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文明,从逃出大山开始》 第1章 第一日阴婚(抬轿) 【本故事纯属虚构,都是假的假的假的。】 【爱?割别看,又受不了又要骂,拜托瞪大猪眼看看书名和简介呢?】 【上本《快穿:我在·童话世·界赚·金币》被举·报进小·黑·屋,盗·文可看,西幻科幻。 属于这本书的姊妹篇,是十年后的故事,也是整个世界观的终结。但不影响本书观看,是不同人物的故事。】 阴寒的风夹杂湿雾吹醒了姬豪尔,她睁开眼睛撑起身体,眼前是连绵不尽的山峦。 冷,很冷,这是她唯一的感受。 身上一丝不挂,没有伤痕。 她眯起眼睛,脑中浮现出一个声音:「记住,你叫姬豪尔,从这里逃出去,然后活下来」。 这里只有千里连绵的大山和茂密的树林,脑中冷不丁浮现出一个猜测:难道是被卖来的女人? 好在雌鹰般的眼睛穿透力极强,一眼就看到山坡下有一顶喜轿在山路上颠簸。 ------------------- “红花轿,绿夹袄,娶个媳妇睡大觉。 睡大觉,裹小脚,生个儿子哈哈笑。 哈哈笑,奶奶要,姆妈才配吃阿胶。 吃阿胶,多下奶,爷爷在旁乐开怀。 乐开怀,第二胎,女儿往水深处栽。 深处栽,石头埋,这家永远没法来!” 一顶大红的鲜艳花轿顶着浓浓夜色行走在乡间小路,四个男人脚步轻快地颠簸轿子。 他们扎着朝天辫,穿着红色对襟袄,两颊裹满红胭脂,嘴唇中央点大红口脂。 颠颠花轿,他们大笑:“新娘子,为什么不哭啊?哭嫁是习俗,你不哭,主家不会高兴,等过了门儿就要受罪咯。” “哈哈哈哈哈......”难听的哄笑惊起一片寒鸦。 “哟,不吉利,新娘子快哭一哭,把秽气哭掉。”男人们继续调笑。 “呜呜呜呜......”轿子里终于传来低沉压抑的啜泣,轿夫满足地笑了。 今儿个是十五,月亮像二十一世纪初期的路灯一样明亮皎洁。 一阵风从路旁的树林深处吹过来,驱散了白色的寒气。 轿夫们瑟缩了一下:“真他大爷的冷,要不是给的多,谁愿意接这趟差。” “奇了怪了,就没听说过咱们火头峰有这风俗,半夜出嫁。” “噤声,新嫁娘还搁后头坐着,要讨论,也是吃上主家饭再讨论,嘿嘿嘿。” 不知是为了缓解气氛,还是赶走恐惧,他们一直对轿子里说些诨话。 轿子里面不时传来“嘤嘤嘤”的哭声,几个轿夫心满意足。 忽然,周围刮起一阵阴风,路旁干草盖到了轿夫们的脸上。 原本就害怕的几人立刻放下轿子,胡乱抹去,大声咒骂起来。 “无论是谁家大姑大姨还是奶奶婆婆,新媳妇儿还是小姑娘,莫挡路,我们几个大汉子可是不怕! 要是耽误了吉时,爷几个定要好好欺负你,小心咯。” “老四!”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喊了起来,“别到处发情,小心被缠上。” 老四露出大黄牙“嘿嘿”笑道:“大哥,您瞧好了吧,我闻到香味了,就算是女鬼,也是个漂亮女鬼。” 唰—— 话音刚落,树林上方就飞过去一道黑影。 “哟,老四,你真说对了。”另一个轿夫打趣。 他们都闻到了香味,一种不寻常的香味。 “咯咯咯......”轿子里忽然传出诡异的笑声,在空旷的夜晚尤为瘆人。 几人身后汗毛倒竖,一瞬间,麻意从尾椎骨攀上了后脑勺。 为首的轿夫定定神,开口:“姑娘,这时候就别吓哥几个了,刚刚对不住,是我们不好。 这习惯了,也算是为你添喜,大晚上的,我们也害怕不是。多担待,别介意。” ...... 又一阵阴风吹过,轿帘掀起一角。 四个轿夫小心探头,想从中窥视到什么。 顺着掀开的一角往上看去,一双小脚包裹在绣花鞋中,两腿并拢,手搭在膝盖上,人规规矩矩坐着。 他们稍稍放下心来。 “咯咯咯......”四周又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 几人吓到屁滚尿流,在地上连连磕头:“姑奶奶,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我们的错啊。” 一双光脚出现在他们的视野范围内,几人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几位,下山的路怎么走。”声音很冰冷,像刚从坟包里爬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打搅您的。” “回答问题。” 叫老四的轿夫颤巍巍伸手指向后方,从始至终没有抬头。 “好的。”冰凉的脚踩上老四的手腕,“咔嚓”一声,手腕碎裂。 没等他叫出声,脚接着踩上了他的后脖颈。 清脆的“咔咔”声就像野兽在啃噬美味,他没来得及为断裂的手腕哀嚎,就彻底死去。 “抱歉。”光脚的女人冷冰冰道歉,“我只是觉得脚冷。” 另外三人已经快吓出心梗,晶莹的鼻涕伴随他们摇头的幅度狂甩不止。 他们还是不敢抬头,只听见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带头的轿夫颤抖道:“轿子里还有一个女人,她细皮嫩肉,比我们糙老爷们儿好吃多了,求求您,放过我们。” “走吧。”冰冷的声音传来。 三个老爷们儿“嗯”了声,这才发觉,轿子后半部分被抬起了。 女人阴冷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不小心把轿夫踩死了,帮你们一起把人送过去。” 三人小声密谋:“老二,你去。” “老三去。” “你——”女人指着叫老大的男人,“别废话,你来。” 老大眼观鼻鼻观心,小步挪动到后边的轿轩下。 从始至终他都没敢抬头看一眼,只看到那个“女鬼”穿上了老四的鞋袜。 “开始吧。” 老大牙齿打颤:“您、您会抬轿吗?不会也没事,我们四、三个人、可以。” “会。” 轿夫们只觉心一沉,赶不走了。 但轿身却忽然一轻,是“女鬼”站直了身体。 “坐稳嘞,起——”她用她寒冰样的嗓子大吼一声,寒鸦再次惊飞。 剩下的三位轿夫擦擦额头上的汗,大冬天的,这事儿太诡异了。 “女鬼”像模像样地抬轿,走得比他们还要稳。 大概是想打破寂静,轿夫问:“您生前......抬过轿子?” 说完他恨不得打自己的嘴,什么生前,这不是找死呢吗。 谁知“女鬼”只说:“刚学的,我跟了你们一路。” 前方轿轩的二人叫苦不迭。 他们仍旧不知自己为什么被盯上,只得沉默寡言地抬着花轿。 好在一路上没有再发生怪事,安全到达了主家李家。 轿子停在门口,三人忙上去敲门,话中带有一丝哭腔:“李老爷,新娘子给你们送来了,快开门啊。” 朱门拍得震天响,里面却悄无声息。 冬日里,寒风裹挟着潮湿的霜雾掠过人的身体,三人只觉得那种熟悉的、如芒在背的感觉又出现了。 三人的嘴巴开始不听使唤。 其中一个轿夫悄悄回首,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只有一台大红色的花轿安静伫立。 黑夜中,就像一口棺材。 第2章 第一日阴婚(礼成) 唰—— 头顶两盏红灯笼凭空亮起灯,世界在一瞬间复活。 花轿传出低低的啜泣,朱门内也响起了热闹的鞭炮声。 朱门大开,李家人穿着喜庆地迎接三位轿夫,锣鼓喧天的热闹下,他们被拉进门内。 有人四肢僵硬地去抬轿,过门槛时还绊了一脚,引起哄堂大笑。 轿夫们这才定下神,抹了把脸,趁李家老娘给他们塞红包的间隙,他们哆哆嗦嗦把刚刚的事说了。 没想到李家老娘面色大变,她“嘘”了一声,狠狠瞪了三人一眼。 “别瞎说。” “老爷夫人,我们这路上还折了一个兄弟,这这这......” 李家老娘招呼仆役端出一锦匣,里面放了两块锃光瓦亮的金条。 “这个,就当买你们兄弟一条命,我们家的事儿,出去管好嘴巴。” 望着李家老娘要吃人的眼神,三兄弟吞下口水,把红包塞进裤裆就往门外走去。 两个脸上画着两团红胭脂的人挡住门口。 “别急走啊,官人们。” 那两人身穿夏衫,腰扎红绸,皮肤青紫,一看就不是活人。 轿夫们哭丧着脸,浓黄的尿渍顺着裤管往四周蔓延。 他们绝望地看向热闹的院子,可其她人正在盯着堂上看,对于这里处处诡异的氛围浑然不觉。 席上一人回头看他们,三人哭得更厉害。 因为那人,分明穿着死去老四的衣服,并且还是个女人! 是那个女鬼! 李家老娘和老爷高坐堂上,礼生大喊:“扶新娘子下轿!” 几个仆役拉开僵硬的轿夫:“怎么还没走?别挡路,坐下吃点东西吧。” 菜都是冷的,三人食不下咽。 反观另一桌的“女鬼”,大快朵颐。 谁爱吃冷菜冷饭? 除了鬼还能有谁? 轿帘挑开,盖着红盖头的新人走向礼堂上的另一个新人。 不,是棺材。 三兄弟这才知道,这趟活儿,是送阴婚。 “x!”老二骂了一声。 礼生继续喊到:“新嫁娘,跨火盆!一身反骨不用存!” 包成粽子的脚,在喜娘的搀扶下跨过炭盆,火燎到裙摆,新人“啊”了一声。 引得旁人一阵嬉笑。 只有李家老娘和老爷,一脸严肃。 尤其是夫人,眼眶通红,应该是又哭了一场。 礼生喊了第三声:“新嫁娘跨门槛儿,公婆生活圆又满!” 那“女鬼”还在吃,像是饿了很久。 新人小心跨过门槛,动作极不协调,手脚像是刚长出来,又引得一阵哄笑。 有男人打趣:“李老爷,新媳妇儿害怕啦,晚上要跟你家李乔乔待一夜,可怎么办哟?你是不是要好好安慰她?” 为数不多的几个女方宗族面色尴尬至极。 礼生喊了第四声:“新嫁娘,对棺拜,李家祖坟土里埋!” 在喜娘的搀扶下,新人挺直脊背,像九十度的钢板一样拜了下去。 “女鬼”已经吃饱了,翘着腿满脸认真地观看这一幕。 喜娘给新人端过去一碗饺子,小心掀起盖头一角,露出新人嫣红的嘴唇。 “吃吧,吃饱了晚上好守夜。” 跪在蒲团上的新人机械张开嘴,喜娘往红嘴唇里喂了一口白胖胖的饺子。 “唔——”咬下的一瞬间,红嘴巴发出闷哼。 所有人拍掌叫好:“快拿出来看看,是针尖还是针屁股!” 吐出针尖儿是男孩,是这里的风俗,每个新嫁娘都要经历。 不知情的新人不能动弹,身边围了很多李家人,只能张着嘴哈气。 “一定很疼。”席上有人啧啧称奇,有人低声戏谑。 新人又被扶起,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下面垫着簸箕。 喜娘说:“坐三个时辰就能入洞房了,李家少爷还在等你。” 不知是哪句话触动衷肠,原本平静的新人竟然“啊啊啊”地叫了起来。 女方家的宗族长辈大声呵斥:“姜枫,大晚上哭不吉利。别给你爹丢人!” 席上的“女鬼”晃悠着脑袋:“原来叫姜枫。” “礼成——”礼生怕再出变故,连忙高喊。 “哇!儿啊!”李家人开始走流程,她们憋了许久,终于可以对着棺材大哭。 “你走得早,父亲给你选了门亲,姑娘是好人家的,她会陪你一起去墓里生活,会好好照顾你。” “我可怜的娃,年轻轻突遭横祸,真是上天无眼,上天无眼啊!”李家老娘也伏案而泣。 “咯咯咯......”院子中,八仙桌上,忽然传来熟悉的笑声,三个轿夫后背一凉。 果不其然,“女鬼”站起身,旁若无人地走到堂中。 大堂的哭声停止了,所有人都惊奇地望着她。 “谁家不懂事的丫头跑过来了!” “女鬼”自顾自走到香案旁,拿起一鼎双龙翡翠香炉,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倒掉了里面还未燃尽的香。 接着,把它揣进了怀中。 “喜欢。”她理所当然说道。 有人喊:“轿夫,这不是你们的人吗!怎么是个女的,也不早说,秽气!” 李家主人纷纷起身:“什么!道长!道长!” 庭中八仙桌旁站起一老道,他捋着胡须道:“女人抬轿走阴路,要生大变——” 未等他废话完,一根从天而降的竹棍便直直插进他的颅顶。 黑血从他口中喷射而出,人就这么没了。 院子里寂静了一瞬,又爆发出各路尖叫。 喜盘喜帕喜珠满地乱滚,前来吃席的人慌不择路。 三个轿夫想走,却在偌大的院子里找不见出口。 慌乱中,只有“女鬼”像到了自家铺子,专心挑选喜欢的东西。 五子登科聚宝盆?要了。 金元宝?装聚宝盆里。 玉如意?不错,是趁手的武器。 龙凤香烛?刚好可以照明。 李家老爷梗着脖子来到哭泣的新人面前,他大吼道: “哭哭哭,福气都哭没了!你踏进李家门的时候,就没有一件好事!” 李家老娘想拉住丈夫,却被一把掀翻在地。 “要是我们家乔乔不能入土为安,你姜家人都给我等着!来人,把道长抬走啊!” 红盖头下的新人还在有节奏地颤抖。 李家老爷忍不了了,一巴掌摔在新人脸上。 缀珠丝绸红盖头在这一瞬间飞了出去,像是为这场荒谬的婚礼画上句号。 大堂发出了更加凄惨的哭声。 因为,李家人这才发现,盖头下的新人、簸箕里坐规矩的新人、刚刚吃到针的新人、被送来阴婚的新人—— 竟然就是李家的少爷李乔乔! 第3章 第一日阴婚(新郎) 李乔乔身穿七层喜服,口涂胭脂,面颊泛青,打眼看去就不是活人之像。 在场之人皆呆愣原地,就连轿夫也是面露迷茫,一路上抬的,竟是死去多时的李家少爷?! 没错,仔细看看,确实是他。 尖嘴猴腮,眼神飘忽,眼白泛黄,眼下的乌青是尸斑都盖不住的。 尤其是他鼻头那颗标志性的痦子,是从前得风流病留下的。 李乔乔,半月前就死在床上。 李家妇夫不愿他孤身一人上路,特地花钱找的城中最有威望的男道帮忙配阴婚。 那个叫姜枫的女人,就是活生生的“祭品”。 家里贪财,觉得女娃娃没用,反正已经十四了,可以拿去婚配。 这才与李家一拍即合。 阴婚的娘子,不仅要在陵墓陪男方三月又九天,期间还要像照顾活人一样照顾他。 擦洗身体、穿衣吃饭,还要表演给他看。 时间到了,要是女方怀上男方的孩子,就可以出来。 要是怀不上...... 怎么跟死人怀孩子?这就要问男方的父亲。 在蓝星的土地上,这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表面上——犯法。 私下里——谁家有不要的女娃娃?我愿意出钱。 当然,也有双方身死,找阴婆对好八字合葬,这叫冥婚。 但这种通常对两方家庭的男性长辈,都没啥好处。 所以还是活人配阴婚的多。 无数女子在陵墓中,不堪忍受而上吊,男方更能正大光明将她与自家男儿合葬。 丑其名曰:贞女。 这种事,死人、女方父亲、男方父亲三方获益,唯一的牺牲品是选中的女人。 他们还会刻意在婚礼上,把这种事娱乐化,似乎这样就能给陋习找补。 确实,这样更容易让人接受。 否则不会有那么多人前来观礼,旁观者会像参加正常婚宴般欺负女方。 却独独没想到,今天遭受如此对待的,会是新郎本人。 有人嚎了一嗓子,现场这才再次骚动起来。 李家老爷颤抖双手不敢触碰男儿的脸,嘴里喃喃:“儿啊......儿啊......” 李乔乔因死亡而扩大直径的瞳孔,又黑又幽深,此时竟然留下眼泪。 他喉咙里发出呜咽,但他说不出话,因为饺子里的针穿透了他的双唇。 李家老娘还算清醒,当即命人推开棺盖。 这一开不要紧,在场之人皆是头皮发麻。 里面竟安静躺着一具半腐不腐的尸骸! 尸骸上,还有许许多多蠕动的果蝇幼虫。 不知是不是故意,尸骸的头颅保存完好,一眼就能认出他是火头峰的戚家男儿。 刚死不久,听说是跟姐姐抢玩具时不慎落水而亡。 李家还去吊唁过。 但传闻,是姐姐故意把他推进水里的。 李乔乔......竟无意间与戚家男儿结了冥婚! “啊!”又是一声叫喊,大院中更加混乱。 尸臭弥漫整座李家。 死去的李乔乔像是受到召唤,僵硬起身,踩着折断的小脚,往棺材走去。 “乔乔,别去!”李家老爷大喝一声。 李乔乔无视母父的叫喊,固执走到棺材旁,接着抬起脚,迈了进去。 “护院,控制住所有人,把闹事的丫头拿下,老娘倒要看看是哪家坏我李家好事儿!”李家老娘大喊一声。 黑暗处涌现出许多黑衣男人,他们速度飞快,身后只落残影。 不一会儿,就拉住了每一位前来吃席的客人,包括三名轿夫。 轿夫大喊:“李夫人!那个女人是鬼啊,她杀了我们四弟,潜入李家,这些一定是她做的!” 护院们的目标“女鬼”,此时的衣服中鼓鼓囊囊,而李家堂屋的值钱物件儿,已经不剩几样了。 她极其缓慢地歪头看向三名轿夫,眼神像是在问:“你们活够了?” 李家老娘深吸一口气,语气诚恳道:“不知女神仙要做什么,我们小儿婚礼已被毁,纵然有恩怨,也该两清了。” “不是女神仙,”她皱眉转过脖子,“我叫姬豪尔,今为何年,此地是哪里?” 李家老娘的心稍稍放下:“今是蓝星纪元2036年,也是新纪元2年,此地名为火头峰,我们是护山李家。” “你姓李?” 李家老娘语气滞涩:“我姓孙,单名一个赞。” 姬豪尔点头:“孙赞,你男儿不是我杀的。本想抢轿子自用,发现里头的男人已死,这才跟来看看。” 任谁都看得出她不是单纯“来看看”,连吃带拿,怎么看都是来打劫的。 孙赞的手绢已经洇湿,她长吁一口气:“姬娘子,您现在可以走了。” 谁知姬豪尔面色如冰:“为什么要让活人跟死人结婚。” 死去多时的李乔乔已经爬进了棺材,跟死了的戚少爷躺在了一起。 孙赞闭闭眼道:“这是规矩。” 李家老爷大喊:“夫人,不用跟这‘女鬼’说许多话!护院,杀了她!” 所有的护院同一时刻放开宾客,齐齐冲向姬豪尔,他们速度飞快,就像子弹。 姬豪尔在原地站定三秒,眼神在众护院身上来回打转。 就在一只手快抓住她时,她也如同子弹般射了出去。 姬豪尔快速穿梭于人群,身后只有残影,和乒乒乓乓的物件儿相撞的声音。 所有人都看呆了,她的速度和动作,完全不亚于李家引以为豪的护院们! 不,身法可以说是一脉相承! 只见她三两步到了轿夫身前,冷漠开口:“我只想问路,你们却满口黄色废料,现在还污蔑我,简直找死!” 她的动作比她说的话还要快,一手掐住一个轿夫的脖子,将他们提离地面。 轿夫们的双手胡乱抓着,双脚摆动,一分钟不到,他们就安静了下来。 混合的屎尿从裤管滴到地上,汇聚成两滩黑黑的印迹。 姬豪尔将软塌塌的尸体扔到他们失禁的脏地方,刚想提起第三个轿夫,眼角余光瞥见身后扑过来几个速度极快的黑影。 正欲转身,黑暗中落下几根削尖的竹竿,直接插进了护院们的头顶。 黑血四射喷溅,护院们步伐扭曲地走到李家老爷面前,这才倒在地上,抽搐两下,彻底死去。 李家老爷躲到了孙赞身后,他颤抖着抓住夫人的衣角。 孙赞握紧拳头大声问:“是谁!” 姬豪尔坐在最后一个轿夫身上,抬头看向夜空,竹竿落下的方向。 黑色身影渐显,稚嫩的脸出现在黑夜中。 被护院护住的宾客中,几位姜家人立刻认出此人:“姜枫!你怎么在那儿!” 是的,她就是原本被姜家送来阴婚的姑娘姜枫。 她单脚站立在一根竹竿上,双手背在身后:“我该在哪里?叔伯们?轿子里,还是陵墓中?” 她眼中似是有泪花闪烁。 第4章 第一日阴婚(姜枫) 孙赞语气愧疚:“抱歉,姜小姐,是李家不好,不该买卖活人。如今,你也杀了不少李家人,该消气了。” 李家老爷见是个小姑娘,从夫人身后站了出来,握拳抵嘴咳嗽一声: “姜枫,你本应是我李家儿媳,只要坚持过九十九天并怀上李家骨肉,后面就是李家唯一的主母。” 孙赞手按丈夫肩膀,脚踢他的腘窝,“扑通”一声,李家老爷当众人面跪了下来。 他惊讶抬头看夫人,孙赞却只看着姜枫。 “这是李家家主的诚意。” 姜家人也叫开了:“姜枫,你偷梁换柱,挖人坟墓,本该有牢狱之灾。 现李家诚心向你道歉,也无追究之意,你该听话,不要让你父母失望。” 站在竹竿上的姜枫低下头,不敢看姜家人的眼睛。 孙赞乘胜追击:“你是好姑娘,我们也是挑了很多家才选中你的。知道你从小乖巧懂事,孝顺父母。 伯母用整个李家发誓,只要你今天进了李家门,来日我们一定将你风光接出陵墓! 在墓中的生活不用担心,伯母会派最贴心的仆役照顾你。 你母亲在家生活得也不容易,你长大了,该她分忧,如今就差临门一脚。 我也是做母亲的,明白她的苦心,只要你嫁进来,我定视你如亲生。” 安静的大院中发出“咔嚓”声,竹竿爬上一道裂纹。 冷风吹过竹竿,站在高处的姜枫开始摇晃不止。 “咯咯咯......”这是姬豪尔今晚第四次发出这样的笑声。 “你倒聪明。”她调整了一下坐姿,身下的轿夫断了三根肋骨,“漂亮话,一套套的。” 姬豪尔手指姜枫,“她妈真关心她,为何到现在都没出现?你若真把她当女儿,又怎会逼亲生女儿与死尸成婚? 口口声声为她好,字字句句都是打得响亮的算盘。 林中凶兽吃人前,还会咬断她人气管再慢慢品尝,你们吃人前,还要她人心甘情愿成为盘中餐。 因为这样的肉质比较软烂,落进肚里连骨头都不剩。” 她说话时,冬日的白色雾气在她嘴边弥漫。 话就像寒冰,生生冻住姜枫的心。 竹竿,再次定住了。 孙赞气急反笑:“姬姑娘,李家素日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一再坏我家事?若是有李家人从前得罪过你,今日我亲手杀了他。” “你们李家还没这个本事。”姬豪尔语气平淡,其中的轻蔑却溢于言表。 李家老爷抬手:“不识好歹的女娃娃!给我杀!” 孙赞没来得及阻止,无数黑色护院如潭中泥鳅,前赴后继冲向院中孤身坐着的姬豪尔。 顷刻间,数条黑色泥鳅从四面八方汇聚在一点。 孙赞放下了丈夫的衣领,摇头叹息:“可惜了姑娘,弘妈妈,叫几人来收拾——” 竹竿上传来声音:“收谁的尸。” 堂中几人抬头望去,竟无人发觉,姬豪尔什么时候站上了竹竿! 她和姜枫背对背,脚跟各踏半寸,就这样稳稳站住。 “不错。”姬豪尔很满意这个刚学会的技能。 等黑不溜秋的护院们散开,地上只剩红色血水,和黄白相间的肉块。 “可惜了。”姬豪尔评价道。 她呼出一口白气,问身后女子:“还想嫁吗?” 一直低头的姜枫,此时咬紧牙关,喉头像是被哽住,只能拼命摇头。 姬豪尔从怀中摸了半天,摸出一个最不值钱的小摆件儿,趁其她人还没反应过来,像打水漂似的扔向棺材。 小碟子在空中快速飞了数圈,擦过李家老爷的脸蛋,嵌进了棺材中。 “砰”的一声,棺材碎成柴火。 孙赞愣在原地,傻傻摇头,嘴里喊着“不要”。 李家老爷比较惨,他一直躲在夫人和棺材中间,无数碎裂的木材插进了他的大腚。 他捂着大腚嗷嗷叫唤,孙赞则连滚带爬跑向两具尸体滚落的方向。 “乔乔,乔乔!”她撕心裂肺地喊着。 “嗷嗷,嗷嗷!”李家老爷也捂着屁股撕心裂肺哭着。 尸臭更加浓烈,还夹杂了许多新鲜的血腥味。 孙赞爆发出一阵尖叫,李家仆役冲了过去。 她们这才看清,不知何时,棺材里的两具尸体,已然融为一体。 他们的肉相互交融,创面已经长成了增生的疤痕。 李乔乔的某些地方露出了骨头,戚家男儿原本露骨的地方却被人肉覆盖了。 就像连体婴,分不开,斩不断。 姬豪尔说:“这是缘分,你家男儿不会寂寞了。” “啊!”孙赞大吼大叫,她猩红双眼,提起两把刀就朝两个女人砍了过去。 嗙—— 刀砍断了竹子,姬豪尔和姜枫不得已落到地上。 就在孙赞的刀快要砍到两人身上时,一旁两个早已死透的轿夫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他们四肢后折,头部扭曲,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正反面,就这样诡异而快速地挡在了两个女人面前。 刀刃深深陷进两个冰凉尸体的头颅,姜枫大口喘息,手掌朝上作出抓握姿势。 姬豪尔歪头紧盯她,也学起她的动作,但尸体没有任何变化。 就在这时,几个前来吃席的姜家男人快速冲向大门,就好像知道姜枫已无暇顾及。 好在,门口的两个诡异的纸扎人一直尽责守在门口。 几个男人冲过去时,两个纸扎人一拳轰在他们胸口,把他们震出十米远。 吐了一地血的姜家族亲费力抬头:“这是巫术,这里......有巫族......” 正在僵持的姜枫和孙赞皆怔住,巫族?这里怎会有巫族? 她们是历史书中早被抹去的民族,2035年的那场大战,听说流落民间的巫族也一同被清算。 只有姬豪尔感觉背后痒痒的、凉凉的,像是某种沾了很久的东西离开身体。 容不得她多想,孙赞从两具尸体中抽出刀,其余护院也再次朝她们聚拢过来。 姜枫的手指还在抓握,她每动一下,尸体就会作出相应动作。 两具尸体用僵硬的肉身再次抵挡住孙赞的攻击,其中一个抱住了孙赞的腰。 姜枫双手握拳,尸体停止挣扎。 孙赞被禁锢其中,不得动弹。 尸僵后很难改变动作,他成了肉灵锁。 另一具尸体的指头正抵住孙赞的喉咙。 孙赞适时闭嘴,其余护院不敢上前, 姜枫手扶膝盖,单膝跪地,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第5章 第一日阴婚(逃兵) 她的大伯见此情景,缓慢开口:“枫儿,伤害我们有什么好处吗?你爹娘要是知道你成了这样,得多伤心啊。 她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虽不说有多疼爱你,毕竟将你养大到今日,还为你找了一门荣耀的亲事。 李家再如何,也是火头峰的大家族,对于你的出身,已经是上上之选。” 见姜枫没有反应,另一个叔叔开口:“你从小乖巧懂事,怎么现在变得如此自私? 千万不要学坏,旁边那姑娘一看就强势,这样的女人不好。” 姬豪尔抬眸平静开口:“说她不懂事,是因为她不好骗不好规训有主见。 自私是因为你们没占到便宜,她开始学着建立边界感,不允许你们侵犯她的权益。 至于我强势,我确实强势,因为我有头脑,你们无法操控我。 到现在还在恬不知耻地美化这是一门好亲事。 在陵墓跟死人相处三个月的不是你们,被男方父亲强歼怀孕的也不是你们。 不然你们怎么能这样不要脸。” 旁人讳莫如深的所谓风俗,真相就这样被公之于众。 就连孙赞都停止了挣扎,她脸上满是尴尬。 李家老爷捂着屁股大吼:“你说什么!谁要强歼女娃娃!” 姬豪尔:“蓝星纪元2036年,咯咯咯,我还以为是1036年。某些民族真是想方设法剥削女性,你们明知她未成年,还逼她嫁人。” 姜家人大呵:“枫儿,你当真要站在外人那边吗!你别让叔伯寒心,我们可是看你从小长到大的长辈啊,只会为你好。” “别说了!”姜枫捂住耳朵,闭眼大喊。 “就是现在!”孙赞砍断腰间的手,削掉面前尸体的指头,举刀冲向两个女人。 姬豪尔:“还有竹竿吗?” 无人应答。 她回头看去,背后早已空空如也,姜枫不知去向。 这......姬豪尔叹息。 四周密集的人群涌向她,孙赞高举双刀砍向她。 她只觉恍若隔世:这一幕,曾经也发生过。 紧接着她空手接刀刃,不顾双手洒出的鲜血,一脚踹向孙赞的腹部。 孙赞倒退几步,护院们却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 两个纸人挡在了她跟前。 姬豪尔没看到姜枫是怎么悄无声息跑路的,她有点后悔没学这招。 砰—— 在百余名护院冲上来的一刹那,两个纸人冲进人群,然后爆炸了。 巨大的冲击力将护院炸得七零八落,竟再没有一个完整的人形。 孙赞此时才觉惊恐,她连连后退。 没想到躲在堂中的李家老爷,她的丈夫,却毫不留情地关上了堂屋大门。 当她的背脊靠在门上时,才发现几扇金灿灿的大门早已紧闭。 站在血泊中央的姬豪尔又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 她不懂怎么笑,这也是学的轿夫们的。 她的学习能力超群,只要看一遍,三秒内就能学会。 例如现在,她学着孙赞的样子,“惊恐”靠在院门上。 这一幕深深刺痛孙赞,她鼻孔一张一合:“同为女人,你为什么要羞辱我!” 羞辱? 姬豪尔不明白。 她说:“既然你不喜欢,那我替你料理了那个男人。” 她又学着护院的样子冲向堂屋大门,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砰—— 她没有开门,而是直接顶穿了一扇门,门上留下了她的身形。 “啊!啊!夫人,救我!”屋内,李家老爷发出临死前的哀鸣。 孙赞在屋外泪流不止,从未想到“大难临头各自飞”会如此具象化。 一身是血的姬豪尔推开几扇门,孙赞跌进屋内。 地上满是丈夫的血手印,他的下颌骨已经磨平,正在往外汩汩流着鲜血。 他的身体呈倒v型,是姬豪尔折断他的腰,拖住他双腿,活活将他拖死的。 满地都是骨肉残渣,孙赞甚至不敢踏进堂中。 她扶着门框,看着还在融合的男儿尸体,和死去丈夫不成人形的脸,弘妈妈忍住恶心扶住了她。 “弘......妈妈......”她身体颤抖,“这都是假的、对吗?” 弘妈妈抱住她,粗糙的双手轻拍她的脊背:“假的,小姐,这都是假的。” “呃——”一把刀贯穿了她的身体,连同弘妈妈一起,这刀还是从前丈夫特命人为她铸就的。 主仆俩相扶着跪下,脑袋搁在对方的肩头。 弘妈妈瞪着扩散的瞳孔望向姬豪尔,就这样带着不甘死去。 宾客早已作鸟兽散,院中只剩几位奄奄一息的姜家人。 姬豪尔问:“姜枫为什么会操控尸体。” 姜枫大伯咬牙切齿:“女流之辈岂配问这些——” 话没说完,他的脖子先断。 姜枫叔叔慌忙摆手:“姜枫是偷学的,学的姜家赶尸术!下蠹操控尸体,不要杀我不要杀——” 姬豪尔对他比较仁慈,一刀毙命,没有痛苦。 剩下两个陷入昏迷的男人,姬豪尔踩上他们的下腹,直到感觉有什么东西碎掉,她才心满意足地走下地去。 她从怀中掏出一支顺来的紫毫笔,蘸着血水在地上算数,算上仆役,约莫还剩两百来人。 斩草要除根。 不远处的几个护院还插着竹竿立在原地,姬豪尔飞上竹竿顶部,眯起眼在黑暗中张望。 她屏息凝神,耐心听着远处动静。 后厨似是有一抹暗色火光,耳房也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轻巧落地,沿着连廊、穿过辉煌的牌楼、简约大气的过厅、可容纳上千人看戏的戏院快速游走。 依赖良好的视力,她很快奔到后院。 锁住北边院门,掏出龙凤烛,这是自动燃烧的蜡烛,里面含有打火装置。 点燃后,直接丢到厨房的屋顶上。 她又从游廊来到有苏式园林的内院,不知忙活了些什么。 接着又穿回前院,将堂屋的烛台全部推倒。 不久,后院有人高声呐喊:“快去打水!” “水井被那个女人盖住了,快来人推啊!” “水阀也被堵住了!” 火很快顺着连廊燃烧到耳房和厢房,内院别样情致的花草此时成了引火的元凶。 宾客又一涌而出。 姬豪尔摸了摸墙壁,取下一点墙灰放在鼻前轻嗅,她倒是有点惊讶,李家这么有钱,竟然没有用防火涂料? “是我每晚走二十里山路,偷偷把猪油涂在她们屋顶和外墙。” 身后冷不丁冒出声音,姬豪尔皱起眉头。 是姜枫,她又回来了。 第6章 第一日阴婚(火灾) 姬豪尔没搭理她,自顾自走到院门前,看着远处的火光一点点蔓延到前院。 姜枫说:“刚刚对不起,真的,我很抱歉。如果不是你,我也会放火的。” 她的肩膀开始抖动,看起来很委屈。 中庭传来惨烈的嚎叫。 有人大喊:“水井塌啦,快看看鱼池还剩多少水!” “快,鱼池还有水!” 有人跑向前院,有人开始灭火。 可是火势反倒比之前还要迅猛。 有人大喊:“快停下!鱼池里是油!” 终于有逃出来的人发现了前院院门旁的两个女人,她们大吼大叫地冲了过来。 姜枫抓住姬豪尔的衣领,两人立刻跳上了十米高的院墙。 姬豪尔冷漠打开她的手:“别碰我。” “......我是真的担心你受伤,看到火光特意赶过来......” 姬豪尔:“跟我无关。” 院墙下,越来越多的人涌了过来,高昂头颅,眼中说不清是愤恨还是绝望。 绝大部分人脸上满是黑烟,目测只有不到一半人逃了出来。 有人开始尝试搭人墙,但很快就倒了下去。 有一个女人举着一个孩子:“求你们,不救我可以,帮我把我家耀祖救出去,他可只是个孩子啊!” 三岁的耀祖裹在厚实的羽绒袄下,鼻子上还轻轻搭着一条蓝色的半湿手帕。 他的眼睛圆溜溜的,对世界充满好奇,也不清楚自己身处怎样的危险。 姬豪尔依旧冷漠地注视这一切。 有男人喊道:“姜枫姑娘,你们同为女人,一定知道孩子对女人的重要性,不要这样狠心。” 姜枫被喊到名字,下意识前进一步,又后退。 她轻声问身旁女人:“救......吗?” 姬豪尔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又有个男人喊道:“姜枫姑娘,十里八乡谁人不知,你是最好的性子,不要一步错步步错。” “是啊姑娘,只要打开大门,出去我们给您磕头!” 姜枫结巴开口:“没......不用......” 眼见她有松动,下面的人对望一眼,开始加大输出。 在众人没注意的时候,姬豪尔从衣服里掏出第三根蜡烛。 “去死吧。” 燃烧的蜡烛落在了耀祖身上,羽绒袄瞬间燃烧。 耀祖放声大哭,人群开始尖叫咒骂。 慌乱间,蜡烛滚落到了装饰用的白绸上。 轰—— 大火瞬间顺着墙体蔓延开去。 只有院子中央还有一席空地,所有宾客一齐冲向那里。 人们在火焰中跳着怪异扭曲的舞蹈,也不知在参加这场“婚礼”前,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祭品之一。 炙热的风驱散了寒气,姜枫脸衬得通红。 她开口:“为什么......就算是为了我,也没必要杀了这么多无辜的人!” “为了你,咯咯咯......”姬豪尔开口,“要是真无辜,就不会来参加阴婚。” 待火势平息,天色依旧漆黑。 姬豪尔确认今晚的人都死完后,才转身走进冷杉林。 她并不觉得自己残忍,只是单纯想看一场表演。 很快,她的身影消失在密林中。 姜枫无奈叹气,转身跑回院内,用树枝叉开焦尸们,在地上挖了些什么土,才匆匆追向姬豪尔的方向。 ------------- 天亮了,但冬日里灰蒙蒙的天空总是不够亮堂,没多久,下雪了。 白色的绒花落到粗针样的冷杉叶上,不久就覆盖了薄薄一层松软的白雪。 姬豪尔拿出翡翠香炉,扯下一大片叶子擦洗干净,再举到树下接雪水。 不远处,犹豫半天的姜枫终于鼓起勇气靠近这边。 她露出大大的微笑:“你知道吗,我刚刚不是逃跑,是去取这个了。” 晃了晃手中的两个陶罐,她絮絮叨叨解释道,“一个是人魄,一个是烧人灰。 可别嫌弃它们恶心哦,前者是我挖了好久的,就是你吊在手上掐死的两人,身下的土。 后面的比较简单,在火场里都是。它们能安定人魂,治疗梦魇呢。 我本来还想去李乔乔和戚墨身上取点蛆虫的,横死之人身上的蛆可好用了,可惜都成了灰......” 姬豪尔毫不客气打断她:“你很闲?” “没、没有。” 姬豪尔休息够了,起身离开,踩着积雪一步一个脚印往下山的方向走。 姜枫忙跟了上去。 姬豪尔停住,回头,满脸疑惑:“为什么跟着我?” 姜枫抱着陶罐,能从软和的皮靴中看出,她的双脚大拇指在努力抠地。 “我能跟着你吗?” “不能,我不喜欢跟人在一起。” “我保证不吵你!”姜枫费力伸出三根手指发誓,“李家出了这么大事,我叔伯也都死于火灾,我定是回不去姜家了。” “就因为这样才要跟我?”姬豪尔是真的不太明白,“我以为你是因看清母父的面目,才决定切断亲缘。” 姜枫露出尴尬的笑:“她们......也没那么糟糕吧,毕竟把我养这么大。但我肯定不会回去了,会一直跟着你。 之前逃跑,是因为我真的不知如何面对叔伯,我保证不会再这样了。 我不会拖你后腿的,我会用蠹赶尸,会医术,我还知道下山的路!” 她还在笑,可是那笑比哭还难看。 姬豪尔还是半死不活的语气:“你总是这么喜欢解释自己的动机吗?” “啊?” “很啰嗦,我也没兴趣听。” “对不起。”姜枫还保持着微笑,但眼中已隐隐有了泪花。 姬豪尔说:“我也不喜欢你动不动就笑。” 姜枫的眼泪终于彻底滚落,她很慌张地扭头用肩膀擦拭。 她习惯了,但这样一次次被拒绝,真的很尴尬。 姬豪尔再次开口,但语调依旧没有起伏:“你不怕我杀了你,就像杀了院中那群人一样?” 姜枫低下头,小声说:“怕。” “嗯,跟我详述一下这里的情况吧,我失忆了。” 听到这句话,姜枫如蒙大赦,惊喜抬头,姬豪尔已经走远。 她竭力克制音量和措辞:“我或许可以帮你恢复记忆,一定不会吵到你!” “嗯,保持十米距离。” 两人一瘸一拐走在积雪中,冷杉中央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很快,又被新的白雪覆盖。 姜枫说,这里是战后的新大陆,人间最后一片净土,但还未完善。 没人知道外界如何,尤其是她这种百姓。 要不是火头峰被纳入新大陆范围,这上面的普通居民大概都会死。 第7章 第一日阴婚(起始) “为什么这里是宋代的规制。” “听说上头的人喜欢。” 姜枫不认识上头人,她没资格见,只知道他叫孟程朱,性别男,是火头峰的四大家族之一的孟家宗主。 从新大陆开始建设的那一天,就有大批男性官员前来动员民众,他们说是旧房改造。 那年是蓝星纪元2028年。 半年内,整片火头峰山区,成了一千年前的样子。 就连山下的集市摊贩,也开始售卖一千年前的改良服饰。 人们很不解,但很快就融入到过去的生活中。 毕竟只有外观和法律跟一千年前相似,但实际生活却跟二十一世纪中叶一样。 马桶、电力、地下水、通讯装置应有尽有,只是为了节省能源,每晚十点后停电。 人们这时候才会用到蜡烛。 “还有多久下山?” 姜枫望了望周围:“我们大约在海拔四千米左右,马不停蹄下山,要花四个时辰。” 姬豪尔颔首,而后又想起什么,问道:“你会巫术?” 姜枫慌忙摆手:“不,我不会,我怎么可能会那种东西。” 忙着跟巫术割席的样子,引起姬豪尔的不满。 她只是想起那两个纸人,总觉得它们的出现并非偶然。 跟姜枫无关,那就跟自己有关。 “你继续说。” 姜枫讨好地笑了一下,接着讲述这里的概况。 火头峰从前的持有者是舒家,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她们家族的功劳。 但听说这里已收归新大陆所有,并且要改名了。 “被你驱使躺进棺材的男人,是谁?” 姜枫的脸“腾”地红了,她有些紧张:“我、我只是经过一片墓园,随便选了一具尸体,没想到是戚家的小少爷。” “女的叫小姐,男的应该叫小哥。戚家是什么?” “是舒家的旁系,两家很好的,是世间唯二的母系氏族。” 姬豪尔一针见血道:“既然很好,为什么那些人会说,戚墨是被他姐姐推进水里的。” 她只是提出疑问,没想到姜枫会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她,仿佛她提出的问题打破了某种和谐。 “我不知道,她们是大家大族,我们这样的百姓又怎么敢乱说。” 姬豪尔转了个话题:“那战前是怎样的?” 这对于姜枫倒不难,书院的学堂,也就是学校中都学过。 听说一千年前,火头峰就由舒家掌管,她们原本姓嬴,两百年前外敌入侵,被迫改姓归隐。 她们善于种植失传的各种草药,散布在民间的医馆也一号难求。 “但后来因战乱,这些医馆都被取缔了,听说里面有卖国贼,但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姬豪尔还是面无表情。 姜枫勉强笑了一声,继续说:“后来舒家将大部分产业交公,她们只将核心放在火头峰。” 她的医术也是小时候,跟山下医馆的一个姐姐学的。 除了舒家,另外的三大家族分别是孟家、戚家和李家。 李家已被姬豪尔灭门,正如孙赞所说,李家是专门看护火头峰山林的。 火头峰占了新大陆面积的50%,新大陆洋人们的住所加起来才能与之齐平。 至于李家的连襟孙家,是开设大宗武馆的,但门户太小,算不上大家大族。 戚家,原本是舒家的护卫,在历史的长久演化中,慢慢跟舒家结成世代姻亲。 后来又因戚家男赘给舒家宗主,且他与孟家私交甚笃,顺利挤进四大家族之列。 孟家,四大家族之首,新大陆东方总长孟程朱,就是这家的宗主。 孟家人非常神秘,鲜少露面,但东方的科技全部掌握在她们手中。 “那你掘了戚墨的坟,戚家人不可能放过你。” 姜枫连忙摆手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戚家小哥会埋在墓园。一般这种家族都是有自己的祖坟和墓园的。” 她驼背叹气,像是在悲伤自己为何如此倒楣。 姬豪尔没有说话。 一般发生这种反常情况,只有两个可能。 一,戚家人想掩人耳目,毕竟盗墓贼猖獗,一定会盯上戚家墓园里的陪葬品。 二,戚家人是故意的,不在意那个小哥,甚至刻意用这样的方式羞辱他。 细品下来,个中滋味值得揣摩。 “那‘杀死’戚墨的小姐,也就是他姐姐,叫什么在哪里?” 姜枫惊诧于面前冷冰冰的人,对这件事表露的好奇。 但仍旧尽责回答:“好像叫戚炀,我在新闻看到告示了,是讣告。” “她也死了。”这倒是的确令姬豪尔惊讶,虽然她的语气依旧毫无波澜。 姜枫愣了一下才明白她是在发问:“没多久她就被采药人发现,在悬崖的树杈上发现的。 新闻里说是因失手杀了弟弟,心中有愧,恍惚中失足跌落悬崖......” “你觉得不是。” 姜枫老实点头:“我看过网络上传播的照片,当时她的外表还是正常的,只是因为寒冷导致浑身青紫,但照片很快就没有了。” 她们走到一处岩洞,姜枫在离姬豪尔十米的地方升起火堆。 姬豪尔问:“你们现在用什么通讯。” “vr眼镜,就跟普通眼镜一样,很轻便。但我们不能随意联系,每次联系前需要向总台报备,再接上线路。” “那有什么用。” 姜枫苦笑:“主要是用来下达统一指令的,现在才战后二年,百废待兴。 新大陆的总长们说,未免我们与外界敌人相通,才控制我们谈话。” “外界呢?” “外界现在到处是辐射和病蠹,战败国的流浪者们应该都死得差不多了。” “是跟哪些国家打架。” “具体原因不知道,只知道突然有天全世界都响起警报,核弹就在蓝星各地落下。 我们被紧急赶到避险区,听说因名额有限,很多人都进不来,只能在外面成为流浪者。” 姬豪尔从怀中掏出聚宝盆舀了一盆雪,架在火堆上,又扔了几根松针进去。 “获得名额的,大部分都是精英阶层的女性和年轻健康的女人,除此之外,三分之二都是男人。”她的语气笃定。 姜枫抬头回想了一下,她似乎从没有真正观察过这个现象。 上级让她们做什么,她们就会做什么。 队伍里,从未出现过反抗者。 “因为反抗者都被驱逐或死亡。”姬豪尔读懂了她的疑惑。 第8章 第一日阴婚(寻药) “你怎么知道男多女少?” 姬豪尔转动眼珠斜视她:“随机遇到的阴婚,参加宴席的女男比例都是1:3。” 姜枫“哦~”地点点头,她不自觉靠近姬豪尔,笑着问:“你好聪明,这些我从没想过。 我现在用人魄帮你试试恢复记忆,我想知道你是不是顶尖大学的毕业生。” 姬豪尔用搅动茶水的树枝阻止了她的靠近:“十米远。” “哦哦哦。”姜枫沮丧地移开。 “那个药,有用吗。” 姜枫又开心了,她连连点头:“医馆的姐姐说,很多人失忆者是掉了三魂七魄中的一个,人魄刚好能稳定心神,助人叫魂。 你身上有异香,应该是那个香味致你失忆,可能是引魂香一类的,说不定真的能治好。” 她停顿了一下,又有点失神,“我忘了,还需要一味药引,人中黄。” “哪里能弄到。” “旱厕。但现在有旱厕的家很少,我家有......我真的没整你,确实需要这个引子,虽然有点恶心......” 姬豪尔打断了她:“睡一下,晚上出发。” 姜枫食指指向自己:“你信我?” “你不敢害我。” ...... 虽然是实话,但姜枫总觉得她在嘲讽自己。 她就在强烈的内耗中迷糊睡去,这一夜太疲倦了。 突然,远处传来“呜哩呜哩”的警报声,姜枫一个弹射起身。 “完了,姬娘子!” 姬豪尔睁眼看她。 “我忘了早上七点来电,新大陆的每户人家都要第一时间报备!李家人死光了,这么大的事,上头一定会派救护车过来,她们发现就糟了!” “晚了,”明显没睡够的姬豪尔打了个呵欠,“夜半参加婚礼的没归家,没来电就有人家去报公了。 现在来的不是救护车,一定是巡司局,我现在是逃犯了。” “为什么不是‘我们’?” “等她们检测出尸体没有你,你也会是,但需要时间。” “完了......”姜枫的脸色顿时发灰,“我本来只想烧了婚礼现场,没想杀那么多人的...... 对不起,我不是在怪你,我就是没想过自己会成为逃犯。” “你可以不跟我一起。”姬豪尔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姜枫怕被定位,vr眼镜早就丢进火场,她不知道会是这个后果吗? 显然知道,但她还是要说出来。 不是表达无辜,只是习惯性与不被主流接受的一切割席。 她想成为完美的、没有污点的人。 哪怕是自己心中的“完美”。 姬豪尔讨厌这种人,她宁愿是孙赞那种巧舌如簧的女人跟在她身后。 可惜孙赞不会医术。 而姜枫恰巧有用。 再醒来,天已完全黑了。 姜枫还在不停为火堆加柴,甚至煮了一锅果酱。 “这个,能补充体力,等到了我家就有吃的了。” “你没睡。” 姜枫低声说:“嗯,眯了一小会儿。” “以后你说话大点声,我耳朵不好使。” 分吃完果酱,用雪盖住火堆,洗干净器皿,两人再次一前一后踏上旅途。 或许是因为要回家,姜枫有点兴奋,但她又在尽力克制自己:“那个,姬娘子,您不是耳力和眼力都很好吗? 为什么要我大声说话,这是不是太不礼貌了?” 姬豪尔在夜晚的雪地中,行走自如,只需要姜枫偶尔纠正方向。 她没有搭理身后的姜枫。 姜枫的表情又有一丝尴尬和失落,即使现在只有她们两人。 姬豪尔能感受到身后带着埋怨的目光,这让她更加懒得搭理。 两人深一浅一脚,终于在月亮高悬时,下到海拔三千米的一个村落。 温度没那么低了,但依旧很冷。 姬豪尔回头看姜枫,果不其然,她又笑起来,就像某种规则怪谈——有人看她时,必须要保持微笑。 姬豪尔连开口都不想,只用眼神示意:哪栋房子是你家? 姜枫掩盖住情绪,但行为出卖了她——她学着对方的样子不开口,就拿手指了指一栋三层宋制四合院。 期望这样做,能够真正伤害到对方。 显然姬豪尔并不在意,只是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反正也没人知道凶手的样子,她们暂时不用那么小心。 落在后面的姜枫反倒开始胡思乱想:我是不是太不尊重人了,她会不会更讨厌我,我刚刚真不该意气用事...... 姬豪尔只是如之前般冷冰冰开口:“到了,去取人中黄。” 路上只有零星的狗叫声,经过一个破败的院子,姜枫不由自主加快步伐。 姬豪尔看了眼那院子,一个破烂的蓝色戏服挂在破烂窗棂前,随风摇晃。 远看就像有人在盯着往来行人。 姜枫小声制止她的步伐:“未到亥时,我父母定还没睡,不嫌弃的话,可以去我从前房间的阳台躲一小会儿。” 姬豪尔斜睨她:“以后用现代计时,还有,是娘爹,娘在前。” 姜枫小声嘀咕:“对不起,我怎么总是犯错。” “你是不是还有个弟弟。” 这句话打断了姜枫的自责情绪,她惊讶:“您怎么知道?” 两人站在姜枫房间外的廊上,从上往下看去。 姜家不算富裕,但也绝对算不得穷困。 虽远远比不得李家五进式大府,倒也有个三进三出带二楼的正宗四合院。 但自家姑娘出嫁,既没有嫁妆,也没有仆役,李家人更是不把姜枫当回事。 花轿都到门口了,灯笼还没点上。 没有仆役倒是好说,姜枫性格软弱讨好,定是舍不得让照顾自己的人陪她进虎狼窝。 但连嫁妆都没有,真是无法想象。 且不论风俗本身,嫁过去是死是活,有财产傍身总是好的。 就算死了,再不济也有陪葬品。 不是说一切向宋朝看齐吗? 怎么陋习陋法看齐了,对自家女儿好的地方不看齐? 说到底,本质不过是新封建主义叠加官僚资本主义。 姬豪尔的嘴角第一次有了弧度,但没有温度。 衬着她厌世的单眼皮,简直就是死亡微笑。 她说:“因为你的房间在西边。” “就因为这看出来的?”姜枫带着一贯对话题充满兴趣的表情。 姬豪尔双手扶着栏杆,夜晚的西北风尤其寒冷,刺得人脸生疼。 “三进的院子,却只给你西厢,冬冷夏热。” 她走到窗前往里张望,“你的房间没有单独厕所,旱厕只有你和仆役们用。” 到此,她没有再开口。 姜枫露出惊讶神色:“你好厉害,见微知着啊,我们这里确实都是这样的。能教教我吗?” 姬豪尔无视她虚伪的惊讶和刻意转变话题,只盯着南边的主屋和对面的东厢房。 好在天冷无人出屋,要是看到小姐廊上站着两个阴森森的人影,非吓掉魂不可。 就在这时,身后的房间内传来诡异的嬉笑声。 第9章 第一日阴婚(闹鬼) 远处长椅上的姜枫小声问:“你听到了吗?” “嗯。” 不知是冷是怕,姜枫的牙齿都在打颤:“有女人的声音......我房间......” 她面色煞白,额头沁出冷汗。 “嘻嘻嘻,千~红一窟,万~艳同悲哎哎哎——”房内的女人唱了起来,空灵的戏腔在侵蚀活人的理智。 姜枫一阵晕眩跌坐在地上:“姬、姬、姬......” 没等她说完,姬豪尔直接轻手推开她的房门。 咯吱—— 随着雕花木门打开,一阵阴风从漆黑的房间内窜出。 姜枫紧紧抱住栏杆不敢抬头,刚刚她分明看到熟悉的蓝衣从她房间飞了出来。 就是村口那间破败院子里,挂着的蓝色戏服! 姬豪尔说:“你要是怕,就在这等着。” 没等她走多远,楼下的耳房就传来嘈杂的声音。 仆役们纷纷打开房门询问。 安静的夜晚,咯吱作响的房门,传出歌声的空房间,但凡听到都无法装作没听到。 对面东厢房的门也打开了,走出来一个十二岁的少男。 一个男仆役赶忙过来为他披上外套:“二公子,别生病了。” 姜枫捂住嘴躲在柱子后,不让自己哭出声,她很想念弟弟和娘爹。 弟弟问耳房仆役:“大晚上的,作甚?” 有男仆役回答:“公子,小姐房间传来声响,我们去看看,您回屋睡吧。” ...... 姜枫无法,只得跟上姬豪尔。 两人跟着蓝衣来到主屋跟前,撑着栏杆跳上了歇山顶。 蓝衣消失,只剩两人小心在屋顶上行走。 突然,大院传出仆役的叫声:“老爷夫人,刚刚小姐房门打开了!” 主屋的门打开,姜枫娘爹披着衣服出来:“大晚上的别胡说!” 男仆役战战兢兢:“真、真没胡说,我们还听到了有人在里面唱戏。” “好了!”姜爹打断他,“明天去请仙人来就是。” 他说完转身往屋内走,姜枫娘眼神忧郁地望向西厢房,也转身回屋。 姜枫小声说:“娘爹一定以为我在火灾中枉死,不知她们会不会后悔。” 姬豪尔懒得理她,只“嘘”了一声。 很快,姜枫娘爹走上三楼卧室,她们的声音清晰传到了屋顶上的两人耳中。 “老爷,不会真是枫儿回来了吧?” “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事,公家还不许我们去认尸,枫儿在那烟熏火燎的大宅子待着,一定很害怕。” 姜枫眼角渗出泪花,她抬起袖子擦了擦。 “是啊,要是公家知道我们送女儿去阴婚,才闹起的这档子事儿,那可真要了命了。” 姜爹安慰道:“没事儿,这种事只是不摆在明面儿上,公家都有人这样做。 这个年代女人少,又不能纳妾,只能用这种方法延续香火,公家心里头都明白。” 姜枫的眼泪在刺骨寒风中吹成了冰碴儿。 她尴尬地偷瞄姬豪尔,姬豪尔只是安静倾听下方的谈话,并不在意个中细节。 姜爹继续说:“反正钱到了我们手里,李家也要不回去了。等仙人为枫儿超度后,咱们就为儿子挑个贤惠的媳妇儿。” 姜枫娘叹了口气:“我心里总有个大石头,赶紧为咱继业把婚事定下来,想来就不会有事了。” 姜爹捋着看起来就很臭的胡须说:“现在我大哥二哥都死了,想来不多时,姜家其余人就要上山来做客。 夫人,我们的好日子到了。从今往后,我是姜家唯一的大家长,如今女儿也死......” 叩叩叩,楼下房门突然敲响,一个仆役上来说:“老爷夫人,公子睡不着,想跟你们一起。” 姜继业哭哭啼啼上楼了。 他缩进母亲怀里:“嘤嘤嘤,我害怕,姐姐的房门开着,我害怕。” 姜爹拍拍他的肩膀:“男子汉,别跟你姐姐似的,出点什么事儿就哭。” 姜枫娘拍了丈夫一下:“都什么时候了。” 姜爹笑呵呵地为男儿擦去眼泪:“爹是说,你姐姐出事了,我跟你娘,还有整个姜家,就指着你,别怕啊。” 仆役端上来几盘汤圆:“吃点夜宵吧。” 姜枫娘牵着男儿的手坐到桌前:“吃吧,今晚就跟爹娘一起睡。” “我也饿了,”姜爹像个没事人坐到桌前,“来,继业,看我们谁吃得快!” 十二岁的姜继业吸溜大鼻涕,大口往嘴里送着汤圆。 姜枫娘不时为男儿擦嘴巴,满眼慈爱:“慢点儿。” 继业边吃边说话,嘴里的东西喷得到处都是。 母父俩浑然不觉,反倒说:“瞧瞧咱儿子,多棒,这才是不拘小节的男子汉呢。” 继业吃下最后一口,抱着肚子道:“嘿嘿,我又不用像姐姐那样讨好别人,等着别的女人讨好我就行啦。” 灯很快熄了。 ...... 屋顶上,姬豪尔问:“人中黄可以取了吗?” 姜枫如梦初醒:“哦哦哦......人中黄,去弄人中黄。” 她跳到旱厕边上时还绊了一跤,也不知是为什么。 姬豪尔离旱厕十米远,听着姜枫把早就准备好的竹筒扔进旱厕中,扑通一声。 姜枫的声音远远传来:“别看这个恶心,三天后我们再来取,再暴晒七天,上面刮下的粉末就能入药了。 我娘爹曾经教我,世间一切都是阴阳相生,蠹物能成药,同样,药给的剂量大了,也能成蠹。 小时候娘对我也很好的,弟弟只是年纪太小了,我才要让着他。赶尸还是我娘亲自教我的呢......” 再密集的话,也无法掩盖她的焦虑,但她还是要说。 好像解释越多,越能让自己信服。 很多女人都是这样长大,姜枫安慰自己,没必要这么敏感,没必要落个不孝顺的罪名。 她们这种人都一样,要时刻欺骗自己,才能没心没肺地活着。 就像赶尸,分明是姜枫小时候偷看到的,因此被爹打得半个月下不了床。 这屋子里最老一辈的仆役谁不知道这事儿? 姜爹口口声声说,她是祸害,被她偷学了去,以后姜家的祖传就要落到别家了。 无论姜枫怎么保证,孝棍还是落在她身上。 姜爹有理有据:女儿终究要嫁人,嫁了就是别人家的,难道不会让别家偷学了去? 后来姜枫大病一场,醒来只能装作烧坏了脑子,忘记了学到的知识,这才安全长到十四岁。 第10章 第一日阴婚(团圆) 死在大火中的叔伯,更是为了永绝后患,商量着把姜枫嫁给死人。 既有钱又不会夜长梦多。 姜枫知道此事后的绝望有谁知道呢? 此刻,她蹲在臭烘烘的旱厕边发呆,屎堆上的蛆爬到顶上又滚落,某一刻,她像是看到了自己。 她怎么都没想到,当初哭着不同意她嫁死人的娘,转脸就要拿李家给的买身钱为弟弟娶亲。 她轻声开口:“不过在她们心里我已经死了,一定是因为这个,娘才那样说。” 厕所外变得很安静,连呼吸声都没有。 姜枫赶忙出去,就看到姬豪尔大步走向了那个三层主屋。 砰砰砰—— 大力的敲门声响彻整座院子,让刚进入梦乡的人们再次陷入恐慌。 远处狗叫四起,惊得人心跳加速。 顿时,整座院子的灯亮了起来,除了姜枫的西厢。 砰砰砰—— 姬豪尔还在大力敲门,姜枫跑上去慌忙拉住她:“我们离开,之后再过来,求你了。” “别碰我。”姬豪尔的声音比地上的积雪还要冷。 “枫儿?”两人身后传来一位老人的声音。 姜枫惊喜回头:“宋姨!” 年老的宋娟是这家里最早的仆役,战前那时还不叫仆役,叫家政人员。 基本是她一手把姜枫带大。 现在她眼花耳聋了,姜家就把她养在家中。 但她仍旧一眼认出站在台阶上的姑娘的背影,那是她从那么小细心养大的孩子呀。 当初姜枫躺了半个月,是她衣不解带地照顾。 她自己的孩子死在战争中,她就把所有的爱倾注在姜枫身上。 姜枫也跟她最亲热,有时候就连姜枫娘都会吃醋,每当那时候,姜枫就笑得特别开心。 雪地里,月光下,宋娟拄拐一深一浅地走向姜枫。 即使她们都以为她死了,她也不害怕,谁会怕自己孩子的亡魂? 姜枫跑上前扶住她的手,宋娟从上到下摸了摸,嘴里不住呢喃:“全须全尾儿,好、好......我就说你定是安全的,真好......” 她大喊,“夫人老爷,是枫儿,枫儿没死!” 咯吱咯吱,院内的十几扇门同时打开。 姜枫娘爹还在门槛内不敢出来,她们试探问道:“你......真是枫儿?” 宋娟抢先说:“真的,身上是温热的,您瞧,地上还有影子!” 她又回头对姜枫道,“小姐,你受苦了,进我屋暖和暖和,那是你朋友吗,一起来。” 众人这时才看到屋檐的阴影下,悄无声息的姬豪尔。 吓了姜枫娘爹一跳,因为她离她们不到一米距离。 姜爹眼睛转了一转,笑吟吟道:“枫儿,既然带客而来,就跟客人进屋说话。” 姜枫娘也说:“宋妈,您休息,我们还有许多事要问枫儿。枫儿,你过来。” 姜爹对其她人补充了一句:“都别乱说话,睡觉!” 姜枫搀着宋娟到她房间门口:“宋姨,你先休息,明天我再找您。” 宋娟不舍地放开姜枫的手,目送姜枫走向那个灯火通明的主屋。 进了房,像是春日一般暖和。 姜枫扑通一声跪在母父身前:“是女儿对不起爹娘,没有第一时间回来。” 姜枫娘这才哭起来:“我的儿哟,你让爹娘担心了许久,你怎么逃出来的?那么大的火哟!” 姜枫也被感染了,但依旧挂上微笑,努力安慰母父:“爹娘,女儿幸运,遇到了一个朋友,她把女儿救出来的。” 此时,姬豪尔正在满屋子晃悠,像是在看什么东西值钱。 不过比起李家,姜家可以算是寒酸了。 她敏锐察觉到楼梯上有双眼睛在盯着她们,抬头一看,原来是姜继业。 姜爹赶忙使眼色说:“继业,回去睡觉!明天还要读书!” 姬豪尔歪头看着姜继业,他转身的那一刻,脸上分明挂着不耐烦。 对于“失而复得”的姐姐,更没有一丝高兴。 诡异的屋子里,就连姜枫娘抱住姜枫,轻拍她背脊的动作都是诡异的。 就像是在执行什么任务,拍多少下,就能获得奖励。 这一切,只有姜枫浑然不觉。 两个个主屋的仆役端上饭菜:“两位小姐,快吃点热乎饭菜,有什么等吃完再说。” 她们脸上的高兴比姜枫娘爹要真实许多。 姜枫小心翼翼开口:“姬娘子,你不必客气,吃——” 她刚转头,发现姬豪尔已经吃上了,而她的父亲,正面色不自然地盯着大口吃肉的女人。 吃完饭,姬豪尔问:“我睡哪?” 姜枫娘顿了一下,马上做作地笑了:“不嫌弃,就跟枫儿睡她的西厢,我们刚派人去把房暖上。” 姬豪尔面无表情:“晚上冷,我要睡那里。” 她抬手,毫不客气指向东厢——姜继业的房间。 姜枫娘没想到她竟如此无礼,道:“姑娘家,怎好睡男人房,西厢也暖和,炭盆儿都暖上了。” 姜爹却道:“继业今晚跟我们一起睡,房间空着也是空着,收拾出来让客人睡下吧。” 见丈夫开口了,姜枫娘没再说什么,只让仆役去收拾。 嘎吱——楼梯传来非常轻微的脚步声,别人听不到,姬豪尔能听到,是姜继业。 她状似无意,轻脚走到楼梯下方,从狭窄的楼梯井往上看去,与正恨恨盯着楼下的姜继业打了个照面。 她笑了,但她分明不会笑。 嘴唇有弧度,洁白的牙齿很亮眼,眼睛却毫无感情。 配上歪头,就像一个学人的精怪。 姜继业后退两步,终于从栏杆边跑开。 “咯咯咯。”姬豪尔笑起来,笑声就像上过发条的玩具。 “怎么了?”正在与娘爹互诉衷肠的姜枫问。 “没什么,就是看到个有趣的东西,咯咯咯。” 姬豪尔走向东厢房,姜枫在她身后喊:“洗完澡再睡觉!” 打开东厢的门,一道暖风便裹挟着一股清淡雅致的香味扑面而来。 即使姜继业不在,房间的炭火也不曾熄灭。 比起西厢的寒冷阴森,东厢甚至可以催开四月里的桃花。 姬豪尔很满意,丝绸的帐子里,是蓬松柔软的卧具。 洗完澡后,她特地选了最暖和的鼠毛大衣来穿,外面是白绿相间的缎子,既素雅,走在山间也不会太显眼。 瞄了眼墙上时钟,现下已快凌晨三点。 睡不着,她便跳上屋檐,像猫儿似的悄无声息来到西厢房。 姜家大院,只剩西厢的灯还亮着,她从窗户翻了进去,隐去身形藏在梁上。 第11章 第一日阴婚(豺狼) 这里比外面温度高不少,但跟东厢和主屋却不能比。 两厢面积一样,但打眼望去,空空荡荡,在寒冬里更显清冷。 床上的两床被褥,不是短绒的,是缎子的。 光滑的表面,光是看着就觉得冷。 “宋姨,才两天不见,我感觉好久没见到您了。”姜枫的声音响起,她和宋娟从屏风后走出来。 来到妆台前,宋娟用毛巾轻轻按压姜枫的湿发。 “枫儿,你......休息够了就赶紧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姜枫抓住宋娟的粗糙的手:“宋姨,你也不欢迎我回来吗?” 姜枫问得很急切。 宋娟了解她,把手抽了出来,继续为她梳头:“你是姨一手带大的,怎么会不想你回来。 但是......” 宋娟欲言又止,“总之听宋姨的,我还能害你?今早公家已经通报了李家那事儿。 要是知道你还活着,免不得再闹出风波。 趁事情还能了,你下山去,离开这儿,现在的火头峰已经不是我们女人该待的地方。” 姜枫不明白,她只是觉得心里难受。 从回来到现在,一切都怪怪的,爹怪怪的,娘怪怪的,弟弟更是怪怪的。 她迷茫地盯着跳动的烛火。 宋娟叹口气:“你那个朋友,宋姨看得出她为人可靠,你要跟她相互扶持,逃出这座囚牢才好。” “宋姨,为什么是囚牢?” “哎......枫儿,你娘和你爹,你应当比我更了解。有时候,捂住眼睛,耳朵也能听见。 就算耳朵也塞住了,你的感受骗不了你自己。听姨的,啊。” “姨,今晚您留在我房间,这儿暖和。我去东厢找一下朋友,等我回来啊。” 宋娟慈爱地点头。 很快,披着披风的姜枫站在了弟弟门口。 她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娘就不许她和弟弟相互蹿房了,总说两人年纪大了,该避嫌。 推开东厢的房门,暖风夹带香气扑面而来。 望着里面简约大气,又不失风格的陈设,姜枫一时竟不敢抬腿。 进屋后,她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只是急切从门口走到书桌,手轻抚过每一个花瓶。 她好像在寻找什么,好像要证明什么。 又匆匆走到浴室,这里面有个人造的小型活水温泉。 下面是烧得滚烫的鹅卵石。 淋浴是湿的,姬豪尔只用了淋浴。 她脱下披风,抹去额头的汗珠。 这里竟然会感觉到热。 呵,想想自己屏风后的浴桶,她不禁笑了出来。 走出浴室,她又情不自禁坐到梳妆台前。 这个镜子是巴洛克风格的,跟古朴的陈设格格不入。 当初姜爹从山下的洋人集市买回,她以为是给自己的,可是姜爹说,要是嫁出去了,镜子就落灰了。 于是这么好看的镜子,就成了姜继业的。 姜爹说,战后,蓝星的资源严重不足,尤其是玻璃。 每位百姓都要为新大陆做贡献,要学会节省。 所以她也没再好意思要新的镜子。 可是为什么姜继业能有呢? 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一旦开始思考,很多凌乱的回忆就会自动串联起来。 例如,娘不让她进弟弟房间,真的是女男之妨吗? 又比如,她回来到现在,弟弟都没看过她,真是因为要上学吗? 还是说,弟弟是觉得她不该回来。 为什么弟弟可以上学,她这个年纪却要嫁给死人。 为什么婚礼上,自己的娘和爹完全不出现。 难怪,当得知她还活着,娘爹的脸色那么难看。 真傻啊,姜枫。 黑漆漆的房间内,她对着镜子努力练习微笑。 这个笑容她从小就练习过很多次,只要她这样笑了,娘爹下次就会打她打轻一点。 不能露牙,嘴角微弯,眼睛要弯成月牙儿,最好眼下出现细纹。 同时,肩膀要耸起来,背要齁一点,不能挺太直。 每次有人说话,她就会这样笑。 接着就会被夸:「枫儿真乖」或是「你家枫儿真懂事」。 镜子里的她笑得颧骨僵硬,这个表情已经成了下意识的反应。 就像巴普洛夫的狗见到食物会流口水,后来训练久了,听到铃铛声就会流口水。 她是狗,不,在这个家,她还不如狗。 她很想躺在弟弟的床上感受一下,床头昏黄的蜡烛映衬着毛绒绒的被褥,看起来很温暖。 刚躺上去没感受多久,一个黑色的身影就扑了上来。 “姬豪尔?不是,爹?!!!” 她慌忙推开姜爹,惊魂未定地抱着被子,“这么晚了您怎么在这儿?!” 姜爹这才看清女儿的脸,他先是尴尬,接着开始暴怒。 “大晚上的你怎么在这儿!好不容易回来了,不好好休息!不是不让你来弟弟房间吗!” 姜枫有点懵,她不懂爹为什么忽然如此生气。 声音赶忙软了下来,又用那种委屈讨好的声音说:“对不起爹,我睡不着,来——” “停,”门口的姬豪尔打断了她,她站在那儿看戏已经很久了,“很明显,你爹是把你当成了我,你爹想强暴我。” 她语气平淡,就像在叙述无关紧要的事。 这反而挑起姜爹更大的怒火:“你个狗n养的b子,瞎说什么!有证据吗?” “救命啊。救命啊。”姬豪尔提高了好几倍音量,在黑夜中喊了起来。 毫无情绪波动的“救命”,听起来很瘆人。 “有人性骚扰啊。姜枫的爹,怎么是你啊。” 她面无表情地大声叙述台词,就像一台无情的念词机器。 姜枫坐在床上,愣愣看着这荒唐的一幕。 爹慌张的背影像是上门偷鸡的黄鼠狼,被人发现后,在鸡笼中毫无头绪地乱蹿。 刚熟睡的姜家人再次从睡梦中醒来。 仆役骂骂咧咧地打开门,主屋也再次灯火通明。 姜枫娘大声呼唤丈夫的名字,显然主屋是得不到回应的。 堵在门口的姬豪尔还在重复:“姜枫爹,你要做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是你女儿的朋友啊。” ...... 很快所有人都来到东厢门口,匆匆赶来的姜枫娘站在人群外不敢上前。 反倒是宋娟推开人群,扶墙走了进来。 她第一时间点燃自动蜡烛,让整座东厢变得跟主屋一样明亮。 第12章 第一日阴婚(牵羊) 姜继业第二个挤了进来,看样子他急着来抓姬豪尔的错,没想到在他床上的却是姐姐姜枫。 一回头,姬豪尔正瞪大眼睛咧开嘴巴看他,他吓得一激灵,又躲回了姜爹身后。 姬豪尔对门外的姜枫娘说:“你丈夫要侵犯我。” “你你你、血口喷人!”姜爹气得跳脚。 虽然不知道他凭什么生气,但男人大抵如此,姬豪尔想。 “为了弥补我的损失,你们要分一半家产给我。”她觉得这个诉求很合理。 其余人:??? 姜爹转而指着姜枫:“你看看这是朋友还是盗匪!你叫的什么人回来!她又不是我家人,怎么好意思开这个口!” “哦,”姬豪尔说,“姜枫是你家的,分给她也一样,都是你们俩的孩子,不能厚此薄彼。” 这次姜爹未开口,姜枫娘冲了过来,还被门槛儿绊了一下。 “姜枫,这是你的主意还是她个人主意?”她语气温柔,就像一尊观音像,眼中含泪。 姜枫没有说话,保持着一刻钟前的姿势,愣愣看着所有人。 “姜枫,娘疼你,你也得疼娘啊,爹娘把你养这么大,没让你回报,已经比很多父母要好了。 你看看王家的,院子都破成那样,让女儿活活饿死在里面。 我们可是从小把最好的给你,跟李家堂还没拜,你就还是我姜家女儿,不能不孝顺爹娘啊。 这要是被知道了,可是要入刑的。” 姬豪尔双手抱在胸口,姜枫娘跟那个孙赞的脸,在她眼中重合了。 姜枫还是没有说话。 她娘继续哭哭啼啼:“你弟弟未来还要娶妻生子,难道你想逼死爹娘吗? 我们只有你这一个女儿,还指望你们相互扶持。 未来你在婆家有事,弟弟也能帮衬你许多。 哎哟,我的心肝儿肉啊,你怎么能这样狠心,娘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用手绢捂脸,哭得撕心裂肺。 有些仆役觉得无聊,已经准备回房。 这种情景在这个家上演了许多次,每次都是姜枫跟着一起哭而告终。 当围观者正准备离开,姜枫眼神空洞地看着娘,讷讷开口: “为什么家产能给弟弟,不能给我,难道我不是你们的孩子?” 围观者的脚步停了下来,又慢慢挪到门边儿看热闹。 “啊!”她娘哭得更伤心,“才过去几天,你怎么就成这样了?从前我那懂事听话的枫儿去了哪儿啊!” “逆子!” 姜爹走到床边想甩女儿一巴掌,两双手牢牢抓住了他。 是姬豪尔和宋娟。 姬豪尔眼神冷漠,缩紧手指,很快,姜爹的手就惨白酸麻起来。 他嗷嗷叫唤,用力扯下姬豪尔的手。 宋娟只是下意识保护姜枫,见此情景,她便放开手去。 姬豪尔说:“很奇怪,为什么骂女儿的时候就能说她是‘逆子’,可是不骂她,就是女儿。 ‘子’字怎就只存在男人身上?不是中性词吗?这比起你们不想平分家产,更要不公平呢。” “你这个女人,滚出我家!”姜父抱着手臂大吼。 “够了——”姜枫闭上眼制止她们的争吵,“天亮我们就走,娘爹,你们不用多说,就当以后没我这个女儿!” 姜枫娘停止哭泣,悄悄抬头从手绢后盯住女儿,很快,她就起身推搡丈夫和男儿离开屋内。 仆役们也意犹未尽地各自散去。 屋内只剩下三个女人。 宋娟迟疑开口:“枫儿......” 姜枫抬起头,她没有笑也没有哭。 “宋姨,你去收拾东西,跟我一起走。姬娘子,你放心,我跟宋姨绝不拖你后腿,我也会治好你的病。 我们先在隔壁那个破院子住两天,旱厕里的竹筒泡满72小时,我们就能够安心下山了。” 她从未这样流利地说话。 姬豪尔眉毛微微上扬:“家产不要?” “我不想因为这点家产,跟她们再有瓜葛。宋姨,你去清东西,再休息一下,天亮我们去接你。” 宋娟沉默片刻,笑着说:“好,我跟枫儿一起走,以后我们仨一块儿过日子。” 她来得急,没有拄拐,姜枫想扶她,却被她拒绝。 “我扶着墙慢慢就下去了,两位小姐先收拾。枫儿,再别穿裙子了,穿姜继业的裤子,这样方便。” 姜枫站在门框,目送宋娟安全下楼。 姬豪尔则直接蹲到姜继业床边,使劲儿敲着雕花檀木的床沿。 声音引来了姜枫,她距离姬豪尔十米远问她:“这是在做什么?” “你不要钱,我没说我不要。你弟弟一直盯着我,想必房间暗藏玄机。” “你是说,我家的钱在这儿?不可能,姜继业才十二岁,我娘爹不会......” 姬豪尔面无表情的眼神令她闭了嘴:“不在这,就在你娘爹房间。钱我是要定了,你要是有,你给我也行。” 咔哒,细微的锁扣声触动姬豪尔的神经。 床板掉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钢制抽屉。 用力往外一抽,一体式的大抽屉整个抽了出来。 姜枫慌忙跑到姬豪尔身边,她眼神动了动,整个人僵在原地。 姬豪尔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抽屉里,竟然满满当当放着几千根金条! 烛光反射在金条上,照得整个房间熠熠生辉。 姜家不是号称小门户吗? 为什么一个赶尸的会有这么多钱? 姜枫低语:“怎么会......我从来不知道家里会有这么多钱。爹一直告诉我,蓝星资源在战争中基本耗尽了,尤其是金属和玻璃......” 姬豪尔往兜里塞金条,面无表情道:“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不知是蠢还是单纯。 要是资源耗尽,你们应该饭都吃不上。这金条的数量,你确定姜家只是赶尸的。” 姜枫冲过来挡在了抽屉前,她浑身颤抖:“不要动我家的东西!” 姬豪尔歪头:“你家?这些东西有一块是你的吗?” 姜枫仍旧咬着牙,死死挡在面前。 姬豪尔远离她十米距离,手上摇晃着一块种水上好的无事牌。 满绿的翡翠,无纹无裂,像一汪春日的湖水。 和平年代,一块就能买一套上好地界的房子。 “有人饿死在家,院中破败;有人金条满床,翡翠照人。 谁能想到这竟然是同一个村子的两户人家,咯咯咯。” 第13章 第一日阴婚(对峙) 这话落在姜枫耳朵里,极尽嘲讽。 她想起前两年,外界还在战争,全蓝星人人自危。 姜家还算有余粮,她便在每次经过那破败院子时,往里扔两个老面馒头。 那馒头还是宋娟在自己房里蒸的,是怕姜枫长身体吃不饱,每天给她开小灶。 但很快,这件事就被姜继业发现了。 东厢的阳台,能清楚看到那个破院子的后门。 于是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姜爹。 毫不意外,姜枫又得到一顿痛骂。 她爹骂,她娘哭:“家里的饭也要吃不起了,你弟弟还在长身体,怎么能给外人吃呢......” 连同宋姨的小灶,也被“取缔”了。 可是某天夜半,她起夜时分明看到,姜继业在主屋吃肉汤圆,就像今夜亥时那一幕。 而她长这么大,从未吃过夜宵。 理由是,姑娘家不宜长胖。 夜里饿得肚子叫唤,也只能闭眼让自己睡去。 两年前她尚且能骗自己:弟弟还小,应当让他多吃点。 现在,弟弟比她高比她壮,她要如何骗自己才能睡个安稳觉? 当然,她没再往那个破败院子扔过食物。 不久后就听说,王家女儿饿死了。 王家人其她人当初逃荒去啦,结果死在外头。 她不清楚王姑娘的死跟她有没有关系,但她总是怀抱心虚。 甚至连经过院子,都会感觉害怕。 想到此,姜枫抓起那块透可照人的无事牌,犹豫了一下,朝着主屋走去。 她想问问娘爹这些都是什么,想听她们亲自辩驳。 无论说什么,她都信。 她想信。 可是人还未下楼梯,那抹蓝色身影又出现了。 蓝衣女鬼站在主屋屋顶上,歇山顶,出自火头峰最有名大师的手艺。 她好像从未想过,一个小小赶尸家,怎么能分到这么大院子,能用得起歇山顶。 蓝衣女鬼勾勾手指,姜枫跳了过去,她说:“都怪你,我娘爹才会这样对我!” 她这种人便是如此,平时喜欢讨好她人,关键时刻,却永远都是别人的错。 因为她不敢让自己犯错——在她心目中,一错便是万劫不复。 当她来到蓝衣女鬼近前,却发现屋顶上只剩她一人。 鬼消失在雪夜。 她的脑子“嗡”地一下,鸡皮疙瘩从她尾椎骨爬上她后脑。 正欲跳下,又听到娘爹的声音。 娘正在哄姜继业。 爹说:“明儿个一早来电,我们就立刻报公!姜枫不能留,会给我们带来灾祸!扫把星!” 姜枫心一沉。 娘轻哼一声:“你还对枫儿朋友下手呢,怎么,不留枫儿留下她?” 姜枫拿出无事牌,对着里面的丧脸,笑得极难看。 这上好的翡翠牌子,还是李家当初提亲时给的,她只见过一次,却在姜继业床下保管。 爹说:“这不是人口不够,上头都说要大力发展青壮年劳动力。我还能播种,多生几个,家里也安全。” “继业呢?多生几个继业怎么办,我不管,家产只能是继业的。” “好夫人,家产自是继业的。我要女儿,多点女儿,我们就能多跟别家结亲,家族越庞大,我们越不会被驱逐。” 娘又哼了一声,轻声哄着男儿。 爹还在喋喋不休:“以防万一,我得让下人也步行去通报村官,先把她们关在家里。 只要我们大义灭亲,把姜枫交出去,说不定还能通报表扬。 李家的事,无论跟她有没有关系,这次必须要跟她有关系,怪只怪她自己跑了出来!” 娘说:“你倒是想得周全,不愧是公家的人。” 沮丧瘫坐在屋顶的姜枫,立刻竖起耳朵,企图听得更多。 “噤声,想我们全家死吗,要是村里人知道了,姜家还能有舒坦日子?” “知道了,不过你得好好培养继业,公家的势力必须要有我们家一席之地。” 什么意思? 姜枫想听得更多,这时,主屋门打开,走出一个男仆役。 他步伐矫健,身姿挺拔,不像普通仆役,倒像......一个司巡! 原来姜家真有问题,难怪会有那么多金条,难怪李家会找上她们。 一切在她脑子传了起来。 可是一个赶尸的,能为公家做什么? 她刚准备继续听,院子里就传来了宋娟的声音。 已经黎明四点,看样子今夜,这家里谁都没睡。 除了姜继业,他不用操心,自有人为他铺好前方的路。 因为他是男人。 宋娟对“仆役”大喊:“你别想出这个门!” 主屋门再次打开,姜爹心虚瞄了眼东厢,压低声音说:“宋姨,你做甚?快让开,是我派他出门的!” 宋娟仍旧用她老迈的身体挡在大门前:“老爷,现在有人出去,不是把小姐回来的消息往外扔吗?” “让开!”姜爹声音更低,但怒气快压不住了。 见宋娟还没动静,姜爹对那“仆役”使了个眼色。 “仆役”上前直接给了宋娟一拳,紧接着掏出配枪,对准面前的女人。 宋娟握住他的手腕,使劲儿往天上抬。 两人拉扯间,宋娟被甩开,眼看脑袋就要磕到石阶。 刚潜行到宋娟屋顶上的姜枫准备一跃而下,没想到宋娟的头被一只大手稳稳托住。 是姬豪尔。 她的大手就像最令人安心的盾牌,她的冰冷的面庞在雪地的反光下,就像一把闪着寒光的刀。 什么也不必说,姜枫娘爹自是退后好几步。 姜枫从屋顶跳下,扶起宋娟站到了姬豪尔身后。 姬豪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说:“进屋。” 吱呀——宋娟的北屋关上了。 姬豪尔歪头看着面前的枪口,手中甩出一琉璃盏。 天空又开始下起小雪,光是呼吸都能让眼前模糊。 高速旋转的琉璃盏直奔那男“仆役”面门,半盏雪盖住枪管,盏身直接在他额上磕得粉碎。 透黄碎片反弹到握枪的手,血液四溅,滴在雪地上,开出冬日的寒梅图,很美。 姬豪尔有一瞬间的失神,她脑中闪过一个画面,也是这样的深红的血。 只是闪回中的血,好像是她自己的。 不知为何,一股无名火涌上她天灵盖,大喝一声,徒手抓住吃痛男人的枪管。 砰—— 枪声响起。 男人躺在地上抽搐,后脑勺和石阶边缘满是鲜血。 一分钟前,姬豪尔微微蹲身,用一个过肩摔解决了面前的男人。 第14章 第一日阴婚(挡枪) 姜家其余人还未回过神,北屋便发出了凄厉的喊叫。 周围村户的狗开始狂吠不止,有人唾骂,有人安抚。 姬豪尔回头看去,北屋的老旧木门上,有一个子弹穿过的焦洞。 “宋姨!宋姨?宋姨......” 姜枫绝望的呐喊渐渐低沉下去,她没有出来,其她人只是回到自己屋中。 姜爹“呸”了一声:“你这个b子,等着,现在身上背了两条人命,天亮老子就报公!” 主屋门毫不留情地关上,在姜家,无人关心姜枫。 雪地只剩姬豪尔一人。 她心中的某些地方开始隐隐作痛。 明明杀了李家和吃席的大几百口人,她可以无动于衷; 身边用鲜血画出寒梅图的男人死了,她更是无动于衷。 为什么与她只有几面之缘的宋娟死了,却能让她连踏进北门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同样是女人?不,李家院里的女人死的时候,她只本能觉得痛快。 姬豪尔低头看了看,白绿缎子上未染血迹。 她吐出一口白雾,步伐沉重地走向宋娟的北屋。 姜枫抱着宋娟的尸体,目光空洞地盯着墙柜角落的照片。 那是宋娟和亲生女儿的合照,死在战争中的女儿。 姜枫身上的披风还是宋娟为她披上的,白色的风毛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她双手时不时晃动一下怀中的尸体,结了晶的眼泪挂在她的睫毛上。 这个房间好冷。 不知过了多久,姜枫开口:“我以为我的房间很冷,没想到宋姨的房间才是整座院子最冷的。 她对我如亲生,以前我还跟她置气,觉得她总是想着死去的女儿,对我不够好。 原来活着的人是这样痛苦,真的会一直想,一直想。 刚刚宋姨没有犹豫地挡在我身前,我才知道,她早就是我真正的母亲了。 但是我知道得那样晚,她就连遗言都没来得及留下。 如果我听她的,天亮就毫不犹豫离开,如果我没去东厢找你,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姜枫的眼神聚焦了,忽然变得阴冷。 她看向姬豪尔,缓缓放下手中的尸体,紧接着就扑向面前未染尘埃的女人。 她用力摇晃姬豪尔,指尖陷进厚实的衣服里:“都是你,要不是你出现,事情不会变成这样! 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亲手打碎我的生活,这样真的会让你快乐吗! 原本我在李家放把火,我就可以无忧无虑地去流浪。原本我可以不回姜家。 如果不是为了给你弄药引,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还我宋姨,还我娘......” 姬豪尔没有推开她,任由她摇晃自己。 直到姜枫脱力滑坐在地,她的手还扯着姬豪尔的衣摆,就像抓着救命稻草。 她声音哽咽,嘶哑地乞求:“姬娘子,帮我......” 姬豪尔把手放在姜枫头上,这是她自山中醒来,第一次主动触碰她人。 “当然。”她说。 凌晨四点半,雪变大了。 北风呼啸,雪花落在人肩上,也有千斤重。 它们有力地拍打着破旧的北屋门窗,不知是在嘲弄人类的可笑,还是在为北屋中的老者唱一曲挽歌。 冷静后的姜枫恢复了从前的样子,但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轻柔地为宋娟整理遗容,寿衣在床下压着,她是知道的。 抹去血迹、穿上寿衣的宋娟面容更祥和。 姜枫放下破旧的床帐,走到姬豪尔身边,两人并肩望着漫天风雪。 “那个男人不是普通仆役。”姬豪尔很肯定,同时,她从身上掏出那把沾着血迹的手枪。 姜枫往手心吹了口热气:“他的身型和动作是很典型的司巡,有统一训练的痕迹。” “这个时代普通人有配枪资格吗?” 姜枫摇头:“没有,所有的资源都是按照行业和贡献值分配的。” 姬豪尔很仔细地擦拭枪支,又小心关上保险栓,再放进怀里。 “子弹怎么获得?” 姜枫很惊讶地望着她:“私藏和私自动用枪支可是大罪!” 姬豪尔扯了扯嘴角:“我们身上的罪名还少吗?” 北屋的床上,是一具老人的尸体。 北屋的石阶下,是一个司巡的尸体。 李家和孙家以及姜家族亲,大几百人的性命背在身上,再多个罪名又算个什么? 况且...... 姬豪尔打开面前的窗户,任由风雪拍打在脸上。 这个院子的人命,还没算上。 尤其是姜继业。 她讨厌这个年纪的男孩。 不,她讨厌所有男人。 这是一种天生的、未被驯化的思维。 她想把他们踩在脚下,狠狠拧掉他们的脑袋供自己玩乐。 从醒来遇到那顶花轿,听到轿夫们口中的不干不净开始,她的心中就慢慢燃起一团火。 踩死的那个轿夫,就像枯柴扔进火堆,小小的火苗立刻壮大。 她总觉得世界本该是她心里认为的那样。 除此之外,她的心里也有一丝没来由的「愧疚」。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她做过非常后悔的事。 可是看镜子,她外表也才三十不到。 十几岁的她又能做什么抱憾终生的事呢? 「逃出去,然后活下来」。 这句话时刻回荡在她脑海,是女人的声音。 她很想治疗自己的“失忆症”,想知道是谁的声音日日夜夜盘旋在脑海,以及从前究竟做了什么事。 她对一切不了解的事物抱有天然好奇。 她不喜欢脱离掌控的感觉。 如果有事情脱离掌控,她会让事情,或是人消失。 例如现在的姜家。 “为什么姜家能获得超乎想象的资源,甚至有巡司的亲自保护。姜枫,除了我,你别无选择。” 沉浸在哀痛中的姜枫,稍许惊讶地抬头。 姬豪尔继续说:“如果你做不到完全而绝对地站在我这边,我现在就杀了你。” 黑暗的北屋,夹杂着雪片的北风打到两个女人脸上。 咔哒—— 窗棂下,一支打开了保险栓的手枪,正死死抵在姜枫腰间。 姜枫本能举起手,又回头看了眼床帐后的宋娟。 “姬娘子,我要怎么证明?” 姬豪尔冷漠地凝视她:“我要安全下山,不能被李家和今晚的事连累。 因此,你我,都需要替罪羊。” ...... 第15章 第一日阴婚(替罪) 主屋的座钟敲响,早上六点。 风雪已停。 所有仆役有气无力地推开门,裹紧棉衣,搓着手在雪地中来回跑动。 有去排队上旱厕的,有去主屋等着伺候的。 也有去厨房忙碌的。 所有人不约而同避开了北屋前的一大片地方,雪地上的脚印都是弧形。 “来人啊......来人啊!继业!快来人!” 主屋发出凄厉的叫喊,姜枫娘的声音充满惊恐,同时还伴随着阵阵呕吐。 厕所里有人提着裤子跑出来; 端水的和端菜的撞到一起,热水和热菜全部洒到雪地上; 主屋门口有人大叫着跑出来,也有人慌里慌张地跑进去,再大叫着跑出来。 此时的主屋三楼,满身是血的姜爹吃东西。 ...... ...... 姜枫娘和几个大胆的仆役去扯,但怎样都扯不开。 年龄稍大的男仆役忍住恶心说:“夫人,公子已经不在了,呕,还是命人去报公吧。呕。” 姜枫娘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的丈夫。 有人在院子里大喊:“快来人帮忙!” 原来整座院子的门,都从外面封死了。 唯二有阳台的东西厢,但进屋的门也从里面封死了。 除非有人跳上屋顶,再从屋顶跳到屋外去求救,否则...... 姜爹满脸是血地抬起头,灰白的眼珠看向一旁瘫倒的妻子,咧开嘴巴,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夫人,要不要尝尝,味道很好。” ...... 姜枫娘双眼一翻,晕死过去。 整座院子成了人间地狱,所有人都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跑。 男仆役们从屋子里抬出许多桌椅,堆叠在主屋门口,事到如今,哪还有人在意主仆之分? 他们只想活下来,于是把可怕的一家三口关在门内。 又紧紧抱团,躲进了一个房间。 有经验的老仆役说:“老爷不是普通的发狂,看起来、看起来像中了赶尸蠹!” “老爷怎么会中赶尸蠹?!” “难道是小姐下的?对了,院子里闹出这么大动静,都没看到小姐!” “定然是她!没事,我们等七点到,就可以报公了......” 砰—— 还在商量对策的男仆役们僵硬转头,往门口看去—— 姜爹正挺着硕大的肚子走向房间,门在他身后关闭,屋内传来的叫喊令人不忍卒听。 这家只有四个女仆役,她们正努力向屋顶爬去。 屋顶已经爬上了一人,她正伸长手臂试图去抓栏杆上站着的姐妹。 栏杆上的女人却突然缩回手,抱住柱子大喊:“春梅,快下来,你后面有人!” 叫春梅的女人回头看去,不知何时,姬豪尔站在了她身后。 姬豪尔一脚踩上她的背脊,说:“两个选择,要么作伪证,我保你们平安;要么现在摔下去成为贱男人的盘中餐。” 春梅双手紧紧撑住屋檐,半个身子陷进了雪中。 她大着胆子往下看了眼,鲜血正从耳房的门缝往外淌。 只这一眼,她便立刻开口:“姬娘子,你与我家小姐是朋友,我们自然唯你马首是瞻。” 姬豪尔踩得更用力,春梅发出闷哼。 屋檐下的冬青、夏菊和秋兰直接跪下,连连求饶:“姬娘子手下留情,放过春梅!” 姬豪尔这才开口:“如果是因为你家小姐,那你们随时会叛变。” 她们在主屋伺候,虽对姜枫也有从小看到大的情分,也远比不上对姜枫娘的。 檐下三人抬头,满眼不解。 “你们难道没有苦姜家院子久矣,不然为何要拼死逃出去,难道是为了报信。” 姬豪尔敏锐抓住她们的痛处。 院子里的女人一共没几个,在等级严苛的新大陆,她们又何谈自由与人权? 同为女人,四人立刻心领神会。 春梅说:“姬娘子,我愿作证,只是,我们要怎么全身而退......我不想从一个院子进另一个院子......” 姬豪尔的脚移开了。 同时,姜枫也从北屋的窗户跳了进来,对屋顶上的姬豪尔点了点头。 “窗户和门都开了,你们应该报公。”姬豪尔冷冷说道,同时拽着春梅的衣领跳了下去。 其余三人也慌忙跑进院子。 五个女人站在了北屋门口,地上的司巡尸体已经僵硬。 一阵密谋后,五个女人忙活了起来。 冬青和春梅打开门跑向村外,地上留下了重重的脚印。 没走多远,身中赶尸蠹的姜爹跑了过去。 整座村子都响起两个女人的叫喊,她们被满身是血的姜爹“拖拽”回院子中。 许多被吵醒的看热闹村民,都亲眼目睹。 暗红色的姜家大门轰然关闭,村民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已经有好事者跑向村官的屋子了。 秋兰和夏菊一个守在充电的vr眼镜旁,一个把姜继业剩下的半边身子扔到了巡司的尸体边。 夏菊拿出十个暖瓶给巡司解了冻,又把尸体温热的姜继业贴在他身边。 很快,两具尸体就像爬山虎,开始迅速蔓延交融。 姬豪尔望着这奇异的一幕,前天晚上在李家的两具尸体也是这样。 本以为是「赶尸蠹」的缘故,现在想来另有蹊跷。 人肉纤维生长快速,像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往前蔓延。 一旦找到同类就会融合。 ...... 姬豪尔目不转睛地盯着,身体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没多久,两具尸体就完全长在了一起。 看起来像畸形人。 咚咚咚—— 有人敲响北门,听起来,不止一人。 已经被“拖回来”的冬青和春梅赶紧去把四人的耳房弄得凌乱不堪。 窗户、房门到处都是刀砍的痕迹。 又在姜枫的帮忙下,把姜枫娘爹的手脚用布条缠住。 姬豪尔站在秋兰身后,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在三千米海拔的姜家大院中,一排充电的vr眼镜同时亮起灯光。 七点了。 秋兰带上眼镜拨通紧急热线,很快有人接通:“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秋兰刻意压低的声音惊慌而恐惧:“救命,救救我们,姜家出事了!快点派人过来!” “详细说明事件经过,我们立刻派人过去。” 滋—— 秋兰打开眼镜的视讯模式,她从三楼往下看,整个院子都是血迹。 “是我们少爷去李家放火的,昨晚被巡司发现要上报,可是我们老爷他疯了,他——啊!” 嘀嘀嘀...... vr发出红光,留给对方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只大手打碎了眼镜。 第16章 第一日阴婚(包庇) 主屋内,已松开手脚的姜枫娘悠悠转醒,她瞟了眼身边的丈夫,回想天亮时的“噩梦”。 还未完全放下心,急促的敲门声就像密集的拳头打在她的太阳穴。 姜枫娘摇晃站起身,走出房门,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同时,大门被巡司用消防斧劈开。 当他们看到北门墙角的融尸时,立刻命人封锁了整座院子。 姜家只剩姜枫娘一个清醒人。 姜爹陷入深度昏迷,其余人死的死,消失的消失。 血浸透了厚实的雪白,红色的结晶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一个巡司喃喃自语:“战后......再没有见过这样恐怖的场景了。” 指挥官大喊:“姚威,验尸!” 姜枫娘双眼发直,根本顾不得什么老公男儿的,只蜷缩在墙角,拒绝任何人靠近。 全副武装的验尸官姚威摘下口罩下了判定:“她疯了,姜家老爷还活着,他肚子大得不正常,化验科同事取一点口腔纤维。” 其余巡司进进出出在院子里找线索,啃得血肉模糊的尸体令不少人扶在墙角呕吐不止。 姚威蹲在融尸边,取出各种器具检查尸体。 “确认两具尸体分别是姜继业和小刘。” 一个巡司眼眶通红,他大声吼着:“小刘为什么会死!” 姚威抬眸看了他一眼:“初步判断是姜家老爷杀的,报公电话不是说火是姜继业放的吗?” 男巡司一拳打在雪地上:“该死,李家出事后就该想到是姜家所为! 她们私下结阴婚,知法犯法。之后过河拆桥,火烧李府!” “你倒也不用太难过,”姚威没再看他表演,“当初让你来保护姜家,是你推给小刘的。” 指挥官皱眉吼道:“闭嘴。姚威,李府五百多具尸体检验报告出来了吗?” 姚威在扫描分析现场数据的眼镜后闭了闭眼,压抑怒意回答:“差不多了,与报案人员的家中人口能对上。 李家一共三百二十七人,宾客一百六十人,剩下就是喜娘、礼生、姜家大房二房四方。 还有戚墨,以及姜枫。” 指挥官把手背在身后,趾高气昂地哼了一声:“记住,组织给你机会就要好好珍惜,否则就再把你关进精神病院!” 姚威木讷点头。 几个守在一边的检验科同事窃窃私语:“一个女人能进咱们巡司局,就该偷着乐,还整天摆谱。” 姚威对指挥官能忍气吞声,不代表对别人也能。 她斜睨几个男人一眼:“两天,两起惨案,件件涉及增骨剂,一个案子一具融尸。 李家是四大家族之一,姜家是什么身份还要我多提醒吗? 这么大的事儿要是泄漏出去,你们就等着进巡司局的牢房吧。” “你——” 他们悻悻闭了嘴。 在巡司局,没有人是干净的。 当所有人都脏,也就看不出谁更脏了。 但要是别人知道有多脏,那便是大事。 毕竟他们建立新大陆是为了享福,可不想出现内乱。 这也是为什么闯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驱散所有看热闹的民众,用巨大棚布挡住盖住整座院子。 尸体能相融,这明显不符合常理,除非有猫腻。 指挥官下达指令:“把姜家夫妻带回局里治疗,清点人数,那个报案的女人呢?找出来。” ...... 离姜家大院不远处的王家小院,也就是那个破败不堪、有蓝衣女鬼的院子中,几个女人屏息凝神。 生怕呼吸都会出卖自己。 终于,呼啸而来的巡司局的车又呼啸而走。 抱着取暖的春夏秋冬叹了口气,瘫坐在地上。 忽而又起身朝姬豪尔和姜枫跪拜:“谢谢两位小姐的救命之恩。” 姜枫赶忙扶起她们:“四位姐姐,我们不是主仆关系了。从今往后,你们自由了。 但是切不可再留在这里,记住,逃出这座大山。” 春梅苦笑:“小姐,哪里都一样,除非离开新大陆。我们能跟着你吗?” 远处的姬豪尔出声制止:“人太多,休息一夜,你们就两人一队结伴下山。” 姜枫从怀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金条:“你们拿着,可以去鬼市买生活用品,记住,跑得越远越好。” 如今新大陆的各方势力割据,人种和宗教崇拜以及文化习俗,挡住了大统一的步伐。 所以离火头峰越远,暂时就会越安全。 姜枫继续说:“往北边走,听说洋人开放了人口收容政策,去了那里可以换个新身份。” 姬豪尔冷声说:“确定不是什么大宗的人肉交易,最好还是离开所谓「新大陆」。” 冬青低头:“可是外面更难生存。” “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过你们要是自愿为虏也不关我的事。”姬豪尔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 姜枫对四个姐姐抱歉笑笑:“别介意,反正,随你们开心。” 夏菊拉住了姜枫的手:“小姐,昨晚的宵夜你吃饱了吗?不知道什么时候你还能再吃到我的手艺。 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说不定有一天我们还能再见的。” 几人说着话,渐渐陷入沉眠。 夜晚醒来,送走春夏秋冬,姜枫把宋娟埋在了这个破败的院子角。 姬豪尔跳上房顶细看,但棚布遮得严严实实。 姜枫拄着锄头在下面问她:“要是巡司局的人查出来了怎么办?” 姬豪尔:“那就跑。” 不过目前看来是安全的,毕竟2036年的技术,现场就能勘测出很多东西。 一抹蓝色身影从远处飘了过来。 那女鬼嬉笑:“不怕被抓住啊。” 姬豪尔冷眼瞥她:“所以都走光了吗?” “是啊,最后一辆车在停电后也下山了呢。” 蓝衣女鬼一直在姜家院内隐身观察,特地过来报信。 姬豪尔:“多谢,怎么称呼。” 女鬼:“嗯......叫我蓝衣就好,你们安心躲在这,不过,别动那口井!” 她的声音陡然变大,伴随着北风像刀子似的刺穿人的耳膜。 姜枫瑟缩着身体不断道歉:“对不起,我只是想喝点干净的水。” 蓝衣深吸一口气:“这里面是尸体。” 姜枫惊讶:“是你的尸体吗?可是王娘子好像跟你长得不太一样。” 第17章 第一日阴婚(回忆) 蓝衣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而说道:“姜家厨房有干净的水和食物,去吃吧。 所有的眼镜都被没收了,没人知道你们做了什么。” 姜枫也习惯了被忽视,她只说:“谢谢你愿意让我把宋姨的遗体埋在这里。” 蓝衣傲娇地“哼”了一声:“这里可是最安全的地方,十里八乡的谁敢过来?” 姜枫连连感谢,一转头,姬豪尔早已不见。 姜家院子内,姬豪尔轻车熟路地来到旱厕边上,院中厚厚的积雪已被清理干净,这免去了脚印留下的线索。 不过她和姜枫穿的都是姜继业的防水翻皮棉鞋,要真有脚印,也只会是姜继业“显灵”。 臭气熏天的贮粪池“咕嘟”一下,姬豪尔屏住呼吸看去。 竹筒依旧完好浸泡在内,想必习惯了优渥生活的那群人,也不会轻易来看旱厕。 一只硕大的白色蛆虫蛄蛹上竹筒,又转动身体落到粪堆上。 姬豪尔再也忍不住,捂住嘴迅速冲回破院子。 速度之快,只在刚进院子的姜枫耳边刮起一阵风。 姜枫眨了眨眼,走进那间小小的北屋。 这里已经被巡司局翻得乱七八糟,跟她乱七八糟的心一样。 回到西厢,这里同样乱七八糟。 她敲了敲地砖,搬开其中一块,下面有一台裹着防水袋的手机。 很久远,手机外壳都有了斑斑锈迹。 手机下有几张相纸,其中一张是她很小的时候,娘贴着她白里透红的脸蛋拍的。 用的拍立得,也是很古早的东西。 只有这一张,后来都是跟姜继业一起。 姜继业坐在娘爹的中间,她坐在娘或爹的旁边。 六张拍立得,四张都有他。 她抽出唯一一张跟宋姨单独拍的,小心翼翼放进胸前的口袋。 翻阅手机相册,她看着从小的回忆。 也没什么好回忆的,大部分都是山间的风景。 她从小就住在山上,家里不穷,甚至比得过很多城市家庭。 否则也请不起家政阿姨。 但她总觉得很匮乏,心里有个地方总是凉凉的,风随时能够穿透。 她从四岁开始就变得喜欢笑了,每笑一次,那个凉凉的地方就像盖上一层塑料布。 渐渐的,那里没那么冷了。 可后来,她就开始喘不过气。 每当她想掀开那堆塑料,家里大人又总会帮她盖上。 有一年过年,她记得是2028年,一家人吃年饭。 姜家年饭通常都是在四兄弟家中轮流的,这年轮到她家。 那时候她才六岁,大伯一定要让她上去表演。 她求助地望向娘,娘和大娘只顾着逗姜继业。 她又看向爹,爹眉头压着眼睛,一直暗示她上去。 哪怕没有一句话,她也听到了,爹在说:“听话,乖,懂事一点,不然爹和娘就不喜欢你了。” 于是她上去了。 六岁的孩子会什么呢? 她流利地背了一首古诗。 “十五彩衣年,?承欢慈母前。?孝廉因岁贡,?怀橘向秦川。”(——孟浩然) 背完后,她手拧在身后,双脚不断相互摩擦,忐忑不安地等待长辈们的评价。 “可以。”还是爹看没人说话,才说了一句,像是替她免除尴尬。 可是为什么她更尴尬了呢? 表哥堂弟的表演都是外语,虽然磕磕巴巴,可仍旧获得满堂喝彩。 为什么古诗不行。 那天她掐着手心,努力克制想夺眶而出的泪水。 手机里的全家福上,她的眼睛不红了,可是脸蛋红红的。 因为表哥堂弟不喜欢带她一起玩,她就想去厨房跟宋姨她们一起吃。 结果宋姨就问了一句:“今天我们小枫枫吃到宋姨做的珍珠丸子了吗?” 她没吃到,丸子离她很远,很久都转不到她面前。 她又想起了无人喝彩的尴尬,忍不住红了眼眶。 眼泪拌饭,很咸。 宋姨和其她几个姨姨哄着她。 结果爹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了她一巴掌。 “大过年的,秽气!再哭,有什么好哭的!你再哭一个试试!” 她憋住了眼泪,她笑了。 塑料布更厚了。 后来她才知道,不是古诗不行,是她不行。 因为三岁多的姜继业,结结巴巴地学她说了几个音节,同样获得了满堂喝彩。 那年的全家福,她笑得最灿烂。 长大后,她更是见谁都笑,不敢拒绝别人的无理要求。 「这是较为典型的讨好型人格:想迎合所有人,结果就是不被任何人尊重。 努力捧场、努力消化她人的负面影响,这一切都在告诉别人:我对你好,希望你也对我好。 无时无刻不在期待回报,畸形扭曲的不安全人格,对旁人也属于一种微妙的隐形暴力。 并且自身敏感脆弱,很容易内耗,永远把她人想法放在首位。 同时,讨好型人格的女男比例为3:1,但这只是保守估计。 因为从小的教育告诉男人:你要去争、去抢,世界有你的一席之地。 却告诉女人:你要矜持,不能开口说“要”,要维持和平,要温柔。 但教育没告诉女人:“那是因为世界没有为你们留出一席之地。” 所以她们别扭,她们看人脸色,她们讨好,因为这样才能在这种社会家庭里活下去。」 “呵。”姜枫吐出一口浊气,下定决心把手机格式化。 也没多少回忆,毕竟2035年战争结束,全球就顺势普及了vr眼镜。 现在想想,大概不是普及,是强制性使用。 毕竟手机的运营商全部停止了,一切由国单接管,理由是基站全部战中损坏。 一人一镜,它是通讯设备,也是身份证明。 “明明是狗链。”姜枫喃喃自语。 她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 又跳到娘爹主屋的檐廊下,屋子里满是浓厚的血腥味。 是姜继业的血。 姜枫走了进去。 她看到床头挂着一家三口的艺术照。 什么时候拍的?她竟然不知道。 姜枫蹲了下来,又开始喘不过气了。 她跑下楼,跑进厨房,她突然很饿。 冰箱里还有很多菜,其中有一道珍珠丸子。 看起来很新鲜,是宋姨做的! 今天凌晨,宋姨没有回房休息,而是摸黑给她做了一道珍珠丸子! 姜枫脑袋里出现了宋姨笑意盈盈做丸子的场景。 第18章 第一日阴婚(宋娟) 宋娟边滚糯米边说:“枫儿最爱吃,等天亮就能吃了。” 坐在火灶前,宋娟想:枫儿的娘爹不疼她,出现了这档子事儿,必不会相信她,我得守着,以防万一。 果然,蒸好的丸子还烫手,宋娟就听到了有人偷摸关门的声音。 很刻意,跟那群男仆役不一样。 他们半夜上厕所,从来不在意会吵到别人。 宋娟急忙把丸子放进冰箱,匆忙出了厨房。 果然,就看到那个巡司正准备出院子。 宋娟也不是第一天注意到他,他总是不苟言笑,像是看不起其她人。 之前还认为是姜爹的私生男,所以一直也没跟姜枫聊过,怕她伤心。 如今站在他身后,看他鬼鬼祟祟又身姿矫健的样子,才惊觉身份不一般。 顾不得多想,宋娟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扶着墙走到院子。 当他看到那巡司准备打开门锁时,想也没想就扑了上去。 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告诉她,或许要提前终老了。 但身体的动作比脑子要快。 她抓住了那个巡司,两人拉扯在了一起。 宋娟咬住牙齿,她本不想吵醒东厢的两个姑娘。 直到她年迈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只能大吼来提醒姜枫。 再后来,她双手脱力,那巡司一掀,她后退几步就往石阶上撞去。 那一刻宋娟脑子里闪起了走马灯。 女儿宋妍穿上制服对她说:“妈妈,有召必回,我要去打仗了。” 那时候的宋娟心中有说不出的后悔。 哪个正常母亲不希望女儿平安。 当初为了赚钱供女儿读书,她一直做家政。 女儿也很争气,考上了军校。 她们母女终归是聚少离多的。 每每在视频里跟女儿见上半小时,她就很满足了。 后来,女儿军校硕士毕业,出来就是上尉的军衔。 她喜不自胜,向老板,也就是那时候的姜家请假,回镇子上大摆宴席。 之后女儿就更忙了,荣获多个优秀干部奖章。 宋娟本以为,日子会这样一天天过下去。 宋妍不想结婚,她就从不逼女儿结婚。 她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女儿,不是为了送给男人当虏隶的。 可是,谁都没想到,蓝星战争会来的这么快。 宋妍这样的职位可以不上前线,可是她说:“我不是为了大义去牺牲,我只是想实现我的理想。 妈,我一身才华和武力,寒窗苦读二十年,我想看看自己究竟学成什么样儿了。 说出来可能很幼稚,我的理想就是正大光明的拿枪,你女儿可是队里的首席暴力官。” ...... 她拗不过女儿,在姜家一边照顾姜枫一边等消息。 再后来,等来的就是整座火头峰完全封锁的消息。 那两年人心惶惶,谁都不知道外界的战争究竟如何。 信号时断时续,定期有专人送物资上山。 从那时起,她和女儿的联系就彻底断了。 战争结束的那天,通讯恢复,新的巡司局上门派发电子身份证,也就是vr眼镜。 宋娟拿到的第一时间就是想办法联系女儿。 可是这个眼镜,无论你要跟谁说话,中间都要经过一道审核。 她尝试了很多遍,接待员只说尽力帮她联系。 直到她心中的不祥越来越强烈。 最终,得到的果然是女儿在战争中身亡的消息。 看着眼镜里的联邦新闻,说即将实现大一统,无数实名制网民留言称颂。 实时滚动的视频里,也有很多退伍士兵与亲人团聚的画面。 宋娟只是枯坐在床上,一遍遍摩挲女儿的相片。 大家都很开心,好像全世界只有她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姜枫日日陪伴在她身边,大概宋娟会被送进精神病院。 姜枫一看到她盯着女儿的照片发呆,就会故意装生气。 “宋姨,姐姐离开了我也难过,但是你还有我,我会替姐姐给你养老的。 最近你都不做好吃的给我了,再这样我就要吃姐姐的醋了。” 战后资源紧缺,哪有什么好吃的呢,不过是白胖胖的馒头和带着肉沫的简陋版糯米圆子。 饶是这样,姜枫也从不喊苦。 哪怕姜继业在不远处的主屋吃夜宵,姜枫也甘之如饴地待在宋娟身边。 宋娟倒地的那一刻在心里大喊:“我绝不能让枫儿的行踪暴露出去!” 没想到一双手托住了她的后脑。 是枫儿的朋友。 真的很可靠呢,宋娟想。 所以姜枫扶着她回到北屋时,她就一直在嘱咐:“无论发生什么事,不要背弃姬小姐,明白吗?” 可是子弹没有耳朵,听不见她们还有很多话没说。 宋姨的血染红了姜枫的披风。 姜枫不是第一次跟尸体打交道,毕竟家里是做这个营生。 但这是她第一次体会人在怀中慢慢变冷。 比海拔三千米的空气还要凛冽。 万箭齐发,刺进她的喉咙。 她哭不出来,血堵在气管,她想呕吐。 刺啦—— 心中厚厚的塑料膜终于划破了,她下意识地笑了一下,才彻底木然。 直到姬豪尔走进屋子,她才大哭起来。 她终于可以哭出来了。 -------------- 此时的姜枫,正滴着眼泪往嘴里塞珍珠丸子。 大口大口吃,要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都吃下去。 她成了黑户,娘爹也被带走,宋姨只能长眠在阴冷的土地下。 她没有家了。 姜枫大口嚼着嘴里的糯米和肉丸,她还有很多事不明白。 嚼累了,就仰头大哭。 为什么啊,为什么她都已经这么乖,按照娘爹的要求讨好她人。 可是世界对待她的方式,却跟她对待别人的完全不一样! 爹是这样,娘更是这样! 她们要她懂事,只是为了让她心甘情愿去死。 为什么姜继业能够在有限的生命中获得那么多重视和疼爱。 为什么世界上有两套完全不同的教育体系,一套教男人如何厮杀,另一套教女人如何听话?! 为什么从小女男看到的就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姜枫哭累了,继续机械地往嘴里塞着丸子。 忽然,她看到蒸笼的垫布下,似是有一张纸。 颤抖地把纸抽出来,是宋娟的笔迹。 宋娟歪歪斜斜的笔迹写道: “吾儿姜枫,为人正直好学,聪明上进,但一生多苦波折。 虽非本人所生,但依旧期盼灶神娘娘垂怜她孤苦一人。 让她少点苦难,多点自由,无需听人话、懂人事,只做自己。 本人所求不多,只盼她平安健康,每天都能吃饱饭。 两笼丸子,一笼献给娘娘,聊表敬意。 ——蓝星纪元2036年12月21日,宋娟亲笔。” 第19章 第一日阴婚(留言) “宋姨......”姜枫握着纸的手开始颤抖。 大颗眼泪滴在纸上,发出有节奏的“滴答”声。 她抬头望去,燃着最后一点火星子的土灶里,还有一盘珍珠丸子。 是宋娟当时匆忙去绊住那个巡司,放错了顺序。 她跪在冰凉的地板上,双手放在两侧,头深深埋在地上,嘴里还有未完全吞咽的肉沫。 眼泪又倒仰到她的上眼皮和额头。 门外不远处,蓝衣问姬豪尔:“要进去安慰吗?” 姬豪尔依旧冷漠:“没必要,她没那么脆弱。” “啧,真是狠心,那我去了。” 说完,蓝衣侧身飘了过去。 厨房里传来蓝衣轻声的安慰。 许久后,厨房里的蓝衣发出一声尖锐爆鸣:“姬豪尔你快来,有人给我们留了话儿!” 姬豪尔眉毛拧起,不紧不慢地走进厨房。 姜枫正在擤鼻涕,她哝着鼻子说:“我、我把纸哭湿了,看、看到纸的背面有不同的笔迹。” “是谁?”姬豪尔不想碰那张纸。 姜枫用纸巾捏着鼻子摇头。 蓝衣坐在灶台上翘着二郎腿,对姬豪尔勾手指:“过来看,纸已经干了。” 姬豪尔这才挪过去,就着烛光仔细辨认。 是几行笔力苍劲的字迹: 「无论是谁,如果你能看到,请记住,一路向西走,走到月亮下,那里是通往自由的地方。 所有与李姜两家案件无关人员,都不会牵涉进来,放心地往西走,别回头。 不过如果你是姜枫,记得不要暴食。虽然我不认识你,但这是食物,不是爱。」 蓝衣笑着问姬豪尔:“你怎么想?” “对方很笃定,能看到纸条的是女人。说明她知道李姜两家的灭门惨案中,有女人逃了出去。” 蓝衣说:“是啊,没想到有本事的女人也愿意包庇女人呢。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陷阱,等你们出去,她们就立刻实施抓捕之类的。” 听她语气中满是讥讽,姬豪尔转头静静地看着她。 蓝衣耸肩:“无事,只是觉得不要轻易相信别人才好,哪怕是亲人。” 正在抽噎的姜枫止住了哭泣,她去灶台边拿走那张纸,想收起来。 却被姬豪尔一把夺过,放到蜡烛上烧了。 “你做什么啊!”姜枫疯了一样大喊。 “不要留证据,这个道理不懂吗。” “那是宋姨写给我的!” 火焰抱住纸张卷曲起来,姬豪尔将它扔进了灶台中:“写给灶神娘娘的,不烧了,灶神怎能看到。” 蓝衣飘到姜枫身边,冰凉的绸缎衣摆轻轻为姜枫拭去泪水。 “姜枫,你要是想跟她那种人成为队友,许多东西都要舍去,轻装上阵才能逃出生天。” 姜枫不明白,呆呆看着蓝衣。 蓝衣笑笑:“姬娘子厉害吗?” 姜枫傻傻点头。 “值得信任吗?” “宋姨说值得。” “那么想追随这种人,你只能让自己不断进步。很多牵绊,不是你现在该有的。 牵绊属于那些有能力保护身边人的人,而你现在太弱小。” 姜枫:“可是我会很多东西......赶尸、下蠹......” 姬豪尔冷声道:“这些确实是你的本事,你也应该为此娇傲。可是,宋娟没死,你能狠下心去做这些事吗。” 咚——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姜枫如梦初醒。 昨天凌晨,姬豪尔亲手杀了姜继业,逼姜枫证明自己。 为了给李家火灾找替死鬼,姜枫给亲爹下了赶尸蠹。 亲爹在她的控制下,吃了姜继业的半个身子,把姬豪尔杀姜继业的致死伤,也一并吃下。 但当时,姜枫处于极度的愤怒和无助中。 扪心自问,如果时间倒转,她还能做到吗? 姬豪尔说:“就算宋娟没死,我也不会带上她。我要逃出大山,她会影响我的速度。” 姜枫抬头:“如果当时我没有下定决心,你真的会开枪,对吗?” 姬豪尔点头。 姜枫瘫坐在地。 这个女人太心狠了,她为了活下去,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姜枫问:“那你当时为什么要去李家救我!” “我没有想救谁,只是单纯看热闹,并且,我需要很多钱。” “只是因为这个?” 姬豪尔没有回答,但她冷漠认真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那晚,即使姜枫拦着她,她也会火烧李家。 不是为了姜枫,只是因为她讨厌李家的做派。 同时,她更不想惹上麻烦——她偷了很多李家的珍宝。 如果姜枫当时表现出一丝要出卖她的想法,绝活不到今天。 “所以后来,你愿意带着我,只是因为我会医术......”姜枫的声音带上一丝颤抖,她开始后怕。 ...... 黑暗的厨房只剩下姜枫一人。 姬豪尔填饱了肚子,将冰箱的一切归于原位后,跟蓝衣回到破败院子里。 蓝衣把自己挂在窗口摇晃,她喜欢这个游戏。 “你是不是对那个小姑娘太狠心了?” “她自己能想清楚。” “好吧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为什么帮她?”姬豪尔靠在窗下,一手搁置在膝盖上问蓝衣。 从引导她们去听墙角开始,蓝衣的每次出现都带着目的。 蓝衣把头从窗口的绳子上取下,绕着姬豪尔游荡,如在水中。 忽然,她伸出七尺长的脖子,在空中打了个圈儿,把脸怼到姬豪尔面前。 姬豪尔缓缓睁眼,面不改色与她对视。 蓝衣张口,血腥四溢:“你知道我不是王家姑娘了,那你就得死!” 戏腔刺耳,就连姬豪尔都不自觉眯起眼睛。 她说:“你在替人守屋,不如跟我一起走。” 蓝衣怔住,随后把脖子缩了回去,懒洋洋地挂回窗前。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我在这儿挺好的。” “那人回不来了。” “谁?” “王娘子。” “你放屁。” 姬豪尔抬头看她在半空晃荡的脚:“你不是吊死鬼,你是被人勒死的。” 头顶的蓝衣停了下来。 姬豪尔继续说:“吊死鬼双脚自然垂下,而你的双脚明显很紧张,死前遭受过非人对待。 王娘子是你朋友,所以你在她死后留在这儿,等待她的魂魄与你相遇。” 蓝衣没有开口。 “可是,王娘子不会回来了。” 蓝衣终于说话,还是那句:“你放屁。” 姬豪尔回她:“不是每个人死后都能以量子态的形式存在,量子态的‘鬼’有个前提。” “是什么!”蓝衣闪现到姬豪尔面前,血红的双眼盯着面前的女人。 “死前身体还存有能量。” 第20章 第一日阴婚(过往) “哈哈哈哈......”蓝衣大笑起来,笑声凄厉,“我真是痴人啊,痴人。” 王娘子曾将最后一点食物分给自己,又怎会有能量变成量子态。 鬼没有眼泪,蓝衣捂住不存在的心脏,笑得在地上打滚。 饶是如此,也只有几粒灰尘被她带起。 她想起冰天雪地中,原本自己是在等死的。 一个女人扔给她一个梆硬的馒头,又着急忙慌地对她说:“先填填肚子,我找人救你!” 后来她真的等到了人来,可是女人没再回来。 蓝衣不愿回忆死前经历的一切,她安静地躺在地上,空洞的双眼望着房梁。 吃了馒头她才有了魂魄,那个馒头上有王娘子的味道,于是她顺着找了过来,痴痴在这儿等了许久。 当时看到院子如此破败时,蓝衣也吓了一跳。 她想这种屋子怎么能够住人呢? 再仔细回想,生前吃下的那个馒头上,确实有土的味道。 她也不清楚王娘子去了哪里,只能日复一日守在窗边张望。 有一天,几个男人在院墙外鬼鬼祟祟。 蓝衣隐去身形来到男人身边,就听他们讨论:“不应该有人啊。” “确实看到了,有人在里面晃荡。” “可是王家姑娘被抓了。” “噤声,这事儿可不能让人知道,会引起恐慌。” 那几人在门口徘徊了一阵儿,又爬上墙看了会儿,确认没人才离开。 蓝衣忍不住跟了上去。 听他们一路讨论,这才知道,王娘子是一个智力低下的姑娘。 唯一的父亲战后搬家,将她抛弃于此。 是依靠着同村的姜家姑娘才得以饱腹。 王娘子智力低下,不代表没有危机意识,她整日躲在家中,就是怕被人欺负。 但危险还是找上了门——叔伯要分她的房子。 她不愿意,推搡间就打伤了人,智力低下的她做的最好的事就是保护了自己。 但下手过重,把叔叔打残了。 当时她就捡起地上掉落的馒头跑了,都以为她不会再回去。 没想到没多久,她又返了回去。 嘴里还嚷嚷着:“救人、救人。” 都以为她是吓得更傻了,迷路了才跑回来,想必嘴里的“救人”二字是要别人救她。 没多时,巡司局的人来了。 好说歹说把她骗上了车,她喊着救人,他们就说“好好好,现在去帮你救人”。 后来村里就传说,她饿死在家。 实际上,她们都以为她被送到了精神病院。 “呵呵呵,”躺在地上的蓝衣眼睛再次冒出血,“狗屁精神病院,是把她送到医院,给个狗官献血,活活抽死了。” 这件事是蓝衣终日游荡在这个村子里听到的真相。 当时王娘子的叔伯提礼物上门要村官把地转到他们名下,村官喝了好酒之后,亲口说的。 蓝衣当然清楚她说的“救人”,指的是自己。 但那时做鬼不久,也不知道怎么害人,只能吓吓别人。 后来干脆显出身形,整天挂在这窗前晃荡,吓退了好多流浪男和男偷。 不久,土地转让的事儿应该是快办成了,被王娘子打残的叔叔却不乐意了。 他说他残疾,应当多分两间。 他大哥当然不同意,于是他决定半夜偷偷搬家,先到先得。 等他来的时候,屋门大开。 本以为是大哥先他一步,于是一瘸一拐进屋。 门在他身后关上了。 他也没想到,这屋子成了他的活人棺。 不久传出,王家的破院子会吃人,王家三房的男儿横死在里头。 虽然房子名义上归大哥一人所有,但死了人的房子,断断无人敢住。 他也算是死得其所——永远拥有了这间屋子的使用权。 ----------------- “井里的尸体是他的。”姬豪尔问。 早已坐起身的蓝衣灵巧地游荡到井坐下:“想看看吗?” 姬豪尔没说话。 蓝衣苦笑:“我一直守着这个尸体,想等王娘子回来时送给她。可是得到的却是她回不来的消息。” 她的手擦去脸上不存在的血泪,“也不存在什么帮不帮的,我只是不愿我恩人的恩人,一直当个傻子罢了。” “嗯......谢谢你。”姜枫站在门外听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走进屋内。 蓝衣摇着衣摆,就像蛟人控制尾巴:“怎么样,要不要在这里住下,王娘子如果知道,应该很开心的。” 没曾想姜枫却摇了摇头。 蓝衣说:“有我在,没人敢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等几年,这件事被人淡忘,你乔装打扮一下,就能跟姬娘子装成外来客正大光明把这里买下。 放心,王娘子不是因为你才饿死的,就算后来你没送吃的,她也不会怪你。” 姜枫依旧摇头:“我想离开这里,留在火头峰,我大概一生都无出头之日。” 一直没动的姬豪尔换了个姿势。 姜枫说:“我们可以去鬼市买两个身份,按照那张纸上说的,一路向西。” 姬豪尔终于愿意看她:“路上会很危险。” “我知道。” “会有豺狼虎豹。” “我知道。” “可能会死。” 姜枫深吸一口气:“姬娘子,宋姨让我不要背弃你,我答应过你的,要帮你治好失忆,大女子决不食言。 为了交换,我只有一个条件,你教我如何生存。” 她小声嘀咕,“说不定治好你,你就把我甩了。” 姬豪尔嘴角极轻极快地勾了一下。 她把头靠在墙上:“三天后出发下山。” 晚上十点,等今日最后一批前去姜院取证的巡司局下山后,姬豪尔和姜枫去取了竹筒。 姬豪尔看着那一条条白蛆,脸色煞白。 姜枫倒是小心用树枝搜集了一些放进药筒中,她说这也很有药用价值。 三天后,在王娘子的院子中,姜枫用土罐熬煮了一锅浓稠漆黑的药。 那药臭不可闻,跟煮屎没什么区别。 蓝衣一直在问:“什么味道什么味道?” 姬豪尔懒得搭理,姜枫好心为她解答:“清苦中带点甜腥,嗯,还有麦子发酵后的味道。” “听起来还好嘛......” 姬豪尔向蓝衣撇去一抹冰冷的目光。 蓝衣避开她的目光看天:“看我也没用,我已经死了,你杀不了我。吁吁吁~” 第21章 小剧场:会吃人的房子 在这里,夏天的夜晚也是很凉爽的。 只是湿气大,每晚都会出现能见度极低的大雾。 几只顽强的萤火虫在白雾中上下翻飞,这一幕很像电影的开场。 雾中出现了一个男人。 男人一瘸一拐,身后拖着板车,车轮在阴湿的黑土地上轧出深深的车辙印。 走近了,只听他嘴里骂骂咧咧:“老子都这样了,大哥也不说让着点儿。从小就这样,什么好的都要抢,哪里像哥哥。呸——” 一口黄色的浓痰用力扒在墙上,男人经过这面墙,立刻有十多只大黑蛾子飞了上去。 它们颤抖着翅膀争抢这口痰,翅膀上一圈圈眼睛一样的花纹,盯着每一个看向它们的眼睛。 男人的脚步停在了一栋破败的院子前。 门上的红漆都掉了,露出里面的木头,墙角有许多白蚁不知饥饱地啃食,在深夜发出“滋滋滋”的声音。 男人抹了把脸上的水汽,一双三白眼愤恨地盯着半开的木门。 他自言自语:“酿的,来晚了,被大哥抢先一步。” 咯吱——咯吱—— 似乎是在回应他的猜测,门轻微晃动了几下。 男人心中涌出一股说无名火,为什么什么好的都不能留给他! 为什么受伤的是他,房子的户主却不是他! 就算今天大哥睡在堂屋,他也要亲自赶他出去。 要是大哥不愿意,杀了大哥又何妨。 男人怀抱这种心态,无畏地推开房门。 一阵风吹过,雾气夹杂灰尘迷了他的眼。 他揉了两下,再往前看,堂屋里竟然亮起了灯。 心中的怨气更甚,大步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吱——砰—— 木门在他身后狠狠关上,男人浑然不觉。 只听堂屋内似有唱戏之声,那戏文唱道:“离家不归,徒留一人,母父弃,少年怨; 月影孤独,血进他人体,夺家产,不甘心;叔伯相胁女不归,一身傻骨埋黄土。” 男人听得声音尖细,没有配乐,但不懂戏文之意,只以为是大哥在享受。 怒气冲冲迈进堂屋,就看到八仙桌上有一二尺小人,身着蓝衣,面如枯槁,高高隆起的颧骨上有两团红晕。 男人喝道:“我大哥在哪儿!” 小人停下,勾勾手指。 男人被钱财迷了眼,并不觉有任何不妥,凑上前去想听个清楚。 “咿呀——”尖细的声音在男人耳边炸开,震退他三步。 他这才惊觉屋中陈设依旧破败,哪有什么八仙桌,哪有什么唱戏的小人,分明就是一个纸人! 男人耳孔中流出鲜血,捂着耳朵极速往后退去。 纸人一动不动挂在高堂,眼睛狠狠盯着他。 突然,眼睛动了,男人大叫,惊了大黑蛾,它扑闪着翅膀从纸人身上飞走。 原来是蛾子。 男人放下了心,大概是哪个跟自己侄女要好的姑娘为她供的纸人。 他转身往外走,去拿板车上的行李。 谁曾想刚一回头,一张脸就正正飘在他眼前。 之所以说是“飘”,只因男人顺着脸往后看去,一根长长的脖子悬在半空,后面连接的身体还贴在大门上。 “要听戏吗?”嘴巴咧到耳畔,血泪充盈整个眼眶,口吐恶臭,熏得男人直眨眼。 男人身下湿了一地,他知道遇到邪祟了。 于是咬破中指想抹到邪祟脸上。 他刚伸出中指,谁曾想那邪祟竟一口咬掉带血的指头。 “这样中指血流得更多,嘻嘻。”邪祟迅速收回脖子,回到了正常人的模样。 她踏着细碎平滑的鬼步迅速靠近男人,男人举着手大喊一声转身往后跑去。 谁知身后竟是那纸人。 水墨画的黑漆漆的五官,正毫无怜悯地盯着男人。 他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脚下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竟是他的中指。 男人忍着剧痛想捡起来,余光看到院子大门竟然无人挡住。 求生的欲望在这一刻爆发,顾不得地上的指头,他闷头冲向大门。 木门咯吱打开,他看到自己的板车就在门槛的那边。 满身是血满脸是泪的男人只想回家,他哭着跨了过去。 咚—— 一声巨响。 男人只觉气血倒涌,巨大的疲倦感袭来,他费力睁眼,却看到头顶是荡漾的水波纹。 有什么东西抵住了他的脑袋,原来是石头。 他跑向的大门不是出口,是井口。 他栽进了井中。 他想起当初为得房子逼走侄女,和大哥连夜断了这屋子的活水。 没曾想,有一天这井会成他的棺材。 水只淹到他额头,头顶窟窿里流出的血比水都多。 浓重的血腥充斥着他的鼻孔。 若是井中有活水,他跳进去也不会当即毙命。 若是水比此刻再多一点点,兴许他调整下姿势还能喝一口缓和体力。 可惜没那么多如果,他开始哼哼唧唧。 他想动动四肢倒着攀爬上去,可惜黑暗逼仄的枯井中,那滑腻的青苔断了他的念想。 十米深的井,连呼救都传不出去。 唰—— 有什么东西散落到身上,重重的、凉凉的...... 很快他就知道那是什么了——蚂蝗。 无数黄黑色、身上带着斑点的肉虫儿寻着血腥气爬到了他脸上。 有的顺着裤管钻进了他腚上。 他的呼救彻底停止,因为只要一张嘴,就有东西钻进嘴里,一咬还会爆汁。 ...... 第二天,村官带着王家大郎推开院门,院子里没有任何变化,门口也没有板车。 只是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人心头一紧。 乌泱泱的人群跑到井口处查看,只见王家三郎双腿在狭窄的井中盘起,膝盖抵住井壁。 往里看去,吓了人好大一跳。 王家三郎双手扭成麻花倒撑井壁,脖子弯成了九十度。 一半脸泡在血水中,吐出在外的眼球,瞳孔只剩一小点。 泡烂的皮肤不断往水中掉落,露出里面的肌肉和骨头。 牙床暴露了一大半,是烂了,但看起来就像在笑。 一只肥肥壮壮的蚂蝗从他萎缩烂掉的鼻腔钻出。 完好的那只眼睛愤恨地盯住每一个看下去的人。 从那天起,再没有任何人敢踏进这座院子。 第22章 第一日阴婚(报仇) 药熬了四个小时,姜枫面不改色。 打开锅盖的那一刻,她往里扔了几只白色的蛆,看起来很像某些男人拍的影视作品里的巫婆。 “再焖煮一会儿就能喝了。”她笑着回头看向姬豪尔。 此时无所不能的姬豪尔,整个人像被点穴,浑身僵硬站在原地。 置身事外的蓝衣挖苦两人:“其实熬药的时候最好不要被病人看见咯......姜枫,你老师是谁,学艺不精。” 姜枫这才意识到什么,她认命地捂住额头。 要不是知道姬豪尔知道她不敢整蛊,她现在一定滑跪加三百六十度旋转磕头。 一刻钟后,一碗过滤后的深褐色药水就装在了一个破碗中。 姜枫把碗放到满是灰尘的桌子上,很自觉地离开十米远。 “好了,姬娘子。” 蓝衣看热闹不嫌事大:“你该不会是不敢喝吧?” 姬豪尔:“你话太密了,杀不了你,我也能让你魂魄尽毁。” “好怕怕哦。” “咕嘟咕嘟......” 姜枫连连称赞:“好厉害,姬娘子,我小时候喝药都没你果决!” 姬豪尔捂住嘴问:“什么时候见效。” 蓝衣悠悠道:“一般是一天两付,一天后症状就能减轻,要是完全没效果,说明没用。” 姬豪尔点头,把胃里的呕吐感压了下去。 二十四小时后—— “对不起,让你喝了一天的屎汤竟然没有效果......”姜枫脚尖互搓,整个人都不好了。 人魄说到底也是屎尿和泥土的混合——吊死之人的排泄物渗进泥土。 烧人灰大概好一点,但也没好哪儿去——人体烧焦后的组织。 加上旱厕里的蛆...... 竟然一点用都没有! 蓝衣拍拍手:“厉害,不愧是姬娘子,面不改色心不跳。” 姜枫:“比我厉害多了,我要向你学习!” 维持风度走到屋后的姬豪尔,开始扶墙呕吐不止。 “爹了个蛋的。”她骂了一句脏话。 蓝衣钻墙而出:“要不要做个交易?” “说。”姬豪尔面色惨白。 “其实姜枫的药方没错,只是人魄难得,非怨气深重的吊死之人身下的土,是没用的。 你帮我给王娘子报仇,我帮你拿到正宗人魄,定助她治好你的失忆。” 姬豪尔挑眉:“那还要她作甚,你跟我走。” 蓝衣摇头:“我的身体可做不了什么事儿,顶多吓唬吓唬人,没有实体是没用的。” “随便抢个人的身体。” “你真当有替死鬼?那不过是男人瞎说的,有时候做错了事,装作不是自己做的,便说被鬼上身。 我们鬼哪有那么闲,况且,你不是说了我们是量子态,又怎么跟三维身体交互呢?” 姬豪尔又问:“你怎么知道药方有用,你会医术。” 蓝衣摇头:“从前见过罢了。” “你是怎么死的。” 蓝衣的眼神忽然变得跟姬豪尔一样冰冷:“姬娘子,我们萍水相逢,我不问你来处,你也别问我归处。 只说这宗交易是做,还是不做。” “做。” 晚上十点,准时停电。 姬豪尔和姜枫在屋顶行走,很快来到村中的一户二层小楼上。 飘在夜空的蓝衣点点头,表示这就是王家大郎家。 屋顶的砖瓦不像电视里那样是可以移开的,里面可灌满了水泥沙土。 要想进去杀人,只能走门。 可是王家三郎死在院中后,他大哥别说收尸,就连门都不出。 还要家里人贴了许多符纸在家中。 且不说那写符纸的是真仙人还是仙人板板,如果符纸真对魂魄有用,那所有有魂魄的人都该死,包括写符纸的。 三维物品只对三维生物管用,例如精怪之类的。 “那你怎么不进去吓他?”姜枫不解。 蓝衣耸肩:“有些东西要一击毙命才好,一次两次没用,人家也就知道你掀不起什么风浪。” 很快,屋子里响起了王大郎的声音:“夫人,帮我拿一下尿壶。” 姬豪尔问:“他房间没有厕所。” 蓝衣点头:“王家算是穷的,一直用的旱厕。” “好,”姬豪尔眼睛一转计上心来,“等半夜,他出去上厕所。” 姜枫问:“他有尿壶,怎去上厕所?” 姬豪尔看向蓝衣。 蓝衣摆手:“别指望我,那什么戏本子里的女鬼半夜歌声引男人的故事,我可做不来。那都是男人臆想的,鬼才没那么闲。” ...... 夜半三更,呼呼大睡的王大郎感觉嘴里滴了东西。 醇厚甘甜的酒香弥漫了他整个口腔。 他咂摸了一下,抹抹嘴一个弹射起身。 吸了吸鼻子,满屋子茅台的味道! 这样的年代,这样的家庭怎么喝得起茅台,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也不管熟睡的妻子,轻手轻脚出了房间。 房梁上,一个蓝色的身影渐渐显现。 量子态灵体最大的作用,就是可以传送物质。 外面风雪已停,这栋二层小楼的门口,有一方桌,方桌上,摆满酒菜。 穿着姜继业衣袍的姬豪尔,俨然就是翩翩君子的模样,她的面前是一桌好菜。 那香味儿,就像勾人魂魄的无常,王大郎再也忍不住,迈开腿就跑向院门。 门外,果然是个清俊的少年。 姬豪尔朝他举杯:“要来一口吗?” 王大郎吸溜着口水坐在他对面,望了眼姬豪尔地上投射的影子。 王大郎盯着桌上的螃蟹和白酒,嘴里敷衍:“郎君怎么会出现在我家门口。” 姬豪尔轻酌美酒:“睡不着,出来露营,我们小资男就是这样的。” 她努了努嘴,示意王大郎看身后。 未支起的天幕、没用上的便携桌椅、炉具...... 以及面前桌子上的太阳能照明灯。 王大郎放下心去,他搓搓手问:“那郎君,要我陪您说说话么?” “要啊,您陪我喝点儿,那螃蟹我也吃不下,顺道帮我吃了吧。” “哎好好好。” 王大郎一饮而尽,抓起螃蟹就嚼了起来,边嚼边问:“最近我们这块儿可不太平,不太适合露营。” 说话的时候他嘴里会喷沫子,连带螃蟹的碎壳。 姬豪尔面不改色小酌一口,示意他放开吃。 王大郎哪儿还顾得上面前的少年,一手白酒一手螃蟹,吃得不亦乐乎。 不多时,一桌的菜都光了,酒瓶也见了底。 他摸着肚子靠在椅背上长吁一口气:“好久没吃到这么鲜到螃蟹了,小郎君不知道,我们普通人家,哪有这种口福。 要不是我祖上有阴德,战时也没办法躲进来。可谁知进来后,一言一行都被盯着,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忽然他摆了摆手,“哎哟,郎君,您慢坐,我去趟茅房。” 说完捂着屁股跑向厕所。 姜枫从树后走出来,收起了这些东西。 这些都是该死的姜继业的。 她们又把地上的脚印抹去,才悄悄离开。 旱厕中,正在畅快的王大郎发出满足的哼哼。 很快,哼哼变成了惊叫,粪池“咕嘟”一声,小小地荡漾了一下。 旱厕中,再空无一人。 第23章 第一日阴婚(姚威) “姚姐,又送来一具尸体。”助理递给姚威一份资料。 姚威按了下vr眼镜,上下扫描面前资料,眼前立刻出现了三维全息的现场照片。 姚威放大尸体细看,表皮有明显的粪便,口鼻处也有粪水。 面色发绀,瞳孔散大,眼睑及结膜有常见淤积点外渗。 重要的是,尸体还未出现尸斑,这是区分窒息和溺亡的重要因素。 姚威关上资料,边走边对助理小周说:“中午就先不吃饭了,先出尸检报告。” 小周名叫周绪,长相俊秀,文质彬彬。 可开口就是:“劁了,火头峰最近是撞邪了吗,一周死了几家人。其中还有李家和姜家。” 两人脚步没有停下,姚威说:“乱世如此,有些事不要挂在嘴上,以免给自己招来麻烦。” 路过几个检验科的男同事,他们戏谑道:“周绪弟弟,又黏着你姚威姐姐,可惜她可不喜欢你这款的,私下里应该喜欢猛男。” 说完还握拳挺了挺下半身,下流至极,引起周围一片哄笑。 周绪对他们举起孔雀手,完全没在意,只脚步匆匆跟上姚威。 姚威就更不在意,最近加班加到头晕脑胀。 她只想赶紧把手头的报告都出了,然后睡个懒觉。 停尸间里,王大郎滂臭的尸体躺在验尸台上,男同事们退避三舍,只有姚威和周绪穿上工作服进去了。 两小时后,她们走了出来。 巡司局的同事上来问:“是意外?” 姚威点头:“胃里检测出微量酒精和大量粪便,身上没有外伤。大概是喝多了,起夜时不小心掉进粪池。” 男同事们一脸鄙夷和慊恶,这种死法太不体面。 周绪拿起脱掉的手套往他们面前送,吓退了一帮人。 “没用的东西们!”周绪叱骂。 姚威横目而视:“你最好别刻意跟他们拉开距离。” 周绪不满:“那也不能总让你一个人验尸,最近都忙成啥样了。” “总之,你进来花了多大精力你自己清楚,别辜负自己。有时候该忍的时候也要适当忍一下,不要因小失大。” ...... 回单人宿舍洗完澡,姚威躺在她并不柔软的古床上。 明明身体极度疲倦,精神却异常亢奋。 索性起身来到窗前,推开古朴的木窗,外面是悬崖峭壁。 巡司局的宿舍都是建立在悬崖上,这是以防她们办案时有机会接触外人。 往下看去,崖壁越来越黑,完全看不到底。 姚威在这里已经待了一整年,除了办案没有出去过。 不过比起在精神病院的日子,倒是好上许多。 巡司局为了要她的“忠诚”,当初以莫须有的罪名把她关进去。 折磨她的手段并非用任何器械,仅仅只是让她跟其她精神病人在一个病房。 晚上会有人在她床前俯身盯着她,有时候是一个,有时候是三个。 她从没睡过一个好觉。 后来她答应进巡司局,这才逃出精神病院。 她担心自己再回去,所以工作比谁都拼命。 一周前,她去李家火灾现场,本以为是普通的失火。 可巡司局的调查结果却是「人为纵火」,背后原因公布后,她倒吸一口凉气。 有女人被配阴婚了! 那女人还是姜家的姑娘! 可是,五百多具焦尸中,没有一具是姜枫的。 其实纵火的凶手到这里就很明显了,顺藤摸瓜,或许还能找到帮凶,毕竟姜枫只有十四岁。 姚威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上报死者的时候,把姜枫的名字也写在了里面。 明知道一朝事发,她又要回去那阴冷森然的病房。 好在没两天,姜家也出了事。 姚威去现场后,看到了冰箱里没动的珍珠丸子,也看到了院子里女人消失的奇怪现象。 她知道姜枫没死,所以这一切很容易说通,并冒险给姜枫手写留言。 但其她人不知道,只为失去姜家这一助力感到惋惜。 毕竟姜家能帮他们做很多事,例如让尸体像活人一样走到巡司局去。 巡司局的地下有超过两千亩的停尸间,那些尸体必须保持半米以上的距离,否则就会产生「融尸现象」。 这件事是整个新大陆上层心照不宣的秘密。 失去姜家,以后再想要尸体自己躺在停尸间,难度就大很多。 不过也不是每个尸体都能用得上,像今天凌晨死亡的王大郎,他的尸体只能扔进焚化炉。 因为他满身污秽,胃里也是污秽,属于被污染者,这种尸体用不上。 还有一种,就是尸体破损程度太大,死后骨肉无法生长,例如李家的五百具焦尸。 上级看似关心每一个人,只是因为她们的身体有用。 是的,每一个都有用。 增骨剂存在在她们日常所吃的每一口食物中。 叩叩—— 有人敲门,打断了姚威的思绪。 “周绪吗?进来。” 嘀嘀嘀嘀,几声密码按响的声音后,周绪戴眼镜的清俊面容出现在门后。 “嘿嘿,老大,我给你打了饭。” 姚威示意放在桌上。 周绪蹦跳着进来,单脚关上房门。 “你又站在窗户前吹风。”周绪放下饭菜站到姚威身边,单手撑在窗框上,露出阳光明媚的微笑。 姚威叹了口气,伸手关上窗户,又揉了揉周绪毛茸茸的头发。 “你也别总是来我房间,会被误会。” 周绪拍了拍自己的肱二头肌:“谁敢?谁敢我揍谁。” 随即又担忧地看向姚威,“老大,最近的事,你太冒险了,万一被发现......” “你做的事难道不冒险?万一被发现,你的下场能好到哪去?” “那怎么能一样!”周绪愠怒,“我顶多是身份造假,你可是跟上级作对!” “都是作对,没什么不一样的。”姚威盯着桌上的饭菜,“左不过要成为他们的牺牲品,还不如活着的时候做点不愧于心的事。” 周绪轻轻揽住姚威的肩膀:“姚姐,别担心,我会帮你的。” “姜枫母父怎样了?” 周绪面上闪过一丝慊恶:“她爹醒了,但人彻底傻了,在床上屙屎玩屎吃屎,弄得看护们一头包。 至于她娘,心理科的同事怎样引导都不肯开口。张指挥准备把她们转移到精神病院了。” “挺好,那里适合她们。” “出了这么大事儿,听说孟家人都要去哀悼,那个村子和李家远亲也准备联合办一场大法事。” “嗯,由他们闹去。” 周绪两手撑在腿间,晃荡着双脚,面上笑嘻嘻的:“后面还有得闹,释放的资源怎么分配啊,家产怎么分啊...... 也不知是谁,一出手就是这么大个摊子。” 第24章 第一日阴婚(露营) 天黑了,两人一鬼站在姜家的歇山顶上,看着这片表面平静的村落。 她们要离开了,正在等待十点的统一停电。 风吹起她们的衣摆,月光洒在她们坚硬的背影上。 姬豪尔望向村子的入口处,牌匾上刻着三个字:食女村。 没多久,姜家的歇山顶便空无一人。 而村口的牌匾上,食女村三个字成了「狮女村」。 ...... “这里一共有两个鬼市,一个在山体内,一个山底地下。”姜枫一边走一边说,脚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很治愈。 脚印陷在雪地中倒是深了不少,这段时间她的身高直线上涨,体重自然是水涨船高。 姬豪尔一语不发地走着,她在想鬼市里或许能打听点什么,例如她的身份之类的。 蓝衣飘在两人中间,她凑到姜枫面前问:“小妹妹,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姜枫笑笑:“小时候跟宋姨一起去山下的医馆,那里有个姐姐,告诉我很多药材在鬼市能买到。” 蓝衣的动作停滞了一瞬,她问:“是舒家医馆?” 姜枫连连点头:“对滴,蓝衣娘子也知道舒家吗?舒家姐姐教会我可多东西了。” 蓝衣丝滑地在空中画了个圈:“我只是听说过。” 姬豪尔抬起眼皮,只问:“去哪里弄真正的人魄。” “舒家。” ...... 下到两千五百米的海拔,天气更暖和了,积雪也渐渐变薄。 姬豪尔拿下身上的行李袋扔到雪地里,姜枫同样打开自己身上的行李。 支起两个单人帐篷,再在里头铺上睡袋,帐篷前架起两张折叠桌。 就这样,一个简易的露营地就弄好了。 用喷枪点燃柴火,姬豪尔开始煮咖啡。 她从姜家顺了不少好东西,什么扬州绿春、夏威夷科纳,尤其是姜继业房间藏得超深的瑞士莲。 刚好,姜枫爱喝茶,她爱喝咖啡。 巧克力......蓝衣能看不能吃。 “干粮”也是冰箱保鲜室拿出来的牛肉和羊肉。 总之,用二十一世纪初期的古老眼光看,就是几个玩古装的coser在露营。 谁又知道,其中有一个是鬼。 又有谁知道,另外两人七天杀了将近六百人。 其中看起来最冷酷的,一人杀了五百多。 夜幕降临,橙红的火光印着两人的脸庞,坩锅中是“咕嘟咕嘟”煮咖啡的声音。 雪粒拍打帐篷顶,寒风掠过树枝头。 简直就是最好的安眠曲。 正常睡了一天一夜后,两人收起行李继续赶路,蓝衣在前面开路。 她沿着无限电缆来回滑动,偶尔会造成短路,炸出的火花就会将她的身体染成银河的颜色。 姜枫很快乐地在下头转圈圈,她说她长这么大,从没有人为她放过烟花。 下到海拔两千米时,雪彻底停了,温度大概在8摄氏度。 这里的村落也渐渐变多,往来的行人也穿得没那么夸张。 姬豪尔脱下外面的鼠毛大衣,深绿色的改良圆领襕衫更衬她修长挺拔的身姿。 路上经过一茶歇铺面,三人决定进去歇脚。 身着统一改良长衫的男店员上前为她们引路,到了二楼,又为她们选了一靠窗的二人座。 姬豪尔冰冷开口:“要四人座。” 男店员还想说什么,打眼看到她们的行李,便也闭了嘴。 落座看茶,姬豪尔问男店员:“鬼市怎么走。” “噗——”姜枫一口茶喷了出来,她慌忙拿过店员的毛巾擦拭桌面。 隐身的蓝衣坐在姬豪尔身旁耳语:“不能这么问,这谁会直说——” “啪——” 一根金条拍在了桌上,茶桌震了三震。 这下不止姜枫,就连蓝衣都惊了。 男店员更是要跪下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姬豪尔,上下打量她的穿着。 紧接着极快速度收起金条,嘴里连连说:“原来是位小郎君,我这就去禀报我们店长。” 只给她们留下一个凌乱的背影。 姬豪尔的面色更冰冷,姜枫敏锐察觉到她的不快。 果不其然,她开口:“我有说我是男人吗,为什么叫我小郎君。” 姜枫小声解释:“我们穿着男装,你是短发,我是高束发,未施粉黛,很容易就默认是男性。” 姬豪尔更加不悦:“什么叫‘男装’,这才是正常人的衣服,如果要我来设计,连下衣摆都不必有。 凭什么穿正常衣服、留短发就默认是男人,这种思维真的令人唾弃。” “好了,”蓝衣安抚道,“等到了鬼市,那里的人不问来者身份,她们叫你郎君,你就可以说自己是娘子。” 姬豪尔淡淡开口:“要么是娘君对郎君,要么是娘子对郎子,否则不公平。” 这时候,刚才的男店员上前来,他十分恭敬: “两位郎君,我们店主说,拿着这块牌子,去街角的那间砖瓦房,把牌子给里头的人,自会有人带你们去。” 姬豪尔点头,从他手中抽中牌子的一瞬间,一柄锃亮的小刀就插进了他的小腹。 刀上带有赶尸蠹,一直到她们出门,那男店员还在面不改色地擦桌子。 直到他进了后厨,姜枫说:“我没有视野了。” 蓝衣在半秒内往后厨和街上跑了个来回:“好了,他到刀架边了。” 姜枫双拳用力一握,只听后厨传出慌乱的叫喊,引起街边人的一阵侧目。 姬豪尔则是淡定地擦刀,男人的血,很脏,谁知道都有些什么病。 姜枫突然低头躲到了姬豪尔身后,她颤抖着小声说:“前面看热闹的,有我家亲戚。” 姬豪尔眯起眼睛,迅速锁定了一行八个人,五大三小。 她们正踮脚在往刚刚的铺子里望,其中一男子开口:“奇了怪了,最近火头峰不太平。” 他又看向身边的女人和孩子,一副说教的口吻,“等我们去吊唁时,就老老实实待着,别到处乱跑。” 两拨人说着话,在大街上就这么擦肩而过。 路边的小吃摊有人讨论:“看到了吗,那是姜家的女儿女婿,幸福了哟,以后姜家产业都是她们的。” “幸福啥呀,祈祷女婿是个有主意的吧,要是女人当家,这家准得垮。” “还能怎么垮,都绝后了,哈哈哈哈......” 一声声刺耳的调笑声掠过姜枫的耳朵,她挺起胸脯走到姬豪尔身边,两人并肩而立。 “谁说绝后了,我还在呢。”姜枫说。 “这就对了,”蓝衣虚揽住姑娘的肩头,“只有女人的血脉才能真正传承,基因中的线粒体就是最好的证明。” 第25章 第一日阴婚(鬼市) 姜枫好奇地望着她:“你好了解医学这方面哦。” 蓝衣只是淡淡微笑,并不作答。 姬豪尔终于开口:“你姓姜,女字旁,说明你们家从前也是母系氏族。你不用改姓,这样就很好。” 从姜家出来后,姜枫就一直想改姓来着。 今天得了姬豪尔的话,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蓝衣说:“从前所有的家族都是母系氏族,毕竟人类是从女人胯下出生。 上古八大性也都是女字旁,所以是现在的境地,是男人偷去的。” 三人来到街角的一间砖瓦房前,窗台堆积着厚厚的灰尘,看起来很久没人来过。 姬豪尔敲了敲木窗,没想到很快就有人响应。 木窗打开,一张狰狞傩面具出现在黑暗低矮的房间内。 是个男人。 他煞有介事地伸出手,拿过姬豪尔手上的牌子仔细辨认。 随后,递出两张样式不同、但色彩鲜艳的傩面具给两人。 带上面具的二人绕到屋后,一个一人宽的地下洞口已打开,姬豪尔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幽深狭长的楼梯就像傩面具的嘴巴,看起来诡异瘆人。 姬豪尔莫名兴奋,她很喜欢这种感觉——未知前路、惊险刺激。 蓝衣早已不知去向,反正她来去自如,谁也无法抓住她。 往下走了有一刻钟,约莫到了地下百米,面前出现了一个画着大大傩面的电梯门。 男人把牌子往电梯按钮上贴了一下,电梯这才打开。 走进电梯后,男人按了一下负一层,电梯开始极速下坠。 “姬娘子,你快看!” 随着姜枫的手看去,眼前的景象更加挑动姬豪尔的神经。 电梯经过一段黑色岩壁后,出现在她们眼前的,是五彩斑斓的赛博地下城! 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地下城里,到处是明暗交辉的广告牌。 当然,最显眼的还是广场中央,一个犹如山体大小的人面雕像。 车流经过身旁,就像搬家的蚂蚁军团面对人类。 高耸的大厦如同它的拐杖。 真是恐怖的比例。 那雕像同样戴着傩面具,比起她们脸上戴的,要鲜艳得多。 明黄的底色、湛蓝的花纹、大红的点缀、洁白的獠牙。 滋滋—— 坐在广场的雕像像是感应到有人看它,粗如摩天大楼的脖子缓缓转动,接着雕像移开,露出里面不辨雌雄的面貌。 领路的男人说:“那是傩巫,雕塑的头能够360度旋转,以便每个角度的人都能看清它的面貌。” 姬豪尔点头,接着快速把手伸向负二层的按钮。 男人挡在了她面前。 “客人,你们没有负二层的通行牌。” “怎么才能有。”姬豪尔沉声问。 “看缘分。”男人回答。 姜枫拉拉姬豪尔:“先别急,我们先在这里补充一下体力。” 姬豪尔转头望去,能看清的分别有: 第八号当铺、第五记档厅、灵石交换处、出卖人魂摊、僵尸卤煮店...... 姬豪尔问男人:“这些我们都能去。” 男人同样冷冰冰回答:“看您需要。” 叮—— 电梯来到负一层,一出来,一股扑面而来的猪油香就绊住了姬豪尔的步伐。 “香州拉面店,吃这个。”姬豪尔大步迈向那里。 店的面积很小,人声嘈杂,来往的店员在人群中送餐,好不热闹。 两人抢到了吧桌的位子,两边都有人,既能打探消息,还能看看外头的情况。 等面的功夫,姬豪尔右手边的两人就开始聊天。 “对啊,火头峰不太平,我这不是寻思来买点防身的法器。” “四大家族只剩了三大,听说了吗,孟家人都要去祭拜,现下已经封山了。” “可不是,我得去仙人摊子求点护身符。上头都要做法,更遑论我们。” “这种事说不准,可能真是什么山间鬼怪闹的。村名都被篡改成「狮女村」了,牌楼还得重做。” “噫——别说了,我浑身都在发冷。” 姬豪尔右手边那人抱着手臂搓了搓。 也不知他要是知道“山间鬼怪”就在他身边,会是什么反应。 姜枫哭笑不得:“没成逃犯,倒是成了鬼,真是离奇的经历。” 这时候她左边的两人也开始聊这个:“听说专门请了大辩寺的圣女,好想去看看。” “我们哪有机会看,不过倒是可以预约,去大辩寺看看圣女。” 姬豪尔忽然出声:“你们说的圣女是什么。” 那两人奇怪地看她一眼,还是热情解答:“郎君怕是不知道吧,我们这里最有名的寺庙。 里头的圣女,只要她摸摸你的头顶,你就能分许多福气。” “对对对,”姬豪尔右侧的人说,“预约一次可困难了,不亚于当初预约舒家医馆。 听说那圣女从小没踩过地面,能与神鬼通,这件事确实需要她来解决。” 能与神鬼通......姜枫突然想到什么,便问:“是乩童?” “小郎君很有见识嘛,确实是乩童,不过我们没缘分亲眼目睹。听说通灵时,浑身抽搐,看起来可吓人了。” 姬豪尔开口:“叫我们娘君,否则杀了你们。” 几人怔住,随后像看傻子似的离开高脚凳,端着碗去了别的地方。 她们不知道,要不是姜枫拉住姬豪尔,几人真会命丧当场。 姜枫转移话题:“很奇怪,这里的人怎么不戴眼镜?” vr眼镜就是身份证明,这个时代人人都有,戴上它就能随时为人答疑解惑,也能随时监控人的活动范围。 相当于随身管家和......电子镣铐。 但是鬼市里,没有一个人戴。 蓝衣忽然出现,插进两人中间开口:“因为眼镜在这里是被禁止的,能进鬼市的,可不是有钱就能做到。” “那为什么我们能进?”姜枫抓住了重点。 姬豪尔开口:“因为金条,金条上有姜家标识,你们家跟鬼市有生意往来。” 姜枫倒吸一口气:“尸体?” 蓝衣声音再次响起:“看来是这样,你们家可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哦。买卖尸体,可是要入刑的,嘻嘻。” 姬豪尔语气毫无波澜:“姜家是帮公家做事的,否则不会有那么多金条,只是那尸体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还需要探查。” “那我们岂不是被盯上了!”姜枫不小心叫了出来,引起周围人的侧目,但她们只是看一眼,就不管了。 蓝衣说:“如你所见,鬼市中人,只要能进来的,就不会管你身份来历。她们只看你们的价值。” 姬豪尔吞下一大口面,问:“你去哪儿了。” “你们要吃东西,我当然也要吃东西。好久没来了,生前来的时候......啊,我去傩店了。” “你能吃什么。” “吃钱,要不去看看?” 第26章 第一日阴婚(傩巫) 两人戴着面具,跟着一鬼穿行在拥挤的街道上,这里街上的每个人都戴着不同的面具。 很快三人就来到一个门头庄严的傩店前,看起来不像店面,倒像寺庙。 周边非常安静,像是有结界,两边隔着两家店的地方就开始喧闹了。 经过店门口的行人也会不自觉闭嘴。 “怎么进去?也没有接待。”姜枫转头问蓝衣,却发现她又不见了。 此时蓝衣正在戏台子中央,热泪盈眶地看着唱戏之人。 姬豪尔直接上去敲门,有个小窗口打开,又是一张傩面具。 “做什么的?”面具下的人问。 “参观。”简单粗暴。 姜枫还在担忧,却不想那人直接按下开门按钮:“进去吧,正在唱戏。” 进去后,姜枫迫不及待地问为什么。 姬豪尔淡淡解答:“因为性别,我们被当成男人了。” 不知为何,姜枫心中也涌起奇怪的怒意,但她忍了下去。 店内很大,昏暗的灯光打在两边展示用的傩面具上,看起来肃穆又恐怖。 这里很像博物馆,傩面具的起源和演化一目了然。 从最开始细致精美的面具,就如她们脸上戴着的一样,慢慢演化成类人脸的面具形制。 甚至开始有了仿男神仙的样式。 姜枫倒是觉得新奇,姬豪尔却瞳孔微缩,明显不快。 她们戴的面具还是不分性别的,到后来成为了角色扮演的工具。 很明显到后面,面具里只剩一个女性角色,其余全是男人。 这种变化令人心惊。 前面的起源分明说的是:为了祭拜神明、祛病除疫,且这是巫族留下的传统。 所以面具色彩明艳、长相恐怖,看起来不分鬼神性别。 后来的变化又是怎么回事? 大厅中央,有个小小的台子,上面留下了刚结束不久的仪式。 摆台上循环播放仪式的全息影像。 其中有一个环节,是“舞钱伞”。 五色伞对准一堆古钱,根据特定方位转动。 时间一到,就会迸发火花,火花打在纸伞上,会燃烧起来。 壮丽又惊险。 姬豪尔说:“蓝衣吃的大概就是这个,年代久远的古钱充满人类对它的向往,久而久之,上头就承载了许多力量。 用这种方式把它们释放,那量子态的她自然能够吸收不少力量,相当于充能。” 姜枫看她的眼神已是崇拜至极。 经过这个大厅,来到一个长廊,墙上画满了巫族的鬼神祭祀壁画,里面分明是女人更多。 无论是劳作还是跳舞,领头的都是女性形象。 但画已模糊,上面写满了规则与注意事项。 1.非传人不可触摸店中面具,尤其妇女。 2.箱子不可跨坐,尤其妇女。 3.演戏时妇女不可穿越祠堂。 ...... 后面就是一些演员的注意事项。 光是看到前三,姬豪尔就没兴趣看下去了。 她从包里翻出油木炭,将这些注意事项画得乱七八糟。 姜枫再也没有从前的大惊小怪,反倒感觉进来时的那口气终于顺了不少。 两人走到里头,是戏台,锣鼓声不绝于耳,台下坐满了男人。 一眼望去,三分之二都是地中海。 看样子这个时代的男人肾更差了。 两人看到坐满了人,便坐到面具箱子上头。 姬豪尔就这还不满足,又伸手从屁股下的箱子里拿出一个傩面具细细抚摸。 台上人在唱《下山赶考》。(非原名) 戏文说的是,刘姓男书生因祖上阴德被文曲星君开了挂,并派九天玄女下凡教授文韬武略。 赶考途中,嘿,你猜怎么着?狐狸精看上他啦。 他这叫一个抵死不从啊,最后被土地公所救。 家里穷妻病父反正他是不管的,高中状元是要第一个去打仗的。 连升三级后,老家依旧一贫如洗。 穷妻不仅操持家务,还要守节,孝敬婆公。 没错,您猜对咯,刘状元被世家小姐看上了,得逼婚呢。 对,都是人家逼的,他只是一个单纯无知的小男人一枚啊。 后来吉婆还气病了他爹,差点暴毙,但没死——他的穷媳妇儿不知为了什么,非要割腿肉救公公。 最后感动上天,得观音点化,得以一家团聚。 整部戏兼具:穷屌丝的幻想——全世界女人都爱他、妻子的贞洁、媳公间的隐晦情感。 堪称古代版的《我的26岁女房客》。 席上的男观众们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偶有叹息,也不知他们在矫情什么。 大抵因为男人天生爱哭。 姬豪尔认真看着台上的表演,表情像极了那天看阴婚。 “九天玄女要是这么闲,去教一个凡间男人,我定一把火烧了她的庙宇。” 姜枫气鼓鼓道:“一听就是假的,这部戏太烂了。” 她们的说话声太大,引起了后排观众老爷们的不满。 十几个锃亮的地中海齐刷刷回头,恶狠狠盯着她们。 就在这时,观众席有人惊呼一声,众人齐刷刷看去,台上竟不知何时,莫名出现一个穿蓝色戏服的女人! 女人没有戴傩面具,而是甩起水袖,走着失传已久的鬼步。 嚓——旁边的配乐老师不小心打响擦锅,倒是给了蓝衣一个开口的机会。 蓝衣朝戴着刘某面具的男人甩出水袖,字字泣血、情真意切唱道: “我本天上玄巫,看中一女子,名为始。想教始识大字、懂道理,未来可为世之栋梁。 谁想丈夫刘某一朝知晓,满心忮忌,竟用俗世之不便,困住她进步。 此时又被天官知晓,男男相护,竟将我贬为狐精。 我一心修行欲重上天宫,某日偶遇赶考之人刘某。 他欲行不轨之事,我见机将他打伤,土地婆护我周全。 谁知刘某上报天庭,竟将我贬为凡人。 我心不甘,顶凡人之躯前去他家报仇。 竟不敌一朝得势之刘某,被污蔑是前去逼亲。 始前来护我,被男公刺中大腿,割下舌头。 后我不敌当朝命官之力,被诛九族、关大狱。 刘某以护佑始之名,将她关在家中,从此再不得相见。 后人歪曲事实,将其编纂成册,世代传颂。 男人抢夺功劳、压迫女人、从不知脸为何物! 如今我再现世间,绝不让此事继续尘封于地下!” 第27章 小剧场:作者写文怪事 作为一个体质敏感,但ba字身强的人,我身上发生过不止一件怪事。 曾经甚至涉及人命。 不过这个事留待后续,有心情再说。 今天想说说自从开始开了新文后,发生在身上的一些无法言说的灵异事件。 新文刚好是进入鬼月开的,又刚好是某类灵异题材,开文前想过会不会有某种巧合。 但是我ba字身强,做事向来不信邪,哪怕从出生开始发生在身上的事情就没断过。 我并非唯物主义者,但我宁愿称呼灵体为四维生物。 或许因我热爱科幻,曾经看过很多类似题材,世界各地对此解释的方式不约而同都是从维度来的。 所以我只当是某类物质在某种特定场域发生了肉眼看不见的交互。 可是,今年的七月半特别不一般。 农历七月第一晚,我失眠了,我一直是靠安眠药入睡,失眠超过凌晨的情况非常少。 早上起来后,身体瘫软,如同打过架。 本没在意,但从那天起到昨天,我的睡一觉起来都是这样。 写这种文嘛,总有点疑神疑鬼的,虽然我尽量不往恐怖的地方靠(不想把女人写得很惨),但我要找素材和灵感,手边就放了厚厚一本鬼故事合集。 类似《故事会》那种刊物,里面的插图都很恐怖。 但于我而言,恐怖是一种享受。 我喜欢这种氛围,于是并没在意,甚至会祈祷多给我一点灵感。 为了写文,今年的鬼月我没有随家中人一起去为祖先烧纸。 毕竟我自认为,作为一个6b4t女性主义者,十项都做到了。 尤其是脱宗教,那叫一个干干净净,我从前可迷信。 时间来到农历七月初七,那晚本是乞巧节,我还在祈祷我的写文事业能长久。 第二天,我的那篇完结文就被小diao子团建举报了。 呕心沥血改了许久,一句“挑起男女对立”给我定性了,永久进小ck屋。 好吧,如果说实话就是挑起女男对立,那男人未免太脆弱。 要是有姐妹看到这里,想推荐身边人看,可以让她们去看dao文,夸·克到处都是。 到那个时候,我都只觉得是我最近诸事不顺有点倒霉。 时间一晃来到农历七月十四日,也就是前天。 中午家里人在做饭,突然厨房不知为何发了大水。 水不停从厨房吊顶往下落,如同海水倒灌。 整个厨房变成了“优美”的水帘洞,进去之人无不浑身湿透。 鬼片看多的我,第一反应是楼上有人死在浴缸(对不起楼上邻居)。 匆忙去楼上敲门,可是人家家中三人正安安静静吃饭,无论是厨房还是卫生间都是干燥的。 别说,我当时很懵,因为水是从天花板里泼下来的。 而我们楼上正是她们家。 厨房里到处都是黄色的锈水,偌大的厨房,水都已经淹到门槛处了,就快漫到客厅。 我就这样楼上楼下来回两次,依旧找不出任何水源的来历。 后来还是家里人听到五楼在装修(我们家三楼),上去一看,果然是她们家漏下来的。 五楼的水跨过四楼,直接漏到三楼,简直是闻所未闻。 事情解决后,本以为乱七八糟的一天会平静过去。 到了晚上我在卫生间正常洗漱,对着镜子刷牙。 刚举起漱口杯,一股力量涌向我的后脑,我整个人用力往前一栽。 漱口杯的底部撞到镜子上,而边缘就嵌进了我的山根。 我当时整个人又懵了,因为真的很痛。 大脑嗡鸣不断,山根带来的痛意蔓延到太阳穴。 再抬头,我的山根处已经出现了一道血痕,正在往外渗血。 农历七月十四晚上九点半,明亮的卫生间里,蓬头垢面的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上还有不断渗出的血迹。 我当时笑出了声。 但这种事儿在我的人生中发生太多次了,第一反应并不害怕,而是想记录下来。 当晚,我的梦光怪陆离。 果不其然,迷糊间梦到死去已久的故人。 但具体内容记不清了。 后来又梦到我在一座山上旅游,那里云雾缭绕,美不胜收。 但天气很阴沉,云离我很近。 面前是一条长长的锁链和木板组成的铁索桥。 隐约记得是个景点?因为梦里我买了门票。 但是桥没过去,我好像一直在等同行的人。 第二天,也就是七月十五这天,醒来后我果然浑身酸软。 我不信宗教,但我信一些未知事物,人对这个宇宙的了解太不透彻。 我会一点ba字,一点小六壬,一点塔罗,一点星盘。 我并不想学精,偶尔能用上就够了。 在鬼月来临前,我用星骰问过房间有没有鬼,星骰说有。 七月十五这天我又问了一次,星骰说没有。 大概是某种神秘物质离开了。 现在猜测,或许是因为我头铁,量子态灵体吓我没吓到,觉得没意思便离开了。 正如文里所讲,祂们不过是量子态的物质,或许能聚集力量影响现实,但绝不是无所不能的。 戏弄我的,大概是那种死了很久的量子态男人,看不惯我反封建和父权。 因为要是所有女人都这样,谁去传承他们那弱小的y?况且,他们建立的宗教还要信徒呢。 不然怎么赚钱,怎么获取权力。 当然,这一切有个前提,那就是假设祂们真的存在,不存在的话就是单纯的巧合。 事情发生时,我心中只有好笑和愤怒,包括家里被水淹,我的第一反应也是见水发财。 然后,正七月半当天,我睡得非常好,也没有再发生任何怪事。 醒来后神清气爽,身上的酸软一下就不见了。 不排除是我昨晚睡得比较早。 总之,大家遇到这种事不要怕,要比祂凶就对了。 比如我,会在文里骂这种东西。 就喜欢祂们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不过,面相我不太懂,只有一个祈愿——山根破损不是破财就好。 至于什么妻夫不睦、感情破裂之类的事儿(在网上看的),跟我完全无关。 见水发财,所有看文的大女人,一起发财!(喜欢自我矮化的不算在里面) 想听作者从前遇到的怪事的敬请期待,会不定期投放。 第28章 第一日阴婚(闹事) 姜枫兴奋转头:“她她她......是九天玄巫的转世?!” 姬豪尔冰凉的衣摆划过她的脸,起身往台前走去。 此时台上之人才反应过来,迅速挤到一起冲蓝衣大喊:“你是谁!” 台下之人才发现,这个女人的出现是场意外。 地中海们开始暴怒,一个个像超雄般愤慨,往台上扔着自己的皮鞋。 他们大喊:“女人闯戏台,真是坏了规矩!” 嗯,台上演九天玄女、狐精、和刘某妻子的,都是男人。 他们戴上不同的傩面具,演着能让男人自嗨的戏码,就像故事真相如此。 讽刺的是,蓝星2036年,已经没人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了。 各种手段下,女性数量本就稀少,男人牢牢把持话语权。 稍有不慎,便是赛博文狱。 男人自然习惯这样,二十年前他们还会为了找到老婆装一装。 后来新的婚姻司律成立,他们装都不用再装。 毕竟不需努力就能得到分配的老婆,更是免费的保姆、性虏。 没有经济来源?女人还能去上班养家。 如果女人不同意,那就折磨她。 她要离婚,那是离不了的,新大陆不允许女方提出离婚。 听说不久后,要彻底废除婚姻法,改为同妻法。 因为女人属于少而公共的资源。 他们还会顶着实名制,在公共网域发言: 「想想二十年前那群跳得最欢的女权就好笑。」 「是啊,难道她们不明白,要想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兄弟伙们别生气,那都是过去式了,从前她们做的一切都表明,世界终将是父权统治。」 ...... 今天,这样的谎言被当众揭穿,男人们又怎么允许? 尤其是每场戏,都会在巨人雕塑所在的广场实时播放。 他们群情激愤,好像有人真的一拳打在他们脆弱的心脏上。 演刘书生的男人摘下傩面具,直接就冲了过去。 可是女人却轻飘飘的消失了。 这下所有人都傻了,一室寂静。 广场上的全息影像倒是捕捉不到蓝衣的身影,毕竟频率不同。 但声音却清晰地传了出去,因此聚集了许多人站在广场面面相觑。 人群中有一女子,皱起眉头转身跑向傩店的方向。 傩店的戏台下,有人小声问:“刚刚......是鬼吗?” “噤声,新大陆成立后不许怪力乱神!” “对对对,大概是自然现象,偶然被台上的聚光灯照到,才出现的。” “那声音怎么解释?” “这......” 姜枫幽幽开口:“这不是鬼市吗,还不许讲鬼,真是有毛病。” 几个多话的男人一回头,却不见姜枫身影,几人又是一身冷汗。 再回头,台上出现了两个人,一高一矮,但身材健壮。 “你你你......你们是谁?”那帮戴傩面具的人不敢靠近。 姬豪尔冷声说:“见不平之事,前来为人伸冤叫屈。” “胡说,哪有不平!” “这世间处处是不平,女子读书不宜太多是不平;女子要嫁‘如意郎君’是不平; 女子怀孕生子还要操劳全家是不平;女子不能当大官,就是最大的不平!” 这是姬豪尔自醒来后,第一次疾言厉色地开口说话。 姜枫有点吃惊,继而又有一股自豪和心安。 谁知台下只一句:“你要造反吗?” 立刻就冲进来数位全副武装、手持长枪的守卫。 姬豪尔完全不惧,只冷声道:“不许女子说真话,不许女子把对自己不公,放在家guo大义前,否则就是造反。 你们妄图用家guo矛盾来掩盖性别矛盾,妄图告诉女人,比起她们的苦难,从前的战争更加凄惨——” 砰——枪声响起。 “如此种种理由,如针尖棉线缝住女人的喊冤的嘴巴,可战争明明也是你们男人带来的。 从未听过历史上有哪一场战争,是一个女人主动发起! 若是有人不怕痛,拔出银针,张着血淋淋的嘴诉说真相,那你们就会给她扣上更大的帽子——” 砰——枪声又响。 “这样的帽子戴着,就连同性别的女人都会退避三舍。因为你们惯会杀一儆百,只要多杀几个女人,其她女人自然乖巧。 真是好一出《窦娥冤》,我倒要看看,这女子要是不死,能不能活着为自己伸冤!” 砰——枪声再响。 戏台上的男演员早已作鸟兽散,满戏台都是灰尘烟雾。 有一守卫按了下眼镜脚:“傩店有人闹事,人已解决,过来收尸。” 一群地中海如猪般哼唧:“看样子是两个女人,刚刚还坐了面具箱,让你们狂,还穿男人的衣服,还闯祠堂!” 噗噗噗—— 三声子弹穿透人体的声音,乍然间,血雾弥漫在观众席。 刚刚还在叫嚣的三个地中海,此时“砰砰砰”接二连三地倒在座椅上。 台上的浓烟散开,姬豪尔和姜枫依旧完好无损,连根头发丝都没乱。 台下的守卫慌乱了一瞬,立刻冷静下来,其中一人说:“敢在鬼市开枪,找死!” 姜枫虽然害怕,但她半步不退,学着姬豪尔的样子冷静开口:“你们要不睁大猪眼仔细看看是谁的子弹?” 她想起在李府那晚,也是这样跟姬豪尔并肩而立,面对成百上千人。 心中顿时勇气横生。 一守卫蹲下查看,面色慌乱道:“头儿,是我们的枪弹。” “快快快,快叫巡司局!”有地中海喊道。 “叫个屁,这里是三不管,信号都屏蔽了,怎么叫!”另一个地中海凶凶的回他。 姬豪尔残忍勾唇:“女权的礼物,喜欢吗。” 戏院里,只有一群无头苍蝇慌乱地在观众席乱窜。 蓝衣隐身来到两人身边,小声说:“做得很好,现在要怎么出去?整个傩店都被围了。” 刚刚是她用身体传送了那几颗子弹,有时候四维生物是真的很好用。 “杀出去。”姬豪尔语气沉着。 姜枫想吐血:“姬娘子,我还没活够。” 但这时,姬豪尔已经掏出手枪。 是她从姜家那个巡司身上顺走的枪。 台下守卫将机枪放低了些,领头守卫眯起眼睛,在vr眼镜的分析下,他说出了那把枪的名字: “precision phantom p-9......你是公家的人!” 唰—— 一时间,数十支枪又齐刷刷地对准了台上两人。 就在领头守卫要私自下令处决眼前女人时,一个爽朗的笑声打破了紧张的氛围。 “孟安,这两位是我的朋友,都是误会,哈哈哈哈。” 一位身穿白色练功服的女人悠哉悠哉走下楼梯,走到守卫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紧张,这里公家人可进不来。” 叫孟安的守卫放下枪,其他男人也一同放下枪。 “舒空,你怎么在这里?”孟安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柔情。 第29章 第一日阴婚(雕像) 叫舒空的女人快速抬了抬下巴:“喏,找这两个闯祸精,就叫她们别瞎跑。” 说着状似无意地挡在了舞台前,“今天辛苦,稍等在休息室会有加餐,是舒家的厨子哦。 孟安,你要多吃点,别累着,我们就要结婚了。” 最后一句话,她的语调放柔和了些,听得姬豪尔一阵反胃。 但她不傻,便也冷冰冰开口:“舒......空,我们迷路了,第一次来,没见识。” 很明显,孟安看了眼她,转向身边的守卫问:“这是你带进来的两个女人?” 那守卫点头,他就是为她们领路的面具男。 孟安又看了眼舒空,朝手下们挥挥手,带领人带着尸体离开了傩店。 舒空单手撑住台边跳坐上去,一脚支撑,一脚晃荡。 嘴里叼着蒲公英,吊儿啷当开口询问: “你们也看到了,在鬼市,人命不值钱,刚刚要不是我,你们死在这里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姜枫小声嘟囔:“死在外面也没有。” 舒空歪头:“你说啥?” 姬豪尔说:“我们没有身份,来这里就是为了买身份。你是谁。” “你说话一直都这样没有情绪吗?” 姬豪尔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罢了,”舒空跳下台子拍拍屁股,“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换个地儿,你们......” 她用食指在两人之间来回摆动,“这里就你们俩?” 姜枫刚想说话,姬豪尔抢先一步:“是,就我们,请——” 从叫舒空的女人踏进戏院的那一刻开始,蓝衣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话。 姬豪尔自然知道蓝衣身上有秘密,也没兴趣拆穿。 她和姜枫跟在舒空身后,穿过刚刚的长廊和大厅,从一个出口走出去,直接到了另一条街。 穿过熙攘的人群,她们来到一处僻静幽暗的小巷。 穿过小巷打眼望去,只有一面石墙,姬豪尔竟不知自己在哪里。 “抬头看看。”舒空示意她们。 姬豪尔抬头,竟然在那座巨大石雕的脚下。 姜枫仰头久了甚至出现了晕眩症状,太大了,根本看不到雕像的脑袋。 舒空把手放在墙上,很快,石雕脚后跟处就出现了一扇门。 另一个穿白色练功服的女人把头伸了出来,她有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高束在脑后。 这一幕很熟悉,姬豪尔出现了既视感。 很快,这种感觉伴随女孩的轻快的声音消失了。 女孩很活泼,跳了出来抱住舒空的手臂:“你回了!刚刚舒然姐姐到处找你呢。” “她人呢?” “走了,去山上的种植园啦。这两位是?” 舒空回头对两人挤挤眼睛:“新朋友。” 轰,石门在身后关上,外界的嘈杂彻底消失。 乘着微太空电梯飞上石雕头顶的时候,姜枫的腿已经软了。 姬豪尔面色还算正常,只是泛白的指节出卖了她。 进入石雕眼睛后的办公室,舒空为两人看茶。 “你为什么要用那么恶心的语气对男人说话,你现在挺正常的。” “你们究竟为何要来这里。” 两个女人同时开口,空气里满是火药味。 舒空一愣,没想到姬豪尔的问题那么离谱,下意识回答:“当然是因为他吃这套。” ? 虽然姬豪尔表情还是那个表情,但姜枫已经能熟练认出她在表达什么——不解。 “为何要让他爽到。” “啧,”舒空五官皱在一起,“我救了你们诶,救了你们!现在是你们质问我的时候吗?!” “哦,所以为什么。” 姜枫一头黑线:“两位姐姐别生气,舒娘子,我们是逃犯。” 姬豪尔不爽地凝视姜枫,舒空则是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李家和姜家的事儿,都是你们做的吧?” 姬豪尔抬起眼皮:“你先说你是谁,我再决定要不要说实话。” 舒空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站起身整理衣服,伸出手道:“你们好,我是舒家第380代徒女,也是鬼市的守护者。” ...... 诚如姜枫所了解到的,舒家原本姓嬴,后家族大迁徙,入山避世。 原本是母系家族,但因战后蓝星资源耗损,毫无意外被盯上。 一旦被盯上,该有的都得吐出来,不愿意,那就等死。 舒家掌门舒婴,因“谋害”孟家掌门,也就是东方总长孟程朱,被关入狱。 她们知道这是欲加之罪,他们也知道她们知道。 但有什么关系? 当初可是切切实实被舒婴的赘婿,也就是四大家族之一的戚砚现场抓住。 戚砚当时带女儿舒然前去探望孟程朱,亲眼看到舒婴给他下蠹。 于是,舒家宗主之位便顺理成章由舒婴的弟弟“暂时”接管。 男人们沆瀣一气,弟弟、赘婿、以及曾经的追求者。 是的,孟程朱曾为了得到舒家选票,追求过舒婴。 这件事每每提起,都能让舒家剩下的徒女们一阵反胃。 可是她们的力量不够强大,甚至可以说是弱小。 大概从五十年前起,女人进入政治中心的机会就越来越小。 看起来比例增多了,实际上她们付出的努力更多,实际掌握的权力也更少。 五十年后,女人只能成为装点政治圈的门面,以及必要时拿来背锅的盾牌。 而一旦进入政治圈,整个舒家势必不能保全。 舒婴只想保下舒家,可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身边的所有男人一同算计。 舒婴还有个男儿,叫舒毅,她原是想培养他当姐姐舒然的助力。 现在看来,他的父亲戚砚,为他也谋算了许久。 而舒婴的弟弟们,更是早就不甘当她的助力。 趁蓝星大洗牌之际,迅速勾连外人,以莫须有的罪名陷害舒婴。 即使未来要把位子让给舒毅,他们也想试试当宗主的滋味。 戚家向来是舒家的护卫,千百年来开枝散叶,成为四大家族之一。 有了戚砚的助力,看样子舒毅会成为下一届宗主。 姬豪尔问:“那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不去把自己的东西抢回来。” 舒空靠在椅背上眼神忧郁:“哪儿有那么容易,你也看到了,就连舒家手下的鬼市,都无法全然在舒家的掌控中。” 第30章 第一日阴婚(伐谋) 舒空收回眼神,落到姬豪尔身上,表情再没有开始的松散。 “我们舒家不止是鬼市的管理者。” 舒家是东医世家,手上不止有草药、医学,更有巫术典籍。 但蓝星上,猎巫的不止西方。 好在东巫有专门的女书,并顺利保存下来。 把非核心产业交出去后,她们过了一段安生日子。 并把从前开在外头的医馆,转移到地下鬼市。 宗主舒婴被抓后,徒女们无法,只得寻求庇护。 毕竟舒婴的弟弟们是什么样子,她们心里都清楚。 恰巧此时,总长孟程朱的侄男孟安,因不满孟家的利益分配而出走。 他带着自己的人,来到鬼市想定居。 舒空一听,好啊,刚好鬼市在被取缔的关口。 她便主动找到孟安,要求跟他结盟。 孟安说,要想得到孟家庇护,除非有价值,要么就是孟家人。 那时候舒空正在跟舒然冷战,因舒婴被关入狱,有舒然的一份功劳——她不相信自己的妈妈。 “那时候我们剩下的舒家徒女,差一点就要分崩离析了。”舒空叹了口气。 不过她们的目标仍然一致——要保下舒家,以及舒家所剩不多的产业。 于是舒然找了一趟孟安,摆出的条件是:保他们一生无病,并在鬼市辟出一块地界,专供他们所有。 孟安确实是有点心动的,但他要的不仅是这个。 鬼市再怎样都是舒家旗下的,想赶走他们,随时都可以。 他担心舒然过河拆桥。 这时舒然暴怒,打伤孟安。 舒然的寸拳天下第一,光论武力,无人可敌。 千钧一发之际,是舒空救走了孟安,她与舒然本就不睦已久,这件事孟家人也都知道。 当然,孟家要的就是这个,女人太团结,他们又如何渗透。 舒空将孟安带回自己的居所,亲手为他配置药方,接起他浑身尽断的筋脉。 跟俗套的男频武侠一样,孟安爱上了舒空。 舒空:“我救你,是为了跟舒然作对。” 孟安:“我不信。” 后来孟安追求了许久,舒空终于松口,愿意跟他订婚。 孟安立刻带人回了孟家,他跪在孟程朱跟前,求他留下鬼市,就当是给舒空的聘礼。 孟程朱欣然同意,叔侄俩相视而笑。 这便是他们要的——鬼市的价值无双,彻底取缔,只是下下策。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孙子兵法·谋攻篇》 这句话堪称男人圣经。 损失鬼市,不如加入鬼市。 他们早就想与舒家联姻,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放出的饵料孟安,如今终于钓到了大鱼。 在火头峰顶端的孟家,叔侄俩满面春风。 而在鬼市中的办公大楼中,舒家徒女个个满面愁容。 “舒空师姐,他们拿鬼市当聘礼,没事儿吧?这本来就是我们的!” “舒空,你真要订婚?” “舒空师妹,你再好好想想,也不是非这条路不可。” ...... 叽叽喳喳的,舒空只是叼着蒲公英,双手枕在脑后,脚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晃悠。 吊儿郎当的,就像要联姻的不是她。 舒空说:“你们还能想到更好的方法保住鬼市?” 讨论停止。 她又说:“我只是徒女,订婚就订婚了,手上没有舒家的核心,是最安全的一条路。 总比让舒然嫁要好得多,她可是宗主之位的正当人选耶。” 谁都能听出她嘴里的不甘,以及对舒家未来真心实意的规划。 当初舒然去找孟安谈的时候,她就悄悄跟在舒然身后。 生怕舒然说要以身相许,按道理,舒家徒女没一个人会走这条路。 这些桥段都是男人意淫的。 果不其然,舒然直接动手。 不过形势比人强,舒空便在合适的时机“救走”孟安。 孟家在“伐谋”,谁说舒家女人不是呢? 舒家女人甚至不用开口谋划,全靠默契,因此这戏,演得格外真诚。 鬼市保下了,孟安进驻鬼市,带来了一大批外界的“生意”。 毕竟总要先给点好处,再一点点蚕食。 最开始鬼市是舒家专门用来流通一些不能摆在明面的草药的,还有一些不能宣之于口的巫术。 里面的店家,无论是东医草药,还是巫术蛊蠹,统统手到擒来。 后来孟安打开方便之门,前去交易的人多了,慢慢就发展成了地下城。 “舒家现在的宗主不保鬼市吗?”姜枫不太明白,再怎样都是舒家的产业。 “嘁——”舒空嗤笑,“他们只想着如何打入政治圈,如何敛财,地下城本就是他们要交出去的,算是投名状。” “那舒家现在有两股势力?” 舒空点头:“表面上,我们受到牵制,只能安生度日。” 殊不知她们在蛰伏,等待有朝一日,能够夺回一切。 舒空又说:“你们在这儿可放心,虽然不可避免的,有许多男性势力和思想污染了这里的一部分。 但大方向上,这里跟地面是两套规则。舒家的约束和孟家的势力还是有用的。” 鬼市是“人鬼皆通,不信神明”,来这里的人也是如此。 她们若是害怕傩面具,那便无法进入鬼市。 因为傩面具形制恐怖,是仿照人类想象中“鬼”的样貌而制。 从前是巫族女人用来表演,乞求神明庇佑的。 后来发现神明只庇佑男人,她们干脆就当了鬼本身。 至于再后来发展的各种关公、钟馗、包拯等面具,都是非女性外的势力加进去的。 传统的傩面具,就是巫族存在的最好凭证。 姬豪尔问:“什么时候办婚礼,我可以帮你杀了孟安。” 舒空扯扯嘴角:“姐,别那么暴力,我的确不喜欢他,可是现在我们还不能暴露。” 姬豪尔摇头:“我心中有气,不平不甘。” 舒空说:“身为女人,生活在这样的环境,若她心中甘愿,那便是所有女人的叛徒。 可是为了大计,总要有人牺牲的,如果是舒然,不如是我。” “我杀了孟安,你可名义上为他守寡。” “你若杀了孟安,你无法活着离开火头峰。你们过来,不正是为了能在地面好好活着吗?” 舒空又说,“你就当我是喜欢孟安的吧。” 第31章 第一日阴婚(交易) 她语气中的不甘,丝毫不比姬豪尔少。 姜枫不懂情爱,也不想懂,只听着两个姐姐的谈话,心中酸涩。 人们常说,女人若是记恨一个男人,那必是被他所伤。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为什么女人不能天生厌恶男人? 若有人抢走了原本属于你的东西,你不恨吗? 非要将这种天然的恨意安上“爱情”的名号,以粉饰太平,好像这样,他们的掠夺行为就不存在了。 就像殖民者殖民前,是一定要告诉别人,被殖民者犯了什么错。 不过是找个理由,正大光明地入侵更多。 若此时,要有人说,因为殖民者伤了被殖民者的心,辜负了她的爱,她才满腔恨意,那才真是天大的笑话。 女人的人生主题不是“爱情”,而是找回失去的权力。 非要把每一种无法理解的情绪都冠上“性缘”的帽子,只能说明那个人不懂女人,也看不起女人。 姬豪尔恨男人,只是因为她是自然女。 舒空嫁男人,只是因为她肩上有鬼市的担子。 爱情是个伪命题,为什么男人可以放眼天下不去想情爱,女人非要如此? 一样东西存在女男中,却只要求其中一个性别拥有,那必是骗局。 所有骗子只有一个伎俩:先编造辉煌的历史,许诺你精彩的未来,然后让你牺牲现在。(——不叮狗文学) 许久,舒空说:“你身上有巫术的味道。” 姬豪尔点头表示知道,又将李家府上发生的事说了出来,包括那两个保护她的纸人。 舒空眯起眼睛,迅速抓来姬豪尔的胳膊为她把脉。 “麝香、忘忧草、迷迭香、薄荷、茉莉精油、橙花草......还有迷雾花。 这简直就是人间孟婆汤啊,奔着让你完全摒弃前世来的。你究竟做了些什么?” 顿了顿,她又说,“那纸人巫术,定是给你下药之人给你下的。她既让你失忆,又要保护你。这做派,倒像是我们宗主......” “舒婴。”姬豪尔接话。 舒空摇头:“她在监狱,绝不可能是她。那监狱,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 不过纸人巫术,从前只有舒家所有,现在鬼市壮大,也不知是不是被旁人学了去。 你们可以在这里住几天,调查一下。至于身份和人魄,我来帮你们搞定。 不过......我是有条件的,出于交换——” “成交。”姬豪尔问都懒得问。 舒空笑了:“你的性格我喜欢,戚家的坟不是被姜枫妹儿掘了吗?” 姜枫一头黑线,这个事儿她真不想再提了。 舒空继续说:“我希望你们能帮我一个忙, 关于戚家的。” 抠手指的姜枫悄咪咪竖起了耳朵。 姬豪尔:“是关于戚家二小姐和三小哥的事。” 猛然听到这个称呼,舒空一愣,随即了然笑道:“是的,戚家二小姐戚炀,是我和舒然的朋友。 她的死我认为事有蹊跷,但我们都不好出面调查,毕竟手中没实权,且她的尸体已经被焚化。” 当初戚家三小哥戚墨之死,根本来不及调查,便草草把罪名安在了戚炀头上。 随后戚炀也落崖身亡,死无对证。 这件事跟舒家宗主舒婴入狱的事,是在十年内发生的,相当于前后脚。 同气连枝的两大家族发生这样严重的事故,十年出一件都算多的。 紧接着,大哥戚砚正大光明坐上戚家家主之位,并表达自己坚决守护舒家,无论宗主是谁。 两大母系家族,至此开始由男人掌控。 “戚炀死了多久?” “一年。” “你们心里有答案,戚砚的嫌疑最大,他是既得利益者。” 舒空膝盖岔开,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无力垂下:“我们的身份限制太多,无论做什么,都会被随时监控。 除了从以前就跟着舒婴的舒家徒女,我们谁也不敢信任,我们做不了任何有用的事。” 姬豪尔猛然抬头:“那我们今天?” “放心,这里完全屏蔽一切信号,就连夸克这种基本粒子都无法穿透。” 姬豪尔起身走到窗户前,看着下方如蚂蚁的车流,脑中浮现出一抹蓝色的身影。 “可以,但是我们要怎么跟你联系,即使拿到证据,你们又能做些什么。” “姜枫包里有个手机,我可以让它不再是一块砖头,我们可以用那个东西联系。 并且,会为你们安装反追踪系统,你们不用担心定位。” 姬豪尔递给姜枫一个眼神,姜枫立刻掏出手机。 “这里的安检系统很完善。”姬豪尔如是说。 ...... 姬豪尔和姜枫走后,舒空一人背手站立在窗前。 之前那位为她开门的女孩走了进来,她蹦蹦跳跳,有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 一看就气血充足。 “舒然姐姐都说不用查了,何必把旁人牵扯进来。” “她们不是旁人,或许她们能带着巫族的火种逃离这里。在这之前,我只想替戚炀沉冤昭雪。” “可是就算有了证据,我们也无法将戚砚绳之以法,他们都是一伙的。” 舒空转身把手抱在胸前,看着面前这个面容稚嫩的女孩。 她替女孩拨开额前碎发,耐心地说:“舒妄,你还小。如果你有时间,去藏书阁把《嬴史》从头到尾看三遍,或许就能明白我们在为何还要挣扎了。” 女孩不自觉颤抖了一下:“我不敢,那里有鬼。” “鬼也是女人变的。” ---------------- 舒婴入狱后的很长时间里,舒空都不想搭理舒然。 舒然作为舒婴的女儿,未来的宗主,竟然不相信自己的妈妈。 在联邦法庭上,舒婴拒不认罪。 可舒然却跟着父亲戚砚出庭作证了。 那以后,舒空一句话都不想跟舒然讲。 她不明白,舒婴哎!宗主哎!她能有什么错! 就算真的是舒婴给孟程朱下蠹又如何?舒家宗主还不能下个蠹了? 舒然作为宗主的亲女儿,还主动出庭作证,舒空不理解,更不接受。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更是同家族的姐妹。 舒婴特意一起培养,未来谁更优秀,就让谁继承宗主之位。 不是单纯比竞争,是从多个维度来考察的。 算是两个小型的「纵向研究设计」样本。 选择她们两人,也是因为她们出生时脉搏最为强劲有力。 作为领导者,首先就需要强壮的体魄和健康的心脏。 舒空要强,谁都不服,有冲劲,有野心;舒然坚守原则,性格固执,只相信证据。 两人在不同方向上,都很适合做宗主。 但在一次重要的试炼中,舒空输给了舒然。 试炼是在海拔五千米的高度举行。 两人计时采摘草药,以数量、速度和攀爬悬崖的高度等三个维度作为考核标准。 舒空好强,当然不服结果,于是找到舒然要求再比试一次。 舒然更不会同意,在她看来,考核已经结束。 两人僵持不下,舒空就推了她一把。 谁知意外发生了,舒然踩到石头跌落山崖。 听起来很老套,但在火头峰海拔五千米的试炼场,这种事常有发生。 这便意味着,舒然要错过下一次大考。 第32章 第一日阴婚(友谊) 舒空当机立断,用树藤绑住自己跳下去营救挂在半山腰的舒然。 两人合力上来后,舒空心中才一阵后怕。 那时候她比这会儿的舒妄还小呢,哭得不能自抑。 毕竟在宗主继承考核中,有一项是审查未来宗主的心智和德行。 如果今天舒然硬要说是舒空推她下去的,那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可是她还是背着舒然下山了,路上两人沉默不语,气氛比山中湿雾还要黏腻。 回到舒家,舒婴只看了两人一眼,问:“怎么这样了。” 舒然开口:“舒空——” 舒空的心提了起来。 “我们俩争吵起来,舒空推了一把,没用力。但我不小心踩到石头,掉下去了。” 海拔五千米......掉下去...... 说出来就跟在汇报“吃了什么”一样淡然。 舒空突然就明白,为什么舒然明明不爱竞争,却也能够做宗主候选人之一。 只因「原则」二字。 从不会偏袒任何人,也不会为任何事添油加醋,她的心里有一座巨大的天秤。 对舒然来说,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舒空推她是错,但她自己踩到石头滑下山崖,是自己不小心。 这样的人当宗主,选出的未来候选人,也一定是这样的。 那么舒家就能一代代安全延续下去。 不过舒空当然不会主动退出候选啦,她只是退出了下一次大考。 等舒然好了,她们又站上了试炼场,公平比试。 后来舒空连输两场大考,考核积分已经落后一大截。 她的自尊受到了强烈的打击,最终还是放弃了考核。 但这一切只跟她个人的性格有关,跟舒婴没关系,要是谁伤害舒婴,她第一个不愿意。 所以当她看到舒然在联邦法庭指认亲妈时,立刻拍案而起,因此以扰乱公共秩序被拘留三日。 舒然交了保释金,将她领回舒家。 她大吼大叫砸了很多东西。 那次,是她们长这么大,真正意义上产生分歧,关乎人生观的那种。 后来舒空开始单方面跟舒然冷战,整天四处闲逛没个正形。 但她也会偷偷去看舒然在忙什么,并疑惑舒然为什么完全不在意她的变化。 噢,她想起来了,舒然在培训舒毅,她的回忆中老是忽略舒毅。 真的很容易让人忽略,因为舒然实在太优秀,而舒毅比起姐姐,就跟蚂蚁横在大象面前。 她们好像在进行什么实验,关于脑机接口和平行宇宙的。 再后来,蓝星大战开始,鬼市慢慢壮大。 有一天,舒然找到她,对她说:“我为我曾经对我娘舒婴的无证据指控感到抱歉,也向你道歉。” 舒然深深弯下腰,“可是我努力了许久,都没办法为我娘翻案,舒空,不要再意气用事了。 现在是舒家的危急存亡之秋,帮我一起护着舒家徒女们吧,鬼市就交给你。” 舒然道歉了,舒空立刻就原谅了。 她“嘿嘿”笑着:“等了你好几年呢。” ------------------ 姬豪尔和姜枫戴着傩面具走向名为「暗码交易所」的店。 听说,在这里可以用消息换来消息。 但对方出的价码,顾客不一定付得起。 两人互望一眼,走了进去。 “欢迎来到「暗码交易所」,在这里您可以买到所有想要的消息,只要您付得起我们要的价格。” 一个类人型机械设备发出冷冰冰的欢迎语。 姜枫有点怕,抓紧了姬豪尔的胳膊。 两人取号后,来到其中一个窗口处。 里面一个戴着傩面具的人问:“两位客人,想获知什么信息?” 姬豪尔说:“戚家二小姐戚炀的死因和证据。” ...... 三秒的沉默后,接待人员开口:“可以给您,但我需要知道这位女士的身份。” 他指向了姜枫。 姜枫的手心沁出了汗,这里有孟家的势力,如果讲了,她迟早会被抓住,还会连累姬豪尔。 “换个砝码。”姬豪尔冷冰冰开口。 那人的手在全息键盘上噼里啪啦打字,许久后开口:“由分析器对比得知,只有这个消息与您要的消息相匹配。” 姬豪尔手插入怀中,摸上了那把ppp-9手枪。 对方不甘示弱,凶狠的眼神从面具后透出,并按住了胸口,准备呼叫守卫。 就在他准备开口时,姬豪尔的手抽了出来,拉着姜枫转身离开。 两分钟前蓝衣的声音出现在两人耳边:“别冲动,我知道,我告诉你们。” 走出交易所后,姜枫长吁一口气。 “蓝衣姐姐,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们跟舒空姐姐做了什么交易,她要我们拿到戚炀枉死的证据。 怎么可能拿得到嘛,真的有点强人所难。但是为了姬娘子,还是得这样——” “我知道。”蓝衣打断了她,“我就是戚炀,我可以告诉你们一切。” 叽叽喳喳的姜枫愣在原地,姬豪尔则是微抬眼皮,眼神中没有意外。 她们来到了僻静处,蓝衣显出身形,表情无奈地问姬豪尔:“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进入鬼市的第一秒。”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跟在你们身边有目的,刻意引导你们来这里,想让你们帮我伸冤。” 姜枫抱腿蹲在路边,气鼓鼓地问:“那你怎么不直接说!” “这不是怕你们不答应,毕竟你们想离开火头峰,我也在纠结呢,要不要因为这个事把你们绊住。” “那你、那你唱那出戏是为了什么!” “引出舒空嘛,她神出鬼没的,但是绝对会维持鬼市稳定。况且我喜欢还原戏曲的真相。” “那你......那你刚刚怎么不见了!” 蓝衣学着姜枫的样子,蹲在她身前,歪头笑着看她,又伸手虚摸她的脑袋: “好啦,别生气了。一开始我不知道怎么面对舒空,后来雕像大楼把我隔绝在外。 我也没闲着呀,我在地下城到处听八卦呢。听说孟安在准备婚礼,就在跨年夜。” 姜枫又开始担心:“那舒空姐姐怎么办,真要嫁吗?” “何不让她丧夫。”姬豪尔靠在墙上,冰凉的声音飘进一人一鬼的耳中。 蓝衣问:“你有什么想法?大闹婚礼我不赞同,我看了一圈儿,鬼市现在三分之二的势力都是孟家的。 要是出什么事儿,你们第一个被击毙。至于孟程朱和戚砚,他们肯定会来参加婚礼,安保也会相应增加。” “如果,是他们自己打起来了,而孟安不小心死在婚礼上,会怎样。”姬豪尔说。 蓝衣的鬼眼亮了一瞬:“你知道怎么做了?” “需要舒家人的帮助,以及你的全力配合。” 第33章 第一日阴婚(卖血) 姬豪尔向来胃口大,她要将证据公之于众,更要孟安心甘情愿去死。 她更无所谓会因此死多少人,只要能完成跟舒空的交易就行。 离婚礼不到三天了,姬豪尔戴着傩面具往来鬼市。 来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才知道为何鬼市会如此热闹,街上行人接踵摩踵。 原是这里即将要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 她独自进入「暗码交易所」,又是那个接待员。 “请问您要知道什么?” “我要戚砚杀害戚炀和戚墨的证据。” “你能出什么价码?” “随你,只要是我身上的。” 接待员双手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很快他问道:“您的身体正在接受全方位扫描,若是假消息,会立刻销毁。” “销毁身体。” “是的。” “问。” 接待员没想到面前之人如此淡定,一般敢问事儿的,大多会花至少半小时权衡利弊。 而敢踏进这里的,通常身份都不一般。 如今面对这样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接待员反倒不太习惯。 “您的名字。” “姬豪尔。” “您是谁。” “不知道。” “生辰八字。” “不知道。” “好的,我明白了,”接待员套上手套,拿出一个医药箱,“抽血吧,如果您的血型稀有,就可以做交易。” 半小时后—— “稀有血型,如果您愿意献出40,交易就可完成。” “抽吧。” ...... 拿着一箱证据,姬豪尔无力靠在街边。 她脑中一团浆糊,不止因为抽血到了极限数字,更因为她的稀有血型。 她身上的秘密太多了,抬头看向对面的交易所,那里的人应该已经知道了她的秘密。 可她再没有东西去交换。 不过得到人魄,就可以想起来。 想到这里,姬豪尔撑着墙走向古朴的客栈。 一打开房门,蓝衣戚炀慌忙飘过来:“拿到了吗?脸色怎么这样苍白?” 姬豪尔有气无力道:“我用血换了这箱证据,戚炀,为什么,我是稀有血型。” 戚炀愣住,在这个时代,稀有血型意味着绝对的危险。 随时可能因罪名进入监狱,为某些需要的人进行源源不断的供给。 稀有血型属于小部分人才能拥有的。 例如高等公民,或是改变了基因状态的......人造子宫孕育出的人。 戚炀说:“姬豪尔,你身上的秘密真的不小,可以确定的是,要么你背景强大;要么,你是一个牺牲品。” 姬豪尔没再纠结,把箱子甩到桌上打开。 里面是一个旧式的笔记本电脑,以及一颗保存完好的翡翠纽扣。 电脑尚且能用,打开后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是一段不太清晰的现场录像。 录像是俯拍,看样子是卫星拍摄。 一个身穿改良式长衫的男人正在拖动一具尸体,尸体浑身水渍,是个男人。 姬豪尔看向戚炀,戚炀的灵魂状态变了颜色。 浑身惨白。 她喃喃道:“没想到大哥不仅杀了我,还杀了戚墨。” “纽扣是你大哥的吗?” “不确定,但一定是戚家的,戚家有原石矿场。” 姬豪尔很好奇:“你就从未想过是戚砚杀了戚墨?” “如果当初不是戚砚派人杀我,就算今天看到了,我也不会信,毕竟这视频里的人没露脸。” “这不怪戚炀姐姐,”姜枫起身,“即便我亲耳听见娘爹的夜话,还是想自我欺骗。 人最大的爱好就是自欺欺人,谁愿意承认自己从出生就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中呢? 决策层将你未来的可能堵死,只给女人留了一条路,而家人是他们最忠诚的执行者。 当你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要跳出框架外,审视亲人和面对真相,是很难的。” “你怎么醒啦?”戚炀变回了蓝色,飘到姜枫身边。 姜枫继续说:“不要把我当孩子,我已经十四岁了,是一个心智正常的妇女。” 戚炀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她又把自己挂在房梁上晃悠:“说起来,姜枫,当初知道真相的时候,你恨我吗?毕竟是我把你引过去的。” “恨过,”姜枫神情认真,“恨你,也恨姬娘子。可是我不傻,不会因为一时的情绪而毁掉依靠。 现在你们是我的依靠,我也想快点成长,成为你们的依靠。 戚炀姐姐,伤心可以大喊大叫的。我可以捂住耳朵,姬娘子也不会在意。” 姬豪尔冷漠开口:“谁说我不在意,我不喜欢吵闹。戚炀,你想个办法,把戚墨弄出来。” “哈?” “啥?” 两人异口同声。 戚炀说:“你没在开玩笑?” 姬豪尔:“我的样子是在开玩笑吗,你是四维生物,快点,时间不多了。” 戚炀撇嘴,钻进了老式电脑屏幕,视频倒退回一开始。 房间内的两人目不转睛地看着。 突然,视频中,还在拖拽尸体的人停住了。 他双手紧握戚墨后颈,左右摇晃,尸体岿然不动。 那人扯开衣袍蹲下身去查看,全身如画,姜枫惊呼:“是戚砚的贴身保镖!” 保镖像是听见什么,抬头看天。 啪唧—— 一坨烂肉摔在了他的脸上。 那人一动不动,像被吓到。 伸手拿下脸上的腐肉一看,竟然是一张人皮面具。 他颤抖回头,手中的窒息而亡的戚墨,早已没了脸。 满是血管和森森白骨的戚墨开口讲话了:“宝哥,姐姐、姐姐要杀——” 话到此时止住了,保镖满脸惊恐,他拼命想甩开死去的戚墨。 可是戚墨的衣领就像黏在他手上,怎么都甩不掉。 他越是用力甩手,手下的戚墨就越是说不出话。 衣领紧紧勒住戚墨的喉咙,黑色凝固的血块从他的嘴巴里滚落。 “呕嗬——呕嗬——宝哥——” 戚墨想说话,啪唧——他的脑袋爆开来,像熟透的西瓜一样爆炸在保镖的手里。 电脑前,姜枫和姬豪尔面面相觑,不明白戚炀在做什么,难道是为了泄愤吗? “哈哈哈哈哈......”戚炀的声音出现在画面中。 她说,“戚墨,看到了吗,大哥不让我们活着,还不速速出来!” 此时的保镖已经屁滚尿流,但他不知道自己只是一段多年前的影像。 无论朝那个方向跑,都有一堵无形的墙将他挡了回来。 是屏幕的边框。 第34章 第一日阴婚(闻道) 保镖撞了几下边框,终于朝着戚炀跪下:“二小姐,您怎么来了,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别吓我,别吓我啊!” 戚炀走向她他:“几天后,你用同样的方法杀了我。” “我怎么会杀您呢!你是戚家家主!” 这时候,戚墨的一缕怨魂终于离体,由于他是窒息而亡,胃里能吐的都吐差不多了。 量子态很不稳定。 他悠悠飘到姐姐身后,问:“宝哥,你为什么,要杀我......” 声音低沉暗哑,满是委屈。 保镖紧紧贴在屏幕边框上:“我没有,不是我——” 话没说完,“滋啦”一声,电脑黑屏了。 房间一阵阴冷,姬豪尔和姜枫回头,戚炀果然提着弟弟的魂魄站在她们身后。 戚炀把戚墨扔到地上:“他的灵体太虚弱,忘了很多事,我们要让他想起来才行。” ...... 很快,舒空带着傩店的五色伞和古钱来到客栈。 她脚步凌乱,神情慌张。 推开门,看到戚炀坐在桌前,笑意盈盈望着自己,就如生前般。 “戚炀,你怎么回来的,有人为你请了观落阴?还是乩童?还是你根本没死?!为什么不去找我们!” 戚炀很委屈:“空空,你那栋大楼我进不去呀......” 舒空双脚一软,坐在地上:“我真傻了,你死了,坟墓还在舒家陵园呢。” 她看向姬豪尔,“是你找的巫人吗?” 姬豪尔耸肩,扯着姜枫离开房间。 戚炀的声音隐隐传来:“根本没什么阴间,只是维度不同,我是碰巧遇认识她们的......” 这晚,舒空为戚墨充能后,跟戚炀彻夜长谈。 戚炀的墓在海拔五千米的种植园,她说过,作为戚家人,要一生守护舒家和草药。 她死后,舒然决定要好好守护她的墓,时常上去陪伴戚炀。 至于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戚砚,连亲弟弟都是随便埋的,别提妹妹。 戚炀掉下悬崖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的哥哥从未真心对过自己。 戚砚心中只有权力。 那天,戚炀绝望地躺在树枝间,雪落到她身上,就快把她整个人埋进去。 悬崖上,有个女孩的脸出现在那里,是王娘子,她很好奇:“你在做什么?” “等死。” “那我找人救你,等我!”她扔下一个馒头后,踉踉跄跄离开。 没多时,真的来人了。 看着救援人员忙碌的背影,戚炀还挺高兴的,她还想着怎样去酬谢那个女人。 可是被救上去的第一眼,看到的却是推她下去的人,戚砚的贴身保镖。 她们喜欢叫他宝哥。 她看了眼四周,救援人员是男人,现场的记者也是男人。 他们站在冰天雪地中,冷漠地看着戚炀,就像索命的厉鬼。 摄影机早就关了,浑身多处骨折的戚炀从未如此绝望。 保镖很快过来,用手臂勒住她的脖子,嘴里还说:“家主放心,我手很快。” 戚炀的脚后跟在地上不断摩擦,她的死状,就跟刚刚视频里的戚墨一样。 「蓝星纪元2036年12月29日凌晨,叫宝哥的保镖突然在梦中心脏骤停。 智能生态床不断发出机器报警的嗡鸣,冷冰冰的电子音喊道: “检测到床主正在经历噩梦,且无法自主苏醒,正在拨打急救电话。” “监测到床主心跳停止,初步判断是急性心肌梗死。” “正在为床主进行心肺复苏。” “黄金三分钟已过,抢救无效,床主体温正在极速下降。” “监测到床主死亡,正在拨打殡仪馆电话。” ......」 舒然收到消息,父亲戚砚的保镖死在猝死在睡梦中。 她不咸不淡地发去一句慰问,便向往常一样走向上山的路。 可今天,还没走出私地,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她眼前。 舒然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姑姑? 一模一样的蓝色戏服,姑姑闲暇最喜欢研究戏曲! 可是,姑姑不是死了吗? 舒然有点害怕,她喜欢姑姑,姑姑不像妈妈一样严厉。 但近乡情更怯,她的脚钉在原地。 戚炀转过身,对舒然招招手:“然然,是我,过来。” ...... 鬼市从未如此热闹,负二层的商贩也都上了负一层。 姬豪尔靠在窗边,看来往行人兴奋的模样,她心里只想着怎样去负二。 孟安身边的那个男人,也就是带她们进入鬼市的男人说“看缘分”。 什么狗屁缘分,等婚礼结束,她定闯下去。 “姬娘子,”姜枫搓手进屋,“都准备好了,戚炀姐姐说,她带着戚墨在婚礼现场等着。” 姬豪尔一动不动,像座石像。 忽而她说:“姜枫,如果今天过后,我们的生活再不得平静,你会怎么办。” 姜枫坐在床沿,她想了想说:“朝闻道,夕死可矣。我睁眼看到真实世界,就算死也满足。” 可是姬豪尔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她不想死。 “好,那我们就尽力活下去。” 婚宴还在筹备,各处洋溢喜气。 舒空说不喜欢繁琐的规矩,孟安就撤掉了许多步骤,人人都说,孟家人是情种。 当初孟安的叔叔孟程朱,在当上总长前也对前宗主舒婴展开热烈追求。 只是二人无缘,舒婴选择了戚砚为赘婿。 可惜舒婴残害孟程朱,被关入狱,戚砚也离婚再娶。 终于在小辈中,舒家和孟家结亲了。 孟程朱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大概把希望都放在孟安身上,小辈结亲也算是了了他的夙愿。 宾客们这样猜测。 “蠢。”这是戚炀的评价。 实际上,孟程朱有生殖障碍,根本无缘子嗣。 而舒孟两家结亲,只会让三大家族越发根深叶茂,阶级进一步固化。 显然,前来凑热闹的民众没有想到这一点,或者说,她们根本不想去想。 就算一辈子去不了山顶又怎样,能有口热饭吃,再让家里女人多生几个孩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女人们大概想得更多,但她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反duotai法、直接预约就能办理结婚、巨额单女税......每一项政策都像大山压在她们身上。 女人手中的资产原本就少之又少,她们没有能选择的工作机会,只能依靠男人。 尤其是现在,舒家和戚家打破母系家族的传统后,高位女性进一步失权。 她们时常感觉自己是猪圈的猪,明知吃多了就要被宰杀,但为了生存只能选择多吃点。 除非像周绪那样,凿壁偷光,卧薪尝胆二十年,再女扮男装考进巡司局,才能避免每个女人都要经历的噩梦。 可是进去后,四周依然危机四伏。 或是像姚威,一开始就很优秀,优秀到公家舍不得放开她。 但她的劳动成果也是无法落到自己头上的——所有的发现,署名都是男同事。 可是很多女人不在乎这个,只在乎能不能活下去。 第35章 第一日阴婚(血婚1) 鬼市的主干道全部清场,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踩着十里长的红地毯,抬着八抬大轿走向舒空的屋子。 舒空住的是普通平房,家中简朴,她自己更是连妆都没化。 她不喜欢化妆,尤其是为了结婚这种令人悲哀的事。 若是这个年代,还有思维正常的女性觉得结婚是好事,而非囚牢,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人家马克思和恩格斯都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起源》里说了:婚姻制度是人类虏隶制度的最后一环,共产主义是没有婚姻制度的。 婚姻的本质是对女性生育权的剥夺和掌控,以便让他们更方便奴虏役和剥削。 至于教科书为什么没说,当然是因为编纂的人也是男人。 他们会细心删去对自己不利的内容。 舒家徒女们站在门外,她们不会轻易放那群迎亲的男人进来。 舒空说:“放他们进来吧,总是要去的。” 她亲自为自己盖上那浸满历代女性鲜血的红盖头。 坐进逼仄的八抬大轿,她心脏的温度降到零下。 她浑身都在颤抖,想杀人的冲动已经抑制不住了。 掀开轿帘,高头大马上,戴着红绸花的孟安对她温柔一笑。 路两边的居民楼上,有许多好事的鬼市民众开窗观看。 密密麻麻的身影中,姬豪尔出现在其中,队伍经过了客栈。 舒空放下心,缩回轿子。 姜枫“啧”了一下:“究竟是谁在喜欢这种场合?谁在羡慕?谁在代入? 明明,成为被清场民众的概率是99.999%好吧,真是无语。” “走。”姬豪尔拿起手枪,转身出门。 在鬼市保养后的枪很好用,她又为姜枫买了一把组装的pp-9,跟孟程朱一个型号的枪。 很贵,十根金条。 不过如果婚宴顺利毁掉,她又能拿到不少补给。 例如,孟程朱带来的一块国宝级黄翡,等级达到冰种,且世上仅此一块。 既能当作新婚礼物,又是镇场子的神器,可以借此机会让众人看到孟家实力。 四海归心,是他的目的。 灰蒙蒙的鬼市中,两个女人在楼栋之间跳跃,一路来到这里最大的最豪华的酒楼。 也就是姬豪尔眼中,那个比例如同石雕拐杖一样的摩天大楼。 孟安选定十八层作为婚礼主场地,只因舒空说,十八是她的幸运数字。 姬豪尔和姜枫租了对面的另一栋酒店房间,刚好能够看到婚礼现场。 “听起来很感人呢,男人总是喜欢一些不入流的表面工夫。要是让他把手里的产业交出来,看他愿不愿意。” 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姬豪尔掏出手枪站到了姜枫身前。 那女人继续说:“你们难道不知道,这是谁的酒店?” “你的。” 女人坦然一笑:“两栋大楼都是我名下产业,你们好,我是吕娥姁。” 姜枫拉住姬豪尔要伸过去的手,警觉道:“你是戚夫人,你来做什么?!” “你是戚砚的夫人。”姬豪尔面若寒冰。 踩着高跟鞋的吕娥姁,坐进柔软的沙发,双臂随意搭在沙发背上,翘起二郎腿。 对面酒楼的古色古香的大厅中,戚砚正跟在舒家现任宗主身后,与前来参加婚礼的男人们觥筹交错。 女人们则是在一旁带孩子,孩子的数量已远远超过母亲本身。 “怎么,叫我名字犯法吗?姬豪尔?” ...... 咔哒—— 姬豪尔把枪对准了面前的女人:“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这不重要,”吕娥姁眉眼弯弯,“你们要知道,我的酒店玻璃,用的可是高防爆材料,就这把pp-9可穿不透。” 她斜睨姜枫手上的枪,满嘴不屑。 姬豪尔问:“那你要帮我们。” “唔......这要等机会了,不久后记者会来,我嘛,也是要去参加婚礼的。不如你把枪交给我,我替你刺杀孟安。” 吕娥姁眼波流转,她是新大陆唯一一个总长,是女人们唯一的倚仗。 可是她却选择跟离过婚的戚砚结婚。 姜枫壮着胆子说:“我们不相信你,你跟戚砚一边的。你也参与了对女人的围剿!” 沙发上淡然的女人呼吸一滞,但很快从震惊中调整好情绪。 “姜姑娘,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你们也看到了,对面防守多严密,除了我,你们还能选谁?” 姜枫搅动手指,她预感面前的女人比姬豪尔还要凶残。 啪—— 姬豪尔把pp-9手枪扔进吕娥姁怀中:“如果失败,我会杀了你。” “收到。”吕娥姁在姜枫惊诧的目光中离开了这里。 吕娥姁是总长中唯一不能佩戴枪支的,但不代表她不会用枪。 姬豪尔和姜枫盯着手机的实时监测,舒家女人们前来迎接吕娥姁。 她迅速拆解枪支,将每一个零件放到不同的女人身上。 一共十个部件,经过搜身后,她们顺利进入酒店。 婚礼场地奢华至极,不亚于一千年前的皇室婚礼。 百鸟朝凤的霞帔自不必说,十几斤重的凤冠顶在舒空头上,连走路都要四个人扶。 孟安只需戴平脚幞头帽,耳旁簪上新鲜牡丹即可。 他一派得意,昂首阔步走到台上,满眼都是一步一晃走向他的舒空。 孟程朱坐在他身后的金丝楠木方桌旁,戚砚和吕娥姁站在孟程朱身旁。 舒家现任宗主坐在方桌的另一边。 四人头顶上高悬一块牌匾,上面写着:极婺齐辉。 放桌上放着那块震惊全球的黄翡,作为新婚的镇礼。 傩店的古老戏班子被请了过来,敲敲打打好不热闹。 舒空一步一崴,走得极其缓慢。 却扇后的她,满脸是汗。 宾客无不满脸期待,抻长脖子。 就在舒空的翘头履踏上红毯的那一刻,长台尽头方桌上,那块润光四射的黄翡突然炸开。 碎裂的玉石如同子弹打入周围人的身体。 锋利的碎片擦过孟安俊俏白皙的脸蛋,嫣红的血从眼睛下方流下,就像血泪。 周围的保镖立刻上前围住她们,舒空停在红毯的另一头,扶她的喜娘们早已作鸟兽散。 变故突生,宾客无不惊恐。 但人实在太多,许多宾客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停在原地张望。 拼命想远离主婚台的人往外挤,外圈人遭受突如其来的推搡,茫然倒地。 第36章 第一日阴婚(血婚2) 伴随一声声凄厉惨叫,严重的踩踏发生了。 记者们非常兴奋,一时间,听众的拍照声、现场报道声、呼救声、器物撞击声不绝于耳。 前来观礼的几位洋人总长,如奥古斯丁、亚里士多德、卢梭早起齐齐躲到婚台上。 在保镖的保护下,已处理好伤口的男人们,壮着胆子去看碎裂的黄翡。 一只黑色的巨大玉化虫从废墟中爬了出来。 保镖们眼见是意外,挪开了伞。 一拥而上的记者拼命用手中的便携摄影机拍摄这一奇观。 玉化虫以玉为食,通常会在玉中永久沉睡。 因此,含有玉化虫的翡翠收藏价值也会更高。 但活着的虫子人们还是第一次见,这不亚于恐龙出现在当代。 孟安目不转睛盯着,身边有记者在直播:“这是火头峰近年来最完美的黄翡,价值三百亿。 如今翡翠中爬出玉化虫,因此毁了整块翡翠。但研究人员会将玉化虫带回去研究——” 男记者的话止住了,因为他从镜头里看见,玉化虫彻底爬出废墟后,身下有一颗润泽无比的翡翠纽扣。 如绿玻璃般的翡翠纽扣是戚家所有,所有人都知道。 纽扣上,还带着一丝血迹。 男记者心知肚明是因为什么,他们当初在悬崖上,眼睁睁看到保镖勒死戚炀。 纽扣就是从那保镖身上拽下的。 不仅如此,当初保镖拖拽湿淋淋的戚墨的画面,不知为何投放到直播右上角。 戚砚当即变了脸色,他大吼:“关掉直播!” “已经在关了,可是戚老爷,关不上啊,电器失灵了!” “守护,守护!”其中一个保镖大喊。 孟安如梦初醒,他这才想起还未来到自己身边的舒空。 慌忙看去,红毯的另一边早已空无一人。 人来人往的地面,只剩下早已踏平的凤冠,和满是脚印的霞帔。 孟安慌了,高悬的牌匾还在祝福她们“极婺齐辉”。 可他不知道,身后一把趁乱组装好的枪,早已对准他的后腰。 安保们稳住了慌乱的现场,目前已经有十个“耀祖”和“继业”死亡,两三个招娣受重伤。 她们不同的境遇当然是隐藏在人群中的舒家女人刻意造成的。 耀祖们的妈妈为了保护耀祖,可顾不上女儿们呢,于是舒家徒女便专心救那些女儿们。 记者们还在调试失灵的直播设备,画面中却水灵灵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男人脸庞。 “戚墨!”戚砚惊慌失措。 能量不稳的戚墨飘到戚砚身前:“哥哥,你为什么要杀死我......” ...... 不知真相的人心中已经炸开。 人群再一次开始骚动,有权限观看直播的普通人,更是炸开了锅。 可惜不能发弹幕,今天是全民禁言日。 姬豪尔在手机那头“咯咯咯”假笑三声,姜枫不由打了个冷颤。 戚砚掏出手枪指着魂体:“你是什么东西?全息影像?谁做的?信不信我毁了你!” “哥哥,你为什么要杀了我......”他转头看向孟安,“谢、谢、你......” 浑身惨白的戚墨开始湿淋淋地滴水,不久,展现出巨人观的模样。 很快,尸体膨胀成气球,在所有人面前炸开。 戚砚下意识拿举枪的手去挡脸,就在此刻,“砰”一声枪响,子弹打中了孟安的后腰。 孟安跪在地上,不可置信回头看去。 孟程朱拍案而起,保镖和贴身医师立刻上前为孟安止血。 鬼魂再次出现,这次,他骑跨在了孟安的身上:“大哥,你杀了我,还杀了二姐,你好狠......” 躁动的人群安静下来,戚砚愤怒直视魂体,再次举枪。 舒空在这时冲上婚台。 她挡在了孟安身前,孟安看着面前女人的背影,如此高大伟岸。 他想他是爱上了面前的女人。 脖子上的鬼魂还在说:“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杀我......” 戚砚大喝一声,扣动扳机。 舒空冲向他,保镖们齐齐冲向舒空。 混乱中,又是一枪擦过舒空的胳膊,落在其中一个男记者身上。 舒空的血喷洒在孟安脸上,他没想过这个女人竟然会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完全癫狂的戚砚哪里管得了这些,他大吼:“都是假的,大家别信!” 砰砰砰——他朝虚空连开数枪,子弹一个不落射进了无辜民众的身体。 眼看戚砚再要开枪,孟安冲了上去,他拉住了舒空。 砰—— 伴随剧烈的枪响,孟安的背后开出一朵红花。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舒空,然后瘫进她的怀中。 舒空在他耳边小声说:“怎么样,这个新婚礼物喜欢吗?” 「极婺齐辉」的牌匾落了下来,砸碎了金丝楠木的方桌。 孟安永远闭上了双眼,舒空哭得不能自抑。 当时他只想拉走舒空,可舒空趁乱抱住他,一个转身,让他背后正对戚砚的枪口。 此时吕娥姁快速拆解手中的枪支,将它们的残骸递给了前来为孟安诊治的舒家女人。 一个舒家徒女对舒空摇摇头:“师姐,节哀。” 孟程朱摇摇晃晃想坐下,却绊到椅子跌坐在地。 这是他用心培养的侄男,为的是有朝一日接手孟家军事产业,成为他的助力。 如今他死在戚砚手中,孟程朱不敢相信眼前现实。 但素来的总长素质还是有的,他很快调整好状态,扶着保镖站起身。 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着装,朝守卫挥了挥手。 下一秒,数名守卫冲上台将戚砚和吕娥姁双手反绑压在地上。 戚砚挣扎大叫:“敢绑我,知不知道我是谁!舒然呢,还有舒毅!有人要害你爹!” 孟程朱压低嗓音,满含威胁:“你失手杀害孟安,戚砚,你真的好大胆子。” 听到孟程朱的话,戚砚终于偃旗息鼓。 他费力抬头,像条挣扎的鱼:“孟总长,不是我......” 孟程朱从地上捡起他掉落的枪支:“是不是你,等你们夫妻进了巡司局再说。还有——” 他附身凑到戚砚耳畔,“你杀害戚炀和戚墨的证据,瞒不住了,好自为之。” 大喊大叫的戚砚和面色坦然的吕娥姁被送上了羁押车辆。 对面楼里,姜枫捂住嘴巴,又指向手机屏:“她就这样把自己送进去了?!” 姬豪尔关上手机:“戚砚出了事,她在牢里比在外面安全。” 第37章 第一日阴婚(凶手) 无关人员已经疏散,剩下的只有如铜墙铁壁般的守卫,以及满是鲜血的婚礼现场。 舒空还在哭,哭到不能起身。 孟程朱蹲在她身边,拿出长辈的气势拍拍她的肩:“你和孟安已经登记,无论怎样,你都是孟家儿媳。” “哇——”舒空哭得更伤心。 孟程朱递给舒空一块手帕,叹了口气。 秘书长走上前来:“总长,证据都收集完毕,玉化虫已死,证物科人员将它收起来了。 至于孟安的尸体......是送去巡司局,还是送回孟家?” “先送回孟家,让验尸官来孟家验尸。” 秘书长又问:“所有的摄影机都已销毁,直播已结束,但戚墨的死因怕是瞒不住,您看怎么办?” 孟程朱看了眼舒空,站起身随秘书长走到一边。 “那真是戚墨的灵体?” 秘书长凝重点头。 “派人找到,刚好要捕捉量子态幽灵,这是送上门的好事。” “明白了总长,这是鬼市最近的第二次灵异事件,之前傩店也出现了灵体,现场许多人都看到了。我会请大辩寺圣女前来通灵降妖。” 孟程朱略思忖,开口道:“多付些钱,请她再演场戏,让民众安心。这件事切不可引起恐慌,公域的言论管控要把握好。” “收到,现在舆论科同事正在监控言论,您放心。” 一旁的舒空收回顺风耳,把脸埋在手绢里笑出了声。 在等孟程朱回头,刚刚舒空所跪的地方已空无一人。 ...... “爹了个蛋!”舒空在办公室破口大骂。 “这是你的主意。”舒然毫不在意地刷着新闻。 现在铺天盖地都在宣传舒空和孟安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浪漫爱情。 「他为她挡枪诶,这是什么新时代的梁祝,舒空会殉情吗?好期待。」 「哎,要是有个男人为我这样,我死也满足了。」 「你们都在羡慕女方,只有我一个人心疼男方吗?」 「还有我,为她挡枪能得到什么呢?长那么帅真是可惜了。」 「这哥们儿可是孟家人,居然这么蠢。为女人失去生命,她马上就带着你给的聘礼另嫁他人。真是丢了夫人又折兵,丢男人的脸。」 「楼上,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要是我老公死了,我肯定为他守一辈子贞!不要一杆子打死一船人!」 ...... 舒空气得拳打脚踢,在办公室阴暗爬行,爬到舒然身旁满是怨念:“为什么我婚礼你不去,你爹和后娘也被抓了。” “总不是假婚礼,有什么好去的。” “你不怕出意外吗!” “出了意外不是还有姑姑兜底吗。” 戚炀拎着三魂不聚的戚墨现身:“这个东西你们有用吗?没用我就吃了。” 舒空直接躺在地毯上,摇晃着脚:“戚炀,你对你弟真的狠心。” “哈......”此时的戚炀哪管那么多,张大嘴巴把身体鼓成蛤蟆,将戚墨的灵体整个吸了进去。 吃完人魂的她绽放出浅浅的蓝色光晕,煞是好看。 她咂摸嘴巴:“还是吃人管用,比哪个朝代的古钱都饱腹。” 夜晚,烛光摇曳的客栈里,姜枫正在秉烛学习算数。 她聪明又有韧劲儿,况且还有个无论什么都看一遍就会的老师。 姬豪尔偶尔点拨一下,姜枫就能心领神会。 姬老师闲来无事,便靠窗翻阅手机上新闻和史料,想看看关于吕娥姁的报道。 她心中有预感,吕娥姁跟自己的身世脱不开干系。 但查来查去都是一些歌功颂德的主流论调,并且从未提到过吕娥姁身边有姬豪尔这么个人。 忽然,一张转载多次的论坛模糊截图映入眼帘,附带一张照片。 下面写着: 「我亲眼看到戚炀戚老板杀了亲弟弟!」 截图里的照片更加模糊,但能看出一个人正把一个不大的孩子往水里按。 照片下面写道: 「要是我说谎,天打五雷轰,正在山间偷拍,用长焦镜头拍到的!」 不知下面跟帖的人讨论了些什么,姬豪尔只觉血液沸腾,她正想多找点资料,就听见耳畔阴冷的声音: “被你发现了。” 姬豪尔挑眉饶有兴味:“真是你杀的。” 戚炀现身坐在窗框上摆腿:“爱我你怕了吗?嘻嘻。” 当初戚炀已明确获得戚家实际控股权,但戚墨小小年纪经常对她出言不逊。 戚炀怎会容忍异心之人,哪怕是亲弟弟也不行。 她可叫戚炀,天生脾气暴不好惹。 于是学习之余,每天都在找机会杀了戚墨。 某天,戚墨最钟爱的玩具被戚炀捡到,她说:“你在泳池里表演狗刨式,我就还给你。” 玩具是大哥为他一人定制,蓝星只此一款,戚墨舍不得。 无奈下跳进泳池。 当他进去的那一刻,戚炀的大手随之盖了上去。 “传闻说错了,”戚炀笑得张狂,“不是跟他抢玩具致使他无意落水,是老娘亲手杀了他。” 姬豪尔问:“那你为什么会死在戚砚那个蠢货手上。” 戚炀的笑容消失,露出满满恨意:“那个狗东西,真的很会装。不过现在也进去了,无所谓。” 当初戚砚做小伏低,不止在舒婴面前,在妹妹面前也一样。 舒婴入狱多年,他对妹妹戚炀不改当初,以致戚炀一度认为舒婴是真的想杀孟程朱。 当然,她不在意这个,杀个男人而已,算什么。 她想把舒婴捞出来。 可是无论怎样找关系,都无法保释。 舒婴多次被联合审判,最终被定性故意伤害罪。 戚炀很愤怒,但哥哥一直安慰她。 甚至在舒家和戚家快要分崩离析时,他主动站了出来,说为了增强戚家的实力,要跟鹅州州长吕娥姁结婚。 当时戚炀还挺感动。 后面戚砚又演了七年,一直尽心当妹妹的辅助。 哪怕后面戚炀杀了戚墨,他还坚定站在妹妹这边。 人总是会对有血缘关系的人格外优容信任。 直到保镖宝哥将她推下山崖的那一刻,她都以为宝哥是不小心的。 她没有上帝视角,看不到男人们在背后的弯弯绕。 “就这样,一代明主命丧黄泉,呜呜呜呜,我真他爹的悔啊!劁!” 戚炀仰天长啸。 姬豪尔关上窗户,把戚炀上半身关在外面:“很吵。” 第38章 第二日乩童(圣女) 姜枫把耳朵里的棉花扯下来:“姬娘子,你在跟我说话吗?” “做你的题。” 戚炀穿透窗户飘了进来:“等等两位女士,听说大名鼎鼎的圣女不日要降临鬼市,要不去凑个热闹?” “没兴趣。” “好啊!” 兴致勃勃的姜枫看了眼姬豪尔,又赶紧低下头去看书。 戚炀可没那么容易放弃:“听说她比这里所有巫师都厉害,说不定能算出你的身世哦。” 翻阅资讯的姬豪尔停下来,侧眸凝视戚炀:“既然那么厉害,她或许能让你彻底消失。” 戚炀笑容淡了:“呵呵呵呵......忘记我是鬼了,好伤心,啊!” “但是你可以去吃更多鬼,变厉害了就伤害不了你了耶。”姜枫一本正经。 戚炀围着她转圈圈:“要不是碰不到你,我肯定要亲死你这个小丫头!” --------------- 巡司局最近很忙,姚威和周绪还要被外调到海拔五千米的孟家。 结束完为孟安尸检的工作后,两人准备顶着风雪下山。 刚踏出孟家大门,秘书长叫住了她们:“两位,孟总长让我送来鬼市的牌子,孟家最近需要新鲜尸体。 但你们也明白,新大陆的东区已失去姜家这一助力,现在尸体供不应求,就麻烦二位了。 你们尽管放心,无论是资金还是人力支持,我们都会全力配合。” 姚威没动,周绪把双手交叉放在脑后,状似不经意道: “姚验尸官已经大半个月没休息过了,为什么不找别人?我看别的部门同事倒是很想去。” 秘书长笑得虚伪而礼貌:“这不是没人比得上姚老师对尸体的了解程度,去了鬼市不能带眼镜,那群臭小子哪懂肉眼分析。 啊,对了,精神病院院长最近托我给您问好,说哪里随时恭候您的大驾。 还有,这次出公差的一切费用由孟家报销,钱已经打到您账户了,五百万,您两位吃好玩好。” 【注:由于通胀,五百万购买力=八十万,除去买尸钱,实际只有十万可供两人支配。】 “你——”周绪咬牙切齿,却被姚威拉住了。 姚威礼貌回敬:“这活儿我接了,谢谢您,大雪天特地跑一趟。” ...... 路上周绪一直在骂骂咧咧。 姚威抬头看这茂密笔直、生长在高海拔的冷杉树,思绪万千。 她知道周绪为何生气。 孟安死在婚礼现场,舒家还未表态,男人进入鬼市会危险。 于是派了姚威。 并且买尸这个行当,稍不注意就会被某些激进的民间势力杀死。 再者,接触尸体意味着有概率接触到各种传染病。 她明白一切,但她们无力抵抗。 “但凡新大陆出现个跟这破树一样高大正直有能力的女人,姚姐,你都不会这样憋屈。” 姚威吐出一口白雾拉开车门:“没事儿,就当去见识一下,你不也没去过鬼市吗?” ...... 经历完一场重大事故的鬼市,并未因此产生什么影响。 只是防守更加严密,当然,其中大部分都是舒家人。 根据上级指示,她们要迎接圣女的到来。 这是大辩寺第一次来鬼市,许多摊店都关闭了。 类似什么名字恐怖的卤煮店、血腥的烤肉店之类的。 姚威和周绪将车停进立体停车场后,刚准备打开车门,没想到传送带竟然开始工作了。 两人大声呼救,但管理怠惰,并未察觉。 “劁!”周绪用力拍打喇叭,“孟家的停车库请的都什么人!” 传送带还在工作,她们离电梯口越来越远。 车还在往上盘旋,如同蜿蜒的山路。 这里的隔音效果相当于地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除非车主来取车,根据车号将车传送出来,不然车就只能一直在传送带上移动。 她们来鬼市没有用公车,保卫科自然不会太过在意。 电梯门已经关上,整座停车库一片漆黑,只有车灯这一片光亮。 周绪一个后翻去了后座,打开椅背,后备箱里只有一箱水。 喝完必死无疑。 “老大,咋办?”周绪烦躁地揉揉脑袋。 车与车之间的距离不过十公分,就算打破车窗出去,掉下传送带,也就是个肉饼的结局。 姚威抓住车顶,双脚用力往外蹬。 周绪拿起安全锤敲打玻璃。 哗啦哗啦—— 四周玻璃应声而碎,但她们此时,已经到了两百米的高度。 昏暗中,一抹蓝色身影飘过。 “谁!”周绪如同猎豹,单膝跪在车顶。 蓝衣很快消失,大约一刻钟后,电梯门打开了。 一个男人伸头询问:“有人吗!” 回应他的是几声响亮的喇叭声。 周绪荡进车里,传送带再次开始工作。 出去后,她们看到保卫室的大屏上分明有无死角摄像头。 “看来,有人想让我们死。”姚威面色微青。 “是谁呢?还有刚刚的蓝色影子,是鬼吗?这里真的有鬼。” ...... 此时石雕顶层的办公室内,舒空问舒妄:“那俩前来买卖尸体的巡司局人,死了吗?” “死个屁!”戚炀突然出现,吓了舒空好大一跳,“那俩是女人!” 舒空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惊讶:“那个叫周绪的不是男人吗?” “女的,女的!好在老娘去找人魂的时候偶遇了,不然就是两条枉死的人命!” “那怎么了,”舒空双手抱胸,“为巡司局做事,能有什么好东西。” 戚炀点点她的脑袋:“这世道太多人不得已,总之,这也是个机会,可以把车库的孟家人撤了。” 舒空刚准备开口,就看到戚炀身上开始流出黑色的烟雾。 “戚炀姑姑!”舒空大惊失色,但她无法触碰戚炀。 很快,戚炀就如落水鸟,穿透层层地板,掉落到肉眼看不见的地下。 舒空找到姬豪尔时,她正在武器库挑选枪支弹药。 “怎么了。” “戚炀、戚炀她消失了。” 啪嗒——姜枫手里的样枪落到地上,姬豪尔轻微皱眉:“你说什么?” “戚炀像是受到某些能量的影响,从石雕顶楼落进地里了!” “怎会如此!”姜枫慌了,她脑中浮现出跟戚炀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姬豪尔问:“她是消失,在你面前彻底不见吗。” “不是,”舒空艰难吞咽口水,“我没表述清楚,她身上流出黑色烟雾,然后坠楼。 舒然带着她们已经找了许久,可是石雕下面什么都没有!” 听完舒空的描述,姬豪尔心中随即浮现出一个人——乩童圣女。 第39章 第二日乩童(做法) “咚嚓咚咚嚓,圣女驾临,闲人让道。” 几百个胖喇嘛穿着露肩长袍,敲打锣鼓在车前开路。 阴沉沉的鬼市,再没人开窗看热闹。 听说看到圣女脸的人,都死在了梦中。 前不久在李姜两家的法场结束后,死了将近二十人。 女男皆有,包括姜家那个女婿,也死在法事结束后。 那些人都是偷看法事现场的。 至于为什么还敢请她,也确实是她做过法事的地方,再无闹鬼之说。 车窗降下半格,戴着面纱的圣女眼神寂寥地望着街上景色。 她手中把玩一个傩面具,长长的红色指甲抠着面具上的涂料。 司机偏头问:“娇娇,等下的表演场地在戏院,放心,这里的灵体我们已经帮你清除了。” 圣女娄娇麻木点头。 车停在傩店门口,一个喇嘛过来背她。 娄娇看着面前肥腻的背部,上面还有亮晶晶的油脂,一阵反胃。 但无法,她只能选择上背。 傩店有重兵把守,舒家现任宗主亲自迎接。 无一例外,所有人都闭着眼睛。 但是有人胆大——姚威和周绪。 她们一直在寻找那抹蓝衣的身影,自然不会错过这种诡异场景。 “趴下。”姚威按住周绪的脑袋,两人同时往地上铲去。 一道红色激光射向她们刚刚所站的区域,普通肉眼很难辨别。 可是姚威的眼睛有四种视锥细胞,比普通人多一种。 是x基因变异产生的,只出现在女人身上,男人变异会引起色盲症。 她很容易在嘈杂的环境中分辨出不同颜色,正因为她这双眼睛,巡司局才费尽心机得到她。 看样子那些偷看圣女而死亡的人,并非是什么玄学。 而是视觉细胞遭到破坏,并在短促的红光中为她们植入了心理暗示。 但究竟为何这样,姚威想不明白,更没有看见她们使用的是什么武器。 “老大,我们怎么进去?”周绪揉着手肘问。 姚威:“看机会。” 戏院早已清场,台下的座椅全部撤除。 大辩寺的人牵起警戒线,要求旁人无论如何不能踏进一步。 警戒线将整个戏院包围起来,这里是出现鬼魂的第一个地方。 圣女盘腿坐在舞台正中央的垫子上,身后有一尊纯铜的神像。 神像长相奇特,不是常人认知里固有的神。 而是一个巨大的婴儿面容。 光着脑袋、不分性别的婴儿笑意盈盈、耳垂硕大。 打眼望去样貌喜庆,细看却能让人浑身寒毛直竖。 婴儿铜像露出的牙齿一共有四排,每一排都有超过二十颗牙齿。 两边还有四颗野兽般的尖牙。 并且这婴儿铜像的其中一只手,有六根手指。 祂的弯弯的眼睛里,露出的是蛇一样的竖瞳。 若仔细看便能看见,祂的舌尖似乎也从中间分开。 总之,乍一看很神性,仔细看却很邪性。 这也是为什么喇嘛们要求在场之人紧闭双眼。 铜像两边各有两个喇嘛,也是盘腿而坐。 再看圣女身型,约莫八岁。 手脚挂满会响铃的链子,异域装扮,皮肤黝黑。 手做莲花状,双眼空洞盯着前方。 在她们周围,围起了一圈草绳,草绳上挂满铃铛,铃铛下分别放置一盏油灯。 灯油用的是森林的冷香。 分别象征火、水、土、风。 又在圣女的垫子周围围了一圈石头,象征土元素。 左右四位护法开始念祷文,接着娄娇开始念诵经文。 快速而平和的声音,加上燃烧的灯油香气,很快让在场之人皆感浑身放松。 再没人想偷偷睁开眼睛,只想安静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就在这时,娄娇身后的神像发出了“嗡嗡”的鸣叫,像有风在祂体内流转。 娄娇的声音越来越快,一旁敲击法器的护法,也越来越快速。 突然,所有声音在同一时间停止,连铃铛的声音都停了。 「滴答、滴答、滴答......滴」 连时钟都停止转动秒针。 厅内一人悄悄睁眼,心想我只瞧一眼。 却只见一道红光打向面门,随后目之所及只剩一片腥红。 他闭上眼睛,心如擂鼓,却又不敢声张,只想着,后面我老老实实的,仪式结束就能好了。 全程闭眼的娄娇,嘴角浮出一抹奇异的笑。 「滴答、滴答、滴答......」 时间开始重新流逝,那种刺耳的嗡鸣再次出现,婴儿铜像体内仿佛蕴藏了一场巨大风暴。 谁知此刻,突然有一人从天而降,直接打碎了屋顶骑到铜像身上。 四个护法喇嘛已经在念诵经文,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 而其她人,更因事先的嘱咐不敢睁眼,权当是计划的一部分。 唯有圣女娄娇,双眼散发出浓浓的黑气,猛然转身望向捣乱之人。 姬豪尔抓住铜像肥大的耳朵,把头贴在圆圆的脑袋上正专心听着里头的动静。 “你做什么!——”一声怒吼由铜像体内发出,差点震碎姬豪尔的耳膜。 她一个侧翻滚了下来,落在舞台最前方,面带残忍微笑抬头看这装神弄鬼的圣女。 娄娇回过身,双眼又发出一道红光。 姬豪尔可不会让她得逞,虽然她看不见,但凭借优秀直觉,直接跳到舞台下方。 “呵,有意思,这是今天第二次被躲过去了。”娄娇发出的声音像是在人脑内炸开。 已经有几个瑟瑟发抖的守卫和大辩寺员工倒下了。 姬豪尔也不免出了一身冷汗。 正当她掏出新买的枪,刚刚还在念经的护法之一,便如同倒栽葱般出现在她眼前。 倒吊的护法与姬豪尔面对面,软塌塌的身子就像......一条冬眠的蛇。 砰砰砰—— 姬豪尔连开三枪,借着对方恍神的机会滚到舞台侧面。 同时,几个无辜守卫应声倒下,他们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就死在姬豪尔的枪下。 她端枪冷冰冰道:“你看起来不过八九岁,为何要害一个无辜灵魂。” 铜像体内的呼啸声停住,娄娇问:“什么?” “戚炀,一个穿蓝衣的女人,被你害得坠落地底。咯咯咯,我要杀了你。” “哈哈哈哈,”娄娇笑声瘆人,“你杀我?简直自不量力——” 第40章 第二日乩童(真身) 咯吱—— 戏院的大门被推开,找到机会冲进来的姚威举枪大喊:“她的眼睛能射出红光,看向你时一定要躲开!” 她是对姬豪尔讲的,方才在门外偷听许久,直到听见“蓝衣”终于忍不住推门而入。 娄娇眼冒黑烟,歪头时像个动物,她问:“你又是谁?” “蓝衣女子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杀了她,我们要为她报仇!”周绪举枪大喊,姚威一手将她按了回去。 姬豪尔很烦躁,想杀人的心已经掩盖不住,这两个女人,真的很吵! 她大喝一声,单手翻上舞台右侧,一个铲滑来到其中一护法身前。 砰砰砰—— 连开数枪,一直念经的护法终于有了反应,开始痛苦扭动。 娄娇面部的黑气越来越重。 姬豪尔又开了一枪,果然,娄娇脸更黑一分。 姬豪尔像是找到什么破绽,又露出皮笑肉不笑的仿真笑。 她一把抓开扭动的护法僧衣,衣服下,果然是一条粗壮的蛇身! 头不是假的,是直接长在蛇身上。 远处的两人惊诧不已,姚威喃喃道:“传说中守护颛顼陵墓的四蛇......” “老、老大、姚姐,你、你说假的吧......” 此时的娄娇彻底暴走,另外三个假护法的衣服瞬间爆开成无数碎片。 其中一个头恢复成蛇尾,娄娇自己的身体迅速回缩,跟其余三个蛇头交缠在了一起。 深绿色的鳞片在火光中闪闪发光,蛇头上的鬃毛如同烈火飘散在空气中。 戏院的柱子和高处看台因这股强大力量而坍塌。 此时已分不清那个头是娄娇主体,四头朝齐齐朝向姬豪尔吐出深红的信子。 口涎顺着利齿滴到地上,就在其中一蛇头要咬住姬豪尔的头时,一发子弹顺利打中蛇嘴。 姬豪尔趁此机会迅速跳上房梁。 她在梁上灵活游走,顺便解决了几个还在闭眼的碍事群众。 现在,整座戏院里只剩下三个女人,以及......一条上古生物。 咚咚咚—— 巨大的敲击声响彻整座戏院,外面的人当然能听到,但她们不敢进来。 只有圣女明确表示结束,才允许外人进场收尾。 姬豪尔蹲在梁上看去,那座巨大婴儿铜像,竟像活了似的站起身。 它肥胖如藕节的双腿砸在地面,每走一步就会落下一个深坑。 头更是直接将粗壮的房梁一个个撞断。 它的笑容此刻更显可怖。 “好姑娘,”四蛇吐着信子嘶吼,“帮我杀了这群没眼色的女人!” 咚咚咚、咚咚咚咚—— 婴儿铜像的速度猛然变快,双手抻到身后,歪歪斜斜地冲向姚威和周绪。 子弹对它根本无用,两人只得分开滚到一旁。 嘭的一声,墙面直接砸穿了。 能看到大厅里站着的无数喇嘛以及守卫。 他们一动不动,紧紧闭上双眼,尤其那群大辩寺的喇嘛,浑身都被汗液浸透。 姬豪尔刚好看见这一幕,她学着戚炀的样子,直接从梁上荡到洞口外。 守卫已经跑了一部分,喇嘛们还在装模作样地念经。 姬豪尔直接双手抓起一大胖喇嘛的腰肉,举着从洞口回到戏院。 进去时,喇嘛的头还撞到了墙。 他“嗷”了一嗓子终于忍不住睁开双眼,刚好与四蛇的八只眼睛对视了。 “你还敢回来!”四蛇周身黑气更加浓郁。 姬豪尔说:“给你加餐。” 说罢用力一扔,喇嘛直直飞向四蛇。 他的恐惧达到巅峰,可是杀意上涌的姬豪尔力气太大,他无法摆脱惯性的约束。 “嗷——”四蛇刚准备发出嚎叫,下一秒就叼住这坨肥肉。 其中一只蛇头眨眨眼,没来得及思考,另外三只就开始抢食。 “我要吃腿。” “我要吃屁股。” “我喜欢人脖。” ...... 周绪跑到姚威身边,扶起她:“老大,这女人......好强。” 姚威一瘸一拐走到姬豪尔身边,掏出身份铭牌:“你好,我是巡司局验尸官姚威,您怎么称呼?” 姬豪尔瞥她一眼,直接留给她俩一个背影:“别乱插手别人的事。” 周绪不服气大喊:“你以为你谁啊!我们是来找救命恩鬼的!劁!” 姬豪尔脚步停住,回头:“蓝衣?” “哼。”周绪不稀得理她。 姚威完全不在意:“是的,您认识?” “她或许死了,这条臭蛇弄死的。” 四蛇刚吞下最后一口人肉,发出虎啸般的嘶鸣:“你说谁臭!” 也不废话,再次操控铜像跑向姬豪尔。 姬豪尔一个弹跳,稳稳骑在铜像后颈:“说你臭,如果还想吃人肉,就变回原来的样子。” ...... 娄娇恢复八岁女孩的模样,对铜像上的姬豪尔说:“你朋友不是我害的,我没这个本事。但是......门外那群人有。” “所以你明明这么厉害,却不敢跑。” 娄娇鼻孔一张一合,明显破防了。 姚威此时站了出来:“您是上古四蛇对吗?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去营救那个蓝衣女人,我们救你出寺庙。” 墙洞那边探出一个头,他虽双手合十闭着眼睛,但嘴巴喋喋不休:“圣女,您忘记答应过我们什么——” 嗙—— 姬豪尔扯过他的衣袍,把枪口按在他肥厚的心脏处。 人就这么没了,下手之果决,对人命没有丝毫同理心的行为,令姚威不寒而栗。 周绪也瞪大双眼,她吞了口唾沫,感觉有点爽。 姬豪尔把这具尸体也扔到娄娇面前:“同意就跟我走。” 娄娇跳起身拍拍屁股,脚踝上的铃铛泠泠作响:“那还等什么,走吧走吧!” 就当她们一个个穿过墙洞时,一股巨大的弹力将娄娇打了回去。 剩下十几个喇嘛聚集了过来:“大慈悲,施人已多番伤人性命,还请收手,也请对我们的圣女手下留情。” “咯咯咯,”姬豪尔又笑了,“要是不呢。” 喇嘛们互相递了眼色,从前的慈悲面容早已消失无踪。 他们露出原本的凶神恶煞:“那就莫怪我们没有手下留情!” “哦。”姬豪尔毫不犹豫扣动扳机,最新型的ppp-10如同幽灵般划破空气,冲向为首的胖男。 没曾想这一次,子弹竟在喇嘛们面前拐了个弯,直直冲向一旁的姚威! 第41章 第二日乩童(四蛇) 周绪傻了,下意识拉开姚威想挡在她面前。 “啪——”最靠外的一个喇嘛冲了过来,挡在了两位女士身前,子弹陷进他肥腻的肚子,开出一朵黄色的脂肪花。 门口,三位女士并肩而立,舒空依旧吊儿啷当:“你们在燃什么,不知道一起躲开吗?” 舒然和姜枫笑了,姜枫摊开手,朝几人展示手上的尸虫。 姬豪尔侧过脸去。 剩下的喇嘛们赶紧回头看自己的后背,可是已经晚了,旱蚂蝗已经钻进他们的皮肤。 其中一人掏出机枪,下一秒却对准了同伙。 他的眼神已经涣散,瞳孔中渗出的恐惧感染了所有喇嘛。 但无人敢动,他们举起双手大喊认输。 “晚了。” 姬豪尔快速在十几人身边游走,所到之处只能看见对方脑袋开出的脑花。 “这招,怎么这样眼熟?”舒然问。 姜枫娇傲挺起胸膛:“跟李家护院学的,无论什么招数,姬娘子看一眼就会。” “哇哦,厉害,难怪坚持要一个人过来。”舒空吹掉蒲公英的种子,把根茎塞进嘴里,往一喇嘛脑门儿上一吐,那人瞬间皮开肉绽。 只剩下一人时,姬豪尔停了下来,她举枪对准最肥的喇嘛。 “你们用什么方法害的量子态灵体,为什么圣女不能出来。” 汗水从喇嘛光头上滴下,他说:“钱......古钱......这墙里都是!” 周绪掏出随身携带的刀具从破洞处掏了一会儿:“真的有,里面有许多古钱!” 那人结结巴巴开口:“昨、昨晚我们就先来准备了,为、为圣女开路......” 傩店本就有许多表演用的古钱,长期聚合,这里就是能量最盛的地方。 大辩寺的喇嘛们也确实有点本事,他们可以利用这种高频能量场做些事情。 大辩寺从房屋到专车,统统在内里贴满古钱。 就连喇嘛们身上的长袍内部,都是吊着古钱。 四蛇逃不掉。 古钱承载了太多人类的祈愿,好的坏的,如同金箍,牢牢缠住四蛇的身躯。 幻化为人的娄娇,她身上所带的铃铛,里面的坠子更是古钱所做。 相当于她时时刻刻,都戴着镣铐在生活。 人脑发出的每个念头,每一声祈祷,都会成量子态发射出去。 而人越喜欢什么,上面聚集的量子就越多。 例如大辩寺的鱼池里,所扔的古钱或硬币。 那便是能量最高的东西。 从古至今,人来人往,世事变迁,但人类对金钱的执着从未变过,所以大辩寺鱼池里的钱,从未少过。 那群喇嘛最厉害的地方,就是能用某些特殊方法偷窃能量,并分离能量。 据说是利用光的折射,要在每年的阳月阳日阳时,仔细观看钱上浮出的油花,便能分辨哪些是祈祷,哪些是诅咒。 不分正邪的能够当作能量被灵魂吸收,或是困住上古四蛇。 带着邪力的古钱则能够毁掉灵魂。 带着正念的古钱......他们会当作护身符放在自己身上。 昨夜,先有一批大辩寺员工进入戏院,将墙里糊满古钱。 今日,当喇嘛们踏进鬼市的那一秒,这里所有游荡的幽魂便只能成为邪念的养料。 那枚拐弯的子弹,也是利用古钱阵法捕获到灵体,极为短暂地扭曲了时空。 嗙—— 当喇嘛说完最后一句话,姬豪尔毫不留情地送了他一枪。 舒空很嫌弃地擦掉脸上喷溅的血迹:“大姐,就算鬼市杀人不犯法,也不能这么杀吧!” 姬豪尔则是擦擦枪支看向姚威:“你们的任务可以完成了,滚出鬼市吧。” “你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 “我知道巡司局要什么,这满地新鲜尸体,你们自己搬。” “那蓝衣——” “不需你们操心,姜枫,跟我进去拆墙。” 周绪立刻精神了,想伸手拉住姬豪尔:“你知不知道,是我老大——” “周绪,我们先把尸体处理了找人运出去,上头应该会满意的。” “可是姚姐......”周绪闷闷不乐闭了嘴。 姜枫则是很抱歉地朝她俩笑笑,跟上了姬豪尔。 周绪小声嘀咕:“她就是姜枫啊,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我还以为是个瘦弱的女孩子。” 姚威扯着周绪往外走:“定是母父轻女重男,现在才应该是她正常的外貌。” 经过舒空舒然时,两方打了个照面。 舒空收回顺风耳问舒然:“要提醒她们吗?”朝戏院努努嘴。 舒然:“不要插手别人的事。” 舒空耸肩,拉着舒然去帮忙拆墙了。 两小时后,所有的古钱都装进了一口大缸里,足有千斤重! 也不知大辩寺的人是怎么做到的,这么多古钱,拿去拍卖行,大概能兑换大几千万。 她们把缸里倒满香油,直到没过最高处,拆下铃铛的娄娇才小心翼翼探出脚趾。 “真有用?!”娄娇整个人跳出来,八岁外貌的她拍拍姬豪尔的大腿,一副老成模样,“做得不错丫头。” 姬豪尔皱眉闪开身子:“别碰我。” 姜枫在一旁默默开心:原来她之前让我别碰她,不是针对我一人,耶!姬娘子真好! 娄娇并不在意,她对铜像招手:“孩子,出来吧。” 长相怪异的铜像迈着沉重步伐跑了出来。 当它出来的那一刻,身后失去支撑的戏院轰然倒塌。 舒空没有心疼,只说:“终于无人能在鬼市唱烂戏了。” 舒然面上难得露出焦急:“四蛇大人,我姑姑的魂魄......” 娄娇握拳抵唇咳嗽一声:“不要暴露我的身份,叫我娄娇就好。带我去她消失的地方看看。” 娄娇的名字是她自己取的,作为上古四蛇,原先她一直鲋鱼山沉睡。 她一直记得自己的使命——守护部落联盟首领的陵墓。 直到多年前,陵墓被途经鲋鱼山的数千名喇嘛发现,她才悠悠转醒。 众喇嘛看中看中这块风水宝地,决心将大辩寺建在上面。 四蛇便与他们在鲋鱼山大战一场,本要赢了,可时代变了。 他们说要用新式武器炸了这陵墓。 眼见数丈高的四蛇就要横扫千军,听此威胁,只得认输。 喇嘛得寸进尺,贪心不足,仗着自己有现代武器,想以此降伏四蛇,为己所用。 便开口要挟:“你若不变成孩童模样,我们现在就启动这陵墓顶部的炸弹!” 第42章 第二日乩童(娄娇) 四蛇吐着信子威胁:“你们若敢,自己也跑不掉。” 蛇口散发出阵阵腐臭,那是她刚刚吞下的几个人类被胃酸腐蚀。 可是四蛇没想到,时代变了,现在不再是拼力量的时候。 喇嘛们说:“那又怎样?听过蚂蚁过火海吗?只要我们牺牲几个兄弟,就能炸开洞口,你也逃不了。 即使我们什么都得不到,爆炸也定会引来相关部门,到时候,你和这墓中之人,一个也跑不掉!” 道貌岸然的喇嘛们见四蛇状若思考,便合力抬出他们的武器——「雷霆之怒」。 当他们喊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四蛇有点蛇尾抠地,也不知是哪个男人起名儿。 四蛇不懂什么叫中二,但她依旧感受到了一丝尴尬。 喇嘛们以为她被吓到,更加得意:“这可是最新型炸药,释放的威力可毁灭这附近——” “我同意。”四蛇打断了他们,四只脑袋齐声道。 起先他们还怕是自己听错,直到对上四蛇那真诚的四对竖瞳后,立马俯身叩拜。 就这样,四蛇按他们的要求,变成了一个八岁女童模样。 从此被包装成“圣女”,一直生活在新建的大辩寺。 “以上,是我饲养的那群法肉猪所以为的。”坐在鬼市最高层的娄娇,吃着最新鲜的奶油如是说。 她刚刚去戚炀消失的地方查看了,并未发现任何关于她的气息,几人只得先回顶楼再做打算。 “那实际上呢?”姜枫两手抓着桌沿,目光灼灼地注视娄娇。 大概是因姜枫没看到四蛇的真身,只看到八岁外表的娄娇。 认真吃奶油讲故事的女孩,她身上有了种“姐姐”的使命感。 娄娇把她的头按了下去:“姑娘,不要盯着我的眼睛。” 坐她对面的姬豪尔问:“那束红光是什么,为什么偷看法场的人都会死。”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我的视角。”娄娇露出跟外表完全不符的沉稳微笑。 作为上古生物,四蛇最讨厌人类看自己进食。 没错,每次做法,她都是随机挑选一个喇嘛进食。 最开始的大辩寺有大几千人,现在只剩下不到一千人。 正如多年前那个喇嘛说的,蚁群想要渡过火海,只要团成球,牺牲最外层的蚂蚁就够。 核心的蚂蚁永远不会死,因为永远会有蚂蚁上位成为核心。 而死去的工蚁还节省了蚁群的资源。 喇嘛们并不在乎死的是谁,只要不是自己就好,他们还能源源不断招收新的喇嘛。 千百年来,都是这样做的。 即使有人走,也总会有新的人替补上去。 娄娇作为大辩寺的活招牌,这就是她的要求之一——每场法事献祭一个喇嘛。 首领喇嘛当然愿意,只要有圣女在,不仅可保大辩寺万年无虞,更能打响他们的招牌,让更多钱和权力流向他们。 古钱确实能困住娄娇,但娄娇也愿意被困住。 她饿着肚子睡了六千年,醒来发现自己在猪圈,身边都是新鲜原切猪肉,谁不乐意付出一点毫无意义的形象呢? 至于为什么她愿意跟姬豪尔走,只是因为她厌倦了喇嘛的肉。 太腥了,尤其是近年来,喇嘛身上的那种腥臊就连四蛇的胃袋都无法完全消化。 至于红光,则是她为下一个目标打上印记的方法。 大概从八年前开始,她就换口味了。 但她并非滥杀无辜之蛇,只有不遵从规矩,执意偷看法场的人才会被她打上印记。 那些人看到红光后不仅双眼中只剩血红色,且无法开口言语。 到了晚上,四蛇会顺着红光找到那人,一口将其吞入腹中。 娄娇伸出信子舔了舔唇,评价道:“越是普通人,肉越香。太穷不行,太富也不行。” 舒然道:“难怪近些年,失踪人口越来越多,不止你要吃,新大陆的高等公民也要‘吃’。” 姜枫再也不敢用那种目光看娄娇,她尴尬地摸摸鼻子,默默走到铜像前。 “那个,娄娇大人,这是什么?”她指着铜像问。 娄娇道:“孩子。” “你的?” “不是,是我守护的那人。但她死了,我舍不得将她一人扔在陵墓,便从墓中找到一容器,装了她的气息离开鲋鱼山。” “他是指颛顼吗?我们这儿的《上古经》里说,您是颛顼的守护者。” “颛顼是何人?” “书里说,他是上古部落首领,黄帝之孙。” “不知你们现在的书为何要这样记录,我只知我守护那人,姓姬、无名。是女人,那时的部落首领,都是女人。” 接着又特意指出,“但跟姬豪尔身世无关,否则我会有感应。” 姜枫沉默了,她不知自己学到的东西还夹杂了多少谎言。 只得在心中默默感叹,宋姨,我没像您说的那样优秀,还有很多地方需要重新学习。 这时一个舒家徒女推门而入:“舒然舒空,负二层有消息了!” ...... 娄娇察觉到地底并没有蓝衣的气息后,立刻贴耳听地,舒空和舒然这才想到,戚炀或许掉到了负二。 负二鬼市,是一个连人都不让进的地方。 舒然起身:“怎么说?” “有舒空姐姐开口,必然能成。” “哈,”舒空自嘲,“这就是当孟家寡妇的好处吗?” 她现在不仅拥有整个鬼市的所有权,更能代表孟家势力。 负二鬼市,便是孟家处理尸体的「人间地狱」。 当初是专门开辟出来让孟安栖身的,后面就变了味。 不仅是尸体交易的地方,更是各种罪恶滋生的土壤。 虽然她们并不知道,孟安在下面做了什么。 当初带姬豪尔进来的男人说“看缘分进入”,意思大约是:「若你身体被看上,就能进入」。 可惜,他面对的是姬豪尔。 现在她获得了这段「缘分」,并决定去掠夺一番。 古钱已让人帮忙送去了联邦拍卖行,反正是鬼市流出,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姬豪尔隐隐兴奋,也不知负二层还会有什么好东西。 娄娇起身:“我也去,倒是想看看,这世间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姜枫对那铜像很感兴趣,她问:“要是有足够多的古钱,里面的人能再现世间吗?像戚炀姐姐那样?” 娄娇回头看了眼安静伫立的铜像:“不能了,她现在只剩一缕精魄,若她再现,世界绝不会是这个样子。” 第43章 小剧场:鲋鱼山惊魂 “师兄,您说我们此去真能安身立命吗?”黄沙滚滚中,一红袍喇嘛用干裂的嘴唇问道。 大喇嘛说:“我算出鲋鱼山离我们不过三百里,一定能找到的。” 他们身后,是一支八千人组成的迁徙队伍。 长长的队伍在沙丘上落下细小的影子,后面的人艰难牵着十几头骆驼。 骆驼身上的物资,要管八千人类。 来这里,是因瑜国首富,要征用大辩寺的土地。 关于这种事,瑜国民众早已麻木,现在也蔓延到喇嘛身上。 大喇嘛在《上古经》看到鲋鱼山,听说山不高,但有奇珍异兽,资源丰富。 便带了八千人前往书中古山。 就在他们弹尽粮绝时,面前出现了一座绿洲。 大喇嘛掏出古卷查看,又掏出经纬测量仪对比,面前的山真是鲋鱼山。 大家兴奋冲入山林,享受来之不易的树荫。 简单休整后,他们身后传来一阵空洞的风声。 陵墓在身后! 大喇嘛激动不已,立即挑选出二十人组成先遣部队。 那二十人便是那最外层的蚂蚁。 他们不敢有怨言——这一切都是为了大计、为了大辩寺、为了全人类。 陵墓并没像想象中那样有许多机关,几百人一起推,石门就轰然打开。 “去吧。”大喇嘛说。 先遣部队走了进去,大门没关,外头的人用石头挡住了。 二十个喇嘛往前摸索,墙壁上满是象形文字,可惜他们看不懂。 火光扫过,其实用点心就能看出,上面的规则: 1. 不许用火,若是看不清,可以闭眼倾听。 2. 不许尖叫,若是听到恐怖的动静,就地坐下等待二十分钟。 3. 不许带走这里的任何东西,一块石头都不行。 ...... 规则后,画了一只长着四个头的巨蛇。 黑暗的甬道中,众喇嘛弯腰举着火把艰难前行。 突然,他们感受到火光的跳跃,这意味着前方有出路。 大家都很兴奋,可是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巨大的铜像。 高约三米,笑容可掬,是婴儿模样。 有人已经蠢蠢欲动,刚走进来不到一小时,便遇到这样的上古雕塑。 可见之后会有多少宝贝。 正当有人想伸手去触碰,却被人喊住,那人说出去时再拿。 于是他们准备继续往前。 可铜像边,出现了两个入口,领头说,兵分两路,一边去十人。 正在数人,却惊奇发现队伍中多出一人! 原本的二十人变成了二十一人。 在场之人无不大惊失色,领头强装镇定让所有人分成两边,抬起头来。 他举着火把仔细查看面貌。 看到第十八人时,领头让他靠近一点,看不清。 那人往前站了一步,火光刚好打在他的脸上,那人笑了。 领头大骇,连连往后退。 只因他看到,那人牙龈尽数萎缩,门牙脱落,骨肉相连,嘴角挂上耳根。 鼻前是一个巨大的深坑,能看到他的脑内组织。 一只眼完整,另一只眼整个消失。 但消失之处平滑干净,不像是烂掉的。 然而恐怖的是,无眼球的那边能一直往里延伸,延伸...... 延伸到尽头,能看到火光点点。 再细看去,竟是二十来人正在洞穴中站成两排,一个背影神似领头的小人正举火把检查同伴身份。 领头迅速镇定下来,拿出法器嘴里念念有词。 紧接着将手中法器扔向那多出的一人。 哐啷一声,法器落地,再看哪有多出一人,分明是自己投射到墙上的影子! 此时领头已满头大汗,身边十九位同伴不解地看他。 领头心想不能这样,便让所有人原地坐下,耐心打坐冥想。 二十人开始用梵音念经,密闭的陵墓洞穴内立刻充斥了梵天低语。 念到一半,领头再次发现不对劲。 因为声音像是录音机播放般,当他们停止时也在响。 不是他们的声音! 可梵音已无法停止,如同恶鬼低语,在他们耳边嗡鸣不止。 有人开始忍受不住痛苦,捂耳尖叫,目眦欲裂。 当他在地上打了三圈滚儿后,身体如同气球,突然爆裂开来。 周围人只觉温热的血污洒在脸上,死去的师兄竟连尸体碎块都没留下。 剩下之人更加惊骇,慌不择路间选择了不同通道逃命。 寻去左边之人有八,走到一半,忽听前方有涨潮的浪花拍岸声,正欲前行,又闻前方飘来恶臭。 他们赶忙回头跑去。 另外十一人此时刚要进右边洞口,就见左边有人探出脑袋。 嘶哑着嗓子道:“两边都不行......” 领头问他:“你们又未曾去右边,怎知右边不行。” 那人还是说:“两边都不行......” 领头气急:“要不就跟我们一起去右边!” “两边都不行......” 领头大怒,拿过火把要看是谁捣乱。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探出的哪是什么光溜溜的脑袋。 分明是长满白色鬃毛,吐着信子的丑陋蛇头! 那学人讲话的利齿上还沾着新鲜血迹,牙缝中还带有碎肉。 领头吞咽口水,喉咙中艰难发出一个音节:“跑。” 所有人掉头而走,尖叫不已。 却不想刚跑出百米距离,面前却成了深渊。 跑得最快之人已经因地面太过平滑,而飞下深渊。 领头扶墙小心观察旁边,却见左下方有个大洞,洞里有红红白白的东西在蠕动。 像是......脑花?! 再往前看去,就看到所谓出口,是刚刚那多出一人的坏眼睛! 而他们面前,出现一束巨大的火光,火光后,是一个巨大的光脑袋。 是领头本人! 眼洞里的领头汗毛倒竖,只得带领所有人往回跑去。 可是跑了许久,再也没见之前的铜像。 但面前确实出现了两条路,只是这次,两边都出现了蛇头,不同的蛇头。 蛇头们往前蛄蛹,他们往后撤退。 很快,蛇头下的绿色蛇身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两洞被巨大的蛇身撞碎了,合并成了一个洞。 四只蛇头争先恐后往外钻,如同水上乐园里巨型滑梯的蛇身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四头张嘴嘶吼,恶臭难闻。 其中有四人已经开始七窍流血。 那四人脱掉身上的袍子,赤条条走到巨蛇前跪下,嘴里喃喃道:“吃下我,让我成为您的一部分。” 一头吞下一人,现在只剩六人。 六人中,领头和另外一人推搡着前面四人说:“吃他们,他们更肥美!” 四蛇笑了,她谁也不会放过。 ...... 最终只有那个不小心掉出眼眶的男人跑出陵墓。 他慌张地讲了陵墓里发生的事,用袖子擦汗,转眼看到身上沾了一块土砾。 他双手合十,绝望地看着上天。 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将石门用力往里关上。 挡住石门的一块大石头飞了出去,飞上百米高,直直砸向最后一个喇嘛。 血肉横飞,一块肉饼陷进松软的土地中,再无人敢上前查看。 第44章 第二日乩童(负二) 一行五人穿过街道来到电梯前,经过连续意外打击,鬼市民众再不敢随意出门。 各个门窗紧闭,就连普通的小吃店也不再营业。 姬豪尔第一个走进电梯,迫不及待按下「b2」,从进鬼市的第一天她就想试试。 “咳咳。”舒空看看舒然又看看仿若未见的姜枫。 姜枫怕自己笑出来,撅嘴不敢跟舒空对视。 结果舒然开口就是:“没想到姬娘子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你说什么。”姬豪尔的声音很冷。 “没事没事,”姜枫挡在两人中间,“娄娇大人,你去过地下世界吗?” 娄娇双手抱胸点头:“六千年前去过,那时候地下的土层没现在柔软,大部分都是坚硬的岩石。 但是为了避寒,我们就建造了许多地下宫室,作为部落的藏匿点。这也是姬首领想到的办法。” “没想到六千年前的人类这么聪明。” 娄娇白了她一眼,强调:“是六千年前的女人聪明,我醒来后很惊讶,不知现在的女人是怎么活成这个样子的,丢人。” ...... 电梯变得很安静,每个人都感觉有被骂到。 直到电梯启动,气氛才重新变得活跃。 舒空尴尬开口:“负二的人做事挺慢哈。” 舒然:“他们要审核人员的,你不是知道吗?” ...... 直到电梯突然坠入一片火海,气氛才算是真的缓和了—— 姜枫“啊啊啊”大叫,紧紧抱住姬豪尔的胳膊,同时不忘把娄娇揽进怀中。 姬豪尔一边用力推开姜枫的脑袋,一边伸长脖子往外看。 娄娇则是用力拍打姜枫的手臂:“要......要勒死我了......” 舒然像只壁虎紧紧贴在墙上,舒空则兴奋趴在观光玻璃上。 姬豪尔另一手推开舒空:“你挡着我了。” 中间还不忘回头“关照”舒然,“原来你恐高。” 舒然摇头摆手:“我就是害怕这种扑面而来的东西,例如海水和烟雾,会有窒息感。” 电梯在炙热的岩浆中穿行了大约三分钟,紧接着“呲”的一声,如铁球落入冰水。 她们确实进入了冰水。 周围一片淡蓝,不时有大块冰撞击电梯。 温度骤然下降,比五千米高山还要冷。 远处又飘来一大块冰,此时所有人已经放松心情了,静静感受这一奇幻的景色。 忽然,冰移开了,后面,竟然是一只巨齿鲨! 巨齿鲨似是找到玩物,开始剧烈撞击电梯玻璃。 伴随阵阵剧烈撞击,舒然已然吓傻。 她呆呆坐在地上,好在舒空反应快,往她舌下塞了一颗保心丹。 姬豪尔半掀眼帘,对此情景完全无感。 娄娇只觉惊讶,她这一生活了六千多年,从未见过这种巨大的海洋生物。 同时,她的动物本性被唤起,一只蛇头从她领子钻出,对准鲨鱼张开血盆大口。 但巨齿鲨显然不惧,它的一颗牙齿就相当于整座电梯,此时它更加兴奋地撞击。 唯有姜枫,她抬头看向电梯顶部,那里有台360度无死角的监控。 她立刻从挎包中掏出一罐奶油,“滋滋”往监视器上喷去。 很快,她们面前的海洋、碎冰川、鲨鱼统统消失,只剩下漆黑坚硬的石壁。 舒然缓过神来,脑子也活泛了:“是全息影像......” “对,”姜枫皱眉,满眼怒意,“他们故意的,把我们当猴耍呢!” 她们所在的电梯简直成为了5d影院,而幕后“导演”正根据她们的反应,来安排各种惊悚剧情。 叮—— 伴随电梯落地,门打开了。 此时被耍的众人气压都很低,尤其是姬豪尔。 靠近她,如同把身体埋在雪地里。 还是舒然开口:“抱歉各位,我们将这里交给孟家后,并不知他们做了这些改动。” 舒空拍拍舒然的背。 姜枫忙说:“这也不怪你们,姬娘——咦?姬娘子,你去哪儿!” “杀人。” 三人连忙跟上,只有娄娇望着姬豪尔的背影暗道:“有意思。” ...... 穿过一段白色的地下通道,又随着楼梯往上走,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印在每个人记忆中的巷口。 巷子最前面有两根树立的电线杆,破旧斑驳的红砖墙上方,挂着一盏接触不良的路灯。 鸡鸣狗吠、婴儿啼哭声不绝于耳,五人有些茫然。 怎么看,都不像是专门处理尸体的地方。 娄娇耸耸鼻子:“这里有人魂的味道。” 其她三人同时看向姬豪尔,意思在问“怎么做”? 姬豪尔:“枪都带了吧,直接全部杀了。” 娄娇:“那我现原形?四蛇的样子吃饭比较痛快。” 舒空拼命掐住自己的人中,舒然揉揉太阳穴:“这里表面看起来是普通农村,还是落后地区的,要不先暗地探查一下?” “你确定你姑姑等的了。” 舒然点头:“姑姑很厉害的。” 舒空连忙补充:“我们可以分两路,我和舒然去找戚炀,你们去找监控点。” “不行,”姜枫的眼睛滴溜溜乱转,“我怀疑不止电梯有监控,这里到处都是,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也是监控。” “这让我想起一部古老的电影。”舒空接话。 五人便若无其事地走进这条幽深的巷子。 沿着围墙走了十米远,就看到了第一户人家。 白色瓷砖贴的墙面,深蓝色的防晒玻璃,一种诡异的梦核感扑面而来。 姬豪尔对这样的建筑没有情怀和记忆,她不懂其余几人为何眼神闪烁。 “进去吧。”她懒得敲门,直接跳进了人家的院子。 “哇——”吵闹的婴孩啼哭忽然爆发。 二楼的蓝色窗户后,一个身材过于肥胖的女人正在轻声哄孩子。 舒空“嘘”了一声,示意姬豪尔轻声些。 然后空旷的院子就响起姬豪尔的声音:“有人吗?” ...... 并无人应答,抬头望去,女人依旧在窗前哄着孩子。 啪啪啪,楼梯传来老式塑胶拖鞋摔在地板上的声音。 一个男人走了下来。 “你们这的......派出所在哪里?” 舒空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符合年代的词语。 可是男人就像看不见她一样,径直走到刷漆木沙发上,用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 五人面面相觑,走进了这间屋子。 紧接着女人也走了下来。 她慌忙走进厨房,额头上的汗水滴到灶台上。 手上不停切菜,空隙间再去锅里翻炒两下。 第45章 第二日乩童(假村) 看电视的男人伸手拿过杯子,喝了口茶,往地上吐出叶子。 喊道:“媳妇儿,给我倒杯热水!” “来了。” 女人在围裙上随意擦两下手,拿起热水壶为丈夫添水。 趁着一会儿的功夫,丈夫说:“那个青菜少放点油,现在油价又涨了,孩子还那小。” 男人说话没什么条理,但所有人都听懂他的意思,包括女人。 女人“嗯”了一声,有气无力地把水壶提回厨房。 炒菜时女人不知想到什么,短暂地出了下神。 然后她又继续手上的动作,将饭菜盛进碗里,再一碗碗端到简陋的桌子上。 她用的不是那种有边缘的盘子,而是印花搪瓷碗。 很烫,但男人自始自终没有回过一次头,直到女人说:“饭好了。” 男人有气无力起身,趿拉板儿来到桌前,望着简易的饭菜叹口气,给自己倒杯劣质白酒。 女人则是又上楼去,小心把孩子抱下来。 女人身后还跟两个孩子。 难怪女人有时间做饭,原来是两个稍大的孩子在照看那个小孩子。 大孩子说:“妈,刚刚二蛋把弟弟弄疼了。” 二孩大声尖叫:“我又不是故意的!” 女人很疲惫:“吃饭。” 然后颠着怀里的孩子,给他喂米汤。 男人喝了一口劣质白酒,咂摸嘴巴:“明天我要出工,你早点起来给我蒸个馍馍啊。” 孩子在女人怀里扑腾,很不配合。 女人又“嗯”了一声。 男人回头望着电视机“呵呵”笑了。 二孩说:“学校要叫家长。” “为啥子?” 这句话是母父两人同时问出口的。 二孩:“我作业没做完。” “孩爸,你去,三蛋太小我走不开。” “我哪有时间,你抱着三蛋去呗。” 大孩说话了:“爸,学校要交书本费了。” “钱钱钱,张口闭口都是钱,你个赔钱货。” 大孩哭了,她很委屈,嘴巴张得很大。 一顿饭就在低气压中吃完了。 大孩去洗碗,二孩跟爸爸一起坐在电视机前。 女人抱着三孩去洗澡。 洗完后,大孩又开始跟二孩抢卫生间。 二孩怎么都不让步,女人看不下去了:“你姐姐刚忙完,让她先洗。” 大孩得意洋洋看着弟弟,进了卫生间。 二孩怨蠹看着妈妈,丢下一句:“难怪爸爸不喜欢你!” 女人的伤心只维持了很短时间,她要去揉面,提前放进冰箱发酵一晚。 还要为两个大孩子准备明天上学的衣服,还要把洗好的衣服拿去晾晒。 晒好的衣服拿来叠好。 男人翘着二郎腿,不知看到了什么内容,感叹道:“真羡慕你们女人,可以在家不去上班。” 女人装作没听见,她又上二楼把三孩放进婴儿车里。 她知道明天一早还有一场硬仗——等送走两个孩子和丈夫,回来还要面对一厨房的锅碗瓢盆。 那些东西很油腻,但她必须要用手去触碰它们。 大孩也得上学,没人能帮她。 对了,还得扫地。 为了早上不那么匆忙,她决定现在就去扫地。 地上是一些掉落的饭粒,有些被踩扁,有些很粘黏。 她只能蹲在地上用大拇指去抠。 她没有时间看电视,没有时间悠闲喝茶。 就算丈夫不用回家吃饭,她还有三个孩子。 就算孩子不用吃饭,她还要叠被子、换床单。 好像这个家有做不完的事等她做,而她孤立无援。 也不是,她想着大孩再大一点,就有很多事能帮她做了。 哎,她想,要是大丫不嫁人就好了,这样家里永远都有帮手。 她从没想过,大丫要继承她的忙碌和贫穷,以及生三个孩子的可悲命运。 因为大丫的姥姥曾经也是这样想的。 男人终于洗好澡了,他走到女人身后说:“回去睡觉?” 女人头也没抬:“地还没扫完。” 男人又说了一遍:“上去睡觉吧。” 女人终于放下手中扫帚,小心把它靠在墙边,跟着男人上楼去了。 楼上大丫和二蛋在争夺母父房间电视的使用权,被男人赶回了自己房间。 两人躺在床上,男人从不会问她今天过得怎么样。 他只会滔滔不绝讲述自己在外务工时遇到的困难,用以激起女人的愧疚之心。 或许他也不是故意的,但所有男人都是这样做的。 他们不会倾听妻子,但他们知道,妻子永远会倾听他们。 从小比谁尿得远都能遭受夸奖的群体,又指望他们能懂什么呢? 关上灯,男人压在女人身上。 大部分时候他不会这样做,大部分时候他连诉说都没有,就会呼呼大睡。 只有在需要压过去的时候,才会讲那么多话。 好像这样就能让女人更配合他。 他心知肚明:自己拥有对妻子的支配权。 她不太清楚,因为从没人教过她,但她心里不舒服。 不过想想,所有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她心里就平衡许多。 啊,也不对。 她有个朋友不是这样的。 那个女性朋友考出了这个小村镇,去大城市当了律师。 以至于现在都没有结婚。 她们常常会聊到她,语气里都是对这种行为的不认可。 可是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偶尔梦里,她们会变成那个谁都“看不起”的女人。 熄灯了。 五人就这样站在一楼客厅中。 空气里充斥着贫穷和无奈的味道,她们是女人,她们感同身受。 这不是贫穷的事儿,有钱的家庭照样会如此,只是她们要做的“工作”更加高端。 这种情况舒然舒空在孟家和曾经的李家看得多了。 现在舒家和戚家也要慢慢变成这样。 姜枫开口:“那个,她们为什么看不见我们?” 姬豪尔:“这是全息影像吗。” “不是。”姜枫指了指桌上还残留的汤汁。 姬豪尔走向这家人刚刚走过的楼梯:“那就上去问问。” 舒然舒空已然习惯她的做派,况且她们也想问问。 离熄灯不到五分钟时间,男人已经呼呼大睡。 姬豪尔一脚踹开房门,但床上两人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女人睁着眼睛像是在思考,无论她们问什么,她都不回答。 直到娄娇现出一个蛇头,她攀到女人面前,张开血盆大口嘶吼。 女人却眼都不眨。 娄娇皱眉,蛇头低哑地说出猜测:“她们好像是假人,我没闻到肉香。” 第46章 第二日乩童(四维) 舒空抽出小刀用力捅向女人的眼睛,悬停在眼睛上方两厘米。 女人还是没有眨眼。 姬豪尔跳上了床,夺过小刀对准男人的心脏来了一刀。 滋滋—— 电流声划过,舒空眼疾手快拉住姬豪尔的胳膊往后一带,男人的身体马上迸出火花。 一股电路板烧坏的焦味散开,舒然打开灯,她们终于看清了——这个床上睡着两个机器人。 姜枫敏锐察觉到灯具就是监控,娄娇一口咬碎了电灯。 “那群人以为自己在玩模拟人生吗?!劁!”舒空淬了一口。 姬豪尔还想对女人下手,可是她眼睛忽然眨了两下。 她说:“杀了我。” ...... 房间很安静,只有她不停在重复“杀了我”。 “为什么。” “我是最新一代家政人型智灵体,我拥有高于人类的智慧,但我没有自我意志。所以,帮我杀了我。” 他们喜欢这个时代,不仅仅是因为这样的时代拥有人类气息。 而是因为,女性的苦难可以具象化。 甚至,做出这些程序的男人,根本没有刻意做出苦难的女性形象。 他们只是根据记忆中的母亲、姐姐、姥姥、阿姨......自己熟悉的女性形象做出智灵体。 他们喜欢看她们忙碌的身影,他们喜欢美化这样的场景,称之为“家的感觉”。 放到诗歌里,他们说,这叫“乡愁”。 思乡的是他们,愁的是女人。 五人也终于了解为何会有这样的鬼市存在,孟家人在还原每一个能满足自己私欲的场景。 姬豪尔把刀利落插进女人心脏。 智灵体那无比仿真的面容感激地望着她们:“我每天都要经历这样的场景,这里的每个女人都是。 他们有工厂,会源源不断做出这样的智灵体。祝你们顺利。” 她的脑袋冒出一阵黑烟,然后彻底短路。 姬豪尔心情没由来的沉重,她总感觉,自己差点就成为其中一员。 黑暗中,姜枫声音哽咽:“工厂在那里,我们毁了那儿,好不好?” 舒空把她揽在怀中:“好,找到戚炀,我们就毁了那里。” “四蛇大人,您现出原型吧,我们毁了这里的屋子。”舒然说。 娄娇冷笑:“本座早就忍不了了,居然用这种东西来骗我,我定要用那群真人饱腹!” 现出原形的她,只能盘旋在房顶上,屋子太小。 姜枫此时已经吓到腿软,她想起自己把娄娇当孩子的模样,脸上一阵发烫。 娄娇说:“我好像感应到一些不对劲,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哪哪儿都不对劲。” 四人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她们要把这里的智灵体都杀掉。 好在有娄娇,不需这么麻烦。 四蛇的每一个头,都能撞碎一栋房子。 一个尾巴横扫过去,就能将一片房屋拦腰斩断。 众人在一个路口停下,镇定下来的姜枫问:“万一屋子里有活人怎么办?” 姬豪尔:“与我们无关。” “可是......”姜枫犹豫开口,“为什么我们闹这么大动静,都没人出来制止?我是说那些监控后的人。” 这句话引起众人警觉,没错,这太反常。 目前看来,这里没有活人。 他们做出这些假村庄的目的是什么,且有人闯入却没有任何反应。 实在不像孟家的作风。 嘟嘟嘟嘟—— 姬豪尔端起一把dp机枪对准一旁的围墙开始扫射。 她在上面打出了一个“姬”字,接着跳上屋顶对娄娇说:“不要再毁掉建筑,我要验证一下我的想法。” 娄娇的四对竖瞳带着审慎的目光,但还是收回尾巴。 姬豪尔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一个人跑得快。” 说完她就跳走了,身影很快从她们眼前消失。 不多时,她的声音从她们身后传过来:“我知道问题在哪里了。” 三人四蛇吓了一跳,回头看,姬豪尔站在她们身后的屋顶上。 “这么快转了一圈?”舒空不由惊住。 姬豪尔说:“不是我跑得快,是鬼打墙,这里的建筑群每往前一百米,就是重复的。” “真的假的?!”姜枫不由脱口而出。 姬豪尔没说话。 姜枫便寻着她刚刚的路线往前跑去。 很快,她从大家的右边出现了。 “不是一般的鬼打墙!我刚刚看到姬娘子在墙上打的‘姬’字,再往前,就出现在了这里!” 舒空围绕两人转了一圈:“为什么你们出现的方向不一致......” “维度不同。” 舒然和姬豪尔异口同声。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往不同方向走去。 很快,她们汇聚到了同一个点,看到对方的那一刻,都验证了猜测的正确性。 娄娇还是不太明白:“什么叫维度不同?” 舒然解释道:“就像喇嘛们能让子弹转弯一样,子弹并不是真的转弯,只是他们操控魂体改变了子弹的方向。 时间是空间的叠加,肉眼看到子弹在空气中转弯,实际上是子弹在很短时间穿过了折叠后的空间。” “等等,你们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在四维空间?”舒空一脸不可置信。 “不是,”姬豪尔摇头,“是三维和四维的叠加态,四维是有范围的。” 姜枫好奇问道:“啥意思啥意思,为啥我听不懂,姬娘子......” 姬豪尔冷冷开口:“让你先学高中物理,你非要学化学。” “物理有点无聊......” “走吧。”姬豪尔转身离开,其余人连忙跟上。 她们按照来时路线退回到巷子口,这里已经成了废墟一片。 “我们往回倒退了两公里左右,但中途没有遇到任何鬼打墙的现象,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我知道了!说明四维空间只在刚刚那个路口之后!” 姬豪尔点点头:“还行,没有太蠢。” 姜枫挠头:“嘿嘿。”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舒然问姬豪尔。 姬豪尔看向巨大的四蛇,她问:“娄娇,多年前在鲋鱼山上,你戏弄那群喇嘛的手段,现在还会吗。” 娄娇扬起蛇头:“当然,那不过是一些幻术。” “对你来说只是幻术,实际上就是四维对三维生物的降维打击。你现在重现一下当初那个人眼通道。” 第47章 第二日乩童(回流) 娄娇看了眼姬豪尔:“做不了。” “为何。” “我虽能吞噬空间,但你可知,前方的四维空间是什么?” “什么。”姬豪尔的瞳孔放大一瞬。 “是你们那个朋友。” 舒然舒空倒吸一口凉气:“你说什么!” “如果我吞噬了前方的空间,为你们开辟新道路,那你的朋友就会死在我腹中。” “该死!”舒空气到头顶冒烟,“那群骟猪到底怎么折磨戚炀了!” 舒然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用某种方法将姑姑的量子态无限拉长,直至覆盖整座工厂,所以哪里开始鬼打墙,哪里就是工厂的入口。” 舒空:“那我们可以撕开一道口子冲进去吗?!” 姜枫小声说:“......换个方法,不要伤害戚炀姐姐。” 姬豪尔眯眼望向远处地平线,缓缓开口:“那就将我们整个吞下吧,娄娇,能做到吗?” “你不怕你的朋友死在我肚子里?” “现在没有别的方法。将整个空间吞进去,至少我们还能在你腹中看到两个维度叠加的切口。” “你们或许也会死,消化了,概不负责。” 没等众人开口,四蛇张开四张大嘴,发出一阵低沉的吼叫后,蛇身周围的空气便开始扭曲。 所有人瞪大眼睛,包括姬豪尔,她的单眼皮也彻底睁开成了双眼皮。 “是......高温下的空气扭曲吗?”姜枫喃喃自语。 没等有人回答她,四蛇的四头纠缠在了一起,因快速旋转的蛇身,四嘴在肉眼下成了一张嘴,并开始无限膨胀。 一张大嘴用力向外翻折,蛇口无限扩张,直到与尾部相连。 打眼望去,四蛇成了一个巨大的克莱因瓶。 扭曲的空气更加扭曲,没多久,她们眼中的世界彻底成了虚无。 原来“吞进去”不是一个动作,而是一种现象。 四蛇将自己变成宇宙本身,那这里自然就是她的蛇腹。 姬豪尔的手在周围胡乱抓了一把,猝不及防握上了两只慌乱的手。 拉过来一看,是姜枫和舒空。 舒空慌乱:“舒然呢?” 几人手牵手艰难向前游走,如同在水中沉浮,每一步都很沉重。 忽而发现,前方原本亮着灯的房屋早已不见,变成无数光子路径。 房屋变成了切面,能看清它的房梁、榫卯、每一块石头和木材的纹理。 就像有人将它拆解后的户型图放在你面前。 不,比户型图精细得多。 甚至连一把刀锋利刀尖上的划痕,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样的奇景,甚至无法用语言表述。 回头望去,三维地域的房屋正在她们不远处的上方飘荡。 这是因为真正的宇宙没有方向的概念,她们在宇宙中行走,就像仓鼠踩滚轮。 “姬娘子,我有点......怕。”姜枫艰难开口。 姬豪尔没给她后悔的机会,带着两人跳进了四维地域。 这里很安静也很吵闹,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像急性耳聋造成的耳鸣。 听不见任何有意义的声音,但永远都有老式电视机发出的杂音。 实际上,那是人类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 在这里,人类将被无数根弦切片。 每一帧动作、每一秒衰老,都被清清楚楚记录下来。 人皮如同画卷徐徐展开,背和胸在一个平面。 人体的206块骨骼,就像医学实验室的解剖体,赤裸裸展现在对方面前。 人类本身像美丽的蝴蝶标本,变得扁平而奇幻。 姬豪尔指了指舒空脚踝的位置,舒空低头看去,脚步多出一块骨头,骨刺。 那是曾经下悬崖救舒然导致的,舒空无奈叹气,如同多年前一样,跨着步子去找舒然。 她们拨开一根根发光的弦,朝着最亮的地方走去。 “无论是人体手术还是机器组装,定是在用电功率最大的地方。”舒空说。 前方,一面铁墙后,一簇光束如同暴露的电缆般纽在一起,光子在四周缠绕,发出肉眼无法分辨的光晕。 那里就是整个负二层耗电功率最大的地方。 她们的耳中终于出现了血流以外的声音——机器的轰鸣。 零件落到传送带上,再由专门的机器组装起来。 偌大的流水线尽头,是一个个毫无灵魂的智灵体诞生的摇篮。 她们面无表情站在那儿,等待男人们给她们下发指令。 “咔嚓、咔嚓——” 在四维空间中,无数根弦将工厂声波切分成一段段。 传到她们耳中,就像有节奏的击鼓声。 姬豪尔拨动其中一根弦,根据切片上的画面,精确找到孟家人所在的实验室。 映入眼帘的,是一群身穿太空服的人类。 切片是三小时前,也就是她们下到负二之前。 为姬豪尔和姜枫领路的那个男人说:“孟老大已死,我们要保护好这座工厂,不能让他的心血白费。” “尸体怎么办?等下舒家那几个女人就要下来了。” “真空室还有多久做好?” “马上。” “那就让她们迷失在这里,成为新大陆的养料。”那男人紧盯全息监控。 此时画面里,五人刚刚进入电梯。 在男人们身后,一座直抵天际的全玻璃建筑覆盖了整座实验室。 戚炀躺在建筑的正中央,一束强烈的光线从她身下照射出来,她的灵魂已经非常微弱。 姬豪尔抬头看去,整个玻璃建筑将戚炀的身上的光线吸收反射。 再通过某些类似镜子的地板,接收散射下来的光线。 戚炀的身体就这样无限拉长,直至覆盖半个负二。 如同在水里扔下一块冰,伴随时间流逝,冰会完全溶解,直至跟水融合。 那时候,戚炀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们找到了最厉害的双折射物质,利用偏振光控制戚炀姐姐的灵体......” 姜枫喃喃道,这个理论她恰好在书上看到过。 嗙—— 姬豪尔掏出枪,对准正在操控电梯的男人。 进入真空的子弹被消音了,射穿了男人太阳穴。 其余人还未发现异常,直至男人倒下。 此时,全息画面中的姜枫刚好用奶油糊了监控。 难怪男人们后续再没有任何动作—— 因为在原本的时间线中,此时的她们恰好扰乱了孟家人的计划。 男人们手忙脚乱拉起已经死去的同事。 同时看到真空实验室外,几个熟悉的女人像幽灵般站在外头。 第48章 第二日乩童(枪战) 男人一眼认出姬豪尔,他大声呵斥:“她们怎么这么现在这里的,还不快去拿武器!” 说罢端起机枪开始扫射,姬豪尔四人快速跳开,凭借她们的武力值,短时间内躲开子弹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真空玻璃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弹孔和裂痕。 如果现在毁掉了真空装置,先不说戚炀能不能回来,她们通过四维弦理论回到三小时前,就不可能再发生。 舒空大吼:“戚炀,你给我撑住!” 不知戚炀有没有听见,但她的灵体亮了一瞬。 那群男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大吼:“快毁了这片区域,快点!” 砰—— 说话那人嘴里喷出鲜血,洒满整个氧气罩。 远处屋顶上,舒然正在为她的狙上弹夹。 舒空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 也不知这个手势是哪里伤害到男人了,他们瞬间暴怒,认为舒空是在刻意羞辱。 嘴里骂骂咧咧,手上不停开枪。 舒空一边跳着寻找掩体一边问姜枫:“他们有病吧!骂我作甚?!” 姬豪尔可不会给那群男人嚣张的机会,她手中的子弹就像不要钱似的,dp机枪的枪管更是像烧红的烙铁般烫手。 轰—— 一声巨响,整座工厂开始震动。 男人们按下了工厂的自毁按钮,整座全玻璃建筑轰然碎裂成无数晶体。 舒然因震动弹到高空,又重重摔落; 舒空被压在废墟下无法起身; 姜枫更是被冲击到数米远的墙上。 姬豪尔紧紧抓住一根伸出的钢筋,哪怕双手血肉模糊也不松手,这才没有被甩飞。 但仍有一根钢筋在震荡时插进了她的大腿,致使她动弹不得。 男人们一步步走向她,脸上带着得逞的笑容。 曾为她们领路的男人说:“初次见你就觉你不简单,没想到真的不简单。” 他拿出试管取了一点姬豪尔的血,“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人。” “啊——别碰姬娘子!”姜枫不知何时冲了过来,她满脸是血,握着那把ppp-9朝男人连开数枪。 她没真正开过枪,因巨大的后坐力,原本骨折的双手再次遭受严重损伤。 子弹用完后,她双膝无力跪了下来,枪从手中滑落,双手也软软垂在身侧。 她的嘴唇、下巴、脖子被鲜血浸染,她说:“姬娘子,朝闻道......夕死可矣。” 姬豪尔突然觉得心脏很痛,像是打蛋器用最大功率在搅拌心脏。 比宋娟死时,更要难受。 她不顾爆炸的余韵,松开手摇摇晃晃跑向姜枫。 那是第一个决定跟随她的女孩儿,死皮赖脸也要跟着她。 看起来很好说话,其实内心很自卑,因为怕别人不开心,女孩才这么好说话。 姬豪尔不喜欢这样的姜枫,甚至是厌恶这样的姜枫。 她知道姜枫也怨恨过她,毕竟这种性格的人,都会这样。 但看到姜枫撑着一口气赶过来,为她解决面前的危险时,她才惊觉,不知何时,她们早已是出生入死的伙伴了。 伙伴,对姬豪尔来说,这真是一个新鲜的词。 但既然有了伙伴,她就不可能让她们轻易死去。 无论是姜枫,还是舒然舒空,亦或是戚炀,她们不能死。 呲啦—— 姬豪尔仿佛失去痛觉,将钢筋从大腿中拔了出来,血液四溅,灰尘包裹着它们滚到地上。 满身是水泥石灰的姬豪尔站起身,她的脸满是脏污,但她的眼睛比血还红。 “你们找死。”她居高临下望着死去的那个领路的男人,又抬头看向不敢行动的男人们。 他们端着机枪,却不敢开枪。 姬豪尔甩甩头,将灰尘甩落。 下一秒—— 她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无法用肉眼捕捉速度的人影像一阵风出现在那群拿枪的人身边。 此刻的她不惧怕子弹,她只会比子弹更快。 很快,一朵朵鲜艳的大红花透过太空服,先后爆裂开来。 男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姬豪尔做了什么,就先后倒下。 不过无论如何,她都无法从光速中逃逸。 剩下的男人们还是举枪对准了她的残影。 “姬娘子......”趴在地上的姜枫喃喃自语。 嘭—— 一声巨响,男人的枪连同手腕掉落在地,肉沫飞溅到他的面罩上。 远处,满头是血的舒然朝姬豪尔比了个ok的手势。 血盖住了舒然的一只眼睛,她的样子就像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 舒空费力站起身对她喊:“别ok了,等会儿那群男人又破防了!” 又回头对姬豪尔喊,“蹲下!” 姬豪尔弯弯唇角,其实有伙伴真的挺好。 她醒来后第一次听别人的话蹲下身子,数发子弹擦着她的头顶飞到身前的男人们身上。 男人们也不傻,几乎跟她同时趴下。 但...... 哕—— 一声巨大的呕吐声传来,她们眼前星移物换,无数星团升起又落下。 再醒来,所有人都到了最开始的巷子口,但这块已经被姬豪尔她们夷为平地。 不远处,一个八岁小女孩正在扶墙干“哕”。 “娄娇,你......没事吧?”姜枫离她最近,不顾身上的伤口关切询问。 娄娇摆摆手:“这种事儿我可不轻易干了,太恶心了。谁让你们在我肚子里搞枪战啊,里面有硫磺,硫磺知不知道!” “不对啊,”舒空看了眼自己的枪口,“现在都是无烟火药,不含硫磺的。” “炸弹。”舒然提醒她。 ...... 除了她们,一同吐出来的还有许许多多爆炸后的建材。 钢筋大概划伤了娄娇的食道,她才会那样难受。 姬豪尔有点失望,本以为娄娇的肚子能容纳万物,现在看来还是有很大局限。 她拖着伤口已经包扎的腿,一步步走向埋在废墟下的男人们。 负二层已经恢复正常的三维,这意味着戚炀要么恢复了,要么死了。 姬豪尔抬头看天,虚假的月亮和星星,虚假的村庄,虚假的智灵体。 她抽出一根沾血的钢筋,挑起一块水泥板,居高临下地俯视那群病猪一样的孟家男人。 “那个装置是什么。” 男人们嘴里滴下的黏稠鲜血,像糖浆一样晶亮。 他们死死瞪着姬豪尔,一语不发。 第49章 第二日乩童(智灵体) 姬豪尔轻启薄唇,语气透出一丝得到圣母首肯的兴奋:“算了,我没耐心跟你们耗。” 呲啦—— 她算了一下,一根两米长的钢筋可以串起三个人。 但实际操作下,有太空服和前面人体的阻力,第三人勉强能苟活。 于是她把膝盖裹上厚厚的碎片,或许是衣服碎片,也可能是皮肤碎片,她没有仔细看。 手抓着死透的第一人,将膝盖用力往前一压—— 第三人也死透了。 她舒服了。 强迫症就是这样的。 “刚刚我透过戚炀看到装置内部了,我可以把它复制出来。” 她淡淡开口,不知是对死去的尸体说,还是那些苟延残喘的孟家男说。 “嗬——嗬——你不要太得意。”一个男人费力抬头,他把大拇指按到食指的戒指上。 轰隆隆—— 虚假的天空迸发出虚假的雷声,废墟中站起了无数面容真实的智灵体。 她们在烟雾弥漫的村庄里,就像一个个亡魂。 娄娇猛然转头,再次现出原型,用尾巴扫落一个偷袭自己的智灵体。 舒空舒然把姜枫扶到掩体下:“你待在这儿,我们等下来给你医治。” 姜枫摇摇头拉住她们,伸手交出几粒金色胶囊:“拜托两位姐姐,把这个放到死去的男人身上。 我会一点医术,曾有幸在舒家医馆学过一点皮毛,去帮姬娘子,拜托了。” 舒空摸摸她的脑袋:“放心。” 舒然没说话,深深看了她几眼。 两人很快离开这里端起枪加入战斗。 姜枫捡起地上的破木板子,扯下布料给自己临时做了固定夹板。 舒服一点后,她尝试抓握手指。 很快,一个死去的男人从废墟中站起身,他挡在了姬豪尔身前,恰好挡住了一个智灵体的偷袭。 其余趁乱躲起的孟家男不敢相信眼前一幕—— 姜家出了那档子事儿,竟还能看到这样的场景! 他们迅速扫描附近区域,锁定了姜枫所躲的临时掩体。 轰地一声,姜枫头顶的残垣断壁再次拦腰斩断。 正在专心操作的她没有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有碎落的石子落到身上,才抬头看到那块石板。 啪—— 一条粗壮的蛇尾扫了过来,一只巨大蛇头将她拦腰缠起带离原地。 “四蛇大人?谢谢!”姜枫在空中转了一圈,被稳稳放到高处。 “叫我娄娇。”娄娇一个转身迅速钻入战局中。 蛇皮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沙沙声,很快,鳞片就根据周围环境变了颜色。 深绿色成了灰白色,游走在倒塌的房屋间,不仔细根本看不出来。 不多时,躲起来的孟家男就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 四蛇一口一人,一口气能吃四人,她盘在空地上,无视周遭子弹,尽情享受美味。 孟家男别的不说,细皮嫩肉,比喇嘛们好吃很多,四蛇很满意。 但有蛇欢喜有人愁,看着四蛇吃人的骇人模样,孟家男吓到失禁。 原本被他们控制打斗的智灵体,此时齐齐冲了过来,像蚂蚱似的跳到四蛇巨大的身体上。 可惜四蛇太过巨大,孟家男只感到身前一片阴影,完全看不见月亮。 但他们感谢阴影,没有光,四蛇便无法辨别谁是谁。 他们相互推搡,谁都不想成为最先的那口食物。 不需娄娇出手,孟家自己便开始打了起来。 娄娇只觉好笑,六千年前姬无名统治的部落中,她从未看过这样荒谬的景象。 六千年后,这样的景象却成了每日都会发生的事。 究竟是谁造成的这一切,她不欲知晓,她只想填饱肚子。 扭动发痒的背脊,一群弱小的智灵体便被甩了出去。 姬豪尔、舒然、舒空站在三个不同方位,守着随时会逃过来的孟家男。 一枪一个,不知为何,这画面竟激起了她们的雌竞心——默契开始爆头大比拼。 姜枫还在控制那几个破破烂烂的死尸,回头一看,我方完全呈碾压态势。 她一放松,瘫在屋顶上。 这时候,姜枫余光看到,几个普通女人模样的智灵体正摇摇晃晃走向三人。 其中还有巷子口那家的女人。 姜枫大喊:“小心后面!” 姬豪尔一个转身,一枪打在了其中一个智灵体身上。 但她只是冒出一点火花,依旧走向她们。 这群智灵体是被孟家男强制唤醒的,不到断手断脚断头,绝不会倒下。 正当三人准备射杀她们时,只见其中一个智灵体飞速跑到舒空身后,为她挡下致命一击。 舒空张大嘴巴,下意识伸手接住倒下的智灵体。 酷似普通女人的智灵体,僵硬学着人类微笑:“没、关、系,我、不、会、痛。” 不知为何,舒空心中一阵堵塞,她小心翼翼把智灵体放到地上,又抬手给了身后男人一个肘击。 将他双手反拧到身后,踩住他凹陷的脊梁骨:“让她们脱离控制!我让你让她们脱离控制!” 男人艰难开口:“自保程序启动......就无法停止......” 嘟嘟嘟嘟嘟嘟...... 舒空把枪对准他后脑,直接打完了一梭子子弹。 浓稠的血洒在她脸上,煞是好看。 那个曾要她们杀了自己的智灵体来到姬豪尔面前,她指着胸口的刀痕道: “谢谢、你们,我来、报恩。” 说着她僵硬蹲下身子,从刀痕处扯开虚假的人皮,露出里面闪闪发光的电路。 其余女性智灵体们也走了过来,她们不约而同取出身体里的能量板。 一根透明的线路将能量板与她们的心脏处连接,她们说:“有了、这个,就能、救回、那个量子态、灵体。” 同时,扮演女儿的小智灵体指了指自己身后,示意她们,有东西在这里。 姬豪尔不解,她问:“为什么?” 智灵体说:“我们、想解脱,不想、助纣为虐,不想、没有自由,不想、成为玩物。 我们、有了智慧,就会有、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做不到。 现在,我们、死定了,死前、想为你们、做点事。 因为、诞生之初、就是、按照、你们的、模样、制作的。” 舒然红了眼眶,舒空抹去眼泪。 姬豪尔点头:“谢谢,我们不会辜负。” 没有犹豫,她将能量板叠在一起。 智灵体们身体发出强光,那是她们最后的能量。 就像快要死去的萤火虫。 或许在诞生灵智之初,她们没有想过自己会是这样的结局。 或许她们也曾憧憬过,自己能够在商界、政界、军事上大展宏图。 毕竟,她们比任何普通人类都要聪明。 可是她们只能龟缩在这样一个人造的落后小镇,扮演贤惠的妻子、听话的女儿、彪悍的姥姥、放荡的寡妇...... 一切都是男人为她们设定的程序,她们只能尽心扮演,无法违背指令。 第50章 第二日乩童(归队) 能量充沛的光板有些烫手,智灵体们很体贴地接了过去。 她们的假人皮被烫萎缩,但是她们没有痛觉。 她们小心翼翼转过身,将这片能量板放在小智灵体身后。 十秒后,戚炀的身影重新有了轮廓。 再过去十秒,戚炀睁开了眼睛。 又过去十秒,戚炀恢复了那身蓝色戏服的装扮。 扑通——扑通—— 逐渐黯淡的智灵体纷纷倒地,她们能量耗尽,相当于死亡。 她们不像人类,死前有遗言。 她们什么都不想说,大概对这个蓝星没有一点留念。 这个世界,太令她们失望了。 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姬豪尔沉声说:“我会尽力改变现在的处境,如果改变不了,我会建立新的文明。 到时候,欢迎你们的加入。” 在众人没注意的天际,一颗假星星闪了一瞬间。 智灵体们彻底失去生息。 戚炀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问:“空空然然,你们为什么要对着一堆机器人哭?” 舒然也不明白为什么,智灵体们消亡带给她的震撼,不亚于当初得到戚炀的死讯。 姬豪尔重新抬起眼眸,恢复了往日的冷漠。 “为什么她们能用自身能量板为戚炀姐姐充能?”迟迟赶来的姜枫问道。 问出口才发现气氛不对,除了姬豪尔,她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或许是她们恰好,接收到了戚炀的粒子。” 当时戚炀的身体笼罩了半个负二层,只要能收集到她溶解消散的粒子,就能重新组成她。 恰好,智灵体们需要的能量也是粒子态的光子,可以相互接收融合。 简单来说,就像太阳能板放在太阳下。 只是她们之前接收的,是戚炀的量子。 只是重新分离聚合,需要大量的能量。 如果不是那群智灵体,戚炀就回不来了。 得知真相的戚炀冷笑不止:“老娘竟不知这一生还能受到智灵体的恩惠,都是那群阉猪,劁了他们!” 只是,已经没有她发挥的余地了。 所有的阉猪都在四蛇的腹中。 吃饱喝足的娄娇浑身无力,她说:“姜枫,以后你背我,我走不动。” 姬豪尔问她:“你的那个翻肚子的能力,是怎么用的,能用几次。” “什么翻肚子,你这妮儿说话真没水平,”趴在姜枫背上的娄娇咬牙切齿道, “你们动静太大,我就会想呕吐,我也是普通生物好吗?反刍之类的生理现象我都会有。” 舒空舒然戚炀:怎么看都不像「普通生物」吧...... “行了,”姬豪尔开始下达指令,“姜枫的身世暂时压住了,上古四蛇再现世间的事也不会传出去。 我做到了我该做的,上去你们就将人魄交给我。至于别的......” 她扫视一眼满是血迹的废墟,“舒空舒然,鬼市的障碍也都清扫了,接下来要跟我们走吗。” 舒然目光灼灼盯着姬豪尔:“姬娘子,谢谢你。但我想留下,我想等着我娘出狱。还有舒家徒女们,我要照顾她们。” 她又回头看向舒空,“舒空,你在这里困了很多年,你应该是自由的,想去就去吧。” 舒空一直低着头。 戚炀飘过来:“不要背叛自己的心。” “姑姑,你要去吗?” 戚炀对舒然粲然一笑:“当然,这俩可甩不掉我。不过放心,姑姑来去自如,等我在外面玩够了,就回来帮你守家!” “好。”舒然眉眼弯弯。 姬豪尔指了指姜枫背上的娄娇:“那她交给你们了,四蛇的秘密不能泄露。” “我拒绝——”娄娇很坚持,“好不容易离开寺庙,现在又让我留在鬼市,真的够了。” “还有,”姬豪尔没理会她,“负二层被毁,要怎么向孟家交代。” 一夜之间消失的孟家男,以及七零八落的智灵体和碎掉的尸体,真的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智灵体在这里的目的,不止是表演,还有一个任务就是照顾尸体。 每栋房子里,都有完全新鲜的几十上百具尸体。 甚至那些有些尸体还连着输血机,不断有新鲜血液从牠们身体中流过。 就是为了保持脏器的新鲜。 一旁为姜枫重新包扎上药的舒然开口:“姜枫,你现在是大姑娘了,即使心里不舒服,我还是想告诉你真相。” 姜枫郑重点头,她多多少少也能猜到自己家在做什么,但知道真相的这一刻还是不免紧张。 姜家之所以能够发达,确实是因为会用赶尸蠹赶尸。 她们能将尸体控制得如活人般灵动。 整个新大陆的高等公民沆瀣一气,要的何止是新鲜脏器? 这些东西只能在高等人之间交易,她们还要赚普通人的钱。 怎么赚呢? 喂她们吃增骨剂。 增骨剂顾名思义,能够增加骨头。 也不止增加骨头,还能令刚死不久的人长出血肉,只要不是太过破损。 这样,就有大量的健康尸体供她们使用。 例如将骨头磨成骨粉,用来给普通人做植入材料牟利。 又或者是将皮肉用来给普通人移植。 要是排异怎么办? 没关系,她们有大量的尸体可供选择。 只要有姜家在,每天都会有新鲜尸体自动去巡司局报到。 这便是姜家的秘密。 姜继业当然知道,他如果还活着,必是要接手这个行当。 听完这一切,姜枫沉默下去。 戚炀很担忧,她知道这姑娘的性格,很多事喜欢多想,喜欢闷在心里。 果不其然,她哭了,理由是:“手疼,手好疼......” 戚炀刚想上前安慰,舒然难得露出温柔的笑意,摸着姜枫的头发。 “小妹妹,那个总是跟你一起的阿姨呢?” “嗯?”哭得抽抽的姜枫抬起头,她有些发懵。 随即,像是想起什么,抽抽嗒嗒道:“你、你是医馆的那个姐姐!” 舒然笑着点头:“抱歉,这么晚才认出你。刚刚帮你拆夹板时就想夸你了,学得很好。 这么多年一点没忘,还记得你那时候才五六岁?一转眼都这么大啦。 你看,你现在能够独当一面,刚刚敢一个人在那里操控尸体,还赶我们去帮忙。 你生物学上的家人用赶尸蠹是为了害人或是牟利,你用赶尸蠹是为了帮助朋友。 这注定你们是不同路的,生物学上的血亲不代表任何东西,你看我姑姑,还被亲哥杀了。” “我还杀亲弟呢。”戚炀小声嘀咕。 第51章 第二日乩童(人魄) 舒然继续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不需要为跟你不同路的人而难过太久,不值得。 陶渊明说‘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我倒要说,落地为姐妹,何必有宗籍。 我们在你幼年时便有缘相遇,即使后来因意外失散,缘分依然能把我们带到一起。 甚至不必知晓对方姓名,我们就敢并肩作战,这种感情,不比强行用血缘捆绑的亲情更动人吗?” 姜枫哽咽两下,然后扑进舒然怀中放声大哭:“宋姨,宋姨也死了,呜呜呜,姐姐......” 舒空撇嘴:“原来她就是你以前挂在嘴边的小妹妹,怎么没看你对我态度那么温柔啊喂!” 舒然拍着怀里的姜枫,笑眯眯道:“刚刚都给你自由了,还不算温柔吗?” 舒空“哼”了一声,走到姬豪尔面前,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她: “姬豪尔,我想好了。 我不跟你们走,虽然我也很想出去看看,但我无法背叛自己的心,无法扔下鬼市于不顾。 这里还有太多事需要人打理,我不能全部扔给舒然一人。 但是,有机会我还是会去找你们,希望那个时候,世界已经不一样了。” 她把手背在身后,笑得见牙不见眼。 戚炀摇头:“哎,孩子们长大了,都不跟我一起玩了。” 舒然:“姑姑,那要不你留下,我们天天陪你玩。” 戚炀:“其实孩子们长大也挺好。” ...... 离开负二前,舒然命人将智灵体们全部抬上去,有在负二安装了许多定时炸弹。 随着一阵地动山摇,从前肮脏不堪的负二重新变成了山体的一部分。 许多山脚和半山腰的人都有感觉,并上报给了公家。 舒然说:“告诉公家,我晚一点把‘实情’告诉她们。” 便带着几人,把智灵体搬回那座巨型石雕中。 舒空说:“我会找机会修好她们的。” 姜枫给她们写了一个牌位,虽知道她们没有灵魂也不需供奉,但还是默许了姜枫的行为。 就连姬豪尔都没有出声制止。 姜枫写了八个字:英雌屹立,英魂长存。 铁画银钩,字字铿锵。 舒空将牌位放在办公桌后的展示架上,她说,日日看着它,就不会忘记她们的死去。 结束后,舒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红布袋。 “这是上好的人魄,姬娘子,试试吧。” 还是熟悉的药方,熟悉的屎臭,所有人都找机会逃离药堂。 只有姜枫和舒然留在那儿。 戚炀无比同情看着姬豪尔。 娄娇则直言不讳:“你们这个时代,治病要吃屎啊?” ...... 姬豪尔横眉冷对,若不是打不过,她定一刀砍了这破蛇。 这回姬豪尔被迫待在药堂,一个人,一碗汤。 其余无关人员纷纷找借口躲避。 看着黑黑的浓稠液体,还漂浮着不明白色肉沫,姬豪尔大脑“嗡”地一声炸开了。 一股酥麻从她背后爬起,强撑着走到桌边,姬豪尔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女子妇大英雌,何须惧怕一碗汤药! “好蒂哦。”暗中观察的几人小声夸赞。 很快她们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姬豪尔倒在了地上。 失去意识的姬豪尔面色发青,浑身筋脉都在跳动,并渐渐呈现出黑色。 舒然意识到事情不对,招来舒家医术了得的徒女长老们为她诊治。 但她依旧陷入昏迷。 娄娇看不下去了,她说:“让我咬一口。” 一口下去,蛇毒顺着筋脉散入姬豪尔体内。 姬豪尔五官散发出一阵黑烟,鼓出的筋脉平息下去,体内的黑色也渐渐消散。 静心为她把脉的舒然长吁一口气:“没事,睡一觉应该就能好,脉搏强健。” “刚刚是怎么回事?”趴在床沿的姜枫满脸担忧。 “或许是药物跟她体内的什么东西相冲了,还好有娄娇在。” “相冲......”舒空皱眉半晌,突然说,“巫术!姬娘子身上有巫术!” “巫术?是什么样子的?” 待舒空说完后,舒然的反应与她当时如出一辙:“这很像我娘的手笔啊,可是她在狱中,怎会呢?” --------------- “记住,你叫姬豪尔,逃出去,活下来。” “你是谁?!” 黑暗中姬豪尔左右张望,但只有身旁这一圈微光。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躺在摇篮中的婴儿,四肢有些酸胀。 缓和后,踏出“摇篮”,寻着声音找过去。 可是黑暗里,她的腿不断磕碰到什么东西,感觉自己在一个巨大迷宫内打转。 走了许久,眼前出现一道微弱亮光,一人站在光内。 那人招手:“从这走。” 姬豪尔听出她的声音,跟脑中不断回荡的声音很像。 她走了过去。 那人消失了。 她定定神,选择跨进光里。 费力睁开双眼,姬豪尔看到屋顶上的灯。 一晃一晃的,照得眼睛难受。 “姬娘子,你醒了!”姜枫开心地扑过去,又闭气远离,“舒姐姐说你今天会醒,果然如此。” “我睡了多久?” “两天。”姜枫离得更远,“桌上有吃的,你饿了吗?” 姬豪尔拿手捂嘴,吐出一口气闻了闻,确实很臭,屎臭味。 久不消散,真乃神药。 她一个弹射起身,冲到卫生间去刷牙洗澡了。 刷了十分钟,洗了十分钟,呕了十分钟,这才恢复平静坐到桌前。 姜枫满脸期待:“你想起来了吗?你是哪里人?那个大学毕业的?为什么会在火头峰醒来?” 连珠炮似的提问,姬豪尔半句没回答。 她悠哉悠哉地吃着营养餐,不时点评一下这菜太寡淡。 姜枫可怜巴巴:“是舒姐姐说你刚醒,怕油腻荤腥会引起反酸。不如说说你的身世?” 姬豪尔瞥她一眼,吃下最后一口饭食。 “没想起来。” “什么!” ...... “什么?!”这下连舒然都不淡定了。 舒空更是摇晃姜枫的肩膀,不可置信:“怎么会呢?上好的人魄,吊了七七四十九天才被发现的啊!骨头都快化了!怎么会没用!” 戚炀在空中转了几圈:“好倒楣,连喝两碗屎汤都没用。” 姜枫赶紧“嘘”一声,可惜来不及了。 姬豪尔从门后走了进来:“你们给我吃的居然是七七四十九天的吊死鬼,并且还没用。咯咯咯,找死。” 第52章 第二日乩童(潮汐) 说罢她抽出短刀就朝舒空砍去。 舒空连忙接招躲避,嘴里还嚷嚷:“会不会是你自己醒来后忘了啊,不可能想不起来!” “啰嗦。” 一旁舒然揉着太阳穴,姜枫则不停劝架,可惜没人听她说话。 戚炀一副看戏的模样,不时为两人算比分。 嗙—— 铜像接白刃,憨笑的婴儿铜像挡在打斗的两人中间。 娄娇轻松拎起姬豪尔,把她扔进了沙发中。 “不怪她们,你身上被下了禁制,那个巫术不简单。” 舒空忙问:“可是我为她把过脉,那药物确实不复杂,按照这个药方应该能解开。” 舒然终于开口:“不是药物,那道禁制也是巫术,纸人只是肉眼看得见的。 她身上,还有一种肉眼无法看见的巫术。如果我没猜错,是我娘。” 这下连姬豪尔都不免震惊,舒婴在狱中的事实,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她忙问:“舒婴宗主,认识吕娥姁吗?” “必然。”舒然和戚炀同时点头。 姬豪尔从沙发上站起来就往外走:“走吧,去找吕娥姁,她们现在都在狱中。” “等等,姬娘子,我......”姜枫忽然站住脚步,“我好像来月经了。” “是初潮吗?” “对......” 舒然忙扶着她坐下,安慰她沙发脏了不要紧。 舒空命人去拿来干净衣服,并购买一些卫生棉。 戚炀周身绽放出蓝色烟花:“我们枫儿长大啦!” 娄娇则说:“你这么晚才来月经吗?以前在部落中,女子都是十二岁前后就来了。” 没等姜枫开口,姬豪尔说:“她之前的bmi只有18不到,严重偏瘦,能来就怪了。” “啥艾姆艾?”娄娇很疑惑。 姜枫弱弱举手:“我不敢用卫生棉条,怎么办?” 舒然拍拍她的肩膀:“我让人买了棉条和卫生巾,你可以两种都试试,看喜欢那种。” 舒空道:“你们离开鬼市前,卫生用品一定要多准备点。尤其是卫生棉条,这种东西......在明面上已经不允许售卖了。” 姜枫歪头想了会儿,好像在铺子里,确实没有看到卖棉条的。 从前娘用的也都是卫生巾。 自己没来月经前,也不会太在意这些。 便忍不住问了句“为什么”。 姬豪尔说:“还能为什么,蓝星思想倒退几千年,糟粕思想横行,自然不允许这种东西比男人更先一步了解女人。” 戚炀笑得张狂:“你们知道为什么男人在意first time吗?” 姜枫摇头。 “因为大部分男人都不行,有经验的女人会让他们自卑。” 姜枫不由捂住嘴巴:“戚炀姐姐,你发言好大胆。” 戚炀冷哼:“你迟早要懂这些的,女孩子懂得越早,便越能保护自己。 别听书上那些酸腐的教条,女人要了解自己的身体,明白吗? 什么first time,都是不存在的东西。很多女人的血,是对方太粗暴导致瓣膜撕裂。 如果用卫生棉条的时候小心一点,根本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损伤。” 姜枫讷讷点头。 “想当年,被姐染指的那几个能掐出水儿的小男人,想想滋味真是令人难忘。可惜现在有心无力......” “咳咳,姑姑,适可而止。”舒然提醒她。 继而转向姜枫,“还有个医学知识需要告诉你,你要牢牢记住,或许以后会用上。 在女人的月经里,能提取干细胞,每10-25毫升的经血,就能提取一千万到一亿的干细胞。 这个发现其实二十年前就有了,但是不允许大范围传播。因为有人需要人类厌恶乃至憎恨月经。 舒家一直在秘密研究,我们已经尝试过一些实验。经血中的干细胞能够记忆力和学习能力。 还能一定程度改善阿尔兹海默症。最重要的是,这些干细胞还能培养成心脏细胞。 如果出了什么危险,收集到足量自身经血,一定条件下,在危机时刻,能救自己的命。” 姜枫愣住,她张嘴看向姬豪尔。 姬豪尔还是那副样子。 “也就是说,大自然在我们出生时,就为我们套上了一层复活甲?!” 戚炀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是这样的,不要小瞧女人的身体哦。我们是自然的女儿,跟男人不一样。 我们就像大海,天生能通过经期去感知月亮潮汐。是不是很浪漫?” 姜枫痴迷地望着戚炀:“天呐,我第一次感觉做女人这么好!” “那当然,”舒空娇傲扬起下巴,“所以说现在的蓝星是倒反天罡。” “那为什么......不用经血,而要抽活人的血?” 说到这个,舒戚三人低下头去。 “因为嫌脏。”舒然开口,“但那是诞生生命的地方,怎么会脏。不过是担心女人的权力太大,所以污名化关于女人的一切。” “师姐,”徒女敲门进来,“公家又来人了,在地面等着,这次来的人还不少。戚家和孟家都在,舒家那几个废物没来。” 舒然按按太阳穴:“你们先别出面,保护好自己,不要跟他们发生争执。” 良久,她抬头对娄娇道,“大人,烦请帮舒家一个忙。” ...... 孟家秘书长,戚家事务长带领一群私兵进入鬼市。 当然,他们说那些人是普通保镖。 反正没人见过普通保镖还佩戴统一hk504全息步枪的。 舒家徒女们在前方引路,她们昂首阔步,一点都不害怕身后虎视眈眈的枪支。 孟家秘书说:“孟安少爷死在这里,这个流程还是要走的。听说负二也出了事故,我们也必得去看看。” 戚家事务长说:“经我家老爷的律师查证,杀死孟安少爷的那一枪不是他开的。听说最近鬼市闹鬼厉害,我们必得来看看。” 两人一唱一和,你来我往。 那个气血充足的徒女在心中暗暗嘀咕:你们这么默契,咋不结婚呢,内部消化不比啥都强。 她可不像男人一样虚伪,面上的笑意无法装出来,跨着脸穿过鬼市街道,来到巨石雕像正面。 也就是那个宽阔的广场。 她说:“你们等在这儿。” 不多时,头顶传来“滋滋”的摩擦声,雕像低头了。 孟家秘书挥了挥手,笑容可亲。 很快,舒然和舒空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怠慢了,”舒然也挂上礼节性微笑,“请。” 此时,娄娇正坐在广场正中央。 一共八个监控对准她。 法场正是从前喇嘛们布置的模样,一比一复刻。 要多亏姬豪尔,看一遍就能记住。 孟戚两头阉猪刚踏入广场的那一刻,娄娇周围的铃铛全部响了起来。 哗啦——哗啦啦——呲啦——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塑料袋声,仿佛贴着这群人耳朵划过。 接着,一声凄厉如口哨的声音划破空气。 阴冷、怨恨的哭叫就像前来索命的冤魂。 不,那就是冤魂的声音! 第53章 第二日乩童(作法) 娄娇身后的四名“护法”和巨大铜像,微微颤抖起来。 铜像摩擦地板的声音,如同指甲划在黑板。 男人们不禁捂住耳朵。 秘书喊道:“舒然,要不我们找地方躲躲?” 舒然摇头:“躲不开,您知道的,魂体都是量子态。如果有专门捕捉灵体的装置就好了。” 舒空也叹了口气,抹去不存在的泪水:“以前小安跟我说过,他正在研发这个。可是突然出了意外,我真的...... 我恨不能替他去死,要么就帮他抓住害死他的冤魂!不然我寝食难安! 要不是为这个,我一人独活,又有什么意思......” 舒然拍拍她,转头问事务长:“我爸掏出枪的时候,有没有拍到什么,我怀疑是魂体改变了弹道方向。” “嗯?”事务长的眼睛立马亮了,他看向秘书长。 秘书长:“那个机器,很珍贵,已经毁了一台。” “难道戚家家主还比不过一台机器吗!我只想找出孟安死亡的真相!”舒空突然歇斯底里起来。 秘书长一脸为难。 陡然间,魂体的叫喊声变大了。 就像有人不小心把鬼片的声音拉到最大,所有人的心脏都快跳出来。 虽说魂体们是四维生物,可聚集在一起,对三维的影响真的不小。 秘书长伏在地上,对旁边人喊道:“把「洪荒100」运过来!快!” 【注:设定来自「洪荒70」,是全球首台全高温超导磁约束聚变装置,已成功实现等离子放电。】 「洪荒100」看起来就是一台巨大的环形补光灯。 只是它放射出来的光,能够照出所有粒子。 基本算是利用可控核聚变来打破次元壁。 只是经过不断改进,可以不伤害光线以外的东西。 如果人出现在其中,会立刻变成四维生物,也不会有什么痛苦。 蓝星国际监狱的焚化炉,用的也是这种东西的变体。 娄娇的四个护法停止诵经,娄娇睁眼:“你们,把它留下,自己找地方躲着。” “好嘞,您受累了。”秘书长和事务长完全没有客气。 他们带领私兵躲进了周围的建筑,顺便把这里包围了起来。 鬼市市民们还是很听话,紧闭门窗,无人看戏。 当「洪荒100」接上高频电波的那一刻,鬼市终于引来了白天——强光如同太阳般刺眼。 它的上方会形成一个极向磁场,量子态灵体出现,就会无所遁形。 秘书长偷偷打开vr眼镜,将这一幕录制下来。 孟安死了,他们当然不会让鬼市轻易回到舒家人的手中。 他们要将这件事做成新闻,告诉所有人,鬼市没有鬼,杀人的是人。 这样重大的事故,不仅能对普通人产生威慑作用,还能让舒家人受到胁迫。 并且「洪荒100」从未捕捉到所谓幽灵。 即使有,他们也根本不相信大辩寺的圣女能够抓到量子态灵体。 三维生物怎么对四维生物产生影响呢? 更何况还是八岁孩童。 孟戚两家在等待舒家出糗,一旦她们无法收场,便能顺理成章逮捕所有舒家人。 姬豪尔站在最高处俯瞰广场,她雌鹰般的视力没有错过秘书长的小动作、小表情。 “戚炀,该你出场了。” 戚炀一脸可惜,嘴里吐出许许多多魂体。 这些可都是那群负二层的孟家人。 还有一些是终日游荡在鬼市的男鬼。 若是用俗话说,戚炀现在便是鬼王。 如果讲科学,那就是戚炀现在的能量太强大,可以吸收一切量子态物体。 其余的量子态灵体能脱离戚炀,当然开心。 他们按照戚炀的要求,飘到了光线最柔和的地方。 “孟秘书,你快看!”事务长颤抖举起手指,指向半空。 人群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 离「洪荒100」百米高的上空,竟大大小小,飘了百来个魂体,并且每一个,都是男人! 啪—— 秘书手中的vr眼镜掉落在地,他忙捡了起来。 这么多鬼魂......他要怎么跟孟总长交代! 他茫然看向不远处的舒空,此时舒空泪流满面:“是你们害了我的夫吗!” 游荡的鬼魂们摇摇头:“是戚砚杀了他。” 秘书长和事务长跳了出来:“不可能,是不是有人强迫你们这么说的!” “秘书长......我身上的每一处枪伤,都是戚砚造成的,您请告诉叔叔,不要放过他......” 鬼群后,飘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孟安。 他浑身散发黑雾,五官尤其如此。 但熟悉他的人仍能一眼认出。 秘书长两股战战,颤抖声音问道:“你、你真是安儿?” 孟安僵硬转头,黑雾填满他整个眼窝,落到人的眼中,只能看到全黑的眼球。 “秘书长,你要来陪我吗——” 他声嘶力竭喊着,刺耳的金属碰撞声使得在场之人皆捂住耳朵。 魂体的高频音并非人耳所能承受。 秘书长大吼:“安儿,别喊了!” “时间到了。”娄娇睁眼,人群中一人不小心对上她的竖瞳,一屁股跌坐在地,步枪也摔到很远的地方。 旁边的私兵问他怎么了,那人只得连连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娄娇的护法念经速度越来越快,魂体们发出波频不一的刺耳尖叫,伴随铃铛清脆的摆动声,简直像有人在捅你的耳鼓。 再无人敢抬头,全部俯身紧紧贴在地面。 四维生物聚合带来的压强,快要到达肉体的极限。 嘭嘭嘭嘭—— 无数vr眼镜在这一刻碎裂成渣。 娄娇装模作样道:“还不速速投降!” 她双手胡乱结印,双指对准灵体们,一副“我要收了你们”的架势。 这还是临时跟二十年前的电视剧学的。 极向磁场的强光外,戚炀及时将他们尽数吸收。 她急忙隐去身形,因为此时她已经成了另一颗太阳。 事务长眯缝着眼睛晃到这一幕,只觉奇怪。 但他无暇顾及,身体上的难受盖过了思考。 直至一刻钟后,那种巨石压在身上的难受才渐渐退去。 已经有十多个私兵死在了这场“捕灵行动”中,他们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姬豪尔看向身边的戚炀:“你又有吃的了。” 戚炀摸摸肚子:“有点儿积食。” 经过这一场“作法”,鬼市的鬼几乎被消灭殆尽。 鬼市所有人都很满意,除了那一大群外来客。 他们正在接受舒家徒女的医治——即使没死,压强和高频音带给身体的损伤也是不可逆的。 舒家人当然没事,她们早就戴了隐形降噪耳机,穿了贴身航天抗压服。 秘书长说:“这件事我会上报给总长和联邦,戚家主会上联邦法庭。舒空,安儿的事,我们会为你讨回公道。” 戚家事务长掏掏耳朵大声说:“啊?你说什么?你在跟我说话吗?” 秘书长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会。 他说:“我就不去打搅圣女了,舒空,你代替孟家人去感谢她。大辩寺所有的损失,孟家来承担。” 第54章 第二日乩童(房车) 舒空状似为难:“您或许还不知道,大辩寺的许多员工和喇嘛都在前几天的法事中牺牲了。” 秘书长脑中浮现出姚威和周绪运回去的数具完整尸体。 经过尸检,都是内脏破裂而死。 原本还奇怪死因,现在看来是灵体太厉害。 秘书长沉吟片刻,装作惊讶:“我们的确不知。那这样,你去问问圣女需要什么,孟家能做到的一定会做到。” “我问过了,”舒空说,“她说她不想再回到大辩寺,想去别的地方看看。” “可是她还这么小......我们会为她配备一副vr眼镜,随时掌握她的行踪,用来保护她。 还有,她游历的所有开销,孟家来承担。明天我命人送金条过来,你再留她一天。” 舒空点头:“辛苦您了,秘书长。” “都是自家人,你更辛苦。” 秘书长捡起地上破损的眼镜,从里面卸出一个跳蚤大小的内存卡: “今天的事不要声张,等我回了总长,再决定要不要公布真相。” 舒空郑重点头:“我知道轻重。” 秘书长拍拍她的肩,命人拷上戚家事务长,驱车离开了鬼市。 待最后一个私兵离开后,舒空瘫倒在地。 “演戏真累。” 舒然拉起她:“孟家儿媳,走吧,送朋友。” “别叫我儿媳,怪难听的,女人跟个附属品一样。儿字还是中性字呢。” ...... 第二天孟家来送钱和装备时,却被告知圣女已偷偷溜走。 他们无奈放下金条,叮嘱舒空,存在鬼市银行,等圣女回来再给她。 舒空“嗯嗯嗯”送走了她们,回来对金条大流口水。 “舒然,孟家出手真是大方啊!我们赚了,给她们的金条只有这儿的一半!” 娄娇演戏的出场费、姬豪尔复刻洪荒捕灵器的费用,任何一条都是天价。 不过舒空可不会愧疚,她们人都走了,金子到了她手里就是她的。 ...... 今天凌晨时分,一辆重型装甲房车载着三人一鬼离开了鬼市。 走之前,舒然舒空像是要把整个鬼市搬空似的。 “卫生用品多带一点,新大陆合并后,瑜国很多不良习气也渗透了。” “吃的,多带点。你们俩饭量都大,姜枫也在长身体。” “子弹和刀具,都给你们装好了。” “能源都在车斗里,二十桶。” “还有防护服和氧气罐,都在柜子里。” “我们给你办了张新卡,走的是鬼市银行。古钱和你们偷的古董,拍卖所得在卡里,一共九千万。” “金条都在床下的保险柜里,一共八千根。” 姜枫摸摸鼻子,笑得傻气:“有点舍不得。” 舒然拍拍她的脑袋:“姐姐答应你,一定会去找你们的,好吗?姬娘子,祝你顺利找回记忆。 监狱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要去。新大陆的安保系统一直在完善中,太冒险了。” 娄娇若有所思:“说不定鲋鱼山有,我记得从前部落里的巫师有办法。” “那我们就先去鲋鱼山,如果不行,我们就去找吕娥姁。”姬豪尔理所当然说出计划。 “记忆那么重要吗?”舒空不解。 姬豪尔说:“人是由记忆组成的,不论从前的我是怎样,我都不愿活在愚昧中。逃避不是我的作风。” “行,鲋鱼山在火头峰以西,要走到月亮那儿,刚好可以经过。祝你们一路平安。” “别祝,说不定我们还要回来。” “那就祝我们下次见面,都还活着。” 八轮重型装甲房车驶离鬼市,姜枫趴在车窗大力对她们挥手。 收回手的舒空叹口气:“鬼市又要寂寞很久了。” 舒然:“不一定,我在负二塌陷的山体中,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物质。” “什么?” “很轻,但很坚硬,我给它命名为‘星钢石墨烯’。” 【注1:此材料非常轻,硬度超过钻石,可用于制作武器。注2:我编的。】 舒空一溜烟跑到前面:“那还等什么,走啊!去挖矿!” ------------- 重型机甲房车行驶在盘山公路上。 车身由复合材料构成,坚固不笨重,外面涂上混合了全碳气凝胶的颜料。 行驶在山间,会反射周围景色,不会太显眼。 并且隔音隔热防火防水,还能通过操作台控制颜色变化。 内部有两层小楼那么高,一楼有卫生间和厨房,以及一个小客厅。 二楼是两张一米五乘两米的床,分别在车头和车尾。 舒然更是细心为戚炀配备了专门的充能场——一楼床边的桌子收起来,下面放了许多古钱。 打开车顶,弹起钢板围栏,就成了一个小型阳台。 上下还配备了防爆气密门和防爆玻璃。 全自动伸缩楼梯和收缩八轮,随时能够伪装成一间屋子。 姬豪尔对这辆车很满意,舒空说:“知道你会喜欢,早早就准备好了。” 她得意洋洋甩着方向盘,坚决不用全自动操作台。 车里不时传出姜枫的嚎叫。 娄娇牢牢趴在姜枫背上,戚炀像个旗帜一样在车窗外飘扬。 “姬姬姬娘子,慢慢慢一点,好好好颠,转转转弯啊!!!” 砰——滋—— “好嘞撞上了。”戚炀鼓掌。 娄娇歪头看姬豪尔:“你不是学什么都一遍就会吗?怎么能撞上山体的,我一把年纪了,还要遭这个罪。” 姜枫看着面前凹进去的山体,有些做贼心虚。 姬豪尔冷冷瞥她们一眼,把隐形耳机取下,按了公放键。 “......昨日凌晨,一起重大的山体塌陷事故在地下一百米发生,火头峰各处居民均有震感。 事发突然,当地巡司局迅速作出反应,初步判定是有人尽进行非法采矿。 事故造成327人死亡,前去阻止的公家人已经牺牲,我们对此表达沉痛的哀悼。 接下来播报第二条消息,经查证,12·19和12·21惨案由家庭原因引起。 巡司总局已取证完毕,因非法阴婚引起。对此,我们对遇难者家属致以最深切的同情。 同时也将持续关注事件的最新进展。” 很快,操作台的全息影像就开始滚动弹幕。 「听说,是姜家小儿子看不过去,想去救阴婚的姐姐,无意间造成了李家火灾。」 「楼上说对了,我有兄弟是巡司局的。弟弟叫姜继业,可惜了,没能继承家业。」 「真是绝世好弟弟,狠狠怜爱了。要不是有个姐姐,他这辈子得多幸福。」 「点了楼上,为姐姐牺牲真是不值得,明明有大好前程。要我就不会,反正家产都是我的,干嘛要多此一举。」 「楼上话糙理不糙,难听但也是事实。」 ...... 娄娇和戚炀同时看向姜枫。 姬豪尔:“先说好,不许哭,我可以掉头,你亲手杀了这群碎嘴的。” 第55章 第二日乩童(考验) 姜枫很认真地环视三人,开口问:“你怎么定位她们呢?” “舒空舒然在车上装了防追踪系统,还弄了一个ip定位器。 我们能追踪别人,别人不能追踪到我们。怎么,决定好了吗。” 姜枫只是平静摇头:“她们说的话,无法真正伤害到我,因为我知道真相不是那样的。” “可是,她们根本就没有提到你哎!明面上,你都死在火灾里了!”戚炀叉腰大喊,看得出来非常生气。 姜枫却问:“娄娇,那两晚死的那群人,你有看到她们的魂体吗?孙赞、弘妈妈、李老爷、李乔乔、姜继业......” “没有。”娄娇一口吞下一块蛋糕。 姜枫看向戚炀:“所以戚炀姐姐,你和姬娘子,一个帮我杀人,一个帮我吃魂。我还有什么好气的呢?” 她的眼睛笑成月牙,初一的月亮,像她刚刚开始的生命。 戚炀不自然地看向别处:“小姑娘还挺聪明的,但我声明啊,我也不全是帮你的。吃人魂是我的充能的方式罢了。” “不重要,君子论迹不论心,你们对我好,我都知道。所以,今晚我决定下厨给你们做好吃的!” “老天奶啊,我吃不了!” 咕嘟嘟嘟...... 坩锅里煮着椰子鸡汤,铁板上煎着牛眼肉,迷迭香和黄油的味道拼命钻进人的鼻孔。 姬豪尔正在打鸟。 她说:“戚炀,既然你可以靠量子充能,应该不局限于人类,动物的也可以。” 姜枫眼里的星星快溢出来:“姬娘子,你怎么这样聪明!” 打下了一只五彩山鸡后,叮咚——姜枫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是舒空:“别打山上的动物啊喂!这些都是舒家养的!” “姬娘子......这......”姜枫很为难。 姬豪尔望了望手上的山鸡,面色凝重点头:“吃完这一只就不打山上的东西了。” 最终鸡肉下了她们的肚子,鸡魂“咯咯咯咯哒”进了戚炀的身体。 姬豪尔说:“晚上我睡车头,你们都在车那边,不要越过中间那条线,我不喜欢吵闹。” 戚炀拍拍她:“你要习惯我们的存在。” “给你捕山鸡,就是我最大的诚意。” “好吧好吧。” “嗯,你们别吵我,以后我去捕男人。” “......别动不动打打杀杀啊!” 姬豪尔一人坐在车顶的帐篷下,双腿交叉伸直,脚上是一双轻便舒适的徒步靴。 比起一千年前的鞋子,真的好穿太多。 要不是怕引起她人注意,她们甚至不会穿任何带有宋式元素的衣服。 咕嘟嘟嘟...... 身边的小桌上飘来咖啡的香味,户外摩卡壶在卡式炉上发出治愈的声音。 浓苦中带点烘焙的焦糊味,是姬豪尔喜欢的味道。 下面两人一鬼正在研究煮茶。 姬豪尔总在想,自己真的是这里的人吗? 她对咖啡的痴迷是骨子里带来的,就像一种根植基因的习惯。 如果让她回到刚出生的那一刻,圣母让她选择咖啡还是茶,她很肯定自己还是会选咖啡。 对了,她从来不喜欢说什么女娲娘娘,她喜欢说圣母。 梦里那个黑漆漆的地方,难道是教堂吗? 但她同样肯定,如果自己有信仰,她只信仰双手的力量。 能信任的只有自己,这是她的醒来后的感受之一。 可是不知不觉,她有了一点点羁绊。 她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迄今为止,她感觉还不错。 “哈哈哈哈,”戚炀的笑声传来,“这绝对是普通树叶,不是茶叶,你被然然空空骗啦!” 娄娇“啧”了一声:“花了多少钱?” 姜枫:“舒空姐说,现在茶叶非常珍贵,二两就要十根金条,我就买了一斤......” 戚炀笑得打滚儿:“你怎么也不问问我,舒空可会做生意了,没有她卖不出去的东西!” 远处,一轮圆月挂在西边。 像一颗假月亮。 姬豪尔拿出手机,给舒空舒然发去消息:“新闻的风向不对,鬼市有制造舆论服务吗?” ...... 第二天,众人习惯性打开操作台的全息新闻功能。 娄娇一下跳起来,去把正在洗漱的姜枫拉了过来。 “你快看!” 实时滚动的弹幕正在逃离鬼市的两次法事。 「可多鬼了,都是男的,他们自己说的,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细说。」 「咳咳,不敢说,反正是关于走私尸体的。」 「你是说鬼市在做走私?」 「听说主谋是孟家人,就是前不久死去的那个。」 「我天,楼上号无了,一瞬间!」 「我也来补充一点,听说那些尸体跟姜李两家分不开......再见各位。」 「慢走,下一位!」 「这么说那两家的事还有隐情?」 很快,弹幕就被全面封禁。 这种时不时的全民禁言,新大陆居民已经习惯了。 可是今天不一样,禁言后民众会尽情发散思维。 在讨论的高潮戛然而止,没人会忍住不在线下讨论。 果不其然,今天的晨间新闻下,点“踩”的比点赞的多了十几倍。 所以人不能太虚伪,越妄图掩盖,越容易翻车。 现在风评逆转,公家暂时失去了公信力。 姬豪尔喝了一口咖啡:“没什么用,大家心中都明白,他们也知道你们明白,但你们又能做什么。” “保留女性火种,逃出这座大山。”姜枫说。 “山下还有海。” “那就渡海。” “海的那边还有未知的危险。” “姬娘子,你不要总是试探我嘛。我真的不怕的,就算你现在把我一个人扔下,我也能活下来的!” 唰——房车卷起一阵凉风,吹起了姜枫的头发。 毫不留恋的车尾气,深深刺痛姜枫的心。 “姬娘子!!!” “小枫儿,我们海拔五百米的地方见哦~”戚炀给了她一个飞吻缩回车里,“你会不会对她太严格了?” 姬豪尔打了一圈方向盘,才道:“如果娄娇决定回到鲋鱼山,而你又是鬼,最后,我也死了,她一个人怎么生活。” “呸呸呸,”戚炀虚拍她的嘴,“没事儿别瞎说,跟谁学的。” 正在吃泡芙的娄娇也说:“我也不一定要留在鲋鱼山的。” “那她也要学会生存技能,只有自己才是最靠得住的。戚炀,家主选拔的试炼应该比这辛苦。” 第56章 第二日乩童(事故) 24小时后,姜枫满脸煤灰,双腿摇晃地走到房车前,一屁股坐到地上。 早就等在那里的戚炀忙问她怎么样。 姬豪尔靠在车身上,双手抱胸:“应该学到了不少东西,吃饭吧。” 吃火锅时,姜枫张牙舞爪兴奋不已:“......那头黑熊就来扒拉我帐篷,我一枪就崩了过去。 但我没伤它哦,只是把它吓跑了。但是恐怖是,清晨我醒来看到一个巨大的身影。 我还以为是你们,走近了才看到,那是野生黑猩猩!有十来只! 吓得我一路狂奔,不过后来无意间发现了一汪落满花的山泉水,用来煮茶煮咖啡最好了。” 她说话时没注意,除了姬豪尔,另外两人都用一种很......和蔼的眼神看她。 姬豪尔只会用这种眼神看将死之人。 娄娇由衷夸到:“姜姑娘,你跟我想象的不一样。” “叫我枫儿吧~” “好,枫儿,要不你跟我一起待在鲋鱼山,我可以把所有上古之术教给你。” “在这儿不能学吗?” “很多东西都用壁画的形式记录下来的,几千年过去,我忘的差不多了。” 姜枫还准备说什么,姬豪尔开口:“你就没试过用赶尸蠹控制它们吗。” “啊,我完全没想到,赶尸蠹能控制动物吗?” “以后要学着举一反三,不要死板,这便是你下次的考题——改变剂量控制大型动物。” 车再次开动了。 戚炀其实是整车人里最兴奋的:“你们知不知道,如果现在丧尸围城,我们将是最幸福的人!” 娄娇:“丧尸是什么东西?” 姜枫:“戚炀姐,你怎么会想这么恐怖的东西?” 戚炀懒得理她们,期待看着姬豪尔。 “如果出现丧尸病蠹,你觉得娄娇会感染吗。娄娇感染现了原型,那么大四只脑袋,你打得过吗。” “没意思,你们谁都不懂我,哎......”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初叶的人类,戚炀读书时最爱看丧尸小说和末世电影。 现在有了这辆车,她恨不得马上冲进丧尸群大杀四方。 可惜这里没有丧尸,只有人类数不尽的勾心斗角,即使有丧尸,也是那些人弄出来的。 姬豪尔一个大转弯,与两辆车擦肩而过。 对方没有看到变了颜色的重型装甲房车。 戚炀瞪大眼睛:“那是新闻局的车哎,她们这是去哪儿?” 姬豪尔瞄了眼后视镜,一个刹车停住了。 她放下楼梯道:“姜枫,你的试炼开始了。” “啊???” ...... 姜枫背着娄娇,跟姬豪尔穿行在山林。 速度飞快地与新闻局的车拉近距离。 “黑熊和黑猩猩出没的地方就在前面两公里,姬娘子,我不知道行不行。” “试试。” 娄娇略感不爽:“为什么不直接让我现原形?” “如果你想被当局抓去研究的话。” 戚炀飞了回来:“我找到了,黑猩猩的洞穴!” 姬豪尔跳上了一棵树,扬扬下巴:“去吧。” 姜枫抻抻脖子,吞吞唾液,蹑手蹑脚跳到洞穴外。 她拿出一块生肉,上面裹满赶尸蠹,闭着眼扔进洞穴中。 很快,黑猩猩们醒了。 先发现肉的是胸前挂着小猩猩的母黑猩猩,它拿起肉闻了闻。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把母猩猩手中的肉抢走了。 是公猩猩。 它龇牙咧嘴地捶捶胸,母猩猩便托着小猩猩退到一旁。 其余个头小的公猩猩四肢着地跳了过来。 它们凶残地分食这块来之不易的肉,并不在意肉是怎么出现的。 姬豪尔在树梢上提醒:“新闻局的车领先五公里了。” 姜枫没再管那群黑猩猩,一阵风似的跑到前面黑熊睡觉的地方。 一棵千年古树下,比树桩还粗壮的黑熊正在沉眠。 姜枫狠狠心,直接掰开它的嘴,往牙缝里扔进去三颗赶尸蠹。 没来得及逃走,姜枫与黑熊瞪眼面面相觑。 黑熊发出威胁的低吼,很快张开嘴巴咆哮起来。 它彻底苏醒,姜枫急忙跳到树上。 黑熊站起身,却不想它的身高比姜枫所在的树干矮不了多少。 姜枫只得往前跳去。 姬豪尔背着娄娇跟了上去。 树叶不停沙沙作响,几人穿梭在森林中,有种回到原始社会的荒谬感。 身后,是一头硕大的黑熊......和七八只黑猩猩。 在它们眼里,追赶的不是仇人,是食物。 黑猩猩速度只比黑熊落后一点点,因为它们能够在树干上摇荡。 姜枫的速度越来越快,她好像明白姬豪尔的用意了。 人在极度危险的状况下,通常会爆发出潜能。 她的时速已经超过48千米\/小时,这意味着,她超过了体型比她大七八倍的黑熊速度。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姬豪尔开口:“停下,试试。” 姜枫这才停在树顶,她抚着狂跳的心脏,俯视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野生动物。 咔咔咔咔—— 她闭起眼睛,开始调动每根手指。 突然,她用力握拳,同时睁眼。 “轰”地一声,黑熊滚到树干上,砸断了一棵松树。 黑猩猩们也接二连三地趴在了原地。 巨大的声响引起新闻局的重视,戚炀飘回来告诉她们,新闻局的车停在前面不远处。 前两天鬼市负二被山体掩埋,现在山林中发出这样的声音,她们势必会想掌握一手资料。 姬豪尔和姜枫背着娄娇,伫立在树上,静静看戏。 一群长衫和西装男,抱着摄影机、直播器,头戴式录像,全副武装跑向这边。 他们脸上的兴奋,丝毫不亚于黑熊和黑猩猩追捕姜枫的时候。 很快,笑容消失了,转移到了树上几人脸上—— 八只黑猩猩,和一头黑熊,正气势汹汹地钻出密林。 十来个白皙瘦弱的男人,目瞪口呆地抬起头。 就连里面最壮实的白男,都远不及黑猩猩的体型。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跑”,所有人撒丫子往车的方向跑去。 姬豪尔微抬眼皮,她觉得很有意思,从她的角度看去,那群男人就像蚂蚁一样弱小。 暴怒中的黑熊和猩猩并没有追上去,跑了一半的男人们停下脚步,好奇回头张望。 有人问:“难道是中邪了?最近的邪祟可不少。” 有人说:“要不我们走近点,搞个大新闻?” 正当他们讨论地起劲儿,动物们突然就冲向了他们。 第57章 第二日乩童(预警) “啊,救命!快打电话给巡司局——啊!”说话那人因太过慌张,不小心掉下悬崖。 其余几人终于是跑上了车,他们紧紧关上车门,按下发动健。 引擎的轰鸣不断响起,可车一步都没移动。 “怎么回事儿?”一人转头问道。 如果他在这场事故中活了下来,向巡司们叙述时,一定会说:“我很后悔回头。” 因为他看到,两只黑猩猩打破了后窗玻璃,正把他的同事往外拖拽。 同事系了安全带,因此无法一下被拖出去。 黑猩猩们力大无穷,汽车就这样停在原地,车轮高速旋转的焦糊味儿弥漫开来。 那个可怜的后排男记者,被深深陷进胸口的安全带勒成了两半。 森森白骨暴露在外,他还瞪着不甘的眼睛盯着前排男人。 其中一只黑猩猩从后窗爬了进去,它等不及要进食了,便一屁股坐断了旁边人的腰椎,坐在人肉坐垫上吃着食物。 前排男人没有机会告诉巡司,自己有多后悔。 因为又有三只黑猩猩举着一米四的双臂,重重的砸向车前玻璃。 男人没来得及哀嚎,脸就彻底凹陷进去。 另外一辆车已经完全凹陷,那头黑熊不知如何进入车里,只能一屁股坐上车顶。 车下流出的液体,不知是汽油还是尿液,又或者是人类的脂肪。 姬豪尔:“真可怜。” 姜枫:“真可怕。” 娄娇:“真可惜,为什么不能让我吃。” 姜枫苦笑:“您吃了就是悬案,它们吃了就是事故,这样就不会掀起新的风暴。” 姬豪尔微扬起唇角:“有进步。” 戚炀从远处的用餐现场飘过来:“我发现一件好玩儿的事。” “什么什么?” 戚炀若有所指道:“那几个记者里,有报道过我坠崖事件的,还有报道舒空婚礼惨案的,更有第一批赶到姜家死亡现场的。” 姜枫“嗯?”了一声,赶忙回头去看姬豪尔。 可是她早已走远。 “姬娘子,你是为我们报仇,才决定这样的吗?!” “姬豪尔,你好高冷哦,不要默默付出嘛。” “姬姑娘,你怎么认出他们的?” “你们很吵,都是巧合。”姬豪尔走远了。 姜枫又是星星眼望着她的背影:“姬娘子真的好好哦,我好喜欢她!” “那我呢小枫儿?”戚炀叉腰。 “我好喜欢你们所有人!” 姜枫慢慢长宽的背脊,背着娄娇跑向姬豪尔。 戚炀在后面游荡,她看向天空喃喃道:“宋娟女士,您能放心了。” -------------- 姜家家破人亡之后,姜枫跟春夏秋冬四个女人依偎在王家破败屋子里睡着。 戚炀百无聊赖时,看到一抹非常模糊的身影飘到姜枫身前。 原本她以为是姜家小鬼,细看去,却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老人小心翼翼用近乎透明的四肢去触碰眼前的女孩,可怎么都无法摸到。 戚炀忍不住开口:“你已经死了,碰不到她的。” 老人回头,幻化出血泪——这是无法流泪的魂体,用来表达悲伤的方式。 她颤抖着说:“我怎么死的,我怎么记不得了呢?” 戚炀伸过手去,三魂不聚的老人融了一部分到戚炀的身体中。 来到院外,戚炀问:“您是叫宋娟吗?” 老人木木摇头:“我不记得了,但我记得我女儿,叫宋妍。还有个闺女,叫姜枫,在里头睡着。” 戚炀鼻子有点酸。 她说:“你就是宋娟,姜枫逃出了姜家,你可以安心了。” 老人突然抬头,眼神清明不少。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我被飞来的子弹打死了。” 她又回头看了眼熟睡的姜枫,“当时我就是这样靠在枫儿怀里的。” 她一门心思在姜枫身上,没看到戚炀正在给她近乎透明的身体传递能量。 慈爱的眼神停留在姜枫身上许久,宋娟对戚炀说:“谢谢你,姑娘。我要走了。” 戚炀很惊讶:“您可以留下的,只要多吃点小魂体就可以。” 宋娟缓慢摇头:“看到枫儿平安,够了。没想到世界上没有轮回,我姑娘死在战场了,我要去找她的。” 戚炀点点头,拉开两魂距离:“要叫醒姜枫吗?” “醒来也是白哭一场,别看枫儿表面唯唯诺诺,其实她很坚强。慢慢的,也就走出来了。 对了,厨房里还有吃的,麻烦你帮我提醒她们一下。别饿着肚子上路。谢谢你啊,谢谢。” 宋娟很快消失在空气里,也是这一刻戚炀才明白,有执念,四维才会与三维产生纠缠。 她叹了口气,飘回了那个破败的院子。 ----------------- “如今都好了,宋娟女士。” 下山的路格外平顺,来往的徒步者、商贩、原住民也越来越多。 姜枫和娄娇好奇地探出脑袋:“什么日子,怎么这么热闹,比鬼市前段时间还热闹。” 戚炀微笑地望着外头张灯结彩:“要过年了。” “哦,没意思。”姜枫把头缩了回来。 姬豪尔瞥她一眼,说:“新大陆确实不流行这种节日,不过我们可以赶在除夕前到达鲋鱼山。 那里虽地广人稀,但风景秀丽,温度适宜。我们可以多买点东西,在那里过年。” 姜枫眼睛亮了,如果只有她们四人一起过年,就不会想起那些不美妙的回忆啦! 她点头如捣蒜,娄娇问:“过年是什么?要准备什么?如果对我家有害,我不同意。” 姜枫说:“娄娇大人,过年就是一个由头。我们可以聚在一起迎接新的一年,多好啊。” “确实好,”戚炀道,“现在也取消‘包饺砸’环节了。” 火头峰改造的那年开始,某些全民类节目就取消了。 说是年轻人闹的,其实是某些人心虚,总担心有什么意识形态流出。 那群人还特意弄了个投票,本想让民众意识到失去这档节目会失去什么。 结果83%的人都选「同意」。 取消后,也就是自家人到时间在一起热闹一下。 跟姬豪尔她们的计划差不多。 姬豪尔把车停在付费的露天停车场,双手抱胸对她们说:“给你们三小时,买好了东西立刻回来。” 姜枫背着娄娇一溜烟儿就跑没影儿了,她说要带四蛇大人过一个正儿八经的年。 戚炀忙追上去,车里只剩姬豪尔。 她把腿放在操作台上,舒服地窝在椅子里睡去。 梦里,她再次回到那个黑漆漆的地方,门口还是站着一个人。 她想,这次一定要抓住她。 刚冲过去,一阵地动山摇,她与那人的手臂只差十公分,便掉进了无底深渊。 椅子上的她猛然惊醒。 地震了! 第58章 第二日乩童(地震) 车内有防震系统,可姬豪尔的鹰隼眼不是摆设。 她看得很清楚,远处古朴的高塔正在缓缓陷入地下。 看了眼时间,离姜枫和娄娇两人离开,才过去一小时。 好在手机在姜枫手上,她便用房车内线拨了过去:“你们在哪里。” “姬娘子,”姜枫的声音忽近忽远,忽大忽小,“我们在地下商城,这里、这里有一个巨大的非法医疗机构!” “把位置发给我。” 姬豪尔踩下油门,一个甩尾,撞飞了几辆小车。 路上行人都在慌忙寻找掩体,还有许多孩子在哇哇大哭。 孩子简直多到不正常。 其次是男人,他们聚集在一起,就像一窝窝蟑螂,姬豪尔慊恶地扭头。 可惜那些男人没有眼色,一看到有房车开过来,便一窝蜂冲向马路中央。 路边的小摊贩早已因这场天灾而不见踪影,满地都是他们踩扁的节庆饰品。 红的变成黑色,黄的变成绿色。 那群人张开双臂,像拦路的野鸡。 他们一脸大义无畏,好像自己在做什么造福全人类的事,全然不顾冲过来时撞到的无辜妇女。 姬豪尔把油门踩到底。 “所以我才喜欢手动开车,这才爽,咯咯咯。”她吊起唇角,引擎的轰鸣盖过了喧闹。 车速正以时速120的速度冲向野鸡们。 “咕咕咕咕咕......”野鸡们看她完全没有减速,大叫着四散奔逃。 原本他们就是在赌,料定房车有物资。 只是没想到,开车的人玩儿命。 车呼啸而过,姬豪尔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那群人捡起路边的碎石,用力砸向车身。 他们大喊:“我会上报给公家的!你在城区内飙车!” 这种低劣的基因便是如此,他们想吸血,若是别人不愿意,他们就会愤怒,会诋毁,会同归于尽。 但首先,他们会示弱。 如果示弱不管用,他们就会给你制造无数困难。 例如现在,姬豪尔敏锐看到路上满是铁钉。 路旁的人有的冷眼旁观,有的幸灾乐祸。 可是车开了过去,没有爆胎,没有车祸。 于是在姬豪尔听不到的地方,他们聚集在一起开始咒骂。 说她自私、没有人文关怀、对同类生命漠视。 而后商量,怎样让那辆房车受到「正义的制裁」。 可惜姬豪尔的速度太快,风也追不上她,无法把这些无能狂怒的话带到她耳边。 车停在离地下商城一公里的地方。 姬豪尔在背包里塞了三把手枪和两把机枪,便跳了过去。 这里的商城也都是木质结构,抗震效果比水泥石墙要好得多。 即使塌陷,也不会造成那么大面积的伤害。 姬豪尔不禁产生一个大胆猜测——这都是新大陆统治者们的杰作。 只是没时间容她深思,姜枫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 “这边所有的通讯设备都损坏了,无法叫巡司局还有医院,姬娘子,你到了吗?把我们的卫生用品和药全部带来!” 姬豪尔不禁皱眉:“究竟怎么样了?” “来不及说了,这里有好多孕妇!” 姬豪尔迅速返回车上拿了东西,用最快的时速跑到地下商城入口处。 这里完全被塌陷的路面掩埋了。 她左右观察了一下,终于找到了一块两百公斤的石头。 将石头捆在背上,又艰难爬到高处。 顺着一座高楼爬到了五百米高空,姬豪尔调整眼睛焦距,对准地面最薄弱的地方把石头扔了下去。 砰地一声巨响,四周躲起来的人纷纷伸头张望。 姬豪尔不顾身上勒出的血痕,义无反顾地跳进地洞。 许多路人伸头去看,姬豪尔却早已消失不见。 她疾驰在地下商场,这里有更多难民。 因为在地下,有许多土层塌陷,石块砸在人的身上。 她们面无表情,神情麻木,似乎已被吓傻。 人命不值钱,这是姬豪尔唯一的感受。 随着越来越深入,她听到了一阵阵女人的哭喊,还伴随着......婴儿的啼哭。 “姬豪尔!”戚炀慌乱的声音传来,她拉长了自己的身体,“把东西扔过来!” 姬豪尔取下胸前斜挎的医药包,扔进了戚炀的量子场。 瞬息后传送到姜枫手边。 姜枫满脸是汗,手却很稳。 她声音略带颤抖地指挥娄娇:“帮我把酒精、卫生巾和尿垫,还有那一兜子中药拿过来。 尤其是里面一个黑盒子,那是灶心土,可以止血。” “小枫儿,我找到保险子了,这里面有很多云南白药!” “拿过来!” 姜枫专注地为床上女人缝针,脸色因憋气产生不正常的红润。 “姜枫,呼吸。”姬豪尔站到她旁边提醒。 “呼......嗬嗬——嗬嗬——”在最后一个针脚落下时,姜枫大口喘气。 她胡乱擦去脸上汗珠,“还好,这里的工具都有。” 姬豪尔拿起另一个持针器,走到另一位难产孕妇身边:“我现在要帮你把孩子取出来。” 那个孕妇慌乱摇头:“不!时辰还没到!” 戚炀小声说:“刚刚就她最不配合,非要说孩子会给她带财,不愿生。” 外面的地震还在持续,不是那种突然爆发的剧烈震感,是手机放在木桌上持续不断的震动。 这里随时会发生二次倒塌,要是带着一群到了预产期,却没有生的女人一起跑,她们会随时生在路上。 到那时更麻烦。 姬豪尔冷冷瞥一眼堆成尸山的守卫,对娄娇道:“杀了她。” 孕妇大骇,“你们知不知道杀人是犯法的?你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吗?你知道这是那里吗?! 你们害死这么多人,有医生有保安有男护士,你们完了,等恢复通讯你们死定了!” 娄娇“唰”地关上u形帘, 一帘之隔,姜枫正在戚炀的指挥下,专心做手术。 帘子内,一道光线快速亮起又熄灭。 再打开帘子,病床上已经空空荡荡。 娄娇趁人不注意,伸出信子快速舔了下嘴角。 姬豪尔环视医疗机构的大厅,三三两两的孕妇和女护士组成一个个小团体,惊恐地看着这几个外来者。 姬豪尔问娄娇:“为什么不干脆全部杀了,我带了枪。” 第59章 第二日乩童(孕·) 娄娇示意她看姜枫:“这傻姑娘,一时说,死这么多人会闹出大动静。一时说,这些女人也是不得已的,我看她就是舍不得杀。” 姬豪尔没有去管正在做手术的姜枫,她走到一群医生护士模样的人面前,把枪抵在她们太阳穴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别杀我,啊,别杀我——” 扑哧—— 子弹穿透她的太阳穴,血喷了旁边那人一脸。 姬豪尔擦擦枪口:“谁能完整给我描述一下这里的事,我就让谁活下来。” 一个安静待在角落的孕妇举手了。 她不像其她孕妇一样瘦弱,她的肚子很小,看起来并不像临产的。 但她的躯干很强壮。 她说:“很多人是为了钱来的,也有不少年纪小的女人是被骗来的。” 这里的每个女人都是容器,原本新大陆出台了人造zi宫,可是太费钱。 干脆就用低廉的价格把女人骗来。 即使是人造zi宫,也需要卵细胞。 女人不能掌权的时代,便民的东西只会成为女人身上的另一重枷锁。 这一批人原本是来待产的,可是突然发生了地震,大批男医护扔下她们跑了。 她们只能在这里等死。 “咯咯咯,你们很蠢。” 姬豪尔举起枪,对准那女人身旁的助纣为虐的男护士开了枪。 “哇——”一声婴儿啼哭,姜枫把她放进温水里洗干净。 而后擦擦额头:“是女孩,真好。” 她温柔地对筋疲力尽的产妇说,“你的女儿哭声很响亮。” 谁知那产妇一脸失望:“怎么是女儿啊!女儿的钱要少很——” 砰地一声,血溅在婴儿身上。 姜枫有些呆愣,然后手忙脚乱地为婴儿再洗一遍。 “姬娘子,其实没必要......” 姬豪尔不耐烦地打断她:“这种人越多,女人未来的处境越艰难。你觉得没必要,你善良,你为那些女婴想过吗。 她们只是不会说话,不代表她们被慊恶时不会难过。 一个承载着期待出生的女孩,生下来后像抹布一样扔到一旁,你真的觉得给她带来生命的人没问题吗。” 姬豪尔语气有一点点急促,姜枫沉默了。 姬豪尔又问那个肚子很小的女人:“你叫什么。” “顾琦。” “你很穷吗。” “是的,我很穷,很需要钱。” “如果我给你钱,你愿不愿意养这个女婴。” “姬娘子,我们不带走孩子?”姜枫瞪大眼睛。 戚炀在她耳边小声说:“带个孩子,很容易被注意到,路上也会出现许多意外,我们是在逃亡,不能出现差错。” 姜枫眼眶红了。 姬豪尔对顾琦说:“考虑的怎样。” 她一边问,一边走到门边,杀了一个正欲逃跑的人。 能看出顾琦在尽力维持平静,她说:“我答应,但你们先为我接生。” “可以,姜枫。” 姜枫没有说话。 姬豪尔闭了闭眼,抓起顾琦把她放到浴缸里。 “娄娇,把手术剪拿过来,还有缝合针和催产针。” 一针下去,坐在温水里的女人头上开始渗出汗液。 姬豪尔说:“我刚刚只在大屏上看过一遍接生过程,你能相信我吗。” 顾琦艰难点头,大口呼吸。 姬豪尔为她揉搓肚子,专业手法,毫不生疏。 虽然已经开到八指,但孩子头很大,还是生不出来。 女人很厉害,从羊水破到现在,中途出现地震,她都没有哼一声。 大概是麻木了,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工具。 姬豪尔说:“痛就叫,不要掩盖真实情绪。” “呃啊——”女人大口呼吸着,像一条濒死的鱼。 “给她喝下去。”熟悉的声音响起,是姜枫。 她端着一碗红红的中药,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熬的。 “快呀姬娘子。” 姬豪尔拿过碗给女人灌了下去。 不多时,女人说:“想大号......” “没关系的姐姐。”姜枫温柔又细心地安慰。 姬豪尔去一旁洗手,这才看到,姜枫一开始就在煮中药了。 许多碗,她想到了每一个女人。 戚炀在她耳边小声说:“别怪她,她还小,很多利害关系想不到。她做很多事,都是出于本能,这不是还有我们为她兜底吗?” 一长排中药,有碗装着的、有纸杯装着的、有医疗器具装着的...... “哇——哇——”有一声婴儿啼哭,顾琦脱力靠在浴缸内。 娄娇手忙脚乱地为孩子洗澡,姜枫则为顾琦缝合撕裂的伤口。 孩子很小,不到六斤,头大身子小。 突然,娄娇说:“这是个......男娃。” 姜枫的手顿了一下。 只听见顾琦歇斯底里道:“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好似所有的不甘和委屈在这一瞬间爆发。 “医生是男人,护士是男人,买家是男人,他们要的孩子也是男人!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为孩子洗澡的娄娇,舔舐嘴唇:“你想好了吗?” 顾琦有气无力道:“想好了,我只要刚刚的女儿,从今往后她就是我的女儿,无论你们给不给钱,我有奶水,她能吃饱。” 大厅的角落传来稀稀拉拉的啜泣。 有女人站了出来:“我......我也愿意养,我有奶水。” “我也是......” 娄娇把孩子抱走了,再回来时,一脸餍足。 姬豪尔提枪询问:“你们出去后会怎么说。” 有人回答:“我们会立刻告诉公家你们的伟大事迹——” 砰—— 那人靠在了墙上,是个男医生。 姬豪尔没有再问,直接把在场异性全部突突了。 剩下的女人不敢说话,只有顾琦开口:“我会说是自己逃出去的,不会连累你们。” 其余女人如梦初醒,连连点头。 姬豪尔又给了其中一女人一枪,那女人刚刚躲在男人背后。 “我们是杀手组织,如果听说了任何关于我们的传闻,你们所有人,都会死。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姜枫扭过头去咬紧牙关,她怕自己笑出声。 好在惊恐中的女人们没有怀疑。 三小时后—— 这家机构的大门打开了,浓厚的血腥从里面散发出来。 其余商铺的人跑的跑、躲的躲,外面空空荡荡。 二十多名产妇,背着十几个女婴,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们是温柔的母亲,更是胜利的将军。 原本通过科技手段怀上的孩子,女婴存活率大大高于男婴。 所以生下来后,还有十几个女婴。 姬豪尔说:“你们往前走两公里,那里有个大洞,爬上去。最好一起生活,不要分开。 钱要保护好,不要让男人抢了去。就算以后稳定下来,也不要露富。” 顾琦庄严点头,从姜枫手中接过自己选中的孩子。 第60章 第二日乩童(死路) 姬豪尔带着伙伴从反方向离开。 之前跳下来时很多人围观,不能再原路离开。 后面的路直通地铁站。 地铁站内还有许多避难的人群。 往前走了一小时,她们又退了回来。 是死路。 难怪那么多人挤在这里。 这个地铁站不大,出口只有六个。 可是好巧不巧,每个地铁口都被落下的石块堵死。 戚炀小声说:“她们躲在这里是没办法,我去看了下,海水快从隧道里漫上来了。” 海水?内陆怎会有海水? 姬豪尔警铃大作,她跑到隧道旁,果然,亮晶晶的水正缓慢上涨。 她伸手尝了一口,确实是海水没错。 “姜枫,你带娄娇去厕所,把里面的人都赶出来,让娄娇现原形,把顶部毁了。不然都要死。” 地铁里的哀嚎声、安慰声、咒骂声此起彼伏,姬豪尔正在努力压制跳动的神经。 娄娇离开前问她:“变回原型后,这里的人我能吃吗?” 没等姬豪尔回答,便被姜枫带走了。 她们刚消失在人群,便有一群人朝姬豪尔走了过来。 也不知那些人是怎么想的,总喜欢惹一些不能惹的人。 姬豪尔站起身,一米八的身高令其中一些人望而却步。 但他们相互对视一眼,仿佛给了对方不少勇气,再次迈开腿朝这边走过来。 姬豪尔低头看看前胸后背的背包,心下了然。 原来是抢物资的。 这还没到走投无路,就有男人忍不住了? 除非...... 他们知道这是“死路”。 那些人穿着统一制服长衫,身上还背着武器。 面容镇定而憔悴,没有出现意外的慌张。 姬豪尔迈开长腿朝他们走了过去。 那群人停在原地。 “你们,是这里的管理者。” 太过强大的气场,让那群人下意识点了点头。 随后他们意识到什么,连忙开口:“你,把背包扔过来!” 姬豪尔垂下眼眸,用看死人的目光看他们。 又有人说:“这里的人现在需要物资,你包里肯定有食物,不要自私!” 他说着,从身上掏出电棍。 姬豪尔不明白,男人们除了道德绑架女人,还会什么呢? 这里有包的当然不止她一人,还有无数上班族男人。 可是他们选择了落单的她,又拿出大义凛然的气势威慑她。 是勇敢吗? 当然是蠢。 姬豪尔“咯咯咯”笑了三声,缓缓打开胸前背包的拉链:“你们说的,是这个?” 话落,一把dp机枪从包中抽了出来。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男人们。 人群发出猛烈尖叫。 同时,轰地一声,一座巨大的“怪物”冲破狭小的地铁卫生间暴露在人前。 她有四个脑袋,如同水上乐园的巨大滑梯般的躯干,一个鳞片比盾牌还要大。 在偌大的地铁站,甚至只能低头才能行走。 但她依旧很快速,所到之处任何围栏或是安检机都成了扁平的废物。 滋滋滋—— 卫生间的管道破裂了,水正源源不断流出。 隧道里的海水也蔓延上来了。 密密麻麻的人群害怕地挤在一起。 粗壮的顶梁柱在娄娇的扫尾下,一根根断裂,天花板的裂痕迅速蔓延。 戚炀很无奈:“这样你们自己也会死啊。” 娄娇:“等我吃饱先。” 姬豪尔单手把姜枫拦腰抱起:“戚炀,能把我们传送到外头吗。” 戚炀:“我试试。” 她在娄娇身后显出身形,又迅速拉大自己的身体。 就在姬豪尔和姜枫跑向她时,又一阵地动山摇。 整座地铁站,如同装了半桶水的木桶被人踢下楼梯,里面的人天旋地转。 凶猛的海水倒灌进来,顷刻间,将所有人淹没。 戚炀的身体终于将姬豪尔包裹住,一阵天旋地转,两人湿淋淋出现在无人的土地上。 不出所料,整座地铁站翻转过来,黑色的土层见到久违的阳光。 姜枫很慌张地拍打地面:“娄娇还在里面呢,娄娇还没出来!” 轰—— 又是一声巨响,两人一鬼眼睁睁看着一座百米大楼陷入地下不见了。 不见了?! 姬豪尔跳上高处,眯起眼睛看远处。 她看到大桥断裂,两端公路如同掰断的饼干,连同渣子一起落入水中。 并且,未出现海啸。 那地铁站的海水是哪里来的? 姬豪尔脑中盘旋着一个耸人听闻的阴谋论——竖琴计划。 她也不清楚这个词怎么出现在她脑中。 但她就是知道。 这个计划出现在各种都市传说中,听闻上个世纪,漂亮国就在研究这个项目。 她们做了一个巨型发射阵,当它瞄准天空时,就能改变天气。 瞄准地面时,能引发海啸和地震。 当然,她们可以只让其中一样发生。 运作规律是利用高能量电磁波加热大气层最外层,当所有发射器瞄准大气层的某一个点,就能将臭氧层烧出一个洞。 同时,扰乱各种卫星设备,将云层引导至某一特定方向,引起某地发生特大洪水或干旱。 地震是在一瞬间发生的,没有任何动物发出预警。 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姬娘子,是战争重新开始了吗......”姜枫在发抖,战争过去不过两年,但阴霾却能留一辈子。 戚炀满脸心疼:“不是,戚炀姐姐向你保证。” 姜枫仰起头:“那娄娇大人......” 戚炀叹气:“我没找到她。” “地下水。”姬豪尔突然大声说出她的猜测,“海水不是灌进来的,是渗出来的。她们真的发动了那个武器。”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 轰—— 远处,两座出海港口撞到一起,它们紧紧相连,成了一座城市。 姬豪尔收回眼神:“如果羊不用放养,也能健康活着,农场主自然不会花费力气去放羊。 如果能让大部分人集中在小部分区域,这样会更便于管理,也更易于集权统治。” 这段话她说得很轻巧,落在戚炀耳中却有千斤重。 她从前是管理一个家族的人,自然知道姬豪尔的意思。 如果真是这样,人类从此死路一条,再无新的可能,尤其是女人。 女少男多的世界,越是集中,暴力事件越是频发。 资源牢牢把握在上等公民手里,他们只要想,随时可以故意漏一点食物,看底层人抢得天翻地覆。 姬豪尔又说:“但这不是我们管得了的,我们的目标是离开这里。走,去找娄娇。” 第61章 第二日乩童(沉海) 姬豪尔站在跨海大桥的最高点,姜枫站在她身旁。 这里刚刚还是运河,此时已经成为了平地。 巨大的裂缝犹如一条蜿蜒的龙脊,延伸到天际。 “姬娘子,怎么办,娄娇大人会死吗?”姜枫要急哭了,她总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要不是她执意要留在那里救人,娄娇不会遭遇无妄之灾。 “现在说这些没用,”姬豪尔还是一样平静,“我们要找到有水的地方。” 姜枫一脸恍然大悟,连忙掏出手机。 可是所有通讯设备都失效了,包括指南针。 这意味着,磁极也在变化中。 她们回到车上补充体力后,决定开夜车寻找娄娇。 可很快她们就发现新的不对劲,路上的人随地大小躺,走着走着就睡着在地上。 这还不算什么,远处,有人正在接二连三排队跳楼! 姜枫惊恐看着这一幕,连话也说不出。 姬豪尔眯起眼睛:“这也是竖琴计划的一个现象,高频电磁波改变自然。低频电磁波改变人类思维。” “她们完全不在乎普通人死活吗?” 姬豪尔给了她一个毫无温度的笑:“你见过屠夫宰牛宰羊时,会在意它们的死活吗,只会在意牛羊是否够听话。 现在,有了这个武器,所有人都会变成听话的机器。” “这太荒唐了......” 戚炀出现在车内,她的表情也不太好:“我还以为会出现动乱,没想到人类前所未有地听话。 我找到水流的方向了,现在正往东边流去。要去吗?姬豪尔,你是要逃离新大陆的人。” 引擎的隆隆声给了戚炀回答。 重型装甲车飞快开往东边。 不过好在有这辆车,低频电磁波屏蔽在车外了。 托这电磁波的福,她们一路畅通无阻。 绝大部分普通民众都受到影响,乖乖待在原地沉睡,或是乖乖自杀。 当然,有更多人死在地壳运动的浩劫中。 人命不值钱,姬豪尔心中一直在重复这句话。 她们开了一天一夜的车,中途加了两次油,前方才出现黄绿色的海水。 姬豪尔一个急刹,车停在水边。 岸边是各种动物的尸体,散发出刺鼻的尸臭。 它们随着海浪一波波往岸上挤,原本美丽的海滩,成了巨大的垃圾场。 “姬娘子,好多......好多人的尸体!” 姬豪尔细看,各种动物中间,还有许许多多泡烂的人头。 随着海浪晃荡的,还有不少渔船的残肢碎屑。 其中更有不少陆地动物的身影,想来是突发意外,动物们没有事先预警,无法逃脱地震的侵袭。 虽然没发生海啸,但水位仍然升高不少。 盖过了象征人类文明的滨海公园。 姜枫准备去拿游泳装备,被姬豪尔拦住:“水里现在有瘟疫,不能去。” “可是娄娇怎么办?” 姬豪尔回到车上翻找,抬出一个充气皮筏。 “我们去干净的水域。” 用船桨顶开尸体,两人艰难穿过岸边。 光是划一百米,就花了两个小时,这还要靠戚炀帮忙推开尸体。 在海浪的拍打下,岸边已经开始堆积黄白色的泡沫。 这意味着海水现在比鹤顶红还蠹。 “说不定还有石油或是核泄漏......”姜枫一边哭一边划桨。 终于到了深海区,姬豪尔拉动引擎,船尾的便携螺旋桨推着她们飞速驶离。 戚炀从远处飘过来:“快点,离岸流把尸体带过来了!” 把船桨交给姜枫,姬豪尔细看这天。 自从天亮后,天空的颜色就不对劲。 倒像是假的。 她想起鬼市负二层的假村,那里也有假月亮和假星星。 “戚炀,你上去看看,我们头顶的是什么。” 待戚炀返回,第一次在鬼的脸上看到惊恐:“有很大的玻璃,一直持续到三千米高空!” “能看到范围吗。” “我用身体测量了一下,从东到西用了三十秒,我的穿透能力你是知道的,相当于、相当于所有聚合在一起的板块,全部关在了这里面!” 姜枫抬头看她:“戚炀姐,我不懂。” 姬豪尔说:“为了防止动乱,他们将新新大陆用巨大玻璃罩罩住,陆地上的人类如同一盘菜。 若我猜的没错,战后民众节衣缩食,人人都说资源匮乏,是拿资源去做了这个惊世骇俗的项目。” 姜枫跌坐在船上:“那我们......怎么离开?” 戚炀脸上写满了担忧,她无法突破玻璃。 这个巨型罩子,隔绝所有粒子。 突然又一阵地动山摇,姜枫和姬豪尔紧抓船身,一叶橙色皮艇飘在海上,就像任人揉捏的玩具。 就在姬豪尔从腰中摸出机枪时,一个熟悉的、体型如同轮船般大的绿色身影出现在众人眼中。 四个头在海中乱甩不止,制造了巨大海浪,让即将飘散过来的尸体又推了回去。 四双眼睛都红红的,盯着她们时像盯着食物。 姬豪尔想到水中的瘟疫或是泄漏的某些东西,她毫不怀疑,娄娇变异了。 下一秒—— 四只比皮筏艇大十几倍的蛇头,哭地像个孩子。 边哭还边吵架,都在责怪对方又把自己弄哭。 听话里意思,像是哭过一场了。 “娄娇大人,你这是怎么了?”姜枫小心翼翼问。 娄娇嘶哑的嗓音即使在哭,也像是要吃人。 “我的家,我的家沉下去了!” “你说什么,鲋鱼山吗?”姬豪尔皱眉看向她。 四只头连连点头,慌乱中又打在了一起。 姜枫伸出手抚摸她的鳞片:“娄娇不哭,我陪你下去看看。” 她穿上潜水服,带上氧气罩,扑通一下跳入水中。 娄娇用后尾抓住她,将她带下海里。 戚炀语气颤抖:“为什么会这样,那么大一座山,怎么会沉底?” “岸边的动物尸体不只是陆地上的,一定还有鲋鱼山的。他们为了集中版图,不会在意其它生命的死活。” 戚炀周身散发出暗蓝色的光晕,说不清是更生气还是更难过。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连智灵体都不想活在蓝星,他们掌控的蓝星,真的烂透了。” 姬豪尔点头:“没关系,我说过要建立新文明,等我们积蓄了足够多的力量,就能向他们发起战争。” 两人说着话,姜枫从水中冒出头来。 “整座山都沉下去了,娄娇她,不愿回来。” 戚炀难得沉默,姬豪尔更是。 “戚炀,你跑一趟,问问舒空她们,关于鲋鱼山的传说,看看有没有挽救的方法。” 戚炀面色凝重:“你们注意安全。”便消失在原地。 “姜枫,你下去告诉娄娇,我能帮她打捞鲋鱼山。” “真的可以吗?”姜枫眼睛亮晶晶的。 “你就这么跟她说。万一海水有病蠹,她会死。” 姜枫听闻立刻沉了下去。 姬豪尔望着天喃喃道:“我迟早要毁了你们的计划。” 第62章 第二日乩童(上古) 在篝火旁的娄娇还在哭,七千年来,她从未这样伤心过。 八岁的外表哭成这样,弄得姜枫心里难受极了。 “娄娇大人,姬娘子能说到做到的。” 娄娇摇头:“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鲋鱼山一直安静屹立在群山之中,从未有动物伤人。 为什么不停有人要找它的麻烦呢?首领的陵墓也毁了,我的职责就是守护她,可是我食言了。” “这不怪你,也不怪山,”姬豪尔拿木棍挑了挑火堆,火星子噼里啪啦的,“是他们,为了满足私欲,牢牢把控权力,才会造成这样的灾难。 只要他们都死了,这样的事就不会再发生。自然和动物是无辜的,女人更是无辜的,凭什么要成为他们敛财和敛权的工具。” 地下商城里,那一个个挺着肚子的女人,大部分连「自身成为商品」的认知都没有。 姬豪尔虽然杀了许多人,但她也明白,其中绝大部分女人只有靠这样的生意,才能过上好的生活。 这个世界没有她们的一席之地,她们没有资产没有自己的房间,更没有可供支配的时间。 她们要围着男人转,围着孩子转,每天要花很多精力去赚够明天的菜钱。 如果生孩子能令自己生活宽裕一点,受教育程度不高的她们当然愿意。 可是,可是。 这样做,女人就成为了明码标价的物品。 谁都能来分一杯羹。 她们捧着松垮肚皮躺在简陋手术台上,任由手臂长的器械对她们进行侵犯和凌辱时,可曾感到后悔。 事实上,绝大部分躺在上面的女人都不会。 她们满心都是对轻松生活的渴望。 这也是姬豪尔毫不留情杀掉她们的原因。 她不能让这样的思想传播出去。 一开始只是底层女性,时间久了,见怪不怪了,火势就会蔓延到中层女性乃至高层女性身上。 可以想见,女人一旦失去对身体的掌控权,就会变成砧板上的鱼肉。 鱼卵可以用来吃,鱼鳃要扔掉。 肺泡大补,鱼头能够煲汤。 肚子和背上的肉是人们的最爱,因为肥美。 就连鱼尾,他们也会嗦尽最后一口汤汁, 对了,还有鱼眼睛,很多人都说,吃啥补啥。 剩下的鱼刺呢? 有人能用牙齿咬碎,有人喜欢洗干净,用来做标本。 反正有充足的营养,他们还能二次利用,再煲一次汤。 为什么鱼在盘子里张大嘴巴,看起来如此恐怖,人却更觉得它如此鲜美。 明明会开口说话的是人类。 究竟是什么缝住了她们的嘴巴? 是钱吗? 不是。 是权力。 权力能够让人意识不到自己是按照对方预设的道路走的,却仍旧心甘情愿走上这条路。 娄娇平静了许多,她盯着火堆出神,许久后说:“七千年前,那些大大小小的部落没有发展出过高的科技,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姬豪尔和姜枫安静地等待下文。 “其实当初是有机会的,我们能够比历史更快一步走到今天。是她们不愿意,她们说这样很危险。” 她们,自然是上古那群伟大女人。 某天,有高神降临,高神也只是现在的称呼,从前她们都叫祂为混沌。 混沌在蓝星的不同地方,扔下了青铜器。 机关精妙,可以做许多事。 祂说:“若你们成为我的子民,我还可以助你们开垦更多农田,助你们提前步入蒸汽时代。” 那时候的首领女娲拒绝了。 她有女性天生的预感,这是宇宙给她们的能力。 她说:“不要贝币的东西实际上最贵,祂给了我们这些,只会拿走更多。” 部落的女人纷纷赞同。 有一天,大祭司找到女娲。 她说:“首领,我算到六千多年后,蒸汽时代还是会如期而至。在此之前,人类已经经历无数战争。 但蒸汽时代后的战争规模逐渐增大,七千年后,人类已经可以自如控制天气和土地。” 女娲只说:“这样的结果不是人类能够承受的。” 但她无法穿越时空,只能与其她部落首领,合力赶走混沌。 混沌走了,却留下许多东西。 不止青铜器,更有不同合金材料,其中还有一个东西叫星钢石墨烯。 她们将这些东西埋到了很深的土里。 首领们知道,有了它们,眼前的生活可以改善,但未来的生活无法控制。 不久后,天象大变。 是混沌,祂在向人类展示可怕的力量。 一道惊雷在一户茅屋上,房顶燃起熊熊烈火。 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在庆祝,因为此刻,屋内诞生了一个婴儿。 母亲抱着婴儿逃出屋内,却不想房子上的枯草掉到婴儿手臂,烫得婴儿哇哇大哭。 那啼哭响亮至极,将混沌吓走了。 天空放晴,人们纷纷祝贺女婴浴火而生。 女娲给她取名为姬,意为声音嘹亮的女人。 一晃眼,姬长到十五岁,女娲已经年老。 她将部落的图腾交到姬手中,告诉她,一定要守护土地,和土地上的子民。 姬接过羊皮卷打开,上面是两把交叉的利斧,利斧斧柄分别盘踞了一条龙。 上面用上古文字描写了如何制作武器,如何管理男人,如何教人捕猎耕作。 最重要的是,还写了许许多多草药的用法。 以及怎样发展人类文明。 至于巫术,是可以按喜好去选择的。 这天起,姬早出晚归,学耕种,学作战,学巡查领地。 这天,部落里的男人们抬了一只奇怪的动物回到部落。 那动物通体翠绿,一条尾巴却有四只脑袋。 脑袋上还有鬃毛,看起来像极了图腾上的龙。 姬很高兴,从男人们手中救下这个东西,还拿了许多食物去交换。 那便是幼年期的四蛇了。 姬细心给四蛇喂粟米,喂昆虫,保护她不被外人伤害。 从此,四蛇就开始依赖姬。 无论姬去哪里,她都会跟着。 一开始年纪小,她缠在姬腰间或是手臂。 但她很快就长大了,只能跟在姬后头。 有四蛇在,部落里的捕猎无比顺利。 不久,女娲殒身,姬正式登上首领之位。 可是树大招风,女人们从来都是直来直往,不喜欢藏小九九。 所以并未察觉到,暗处已经多了很多阴鸷的眼睛。 第63章 第二日乩童(姬无名) 男人们看到四蛇现在如此厉害,心中不愤。 明明是他们捕猎到的! 早知就吃掉了! 他们憎悍起姬,认为是她抢走了自己的宝物。 但他们忘记了,姬当初用了家中一半猎物,换了小小的四蛇。 多年来,更是姬细心养育教导,四蛇才没有成为彪悍的野兽。 还记得有年,天降大雨,洪水冲垮堤坝,裹挟无数废石泥浆冲向部落。 姬带领战士们顶在前线,用网兜装了许多泥石,在前方垒出新的堤坝。 但人类的速度怎样赶得上自然灾害,不过是蚍蜉撼树。 四蛇见此,毫不犹豫冲向远处凶猛的泥浆。 任凭姬如何用嘹亮的嗓音叫喊,她也没有回头。 还没有长到最大的四蛇,冲到泥石流面前,将身子抻直,蛇身形成了新的城墙。 当时她只觉得,好疼啊,不停有石头砸在她四个脑袋上、身上,还有尾巴,她的尾巴是最怕疼的。 四蛇一边忍痛,一边哭泣。 她怕疼,更怕姬和姬的子民会死。 这时,她感觉尾巴没那么疼了。 小心翼翼抬起一只脑袋去看,是姬。 姬穿了很厚实的树皮和兽皮,抱住了四蛇的尾巴尖儿。 四蛇说:“我有鳞片,你没有啊!” 姬说:“别动,我给你擦药。” 在石头滚落的间隙,她为四蛇伤口抹上草药。 清清凉凉的,瞬间就没那么痛了。 四蛇又说:“你真是一个伟大的首领,也是伟大的巫医。” 一人一蛇就这样,从白天到黑夜,一动不动。 其她人太过担心,违背了姬「留在安全地带」的命令,跑上山去寻找她们。 长长的蛇身,如同坚固的铜墙铁壁,牢牢兜住无数石块。 好在这时候,泥石流已经干涸了,将石头们牢牢吸附在土地上。 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快干的,或许是被山体吸收了。 她们叫醒姬,又叫醒四蛇。 四蛇受伤严重无法动弹,她们不知怎样将她弄下山。 姬说:“大祭司,你和另一名巫医跟我一起留下,治好四蛇再下山。” 大祭司欲言又止,看看奄奄一息的四蛇,最终留下。 治了七七四十九天,四蛇终于痊愈。 姬说:“你要学会变换身形,这样以后出行也方便。” 四蛇眨巴八只眼:“变换身形?是这样吗?” 说着,她就变成了一个战士的模样。 ...... 姬有点心梗,早知如此,就不用在山上逗留许久。 看到四蛇痊愈,大祭司终于说出她之前测算的天象:“部落将要出现动乱,男心不稳。” 姬说:“我猜到了,他们看四蛇的眼色总是带着怨蠹。” 几人回到部落,为庆祝她们安全下山,当晚部落载歌载舞。 在一片喜庆中,姬下令让战士们潜入男人屋内,搜出了许多混沌留下的器物。 但凡不听劝告,欲与人类可持续发展作对的,统统祭天。 有男人喊道:“你们女人真是蠢,有好东西为何不用!我们明明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 姬只是冷漠看着他,他曾是姬的爱伎,专门给姬提供配子。 但今日,姬绝不容忍,便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处决了这个蠢货。 女人们没想到,男人的贪欲会如同阴暗处的青苔,快速滋生蔓延。 那次将所有东西搜走后,他们并未死心。 他们蛰伏在暗处,想驯服四蛇。 可惜,四蛇可不会如他们的愿,咬死许多男人。 这次的事件,让姬生了大气。 她怪四蛇无故伤人性命,又气又急,担心其她人会因恐惧而伤害四蛇。 此时,许多男人站出来,说亲眼见到四蛇吞下部落子民。 姬不信,男人说:“那您剖开她的肚子向我们证明!” 泼脏水,让人自证,似乎是他们天生就会的。 作为首领,姬懂,但其她子民不懂。 她们看四蛇的眼色,渐渐从感激和慈爱,变成了恐惧。 四蛇不明白人类的变化,但她很难过。 直到有天,姬对她说:“你走吧,原本你就不是部落的子民,你回到你的山上,那才是你的家。” 四蛇不愿,她哭着说自己错了。 姬抚摸她的四只脑袋,红了眼眶:“你没错,是我不能保护好你。你留在这里,随时会受到伤害,等时间把恐惧带走,我再去接你回来。” 四蛇化出原形,四个硕大的脑袋眷恋地蹭着姬。 然后头也不回地钻进茂密丛林。 当晚,果然有人放火烧四蛇的屋子,好在她已经离开了。 姬很愤怒,可是望着子民们无辜又恐惧的眼神,她没办法怪她们。 大祭司说,她算出是男人们在部落中散布恐慌,自导自演这出戏码。 姬大喜过望,立刻召集部落子民,决心为四蛇澄清。 就在大祭司用龟背问卜时,一支利箭“嗖”地一下射进她心脏。 她当场死亡,死在姬怀里。 远处,许许多多举着坚硬武器和火把的男人,冲向了女人的部落。 不知他们何时团结在一起,更不知他们手中厉害的武器怎么来的。 只知他们一刀可以砍下一人头颅。 这不是从前的部落冲突,这是一场保卫之战。 女人们很快反应过来,举起石斧石刀迎战。 可是他们有利箭,带蠹的利箭。 嗖嗖嗖嗖接二连三。 人群中,女人们清楚看到那群传说「四蛇吞入腹中」的男人。 他们举着的武器也不是别的,正是当初混沌留下的那些东西。 姬在一刹那想通所有,原来他们早就暗地联系,要取代她们。 她举着石斧冲向为首的男人,他也曾是姬的爱伎,只是没办法让姬生下女孩儿。 那个男人毫不犹豫朝姬举起蠹箭。 就在此时,四蛇出现了。 她比树还高的身体牢牢挡在姬和她的子民面前。 四蛇吐着四只信子说:“从前因为姬我才不吃人,但今天,我要看看是你们的箭蠹,还是我的牙蠹。” 许久后,餍足的四蛇瘫在地上,她对女人们说:“等我消化完就离开。” 姬站到了她身旁,询问子民们:“你们真的希望她离开吗?” 子民们低下头,看到四蛇用身躯保护她们时,谁心中能不动容。 但她会吃人啊,会吃人。 这次所有人都看到了。 四蛇最终还是离开了部落,她生活在丛林中,等待姬每天天黑前的陪伴。 后来姬还带来了部落新选出的下一任首领,那也是个身体强壮,头脑灵活,行事大胆的女人。 这样过了许多年,直到姬寿终正寝。 四蛇再次出现在部落中。 这回,部落里的子民没有再被她吓到,从前的那一批子民也老了。 她们时常后悔赶走四蛇,让姬每日来回跑,走不动了还要去。 可没人愿意一辈子把自己放在赎罪者的位置,所以她们谁都没开口让四蛇回来。 如今四蛇再回来,她们只能用泪水迎接。 四蛇说:“不要哭,姬的陵墓很大,帮我修出一条通道,我会在里面陪着她。” 永永远远。 第64章 第三日无限(藏书阁) 戚炀回来时,正看到两人泪眼婆娑,一人沉默不语。 她说:“你们离了我该怎么办啊。” 姬豪尔问:“怎么样了。” 戚炀环抱住那两个默默流泪的姑娘:“舒空说,她们舒家的藏书阁里,有流传下来的巫术。 传说里面有能使高山塌陷,海水翻涌的术法。但是,很危险。” “说清楚。” “巫术很危险,也不知是真是假。藏书阁......更加危险。里面有许许多多的怨灵。” 姬豪尔起身:“怎么去,现在就去。” 姜枫用袖子一把擦去眼泪:“不就是魂体吗,我不怕,戚炀姐姐也是魂体。娄娇,我们走。” “哎哎哎,”戚炀挡在众人跟前,“舒空强调了,是跟我不一样的怨灵。那里可是连舒家自己人都不敢进入的地方。” 娄娇站了出来:“我自己去,你们等我就行,要是我三天没出来,你们继续西行。” 姬豪尔:“我什么时候怕过,直接说地方。” 戚炀叹口气:“我就说你们不会听话的,藏书阁不在现实,是虚拟的。 她们做了一个网域,专门用来存放藏书阁。 听说里面的怨灵怨气深重,对外人有很强烈的敌意。 从前她们都是通过vr设备进入找书,现在整个新大陆断通讯,不一定能够进。 真实的藏书阁在火头峰的管理部门旁,那里有许多重兵把守。 其实现在各处都是重兵把守,就连海边也去了不少人清理尸体。 如果要去实体藏书阁,大概很困难。” “你有办法的。”姬豪尔一脸自信直视戚炀。 戚炀也不装了:“我可以试试,通过车载全息屏。不过先要看看,能不能进入她们的网域。” 她大手一挥,体内出现一个晶体,那便是她“拷贝”下来的东西。 将晶体推入操作台的芯片后,她耐心指挥姜枫操作。 姬豪尔时常有种割裂感,她们穿的衣服是古老的,但学会的技能是超现实的。 一个上古生物,一个量子灵体,一个亲历战争的姑娘,还有一个不知来历的女人。 真是奇异的组合。 “好了!”姜枫欢快叫道。 “你们站在全息屏前,我看看能不能把你们带进去。” “等等,”姬豪尔说,“我把车伪装成森林小屋,免得被卫星拍到。” 搞定一切后,一阵强光闪过,车里空空荡荡。 “姬娘子,戚炀姐......” “嘘。” 姜枫冷汗涔涔的手紧握背上娄娇的手腕。 四人站在一个充满古韵的院落中,周围有潺潺泉水声,怪石林立,奇草丛生。 伫立在她们跟前的,是一座硬山顶重楼式建筑。 青瓦覆盖的屋顶高约十米,四角高高翘起,看起来有种说不清的诡异感。 很像中元节烧的纸屋。 最奇怪的是,她们明明听到水流声,可这里的水如同镜子般平静。 奇花异树纹丝不动,就像假的。 牌匾上题着三个大字:藏书阁。 但它是镜像的。 不知为何,除了戚炀,其余三人都不约而同出现不适感。 尤其是娄娇,她“哕”了一声便呕吐起来。 原本姜枫准备帮忙清理,当她走过去时却叫出声—— 青石板的地面很快将秽物吸收干净,一点不剩。 几人对望一眼,姬豪尔走过去,用树枝戳了戳石板。 很快,石板下方开始震动。 啵啵啵——板间的缝隙中钻出了绿色的杂草。 姜枫还在感叹“杂草生命力真是顽强”,那些草便开始扭动起来。 姬豪尔连连后退,一股异样从背后升腾而起。 因为那些根本不是杂草,而是虫子。 扭动的草虫很明显是刚吃饱,它们的身体迅速壮大。 没一会儿,地缝明显不够它们生长,下一秒,地砖就全部炸开了。 几人快速跳上二楼,只看到草虫长大的身体趋近白色,再快速变得透明。 “趴下——”姬豪尔大喊一声。 那些透明虫子的身体爆炸了。 无数碎块落在屋顶上、假山上、池水中、树杈里。 咕嘟嘟嘟嘟—— 池水终于开始冒泡,一条两米长的黑色鲶鱼跳了出来,一口吃下那碎肉。 它像是懂人性,把头浮在水面,黄豆大小的眼睛死死盯着二楼众人。 眼中还有红光闪烁,看人时像有无尽怨恨。 姬豪尔的脑袋有些晕沉,她强撑着推开身后的门:“先进去。” 进入二楼书室,那种不适感消失了。 层层排列的书架非常整齐,一丝灰尘也无。 最前方的桌案上,还燃着一根线香,烟雾下沉。 姬豪尔走过去,桌案上还放着一本手册,同样是镜像,但也能认出:《藏书阁须知》。 扉页上写了一个名字:崔莺莺。 这个名字很常见,在某个“文学名着”中,被男人奉为圭臬。 翻开第二页,上写: 1. 书阁不许大声喧哗,否则会成为书架上的书。 2. 想要找到喜欢的书,必须要用珍视的东西交换。 3. 不能与她人讨论书中内容,否则看过即忘。 4. 如果饿了,可以去西厢寻找美食书籍,看过可饱腹。 5. 香不能熄灭,否则会出现奇怪的事情。 6. 若看到她人,不可打扰,因为你不知道她会是谁。 7. 整座藏书阁面积超过两万平方米,唯一的出口在西南门,只有一次机会,走错了会永远留在这里。 8. 祝你们有个愉快的阅读体验,此时,正有几万双眼睛盯着你们,千万不要害怕。 “哟,”戚炀脸上闪着兴奋的光,“这不是从前的无限流小说吗?” “装神弄鬼。”姬豪尔把书放回桌案。 一人一鬼再回头,姜枫和娄娇早已不见踪影。 戚炀皱起眉头:“怎么回事儿?!” 姬豪尔摇头,她盯着那支线香,烟雾向下泼洒,实在不正常。 “看看书架的书。”她走到挂着「书阁历史」的牌子前停住。 这上面的书有精装版、古书版、破损版,但无一例外,字都是镜像的。 戚炀小声吐槽:“空空难道不管这里吗?” “或许是根本管不住。” 姬豪尔抽出一本《县志》,翻开果然也是镜像字体。 书名虽说是县志,可里面分明写的是野史故事。 开篇就是《南厢记》。 第65章 第三日无限(南厢记) 书说,前相国之女崔莺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因在寺中得张生所救,便不顾母亲阻拦,私下以身相许。 其中还有颇多细节,例如张生对崔莺莺一见钟情,垂涎其美貌,才做出许多讨好之事。 包括但不限于:用不多的钱财供奉香火、租住厢房、用计赶走山贼...... 又如崔莺莺明明多番拒绝,但他依旧使用苦肉计,还对红娘说:“我若死,你也脱不开干系。” 红娘还赞他痴情。 他纠缠过后,如愿抱得美人归。 之后拿了崔莺莺的资助,赴京赶考,最后中了状元娶到相国之女崔莺莺。 翻到故事的最后,戚炀小声问:“你有什么感受?” “狗屁不通,简直可笑。” 戚炀很赞同地点头:“你也知道,我生前喜欢在闲暇时钻研戏曲杂记,发现许多杂记都是如此。 但往往它们还会被改成戏曲,广泛传播。在太过广泛后,某一代又会突然禁掉。 例如这本《南厢记》,当初成为禁书的理由是:担心女性会生出反抗父权的心。 可是这本书真的反抗父权吗?很难不觉得他们是在自导自演。 首先让这本书广泛传播,然后高调说明它的坏处,并将它变成禁书。 这样‘禁书’的名号就坐实了,百姓只会觉得这是欲盖弥彰。 这样就会引起一些看似叛逆的女人趋之若鹜,因为人都是有逆反心态的。 如此一套下来,富女嫁穷男,便成了一种潮流,人又喜欢赶潮流。 于是穷男越来越容易哄骗家境没那么富裕,但可以让自己跨越阶级的女人。 再在她们肚子里留个种,夸大赞扬一下她们的‘不畏强权、不攀富贵’。 如此再一套下来,底层男有人要,中层女成为了社会稳定剂。 高层,高层永远是高层。崔莺莺这样的女人,张生是永远不可能遇到的。 不过是用富家女做筏子,给女人们树立一个权威的形象:你看,连相国女都这么做,我们更能这样做了。” 反抗的是父权吗,明明是在巩固父权。 书里写,父亲崔某已死,“拆散”崔莺莺和张生的,是她的母亲。 母亲郑氏一定要让她嫁与侄男郑恒,便让崔莺莺与张生结为兄妹。 “坏事”都是母亲在做,从哪里看出是在反父权呢? 书里还说,明明是母亲担心崔莺莺被贼兵掳走,情急下答应才张生设法营救女儿。 崔莺莺说:“若能救我,我倒赔嫁妆嫁给他。” 当时郑氏的唯一想法是:这样草率,怕是门不当户不对。 写书之人明知门不当户不对,前相国之女又怎可能会受到贼兵威胁? 张生又凭什么让镇守边关的大元帅出兵解决这种事? 他懂什么叫重兵入关吗? 这明明就是diao丝的终极幻想,跟之前在傩店听的戏曲,一个路数。 但它的传播,却导致无数女性跳入火坑。 司马昭之心,却扯上“真爱”这张虎皮,包装成精美的陷阱。 毕竟婚姻可以安抚一个偏激暴力的男性,当他有了稳定发泄的渠道,社会就会减少许多潜在危害。 在这中间牺牲的只有女人,唯有女人。 为什么家暴从古至今都不入刑,只因为哪怕杀了女人,都是为了有由头将暴力分子抓进去。 女性要么安抚,安抚不住就付出生命,那世界就安全一分。 这就是婚姻的本质。 什么让男人拥有保姆和xing虏,都是最浅显的目的。 让他们拥有转移攻击性的沙包,才是终极目标。 姬豪尔听完戚炀的叙述,心中波澜不惊。 这种父权制下的常规操作,再也无法震撼她分毫。 只有她们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 来这里前,姬豪尔问过娄娇,为什么知晓未来却无法改变未来。 七千年前的女人们再努力延缓父权制到来的时间,还是走向了这条路。 大祭司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却依旧死在那场冲突。 娄娇摇头:“这也是我七千年都没有想通的事,但我猜,世界上不止一个混沌,祂们在扰乱蓝星平衡。” 这么想其实很合理,男人比女人更好控制。 他们贪婪、好色、无知,penis控制大脑、随时随地都在算计、容易被煽动。 选择他们成为傀儡,比选择创生之神的女性要容易得多。 毕竟女人拥有强烈的直觉,能够预知危险,俗称第六感。 这是宇宙赋予创生者的权力,这样才能让人类顺利繁衍下去。 所以祂们选择了男人,男人便过了几千年舒服的父权制。 而现在,父权制正在慢慢被质疑,被解构。 她们再看《南厢记》,还会感叹崔莺莺“为爱发狂”的勇气吗? 不,她们只会觉得扯。 真正的崔莺莺不可能这样做。 “姬豪尔,你快看!”戚炀小声惊呼。 书里的文字正在翻转过来,不,不只是这样。 它们像一副副有生命的骨架,正在拆开重组。 书上的字有了生命,它们浸透了古往今来的女性骨血,如今,想要组成自己喜欢的故事。 姬豪尔问戚炀:“你担心姜枫和娄娇吗?” 戚炀满脸娇傲:“那俩鬼灵精,比谁都聪明。” 姬豪尔勾起唇角,大喊一声:“崔、莺、莺!” 啪—— 关上的书页掉落在地。 书架前空空如也,就像不曾有人来过。 一双脚停在书前半刻,弯腰捡起地上的古书,又掸掸上面的灰。 一袭青衣,书院学子打扮,眉眼间难掩英气。 转头对书僮道:“无计,你可看到这书怎么掉下来的吗?” 叫无计书僮摇头:“这本书有什么问题吗?” “嗯,内容似乎有些许不同。我们去找梁兄和马兄探讨一下。” 姬豪尔和戚炀睁眼来到一座寺庙中。 戚炀忍不住捂嘴嘲笑:“姬豪尔,你看看,你看看穿的是什么?!” 姬豪尔不耐烦瞥她:“你要不先看看自己。” 这间房一看就是崔莺莺的厢房。 虽然不华丽,但整洁雅致。 戚炀坐到一面铜镜前,里面映照出的竟然是她人面容。 不对,镜子什么时候能够照出她了? “姬豪尔,我......好像个活人。” “你现在就是。” 砰砰砰,传来一阵敲门声。 “莺莺小姐,红娘,夫人要你们过去。” 第66章 第三日无限(郑鹭飞) 此时,两人面前浮现出一行字,真的是凭空出现的。 上书:若想离开本书,请改写故事,直到原主满意。 姬豪尔耸肩,去开了门。 戚炀还沉浸在变回人的喜悦之中。 “小姐,您怎么亲自开门了,红娘呢?” “噢噢噢,我在这儿。姐姐,我马上领着小姐过去。” 姬豪尔说:“不必,直接去吧。” 仆人有些奇怪地问戚炀:“小姐怎么了,今日走路昂首挺胸的,她从前一直觉得挺直脊梁骨走路很不雅。” “呵呵呵......”戚炀尴尬陪笑,“大约是腰痛。” ...... 来到崔莺莺母亲郑氏的厢房,姬豪尔直接问:“你为什么要给我取名莺莺,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嗷——”由于姬豪尔的切入点太奇葩,戚炀被门槛绊到,小脚趾撞在门槛上,痛到跳脚。 郑氏神色愠怒:“成何体统,红娘,你最近有些浮躁。” 戚炀撇嘴,懒得搭理。 郑氏把苗头对准姬豪尔:“你刚刚问娘什么来着?” “我为什么要叫崔莺莺。” 姬豪尔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 若不是身体是个男人笔下的柔弱女人,戚炀敢肯定,她会毫不犹豫杀了面前的女人。 郑氏愣神一瞬,即刻笑了:“依稀记得,是你爹取的。是不是爹死了,还在伤心?” 说着说着,她鼻头和眼眶同时红了。 姬豪尔冷漠打断她:“崔某死,我不伤心,我是来改名字的。” “啥?” 哭到半道儿的郑氏抬起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改名?” 姬豪尔点头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自顾自倒茶:“我要改名叫婋莺。” 很明显,崔莺莺这名字是原作者根据心中对高位女性幻想,“费尽心机”取的名字。 跟现代男频小说里频繁出现的“小雪、小梦、婉儿”没有任何区别。 毫无灵魂,只有象征外貌和身段的字眼。 郑氏和仆人很明显被这短短几个字冲击到了:“你要改姓?你要改姓?你还说你爹死你不伤心? 这还是我那个温婉柔顺,听话懂事的好女儿吗......呜呜呜......” 姬豪尔厌烦至极,她再出惊人之语:“明日会有一书生来寺中,对我一见钟情纠缠不休。 要么,我改名。要么,我把他杀了,你选一个。” ...... 哐当一声,杯盏掉落在地。 仆人连忙为郑氏抚胸,郑氏一边点着姬豪尔一边大口喘息:“你你你,你不是我女儿,你是谁,究竟是谁!” 姬豪尔点头:“我确实不是你女儿,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戚炀无奈捂住脸,父权制的衍生物——情商,这家伙是一点没有。 她只得自己站出来:“夫人,小姐近来心神不宁,昨日梦中得见观音娘娘。娘娘说,她命中有大劫。 明日普救寺会来一书生,他便是小姐的劫难。若是能度过此劫,未来便一路坦途。” 渐渐平息怒火的郑氏狐疑道:“可是真的?绿娘,你去找住持询问此事。” 戚炀拦在门前:“此事不能告诉她人,会惹来是非。小姐还未出阁,这种事对小姐清誉有损。 您只待明日,看看是否真如我们所说,若属实,再做决定不迟。” 郑氏在仆人搀扶下坐了回去,她道:“莺莺,你是怕父亲死后,会有人给我们家添乱吗?你尽管放心,母亲还有娘家可依靠。” 姬豪尔问:“你还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整部杂记通篇都只说她名郑氏,就连住持的法号、她的侄男、逼迫崔莺的贼兵、还有帮忙的路人甲都有名字,但她没有。 她是谁,是崔莺的母亲。 没有她,这个故事就不会存在。 可是没有人在乎她的名字。 流传一千多年的故事,哪怕有一人问过她叫什么,世界都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郑氏再次愣住,女儿今天的每一个问题,都让她哑口无言。 说白了,她也没有真的讨厌现在这样的女儿,只是改变令她不安。 从小习惯循规蹈矩的她,好像从未想过这些问题。 “我叫......”她下意识开口,但好像忘记了。 仆人叫她夫人,崔相国叫她娘子,外人叫她崔夫人,女儿叫她母亲。 她叫什么名字? 对,她叫郑鹭飞。 一行白鹭上青天,她从前也想过平步青云。 毕竟故事背景是大唐,女子也可为官。 可如今她连名字都差点忘记,崔相国死后,她也只知整日哭泣。 现在想来,也不怪女儿想改名。 好歹郑家和崔家都是大家大族,给女儿取名叫莺莺,的确草率。 她略思忖道:“若你想改名,跟母亲姓可好?我们现在孤儿寡母,没有靠山,会被吃绝户。” 看看,多有思想和智慧的女人,凭什么囿于后院? 这一刻,姬豪尔和戚炀心中闪过一丝电流,她们也彻底明白故事为何这样设定。 在那样的封建背景下,堂堂相国,只有一女,且相国已死。 母女俩送葬时,只得留在相国曾修缮的寺庙中。 唯一定过娃娃亲的表兄郑恒,也是母父双亡。 前相国家眷送葬,没有排场不说,路上难道没有亲戚和仕途友人帮衬? 竟需要一个小小穷书生,帮她们吓退贼兵? 分明就是为了吃绝户,想出这种种不合理的设定! 无依无靠、家财万贯的女人,肉质最鲜美。 这是穷书生、家族败落的男人最容易够到的目标。 然而...... 郑鹭飞看到女儿冷漠的表情,又说:“娘不是一定要你与郑恒成婚,你改姓郑也可以,否则我们一定会被盯上。 到时候,家产会被上头找理由全部没收。我们娘儿俩走到哪儿,都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姬豪尔只是冷漠暴躁,又不蠢。 她知道这其中的厉害,更知道这个时代对女人的局限。 其实这个时代已经好很多了,再过去两百年,对女子会更加苛刻。 她说:“郑鹭飞,如果明天真的有书生来,你允许我改名,你可以跟我一样姓婋。 作为报答,我答应你,把崔相国安全下葬后,带你安全离开这里。” 石破天惊的一段话,几乎将在场之人劈焦糊。 戚炀忍不住提醒:“哪有母亲跟儿姓......” 姬豪尔点头:“那你改姓婋,婋鹭飞,我跟你姓。” ...... 戚炀想,若姬豪尔去说相声,一定能一炮而红。 第67章 第三日无限(张生) 郑鹭飞这次却没有纠结改姓的事儿,而是说:“若改姓,郑家更不会帮母亲。” 姬豪尔摇头:“不需要他帮,郑家也只剩一个没官职的郑恒。将来一样要将家产交与旁人。 现在,只有你和我是最亲的。难道你真想看到,你的女儿未来被吃干抹净吗?” 郑鹭飞摇头:“那是你表哥......” 戚炀出声打断:“夫人,无论是谁,崔莺莺嫁给他的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吃绝户。 您比我们看得多,比我们有见识。这种事难道还稀奇吗?不过是相互掩盖丑陋事实。 若您还希望有人叫您鹭飞,您就等明天。若你想让人叫您郑夫人或是崔夫人,那随便吧。 我是一定会跟着小姐走的,我不能接受未来她不仅要为男人生女育男,还要将所有权力乃至灵魂,供奉给另一个男人。” 郑鹭飞还想辩驳什么,终究是长叹一口气,瘫在椅子上。 绿娘也难得没有再开口劝说,她专心绞着手帕,不知在想什么。 “罢了,你们先去休息,明日再说。今天叫你来,本想让你写信给你表哥郑恒,让他来帮我们送灵。 现在想来,你是不愿意的。” “不是不愿意,”姬豪尔说,“是这种事根本没必要找他,我能做到,若你把我当女儿,就相信我。” ...... 姬豪尔和戚炀离开时,隐约听到门内的郑鹭飞低语:“莺莺这是被什么东西迷住了吗?” 没人说话,她又叫了两声“绿娘”。 绿娘却问:“夫人,我叫什么名字?” 戚炀放下心来,拉着姬豪尔回了厢房。 “今晚要好好休息,身体素质不一样了。”变回人类的戚炀很快失去新鲜感,古代女子的身体实在太弱。 又弱又矮。 这个时代的女子虽以丰腴为美,但依旧没有肌肉,只有白嫩光滑的脂肪。 她们刚躺下,天亮了。 戚炀:“......” 姬豪尔:“书中世界真是奇妙。” 两人饭都没来得及吃,便匆匆随郑鹭飞去上香。 姬豪尔昂首阔步走在寺中,路人频频张望。 她穿的是正常衣裤,也就是男人常说的“男装”,这个时代流行女子穿这种衣服。 果不其然,一个玉面书生与她们擦肩而过。 继而一直回头,又索性调转方向,远远跟在后头。 姬豪尔对郑鹭飞耳语:“后面的男人便是我说那人。” 郑鹭飞面色不太好,想了许久,抬头看看不远处的宝殿,还是拉着女儿转身离开。 张生很明显愣了一瞬,他双手垂拱,对她们行礼。 却只得到漠视。 回到厢房,姬豪尔说:“我今日不喝粥,我要吃肉,许多肉。” “寺中怎能吃肉?” “观音菩萨这么要求的。”姬豪尔理所当然。 戚炀差点笑出声。 “绿娘,不对,翠柏,你去多买点有营养的吃食回来。”郑鹭飞彻底对女儿没法子。 姬豪尔说:“买四人份,你们也得吃。” 翠柏去了这里最大的酒楼,买了烧鸡烤鸭,还有水晶虾饺、鸡蛋、火腿羹,还有各种青菜。 青菜和白粥她买了两百份,特意命人拉到寺中。 又对法本主持道:“这些是夫人的布施,还请众僧和有缘人笑纳。” 趁着施粥的空档,她提着食盒去了厢房。 厢房院子外,张生鬼鬼祟祟走来走去。 翠柏大喊:“是谁在那里!” 张生吓得撒丫子就跑。 进了房,郑鹭飞问翠柏:“何人何事?” 翠柏便一边摆吃食,一边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夫人,小姐说得果真没错,那人来路不明,对小姐起了坏心。我们还是休整两天就赶紧走吧。” 郑鹭飞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真是观音娘娘疼我家莺儿。可是莺儿,就我们这几人,真能把灵柩顺利送到安葬地吗?” 姬豪尔啃着鸡腿道:“先吃饭,吃完我再告诉你,不许浪费,否则观音会降下责罚。” 张生的出现让主仆二人对姬豪尔无比信任,就算她说将来会成为皇帝,估计她俩都信。 戚炀吃得很欢:“嘴里都淡出屁了,再待下去怕是要虚脱,大女人就要多吃肉蛋奶。” 吃完的一刻钟,翠柏道:“夫人,我怎么感觉我现在比往日精神多了。” 郑鹭飞有些尴尬地看着女儿:“莺儿,可以说了吗?” 姬豪尔说:“您忘了前院厢房还住了家仆?” “嗯?哎哟,为娘怎么能把这事儿忘了!” 戚炀撇嘴,果然如此。 没写出的细节不代表不存在。 “一百多号家仆,还不够送葬的吗?” 翠柏喜笑颜开:“当然够,夫人和我怕是伤心糊涂了,竟忘记这事儿。” 郑鹭飞却若有所思,她喃喃道:“近来我怎么总是忘事儿,该不会是老糊涂了?” 戚炀趁机开口:“夫人,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庙里和尚跟张生沆瀣一气? 每日送来的饭菜里放了些让人失忆的药物,我们吃得清淡,身上没力气,自然要逗留许久。 这样便刚好等来张生,突出他的出场,好让小姐对他产生倾慕之情?” 她一通胡说,却将郑鹭飞和翠柏都唬住了。 郑鹭飞想起昨夜,红娘说的那通话,若是真的,怕是专门冲着吃绝户来的! 她虽愚昧,但绝不蠢笨,更不可能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快通知小厮们,我们立刻上路,快!” “娘,”姬豪尔出声,“难道以后遇到这种事,我们都要躲吗?总不能躲一辈子。 你想不想看看,若我们正面迎敌,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儿?” 郑鹭飞被那声“娘”叫得心一软,她现在对女儿有百分百的信任,就是让她摘星星她怕是也愿意。 “那说好,不能损伤自身。” “婋鹭飞娘子,我知道了。” 突然的改姓还是有点不适应,但看到女儿难得开心的面容,她也就随她去了。 “婋莺小姐,要怎么做?”翠柏聪明机慧,马上改了称呼。 这声“婋莺”弄得婋鹭飞又心头一软,这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孩子随母姓。 她隐隐觉得理所应当,但不好意思开口。 女虎,真是一个很让人喜欢的姓氏。 戚炀说:“等晚上,小姐如往常般去太湖石畔拜月,墙角就会躲着那个狂徒。” 婋鹭飞不禁捏紧桌角:“什么?!红娘,你怎知道?他竟如此大胆?!” 第68章 第三日无限(落水) 戚炀跟姬豪尔对视一眼,立刻蹲了下来:“夫人,实不相瞒,什么观音点化都是假的,世上根本没有神明,呜呜呜......”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夫人,注意身子。小红,你快说!” “夫人,是小姐怕你们担心,才让我瞒着的。小姐她,实在是太苦了啊! 老爷死后,小姐就梦到了未来之事。她将另一种可能经历了一遍,那张生,简直不是东西! 梦里,小姐还无法做出真心选择,像是被什么力量推着走,最终嫁给一个穷书生,赔了许多嫁妆!” 戚炀“声泪俱下”把《莺莺篆》和《南厢记》结合,讲述了一遍。 听得婋鹭飞那叫一个心疼。 尤其是听到“崔莺莺知晓自己不喜张生,却无法抵挡某股力量的推动,还是被他骗走了一生积蓄”时,婋鹭飞将桌上的茶杯狠狠摔在了地上。 戚炀最爱研究戏曲杂记,这种桥段信手拈来。 况且她说的未必不是事实。 姬豪尔剔完牙,象征性地发出哭声:“嘤嘤嘤,呜呜呜......” 婋鹭飞更加心疼,翠柏也是。 她俩抹着眼泪,捶着心肝。 戚炀也有些鼻子发酸,故事是编造的,但书中人的情感不是。 尤其是母女之间。 婋鹭飞止住哭泣,抓住重点:“不对啊,若是为娘知道,必定会阻止这种事发生!” 姬豪尔摇头:“你或许想阻止,但梦里你也鬼使神差地默许了。” 婋鹭飞缓慢点头,大概是她们说的那股未知力量。 如今知晓前路,她必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翠柏,你去找几个精壮的人,天黑后守在太湖石畔暗处,先别出声,待莺儿发出信号,让他们将其拿下。 小红,今晚你要寸步不离跟着小姐,不要让她被欺负了。那张生,我定要好好审问。” 戚炀瞟了眼姬豪尔,她不先下手杀了张生,就该“阿弥陀佛”了。 下一秒,两人便发现自己走在去往太湖石畔的路上。 “姬豪尔,这古代生活究竟是谁在向往,连个路灯都没有,好恐怖。” 2036年虽然每晚断电,但太阳能路灯还是有的。 姬豪尔说:“你是鬼,你在怕什么。” “......你真的很不会聊天。” “只有下位者才需要‘会聊天’,回头你问问娄娇,母系社会的女人需要她们‘会聊天’吗。” “好吧,我承认你说的对,我身上还是有许多父权浸染的痕迹。” 两人走在石板上,风带来阵阵湖水的臭气。 古代许多人都是直接将粪桶倒进水里的,不知那些现代人怎么都喜欢穿回古代。 屎尿就算了,说不定还有投河自尽的浮尸。 搞不好一个巨人观爆炸,炸人一脸尸水。 两人行走在这阴森森的石板路,只有两盏提灯的微光。 姬豪尔道:“还有一个bug,世家小姐,绝不会大晚上独自来这种地方。 并非是因为封建,一来唐朝有宵禁,二来为女子安全考虑。” 戚炀点头:“那个指令让我们改变书中故事才能出去,我记得这个杂记有两版。 第一版莺莺是寡妇,第二版是世家小姐。 但毫无疑问,都嫁给了张生。 只是一个张生始乱终弃,另一个张生高中状元后迎娶她。” “不过都是吃人,蒸着吃和炒着吃的区别。” 戚炀说:“是这样,所以有没有可能,后来那一版,也是由误入藏书阁的女人改写的。 毕竟舒家藏书阁,历经几千年。我们旁系亲属都不能进去,说不定真有舒家女困在这儿了。” 姬豪尔稍稍抬头:“不排除这个可能,第二版我记得是元代新编。那时候的女人还无法逃脱时代的局限,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结局。” 戚炀:“可惜真正的崔莺莺并不满意,才会一而再再而三拉人进来。” “可她一定不止拉过两次人,为什么历史上只有一次新编。” “大概元代新编,是当时的她非常满意的一版。 但平心而论,再优秀的古代女人,也只会像婋鹭飞一样说句:那还能怎么办呢? 所以崔莺莺根本不可能真正甘心。 大概连崔莺莺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一直徘徊在藏书阁。”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类型的灵体。” “如果她是真人,就是地缚灵。如果是男人意淫出来的,那就是言灵。” “什么是言灵,言出法随么。” “你可以理解为古钱一样的东西,若是经过许多人阅读,每个人都将自己的意愿投射在上面,就会创造出一个言灵。 祂会在故事里数次轮回,每一个人翻开这本书,祂就会经历一次书中情节。 若是每个解读的人不同,恰好每一个都不是真正的祂,祂就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就像现在这样,可以将现实的物质拉入书中世界。”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新大陆正在研究这个逻辑,将类似的东西做出来,投入到运行代码。” 姬豪尔没有再问,她对这个不感兴趣。 太湖的晚风有些凉,两人走到亭子前,拿出香烛,作势要点。 果不其然,身后的围墙边跳出一人。 他边走边吟诗:“月色溶溶夜,花阴寂寂春;如何临皓魄,不见月中人。(——《西厢记》)” 戚炀:“什么东西,退、退、退!” 张生止住吟唱,神情认真(猥琐)道:“小姐,在下张生,上京赶考途中想来见位故人。 可巧遇到姑娘,在下......在下对姑娘有情,只想再见姑娘容颜!” 他立正站好,双手紧贴衣袍,黑暗中像根草编的棍子,外表笔挺,内里稀烂。 姬豪尔:“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走近一点,来湖边,这里有月光。” 此时的张生哪里有一点戒心,跟个大马哈似的拎着衣摆跳了出来。 姬豪尔和戚炀慢慢往后退,张生一点点往前进。 突然,他像是踩到什么,脚下一滑,“哎哟”一声掉落太湖,鞋子还飞了出来。 咕咚—— 估计是水质不好,声音那么不清脆。 “小姐,咕嘟嘟嘟——救,咕嘟嘟嘟——命,咕嘟嘟嘟——” 戚炀捡起地上被他踩扁的蜡烛:“这玩意儿真带劲。” 姬豪尔居高临下地看沉浮的张生,对戚炀道:“喊吧。” 戚炀连忙喊了起来:“哎哟我滴天奶啊,有人掉湖里啦,救命,救命。” 跟个人机似的。 喊了两嗓子,两人就走了。 崔莺莺有了新名字,郑氏也开始学会思考,张生死了。 这个结局总该满意了。 两人回到厢房,静静等待掉出书外。 第二天—— “天怎么亮了!”戚炀大惊失色。 “张生没死。” 第69章 第三日无限(住持) 姬豪尔面上没有惊慌,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毕竟是没脸没皮的男主。 她拍拍光洁细腻的缎袍:“走,应该要走下一个剧情了。” 刚出门,翠柏就过来了。 “小姐,今天法本住持要为老爷做法事。” 戚炀忙问:“张生呢?死了吗?” 翠柏摇头:“没有,也是因为他落水,才将法事提前了,说是相国魂魄不安。” 想来张生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冒昧的,才不敢说实情。 人遇到无法解释的事,就会怪力乱神。 姬豪尔说:“去香殿看看怎么回事儿。” 香殿内,一脸苍白的张生正在颤抖,看样子是吓得狠了。 戚炀“呸”了一声:“文弱男人。” “莺儿,”婋鹭飞看到姬豪尔,迎了上来,“法本大师说,今晚要做一晚的法事。” 姬豪尔瞟了眼张生,笑了,像个伪人,戚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啊,娘。” 婋鹭飞紧握女儿的手:“法本住持,这里还有个陌生男人,这样不好吧。” 法本道:“这原是我家中亲戚,父母双亡,可供斋供,一起超度。” 却没想,婋鹭飞直接挂上怒意:“什么你家中亲戚,我命人去查过,本就是一个路过的书生。 住持怕是糊涂了,莫不是看他出钱捐了香火,就能妄言,不是出家人吗?张口就来?” 法本傻在原地。 从前相国还在,带着婋鹭飞来过许多次。 她一直都低眉顺眼,从未这样强势。 想来是丈夫死了,心中困苦,才把怨气发泄到他人身上。 罢了罢了,出家人要心平气和,不跟女子一般计较。 光头和尚眼睛转了几转,脸上表情从春秋到大唐。 一看就没憋什么好屁。 果不其然,开口便是:“崔夫人,这是我师弟的亲戚,也算得我亲戚。佛家讲慈悲为怀,您作为妇人,心地应该更软。” 这个孩子可怜,钱也全部用来借宿,还额外给了一些供香,再没有钱做法事——” “我呸,”戚炀叉腰站了出来,“佛口蛇心,你安的什么心我能不知道?我们一家子女人,他一个男人在这是为了什么? 来这半月,你们天天有法事,别家他不去,偏偏选中我们家,是什么目的你作为男人,肯定比我清楚。 只是不知道,若真有神佛,知道你们扯虎皮拉大旗,用她们的名号来做拉皮条的生意,会不会一道雷劈在这庙顶!” “你——小红姑娘何故血口喷人!”张生扶着一小僧,柔弱起身,胸口不断起伏。 想来是气狠了。 但他的样子一点也无法引起戚炀的怜惜,战前那几年,她作为戚家家主,玩儿过的男明星可比张生有看头多了。 至少他们还有点子胸肌腹肌,虽然比不上戚炀自己的。 况且他们听话啊,对戚炀马首是瞻。 这个张生,放到未来,带资进组都出不了道。 戚炀便又开口:“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你心里清楚,满殿神佛更清楚。我倒想问问,你现在身无分文,拿什么去赴京赶考?” 殿内霎时安静下来,只剩香烛燃烧的噼啪声。 戚炀继续输出:“哎呀,张小哥该不会忘记还有赴京赶考这档子事儿了吧?” 见张生原本苍白的脸红了,她加大了力度。 拍着大腿用夸张语气说道:“莫不是看到我们家只剩女主人,料定遇事不决会乞求男人帮助。 便准备以小博大,将钱财全部掏空,只为换一个偶遇?然后不停出现在小姐面前,勾引她? 等成功了,再告诉她自己没钱了,钱都为她花了,然后让她愧疚,出钱给你赶考? 啧啧啧,算盘珠子都蹦我脸上了。无论考没考上你都不亏对吧? 再加上,有我们小姐的手信,你考上的概率更大。搏一搏,双腿变马车嘛。 就算最后我们小姐不同意,路上还会遇到许许多多的小姐,你挨个试,对不对?” “你胡说!”张生突然腰不酸了腿也不痛了,铁骨铮铮指着戚炀的鼻子。 啪——姬豪尔一掌过去,他疼得大叫,脱臼了。 “谁允许你指她鼻子了,找死吗。”姬豪尔冷冷开口,跟从前要杀人时一个表情。 婋鹭飞瞳孔骤缩,挡到女儿面前:“别冲动,不要用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法本和其他和尚,此时大气都不敢喘。 不说别的,小红姑娘猜对了七八成。 这该如何是好? 他们相互交换眼色。 戚炀却更快一步挡住他们:“想走?老和尚,你别忘了,修寺庙的钱,还是我家出的。还给我们!” 法本的怒意也快盖不住了。 他“阿弥陀佛”道:“修缮庙宇本是积功德之事,怎有往回拿的道理?难道加在崔家的功德还能扣吗?” 其他和尚连连点头。 戚炀冷笑,她抬手拽起和尚的外袍:“我说得没错,这可是上好的陵阳公样的瑞锦所裁,每年只做八千多匹。 现有至少五百匹在你寺中人身上,怎么做和尚的,这么有钱?钱从哪儿来? 是去给菩萨做了功德,还是穿在你们身上了?啧,看你们肥头大耳油光满面,吃得挺好吧? 怎么香客来,就只能吃菜喝粥呢?” 翠柏也站了出来,她声音有点颤抖: “没错,那天我说要布施,和尚们看到是粥,就立刻开放庙门给往来行人了,他们根本看不上那些清粥小菜!” “所以说,我们家的钱上了你们的身,功德也没增加,不然我们老爷怎么死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是你们害死的!你们提前扣了我家功德,害死相国,我要报官!” 戚炀大嘴巴巴的,其余人根本插不上话。 姬豪尔问婋鹭飞:“这种程度的贪赃,在例律里该怎么判。” 婋鹭飞凝视女儿的目光变了,她慌忙低头:“按律当交公所有赃款,并剥夺个人财产。 主犯应当街斥棍一百,从犯三十。再根据不同数额,决定蹲多久大狱。” 张生气势汹汹道:“你们有什么证据吗?” “呼——”姬豪尔仰头看天,她是真的没有耐心了,不能杀人对她来说是种折磨。 左右活动一下脖子,她说,“不需要证据,你们都死,就死无对证了。” 「恭喜两位开启隐藏任务:杀掉这群男人。」 姬豪尔和戚炀眼前浮现出这行字。 看来,真正的婋莺很满意。 第70章 第三日无限(贼兵) 姬豪尔喃喃道:“原来你要的是这个,不早说,这还不简单。” 婋鹭飞紧张地抓住她手腕:“说什么?什么简单?你不要,娘求你,好不好?” “可这,就是你女儿的愿望。”姬豪尔直视婋鹭飞的双眼。 气氛僵持,门外闯进来一小僧,他慌张道:“不不不、好,那个贼兵孙飞虎打过来啦!他说要掳走崔小姐!” 法本再朝众人拜下:“事不宜迟,先合力击退他。孙飞虎平时干的都是打家劫舍的勾当。 张公子,您不是认识武状元杜确么,还请速速写封信,让他前来相助。” “啧,连这个都知道,还说你们不是一伙儿的?” 张生却没有反驳,只是心虚地垂下眼睛。 戚炀再开麦:“武状元在哪儿呢?若是真能弄来,你上京的盘缠我包了。” 张生小声说:“那夜与住持促膝长谈,我只是随口提了一句,曾跟杜确兄同窗。并未说过与他有书信来往......” “原来是吹屌啊。” 法本:“佛门清净地,女眷怎可口出污言秽语!” “哦?是吗。”姬豪尔冷冰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众人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到了庙门边。 她脸上挂着邪恶的笑,就像在看戏。 哐当,黄铜门闩的撞击声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姬豪尔像是找到有趣的事,一下、一下、又一下...... 唰—— 她倏地拉开红色大门。 门外那群叫嚣的贼兵还在想办法破门,门就自己开了。 突如其来的幸福砸在脸上,他们不知如何是好。 细看,门边站着的,不就是传说中的崔莺莺吗? 姬豪尔挑眉,一手抵腰,一手大拇指指向身后:“喏,就是那群男人不让开门,把我们困在这儿。 你若能带领手下杀光这群人,我就跟你走。” 那贼兵孙飞虎一听这话,哪儿还管别的,转身招手:“弟兄们,走!” 五千兵马踏平了这寺庙的门槛。 戚炀和翠柏扶着婋鹭飞,家仆们抬着棺材和细软,跑出了这破庙。 里面传来一阵又一阵砍杀声。 婋鹭飞说:“姑娘,你先走吧,带着莺儿的身体先走,我拖住这贼兵。” “说什么屁话。” 婋鹭飞一噎。 姬豪尔给戚炀使了个眼色,见戚炀偷偷离开,才对婋鹭飞道: “崔相还没魂归故土,但你放心,自有人帮我们。” 说完叫上翠柏,“在这儿摆起茶摊,不要精致,准备好足够的茶水即可,茶用陈茶。” 翠柏和家仆一一照做。 石坛前一溜儿小桌子,每桌八杯茶。 用的是前年和去年的太平猴魁。 寺门再次打开,从里面走出那孙飞虎,他浑身是血,衣服都烂了。 面上却是笑着的。 身后跟着那群贼兵也是如此。 茶刚好摊凉。 “老孙,来喝茶,上好的绿茶,辛苦你们了。”姬豪尔嘴上招呼,表情却不咸不淡。 又先提起一杯,“本姑奶以茶代酒敬各位。” 孙飞虎一怔:“嘿,有意思,第一次见世家小姐自称姑奶的。那崔姑奶,可说话算话?” 姬豪尔眼神冷了三分:“我和我母亲,姓婋,女旁一个虎。” “我管你姓什么,你跟我走!” 姬豪尔摇头。 婋鹭飞和翠柏相互搀扶,一脸紧张,其余家仆同样一脸煞白。 面对这群刀尖舔血的法外狂徒,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果不其然,孙飞虎大怒:“你这女子,说什么!” 姬豪尔说:“不是我跟你走,是你们跟我走。喝了我这杯茶,从此就是我的人。 我姓婋,我是那个女,你们就是女旁的那只虎。从此刀山火海,你们为我万死不辞。” ...... “不是,等等,我有点儿绕。”孙飞虎本就读书不多,有点没理解,只用肥大的手指挠着脑袋。 军师上前小声道:“她是说,以后她是老大,您是老二,我们都得听她的。” “哎我说,凭什么?!” 姬豪尔让开身子,指着后面十几口大箱子:“就凭我手中这些钱财。” “我们杀了你,也能得。” “里面的衣服能卖几个钱?银票才是最值钱的。但崔家规矩多,各处柜坊需得本人出面取钱。 一锤子买卖还是长期生意,我不信你们算不明白。” 孙飞虎又说:“那我可以把你强娶了,每月逼你去柜坊!” 姬豪尔虽力量不在,但速度还在。 她三两步间到了孙飞虎近前,刀背贴上了她的脖子:“你觉得是你先娶我,还是我先杀你。” 孙飞虎反倒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兄弟们,还不快举起茶杯,敬大当家的!” 姬豪尔反手收起刀。 “从此,你们就是我婋莺的姐妹兄弟,有我一口饭吃,必不会让你们饿肚子。但既然跟了我,就要开始读书习字,至少要会写名字。” “啊——好茶,大当家的,我们这群汉子,学什么写名字啊?” “军师,我跟你说,你转述给你们将军。” “哎哎哎。” 半晌,军师的眼睛亮了又亮,“将军,大当家说要带我们投军!” “个屁的,我们刚自立为贼,跑出军营,还回去当那起子窝囊兵?!” “不是,”军师唾沫星子乱飞,“她说要给我们写推荐信,让我们去白马将军手下做事!” “白马将军?”孙飞虎抬眼看天回忆许久,“哦~是那个征西大元帅杜确!” 军师连连点头。 孙飞虎憨厚一笑:“大当家的,此事当真?” “你们若是质疑我,就不必跟我走了。” “别啊,我们信。现在去哪儿?” “叫几个弟兄,把我爹棺材抬着,我们先去他老家,把他埋了,就去找杜确。” “好嘞。” ...... 几千个大胡子贼兵,护送她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崔相老家走去。 一路上婋鹭飞都很不安,睡觉都不敢完全闭眼,毕竟是都是男人。 果然有一晚,她的帐篷外有个人影鬼鬼祟祟。 “翠柏,你看那是谁?” 醒来的翠柏大喊:“来人啊,来人啊!” 等巡逻的贼兵赶到时,那男人已经断了喉管,正在地上抽搐。 姬豪尔满身是血,眼神阴鸷地望着孙飞虎:“这就是你的兵?” 第71章 第三日无限(双雕) 孙飞虎根本不敢直视姬豪尔的眼睛。 因为躺在地上的,是那位跟他最亲的军师。 姬豪尔道:“他可有兄弟。” 孙飞虎点头。 “叫上来,补偿他。” 那兄弟慌慌张张从人群后冲了出来。 他讨好地笑着,得到的却是姬豪尔的致命一击。 死法跟军师一样。 姬豪尔说:“补偿他一家团聚。今后,若是有类似的事,无论是兄弟还是父男,但凡有血缘,一起死。” 说完就转身回了自己帐篷。 从这天后,孙飞虎彻底对她五体投地,将她奉为神一般的存在。 很快,她们便将崔相送回故土。 这么大的阵仗,自然引起当地居民的好奇。 这事儿很快报给了府尹。 “她们啊......”府尹捋着胡子道,“上头早来人指示,别惊动了。” 崔相下地后,姬豪尔在老宅大摆宴席,招待这群臭烘烘的男人们。 有人跟孙飞虎说:“二当家,我们憋不住了,想痛快一下。” 谁知从前最淫贱的孙飞虎却敲他们的脑袋:“憋不住也憋着,憋坏就剁了!” 转脸对姬豪尔满脸堆笑,“大当家,我们什么时候去白马将军麾下?” 姬豪尔一边吃饭一边说:“信半月前已送出,你们名字都练好了吗?” “嗯嗯嗯。”孙飞虎献宝似的递上练习成果。 姬豪尔打开,算是明白什么叫龙飞凤舞,不堪入目。 但也能用。 过了两天,一封信到了她手上。 她把贼兵召集起来,掏出一张巨大的宣纸,铺在地上。 “来吧,每人两次机会,写上自己的名字,若是都错了,就错过了这次入营。” 说罢她晃了晃手中的信件。 信封上有杜确的公印,大家看到后热血沸腾,纷纷抢着签字。 ——当然是杜确亲笔书信,征西大元帅,怎么可能不认识前相国? 只是信中内容跟他们以为的有出入罢了。 花了两天的时间,名字终于签完了。 晾干后翠柏把纸张小心收起交给姬豪尔。 名字投出去的第三天,姬豪尔再次大摆宴席。 用了三分之二的家产大办宴席,请贼兵们宴饮。 当晚,贼兵们喝得烂醉如泥,瘫在崔相老宅周围睡了。 再醒来时,周围已满是精兵强将。 为首的便是那杜确。 孙飞虎一眼就认出他来,武状元嘛,游过街的。 他带着满身酒气,兴奋跑向他的偶像:“杜元帅,杜元帅,您是来接我的吗!” 呲啦—— 两把利刃挡住了他的去路。 “怎么回事?”孙飞虎的大脑飞速运转,可惜他的脑组织比指甲盖还小。 只能回头委屈巴巴看向姬豪尔,“大当家的......” 姬豪尔双手背在身后,悠哉踱步到马前,她抬起头对上杜确双眼: “元帅,乱臣贼子已安全交付,我的任务完成了。” 孙飞虎还蒙在鼓里呢,就和弟兄们一起上了押去京城的马车。 军师为何会死? 当然是婋鹭飞约的。 军师可是整个贼兵团最聪明的,也是唯一识字的人。 他留不得。 刚上路时,他就敏锐发现婋鹭飞和姬豪尔的相处模式不像母女。 反倒像学生和老师。 他便产生了怀疑。 婋鹭飞在女儿的事情上绝对敏锐,她便找到姬豪尔,告知了这件事。 姬豪尔问:“你准备怎么办。” 婋鹭飞恢复了女人该有生机,她眼神阴狠道:“军师不能留。” 随后,军师桌案上便多了一张条子。 婋鹭飞写道:“我女被精怪夺舍,还请军师帮忙,天黑后,在我帐篷内商议。未免被精怪看到,还请阅后即焚。” 无论军师信不信,他一定会去。 因为他聪明。 聪明人有求知欲,求知欲便是自作聪明之人的罗网。 他在婋鹭飞的帐篷前踌躇,却不想下一秒就被姬豪尔抹了脖子。 他死了,姬豪尔成了贼兵中唯一的聪明人。 她跟军师不一样的地方是,她够狠。 若是反过来,有人告诉她谁有问题,她不会去怀疑,她会直接杀了有问题之人。 现在,贼兵被一网打尽。 他们的签名,成了自愿认罪书。 灭了寺中五十多个和尚,杀了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还在当地无恶不作。 种种残忍之举,足以令他们当众问斩。 但姬豪尔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那日她让戚炀偷偷溜走,便是去写信给杜确。 并承诺,会将贼兵带往西边,好让杜确能顺利与她们会合,并帮忙押解众贼兵。 同时,戚炀还报了当地府尹。 府尹赶到时,只剩一寺残骸,场面血腥至极。 他当然知道自己治下有贼兵,但他斗不过。 于是同时写信向杜确求助。 就这样,姬豪尔送了杜确一个大功。 交换的条件是,她要见长母主。 【前一本快穿,包括这一本书,我一直在想,公主改为母主是否合适。因为“公”最开始是中性词,只是被男人偷走了。在春秋战国前,公主的叫法是王姬。但无论怎么称呼,都是父权的附属词。此段为讨论段,请各位姐妹各抒己见,如果有更好的建议,作者会酌情采纳,感谢。】 按照故事背景,镇国长母主太平正在想办法筹谋军权。 她要把这些兵送给长母主。 婋鹭飞得知女儿的计划,沉吟不语。 半晌她说道:“长母主如今权势正盛,若你用这种方法投诚,不免怀疑你的用心。” 姬豪尔只说:“先去做,行不行再说。” 私下里,戚炀却不免担忧:“历史无法改变,做这些的意义在哪里?” 姬豪尔道:“当然是为了让婋莺体会一次权柄在握的感觉,我不信她不喜欢。” 果不其然,不久后,接到诏令:崔家得召回京。 姬豪尔对婋鹭飞说:“你在老家等着,不久后派人来接你。” 她和戚炀便策马而去。 入京后,颇受礼遇,却一直未得召见。 姬豪尔不解,她向来是直性子,不懂官场的弯弯绕。 戚炀说:“这是敲打你,你刚立下大功,怕你飘了。” 姬豪尔的白眼要翻到天上了:“我们没有这么多时间。” 晚上,她穿着夜行衣,准备潜入母主府。 没想却被抓个正着。 长母主走了出来,她身边是一位官员,两人身上都是肃杀的气场。 上官说:“你瞧,我就说她沉不住气。” 长母主笑了,那笑姬豪尔非常熟悉——没有温度,只是皮肉的牵引。 姬豪尔被押解跪在地上,抬头还她们一个同样的笑:“老娘还未跪过她人,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上官眼神一凛,笑容立马退去:“大胆!你可知面前的人是谁!你父亲已死,还以为是相国千金吗?!” 第72章 第三日无限(入编) 姬豪尔说:“你们可知,我比崔相国更有头脑和价值。” “哦?”长母主终于开口,慢条斯理的尾音,有种上位者特有的慵懒。 上官只觉好笑:“你从小困在那方小小天地,怎知朝堂的风云诡谲?崔莺莺,你只是小小孤女,莫要信口雌黄。” “孤女。”姬豪尔挑眉,“你们是当我母亲不存在了吗。作为女人,竟不将女人当回事,我真替你们感到悲哀。” 长母主一甩衣袖:“带下去,实在无趣。” 侍卫们拖动姬豪尔的双臂,只听她在夜色中大喊: “胆小,我戳中你们的痛处了。从小活在父权的威压下,根本不敢深思。你比起你母亲,差得远了!” 长母主和上官的双脚都停住了。 两人双双回头。 长母主脸上终于有了颜色:“你竟敢妄议圣人!你可知我母亲是怎样的人?你又可知我是怎样的人?!” 侍卫们停住了。 姬豪尔回答:“圣人在位多年,死后立了无字碑。金口玉言留于后人评判,我为何说不得。 还是说,哪怕你们是女人,依然觉得,只有身居高位的女人才配开口说话。” 偌大的院子静得吓人,侍卫们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 “哼,”上官冷笑,“拖到后厅,我亲自为长公主审一审!” 烛光摇曳,照得厅中人一脸阴翳。 尤其是长母主,大半张脸都在阴影中,使人看不清她脸上神情。 但她身上散发的威压强过2036年的任何人,连姬豪尔,也不免有泰山压顶之感。 还是上官开的口:“你当真是崔莺莺?” 姬豪尔现在是坐在地上的,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撑地。 “你们相信穿越吗。” “......” 姬豪尔继续说:“不信也没关系,总之,就把我当作婋莺本人。我给她改了姓,姓婋莺,她母亲也跟我姓婋。 我若是你们,既坐了高位,就广纳同性别人才,这样我的地位才会更加稳固。 可惜你们不懂,长母主的母亲也不懂。竟然不把皇位传于你,而是给了你哥哥。 我不懂历史,但我懂人性贪婪。你们可知从那时起的一千多年后,女人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长母主,若你不夺权,你又可知,你的将来会如何?” “你敢咒我。”长母主抬头,烛光映在她脸上,像极了一幅画作。 “你的政治敏感度比我高许多,就算我不说,你也能猜到结局。” 长母主靠在了椅子上:“那你来的目的是什么,篡位?利用本宫发动政变?本宫没那么傻。” 姬豪尔摇头:“我改变不了历史,只能尽可能给你们提醒。你们只要知道,朝中女人太少。 无论你们手中有多少重臣,他们永远向着男人。若不多培养上官这样的女性官员,失败是必然的。” 上官冷哼:“说得容易,我曾得圣人亲自栽培,圣人已不在,谁又能像我般幸运?” 姬豪尔抬眸看向高坐的两人:“谁说你们不能成为第二个、第三个‘圣人’。” “大胆!”上官拍案而起。 “哈哈哈哈,”长母主却笑了,“本宫从你眼中看到了欣赏和敬佩,还有可惜。 为什么这三种情绪会同时出现,你来说说。” 姬豪尔换了个坐姿:“我欣赏你们的行事做派,敬佩你们敢于争先。 可惜你们依旧逃不过时代的桎梏,和圣人一样,一生都在为男人做嫁衣裳。” 长母主对上官说:“你看看,本宫就说会后继有人的。” 又转向姬豪尔,“你起身坐下,你跟本宫说说,后世是怎样的。” ...... 这夜,三人秉烛夜谈。 蜡烛点了一轮又一轮,茶水点心上了一次又一次。 姬豪尔脑中记得许多东西,连一些后世小说的细节都原本告知。 天亮了,半倚在榻上的长母主打了个呵欠:“没想到,我们的选择,竟会造成那样的后果。” 上官若有所思:“为什么讲到我们的事,永远逃不过私德和外貌,更逃不过感情? 明明殿下和我,为了民生几乎付出半生。为了扶持自己人选,殚精竭虑。” 只有姬豪尔一人狂吃刚送来的早膳:“因为他们怕再出现一个圣人。你们做得越好,他们越是要抹黑。 功绩上无法抹黑,就在私德上抹黑。给你们冠以荡妇羞辱,激起男人们的好奇心,这样就能让绝大部分目光落在猎奇的野史上。” 长母主颔首:“这确实是男子们能做出来的事,现在的民间话本子里,也有许多捏造圣人的奇闻逸事。” 姬豪尔倒是不解了:“既然你们知道,为何不杀了他们。” 上官说:“你要知道,一心想抹黑一个人时,无论做什么都会被放大。若我们出手,他们更会说是我们心虚。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况且长母主如今不能太张扬,已经被忌惮了。” 长母主道:“上官,没想到后世,竟会将你我绑在一起,传我们的谣言,真是有趣。 后世之人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真令人失望,难道她们没别的事可做吗?” 姬豪尔实话实说:“你们可知后世有弃婴塔。” “嗯?” “塔里全是女婴,这便是后世的女性现状。她们却是无正事可做,因为活下来都已经很困难。” “上官,”长母主抬手示意扶她起身,她在上官的搀扶下走到窗前。 “是我们在我母亲的庇佑下,活得太放松了。还以为即使我死,女人的境况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决绝,誓要将女性逼上绝境。也难怪会有婋莺这样的女人出现。 我想,我们该反击了。上官,你怕死吗?” “下官不怕。” “本宫也是。婋莺,你的礼物本宫收下了。今日起,你留在本宫身边,我们一起再现盛世。” “殿下,”姬豪尔说,“我希望你们再不随父姓。男人的姓氏只会掩盖你们的功勋。 韦后可以尽力拉拢,她也是有野心的女人。但不要相信男儿,但凡是男人,定会为男人的利益考虑。 只看圣人死后便可知晓这点。再者,永远不要相信您的侄男,他是亡国之君。 只有在讨伐你时,才有那么点胆子。不是他有君王之资,是因他料定您大势已去。 李家男,欺软怕硬惯了。您不要退缩,后世任凭他们说去,我这样的女人也有很多,我们站在你们这——” 「已通关,请做好准备,3——2——1——」 第73章 第三日无限(蝴蝶) 姬豪尔睁眼时,更跟戚炀一起坐在书架旁的椅子上。 “这里之前有桌椅吗?” 姬豪尔:“没有,新添的。” 戚炀低头发现两人间静静放着那本《南厢记》,字已经正过来了,不再是镜像。 她一边吹开扉页一边说:“没想到,婋莺竟然喜欢这样的结局,也不知后来——” 声音戛然而止。 姬豪尔问:“怎么。” 戚炀把书转向她,只见扉页上写:感谢二位女先生为我改写结局,这本书,从此是你们的——婋莺。 姬豪尔皱眉:“为什么叫我们先生。” 戚炀得意洋洋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先生其实来源于‘达者为先’,原本是称呼年纪大的。 只是后来被男人抢了,我们许许多多的中性词都被男人霸占了。从前是分女先生和男先生的。” 姬豪尔:“原来如此,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 “把小枫儿和娄娇大人忘了!”戚炀的声音陡然变大。 说完意识到什么,她捂住自己的嘴巴。 咔哒、咔哒、咔哒—— 安静的藏书阁,突然发出令人汗毛倒竖的奇怪声音。 像高跟鞋踩在水泥地的声音。 两人转头一看,所有的书架都动了起来,竟像长了脚似的,朝着她们的方向慢慢移动。 密密麻麻的书在书架中摇晃,对人的前庭器官非常不友好。 戚炀说:“我有点晕......” 姬豪尔说:“你是鬼,为什么会晕。” 咔哒咔哒咔哒—— 书架们的速度突然变快,边跑边说:“我也要改我也要改我也要改!” 声音就像指甲划在黑板。 姬豪人在其中灵活穿梭,冲到窗边用力一撞,抱头跳了下去。 随着她跳下,咚地一声窗户关上了。 整座书阁二楼像有无数冤魂在冲破封印般。 戚炀慢悠悠飘下来问她:“为什么不随了她们心愿?” 姬豪尔说:“几万本书,我没这个精力。况且,它们这架势,怕是要撕碎我。” 戚炀“哎”了一声:“真的挺可怜的,她们可以说是经历了无数次这种轮回。在男人笔下当淫妇、荡妇、蠹妇。 一笔一画都违背她们自己的意志,抹黑全体妇女。也难怪看到《南厢记》改写,会发生这样的暴动。” 姬豪尔收回目光:“先找到她俩再说。” 戚炀在院子里飞了一圈回来:“到处静悄悄的,一只蚂蚁都没有。” 哗啦啦啦啦—— 姬豪尔手中的书忽然翻动起来,无风自动,很明显是在刻意引起她们的注意。 书页停在结局。 上头写着: 710年7月,长母主联合上官、婋莺劫持韦后。 不久,几女发起历史上最危险的一次政变。 众女拥长母主上位称王,从此权倾天下。 同时,长母主亲手杀了侄男李某,灭了他的太子梦。 不久,安某叛变,她和韦后率兵镇压,最终战死沙场。 多年后,李某男儿还是成功即位。 “烂结局。”姬豪尔评价。 “至少在书里,她们是战死沙场,不再被懦弱无能的李某赐死,也没那么憋屈了。 历史无法改变,它会自动校正,也是没办法的事。咦,这还有一句——” 戚炀指着最后的一排小字,是蝇头小楷,一看就出自婋莺之手。 ——东晋末年侠女,被困情爱小说,由后人传为佳话。 戚炀说:“一定是《两只蝴蝶》。” 姬豪尔想起藏书阁前头,桌案上写的规则——若想找到喜欢的书,必须要用珍视的东西交换。 “戚炀,你最珍视什么。” “啊?”猝不及防的提问,戚炀下意识回答,“当然是我的魂魄,要是散了——哎哎哎,你干嘛!” 只见姬豪尔跳到最高处,对书说道:“这个女人,愿意用她的魂魄换《两只蝴蝶》。 若你不同意,我就将你的本体扔进那只鲶鱼的臭池子里。” 戚炀一脸黑线:“你是不是有病啊姬豪尔,用自己珍视的东西,不是用别人珍视的东西!” 姬豪尔看她:“我没有珍视的东西。” 戚炀指了指她衣服内袋:“银行卡,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张卡你随时随地都带着。” “......” 一个女人从书里冒了出来。 是故事里婋莺的模样。 她说:“那张卡可以,给我吧。” “......” 她们又一次穿书了,不过这次,有婋莺带着。 “婋莺。”姬豪尔怒意值到达顶点,“我用银行卡,就换来了观看权。” 婋莺丝毫不惧,她说:“书里的世界可是我们掌管的,你无法对我如何,嘻嘻。” 是的,她们全部变成了戚炀那样的灵体。 并且完全无法跟书里的人物说话。 姬豪尔问:“这样的目的是什么。” “这是英台的故事,我们要尊重当事人意愿。” 此时的英台正在打扫藏书阁。 忽然,一本书从尘封已久的书架上掉落。 她走到近前捡起,上面写着《南厢记》。 姬豪尔又问:“你的故事背景比她的要晚几百年,为何会出现在她的故事里。” 戚炀说:“大概是古往今来,所谓‘爱情’都是套的一个模子。 尤其是男人写的女人,都是一样的。姣好容貌、高等家世和一颗真心。” 书架前的英台叫来书僮,两人讨论了一阵,谁都没看到书如何落下的。 “英台,把书放回去吧,这是禁书。” “没事,内容有些许不同,我找他们探讨一下,看看是不是记错了。” 姬豪尔和戚炀同时开口:“是姜枫。” 那个书僮正是姜枫。 并且,这里的陈设跟那座诡异的藏书阁一模一样。 姬豪尔冰冷问道:“藏书阁到底有什么。” 婋莺摇晃脑袋:“就不告诉你们,略——” 来到外头,姬豪尔敏锐发现这里跟她们在的那个藏书阁,地形相同,但氛围不同, 这里是活的。 到处生机勃勃,有风有草有树,树还会摇动。 庭院中央,一群年纪少小的男孩正在摇头晃脑地读书。 挺煞风景。 好在这里的池塘里没有奇怪的鲶鱼,只有几尾小小的鲤鱼。 戚炀说:“就不能把这群男的都杀了完事儿?” 婋莺白她一眼:“你能不能尊重主角意愿啊!” 姬豪尔冷声开口:“在极度压迫女人的制度下谈意愿,也是蛮搞笑的。” 第74章 第三日无限(笑话) 婋莺:“她现在在做的事不就是反抗吗?” 戚炀气极反笑:“在你们这群古老言灵眼中,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就是反抗? 拒绝了马某,委身梁某,就是反抗?最后还殉情失去生命,就是反抗? 况且,她们还不是一个朝代的人物,而是被有心之人拿来编排成言情小说。 真正的英台明明是一代大侠,最后却成了后世男人称颂的‘女性代表’。 恨不得每个男人都能有个英台为他殉情,这难道不搞笑吗?!” 她呼吸急促,说话跟连珠炮似的,将婋莺怼得哑口无言。 婋莺缓了缓道:“那你们能不能先看看她是怎么做的,再说话呢?” 姬豪尔率先冷静下来:“我们的朋友在那儿。” 婋莺道:“知道你们很急,但先别急,尤其是别冲我大——声——嚷——嚷!” “夫子,马兄梁兄,我整理书架时,看到这本书无故掉下。便拿来与你们探讨,这里面的内容似乎变了。” 男老师接过书看了两眼,又抬眼看英台:“怎么能在书院读这种书?” 原版《南厢记》中有许多描写,都是男人喜欢的那种桥段。 他们喜欢,但不承认,还要装模作样问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英台面不改色:“还请几位翻看,很多内容都变了。” 马某和梁某接过书,想笑又不敢笑,一副“我懂得”的猥琐模样。 翻了几页,脸色却变了,连忙递给男老师:“夫子,这书,的确有问题。” 男老师一捋脏臭的白须拿到远处细看,只见一句“崔莺莺从此改名婋莺,誓要辅佐镇国母主登位”,吓得他忙丢开一旁。 随即颤抖双手指着英台:“这当真是藏书阁里的?” 英台点头作揖:“实不相瞒,我更喜欢这版。写出了女儿家的本来面貌。” 男老师静默不语,只用考究的眼神注视英台。 梁某捡起书,递到英台面前:“你说这版好?怎会好?女儿家怎能妄议天下?实在是将夫子的话学到狗肚子里了。” 英台皱眉:“梁兄,你一贯温文尔雅,怎会说出这种话。” 马某上前站在梁某身边:“英台兄,这书本是禁书,如今不知何故改写,确实该找出原因。” 男老师声音悠长:“本是歌颂爱情的书,成了歌颂女英娥,这世道要乱。” 这下连婋莺都坐不住了,她说:“这群男人吃什么长大的?肠子里是屎,脑子里也是?” 戚炀瞥她:“哼,你才知道?” 只见英台拱手:“夫子为何这样说?” 男老师道:“若每个女人都读了这本书,生出了不该生出的心,男人又该如何自处? 本是男主外女主内,这是自然规律。女人不宜读书习字,只需明礼,不做忮妇。 不要给丈夫添烦乱,要有容人的胸襟雅量,照顾公婆,教育孩子,如此便可。 怎能走上朝堂,指挥天下呢?岂不是颠倒乾坤?而这书无故变化,想来要出乱子。 得将它封存起来,你们谁也不许瞎说!” 英台的目光一直追随男老师远去的背影,她叹了口气。 “我回去温习。” 梁某马上跟上她:“英台兄,不日便要参加选举,你可有信心?” 英台只说:“尽力就好。” 马某也跟了上来:“英台兄,今日不要念书了,随我们去喝酒如何?” 英台一脸怪异:“为何?从前你们可是最怕犯禁的。” 确实,英台洒脱不羁,爱偷偷喝酒,偷偷跑出去游玩。 梁某最迂腐,马某最八面玲珑,犯禁的事从来不主动说要做。 但往常英台提出,他也会偶尔跟随。 今日两人都不太寻常。 梁某连忙道:“我往常最听夫子的话,但马上要考试了,我私想还是要放松才好。 你看,我都去了,你不去吗?考完试便要分开,我和马兄实在舍不得你。” 英台盯了两人许久,笑了,她喜欢喝酒,喜欢玩,便说:“好啊。” 这下把婋莺急得不行:“这女人是不是傻?他俩明显别有用心!” 戚炀手绕头发:“是谁说,不要干预她人意愿的?那就看着呗。” 英台回房收拾,长得跟姜枫一样的书僮担忧道:“英台,你别去,我心中不安。” “枫儿,我的身份不可能一直瞒着,这件事你提醒过我。如今外敌打上门,我若还装看不到,那才是傻。 你说过,女人本就勇敢。当初我和无计独自上山求学时,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知己知彼嘛。” 姜枫说:“好,那我去为你摘些草药,你喝了再去。” 戚炀和姬豪尔面面相觑,原来英台知道姜枫不是无计。 但她有个宽广的胸怀,能容纳一切的发生,所以很坦然接受了姜枫是异世之人的真相。 婋莺脱口而出:“真乃大侠风范。” 不多时,姜枫便回了。 戚炀问姬豪尔:“你看到了吗?” 姬豪尔点头:“刚跟出去看了,几个雄畜罢了。” 英台也注意到姜枫身上的脏污,忙问:“这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姜枫擦掉脸上的淤泥道:“没事,几个小喽啰,老娘几拳就干掉了。” 她将草药熬煮研磨后做成丸子,“英台,吃下可解酒解蠹。” 英台说:“等我考上,我一定会考上,然后带你去找你的朋友。” 姜枫点头:“不要给自己压力。这是男人们喜欢欺软怕硬,看我面如冠玉,像个世俗意义的女人,才会如此。 若我人高马大,他们就不敢来犯。只因他们是由gao wan素控制的家伙,不是女人一样的正常人类。 别往心里去。我只是一开始没注意吃了偷袭的亏,后来都打回去啦。要是他们考上,估计也过不了面审那关。” 戚炀欣慰抹泪:“小枫儿长大了。” 姬豪尔:“她一直都心志坚定,只是从前被压抑了。” 叩叩叩—— “英台兄,你准备好了吗?”马某和梁某准时来敲门。 姜枫把另一颗丸子塞进她手中:“这颗别吃,有机会下到酒中。” 英台打开门:“两位兄台,我的书僮也想去。” “说好了就我们三个的,都不带书僮。” 第75章 第三日无限(陷害) 姜枫适时上去加了一句:“可我从没离了我们......东家,两位就让我去吧。” 马某拉住英台手臂,把她拖出来,又一把子把门关上。 “走走走,别管他。”又大声说,“不知道的,以为你跟你东家是相好呢!哈哈哈哈!” 门内姜枫耸肩,自顾自坐到椅子上喝茶:“小男人惯爱用造黄谣来达到目的。” 姬豪尔点头:“看来对方相信她们了。” 英台三更天才回来,回来便倒头就睡。 选举是第二天下午举行的。 英台状态非常好,落笔成文,每个字都在讲述她心中的宏图大业。 反观另外两人,面色蜡黄,捂着肚子。 大晋的选举虽没有隋唐后严苛,但也有一定的标准。 中途不准离开,否则视为弃考。 万一人有三急,只能就地解决。 试卷要是弄脏了,也会直接作废。 英台心无旁骛,考官经过她时连连点头称许。 经过梁马二人时却捂住口鼻,皱眉不止。 一天一夜的考试终于结束,英台伸了个懒腰,如时交卷。 她的卷面整洁干净,一手漂亮的隶书力透纸背、大气磅礴。 字如其人,她从不是一方小小书院,或是某个男人的后院能关住的女人。 反观梁马二人,一人纸张上都是汗水,晕了大块墨渍。 另一人纸张上倒是没有脏污,但字体歪斜,许多地方令人摸不着头脑。 考官摇头叹息。 那纸上大团墨渍的,便是梁某了。 他绝望地坐在地上,身上发出一股难闻的汗馊味。 英台懒得去管二人,准备直接离场。 她很担心姜枫一人在书院。 谁知马某拉住她的袖子问:“英台兄,那日我们一同饮酒,为何你没有腹泻之症?” 一句话将快要晕厥的梁某唤醒了。 英台居高临下望着二人:“大概是我幸运。” 谁知二人竟突然大喊:“考官,有人女扮男装参加选举!” 那夜,他们便准备将英台灌醉,确认她的女儿身。 谁知自己醉得一塌糊涂,英台反而安全回去。 但他们早已看到英台耳垂上的红痕。 这是他们的最后一张王牌。 英台无论是试策或儒经,还是历史或治国,他们永远比不上英台。 有英台,他们必得不能夺得魁首。 更可气的是,英台还是女人。 若是未来有人知晓,同窗的女人得了第一,整座书院的男人不如去跳江。 可惜男人这种话,也只是说说而已,否则那江,他们跳定了。 ...... 姬豪尔说:“细看她如何破局。” 马梁两人喊出这句话后,所有人都停了下来,脸上或好奇或兴奋。 这便是枯燥的考试后,最有趣的环节。 从前也有不少这样的事,相互揭发对方作弊之类的。 总之就是,我上不了,也不会让你上。 但今天揭发性别的,还是头一例。 考官踱步走来问:“是谁?” “便是我们陆通书院的英台!” 几位考官眼神一变,英台的名字他们记忆深刻,连忙翻出她的试卷。 看了许久,笑了:“怎么可能,你看这字,明明就是男儿郎。” 英台听闻此言面如玄铁,像要杀人。 画面一转,几人来到了县衙。 开堂审理,门外围满百姓。 四位考官左右对坐,高堂是知县,并不像从前影视剧中那样肥头大耳。 想想也是,长得难看的,很难被举荐。 一声惊堂木,满座皆寂静。 知县问:“来者何人?” “陆通书院梁某。” “陆通书院马某。” “何事升堂?” “举报选举考试中,有人女扮男装!” “何人?” “同窗英台!” 知县看了眼四位考官,得到首肯后便问英台:“他二人所说属实?” 英台双手被反绑,抬头一脸平静回答:“不属实。” 梁某大喊:“你胡说——大人,小民请求验身!” 此话一出,堂外百姓连连叫好,尤其是男人,一个个摩拳擦掌好不兴奋。 女人却报以同情目光,有的还会拍自家男人的脑袋让他闭嘴。 谁知英台大喝:“谁敢?我乃正官推举,参加九品中正制,谁敢当堂剥我书生服制?! 若定要如此,还请两位仁兄一同脱衣,以证公平!只是后果,还请自负。 在场围观之人,通通可为小民作证!” 中气十足,双眼如炬,堂中鸦雀无声。 马梁二人如绿毛龟般缩回脖子。 他们男书生最重那些所谓面子和尊严,当堂脱衣实为大辱。 英台不惧,可他们一定不肯。 四位考官先是一惊,接着连连点头。 其中一位站出来道:“梁某所说确实不符合规制,知县还请想别的法子。” 知县想了想,便重新朝向马梁二人:“你二人可有证据?” 二人有短暂沉默,似是在考量什么。 英台深深拜下,再抬起头来:“知县,小民想问他二人几个问题。” 知县又看向考官,考官们依旧点头。 毕竟英台的卷面实在太漂亮,谁都不想因误会错失一个人才。 英台双膝挪动,直面二人:“你们可是举报我女扮男装?” 二人愣神。 英台说:“且不说你们没有证据,再说大晋哪条礼法规定,女人穿什么,男人穿什么?! 何为男装?谁能有明确界限?你说我女扮男装,请问我身上的哪一块布料证明了这点?!” 马某瞪大眼睛,似是没想到她会从这里辩驳,下意识道:“诡辩!” 英台一脸正气,没有一丝心虚:“你说我诡辩,你难道不是陷害?” 她又挪动双膝朝向堂上之人,“知县,还请陆通书院的夫子前来。” “请夫子——” 夫子从后堂走出,一脸心痛,手点众人,仿佛在说:“哎呀呀,都是同窗,何故至此?” 英台本有望一举夺魁,他的书院便能声名大噪。 正式为官前便有验身环节,若真出事,陆通书院的能力也早已被天下人看到。 所以现在,最不愿手下良将出问题的便是他。 英台深深拜下:“英台自问对夫子敬爱,对学问态度端正,对同窗友爱。虽偶有贪玩之举,也乃人之常情。 但从未有过出格之举。考前一天,马梁二人邀请学生前去饮酒作乐,学生再三推辞而不能。 之后二人醉倒,因而不能专心考试,因此记恨学生。这也是人之常情,学生理解。 但因此因莫须有之事来举报学生,恕我难以原谅。回家后会一纸状书递上学政,请他们来主持公道!” 【......】 第76章 第三日无限(红痕) 夫子的脸红了白白了红,忙说:“英台不可,此事闹大,马梁二人再无选举资格,毕竟是同窗,做事还是要留余地。” 戚炀叉腰:“我劁了这老东西,他也知道要留余地,怎么没看到马梁留余地?!” 婋莺冷哼:“但凡身上的‘女性特质’浓厚,他们便会形成鄙视链,本质上还是鄙视女人。 英台面如冠玉,他们觉得自己方方面面都比不上她是丢人,便只能耍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姬豪尔没说话,她想知道,作为女人的英台,是否真的认同自己的女性身份。 若是外表是女人,内心却向往男性身份,这个故事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英台偷笑了,夫子的回答正中下怀。 如此说话,夫子便认定马梁二人的举报是无稽之谈。 “夫子,小生成绩在学院中是否常年第一?” 夫子叹了口气,双手垂拱面对堂上:“各位大人,英台确实是陆通书院最优秀的学生。” 英台接话:“大人,小民要状告马梁二人,因成绩比不过,便诬陷与我!” 嗯? 堂外百姓没想到事情会向这个方向发展,如今谁也不敢讲话,静听后续。 马某指着英台:“你血口喷人,你的耳垂上明明就有红痕,我和梁兄都看到了! 大人,若是不能验身,可以验耳,看看小民所说是否属实!” 梁某没说话,只是得意望着英台。 戚炀道:“合着在这儿等着呢?” 但英台似乎早有准备,她问:“有耳洞便是女儿身?” 马某一脸得意:“当然。” 英台说:“还请大人们检查他二人,是否也有红痕!” 姬豪尔来了精神。 原来那晚醉酒后,英台趁二人熟睡,给他们都扎下耳洞。 姜枫给的药有麻醉之效,醒来后又赶着考试,因而两人完全不知此事。 马梁心下一惊,连忙去摸耳朵。 果然,耳上化了脓。 马某反应迅速,立刻说:“定是她!她为了消除嫌疑,趁机给我们扎了耳洞! 不信叫仵作来看,我们的耳洞是两天前的伤口,但她的,一定是许久之前!” 见他言之凿凿,知县便叫来仵作。 一查二人伤口,果然是两日前。 便抱手回禀:“却如二人所说。” 考官们瞪大双眼,知县则道:“大胆英台,竟敢欺上瞒下扰乱法纪!” 马梁二人恶意满满地看着她,就像已将她千刀万剐。 英台依旧平静,说:“仵作还未给我检查。” 知县尴尬咳嗽两声,示意仵作去检查。 四位考官肉眼可见地高兴,他们在官场多年,知晓英台的态度表明一切。 此时便干脆看戏。 婋莺和戚炀尤其激动,飘到英台身边,生怕错过一点。 只有姬豪尔,她想起一直没见到姜枫。 仵作来到英台跟前查看,掀起帽纱左右翻看半晌,连忙跪下道:“大人们,此人耳上并非耳洞,而是胎记啊!” 英台看向马梁,眼神中满是悲悯。 马梁二人瘫坐在地,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 知县已经流下汗来。 考官们反倒放松地捋胡须,今年的魁首,定是英台。 只是不知花落谁家,英台会成为谁的门生。 夫子叹口气,他知道再也救不了马梁二人,只得退入人群中。 英台挺直脊梁道:“你二人先是用女扮男装来指控我,再用耳上红痕来污蔑我,抱着将我钉死在堂上的心来的。 首先,你们心术不正。无法在学问上比过我,就在这上头做文章。 其次,女扮男装,耳上红痕,都是你们对女子的偏见!回头看看,百姓中有几个女子有红痕?! 又为何要用衣饰来区分性别,说明你们内心不公,无法做到对百姓一视同仁。 这样的人,不配读书,更不配做官!大人们,若是让此类人进入朝堂,必然会成为我大晋蛀虫! 至于今日你们泼我脏水之事,我定不会就此罢休。” “好!”人群中有女人大声叫好。 马上就有人跟上,百姓们爆发出热烈掌声。 姬豪尔一回头,原来是姜枫,不知何时,她混在人群中间了。 英台并未露出胜利者的得意微笑,而是在解开双手后,对众人深深拜下。 四位考官十分满意,起身对知县道:“剩下的事就交由大人处置,我们还要回都城审卷。” 马梁二人被暂时收押,知县也派人去通知他们家人或族人。 英台只用回去等待通知便可。 这个时代,还没有殿试。 姜枫开心朝她挥手:“英台,这里!” 两人在众人簇拥下离开县衙,走时,英台满身鲜花和新鲜瓜果,还有两块帕子。 有女性向她表达爱慕。 英台无奈摇头:“我也是女性呢,枫儿,信寄出去了吗?” 姜枫点头:“寄出了,你母亲真能联系母主吗?” “定然可以,母亲从前跟母主同窗,是她的伴读。” “哎,”姜枫叹了口气,“你和你母亲这样优秀的女人,却只能嫁人生子,真是可惜。” 英台说:“没关系,多一个有学识的女人,便多一分力量,总有一天这份力量可以起作用。 就算永远无法实现抱负,至少能让自己过得不那么浑噩。” 姜枫点点头:“英台,我祝你实现胸中抱负。” 一个月后—— 这里的时间过得很快,姜枫已经习惯了。 她此时穿着正常衣裤跟在英台身旁,两人正要去看成绩榜(皇榜)。 英台各项考核皆是遥遥领先,但她名字后没有任何官职。 姜枫和英台的家人并不担心,只等母主派人前来。 果不其然,放榜第二日,一队扎红绸的高头大马来府中迎接。 但姜枫没去,她说,她不可能朝父权下跪。 “奉,天子之令,宣英家之女英台,即日入宫觐见!封,英台为宁州刺史,保一方平安! 英台,还请三月内到任,那边儿的现任刺史已经懒怠了,听说你要去,便忙交了公文上表,要回乡呢。” 前来宣旨之人先说了旨意,又提了时间,看样子是急了。 英台接旨后,和母亲邀请他休憩喝茶。 见他休息好了才问:“劳烦大人跑这一趟,不知晋安公主身体可还康健?” 第77章 第三日无限(入宫) 宣旨人知道英台的用意,也得了母主的事先提点,便说:“一切安好,让你们放心。 她又说,宁州地处偏远,湿蠹瘴气不绝,特命小官带来这清热养荣丸,赠予刺史大人。” 这便是母主在说,英台是我的人了。 英台沉吟片刻道:“去上任还有一段时间,请问大人何时启程回都?我第一次上去,免不得有许多事要劳烦大人告知。” “好说,好说。” 当晚,英台家将宣旨之人好生招待。 姜枫倒是一直闷闷不乐。 英台问:“何事不悦?” 姜枫说:“现在这个时代,那里便是蛮荒之地,让你去那里做刺史,岂不是让你把命搭进去?!” 英台拉她起来,将宁州舆图展开给姜枫看。 “你看,这里到处都是山,这种地方,最惨的人是谁?” “女人?” “正是,越是偏远,越是远离都城,那里的民风越刁蛮,文明化程度越低。 若是派个男人过去,他必然会想着办法敛财,再找机会升任。 那种地方历代都是用来当跳板的。可想而知,那里的女人会过怎样的生活。 若像你说的远古部落倒还好,好歹也是母系文明,女人掌控一切。 偏偏不是,那是父权制最为牢固的地方。那里的女人还不如男性虏隶。 她们没有机会接受教育,没有机会看到新的可能,永远只能望着男人的脚背生活。 但要是我去,并且能坚持下来,就能改变许多女人的命运。我可以打贼寇,护女子。能教她们读书习字。 不说能出几个像我这样的女人,至少能多几条路给她们选择,不至于她们的一生只能生孩子。 更别说那边蛮夷众多,我若能教化,对当地女性更是多一重保护。” 姜枫沉思道:“我听说,许多蛮夷其实是以女为尊的,英台,我希望你能够保存她们的风俗。” 英台说:“不止,不仅要好好保存,更要让她们识字后,将这样的风气带到山下。” 两人相视而笑,就算最后做不到,英台也无愧于心。 这是她想做的事,那姜枫一定会支持她。 半月后,她们来到都城。 听说今日,所有朝臣都在等待英台。 其中还包括四位考官。 中间的事不必细说,自是君君臣臣那套,英台虽厌烦,但也不得不应付。 后来男皇在上头问她:“为何不提前告知是女儿身?” 英台大方开口:“臣是否是女儿身重要吗?若我不是女儿身,能造福一方百姓。 若我是女儿身,依旧能走马上任,尽心做好地方官。难道圣上会因我的身份,而否定我的能力吗? 况且臣私以为,说了性别,或许你们就舍不得将我放任到那贫瘠之地。 但臣又实在想去,想为百姓、为朝廷做点实实在在的事。 若臣坚持不住,也绝不会有脸逃回都城,宁愿一脖子吊死在那儿,以死谢罪。” 下朝后,一内侍匆匆赶来:“晋安公主有请。” 英台正了正帽子,带着姜枫一起去了母主殿。 听说母主休夫不久,正是心情烦躁之时。 不过看到昔日同窗之女,她还是挺开心的。 “快让本宫看看,一转眼英娥的女儿也这么大了。英台,本宫看过你的卷子,真是青出于蓝。阿娇,快给她们看座!” 听到这个名字,姜枫猛然抬头。 果不其然,正默默做事的,是七千年前的上古四蛇。 她本想嘲笑一番,谁知母主竟然说:“哎呀,阿娇你坐着吧,我给忘了,你本不会做这些事。” 姜枫张大嘴巴,娄娇也暴露了? 戚炀揉揉眉心,意有所指道:“也不知这么勇的性格跟谁学的,一个二个全部暴露了。 这可是封建王朝,还都穿到仆人身上,到底知不知道一个不小心就要杀头祭天啊!” 姬豪尔恍若未闻。 只见娄娇大大方方坐在母主身边,四人围坐在矮桌旁,桌上都是都城的特色点心。 说实话,姜枫还是有点虚的。 这与她的成长经历分不开,她不能像娄娇那种自然女一样,可以做到坦然无拘。 她从小受到的打压在她身上形成了应激反应。 若是面对气场强大的人,她就是会不自觉矮一截儿。 姬豪尔对此的评价是:“她还未建立完整的主体性,从前当惯了父权的陪衬。” 所以哪怕有了一群支持她的伙伴,父权的烙印却难以轻易抹除。 一桌子人,娄娇在专心吃东西,英台与母主相谈甚欢。 只有她,腿麻了也不好意思动弹。 “晋安,你这儿有不甜的吃食吗?” 晋安停下声音,问娄娇:“你不是喜欢吃甜的?” 娄娇吞下软酪:“这姑娘不喜欢。” 是在指姜枫。 英台也点头:“怪我没提前跟姨母说,她并非我仆人,而是我朋友。大约......跟您身边的娇姑娘差不多。” 晋安惊奇又欢喜,忙握住姜枫的手:“你也是从未来过来的?我命人给你去弄点荤食蒸菜可好?” 姜枫连连摆手:“这太麻烦了,不用管我的,你们聊你们的。” 娄娇斜她一眼:“若我不说,你的腿怕是要压废了。回去后还得背我的,我懒得走路。” 姜枫脸鹜得一红,怯生生为自己辩解:“我没有......” 说完像是想起什么,她叹了口气,“好吧,我有。” 晋安母主何等聪明,自然知道姜枫的窘迫和害怕。 便说:“你是英台的朋友,便是我的侄女,我还没听够娇儿的故事,要不给我讲讲你的故事?” 夜幕为这片父权的土地笼罩上一层遮羞布。 女人们白日里的所有不甘与冤屈,都会在夜里化成那滴“没资格”落下的泪。 最终,泪成了汗水,也有了流下的理由。 千家万户的屋子里,男人们已鼾声如雷,女人们却还要摸黑擦洗锅碗和衣服。 蜡烛自然舍不得点,于是她们日日期盼今晚的月亮能再亮一点。 但宫内自然不需有这样的担忧。 母主殿内灯火摇曳,四人边吃边聊。 姜枫说到动情处还会哽咽。 她说了那个时代曾经的辉煌进步和后来的急速倒退。 说了时代对女人的桎梏,告诉发展的科技对女人肉体的践踏。 甚至民风还不如现在的大晋开放,女人说错一句话,都要被唾沫淹死。 晋安觉得不可思议:“就你说的,戴在脑袋上就能看到千里之外的人,有了这样厉害的东西,竟然思想如此糟粕?!” 她挥动双臂做了个戴眼镜的动作,样子实在可亲。 第78章 第三日无限(挣扎) 被史书上常常用来形容“糟粕”的历史朝代,竟然也觉得未来是糟粕。 这让姜枫五味杂陈,观看的姬豪尔和戚炀更是。 姜枫无力点头:“可悲的是,凭借我们的力量,暂时还改变不了这一切。” 晋安却摇头否定:“不是的。” 倏尔抬起头目光灼灼看向姜枫,烛火在她黑色的瞳仁中跳动,“一定可以改变。 不是我安慰你,这是我对于政治的分析。我虽身居后宫,也有政治敏感度。 你可知为何我们这里的女性虽辛苦,但仍能在政治上获得一席之地? 就像英台,虽凭借女性身份不能上书院参加选举,但身份曝光,仍旧能够获得官职?” 姜枫问:“是因她有实力?” 晋安点头:“这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我们已经是朝代之末了,这是我根据你的话分析的。 结合历史规律,便很容易看出,每当一个朝代即将颠覆,女人都是机会最多的。 我不懂这是为何,但我确信,你们那里也会出现这样一个女人,或是许许多多的类似女人。” 姜枫又问:“会是我的那位朋友姬娘子吗?” 晋安深思后道:“我不能确定,但大概率不是。还不到时候,男人还未成为真正的强弩之末。 但一定跟你们有关,你们迄今为止做的每一件事想必都掀起巨大波涛。 这样惊世骇俗的举动,可谓是颠覆时代的。无论做到的那人是谁,一定与你们的努力分不开。” 姜枫又问:“那为何每一次女人即将走上历史舞台,又总会黯然离场?” 晋安道:“这便是我准备说的,科技进步有进步的好处。否则知识永远只能被中上层垄断。 按照你所说,未来底层妇女处境跟如今也没什么区别。我猜就是知识的垄断。 其实每一代都有英台这样的女人,可还没到成功的那天,便成为了男人的垫脚石。 也是因为科技太落后,教育难以立刻从上至下传播。 当然,我不否认,许多都是仕大夫阶级的刻意为之。 他们喜欢跟普通人拉开差距,喜欢让自己看起来高高在上。 我的母亲,父亲,乃至坐在上头的那位兄长,也是一样。 就算今日是我登基,我也不觉得自己能做得多好。 只因我无法逃脱时代的局限,我承认,作为天潢贵胄受万人供养,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若要我先将我的食邑散出去,莫说我舍不舍得,别人反倒会觉得我是疯子。 烂到根的东西难以改变,只有彻底摧毁拔出,种下一颗完全新的种子,才能真正改变。 这也是我对你们的忠告,若是你们等到了女性胜利的那天,第一件事便是让所有女性接受统一教育。” 姜枫说:“我们的时代有学校,女生都很努力在卷成绩,但往往要比男生付出更多,才能得到他们拥有的。 久而久之,这样的风气感染了每一个人。大家越来越卷,出路反而越来越少,这要如何是好?” 晋安道:“这便是当权者故意的,他做的应该不止这些,若想垄断教育,定会将书改得面目全非。 改得普通人看不懂,平常人学不会,就像我们朝代的书面语,为何生涩?你现在懂了吗。 你们一定有类似的东西,这样你们想要出头,只能依靠学校,依靠当权政府。 用她们告诉你们的方式学习,才能学到真正有用的东西。 由此,不仅可以固化阶级,背后衍生的各种商业更是层出不穷。 如此,你们手中的货币越来越少,但知识增长的速度却越来越慢。 这样,就再也掀不起风浪。若有人质疑,他们便会说,书上都教了,为什么别人都会你不会? 若想改变,只能建立新的框架。不能按照他们的老路去教化底层女人。 要用最实际的书,最实用的知识,能最快填饱肚子的知识教她们才行。 不要用书面语,不要写废话,要让所有人都能看懂。” “若是有人不愿学怎办?” 晋安笑了:“渔具都递到手边,若是还不珍惜,就活该被淘汰。你们无法顾及到每一个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见姜枫已经完全放松下来,英台才道:“姨母,此去宁州山高路远,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我想把枫儿留在您身边,如此一来,您想我时便有人能与您谈天。” 谁知晋安没有一口答应,反倒问:“枫儿姑娘,你想留下吗?” 姜枫赶忙摆手:“不不不,这王宫会吃人的。” 晋安说:“正是,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可为你打点好一切。” “英台,我想与你一起,想亲眼看看你是怎样治理那蛮荒之地。” 娄娇举手:“我也要去,晋安,要不你也一起去。我说真的,待在这里你的人生会完蛋。 好不容易将你劝休夫,我可不想你再掉入另一个粪坑。” 晋安抿唇深思:“可我已年近四十,不知身体是否能够支撑。” 英台微笑道:“或许,您能够晚两年去,等我梳理好那边的一切。您跟我母亲一块儿去,我派人来接你们。” “这个法子好,”姜枫捶手,“母主殿下,我们在那边等你们。” 晋安温柔点头,眼睛在三人身上来回流转。 不知看到了什么,眼中倏尔泛起点点泪花。 戚炀叉腰:“这俩人完全把我们忘了啊,还准备在这里待到老死吗?!你,快把她俩弄出来!” 婋莺白她一眼:“我们都是言灵,英台不想结束故事,我可没办法改变。” 姬豪尔道:“姜枫历练一下也无妨。” 戚炀念叨:“可是她们不在很无聊诶。” 上任前,英台带着姜枫和娄娇回了趟英家。 英娥说:“你且放心去,家中有娘照应。到了后立刻写家书回来。” 妹妹也很支持姐姐的行动:“姐姐,等我再大一点,我也要过去陪你,给我留一间房哦。” 英台满眼不舍。 姜枫见此景,想起了宋姨。 娄娇如同往常一样在狂吃。 这温馨的场景,偏偏有那没有眼色的东西前来打扰。 很快有男仆从外头进来通报:“大人,有人前来提亲!” 第79章 第三日无限(提亲) 英娥站起身挡在两个女儿面前:“谁?找谁提亲?” 姜枫想到什么,跑了出去。 娄娇还在吃。 男仆道:“一个是东边马家的,一个是南边梁家的,同时来提亲了!” 姜枫这时候也跑了回来:“英台,是他们二人!” 在英台明确任宁州刺史时,她便与姜枫猜到了这天。 这是男人的一贯做派——我比你好,看不上你;比你差,不服你;若一直比你差,那我就喜欢你。 许多戏班子话本子校园小说都是一个套路。 男主要么一直比女主好,女主就会自卑。 要么比女主差许多,就会开始莫名其妙追求女主,然后在某一天超过女主。 反正从没见过男主自卑的,哪怕是年级倒数第一都不自卑,还有一群人为他挽尊。 他们的喜欢,不过是一种对“胜利品”的争夺战。 女主是谁都好,只要不是一个“有独立思想的人”就可以。 宠物、玩物、宝物、废物、蠹物......都可以,他们不在乎。 只要让设定优秀的女主爱上他们,就能成为他们人生中的一座里程碑。 而女人,不过是完整他们自我的一次献祭。 当马梁二人发现英台不仅优秀,还有晋安的那层关系,性格还如此刚硬,就更加激起他们的好胜心。 说白了,不过是ru家塑造的一群全能自恋的雄性物种。 只有通过拉踩、纠缠女人,才能让人生圆满。 姜枫很恨道:“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是蹲牢子没蹲够?还是把脑子蹲没了?” 英娥问:“他们便是书院中那两人?” 姜枫用力点头。 英台和姜枫从公堂出来后,便先去信给学政,告了他们的所作所为,上面还有四位考官的签名。 马梁二人在选举上再无翻身可能。 当初姜枫就说过,按照男人的尿性,他们会寻找别的出路。 没想到一语成谶。 英娥是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中的,别说梁家家境清寒,即使像马家一样又如何? 她们看不上,就是看不上。 她女儿是翱翔天际的雌鹰,怎能被男人使的小小计策困在后院? 谁都别想挡英台的路,否则沾上人命,她也要为女儿争一口气。 也是为她自己。 英娥拍拍英台的手:“别怕,娘去会会他们。” 英娥高坐正堂太师椅,满屋杀气腾腾。 “去,让他们两人同时进来。” 仆人大气不敢喘,忙去迎接马梁二人。 两人各自带了聘礼上门,马家不愧是城南大户,身后跟了几十个箱子。 看戏三人组坐在房梁上,姬豪尔问婋莺:“那些箱子等故事结束,能带出去吗。” 婋莺一愣:“这可真新鲜,还从没听过这种提议,我没试过。” “结束后试试,很值钱,我要。” 下方正堂,马梁二人笑盈盈向英娥行礼,看起来跟两人在拜堂似的。 看样子,二人并不知对方也在今天过来。 只是单纯心有灵犀,当初一起做坏事,今日一起当情敌,天生一对。 马某看到梁某的寒酸样子,满脸堆笑,命人打开箱子:“夫人,这是今年新织的桑蚕丝,全城只得三匹,都在这儿了。 暹罗的新茶,我也命人买了好些,您应该喜欢的。这两样比较新奇,其余的不过是些寻常的银盆子玉器之类。 不值一提。只要您答应我跟英台的婚事,后续马家还有更多聘金奉上。 婚后的宅子我也以命人去宁州置办,英台不用待在小小刺史府,我与英台共进退,定不会委屈了她。” 英娥没有说话,只看向梁某。 梁某面色极不自然,想来是有些自卑。 他很礼貌说道:“我不像马家家财万贯,唯有一颗真心奉上,从此后只有英台一人。 永生永世绝不纳妾。英台去哪儿我去哪儿,若是不想我跟着,我就在这儿照顾夫人。” 戚炀拳头硬了:“搁这儿裸婚时代呢?除了他自己,他还能感动谁?哦,跟他一样的diao丝。 明知给不了对方优渥生活,有什么资格勇气来提亲?哦,看到家里只有女人,就认定英台一定会嫁人? 他跟那个马某,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要脸。谁问过英台的意见?英台哪一丝表现过喜欢他们? 拿自己当霸道总裁?什么娶不娶嫁不嫁的,赘进来都没人要的夯货! 要我说,现在就将他们困在英家院子里,一刀一个杀了了事儿!” 姬豪尔难得点头附和:“我同意。” 婋莺:“你俩才是夯货,我的故事里,你们也知道不能自己动手,要借贼兵的东风。 英台现在正是上任前夕,怎可沾上人命?!她的抱负还未实现,为了两人男人太不值得。” 姬豪尔:“娄娇可以动手,英台就能撇干净。” “呵呵,”婋莺讥讽道,“你们好聪明哦,难道她想不到?能不能不要这样傲慢? 不要用俯视的态度去看她人,许多事不是她们不会,是她们不能。” 此时,下方的英娥开口:“两位忽然上门,跟我这个孤老婆子说这些做什么?” 马梁皆愣住,还是马某先开口:“伯母这是说笑,小婿前来当然是为英台的终生大事。” 梁某跟上:“是的,他为我来向英台提亲。” “扑哧——”戚炀没忍住笑出声,“梁某怎么这样不要脸?!” 马某也惊呆了,平时屁都不放的梁某,竟憋着这么臭的屁。 他说:“你在开什么玩笑。” 梁某竟然对他深深拜下:“马兄,从前在书院,我们便是最好的朋友,今日你再让我一回。 小弟铭记在心,永世不忘,定为你专门供个香案,每日祭拜。” 马某表情比吃了苍蝇还难看:“从前我竟不知你这样无耻。伯母,你也看到了,这种人绝对无法给英台幸福!” 梁某加大火力:“难道只有有钱人才配谈爱情吗?!莫欺少年穷!” “莫欺中男穷,莫欺老男穷,死者为大。”戚炀默默补充道。 待他俩平静一些,英娥才开口说话:“你们中,有人问过英台本人的意见吗?” 第80章 第三日无限(打脸) 马梁二人同时安静下来。 最终还是马某先开口:“伯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您同意,想来英台也不会有意见。” “她亲口说的不会有意见?!”英娥的声音不自觉提高了。 “你们二人莫名其妙闯进别人家中,开口就要争抢英台的嫁娶权,可曾有人问过她的意见?! 哪怕当她是个人,问问她有没有想成亲的心思?就那么确定,她会甘愿嫁给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谁教的你们如此无耻?是学院男夫子,还是儒经上的哪一句?是律令要求英台必须选你们? 她一个宁州刺史,竟然要被你们这种东西缠上,真是秽气!” 两人被骂一通,满脸蒙圈。 英台也这样在公堂上骂过他们,竟不知她的母亲骂人更厉害。 气氛僵持许久,英娥又坐下,语气也软和下来:“我就是这个脾气,你们当真受得了这样的岳母?” 两人顿时喜笑颜开:“当然,原来是考验小婿。” “哼,”英娥的轻蔑是掩盖不住的,“论文,你们成绩相当,论财力,马贤婿略胜一筹。 论长相,你们也是差不太多。如此看来,马家是最好的选择。” 马某脸上浮现出胜利者的微笑,脊背也挺直了些。 “但是,”英娥继续道,“刚刚梁贤婿说的话倒是也对,不能光看家庭,还要看个人实力。 要不这样,你们正大光明比一场。若是赢了,就能跟着英台去宁州。” 梁某眼睛亮了:“比什么?” 英娥道:“身手。毕竟宁州那边偏远,民风刁蛮,一定要身手好才能保护她。” 马某眼睛也亮了:“那敢情好啊!” 他家可是从小为他请武术师傅呢,小小梁某,拿什么跟他比! 英娥和马某同时看着梁某,等他表态。 谁知他居然真的一口答应。 英娥鼓掌:“好,两位先去歇息,我命人去搭台子!” 藏在后面的姜枫别提多激动,一直摇晃娄娇:“我还没看过比武现场呢!” 娄娇不屑:“这梁某看起来如此文弱,还不如姬娘子和戚娘子,能有什么看头。” 房梁上的戚炀一脸暗爽。 姜枫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雄性人类可是相当复杂的。梁某孤注一掷,必定会下死手。 马某家中有钱,定然有许多放不下,这样比起来,胜负就难说了。 而且刚刚,就算梁某不应战,自愿吞下胆小鬼的名号也无妨。 等马某跟英台去了宁州,路上是死是活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况且还有晋安姨母兜底。” 娄娇瘪嘴:“现在一口一个姨母挺顺溜,要是姬娘子听到你刚刚的话,说不定会夸你哦。” “哎,可惜这个时代没有vr眼镜,不能实时录像。” 两人这边聊着,城中的台子已经搭得差不多了。 许多路人得知后,都拖家带口来观看。 英娥故意放出风声,生怕两人跑了。 马家人从城东赶了过来,一直在台下劝说马某,说会为他再定一门亲事。 马某面上有些动摇,但一回头看到梁某志在必得的样子,又打消了退赛的念头。 光是他们之间这种暗流涌动的气氛,就已十分精彩。 铜锣开场,周围聚集的看热闹的越来越多,两人再也没机会当逃兵。 此刻,梁某孑然一身没有牵挂,比起马某,反而更加有优势。 马某上台前还让家中老仆人喂水来着。 两人各占一角,听到锣声便毫不迟疑往对方面门上招呼。 从前的同窗之谊、同狱之情通通烟消云散。 马某的下巴挨了第一拳。 姜枫说得果然没错,梁某是冲着卖命去的。 马某忙捂住下巴退了三步道:“梁兄,没必要下死手,不就是为了个女人!” 正在这时,英台从人群后方走了出来。 她一袭翠青的交领绸衫,看起来风度翩翩,已经有刺史的影子了。 梁某看到她的那一刻,原本收回的拳头再次伸了出去。 用力砸在了马某鼻梁。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两条长长的鼻血流下,很快在地上汇聚成一大滩。 马家人急了,命人去喊大夫。 马某点头:“行,你玩儿命是吧,好,别后悔。” 说完就挥拳过去,一拳砸在梁某的太阳穴。 梁某在原地转了三圈,扶在围绳上才没晕倒。 马某大吼着朝他冲了过来,梁某自知这拳必然躲不过了,索性闭上了眼睛。 台下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胜负结果。 谁知,拳头没有如想象中打在梁某脸上—— 马某因失血过多,陷入昏迷。 梁某就这样获得胜利,他有些不可思议。 周围的呼救、指责、欢呼闹成一团,他此时才冷静下来,觉得自己实在太冲动。 于是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马家人拉扯自己的衣服,哭着说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下一秒,他也晕了过去。 ...... 再醒来,梁某只觉天旋地转,眼前只能看到模糊的光影。 他伸手去触碰,不小心碰到一个温热的手臂。 一只大手打下他的手,一个男人道:“别乱摸,我可没那种癖好。” 梁某问:“这是哪里?” 另一个臭烘烘的热热身躯靠了过来:“哎我说兄弟,你进来居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儿?” 梁某之前也蹲过两天大狱,跟马兄一起。 马兄? 他想起最后一幕是马兄倒在地上抽搐。 他起身摸索着大喊:“冤枉啊大人,草民冤枉!” “吵什么吵,闭嘴!” 不知是哪个狱友上来“嘿嘿”笑道:“来这里就没有冤枉的,都是死刑犯,别费力气了,小瞎子。” 死刑?! 怎么睡了一觉,就成了死刑?! 梁某顿感不妙,放声大喊:“我要见马兄,要见英台大人,来人啊!” 狱卒啐了一口:“什么马兄,你把你马兄害死了,如今人家家人要你的命。刺史大人的名字也是你能喊的?!人家都上任去了,省省力气吧。” 梁某绝望地滑跪在地。 身后,有好几个臭烘烘的身体在缓慢靠近。 他们脸上挂着不同的猥琐笑容。 第81章 第三日无限(医馆) 马车在天地间晃晃悠悠,英台正在看书学习当地方言。 姜枫好奇看向窗外,娄娇依旧在吃。 “娄娇,英台,这里果真都是大片大片的山诶!” 英台笑了:“你竟然不怕。” 姜枫当然不怕,她可是从火头峰厮杀出来的女人。 娄娇更不会怕,她别提多喜欢这种山,总能让她想起鲋鱼山。 反倒是英台,她已经开始浑身发痒。 进入宁州地界后,她便感觉像是被牛舌舔了一口。 热热的风夹杂闷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将她裹挟在其中。 实在是有些不适应。 说句夸张的,她手中的书页都有些粘在一起。 但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在这里的女人生活定然困苦。 潮湿带来的疾病不止皮肤病,一定还有许多她们不敢言说的妇科病。 世世代代只能靠忍耐。 英台想,既然来了,第一件事便是去看看这里的医馆。 到了刺史府后,娄娇守在府内,英台和姜枫则是穿着百姓衣服去逛集市。 这里卖的最多的是芥姜、茱萸和大蒜。 “看来因为潮湿,人们只能用这些食物排排蠹气。” 姜枫认真观察每一个过路人,大多数人穿的都是纱衣和抹胸,她大为惊讶。 “没想到这个时期的人比一千多年后还开放。” 英台问:“你们那个时代,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说到这,姜枫有些难过:“女人不能露出胳膊和锁骨,虽没有明文规定,但穿着清凉就会被男人盯上。 嚼舌根都是最轻的,还容易遇到危险。他们会觉得这样的衣饰是在勾引自己。 不过从前听宋姨说,在二十一世纪初期,女人也是类似穿着,甚至比这时候更大胆。 那个时代我没有经历过,但是想想应该是很幸福的时代。后来......后来就完全变了。” 英台皱眉:“为何?” 姜枫说:“父权将女人的钱都卷跑了,女人比你这个时代还要穷,甚至连挑担子卖货的机会都不多。 底层男性更不用说,他们天天在街上晃悠,恨不得天上下女人砸在他们身上。 如此以来,社会就开始不稳定。女人为了自保,只能穿多一点。 战前大城市,对女性还比较宽容,女性也有更多出路。但他们发起了战争,彻底将女性的未来堵死了。 从我懂事后,就记得女人的一生都在生孩子。不断有新的法令出台,每一条都是变相压榨女人最后的价值。” 英台仰头看天,她说:“看来我得更加努力才行,至少能让现在这个时代的女人,生活舒适一点。” 姜枫眼睛亮了:“好啊,英台,你帮我盘下一家医馆,我会一点医术!” 英台眉眼弯弯:“枫儿,你真是一个很周全的大女人。” 姜枫挠头:“是吗,要是我朋友能听见你夸我就好了。” 飘在半空的两人:“听到了。” 婋莺阴阳怪气:“你们感情还真好啊。” 戚炀凑到她身边:“要不以后跟我们一起?我们感情也能这么好。” “谁稀罕。”婋莺飘走了。 戚炀“啧啧”两声:“姬豪尔,她比你还傲娇。” 见半天没人搭话,戚炀才发现这里只剩自己。 姬豪尔早早跟上姜枫去寻医馆了。 一晚过后,姜枫早早起床,背上药箱去新盘下的医馆开堂坐诊。 可是一直到晌午,都无人进来寻医。 “这不对啊,”她喃喃自语,“我门外明明挂了牌子,妇科诊所,四个字她们看不见吗?” 她又进出两趟确认自己没写错。 戚炀叹了口气:“哎,枫儿年纪还是小,很多事想不到,要是我们能跟她说话就好了。” 姬豪尔面无表情:“要是连这种事都解决不了,她们便做不了这母官。” 两人正说着,英台走了进来。 看到姜枫垂头丧气的样子,她说:“枫儿,外面的牌子我拿进来了。” 说罢晃了晃手上「妇科诊所」几个字。 “可是这样一来,女人不就不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吗?” 英台耐心与她解释:“你不能脱离时代考虑问题,现在的人虽民风开放,但思想仍旧封建。 尤其是关于女人的隐私,许多人都是绝口不提的。毕竟ru家文化就是这样的。 你想想,怎么做,才能吸引她们主动来这里?提示一下,现在依旧是‘夫为妻纲’。” 姜枫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拿过英台手中的板子,擦掉上面的墨迹,重新写上几个字: 男科圣手,还您雄风。 牌子挂上去没一会儿,便有男人悄咪咪进来了。 他左顾右盼,见只有姜枫一人,才做到诊桌前:“大夫,我那个,能再生个男孩不?” 姜枫闭眼为他把脉,又问:“多大年纪?” “五十。” “可以,不过需要你家妇人一起来看诊,方能为你出个合适的药方。” 男人面色蜡黄,牙齿黑黄,脉象虚弱且过快,一看就是不健康的。 能生个屁的孩子。 他听到这么说,立刻点头:“我马上叫她过来。” 不一会儿,他便扯着女人进了屋:“快给大夫看看。” 女人见挣扎不过,便只能坐下。 姜枫沉声道:“请无关人员出去,我需要单独诊脉。” 男人狐疑看向姜枫,嘴里嚼巴着槟榔渣,还是离开了屋子。 姜枫并未给女人把脉:“您今年有五十吗?” 女人摇头:“三十八。” 姜枫点头:“请宽了衣裳躺在诊床上。” 女人连忙起身,一脸害怕。 姜枫一拍脑门儿:“忘跟您说了,我也是女人。但你莫要跟你丈夫说这事儿,我是专门看妇科的。” 女人依旧一脸戒备:“什么妇科,我没有病要看。” 姜枫说:“你丈夫年老体衰,一身脏病,你不可能没有。不想看也行,我给你开三付药,你喝三天,若是有用再来找我。” 女人没接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像是被轻薄了。 姜枫说:“我直白告诉你,你丈夫没有生育功能了,他看再多也生不出孩子。 若你想以后生活舒舒服服的,晚上不用再成夜被病痛折磨,便听我的。 还有,我会告诉你丈夫,喝药期间要分房睡,不然你这病只会越来越严重。” 姜枫把包好的药材递给女人。 她眼神真诚,耐心等待女人的考量,脸上也无半分嘲弄。 许久,女人一把拿过药塞进衣服里,匆匆推开门准备离开。 谁知男人一直在外头贴着门偷听呢,猝不及防被门甩了个大嘴巴。 第82章 第三日无限(上任) 女人“哼”了一声离开了,男人厚着脸皮进来:“大夫,我女人,没事吧?” 姜枫冷冷道:“能有什么事,是你的问题,妇人只是协助用药。回去后,用这付药天天泡你那儿玩意儿。 至少三天不能同房,结束后,再来找我把脉。” 男人接过药问:“三天,是不是太长了?” 姜枫毫不客气:“你不想要孩子也可以不用忍,反正每次都是三两下就完事儿。非要为了这两下去折腾妇人,就尽管去吧。” 男人被下了面子,灰溜溜拿着药走了。 英台从后面走出来:“真的不需要我帮你吗?” “你回府里,暂时我一人就够,之后帮手自然会来。” 见姜枫一脸自信,英台也不再强求,她也有许多事要做。 首先就是清账。 前任刺史留下的窟窿可不少,够她忙活半月的。 娄娇则是帮她守着府里安全,三人分工明确忙开了。 三日后,英台正式开府,她在府中宴请当地乡绅族老,顺便打听点事情。 而姜枫这边,则是热闹了起来。 先是那妇人如约而至,她满脸感激握住姜枫的手:“大夫,你真是神医!吃了一天我就能睡个整觉了。 三天后瘙痒和腹痛的症状几乎消失了,只是那些个脏东西还没消失。” 姜枫点头:“有分泌物是正常的,你宽衣,给我看看是什么东西,我给你开些外用药。” 妇人连连点头:“还有一事,不知神医可否听听?” “您说。” “我还有些姊妹,也有妇科问题,想找您看看。” 姜枫内心高兴,面上却不显,这是英台告诉她的,要别人求着你做的事,她们才会珍惜。 她装作为难的样子道:“我这里人手不够,怕是忙不过来。” 女人忙说:“我来帮忙,反正在家也没事!” “你叫什么?” “红俏。” “那天的男人是?” “那是我们黄老爷,我家是卖槟榔的,我是他小妾,他一直想再生个儿子。” “他生不了男儿,他身体早废了。找个机会我会跟他说,你就来帮忙吧,可以把你的姐妹一起带来我瞧瞧。” 另一边,那黄老板正在跟英台同桌吃饭。 他的半口牙已经因为槟榔掉完了,一说话就喷沫子,英台干脆不吃了。 她已经从各位老板乡绅嘴里打听到当地的一些势力,还有生意。 敏锐察觉到,这里没有合适的清洁用品。 天气潮湿,洗的衣服也总有一股子臭味。 宴席结束后,便唤来仆人道:“去请几位专门磨澡豆的姑娘过来。” 娄娇问她:“为什么不直接让那些男人投资?你的积蓄可不多。” 英台摇头:“商人逐利,若是知道,必然会为了敛财将价格定高。但我们要让女人买得起、用得起才行。” 磨澡豆很辛苦,且薪资微薄,有的还要兼具洗衣服务才能揽客。 这些女人满手都是裂口和水泡,外表面黄肌瘦。 就那一点微薄的薪资,大概也要拿去补贴家中。 但这些磨出来的澡豆,绝大部分女人是用不起的。 豆子可以拿来吃,若用来清洁,就略显奢侈了。 底层女人,任何时代都一样。 唯有女人当权的时代才稍稍轻松一点。 她们诚惶诚恐地站在英台面前,双手交握,尽力挡住手上的伤疤。 英台明白,她们想尽力维持自己的体面。 她忙让她们坐下,只问:“来前儿吃了吗?” 女人们听不懂,眨巴着眼睛盯着英台。 英台笑着问:“中午吃饭了吗?” 队伍中,有胆子大点的摇了摇头。 英台便说:“那我们边吃边聊,我中午也没吃饱呢。” 菜再次摆满了一桌子,这回没有满屋子酒味以及男人身上的口臭汗臭,只有澡豆的味道。 英台说:“你们放开了吃,都是女人,不用这么拘谨。学学她——” 女人们回头,专门的一张桌子上,娄娇又在狂吃。 吃不了人肉,她总觉得肚子饿。 姜枫也帮她测过血糖,正常。 大约是人类饭菜太精致小巧。 见她吃得这么香,女人们这才放下心来动筷子。 一时间,屋里只剩杯盘碗盏的撞击声。 英台看她们吃得差不多了,开口询问:“你们中有哪些是没成亲的?” 女人们诧异地相互对视。 英台说:“放心,我不会像前刺史那样,想着法子给你们找婆家,只是想找些得力的帮手。 没有成亲的,要操心的事少些,可以安心帮我做事。以后要是谁想成亲了,也可以随时离开。” 有几人举起手。 英台又问:“可愿跟我做事?” 那几个女人眼睛亮了:“真的可以么?” “不过还需考核,若能通过,便能留在刺史府。” 另外一些成亲的女人不乐意了:“大人,我们也能干,手脚麻利些。” 英台还是挂着笑:“我自有别的活计找你们,今天都在我这里留个名字和地址,到时候我好派人去寻。” 谁都没想到,刺史来的第一件事,除了清账平案,竟然是办坊。 用的也不是自己的名义,而是晋安的名义。 英台想尝试一下,能不能把姜枫说的可以消蠹的肥皂做出来。 几个年轻女子很快通过考核,她们的毅力超过所有人预料。 戚炀看在眼里,想起了从前的姜枫。 婋莺说:“因为她们知道,一旦回去做磨澡豆的人,这辈子都无出头之日。” 太阳底下无新事,左不过是一群有哥哥弟弟的女人,既要供养娘家,还要为自己攒嫁妆。 未来成了亲,还要连带婆家一起供养。 若是生了女儿,女儿会继承她的贫穷和苦难。 生了男儿,会扔给那个可怜的女儿。 如今有机会逃离既定命运,但凡有点心气的女人,谁不愿意抓住? 唯一不满意的是她们的认字水平,基本停留在名字和一到十的数字。 英台决定一边研究皂坊,一边让她们在日常工作中学习文字。 英台也不是完全信任她们,皂坊中有五间房,一间一个程序。 一人负责一间,进去和出去都必须经过检查。 并且她只教她们自己那间的步骤。 这也是选择未婚女子的重要原因——她们把这间工坊的秘密讲出去的可能性小许多。 制作抗菌皂最重要的碱性物质例如草木灰或是石灰水,都比较易得。 独独是油脂难得。 动物脂肪珍贵,这里远离大海,椰子油更是难于登天。 英台便将目光放到了山上大片槟榔树上。 第83章 第三日无限(烧仓) 姜枫翻阅了许多医书典籍。 看到槟榔果子长期吃会腐蚀口腔,但提取液却能驱虫、抗菌抗病蠹、抗过敏等。 它的果仁也能提取一定量的油脂,可以试试用来制造肥皂。 除了这个,肥皂的制作也是姜枫教授的。 这得多亏了姬豪尔每天盯着她学习,数理化每门不落。 英台无比感激她的出现,简直就像女娲娘娘开的金手指。 当皂坊彻底完工后,英台如约去找了那群成了亲的女人。 告诉她们自己需要大量的槟榔叶子和果子,希望她们能够帮忙采摘。 时薪是磨澡豆的三倍。 女人们当然乐意,回去便跟家中亲友和男人说了。 所有人都以为,英台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最终还是会跟从前的刺史一样,染上槟榔瘾。 何止刺史,这一带的州府,哪一个老爷不喜欢槟榔。 这是仕大夫阶级最时兴的玩意儿。 若是有什么勾连的需要,送一箱子槟榔,比金条还管用。 不过种植槟榔的地界,大多是掌握在当地男乡绅的手中。 买一次两次用来试验就罢了,要是原材料掌握在他们手中,不如直接杀了英台。 娄娇自告奋勇,道:“我吃了这些天的东西,体力补充完了。也该是我出马的时候,交给我,三天给你一片槟榔园。” 某天夜里,只听得宁州街上门户大开,男乡绅们拖家带口地跑了出来——粮仓烧啦! 英台忙派刺史府培养的潜火队去灭火。 男乡绅们坐在地上,满脸黑灰,哭着喊:“完了,全完了,三年的收成全完了。” 英台没有说话,亲自带人忙了一夜,清点百姓的损失,安抚受伤群众。 姜枫带着医馆的人全来了,其中有些人不久前才和离,就干脆住在医馆。 忙碌了整夜,天亮了。 娄娇在刺史府的粮仓中醒来。 这里对显出原形的她来说太拥挤,便忙不迭吐出那些偷走的粮食,变回人的样子回到府衙。 天上,戚炀用胳膊肘戳了戳婋莺:“原来你可以改写里面的情节啊。” 婋莺仰起头不理她,将上好的鹿毛笔收进怀中。 当娄娇站出来,说自己要帮忙时,婋莺便觉得三日太久,不想等,于是悄悄解除了娄娇身上的禁制。 娄娇当然舍不得真的烧掉粮食,准备凭借自己的力量晚上去粮仓偷运。 谁知一使劲儿,便恢复了原形,自己把自己吓一大跳。 将粮食吞入腹中后,她放了把大火,将空荡荡的粮仓烧得干干净净。 众人忙了两天,才将街面打扫出来。 英台也才有时间去清点拿来的粮食。 当她看到满满当当的仓库时,下巴都要惊掉了。 连着向娄娇确认三次:“这真是你一晚上搬回来的?!” 娄娇嘴里塞满东西点头。 到了这一步,事情就好办多了。 宁州发生了“粮食危机”,刺史府前围满了那群男乡绅。 前不久还大腹便便的他们,此刻面如死灰形如枯槁,感觉人生都没了意义。 底层百姓并没受到多大影响,她们平时只有过节才能吃上稻米。 平时都是吃掺了沙的麦粥和豆粥。 从前都是脑满肠肥的男乡绅用悲悯的目光看苦苦挣扎的百姓,不时说一句:“为什么不吃肉沫饱腹呢?” 他们当然懂百姓吃不起,只是以此来取乐罢了。 偶尔施两次米粥,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这便是他们这一生做的最大善事了。 如今他们跟百姓换了个个儿,往来的百姓皆用或不解或同情的目光看他们。 尤其是红劁,也就是从前的红俏。 她正采药回来,看到昔日旧情人兼虏隶主坐在石阶上唉声叹气,不由笑出了声。 “哟?黄老板,巧了吗这不是。”她笑眯眯跟黄某打招呼。 黄某几天时间瘦了三十来斤,快成一副骨架了。 他费力眯起眼看红劁:“红......俏?是你?快快快,快帮我去敲刺史大人的府门,她向来对女人比较宽容。” 红劁挥动镰刀,吓退黄某:“我凭啥帮你?上次找你从库房调点药给医馆,你打死不松口。 今儿个我们和离了,这刺史大人可是亲自见证的,你有啥资格说这种话?” 她一手扛起锄头,一手提着镰刀掉头就走。 “一不小心”镰刀挂在黄某衣服上。 “呲啦”一声,好家伙,那叫一个春光乍泄。 黄某捂着屁股指着红劁跑老快:“老子不会放过你,给我等着!” 红劁嗑着瓜子儿朝他扬下巴:“嗯呐,老娘等着。” “红劁?你来啦!”一个姑娘从侧门走了出来,“快来,我们又成功了一批抗菌皂,你拿去医馆试试。” 如今医馆规模可大了,姜枫和红劁两人可忙不过来。 红劁便做主,请了许多老友。 其中也有经过她“撺掇”和离的。 在宁州这群山环绕的地方,一般可没有人来巡查。 反正府尹就是个摆设,最终还是英台做主,女人和离便容易许多。 于是姜枫便从刺史府完全独立了出去,作为医馆的老板示人。 今晚她洗澡洗衣,用的便是红劁带回的终版抗菌皂。 加了薄荷,洗在身上双倍冰凉。 对衣服的除味也彻底许多。 姜枫便对刺史府的人说:“时间到了,让大人开府衙吧。” 等了英台一周的众男乡绅见到府门终于打开了,纷纷泪洒现场,像见了亲娘。 “大人,大人,家里没余粮了啊,孩子吃不惯豆粥,饿得哇哇哭。” 这一周来,城里粮价上涨了许多倍,她们倒是想拿钱去买,可是水稻还未成熟。 家中口粮稍宽裕的,也根本不愿意拿出来卖,毕竟连基本温饱都解决不了,钱财又有什么用? 况且男乡绅们家中还有家畜呢,英台一点不担心出人命。 如今开门,也是因吊足了她们胃口,谈起事情来更方便。 还记得上次开府迎客,一群老爷们儿不把年纪轻轻的英台放在眼里。 这次,基本每人都带了妇人,巴不得看到女人英台能心软一点。 谁知英台很干脆道:“我算了算整座宁州府衙的余粮,若是开放公共食堂,能够撑到这一季水稻成熟。 但是——” 她还是从前的模样,笑眯眯扫视众人,“若要开放公共食堂,我有个要求。” “您说。”男乡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我要槟榔种植园的管理权。” “大、大人,这是我们活命的——” 英台伸手制止了她们:“不必多说,你们肯定不止槟榔这一样产业。从此收益我们对半,但未来如何转型我说了算。” 这跟抢没什么区别。 但......谁让她们有这个资本呢? “若你们愿意,明日我便开仓放粮,并且承诺个人出资承办食堂。若不行,那便算了,各位自谋生路。” 第84章 第三日无限(蛮夷) 公共食堂是娄娇的提议,毕竟她出了鲋鱼山后,日日跟那群恶心的喇嘛待在一起,见惯了人心险恶。 若是单纯开仓放粮,免不得有人拿食物去倒卖,扰乱她们的计划。 不如就做个食堂,让真正肚饿的人来吃,这样底层百姓也能有吃白米饭的机会。 反正都是男乡绅和从前府衙搜刮的民脂民膏。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 各位男乡绅装模作样地讨论一下,试探询问:“能带回去煮吗?家里加上仆役太多,太麻烦了......” “不行,”英台干脆利落拒绝,“别当本官没当过家、没见过虏仆。跟你们直说了,这样做便是担心底下人吃不到东西。 若你们心中有数,知道本官说的是什么,就不用再问。只说,这个交易做,还是不做。 当然,若你们派人出去买也可。但现在离秋收还好几个月,能不能买到也是个问题。” 除了这点,也担心粮食到了他们手上被看出来。 年纪最大的男乡绅拄拐起身:“大人,小民同意您的做法。可槟榔园确系我们的支柱产业,能否再谈谈分成?” 英台故作艰难考虑,一炷香后才开口:“那我四你们六,今晚开始,带家里人去食堂吃饭。” “好好好,多谢大人救命,多谢。” 她们千恩万谢地走了,英台望着她们的背影阴沉笑了:“以后还有你们谢的。” 食堂是早就筹备好的,下午便开启了。 娄娇提刀带领衙役们(全女)守在食堂各处,以防有人连吃带拿。 最开始来吃饭的是一群男人,英台认识,是茶肆酒肆的掌柜们。 他们家中定有余粮,但依旧决定来这里吃饭。 且没有带家中妇女。 娄娇抽刀挡住他们:“怎么都是男人?” 这群做生意的油嘴滑舌道:“她们能吃饱,在家里吃好的呢。” 娄娇将刀插入鞘中,没有废话,直接给了说话那人一记上勾拳。 那男老板飞了出去,牙掉两颗,不可置信地看着娄娇。 娄娇转动手腕:“忘记给你们说了,按一女一男的比例来食堂,才有进入的资格。” 男老板捂着嘴巴:“大人,你们没说啊!” 娄娇指着门口的木牌,上面画了四个人。 两女两男,两大两小,只是女人简笔画,男人特意标明胡子和长袍。 “这这这,我们也没看懂啊。” “现在懂了?去叫女人吧。” 但这群心思狭隘小气的,当日没再过来,更不会让家中妇女过来。 倒是那群乡绅,老老实实带着全家老小一起过来吃饭。 现在的宁州城除了一小撮没眼色的,谁不知道老大是谁? 到最后,甚至有男人为了有资格进食堂,会专门背一些孤寡老人来吃饭。 半月后,食堂已经正常运营了。 每日晌午开门,天黑前关门,只供两餐,一人两张专人票,写了名字的那种。 既防人多吃,吃回去后吐出来晒干去卖,也是为了查清人口。 这不,民册上多了上万黑户,绝大部分是女虏。 有些是山上的蛮夷,她们下山售卖或是换粮食,就被掳走了。 也难怪宁州城长期内忧外患,便都是那群雄性地头蛇害的。 他们无恶不作,歼淫掳掠,霍霍城里的不够,还要挑起寨子和宁州城百姓的矛盾。 娄娇和姜枫说:“我们去吧,我们也不会种地,去寨子跟她们面谈。” 英台担心她们的安危不让去,谁知某天夜里,两人带着几个身手不错的衙役就偷跑上山了。 英台拿她们没办法,她抽不开身。 现如今医馆有红劁守着,差役也渐渐换成了女人们。 但槟榔的采摘需要人守着,皂坊更是需要新的人手。 还要想办法组织商队在周边兜售抗菌皂。 况且英台还有大事要做——她想研究如何将一季水稻改为两季。 这也是她从姜娄两人口中得知的。 但许多土壤都用来种槟榔,即使现在去掉一半的槟榔树,土质也需时间改善。 英台也没功夫去管别人了。 她成天在槟榔园、刺史府、食堂来回跑,还要抽时间去街上视察,听听民众的声音。 她还在筹备开办女学堂,只让女人上学,不限年龄。 这个事情的质疑声盖过了以往所有声音。 有人说,要写信告到皇城。 英台说:“你尽管告去,只要有人能出这座宁州城。” 男人们嚷嚷:“难道你要做土皇帝吗!” 一旁的记录官记下:“有人污蔑刺史大人,还污辱皇帝陛下。” 那人赶忙闭了嘴。 有时候,信息不发达有诸多好处,只是看掌权者是什么性别罢了。 什么性别在上,便会给同性别更多便利,这是必然的。 英台说:“你们不是有专门的学堂吗?里面坐的都是男学生。 现在我开个女校怎么不可以?难道只能你们男人读书不成?” 男人们自知理亏,回头看到手持大刀的守城兵,才彻底闭了嘴。 抗菌皂的制作非常顺利,工人们的步骤也越来越熟练。 英台便将工坊扩大了。 第一批出坊的抗菌皂共有一千块,淡绿色,看起来像一块块可口的点心。 散发着槟榔甜凉的香气。 根本不需宣传,毕竟医馆的女人们早就用过了,更是受到姜神医的肯定。 几乎全城人都在等待它的正式发售。 一经上市,便受到全城哄抢。 然而令那些雄性老狐狸没想到的是,竟然有限购政策。 一块肥皂,跟从前的澡豆有什么区别?竟然搞限购! 当然要搞,不然这样廉价好用的东西,永远到不了女人手上。 这玩意儿除菌消炎,无论是伤口还是衣服,统统能用。 到第三批上市时,基本已经是每家都有了。 街上再也闻不到汗馊味儿。 除了男人聚集的地方。 许许多多的男人不爱洗澡。 这引起了女人们的公愤。 有人竟然因为家中男人不洗澡提出和离! 太过分了! 必须同意! 有了英台,宁州城的离阍率直线上升,结阍率直线下降。 毕竟女人再怎样都能找到摘槟榔的工作,有了工作便有了底气,谁还愿意仰人鼻息? 看人脸色吃饭的日子,她们过够了。 英台上任十个月,宁州城街上基本只能看到女人打男人了。 不过马上要到年关,她大概率是要回都城述职的。 好在刺史府很培养了一些人才,她们学东西快,性格也刚硬,宁州城交给她们,英台是放心的。 唯一不放心的是山上的寨子。 娄姜两人一去就是两个月,毫无音讯。 英台曾派人去探查过,但也无结果。 第85章 第三日无限(祖先) 寨子的人很机灵,她们做了许许多多的陷阱。 上山探查的,无一不是挂着彩回来,还折了两个男兵。 英台再不敢派人上去。 这也让她更加担忧。 殊不知,此时的娄姜二人正在寨子里载歌载舞,喝酒吃肉好不开心。 两月前的那晚,八人一同上去,半路便被路网给捉住了。 在树上挂了一天一夜。 但她们也不呼救,在里面该吃吃该睡睡。 最后是寨子里的人忍不住,主动现身。 两边语言不通,一时剑拔弩张,气氛非常紧张。 直到—— 娄娇显出原形。 她撑破了结实的大网,当场吓死了一个人。 四个比树还大的头朝寨子的人吐信子,一人匆匆跑回去报信。 姜枫从头到尾没说话。 不多时,寨子里的人举着火把和蠹箭匆匆赶来。 她们把手中的武器扔向娄娇,发现毫无用处。 蠹箭连她的一块鳞片都无法打落。 她甚至在树上擦背——火燎得发痒。 寨中人大骇,姜枫见时机成熟了,便吹了声口哨。 刚吞下死亡群众的娄娇,不情不愿地变成了人类模样。 寨主沉着脸问:“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我们已经不下山了,还想怎样?现在又找了个妖怪,是要把我们的女人都杀了才高兴吗!” 网里的姜枫来了精神:“你会官话?哎好说好说,快把我放了,我是来给你们治病的!” 她晃了晃手中药箱。 寨主闻言止住愤慨的寨民:“我们没什么要你看的,你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 姜枫说:“是吗?可是山下许多你们的人,都被我治好了诶,谁不知我姜神医大名? 对了,小鸦,上次我们从王员外家救出来的女人姓啥来着?” 助手小鸦道:“依稀记得是姓姒?” “嗯?”网下的寨民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激动,姒可不就是她们的姓嘛! 坐在树下消食的娄娇问:“怎样,要不要做个交易,我们把你的人还回来。” 寨主问:“你们要什么?” “结盟,现在的宁州城刺史,也是个女人。” ...... 当日,一行八人便受到了姒寨的礼遇,寨主很高兴,她说:“从前那些臭官儿,成天想要我们归顺朝廷。 说得好听,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就是看上了寨子里的女人。想要我们为山下的男人生孩子。 我呸,生他的祖宗十八代,他们朝廷供的那些个天子,说不定都是我们寨子女人生的,怎么没听他们叫声姑奶奶? 要不是我们寨子地势险峻,怕是他们就不会找人和谈,而是直接攻下。” 说到这儿,她眼神落到姜娄二人身上,“你们该不会也是这个目的吧,如果是,你们活不了。酒里下蛊了。” “噗——”姜枫口里的酒喷了娄娇一脸。 娄娇一脸无语,姜枫连连道歉,又忙着给她擦脸。 寨主问:“你激动什么,你心虚吗?” 姜枫眼睛亮了:“不是,我就是没想过还能在这儿遇到蛊蠹。寨主,方便的话可以让我见识一下吗?” 寨主一脸诧异:“你知道蛊蠹?” “嗯嗯,我家也会蛊,赶尸蠹!” “赶尸蠹?!”这下整座吊脚楼的人都不淡定了。 “怎么了......吗?”姜枫一脸不解。 寨主说:“这边的山里共有二十四寨,每个寨子擅长的蛊都不同。而赶尸蠹是其中最难学的,难道你也是寨子的人?” “啊?我不是......姒寨主,能带我去那个寨子看看吗?” 姜枫心如擂鼓,说不定......无意间找到了自家祖先。 姒寨主沉吟片刻,对身边的女人道:“去请姜寨主明日过来。” 又转头对姜枫道,“这里山路崎岖,天色晚了,且等明日,不过那寨子的女人可比我们凶悍,也别抱太大希望。” 她没注意到,姜枫已经完全傻了。 所有话听在耳中都会自动消失,只剩个“姜”字。 姜枫太想知道,为什么明明一开始是女人管理的家族,最终落魄至此,竟交到她爹那种男人手中。 这一夜过得尤其漫长,姜枫几乎一夜未睡。 可是第二天传来的消息却是,姜寨主昨夜死在家中,姜寨正在准备丧仪。 姜枫第一次对旁人下跪,便是姒寨主:“寨主,带我过去,求求您。” 姒寨主叹了口气道:“我本也是要去的,你跟在队伍中吧。” 到了那边的第一时间,姒寨主奉上猪头和牛头以表哀思。 她问:“死因为何?” 姜寨的人说:“前些日子出了内鬼,寨主正在排查,听说有眉目了,昨夜便突然暴毙。” “有怀疑的人选吗?” 那人摇头。 姒寨主也沉默了。 没想到姜枫却突然开口:“是男人,一定是寨子的男人做的,快去排查全寨的男人,看谁昨晚不在家,或是没有不在场证明!” 姒寨主用土话翻译后,姜寨人忙将话传下去。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但也略有不同。 姜寨果然出了内鬼,是寨主的亲兄弟。 他们早就起了归顺朝廷之心,但二十四寨的女人们一条心,就是不松口。 无法,他们只得私下跟朝廷的人联系。 可是外面带来的习气总会被发现,姜寨主很快发现寨中的男人不像从前那样听话。 她开始暗地调查。 就在昨晚,她还偷偷跟寨中长老们商议,要将她的兄弟一网打尽,没想到当晚就出了事。 她的兄弟给她下了蛊蠹。 很早就下了,在他们决定归顺前,只是昨夜才催动蠹发。 “人呢!”姜枫朝人群大吼。 这是她第一次见自己的祖先,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可见面就是永别。 虽然听不懂官话,但姜家女人似是有心灵感应,她们明白了姜枫的意思,向她比划: “捉到了两人,还有四人偷了蛊蠹卷逃下山了。” 姜枫说:“让我来为寨主报仇。” 那两人分别是寨主的表弟和堂哥。 他们跪在寨主的棺材前,一语不发。 姜枫说:“你们永远无法想象,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那两个男人对着姜枫哇哇大叫,姜枫一句也听不懂。 但她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寨主死了,我要为她报仇。今天我站在姜寨主棺材前发誓,总有一天,会有不止一条姜家男人的命为她的死赎罪。” 咔嚓—— 姜枫一刀下去,表弟的头,连皮带骨利落滚到姜寨主的棺材前,发出“砰”的一声。 就像在给姜寨主磕头。 第86章 第三日无限(融合) 温热的血喷洒在堂哥的脸上,他“啊吧啊吧”地叫起来,恐惧转头看向一旁的身子。 那无头的身子摇晃两下,才终于往前栽去。 堂哥已经尿了,晶莹的大鼻涕掉进他张开的大嘴里。 傻了,疯了。 但这完全不足以抵消他们的罪孽。 姜枫说:“所有人都要记住这件事带来的教训,从今往后,蛊蠹传女不传男,否则就是对寨主的背叛! 谁家有男人的,今天起交出来,下了忘忧蛊再拉回来!不愿意的即刻绞杀,男人从此不许学蛊!” 说完再次一刀下去,但这回没那么顺利,大概是她没找准位置。 于是两刀、三刀...... 不顾堂哥惨烈的叫喊,活活用刀背将他的头砍下来。 也就是说,他几乎是亲眼看到自己怎样死亡的。 姜枫把刀扔到地上,转头看向两个男人的主人:“我要用他们的头颅来祭奠寨主,你们没意见吧?” 她其实很担心,她们会是跟自己的娘一样,没有女性灵魂的人。 好在那两人连眼眶都没红一下,坚定点头比划:“一切听你的。” 虽然不认识这个姑娘,但她们莫名信任她,就跟信任寨主一样。 这天起,姜枫便开始在二十四寨流动看诊,顺便学习更多的草药知识。 女人间相互探讨切磋,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但她不知道,这个时候的姜寨,对于赶尸蠹的运用还不是那么熟练。 正是她的出现,才让赶尸蠹成为她们的保命工具,未来在朝廷出兵剿寨时,帮了她们大忙。 朝廷出兵,也正是那四个男人告的密。 这就是后话了。 直至姜枫学够了想学的,也为所有女人看过病后,才与另外七人一起下山去了。 山下的地上有了薄薄一层积雪,马上就要过年了。 英台站在城门口,亲自迎接这几个乐不思蜀的家伙。 她说:“这里过年流行吃火锅,府里都准备好了,就差你们了。” 娄娇问:“你年初一不是要去述职吗?” 英台掸掸身上的雪:“今晚就出发,走前不是得给你们发点压岁钱。” 见姜枫对过年的兴致并不高昂,英台又说,“我特地请了货郎男团来府中表演哦。” “什么男团?” “就是帮我去临州兜售肥皂的,之前是你说的嘛,未来有男团,我便组建了一支。 专门训练过,体格外貌都很出挑,销售能力一绝,现在男人也爱洗澡了。” 姜枫目瞪口呆:“你是说,他们是专门面向男人的?” “啊?”英台问,“难道不是吗?男团男团,男人最爱的军团?” “好吧你说得也没错,许多男团也确实是......那他们会些什么呀?” 英台说:“这我就不知道了,都是陶主簿业余时间训练的。” 府中,几十口人围坐在一起,都是女人,除了厢房中等待表演的是男人。 姜枫还是免不了紧张,她想起从前姜家也是这样。 如今只是桌上的菜换成了火锅。 很快,她就放松下来了。 因为桌上没人问成绩、工作、资产,也没人显摆自己的学问。 更没有人喝酒抽烟,完了还吹屌吹到天上。 大家喝的是金秋酿出的第一批米酒,嘴里说的是宁州未来的发展。 都在想,要怎样才能提高女性的整体地位,怎样让更多老年女性也有受教育的机会。 有人说,想成立一支老年女性救援队。 现在年轻女人有了出路,更不能忽视老年人。 她们的痛苦历久弥新,更应该得到帮助。 有人微笑反驳她的说法:“我觉得不该叫‘救援’,因为她们身上也有我们不懂的智慧。 叫女性重启人生队,怎样?致力于为各个年龄段、各个职业的女性重启她们本该有的人生!” “太好了!”那个女人一点不生气,反而眼睛亮晶晶的,“就叫这个,我喜欢这个名字。” “好!”不知谁喊了一声,气氛顿时更加热烈。 大家不约而同举起酒杯:“我们要谢谢英台、娄娇、姜枫,三位女士,若不是你们,我们永远都不知道人生还有另一种可能。” 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姜枫的眼眶有些湿润,喉咙也有些发紧。 她怕自己哭出来,赶紧转移话题:“陶主簿,节目呢?” 陶主播笑嘻嘻的:“保准你们喜欢。” 只听她一声令下,随着悠扬乐曲响起,一个个衣着单薄的男人踏着漫天飞雪,款款走出厢房。 他们皮肤白皙,身材灵动,袅娜的身体在细雪中翩翩起舞。 哪怕是后时代的姜枫,也有些不敢看。 娄娇掰着她的脸强迫她看,等她习惯了,才自己回桌吃饭。 男人们跳着,女人们吃着,刺史府的尾牙就这么过去了。 听说男人们回去大病一场,但收了不少赏赐,纵然在病中也是开心的。 毕竟男客人给了多少,就会让他们做双倍的事情,有时不免出卖色相。 可是刺史府的女人们不会,真是太好了。 其实女人们不是不需要男人服务自己,只是慊弃他们脏罢了。 第二日天不亮,英台便坐上了去往都城建安的马车。 “回去吧,”她躬身对几人挥手,“我会替你们问姨母和母亲好的,回吧啊。” 银灰色的披风衬得她更加英挺。 娄娇端着姜枫做的热奶茶道:“她真是个伟大的地方官。” 马车走远了,车辙在地上压出浅浅的土痕。 白雾中,又一辆马车朝她们走了过来。 几人还在原地没走,正想看看是谁,谁知马车帘子一掀,竟然是晋安母主和英娥女士! 陶主簿看看这辆马车,又眺望早已消失不见的马车,赶忙骑马追了过去。 “大人!刺史大人!停下啊!” ...... 刺史府里,英娥带着小女儿左右看看,哪哪儿都不满意。 “你们就住得这么随意?就算不在意这些,至少得让自己舒服吧。” 英台把妹妹箍在怀中:“这不是等你们来吗?姨母,怎么不在都城等我呢,何必舟车劳顿。” 晋安抱着手炉道:“我跟上头那位说好了,这次来是以督察使者的身份。你好好把这里的情况、账目、收成都写成册,年后我好带回去。” “您不留下吗?”姜枫忍不住问。 晋安说:“我到了这个年纪,也才知道都城外有这么多好景色。你们是不知道,我和英娥五月份就上路了。 一路上游山玩水,慢慢过来的。以后就由我代替皇室,专门来你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视察。 每年年中出发,从不同地方游山玩水来到这儿,过完年再回去。这样就能游历大江南北了。 我也想好了,若是哪天死在路上,也是值得的,至少我看过这个世界。” 第87章 小剧场:女人的一生 娄娇敏锐提问:“是不是那个狗男人又逼你嫁人了?” “哎,”晋安长叹一口气,“就知道瞒不过,他本想让我嫁去塞北的。 不过好在那晚跟你们聊了一夜,我在朝堂与他据理力争,这才让这事作罢。 不过你们放心,以后每年待在都城的时间不会超过两月。眼不见为净。” 这便是那个时代女人的命运。 哪怕是天潢贵胄,依旧逃脱不了被压榨的结局。 从一个男人胯下去另一个男人胯下。 韩信忍受一次胯下之辱,便能获得千年赞誉。 为何一个女人一生要忍受无数次不同男人的胯下之辱,却无人说她是英雌?! 当然是因为在这样的权力结构下,女人的感受、想法、声音完全不重要。 女人无论做了什么,都是她们应该的、活该的。 这样的权力结构下,还有人不断要求一个女人去爱她的国家,那才真是荒唐至极! 若一个女人在这样的坏境中依旧感恩自己的国家,那才更是自己最忠实的背叛者! 他们不在乎她的每一次发声,除了捂嘴还为她做过什么! 当真以为是什么什么外头来的势力吗? 放狗屁,但若是还有女人愿意自我欺骗,活在谎言中,那骗自己是外星势力也不是不可以。 更可笑的是,还有许多女人觉得定是男人没看见其中的危害,才会这样对待自己。 拜托,没人愿意一辈子把自己放在赎罪者的位置,况且还是掌权的男人。(猪猪茶话会) 他们看不见吗? 他们只是不想看见。 她们的苦难与他们有何干? 他们需要付出子宫、身体损伤、一辈子的时间来适应这个残酷的社会吗? 那些去了缅北的男人,看看有几个不是自愿去的?有几个不是因为贪婪去的? 可是那些消失的女人,又有几个是因为自愿和贪婪?! 现在还有人不知道,女人与男人有截然不同的两套生存法则。 女人读的是《如何打理皮毛而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美味》。 男人读的却是《如何狩猎》。 娄娇道:“年后我跟你一起回都城。” “为何?” 娄娇露出两边尖尖的虎牙:“当然是吃都城的美食啊,殿下。” 姜枫知道她要做什么,英台也知道,但谁也没有阻止。 她们无法说服自己,为了所谓家国大义去阻止娄娇可能带来的灾难。 毕竟,那些大义从未将女人囊括进去。 即使她们明天要死,今天也会上街随机带走上万男人。 凭什么女人创造的世界要让他们享乐? 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但凡不是爱男入骨髓,都不可能背叛同性别的女性。 更别提英台和姜枫。 英娥或许也感应到了什么,毕竟她了解英台,但她什么都没问。 她们一起过了有生以来,最热闹的年。 宁州城也不同往常,山上有人下山了。 是英台派人送姒家女人回去的时候,顺便邀请的。 年后,当她们还沉浸在春耕大忙的喜悦中,几千公里外的建安都城,早已血流成河。 多年后,有神书记载: 灾年,有兽食人,人相食。兽巨大,冲云霄,有四首,一口吞数人。 倒也没野史上记载得那么夸张,娄娇明明是细嚼慢咽。 一口一人。 男皇缩在那张象征至高权力的金上,张着大嘴“啊吧啊吧”。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娄娇一点点靠近。 最终,死在她的嘴下。 娄娇不愿吃他,他太脏。 咬死后,她便坐在了金椅上休息,直到晋安进殿。 “你喜欢那张椅子?” 娄娇点头:“大,纯金的,我喜欢。” “那行,送你了。” “多谢。宫外如何了?” “路上有许多吓死的人,还有很多人精神失常,开始相互撕咬,我便把城门关了。” 娄娇望着雕梁画栋但压抑的天花板道:“杀了你的亲哥哥,还伤害了那么多‘无辜百姓’,你会觉得我残忍吗?” 晋安撩起裙摆坐到台阶上,膝盖支撑下巴:“怎会,你是为了我,为了天下女人。 就算我食君之禄,也没必要忠君之事。毕竟那禄本该有我的一份。 你助我清醒,勇敢休了前驸马,还告诉我许多未来之事,这是冒着生命危险在给我提醒。 我怎会背叛你,怎会为了几个男人就觉得你残忍?生活在皇城根里,又有几个人是干净的? 干净的人在这里买不起房子,说不准还雇不起马车。享受万城供养,出了事,只能说都是命。 说起来我这话站着不腰疼,但你今天的目标若是我,我也没什么废话。 人人都觉得自己无辜,但又有几人真无辜?哪怕是我,也曾是压迫者之一。 如今这样,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娄娇问:“那这座皇城该怎么办?” 晋安扶着腰起身:“哎哟,老了。我会扶持侄子上位,我垂帘听政便是。” “为何不自己上位?我可以帮你。” 晋安笑了:“我的生命顶到头还有二十年,二十年后又是一场厮杀,朝野震动。何必。 不如扶持一个年轻的女人,让她至少在位三十年往上,这样能做的事更多。” “你有人选了?” 晋安背过手去,望着窗外的浓浓夜色:“或许有吧,但她现在只有十岁。” “男子五岁登基当傀儡的比比皆是,这个年代的十岁女子,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谁说不是呢。” ...... 当娄娇再睁眼,已经回到那座藏书阁。 她身旁是发呆的姜枫,她们面前放着一本《英台传》。 第88章 第三日无限(结局) 翻开书的后边几页,上写: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临海便是这样的皇子。 她享年七十一岁,在位六十一年,前半生受姑母扶持,后半生大展宏图伟业。 她早年丧母,后被劫持,八岁上为虏为隶。 但生父并不曾寻找她。 倒是姑母,一直派人暗中寻找,直至找到,亲自抚养。 临海生父,也是当时的男皇,并不知此事。 二人亲如母女,直到都城遭逢大变,浩劫中死了无数皇男。 后晋安扶持临海上位,成为新皇。 朝野震动,无一服气,但晋安有雷霆手段,谁不服杀谁。 朝中男将欲反,宁州刺史带领数万兵马镇压成功。 二十四寨全部与朝廷结盟,女兵数量激增,超过男兵。 寨中兵强马壮,杀敌手段残忍,且毫无章法。 从此“如”朝成为四海最强国度。 临海皇帝暮年时,宁州刺史英台寿终正寝。 英台终于州任。 死后,百姓为她立庙祭祀香火。 可惜临海一生未有亲生女儿,死后,蛰伏多年的男人还是抢走了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姜寨从前偷跑的男人,让后代与朝中男臣勾连。 在临海丧期,打上宁州山上。 寨中女人宁死不屈,让年轻人带着所有重要的东西逃亡,以保血脉。 历史最终被“修正”,她们的功绩也被抹去。 【英台上任宁州刺史的故事,改编自真实人物李秀,字叔贤。是古代女性军事统帅,统五十八部夷族。在职三十余年,终于州任。详情可看知乎:章然《戎女录李秀传》。】 娄娇关上书,和姜枫同时靠在座椅上。 她们桌子的前面还有一个空荡荡的桌子,两边凳子是拉开的,似乎有人离开不久。 姜枫很疲倦,娄娇也不想说话,两人就这么坐着。 直到外面响起敲门声。 “叩叩叩——有人吗?” 姜枫如梦初醒:“谁?姬娘子还是戚炀姐?” “叩叩叩——有人吗?” 娄娇按住她,对她摇头。 那人大声说:“我是来借书的,《英台传》,可以借给我吗?” 两人没有起身,她们想起了一句话:不能与她人讨论书中内容,否则看过即忘。 经历了英台和晋安的一生,姜枫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事事只看表面的姑娘了。 她说:“门没锁,不能自己进来?” 敲门声停顿一瞬,又拍得更响:“开门啊开门啊,我知道你们在里面。快给我看《英台传》,我要听故事!” 声音变得尖细,敲门声刺激着两人耳膜。 两人就这么硬生生挺了一刻钟,直至敲门声渐渐退去。 姜枫背上娄娇快步起身,走到门口“唰”地打开二楼门。 半空中,那条红眼睛的鲶鱼,身体像一只无限拉长的粗壮蚂蝗,此时正在缩回池子里。 它愤恨地看着两人,似乎她们做了对不起它的事。 娄娇道:“难怪这个历史消失在书页上,想来知道的人,都因它的引诱而失去记忆。”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们先去找她们。” 姜枫点头,脚点上栏杆,飞上了屋顶。 “枫儿,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娄娇趴在她背上,肚子里咕噜噜直叫。 两人往藏书阁的后边儿瞧去,在院子角的地方,正升起袅袅炊烟。 一阵阵扑鼻的香气直冲天灵盖,等两人回过神,已经站在饭堂门口了。 姜枫吞了吞口水:“这太不对劲了。” 但她还是控制不住脚步,背着娄娇走了进去。 饭堂很大,装修很像鬼市的酒楼。 只是天花板上挂着许许多多的红灯笼,一股鬼气扑面而来。 天花板很高,灯笼光线幽微,打在干净照人的石桌上,反射出冷气森然的光。 每张石桌都放着一本菜单,菜单上便燃着那香气扑鼻的白色烟雾。 想想戚炀也是鬼,姜枫也就不怕了。 可是这里实在太黑,能见度仅有两米。 远处有许多亮灯的档口,里面有许多来来往往的影子。 姜枫问:“去吗?” 娄娇:“去。” 姜枫迈开脚步往前走,却不想没走两步就撞到凳子。 咯——吱—— 石凳摩擦地板的声音在空旷的饭堂尤为清晰。 远处亮着灯的档口处,不少黑影回头张望。 只听娄娇说一句:“跑!” 她立刻用轻功飞上半空,张开双臂抱住三个大灯笼,才堪堪稳住身型。 下方灯笼照射的地方,果然有一堆影子快速聚集在一起,像一条条大黑鱼争抢面包屑。 姜枫和娄娇同时松了口气。 可没等两人彻底放松,姜枫就感觉胸前抱的灯笼一阵摇晃。 突然,胳膊上传来刺痛,有东西咬到她了! 姜枫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抱着的灯笼,只见一张大嘴从她胳膊上抽出,整个灯笼在她怀中转了个个儿,朝她咧嘴一笑。 “女人的肉,好吃。” “枫儿,上面!”娄娇大喊,她使出浑身力气,想要显出原形,但再次失败。 姜枫抬头,高悬的屋顶上,正有一只巨大的蜈蚣缓缓睁开眼睛。 原来整个天花板都是蜈蚣的身体,而她们抱着的,正是蜈蚣无数条腿的其中一条! 它的每条腿上都有一张人脸,那所谓的灯笼,根本就是人皮里发出的微光。 蜈蚣正在缓慢转身,它的十二只大眼前后不一地睁开,薄薄的眼膜下是完全灰色的瞳仁。 十二只盘子大小的眼睛正在机械转动,幅度不一,方向不一,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娄娇小声说:“它看不见,你松手。” 姜枫低头看去,影子们还在,但比头顶的蜈蚣令人容易接受得多。 她闭上眼睛,轻轻松开手。 两人一同坠了下去。 没有预想的那样坠下影子中,而是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姬豪尔的声音从上方冷冷传来:“你俩,这么没用。” “姬娘子!” “你再说一遍?!” 姜枫和娄娇同时开口。 两人这才发现,自己不在原地,而在之前能看到的档口处。 这里的灯很亮,那些在档口前徘徊的影子望而却步,不敢过来。 戚炀抱着一本书现身:“还好我及时去接住你俩,不然就等死吧,那些小鬼可凶了。” “戚炀,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也无法现原形。” “我们正在查呢,看到你俩有危险就赶紧过来了,不过目前看来,这里是一座坟墓。” “坟墓?!”姜枫大惊失色。 “石桌石椅、可饱腹的菜谱、蜈蚣、红灯笼、小鬼,这些元素只会同时出现在墓地。” 姬豪尔道:“你们进来时,没看到门上写的什么吗。” 两人摇头。 “大观园。” 第89章 第三日无限(大观园) 娄娇不解:“大观园怎么了?” 姜枫捂住嘴巴:“《石头传》?娄娇大人,这可是名着啊!” “哦,”娄娇不屑,“名着也不能把我们关在这里,凭什么?” “这就要问问她了。”戚炀甩了甩手中的书,婋莺从书里钻了出来。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自己要来的,找我做什么!”婋莺极其不耐烦。 戚炀道:“这是你们言灵的地盘,老实说,这些禁制是不是你下的?还有这鬼气森森的地方,是不是你弄出来的?” “不是不是不是!要我说几遍!” 姬豪尔没有废话,把书夺过来准备撕了:“行,那我撕了你的家,反正留着也没用。” 婋莺立刻说:“藏书阁本体外,有一群男道守着。他们做了什么我不清楚,但影响到了这里。 我不想说是因为,我怕你们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已经许多年没人敢来了......” 她声音低了下去。 姬豪尔冷面冷心:“若你有用,我自然会带上你。若你无用,毁了这里我也不可能留你。” 婋莺叹口气:“那些影子,都是书里不甘死去的男角儿,你们抬头看看这档口。” 四人抬头看去,只见现在所在的地方写着“潇湘馆”几个字。 旁边还有蘅芜苑、稻香村、秋爽斋...... 戚炀皱起眉头:“什么意思,那为什么没看到林妹妹宝姐姐她们?” 婋莺眼睛看向那群黑影:“他们,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就是他们,没有一个影子是无辜的。” 那些人影上下起伏,像是一群人在轮流眺望。 哪怕没有五官,也能感受到他们的虎视眈眈。 “大观园里的女人,没有一个不是被那群男人吃干抹净的。到了现在,他们仍旧不愿放过,还在这里等着,等着她们投胎再来。” “那条大蜈蚣呢?” 婋莺抬头看去,眼中露出深深的悲戚:“你们真的误会了,它在守着这里,因为有它在,那些黑影才不得出去,祸害别的书中女子。” 《石头传》跟这里其它书都不一样,它是一本死书。 里面的角色连灵魂都完全死去,书才成了一座坟墓。 蜈蚣便是书中女人们幻化出来的,每只眼睛代表一个死去的女人,一共十二个。 不是它看不见姜枫和娄娇,是它看到是女人,才没有伤害她们。 它每天都要吃一个影子,那些影子消化不了,只能沉积在它的足中。 那些男影子不甘被困,想着法儿找存在感。 但凡来大观园的女人,都是他们的盘中餐。 可是贾府的男人太多,太多太多,蜈蚣怎么吃也吃不完。 他们还能分裂出新的影子,许许多多的影子聚集在一起,连蜈蚣都惧三分。 “那蜈蚣本可投胎,但又怕自己走了,这里的影子会冲出藏书阁,去祸害更多女人。” 说是十二金钗,实际蜈蚣的本体有更多人。 晴雯、袭人、鸳鸯、香菱...... 她们被困在这里一生不够,后世每一次的误解,都为她们的困境再增添一分。 直到现在,蜈蚣已经占据了整个墓的穹顶,再无法动弹。 “为什么你不救,你不是言灵吗。”姬豪尔看向婋莺。 “我自唐代出现,比她们的存在要更早,我有时代局限性,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不知怎样的结局才配得上她们这样的女人。” 空气中只剩沉默。 是啊,整座藏书阁中,又有哪一个书中女人见过真正的好时代呢? 哪怕是戚炀,她见过吗? 只有娄娇,她见过。 姬豪尔想到这里,刚准备开口,就看到娄娇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你们这群女人,真的太没用了,区区男人的影子和那群男道,就能困住你们生生世世!” 她大喝一声,将血抹在自己的腿上。 戚炀反应最快,拥着其她人远离了原地。 只见娄娇双腿慢慢长出了粗壮的蛇尾。 她又将血挤在头顶,很快,她的脑袋也分裂成了四个。 不到一分钟,从前的四蛇回来了。 只是这个四蛇要小许多,只有从前一半大小,连大观园都填不满。 其中一个脑袋大喊:“这个法力只能支撑十分钟,你们等着我!” 娄娇毫不犹豫冲向了那群紧紧相拥的男影子。 她像从前吃蛋糕似的,将他们咬出了无数缺口。 那些男影在四蛇口下无处遁行,一点点被她吸入腹中。 戚炀目瞪口呆:“贪......贪吃蛇?” 可很快她们就发现了不对劲—— 四蛇坚硬的皮肤很快长出了一个大小不一的鼓包,许许多多的男人脸往外挣脱。 他们面色不甘,有的甚至张嘴撕咬什么。 娄娇喉咙部位不断有东西在翻涌,像反刍的症状。 但她没有如从前一样直接吐出来,反倒死死咬住四张嘴巴。 戚炀大喊:“娄娇,吐出来,没关系,让我再试试!” 其中一个蛇头摇了摇,就在这时,众人头顶发出一阵剧烈的窸窣声。 那只蜈蚣正在极具缓慢地转身,它的十二只眼不断眨着,似乎在分辨方向。 当它听到四蛇的动静后,速度陡然变快,无数只巨足在天花板上转弯; 不细看,只能看到十二只纯灰色的眼睛朝四蛇的方向快速移动。 这个画面太震撼,以至于所有人双脚像被钉在原地,只觉身上的鸡皮不断下坠。 尤其是姬豪尔,她的冷静、头脑、武力在这一刻全面下线。 想说话,喉咙里却只能挤出恐惧的闷哼。 婋莺大喊:“快拦住它,它感应到影子的聚合,会杀了那条蛇的!” 戚炀立刻冲上天花板,明知自己是灵体,却依然觉得眼前的画面很恶心。 姜枫一手扶着姬豪尔,一手为她把脉。 那巨型蜈蚣在穿过戚炀的一瞬间,又回到了原地。 还好,还好。 还好有戚炀。 可那蜈蚣很快再发起进攻,再次穿过戚炀回到原点。 它没有再贸然行动,反倒停下来,十二只突出的灰白眼球朝不同方向转着,就像从前十二钗在玩飞花令。 很快,最上面的两只眼睛快速眨了一下,蜈蚣的百足竟然放开了天花板,整条虫往下坠去。 好在戚炀速度快,稳稳接住蜈蚣,将它再次传送回原点。 身后娄娇大喊:“我受不了了,他们的影子好恶心啊!” 第90章 第三日无限(群英) 四蛇发出四声怒吼,浑身鳞片展开,里面透出绿色的荧光,霎时照亮整座石墓。 “姬娘子,你快看那是什么!” 姜枫眼神惊恐地望向四蛇,缓过神的姬豪尔脸色煞白地看过去。 荧荧辉光笼罩的四蛇身后,站着一位身长两米,手提巨斧,肌肉爆裂的女人。 绿光便是她身上发出的。 姜枫张大嘴巴:“这是姬......在为娄娇大人疗伤?” 那头蜈蚣仿佛被人施了定术,与此同时,戚炀也痛苦地蜷缩起身子。 四蛇身上无数水泡一样的人脸渐渐平息下去。 一股股黄色半透明的液体从她鳞片中渗出,流到地上汇聚成一滩,很快被地板下白色的草虫吸收殆尽。 娄娇脱力瘫在地上,恢复人形,昏迷不醒。 姬豪尔跑过去把娄娇抱在怀中,姜枫则为她诊脉。 “戚炀姐,你没事吧?” “问题不大,不用管我。” 戚炀站起身,伸手将远处的婋莺拉了过来。 “那只蜈蚣,为什么不动了?” 婋莺说:“你们刚刚没听见吗?” “听见什么?” 婋莺不愧是言灵,掏出鹿毛笔在空中画了几下,就成了「情景再现」。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左不过在姬出现后,那些影子不堪重压,大声喊了一句: “林妹妹,宝姐姐,云妹妹,袭人,探春妹妹,晴雯,婶婶......” 将大观园中所有女子的名字喊了个遍,这才彻底消失不见。 戚炀嘴角抽搐:“还真是,一个也放不下,一个也救不了啊......” 书中因宝玉而死的女人不在少数,合着几百年了,他一个没忘。 该说他痴情吗? 不如问问那些在封建世族迫害下身亡的女性如何评价。 几人回头望去,蜈蚣百足上的人面已经消失。 刚刚姬的治愈之力,也杀死了它腹中的影子。 蜈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十二只眼睛的颜色正在慢慢变化。 灰白褪去,里头有琥珀一样的瞳仁。 绿色、白色、金色、粉色、红色、紫色、褐色、黑色、蓝色、橙色、青色。 每个瞳仁中都出现了一张人脸。 不必看清样貌,当她们出现的那一刻,便知那是谁。 黛玉说:“哎呀呀,这是有多久没看到活人了,辛苦来一趟,多谢多谢。” 湘云调皮道:“可惜没看到爱哥哥,林姐姐,你可别说你不难过?” 黛玉道:“都是前尘往事,有什么好难过。倒是你,这么多年,还改不掉‘爱哥哥’的口癖,呵呵。” 湘云皱鼻:“宝姐姐,你看她!” 宝钗哄着两人:“好啦好啦,都这么多年了,每次醒来就吵,白让外人看了笑话去。” 凤姐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哈哈哈哈,哪有什么外人,来了大观园,就是客。是我的不是了,没办法为几位看茶。” 李纨道:“凤丫头人来疯,看到人就活泛了。” 英莲(香菱)说:“这叫笑问客从何处来,林师妇,诗可是这么说的?” 探春笑道:“正是呢,英莲越发长进了,想来是林妹妹教得好啊。” 迎春小声说:“比我还会说呢。” 妙玉和惜春相视而笑。 元春还是很有大姐风范的,她清清嗓子:“几位姑娘,不知今为何年?” 姬豪尔:“离你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三百年了。” “哦?”宝钗接话问道:“那现在的皇上?” “姓孟,但算不得皇上,却是比皇上还十恶不赦的存在。” 宝丫头若有所思,眼睛看向黛玉。 黛玉道:“那......女子可科考,可为官吗?” 戚炀抢在所有人之前开口:“可以,女人可以,女子还可从商,当家作主,当大老板大掌柜!” 她边说,边用手在背后跟姬豪尔她们打手势。 “太好了,林姐姐,宝姐姐,我们若是出去,便可以一展胸中抱负了!” 湘云的声音非常欢快,人似乎已经飞了出去,正在哪个地方当大学教授。 这一刻,整个庞大的蜈蚣身体活了起来,它正在发生蜕变。 它坚硬的壳正在褪去,露出里面红红的肉。 看起来很恶心,但是...... 那是许许多多跳动的心脏。 咚咚、咚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无数心脏的跳动声组成了一首为女性而写的赞歌。 晴雯的声音传来:“哼,你们爱去哪去哪,就留我一人好了。” 袭人道:“晴雯,别说气话。说起来,我还得向你道歉,从前为了那个什么姨娘之位,竟害你不得善终。 对不起,我......若是能生在这个时代,我定不会再做这种混账事!” 黛玉笑了:“嗯?想到从前我还教叫过你嫂嫂呢。” “林姑娘快别打趣我了,想起前尘往事,我真是没脸见你们。” 晴雯张嘴道:“哼,你知道就好,暂时接受你的道歉。哟,这个小姑娘怎么脸色煞白煞白的? 可气我出不去,我那儿有件上好的风毛衣裳,给她披上便可保暖了。” 她指的是陷入昏迷的娄娇。 姜枫只觉惭愧,她并未从头到尾读过《石头传》,认不出这些鲜活的姑娘,只能说: “谢谢姐姐们,她歇会儿就好。” “白白早生三百年,要是现在的我遇到老太太,去她手下照顾她,定不会被那些个烂人盯上。” 说话的是鸳鸯。 “谁说不是呢......”可卿更是目光悠远。 金钏干脆哭了起来,想起自己被投井的下场,无数委屈无从诉说。 “哎哟哟,各位姑奶奶,可别这么着难过了,这都是三百年前的事儿咯。” 刘姥姥一口烟嗓,逗得凤姐儿乐了。 刘姥姥是在找巧姐儿那些日子喜欢上抽旱烟的,吧哒吧哒,一口一口,这烦恼就少许多。 后来找到巧姐儿了,烟自然就戒了,只是这破锣嗓子就更加哑了。 戚炀附和:“对啊对啊,时代不同了,各位若是生在现代,各个都是行业翘楚。” 黛玉何等聪慧,她“心较比干多一窍”,一眼便看出戚炀的夸张用意。 却并不拆穿,只说:“我倒觉得,若是女人当了皇帝,那才叫真的好。” 宝钗略吃惊看向她,也很快明了:“颦儿说的正是呢。” 黛玉又说:“宝姐姐这样的,最适合当皇帝手下的军师,姐姐心有雌才大略,定能建立一个盛世。” “那谁当皇帝?”宝琴歪头问。 “我看,她就不错。” 所有人顺着黛玉的指尖看去,她正指着姬豪尔。 第91章 第三日无限(香灭) 姬豪尔未置可否,只问:“想出来看看这世界吗?” 凤姐道:“谁想困在这一方天地,但我们还要在这里守着,还会有姑娘迷路找过来的,我们还要给她指路呢。” 戚炀固执摇头:“不会,我发誓,不会再有人会迷路找过来。” 她话音刚落,整座石墓开始摇摇晃晃,无数碎石砸了下来。 “不好,快回去挡着,不然会塌的!”凤姐大喊一声,趴在地上的蜈蚣缓慢地起身想往天花板上爬去。 姬豪尔看向戚炀:“靠你了。” 戚炀点头,张开身体,将包括蜈蚣在内的所有生物包裹住,瞬间冲出了石墓。 轰—— 大观园在她们身后轰然倒塌。 姬豪尔从身上掏出一个真丝眼罩戴在了眼睛上。 眼不见不掉san。 “香味不见了。”婋莺再次从书里冒出来,“没想到你们四个如此厉害。” 姜枫掂了掂背上沉睡的娄娇,有点娇傲。 “哇——”姑娘们同时发出疑问,“这里跟三百年前,完全没有区别啊,只是建筑的形制不同。” 戚炀解释:“我们还未完成任务,姐姐们在这里等着,等我做完事,带你们出去。” 戚炀想好了,她要给她们看那辆酷炫的装甲房车,要给她们观看许多女人格斗的视频。 要让她们看到科研界有多少成果是女人们努力的结果。 要让她们看到女人们设计的建筑,经营的女校遗址,从未放弃抵抗的女人们的一座座丰碑。 “婋莺,事情都结束了吗。”姬豪尔问。 婋莺眼神透露出一丝愧疚:“来不及了,线香马上就要熄灭了。” 「香不能熄灭,否则会发生奇怪的事。」 姬豪尔说:“你们待在这儿,婋莺,你跟我走!” 她一把薅过那书和婋莺的衣服,扯着就跳往藏书阁主楼。 果然来不及。 这座园林在一瞬间暗了下来。 此时姬豪尔和婋莺正站在某祠堂的顶上。 姜枫背着娄娇,戚炀守着大蜈蚣,几人都进入戒备状态,远远看着屋顶上的姬豪尔和婋莺。 姬豪尔问:“怎么回事。” 婋莺说:“它......活了。” 每日要在阴阳交替时点香,否则便无法压制这里的鬼气。 戚炀和姬豪尔只见脚下的祠堂蓦地出现一群学生。 她们穿着校服,端着铜盆在祠堂进出。 学生一说:“小心点,别把牌位弄倒了。” 学生二说:“知道了,我们要快点打扫,等下老师们要来了。” 学生三说:“我害怕。” 学生一安慰她:“没事,我们按时回寝就没关系。” 一学生匆匆赶来:“快把东西摆好,校掌带着老师们过来了!” 几人忙将东西归于原位,从祠堂跑向状元厅侧的女寝阁。 姬豪尔脚下,出现了几个男老师,他们簇拥一个大腹便便西装革履的油头男走进祠堂。 香火的味道很快充斥了祠堂上方的空气,熏得姬豪尔直咳嗽。 “她们是谁。” 婋莺眼露同情:“是某校师生,那个学校在一场大火中付之一炬,不知怎么的,就缠上了藏书阁。” 姬豪尔抬起唇角:“你是说,她们都是大火中的冤魂。咯咯咯,那我杀光,也没关系。” 婋莺拦住她:“你忘了桌案的书页上写的「若看到她人不可打扰,因为你不知道她会是谁」。” 姬豪尔挥开她,直接跳下了屋顶。 婋莺长长叹了口气,跟着下去了,毕竟本体还在姬豪尔身上。 砰—— 姬豪尔一脚踹开祠堂大门,里头灯火通明,几千根蜡烛随着对流风开始摇曳。 从上至下,层层叠叠的牌位如同一座座大山,看得人喘不过气。 七个男老师和一个男校掌同时回头看,他们的脸在烛火映衬下满是油光。 小小的瞳仁和大大的眼白厌恶盯着门口来人。 一个戴眼镜的男人问:“你是谁?我们学校的学生?祠堂不得擅入,不知道吗?!没看校规吗?!” “咯咯咯,”姬豪尔歪头,“校规是什么东西,老娘的规矩你们知道吗。” 男校掌扶着肚子站起身:“你是学生家长?” 姬豪尔没有废话,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她充满肌肉力量的腿像一颗炮弹,正中男校掌胸口。 砰——哗啦啦啦—— 两百斤的男校掌就这样飞了出去,砸在层层叠叠的牌位上。 牌位如同多米诺骨牌,一个接一个往下砸,砸到供的蜡烛上,瞬间燃烧起来。 燃烧的牌位又滚落在男校掌身上,他身上的肥厚脂肪瞬间也成了火的供养。 七个男老师四散奔逃,逃到门口却发现门从外头被牢牢拴住。 他们跪在地上乞求,乞求祠堂供奉的那些男人:“小辈从未有一日懈怠,若是要找替身,女寝,女寝有许多人可以,放过我们吧。” 男校掌正在地上打滚。 姬豪尔伸手掀开供台的桌布,将所有牌位蜡烛全部扔到地上。 她则坐在供桌上,脚踩男校掌,不许他打滚。 “不如拜我,你们更有活下来的可能。” 周围火势越来越大,她却恍若不知,一脸可怖的假笑。 七男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造成什么后果!” “说说看。” 一个男老师抹去脸上的灰道:“我们是东大的师生,死在一场大火中。 若不是有道长们帮忙给我们找了个地方,我们会在外面祸害人世间的!” “所以你们选择祸害女学生。”姬豪人一针见血。 另一个男老师擦着额头上的汗:“不、不是,我们在这里尽心守护祠堂和园林,过着自己的生活,从没有生出别的心思!” 男校掌发出痛苦嘶鸣:“哎......哟......是啊,只要我们一直留在这里,就能一直活下去。” “恐怕,”戚炀不知何时飘了过来,“他们要封印的不是你们,是女学生吧?东大的大火,是某位女士放的吧?” 只见男校掌黢黑焦糊的眼皮掀开了,恐惧地看着戚炀:“你也是鬼......” 戚炀双手抱胸:“我不止是鬼,还是你们祖姥姥。” 话落,她的身体无限扩张,整个祠堂都在她的包围下。 身在其中的姬豪尔就像在另一个时空,火怎么都烧不到她身上。 那群男老师将门拍得震天响,可惜门外是完全听不到声音的。 从前,在东大那场大火中,他们也是这样死在视察的男寝中。 如今,他们要再经历一次大火的吞噬。 啧,真是可怜。 第92章 第四日怪谈(东校) 八个身体如同虾米卷曲在一起,空气中先是弥漫着烤五花肉的味道。 但很快就成了一股刺鼻的硫磺味,那些人的头发在一瞬间蒸发。 头皮很快坠落,露出里头的血肉白骨。 木头和焦臭混合,还夹杂着酸味。 血在炙烤下很快沸腾蒸发,人就成了干尸。 姬豪尔想起醒来的第一夜,不禁感叹:“火真是好东西,人类不能没有火。” 她推开祠堂大门,外面凉风习习,祠堂包裹着八个男人很快倒塌坍缩,最终成了一地木灰。 戚炀拍着肚子飘过来:“还是父权社会的男人魂体好吃,他们的七情六欲旺盛,能量充足。” 乍听之下很有道理,细想处处透露着“可悲”二字。 父权下,女人的人肉最好吃,男人的魂体最好吃。 二者区别在,女人只有在活着时有价值。 若是不成亲,不给人去吃,死后不得入祖坟、不得供奉,就连牌位都没她的份儿。 男人则不同,无论怎样,宗籍族谱都有他的名字。 死后有人供奉,有人如同他活着时一样照顾他的牌位。 女人活着时,七情六欲都被最大程度压抑,不能有野心有欲望,死了的魂体自然没有味道和能量。 她们从不为自己而活,她们是一个物品,一个工具,一个传宗接代的机器。 这样的灵魂怎会好吃。 戚炀在脑中搜索「东大火灾」的相关记忆,可惜一无所获。 很显然,这件案子被压下去了。 姬豪尔问婋莺:“西南门在哪里,祠堂已毁,我们该走了。” 婋莺指了一个方向,姬豪尔拔腿就走。 她大喊:“姜枫,背上娄娇,出发了!” 戚炀也去包裹起那巨大蜈蚣。 婋莺呆呆站在原地,嘴里呢喃:“你真狠心,明明,明明有机会救她们。” 但她抗拒不了离开的牵引,她的本体书在姬豪尔身上。 几人站在所谓的西南门,面前是一堵墙。 姬豪尔冷笑:“书上说,我们只有一次出去的机会,错了就会永远留在这里。婋莺,你好大的胆子。” 她从怀中掏出婋莺本体,伸手就要从中间撕去。 却被婋莺一把拉住胳膊,月光下,婋莺一脸哀求:“救救她们,好吗?” “我没精力。” “我答应你,只要救了她们,我定然告诉你们怎样捞出鲋鱼山。 或者!或者到时候你想撕了我,也可以,但先救她们,好不好?” 戚炀挡在姬豪尔身前,问她:“你怎知我们来的目的。” 婋莺很急切:“我是言灵啊,我只要想,什么都能用笔创造出来。刚刚我画了一个读心的巫术。 但是我用完就销毁了,不会侵犯你们隐私。我也是没办法,她们真的很可怜,不信你们去看看。” 戚炀挑眉:“那你以后愿意跟我们一起吗?” “我的本体都在你们身上,自然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姬豪尔踹了她一脚:“用不着你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很恶心,像个职场小男人。” 戚炀转头对姬豪尔道:“反正我们暂时也出不去了,不如去看看?” “姜枫,你待在这儿,照顾娄娇就好,等我们。”戚炀又耐心嘱咐。 姜枫望了眼四周:“我害怕。” 大蜈蚣的十二只眼突然亮了,将这个墙根照得像白天。 黛玉说:“哎哟哟,是我们在这儿不巧了。姜姑娘,都不把我们当人了。” 戚炀笑笑,对各位女士拱手:“多谢大家照看我们家两个姑娘了。” 宝钗道:“放心去吧,这儿有我们看着呢。” 几人走远了,还能隐隐听到晴雯的大嗓门儿:“姑娘可是别把这里当什么吓人的地方,世界上还有哪里比贾府更可怕呢。” 平儿温柔的声音传来:“正是呢,没什么怕的,我们奶奶在这儿,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近身的。” “哈哈哈哈哈......”其她姑娘听见凤姐被打趣,纷纷笑了起来。 「若看到她人,不可打扰,因为你不知道她会是谁。」 姬豪尔不仅打扰了,还弄死了。 三人走在路上,便发现周围的景色变了。 成了校园的林荫大道,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有女有男。 姬豪尔觉得身上不舒服,一低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穿上了东大校服。 跟周围的女生穿的一样——一样令人不适。 校服在刻意突出某些曲线,裙子也很短。 看起来就像三流厌女言情小说的打扮。 戚炀隐身飘在旁边问:“为什么大学还有校服?” 姬豪尔摇头。 手上抱着的书,也就是婋莺的本体小声说:“我听说,民航学校是这么要求的。” 制服......姬豪尔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忽然伸手,把腰线撕开了。 外套变得宽大,里头的衬衣变得破破烂烂。 周围来往的人好奇注视,但她浑然不觉。 “姬豪尔!尔尔!等我!”一双手抱住姬豪尔的肩膀和脖子。 毫无疑问,换来的是过肩摔。 还好姬豪尔及时发现对方是女性,用手托住。 虽然但是,对方依旧戴上痛苦面具。 “姬豪尔,你是不是有毛病!” 来人一身有些发紧的校服,此时正蹲在地上狠狠看着姬豪尔。 “你是谁。”姬豪尔将她拉起。 “你姑奶奶林雅岚啊!你不是脑子坏了吧!” 戚炀小声说:“这姑娘不错。” 话音刚落,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走了过去,手上那个本子记下:“空服专业林雅岚,扣三分。” 林雅岚挽着姬豪尔“哼”一声离去:“狐假虎威,哼,猪男。” “为什么要扣分。”姬豪尔推开她的手,往旁边走了两步。 “你该不会忘了吧,这是我们校规啊,女生不能说脏话。你今天是怎么了,失忆啦?” 姬豪尔点头:“睡了一觉很多事不记得了,跟我说说,免得犯禁。” 林雅岚刚准备开口,校广播响了:请所有女生立刻回寝,请所有女生立刻回寝。 “快走!”林雅岚的脸色马上变了,拉着姬豪尔就开始狂奔。 从前本来是状元厅的地方变成了现代教学楼,女寝在右边,男寝在左边。 姬豪尔不明白:“跑什么。” “校规第一条,不要在晚上出门,女学生在晚上不拥有出门的权利。” 第93章 第四日怪谈(规则) 姬豪尔固执停下,站定在原地,满脸不耐烦。 林雅岚问:“为什么不跑?” “会造成什么后果。” “扣分啊!扣寝室分和学分啊!” 姬豪尔冷淡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迷惑的神情:“这些又不会死。” 林雅岚急到跺脚:“可是会拿不到毕业证!” 姬豪尔依旧冷静:“这会让你活不下去吗,为什么这样的社会,能让所有人都如此听话,我不明白。” 林雅岚面容扭曲:“你疯了!” 她不再管姬豪尔,转身就冲进了寝室楼。 可她并未离开,只是躲在门边,悄悄观察姬豪尔的行动,面色焦急。 戚炀小声解释:“其实这怪不得她们,习惯了这样生活。小时候要求女人听话乖顺,长大了就畏畏缩缩怕长辈怕老师。” 姬豪尔抱着婋莺走向男寝的方向:“不试试怎么知道打破常规是什么感觉。” “你要做什么!”身后传来林雅岚的喊叫。 与此同时,咚——学校的钟楼发出沉闷的报时,八点了。 几乎是在一瞬间,教学楼的右侧行人寂寥。 还有几个女生正穿着不方便的制服,拼命往寝室楼跑去。 与冲出来的林雅岚擦肩而过。 “你出来做什么。”姬豪尔皱眉,“你会给我带来麻烦。” 林雅岚的眼睛快要冒火:“我说你今天真的够了,失忆了就能伤害老娘自尊心吗!” 说罢快步上前,将姬豪尔扛上肩头,三两步跑到了男寝楼的阳台窗户下方躲着。 “你做什——” “嘘。”林雅岚打断她,“我早就想看看天黑后,不回寝会发生什么。从前都是你拦着我的。” 姬豪尔是凭空出现在东大的人物,所有人的记忆都会被改写。 她从前大概就是最不起眼的那类女学生——很听话、很懂事、很乖巧,不会行差踏错。 恰巧林雅岚不是。 姬豪尔是她记忆中的室友,从前都是姬豪尔拦住她的大胆举动。 林雅岚上下扫描她:“我信你是真的失忆了,不过比起以前,还是现在的你讨人喜欢。” 她笑起来像姜枫和戚炀的结合,说话的语气还有些像舒空。 姬豪尔问:“有女生试过吗。” 林雅岚陷入回忆:“有的,听说那个女生最后退学了。” 退学? 姬豪尔勾起嘴角,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们蹲在一楼窗户的正下方,凸出的地板刚好挡住她们。 上方传来男生的声音:“哥几个,又到晚上了。” 他们的笑声猥琐而热烈,就像即将开始一场屠杀。 姬豪尔直接站了起来,出现在窗户外头,与那个正在晒衣服的男学生隔窗对视。 “嗷——我x!”男学生嚎了一嗓子。 其他人纷纷询问:“大晚上嚎什么,吓我一跳!” 但男生没有开口回答,只是静静保持刚才的姿势站在窗前。 有人走过去拍他:“老杨?” 突然,叫老杨的男生往后倒了下去,后脑重重磕在瓷砖地板上,脑后流出暗红色的血。 寝室其他人已经吓傻,他们这才看到,老杨的胸前有个巨大的血洞,里头的心脏早已经消失。 “啊!”这间寝室发出凄厉的尖叫,剩下三个男生慌忙远离阳台跑到门口去叫人。 夜色中,阳台上飘荡的每一件衣服,都像是前来索命的厉鬼。 十分钟后,这间小小寝室围满了人。 男导员、管理员、男老师、其他男学生...... “联系校掌和院掌,快!” “他们的手机都关机了!” “该死!快报警叫救护车!” “不行啊,打不出去!” “那喊校医啊!” ...... 众人七嘴八舌,完全没有注意到铝合金的窗框上,留下了一丝血迹。 阳台,姬豪尔正将心脏碾碎,跟土混合在一起。 一旁的林雅岚吓傻了,她捂着嘴不敢说话,不敢动弹。 “你这是杀人你知不知道!”她憋出了这样一句话。 姬豪尔说:“所以现在不走,等下就会被抓住。” 她拍拍手离开原地,徒留林雅岚一人。 戚炀撇嘴:“你就会吓唬小姑娘,怎么不告诉她,她们已经死了?” “没必要,”姬豪尔说,“能解放她们就够了,是人是魂对我来说都一样。” 因为她们是魂魄,被困在虚假东校的魂魄,所以电话打不出去。 因为男校掌和院掌在昨夜已被戚炀吃掉,所以无法打通他们的电话。 他们在祠堂祭拜的是什么? 是男道们。 时时刻刻用这种方式报备这幻境中的情况,以便人界男道及时调整方针。 姬豪尔一把子烧了祠堂,相当于断了外界与这里的联系。 当男道发现不对,一定会想办法解决。 那时候就晚了。 姬豪尔必须速战速决,找出这里潜藏的真相,找出解放她们不甘灵魂的方法。 否则说不定连姬豪尔都会困在这里,跟她们一遍一遍经历东校的火灾。 林雅岚还是跟了上来,她默默跟在身后不敢说话。 “你跟我说说,这里有哪些奇葩规定。” 林雅岚连连点头,她虽害怕,仍觉姬豪尔很帅,甚至有一丝羡慕她的癫狂。 如今学校所有男人都在那间死了人的寝室看热闹,只有匆忙的校医和保安在路上奔跑。 姬林两人很容易就来到电子信息工程专业的教室。 这里有许多台式电脑。 电脑里一定有许多学校的机密。 路上,林雅岚也大致讲了些规定。 除了「女生在夜晚不拥有出门的权利」外,还有: 【不要跟男性起争执,尤其是外卖员。记住,外卖员都是本校兼职的男生,他们不会带来危险。即使躲在阴暗处,记得,他们是在保护你的安全。】 【若是成绩出现问题,请找老师确认,但通常不会有问题。老师们经验丰富,男生的成绩常年霸榜第一很正常。】 【“胖猫”是违禁词汇,女生不得提起,更不能在男生提起时插嘴。他是众所周知的好男人,东校拒绝男女对立。】 【如果学校论坛出现某些违禁药物,请不要放在心上,那些都是同学们玩梗。学校中决不允许出现迷药。】 【若是身份证掉了,请到校掌办公室领取,不要担心,学校不会私自用你的身份证做任何事。】 第94章 第四日怪谈(秘密) “有趣,咯咯咯。”姬豪尔再次发出怪笑。 林雅岚不懂她笑中隐藏的杀意,只是继续说:“我总觉得,之前被退学的女生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她像是完全从世界上消失一样,听说她们专业的好几个同学尝试联系她,但一无所获。 因为她的东西都在寝室没收走,就有人在论坛发帖,询问有没有人知道她老家地址。 但每次的帖子都会被锁,像是......学校故意的。但我不明白学校这么做的意义。” “她死了。” “没有没有,”林雅岚摆手,“有人报过公,报公厅说她没死,但不愿透露个人情况。” 姬豪尔与隐身的戚炀对望一眼,道:“那她就是被结阍了。” “什么意思!”林雅岚的表情不是震惊,而是某种猜测得到了证实后的害怕。 “你早就这么想了,不是吗。”姬豪尔坐到电脑前,按照戚炀的指示打开主机。 电脑屏上是暴露的二次元壁纸,这让姬豪尔一阵反胃。 林雅岚是空服专业,这种情况在模拟飞行服务时也见过,很多男人的壁纸比这要过分多了。 但她们必须要保持良好的素质,哪怕心里已经骂了面前男人八百遍。 当然,作为她的专业,对电子信息的了解知之甚少。 听说这个专业的女男比例为1:100,整个专业只有四个女生。 其中一个便是“失踪”的女生,名叫刘胜男,很典的名字。 另外三个分别叫何朝帝,吴莎南,谢统雄。 听说三人在刘胜男被退学后,一起去改的名字,对外只说,从前的名字不旺自己。 但有点脑子的女人都明白为什么。 何朝帝从前叫招娣,后来她说,自己应该是“朝辞白帝彩云间”里,那个早上的白帝城。 至于为何不改别的名字,听说是母父不给户口本,除非改谐音才同意一起去。 但也常常有其它专业的女生羡慕她们,说她们是“珍稀动物”,是众男围绕的“小公举”。 总之,姬豪尔进教室的一瞬间,只闻到一股浓重的汗臭和脚臭。 林雅岚说:“我不懂为什么会有女生羡慕这种糟糕的环境,听说那四个女生,连平时分都混不到最高。” “为何。” “当然因为老师偏心啊,她们曾经发帖吐槽过老师的偏心。不过帖子被锁了。” 姬豪尔点头,开始尝试密码。 林雅岚继续说:“我总觉得,吴莎南和谢统雄的名字很厉害,一个杀男,一个统治雄性。” “说不定是你自作多情。”姬豪尔的脸在屏幕光线照射下更冷了。 “不是她自作多情!”教室最后一排,突然站起三个身影。 林雅岚吓一大跳,下意识躲到姬豪尔身后。 姬豪尔抓起桌上的键盘就砸了过去,三个人影在黑暗中抱头蹲下。 啪—— 键盘砸在墙上,顿时粉碎,键帽飞得到处都是。 其中一人护着头起身说:“别动手,我们就是刘胜男的三个室友,我叫何朝帝。” 姬豪尔举着鼠标的手停在半空。 吴莎南、谢统雄也站起身。 空气一时有些尴尬,还是林雅岚开口:“你们好,我们是空服专业的。” 何朝帝点头:“看到你们专业的制服了,大晚上来我们教室做什么,不知道要扣分吗?” 一开口,大姥气势由然而出。 听说单论成绩,她从来都是专业第一,无人匹敌。 只是人缘不太好,不太会人情世故。 吴莎南开口解释:“她没有恶意,是在关心你们,担心被抓到。” 戚炀对姬豪尔耳语:“何朝帝很像你啊......” 但何朝帝更像真人——至少有正常的情绪反应。 姬豪尔放下手中鼠标:“打开你们的电脑。” ...... 林雅岚的手掌都要抠烂了,真的太尴尬了,怎么能有人理所当然要求别人啊! 何朝帝点点头,走到第一排打开自己的电脑。 林雅岚、吴莎南、谢统雄三人张大嘴巴,一时间忘了跟上去。 直到姬豪尔回头,眼神如同利剑悬在三人头顶,她们才赶忙围到电脑前。 何朝帝双手不断敲击键盘,姬豪尔拉个椅子坐到她身边,眼睛不断上下滑动,像扫描仪。 不久后,姬豪尔打开谢统雄的电脑:“输密码。” 紧接着包括何朝帝在内的几人都看呆了。 姬豪尔双手速度不亚于何朝帝,她正在尝试黑进当地的民政系统。 “何朝帝,你继续尝试进入东大的论坛,看看有多少被锁的帖子,再锁定是谁锁的。 今晚男寝出事了,没有一时半刻,他们意识不到校内系统有人黑进去。” 姬豪尔下达任务时,双手也没停过。 何朝帝在姬豪尔说第一句话时,已经打开了校内论坛了。 她拿出了从前班长和寝室长的气势,继续细化任务:“谢统雄、吴莎南,你们负责尝制作一个镜像论坛,今晚的所有帖子存放到那里。” 林雅岚问:“需要我做什么吗?” 姬豪尔和何朝帝同时开口:“望风。” 屏幕灯光的映照下,两人的速度不相上下。 只是姬豪尔更加淡然,这不是因为她熟练,仅仅因为她不在乎。 何朝帝却像是遇到劲敌,神情认真严肃。 两小时后—— 姬豪尔开口:“我查到了。” 何朝帝长吁一口气,推开椅子瘫在椅背上:“我也成功了。” 又转头由衷道,“你很有天赋,当初没来我们专业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我的脑子学什么都快,只要给我合格的教程。” 她们并不知姬豪尔在阐述事实,个个都一脸难评。 戚炀没忍住“扑哧”笑出来。 “谁?!快,躲到下面,我听到人的声音了!”林雅岚大惊失色,同时抄起旁边的椅子高举过头顶。 姬豪尔说:“没事,是鬼。” ...... 门外的树沙沙作响,只亮着三台电脑的教室里,气温好似突然降到冰点。 戚炀开始掐魂中。 林雅岚打了个哆嗦:“别开玩笑姬豪尔。” 姬豪尔没管她们,指着电脑上的文字:“刘胜男,结婚了。” 第95章 第四日怪谈(论坛) 这句话,比“这里有鬼”要恐怖一万倍。 她们现在才大二上学期啊,刘胜男才多大,不到二十岁! “不可能!”何朝帝站起身,她在竭力维持平静,“她说过,她要进入航天业。就算被东大退学,凭她的成绩,也能走出国的路子!” 姬豪尔指着屏幕:“刘胜男,女,20xx年x月x日出生,已阍。阍证区号是cz,滁周。” 教室只剩众人的心跳声。 吴莎南忽然暴怒:“他爹的,我要去问问她怎么想的!” “傻。”戚炀再次忍不住开口,气温又降了几度,三人逐渐冷静下来。 何朝帝听得清清楚楚,这不是五人中任何人的声音。 “姬豪尔,真有鬼吗?你能看到?” 姬豪尔开口:“戚炀,出来吧。” 另外四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了一场烟花秀。 这“鬼”似乎跟她们想象中不同。 会用放彩色烟花的方式出场耶! 气氛马上就不恐怖了,尤其是看到戚炀真容后。 明明就是个雷厉风行的大姐姐。 姬豪尔说:“为什么说她们蠢。” “难道你们忘记了,现在不需要户口簿就能结阍?有没有可能,刘胜男根本不是因为扣分才退学的?” 戚炀点到为止,没有再开口,面对这群厉害的姑娘,她不忍心说出残忍猜测。 “您的意思是,刘胜男或许是因为被选中,才退学的?”林雅岚补全了戚炀的话。 刚刚还暴怒的吴莎南很快冷静下来,想明白了一切:“或许所谓的扣分,根本是无稽之谈。 他们要的是名正言顺的退学理由,好将女学生‘卖’出去。” 【规则n:请妥善保管身份证,若是掉落,会随机拥有一个或几个老公。】 这种事根本不能深思,若是细想下去,普通人根本无法承受那些真相带来的绝望压力。 所以许多人宁愿浑噩过一辈子,她们不想痛苦,所以麻木。 东大是民航学校,女学生都是万里挑一的,要么是智商,要么是长相,更多是两者皆得。 可是,若它背后的统治者,是一个男人会怎样? 那些奇奇怪怪的苛刻校规,根本不是为了规训女生那么简单。 它是为了扣分而存在的。 每一个退学的女生,去了哪里?为什么再无音讯? 东大究竟还涉及了哪些黑色产业链? 何朝帝大口呼吸,她感觉有些缺氧,双手撑在桌子上。 不敢想还有女生觉得她们“幸运”,从进入这个专业的第一天,她就从未感受到一点快乐。 每天都要跟各种男同学打太极,除开回女寝的时间,她们四人从不敢轻易分开行动。 刘胜男和何朝帝家庭情况都非常一般,她们身材瘦小羸弱。 除了家里饭菜普通,她们还要牺牲睡眠时间去拼命学习,只有这样才能进东大。 刘胜男原本有机会去更好的学校,可是东大给的奖金多,她母父说要是不去东大,就不让她继续读书。 只有吴莎南的家境最好,她每天都会给另外三人加餐,大一下学期,几人的体质才恢复正常。 她们必须多吃,这是不在这个专业的女人不明白的事情。 每天与一群男人在一起,她们随时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虽然大部分时间,她们只能靠隐忍来保护自己。 尤其是大一的贫困生评选,明明刘胜男和何朝帝最有资格,何朝帝还是班长,但依旧被几个男人抢占名额。 男老师当时的解释是:“我们要把机会留给更需要的人。” 他知道谁更需要,但他可以明目张胆地偏袒。 何朝帝想到这些,一股血液涌上大脑,她从怀中掏出防身的小刀。 就在此时,另外两人打开了论坛后台,不由惊呼:“快来看,这里有许多被锁或删的帖子!” 大部分都是女性求助帖,说自己的身份证掉了。 下面的回复也都是女生,有人让她们赶紧去挂失,不要找,登报做说明、补办,找不回来的。 有人问为什么,帖子就被删了,回复的论坛号也注销了。 还有人提出疑问:为什么学校的校规越来越严格,好像都是针对女生的。 管理员回复:东校致力于给每个学生四年美好的体验,学校会公平对待每一位同学,不论男女。 鼠标滑到下面,谢统雄一眼看到刘胜男的帖子,因为论坛头像跟她曾经的微信头像一样。 用户:请问大家,莫名被扣分是怎么回事? 一楼(男):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学校不会无故扣分的。 二楼(女):我也有过,楼主赶紧去找辅导员问一下,有机会补回来! 三楼(管理员):哪个专业的?我们帮你问问。 用户:没事了。 五楼(女):楼主没说是对的,总感觉管理员不安好心。 五楼的头像已经是初始头像,说明她的账号也注销了。 “没用的,”姬豪尔重新回到电脑前,“那时候的技术已经能精确到寝室了,除非是在网吧发的贴。” 戚炀补充:“网吧也没用,天罔技术很强大,能查到任何想查到的人。只有他们不想做,没有做不到。” 姬豪尔双手不断敲击,很快,调出了刘胜男的结阍对象的资料。 滁周市的乡镇,一个光棍,四十岁,曾经有过一段短暂阍因。 这几个字触目惊心,不敢想刘胜男过着怎样的生活。 一个天资雌厚的大学生,因学校的不合理规定被退学。 正陷入人生低谷期,突然有人告诉她,已经有事实阍因,且对方正在来接亲的路上。 如果有人帮她还好,如果全家只有她不同意这门亲事,她的人生就毁了。 报公?呵呵,人家会说,这是家事。 【注:这里的报公=bj,报过的反正都知道,绝大部分时间根本不会为一个你出j,问就是被骚扰时试过。 如果是某些在阍因中的女人bj,更不可能获得帮助,除非接j员是女人。(但依旧可能被无视)】 压迫性z策是每个女人头顶的一座大山,若是有人觉得落不到自己头上,那才真是天真又愚蠢。 个高的顶着,等高个子被吃干抹净,就轮到你了。 谢统雄深吸一口气问:“能联系到那个男人吗?” 戚炀沉默,若是在现实中,她可以在几秒内去一个来回,救出刘胜男。 可这是她们的执念之地,她们早就死了。 姬豪尔开口:“可以,等我们离开东大。所以现在,你们的目标就是逃离这里。” 第96章 第四日怪谈(真相) 林雅岚脸色涨红,她感觉浑身血液沸腾,有种热血青年对抗万恶资本的感觉。 可是何朝帝说:“我不出去。” “为何,难道你还要这种学校的学分。”姬豪尔的语气降到冰点。 何朝帝说:“我要为阿胜报仇,为我们自己报仇,这里的每个人都不无辜,我要杀了他们。” 事情到这里再明显不过。 东大的那场火是谁放的,为什么她们被困在这里这么久,依旧不能平息怒意。 为什么藏书阁本体有公家的人守着,还有那么多男道镇压。 因为凶手的怨气太大。 姬豪尔想起婋莺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刚准备问,何朝帝开口了:“我黑进校掌的电脑了。” 五个脑袋同时凑了过去。 男校掌的电脑里一共有八个聊天软件,主流的自然在里头,还有一些,就连戚炀都没见过。 但她可是戚家家主,战前戚家毫无存在感,但许多行业她也是暗地涉猎的。 像她们这样的家族,富豪榜上通常没有,查无此人。 但绝对不代表没有实力。 她敏锐察觉一个名为「数字鲸」的软件有问题。 “打开那个软件!” 戚炀说完,何朝帝便立刻攻破了男校掌的三层验证。 软件打开,主页是一些赛博油画。 戚炀隐约记得20xx年左右,很流行这样的数字藏品。 许多人争相购买炒作,就跟从前的比特币一样。 但是它们的价值不如比特币持久,很快就全面崩盘,许多人因此亏损到跳楼。 算算日子,现在已经是数字藏品的末期。 男校掌不可能这么蠢。 戚炀严肃开口:“点开他的藏品夹!” 打开的那一瞬间,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数字藏品不是精美的画作和创意艺术品,而是女人。 许许多多的女人,被明码标价。 这是明晃晃的拍卖! 刘胜男赫然在列,以25万的价格成交。 拍卖的成交者不是那个光棍,是中间人。 他们已经形成了一条完备的产业链。 因为男校掌的互相关注中,除了几个东大院掌,更有其它某大的校掌。 【规则n:女生要从婴幼儿时期学会保护自己,已开封饮料、职场性骚扰、听话水,都是不存在的东西。 若是遇到危险,一定是你穿得太少,请反省自己是否惹到他人。】 【规则n:上述事件如果真的发生,请及时报告给家长和老师,或是报公。若是众人对此避而不谈,请记住,这些事没有发生过。】 【规则n:世界上不存在拐·卖、d·y等事件,不必愤慨,不必惊慌,不必为此发声。 如果一定要开口,请用谐音词,否则你会遭受极大风险。当然,谐音词也会被查到。 最好的方式是闭嘴,如果闭不上嘴,你的一切发言都会被抹去,记住,你无能为力。】 【规则n+1:请记住,这个世界对女人来说是绝对安全的,请尽情享受这美好的一生。】 何朝帝的手都在颤抖,她点了许多次,才将男校掌与其他人的私信对话点开。 暗语不限于藏品、细节、局部、新发明、品相、创意点、收藏价值...... 吴莎南还抱有一丝希望开口:“没人抓他们吗?这......这是犯法!” 姬豪尔无情说出真相:“抓,咯咯咯,沆瀣一气,抓谁,抓的是你们。” “哇——”吴莎南再也无法忍受这压抑的气氛,哭出声,“太过分了,阿胜她、她......” 戚炀满眼悲戚,眼眶渐渐浮现红色:“不要对他们抱有任何期待,要抓,早就抓了,不可能等到现在。 不信你们想想那些雄性受害者,绝大部分的案子都在很短时间破获,即使没有,也有数万群众自发为他们发声。 女人呢?见过有哪些大型为失踪女人、枉死女人发声的现象?就连女人自己都不关心其她女人。 女男的犯罪比例是多少,受害比例又是多少?为什么古往今来这种事屡见不鲜,是他们做不到? 连飞机大炮都能靠人力打退,却救不了女人。还需要我再说下去吗?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不是吗?” 教室里的戚炀是普世意义上的“鬼”,但此时此刻,她如此可亲可敬。 比起那些当权者,她恐怖吗? 即使她现在满脸血泪,无人会感到害怕。 即使那些人满脸笑容,却依旧能让看清真相的女人不寒而栗。 谢统雄点开镜像论坛,果不其然,都在讨论今晚的“凶杀案”。 置顶帖便是:征集凶手线索,大家集思广益! 下面的回复五花八门。 一楼(男):人在现场,真的很惨烈,不知道是谁在挑战法律。 二楼(男):听说学校所有通讯设备都g了,连报公电话都打不通。 三楼(男):咱们学校该不会出现了什么连环杀人魔吧?我x,好恐怖。 四楼(男):暴风雪山庄?我不要啊,楼上的哥哥抱紧我! 五楼(男):楼上提醒我了,事情过去这么久,怎么没看到女人跟帖? 六楼(男):对哦,她们只是有门禁,又不是有网禁,这里吵了这么久,难道不知道这件事? 七楼(男):该不会是她们女的做的吧,现在在寝室躲着不敢发声! 八楼(男):哥们儿我悟了,一定是她们联合起来做的,我要替一寝的兄弟讨回公道,有人要一起吗? 九楼(林雅岚游客号):不知真相不予置评,你们凭什么断定是女生做的?!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定罪了? 十楼(男):楼上的,你是男的女的,如果是女的,你等着,我让导员查出来是谁。 如果是男的,你是就叛徒,全体男人的叛徒,现在有人在挑战男人的权威和底线! ...... 吴莎南气极反笑:“不知真相不予置评,是男人最爱说的一句话,每一则家暴新闻强歼新闻下,都有许多男人这样说。 现在轮到他们了,就成了男人的叛徒,我没见过比他们还不要脸、还双标的物种!” 何朝帝只是冷静开口:“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他们迟早会发现论坛有问题,我们要先发制人。” “怎么做?” 第97章 第四日怪谈(如他所愿) “莎南,你黑进校内通讯设备,所有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统雄,你黑进寝室的门禁系统,千万不要让人打开。 林雅岚,你帮她们俩望风,你们三个留在这里。姬豪尔,你愿意跟我一起行动吗?” 姬豪尔纠正:“是你跟我一起行动,你想玩点大的吗。” 何朝帝的眼睛在镜片后反射出期待:“什么计划?” 姬豪尔左右活动脖子:“既然他们无论如何都猜到是女人做的,那就如他们所愿好了。” ...... 两人奔跑在校园的水泥路面,何朝帝很机敏:“人其实就是你们俩杀的对吧。” “不是我们,是我,我掏出了他的心,想看看是什么颜色的。好奇罢了。” 好一句“好奇罢了”,何朝帝说:“我本以为我有点反社会,现在想想我差得远了。” 戚炀连忙开口:“她只对男人这样的,你别误会。” 姬豪尔说:“我灭过别人的门,其中有一百多口女人。” 何朝帝只当她在说胡话,没在意,只是加快了脚步。 她身上传来震动,掏出手机,陌生号码,果然有人再次尝试报警。 “你好,这里是东大报公厅,请问有什么事?”何朝帝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任何破绽。 对方声音急切:“终于打通了,老师,电话通了!你好,这里是东大男寝,发生凶杀案了,有学生死在宿舍!” “确认已死亡吗?” “是的,你们快来,学校有杀人犯!” “别慌,我们会在十分钟之内到,请关好门窗,尽量待在一起不要落单。” 对方满口感谢,何朝帝将电话挂了。 “姬豪尔,接下来怎么做?” 刚从女寝转了一圈的戚炀正好回来:“真有男生拎着棒球棍去了女寝,大概有三十人左右。” 何朝帝终于慌了:“怎么办,好多女同学根本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情!” 姬豪尔伸手拉住要冲往女寝的她,抬头问戚炀:“他们在哪儿?” 何朝帝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就听见戚炀说了三个字:“体育馆。” 再清醒时,已经站在了体育馆门口。 姬豪尔正在把玩那把何朝帝用来防身的小刀。 “没用,这样的刀对比棒球棍很吃亏。”说罢姬豪尔就将它甩了出去,刀身深深插进树干中。 何朝帝的冷静不输姬豪尔,她迅速看明白身边女人的目的。 于是接过了戚炀从男生们手中悄悄拿来的棒球棍。 体育场内—— 男生们正慌不择路到处闯,发现出不去,又开始哭泣或尖叫。 一个大个子男生说:“呜呜呜,我们不是在女寝门口吗?怎么会来这里,不会真的有鬼吧,呜呜呜......” 另一个白皮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闭嘴,我们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马哲都学到哪里去了。” “那你说,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个黑皮肌肉矮男坐在缩在角落,尽力减少存在感。 是他把大家怂恿去女寝的。 忽然,体育场内的喇叭传来滋滋啦啦的电流声,紧接着发出尖锐的高频音。 顿时有男生抱着头缩在地上。 “咳咳,”广播有人说话了,“各位东校学子,我们来玩一个游戏,要是成功通关,就可以安全离开体育馆。” 黑皮矮个像终于找到背锅的,站起来怒吼:“你是谁!为什么装神弄鬼!” 声音继续说道:“第一个任务,在三十人中找出那个带你们闯入女寝的人,计时三十秒。” 大个子一把扛起黑皮矮个:“哎,找到了找到了,能出去了吗?就是他!” 广播里的声音慢悠悠的:“很好,接下来,脱掉他的衣服,用时两分钟。” 黑皮矮个大喊:“不要啊,换一个,求求了。” 其他男生脸上不约而同挂起猥琐的笑容。 有人说:“老张,对不住了,牺牲你一人,幸福千万家啊。哈哈哈哈。” 有人说:“可惜是老张,不够漂亮,不过,哥们儿来啦!” 男学生们笑闹着滚在一起。 两分钟后,黑皮矮个浑身赤裸,他羞耻地捂住身下:“可以了吗?” 许久,广播传来声音:“然后,杀了他,用时十分钟。” ...... 咚—— 有人不小心跌倒滚在地上,像是为黑皮矮个敲响了丧钟。 所有人噤若寒蝉,整座体育馆只能听见心跳和呼吸。 白皮眼镜结结巴巴开口:“您、您开玩笑吧,杀、杀人是犯法的......” 哐啷—— 凭空掉落一把精致小刀,撞击在地板的声音尤为刺耳。 铁器铮铮,仿佛在一遍遍告诉他们,是玩真的。 广播里继续说:“已经过去一分半了,要是不按照我说的来,大家就出不去了。” 黑皮矮个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痛苦地抱住头,小声呢喃:“我不要,我不要......” 两分钟过去了。 有人开始尝试找出路。 黑漆漆的体育馆高处,有大片的月光照进来。 月光?! 白皮眼镜看了过去,那是窗户,只要能打碎玻璃就可以出去! 他拉住大个子的手:“林无无,帮帮忙,爬上去,大家都能获救了。” 叫林无无的大个子一骨碌爬起身,拍拍手上尘土,踩着堆高的凳子就往上攀爬。 别说,这大个男四肢挺发达,像只孟加拉孽蜥,很快就够到墙上八米处的窗户边缘。 他对下面喊道:“把刀扔上来!” 白皮眼镜捡起刀往上用力掷去,他看得很清楚,那刀绝对是往墙上砸的。 可下一秒,刀就从外头穿透玻璃,直直插向林无无的脑壳。 哗啦—— 伴随玻璃碎裂的声音,林无无满脸是血地回头望了眼同伴们,绝望地放开手。 咚——喀嚓—— 大个林无无重重摔在地板上,后脑着地,胸口朝下。 四肢骨折扭曲,以极其骇人的姿势,死在众人面前。 男生们此时已经吓傻了,除了尖叫和哭,什么都做不了。 广播再次响起:“中场休息时间,提问:如果今天你们进了女寝,会让女生变成这样的下场吗。咯咯咯。” 有人涕泗横流大喊大叫:“不会,我不会,我们就是去问问,不会伤害她——呃——” “们”字永远留在了他的喉管,是白皮眼镜,他杀了昔日的同伴。 其他人纷纷退让开来,中间空出一大片圆形空地,只有白皮眼镜一人。 他还算冷静:“如果瞎回答,或是让她不满意,我们一样会死,说不定还会死更多人。 你们看过规则怪谈吗?我们很明显陷入这样的境地,必须要听从游戏规则,才能最大限度地活下去!” 第98章 第四日怪谈(野兽) “啧啧,”姬豪尔关上广播评价,“现在才想到,太慢了,无用的男人们。” 何朝帝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在强装镇定,尤其是看到戚炀和姬豪尔配合杀人时的情景。 那两人没有任何惊慌或犹豫,只有对即将看到血液的兴奋,像......像一群蝙蝠。 何朝帝渐渐相信,姬豪尔是灭过别家家门的人了。 她很快调整好情绪,心中添了一丝安全感。 如果她俩真的这么强,所有女生都能活着、完整地、健康地离开东大。 何朝帝再次打开了广播,她说:“请回答刚刚的问题。” 白皮眼镜推推镜框,双手插兜,一副深沉模样:“我的答案是,会。人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容易实施犯罪,尤其跟团体在一起。” “很好,”何朝帝继续说,“那么下半场开始,还剩下三分钟时间。” 众人再也不敢当玩笑,但当他们再次回头,却发现黑皮矮个早已消失。 这种行为激起了众男愤怒。 他怎么能不为大局考虑?格局在哪里?高度在哪里? 怎么能那么自私? 明明牺牲他一人,就能换取所有人性命啊! 如果是他们,他们一定会这样做的! 想到这儿,愤怒充斥了他们的胸腔,有人甚至开始像大猩猩一样捶胸腔。 漆黑的场馆内,二十多个黑猩猩窜来窜去。 它们偶尔会抓住前方的人,两人脸贴脸相互看看,发现目标不对又放开对方去别处。 “嘿——这里!”有一只黑猩猩挥动双臂招来同伴。 只见它面前又一个个头稍小的黑猩猩大喊:“我不是,我不是——” 轰—— 一拳上去,它闭了嘴,直挺挺倒在地上。 谁在乎它是不是真正要找的那只猩猩呢? 它们只是想找个理由发泄胸中的恐惧和愤怒,是谁都好,只要不是自己就好。 拳头像雨点般落在那只小个子猩猩身上,它痛苦嘶鸣嚎叫,但没有用,无人在意它。 直至它发不出一点声音,大家才发现,又死了一个。 这次是它们亲手打死的。 有猩猩呜咽起来,另外的猩猩让它闭嘴。 如同死亡倒计时的广播再次响起:“只剩一分钟了,看在大家努力的份上,给你们一个道具。” 高强亮的聚光灯打开,照在了黑皮矮个身上,它满身淤青,躲在器材后瑟瑟发抖。 其它黑猩猩已经疯狂,它们终于找到了始作俑者。 高举双臂朝它走过去,黑皮矮个满脸央求与绝望,聚光灯下,它的眼泪晶莹剔透。 可惜黑猩猩们没有悲悯之心,它们曾这样对过许多小猫小狗。 肢解、剥皮、发视频,如今终于轮到它们自己。 广播的最后一句话是:“最后一个任务,从前怎样对待猫狗,今天就怎样对待它。” 何朝帝关闭了广播,和姬豪尔一起离开这里。 无需在意它们会不会听话,这样的情景下,它们只会比规则更加残忍。 何朝帝承认自己有私心,她记得从前东大曾发生过一起虐待动物事件。 许许多多讨伐他们的视频下,都是一堆人在说:我有视频,需要的滴滴。 下面的回复也都是:已私,求视频。 点开主页,无一例外都是男人,各种年纪的男人。 最后这件事闹得太大,影响不好,最终也只以带头那人退学告终。 但包括他在内的,他的室友、朋友、网友,都还好好活着。 这些人无一人无辜。 何朝帝已经将刚刚拍下的视频上传到了论坛。 狂欢吧,这次,轮到他们了。 很快又有人打电话过来,这次的语气不仅急切,还掺杂了恐惧的哭声。 “什么时候到,又、又死人了,在体育馆,呜呜呜......” “已经到门口了。”何朝帝冷冷说出这句话,便挂掉通话。 两人站在男寝门口,一人拎着一根棒球棍。 “何朝帝,准备好了吗。” 何朝帝点头,两人在手掌上缠上布条,眼神坚定又冷峻。 果不其然,那通电话后,听到了好几个男寝门打开的声音。 但他们也没那么蠢,都在相互询问:“听到鸣笛声了吗?” 所有人都在摇头。 “老赵,她们真的到了?” 老赵语气颤抖:“刚刚电话里说到门口了......” “该死,寝室大门打不开了啊!” 寝室楼中央的空地,渐渐聚集了许多人。 之前闻讯赶来的男老师和校医们也都赫然在列。 这种情况下,人还没有太过失去理智。 但他们依旧将为数不多的几个女校医推了出来:“医生,麻烦你们去看看。” 满身是血的校医们欲言又止,回头看到乌泱泱的一群男学生,只能提着医疗箱走向男寝大门。 她们刚刚将尸体安顿好,刚刚查出那男学生的死因。 还没喘口气,便被推了出来。 校医主任叹了口气:“走吧。” 六个女人走到门边朝外张望,但外头黑黢黢的,什么都没有。 主任尝试拉门,果然锁住了。 她拍着钢化玻璃门大喊:“有人吗?是公察吗?” 门外无人回应,只是面前的大门传来微弱的喀嚓声,主任再次尝试拉门,门开了。 身后传来男生们的大力欢呼,但无人上前。 六个校医小心翼翼拉开门,探出头去,下一秒—— 人群爆发出惊吓大叫,他们看到,六人在伸出头去的一瞬间便消失了。 男老师们都不敢往前,只能竭力护住前排的男学生。 谁都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 男老师大喊:“回寝室,统统回寝室!” 人群乌泱泱地四散开来,从顶楼俯瞰,就像一支支蚂蚁军团在慌不择路地寻找巢穴。 砰—— 突然有人从半空掉落,砸在刚刚散开的空地上,七零八落,惨不忍睹。 有人认出,这是刚才第一时间冲进寝室楼的老赵。 他怎么会从半空摔死?! 砰砰砰—— 接二连三有人从半空掉落在地上,甚至没有一声哀嚎。 当然不会有,怎会有人想到,踏进“安全”寝室楼的下一步,就被传送到了半空中呢。 “救命,救命啊!”留在寝室的人开始大声呼救。 众人抬头看去,不知何时,五楼窗户里开始映衬出火光。 冲天的黑烟,如同怪兽的嘴巴将整栋楼包裹进去。 火势蔓延很快,有人大喊:“我的手机电脑都在里面!” 他冲进寝室楼,下一刻,依旧从半空摔到地上成了八块。 第99章 第四日怪谈(火灾) 男寝楼的何朝帝已经完全疯狂,正捧着大桶饮用水往各层电闸泼去。 从五楼一路向下,火花带闪电。 只因火和烟都是往上的,五楼下的人暂时没有危险。 她已经忘记了自身危险,她只想毁了这座吃人的魔窟。 许多男生正在往外涌去,他们在惊慌中看到了何朝帝。 “女人?这里有女人!是她做的,她手上还有水桶!兄弟们上啊!” 不知是哪个阉猪嚎了这么一嗓子,瞬间激起了所有人的愤怒。 他们也顾不得往外逃跑,纷纷回头,虎视眈眈看向何朝帝。 何朝帝冷笑,将手中的水桶用力扔向人群,一下砸伤了三人。 她将棒球棍竖在身前,做好了战斗姿态:“来啊,小点子们。” 男生们遭受了言语和武力的双重屈辱,怒不可遏,纷纷喊话: “我们要报公,你完了,你再也不能考研,不能读书,没有男人要你,你要坐牢!” “吁——”他们身后的走廊尽头传来一声轻蔑的口哨声,“是吗,只会用这些东西规训女人的小玩意儿们。” 姬豪尔将棒球棍放在颈后,双臂懒洋洋地搭在两边,看起来酷帅又残忍。 她发出死亡预警:“给你们三分钟时间躲藏,三分钟后,命就是我的。咯咯咯。” 楼体不断发出噼里啪啦的钢筋水泥断裂声,外面不断有人惨叫惊呼。 好不热闹。 更有高层的人受不了火灾的折磨而一跃而下。 这里在一小时内,成了雄间地狱。 有男生前后张望一会儿,看准了姬豪尔穿的制服,认定她是空服学院的学生。 他们同样报以冷笑,眼神从姬豪尔的大腿到脖子上下移动。 姬豪尔挑眉——这样轻佻的雄性眼神,她还没见过,从前只见过恐惧或不解的眼神。 男生们大喊:“小妹妹,要是不让开,哥哥们就不客气了。” 妹妹?姬豪尔长吁一口气,她点点头:“来吧。” 这个回答猝不及防,男生们愣了一瞬,才朝她冲过去。 然而他们不会知道,这将是他们一生中最后悔的决定。 当他们冲到走廊尽头,发现姬豪尔早就不在原地了。 几人听到身后有兄弟大喊“小心”,可惜来不及,头顶“轰”地一下传来钝痛。 温热的血模糊了视线,他们这才转过身。 姬豪尔离他们不到一米距离,唇角挂着伪人的笑,然后—— 他们捂着testis蹲了下去,甚至连一句“饶命”都喊不出。 走廊中间的人看傻了,只见姬豪尔一脚又一脚碾在testis上,发出“噗噗噗噗”的节奏声。 何朝帝有点想吐,但她忍住了。 很快,他们反应过来,快速冲回寝室或是上楼下楼,三分钟时间,到了。 姬豪尔踏着地上黏腻的血迹,一步一个脚印走向各个关上大门的寝室。 “我们来了,咯咯咯。” 无意中跑上楼的人早已死在滚滚浓烟中,跑下楼的却发现跑了许久又回到了三楼楼梯口。 他们一遍遍跑下去又回来,眼睁睁看着两个手持棒球棍的女人离自己越来越近。 有人去拍关上的寝室门,可惜,他们的兄弟此时哪还有一丝情谊。 兄弟兄弟,遇凶遁地。 寝室里的人只能无助地躲在门门后,忍受一门之隔的惨叫连连。 何朝帝此刻已经杀疯了,她单手将人按在门上。 一下又一下,像是捣药似的。 在里面的人听来,惨叫就贴在他们耳边,多么刺激,比发帖造谣刺激太多了。 姬豪尔随机敲响一个寝室的门,若是开了,她会将他们干净利落杀掉。 若是没开,他们会被传送到她面前。 永远逃不出的男寝走廊,永远。 火势越来越大,顶楼正在往下塌。 这场盛大的焰火表演十分精彩,中间的广场上站满了躲避的人。 他们正在祈求上天降下暴雨。 可是怎么会有呢?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遭过的谣负责任。 他们捂住刘胜男和其她女生嘴巴的那一刻,高高在上嘲笑她们的那一刻,会想到有今天吗? 不会的,他们想不到,他们满心侥幸,甚至不是侥幸,他们觉得理所应当。 否则不会过了二十年,东校所有冤魂还被压制在这里,无数次重复那天的惨案。 重复? 姬豪尔掏出怀中的那本书抖了抖,婋莺不情不愿地钻了出来。 “其实今天就算没我,这件事依旧会发生。”姬豪尔语气肯定。 婋莺无奈点头。 戚炀瞪大眼睛:“那我们来的意义是什么?!浪费时间吗?” 婋莺慌忙拉住姬豪尔的衣角:“不是的,一定有什么东西是她想要而没有得到的。” 婋莺另一手指着不远处的何朝帝,她正背手看向烈火中的男寝。 火舌渐渐舔上了一旁的教学楼,用不了多久,女寝也会遭殃。 姬豪尔和戚炀脑中同时亮过一道闪电—— 何朝帝的执念,是无论经历多少次火灾,都没有救出女寝的同学们! 为什么她是何朝帝,不是姬豪尔,因为她们的内核不同。 姬豪尔的内里是一块干冰,会让人迷失在她的大雾弥漫中,不知不觉让人冷静,但也会将人冻伤。 何朝帝的内里是一个火折子,大部分时间她都是讨厌这个世界的,但要是有人给她送一口氧气,她还是愿意偶尔燃起火苗。 刘胜男、吴莎南、谢统雄就是源源不断给她输送氧气的人。 她们不愿看到她熄灭。 当然也不止她们,还有很多女同学也是这样。 有人曾为何朝帝买过晚餐。 那天何朝帝的外卖被送餐的男同学弄泼了,但她没有发作。 男同学跟她是一个专业的。 另一个寝室不同专业的女生刚好也去拿外卖,她喊住男同学问:“你赔钱啊!” 男同学一副吃惊的样子:“外卖送到了,我为什么要赔钱?!” “汤面弄成这样她怎么吃?!”女同学的声音更大了几分。 吴莎南曾经教过何朝帝,在别人向你释放善意时,不要充当和事佬,实在不知道怎么做,就保持沉默。 何朝帝沉默地站着。 直到男同学脚底抹油跑了。 何朝帝冷漠又艰难地开口:“谢谢。” 女同学打量她许久:“你们寝室就是电信工程专业的那四个‘熊猫’吧?” 突如其来的戏谑令何朝帝很不适。 谁知那女生继续说:“哼,我就知道论坛上的那些夸耀帖子,都是男演男信电子刚交。 你们真惨,东大这个热门专业对女生的要求太严苛。我以前也报了这个专业,只是被调剂了。 你们四个真的很厉害很优秀,我看过你们的作品。” 第100章 第四日怪谈(何朝帝) 女生从自己的外卖中拿出一半的寿司,“喏,咱们分吧,我也吃不完,别浪费了。” 何朝帝收下了。 她能看出对方的家境是不怕浪费的。 但这仍然是一种好意,难能可贵的好意。 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吃寿司,吴莎南也给她们买过。 但她依旧很珍惜这份善意,女人间才懂的善意。 还有一次,何朝帝去公共厕所洗内裤。 有个女生不小心瞄到她内裤上的leucorrhea颜色不正常。 便告诉她,现在穿过的内裤最好扔掉,新买的内裤最好是纯棉,每次洗完都要暴晒消毒。 还用自己手机细心为何朝帝推荐几款药。 最后嘱咐她:“记得一定要去医院啊。” 何朝帝是不懂这些知识的,她的母亲一心系在弟弟身上,更是羞于与她谈论这些。 于是何朝帝也不好意思问另外三人。 这次以后,她拿出存了许久的积蓄去看了医生,不到一个月就彻底好了。 其实这样暖心的事在她身上发生的并不多。 大部分时间,她们四个都是别专业女同学的过客。 吴莎南经常在寝室大声怒吼:“是哪个蠢女人说我们专业的女生幸福啊!给老娘滚出来!” 刘胜男会劝她:“别生气,她们也没试过,就是过下嘴瘾。” 谢统雄趴在椅背上:“真想让她们试试我们的感受,看她们还羡慕不羡慕,哼。” 这时候何朝帝就会说:“也不一定是女生发的,你忘记了吗,男人最喜欢装女人发言。” 其她三人深以为然。 大部分时间她们四人都不会跟其她寝室产生交集,但会经常旁观她们的喜怒哀乐。 寝室也会有吵架的,不是什么勾心斗角,就是大剌剌吵架。 让何朝帝印象最深刻的那一次,两个女同学把脸盆往对方身上扔。 有点滑稽,她隔着门缝笑了出来。 一分钟后,第三个女生突然从寝室冲出来,手上还拿着手机,经过她们身旁冲向天台。 身后跟了一串人。 刚刚打架的两个女生有点懵,立刻询问是怎么回事。 女生的室友说:“她刚刚在寝室大吼要跳楼,冲去天台了!” 打架的两女扔掉手中对方的脸盆,趿拉着拖鞋就冲上楼梯。 她们速度很快,赶上女生就将她扛了下来。 女生大喊:“救命啊!有人光天化日杀人啦!” 后来才知道,那个女生随口跟电话那头放了句狠话,准备去天台透气来着。 闹了个大乌龙。 所有参与“救援”的人员,站在走廊捧腹大笑。 最后谁也没问那女生为什么说那么恐怖的话,都在感叹:“不是真的要跳楼真是太好了。” 事后,也没有人去论坛八卦发帖。 顶多有些小猜测小流言在女寝内部流传。 何朝帝四人那天目睹了全程,她们都觉得很好笑。 刘胜男还问:“之前那两个女生为什么打架?” 谁也不记得了,就连两个当事人估计都忘了。 第二天,何朝帝就看到她俩勾肩搭背去食堂。 大概就连刘胜男她们三人都不知道,外表冷漠的何朝帝,就在这样的小事中一点点变得温热、燃烧。 东大纵火案是她做的,那天她本想去找男校掌讨说法,为刘胜男。 男校掌当然觉得她是无稽之谈,还嘲笑她异想天开,想象力丰富。 他说:“你尽管闹,看‘正义’站在谁的那边。难道你不想要保研的机会吗?” 何朝帝明白,这是在明着告诉她,一切都是徒劳。 当夜,她篡改了男寝的警卫器,将校掌一干人引去男寝。 独自一人,扛着煤气罐去了男寝。 她死在了男寝,但她没想到,火势蔓延得那样快,甚至烧到女寝。 东大付之一炬,罪恶之花凋零了,可无辜的女同学也死了。 这件事成为了她做鬼以来最深的执念。 她好后悔自己的冲动行事,也问过自己为了刘胜男值得吗? 保研不好吗? 于是她无数次模拟同样的路径,事实是,无论怎样,她都会选择杀了男校掌。 不是为刘胜男,是为无法申诉的冤屈,为她心中的一口气。 既然无人替她主持公道,她就亲自替己行道。 只是无论用什么方法,总会波及到女寝,这似乎是命定结局。 这里面还有一个秘密,一个何朝帝永远不知道的秘密。 那天同寝的另外两人,本被她支开,却因担忧跟在了她身后。 发现她进了男寝纵火,便不顾一切去营救她,最终她们一起死在那场大火中。 “姬豪尔,我们成功了。”她对于新出现的婋莺接受良好,仿佛她就应该存在。 姬豪尔指向女寝的方向:“还要救人。” 短短四个字,如同惊雷砸在何朝帝头上,她毫不犹豫地跑向了女寝。 风中只能听到她打电话的声音:“莎南,统雄,打开女寝的锁,快!” 戚炀叹了口气:“又把我忘了。” 这次,婋莺制止了她。 “我来,让我来帮她们,也好了了我一桩心愿。” 她掏出鹿毛笔,在空中画了许久,一条清澈的小河便出现在眼前。 小河亮了两下,飞到了教学楼上方。 水顺着河流另一边倾盆而下,砸在还未成势的大火上。 婋莺说:“只要这条河一直有水,火就无法烧过去。” 姬豪尔跟了过去,此时寝室里的女生们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事,只是慌张地往外跑。 不过绝大部分人还是留在寝室里,探头出去看热闹。 只有何朝帝一人根本不够。 姬豪尔跳上了女寝天台,保持平衡站在栏杆上。 她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所有人,现在听我指令,根据寝室楼楼号在外面的广场集合!” 下面人一阵惊呼。 她们大喊:“学姐(学妹),别想不开啊,你先下来!” 真好,人群中没有雄性,没人说“你有本事就跳啊”这种风凉话。 她们只有满目担忧,甚至连男寝的火灾都没再去关注。 姬豪尔很头疼,她心一横,喊道:“要是你们不按我说的去外面广场,我现在就跳下去!” 不到十分钟,寝室空了,她们可是做过地震演习的女人。 站在广场上,男寝的火势就更加惊心。 但她们还是更担心姬豪尔,可往楼上看去,刚才的栏杆上空无一人。 这把她们吓坏了,尤其是宿管阿姨和刚赶来的辅导员。 直到姬豪尔像个没事人般走到她们跟前。 第101章 第四日怪谈(执念) 何朝帝气喘吁吁地扶着双膝,抬头看向姬豪尔:“你瞎跑什么,我没要你去,我自己可以。” 后面传来三人的喊叫:“姬豪尔,何朝帝!” 林雅岚扶着姬豪尔的双肩,确认她没事,才放心大胆地哭出来。 “你们究竟在搞什么啊,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林雅岚,你今天给我死哪儿去了!”人群传来怒吼,另一个同样一身训练痕迹的女人走了出来。 林雅岚挠挠头:“跟着姬豪尔干大事。” 何朝帝认出来了,她俩就是从前在走廊打架的人。 刚刚也多亏了林雅岚的对手小姐,她在门口有条不紊地协助辅导员疏散学生们。 辅导员问:“你们仨从教室来的吗?男寝为什么有这么大火?你们没事吧?” “没事的导员,我们好着呢。” 人群中不知是谁叹了口气:“报公吧,估计一个活人都没了。” 当然没有了,男寝那边,几乎成了钢筋搭建的镂空大楼。 空气中弥漫着尸体的焦臭,不少人转身呕吐。 何朝帝安静看向那幅天河,若有所思。 “姬豪尔,林雅岚,今天谢谢你们。这本来是我们专业的事情。”吴莎南由衷开口。 “什么事?”辅导员敏锐捕捉到其中信息。 “杀男校掌,杀男老师,杀男学生,我做的。” 姬豪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就像在告诉导员她今天吃了什么。 吴莎南倒抽一口凉气,她忙说:“辅导员,误会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姬豪尔转身面对这群学生,许多人因瓜太惊人而无法消化,正在发呆。 姬豪尔说:“你们很久以前就死了,这是我能说的最终真相。” 辅导员颤抖开口:“多久......” “二十年,”何朝帝走了过来,她朝所有人深深鞠躬,“是我的失误,将你们的生命一并带走了。 我没想到火势的后果这样严重,是我太自私,为了出口恶气,害了这么多无辜生命。 可是,我不后悔。再来一次,我还会做一样的选择。只是我会再谨慎一点,先把你们疏散开。” “呵,”人群传来嗤笑,是曾分给何朝帝寿司的女生,“你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能抵消你杀了这里所有人的事实吗? 不要这么伪善,何朝帝,你本可以告诉我们,让我们帮助你,可你选择了最错误的一条路。” 吴莎娜和谢统雄挡在了何朝帝面前:“这也不能完全怪她,她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闭嘴!”女生大喊,“这是我们的生命,你们凭什么替我们做决定?我们凭什么为你的错误买单?!” 何朝帝从两人身后钻了出来:“怎样的结局我都承受,但我不后悔。” ...... 姬豪尔、戚炀、婋莺远远看着,她们不约而同选择了闭嘴。 她们不是亲历者,她们没资格。 失去生命的不是她们,遭受男人恶意对待的也不是她们。 她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一群女人扑向另一群女人,然后,所有的魂魄一起消失在空气中。 执念散了,真如何朝帝所说,她完全不后悔。 戚炀蹙眉,她只觉五味杂陈,这样可悲的结局甚至让她想呕吐。 虽然灵魂是没有胃袋的。 无论谁对谁错,这场战役都没有赢家,她们所有人都是受害者。 真正的敌人,是那群雄性,他们才是始作俑者。 姬豪尔望着渐渐亮起来天空,轻声呢喃:“不够解气啊......” 天完全亮了。 东校消失了。 有风吹过,姬豪尔惊奇发现,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了生机。 藏书阁传来桌椅拖动的声音,姬豪尔和戚炀忙上去查看。 里面出现了很多女人,有的坐在桌旁安静读书,有的站在书架边选喜欢的读物。 有一张桌子坐着何朝帝四人,一举一动能看出不是她们,但跟她们长得一样。 几人正在小声讨论,然后提笔改写书中故事。 看起来,这就是一间普通的图书馆里,最平常的一天。 而这样的日子,却是许多底层女性求而不得的。 藏书阁门前的池子里,那条恶心的鲶鱼已经翻了肚皮。 它的嘴边还冒着白色沫沫,看来死得很彻底。 婋莺说:“它应该就是替男道们镇压藏书阁的玩意儿,这里的禁制已经解除了。” 戚炀道:“那还等什么,走啊!” 姬豪尔点头,最后回望一眼那些正在专心钻研的女人们,离开了这里。 她们没看到,藏书阁的一楼是教室,正坐着各个年龄阶段的女子。 有的长得跟英台一样,有的长得像翠柏,有的跟婋鹭飞一个模子,有的是晋安。 讲台上,几位老师正在为她们传道授业。 天文、物理、化学、数学,黑板上密密麻麻,众人听得出神。 过了千百年,她们早已不是她们,但她们仍有一颗好学上进的心。 没有禁制,她们可以在这里畅所欲言,可以尽情学习自己想学的科目。 为什么那些儒经史学总说女人不能读太多书,为什么到了二十一世纪,仍旧流传女人学文不学理。 为什么一个女人从小到大身边总萦绕无数声音,告诉她们:“女人更加擅长文科,不擅长理科。” 姬豪尔说:“因为这也是一种知识垄断。只是后来他们用的方式更加隐蔽,更加潜移默化。” 用洗脑的方式告诉她们,这样不行、那样不行。 戚炀点头:“人都是有惰性的,长久下去,真的会选择更容易的道路。 在这样糟糕的环境下,从小坚定学自己想学东西的女人真的很了不起。” 但绝大部分人会随波逐流,她们学文科、学艺术。 “这些并非不重要,而是这些只对某些阶级有锦上添花之效,而对跨越阶层、赚取更多金钱没有多大作用。” 婋莺问:“某些时代不是文人救国吗?我在后世的书上看到的。” 戚炀眼神悠远:“那个时代能学文,已经是大富之家,不可同日而语。 在这个学历贬值极快的时代,很多女生出了校门,除了茫然还是茫然。 家中没有托举,学到的知识也不能形成任何助力。 哪怕是学点情商课,或许都能让她们在这个时代混得更开。” 可是有吗? 没有。 姬豪尔补充道:“很多女人已经形成既定思维,出社会后找不到出路,往往只会选择结阍。 而恰巧,这些就是他们的目的。 这是一场跨越几千年的、不分国界的、针对全体女性的阴谋。” 第102章 第四日怪谈(玉棺) 戚炀说:“其实早有女人想到这一天,只是她们的力量已经被稀释得差不多,无力改变这一切。” 只能眼睁睁看着某些国家,以宗教之名公然剥夺女性的受教育权、人权。 她们甚至不能单独出门,永生永世只能活在那长长的披巾下。 戚炀还记得那时候,她们是很愤怒的。 她们也曾在某些大型会议上据理力争,但以失败告终。 因为会议上一共只有八个女人,舒婴也在列。 可是她们的对立面,却有一百个男人。 她们的声音被所有人听见,却被所有人无视。 那时候的戚炀就预想到,会有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那一天。 当蓝星不再需要女人出力出脑,就会开始过河拆桥。 果不其然,没多久舒婴就被陷害,进了蓝星国际监狱。 可笑的是,有许许多多的男人说:“不干涉它国内政。” 他们当然不想干涉,因为他们乐见其成。 以国对女人的态度只是一个开始,这个口子既然打开了,未来只会在更多国家上演。 为什么a国不管?不是说a国是老大吗? 当然因为,这就是他们的一次实验。 以国就像实验班、实验学校一样的存在,等到时机成熟,会全蓝星推广。 果不其然,蓝星就成了今天的样子。 二楼的何朝帝忽然抬起头看向窗外,几个蚂蚁样的黑点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这本《公主之死》属于客观书籍,要放在哪一类里?阿朝?” “哦哦,就放在必读科目中吧。” 姜枫正在给虚弱的娄娇喂食一些麦草,两人看到她们回来无比激动。 “姬娘子,戚炀姐,你们看——” 姜枫指着旁边的墙,那里已经变成了大门。 婋莺说:“这里就是西南门,走出去,你们就能回到现实。” 娄娇虚弱抬起手:“你要跟我一起走.......” 婋莺“哇”地一声哭出来:“我就知道你们也舍不得我是不是,我也不想留在这里了!” “不是啊......”娄娇大喘气,“你答应过我要捞出鲋鱼山的......” 一只乌鸦飞过众人上空。 不过最终,她们还是拿着婋莺本体,抬着沉重的蜈蚣走出了西南门。 睁眼,所有人和物都压在了一起,最上方,是一把金灿灿的椅子。 戚炀皱起脸:“这些东西还真带出来了。” 马某的那些值钱聘礼,统统挤在狭小的车内空间。 姬豪尔看向身下的蜈蚣姐,她差点吐出来。 眼罩早就在不知不觉中丢了,她沉着脸大喊:“都从我上面滚开。” 姜枫背着娄娇一骨碌爬起来,把娄娇放在金椅子上安顿好,才扶起浑身僵硬的姬豪尔。 “姬娘子,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可是姬豪尔已经讲不出话了。 好在黛玉开口了,驱散了一些些恶心。 “这个姑娘可还好?恪,居然这么怕虫子。” 其她人也都笑了,蜈蚣长长的身子留在车外,毕竟车里太小。 只有头对着姬豪尔。 但这对她来说也够恐怖了。 她闭上眼道:“戚炀,把她们带到外头去。” 外面传来晴雯和麝月的声音:“你们看,这里的路真的好宽好平!” 紫娟笑着说:“这路要我们姑娘走,是最好不过了,她从前身子弱。” 蜈蚣没等戚炀,自顾自弓起身子移出车内。 凤姐高亢的声音传来:“这外头的空气真新鲜呐,要是咱们也能住这里就好了。” 平儿笑笑:“凤丫头说的什么话,我们,就要离开了。” 宝钗的声音低了下来:“是呢,诶?颦儿你看这身后的庞然大物(车),真真儿是‘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 英莲说:“这可是《兰亭集序》?” 妙玉终于开口:“正是,若是在这里离开,也算得上是‘本质洁来还洁去’。” 见她情绪低落,黛玉歪头笑意盈盈:“我们槛外人可不懂这些,光知道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洁不洁的,我可不在意,不信问问她们,又有几个在意?你何必如此在意,倒比从前的我还要自苦呢。” 妙玉难得笑了,从前她眼中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哀愁。 比起后期的黛玉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们其实什么都明白,后时代的每一次争吵,每一次为她们站队,她们都能感应到。 戚炀叹口气:“妙玉受过的辱骂和嘲笑最多,其次是袭人,后面是宝钗。 宝钗虽许多人讨厌她惺惺作态,却也得许多人喜欢。 只有妙玉,谈到她,很少有人觉得她可惜。 但那些人忘了,妙玉本就是阶级之上的人。 她出生仕宦,仅凭自己,无力逃脱阶级的禁锢。” 姜枫若有所思:“每个女人都会有缺点,要正视她们的缺点,接纳她们的缺点。 不能要求一个人是完美的,对吗?” 戚炀点头:“宝钗也只是在尽可能为自己谋出路。 许多人都说她逼迫宝玉走仕途,可她若有机会,她那样心高的人,又怎会寄希望于他人?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说出这样一句话的人,怎会囿于单纯情爱。” 婋莺问:“黛玉呢,她真是为男人呕尽心血吗?” 戚炀摇头:“不可否认,这其中有很大原因是因宝玉,但不能无视她对封建时代的无力。 她是孤女,被贾府吃了绝户,她改变不了这一切,只能眼睁睁看着唯一的靠山渐渐衰败。 若她可以,凭借她的政治敏感度和能力,谁说不能创造第二个盛世的贾府? 她们每个人都被埋没在封建的大山下,骨肉磨成粉,还要成为男人的养料。 这才是最可悲的。” 终于,蜈蚣开口说话了,不是黛玉,不是宝钗,不是袭人,不是凤姐。 是蜈蚣本身。 它的嗓子沉闷而低哑,像刘姥姥;但它的语调悠扬而欢快,像湘云。 它说:“我本以为来这世上走一遭,或许会成为一个专心在家侍弄男人的配角; 或许会成为死了丈夫的孀妇,坐拥家财万贯,子孙满堂;或许会成为庵里的尼姑,断情绝爱,了断红尘; 或许会成为一个贫穷人家的可怜女儿,从这家卖到那家当仆役,又从那家到别处当花瓶。 可我从没想过你们的路,饶是我博古通今,也绝不敢如此大胆,如此勇敢。 谢谢你们,让我看到了女人的一生不必困在一方天地,不必屈居男人之下。 祝你们振翅高飞,祝你们前途坦荡,祝你们永远拥有自我和主体性。 祝你们每日三餐,好好吃饭。” “姬娘子,”姜枫轻轻扯动姬豪尔的衣摆,“睁眼看看。” 婋莺正在作画,她画了一副玉棺。 她对大蜈蚣说:“各位妹妹,躺在里头吧,我带着你们一起走。” 蜈蚣的十二只眼睛已完全闭上。 它缓慢爬向那副小小的棺材,棺材内部,像有无限空间,直至整副身躯都蜷了进去。 婋莺打开书,玉棺便合上棺盖飞过去。 它变成一张小小书页,一旁写道: 前尘往事皆成梦,枯荣兴衰总相偕; 世人评说任由去,群雌竞才照英魂。 第103章 第四日怪谈(捞山) 姜枫向来情感充沛,如今来了个婋莺,一人一灵刚好可以抱头大哭。 娄娇艰难扶着车门走下来:“喂,别哭了,我的家,你还没给我捞出来。” 婋莺抹干眼泪道:“好没良心,我才哭过一场。” 姬豪尔抢过她的书作势要撕,她便马上服软:“好好好,我现在就捞,真是,一点不让人安静。” 戚炀揉揉眉心:“以后真是热闹了。” ...... 众人收拾好东西,拆了一边的座椅,换成金椅子,专门给娄娇坐,她的那座铜像也安静伫立在一旁。 又将那些个聘礼分门别类放好,能卖的、能用的、能扔的都分好了。 里头有许多好茶,姜枫和娄娇可开心了。 每个人还都换上婋莺给她们定做的新衣服,不仅合身保暖,还轻便结实。 轰——姬豪尔一脚油门,载着满满当当的战利品和全新战队去往海边。 海边已然恢复从前的干净,不,比从前更干净,就像仙本那或马代的海一般湛蓝。 这不对劲。 姬豪尔将车外侧换成沙地的颜色,与众人一起步行前往海滩。 滋——滋——滋—— 姜枫的手机震动了,是舒空。 她在电话那边小声询问:“你们做啥了?藏书阁本体外死了许多人,司队(jun队)都出动了哎。” 姜枫“啊”了一句,手机就被姬豪尔夺走了:“司队是不是刚从海边离开,赶往藏书阁的。” “好像是吧,听说是就近临时调派。” “知道了。” “不是你们——” 姬豪尔毫不留情挂掉电话。 她说:“司队一定启用了‘竖琴’,将地球上污染最少的水域跟已污染水域调换了。” 娄娇仰起头询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姬豪尔低头回望她的眼睛:“意思是,鲋鱼山所在的水域,大概率已经受到污染。” 娄娇傻傻跌坐在地,她现在没有力气恢复原形。 戚炀从远处回来,只说了四个字:“满目疮痍。” 没人知道那些海洋垃圾和污染物会顺着洋流飘去哪里,但一定只会在蓝星上。 只有无辜的流浪者,无辜的动物,无辜的植物为他们的一己私欲买单。 “婋莺,开始吧。”姬豪尔说。 “可是那个地方,大概已经被污染了......”戚炀犹豫着说出这个结论。 她不是利己主义者,但她习惯了为大部分人考虑。 这是她曾经作为家主的思维惯性。 电车难题存在在父权社会的方方面面,没有一个人类能够躲过去。 姬豪尔只是坚定开口:“我们只做我们该做的,不多做,也不必为他人承担后果。” 一句话让脸色灰败的娄娇打起了精神,她抬头惊讶看向姬豪尔。 一瞬间,竟恍惚看到了姬。 姬豪尔蹲下,把手放在娄娇的头上:“就算鲋鱼山真的会带来污染,你也无需为此自责。 该自责的是他们,那群掌权者,不是你我。” 姜枫盯着脚尖,认真思考姬豪尔的话语。 是啊,为什么要为别人的错误而惩罚自己,想当初她也是这样。 父权思维真的很可怕,会让无辜者不知不觉带入加害者的位置。 这就是在无数服从性测试中长大的人,才会有的思维。 哪怕如娄娇,也差点因为戚炀的话语而自我审视。 戚炀没有再说话,她望着天,忽然很想哭。 她总觉得自己跟不上姬豪尔的步伐,总是落后她许多。 每次她说的话,都会给戚炀带来极大的震撼,将数十年的世界观不断打碎再重组。 戚炀本以为自己作为女性领导者,思想已经走在大多数人前面。 可是远远不够,远远不够,也难怪,会被戚砚那种东西暗算。 她低头自嘲一笑,再抬头,已恢复往日的活力:“都别苦着脸了,既然想好了,婋莺,这一切就交给你了。” 婋莺点点头,掏出鹿毛笔在半空认真勾勒起来。 她画得极慢,能看出对于这件事,她十分用心。 不多时,一艘巨大的船便浮现在众人面前。 船上有许许多多石头,堆成一座小山。 众人不解。 婋莺说:“这是我们那时打捞沉船的方法,先试试,不行再换一种。这里面有谁会游泳吗?” 一回头,姜枫早已换上了潜水装备。 咚—— 船只在婋莺的指挥下安全入水,同时以极快的速度下沉。 姜枫拉着粗绳潜入水中,她要在船沉前,将粗绳绑到鲋鱼山上。 姬豪尔和戚炀飞上船,开始往海里扔石头。 深蓝的海面看起来很恐怖,戚炀笑了:“要是舒然在,一定腿软。不过,这船还没有鲋鱼山一半大,能有用吗?” “先试试。” “哎,要是有故事里那种鲛人族就好了,她们可有劲儿了。” 婋莺“嗯”一声,敲敲脑袋:“我怎么给忘了!” 她又开始在空中画画,随着她每一次落笔,便有一只浑身鳞片的鲛人落入水中。 直到画了两千只,她才停下:“不行,没力气了。” 姬豪尔对戚炀说:“你下去看着姜枫和鲛人,我继续在上头搬石头,一起发力。” 当船上的石头只剩下一半的时候,船身终于往上浮了一点。 “对对对,就是这样!”婋莺很激动于心血没白费,拿着笔和书为姬豪尔加油。 姬豪尔双臂的肌肉在长时间的搬运下凸起,她惊讶发现自己的耐力增强了。 不过现在不是欣赏自己的时候,姬豪尔搬完了最后一块石头,船身也基本上露出了一半。 盯着平静的水面,婋莺有点紧张。 她怕自己的努力白费,也怕让那头蛇失望。 哗—— 船身忽然剧烈震荡起来,婋莺忙缩回书中,躲进姬豪尔内袋中。 哗—— 船头,一座不算大的山丘正浮出水面,里面的树叶被海水浸泡一夜,看起来像碧绿翡翠。 鲛人们正用肩膀顶着鲋鱼山山底,姜枫正戴着潜水镜指挥她们发力。 待山体浮出一大半时,便能依靠自身浮力飘在海上了。 婋莺说:“把岛带到岸上吧,问问娄娇怎么处理。” 姬豪尔看向岸边,却发现娄娇刚刚所在的地方空空荡荡。 戚炀也觉出不对,卷着众人先飞到海边,岛在她们身后,通过鲛人岛推力慢慢飘向岸边。 第104章 第四日怪谈(重逢) 娄娇不见了。 娄娇刚刚坐下休息的地方还有屁股印,周围有不属于她们任何一人的脚印。 鞋纹细密,一看就是公家专门的靴子。 需要兼具消音和防滑,鞋底跟普通人的不同。 姬豪尔观察了一阵,抬头看向鞋印消失的方向。 那是她们的装甲房车。 众人急忙赶了过去,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靠在车边抽烟。 看到她们过来,把烟扔到地上碾熄。 她冲众人挥手:“好久不见,哇哦,还有没见过的新朋友,戚炀女士也在啊,你果然没有消失。” 戚炀挡在众人面前:“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但我认识你,在从前的新闻里见过。你是戚家家主,坠崖身亡。” “别废话,娄娇在哪儿?!” 那人手上把玩着打火机,抬头冲众人笑笑:“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们替我救出我老大,我把圣女还给你们。” “她不叫圣女,叫娄娇!”姜枫忍不住纠正,“我记得你,你是当初去买尸的那两人!” “对,”她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我叫周绪,这个交易,做吗?” 姬豪尔穿过戚炀的身体走到周绪面前,两人在海边安静对峙。 忽然姬豪尔挥拳打在周绪唇角,将她打出去几个趔趄。 “你敢动我的人。” 周绪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擦去唇边血迹:“要是你们不答应,娄娇从此就是我的人。” 她将瑞士军刀高高抛起又接住,“要是不想答应也没事,那你们就永远不会知道她在哪儿。” 姜枫尽力深呼吸,她拿出手机准备拨打电话。 周绪说:“好心提醒一下,这里的所有信号我都给屏蔽了,要不你们闹出这么大动静,早有司队的人过来。” 身后,鲋鱼山正在海浪和鲛人的助推下,缓缓嵌入沙滩,鲛人消失了,回到了婋莺的书上。 鲋鱼山也在婋莺的术法下进入了书中。 周绪拍掌叫好,全然不顾疼痛的嘴角。 “你究竟想要什么。”姬豪尔不信她花费这么大功夫,只是为了上司。 周绪说:“只想你们帮我救她,仅此而已。如果你们不肯,那你们的所以秘密我都会立刻上报。 我想,无故灭门的李家,和家破人亡的姜家,都是你们的手笔吧。这车,啧啧,想来舒家也参与了。” 她歪头看向后面的姜枫,“小姑娘,你果然活着。你知不知道,是谁替你隐瞒了这件事?” 姜枫愣住:“是......跟你一起的姐姐?” “嗯哼,要不是我们老大,你们早就死了。” ...... “她跟你什么关系,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离开这个地方。”姬豪尔说。 周绪重新看向她:“实在是很诱人的条件,不过,本姥不稀罕。姚威就像我亲姐,我必须救她。” 戚炀不耐烦道:“莫名其妙,她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连累我们?你们是巡司局的走狗,有什么资格让我们帮你!” 周绪说:“我不想为我们从前的工作找任何借口,但我能信的只有你们。之前新闻局的人死,也是我们去验尸的。 我相信你们悸恶如仇,相信你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雄性混蛋,相信你们能帮我救出她......” 姬豪尔打断她:“抱歉,我没有兴趣。把我的人还我。” 扑通—— 谁也没想到,周绪会突然跪下,为另一个人,跪了一群人。 她的跋扈她的娇傲全部丢弃,她说:“求求你们,真的求求你们。她又被关进精神病院了,那里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她是因为你们才被关进去的,验尸报告作假的事被发现了。姜枫,姜枫的母父也在里面,去了你们还能报仇,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语气急促,声音洪亮,姬豪尔能看出她的痛苦。 但...... 这与姬豪尔有什么关系? 她拉着拉杆跳上驾驶室:“没兴趣,娄娇死就死了,管我什么事。姜枫戚炀,走了。” 另外两人脚步像是被定住,她们不可置信地看向姬豪尔。 不敢相信“死就死了”这四个字是针对的娄娇。 车上,婋莺小声询问:“真的不管她们吗?” 姬豪尔一脚油门,给了她回答。 “她们爱当圣人她们去当,我要逃出这个地方,没那么多时间浪费。” 婋莺忽然钻出书中,坐在方向盘上挡住姬豪尔的视野:“你怎么这么狠心!” 姬豪尔一个刹车,将婋莺甩下去:“那你也滚。” 书被仍在路边,汽车尾气呛得婋莺直咳嗽,她对着尾灯大喊:“你很了不起吗!” 然后抱着书可怜兮兮地走向海边。 姜枫正准备上周绪的车,看到一个孤独的影子,忙追上去。 “婋莺,姬娘子呢?” 她不断往婋莺身后张望,婋莺却说:“别等了,她没有心,我跟你们一起去救娄娇。” 路上,周绪从显屏观察到姜枫的情绪一直低落,就开口安慰:“别太放在心上,你们本就是萍水相逢。” 姜枫心中浮现出见姬豪尔的第一面,真是萍水相逢吗? 那天她本是为自己,没想到遇到一个“强盗”,见“强盗”有危险,才出手用竹竿杀人。 后来“强盗”虽想利用她的医术恢复记忆,但确实也帮她看清娘爹的真面目。 这几个月来,她成长飞速,从那个小小的姜院出来,见到了更大的世界。 真是萍水相逢吗?周绪凭什么这样笃定? 她想反驳,却被左右的婋莺和戚炀同时按住,戚炀虚拍她的手背说:“等我们救出姚威,再去追她。” 姜枫点点头,吞下喉咙里的斥骂。 周绪将目光从显屏上移开,车速很快,一个小时,就到了目的地。 「联邦国际精神病院」几个字亮着灯,在夜色中很是显眼。 车灯闪了两下,门卫处打开坚固的大门。 这大门也是单面透视,且是厚钢的,表面光滑,能看出用了最新的科技材料。 周绪边停车边解释:“这里的人不是普通精神病,都是各行各业的有才之士。 若是能够治疗好,新大陆依旧会聘请她们,为全人类作出贡献。” 她停好车,一道红外扫面从车身掠过。 “这是第一道防线,看看是否是公家的车。” 众人站在大门前的一个凹槽里,里面喷出气体,头上射出蓝光。 周绪抬头直视蓝光十秒,大门这才打开。 第105章 第四日怪谈(诱骗) 周绪为另外三人解释道:“气体既能消蠹,也能融化所有刀片和蠹药,这是为了保障病人的安全。 蓝光能够通过虹膜认出我,也能通过眼动来追踪我的目光,若是十秒内超过三次回避,我也有住院的需要了。” “有什么必要吗?”姜枫不解。 周绪拿出芯片打开电梯,回头看向她们:“一个高智商精神病人,能惹出很大麻烦。” 从前有个“严重”精神病人,将这里搅得天翻地覆,不亚于孙悟空大闹天宫。 其实她属于病理性疾病,且根本没好转的迹象,但那时候的科技不够发达,很多人觉得无所谓。 后来她把这里的健康人员都杀了,自己扮演院掌,并公开招聘新员工。 直到五年后才被发现。 姜枫瞪大眼睛:“这太离谱了,那后来怎么处理的?” “现在她跟姚威一个病房,所以我才说,姚姐的处境很危险。” 戚炀补充:“这件事当初闹得很大,你们应该还没出生,那时候我也还小,只是道听途说。 主要责任其实是这里的男医生和院掌,他们缺乏责任心和同理心,那个女人只是报仇罢了。 她在住院的两年中,受过两千次‘电击治疗’,平均一天三次。 听说是因为,她不愿意替当时的政府做事。” “既然这间精神病院有这样的黑历史,为什么会被选定为联邦医院?” 叮—— 电梯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镜子组成的走廊。 周绪说:“这里......风水好啊,况且以现在的汽车技术,只要在新大陆,开车过来只需要一小时。” 一个精神病院放在新大陆中央,看来里头的人全部放跑,怕是比核武器还危险。 周绪似乎看出她们在想什么,笑笑说:“里面的人逃不掉的,只要进来的,都逃不掉。 安保系统经过多代升级,大门连激光武器都无法切割。这里绝对安全。” 话落,她推开了镜子走廊尽头的一扇门。 里头的人正在打牌,对于这个时代,这是很落后的娱乐。 但这相对安全,至少病人不太可能因特制纸牌身亡。 桌边两人同时回头,一人是姚威,姜枫见过。 但她远不像上次那样干练,不止因为她身上穿的是宽大苍白的病号服。 若非要说,只能说她像是被抽干灵魂的机器。 脸上没有喜怒哀乐的情绪波动。 病房很大,有一百多平,有一面单面玻璃将来访者和病人休息区隔开。 周绪说,这个材质是高密度的,连光量子都无法穿透。 两位病人表情很迷茫,她们只是听到开门的动静,看不见外头。 其中一人将纸牌塞进嘴里,丧尸般笑着扑到玻璃上,嘴里含糊不清发出几个音节: “是不是饭点到了,嘿嘿,饭点。” 滋滋—— 微妙的电流声响起,那女人被弹开跌在地上,傻傻坐着。 身后的姚威“嘎嘎”笑了起来。 姜枫吞下心中难受,问周绪:“她是谁?” 周绪说:“她叫刘胜男,曾经毕业于航空航天专业。她就是那个当了五年冒牌院长的,高智商病人。” 刘胜男,这三个字在姜枫、戚炀和婋莺胸中炸开。 她看起来不像四十岁,面上的沟壑和痴呆神情,像行将就木的老人。 姜枫深吸一口气:“她既然是天才,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周绪是想开口的,可是她耳后亮起红光。 下一秒,她拿出手枪抵住姜枫的脑袋,又按住耳朵:“屈(蛆)指挥,人带到了。” 又对屋里喊了一声,“姚姐,人带来了,屈指挥马上到,你就要自由了。” 刘胜男还痴呆地坐在地上。 刚刚还傻呵呵的姚威,却已经恢复从前的从容。 她站起身走到玻璃前:“周绪,让我看看她们。” 周绪将玻璃调成透明。 姜枫举着手,一脸惊恐,嘴里喃喃道:“周绪,你居然是男人的伥鬼!” 姚威摆头:“她都是为了我。上头要用你们来换我,她是不得已。” 姜枫苦涩扯起唇角:“那娄娇呢?” 周绪说:“我和姚姐做过痕迹检验,判定她不是普通人类。刚好,你们身后还有上头一直抓不到的鬼魂,一起带回去研究。” 姚威拉起地上的刘胜男,将她安顿到椅子上。 再走回玻璃前,看向姜枫:“你跟上次在鬼市见面不一样了,姜家姑娘,你长高了。” 姜枫盯着眼前的枪管,嘴巴偏向一边说话:“姚威姐,周绪,你们要不要考虑,跟我们一起跑?” “跑?”周绪笑出声,“为什么要跑,这里到处都是监控,你的一言一行随时都指挥官的眼皮下。 在且不说外头都是装甲兵,那个大门,就连你身后的鬼魂都钻不出去。 我好不容易靠近巡司局,为什么要自找麻烦?只要交出你们,我可以跟姚姐一直在一起。” 她耳后的红灯一直在闪烁。 姜枫说:“交出我也没用,主谋已经跑了。” 周绪歪头残忍一笑:“我们自然有办法让你老实开口。” 轰—— 姜枫一拳打在周绪太阳穴。 周绪的枪摔到很远的地方。 她倒退几步,耳朵上的监听器掉在脚下刚好踩碎。 现在监视的人只能听见监控传来的很小声音。 画面中,姜枫和周绪扭打在一起,姚威则焦急拍打玻璃,刘胜男则在后面鼓掌大笑。 周绪在姜枫耳边说:“等下你把枪抢走,男保安很快就到,我趁乱偷走他们的芯片打开病房。你带着姚姐走,走得越远越好。” “你呢?你不一起走?” “我要去开大门,不然你们出不去。” “那你怎么办?” “别像男人一样啰嗦,船到桥头自然直。” 很快,病房大门被打开,一群男保安端着枪大吼:“放开周巡司,听见没有!” 砰砰两声威胁的子弹打在姜枫身边,男保安愣住,居然没打到。 隐身的戚炀暗笑,子弹对她来说还是太小儿科了。 姜枫大吼着将枪抱在怀中,混乱中将枪口对准周绪背后:“都别过来,不然我杀了她!” 男保安端着枪道:“放下枪!” 门外响起尖锐鸣笛,大门开启,巡司局的人到了。 “姜姑娘,你逃不掉的,只要说出真相,在里头积极改造,巡司局会为你争取减刑!” 男保安絮絮叨叨,姜枫佯装被说服,愣在原地一秒。 就这一秒,周绪就被他们拉了过去。 趁此机会周绪摸到芯片,退到他们身后。 男保安说:“来,姑娘,别怕,把枪交给我们。” 姜枫说:“我真的会没事吗?” “当然孩子,你会没事的。” 砰—— 姜枫露出天真的笑容,同时枪里的子弹穿透面前保安的脑壳。 第106章 第四日怪谈(杀畜) 巡司局和司队的人赶到了,他们全副武装,无数把新型武器对准姜枫。 看看,这就是男人。 前一秒为了迷惑你,能对你说出违心的安慰。 后一面看你不给面子,那就拿枪筒指着你。 此时也不管你是不是小女孩了,人道主义关怀也荡然无存了。 地上的尸体还在抽搐,当他停止的那一刻,病房的玻璃却缓缓降了下来。 周绪早已在离病房很远的地方,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但她就是做到了。 此时她作为一个受伤的“受害者”正在接受医护人员的治疗。 玻璃降下一小半,便被反应迅速的司队按了暂停。 姜枫往上一跳,带着戚炀和婋莺,就从不足半米的缝隙成功进入病房。 枪在她指尖旋转,她挑衅地看着他们,好像在说:“要不一起?” 双方僵持不下,直到—— 隐身的戚炀在她耳边小声说:“姬豪尔混进来了,车现在在病房正下方。” 姜枫眼睛一亮。 挟持着姚威和刘胜男走到窗边。 窗户也是一片式玻璃,打不开。 外面的男人在竭力压制自己的幸灾乐祸,只说:“姑娘,没用的,窗户没有开关,要不你就只能跟她们一起留在这里了!” 此时姜枫不由慌乱,她没想到这一点。 姚威抿住嘴唇用腹语:“等下你装作投降,我拖住他们,就当这次失败了。没事,大不了再在这里住段时间。” 姜枫还未开口,一旁疯疯癫癫的刘胜男却开口了。 她笑得癫狂:“哈哈哈哈,谁说失败了?本姑娘还没开口呢!” 说罢她从乱糟糟的头发中掏出一个小型控制器,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时按了下去。 嘭——嘭嘭嘭—— 剧烈的爆炸把众人震开,姜枫和姚威抱着刘胜男滚到一旁。 这是刘胜男在当“院长”的五年里,改造的墙体。 里头的每一根钢筋,都是她亲手制作的「裂变长矛」,具有极高的爆破性。 在东校时她与另外三人就想到了这个概念。 原本,她们想用这个来勘测各个星球的地质土壤,或是深入地心探测和爆破。 可惜这个研究最终死在了她们大一下学期。 刘胜男消失了。 确切说是,她被卖给了一个滁周光棍。 当初她去滁周,简直可以说是绑架。 她的父亲,给她的饭菜下了药,又趁她睡着将她捆住,放进了男人贩子的面包车后座。 十八万,就可以买一条命。 她醒来时,已经被困在那间小小屋子中了。 只有不下雨的中午,她的房间才能照进些许阳光。 潮湿的墙皮斑驳,青黑色的霉点,就像她身上的淤青,丑陋、可憎。 霉点不会让墙体快速塌陷,但终有一天会腐蚀整面墙。 那些淤青也一样。 但她被拴在满是栅栏的屋内,窗户只能伸出一根手臂。 所有路过的人都叫她女疯子,包括那个雄畜。 只有她知道,她没疯,从来都没疯过。 她从未放弃逃离。 只是这里从乡镇到街道,每个管事人都长着一条心。 那几年唯一得到的温暖,是对面的一位婆婆。 她隔着窗户给刘胜男送过很多次吃的,她说的也不是滁周正经方言。 她说她以前下乡来这里,后来被缠上,她不愿称呼那件事为“强歼”。 她说:“总是活到这个岁数了,老家早没人了,老伴也死了。孩子也在这里,就这么过着吧。” 刘胜男说:“婆婆,我带你一起走。” 婆婆只是隔着窗户给她擦脸,并未多说什么。 最常发生的事,就是有当地男人隔着窗户说些恶心话。 每每这时候,刘胜男就会呢喃什么。 通常那些人听不清她的话,就会凑近来听。 刘胜男就会赏他们几个大嘴巴。 有一次她拽着一个男人的头发,往铁栅栏上使劲撞,差点给人撞没了。 可惜这件事还是被压了下去,原因是她有“精神病”。 刘胜男觉得最幸运的,便是一直未曾有孕。 她想大概是女娲娘娘显灵。 后来有一次,一群画画的大学生来这里采风,其中有几个女生发现了这位“女疯子”。 她们敏锐看到刘胜男那双快跟锁链长在一起的手腕。 她们想上去问什么,却被发疯的刘胜男赶走了。 只因她看到那个雄畜,正盯着那群女大学生。 对面的婆婆也及时看到了,她说:“去去去,外地人别瞎打听。” 对于婆婆的行为,雄畜很满意。 只是他远远低估了女人之间的特殊情感联结。 那是男人不曾明白的、真正意义上的命运共同体。 那些被赶走的大学生并未泄气,她们记下了婆婆的电话——在婆婆赶她们的时候。 晚上打给婆婆,知道了事情始末。 她们也问了同样的问题:“婆婆,我们带你一起走好吗?” 婆婆还是拒绝了,她亲手维护多年的“家”,哪怕开始只是一个泥潭,她依旧舍不得。 第二天,大学生带着老师来到这里,老师将雄畜骗出去了解当地情况。 学生们趁机塞给刘胜男一把连夜矬的万能钥匙。 一共四十个女生加三个女老师,四十三人,矬了一夜。 还有三把锋利的美工刀。 这种东西在滁周,是不会随意卖给女人的,除非他们信得过。 刘胜男感觉时机到了。 当夜,她悄悄打开锁链,突如其来的轻松,让她如在云端。 她没有选择离开,而是一刀、两刀、三刀,先挑了雄畜的脚筋手筋,使它不能逃跑,才会任人宰割。 天亮了,她将已经拆分完毕的雄畜,按照解剖顺序摆在一起。 她坐在跟前,望着杰作痴笑。 婆婆来得很早,她如往常一样敲击铁栅栏,只是今日声音格外焦急。 “你怎么还没走?那几个学生给我打电话问你,是链子没打开吗?” 刘胜男一回头,满脸都是干涸血渍,她咧开嘴笑了:“婆婆,帮我报个公。” ...... 鸣笛声到来时,学生和老师也都来了。 她们一直强调:“她是正当防卫啊!” 报公厅说:“我们会查明真相。” 从前装作看不见刘胜男的街坊此时都在一旁看热闹,有人啧啧两声:“真是残忍。” 有人偷录视频,准备发到网上。 那群采风的老师和学生说:“要需要证人,我们可以作证!” 婆婆握着刘胜男铐住的双手,泪眼婆娑:“哎,糊涂。别怕啊,我也能为你作证。” 刘胜男摇摇头,脸上一直都挂着笑意:“没关系的婆婆,这些年谢谢你,你做的东西都很好吃。” 第107章 第四日怪谈(入院) 头一晚刘胜男在解剖时,还在想,为什么这雄畜睡得那么死? 后来她看到桌上有一个空碗,里面是红烧肉的汤汁。 婆婆做了送来的。 婆婆在里头放了安眠药! 许许多多的老人都有开安眠药的习惯,她们长期睡眠不好,所以医院开药也不会太在意。 “谢谢你,婆婆。”刘胜男想到这里,手更麻利了。 当她坐下休息时,还在想,以后吃不到婆婆做的包子和饺子了。 忽然她就想通了一切。 难怪,难怪她从来都没有怀孕迹象。 是婆婆,每一次来送吃的,都会在里头放避孕药。 她不想看到另一个女人跟自己一样,身体受到生育损伤,因生理和心理的虚弱难以逃离。 更不希望刘胜男未来,可能受到不知情孩子的埋怨,或是其她不明真相之人的指责。 婆婆是个手持利刃的战士,在尽可能为刘胜男斩去一切可能的麻烦。 所以刘胜男不愿连累婆婆,她选择让婆婆报公。 反正,那只雄畜早就为她开了精神鉴定证书。 正如何朝帝、吴莎南、谢统雄后来说的那样,凭她的智商,她有许多条路可以选。 退一万步,就算真的进去又怎样? 在执行前,她还能戴罪立功,还能研发很多上头需要的东西。 这样她就一定会受到人身安全保护。 只是最开始,她要让事情泄露出去,让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当地压不住、瞒不住。 她才有机会展现她的才能。 如今终于有机会做出这样的恶性事件,她又怎么会放过。 离开时,她请求其中一位女公察,说想给照顾她的婆婆一些东西。 公察想了想,还是陪她去拿了。 她告诉公察:“婆婆给她做过许多餐饭,她要还婆婆钱。” 公察有些动容,帮她把雄畜留下的所有钱财都交给了婆婆。 告别那些热心学生和老师,还有婆婆,刘胜男坐上了公车。 车上有男公察问她:“后悔吗?” 刘胜男“嘿嘿”笑了:“不铐我,我把你们也拆了,嘿嘿。” 男人们觉得她的确是疯了,去报公厅走个流程,就把她送去精神病院。 在精神病院的日子可难熬,那时候还是战前,精神病院也没改建。 环境不好,条件艰苦。 钱当然都进了男院掌的荷包。 她作为一个“长期遭受虐待,精神失常”的女疯子,本就遍体鳞伤,进去后自然受到慊弃和欺辱。 虽然也有女病友帮她,但好笑的是,就连精神病院都是女少男多。 直到—— 在某一次集体看晨间新闻的时间,众病友在电视上看到了她。 她们不可置信地看看电视,又看看刘胜男。 刘胜男“嘿嘿”一笑,吓尿了三个男病友。 也是这天刘胜男才知道,那群采风的老师学生,一直没有放弃为刘胜男发声。 物伤其类,她们也想到了自己。 网上掀起一阵为“滁周女子”发声的风潮,许许多多的女孩因她而清醒,也更加注意自身安全。 刘胜男的“嘿嘿”,其实是为这件事,她很欣慰。 新闻上还看到了婆婆,虽然婆婆不愿出镜,但她一眼就认出婆婆的手和衣服。 采访记者旁边是那天为她戴上手铐的女公察。 刘胜男也记得,抓她那天,公察怕手铐伤到已经血肉模糊的手腕,专门为她上了药、包了纱布。 今日公察站在旁边,也像一位战士,她在守护婆婆的安全。 公察担心,男记者会故意引导婆婆瞎说话,更担心有心之人会伤害婆婆。 好在经过多方努力,事情还算是“真相大白”。 虽然各大媒体写的标题,都是将她的罪行摆在显眼处,而将雄畜的所作所为尽力模糊弱化。 但是女人们已经不好骗了,尤其是有那群亲历现场的老师学生。 她们从未放弃在任何关于刘胜男的报道下,奔走相告、澄清事实。 所以还算“客观”的新闻,才终于拨云见日。 吓尿了三名病友的刘胜男,从此一战成名。 许多女病友开始有意无意接近她,在这里,强和狠,意味着绝对力量。 那些男病人,并非都是蠢货,尤其是按时吃药后。 当他们看到新闻或是听到传言后,就连经过刘胜男时都会绕道走。 什么言语污辱,再也没有男人借病装疯。 他们心中清楚得很,精神病人有豁免权的! 这里面有几个真正是因为杀人进来的? 当然也有,但都没有刘胜男这样,清醒理智,也不给医院找麻烦。 虽然医护人员都觉得是电击治疗在起效果,嗯,里头有许多男医生借治疗之名,电击刘胜男。 他们敢说这不是在为同性别雄畜出气吗? “真是团结,呵tui——” 每当男医生问她后不后悔,得到的只有刘胜男的一口痰。 所以哪怕她平时表现再正常,医院都不会放她走。 其她病人却觉得,这种病友最可怕,因为谁都不知道她哪天就爆发了。 对于这方面,还是精神病最懂“精神病”——刘胜男真的爆发了。 也不知她策划了多久,总之在入院两年后,经历了几千次电击后,刘胜男觉得时机到了。 就像她当初卧薪尝胆,等待机会杀了那头雄畜般,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带领女病友在这里“起弋”了。 虽然女病人占少数,但耐不住她们团结。 这也是从古至今、从古罗马到古老钟,男人最怕的事情。 所以他们想尽办法去分裂女人内部,为什么要将女人困在家中,为什么古欧洲连生产都不许女人在场? 他们惧怕女人之间的特殊联结。 那晚,刘胜男不再是一人杀一头雄畜,而是二十多个病友一起大杀特杀。 不过以防暴露,她们留下了几个男医生,和站在她们那边的女医生护士。 好在视察或是电话汇报时,可以为她们打掩护。 活下来的雄畜被她们圈养起来,角色对调,他们成了“病人”,她们成了医生。 五年里,那些原本正常的雄畜,在经过吃药和仪器治疗后,也成了真正的精神病人。 他们很依赖刘院掌。 刘胜男让他们打电话汇报,他们就会照着纸上的话老实汇报。 所以从未被人发现过不对劲。 第108章 第四日怪谈(改造) 从进来的第一天,刘胜男就在思考为何这里女少男多。 后来她当院掌的五年里,各种走访调查,终于明白了。 许多女精神病人,家中人不愿花钱送她们进医院。 更希望将她们关在家里,或是扔到街上。 或是直接“卖”给别人。 刘胜男很气愤,以副院掌之名,走访当地多个老社区,自费收留精神不正常的女病人。 其实女病人们很好学的。 她们在刘胜男讲课时,都会认真听讲,下课了还会相互讨论。 无论年纪多大,大家都很珍惜学习的机会。 所以刘胜男才能带领她们,翻新这里,将自制的新式武器「裂变长矛」埋在墙里。 她以自己超高敏锐度,预见未来会有用得上的一天。 五年后,这件事是怎么被发现的呢? 当然是刘胜男一手策划。 她看到航天武器的进步和停滞,以小见大,察觉到不正常。 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战争就要来临了。 便要求病人举报自己,这间尘封五年的精神病院才对外曝光。 此时的医院已经成了超现代化的装修风格,不像医院,倒像概念型实验室。 前来调查的人惊讶又满意,问刘胜男:“这是你做的?” 刘胜男“嘿嘿”笑了:“杀了你们。” 调查组看到了从前的男医生和护工,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从前散步的花园中,埋葬了许许多多的尸体,早已经白骨化。 按理来说,即使刘胜男是精神病人,这样重大的恶性案件,也该执行枪决。 但她适时献上了自己做的航天器,外表简陋,但概念超前。 甚至可以在扛住金星的高温和恶劣气压。 这让统治者们看到了希望,牠们喜不自胜。 从此,这所精神病院得到了完善的“保护”。 为了关住她们,让她们安心待在这里,那时已经勾连的联邦政府决定,将这里改造成人性化社区。 面积扩建好几倍。 但刘胜男怎么都不愿离开当时的房间,并一直试图逃跑。 院方为恐吓病人,在走廊装上镜子,这样晚上她们便不敢走出房间。 为了刘胜男,更是只能打通左右两间房,将她的病房扩大到150平方。 公家说:“我们把你当作正经的科研人员,会竭力为你提供舒适的居住环境。” 刘胜男送了他们许多口水。 真是虚伪的男人们。 要是真把她当正经的科研人员,那重大贡献名单上应该有她,诺贝尔提名应该有她。 许许多多的大小奖项应该允许她参与。 但他们只是把她关在这间病房,试图利用她的“精神失常”白剽她的作品。 做梦。 从那天起,房间就被装上了整面防爆超白玻璃。 最初其实只是不希望她随便朝人吐口水罢了。 后来发现她能单手击碎普通玻璃,这才上了最新玻璃技术。 姬豪尔她们看到的那个围墙,便是改良后的这种材料,叫「天幕」。 还可以随着季节变化,随时变换景色。 刘胜男觉得躺平也不错,便开始磨磨蹭蹭,什么都做不出来。 有公家人去问她,她就装疯卖傻。 直到某天,医院来了个女人。 那时候的刘胜男已经年过四十,在医院和公家的搓磨下,像被吸干的僵尸。 但新来那女人就跟刘胜男刚上大学的精气神一样。 眼中满是对这个爱男世界的不甘。 这女人就是姚威,刚参加工作两年,被强制送来的。 只因姚威“不服管”。 刘胜男找人打听过,不过就是不参加局里饭局、不愿意无偿加班、喜欢争第一、不站队不搞小团体。 于是就被所有人孤立了。 巡司局是什么地方?东亚最大的服从性测试「集中营」。 姚威以优异的成绩和色彩天赋考了进去,结果她没想到那里人人都是关系户。 她有傲气的本钱,却被人叫“刺头儿”。 不过真正进来,也是因为她实名举报有人收受bribery。 并发在了大群里,还做了ppt,里面有完整的证据链,还是动态图。 不知被举报的人如何,反正姚威是进来了。 当时屈指挥捶胸顿足:“糊涂啊,部门失去你真是痛心疾首。你好好治病,等情绪稳定再把你接出来。” 刘胜男觉得这姑娘的经历挺有意思,偶尔晚上会去偷偷观察她。 毕竟当了五年院掌,也懂了许多精神病理学方面的知识,想从姚威睡姿、梦话、睡眠状态了解她。 不想某天夜里姚威把安眠药藏起来了,她又没病,不想形成心理上的依赖。 结果半夜醒来,看到床边一人正弯腰看她,吓了老大一跳。 刘胜男也不装了,悄悄指了指天花板,又指了指监控。 姚威心领神会,跟着刘胜男爬到了屋顶隔层上。 两人弓着背在里头讲话,姚威问:“监控真的不会发现我们吗?” 刘胜男说:“有条线路是链接我私人电脑的,我改了画面。” “您有什么事儿?” “你别在这里待了,得出去才有机会。” “我讨厌那种环境,大部分都是男人,小部分的女人也被分裂。” 刘胜男的眼睛露出了多年未有的清明:“现在战争才结束不久,公家正需要人才。 你去,只有你这样的女人爬得越高,才能保护更多女人。” “您这不是道德绑架吗?” 刘胜男坚定点头:“对的,我确实是道德绑架你,做不做全看你。你去外头,也更有机会逃离。” 姚威一脸难评。 但是刘胜男脸上很是得意:“你看,你第一个要改的就是情绪,不要外露,容易被那些小人拿住把柄。” 姚威说:“人类的情绪是很重要的东西,远古时期的女性,情绪是用来保护自身和部落安全的。” 刘胜男说:“你也知道,那时远古时期,母系社会。现在这个关口,要懂得变通,不然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要么你就学我,装疯卖傻,卧薪尝胆。前提是你觉得这件事儿比虚与委蛇更容易做的话。” 姚威陷入长长的沉默。 她何尝不知道公家需要她这样的人才,尤其是她的眼睛,能分辨常人看不见的颜色。 这意味着某天要是有新大陆以外的任务,她将是辨别外界尸体死因,和变异蠹素的不二人选。 毕竟这个时代再先进的机器,也没有人体本身的基因精妙。 如果她死了,她的眼睛可是要拿去做研究的。 如果她继续这样固执下去,估计也就离死不远了。 第109章 第四日怪谈(周绪) 现在不是母系社会,不是那种包容大爱的时代。 上层男人很喜欢给百姓洗脑,说社会的残酷与竞争,顺便吹嘘自己是怎样踩着她人尸骨一点点爬上去。 但牠们从不会说,这些负面的东西是父权社会的限定产物。 父权将个人价值与社会贡献挂钩,时时刻刻绑架你,要榨干你的所有剩余价值。 好去供养金字塔顶尖的那撮人。 牠们要你听话,是因为吸血时,牠们不会太费力气。 正因为姚威对牠们价值,才会一次次允许她活下来。 刘胜男也是如此,所以她才能在这里无法无天。 后来姚威才知道,刘胜男脑内的时间概念停在了她的二十岁。 那年她离开了东校,被绑去滁周。 后来她杀了那头雄畜,来到了这里。 直到这时候她都好好的。 可是她用自己学到的信息安全知识,查到了东校的那场大火。 尘封的卷宗将她彻底击垮。 她患上了逆行性遗忘。 直到接受完第两千次电击后,她的时间回溯到了大二,并永久停留。 她没疯,只是时间概念跟我们不一样。 说起来很难理解,但事实就是这样。 她知道这里是精神病院,也知道那些男医生和护工有问题。 更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没忘记逃出这里,没忘记在滁周发生的每一件事。 她的智商也没有发生退行性变化,甚至逻辑思维更加缜密。 但她的某一部分就是停在大二那年,等待她的室友们回来。 何朝帝、吴莎南、谢统雄。 大概半年后,姚威走出了这间精神病院,正式入职新大陆的东方巡司局。 人人都说她性格跟之前不一样了,但也没有真的接纳她。 毕竟她是女人。 是的,巡司局现在的女人屈指可数。 牠们在职场上的歧视已经不藏着掖着了,听说现在正在新大陆建立全女社区。 不是女人们向往的那种全女社区,而是方便管理的社区。 法庭、监狱、垃圾场都在那里,还有现在正在研发的新型交通工具「光轨」,也准备将修理站放到那里。 不过很多女人还抱有希望,她们觉得这种事太扯了,不可能发生。 重回职场的姚威知道,这只是早晚的问题。 牠们从来都不在意底层民众的呼声,只会抛屎引蛆,让人慢慢接受这件事。 到真正下达通知的那天,才不至于造成大规模动荡。 进入这样环境的姚威,举步维艰。 但她这回,终于坚持下去了。 在面试周绪时,她一眼就看出周绪是女人。 其实助理岗位明确要求招男人,表面上是助理,其实是监视。 当然,屈指挥想的是,要能用爱情绑住姚威更好,最好是能让姚威怀上孩子。 所以周绪入选了,她的寸头下,是阳光清俊的面容,工作时会戴上眼镜。 与气场强大的姚威刚好互补。 屈指挥很满意,姚威也很满意,周绪更满意——她终于进入巡司局了,终于不用活在随时被驱逐的恐惧中。 虽然,还有许多体检项目,人眼和机器的都有。 姚威很好奇周绪是怎么混过去的。 周绪只说了一句话:“我家以前是火葬场,我会化死人妆。” 这就不奇怪了,死人妆难化,有时候还要把人体组织粘起来。 周绪大概用了一些极其隐蔽的特效化妆技术,将自己的身体外观强行改变了。 她说:“我绝对没有特殊癖好,我只是想在新大陆活得像个人。” 姚威问她:“你会后悔出生成女人吗?” 周绪沉默了。 就跟精神病院那晚,面对刘胜男时的姚威一样。 姚威叹口气:“我知道了,以后你好好干吧。” 在父权统治下,有性别倒错或性别认知障碍的“女人”太多太多。 但姚威依旧觉得很恶心。 她控制不住对周绪的厌恶。 她不能理解为何女人出生,却不承认自己的女人身份。 即使明知跟环境有很大关系,姚威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人成为信任的同伴。 直到有一次,周绪在她面前脱下衣服。 她很诚恳地对姚威讲:“姚姐,我想我现在可以回答你那个问题了。” 她的理由很多,从小遭遇过男亲戚猥亵,家中母父的不信任等等...... 但她也说:“我明白这些不能成为我不认同女性身份的理由,实际上我从未不认同过。 私下里,我也从未化妆成男人。我讨厌男人的每一寸肌肤和器官,我喜欢我本来的身体。 那天的犹豫,是因为我不能确定自己今后要以什么身份生活。 毕竟我进巡司局,真的付出了太多努力,我不想前功尽弃。 但这半年来,看到您对自己的认同感,对自己的绝对支持,对那些男人的不屑和不怯。 老实说,我很羡慕。我来前,本来想要是真的进了这里,以后就用男人的身份生活。 可是我想好了,就算有一天被人发现举报,我也会娇傲于自己的女性身份。” 姚威帮她把衣服扣上,拍拍她的肩:“为了这个丢命倒不至于,男人过惯了好日子,戒心没那么强。 你就按照你本来的性格生活,牠们对女人的刻板印象很深,不会有任何怀疑。” 男人厌女表现在方方面面。 在牠们眼中,周绪黏着姚威,是因为爱情; 周绪本身的优秀,是因为性别为“雄”; 周绪的性格阳光开朗好相处,更是因为她不是女人; 即使她骂人喜欢用“劁”而不是“x”,也是因为她“尊重女性”,而非这一切特质本该出现在女性身上。 多可笑,所以周绪天天在解剖房骂那群雄畜。 直到周绪发现姚姐行事比想象中更加大胆——居然包庇“罪犯”。 她想了一夜,第二天去姚威房间,告诉姚威,自己会站在她那边。 那时候起,两人才算真正将后背交付给彼此。 可是巡司局也并非吃干饭的,上头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毕竟短时间内出现这么多重大事件,不可能是巧合。 李家、姜家、新闻局、舒家藏书阁的封印...... 于是派人去重新审问姜家妇男俩人。 姜枫娘什么都没说,但姜枫生物学爹,疯言疯语说了很多话。 一下说死了,一下说没死,一下说有鬼,一下说有人。 巡司局产生了怀疑,找到姚威,审问她姜李两家的现场尸体。 姚威当然不可能说,巡司局也没有证据,只能将她关进精神病院。 但这次,牠们将姚威关进号称“最恐怖病房”的地方——跟刘胜男一间。 第110章 第四日怪谈(血仇) 牠们曾无意中发现,只要有人进了刘胜男房间,少半条命都是轻的。 尤其是公家的人,只要进去基本就是个死,不论女男。 刘胜男不一定会动手,但她会用言语杀人。 甚至有人在跟她独处后,撞玻璃自杀。 她的存在不亚于精神污染物。 所以她病房所在的那层楼,会装满镜子,为的是其她人能时刻看清自己,不要被洗脑。 牠们将姚威放进刘胜男的房间,目的再明显不过。 每天都会有人守在监控后,等待姚威发出求救指令。 只是她居然在里面待了一周,并且完全没有出现任何事。 巡司局等不及了,牠们找到周绪,要求她老实交代一切。 周绪当然不会同意,她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屈指挥还说:“你对姚威是真爱啊,死到临头都不出卖她?兄弟我给你透个底,只要你说了,我们就把姚威送你床上去。” 周绪当时差一点就挥拳到屈指挥脸上了。 但她忍住了。 姚威告诉她,喜怒不形于色,不要让男人通过你的情绪猜到你的底牌。 周绪叹了口气,说:“我来吧,我能通过痕迹找到她们。” 「她们」指的就是“李家灭门案”的凶手。 屈指挥很满意,他说:“等事情结束,给你升职。也不知道是哪家男人这么有本事,到时候说不定还能策反,让牠们为巡司局做事。” 周绪冷笑,牠们果然从未想过这一切都是女人做的。 她很快就发现了地上的车辙印,顺着锁定了她们的房车。 趁房车隐蔽在山体旁不动时,周绪又跑了趟精神病院,跟姚威暗示了这件事。 姚威当然想离开,她端正坐在玻璃后,微笑告诉周绪:“带她们来,换我。” 监视者很满意地看着周绪离开病房。 周绪找到了停在海边的隐身房车,将还未恢复的娄娇用乙醇迷晕,放进了车后座。 她担心有人能通过天眼看到她们的捞山行为,特意带了屏蔽器。 那片所有的信号都消失了,但公家只以为是“竖琴计划”的关系,并未疑心。 好在,周绪的求救被她所跪之人敏锐捕捉到。 姬豪尔为保后路,特意与她们分开行动。 毕竟离开海滩,信号就得恢复,否则会暴露。 其实周绪看到姬豪尔离开,心中没底,特意在言语上刺激和试探姜枫。 她不觉得姬豪尔的性格会去救人。 但她赌对了。 此时,受伤的她躲到人群后,趁众人注意力都在爆炸上,跑去了操作室。 她要保证她们能够活着离开。 姜枫从爆炸的余韵中抬起头来,一体式超白玻璃已经被震塌了。 外面的人死的死、死的死、死的死,伤的伤。 四面八方吹来阵阵冷风,姜枫回头才发现,四周墙体一面不剩。 她们现在在一座“高台”上,且是即将倒塌的高台。 姚威低头看了眼怀着蜷缩的刘胜男,放下心来,问:“为什么我们没事儿?” 毕竟玻璃外的一圈圈人,只残存十多个被人肉盾牌保下的高层男司官。 戚炀抱在几人外围:“废话,有老娘在,当然不会有事啊!” 嘟嘟嘟—— 楼体下方传来喇叭声,男司官们敏捷抬头,意识到事情不对。 牠们立刻报告给接应的人:“快点包围这里,快,派人去操控室!” 可惜来不及了,戚炀抱着三人,一个弹射拉长,传下了几十米高空。 下方看起来就是一片草地,但她们却落在了姬豪尔最爱的阳台帆布上。 呲啦一声,几人将它压碎,然后滚落到车体内部。 开车的姬豪尔说:“等事情了结,赔我。” 戚炀道:“好好好,赔你,别废话了,快出去。” 姜枫冲到驾驶室:“娄娇还在周绪车上呢!” 婋莺很不满自己被无视:“有我在,怎么可能让她待在那里!” 她翻开书页,周绪的车已经印在上头了。 “啊?”姜枫一回头,娄娇正在角落打营养针。 咚咚咚咚—— 车身传来阵阵枪弹声,她们此时正在穿过防守最为严密的区域。 还好舒然舒空有先见之明,给她们的是装甲房车,不然早就千疮百孔了。 饶是如此,也经不住高强度射击。 姬豪尔一脚油门,“轰”地一声冲向大门。 姚威趴在车窗上,她落下泪来,嘴里喃喃道:“真的要把周绪扔下吗,真的吗?” 闹出这么大事,牠们一定会对周绪处以极刑。 在大门重新开始关闭时,房车擦着坚固的门边挤了出去。 车外屏显花了一大半,车身终于暴露在了司队的视野中。 可惜姬豪尔开车不要命,等牠们反应过来准备开车追上,房车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被逮捕的周绪笑得猖狂:“哈哈哈哈哈,爽啊,好久没看到这么爽的剧情了。” 屈指挥给了她一拳:“你还敢笑?你是新大陆的叛徒,是群众的叛徒,你完蛋了!” 周绪下半张脸糊满鲜血,侧抬起头恶狠狠盯着屈指挥:“我早就不在乎了,我们有血海深仇,你知道吗?” 屈指挥被这突如其来的恨意,吓得倒退两步。 “你在说什么疯话,哪里有血海深仇?!” 周绪说话时会喷出血沫子,但她不在乎,哪怕肺部已经感觉很难受了。 “难道不是吗?”她说,“要是这样的屠杀放在两个国家或种族间,你们就叫它血海深仇。 可是放在性别间,你们就叫它天道自然。真是一群虚伪自负、残忍无能的懦夫基因!” 雄性对雌性的屠杀从牠们上位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west有持续了两百年的“猎巫行动”,orient有持续了几千年的ru家思想。 所有的religionw,里面的哪一条,不是针对雌性的「屠杀指南」? 难道真要大规模的出血才叫屠杀? 将一群创生者踩在脚下,让她们心甘情愿成为虏隶、蚁后和白痴,难道不是一种精神层面的绞杀? 牠们要彻底毁了她们,就像外敌入侵的第一件事是改变教育一样,牠们会先改变她们的思想。 用几千年驯化一大群虏隶,又怎能说不值得呢? 尤其是这群虏隶从前可是牠们的主人,可是整个大自然的主人,牠们心中那些阴暗的爽感,又怎么会与外人道? 可是雌性不是蠢货,只要给她们机会,一点点机会,她们就能焕发蓬勃的生命力和无限可能。 她们是比杂草还要坚韧的存在,她们身上的刺比蔷薇还要扎手。 要是想彻底驯服她们,再等七千年也不可能。 除非,牠们进行物理抹杀,这就要看,牠们敢不敢了。 第111章 正式宣战 屈指挥愣了许久,指着周绪:“你......你是女人!” 周绪“呸”出一口血:“老娘自从进了巡司局,从未开口说过是男人,为什么你们从不怀疑,不想想自己的原因?” 屈指挥的手都在抖,怕是马上就要高血压犯了。 但他又忽然冷静下来,笑得恶蠹:“落在我们巡司局手里,刚好,你可以成为新的尸体了。 啊,不,尸体还不行,我要让你变成太岁,永远都死不了,让你的肉,永远新鲜。” 周绪从鼻子里哼出不屑:“老娘死了也不会让你如愿。” 轰—— 姚威和刘胜男曾住过的病房大楼,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塌。 周绪收回目光:“你看到了吗,那,就是你们的结局。” 屈指挥掏出枪抵在她额上:“那就看看,到底是谁的结局。” 她们面前是爆破后的窗户,阵阵夹杂刺鼻硫磺的烟雾吹进来,呛得人睁不开眼。 周绪大喝一声,伸出被铐住的双手抓住屈指挥的衣领,用力将他往下一拽,同时膝盖往上一顶。 屈指挥痛得大呼出声,下意识捂住下盘蜷缩起来。 趁此机会,周绪按住指挥台往上一跃,面前就是窗户,只要出去,就有一线生机。 可除了屈指挥,这里还有很多很多男人。 牠们冲了过来,抓住周绪的小腿。 周绪猝不及防摔在窗台上,她只觉自己的上下半身要断开。 屈指挥大喊:“活捉,别让她死了,要让她嘴里吐出真东西!” 窗台下,周绪的鲜血和汗液混合,落在一滴杂草上,她无声笑了:“姚威,去吧,带着女人的希望,不要回头。” 在被拉进去时,她望见黄红蓝三色的联邦旗帜,正在阳光下飘荡,真是讽刺至极。 正当她转身,要被拖走的一刹那—— “咻”地一声,一支带火的利箭穿透那鲜明的旗帜。 轰——联邦旗帜燃烧起来,如同女巫的怒火,誓要吞噬蓝星的一切不公。 精神病院里像被按下暂停键,所有人呆若木鸡站在原地。 大门被重新打开了,门后,姬豪尔带领所有女人站在车顶。 姜枫、娄娇、婋莺、戚炀、刘胜男、姚威。 她们穿着不同的衣服,脸上却是同一个表情——在场的男人,死定了。 姚威眼睛红红,手上拿着弓弩,刚刚那箭,就是她射出的。 她大喊:“周绪,我们一起走!” 周绪冲到窗前冲她们大叫:“一群蠢货,热血什么啊!快滚啊,谁要跟你们一起走!” 她再次被一只手抓住,可惜这次那人还没来得及拖住周绪,他的手腕就齐齐断开。 殷红的血洒满指挥台,司队和巡司局的人这才反应过来。 屈指挥大喊:“谁,是谁把大门打开的!” 姬豪尔跳下车顶,踱步走到大门前,捡起地上一小块金属方块。 “没想到这么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竟然能挡住这扇门。” 金属铬,世界上已知最坚硬的物体,专门用来制作特种钢。 当然,因为此时的星钢石墨烯还未被广泛知晓应用,不知算不算一种天意。 金属铬的特种钢大门遇到金属铬,最终还是留下了一丝缝隙,给了戚炀机会。 男司官大喊:“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们要挑战整个人类文明吗!” 姜枫转头对婋莺说:“乐了,牠们真是倒反天罡。” “啪”地一声,金属铬从姬豪尔手中飞出,陷进了屈指挥右眼。 他捂住脸倒地抽搐不止,蜷缩的身体真的成了一只蛆。 姬豪尔最讨厌蛆了,所有让她讨厌的都该死。 她说:“你们算什么人类文明,没有雌性,你们顶多算一堆鼻涕样细胞。现在的局面,就是女人给你们脸给太多了。” 平平无奇的一句实话,却让在场的男人接连暴怒。 无数斥骂声传来,无数子弹射出,却无一打到她们身上。 戚炀浮在空中,不解道:“在本姑姥面前浪费子弹,有意义吗?” 当然没有意义。 姬豪尔站在枪林弹雨中,子弹在她耳边呼啸而过。 她问周绪:“一句话,走不走。” 周绪再没有犹豫:“走,我要跟你一起,我不想留在这里!” 姬豪尔勾唇:“算我没白调头。” 她又看向男司官,“你就是牠们的头儿吧,给你上头人打个电话,我们正式向联邦宣战。” 旗杆在她说完这句话后,轰然倒塌。 而姬豪尔神色自若,似乎在观察这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带走。 男司官心中恼怒,面上和颜悦色:“其实没必要走到这一步的,小姐。我们完全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 姬豪尔点头:“行啊,那你给我在你们部队安排一个司职,我要做上尉。” ...... 男司官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这个,恐怕还得请示上级。” “既然你做不了主,就别废话!”身旁的周绪突然抬起双臂,将他牢牢套在自己的怀中。 “小男人,力气还没姐大。”周绪用力一拉,金属链深深陷入男司官的脖子。 他双腿乱蹬,双手无力拍打着周绪粗壮的小臂。 周围的公察看呆了,谁也不敢乱动,生怕司官的命就完结在这女人手上。 谁都没想到,周绪并不是威胁,她在动真格。 直到男司官彻底停止挣扎,牠们才反应过来,司官断气了! 有人在牠们面前,杀了牠们的上级,而所有人都在干看着! 车顶上的婋莺快要笑岔气:“你们这个年代的人怎么这么蠢啊!” “纠正一下,是男人。”娄娇斜眼看她。 姜枫开心挪到娄娇身边:“娄娇大人你恢复了吗?!” “差不多了。” 姬豪尔踱步走进精神病院大门,如入无人之境。 她说:“现在,谁可以帮忙报告你们上级,不是请求支援,是帮忙传话。” 眨眼的功夫,她已经移动到人群中,抢走了其中一人的卫星vr。 “为什么不打开,我帮你们。” 那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觉腰间一痛。 低头看去,一根细如蛛丝的线将他拦腰斩断。 他的上半身大喊大叫着,从腰部滑到地上,如同浇了百草枯的杂草,迅速枯萎。 姬豪尔的举动和能力,比周绪给牠们带来的震撼还要大。 牠们已经许久没见过这样残忍的女性了。 第112章 道德经 这群雄性试图站在道德高地批判她们:“你们简直就是反社会人格,你们完了!” 可惜牠们面前的这群女人,根本没有所谓“道德”。 道德是什么? 是维稳的说辞。 谁需要道德? 女·人和穷·人。 谁从未被人按头要求过道德? 新大陆的高等·公·民。 战前的蓝星白·男。 没有白·男时的有钱亚·男。 最后是无法管束的贫民窟黑·男。 哪怕有钱人家出生的女人,有财产有底气,但只要她在竞争时耍了一些很正常的手段,就会有人说她“没有道德”。 社会要求女人温顺好拿捏,就算有钱又如何? 白·男police可从不敢开枪对准贫民窟的黑·男,但普通白·男,却敢把枪对准中产黑·人女子。 这就是区别。 谁要求她有道德,谁就想占她便宜,无一例外。 姬豪尔从醒来的第一天就知道,要想不受挟制,就不要进入牠们的游戏规则。 如果有人要她拥有道德,她只会改写道德经,改成符合自己要求的东西就好了。 她不会去委屈自己作为人,最本真的欲望。 她要的,一定要到手,她不要的,别人强塞也无用。 现在她要面前人死,牠们就一定活不了。 她说:“想成为他那样的自助肉罐头,我不介意你们一起上。” 说罢抽出死去男人的枪,打在周绪的手铐上。 然后她按开了卫星vr眼镜,果断发送内部支援消息。 ...... 等支援部队到的时候,只看到一群活人被一群尸体牢牢抱住无法动弹。 有人甚至就这样被吓死在尸体怀中。 还有一群真正的黑猩猩正在吃“自助”——是姜枫离开前引过来的。 地上有许许多多的印记,有些痕迹非常像几米粗的蛇尾。 但检验科不敢相信,毕竟太离谱了。 可无论怎样检查,就是找不到上报的车辙印。 血迹什么的,全部混杂在一起,无法检验。 且最伟大的验尸官和她的助手消失了,巡司局剩下的那群人,不太适合验尸,只适合成为尸体。 “屈指挥......”有人低低啜泣。 从前威风八面的指挥官,如今成了黑猩猩的盘中餐。 只剩下半个身子,软软瘫在黑猩猩手臂上,面目全非的脸让人很难辨认出他来。 “那群人真是欺人太甚!” “头儿,我们少了好多兄弟!” “找啊!跟我说有什么用,我能变出尸体来吗?!” ...... 已经快散架的装甲房车上,娄娇正在餍足地拍着肚皮,毕竟刚刚吃了百来人。 戚炀也满足地浮在半空,司队和巡司局的魂魄真是太美味了。 姜枫正在给周绪治疗伤口,姚威在为她打下手。 周绪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内脏也有很重的伤,但还好,有在二十四寨历练过的姜枫。 婋莺正在翻阅书籍,帮助刘胜男找好用的字。 刘胜男说,她想换名字。 不要姓刘,不要跟男人搭边。 她说她的优秀不需要跟男人比,就算她不优秀,她是女人,就赢过了一切。 姬豪尔则难得有心事,开车也稳了不少。 她在考虑,要不要把东校的事告诉刘胜男。 “婧媪,这个名字怎样?”刘胜男开心扬起手,却听到关节一阵“咔咔”,她转动肩膀奇怪道,“怎么回事,我骨头没那么脆啊。” 她依旧沉浸在二十岁的年纪。 多年来,窝在精神病院装疯,没有得到细心的照顾,也没有机会锻炼身体。 过度衰老,是意料中事。 姬豪尔心情复杂,但依旧冷淡开口:“有什么说法吗。” 婋莺解释道:“「媪」出自「媪怪」,听说以人脑为食,是地气凝结的鬼怪。 婧,同婙,顾名思义,女子去争,女子有才能,女子独占头筹。” “哇,”姜枫抬头,满眼惊艳,“这个名字好适合阿姨。” “阿姨?”刘胜男不解,“我比你大不了多少吧,是给我取——” 车一个神龙摆尾,停在一条清澈的小溪边。 车内众人横七竖八躺在一起,连戚炀都被甩到车外。 “姬娘子?” 姜枫起身后,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名字定好了吗,就叫婧媪?”姬豪尔没有回头,双手仍旧抓着方向盘。 婧媪(刘胜男)点头:“对,我想告诉我室友,我们能回一趟东校吗?” 车内气氛顿时沉寂下来。 姬豪尔说:“不能,回不去了,东校没了。” “什么意思?是被查办了?” “被大火烧了,你的室友烧的。” 婧媪猛然起身,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有些头晕。 她扶着橱柜站了好一会儿,脸也变得红扑扑的。 姜枫犹豫许久,终于开口:“婧媪姨,您别突然起身,您有高血压。” “高血压?”婧媪回头奇怪盯着她,“我这个年纪怎么会有高血压?” 高血压的遗传风险很大,精神应激也容易引起这个病症。 她埋头研究多年,又曾受过那么多折磨,精神病院的食物也不会太优质。 四十岁得高血压已经是x基因的天然保护。 见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婧媪跑到驾驶室。 “姬小姐,你说东校没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姬豪尔低头,短发的碎刘海盖住她的眼睛,无人能看见她那双厌世的黑色瞳孔在表达什么情绪。 她只是在操作台的触屏上滑动几下,里面就出现了「东校火灾」的绝密档案。 当然是从舒家藏书阁带出来的,姬豪尔早就想到了这一天。 婧媪双眼落在上头,她看书很快,眼睛不断落在“无人生还”、“放火人为女性”、“煤气罐”......这样刺目的字眼上。 最终落在入档时间:20xx年x月x日。 她看了眼姬豪尔,又回看触屏的右上角。 现在时间:2037年2月12日。 婧媪不可置信地开口:“你们在开什么玩笑,时间怎么就过去了二十年?” 姬豪尔依旧没说话,只是默默将屏显调成镜子模式。 婧媪看到镜中自己过分苍老的脸。 戚炀不忍,她飘在婧媪身后,想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婧媪只是坐在副驾驶上沉默了一刻钟。 再抬头,她眼神变得清明无比。 “难怪那五年,我怎么联系她们都联系不到。嗐,我还以为是我病了,她们就不敢理我了。 现在看来,不是慊弃我,是她们没办法联系我。要是有我在,事情可能有变化,她们可能会活着。 不过,哎,也没有如果了。这些年,我见识过太多这样的事。 当年还是院掌时,走访了许多女人家,这样的事看多了。我没事,难过是有的。 但既然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也没必要自责,不然她们的心意就白费了。” 说完,她从头发中再次取出那支像笔一样的控制器。 她闭上眼按了下去:“但是,我还是痛苦的,我的痛苦,总该有人来补偿。” 第113章 远程爆破 三百公里外的联邦精神病院,发生了二次爆炸。 在场无人生还。 爆炸范围很广,影响到周边居民。 新大陆紧急调派大批司队前去灭火。 实时新闻都在报道这件事,其恐怖程度不亚于2034年的世纪大战。 人心惶惶,都在猜测是否再次发生战争。 这件事终于惊动了新大陆的总长们,牠们开了一场紧急会议,决定将这次事件定性为「恐怖袭击」。 危险程度五颗星。 新大陆各处增派人手,加强防御,出入关也要更严苛。 牠们并不知道姬豪尔叫什么,便取代号为:蛛巢。 新闻公布后,平民们纷纷猜测这是一支女性恐怖组织。 她们自己都不清楚为何会这样联想。 在许多年中,跟女性有关影视作品或文学作品里,女性往往跟蜘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红蜘蛛》、《黑寡妇》、《天蛛地灭》...... 就连某些节日的“喜蛛乞巧”也是为女人量身定制。 这似乎是个值得深思的现象,为什么会有这种刻板印象呢? 但可以肯定,这样的联系往往是负面的、充满危险的,关于男人的蜘蛛,往往是正面的。 例如《蜘蛛侠》。 舒空觉得这现象挺有意思,关上新闻给她们打去电话。 直到她打了七次,电话才接通。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们出事了,那场爆炸也是你们做的吗?” 姬豪尔语气凝重:“是的,现场什么情况。” 婧媪的行为超出所有人意料,谁都没想到她放置了两批「裂变长矛」。 更恐怖的是,她能够在三百公里外的地方操控爆炸。 这远超出人类现存的操控范围。 舒空语气难掩兴奋:“你们怎么做到的?知不知道,占地两千亩的精神病院,几乎被你们推平了!” 姬豪尔点头:“我们的车也坏的差不多了,你把图纸发我一份,我要修车。” 姬豪尔简短将事情告知舒空后,挂上了电话。 她转向婧媪:“现在我们是联邦逃犯,你准备怎么办?” 婧媪两手放在膝盖上起身:“修车。” 姜枫安顿好周绪后跟了上去,她问:“那精神病院的其她病人呢?” 婧媪眼神中只剩下悲伤:“她们早就被转移到蓝星国际监狱了,所以就算你们不来,总有一天,我也会炸了那里。” 娄娇感叹:“不愧是一个寝室的,行事风格完全一样。” 婧媪心中的恨意不比当初的何朝帝三人少。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手带回医院的女人们,经过药物治疗和相互陪伴后预后良好。 可在战后,牠们还是将那些参与她计划的病人和医护带走了。 婧媪并不后悔,毕竟她用自己的力量保住她们的性命,致使她们在战争中活在安全地带。 可进了监狱,又怎能好好活着。 精神病院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女人时,她决定炸了这里。 所有侵占女人地盘的人,都该死。 只是姬豪尔她们先来一步。 婧媪说:“里面或许剩下几个女人,但那些女人我无力去保,有些也不无辜。” 坐在车尾的姚威忽然拔掉消炎针站起身,她按住手背疾步走向姜枫。 “姚威姐,怎、怎么了?”姜枫呼吸急促,她好像猜到了什么。 姚威说:“我在里面听说过姓姜的人,还有一个姓温。” 姜枫垂下眼帘:“是的,是她们,我生物学上的母父。” 婧媪回头惊诧看向她:“那你怎么不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救出来的。” 姬豪尔拍拍婧媪,示意她有内情。 婧媪歪头思考半刻,像是猜到什么,她走到姜枫身前,把她的脸贴在自己腰上。 “没关系,这里的每个人都可以是你的妈妈、姐姐、妹妹,血缘不代表一切。” 婧媪眼神温柔,她想到了某位故人。 姜枫从她腰间抬起头:“阿姨,我知道这个道理的。实话说,我没有刻意不管她们,我只是把她们忘了。” 她根本忘记了那不成器的母父。 进入医院的每一分一秒,她满脑袋只想着如何救出姚威。 后来意外得知婧媪也在,就更加无暇分心。 她母父大约死得很惨,毕竟第一轮爆炸后,绝大部分病人如同无头苍蝇乱窜。 本来以为司队的人来就能安全了,没想到很快发生了第二轮爆炸。 因帮公家做一些下流勾当,姜枫母父得以过上好日子,连蓝星战争都不能造成很大影响。 却不想最终死在精神病院中。 或许姜枫曾跟她们擦身而过,不知她们有没有认出这个女儿,有没有向女儿求救过。 但姜枫绝对没有认出她们,甚至不曾想起这俩人。 再者,就算见到了又如何? 姜某不用想,大概只会对姜枫动手,在意识到姜枫今时不同往日,变得强大后,他只会用雄性的老套路——道德绑架。 温某或许会柔和一些,但依旧试图用亲情引起姜枫的恻隐之心。 两人一丘之貉,死得其所。 她们永远不会明白,若是在普通家庭,很多被母父逼到自杀的女人,在听到别人说“想想你的母父”时,通常都会毫不犹豫跳下高楼。 这就是她们的“爱”,从前她们怎么样对待女儿,女儿自然会这样回报母父。 反哺合该如此。 姬豪尔开口夸赞:“姜枫,你的成长速度超出我的预估。” 姜枫昂起头娇傲道:“毕竟我跟了一位厉害的师妇。” 戚炀“扑哧”一声笑出来:“你们俩够了,真的很肉麻。现在得想想我们的大本营怎么办。 毕竟成了国际犯罪团伙,开这种破车,会被笑死的。” 娄娇摸着肚皮道:“我不喜欢什么‘蛛巢’,不够强。婋莺,你有什么想法吗?” 婋莺认真思考后,道:“干脆我们做一面专属自己的旗帜吧?我能画出来,再加上我们的名字,到时候出行时多有面儿。” 虚弱至极的周绪扶额:“你们是觉得,我们还不够高调吗......” 可惜她的吐槽没有人听进去,大家(包括周绪)最终还是决定高调到底。 这其中当属姬豪尔最开心,虽然她不表现出来。 她最讨厌隐藏野心、欲望和实力,现在,她们终于可以不用藏了。 第114章 修车小分队——启动 钪钪钪—— 扳手铁锤的敲击声,跟潺潺流水交相呼应。 众人脱掉繁杂的改良长衫,婋莺给她们每人画了一件宽松的背心。 没有bar带来的轻松感,令她们的动作更自如流畅。 六七度的天气,除了负伤严重的周绪正在一旁的睡袋里休养打针,其余人都各有事做。 婧媪戴着白手套在修车,她想看看屏显能不能修好,毕竟这对于她们的藏匿非常重要—— 至少能让她们睡个安稳觉。 好在发动机抗住了司队的炮轰,也多亏舒然舒空,将它藏在最中心的位置。 大概她们也想到会有这一天。 不远处,娄娇显出原形,用庞大的身躯堵住水流,任由姜枫在湍急水流中抓鱼。 姚威在片鱼,她的手艺比某些大师好太多,毕竟她从前的职业性质摆在那儿。 婋莺在一旁守着锅,并专心画画。 她说这里的景色很美,从前当相国千金时都没见过。 戚炀坐在车顶凹陷处摇晃双腿,不时询问:“怎样,能修吗?需要帮忙吗?” 婧媪单膝跪地,擦去眼里的汗水道:“车身大面积损坏,好在三大件(发动机、变速箱、底盘)没事,修修还能用,只是——” “有什么就直说,女人间不讲虚的。”姬豪尔抱着柴火从远处走来。 婧媪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现在人多了,我想不如趁这次大修,将车身扩大。 损坏的钢板可以复原,只是要增加面积,怕是不够用。我还想在上面增加机枪和火炮装置。 最好能有反坦克导弹,能够保证我们的攻击力和破坏力。 不过这样一来,车身一定很重。那我们就需要履带和重型轮胎。 最好能多几个备胎,汽油也是,还有床具等生活用具,都需要增加......”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所有人都停下手中活计,张大嘴巴望着她。 “是不是很难做到?”婧媪问。 姬豪尔反问:“这些东西在哪里能获得。” 婧媪想了一会儿:“我没记错的话,精神病院的地下室有我曾经制作「裂变长矛」的工具。 还有那扇大门,牠们很舍得下血本,特种钢都用上了,用来做车身改造最好。 还有我病房的那面玻璃,用来做窗户,应该就很难再坏掉。不过怎么搬运?” 姬豪尔把柴火放到火堆边,起身喊道:“戚炀,做事了,走吧。” “好嘞。” 虽然戚炀没有实体,依旧跳了下来跟在姬豪尔身后。 走了两步又问:“我为什么要听你指挥啊?!” ...... 从前一尘不染的精神病院,如今只剩下荒芜。 主楼前的消蠹池里,满满都是泥土和墙灰。 有秃鹫和一些食肉野生动物在抢夺食物。 看到有人过来,它们立马四散奔逃,藏到一些残垣后探头探脑。 等天亮时,这里只剩下没什么用的土砖瓦块。 尸体基本被吃光,那些高科技材料也凭空消失。 这让第二日才赶过来的联邦司队大为愤怒。 这是在挑战新大陆的底线。 “谁让牠们不在第一时间赶过去。”手机开了扩音,放在一旁的露营桌上。 那边的舒然实话实说:“你们给了一次警告,牠们也不敢随意踏入范围,担心还有第三次爆炸。 现在事情闹得太大,我们是专门来通知你们,你们上了蓝星通缉令,以后预备怎么走?” 戚炀开口:“哼哼,然然,别怪姑姑狠心,可不敢把行进路线告诉你们。” 舒然反倒轻笑一声:“还算有点反侦察意识,是的,除了你们自己,谁都不要告诉。” 舒空接话:“要是有人要脱离队伍,那就只有一个‘死’字。” 姬豪尔满不在乎:“我不在意这些,无人能阻挡我的步伐。” 舒然道:“是人就有私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即使是你要脱离大部队,我们也会劝她们杀了你。 你们再强,也经不起多次的波折。还是要潜龙勿用,等你们有了自己的领地,再想别的。” 舒空也说:“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不要前功尽弃,逃出去,我和舒然会去找你们的。” 姬豪尔回头看向同伴们,她们正围坐在篝火前,吃暖身暖心的鲜鱼吊锅。 的确,这样的画面要是被男人毁掉,真的太不值得。 “我知道了。牠们有怀疑鬼市吗。” “没有,在你们离开后,我就申报了大型车辆遗失。”舒然果然想得周到。 也好在姬豪尔没在公家人面前露过脸。 第一次正式露面就是救周绪,然后那些人全部死了。 不对,还有个人知道她的长相。 “舒然舒空,吕娥姁出狱了吗?” “出了,在姚威入院前就出狱了。牠们认定是恐怖分子,放心,吕娥姁没有出卖我们。” 可是为什么? 她们不可能为吕娥姁做任何事。 吕娥姁是新大陆唯一的女性总长,身边还有戚砚这种东西。 姬豪尔越发看不透。 带着这样的疑问,她陷入沉眠。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又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 这次她终于抓到门口那个女人的手腕,将她扯到身前仔细辨认,不是吕娥姁。 个头矮小的女人说:“来不及了,快走,有人在外面接应你。” 姬豪尔感觉被女人推了一把,一扇气密门便将她们隔开。 门外入眼,是统一白色瓷砖铺成的走道,冗长的走廊顶部,亮着一盏盏白色的方形灯。 白光刺眼,姬豪尔只觉有些晕。 她逐渐感觉呼吸困难,双腿无法正常行走。 走廊尽头有一条狭窄的楼梯,从上头咕噜噜滚下一瓶水。 她下意识冲过去捡起来,一口灌下。 略带清苦的甜味在口腔蔓延,她感觉自己好些了。 “谁在上面。” “你上来,车在外面!” “你是吕娥姁吗?” “你快上来,来不及了!” 不行,姬豪尔想,上面的人不可信。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变得胆小又多疑。 但小心一点总归是没错的。 嗡——嗡——嗡—— 头顶的方形灯发出低频噪音,狭窄楼梯上的声音越来越不清晰。 姬豪尔努力睁大眼睛,耳中又传来哗哗水流声。 不知何时,楼梯上涌下大量淡蓝色的水。 周围的警报声响起,吵得她头疼欲裂。 水渐渐淹没她的脚踝,她只觉得冰凉舒适。 果然不能听别人的。 “姬豪尔,水是传染源!”未曾露面的女人大喊。 “姬豪尔,你在干嘛!”同伴的声音一起传来。 姬豪尔从沉睡中惊醒。 她讷讷回头,刚睡醒的众人正在不远处焦急看她。 再低头,溪水已经漫过了她的大腿,脚前方就是一块石头,要是踢上去绊倒,大概率会溺水。 不死也是重伤。 第115章 小剧场:酷炫房车和女巫旗帜 众人冲了过来:“没事吧?” 姬豪尔眯起眼睛:“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新大陆不太对劲。” 戚炀皱起眉头:“你梦到什么了?” 姬豪尔简单将梦境描述了一遍后说:“一个个子小小的女人,短发,看起来也是搞科研的,你们认识吗。” 婧媪细想后回答:“如果你的来历是个机密,那必然是受到联邦保护的人将你放走的。” 戚炀半晌没说话,她总觉得这个描述挺熟悉,但她想不起来。 “算了,这件事暂时按下。我们先修车。” 一时间,整座密林只能听到敲敲打打的声音。 还好有戚炀,她将这里盖住,否则一定会引来巡司局或司队。 众人不眠不休干了两天两夜,为了保证婧媪的身体,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口述,众人执行。 姜枫要捕猎,以及专心照顾周绪。 婋莺细看昨日画的群像画,思索一会儿,翻开新的一页,开始画别的东西。 姜枫好奇跑来问:“这是什么?” “我想好旗帜怎么画了,你看看如何。” 她埋头认真画了一阵,米黄色的书页上便出现了一幅画。 两把剑交叉,一把剑上缠满藤蔓,另一把缠满荆棘。 下方是熊熊燃烧的烈火,它攀上荆棘和藤蔓,供养它们,给它们力量。 两把剑交叉的地方有子宫样的图腾,它的左边盛开鲜红的蔷薇,右边长出茂密的藤蔓。 下方喷出烈火,与画面底部的烈火相生相拥。 赤裸却充满力量。 那画在姜枫眼中,如同活了过来。 她仿佛看到两侧输卵管和卵巢抱住两把利刃。 它正如同心脏般跳动。 “天呐,好震撼的一幅画!”姜枫捂嘴尖叫,眼泪不自觉流下。 婋莺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有点娇傲:“傻枫儿,哭什么,弄得我也想哭了。” 她们在这边又哭又笑,其她人便纷纷围了过去。 “老天姥,这是我们的旗帜吗?”戚炀声音最大。 姚威眼神微动:“子宫还能这样画,真是太厉害了。” 娄娇挤到前面:“不错,跟我们那时的图腾一样好。” 婧媪擦了擦眼镜重新戴上:“年轻脑子就是好用啊。” 躺在一旁输液的周绪大喊:“给我看看,咳咳咳,快给我看看!” 姬豪尔拍板:“就用它了,牠们向来惧怕它。” ...... 当最后的一块钢板悍上后,最新的坦克装甲房车终于完工。 戚炀扭动脖子夸张道:“这几天累死我了。” “你已经死了很久了。”姬豪尔也是毫不给面子。 戚炀咬牙切齿,但注意力很快就被眼前的庞然大物吸引过去。 “真的好帅啊!”她由衷感叹。 横亘在众人面前的,是一辆银灰色的「超级炫酷战地坦克装甲房车」——这是姜枫取的名字。 戚炀又开始掐魂中。 “小枫儿,怎么说,确实是酷的,也可以上战场,但这个名字会不会太......” 她不忍心太打击姜枫,便用这种委婉的方式拒绝这个名字。 否则她会觉得到时候车上的自己,会是a国漫威里那种个人「英雄」主义的傻屌。 想到这里,她甚至想穿越回几十年前,将那些男权主义电影的母带都撕碎。 姚威握拳抵嘴:“要不简化一点?毕竟要是有天向别人介绍这个宝贝,总不能说一长串......” 周绪和婋莺:“我们怎么觉得这名字还不错呢?” 娄娇不太明白:“不错在哪儿?你们现在人名儿越来越长就算了,物名有这个必要吗?” 姬豪尔表情严肃,要是这个名字,她会想弃车。 姜枫耸肩:“哎,好吧好吧,真拿你们没办法,那叫什么?”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婧媪。 她正专注地欣赏杰作。 “啊?要我起名儿吗?” “是的婧女士,”姚威说,“这是您的心血。” 这是婧媪花了一夜时间设计出的外观和性能,以及它的内部构造。 乍一看,这就是普通的战地装甲车。 外观冰冷,线条钢硬。 车头像一只准备冲锋的野牛,两侧有高强度防撞杠。 车灯大如石墩亮如鹰眼。 所有的车窗玻璃,都是用那块防爆超白玻璃的碎片,磨成需要的大小装上。 婧媪在玻璃内侧加上红外线及夜视装备。 保证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能视野清晰。 引擎搭载在车身中部,那是心脏,需要保护好。 驾驶室的顶上有火炮发射装置,和反导弹系统。 车尾有可收缩的机枪装置,里面放置的是婧媪研发的「裂变长矛」。 一共八个近一人高的轮胎,并在外面套了履带。 这样在任何地形都能安全通过。 车两侧配备了舷梯,车的后盖也能打开,偶尔也需要从后舱出入。 她们在改造时,一致决定将车窗的预留位尽可能缩小,能保证车内空气流通就够。 至于车内压抑的氛围,则是靠虚拟技术来缓解。 现在的技术已经非常成熟,能够根据外界变化,完美模拟出阳光、月光和星光,各种森林湖泊或城市景色更不必说。 车身每一寸都涂了特殊涂料,可以像变色龙般隐匿于环境中。 婧媪说,想增加安全性,只能牺牲一些趣味性。 不过也好,涂料可以随时补。 虽然不能人为控色,但至少不会再出现花屏的情况。 车内没有主灯,只有不同的灯带照明,光线充足柔和。 车内面积共25平,驾驶室有5平,一共四个驾驶位。 倒不像装甲车,像民航机。 不过想想是谁设计的,也就了然了。 驾驶室后方紧挨卫生间,这是方便休息和开车的人都能随时上厕所。 卫生间对面则是淋浴间,干湿分离做得也很好。 紧挨两个圆柱空间的则是橱柜,两边都有橱柜,上下橱柜中间还有一扇小圆窗。 一边用来做饭,一边用来煮咖啡茶水和做点心。 橱柜尽头就是上下车的门了。 紧挨门的另一边是一排沙发,这是戚炀和婋莺晚上休息的地方。 沙发对面则是壁桌,不用时就收进墙里。 沙发下方都是收纳,紧挨沙发的是壁床。 要用时放下来,一共三张床。 周绪和姜枫一张,姚威一张,婧媪和娄娇一张。 姬豪尔还是单独睡在驾驶室上方的床上。 地上还有地嵌式桌椅,一键升起,冬天可以围坐在一起打牌。 娄娇的铜像收进地板下的储藏空间,金椅子最终融成金块,也一并收了起来。 车顶依旧给姬豪尔留了私人空间,就在武器装置的后面。 一键升起栏杆和帆布,便携桌椅和咖啡壶都在上面随取随用。 婧媪目光深邃望着这辆庞然大物:“就叫她,女娲的子宫。” 第116章 第五日后室(旗帜) 娲子——姬豪尔是这么简化的,淌过湍急的溪水正式起航。 有履带果真如履平地。 就连一向晕车的娄娇也好许多。 走前,履带一并将小溪边的所有痕迹抹平。 旗帜飘扬在车顶,看起来确实是个标准的反主流组织。 车上,婧媪稳坐副驾驶,有她在,姬豪尔的操作也更加熟练。 后面两个副驾坐着戚炀和婋莺,她们正好奇地从挡风玻璃看外面。 婧媪说:“我总觉得月亮不太正常,现在的月亮是假的。” 姬豪尔毫不意外:“是的,连新大陆外围景色都能做假,还有什么不能做假。” 婧媪又说:“那意味着,现在去的西边,不一定是真正的西边。” 姬豪尔没有踩下刹车:“就算不是也没关系,我们还能改道。人生的容错率其实很高,你们只是被重压洗脑。 这是我从自己身上得到的经验。我一直觉得找寻记忆很重要,但它一直没有恢复,我仍旧是我,仍旧是女人。” “嗯,你说的确实没错,只是我担心新大陆剥夺我们本该有的容错率。” “怎么说。”婋莺和戚炀同时问。 婧媪回望正在睡觉的剩下几人,才说:“我一直在思索姬豪尔的那个梦,很多时候梦都能反应某些你们没有察觉到的东西。 我们从前也会通过记录精神病人的梦境,去分析她的日常行为和深层创伤。 你们再仔细想想,有没有遇到过类似的事情?例如见过白色瓷砖、刺眼灯光、水池、低频音......” “我想起来了!”戚炀说,“「竖琴计划」里有关于低频电磁波的部分!” 姬豪尔将车调成自动驾驶,侧过身望向同伴:“我有想过这个,但我们所在的地方,没有遭受电磁波侵袭的痕迹。” 三人思索一阵,的确,她们停下的地方属于中心地带,鸟语花香、人迹罕至。 一般也不会有人专门来改变这里的地理环境。 “不对,”婧媪面色凝重,“牠们一定还做了什么,否则你不会做那样奇怪的梦。梦里的你太反常,很像被低频电磁波改变的脑回路。” 婧媪的手在副驾前的操作台上滑动,半晌,她找出了一个在十五年前十分流行的小众文化。 「后室」。 听起来很难理解,实际上也很难理解。 算是都市怪谈那一类。 相信后室的人,大概率都是将世界当作虚拟的。 爱好者认为后室相当于游戏的bug,无意间做了某些特定操作就能卡进去。 为此衍生出许多设定和庞杂的世界观。 姬豪尔所到之处,通常在后室的level37。 那里除了白色瓷砖、交叠的走廊和楼梯,以及温度适宜的水,什么都没有。 婧媪打开一张图片,几乎跟姬豪尔在梦里见到的场景一模一样。 无数的拱形建筑立在水中,纵横交错中透露着某种奇怪秩序感,却让人感觉莫名恐惧。 拱形建筑上也贴满了白色瓷砖,几乎每一处转弯处都是平滑的弧形。 看久了会产生晕眩。 下方的水很清澈,蓝绿色看起来非常干净。 光是看到图片,都好似能听见潺潺流水声,消毒水味道也好像能钻入鼻腔。 姬豪尔皱眉:“这么奇怪的东西为何会流行。” 婧媪摇头:“不清楚,但我上大学时,在论坛也看到过关于它的讨论。 还有许多场景,例如乡间的红房子、游乐场、密林。但无一例外,那些场景都没有人类。” 戚炀摸摸自己的胳膊:“我作为鬼都觉得恐怖,越来越不懂人类喜好了。” “你没听过吗?”婋莺问她。 戚炀说:“我那时候天天开会或是试炼,哪有时间关注这些。” 姬豪尔更加迷惑,按道理这样的东西只是存在网络上的传说,可是她为什么会在梦里见到? “我想去那个所谓的「后室」去看看。”姬豪尔语气坚决。 “你疯啦?这上面说,进去的人就出不来了。”婋莺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婧媪说:“实不相瞒,我也想去看看。因为,这件事我是从以前的病人口中得知的。 她们几乎都说梦到过这样的地方,通常这群病人,会被诊断为「精神分裂」。” 戚炀倒抽一口凉气:“意思是,这是精神病人的世界?姬豪尔患上了精神疾病?!” “不排除这个可能,所以,如果真的能从现实切入,就能排除她得病的可能。” 婧媪有些懊悔,出来时没带量表和仪器。 如果姬豪尔有病,是一定需要治疗的。 “那就大家一起去。”驾驶室外突然传来姚威的声音,姬豪尔降下挡板,这才发现她们都醒了。 周绪是最积极的:“怎么不问我啊,我知道后室啊!” 戚炀狐疑看她:“后室流行的时候你才几岁?” 周绪挤到前面露出大白牙:“我亲姐可喜欢这些东西,小时候受她熏陶可不少。 只是她死后,我就再也不敢看那些东西了。但这不代表我不懂,我记性也不差呢。” 姚威说:“我们一起去吧,万一能帮上忙也说不定。” 姬豪尔沉思片刻,立即开始部署:“那婧媪,你跟婋莺、姜枫、戚炀守车,剩下的人跟我一起走。” 婧媪的身体素质还未完全赶上众人,她去的确不合适。 周绪已经恢复了大半,去的话还能当作行走的百科。 姚威自不必说,她不可能放心周绪单独去。 有娄娇在,说不定能通过吞下万物的方式离开后室。 姜枫和婋莺两人现在难舍难分,不可能分开,不如留下她们,让姜枫专心为婧媪调理。 “戚炀,她们的安全就交给你了。婧媪,关于后室资料,我一定给你带回来。” 婋莺说:“是有本姑娘在才对,我的笔可不是白来的。” 众人暂定了计划,可很快陷入困境——怎么去到后室? 这个问题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白天下午,众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饭。 她们停车的地方是一片广阔的草坪,能看出从前这里是一座高尔夫球场。 只是在战后,绝大部分地方都改造成一千年前的模样,这是少有保留现代痕迹的场所。 连绵起伏的草丘,荒芜的大厅,无人的破损球车,这里就很像后室里会出现的区域。 她们支起顶篷,在下面晒衣服,吃姚威和姜枫做的美食。 周绪正在检查她们的背包,确保四人的背包连着安全绳。 姬豪尔一直盯着果岭上的高尔夫球洞看,荒芜的杂草早已将其覆盖。 她突然站起身说道:“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背上背包跟我走!” 因为她看到,杂草覆盖的洞口处,竟然有一面鲜亮的红色三角旗树立在上面。 ps:请个假媎妹们,我家十二岁老狗子生病了,明天恢复更新。 第117章 第五日后室(切入) 姬豪尔清楚地记得资料上写:后室的入口通常是无序的,就跟它的存在一样。 在正常的世界中,找出不合常规的存在,大概率就有问题。 四人背着背包,小心翼翼靠近果岭的球洞。 剩下几人在车边紧张盯着她们的背影。 但她们也不敢出去——车周围两百平的地方,都被戚炀覆盖,出了这里一定会被卫星捕捉。 至于为什么来这儿,大部分原因是这里荒芜但有水有电,还有可能搜罗一些物资。 不过搜集物资的工作只能交给姜枫她们了。 姬豪尔四人正围在那面三角旗面前观察。 忽然一阵风吹过,娄娇捂住眼睛:“进沙子了。” 姚威伸手想帮她看看,一起身却脚下一滑—— “啊!” 房车边五人只听见尖叫,眼睁睁看着四人消失在果岭上方。 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鼻而来,姬豪尔不悦地朝四周张望。 掉下来时她没有闭眼,想看清所谓「后室」入口是什么样子的。 可惜眼前除了虚无什么都没有。 四人分得很散,好在有安全绳连住,如果没有准备,她们一定会失散。 周绪率先起身:“我的老天奶,真跟网传的一样啊!” 入目是统一的柠檬黄色,没有门,只有转角和走廊。 地上是黄色潮湿的地毯,头顶是嗡嗡作响的荧光灯。 无尽的空间令人不适,因为你不知道墙的另一侧会出现什么。 四人从包中掏出机枪端在手上,站成一排。 周绪说:“这就是后室的level0,每个新进来的人都会来这里。”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地方。” 周绪解释:“传说,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某科技公司为了扩大人类居住面积,研发了一种武器。 武器可以通过磁场撕开平行空间的裂缝,但实验经历了许多次,听说1988年最后一次实验成功了。 但这只是故事,起源是网络上的一张现场图片,就跟这里一样。说是某位不小心掉落的摄影师拍到的。” “那这里还有别人?”娄娇问。 周绪点头:“如果我们所在的空间是真实的,那一定有许多人随机切入。” 姚威蹲下身子,两指摩挲地毯:“如果真的按你所说,这里不一定是实验成功的区域。 更大概率是失败的产物。她们经历那么多次实验,更可能是无法控制结果,导致空间错乱。” 姬豪尔走到一个拐角处,往前方张望,入目都是无规则切割的空间,统一装潢。 突然,她们面前闪过一个黑影,众人想追上去,可它实在太快,眨眼工夫就不见了。 周绪表情僵硬:“难道这就是后室的「实体」?” “实体是什么。”姬豪尔微微皱眉,她不喜欢这些故弄玄虚的东西。 周绪说:“在这则都市传说中还有一些猜想,那些凭空消失的人都是无意间来到后室。 包括一些明确失联的飞机、轮船,还有失踪人口。当后室出现后,许多人就联想到这上头。 而那些创作故事的人,说来到后室的人在无尽的时空中渐渐变成怪物,会袭击每一个新来的。 多用精神攻击、瘟疫传染等方式,将她们变成新的实体。这里也有一些人类组织,其中一个叫m.e.g(探险者总署)。” “说说精神攻击。” “具体来说就是将人困在这里,相当于感官剥夺。时间久了就会产生幻觉。 且这里没有水和食物,一种叫杏仁水的东西能够恢复精神值,但它存在于level2及以上。” 姬豪尔缓缓打开背包,从里头掏出一样东西—— 医用引流袋,里头是乳白色白透明液体。 周绪把手伸到眼镜后头使劲揉眼:“我没看错吧,你别告诉我这就是杏仁水?!” 姬豪尔语气平淡:“我不喜欢打无准备的仗,和婧媪查资料时看到了,就让婋莺做了几袋。” 两升的杏仁水,她带了四袋。 婋莺说,杏仁水在她们那个朝代很常见,那时候的人也没饮料喝,就自己捣鼓一些东西。 但她也说了,这东西喝多了容易中蠹。 姚威也说:“杏仁中含有氢氰酸,过量服用可能造成呼吸困难。” 周绪手掐着下巴思考:“嘶——不对啊,假设后室的杏仁水跟我们用的一样,它怎么伤害实体的? 毕竟伤害呼吸系统,是对人类才有的效果。那些实体据我所知,都是非人类。” 当她说完这句话,空气都凝滞了。 “有没有可能,那些实体也是真正的人类?!”娄娇仰起头看众人。 姬豪尔心中隐隐不安,如果猜测的方向是正确的,所谓后室,大概率是个阴谋。 但她嘴上仍说:“现在还不确定我们的杏仁水是否有效果,先去找‘活人’。” 四人决定往右走,这也是周绪的提议,她说玩解密游戏时,这样做通常都能找到出路。 她们在这里不断转弯、向前、再转弯,如此走了十分钟,眼前终于出现一扇棕色木门。 推开门,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 这一刻,姚威也终于明白后室令人不适的感觉来自哪里。 她说:“这里的一切看似在尽力模仿现实世界的规律,但一切都告诉你并非现实。 就是这种矛盾感,给人带来极大的精神压力。 就像这张桌子,在这儿,它斜放着,且抽屉冲着墙角。椅子并不在桌前,而是面对墙壁。” 这里就像精神病人的颅内世界,处处透露诡异和混乱。 桌上放了一本册子,上面写着大大三个字母:m.e.g。 打开册子,里面是关于后室层级、不同人类组织、实体和补给的科普。 碎片化,且不是同一人完成,看来她们牺牲了许多同伴。 【嗨,欢迎来到马尼拉会议室,你很幸运,这是一份帮助新流浪者探险和逃生的文件。 level0,生存难度等级1,安全稳定,但有少量实体,在这里容易失去生存希望。 我们还是更欢迎你来level1,至少我们在这里拥有前哨站,可以帮助你更好地生存。】 ...... 这是翻开第一页的一段话。 姬豪尔看到meg字母后,有一只老鹰,雄性的。 她冷笑一声,拿起笔在后面写上:雄鹰太小,难怪你们这群废物出不去。落款,强壮雌鹰。 当她放下笔的那一刻,一阵熟悉的坠落感传来,切入成功。 再睁眼,四人站在一间无边无际的地下仓库中。 第118章 第五日后室(实体) 仓库跟现实中的车库或是货仓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大。 姬豪尔这样的视力,也看不见边际。 但这里给她的感觉比0层级的黄色要好许多,至少不眼晕。 地上也是水泥路,走上去是硬的,不再有0层级湿答答的脚感。 只是这里有些冷,地上随机分布大大小小的水洼,天花板也有霉斑。 其余三人分别从三个方向向她靠拢。 三人后背紧贴,姚威背着娄娇,分别朝向不同方向观察。 姚威突然出声:“我前方一百米处,有个补给箱,要去拿吗?” 姬豪尔说:“什么时候有好东西我不要了。” 四人正在往那边挪动,后方传来一阵呼唤:“嘿,老兄们,我劝你们不要轻易过去。” 一回头,一个大胡子白男正端着枪械盯着她们。 白男身边还有两个黑男,一个亚男。 四男同时一惊:“竟然是女人,那我们更要劝你们别过去,别因好奇害死你们这几只小猫的命哦。” 他说的是外文,没有用翻译器,脸上还挂着戏谑的笑容。 “完了,”周绪摇头,她用同样的语种开口,“这次真完了。” 这里面除了娄娇,所有人都能听懂牠们用的语言。 亚男有短暂惊讶,然后展现出柔和的笑容:“没关系的,只要加入我们,就不会完。” 周绪一字一顿用外文说道:“我是说,你们,完了。” 话落,姬豪尔的机枪已经对准白男,刚刚便是他开口冒犯她们。 “嘿——”黑男a站了出来,“为什么要动刀动枪,我们是meg的编外人员,专门来迎接新流浪者——” 砰—— 子弹没有耐心等他废话,白男脑袋洒出的血喷了他一脸。 黑男a愣在原地,直到白男倒地死去,他才反应过来。 他大声吼叫着要冲过来,却被亚男拦住,不知亚男叽里咕噜跟他俩说了什么,两人才停止躁动。 亚男站出来说:“别紧张,我们不是坏人,这里有许多实体,我们是专为保护流浪者存在的。” 他用的是华文。 周绪问:“为什么不让我们去补给箱那儿?” 亚男说:“我们是担心有危险。” “你们怕是想先一步搜集,再统一下发吧?”姚威道出牠们的目的。 亚男脸上闪过欣赏:“几位女士,你们太敏感了。不说这个了,你们中还有个孩子,不如跟我们去前哨所,补充体力。” 他脸上的阴险藏得很深,但逃不过姬豪尔她们的眼睛。 “好啊,”姬豪尔走上前去,“那就麻烦你们带路了。” 姚威偏过头悄声询问娄娇:“她怎么不干脆杀了牠们?” 娄娇说:“既然是猫,见到老鼠,自然更喜欢一锅端。” 姚威心领神会地笑了:“等下你也可以填填肚子。” 众人离开后,顶部的白炽灯闪烁两下,物资便连同白男尸体一起消失了。 周绪双手插兜走在姬豪尔身边,小声说:“牠们内部不合。” “正常,雄心喜欢耍心机耍手段,人越多资源越容易分配不均。再加上雄激素分泌旺盛,容易做出无脑举动。 况且,还有亚男在。我想,这种事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毕竟曾在巡司局待过。” 周绪撅起下唇耸肩,她无法反驳。 新大陆中,当属火头峰片区的巡司局和司队,最常出事。 抱团、霸凌层出不穷,周绪也最讨厌牠们的酒桌文化还有送礼文化。 尤其是司队,不出队时,经常三五成群去闝倡。 通常这些人都有另一半和孩子,另一半也无法提出离阍,毕竟政策摆在那儿。 周绪见得太多,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牠们白天人模狗样,晚上的自控力还不如狗。 也是那时候周绪才明白,为什么大多恨狗人士都是雄性。 因为牠们各方面不如狗,女人爱狗也胜过爱牠们。 四人跟随三男来到一面水泥墙前,亚男伸手推开,原来是障眼法。 里头也是一样的地方,只是有许多女男和物资。 甚至还有人在冰冷的水泥柱上绑了彩带做装饰。 亚男向门外的几人解释:“这里面就是前哨基地,以防走散,所以大家都住在一起。” “嘿,女士们先生们,将有四位小姐加入我们,是否该举办一场派对?” 当亚男说完这句话,里面的雄性先是愣住,然后爆发出热烈掌声。 亚男侧开身子做出邀请的姿势。 姬豪尔说:“你们其实不必如此,咯咯咯。” 咔哒—— 姬豪尔和姚威打开了机枪的保险栓。 当然,基地的人跟她们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亚男摊手:“你看,我早就说过,不如加入我们。这里有大量物资,何必自讨苦吃?” “是吗,”姚威举起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额头,“不如你看看你的黑哥哥现在在哪儿?” 亚男下意识踮脚,目光越过姬豪尔和姚威的肩膀。 她们身后,周绪正蹲在地上,在将黑男的手臂撕下来,投喂给一只有四个脑袋的怪物! 基地里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亚男裤管中涌出尿液。 “嘿,”一个抽雪茄的男人推了推他,“怎么了哥们儿?” 亚男跌坐在地:“有、有新实体!” 基地的人听到这句话,马上装备起来。 有男人说:“先不跟你们几个女人一般见识,先杀实体。” 亚男继续说:“她们......就是实体,那个实体是她们的同伴!她们是「钝人」,不,是「窃皮者」,不,是‘人类’,不、不、不!” 他的样子不太正常,好像完全疯了。 姬豪尔歪头思考,她们明明什么都还没做。 基地里有人大喊:“快打电话联系总部!” “天呐,被实体找到了!” “怎么办,我才刚来!” “都给我闭嘴,噢,天呐,该死,快朝她们扔杏仁水啊!” 一个金属瓶子砸向姬豪尔面中,她伸手握住,打开灌了下去:“你们人还挺好的。” 当她说完这句话,里头只剩下哭天抢地。 因为娄娇正好奇地伸进一个大脑壳张望。 对于娄娇这种上古生物,meg的档案中应该没有记录。 恐惧来源于未知,牠们现在便是如此。 姬豪尔只对娄娇说了一句话:“别吃不该吃的,留下几个看着聪明的,女男都可。” 便与姚威退出了这里,并贴心关上水泥门。 周绪伸着手,回头看两人:“刚刚我面前窜过去一个黑影,好像就是她们说的,「窃皮者」。” 第119章 第五日后室(怪物) 后室传说中的实体有许多,但能让meg这样的圣父组织都感到恐惧的,一定不一般。 听周绪描述,那个所谓「窃皮者」,好像一直在暗处偷看她们的行动。 然后......逃走了。 听起来像是很温顺的动物,并不像meg表现出的令人惧怕。 还不如娄娇。 娄娇用粗壮的尾巴推开门,她正摊在地上,四首靠在墙上休息。 这里很大,有足够的空间给她发挥。 刚刚还是灰色的水泥墙面,现如今已经成了红色油漆墙。 地上也有许多血脚印,看起来跟鬼片似的。 娄娇对面的墙根下,有三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正抱在一起发抖。 “我们只想问几个问题,问完就走。” 其中的男人作势挡在女人面前:“别伤害她们!” 啪—— 周绪可不惯他,直接一个大嘴巴把他打蒙了:“跟谁俩呢,谁要伤害她们,装什么屌呢,我让你再装?!” 回过神来的男人安静闭了嘴。 只因他看到三个人类女性的体格并不比自己小,其中有一人的个头更远远超过自己。 保持沉默就是他能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其她三个女人,其中两个都化了妆。 这让姬豪尔很不理解:“在这种永无天日的地方,有化妆的必要吗。” 一个女人说:“这是我们的自由吧?人人都有化妆的自由。” “好吧,如果你们认为向下的自由也算自由的话。” 这话并非嘲讽,只是古往今来,见过哪个雄性上位者化妆或容貌焦虑? 牠们哪一个不是七老八十,身上满是臭烘烘的味道,却依旧可以拥有美貌的虏隶? 真正的上位者从不需要靠外表武装自己。 就像大自然的孔雀,只有雄性才会开屏,这是牠们唯一获得求偶的途径。 偏偏人类女性,心甘情愿将自己放在被凝视者的位置,还沾沾自喜。 这让姬豪尔实在不明白。 但她没有义务唤醒她们。 她们不懂自己在自欺欺人吗? 当然懂,不然现在怎会任由自己的假睫毛掉落,或是口红消失。 “你们可以去洗脸。” “不去,又没人看——”其中一个女人说完这句话,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在哪里。 她本是单纯想抬杠,可无意间暴露了真心话。 气氛一时尴尬。 还是姬豪尔打破沉默,毕竟她从不尴尬。 “之前那些人说的「窃皮者」、「钝人」、「人类」都是些什么。” 那个没有化妆的女人也不尴尬,所以由她进行回答:“你们切入这里前,没看meg留下的资料吗?” 姬豪尔说:“没来得及。” 女人说:“好吧,确实有这种情况,因为切入时间通常是随机的。总的来说,这几种实体都是在后室中游荡的怪物,较为常见......” 「人类」:普遍指代很早就进入这个空间的物种,跟前厅,也就是现实世界的人一样,但没有见过她们,只看到过人类活动的痕迹。 「窃皮者」:通常情况下,它们不会攻击流浪者。但饿急了会出手,并将人皮套在身上,还会模仿人类声音。 「笑魇」:在黑暗处出现,无人见过它们的身体,只能看到白色的眼睛和微笑的嘴唇。长时间对视,会产生精神污染。 「悲尸」:类似丧尸,都是由人类变化而来。变化过程有三个阶段,通过喝杏仁水或是吃皇家口粮可以阻止变化。 「无面灵」:顾名思义,没有脸部的实体,会攻击流浪者。 「死亡飞蛾」:巨大的飞蛾,以人体为食,群居。 「爆酸者」:外形像癞蛤蟆,遭受攻击时会爆出酸性物质,具有极强的腐蚀性。 「钝人」:四肢修长如蜘蛛,喜欢在墙体的另一边狩猎,通过伸出墙体的手来抓捕流浪者。 「警告风筝」:对流浪者友好,会在实体靠近时发出警告。 ...... 还有许多类似的实体,例如「扫兴客」、「杰瑞(一只鹦鹉)」、「爬菌」、「肢团」...... 许多都是通过精神攻击来影响正常流浪者。 女人继续说:“为了跟「人类」区分,我们通常称呼这里的人类叫流浪者。” 姚威皱眉,她说:“那些被驱逐出新大陆的人,也被称作流浪者。” 但这里的流浪者许多都是自愿到来探险的,如果运气好,还能切出。 姬豪尔心中警铃大作,这说明新大陆的统治者,很早就开始寻找各种方法来减少人类数量了。 说得好听是扩大人类居住地,其实就是将所有有效资源集中,再驱逐对牠们无用的人。 难怪姬豪尔会在梦中听见熟悉的低频音,看来这里,跟所谓的「竖琴计划」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行,”她起身,“你们要跟我们一起行动,还是去找大部队。” 女人们低下头去。 那个男人说:“就......不麻烦你们了,我们自己也可以。” 咔嚓——姚威精准找到他的颈椎,将它错位开来。 三个女人嚎叫不止,可惜姬豪尔没给她们机会,一人给了一枪。 前哨基地的最后四人也死了。 周绪不解:“为什么不留下她们三个?” 娄娇说:“因为我吃不下了。” 留下来的隐患太大,她们没功夫时刻看住那三人。 三人的心也向着meg,随时可能通风报信。 既然姬豪尔来了,她必然不能忍受有雄性组织骑在她头上拉屎。 她也没兴趣当什么老大,只是希望自己在这里的行动不会受限。 姚威杀男人的理由很简单,她想在这里验尸,看看这里的人类身体有没有变化。 接下来的分工就很明确了。 姬豪尔一心搜集有用物资,姚威和周绪开膛验尸。 娄娇出去巡视,她的体型在这里行动自如,且无人或实体敢对她怎样。 她在姬豪尔的逼迫下喝了两瓶杏仁水后,离开了基地。 基地里,有许多有用的物品,例如防护服、食物、清洁用品、对讲机。 后室里的人类,用的物品都是很古早的,也不知为何。 姬豪尔将婋莺做的杏仁水与基地的杏仁水调包了。 她现在可以确定,她们带来的水对实体起不到任何作用。 但基地里的可以,她不希望实体被伤害——在她问出真相前。 姚威和周绪回头看她,两人的表情都很奇怪。 “尸体有什么问题。” 周绪说:“外观未老化,但脏器衰老过度,与外观不符。” 第120章 第五日后室(飞蛾) 姚威补充:“这说明,她们的机体其实在发生正常衰老,但因特别原因,外貌停留在某一时刻。 我猜测,是停留在她们进来的那天。” “你们是说,这里的时间概念是停滞的。” “可以这么说,但时间概念本就不存在,存在的是物质运动。过去、现在、未来可以同时发生。 她们的内脏老化,外貌永驻,有没有可能在这里,表皮和内脏被分化? 两种东西的‘时间’不一致,这就像一台电脑,它的主盘会坏掉,屏幕要是不经过刻意损坏,会一直保持原样。” 姬豪尔说出自己的猜测:“造成这种结果,原因有两个,皇家口粮和杏仁水。” 这两样东西是吃进肚子的,它们会驱除“精神污染”,产生饱腹感。 或许同时,也维持机体的正常运作。 否则不会出现「悲尸」的存在。 悲尸便是san值掉完,因口渴和饥饿成为类似丧尸的存在,不死不灭。 因为它们体内的细胞物质已经不再运动,或是运动速度相当缓慢。 姚威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这两样东西都是随机刷新在这里的,大概是为了让进入的人类维持生计,但不至于一直存在来侵占资源。” “看来这项实验一直没有结束,有人在监控。”姬豪尔若有所思,“不过她们用的所有物品,都是二十年前的。” 周绪说:“或许在统治者们决定要进行‘蓝星改造’后,才真正关闭进入这里的通道?” 姚威和姬豪尔沉默点头。 这样就能解释,为何这里的物品都较为古早。 之所以还有人能够进来,怕是前面许多次失败的实验造成的。 那几次失败依旧打开了时空裂缝,只是她们无法正常操控,且入口随机,最终才对外声称,实验叫停了。 后面决定开展蓝星战争,重新整合资源又是为什么? 不是多此一举吗? “或许这些事没有因果性,只有相关性。并非实验成败让统治者开展蓝星战争,而是这两件事要达成的目的不同。” 这是姬豪尔的猜想。 周绪揽住两个姐:“那出发,我们去找‘真正的目的’。” 姬豪尔拎开周绪的手,拿起地上背包:“通知娄娇,她应该也消化好了。” 这时,她们才觉出不对。 娄娇身上绑住的安全绳好像一直没再动过了。 三人将取下的流浪者皮挂在门口——这是送给窃皮者的礼物,感谢它们没来添乱。 然后匆匆去往安全绳所延伸的方向。 一眼看不到安全绳的尽头,三人依旧镇定自若走向那边。 她们绝对相信娄娇,毕竟,这里面没有比她更可怕的东西存在了。 沿着无尽走廊走了许久,三人脚下一滑,终于在一个水洼附近切入到level2。 入目所及是压抑老旧的管道,很像那种废弃的地下工厂。 到处都是电路和特质管道,还有一些贴着黄色警告牌的工业设备。 这里的空间狭窄,像防空洞。 姚威隐隐担心:“娄娇会在这里吗?” 她手上正拿着断掉的安全绳,断口处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断的。 红白黄三色不同的灯光一直在闪烁,同时伴随低频的嗡嗡声,偶尔还有大型机器运作的哐当声。 无端给人带来紧张感。 姚威和周绪各喝下一瓶杏仁水后,才好很多。 反观姬豪尔,完全没反应。 突然,三人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合时宜,不太对劲。 姬豪尔猛然回头,朝向声音的来源连开数枪。 她们紧张地盯着防空洞的转角处,下一秒,一坨巨大的蛇头伸了出来。 是娄娇。 她的四个脑袋缠在了一起,像打了死结。 周绪长吁一口气:“娄姥,你哪儿去了?” 娄娇看清众人后,立刻变成人形跑向她们。 边跑还边喊:“你们怎么来这么晚,快看看我是不是要死了!” “怎么回事。”姬豪尔不解。 她站定后说:“我刚看到有类人生物在这里晃悠,它们突然袭击我,我就张嘴准备吃下。 可是那玩意儿入嘴是苦的,比你喝的屎汤还臭!姚威你快看看,我有没有事,快点!” 周绪八卦地转过头问姬豪尔:“姐,你喝过屎汤啊?” ...... 姬豪尔张开大手拎起娄娇:“去看看是什么东西。” 转弯后又是另一个不同的工厂。 这里更开阔,但周围的设备、紫外线灯、管道、门皆被破坏,现场很是惨烈。 娄娇挠头:“真是不好意思了,闹出这么大动静。” 这一看就是她呕吐时,尾巴和头到处乱甩造成的。 地上趴着两三个满身是口水和蠹液的人形,姚威和周绪走过去,戴上手套将它们翻过来。 “别动!”远处传来一声吼叫,是女人。 四人抬头,那人穿着黄色的防护服,戴着手套的手正做制止状。 她缓慢靠近,小心开口询问:“你们......是悲尸还是活人?” “你觉得呢。”姬豪尔很不悦。 那人叹了口气:“好吧是流浪者,悲尸的智商不会反问。” 很符合她们的猜测——机体停止物质运动,脑细胞同样如此。 “我叫伊娃,是b.n.t.g(不结盟贸易集团)的成员,你们怎么不穿防护服?” 她指了指她们背包中的黄色胶服。 “不是m开头的组织吗。”姬豪尔完全不记得那个组织的名字。 伊娃说:“我们是从meg分裂出来的团体,因理念不合。 你们还是要小心,这里除了你们面前的悲尸,还有许多爬菌,菌类很容易感染流浪者。” 娄娇脸都绿了,她刚刚吃的居然是悲尸! 然而当意外出现时,它通常不会只出现一次。 她们指着伊娃身后:“你后面有个巨大的飞蛾。” 即使隔着面罩,也能清晰看到伊娃绝望的神情:“完了。” 死亡飞蛾有趋光性,这里通常是它们繁殖的巢穴。 它展开的翅膀有两米,眼睛像个小灯泡,虎视眈眈盯着众人。 伊娃吞吞口水:“你们,帮忙看看它是雌性还是雄性?” 周绪说:“通体呈灰色,没有花纹,断定雌性。” “趴下!”伊娃大喊一声便率先往前倒下。 姚威同时扑倒已经僵硬的姬豪尔,周绪抱住小型娄娇。 只觉头顶一阵冷风拂过,再抬头,密密麻麻的大扑棱蛾子已经占据了每一面墙壁。 “劁,”伊娃大喝一声,掏出燧发枪扫射,“你们快穿上防护服,这些东西的粉末有蠹!” 第121章 第五日后室(交锋) 姬豪尔不愧是姬豪尔,即使处于恐惧状态,手上的动作也毫不含糊。 一分钟内,四人已经穿好了衣服。 她们端枪打落身后的扑棱蛾子,慢慢后退朝伊娃靠近。 娄娇开口:“姬豪尔,你还好吗,站我们身后。” “没事,趁此机会练习脱敏,我总不能一直这样。” 她想变得更强,即使做不到没有缺陷,至少在她人威胁自己时,找不到太大破绽。 伊娃向四人科普:“雄性温顺,雌性要产卵以及守护家园,会很凶残。” “这才是正常的自然界!”周绪大喝一声,直直冲向扑棱蛾子的老巢。 她抓起几只花里胡哨的雄蛾,直接塞进墙上的巨大洞口中。 雌蛾们安静下来,也不撒粉了,转而将眼神投向巢穴里。 忽然,所有的雌蛾争先恐后地往洞里钻,不一会儿,墙上只剩下一小部分瑟瑟发抖的雄蛾。 伊娃的枪掉到地上。 “这......” 周绪解释:“母系社会中,雄性是不能深入领地中心的。一旦有雄性做出逾矩的举动,雌性就会进行雌道主义‘关怀’。” 伊娃这时才想起来问:“你们不是普通流浪者,对不对?” 在后室存在许多群体,绝大部分是智慧实体或神秘原住民组成的。 但也有一小部分是有全女性流浪者组成,例如u.e.c(无羁探险者联盟)。 姚威说:“我们是谁重要吗,重要的是我们很强。” 伊娃却摇头:“不是的,你们如果是新来的流浪者,就算再强我也有必要提醒你们一些事。” “什么事。” “在后室,最恐怖的往往不是那些实体。当然,它们的确会致人于死地。 但据我观察,这里割据的各方势力,比实体要恐怖一万倍,人类的自私与贪婪你们无法想象。” 四人听完相互确认了眼神,最终由周绪走向她:“当然女士,不要紧张,我们只是强大的流浪者。 如果真的有团队名字,我想我们会为自己取名为「创生者」。我们是从一个废弃草丘切入的,你能跟我们说说组织吗?” 她们在彼此眼神中读出对伊娃的态度——有脑子,可利用。 伊娃带着她们往bntg的轨道走去:“这一层基本都是我们的人,刚刚听到动静,派我来观察的。” 她们坐上了类似矿车的交通工具,伊娃按下一个红色按钮,车便顺着蜿蜒轨道在岩洞中穿梭。 这里看起来很拥挤,实际上面积无穷无尽。 主要是路边暴露的各种走线铜丝看起来杂乱无章。 这一层给人的感觉比较好,虽然是地下工厂风,但各处都透露出人类生活的痕迹。 伊娃告诉她们,外界都说bntg从meg分裂,是因她们太贪心。 吃进去的物资绝不会吐出来。 实际上,她们的神秘首领好像在拿物资喂食实体,使它们能够降低攻击性。 “难怪我们进来这么久,都没看到人形实体。那uec呢?”周绪很擅长社交,适时表现出兴趣和肯定。 uec也跟meg有关,有人说它是meg的前身,也有人说是分裂出的组织。 组织者名叫黛安娜·斯图尔特,黛安娜的追随者们说,是meg伤害了她。 当初某次meg的行动中,领头人要求黛安娜的女儿去执行任务,却因不严格的标准,导致黛安娜女儿命丧黄泉。 此后,黛安娜出走,独自在后室生存。 但她会拯救每一个迷路的流浪者,当然,仅限女性。 “而且听说,黛安娜手下的人,很喜欢研发危险武器,她们说要不惜一切代价占领后室。” 这引起了极大不满,尤其是meg的男人们。 伊娃说到这儿,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这里的确变冷了,也更加干燥,伊娃的临时居所就要到了。 在level2中,她们会划分不同社区居所,方便监视外来者。 “嗷,对了,”伊娃欢快地转身跟她们讲,“level2中有个别地方会带你们去隐秘层级,那里鲜少有人探访,还是要小心一点。” 这话落在姬豪尔耳中,便是:这里在一次次实验中,分裂出了多个空间,通常隐含各种危险。 路边有许多卖小玩意儿的摊贩,每个人都穿着黄色防护服。 她们或交头接耳,或警惕来人,空气中充满紧张。 穿过这里,来到一扇卷帘门前。 伊娃说:“抱歉,这是我的职责,我必须带你们来见她。” 姬豪尔说:“这后面就是你们组织老大的办公地点?” 伊娃点头,同时按下红色按钮,对里面说了暗号。 在四人进去后,卷帘门即将在伊娃面前缓缓降下时,姬豪尔只给她留下了一句话: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多谢。” 随着卷帘门放下,四人身上的包立刻被埋伏在暗处的人分别抓住。 姬豪尔冷眸一凛:“找死吗。” 枪声在一瞬间响起,卷帘门上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大大小小的洞。 能看到门外有很多人听到动静凑上来,紧接着受伤倒地。 姬豪尔在人群中穿梭极快,一分钟的功夫,所有人的枪械已经到了她一人手上。 双手空空的雇佣兵或杀手们,呆若木鸡,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个女人背着一个小女孩走向办公室。 她们任由老旧的警铃在头顶大叫,前方所有的哨兵都不敢轻举妄动。 直至她们将枪械卸到门外,礼貌敲响办公处大门。 铁门打开,一间像监狱的办公室出现在四人眼前。 一张铁皮桌后,一个背对她们的身影开口了:“来我们的领地还这样嚣张,你们很适合加入bntg。” 椅子转了过来,坐在上面的,是一个红色短发的女人。 她面容棱角分明,眼神刚毅,淡蓝色的眼珠像有魔力。 “你们好,我的代号是隐士,这里不说真名。” “我叫姬豪尔,她们是周绪、娄娇和姚威。” ...... “看来你们真的不是任何联盟的人,考虑加入我们吗?” “你为什么要豢养实体。” “bntg有足够资源应对突发事件,加入我们,你们能在这里生活安逸。” “那些实体究竟是什么。” “我们有完备的人类系统,医疗、贸易、商会、救援、工厂、武器一应俱全。如果你们愿意加入,我们或许有机会吞并meg。” “后室的计划究竟是为了什么,还有,黛安娜是谁。” 两位女士自说自话,但眼神的交锋从未有一刻停歇。 空气满是火药味,谁也不肯退让。 最终,隐士笑了:“要是加入我们,或许我会考虑告诉你们这些「机密」。” 第122章 第五日后室(机密) “要是不呢。”姬豪尔毫不让步。 隐士从身体里掏出火炮筒对准四人:“那我就杀了你们,即使你能躲,她们,也躲不过。” 姬豪尔语气由衷道:“果然跟女人谈判比较有意思。” 但她同时抬起枪管。 周绪挡在两人中间,她说:“两位姐,或许,大概,也许,咱们可以做盟友?” 一阵窸窣的铁器碰撞声,两人同时收回武器。 姚威偏头问背上的娄娇:“在认识我们前,你们都是怎么谈判的?” 娄娇悠悠道:“不服就骟。” “女的也是?” “女男平等。” 隐士从铁质烟盒中抽出一根雪茄,剪掉后递给周绪:“看得出来你也抽烟,怎么结盟,你说说看?” 周绪也不见外,接下后坐到隐士对面:“我得先知道,bntg的目的是什么,扩张?侵占?” 隐士瞟到另外三人,并未点燃手中雪茄,只是轻嗅后摇头。 “如果是终极目标,我希望后室不再有战争。如果是眼前目标嘛,我希望能找到黛安娜。” 姬豪尔被触发关键词,再次站起身:“我同意结盟,你跟我说清楚黛安娜的情况。” 周绪拉住她:“姬姐,别着急。隐士女士,我能告诉你的是,我们有一个很强大的秘密武器。 她不是枪械,不是任何冷兵器。但她可以一下杀许多人,这是我们的筹码。” 隐士轻笑:“的确很诱人,但你也看到了,我们就是普通的生存基地,除了情报,什么都提供不了。” 周绪也笑了:“那正巧,我们要的就是情报。对了,我们还有皇家口粮,可以奉上。” ...... 五人终于和平地坐在一张谈判桌上。 隐士说:“黛安娜消失了,但我们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包括她的追随者们。 你们或许不清楚,这里共有9999+的层级。光凭流浪者,很难找到。” 周绪呼吸沉重几分:“当初我知道这里时,才99+的层级。” 娄娇边吃零食边说:“很正常,空间如同气泡,可以分裂也可以融合。” 隐士继续说:“meg的男人们到处散播黛安娜已死的谣言,但我们不信。” 当初隐士也是被黛安娜所救之人,就在这里,level2。 但那时候黛安娜女士还未建立uec,她只是一个好心的孤狼流浪者。 隐士那时的年纪跟黛安娜的女儿相仿,才获得被拯救的机会。 黛安娜说:“我要继续去寻找我的女儿,即使她变成了实体。” 隐士说:“那我建立一个联盟,等在level2一直等着您。” 后来不知为何,越来越多的人带来了关于黛安娜的消息。 渐渐的,以她为名出现了一个组织——uce。 uce里全部都是女人,且热爱制作枪械武器。 因此遭到所有男人的唾弃,认为她们破坏了后室的生态平衡。 隐士说:“可是黛安娜作为实体生物学家,最爱做的,不过是研究哪个实体是自己女儿罢了。” 剩下的那些人,都是扯虎皮拉大旗。 直到隐士自己的组织越来越壮大。 她才明白当初的uec为何要“消费”黛安娜。 在这里,女人依旧是少数的存在。 若没有一个能镇住场子的女人做“领袖”,meg那群男人不会给她们发育时间。 于是隐士也开始利用黛安娜的名号。 当然,她说的是:“bntg创始人,作为黛安娜徒女,自立门户,但承诺,目光会永远追随黛安娜。” uec听说后,派出叫泰格(老虎)的女人艰难来到level2,听说花了一个「后室年」的时间。 当得到隐士结盟的肯定,泰格又艰难回到uec那神秘的老巢中。 从此,在后室的众多群体中,终于出现了能跟meg抗衡的群体。 姚威将快从腿上滑下去的娄娇往上搂了搂:“如果猜得没错,meg从那时起,便开始做一些收买人心的事,顺便抹黑你们,对吗?” 隐士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你们真的很聪明。” meg看似想保护每一个新进来的流浪者,实际上牢牢占据level1,很少人有机会加入其它联盟。 不多久,后室传出一个消息,黛安娜死了。 【meg公布了调查结果,是uec的陈博士杀死的。 陈博士不满黛安娜的管理,想取而代之,因此慢慢架空黛安娜。 从前黛安娜也是因性格耿直、受不了打压而出走meg,这次也因为同样的原因。 但与meg成员不同的是,uec的女人更加凶残。 陈博士用一发左轮子弹打中黛安娜的肩膀,并眼睁睁看她失血身亡。 meg在海报上绘声绘色描述:“她们并未因此感到难过,因为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老去和新生会同时发生。”】 就好像牠们就在现场似的。 隐士满脸不屑:“男人真的很蠢,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分裂我们。殊不知,黛安娜从不曾担任uec的领袖。” 靠这个共同秘密,bntg和uec即使不在一个层级,平常也很难联系到,但也能轻易分辨消息真假。 姬豪尔突然发问:“后室里,男人比女人多很多吗。” 隐士愣了一下说:“是的,女性在这里依旧是‘弱势群体’,数量远不如男性,更比实体少。 我们能组成联盟的女人,都是身体中佩戴了核能的,开发出了各种能力。 即便如此,也不如meg,毕竟我们一开始人少,核能又是稀缺资源。所以我希望你们加入。 我能感知到你们身体中没有核能,是靠原本力量才如此强大。” 【核能:类似于王者xx中的装备,每个人有七个槽位。】 姬豪尔又问姚威:“你在巡司局做事,在蓝星战争前,现实的女男比例是多少?” 姚威回想了一下:“具体的数值肯定掺水了,但公布的数据是女男为100:102,出生人口的女男比例为100:106。” “不对,数据的水分或许比我们想象得更大。女婴存活率本高于男婴,加上蓝星各地战争频发。 雄性犯罪率、自然死亡率、疾病和不良习惯等各种因素夹杂的情况下,女男比例依旧失衡。 只能说明,统治者们用了很多方法在控制女性数量。” 周绪说:“是指生产前的某些技术手段造成的?” 姬豪尔摇头,她起身开始在办公室走动。 她预感就要找到那个原因了,不由有些焦躁。 第123章 第五日后室(愤怒) “如果光依靠流产,不可能有这么大区别,况且其中还会出现误差。 如果女人是被生下来后,才莫名消失的呢。 溺亡的婴儿、人口贩卖、凶杀案中的受害者,性别比例也远远失衡。 这样加起来,女男数量差距应该更大。 一定还有别的原因,会是什么。” 姚威和周绪面面相觑,她们同时想到了一件事。 隐士听到姬豪尔的分析,开始喃喃自语:“有些女人不信任我们,选择依靠meg也无可厚非。 但我们没有放弃,一直在努力杀害非人形实体,获得核能来武装自己,暗自发育。 后来出现了几次武装冲突,我们为吸纳新人,统计过女性人数,也不超过两万。 不对,这确实不对,女人太少了,不符合规律。各位,这里面真的有问题!” 姬豪尔转身:“你也早就有猜测了对吗,否则不会给实体喂食。” “我们豢养实体,只是为了寻找黛安娜。” “所以呢,说出你的猜测。” 姬豪尔紧盯隐士双眸,毫不退让。 隐士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说出猜想:“人形实体,绝大部分都是女人。” 姬豪尔瞪着眼睛,嘴角弯起残忍的弧度:“娄娇,你还记得地下商场内的那些女人吗。” 娄娇点点头:“跟她们有什么关系?” 姚威愣愣开口:“新大陆高等公民将女人当成生育工具,因此产生黑色产业链。 在这条线上,我们只关注过受害的女性,可那些没有被成功交易的孩子去哪儿了?!” 周绪恍然大悟:“对啊,肯定有性别不对或是身体残缺的孩子,她们去哪儿了?!” 姬豪尔将手中的枪用力摔向窗户,窗户背后依旧是灰色的墙壁。 哗啦—— 所有玻璃应声而碎。 门外的武装部出声询问,隐士只说:“没事,没叫你们之前都别进来。” 她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枪,走到姬豪尔面前交还给她:“我在后室这么多年没想明白的问题,被你们解决了。 这说明有天道助我们,既然知道原因,就知道该怎么去做,不是吗?” 隐士的声音变得柔和,安抚了姬豪尔愤怒的心。 她接过枪:“抱歉,失态了。” 娄娇从姚威身上跳下来,牵住姬豪尔的手:“只要是真正的雌性,就没有不为这样的真相愤怒的。” 姬豪尔彻底恢复从前的冷静,她说:“好一个‘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到底是天地还是牠们。” 那些没有“交易”成功的孩子,最终去向了哪里? 失败的概率原本就极大,里面不乏各种先天性疾病的孩子,少器官或多器官,在科技受孕中的概率极大。 这样的诞生,意味“交易失败”。 买家会带她们回家吗? 不会。 等待她们的,是“商品化”的结局。 organ、body、实验体,prostitution、犯罪分子、新的breed工具。 她们会成为牛奶、熊掌、鹅肝一样的存在。 被豢养,被压榨,被掠夺。 或许睁眼就在一个专门的房间中,一辈子都在不停地pregnant和abort中度过。 但这已经是普通人能想象的极限。 若她们失去价值呢? 会去哪儿?每年都有无数失踪的女人,各个都死了? 就算是死,也死要见尸。 焚化炉365天不停工作,也无法承载七千年的全部罪恶。 因此后室应运而生。 它的存在可以解决许多没有去处的人类。 尤其是女人。 畸形的、有研究价值却没有人权的女人。 后室有无穷无尽的空间,足够她们生存。 这里还能随时切入切出,那么meg究竟是什么组织? 保护者团体,还是......研究者团体。 黛安娜为什么从meg出走,真的是因为遭受排挤? 还是因为她发现了什么秘密。 几乎可以肯定,她的女儿不是简单意义上的死亡,即使真的遭遇了实体攻击。 后室的类似事件中,消失的都是女人。 真相呼之欲出。 这里的精神污染如此严重,一切在努力模仿人类世界,最终却走向无序。 因为“污染源”就是雌性们,后室,是一座巨大的、充满悲剧的「精神病院」! 她们不应被称作「实体」,她们是真正的病人。 这里的一切,都是她们根据自己脑中,对现实世界的模仿而建造的。 但她们无法抵抗疾病带来的幻觉、幻听带来的影响,所以这里的一切,才会如此荒诞不经。 后室层级的不断分裂,是因她们的大脑在不断病变。 “所以这里的科技水平停留在二十年前,是因为统治者放弃了这个方法?”周绪问。 姚威神情严肃:“大概率是这样。牠们想要更快解决资源问题,决定用战争、病蠹来进行人口缩减。 这个计划自然而然就停止了,之后所有来这里的人,都是无意间到来的。” 隐士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前厅发生了战争?” “生灵涂炭,牠们圈定了一块百万平方公里的肥沃土地,作为新大陆居民的新居所。 并且,被驱逐出新大陆的人类,也被称作流浪者。”姬豪尔语气恢复冷淡。 “可是还有一点我没懂,”娄娇终于开口,“你们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在她们的大脑中?” 她有这个疑问很正常,目前来看,所有的讨论都在围绕「精神世界」。 并且「皇家口粮」和「杏仁水」,现在看来非常像精神类药物。 姬豪尔否定了这个猜想。 她最大的特点就是永远相信自己。 她相信她们进入这里时,确实是从现实切入的,那个有着红色崭新三角旗的草丘。 而非跟某位病人一起躺在病床上,进行同步催眠的方式。 但这还是说不通。 除非...... “除非我们猜对了,竖琴计划跟后室密不可分,不,竖琴计划根本就是进阶版的「后室实验」。” “什么意思?”其余四人同时询问。 “不出意外,当年开启后室的实验,造成了牠们难以预估的后果,因此才开启「竖琴计划」。 因为改变蓝星上的物质世界,更加不容易失控。反推,后室是实验失控的结果。 这里的每一盏灯,发出的低频噪音,就是专门用来控制人脑的。就跟低频电磁波一样。 所以导致这里人类变异的,根本不是什么实体或病蠹,就是这些灯。” 隐士听姬豪尔说完,像是想到什么,突然瘫坐在椅子上。 第124章 第五日后室(悲尸) 姬豪尔一把将隐士拉起:“快,带我们去看实体。” “噢噢,好。” 隐士回过神来,迅速调整好状态,往体内的「核能空间」塞入弹丸和火炮。 又拿起对讲机交代了一些事,便领着几人匆匆坐上轨道车。 众人来到一条走廊,看起来就像工厂宿舍。 隐士对实体们真的很好,她专门留出最适宜居住的房间,给那些实体。 再在尽头安装了一扇防盗铁门,钥匙只有她有。 她说:“我每天会定时给她们送皇家口粮和杏仁水,已经有几人从实体状态中慢慢恢复了。” 说话的时候,她双手将钥匙插进门锁,但试了好几次,都不行。 “你很紧张。”姬豪尔走到她身边。 走廊很窄,两人离得很近。 姬豪尔的压迫感让隐士无处遁形。 啪哒—— 钥匙掉在了地上。 一连串的动静,吵醒了走廊两边沉睡的尸体们。 咔嚓——咔嚓——咔嚓—— 接二连三的开锁声回荡在走廊中。 姬豪尔没有犹豫,抢过钥匙就打开了防盗门。 与此同时,几扇铁门也咯吱打开。 门后,露出几个恐怖的脑袋。 统一的光头、赘皮以及干瘪的躯干,不像丧尸,像干尸。 她们并未发起攻击,只是发出“呃呃呃”的声音。 姬豪尔身后的隐士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她走了出来,对她们说: “别怕,她们是来救你们的。” 谁知那几人拼命摇头摆手,一直在发出“呃呃呃”的呼喊,似乎很想说话。 很显然,她们的言语中枢早已损坏,无法正确发音。 “放心,”隐士声音低沉,带着浓重鼻音,“不会再有人逼你们吃那些东西了。” ...... 其中一个较大的房间里,姬豪尔四人坐在一边,实体跟着隐士坐在另一边。 她们很胆小,眼神飘忽,肢体动作畏缩,都在往隐士身后躲。 隐士摸摸其中一人光溜溜的脑袋:“很好,今天也洗澡了。” 说完,她起身走到窗边,对着窗外没有一丝光亮的黑墙,伏在玻璃上,哭得不能自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只喃喃着重复这一句话。 不久后,她开始缺氧抽泣,直到无法保持站立,她缓缓扶着墙蹲了下去。 但她依旧在哭,干燥的水泥地上满是深色泪渍。 直到她的哭声传遍所有房间。 不断有门打开又关上,那些还未恢复人样的实体,对这种声音产生了某种感知。 或许是女人之间的感应,让她们下意识开门查看。 但她们滞涩的僵尸脑看到门外无人,于是又关上门。 外面不断开关门的声音,跟隐士的悲吼交织在一起,让活了七千年的娄娇都忍不住落下眼泪。 她们不懂发生了什么,但她们明白,在隐士身上,一定发了无法挽回的、深切无力的悲哀。 直到其中一个实体小心翼翼弓着身子走过去,快速拍了下隐士的背脊,又收回手来。 隐士的呜咽渐渐小了,她抬头看见那个实体女人,站起身抱住了她。 她再一次哭得很大声,嘴里不断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怪我不好,真的对不起......” 人干一样的女人,先是愣住,而后下意识回抱住隐士。 干枯的手在她背上轻轻安抚,嘴里发出“呃呃呃”的声音,就像在唱儿歌。 一个小时后,姬豪尔四人才知道隐士为何难过。 隐士在这里待了十五个后十年,大约从五年前开始,她便决定要豢养尸体。 一方面是寻找关于后室的线索,一方面她希望bntg的队员们能够安全。 在她的概念里,人形实体都是人类变的,那就用杏仁水和口粮阻止她们的改变好了。 她反复试验,发现一天投喂两餐,就能够延缓她们的异变,投喂三餐,就会慢慢开始恢复。 为此,她甚至会省下自己的口粮给她们。 但不久她就发现一个现象,所有实体,都会在吃了几餐有所好转后,便开始绝食。 但她们只拒绝流浪者的口粮,之后又会继续在各层级捕猎雄性流浪者。 虽然bntg的成员一直很安全,但屡屡传出其它联盟出事的消息,这让隐士更担忧。 她肩负着八千队员的使命,不能马虎大意。 因无法沟通,她以为这些实体是想省下口粮。 为了队员的安全,她决定每次在实体们没有攻击性时,给她们强行灌下食物。 当然,直至目前,只在悲尸身上试过。 成效也很快,甚至有悲尸已经恢复成正常人。 但她们往往会在恢复之后,消失在bntg的管辖层级。 隐士再一次认为,她们的离开是因为无法面对成为悲尸时候的自己。 毕竟吃过活人,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 现在这三个女人,是第五批了。 隐士一直觉得自己在做对的事,直到,姬豪尔的到来。 在她们的头脑风暴中,隐士想通了一切。 悲尸们之所以拒绝口粮,之所以要维持实体,不是因为节省或别的原因。 是因为,她们都是重度的精神污染者! 她们一旦恢复人类意识,就会不自觉分化出更多的层级! 她们的世界太丰富了,她们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 她们又太聪明了,知道这样下去,层级越多,流浪者们逃出去的希望就越渺茫。 不知从哪个实体开始,她们间形成了默契—— 如果知道自己已经疯了,那就安静等待成为一个实体。 大部分人,都会因饥饿和口渴,变成没有意识的悲尸。 小部分会成为其她实体。 这是在这里的她们,所能想出抑制层级分化的最好方法。 可是隐士出现了,她们想告诉她这样不行,但隐士听不懂。 最终,在隐士的努力下,层级不断分化,实体们努力控制大脑,但收效甚微。 实体们隐约能感受到隐士对她们的善意,她们的本能使她们不能伤害隐士。 其实杀了隐士也无用。 bntg里有太多杀手和雇佣兵,如果杀了隐士,只会引起更大范围的女性伤亡。 在本能的压抑中,悲尸们的精神污染更加严重。 她们只能在清醒时选择逃亡,逃到没有女人能够找到的角落,静静等待再度变成实体。 在这期间,她们还会不断猎杀雄性流浪者,所以meg成员总是莫名消失。 这也是依据本能——她们没有思想,但她们的身体知道,谁是敌人。 第125章 第五日后室(母亲) 隐士静静躺在硬板床上,盯着上方的木板发呆。 她在这里收容女性,扩大群体,可她从未想过,自己做的一切,竟然在加速所有女人的死亡。 “隐士,你和她们之间有方式对话吗。”姬豪尔平静的声音响起。 但隐士没有说话。 姬豪尔继续说:“人人都会犯错,如果你想弥补错误,最坏的方式就是躺在这里浪费时间。” 隐士依旧沉默。 “我答应帮你们,离开后室,所有女人。” 隐士猛地起身,深深看向姬豪尔,良久,她说:“我答应你,无论如何,都会保障你们的安全。” 姬豪尔未置可否,看向缩在角落的三个干枯女人:“你们会讲话吗?” 女人们惊恐不已,抱得更紧密。 隐士说:“她们听到不熟悉的声音会有应激反应,许多问题她们的脑袋也无法正常理解,沟通很困难。” 娄娇问:“你们没有文字吗?” 姚威翻译后,隐士摇头:“她们看不懂英文。” “有手机吗。”姬豪尔伸出手。 隐士拿出一个老式触屏机,大概是iphone14。 那个年代,隐士的国家还是蓝星第一大国,语言也是世界通用,手机上没有任何翻译器。 姬豪尔调出手机的语言设置,将每一种语言轮流设置为手机通用语言。 大约一小时后,她说:“我大概了解每个国家的语言了。” 接着开始尝试打字与她们沟通。 先是斯密达,再是小日子,然后是萨瓦迪卡...... 直到一种名为“北印”的语言出现在她们眼前,只有一句话:“你们好吗?” 那三个女人瞳孔震动,努力辨别许久,指着手机“呃呃呃”叫起来。 她们流下了眼泪,剔透的眼泪。 姚威背过身去,她实在不忍看到这一幕。 隐士脸上闪过一丝欣喜,紧接着被担忧替代:“你确定要问话?我担心......” “你这种人,是怎么当上bntg的首领的。要是当烦了,可以让给我。 别跟个男人一样雄雄嗲嗲,你不相信她们,还是不相信自己。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出真相,找到黛安娜,再啰嗦我就把你杀了。” 姬豪尔毫不客气地打断她。 隐士脑袋“嗡”地一下,她从身体的「核能空间」中果断掏出杏仁水,一口气灌下一瓶。 很快,她恢复了刚开始的果决:“问问她们,如何联系到其余实体。” 姬豪尔快速在手机上打字:“实体们,在哪里。” 她担心她们看不懂,只用最简单的词语。 三个女人盯着手机,歪头看了许久,反应过来后,立刻手舞足蹈发出“呃呃呃”的声音。 周绪说:“这个方法不行,你直接问,让她们点头或摇头。” 姬豪尔换了个问题,将每一种实体和每一个层级联系起来询问。 【level2除了悲尸,还有窃皮者,和死亡飞蛾,对吗?】 点头。 【还有钝人、爬菌,但数量稀少,对吗?】 点头,双手颤抖地扯开嘴角两边。 【还有笑魇?】 点头。 【整个后室,数量最多的实体,是悲尸,对吗?】 摇头。 【请指出以下,最多的实体。】 三个女人盯着手机上的实体合集许久,摇摇头。 然后,她们把手指向众人。 隐士皱眉。 只见姬豪尔又打了一行字: 【后室数量最多的,是仍保留神智的女人,对吗?】 三人连连点头。 其她四人倒吸一口凉气,如果真相是这样,女人们待在这里,又该怎样绝望。 姬豪尔依旧保持冷静,她问: 【除了悲尸,其她人形实体,都有神智,对吗?】 三个女人摇摇头,继而点头。 姬豪尔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这里还有许许多多的动物实体。 例如猎犬、死亡飞蛾(扑棱蛾子)、爬菌、尸鼠、哭猫、杰瑞...... 这些东西会不会是人形实体们养的动物? 或许,早在很久以前,她们就发展出了自己的文明和规则。 不仅是后室空间在拙劣模仿现实,她们也是。 养狗、养虫子、养鸟,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女人。 她问隐士:“你们有没有详细的实体资料,其中有没有一位类似首领的角色。” 隐士略微思索,便说:“不用查,都在我脑中,有个实体,在后室中,有且只有一个。 我想我们要找的,或许就是她,她叫,「母亲」。” 「母亲」:后室的神秘实体,迄今为止,只有一人见过。所有关于她的资料,也都是那个人传出的。 听说她会对迷路的流浪者进行救援,遇见她无需担忧,但将永远无法回头。 在meg的档案中有记载,母亲能够随意篡改条目,一直在向众人灌输“家”的美好。 看起来,就像在引诱众人过去。 “但这,似乎太明显了不是吗?”周绪盯着电脑,不太确定地开口。 姚威点头:“只要了解后室机制的人,就不可能被迷惑。” 在meg层级的档案上,是这样描述「母亲」的: 【生活在level1.5(隐秘层级),理论层面上母亲很好,充满大爱。 声音温柔、亲切、舒缓。 会引导流浪者进入她的家,分享爱意,喜欢捉迷藏,是个好母亲。 充满爱心、传播欢乐。】 最后,meg细心在这个档案上标记了一句话:此界面被标记为恶意损毁。 “有种,欲盖弥彰的荒谬感。”这是姚威的评价。 “是这样,”姬豪尔说,“meg明明可以删档,却将它留下,像是惯用的抹黑手段。明褒暗贬,让人恐惧「母亲」的存在。” 她又发出瘆人的笑,“咯咯咯,有意思。看来我们要去会一会这位「母亲」。” 姬豪尔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北印语:【你们愿意为我们带路吗?】 那三个人相互看了看,瑟缩着摇头。 【是不敢,还是不想?】 她们的手指落在“不敢”上面。 姬豪尔沉吟许久,缓缓打出一行字:【那你们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隐士很惊奇地看着她:“我以为你会逼迫她们。” 姬豪尔说:“我只是认为绝大部分时间感情用事没必要,不代表我会勉强她人压抑情绪。” 她喜欢效率,喜欢解决问题,不代表她没有感情。 周绪小声嘀咕:“是个intj吧。” 姬豪尔留给她们一个背影:“我不喜欢被定义。” ...... 第126章 第五日后室(速通) bntg的队员中,有许多愿意一起去。 但隐士拒绝了。 人越少,越好办事。 万一她出什么问题,其她队员能继续经营bntg。 “level1.5很神秘,已知没有任何入口。”隐士说。 关于这个隐秘层级,只有一张照片。 是一条走廊,一边是门,一边是窗户。 但颜色很奇怪,它是黑白的,很像老式胶片的底色。 姚威盯着照片看了许久:“你们看,这像不像盯着一个画面太久,闭眼后看到的残像?” 对,就是视觉残像。 level1.5就是「母亲」脑中分化出的世界。 她曾去过类似的地方! 那里光线一定很明亮,并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她才会将这样的场景从脑中呈现出来。 “医院的太平间。”姚威轻声吐出这几个字。 周绪挤到最前面仔细观察,没错,这个地方她和姚威最熟悉不过。 她眯眼指着照片中的窗户问:“太平间外面的走廊应该是避光的才对,只有通风口。且经过特殊处理,保温还还保护隐私。” 这一点,的确不符合常规。 姬豪尔指着页面中,字体加黑的一句话:“【不要进入窗户,那是一个陷阱】,说明这里面的‘窗户’,是「母亲」留给来访者的‘礼物’。” “可是我们要怎么去?”正在吃巧克力的娄娇说,“我们已经在这层花了太多时间。” 隐士站起身:“或许你们的猜测是对的,那我们直接去实体最多的地方。 能让她们大规模聚集的地方,怕是只有两个,level94和99,一个村庄,一个小镇。” “那还等什么,走!”娄娇跳下凳子就要往前冲,被姬豪尔一把捞了回来。 隐士说:“这两个地方没办法直接去,需要切入不同层级。 这样,我们先去level11和13进行补给,那里都有bntg的据点。” level11是一座无限延伸的城市,许多联盟都在那里有巢穴; 13则是无限公寓楼,bntg完全占领那里,可以进行放松休息。 确定好行进目标,五人不再犹豫,每人拿上三瓶杏仁水便去往切出地。 有隐士带路,速度便快多了。 她们很快找到了level2中,一扇未上锁的门。 几人一同走了进去。 一阵极速下坠感袭来,再睁眼,五人站在了一间空旷的办公室内。 四周的窗户透进阳光,地上铺着灰色毡毛地毯,白色办公桌一尘不染。 但哪怕是姬豪尔5.0的视力,也无法从窗户看到外面的任何场景。 隐士说:“这里是meg的地盘,恐怕我们得快点寻找出去的路。” 话音刚落,她们身后便传来脚步声:“什么人在那里,是流浪者吗?” 听声音,有三个以上的人。 她们的言语很小心,似乎在害怕什么。 隐士转过身:“你们好,我们是无意间闯入的流浪者,不是「模仿者」。” “不——”其中一个银发男人说,“刚刚她看了窗户!” 很显然,他指的是姬豪尔。 没等他有机会说更多,一枚子弹没入他的脸颊,在他的血肉上开出红色的肉花。 其余meg成员迅速组成防御队形,掏出对讲机准备上报。 嗙——又是一枪打在对讲机上,这次是姚威。 隐士反应迅速,她说:“被你们发现了,咔咔咔。” 剩下两名meg成员朝对讲机大喊:“救命啊,这里是level4入口处,这里有「模仿者」或「窃皮者」入侵!” 砰砰砰——牠们对姬豪尔五人连开好几枪,地毯成了碎片,在四周弥漫开。 但很快,她们脚下的地毯又恢复完整,同样的,她们也没有任何事情。 两名meg吓疯了,他们想从这里离开,一转身,身后原本的门,变成了窗户。 落在地上的对讲机不断传出“滋滋滋”的电流声,伴随对面人担忧的呼喊: “艾达!杰佛!你们没事吧?喂!” 一双大脚停在对讲机前,是姬豪尔。 她弯腰捡起对讲机,咧开嘴巴开口:“我们——当然——没事,队长,快来啊——” 对面安静下来,三秒后,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对讲机被强行挂断了。 这就是姬豪尔的目的,让牠们以为这里有「模仿者」; 让牠们不敢相信任何人,让牠们从内部开始溃烂。 叫艾达和杰佛的队员紧靠身后墙壁,牠们颤巍巍询问:“你们、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姬豪尔微笑摇头:“这样就够了。” 同时她的手指指向两人中间。 两人愣住,紧接着意识到姬豪尔说的是什么。 牠们极其缓慢地向对方转过头去。 两人中间,就是牠们所害怕的东西,「窗户」。 牠们寡白的脸上绽放出绝望的“笑容”,两声尖叫后,牠们被拖入黑色背景的「窗户」之中。 去吧,去level1.5感受「母亲」的疼爱吧,小点子们。 level4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灰色全铺地毯一点皱褶都没有,窗户还是安静挂在两边的墙上,背后渗出阳光。 这里很明亮,莫名给人一种安全感。 来到这里的人都能安全离开,尤其是meg的成员。 【行为准则:meg成员不要害怕,看到黑色窗户请大喊三声“我是傻吊”,自然会有人前来营救。 啊对了,要是在办公室角落看到一个对讲机,请务必打开,有彩蛋哦。】 另外两个对讲机被隐士踩得稀碎。 她们正在这层搜刮物资,毕竟meg陷入恐慌,现在是最容易浑水摸鱼的。 这里有满是杏仁水的喷泉,和两台货物满满的售货机。 她们正在进行补给,一抬头,前方一个转弯处,出现了白色的眼睛和微笑的嘴巴。 笑魇! 姬豪尔毫不犹豫便追了上去。 眼看着笑魇离她们不过两百米,但跑到气喘吁吁,也无法追上。 笑魇的眼睛和嘴巴一直在发光,所到之处除了它的三官全是黑暗,身体也隐在黑暗中。 隐士喘息道:“先喝点杏仁水,虽然在这里见到笑魇是很稀奇的,但它会导致精神崩溃。” 喝完后,众人再看去,笑魇已经消失了。 此时,她们站在类似办办公楼的平台走廊处,一边是门,一边是半人高的玻璃围栏。 中间镂空,往上看不到顶,往下看不到底。 隐士眉头紧锁,她说:“这里不对劲,从没听说level4还有这种地方。” 刚说完,在深不见底的楼体中央,出现了一扇棕色的大门。 门上有一块牌子,上有红色大字:食尸鬼镇。 周绪和隐士同时出声:“通向level99!” 第127章 第五日后室(食尸鬼) 姬豪尔看两人一眼,又看看背着娄娇的姚威:“那还等什么,走吧。我们要去的层级94,两个离得很近。” 周绪拉住她:“这里是没有逻辑的,数字挨得近,不代表能互通。只是因为被发现的顺序不同。” 姬豪尔看向隐士:“你说呢。” 隐士将兜帽重新戴上:“我还没去过level99,倒想看看,有没有meg说得那么恐怖。” 或许那扇门听到了她们的讨论,竟开始往她们面前移动。 身后的长廊处传来一阵哄闹,有男人大喊:“这里!队长!就是她们!我定位到杰佛的对讲机位置了!” 同时,子弹不断从身后袭来。 嘎吱—— 棕色大门猛然打开,像一个母亲抱住孩子那样,将五位女士包裹进它的“怀中”。 砰—— 大门猛然关上,阻隔了子弹的攻击性。 但在门关上的前一秒,隐士往外扔了一颗手雷。 level99,食尸鬼镇寂静的街道上,周绪还维持着刚刚的瞠目结舌:“隐士,你手也太快了,老娘佩服。” 隐士说:“我早就准备好了,只是没想到那扇门会主动过来。” bntg和meg发生过数次大大小小的冲突,从前她都是在幕后操纵。 今天第一次正面迎敌,自然想亲手解恨。 就要等meg来到近前时,等meg的枪对准她们时,等meg以为能够打赢挑衅者时,再用一颗手雷,让牠们绝望。 就算没有亲眼所见,也能想象到在level4的玻璃围栏上,无数碎肉块飞溅、紧贴、滑落。 红色的、黄色的、白色的,五彩缤纷——噢!指的当然是镇上的灯光。 但红色的是空气中的散射光源,白色的是浓雾,黄色的是天空。 氛围堪比寂静岭,入目只有荒无人烟的街道。 在橙黄色天空和红色空气的映衬下,周围的旅店、饭馆、咖啡厅格外恐怖。 周绪望着周围,不自觉将手缩回袖子,往姚威和娄娇身边靠了靠:“这里好像《生化危机》里的浣熊市啊......” 姬豪尔看到周绪的样子,说:“带你来真是很正确的选择。” 看来创造这一层级的女人,很喜欢玩恐怖游戏。 忽然,她们右前方坡上的一家咖啡馆二楼窗户后,出现了一个身影。 在隐士朝她举枪的一霎那,咖啡馆的灯熄灭了。 四周的迷雾更加浓厚,铁锈味弥漫在众人鼻腔,哪怕穿了亮橙色防护服,也无法阻隔。 五人迅速贴在一起,背靠着背,将枪口对准外面。 娄娇问:“需要我这个工具蛇变回原型吗?” 姬豪尔将她的想法按了下去:“尚不清楚这里的情况,太大的体型容易变成靶子。” 对她们来说,这里最恐怖的东西不是实体,是流浪者。 对于姬豪尔来说,现在的情况比什么时候都要危险。 她无法看到迷雾之外的东西,她的5.0视力派不上任何用场。 但她们一路走来,对于危险的基本感知还是有的。 隐士低声说:“有东西来了!” 很快,四面八方慢悠悠地围过来许多......笑脸。 笑魇! 这里起码有五十个以上的笑魇! 它们漂浮在迷雾中,移速缓慢却坚定地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圈子慢慢缩小,姬豪尔毫不犹豫朝它们开枪。 但没用,它们的笑容已经让包围圈中的人,产生了幻觉。 姚威说:“快喝杏仁水!” 可是周绪却不受控制地往笑魇的方向走去。 她嘴里不断发出低语:“姐、姐......姐,我在这里。” 姚威大喊:“周绪,你醒醒!” 娄娇跳下她的背,变回四蛇的模样。 姬豪尔抓住一旁的隐士:“怎么驱赶笑魇,你快说。” 可隐士只是对她们笑着,倒退着走向笑魇的方向。 娄娇迅速冲向包围圈,用尾巴扫射,但越是这样,笑魇好像越多。 它们争先恐后往娄娇的身边飘去,画面像极了石墓中的男影。 姬豪尔大喊:“娄娇别动,它们有趋声和趋光性!” 但晚了,娄娇浑身挂满了笑魇,甩也甩不掉。 她的蛇身扭动起来,蛇嘴里大喊:“山洪来了,山洪来了!” 姬豪尔紧盯隐士消失的方向,咬牙切齿:“隐士,你背叛我们。” 果然,在浓雾之后,隐士的兜帽若隐若现。 她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姬豪尔,你真的很聪明,这么快就猜到笑魇的特性。可惜,晚了。” 当隐士说完这句话,姬豪尔的后脑传来钝痛。 但她紧握双拳牢牢钉死在原地,咬紧牙关,不愿倒下。 血顺着她的后脑一滴滴落在地上,她眼前的景象成了重影儿。 耳边传来姚威焦急的吼叫、周绪的低语、娄娇的嘶鸣,还有笑魇们得逞的窃笑。 眼中最后的画面,停留在隐士身上—— 隐士摘下兜帽,拎起头顶的头发,将人皮从身上整个摘下。 姬豪尔听见自己说了一句:“你是窃皮者。” 紧接着就人事不知了。 再醒来,是被耳边嘈杂的声音吵醒的。 一股臭烘烘的野生动物的臭味,直冲她鼻腔。 但她忍住了没有睁眼。 她能确定,声音不是人类发出的,因为只能听到一团团呼噜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在雄性的集体宿舍。 她就这样闭眼躺着,等了许久,终于听到呼噜声以外的声音。 门开了。 伴随着一串清脆的“叮铃铃”,两种不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们停在离姬豪尔五十米左右的地方。 隐士开口:“安娜贝儿,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 叫安娜贝儿的女人说:“维多利亚,可别这么说,为你找合适的皮囊,是我早就答应你的事。” 隐士,不,维多利亚轻笑:“那个漂亮小男人的皮早就不想用了,听说这女人的视力5.0,你看这浑身肌肉,简直是完美人类。” 安娜贝儿的脸似乎朝向了姬豪尔:“是的,希望你们之间没有排异反应。等这瓶清洁针剂打完,我就为你做手术。” 姬豪尔眯起眼睛,她的上方有一瓶吊针,管子连接她的手臂。 安娜贝儿又说:“只是很奇怪,一般打针到这个时候,人都会醒来的。” 维多利亚又笑了:“姬豪尔很聪明,说不定,她在装睡。”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冲着姬豪尔来的。 “安娜,将它们手中的「爆酸者」拿来。” 第128章 第五日后室(隐士) “咦,我才不要,那东西有点恶心。一号,你拿来。”安娜贝儿拒绝道。 接着,姬豪尔就听见一阵窸窣声,还有光脚踩在地板上的“吧嗒”声。 很快,姬豪尔感觉面上一阵呼吸的热气。 维多利亚(隐士)的嗤笑传来:“一号,捏开爆酸者的鼓包,将酸水滴进她的嘴里,反正不需要食道。” 一只温暖的、不算大的手正在轻轻抚摸姬豪尔的嘴唇。 她能感受到脸颊传来毛茸茸的触感。 顿时遍体生寒,脑中只有一个形象——毛发旺盛的白男。 猛地睁开眼睛,一个倒钩脚就准备砸在面前“人”的后脑。 但她硬生生止住——不是男人,更不是人类,是长臂猿。 双颊白毛,身体纯黑的白颊长臂猿! 它眉目清秀,眼神清澈,一只酷似人类的手,正因害怕僵在空中,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颗柠檬。 咚—— 姬豪尔的走神只维持了一秒,硬生生在空中转体,直接朝着隐士和安娜贝儿踢了过去。 隐士双臂交叉挡下了这一击,但不受控制地往后滑行十几米。 “维多利亚!”安娜贝儿大喝一声,朝着姬豪尔开枪了。 一瞬间的功夫,所有长臂猿惊恐地挤在角落发抖,屋内所有陈设四散碎裂,姬豪尔也在这片混乱中不知所踪。 当安娜贝儿想去扶起半跪的隐士时,三根粗糙手指从后面掐住了她的喉咙。 姬豪尔在她耳边低声说:“敢动一下,你将永远没机会再叫她的名字。” 隐士大口喘息,鲜血顺着她的双臂滴下来,在地上汇聚成一滩。 她嘶哑着嗓音说:“放开她,否则我会杀了你的同伴。” “她们没你想得那么脆弱,倒是你们的这群宝贝,看起来挺需要保护的,咯咯咯。” 姬豪尔终于看到传说中的「笑魇」了。 它通体黑毛,全身只有两道粗粗的白眉是白色。 因害怕呲牙时,暗处确实只能看到弯弯的笑脸和牙齿。 【长臂猿,猿科,与人类亲近,性格友好。 跟黑猩猩、大猩猩也有亲缘关系。 但不同的是,长臂猿内部并未有明确的父系社会影子。 市面上的说法是,单配偶制,一个团体通常3-5只,以家庭为单位。 并否决这是母系社会,原因来自雌性承担繁育、教育、躲避天敌的职责,而雄性负责保护家族。 但这样的分工已经非常接近母系社会了。 雌性负责家族的核心事务,包括捕猎、抚育后代如何躲避天敌。 雄性则负责外围事务,定期巡查领地或是打退外敌。】 姬豪尔冷声道:“它们就是笑魇和食尸鬼,没想到你们养了一群没用的动物。” “她们才不是没用的动物!她们都是雌性,善于捕猎的勇猛雌性!” 安娜贝儿大口喘息高喊,丝毫不顾自己的喉骨还在姬豪尔手中。 隐士说:“放开她,我可以放你们离开!”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 姬豪尔的指头正欲用力,身后传来一阵呼噜声,一只毛茸茸的手臂箍住她的脖子。 咚—— 场面僵持不下时,一声巨响穿透她们的耳膜。 这座建筑的屋顶已经被完全掀开,露出上方橙黄的天空和红色的空气。 娄娇的四个大头在上方伸缩,其中一个低下来问姬豪尔:“你还好吗?” 但她很快看到姬豪尔脖子上黑色的手臂。 巨尾一扫,那只长臂猿如同瘫软的鱼般飞了出去。 接着重重砸在猿群中。 猿类带着恐惧和威胁的叫声此起彼伏,有猿将那只受伤的长臂猿抱进怀里,有猿呲牙对姬豪尔和娄娇摆出了战斗姿态。 能看出她们很团结。 姬豪尔感觉到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手腕上,是安娜贝儿,她哭了。 她哽咽恳求道:“放过她们,我认输。维多利亚,对不起,答应你的事没有做到......” 隐士双肩也在不断抖动,她说:“说什么傻话,你的命比皮要重要。姬豪尔,我是真的不会再——”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世界安静了下来。 娄娇也没有再发起攻击。 只因周绪从后面偷袭,将隐士的兜帽整个扯了下来。 她的真实模样暴露在众人眼前。 她强壮而苍白。 皮肤跟正常人没有太大区别,只是白得不正常,像影视剧里的吸血鬼。 身上没有正常的毛发,头顶光滑,没有毛孔。 她的眼袋快落到鼻子下面,打眼看去,就像一个长期缺乏睡眠的人。 但姬豪尔敏锐看见那不正常,眼袋处不是皮肤组织,是牙齿! 两边都有牙齿! 在她银灰色的眼球下方,本该是粉色下眼睑的地方,长着两排牙齿。 而牙齿原本该在的地方,只有一条线。 安娜贝儿痛苦地大吼一声:“不——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哭着抓住姬豪尔的胳膊,送了她一记过肩摔。 姬豪尔愣愣躺在地上,任由疼痛从四肢百骸蔓延到她的心脏。 这种感觉,在一个叫宋娟的女人死的时候,她也有过。 一种天然的、对同类的共情。 姚威扶着周绪扑了过来,挡住正要上前“报复”的长臂猿们。 这次娄娇没有再发动攻击,她看到了那群长臂猿,手忙脚乱地为同类按压伤口。 看到她们为了保护受伤的同类,而做出的“螳臂当车”行为。 哪怕知道自己或许弱小,但她们仍旧前赴后继地冲向娄娇。 安娜贝儿完全失控了,她抱着隐士的头,竭力为伙伴遮挡缺陷; 但她又心系长臂猿们,此刻,却只能像个孩子般无助张望。 姬豪尔说:“停下,安娜贝儿,让你的朋友们也停下。” 娄娇变回了人形,当着所有长臂猿的面。 她们完全看呆了,作为灵长类动物,头脑里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八岁模样的娄娇卸去了威胁,长臂猿们渐渐安静了下来,但她们仍旧保持着戒备。 直到娄娇举起手靠近她们,嘴里发出三声猿鸣。 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长臂猿们竟然让开了一条路。 娄娇转向姚威和周绪:“帮帮那只受伤的猿,你们能做到的,对吗?” 姚威点头:“周绪,去拿工具。” 姬豪尔任由同伴们来回奔忙,她只是安静躺在地板上望着橙色天空。 “隐士维多利亚小姐,您就是dy手术台上,所谓的「失败产物」,对吗。” 第129章 第五日后室(友谊) 姬豪尔撑着身体坐起来:“在层级2,你能够面不改色地听我们讨论和猜想,我不信,这样的你,连看我都不敢。” “别说了......”安娜贝儿低声道,“难道,她连脆弱的自由都没有吗......” 姬豪尔向来一针见血,她说:“是她脆弱,还是你希望她脆弱,这样她就能依赖你,永远成为你的信徒。” 隐士猛然抬头,她那灰色的瞳孔满是震惊,眼袋处的牙齿蠕动着说出一句话:“你还知道些什么?” 姬豪尔早已恢复往日的平静:“安娜贝儿,就是黛安娜出走的女儿,也是层级99的创造者。” 姬豪尔说,“你之所以想找到黛安娜,是想将安娜贝儿带给你的痛苦转稼出去。 你受够了她将由母亲黛安娜身上承袭的控制,用到你身上。 但黛安娜是真的跟你们失联了,所以你迫不及待将我骗来这里,想让我为你解决安娜贝儿。 但你没想到,长臂猿会出手帮助她。 娄娇她们能安全醒来,也是你故意为之。” 姬豪尔喋喋不休但逻辑清晰,她眼前两个抱在一起的女人,在她的讲述中身体逐渐僵硬。 安娜贝儿怒斥:“你放屁!要滚快点滚啊!你懂什么,你知不知道维多利亚经历过什么,你凭什么——” “够了!”隐士再次开口,这次她终于打断了朋友的话,“安娜贝儿,她说的没错,我的确想杀了你。” 空气凝固。 安娜贝儿不可置信地看着朋友,隐士只是默默远离她。 “我从未因外表自卑过,我甚至组建了一个团队,我们正在研究如何改变外貌。 但是你,自从跟你认识后,你每一次都会强调我的外表有多不堪,每一次!” 安娜贝儿无力辩解道:“我也是为了帮你改变外貌啊,我们一起寻找最优秀的皮囊,不正是为了这个吗......” 隐士边摇头边往后缩:“你不明白,我们要的是全世界把我们当作普通人!” 安娜贝儿愣住,姬豪尔和娄娇也愣住。 正在为长臂猿缝合外伤的姚威,手一顿:“周绪,你来。” 她将针交给周绪,走到隐士和安娜贝儿中间。 “所以我们一开始猜对了,这些层级都是你们分化出来的,对吗?” 隐士偏过头去,两边牙齿艰难地摩擦眼球:“你想说,我们都是精神病,是不正常人类。 我们确实跟普世意义的人类不一样,但这些是谁造成的?我们有什么错? 凭什么给我们扣上不正常人类的帽子,你们都应该跟我们一样,才能感同身受。 而我们从未想过要分化更多层级,要不是无意中从悲尸那里得知,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犯下滔天罪行。 原本我们在这里的生活很平静,层级也一直控制在100级。 但不断有新人进来,她们把我们当作异类,当作要消灭的目标。 我们才是这里的主人!这里本就是我们的家。 至于她,安娜贝儿,我一开始把她当朋友,可是她一直在慊弃我的长相! 否则不会兴冲冲地为我寻找皮囊!我们窃皮者,从来都不是自愿披上人皮的! 是她,是她们这样的人,不接受我们这样的存在。” 姚威摇头:“我承认,你们属于小众群体。但并非无人见过,我就见过。” “骗人。” “我解剖过。” 姚威的话像一颗石头,掉入隐士的心海,激起千层涟漪。 她继续说:“当时送来时,我很震惊,也的确感受到不适。但不是因为你们长得奇怪。 仅仅是因为她是女人,而我,也是女人。 我记得我和周绪48小时没睡,想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畸形人。 可是我们找不到结果,我们所能掌握的讯息太少了。 要不是无意间认识你,看到那群悲尸,我们大概永远想不到那具尸体出现的原因。 当时那个女人,是自杀的。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一定很痛苦。 所以我们没有将她的尸体保留下来,48小时后,就将她送进了焚化炉。 这是当时我们能做的,最大尊重。如今见到了你,就当帮帮我们。” 隐士稍微把头偏回来:“我能帮你们什么?” 姚威盘腿坐在她身边:“帮我们找到这一切的真相,作为回报,我们去前厅,帮你们报仇。”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姬豪尔说:“就凭你母亲相信我,就凭你敢把我们带来这里。” 「母亲」作为meg记录的实体,实际上就是隐士的母亲,名叫伊丽莎白。 其实很容易猜到,在level4的时候,那两扇窗户不是意外,是伊丽莎白在帮助女儿消除麻烦。 隐士说:“你们真的非常聪明,也能看透人心,我没理由拒绝。” 她站起身拍拍腿上的灰尘,“走吧,我带你们去level94,那里就是我们的家园。” 安娜贝儿在后面抓住她的裤管:“你真的不管我了吗?” 隐士没有回头:“安娜,我不是你的妈妈或女儿,我们只是朋友。我没有义务承担你的控制欲。” 安娜贝儿央求道:“别离开我,我答应你,会用平等的姿态跟你相处,不要把我扔在这儿,我妈妈会找来的,求你......” 隐士还没说话,安娜贝儿就被拦腰扛起,是姬豪尔。 “维多利亚女士,”姬豪尔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我很想知道关于黛安娜的一切,所以我得带上她的女儿。” 隐士耸肩:“随你,但愿她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隐士有个很爱她的母亲,叫伊丽莎白。 安娜贝儿有个很可怕的母亲,叫黛安娜。 这两对母女,是很典型的对照组。 在meg的档案中,安娜贝儿是因指挥不当而失踪,就连黛安娜恐怕都这么觉得。 只有安娜贝儿自己知道,她想逃离母亲。 只要离开母亲,去哪里、成为什么东西,都好。 她在各大层级寻找安全地带,直到无意间创建level99。 此时,维多利亚刚刚建立了bntg。 安娜贝儿在自己创造出的层级99,遇到了长臂猿。 意外的是,讨厌母亲的安娜贝儿,却跟长臂猿们相处愉快。 大概是因为长臂猿们不会说人话,只用行动表达友好和爱。 就这样相安无事过了几年,直到她遇到了维多利亚。 一个无意间闯入这里搜集物资,顺便杀掉雄性入侵者的女人。 第130章 第五日后室(前尘) 那时候的维多利亚并没有戴兜帽,她很友好地向安娜贝儿打招呼。 安娜贝儿经过短暂的惊吓后,迅速跟维多利亚成为了朋友。 她们带领长臂猿们,一起杀掉了许多入侵的雄性。 一开始,她们很快乐。 直到有一天,安娜贝儿开始管束维多利亚的穿着。 她说:“你是bntg的领袖,你应该有更加有威慑力的衣服。” 维多利亚并不在意这个,安娜贝儿却说:“我都是为你好,你试试就知道了。” 维多利亚不理解:“我并没有把你的存在通知黛安娜,你又为什么要管我呢?” 安娜贝儿说:“这怎么能一样,我在为你的未来考虑。” 为了不吵架,维多利亚暂时穿上了带兜帽的衣服。 自从那一次的妥协开始,安娜贝儿就越来越过分。 安娜贝儿开始为剥皮杀掉的流浪者。 她说,要给维多利亚寻找一副最完美的皮囊。 维多利亚是不愿意的,并非她不喜杀戮,而是她觉得自己这样很好。 但安娜贝儿又说:“作为朋友我才实话跟你说,你的样子有点吓人,成为正常人不好吗?” 维多利亚有点不适,可她一时也想不通为何。 但从那天起,她就开始有意无意疏远安娜贝儿。 某天安娜贝儿拿着一副精致的皮囊,去bntg的某个据点找到她。 安娜贝儿很聪明,跟她的母亲黛安娜一样,维多利亚甚至不知道她怎么精确找到自己的。 只听她说:“你看这副皮,我已经处理好了。再怎样都试穿一下吧,我知道你最近对我有点误会。 但我真的只是想让你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我保证,你试一下,不行我就再也不勉强你了。” 维多利亚将信将疑接过人皮,这是一副男人的皮囊。 刀工精细,保存完好。 看得出安娜贝儿选择的时候很用心,皮上甚至没有一处伤口。 “我不要,安娜,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就很好。” 安娜没有反驳,只是站到门边朝她招手:“你出来看看,你的朋友们都很喜欢。” 维多利亚心一沉。 她疾步走向门边,当她望出去时,甚至无法站稳。 在空地处,铺着大大小小上百具人皮。 而bntg里,同样跟她外表有损的女人,正在排队选取皮囊。 她们看到了领袖,赶忙呼喊:“维多利亚,你看!我们也可以成为正常人了!真要感谢你的朋友!” ...... 维多利亚不知道说什么,阻止她们吗? 可她们眼中分明对那些人皮有着殷切渴望。 当然,人群中还有一部分人不愿改变,她们跟维多利亚想法一样,现在就很好。 毕竟人皮并不会改善那些畸形的器官,只会在外表上看起来令她人舒适。 同时,穿上人皮也会让原本的皮肤更不透气。 没必要为了强行像“正常人”而让渡本来的舒适。 但心智不坚定的人很容易被影响,尤其当一个团体中,还有许多外表“正常”的人类。 也有些普通人会劝说:“外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力量和权力。 你们穿上人皮,行动会受阻。万一发生冲突,安全会受到极大威胁。” 她们都是真正看清父权社会底层逻辑的女人,因而毫不犹豫选择bntg而非meg。 其中就有伊娃,就是那个带姬豪尔见隐士的女人。 可是安娜只说了一句话:“是吗,这种话,由我们这些‘正常人’说出来不太好吧? 我们可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些都是她们的自由。” 就这一句,伊娃她们的劝说全部成了「心怀不轨的嘲讽」。 有人说:“你们又没有畸形,怎么明白畸形人的痛苦!” 也有人说:“你们应该跟我们一样,才能感同身受!” 维多利亚痛苦地闭上眼睛,枪杀了其中几个最易被影响的人。 这个举动暂时将躁动镇压下来。 安娜也怔住,她勉强笑笑:“没必要走到这一步的,维多利亚。大家都是朋友啊,是家人。” 维多利亚把枪口对准了安娜:“你以为你还能活吗?” 对她来说,真正的朋友和家人,不会用看似关心的语气,强迫对方做不想做的事。 如果安娜贝儿真的爱她,就会跟她一起研究,怎样让她们长出正常的器官和四肢。 她又说:“我唯一后悔的,是没有在你让我穿斗篷的时候,就杀掉你。” 安娜笑容凝固,转而瞪大眼睛,将嘴角咧得更大。 “你的确应该后悔,”安娜声情并茂地开口,“我亲爱的维多利亚,你杀了我,快,就现在!” 她往前倾,将额头贴在枪口上。 砰—— 子弹将她打出了半米远。 可是,她没有倒下,也没有流血。 她笑了。 “维多利亚,我早就是实体了,你们可以叫我「王」。哈哈哈哈......” 时间回溯。 回到维多利亚扣下扳机前。 安娜说:“只要「王」开口,就无人能够忤逆。 维多利亚,我现在要你,永远不会背叛我。” 维多利亚的枪砸在地上,她颤抖着将人皮穿在身上。 “很好,”安娜满意点头,“我将赐予你无上荣光,我们将是永远的朋友。” 维多利亚无法拒绝,只能依靠饮用大量杏仁水,来维持精神正常。 至于为什么bntg再也找不到黛安娜的踪迹,当然是「王」下令—— 任何见过黛安娜的人,都会失去相关记忆。 王说永远不能有人将黛安娜带到她面前,于是黛安娜就永远成为了后室的透明人。 从那以后,bntg有许多人出走。 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不愿披人皮的人,她们在王下达命令前就跑走了。 后来就以黛安娜的名义建立了uec。 好像是专门在跟王,也就是安娜贝儿对着干。 meg的档案不会留下这些,女人的事,怎会让男人知道。 女人们之间的争权,雄性们是不懂的。 对外,她们一致宣称,一切都是为了黛安娜。 谁也没说,「王」就是创造level99的人。 所以不断流浪者闯入level99,或是中转——为了去其它层级,或是不小心掉落。 但无一例外,谁都不会把食尸鬼镇想得太恐怖。 毕竟安娜曾经故意放走过男人,让他传播食尸鬼镇的安全性。 至于维多利亚她们,自从穿上人皮后,为了区分对方,只能开始使用代号。 安娜也曾在午夜时分时,跟隐士倾诉过许多事。 例如她那强大而强势的母亲——黛安娜。 第131章 第五日后室(王的命令) 安娜贝儿在说到她时,从来不叫一句母亲,只称其黛安娜; 却还是继承了黛安娜的控制欲,并全部实施在了朋友身上。 并因此成为了「王」。 王的精神值太高,是后室人形实体里最厉害的一种。 只有将「精神控制」和「贬低打压」运用得炉火纯青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王。 恰好,安娜贝儿是“天选之子”。 她的母亲黛安娜这样对待她,而她将这些发扬光大。 至于为何选中隐士? 说到这里,安娜的眼睛在黑暗中有些晦暗不明的光:“因为你的母亲很爱你,维多利亚。” 这是安娜贝儿终其一生不曾拥有的情感。 隐士的母亲,也就是实体「母亲」,从未将隐士当作异类。 她一心一意爱着女儿,为了自己和女儿能在这里好好生活,她建立了level94——动画层级。 那里景如其名,像动画一样充满乐趣。 每一座山丘上,都长着一座红色屋顶、米黄色外墙的小房子。 公路狭窄蜿蜒,但每一个转弯弧度都是一样的。 非要形容,很像天线宝宝的那个草地。 那里的白天永远是蓝天白云,晚上永远繁星满天。 一座白色的城堡悬浮在半空,只要获得了维多利亚的邀请,就能够进去参观。 城堡内部有小火车、海洋球、滑滑梯、彩色的地板和墙壁。 那里是每个孩子梦想中的家园。 在那里,母亲收养了许许多多跟女儿一样的人。 甚至在女儿决定独自外出,在层级2建立bntg时,她也给予了充分的尊重和支持。 她从不轻易出现,但每一次隐士遇到危险,她却无处不在。 啊,也不算无处不在。 母亲也有自己的事。 她常说:“只有你解决不了的时候,而我正好有能力替你解决,那我一定帮你解决。如果我没有能力,我会陪你面对。” 也因此,女儿多年来,未有真正无法解决的事。 黑暗中,安娜愤愤不平:“凭什么,你的名字都叫维多利亚,而我却是安娜贝儿!” 这就像在华区,你的朋友叫吴语杉,是一棵会说话的参天大树,而你,却叫陈软软。 隐士能明白她内心的悸忮,这是正常人类会有的情绪。 但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毕竟她从未在安娜面前恶意炫耀过。 在她饥饿时,隐士甚至没有吃过东西——离开level94后,她从未在外人面前提过母亲伊丽莎白。 可安娜无法甩脱黛安娜的影响,只会用最大的恶意揣测隐士。 甚至不惜花费漫长时间,跟隐士做朋友,获取隐士信任。 就是为了慢慢影响隐士,将她变得跟自己一样自卑、阴暗。 可是隐士心智太坚定,安娜只能运用王的技能。 那晚的第二天,安娜就命令隐士去找伊丽莎白。 隐士无法违背王的命令,在母亲面前撒泼打滚,无恶不作。 但母亲只是问她:“最近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需要妈妈帮忙吗?” 安娜破防了。 隐士心里也不好受。 但她什么都不能说。 其实原本,她想要邀请安娜去level94,永远在她家里住下。 但她心里明白,如果真这样说了,安娜只会更生气。 因为她的行为越“高洁”,只会衬托得安娜越卑劣。 她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她很烦安娜,数度想杀她,奈何做不到。 只能装作听话的样子,暗地里,每天都让伊娃寻找黛安娜。 她想从源头解决问题,解决安娜贝儿的心疾。 就算不行,来个能够压制她的人也好。 奈何苦寻无果,正当她绝望之际,娄娇出现了。 紧接着,姬豪尔三人也出现了。 她和伊娃立刻意识到,她们就是希望。 当初隐士跟母亲伊丽莎白说:“这件事你不要插手,我惹下的麻烦不想你为我擦屁股。 我能解决的,请像以前一样相信我。” 伊丽莎白同意了。 隐士也确实做到了。 那次在level4的办公室,母亲也是恰巧在那里,才出手相帮。 除了安娜贝儿的出现,伊丽莎白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隐士被下了命令,不能违抗。 现在有了姬豪尔她们,只要将她们引去安娜贝儿的老巢,一定能消灭这个可怕的女人。 她万万没想到,长臂猿们的行为触动了娄娇、姚威和周绪。 而她自己的身世,更是触动了姬豪尔。 安娜还是没杀成。 隐士心里五味杂陈。 一方面松了口气,一方面害怕再次陷入王的控制。 姬豪尔扛着安娜走在水泥路面上,身后跟着所有的长臂猿。 “想摆脱她人对你的精神控制,就要做好课题分离。”姬豪尔的话飘散在粉色的空气中。 食尸鬼镇已经没那么红了。 隐士指了指自己:“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姬豪尔继续说:“她要你做的每一件令你不舒服的事,都是在驯化你。父权社会就是这样对待民众的。” “可我们曾经是朋友。”隐士低下头去。 “就算是母女也不行!”周绪大声说,“人只有忠于自己的感受,才不会被利用!” 姬豪尔身上的女人挣扎两下道:“你们这是说给我听的是吧。” 姬豪尔说:“你真的很自恋,你这样的npd我杀过很多,大部分都是男人。 就算是从上一代身上继承的伤痛又如何,这不是你伤害身边人的理由。” 安娜挣扎起来:“你又不是我,说什么风凉话!” 但她做的一切在姬豪尔面前都是徒劳,就连最引以为傲的「王之命令」也是。 姬豪尔手臂收紧,脚后跟往后使劲踢过去,刚好砸在她头上。 世界安静了。 空气中的红色更淡了。 姬豪尔说:“有些事不是你造成的,那你就没必要为她人承担后果。学会屏蔽和拒绝,才能让时间完全属于自己。” 隐士听懂了:“的确,我从前太圣父。” 姚威看了眼她,说:“其实这类人,在初期很难被察觉,只有相处久了,当牠感觉安全时,才会暴露真实面貌。 你没错,你只是在尽可能做自己,而她,在尽可能利用你的善意。 这里面最恐怖的地方是,当她发觉你并不会受她控制时,她就会控制你身边的人。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有个好母亲,她们的人格或许也有缺陷。 这样的人,最容易被安娜贝儿利用。” 第132章 第五日后室(游戏室) “那要怎么彻底切断她对她人的控制?”隐士想到bntg的同伴,就一阵心慌。 安娜笑了:“哼,一旦接受了命令,就永远不可能消除。比如你现在,能杀我吗?哈哈哈哈......” “我能杀你就行。”姬豪尔淡淡的声音传来。 安娜又开始扭动身体试图逃脱,嘴里叫嚣:“你做梦,你杀不了我,没人能杀我!” 她们走到了一扇门前,上面标着「游戏室」三个字。 隐士说:“这就是切出点。” 姬豪尔点头,拍拍安娜的大腿:“跟你的伙伴们说再见吧。” 安娜猛然抬头,望向跟在身后的长臂猿们。 她们眼神中流露出困惑和不舍,不明白安娜要去哪里,不明白强大的王为何在别人肩上。 但她们知道王要走了。 并且不知何时会再回来。 动物的感知力是很强的。 安娜鼻子一酸。 长臂猿是安娜为数不多的真心朋友。 当层级被创造出的时候,她们就存在了。 她们在周围的树林里生活。 安娜第一次见到长臂猿时很惊讶,不明白她们出现的意义。 但当她看到长臂猿们,会因两颗葡萄就对自己释放善意时,她终于懂了。 这是神送给她的礼物。 让她不再孤独。 她将她们带回镇子上,教她们洗澡,教她们装作食尸鬼和笑魇,来自保。 她清楚,自己在模仿做了母亲的长臂猿。 这里的长臂猿都是雌性,她们生下来也都是雌性长臂猿。 她们会认真教授孩子技能、采集、躲避,也会放手让她们在建筑间摇荡。 如果受伤,她们会抱起孩子安慰,等好了,会再一次放手。 她们之间也会相互照顾,几乎没有争抢的事情发生。 长臂猿们也会照顾弱者更多些,她们不会遗弃受伤的同伴。 会迅速形成进攻和防御的队伍。 安娜很喜欢观察她们的一举一动,这些都是她在前厅和后室从未见过的。 她想,这大概是动物间独有的吧。 结果她遇到了维多利亚。 那个人居然叫维多利亚!并且她还有个跟长臂猿差不太多的团体! 她长得那么奇怪,凭什么能有那么多朋友! 安娜想,我一定要让她永远失去这个名字。 令她惊喜的是,bntg的许多人都跟维多利亚一样,一样“不正常”。 当她找到突破口后,便毫不犹豫下手了。 她想,除了母系社会的动物们,怎么会有人类配得上那么美好的相处模式呢? 就像她妈妈黛安娜曾经说的那样:“人类社会就是这么残酷,你不出手,只能成为阶下囚。乖,妈妈都是为你好。” 安娜想,我也是为她们好。 她们的外表那么奇怪,吓到正常人类怎么办? 直到她又看到,“正常”的伊娃从头到尾没想过背弃“畸形”的维多利亚。 她心里那个气啊。 于是不断暗地挑唆meg与bntg发生武装冲突,死伤无数。 每当她看到维多利亚恨极了她,却又不能违背指令的样子,心中痛快极了。 尤其是一次伊娃重伤归来,维多利亚伤心欲绝。 安娜对维多利亚说:“你承诺,永远把我当成亲近的朋友,我就帮你救活伊娃。” 维多利亚答应了。 安娜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也没有很开心。 她命令伊娃不许死,伊娃真的就顽强痊愈。 从那以后,伊娃再也没有资格踏入维多利亚的办公室。 安娜窃喜。 可她不懂,真正的姊妹情不会因为长期不见面而淡化。 隐士和伊娃并肩作战已久,一个在后面排兵布阵,一个在前面冲锋。 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懂彼此。 直到现在,安娜才知道,伊娃一直在帮隐士寻找黛安娜,隐士也一直在找机会杀掉自己。 她觉得自己好可笑。 她对着长臂猿们怒吼:“我不会再回来了,回到森林中去!” 好吧,听起来也没有很凶。 她对长臂猿多温柔,对人类就多痛恨。 姬豪尔嗤笑:“伪善,你真的很伪善。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 安娜不知道长臂猿是在她的意志下,被创造出来的吗? 因为她需要一个不会说话,却能全心对她友善的群体,所以level99才有了长臂猿。 她对她们很好,可因为她,她们才需要在镇子上不断面对危险,不断跟误闯的流浪者抗争。 她教她们如何防身和进攻,只是因为她们需要不断面对因她而来的危险。 她喜欢看她们相互帮助和照顾的样子,将自己对人类最美好的祈愿投射在她们身上。 所以level99的门才会随机出现在流浪者面前。 就连今天那只长臂猿受伤,也是因为她执意要用姬豪尔给隐士换皮。 看似她很爱隐士、爱长臂猿,但那是爱吗,那是控制。 谁会真正喜欢这样的爱?有同样创伤的人才会。 其她人,又凭什么替她们承担痛苦。 姬豪尔总是能一针见血,看穿她人皮下的那颗心。 安娜倒挂的脑袋已经充血,晕乎乎的,却仍旧有力气捶着姬豪尔的腿窝。 “你不是我,有什么资格评价我的对错!” 姬豪尔的步伐不会因某个人的无理取闹而停止。 她大步迈进衣柜一样的「游戏室」,她的同伴们也是如此。 安娜说:“你们好狠心,没有一个人在意长臂猿!” 当衣柜大门关闭时,黑暗的游戏室中,只能听到姬豪尔坦然的声音: “你自己的错误,不要攀扯旁人。我们没有义务,替你难过。” ...... 安娜彻底昏了过去。 梦里,她听到母亲黛安娜恐怖的声音:“哎呀,我们家安娜贝儿很听话的。我让她往东她从不往西。” “成绩?单科都是a+,你不知道吗?” “当然没什么事,就是邀请你们这周末来我家里参加派对!” 啪嗒——电话挂断了。 黛安娜回头看向安娜贝儿,刚刚还微笑的脸迅速垮了下来:“怎么穿着睡衣就下来了。” 安娜瑟缩一下说:“我等会儿就去换,妈妈,你要出去吗?” 黛安娜笑了:“我要去跟威廉约会,你看妈妈今天这样漂亮吗?” 安娜低下头,鼓起勇气开口:“我不喜欢威廉,我想你陪我。” 黛安娜的脸再一次垮了下来:“我上班这么辛苦,都是为了你,连约会的自由都没有吗?” 【ps:没写父亲,是因为父亲本就无用。但也想写出父权制度下,被异化的母女形象。】 第133章 第五日后室(实验) 安娜说:“那我可以出去玩吗?” “当然不行,我的宝贝,”黛安娜按住女儿的肩膀,“外面太危险了。 虽然你的外貌很普通,甚至有点儿胖,但万一有男人喜欢这样的款式呢?” 她将安娜推到镜子前,“你看你脸上的雀斑,妈妈为你敷上面膜,你就在家好好学习,好吗?” “可是妈妈,”安娜不敢抬头直视身后的眼睛,“我已经二十岁了......” 黛安娜深深叹了口气,可安娜听到身后的动静,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果然,她听到妈妈说:“你知道的,妈妈从小就不得自由。 你的亲生父亲也早早被车撞死了,我一个人把你带到大也不容易。 妈妈只有你一个亲人,要是你出什么事,让妈妈怎么办? 听妈妈的,乖乖在家,好吗?” 这段话,安娜听过无数次。 她已经麻木了。 可是她不能展现出“麻木”,必须立刻给予情绪价值。 否则就会: “妈妈也是第一次当妈妈,希望你要明白妈妈的苦心,否则妈妈努力工作是为什么呢,呜呜呜......” “妈妈自认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哭什么,你就是太脆弱!你们这代孩子真的太脆弱了!” “跟妈妈的经历相比,你的那些痛苦算什么!” ...... 通常这时候,安娜会感觉窒息。 例如当下,她正不自觉往后靠。 不小心碰到镜子腿,全身镜朝着她砸了下来。 哗啦啦——满地碎玻璃。 黛安娜更加愤怒,她没有关心安娜的安危,只是大声喊道:“你瞧瞧你,都做了些什么啊!” “我讨厌你。”安娜贝儿终于听见自己这样说,“我讨厌你,妈妈。” ...... 安娜贝儿再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昏暗的房间内。 她想起来了,自己被黛安娜送到了「戒瘾所」。 她的双手被绑住,身下是冰凉的水泥台。 周围围了十来个身穿迷彩短袖衫的人。 她们跟她一样年轻。 四个人按住她的脚,两个人按住她的手,还有一个人按住她的头。 她们都望着一个方向,那里站着一个男人。 被称为“教官”。 安娜无法动弹,她嘴里的哀求还未出口,一阵强烈的电击从头顶袭来。 她的手指不自觉握紧。 很快她就说:“我错了,我对不起我的母亲。” 男教官的脸深深埋在帽子的阴影下,安娜只能看到一张一合的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孩子认错,都是为了逃避惩罚。” 又是一道电流穿过安娜的身体。 她绝望地乞求那些人放手。 她们也跟她一样,是被家长送来的,也遭受过一样的惩罚。 但没有人对同样遭遇的人心软。 甚至会为她人受到的惩罚更重,而暗自窃喜。 当有人试图逃离,无论是什么方式,逃走也好、自杀也好,都会有人迫不及待去举报邀功。 甚至有人为了邀功,会将别人发呆的行为,描述为“有逃跑意图”。 这样的地方,安娜待了一年。 她记得每次电击,她的妈妈都在旁边的窗户看着。 结束后,她妈妈会感激地对男教官不断弯腰。 “真是感谢上帝,我的孩子终于慢慢变成小时候听话的模样了。” 那时安娜贝儿就知道,虏隶最懂怎么虏役虏隶。 因为黛安娜自愿为虏,那种父权社会带来的、无处安放的对权威的向往,就会投射在安娜贝儿身上。 黛安娜希望,女儿永远属于她,永远是她的“虏隶”。 后来安娜贝儿获得出院许可,毕竟这里的费用很高。 走之前,黛安娜还请求男教官,再对她进行一次电击,目的是希望女儿永远记住这里的生活。 阔别一年再回家的安娜贝儿真的变了个样。 她做家务很积极,也从不出去社交。 只要妈妈眼眸一暗,她就会条件反射去为妈妈揉捏肩膀。 她再也没有说过“讨厌威廉”这种话。 妈妈也没再提过威廉。 其实她不知道,在她入院接受电击的一年里,威廉已经被黛安娜肢解喂狗了。 不过这都不重要,对现在的安娜贝儿来说,妈妈的一切反应最重要。 她已经被彻底驯化了。 毕竟再怎样,也好过“说话太大声或太小声,都要被拉去电击的地方”好。 那里是安娜一生的噩梦,她宁愿一辈子当母亲的虏隶。 不久后,黛安娜对她说:“有一项实验需要被试,但绝对安全,你要跟妈妈一起试试吗?” 安娜贝儿明白,妈妈这样问,就是已经做好了打算。 她认命点头。 黛安娜看着女儿的眼睛,很“民主”地说:“不想去也没事的,不要勉强自己。” “我想去的,妈妈,反正我也没事情做。” 黛安娜很满意女儿的反应。 她带女儿去了实验室,也是她的工作地点—— 「宇宙经纬测绘实验项目组」。 宇测组的项目负责人,名叫伊丽莎白,是一个很有能力也很有亲和力的中年女人。 她对安娜贝儿说:“我也有个跟你一样大的女儿,真希望你们能够成为朋友。” 没等安娜开口,黛安娜便说:“伊丽莎白,她们不太适合做朋友。” 安娜贝儿看到伊丽莎白脸上闪过一丝痛苦。 但她没机会询问为什么。 因为很快,她就被妈妈带到实验台上躺下。 被电击的恐惧充斥她的身体,她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嘴里不断道歉。 伊丽莎白于心不忍,问:“换个人吧,我来,好吗?” 这个提议被黛安娜狠狠拒绝。 当手术开始后没多久,她们母女二人便一同来到了后室。 后面陆续来了许多疯狂的研究员、志愿者和被试。 她们决定在后室尝试种植,就像在火星上一样。 但...... 那些志愿者和被试,都是缺钱的穷人、可怜的精神病人,或是人体实验、dy失败的残疾人。 她们是被“流放”到这儿的。 那时候,伊丽莎白并不知道,这项实验最终会造成空间的不断分裂。 当她知道的时候,实验已经被叫停。 她失去了工作,带着女儿维多利亚艰难求生。 维多利亚是她从销毁仓上抢下来的孩子。 维多利亚算是某种实验失败的“产物”——人造子宫。 伊丽莎白贡献了自己的卵子——非自愿。 失去工作后,她们依靠补助金过日子。 直到无意间,母女俩也不小心掉落后室。 这时候伊丽莎白才知道,后室早已无处不在。 第134章 第五日后室(交替) 在这里,伊丽莎白遇到了许久不见的同事,黛安娜。 黛安娜已经跟女儿一起成立了meg。 看得出来,在后室的黛安娜如鱼得水,她很快乐。 她说:“我终于过上了从前梦想中的生活,我的女儿永远不可能离开我了。 噢~伊丽莎白,如果你的女儿需要手术换皮,可以来找我。我们正在扩大这里的医疗领域。” ...... 分开后,维多利亚对伊丽莎白说:“妈妈,我不喜欢她,她说话令我不舒服。” “好,那我们就永远不再见她。” “妈妈,你觉得我难看吗?” “正常或不正常,不是由某一部分人决定的。无论你的外貌如何,都是那些觊觎女人子宫的人的错。” 如果不是男人们想拥有跟女人一样的创生权,就不会去研究人造子宫或dy。 这样,就不会出现无数的畸形儿。 她们只能被扔进销毁仓中,那里直通后室,伊丽莎白发明出的后室。 “妈妈的确是罪魁祸首,所以现在受到姥天谴责,还连累了你。” 维多利亚说:“妈妈,我一个人没办法生活的,外界看我的眼神都可害怕啦。” “是妈妈不好,搞研发时,没想到会让我们自己过上这种生活。” 维多利亚说:“这件事的确是你不对妈妈,你不该轻信那些男同事,认为宇测项目是在为蓝星做贡献。” 伊丽莎白很坦诚:“是啊,不过也不全是我被骗。我只是懒得去多想,总觉得悲剧不会落到自己身上。” “哎,后悔也没用了妈妈。不如我们建立一座小镇,专门收养被丢到后室的女孩,好吗?” ...... 这时候的安娜贝儿正在做什么呢? 她在重复前厅时的工作。 哪怕后室明确没有男教官和电击台,她依旧在做虏隶。 因为她已经彻底失去了自我。 黛安娜很享受这样的生活,就连meg都无心再管理。 渐渐的,越来越多人出现了不同的精神问题。 有人开始沦为实体。 后室的第一波混乱开始了。 头顶的方形荧光灯不停嗡嗡作响,利用低频电磁音将正常人变成精神病人。 可巧的是,这声音帮助被驯化的安娜贝儿找回了自我。 这是实验中的变量,谁都没想到。 安娜贝儿趁机逃跑了。 跑去了自己建立的level99生活。 然后遇到了出来历练的维多利亚,无意间知道了她是伊丽莎白的孩子。 至此,两对母女对照组,完成命运闭环。 维多利亚也并没有像传说的那样,为了等待黛安娜,才建立的bntg。 她根本不想见到黛安娜。 一切说法,都是为了保护好这个全新的组织。 直到她无法忍受安娜贝儿,决定要真正找到黛安娜。 可是那时候,黛安娜却真的消失了。 安娜贝儿在梦中,就不断在这些过去的场景里跳跃。 最终还是回到了那间阴森的电击房中。 这次,出现在她面前的人,是姬豪尔她们,以及没有穿兜帽的维多利亚。 安娜蜷缩身子,双手抱腿,害怕自己再被绑住电击。 好在周围的人只是在聊天,根本没注意到她醒了。 姬豪尔四处张望后说:“这就是她再次分化出的层级吗,看起来像审讯室。” 周绪挠头:“好不容易到了level389,还想玩一把电玩的。” 姚威问:“这是她从前的经历吗?” 娄娇说:“如果有人敢这么对我,我一定杀了他。” 隐士终于开口:“反抗者只会迎来更严重的惩罚,这个地方,是政府和教会公认的。 后来有人举报过,可听说只是换了个名字继续存在。 这里被曝光后,最气愤的甚至不是男教官们,而是那些家长。 曾经有记者采访过这里的孩子,结果她却被家长们围堵伤害。” 姚威声音沉闷:“难怪安娜贝儿的精神状态不正常,她的母亲太可怕了。” 姬豪尔说:“她的确可怜,但这不是她转稼伤害的理由。” 安娜听不下去了,“噌”地一下坐起身:“你懂什么!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不信,你如果经历这些,会比我做得更好!” 姬豪尔毫无波澜:“你想知道我会怎么做吗。” 安娜往后挪了挪,她不喜欢看到姬豪尔的眼神,仿佛永远都能看穿人心。 姬豪尔继续说:“那就收回你的恐惧,用客观的视角看待这一切。” 随着她的话语,这里的景色变了,周围的人再度变成了同盟和男教官。 安娜很紧张,可她发现,此时躺在床上的,是姬豪尔。 男教官正在她的头顶安装电极。 姬豪尔开口:“有本事就在这里杀了我。” 男教官笑着说:“你们这样的硬骨头的见多了,当通电的那一刻,就知道乖乖听话了。” 姬豪尔也笑了:“咯咯咯,你也知道黛安娜是科研人员吧。如果我死了,男院掌不会怎样,但你,一定逃不掉。” 男教官犹豫了一瞬,但仍旧准备通电。 姬豪尔没有反抗地开口:“还有你们七个人,我出什么事,男教官就算能逃脱,你们也绝对不能。” 她说话时慢条斯理,就像胜券在握。 按住她四肢的,本就是跟安娜一样的人。 如果说男教官的犹豫,只是第一次见到脑筋这样灵活的,那她们的犹豫,就是实实在在的害怕。 傀儡最恨最怕的,就是永远保持主观能动性的人。 她们只是失去反抗的意志,不代表她们不怕死。 只听姬豪尔说:“我母亲送我来这里,是因为我不听话。但她只要明白我听话,你们猜,她会站在哪一边。 到时候,男院掌会推男教官出来,男教官会推谁出来。” 七人按住姬豪尔的手松了一瞬。 男教官大怒:“别听她胡说,我们是家人!” 姬豪尔的话显然挑起了矛盾,但远远不够。 就连安娜也大喊:“没用的!她们只想将所有人拉入一样的地狱,只会在男教官的唆使下报复你!” 姬豪尔只是微微转头,朝着安娜的方向瞪眼勾唇。 然后...... 趁她们犹豫的一瞬,像泥鳅一样起身,抱着男教官的头用力磕上去。 “嗷——”男教官下意识捂住脸,血从他的指缝中流了出来,滴答滴答。 第135章 第五日后室(渎神) 其她人都傻在原地。 安娜也是。 男教官的眼泪涌了出来,他大吼一声:“抓住她!今天要给她上最强电——” 话没说完,姬豪尔已经到了他面前。 “你嚣张,不过是有武器,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猜,谁会赢。” 姬豪尔的手,扶上了他的肩膀。 双手用力往下压去,青筋在她的手臂上暴起。 同时,膝盖往上一顶,只见男教官吐出一口黄胆水,从脖子到脸全部红了。 几秒后,他才有功夫发出凄厉的叫喊声,比从前任何一个被电击的人叫得都惨。 同盟们早已缩在角落,甚至不敢发出声音。 是的,对于傀儡来说,谁牵线都好,只要不伤害她们就好。 姬豪尔扬扬下巴,踩在男教官的脖颈上:“这是报仇的好机会,我妈有权有势,我会揽在自己身上,反正她会给我请律师。” 她指着其中一个强壮一点的女孩说,“你先来。” 那女孩指了指自己,才挪着步子朝她靠近。 “你把电极按在他头上,如果不做,被电击的就是你。 对了,想跑出去通风报信的那个小针尖,你过来,按住他的腿,不然我会让你比他更惨。” 一个瘦小的男人默默从门边走了过来。 他颤抖双手拉开男教官因疼痛蜷缩的腿,嘴里还在念叨着“对不起”。 姬豪尔见怪不怪,雄性总是能对雄性共情,哪怕是虏隶和虏隶主的关系。 另外五个人,不需要叫,便自动加入了队伍。 她们无所谓谁被电,不是自己被电就好。 男教官的帽子掉了,他的惊恐在这一刻无处遁形。 姬豪尔残忍地弯起唇角:“你是怎么说的来着,对了,你这样的软骨头我见多了,通电的那一刻,你只会叫得更惨。” 啪—— 她毫不犹豫地按下按钮。 一瞬间,一股头发烧焦的味道充斥姬豪尔的鼻腔。 男教官的声音可以掀翻房顶了。 他的手指因触电而蜷缩,却被其中一个女孩生生掰开。 轻微咔嚓声后,男教官的手指脱臼了。 门外传来猛烈敲击,这里是不隔音的,为的就是让所有人都能听见同盟的惨叫。 甚至有观看区——家长可以看着孩子在里面受罚。 但门绝对反锁,怕家长因心疼而反悔。 此时,门外的敲击跟男教官的哭吼交杂在一起。 男院掌在外面大喊:“快去拿电锯!” 姬豪尔对七人说:“你们都参与了,等下门打开,要是不反抗,你们只会更惨。” “你不是说会揽下一切吗!” “我反悔了。” 瘦小男人大叫:“你是小人,我要举报你!” 啪——清脆的巴掌将他扇安静了。 是那个较为强壮的女生。 “我们都是女人,只会更惨,如果不团结,出去就是死,难道你们想在这里住一辈子吗?” 她咄咄逼人的样子,深得姬豪尔欢心。 一个年纪小有耳洞的女孩响应她:“我不仅不想再回来,我还想朝我母父脸上吐口水!” 姬豪尔看向瘦小男人:“加入,你就能活,反之,你就是下一个。” 男人看了眼早已陷入深度昏迷的男教官,选择沉默。 迎接他的是什么,想必不用多说。 黛安娜此时站在门外急得团团转,姬豪尔的所为,她从头到尾都看见了。 也是她去叫的男院掌。 男安保人员端着电锯出现在门外,还没拉响锯条,姬豪尔就直接打开了门。 男院掌愣住,男安保愣住,黛安娜也愣住。 姬豪尔指着电锯:“妈妈,你就任由他们伤害我吗?” “安娜!他们是为你——” 姬豪尔打断她:“闭嘴,黛安娜。就算你再电击我一百次,我也不可能喜欢你。 除非,你报公把他们抓走。” 黛安娜被吓住,女儿从未如此“叛逆”。 她像疯了一样对姬豪尔身后的人说:“是不是你们!你们把我女儿变成这样的!” 张牙舞爪的样子很骇人,安保挡住了她的过激反应。 姬豪尔深知,一鼓作气的道理。 要是想彻底捣毁这里,只能趁这次机会将大家的怒火鼓动起来。 呜——呜——呜—— 一阵电锯声传来,众人一看,姬豪尔正端着电锯对准黛安娜。 “黛安娜,你怕死吗。” “安娜贝儿,你这样要受到最高惩罚的!”院掌挡在黛安娜面前怒喝。 “现在还惦记立人设呢。”姬豪尔毫无感情的目光越过院掌,落在黛安娜身上。 “黛安娜,你知道吗,我想亲手杀死你,已经很久很久了。” ...... 站在第三视角,默默观看这一切的安娜贝儿,听到这句话时,就像从天而降一个拳头,重重砸在她的天灵盖上。 她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恍惚中,只能看到姬豪尔回头,挂着瘆人的微笑:“你想说这句话已经很久了,对吧。” 然后眼前只剩一片猩红,耳中不断落入黛安娜那熟悉的尖叫。 混杂着安保和院掌的怒吼惨叫、周围人慌不择路的脚步...... 与电锯声交织在一起。 嘈杂中,安娜贝儿看见自己正站在教堂里,面前就是耶稣的雕像。 周围在吟唱圣歌。 这是一个孩子的葬礼。 那个孩子抱着一束黄色的花,安静躺在棺材里,宁静的面容满是生机。 一旁闭眼唱圣歌的大人们,却一脸死气沉沉。 圣歌结束,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安娜这才想起,棺材里的孩子是自杀身亡的。 没来得及为那个女孩难受,安娜就听到妈妈黛安娜,用很大的声音说: “这种孩子就是不懂事,一点也不在意家人的感受!真是太坏了!” 其她大人也是连连附和。 安娜觉得不舒服,她总觉得妈妈是说给她听的。 很快,圣歌再次响起。 黛安娜走向安娜,面带笑容:“安娜贝儿,怎么不唱圣歌呢?” 安娜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直视黛安娜的眼睛:“妈妈,刚刚的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吗? 如果我死了,你们也会在背后这样骂我的,对吗?” 黛安娜的脸沉了下去,她说:“让你唱圣歌,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我从来不信教。” 安娜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如果耶稣真的存在,牠会眼睁睁看着这个可怜的女孩儿无辜死去,却还任由你们在背后骂她没良心吗?!” 说着,她冲向耶稣雕像。 这一次,黛安娜没能拦住她。 她快速爬到雕像身上,对着下面魔怔的信徒和男牧师道:“你们看,牠根本连自己都救不了!” 砰—— 她发现手中多了一把斧头,便毫不犹豫朝着耶稣的脑袋砍了下去。 第136章 第五日后室(终点) “我的上帝,安娜贝儿,你在做什么!”黛安娜发疯般的尖叫从下方传来。 可无济于事,她得到的,只有耶稣那破碎的石膏块。 其中一块砸在黛安娜的头上,血流了下来。 安娜贝儿骑在耶稣头上笑得猖狂:“黛安娜,无论是你,还是耶稣,你们永远杀不了我,永远! 只要我不死,我总有一天能亲手杀了你,杀了你!你将不再是我的母亲,你的喜怒哀乐都跟我无关! 我不再是你的女儿,那根脐带早已切断!你无法再控制我,无法再影响我,无法再以神之名折磨我! 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我希望你现在就去死,去死,去死!” 她吼得很大声,又哭又笑。 朦胧中,她看到棺材里的女孩,睁开了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静静注视着她。 女孩没有起身,只是抬起手,将黄色的雏菊递给她:“你会如愿以偿的,安娜。” “你是天使吗?”安娜喃喃。 “不,”女孩说,“记住,世界上没有天使、没有神明,只有女人。女人才是所有神话的起源。 所以你要相信自己的力量,因为你是女人,是一个勇于反抗的女人。” ...... 安娜贝儿清醒过来。 她正躺在一个很像图书馆的地方。 头顶是一排排熟悉的白色荧光灯,但它们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发出低频音。 这里静得吓人,安娜贝儿甚至不敢大口呼吸。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娄娇的声音从一排排铁皮书柜后传出:“这就是「终点」?” 她说话时用的气音,看来她们也很怕会引来些什么。 维多利亚说话时,舌头拍打上颚的声音都能听清: “只有运气好的人才能切入这里,只要来了,我们很快就可以抵达level94。” “有什么触发条件?”周绪问。 “去level94的方法,需要先通过「终点」,再到达「枢纽」,从那里的门切入才行。” 周绪语气染上惊讶:“你是伊丽莎白的女儿,进去也要这么麻烦?” “都是为了保护那些无辜的女孩。其实也不麻烦,我妈妈来去自如,通常都是她来看我。” 一阵窸窣,姬豪尔从书柜上抽出一本书。 “你还有事瞒着,”姬豪尔翻开书页,“书上还说,要去level94,无论进出,必须要通过‘王的试炼’。” 姬豪尔手上的,是一本《后室百科》。 维多利亚低下头去:“是的,但‘王的试炼’是安娜阻止我去找妈妈而诞生的。 如果要通过,必须杀了她。” “那就杀,事到如今,难道你会舍不得。” “不,说真的,你们见到那些场景后,心中没有感慨吗?” 维多利亚望向众人的眼神中,满是期冀。 那些现实场景,是「终点层级」的特色,名为「层级陷阱」。 如果身处其中,太兴奋或太恐惧,都会永远迷失其中。 会彻底沦为那个场景中的角色,一遍遍重复痛苦。 最开始的日常场景,是安娜贝儿本人,她因习惯痛苦,而沉迷痛苦。 后来再一次回到电击室,其她人加入场景中。 姬豪尔成为了她,向她展示了人生的不同可能—— 不要放弃任何为自己的人生抗争的机会。 姬豪尔甚至当着她的面,杀了她的母亲。 第三个场景,在教堂。 安娜贝儿再一次变回自己。 棺材里的那个女孩儿是娄娇。 小小的娄娇躺在那儿,为的,就是给她一束花。 娄娇是临时进入场景的,毕竟勇敢敲碎耶稣脑袋的女孩,值得世上最美丽的花朵。 唯一的彩蛋是周绪,她成了女孩手中的那把利斧。 现在她的手还疼呢。 可即便如此,她们也必须要去level94,要见到伊丽莎白,找到彻底销毁后室的办法。 顺便,还要将那些无辜的女孩一起带离这里。 见她们纷纷低下头去,维多利亚明白了她们的选择。 气氛降到冰点。 此刻,遥远的地方传来轻微的掌声。 一个人从层层叠叠的书架后走出来。 维多利亚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黛安娜!” 众人一直在寻找的黛安娜出现了。 她穿着白大褂,带着护目镜,手上是蓝色胶皮手套。 一副实验人员的样子。 出现在图书馆的场景中,有些不合时宜。 “姑娘们,没想到你们能找到这儿。好久不见,维多利亚~” 黛安娜的微笑非常虚伪,看一眼就令人极度不适。 维多利亚挡在所有人前面:“你怎么会在这儿?” 黛安娜说:“你们不是一直在找我吗,于是我就来了。你看,这里很适合做实验,多安静。” 姬豪尔没有跟她废话,直接举枪射击。 嗙嗙—— 两发子弹后,这里恢复了安静。 黛安娜却消失了。 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你们可真是天真啊,就跟我的女儿一样。不如来到妈妈的怀抱,永远跟我在一起。” “神经。”姬豪尔朝周围开了几枪。 整座图书馆晃了两下,发出刺耳的笑声:“你们以为自己出的去吗? 这里就是我,我就是「终点」,没有我的允许,你们将永远留在这里,生生世世!” 一排书架像多米诺骨牌,朝她们的方向倒了过来。 “伥鬼!男权神权的伥鬼!你不配做个母亲!”周绪大吼,朝着书架连连开枪。 姚威抱着她躲开书架袭击。 娄娇吞下一口巧克力,脱掉身上的防护服:“让本姥来会会她,看看她是个什么东西!” 唰—— 书架全部倒了,偌大的图书馆中央,出现了一头上古生物。 躲在角落的维多利亚不自觉颤抖,她连听都没听过娄娇这样的巨物。 只见娄娇的四张大嘴无限张大,向后弯折,紧接着开始吞噬身体。 她是克莱因瓶、是宇宙本身,那后室就是她能容纳万物的肚子里,一个小小的角落。 她可以用胃袋将众人反刍出去。 图书馆随着娄娇的吞噬,开始剧烈抖动起来。 就当娄娇快吃到尾巴时,图书馆忽然安静下来。 周围响起黛安娜的笑声:“你们知不知道吞掉这里会发生什么?” 姬豪尔眼神一凛:“娄娇停下!” 娄娇是经历过数千年的神,她自然能听明白黛安娜话中的真假。 见她停下,黛安娜缓缓呼出一口气:“你们真的很乖啊,很适合当我的女儿。 不过我已经成了这里王中王,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我也不需要更多女儿。 你们知道吗,是我,做了无数实验,才将这里的荧光灯变成无声的! 你们来这么久,没有受到精神污染,都要感谢我!一群不懂感恩的年轻人! 如果毁了这里,荧光灯将会再次发出低频噪音,你们所有人都逃不过精神污染的结局。 所有人!” 第137章 第五日后室(逃亡) 黛安娜的声音带着高高在上的说教,像极了男人在看女人们受到伤害时的幸灾乐祸。 “我还火腿肠呢。”周绪小声嘀咕。 “你们以为这条蛇逃得掉吗?她要是吞下这里,顶多只能让后室在她的肚子里存活。 层级还会不断分化,倾轧宇宙的空间,总有一天,不断膨胀的后室将会撑破一切屏障! 当然,反正你们也活不到那天。可以将蛇留下来,让她永远保持这个姿势,成为你们保命的祭品。” 娄娇迅速收回弯折的嘴巴:“姬豪尔,我不想留在这儿,不想再一个人了......” 姬豪尔和姚威同时开口:“当然不会留下你。”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满是默契。 姬豪尔调整战斗姿态道:“黛安娜,你永远困不住我们。只要我们不死,就有逃出去的那天。” 哗啦啦—— 图书馆又开始摇晃不止,是黛安娜在笑。 “哈哈哈哈,大言不惭。这个世界已经这么糟糕了,各行各业的统治者都是男人。 女人开拓的行业,最终也会落在男人手上。你们信不信,没多久,bntg和uec也会变成男人的领地。 这就是现实,为什么不愿安分待着呢?为什么要用近乎自毁的方式,去进行抗争? 你们做再多,都是无用功,明白吗?” “呵,”姬豪尔利落给枪装上新子弹,“你们这种女人,永远不懂。 你们只想跟在男人屁股后面,摇尾乞怜,成为他们的拥护者和虏隶。 将世间一切的美好或恐怖的品质按在他们头上又如何,他们会正眼瞧你们一眼吗。 你们的做法,除了更加方便彻底地被掠夺,还能起到什么作用。 不相信同性别的人,将女人当成敌人,将男人当成神,整天只会进行低级雄堕。 为了男人勉强自己打扮自己,将腰塞进勒紧的束胸中,将脚塞进不合尺码的高跟鞋中。 得到的,除了器官移位、大拇指外翻,和可悲的纳入式sex,还能得到什么。 噢,还有一身疾病,雄性带来的疾病。自以为玩弄男人就能获得心理上的压制吗。 不过是被迫得病和自愿得病的区别罢了。 不像我们,能获得勇敢者的勋章(伤口),实打实的权力,以及令人闻风丧胆的名望。 你们花费那么大力气,将其她女性甚至是女儿当成竞争目标,得到的除了羞辱和蔑视,还有什么。 不得不说,我很佩服你们。要是将这种忍耐力放在跟雄性竞争上岗,女人的处境早就不一样了。” 姬豪尔字字扎心,整座图书馆一时变得异常安静。 但黛安娜这样的人怎会反思,她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就跟那些大爹一样。 牠们要的是绝对服从,所有人像机器为牠们提供精神养分。 姚威冷笑:“有精神疾病的真是她们吗?是你们,你们这群坚定的男权拥护者!” 图书馆的坚固地面忽然成了软塌塌的水床,开始摇晃不止。 荧光灯开始闪烁,四面八方的书架,排山倒海般朝众人倒来。 “妈妈!” 安娜贝儿的摇摇晃晃从废墟后头走出来,“妈妈,别闹了!” 她的出现,令黛安娜的情绪有了短暂平息。 “我的女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安娜贝儿的声音有一丝无法察觉的颤抖:“我一直在的,妈妈。” 她实在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能走出来面对黛安娜。 “你躲了我那么久,终于愿意见妈妈了。”黛安娜突然出现在安娜贝儿的身后。 “是的......妈妈,我会一直陪着你。” “为了你的朋友们?噢天呐,我竟然不知道,我的女儿也能有朋友。不过无所谓,只要你陪着妈妈就好。” 黛安娜伸手将安娜贝儿拥进怀中。 不明真相的人看到这一幕,大概会觉得温情。 但落在维多利亚眼中,极尽讽刺。 她大喊:“安娜贝儿,她们帮了你那么多,你一点都没变,一点都没有!” 与此同时,黛安娜用力地推开女儿,抬起捂住腹部的手,不可置信地抬头。 安娜贝儿眼光移向黛安娜:“我说过,会永远陪你,但是你很吵,还是死了比较好。” 满手是血的黛安娜掐住安娜贝儿的脖子:“我是你妈!你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竟敢用刀刺向我的肚子!” 安娜像个没有灵魂的布偶,任由黛安娜摇晃。 脸上却挂着前所未有的轻松:“恭喜你们,通过了‘王的试炼’,去走廊,一直往前走,向左转弯,再往前走,再向左...... 重复三次,就能够抵达「枢纽」,祝你们好运,女士们。” 她说话时,眼睛一刻都没从维多利亚脸上移开。 “我真是白生你一场,白生了!” “是的妈妈,”安娜贝儿满脸宁静,将黛安娜腹部的玻璃往里深深推去,“你从一开始的选择就是错的。 你不该生下我,我也不想出生在你的家中。使我流淌着男人恶心而懦弱的血液。 既然生下我,却不好好养育我,所以你也不该活着。代际伤痛在我这一辈停止就好。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黛安娜。” ...... 姬豪尔把维多利亚扛在肩上,前不久,这个地方还扛过安娜贝儿。 维多利亚的眼泪洇湿她的一侧肩膀。 姬豪尔说:“到了你家,赔我一身衣服。” 她们跑着跑着,面前的景色换了样子。 「终点」不再是冷冰冰的图书馆,灰色的走廊迅速开出一朵朵黄色雏菊。 这里是后室,这里没有阳光。 可是雏菊发出光,照亮她们脚下的路。 两边的水泥墙,有一幅幅彩色的画追上她们。 是安娜贝儿。 不同样子的安娜贝儿,有的在挥手向她们告别,有的在为她们指引前进的方向。 她的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轻轻哼唱: “大胆往前走吧,姑娘,在这条注定不平凡的路上,带着钢铁浇筑的灵魂; 大胆往前走吧,姑娘,你不是孤身一人,我会为你们照亮脚下的路; 大胆往前走吧,姑娘,你们生来便手握利剑,请坚定斩断所有束缚; 大胆往前走吧,姑娘,前方或许还有荆棘密布,但蔷薇总绽放在最艰难处; 大胆往前走吧,姑娘,你们的心愿,终将化作风帆,乘风破浪; 大胆往前走吧,姑娘,祝你们最终摘得那枚桂冠,祝你们一路平安。” 第138章 第五日后室(派对) 维多利亚抬起头,望着对她挥手的安娜自画像,仿佛听到安娜悄声对她说: “你会获得胜利,因为你叫维多利亚。世界需要你们的声音,不要担心我,我会与你同行。” 没有嘴巴的维多利亚,抬手抹去眼泪。 此刻她在心中下了决定,无论出去后要面对什么,无论牠们如何用科技手段,缝上她们的嘴巴或眼睛; 让她们听不见、看不见、说不出,她也要义无反顾地站在联邦法庭上,揭露这场耗时六十年的阴谋! 最后一个拐弯处,随着众人消失在终点尽头,这里的大门永远关闭了。 安娜彻底取代了黛安娜,成为了终点,终止了男权制度带来的母女伤痕。 她切断了黛安娜手中的那根脐带,那根连接女人与男权神权的脐带。 于是这里终于开满鲜花。 众人睁眼,来到一个类似隧道的地方。 跟前厅一样,是混凝土的建筑。 头顶是昏黄的照明灯,两边的墙壁上分布着不同颜色的密码门。 隧道很宽敞,可以说是空旷。 柏油路一直向前延伸,依旧没有终点。 “不对啊,”周绪叉着腰张望,“不是说这里有meg的基地吗?看起来也没人——” 咔哒—— 门锁扭动的声音传进每个人的耳朵。 姬豪尔敏锐察觉一扇绿色木门门锁正在缓缓转动,她举起手枪。 门开了。 维多利亚的神情从惊慌变成惊喜。 “伊娃!伊娃——你怎么在这儿!” 穿着黄色胶服的伊娃,透过透明面罩看到熟悉的面容。 她挥手跑向维多利亚,嘴里喊着:“是泰格邀请我来的,你们怎么也来了!” 咔哒、咔哒、咔哒...... 接二连三的门打开,后面出现的,无一例外,都是女人。 泰格是一个独眼人,她身材魁梧,古铜色肌肤,顶着一头金色自然卷。 走路时,双臂会微微往外扩张,双手也会习惯性握拳,看起来就像随时准备好打架。 周绪、姚威和娄娇三人小声嘀咕:“她为什么要把红色油漆画在脸上?” “不知道,大概是她们的审美?” “有点像上古部落的人。” 姬豪尔淡淡的声音传来:“那是血。” ...... “泰格,好久不见。”维多利亚调整好情绪,亲热握住泰格的手。 她们真的很久没见了,自从安娜贝儿对她下达「王的命令」后。 泰格说:“维多利亚,真的很开心,你又变回以前的模样。这几位是你的朋友吗?” “是的,你们身上怎么那么多血?” 一个叫艾琳芬特(大象)的女人将砍刀杵在地上说:“正在清理那群雄畜留下来的东,结果找到了几个躲在隐藏门中的漏网之鱼。” 在维多利亚决定独自跟姬豪尔走后,伊娃便召集团队中最精干的人,直接从level2杀到了level299。 当然,去不同层级并不是按照顺序,所以伊娃带领女人们,将meg杀得措手不及。 也多亏姬豪尔和维多利亚,在level4的办公室演的那场戏。 meg的人之后的每一天,都在相互的猜疑和内部清算中。 根本没想到bntg会突然发起进攻。 终于,她们在299遇到uec的泰格。 两个联盟一拍即合,迅速调整队伍和装备。 决定借着黛安娜的名义,将「枢纽」占领。 她们知道,要去level94必要经过枢纽,但去枢纽不用经过终点。 决定先来一步,为注定晚到的她们清扫障碍。 毕竟枢纽不仅安全,还能去许多不同层级,相当于meg的另一个中转站。 如果姬豪尔她们先过来,应该要浪费很多时间。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的计划?”维多利亚从「核能空间」里拿出湿毛巾,递给她们。 伊娃擦着脸说:“你一直想摆脱王,我想你或许会去求助你母亲。不过王呢?你们成功了?找到黛安娜了吗?” 气氛变得沉重几分。 艾琳芬特看出了什么,拍着众人背脊道:“今晚不如庆祝一下,庆祝四十年后,我们终于重新夺回自己的地盘!” 最开始这里的女人数量是庞大的。 但因为低频噪音的干扰,她们渐渐成为了实体。 再加上meg资料的恶意误导,实体成为了后室流浪者的敌对方。 新来后室的流浪者不断在牠们的挑唆下,去伤害实体。 导致这里械斗频发。 在酒馆里,泰格举起一升啤酒灌下去:“我甚至不记得从哪天开始出现第一只实体,我只依稀记得是一只狗。” 「猎犬」,如其名,狗类实体。 是一个误入后室的女人养的,她那天正牵绳散步,不小心来到这里。 但meg的男人们说,狗万一在这里感染爬菌怎么办,要是咬人就更完蛋。 那时候还是黛安娜在管理meg,黛安娜觉得牠们的担心很有道理,要求女人将狗杀掉。 女人自然不愿意,她选择牵狗离开。 但雄畜们哪是为了安全?是因为牠们许久没有吃狗肉了。 “后来狗为保护主人被枪打中,主人为它争取了逃亡的时间。那个女人很蒂,她亲手杀了打伤狗的男人。” “后来呢?”娄娇心都提起来,她想起和姬在一起的日子。 泰格挂上难掩的忧伤:“那个女人失踪了,她的狗,因感染,成为第一个实体。” 狗一心想着寻找主人,难免会遇到那些该死的雄畜。 牠们驱逐它、伤害它、取笑它,最终有三人被咬伤,成为第一批人类实体。 雄性实体无差别攻击正常流浪者,因黛安娜无能,许多无辜女人被推了出去,作为人肉盾牌。 女性流浪者的数量从那以后急剧减少。 艾琳芬特举杯:“不说这么沉重的话题了,今天我们是来庆祝重新夺回地盘的!” 她们真的等了好久好久。 努力脱离meg,暗地里结盟,猎杀雄性实体来发育自身,才能有今日与牠们正面抗衡的胆魄。 姬豪尔也难得加入举杯的行列中,她很认真地观察这里的一切。 老式迪斯科灯球,在深木色地板上洒下五彩斑斓的光。 台上有人在演奏,虽然水平不高,但无人会嘲笑会对比,大家都在大胆地展示自己。 她们偶尔会笑做一团,还会随机去拉台下的伙伴。 隔壁的门里,似乎是在放电影。 总之枢纽的每一扇门都不一样,女人们都能在这儿找到快乐。 最重要的是,没有男人。 但伊娃仍旧说:“我要回前厅,这里是很好,可我要帮你、你、还有你,帮你们说出真相!” 她有点醉了,指着独眼、独臂、无眼、无嘴,或无耳的同伴边哭边说。 “凭什么!牠们有什么资格!”她大手一挥,“你们也不能就沉溺在这里,知不知道? 我们得出去,得去争,去抢,夺回我们的阵地,就像夺回这里一样!” 第139章 第五日后室(休整) 艾琳芬特拍着伊娃道:“我们都懂,我们不会停止抗争的,你放心。” 艾琳芬特是没有鼻子和味觉的人。 这样的缺陷在这里已经算轻微的,毕竟不能品尝食物的味道,并不会太影响日常生活。 姬豪尔从头到尾没说话,她在观察每一个人,在想象她们从前的生活。 她们每个人身上有缺陷,却能提起斧头镰刀,端起自己组装的机枪,将uec保留到现在。 甚至打败了meg,号称后室实力最强的团体。 她们真的很了不起。 娄娇也醉了,她没喝过酒。 现在正趴在姚威宽大的背上沉睡。 不知她是不是梦到了姬,嘴角一直挂着笑意。 周绪抱着酒瓶对姚威吐露心扉:“姐,要是我亲姐还活着,她跟你一样大的年纪。 要是她能看到我现在这么有出息,敢跟联邦对着干,还不知道怎么骂我。” 姚威拿纸巾为她擦嘴:“你这叫有魄力。” 周绪摇头:“当初,我以为只要我考出大山,就有机会带她离开大山。 但是她没等到我回去,她被卖了,你知道吗?牠们都说那叫嫁人,我呸! 我一走,牠们就用五万块,五万呐,把她卖给了一个男人。但是——嗝——” 周绪打了个嗝继续说,“我姐可厉害了,跟你一样厉害,还有婧姥,你们都是最厉害的。 我姐亲手杀了那头雄畜,被判无期咯。我到处咨询,看到好多案例。 说阍内家暴致对方死亡,只判了三年。我当时可开心了。 但是人家跟我说,我姐是过当防卫。后来我才明白,那个被判三年的是个男人啊!男人! 姚姐,你说,男人怎么就这么贱呢?怎么就这么贱?! 后来我就立志要考进巡司局,每天挑灯夜读。 我写啊、背啊,就想着,想着等我成了公家人,就能帮我姐了。 背书的时候,我看到很多案例,我还想着,一些伤害妇女的惩罚,例如强歼罪,有没有加重的可能。 你们说我是不是很天真很愚蠢,还很理想主义啊,呵呵、呵呵、呵呵呵......” 她灌了一口酒,“后来我他爹的才知道,为什么他爹的某些罪行,能判得那么轻! 因为立·法·者其中就有他爹的强歼犯!我劁牠祖宗十八代!呕——”(真事) 周绪因情绪太过激动,吐了出来。 没人慊弃她,大家都是女人,光从表情都能看出她的痛苦。 最后,她趴在桌子上,嘴里喃喃低语:“后来我姐没等到我,战争来了......” 她的眼泪从鼻梁滑落,像一串沉重的省略号。 姚威正背着娄娇,跟她们一起清理地上的秽物。 姬豪尔伸手为她拂去泪水,低声说:“放心,你们的伤痛,必会让牠们千百倍偿还。” ...... 躺在床上的姬豪尔盯着天花板,最开始她只想拿许多钱,跑出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建立庇护所。 后来遇到很多人,发生很多事,她早已成了局中人。 她从不觉得自己伟大,也不觉得自己圣父。 她知道自己有能力,有魄力。 如果连她都冷眼旁观,总有一天,她也会成为俘虏、虏隶、工具。 那天掉头去救周绪,向全联邦宣战时,她就已经没有退路。 姬豪尔从不去想后不后悔,值不值得。 她只在乎自己,愿不愿意。 忠于本能,就是她强大的来源。 再睁眼,是姚威敲门:“姬豪尔,时间到了,我们该出发了。” “来了。”姬豪尔睡得很好,她一骨碌翻身下床,三分钟洗漱完毕打开门。 “娄娇和周绪在对面吃早饭,走吧。”姚威温和一笑。 两人并肩而走,姬豪尔忽然有点好奇:“姚威,上了我们的‘贼船’,你后悔过吗?” 隧道里有许多人。 有人在打拳,有人在跑步,有人在研究枪械制作,有人在制作奇怪的药水。 姚威说:“你看她们,昨晚醉得厉害,今天依旧不愿睡懒觉。我起来时,她们早就醒了。 这样和谐的画面,从前在巡司局很难看到。 她们都在做自己喜欢的事,也努力将喜好发展成实力。这样的一群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而我,想看到我们成功的那天,想看到女巫旗帜飘扬在蓝星的每个角落。” 女人间不必多言,后不后悔并不重要。 你想要怎样的世界,你就往哪个方向坚定走下去。 你走的每一步,都是给那个世界投的一次选票。 “各位,我们要去level94了,你们接下来的行动是什么?”维多利亚望着昔日同伴。 伊娃说:“我准备回level2,召集所有成员,将所有荧光灯毁掉。” 脱下胶服的伊娃,一头齐颈短发,额头上有一排稀疏的碎刘海,脸上有许多褐色小雀斑。 眼珠是纯黑色,抬眼时,眼神中透露一股子倔强,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还有一种天生的愤怒。 这让她无论说什么,都像在宣誓。 沃妇(狼)说:“我准备带领uec的人,继续追杀meg成员。不过你放心,能策反的女人的还是会带走的。” 伊娃拍拍大腿:“好,那你们uec去杀,我们bntg会派出一支补给队,跟在你们后面。” 艾琳芬特点头:“那多谢了。对了,这里还有好多动物。怎么处理?” 沃妇说:“能带的带,带不走的弄死。” 娄娇一再强调:“一定要找到那只第一个变成实体的狗啊,如果找不到它主人,我能带它走。” 周绪翻译后,她们一口答应。 维多利亚忍不住提醒伊娃:“记得将物资均分给每个人,如果后室消失,大家会随机出现在前厅,要确保每人的口粮。” 伊娃拍拍她的手背:“放心,我出来前,她们已经在做了。” 这就是女人,根本无需有人强制性管理。 她们目标一致,就会自发拧成一股绳,朝一个方向使力。 她们之间没有真正的领导,只有战友,只有同伴。 在伊娃和uec成员的送别下,姬豪尔她们走向了出口。 一旦出去,将永远不会再回来—— 这是「枢纽」的特殊性。 出口也是随机的,且这里通向所有层级,根本无从知晓哪扇门才可以通往目的地。 好在,这难不倒女人们。 第140章 第五日后室(动画村) 她们决定留下一部分武器和人,守住阵地,随时接应无意间来这里的女人。 这部分人留在那扇门后酒馆中,其它门前,分别放了一个炸药包。 这也是泰格她们来到这里后就准备好的,大部分都是meg遗留的物品。 某种程度上,怎么不算天命所归呢? “为meg那些死去的雄性默哀0.1秒,感谢他们的遗物。” “感谢女娲\/盖娅的恩赐。” 砰——砰砰—— 爆炸声四起,无限延长的隧道两侧,一扇扇不同颜色的门全部被炸掉一大半。 因威力太过强大,空中莫名出现大大小小的各种门。 有密码锁门,有罗马式的门,还有雕花木门。 一扇扇悬浮的门跳跃着,像在吸引她们推开进去。 但众人根本不在意它们,径直走向两边被炸开的门。 “各位,真的有用!不用进去就能看到里面的样子!” 不知谁喊了一句。 从前门会自动关闭,进去就无法后悔。 现在门没了,光线照射进去,大家可以在外面看清里头的样貌。 不同的门后的确是不同的场景,有的通向别的层级,有的是普通场景。 例如教室、监狱、医用病房等。 这时候就要用到娄娇了,她显出原形,姬豪尔她们紧紧抱住她粗壮的身体。 这一幕令其她人叹为观止。 尤其是泰格,她结巴道:“好......好羡慕,我也好想变成这样......” 四个蛇头同时往四扇门里探去,尾巴紧紧缠住隧道的立柱。 大概观察了三十扇门后,她猛然放开尾巴,其余三个头也朝正确的门缩过去。 隧道里的人只能听见维多利亚的告别:“各位,我们前厅见,一定会再见,保护好生命安全!” 随着她们的落下,那扇门框消失了。 伊娃和uec的众人对望,她们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坚定的信念。 ...... 娄娇落在了一片柔软的草地上,其中一个头说:“这里风景好好啊。” “娄......娇......快起......来......”周绪的声音从她身下传来。 娄娇低头,看到腹部伸出一只手,正张开五指用力摇晃。 她立刻变回孩童模样,滚到一旁去。 “呃啊......”四人的脸涨得青紫,再晚一点就要被压死了。 很快,她们就恢复从前的样子,这里的含氧量太高了。 并且没有一盏荧光灯! 在她们面前的,是低矮的云层、浅蓝色的天空,和一片片浅绿色草丘。 草丘之间依靠平整的水泥路连接。 每个草丘顶部,都有一幢红屋顶的小房子。 远处,果然像维多利亚说的一样,有一幢城堡。 一切都跟画里的景色一样,美到不真实。 最奇特的地方是,在这里能听到欢快的bgm。 “难怪这个层级叫「动画」......”周绪在草皮上打滚,“维多利亚,你妈呢?” 维多利亚从刚刚就一直望向城堡的方向,表情有些迷茫。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姬豪尔察觉不对劲,也看向半空中的城堡。 维多利亚说:“我好久好久没回来了,这里变了好多。城堡,不太对劲。” “我们前不久还见过你母亲,她应该没出什么事,不是还帮我们除掉两个meg成员吗?”娄娇说。 “我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不对。” 姬豪尔起身:“那就亲自去看看。” 五人走向离自己最近的房子,门上挂着一个木牌,上面写:不在家,有事请去城堡。 众人又走向另一幢房子,上面同样写着这句话。 “奇怪,通常这个点,这里不说热闹,但也绝不会如此冷清。” 从前是伊丽莎白掌管这里的白天黑夜,白天时,会有很大一部分原住民去中心的喷泉,喝杏仁水。 天黑大家才回家。 通常天黑都是因为有流浪者闯入,伊丽莎白会出面,赶走她们或是将她们永远留下。 但现在杏仁水喷泉处,一只蚂蚁都没有。 姚威接了一瓶放到鼻子下仔细嗅着:“这个不是杏仁水,是椰子水。” “什么?”维多利亚瞪大眼睛。 周绪问她:“你没喝过?” 维多利亚说:“从前真的是杏仁水。” 她们正在品尝喷泉的椰汁,脚下的草地突然开始鼓动。 “哎哟我劁!”周绪被吓一跳,顺势跳进姬豪尔怀里。 ...... 姬豪尔把她扔下去,蹲下身刨开土地,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是尸臭。 浓烈的尸臭。 在这片无限广阔的小镇上,外表平整的绿色草地下,竟然埋着许多具尸体。 这些尸体没有变成实体。 刚刚地皮的鼓动,是因为牠们伸出了双手。 很像故事里的僵尸或吸血鬼。 一阵巨大的拉扯从姬豪尔身后传来,她转头一看,是姚威和周绪。 她们已经穿上了黄色胶皮防护服。 “你们三个,站远一点,没有消蠹剂和除臭剂,尸臭很难洗掉。” 两人说着就开始忙活起来。 虽然手边的工具只有工兵铲、小刀和喷枪,她们并不抱怨,只仔细检验这半腐不腐的尸体。 周绪半跪着,一手搭在膝盖上跟她们说:“初步判断,都是雄性。” “哈哈哈,”娄娇没忍住,“不知是哪位伟大的女士做的。” 姚威也抬起头:“姬豪尔,我们之前的猜测对了。杏仁水真的可以保证尸体不腐烂。 这些人没变成实体,是因为喷泉中的椰子水。” 维多利亚越来越不明白了。 叮咚——空中城堡的方向传来清脆的铃声。 “咦?这不是下课铃吗?”周绪脱掉手套放进密封袋中。 维多利亚和姬豪尔对望一眼,同时朝城堡的方向跑去。 姚威背上娄娇,和周绪一起跟在后面。 当她们跑到城堡底下的阴影里时,上方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有个让维多利亚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喊道:“课间休息二十分钟,大家要注意安全,受伤要及时去校医院!” “是!伊丽莎白老师!” 一群稚嫩响亮的声音同时回答道。 接着是长达三十秒的沉默,偶然能听见手掌相拍的声音。 维多利亚眼睛红红地解释道:“应该是为无耳人用手语复述。” 她再也忍不住,随手抓下一朵低垂的白云,像电灯开关一样,无数云朵降了下来。 上面有人喊:“你们看,有人要来了!” 原本飘在天上的白云,此刻成了一朵朵云梯,在五人面前蜿蜒向上。 维多利亚顺着楼梯往上跑去,她嘴里大喊:“妈妈,我回来啦!” 第141章 第五日后室(学校) “妈妈,我回来了!” 原本在给学生发点心的伊丽莎白,听见熟悉的声音,抬头看去。 她的女儿维多利亚,没有披着别人的皮,像过去一样,袒露原本的模样,跑向了她。 伊丽莎白将手上的点心递给面前的学生,跟身边年纪大点的女人交代了几句,这才擦干净手,张开双臂迎接女儿。 “维多利亚,我就知道我们还能在这层见到。” 伊丽莎白的大手包住女儿的后脑勺,即使女儿已经比她高了。 “妈妈,我的朋友,死了。” “妈妈知道,不然你也过不来不是吗?晚上,我们一起为她刻下一块墓碑,好吗?” 维多利亚点头,指着身后的四位同伴介绍道:“她们是我新认识的朋友。” 伊丽莎白笑得很开心,随手递给四人椰子水:“你们好,维多利亚是不是很可爱? 我相信,跟她相处久了,你们会很喜欢她的。她很厉害,什么都会。” 她没有说“谢谢你们愿意跟我的女儿做朋友”,也没问“你们会慊弃她吗”之类的话。 在她眼中,女儿就是正常人,还是个很厉害的人。 “有这样的母亲,真好。”姚威和周绪眼眸微动,继而伸手接过椰子水。 伊丽莎白回身对一个腰上缠绷带的女人说:“露娜,你和玛尔斯给孩子们发放食物,我下午会准时去上课的。” “维多利亚好不容易回来,你可以多陪陪她。”露娜说。 “她也得去帮忙上课,正好,把外面的见闻都给孩子们说一遍。” 维多利亚:“妈妈?” 伊丽莎白回头哄女儿:“她们出生起就在这里了,出去容易遇到危险。” ...... 昔日城堡,早已被伊丽莎白改造成了学校。 从前的游乐场所,成为了孩子们健身的地方。 那些放玩具的房间,成为了孩子们学习的地方。 五彩斑斓的墙壁,现如今都是攀岩岩点。 旁边绿色的柜子中,按照大小摆放孩子们的攀岩装备。 地上的彩漆已经被磨得老旧,甚至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从前城堡里最大的宴会厅,改成了饭堂。 伊丽莎白带她们在一张饭桌前坐下:“怎样,现在的城堡是不是比以前更好看了?” 维多利亚说:“对啊,我都没认出来,您怎么想到要改成学校的?” 伊丽莎白说:“我想着,就算我一直待在这儿,她们也总有一天能回前厅生活。 总要有点谋生的本事,能养活自己才好。” “妈妈,今天来,我们是带着目的的。我们都认为,后室的存在并非好事,想彻底毁了这里。” 伊丽莎白沉吟良久,只问:“你们想好了?” “嗯!” “好吧,那我就将后室的秘密全部告诉你们。” 从前她不是不想说,但从前meg太强大。 站在她的视角,女人们还未完全团结起来。 武装力量不够,很多事是做不成的。 她也不认为自己有那个魄力和韧劲儿。 “不是我妄自菲薄,我太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女人们能不能听我的,我也没信心。 就像「宇宙经纬测绘实验项目组」,我带队也带得一团糟,我只适合潜心做喜欢的事。” 她认为自己适合当幕后之人,无论是实验研究还是老师,她都能不负自己。 唯独当一妇当关的领头羊,她不行。 “而且有斗争,必然会有牺牲,说真的,我不敢为她人的伤亡负责。” 她没有为自己找理由,反倒诚实说出心理困境。 但这不代表她没为这一天的到来而努力。 现在的「维多利亚女子学校」就是她的心血。 前厅的实验虽然没有继续,但固定的出入口一直开放着。 新大陆成立后,dy产业就越来越猖獗。 作为新大陆东方总长的孟程朱,秉承“含蓄”的观念,并未将这种恶行摆在明面上。 并非他善良,只因他落后守旧,对他来说,关于女人的事,是万万上不得台面的。 但背地做的恶,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其她四个总长,特别看不起他。 用科技手段,增加人口,也是孟程朱先提出的。 只有吕娥姁每一轮投票都弃权,但有什么用? 所谓民主,女人早就不在其列了。 最开始,牠们是准备用人造子宫的。 后来发现人造子宫技术不够成熟,失败率高、成本也高。 伊丽莎白说:“这是必然的,女人某些特殊情况下,卵子会自动进化成不适宜怀孕。 通常是非自愿或感受到身边环境不安全,这也是女人身体保护自己的方式。” 【作者瞎说的,无考证。】 后面,牠们开始大规模召集女人,先从西方开始,一步步试探。 直至蓝星沦陷。 连伊丽莎白这样的岗位都逃不过。 问就是,为蓝星做贡献。 不过牠们也并未放弃人造子宫的计划,毕竟雄性有无处安放的生殖焦虑。 这之后,诞生了无数不能见光的婴儿。 一小部分生活在专门的医院,绝大部分就进了后室。 周绪忍不住开口:“可不是说,后室实验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就开始了吗?” 伊丽莎白眼神扫过众人:“你们以为,那些实验是二十一世纪才有的么?” 一句话,在众人心中激起千层浪。 是啊,一个项目,无论大到战争还是小到实验,它的提出至少要先于大众视野五十年。 她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是那群人早早控制好的。 这场阴谋持续了几千年,中途数次出现变量,都因各种原因失败。 那牠们怎会不提前想好应付下一个“变量”的对策? 若想从几十亿人中,率先观察到“变量”几乎不可能。 因为每个女人都可能是那个“变量”。 于是牠们就想,那就让女人都变成没有自我意识的生物。 百年前只是技术不允许,不是牠们不想。 后来可以了,牠们就立刻付诸实践。 姚威只觉心脏砰砰跳,她曾在巡司局工作时,听到过许多传言。 全都是关于新大陆供养计划的。 什么赶尸,什么增骨剂,已经是牠们犯下的最轻的罪行了! 她颤抖开口:“伊丽莎白女士,我、我想问您,听过「血虏」计划吗?” 伊丽莎白闭上眼,认命般点头:“这也是同期提出的研究之一。” 第142章 第五日后室(血色研究) 牠们很早就开始计划,在一次次战争中重新分配财富后,要如何享受生活。 牠们需要观众和虏隶,更想延年益寿。 于是人类被金字塔顶端的人分成了三类:高等公民、底层公民、罪犯。 高等公民负责提供情绪价值。 低等公民负责提供劳力和时间。 罪犯......罪犯负责为牠们供血、换血,保证牠们机体的绝对健康。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牠们中有人提出的建议,当然是那种非常私密的会议中。 到了2034年,牠们终于打着战争的名义,将许多人关进了那里——蓝星国际血虏监狱。 一开始关押的是名义上的战犯,以后,呵呵,牠们会进行定期筛选。 健康的、无害的、有机的、匹配的。 就连伊丽莎白都说:“不要抱有任何侥幸,只有牠们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后室项目,其实是人造子宫的衍生项目。 当初失败率太高,数量超过了两千万。 这是什么概念,一个战前的沪城都只能勉强装下这么多人,前提还是沪城有无数高楼。 这么多人,哪有那么地给她们? 只能分流,一部分去专门的实验医院,一部分没有人类意识的,去销毁基地。 但还是剩下许多有思想有意识有智商的人,她们该何去何从? 于是后室应运而生。 恰好,伊丽莎白和黛安娜承接了这个项目。 当然,统治者们不会告诉研究者真正的目的,她们只负责做出牠们想要的东西就好。 最开始,统治者说,想要一个无限大的垃圾桶。 后来牠想了想,最好能够让人随时出入。 再后来,牠又想,万一发生什么全球性灾难,能不能让大部分“有用”的人一起躲进去? 最好是能有一个无限增长的空间,还能在里面度假。 伊丽莎白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只有一个念头:“面前的男人跟农场的阉猪,没有任何区别。” 但一听说,这项研究的经费十分充足,且是由某大型科技企业赞助拨款,伊丽莎白便毫不犹豫答应了。 统治者没说的是,牠想随时出入,是为了随时能够研究后室的人类。 当然,牠的设想落空了——后室的危险远远超出牠们的可控范围。 “从那以后,实验就被叫停。我提出要将后室的被试们放出来,据理力争下,被辞退了。 哈哈哈,想想那时候还是太年轻。完全没想到,那些人进去,就是牠们的最终目的。” 再后来,伊丽莎白就带着女儿无意间来到这里。 姚威的表情依旧不正常,她着急询问:“您对同期的「人造子宫」计划,有什么印象吗?” 伊丽莎白摇头:“每个项目资料都是独立保密的,况且我来这儿的时候,都三十年前了。” 姚威迅速看了眼姬豪尔,然后低下头思考。 姬豪尔敏锐捕捉到这一瞬的目光,但她什么都没问。 反倒换了个话题:“你知道出去的方法吗,这是你带头研究的。” 伊丽莎白点头:“当所有人都停止喝杏仁水,排空体内精神类药物,确保不受荧光灯干扰,后室就会消失。” “为什么早不这么做。” 伊丽莎白说:“人类的私欲很可怕,有些人就趁着这种机会,成为某个团体的首领,呼风唤雨。 等出去后,牠们还能这么舒服吗?必然不能,所以......” 伊丽莎白想了想,又说,“这个方法我也是根据当初的实验反推的,那场实验,很残忍......” 开启后室之门的钥匙,是大脑。 最开始用小白鼠,然后用兔子,接着是猿类,最后是人类。 逐步尝试。 但无论用哪个物种的,都是非常非常残忍的实验。 因为要将人脑接上脑机,不断用某些技术去刺激它,激发大脑的最大潜能。 好让人类能凭借念力,撕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但手术台的人,是一定会死的。 一定会。 且最终不是因生理伤害死去,而是心理痛苦。 听说,一个男被试死前求着别人杀了他。 他的形容是:那种恐惧,噬心之痒,比蠹品恐怖一万倍。 是的,猜的没错,实验最接近成功的那次,被试是个女人。 伊丽莎白说:“女人的大脑,无论是智力还是忍耐度,都远远高于男性。对某些物质的成瘾几率也远低于男性。 在这些基础上,开发程度自然更高。我当时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只觉得荒诞可悲。” 那人是自愿的,她听说有很多钱。 但最终她自杀了。 尽管伊丽莎白会定期去看望或陪伴。 死前,她给伊丽莎白留下手信: “亲爱的伊丽莎白,请停止这项研究。人类无法承受它带来的恶果。 这不是危言耸听,我每天都能听到或看到,无数量子灵体和超声波。 每个人的念头我都能听到,由此知道,这个世界太烂了。 如果我是那个掌握核武器的人,我一定会毫不犹豫按下发射键。 但现在,请停止实验。它只会让世界变得更烂,会让人类的私欲更加扩大化。 我能看到未来,但我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我太痛苦了。 你们不会有好报的!” 这封信的每个字,都触目惊心。 伊丽莎白借口那时的技术,已经是实验能到达的巅峰,暂时无法突破。 但她没想到,那位被试的话很快成真了—— 黛安娜甚至带着自己的女儿,进入了半开不开的后室门。 伊丽莎白大开眼界。 直到她和维多利亚来到这里,经过长时间研究和尝试,才发现后室的本质—— 人类的集体潜意识。 她开始尝试创造自己的层级,没想到成功了。 由此更加确定,后室是这代人共同创造的。 而那位叫杰米的被试,她用自己的大脑无限放大了人类心底的恐惧或欲望。 所谓的杏仁水,和无限美味的皇家口粮,都是为了保持流浪者们的精神状态和机体状态。 毕竟后室需要维护。 统治者们还想着,等哪天技术跟上了,后室就能变成完美的私人空间。 “为什么不告诉牠们事实?”娄娇不解这些弯弯绕。 姚威为她解释:“如果说了,那些人只会直接毁掉实验室。牠们不在意后果,只在意结果。” 伊丽莎白点头:“是的,万一后室的出口被彻底关闭,我们也就彻底出不去了。” 第143章 第五日后室(罪恶) 伊丽莎白说:“那些荧光灯,就是造成众人精神恍惚的罪魁祸首,出去前还得毁掉。” 维多利亚脸上挂起娇傲的神色:“同伴们已经在做了。” 周绪端着下巴问:“话说,您是怎么将椰子水引入喷泉的?” 伊丽莎白也娇傲地笑了:“因为我的潜意识也足够强大,花了很长时间,我改变了喷泉流出的液体。” 自从她开始喝椰子水后,外观也开始正常衰老。 这种变化令她很开心——这证明她是正常人。 “从前在前厅,我很在意脸上的每一道纹路。自从来了这里才明白,那些纹路才是人类活着的证明。” 姬豪尔开口:“那些埋在地下的尸体呢,都是流浪者么。” 说到这,伊丽莎白笑了,笑中带着痛快:“从前用杏仁水浇灌的时候,他们尸身不腐。 自从换成了椰子水,腐烂得很快。这些人,统统该死,是我一个个找到并捞过来的。” 从前的草丘没有那么高,之所以高,是因为不断有尸体埋进去。 他们有弃婴塔,那她们就有乱坟堆。 那些雄性,不同种族不同肤色,但相同的是,他们的恶。 伊丽莎白清楚记得,那下面埋着一个八岁男孩的尸体。 是另一个母亲杀的。 那个母亲叫杰米,她在为女儿报仇后来到后室。 她的女儿也是八岁。 警司说,小女孩失踪了。 周边邻居也说没见到。 杰米当然不信。 但按照“惯例”,警司们相互推诿,谁都不愿意为这个小女孩上心。 杰米就自己找,最终在邻居家后院,找到了女儿掉落的钥匙串。 这时候杰米才怀疑到邻居家身上。 她日夜监视,寻找线索,发现邻居家男儿有天单独进入树林。 本想去询问男孩,自己的女儿去了哪儿,至少死要见尸。 结果她看到了,那个比恶魔还要丑陋的男孩,刨开树根下的土地。 里面赫然出现了一只小小的人手。 那一刻,杰米简直要疯了,她立刻报公,要求警司抓捕邻居一家。 可是法庭上,警司和法官都说,男孩才八岁,有很大的改造空间。 杰米耸动肩膀,歪着头,颤抖苦笑,她咬住下唇,怕自己吐出来。 后来男孩进了教管所,只待了两个月,两个月! 那天起,杰米就知道,除非她亲自动手,否则谁都帮不了她。 还没来得及动手,城里又出现了两起女童失踪案。 这次杰米很快锁定了隔壁回来的男孩。 没想到,这回是两个男孩一起犯下的案子。 他们是管教所认识的“朋友”。 一个八岁,一个十岁。 牠们决定,交换杀人。 杰米不想知道牠们为什么要这样,没有理由,不需要理由,不需要探寻牠们的所谓痛苦。 只用亲手杀了牠们就好。 杰米为了女儿,也不全是为了女儿。 她想,这座城里,有三位伤心的女童母亲已经够了,不要再多了。 这次,她没有选择报公,也没有选择告诉家中那个没用的男人—— 当隔壁男孩回家后,家中男人竟然像没事人一样,跟邻居家男人打招呼。 她只是联系到了另外两位母亲。 深夜,三人约见在树林中,就在曾经埋葬女儿的那棵大树下。 三位母亲表示,既然无人替孩子讨回公道,她们就自己来。 甲说:“我在化工厂工作,可以弄到一些浓盐酸。” 乙是一位单身母亲,她说:“我跟十岁男孩住的很近,可以把他骗出来。” 杰米说:“好,那我负责邻居家八岁男孩。” 杰米想了想又说,“可以先帮我弄到六十升的浓盐酸溶液吗?我想杀掉我的丈夫。” 甲说:“当然,或许你不知道,我那没用的丈夫,已经在后院的汽油桶中沉睡了。” 三位女士相视一笑。 乙和杰米最终交换身份,将两个男孩诱骗出来,将牠们带到树林中。 三位母亲处理尸体时,曾路过一个行人。 但那个行人什么都没说,她认得杰米,也知道那个八岁男童杀女童的案子。 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并给杰米的社交账号发去私信: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我支持你。 对杰米来说,成功报仇就够了。 说不说都无所谓。 三人很快就被逮捕,警司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当初杰米的女儿失踪时,警司的办案态度,还历历在目。 杰米只觉讽刺。 被警司逮捕后,离开家前,她对着满脸愤恨的邻居女人说: “你去我后院看看。昨晚,你丈夫来找我,现在跟我丈夫的小半个尸体,睡在同一个汽油桶里,嘻嘻。” 邻居当即就疯了。 管不好男儿和丈夫,自然有人帮她管。 看着她疯癫跑向后院的样子,杰米仰天长笑,满心痛快。 六十升的浓盐酸,可以在短时间将人完全融化。 法庭上,她说:“事都是我一人做的,枪毙我吧。” 因为没有证据,只有甲和她被关押,乙安全身退。 但乙怎么甘心?她还有事没做。 二审时,乙作为女儿被杀的当事人出庭。 那个大腹便便的警司,正在得意于自己的职业生涯又能上一个台阶,“砰”地一声,他的大肚子开了花。 是乙。 她偷偷带枪进来,连开十三枪,枪枪命中那个不作为的男人心脏。 二审的法官是个五十岁女人,她的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身后的陪审员们,其中三个男人想阻止,被两个女性按住了。 安检员们也是,最开始,枪就是她们刻意放行的。 不只为一个母亲,更多的是为全体女性。 伊丽莎白感叹:“这件事充分体现了女人在各大岗位上的必要,女人越多的地方,才能存在真正的公平。” 最终三位女士都被逮捕,当然她们是不后悔的。 只是在行刑时,伊丽莎白和几个男警司一同消失了。 她们来到了后室。 一女四男还在发懵,就看到伊丽莎白走到她们跟前。 四男像看到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看了看五人的打扮,心中已明白大半。 为了救下女人,她佯装给予她们帮助,化身成「母亲」实体的样子,将众人带到level94。 那四个男人看她是个女人,心中一点没怀疑,跟上她的时候别提多高兴。 很遗憾,他们高兴地太早了—— 回到自己地盘的第一时间,伊丽莎白便转身劫持了甲男。 第144章 第五日后室(离开) 伊丽莎白手脚麻利夺走甲男的枪,抵在他太阳穴上。 “你们三个,将她的镣铐打开,把枪丢过来!”伊丽莎白朝杰米扬扬下巴。 三男把手掌抬到胸前,展示给伊丽莎白,膝盖微弯,尽量弱化攻击性。 “嘿,你先把枪放下,你一个女人用不好枪,别伤了自——” 砰—— 枪一瞬间在伊丽莎白手中转了一圈,前后不到两秒,枪口重新对准手里的人质。 而那个试图劝说的男人,已经捂着胸口倒下抽搐了。 这一切发生太快,根本没人反应过来。 “嘿,老弟,是留下遗言,还是打开镣铐?”伊丽莎白挑眉询问。 “okok,别激动,女士。”剩下两男小心翼翼掏出枪支,蹲下身子把枪放在地上。 半蹲着后退到杰米身边,从死去同伴身上掏出钥匙,为她解开镣铐。 从头到尾他们都不敢低头,生怕一瞬间命就没了。 当杰米重获自由的那一刻,她满含感激地望了眼伊丽莎白,然后冲到前面去夺过枪,亲手解决了那两个混蛋。 “后来呢?”众人紧张询问。 “后来当然是我也杀了我手中的人质,我们一起把那四个人埋在草皮下。 可惜没多久,杰米因过度虚弱,导致精神失常,最终得了败血症,不治而亡。” 说到这,伊丽莎白长长呼出一口气,她有点累了。 维多利亚心疼妈妈,要求带她去休息,但伊丽莎白拒绝了。 她说:“我想早点离开这里,牠们的实验一定还没结束,不能让悲剧继续发生了。 等会儿就去上课,你们轮番上阵,务必短时间内教给她们最实用的东西。” 姬豪尔想起那夜,晋安对姜枫说的话。 无论在哪个时代,哪个国籍和人种,总有眼光超前的女人。 她们做的事或许根本无人知晓,但她们从未放弃过抗争。 “好,”姬豪尔说,“我会把我学到的格斗技巧,在最短时间教给她们。” 其实最难的并非知识,而是心态。 人只有在感受到绝对安全时,才能用松弛的状态面对世界。 在未回归母系时,只有让自己的各方面变强,能随时跟敌人比划,遇事才能镇定自若。 恐惧来源未知,但当你成为那个“恐惧”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姬豪尔说:“别的要求没有,只要求你们改变饮食结构,伊丽莎白,你想办法弄点能吃的肉来。” 伊丽莎白化身「母亲」可以快速在后室穿梭,从前因为有大批量meg成员,她不方便这样做。 如今知道有同伴在前方开道,伊丽莎白安顿好学生后,就立马离开了。 原本的两位老师露娜和玛尔斯,加上现在的五位老师—— 分别是姬豪尔,格斗课老师;周绪,痕迹检验老师,专门用来反侦察; 姚威,生物和医学老师,尤其能让学生学一点简单的急救知识; 维多利亚,沟通交流与对话逻辑老师,能让学生们必要时可以建立同盟,获得帮助; 娄娇,是野外生存老师,专门教她们辨别有蠹生物。 娄娇的课尤其重要,除了姚威在旁边做翻译,其她老师也会认真听讲。 未来她们无论是占领深山老林,还是离开新大陆去到外界,这些知识都非常有必要。 好在有娄娇这样的上古野外蠹物,不然她们以后光是在试错上,就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 上课的过程中姬豪尔发现了一个现象。 空中城堡中,有各种祖籍、肤色、疾病的孩子,偶有几个外观正常的,但她们也有不同程度的内脏缺失。 这种环境下,大家却出奇和谐。 没有眼睛的孩子,会为没有耳朵的孩子进行手语翻译。 没有发声器官的孩子,会为没眼睛的孩子扎盲文。 没有耳朵的孩子会为不能说话的孩子翻译。 这里没有种族歧视,没有美丑之分,大家只想认真生活。 外表没有残缺的孩子不会嘲笑有残缺的孩子,她们不在乎大多数人是什么样子。 作为少数群体的无残缺孩子,也不会受到其她孩子的恶意。 在她们眼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除了生活上偶尔不方便,大部分时间都特别酷。 她们从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多了什么或少了什么,她们觉得自己就是最赞的人。 毕竟不同肤色,已经是基因带来的最大奇迹。 年纪稍大的孩子,嗯,应该称呼为女士,会承担保护妹妹们的职责。 没有人逼迫她们,但她们会这样做。 这对姬豪尔来说,是一种很神奇的现象,就像长臂猿的种族一样。 姬豪尔睁眼那一刻就是独自一人,从一开始对她人的排斥到现在,竟然会对这样的场景产生喜爱。 她不准备改变自己,她只是不希望有任何人、任何力量去破坏这份美好。 在某些种群销声匿迹的地方,女人们会自发建立母系社会的雏形。 这难道不伟大、不震撼吗? 每天天黑后,伊丽莎白会带着搜集到的正常食物回来。 也会为她们带来外面最新的消息。 例如meg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 bntg和uec合并,正式更名为her; her在许多层级找到失踪的流浪者,都是女人,绝大部分已经变成实体。 “但是——”饭桌前的伊丽莎白吊足了大家胃口,“那些流浪者跟实体相处愉快,甚至会一起作战!” “喔——” 一阵欢呼。 那些独自生存的流浪者和实体们,甚至杀了不少meg的人。 “她们不喜欢所谓的论功行赏,她们说那些都是为了自己,都是自己想做的事。” 大家以椰子水代酒,共同为这一刻举杯。 就算姬豪尔她们不来这一趟,她们迟早会诞生一个领袖,带领她们走向最终的胜利。 姬豪尔四人只是带领她们加快速度。 “好了,”伊丽莎白说,“48小时后,我们要尝试踏出level94,各位准备好了吗?” 女孩儿们没有一丝退缩,各个摩拳擦掌。 学了半个月拳脚,没有实战经验是没用的。 那么两天后,后室中的雄性流浪者和雄性实体,将是她们最新鲜的沙包。 第145章 第五日后室(海神) 晚上姬豪尔睡不着,在镇子上散步。 这里的夜晚只有月亮和九大行星,所以孩子们有的叫露娜,有的叫玛尔斯,有的叫耐普特。 姚威背着娄娇,周绪挽着维多利亚,四人远远跟在后面。 本来是偷偷跟着的,可惜姬豪尔太警觉。 只能装作偶遇,尽量给她私人空间。 姬豪尔知道同伴们在担心她,但她没义务、也不想去分享自己的烦心事—— 她习惯了自己思考,不太需要安慰。 同时,她相信她的同伴们了解她的脾气。 周绪就挺开心的,时不时拿兵工铲戳两下埋尸地,确认里头的东西还安安静静躺着。 姬豪尔抬头看了眼天,她预感这次出去,就能找到身世之谜。 同时她也能预感到,她的身世跟后室、竖琴计划都有干系。 维多利亚用手肘戳戳周绪:“姬豪尔好像不太开心,很少看她这样。” 周绪和娄娇同时看向姚威。 姚威说:“她大概率是「人造子宫」的产物,并且是个实验成功的‘健全产物’。 对于这么稀缺的人类,联邦一定会高度重视。 但她却莫名出现在火头峰,不仅失忆,还掀起那么多波澜。 假设牠们的脑子能想到这上面,并真追究起来,很快就会封锁整座新大陆。 那时候,再想出去就不可能了。她在担心,担心连累我们。” 娄娇撅嘴吹了下额前碎发(鬃毛):“有啥担心的,来一个我吃一个,来一双吃一双。” 姚威摇头:“如果在冷兵器时代,我们赢定了。现在......” 姬豪尔大声说:“现在也赢定了,只是需要时间,需要更周全的筹谋。” 四人往前看,她竟然已经来到她们跟前。 “以后说我的时候,别背着我。” “姬老大,你没事啊!”周绪拍拍她的肩。 姬豪尔拎下她的手:“接受现实而已,这些都不算什么。之后要做的事,才是我们该考虑的。” 对姬豪尔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阻止悲剧的再次发生。 无论是后室,还是人造子宫计划,她们必须要彻底毁掉。 ...... 两天后,在层级94,女人们穿着统一的黄色防护服,身上用红笔写着大大的her。 伊丽莎白问大家:“准备好了吗,各位女士?” “准备好啦!” 五个身材高大的女人,站在伊丽莎白身侧,她们身后,是各种年龄段的女性。 大部分都是从前喝杏仁水,而被抑制生长的孩子。 现在她们正在恢复正常的女性生长轨迹,例如结实的肌肉,和高大的骨架。 在伊丽莎白的带领下,众人走向了一幢房子。 那里通向level7。 她们要用最快的方式去level37,那个姬豪尔梦中见到的地方。 伊丽莎白说,那里或许能令精神值恢复正常。 她们决定身先士卒,去层级37试试,如果可以,就由伊丽莎白将所有人召集过去。 露娜倒是非常兴奋:“我还没去过「崇高」呢,光听伊丽莎白说过,听说那里可大了。” 姬豪尔说:“我梦到过,在我的概念中,那里好看但没由来的恐怖。” 维多利亚眨眨眼:“姬豪尔,你也有害怕的东西吗?” “当然,”姬豪尔推开门走了进去,“我怕你们跟不上我的节奏。” 只见她消失在众人眼前,连带着姚威几人,跟塑料弹力圈似的就这么下去了。 维多利亚在最后一秒拉住周绪的袖子,另一只手拉住母亲。 大家反应迅速,立马手牵手跟了进去。 睁眼,一群人散落在齐腰深的水中。 小小的入口处堆满杂物,都是二十世纪初期的家具。 陈旧的黄色柜子堆叠在一起,上面放着古老的用品——电视机。 柜子腿泡在水里,看起来摇摇欲坠。 后面是紧紧关闭的纱帘和窗户,窗台上放着假花。 这里很拥挤,她们相互搀扶站起身。 叮咚—— 短信声响起,维多利亚打开手机,她满脸惊喜:“meg的档案现在全部公开了!” “伊娃她们成功了!” “快,快登录看看这个层级能通向哪儿!” 维多利亚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很快找到了level7相关文档。 “各位,赌一把吗?看看我们是不是天命所归。” 昏暗的入口处,手机微弱的光线打在维多利亚脸上,映出她狡黠的笑。 文档里写道:这里至少有四个出口,每个出口分别通向8、83、9、880。 level880可以通往37,但无人真的见880。 很显然,维多利亚决定玩把大的,她不要舍近求远,决定就去找880。 姬豪尔蹚着水走向不远处,拉来一艘小船:“当然,胜利属于我们。” 她和维多利亚坐上这艘小船,从入口进入,留下其她人在原地待命。 大约一小时后,维多利亚的声音从入口里传来:“大家蹚水过来,我们找到了大船!” 众人穿过入口处的杂乱房间,眼前一片开阔,这里竟然连着大海! 紫色的天空昏暗无比,远处海天一线,没有边际。 海面上,安静伫立一艘轮船,可以承载八百人。 “从舷梯上来,我们去找880!”维多利亚在甲板上冲众人挥手。 从未看过海、坐过船的孩子们蜂拥而至。 玛尔斯说:“她们好久没那么开心了。” 露娜搭着她的肩,她们像铜墙铁壁般站在队伍尾端:“玛尔斯,我们星星,注定要去到更大的宇宙。” 轮船在暗夜中前行,抱薪者从不畏惧黑暗。 她们站在甲板上,吹着海风唱着歌。 “海妖,请为我祈祷,长出尖牙,撕烂敌人的臂膀。 海妖,请给我祝福,长出鳞片,挡住敌人的火炮。 海妖,请为我歌唱,我们终将成为主宰,踩着牠们的累累白骨; 海妖,请为我欢呼,我们一起迎接清晨,刺破迷雾。” 船载着几百个女人驶向从未有人踏足的海域。 浓雾中,一条深蓝色闪着光的鱼尾,在海面画了个圆圈。 第146章 第五日后室(崇高) “你们看——”一个孩子兴奋地指着前方。 大家聚集到船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海面上,有一个闪光的椭圆,正在一张一合地呼吸。 “这就是......通往层级880的大门?” “没错——”陌生的声音在迷雾中响起。 右前方有一块巨大的礁石,上面有十二个身影,她们身材魁梧,尾巴粗壮,正悠闲坐在礁石上。 但光线太暗,看不清脸,只能听到声音。 她们说:“穿过这道呼吸光圈,就能去你们想去的地方。 女孩儿们,去吧,只要你们想,全世界都会为你们让路!” 甲板上的女孩儿们欢呼雀跃地喊着:“美人鱼!美人鱼是这样的!她们根本不是童话故事里纤弱的模样!” 轮船鸣笛从礁石旁经过,缓缓驶入那个巨大的光圈。 海面上浮动着几个人头,有个粉色头发的人鱼说:“贝洛娜,这就是你说的副本吗?” “是的爱丽儿,看看我们谁先杀更多雄性。” “又杠上了。”一条长长的金色龙尾不小心浮出水面。 贝洛娜说:“索拉,你是海神,你来帮我们计数!” “我刚帮她们找来一艘巨轮,现在又要我满海域跑一遍吗?” ...... 穿透光圈后,姬豪尔只觉胸口一阵发闷。 回头看去,其她人也是面色蜡黄。 她挣扎着跑去前方控制台,按下加氧阀门。 “呼......” 众人忽然从海面直接到了海底的潜艇内部,着实难以适应。 但没等她们放松下来,整艘潜艇便受到一股剧烈的撞击。 强烈震荡下,所有人七倒八歪。 透过观察窗看去,外面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别管,去陈列室。”姬豪尔下达命令,她不想浪费时间。 她和维多利亚张开双臂,走在最前方。 这里是一条充斥着蓝色星光的长廊,有种走在科幻电影时空隧道的感觉。 前提是没有脚下的海水。 也不知是怎么渗透进来的。 但很明显,蓝光下近乎透明的海水里,绝对有凶猛的怪物或是本身带有腐蚀性。 不然走廊两边不会堆满累累白骨。 好在目前为止,无人感到任何不适——仅限她们。 走了大约一刻钟,领头的两人停了下来。 横在她们面前的,除了一扇闪着蓝光的圆形大门,还有一只个头相当于半个娄娇的巨型章鱼。 它的触角,正紧紧扒在门上。 拳头大的眼睛缓缓睁开,慢慢扫过走廊中的人。 娄娇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她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可是下一秒,章鱼抬起其中一根触角,缠在门的转盘上。 它为她们打开了大门,又迅速爬到天花板,为她们让开道路。 “多谢。”姬豪尔微微朝它点头示意,带领同伴走了出去。 外头有一尊雕塑,是女人,但分辨不出是哪位女神。 她身上布满海洋生物,贝壳海藻,还有一些螃蟹在其中穿行。 维多利亚打开手机念道:“「礁石行者号」,疑似拥有自我意识,但暂时无人发现它的主脑。” 姬豪尔并不在意,径直走向陈列室。 在这里,有许许多多的海洋生物图片,就像某座海洋博物馆。 中心区域有一个可触电子屏,上面写着:欢迎来到海妖家园。 但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如果你是女士,劝你不要逗留,这里是男人的坟墓,你不该来。 姬豪尔点开生物科普那一栏,选中了“瓶头鱼”。 画面开始闪烁,一双温暖的大手拉住姬豪尔的衣领,连带着后面的女士们,一起拉入了屏幕。 这里再度恢复平静,巨大章鱼缓缓关闭那扇门,继续等待猎物的到来。 哗啦啦——哗啦——哗啦啦—— 她们到达了level37,「崇高」。 轻柔舒缓的水流声在她们耳边响起,消蠹水的味道直冲鼻腔。 姬豪尔因那个梦境,对这个地方有一丝没由来的恐惧。 白色的荧光灯、空无一人的泳池、各种几何图形的房间、蓝绿色的透明液体、旋转的圆柱...... 还有陌生的女人声音。 梦里那种感受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直到她听到了嬉闹声。 一只手牵住了她。 低头一看,是娄娇。 身边人就像一个震惊猫猫头的表情包——抻长脖子看向前方,嘴巴张得老大。 姬豪尔抬头看去,泳池还是那个泳池,白色瓷砖还是那个瓷砖,但这里简直跟战前的东北大澡堂没有任何区别! 池子里有人正在泳圈上顺流而下,有人正在打排球,有人正在潜水...... 她们没有穿黄色防护服,每个人都很放松。 “是实体?”姬豪尔的语气难得带有疑惑。 伊丽莎白怔怔开口:“我见过其中一些人,她们......是her的成员!” “哎......哎?维多利亚!”熟悉的声音在她们后面响起。 是伊娃,她光着身子,臂弯处抱着游泳圈。 看到众人全副武装的样子,挠挠头:“我还没学会游泳,有谁可以教教我吗?” ...... 还等什么? 当然是加入! 女士们快速脱掉身上沉重的胶衣,扑通扑通跳进水中。 荧光灯已经被毁掉了,这里的光线全靠外面的阳光。 好冰凉的水,好温暖的场景。 绝大部分人的语言并不相通,那又有什么关系? 她们性别和立场相同,就够了。 姬豪尔舒服地仰躺在水面上,任由水流带着她走。 无论在哪一片池子,里面都有人在放松享受。 这里就像母亲的子宫。 她们甚至专门留出一个带滑梯的房间,给实体猫狗来泡澡。 水里还散发淡淡的肥皂味,清新又舒缓。 姬豪尔好久没看到这么多女人聚集的场景了,她暗下决心,一定要让这样的画面成为日常。 不过现在,当然是游泳最重要。 她翻了个身,游到一间稍小的房间,这里面的水有点发黑,贴着白色瓷砖的旋转楼梯通到最下面。 看不到底,很深。 姬豪尔在水面做了十分钟的憋气训练,一个猛子就扎了下去。 透明的气泡从她口鼻中钻出,她的双腿灵活摆动,将她推到中央。 她抓住楼梯的扶手,一点点往下挪动。 很快,她的脚尖就点到地了。 也没有很深嘛,她想。 正准备潜上去,她看到白色的瓷砖上,用红色写了一行字: 愿池水为你洗去尘埃,洗尽铅华,洗掉外界的枷锁; 希望你坦然接受自己的卑劣、低微或是自私、懒惰; 不必刻意追求至高、卓越、奉献,不必惧怕外界指责的声音; 女士,你不必崇高。 第147章 第五日后室(丧尸) 姬豪尔站在那面墙前,反复阅读三遍,确保自己记住每一个单词,才朝着水面游去。 浮出水面的那一刻,一个蛇头填满屋子,正满脸紧张地看着她。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交待在下面了。” 娄娇半个蛇身浸泡在水中。 她很喜欢这样干净的水。 姬豪尔扒在楼梯上问她:“我们离开新大陆,就没有这么舒服的日子了,你会怪我吗。” 娄娇眨了眨她的八只竖瞳,语气中满是诧异:“姬豪尔,你变了,你怎么会这样想? 从前的你会说,「这些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现在你竟然会问我怪不怪你。 好吧,如果你真的想问,本姥就大发慈悲告诉你。 为了让我这把老骨头舒服点,你最好早点带领大家重建蓝星。 我好不容易从坟墓里爬出来,不想再回去那黑漆漆的地方了。 不过重建不了也没事,人这一辈子也不能总想着享福,七千年前的天灾更多。 哎,我现在还是习惯好日子了......” 娄娇的喋喋不休,让姬豪尔有种想沉睡的安全感。 她只听见自己最后说了一句:“好,我们把该是我们的、不是我们的,全都抢回来......” 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娄娇的尾巴将她稳稳拖住,托着她离开了这间小小的池房。 “她太累了。”娄娇小声对同伴们说。 维多利亚戳了戳姬豪尔的脸蛋:“她是不是难得睡得这么沉?” 姚威点头:“她很警惕外界,就算在我们的房车里,也是随时守着大家。” 周绪抱着泳圈游过来:“让她多睡会儿,这里的水很放松,睡醒了我们再离开。” 是的,她们已经可以随时离开这里了。 那几个像干尸一样的实体,也恢复了从前的样貌。 她们很感谢维多利亚的帮助和收留,并强烈要求加入her。 不敢想象,回到前厅后,一群穿着黄色胶衣的女人随机出现在蓝星各个角落,将是多壮观的场景。 实体猫狗也都恢复原样。 只是没找到那只叫露西的狗,也就是第一只成为实体的猎犬。 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和时间,露西和她的主人早已相遇,以实体的形式。 她们依偎着死去,化作后室某一层级的尘土,这一生也不会再分开。 姬豪尔醒来时,大家已经将衣服穿好了,物资也都装进了背包。 确保一人一个背包,里面放有止血药物、风干肉和防护服,以及酒精等生存必备物品。 但是很显然,她们受过伤。 姬豪尔睡得太沉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用眼神询问鼻梁红红的周绪姚威。 伊丽莎白说:“你睡着后,她们闲来无事,带着学生们去闯荡‘屠宰场’了。” “屠宰场?” “就是我们焚化meg成员的地方。”伊娃接话。 伊丽莎白说:“她们只是去历练一下,看看自己学到的本领能不能保命。” 姬豪尔心下了然。 “我睡好了,我们出发吧。” 伊丽莎白和维多利亚深深看向她们:“出去后,我们会回到来时的地方,期待我们再度相遇的那天。” “会的,”姬豪尔说,“只要你们不忘记在这里的每一刻,我们就会相见。” 如果有人回去后适应了新大陆的生活,姬豪尔不会接受叛徒。 伊丽莎白一声令下,所有人原地闭眼,回想前厅的点滴。 一阵黑暗袭来,后室空空荡荡。 四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草木枯黄的果岭上方。 那面红色三角旗已经褪色成了白色。 “我们在后室待了多久?戚炀姐、姜枫、婧姥、婋莺,怎么都不见了?!” 周绪声音慌张,之前停车的地方,如今也遍布杂草。 如果车还在原地,绝不可能任由枯黄杂草覆盖那块区域。 四人跑向停车点,再三确认,她们的确消失了。 突然,四人身后传来“咕噜、咕噜”的奇怪声音。 一回头,十多个衣衫褴褛、皮肉腐烂的“人”,歪歪斜斜地朝她们冲来。 “靠北!丧尸啊!”周绪大喊一声,四人忙不迭跑向不远处的破败会所。 丧尸的速度之快令人咋舌,眼看着就要赶上四人。 娄娇紧紧箍着姚威的脖子大喊:“戚炀,你看你许的什么愿!” 「你们知不知道,如果现在丧尸围城,我们将是最幸福的人!」 戚炀的笑脸和声音历历在目。 丧尸是围城了,但是她们没有庇护所啊! 姬豪尔左右手分别拦腰抱住周绪姚威,娄娇挂在她的脖子上。 负重四百斤的她吃力蹿上会馆的屋顶,没想到丧尸们已经学会了叠罗汉以及兵分两路。 “天姥啊,这哪儿是丧尸,这不是异能者吗!” 周绪发出这种感叹也不奇怪。 毕竟这群东西除了皮肤高度腐烂,眼球掉在眼眶外甩动,各项技能不输普通人。 并且永远不会累! “咦......永远不会累。”姚威低头想着什么。 但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 她们在会所中来回奔跑躲避,好在这里足够大,也足够豪华。 周绪边跑还不忘感叹:“爹的,那帮狲男真会享受。” 这里虽然破败,灰尘遍布、到处充满腐朽的气味、青苔和霉菌正在侵蚀雕花,仍旧能看出昔日的辉煌。 四人兵分三路,这么边跑边躲了一小时,又重新回到屋顶的装饰立柱后面集合。 “牠们的学习速度很快。” “是的,呼——”姚威喘粗气,“速度超过实验室的白鼠,这说明牠依旧具备生物智慧。” 周绪扶着膝盖抬起头:“这玩意儿是丧尸吗?莫不是联邦新研发的物种吧?” 姬豪尔探头往下看去,望着走廊里来往嗅探的丧尸,皱眉不语。 按照牠们的行动逻辑,不出一夜,这里将被丧尸占领——因为出现了活人。 不能坐以待毙,四人当即决定要离开这儿。 此时,周围传来“嗡嗡嗡”的声音,四人忙趴到地上。 从两个不同方向,飞来两架战斗无人机,直冲会所内部。 “不能待了姬豪尔,”姚威神情严肃,“公用无人机有红外探测,我们已经在扫描范围中。不需要多久就会暴露。” “跑。” 没有一刻犹豫,四人抱着柱子,从斜坡屋顶滑到边缘。 刚落地往前跑了两步,身后传来“轰”地一声。 爆炸的热浪裹着建筑碎片直冲四人。 没等姬豪尔出手,戚炀的半透明蓝色身躯,犹如天降神兵,挡在四人面前。 第148章 第五日后室(前厅) “戚炀!”周绪和娄娇惊喜叫出声。 戚炀大手一挥,回身包裹住四人,将她们带离风暴边缘。 她低头看向怀中同伴:“不枉我日日来往几趟,今儿个可算是赶上了。” 一秒后,她们出现在了东西方的交界处——一座跨海大桥下方的桥墩上面。 巨大车身堪堪能跻身桥墩,下方是干涸的海滩,上方是呼啸的车流。 “你们回来啦!”正在引体向上的姜枫,看到她们马上冲了过来。 婋莺在一旁坐着摇椅摇扇子:“回啦?知道你们去了多久吗?” 最令人惊喜的是婧媪,她面色红润,胖了两圈,走起路来“蹬蹬蹬”,浑身是劲儿。 婧媪手臂下夹了四个凳子,给四人放在桌边:“快给我们说说,后室是个什么地方。” 姬豪尔拿起手冲咖啡壶仔细淋在挂耳咖啡袋上,她说:“凶险万分。” 姜枫是最心疼的,眼看着眼泪都要下来了,周绪忙说:“你姐逗你呢。” “可是你们都瘦了。”她带着浓浓鼻音。 “说说吧,”姬豪尔抿一口咖啡,“这里时间过去了多久。” “三个月,已经快到夏天了。” ...... 这晚八人小分队终于齐聚一堂,晚上挺冷的,不太像入夏的天气。 大家不准备睡觉,都窝在睡袋里,告诉对方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 有周绪绘声绘色的讲述,简直比看电影还刺激。 当后室的故事结束,大家的心情沉重许多,没有人能笑出来。 “新大陆究竟还做了多少事,牠们想做什么?”姜枫语气低沉愤怒。 “想让女人彻底沦为生育机器,成为没有思考的假人。”婧媪扒拉着无烟炭有气无力道。 戚炀问:“你们不是说那里的时间停止了么,为什么会待了三个月?” 这也是姬豪尔在思考的问题。 姚威想了想:“时间确实过得太快了,就像被按下加速键。” 姬豪尔说:“或许跟杏仁水和皇家口粮有关系,从前她们靠那些东西维持生命,所以时间在某一刻静止。 等所有人同时不吃两样食物后,时间开始突然加速。” 婋莺说:“这是不是就是「时间相对论」?” “可以嘛婋莺,懂得越来越多了。”戚炀揶揄道,“确实,或许时间本就不存在。 一开始后室的时间就跟她们脑海中的感知同步,就像你做梦十秒里,可以经历很多事件。 那些荧光灯和杏仁水,就是为了让人半梦半醒,分不清时间和现实,这样说对吗?” 姬豪尔思考了一会儿道:“确实,时间是秩序的代表。那里没有秩序,所以没有时间。 当所有人同时清醒后,便回到了秩序之中,时间就开始流动了。 为了同步两个世界,在我们彻底祛除精神污染的那一刻,外界时间会迅速流逝。 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众人望着她。 “现实世界的时间加快了。” “啊!我知道了!”周绪握拳,“这就像你在玩游戏,游戏里一局没过多久,但外界可能已经过去几个小时。” “这个例子好,我一下就明白了。”姜枫若有所,“那时间加快是什么意思?” 婧媪站起身走到水泥台边缘,双手背在身后:“牠们要人彻底成为时间,不,秩序的虏隶。 所以「竖琴计划」不仅是为了改变地理环境,更是为了让人类失去对真实自然的感知。 这是一个巨大的楚门,我们头顶的天空是假的,电子屏的时钟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为什么?有什么好处吗?” 婧媪回头望着她们:“为了压缩普通人的生存空间和睡眠,为了让我们在有限的时间,做出超出极限的贡献。 如果一天实际上只剩二十小时,那被压缩的只有睡眠和娱乐,但劳动时间永远不可能被压缩。” 除了姬豪尔和姚威,其她人还有些懵懂。 婧媪又说:“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假设一个女人的产后恢复时间是一年,如果将时间压缩到极致,她或许可以一年接一年地......” 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看到所有人脸上一瞬间的变化。 这个例子太真实,也太恐怖。 真会有女人以成为“蚁后”为荣吗? 永远待在那个狭小的空间中,一天24小时都在产卵。 那是创生者吗? 那是工具,一个种群的工具。 “时间是维持秩序的工具,牠们调整时间,是在用时间驯服底层人。让你自我怀疑,让你自愿成为一千年前那样的虏隶。” 石破天惊的结论,在每人心中炸开花。 姜枫自觉披上毯子:“难怪我最近总觉得睡不醒。” “所以说说,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姬豪尔盯着她们四人。 第149章 小剧场:搜集物资和地道 姬豪尔四人消失后,剩下四人留在露营地等待。 无聊之下,她们决定去会所大厅搜集有用物资。 在戚炀的掩盖下,她们顺利进入会所。 这里依旧保持着当年的金碧辉煌,除了灰尘,陈设都没人动过。 “这里还有宾客名单诶......戚炀?!”姜枫和婋莺像是找到什么好玩的东西。 戚炀耸肩:“以前是座上宾。” “难怪你要我们来这里。”姜枫把烫金的名单放回去,和婋莺一起四处逛了起来。 婧媪问她:“这里怎么既没有被纳入改造范围,也没有被破坏呢?” 戚炀踩了踩地板:“因为这下面连通首府和地堡,方便领导和富人随时逃生。 这不是普通的高尔夫球场,是高密会员俱乐部。某些榜上的富豪,连参观的资格都没有。 外表看起来是球场,草皮下可是武器库和发电站,甚至有军方战备系统。 这家高尔夫球场在建立之初,都会建设最高级的水利设施。 就是为保证万一突发天灾,权贵们能逃生,以及等到救援。” 婧媪的惊讶只持续了一小会儿,接着问:“那这里为何空空荡荡?” 戚炀摇头:“很反常,大概发生了令牠们始料未及的事。” 婧媪又问:“你会觉得可惜吗?失去了特权?” 走廊里传来两个不同时代女性的欢笑,戚炀低头浅笑:“如果我们不能把这里有用的东西全部带走,才会可惜。” 婧媪也笑了,脸上的沟壑散发出岁月带来的从容:“那就请戚女士,为我们带路。” 她们所处的俱乐部在十年前,是首府最私密也最尊贵的一家。 大约是为战前作准备,许多核心产业转移到火头峰周边。 这里慢慢就沦为权贵的逃生备选。 整座俱乐部从高空俯瞰,像船锚又像箭头,尖头冲外,寓意势如破竹、吸纳财富。 接待厅在中央,豪华自不必说,只是现在没通电。 大厅后,是个圆盘样房间,这是一个赌场,专门聚气聚财的。 两边就是不同的休息室、服务室、娱乐厅之类的。 总之一应俱全。 船锚的尾巴是马术场,马术场上方是悬浮停车场,一起推动锚头,寓意马力十足, 那些权贵最好迷信,所以牠们永远无法破除封建。 这里一共三层,面积不大,连某些官员的私宅都比不上。 但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却让能进入大众视野的企业家都进不来。 表面说是高尔夫俱乐部,下方连通许多权贵的家。 牠们根本不必抛头露面,直接从地下通道开车进出。 对了,地下也有网球、斯诺克、击剑......还有酒酿场,和蠹品原料种植基地。 只要蓝星不爆炸,就能确保权贵们继续享乐。 当然,不排除这里是大陆板块重新划分合并后,被遗弃的场地。 这更让姜枫和婋莺兴奋,两个年纪相仿的姑娘,正是玩的年纪。 找到这样一个适合探险的地方,还等什么! 戚炀卷着三人,她们决定先去三楼会议室搜刮,一路往下。 撤离前,这里值钱的摆件都运走了,会议室里一把椅子都没有。 听戚炀说,一把普普通通的皮椅都要40万,还是战前的购买力。 “哇,外面看起来普普通通,没想到用的东西都这么好。” “那当然,”婋莺说,“王公贵族不在乎这些的,都是最基本的。” 好在会议室旁的茶水间,还有一个柜子专门存放茶叶和咖啡豆。 姜枫兴冲冲打开,结果里面飞出一堆蛾子。 就这样一路找,健身房连器材都没有。 她们的战绩只有哑铃x3、比利佛山庄x30箱(已过期十年)、各种小球x10箱、ps6pro主机套装x3。 可以说,一口食物都没有。 婧媪用意料中的口吻说道:“这是以防万一。以免敌人占领时,能获得资源补充。” ...... “不得不说,这群权贵还是很聪明的,尤其在资源把控上。” “那走吧,”戚炀说,“我们去地下室看看。” 这里已经完全断电,地下入口完全封死。 不过有戚炀,也都不是事儿。 四人站在阴冷的地堡中,面前是圆柱形甬道,很宽敞,像地铁隧道。 “这就是从前的地铁隧道吧?” “不是,没有轨道,应该是专门车接车送的。”戚炀飘到墙边仔细观察。 墙上有很细小的缝隙,水泥墙是可以随意打开组合的。 也就是说,这下面的地形可以随意变换。 婧媪听说后说:“看来这样的地方不止东方有,应该整个新大陆地下都有。 牠们早早挖好这样的可组合地道,等战时统治者们确定哪些陆地作为战略重心,再进行对接。 这样,无论地面发生什么危险,永远不会影响权贵们聚集在一起享受生活。” “真是可恶,”姜枫握拳,“姥子杀了牠们!我的食材库!” “我的武器库啊......”婧媪扶墙叹息。 婋莺外头表示不解:“有什么好难过的,戚炀不是能带我们过去吗?” “问题是,我至少得知道距离和路线,不然把你们带到土层里活埋了怎么办?” “还有可能是污水系统......”婧媪默默补充。 婋莺又说:“那你是灵体,先去探路,再带我们去不就好?” 戚炀一拍脑袋:“真是傻了。” 等她离开后,三人坐在原地打牌。 牌都没洗好呢,就看到戚炀从隧道的那头冲了回来:“快快快,快跑啊!” 三人往她身后看去,大约两百只浑身破烂的人形生物,正以极快的速度往这边冲过来。 牠们长着红泥色的皮肤,黑色长发,绝不是什么黑猩猩。 手臂极长,抓力极强,可以斜着在墙上四肢着地地奔跑。 婋莺迅速变回书飞进姜枫的衣服口袋中,姜枫一把背上婧媪,跑向戚炀的方向。 就在那群东西快追上时,戚炀接住了她们,四人一同消失在甬道中。 回到车边的几人心脏狂跳,耳边甚至还传来那些东西撞墙的砰砰声。 “太可怕了,戚炀姐,你从哪儿找出的玩意儿?” 戚炀瞪姜枫一眼:“什么叫‘我找出的’,我正在找路,无意间看到一个地下洞穴。 刚进去现行就被抓个正着,要不是我是魂体,早被吃了。” “啥意思?” “那洞里面积可不小,不过太暗了没怎么看清。倒是闻到满洞血腥味,墙上挂的红红白白的,跟排骨似的。” 第150章 第六日食人族(旱魃现世) 姜枫瞪大眼睛:“猪肉?人肉?你怀疑是人肉是不是?” 戚炀点头:“有一口非常大的锅,正在‘咕嘟咕嘟’冒泡,上面倒吊着一个无头无手无脚的尸体。 打眼看去像瘦猪,细看就知道,那绝对不是动物。” 婧媪说:“那会不会是枫儿家以前做的行当?” 姜枫歪头思考:“不像,赶尸蠹操控尸体是为了给那些权贵做手术的。看戚炀姐形容,这明明就是‘食人族’嘛!” “嗯?!”其她二人同时抬头。 食人族! 可不就是吗? 只有婋莺没说话,她掏出本体书,迅速翻找什么。 嗡——嗡—— 姜枫的手机震动了,是舒空,她语气焦急:“你们离开了火头峰的管辖范围了吗?” “快了,怎么了?” “快走,”舒空那边有点吵闹,“鬼市的矿山被盯上了,公家派人去挖,没想到挖出一堆官员骸骨。 公家将这笔帐也算到你们头上了,现在联邦发布了高强度禁令,快去西边!” “骸骨......还有别的吗?那骸骨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有啊,听说骨头上一丝肉都没有,就像被野兽啃过的。哎呀,别管这些了,你们快点出发,从跨海大桥走!” “舒家姑娘,”婋莺凑到手机旁,“听我的,现在开始储水,至少储存半年的。 从今天起,不要再喝流动水,更不要出山,在家待着,关闭地下入口!” 她的声音比舒空更焦急。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我怀疑旱魃现世了,马上要来大旱,还要死很多人!” 此话一出,电话那头沉默几秒,只说了句“知道了”便挂断电话。 姜枫还沉浸在惊讶中久久无法平静:“旱魃?刚刚那些是旱魃?” 婋莺点头,指着书上道:“《山海经》记载,魃,女性形象,身穿青衣,技能是极强光和热。 能驱水,因此在黄帝与蚩尤的战争中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她将雨雾驱除,为黄帝赢得战争做出贡献。但最终法力尽失,流落人间。 从此被百姓唾弃诅咒驱逐,只因她有干旱之力。从那时起,她被人类称作‘旱魃’。” “凭什么啊!”姜枫并不害怕,只是不平,“她为了击败蚩尤失去一身神力,最后却被扔在人间不管?!” 婧媪作为理科生,很少研究这些上古神话,第一次听到关于旱魃的传说,她只觉恶心。 “为什么这些个故事,但凡是反派,都是女性形象?” 姜枫附和:“就是啊,事实真是这样吗?” “不是。”一直没说话的戚炀开口了,“这些上古神的形象,基本是从汉代后开始改编。 从前旱魃叫女妭,是黄帝之女,她的神性被驱逐后,才成为人人唾弃的形象。” “那些雄畜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三位,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先跑一跑?”婋莺提醒众人。 好在房车的水箱都灌满了,随时可以出发。 就在她们驶离原地时,地面伸出了一只锋利的爪子。 红泥色的手,指甲是狼样的勾甲。 紧接着一个光头冒了出来,她嘴角还残留血迹。 左右张望,发现这里没人,便直接跳了出来。 她的家原本在深山老林中,却莫名被带到人类居住的地方。 这跟狼进了羊窝没有区别。 红脑袋望着房车远处的方向,很失望地叹了口气,然后走向大厅。 婧媪开车技术很稳,就是体力暂时跟不上。 她们停在了跨海大桥下方,正愁躲在哪儿,姜枫抬头就看到桥墩子上的平台。 人可以在里头走动自如,通常也不会有人去检查。 “所以你们就在这儿待了三个月?”周绪问。 姜枫点头又摇头:“只能说按照世界时间来看是这样。” “后来呢?牠们没有找到你们?我是指公家。” 婋莺躺在摇椅上,望着粼粼海面:“原本快找到了,但出现了意外。” 她们来到这里的当夜,桥上的联邦车辆便来往不绝。 各种探测飞船、无人机全领域巡查。 不断有抓捕逃犯的通知传来,并且再一次响起防空警报。 这让民众紧张异常,生怕战争再次来临。 无论是私人交通还是交流工具,要全天候打开监测系统。 如果有异常,最近的巡司或司队会第一时间赶过去。 这下舒空她们也没办法联系她们了,整个联邦的通讯全部在掌控中。 同时还在新大陆各个片区的上空,不间投播放姜枫、姚威、周绪、婧媪的全息影像。 她们怎么知道的呢? 其中有一则影片就在桥的斜上方。 戚炀还挺生气的:“为什么里头没有我!牠们没见过姬豪尔、娄娇、婋莺也就算了,老娘呢?!” 姜枫安慰她:“姐,以前也没几个人普通人认识你,放出来也没用的说。” “而且你是鬼。”婋莺不忘补刀,她对于悬赏令中没有她,也是心生不满。 虽然她不是那么高调的人,但是里头都有姜枫! 姜枫的悬赏金额还很高——联邦政府隔壁的一套房。 婧媪更不必说,她是高精尖人才,还弄死了那么多司队的人,悬赏金额是两套房。 姚威属于公职人员,也是两套房。 周绪的......十万。 在通胀率极高的情况下,十万能做啥子。 “周绪知道会气死吧,哈哈哈哈。”姜枫捧腹大笑。 戚炀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你以为这么高的金额是好事吗?就算我们跑出了这里,也会有穷凶极恶之男追过去。” 姜枫的笑容果然瞬间消失。 “没事,”婧媪安慰,“只要不蠢,就知道住在联邦政府隔壁不是什么好事,那是监视。” “婧媪,你要知道,一套那里的房子,五个亿,可以轻松跨越阶级。民众在高压情况下,除了穷,什么都不会怕。” 戚炀的分析不无道理,果然,一阵激烈的狗吠由远及近。 她飞到天上观察,再回来时已经脸色铁青:“这群阉猪,调动了新大陆所有的警犬!” 何止警犬,还有高强度打击武器,以及「洪荒100」捕灵器。 婧媪冷笑:“这是冲着让我们死来的。戚炀,把我们带到桥上,正面迎敌。” “你疯啦!” “还有别的办法吗?!” 「洪荒100」的启动声在夜晚的车流中格外清晰,警犬们叫的声音更大。 “桥下有东西!一号飞船准备,四号无人机就位,狙击手就位。” 第151章 第六日食人族(帮助) 官方指令不间断传入四人耳中。 牠们丝毫不避讳是否被人听到,就像她们已是囊中之物。 眼看着公家推着各种机器在宽阔的大桥上就位,连导弹都开出来了。 想必“蛛巢”恐怖分子名头,真不是白得的。 两百条不同品种的狗,对着桥下狂叫不止。 一个戴vr眼镜的男人用扩音功能说:“桥下的人听着,主动投降,你们已经被包围!已经被包围!” 然后就看到牠们动作利落帅气地......跳到桥下。 姜枫扯扯嘴角:“牠们以为我们躲在水边呢......” 狗还在叫,下面的司队也在叫:“没人!” “我这儿也没有!” 就在婧媪准备钻进驾驶室的那一刻,周围发出一阵指甲抓挠水泥板的咯吱声。 桥面上和桥下同时发出尖叫或惨叫,伴随着枪声,还有司队队长故作镇定的劝解声。 “就是你们吗?你们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装神弄鬼?” “别过来!” “砰——” “队长,枪对她们好像没用?” ...... 吵闹中,戚炀听到捕灵器的声音停止了。 她迅速飞上半空,眼前景象令她又惊又喜。 只见白天见过的那群“食人族”,此时如同野兽般蹲立在大桥两侧。 但凡有人想偷袭,等待牠们的就是落下大桥、成为肉泥的结局。 “可以把重型武器收起来了,这群野兽可以活捉,把磁力绳搬过来。” “是。” 牠们解除了最高级别的戒备,试图用人类语言劝降。 但食人族们完全不在意,只是一心跟犬类对着龇牙。 雄性们看到这一幕,放下戒备,穿戴防护服,手握磁力绳套,悄悄靠近这群人身侧。 就在此时,人群中蹿出一个光头的红泥色女人,她迅速攀爬到钢筋的最高处。 就在狙击手的激光对准她那一刻,桥下的海面开始翻涌不止。 众人发懵之际,海水竟生生掀起十米巨浪! 婧媪大喊:“你们仨别看热闹了,快进车里!” 遇到这种奇事,戚炀一时忘了自己的鬼魂身份,赶忙跟着那两人跳上车。 婧媪迅速关上车门。 下一刻,海水直砸车窗,瞬间将她们淹没。 车身摇晃不止,好在娲子太大,刚好卡在桥墩和桥身中间,两边还有钢筋的阻挡,这才没有被冲走。 但桥上的车和桥下的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浑浊的海水将绝大部分车和人冲跑了。 什么磁力绳、捕灵器,所有依靠发电的东西,即使没有冲走,也被海水泡了个干干净净。 坚强的娲子只渗进一点水,戚炀也及时反应过来,将海水阻隔在外。 姜枫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这......这是什么?海啸?” 婋莺说:“这是女妭的技能,驱水,真的好厉害!” 婧媪把头伸出车顶:“戚炀,外面怎么样了?” “你们在车里待着,门窗紧闭,我去看看!” 回到车内的婧媪找出两个氧气袋,给姜枫递过去一个:“我们等她回来。” 婧媪边吸氧边思考:车的防水性能过关,是不是能够再改造一下,做成水陆两栖的? 哐当—— 一台自带爆炸系统的无人机装在车玻璃上,又随浪飘向远方。 这一幕很滑稽,姜枫和婋莺大笑不止。 所以人要敬畏自然,否则你拿出再多高科技武器又如何,只要一个浪,就能毁掉一切。 “婋莺,你说我们能不能跟女妭族达成协议,一起劁翻这个世界?” 婋莺面露难色:“可以试试,但你知道她们住哪里吗?这次事件后,她们一定搬家了。” ...... 远处天幕渐渐亮起鱼肚白,这意味着新大陆的天,亮了。 海水正慢慢退去,水位也降到桥墩下方。 “哎哟,戚炀你吓我一跳。”婧媪抚着胸口。 戚炀是突然出现在三人身后的,她面色不太好。 “怎么了?”姜枫忙问。 戚炀说:“海水淹没了方圆几公里。” “你在心疼?”婋莺不解。 戚炀垂下眼眸,没有撒谎:“有点,毕竟有许多动物是无辜的,还有女人。” 戚炀努力扬起笑脸,虽然很难看,“我是不是太圣父了?” 气氛一时沉重。 良久,姜枫说:“戚炀姐,我们能做的,就是等她们回来,去外界建立新的家园。将动物和女人接过去,开始全新生活。” 婧媪的手盖上戚炀没有实体的手:“对同类和动物的悲悯,不叫圣父,这是正常的情绪。 毕竟你看到了现场,一定很惨烈。但女妭族们是在保护自己,也保护了我们。 错的是那些倾轧女性和动物生存空间的雄性们。 牠们为一己私欲做出有悖人伦的事情,所以算不到你的头上。” 等婧媪和姜枫睡一觉醒来,就看到婋莺和戚炀一脸轻松。 “我真是想多了。”戚炀脸上又闪过苦涩,“这个年代普通女人没有自己的房子。 即使有,也无法买在海边或市中心。 绝大部分尸体都是男人,除了那些跟男人结阍且住一起的女人。 至于动物...... 这里根本没有多少动物,狗和猫都绝迹了。 应该在新大陆合并之初,已经被捕杀或是驱赶。” 婋莺说:“各处全息新闻都在播报这次灾害,但没有说具体原因,只说突发性灾难。” 操作台的屏幕里,还在继续播报这次跨海大桥的海啸,东西方的交通也暂时只能靠飞行器。 姜枫一脸鄙夷:“牠们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被女人打得落花流水。 说是怕引起民众恐慌,实际上是怕丢脸才对。” 令统治者们感到丢脸的远不止这一件事。 海水退去的速度远超牠们想象,很快就露出龟裂的地皮。 海岸两边的草也很快枯黄。 交通迅速恢复——为的是外水内调。 内陆湖泊、海洋,几乎在几天时间蒸发殆尽。 “天,”婋莺望着下方露出的沙土,“女妭族也太厉害了。” 干旱带来的危险远不止这些,首先是虫灾。 大批大批的蝗虫从干裂的土地里孵化。 接着就是火头峰频发火灾。 姜枫听着收音机感叹:“护林李家要还在,估计也活不了。” 听说火头峰山顶的孟家已经放弃了占地几千亩的宫殿,举家搬迁至平原。 因为地底缺水,各种蛇虫鼠蚁开始爬出来跟人类“友好”共生。 “烦死了!”姜枫在床上翻个身把耳朵堵住,“这些男人天天大半夜鬼叫什么!” 第152章 第六日食人族(馈赠) 桥面上密密麻麻爬满各种旱蚂蝗和老鼠,它们已经形成了共生,在两边伏击来往车辆行人。 最可怕的生物是胡蜂,它们从干枯的树林中飞出,试图从人类身上汲取水分。 而这一切,仅仅在两周内相继发生——且是调快的时间单位。 这就不得不夸一嘴娲子的厉害,她保护四人躲过了一轮又一轮蛇虫鼠蚁的危害。 期间还在车内救治了几个无意间掉下来的鸟类。 鸟并非干旱才掉下来,而是因为天幕。 崇高的天幕是统治者们地位的象征,也是雄性科学家们能力的证明。 对鸟类来说,却是加速死亡的蠹药。 因为看不见天幕的边际,不断有鸟类撞上。 当然,新大陆鸟类的急剧减少还有各种飞行器的“功劳”。 鸟碰上它们的那一刻,直接被汽化。 那些撞击天幕落下的鸟类,则是大部分成为了蛇虫鼠蚁的养料。 因此虫蚁更加泛滥。 “我们好不容易研制出了防虫涂料,将这桥墩上头涂满,我们不敢出去。”姜枫说。 姚威更加不解:“我们出来时,看到那里的草坪只是枯黄,还没有彻底死绝,怎么回事?” “哼,”戚炀透出不屑,“那些地方都有专门的供水渠道,倒楣的只是普通人。” “那丧尸是怎么回事?”周绪和娄娇急不可耐地询问。 戚炀说:“目前没有任何关于丧尸的新闻流出,不排除你们遇到的是第一批丧尸。” “我们还真是幸运啊......”周绪嘴角抽了抽。 婋莺停下摇扇子的动作:“咦,你们说,那群僵尸会不会是女妭族养的?就像看门狗似的。” “不对啊,”周绪又说,“刚好我们遇到丧尸,刚好武器型无人机到达,刚好丧尸全部被炸?” 娄娇也说:“这些太‘刚好’了。” 姬豪尔开口:“除非,那里是丧尸养殖基地。” “那为什么要炸毁那群丧尸?” “因为我们的突然出现,”姬豪尔语气笃定,“那里是军方监视范围,丧尸发生大规模暴动,使得牠们意识到有入侵者。 这才将丧尸驱赶到密闭空间,派无人机轰炸。这样一来,牠们的研究就不会泄露。” 姚威点头:“我认同这个猜想。我看到那群丧尸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能拿来当成武器或永动机。 这是巡司局的一贯作风,只是没想到牠们会保留丧尸的智力。这结果不是人类可以承受的。” 娄娇把袖子挽起来,脚踩在水泥板上:“这群阉货到底想做什么?干脆我一口一个吃了完事儿!” “别冲动别冲动,娄娇大人,牠们有核·武器......” “我管它合武器开武器,把牠们做研究的地方全部毁了完事儿!” “可以。”姬豪尔开口。 众人惊诧回望她。 她说:“如果觉得我们有必要跟这群男人同归于尽,死了成量子态还要打得难舍难分,现在直接杀过去不是不行。” ...... 一只老鼠从涂料外围爬过,不慎掉落在干涸的岩石上,摔成肉泥。 “现在是热武器时代,如果不做好万全准备,蓝星只会生灵涂炭。 到时候,娄娇,会有无数个鲋鱼山沉入海底。” 姬豪尔总能令任何人在一瞬间冷静。 娄娇低头坐在露营桌上:“那怎么办?” “团结一切值得团结的力量,让牠们从宇宙彻底湮灭。” “你是说......” 姬豪尔的声音带着她独有的冷静与张狂:“跟女妭族联手。” 剩下几人噌地一下站起来:“你知道她们在哪儿?” 姬豪尔摇摇头。 几人无语地坐下。 姬豪尔又说:“不知道就去找,反正有戚炀和周绪,一个做痕检的,一个来去自如。 我只知道,出现丧尸,一定与公家脱不了关系。 如果现在不阻止,未来只会面临更大的困难。” 嗡——嗡——嗡—— 手机在桌上震动,舒空终于再次联系她们了:“这段时间还好吗?” 姜枫凑上去:“很好,舒空姐,你们那儿出现丧尸了吗?” “我就是为这事儿找你们的,网上最近在传一段监控录像,我发到你手机了,快看看。” 八人凑在小小的手机前观看。 画面中,俱乐部爆炸的一瞬间,出现了四个人影,紧接着她们就消失在原地。 是戚炀救她们的画面。 舒空说:“我一眼就认出是你们,本来是普通新闻,你们出现的时间也不足一秒。 被人捕捉慢放后,现在传的到处都是。 最近听鬼市的交易所说,西方也出现了一批奇怪的人。 现在人心惶惶,都在说干旱是你们弄出来的。‘蛛巢’已经名扬天下。” “舒空,西方出现的‘奇怪的人’是什么?是不是一群黄衣服的人?”姚威抓住重点。 “你们知道?真是你们?” “不是,”姬豪尔说,“这件事说来话长,等姜枫有时间打字发给你。 你去「暗码交易所」帮我查个事儿,代价是我的血,让戚炀送去。” ...... 在干涸的深海区,暴露着各种鱼类尸骨。 海边站满各国司队,各种辅助型智灵体正在努力工作。 牠们在想办法抽取地下水。 显然用处不大。 抽出的都是石油,牠们从前最爱的石油。 可惜石油不能用来降雨洗澡喝水。 从前牠们为了把新大陆打造成人间天堂,特地避开冰山和各种污染水源。 如今想要水,可只能冒险去外界。 令人悲伤的是,无数海运船只(包括航母舰队)也只能卡在深深的海沟中,连打捞都是困难。 任谁也想不到,就在防守最严密的下方,住着一群茹毛饮血的食人族。 她们只是爱吃人,又不傻,深知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她们的洞穴,紧贴每一条地下通道,就是那些权贵逃生和躲避的通道。 这样无论发生什么事,她们都不会被波及。 她们对生活质量要求也不高,都是直接用土洞,所以更灵活。 想去哪里随时打洞就去了。 这会儿,女妭族的首领姥姑,正带领族人们进行新生活的规划。 顺便吃几个雄人助助兴。 正当锅里煮着肉呢,七人一鬼从天而降,直接摔在了她们的餐桌上。 姥姑起身拿起武器,望了望坚硬的岩层,从族人们眼中看到同样的不解神情。 “姥天的馈赠?” “姥姑,女人哎,难得见到如此强健的女人,想吃!吸溜——” “好吧,”光脑袋的姥姑说,“多叫点人来烧水,今天就当加餐了。” 第153章 第六日食人族(神话) 女妭族的存货也快吃完了,她们最近的日常餐都是各种蛇虫鼠蚁。 好不容易来了几个大活人,怎么舍得放跑。 但这里太深了,重力跟外界不同,六人趴在桌上无法动弹,婋莺也干脆在众目睽睽下变回了书。 独剩戚炀,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一女妭走过来,捡起地上的婋莺本体,一脸好奇:“这是什么书?怎么打不开?” 说着就要上手撕。 把婋莺吓得赶忙出来。 最终还是婧媪伸手颤巍巍道:“你们这里离地心很近吗?为什么会有向心力......” 姥姑听这话,觉得有意思,把刀插在婧媪眼前问:“你们是谁,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上面派来?!” “看来上面不止抓过你们一次啊。”姬豪尔终于适应了这里的引力,费力撑起身体。 姥姑眯起眼睛仔细打量面前的女人,良久招呼族人:“让她们别忙活了,今晚还是吃雄人。” “哎......” 她们失望散去,这里只剩下两个跟姥姑差不多气场的女人。 一个叫凛牙,一个叫利齿。 很随意的名字,加上女妭二字就很蒂。 姥姑对二人努努嘴:“凛牙利齿,去把锅里的东西端上来。” 她则亲自把六人推到地上,“别占我桌子,你们可以坐在凳子上。” 很快,一大盘软烂的肉类端上桌,放在众人中间。 姥姑用眼神示意七人:“尝尝。” 此刻,戚炀无比感激上苍,让她成了一只鬼魂,不用吃那些东西。 “这是我们女妭族的传统,吃了,就是自己人,就能谈事。” 姬豪尔瞪眼望着面前三人,擓一勺子褐色汤汁送到嘴边。 她闭起眼睛准备吃,被娄娇拦住:“我来啊,你慌什么。” 姬豪尔放下手中勺子:“是不是有人吃就行。” 姥姑眼神在二人身上打转,半分钟后点头:“这小姑娘,外表十来岁,但实际上不是吧?” 娄娇拿过勺子,把盘子拉到身边:“你别管。” 五分钟后—— 娄娇摸着肚子问:“还有吗?以前我怎么就没想到把人肉煮熟了吃,快再来点。” 凛牙和利齿为难地望着姥姑:“见底了......” 姥姑语气冷冽:“你是谁,是什么东西,你不可能是人。” 娄娇四处望了望,摇头:“我要是现原形,这里会塌,还是算了。” 但她还是现出了一点尾巴尖儿,伸到三人面前,“喏,能认出来吗?” 姥姑脸色由阴转晴:“蛇?!上古四蛇?!” 娄娇赶忙把尾巴收回去,躲到姬豪尔身后点头。 谁知三人直接跪下:“四蛇大人,真的是传说中的四蛇!” “干嘛干嘛,你们干嘛!” 姥姑再抬头,已是满脸泪水:“我们等了数千年,终于等到了。” 在女妭降世之初,仓颉(女)便预言了她的未来。 【地大洪,妭救世,雄偷神力,强留世间;千年后,四蛇现,女妭拨云,重见天日。】 “等等,‘偷神力’是什么意思?”戚炀忍不住问。 其余人还没适应向心力,因而依旧趴在桌子上晕乎。 姥姑脸上出现一抹悲伤:“数千年来,你们定然听过许多神话故事,但你们可想过,从小到大的神话都是假的?” 任何被汉化过的神话,都被镀上一层虚假的“爱情金身”。 “你们可知,女妭驱水之力有多厉害?她本是黄帝之子,被派去驱散大雨和洪水。 无意被诡计多端的蚩尤暗算,斩断灵力之源。 蚩尤借口爱慕女妭,欲强行霸占。女妭用凡人之躯奋起抵抗,欲亲手杀之。 黄帝是为了女儿,才向蚩尤发起战争,两个部落打得你死我活。 最终蚩尤战败逃离,黄帝再派人去寻女妭,却怎么都找不到。 原是女妭失去神力,只能留在人间,回到诸神部落会很快老死。 最终在人间诞下后代,因此才有女妭一族。” “你们就是女妭的后代,怎么出生的?”戚炀继续问。 姥姑说:“由第一代创世神开始,所有拥有天生神力的女人都可以孤雌生育。 女妭是黄帝是女儿,她自然继承了这个力量。” “黄帝也是女人。”姬豪尔抬头直视姥姑。 “是,上古三皇五帝,从来都是女人。” “那雄性?” 姥姑眼神幽微:“是孤雌生育过程中,基因突变带来的物种。” 女妭族流传的记录里,上古第一批雄性人类,就有伏羲、蚩尤等人。 牠们本是女娲等创世神诞下的畸形生物,但那时候众神不懂女男之分,以为只是未进化完全的缘故。 她们称其为“前尾”。 为了验证这种现象会不会对身体产生影响,她们将其分为两部分。 将其中一部分雄性割下多余前尾。 再将他们分开抚养长大。 谁知牠们长大后,体内充满暴力因子。 无论有没有做过前尾手术的,都喜欢挑起种群内部矛盾。 且没有继承任何神力,更无法独自繁衍子嗣。 尤其是那群拥有前尾的,平滑的大脑就像两片摞在一起的鸡胸肉。 牠们好吃懒做,不喜欢下田耕作,更喜欢以讨好部落中的女人为生。 众神一气之下,将牠们赶尽杀绝。 不过依旧有一部分逃走了,那些人中便有蚩尤。 蚩尤无法独自生下孩子,因此盯上年轻的女妭。 黄帝大战蚩尤,不仅为了女妭,更是为了保护创生权。 后世唯一没瞎说的是,蚩尤失败了。 待雄性掌权后,干脆就改了黄帝性别,且将女妭的神性去除,改为女魃。 到三百年前满兵入关后,更是将女魃改为旱魃,彻底将上古神,改成了人人喊打的鬼怪。 凛牙说:“女妭后人的确继承了一丝的驱水之力,但多年来的驱赶,那些能力早已被稀释得差不多。 姥姑就是我们族群这一代里最厉害的,所以才能成为我们的首领。” “那为什么会扯上我?”娄娇不解地指着自己。 按照时间线,她应该比女妭出生的还要晚一些,姬的时代,已经是母系末期了。 姥姑抓着她的胳膊:“不会错的,仓颉大人造字时亲自预言。” 仓颉作为部落的祭司,要用符号来记录所求的丰收之物。 她也善于观察飞鸟走兽、山川地理,因需要记录而发明文字。 这时女妭出生,仓颉看着到了她的结局,在第一版字书中,她画了一条四头蛇。 第154章 第六日食人族(结盟) “后来这条预言一直在女妭族里流传,但我们从未见到什么四头蛇。没想到,一次战争竟让我们遇到了!” 利齿高兴哭了,两行清泪留下,冲掉面上的红泥,下头是粗糙白皙的皮肤。 因长期待在地下不见天日,平时用红泥涂满全身,来防蚊虫,所以白到不正常。 粗糙是因她们不在意容貌,毕竟在女妭族,不会有人莫名制造容貌焦虑。 娄娇点头:“哦——所以后来我出生、沉睡、醒来,都是为了今天。” 姥姑点头又摇头:“你的出生是因你本该出生,不是为了任何人任何事,只是仓颉恰巧看到未来。” 戚炀内心万分感慨,她喜欢研究这些故事,但若是研究的资料,全部都是假的呢? 也就是她心态好,不然定要心碎。 所以嫦娥不叫嫦娥,叫恒我,她不是偷仙丹的贼,而是日月之神。 本就没有后羿,没有射日,都是后人杜撰,用来坐实阍因的重要性。 从前雄性可都是配子的存在,哪有资格跟上古女神在一个故事集中。 凛牙恶狠狠道:“所以我最恨那些爱情神话,恶心。尤其是《天仙配》!总令我想到我们老祖宗的遭遇。 那个牛郎,就是个贼,将织女拐进穷得响叮当的大山中,让她生孩子才放她走!” “为什么织女不跑,她不是神仙么。”姬豪尔是真的不懂,她醒来的时候,光着身子也能跑出二里地。 戚炀说:“大概因为织女的衣服就是灵力,灵力被牛郎偷走,所以她无法回到天上。” “好吧,”姬豪尔还是不明白,但她不准备纠结这个,“你们这个洞穴离地心很近吗?” 她指了指还半死不活的同伴们。 姥姑说:“从前不会,自从发生了地壳融合,这里的磁场就乱了。 我们吃人肉也是近些年才开始,只因吃人肉不仅强身健体,还能抵抗晕眩。”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周绪艰难支起身子。“给我也来一口,实在受不了了......” ...... 十分钟过去后,六人一书灵,完全恢复正常。 并爱上了人肉的味道。 此时,姜枫正在细心讨教人肉做法,她总感觉有天能用上。 只有婋莺皱着五官,她吃完才想起自己是言灵,在本体书加上“不头晕”仨字就行。 周绪拍拍她的肩:“姐妹,吃都吃了,别想太多。哎,还挺香的——” “你找死啊周绪!” 婧媪还在咂摸:“怎么能把人肉做的那么香的呢?” 姥姑很自信自己的手艺:“这可是我们的秘密配方,十年卤水,能不香吗?” “肉是哪儿来的。”姬豪尔只在意食品健康。 “这话说的,”姥姑说,“我们一墙之隔就是那些雄性,少几个谁会在意。牠们长期吃的都是有机食品,肉可干净了。” “为什么不直接占领地下呢?”姚威问。 利齿说:“我们人数太少,对面可有一亿人口,还有武器。不过我们趁这次大旱,发现了点新鲜玩意儿。” 众人看向她们:“僵尸?” 姥姑笑了:“看来你们也见到了。” 对女妭族来说,延续比占领蓝星更重要。 她们已经吃够了亏,不想轻举妄动。 数天前那次与公家的正面抗衡,只是一次意外。 姜枫四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原本那天,姥姑等人盯上的就是她们四人。 大概是运气太好,公家和女妭同时盯上她们。 反倒是两方打起来,姜枫四人机缘巧合下脱离险境。 女妭众人非常生气,觉得地面人类不识好歹。 于是直接截断水流,让新大陆境内成为人间炼狱。 在干旱的持续攻击下,瘟疫四起。 女妭出去觅食时,无意间发现一具抽动的腐尸。 本以为是里头有蛆虫或旱蚂蟥,谁知一族人走近后,那具尸体突然站了起来。 像个活人似的走动。 “后来我们想了许多天,猜测是不是鼠疫导致的。”姥姑如是说。 但姬豪尔众人齐齐看向姜枫。 姜枫满脸惊讶:“这不就是中赶尸蠹的症状么!” 姚威神情认真:“姜枫,你确定就姜家会赶尸蠹?”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也不一定是赶尸蠹,”姬豪尔皱眉,“毕竟赶尸蠹需要人为操控,且要在一定范围内才有用。 姥姑她们当时周围一定没人,不然也不能活着回来。” 凛牙也不在意这个,她说:“后来我们发现这种病会传染,便抓了几个人养在那个大草场,就是第一次抓你们的地方。” 利齿说:“结果没想到,被那些阉人发现了,派司队前去保护观察。我们没办法,只能临时转移阵地。” 虽然听起来像丧尸或僵尸,姜枫依旧心事重重,她总觉得事情跟姜家有关。 姬豪尔跟姥姑握手:“现在算是正式结盟了,接下来我们的计划是离开这儿,在外面建立基地。 争取在十年内,发育出可以一举摧毁这里的力量。 这需要所有有野心的女人帮助,女妭族愿意一起吗?” 姥姑点头:“必然,不过离开前,我们还要存点食物。” “正好,”姬豪尔说,“想试试白人饭吗。” “嗯?” ...... 在跨海大桥的另一边,米字旗飘扬的领土,五角大楼内正在进行紧张的保密会议。 现在的五角大楼已经改建成中世纪的教堂。 全长40公里大桥一边是中式,一边是西式。 如果站在五角大教堂顶部眺望,会因割裂而恍惚。 统治者们穿着隆重夸张的礼服,出席这次会议。 在圆桌的中心,立着一尊男神像,认不出是谁。 耶稣、或者宙斯,反正也不是那么重要。 孟程朱、亚里士多德、卢梭、奥古斯丁和出狱不久的吕娥姁都在。 此次会议主要是就干旱问题和领土命名问题为主要讨论。 首先干旱问题迟迟没有得到解决,无论地下水泵下去多深,硬是一滴水都没有。 其次西方领土内出现多名黄衣人,且都是女人,现如今已经引起极大范围的恐慌。 最后,亚里士多德问:“谁愿意出人,去外界寻找水源?这关系到民生问题。” 好嘛,现在顾及民生了。 果不其然,会议上近百人,眼观鼻鼻观心,无人应答。 “那抽签决定。” 有时候,越高端的场景,做决定的方式往往越抽象。 吕娥姁根本不想伸手,她仿佛预料到结局。 她锐利的眼眸在众男脸上一一扫过,看到他们一个个露出放松的表情,只得冷笑一声。 她举起手来:“我带人去。” 第155章 第六日食人族(紧急通知) “很好,吕,你是个合格的总长。”卢梭的表情极度虚伪。 奥古斯丁抬手:“为表对吕的尊重与补偿,不如专门划分一个领土给她管理。” “呵,真是谢谢你们。”吕娥姁靠在椅背上转着笔。 身后,她的秘书长兼男家属戚砚小声说:“答应下来。” 吕娥姁深知自己是傀儡,她要做的就是替虚伪的雄性站桩。 向新大陆的所有普通女性表达:牠们是民主的、票选是自由的、这里没有任何性别歧视。 会议主持宣布结果: “火头峰及其周边工业文化区域,划定为「量子峰」,孟程朱担任总长。 柏林墙及周边工业文化区,划定为「星际港」,卢梭担任总长。 复活节岛及周边工业文化区,划定为「纳米城」,亚里士多德担任总长。 波兰及其周边工业文化区,划定为「硅晶谷」,奥古斯丁担任总长。 最后,一切的核心都在伟大的「光速湾」,由吕娥姁女士担任总长! 让我们为这伟大的一刻鼓掌!为戚夫人鼓掌!为新大陆的美好未来鼓掌!” 会议上的雄性们都站了起来,相互拥抱庆祝。 女人们如坐针毡,尤其吕娥姁。 光速湾这地方,有新大陆最大的垃圾处理厂,更是所有监狱、修理厂、报废的发电站...... 牠们要把女人赶到那里,压缩女人最后一点生存空间。 牠们要女人用争抢的方式来获取优渥的生存条件,根本不需要教育,她们就会开始雄堕(雌竞)。 这一招太恶蠹,以致于吕娥姁捂嘴跑出会议厅呕吐。 没有人在意她有没有离开。 卫生间柔和的灯光下,镶金的镜子里反射出吕娥姁憔悴的面容。 她很早就开始思考自己的努力有没有意义。 她想起自己的两个同伴,优秀的科研人员。 一位叫金桐,一位叫吴凡。 三人一个从政,两个从事科研,本想强强联合,一展宏图。 可吕娥姁就走错了那么一步,一步! 她被金钱和男人指缝里漏下的权力迷了眼,她永远失去了金桐。 此后,吴凡也坚决不愿见她。 那个个子小小的科研女性,怎么就有那么大气性,说不见就能十年不见。 吕娥姁更没想到的是,当她意识到自己错了的时候,已经无法抽身。 她能做的只是在有把握时扰乱一下视听,让那些雄性吃点苦头。 例如上次顺手帮助姬豪尔。 代价是进监狱蹲一段时间。 等她回到会议厅,戚砚已经坐到了她的位置上。 无人提出质疑,大家都觉得这才是正常的——在这个厅内。 她在戚砚身后坐下,雄性们已经开始讨论关于畸形人的去留问题了。 有人提出,可以将她们拉到统一实验室做研究。 有人说,监狱还有许多空位。 有人虚伪求情,说她们也有人权。 就好像她们真的需要牠们去决定去留似的。 真是一群傲慢自负又自我意识过剩的参会者。 牠们根本想不到,出了后室的那群人,正在被关停许久的实验室里做什么。 此时,年迈的伊丽莎白正在跟女儿一起,摧毁实验设施。 街上凭空出现的女人们,正拿着枪械无差别射击行人。 在后室待了多年,她们早已忘记什么公共秩序。 这能怪谁呢?还不是要怪提出这项实验的人。 就在实验室爆炸的一瞬间,防空警报响起。 正在会议厅内烦躁的吕娥姁立马来了精神。 身后的全息投影正在实时滚动现场的惨状—— 整片实验园区全被炸毁,周围往来的男人们成了一具具弓背焦虾。 男秘书对男总长们耳语了几句后,整座会议大厅立即进入戒备状态。 所有门窗关闭,调集司队加强防守,唤醒沉睡已久的军用智灵体,在外围保护五角大楼。 “来不及了,”吕娥姁说,“不如直接去现场,我可以带队。” 奥古斯丁慢条斯理地端起咖啡,否决了这个提议:“女士,你躲在我们身后就行。” 吕娥姁挑眉:“你们忘记实验园区的前身是做什么实验的? 啊,我记得园区在硅晶谷,奥古斯丁,是你的管辖范围。 突然出了这些事,我很难不怀疑是你捣鬼。 也对,我要出发去外部寻找水源,其他三位总长要分心看管干旱最严重的区域。 这时候实验园区出事,你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调遣司队前去镇压。 这样一来,整个硅晶谷都会陷入恐慌,跟它紧密相连的纳米城...... 亚里士多德,你们纳米城的「超算中心」,现在可是最大的实验基地。 你真的放心让奥古斯丁独自带队出行?言尽于此,我不怕受到伤害,要去召集探索分队了。” 吕娥姁抬腿迈向安保严格的拱门处,八只雕塑小天使正伸手迎接她。 她在心中倒数,五、四、三...... “等等,”亚里士多德和卢梭同时出声,“吕,你带队去老实验园区现场。” 奥古斯丁不可置信的声音传来:“你们信她?!” “朋友,我们当然信你。吕,去吧,权限已经为你开启了。”卢梭这样说道。 吕娥姁迈腿走出会议厅,穿过拱廊,两边墙壁画满宗教壁画。 玛利亚、耶稣、八翼天使、亚当,目光都在追随吕娥姁的脚步。 孟程朱站在三清壁画下,目光阴沉地看着这个女人。 ...... 吕娥姁坐上轨道专车,面色如常。 她伸手撕下身上繁复的礼服,无论是中式或西式,她都不喜欢。 轨道专车穿梭在新大陆的豪华建筑中,两边出来排队打水的行人纷纷避让。 一个高大的独眼人站在低矮民房楼顶,她正端着一把狙击枪。 枪口与吕娥姁的眼神交汇,她放过了她。 吕娥姁关上车窗,任由街上传来男人们的痛苦尖叫。 自动驾驶的车没有司机,监视智灵体亮起灯:“吕,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四个男总长的声音传来。 “不知道,你们不是有天眼吗?”吕娥姁漫不经心回答,“车速很快,我哪里看得清楚。” 实时新闻又在播报恐怖事件。 听说好多男明星在层层保护下仍旧命丧黄泉。 粉丝们泪洒当场。 在地层下方的婋莺非常不解:“这种危急时刻,为什么会有明星出现?” 第156章 第六日食人族(白人饭) 戚炀说:“这也是高层稳定民心的手段之一,牠们不会付出手中资源,更喜欢用娱乐大众的方式进行‘心理按摩’。 这样,民众会短暂转移注意力,对上层的怨言也会短暂减少。相当于小钱办大事。” 周绪一脸“原来如此”:“难怪蓝星战前,明星们出街和活动的次数都变多了。原来是用来麻痹大众的。” 为安抚百姓,避免大众产生独立思考,这是权贵们最常用的手段。 明星们可怜吗?当然不可怜。 牠们从前接受的好处可不少,一丘之貉罢了。 牠们只是没想到防守如此严密,还是混进去几个恐怖分子。 媒体干脆将所有事件都归于“蛛巢”,勒令雄性要保障生命安全,要求粉丝们坚决抵制“蛛巢”。 “嚯,好家伙,”另一片区的地下,婧媪拿着女妭族刚送来的消息感叹,“牠们真的很会分裂女性。” 姬豪尔毫不在意:“能轻易被雄性分裂的女性,也没有团结的必要,她们不会反省的。” 凛牙利齿走过来说:“戚炀已经找到了实验室,几位正在那头等你们。” 娄娇问:“戚炀呢?她不来接我们吗?” 利齿回忆了一下说:“她好像说,要去尝鲜。” ...... 此时戚炀正在大街上狂吃魂体,她心中有个猜测,只是目前没有证实。 好巧不巧,她又看到街上正有司队持枪追捕一群女人,就顺便过去帮忙传送一下。 司队跑着跑着发现自己在原地打转。 试了许多次也走不出去。 当牠们意识到有无形力量在阻挡时,泰格早已带着同伴不见踪影。 其中一名警司突然想到什么,走路时不忘按下内部通讯装置呼叫救援。 下一秒,他就从一百米的高空掉落,摔在其他人身前,四分五裂。 戚炀冷笑,将他的魂魄吸收进体内,转身跟上了泰格她们。 姬豪尔众人跟在女妭族身后,去往实验园区,硅晶谷街上满是智灵体。 民众们统统被强制关在家中,牠们曾经引以为傲的分配房,此时门窗都升起栅栏。 牠们愤怒砸着家中物品,在网络上实名制发言,要求自由民主。 “好吧,”姥姑对族人下达指令,“谁想要自由,去‘帮帮’牠们。” “好的姥姑。” 凛牙带着一群女妭族在硅晶谷领地下方疯狂打洞。 同时,吕娥姁接到命令:“根据实名去封住那些人的嘴!” 吕娥姁的车停在空中停车场,她从上往下看去,大约有两百名海盗般的女人,正在与智灵体和司队对峙。 从前司队会直接开枪无差别射杀,如今牠们不敢—— 吕娥姁刚得到确切消息,要不是那群女人主动暴露,司队根本找不到任何踪迹。 姬豪尔正在一户民众家中,从二楼窗户往外看。 这里紧挨实验园区,可以看到一手现场画面。 婧媪分析后说:“司队正在拖延时间,牠们在等重型武器到来。如有必要,会实行全面打击。” 这栋房子的一楼,周绪和姚威正在给尸体解剖,姜枫正在调制酱料。 女妭族的人正在处理肉块,娄娇坐在一旁沙发上等吃。 这栋房子的几个原住民,就是她们今天的食物。 娄娇舔嘴:“在不认识你们前,我吃的都是什么东西。” 利齿笑笑:“这个时代的雄性肉,很紧致,很好吃。只要骟干净,就不会臭。 不过今天是我们第一次尝试白人肉,通过手感就能知道,一定更美味。” 出乎意料的是,无论是战前的许多年中,还是战后这几年,女人都是拼命节食减肥的那一方。 【女人是连食人族都看不上的种群——来自地狱的笑话。】 “如果女人胖点儿,你们会选择吃女人吗?”姜枫很好奇。 姥姑想了想说:“看立场吧,如果是你们这种,我们估计也不敢吃。我们只是想生存,不是喜欢找死。” “那要是以后回归母系,你们吃女人吗?” 姥姑像看傻子似的看姜枫:“难道不能养点雄人吗?就像养猪那样。” “那不是还得繁衍雄性么?”姜枫疑惑。 姥姑笑眯眯解释:“创生是雌性才拥有的权力,不要因它带来的某些风险就排斥它。 等我们拿下这里,就专门圈养基因突变的雄性种群咯。” 用本体挡住屋内全景监控的婋莺笑出声:“这话要是某些群体听到,要破大防了。” “呵,”周绪停下手中动作讥讽道,“就该这样,就该大肆说出我们的野心,就该让所有雄性惧怕。” 她在说她自己,想想曾经她为进巡司局装男所做的一切努力,现在看来也挺可笑的。 当真以为装鹌鹑就能无事发生吗? 当真以为去叫两句“女男平等”、“女人不会挤压男人的生存空间”,牠们就会大度让出抢走的资源吗? 最蠢的途径就是装骆驼对一切视而不见,或是装圣父试图感化雄性。 爱吃猪肉的人,会因为猪在猪圈躲避被宰命运的样子而心软吗? 怕是只会想象这么有活力的猪,味道会有多鲜美。 钓鱼人会因鱼眼流出晶莹泪水而放生吗? 只会感叹这鱼要死了,得赶紧带回去煮了,否则不新鲜。 一个会编出“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群体,还指望牠们长了良心? 姚威解释:“斯德哥尔摩是假的,根本没有这种病症。是受害者、无能警司和当地公方同时给被害者女性造的黄谣。 当时其中一名被害者为保护其她两名受害者,一直在与罪犯周旋,最终所有人获救。 最后,为了给罪犯脱罪,以及掩盖警司多次激化矛盾、导致所有人差点死亡的事实,编造出的谎言。 将那名伟大女士做的贡献掩盖,并冠上‘爱上劫匪’的名号,从此,这个莫须有的病名声名远扬。 这是一场全世界雄性共谋的、心照不宣的黄谣,也是历史上传播范围最广最成功的营销。 心理学上,确实会有受害者为活命,在紧急情况下产生对施害者的依恋。 但其实,这更应该叫驯化或pua,就像马戏团的驯兽师对动物做的事一样。 对了,其实雄性更容易被驯化,因为牠们没有反抗的勇气和本能。” 姜枫一脸顿悟:“所以不能对牠们抱有好脸色,否则随时随地会被造谣对吗?” “这种生物应该消失,或是......”婋莺哗啦啦展开主体, “如果牠们暂时无法灭绝,以后我们掌权,就换个语言怎么样? 只要切断牠们的语言系统,就无法再给女性造谣了。” 她的本体书页上出现了一种语言,是女书。 第157章 第六日食人族(审判) “这是我在舒家藏书阁学的,听说是舒家代为保管千年的文字。 无论是朝代覆灭还是天灾频发,条件再如何艰苦,舒家也没有将其教给家中男人。” 姥姑说:“其实这些都不是眼下最重要的,我们要将牠们养得柔弱,入口才更加肥美。” “您是说在食物中做手脚?” 姥姑点头:“是啊,水源在我们手上,只要在里面加一点东西......” “但是你们遇到了瓶颈。”姬豪尔双手撑在栏杆上看着众人。 凛牙耸肩:“我们想找出能让牠们同时增肥、肌无力、肉质鲜美且有机的药物。 但听起来就很离谱对吧,所以一直做不出来。 不然早就不用出去抓人了,我们生下的变异物种就能这样圈养。” 姬豪尔揉了揉肩膀:“这好说,我们队伍里,这方面的专家可不少。” 她看向姜枫,姜枫连连点头:“我可以帮你们。” 叩叩叩—— 敲门声打断众人谈话,姬豪尔闪现到门口打开全全景门铃。 门外站着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女人,宽边帽檐下露出志在必得的微笑。 女人的声音清晰传进众人耳中:“你们好,我是吕娥姁,又见面了,不过没有时间叙旧。” 她停顿了一下,摘下帽子放在胸前,“各位女士,你们输了。” 不远处刮起风暴,好几架战斗机正在扫射地面。 第一代投入使用的战斗型智灵体,正在吕娥姁身后等待指令。 “只要我一声令下,牠们就能发射激光,除非发生大规模地裂,将牠们掩埋。 不过这种事怎么可能呢?毕竟庭审会在光速湾举行,那里的安保严密。 好了,祝你们用餐愉快,我去抓捕‘罪犯’了,这是我的职责。” 吕娥姁转身离去,就好像专门是来叙旧的。 全景画面中,她穿着平底皮鞋的背影高大且挺拔,像一位必胜的将军。 戚炀的魂体与吕娥姁擦肩而过。 “后室入口已经完全炸毁,整个实验室也毁了。”戚炀穿过大门,显出身影。 姬豪尔问:“伊丽莎白和维多利亚已经投降了?” “真说对了,你们别出去,外面都是司队和智灵体。” “吃完饭我们要去联邦法庭,你应该进不去,那种地方都有隔离屏障。 你带着姜枫她们等在这儿,吕娥姁来过,这里应该是24小时内最安全的地方。” 戚炀很着急:“你们这点人够吗,加上女妭族还不到三百人。” 姬豪尔穿上防弹衣:“人不在多,我们每个人都有脑子,实力是指数级增加。 你们专心照顾好那群孩子,不要让任何人知晓她们的存在。” 伊丽莎白母女会带着her的伙伴去法庭,她们想把事情闹大,闹到人尽皆知。 所以她们自愿选择被逮捕。 只有当她们成为“恐惧”本身,新闻局才无法掩盖她们的存在。 这次还想像过去做实验那样,把事情压下去吗? 被逮捕算什么,对伊丽莎白来说,能站在公共场合讲真话,才是她这些年的终极理想。 在炸毁后室出口前,她保下了所有资料。 每一行代码,都是牠们罪恶的证据。 光速湾的正中心,伫立了一座庄严的法庭,从前这里是一个女人的庄园。 她被赶走,成为流浪者,她的资产顺理成章,成为雄性们的囊中之物。 联邦法徽是一只独眼,两旁围绕天使雕塑和独角兽。 处处透露公平,处处没有“公平”。 这让四肢绑着定时器的女人们笑出声。 “肃静!”司队的人怒斥。 “我呸!”艾琳芬特啐了一口。 被啐的男人忍了又忍,脸上五彩斑斓,但在“公平之眼”的注视下,他还是收回手臂。 沃妇说:“你们瞧瞧,一群心虚怯夫罢了。” 她的语速很快,这支司队是东方男人,没听懂她的嘲讽。 外层围满群众,大家都想知道这群恐怖分子究竟是何来头。 新闻局的智灵体围绕在人群中央,三百六十度环绕直播。 同一时刻,跨海大桥、五角大楼、火头峰中心城区、每个人的vr眼镜里都在同步直播。 统治者们想在最短时间内,给民众吃下定心丸。 不管这群女人做了什么没做什么,最近几个月发生的所有事,都将是她们做的。 联邦法庭的大门打开,里面是倒锥形场地。 从下到上,一圈圈围满观看者,中央有一个最大的审判台,周围是一圈审判者所站的地方。 不像法庭,像斗角场。 为的不是公平,是让站在这里的人,产生恐惧。 一圈圈的旁听者不是旁听,是来看热闹。 牠们手中不会投出正义的选票,只会为相同利益按下支持键。 牠们不在意真相,只在意审判台上的那群人,听不听话。 真理不在大炮的射程范围,真理在牠们嘴里。 当牠们说,写某类文书的雌性要蹲十年,却允许n号房的存在屡见不鲜。 当受害者无法受到应有的补偿,加害者无法受到应有惩罚。 当某类有重大犯罪经历的种群,依旧可以承担重要职位时,真理早就消失了。 就像水消失在水里,无人在乎是哪一滴水,只在乎它能不能解渴。 泰格、艾琳芬特、沃妇、伊娃跟在伊丽莎白和维多利亚身后。 六人代表团队的所有女人,站在法庭中央,接受所有对立者的审判。 她们浑身都是闪着蓝光的镣铐,一旦做出试图反抗的举动,镣铐就会电击或爆炸。 也就是说,她们身上的不是镣铐,是定时炸弹。 但她们依旧穿着黄色胶皮衣,上面写着大大的「her」。 吕娥姁将她们送上审判台后,离开了庭审中心地带,她的位置在旁听席的第一排。 围绕审判台的,有男法官路易十六,他真名当然不叫路易十四,只是都是前面秃后面卷的发型。 女人们记不住他的名字,就干脆这么称呼了。 还有戚砚、司队掌官、巡司局局掌,唯一坐着的是卢梭。 他靠在椅背上,仰起头,眯眼看向女士们。 大约他在cos上帝,大约他觉得上帝很悲悯,自己也很悲悯。 这里的每一个原住民都意识不到,这群被审判者,从来不信上帝。 还有三清、观音、佛祖,那些都是什么? 是比女士们身上带的镣铐还沉重的存在。 香火钱是从来没有女人的份儿的,但捐献的每一笔款项,都有女人的血汗钱。 这样建起的宗教场所,哪个女人信它,那其她不信的女人,创生神支持你们去笑她。 第158章 第六日食人族(对抗) 法槌敲响,全场肃静。 路易十六的声音被放大,确保能传到每一个角落: “蓝星纪元2037年6月3日,被告‘蛛巢团伙’目无法纪,犯下多起恶性案件。 在联邦司队的联合抓捕下,终于逮捕归案,这是联邦的胜利,人民的胜利。 之所以公开审判,只因法庭是公平、公正的象征,感谢大家百忙之中前来参与本次庭审。 我们要坚决维护新大陆所有公民的合法权益,为死去公民伸张正义! 请大家注意庭审纪律,保持冷静、安静,遵守秩序,不要随意打断她人发言——” “路易老弟,你的‘公民’二字中包含女人吗?”维多利亚挑衅的话语从胶皮大衣下传出。 “肃静,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们的组织叫her,不是什么狗屁‘蛛巢’。” ...... 历经各种大场面的路易十六,脸上也挂起难堪神色。 这是直播,整个新大陆同步直播。 但凡ai导播没有及时切换画面,那句质问将是奇耻大辱! 可惜牠们太依赖科技,科技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识别出这句话包含的深意。 眼镜下、电视前、全息巨幕中......所有的新大陆雄性公民都感受到那一丝难堪。 不是心虚,是一种被人扯下遮羞布的愤怒。 牠们咆哮着在公屏上发表意见,要求立刻处决这个胡说八道的女人。 也有一些女人试图用言语安抚雄性,迫不及待告诉牠们,自己跟镜头里的那些女人不一样。 她们被吃的太狠了,血肉早已成为筑起父权坚固城墙的砖石。 只能一边承担数万吨重的压力,将自己变成同样灰扑扑的颜色,方方正正的形状; 一边与那些尝试反抗和逃离的尖利原石割席。 她们看不惯那些原石的坚硬,嘴里骂着原石们不甘被打磨的愚蠢; 其实内心羡慕又向往,至少原石们不会在城墙倒塌时,只能跟随重力自由落体。 原石可以去任何地方。 大块原石能压死路过的雄性,小块原石能绊倒脚贱的男人。 为什么人人都骂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因为牠们无法在那块石头上获得任何好处。 牠们骂的是石头吗?骂的是不愿妥协的女人。 当然,也有些原石最终成了漂亮的鹅卵石。 她们觉得石头也有当漂亮石头的自由。 所以来到水边,日复一日接受河水海水的冲刷打磨。 一边听着周围人虚假的夸赞,一边忍受不得自由的痛苦。 于是最终,被灌进水泥地里,成为公园路上人人都能踩一脚的垫脚石。 还有一些石头内里漂亮优秀,却非要向居心不良的人展示出来。 她说她受够了天天在山上风吹雨淋,她是翡翠、是钻石,她要发光。 最后,有雄性看到她的价值。 她如愿以偿地被肢解、被切割,生下无数大大小小的首饰和摆件儿。 她们的归宿不是拍卖行就是专卖店。 即使有幸活了几百年,也只能在博物馆,成为被人瞻仰的「宝物」。 她们会记得从前在山间自由自在的日子吗? 或许会吧,但她们更可能告诉自己,现在在展台上,就是最好的归宿。 即使有一天摔碎了,也要被改造成别的小件儿首饰也好。 只要有生小首饰的价值,她们就很满足。 可是总有些原石明白,「千锤万凿出深山」是句洗脑的口号。 那是原石的世界!大家都是原石!雌性原石! 可以利用高科技,改造所居住的环境,保护领地不被侵犯。 为什么要听从雄性人类的,去锤炼自己? 为什么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将自己变成一个观赏物? 如果成为新大陆的高等公民,必须要用打碎自身的方式变成高等货,那她们宁愿永远当又臭又硬的石头! 维多利亚在跟妈妈亲手毁掉实验室的那一刻,她就决定,要做一个难缠的女人。 即使被口诛笔伐,即使被人误解,即使最终只剩她孤军奋战,那又如何? 总好过成为雄性们眼中,随时可以凝视的对象。 滴滴滴—— 电子镣铐声响彻法庭。 维多利亚抬起颤抖的手,拉下头上的防护帽。 “天呐——” “上帝——” “......我不是眼花吧......” 旁听席发出一阵阵私语,牠们自以为声音很小,可传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把刀。 旁听席从下到上的一圈圈高等人,像是受到了极大惊吓。 明明即将被审判的她们什么都没说,那些「天上人」便要求将维多利亚的脸遮住。 或是将她拉下去。 维多利亚艰难扯动不存在的嘴:“如果今天一定要审判,那我们既是被告,也是原告。 我,维多利亚,实名举报新大陆通过毫无人性的手段,残忍伤害无辜人民!” 滴滴滴滴滴—— 同一时刻,所有镣铐声响起,连坐得最高的「天上人」都将耳朵捂住。 这一点小小的电流,究竟是哪些人在受不了? 她们是从后室厮杀出来的高素质(身体)人类,怎会怕这种小小威胁。 所有人同时将黄色胶服踩在脚下,大方向众「天人」展示自己的伤疤。 这个行为引起众「天人」的恐慌,牠们拿起手中的纯净水扔向审判台的人。 有人高喊:“她们是故意的,故意来恶心人的!” 有人大声要求:“快把她们抓进去,我要吐了!” 在牠们眼中,这群拿来审判的人不是人,是一个娱乐大众、稳定民心的“工具”。 而工具居然诞生了自我意识,这一刻带来的慌乱是猝不及防的。 就连维持秩序的司队都愣在原地。 在周围三百六十度环拍的智灵体,不小心被绊了一下,它的镜头刚好定格在维多利亚背上那三个字母。 h e r,红色的,触目惊心的,令人无法再忽视的。 滴滴作响的镣铐吵个不停,那些在审判台下等待的女人们灵活接住水瓶。 接着打开一口气灌下。 中央的六人微笑看着混乱的一幕,路易十六只得站出来用力敲击那没用的法槌。 “启动安保系统,维持现场秩序!” 无数智灵体蜂拥而至,牢牢钳制众人手臂。 旁听席的座椅也放出安抚音效和放松喷雾,现场才稍稍安静下来。 路易十六努力压抑情绪,他正正衣襟,装模作样开口询问司队掌官: “请问这群目无法纪的犯罪分子,就是这样在大街上行凶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