电,不过……无人能驾驭啊!” 公遂爱马,见到骏马,就心痒难耐,赶紧过去,远远看到黑马高大异常,驯马师正在努力驯服这匹狂野骏马,骏马不甘心被人束缚,前后翻腾,引颈长嘶。 见到狂野不羁,活力无限的银鬃骏马,公遂转瞬就喜欢上了。 粗暴的推开驯马师,毫不犹豫的翻身跨到马上,催马向驯马场而去。 众人脸都吓白了,唯恐殿下有失,催促善骑手带上套马杆跟了上去。 银鬃马发了性子,在场地中来回狂奔,上下狂跳,想把骑手摔下来。 无所畏惧,肆意大笑,套马杆刚刚套上骏马,就被长剑斩断,公遂发了狠,非要驯服这匹野马。随着骏马上下颠簸,众人不知所措,都无奈的看着。 在有力的鞭挞下,缰绳越勒越紧,上蹿下跳,狂暴的银鬃马逐渐安静下来,无奈的接受了命运。感受到银鬃马屈服,公遂猛然松开缰绳,操纵骏马飞驰。 公师都有心比试,催马跟了上去,两匹骏马在马道上飞奔起来。 起初还能不相上下,随着公遂驾驭的更加得心应手,银鬃马逐渐发力,速度越来越快,高大的躯体焕发出惊人的能量,竟然绝尘而去! 公遂意气风发的返回,满意的问道:“这匹马多少钱?” 见到公遂满心欢喜,张达印长长舒了口气,住骏马,抬头笑道:“这是下官赠送给殿下的,好马要碰上好骑手,只有这匹神骏才能配得上殿下的英武之姿。” 公遂也没推辞,将缰绳交给了马仆,四人进入厅堂中。 丁本良言道:“殿下果然人中龙凤,也只有殿下这样的雄主,才能驯服这匹绝世的烈马!看来殿下的王霸之气,连这匹马都能感受得到!为了驯服这匹马,好几名驯马师都受了伤,依然无法驯服这匹烈马,没想到到了殿下手中,须臾之间便将其降的服服帖帖,殿下果然是刚烈神武,有至尊之风啊!” 张达印笑了笑,对公遂言道:“殿下,领参军来了,我们进屋商议。” 遣走众仆,公遂挂着笑的脸上露出超越年龄的凝重,微微露出了怒容。 张达印忧心忡忡,“殿下,他们动手了,四名龙武卫的自己人已被暗中刺杀,他们本是结义兄弟,这些可都是我们这一两年费尽心力才发展的。” 公师都言道:“御前提起此事,中辅们将罪责都推到了茶陵斗家。” 丁本良冷笑道:“斗家?依陛下之聪明神武,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吗?” “圣上只是让限期查案。”公师都眼露凶光,“不能只是他们杀咱们的人!必须反击回去,不然还有谁会相信我们?会惧怕我们?会依附我们?” 高大的北军领参军公孙飏也愤怒的起身,仓啷拔出腰刀,“我们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必须报复!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清除他们在北军的势力。” 见到众人狂怒,丁本良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言道:“诸位莫要心急,现在是陛下给殿下赐姓的非常时刻,宜静不宜动!陛下既有此心,自然会默默观察殿下为人!为政者,不是刀来剑往,雷霆霹雳,而是和风细雨,润物无声!要心胸宽广,有容人海量,这便是人君气度,也许陛下在权衡呐!陛下神目如电,明见万里,姚家所做,就是不能洞悉,也能猜知大概,也许隐忍不发是更好的办法。” 公孙飏不快问道:“本良兄,难道就任他们肆意胡为?” 丁本良摆了摆手,笑道:“他们?他们所为,螳臂挡车而已!陛下心意才是根本,要紧跟陛下步伐,揣度陛下心意,顺势而为比横冲直撞要好得多。” 公孙飏不置可否,“话虽这么说,可是圣心难测,若我们不反击,陛下还以为我们软弱那?我可知道,陛下不喜欢太子,就是因为太过于柔弱。” 公师都言道:“圣上更喜欢殿下,就是因为殿下这种性情。” 丁本良笑道:“咱们要做的,不是捕风捉影,是弄清楚真相!若真是太子和姚家所为,需要拿出有力的证据来,呈送给陛下案前,才能服众。” 公子胜无奈的笑道:“我们都是当兵的,哪懂得办案啊!” 张达印轻声提醒道:“殿下,卫公车丘梁!” 丁本良凑到了公遂耳边,小声嘀咕,见到张达印、公孙飏、公师都也要凑上来,制止众人,笑呵呵的言道:“这个计策,只能殿下听,你们不知道的好。” 乘着众人不注意,丁本良将红色丹药放到公遂酒杯里。 丹药遇酒即化,众人毫无察觉,继续举杯饮酒…… 不到半个时辰,公遂感觉腹中绞痛,疼的在地上打滚。 众人惊恐,赶紧喊太医前来,见到公遂口鼻流血,张天士吓得魂不附体,赶紧给公遂诊脉,又是扎针,又是灌药,忙了半天,才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05) 公遂用计 昭福宫中,?夫人正有些慵懒的斜躺着。 ?夫人个头不高,却颀长匀称,面似白玉,丹唇皓齿,在锦绣红袍映衬下,更显艳丽多姿。虽有三十五岁,依然凹凸有致,仪姿更是婀娜撩人,修长玉颈,修眉端鼻,蜂腰长腿,迷离妩媚的双眸,让每个男人见了,都想一亲芳泽。 正因这副长相,又来自中土人眼中的土蛮,邽戎,在皇领,乃至整个中土,都在谣传?夫人是狐仙转生到人间的妖孽,是来祸害人间的,不过这些谣传大家心知肚明来自那里,最后,不过是给?夫人本就无比传奇的经历更添神秘。 十多名乐府的舞者长袖飘然,翩然起舞,随着腰鼓,节律摆动。 乐者弹着古筝,百转柔肠的清唱道:“晚日寒鸦一片愁,柳塘衰碧却温柔,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肠已断,泪难收。相思重上小红楼……” ?夫人翻过身去,乐者稍顿,唯恐打扰休息,不知该不该继续清唱。 半眯半醒的?夫人声音有些含糊,“继续,不要停……” 乐者听令,接着唱道:“情知已被山遮断,频倚阑干不自由。” “不自由……”?夫人呢喃,“本是几回魂梦与君同,犹恐相逢是梦中。” ?夫人有些疲倦,辗转反侧中,眼前众人模糊起来。 对舞者和乐者挥了挥手,中侍明白,领着众人离去。 百无聊赖的?夫人正在恍惚,女官匆匆来报,“禀夫人,中官求见。” ?夫人猛然清醒,直起身来,面露喜色“半月没来了,快迎接圣上。” 小黄门匆匆进门,急急言道:“殿下中毒,圣上让妕妃速去太医院!” ?夫人吓得脸色苍白,赶紧披上锦袍,顾不得乘辇,小跑到了麟德宫。 西侧的麟德宫原为太后所住的昭孝宫,太后张臧死于登基前,皇帝登位后,昭孝宫多年不用,皇帝日渐喜爱公遂,将其赐下,公遂乳名震麟,赐名为麟德宫。 公遂对?夫人来说,是在这看似处处尊崇,实则步步杀机的皇宫中唯一的寄托,给予她疲惫中奋然前行的勇气,是她所有生死争斗的目的。她唯一的愿望就是看着儿子登上那个高大的宝座,哪怕是血流遍地,浮尸盈野也在所不惜! 发疯般的冲进麟德宫,气喘吁吁的?夫人见到皇帝、皇后、中侍,还有七位坐立不安的中辅都在偏殿中,没有理会众人,?夫人冲向躺着的公遂。 殿内熬煮的催吐的浓烈中药味让人势欲作呕,地上一滩殷红鲜血,公遂无力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面色苍白,胸前血迹斑斑。以为儿子气绝,?夫人绝望之下,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幸亏中侍见机快,将其扶住。 ?夫人声音颤抖,“震麟,震麟,娘来看你了。” 听到母亲声音,公遂费力睁开眼睛,?夫人高悬的心放下半截,可是总觉得儿子眼神不对,似乎在暗示什么,她用身子遮挡着,看出眼神示意将众人支走。 见到无恙,?夫人才长舒口气,公遂有气无力言道:“娘,我累!” ?夫人充满歉意,“圣上,震麟需要静养,不喜吵闹,有臣妾和太医在就好了。” 太医院的司院,奉上太医张天士言道:“大病初愈,需要静养。” 众人纷纷离去,房间中只剩下了皇帝和?夫人。 皇帝雷霆大怒,有些气急败坏的问道:“震麟,谁下的毒手?” 公遂虚弱的言道:“父皇,儿臣不知,不敢瞎说。” ?夫人很恼恨,“圣上反正就两个儿子,死了一个,另一个必然就是皇帝了!” 两边都是自己的儿子,皇帝如同烦躁的猛虎在牢笼中来回踱步,眼神慢慢变得狠厉和果决,对守在门外的具衡国大声命令道:“朕要去成业殿。” 见到皇帝气汹汹的离去,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公遂,眼睛雪亮起来。 ?夫人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对张天士道:“司院大人且去歇息吧!震麟这孩子,本妃亲自照顾就可以了,不劳奉上了。” 张天士知道?夫人不信任何人了,叮嘱几句便离去了。 见到母亲点头,知道四下没人,公遂坐了起来,“娘,像吗?” 疼爱的打了公遂几下,“多危险!真是不知轻重死活,差点把娘吓死!” 让侍女端来精致的点心和淡淡的米酒,看着儿子吃着点心,疼爱的骂道:“傻小子,这是本良的主意吧!你也敢听,我看这人啊,小心缜密,博学多闻,有参帷幄密谋,定社稷大计的大本领,只是心狠了些,若是这次不慎,真不知发生什么?你若是有了什么意外,为娘在这宫中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公遂得意的笑道:“若不这样,不呕血一升,父皇怎能相信?” ?夫人长叹一声,“帝王功业,真是让人发狂,本希望你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就因你父皇对你宠爱了些,奈何姚家总是相逼,他们就……”?夫人不愿提起这些,话锋一转,“这段时日不是忙着在北军吗?怎么去了马场?” 公遂有些诡秘的笑道:“娘,马场管事是太子的人啊!” ?夫人喂了点米酒,有点抱怨,“你啊,都半年没来看娘了。” 公遂笑道:“孩儿这半年来,在北军大营学着带兵了,没得空。” “好好结交将士,特别是你父皇亲手组建的龙骧卫,一定要敬重他们,都是你父皇的老班底,很多是兵变的功勋,那些将军在父皇面前说话,一句能顶别人百句,千句。”?夫人压低了声音,“父皇是如何夺得大位,还不是军队效忠。” “孩儿也是不得已为之,娘在深宫,行走不方便,就是有心,也帮不上忙。” ?夫人露出遗憾,有些自怨自艾,“这深宫之中,娘能说话的事也不多,不过我儿的婚事,娘还是能说的!娘打算和皇帝商量,让你迎娶姜家的宜思。” “知道娘的意思,咱们势单力薄,是想让姜家帮衬着咱们。” ?夫人又递给公遂点心,“说吧,找为娘何事?需要娘说话的。” 公遂嘿嘿笑道:“娘,怎么孩儿想啥,你都知道,莫非能掐会算?” ?夫人眼中流露狡黠,“哼,娘看着你长大的,能不知道?多少年了,若是你笑的自然了,就是没事,若是笑的刻意,就是有事了!告诉娘,何事?” “娘知道吗?最近发生了震惊中都的大案,四个父皇的心腹被杀。” “娘才不管这些烂糟事呐!大大小小那么多高府大衙,上上下下的那么多高官大员,娘操的什么心?你父皇最讨厌后宫干政了!怕是看到了你皇爷爷、戾太子的前车之鉴,都是后宫干政导致最后倾覆的,为娘还是不瞎掺和的好!娘说话不但不能帮你,反让你父皇反感!你只管听丁先生就是,只要父皇喜欢的,你就支持,父皇不喜的,你就反对!不过,我儿是龙种,这些都不需要娘来教。” 说起皇后,公遂面露鄙夷,“儿子可是听说了,大娇让元馆的婊*子们训练她宫里的侍女,教导侍女们迎合男人的技巧,来讨父皇欢心。” ?夫人嘿嘿一笑,“我儿不用担心,父皇喜欢娘,是因为喜欢的就是娘!” “那就好!”公遂大大咧咧的言道:“娘,孩儿不是让你给父皇传话。” ?夫人有些不解的问道:“那是?何事?” 公遂探了探身子,压低声音,“娘还记得卫公车丘梁吗?” ?夫人的语气微微有些颤抖,“怎么,你听到什么了?” 公遂摆了摆手,“他在卫府,谁敢传他闲话?孩儿只是需要他帮忙。” 成遂凑到了母亲耳边,小声嘀咕起来,声音细不可闻,?夫人只是频频点头。 纷纷秋雨中,花叶散漫落地,铺满了大街小巷。 精致的黑皮靴踩在积水上,溅起点点水花,黑袍遮挡着面孔的男子来到了“不老园”门前,凝视着门前垂下的金黄色桂花,男子冷厉的眼神中露出丝丝温柔,他举手,轻柔的将桂花摘了下来,深深的吮吸,脸上露出点点迷醉。 缓缓抬步,进入院中,男子下意识猛然回首,望向身后。四周并无人影,只有秋风飞掠,将满树的金黄叶子吹落在雨水中,这才放心的穿过花门…… 烛火通明的房间中,传来阵阵古筝清越声,步履不觉加快。 推门而入,目光环顾,只见身穿淡绿的女子凝望着窗外细雨。 素手抚弦,樱唇轻启,清声唱道:“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妒,菊应羞,画阑开处冠中秋……” 听着天籁之声,男子如痴如醉,轻挪脚步,唯恐惊扰女子雅兴。 摘下面罩,在灯光下看清面孔,此人四十来岁,身材中量,脸型消瘦,面色蜡黄,三段美髯,看起来如同文士,只是锐利如鹰隼的双目,让人敬畏。 来到女子身后,将手轻轻放在女子如若削成的双肩,怔怔看着女子粉颈秀项,将桂花插在如墨云鬓中,声音有些激动,“桂容,你还是当年的你。” 女子知道来者,并没有转身,依然直视前方,身形不动,只是淡淡言道:“车郎,我不是当年的我了,你也不是当年的你了!只是,我心里永远都有当年的我们!而你却淡忘了,这是你曾写的词,因为你,我才给自己取名桂容。” 隐隐闻到传来的淡淡花香,男子爱抚着女子粉颈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女子依然看着前方,只是将纤细修长的玉手放在男子粗粝的大手上,两手相映,如心相叠,轻柔温软,“还记得十八年前吗?大成二年,也是这落叶纷飞的日子,我们第一次见面,车郎,可曾记得,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男子有些尴尬,“十八年了,多少回忆都消散了。” 女子有些倔强,“不,我记得,我永远都记得!” 男子细想当初,好奇的问道:“可你当初不懂中土话啊!” 女子声音带着忧伤,“我不懂你说的什么,可我记得住说的什么!后来,我才明白,你拿着炊饼,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饿吗?’” 男子没想到是这么一句,面露窘态,“挺粗鄙的。” “不!一点儿也不粗鄙,那是我听到的最美的一句话!” 女子缓缓转过身来,掩盖面孔的黑纱,也不能掩盖女子的光芒。 摘下黑纱的面孔瑰姿艳逸,透露着妖丽,竟是?夫人! 想起往事,?夫人傲然冷漠的眼中流露出温柔,“你是我进入中土,第一个和我好好说话的男人,他们都认为我是蛮族女子,只管嘲讽和戏弄,我才十五岁,失去了所有的亲人,终日生活在恐慌中,直到遇见你,才感到踏实可依。” 男子露出洁白的牙齿,“第一次见你,只是可怜,等第二次见你时,才感叹命运神奇!第二次见你时,三月已过,正值隆冬,天寒地冻,我在中都难以为继,投靠无门,衣食无着,终日忍受饥寒之苦,也是心灰意冷,想着去东元碰碰运气,若不是碰到了你,我就远赴东元了,今生怕再也不能相见了。” ?夫人面露得意,“从此你写词,我唱曲,你抚琴,我跳舞,我才红遍中都。连当时的落魄的皇子公宣也来听曲观舞,奴家才入了天眼,等夫君登上帝位后,当初的桂容成了当今的?夫人,所有的这一切,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多少人认为你得了天大的造化,前世多少善行,才有今日的福分。” ?夫人问道:“车郎,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你给我清吟的那首词吗?” 男子眼中露出温柔,“记得,永远都记得!那时的我,真是年少轻狂。” ?夫人面露追忆之色,眼神也随着记忆而闪亮,拿起酒杯,娇口清吟,翩然起舞,“我是翸鄀山水郎,天生我才性疏狂;功名馀事踏云水,彩袖红颜借月章,箫百转,酒千觞,几曾醉眼看君王?青旗路斜遥归去,又插桂花过舞阳……” “往事不堪回首!”男子自嘲道:“那时的我,正值风华,粗豪放逸,擅长琴棋书画酒诗词,人称“七华子”,自负才意高广,蔑视天下群豪,以为能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功业!年及弱冠,从翸鄀鸾川出山,踌躇满志,前往中都,路过舞阳时,命运撮合,遇到了你,没想到,我们彼此的一生都因这次相逢而变。” “车郎,奴家现在尊贵了,这舞蹈,只有你和圣上才能看到。” 男子抚弦,浅酌低唱,“渺渺桃都空幻,茫茫东海石烂,物换星移可曾变?人间久别愁无限!画凝尘,书闭卷,棋局残,琴哑弦,妾空遗恨锁长叹,郎心似铁困尘寰。追往昔,大梦残,叹今朝,两鬓斑,唱首相思引,断泪落枕前……” ?夫人闻声伤感,眼泪情不自禁流了下来,声音有些哽咽,“十七年前,奴家入选宫中,可奴家思来想去,却想和车郎同去东元,为何车郎不见奴家?” 男子轻抚?夫人泪水,“我这么努力,只是为了见到你!” ?夫人扭过头去,看着窗外绵绵秋雨,突然感到一阵寒意袭来,她的声音娇弱无力,似是呢喃,“不,不是!你是为了你的野心,你的抱负,我知道你始终想做出番惊动天地的功业来,我们本可以永远在一起的!可是你……选择了放弃,我想跟着你,到天涯流浪,苦苦等你整整一个晚上,可你并没有出现。” 默然不语,久久沉默,男子抬头,正要解释,?夫人却长叹一声,“罢了,我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覆水难收,木已成舟,多情不过是空余恨!” 二人坐了下来,?夫人擦干了脸上泪水,她一改小女人的形象,突然变得坚韧冷酷,让对面久在官场,见惯生死的男子也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压力。 ?夫人开门见山,“让你们卫府,查个女人,刘采衣!” 男子露出惊骇,“刘采衣!名动京华的女子!戾太子妃!” “当年戾太子被杀后,她就不知所踪,旬月后,才知是投井身亡,是他杀?还是自杀?就不得而知了!”男子露出深思,“当时初进卫府,很多事还不了解,不过现在细想,的确疑点甚多!好几个月了,尸体都腐烂的不可辨认了,只能通过衣服来猜测,此人没死倒是合情合理,牵扯太大,众人都不敢多言啊!” 见到男子点头,?夫人道:“四人被杀的案子,知道怎么做吗?” 目光投向远方的太子*宫,秋雨朦胧,烟雨笼罩,隐隐若现,男子低头叹息,转瞬狠厉,“不管是不是太子所为,最后,都要将太子牵扯进去!”被烟雨笼罩,隐隐若现,男子低头叹息,转瞬狠厉,“不管是不是太子所为,最后,都要将太子牵扯进去!” ?夫人盯着男子,目光中满含深情,“若能扳倒太子,震麟继位,你就是中辅!将来你能得展抱负,我们还能再续前缘!到那时,没人能阻挡我们!” 男子看着面前的女人,悠悠叹曰,“桂容,其实,你也变了!” ?夫人嘴角露出微笑,“车郎,我对你的心永远不变!” 男子面露苦笑,颓然的坐下,轻抚着?夫人的芊芊玉手,想说什么,可是又闭口不言,久久的沉默,最后,只是轻柔的言道:“但愿吧!” 觉察到了男子的心伤,?夫人动情的热吻着男子,抚摸着男子后背。 (06) 姚武策划 坐落在皇宫东南侧兴业坊的中心的姚府,占地颇广。 姚府中心的金玉堂中,中御姚政君正在召集族人商议对策。 姚武大马金刀的坐着,随手把玩着玉雕,这是他的最爱。他面若寒霜,由于右眼小时不慎被刺穿,就安放了镂空青玉石,玉石散发的淡青色让他眼色看起来冰冷,特别是盯人时,如同刀锋在切割,穿透皮肤,直指内心。 小侏儒很是不快,盯着对面的姚武,他发亮的眼睛被称卦师称为狼眼,微微发黄,往两侧发散,盯人的时候,让人感觉如同是被恶狼盯上的猎物。 小侏儒虽然不高,却很有气势的大声质问,“中都令忠心护主,可弄巧成拙了,让你挑起事端,没成想不知轻重,倒是掀起波澜!先后杀死四人,你就不怕搅动的风浪天大,伤及太子?我来为传达太子的意思,此事太子全然不知!” 姚武不以为然,“中候,回去告诉太子,此事绝对和他无关,不论谁来问,都是这个结果,这点我能保证,就是卫府抓了我,大不了一死了之!” 小侏儒这才安心,“好,你既有这个想法,我就放心了。”说着,将一粒蜡丸抛了过去,“里面藏有剧毒,若真到哪步,就咬破了吧!总比生不如死强,我就回去复命了,有什么事,希望你尽快给太子爷奏明了,要不然……” 姚武慨然应允,“放心吧!我姚某知道轻重缓急的!” 看到小侏儒大步离去,姚武望着背影,脸上露出了狰狞的表情,愤愤然的低声骂道:“果然是他娘的小恶魔!看那双狼眼,阴毒贪鄙,性若癫狂。” 见到小侏儒离去,姚政君怒骂道:“你这个孽子,竟然背着我做这么大的事,公然刺杀龙武卫将领和毒杀皇子殿下,圣上召集我们七中辅,怒骂了整个下午,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我们姚家!圣上真是洞若观火,他若是蠢笨,如何能安安稳稳做十五年的皇帝?要让卫府查出来点什么,让圣上知道有你兴风作浪,你就赶快咬破蜡丸,自我了断了吧!这样大家都清净了,老子也不用天天提心吊胆了。” 说起这些,姚武顿时来气,“爹,我倒是想毒死这个贱子得了!可这个贱子防范异常严密,每次吃饭,先是随从吃,手下吃,他等最后才吃!他娘的,这个贱子,真是心狠手辣,对自己也竟然下得去手,我他娘的都佩服死他了!” 姚武不以为意,“你怕什么?这事卫府怎么查,也查不到儿子头上,不管茶陵斗家,还是幽光山的大祭司,他们才是凶手!我们做什么了?什么都没做!咱是什么人家?堂堂的皇亲国戚,是忠于圣上,忠于朝廷的!反对朝廷就是反对自个,再说了,外父是中帅,我怎会刺杀他的手下那?那是污蔑!赤裸裸的泼脏水!” 姚政君叹了口气,“不要自作聪明,爹在朝堂十多年了,在卫府手段面前,就没见谁不招供,大刑之下,连诛灭九族的谋逆都能招供,你以为能扛得住?” “爹,圣上要给那个贱子赐姓了!若是赐了成姓,大臣向来见风使舵,觉察到风向变了,还不定做何事,他们可都等着更立太子,好来应和圣上,投机取巧,谋取富贵呐!我若是不做此事,怎么转移圣上视线?怎么扭转局面?” “连灭九族的罪状都能招供,爹说,这卫府中有何律法可言,不过是圣上一言罢了!十几年前的戾太子案,多少不支持成宣的无辜之人被当成了谋逆,诛了九族,说是反对大成帝,这不就是胡扯的嘛!其实,儿子定不定罪,不在于做了什么,而是成不成功,若是成功了,将来太子登基,咱们姚家什么罪都没有!” 说起此事,姚政君神色焦躁,“润舆为太子,有大义名分,只需安安静静的等着继承大宝,你非要无风生浪,让圣上觉察了你的企图,可知后果?” 姚武生气爹的老糊涂,“爹难道还看不清形势吗?大姐年老色衰,二姐出宫,对成宣影响日衰,那个贱子渐大,参与军务,圣上总带着他出入军营!现在的龙武卫和北军中,很多郁郁不得志的家伙可是拿着命赌运呐,特别是那帮当年跟着成宣起事的,尝到拿命赌运的甜头,想故伎重演,把赌注又押到那个贱子身上,想当年的一幕重演,他们私下联络拉拢,儿子才不得不动手解决他们!” 姚政君面露不屑,“不过是两头押注罢了,人心不都如此吗?你看看,公真武的大公子公世安投靠太子,而二公子公道安则投靠了皇子,公协和他的儿子公师都也分侍二主,我们姚家也是啊,你不是让你伯父投靠公遂吗?这样一来,家族这条大船在风暴中虽有损坏,不至于倾覆,待风平浪静,也好修补。” 姚武摇摇头,“这些人不足虑,儿子担忧的是姜家!连姜云天这个自诩耿直的老匹夫都脚踏两只船了,讨好那个贱子。这个老贼若有想法,影响可就大了,姜蔺吴三家一体,这样一来,七位中辅,一下就三个倒向那个贱子!梁相自然向着太子说话,可只有爹和梁相,如此一来,恐怕难撑时局啊!” 姚政君端起茶杯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不小心将茶水溅了出来。 看到父亲紧张起来,姚武信心十足,“放心吧,爹,我们这位圣上,生性多疑,他现在对姜家,公家和我们姚家都不放心,不过最不放心的是公家。” 姚政君猛地将茶杯摔在桌子上,“胡扯,你忘记四年前的武库案了,让你撞的头破血流,要不是公帅念你是他的女婿,就能要了你这条小命。” 姚武嘿嘿一笑,“爹,彼一时此一时,成宣那时还没想好拿下公真武,可现在公真武掌控军权太长了,在军内太过于庞大,还赖在位置上,不知进退!” 大司寇姚弼士好奇的问道:“大弟准备引到哪里去?” 执掌大司寇府的姚弼士四十出头,背靠姚家,这十来年仕途得意,从不起眼的太学律博士,扶摇直上,成为执掌国律的大司官,可谓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在权力滋润下更是年轻,修建的整齐的短髭,一丝不苟的公服,更显器宇轩昂。 姚武果决言道:“公真武,姜云天,自然是这二人了。” 姚弼士面露不可思议,“大弟,你这不是异想天开吗?” 姚武不屑的冷哼,“亏你做过律博士,见过那么多案子,你难道不知,当受到威胁,其实没人关注威胁真正来自哪里,只想将臆想的最大威胁除去!这二人都在成宣的怀疑名单中,就算成宣不担心他们现在造反,也担心将来操纵朝局!这次我们要做的是,让成宣感觉这二人会操纵朝局就可以了。若是我们胜了,他们两家必然会得到削弱,而我们要姚家就会实力大涨,将来可保太子无虞。” 姚政君担忧的问道:“若是败了那?” 姚武内心其实满含焦虑,面上却故作轻松言道:“若是败了,成宣就会考虑的不是削弱两家了,会诛灭这两家,就算了这次败了,我们下一次的成功。” 姚政君对此嗤之以鼻,“事情怎么会按照你说的发展?这是火中取栗,你当公真武和姜云天是傻子啊!还有那个梁兴奴,公协,那个不是狡猾如狐,凭你一己之力,就想玩弄这几个权臣?当心玩火自焚,祸及我们姚家和太子。” 姚武自信的言道:“放心吧,爹,这是有赢无输的一盘棋!” 见到儿子这么自信,姚政君也有些意动,“你打算下一步做什么?” 姚武语无凝滞,“现在已经卷入了公真武,下一步要把姜云天卷进来!” 姚武反复琢磨,冷哼一声,“卫府查案,圣上这是敲打我们姚家啊!车丘梁和那个贱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当年这二人在乐坊中,一个写词,一个唱曲,端的是奸夫淫*妇!若是让车丘梁查下去,不用问,最后,肯定会牵扯到太子,牵扯到我们姚家,他们恨不得搅得天翻地覆,借机把我们太子党人一网打尽!” 姚武看着坐在对面的大司寇姚弼士,“下面就看你得了,大兄。” 姚弼士顿觉惊恐,颤声言道:“同时对付两大权臣,一文一武,都是圣上肱骨,公真武性情阴冷,当年大成帝和戾太子如此信任他,他却私下和圣上结交,可谓是极端善于伪装,为了取得戾太子信任,亲手杀掉太后彩蝶,这是什么样的人啊!” 姚武面露讥色,语气嘲讽,“怎么?怕了吗?怕了就回去做你的大司寇。” 姚弼士心中大恐,若是自己敢现在离去,凭借姚武的手段,明日就能让自己走投无路,投梁自尽了,“姜云天父亲被戾太子迫害,可他能忍人所不能忍,才做人所不能做!为了实施计划,曾跪在戾太子门前一天一夜,麻痹太子,几天后,戾太子人头就被摘了,此人心性何其隐忍歹毒,他不是耿直,只是跋扈而已!” 姚武点头,“这都不是传闻,太后就是公真武亲手绞死的!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坐上龙武卫大都统,自杀不过是掩饰!姜云天跪在戾太子门前也是事实,他父亲和斗家结怨,被以勾结外敌的罪名羁押,姜云天求戾太子放过父亲,未能如愿,才动了杀机!这两件事,成宣心如明镜,原谅了二人,可也有释不开的心结。” 姚弼士担忧,“可比起他们立下的大功,这些都不算什么。” 姚武没有反驳,“没错,若是几年前,这种想法自然是不可能的!比起那高高的帝位来,没有什么代价是不能付出的!我且问你,你现在最珍惜什么?” 姚弼士不假思索,随口言道:“当然是尽忠职守,效忠圣上……” 姚武皱眉,很是不耐烦的讽刺道:“你尽忠职守个屁,效忠圣上?这种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坦诚的面对你自己,你说你有几个妻妾,几个儿子?” 姚弼士尴尬的笑了笑,掩饰自己的窘态,“说实话,这人呐,首先要考虑自个,自己的子女,我现在也被家里的几个女儿和孩子搞得焦头烂额的……” 姚武这才面带笑容,“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说起来,大家都是人,成宣坐稳了江山,自然要考虑继承人的问题了,你说,成宣怎么打算的?” 姚弼士面露尴尬,“我面圣机会少,不过传言,圣上很宠爱?夫人和皇子。” 姚武脸色凝重,“不错,这正是喊你来的原因,让你做的事情并不难。”姚武眼睛逼视着姚弼士,被白色的玉石眼睛扫过,姚弼士禁不住心中哆嗦一下。 姚武居高临下的口吻言道:“你应该知道你的位置是怎么来的吧?” 姚弼士吓得脸色惨白,赶紧言道:“这是哪里话,我是姚家人,自然为姚家出力。只是此案上达天听,圣上密切关注,不是我这个小小的大司寇能左右的。” 姚武和善起来,“这才是一家人说的话,都是姚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让你做的事也是职责内的。想法设法搅乱卫府视线!该怎么做自然会告诉你的,你也是大司寇了,若是圣意揣摩的好,若有时运,不见得不能做个中辅。” 姚弼士面放光彩,“此案卫府负责,大司寇府只是协助,我是有心无力啊!” 姚武冷冷言道:“这个老阉人奸猾着呐,卫府办案,让你们协助,哼,若是查出来了,功劳是那群乌鸦的;若是办不好,到头来,这罪责让你来扛?” 姚弼士狠了狠心,“就按大弟的意思去办,大不了我夺职罢官!” 姚武露出神秘莫测的微笑,“此案不会有结果的,要的不是水落石出,圣心宽慰就好,只要成宣满意,就算查出来了;圣心不满,做的越多只会错的越多。” 姚弼士恍然大悟,“道理明白,可古来天意高难测啊!” 姚武起身,拍了拍姚弼士的肩膀,充满玩味的言道:“卫府,哼,想阴我们,将公家人,姜家人都扯进来,扯的事情越大,扯得人越多越好!大司寇,好好去做就是了,至于天意嘛,我自然会告诉你的,保证你顺天而行!” (07) 姚家商议 昭德宫中,见到跑的满头大汗的具衡国急急而来,皇后让宫女赶紧端上茶水,递上凉水泡过的毛巾,有些歉意的笑道:“看把你累的,也怪我,急急的把你喊来,其实没啥大事,这不是中元节快要到了嘛,都准备的如何了?” 具衡国擦着满脸大汗,差点哭了,“娘娘,老奴哪有别的心思啊!” “案子的事焦头烂额了吧!即使如此,中元节让别人去忙吧!” 具衡国点头哈腰,“还是娘娘体谅我们做奴才的辛苦,老奴这几天被骂惨了,中辅们天天督促,圣上都大声叱骂过老奴几次了,再查不出来,老奴都想死了。” “担子都在你这里,还不是都要扛着吗?姜相是中丞,国务繁重,加上耿直无芥,没体谅你们的难处,就多说了几句,不过,你啊,就是个实心眼。” 知道皇后有所指,具衡国讨好道:“看来娘娘有妙招,老奴也讨个主意。” 皇后咩嘴轻笑,“实心做事,这样很好,不过也不好!中侍也是督公,管着偌大的卫府,还管着宫里这么大摊子事,怎么能跑的过来,本宫看啊,让姜家人查案就是了,谁要是骂,你就将姜家人抬出来,看他们还敢说啥!” 具衡国翘起大拇指,连声赞道:“娘娘就是我们的东宫娘娘,举重若轻,这么难的事,在娘娘手里,可是轻松的紧呐,怪不得人说娘娘圣明,这下算是见识了,老奴马上去趟卫府,按照娘娘的意思,将此事安排下去。”抬步正要离去,具衡国突然想起来,“娘娘这一提醒,老奴倒想起来一人来。姜家的姜弘羊!此人机敏练达,倒是破案的好手,去年的无头女尸案,就是他侦破的。” 皇后来了兴趣,凑了过来,“什么无头女尸案,本宫怎么不知道?” 具衡国解释道:“娘娘,此案去年都惊动了大司寇府,相当的离奇,可谓是匪夷所思,骇人听闻啊,这要是说起来,话就长了,只怕是娘娘没空来听。” 皇后端茶笑道:“这么一说,本宫更是心痒难耐,是非听不可了!中侍就长话短说其中的曲折。”让宫女端来茶水,“其实,本宫也喜欢听这些离奇故事的。” 具衡国恭敬的端过茶水,轻呷一口,“娘娘宫里的茶真香!” 皇后身边的侍女解释道:“这叫兰石香!听品茶大师游鸿渐说起过,这茶,上者生烂石,中者生砾壤,下者生黄土,此茶本叫烂石香。后来加入烘干的兰花,这泡起来就素净,闻起来就淡雅了,名字也就变得精致起来,叫兰石香了!” “果然是茶香沁脾啊!”具衡国又饮了口,“去年仲夏,在北野城那边发现了腐烂的无头女尸,此女水性杨花,起初以为是她丈夫怨恨,便杀之泄愤,都尉府判决,报到大司寇府就这么结案了。可姜弘羊发现此女并没有死,而是被富商藏匿起来,富商杀死女仆,斩其头颅,来冒充此女,自此才发现了真凶。” 皇后也是有些惊讶,“说起来,这办案子还是你们卫府更得力啊!怪不得圣上多倚重你们,要不是你们卫府,这家的丈夫定然是冤死了。” 具衡国言道:“娘娘抬爱了,我们卫府不过是多了些遍布大街小巷的暗探罢了,若不是有这些暗探相助,仅凭姜弘羊,也不会查清真相的。” 皇后点头,“那这次就要中侍为圣上分忧了!”说着就对身边的侍女言道:“督公喜欢这兰石香,取过一半来,让督公也分享我们的好茶。” 卫府执事堂中,督公具衡国、卫公车丘梁、掌卫和一干领卫静坐。 二十七八岁的府卫快步进来,见到卫府的重臣都在,不紧不慢的对在座的众人言道:“督公、卫公、掌卫、诸位大人,在下姜弘羊,前来领命。” 上下打量,见他身量中等,方面阔耳,鼻梁高悬,两眼长细,双眼聚神,面色波澜不惊,倒有一番风度,具衡国很是满意,冲他颔首微笑,算作施礼。 具衡国尖细的嗓音言道:“你就是姜弘羊吧!平日里倒是多有耳闻,今日才能得见。他们对你多有夸赞,这么多年来,着实侦破过几起大案子,有人就把你举荐上来了。本公粗懂相面之术,算是观过知仁矣!果然是文华雅达,福堂丰满,精神爽快,把这起大案交给了你,本公倒是很放心的紧。” 姜弘羊倒是落落大方,躬身行礼,“属下谢过督公抬爱。” 具衡国更是满意的点头,“好,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这个案子就全权交予你负责了,圣上不几日就要去应国猎苑围猎了,本公要陪同圣上前去。” 具衡国起身,从腰间取下硕大的金色令牌,向着皇宫拱手,以示敬重,“圣上关注此案,诸位务必尽力!姜弘羊,这是本公腰牌,暂借与你,这块腰牌代表圣上威严!亮出这块腰牌,可以随意出入府衙,审查官员!你只管办案,有什么事,本公自会替你担待!但你也知道我们卫府的规矩,正因为我们誓死追随圣上,是天家鹰犬,朝廷爪牙,人家喊我们乌鸦,就像乌鸦那样有聪明的手段,勇猛的精神,警惕的耳目,要为不忠于陛下的反叛者和帝国的危害者带来死亡!” 姜弘羊正要接过腰牌,具衡国言却道:“本公只有一个条件,这个案子办的要让圣上满意,若是有事难决,就飞报给我,这里的乌鸦还是有用的。” 接过沉甸甸的令牌,低头细看,令牌制作精美,正面刻画乌鸦的云纹细密,条条清晰,极难伪造,正面篆字写“钦命府卫”,背面写“识事辨物”。 看到督公离去,府卫都围了过来,好奇的看着钦命令牌。 姜弘羊最好的搭档,三十多岁的协卫蔺本上前,接过令牌。 姜弘羊刚来卫府,二人就共同办案。姜弘羊是姜家旁支,蔺本也是如此,两人很是聊得来。姜弘羊深沉多思,不苟言笑,而蔺本性格舒朗,四处交友,这么多年在一起办案,可谓是相得益彰,办过不少惊动中都的大案。 翻来覆去端详着令牌,蔺本啧啧称奇,“督公令牌,果然不一样,这云纹!又多又密,肯定是将作监高人的手笔,听说要这云纹要和皇上的对上,才算正宗,看,这乌鸦,多生动,眼都会转,上面还写钦命二字,我们就写府卫。” 在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中,姜弘羊和老搭档蔺本回到了房中。 姜弘羊拿着沉甸甸的牌子,苦笑道:“这是我的运气来了吧!” 蔺本笑嘻嘻的言道:“能得到督公的赏识,将来必能飞黄腾达啊!” 姜弘羊脸上带着焦虑,沉重言道:“你就看到了这个,没有看到另一面,老弟我恐怕卷入到漩涡中去了,若是处理不好,恐怕马上就会大难临头。” 蔺本充满理解,“其实,大家也能猜到,估计和你来自姜家有关。” 姜弘羊面色无奈,“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先查卷宗,看看有什么线索没有。去大司寇府!既然督公把令牌留给我,就要好好地耍耍威风了。” 蔺本高声道:“这话提气,听着就带劲,走,查案去。” 二人从大司寇府中出来,看着太阳西斜,都若有所思。 两人看着对方,都要张口说话,蔺本笑道:“你有钦命,你先说。” 姜弘羊干笑两声,严肃起来,“从档库中的存档看,这四名受害者祖父都来自邕梁,也都参与过邕梁的刚浪林暴动,后来才进入北军。” 蔺本不解的问道:“啥?刚浪林暴动?啥玩意?” “我也不知道!”姜弘羊摇了摇头,“都参与过东林门兵变,算是诛杀戾太子的先锋,被戾太子余部所杀是合情合理的,可十五年过去了,那些余党不作鸟兽散。” 蔺本点头,“这倒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有人借机生事。可……是谁那?” 姜弘羊犯难道:“没有确凿证据,不能妄断,那样只会是捕风捉影,到头来一无所得!先找个地方,去问问当年刚浪军的故事,也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蔺本建议道:“要不要去问问姜相,也许姜相能给我们点意见。” “先不要着急,事情还没有任何眉目。”姜弘羊言道:“走,去太学问问,还没有去过那个大学府呐,那里面可都是博学之士,也许能告诉我们些什么。” 中都中北部,坐落着享誉中天的最高学府,太学! 在太学中部的平坦地面上,便是中天最宏伟的建筑,大明堂。 正在端坐的大学正邢祖林见到二人到来,笑呵呵的颔首,手势示意他们坐下喝茶,让仆人奉上茶水,二人赶忙施礼言道:“有劳大学正了!” 二人坐下,看清对面坐着的邢祖林,此人身材矮胖,额头高隆,头发稀稀疏疏,看起来就是智珠在握,照人不疲之士,总是笑眯眯的看人。 邢祖林浅饮一口,“你们来此的目的,梁相有过交代,让老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让我不用隐瞒什么。老夫就把了解的情况给你们说说。” 指着《邕乘》这本书,邢祖林言道:“此书记载邕梁近百年来的历史,说起来,刚浪军暴动可就远了,五十多年前,邕梁人口太多,导致田地不足,失去土地后的农民变成了流民,当时邕梁不过七百万人口,就有百万流民。” 二人面露不可思议,“百万流民?” 邢祖林点头,“当年,邕梁的土地兼并到不可思议的程度,绝大部分财富,集中于不到百家之手,特别是沿着大洄水的芮丰、邠旸和西虢三郡,最适合种植,最为富饶,却财富却最集中。遍地流民,为了生存,只能剽掠,而公府不加抚恤,不解民难,反而圈禁起来,任其自生自灭,一旦乱起,便强力镇压,最后毫无活路的流民,在净明宗带领下,骤然作乱,爆发了震惊天下的净明宗之乱。” 蔺本问道:“大学正,净明宗之乱?还是刚浪林之乱?” “说起净明宗来,可要追溯到更遥远的拜火教,拜火教从西方传到中土以后,迅速发展,却被反复镇压,等传到邕梁,就成了净明宗……” 看到大学正品茶论道,气定神闲的架势,是准备滔滔不绝的讲下去。 二人赶紧阻止了大学正的授业打算,姜弘羊清了清嗓子,“大学正,这个中天的宗教史,他日再来请教,我们只想知道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 虽被打断,温文尔雅的邢祖林倒也不火,笑道:“好,老夫就给你们讲讲,这几人都是刚浪军暴动的余部,说起来应该是尚元忠和伏艺祖的手下。” “尚元忠和伏艺祖是刚浪林的手下大将,尚元忠本名不可考,此名是崇武帝所赐,他本是农夫,破产后打家舍宅,成了山匪,伏艺祖最早跟着刚浪林起事。崇武帝肃清乱匪,多赖二人之力,他们被大义感召,伏艺祖献出了少习关,崇武帝才能出关剿匪;尚元忠剿匪得力,最后战死在瀚海,此人飞扬跋扈,算是不容于崇武帝吧,这段历史算是公案了,就不多说了,里面的故事多着呐!” 姜弘羊算是粗懂前因后果,继续问道:“后来那?” 邢祖林言道:“剿灭叛乱后,战功卓著的归义军跟着崇武帝返回中都,被安置在北军,算是有口饭吃。他们是刚浪军叛将,为人所不喜,封爵就不要提了。没有田地,世代为兵,生活困苦,郁郁不得志,十分可怜啊,。圣上早年在北军时,刻意结交,相约共谋富贵。东林门兵变时,这些人和圣上同生共死,算是有了福报,纷纷调入龙武卫为将。帮助圣上肃清戾太子党羽,可谓是血流成河啊!” 二人这才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蔺本言道:“这么说来,他们都有共同的身份了,先祖都曾是净明宗信徒,出卖过袍泽,也都参与过东林门事变。” 邢祖林微微点头,“以此看来,茶陵斗家很有可能。” 姜弘羊笑道:“这和在下的想法不谋而合!不过这有些太仓促。” 邢祖林压低声音,“有些事,你们可能不知道,其实,戾太子还有个夫人,叫刘采衣,有个女儿叫公输玭,兵变后,戾太子妃不见踪影,而公输玭曾被罚为妓。圣上仁和,后将其宽恕,关在宗狱,这事梁相特意叮嘱,不用隐瞒,也许对查案有用,不过你们知道了,不要多说,心中了然便可!” 见到天色不早,姜弘羊二人起身,拜辞大学正而去。 (08) 姚武设计 出来太学后,天色见晚,二人便直奔家中。 太学在皇宫南侧,从太学到家中,要经过卫府,等到了卫府,蔺本似乎想起来什么,对姜弘羊言道:“弘羊,那个君怡还在卫府?” 姜弘羊有些惊讶,“她还没有回家吗?” 蔺本无奈的言道:“督公让她在卫府等待皇上垂询嘛,这下好了,案子不结,她就没法回家了,听说,连丧事都是亲人邻居帮助操办的。” 姜弘羊拍马直奔卫府,“让她回家吧!” 见到被锁在房中的祝君怡,出示令牌,将她放了出来。 这几天的忙碌,都忘记了这个人,祝君怡二天没有吃饭了。 见到祝君怡饿的有些走不动路了,姜弘羊言道:“先去吃饭吧!” 到家后,天已黑透了,姜蔺两家相隔不远,到了家门,就见到在门口等待的姜时助,姜弘羊这才想起来小家伙来,“都忘记时助了,一天没吃饭了吧!” 蔺本笑道:“放心吧,这小子精着呐,饿不着他。” 等到了家门口,果然见到了正翘首以待的姜时助,七岁的孩童长着大大的眼睛,虎头虎脑的样子十分可爱,果然已经吃饱了,正在等父亲回家。 蔺本笑道:“过节了,你嫂子带着孩子回娘家了,我回家也是冷灶,还是在你家做点饭吧!”看到祝君怡,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君怡,你会骑马吗?” 见到祝君怡摇头,蔺本提议,“要不然,先吃了饭再回家吧!” 祝君怡饿的实在走不动了,跟着姜弘羊进门,见到姜弘羊和蔺本做饭手忙脚乱,就拿过刀铲,将活接了过去,不大会儿的功夫,就端上来了热菜热饭。 贴心的烫了烫酒,等二人坐下,君怡才领着时助到了书房吃饭。 看着时助在大快朵颐,君怡胡乱吃了几口,想起横死的父母,饶是她性子坚强,也不自觉的流泪,时助见了,上前不接的问道:“姐姐,你怎么哭了?” 祝君怡不想让孩子看到自己流泪,逃出手绢擦了擦,为了掩饰自己的悲伤,随后拿起了书桌上的《归莲仙梦》,无心翻阅起来,等待着姜弘羊二人吃饭。 时助看到在读书的君怡,问道:“姐姐,你看的啥书?” 祝君怡看到姜时助可爱的眼神,强作欢笑,指着书本上的字言道:“归莲仙梦,里面讲的是怎么才能修成仙人,这样就能乘云陵霄,遨游天地了!” 姜时助流露出向往的神色,忙道:“姐姐会吗?能教我吧!我长大了,想成为仙人,等我能飞了,我就去找我娘,我爹说了,我娘飞到天上去了。” 同病相怜,祝君怡心疼的搂过时助,怜惜的抚摸脑袋。 二人也是饿的狠了,大口吃饭,几杯酒下肚,蔺本酒量不大,这就有些微醺了,看到酒壶有些凉了,蔺本言道:“喝凉酒不好,等我去烫烫。” 祝君怡快步走了出去,接过酒壶来,转身去了厨房,将炉火拨大。 看着君怡的背影,蔺本对她的体贴很是欣赏,随口问道:“怎么还不续弦?” 姜弘羊不想说这个话题,“快吃饭,吃完饭了,送她回家。” 蔺本眼神一转,借着酒劲,开玩笑道:“这个君怡怎样?我看倒是不错,身板结实,还会做饭,弟妹也去世三年了,你身边缺个会做饭的人啊。” 烫酒归来的君怡,很不高兴的将酒壶扔在灶台上,一阵风进了西厢房。 看到祝君怡很不高兴,姜弘羊苦笑道:“我身边有个小累赘。” 蔺本面色一本正经,“弟妹走了三年了,你孩子还小,不能没有女人,这个女孩就不错,过来看看家,你要是愿意,我回头问问她,这个女孩长相脾气秉性,倒是趁你心意,何况她还是个孤女,只要她愿意就好,我看……” 姜弘羊赶紧制止胡说八道,“人家还在披麻戴孝那。” 姜弘羊转移了话题,“这个月来的四起血案,真的是戾太子手下所为。” 蔺本点头同意,“看来我们去茶陵,在那里抓捕凶手了!” 书房传来了祝君怡有些嘲讽的声音,“枉你们是府卫,这么漫天撒网,到人家地盘上去抓鱼,能抓到什么?还不如在自己地盘上等着兔子呐!” 蔺本不服气的言道:“你是神仙啊,能算出来在哪里等兔子。” 书房又传来声音,“兔子要去什么地方吃草!” 姜弘羊猛的站了起来,对蔺本言道:“走,去大司徒府。” 本来迷迷糊糊的蔺本将大杯灌了下去,然后“嘭”的声倒下! 姜弘羊急急收拾出门,“君怡,时间紧迫,估计凶手马上就有下个目标了,怕是今晚不能送你回去了,你帮我看着时助,我去趟大司徒府和中帅府!” 祝君怡赶紧追了出来,高声问道:“你是不是要查名册?”见到姜弘羊面色惊奇,祝君怡知道自己想对了,快步跟了上来,“走,我帮你去查。” 姜弘羊问道:“你不回家了?你在这里等着,我明日就送你回去。” 祝君怡面色坚毅,“我要亲手宰了凶手,为我家人报仇,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顾不得许多,姜弘羊叮嘱孩子,“时助,看着你叔!” 时助见父亲这么着急出门,知道有大事发生,很乖巧的点头同意。 出门之后,姜弘羊牵过蔺本的马来,让她上马。 祝君怡看着高头大马,有些心虚,轻声道:“我不会骑马!” 不知道是事情紧急,还是酒精作怪,姜弘羊也顾不得许多,将祝君怡拉过来,抱上马去,祝君怡开始还微微挣扎,不过很快就安静下来。 “抱紧我!”姜弘羊沉声言道,在时助惊讶的目光中,驱马而去。 听到马蹄声远,躺在桌子上的蔺本悠悠醒了过来,对盯着自己的姜时助诡秘的笑道:“去,给叔烫壶酒去!待会儿,咱爷俩喝一口。” 姜时助嘿嘿笑道:“我就知道你是装的,你要是真醉了,肯定打呼噜。” 蔺本有些惊讶的言道:“小兔崽子,成精了你!” 大司徒府的档库中,摆放着数不清的案卷,上面落了层厚厚的尘土。 东方微明,天空刚刚放亮,远处传来了阵阵雄鸡报晓声。 桌子上摆放的厚厚的名册,姜弘羊有些疲倦的放下名册,有些失望的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看在旁的祝君怡,有一搭无一搭的问道:“怎样?” 满眼血丝的君怡指着名册上的名字,语气坚定,“应该就是他了!” 好奇的凑了上去,姜弘羊随口念道:“伏冈,龙武卫校尉!” 二人赶紧出发,准备奔伏冈家,刚出大司徒府,就见到等待的蔺本。 他有些不怀好意的看着姜弘羊和祝君怡,看的二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姜弘羊知道他的意思,没有理睬他,“走,去安化坊!” 安化坊距离不远,三人沿着狭窄的巷子,到了弄堂里面安静的院子。 蔺本敲门,应门的是个高大魁梧的大汉,三人都被雄壮的身躯吓了一跳。 二十多岁的大汉身躯如同山岳,两肩宽阔,姜弘羊个头算是高的了,可是在他面前也看起来十分瘦弱,大汉手中攥着大大的长刀,眼睛露出警惕戒备。 看到如此巨大的长刀,姜弘羊知道必然是膂力惊人。 唯恐有什么意外发生,姜弘羊赶紧掏出钦命令牌来。大汉虽然清晰的看到令牌,依然十分警惕,任凭二人如何劝说,汉子只是虎视眈眈的盯着来客。 对峙片刻,异常高瘦的中年汉子走过来,众人知道就是家主伏冈。 伏冈盯着门外三人看了片刻,知道来者的目的,大声道:“虎子,让他们进来吧,他们是府卫,没看到绣着乌鸦吗?哪有大白天登门的刺客!” 头发蓬乱,面色憔悴的伏冈自我介绍,“龙武卫都尉伏冈。” 将三人迎进门来,伏冈使劲咳嗽起来,剧烈咳嗽下,咳的有些弯腰了,脸也变得绯红,似乎要把肺都咳出来,赶紧喝了口药,才镇定下来。 伏冈苦笑道:“要真被杀了,算是解脱了,十多年了,这病让人生不如死啊!” “老伯,在下姜弘羊,这位是蔺本,我的同僚。”指了指祝君怡,“这是龙武卫校尉祝午的女儿祝君怡,昨晚还是他帮我查的名册,才找到这里的。” 伏冈脸色很是吃惊,“怎么,祝午,也被刺杀了?”面露悲伤,几乎垂泪,“没想到,这么好的身板,走在了前面,老天真是作孽啊,多好的汉子。” 祝君怡面色悲痛,“世伯,我们一家都被残害了,我因为探亲才避过。” 伏冈连连叹息,指着雄壮的汉子介绍道:“这是犬子伏北雄,虎年出生,叫虎子,二十多了,还和孩子一样。”流露出疼爱之色,“虎子,你去睡会儿,都几天没睡了,整晚守着也不是办法,先去躺会儿,正好今天有人过来。” 伏北雄纯孝之子,不敢违背父亲,言道:“你们有事,就问家父,等你们走时,一定把我喊起来。”转身离去时,叮嘱道:“别忘了,一定要喊我起来!” 众人进屋,屋子很是凌乱,有些无处下脚,伏冈有些歉意的笑道:“女人走的早,我有这肺病,找过两个也都走了,没人愿意跟,家里就乱了些。” 蔺本言道:“老人家是都尉,不愁没女人,有了女人,家里就齐整了。” 伏冈叹息一声,“那些同生共死的老兄弟,也走了十好几人了,我就纳闷了,凶徒怎么不先来找我,省的我终日被折磨!真是想死的死不了,想活的活不下去啊!这贼老天,真不知道供奉这老贼做什么?” 待伏冈发泄完不满后,蔺本问道:“老人家?能否说说刚浪军的事情。” 伏冈颓然的言道:“我们这五人,当年的祖辈就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我的爷爷伏艺祖和他十多结拜兄弟,被生活所逼,参加了刚浪军,有了威名,得到刚浪林的信任,镇守少习关,后来崇武帝出关,说服了爷爷,就跟着崇武帝四处征战。后来到了皇领,入了北军,算是有了正经的出身,可是日子过得不好。” “我的爷爷经常的接济曾经的兄弟们,大家对他也是心服口服,慢慢的,朝廷就有风声,说爷爷阴狡祸贼,接纳死士,最后爷爷也是死的不明不白的。” “以后刚浪军余部就更难了,就跟着圣上起事,做到校尉中郎将的六人中,就剩下我了吧!当年起事的有上数百兄弟,各个算是勇武,要不然也不敢拿着性命去拼!可是,当我们数百人面对十个宸卫,才知道什么叫战斗!开始我们也没在意,本以为结成战阵,他们就是再厉害,滚滚铁蹄下,任谁也挡不住。” 想起当日,伏冈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惊惧,“等打起来,才知道什么叫勇武,他们坐骑高大,战马披挂马甲,那可用鳄甲做的,外面又套上云中金刚砂制作的板甲,我们的长槊根本无法刺穿,他们用的倭国大剑砍我们就像砍瓜切菜。” “当时,都以为完了,可没想到,当我们绝望时……”说起这些,伏冈眼中露出了喜色,“突然来了匹白马,一名仙子般的女人,其实,说起来更像是鬼魅!就是她,砍倒了几名宸卫,才扭转了局面。后来才知道,那就是姜夫人,叫什么水真,挺拗口的姓,后来还去过野穹山,得罪了三上师,那就不知详情了。” 姜弘羊有些吃惊的言道:“就剩下你们六人?” 伏冈叹气道:“二百多兄弟去了,剩下了百十人,战死的都给了丰厚的抚恤,活下来的都被重用,毕竟跟着皇上打天下,皇上也没有亏待我们,都提拔成了翼尉,手下也都是带着上千人兵马,呼啦一下,我们这些老兄弟都当了官。” 蔺本有些失望,“老伯,这翼尉官阶也不高啊!” “龙武卫的翼尉很高了!都二三十,正逢当年,皇上还赐都尉衔,只要三年不犯错,就是都尉。不被罢黜,到现在怎么也能是个校尉了!”伏冈长叹一声,“久贫咋富可不是好事,原来寄人篱下,受人欺负,突然官爵加身,手握大权,就不知道如何自处了,换房换妻,酗酒滥赌,飞扬跋扈,贪污自肥,仅过一年,就有五十四人犯错,要不是皇上还记得他们,这些人怕是都没好下场。” “剩下四十多人,只消停了几年,说起来,不读书不行啊,不知轻重,我这毛病也是喝酒喝得,戒不掉了。”伏冈不管不顾的喝了大口酒,又剧烈咳起来。 蔺本言道:“老伯,我们打算在这伏击凶手,你老能帮我们吗?” 伏冈毫不迟疑的言道:“这些人杀死了我的老兄弟,一定要抓住他们。” 姜弘羊有些犯难,话语也是吞吞吐吐,“只是……老伯,我们怕打草惊蛇,不敢派出很多人手来保护老伯,如此一来,让老伯犯险,怕有什么闪失。” 伏冈笑了起来,“死了最好,若是我死了,说不定还能给我儿子在龙武卫谋个差事,他二十多了,空有一把子力气,也想投军效命!若是我死了,还能给他追封个率正、骑都尉啥的,也算是有点儿官身了,将来讨媳妇也好讨。” 见到姜弘羊和蔺本沉默不语,伏冈笑道:“你们只管抓人就是,怎么安排都可以,不为别的,只为那些老兄弟们报仇。”老人饮尽杯中酒,豪迈起身,拿起挂在墙上的长刀,随口吟唱起来,二人一听,顿时有些发寒。 丽丽河山美如画,洋洋四海无闲土; 终日佣耕不能活,兴亡皆是百姓苦, 百姓苦,可奈何,为君洒泪唱短歌。 歌哀苦,词伤悲,天下君王闻我说。 辛苦最怜世间人,田家终年少闲月; 上无片瓦可得住,下无寸田可容活…… 唱完后,伏冈又使劲的咳嗽起来,蔺本上前给老人家斟满茶水。 老人笑道:“说起来,这可是当年刚浪军唱的歌,现在都不许唱了,我小时候听爷爷唱过,爷爷唱的很是凄苦啊!当我心静不顺,有时会唱这首歌谣,哎,都过去了,都过去了……”说完,老人又长长的叹气离去,背更加弯曲了。 (09) 姜弘羊办案 看着老人的背影,三人都是心事重重。 姜弘羊有些担忧,劝道:“君怡,你先回家吧!” 祝君怡摇了摇头,倔强言道:“我一定等他们来。” 毫无声息,姜弘羊的长剑冲着祝君怡而去,祝君怡没想到姜弘羊骤然发难,不过反应很是快捷,身形翻滚,虽然躲避的狼狈,可也堪堪躲过。 伸出手来拉地上君怡,祝君怡犹豫一下,伸出手来。气氛有些尴尬,姜弘羊干咳一声掩饰,“今晚伏击,抓获刺客,才能顺藤摸瓜,找到幕后真凶。” “还是找人来帮忙吧!”蔺本提议道:“凶手作案如此凶残,怕不是易于之辈,仅凭我们怕是不行,让府卫远远埋伏起来,等发出警报,围拢过来。” 姜弘羊点头同意,“你去安排此事,我在这里守着。” 蔺本言道:“你有钦命令牌,卫府那些家伙可是只认牌子不认人的。” 姜弘羊没有多言,转身急急离去…… 窗外没有一丝星光,整个暗夜如同一片漆黑。 蔺本和伏北雄潜伏起来,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突然,院落中传来了窸窸窣窣音,十分低微,若不是蔺本和伏北雄预先埋下大瓮,而蔺本又擅长听音,要不然,根本无从发现来者。 蔺本屏住呼吸,攥着刀柄的手也都紧张的出汗,而伏北雄看起来倒是气定神闲的,只是两只眼睛流露出了无比渴望的眼神。 门被轻轻推开,吱呀声在黑夜中听来,让人心惊胆战。 身影进入房间,伏北雄长刀迅捷如风,以雷霆之势冲着黑影斩了过去。 “停!”黑暗中传来了姜弘羊急急的叫停声。 可是已经晚了,只见长刀闪耀着刀锋,已经将黑影一斩两段。 蔺本吓的赶紧上前,看到地上只是斩断的黑衣,才放心下来,对着进屋的姜弘羊言道:“我就说嘛,堂堂的府卫要是死在自己人手中,那才成了笑话。” 伏北雄擦了擦脸上冷汗,对蔺本抱怨道:“不早点告诉我。” 蔺本笑道:“我也是等闻到味道才发觉的,想阻止都来不及了。” 伏北雄有些不安的言道:“对不起了……” 突然听到细微声,三人顿时噤声,蹲伏起来,静等敌人送上门来。 乌云遮蔽的残月照着大地,发出昏暗不明的光亮。 朦朦月光下,两名黑衣人没有丝毫鬼鬼祟祟,反是堂而皇之走来。 丝毫不理会屋内传来的咳嗽声,大摇大摆的推开了房门。 蔺本的长剑如同暗夜中的毒蛇,伏北雄的长刀以雷霆之势扫了过去。 虽然初次配合,却都选择了最聪明的攻势,剑的直刺,刀的横砍,黑衣人在凌厉的进攻下躲无可躲,马上就要被斩的七零八落了,却毫不沾泥带水,骤然拔起,如同水蛇的扭曲,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从中间穿了过去。 三人遍体发寒,都想到一起,惊呼道:“真武士!” 身后的刺客发现了机会,转瞬就判断出来了二人中的弱者,身体如同蓄势待发的利剑,势如脱兔般的朝着蔺本冲了过去,打算一击致命。 眼看长剑就要刺穿蔺本,姜弘羊的长剑及时赶到,将长剑荡开。 攻击者没想到还有第三人,这个攻击让他有些意外,短暂的愣神。 三人发动暴风骤雨般的攻击,刀剑相撞,快如奔雷,转瞬间就绞杀在一起,刺客十分彪悍,攻势如潮,三人只有招架之力,根本没机会将攻击信号发出去。 激烈的战斗急速消耗体力,伏虎独斗刺客,姜弘羊和蔺本共同对付刺客。五人缠斗,低矮的刺客抓住了机会,将蔺本刺倒在地,上前正要结束蔺本性命,正在此时,如雷的暴喝和娇喝声传来,伏冈和祝君怡发动了猛烈攻击。 短暂的喘息机会,蔺本将信号箭发射出去,长箭涂抹的白磷发出的亮光。 穿云箭让刺客有了危机感,急于摆脱缠斗,退出房间。 瓮中捉鳖之势已成,绝不会放他们离去,伏虎伏冈堵在门口,姜弘羊蔺本和祝君怡守住窗户,将刺客逼了回去,姜弘羊赶紧将准备好的弩箭拿了起来。 邕梁铁良木制作的弓弩十分强劲,他有足够的信心射杀刺客。 两名刺客困兽犹斗,不惧生死,集中力量,冲击房门。 高大的刺客稍显笨拙,看准了时机,姜弘羊扣动扳机。 可是,预料中的弩箭并没有射出去!弩箭被卡在了弩梁上了! 姜弘羊暗骂兵器监,手也没停下,赶紧挂弦,更换弩箭。 低矮刺客意识到了这位躲在远处,手持弩箭的家伙所具有的危险性,毫不犹豫的冲着姜弘羊而去,姜弘羊没有想到这家伙竟然不顾生死的冲着自己而来。 见到冲到眼前的长剑,姜弘羊本能的躲避,可长剑却如影随从。 经脉中的真气游走全身,刺客大喝一声,以更快的速度冲了上来。蔺本顾不的许多,手中长剑出手,冲着刺客甩了出去,妄图以两败俱伤的方式阻滞敌人。 刺客不退反进,侧身避开飞剑,匕首飞了过来。 眼睁睁的看着匕首冲着胸前而来,姜弘羊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只听匕首刺入身体的声音,锋利的刀锋切割肌腱,“原来这就是死亡啊!”只觉得浑身无力,等他睁开眼睛,却发现伏冈正在大口咳嗽,喷出了满口鲜血。 “爹!”伏北雄痛苦的大喊着,不顾一切的冲了上来。 伏北雄门户大开,机会来了,刺客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 姜弘羊举起手中的弩箭,冲着低矮的刺客扣动了扳机。 弩箭射入到刺客小腿中。刺客还在狂奔,转瞬间就摔倒在地。 在前面狂奔的刺客听到到底的声音,转过头来,见到刺客被擒,手中长剑毫不犹豫的冲着同伴甩了过去,想把倒地的刺客杀死。 姜弘羊赶紧将手中弓弩抛了出去,挡住飞剑,救下刺客。 埋伏的府卫冲来,将刺客团团围住,见到周围乌压压的弓弩,刺客掷剑在地。 “你的腿在流血!”祝君怡上前,赶紧的撕下长裙下摆,帮忙止血。 鲜血汩汩直流,对流出的红色鲜血浑不在意,可看到君怡焦急的身影,后颈上的雪白肌肤,姜弘羊却突然搞到莫名的心动,赶紧的按捺住内心的激荡。 蔺本举着火把凑近,见到三十多岁的脸色发黑的中年人,被手指粗的精钢锁链拘谨起来,依然十分凶悍,有些恼怒的言道:“他娘的,竟然是个黑皮,带回天牢,好好招待他,给他睡铁床,刷刷皮,洗洗肠子,让他白净点!” 众人轰然应声,“大人放心,保证他内外通透,白里透红!” 熟练的搜身,从身上找到了四张地图,赶紧的交给了姜弘羊。 伏冈看着地图,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明白了,他们想要什么。”说着,指着正堂条几上的木盒,对伏北雄言道:“虎子,把红色盒子打开。” 盒子打开,里面是张泛黄的地图,上面只画了一点。 其他四张地图上,分别画着群山峡谷、江河水系、城镇道路、标识点。 伏冈言道:“这是爷爷交给父亲,父亲交给我的。只说里面隐藏着秘密,和封阵有关。虎子,爹不知道有什么用,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你就留着吧,以后看着这个,就想起你的太爷,爷爷和爹,爹希望你早点娶亲,将留给我的大孙子。” 伏北雄眼中噙满了泪水,他没有多言,只是郑重的接了过来。 伏冈哀求的双眼看着姜弘羊,“老弟,虎子就多多摆脱了。” 看到老人可怜的目光,姜弘羊用力的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以后会把他当做我的亲兄弟看待的。”然后召唤人来,“快,找个郎中来,把匕首取出来。” 老人突然举起手来,冲着匕首使劲的砸了下去。 “不要!”伏北雄绝望的大喊着,冲了过去,想阻止父亲,可是依然来不及了。 看到被抬出来的伏冈,已然气绝人亡,众人禁不住的叹息。 “大人快看,刺客怎么了?”有人慌里慌张的前来。 刺客脸色正在变得灰白,口角中慢慢流出鲜血。 见到刺客死绝,姜弘羊问道:“搜身了吗?” 蔺本失望的言道:“细细搜过了,一无所有。” 秋叶掩映中,猫头鹰的眼中正冒出丝丝黑气,盯着地面上的一切。 数百里外的山中,在灯火忽明忽暗的洞穴暗室中,在如墨般的粘稠黑气之中,一名身穿银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盯着玉盆水面。 当看到刺客浑身抽搐,老者脸上露出不易觉察的微笑。 口中念念有词,黑色水面如同沸腾,老者眼睛睁的大大的,一眨不眨的盯着刺客的右手中指,唯恐漏掉细节,可是模模糊糊的画面,怎么也看不清楚。 眼前画面愈来愈模糊,有些无奈的长叹一声。 待出来密室,老者银色的拐杖敲打着地面,低沉的声音在洞内回荡。 中年人来到了老者身边,轻声言道:“主公,如何了?” “失败了,他们没有拿到地图!”老者面露失望,“”对中年人言道:“去趟中都,想方设法把地图和扳指带回来。当年大魔神在刚浪军之乱时,曾深入邕梁,告之西天封阵的位置,让刚浪林解封尨章,以助其势。” 费厚中问道:“主公可还记得地图指示的位置。” 老者摇了摇头,“大魔神很谨慎,此前任何人都不知此事,为了防止截获地图,把地图分开!后来听说,他们的确找到了封阵,可是无法打开奇特的封阵。” 费厚中若有所悟,“当年去开启封阵的就是刚浪林最为信任的伏艺祖吧,后来他们背叛了刚浪林,跟随崇武帝到了皇领北军,这才到了中都。” 老者点了点头,“事情不成之后,大魔神才告知我的,从那时才知道,要解封阵,需要神玉,神尊给神主们的战争利器,这些神玉能吸纳元气,随着神主消散,元气不在,神玉也慢慢消失了,据我所知,普天之下,只有四块神玉在野穹山的圣堂存放着,由那些老怪物们镇守。想得到这些神玉,怕是比登天还难啊!” 费厚中问道:“大魔神没有神玉吗?他自己不能再制作吗?” 老者摇了摇头,“神玉不是天生的,神玉是在岁月中沉淀出来的,当年为了和灵族争雄,神尊皇甫将这块佩戴无数岁月的白虎神玉给予了他的儿子,少暤,后传重将,慢慢成为人类的图腾,被人类重重保护起来了,当年之所以不能解封,就是因为没有神玉相助,大魔神虽然制作了替代品,可是无甚作用。” 费厚中言道:“就是有了地图,没有神玉,也没什么用处了。” 老者言道:“是的,聊胜于无罢了!但这次去,定要带回扳指。” 费厚中有些惊讶的言道:“扳指,可是传说中的那枚?” 老者点头,“世上独此一枚!是玄黎的神器玄渊,能封藏魂魄,有了这枚扳指,就是不死之身!玄黎被众神封印的!玄渊被玄黎的哥哥,天神皇甫所得!当年老身跟随大魔神征战时,见到大魔神的大拇指上佩戴过这样的扳指!” 费厚中有些不解的言道:“大魔神都成了昨日了!” 盯着眼前的灯光,老者眼神有些复杂,双手随意的舞动,火焰跟着欢快的舞蹈,化成了朴实的戒指形状,“其实,我一直怀疑大魔神在茶陵!茶陵,那里总有些我不懂的事情。”老者起身,“这些不用想了,去趟中都,将扳指带回来。” 费厚中好奇的问道:“这枚扳指什么样?” “很是普通!不过,当你看到这枚扳指时,眼光会被不自觉的吸引,如同看到了深不可测的深渊,你那时只有一个念头,要占有它,不顾一切的占有它!” 看到费厚中势要离去,主公叮嘱道:“知道该做什么吧!” 费厚重沉思片刻,点头言道:“属下明白!” (10) 寻找伏冈 大司寇府北侧的验尸房中,威严十足的官员走了进去。 见到进门的官员,正在验尸的仵作恭敬的言道:“督捕大人!” 大司寇府的督捕刘季善,倨傲的微微点头算是回应,开口问道:“这可是大人好说歹说,才从卫府要来的,你仔细查验,能不能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大人请看!”仵作指着被解剖的尸体,请求督捕上前查看。 督捕虽不情愿,也凑了上去,闻到裸露的尸体上传来的尸臭和粪臭味道,看到尸体被开膛破肚,台子上流出来的血水和脓液,督捕强忍着呕吐的欲望。 仵作从割开的咽喉处取块血肉,“大人看,这是用大越林王蛇制作的毒药。” 闻到浓烈的腥臭和尸臭,刘季善很是不适,他挥了挥手,让仵作拿开。 看了半天,并发现没什么价值的线索,就要转身离去,也许有什么心有不甘,也许是感受到了身后的召唤,他最后回头,看了眼灰白的尸体。 被尸体右手大拇指上的黑铁扳指所吸引,感觉这枚平淡无奇的扳指和刺客隐忍谨慎不匹配,这是箭手常用的扳指,刺客常用便于隐藏,小巧强力的弩箭。 想把扳指取下来,可扳指却紧紧的固定在死者的大拇指上。 刘季善更感兴趣,使劲往下撸扳指,可如同长在手指上,任凭如何用力,就是无法撸下来。毫不犹豫的切断大拇指,只听噗嗤一声,铁环从扳指上掉了下来。 在大拇指上,还戴着一枚奇黑扳指,比铁环还平淡无奇。 如同黑色的海洋,整个屋子变得暗淡,似乎所有的光亮都被这枚小小的扳指所吞噬。二人顿时感觉到深入骨髓的虚无,似乎生命一下就失去了意义。 一种不可遏制的黑暗直入人心,似乎让人堕落进入了没有尽头的深渊,在深渊中,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脆弱无力,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值得。 可从这枚扳指中,又传来了一种诱惑,这是一种将自己和所有拯救和掌控的诱惑,只要带上这枚扳指,就能摆脱所有的空虚,成为永恒。 二人都死死的盯着扳指,片刻的宁静后,都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 他们瞪着血红的眼睛,相互拉扯,扭打,撕咬,不顾尸体的恶臭,相互用死尸的心肝肺肠投掷,拿起了解剖尸体的刀具,厮杀在一起。 他们似是为了捍卫生命那样,去誓死战斗。 刘季善将年老的仵作压倒在地,双手卡住了脖子。 仵作昏厥了过去,锋利的尖刀划过仵作的脖颈,鲜血喷涌,不顾浑身的鲜血,刘季善将扳指死死的攥在手中,如同握住了自己的生命和所有的一切。 激动到颤抖的手小心翼翼的带上扳指,如同实质的气团将自己包裹起来,被暖阳所包裹,无比的舒服和祥和,幸福的闭上了眼睛,此刻,正在飞升云端。 片刻后,寒意袭身,从云端跌落。在高速下坠中,浑身如同火球那样变得火热,可是罡风吹过,寒风如同刀子般的掠过裸露的肌肤,让他在冷热的煎熬中挣扎。天地颤抖,身形翻腾飞舞,四周一片混沌,是未曾融化的,凝固的黑! 身影被吞噬,淹没在无穷黑暗中,再没有任何声息,身体逐渐麻木,感受到了消亡的威胁,努力的唤醒自己,可肌肉却不受控制,想高声呼救,可是张开的大口如同濒死的鱼那样,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四肢抽搐,口中吐出白沫…… 月夜静悄悄,躺着的刘季善慢慢的清醒了过来。 迷茫和恍惚的看着自己,当看到凸起的肥圆肚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静静的看着现场,努力回忆,整理衣衫,将现场精心的布置。 大司寇府中,严密戒严,昨夜发生的命案让人心惊胆战。 姜弘羊带着蔺本,祝君怡跟了进来,成为孤女的祝君怡因为是龙武卫家属,皇帝念其孤苦,特旨让她成为府卫中的协卫,成为蔺本手下。 君怡的聪慧,让姜弘羊感觉踏实,慢慢喜欢上那种淡淡的味道。 看到面色冰冷,绣着乌鸦的府卫,守值的队率心惊胆颤的上前,哀声言道:“大人,现场没让任何人进出,完全保持原样,这怎么办案,小人还是见过的。” 指着仵作脖子上的淤青,蔺本撬开仵作的喉舌,“看来,先被人掐昏后被割喉的。”沉思片刻后,“从这点来看,凶手是偶然作案,不是有预谋的。” 细看门窗,毫无痕迹,“落灰凝固,凶手很可能是就是这司寇府的人!”说着,陷入迷茫中,“杀死仵作目的何在?这杀人无非是情,仇,财!爱恨情仇的,在这会面,实在有点恶心!要说是图财,这仵作要是有钱,也就不做仵作了。” 姜弘羊言道:“为了保命!仵作发现了什么秘密,让凶手不得不杀人!” 蔺本迷惑不解的看着仵作和刺客的尸体,很是不解的问道:“秘密?仵作能有什么秘密那?难道和尸体有关?尸体细细搜查过,并没有遗漏什么。” 长长的沉默,案情陷入迷雾,时间点滴过去,过了半个时辰。 姜弘羊出门问队率,“昨夜有谁来过这里?” 队率战战兢兢回道:“昨夜是小的守值,没发现任何可疑人物。” 指着地上的死尸,蔺本阴森森的言道:“难道是死了的刺客起来杀死了仵作?”说着,眼光逼视着队率,“敢不说实话,敢有所隐瞒,就跟我们去趟卫府吧!” 队率吓得脸色苍白,赶紧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大人,昨夜是小的守值,因为事关重大,哪敢有丝毫懈怠,整晚都没合眼。大人放过小人吧。” 蔺本恶狠狠的言道:“你跟着我们去府卫吧,都是职责所在。” 此时,兵丁跑来,惊恐的嚷嚷,“队率,刚才在河道发现三个兄弟的尸首。” 看着地上躺着的三具尸体,只是表皮泛白,蔺本言道:“看被泡的这个样子,应该不到四个时辰。他们应是昨日戌时到亥时之间被人杀死的!” “就是这三个人看到凶手了!”姜弘羊命令道:“把死者值守位置指出来。” 跟着队率走了一圈,姜弘羊笑道:“通往督捕司的,走,拜访督捕去。” 蔺本无心的问道:“你们督捕大人功夫如何?” 队率毫不隐瞒的回道:“这三个兄弟,都是从龙武卫中挑选的斥候,都在大沼泽剿匪过,很是机警。事关重大,司寇特意交代过,我也特意叮嘱过他们,不许偷懒,过了今晚,每人半两银子的赏钱,若是让我抓住偷懒,严惩不贷。” 看着地上的三具尸体都是要害处的一击毙命,队率言道:“督捕倒是有把子力气,也许能打得过仵作,可是连毙三个精兵,绝不是督捕能做到的!” 蔺本警觉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和督捕交过手?” 队率知道牵扯自家性命,知无不言,“督捕大人曾跟着我们去抓捕,说实话,当时那个瘦弱的毛贼被逼急眼了,拿着尖刀冲了上来,要不是我上前挡着,后果实在难说。因为这个原因,督捕大人才任命我为队率的。当时很多弟兄看到了。” 蔺本有些无奈的言道:“看来督捕的嫌疑也排除了,这下彻底抓瞎了!” 姜弘羊有些无奈的言道:“办成这样,也就成了悬案了!” “稍等!”似乎有所发现,祝君怡上前捡起地上的拇指,细细端详。 刺客尸体上的大拇指被整齐削下,蔺本恍然大悟,“想起来了,是黑铁扳指!”可有些不能确定的自言自语道:“当时查过了,那就是普通射箭用的铁扳指。” 祝君怡仔细搜索地面,捡起来铁环,问道:“是不是这个?” 蔺本接过来,上下左右细看,“对,好像又不对,外面看起来是,这道划痕,我还有印象,只是,刺客佩戴的扳指比这个厚多了。”看了看铁环内侧,光滑如镜,却有凹槽,沉思片刻,“想起来了,铁环内还有别的,恐怕被人取走了。” “收起来吧!”姜弘羊收起铁环,“看来那位督捕是来取走扳指的!” 看到没有别的什么发现,蔺本问道:“督捕可在?给我喊来。” 队率回道:“刚才去找督捕大人了,可督捕司的门房说今天没来,好像是身体不舒服了,连夜操劳,也许累了。二人大人要是去见他,小人可以带路,督捕大人家就在崇善坊,过去需要半个时辰,小人去过多次,倒是熟悉道路。” 看到夕阳渐落,蔺本想了想,“让府卫去,先将他家围了再说。” 姜弘羊制止了蔺本,“平白无故围了督捕,就闹得更僵了,就是过去问话,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若他参与此事,就这会儿,说不定就藏到哪里去了。” 队率拍着胸脯保证道:“大人们放心吧,督捕大人有一妻两妾,妻子贤惠,妾身美貌,家里多田地,男人能活成这样,坐享清福,哪会去做打打杀杀的营生。” 姜弘羊等人感觉有道理,趁着月色,快马加鞭而去。 (11) 抓获刺客 队率指着高大的门第,“大人,这就是督捕家了。” 遣走了队率,蔺本轻敲门环,过了半天,无人前来应门。觉察到了不妥,蔺本抽出腰刀,将紧闭的门闩挑开闯了进入。院中死寂无声,觉得有股寒气,蔺本冲着屋内高喊,“卫府查案,还不快出来。” 黑漆漆的房中久久没有回音,蔺本有些不耐烦,毫不客气的将房门劈开。 房间里沉沉死寂,众人全身戒备,唯恐有凶手暴起伤人,怕开口暴露了自己,也没有言语,姜弘羊将君怡护在身后,悄无声息的掏出了火折,往空中抛去。 借着朦胧月光和黯淡灯光,正堂布置的富丽堂皇可以看出,督捕家的确是上等人家。感觉出堂中的诡异气氛,看来有大事发生,赶紧冲着后院而去。 偌大的府邸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庭院中回荡着自己的声音,看来必然有变故,举着火把,挨个房间搜查,到了仓库前,顿觉阴森森的气息传来。 刚到门口就愣住了,在火光照耀下,仓库硕大的黑铁门上,用殷红的鲜血画着厉鬼头像,小头尖耳,头生单角,须发贲张,怒目圆睁,硕大的鼻子,阔口獠牙,嘴角吞噬还滴着鲜血的胳膊,突然,一阵秋风吹过,火光忽明忽暗。 鬼像望去,更显狰狞。禁不住心中一寒。 祝君怡吓得浑身发抖,颤声言道:“厉鬼图!” 姜弘羊拔刀警戒,蔺本戒备着将门踹开,巨大的声响在仓库内回荡。 排排货架上,堆满了一袋袋的粮食、成批的绫罗绸缎,还有散乱地上的大量镈币,墙壁上的桐油火把燃烧,将偌大的仓库照的明暗斑驳,令人畏惧。 房间中散发着满堂富贵,可是浓浓的血腥气却钻入了鼻息。顺着气息,到了仓库内部,眼前的一幕让大家感到毛骨悚然。 在仓库的梁上,正悬着血淋淋的头颅,是颗女人的头颅! 祝君怡吓得惊叫起来,浑身颤抖,恐惧的躲进了姜弘羊的怀中。 女人头颅的头发散乱下来,遮挡脸庞,让人无法看清面孔,脖根处有鲜血在滴下。应该是刚刚被杀,头被割了下来,蔺本高举火把,壮着胆子,抽出长剑,上前将女人遮蔽面孔的头发挑开。映入眼帘的是脸色惨白,双眼闭着的女人。 伸出手去,正要将女人头颅摘下来,正在此时,女人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紧闭的嘴唇发出了狰狞的笑容,在她的牙齿上,染满了血红,朝着胳膊咬去。 突然出现的血淋淋一幕吓的众人不知所措,都感到浑身发抖。 蔺本吓得抽出长剑,闭上眼睛,冲着女人头颅狠狠砍了下去,下颚被砍了下来,面孔更是残破不全了,被砍开的下颚所发出奇怪的声响。被这种奇怪的声音吓得有些癫狂了,蔺本的长剑不停的剁向头颅,直到将头颅斩的粉碎,脑浆迸裂,眼球踩碎,看着满地狼藉,姜弘羊阻止陷入狂乱的蔺本,让他冷静下来。 突然,后面穿了轻微的呻*吟声,三人壮着胆子过去。火光将他们巨大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让人感到心悸。仓库中充满了诡异的氛围,三人全身戒备,穿过高大的货架,见到了有二女被钉在了柱子上,她们的双手被绑缚起来,被粗大的钉子从中穿过,在手掌上渗出的鲜血正流淌在白皙的胳膊上。 两名女子披头散发,白皙的肌肤和被分开的赤裸双腿显露无疑,身体被粗大的铁丝穿透,悬挂起来。蔺本慢慢的来到女子面前,将钉住双手的大铁钉拔出,绑缚的带子割开,将奄奄一息的两个女人放了下来。 二女躺在地上,身体十分虚弱,身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蔺本和姜弘羊心生怜悯,把披风摘下,将裸露的身躯包裹起来。 秋日的夜晚很是冰冷,二女浑身发抖,无力起身,只是张开双臂,娇弱的眼神盯着姜弘羊和蔺本,似是在哀求,二人觉得太过于诡异,都不敢上前。 见到二女如此可怜,祝君怡催促道:“还不上前帮忙。” 将失血过多的女子抱了起来,女人全身冷的如同冰块,努力靠过去来寻求温暖,将人搂抱的更紧了,姜弘羊想推开却又不忍,如此伤重的女人,不应该有如此巨大的力量!姜弘羊发觉不对,想摆脱身上的女子,可女子的双腿却盘在他的腰间,此时,他已经知道,被对方暗算了!想拔出腰刀来,可是对方死死的卡住了位置,让他毫无办法。 “小心!”姜弘羊大声的警告蔺本。 蔺本也觉察到了异常,发现自己被女子缠上。黑丝正从女人七窍散逸出来,眼睛变得如同暗夜般漆黑,直视女人的双眼,感到莫名的虚弱感,力量在被缓慢抽空。在勾魂夺魄的目光中,已是双眼迷醉,眼神涣散,带着痴呆的笑容。 女子嘴角上带着得意和残忍的微笑,将腰刀缓缓地抽了出来。 高高举起,女子用力的挥舞腰刀,朝着姜弘羊的脖颈狠狠的砍了下去。 “当啷”声传来,长剑滑落,眼前流淌的鲜血让祝君怡无力的瘫坐下去。 失去了女人的魅惑,姜弘羊猛然清醒过来,看到贯穿女子胸部的血红长剑,他知道自己被暗算了!大难得脱,死里逃生,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抱着蔺本的女子拼命扼住咽喉,发出喋喋的怪叫声,让人不寒而栗。 清醒过来的姜弘羊持刀上前,干净利索的砍落头颅。失去了头颅,双手还是死死扼住蔺本脖颈,姜弘羊不得不砍断她的胳膊,才将奄奄一息的蔺本救了下来。 看着地上斩的七零八落的尸体,双臂还在挣扎的女人,蔺本惊魂未定,大口的呼吸,拼命的咳声,心有余悸的言道:“这他娘的怎么回事?成了鬼了?” 祝君怡倒是冷静下来,“被夺魂了!” 还在大口喘气的蔺本有气无力的问道:“夺魂?” 祝君怡给蔺本顺了顺气,“躯壳被别的灵魂夺了,她已经不是她了!” 蔺本瞪着祝君怡,警惕的问道:“你怎知道的?不会你也被夺魂了吧!” 祝君怡言道:“从乱七八糟的书上看的,夺魂是气数所成,不在轮回常理中。至于神灵下降,辅佐明时;魔怪群生,纵横杀劫,哪有另当别论了。” (12) 黑铁扳指 突然,仓库中气流搅动,如狂风吹过,所有的灯都无声无息的熄灭了。 黑暗中传来阴阴笑声:“没想到,我的三个女人竟然没有杀死你们。” 虚无缥缈的声音,似乎声音不断在仓房中游走,三人背靠背戒备,不敢轻举妄动。蔺本愤怒的骂道:“装神弄鬼,一把火把这里给你烧了!” 黑暗中传来了督捕若有若无的声音,“小子,待会儿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夺魂,我很看好你啊!三人之中,你心性不坚,将是我的猎物。” 蔺本不屑的言道:“你有这本事,还夺魂我干啥,你夺魂皇帝多好啊。” 祝君怡言道:“夺魂只能一次,我们不用担心。” “夺魂皇帝,好,好。”黑暗中的声音带着无比的自信,缓缓言道:“小姑娘,学这点阿猫阿狗的本事,就出来卖弄了,待会儿让你知道什么是大道!” 仓房中阴风阵阵,让人有种发自内心的冰冷。 没有任何声音,姜弘羊不放心,悄悄到了蔺本藏身的位置。可他藏身的位置上没有任何人!仓房之中,若有若无的丝丝黑气在轻轻游荡。借助黑暗遮掩,被操纵的黑气发现了目标,悄无声息的钻入祝君怡和蔺本的经脉中。 奇异的感觉传来,识海中被种下一粒不可名状的种子,在迅速发芽成长,如同蔓草疯狂成长,片刻功夫,便充斥了无边的黑色,陷入到混沌之中。拼命挣扎,二人努力保持灵台清净,可依然无能为力,只能无奈的接受身体被操纵…… 眼前突然出现了三人,刘季善站在身后,蔺本和祝君怡两眼黑色,目光涣散呆滞,祝君怡手持短弩,蔺本手持长剑,如同傀儡,听任摆布。 祝君怡举起短弩,慢里斯条的装上了弩箭。 “不要!”姜弘羊用尽仅存的意识,阻止祝君怡。 祝君怡不为所动,木然的举起短弩,毫不犹豫的冲着姜弘羊射出。 弩箭射入膝盖处,刘季善看着浑身冷汗的姜弘羊,得意的的坐了下来,意犹未尽的侃侃而谈,“好一个精彩的故事,乌鸦手持令牌,闯入督捕家中,见色起意,肆无忌惮的杀死了督捕家人,督捕奋起反击,杀死了行凶作恶的府卫。” 看到姜弘羊还在倔强的站着,眼神如火燃烧,刘季善感到很不舒服,挥了挥手,君怡的弩箭冲着小腿射了过去,“遗憾啊,你们这些乌鸦就想抓活口,不喜欢在弩箭上涂抹毒药,要不然你死的多舒服啊,现在还要忍受刀剑之苦。” 如同猫戏老鼠,刘季善并不急于杀死姜弘羊,而是慢里斯条的玩弄。 丝丝盯着刘季善左手大拇指上的扳指,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何物,可是姜弘羊知道,刘季善诡异的能力肯定来自这个神秘的扳指。 姜弘羊笑道:“算盘打的倒是好,你以为窃取扳指,卫府不知道?” 见到刘季善微微露出的讶色,姜弘羊知道猜出来大概,“其实,我们已经通知了太一教,你今日所为,怎能逃过三上师的眼睛。” 刘季善摆了摆手,不以为意,眼神中流露出了憧憬,“这个不重要了,我已经不是我了,我要到遥远的西方昆仑去,集结我的大军,征服这个世界……” 看着姜弘羊挂着的令牌,刘季善信步上前,摘下来细看,满意的言道:“竟有钦命令牌在身,有这个牌子,到西方的路会平坦不少啊!” 姜弘羊冷冷的嘲讽道:“蠢货,卫府有卫府的规矩。” 刘季善被谩骂所激怒,冷冷盯着姜弘羊,威严的命令道:“跪下!” 不受控制的弯膝跪了下来,射入小腿的弩箭在肉中挪动,传来了钻心般的疼痛,深入骨髓的疼痛,求生的本能,让混沌一片的识海突然闪现出丝丝光明。 突然,暗处射来的弩箭,冲着刘季善而去。 弩箭连发,来势凶猛,虽然避开两发,却无法避开第三只。 看到射入腹中的弩箭,刘季善觉得身体正在麻痹,弩箭是淬毒的! 知道暗藏的凶险,不顾疼痛,将弩箭拔了出来,警惕的守望四周。 大拇指上的扳指在黑暗中闪动幽光,正在缓慢提取身体中的毒素。 躲在暗处,等待毒发的刺客知道扳指的作用,他不敢再等下去,如同从黑暗中浮现的幽灵,一名黑衣人手持黑色长刀,冲着刘季善而去。 二人兔起鹘落,缠斗在一起,刘季善凭借着肉掌来抵挡长刀进攻,二人斗得是旗鼓相当。随着打斗,刘季善身边慢慢环绕着黑气,而黑衣人身边却环绕着一层淡淡的血红色,而且,随着打斗愈加激烈,黑气和血气越来越浓烈。 刘季善手上加快进攻,冷冷的言道:“小子,竟然是练得血功,这种血腥功法,竟然有人去练,怕是很快就会被人觉察出来。” 黑衣人手上也加快了节奏,不甘示弱的言道:“哼,你练的魔功,浑身的魔气,也敢在中都施展,怕是很快就有人觉察了,交出你的扳指,我立刻走人。” 刘季善不再言语,进攻的更加猛烈,他知道黑衣人所言不虚,便不顾一切的催动功法,想尽快的击毙黑衣人,黑衣人见到无法力敌,只能四处游走。 两人斗得激烈,大耗法力,慢慢的气喘,黑衣人更是体力不支,被刘季善一掌拍在后背,黑衣人吐了口血,见到不是对手,就找了个破绽逃遁。 气喘吁吁的刘季善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三人。 无比虔诚的跪了下去,带着崇敬在地上跪拜,每挪动一步,插入小腿中的弩箭都深入肌肉一分,鲜血不断的从弩箭血槽上流了下来,而姜弘羊完全控制了,腿上传来的疼痛让姜弘羊在完全黑暗的识海撕裂出缝隙,透出点点光明。 带着一路血迹,姜弘羊到了刘季善的脚下。缓缓的伏下身体,姜弘羊借着伏拜的机会,又上前挪了一步。 刘季善沉浸在巨大的满足感中,俯视着地上的姜弘羊,满意的点点头。 看到垂落到眼前的带着扳指的大拇指,姜弘羊知道成败自此一举了。他直起腰来,偷偷压了压弩箭,疼痛让他更清醒点,深深的吸了口气。用尽所有的力气,姜弘羊的右臂死死环抱住了刘季善的双腿,左手用尽所有力气拉住刘季善的右臂,张开嘴巴,朝着刘季善的大拇指狠狠的咬了下去。 倒在地上的刘季善心中大惊,急于脱身,可双腿被抱得死死的,用手去撕扯姜弘羊的嘴,虽然嘴角鲜血淋漓,可是姜弘羊依然死死咬住了刘季善。 知道无法摆脱,刘季善便操纵着蔺本和祝君怡扑了上来。 弩箭射来,姜弘羊猛地扭转身体,弩箭射入了刘季善的大腿。 刘季善不顾疼痛,操纵着蔺本持剑上前,姜弘羊抱着刘季善在地上翻滚躲避,胳膊上被砍了几剑,浑身鲜血淋漓,更加疯狂的撕咬。承受多重的伤,能咬下扳指才是一线生机。刘季善清楚,如果让姜弘羊将扳指咬下去,那么自己也就无法操纵别人了,等待自己的也是死亡,他便不顾一切的杀死姜弘羊。 长剑迎面而来,见到躲无可躲的这一剑,姜弘羊将令牌挡在身前。 刘季善挣脱出来,不顾下腹一剑,赶忙躲在一边,命令二人齐攻。 可是蔺本和祝君怡并没有上前进攻,他们眼睛的黑色正在缓慢消退,神智逐渐清醒。清醒过来的蔺本毫不犹豫的一剑将刘季善的头颅砍下,才算心安。 “噗嗤”一口,姜弘羊将咬下的大拇指吐了出来。 “当啷”一声,扳指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蔺本的长剑毫不犹豫的冲着扳指砍了下去,想彻底毁掉。精钢长剑砍到不起眼的扳指上,预料之中的扳指碎裂并没有发生,而是长剑被巨大的反弹力击的碎裂,看着地上的扳指,三个人的眼神同时感到好奇。 盯着扳指,有种巨大的诱惑,似乎是掩藏最深的欲望在向着自己招手。呼吸声逐渐变得沉重,在心底有个声音在呼喊,“得到我,你就能永生。” 姜弘羊对祝君怡喊道:“快,君怡,铁环遮掩住。” 祝君怡上前,用铁环将扳指罩上,收了起来,三人才逐渐恢复了宁静。 三人寻找线索,在书房发现了一封信。打开信件,三人看了起来,越看越是心惊。蔺本盯着信上几个字,“除公孽部,移祸成部,自有大内相助,若有失,祸及满门,武。”看到这里,蔺本疑惑的言道:“公?成?武?什么意思?” 姜弘羊只是将书信收了起来,祝君怡见到姜弘羊的腿还在流血,心疼言道:“快点走吧,弘羊哥的这条腿,要是再不治,就废了。” 坐在马车上,蔺本言道:“姜兄,你说这封信是什么意思?” 姜弘羊盯着书信,“这信中是颐指气使的口气,怕是大有来头,我猜度,这公和成,怕是皇子和太子,这武,怕是姚武,或是公真武。” 看到蔺本错愕的眼神,姜弘羊言道:“明日去中丞府!” 姜弘羊意识有些模糊,只是紧紧的抱着君怡,寻求温暖。 蔺本对浑身发抖的君怡言道:“要不然,今年就把你们的婚事办了吧,等案子结束了,就给你们操办婚事了,说不定,明年,你们就能抱上大胖小子。” (13) 仓库惊变 临近午时,中丞堂中,姜云天正在和众多官员商议。 姜云天对着两名将军有些不耐烦的言道:“不是说了嘛,关于大营军务,去中帅府办理就是了,事情还是他们熟悉,本相不能越俎代庖。” 将军有些为难的言道:“大人,中帅曾对末将言道,屯田不单单是龙武卫、北军和地方驻屯军的事情,还牵扯地方,还需要中丞定夺。” 姜云天点头言道:“牵扯多方,还是御前讨论吧!” 将军言道:“中丞,大军都在等待着钱粮呐,每天就耗费多少国帑。” 姜云天粗略浏览奏折,细看奏折上的钱粮之数,觉得无误,便签上了名字,“你们可以到中曹府了,本相会通喻他们,明日就可以交接了。” 等结束完繁琐的公务,两名将军离去后,姜云天见到姜弘羊和蔺本垂首听了半天,招呼二人到了后院,听完了姜弘羊和蔺本的案情介绍。 姜弘羊一瘸一拐,看到腿上绷带上渗出的鲜血,姜云天痛惜道:“没事吧!” 蔺本指着姜弘羊的左腿,言道:“中丞大人,估计这条腿是废了。” 姜云天随手写了封信,交给蔺本,叮嘱道:“待会儿你带着弘羊,去找太医元华,此人精通医道,对刀剑创伤尤为擅长,兴许能妙手回春。” 姜弘羊有些苦涩的言道:“估计也没啥用了。” 姜云天很有感触,“没想到其中如此凶险,你们能大难不死,全赖你灵台清明啊,竟然有邪祟进入了中都,看来需要太一教派人来清扫一番了。” 姜弘羊掏出信来,递了过去,“大兄看看这封信,我担心这封信牵扯过大,先让你看看。这怕是牵扯皇子和太子,可能还有中辅。” 姜云天粗览后,眉头逐皱沉思,“弘羊,你做事情向来小心,牵扯太子和皇子,谨慎总是好的。此事牵扯甚大,这封信不知真伪,暂时不要拿出来。” 蔺本犯难的言道:“大人,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姜云天笑道:“不用担心,这封信会出现在圣上和众位中辅面前的。”将信件收了起来,征询的问道:“从这封信中,都看到了什么?” 姜弘羊不太确定的言道:“准备赐姓的时刻,?夫人只会静待佳音,不会主动挑事的,最大的可能是太子一党故设迷局,掀起波澜,打击?夫人,来推迟赐姓!” 姜云天对这番言论颇为欣赏,“不管是什么,都不要理睬,皇后和?夫人向来不睦,而圣上多次提及将公遂赐姓为成,中辅极力阻拦,可圣心难测啊!这让我们这些中辅很是忐忑。我们要的是稳定,若是朝局动荡,就会祸及苍生。” 姜弘羊点头,“压下来吧!此事茶陵所为,目的是搅乱局势,报复陛下。” 姜云天问道:“那这个武字怎么解释?” 姜弘羊疑惑的言道:“不是说此事是茶陵所为吗?” 姜云天摆了摆手,“圣上沈机独断,失之武断,并不代表圣上不英明,若是没有够分量的内应,单凭茶陵,怎么可能在中都掀起这么大的案子。” 蔺本有些好奇的问道:“大人的意思,这武是?” 姜云天笑道:“你们说那?” 姜弘羊言道;“那就是姚武了!” 姜云天从一摞奏折中,将一本奏折抽了出来,递给姜弘羊,“这是姚武的条陈,依据你们卫府的手段,该是不难吧!” 姜弘羊接过细看几眼,就拜别姜云天,转身离去。 出来姜府,蔺本问道:“姜相是什么意思?他不是要求安定吗?不是想把事情压下来吗?怎么突然间就变了主意了?看起来要大兴波澜啊!” 姜弘羊言道:“事情最终是要压下来,关键是要看怎么压下来。” 蔺本担忧的言道:“这就是个大漩涡,也是个绞肉机,最后别粉身碎骨。在卫府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见过,大人物较量,最后死的不都是小人物吗?” 姜弘羊无奈的言道:“我也是姜家人啊!”说着,振作精神,“去卫府,找信得过的兄弟模仿姚武笔迹,将签名前面的加上姚字,带着这封信去姚府。” 蔺本心神领会,“用乌贼墨写,看上去是姚武,等过几天,墨迹干了,自行脱落,到了圣上手中,依然是武,这样也不会担负欺君之罪。”凑上前去,好奇的问道:“你说,姜相打算给姚家开出什么条件?” 姚府之中,姚政君、姚武和姚弼士三人正在商议。 看着两封信件,姚政君担忧的言道:“姜相这是什么意思?他这是要置我们姚家于死地吗?牵扯储位之争,若是让圣上知道了,怕是诛九族的大罪啊!”说着,指着另一封信,“金犬黑鼠满堂红,狗牛不敢跳龙门,这是什么意思?” 姚武面色阴沉,“爹,若是这个姜半朝想致我们与死地,这封信我们就见不到了,他之所以给我们看,就是打算和我们交换点什么。” 姚弼士不解的问道:“我们姚家有什么东西,姜家是没有的?珍奇珠宝,美女财货,姜云天也不喜欢啊!就是官职爵位,我们也不如姜家啊!” 姚武脸色阴沉,不快的言道:“太子和咱家姚锦的婚事,我看就作罢了吧!这封信写的很明白,太子是甲戌秋生人,是金犬,姜家宜思是丙子年冬生人,是黑鼠,咱家的姚锦是丁丑年属牛,看来,姜云天同意了梁相的提议了。” 姚政君也是恍然大悟,“想起来了,前几天梁相是提起过太子和姚锦属相的事情,我没怎么在意,以为是他家公子九成想和姚锦结亲那。就暗里告诉梁相,以你姐的本意,明年锦儿及笄,嫁于太子为妃,他也没说什么。” 姚武下定决心,摆了摆手,“算了,这事只是爹和大姐的一厢情愿,成宣对咱家的防范,是不同意的。满则覆,虚则敧,中则正,金玉满堂,几人能守?姚家有皇后,有国夫人,又做太子妃,招来多少怨恨?统治天下,不是唯我独尊,而是不得罪于巨室。我们四处树敌,家族倾覆了,太子妃就能保得了我们姚家吗?” 姚弼士有些敬仰的言道:“中都令这是道尽了为政之道!” 姚武有些忧虑的言道:“最近从具衡国那里得到消息,那个贱人也没有闲着,谋划着让那个贱子去姜家提亲呐,而圣上很感兴趣。若是圣上答应了,那可就真的麻烦了!二子夺位,朝臣见风使舵,左右摇摆,还是尽快敲定吧!” 姚政君和姚弼士都深以为然,姚政君道:“宜早不宜迟!我明日就进宫,催促你姐赶紧办了这事,太子能指定女官,让太子抢在公遂前,得到姜家的认可。”说起来,有些难过,“只是,苦了锦儿了,她还一直想做太子妃那?” “姜云天这个老小子看着耿直,其实精着呐,趁此机会,让他们家女儿坐实了太子妃!我们若不答应,他不会帮我们挺过这个难关的!他话里说的清楚,咱家姚锦要和太子成婚了,他就不让跳龙门了。他娘的,人还说鼠狗相配断头婚呐,金犬黑鼠满堂红,哼,我看搞不好是个满门抄斩。”姚武嘲讽道:“都说姜云天忠心为国,不计得失,其实也打着自己小算盘,这官做大了,做久了,就贪恋权位了,无人例外啊!还不好意思说,非要让我们姚家拉下脸来去求他。” 姚政君问道:“那锦儿那?锦儿怎么办?” 姚武摆了摆手,“莫不如让锦儿嫁给二公子农皋伏地,将来在邕梁做个国夫人,好过在这中都斗来斗去的,锦儿生性善良,在宫里我还真不放心。” “也好!”姚政君点头,“将这层意思告诉你大姐,让她抓紧时间玉成太子和姜宜思的婚事,若是此事成了,姜云天这个老狐狸该罢手了,对太子也好。” “督公的意思,卫府打算把责任推给了斗家,算是虎头蛇尾的结束了!大家也都清净了!”姚弼士不屑的笑道:“姜家还是睚眦必报啊!还记得他们家老爷子和斗家的那点恩怨,当年斗家把姜家老爷子气死,现在姜家终于报了这仇。” 姚政君言道:“当年那事,说起来,姜与成也是为国啊!” 姚武言道:“这个老东西,掌管着国帑,敛财自然是他的责任。” 姚政君对姚弼士言道:“你先回去吧!就按照这个意思去办。” 送走了姚弼士,姚政君言道:“盆子,这样踢开茶陵,不怕对你生恨吗?” 姚武摇头道:“恨我什么?那些龙武卫将领杀了,仇不是报了吗?外孙女不是也救出来了吗?有什么不知足的?难道他们想连皇帝都杀了吗?” 姚政君有些忐忑的言道:“斗家毕竟是中土首富啊!若是嫉恨我们……” 姚武满脸的不屑,“中土首富,哼!怕他什么?爹,你就放心吧,斗家不傻,他们的茶叶还要从我们这里走呐,他们才不会自断财路呐!” 姚政君问道:“大祭司是什么态度?” 姚武言道:“首鼠两端,看人下菜,我怀疑他们是阴奉阳违,名义上帮助我们,暗地里,说不定帮助那个贱子来谋求更大的利益。” 姚政君有些不满的言道:“亏得我们姚家这么信任他,他们竟然如此。” 姚武不耐烦的言道:“爹,哪有什么信任,不过是相互利用,各自达到目的而已!我们姚家要保太子,姜家要保富贵,茶陵要救人,?夫人要夺位!” 姚武眼光望向南方,“大祭司这个老神棍最难捉摸,他究竟想要什么?” 皇宫中,大正皇帝耐心听着姚政君的奏报。 姚政君简要的言道:“圣上,因为卫府办事得力,现在案情真相已经查明,此事是茶陵斗家所为,因为戾太子之事,他们丧心病狂的报复我们,杀死了一名龙武卫的中郎将和四名校尉,掠走了戾太子之女公输玭。” 皇帝将信将疑的言道:“就这些?这么大的案子,就这样?结束了?” 面对皇帝的质疑,姚政君有些心虚的言道:“圣上……” 见到姚政君畏首畏尾的样子,皇帝有些不喜,巡视中辅道:“你们认为那?” 姜云天心直口快,“圣上,卷宗我们几人也看过了,从所有的证据来看,姚相陈奏属实,此事的确是茶陵斗家所为,他们是要为戾太子张目!” 中帅公真武有些不满的言道:“若无内应,斗家能如此嚣张?” 皇帝看了看其他几位中辅,见到中史吴茂荣和中书蔺钦良也都点头,便不再言语。想了片刻后,看着中书梁兴奴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梁兴奴虽说内心有些不安,却是面色坦然,奏道:“圣上,我们几位中辅议定,加征茶陵的茶税,作为对茶陵的报复!不知圣上意下如何?” 皇帝神情很是复杂,看着众位大臣,“好,既是如此,就到此为止吧!” (14)斩杀督捕 密室之中,大祭司在专心的制作木雕。 白果木制作的木雕,有年轻帝王、苍老将相,儒雅书生,精明的贩夫走卒,不一而足,不过都雕刻的线条清晰,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见正在全神贯注的雕刻,费厚中悄无声息的退到一旁。静静的等待中,双手垂立的费厚中,被刀法所吸引。由粗入细,木屑纷飞,见到女人的面孔正在刀下慢慢成形。 见到轮廓已成,大祭司放下刻刀,取过费厚中递过来的湿布擦了擦手。 大祭司随口问道:“厚中,你看到了什么?” 费厚中回道:“主公,难道这名女子和主公曾有过缘分?” 盯着女子脸庞,大祭司露出追忆之色,“她是鬼母,偏偏这个无心的女人,更令人难忘!我一直记得她,不是她绝世的面孔,而是她拥有令人心碎的爱情。” 看着女子身边高大粗犷,冷峻霸气的男子,问道:“这是鬼母的情人?” 大祭司点头,“旸谷野望,当年在中天掀起了滔天波浪。”随手将这二人放下,想了想,问道:“你还看到了什么?” 费厚中恭敬的言道:“看到主公掌控一切。” 大祭司摆摆手,笑了笑,“谁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掌控一切,不过谋划在事前,行事丝毫不能犹豫,才能将我们的复国大业磕磕绊绊的进行下去。” 费厚中深以为然,“主公顺天而行,定能复兴大业。” 大祭司苦笑道:“顺天而行?金笏带,紫花袍,百年仍有史贬褒,对对错错,是是非非,不想这么多了,看你这么狼狈,事情是不是没有成功?” 费厚中单膝跪下,咳嗽几声,羞愧的言道:“属下无能,未能将扳指夺来,没想到那名无名督捕在扳指的辅助下,魔功竟然如此强大。” 大祭司面具下的眼睛似乎永远的波澜不惊,他没有愤怒,也没有指责。看到费厚中的武士服上渗出的血迹,有些心痛的言道:“厚重,去血池疗伤吧!” 费厚中有些羞愧的言道:“待属下伤好后,再去寻找扳指。” 大祭司摇头,“不用了,事情完结了。”拿出一封信交给众人传阅。 随手将信扔进燃烧的铜鼎中,“卫府内线来信,我们被姚家抛弃了!” 年轻的黑袍人言道:“哼,抛弃我们!也该让姚家知道我们的厉害了,将姚家给我们的书信交给他们皇帝,让他们皇帝惩罚他们就是了。” 大祭司用教训的口吻言道:“仲丁,你智勇双全,什么都好,就是太急于求成了!鱼死网破之法不可行!从姚家得不到我们想要的,就全力相助?夫人!要将局势搅得大乱,我们也好浑水摸鱼,从中渔利。” 仲丁不解的问道:“主公,从哪里下手?如何搅乱局势?” 长长的沉默后,大祭司言道:“龙武卫,毕竟是大内亲军。” 灌夫言道:“谋逆作乱,九死一生,不到山穷水尽,谁人去做?想让他们作乱,不外乎是威逼!利诱!凡是威胁,没有什么比死亡更让人恐惧的了,凡是利益,没有比皇位更动人心的,只要做到这两条,自然有人去赴汤蹈火了!” 大祭司深有同感的点头,“好,去了中都,让内线相助。” 夜色朦胧,不老园的幽深院落中,二人披着黑袍,漫步而行。对宽大的院落十分熟悉,穿过影壁,沿着中道,信步来到正堂。 身穿七鸦绯袍的卫公车丘梁,这个显赫的权臣没有往日见到群僚那般唯我独尊,而是恭敬起身,心虚的言道:“尊使来了!后院设宴,先去用膳吧!” 化名“观福”的上辛形似骷髅,阴森森的眼光盯着对方。 仲丁化名的“世鼎”居上临下的言道:“丘梁,主公对你的所作所为十分失望,你不但没有相助主公达到目的,反而让我们在这次行动中,折损了几名好手,正是你们卫府,让我们的计划受阻,真不知道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车丘梁颇为无奈的言道:“本以为凭借主公之能,应对起来该是不难。这次大案是阉人具衡国负责,为讨好太子,存心把案子压下来,办案的是姜家的姜弘羊,手持督公的钦命令牌,直接办理的,我虽为卫公,也无权插手啊!” 世鼎冷冷言道:“你们卫府的章程,我们不知道;办案的手段,我们也不清楚!这么多年来,都是你一人在自由行动,事办得还算是不错,情报送的及时,主公没有过多的干涉你,可你现在越来越让主公失望了。” 自从成为卫公,不论官僚大小,无不是赔着笑脸,谨慎伺候,从来无人如此嚣张以对的,车丘梁脸上微露怒容,强压愤怒,沉默不语。 觉察到了暗藏的不满,观福问道:“车丘梁,你当初是个什么?” 车丘梁有些心慌的言道:“是名落魄书生。” 世鼎毫不客气的追问道:“又是如何坐到这个位置的?” 想起主公的种种阴险和手段,车丘梁惊惧道:“全凭主公厚爱和栽培。” 世鼎愤怒的骂道:“不过是个出身贫寒,自视甚高,毫无前程的破落书生,当年在中都几成乞丐,若无主公指条明路,你如何找到?夫人?若无主公做局,成宣如何认识?夫人?若无主公的手段,?夫人如何得宠,成为妕妃?没有主公,你能登上这显赫高位?你有了今天,又是如何回报主公的?” 车丘梁不甘的言道:“主公命令,属下是毫无折扣的执行!” “哼!毫无折扣?官做大了,颟顸了!谨慎了!得意了!觉得主公不能把你怎么样了?是吧?”世鼎尖厉的骂道:“在主公面前,你永远都是一条狗!” 车丘梁眼中满含愤怒,无畏的迎着世鼎的目光,有些疯狂的言道:“我是执掌大内亲卫的卫公,掌控多少人的生死!你们才是狗!是疯狗。” 观福阴冷着脸,抬步上前,将手掌放在了车丘梁额头上。 心惊肉跳,拼命挣扎,可强大的力量将他紧紧的束缚在座椅上,片刻后,浑身痉挛,汗如浆出,将绯袍打湿。唯恐车丘梁气绝人亡,这才罢手。 悠悠转醒,车丘梁惊恐的跪拜,恭谨言道:“但凭尊使吩咐。” (15)姜云天定策 车府之中,太医张天士看着病榻上的车丘梁,一筹莫展。 前来探望的督公具衡国看着神志不清的车丘梁,有兔死狐悲之感。东林门政变后,公宣入宫,是被叫做“小北堂”的中侍引路入宫的。在此之前,小北堂不过是卑微的小黄门,和公宣熟络,可也算不上信任。 公宣登基后,将大成帝和戾太子的宫内势力清洗一空,如此一来,身边无可用之人,小北堂熟悉大内,又是大正帝最早认识的小黄门,帮助出谋划策,被新皇所信任,安置在身边,赐名具衡国,成为中侍,算是一步登天。 二人向来不睦,具衡国总觉得车丘梁自恃才高,目空一切,不过是凭借裙带上位,而车丘梁感觉具衡国不过是见风使舵,阿谀奉承的阉人。其实彼此都清楚,具衡国跟随太子,车丘梁效忠皇子,这是皇帝有意为之。卫府是耳目爪牙,皇帝故意在督公下置卫公,彼此监督,彼此牵制,不能让任何人一手遮天。 具衡国挂着真诚的关切,“卫公怎么说病倒就病倒了!” 家人回道:“府君公务繁重,终日劳苦,身体拖垮了。” 具衡国问正在诊治的张天士,“张太医,病情如何?” 张天士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声嘟噜道:“怕是心病啊!” 张太医的话还没说完,床上的车丘梁猛然坐了起来,伸手往虚空抓去,口中狂乱的喊道,“孽畜,胆敢谋害圣上,看本公不抓了你,来人……”在众人的惊恐中,车丘梁声嘶力竭的喊道,“来人,来人,将这孽畜锁拿了……”疯狂的嘶喊折腾后,车丘梁疲惫的斜倒在床上,眼神痴呆,轻哼道:“我有忠君的赤子心,我有满腔的英碧血,我有圣上的天家旨,我有御赐的尚方剑……” 车夫人见夫君疯疯癫癫,默默垂泪,赶紧上前,抚背安慰。 众人束手无策时,半大年轻人跌跌撞撞的从外面跑进门来,口中急急喊道:“姨娘,救星来了。”随后指着外面,“牵骆驼的来了。” 车夫人教训道:“三德子,不要瞎胡闹了,什么救星啊,连太医都没办法!” 张天士劝道:“夫人,有时候,这些羽士比医生好用,试试吧!” 众人望向庭院,见到身穿道袍的师徒二人正牵着骆驼,缓步而来。 车家人责备道:“这有屁用,什么人都往家领,找了多少道士了,有用吗?” 车夫人按住驱散道士的胳膊,“既然来了,算是有缘了,那就让真人来试试吧,行不行的,尽人事吧!总算是德子的一片孝心,现在还能做什么呢?” 师徒二人将年老的骆驼随意的放在庭院中,骆驼温顺的蹲了下来。徒弟忙着将骆驼上驮着的行囊搬了下来,让骆驼在阳光下躺下歇息。师父指着骆驼,对车家仆人和善的笑道:“劳烦你,给我这老伙计倒些水。” 徒弟从木箱中取出一张符箓,“将这张纸贴在床头,就不做噩梦了!” 仆人面露惊诧,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总做噩梦的?” 徒弟笑道:“瞧你这眼圈,都黑了,晚上睡不好,难不成是赌钱了?”见到对方嘿嘿一笑,徒弟叮嘱道:“待会儿,晒晒刚打上的井水,骆驼老了,忌生水。” 众人都觉得这对师徒很有意思,平易近人,也和善可亲,从进门后,似是有意无意的给众人露了几手,可又是完全不着痕迹,自然的无法再自然。 具衡国混在人群中,并没有说话,只是好奇在琢磨着所有人的表情。 师徒二人拍打身上尘土,洗了洗手脸,才干干净净的进门。徒弟放下随身带着的木箱,取出法器,准备做法。师父阻止道:“不要着急,为师先看看,若是能解,留下不迟。”冲着众人作揖,自我介绍,“贫道观福。”指着年轻人,“这是不成器的弟子世鼎。”朗声言道:“我们师徒从北地而来。” 众人看这二人貌不惊人,穿着朴素,纷纷还礼,“有劳仙师了!” 师父将取下纯阳巾,叠好放在手中,对着吹了口气,将头巾展开,提起四角,当做器皿,又从背上取下酒葫芦,将盖打开,顿时散发出浓郁酒香味。将葫中酒倒入头巾中,师父轻声念道:“手端碗中酒,自有天仙佑,化作天灵水,荡涤人间寇!”让人惊奇的是,倒入头巾的酒水竟然点滴不撒。 过了片刻,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师父掏出铜镜。铜镜明可照人,用镜子反射阳光,照着车丘梁上下。将纯阳巾中的酒水捧出,酒水已无酒味,变成了无色无味的清水。盘坐起来,师父发功运力,额头汗水渗出,清水化成水汽。 徒弟在旁,随手洒水,急急念道:“真言奉请,降吾神水!此水不是人间水,乃是九天甘露洒,弟子撒九天之玉露,一洒天开,二洒地裂。” 随着水雾蒸腾,愈加浓重,蒸发到铜镜上,形成了淡淡水汽。众人惊讶的发现,铜镜中若隐若现的浮现出阔嘴獠牙的恶鬼图像。 师父急急念道:“赐我金甲五雷将,赐我铜甲万霆兵,圣雷燃界,扫尽千邪万鬼精,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信手一指,铜镜内隐隐传来轰轰雷声,又传来刺耳的尖叫声,众人听到刺穿耳膜的尖叫,不由自主的捂住耳朵。 等尖叫停歇,众人看着铜镜,发现邪祟已然消失。 师父擦了擦满头的汗水,疲倦的笑道:“不辱使命,已将邪祟祛除了。”递过去一枚丹药,叮嘱道:“将这枚丹药含化,不出一日,自然痊愈了。” 还没等众人从震惊中平复情绪,又震惊的发现车丘梁刚才涣散的眼神正在聚集,从疯癫的情绪正在消失,重新变回了那个冷酷阴鸷的卫公。 车夫人惊喜过度,赶紧跪拜,“两位仙师真是我车家的恩人呐!” 两位仙师正要搀扶起来,外甥紧步上前,搀扶起姨娘来,在耳边悄声言道:“姨娘,你也看到了,两位仙师做法,劳苦功高,还不快给些补偿。” 车夫人大喜,“对,就顾着高兴了!”赶紧吩咐下人,“快,这是我们的恩人,取来百两银子,算作程仪。”觉得还不够,“再取百两来,算作喜资。” 等端来二百两银子,师父只拿了十两。见到众人不解,观福解释道:“夫人,扶困解厄本就是我道门中人该做的!我们游行四方,并不是为了发财,只为教化世人,广大我教门!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多财多灾,多善多福,本该分文不取,可我们师徒也需些钱粮度日,取了十两,算作心意,就此别过了!” 夫人赶紧问道:“仙人道观在哪里?他日一定去修缮山门。” 师父指了指自己的心,“夫人,在这里!”然后门前的道路,“也在那里!” 在众人惊为天人的叹服声中,师徒二人牵着骆驼,悠闲的出门而去。 众人禁不住的赞叹道:“这才是超凡脱俗的世外高人啊!” 具衡国对身边的中侍叮嘱了几句,上前恭贺道:“恭喜卫公啊!卫公真是吉人天相啊,竟得仙师相救,真真天大的造化啊!这也是卫公多善多福啊!” 众人附和着大笑,清醒过来的车丘梁赶紧问夫人发生了什么,怎么让督公都来到了府中,等夫人解释完这两天的事情后,车丘梁这才明了,赶紧命令道:“恩人呢?怎么不赶紧拦下啊!”说着就令府中仆人赶紧去追回来。 具衡国出手制止了车丘梁的想法,劝慰道:“卫公,方外俊士,世外高仙,如幻如影,如梦如电!前世因果,个中福缘,强求不得的!” 车丘梁深以为然,“督公所言,乃天地正道,天地茫茫,交错别逢,其间覆雨翻云,合成离生,相逢便是缘,相离岂能不是缘?若有缘分,定会再逢。” 具衡国做势辞别众人,临行叮嘱道:“卫公大病初愈,还是静养几日,本督这就把喜讯告诉圣上!等卫公身体康复了,过个三五日再去卫府坐镇不迟。” 看到具衡国离去的背影,刚才的外甥探过脑袋来,脸上挂着不安的神色,“姨夫,你说的办法能行吗?我看这老阉奴并不感兴趣啊!” 车丘梁嘿嘿一笑,讥讽道,“三德子啊,这个阉货还是这么狡猾啊!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很,要不,能阻止我将他们找回来?能这么急匆匆的跑了?” 师徒二人牵着骆驼,不紧不慢的向着东林门而去。 眼看城门就要到了,马上就会出城而去,世鼎失望的言道:“看来,这个计策没有成功啊,他们竟然没有留下我们,今日这个局算是白做了。” 观福笑道:“就是车府留下我们,我们也不能留,若是成了车府的门客,具衡国便不再信任我们了,卫府的这两个家伙,相互算计,彼此疑心。” 世鼎担忧的言道:“怕是那个阉人对道法不感兴趣。” 观福回忆刚才在车府的见闻,“我们的道法,具衡国应该很感兴趣,他更感兴趣的是,车丘梁究竟是得的什么病,是装的,还是真的!临行之时,我瞥了眼具衡国,看他眼神,会留下我们。只是碍于车丘梁在前,这话说不出口。这些人,都谨慎奸猾,不确定我们的身份,是不会贸然出手的。” 世鼎建言:“真是如此,那我们歇歇脚,等等他们?” 观福断然拒绝,“不可,必须做出云游的样子,说不定,后面就有眼线盯着,若是留下,姿态就不足了,别忘了,真正的高人并不眷恋红尘富贵的。” 二人说着,就到了城门口,刚刚掏出牒文,有人就追了上来。见来者脚步匆匆,二人知道,刚才定然是一路尾随观察,只是不清楚来者是何人。 听闻来者声音尖细,观福笑道:“是阉奴的人追来了。” 来者是个中侍,劝阻二人,“二位仙师留步,我家大人有话要讲。” 世鼎装作不知,“不知道你家大人是谁?” 来者恭敬的笑道:“二位仙师,且跟着小人前去,一见便知。” 世鼎面露难色,“我们要去白石港坐船的,这船资我们也付了。” 来者唯恐二人离去,赶紧上前劝道:“这些船资,小人替仙师付了。我家大人让小人务必将仙师请到府中一叙,若是有缘,就盘恒几日,若是两位仙师觉得这里无趣,不想在中都逗留,我家大人自会安排二位仙师离去的。” (16) 大祭司的阴谋 小黄门在前面引路,自我介绍道:“仙师喊我小艾子就可以了!” 小艾子是个讨喜的家伙,三人说说笑笑到了后花园。见到道长到来,具衡国起身相迎,“二位仙师,咱家备下宴席,今日秋高,正值把酒言欢。” 观福笑道:“秋高气爽,鱼儿正是肥美,何不垂纶长川。” 没想到如此要求,具衡国道:“只是怕慢待了仙师。” 观福笑道:“放逐山野,横舟江湖,人生如此,岂不快哉!” 舟儿荡漾,划开水波,向着湖心而去。观福闭目,全神钓鱼,具衡国存心计较,洒下很多香饵,鱼儿聚拢过来,不过片刻,钓了许多小鱼,就有小小得意,瞥了眼观福,看他眼观鼻,鼻观心,纹丝不动,对一切不闻不问。 观福的鱼线晃来晃去,等鱼儿浮上水面,众人大吃一惊,这是条硕大的鲤鱼,小艾子赶紧用网捞了上来。看这条鲤鱼足足有二十多斤,具衡国请教道,“我钓鱼二十余载,从未钓上过这么大的鱼,莫非仙师有什么秘诀不成。” 观福言道:“贫道也是第一次钓上这么大的鱼儿,若无督公的诱饵,大鱼也不会过来,若无贫道钓竿上的青虫,鱼儿也不会上钩。” 具衡国觉得有些奇怪,“我鱼钩上的鱼饵,可比青虫美味。” 观福打趣道:“这条狡猾的鱼儿吃过吊钩香饵的亏,可贫道吊钩上的青虫,他就觉察不到危险了,能钓这条大鱼,无他,自然而然而已!” 具衡国深以为然,“自然而然,却是最难!” 观福点头,“督公久在朝堂,体悟这句话最深,贫道也是参悟百年,才明白这句话的深意,悟道之后,贫道感觉天地宽阔,宇宙归虚。” 具衡国看着嘴巴张翕的鱼儿,笑道:“待会儿是盘好菜。” 观福意味深长的言道:“今日我们好好品尝这鱼儿,怕再过十多年,和贫道吃这么大鱼儿的人儿没有这鱼儿大了。” 具衡国猛然一颤,目光逼视过来,“仙师,车丘梁说了什么?” 观福云淡风轻的回道:“天下皆知的事情,督公以为只有车公慧眼独具吗?” 具衡国不依不饶的问道:“车丘梁到底疯没疯?这是不是你们做好的局?” 观福若有所指的笑道:“督公,车公疯不疯,和你吃不吃得上这条鱼儿,有何关系?让你吃不上这条鱼的,不是车公,而是安公啊!”见到具衡国不语,继续笑道:“以饵取鱼,鱼可杀;以禄取人,人可竭!这高官厚禄就是鱼饵啊!” 具衡国知道来做说客,笑道:“可鱼儿总要吃食啊!” “鱼饵虽香!”观福笑着将鲤鱼踩在脚下,“可命更香啊!” 具衡国指着大鱼,讥讽道:“这鱼儿不吃香饵,最后不也是被那条青虫钓上来了吗?是鱼儿自然吃食,是人儿自然喜欢高官厚禄!” 观福反问道:“鱼儿不知何为饵,难道人儿还不知吗?” 具衡国嘿嘿笑道:“看来咱家还要多向仙师请教了。” 观福问道:“贫道只问督公,将来太子登基,谁为中侍?督公是清楚的,将来的中侍就是小侏儒!贫道再问督公,若是公遂登位,谁是中侍?” 具衡国叹了口气,“我不会做那鱼儿,到头来任人宰割。” 观福指着宽广的湖面,“督公,我们都要做那自由自在的鱼儿。” 具衡国仰望着天空,看着空中白云,悠悠叹道:“是公遂让你来的吧!你告诉他,我只效忠圣上,若他有能耐做太子,咱家自会全力支持他!” 观福笑道:“胜负已分,公遂还需要督公吗?督公还记得大成帝身边的中侍丁振国吗?”见具衡国点头,接着问道:“督公说,他当年做的对,还是不对?” 具衡国脸色为之一变,身躯微微颤抖,他忘不了他临死前的眼神,还有最后那句话,“小北堂,你今日这么杀我,别人也会这么杀你。” 看出具衡国的恐惧,观福言道:“你的选择,和当年的丁振国何曾相似,都认为自己稳操胜券!当年的戾太子比当今太子更稳固,当年的公宣比现在的公遂更势弱,结果如何呢?丁振国不是被督公五马分尸了嘛!” 具衡国汗如浆出,内心翻江倒海,颤声问道:“仙师可有高见?” 观福知道成了七八分,“贫道前来,不仅是劝说督公,也是为督公留条后路!你在不着痕迹处相助成遂,既不会留下话柄,也能结交。等公遂登基,督公悠哉田园,快活山林,做个逍遥客,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岂不快哉!” 具衡国笑道:“仙师不愧是钓鱼高手,自然而然的又钓上一条大鱼。” 仙师笑道:“现在说鱼,为时尚早!我们都是那条鱼,也都是那渔夫!你我看着多谋,谁知最后被何人所钓,这鱼儿,这香饵,这丝纶、这寸钩、这渔夫,谁人能知自己是何!督公,这利弊功过,当局者尚不得知,何况外人呢?” 具衡国笑道:“仙师不说,咱家不知鱼儿大小,如何抉择?” 观福知道功成,笑道:“此事易尔,不过是让督公张张嘴。” (17) 二位仙师 戌时三刻,宵禁时刻,身着便服的公世安带着两名护卫进入别院。 公世安是中帅公真武的大公子,身高八尺,面似傅粉,剑眉入鬟,俊目分明,又兼习武之身,蜂腰猿背,双肩抱拢,戴上冠冕,披上绯红战袍,站在那里,更是光华四射,是无数贵妇少女的梦中情人。他现在龙武卫中任观察使,有督导驻军之责,直奏皇帝之权,凭借父亲在军中的影响,在龙武卫中一言九鼎。 见到具衡国等待,公世安赶紧赔礼,“劳烦督公久等,小子之过啊!” 具衡国赶忙还礼,“不是不想见公爷!公爷也知道,我们做奴才的,和你们走的太近了,难免有人会捅到圣上那里,无端的多些麻烦。” 公世安气愤的骂道:“娘的,那个贱子身边总多小人。” 具衡国会心一笑,“难免的嘛!”指着身后老者言道:“这是咱家结识的二名江湖奇人,世外仙客,这位是观福真人,这位是世鼎真人,引荐给公爷。” “江湖奇人?”公世安盯着二人,见其貌不扬,面露疑色,“本公子见到的江湖奇人,上百总是有了,不过是些跑江湖的游戏,骗人把戏而已。” 观福没有多言,见到眼前灯笼,只是信手一招,几只烛光汇聚到一起,轻松自在的摆弄起来。在公世安惊诧的目光中,烛光幻化成不同的形状,一会儿变成了飞翔的火鸟,一会儿变成了翱翔的火龙,一会儿变成了翩然起舞的女子,一会儿变成在空中盘旋的火蛇……到了此时,公世安才收轻视之心,身姿恭维的拱手施礼,言道:“在下眼拙,冒犯尊客,还望道长宽宥。” 具衡国上前道:“公爷,这些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这位老神仙是方家仙师,和那些跑江湖的不一样,这可不是江湖把戏,是正宗仙术。” 观福谦和道:“督公所言不错,这些雕虫小技而已,这可不是仙家大法,贫道算不得仙家登堂入室的弟子。老朽并不是真的能操纵火焰,不过是幻化而已?”看到二人眼中的错愕和不解,接着解释道:“刚才所看,只是你们想的,而不是贫道变出来的,贫道不过是让你们感觉我在操纵火焰而已。” 具衡国自嘲的笑道:“看看,公爷,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眼中的荣华富贵,在他们这些得道之士的眼中,不过是些心生梦幻罢了!” 公世安心服,言语很是客气,“要不说人家修道之人,是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就这份心性,可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比的。” 具衡国随口问道:“仙师既能幻化火焰,岂不是也能幻化帝王。” “不过一场梦而已。”观福笑问具衡国,“怎么?督公想体验一下?” 具衡国尴尬的笑了笑,“咱家是圣上奴才,这梦还是算了吧!就不要体会了,省的看着我自己都烦。”转向公世安,试探着问道:“公爷要不试试?” 公世安有些好奇,“虽然是梦,在下也想看看仙师的能耐。” 观福凝重点头,“贫道可以做到,不过大人要让贫道施法。” 公世安充满兴趣的问道:“仙师打算如何施法?” 观福盘坐下来,闭目养神,悠然言道:“大人不要再坚守识海,若你能让老夫进入你的识海,自然可以施法,可让大人梦境成真。” 公世安却是警惕,“在下怕仙师能肆意操纵本公子。” 观福摆摆手,面色肃然道:“天地之间,总有打不破的桎梏,天生万物,皆是天来主宰,贫道能操纵别人,怕是上天也不饶我,定会被天雷轰顶!” 觉得有道理,公世安点头应允,“那就看看这仙法。” 观福施法,借助黑暗掩护,细不可见的黑丝缓缓的进入了公世安的体内。过了半个时辰,恢复过来的公世安依然挂着震惊的表情,又过了一炷香,才缓缓的恢复回来。具衡国这才上前,好奇的问道:“公爷,感觉如何?” 清醒后的公世安没有流露出兴奋,只是表现了迷茫和疑惑,却依然带着回味的神色,有些不由自主的言道:“原来,这就是帝王啊!真不想从这梦中出来。”感觉在识海中似乎被种下了一粒种子,眸中燃烧着怪异的光芒。 闻听此言,观福眼中有了不易觉察的光亮闪过。 具衡国问道:“公爷可知道仙师有多大了?” 公世安上下打量观福,“督公既然提起,那肯定要大了,该有五六十岁吧!” 具衡国伸出五个手指头,加重语气,“一百五十多岁了!” 公世安难以置信的盯着眼前的观福,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满腹疑团的问道:“一百五十多岁?莫不是你们合起伙来诓骗我?” 观福轻挥拂尘,云淡风轻的笑道:“大人应该知道,野穹山的三上师已有上千岁了吧!修道之人淡然无欲,百岁不算什么!刚浪林暴动时,贫道已有六十多岁了,大人说,贫道现在该有多少岁?” 公世安目光依然疑惑,“一百多岁,仙师何以证明?” 观福回忆当年,“当年崇武帝领着大军出少习关时,我当时是个火头军,名字叫观福,大人能从中帅府中查到这些资料。当时和我从军的人物,还有我们的什长、率正、都尉等,我还都有些印象,也能说出他们的名字。” 公世安点头,“好,回头本公子查查。” 观福信心满满,“老朽就跟随在大人身旁,直到大人验证了此事为止,如何?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了,当年何时出关,何时作战,贫道可是牢记于心。” 看到公世安犹豫,具衡国笑道:“天天有仙师陪伴。将来也能修成神仙呐!” 观福点头道:“小友若是感兴趣,老朽就送颗丹药,作为见面礼吧!”说着,就将紫色丹药交给了公世安,“公子现在就可试一试这丹药的妙用。” 具衡国笑道:“这丹药我也试过,公子用过,定会有惊喜。” 公世安吞下丹药,不待一盏茶的工夫,就觉得下丹田暖洋洋的,浑身说不出来的舒泰。观福这才言道:“小友,贫道传你吐纳之法,你姑且试试。” 在观福的指引下,公世安盘坐蒲团,静心吐纳,不过一个时辰,觉得有股真气在体内游走,从自己的小腹上行到了心肺,又上升到了头部的百会穴,公世安觉得浑身精力无限,满脸兴奋的言道:“多亏二位仙师,小子感觉龙精虎猛,走,去趟元馆,小子有眼无珠,怠慢了二位仙师,此去元馆为仙师接风洗尘!” 观福看着公世安,笑道:“督公所言不虚,大人若是修行养性,依照大人的资质,活个二三百岁当是稀松平常,公子的资质比贫道当年好的太多了。” 公世安大喜,“仙师如此垂青于我,让我何以为报。” 观福笑道:“公子有心向道,将来建个道观,积福行善,弘扬我教。” (18) 渔夫和鱼儿 元馆之中,蔺本举起酒杯,高喊道:“祝弘羊兄飞黄腾达啊。”左右也都纷纷敬酒,到了戌时,都喝的酩酊大醉,心满意足,准备离去。 姜弘羊借着酒兴开玩笑,“这令牌明日就要还给督公了,今日咱也抖抖威风,见到那些巡夜的兵丁,亮出这钦命令牌,让他们磕几个头。” 众人指着高高官帽,哈哈大笑,“穿上这领卫官服,就更威风了。”一阵起哄,簇拥着穿戴五鸦官服的姜弘羊,大摇大摆的出门而去。刚出院门,就见到十多人正奔着前院而去,蔺本将小厮拉住,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厮看到蔺本众人的卫府打扮,像是碰到了救星,赶紧言道:“官爷,不得了了,园中有个校书怕是被人打死了,我们这不是过去救人嘛。” 姜弘羊问道:“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将人打死。” 小厮惊慌的言道:“还能有谁啊,当然是辛夷大人了。” 蔺本不解的问道:“辛夷大人?莫非是中帅公真武的女儿。” 小厮低声言道:“除了她,还能有谁敢啊?”见到府卫迷惑不解,便解释道:“你还不知道吧,这女人嗜好特殊,喜欢凌虐,已有三四名校书和章台被打的遍体鳞伤了,可此人是中帅女儿,中御的儿媳,谁人敢惹?” 借着酒劲,姜弘羊气愤的言道:“打死了?” 小厮气愤的言道:“好端端的女子,被活活打死!” 姜弘羊大手一挥,“走,兄弟们,我们去看看热闹。” 地上躺着赤裸的女子,白净的皮肤上留下了条条带血的鞭痕,看到无人敢动,女官鼓足了勇气上前,看着坐在镜子面前,身着公子装束,女扮男装,镇定自若的公输辛夷,颤抖的生硬言道:“夫人为何将这名校书打死?” 转过来一副居高临下的嘴脸,无所谓的言道:“为什么?因为她不听话啊!本夫人还没有找你们算账呐,本君才刚刚开始,这个贱货就死了。”公输辛夷对身边的仆人冷冷的言道:“败了兴致,将这个贱货拖出去喂狗。” 跟在人群中的蔺本见到这个女人如此嚣张跋扈,打死了人,好不在意。顿时义愤填膺,上前冷冷的问道:“这么说,这名校书就是你打死的?” 公输辛夷看着蔺本,见到绣着三鸦官服,毫不在乎这些让人为之色变的府卫,轻蔑的言道:“怎么?你们这些乌鸦也敢管本君的事?” 见到对方如此嚣张,姜弘羊冷冷的言道:“杀人是要偿命的!” 公输辛夷有些癫狂的大笑,“杀人偿命?”指着地上死去的校书,“这就是些低贱的女人,花柳巷的女人也能叫人?不过是群长口的母畜罢了!本君花钱取乐,不尽心伺候我,还败了我的兴致,你说,他们是不是要赔我啊!” 众人气的肺都要炸了,怒喝道:“跟我们去卫府。” 公输辛夷丝毫不为所动,满脸笑容,拿着酒杯饮了一口,“这事不归你们这群乌鸦管吧,要去,本夫人也要去司寇府。你可知道,越权办案,需要圣上旨意的!”说着,酒杯朝着蔺本砸了过去,“想带走我,凭你穿着的乌鸦服,也配?” 姜弘羊掏出钦命令牌,冷冷言道:“凭这个,可以吗?” 公输辛夷没想到蔺本身上竟带着只有督公才能佩戴的钦命令牌,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慌乱,“钦命令牌?你凭什么拿这个令牌?你到底是谁?” 姜弘羊傲然言道:“你说,凭这个可以吗?” 公输辛夷见众人从四周逼了上来,要强行拿人,知道反抗无益,无奈的起身,对身边的仆人言道:“还愣着干什么?不知该做什么吗?”转过身来,对桑弘羊言道:“走吧,我陪你们去卫府,我就想看看,你们怎么来善了。” 一匹骏马冲到了公府门前,仆人下马,跌跌撞撞冲的冲入院落。 小亭下,公世安正在观福指点下修炼仙法,“仙师传授的功法果然了得,不过练个几日,便觉得神清气爽,特别是这丹药,更助功法精进。” 观福微笑,“这是小友的天资,不是贫道的本事,说明你有仙缘的。” 公世安有些吃惊,“仙缘?难道说,像我这种凡夫俗子也有仙缘?” 仆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大爷,不好了,夫人被乌鸦们带走了。” 公世安从打坐的蒲团上蹦了起来,脸色大变,“说清楚,什么事?” 仆人急急言道:“大爷,辛夷夫人在元馆游玩,和校书畅饮,闹了些不快,不小心将校书打死了,正好被府卫看到,他们蛮横的将夫人带走了。” 公世安追问道:“道安和庶安知道这事吗?那姚家呢?” 仆人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已经报给二位公子了,姚家也去知会了!不过老爷那里,我们没敢去禀报,怎么去报老爷,还要大爷定夺。” 说话的工夫,公道安和公庶安就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公庶安催促道:“大哥,咱们快去卫府要人啊!要不然,姐姐在里面还不知要吃多大苦头呐!这群贼乌鸦,就会攀诬,案子落到他们手中,说不定办成什么抄家灭门的大案那。” 公庶安是庶出,不爱读书爱习武,因武功卓绝,成为紫宸大卫领,魁梧的身材比大哥更显粗壮,长着威严的国字黑膛脸,让人望去,顿生敬畏。 公道安有些拿不定主意,问道:“要不要等着姚家同去卫府?” 公道安风华内敛,气度深沉,不同于大哥的锋芒外来和三弟的耿直无介,公真武评价三兄弟时,曾言道:“老二是最像我,将来还要靠老二支撑门户。”因为父亲的想法,公世安对公道安很是警惕,二人关系只是表面和睦。 公庶安不耐烦的言道:“姚家是不会和我们同去的,你也知道,姐姐和姚武关系并不好,他们巴不得姐姐被关在卫府,再也不出来才好那。” 公道安沉思片刻,“三弟,不能鲁莽行事,我们这么去,凭什么让卫府放人?他们可是拿着钦命令牌抓的人,先禀告父亲,让父亲定夺!” 见到老二去请示父亲,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意见,本来还平静的公世安脸色突变,气愤的言道:“不过是打死个贱货,他们凭什么把人押到卫府?” 仆人上前,“就是,就算是官府拿人,也该去大司寇府。” 公世安气愤言道:“走,到东大营,调集亲军,去卫府问问。” 公道安正要阻拦,大哥和三弟都策马而去,也不得不跟了上去。 (19)投效公世安 龙武卫抵达卫府,公世安见到当值的府卫,气势汹汹的言道:“中都的案子,按照章程,应交予大司寇府查办,你们凭什么扣押?速速交人,我们不再追究!” 年老的府卫笑道:“此事小人做不得主,需要卫公决断。” 公庶安咄咄逼人的问道:“卫公何在?” 年老府卫赶紧回道:“卫公出去办差了。” “我听卫公今日过来当值了,怎么就不在呐!”公道安觉察出事情不对,劝解公世安道:“大兄,等卫公回来,我们再来要人吧!” 公世安使个眼色,大司寇府中的掌断那嘉良上前,举起拘票,高喊道:“这是姚大司寇亲自签发的拘票,将公输辛夷带回大司寇府审讯。” 府卫不敢拿公世安怎样,可是面对大司寇府,他们可完全不在乎,不屑的言道:“都是我们卫府到大司寇府要人,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到我们卫府要人了,那嘉良,你不过是个掌断,瞎了你的狗眼,不知这是哪里吗?” 见对方软硬不吃,好似滚刀肉,公庶安知道这是有意为之,顿时勃然大怒,大手一挥,龙武卫以军阵姿势,向前压了过去。 知道公世安是龙武卫观察使,公道安是北军中的将军,公庶安是皇帝面前的紫宸大卫领,公真武掌管军府,而公输辛夷是皇后姚家儿媳妇,公公又是中御,府卫虽然跋扈,可是这些人面前,却半点脾气也没有,都赶紧躲避起来。 毫无阻拦的冲开大门,龙武卫顺势打开了天牢。 高大的围墙阻隔了阳光,冰冷的巨石,斑驳的青苔,让阴暗狭窄的天牢阴冷之极,牢房内充满了阴森气息,阴风将腐朽发臭的霉味冲入鼻中,看到墙壁上的鲜血碎肉,知道这里的酷刑之烈,向来骄横的龙武卫也有些不寒而栗。 牢中的公输辛夷见到三兄弟带着龙武卫闯了进来,顿时有了依仗,愤怒的跳了起来,指着面前狱卒,大喊道:“快,大哥,杀了这个臭乌鸦。”指了指身上撕裂的衣衫,“看看,就是这个畜生,还想强暴我,快,杀了他!” 看到姐姐衣衫不整,公庶安勃然大怒,抽出大剑,冲着狱卒砍了下去。 公道安知道擅杀官差的后果,何况还是在卫府中,更是解释不清,赶紧抽剑上前阻拦。可公庶安勇力超绝,手中大剑将公道安的长剑砍断,余势不歇,又朝着狱卒而去。公道安见形势危机,一脚踢开吓傻了的狱卒。大剑划过狱卒脸庞,划了条长长的血口,片刻之后,狱卒才反应过来,惊恐的大喊着冲出天牢。 公庶安举剑朝牢门砍去,公道安赶紧阻止,“千万不可,这是劫狱。” 见弟弟屡次阻拦公庶安,公世安怒火上头,怒喝道:“没人敢对公家不敬。”指着脸色憔悴,容貌狼狈的辛夷,“看看,他们都把辛夷折磨成什么样子!” 见到公世安要亲自动手,公道安挡在面前,“大兄要三思啊。” 见弟弟敢只顾拦着自己,不顾辛夷的安危,公世安更是来气,粗鲁的推开公道安,对着门锁砍下去,并没有砍断,气恼的对身边的公庶安言道:“庶安,给我砍了。”公庶安抽出精钢大剑,对着狱门猛砍下去。铁链应声斩断。 想起昨晚承受的屈辱,公输辛夷恼恨的骂道:“那些元馆的贱人和乌鸦合起伙来坑我们公家,虐待我这个弱女子,三弟,将这些乌鸦通通砍死!” 目的达到,公道安见好就收,对身边的那嘉良言道:“不要多生枝节,走,速速带幸夷到大司寇府关押起来,将来也好解释。” 辛夷愤怒的言道:“我没有犯法,为什么关押我。”公道安不管,让人架起辛夷冲了出去,却发现府门紧闭,府卫们气势森然的镇守。 姜弘羊气势浩然,指着公世安,厉声指责道:“好大的胆子,敢来卫府劫狱!多少年了,竟还有人置圣上信令于不顾,要对卫府下手!” 知道是来抢人,龙武卫气势稍懈,卫府气势更胜,蔺本上前,大声骂道:“一群狂徒,难道你们忘了,上次闯入卫府的那个逆贼是何下场?” 蔺本提起来的那人,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就是崇武和大成两朝的权臣公寅父,以谋逆之名被族诛满门,龙武卫听完那这句话,个个脸色大变。 高举拘票,那嘉良高喊道:“诸位兄弟不要误解,我乃掌断那嘉良,这有大司寇拘令,辛夷是并不是官人,应由大司寇府来审讯此案。” 蔺本面带嘲讽的言道:“公输辛夷是民女不假,可她是公室之女,你们大司寇府是不是眼瞎啊!公输就是公姓,难道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吗?” 姜弘羊抓住把柄,高喊道:“你身为掌断,若是不知,就是不称职,若是你知道,还这么做,就是明知故犯,罪加一等,我们督公都会面奏圣上的。” 蔺本也是得理不饶人,大喊道:“那嘉良,公室之事,多涉圣皇,多关皇家尊严,我们卫府有侦办通缉的权力,难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那嘉良吓得不言,见到公世安投来的逼视的目光,只得强打精神,上前辩解道:“可案子是在元馆发生的,而元馆是中侍所辖,而中侍也是卫府督公,按照避嫌的原则,这个案子,不能在卫府审判,应归我们大司寇府查办。” 姜弘羊面带讽刺,“记住了,卫府不是督公的,那是圣上的。” 见到府卫将皇帝抬了出来,众人也不敢多言,公世安言道:“我们有大司寇府的拘令,人我们是带走了,你们想要人,让圣上传话就是。” 姜弘羊冷冷言道:“私闯天牢,擅劫人犯,你们这不是办差,是劫狱,是叛乱!就凭这点,我们就不能让你们这些乱贼闯出卫府!” 蔺本也是气势高昂,大喊道:“兄弟们,有人造反了,该怎么办?” 府卫刚才吃了一肚子气,见到姜弘羊和蔺本给他们扣上了这么大的罪名,都有恃无恐,振奋大呼,“剿灭乱贼,义不容辞!” 到了此时,公世安心中慌乱,不知该进该退,有些不知所措。 公庶安知道今日若是被府卫拦下,事情就彻底办砸了,冲着身后的龙武卫喊道:“兄弟们,不用怕这些乌鸦,这些手段吓唬别人罢了!我为圣上护驾,会有机会向皇帝奏明此事,冲出去,我们手中有大司寇府拘令,怕他们什么?” 听到这里,龙武卫也振奋起来,摆开了阵势,准备血战。 见到对方士气大涨,姜弘羊也开始鼓舞士气,高喊道:“兄弟们,督公经常教导我们,卫府代圣上办差,天命所至,无有不从,有无上之威!现在有人欺负卫府,就是欺负圣上,若是怯懦避战,我们也不用活了,今日誓死效忠圣上。” 府卫齐声大喊,“誓死效忠圣上,”腰刀出鞘,强弩上弦。 龙武卫展开大盾,竖起长枪,双方在府门前,剑拔弩张,都感受到了对方的决心,时间就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公世安骑虎难下,看了眼公庶安。 公庶安举起了长剑,这是准备进攻,龙武卫开始进攻了。 正要开战时,突然远处传来爽朗的笑声,众人看去,是卫公车丘梁赶了过来。见到双方剑拔弩张,赶紧劝解道:“都为圣上当差,怎么就打起来?我们这打起来,可让那帮文臣看了笑话。若是圣上知道了,我们这些人都不给争脸,还不知道怎么震怒呐!”说着,示意手下放下武器,对公世安言道:“此事应当奏明圣上,我能保证的是,在我这里,我们都会像对待亲妹妹那样对待令妹的。” 公世安脸上挂霜,“这么说,我们不能带走辛夷?” 车丘梁言道:“督军今日要是将令妹带走了,明年的今日,你只能去我的墓地上祭拜了,督公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虽然与人为善,处处结交善缘,可触碰了卫府的规矩,你也知道我的下场,被剥皮萱草,也有可能。” 公世安看形势绝难讨好,愤怒的对手下言道:“我们走!” 公输辛夷见到大兄露出怯懦,怕了卫府,气的大骂道:“你们还是不是我公家的男人?我死无所谓,我家男人不能输了阵势,也不能输了心性。” 车丘梁唯恐事态恶化,赶紧宽慰,“姚夫人说的是哪里话,哪来的生生死死,打打杀杀,我们做的不对,我这里就赔礼道歉,保证夫人在这里毫发无伤。” 公道安就坡下驴,对公世安言道:“你要保证安全,我们先回去。” 见到众人都想撤退,公世安脸色更是阴沉,举起弩来,指着姜弘羊,“车公,你可以留下辛夷,可我要带这家伙离开,你放心,我也会好好待他。” 知道公世安是为了找回面子,车丘梁见好就收,不愿再多生事,就点头同意,“好,你带走姜弘羊,我带姚夫人回去。” 祝君怡赶紧求车丘梁,“大人,姜弘羊去了,怕是命都没了。” 车丘梁呵呵一笑,“你放心吧,姚夫人的命可比弘羊的命金贵。” 姜弘羊转身安慰祝君怡,笑道:“别担心,我这瘸子,没人在乎的。” 眼看这场危机就要过去,公世安身边乔装的观福很是失望,他眼睛一转,借着战马掩护,悄悄捡起一块小石子,运用真气,打在公世安扣着扳机的手指上。公世安吃痛,手指自然一紧,便扣动了扳机,一支弩箭奔着姜弘羊后心而去。 蔺本看到了这突发的一幕,猛然一晃身体,挡住了这必杀的一箭。 看到弩箭射入蔺本肩膀上,观福很是失望,又看到众人手忙脚乱的给蔺本包扎伤口,又生一计,悄悄凑了上去,装作是拿金疮药,将一根毒针猛然插入蔺本的后脑中,顷刻之间,蔺本脸色灰暗,身体变得僵硬,依然气绝。 “这弩箭有毒!”姜弘羊盯着弩箭,眼中喷火,抽出长刀,疯狂的冲着公世安砍了过去。双方就此厮杀起来,府卫攀上屋顶,依靠地形狙杀,龙武卫纷纷倒下。知道闹大了,自己肯定要被革职查办,若是公世安、公道安、公庶安和幸夷中死在这里,自己怕要跟着陪葬,车丘梁不顾危险,出身喝令罢斗。 车丘梁愤怒的质问公世安,“都谈好了,为何转头就将我们府卫射杀?” 想起刚才一幕,公道安面露愧疚的言道:“卫公,这是误杀,肯定有人故意从中作梗,让我们相斗!我的弩箭中没有淬毒,射中胳膊,不至于立毙当场,从面相来看,也有中毒之象。在下认为,当务之急是先查找真凶。” 姜弘羊愤怒的言道:“弩箭没有淬毒,我兄弟怎么死的?” 看到府卫投来的愤怒的目光,公道安沉声言道:“刚才是误会,杀人者死!不论是谁,我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们一个交代。” 姜弘羊指着公世安,一字一顿的言道:“杀人者死!” “杀人者死!”府卫们齐声大喝,看到周围充满敌意和仇恨的目光,公道安知道不做出妥协,势难罢休,而擅闯卫府,劫持铁狱,又射杀府卫,现在要不惜代价平息事端,“卫公,我和辛夷留下,以待事情解决,如何?” 车丘梁点头,给手下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将姜弘羊劝走。 (20)羁押辛夷 元馆之中,蔺本举起酒杯,高喊道:“祝弘羊兄飞黄腾达啊。” 待众人一饮而尽,蔺本言道:“弘羊兄这次能连升两级,那是因为督公的赏识,督公说了,这次案子办的是圣上满意,朝廷满意,百姓更满意。” 姜弘羊举杯,“这些年来,少不得兄弟的帮衬,我在这里敬大家一杯。” 见姜弘羊说话漂亮,众位同僚也都纷纷起身敬酒,几番下来,个个酩酊大醉,看到天色晚了,都心满意足,收拾一番,准备离去。 蔺本指着姜时助的官帽,有些得意的言道:“穿上这领卫官服,就更威风了。”一阵起哄,簇拥着穿戴五鸦官服的姜弘羊,大摇大摆的出门而去。刚出院门,就见到十多人奔着前院而去,蔺本将小厮拉住,问道:“什么事?” 小厮看到蔺本众人的卫府打扮,像是碰到了救星,赶紧言道:“官爷,不得了了,园中有个校书被人活活打死了,我们这不是过去救人嘛。” 姜弘羊问道:“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将人打死。” 小厮惊慌的言道:“还能有谁啊,当然是辛夷夫人了。” 蔺本不解的问道:“辛夷夫人?莫非是中帅的女儿。” 小厮低声言道:“你们不知道吧,夫人嗜好特殊,喜欢打人,已有三名校书和章台被打的遍体鳞伤了,可此人是中帅女儿,中御的儿媳,谁人敢惹?” 借着酒劲,蔺本气愤的言道:“将人活活打死了?”见小厮点头,大手一挥,对手下喊道:“走,兄弟们,我们去看看热闹。” 姜弘羊本要阻拦,可转眼想了想,也就跟着过去了。 雅致的房间中,地上躺着一名女子,后背上留下条条鞭痕,看着身着公子装束,镇定自若的公输辛夷,小厮问道:“夫人为何将她打死?” “哼!”随着一声冷哼之声,转过来一副居高临下的嘴脸,不但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指着小厮骂道:“龟奴,本君还没有找你们算账呢?”指着死去的女子,冷冷言道:“败了本君兴致,将这个贱货拖出去喂狗。” 蔺本见到辛夷如此嚣张跋扈,问道:“这名校书就是你打死的?” 辛夷看着蔺本,见到绣着三鸦官服,毫不在乎这些让人闻之色变的府卫,轻蔑的言道:“怎么?你们这些乌鸦也敢管本君?” 蔺本冷冷的言道:“杀人是要偿命的!” 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辛夷哑然失笑,“杀人偿命?这就是些低贱的女人,花柳巷的女人也能叫人?不过是群长口的母畜罢了!本君花钱取乐,不尽心伺候我,还败了我的兴致,你说,他们是不是要赔我啊!” 众人听得气的肺都要炸了,怒喝道:“跟我们去卫府。” 辛夷丝反而坐了下来,拿起酒杯,自斟自饮,美滋滋的饮了一口,“这事不归你们这群乌鸦管吧,要去,本君也要去司寇府。”还没等话说完,酒杯朝着蔺本砸了过去,将口中酒喷了过去,“想带走我,凭你们这群乌鸦,也配?” 姜弘羊掏出钦命腰牌,冷冷言道:“凭这个,可以吗?” 没想到蔺本竟带着钦命腰牌,辛夷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钦命腰牌?” 姜弘羊举起腰牌,傲然问道:“你说,凭这个可以吗?” 辛夷起身,对仆人言道:“蠢货,还愣着,不知该做什么吗?”转过身来言道:“走吧,我陪你们去卫府,我就想看看,你们怎么善了。” 一匹骏马冲到了公府门前,仆人下马,跌跌撞撞冲的冲入院落。 小亭下,公世安正在尚信指点下修炼仙法,很是敬佩的言道:“仙师的功法果然了得,不过练个几日,便觉得神清气爽,特别是这丹药,更助功法精进。” 尚信微笑,“这是小友的天资和仙缘,不是贫道的本事。” 公世安有些吃惊,“仙缘?像我这种凡夫俗子也有仙缘?” 尚信言道:“工资若是凡夫俗子,那贫道就……”还没等说完,就看到仆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跑了过来,“大爷,不好了,夫人被乌鸦带走了。” 公世安从蒲团上蹦了起来,“说清楚,什么事?” “大爷,夫人在元馆和校书闹了些不快,失手将人打死了,正好被府卫看到,他们用钦命腰牌将夫人带走了。”仆人将此事和盘托出,又问道:“已经报给二位公子了,姚家也知会了,不过老爷那里没去禀报,去不去还要大爷定夺。” 说话的工夫,公道安和公庶安就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公庶安催促道:“大哥,快去卫府要人啊!要不然,大姐在里面还不知要吃多大苦头呐!这群贼乌鸦,就会攀诬,案子落到他们手中,说不定会办成抄家灭门的大案那。” 公庶安是家中庶出,可公真武待他如嫡,因武功卓绝,成为紫宸大卫领,身材魁梧,威严的国字黑膛脸,让人望去,顿生敬畏。 公道安问道:“要不要等着姚家同去卫府?” 公道安风华内敛,气度深沉,不同于大哥的锋芒外露和三弟的耿直无介,公真武评价三兄弟时,曾言道:“老二最像我,将来还要靠老二支撑门户。”因为父亲的想法,公世安对公道安很是警惕,二人关系也只是表面和睦。 公庶安有些生气,“姚武巴不得姐姐关在卫府,吃些苦头才好那。” 见公世安正要出发,公道安赶紧上前劝阻,“大哥,不能鲁莽,我们凭什么让卫府放人?他们可是拿着钦命腰牌抓的人,还是等父亲回来定夺吧。” 公庶安很是着急,“父亲去单父大营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呐。” 仆人上前,“就算拿人,也该是大司寇府,凭什么卫府来抓人?” 一听有理,公世安气愤言道:“走,到东大营,调集兵马,去卫府问问。” 公道安正要阻拦,见大哥和三弟上马而去,也不得不跟了上去。 (21)冲击卫府 带领上百龙武卫抵达卫府,公世安气势汹汹拍马上前。 唯恐把事惹大,公道安赶紧挡在公世安的战马面前,问道:“卫公何在?” 守门的年老的府卫见到来者不善,赶紧回道:“卫公出去办差了。” 公庶安拍马上前,咄咄逼人的言道:“让你们管事的出来。” 看到门口有龙武卫骚乱,又看到公家人前来,姜弘羊带着蔺本等人赶了过来,年老府卫介绍道:“这就是我们的姜大人,今日管事就是他。” 姜弘羊知道他们的目的,还是装作不知,问道:“所来何事。” 公道安客气言道:“姜大人,按照章程,辛夷的案子应交予大司寇府查办。” 公世安觉得自己占了道理,还没等将姜弘羊回答,就大喊道:“没有圣上旨意,你们这些乌鸦凭什么随便扣人?速速交人,我们不再追究!” 姜弘羊笑道:“此事小人做不得主,需要卫公决断。” “我听说,卫公今日过来当值,怎么就不在呐!”公道安觉察出事情不对,劝解公世安道:“大兄,等卫公回来,我们再来要人吧!” 公世安使个眼色,大司寇府中的掌断那嘉良上前,举起拘票,高喊道:“这是姚大司寇亲自签发的拘票,将公输辛夷带回大司寇府审讯。” 府卫不敢拿公世安怎样,可是面对大司寇府,他们可完全不在乎,蔺本不屑的言道:“都是我们卫府到大司寇府要人,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到我们卫府要人了,那嘉良,你不过是个掌断,瞎了你的狗眼,不知这是哪里吗?” 见对方软硬不吃,公庶安知道这是有意为之,就是不想将辛夷放出来,顿时勃然大怒,大手一挥,龙武卫以军阵姿势,向前压了过去。 姜弘羊冲着公世安喊道:“你是龙武卫观察使。”看着公道安,“你在北军为将。”转头看着公庶安,“你是圣前的紫宸大卫领。”大喊道:“令堂是执掌军府的中帅,你们都是国之栋梁,如此行事,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见对方暗暗威胁自己,公世安更是不屑,“既然知道,还敢屡屡冒犯我们公家,凭你这小小的府卫,安敢如此,你这是仗着姜相的势吧。” 姜弘羊面色肃然的言道:“我是依律办事。” “依律?”公庶安冷冷一笑,大手一挥,让龙武卫冲了上去。 见对方动真格的,姜弘羊不想大打出手,更不敢闹出人命,冲着手下挥手,示意让出一条路来。龙武卫士气大振,冲开府门,顺势冲入天牢。 高大的围墙阻隔了阳光,冰冷的巨石,斑驳的青苔,让阴暗狭窄的天牢阴冷至极,牢房内充满了阴森气息,阴风将腐朽发臭的霉味冲入鼻中,看到墙壁上的鲜血碎肉,知道这里的酷刑之烈,向来骄横的龙武卫也有些不寒而栗。 坐在牢中的公输辛夷见到大哥带着龙武卫闯了进来,顿时有了依仗,愤怒的跳了起来,指着面前狱卒,大喊道:“快,大哥,杀了这个臭乌鸦。”指了指身上撕裂的衣衫,“看看,就是这个畜生,还想强暴我,快,杀了他!” 看到辛夷衣衫不整,公庶安勃然大怒,抽出大剑,冲着狱卒砍了下去。 公道安知道擅杀官差的后果,何况还是在卫府中,更是解释不清,赶紧抽剑上前阻拦。可公庶安勇力超绝,手中大剑将公道安的长剑砍断,余势不歇,又朝着狱卒而去,公道安赶紧一脚踢开吓傻了的狱卒。大剑划过狱卒脸庞,划了条长长的血口,狱卒这才反应过来,惊恐的大喊着冲出天牢。 公庶安举剑朝牢门砍去,公道安赶紧阻止,“千万不可,这是劫狱。” 见弟弟屡次阻拦公庶安,公世安怒火上头,怒喝道:“没人敢对公家不敬。”指着脸色憔悴的辛夷,“看看,他们都把辛夷折磨成什么样子!” 见到公世安要亲自动手,公道安挡在面前,“大兄要三思啊。” 见公道安缕缕阻拦自己,公世安更是来气,粗鲁的将其推开,对着门锁砍下去,并没有砍断,气恼的对身边的公庶安言道:“庶安,给我砍了。”公庶安抽出精钢大剑,对着狱门猛砍下去。铁链应声斩断。 想起昨晚承受的屈辱,公输辛夷恼恨的骂道:“那些元馆的贱人和府卫的乌鸦合起伙来坑我们,虐待我这个弱女子,三弟,将这些乌鸦通通砍死!” 看目的达到,公道安见好就收,对身边的那嘉良言道:“不要多生枝节,走,速速带辛夷到大司寇府关押起来,将来也好解释。” 辛夷愤怒的言道:“我没有犯法,为什么关押我。”公道安不管,让人架起辛夷冲了出去,却发现府门紧闭,府卫们气势森然的镇守。 姜弘羊气势浩然,指着公世安,厉声指责道:“好大的胆子,敢来卫府劫狱!多少年了,竟还有人置圣上信令于不顾,要对卫府下手!” 知道是来抢人,龙武卫气势稍懈,卫府气势更胜,蔺本上前,大声骂道:“一群狂徒,难道你们忘了,上次闯入卫府的那个逆贼是何下场?” 蔺本提起来的那人,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就是崇武和大成两朝时的权臣公寅父,因谋逆被族诛满门,龙武卫听完那这句话,个个脸色大变。 看到众人胆气被人所夺,那嘉良高举拘票,高喊道:“诸位不要误解,我乃掌断那嘉良,这有大司寇拘令,辛夷是并不是官人,应由大司寇府来审讯。” 蔺本面带嘲讽的言道:“公输辛夷是民女不假,可她是公室之女,你们大司寇府是不是瞎啊!公输就是官家身份,难道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吗?” 姜弘羊抓住对方把柄,高喊道:“你身为掌断,若是不知,就是不称职,若是你知道,还这么做,就是明知故犯,罪加一等,我们督公会面奏圣上的。” 蔺本也是得理不饶人,上前质问道:“那嘉良,公室之事,多涉圣上,多关皇家尊严,我们卫府有侦办通缉的权力,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那嘉良吓得不敢多言,见到公世安投来的逼视的目光,只得强打精神,上前辩解道:“可案子是在元馆发生的,元馆归卫府督公管辖,按照管事避嫌的原则,这个案子,不能在卫府审讯,应归我们大司寇府查办。” 姜弘羊面带讽刺,“记住了,卫府不是督公的,那是圣上的。” 见到府卫将皇帝抬了出来,众人也不敢多言,公世安言道:“我们有大司寇府拘令,人我们是带走了,你们想要人,让圣上传话就是。” 姜弘羊冷冷言道:“私闯天牢,擅劫人犯,你们这不是办差,是劫狱,是叛乱!就凭这点,我们就不能让你们这些乱贼闯出卫府!” 蔺本也是气势高昂,大喊道:“兄弟们,有人造反了,该怎么办?” 府卫刚才吃了一肚子气,正在寻机报复,见到姜弘羊和蔺本给他们扣上了这么大的罪名,都有恃无恐,振奋大呼,“剿灭乱贼,义不容辞!” (22)卫府之战 到了此时,公世安心中才有慌乱,不知该进该退,有些不知所措。 公庶安知道今日若是被府卫拦下,不但救人不成,反而被人扣下,本是来长脸的,却更加丢脸,那样事情就彻底办砸了,想到这里,冲着龙武卫喊道:“兄弟们,不用怕这些乌鸦,这些手段吓唬别人罢了!我为圣上护驾,会有机会向皇帝奏明此事,我们手中有大司寇府拘令,怕他们什么?冲出去。” 听到这里,龙武卫也振奋起来,摆开了阵势,准备血战。 见到对方士气大涨,蔺本也开始鼓舞士气,高喊道:“兄弟们,督公经常教导我们,卫府代圣上办差,天命所至,无有不从,有无上之威!现在有人欺负卫府,就是欺负圣上,若是怯懦避战,那是给我们卫府丢脸,给督公丢脸,给圣上丢脸,圣上神勇,督公最讨厌软蛋,若是让这些乱臣跑了,我们也不用活了。” 姜弘羊大喊道:“誓死效忠圣上。” 府卫齐声大喊,“誓死效忠圣上,”腰刀出鞘,强弩上弦。 龙武卫也不甘示弱,摆开大盾,放下长枪,摆出冲阵的架势。双方剑拔弩张,在府门前对峙,感受到了对方的决心,都不敢贸然发动进攻。时间就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点一点的流逝,四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开始指指点点。 到了此时,公世安骑虎难下,看了眼公庶安,看他如何决断了。公庶安微微一笑,“我们公家没有孬种。”举起长剑,大喊,“兄弟们,准备好了。” “慢!”远处传来大喊声,众人循声望去,看到卫公车丘梁急急的赶了过来,见到双方剑拔弩张,赶紧劝解道:“都为圣上当差,怎么就打起来?这一打起来,可让那帮文臣看了我们笑话。若是圣上知道了,我们这些人都不争脸,还不知道怎么震怒呐!”说着,示意府卫放下武器,对公世安言道:“此事应当奏明圣上,我能保证的是,在我这里,我会像对待亲妹妹那样对待令妹的。” 公世安脸上挂霜,“这么说,我们不能带走辛夷了?” 车丘梁言道:“观察使今日要是将令妹带走了,明年的今日,公子只能去我的墓地上祭拜了,我家督公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虽然与人为善,处处结交善缘,可触碰了卫府的规矩,你也知道我的下场,被剥皮萱草,也有可能。” 公世安看形势绝难讨好,愤怒的对手下言道:“我们走!” 辛夷见到大兄露出怯懦,怕了卫府,气的大骂道:“你们还是不是我公家的男人?我死无所谓,我家男人不能输了阵势,更不能输了心性。” 车丘梁唯恐事态恶化,赶紧宽慰,“姚夫人说的是哪里话,哪来的生生死死,打打杀杀,我们做的不对,我这里就赔礼道歉,保证夫人在这里毫发无伤。” 公道安就坡下驴,对公世安言道:“你要保证安全,我们先回去。” 见到众人都想撤退,公世安脸色更是阴沉,举起弩来,指着姜弘羊,“卫公可以留下辛夷,可我要带这家伙离开,你放心,我也会好好待他的。” 知道公世安此举是为了找回面子,车丘梁见好就收,不愿再多生事,就点头同意,“好,你带走姜弘羊,我带姚夫人回去。” 祝君怡赶紧求车丘梁,“大人,姜弘羊去了,怕是命都没了。” 车丘梁呵呵一笑,“放心吧,姚夫人何等身份,命可金贵多了。” 姜弘羊转身安慰祝君怡,笑道:“别担心,我这瘸子,没人在乎的。” 眼看这场危机就要过去,公世安身边的尚信很是失望,他眼睛一转,借着战马掩护,悄悄捡起一块小石子,运用真气,打在公世安扣着扳机的手指上。公世安吃痛,手指自然一紧,扣动扳机,一支弩箭奔着姜弘羊的后心而去。 蔺本看到了这突发的一幕,猛然一晃,挡住了这必杀的一箭。 看到弩箭射入蔺本肩上,没能杀死姜弘羊,尚信很是失望,看到众人手忙脚乱的给蔺本包扎,又生一计,悄悄凑了上去,装作是拿金疮药,将一根毒针猛然插入蔺本后脑中,顷刻之间,蔺本脸色灰暗,身体僵硬,依然气绝。 “这弩箭有毒!”姜弘羊盯着蔺本发黑的脸色,盯着公世安的眼中喷火,见他无动于衷,便抽出腰刀,疯狂的砍了过去。双方就此厮杀起来,府卫攀上屋顶,依靠地形狙杀,龙武卫纷纷倒下。知道闹大了,自己肯定要被革职查办,若是公家有人死在这里,自己怕要跟着陪葬,车丘梁赶紧喝令罢斗。 车丘梁愤怒的质问公世安,“都谈好了,为何将我们府卫射杀?” 公道安赶紧解释,“卫公,今日局面,肯定有人从中作梗,让我们相斗!大兄的弩箭没有淬毒,如此蹊跷的毒杀,在下认为,当务之急是先查找真凶。” 姜弘羊愤怒的言道:“弩箭没有淬毒,我兄弟怎么死的?” 看到府卫投来的愤怒的目光,公道安沉声言道:“刚才是误会,杀人者死!不论是谁,我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们一个交代。” 姜弘羊指着公世安,一字一顿的言道:“杀人者死!” “杀人者死!”府卫们齐声大喝,看到手下如此激愤,车丘梁也不敢多说话。 看到周围仇恨的目光,公道安知道今日势难罢休,擅闯卫府,劫持天牢,射杀府卫,件件都不是小事,现在要不惜代价平息事端,决不能再让事情恶化下去,低声言道:“卫公,我和辛夷留下,以待事情解决,如何?” “如此甚好!”车丘梁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将姜弘羊劝走。 暗夜之中,车丘梁独自来到公道安的房间,脸色阴沉,“此事已上达天听,圣上勃然大怒,非要将此事追究到底,圣上有言,不管是谁,都要依律查办!” 看车丘梁不似作伪,公道安心中恐惧,谦卑言道:“此事还赖卫公周旋!”赶紧提议道:“战死的府卫每人千两抚恤银,卫公看可好?” 车丘梁面色为难,“不是我多事,圣上说了,杀人者死,这是国法!” 听到“死”字,在旁漫不经心的辛夷这才感到惊惧,赶紧解释道:“卫公,那个女人不是我打死的,几鞭子下去,不会死人的,是有人陷害我。” 车丘梁眼前一亮,赶紧问道:“能是谁那?” 辛夷想了想,咬牙切齿的言道:“是姚武做的。” “我还以为是大祭司那!”听闻是姚武,车丘梁赶紧摇头,“夫妻不睦多了,就算姚武不喜欢你,为何要栽赃你,这怕是你多心了。” 事关自己性命,辛夷也不再顾忌,她狠了狠心言道:“你有所不知,姚武怕我泄密,他有很多女人,其中有个女人,那可是戾太子……” 知道辛夷要说什么,唯恐坏事,公道安大声的责骂道:“夫妻之事,不要胡说八道,家丑不可外扬。”指着门口言道:“时辰不早了,你赶紧去睡吧。” 辛夷还想说什么,见到公道安阴森森的眼神,不得不退赶紧退出。临走之时,嚣张的瞪了眼车丘梁,威胁道:“你胆敢害我,我就一把火烧了你们卫府。” (23)深夜惊变 公道安赶紧赔罪,“家妹性情乖张,有时不可理喻,不知天高地厚,卫公这次好好教训她,让她有所收敛也好,如有得罪之处,万望卫公宽宥。” 车丘梁问道:“刚才令妹提起戾太子,究竟何事?” 公道安尴尬一笑,“当年,戾太子惦记过姚武的女人。” 车丘梁继续追问道:“这和姚武要害令妹有什么关系?” 公道安有些为难,“哎,辛夷的性子,你也看到了,女儿身,男儿心,做什么事情都喜欢争锋,争个输赢,因此常嘲笑姚武,惹得姚武不快。” 车丘梁这才明白,便问道:“今日之事,公子如何善了?” 公道安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卫公,人说千金之躯,不坐垂堂,君子明远,不立危墙之下,卫公可为将来谋划?” 车丘梁摇头笑道:“能做到这个位置,我心满意足了!” 公道安笑道:“卫公三岁识千字,八岁做章文,年及弱冠,文名大显,人称‘七华子’。奈何起于微末,无以高进,只得在中都漂泊,才华不得施展。幸而结识?夫人,得有今日。以卫公之智,何尝没为将来谋划,卫公可想过,将来太子得位,该如何自处?是为官高进?还是引咎退位?是归隐山林?还是身首异处?” 听公道安将自己的过往娓娓道来,车丘梁从容之色不再。 见车丘梁意动,公道安起身吟诵,“男儿大丈夫,决意赴中都,身负凌云志,清风扫尘宇;峨峨高门客,落落穷巷士,失意沉下僚,空幻入龙池……” 听闻此诗,车丘梁眼中露出复杂神色,只是叹息一声。 公道安面露真诚,“卫公高才负世,本是一扫天下之高士,却成追兔逐狐之鹰犬,本可力压邪秽,却深陷其中!卫公可曾想过,历代卫公,无一不是皇上心腹,新皇登基,无一不是当做走狗屠宰,可有善始善终之人?” 车丘梁无奈的言道:“心里明了,可也无可奈何。” 公道安笑道:“卫公是?夫人提携,才乘凌云之志,自然思报,卫公见过插秧吗?”见其点头,继续言道:“何不以退为进,结恩施善,寻觅良机,离开这风暴漩涡,韬光养晦,蛰伏待机,等新皇登基,重新出山呐。” 车丘梁转瞬就明白了,“这是让在下明处失宠于殿下,暗中投靠于太子!”说到这里,顿生警觉,“公子可是公遂的人,为何劝在下投靠太子?” 公道安笑道:“卫公为何觉得我是公遂的人?” 车丘梁这才恍然大悟,震惊的问道:“公子是圣上的人?”见其笑而不语,佩服的言道:“圣上英明,公子精明啊!任凭潮起潮落,总能勇立潮头。不过,就算在下听了你的劝谏,改投门庭,怎能博得太子信任那?”见公道安依然笑而不语,车丘梁也明白了,“公子既有这番说辞,应该想好对策了吧!” “卫公果然是明慧天授。”公道安沉思片刻后言道:“卫公,此案是茶陵斗家所为,连卫府和龙武卫之间的生死争斗,也是斗家挑拨的,如此一来,连几位中辅也不能说什么,若是卫公能做实此案,圣上应该也是无话可说。” 车丘梁翘起大拇指,“公子好手段,转眼就想到了破局之法。” “求生而已,哪里比得上卫公的手段。”公道安言道:“如此一来,圣上满意,太子满意,中辅也满意,就算殿下不满,可有太子照拂,又能如何?” “斗家闹事,中都必有内应。”车丘梁低声言道:“令妹只是惩罚下人,怎么可能杀人,听过她身边有两位仙师,是不是他们捣的鬼?” 公道安闻弦而知雅意,笑道:“自然是了,两个妖道惹事,死有余辜!” 车丘梁极低的声音言道:“做的利索点,多派精锐之士,团团围定,务必做的干净!若是他们走脱,在下只能拿你们兄妹交差了。” 公道安点头道:“个中缘由,卫公自有谋划,我也不多问,区区两个妖道,杀了也就杀了,放荡任侠,以武乱禁,也需除之,以求宅安!”说着,就起身就拿起纸笔,“我这就写信,告诉家里这个意思,让他们着手去办。” 待事情落定,已过子时,夜风中隐隐传来的夜枭声令人惊心,正在假寐的公道安猛然惊醒,悄然走到窗边,凝神细听,似是有人蹑手蹑脚的行动。 突然,外面传来有人倒地的声音,公道安大惊,赶紧将长剑攥在手中,准备动手。这时,外面传来仲鼎的声音,“公子。”听到这声音,公道安赶紧出门,就看到地上的躺着的二具府卫尸体,气恼的问道:“为什么把人杀了?” 仲鼎低声言道:“我们奉公子命,来救你们。” 公道安愤的言道:“肆意胡为,怎么收拾这局面!” 尚信走上前来,低声劝道:“公子,赶紧随我们走吧!” 公道安问道:“今夜府卫戒备这么森严,你们是怎么闯进来的?” “我们是沿着河道闯进来的。”尚信指着后面,“那里有快舟接应。” 辛夷跑了过来,见到地上尸体,恐慌的催促道:“快走吧!” 外面吵杂声传来,府卫已经围了上来,公道安眼珠一转,就有了主意,“还走什么走,哪里来得及,我们都留下,我和他们解释就是了。” 看到形势危急,尚信毫不犹豫的将房屋点燃,接着风势,熊熊大火燃起,看着火势不断蔓延,公道安的心不断变冷,闹到杀人放火这个地步,怕是父亲也无法庇护了。这时,仲鼎浑身带血的冲了进来,身上也是烧的狼狈,见到大家,就急切的催促道:“快走,府卫正在朝赶过来,我们几人已让他们杀了!” 公道安还想当面质问车丘梁,“你们保护小妹先走,我留在这里。” 尚信急切催促道:“这些府卫杀红眼了,公子快随我们冲吧。” 仲鼎上前拉着公道安就走,“等出去了,再慢慢查清真相不迟。大人出去了,还有道理可讲,若是死在这里,那就任凭府卫捏造罪名了。” 看到火势渐大,四周喊杀,辛夷惊恐万分,“哥,快走吧。” 到了此时,公道安也不知道车丘梁到底要做什么,是真心投靠太子,还是假意诓骗自己,心绪乱作一团,见到府卫往这边包围,手上闪光的腰刀和杀气腾腾的气势,确信他们是来取人性命的,狠了狠心,大手一挥,“走!” 尚信和仲鼎相视一笑,保护着二人,赶紧向河道冲过去。 (24)东林门兵变 成业殿中,中辅侧耳倾听,个个噤若寒蝉。 “府卫被杀,卫府被烧。”听完具衡国的奏报,皇帝阴沉的脸色反而露出了令人难以捉摸的笑容,“朕听着,怎么像是你们卫府的一面之词。” 具衡国赶紧叩首,“老奴所奏,句句属实,围观的百姓成千上万,老奴就是想造谣也不敢!老奴若有半句假话,圣上只管活剐了老奴就是。” 皇帝阴森森的盯着公真武,问道:“何人所为?” 公真武信了三四分,公世安和辛夷的脾气,他心里清楚,他暗骂这两个孽障,赶忙解释道:“圣上,臣也是昨日从单父大营归来,今日才知道此事的,臣这就责令龙武卫全力配合卫府办案,一定要将凶手绳之以法。” 姚政君知道此事肯定牵扯公家,虽然幸灾乐祸,可不敢表现出来,毕竟太子还需要公家支持,“老臣猜测,是有心之人来挑拨事端。” 皇帝平静的言道:“事关卫府,这个案子,你们卫府就不要插手了,就让公协,梁相和姜相三人协同办理吧,大司寇府、龙武卫和卫府听命就是。” 公协、梁兴奴和姜云天三人愣了一下,他们没想到竟然会是自己来办案,梁兴奴首先推却,言道:“圣上,臣为中书,可不懂办案。” 皇帝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是言道:“十五年前,就是今日发动东林门兵变,朕要去太庙,有些话要对先太后说说。”说完,不待公协,就起身离去。 具衡国赶紧跟了上去,“身上,老奴已经准备好了祭品。” 见到皇帝就这么离去,众位面面相觑,姜云天赶紧问公协,“公相,圣上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让我们三个人共同办案呢?” 公协言道:“辛夷是姚相儿媳,是公相女儿,圣上安排,是为了避嫌吧。” “家门不幸啊。”公真武叹息一声,起身离去,“我回去好好教训他们。” 看着公真武匆匆离去的背影,姜云天问公协,“公相,我们该当如何?” 公协言道:“还能如何,还是先将姜弘羊和公世安他们喊来问话吧。” 姚政君摇摇头,“公世安,公道安和辛夷这几人都不见了踪迹。” 公协笑道:“先让卫府找人吧,等找到人再说吧。” 高大的公府中,见到进门的三子一女,公真武没有发火,只是让他们坐下。 公道安言道:“父亲不在家,我和大哥小妹也没敢待在家中。”公真武没有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不待父亲问起,公道安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简略的讲了讲。 公真武耐心听完,久久之后才问道:“庶安,圣上可问起什么?” 公庶安言道:“我陪着圣上练剑,圣上什么都没问,我什么都没说。” 公真武言道:“为父这次去单父大营,发现殿下的亲信取代了我的旧部。” 看到三子有些担忧的眼神,公真武笑道:“圣上在慢慢的削弱我的权力,你们可知道,月满则亏,我们公家享受了十五年荣华,为父也该急流勇退了。” 公世安言道:“父亲是不是多虑了,圣上若不是信任父亲,怎么能让父亲掌控军权,让我做观察使督军龙武卫,二弟为北军为将,三弟做身边的紫宸大卫领。” 公真武面露忧色,“若是中宰公协身体健旺,有他掣肘,我们公家无忧。可他身体羸弱,少理朝政,为父算是大权独揽。圣上虽然不说,可对我们公家也暗中警惕,我们府中还不知有多少卫府暗探,随着圣上年事渐高,对我们公家愈加提防了。” 公世安点头,“我们府上就有四五个府卫,我一直不敢揭破。” “你做的对。”公真武点头赞许,“让他们尽管看,尽管听,包括今晚你们跑了回来,什么事都不能隐瞒他们,隐瞒圣上。”说着,叹息一声,“太子和殿下夺位,有了圣上和戾太子的教训,为父也不敢全押注,才让你们分侍二主,世安跟随太子,道安跟随太子,庶安跟随皇帝。唯有这样,不论谁胜谁败,不至于我们满门倾覆。” 公世安言道:“父亲的苦心,我们兄弟都知道。” “这次事,似乎勾起了圣上的狐疑,让他想起了种种往事。”公真武看破红尘的心态,言道:“我该离开圣上视野了,也许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公世安问道:“什么事勾起了圣上的狐疑?” “今日廷议,圣上提起了东林门兵变,独自去了太庙,去祭拜先太后。”公真武面色逐渐变得肃然,问起众人,“你们可听说,先太后就是被为父亲手绞死的!” 公世安点头,“这该是有人故意散布谣言,用来攻击父亲的吧。” 公真武回想起往事,语气平静而淡然,“不是谣言!这是真的!” 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公真武将往事娓娓道来,“别人都以为我是戾太子的亲信,其实不然,为父虽是公家人,可家境衰落,和圣上相识于微寒,一直跟随圣上,只是别人不察而已,也是圣上用那点微弱的影响,将为父送入龙武卫。” 公世安言道:“我还以为圣上策反父亲,原来你们是贫寒之交啊。” 公真武继续言道:“为父探知戾太子打算诛杀先太后,赶紧的去禀明圣上,想方设法营救,可毫无办法,到了最后,圣上告诉为父,此事就让为父来做。” 公道安一声叹息,“人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此了,先太后难逃一死,与其让别人诛杀,还不如让父亲去做,这也是给了父亲骗取戾太子信任的机会。” “不错。”公真武点头,“自从绞死了先太后,戾太子才对为父绝对信任,放心的将龙武卫和皇宫让为父护卫,提督九门,这才有了后来的东林门兵变。” 众人这才厘清当年东林门兵变的脉络,“怪不得那。” 公真武脸色慢慢变得阴沉,“为父跟随戾太子左后,见他势大,有大义名分,有群臣呵护,还有斗家相助,觉得他的皇位已坚如磐石,就衷心相随。戾太子对为父信任有加,更是着意栽培提拔,若是戾太子登基,想来卫府也能成为中帅!东林门兵变前,圣上屡次召见,我都没有出现,为父犹豫,是告发圣上,还是跟随圣上兵变。” 公道安不安的问道:“父亲为何最后参与了兵变?” 公真武面露苦笑,“因为姜云天,兵变之前,他见我犹豫,就威胁为父,若是不参与兵变,他们失败后,也会让我陪葬,我若参与兵变,还有活命的机会。” 公世安愤愤的骂道:“这个老小子,我现在才明白为何他这么多年来牢牢的压制父亲,原来那时候就埋下了种子,他就是抓住把柄,要挟父亲,压制父亲的吧。” 公庶安气愤的言道:“这就是飞鸟尽,良弓藏!若不是父亲关闭东林门,冒死护卫圣上,圣上如何才能取胜,父亲立下首功,还不被圣上信任!” “不!”公真武又是摇头,“姜云天才是兵变中第一功臣。”见众人惊讶,才解释道:“为了不打草惊蛇,让戾太子党人察觉,我们只带百名龙武卫去截杀太子,可面对保护太子的宸卫,我们毫无招架之力,若不是姜夫人冒死出手,那次兵变必败。” 众人这才明白是非曲折,公道安点头,“原来还有这么多故事啊!” 公真武点头,“这十多年来,我们家族势力渐大,圣上也有疑虑。七年前的武库案,圣上就有意让姚武敲打为父,到了现在,圣上是准备让为父离开朝堂了。” (25)公真武的谋划 公世安有些不满,“父亲一辈子为了圣上,圣上就这样对待父亲,真是心寒。” 公真武摇头笑道:“圣上也没有亏待为父,亏待我们公家,给了我们荣华富贵,你们几个也被圣上重用,我们公家满族锦袍,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那。” 看着辛夷打了个哈欠,公真武知道她不喜欢政事,就让她下去休息,待辛夷退出后,公真武这才吐露心声,“说实话,为父做了十五年的中辅,不管是三大营,还是北军龙武卫的将军校尉,多为父推荐提携的,现在看来,这可不是好事。” 公道安言道:“父亲孜孜奉国,一心为公,自然是门生遍地。” “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我们公家满堂紫袍,可谓是金玉满堂,看看辛夷,就是富贵而骄,此次大祸……”公真武目光扫过三个孩子。 公道安惶恐的言道:“都是儿子闯的祸,儿子这就去伏法请罪。” 公真武摇了摇头,“为父不是指责你们,而是……此次大祸是上天对我,对我们公家的警示,圣人告诉我们,功遂身退,天下之道,该是父亲身退的时候了。” 公世安不安的言道:“父亲此时隐退,群小就会落井下石。”想了想,提议道:“此时退出,就是畏罪,唯有勇者不惧,挺过这一关,才能安然隐退。后年就是父亲七十大寿,那时隐退,合情合理,对手不看小觑我们,君臣也能落下佳话。” “好是好。”公真武露出苦笑,“只是如此,我们公家就真的要退出朝堂了。” 听到这句话,三兄弟都有些不解,公庶安不解的问道:“父亲就是退出朝堂,我们兄弟还在朝堂为官,还得圣上信任,为何父亲说我们公家退出朝堂?” “等你在朝堂久了,就知道为父的意思了。”公真武没有直面回答问题,而是露出了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为父该犯些不大不小的错误,让圣上罢官夺职,但又不会将家族牵连太深。”说到这里,面露果决,“该是你们对圣上表忠心的时候了。” 公世安满脸不解,“我们一直忠于圣上啊!” “将为父击倒,你们才能站起来。”说完这句话,公真武的目光扫过三个儿子的脸庞,看到了公世安的惊讶,公道安的沉思,公庶安的惶恐。 没待父亲说完,公庶安坚决摇头,“父亲从小就教导我们,孝者,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我们做儿子的,说什么也不会这样对待父亲。” 公世安若有所悟,“父亲的意思是,与其被赶出朝堂,还不如自己退出朝堂!与其被圣上赶出朝堂,还不如让我们赶出朝堂,这样别的家族还是畏惧我们。” 公庶安有些不安的言道:“父亲为什么要让我们赶出去,圣上不恩准父亲这个请求吗?”想了想,言道:“我明日就和圣上说,父亲要致仕回家。” 公真武并没有置评,只是看着公道安,期待着他的回答,看到父亲期待的目光,公道安这才言道:“父亲不是要我们公家不死,而是要我们公家不倒。” 听到这句话,公真武这才露出笑容,“以后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公世安还是不懂,赶紧问道:“父亲究竟是何打算?” 公真武问道:“还记得七年前的武库案吗?” 公世安愤恨的言道:“那次公案,姚武这个奸人就将罪责往父亲头上栽。” 公真武点头言道:“那次案子,姚武抓住了人证物证,为何最后不了了之?那是因为圣上当时只是敲打父亲,并不打算扳倒父亲,这才不了了之。” 公世安点头言道:“我还记得那,当时戾太子旧部对圣上褫夺官职多有不满,他们勾结起来想要作乱,圣上需要父亲去弹压这些乱军,这才放过了父亲。” “时局不同了,现在圣上已经牢牢掌控了三军,用不到为父了。”公真武自怨自艾的言道:“圣上才让大司寇府去办案,难道圣意还不清楚吗?” “当年的武库案就是大司寇府办的,姚家掌控大司寇府,此案将来就是姚武来办。”说到这里,公世安目露凶光,“当年,他可是想要父亲的命,想要我们全家的命。”咬牙切齿的言道:“等有机会,我要杀了姚武,杀了他们姚家。” “不可!”公真武摇摇头,“我们以孝治国,只要太后在,姚家就不会倒。”目光严厉的盯着三个儿子,“记住了,不要打姚家的主意,那是自取其祸。”见到三个孩子点头,这才继续言道:“你们各展其能吧!我们要度过当下的难关!” 看着公世安,公道安言道:“大哥,有句话,我思来想去的,感觉还是应该告诉你,你身边的尚信和仲鼎二位妖道,怕是居心不良。” 公世安很是不满,“这二人仙师去卫府救你们时,可是拼死保护你们。” 公道安争论道:“他们不是保护我们,是在煽风点火,昨晚若不是他们杀人,本来可以无声无息的将事态平息下去的,没想到他们反而激化了。” “此次我身退的主意,就是两位仙师的教诲。”公真武拍了拍手,就见到二位道人缓步走了进来。看到公道安惊讶的眼神,公真武笑道:“二位仙师轻生死,旷达古,其学无所不窥,其术无所不能,能和二位仙师相交,是在下不胜荣幸。” 仲鼎盯着公道安,笑道:“公子对我二人多有误解,功名利禄不是贫道所求!我们所求者,不过是弘扬教法,广大教门而已!世俗纷扰,我们更无兴趣,若不是大公子多次相求,我们也不会去卫府营救公子。没想到带来了如此麻烦,我们师徒愿意揽下责任,若能消弭大患,就是算是羽化飞升,也是无量功德。” 见二人如此,公世安更是愧疚的言道:“小弟无知,得罪仙师,在下这里求个情,万望仙师宽宥,若是渡过难关,愿为仙师修筑道观,弘扬道法。” “二位仙师对于炼丹之术,的确是登峰造极,无人能敌。”公真武随手从袖袋中掏出一枚丹药,满意的言道:“这仙丹我用过了,我也想练出几粒来,进献圣上。” 公道安赶紧阻拦,“这道可学,术不可为啊,丹药万不可进献圣上。” 公真武点头言道:“此言有理,等我确认之后,再进呈不迟。” 见二位道人退出,公庶安问道:“父亲炼丹,只是避祸之道,让圣上安心,为何……”不待其说完,公真武笑道:“为父现在所为,依然是让圣上安心。” 见父亲要走,公道安言道:“我想带辛夷出去躲一躲,以待时变。” 公真武点头,“也好,你带着辛夷,先去北军避难,你毕竟是太子的人,他会想法庇护你的。等这次风头过了,尘埃落定,为父也该离开这中帅的位置了,等为父临走之时,会向圣上请求赦免你们兄妹的,这是我最后的心愿,圣上能答应的。” 公真武到来侧室,见到二位道人,便问道:“这三个孩子如何?” 尚信直截了当的言道:“三位公子之中,能成大事者,必是二公子。” 对于此言,公真武很是满意的言道:“二位仙师胸襟似海,目光如炬。” 尚信笑道:“我们不是海,只是海中一滴水,唯在海中,才永不干涸。” 公真武若有所悟,做出请的手势,“二位仙师,去我丹房指点一二。” (26)姚武的主意 姚府之中,烛火闪动,姚武、姚政君、姚弼士三人正在一起用饭。 指着一盘鱼,姚政君言道:“这是你姐送来的鲥鱼,可名贵着呐,是东元那边快船送来的。”说着,就给姚弼士夹了一筷子,“要趁热吃,尝尝鲜味。” 姚弼士受宠若惊的吃了下去,慢慢品尝滋味,满意的言道:“鲜,果然鲜美。”想了想,有些意犹未尽的言道:“好像缺了点味道,可又说不出什么味道。” 姚武得意的笑道:“那是缺了股子臭味,你原来吃的鲥鱼只是白鳞鱼,那是海鱼,离水就死,只能腌起来,才有了味道,只有这元水里的鲥鱼才能蒸了吃。” 姚弼士恍然大悟,“对,我原来吃的味道重,还以为就是那个味那。” 姚武若有所指的言道:“这人办事啊,就和鼻子一样,不管什么味道,只要习惯了,就觉不出来问题,只要是味道变了,就发现原来的味道都是错的。” 姚弼士闻言知味,警惕的问道:“大弟听到了什么风声?” “不只是味道,人也如此,那天你发现你信任的人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该如何去做?”姚武赶走侍女,亲自给姚弼士斟满酒,嘿嘿笑问:“你听到了什么?” 姚弼士回道:“我听说,圣上对卫府办案不满意,要让我们大司寇府来办案。”盯着姚政君问道:“叔,这是真的?”见姚政君点头,姚弼士忐忑不安的问道:“圣上是不是对我们大司寇府不满意?这是要借题发挥,整治我们大司寇府啊。” 姚政君只是叹息一声,并没有多言,这让姚弼士更是惊恐。 姚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人说卫府是乌鸦,你们大司寇府是贪狼,还有那些阉人,可是中都三霸,你们大司寇办案,很多人的手黑着那。” 姚弼士赶紧回道:“是谁坏了我们的名声,我这就回去扒了他的皮。” 见其慌乱,姚武安慰道:“今日喊你来,是有别的事,你可知道,公家在卫府惹下大祸?”见姚弼士点头,姚武有些揶揄的笑道:“这案子要你来审啦。” 听闻这句话,姚弼士大吃一惊,筷子咣当掉在地上,神情也有些发呆。 姚武弯腰将筷子捡了起来,递了过去,“拿好你吃饭的家伙。”接过筷子,姚弼士慢慢恢复神态,这才言道:“这么大的案子,若是办砸了,我可就人头落地了。” 姚武笑道:“若是办的好了,圣上自然对你另眼相待了。” 姚弼士摇头,“我去年刚任大司寇,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此案那轮得到你来做主。”姚武摇了摇头,面色变得凝重,“此案是公协、姜云天和梁兴奴三人同办。”说着,便问道:“爹,你说圣上是什么心思?” “爹觉得,圣上当时也没太多想法,只是临时起意。”姚政君想了想,解释道:“我是太子的外祖父,自然要避嫌,而公真武是当事人,更是要避嫌,我们七位中辅中,吴相和蔺相分量不够,只能是这三位中辅来梳理了。” 听到这话,姚武更是担忧,“爹,临时起意,才是圣上的真实想法。” 姚弼士面露喜色,“若是公相,姜相和梁相共同梳理,这可是好事情啊。”赶紧给姚政君解释道:“叔,公相向来支持太子,梁相是太子师,肯定心向太子,而姜相的女儿现为太子女官,也就是将来的太子妃,岂能不为太子撑腰。”说着,脸上露出得意阴狠的笑容,“我们可以利用这次机会,狠狠的搞掉公遂,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姚武指着鲥鱼,问姚弼士,“你吃了这鱼,有何想法?”见姚弼士有些吞吞吐吐,便笑道:“你实话实说就是。”姚弼士这才谨慎回道:“我今天吃了鲥鱼,才知真正的鲥鱼应是这个味道,而我原来的吃的味道都错了。” 姚武笑道:“卫府一案,就是圣上的鲥鱼。” 姚弼士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圣上怀疑公真武了?” “不!”姚武坚决摇头,“圣上不是怀疑公真武,而是怀疑……”说到这里,便不再多言,只是看着姚弼士,见其一脸迷茫,才吐露出两个字,“太子。” “太子?”姚弼士闻言大惊,满脸的不可思议,“那可是圣上亲子,虎毒尚不食子,为人父母者,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圣上仁爱,怎么可能会对太子下手。” “天无二日啊!”姚武饮下一杯,悠悠言道:“区区一个公真武,那值得公协、姜云天和梁兴奴三相国去办,圣上若想办他,只需让卫府去查便可。” “怀疑太子?”姚弼士陷入沉思,可是越想越迷惑,自言自语的言道:“若是圣上喜欢太子,为何又要去办太子?若说圣上不喜欢太子,为何要让太子的人去办?圣上到底是何意思?”便问姚武,“大弟,难道说,圣上在试探什么?” 姚武点头,“圣上在试探太子虚实,看他究竟有多大的力量。” 姚政君这时候也想了起来,点头言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圣上今日就提起了东林门兵变,当时我还觉得莫名其妙,现在我算是懂了。” “圣上这是怕太子又掀起东林门兵变啊。”姚弼士更是担忧,便问姚武,“那我们大司寇府如何去做,才能让圣上满意,让太子满意。”沉思片刻后提议道:“要不,我们办成斗家案,从龙武卫将领被杀,到公输玭被夺,到卫府一案,都可攀扯上。” 姚武摇摇头,口气果决,“若是办成斗家案,太子必危!” 姚弼士点头,“如此大案,必然不是小人物作祟,不是斗家,那就是公真武了。”盯着姚武的眼睛,面露凶狠,“七年前的武库案,因为戾太子旧部作乱,圣上怕公真武反了,就叫停了案子,我们没能扳倒公真武,现在该是时候了。” 姚武言道:“搞掉公真武,能让圣上安心,可太子那?” 姚弼士不知如何去应对,赶紧问道:“那该如何去做?” 姚武笑道:“自然是要对太子下手了,只有你对太子下手了,圣上才知道太子不能一手遮天,大家还是敬重圣上,畏惧圣上,圣上才是唯一的至尊,这样圣上才能满意你们大司寇府,满意我们姚家,唯有这样,才能稳住太子位。” 姚弼士已经明了,继续问道:“对太子下手,那公遂这个贱子那?” “当然是都要下手了!”姚武呵呵一笑,“我们不但要对太子下手,还要对公遂下手,只有这样,圣上才能满意我们,我们对太子也有所交代。”说着,得意的笑道:“借此机会,我们既要打压太子的势力,更要剪除公遂在北军的羽翼。” 姚弼士露出笑容,翘起了大拇指,“同去其力,太子依然势大。” 姚武笑道:“这次是你们大司寇府去抓人,还要求助卫府。” “我懂了。”姚弼士举起酒杯,露出笑容,“我明日就安排此事。” (27)劫走人犯 元馆之中,见到姜弘羊走了进来,那嘉良急切的问道:“可有消息?” 那嘉良不到四十,样子甚是憨厚,宽方面孔,黑脸膛,只是双眼眯起来时,眉毛有力上扬,眼中精光四射,不时透出他不为人熟悉的果决。 姜弘羊笑道:“兄台因祸得福,这刘季善一死,你倒成了督捕!” “那还不是托老弟的福,要不是你,我也不能坐上这位子。”那嘉良苦笑道:“老弟不要取笑我了,别人看我升官,以为我因祸得福,可没看到也是因福惹祸,这不,刚刚成了督捕,就要去抓公家那三位权势熏天的人物。” 姜弘羊笑道:“福祸隐伏,荣辱因依,福祸在人谋而已!” 那嘉良笑道:“有老哥相助,希望能化险为夷吧!”贱兮兮的笑道:“弘羊兄帮了我们大司寇府大忙,我在着元馆给你找个美娇娘,反正也是我们大司寇平账。” “色字头上一把刀,你啊,要是还改不掉这个毛病,当心将来这刀伤了你自己。”稍微说了两句之后,姜弘羊面色严肃,低声言道:“我们已经查清三人的下落,他们没有逃出中都,就藏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就在龙武卫东大营的北仓库中。” 那嘉良面露兴奋,“没想到,他们还敢藏在中都,真是胆大包天。” 姜弘羊提醒道:“那边很多公真武旧部,去了之后,可要当心,抓完人就带走。” 那嘉良笑道:“咱有圣意,还有三中辅手谕,有何可惧!我这就去抓人。”说完,没做丝毫停留,起身就要离去,姜弘羊劝阻道:“这都快天黑了,还是等明日吧。” 那嘉良不敢停留,“公家耳目遍地,免得夜长梦多,我这就去抓人。” 东大营中,那嘉良面罩寒霜,带着五名手下,亮出腰牌,无视旁人,直奔北仓库而去。不过片刻功夫,公世安三人就被锁拿,那嘉良不敢停留,马上就要离去。 “督捕果然神勇啊!”龙武卫的大都统,施国良尴尬的笑道:“真是惭愧啊,我治军无方啊,看来要好好收拾一下这军门了。”指着漆黑夜空言道:“这都晚上了,老哥不让你吃顿饭再走,就是无礼了,他们去了都官狱,还要托大人多多照顾。” 那嘉良唯恐待得久了,又有变故发生,“大都统放心,没有旨意,这三位贵人我们小小的大司寇府可不敢动。”说完,不待施国良多言,就拱手告别, 看着那嘉良的背影,施国良喊道:“天色已晚,路上危险,明日再走吧!” 那嘉良转身,指着天上明月言道:“这明月高悬,天地通明,不会有事的。”说着,就让三名人犯上马,也没敢给他们戴上枷锁,众人就驱马离去。 待平安出来东大营,众人这才长长舒了口气,不敢有丝毫懈怠,赶紧驱马离去。路到半途,发现前方小石桥的桥墩上有二人站着,在月下吹笛,渔舟唱晚的曲调悠扬婉转,带着淡淡的忧伤和人间烟火气。夜风掠过,将二人道袍吹的猎猎作响,二人却纹丝不动,笛声也丝毫不被烈风影响,清晰传入众人耳中,竟将这些不懂曲调的众人听的痴了。待一曲终了,众人才回过神来,有人指着二位道人喊道:“这可是神仙啊!” 看到这二人,公世安面露喜色,大喊道:“仙师。” 虽然逆风,道人的声音却是清晰的传入众人耳中,“放下三人,你们去吧。” 那嘉良知道二位道人是要劫持人犯,可如此明目张胆,有些匪夷所思了,看三名人犯的神色,还和他们相识,便问公世安,“公子,这二位道人可是你的相识?” 知道这二位道人想做什么,已经杀人放火,打破天牢,现在要是再加上劫持人犯,这个个都是大罪,公道安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抢先言道:“我们不认识这二位道人。”说着,便督促那嘉良,“不管他们,走,我们先去大司寇府。”说着就驱马转身。 正当众人离去时,辛夷突然回头,冲着道长大喊道:“仙师救我。” 公道安赶紧阻止,“辛夷,不得放肆,我们去大司寇府,自有公断。” 听到大司寇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辛夷高声大喊,“我不去,我不去司寇府,到了那里,姚武就会要了我的命。”说着,面露恐惧,“我不去。”转头盯着公世安,“大哥,你也不能去,司寇府里都是姚家人,你去和姚武结仇,去了也会死。” 听到这句话,刚才还不以为意的公世安也慌乱起来,大喊道:“仙师救我。” 公道安赶紧宽慰二人,“这是钦案,姚武他不敢。” 这句话非但没有安慰辛夷,反而让他更是慌乱,“是圣上要杀我们。”冲着二位道人不停的大喊道:“仙师,快救我,快救我……” 尚信从桥墩上飘然来到面前,对那嘉良言道:“贫道想带走这女子。” 面对如此荒唐的要求,那嘉良都不知说什么好,只是觉得这高瘦的道人就是个白痴,可他知道道人的实力,见其步步紧逼,攥紧刀把,厉声喝道:“你想造反吗?” 见那嘉良虚张声势,尚信没有停下脚步,依然抬步向前,随口言道:“非顺非逆,能顺能逆,其势已成,可顺而不可逆,这位官人,难道你还不知谁在逆动吗?” 那嘉良拔出腰刀,高声威胁道:“再往前走,就让你血溅五步。” 尚信微微一笑,也不予理会,只管稳步上前,那嘉良见其如此镇定,知道来者不善,举起腰刀就拦腰砍了下去。只见人影闪动,那嘉良眼前一花,从马上摔了下来,当场失去了知觉。尚信向前冲去,单凭双掌,就将大司寇府的众人纷纷击倒。 看到倒在地上的众人,有些口吐鲜血,已然气绝人亡,公道安更觉一阵心寒,知道事情又闹大了,不顾一切的厉声阻止,“妖道,休得胡来,赶紧停下。” 可尚信并不理会,手起掌落,将最后一人狠狠拍在地上,上前对公世安言道:“小友,随我们去吧!”公世安和辛夷见又死了人,知道将会发生什么,更是不敢多留,赶紧跟了上去。见他们跟了上去,公道安想了想,不得不赶紧跟上去。 听了姚弼士的奏报,皇帝没有雷霆大怒,反而气极而笑,狠狠言道:“好,真是好啊!真是亘古未闻啊!朝廷抓捕的要犯竟在中都被人劫持了!” 姚弼士赶紧跪下,“圣上,臣办案不利,甘愿请辞。” 皇帝眼神慢慢变得狠厉,疯狂的咆哮道:“给朕查,卫府,大司寇府都给我出动,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朕找到,三日之内,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见皇帝震怒,公协赶紧言道:“圣上切莫动怒,怒气伤身啊!” 见其他中辅纷纷附和,皇帝突然笑道:“看来朕的儿子能耐啊,既是如此,那就让他善后吧!”看着具衡国言道:“你告诉太子,朕说话不好使,就让他们去吧!把人给我带来!”想了想,命令道:“让府卫跟着,朕想知道,到底要发生什么。” 东大营中,施国良等人正在跪拜驾车而来太子,卫公车丘梁等府卫跟随在后,众位军将起身后,将太子和车丘梁等人迎入大堂。 施国良是太子心腹,起身问道“太子爷所来何事?” 太子忧心忡忡的言道:“父皇震怒,孤家来此,要将公世安三人带回去。” 施国良面露难色,“太子爷,观察使不在大营中,我这就派人去找。”说着,就给太子施了一个眼神,让太子定心。太子马上就懂了,言道:“孤家就在这里等着吧。” 施国良笑道:“太子爷,你先住下,我们会尽快找到三人。”说着,就吩咐手下,让他们赶紧腾出地方来,让太子和车丘梁等人住了下来。 待安排妥当后,施国良到了太子住处,笑道:“太子爷,三人就在这大营中。”说着,就见公世安、公道安和辛夷三人从侧门走了出来,赶紧跪拜太子。 (28)车丘梁之死 看出太子不高兴,施国良赶紧解释,“刚才不敢说,是怕车丘梁在身边。” 公世安满眼血丝,一脸憔悴,见到太子后,如同有个主心骨,赶忙跪拜,痛哭流涕,“我冤枉啊!圣上不问是非曲直,就把我送入大牢,幸好太子爷来了。” 太子对他又怜又恨,柔声安慰道:“我带你去见父皇。” “太子爷就这么带走公子,害苦了公子无所谓,怕是要害苦了太子爷啊!”施国良赶紧摁下,指着公世安言道:“公子爷,我们还是要等一等。” 太子不满的言道:“等什么,父皇正等我将人带回去那。” 这时候,在旁的小侏儒言道:“太子爷,大都统说的没错,等一等。” 太子似乎明白了,点头应允,“等父皇的怒火消了再回去吧。” 小侏儒言道:“不仅仅是因为圣上的怒火,卫府和大司寇府费尽周折,死了人都没能将这三人带回去,太子爷走了一趟,就将人带回去了,圣上会怎么想?” 施国良点头,“是啊,如此回去,圣上定然猜忌太子爷啊。”想了想,提议道:“太子爷在这里等两天,我们大张旗鼓的去找,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三人最好。” “这是好主意。”小侏儒点头,“借这两天空闲,我们想个万全之策,能让圣上满意。”见众人点头,便转头问三人,“此次你们为何不去大司寇府?” 辛夷赶紧解释,“我去了大司寇府,就没命了。” 太子面带寒霜,“那为何杀人呢?” 公道安将昨日之事讲了一遍,“杀人之事,是两个妖道擅自所为。” 太子点头认可这种说法,“这倒是和那嘉良所言一致。”沉思片刻,依然是面露难色,皱眉言道:“这两位道长杀人也是为了你们啊,这又如何解释?” 公道安言道:“这两个妖道是公遂派来,故意激化事态的。” 小侏儒摇了摇头,“无凭无据,就是信口雌黄,就是栽赃诬陷,圣上英明,别打不到狐狸,再惹上一阵骚,那就是得不偿失了,让我说,就实话实说,让圣上仲裁。” 听闻要将自己交出去,公世安吓得赶紧叩首,“太子爷救我啊!” 看到公世安哀求的目光,太子无奈的言道:“再想想办法吧!” 公道安言道:“太子爷,罪臣又一策,需要独奏。”示意太子让众人退下。 屏退了左右,太子低声问公道安,“何事需要独奏?” 公道安这才言道:“今日之计,必须有车丘梁相助才可!” 太子摇头,“车丘梁依附公遂,是父皇派来监视我的,怎么能参与我等大事。” 公道安言道:“臣在卫府,就谋划如何摆脱困局,思来想去,唯有车丘梁相助,才能解今日之厄。朝野都知道他是公遂的人,唯有他在圣上面前说话最有分量。”见太子点头,继续言道:“我劝说车丘梁,就算你不投靠太子爷,只是结段善缘,将来也好全身而退。车丘梁听进去了,我们谋划让两个妖道和斗家来承担罪责,只是两个妖道突然闯入杀人,事起仓促,我也不知车丘梁本意,仓惶逃走,这才坏了我们的谋划。” 太子更是来了兴趣,“若车丘梁有意相助,就有办法解决。” 公道安笑道:“车丘梁就在隔壁,我这就去将他请来,商议破局之法。” 太子叮嘱道,“此事你我二人知道便可,不要张扬,以免多生枝节。”想了想,站起身来,走出门外,看到西墙小门,眼珠一转,“还是我们过去吧!” 车丘梁正在灯下看书,见到突然到来的太子,很是吃惊,赶紧放下手中书,跪了下来,诚惶诚恐的言道:“太子爷夤夜造访,真是微臣天大的荣幸。” 太子赶紧扶了起来,“卫公请起,孤家来此,有事相商。” 半个时辰之后,太子和公道安从小门无声无息的返回,看到崭新的小门被关上,太子转头问公道安,“今日无人值守,还有这小门,是不是你有意安排的?” 公道安嘿嘿一笑,“太子爷圣明,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神目。”指了指寂静的四周,“我让大都统将守卫安排在外面,省的打扰太子爷办事。” 送走太子,车丘梁回到房间,关上房门,正要去睡。这时,敲门声传来,车丘梁以为是太子返回,赶紧去开,等开门之后,发现来者竟是二位道人。 见到二位道人突然闯入,还有他们眼神中的狠厉,车丘梁知道大事不妙,正要大喊救命,突觉颈部冰冷,低头一看,仲鼎的匕首正架在脖子上。车丘梁知道这二人专门杀人放火,心中惊惧,嘴上却硬,“你敢杀我?就是主公也不会绕过你的。” 尚信盯着车丘梁,叹了口气,“主公本来对你寄予厚望的,可是你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主公失望了,你现在心中已经没了主公。” 车丘梁指天画地的言道:“我对主公的忠心,日月可鉴,我这么多年,为了主公,甘冒奇险,就是为了报答主公的知遇之恩。” 仲鼎冷冷笑道:“我们在元馆苦心设局,让公输辛夷被抓,本想挑起争斗,没想到,你不但不帮忙,反而平息事端,车丘梁,你心里还有主公吗?” 车丘梁脸色发冷,“尊使,慢慢听我解释。” 尚信摇摇头,不以为然的言道:“没有必要了!” 车丘梁顿时警觉,高声质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尚信露出嘲讽的笑容,“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最清楚了!”盯着车丘梁,突然言道:“运有荣枯,道有隆污,吉凶福祸,相为乘除,真是好计策啊。” 听到这句话,车丘梁大惊,“你偷听我和太子的谈话。” “何止是太子啊!”仲鼎更是冷冷的言道:“男儿大丈夫,决意赴中都,身负凌云志,清风扫尘宇,好,真是好诗啊,真是好手段啊!” 听到这首诗,车丘梁脸色发白,腿脚发软,无力瘫坐,目光惊恐看着二人,“求二位尊使饶过小人性命,以后小人再也不敢了,肝脑涂地,誓死效忠主公。” 仲鼎笑吟吟的言道:“不用等以后了,你现在就可以誓死效忠了,你死了比活着对主公的作用更大。”嘴上说着,手也没停,匕首猛然插入车丘梁的胸口。 第二天一早,还在熟睡的太子就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打开房门,就看到了公道安,还没等自己开口,公道安就急急言道:“太子爷,车丘梁死了。” 太子闻言大惊,没来得及披上锦袍,就急急冲了过去。等进入房间,就看到车丘梁的尸体,这时候,施国良言道:“这都死了二个多时辰了。” 太子直觉得浑身发寒,身体发抖,哭丧着脸言道:“卫公这一去,孤家真是百口莫辩,父皇肯定认定这是孤家所为,孤家这就如实上奏父皇,让父皇惩戒。” 施国良言道:“末将陪太子爷去圣前请罪!” 太子坐了下来,颓然言道:“就是杀了你,也不能平息父皇的愤怒啊!”想到这里,突然有些魔怔,只是低声呢喃,“这该怎么办?这该怎么办啊?” 公世安赶紧提议道:“太子爷中魔了,要不要请仙师来看看。” (29)鼓动太子 听到“仙师”二字,公道安再也不能忍受,咆哮道:“滚。” 没想到向来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弟弟竟然当众咆哮自己,公世安面露愤怒,正要发作,就见到太子不喜的挥了挥手,对公世安言道:“你不要再说了。” 看到太子厌恶的神色,公世安面露惊骇,以为太子要将自己交出去,让自己承担罪责,赶紧叩首哀求道:“太子爷,此事绝非臣等所为啊!” 太子点头,“孤家知道,只是担心父皇会疑心于我!” 公道安下定决心,“我跟着太子爷回去,到圣前请罪,所有的罪孽,全由我一人承担,不牵连太子爷,也不会牵连他人,若能将太子爷撇清,我愿以死赎罪。” 小侏儒上前劝解道:“公子,这是天大的事,不是你能承担的!怕的是,就算是太子爷带你到圣前,也无法平息圣上的震怒,到时候,圣上疑心我们是做贼心虚,是穷途末路才这么做的,加上二皇子那边推波助澜,怕是局势难以收拾啊!我们不能意气用气,要思谋对策才是,若是能周转圆缓,自然是皆大欢喜。” 见小侏儒讲的透彻,施国良期待的问道:“中官有什么好主意?” 小侏儒摇头言道:“现在的关键是知道圣意,若能顺应天意,自然事半功倍,若是逆了龙鳞,那就大祸临头,奴才想到的主意,就是赶紧听听少师的主意。” 太子觉得有道理,对小侏儒言道:“面见师父的事,就拜托你了。” 日头西斜,依然没有小侏儒的消息传来,众人禁不住慌乱起来。 房间中,公世安神的色不安来回踱步,对尚信言道:“难道小侏儒被扣押了?” 在旁闭目养神的尚信言道:“公子,小侏儒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想了想,冷冷言道:“公子可曾想过,只要把你交出去,此次风波就能平息。” 听到这句话,公世安沉思片刻,突然跪下,磕头言道:“仙师救我。” 尚信上前,将公世安扶了起来,“公子敬重我们,我们也不忍心公子被人所害,屡屡出手营救公子,哪里想到,一步错,步步错,竟跌磋至此,将公子置于危险之中。”想了想,提议道:“贫道有上中下三策,可应对当前困局,公子可愿意听?” 公世安急切言道:“仙师快快讲来。” 仲鼎言道:“这下策就是亡命天涯,公子若是信得过我们,我们就带着公子远去,一路可保公子平安,只是,离开这里,公子就远离繁华,归于平淡了。” 公世安对此策很不满意,赶紧问道:“那中策那?” “这中策嘛。”尚信犹豫一下,还是继续言道:“就是将罪责推给公道安,如此一来,公子才能全身而退,此策虽保下公子,将来却不能再呼风唤雨了。” 公世安虽然略有心动,还是继续问道:“上策那?” “上策就是……”尚信神色坚定的言道:“公子主宰天下。” “主宰天下!”公世安眼光中露出犹豫和恐惧,“我何德何能。” 看出公世安的不安,尚信笑道:“天下本无主,唯有德者居之。”说着,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这君临天下之乐,你也体会过了,贫道问你,值不值得奋力一搏。” 公世安心生向往,“主宰天下是每个男人的梦想,可这也只是梦想啊。” 见到公世安意动,尚信鼓励道:“只需按照我们说的去做,这梦想就成真。”说着,就压低声音,在公世安耳边窃窃私语,说的公世安频频点头。 待说完之后,公世安满脸兴奋,抬步就走,“我这就去做。” 看到公世安离开,尚信和仲鼎二人相视一眼,露出得意的微笑。 正堂之中,太子心急如焚,不过面上没有流露出丝毫慌乱,他强颜欢笑,安慰众人,“师父平日里在成业殿值守,有时候忙到深夜,现在应该正在等消息那。” 公世安流露出来焦躁和慌乱,“若是没有被扣押,不管是好是坏,是成是败,中官最起码会让人过来通报消息啊!怎么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施国良上下忐忑,“圣上不会有别的安排吧!斥候来报,说北军行动异常,已有龙骧卫的骑兵奔着中都而来,圣上这是打算武力控制我们啊?” 太子沉声言道:“莫慌,年年都有此举,这不过秋日狩猎。” 施国良摇头,“龙骧卫前锋已过鸿水,这可不是好兆头,我们龙武卫怎么也要有些准备。再说,往年狩猎都要等寒露,为何今年突然提前啊。” 公世安惊慌的言道:“这是……兵临城下啊!公遂要谋逆吗?” 听到这句话,人心都鼓荡起来,太子脸色愈加凝重,有了丝丝恐慌,低声呢喃道:“父皇要做什么?难道要控制中都,行废立之事?” 公道安感到气氛不对,赶紧劝解道:“只要龙武卫不乱,皇帝的心就不疑!北军此举,是故意的逼迫太子爷,故意让太子爷行事荒谬,好趁虚而入。” 公世安急切的言道:“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回音?为什么圣上不派人来宣旨?为什么不问事情缘由,就行雷霆手段?若是圣上信任太子,只管来人宣谕太子,召入宫中便可,圣上为什么要让北军向着中都进发?圣上到底想做什么啊?” 公世安此言一出,让本就压抑的气氛更加黯淡,紧张的气氛似乎让整个大堂充满了实质一般的死寂,所有的人都不知所措,沉默不语。 太子失神的呢喃道:“父皇不会这么做的!” 公世安突然跪了下来,动情言道:“圣上本就对太子爷不满,早就有了废储之心,再有那个贱子拼命诬陷,加上那个贱人枕边蛊惑,今日后果难料啊!” 施国良知道公世安有了谋逆之心,赶紧大声喝止,“观察使,住口!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你这是蛊惑太子爷作乱!你这是谋逆!是诛杀九族的大罪!不要以为你是公家,便没事!你现在闭口不言,刚才说的,我们权当从没有听过。” 公世安站了起来,愤恨的盯着施国良,“大都统,你别忘了,是怎么坐上这大都统的?若无太子爷提携,没有我们公家相助,你现在不过是个杀猪的屠户,到了今日,太子有难,你竟然作壁上观,你说!你对得起太子爷吗?” 施国良愤怒的反驳道:“圣上若无此意,你此举就把太子爷置于死地,你知道吗?” 公世安言道:“若是圣上有废太子之意?该怎么办?” 施国良厉声反问道:“若是圣上无此意?又该怎么办?” 向来平静的太子呵斥道:“不要说了。”望向公道安,“孤家该如何做?” 公道安也是疑惑不定,“圣上若有废立之心,而太子爷不行动,只能任人宰割;若是圣上无此心,而太子爷行动,圣上眼中就是谋逆,这进退都难啊!” 太子久久不言,沉思片刻后,悲壮的言道:“走,孤家现在就去父皇面前请罪,是杀是剐,任凭父皇圣裁,也好有个解脱。” 公世安赶紧拉住太子,“大事难决,还是听从天意吧!” 众人都围了上来,好奇的问道:“天意如何来定?” “自然是太子爷来定,上天有意,自然告之太子爷的。”公世安出门而去,片刻后,带着二位道士急急而来,“让他们卜卦,看天意如何?” 施国良不信任的言道:“你找来的卦师,能行吗?” 公世安很是生气,“这抽卦的人,可是太子爷,不是我,也不是这仙师。” 公道安坚决反对,“这两个妖道不行。” 二位道人面色平淡,单手施礼,转身就要离去。 (30)龙武卫叛乱 太子见二位道士如此淡定,如此从容,如此不屑,知道他们不简单,赶忙喊了回来,“二位仙师请回。”可是二位道人并不理会,看了起来去意已决。 公世安赶紧跑了过去,一番哀求,才将二人拉了回来,拜见太子。太子略带歉意的言道:“仙师莫怪,孤家也懂些八卦六爻之术,能分得清大概卦象。” 仲鼎也没有多言,微微一笑,不置一言,神色庄重,默念咒语,闭上眼睛,摇动卦桶,速度越来越快,摇的众人眼花缭乱,看到手法熟练,众人都深信不疑。 卦桶轻放在桌子上,尚信提醒太子,“切记,心诚则灵!” 在众人紧张到不能呼吸的气氛中,太子在卦签上反复掂量,似是难决,最后狠了狠心,抽出一支卦签,还没等太子看清,众人赶紧的围了上去。 盯着卦象,太子的眼神越来越迷茫,“泽火革!” 众人不懂,施国良客气的请求道:“仙师解卦!” 还没等尚信开口,太子无力的坐了下来,呢喃道:“这就是天意?” 尚信询问道:“太子爷,要不要重新抽一卦?” 太子犹豫片刻,最后下定决心,“好,孤家再抽一次。” 看着卦桶,太子更是犹豫,几次下手去抽,却又犹豫退后,反复斟酌,洗了洗手,真诚的双手合十,恭敬的参拜上天,这才小心抽出一支。当看到卦签时,太子眼睛瞪圆,想了想,突然抢过卦桶,一支支的抽出卦签,一支支的细看,看到最后,感觉浑身无力,卦桶顿时摔在地上,见到太子如此,众人心底升起莫名的恐惧。 公世安指着卦签问道:“太子爷,这卦象什么意思?” 太子拿着卦签的手有些颤抖,声音有些沙哑,“革,己日乃孚,元、亨、利、贞,悔亡,象辞有言,泽中有火;革,君子以治历明时。” 施国良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太子怔怔看着卦签,反复呢喃道:“这真是天意?” 见到太子神色如此,众人知道非同小可,便问尚信,“仙师可否解惑?” 尚信眉头紧皱,“改变之时,顺时而动,革者,革故鼎新之意!” 施国良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否决,“这是怂恿太子爷作乱,做不得数。”说着,抽出佩剑朝地上的卦签和卦桶砍了下去,“这个妖道会用妖法,我就不信,六十四卦签,两次能抽到一样的。”厉声喝道:“这是蛊惑人心,来人,将这两个妖道拿下。” 尚信使了个颜色,仲鼎悄然抽出匕首,猛然朝施国良的后心扎了下去。 匕首上的毒性迅速扩散,毒性如此猛烈,施国良很快就七窍流血,无力的用手扶住桌子,可是身体依然下坠,用尽最后的力气言道:“太子爷……三思!” 如此擅杀大将,太子知道再无退路,愤怒的看着仲鼎,拔出长剑,指着仲鼎,怒喝道:“你这是作乱。”对众人命令道:“将这妖道斩了!” 公世安上前,跪在地上,抱住太子的双腿,哀求道:“太子爷,上下两次,皆是革卦,天意如此!太子,今日之事,有进无退,有进无退啊!” 公道安神色颓然,他知道公世安这是要逼反太子,提醒道:“太子爷,先是卫公是在我们东大营死去,现在是施国良,真不知道下一个是谁。” 公世安见太子不言,知道他还有疑虑,便宽慰道:“太子爷,我们举义,为了清君侧,肃宫廷,不是为了谋逆,不是推翻圣上,我们只是肃清圣上身边的妖姬!”看出太子稍有意动,高声命令道:“罗廷圭,击鼓升帐,宣众将前来。” 待众将聚集,公世安指着车丘梁的尸体,高声大喊,“圣上身边有奸臣,就是卫府的车丘梁,这个畜生为虎作伥,为妖妃?夫人张目,昨日来我们龙武卫,想要清洗我们众将,让我们效忠公遂这个贱子,想着弑君篡位。”指着施国良的尸体,大喊道:“我们大都统因为效忠圣上,不愿牵扯大家,才被这个恶魔逼得服毒自尽。” 看到地上两具尸体,想到卫府的种种手段,太子高坐在前可是不假,众人也都信了这番言辞。看出众将相信,公世安这才安心,指着车丘梁的尸体言道:“太子爷前来,就是为了主持公道,我们已奉太子令,诛杀了这个卫府畜生。” 有将领站出来问道:“太子爷和观察使是要我们反对圣上吗?” 太子赶紧摇头,“孤家从来没有这个意思,父皇就是父皇。” 看太子神色,公世安也赶紧解释,“圣上永远都是我们圣上,我们举义可不是反对圣上,是反对圣上身边的奸臣,我们要保圣主,复大权,清君侧,肃宫廷。” 有将领问道:“是不是要诛杀西宫那个狐狸精!” 公世安点头,“我们举义,就是为了清君侧,肃宫廷。” 听到这里,见太子面色坦然,众位将领也猜出来大概,有将领言道:“妖妃难制,应当除之,我等誓死清君侧,肃宫廷,末将愿听从太子爷调遣。” 众位将领纷纷跪下,齐声高呼,“愿听太子爷调遣。” 见众将同仇敌忾,公世安很是欣慰,高声命令,“罗将军准备进攻,若能拿下皇宫,你位居首功。”又命令众人道:“诸将守住各门,阻止北军进城。” 听闻攻打皇宫,众人犹豫不决,公世安厉声喝道:“就算现在收手,妖妃会放过我们吗?卫府的天牢可在等着你们呐!”见众将面露恐惧,又激昂言道:“大丈夫在世,当活的轰轰烈烈!成了,就陪太子爷进成业殿,败了,就去见列祖列宗!” 众将顿感热血沸腾,纷纷请战,公世安命令道:“今日准备,明日行动。” 待众将离去,看到太子惊吓过度,公世安宽慰道:“太子爷,我们是清君侧,肃宫廷,若是成了,你登大宝;若是败了,我会自戕,以全太子爷之名。” 太子想说什么,又闭口不言,只是沉重的叹气。 暗夜之中,信鸽从大营中的各个角落冲天而起,飞升高空,慢慢消失在夜色之中。公世安劝犹豫不决的太子,“我们应当连夜攻打,不能让他们有所准备。” 罗廷圭面带难色,“皇宫城墙高大,宫门皆是铸铁,我们龙武卫向来不配攻城军械。我们应将兵马司的军械弄来,将作府的工匠也征召来,连夜赶造攻城军械。” 见罗廷圭领命而去,公世安命令诸将,“去把各位大人都请到东大营来吧!” 随着龙武卫四向出击,整个中都在马蹄声和叱喝声中战栗。 (31)君臣商议 皇宫之中,皇帝和诸位大臣盯着街上灯火,个个神色肃然。 ?夫人盯着外面的乱兵,知道牵扯太子,心中暗爽,却没有表现出来丝毫,只在人群中不起眼的角落,她知道,此时才是表现自己贤良淑德的时候。皇后站在皇帝身边,装作若无其事,却难掩内心焦虑,她也知道不是自己讲话的时候,只是默默不语。 在旁的具衡国言道“圣上英明,早早让诸位大人来宫中避难。” 皇帝露出令人难以捉摸的微笑,“龙武卫怎么样了?” 具衡国言道:“公世安要挟太子,打出‘清君侧,肃宫廷’的旗号,正在各处抓人,整备军械,准备攻打皇宫。”说着,面露担忧,“圣上是不是出宫避一避?” 公庶安言道:“圣上,龙武卫作乱,臣等护送圣上出城吧。” 姚政君赶紧跪了下来,“臣愿意护送圣上,出城避难,以策万全。” 看到诸位中辅和大臣都跪了下来,皇帝摇头言道:“朕倒要看看,他们能成多大的气候。”目光从群臣面上掠过,眼神逐渐变得凌厉,“清君侧,肃宫廷,朕成了昏君啊,他们杀了车丘梁这个奸臣,还要杀?夫人这个妖妃,呵呵,好,也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盯着众臣奇奇怪怪的神情,脸上充满了杀气,“竟然针对朕的儿子来了。” 群臣被这目光盯得胆颤,都低下了头,避开这杀伐的目光,皇帝露出轻蔑的笑容,挥了挥手,“既然他们排好了这出大戏,朕要好好看他们怎么演了。”说着,盯着公协,有些伤感的言道:“朕绝没想到,东林门兵变竟然又上演了。” 知道皇帝这是针对太子,公协止住咳嗽,赶紧宽慰道:“圣上,太子忠孝,性子柔弱,和戾太子天壤之别,乱兵绝不可能是太子所为,臣愿为太子作保。” 姚政君附和道:“太子柔慈,定然是被挟裹了,臣愿以身家性命为太子作保。” 众位大臣也都纷纷附和,声言为太子作保,看着跪下去的黑压压的人群,皇帝突然感到莫名的压力,他抬起手来,指着外面奔驰的灯火,出人意料的言道:“太子若有这个气魄,朕倒是放心将这江山给他。”随口问群臣,“那叛乱是何人所为?” 听闻皇帝此问,众臣顿时沉默,他们心里知道,却不敢说出名字。正当皇帝失望时,姚武站了起来,喊道:“圣上,祸乱是公世安和公道安,这两个乱臣贼子所为。” 听到这句话,紧绷的公真武再也不能坚持,慌乱的跪了下来,叩首言道:“臣有罪!圣上,臣这就出城,到龙武卫中,将这两个逆子擒来,让圣上千刀万剐了。” 皇帝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姚武走上前来,指着公真武,责骂道:“公真武,你到龙武卫中,是要擒拿你两个逆子?还是给你两个逆子壮大声势?” 公真武顿感通体发寒,赶紧叩首,“圣上,臣的忠心,天地可鉴。” “忠心?”姚武嗤笑道:“两个逆子都在乱军中,你在这里和圣上谈忠心,但凡你有点忠心,能言传身教,训诫子孙,也不至于两个逆子都作乱了。” 公真武伏地大哭,泪如雨下,“圣上,臣忙于炼丹学道,疏于管教,致使两个逆子无法无天,祸乱朝纲,臣昏庸,臣有罪,臣这就自请入狱。”说着,便伸出手来,对具衡国言道:“罪人这就去天牢,甘愿伏法受诛。” “大祸临头,知道天威煌煌了,知道怕了,你早做什么去了?”姚武毫不客气的指责道:“七年前的武库案,当时以为是贪腐,现在看来,你不是吞了国帑,而是私藏了军械,你早有祸乱之心!圣上仁爱,念及你的大功,当年放过了你,你不思悔改,不念天恩,反而变本加厉,表面恭顺,暗中篡位,真当诛灭九族。” 一番指责下来,公真武抬起头来,想说什么,却又无话可说,只是满面赤红,汗如雨下,突然眼前一黑,昏倒在地,姚武也没有饶过他,“不要装死来脱罪。” 看到公真武晕倒,皇帝眼色有些不忍,姚政君上前就打骂姚武,“你这个逆子,朝堂重臣,自有圣上论处,岂是你这个逆子能指责谩骂的。” 看着姚政君骂姚武,皇帝抬手示意停下,对群臣言道:“中帅只是教子不严,纵容不法,并无谋逆之心,赶紧将公真武抬到偏殿,找太医来看。” 在旁紧张的观察事态的公庶安听到这句话,才长长的舒了口气,赶紧跪拜言道:“臣叩谢圣上,家父对大兄只是骄纵,并无谋逆之心,臣愿以性命担保。” 皇帝示意公庶安起身,“朕能让你护驾,还不懂朕的心思嘛。” 公庶安满脸真诚的言道:“圣上如此信任臣,臣誓死以保圣上。” 盯着公庶安的眼睛,皇帝看出了无畏和真诚,笑道:“朕看着你们三兄弟长大,知道你们性子,你性子最犟,最认死理,朕才因此让你担任大卫领。” 这时候,姜云天出身言道:“圣上,不能任由龙武卫祸乱中都,臣请求出城调兵,围剿乱兵,尽快平息祸乱,还朝廷平静,还百姓安宁。” 皇帝言道:“介文,不要心急,要引蛇出洞。”盯着城中升起的几处火光,“内乱已起,我们也不能没有收获,朕倒要看看,还有多少魑魅魍魉现身。” 姚武面露不屑,“龙武卫算什么东西,圣上只需要稍稍出手,就能弹压。”转身对群臣言道:“圣上是要这些乱臣贼子,奸佞小人自己跳出来,也好一网打尽。” “公世安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看着亮丽,其实草包一个,这‘清君侧,肃宫廷’的旗号,绝不是他能想出来的,朕听说他身边有两个妖道,屡屡出手,激化事态,这两个妖道到底是何来历?”皇帝盯着具衡国,“你们卫府打探了这么久,还没消息?” 具衡国赶紧回道:“圣上,这两个妖道声称是全真教云游的道士,听他们口音是东元人,可奴才去求证了,他们并不是全真教门徒,我们卫府还在打探。” 皇帝点头,又问具衡国,“震麟那边可有消息?” 具衡国点头,“殿下已到北军,正在调兵遣将,等候圣上旨意。” 听到这句话,皇后知道公遂是做好镇压准备,心中慌乱,对皇帝言道:“圣上,太子为国本,臣妾愿意出宫,将太子从东大营换回来。” 皇帝摇头,“你就放心吧,叛军需要太子这杆大旗,怎么敢杀他。” 皇后有些慌不择言,脱口而出道:“叛军不敢,可有人敢。” 皇帝狠狠瞪了眼皇后,口气不善的问道:“你告诉朕,谁敢杀太子?” 皇后想说出口,可还是没敢说出来,姚政君见到皇后尴尬,便出来解围,“圣上,皇后所言不错,太子为国本,老臣愿去东大营,设法救出太子。” 皇帝摇头,“你去做什么,让叛军再多个要挟朕的把柄吗?” 这时候,公协言道:“圣上,臣在龙武卫有些老相识,愿意去营救太子。” 皇帝口气坚决的否定,“朕可以没了儿子,可不能没了你这个兄弟。”看到姜云天要请命,便将他按了下去,“你性子耿直,惹恼了叛军,朕怕失了肱股。” 梁兴奴出身言道:“圣上,臣这就去东大营,设法保全太子。臣教过公世安和公道安几天书,算起来也有师生情谊,二人就是再混蛋,也有几分人味。若是他们敢杀了微臣,那就是禽兽之流,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恶徒,就是自绝于天。” 皇后赶紧俯身行礼,满含感激,“那就有劳少师了。” 姚武出身请命,“圣上,臣愿意随少师前去东大营。” 皇帝对姚武现身很是满意,笑道:“看不出来,倒有几分胆魄。”想了想,摇头言道:“他们声言清君侧,你就是他们要诛杀的君侧,你去了,当心他们拿你祭天。”对身边的公庶安言道:“庶安,你陪梁相前去,设法护梁相周全。” 公庶安点头,“圣上放心,我保证我死在梁相前面。” 皇帝像孩子那样扇了扇口,“什么死不死的,呸,不吉利,要是也是他们死,你们都能活。”说到这里,口气转而严肃,“你们奉天而行,自有天佑。” 这时候,小侏儒也站了出来,“圣上,奴才引路,带他们去东大营。” 皇帝点头,对三人言道:“你们带着朕的旨意去吧。” (32)营救太子 北军大堂中,公遂笑道:“龙武卫叛乱了!” 公子胜满脸兴奋,“殿下,为了圣上,我们该统军剿灭叛贼。” 公师都面色担忧,“并无旨意,带兵进剿,圣上会误会我们作乱。” 听闻此言,众人萌生退意,丁本良赶紧宽慰众人,“诸位不用忧虑,东大营打出‘清君侧,肃宫廷’的旗号,说明东大营已乱,反迹已露。” 公师都问道:“等我们去了,龙武卫乱事已平,又该当如何?” 公遂眼中露出狠厉,“太子已反,我们进兵东大营,彻底剿灭乱兵。” 众人都跪拜下来,齐声大喊,“进兵东大营,剿灭乱兵。” 公子胜上前请命,“殿下,我愿为前锋!” 公遂大声命令道:“传令三军,拔营,进军中都!” 接到旨意,梁兴奴三人坠城而下,直奔围城的龙武卫而去,见到统兵的中郎将,梁兴奴言道:“我是太子师傅,带我们去东大营,面见公世安。” 看到师傅他们三人,太子这才心神稍定。公世安隐隐觉得不妙,命人将大堂暗中包围,已备不测。梁兴奴个头不高,可有久居上位者的气度,环顾四周,在他威严目光的逼视下,众人纷纷低头。梁兴奴这才取出圣旨,朗声念道:“都老老实实的待着,统兵大权交予梁兴奴,朕对尔等既往不咎。”看到众人一脸错愕,接着安抚道:“圣上宽宏仁爱,知道你们受了蛊惑,只要放下手中钢刀,圣上有言,一切照常。” 公庶安上前劝公世安,“大哥,悬崖勒马吧,圣上知道你是被妖道蒙蔽的,只要陪我们到圣前请罪,可保不死。” 公世安想去面圣,却又下不了决心,问道:“圣上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梁兴奴回道:“圣上洞悉万方,自然知道,从太子入龙武卫来寻找人犯,夜见车丘梁,妖道胁迫公子作乱,圣上知道的一清二楚。” 公世安大吃一惊,盯着公道安质问道:“泄露消息的是你?” 公道安点头,“我不想看着大哥被人诬陷,不想我们公家灭族,我也不想中都陷入战乱。”动情言道:“大哥,亡羊补牢,为时尚晚,这都是妖道的错。” 梁兴奴言道:“约束好人马,赶紧随我面圣,保证公子平安无事!” 见公世安已被说动,小侏儒趁热打铁,“现在面圣,圣上就当一切从未发生。” 这时,从屏风后走出来二位道人,见了梁兴奴,施礼言道:“无量天尊,贫道云游四方,不想介入俗世,只是红尘纷扰,机缘至此,待我们了了此事,还要化羽而行。” 梁兴奴笑道:“天地无人推而自行,日月无人燃而自明,星辰无人列而自序,禽兽无人造而自生,此乃自然之为,何劳人乎?二位何来机缘,何入红尘?” 尚信辩道:“天下有道,则与物皆昌,天下无道,则修德就道,贫道愚见,有无相生,大道亦同,贫道不为,如何上贤,何来天下人的无为?” 梁兴奴笑道:“形莫若就,心莫若和,就不欲入,和不欲出。”说到这里,微微一笑,“形就而入,且为颠为灭,为崩为蹶;心和而出,且为声为名,为妖为孽。”说到这里,面色突然肃然,“二位道人已入癫狂,已为妖孽。” 面对如此辱骂,尚信大度的笑道:“你久在朝堂,已入诡道,心生魔念,而不自知。”说着,上前就要拉梁兴奴,“还是随贫道去吧,修得心法,不再为祸人间。” 见尚信动手,公道安拔剑就刺了过去,骂道:“妖道,不得无礼。” 见公道安动手,仲鼎手持匕首冲向梁兴奴,想要取他性命。护卫在侧的公庶安早有准备,大剑出鞘,格挡住了仲鼎的必杀一击。 听到里面动手,埋伏的刀斧手冲了进来,不由分说,持刀砍向太子,想夺其性命。在旁的罗廷圭知道这是道人安排的人马,就是要将事情激化到不可收拾,发一声大喊,长刀出手,狠狠劈倒冲向太子的刀斧手,命令手下上前,赶紧挡住敌人。 众人簇拥着太子撤离,刚刚逃出后门,叛军就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看到明晃晃的刀阵,太子吓得挪不动脚步。公庶安扛起太子就冲了出去。刚出辕门,就见到前方有大片弩手,随着一声令下,弩箭纷纷射来。知道避无可避,众人闭上眼睛,等着万箭穿心,可这些弩箭穿过人群,冲着后面的刀斧手而去,将这些追兵纷纷射倒。 “大家随我上,保护太子爷。”听到熟悉的大喝声,姜弘羊循声望去,就见身披重铠的伏北雄手持大刀,横扫敌人,兴奋的大喊道:“兄弟,你来得及时啊。” “接到兄弟的口信,我就来了。”伏北雄忙对姜弘羊解释,看到叛军又围了上来,大喊道:“你们保护太子爷快走,我来断后。” 众人赶紧逃入天权军大营,等伏北雄撤了回来,关上营门,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见众人面色恐惧,梁兴奴激励众人,“北军和野穹大营都在路上了。” 伏北雄有些惊讶,“区区龙武卫,用得着北军和野穹大营同时出动?” 太子言道:“非常时刻,父皇这是让他们彼此牵制啊!” 梁兴奴满意的言道:“太子端重深沉,片刻就能参悟圣上真意。” 看着马厩中的精壮战马,罗廷圭苦笑道:“可惜不能野战!要不然谁能抵挡住我们重骑兵的冲击。”说着,就登上高大的营墙,“我们坚守,等着圣上平叛吧!” 看到太子撤入天权军中,尚信先是面露恐惧,盯着辕门,思索对策,过了片刻,脸上浮现狠厉之色,对公世安言道:“封锁太子叛逃的消息。”指着仲鼎言道:“你赶紧扮做太子,以稳定军心,就说此次兵乱就是太子诛杀梁兴奴。” 仲鼎进入后堂,过了片刻,就有惟妙惟肖的“太子”走了出来,尚信对此很是满意,对公世安低声言道:“只是这太子不能说话。” 公世安见之大喜,信心大增,“大军进攻,今日攻下皇宫。” 随着战鼓响起,数面大纛缓缓升起,上写“清君侧,肃宫廷”,看到士气低沉,尚信心生一计,让传令兵齐声高喊,“攻下皇宫,大掠三日。”此言一出,士气顿涨。这时候,传令兵又齐声高喊道:“首陷城墙者,赏万金!”士兵中传来了阵阵欢呼声,没等欢呼声结束,传令兵齐声大喊道:“首入宫城者,宫内财货自取!”听到这个消息,士兵们彻底沸腾,欢呼声此起彼伏,随着战鼓响起,士兵们呐喊着冲向皇宫。 盯着冲来的龙武卫,听到冲天的喊杀声,大臣都大惊失色,可皇帝却是镇定自若,指着叛军,对姜云天笑道:“当年的东林门兵变,局势可比现在危机多了。” 姜云天也是大笑道,“只要有圣上在,就没有什么可畏惧的。” ?夫人也是轻松笑道:“圣上拨乱反正,才有这大正盛治。” 看到有些龙武卫叛军冲上城墙,众臣战战兢兢,面色惶恐。这时,姚武上前请战,“圣上,臣愿带我姚家子弟出战,护送圣上出宫。”姜云天也出来请战,众臣见此,纷纷请战,看到大臣都来请战,皇帝很是满意,“诸公忠心可鉴,只是不需要你们这些柱国之臣上阵厮杀,朕岂能没有安排。”说着,就命令身后的具衡国举起大旗。 随着大旗举起,只见宫室各处纷纷涌出大队士兵,一看就是精锐的善战之师,皇帝指着迎战的士兵,得意的言道:“这是守护太仓和少府的库兵,前几日暗中调来的。” 知道皇上已有准备,众臣这才心安,纷纷跪倒,口呼“万岁圣明。” 浩荡的鸿水边,无数营帐扎起,在中心处的大帐中,传来了怒吼声。 公遂愤怒的言道:“他们不是说能杀死太子吗?怎么还让他逃了。”说着,愤恨的拔出宝剑,朝着条桌狠狠剁去,盯着张达印问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张达印无奈的言道:“殿下,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公遂冷冷言道:“当初,可是你把这二位道人引荐来的,说什么法力无边,有通天达地之能,有他们襄助,就是自得天授,大事可成。” 见到殿下暴怒,丁本良小心言道:“殿下息怒,公世安掌控了龙武卫,皇位近在眼前,怕是有了谋逆之心,我们这次恐怕真要去平乱了。” 公遂不再犹豫,举起剑来,豪迈的言道:“那我们就一举荡平中都。” (33)太子被擒 丁本良言道:“殿下,叛军正在攻打宫城,我们必须尽快攻城。” 公师都却是阻止道:“殿下,没有旨意,我们贸然进攻,将来会承受圣上雷霆之怒的!”转身对众将言道:“若无旨意,进入中都,大伙便是造反。” 对这番言论,张达印很是不满,“圣上危难之际,你不想着勤王护驾,竟然挑唆众人迟援,是不是想让公世安造反得手啊!” 公遂怒视公师都,厉声问道:“公师都,你到底想做什么?” 见公遂动怒,公师都赶紧解释,“殿下,我们曾和公世安在一起读书,也知道此贼,看似善言,不过是谀佞,看似雄辩,不过是强词,自视甚高,徒有其表,殿下,你认为凭借他的才具,这谋逆大事,可有几分把握?”见到公遂不言,继续问道:“且问殿下,若是圣上很快剿灭叛乱,将来殿下何以自处?” 丁本良问道:“你如何得知圣上很快就剿灭叛乱?” 公师都言道:“父亲飞鸽来信,说圣上对龙武卫叛乱早有准备,在叛乱之前,已将库兵暗中调入皇宫,叛乱一起,就将诸位大臣迁入皇宫。”说到这里,眼光盯着公遂,“殿下,你觉得我们能不能对抗圣上?你觉得圣上在等什么?” 公遂猛然心颤,问道:“父皇可是在看我和太子,看我们怎么做。” “是啊!”公师都点头言道:“圣上让我们北军在北,让野穹大营在南,就是在观察你们,圣上此刻疑心甚重,若是殿下稍有不慎,就会引发灾难。” 丁本良这时候也反应过来,“此言不错,圣上没有让我们救援,就是成竹在胸。”想了想,提议道:“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既能不让圣上疑心我们,还要让圣上看出殿下忠孝。”想到这里,反复斟酌,过了片刻,才面露喜色,“殿下,臣有一计。” 公遂面露喜色,“说来听听。” 丁本良言道:“殿下带龙骧卫突进,今日抵达中都城下。” 公遂摇头,“骑兵不善攻城,就是到了城下又有何用?这计策不行。”见到丁本良笑而不语,知道其中还有深意,细想片刻,言道:“难道说,这是故意为之。” 丁本良点头,“殿下先到城下,这是殿下的孝心,我等慢慢的收拾兵马军械,等准备妥当了,徐徐出发,这是殿下的细心,等我们在路上时,这大局也该定了。” 公师都拍掌称赞,“这是妥善之举,就这么做吧!” 公遂起身,对公师都言道:“走,我们先行出发。” 大雾弥漫,杀声震天,叛军正在疾攻,而天权营的将士们则在誓死抵抗。 随着战事不顺,叛军的士气愈加低落,大厅之中,各处传来不利的消息,有属下来报,“将军,皇宫未能攻下,前方需要增援,望将军派出援军。” 侦骑来报,“报,天权营拼死抵抗,我们损失惨重,需要增援。” 又有校尉冲了进来,战战兢兢的言道:“将军,各部叛逃严重!” 公世安面色铁青,对督军怒喝道:“你有监军之责,为何逃亡这么严重?” 指着高坐的太子,督军战战兢兢,面带恐惧的言道:“他们都说这太子是假的,真太子在天权军中,我们这是作乱,军心惶恐,逃亡才如此严重!” 公世安气急败坏,愤怒的咆哮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种谣言你也信,要你这样的督军何用,给我拖出去斩了。”指着另一名校尉,“你来做督军!” 预感到败亡马上来临,公世安对众将言道:“本将亲自前去督战,你们做好战斗准备!”出来东大营后,对尚信言道:“趁着大家没有反应过来,我们先逃吧!” 尚信安慰道:“公子,做大事者,不可轻言失败,公子现在就是想逃走,也走不了了,城外的北军已是侦骑四处,都想抓住公子立功呐!” 仲鼎面色轻松的言道:“公子尽管放宽了心,就是败了,我们也能随着乱军逃亡,到了那时候,四处逃散的龙武卫更多,更利于我们遁走。” 尚信建言道:“相比高大的皇宫,天权营好打的多,若能攻下天权营,杀了太子,公遂登上大位后,不但能留你条命,还有荣华富贵可期。” 公世安无奈的摇头,“军心动摇,就是想打也打不下来啊。” 尚信微微一笑,“我教你个法子,可让三军用命。”说着,便是耳语一番。 “妙啊!”公世安闻言大喜,整个人都自信起来,赶紧调转马头,返回东大营。 刚返回东大营,就见一名斥候飞跑前来,面带喜色,因为激动而气喘吁吁,边跑边喊,“报,野穹大营正在赶来,前锋明日就能抵达城下!” 听闻野穹大营赶来,众将都吓得面无人色,不知所措,目光都望向公世安。公世安却是面露喜色,激动的蹦了起来,连声大喊,“好啊,好啊,他们终于来了。”见众将疑惑,赶紧解释道:“野穹大营就是奉太子令,来帮助我们的!” 原本惶恐的众将这才转忧为喜,眼光盯着“太子”,看他面色轻松的点头,这才相信是真的。公世安自信满满的笑道:“等明日野穹大营来了,让人家攻了下来,这大功可就要让别人抢了去,别忘了,这宫中无数财宝美女可是先到先得啊。” 有将领急切言道:“末将这就去攻城,今日拿下皇宫。” “不!”公世安出手阻止,“今日攻下天权营,明日我们再攻打皇宫东门。”说着,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别忘了,东林门最好攻打,将来也是我们先攻入皇宫。” 众将轰然应声,齐声大喊,“誓死拿下天权营。” 天权营中,罗廷圭满身是血,来到了太子面前,无奈的言道:“太子爷,兄弟们死伤严重,怕是撑不住多久了,我们护送太子爷冲出去,让伏北雄断后!” 太子断然拒绝,“孤王不能独生,当同生共死!” 众将很是感动,跪拜下去劝太子快走,罗廷圭请求道:“太子爷,我等愿意战死沙场,太子爷若是脱难,将来对我们天权军多多照应就是。” 公庶安跪拜下去,劝道:“太子爷,跟着我们走吧!” 小侏儒急中生智,“太子爷换上铠甲,混在中间,逆贼应该不会注意的。” 局势危难,太子换上戎装,随着罗廷圭一声令下,在众人簇拥下,太子等人从后门冲了出去。与此同时,伏北雄也率领众军,从前门猛攻敌军,以做牵制。 冲出大营后,众人顿感不妙,发现敌人早有准备,羽箭漫天而来。公庶安想返回去,却发现退路已被隔断,只能奋力前冲,虽然众人用命,可人马越来越少,见到突围无望,众人只得下马投降,有将领看到太子,大喊道:“有个假太子。” 公庶安指着太子大喊,“太子爷在此,你们还不跪拜。” 有将领嘲讽道:“这是假太子,真的太子爷还在大营中。” 罗廷圭愤怒的言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太子爷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时候,有将领上前仔细辨认,许久之后,才高喊道:“这是真的太子爷,你们看,真的太子爷在眉尖上有颗小黑痣,我听我娘说,这是龙眉。” 众人都围了上来端详,可又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人提议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走,我们带着这位太子爷去见见那位太子爷,看看那个是真的。” 公庶安问道:“若这位太子爷是真的,你们该怎么办?” 有将领回道:“我们只听太子爷的,这位若是真的,我就听这位的。” 小侏儒叮嘱道:“在真假分辨之前,你们看好了这位太子爷。” 众将纷纷点头,带着太子,前去东大营,好分辨太子真假。 (34)平定叛乱 到了东大营中,见到太子到来,仲鼎顿时心慌,对尚信暗暗使个眼色。 太子刚刚进门,尚信就发动了迅猛的袭击,公庶安等人早有准备,挡住他的致命一击,将太子护在身后,对众将喊道:“还看不出谁是真正的太爷吗?” 到了此时,众将也看出形势,公世安见到事情败露,赶紧招呼众人,指着太子,哈哈大笑,“这位才是真的太子爷。”吩咐手下,“快给太子爷松绑!” 太子松绑,只是冷言相对,公世安露出委屈的神色,“臣等是为了太子爷才甘冒大险的!可是,太子爷却让我等进退维谷,左右为难,难道太子爷不知我等的忠心?太子爷这么说,是要往绝路上逼我们啊!”说完,跪拜在地上,大哭不已。 见公世安这么说,众位将士也都看出了局势,知道过往都是骗局,也都赶紧跪拜,齐声高呼,“我等唯太子爷马首是瞻,赴汤蹈火!” 太子对众将言道:“既然听令于孤家,那就陪同孤家到圣前请罪,要杀要剐,全凭父皇圣裁,如何?”见到众位将士面面相觑,知道他们心有担忧,太子宽慰道:“你们也不要担忧,孤家就是拼着太子不做,也会请求父皇宽宥你们的。” 见到人心动摇,公世安也知道面见皇帝的后果,装作委屈的言道:“太子爷,当初我们可是为了你,才不惜一死,我们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没想到,事到临头,太子爷却抛下我们不管,到了圣前,太子爷可以脱罪,可是我们这些忠勇之士,怎么做?到头来背上谋逆的罪名,免不了忍受五马分尸,炮烙活剐的刑罚。” 梁兴奴只是冷冷言道:“北军和野穹大营正在勤王路上!” 尚信言道:“太子,圣上暴躁多疑,到了圣前,东大营兵变如何解释的清楚,有公遂在旁污蔑,太子怕是百口莫辩,古来无端被戮的太子有几多啊!” 听到这些,太子顿生冷汗,这些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没有像今天这样,让他恐慌,众将也都感觉到了太子的举棋不定,也都翘首等待太子的决定。 公世安猛然跪在太子面前,泣声言道:“太子爷,我等愿意誓死追随于你。” 见太子犹豫,梁兴奴赶紧言道:“太子,一步踏空,就是身败名裂!圣上当国十五年,总御皇机,克成宏业,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转身对众将语重心长的言道:“你们并无忤逆之心,也无谋逆之罪,若是孟浪,就会坐实罪名,万劫不复。” 姜弘羊趁热打铁,高声大喊,“尔等并没有谋逆,我们卫府可以作证。”指着公世安言道:“只要抓住了首恶,就是大功一件,胁从之罪自然不问。” 太子猛然惊醒,高声喊道:“只擒首恶,余等无罪!” 见到众将动心,公庶安知道机不可失,高声言道:“今日情景,我自会上报圣上,有诛灭首恶者,自会证明其忠君之心,圣上不会诛杀,还会论功行赏。” 几人的连番攻击,让有些将领有了反正之心,公世安知道若不动手,就是大麻烦,便对身边的亲军言道:“这些人妖言惑众,还不斩了!” 见到公世安动手,姜弘羊高喊道:“立下大功的时候到了,跟随太子爷,诛杀逆贼,难道你们打算跟着逆贼送命吗?别忘了,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 众将拔刀护在太子身前,太子顿时振奋,喊道:“众将士听令,报效圣上,脱罪立功的机会来了,愿意跟随孤家的,还不快来护驾!”见到更多的将士站了过来,太子高喊道:“凡是随孤家讨贼的,孤家以上天的名义发誓,赦免无罪!” 盯着姜弘羊,公世安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命令仲鼎道:“仙师,此子坏我大事,斩了他。”在旁护卫的仲鼎也怨恨姜弘羊坏了大事,便挥剑杀了上去。 仲鼎朗声吟诵斩妖伏魔咒,“北斗昂昂,斗转魁罡,律令九章,万邪伏藏,凶神恶鬼,莫敢前当,顺道者生,逆道者亡,邪怪消灭,永除不祥……”随着一声声咒语吐出,仲鼎浑身涌出缕缕黑丝。这些黑丝在周身游荡,有将士触碰到,就感觉浑身无力,动作迟缓,被仲鼎轻松杀死。见这妖道如此诡异,将士大恐,纷纷避开,仲鼎如同虎入羊群,大杀四方。见到仲鼎如此勇猛,刚才还萎靡的公世安顿时来了精神,对众将大喊道:“众位只是被人蛊惑,现在弃暗投明,本将既往不咎。” 姜弘羊在督捕的仓库中见过魔气,知道厉害,赶紧提醒众人,“这是魔气,不要沾染,快快避开。”很多将士也发现这妖道的功法诡异,不敢上前硬抗,纷纷避开。 见到仲鼎冲着太子杀去,姜弘羊着急,喊道:“快射这妖道。”说着,将手中的长剑投掷过去,阻滞仲鼎的进攻。刚才被惊吓的将士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拿起刀枪剑戟投掷过去,这些攻击虽然不能伤害仲鼎,可迟滞了他的进攻,大耗他的法力。 姜弘羊捡起地上的强弩,不时射出冷箭,几次差点被射中,让仲鼎忙于招架。仲鼎见姜弘羊认识魔气,以为他是修真弟子,对他更是忌惮,唯恐他有什么后招,大喊一声,“贫道斩妖除魔,今日就除了你这邪祟,”说着,就挥剑冲了上来。 姜弘羊知道这位道人的厉害,赶紧躲避,眼看仲鼎越追越紧,大喊道:“君怡,带上扳指。”见姜弘羊被追杀的披头散发,祝君怡赶紧拿出扳指,戴了上去。 当带上扳指后,识海中顿时传来虚无缥缈的声音,似是从无穷的冥府传来,声音虚幻空灵,夹杂着焦躁不安。身处无尽的虚空之中,无穷的黑暗漫天涌来,疯狂吞噬着识海,祝君怡努力保持一丝清明,如同在无尽黑暗中,挣扎出豆大的光明。 扳指上涌出的黑丝笼罩了她的全身,这黑丝比仲鼎更为精纯粗大,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黑丝凝聚成的铠甲在她身上缓缓成形,和身体合二为一。如同猛兽亮出了爪牙,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气息在周围延伸,所有人感受到了这为之战栗的气息。 从灵魂深处汹涌而来力量喷薄而出,势不可挡,令人恐惧。众人看到如同鬼魅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仲鼎只觉得眼前一花,如同钢爪的五指便插入额头之中。见到祝君怡如此诡异,尚信的胆气为之夺,转身就逃了出去,还在强撑的祝君怡见此,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昏倒在地。姜弘羊赶紧上前,用身体遮挡,悄悄将扳指抽下来。 公庶安冲到绝望的公世安身旁,将其头颅斩下,高举起来,大喊道:“首恶已诛!” 见到首恶公世安被斩首,帮凶仲鼎被杀,尚信逃得不知所踪,叛军知道取胜无望,纷纷放下刀枪。太子这才惊魂稍定,见到伤痕累累的公道安、公庶安、罗廷圭、姜弘羊等人,动情言道:“孤家安定大局,少不得众位卿家之力,在此拜谢各位了。” 见到大局已定,梁兴奴出面言道:“叛乱虽已平定,可此地不宜久留,诸位带上逆贼首级,随太子入宫,面奏圣上。”想了想,指着晕倒的祝君怡言道:“今天的事情够多了,此事为野穹山所知,少不得再生风波,让姜夫人的悲剧重演。” (35)劫后余波 看着浑身是血的太子,皇帝对具衡国言道:“快请太医过来。”见到公世安的人头,更是满意的点头,“好,逆首伏诛,叛乱平定,不愧是朕的儿子。” 太子指着公庶安,“父皇,这贼人是公庶安亲自斩首的。” 公庶安跪拜,“圣上,他虽是我的大哥,可谋逆大罪,定斩不饶!” 皇帝眼露赞许,“好,杀伐决断,不愧是朕身边的大卫领。” 梁兴奴看起来倒是平静,上前言道:“圣上,叛乱已平!北军准备攻城,而野穹大营正在急速赶来,圣上,该让他们何去何从?” 皇帝言道:“衡国,告诉他们各安其位。” 见到具衡国离去,皇帝问太子,“如何平定叛乱的?” “有父皇在,叛乱不过是癣疥之疾,难成心腹之患!叛乱除了逆首,多数都是被蒙蔽的,只是胁从而已,才这么快就平定叛乱。”看到父皇眼中的满意,太子继续言道:“父皇神威,躬亲行阵,威震天下!自御极以来,行法度,盛礼乐,制田畴,教详序,人心效顺,天下景从,若不是父皇仁政在前,也不能黎庶归心,加上师父筹划无失,大卫领、公将军、罗将军、姜府卫等人实心用命,儿臣平定起来自然容易了。” 皇帝看着太子的眼神满含欣赏,“你仁名在外,自然有人乐意追从,朕还是很担心你的,几次想领着宸卫冲入东大营,将你救出来,都被众臣冒死阻拦下来。” 太子赶紧起身,对众位中辅俯身行礼,“众位真是国士,幸亏诸公冒死拦下父皇,若是父皇有什么意外,帝国崩乱,那儿臣是万死难辞其罪。” 公协赶紧扶起太子,口中赞道:“太子仁厚,不嫌弃我等老臣,其实我等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皇兄带兵时,我等也想为主分忧,奈何不堪大任。” 皇帝这才问道:“东大营可安稳?” 太子回道:“有罗廷圭将军在,可保无虞,他资历人望,能胜任此职。” 皇帝豪迈的言道:“好,朕明日亲巡东大营!”见到众人要阻拦,皇帝挥了挥手,“你们放心吧,朕要是降服不了东大营,这个皇帝也不用做了,润舆,你的母后这几天很担忧你,就这去昭德宫,拜见你的母后吧!剩下的事情,朕自有安排。” 昭德宫中,见到太子,皇后脸上露出惊喜,不过见到太子憔悴,皇后对手下的宫女言道:“快,先让润舆先沐浴更衣,今晚留下用膳。” 等太子焕然一新的出来后,见到太子容光焕发,皇后笑道:“可担心死娘了,没想到你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你平定叛乱,父皇定然十分满意了。” 太子狼吞虎咽的吃饭,“母后,父皇倒是没说什么。” 皇后满脸喜色,“你父皇心中有数。”对着上天,双手合十,诚心拜道:“润舆我儿,你自有天佑,是天命主宰啊!”想了想,笑道:“你舅舅可担心死你了。” 姚府中,姚政君、姚武、姚弼士三人正在饮酒。 “公真武上书致仕,圣上也应允了,圣上将领参军公子胜升为上将军;公道安升为龙武卫大都统。”姚政君失望的言道:“圣上还是偏爱公遂啊!” 姚武捋了捋修剪整齐的胡须,:“爹,圣上制衡二子之心昭然若揭。” 姚弼士问道:“公道安和公子胜都跟随公遂,这是圣上让公遂执掌军机啊!” “你错了。”姚武面露嘲讽,“要是公遂掌握了龙武卫和北军,圣上觉都睡不踏实了,今日就让他进入卫府天牢,看这局势,公道安就是跟随太子的。” 姚弼士很是惊讶,“大家都知道,公世安跟随太子,公道安跟随公遂,分侍二主。” “你又错了。”姚武面带得意,细细解释道:“当我们在宫中避难时,你没想过,那些库兵是什么时候入宫的?”见姚弼士摇头,姚武继续言道:“这说明圣上早就知道公世安有作乱之心,提前做了准备,你再好好想一想,谁对了解公世安?” 姚弼士恍然大悟,“对,只有公道安一直跟随在公世安身边。” 姚武微微一笑,“公道安已死,公道安选择站在了太子一边,公庶安怕是要跟随公遂了,他们公家还是不死不倒的公家。”举杯言道:“改日我要去拜访公道安了,以后他也算是我们自己人了,太子可不掌军机,现在能争取到一半,足矣!太子立下大功,君臣都看在眼中,趁此机会,联姻姜家,太子的地位才能牢不可破。” 过了深夜,送走众人之后,姚武拿出一只信鸽来,将信绑在腿上,放飞天空。 幽光山中,大祭司问上辛,“你亲眼看到那个女孩杀了仲丁?” 上辛点头,“那个女孩本是个无名之辈,不知发生了什么,突然变得强大无比,连我都恐惧她散发的气息,她一定是服用了什么丹药,或者是用了什么法器,浑身散发着强大的气息,出手如同鬼魅,五指生生插入仲丁头颅中,活活将他杀了。” 大祭司顿时来了兴趣,“好好说说,她是如何变得强大?” 上辛仔细回忆东大营中发生的一切,“她周身有魔气缠绕,这魔气十分精纯,比仲鼎修炼的魔气还要精纯,就是这魔气助她杀死仲丁。” “能释放如此强大精纯的魔气,令人恐惧的气息。”大祭司细细思索,眼中突然露出亮色,“那应该就是玄渊!看来,丢失的玄渊被这女人捡到了。” 上辛赶紧请命,“主公,我愿将这玄渊追回,将功赎罪。” “好,你负责此事。”大祭司点头,正在此时,费厚中走了进来,将一封信递了过去,“主公,姚家来信。”大祭司接过细看,过了片刻,无奈的笑道:“天意难测啊!本要襄助公遂,结果帮了成泽。姚家认为我们信守诺言,帮了太子。” 费厚中哑然失笑,“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算是不错的结局。” 公府之中,两鬓斑白,形容憔悴的公真武看着轻步而来的两个儿子,屏退了众人,不再是刚才那种虚弱无力,变得容光焕发,“圣上还是不放心我啊!” 公道安和公庶安跪拜在父亲面前,“父亲,儿子不孝,杀了大哥!” 公真武坐了起来,欣慰的看着两个儿子,“要不是你们,我们公家要被那个逆子拖入深渊,落得满门抄斩,他死有余辜,你们这是除了祸害。” 公道安很是遗憾的言道:“大哥也是被歹人蛊惑。” “咎由自取。”公真武关切的问道:“那个妖道找到了吗?” 公庶安摇了摇头,“趁着兵乱逃出中都,侦骑四处,还没有抓到。” “那就是抓不到了。”公真武露出欣慰的笑容,指着桌上几服药,“圣上每日派太医前来查看!”面露苦笑,叹了口气,“如此关切,为父怕是没有几天了。” 公庶安大惊,“父亲身体微恙,很快就能康复,何来此言?” 公真武苦笑道:“自从武库案后,为父借着修仙之名,不理军务,不管朝政,就是好让圣上安心。可现在来看,我不走,圣上终是不安心啊!” 公庶安赶紧宽慰道:“父亲,圣上仁爱。” “圣上僄悍滑贼,夺位而有天下,自然多疑,天天派人来看我,难道你们还不懂吗?我走之后,你们二人圣眷犹存,我们公家很快就能崛起。”看到二子面带戚色,公真武平静言道:“圣上早年被戾太子迫害,多仰仗于我,他见我如坐针毡,自然嫌我碍眼了,你们不一样,圣上为你们长辈,指使你们,如同使唤仆役。” 见到父亲躺下不言,二子叩辞而去,第二天早上,二子进入房间给父亲请安,却见房间一片寂静,便预感到了什么,赶紧走到窗前,就见父亲猝然长逝。 昭福宫中,?夫人凝望着冷清明月,长长的叹息一声。 秋风袭来,白纱如同白幡舞动,感受人间清冷,?夫人抚琴轻唱,“月儿明,月儿暗,孤灯寂灭云帷卷,乌啼烟水寒。青冥长,青冥短,罗带未结泪洒天,空影照井阑。鸿雁去,孤雁还,天高路远魂离散,梦回邽戎难。桂花开,桂花残,舞阳华鹤飞霜天,相思不老园。”唱着唱着,声音呜咽,眼泪如同断弦的珠子,纷纷落下。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结霜的金菊铺满了原野。 秋霜铺满了大地,两匹马儿在原野上踏雪奔跑,向着朝阳而去。看着天边迷离色彩的大日,祝君怡兴奋的指着天边,大喊道:“看,朝阳多美啊!” 姜弘羊眼中满含柔情,奋马扬鞭,高声呐喊,释放着浑身的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