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贾家潜龙》 1 穿越红楼 成贾家特殊少爷 大成王朝。 京城,荣国府。 正值隆冬之际,荣国府内银装素裹,雪景如画,美得别有一番韵味。 贾瑾静立于窗前,目光穿过窗户,透过纷飞的白雪,捕捉到一抹炽热而坚韧的艳红,那是梅花,以不屈之姿,傲然绽放于这凛冽寒冬之中。 他记得很清楚,这已经是他第八次看到院中的梅花盛开了,也意味着,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八年了。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平行时空,从未听过的朝代,倒是封建社会和他认知的一样。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穿越的,却清楚记得,自己刚穿越时,不过襁褓中的婴儿,才刚出生没多久。 一开始,似乎在宫殿之中,从一个宫装女子手中,转移到了一个中年男人手中,最后来到了贾家大老爷贾赦的怀中,自此成为了荣国府本不存在的少爷。 贾赦替他取名为瑾,排在贾琏之后,为荣国府大房的嫡三子,府内人称‘瑾三爷’。 穿越到了红楼世界,他觉得庆幸,又觉得不幸。 庆幸于自己可以见到原著中的金钗,或许可以和金钗们产生一些交集,也可以改变她们的命运,弥补前世他读原著时的遗憾。 不幸于他竟然成了贾家一份子,如果不做出改变,贾家此后被抄家,他也只能跟着贾家一起垮台,或被判刑甚至于直接被砍头。 想要不受贾家抄家影响,他就得努力做出改变,挽大厦于将倾,扶狂澜于既倒,改变自己的处境,也顺带改变众多金钗们的悲惨命运。 为此,他努力朝着这个目标进发,虽然他才八岁,却已经有五年进学的经历了。 只因他在贾家是比较特殊的存在。 就在他望着窗外梅花沉思之时,有个秀丽的丫鬟走了进来,轻声提醒: “三爷,杨先生来了,正在前院书房等你。” 贾瑾回过神来,看她一眼,微微点头:“知道了,晴雯,替我换衣。” 秀丽丫鬟也就是他口中的晴雯,没有迟疑,当即替他换衣。 在晴雯眼中,自己服侍的这个少爷,和府中其他少爷完全不同,虽年纪小,却有大主意,也完全没有顽皮爱闹腾的性子,就如一个小大人。 更让晴雯惊讶的是,别的少爷七八岁尚且才进学,贾瑾在三岁时,就已经有专人教导了,几年下来,风雨无阻。 这在晴雯看来,是完全不可思议的,就如比贾瑾只小一岁的二房少爷贾宝玉,此时还在和一众丫鬟玩闹,经常闹得满府鸡飞狗跳,也因此得了一个‘混世魔王’的诨号。 而贾瑾自三岁开始,每日都在认真听外来的教书先生教导,没有吵闹,从不抱怨,只要有先生来教,他必去听课。 这也是晴雯不解的地方,府中其他少爷,几乎都是在贾家族学里读书,唯独贾瑾不同,竟有人专门来教导他。 没一会,贾瑾换了一身衣裳,晴雯替他披上斗篷,临出门时,贾瑾笑着提醒: “我去上学了,你不必闷在屋里,可出去走走。” 晴雯听得暖心,嫣然回道:“知道了,三爷,你不用担心我们。” 其实这里离前院不远,贾瑾‘上学’只需要走几步路。 贾赦住的东院,是从荣国府单独隔出来的独栋院落,和荣国府其他院落并没有直通,想要进入东院,需得从前面单独开的黑油大门进入,就如分家了一样。 贾瑾来到前院,跨入一个书房中,就见一个中年文士已经坐在了上首。 见他四十好几的样子,脸正白净,下巴处留着一簇短须,儒雅随和,满身文人气度。 “学生见过杨先生,请先生安。” 进来后,贾瑾执弟子礼,恭敬请安。 杨先生起身,笑着摆手: “公子免礼,今天寒地冻,公子应当注意防寒。” 贾瑾听得心中一暖,笑着回应: “多谢先生提醒,学生定注意,倒是先生,天寒地冻,也赶来教导学生,还请万万保重身子,不然,学生定惭愧难安。” 杨先生听了这话,不由仔细端详贾瑾一眼,满心欣慰,心想着,自己这些年真是没有白白教导。 二人寒暄一番后,杨先生开始教导贾瑾一些书本上的知识。 作为一个穿越者,贾瑾自然有着他人不一样的优势,最起码,他会认真听讲,虽然过程枯燥乏味,但也算是一种自我修养。 也让他重新找回了当年上学感觉,珍惜这难得的学习机会,最主要,他必须尽快融入这个世界,找到属于自己要走的路。 “…公子,今日,我将教导你一些其他知识。” 这时,杨先生放下手中书籍,看着贾瑾说道。 贾瑾问道:“先生要教学生什么?” “用人之道!”杨先生加重了语气。 贾瑾眼底闪过光芒,这么多年了,总算是要教导一些硬核知识了吗? 迟疑片刻,追问: “先生,何为用人之道?” 杨先生道: “子曰‘君子用人如器,各取所长’,子又曰‘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 “这两句话的意思,想必公子已经明白,我也不多解释,我要告诉公子的是,如何做到识人之明,不被小人所胁迫。” 接下来的话,在贾瑾看来,完全已经超越了书本上的知识,让他觉得心惊的同时,也更加认真听讲了。 这些年,他一直在探索自己这一世的真正身世,首先,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是贾赦的儿子,才刚出生时,是被贾赦从宫里秘密抱养回来的,知道的人不多。 贾赦对他视若己出,专门给他在东院里安排了一个小院落,什么丫鬟、奶娘、教导嬷嬷,一个不少。 甚至从三岁开始,就有外来的先生来教导他启蒙。 这五年下来,教导先生也换了好几个,眼下这个杨先生是最后一个,也是教导他最久的,已经教导了他三年时间。 三年内,四书五经都讲了,到眼下似乎已经要教导书本之外的东西了。 待杨先生停下时,贾瑾问出了关键问题: “先生,学生为何要学用人之道?” 杨先生愣神看他一眼,平静接话: “此后公子就会明白的,公子只要记住我说的,这对公子一定有帮助。” 贾瑾摇头:“先生,你若不说明,学生实在难以理解,或许今日听了,明儿就忘了。” 杨先生皱眉,一时沉默了。 见他不说话,贾瑾接着说: “先生,学生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应该出生在宫闱之内,本不是这荣国府的人,可对?” 听了这话,杨先生瞪大眼睛,死死地看着他,眼中皆是震惊,过了好一会,才沉声追问: “公子,到底是谁对你说的这些?” 贾瑾微微摇头:“没人对我说,我只是记得我刚出生时的情况。” 听了这话,杨先生更加惊讶了,这些年,贾瑾不吵不闹,认真听他们教导,他们本就觉得十分神奇了。 没想到贾瑾竟然还记得刚出生时的情况,莫非是天上的神仙转世? 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杨先生给抛却了,他是读圣贤书的人,不信鬼神之说。 只能说贾瑾是蕴含大气运在身的,古往今来,生而知之者,莫不是未来的气运之人。 贾瑾不仅聪慧,而且和其他孩童完全不同,杨先生不由轻叹,看来可以将当年的事情告诉贾瑾,也好让贾瑾明白自己背负着怎样的身世和期望。 (注:全书偏日常生活、儿女情长、家长里短,节奏会有点慢,文中有关红楼猜测,皆作者一家之言,若有不对之处,还望诸位书友多多海涵!) [原著时间线比较乱,主角们的年龄也是忽高忽低,故而,本书特设年龄,以林黛玉初入荣国府算起,当年主角贾瑾8岁,贾宝玉7岁,林黛玉6岁,薛宝钗9岁,迎春10岁,探春6岁(比黛玉小),惜春5岁,史湘云6岁(比探春小),薛宝琴6岁(比湘云小)其余人物年龄皆不具体提及。] 2 旧太子遗孤 肩负大任 见贾瑾不仅聪慧过人,而且记得自己出生于宫闱之内,杨先生不打算再隐瞒。 看着贾瑾,正色说道: “公子,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自己记住就行,千万别对别人说,哪怕赦老爷也是如此。” 贾瑾满脸严肃点头:“先生请说,学生定守口如瓶。” 虽然猜到自己这一世的身世肯定不简单,可这时当要听到真相时,还是比较激动和紧张。 “话说当年,太上皇还在位…” 赵先生陷入了回忆中,向贾瑾叙说起了一段本朝历史。 大成王朝,自太祖皇帝建国以来,结束了军阀混战的乱世,中原大地再次恢复太平,实现了一统。 后历经太宗皇帝一朝,第三位接任的是为承兴帝,承兴帝年轻时,励精图治,夙兴夜寐,巩固了太祖太宗时期的大一统基业,大成王朝也在此时彻底迎来了太平盛世。 然而,随着年龄增长,承兴帝开始贪图享乐,骄奢淫逸起来,大兴土木,修建宫殿,大搞排场,弄得劳民伤财,百姓们怨声载道。 也正因为心态发生变化,忠言逆耳,承兴帝再难听进忠臣的劝谏,反而让那些溜须拍马的奸人乘机上位。 这些奸臣极力讨好承兴帝,越发得承兴帝重任,而那些忠臣越发不待见,朝政逐渐被奸臣们所掌控。 这些奸臣掌权后,利用权势,排除异己,肆意妄为,一时朝堂之上,被他们弄得乌烟瘴气,好不容易出现的盛世,也随之消失,百姓们苦不堪言。 为此,当朝的忠义太子不得不上言劝谏承兴帝,应当罢黜那些奸臣。 奸臣们得知了这个情况,联合一起在承兴帝面前不断中伤忠义太子,后来,更是谎称忠义太子想要造反夺位。 承兴帝虽有些不信,但也不敢大意,听信了奸臣们的谗言,想试探忠义太子的忠心。 忠义太子并不知这是一个局,带着侍卫闯入皇宫,承兴帝见此,只当他真有心造反,气个半死,问也不问,立马安排人将忠义太子围杀于宫殿之内。 至此,奸臣们越发得势,直到河东节度使突然造反,才让承兴帝惊醒过来,眼看着反贼势大,他立马下退位诏书,将皇位传给了自己的另一个儿子,也就是当今皇帝武安帝,他自己则成了太上皇。 武安帝上位后,立马罢黜了一些奸臣,重启一些忠臣和武将,历经几年,终于将反叛镇压。 “…虽然反叛最终还是被镇压了,可这次造反规模之大,牵涉地区之广,让本朝好不容易积攒的底蕴,彻底葬送。” “河东等地至今还未太平,盗匪四起,而周边异族虎视眈眈,似有随时入侵的意思。” 说到这里,杨先生不由摇头叹息,似乎对本朝的情况颇为担忧,或许也有不忿。 贾瑾听后,也明白眼下大成王朝可谓是内忧外患,若没有出现中兴之主,怕是很快就会再现乱世。 沉默片刻,追问一句: “先生,您说的是本朝的历史,和学生有什么关系?” 杨先生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因为公子你是忠义太子留下来的唯一血脉!” 贾瑾听了,一时心跳加速,脸色涨红,果然如他猜测的一样,他的身世真是不简单。 “当年忠义太子被人设局,闯入皇宫,太上皇也不审问,直接下令诛杀了他,连同东宫里所有人都被诛杀,包括太子妃以及太子的子嗣。” “可正巧那时,太子的一位妃子临产,生下了一个孩子,我们这些受过太子恩惠的臣子,费尽心思将这个孩子保了下来。” 说到这里,杨先生紧盯着贾瑾。 贾瑾内心大跳:“先生,这个孩子就是学生对吗?” 杨先生重重点头:“没错,正是公子你。” “如果当初太子殿下没有被害,眼下公子应该在东宫中,作为皇子或是皇孙。” 贾瑾不由惊叹于杨先生、贾赦等人的胆大,当时太上皇已经认定忠义太子造反,这时候,他们竟然还敢保存忠义太子的血脉,真是不怕太上皇砍了他们的脑袋。 对于自己这一世是个孤儿的情况,贾瑾并不在意,毕竟他是穿越者,对于这一世的父母,本就没什么归属认同感,更别说,他才出生,这一世的父母就都已经嘎了,连面都没见过。 沉默一会,看着杨先生问道: “那么,先生教导学生用人之道,又是为了什么?” 杨先生正色说道: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当初,我杨敬松深受忠义太子提携,无论如何也不能忘记他的恩德。” “我们来教导公子你,是想着有朝一日,公子可以达成太子殿下的遗志,夺回属于太子殿下的东西!” 听到这话,贾瑾心跳得更厉害了,这话的意思已经明确了,旧太子一党,希望扶持他上位,夺回皇位。 如果真能成为皇帝,那么他担忧自己会受到贾家被抄家的影响,自然也就不成问题了。 重活一世,若能成为皇帝,那也不枉活此生了。 可问题是,夺皇位有这么简单吗? 杨先生也就是杨敬松,感受到贾瑾的情绪,安抚道: “公子不必过于忧虑,这些事情,我们早就替公子想好了。” “当初赦老爷将公子抱养回贾家,以此掩藏公子的身世,同时也是想让公子能够以贾家少爷的身份成长。” “除了我们几个太子旧臣,没人知道公子的真正身份,我们的意思,让公子先从科举入仕,入了官场后,我们众人一起扶持公子。” “待公子走到足够高的位置,身上聚集了足够的人望时,再公布公子身份,迎公子登基!” 不得不说这个想法是好的,可贾瑾总觉得,他们这些人想得有点太理想化了,这个过程怕是会很艰难,甚至随时可能会夭折。 毕竟人性复杂,人心易变,谁敢保证,能一直秉持初心? 不过,这也算是给了贾瑾一个非常强大的动力,就算不为了夺回皇位,他也得努力上进,至少不受贾家抄家影响。 “…因此,公子也不必有太大的负担,最多公子此后就是贾家少爷,更别说,还有我们会一直帮助公子。” 听到这里,贾瑾恭敬行礼: “多谢先生告知学生,学生虽不敢说一定达成先生们的想法,但会一直按照先生们所教导去做,尽自己全力!” 杨敬松不敢托大,起身回礼: “公子言重,我观公子生而知之,聪慧过人,又有着常人未有的沉稳,定是成大事之人,我相信公子他日定能达成太子殿下的遗志!” 贾瑾听得心潮澎湃,他虽不敢肯定能够达成这样宏伟的目标,但还是期待能有这样的结果出现。 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追问道: “先生,学生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为何是赦老爷抱养我回来?而不是先生或是其他人?” 杨敬松微微点头: “公子问得好…这个问题,说起来也不复杂,其一,太子殿下出事后,我们这些文臣,进不了东宫,赦老爷却可以进去。” “其二,赦老爷年轻时候,就已经成了太子伴读,常伴太子殿下左右,算是太子殿下的知心朋友也不为过。” “其三,荣国府毕竟是国公府,让公子在国公府长大,总比在我们这些文臣家中长大要尊贵。” 贾瑾听完释然了,却也觉得他们并未考虑到,如今的贾家已经在衰败,贾家少爷的身份,并没那么尊贵了。 但总的来说,杨敬松他们的出发点确实是好的,谁能预料到,未来的贾家衰败的会如此之快呢? “多谢先生解惑,学生明白了,此后定安心听先生教导,先生教什么,学生都将铭记于心。” 听贾瑾这般说,杨敬松更加欣慰和感触了,笑着说道: “以公子的品行和聪慧,我相信,公子一定可以达成目标的。” “另外,我觉得,如今公子的文章,去闯一闯童子试应该没问题了,若能过更好,过不了,就当是积累经验。” 贾瑾闻言,突然有些兴奋: “先生,是明年吗?” 杨敬松微微点头:“嗯,明年二月开始,一直到后年,如果能够通过最后一道院试,便可取得秀才功名。” “虽说以荣国府的名义,公子可以不用参加童子试,直接报考乡试,不过,我还是希望公子可以先去积累经验,为此后的乡试、会试打好基础!” 贾瑾也十分认同他的话: “先生说的是,学生愿意从童子试开始考。” 见他很是听劝,杨敬松更为高兴了,只觉得自己没有白白付出,此后贾瑾真能达成他们的设定目标,他也算是帝师,此生无憾。 也因此,接下来杨敬松教导贾瑾更加用心,几乎是倾囊相授,而贾瑾也不负他所望,听一遍就能理解,有时候还能做到举一反三,这让杨敬松更觉得贾瑾能成事。 3 林黛玉初入荣国府 傍晚时分。 贾瑾送走了杨敬松后,便回后院来。 先来到贾赦住的上房,作为贾赦明面上的儿子,贾瑾还是得做到晨昏定省。 “给老爷请安。” 来到上房,贾瑾恭敬朝里间行礼。 里头传来淡淡的回应声:“嗯,今日杨先生都教了你什么啊?” 贾赦也只是例行询问,语气显得有着懒散无力。 贾瑾自然也是有一说一,将杨敬松今日教导的内容,大致说了一遍。 贾赦听后,似乎有着惊讶: “嗯?杨先生竟还教了你用人之道?” 贾瑾点头:“是呢。” 贾赦又问:“除此之外,可还教了你别的?或对你说了其他的话?” 贾瑾谨记杨敬松对自己的嘱咐,微微摇头:“再没有了。” 里头的贾赦似乎沉默了,过了好一会,才淡淡说道:“退下吧。” 贾瑾行了礼,恭敬退下。 虽然他不知道杨敬松为何叮嘱他,不能告知贾赦今日所言,但他也能够猜到一些。 如今的荣国府,表面上管家的是二房的老爷贾政,大老爷贾赦虽袭了爵位,却不住在正院,反而单独开了一个院子,十分诡异。 贾赦虽有爵位,却无具体官职,整日在家中和一众姬妾饮酒作乐,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管,活生生一个骄奢淫逸的富贵老爷。 但是,贾瑾却偶然看到,有贾家世交人家的老爷,或是军中将军来东院拜见贾赦。 想必,贾家的一些人脉和香火情,其实还是掌控在贾赦手中的。 可以肯定的是,贾赦隐藏于了背后,只做一些小动作,不能浮于表面,因此,对于贾瑾的扶持,还是以杨敬松他们这些文官为主,贾家只当是贾瑾的一个背景板。 在贾瑾看来,也觉得应该如此,按照原著的走向,贾家会被新皇定为了被清算的人家,如果想着接受贾家的扶持,必然会被盯上,等待的就是打压和迫害。 出了贾赦的上房后,贾瑾又去给邢夫人请安,对于邢夫人,他也只是例行公事,毕竟他也不是邢夫人所生,而邢夫人对他也是颇为冷漠,只是略微应付一句,就让贾瑾退下了。 回到他自己的院落时,就见晴雯迎了上来:“三爷回来了。” 贾瑾微微点头,在晴雯的服侍下,换了衣裳,吃了晚饭。 “三爷,才刚听闻,南边林姑老爷的千金林姑娘明日就要到了。” 听晴雯漫不经心地说起一个消息。 贾瑾闻言,顿时眼神一闪,内心一阵跳动,暗道,终于要来了吗? 他已经见过四春姐妹、王熙凤、李纨她们了,一直期待着林黛玉和薛宝钗什么时候来贾家。 眼下林黛玉总算是要来了,不免有些微激动,对晴雯说道: “正巧今儿杨先生说,过几日再来考察我的功课,明儿不必上学,晴雯,你早些喊我起来,我要去老太太那里等着。” 晴雯听得惊讶,自服侍贾瑾以来,她还是头一次见贾瑾如此在意,笑着应承: “好,也不知那林姑娘长啥样,竟让三爷你这般期待她来?” 对于晴雯的调侃,贾瑾并不接话,只是微微摇头,来书桌前坐下,提笔开始作起文章来。 晴雯见他不回,竟自顾自地说着一些话,叽叽喳喳也没停歇。 贾瑾听得有趣,倒也不觉得吵闹。 因为他的出现,晴雯这个本属于贾宝玉房里的丫鬟,被贾母分派来服侍他了。 主仆两个脾性差异还挺大,不过,贾瑾倒也能够包容晴雯的一些尖锐性子,同时,也在潜移默化地调教她,免得她说错话,惹来麻烦。 次日。 荣国府西后方一院落,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 这时,见外头有不少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个裹着斗篷的六岁小姐进来。 台矶之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见她们进来,便忙都笑迎上来: “刚才老太太还念呢,可巧就来了。” 三四人争着打起帘笼,一面听得人回话:“林姑娘到了。” 上房中,已是一把年纪的贾母望眼欲穿地看着外头,当看到仅六岁大的林黛玉时,霎时眼泪直落。 不待林黛玉拜见,一把搂在怀中,心儿肉儿地叫着大哭。 见贾母哭得伤心,满屋子的人,都不由跟着抹泪。 唯有坐在下首的贾瑾,和其他人反应不同,见他微睁眼眸,好奇地打量着才六岁的林黛玉。 仔细打量了林黛玉一番后,在心里赞叹,不愧是十二金钗为首的人,虽才六岁,却是十足的美人坯子。 难怪原著说她是世外仙姝下界而来,饶是贾瑾前世见过各种盛世美颜,也不由感叹林黛玉的独特美态。 “老太太,注意身子…” “林姑娘,快别哭了…” 一时厅内众人纷纷上前劝说,这才让贾母和林黛玉止住泪水。 林黛玉恭敬给贾母拜安,贾母亲自搀扶她起来,又给她介绍: “这是你大舅母…二舅母…珠大嫂子…” 林黛玉一一拜见,礼数周到,落落大方。 又听贾母介绍起贾瑾来: “这是你瑾表哥,是你大舅舅的三子,你可称呼他为瑾三哥。” 林黛玉听后,好奇地打量了贾瑾一眼,轻轻见礼:“见过瑾三哥。” 贾瑾起身,回礼:“林妹妹客气。” 说话间,二人对视一眼,半晌,林黛玉先移开目光,只觉得贾瑾和别人不同,对他印象深刻,或许也是因为,这里也只有贾瑾一个男孩在。 心里也在暗暗回想着,贾敏去世前对她说过贾家的情况。 这位瑾三哥,似乎是凭空出现的一样,生母是谁大家都不清楚,不过,贾母和贾赦等人却都承认他就是贾家大房的嫡三子,对于贾瑾的来历,整个贾家也都是讳莫如深。 对此,林黛玉也有些好奇,贾瑾的来历到底是什么?真是贾赦嫡出的儿子吗? 就在她暗自思忖之时,听贾母说道: “请姑娘们来,今日有远客才来,不必去上学了。” 不一会,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三姐妹都来了,贾母一一给她们介绍认识,一时间几个姐妹相认,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瑾哥哥,原来你在这呢?”贾探春和林黛玉相认后,见贾瑾也在,便顺势过来问好了。 贾瑾笑着回道:“早听林妹妹今儿要到,我便早早在这等着了。” 贾探春闻言,露出几分羡慕之色:“还是老祖宗疼瑾哥哥你,竟早早让你来这等着了。” 贾母听见了,笑着说:“三丫头,可别说我偏心,是你瑾三哥一大早就来跟我说了,说是定要先见见你林姐姐。” 这话一出,林黛玉内心微跳,轻暼贾瑾一眼,心想着,原来他竟这么期待自己到来呢? 想到这里,让她原本复杂悲痛的内心,多了一丝暖意,颇感熨帖。 去年她母亲贾敏去世,年幼的她,失去了母亲,当真是悲痛欲绝。 好容易送了贾敏出殡,稍稍安稳一些了,今年,又辞别父亲林如海,独自一人来到外祖母家,心里头的悲痛和不安,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可这时听到贾母说,贾瑾竟然期待着自己到来,让她瞬间觉得,这个陌生的环境中,竟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心里头感觉熨帖的同时,直把贾瑾当做自己最亲近的人看待。 贾瑾也察觉到了林黛玉似乎在看着自己,回望她一眼,林黛玉却又立马移开目光。 “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 突听外头传来一阵娇笑声,人未至,声先到。 也引起了林黛玉的好奇,忙看向外头,就见一个打扮得鲜艳夺目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林黛玉不认得她,却也不敢失礼,忙起身,想称呼一句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就在她为难之时,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这是琏二哥的媳妇,你叫她琏二嫂子就是。” 林黛玉转首一看,正是贾瑾在提醒她,霎时让她更觉得安心了,朝着贾瑾微微颔首,对进来的王熙凤福礼: “见过琏二嫂子。” 王熙凤笑着拉过她的手,仔细端详着: “哎呀呀,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时不忘。” “…只可怜我这妹妹这样命苦,怎么姑妈偏就去世了!” 说着,便用帕拭泪。 贾母忙摆手:“可别再说了,我才好,你又来招我…” 王熙凤最善察言观色,听了这话,立马转悲为喜,一面向贾母告罪,一面对林黛玉嘘寒问暖,又是询问跟着林黛玉来的人是哪些。 林黛玉听得心里暖暖的,却也发觉王熙凤过于强势了,这里所有人竟没她一人气势足呢。 贾瑾在一旁笑着说:“二嫂子,你可别吓着了林妹妹,她才刚到,你就安排这安排那的。” 王熙凤单手叉腰,娇嗔着:“去,我自然比你懂,用不着你来提醒。” 又对林黛玉说道:“妹妹别听他胡说,我们这里,就属他脾性最古怪,以后你就知道了。” 林黛玉听后,微微抿嘴,心想着这里也没自己想的那么糟糕,同时也好奇,贾瑾的脾性到底怎么古怪? 众人说笑一阵后,茶果已撤,贾母安排两个老嬷嬷带着林黛玉去见两个舅舅,也就是贾赦贾政两个。 贾瑾起身请示:“老祖宗,让孙儿陪着林妹妹去吧,她刚来咱们家,人生地不熟的,一路上,我也可陪着她说说话,不至于让她觉得太陌生。” 贾母闻言,笑着摆手:“这当然好,你林姑父就这么一个女儿,今到咱们家来住,自当好好招待。” “既然你有此心,就陪她去见你二位老爷吧。” 当下,贾瑾陪着林黛玉出去,先往贾赦住的东院而去。 4 贾宝玉摔玉 初入贾府的林黛玉,对于一切都感觉陌生,虽众多亲戚对她十分热情,可这里终究不是自己的家。 难免心里头不安,而贾瑾亲自相伴,让她感觉到了温暖和安心。 一路上,贾瑾给她介绍着荣国府的布局,说着贾家的一些情况,让林黛玉逐渐安心不少。 贾赦和贾政都推脱不见她,倒也没有让她觉得如何,有贾瑾在身边,她未感觉到怠慢。 一时又回贾母这边用晚膳,见贾瑾也还在,贾母笑问: “怎么今儿个要到我这里蹭饭了?” 贾瑾笑着回:“今儿就当孙儿斗胆在您这吃一餐了。” 贾母笑道:“人都说你精贵着,非轻易不和人一起吃饭,今儿倒是奇了。” 林黛玉听得奇怪,再暼了贾瑾一眼,贾瑾也不回话了,只是用心照顾着刚来贾家,吃第一餐的林黛玉。 这让林黛玉越发觉得安宁,心想着,若有这样的表哥照应,想来此后在贾家也不会觉得孤单了。 虽是头一次在陌生的贾家用餐,可有贾瑾在她身边陪着,竟也不觉得不适应。 用完餐后,贾母让其他人都退下,只留了三春姐妹作陪,见贾瑾依旧不走,笑着说: “瑾哥儿,今儿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平日里可难得见你来这边,更别说来我这里了。” 贾瑾忙回: “老祖宗说笑了,孙儿也想来,只怕是叨扰了您老,今儿孙儿没课,林妹妹又初到咱们家,便厚着脸皮多待一会。” 因贾瑾身份特殊,贾母也知道他不是自己的真孙儿,因此也不用他天天来请安,加之贾瑾自己也不想凑热闹,因此平日里,多数时间,都在东院里。 贾探春笑着接话: “这么说,今儿我们都算是沾了林姐姐的光了。” 贾母闻言,笑了:“这么说还真是…” 其余众人都跟着陪笑。 倒是林黛玉脸色微微发红,暗暗暼了贾瑾一眼,暗想着,这瑾三哥还真是特殊,大家似乎都难得和他亲近,没想到自己一来,就改变了这个局势。 任谁被大家重视,都会觉得高兴,林黛玉自然也是如此,她本就聪慧敏感,初入荣国府,怀揣着复杂的心态,却有贾瑾惦念着重视,自当感触和开心。 心里头,对贾瑾的印象也更深了。 “可读了什么书?”又听贾母问。 林黛玉回道:“只刚念了《四书》” “姐妹们又读什么书?” 贾母道:“能读什么书,不过是学了几个字,不是睁眼的瞎子罢了。” 说话间,看向贾瑾来:“倒是你瑾三哥,三岁时便进学,如今已学了五六个年头了。” 林黛玉原本听贾母说姐妹们并未读什么书,便明白自己不该明说,这时听到贾瑾竟然已经进学五六年,霎时又觉得自己找到了知音。 只觉得自己才刚说的话,没有白说,又主动对贾瑾说道: “此后请瑾三哥多多指教。” 贾瑾笑着回:“林妹妹客气,我也不过是瞎学一些,说不得还得请林妹妹指教我。” 贾探春调侃道:“瑾哥哥,若这般说,你还得拜林姐姐为师咯?” 贾瑾也不接话,贾母等人则跟着笑了笑,林黛玉微微低头,也不知想什么。 正说笑着,只听外头传来丫鬟问好声: “宝玉回来了。” 须臾,就见贾宝玉从外头,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给贾母请安,贾母笑呵呵提醒:“去见你娘来。” 贾宝玉转身又走,显得颇为利落,林黛玉则微微皱眉,她早听自己母亲提及过贾宝玉。 出生时,口中衔了一块玉,顽劣异常,极恶读书,也不知他到底是怎样一个惫懒之人,懵懂顽童? 正想着,贾宝玉又回来了,换了一身衣裳,再次给贾母请安,贾母笑着给他介绍林黛玉。 贾宝玉早见这里多了一个没见过的妹妹,这时仔细打量了林黛玉一番后,笑着说: “这个妹妹我曾见过。” 贾母还未说话,贾瑾先打岔: “宝玉,你又胡说了,林妹妹今儿才到,你们从未见过,哪里可能见过他?” 因贾瑾比贾宝玉大一岁,算是贾宝玉的兄长,听他这么说,贾宝玉挠了一下后脑勺,干笑道: “许是我记错了。” 又接着问林黛玉:“妹妹可曾读过书?” 有了前头贾母的询问,这时的林黛玉也学会了,回道: “不曾读,只上了一年学,些许认得几个字。” 贾宝玉又问她的名字,又问可有表字,见林黛玉摇头,便道: “我替妹妹取一个如何?” 话音刚落,贾瑾又打岔了: “宝玉,莫要再胡闹了,表字又岂能随意取的?要取也该由老祖宗林姑父替林妹妹取!” 这话有几分毋庸置疑的意思,贾宝玉一时涨红了脸,有些下不来台了。 贾母笑着摆手:“不当事,私底下取一个字也没什么,也不是正经的表字。” 这话一出,贾宝玉这才顺势下了台来,倒也不敢再给林黛玉取字了。 又突然询问林黛玉:“妹妹可有玉?” 林黛玉暗忖,他有玉,便问自己有没有,于是轻轻摇头: “我没有那个,想来那玉是稀罕物,岂能人人有的?” 贾宝玉听了,瞬间魔怔了,摘下玉来就要砸: “什么稀罕物,连人之高低不择,还说‘通灵''不‘通灵''呢!我也不要这劳什子了!” 贾瑾早预防着,一个健步上前,将他的手抓住,可仍旧还是慢了一步,玉被狠狠砸在了地上。 一时场面有些混乱,众人忙去拾玉,贾母拍着腿道:“孽障!你生气,要打骂人容易,何苦摔那命根子!” 一面说一面搂着他哄劝着。 贾瑾暗自鄙夷,贾宝玉就如一个棒槌,不顺心了,就砸玉,惹来众人重视和哄劝。 转身见林黛玉脸色微微发白,忙来到她身边,劝慰道: “林妹妹千万别往心里去,他这玉也不是头一次摔了,摔不坏的,他向来也是这个脾性,此后你见多了也就不奇怪了。” 林黛玉刚刚也是吓了一跳,一想到自己才来贾家,就惹得贾宝玉摔玉发怒,心里自责又不安。 这时听贾瑾这般劝慰,霎时安心不少,今日贾瑾不仅陪着她在贾家转了一圈,而且和她说了很多话,她对贾瑾的印象也很深刻,自然是相信贾瑾说的话。 朝着贾瑾微微颔首后,又看向了贾宝玉,见贾宝玉这时被贾母搂在怀里,小声哄劝着,和贾瑾比起来,贾宝玉真就是一个不讲道理的顽童。 这也让林黛玉明白,自己此后该和谁亲近,该疏远谁了。 5 一起赏梅 逐渐熟悉 经过贾瑾的一番安慰,林黛玉安心不少,也明白自己此后该和谁亲近,疏远谁了。 一场摔玉风波,也很快过去,除了在大家心里留下印象外,倒也没有其他影响。 而对于贾瑾来说,从此多了一个来给贾母请安的理由,当然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来和林黛玉说话。 东院。 “林妹妹,你看这梅花开得多好看啊。” 贾瑾领着林黛玉,三春姐妹来自己院中赏梅花。 林黛玉看着这些迎风雪绽放的梅花,不由有些感触,雪地中出现的梅花,那么傲然坚挺,不惧严寒,就像是在告诉世人,该努力向上,不必气馁,勇于面对任何困境。 这让她不由想到自己来,独自一人来到外祖母家,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何尝不是这梅花面对严寒和风雪,面对这些严峻的挑战,梅花却依旧努力绽放花瓣,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傲然展示于世人面前。 贾瑾见她愣神了,笑着询问: “林妹妹,你想什么呢?” 林黛玉回过神来,看着贾瑾嫣然一笑: “没什么,只是看到这些梅花有感,瑾三哥,我可以经常来此看梅花吗?” 贾瑾点头:“当然可以,只要你想来,跟我说就是。” 说话间,贾探春拿着一张宣纸走了过来,递给林黛玉看: “林姐姐,你快看看,瑾哥哥写的文章。” 林黛玉颇为好奇,接过来看了看,以她的眼光,自然可以看出,贾瑾这文章的水准,已经有点高了,不免夸赞一番: “笔底生花,文采飞扬,读来令人拍案叫绝!” 贾瑾听得高兴,不免有些自得,表面上还是谦虚: “林妹妹谬赞,不过涂鸦之作,不值得如此夸赞。” 贾探春笑着接话:“瑾哥哥,这些年,难得见你现身,原来在用功读书,我想着,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去考功名了吧?” 贾瑾听后,收摄心神,正色点头: “先生对我说,明年二月就可以先去闯一闯童子试了。” 贾探春很是惊讶:“真的?这么说,咱们家,要再出一个秀才公了?” 之所以她会说再出秀才公,是因为在贾瑾之前,贾珠这个二房长子,也是才华横溢,十几岁就中了秀才。 只可惜,英年早逝,留下了一个遗腹子贾兰,对于贾珠之死,贾家众人也是讳莫如深,就如贾瑾的来历一样,几乎没人敢多说。 听贾探春这么说,贾瑾摆手: “不过是试一试而已,科举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我也未必能够一次就中。” 话音刚落,就见贾惜春走过来说道: “我却觉得三哥哥你必中,咱们府里头,谁能像三哥哥你这般用功努力?” “二姐姐,你说是不是?” 说着,看向了一起走出来的贾迎春,贾迎春只是笑着点头,也不说话,算是认同她的话。 贾惜春见她点头,蹦蹦跳跳地来到贾瑾面前: “三哥哥,你看,我们几个都信你能中秀才呢,你可必然要中一个回来,不然,我们可就要失望了!” 看着她满眼期待的样子,贾瑾一时有些头皮发麻,压力骤增,下意识抹了抹额头,回道: “好好好,我尽力而为…” 看到他这个样子,在他身边的林黛玉,忍不住抿嘴笑了。 贾探春则道:“四妹妹,你说得太绝对了,反给瑾哥哥负担。” 贾惜春回味过来,忙摆手: “三哥哥,你不必在意,就算是没中也没事…不对,你一定可以中…也不对…” 眼见她急得满头大汗了,贾迎春、贾探春都跟着抿嘴笑,一时场中笑声不断。 倒是贾惜春越发慌乱了。 贾瑾见状,忙安抚道: “好了,四妹妹,你不用再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定尽全力,拿一个秀才功名回来。” 听了这话,贾惜春这才安稳不少,又嘟着嘴嗔贾探春她们,更让贾探春她们觉得好笑了。 贾瑾跟着笑了笑,又提醒: “在外头站着也够久了,快进屋去吧,可别惹上风寒。” 林黛玉四人听后,皆觉得心中熨帖,有种被人好好呵护的感觉,朝着贾瑾颔首,拉着手进屋去了。 刚进来,就听贾探春好奇询问林黛玉: “林姐姐,那个要见你的人是谁?” 林黛玉回道: “是我的一位先生,也姓贾,名化,爹爹托付他护送我上京,爹爹还给他写了信给二舅舅,这几日,像是正和二舅舅商讨着什么,顺带看看我而已。” 贾探春释然:“原来如此,我还道他是林姐姐你什么亲戚呢…” 贾瑾在一旁听到她们说起贾化,眼神微闪,贾化别号雨村,借着林如海的关系,攀上了贾家的关系,从此有了靠山,开始在官场中崭露头角。 想到贾雨村上任后会判的案子,贾瑾心想着,自己要不要做点什么? 他读原著时,就觉得香菱十分可怜,命运多舛,小时候被拐,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让人不免觉得叹息。 他如今既然来到这里,是否该借助‘先知’的能力,替她改变命运轨迹? 思索一会后,贾瑾有了主意,看着林黛玉轻问: “林妹妹,你这位先生现住在哪里?” 林黛玉反问:“瑾三哥,你要找他么?” 贾瑾点头:“嗯,我有点事想托他去办。” 林黛玉听得疑惑,贾瑾和贾雨村肯定是不相识的,贾瑾又有什么事情,需要托贾雨村去办? 沉默一会,回道: “他就住在兴隆街的一家客栈中,瑾三哥想见他也不难,遣人找他来就是。” 贾瑾记在心上,感激道:“多谢林妹妹告知。” 林黛玉露出一丝笑容,客气回应一句,难得自己能够帮上贾瑾,让她觉得自己是有被需要的,再不似前几日,刚到荣国府时,一切都是陌生的,谁和她都没更深的交情。 几人在屋里说话,或是说笑,或是讨论诗词文章,时间过得很快。 眼看着到了傍晚,贾瑾亲自送四姐妹回贾母院。 一路上,四姐妹笑声不断,气氛很好。 送林黛玉到了贾母院后,贾瑾才转身离开,目送他走远,林黛玉有些奇怪,既然都到贾母院了,贾瑾竟然不进来和贾母请安吗? 同时,她也敏锐察觉到,虽然贾母表面上对贾瑾颇为在意,可其实还是比较疏远的。 贾瑾来不来给贾母请安,贾母也不在意,贾母更为在乎贾宝玉,直将贾宝玉当做了心头肉。 这也让林黛玉暗暗觉得贾母是否有点偏心了,毕竟贾瑾也是嫡出的孙儿,比之贾宝玉更为沉稳努力,贾母不应该更疼爱贾瑾一些吗? 6 托付贾雨村办事 贾雨村最近很是焦虑和不安,他是通过科举入的仕途,后来当了知府,贪了一些钱财,又得罪了上司,便被罢官了。 偶然的机会,他成了林黛玉的教书先生,也因此受到了林如海的重视,托付他护送林黛玉上京,并给他写了一封信给贾政,算是举荐给了贾政认识。 来到京城后,他便拿着林如海的信来找贾政,贾政热情地接见了他,并且看了林如海的信,把他当做自己人看。 贾政又将贾雨村的事情说给了王子腾听,这王子腾是王夫人的兄长,目前金陵四家的领头人,得了贾政的信后,便也认了贾雨村为自己人,和贾政联名上疏,保举贾雨村起复。 这让贾雨村十分惊喜,王子腾可是京营节度使,朝中大臣,能得他保举起复,肯定不会有问题。 不过,终究还是需要一点时日才有结果,等待期间,难免焦虑和不安,生怕出什么问题。 “贾先生,有一个名叫贾瑾的少爷要见你。” 就在这时,有客栈的小二来到他房外通禀。 贾雨村听得疑惑,贾瑾是谁,他自然知道,既然攀上了贾家这棵大树,当不得怠慢,忙起身来到客栈外迎接。 “瑾三爷。” 看到贾瑾的时候,贾雨村挺客气。 贾瑾拱手:“在下叨扰,有点事情找先生帮忙。” 贾雨村心中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迎了贾瑾上客房里说话。 “不知瑾三爷有什么事情找我帮忙?” 虽贾瑾才八岁,可贾雨村也不托大,一来贾瑾是荣国府长房嫡子,他也不敢得罪,二来,若是能和贾瑾搞好关系,对他稳固和贾家的关系是有很大帮助的。 贾瑾则平静说道: “我母舅家是江南的,曾有个甄老爷和我母舅家的人好,只可惜,他女儿竟被拐了,我一直记着这事,想托先生替我找找这甄小姐。” 贾雨村闻言,颇为惊疑,贾瑾的身份十分隐晦,外人只知道贾瑾是贾赦的嫡子,却没人知道他的生母是谁。 这时听贾瑾说起自己的母舅,贾雨村暗暗心惊的同时,也不敢多问,生怕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迟疑一会,才问道: “那不知瑾三爷所言的甄家小姐,闺名是何?又长什么样?” 贾瑾眼神闪了闪,看着他道: “她眉心处有个美人痣,很好认,名叫英莲。” 说着,贾瑾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出了英莲二字。 贾雨村霎时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变了变。 当初在姑苏城时,他正是受了甄士隐老爷的资助,才得以赴考,后来中了进士当了官。 他记得很清楚,甄士隐的女儿,闺名就叫英莲。 莫非贾瑾竟然还认识甄士隐? 虽满心疑惑,贾雨村也不敢多问,只当是同名同姓罢了,说道: “瑾三爷既然有此嘱托,我本该全力替三爷去办,只是,如今我赋闲在家,怕是帮不了三爷这个忙。” 贾瑾则摆手: “先生说笑了,我知道政二叔和王家老爷,已经替先生上书保举起复,不日就能赴任。” 听了这话,贾雨村笑了起来: “哈哈…是政公抬举我而已,也不一定能成。” 贾瑾却道: “我想着,此事一定能成,这才特意赶来见先生,寻先生帮这个忙。” 贾雨村听后,有些激动,他虽觉得自己大概率能够起复,可事情没定下来之前,他也不敢下定论。 而贾瑾不同,是贾家嫡出少爷,既说得言之凿凿,想必是听到了风声,这才特意来找他帮忙寻人。 想到这里,贾雨村满脸堆笑: “啊哈哈…若真如三爷所言,那真是在下的造化了。” 贾瑾跟着笑道: “先生只管等着好消息到来就是,也请先生起复后,别忘了在下的这个嘱托。” “若能找到这个甄英莲,也算是先生的功德,在下也会记得先生恩情。” 贾雨村拱手回应:“一定一定,在下托三爷家的福,起复为官,三爷这点小事,在下定办好,若找到这个甄家小姐,定派人送到三爷身边。” 贾瑾先答谢了一番,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后,贾瑾便告辞离开了,贾雨村恭送他。 而贾瑾知道,贾雨村起复是肯定的,也定会遇到香菱,这时先让贾雨村有个心理预期,到时候见到香菱时,想必会有所改变。 几天后。 吏部正式公文下来,贾雨村补授应天府府尹,这可比之前他罢官前的知府更高一级了,毕竟是陪都的府尹,和京城的京兆府一样的级别,比普通的知府高一级。 这也让贾雨村对贾瑾更为敬重了,对于贾瑾的嘱托不敢忘,心想着,待上任后,便立马派人去寻找这个甄英莲。 没想到,到了金陵,才刚上任,就接到了一桩人命官司。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才刚上任就有命案,贾雨村当即亲自升堂审案。 案情也很简单,不过是因为两家人争一个婢女,薛家少爷薛蟠将另一个当事人冯家少爷冯渊给打死了,跑得没踪影了,冯家找不到人,便告到了官府,请求贾雨村这个官老爷做主。 贾雨村见此情况,当即便准备发签捉拿薛蟠,岂料公堂上一个门子,一再给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急着发签。 这让贾雨村按捺住了心中的情绪,先退堂了。 来到后堂,遣退侍从,只留那门子服侍。 一番询问,这才知道,这个门子竟然是当年葫芦庙里的一个小沙弥,二人叙了旧后,贾雨村问: “刚才公堂上,你为何不让我发签?” 这门子道:“老爷既荣任到这一省,难道就没抄一张本省‘护官符''来不成?” 贾雨村忙问:“何为‘护官符''?我竟不知。” 门子道:“这还了得!连这个不知,怎能做得长远!如今凡做地方官者,皆有一个私单,上面写的是本省最有权有势、极富极贵的大乡绅名姓,各省皆然,倘若不知,一时触犯了这样的人家,不但官爵,只怕连性命还保不成呢!所以绰号叫做‘护官符''。” 一面说,一面从口袋中取出一张抄写的‘护官符''来,递与贾雨村看。 贾雨村接过,见上面头几行写着: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7 牢记贾瑾寻人请求 看到护官符上头几行的内容,贾雨村不由惊叹,这些人家真是非富即贵,难怪能被记在护官符上的最前头。 见贾雨村似乎已经看完了,那门子便接着道: “这前头四家皆连络有亲,一损皆损,一荣皆荣,扶持遮饰,俱有照应的。” “今告打死人之薛家,就是丰年大雪之‘雪’,也不单靠这三家,他的世交亲友在都在外者,本亦不少,老爷如今拿谁去?” 贾雨村听了,微微挑眉,看着这门子问: “如你这样说来,却怎么了结此案?你大约也深知这凶犯躲的方向了?” 那门子也不隐瞒,将自己所知的情况都说了出来,包括死者冯渊的来历,以及薛蟠为何会打死冯渊的缘故,都说了出来。 “…老爷不妨猜一猜,他们两家争的丫头是谁?” 说到最后,门子还笑着反问起贾雨村来。 贾雨村摆手:“这我如何得知?” 门子解释道:“这人算来还是老爷的大恩人呢!她就是葫芦庙旁住的甄老爷的小姐,名唤英莲的。” 贾雨村罕然道:“原来就是他!闻得养至五岁被人拐去,却如今才来卖呢?” 说话间,他猛然想起贾瑾对自己说过的话,神色紧绷,忙追问这门子: “可知这英莲长相?” 门子回道:“虽已隔七八年,其容貌并未大改,最重要是她眉心处有一个从娘胎里带来的胭脂记,最是好认。” 听了这话,贾雨村脸色再次变了变,贾瑾对他说的话,他可记得很清楚,说那甄家小姐英莲,眉心处有颗美人痣,和这门子说的不就全部对上了! 他原以为,贾瑾说的甄家小姐,和自己认识的那个,不过是同名同姓而已,眼下才知,竟然就是一个人。 又想到贾瑾说,他的母舅和甄士隐老爷相交好,若早知甄士隐有这样大的关系,他何至于蹉跎岁月,被罢官,到现在才得以起复? 经过这次起复,贾雨村明白了不少道理,官场中,没有靠山,是不可能做长久的。 既然好不容易攀上贾家王家的关系,自然不能再错失这样的靠山,必须要牢牢把握住。 贾瑾让他帮忙寻找甄英莲,眼下既然找到,理当替贾瑾将此事办好,巩固他和贾家的关系才是。 只是眼下甄英莲已经被薛蟠夺了去,他还得想办法要回来才是。 沉思一会,看着这门子询问: “你觉得此案该怎么判?” 门子笑道:“老爷当年何其明决,今日何反成了个没主意的人了?” “小的闻得老爷补升此任,亦是贾府王府之力,此薛蟠即贾府王府之亲,老爷何不顺水行舟,做个整人情,将此案了结,日后也好去见贾府王府。” 在贾雨村看来,薛蟠自然没有贾瑾更为重要,毕竟薛家如今没了什么实际权势,另外,贾瑾也嘱托他在前。 又沉思了一会,问了问这门子的意思,这门子虽只是个门子,主意却很多,似乎也早想好了对策,给贾雨村出了一个‘薛蟠已死’的办法来。 贾雨村听后,虽觉得合情合理,却又觉得这么做,未免有点画蛇添足了,毕竟这薛家可是本省护官符上排在第四位的大家族。 薛蟠作为薛家嫡房唯一的少爷,就算想要脱罪,办法多的是,何须‘假死’?随便弄一个奴仆来顶罪也可啊。 迟疑须臾,沉声说道: “不妥,如这么做,此后若有人认出薛蟠,翻出此案,那本官也脱不了干系,得再想个妥当的办法才是。” 那门子倒有着急了: “老爷,此举是最为妥当的了,即便此后薛蟠被人认出来,老爷只说自己不知便是,和老爷你无关的。” 贾雨村眉头紧锁,一时无话。 门子打量了他一番,追问:“老爷可是还有什么顾虑?” 贾雨村看他一眼,说道: “此案起因,皆在这甄英莲身上,如今被薛家夺了去,本官若判薛蟠假死,定难服众,不若将甄英莲要回来,还她原籍,想必再无人多言。” 门子听了,长松一口气: “原来老爷是想还当年甄老爷的恩呢,这也好办,只需将原委向薛家说清楚,谅他们也不敢不放这英莲回来。” “如今出了人命,这薛家定想着怎么脱罪,若能放了英莲这丫头,换来一个自由,想必他们还是乐意如此的。” 听了这话,贾雨村微微点头: “嗯,如此才好。” 当下,贾雨村亲自手书一封,让人送去薛家。 …… 薛蟠一家,原定就要上京了,突遇到了拐子贩卖丫头,薛蟠见这丫头好看,便给了钱要了。 岂料这拐子早将英莲卖过一次了,便有了这命案。 “娘,妹妹,你们要我怎么说,你们才肯相信,那死鬼冯渊不是我打死的?” 在薛家后院中,此时的薛蟠正跪在地上,看着上首坐着的一个妇人说道。 这妇人便是如今薛家当家做主的人——薛蟠的母亲薛王氏,是荣国府二房太太王夫人的同胞亲妹妹,和贾家是两姨亲戚,便称呼她为薛姨妈,在薛姨妈身边,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年轻小姐。 见她一身黄白锦缎衣裙,脖子处戴着璎珞金锁,端庄秀雅,正是薛蟠的妹妹薛宝钗。 听到薛蟠的辩解,薛姨妈不满哼道: “你还说呢,本来咱们定下日子,就要上京去了,你倒好,又弄出这些事来。” “如今人已死,你就算喊破天,人家也只说是你打死的,要你偿命!” 薛宝钗蹙眉劝道:“娘,您别这么说,我看哥哥不像是说谎。” 这话一出,薛蟠看着薛宝钗道: “妹妹,还是你懂我,我虽糊涂,可也知道打死人会惹麻烦,我记得清楚,我让小厮打他时,他还有力气骂我呢,怎么可能一回家就死了?” 薛姨妈痛心疾首:“你这么说能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还能找出另一个凶手来?人家就认定是你打死的,这条人命,你说什么也得赔!” 薛蟠听了,终究是怕了,他在金陵城里混出了个‘呆霸王’的诨号,天不怕地不怕的,仗着家世,横行霸道。 可惹上人命官司,也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了。 就在这时,有丫鬟来通禀: “太太,有府衙的人来送信,说是府尹老爷手信。” 薛姨妈闻言,立马摆手:“快,将信拿进来!” 8 俏香菱命运轨迹发生改变 “宝丫头,你看看这信。” 薛姨妈看完了贾雨村的信后,又交给薛宝钗看,只因她也没太大的主意,倒是薛宝钗,年纪虽轻,却是聪慧过人,博才多学,薛姨妈也经常问她的意见。 薛宝钗接过信看完,说道: “娘,信中写得很明确,将那拐子卖的丫头还回去,这府尹大人,自然有办法替哥哥脱罪。” 跪着的薛蟠听见了,很是不满: “那丫头可是我花了钱买的,怎能再还回去?” 薛姨妈听得气不打一处来: “蛆了心的孽障,你看看你都买了多少姬妾回家了,如今又因抢了这个丫头,闹出人命,你还想要?” 薛宝钗也跟着劝道: “哥哥,这府尹大人在信中提及,他是贾家姨父和王家舅舅保举起复的,因此,才特意写信,让我们将那丫头还回去。” “换作其他府尹,就不是派人来送信,而是派人来捉拿你归案了!” 薛蟠闻言,低着头不说话了。 薛姨妈冷哼:“你那么多姬妾,仍不满足,是真想为了一个抢来的丫头,给那死鬼赔命吗?” 薛蟠抬头说道: “我当然不想…” 薛姨妈沉声道:“那不就结了,将那丫头还回去,了结此命案,咱们一家也好起程上京去!” 薛蟠虽有些不舍,可既然事已至此,保住自己的命自然更为要紧,只能松口。 薛姨妈当即派人将英莲送去给贾雨村,同时也拿了点银子,只当让贾雨村帮着好好处理此命案。 …… 应天府衙后院。 贾雨村看着英莲,一眼就认出了,她就是当年甄士隐的女儿。 “拜见大人。” 英莲怯生生地给他行礼。 贾雨村忙摆手: “不必多礼,说起来,当初我还抱过你,没想到,转眼你已经这般大了。” 英莲听得心惊,看他一眼,壮着胆子询问: “大人认得我?” 贾雨村笑道: “说来也是一段往事,当初我正是受令尊资助,才得以走上科场,也才有今日。” 听他说起自己的父亲,英莲满脸悲戚,她都不记得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样了。 贾雨村见状,微微轻叹,安抚道: “好在你也算是命中有贵人相助,此后可以安生过日子了。” 英莲正暗自伤心,突听得此言,不免惊讶: “大人,您这话何意?” 贾雨村笑着说: “也是令尊有面子,竟认得京中荣国府瑾三爷的母舅,这瑾三爷知道你被拐,便托我来寻你。” “没想到,我才刚上任,就找到了你,也算是天意如此。” 英莲听得既惊疑又不安,她从未听过,自己家还有这样富贵的关系,莫不是和那个抢她的薛家少爷一样?只是因为她长得好看? 又听贾雨村说道: “你不必多想,待我安排人,护送你入京,到了瑾三爷身边时,你自然就明白了。” “你且先在这里住着,我等会就去安排人,最多两三日就能起程。” 对于英莲来说,她自然只能听从,此前她被拐来卖去,早已麻木了,眼下贾雨村都还算好的,至少给她安排住处,对她也颇为尊重,没有打骂。 心里不由想着,不管此后自己到底如何,总比再被人拐来卖去好。 次日。 贾雨村再次升堂,按照那门子的办法,只当是薛蟠已经死了,让薛家多出一些烧埋费便是。 薛姨妈他们见案子了结,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隔了两三日,便起程上京。 正巧贾雨村也安排了婆子护送英莲上京,两方人几乎是同时起程,倒也算是巧了,只是双方都不知和对方同路。 …… 当英莲达到京城时,已经是二月初春时节了。 看到荣国府高大门楣,以及那高墙深院时,英莲内心跳动得厉害,颇为不安。 虽听贾雨村说过,是荣国府少爷贾瑾惦记着她被拐,所以托贾雨村寻她,却没想到,荣国府竟是这般富贵人家。 跟着一个嬷嬷进了东院后,被安排在前院的一间客房等待。 “人呢?在哪里?” 没一会,就听外头响起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颇为悦耳,引得英莲好奇,看向门口。 “三爷莫急,人就在这屋里等着了。” 须臾,就见一个嬷嬷领着一个年轻少爷进来。 英莲见他约莫十岁的年纪,一身富贵少爷的装束,面容俊朗,儒雅飘逸,风度翩翩,也有几分出尘气质,似乎还有着一股独特的魅力。 俊容上带着笑容,让英莲只觉得如感受温暖的春风拂面一样,既暖心又舒畅,霎时紧张不安的情绪被驱散了不少。 进来的自然就是贾瑾了,他一听嬷嬷来通禀,贾雨村替他找到了甄英莲,大喜过望,忙放下手中的笔,急匆匆赶来相见。 一进来,就被英莲眉心处的胭脂记给吸引了,这颗美人痣,可以说就是她独特的标志,也让她的美貌增添不少。 虽穿着不显,却也难以掩饰她那天生丽质,小家碧玉般的秀美。 只觉得赏心悦目,同时也庆幸和高兴,自己跟贾雨村说的话,还真起到了作用,让贾雨村将英莲给送到了自己身边来! 英莲来到自己身边后,想必她不会再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了。 二人正互相打量,一旁嬷嬷来到英莲身边道: “这就是瑾三爷。” 英莲惊醒过来,忙福礼: “见过三爷。” 贾瑾笑着摆手: “快别多礼了,跟我来吧。” 说着,先走出这客房。 那嬷嬷笑着提醒:“姑娘,快跟上吧,你此后可有福了。” 英莲轻轻嗯了一声,跟上贾瑾的脚步。 贾瑾一面走,一面说: “英莲,这里就是你此后居住的地方……” 说话间,给她介绍着东院里的一切。 来到他自己的院落时,贾瑾又将她介绍给了晴雯认识: “晴雯,这是新来的大丫鬟,和你一样,此后跟着我。” “对了,英莲,你既然入这里,我便斗胆替你改个名字,叫香菱,你看如何?” 虽说英莲本是甄家小姐,不该改名,可贾瑾觉得,香菱这个名字太过于深入人心了,改名为香菱不是贬低她,而是让她走上正轨。 英莲早已被这里的富贵景象给惊住了,这时听贾瑾说此后让自己服侍,还给自己改名,当即跪下说道: “奴婢愿意服侍三爷,难得三爷好心,替奴婢改名,奴婢此后就叫香菱。” 说着,还给贾瑾磕头。 贾瑾忙示意晴雯将她搀扶起来,又叮嘱晴雯: “晴雯,你可别欺负香菱,她和你一样,都是这屋里的大丫鬟。” 晴雯微微嘟嘴:“知道了,我又何时欺负过别人…” 在贾瑾心里,自然没把香菱当做丫鬟看待,只是这个时代,或许也只有先让香菱成为他的丫鬟,才能改变一些情况。 此后再替她正名份也是可以的。 9 用心服侍 珍惜眼前人 晴雯是个面冷心热之人,表明上对人凶巴巴的,可心里头还是挺热情和善良的,也乐于助人。 得知香菱命运多舛,从小被拐,流落多年,到眼下才算彻底安稳,对香菱十分同情,手把手教导她府中的规矩,以及作为大丫鬟,应该做什么。 香菱也很快融入这里,因过惯了漂泊不定的日子,她格外珍惜眼前的生活,待晴雯如姐姐,待贾瑾这个主子,更是十分忠心和上心。 夜里不敢睡太死,生怕贾瑾叫唤自己没听到,天不亮就已经起来,忙完自己的事情,就等服侍贾瑾。 而贾瑾作为穿越者,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自己被人服侍,久而久之,也就坦然接受了。 只是终究不大适应,加之他也心疼晴雯,多数时候皆是自己动手,夜里也难得起来一次,也是怕耽误了大家的睡眠。 眼看着香菱如此积极,早早等候着了,贾瑾倒不免更觉得疼惜,便主动说道: “香菱,不必这般早起来,眼下虽已是初春,可早晨还是冷,小心保重身子要紧,我也没起那么早呢。” 香菱听得暖心,笑着说:“三爷不必多说,婢子能有今日,皆三爷所赐,婢子自当用心服侍三爷。” 说话间,已经开始替贾瑾宽衣,贾瑾见此,也不再多说,只是记着她的好,此后好好弥补她。 一时香菱替他梳头,晴雯则打着哈欠进来,见香菱已经替贾瑾在梳头了,忍不住说道: “呀,看来以后三爷有人伺候,我也能多睡一会了。” 香菱听出了她的不满,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了。 贾瑾则笑着安抚:“你别听她胡说,她这人就这样,此后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 晴雯微微撇嘴,走出去吆喝小丫鬟们打水进来。 香菱见此,心里头极为惊讶,在她看来,贾瑾和晴雯这对主仆,真是主子不像是主子,丫鬟不像是个丫鬟。 就刚刚晴雯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府中的小姐。 倒是贾瑾这个主子,待人随和,对待她们这些丫鬟下人,竟然也十分敬重,没有呵斥打骂。 这在香菱看来,真真是一对古怪主仆。 “林姑娘来了。” 贾瑾刚梳洗完,就听外头传来丫鬟的问好声,当即迎了上去。 见林黛玉披着斗篷,带着两个丫鬟,手里还捧着一个暖手炉。 看着清辞丽曲的林黛玉,贾瑾只觉得赏心悦目,心情愉悦,笑着问: “妹妹来得可早,可用了早膳?” 说话间,迎她进屋,又亲自替她将斗篷取下。 林黛玉凝视他一眼,面露一丝嫣然,摇头: “还没呢,我想着今儿在你这蹭一顿早饭。” 贾瑾笑道:“能够和林妹妹你一起用餐,是我的荣幸。” 听他这么说,林黛玉微微嗔他一眼。 来荣国府也有两三个月了,府中众人待自己如何,林黛玉真切地感受得到。 最疼她的,自然莫过于贾母,对她关怀备至,然,贾母年岁大,也还宠溺着贾宝玉,不可能处处都能关照她。 除贾母外,也就剩王熙凤对她还算关爱,时常对她嘘寒问暖,缺什么只管说对王熙凤说。 王熙凤能给她的,只有物质方面的帮助,精神方面的关爱,便乏善可陈了。 而贾瑾以及三春姐妹,却能填补这方面的空缺。 尤其是贾瑾,自她初入荣国府以来,就对贾瑾印象深刻,也是从那一天起,贾瑾就像是走进了她的内心深处一样。 在这两三个月里,正因为有贾瑾的存在,才让她很快融入荣国府这个陌生的环境中,也逐渐淡忘了心里头的哀愁和悲伤。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发觉得,唯有贾瑾,才算是真心的知心朋友,脑海中不时浮现着贾瑾的样子。 迎林黛玉进来坐下后,贾瑾当即让丫鬟们上来早膳。 “早知妹妹要来,我该让她们熬点参汤的。” 听了这话,林黛玉笑着摇头:“不必麻烦了,我每日都有在吃参丸。” 贾瑾注视她:“那妹妹就多吃点,看妹妹如此消瘦,还当我们没有照顾好妹妹。” 林黛玉听得内心满满,既觉得温馨又有一丝丝甜意,原本白皙的面容,倒显露出几分红润。 在贾瑾的监督下,林黛玉耐着口舌,多吃了一点早膳,她以前都没什么胃口,随口吃上一点就算了事。 吃完了,林黛玉只觉得十分畅快,漱了口后,看着贾瑾问: “听闻你这里多了一个丫鬟?在哪呢?让我也瞧瞧。” 贾瑾当即让香菱进来,又说道: “就是她,名为香菱,说起来,你和她还算是老乡,都是姑苏的。” 香菱恭敬给林黛玉福礼: “婢子见过林姑娘。” 林黛玉忙起身,搀住她:“香菱姐姐不必多礼。” 说话间,仔细打量了香菱一番,见她楚楚可怜,秀而不媚,不免调侃道: “我道你为何让人寻了她来,原来竟是个大美人!” 这话一出,香菱羞红了脸低下头来。 贾瑾倒是脸皮厚,大方说道: “你若这么说,我也不反驳,只望她此后不再被人拐来卖去的,就好了。” 听了这话,林黛玉忙追问:“这话怎么说?” 贾瑾看了看香菱,说起她的遭遇来。 林黛玉听得感同身受,立马给香菱道歉: “香菱姐姐,刚刚是我无心之言,向你赔个不是。” 香菱见她竟给自己赔礼,忙侧过身子,又回礼: “姑娘言重,姑娘并没错。” 贾瑾笑着摆手:“你们就别客气了,从此就是熟人朋友了。” 林黛玉和香菱对视一笑,香菱说道: “三爷,若无事,婢子先退下了。” 贾瑾微微点头。 待香菱退下,林黛玉和他来到书房中。 林黛玉俏生生询问: “再过几日,就是县试,你可做好准备?” 贾瑾从桌上拿了文章给她:“还得妹妹替我看看,能不能成?” 林黛玉微微昂首,接过仔细看了起来。 见林黛玉看得认真,贾瑾仔细端详她一番,温声道: “妹妹先看着,我去琏二嫂子那一趟,很快就回来。” 林黛玉听了,立马看向他来: “你去找琏二嫂子做什么?” 贾瑾解释:“香菱是我自个儿找来的,家里头还不知道呢,我得去跟她说一声,不然,就得我自己养她了。” 林黛玉听得有趣: “你不是有钱么,养个丫鬟不难吧?” 贾瑾无奈摇头,也不解释,先走了。 林黛玉目送他离开,直到贾瑾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帘,这才移开目光,继续看着贾瑾所作的文章来。 10 此后该怎么面对他? 贾瑾刚踏入王熙凤院,就有丫鬟婆子们问好: “瑾三爷来了。” 又见一个秀丽温婉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同样问好。 贾瑾自然认得她是王熙凤身边的得力助手平儿,笑着问: “平姐姐,二嫂子可在家呢?” 平儿轻轻点头:“在呢,只是这会子还没起来,三爷要见的话,可得等一会。” 贾瑾听得惊讶:“平日里二嫂子该早起了,怎得这时还未起?” 平儿语焉不详,讳莫如深。 贾瑾微微挑眉,也不再多问。 “平儿,谁来了?” 里头的王熙凤许是听到外头有动静,便问道。 平儿走进里屋去回:“奶奶,是瑾三爷来了,说是想见你,奶奶还未起,我便让他先在外头等着。” 王熙凤这时正躺在床上,面容微显几分憔悴,摆手道: “他是自家兄弟,何须这般避讳,况且,他才多大,让他进来就是。” 平儿闻言,微微皱眉,心想着,贾瑾也不小了,今年也已经九岁了。 心里这么想,表面上却不多言,立马去外头请贾瑾进来。 贾瑾进来时,王熙凤已经靠在了床头,披了一件外套在身上,虽还未装扮,却可见她风韵妖娆、瑰姿丽艳。 “给嫂子请安,一早上的,叨扰嫂子了,真是惭愧。” 贾瑾只略微扫视她一眼,便请安作揖。 王熙凤摆手:“快别多礼,自家骨肉,不必客气。” “这满府上下,皆知你瑾三爷脾性古怪,非轻易不见人,比那绣阁里的千金小姐还难得一见。” “今儿既来我这,说什么也得见见你。” 说话间,王熙凤上下端详着贾瑾,见贾瑾一身青色长袄,虽无过多装束,却显得丰神俊朗,儒雅飘逸,又带着一丝天然的贵气,不由觉得真是养眼,忍不住盯着多看几眼。 贾瑾听得老脸一红:“二嫂子说笑了,我这人就这样,不愿和人来往。” 王熙凤娇笑着:“哎,你就别谦虚了,外人或许不知你在家不出门不见人是在做什么,我却知道,你是在认真读书用功呢。” “自打我出生以来,还只听闻过你,三岁就开始用功读书了,此后怕是咱们家里最有出息的后辈,那时再让外人都瞧瞧你的威风!” 贾瑾微微低头,谦逊了几句。 说话间,平儿奉了茶水来,王熙凤看着他道: “快尝尝我这里的茶。” 贾瑾见她直勾勾盯着自己看,也不好不尝,只能略微品尝一小口,又夸道: “茶香清雅,如幽兰之香,入口滑顺,回味无穷,真乃茶中精品。” 王熙凤笑道:“读书人说话就是不一样,不像我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只会说好喝呢。” 贾瑾听了,觉得王熙凤有点过于谦虚了,整部原著中,要说最会说话的,莫过于王熙凤了。 客套一番,又随口问了贾琏去哪了,王熙凤则说贾琏一大早就出门办事去了,并不细说,贾瑾也自然也不会多问,他和贾琏不过是名义上的兄弟罢了,对贾琏这样的花花公子哥,并不在意。 又说了一会闲言碎语,王熙凤这才问道: “这般早来我这有什么事呢?” 贾瑾正色回道: “初八日,县试开考,老爷已经同意我去参考了,因而提前跟嫂子说一声,可能需要支领一些钱财。” 王熙凤听了,也正色起来: “这是正经事,你说了,我就记下,入科场需要花费什么,你只管列个单子,派人来找我支领。” 贾家表面上,后代是一代不如一代,但若真的涉及家族兴旺的事情,还是挺重视,就如这科考,是所有人都支持的,没人敢在这种事情上使绊子。 毕竟后辈中若出了一个进士,当了官,此后大家都能沾光。 见王熙凤应下,贾瑾又接着说: “另外,我屋里新进一个大丫鬟,还得二嫂子记上。” 王熙凤面露惊讶看着他:“欸,你这个三爷总算开窍了,知道要为自己争取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贾瑾此前拒绝过为自己增加丫鬟的事情。 也是因为有了晴雯这个大丫鬟在,贾瑾觉得足够了,另外也怕其他大丫鬟来了,晴雯和她们起一些不必要的冲突。 他也不想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闹心。 对于王熙凤的调侃,贾瑾搪塞道: “也是偶然间得知这个丫头可怜,便收入房来。” 王熙凤啧啧称奇:“这么说,倒是这丫头有幸,能得你看中,此后有福了。” 语气中竟带着几分羡慕,又好奇追问:“她什么来历呢?” 见王熙凤竟也关心这个,贾瑾不隐瞒,说起了香菱的来历。 王熙凤听话,感叹道: “倒真是个可怜人,幼时被拐,经历颠沛流离,眼看着可以卖了,还被人争来抢去…” 说话间,王熙凤意识到了什么,直盯着贾瑾问: “瑾兄弟,莫非这丫头就是…薛家姑妈的儿子跟人争的那个?” 贾瑾微微点头:“正是这个,二嫂子也知道此事?” 王熙凤摇头轻叹: “早前就知道了,薛家姑妈的儿子为争一个丫头打死了人,前不久来信说是总算摆平了,一家子正往京城赶来。” “二太太的意思,让她们一家住咱们家,可看老太太的样子,又像是不乐意,这可让我愁得睡不好觉了。” 听到这里,贾瑾总算明白,为何王熙凤今日还未起床了,竟是因为这个? 又想到薛宝钗也即将到来,贾瑾内心微微跳动。 迟疑好一会,说道: “这事我本不该多说,不过听二嫂子说起,便说提一嘴,若是为难,就让她们一家住后门的梨香院罢了。” 王熙凤听得眼神微闪,看着贾瑾道: “好兄弟,真亏你想到这院子,我倒给忘了,若让薛家姑妈一家住这里,老太太想来不会反对了。” 说着,不由夸赞贾瑾一番,越发觉得贾瑾不同于别人了。 这梨香院原是先代荣公颐养天年的地方,后来去世后,就一直空着,贾瑾突提及这个地方,让王熙凤觉得,自己总算是可以向王夫人、贾母两个交差了。 不由开心笑了,笑得花枝招展,披在身上的外套突然撑开些,一抹雪白细腻的肌肤浮现,被贾瑾看了个正着。 王熙凤霎时羞红了脸,忙装作若无其事,拉起被褥,气氛显得有些旖旎尴尬。 贾瑾很快回过神来,起身告辞: “二嫂子,我先告退了。” 王熙凤红着脸目送他离开,一时觉得自己放浪了,也不该还未穿戴齐整就见贾瑾,此后还怎么好见他? 11 你清高!你了不起! 贾瑾离开后,林黛玉便在认真看着贾瑾新作的文章,或许是对贾瑾逐渐有了好感,只觉得他的文章越看越赏心悦目,越发觉得贾瑾文采斐然,十分合她的认知。 她父亲林如海,探花郎出身,她母亲贾敏是国公府千金,夫妇二人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因此,培育出来的林黛玉,更是才情甚高。 尤其是在诗词方面,林黛玉有着让世人惊艳的才学,倒是文章方面略失一筹,毕竟她不用科举,自然不用钻研文章策论。 而贾瑾恰恰因为要科举,所以对文章策论十分重视,让林黛玉看后,越发喜欢了。 一时间看得入迷,屋中静悄悄的。 外头的晴雯和香菱也不知去哪了,或许是见她看得认真,不忍心打扰,便都离得远远的。 “林妹妹,原来你在这儿呢,让我好找!” 就在林黛玉沉浸在贾瑾文章的海洋中时,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林黛玉阅读。 下意识蹙眉,转头一看,是贾宝玉,见他正笑呵呵地看着自己。 林黛玉轻哼一声,也不回他。 自从初入荣国府,贾宝玉就摔了玉,让林黛玉明白,自己该远离贾宝玉,免得哪句话没说对,又惹恼了他。 而贾瑾却对她多有关照,让她印象深刻,这也是她一直和贾瑾亲近的主要缘故。 见林黛玉不搭理自己,贾宝玉有些尴尬,挠了挠头,又厚着脸皮问: “林妹妹看什么呢?这般入迷,给我也看看。” 林黛玉知道贾宝玉最厌恶读书,便回道: “我看的可是八股文章,我劝你还是别看要紧。” 果然,贾宝玉听后,畏之如蛇鼠,下意识后退几步,脸色一沉: “林妹妹,你怎么也看起这些东西来了?这些是禄蠹所作,林妹妹你也莫非想做那须眉浊物?” 林黛玉本来看着贾瑾的文章,只觉得十分畅快,如找到了知音一样,突被贾宝玉打断就很不舒服了,还听他这么说,顿时来了怒气: “你自己厌恶读书,视经济仕途如蛇蝎,何必来指责别人?须知人各有志,你又岂知他人的凌云志?” “况且,你所言的禄蠹,不过是你自己的偏见,你自己又算什么?至少人家凭努力读书用功考取功名,为朝廷效力,为万民造福!” “更别说,文章中也有着诗词所能达不到的意境,你竟以为诗词就比文章更好?我读文章,又和你何相干?” 看着林黛玉满脸寒霜,黛眉横竖的样子,贾宝玉既惊又惧,满心不可思议和骇然,他实在想不到,林黛玉竟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 原本他以为,林黛玉来了,自己可以多一个玩伴,而贾母也正是这么想的,让他二人住在一起。 可林黛玉对他却十分疏远,贾宝玉一开始热情和她搭话,可见她大爱不理,最后也失去了耐心,不再关注林黛玉。 今日还是贾母提醒他来找林黛玉玩,他才兴冲冲地来找林黛玉,岂料,两人话不投机,竟出了这样的情况。 “宝二爷瞧不起我这个须眉浊物,自去他处寻乐,不必来寻我,我也没心思和你装清高!” 又听林黛玉冷然说道。 说罢,也不管贾宝玉如何,继续看着贾瑾的文章来。 贾宝玉只觉得一股气堵在喉咙处出不来,重重喘息着,瞪大眼睛看着林黛玉,咬牙切齿说道: “好!你这么说,算我看错了你,此后再不找你就是!” 听了这话,林黛玉更加气愤了,这话倒像是她错了一样,也是气的喘息起来。 “林姑娘,你没事吧?” 听到里头似乎发生了争吵,晴雯、香菱等丫鬟都进来了。 见林黛玉喘息起来,晴雯忙上来查看情况。 贾宝玉扫视晴雯、香菱一眼,只觉得这些秀丽丫鬟,可惜跟了贾瑾这个浊物,即便是在他眼里清新脱俗的林黛玉,竟也被贾瑾给污染了。 心想着,自己此后还是少来这里为妙,免得跟林黛玉一样,被贾瑾‘带坏’了。 当即抬脚便走了。 晴雯虽不知他们吵了什么,却也知道贾宝玉的性子,见他离开了,便安抚林黛玉: “林姑娘千万别跟宝二爷置气,我们大家都知道,他就是个混世魔王,满嘴胡言,没个正形,你跟他置气,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一面安抚着,一面对香菱道:“香菱,快去看看咱们三爷回来了么?” 香菱不敢迟疑,当即出去打听贾瑾的动静了。 正巧这时,贾瑾也从王熙凤那里回来,见香菱出来,便问: “香菱,你去哪呢?” 香菱眼底闪过喜色,迎了上来: “婢子正想着去寻三爷呢,没想到三爷就回来了。” 贾瑾笑问:“找我做什么?” 香菱回道:“刚才宝二爷来了,许是和林姑娘拌了嘴,二人争吵了几句,这时林姑娘似乎不大好了。” 听见这话,贾瑾神色一变:“什么?” 说着,立马加快脚步往自己房间赶去,一边走,一边问香菱一些细节。 待来到上房,目光聚集在林黛玉身上,见她并无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 “三爷。”晴雯迎上来,给他使眼色。 贾瑾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晴雯微微撇嘴:“宝二爷来了,许是触怒了林姑娘,具体是什么缘故,我也不知。” 贾瑾微微点头,示意她们都退下。 又来到林黛玉身边坐下,温声安抚: “好了,妹妹,没事了,贾宝玉他就是这样,口无遮拦,若是他说了什么对不起妹妹的话,我替他向你赔个不是,如何?” 林黛玉闻言,凝视着他,既觉得暖心又觉得好笑,和贾宝玉毫无边界感比起来,贾瑾可就让她觉得熨帖暖心多了,一时抿嘴: “他是他,你是你,他做错了,岂能让你代他受过,更何况,他那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你替他受过!” 见她情绪好了不少,贾瑾笑了: “这便是了,妹妹既知道这个道理,就更没必要置气,只当他没来过。” 说话间,亲自替林黛玉倒了一杯热茶来,递到她面前。 林黛玉接过茶杯,手暖心也暖,就如春风拂面,原本的负面情绪,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微微抿了一口茶水后,看着贾瑾道: “我倒不是气他说我不是,只是替你觉得委屈,他凭什么说重视经济仕途的人就是禄蠹国贼?” “我在家时,就听我娘提及过他,那时还觉得他说得对也挺有趣,这时见了,才知他真是胡说八道,不过是假清高!” 12 互赠信物 情意渐浓 听到林黛玉对贾宝玉的点评,贾瑾知道,眼前的林黛玉,随着自己的出现,已经开始发生了改变。 原本该支持贾宝玉思想的她,这时竟然也批判起贾宝玉假清高来。 待她说完,附和道: “妹妹所言有理,天底下这么多的读书人,所有人都在向着官场努力,虽然这么做,让读书成了入仕的敲门砖,显得太过于功利,但这是天下寒门、农家子弟唯一的出路。” “不可否认,有些人读了一辈子书,早成了书呆子,思想固化,进入官场后,欲壑难填,成了国贼贪官。” “但还是有很多人,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而努力,如今这个世道,不效力朝廷,难道自立为王么?” “其中也不乏为万民造福,为百姓们申冤的清官好官,不是么?何须一棍子打死全部人?” 听到这里,林黛玉只觉得自己真是找到了知音,这话和她的主张极为相似,而贾瑾说得更透彻了。 一时只觉得内心满满,眼眸中多了一丝敬仰,莞尔一笑,讥讽道: “你说得对,不过,你漏说了一条,他就是不喜欢读书,不想上进,故意这般说而已。” “还说人家是禄蠹,我看他才是,整日里和一众丫鬟厮混,听二姐姐她们说,他到现在连四书都还没读呢。” 说到这里,林黛玉不由看向贾瑾来。 贾瑾再过几日就要去县试,正式闯科场了,和贾宝玉一比较,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一时间不免替贾瑾感到骄傲,心中也觉得自己真是没选择错,唯有贾瑾这样的人,才值得自己亲近。 贾瑾感知到了她的情绪,笑着接话: “妹妹不必在意他,有老太太疼着他,任他去吧,此后别搭理他就是,若他还敢招惹妹妹你,只管跟我说,我替妹妹你出恶气!” 前世读原著时,贾瑾对贾宝玉的不上进就觉得不满,也因为他的软弱,直接或间接导致好几个金钗悲惨收场。 贾瑾也比较认同林黛玉说的,贾宝玉表面上说得好听,那不过是说给别人听的,放到他自己身上就不适用了。 就比如,贾宝玉说‘女儿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他只和女儿亲近,不愿和男人说话。’ 可其实呢,贾宝玉在学堂里和秦钟等人不清不楚,后来又认了琪官蒋玉函、柳湘莲、北静郡王水溶等男人,互有往来,颇为亲密。 可见贾宝玉也是双标的,这话说到底,不过是讨女儿们欢心时说的而已,换成那些长得俊美的男人,他又会是另一种说法。 前世读原著时,贾瑾还觉得,贾家最终倾覆,主要原因在于贾家高层,贾母、贾赦等人。 而此时他身入剧中,才深知,贾家垮台,众多金钗皆落得悲惨下场,其实和贾宝玉不努力上进,是有很大关系的。 如果贾宝玉努力上进,有贾母的疼爱和全力支持,亲舅舅王子腾又位居高位,后宫里还有亲姐姐贾元春这个贵妃娘娘扶持,贾家的结局如何,还真挺难说。 诚然,这都只是贾瑾自己的设想,如今他随着的到来,他不敢说彻底改变,但至少改变一些悲剧还是可行的。 而林黛玉听了他的话后,更觉得熨帖,甚至心里头还有了一丝甜意,注视着他,轻轻颔首:“嗯…” 贾瑾感受到她目光中似乎参杂了其他的意味,内心轻跳,沉浸片刻,才说话: “妹妹,不说他了,快说说,我这些文章如何?可能安稳过县试?” 见他似乎十分在意自己的意见,林黛玉抿嘴回道: “以我的眼光,你的文章火候已成,当可以过县试!” 贾瑾听了,不免有些自得,来了点恶趣味,看着林黛玉说: “好!这可是妹妹你说的,若我县试没过,我可要找你赔偿!” 林黛玉轻哼,微微昂首: “你可别赖我,我觉得你可以过,若考官不点你上榜,也怪不得我。” 看着她略显傲娇的样子,贾瑾只觉得有趣,笑了起来。 林黛玉很快反应过来,俏脸霎时通红,娇嗔连连,贾瑾则忙赔罪,一时间,二人间的气氛颇为温情,又带着几分旖旎。 “这是我亲手做的荷包,里面放了香珠,祝你金榜题名,得偿所愿。” 不知过了多久,林黛玉鼓足勇气,拿出一个荷包,递给贾瑾。 贾瑾愣神片刻,立马接过,笑着回应: “多谢妹妹,真是有心了,我想着,这东西一定能给我带来幸运,此后就一直戴身上了!” 说着,当着林黛玉的面,收入怀中,就如稀世奇宝一样。 这让林黛玉十分高兴,直盯着他。 贾瑾想起什么,走进里间,翻箱倒柜,最终找到一把贵妃扇,递给林黛玉: “妹妹,这扇子跟着我多年了,如今就送给你了。” 林黛玉接过,见扇子做工精良,上面还有字画,一看就是名家所题,一时既喜欢又惊讶: “这扇子什么来历?” 对此,贾瑾讳莫如深,只道让她收下就是。 林黛玉聪慧过人,当即明白,这扇子定非凡物,贾瑾将其送给自己,足够表明他的心意了。 一时二人说着私房话,气氛越发浓烈。 说累了,贾瑾便提议安静看会书,林黛玉欣然同意,和他并排着一起看起书来。 远远看去,就见他二人紧挨在一起看书,屋中静悄悄的,只偶尔能听到翻书的声音。 表面上看,二人都看得很认真,至于二人的心思有没有在书上,便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恍惚间,林黛玉发现门口有人,立马看去,见是香菱,霎时羞红了脸,和贾瑾分开一些。 贾瑾也惊醒过来,看向门口,见香菱正靠在那,内心一动,招手让她进来: “你为何站在门口?” 香菱低着头,欲言又止。 贾瑾看了林黛玉一眼,又接着说: “林妹妹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 听他这么说,林黛玉注视他,一时倒移不开目光了。 “三爷恕罪,婢子无意打扰三爷和姑娘读书,只是…只是婢子一直羡慕别人可以读书,故而站在门口…” 13 同教香菱 县试开考 听完香菱的话,贾瑾明白她是无心之举,非是有意打搅自己和林黛玉的,轻道: “原来如此,你若也想读书,直接提出来就是,正巧咱们也多一个‘书友’。” 林黛玉听他说得自然,一时间也没了杂念,跟着笑道: “好一个‘书友’,香菱,你读过书吗?” 香菱摇头。 林黛玉看贾瑾一眼后,又接着问: “那你想读书做什么?” 香菱真诚回道: “我羡慕那些读书人,能够出口成章,能够吟诗作对,我很喜欢诗作,只可惜我不认识。” 林黛玉听了,看着贾瑾笑道: “你这里还真是古怪,主子古怪,婢女也是奇怪。” 贾瑾一笑而过,并不接话,对香菱道: “你若想认得字,此后每日来,我教你就是,至于诗词之道,我就不在行了,你得求林妹妹才行。” 香菱听得极为高兴,先感激了贾瑾一番,又眼巴巴地看向了林黛玉。 林黛玉心善,知道香菱可怜,早心软了,只是表面上,还是嗔怪贾瑾: “我就不该来你这里,还得费力帮你教导婢女,哼…” 贾瑾深知她的脾性,当即给香菱使眼色: “香菱,还不快多谢林妹妹!” 香菱会意,立马就跪下磕头。 林黛玉吓了一跳,忙起身,亲自搀扶她起来,又道: “不必多礼,你若真想学作诗,我自当认真教你。” 香菱十分感触,浑身微颤:“多谢姑娘…” 看着她像是要哭了一样,林黛玉更加怜惜了,推己及人,林黛玉突然想到,自己从小就有父母教导,什么书都见过。 而香菱自小被拐,连书本什么样都没见过,眼下不过是得了读书的机会,就如此感动,自己和她比起来似乎要好太多太多了。 想到这里,林黛玉不再似之前那般顾影自怜。 贾瑾这时也故意作揖答谢:“多谢林妹妹,圣人言‘有教无类’,香菱能得你这样的老师教导,是她的福气,此后只当报答你。” “另外,我也会记着妹妹这个情,此后定好好补偿妹妹的。” 林黛玉听得极为舒服和高兴,看着他道: “好,这可是你说的,你敢不记得,我就不教她!” 香菱听得心惊,下意识看向了贾瑾。 贾瑾却知道林黛玉不过是这般说而已,笑着承诺: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了自当算数!” 林黛玉听后,很是满意,微微抿嘴,仔细凝视他。 贾瑾和她对视一眼后,言及教导香菱的事情来,二人作为老师,自然需要分工合作,就如何人教香菱识字,何人教香菱写字等。 也是从这时起,二人也多了一项共同的事业,就是教导好香菱。 而香菱也是十分珍惜这样的机会,认真听讲,加之她天资聪颖,二人教得仔细,她是勤学苦练。 贾瑾本来也没有把她当做丫鬟看待,既然她有心学习,便干脆让她在书房里侍奉,其余的事情仍旧让晴雯去做。 这么一来,晴雯也依旧是贾瑾房里唯一发话的大丫鬟,香菱不必和她争什么,自然更不会起什么冲突。 至于香菱自己,也乐得如此,自从读书起,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用来学习读书。 也因此,林黛玉说她是个‘书痴’,香菱自己也不辩解,反而更为珍惜能够有如今的机会。 …… 转眼就是初八日,县试开考的日子,贾瑾还没天亮就已经起来了,晴雯替他打点好了一切,穿戴整齐后,便出门了。 县试只考一天,自然不能迟到,迟到就得再等一年。 早在几天前,他就已经亲自去京城的万平县衙礼房报了名,需要有秀才功名的人担保,这对于贾瑾来说,自然不成问题,杨敬松等人早替他准备好了。 刚走出院门,就见林黛玉领着两个丫鬟迎面走来,贾瑾忙走过去: “妹妹何必这般早起?” 说话间,仔细端详着她。 林黛玉只觉得暖心,也仔细打量他,问道: “笔墨纸砚,可都准备好了?莫有遗漏。” 贾瑾笑道:“当然,你就放心吧,不过第一道县试而已,还累的妹妹也跟着早起。” 说着,对她身后的紫鹃道:“紫鹃,快扶林妹妹回去休息,这早晨还冷,她身子骨本就弱。” 紫鹃回道: “三爷不知,姑娘昨儿个就念叨着要早起,送三爷一程呢。” 听了这话,贾瑾不再多言,看林黛玉一眼后,说道: “我先去给老爷请安。” 林黛玉轻轻点头,目送他离开。 贾赦这时还未起,不过听闻贾瑾今日要去参加县试,还是淡淡问一句: “可有把握?” 贾瑾回道:“虽没有十成把握,八九成还是有。” 贾赦又淡淡说道:“去吧。” 贾瑾朝着里头行了礼,便离开了贾赦院。 此时天才刚刚蒙亮,荣国府下人才起,得知贾瑾今日要去参加科举,见了也会恭维几句,恭祝贾瑾高中。 来到二门处,贾瑾心疼林黛玉,忙说道: “回去吧,妹妹,不必担心,待晚间我就回来了。” 林黛玉便也止步了,再叮嘱他一番,目送他出了二门。 眼看着贾瑾已经彻底不见了,林黛玉还站在原地,忠心的紫鹃忙轻轻搀扶她: “姑娘,回吧,这会子天凉,小心身子。” 林黛玉这才回过神来,往回走去。 …… 万平县贡院。 作为京城附郭的县衙,还是建得起专门用于科考的贡院。 贾瑾坐着马车,到这里时,还未开场,不过已经来了不少考生,有稚子也有老童生。 像贾瑾这个年纪的人不少,毕竟科举还是讲究一些天分的,有些人年纪轻就足以崭露头角了,当然,这其中的门道很多,光看年龄肯定看不出什么。 “瑾公子!” 就在贾瑾站在门口等着开场时,一台官轿落在外围,杨敬松从轿上下来,朝着贾瑾喊道。 贾瑾回头,见是他,颇为惊讶: “杨先生?” “学生见过先生。”又恭敬执礼。 杨敬松笑着说:“公子不必紧张,以公子如今的学识,过县试自然很轻松,只需保持平常心态就是。” 贾瑾听得暖心,杨敬松特意赶来,就为鼓舞他,足见对他的重视,当即回道: “先生放心,学生定不给您丢脸,先生安心去上衙,不必挂念学生。” 杨敬松微微点头,又勉励他几句。 正说着,贡院开门,贾瑾辞别杨敬松,排队进入考场。 杨敬松看着贾瑾进去后,这才坐上官轿离开。 14 名为疼爱 实为控制 县试只考一天,考的内容也只是基础,相对来说比较简单,只要能够记住四书五经的内容,不出什么差错,大多数人都能过。 对于贾瑾来说,有着两世的经验,五年的努力用功,县试并不难。 待到傍晚交卷后,贾瑾还是和刚进去时一样,满脸轻松,这场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 倒是同考的不少考生,就如度过一场劫难一样,还有些年纪大,整个人都虚脱了。 贾瑾将考试的东西交给小厮,上了自家马车,便往回走,心里头还是挺愉悦轻松的。 也算是他踏出了上进的第一步,更希望可以从此一路长虹,今年他才九岁,到明年,如果能过院试,也就十岁而已。 不过,想要改变贾家的情况,保证自己不受影响,他还得更加努力才是。 … 荣国府。 贾母发觉,贾宝玉和林黛玉竟不怎么来往,这让她很是惊讶,便问贾宝玉是何原因。 贾宝玉也不隐瞒,说道: “林妹妹更愿意和瑾三哥在一起,读那些文章,我去找她,她还说我的不是。” 说话间,显得有些委屈。 贾母听得直皱眉头,相对于贾瑾,她自然更疼爱贾宝玉了,而且在她心里,还是愿意看到林黛玉和贾宝玉在一起的。 最主要,她是知道贾瑾不是自己的亲孙子,不过是贾赦从外头抱养回来的,孰亲孰远,她自然拎得清。 迟疑片刻,安抚贾宝玉: “宝玉,你别急,我替你做主。” 又吩咐丫鬟,去将贾瑾和林黛玉都叫来,她准备当面给两人上上思想课。 林黛玉倒是很快就来了,贾瑾却不见身影,贾母皱眉询问: “瑾哥儿呢?怎么不来?” 去传话的丫鬟回道: “回老太太,瑾三爷一大早出门,听闻是去参加科考了。” 听了这话,贾母瞬间愣住了。 过了一会,才讷言: “原来…今日是他科考的日子啊,那就罢了。” 说着,挥手让丫鬟们退下。 科举可是大事,这关乎着一个家族的兴旺发达,按理说,这种事情,贾母多少应该过问一句的。 可随着年岁增加,她想着自己从重孙媳妇好不容易熬到了太婆婆,自己也有了重孙媳妇,累了一辈子,怎么说也该享受享受了吧? 因此,便以享乐为主,家里的一些事情,自然也不怎么上心了,尤其是教导后辈的事情上,更是不再过问。 也正因此,对贾宝玉的教导,基本只流于表面,根本没有教导贾宝玉更深层次的做人道理,或许也是贾母觉得,贾宝玉即便不上进,也没什么。 林黛玉则有些疑惑,不明白贾母叫自己来,又要叫贾瑾来,是要说什么? 正当她疑惑间,贾母朝着她笑呵呵地招手: “玉儿,快过来,到外祖母身边来。” 林黛玉面露一丝嫣然,走了过去。 贾宝玉见她近前,笑着打招呼: “林妹妹,今儿可好啊?” 林黛玉只是微微点头,也不回他,更不看他,这让贾宝玉颇为尴尬。 贾母看得真切,眼神闪了闪,拉着林黛玉坐在自己身边,又搂着贾宝玉,说道: “玉儿,你该多和宝玉玩儿的,瑾哥儿那里,离这里远,你身子骨又弱,还是少去为好。” “另外,听闻瑾哥儿在科考,还是别去打扰了他,免得他没考上,还说你在一旁扰乱了他的心神。” 林黛玉原本就奇怪,为何贾母要将她和贾瑾都叫来,听了这话,哪里还不明白,霎时脸色变了变。 心中说不出的委屈和不悦,可这是贾母对她说的话,她作为后辈,自然不能顶撞,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一旁的贾宝玉见状,笑着说: “林妹妹,此后还是我陪你玩好。” 有贾母替自己撑腰,贾宝玉也胆大起来。 林黛玉不敢顶撞贾母,而贾宝玉作为她的同辈,她就没什么顾忌了,贾宝玉刚说完,她便冷哼: “哼!谁要和你玩…” 她可还清楚地记得,去年她刚入荣国府第一天,贾宝玉就摔了玉,让她胆战心惊。 前几日,贾宝玉又对她说了一些故作清高的话语,越发让她觉得贾宝玉不好,也越发不想和贾宝玉呆在一起了。 这让贾宝玉更为尴尬了,当着贾母的面,他又不好发作,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贾母见此,嘴角抽动,一时间只能两人分别哄劝一番。 “……不准再绊口角了,记住了吗?” 说到最后,贾母也不得不搬出长辈的架子,故作严厉,警告二人。 林黛玉微微颔首,又起身告辞: “外祖母,我有些乏了,先告退了。” 贾母本想留她说会话,可刚刚才和贾宝玉发生了口角,也不好强留,只能摆手: “去吧,好好休息着。” 待林黛玉离开,贾宝玉开始向贾母诉苦,贾母又宽慰他一番。 “……你林妹妹还小,待她大一些,自然就知道,谁不亲,谁更亲了。” 贾宝玉其实也只是想得到贾母的宠溺,听了这话,安心不少,又问道: “老祖宗,那我此后还要找林妹妹玩吗?” 贾母听了,一时沉默不语了。 看刚刚林黛玉的样子,怕是很难和贾宝玉玩到一块去了,这让她有些烦恼和忧伤。 贾母是最疼林黛玉的母亲贾敏的,贾敏是她唯一的亲生小女儿,因此,看到林黛玉的时候,不免想到贾敏,对林黛玉自然也很心疼和在意。 又见林黛玉和贾宝玉年龄相差不大,便想着撮合林黛玉和贾宝玉在一起,这样二人长大后,林黛玉自然还能留在贾家,她也能安心。 可眼下看来,林黛玉和贾宝玉似乎就像是天生的冤家一样,根本凑不到一块来。 见贾母不回自己,贾宝玉也不往心里去,只当贾母是不乐意他和林黛玉一起玩的,此后再不去招惹林黛玉就是了。 而林黛玉回到房间后,就独自一人,呆呆地望着窗外,身影孤独寂寥,让人看得心疼。 服侍她的大丫鬟紫鹃、雪雁她们,见她如此,都一一过来劝说,可林黛玉也不对她们说话,她们也只能作罢,任由她一人独坐窗前。 很快,就已经是傍晚了,林黛玉依旧一动不动的。 突听紫鹃喜道:“姑娘,瑾三爷来了!” 林黛玉听见了,这才转过身来,当看到贾瑾的身影瞬间,霎时眼泪夺眶而出,满脸委屈的样子,像是终于看到可以诉说心中悲痛的人一样。 15 不管如何 我陪妹妹一起面对 看到贾瑾出现的瞬间,林黛玉的眼泪夺眶而出,只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说出自己的委屈和苦闷了。 而贾瑾则满是心疼,忙走到她身边,轻轻安抚: “妹妹受委屈了,我回来了,你有任何委屈和不满,都可以跟我说,莫哭了,你身子骨本就弱,听话…” 听着贾瑾的安抚,林黛玉十分受用,内心颤动,紧紧凝视着贾瑾,一时无言。 贾家的所有人,对她来说,本就是陌生的,虽说有不少亲戚,可真正关心她在乎她的,屈指可数。 原本她以为,贾母对自己最是疼爱的,今日才发觉,贾母的疼爱,也是有‘条件’的,这个条件,建立在她得听贾母的话。 这种来自长辈负担式的疼爱,让她觉得喘不过气来,一时间,她又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心慌意乱,变得忧愁伤感。 而贾瑾就像是,黑暗中照亮她的指路明灯,让她暖心安定,也能够看清楚前路。 “好了,任何事情,都可以解决,不管是怎样的事情,还有我呢,我和你一起面对!” 过了一会,贾瑾从她手中拿过她的手绢,轻轻替她擦拭掉眼角挂着的泪珠,又轻轻劝慰。 这让林黛玉越发感触,在心底彻底认同了他,轻轻‘嗯’了一声,反问: “你考得如何呢?” 贾瑾笑着说:“有妹妹你替我早早定下,我自然不成问题。” 林黛玉看着他骄傲自得的样子,一时只觉得好笑,噗嗤一声,转悲为喜。 贾瑾也跟着笑了:“这才对嘛,妹妹就该多笑,有句俗话叫做笑一笑十年少。” “医书上也说,人的心态好了,什么病都难上身。” 林黛玉抿嘴:“你这就是自己编的歪理…” 嘴上虽这么说,却也将贾瑾的话记在了心里。 贾瑾知道她是刀子嘴,并不计较,笑着说: “歪理也好,正理也好,总之也是理不是……” “妹妹现在可以说,到底出何事了?” 说到这里,贾瑾紧紧注视她。 林黛玉这会彻底安定了,很是自然地向他说出自己忧伤委屈的缘故。 “外祖母今日对我说,不该去找你,打扰你读书,还让我多和贾宝玉玩。” 说到这里,她又低下头来。 贾瑾听了,眉头一皱,见她低头,忙将手中帕子还给她,岂料,林黛玉竟不接。 这让贾瑾愣了一下,见她并未继续流眼泪,这才松了一口气,劝慰道: “老太太也真是,妹妹你来见我,何时打扰过我读书,不仅没打扰我,反而是助我读书科举的。” “贾宝玉就是一个混世魔王,几句话就惹得妹妹心烦气躁了,谁爱和他玩,就让谁去,妹妹才不需要和他一起玩。” 听了这话,林黛玉缓缓抬头,眼眸大亮,心里头说不出的舒畅,原本的委屈和忧伤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贾瑾和她对视着,接着说: “这不是什么大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妹妹不必放在心上。” 林黛玉再次轻轻‘嗯’了一声,又反问: “可是…老太太,不愿意我去找你,我…也不好违抗她的话……” 说到这时,见她秀眉紧蹙,眼眸中闪着片片忧愁。 贾瑾则笑着说道:“这也不难,待过几日,县试放榜,我自有办法让老太太改口,妹妹只管等着看就是。” “这几日,妹妹不用去我那,我来妹妹这里就是,老太太没道理拦着我和妹妹见面的。” 听了这话,林黛玉内心大安,不由露出嫣然笑意,再无担忧。 贾瑾又适时转移话题,免得她一直将注意力放在这事上。 一时话题扯开,林黛玉也变得开朗了,说的话多了起来,二人间的气氛越发好了。 外头的紫鹃、雪雁等丫鬟听到里头不时传来林黛玉细微的笑声,既松了一口气,又觉得贾瑾太厉害了。 毕竟她们怎么劝也没用,贾瑾才来没多久,林黛玉就笑了,实在让她们觉得惊奇。 说了好一阵话,贾瑾见时辰不早,便准备回去,便对林黛玉说道: “明儿我再来,妹妹好好安歇。” 说着,再次将手绢递还给她,林黛玉却红着脸摇头: “你都拿去了,我不要了。” 贾瑾听得一愣,旋即明白了林黛玉的心意,微微点头: “那好,我先替妹妹保管着。” 说罢,当着她的面,将手绢折好,好生收下。 林黛玉则越发舒心和安宁了,不过脸上红霞倒是越发多了。 “我送你出去。”又主动提出要送贾瑾。 贾瑾却心疼她的身子,说什么也不让她出去,直道自己明早就来。 林黛玉知道他的心意,内心跟着颤抖,紧紧注视着他离开,一时倒恨不得时间过得快些,能够早些再见到贾瑾。 次日。 大早上,贾瑾就来到贾母院,先到上房给贾母请安: “给老祖宗请安。” 见他这么早就来了,贾母颇为惊疑: “瑾哥儿,你怎么这么早来了?” 贾瑾也不隐瞒:“孙儿昨儿刚考了县试,近来也无事了,便来找姐妹们说话。” 贾母闻言,嘴角抽动,贾瑾虽不是她亲孙儿,可至少表面上是荣国府大房的嫡孙,她没道理拦着贾瑾不准和家中姐妹来往。 微微摆手:“原来如此,你县试考得如何?” 贾瑾回道:“不敢说十分把握,八九分还是有。” 这话一出,贾母神色更为僵硬了,如果贾瑾出息了,她就更没有道理拘着贾瑾了。 沉默片刻,摆手让贾瑾退下。 目送贾瑾离开,贾母微微叹息,心里想着,若是贾瑾真是贾家的种,那就好了。 感慨了好一阵,贾母又想到了贾宝玉,对贾宝玉的标准,自然不能和贾瑾相比,在她看来,贾宝玉再晚些进学也不打紧。 然而,贾宝玉这日也不知和谁去玩了,竟也没来给贾母请安,贾母对此也不恼,反而关心询问贾宝玉去哪了。 … 林黛玉房中。 早等着贾瑾来的林黛玉,见贾瑾出现,立马迎了上来。 紫鹃等丫鬟也跟着问好: “瑾三爷来了,您是不知道,姑娘念叨了三爷一宿,天还未亮就醒了。” 这让林黛玉脸色一红,轻斥道: “谁让你们多嘴,平日里也不见你们替我解闷,这会子倒多嘴多舌了。” 众丫鬟皆知道她嘴上的厉害,忙都告罪,退下了。 贾瑾看得有趣,不免笑了。 “你还笑…”林黛玉红着脸娇嗔他一眼,往里间去了。 贾瑾怔了怔,微微摇头,跟着她进里间说话。 16 县试上榜 突破贾母限制 虽然贾母不让林黛玉去找贾瑾,可贾瑾却能来找林黛玉,自县试考完后,贾瑾便每日都来和林黛玉说话。 有时也会带上香菱,毕竟林黛玉还兼着教导香菱读书呢。 三春姐妹知道了,也都来到了林黛玉房间里,和贾瑾说话,或是谈论一些琐事,或是说着诗词文章,或是玩耍游戏等。 贾宝玉本也想掺和进来,可很显然,贾瑾和林黛玉都不欢迎他,他自觉无趣,便只能退出。 林黛玉刚入荣国府那会,贾母让林黛玉和贾宝玉住在了一起,也是想着让林黛玉不要那么想家。 然而,效果并不好,林黛玉也不和贾宝玉往来。 开了春后,贾母还是安排人收拾了新的房间,让林黛玉搬了出来。 虽还是在贾母院里,倒也是有自己的房间,贾瑾和她们说得开心,时间也过得很快。 转眼半个月过去,县试放榜的日子也到了。 这事自然不用贾瑾亲自去,自有荣国府小厮去看榜。 房间里,贾瑾和林黛玉对坐着,一边说话,一边等着结果。 “你就不紧张?” 林黛玉抿嘴询问。 贾瑾摇头:“我有把握,况且还有妹妹你的话在前,必中,既如此,我何须紧张?” 林黛玉嗔道:“看你厉害的,若没中,我可是要笑话死咯…” 话音刚落,就听香菱来通禀: “三爷,前头小厮来回话,说是三爷上榜了,排在第三名呢!” 听了这话,贾瑾笑着对林黛玉道: “果然,妹妹的话必然言出法随,哈哈……” 说着,笑了起来。 虽然县试对他来说没难度,可能中,自然还是值得高兴的。 林黛玉也跟着替他高兴,抿嘴笑着,不过还是嗔了几句,直言让他谦虚些,不可骄傲自满了。 对于这样的劝谏,贾瑾自当听进了心里,县试才是开始,童子试中,最难的是最后一场院试,那才是真正检验一个考生水准的时候。 不过,眼下既然县试过了,他也该去完成对林黛玉的许诺了。 “妹妹,我去见老太太,等会就回来,等我好消息。” 听他这么说,林黛玉内心轻跳,重重颔首:“好,我等你。” 说着,送他出了自己的房间。 林黛玉房间离贾母上房不远,没一会,贾瑾就到了。 听闻贾瑾求见,正在休息的贾母,还是让他进来了。 贾瑾进来后,先客套行礼,又说道: “孙儿要告诉老祖宗一个好消息,孙儿县试过了。” 贾母闻言,脸色微微一变,故作几分惊喜: “哎哟,那敢情好啊,这可是喜事,好啊……” 贾瑾两世为人,哪里听不出贾母语气中,并没有几分真正的喜悦,也不在意,接着说: “老祖宗,您不知道,孙儿能过县试,得益林妹妹辅佐于我,故而,孙儿想着,让林妹妹继续陪我读书,还请老祖宗准许。” 贾瑾没有急着来向贾母提及此事,也是因为县试结果没出来,他若提出来,没什么说服力。 可眼下结果出来,他再提出来,那就有了足够的底气。 贾母听得脸色有些僵硬,按理说,贾瑾出息了,她应该感到高兴,毕竟表面上贾瑾是贾家的后辈,大房的嫡三子。 可贾瑾不是她疼爱的贾宝玉,贾瑾越出息,只会越发显得贾宝玉没出息,让她怎么高兴得起来。 不仅高兴不起来,甚至于有些怄心,因为此前她才对林黛玉说过,不要去打扰贾瑾读书,要林黛玉多和贾宝玉玩。 可眼下贾瑾却说,自己能够过县试,皆因林黛玉的辅佐,这就是间接打了她的嘴啊。 过了好一会,贾母嘴角抽动,说道: “若你林妹妹真能辅佐你读书科考,自然再好不过,就怕她耽误了你的学习,那就不好了。” 这话虽然没有明着反对,可也说出了隐患,言下之意,是让贾瑾自己掂量着,别因为和林黛玉来往,耽误了考取功名。 然而,对于贾瑾来说,考取功名和林黛玉来往,并不冲突,因此毫不迟疑地回应: “老祖宗放心,林妹妹博才多学,林姑父探花出身,亲自教导林妹妹诸多学识,她定能辅佐孙儿科考。” 听他说得言之凿凿,贾母脸色越发僵硬了,事已至此,贾母已经没理由再阻拦二人一起学习读书了。 沉默须臾,摆手道: “好,你既这么说,就让你林妹妹辅佐你吧。” 贾瑾笑着行礼:“孙儿多谢老祖宗准许。” 顺势又说了几句好听的奉承话语,这才告辞。 贾母听得越发不得劲了,贾瑾年纪轻轻,努力上进,更难的是有着沉稳却又不失锋芒,以她过来人的眼光,不难看出,贾瑾此后是会有大出息的。 然而,还是那句话,贾瑾越出息,就会越衬托得贾宝玉没出息,贾母心里头自然也更不悦了。 一时间也在想着,要不要逼贾宝玉多读点书,跟上贾瑾的步伐,不说比贾瑾强,至少也别差太多。 这个念头只在贾母心头转了一下,就被她给抛却了,她极为宠溺贾宝玉,知道贾宝玉厌恶读书,想着还是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待贾宝玉再大些再说,眼下贾宝玉才多大呢。 再者说,贾瑾也是贾宝玉的兄长,此后贾瑾出息了,难道还不能让贾宝玉沾光吗? 想到这些,贾母便不再多想,又安心休息起来。 …… 当听到贾瑾带回来的消息时,林黛玉满心欢喜,嘴角抑制不住上扬,俏脸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她也意识到,贾瑾的这次请示,让她无意间突破了贾母对她的‘控制’,此后她不用担心,贾母再约束她了。 想到这些,都是贾瑾给自己带来了,一时间内心轻颤,紧紧凝视着贾瑾,目不转睛,心中多了一丝异样的感觉,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出来。 自这日后,林黛玉又如往常一样,早上来贾瑾这里,待晚间才回自己房间。 偶尔贾母聚集大家在花厅说笑,她才不来,不过,那时贾瑾却也会特意来贾母这里‘凑热闹’。 这种日子,在林黛玉看来,最是温馨愉悦的,只想着,一直如此就好了,再不想出现什么变化。 可是,越是这样想,越是会出现。 这日,薛宝钗一家终于到来,薛宝钗的出现,让林黛玉感觉到了荣国府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最主要,贾瑾也跟着有了改变。 17 薛家入京 宿命纠缠 薛宝钗一家之所以晚香菱一些时日才到达京城,也是因为薛家人多,加之薛蟠一个浪荡子,每到一个地方,就要先停下来游玩一下。 而香菱不同,是一路没停歇,故而早薛家一个月到京城。 这日,听闻薛家人来了,王夫人来到大厅里等着,李纨、王熙凤作陪,不时有小厮来回话说薛宝钗她们到哪了。 等了没一会,就看到了薛姨妈领着薛宝钗进来了,薛蟠作为外男,不好进来,被人引着先去见贾政这个姨父去了。 王夫人和薛姨妈是同胞亲姐妹,多年未见,自然是感触良多,老姐妹两个拉着手,说不尽的话。 自不免引见薛宝钗来,王夫人见薛宝钗生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容貌丰美,落落大方,是越看越喜欢。 仔细打量了薛宝钗一番后,王夫人笑着说: “好孩子,此后就住在咱们家,将这里当自己家一样,有什么需要,只管来同姨母说,或是找你凤姐姐。” 薛宝钗客气回应着:“多谢姨母关心,外甥女倒怕是惹了您不安。” 王夫人见她如此年龄,却是知书达礼,笑着打趣: “女孩儿就是懂事早,不像我生的那个孽障,等会你们看到他就知道了。” 薛宝钗知道,王夫人说的孽障,是贾宝玉,对于这个两姨表弟,薛宝钗早有耳闻,一时倒有些期待着见贾宝玉了。 王夫人又特意询问王熙凤: “凤丫头,梨香院可都清理好了?” 这话其实王夫人早问过了,这时再问,不过是让薛姨妈和薛宝钗觉得她重视而已。 王熙凤也是个精明的,不厌其烦地回道: “太太放心,早清理好了,姑妈一家的行李只管放进去,一应日常用物,皆已准备妥当,若还缺什么,就得姑妈自己提了。” 薛姨妈听了,说道: “真是有劳了,我们一家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王熙凤笑着回道: “姑妈这是哪里话,您是不知,太太早盼着你们来了,就是老太太也念叨着,说家里来了客人,更热闹了。” 这话让薛姨妈听得舒心,不免笑了,又夸赞了王熙凤一番。 再说一会后,王熙凤请示: “太太,想必老太太那里也等着见姑妈和宝钗,这会子正闲,不如现在就去?” 王夫人微微点头,认同了她的话,起身引着薛姨妈、薛宝钗两个往贾母院来。 李纨作为只一个迎客的人作陪,全程几乎没说什么话,只是和薛姨妈、薛宝钗二人见了面,默默跟在众人后头,和外向强势的王熙凤行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此时贾母院正厅里,早已坐了不少人。 见贾瑾、林黛玉坐在一起闲聊,三春姐妹又坐一块说话,倒不见贾宝玉的身影,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老太太,二太太领着薛家姨太太和薛家姑娘来了。” 又丫鬟先进来通禀。 贾母只是轻哼一声,看不出她到底什么态度。 倒是贾瑾、林黛玉她们,都不由起身,看向了门口来。 须臾,就见王夫人领着薛姨妈和薛宝钗进来。 贾瑾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聚集在了薛宝钗身上,林黛玉他已经见过了,对于薛宝钗自然也很期待。 薛宝钗略微扫视了一眼厅里,便不敢多看,保持着该有的仪态,跟着王夫人先见过贾母。 贾母换上了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满脸堆笑: “姨太太既来了,就好生住下,咱们这些亲戚好容易不走动,如今住在一起,自当更加亲密些。” 薛姨妈听后,只当贾母是真心实意地欢迎她们一家到来,十分高兴,客气回应了一番,又恭维了贾母不少话,直道贾母如此年龄,还这般健朗之类的。 贾母也是笑呵呵地说着场面话,夸赞薛宝钗长得好看,将贾家的丫头都给比了下去。 和薛姨妈不同,薛宝钗聪慧灵敏,她立马就察觉到,贾母表面上对她们母女十分客气,可实际上应该是不大欢喜的。 正暗自思索着,感觉到了一道目光,下意识回望过去,只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年轻公子,正看着自己。 薛宝钗内心轻跳,心想着,这个莫不是就是贾宝玉? 想到这里,不由打量他一番,见他丰神俊朗,儒雅飘逸,气质独特,霎时有了一丝好感。 隔空朝着他大方福礼,心想着,若这个就是贾宝玉,倒也没有传闻中那么不堪嘛。 正巧这时,贾母让贾瑾、林黛玉她们过来见人。 “这是老大的三子瑾哥儿……” 待听到贾母介绍贾瑾时,薛宝钗这才知道,自己认错了人,原来他不是贾宝玉。 一时有些惭愧,也不敢看贾瑾了,低着头福礼,便算和贾瑾见过。 心里头也有些惊疑,她早听闻过贾家的一些情况,知道贾家后辈里,并未有什么出彩之人,唯一独特的,莫过于贾宝玉了。 贾宝玉出生时衔玉,可谓是天生神迹,又多有一些古怪话语,深得荣国府上下重视,尤其是得贾母的宠溺。 在来京城时,薛宝钗就已经定下了要和贾宝玉搞好关系的想法,毕竟她们一家若长久住在贾家,还是得注重维持双方亲戚的关系。 而贾宝玉显然就是一个重点,和她们薛家,又是两姨表弟的关系,若能和贾宝玉关系好,自然也能在贾家过得安稳。 可她没想到,荣国府里,除了贾宝玉,竟然还有贾瑾这样怀瑾握瑜一般的人存在。 以她的眼光和认知,一眼就能看出,贾瑾是个沉稳努力的人,光看那儒雅飘逸的气质,也知道贾瑾是个博才多学的读书人。 她自小接受传统观念,对于读书上进的人,天然就有认同感和好感。 一时间,对贾瑾有了好奇心,更想着,了解贾瑾更多。 不过,此时她也不好和贾瑾有更多的接触,只想着日后再慢慢了解贾瑾了。 而贾瑾在见过她之后,见她落落大方,端庄贤淑,也不由感慨,不愧是和林黛玉并列的女主,和林黛玉有着完全不同的气质和举止。 然而,他并未意识到,因为他仔细观察薛宝钗的举动,被在他一旁的林黛玉看得一清二楚。 林黛玉性子本就敏感,更别说,她对贾瑾的在意,已经超过了所有人。 贾瑾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里,眼见贾瑾对新来的薛宝钗,如此的在意和好奇,心里头不是滋味,嘴角瘪着,嘴唇嗫嚅着,轻轻离了贾瑾,坐得远远的,又独自黯然神伤了。 18 处理微妙关系 宝钗忧心未来 林黛玉原本以为,自己突破了贾母的限制,可以每天和贾瑾呆在一起,这样的日子,她过得很舒心和开心,再不会有变化。 可今日薛宝钗的到来,却让她感觉到了危机和冷落,其他人如何,她可以不在乎,唯独贾瑾的态度,她异常在乎。 眼见贾瑾对新来的薛宝钗展现出了好奇和在意,心里头难免不自在和不开心。 悄悄远离了贾瑾,独自一人坐在一旁,暗自神伤了。 贾瑾也很快反应过来,见林黛玉没有在自己身边了,而且还独自一人坐在一个地方,瞬间猜到了她的一点心思。 于是走过去,轻问:“妹妹怎么了?” 林黛玉瘪嘴:“没什么,你不用管我。” 听她还愿意回话,贾瑾微微松了一口气,接着劝慰: “我知道妹妹心里想什么,不过,在我心里,你是谁也无法替代的。” 听了这话,林黛玉微睁眼眸,盯着他: “果真如此?” 贾瑾重重点头:“当然,我可对天发誓。” 林黛玉听出了他的决绝,霎时笑了,原本的忧伤和不安,也随之消失,又暼了薛宝钗一眼: “你不喜欢新来的宝姐姐吗?” 这个问题,对于贾瑾来说,有点送命题的意思,好在他内心坚定,脸皮够厚,回道: “她才刚来,提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妹妹你比她早来多了,我自当更喜欢你!” 林黛玉听他说得如此露骨直白,霎时满脸嫣红,娇嗔连连。 不过,心里头倒是越发安稳了,也算是彻底明白贾瑾对自己的心。 嘴角微扬,带着几分傲娇,看向了正和三春姐妹说话的薛宝钗。 薛宝钗感受到她的目光,缓缓转首,和她对视一眼,林黛玉先移开目光,薛宝钗则走了过来。 “林妹妹。”轻声问好。 林黛玉抿嘴,回礼:“宝姐姐。” 薛宝钗顺势打量她一番,刚才暗中发觉贾瑾和她在说着悄悄话,十分亲密,明白她和贾瑾的关系不一般。 “妹妹真好看,真是娴静仙子一般。” “姐姐说笑,姐姐才如芙蓉仙子。” 一时间,二人倒互相夸赞起对方来。 贾瑾在一旁看着,莫名有着心惊胆颤的,只当一个看客,并不插话,也不敢打搅她们,生怕她们提及自己。 这时,听薛姨妈说道: “我们从南边带来不少礼物,宝丫头,你给兄弟姐妹们挑好了送给她们吧。” 薛宝钗应下,让人将带来的礼物拿来,亲自挑选给贾瑾、林黛玉她们的礼物。 林黛玉她们多为女子用的胭脂水粉等物,给贾瑾的,则是一套文房四宝,贾瑾客气回应。 却见林黛玉轻轻哼了一声,贾瑾嘴角微抽,忙让丫鬟先拿回去自己房里去。 心中也不免有些忧愁,若是其他事情,他可以轻松做出决断,可儿女情长这种事情,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饶是他两世为人,面对情意,也只能如履薄冰地小心处理。 …… 梨香院。 转眼薛宝钗她们一家,已经来荣国府一个月了,也逐渐安定下来,从最初的热情,逐渐变得平常。 原本薛姨妈的意思,住在贾家,可由贾政这个姨父,对薛蟠多加管教,让他走上正途来。 可谁知,梨香院靠近后门,薛蟠进出极为方便,一个月里,贾宅族中凡有的子侄,俱已认熟了一半,凡是那些纨绔气习者,莫不喜与他来往,今日会酒,明日观花,甚至聚赌嫖娼,渐渐无所不至,引诱的薛蟠比当日更坏了十倍。 虽然贾政训子有方,治家有法,一则族大人多,照管不到这些,二则现任族长乃是贾珍,彼乃宁府长孙,又现袭职,凡族中事,自有贾珍掌管,三则公私冗杂,且素性潇洒,不以俗务为要,每公暇之时,不过看书着棋而已,馀事多不介意。 故而,贾政自然也不大多管薛蟠,这可让薛姨妈每日唉声叹气,本以为住在贾家会让薛蟠有所上进,岂料,反而越发坏起来了。 “丫头,你哥哥成日里这样胡混,这可如何是好?” 上房中,薛姨妈看着薛宝钗询问。 薛宝钗也是跟着叹息: “女儿也没想到,这贾族中如此多的纨绔子弟……” “……另外,女儿一直觉得,哥哥打死人的案子,有点不对。” 薛姨妈看着她问:“有何不对?” 薛宝钗蹙眉: “一开始,女儿也没察觉不对,来到京城后,我才发现问题,哥哥如今成了一个‘黑户’,虽有舅父、姨父他们帮着遮掩,可这京城权贵众多,哥哥又整日在外头胡混,难免被人认出来……” 说到这里,她已经不好再说下去了。 薛姨妈接话:“这么说,你哥哥是再不能犯一点事?” 见薛姨妈没有听出自己话中的深意,薛宝钗只能说透一些: “娘,比这个更利害的,是…咱们薛家此后只能倚靠舅父和姨父,更别说,我们一家又住在姨父家,哥哥整日和贾家子弟厮混,薛家已是…已是…” 后边的话,薛宝钗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薛姨妈也总算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虽说薛家如今衰败了,确实只能倚仗亲戚们的权势,可薛家再怎么说,也是有传承的。 薛蟠成了一个‘黑户’,是个活死人,表面上,薛家已经没了继承人,只剩薛姨妈和薛宝钗母女两个了。 眼下,薛家更是住在了荣国府里,外人眼里,只当薛家彻底依附于贾家了,说直白点,如今的薛家,可算是名存实亡,说是已经被贾、王两家吞并了也不为过。 过了好一会,薛姨妈哀叹: “难怪你哥哥总说,他没打死那冯渊,这是有人特意办的啊…” 话到这里,薛姨妈其实已经猜到是谁在背后操控薛蟠打死人的案子了,只是如今,她们人已经住进的荣国府,想挽回是不可能了,此后只能依赖贾家和王家了。 良久,薛姨妈打破了沉寂: “听闻你舅舅新近高升九省统制,若你哥哥能够上进些,或许还可让你舅舅搭一把手,提携一下他。” “可你哥哥这个混账模样…人家凭什么关照他呀…” 薛宝钗抿了抿嘴,微微叹息,她总觉得,自己哥哥来到京城变得更坏了,似乎是有人特意引导的一样。 本来薛蟠就是‘黑户’了,如今又如此不上进,薛家的一切,自然得靠亲戚们帮扶了。 “丫头,只望你能争气,入宫侍选,若能成为公主郡主的伴读,那咱们薛家,还有点盼头,不然…” 听了这话,薛宝钗却轻轻摇头,人家既然都安排好了,怎会让她选上? 在她看来,与其期盼选上,不如想着嫁个好人家,唯有如此,才能摆脱亲戚们的束缚,保住薛家的根基。 想到这里,薛宝钗眼眸里多了几分忧愁,想要寻个如意郎君,何其之难,更何况,还得在亲戚们的监督之下。 和薛姨妈说了好一会话,她觉得心闷,便走了出来。 往前院慢慢走着,突听到有婆子在闲聊。 “听闻瑾三爷今日去赴府试了,上次县试第三,这次不知贾瑾三爷能得第几?” “是吗?谁能想到,瑾三爷这般年纪,就已经入科场了,若能中秀才,岂不是比珠大爷还厉害?” “听说瑾三爷一直在家用心苦读,几年下来,几乎都没怎么出门,不似咱们宝二爷,如今还在和丫头们疯玩。” “也不知老太太怎么想的,宝二爷比瑾三爷也就小一岁而已,瑾三爷都入科场,考秀才了,宝二爷书都没读明白呢。” “嘘!这可不能乱说…” “……” 正说着,见薛宝钗过来,几个婆子忙止住说话,一起笑着向薛宝钗打招呼: “宝姑娘。” 薛宝钗含笑回礼,和她们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越过她们离开了。 待其离开,有婆子称赞道: “看看宝姑娘,知书达礼,待人随和,为人大气,不似那林姑娘,一句不对,便被她怼得说不出话来。” “谁说不是,宝姑娘可比林姑娘好多了……” 刚走没多远的薛宝钗,将这些话都听进心里,不由嘴角微扬。 同时,脑海中也浮现出一个儒雅飘逸的身影来,正是贾瑾,心里暗暗想着: 原来他如此用功读书,才这般年纪,就已经科举了。 向来比较喜欢上进之人的她,一时间,对贾瑾也越发好奇了。 尤其是见到贾宝玉,以及贾家其他子弟,都是一副纨绔公子哥的样子后,在她看来,贾瑾简直就是贾家的一股清流。 也正因为有对比,足以可见贾瑾的难得,一家子的纨绔子弟,唯独贾瑾却能用心苦读,如此年龄就已经在默默科举。 这让薛宝钗对贾瑾的印象越发深刻,一时间有想立刻去见见贾瑾的冲动。 不过,她的修养,还是告诉她要冷静,此后她有的是机会,和贾瑾相遇。 又突然想到,自己所求,莫非就在贾瑾身上? 19 背后有人撑腰好办事 听闻贾瑾今日已到府试的阶段,薛宝钗莫名有些期许,也觉得,或许自己的缘分在贾瑾身上? 一时间有了目标,便暗中关注贾瑾的动向来。 京兆府,贡院。 此时的贾瑾正在一间考舍中,奋笔疾书,见他下笔如神,一气呵成,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 府试比县试又难上一些了,开始考察文章的水平,不过,只要不跑题,能按照八股文的格式做出来,基本都能过,对于贾瑾来说,难度也不是很高。 和县试不一样的是,府试共三场,分三天开考,考生们需得在考舍经历三天时间的考验,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加大难度。 好在贾瑾两世为人,也知道身体健康的重要性,平日里,有加强锻炼,身体比较健康,在考场熬三天也不成问题。 转眼三天过去,贾瑾走出贡院后,长松一口气。 刚到门口,就见杨敬松身着官服,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贾瑾忙走过去见礼:“先生。” 杨敬松回礼:“公子,可还安好?” 贾瑾笑着回:“学生好着,多谢先生关心。” 县试的时候,杨敬松亲自目送他入考场,眼下府试结束,又赶来接他,足见对他的重视。 “快,将所有考生都找回来!” 就在这时,贡院中冲出来不少官兵和衙役,领头的人高呼。 很快,有官兵来到贾瑾面前质问: “你是不是刚出来的考生?” 贾瑾点头:“是,出什么事了?” 那个官兵道:“府尹大爷发现有人作弊,现在得立即将所有考生都查一遍,谁若敢不回去,便当作是作弊之人,再不能进考场!” 听了这话,贾瑾眉头紧皱,府试都结束了,才发现有人作弊,眼下就算查,还能查得出来吗? 一旁杨敬松则安抚道: “公子不必惊慌,科场舞弊之事,时常有之,既然我也来了,正巧跟着公子进去看看。” 贾瑾听后,有些惊疑,不过也不多问,和他一起走进贡院中。 京兆府尹楼鹤年此时正满脸铁青站在贡院台阶上,就在刚刚,他发现有考生的答案竟然一模一样,便意识到,是有考生提前准备好了小抄,另有人跟着抄了。 科场舞弊向来是抓得最严的事情,既然发现了,就不能姑息。 “大人,有位杨大人要见您,他声称自己是察院的。” 这时,有小吏来到他面前恭敬请示。 楼鹤年听了,脸色微变,摆手:“快请!” 须臾,就见杨敬松领着贾瑾走了过来。 楼鹤年客气见礼:“杨大人,你怎么来这里了?有事何不先派人来跟本官说?” 杨敬松客气回礼: “楼大人客气,在下来此,并非公办,只是在下一位学生,今日正巧在此参加楼大人主持的府试。” 楼鹤年听得惊讶,往他身后看去,目光来到了贾瑾身上,笑着问: “莫非就是这位公子?” 贾瑾顺势走上前来问好: “学生贾瑾见过府尹大人。” 楼鹤年笑着摆手:“贾公子不必客气,没想到,公子竟然是杨大人的学生,这真是令人想不到。” 在职的官员,一般很少会收学生,一来公务繁忙,教导学生的时间不多,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般都会避讳收学生,因为会涉及到科举的公平。 尤其是一些主政一方的官员,更不好收学生,免得被人诟病培植势力,干涉科举公平。 当然,这也只是表面上的忌讳,私下里,官员要教导学生,谁也管不着,只要没人质疑,更不会有人说什么。 何况,从古至今,官员就是比较特殊的人群,公平对他们来说,或许只是说笑而已。 这时,听杨敬松轻飘飘地问道: “杨某刚听说这里面出了舞弊事件,怎么回事?” 楼鹤年忙说道: “没多大的事情,本官已经派人去查了,想必很快就能解决。” 杨敬松微微点头:“如此就好。” 楼鹤年看着贾瑾说道: “既然这位贾公子是杨大人的学生,本官相信,他定不会舞弊,现在可自行离开。” 贾瑾听了,看向了杨敬松,见杨敬松朝着他微微点头,这才弓腰告辞: “既如此,学生告辞!” 说罢,先离开了。 杨敬松和楼鹤年说了几句官面话后,也走了出来。 门口,贾瑾站着等杨敬松出来,见他果然出来了,忙迎上去。 杨敬松笑着问: “正巧我还未用晚饭,公子可否陪我一起?” 贾瑾回道:“此乃学生荣幸,先生请!” 杨敬松客气说道:“公子请!” 贾瑾也客气让请他先行,二人客套一番,杨敬松才先行,贾瑾跟上。 看他们两人的样子,实在是看不出他们二人到底什么关系。 一家酒楼三楼雅间中。 贾瑾和杨敬松对坐着,桌上已经摆上了各色佳肴。 “学生以茶代酒,先敬先生一杯,多谢先生替学生解围。” 见贾瑾举着茶杯客气说道。 刚刚在贡院,若不是杨敬松出面,他这个考生,得接受审查后,才能回家了,弄不好得在贡院里过夜。 杨敬松笑着回道: “这算什么,公子能有今日,正是杨某希望看到的,杨某也敬公子一杯。” 自从那日,揭破了贾瑾的真实身份后,杨敬松对贾瑾越发敬重。 或许也是因为没什么可教导贾瑾的了,只偶尔再见贾瑾一面,抽查一下他的功课而已,不再像此前,天天都来。 贾瑾则心怀感激,不论杨敬松到底是怎样的心态,至少教导他读书,对他的关照,是用心且真情实意的。 便感激了杨敬松了一番,杨敬松则摆手说,让他不要在意。 “公子,这是那两家杂货铺子最新的总账。” 说话间,杨敬松拿出了一个条子给贾瑾看。 贾瑾只是扫视一眼,也不接: “学生信得过先生,不必过目。” 杨敬松怔了怔,笑道: “倒不仅是因为这个,也是想着,让公子看看两家铺子的收成,按照公子给出的办法,这两家铺子的生意越来越好,一天就能进账上千两银子,是在让人惊讶。” 贾瑾听后,并不觉得奇怪,跟着笑道: “只要能维持下去,挣多少都不成问题。” 他知道贾家不出几年,就要出现经济危机,因此,和杨敬松合资投了一家铺子,当然也是挂在杨敬松名下。 作为贾家的一份子,是不能拥有私产的,而且他也信得过杨敬松。 虽然表面上朝廷规定官员不得与民争利,可时至今日,大多数官员都有点自己的利益,见贾瑾要投铺子,杨敬松自然也是认同。 原本杨敬松只当贾瑾做着好玩,没想到,贾瑾提出了种种新奇的经商理念,铺子生意红火,到如今已经开起第二家铺子来。 20 目光长远 大业有望 此前林黛玉说贾瑾有钱,足够养得起香菱这个丫鬟,也是因为林黛玉偶然看到,有人送钱来给贾瑾。 而这些钱,正是贾瑾通过投入的杂货铺赚来的,当然,拿回来的钱,不过是一小部分,知道的人,也仅限林黛玉以及晴雯而已。 作为荣国府嫡出的少爷,贾瑾一个月的月钱也有二两银子,普通人家,二两银子也足够用上好几个月了,而对于贾瑾来说,自然还是有点不够的。 因此,有时会让杨敬松送一些银子进来用,笔墨纸砚、书籍等,都是花销,其次,偶尔也会给姐妹们送点小玩意。 三春姐妹对他都挺在意,也是因为贾瑾时常会送她们一些东西。 另外,贾瑾也知道,贾元春省亲之后,荣国府就陷入了经济窘迫之中,他得提前准备着。 好在如今看来,杂货铺的生意已经铺开了,至少他不用担心缺银子使。 至于需要大额的银子,那就得等他掌控了一定权力之后再说了。 见贾瑾对铺子上的事情并不在意,杨敬松有些感慨,只觉得贾瑾心性非常人能比,就算是他,看到这铺子生意红火,也不由感到高兴。 而贾瑾却显得很平静,杨敬松觉得,这正是成大事者应该有的心性。 当即将账目条子收起来,又对贾瑾说道: “府试对公子来说,应该也不难,最重要一关,还是院试,好在京畿道的院试,得到明年这个时候才开,公子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贾瑾则点头: “多谢先生警醒,不管如何,学生还是有信心的,也希望可以通过童子试,得一个秀才功名,也算不辜负先生谆谆教导!” 听了这话,杨敬松很是满意: “好!那就祝公子得偿所愿!” 说着,敬了贾瑾一杯茶,贾瑾也回敬他一杯,二人既像是君臣,又似师徒。 吃了一会,杨敬松说起一个消息: “前不久,今上将王家老爷从京营调出,明着是提拔,可我却觉得这是贬谪啊。” 贾瑾听得心惊,对于王子腾这个目前金陵四大家族领头人,他倒也有幸见过几次,不过也只是见过,并未深交。 原本的京营提督,是宁国府太老爷贾代化担任,后来不知什么缘故,贾家卸任了,接替的人,成了王家的王子腾。 看样子,贾家是打算退居二线,扶持王子腾上位,让王子腾顶在最前头。 可这时听杨敬松的意思,王子腾被调离京营提督这个位置,升为九省统制,是明升暗降了。 迟疑片刻,问道: “先生,这其中可有什么说法?” 杨敬松眯了眯眼睛,沉声说道: “九省统制看着名头够大,可其实也就名头大而已,总管九省的军务,负责监督九个省的军营,更多的只是监督巡查。” “而京营提督,那可是实实在在拥有统兵权的,这是实权。” 听到这里,贾瑾已然有些明白了。 武安帝调离王子腾,明升暗降,意图也很明显了,就是要开始整肃军营,清除军中的老旧势力。 贾家,作为开国功勋之家,一门双国公,荣耀至极,在军中也有足够大的影响力。 然而,多年前的河东节度使突然造反,军中的一些情况被暴露了出来,太上皇甚至直接退位,武安帝接位,平定了叛乱后,自然要对军营进行清理。 贾瑾联想到后来贾元春莫名封为贵妃,以及王子腾、贾雨村、贾政等人接连升官,到最后贾家却被抄了。 不由猜测,或许武安帝从这时候开始,就已经暗示金陵四家,要他们配合,甚至不惜用封妃升官为安抚,让以贾家为首的金陵四家主动让出军中势力。 可很显然,贾家、王子腾等人后来都飘了,根本没打算给皇帝面子,以至于最终全部被抄家。 再想着朝堂上还有一个太上皇在,其中或许还牵涉到他们父子双龙争权的戏码。 沉思了好一会,看着杨敬松问道: “先生,你以为此事好坏如何?” 杨敬松一直在观察他的反应,见他若有所得,不由感慨贾瑾的聪慧,之所以告诉贾瑾这件事情,也是想看看贾瑾对这事有没有更深的看法。 眼下看来,贾瑾想得比他多。 迟疑一会,沉声说出自己的看法: “此事对于贾家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好事,今上有意重整军营,这是要清理军中道老旧势力,扶持新的将领新贵上台。” 贾瑾微微点头: “先生所言极是,不过,学生却觉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此时或许是坏事,过一段时间,可能就是好事呢?” 杨敬松愣了一下,笑道: “公子看得深远,倒是我不懂了。” 贾瑾谦虚了几句,又说道: “先生对我说过,还是以先生等人为主,既如此,贾家的事情,好也罢,坏也罢,和学生以及先生都无关。” 听了这话,杨敬松更多几分感触,一时沉默不语。 虽然他们希望贾瑾走文臣的路子,可若是贾瑾能够继承贾家在军中的影响力,对于此后复辟大业,自然是有很大的帮助。 可看样子,贾瑾竟然不在乎? 贾瑾见他沉默,猜到了他一点心思,接着说: “先生,您也猜到了,今上的态度,此时谁敢违逆,就是和今上对着来,先生以为,今上是个仁慈之主吗?” “另外,学生如今在荣国府尚且说不上话,这种大事,更不可能轮到我来决断,更何况,王子腾可是王家的人,不是贾家老爷,他没理由全心全意扶持学生的。” 听到这里,杨敬松醒悟过来,看着贾瑾说道: “公子当真是清醒万分,到底是我想错了,惭愧。” 贾瑾接话:“先生是太过于在意此间利益,只要跳出来看,先生定比学生看得明白清楚。” 听了这话,杨敬松既觉得庆幸又颇为惭愧,贾瑾聪慧过人,沉稳努力,眼下还有着如此敏锐的见地,让他庆幸上天给他们带来这样一个太子遗孤。 惭愧于,他一个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官,竟还没贾瑾看得透彻。 心里想着,此后有事,或可多和贾瑾商议才是。 又想到贾瑾才这个年纪,就已经有如此见地,此后长大,还不知会是怎样的景象。 21 想要黛钗兼得 当得内心强大 贾瑾和杨敬松一边吃一边谈话,不知不觉已经天黑,二人这才各自散去。 当贾瑾回到荣国府,进到东院时,就见薛宝钗正巧从里头出来,二人撞了个正着。 “瑾兄弟回来了。” 薛宝钗见他出现,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忙问好。 贾瑾看她一眼,笑着回礼:“宝姐姐,难得见到你,今儿怎么有空来东院坐一坐了?” 薛宝钗回道:“大太太邀我来东院坐坐,便来了。” “听闻你去参加府试,按理说,今日该早回了,怎么天黑了才回来?” 贾瑾解释: “本该早些到家的,只是府试有人作弊,主考的府尹大人便要审讯所有考生。” “幸好我的一位授业恩师到了,替我说了情,便先离开,后我又陪恩师一起去用了晚饭,故而眼下才回。” 薛宝钗早已知道贾瑾三岁便已进学,也知他有单独的老师教导,听了这话,对贾瑾越发好奇了。 毕竟荣国府里,除了贾瑾,似乎也没人有贾瑾这样的特殊待遇,更别说,贾瑾能够用心苦读。 于是客套一番,又夸赞了贾瑾一番,便准备告辞。 贾瑾则想到了什么,笑着邀请: “我听闻宝姐姐博学多才,涉猎广泛,若是姐姐不嫌弃小弟,可否请姐姐有空教教小弟一些学识?” 这话一出,薛宝钗霎时顿足,又转身看着他道: “瑾兄弟言重了,我也不过是读过几本书,要说博学多才,应该是你才是,只怕你不笑话我就是了。” 贾瑾道:“姐姐谦虚了,只怕是学富五车的才女也比不得姐姐。” 听了这话,薛宝钗内心稍稍自得,深深看了一眼他后,笑着应承: “只要你不嫌我吵闹,我得空便来。” 贾瑾微微点头,送她出了东院。 待其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帘,贾瑾这才往回走。 以他的认知,薛宝钗不可能无缘无故来到东院,贾赦和邢夫人和她非亲非故,她没必要来此做客。 很显然,她刚刚说邢夫人请她过来坐坐,不过是一个托词。 而她的真正目的,不用猜也知道了。 念及薛宝钗竟主动来找自己,贾瑾暗暗有些自得和喜悦,纵观原著,能得薛宝钗主动关心的,也不过林黛玉和贾宝玉二人。 就在他暗自欢喜之时,已经来到他自己院落中,远远地就见林黛玉矗立在走廊上,满脸忧愁不悦。 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肃杀气息,贾瑾霎时愣住了,定睛一看,见林黛玉这个神色,只觉得头皮发麻。 过了好一会,才带着笑意问好: “妹妹,你…还在等我呢?” 林黛玉轻哼:“我知你今日考完,午后就来了,却没想到,你自己倒在外头风流快活,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来!” 说罢,转身便要走。 贾瑾忙上去,轻轻哄劝: “都怪我不好,府试早就结束了,只是突然查到有人作弊,幸得杨先生赶到,我才没有留下。” “后来,陪着杨先生用了晚饭,到眼下才回,我若知妹妹在等我,我该推掉的。” 林黛玉听后,停下脚步,盯着他道: “杨先生既是你授业恩师,你自当作陪,何必为了我,而让你不孝不忠。” 听她这么说,贾瑾知道她是明事理的,只是孤身一人,寄人篱下,对任何事情都比较敏感,更别说,他二人如今关系亲密了。 于是笑着说道: “妹妹既知,自当释然,何必再生气,明儿我陪妹妹一整日如何?” 林黛玉看着他:“我何时生气?不过是觉得等得太久了罢了。” 贾瑾听后,笑着应承:“是如此,外头风大,进屋去说。” 林黛玉凝视他片刻,微微颔首,再无刚刚忧愁不悦之色。 进了屋来后,林黛玉亲自替他脱去外衣,晴雯见状,也不多说,笑着将另一套衣服递给林黛玉。 贾瑾忙先拿过:“我自己来就行。” 晴雯接话:“姑娘别介意,他向来如此。” 林黛玉听得抿嘴笑了。 没一会,贾瑾换好了,林黛玉追问: “这次考得如何?” 贾瑾回道:“没什么问题,妹妹不是笃定我能过么?” 林黛玉微微嗔他一眼,仔细端详了一番后,说道: “时辰不早,我该回去了。” 贾瑾忙问:“妹妹用过晚膳了?” 晴雯笑着接话:“早用过了,三爷不必担心。” 贾瑾微微点头,看向林黛玉:“我送妹妹过去吧。” 林黛玉却摇头:“不必了,你今日也够累了,早些歇息才是。” 听她说得坚定,贾瑾也不好再强求,不过还是准备送她出院门。 替她将披风披上后,顺着走廊来到门口。 林黛玉刚准备走,突想到什么,转身问道: “诶,你回来时,可遇到了宝姐姐?” 贾瑾霎时一惊,本想着搪塞过去,可见她冷清眼眸直看着自己,不想骗她,点头道: “遇到了,我刚回来,她正出来。” 林黛玉突然冷笑:“是么,她没对你说什么?” 贾瑾只觉得后背发凉,额头都有点冒汗了,硬着头皮回道: “也就客气寒暄了两句。” 林黛玉接话:“那你可是枉费了人家一片心了,她和我一样,似乎也在等你回来。” “傍晚不见你回来,又先离开了,后来又来了,仍旧不见你回来,这才离开的。” 贾瑾听了这话,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了,一时内心轻跳。 “是吗?多谢妹妹告知,妹妹今日也受累了…” 林黛玉见他还是更在意自己一些,轻哼一声后,离开了。 贾瑾抹了抹额头,长松一口气。 心想着,除非自己能够真正坐上皇位,不然,想要同时拥有她们二人,怕是有点痴人说梦了。 想到这里,贾瑾更加坚定自己的目标了。 目送林黛玉离开后,贾瑾又去给贾赦请安,贾赦也只是例行公事询问了几句,便让贾瑾退下了。 一夜无话。 至次日,林黛玉早早来了,贾瑾见到她后,彻底安心不少,看样子,林黛玉有什么情绪,当时说了也就说了,并不会一直纠缠着不放。 然而,就在他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薛宝钗也来了。 昨日贾瑾对薛宝钗说过的,若是有空,可来教导教导自己,薛宝钗似乎也上了心,真就来了。 22 借用新奇游戏平衡关系 看着林黛玉和薛宝钗都来到了自己这里,贾瑾既高兴又有些心惊肉跳。 薛宝钗似乎将他昨日说过的话记在了心上,这日得空便来了。 而林黛玉自是天天都来了的,眼见薛宝钗今日也来了,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思,一时只冷冷看着贾瑾是什么反应。 这让贾瑾更显得为难了,好在他也算是脸皮够厚,一时陪着林黛玉说话,一时又和薛宝钗探讨着问题。 “姑娘们来了。” 让贾瑾感到轻松的是,三春姐妹这时也来了,立马出去迎接。 “才听说宝姐姐,林姐姐都在瑾哥哥你这,果然如此。” 听贾探春笑着说道。 薛宝钗接话: “瑾兄弟说让我和他探讨一些学识问题,便过来坐坐。” 说话间,众人皆一一见过。 林黛玉其实不喜欢热闹的,只是三春姐妹和她也都是比较熟悉的人,她们来了,自然跟着说笑起来,再无刚刚的态势。 以薛宝钗的聪慧和灵敏,自然也看出来贾瑾和林黛玉关系亲密,不过,也没有因此就疏远。 自从看明白一些事情后,薛宝钗就已经在考虑自己和薛家的未来。 薛姨妈还盼着她能够侍选成功,可她却知道,侍选成功的机会非常渺茫。 与其将希望放在侍选上,倒不如想着,怎么寻个好的着落。 而贾瑾的特殊和努力,瞬间吸引了她的关注。 尤其是看到,林黛玉、三春姐妹,都和贾瑾十分亲密要好时,她便明白,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这时,贾惜春来到贾瑾面前询问道: “三哥哥,可有什么有趣的新奇游戏?咱们一起说笑下棋,也忒无聊了。” 正如贾惜春所言,几人早已熟悉,琴棋书画早都已经过了,她们这些闺阁女子,能做的事情不多。 如下棋、掷骰子、行酒令、摸骨牌、猜字谜、射覆、投壶等,已经早被她们玩够了,一时也提不起什么兴趣了,想着若有什么新奇的游戏就好了。 贾瑾则笑着说: “我这里倒也有个新奇的游戏,名为‘狼人杀’,咱们大家都能参加,保准大家短时间里,不会觉得枯燥无味。” 贾惜春听了,立马追问: “三哥哥,快说说,什么是‘狼人杀’?” 贾瑾便将后世风靡一时的‘狼人杀’规则给她们讲了一遍。 这游戏比较考验策略和智慧,也能让大家都参与进来,贾瑾觉得,让林黛玉、薛宝钗她们来玩一盘这样的游戏,自然是比较有趣味的。 最主要的,若能够通过这个游戏,让林黛玉和薛宝钗的注意力转移,他也算是能够长松一口气了。 几女都是聪慧伶俐之人,即便是不怎么爱说话的贾迎春,听贾瑾说一遍规则,也都明白,只是看实际体验的差别了。 贾惜春觉得十分有趣,贾瑾刚说完规则,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开一局了。 贾瑾也是乐得如此,先弄了身份牌来,就开始了和姐妹们玩狼人杀的时候。 也正如他所想,随着局势开始,林黛玉和薛宝钗都暂时沉浸在了其中,二人一时间也再不会特别关注他,让他不由长松一口气。 而且是越玩越上瘾了,若非是晴雯进来提醒,她们都不知,已经到用晚饭的时候。 依依不舍离开贾瑾这里,又预定了,明日再来,贾瑾自然也是欢迎的。 …… 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府试放榜,不出意外,贾瑾上榜了,而且是甲等第二。 得知这个结果,也就姐妹们跟着欢喜恭贺,林黛玉衷心替他感到高兴,薛宝钗也更加坚定,自己要往贾瑾身边靠了。 随着姐妹们经常来找贾瑾玩,相对的,贾宝玉就变得孤单影只了。 为此,他还特意‘触发连招’,用摔玉来表达不满。 然而,他越是如此,反让姐妹们越发对他厌恶不理睬了,也就贾母、王夫人以及他房里的丫鬟们,还和以往一样哄着他,直把他当做宝一样看待。 贾宝玉不明白,为何自从林黛玉来到荣国府后,他就越来越不受姐妹们的喜爱了。 尤其是最近,按理说,薛宝钗和他更亲,可薛宝钗每天走远路去见贾瑾,也不愿和他说话,更让他不解和郁闷。 他不明白,贾瑾就是一个只知经济仕途的‘禄蠹’,为何姐妹们反而更加喜欢和贾瑾来往? 贾宝玉自然不会明白,贾瑾这个年纪,通过府试的‘含金量’,就算是林黛玉不怎么在意科举的人,都明白,贾瑾未来前途无量。 更遑论其他姐妹了,尤其是向来重视上进之人的薛宝钗,看出来贾瑾的无限潜力。 在薛宝钗看来,如果贾瑾能够在明年的院试中,取得名次,贾瑾将比当年的贾珠,更让人觉得有指望。 贾珠作为二房嫡长子,在二房当家的背景下,算是承担着贾家众人的期望,不仅替他娶了国子监祭酒的女儿,还将贾家的一切资源都倾注在了他身上。 只可惜,贾珠英年早逝,还没入仕人已经没了。 而此时的贾瑾,明面上,也是贾家长房嫡子,他这个年纪显露出足够的潜力,贾家高层自然会对他有所改变的,至少会更加重视。 贾宝玉却一直不上进,视读书科举如洪水猛兽,甚至动不动就以摔玉博得关注和重视,和贾瑾相比,真是差得太多太多了。 因此,众姐妹也都知道,自己该往谁这边靠拢。 久而久之,贾瑾这里,已经成了姐妹们日常聚会的地方了。 也是因为贾瑾提出的‘狼人杀’游戏,让众姐妹都有些痴迷沉醉其中,加之她们都是聪慧灵秀之人,渐渐的水平都提高了,玩得也更加深奥。 就连贾瑾这个提出来的人,都有点跟不上她们几个节奏,往往成了最先淘汰的人。 不过,对于贾瑾来说,也乐得如此,看着林黛玉、薛宝钗二人各执特殊身份,互相试探‘智斗’的场面,也足够让他大开眼界了。 薛宝钗虽大方谦让,但认真起来,水平很高,而林黛玉看似柔弱,才智却十分高,掌握了其中的要领后,也是‘大杀四方’,仅薛宝钗一个是她的对手。 春去冬来,转眼间,又是一年寒冬腊月到来。 贾瑾望着窗头的梅花发愣,去年这个时候,他还在想着,何时能够看到林黛玉和薛宝钗她们,转眼,梅花再次盛开时,林黛玉和薛宝钗皆已齐聚荣国府,也不由感慨时间过得真快,过了年,他也十岁了。 23 东府赏梅 圣贤书堵嘴 这年冬季,因东府宁国府的梅花盛开,贾珍之妻治酒,请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赏花。 贾母一出动,一众小辈自然也是跟随,李纨、王熙凤等孙儿媳妇作陪,林黛玉、薛宝钗、三春姐妹等都在,而贾瑾、贾宝玉自然也不会缺席。 宁国府会芳园中,摆起了宴席,众人一面赏梅花雪景,一边吃酒说笑,也难得十分热闹。 因是后院女眷聚会,因此贾珍等爷们自是不能进来的,场中唯二的男子,莫过于贾瑾和贾宝玉了。 然,二人一个才九岁,一个才八岁,众女眷倒也不避讳,最主要,是贾母不避讳贾宝玉。 既然贾宝玉都不避讳,比贾宝玉才大一岁的贾瑾,自然也不能例外,毕竟贾瑾也是嫡孙,没道理区别对待。 这时在场中,他自然更在意林黛玉、薛宝钗、三春姐妹的,他也不想着凑到贾母等人面前去讨什么长辈欢心。 最主要,也是因为贾母身边,围着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尤氏等儿媳亲戚,还有李纨、王熙凤、秦可卿在一旁作陪说笑,贾母更是搂着贾宝玉,并不缺人讨好。 也因此,贾瑾正巧和姐妹们坐一块说话,几个姐妹自然也乐得和他说话自在,一边赏着梅花,一边说着‘狼人杀’的一些细节。 若非有长辈在场,她们倒恨不得立马开一场。 贾宝玉靠在贾母怀中,只觉得自己无限风光,心里头有些自得。 不过,看到贾瑾和众姐妹打得火热,难免眼红,便对贾母说,要去和姐妹们坐一桌。 贾母极为心疼他,没有阻拦就让他去了。 于是,屁颠屁颠地来到众姐妹面前,林黛玉对他没任何好感,见他来了,看都不看他一眼。 薛宝钗心里则定下了目标,因此对贾宝玉只是表面客气,实则表露出了拒之千里的态度,保持着和贾宝玉应有的距离。 至于三春姐妹,对他倒还算随和,可三姐妹正痴迷于‘狼人杀’,讨论的也是这其中的一些话术,让贾宝玉听得莫名其妙,想插嘴,却也不知该怎么说。 又问她们到底在说什么,三姐妹便都缄默不言。 倒不是不乐意告诉他,而是她们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若贾宝玉听了,也要加入,那就有点煞风景了。 毕竟她们也看得出来,林黛玉、薛宝钗都不大喜欢他,三姐妹对他的好感,也在下降,不太想和他一起玩。 眼下她们几个加上贾瑾,便也足够了。 贾宝玉自讨没趣,见姐妹们都不爱搭理自己,满脸失落,又施施然回到了贾母身边。 贾母原本还笑呵呵地和王夫人她们说笑,见贾宝玉黑着脸回来,当即也收起笑容,问道: “宝玉,你怎么了?” 贾宝玉闷闷不乐:“老祖宗,我没事。” 贾母微微皱眉,贾宝玉可是她最看重的孙儿,贾家东西两府上下谁人不知? 谁敢让自己宝贝孙子难过? 想到贾宝玉刚刚兴冲冲去找姐妹们说话,转眼就回来了,还这个神色,贾母顿时明白了什么。 转头看向贾瑾、林黛玉她们那桌,就见贾瑾正和姐妹们说得开心,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看到这一幕,贾母嘴角微微抽动,眼底闪过丝丝阴霾。 按理说,大家一起赏梅吃酒,高兴是应该的,可对于贾母来说,看到和姐妹们说笑的不是贾宝玉,而是贾瑾,就觉得有些怄心。 也是因为贾瑾这个年纪,就已经开始崭露头角了,今年已经过了县试、府试,就看明年的院试了。 如果能过院试,贾瑾的天资比贾珠还要高,到那时候,即便贾母不想重视贾瑾,也得转移一些注意力了。 低头看了看贾宝玉后,朝着贾瑾、林黛玉她们问道: “你们在说什么呢?竟也不带上宝玉?” 贾母一发话,瞬间就成了现场人的焦点,所有人都望了过来,原本正和尤氏说笑的王熙凤,霎时间发觉了情况不对,忙止住了笑声。 一时间,场中变得沉默寂静。 现场浓烈热闹的气氛,也瞬间降至冰点,正巧这时有北风呼啸而至,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寒冷。 几个姐妹们都感觉到了不对,一时没人说话,甚至有些心惊和不安。 半晌,贾瑾起身回道: “回老祖宗的话,我们几个正说着,孙儿新提出的游戏。” 贾母淡淡追问: “是吗?什么新游戏?宝玉玩不得?” 贾瑾笑着回: “玩得,别说是他玩得,就是老祖宗,太太们也都玩得,不过,这游戏需得看过圣贤书的人才能玩,不然听不懂也玩不明白。” 这话自然是贾瑾在拉大旗吓唬人了,他深知贾宝玉不喜欢读书,到现在也没读过四书五经,只要将这个名头搬出来,保准有效。 果然,贾母听了,嘴角抽了抽,一时间倒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她本想着借此敲打敲打贾瑾、林黛玉她们几个,别忘了她的宝贝孙子贾宝玉。 可贾瑾一番回答,让她哑口无言了。 贾瑾、林黛玉她们可没说不和贾宝玉说笑,而是大家说的,贾宝玉听不懂,这总不能怪大家没照顾到贾宝玉吧? 眼看着场面彻底冷场,王熙凤暗暗惊叹于贾瑾的犀利,竟然能让贾母无言以对,忙笑着说道: “我道姐妹们说得这么起劲,原来是瑾兄弟你做了新游戏,也不怪你科场连捷,赶明儿也教教大家玩儿。” “或许改一改规则,让我这个不识字的人也能玩上。” 说着,又看向贾母道: “老祖宗,我说明儿宝玉要进学了,你还不信,有瑾兄弟和众姐妹一起督促,他自然得上进了,待学业有成,便也能和姐妹一起谈论玩了。” 这话说到了贾母心坎上了,眼看着贾瑾已经连过县试、府试,贾母心里也有些着急,可贾宝玉什么脾性,她也知道,不知该怎么劝学才好。 而王熙凤这话,不仅给了她一个台阶下,还顺势解决了她的一块心病。 当即笑着接话: “凤丫头你说得没错…宝玉,明儿你可得用功读书才是,如此,才能和姐妹们一起谈论呢。” 贾宝玉听得脸色大变,他是视读书科举如洪水猛兽的,让他读书,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然而,贾母都这么说了,他也没办法反驳,只能微微点头,就算回应了。 贾母见状,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周围一众儿媳妇、孙儿媳妇、丫鬟婆子等也都跟着笑了,一时场中再次恢复原本的欢乐热闹的气氛。 24 情天情海幻情身 偷试人尽皆知 当着贾母的面,贾宝玉不敢违逆,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心里头却越发不得劲了。 周围众人的说笑声,不仅没能让他跟着开心起来,反而让他觉得刺耳。 只是贾母都在笑,他也只能勉强露出笑容来,这种逢场作戏的感觉,心里头别提多难受了。 坐了一会,实在无趣,便说: “老祖宗,我乏了,想要先休息下。” 话音刚落,秦可卿便忙笑回道: “我们这里有给宝叔收拾下的屋子,老祖宗放心,只管交与我就是了。” 又对宝玉的奶娘丫鬟等道:“嬷嬷、姐姐们,请宝叔随我这里来。” 贾母素知秦可卿是个极妥当的人,生得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和平,乃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 见她去安置宝玉,自是安稳的,当即同意了,又叮嘱丫鬟婆子们一番,好生侍奉贾宝玉。 贾瑾见到这一幕,只是微微挑眉,也不在意,继续和林黛玉、薛宝钗、三春姐妹说话。 秦可卿领着贾宝玉来到一间屋中,贾宝玉见墙上挂着一幅画,两侧还有一副对联,写的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画的人物确实挺好,可故事内容的却是《燃藜图》,大意是一个神仙在半夜里,用法力为一个用功读书的学生灌输知识,意在告诉世人,只要肯用功学习,就能够得仙人照顾,是为劝学图,大多挂在书房或是学堂中。 贾宝玉本就因为贾母让他读书上进而不满,见到这画,更不乐意了,立马摆手: “快出去!快出去,换个地!” 秦可卿听得一惊:“这里还不好,那往哪里去呢?” 见贾宝玉满脸不悦,忙道:“不然往我屋里去吧。” 贾宝玉听了,这才笑着点头。 有一个嬷嬷却道:“哪里有叔叔往侄儿媳妇房里睡觉的理?” 秦可卿摆手:“哎哟,他能多大呢,就忌讳这些个!上月你没看见我那个兄弟来了,虽然与宝叔同年,两个人若站在一处,只怕我兄弟还高些呢。” 贾宝玉听了,来了兴趣:“我怎么没见过?你带他来我瞧瞧。” 秦可卿笑道:“隔着二三十里,往哪里带来,此后自当有机会引荐给宝叔认识。” 说着大家来至秦可卿房中,刚至房门,便有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人而来,宝玉觉得眼饧骨软,连说:“好香。” 入房来看,见墙上挂的画,一应陈设,都比较有讲究,粉红的纱帘、红床,让贾宝玉如置身于花海仙境中一样,香气扑鼻,沉醉于其中。 “这里好,就这里了。” 见贾宝玉总算满意,秦可卿脸上带着笑意,亲自展开了纱衾,移了粉红鸳枕来。 众奶娘丫鬟服侍贾宝玉卧好,皆款款散去,秦可卿又分咐小丫鬟们,好生在廊檐下看着猫儿狗儿打架,自己则先离开了。 秦可卿走过转角,就被一个人给拉进一个房间中,又急不可耐地从后面将她抱住,秦可卿吓了一跳,转首一看,既羞又嗔: “胡闹!你这时进来做什么?” 抱住她的是个年轻男子,唇红齿白,风流韵荡,一面扒拉着秦可卿的裙子,一边急吼吼地说: “好嫂子,可算让我等到了,憋死我了,做梦都想见你。” 秦可卿又羞又怕,轻轻推了推他: “你小声点,外头有人呢,隔壁我的卧房里,宝二叔刚睡下,被人发现,咱们都别想活了!” 那男子却嘿嘿一笑:“不会的,今儿难得蓉大哥离了你,在外头陪着老爷,不准进来,我才有机会偷偷溜进来和嫂子相会,嫂子说什么也得给我!” 秦可卿满脸通红,面露几分媚态浪荡,捧着他的脸道: “真是前世的冤家,给你就是了,不过,千万小声,还有,得快些个,免得太太叫我…” 那男子听了,如得了圣旨一般,立马将秦可卿扒了个干净,半晌,屋里头传来细微的声响。 贾宝玉睡在隔壁,本都已经入睡了,突听到一阵古怪的声音传来,不由用心听着。 他虽才八岁,但对男女之事也算是一知半解,闻听隔壁一些淫乱之语,面红耳赤,也记住了‘可卿’这个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没了声音,贾宝玉却觉得意犹未尽,一时痴想地入迷,渐渐睡去。 这头秦可卿满脸带着红漾,走出房间,左顾右盼,见无人发现,轻轻拍了拍胸口。 又整理了一下仪容,确认自己身上并无不妥,这才走向外头去。 得知尤氏并未找过自己,秦可卿松了一口气,又担心自己这时去,反而不好解释,便折返回来,心想着若有人问起,只说她一直在照顾着贾宝玉就是。 刚到自己房外,就听里头的贾宝玉在呼喊:“可卿…可卿给我…” 秦可卿听得心惊,霎时间满脸羞红,心道,莫非刚刚…被他听了去?不然,他怎知自己闺名叫‘可卿’? 想到这里,秦可卿更加羞耻和不安了,忙走进去,见贾宝玉已经醒来,一脸怅然若失,便关心询问: “宝叔,你怎么了?” 贾宝玉看她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眼神躲闪:“没…没什么…做了个梦罢了。” 秦可卿见他这个神色,哪里还不明白,顿时心跳加速,有些惶恐,担心贾宝玉若是将自己的事情抖出去,自己该怎么办? 转念一想,或许贾宝玉也只是偷听到而已,并不知是她。 念及于此,方才稍稍安心,让袭人等丫鬟进来服侍贾宝玉起来。 袭人准备给他换衣时,发觉不对,盯着贾宝玉问:“这是怎么了?” 贾宝玉满脸通红,将她的手推开,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来。 袭人比贾宝玉要大,渐渐已通人事,见他这个神色,哪里还不明白,霎时跟着涨红了脸,不敢多问,替他整理好衣裳便罢。 出来见过贾母后,贾宝玉急着回了西府自己房间里,袭人知道他是为何,忙找了一件中衣让他换上。 “好姐姐,你可千万别说出去。”贾宝玉换上后,又红着脸央求着。 袭人含羞点头,又问:“你到底梦到什么了?” 听了这话,贾宝玉顿时面红耳赤来,回想起梦里的情况,眼神逐渐变得炽热起来。 他素喜袭人柔媚娇俏,袭人待他也是十分用心,二人之间向来亲密。 便想着和袭人试一试梦中的情况,当即强抱着袭人说了一些话。 袭人早知贾母让自己来服侍贾宝玉,其实就算是贾宝玉的通房丫鬟,见他有此意,半推半就,顺从了贾宝玉,二人便在屋中偷试。 然而,他们二人却忘了,贾母等人也正好回来了,贾母念及贾宝玉急匆匆回西府来,担心他有什么不妥,回西府来后,直接来贾宝玉房里。 没想到,正好撞了个正着,吓得贾宝玉和袭人急忙分开,贾母一把年纪的人了,看到这一幕,都觉得羞耻万分,更别说跟在她身后的其他人了。 好在贾母极为溺爱贾宝玉,这件事情被贾母强压了下来,愣是没人敢多提此事。 然而,大家表面上不说,私底下却传疯了,很快,就连贾瑾也知道了。 得知贾宝玉才八岁就已经和丫鬟偷试,只觉得贾宝玉太强悍了,同时也明白,或许这是大家族少爷的常态。 也知道,随着他的到来,一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原著里,贾宝玉和袭人偷试可没人知道,没想到在这个时空,竟已经传得满府皆知了。 也因此事,晴雯、香菱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不过很显然,贾瑾不是贾宝玉,二人见贾瑾对自己依旧尊重,丝毫不逾矩,长松一口气的同时,越发明白自己这个主子不同。 越发对贾瑾敬仰,也越发用心服侍贾瑾了。 25 院试报考风波 冬去春来,转眼已是新一年的初春,过了节,便已是二月初,院试的时间也到了。 和县试、府试相比,院试的规模更大,而且规矩更严格。 考生得提前半个月就去报名,对于考生的资格审核也更加严苛,若是错过了,就得再等三年了。 这日一早,贾瑾辞别了来送他出门的林黛玉、薛宝钗,坐上马车往京兆府贡院,今日是他来报名的日子。 当他到时,现场已是人头攒动,院试汇聚了历年的考生,包括每年通过县试、府试的人,还有一些被人举荐,补录的考生,规模自然比县试、府试大多了。 然而,录取比例却很低,按照以往的数据,最多能有十分之一的人能够上榜,也就是说,至少有九成的人,是来陪考的。 而且残酷的是,院试每三年一次,这次没上榜,就得再等三年了。 这么多考生中,不乏聪慧过人,勤恳努力的,而且每一次都能出现一些年龄小的‘神童’,读书毕竟也是讲究天分的。 因此,对于很多老童生来说,上榜的几率非常非常小。 可即便知道自己很难上榜,次次落榜了也还是依旧来参考,因为这是唯一上升通道,能得秀才功名,至少也算是士人阶层,可见官不拜,免除自己一个人的赋税徭役,甚至还可以得到官府的公粮补助。 贾瑾坐在马车里,掀开窗帘,放眼望去,大多数都是一些青年,也不乏中年、老年,不由感叹。 “让开,让开!” 就在贾瑾感慨之时,突听到外头传来呵斥声。 只见一群豪奴簇拥着一辆马车向人群中挤来,前头的豪奴粗鲁地推开众多考生。 引起了不少考生的不满。 “你们好大胆子,敢在贡院前放肆!” “就是,当这里是什么地了?如此骄横蛮霸,有辱斯文,信不信我们去官府告状?” “…” 面对这些考生书生的怒气,那些豪奴趾高气扬地讥讽: “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了,这是谁家的马车?” “哼!还去官府告我们韩府的状?你们是嫌自己日子过得太好了吧?” “马车上坐着的可是我们韩府的大少爷,当今太师的嫡长孙,就你们这群穷酸书生,还敢多嘴多舌?小心让你们永远进不了科场!” 众多考生听了这话,皆憋红脸,敢怒不敢言了,甚至有考生为避免惹上麻烦,主动让出道来。 谁都知道,当今的首辅韩岩,权势滔天,想要拿捏他们这些连秀才功名都没有的童生,真就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眼见这些考生如此自觉,韩府的众多豪奴皆肆意地笑了,朝着这些考生鄙夷了一番,簇拥着马车继续往前走。 正巧,贾瑾的马车也在前头,挡住了韩府少爷的去路。 “前面的,识相的将马车挪开,不然,可别说我们韩府不客气。” 有韩府豪奴高声朝着贾瑾的马车喊道。 外头贾瑾的小厮听了,见对方人多势众,有些畏惧,战战兢兢请示贾瑾: “三爷,要不要让道?” 贾瑾坐在马车中,平静回道: “驾马车横过来!” 小厮听得一愣:“什…什么?” 贾瑾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变得更加重。 小厮满脸惊疑,可听贾瑾语气毋庸置疑,也不敢再多言,驾着马车,故意横在前面。 韩府豪奴们,见前面的马车动了,原以为对方会乖乖将道让开,却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还特意将马车横过来。 意思也很明显,这道绝对不让! 众多韩府豪奴不由对视一眼,上来两个对着马车里的贾瑾高喝: “好胆!敢拦我家少爷的去路,你竟敢和太师府作对?” 贾瑾端坐在马车里,朗声质问: “这里是贡院门口,可没写是太师府的地盘吧?” “另外,太师府的大少爷算什么东西,也值得本公子给他让道?”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清楚,本公子坐的马车是谁家的!” 周围众多考生见到这一幕,都停下脚步来看热闹了。 韩府众多豪奴向贾瑾的马车看去,只见上面挂着‘荣国府’的灯笼,皆是脸色一变,态度都变了不少。 急忙来到自家少爷的马车前,弓腰说道: “少爷,是荣国府的马车,是不是从别处进入?或是少爷您现在就下来,贡院已经到了的。” 话音刚落,就见马车门帘被掀开,露出一个富贵公子哥的身影,这公子哥便是当朝太师韩岩的嫡长孙韩简综。 见他十五六的年纪,身着锦缎服饰,头顶镶玉冠,腰系玉带,挂着名贵的玉佩,当真是一眼就可见是富贵公子哥。 眯着眼睛看着贾瑾坐的马车,撇嘴: “嗤…荣国府?” “怕什么!看你们没出息的样,还以为是本朝开国那会,贾家一门双国公呢?如今都过去百年了,荣国府哪还有什么权势,还当自己是王孙公子呢?” “告诉他,赶紧让开,不然,本少爷定让他知道,得罪我太师府的下场!” 豪奴听了这话,顿时有了底气,朝着贾瑾重复了韩简综的话。 贾瑾冷冷回道: “今儿本公子的马车就横在这里,看看他这个太师的嫡长孙,能做什么?” 本来贾瑾也是不想和人起冲突的,可既然有人要踩到自己头上来了,那自然要回击。 况且,韩府豪奴趾高气扬,嚣张跋扈的样子,实在让他看得不忿,该给那些被粗鲁对待的考生一个公道,也是维护他自己该有的权益。 见贾瑾竟真敢不让路,韩简综满脸铁青,怒声道: “来啊,将这小子的马车给本少爷给砸了!” 众多豪奴听得心惊肉跳,有人迟疑道: “少爷,这…这可是荣国府的马车,真的……要砸吗?” 韩简综冷哼: “废话!本少爷让你们砸,你们就砸!” 众多豪奴见自家少爷似乎有点生气了,也不敢多言,撸起袖子,准备将贾瑾坐的马车砸了。 外头的小厮见此情形,手脚都在打颤了,哆哆嗦嗦问:“三…三爷…该怎么办?” 贾瑾平静回道:“别怕,谅他们也不敢在这里乱来!” 说着,朝着四周朗声说道: “煌煌天威,朗朗乾坤,青天白日,当朝太师的孙子,就敢无视王法,践踏圣人传教之地。” “真当世人不敢反抗吗?我贾瑾今日就甘当这个领头人,若还有不愿被霸凌欺辱的有骨气不畏强权的人,可站出来,就站在我马车旁。” “看看他太师府,到底敢不敢在贡院前对我等圣人学子动手!” 26 读书人圣地 岂容你放肆 贾瑾的话让在场的考生都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力量,尤其是那些刚刚被韩府豪奴推搡过的考生,只觉得热血沸腾。 这些考生多数还是青壮年,是有着热血的,刚刚没人敢站出来质疑,是因为没人带头。 眼下贾瑾甘愿带头,并且有着不畏强权,捍卫圣地,维护普通书生利益的决心,让那些本就不满韩府豪奴们嚣张跋扈的考生,只觉得自己像是找到同道中人一样。 贾瑾刚说完,就已经有考生响应: “贾兄,算我一个,他们韩家势大,那今日就看看他们敢不敢踏过我的尸体!” 这话一出,更引起不少人同仇敌忾起来,越来越多的人站在了贾瑾马车旁边,怒视起韩简综。 又听其中一个热血愤慨的考生振臂一呼: “诸位,今日你若坐视不理,他日,当强权落于你之身时,将再无人替你说话,此时不站出来,更待何时?!” 原本那些只抱着看热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道德瞬间被绑架了起来,再不好意思看热闹,要么直接离开,要么就加入。 韩简综也没想到,贾瑾几句话就将这些考生煽动了,并且统一了战线,将他视为了敌人,这让他心中震惊的同时,也十分愤怒,咬牙切齿地看着贾瑾等人。 “你们是想造反吗?” 听他还好意思说这样的话,贾瑾冷笑: “我看想造反的人是你!” “圣人言‘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你身为考生,却仗着家世,横行霸道,嚣张跋扈,仗势欺人!” “眼下引起众怒,愤而群起而围攻,我等杀了你,都是替天行道!”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振聋发聩,周围不少热血青年,皆是高喊: “杀了此人,替天行道!” 说话间,已经有不少考生围拢了过来。 韩简综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吓得满脸惨白,双手颤抖,惶恐不安,指着众人大喊大叫: “你们…别过来,别过来!” “我可是当今太师的嫡长孙,你们敢杀我,定不得好死!” 一边喊,一边让豪奴们保护自己,他是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住手!停下!” 就在这时,从贡院里走出几位官员,领着不少官兵走了出来,阻拦住了愤怒的考生。 领头的一个官员,厉声严色: “尔等这是在做什么?可知这里是贡院,供奉历代圣贤之地,乃读书人瞻仰的圣地,尔等聚众闹事,可还记得自己是读书人的身份?记得来此做甚?” 韩简综恶人先告状: “这位大人,您得替学生做主啊,这些人胆大妄为,竟扬言要杀了学生!” 这话一出,更激起了不少考生的愤怒和怒斥,众人七嘴八舌,一时间吵吵嚷嚷。 贾瑾这时已经下了马车,摆手说道: “诸位同年,还请肃静,这般吵闹不仅没用,反而会让我等陷入被动。” 众人知他是领头人,见他发话了,便也都不说话了。 “尔是何人?” 领头的官员见贾瑾竟然可以控场,颇为惊讶,眯着眼询问。 贾瑾执礼回道: “回大人,学生贾瑾,京兆府人士,一个普通的院试考生。” “还未请教大人位居何职?” 话音刚落,在这官员身边一个人便说道: “这位就是今岁京畿道院试的主考官,也是京畿道学政丘植丘大人。” 贾瑾听了,恭敬行礼: “原来是学政大人当面,学生有礼…” 行了礼后,又将刚刚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学生等并没有真要杀韩家少爷的意思,只是不忿于,他嚣张跋扈,横行霸道,故而有此激言,望大人明鉴。” 丘植见他说得有条不紊,不紧不慢,又是有礼有节,当下先有了一点好感。 最主要,也是因为贾瑾说得在理,这么多的考生一起站出来,可想而知,到底哪一边是错的。 韩简综立马反驳道: “学政大人,你别听他胡说,学生也是来报考的,没想到,这贾瑾将学生的路给拦住了,还煽动这些考生围攻我,大人得给我做主啊。” 话音刚落,贾瑾冷哼: “韩少爷,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学政大人当面,你还想狡辩吗?” 说着,朝四周问道:“哪位同年愿意出来作证?” 话音刚落,便有不少考生站出来,气势十足,让韩简综吓得满脸苍白,不敢说话了。 贾瑾微微挑眉,对着丘植道: “学政大人,您看,事情已经一目了然,还请大人明断。” 丘植对贾瑾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见贾瑾这个年龄,就有这般沉稳的举措,实在是让他惊讶。 半晌,朝着贾瑾微微点头: “嗯,看来事情经过定是你们说的这样,本官信得过你们。” 又转首对韩简综说道: “韩少爷,这里是贡院,你作为读书人,应该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大搞排场,还纵容豪奴横冲直闯,丝毫没将其他人放在眼里。” “若你是这样的心性,本官劝你还是再回去仔细读一读圣贤书!” 韩简综听得脸色大变,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可眼下的情况,他似乎已经没什么可辩解的了。 过了一会,咬了咬牙,对丘植道: “丘大人,我祖父可是当朝太师,你难道就不怕得罪了我祖父?” 丘植听了,盯着他,满脸正气: “科举取仕,乃抡才大典,国之重业,莫说是你祖父,即便是当今皇上来了,也得按规矩办事!” “哼!你若想借你祖父的名义强压本官,那本官告诉你,算盘打错了!” “本官只认真理,从来不畏惧什么强权,你若想进院试考场,就乖乖下了马车来,给在场你的同年赔个不是,若你想仗势压人,本官劝你还是早些离开,回去找你祖父!” 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让不少考生都对其生出了敬仰之心,贾瑾也是如此,他还担心丘植一听韩简综是太师韩岩的亲孙子,就改变主意了。 眼下看来,还是有像丘植这样正直清正的官。 不由赞叹:“学政大人不畏强权,正直廉明,公正无私,替学生等做主,学生十分佩服,也感激大人!” 丘植听了,脸上显露几分红光,摆手客气回应一句,又道: “你们现在可以进贡院报名了,不必挤,排好队,慢慢来。” 韩简综见他丝毫不给韩岩面子,咬牙切齿,愤恨地瞪了丘植一眼后,又怒视贾瑾,记住了贾瑾的容貌,气呼呼地坐着马车离开了。 看来,他是放不下面子给贾瑾等考生赔礼道歉的,定是要回家向自己祖父韩岩告状了。 27 孙子向祖父告状 韩简综眼见丘植竟然不给自己做主,气呼呼地回家里来。 “祖父,您可得为孙儿做主啊!” 回到太师府,韩简综便哭着来找韩岩。 这韩岩是当今内阁首辅,加封太师头衔,文华殿大学士,正一品,文柱国,是文官最顶峰的位置。 见他六十好几的年纪,一脸褶皱,颇显苍老,两鬓斑白,就是下巴处的长须都已经花白,倒是身影挺拔,看起来还挺身体硬朗。 此时虽只着常服,却也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正拿着文书在书房中看着。 这时见自己孙子哭着来求助,眼底闪过一丝宠溺,放下文书,问道: “看你多大的人了,竟还只知哭鼻子?说吧,遇着什么事了?” 韩简综委屈巴巴地将贡院前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自然是只说自己好的一部分,隐去见对他不利的一部分。 “……爷爷,那贾瑾嚣张至极,不让孙儿过去就算了,还特意将马车横过来,后来,更是怂恿众多考生,要杀了孙儿。” “那京道学政丘植出来了,竟不听孙儿的辩解,只一味地帮着贾瑾那些人,孙儿说出自己的身份,提到了您,他却嗤之以鼻,一点也没把您放在眼里啊。” “请爷爷替孙儿做主,办了这个丘植,也将贾瑾等欺辱孙儿的人,全部关进大牢里去!” 听完这话,韩岩眯起了眼睛,自己孙子什么脾性,他自然还是清楚的,知道韩简综这是故意歪曲了事实。 不过,对于韩岩来说,不管事实如何,既然丘植敢不给自己面子,那就是对自己的挑衅。 迟疑一会,问道: “丘植是谁,老夫倒是知道,这个贾瑾有是谁?知道你是老夫的孙子,他竟敢不避让?” 韩简综抹着眼道: “他是荣国府的人。” 听到贾瑾的来历,韩岩神色微变,一时也无话可说了。 韩简综抬眼看着自己祖父,问道: “爷爷,不过就是荣国府而已,孙儿听说,他们家早没人当官了,爷爷您何必顾忌,直接将这个贾瑾拿下,也让他和那些考生瞧瞧,得罪咱们太师府的下场。” 韩岩却突然斥责: “够了!别以为老夫不知你是什么品行。” 韩简综吓了一跳,脸色变得苍白,低下头来,战战兢兢的,不敢多说了。 见他如此,韩岩语气又缓和不少,耐心解释: “你只看到荣国府衰败了,不及以往的荣辉,殊不知,这贾家乃开国武勋之家,百年下来,不知积攒了多少香火情和人脉。” “何况,贾家身边,还围绕着王、史、薛三家,人称金陵四大家族,互有联姻,关系极近,王家的王子腾,去年才被圣上提为了九省统制,在军中是有不少权势。” “薛家是彻底没落了,可史家,一个史鼐,深受圣上器重,委任河东节度使,一个史鼎,在十几年前的叛乱中,突然崛起。” “杀得那些叛军溃不成军,说是史鼎一人镇压了当年的叛乱也不为过,后来,也因此被圣上封为了忠靖侯,如今史家也是一门双侯,风光无量。” 说到这里,韩岩微微叹息,看了看自己孙子韩简综,接着说: “除这三家外,贾家的世交人家,不乏王公侯伯之家,作为开国一脉中的一个,贾家若真发力,老夫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韩简综越听越心惊,越听心里越发凉,在他看来,荣国府不过是名头大而已,早没什么用了,因此才对贾瑾表现出了不屑。 这时听自己祖父一番解释,他才明白,贾家背后的能量有多大。 一时间哆哆嗦嗦,无奈说道: “爷爷,若照您这么说,孙儿只能吞了这次委屈?” 韩岩苍老的眼中闪过一抹寒芒,反问: “你去贡院报名,这贾瑾也是去报名的?” 韩简综点头:“正是。” 韩简综冷笑: “贾家武勋之家,竟想着走文臣之路,真是找死!” 韩简综听得惊疑:“爷爷,您这话何意?” 韩岩扫他一眼,解释道: “历朝历代,文武皆是对立的,乱世之时,武将了压文臣一头,太平治世,则是文臣压武将一头,故而文武向来对立。” “贾家竟让自家子弟来科举,即便让他侥幸入了仕途,也必然被文臣们所排斥。” “更何况,贾家在军中本就有影响力,还让后辈子弟走文臣之路,在圣上看来,这贾家是想文武一手抓,那还了得!” 韩简综听得似懂非懂,不过最后一句倒是听明白,笑着说: “爷爷,照您的意思,这贾瑾就算考中了进士,当了官,也休想出头了?” 韩岩捻须点头:“是这个道理…” “另外,他想考中进士,可没那么容易,得罪了老夫的孙子,岂能让他顺利科举?” 韩简综听了,大喜: “爷爷,您愿意帮孙儿对付这个贾瑾了?” 韩岩轻哼: “贾家背后势大,老夫不敢对他直接做什么,不过,给他使上点绊子,栽个大跟头,也不过动动嘴皮子的事罢了。” 这话一出,韩简综越发兴奋了,忙追问: “爷爷,您打算怎么让他栽跟头?” 韩岩眯了眯眼:“历来考场中,号舍也有好次之分,如紧挨着茅房一旁的号舍,自然是最差的。” “那是臭不可闻,别说做文章了,哪怕只是待一会就得吐出来不可。” 韩简综听了,拍手叫好: “好,爷爷,就安排这贾瑾去最差的考场号舍里,看他还怎么神气!” 一时间,兴奋得手舞足蹈,已经在想着,贾瑾在最差的号房里考试时的情况了。 过了一会,韩简综才平静下来,又提醒道: “对了,爷爷,还有丘植,您可不得放过他,他竟然对爷爷您嗤之以鼻,对付他,您应该没什么顾虑了吧?” 韩岩微微点头: “丘植此人,也算是老夫的死对头了,早些年,他还不过一个知县时,就公然上书,抨击老夫乃乱臣奸佞。” “老夫当时不跟他计较,没成想他倒越发来了兴致,以攻讦老夫为荣,一路竟被他做到了户部郎中的位置来。” “三年前,圣上点他为京畿道学政,今年最后一年,看样子圣上是打算重用他。” “哼!正巧,这次老夫便和他算清楚新仇旧恨!” 说到这里,韩岩眼中闪过惊人光芒,浑身气势都变了。 韩简综也感受到了,不过还是很兴奋: “哈哈哈…就该如此,也让他瞧瞧爷爷您的厉害!” 28 自有人袒护关照 就在韩岩和韩简综这对祖孙在说话之时,贾瑾正和一众考生畅所欲言。 在和韩简综对峙的事件中,贾瑾的出色表现,赢得了不少考生的敬佩。 因此在报考完后,众人便簇拥着他说话,也是想和结识一番,当然其中也不乏是冲着贾瑾家世来的。 众人也不因为贾瑾年轻而对他有所轻视,皆以恭维奉承为主。 而贾瑾也正想在士林里博得一个好名声,并不托大,每一个想和他交谈的,他都会关照到。 也正因他这种随和的态度,越发让这些考生敬服,对他也更多一些敬重。 不知过了多久,贾瑾的一个小厮挤了进来,通禀道: “三爷,杨先生来了,正在外头等你。” 贾瑾听后,起身拱手: “诸位,我先生找我了,咱们考场见!” 众人也纷纷拱手和他告辞。 和众多考生道别后,贾瑾来到杨敬松面前,恭敬问好: “先生。” 杨敬松打量他一番,见他无事,松了一口气,示意他跟自己走。 二人来到附近一家茶社中,杨敬松这才问: “听闻公子在贡院门前和人起来冲突,我便特意赶来,公子可好?” 见贾瑾说自己无事,又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贾瑾自不隐瞒,将和韩岩孙子韩简综之间的冲突简略说了一番。 杨敬松听了,先夸赞一番: “公子没有做错什么,借用书生的力量,轻松将韩简综的气势压了过去,非常好!” 说着,又皱起眉头来: “不过,韩简综是韩岩的孙子,此事若被韩岩知道,他定会报复公子。” 贾瑾则问道: “先生,韩岩目前是什么态势?是看向太上皇?还是今上?亦或是自成一派?” 杨敬松回道: “太上皇在位时,韩岩就已经成为了首辅,后来有传闻,就是韩岩向太上皇进言,说是忠义太子意欲造反。” 听到这里,贾瑾脸色一变: “竟就是他?” 杨敬松摇头: “这只是传闻,具体是不是他,没人说得清楚。” 见贾瑾皱眉,又接着说: “后来,太上皇匆忙传位给当今圣上,韩岩这个首辅也一直未曾动过。” 贾瑾回过神来,看着他道: “不对啊,一朝天子一朝臣,今上上位,难道不将韩岩换下去。” 杨敬松轻叹: “这正是当今朝堂上诡异的情况,也是因为太上皇存在,今上想换一些人,也得请示太上皇,更别说首辅了,没有太上皇首肯,如何换得了。” 贾瑾听后,释然了:“这么说来,韩岩是太上皇的人,今上投鼠忌器,一直没动他。” 杨敬松微微点头,又眯了眯眼睛: “韩岩历经二帝,任首辅已经十几年了,今上励精图治,他也该到退位的时候了。” 贾瑾跟着眼神微闪: “先生,倘若当年真是他向太上皇进献谗言,说…忠义太子意欲造反,这也正是咱们替太子殿下报仇的好时机!” 见贾瑾说到忠义太子时,有些迟疑,杨敬松也明白他的几分心思,并不觉得奇怪。 毕竟贾瑾才出生,忠义太子就被诛杀了,他一直被养在贾家,对忠义太子没有归属感,也实属正常。 能够想着替忠义太子报仇,在杨敬松看来,已经很好了。 接话道:“公子说的是,只是眼下还看不透今上到底是什么心思,光咱们一派的力量,还难以扳倒韩岩。” 贾瑾则道:“先生都能明白的道理,想必今上定是早已明白了,学生猜测,今上怕是早就想将韩岩给换了,只是一直没好机会。” “故而,学生以为,咱们只要等一个好的契机,顺势就可以将韩岩给推下去!” 杨敬松听得惊叹:“公子思绪真是敏捷,韩岩或许怎么也想不到,他日后垮台,会是公子率先提出来的。” “不过,眼下还得先防范他报复公子,我想着,公子还是别出门,要出门也一定带够足够的随从护卫。” 贾瑾听得暖心,笑着说: “先生不必担心,学生鲜少出门的,另外,学生也敢肯定,韩岩还不至于,为了这事,安排人来打我,或是刺杀我,那正巧给他自己挖坟墓了。” 听了这话,杨敬松深以为然: “公子说得有道理……不过,他虽不敢明着对公子做什么,怕是暗中给公子使绊子还是会的,公子可得万分小心,有任何不对,得立即通知于我。” 说到这里,满脸正色,看着贾瑾,接着说: “我们虽不想拔苗助长,不过既然公子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还是安排了人在考场关照公子。” 说着,递给了贾瑾一个纸条,并说道: “这是考场中我们安排的人的一些情况,公子在考场中若有任何需求,只管找这人就是!” 贾瑾郑重接过,打开扫视一眼,内心轻跳,心想着,这科举的门道还真不少。 表明上,科举公平公正,所有的考生,按照文采能力录取,可其实,再好的制度,也是人来执行的,是人就有私欲。 更别说,科举牵涉利益太大,不论是举人可以免田赋,还是进士可以当官,拥有权势,都是非常大的利益。 自然而然的,就会有人铤而走险,久而之久,这表明上看着公平的科举,其实门道越来越多。 公平,不过是做给其他考生看的,背地里,恐怕早就内定好了名单。 就如眼下,杨敬松给贾瑾的这张纸条,足够让贾瑾在科场中受到了特殊关照了。 同时,贾瑾也明白,只要杨敬松他们想,一路将他抬进殿试都不成问题。 不过,很显然,杨敬松他们还是有一定底线的,虽然对贾瑾十分重视,却也还是希望贾瑾能够光明正大地拿下进士头衔,而不是通过歪门邪道。 “多谢先生,学生定不会让先生失望!” 贾瑾将纸条好生收下,恭敬答谢。 杨敬松满脸欣慰: “公子今年才十岁,就已经有如此心性,我相信,公子此后定能成就大业!” 听了这话,贾瑾也有些心潮澎湃,从踏入科场开始,他能够接触的人物和事情,也越发多了。 29 院试开场 幸得有先见之明 对于在贡院前发生的事情,贾瑾除了告诉了杨敬松外,并未再告诉其他人听,也严令小厮们乱传。 其他人什么态度,他可以不在乎,他是担心林黛玉和薛宝钗听了,跟着替他担忧。 尤其是林黛玉,若知此事,又要莫名忧愁,吃不好睡不好了。 因此,贾瑾回到荣国府后,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府中众人都知他即将参加院试,如果能过,那就比贾珠更为有天分的后辈。 故而,从他报考回来后,府里上下,对他都颇为敬重,生怕惹到他,影响了他科考。 就是贾母,原是比较不在意贾瑾的,这时也发话,所有人不得去招惹贾瑾,贾瑾有什么需求,全力满足,绝不能使绊子。 为此,作为具体执行者,王熙凤每日都要看看贾瑾,关心询问他起居。 晴雯和香菱两个,更是跟着紧张起来,生怕自己没有服侍好贾瑾了。 贾瑾见此,私底下安抚她们,不必过于紧张,就如平常一样就是。 然而,效果却不怎么好,看样子,晴雯和香菱二人都知道,这一关对于贾瑾来说颇为重要。 倒是林黛玉、薛宝钗、三春姐妹,都在为他鼓舞,劝他要放轻松,一定可以行。 也因此,这几日,姐妹们也不再缠着贾瑾玩游戏了,尽量陪着他读书,或是谈论诗词文章。 转眼半个月过去,这日已经是院试开考的日子。 就算不怎么早起的贾赦竟也早起了,询问了他一番,又叮嘱他一番,说是尽力就好。 二老爷贾政见家里要再出一个科举奇才,十分高兴也很是重视,安排贾琏亲自送贾瑾去考场,这几日,荣国府一切以贾瑾科举为主。 看来他们都知道,科举的成败,关乎着自己家族的兴旺,不亚于当年他们送贾元春进皇宫里去。 然而,有人喜就有人伤心,王夫人眼看着大房的贾瑾,如此受到众人重视,即便是自己的丈夫贾政都如此重视,心里头就十分不自在。 虽说贾瑾是荣国府少爷,可那是大房的少爷,不是她们二房的,更不是她的儿子。 更何况,贾瑾出色,就会抢走自己宝贝儿子贾宝玉的风头,这是她无法接受的。 心里头不免期待,贾瑾能够落榜,如此便能降低贾瑾在府中的关注度,也能让贾宝玉不那么不显得不中用。 不过,王夫人也就心里这么想想罢了,倒不敢在这样的事情上,给贾瑾使什么绊子。 林黛玉她们更是目送着贾瑾上了马车,这才回去,也足见她们对贾瑾的重视,要知道,她们这些闺房小姐,可是连二门都很少垮出的。 贾瑾带着众人的期望,坐上马车,往贡院而来,眼中闪着坚定目光,他定不会辜负所有人的期望。 … “瑾兄弟,预祝你榜上有名,取得秀才功名回家!” 贡院前,贾琏笑着对贾瑾说道。 贾瑾微微点头,拱手回道:“多谢琏二哥,我进去了。” 说罢,转身进入贡院。 贾琏则目送他进入,而后才离开。 经过严苛的搜身检查后,贾瑾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号牌,准备进入号舍中去。 就在这时,一个刺耳的声音传来了: “哎呦,这不是荣国府少爷贾瑾吗?” 贾瑾看去,正是那日报考是和他起了冲突的韩简综,微微撇嘴: “原来是太师的嫡长孙韩少爷,没想到,太师果然有能量,你都离开了,还能进考场来!” 韩简综听出了他的讥讽之意,跟着冷笑: “你莫要得意,有你好看的时候!” 贾瑾听得内心一动,杨敬松提醒他要小心韩岩的报复,韩简综这么说,看样子,韩岩的报复就要来了? 轻哼一声后,越过了韩简综,不再和他多费口舌,倒要看看韩岩到底要怎么报复他。 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自己的号舍竟然紧挨着茅房,院试可得考四天,里头的考生成百上千人,过两天,紧挨着茅房的号舍,待都待不下去。 贾瑾不得不佩服韩岩的阴险,若非刚刚韩简综来到他面前嘲讽,他或许只会觉得,是自己运气不好,分到了靠近茅房的号舍。 一直在暗中观察贾瑾的韩简综,见到贾瑾站在号房前站着不动了,不由自得笑了起来: “哼哼…敢得罪本少爷,有你苦头吃的!” 说罢,撇了撇嘴,大摇大摆地往地段最好的号舍走去。 既然有最差的号舍,自然就有位置最好的号舍,不太靠前也不太靠后,就是最舒服号舍。 “哈哈,舒服!” 进到号舍中,韩简综坐下后,想到贾瑾要在号舍中苦闻臭味,就觉得十分开心,忍不住发出爽朗的笑声。 然而,他很快就笑不出来,只见贾瑾竟然从他面前经过,进了对面的号舍中。 “嗯?!” 待看清楚是贾瑾后,韩简综满脸不可置信,腾得一下站起来,指着贾瑾: “贾瑾!你…你怎么坐在这里?” 贾瑾不紧不慢放下号舍中的隔板,将书篮放在一旁,冷笑回应: “韩少爷,我为何不能坐在这里?莫非这考场中,还得你们太师府说了算?” 韩简综听后,憋红了脸,一时语塞:“你…” 半晌,他反应过来,立马对着巡逻的兵丁说道: “我要举报,此人乱坐他人的号舍!” 话音刚落,贾瑾举起自己的号舍牌子给他看: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本公子的号舍就在这里!” 韩简综看到贾瑾手中的牌子,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明明他祖父已经安排好了,贾瑾为何能够来到和他一样是好位置的号舍中考试? 莫非是他祖父没安排好?还是下面人没有做到位? 负责维持的秩序的巡逻兵丁,冷然警告韩简综: “你!赶紧坐下,注意考场规矩,若再敢胡说八道,立马将你赶出考场!” 韩简综只能坐下,看着贾瑾端坐在自己对面,气个半死,满脸阴沉。 他本以为,按照韩岩所言,可以看到贾瑾吃瘪,却没想到贾瑾反而和他一样的待遇。 而韩简综自然不知道,韩岩可以暗中让人给贾瑾安排一个最差的位置,贾瑾也可以找人将自己的号舍调换一下。 现在看来,还是杨敬松他们有先见之明,早早安排了自己人在考场中关照贾瑾。 贾瑾也因此暗暗庆幸,若非有杨敬松等人暗中扶持他,仅靠他自己的力量,别说考上进士,就是考个秀才都费劲。 也让他彻底明白了,如今的科场,早已充满了各种黑暗,没有背景的人,想要考中,那真是得运气爆棚,祖坟冒青烟才行。 也难怪那么多才华横溢的人蹉跎年华,始终无法得中,除了因为录取率极低之外,也是因为背后早被一些无形之手控制了名额。 30 考场暗流 完试旖旎 眼看着贾瑾竟然和自己一样,坐在了相对好的号舍中考试,韩简综别提多郁闷了不忿了。 最主要,贾瑾还就坐在他对面,他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心里头越发烦躁。 而贾瑾却比他沉稳太多了,不紧不慢地做答,既然这里头,有他们自己人,那他只要正常发挥,就一定能过。 见对面的韩简综抓耳搔腮,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贾瑾就觉得好笑。 心想着,也就是他是韩岩这个太师的孙子,不然,恐怕都没有资格坐到这里头来。 同时也明白,既然科举有内幕,那么韩岩给自己孙子安排一个不起眼的名次应该没什么问题。 只要韩简综的文章过得去,外人就算质疑,也没证据证明,韩简综上榜和韩岩有什么关系。 这时,作为本次院试的主考官丘植,带着两个考官在考场中巡视。 来到贾瑾身边时,丘植停住了脚步,他对贾瑾的印象颇为深刻,便想着看看贾瑾的才华如何。 “好!” 看到贾瑾写的文章后,丘植忍不住叫好。 贾瑾惊醒,抬头一看,见丘植站在自己面前,忙起身作揖: “学生见过学政大人。” 丘植当即摆手: “无需多礼,是本官打扰你了。” 语气中带着几分惭愧,忙示意贾瑾坐下继续写,又急忙离开,以免给贾瑾造成困扰。 作为这次院试的主考官,又是京畿道的学政,在院试排名上,丘植有很大的自主权,也就是说,到底选哪些考生上榜,前十名又怎么排,他都可以一手决断。 韩简综看到这一幕,双眼都有些发红了,他自然是希望摘得这次院试案首的,也就是头名。 虽然他是韩岩的孙子,但入仕也得靠他自己,如果能够有足够大的名声,对他来说,自然是好事。 这院试案首虽然比不得乡试的解元那么出名,但也是头名,说出去也倍有面子。 然而,看样子丘植对他不怎么在意,反而对贾瑾十分看重,这让韩简综颇为愤慨。 虽说院试最后排名时,所有考生的卷子都是经过糊名、重新誊抄过的,阅卷的考官们,并不知道哪份卷子是谁的,也是为了减少科举作弊。 然而,科举发展至今,再怎么完善,想要作弊,还是可以轻松做到的。 在韩简综看来,丘植都已经看到了贾瑾的文章,到时候阅卷时,哪怕是重新誊抄过,也糊名了,同样看得出,哪份卷子是贾瑾的。 刚刚丘植还叫好了,可见丘植对贾瑾的文章十分认同,这对于意在案首的韩简综来说,自然是最大的威胁。 本来就因为贾瑾坐在自己对面,而心烦气躁,这时的他,更加抓狂了。 一时也不写卷子了,双眼通红,直盯着贾瑾看。 贾瑾也瞥到了他的眼神,却不甚在意,反而觉得十分惬意,有种恨他却拿他没办法的感觉。 转眼,四天时间过去了。 贾瑾满脸轻松,韩简综却双眼通过,眼中诸多血丝,依旧阴测测地盯着贾瑾看。 对此,贾瑾丝毫不在意,收拾东西,跟着众人离场。 “贾瑾,你休想好过!” 看着贾瑾的背影,韩简综咬牙切齿,从牙缝了挤出来几个字来,看样子,恨极了贾瑾。 两人似乎从见面开始,就成了仇敌,如今的仇恨,似乎越来越深了。 …… 荣国府。 “瑾三爷回来了。” 随着丫鬟来通禀,聚集在林黛玉房里的几个姐妹,皆满脸欣喜,霎时间,一起起身,不约而同地走去迎接。 众人见面,免不得寒暄一番,林黛玉更是仔细打量着贾瑾,生怕他有损伤一样。 面对众姐妹的关心,贾瑾十分开心,对她们一一说了几句。 “我没事,好着呢,多谢你们关心,我得先去洗漱,再好好休息一下,明儿再同大家说话。” 众人皆知他四天都在考场中,在那种地方,怕是难得好休息的,也不再缠着他。 不过,还是一起送他回了东院来。 “姐姐妹妹们,都回去吧,明儿一早,再来我这里。” 贾瑾笑着说道。 众姐妹又叽叽喳喳告辞,临走前,林黛玉深深看了看他,有点留恋之意。 见她们走后,贾瑾忙吩咐晴雯去打水给他梳洗。 没过多久,贾瑾躺在了厢房中的浴桶中,被温水覆盖着,不由发出舒爽的声音。 晴雯看得心疼,轻道:“三爷这几日辛苦了。” 一边说,一边给他揉捏肩膀。 感受到晴雯一双柔荑在自己肩膀上轻动,贾瑾颇为惬意,笑着回道: “这有什么,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三爷我读这么久的书,不就是为了这天嘛,没什么的。” 晴雯还是心疼他,替他揉捏了好一会,想着让他放松一些。 贾瑾却赶她出去了:“好了,晴雯,你出去吧,我自己洗就是了。” 以往的时候,贾瑾都是如此,不用她们服侍。 然而,这时的晴雯,满脸通红,低头喃喃道: “三爷…今日,我来替你搓澡吧…” 贾瑾听得怔然,转首看着她,半晌才摆手: “不必了,快些出去,替我准备好干净衣裳就是。” 晴雯对他的脾性早已熟悉,知他待自己等丫鬟都很好,只要是需要避讳的,他都自己动手,也常常替她们着想。 然而,这时的晴雯,却不愿离开了,用蚊子声道: “…三…三爷,去年宝二爷他……他都那样了,我…我不过给你搓澡而已……” 看着她害羞的样子,贾瑾只觉得有趣,突然起了一点兴致,轻问: “你当真乐意?” 晴雯低垂头首,羞赧点头。 “呀!” 见她突然小声惊呼一声,贾瑾惊将她拉入了浴桶之中来。 外头候立的小丫鬟们听到了动静,忙问: “晴雯姐姐,怎么了?” 晴雯娇嗔贾瑾一眼,又红着脸回应: “没什么。” 贾瑾看着她道:“这下知道害羞了?” “好了,快出去换衣裳。” 晴雯红着脸,轻哼:“既然三爷都拉我下水了,我自然不能离开了。” 说着,主动服侍起贾瑾来。 这下轮到贾瑾面红耳赤,浑身僵硬了,忙抓住她的手:“别…别…” 晴雯愣神片刻,笑了:“原来三爷也会害羞呢…” 贾瑾闻言,更为不自然了,一时想着,既然她都不怕,自己一个爷们还有什么好矫情的! 轻轻拉过她,凑了上去,薄唇覆盖了她那樱桃小嘴。 “呀…唔……” 晴雯瞬间睁大眼睛,发出细细呜咽之声。 31 倾心相许 选对人了 晴雯没想到贾瑾会突然这般大胆,睁大眼眸,满脸通红,心里头既羞耻又觉得甜蜜。 起初还有些僵硬,不知该怎么办,渐渐地,一丝丝甜意入口,让她不自主地吸吮起来。 跟在贾瑾身边多年,对贾瑾这个主子早已起意,刚刚贾瑾让她走,她不愿走,也是因为心疼和在意贾瑾,情愿服侍。 心中的情意涌出,不再纠结,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逐渐开始热烈回应。 良久。 只听得晴雯‘嘤咛’一声,软软地靠在了贾瑾身上,俏脸通红,吐气如兰。 贾瑾轻轻搂着她,低声说着什么,晴雯则微微娇嗔他几眼,既嗔又羞,倒也别有一番风韵。 自此刻起,晴雯知道了贾瑾对自己的心意,再看他的眼神中,和以往又不同了。 想到去年时,传出贾宝玉和袭人偷试的消息,晴雯既紧张又羞涩,不过却也做好了准备。 然而,贾瑾只轻柔哄她几句,便再没其他举动。 又听贾瑾轻轻提醒: “好了,咱们快洗了出去吧,不然,外头的丫头又得说你了…” 晴雯满脸通红,轻啐:“谁敢胡说,我立马撕烂她的嘴!” 嘴上虽这么说,却也服侍起贾瑾梳洗了。 贾瑾笑着摇头:“你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熟悉你的还好,不知道的,只当你脾性大,太强势呢。” 晴雯轻轻撇嘴:“哼,我本就如此…” 贾瑾苦口婆心调教:“你要明白,不是所有人都能知道你是什么脾性。” “这满府上下,人多口杂,虽有我护着你,可难免有人故意中伤你,说你不好。” “在我房里,任你将屋顶都揭了,我也可以容你,可外人眼里,就会说你这丫头没规矩,不知尊卑礼数。” “上头还有太太,老太太,不说她们,就是传出去,外头人也会跟着瞎传,对你总归不是好事。” 晴雯经常听贾瑾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以前懵懵懂懂,不知道贾瑾这话什么意思,时间久了,才明白贾瑾的良苦用心。 一时也不觉得聒噪,反而听得安宁,甚至心里头甜腻腻的,如灌了蜜糖一样。 一面替贾瑾轻轻搓着身子,一面红着脸回应: “知道了,我不去外人多说一句就是。” 贾瑾听了,笑着点头:“这才是呢…额…” 突然间,贾瑾瞪大眼睛,脸色极为不自然。 晴雯也是小小‘啊’了一声,如触电一般,急忙缩手,脸色越发红漾了。 一时间,二人都没动静了, 过来好一会,贾瑾才恢复一些情绪,看着她问道: “这下明白,我为何让你出去了…” 晴雯咬着樱唇,低头轻哼一声,也不辩解,红着脸继续服侍他,只是动作越发轻微了。 换做以往,贾瑾早洗好了,这一次,却过了两三刻钟,才出来。 外头的小丫鬟们,不仅替贾瑾准备了干净衣服,也替晴雯拿了一套干净衣裳,众丫鬟自然免不得多想。 不过,看到晴雯满脸凝重,警告意味十足的神色,众丫鬟皆是噤若寒蝉,不敢多说一句。 也是因为晴雯平日里强势的缘故,将贾瑾屋中的一众小丫鬟们调教得老老实实,对她是百依百顺。 好在贾瑾经常调教,晴雯除了只强势一些外,倒也没有其他出格的举动,如辱骂打骂等,一众小丫鬟们自然也算是服气的。 服侍好贾瑾睡下后,晴雯呆愣地坐在床头,倒是舍不得离开了,脸色微红,也不知想什么。 “宝姑娘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突听到外头有声音,晴雯惊醒过来,忙收拾心绪,看了贾瑾一眼后,走了出去。 就见薛宝从外头钗款款而来,晴雯有些惊疑,迎上去: “宝姑娘。” 薛宝钗微微点头,问道:“瑾兄弟可是休息了?” 晴雯道:“刚睡下。” 薛宝钗抿嘴:“我过来看看他,坐一会就走。” 说着,往里间而来。 晴雯看得越发奇怪,不明白她怎么想的,明知贾瑾说了要休息了,还特意来? 来了后,既知贾瑾睡下,就该走了啊? 薛宝钗来到床边,看了看贾瑾,眼眸里闪着光亮,仔细端详一番后,又来到他书房,拿起他平日里写过的文章看了起来。 晴雯见状,也不打扰她,便退了出去。 屋中一时陷入了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贾瑾醒了,下意识呼喊一声:“晴雯…” 却听一个轻柔的声音回应道: “瑾兄弟,你醒了?” 贾瑾睁了睁眼,这才发现,是薛宝钗,满脸惊疑: “宝姐姐?” “你怎么在这?” 薛宝钗轻道:“我过来看看你,见你睡下了,便看起你做的文章来,正想走呢,你就醒了。” 说着,仔细盯着贾瑾看了看,又起身去倒了茶来给他,似乎知道他此时口干。 贾瑾想起身,却听薛宝钗劝道: “你不必起来,我略坐一会就走。” 贾瑾听了,便靠在了床头,接过她递来的茶水,轻呷了几口,又感激: “多谢宝姐姐。” 薛宝钗笑道:“这算什么。” 很是贤惠地替他将茶杯收回。 见薛宝钗这时还来自己房里,贾瑾当即明白了薛宝钗的一点心思,不由盯着她看。 薛宝钗感受到他的目光,微微有些羞赧,低着头,一时间无话。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突然同时说话了: “宝姐姐…” “瑾兄弟…” 霎时间,二人又都沉默了。 半晌,贾瑾笑道:“宝姐姐,你先说。” 薛宝钗抿嘴一笑,说道: “我刚看了你的文章,定能过这次院试。” 贾瑾笑着接话:“有宝姐姐这话,我便知这次定能成。” 听他似乎还有话没说出口,薛宝钗便追问: “瑾兄弟,莫非这其中还有别的说法?” 贾瑾看她一眼,微微轻叹,也不隐瞒,将自己在科场中遇到的事情,都说给了她听。 薛宝钗听得惊讶不已:“若非听瑾兄弟你说起,我竟不知,这科场里有如此多不公的存在。” 贾瑾微微点头:“幸好有人助我,不然,这次院试恐怕都难了,更别说以后的乡试、会试了。” 听了这话,薛宝钗反而眼眸微微闪亮,她之所以看中贾瑾,也是因为贾家中,也就贾瑾符合她对夫君的标准。 努力用功,读书上进,并且为人也很好,容貌自不用说,丰神俊朗,谦谦君子,翩翩公子,而且沉稳大方,既有担当又能容人,这些无一不是打动她的点。 眼下听了贾瑾这话,才知道,贾瑾不仅努力,而且背后也有人支持,这说明贾瑾潜力无限,她真是选对了! 32 若敢徇私舞弊 老夫将一起拿下 听到贾瑾所言,薛宝钗只觉得自己真是选对人了,一时间,看着贾瑾的目光也有所变化。 贾瑾也感觉到了她的细微变化,内心微动,和她说起一些话来。 二人都是聪慧之人,一时畅所欲言,相谈甚欢,越发有契合的感觉。 说了好一阵,贾瑾见外头天色不早,便说道: “天色已不早,宝姐姐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薛宝钗听得暖心,凝视他片刻,轻轻颔首: “嗯,那我先回去了,明儿再来。” 听了这话,贾瑾突然内心一阵跳动,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似乎想着明日这时再来找自己? 眼下看来,薛宝钗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竟然主动提出晚间来和他单独相处,如此一来,自然可以避开林黛玉。 这对贾瑾来说,当然是好事,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像是偷偷摸摸。 不过,他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如此了。 让丫鬟送了薛宝钗出去,沉浸一会,又安心睡觉了。 …… …… 时间拉回早些时候,韩简综怒视贾瑾出了考场后,他也跟着出了考场,坐着马车回家。 刚到家中,便想找自己祖父韩岩诉苦,却得知韩岩还没回家,只能自己生着闷气。 待到傍晚时分,韩岩回来了,他便立马来见。 “爷爷。” 看着韩简综满脸苦闷之色,韩岩有些不解: “乖孙,怎么了?今日院试又出什么事了?” 韩简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瘪嘴诉苦: “您可别说了,今日孙儿差点没被气死……” 韩岩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韩简综接着说:“一开始,我以为贾瑾那小子,会如您说的那样,被安排到离茅房最近的号舍考试。” “可谁知,这小子竟然坐在了孙儿对面!” 韩岩听了,眉头皱得更紧了: “怎么会?老夫特意打过招呼的。” 韩简综自然信得过韩岩,听了这话,便猜疑: “爷爷,莫非考场中,有人给贾瑾调换了号舍?” 韩岩眯着眼睛点头:“多半如此,不然,老夫发话,没道理,他们敢不从。” “看来这个贾瑾不简单啊…” 韩简综愣了愣,又接着说: “爷爷,不仅如此,那主考官丘植,故意到贾瑾身边去看他答题,甚至还拍手叫好。” “您是知道的,孙儿对这次的院试案首志在必得,若丘植对贾瑾青眼有加,而且看过贾瑾的文章了,那孙儿就拿不到案首了。” 韩岩想的自然比他多,听他说完,便猜测: “莫非帮贾瑾调换号舍的就是丘植?看样子,还特意去查看贾瑾的文章,这是有意抬高贾瑾了?” 韩简综听后,怔然了,半晌,才拍着桌子道: “爷爷,照您这么说,他们就是在徇私舞弊啊!” “太好了,爷爷,您赶紧将他们查办了,不仅利于孙儿,就是对您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啊。” 韩岩自然不会因为这一件事情而动心,仔细思索了一会后,眯着眼沉声道: “别急,待院试放榜再说,倘若贾瑾的名次很高,甚至被点为了案首,那就说明他们确实是串通作弊的,那时老夫再出手,自然一击必中。” “拿下丘植,也可让贾瑾再不能入科场,一举两得!” 韩简综听得拍手叫好: “好!就该如此,爷爷思虑周全,孙儿佩服!” 韩岩捻须而笑,摆手: “好了,你且先忍耐一下,正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先让他威风威风,到时候自然有他好看的。” 韩简综虚心接受:“是,孙儿谨记您的教导。” 见他如此听教,韩岩十分高兴,笑着询问其他情况来,韩简综这时十分开心,便也只挑好听的说,一时祖孙两个气氛和谐,颇有祖父慈爱,孙儿孝顺的意思。 … 就在他们祖父两个谈话之时,在京兆府贡院中,丘植正和几个考官已经开始批阅卷子了。 考生的卷子收上来后,经过糊名、誊抄等程序,最后送到考官这里。 相比起县试、府试,规则可就严苛多久,也更显得公平一些。 然而,前文提到过,公平也只是相对而言,想要徇私作弊,还是可行的。 就见其中一个考官,在暗暗寻找一份卷子,虽说这些卷子都是经过重新誊抄的,可只要考生和考官提前定下暗号,看卷面就能找到想要看到的那份卷子。 四五天过去,这批阅卷子的屋中,每个考官的桌上,都已经堆满了卷子。 而那个特意寻找卷子的考官,也发现了自己的目标,眼神一亮,不动声色地在上面画了一个圈,移交给另一个考官审阅。 为了尽量公平公正,考官们会交叉阅卷,一位考生能不能上榜,得经过所有考官的审阅。 如果考官觉得不错,就会在卷上用朱笔画一个圆圈,如果不行,画一个叉。 很显然,圆圈越多的卷子,说明得到考官们认同的人数越多,自然会被排在前头,如果一个圈都没有,全部都是红叉,自然就会被淘汰了。 最终由主考官来定一个范围,比如有几个红圈上榜,这也是为何每一次录取上榜的考生人数并不是固定的,不过,大的基数还是大差不差。 转眼又是十天过去,所有卷子都审阅完了,定下了能够上榜考生的卷子后,最后再排出前十的卷子,这就需要所有考官一起商讨了。 第十到第三名的排名很快就定好,轮到谁排在第一时,起了分歧,因两份卷子意见不同,有考官觉得这份好,有考官觉得另一份好,一时分成了两派。 “好了,本官以为,这位考生的文章更好!” 最终,丘植这个主考官一锤定音。 其余的考官自然也无话可说了。 见所有名次都定下了,丘植吩咐文吏拆封糊名,开始添榜。 不出意外,考官们最后争论的两份卷子,一份是贾瑾的,另一份是韩简综的。 而丘植定下的第一名,就是贾瑾! 33 高中案首 却传作弊 “中了!瑾三爷中了,高中榜首!” 转眼已是院试放榜的日子,只听得贾家几个小厮飞奔着回来报喜。 正厅里,贾政听得此消息后,满脸喜色: “哈哈哈,好,好啊,咱们家总算又出一个科场人才了!” “来人,快,将这消息告知老太太、大老爷他们。” “另外,告诉琏儿媳妇,让她准备赏银,等会官差来报喜,多赏一些,这可是咱们家多年未有的喜事了。” 说话间,已经有小厮立马应承去办了。 周围几个清客相公也跟着恭维: “恭喜政公,贵府再出一个秀才公,可喜可贺,福延阖族,光宗耀祖!” 贾政听得颇为自得,不过还是谦虚一番,直言此时说光宗耀祖还早,毕竟贾瑾才中秀才而已,若中了进士,那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呢。 众清客却道: “政公,瑾公子高中院试案首,这就说明他潜力无限,当可以中举中进士的。” 听了这话,贾政也不反驳了,能中案首,这足以说明贾瑾的水平很高,此后的乡试、会试不失常,大概率会中。 毕竟院试案首每三年才这么一个,能被点中,可以说半只脚已经踏入进士圈内了。 随着消息传来,阖族上下都听闻了,一时都赶来恭喜,好不热闹。 就是贾母,也不得不面露欣慰之色夸赞了贾瑾一番,并安排治家宴,要替贾瑾庆祝一番。 林黛玉、薛宝钗她们几个姐妹替贾瑾感到高兴,也越发能够看出贾瑾的潜力来。 而作为当事人,贾瑾自己也是很高兴,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够上榜就可以了,没想到竟直接成了案首。 从县试第三,到府试第二,再到院试第一,真是一步一个台阶,慢慢往上升,虽没能得个‘小三元’,但他觉得,这种情况才更加难得。 听着众人的夸赞,尤其是众多姐妹眼眸中流露出的敬仰之色,只觉得不枉他此前埋头苦读了。 正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贾瑾高中案首,一时风头无量,将所有人都目光都吸引了。 这让一直被众人围着宠的贾宝玉感觉到了巨大的落差感,走到哪里都听到有人在谈论贾瑾。 就是向来疼爱他的贾母也在夸赞贾瑾,这让他十分难受,就像是自己最重要的宝贝被人夺走了一样。 而王夫人也和他一样,表面上笑呵呵的,心里别提多呕心了。 看着邢夫人满脸的笑意,头一次感觉到了被邢夫人踩一头。 虽然贾瑾不是邢夫人亲生的,可也是大房的人,贾瑾得了风头,邢夫人也跟着脸上有光,毕竟表面上,她还算是贾瑾的主母。 王夫人暗暗怄气的同时,也想着,这件事情要是来个反转,那就可以狠狠踩回去。 让王夫人没想到的是,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就在院试放榜第二天,有消息传来,说是院试的主考官丘植徇私作弊,已经被停职调察了。 也有传闻,说贾瑾的案首,就是丘植徇私,才点的。 若事情属实,丘植定会被革职查办,而贾瑾也会被处罚,此后终身不得进入考场。 这消息一出,荣国府里原本兴奋的氛围瞬间没了,一时间,再没人敢提贾瑾中榜的事情,外人问起也是缄默不言。 “怎么会这样?瑾哥哥的水平大家都知道的,他怎么会舞弊!” 在贾瑾房里,几个姐妹都是满脸凝重,听贾探春气呼呼地说着。 薛宝钗安抚道: “三妹妹稍安勿躁,我们都相信瑾兄弟不会作弊,你这般说,反而会让他跟着忧心。” 说话间,众人都看向贾瑾来。 此时的贾瑾满脸平静,见众姐妹都看向自己,一双双妙目中皆带着忧虑神色,不由微笑道: “多谢诸位姐妹关心,我相信朝廷一定会给出一个公正的结果,我没有作弊,更不必担心什么。”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见他这个神色,众姐妹都松了一口气,未免他一直纠结此事,薛宝钗率先转移话题,众姐妹也都是明白人,都跟着说起一些欢快的事情。 倒是林黛玉一直未怎么说话,只是紧盯着贾瑾,关心之意溢于言表。 过了一会,见香菱进来通禀: “三爷,外头小厮传话,说是杨先生要见你,请你去赴约。” 贾瑾闻言,起身对众姐妹说道: “姐姐妹妹,我先去见杨先生,你们不必担心我,玩自己的就是。” 说罢,便离开。 众人目送他离开,须臾,林黛玉追了上来。 “三爷,林姑娘追来了。” 跟在贾瑾身后的香菱,看到了林黛玉的身影,忙提醒贾瑾。 贾瑾停下脚步,转首,就见林黛玉迈着莲步,快速上前来。 “妹妹,不必担心,我出去就回来。” 贾瑾明白她是忧心自己的事情,先安抚道。 林黛玉看着他:“真的没事么?” 她知道贾瑾最是在意科举,三虽就已经开始苦读了,如果因为这次的事件,而丢失了入科场的资格,这对贾瑾的打击可想而知。 贾瑾见她满眼关心,十分受用,在怀中摸索一下,拿出了林黛玉送给他的荷包,笑着说: “当真没事,妹妹送我的锦囊我一直带在身上,这就是我最大的底气,我相信有妹妹的气运加持,任何困难都拦不住我!” 见他拿出这东西,而且还贴身带在身上,林黛玉内心轻颤,也觉得十分甜蜜,抿着嘴唇看他。 又听他说了这样的话,不由娇嗔: “哼!胡说什么,若再这般胡说,就还给我!” 贾瑾忙收好,又回道: “既然送给我的,妹妹又岂能收回,况且,你也收了我的扇子。” “好了,回去吧,真不用担心,小事而已。” 见他如此,林黛玉内心安定下来,朝着他微微颔首。 “香菱,送林姑娘回去吧。”贾瑾又吩咐香菱一句。 香菱不敢迟疑,当即扶着林黛玉回房去。 目送林黛玉回房,贾瑾这才转身往外头而去。 脸上和煦的笑容消失了,转而变得有些凝重。 当着众姐妹的面,他不好表现出太多来,直到此刻,才表露出真实的情绪。 丘植被查,还传出他的案首是作弊得来的,这件事情,虽然不至于让他惊骇,但心惊是肯定。 同时,也立马猜测,或许是韩岩在报复丘植。 毕竟,在报考那一天,韩简综报出了韩岩的名头,可丘植一点也没给韩岩面子,甚至还鄙夷讥讽了韩简综一番。 韩简综事后肯定向韩岩告状了,这才有后来,他的号舍靠近茅房。 而后,他靠着杨敬松安排的自己人,调换了号舍,这件事情韩简综是知情的,事后也定会告知给韩岩听。 如今刚放榜,就已经审查丘植了,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些事情,让韩岩以为,丘植对他有所关照,不然也不会传出他的案首是作弊得来的。 34 保丘植亦是保学生 一家茶楼中。 贾瑾和杨敬松对坐着,二人神色都有些凝重。 “先生,可是韩岩发力了?”贾瑾先问道。 杨敬松点头:“没错,虽然是御史弹劾,但那个御史就是他的人,可以确定,是韩岩亲自发力了。” 贾瑾皱眉: “他作为首辅,就为了一点事情,直接对一个学政下手?” 杨敬松轻叹: “韩岩此人睚眦必报,就是一个纯粹的奸佞,可谁让他知道讨好太上皇,这么多年下来,以他为首的韩党权势越盛,那些反对的他都被他们给排挤出朝堂了。” “也就是后来今上上位后,这个情况才稍稍变好一些,但太上皇一直不愿放权,故而,今上一直没动韩岩。” 此前贾瑾就已经听杨敬松说过韩岩的一些情况,听了这话,对韩岩的印象越发清晰了。 “丘植此人算是清流一派的中流砥柱,才刚上任知县时,就直言不讳,后来,韩岩当了首辅,他是第一批上书痛骂韩岩为奸佞的。” “这次,也算是韩岩彻底要和他算总账了,另外,因为他孙子的事情,顺便让公子你也跟着受牵连,算是一举两得了。” 说到这里时,杨敬松忍不住轻叹起来,似乎对此事表现出了悲观的态度。 贾瑾却道: “先生,事情还没定论,何必气馁,别忘了,咱们不是定下了,要将韩岩扳倒的想法吗?” “这一次虽算不得什么好机会,但若是将丘学政保下来,首先,可以让外界看到,韩岩的力量开始不灵了,那些本就讨厌韩岩的人,定会看到希望。” “其次,丘学政既然是清流一派的中流砥柱,若能将他保下,便也算是将他拉拢到咱们阵营中来,说不定,此后还能得到清流一派的支持。” “最后,保下丘学政,也就是保下学生的功名,这对学生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况且,学生并未作弊,我相信丘学政也不是徇私之人,若徇私,那时韩简综搬出韩岩的名头来时,他就该给韩简综一个面子,可他并未这么做,反而义正言辞地驳斥了韩简综,可见他是一个正直廉洁之人。” 听了这话,杨敬松颇为认同: “公子说的有理,对咱们来说,此为一举三得的好事。” “只是……韩岩势大,如今又一口咬定丘植徇私作弊,朝廷对于科举舞弊,最是严苛,只要是有一点点的徇私之心,便会被革职查办。” “这件事情,咱们若是想保丘植,难度不小。” 贾瑾眯了眯眼睛,沉吟一会,说道: “先生,学生可以肯定自己没有作弊,这么说来,御史弹劾丘学政就是胡说八道。” “故而,学生愚见,虽然难度不小,可其实咱们的胜算非常大,别忘了,今上估计也早等着一个机会,敲打敲打这韩岩了。” 闻听此言,杨敬松盯着他问: “公子可是有什么主意了?” 贾瑾眼神微闪,看着他道: “先生,能否让学生见丘学政一面?” 杨敬松微微颔首:“这个不难。” 贾瑾跟着点头:“既如此,一切等学生见过丘学政后再说。” 见贾瑾不愿多说,杨敬松也不问,知道贾瑾向来是个有主意的。 告知了贾瑾,丘植的住所,并且安排人护送贾瑾去见丘植。 …… 此时的丘植已经处于停职监查的状况,一旦察院查出了他有什么问题,便会上报皇帝,由皇帝来决断,是革职还是直接打入大牢。 虽然没有限制他和外人见面,但他的府邸内外,已经被察院的人给盯上了,外人想见他不容易。 不过,真想见到丘植,用心一些,还是可以做到的。 只见贾瑾打扮成了一个小厮的模样,混进了丘府中,又不知从哪端来了一盘茶水,来到丘植的书房中。 此时的丘植,正看着书,颇有闲情逸致。 “看来学政大人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前程啊。” 贾瑾来到他面前,放下茶水,轻声说道。 丘植听后,心下一惊,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贾瑾,十分惊讶: “是你?贾公子,你怎么进来的?” 贾瑾弓腰行礼:“学生拜见先生。” 既然丘植点他为案首,二人也就算是定下师生名分。 丘植忙放下手,笑着摆手: “贾公子不必多礼,快请坐。” 他知道贾瑾身份尊贵,因此并不托大,也不摆什么师长大人的架子,或许也是因为,他颇为欣赏贾瑾才学的缘故。 待贾瑾坐下后,接下问: “贾公子这般打扮来见我,许是有重要事情对我说?” 贾瑾点了点头,又问: “先生,眼下情况危急,您就不担心吗?” 丘植捻须微笑: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从未有徇私作弊之举,我又有何可担心的。” 贾瑾微微皱眉,知道丘植定不是什么官场新人,又接着问: “那若对方就是要强行认定先生你徇私舞弊了呢?” 丘植依旧是云淡风轻: “若是如此,也是我的命,那我就更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听了这话,贾瑾只觉得他倒是挺乐观的,迟疑片刻,问道: “那先生就没想过为自己争取吗?” 丘植看着他,笑道: “倘若朝廷政治清明,我既然没徇私作弊,定会还我一个公道,倘若对方能将白的抹黑,我就算争取也没用,不是么?” 此言一出,贾瑾倒是有些哑口无言了。 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 “学生此来,是想跟先生商议,如何反击,可保先生安然渡过此劫。” 丘植听了,来了兴趣: “哦?你且说说看。” 贾瑾正色回道: “既然先生未曾徇私作弊,不妨上书,对今上表明你坚定的态度,如此一来,也可间接证明先生无罪。” “其次,对方肯定以为,先生和学生互相勾连,现在外头传得最凶的,莫过于学生的头名案首,是先生你特意点的。” “那么,先生不妨请示今上,将院试的考卷公之于众,让大家都看看,学生的文章,够不够得第一。” “除此之外,学生这边,也会有人支持先生,先生并非孤身作战,学生也相信,公道和正义一定会战胜邪恶和私心!” 35 不用替我担心 一切皆有预期 贾瑾的话,条理清晰,合情合理,让丘植听得惭愧,也很感触,没想到贾瑾竟还有如此心意。 “好,既然贾公子这般说,我就努力争取,也多谢贾公子替我考虑着想。” 说话间,朝着贾瑾拱手。 贾瑾自然不敢受,忙回礼: “先生太客气了,您可是我的受知师,况且,此事学生也被牵扯进来的,帮先生也是帮学生自己。” 丘植闻言,更加感慨了,轻叹: “贾公子出身名门,却怀赤子之心,实为难得。” 贾瑾忙谦虚回了几句,二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贾瑾告辞离开。 自始至终,外人眼中,贾瑾不过就是丘府里一个送茶的小厮而已,并未引起注意。 回到荣国府后,姐妹们都散了,唯有林黛玉还坐在他房中苦等。 “其他姑娘都走了,就林姑娘说要等三爷你回来。”香菱向贾瑾解释。 贾瑾听得感动,正要进去和林黛玉说话,林黛玉也听到了动静,走了出来。 “怎么样了?” 看到贾瑾回来,林黛玉颇为高兴,忙问。 贾瑾凝视她片刻,回道: “自然无事,我说过的,妹妹不用替我担心,你自去和姐妹们玩乐就是。” 林黛玉看着他,微微摇头: “你不回来,我何来心思玩乐。”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贾瑾眼眸闪亮,盯着她柔声道: “难得妹妹有心…” 说话间,缓缓来到她面前,低声说:“去里屋说话。” 林黛玉听出他的情意,心口皆甜,轻轻‘嗯’了一声。 突见贾瑾扶住自己的手臂,林黛玉霎时愣住了,不过,倒也没有排斥,任他轻扶着自己进屋去。 贾瑾知她心意后,再不隐瞒,将自己出门后的一切事情都说给了她听。 林黛玉听得心惊:“这其中竟然还牵扯到了首辅?” 贾瑾笑着安抚:“妹妹别担心,虽对方势大,可不占理,况且上头还有皇帝呢。” “如果按照我说的去做,此事大概率能够平定下来。” 林黛玉见他颇有几分信心,便也不再担忧,莞尔一笑。 贾瑾看得痴愣片刻,转移话题,说起一些轻松愉快的话题来。 二人腻歪到了傍晚,若非晴雯进来提醒,该用晚膳了,他们还得继续说。 而贾瑾也很是自然地轻扶着林黛玉起身,来到厢房用晚膳。 自从贾瑾过了县试,贾母也没理由拦着林黛玉来和贾瑾见面,林黛玉自然更乐意和贾瑾待在一起,甚至是吃饭。 故而,到眼下,林黛玉几乎不回贾母那边用膳了,有时就算是用早膳,也是来贾瑾这边一起同吃,只是不再贾瑾这里住罢了。 “妹妹,来,多吃点…” 席间,贾瑾不时给林黛玉夹菜,劝她多吃一些。 虽说吃得多,身体未必就健康,但按照林黛玉以往的食量,是完全不够的。 只要林黛玉和自己一起用膳,贾瑾就会劝她多吃一些。 林黛玉也是乐得他劝,听着贾瑾一句句夸赞,也是吃得很香甜,比之此前要吃的多了,这么久以来,脸上也多几分红润,不似刚入荣国府时那般病殃殃的了。 “……哎呀,再吃不下了,你自己吃吧。” 若是实在不想吃了,林黛玉便会故意耍小脾气,将饭菜都推给贾瑾。 贾瑾不仅不恼,反而觉得有趣,为了让林黛玉能够多吃,贾瑾以身作则,风卷残云,就如饿死鬼投胎一样。 “咯咯咯…” 看到他夸张的样子,林黛玉忍俊不禁,捂嘴笑了,贾瑾也不在意,反跟着笑,席间气氛十分温馨欢快。 吃完后,二人再小小腻歪一阵,贾瑾亲自送她出去。 林黛玉只觉得腹满心满,凝视着贾瑾片刻,方才依依不舍和他分别。 和贾瑾待得越久,她就越想着和贾瑾待在一起了。 目送林黛玉离开后,贾瑾也不由沉浸了一会,这才往贾赦院来。 “给老爷请安。” 来到贾赦房里后,例行公事问安。 平日里,贾赦都不会见他,便会让他离开,今日倒是现身了。 “嗯,坐吧。”摆手让贾瑾坐下。 又问: “听闻有人说你的案首是主考官徇私作弊得来的?” 贾瑾听了,便明白贾赦表面上,沉迷酒色,不出家门半步,暗中还是关心着外界的事情。 斟酌了须臾,才回道: “回老爷,确实是有如此传闻,那主考官丘学政也已经被停职。” 贾赦突然睁大眼睛,看着他问: “那么,杨先生是怎么说的?” 贾瑾明白他的言外之意,谨慎回道: “杨先生对此表示了乐观态度,认为朝廷最终会给丘学政一个公道,至于有关我的流言,自然也会不攻自破。” 贾赦听了,皱了皱眉头: “杨先生可让你来找老爷我?” 贾瑾摇头:“并没有,杨先生的意思,此事无需过于担心,不算什么大事。” 贾赦听懂了他的意思,又眯起了眼睛开,淡淡摆手: “既如此,去吧。” 贾瑾起身,行礼退下。 …… 刚回自己院子,就见晴雯迎上来说道: “三爷,宝姑娘来了。” 听到薛宝钗来了,贾瑾内心微热,忙走进上房来。 就见薛宝钗已经坐在屋中等他了,见他回来,起身福礼: “瑾兄弟。” 贾瑾回礼:“宝姐姐。” 薛宝钗抿嘴一笑: “见你这个神色,看来事情不用担忧了。” 贾瑾微微点头:“姐姐聪慧,正是如此。” 听了这话,薛宝钗并不多问,转而说起其他的话题来,贾瑾也是温声回应,虽不似和林黛玉那般亲密,却也是心灵相通,互明心意。 薛宝钗知道白天的时候,有林黛玉,贾瑾十分为难,故而晚间才来。 这让贾瑾觉得舒心,也难免会对她高看一眼,一番言语中,二人的感情也在慢慢升温。 “眼下府里头不少风言风语,说瑾兄弟你欺世盗名,心术不正…还说…你根本比不上珠大哥…” 突听得薛宝钗说起自己听到的一些风言风语。 贾瑾眯了眯眼睛,平淡回道: “无妨,让她们去说,到时候事情定下,她们自然无话可说。” 薛宝钗本不想将这些事情,说与他听,只是其中涉及了一些后宅的争斗,不得不说出来,也好让贾瑾有个心理准备。 见他如此态度,薛宝钗暗自替他着急,只能再说明白一些: “瑾兄弟,这明显是有人在故意借题发挥,贬低你呢,而且还特意拿你和珠大哥做对比。” 36 到底是谁在徇私作弊 贾瑾明白薛宝钗说的意思,前天放榜后,他高中榜首,就有人说他比贾珠更有天分了,而且传得沸沸扬扬,总归是有人听得心里不舒服的。 而他是大房的人,如今强压贾珠一头,不用猜,也知道作为当家太太的王夫人肯定是听得不舒服的人之一。 眼下又传出他的案首是徇私作弊得来的,不知王夫人背后多开心了。 这些风言风语估计也是王夫人故意放纵让人说的,无非就是想贬低他,若这作弊的事实确认,那贾瑾想再要起势,自然就很难了。 不过,贾瑾的目标是皇位,对于这些后宅的争斗,自然是不在意的,薛宝钗说完,他只是微微一笑: “多谢宝姐姐提醒,这也没什么,府里人多口杂,嚼舌根的婆子多了,随她们去说好了。” “事实定下后,她们自当不敢多言,更何况,人生在世,免不得被别人说,好也说坏也说,我觉得不用去在意这些。” “至于是不是有人特意贬低我,我就更不放在心上了,这些只会成为鞭策我前进的动力,努力上进,才是我最应该看重的。” 听了这话,薛宝钗眼眸闪亮,这时她才明白,贾瑾其实都知道,并不需要她来点醒。 同时,也明白了贾瑾的志向绝不是在这一宅一府中,他有更远大的目标,而这些后宅的风言风语无法入他的眼。 当下也不再多言,只是眼眸中多了些许亮光。 二人聊了约莫半个时辰,薛宝钗告辞离开,贾瑾相送,虽不似和林黛玉一样情意绵绵,却有特殊的心意在二人之间流转。 …… 次日。 丘植按照贾瑾的所言,先上书严正声明自己未有任何徇私之心,同时也请示将贾瑾的卷子公布。 武安帝同意了他的请示,让人将这次京兆府院试的考卷取了出来。 幸好院试才放榜三天,卷子还没有全部进行封存,现在找出来,还是很容易。 既然涉及到了科举的公平,这关乎天下读书人的利益,也是关乎朝廷选才的大事,武安帝亲自过问了此事,已经将事情拔高到了一定的程度。 当天,京兆府院试前十的卷子就被送到了武安帝的御桌前来。 此时的武安帝四十多岁的样子,身着龙袍,满脸威仪,拿这十分卷子一一比对了一番。 为表公允,武安帝请来了翰林院的侍读、侍讲学士,由他们来评判,这十份卷子中,谁的文章最好。 能进翰林院的,都是历来的殿试一甲,也就是状元、榜眼、探花,可见翰林院的文学权威还是挺高的,请他们来评判,自然没人敢质疑。 武安帝看完后,让人将卷子传阅给这些翰林学士看。 待几位翰林学士阅览完后,武安帝问道: “诸卿以为如何?这十分卷子中,何人可为本次京兆府院试案首?” 其中一个侍读学士回道: “回皇上,以臣之见,此十份卷子中,以考生贾瑾的文采最为出众,此子文笔老练,直切考题要点,确实是当之无愧的案首!” 他说完后,其余几个翰林学士也都纷纷发表意见,一致认同贾瑾在这十份卷子中是最出色的,点为案首,合情合理。 对于众人给出的答复,武安帝也颇为认同: “嗯,朕亦觉得贾瑾的文章最好。” 沉吟片刻,追问道: “那么,诸卿以为,剩余九份卷子中,何人可为第二?” 这话一出,几个翰林学士都有点愕然,他们没想到,武安帝竟然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一时面面相觑,没人说话了。 武安帝扫视他们一眼,摆手道: “看来这第二的排名,让你们很为难啊,这样,朕让你们再仔细看看,这剩余的九份卷子,该如何排名,朕给你们足够时间商议。” 说罢,有太监将卷子重新交到他们几个翰林学士手中,几人不敢违逆,认真看了起来。 又经过一番讨论商议,最终定下一个排序,并告知给武安帝听: “皇上,这就是臣等阅览商议后,得出的排名,第二名,龚善波,第三名……第十名,韩简综。” 听到这个排序,武安帝眼神一闪,说道: “朕特意派人去查看了这次京兆府院试的排名,如今看来,第一名贾瑾,实至名归,无可非议。” “可是,第二名的韩简综,却被诸卿排到了第十,朕不明白,这个韩简综有这么差劲吗?” “即便诸卿意见有所不同,他也不至于一下子掉到第十吧?” 半晌,有翰林学士站出来解释: “启禀皇上,以臣之意,这个韩简综,简直就是最差之人,若臣为考官,恐怕都不会让他上榜,更别说进前十,甚至是前二了。” 武安帝听了,眼神闪了闪,微微点头,又问了问其他几人的意见,他们都觉得,韩简综不够上榜。 待听完他们的意见后,武安帝沉声说道: “看来这次京兆府院试,确实存在徇私作弊之举,韩简综如此差劲的一个考生,不仅能上榜,而且还能拿到第二!” “哼!若非这次御史弹劾,朕竟不知,这些考官都是怎么负责的!” “来人,将风羽卫都尉仇豹给朕叫来!” 几个翰林学士听了这话,皆不由脸色凝重,风羽卫作为监督文武百官,凌驾于朝廷其他部衙,拥有独立的审讯批捕权,还有专门的诏狱,只向皇帝负责,朝野上下,闻之无不色变。 这时见武安帝竟然让风羽卫来插手此事,想必是要彻查到底了。 “臣等先告退了。” 片刻后,这几个翰林学士也都识趣地先退下了。 过了一会,就见一个身着风羽卫长官服饰的武官走进殿来,恭敬行礼: “臣仇豹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武安帝摆手: “免礼吧,朕让你来,是有重任交给你们风羽卫去查……” “……务必将事情查清楚,看看到底是哪些考官暗中和考生韩简综有勾连,朕给你们足够的时间,必须查明!” 仇豹听他说得严厉,便知是必须要做好的事情,当即弓腰应承: “是,臣明白,定及早查明!” 武安帝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待仇豹离开,作为武安帝身边的大太监夏守忠,低眉顺眼地说道: “皇上,老奴没记错的话,这个韩简综,就是韩太师的孙子。” 武安帝眼神闪烁:“不用你提醒,朕当然知道,不然,朕何须让风羽卫出动?” 夏守忠听得心惊胆战,当即闭口不言,知道这件事情,已经被武安帝当做了重要的事情来对待了。 37 引起皇帝重视 乐极生悲 武安帝的话,让夏守忠听得心惊肉跳,不敢再多说半句。 大殿中,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过了一会,武安帝打破了沉寂,看着夏守忠询问: “老货,朕怎么不记得,贾家竟然多出一个如此出色的后辈了?” 夏守忠知道他说的是贾瑾,眼底闪过一抹精芒,低着头说: “回皇上,老奴也不清楚,不过,据传,贾家的后辈都不怎么出色,尤其是那个衔玉而生的公子,听闻就只是一个浪荡公子哥罢了。” 听他提起‘衔玉而生’,武安帝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冷哼: “衔玉而生,天生神迹,贾家这是出了一个天命之人啊!” 夏守忠瞥他一眼,又急忙低头说道: “皇上,老奴以为,这不过讹传而已,如今天下承平,哪来什么神迹,什么天命,皇上您才是天命!” 武安帝听了,似乎挺受用,暂时没有回话,过了好一会,才接着说: “那个衔玉而生的贾宝玉不成器,却又出了一个贾瑾,瑾,美玉也,怀瑾握瑜,让朕不由想到东汉末年的周瑜周公瑾!” 说到这里,猛然盯着夏守忠: “老货,你说贾家这个贾瑾会成为周瑜一样出色的人吗?” 夏守忠听得胆战心慌,心想着,皇上您可真会想象,一个名字能让您想到这么多。 虽心里这么想,夏守忠还是立马脑子转动起来,半晌,接话道: “皇上多虑了,贾瑾不过贾家一稚子,怎能和周郎相比?以瑾字起名的人,没有上万也有上千,老奴以为,贾瑾不值得皇上您关注。” “再者说,即便他能和周郎相比,那也有‘既生瑜何生亮’的说法,正所谓,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周郎再厉害,也有诸葛孔明压他一头。” “故而,以老奴愚见,即便这个贾瑾成才了,不还得由皇上您来用吗?” 武安帝微微挑眉,沉吟着: “嗯…老货,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朕却不得不防一手。” 夏守忠眼珠子转了转,小心翼翼询问: “皇上,您还需防什么?” 武安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衔玉而生或许是假,可免不得有人将这当真,表明上,贾宝玉不成器,暗中却培养出一个贾瑾来。” “哼,这是打算文武一手抓啊,他们倒是打的好算盘!” 夏守忠闻言,浑身微颤,脸色都变了变,额头已经流汗了,下意识抹了一下。 这个举动,被武安帝看到了,盯着他问: “老货,你怎么了?” 夏守忠吓个半死,忙匍匐跪地: “回…回皇上,老奴无事。” 武安帝看着他眼神闪烁,半晌摆手: “朕见你浑身颤栗,额冒冷汗,莫不是生病了吧?” 夏守忠跪着不敢抬头:“回皇上,许是昨夜受了凉,并无大碍。” 武安帝道:“有病就得治,不然拖成重疾,可就再难后悔了!” 这话似乎话里有话,夏守忠听得惊骇万分,不敢多想,忙回道: “多谢皇上教训,老奴等会就请太医来看。” 武安帝眯了眯眼睛,接着说: “朕看这上面写着,贾瑾今年十岁,十年前……” 说到这里,武安帝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夏守忠十分骇然,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甚至大气不敢出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突听武安帝接着说: “…诶,看来这个贾瑾的来历有问题啊,朕得让风羽卫好好查一查才行。” 夏守忠听了,脸色霎时变得有些惨白,也不敢接话。 武安帝又看着他:“老货,起来吧,去风羽卫传朕的密令,查清贾瑾的来历,朕倒要看看,这个贾瑾是不是贾赦的亲儿子!” 夏守忠战战兢兢起身,答谢一声后,又应承道: “是,老奴领旨。” 见武安帝再无交代,便躬身告退,去传密令了。 望着夏守忠的背影,武安帝神色冷然,拿起了贾瑾的考卷继续看了起来。 …… …… 京城一家青楼中。 只见韩简综正和几个狐朋狗友在一房中饮酒作乐,又有众多衣着暴露的风尘女子作陪。 “韩兄,这次你拿下院试案首,十五岁的案首,可谓是天纵奇才,定能京城闻名!” 其中一个公子哥恭维道,其余几人也纷纷跟着讨好奉承。 韩简综听得满脸红光,笑着说道: “你们言重了,来,咱们继续喝。” 说着,几人又喝了一圈,听其中一人说道: “韩兄,我想如果事情定下,贾瑾这个作弊的人,怕是再也无法进科场了吧?” 韩简综面露一丝骄傲,点点头: “没错,只要丘植被定罪,贾瑾肯定逃不掉,此后再别想进科场……哼!敢得罪本少爷!” 听了这话,众人纷纷恭维。 “就是,敢得罪韩兄,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自以为自己有点家世,就不把韩兄你放在眼里,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我想他现在肯定肠子都悔青了,正在家里痛哭流涕呢!” “……” 听到众人的恭维奉承,韩简综更加开心,满脸红光,只觉得一切都那么顺畅。 “嘭!”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踢开,进来几个家丁,领头的是韩府管家,满脸凝重说道: “少爷,太爷让您速速回家,不得有误!” 韩简综见有人踢开房门,正打算发怒,心想着,小爷正喝得高兴,谁敢打扰? 没想到,进来的竟然是自家管家,还带着韩岩的命令,霎时脸色一变,急忙起身和几个狐朋狗友告辞。 几个狐朋狗友本来也想挽留,可见是韩府管家亲自来叫韩简综,便知事情紧急,也不敢多留,送他出去。 回韩府的路上,韩简综问管家到底出何事了,那管家沉声回道: “少爷,你就别多问了,太爷心情不大好,你回去就知道了。” 这话一出,让韩简综有些不安,心想着,莫非事情出现了什么变故? 回到韩府后,韩简综第一时间来见韩岩。 此时的韩岩坐在太师椅上,满脸阴沉。 韩简综进来后,见他这个神色,不禁有些惊骇,恭敬请安,又忙问: “爷爷,出何事了?” 韩岩沉声说道: “丘植上书后,皇上让风羽卫介入了,事情已经脱离老夫的掌控了!” 38 后悔莫及 韬光养晦 风羽卫的恶名,人尽皆知,韩简综听到韩岩说,武安帝让风羽卫插手了,不禁愕然。 “怎么会?爷爷,这事怎么能让风羽卫出动?” 韩岩满脸阴沉: “是丘植上书,直言自己并无半点徇私作弊之心,并且请示皇上,公布院试的考卷。” “请来了翰林再次评阅,几人都一致认同贾瑾文采斐然,可当第一。” 听到这里,韩简综脸色再次变了变,满脸不可置信: “贾瑾文采斐然?怎么可能,他…他不是被丘植特意点为案首的吗?” 韩岩沉声接话: “老夫失算了,看来丘植和贾瑾并未有勾连,确实是按照规矩办事的。” “不过,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韩简综追问:“爷爷,还有什么?” 韩岩看着他:“今上后来又让几个翰林将前十名重新排了一遍,你的名次,排在了最末尾。” “并且,几个翰林一致认为,你并不能够上榜!” 韩简综听后,‘啊’了一声,跌坐在椅子上,浑身微颤,哆哆嗦嗦不知该怎么办了。 韩岩见状,嘴角抽动,轻叹: “原本以为,这次可以将丘植给拿下,顺便给贾瑾一个教训,却没想到,竟将你的事情给捅了出来。” 韩简综回过神来,眼巴巴地看着他: “爷爷,您要救孙儿啊,这事一定不能被查出来啊。” 韩岩咬紧牙关: “事已至此,老夫也不能过多插手,不然,真要被坐实给你开后门,老夫这个首辅也是做不成了。” 说到这里,韩岩有些后悔将此事弄大了,没想到丘植的一番上书,直接捅到了武安帝那里。 而很显然,武安帝察觉到了这件事情,和他有关,于是便特意严查。 明着是为了科举的公平,维护天下读书人的利益,实则就是冲着他而来的。 韩岩坚信,武安帝肯定已经知道,他孙子韩简综就在这次京兆府院试的名单当中。 这时的韩简综再也欢喜不起来了,相比起他自己的前程,他祖父韩岩的位置自然更加重要,既然韩岩不能保他,说明他这次在劫难逃了。 他原本还幻想着,贾瑾被革除功名,罚永世不得再进科场,痛哭流涕的样子。 岂料,反而是他自己的事情要东窗事发了,还真是害人终害己,倘若知道是今日这个结果,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再和贾瑾发生冲突了,也不会怂恿韩岩发力严查贾瑾作弊了。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他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 几天后。 风羽卫查清楚了一些事实,丘植并未有徇私之举,贾瑾这个案首点的也没问题。 反而是一些考官,暗中合谋,将韩简综这个并无才学的人,一起抬到了第二名的位置。 若非丘植定下了贾瑾为案首,不然,他们还想让韩简综成为案首的。 事实如此,武安帝当即严惩这些考官,韩简综这个靠着徇私作弊得到第二名的考生,也被革去了功名,此后再不能入考场。 韩简综的身份,也被众人所知道,竟是韩岩的孙子,武安帝如此严惩,也被解读为了,对韩岩的敲打。 虽然整件事情似乎和韩岩无关,但事后,韩岩还是上书请罪,说自己未能教导好后辈,请武安帝惩罚。 不过,武安帝却回复他,韩简综的事情和他无关,让他不必在意。 … “虽然今上还是安抚了韩岩,可大家都明白,今上这是拿韩简综来警告韩岩了。” 城内一茶馆中,杨敬松对着贾瑾说道。 贾瑾微微点头: “看来学生的想法是对的,今上就等着一个机会对韩岩下手呢,这次事情一出,那些反对韩岩的人,怕是要死灰复燃了。” 杨敬松听后,带着几分敬佩回道: “公子果然是料事如神,韩岩这次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他可能怎么也没想到,事情背后,竟然是公子你一手推动的。” “我想韩简综肯定后悔莫及,早知如此,当初绝不会和公子你起冲突。” 贾瑾则谦虚道: “先生谬赞了,韩简综不过就是一个草包而已,不值得重视。” “这次事情定下,学生保住了功名也保住了名声,可以准备今年秋季的乡试了!” 听到他提到乡试,杨敬松脸色逐渐紧绷,一时也没接话。 贾瑾见状,有些疑惑: “先生,有什么不妥吗?” 杨敬松看着他年轻得过分的脸庞,不禁感叹: “公子今年不过十岁,十岁的秀才,已经足够让世人惊叹了,更何况,公子还是案首,说公子是文曲星转世也不会有人怀疑。” “若公子今年乡试再中举,十岁的举人,那可就……要被人当做妖孽来看待了。” 听这话说得有些讳莫如深的意思,贾瑾皱眉询问: “先生,到底出何事了?” 在贾瑾看来,年纪不成问题,历朝历代,不乏神童,什么三岁能吟诗八岁能作文章,每隔一段时间都能听到。 因此,十岁的举人,也没什么了不起,只要不是有人故意想针对他,再年轻一些也没什么关系。 杨敬松看了看他,接着叹道: “公子果然是天生神慧,我都没说,你就已经猜到了。” “是宫里边传出消息,因为这次事情,公子已经被今上注意到了,而且还让风羽卫细查公子的来历,似乎怀疑公子不是贾家的人。” 听到这话,贾瑾脸色跟着微变,满脸凝重: “先生,若是如此,咱们该如何应对?” 杨敬松见他似乎有些着急和害怕,忙笑着安抚: “公子不必过于惊忧,当年赦老爷抱养公子回荣国府时,是留下了不少证据的,除非是我们的人特意告密,不然,一时半会也查不清公子的真正身世。” “不过,未免万一,也为了不被今上过于关注,我们一致认为,公子今年还是不要参加乡试,再好好潜心磨炼三年。” “三年后,公子已经十三岁,那时再中举人,也就没那么显目,隔年十四岁再中进士也是没人可说什么了,历朝历代中,也有十几岁中进士的。” 听了这话,贾瑾知道,杨敬松他们是给自己将科举的路都给规划好了。 又听杨敬松接着说: “另外,沉寂三年,也可降低今上对公子的注意,那时候公子再中举中进士,想来也不会再引起注意了。” 39 天纵其才 定是最出息的 对于贾瑾来说,沉寂三年没什么问题,只是他不大认同杨敬松他们的看法,只要被武安帝盯上,就算沉寂三年,也一样会被记住。 更别说,三年后,他还要参加科举,万一名次靠前,武安帝一样会注意到。 似乎听到了贾瑾心声,杨敬松笑着说道: “公子放心,每三年就会出现二三百个进士,公子混在其中,不会引起太大的关注。” 听了这话,贾瑾便也不再多虑,回道: “既如此,学生愿意沉寂三年。” 杨敬松满脸欣慰: “我就知道,公子定会同意的,接下来三年,公子韬光养晦,等待大鹏展翅高飞之时。” “我也相信,以公子之资,三年之后,定更加成熟稳重,一切也将信手拈来。” 贾瑾笑着回道: “多谢先生教诲,学生谨记。” 杨敬松看着他,微微点头,心里有些激动,他们这些旧太子遗臣,一开始并未打算培养贾瑾去完成夺位的想法。 直到后来,见贾瑾仅三岁,似乎就能听懂他们的讲解,并且十分听讲,耐得住寂寞,几年下来,风雨无阻地努力学习。 这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开始商议着,培养贾瑾夺位的想法,这也是为何在两年前的冬天,杨敬松要将一切都告知给贾瑾的缘故之一。 本来有关贾瑾的身世,他们是打算等贾瑾成年后再说的,见贾瑾如此努力,而且生而知之,沉稳冷静,便将一切真相都告诉他,以此来激励他努力上进。 效果也非常好,贾瑾一路过了县试、府试、院试,并且在院试还拿到了头名案首。 这不仅说明贾瑾的读书天分高,也说明他足够努力上进,让他们这些教导贾瑾的先生也倍感荣幸,谁不希望自己的学生成才,惊艳世人呢? 只是武安帝突然盯上了贾瑾,让他们不得不暂缓让贾瑾继续科举,为此,他们还担心贾瑾有些接受不了。 毕竟眼下已经得了院试案首,乡试时,只要不发挥失常,上榜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贾瑾竟然丝毫没有抗拒,欣然接受了蛰伏三年的安排。 成大事者首重的就是沉得住气,现在看来,贾瑾的品行已是无可挑剔,就看他们这些人怎么辅佐贾瑾最终完成复辟了。 杨敬松不由暗暗激动和期待,也下定决心,就算是拼尽全力,不惜一死,也要帮助贾瑾完成这个使命。 二人又交谈了一番后,这才各自散去。 告别了杨敬松,贾瑾正准备回家,就见自家小厮拿着一份请柬来: “三爷,有丘府下人送来他们家老爷的请柬,说是请三爷明日去丘府赴宴。” 贾瑾听了,便知道是丘植要请自己了,打开一看,果然是丘植下的请柬,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说罢,上了马车,先回家去。 想来丘植也是因这次过关,想着感激他,这才设宴请他。 念及丘植是自己的受知师,贾瑾便想着让家里给自己准备一些礼品,虽是丘植请他,但毕竟是学生头次上门,还是得正式些,也免得说荣国府没礼数。 回到荣国府后,贾瑾便先去后院见王熙凤。 自两年前,见贾瑾时发生了一些尴尬的事情,王熙凤每次见到贾瑾,内心都不由突突直跳。 饶是她八面玲珑,被小叔子看到了自己半个身子,也实在难以忘怀,这么久以来,也避免和贾瑾特意待在一起。 不过,眼看着贾瑾出息了,得了院试案首,她也是跟着开心,再高看贾瑾几分。 “奶奶,瑾三爷来了。” 这时,听平儿进来通禀道。 王熙凤正听着婆子说着账目,闻听此言,忙挥手: “快请他进来。” “你们都退下吧,明儿再来找我对账。”又吩咐众多婆子先退下。 待众人退下,王熙凤整了整仪容,看着长衣镜中自己并无不妥,这才轻轻拍了拍胸口。 “给嫂子请安。” 正巧,贾瑾也已经进来了。 王熙凤惊醒过来,忙转身笑着摆手: “瑾兄弟,快别多礼了,你如今可是秀才公,当不得你这个读书人行礼。” 说话间,虚扶着贾瑾,示意他不必多礼。 贾瑾却道:“二嫂子言重,什么秀才不秀才的,在自个家中,只论长幼。” 王熙凤见他又长高了一些,越发显得一表人才了,加之有了秀才功名在身,不由愈发多了几分敬重。 请贾瑾坐下,又娇笑着说: “前儿还有人说你心术不正,说什么案首是作弊得来的,如今真相大白,不知打了多少人的嘴!” “旁人怎么样,我不知道,瑾兄弟你努力上进,寒窗苦读,我都看在眼里,那时我遇到几个嚼舌根的婆子,狠狠地责罚了她们一番。” “她们那时还不服气,哼…这时,看她们还有什么话说!” 这话不免带着几分神气,似乎仗了贾瑾的气势一样,贾瑾则答谢: “难得二嫂子替我操心,清者自清,我倒不在乎她们胡说什么。” 王熙凤听得感触:“你呀,就是宽厚大度……” 说到这里,她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再继续往下说,问道: “这会子来我这里做什么?” 说话间,平儿给二人奉了茶水来,贾瑾答谢一声后,随口一说: “难不成一定要有事,才能来二嫂子这里么?” 王熙凤闻言,愣了一下,旋即抿嘴一笑: “我倒巴不得你常来,让我这个大字不识的人,也沾沾你这个大才子的文气,只怕你这个读书人,嫌弃我不过妇道人家,不肯来呢。” 贾瑾只当她是客气话,并不当真,客气回道: “只要二嫂子不嫌我叨扰,我自然乐意来的。” 然而,王熙凤却将这话给听进了心里去,只当他当真愿意和自己亲近,一时注视着贾瑾笑了起来,不由显露几分娇媚,看得出来,她似乎很开心。 或许也是因为此前贾瑾从来不和人说话,一直在家里努力用功读书,在王熙凤眼里,对贾瑾这个小叔子有着完全不同的看法。 尤其是,眼看着贾瑾真的成器,王熙凤越发觉得自己看得没错。 最主要,也是因为贾瑾丰神俊朗,温文尔雅,待人随和,谦逊有礼,如今得了秀才功名,也真是有真才实学呢。 王熙凤虽强势,但她更仰慕强者,以她的眼光,只要贾瑾不像贾珠一样英年早逝,此后荣国府里最出息的莫过于贾瑾。 40 魅力非凡 提前挑选宫花 王熙凤对于自己的丈夫贾琏自然很清楚,不过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公子哥,成不了什么气候。 虽然贾琏排在了贾瑾前面,可王熙凤觉得,以贾瑾这般努力,此后荣国府的爵位,到底有谁来接任,还犹未可知。 况且,就算贾瑾不袭爵位,中了进士,当了官,也比贾琏要好不知多少。 因此,此时的王熙凤,对贾瑾倒是越发高看一眼,也得和他多说几句话。 还是平儿退出去后,屋中就剩他们两个时,王熙凤才猛然回想起,两年前的尴尬事,一时间脸色逐渐通红起来,内心轻跳,不敢看向贾瑾了。 贾瑾并未发觉她的异常,正色说道: “二嫂子,刚接到受知师的请柬,请我明日去赴会,还得劳烦你替我准备一些礼物。” 王熙凤闻言,暗啐自己一句,心想着自己胡想什么呢,忙收慑情绪,望向贾瑾来,贾瑾也正好看向她,二人目光交织,向来强势的王熙凤竟如触电一样,急忙移开目光。 心跳得厉害,脸上竟起来几分红漾。 贾瑾有些疑惑:“二嫂子,你怎么了?” 王熙凤努力按捺住心中的情绪,侧着身子,回道: “我没事……这不算什么大事,你还亲自来一趟,此后只管派个丫鬟来跟我说就是。” 贾瑾笑道:“也是想着来给二嫂子请安。” 王熙凤眼底闪过一抹喜色,又很快隐去,用余光偷偷看着贾瑾,见他面如冠玉,俊美异常,心跳得更厉害了。 贾瑾则起身告辞:“那我就不打扰嫂子了。” 王熙凤听他要走,下意识有些不舍,换做平时,她早大大方方说,招呼着贾瑾再坐会了,这时也不知为何,话到嘴边,竟说不出来了。 朱唇嗫嚅一会,柔声道:“好,记得你说的。” 听了这话,贾瑾有些惊疑,回想自己说过的话,有需要谨记的吗? 就在他愣神之时,平儿进来回话了: “奶奶,周嫂子来了。” 她口中的周嫂子,是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 听周瑞家的来了,王熙凤这才彻底收拾心绪,对贾瑾道: “你放心去,我这里会替你准备妥当。” 贾瑾回过神来,不再多想,再次答谢,便往外头而去。 正巧这时周瑞家的进来,手中端着一个锦盒,碰到贾瑾,脸色有些不自然,似乎如老鼠见到猫一样,迟疑一会,才忙见礼: “原来瑾三爷也在呢。” 贾瑾只是微微点头,也不说话,从她身边经过时,瞥到了她手中的锦盒,内心一动,停住脚步,问道: “你这拿着什么呢?” 周瑞家的满脸堆笑: “回三爷,是薛姨太太让我送来的一些宫花,给奶奶和姑娘们的。” 王熙凤听到了,走了出来,问道: “什么花?打开让给我瞧瞧。” 周瑞家的不敢迟疑,忙打开锦盒,见里面有好多样式的簪花,鲜艳夺目。 王熙凤毕竟也是年轻女子,见了这东西,自然喜欢,上前来挑选。 贾瑾则问道: “可是林姑娘也有?若有,我给她拿去,也免得你跑一趟了。” 周瑞家的笑着点头: “姑娘们都有,姨太太说,二位奶奶各四支,四位姑娘各两支。” “我正打算挨个送去,既然三爷替林姑娘拿去,那再好不过。” 贾瑾微微点头,待王熙凤选好后,从中认真挑选了两支来,便告辞离开。 王熙凤拿着簪花,目送贾瑾离开,眼中闪着什么,并不知她在想什么。 …… 贾瑾想着林黛玉肯定在自己院里待着,等他回来,便加快脚步往自己院而来。 正如他所想,林黛玉正在他屋中等他,不过也不是空等,正教导着香菱读书识字。 “三爷回来了。” 听到外头有丫鬟问好,林黛玉和香菱二人都面露喜色,一起迎了上来。 “看样子,事情已经彻底定下来?” 看到贾瑾的瞬间,林黛玉只觉得十分安宁,带着笑意询问。 香菱则恭敬给贾瑾行礼。 贾瑾背着手,轻轻点头: “嗯,事情已经彻底定了,我的案首没问题,倒是那些真正作弊的人,受到了严肃处置。” 林黛玉听了,嫣然一笑,凝视他半晌,见他背着手,好奇问: “你手里拿着什么?” 贾瑾正等着她问,当即将两支簪花拿出来给她看: “妹妹,喜欢么?” 林黛玉满脸喜悦:“哪来的?” 说着从贾瑾手中接下,仔细看着,只当是贾瑾特意替自己买回的。 贾瑾不想隐瞒,直言不讳: “是薛家姨太太送给姐妹们的,我在二嫂子那里,正巧碰到送花的周瑞家的,便替妹妹拿了来。” 林黛玉闻言,原本的喜悦瞬间没了,将花扔还给贾瑾,淡淡说道: “我就知道,不是别人挑剩的,也不会给我。” 贾瑾听得汗流浃背,他特意先找周瑞家的拿花,就是不想林黛玉失望,没想到她还是不高兴了。 当即哄劝: “好妹妹,你误会了,在你之前,就二嫂子先挑了,我是第二个替你挑的,我敢保证是最好看的。” 说话间,特意拿着两支花凑到她面前展示。 林黛玉其实也不是生贾瑾的气,只是想到以往的时候,贾家给众多姑娘准备东西时,她总是最后一个分得的。 虽然和其他姐妹的分量是一样的,可她却能够感受到,贾家婆子丫鬟们,对她的不重视,这让向来敏感的她,觉得不公,难免为此伤神。 这时,听贾瑾劝说,心里的气霎时已消一大半,又见贾瑾拿着两朵宫花,像是卖力讨好自己一样,不由‘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见她笑了,贾瑾松了一口气,又说道: “我替妹妹簪上如何?” 林黛玉却拦住了:“欸,不要,我不喜欢这些太鲜艳的,让她们收起来吧。” 说话间,正巧看到香菱进来奉茶,便指着香菱道: “要不给这个丫头也好,她长得这般好看,戴上这些花,就更好看了。” 贾瑾听得哭笑不得: “妹妹,这是姨太太的一片好意,你若送给她们戴,人家看到了,还说你看不上别人家的东西,故意糟践人家的心意。” 林黛玉微微撇嘴,轻哼:“就算如此了,又如何?” 贾瑾听得怔然,这才明白问题的症结所在,看来是薛家送的,她才如此不乐意接受,多半是因为自己与薛宝钗亲近有关。 沉默一会,贾瑾只能将晴雯也叫了来,将两支花赏给她和香菱: “还不多谢林姑娘。” 二人得了赏,十分开心,一起向林黛玉答谢,林黛玉微微嗔了贾瑾一眼,大方摆手: “二位姐姐不必客气,平日里你们也多为关照我,这算是你们应得的。” 晴雯口直心快:“外人还说林姑娘不好,我却觉得林姑娘最好。” 贾瑾听得心惊胆战,忙说:“好了,得了赏就行,多嘴多舌做什么,退下吧。” 晴雯知道他的意思,竟朝着他吐了吐舌头,昂首离开了,似乎很神气。 倒是香菱,十分感恩,一再向二人答谢,恭敬告退。 41 安劝各异 赴丘府宴 晴雯的口直心快,让贾瑾听得心惊胆战,生怕林黛玉因此而生气,不过,见她满脸平静,这才松了一口气。 香菱不停感激林黛玉的赏赐,反让林黛玉笑了: “香菱这丫头就是容易满足,人家对她好些,她恨不得掏心窝子给别人看。” 这话一出,香菱满脸通红,低下头来,贾瑾见状,安抚道: “香菱,你心地善良,不过,也要记住,外人给你东西,未必就是对你好,须知人心难测。” 话音刚落,林黛玉便嗔道: “哼!你的意思,我心不好?有意害她不成?” 贾瑾面露一丝窘然,先示意香菱退下,又朝她说道: “我不过是顺着你的话教导她罢了,你知道我的意思。” 林黛玉微微轻哼一声,倒也不再多说,她是有什么就当面说什么,说完了再不会记在心上。 “对了,你方才去了琏二嫂子那?” 过了一会,微睁眼眸,看着贾瑾询问。 贾瑾点头:“嗯,是丘学政邀请我去赴宴,想必是为了感激我,作为门生上门,自然得准备一些礼物,便去跟二嫂子说一声。” 林黛玉听得安心,凝视他片刻,笑着说道: “如今你得了秀才,看来秋季,又要得举人了?明年就能中进士了?” “十岁的举人,十一岁的进士,可谓是前无古人了!” 说到这里,不由替贾瑾感到骄傲和兴奋,眼眸里闪着亮光。 贾瑾却摇头:“杨先生对我说,让我先沉寂三年,三年后再赴考场。” 听了这话,林黛玉暗暗心惊,直盯着他看,见他神色淡然,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说道: “沉寂三年也好,你年纪确实太小,外人还当你是个妖孽。” 贾瑾听得暖心,笑着回道: “多谢妹妹宽慰,对于我来说,蛰伏三年,既能磨炼技艺,也能让自己变得更加成熟,并非坏事。” 林黛玉见他有这般心性,也跟着安心。 二人很是自然地闲聊着,既显亲近,又不会太过于腻歪。 半日时光很快过去,和贾瑾一起用过晚膳后,林黛玉便离开了,贾瑾送她离开,并且嘱咐她明日不必来,说自己要去赴宴,林黛玉答应了。 送走林黛玉后,贾瑾又例行去给贾赦请安,对于贾瑾安然渡过这次‘劫难’,贾赦表示了欣慰之意,又勉励了贾瑾一番。 贾瑾也传达了杨敬松等人的意思,也就是让他沉寂三年的事情,贾赦听后,似乎有些惊讶,不过也没多问,就让贾瑾退下了。 回到自己院落时,薛宝钗按时而来,见到贾瑾,薛宝钗笑着道: “我就知道瑾兄弟,一定能够安然无事的,正是清者自清,如今真相大白,真是令人大快人心!” 贾瑾看她一眼,面露笑容回道: “多谢宝姐姐关心,眼下也算是拨云见日了。” 又温声询问薛宝钗用过晚膳没有,薛宝钗则轻轻点头,二人间显露着几分温馨。 得知贾瑾要再蛰伏三年,薛宝钗表明了和贾瑾一样的态度,认为此时年轻,再磨砺三年,定能一举成功。 相较于林黛玉更关心贾瑾的心态,而薛宝钗则更相信贾瑾的选择,两人有着不同的处世风格。 …… 次日。 贾瑾用过早膳,带着王熙凤替他准备好的礼物,便出门去赴宴了。 王熙凤越发重视起了贾瑾,知道他这次是去赴受知师的宴,亲自替他挑选了一些礼物,可算是荣国府对外比较高规格的标准了。 贾瑾也暗暗记下王熙凤的心意,看来后人说得没错,王熙凤或许心狠手辣,可她对于同族一辈的兄弟姐妹,都是照顾到位的,未曾亏待过任何一个。 思索间,已经来到了丘植的府邸,贾瑾让人将请柬送去,自有丘府的管家等迎出来迎接。 丘植也迎出了仪门,足见对贾瑾的重视。 大厅中,贾瑾恭敬行礼,又客气了一番。 丘植笑着摆手: “贾公子真是礼数太周到了,说起来,该是我给你送礼才是,这次若非是贾公子你,我这次免得不被罢黜了。” 说话间,忙让贾瑾坐下,并让下人奉来茶水。 贾瑾客气回应: “学政大人言重了,学生并未做什么,最多不过是替你出了个主意,学生算是您的门生,上门来自当带礼答谢,只望您别嫌弃学生给的礼寒酸就行。” 丘植听得更加感触,心想着贾瑾这般年纪,就已经如此面面俱到,此后还不知如何。 不由夸赞了贾瑾一番,又说他送的礼物都是贵重的,自己如何敢嫌弃之类的话。 二人一番客气,又闲聊了一会家常,丘植提议: “不知贾公子可愿意和我对弈一局?” 贾瑾回道:“大人有命,学生不敢不从,只是学生棋艺不精,恐无法让大人满意啊。” 丘植笑着摆手:“无妨,我的棋艺亦不见得。” 说着,请贾瑾移步去后院。 在后院的书房中,早摆好了棋盘,二人落坐,开始对弈。 一边下子,一边闲聊着。 丘植知道,自己这次能够安然无事,全靠贾瑾的谋划,除了贾瑾让他上书,引起了武安帝的重视外,更重要的还是有些人在暗中替他发力。 在他看来,暗中替自己发力的人,算是这次事件中第二重要的,若非如此,他肯定还是会受到牵连,毕竟他是主考官,其他考官徇私作弊,他却一点都不知情,也是有一定责任的。 也是因此,他才特意设宴请贾瑾,除了感激贾瑾外,也是想向贾瑾背后的人表示感激。 丘植认为贾瑾背后的人,多半是贾家的人脉,因此多提贾家的情况。 贾瑾也很快知会了他的意思,内心微微一动,试探着说: “丘大人,我们倒是乐得您和咱们一起,就是怕您瞧不起咱们这些人。” 这话虽说得隐晦,可丘植还是听明白了,笑着回道: “经历这次事情,我哪里敢瞧不起别人,只怕别人瞧不起我。” “说起来,此前,我也和贵府的政老爷有过数面之缘,只是……” 说到这里,沉吟不语了。 贾瑾看着他追问: “丘大人,我政二叔可有什么不妥?” 丘植微微挑眉: “政老爷自然是好的,只是,我听说,工部官员为了巴结贵府,不惜将自己的女儿嫁入贵府。” 贾瑾听了,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继续追问: “大人说的是何人?” 42 惊闻贾家隐秘利益 贾珍荒淫无忌 听到丘植提到了工部官员嫁女儿进贾家,贾瑾一时间还没想到是谁,便顺势追问。 丘植看他一眼,笑着提醒: “就是宁国府的少夫人,她是工部郎中秦业的养女。” 听了这话,贾瑾明白了: “原来是她,学生自然知道,不过…大人想说什么?” 丘植轻叹: “工部相较于其他五部衙来说,不过清水衙门,不过,也承担着一些重要工程的建造。” “尤其是营膳司,宫殿、皇陵、城墙等等大工程,都是由营膳司营建,而秦业作为营缮司郎中,有着很大的自主权力。” “多年前,秦业将养女嫁进宁国府后,便和贵府有了往来,这其中到底如何,我不好说,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贵府和营膳司算是彻底有了瓜葛。” 这话虽说得隐晦,可贾瑾到底是听出来了,说白了,秦业这个营膳司的主官,为了巴结上贾家,主动将养女嫁进贾家,同时将工部的大工程的利益,输送给贾家,而他则换来贾家的庇佑和保护,也就是找到了贾家这个靠山。 如此一来,秦业自己也可以从中分得一杯羹,而不用担心被查,毕竟有了贾家作为靠山。 贾蓉虽然无官无职,但毕竟是宁国府嫡出少爷,婚事还是挺讲究的,一般来说,贾家的婚事大多都是联姻,如贾母、王夫人、王熙凤等,都是联姻。 而贾蓉的婚事,必然也是要考虑到对贾家的利益,秦业的养女秦可卿能够嫁入宁国府了,也就不奇怪了。 再联想到原著中,贾琏后来说过‘再发个二三百万的财就好了’,后世大多认为,这里说的应该是贾家吃了林黛玉的绝户,发了这么大的财。 但如今看来,这‘二三百万’恐怕不是指林如海的遗产,虽说巡盐御史确实是十分有油水的位置,但林如海有没有积攒如此之多的财富,有待商榷。 眼下听丘植隐晦提及秦业和贾家的利益输送,贾瑾便明白,贾琏口中的‘二三百万’横财,多半就是秦业给贾家带来的。 毕竟秦业管着重大工程的营建,这其中随便一个项目工程,都是百万两银子起步,几年下来,贾家从中分个二三百万两出来,不成问题。 也难怪在原著里,秦可卿死后出殡,王熙凤弄权铁槛寺时,对于净虚老尼姑提出的四千两银子,根本不放在眼里,还说眼下她根本不缺银子使,可见那时候,贾家分得了巨大的利益。 这么说来,秦可卿的葬礼办得那么风光也就不奇怪。 见贾瑾似乎有所得,竟愣住不说话了,丘植也不打扰他,慢慢品茶,等待贾瑾反应。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贾瑾回过神来,拱手说道: “多谢大人告知学生这些。” 丘植摆手: “这算不得什么,只是…唉……” 贾瑾明白他的意思,秦业和贾家有这么大的利益输送,一旦被皇帝察觉,贾家必死无疑。 很显然,这件事情,也是导致贾家被抄家的缘故之一。 迟疑片刻,接话道: “学生人微言轻,在家中现在也说不上话,这些事情,学生也只能听听罢了。” 丘植闻言,微微点头,不再说此事,转而说起其他的来。 他也是出于好意,这才提醒贾瑾一番,至于其他的,他也做不了什么。 二人下了好一会棋,又闲聊了一会,已到午时,便请贾瑾入席。 宴席准备得很丰盛,足见丘植的诚意,贾瑾见此,顺势提及拉拢之事。 丘植听了,追问:“不知贾公子是代表贵府?还是其他人?” 贾瑾知道他的顾虑,贾家和工部之间存在重大隐患,丘植作为清流一派,自然是看不上贾家的。 于是正色回道: “学生虽是姓贾,其实在外头,并不能算是贾家人,至于学生背后有哪些人,恕学生暂时不能告知,大人只需知道,学生非是代表贾家。” 丘植听了,笑着说: “好,既如此,我还有什么可说!” 贾瑾明白他这算是同意了,很是高兴,当即举杯: “既然大人同意,学生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丘植同样举杯: “该是我敬公子的。” 二人对视一笑,同饮一杯后,说话也变得更加自然了,毕竟从此成了‘自己人’。 宴席吃了大约半个时辰方撤,饭后,贾瑾又和丘植闲聊了好久,才告辞离开。 …… …… 暂且不提贾瑾回府后如何,且说宁国府这边。 这日,贾珍喝得醉醺醺的,东倒西歪,正巧秦可卿来给他请安,见他如此,便上前去搀扶。 眼下宁国府由贾珍一人说了算,他不仅袭了爵位,还是贾家的族长,上头又没人管束,整个府中的人,都任由他摆布。 宁国府里只要有点姿色的丫鬟,都被他给玷污了,平日里,邀请一些世交好友来家中开庄聚赌,淫乐无度。 看着秦可卿美貌的样子,加之这时又喝了酒,贾珍突然就有突破世俗的想法,这样才能给自己带来刺激。 “扶我去房间。” 一手搂着秦可卿,一边说道。 秦可卿满脸通红,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不过也只当他是吃醉了酒,低声回应一句,搀扶他回房去。 回房的路上,贾珍特意让跟着的嬷嬷丫鬟都退下,众人慑于他的淫威,不敢跟着。 见四下再无人了,刚进房里的贾珍瞬间兽性爆发。 秦可卿大惊失色:“老爷…你做什么……我…是儿媳妇啊,不要……” 她越是这么说,贾珍听得越发刺激了,口中说着一些淫秽之语,还将秦可卿的簪子拔下,簪到自己的发髻上。 秦可卿无奈,只能咬牙屈服,又想到自己本就和小叔子通奸了,渐渐地,心里竟然也接受了,只是害怕被人发现。 然而,自从贾珍突破了这层底线后,越发大胆了,毫无掩饰进出秦可卿的房间。 在贾珍看来,整个府中,他最大,谁敢对他说半个不字?因此,毫无掩饰自己行踪,府中下人们都知道了,却都不敢多说半个字。 尤氏作为贾珍的续弦太太,对贾珍一向是百依百顺,不敢违逆。 她也不是傻子瞎子,眼见贾珍经常去秦可卿的房间,已经猜到了,只是不敢往坏处想。 认为公爹和儿媳妇那可是乱伦的大丑事,即便贾珍无所顾忌,也不至于真的和秦可卿有染。 然而,她深知贾珍的脾性,或许二人已经有染了,于是既愤慨又惊骇,还很不安。 思来想去,认为自己还是需要做点什么,不然,这件大丑事被传扬出去,贾家百年声誉就要毁于一旦了,将沦为整个京城众人的笑柄。 她自知自己是劝不动贾珍的,只能从秦可卿下手,可作为婆婆,她也不好直接劝秦可卿,想到王熙凤和秦可卿素来要好,二人虽差了一辈,却如闺中密友,不如请王熙凤来隐晦劝说几句? 43 请过东府 叔嫂同行 因想着请王熙凤隐晦提点秦可卿几句,尤氏便赶来西府,借着给贾母请安的名义,来到王熙凤这里,说是请她去东府坐一坐。 王熙凤也是个精明的,知道尤氏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请自己去东府,凤眸微闪,试探着询问缘故,尤氏则搪塞一句,直言让她去就知道了。 见尤氏显得神神秘秘,王熙凤也不再多问,笑着应下,说明日定去东府坐坐。 待到晚间,周瑞家的来见,求王熙凤帮个忙,原来,她的女婿冷子兴,因卖古董和人打起了官司,求王熙凤帮着传个话。 王熙凤见不是什么大事,周瑞家的又是王夫人的陪房,便也满口应下。 以贾家的权势,解决这种小纠纷,真就是王熙凤一句话的事情,见王熙凤应下,周瑞家的也会做人,忙感激奉承一番,又说待官司了结后,让她女婿冷子兴孝敬一点东西上来。 王熙凤对此,并不在意,她只在乎权力的挥霍,至于底下人的回馈,倒不是那么重视。 又去见了王夫人,回说尤氏请她明日去东府坐坐的事情,王夫人便说道: “她不请我们,单请你,可知她是诚心让你去散散心的,别辜负了她的心,便是有事也该过去才是。” 正巧,这时贾宝玉也来给王夫人请安,听闻王熙凤明日要去东府,便央求着也要去。 王夫人对他十分宠溺,听他要去,便对王熙凤说道: “宝玉既然要去,那就带他去吧。” 王熙凤无奈,只能应下。 心里头却莫名闪现出贾瑾的样子来,暗想着,既然贾宝玉都去了,不如请贾瑾也去。 念及于此,王熙凤内心莫名一热,脸色都微微泛起红漾来,在她心里,竟乐得和贾瑾亲近一些。 于是亲自来东院一趟,这时贾瑾正和林黛玉、薛宝钗她们道别,准备休息了,听闻王熙凤来了,不由有些惊疑。 “二嫂子,贵客啊,怎得来我这里?” 贾瑾颇为热情迎接。 王熙凤望着他只着清爽的直衣,清新脱俗,胸膛微露,再看他那俊美面容,霎时心跳加速,面色红润起来,迟疑一会才说: “珍大嫂子请我明日去东府逛逛,宝玉央求着同去,我便想着请你也去,就看你愿不愿去了。” 贾瑾记着她的好,也没迟疑就同意了: “难得二嫂子相请,我自当乐意。” 见他同意,王熙凤满心欢喜,笑靥如花,又特意和贾瑾说起家长里短的事情,只觉得心情舒畅,心中的一切烦恼和压力都消失了。 二人一聊就是半个时辰,还是平儿提醒,王熙凤才回过神来,仔细盯着贾瑾看了看后,方告辞,贾瑾送她离开。 回自己院落的路上,王熙凤一边走一边沉浸着,似乎陷入了美好的幻想当中。 就在她意犹未尽之时,已经回到她院中。 听到屋中贾琏的声音,王熙凤暗暗皱眉,收拾心情,踱步进屋来。 “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贾琏正歪躺在炕上,见她进来,淡淡询问。 王熙凤回道:“去东院瑾兄弟那里坐了一会。” 贾琏只是轻哼一声,也不再多问。 一时间,夫妇两个都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王熙凤让平儿等丫鬟进来服侍他们夫妇休息。 见贾琏并无兴致,王熙凤略显失落,她能感觉到,贾琏对她是越发没什么兴趣了。 那时她初嫁贾家时,贾琏对她十分迷恋,恨不得和她粘在一起,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是眼看着贾琏对变化,到如今更是一个月也未必碰她一回。 她深知贾琏的好色程度,既然对她没了兴趣,多半是在外头胡混了。 在府里头,她或许还可以看得紧一些,可到了外头,贾琏做了什么,她就很难清楚了,也无力改变。 唉声叹气一番后,王熙凤闭眼准备睡觉,突又想到了贾瑾来,一时间睡意全无,脸色也逐渐变得不自然。 …… 次日。 王熙凤坐着马车,贾瑾、贾宝玉两个在前头骑着马,来到了东府。 尤氏、贾蓉、秦可卿得到信迎了出来。 众人见过,寒暄一番后,在厅里落座,听王熙凤娇笑着询问尤氏: “昨儿我问你,你不说,今儿我来了,你可说了?你们到底有什么东西孝敬我的?快献上来吧。” 尤氏未说话,众姬妾便先说道: “二奶奶不来也罢,既然今儿来了,可就由不得二奶奶了。” 王熙凤听得疑惑,不明白尤氏这是摆什么架势,正想着,就听贾宝玉问道: “大嫂子,珍大哥哥呢?” 尤氏见贾宝玉和贾瑾两个爷们也跟着王熙凤来了,有些意外,正想着怎么打发了他们走,听贾宝玉这么说,顿时来了主意,笑着回道: “他一早出城去城外请太爷的安去了,你和瑾兄弟也出去逛逛吧,何必闷坐着。” 贾瑾听了,顿时明白,尤氏这是在支他们离开,肯定是有什么话要对王熙凤单独说。 贾宝玉却是个糊涂的,并未听出尤氏的话,竟说有她们陪着也好。 尤氏无可奈何,直皱眉头,好在秦可卿反应了过来,笑着对贾宝玉说道: “今儿巧了,上回宝叔说立刻要见的我那兄弟,他今儿也在,想必这会正在书房,宝叔和瑾叔何不去瞧瞧?” 贾宝玉闻言,立马来了兴趣,当即便准备去见。 王熙凤见此,暗暗有些不悦,忙问: “什么兄弟?何不请来我也见见?” 尤氏正想着用这个法子支开贾瑾和贾宝玉,听她也要见,忙摆手: “你可千万别见他,比不得咱们家的孩子们,胡打海摔得惯了,人家的孩子都是斯斯文文的惯了,乍见了你这破落户,还被人笑话死了呢。” 王熙凤摆手:“普天下的人,我不笑话就罢了,竟叫这小孩子笑话我不成?” 一旁的贾蓉笑着接话:“不是这话,他生得腼腆,没见过大阵仗儿,婶子见了,没得生气。” 王熙凤微微昂首:“凭他什么样儿的,我也要见一见!别放你娘的屁了,再不带我看看,给你一顿好嘴巴。” 贾蓉笑嘻嘻作揖:“二婶子息怒,侄儿这就带他来。” 尤氏嘴角微抽,暗暗有些着急,她今日请王熙凤来,可是有特殊目的的,眼下多了贾瑾、贾宝玉两人,这还让她怎么办事? 44 焦大怒骂 污言秽语直击人心 尤氏见王熙凤也要看看秦可卿的兄弟,心里颇为着急,她请王熙凤来东府,可是有特殊目的的,眼下贾宝玉和贾瑾都在场,让她的计划无法得以实行。 正想着,就见贾蓉带着一个小后生来,略显清瘦,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风流,怯怯羞羞,有女儿之态,腼腆含糊,小心翼翼地给王熙凤见礼,正是秦可卿的兄弟秦钟。 王熙凤见了,直对贾瑾和贾宝玉笑道:“你们瞧瞧他,把你们都比下去了。” 贾瑾并不在意,扫视了秦钟一眼,心里不由想到,原著中,秦可卿去世后,秦业、秦钟也相继去世,莫非这其中有什么阴谋? 正想着,贾宝玉这边已经凑到秦钟面前去说话了,对于秦钟十分喜欢。 尤氏见状,便说道: “你们去隔壁花厅说吧,省得我们说话闹了你们。” 贾宝玉巴不得和秦钟单独说话,立马就同意了。 贾瑾早看出尤氏有话对王熙凤说,便也起身告退,说自己去后院走走。 王熙凤见他一人,自是无趣,忙摆手: “瑾兄弟,你也别去了,就在这陪我们说话吧。” 贾瑾念着她的好,才陪她今日一起来的,见她如此说,还满脸期待,不忍拂她面子,便点头同意了。 见他同意,王熙凤满眼闪亮,忙招手,让他坐自己身边来。 尤氏见状,眼神微闪,略带几分审视,只是见贾瑾规规矩矩,便也不再多想,不过,看向王熙凤的眼神里,却多了一点不同的意味。 有贾瑾坐在自己身边,王熙凤既觉得安宁又十分开心,招呼着尤氏和秦可卿说话。 尤氏见贾瑾在场,哪里还好提什么,只当今日是请王熙凤来闲逛罢了。 王熙凤八面玲珑,面面俱到,并不会冷落贾瑾,时不时便会让贾瑾接话,贾瑾也不是什么愣头青,她说的,基本都能接上。 说了好一会话,尤氏提议摸骨牌,本来是王熙凤三个娘们一起玩的,王熙凤生怕贾瑾无趣,说什么也要拉着贾瑾一起。 又特意和贾瑾一边,笑着说: “正巧,咱们叔嫂两个,打你们婆媳两个。” 这话表明上没什么,可仔细一想,就觉得不对,王熙凤也反应了过来,脸色一红,忙岔开了话题。 一直打到了傍晚,王熙凤才说道: “好了,今日也玩够了,咱们该散了。” 尤氏顺势说道:“还是你们叔嫂厉害,我们婆媳两个不仅输了钱,还输了一场东道!” 王熙凤听得心里颇为自得,看向了贾瑾,娇笑道: “那是当然,瑾兄弟聪慧过人,你们又岂是他的对手?” 贾瑾自始至终,只是保持着应有的客气,并不和谁过多的接话,对于秦可卿,也无什么感觉。 后人常说秦可卿可惜了,但在贾瑾看来,也没什么,或许也是因为,在原著中,秦可卿很快就去世的缘故。 贾瑾知道,秦可卿的背后,可能关乎贾家的巨大利益,他如今在贾家根本说不上话,自然没可能改变秦可卿的命运了。 故而,在贾瑾眼里,秦可卿此时已是一个死人。 这时,尤氏问管家媳妇: “派谁送小秦相公?” 管家媳妇回:“外头派的是焦大,岂知他有吃醉了酒,正骂呢。” 秦可卿有些惊讶,忙说: “偏派他做什么?放着这些个小子不派?偏要去惹他做什么?” 王熙凤这时也正准备离开,听她们这么说,便对尤氏道: “我说你平日里太软和了,放纵得这些下人这样还得了?” 尤氏轻叹:“你又不是不知这个焦大,连老爷都不理他…” 说着,将焦大的特殊身份说了一遍,直言其救过老主子,如今年纪大了,又爱酗酒,越发不把主子们放在眼里了。 贾瑾起初还没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直到听完尤氏所言,才听出一点不对劲来。 既然明知焦大的情况特殊,为何还要让他去送秦钟? 想到这里,贾瑾不由看向尤氏,见她眼神飘忽,神色有些不自然,顿时有了猜疑。 一时跟着王熙凤出来,就听焦大在院里大破口大骂,先骂大总管赖二,说他不公道,欺软怕硬。 “有了好差事就派别人,像这等黑更半夜送人的事,就派我,没良心的王八羔子!瞎充管家!” “你也不想想,焦大太爷跷跷脚,比你的头还高呢,二十年头里的焦大太爷眼里有谁?别说你们这一起杂种王八羔子们!” 正骂的兴头上,贾蓉送王熙凤、贾瑾他们的车出去,见众人喝他不听,贾蓉忍不得,便骂了他两句,使人捆起来:“等明日酒醒了,问他还寻死不寻死了!” 焦大哪里把贾蓉放在眼里,反大叫起来,赶着贾蓉呵斥: “蓉哥儿,你别在焦大跟前使主子性儿,别说你这样儿的,就是你爹,你爷爷,也不敢和焦大挺腰子!” “不是焦大一个人,你们就做官儿享荣华受富贵?你祖宗九死一生挣下这家业,到如今了,不报我的恩,反和我充起主子来了,不和我说别的还可,若再说别的,咱们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 王熙凤刚要上车,听了这话,凤目圆睁:“以后还不早打发了这个没王法的东西!留在这里岂不是祸害?倘或亲友知道了,岂不笑话咱们这样的人家,连个王法规矩都没有。” 贾蓉忙答应“是”,立马叫来好几个小厮,将焦大揪翻捆倒,拖往马圈里去。 焦大越发连贾珍都说出来,乱嚷乱叫说: “我要往祠堂里哭太爷去,哪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生来!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咱们‘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 尤氏听得满脸铁青,暗暗有些后悔,而秦可卿更是满脸惨白,作为当事人,她如何不知,焦大口中说的是什么,一时间浑身颤栗,一口气没续上,往后倒去,好在有丫鬟搀扶着,才让她没有摔倒在地,又忙扶她回后院去。 这头王熙凤听得也是羞红了脸,她毕竟是年轻媳妇,爬灰和养小叔子,似乎都和年轻媳妇有关。 “凤姐姐,什么是爬灰啊?” 糊涂又单纯的贾宝玉却还在问她。 王熙凤本就觉得羞耻不已,见他还问,连忙立眉嗔目断喝道: “少胡问!那是醉汉嘴里胡说的话,你是什么样的人,不说没听见,还倒细问!等我回去回了太太,仔细捶你不捶你!” 吓得贾宝玉忙央求告罪,再不敢多问。 倒是贾瑾,满脸淡然,对此并不在意,只当什么也没听到。 王熙凤平复了一些心绪后,下意识看向了贾瑾,想到贾瑾就是自己的‘小叔子’,俏脸再次滚烫起来,一时不敢再看贾瑾了。 45 哎呦 我来得不巧了 对于焦大骂的胡言乱语,王熙凤从一开始的羞耻,到慢慢有些惊疑和骇然。 之所以羞耻,是因为她突然想到,贾瑾就是她的‘小叔子’,就像是在说她一样,难免羞耻,脸上滚烫,也不敢看贾瑾。 过了好一会,才逐渐平复,冷静下来后,王熙凤知道焦大肯定不是说她,毕竟她和贾瑾并未有什么。 而且焦大是东府的人,怎么会说她这个西府的二奶奶? 如果不是说她,那就只剩一个人了,毕竟东府中符合焦大骂的内容,也就只有秦可卿了! 王熙凤越想越心惊,她还奇怪,尤氏为何突然请她去东府坐一坐,她来了,尤氏又说不出所以言来,不过就是寻常闲聊打牌而已。 如果是这样,根本不用特意请她,就像是很重视一样。 直到此时,她才明白一些,脸色一变再变。 正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焦大既然骂得出口,那就说明,定是有这样的事情了。 爬灰,自然就是指秦可卿和贾珍有染了,养小叔子指的是谁,王熙凤一时间猜不到,不过也足够让她内心掀起惊涛骇浪了。 在这个女子需要遵从三从四德的时代,名节比女子的性命还重要。 公爹和儿媳乱来,这不仅仅是名节上有损,这是对世俗人伦的挑衅,绝对要被钉在耻辱柱上,遭世人唾骂的。 又想到,临走前,她偶然间瞥到了门内,秦可卿似乎站不稳了,那时她心绪涌动,也没多想。 这时再回想起来,霎时间,让她不寒而栗,脸色都变得有些灰白。 “二嫂子,你怎么了?” 就在这时,耳畔传来温声询问。 王熙凤惊醒过来,就见贾瑾正关心地看着自己,内心霎时安宁许多,甚至感觉到一丝丝甜意温暖。 迟疑好一会,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我没事……难得你关心。” 贾瑾目光如炬,他见王熙凤神色一变再变,猜测王熙凤肯定是明白了什么。 对于秦可卿和贾珍的爬灰之事,贾瑾不怎么在意,他更在乎,贾家在秦可卿身上,到底得到了什么样的巨大利益,而最终这些利益又会被谁得了去。 想到这里,贾瑾接着问道: “二嫂子,我听说蓉哥儿媳妇家里并不富庶?” 王熙凤正想回话,原本不敢多说的贾宝玉,突然抢先说道: “瑾三哥,你还真说对了,我问过秦钟了,他说自己家颇为艰难,原本是在私塾读书,岂料那私塾的先生过世了。” “他爹正愁着,将他送去哪读书呢,我便对他说,来咱们贾家的族学上学。” 王熙凤虽不明白贾瑾为何要问秦家的情况,不过既然贾瑾好奇,她自然乐得说说: “宝玉说的应该没问题,你那侄儿媳妇家中并不富庶,她嫁过来时,并没多少嫁妆,娘家陪嫁的也没几个。” 贾瑾听得疑惑,秦业怎么说也是正五品的郎中,放到地方,那可是同知的水平,即便京城居大不易,也不至于穷得叮当响? 王熙凤见他皱眉,内心跟着一紧,忙问: “瑾兄弟,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她们家来了?” 贾瑾回过神来,看着她笑道: “没什么,我就是随口一问。” 王熙凤知道贾瑾轻易不开口,既然问了,肯定有他的道理,只是贾瑾不愿多说,也不好追问。 正巧这时,马车也到了,贾瑾先下马车,便和王熙凤告辞,对于贾宝玉,只是微微点头,毕竟他可是兄长,自然不必给贾宝玉面子。 回到自己院里,晴雯和香菱等众丫鬟迎了上来,替他宽衣,端茶倒水。 忙活了好一阵,贾瑾舒服地靠在了炕上,长舒一口气。 晴雯看得有趣,笑着问:“莫不是去东府做了一天的活?” 贾瑾瞥她一眼,摆手:“别说了,别干活还累呢。” 晴雯听得心疼,忙放下手中事物,来到他身后,替他轻轻揉捏着。 贾瑾闭眼享受着,嘴里哼哼唧唧,也不知说些什么,倒是晴雯听得清楚,见他双手有些不老实,却也不阻止,只是红着脸啐他,眼眸里却是柔光闪烁。 不知过了多久,突听外头丫鬟问好声: “宝姑娘来了。” 晴雯听了,忙离了贾瑾,红着脸出去了,贾瑾也坐了起来,原本还以为,今日没人再来了,没想到薛宝钗还是来了。 “宝姐姐,都这般时辰了,你就不必来了呀。” 嘴上虽有怪责之意,可眼底却还是颇为惊喜,毕竟谁不喜欢别人惦念牵挂着呢。 一边说,一边请薛宝钗坐下。 薛宝钗凝视他,笑道:“本是不该来的,只是见你一日都没回来,就想来看看你。” “对了,今儿在东府做什么?” 贾瑾正要回话,又听外头丫鬟问好声:“林姑娘来了。” 一时间愣住了,就是薛宝钗有些惊疑。 须臾,就见林黛玉从外头摇摇走来,莲步轻移,扶风弱柳。 进来见到薛宝钗也在,也是怔然片刻,又说道: “哎呦,我来得不巧了!” 薛宝钗有些心虚,笑着问:“妹妹这是哪里话?” 林黛玉瞥了贾瑾一眼: “早知宝姐姐你来了,我便不来了。” 贾瑾听得额上冷汗直冒,汗流浃背了都。 薛宝钗也不由瞥他一眼,说道:“这话我就更不懂了。” 林黛玉嘴角微扬,冷道: “宝姐姐既来,定是关心他今日如何,我来也是如此,既是同样目的,宝姐姐你来了即可。” 这话说得通透在理,薛宝钗不得不认同: “你说的有理,不过,这不也说明,咱们两个心有灵犀,想到一块去了。” 一旁的贾瑾,是一句话都不敢搭,平日里,林黛玉白天来到傍晚就走了,那时薛宝钗再来,时间正好。 可没想到,今日他陪着王熙凤去了东府一趟,好巧不巧,薛宝钗和林黛玉两人都来了。 就在他暗道‘苦也’之时,林黛玉发话了: “你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宝姐姐说说,你今日在东府做了什么?” 贾瑾听她语气平静,没有丝毫吃醋的意思,暗暗心惊,不免盯着她看了看,见她确实满脸平和,便觉得奇怪。 又想着,不会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吧? 46 钗黛渐和谐 晴雯暖床 见林黛玉满脸平静,丝毫没有吃醋的意思,贾瑾暗自心惊,心想着,不会林黛玉如此反常,莫不是对他的感情淡了? 念及于此,贾瑾满心紧张,甚至有些慌乱,平日里遇到再怎么难的题目,他也可以冷静应对,可对于情意的把握,他确实不算高手。 最主要,也是因为,他面对的是林黛玉。 林黛玉见他不说话,神色也不对,关心询问: “你怎么了?没事吧?” 贾瑾听出了她的关心之意,瞬间安稳不少,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又感觉到薛宝钗也正关心地看着自己,霎时心里头暖暖的,再无慌乱,平静说起今日在东府里的见闻。 得知贾瑾竟只是陪着王熙凤她们闲聊打牌,林黛玉和薛宝钗都很疑惑。 听林黛玉先说道: “怎会如此?珍大嫂子特意请二嫂子过去,就只是为了闲聊打牌吗?” 薛宝钗虽未说话,但也同样等待着贾瑾解释。 贾瑾看着她二人,见二人并未有什么明争暗斗的意思,不由在心里长松一口气,又皱眉回道: “确实是如此……只不过,晚间回来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事,东府里有个资历老比较特殊的老仆人,吃醉了酒,不愿去办事,便胡骂了一些污言秽语。” “二嫂子她们听了,气得不行,闹了一阵,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事情了。” 林黛玉和薛宝钗对视一眼,都跟着皱起眉头来。 贾瑾既然用污言秽语来表述,说明肯定是无法复述出来的话语,二人闺阁女子,自然也不得多问。 况且,王熙凤、尤氏她们听得都气得不行,她们这些闺房小姐,就更不好多听了。 贾瑾见她们如此,忙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或许珍大嫂子,就只是为了请二嫂子去闲聊坐会罢了,晚间的事情,也不过是意外。” “宝姐姐,林妹妹,你们就别多想了。” “另外,我好着呢,眼下时辰不早,你们该早些回去休息了,我送你们。” 见贾瑾要赶自己两人走了,二人倒都有些舍不得,不过,表面上,林黛玉却拉着薛宝钗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对薛宝钗说道: “看把他神气的,宝姐姐,咱们走就是了,也免得打扰他休息了。” 薛宝钗听得好笑,抿嘴一笑,和林黛玉拉着手出去了。 贾瑾面露几分窘迫,挠了挠头后,还是跟上她们的脚步,送她们离开。 虽嘴上说着贾瑾的‘不是’,可分别时,林黛玉却还是忍不住凝视贾瑾一番,才依依不舍离开。 倒是薛宝钗,只是略微看了看贾瑾,便先走了,似乎没有丝毫的留恋。 目送二人消失在眼帘,贾瑾这才松了一口气,唤了晴雯来,让她搀扶着自己回去。 晴雯既心疼又好笑,贴着他耳畔调侃: “刚刚还神情自若呢,这会子连骨头都软了…” 贾瑾也不在意,就这么软软地靠着她,微微扬手,有气无力的样子,越发让晴雯觉得好笑了。 来到屋里头时,朝着香菱招手: “香菱,你快来看啊,这个人竟成了这样。” 香菱极为敬重贾瑾,见贾瑾如此,还以为贾瑾怎么样了,忙上来搀扶住贾瑾,又忙问: “爷,你怎么了?” 听她语气哽咽,像是要哭了,贾瑾立马挺直腰板,安抚她: “我没事,就是刚刚有点累而已。” 说着,又瞪了晴雯一眼,晴雯也不畏惧,轻哼: “她就是这么傻,把你看得比她自己的命还重要,生怕你磕了碰了,见你这个样子,自然心急了。” 香菱闻言,满脸涨红,低着头不说话。 贾瑾则教训道:“你知道还逗她,罚你领二十板子!” 这话一出,晴雯也满脸羞红了,娇哼一声,不再多言。 贾瑾见状,嘴角微扬:“小丫头片子,还镇不住你了!” 又安抚香菱一番,在香菱的服侍下,睡觉休息了。 待熄灭了一些烛灯后,晴雯突然来到床边,咬着樱唇,欲言又止。 贾瑾见她如此,问道:“你怎么了?” 晴雯嗔他一眼,过了好一会,才用蚊声回道:“三爷…才说罚我……还没罚呢……” 听了这话,贾瑾俊脸也变得滚烫了,他不过是为了镇住晴雯,才这么说,没想到晴雯倒是记住了。 迟疑一会,才摆手,对晴雯说了什么。 晴雯俏脸羞红,不过还是照做了。 一阵轻轻的惩罚声过后,贾瑾拉着她的手,柔声安抚着。 晴雯自然明白,自己这个主子,哪里舍得惩罚自己,不过是立点威严罢了。 而对于她来说,自然也是顺从的,只要贾瑾不生她气就行。 这时见贾瑾柔声安抚,心里头早如灌了蜂蜜一样甜蜜,秀眸里情丝绵绵。 过了好一会,用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请示贾瑾: “奴婢…替三爷暖床…如何…” 贾瑾有些怔然,他没想到,这话能从傲娇清高的晴雯嘴里说出来,一时间凝视她不说话了。 心里则有些高兴,知道这么久以来,对晴雯的调教真起作用了。 而恰如他所想,晴雯能有这般变化,归功于他平日里敦敦教诲,让晴雯这个原本泼辣清高之人,逐渐有了不少的转变。 二人成日待在一个屋檐下,贾瑾对她又十分宽容关心,她心里自然而然地就起了情意来。 更何况,在她眼里,贾瑾那么优秀,对她好不说,处处替她着想,府里头哪个少爷能和她的主子比呢。 也亲眼目睹,贾瑾不论是酷暑还是寒冬,都在努力用功读书学习,如今更是生得丰神俊朗,温文尔雅,气质独特,早将她的心给勾走了。 这也是那时贾瑾院试回来后,她甘愿留下给贾瑾搓澡的缘故,也正是自那次,二人突破肢体接触后,她不仅明白了贾瑾对自己的心意,也再不仅仅把贾瑾当做主子看待了。 过了一会,晴雯见他没回应,咬了咬嘴唇,轻哼:“不同意,我就退下了…” 正要走,却被贾瑾一把拉入怀中。 “唔…” 当贾瑾薄唇覆盖自己的樱唇时,晴雯霎时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只剩下呜咽之声。 良久。 听贾瑾贴着她耳畔道:“谁说爷不愿意的。” 晴雯此时已没了回他的兴致,如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靠在贾瑾怀中,一动不动了,秀眸微显迷离。 心里头既激动开心,又紧张万分,作为大丫鬟,她自然明白‘暖床’意味着什么,这一般是通房丫鬟的责任。 她刚刚特意请示贾瑾,不仅仅是想和贾瑾亲近,也是想看看贾瑾的心意。 他同意了,就说明,她这个大丫鬟晋升为了通房丫鬟,虽然她不在意这些名分,但她在意,自己在贾瑾心里的地位。 然而,让她惊讶的是,一夜过去,贾瑾再无其他举动,反而让她略微有些失落,醒来后,不免胡思乱想。 只是,当感受到贾瑾十分健康后,她方明白什么,满脸羞红,轻啐着贾瑾,不过还是忍不住问贾瑾为什么。 47 亲密遭奶嬷嬷眼红 眼见贾瑾十分健康后,晴雯暗暗松了一口气,又追问贾瑾,到底在忌讳什么。 贾瑾惊诧于她会问及这个问题,迟疑了一会,才贴着她耳边,轻轻解释了一番。 在贾瑾看来,自己和晴雯年龄还太小,等大一些后再说,况且,对于晴雯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晴雯听后,彻底安心了,原本的失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反而变得更加欢喜了。 也是自此之后,晴雯便会替贾瑾暖床,主仆两个的关系也更进一步了。 这事也就贾瑾房里的丫鬟们知晓,本也不算什么,然而,作为贾瑾的奶嬷嬷钟嬷嬷得知此事后,眼红得不行,开始处处和晴雯较劲为难。 晴雯也是个火爆脾气,眼看着这钟嬷嬷竟敢跟自己耍脸子,也不怕她,当面就敢回怼,一时间两个的关系是越发紧张了。 然而,作为主子的贾瑾,对此事并不知情,一来,晴雯不想让他为自己操心,认为这不过小事,因此不告诉贾瑾,同时也不准其他人对贾瑾说。 二来,贾瑾平日里的关注都在林黛玉、薛宝钗、三春姐妹她们身上,对于钟嬷嬷这样的人,并不过多关注,既然晴雯不说,他自然也是不知情的。 至于钟嬷嬷自己为何不跟贾瑾说,是因为贾瑾是穿越之人,一岁左右就已经断了奶,开始吃平常的饭菜。 从那时起,钟嬷嬷这个奶嬷嬷也彻底失去了和贾瑾亲近的机会,如今不过是挂个名罢了。 她也深知,贾瑾对晴雯十分看重宠溺,如今晴雯还替贾瑾暖床了,更加可以确定贾瑾是极为重视晴雯的。 这个时候,她去向贾瑾告晴雯的状,岂不是自己找没趣? 因此,晴雯和钟嬷嬷之间的矛盾,贾瑾并不清楚。 还是这日已到中秋节的时候,荣国府设了家宴,贾瑾记着晴雯和香菱喜欢吃的佳肴,特意让丫鬟包了一些回来,只说自己爱吃,其实就是给晴雯和香菱二人的。 待赏完了月,贾瑾和众姐妹互相道别,回自己院来。 晴雯和香菱迎他进院,见晴雯脸色似乎不大好,贾瑾有些疑惑,便问: “我特意让人拿回的吃食,你们吃过没有?” 香菱下意识看了晴雯一眼,见晴雯抿嘴不说,才接话: “爷,我们都吃了,多谢爷还记得奴婢。” 贾瑾看得真切,立马就明白了这其中肯定有事,便找了一个理由先支开晴雯,留下香菱,追问: “香菱,说实话,你们到底吃没吃?” 香菱对贾瑾自然是百依百顺的,见他这般问,不想瞒他,说道: “爷挂念着我们,奴婢们都很感触,刚拿回来时,晴雯姐姐高兴不已,念着爷的好。” “正准备吃,钟嬷嬷来了,听说这是爷给特意拿回来给我们吃的,她便不乐意了,抢先一步,将所有的吃食都吃了。” “不仅吃,还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 说到这里,香菱没有继续说了。 贾瑾眉头紧皱,知道肯定是钟嬷嬷倚老卖老,说了一些难听的话语。 沉声追问:“说,她到底说了什么?” 见贾瑾似乎有些生气,香菱内心微颤,嘴角嗫嚅着,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晴雯进来了,忙说道: “三爷,别听香菱胡说,钟嬷嬷根本没说什么。” 说话间,晴雯给了香菱一个严厉的眼神,示意她别继续往下说,香菱正担心自己说了,会引发什么后果,有点踌躇不前,眼见晴雯给自己眼色,立马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闭口不言。 贾瑾却严肃说道: “晴雯,你们瞒不住我,况且,这事也没必要瞒我,在我这里,谁也不能欺负了你们!” 听到这略带霸气的话语,晴雯和香菱都听得有些感动。 正因如此,晴雯反正更不想告知贾瑾,免得让自己主子闹心,抹了抹眼,说道: “三爷向来护着咱们,这屋里谁不知道,钟嬷嬷不敢欺负咱们的。” 听到这话,贾瑾感触良多,晴雯竟然也能为了维护大局而隐瞒自己的委屈,看来是他潜移默化的调教起了很大作用了。 可也正因如此,让贾瑾更加下定决心,要将此事查明白,不能让晴雯和香菱受了委屈。 他是知道,荣国府这些年纪大的嬷嬷是什么脾性,喜欢倚老卖老,摆功劳架子,这股风气,跟贾母念旧,不想彻底放权有一定关系。 导致府中的一些老嬷嬷、老仆人地位奇高,不仅形成了利益派系,而且府中的主子少爷还得对她们敬重,简直不可思议。 正因为这种诡异的风气,一些老嬷嬷、婆子,越发神气,尤其是各房里奶过主子的奶嬷嬷,直把自己当做主子一样。 此前贾瑾专心读书,对于这些事情,关注很少,对钟嬷嬷这个奶嬷嬷,只是保持应有的尊重,只要钟嬷嬷不触及他的底线,也多是尽量满足。 没想到,眼下竟然欺压起晴雯和香菱来了,这让他无法容忍。 钟嬷嬷不过奶了他一年而已,这些年,他回馈给钟嬷嬷的,早已超过这一年的恩情了。 逢年过节,贾瑾都会额外给钟嬷嬷一些赏钱,加上因为她是贾瑾奶嬷嬷的身份,没少获得一些特权,也为她的家人带来了不少好处。 就如她儿子,也因此在荣国府里做上了小管事。 一时凝视着晴雯说道: “晴雯,你能为大局着想,我很欣慰,可是,钟嬷嬷如此欺压你们,你不必再替这样的不要脸的老货着想,她都没给你们面子,你也不必给她留面子!” 晴雯听得双眼微红,鼻子一酸,险些落泪,她当然知道,那些吃食是贾瑾特意为自己准备的,钟嬷嬷一来就抢先吃了,还对她冷嘲热讽,说了许多难听的话。 她虽然也回怼了几句,可终究心里委屈,不过,为了贾瑾,她只觉得自己受点委屈也没什么。 然而,此时贾瑾主动替她做主,她自当感到幸福和开心,嘴角都在微微抽动。 贾瑾看得有些心疼,安抚了她一番,让她坐下,又问香菱: “香菱,你不必隐瞒,实话实说,那不要脸的老货,到底对你们说了什么?” 香菱见此,也是感同身受,很是感动,看了晴雯一眼,再不隐瞒,说起钟嬷嬷的一些言行举止来。 48 恶人先告状 好人有主子 而眼下,晴雯的身份显然已经不是她可以压制的了,因此既眼红又不满。 正巧听闻贾瑾给晴雯她们弄了一下吃食,她便特意赶来,抢先一步吃了。 不仅吃了,还说这是她应得的,毕竟自己奶过贾瑾,贾瑾孝敬她自是应当。 除此之外,还讥讽晴雯“别以为爬上了主子的床,就可以上天,还有我这个奶嬷嬷在,你也没什么了不起。” 这话一出,让火爆脾气的晴雯立马和她对骂了起来,只是钟嬷嬷说的也算是事实,她终究是落了下风,最后,钟嬷嬷神气离开。 临走前,还收走了晴雯和香菱的新布料,那是她们做冬衣的。 贾瑾听完香菱诉说的整个过程,气不打一处来,冷哼: “好一个不要脸的老货,看来此事定要解决了!” 晴雯心里极为感动,却还是忍不住劝道: “三爷,莫要闹大,就说她几句罢了。” 贾瑾看着她:“这事我不知还好,既然知道了,定给你们一个交代,不然,长此以往,你们还不知多遭罪,最终,连我也休得安生!” 听了这话,晴雯再不多言,起身扶他坐下,又轻轻劝说着,让他息怒。 贾瑾渐渐冷静,又挥手道: “好了,此事你们不必担心,我来处置!” 晴雯和香菱两个都是感触不已,恭敬行礼答谢,贾瑾再次摆手,见时辰不早,让她们服侍自己休息,明日再说。 …… 钟嬷嬷回到家后,还是有些担心,最主要,她是知道贾瑾向来极有主见,而且如今还有了秀才功名在身,绝不是府中其他少爷能比的。 若是晴雯向贾瑾诉苦,贾瑾肯定会帮着晴雯,她和贾瑾可没那么亲近,得想办法先发制人才行。 思索了很久,有主意,第二天一早,便赶来邢夫人这里告状: “太太不知,咱们三爷房里的大丫鬟晴雯,真是无法无天了,也没把谁放在眼里。” “平日里,不是打骂这个,就是讥讽那个,就连我这个老嬷嬷,她也没放在眼里。” “这些也就罢了,她竟敢勾引三爷,我知老爷最是重视咱们三爷读书用功的,虽说如今咱们三爷中了秀才,可还要考举人考进士。” “若被这晴雯给引诱了,心思不在读书用功上,那就遭了,此后老爷太太怪责起来,还说我们这些管教嬷嬷没管好。” 这话半真半假,邢夫人听了,倒也当真了,对于贾瑾这个名义上的儿子,邢夫人并不多管,也是因为贾赦也没打算让她管教贾瑾。 不过,眼下既然是贾瑾的奶嬷嬷告到她这个里来了,作为贾瑾的主母,自然还是得重视一下。 另外,钟嬷嬷也说出了一些严重的后果,如果因为晴雯的引诱,让贾瑾荒废学业,此后中不了举人和进士,那对于贾家来说,是莫大的损失。 尽管贾瑾不是邢夫人的亲儿子,但毕竟也是大房的少爷,贾瑾出息了,她这个名义上的主母太太,也跟着脸上有光,还能让王夫人跟着吃瘪,她还是乐得贾瑾成才的。 其次,也是因为贾赦确实也比较关心着贾瑾的学业,此事,邢夫人觉得,还是有必要管一管。 当即脸色一沉: “竟有此事?来人,去将瑾哥儿房里的晴雯给我叫来!” 钟嬷嬷见邢夫人认真了,心里颇为高兴,脸色露出了笑容,心里庆幸,幸好自己先一步来邢夫人这里告状。 然而,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跟着晴雯一起来的,还有贾瑾,而且贾瑾满脸严肃,看她的眼神也十分锐利。 “给太太请安。” 贾瑾领头,给邢夫人请安行礼。 邢夫人见他来了,不由皱眉,摆了摆手,问道: “瑾哥儿,我听你的奶嬷嬷说,有个丫鬟叫晴雯,无法无天,没了尊卑礼数,还引诱你,可有此事?” 晴雯听得满脸涨红,这些罪名无论哪一个,都够她喝一壶了,这时候,她才彻底明白,为何贾瑾平日里总是教导她要与人为善,不要太张扬了。 “回太太,这简直就是妖言惑众,倒打一耙!” 只听贾瑾义正言辞回道。 他既然打算主持正义,自然没打算再给钟嬷嬷什么面子。 邢夫人听得心惊,看向了钟嬷嬷,钟嬷嬷满脸铁青,接话道: “三爷,你说话可得讲良心,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知道你喜欢晴雯这丫头,也将她抬为了通房丫鬟,可我也是奶过你的,你不能只听这丫头胡说!” 听了这话,晴雯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羞赧地低下头来。 而贾瑾却冷哼: “钟嬷嬷,你奶我确实有恩,可那不是你的职责?况且,这些年,我可曾亏待过你?” “要不是你是我奶嬷嬷,你儿子能够在府里当差?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这十年下来,你在府中得了多少好处?” 听了这话,钟嬷嬷面露羞愧之色,也低下头来,不说话了。 贾瑾接着说: “另外,你说我喜欢晴雯,那是不假,我房里总共就两个大丫鬟,我不用她们,还用谁?” “你说她无法无天、没了尊卑礼数?是闹得府里不安生了,还是对太太、老爷不敬了?” “我看,不过是因为你故意做了一些恶行,她讥讽了你几句,你就这般认为了,不是妖言惑众是什么?” 钟嬷嬷抬眼看着他: “三…三爷,我……我也没说错,晴雯她……经常打骂小丫头们,我都看到好多次了。” 贾瑾冷笑:“打骂小丫鬟?难道你就不打骂了?” 说着,请示邢夫人:“太太,不妨去我房里叫几个小丫头来对质,看看晴雯是不是真的打骂小丫鬟们!” 邢夫人见贾瑾主意极盛,一时倒成了一个看客,这时见贾瑾这么说,自然同意,让自己身边的婆子去贾瑾房里叫几个小丫头来。 不一会,来了四五个小丫头,邢夫人淡淡询问:“我问你们,晴雯平日里是不是经常打骂你们?” 钟嬷嬷这时也鼓足勇气道: “当着太太的面,你们只管实话实说,没人敢报复你们!” 几个小丫头则皆是摇头,表示晴雯并未打骂她们,只是有时她们做错了,确实会得到晴雯的严惩,但这不意味着,晴雯会无缘无故打骂她们。 听了她们所言,贾瑾冷冷质问钟嬷嬷: “钟嬷嬷,晴雯不过是依规矩办事,到你眼里,她就是无法无天,没了尊卑礼数的人了,你可知这话比杀人的刀还锋利,说你是故意害人都不为过!” 听贾瑾说得严重,钟嬷嬷满脸惊骇,双腿发软,跌倒在地,失魂落魄,无言以对。 而晴雯看得大快人心,秀眸中闪着光亮,心想着,幸好三爷来时就对小丫鬟们叮嘱了一番。 同时,她也彻底明白,贾瑾对自己的良苦用心,她平日里,确实会对小丫头们出言讥讽,贾瑾看到了,经常劝她要和善些。 以前她还不以为然,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过来,心里头充满了淡淡的温馨和甜蜜。 49 立证清白 恶人遭报应 贾瑾的一番话,让钟嬷嬷跌落在了地上,满脸苍白,无话可说了。 邢夫人看得直皱眉头: “瑾哥儿,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奶嬷嬷,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贾瑾平静回道: “太太有所不知,钟嬷嬷平日里倚老卖老,仗着奶过我一年,在屋里横行无忌,想吃什么就吃,想拿什么就拿。” “以前,我也敬她是长辈,对我有恩,可她呢,却将这点恩情,当做了她肆无忌惮的底气。” “昨晚,我特意让丫鬟拿回一些吃的,她见了二话不说就吃了,临走前,还顺走了晴雯她们做冬衣的布料。” “还请太太评评理,就算她是我奶嬷嬷,也没有当做祖宗来供养的道理。” “她吃了拿了也就罢了,今日,还要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那就别怪我也不念什么恩义情宜了!” 这话一出,邢夫人也无可反驳了,只能看向钟嬷嬷,沉声质问: “钟嬷嬷,瑾哥儿说的可是真的?” 钟嬷嬷此时已是心乱如麻,六神无主,嘴角抽动着,不知该如何回应。 邢夫人便知道,贾瑾说的多半是真的了,脸色愈发地阴沉铁青了。 半晌,贾瑾接着说: “太太,她说晴雯引诱我,让我无心读书,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太太也知道,几年前老太太就赏赐了晴雯到我房里当大丫鬟。” “这么些年过去,若她有心引诱我,我又如何能够考得中案首?” “太太不信,只管询问这些小丫头们,看看晴雯是不是一个丝毫不知廉耻的人?” “另外,钟嬷嬷恶意揣测,只当晴雯已经给我暖床,便是勾引我无心读书,此为诛心之言,对于任何一个丫鬟来说,这都是无法接受的污蔑!” “故而,还请太太安排嬷嬷,替晴雯查验身子,还她一个清白,也还我一个清白!” 站在他身后的晴雯听了这话,浑身微颤,眼眸里闪着复杂神色,既感动又庆幸,还有一些激动和骄傲。 这时候,晴雯才知道,贾瑾不碰她,是多么的有先见之明和难能可贵,毕竟和贾瑾同为荣国府少爷的贾宝玉,早在八岁就和丫鬟偷试了。 而贾瑾不仅能够谨守本分,规规矩矩,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今日这么一天,如何不令她感动和骄傲呢。 邢夫人对贾瑾所言,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当即就同意了,安排了两个有经验的老嬷嬷,去隔壁房里查验晴雯的身体情况。 过了没多久,两个嬷嬷来回话: “回太太的话,我们查验过了,晴雯尚未破身,为处子之身。” 这话一出,钟嬷嬷满脸不可置信,她可是确信,晴雯上了贾瑾的床的,而且每天夜里都是如此。 可结果却是如此,这让她怎么都无法理解也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邢夫人则冷哼: “哼!看来瑾哥儿说得没错,真是你这老不要脸的人,污蔑胡说!” “还敢倒打一耙,来啊,先拖下去,打她二十板子再说!” 钟嬷嬷霎时满脸惊骇,忙求饶: “我知错了,太太,饶我一回吧,太太……” 见邢夫人冷着脸不说话,又忙跪爬到贾瑾面前: “三爷,我错了,老婆子糊涂,看在我一把年纪,还曾奶过三爷的份上,饶我一回吧,再也不敢了。” 贾瑾冷冷看着她: “我给过你很多机会,你自己不珍惜,怪得了谁?” “你回想一下,这些年,我何时亏待过你?我房里的东西,何时没孝敬过你?哪一次你来了,我不是笑脸相迎?” 听到这一连串的质问,钟嬷嬷羞愧难当,低下头来。 回想起来,贾瑾对她这个奶嬷嬷真是没得说,逢年过节,都是额外的赏钱,在贾瑾院里,她说什么做什么,贾瑾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颇为敬重。 然而,她却因为一时的嫉妒之心,迷失了自我,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当下,有四个粗使婆子来,押着她下去,不一会,就听得她惨叫声传来。 对此,满脸羞红的晴雯,只觉得十分畅快,不过,倒也有了一个敬畏之心,明白了贾瑾此前教导她的一些话。 在贾瑾院里,贾瑾宠着她,她怎么样都没人会处罚她,可荣国府里,还有太太、老太太等长辈,正如贾瑾所言,自己未必能够护她周全。 念及于此,晴雯心里头越发感激贾瑾的良苦用心,也知道,自己更应该收敛一些,避免自己受罚,也免得让贾瑾为难。 又过了一会,几个粗使婆子进来回话: “太太,已经打完了,她已经昏死过去。” 邢夫人微微点头,对于钟嬷嬷这样的人,她是不甚在意的,看向了贾瑾询问: “瑾哥儿,你的意思呢?” 贾瑾平静回道: “太太,对于这样不要脸的婆子,我看还是早些撵出去为妙,另外,我如今大了,也不需要什么奶嬷嬷,教导嬷嬷之类的,不如裁撤了去,更加自在。” 听了这话,邢夫人迟疑了起来,撵走钟嬷嬷自然不成问题,可裁撤贾瑾身边的嬷嬷,她就做不了主了。 贾瑾亦明白她的顾虑,接着说道: “太太放心,我等会就去请示老爷。” 邢夫人闻言,轻轻点头:“既如此,那就这么办吧,将那钟婆子撵出去!” 贾瑾则行礼告辞,带着晴雯等丫鬟离开了。 目送贾瑾离开的背影,邢夫人不由感叹,贾瑾还真是有大主意的,刚刚处罚钟嬷嬷,尤其说是她做主,倒不如说是贾瑾在决断,她不过一个见证者罢了。 又想到,此时的贾瑾才十岁,便已经有如此能耐,此后莫不是荣国府都得由他来掌控? … 走出邢夫人院的晴雯,紧随贾瑾的步伐,心里头说不出的轻快和幸福。 “你们先回去,我去请示老爷。” 这时,见贾瑾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晴雯道。 晴雯凝视他须臾,才重重颔首,目送贾瑾去贾赦上房,这才领着几个小丫鬟回贾瑾院去。 换做此前,她定会带着几分神气,趾高气扬地走在前头,经过刚刚之事,她明白了很多道理,开始变得低调,再不似此前那般张扬,对待几个小丫鬟,也变得和善亲和起来。 50 晴雯抬名份 院如世外桃源 贾赦院。 贾瑾见到贾赦后,先述说了钟嬷嬷的事情,并请示贾赦,自己不再需要奶嬷嬷之类的嬷嬷在身边了。 对此,贾赦没有迟疑便同意了,毕竟贾瑾如今已经取得了秀才的功名,在贾家也算是能够争取一些自由和话语权了。 最主要,贾赦对贾瑾还算是挺支持的。 贾瑾又接着请示: “老爷,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儿如今也大了,是该有个通房丫鬟,还请老爷准许。” 听了这话,贾赦沉默不语了。 有关通房丫鬟的事情,在大家族里,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就如贾宝玉房里,贾母早早给他准备了一个袭人,算是长辈们心照不宣的事情。 只是如果后辈自己提出来,长辈们一般都不会同意,尤其是注重家风的,太早知晓男女之事,必然会沉溺于男欢女爱之中无法自拔。 而对于贾瑾,贾赦还是挺重视的,这时贾瑾主动提出要一个通房丫鬟,他倒是有些纠结要不要答应了。 答应的话,会不会影响贾瑾的前途,不答应的话,贾瑾恐怕会记恨他,对他来说并无好处。 见贾赦沉默不语,贾瑾猜到了他的心思,便接着说道: “老爷放心,我不会沉溺其中,三年以后,若我没能考中举人,老爷可将所有服侍我的丫鬟都撵走。” 对于考中举人这件事情,贾瑾信心十足,不仅仅是对自己有信心,也是相信杨敬松等人。 若非因为他被武安帝关注到了,贾瑾心想着,以杨敬松他们的本事,将他一路抬进殿试都不成问题。 因此,他敢以此为赌注,让贾赦同意他的请求。 贾赦闻言,觉得他挺有底气,迟疑片刻,点头: “也罢,便给你安排一个通房丫鬟,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沉溺此间,玩物丧志,不思学业,休怪老爷我严惩!” 贾瑾听得好笑,这话若是在其他人嘴里说出来也罢,偏偏是贾赦这个骄奢淫逸之人说的,让贾瑾觉得挺讽刺。 不过,表明上还是装作诚惶诚恐地应承: “是,我记下了。” 贾赦又道:“至于通房丫鬟的人选,你自己定,我会跟你太太说明。” 贾瑾感激一番,又告辞退下。 …… 回到他自己院落时,就见林黛玉、薛宝钗等姐妹都在,见他进来,众姐妹围拢过来,你一句我一句问着。 她们也知道了贾瑾房里发生的事情,也都关心着事态发展,尤其是林黛玉和薛宝钗二人。 贾瑾自然不隐瞒,说起了全部过程。 众姐妹都松了一口气,听贾探春道: “咱们府里这些嬷嬷,都仗着自己资历老,有些还奶过主子,脾性大的不得了,说也说不得,在瑾哥哥这里,倒是行不通咯。” 薛宝钗笑着接话: “也是瑾兄弟做得让人挑不出理来,那钟婆子也真是贪心不足,瑾兄弟待她那般好,她仍旧嫉妒眼红,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是她应得的。” 林黛玉、贾迎春、贾惜春虽没说话,不过都替贾瑾感到高兴,一时间众女都各自睁着秀目凝视贾瑾。 贾瑾乐在其中,摆手道: “难得姐妹们齐聚,咱们别说这些了,快来玩游戏吧……” 众姐妹听了,跟着附和起来,甚至颇为激动高兴。 次日。 王熙凤派了平儿来到贾瑾房里,宣布了一件事情。 “此后晴雯在涨一两银子的月钱,晴雯,可得恭喜你了!” 晴雯听得惊喜不已,红着脸问: “平姐姐,这又是为何?怎得突然给我涨月钱了?” 平儿调侃道:“哎呦,你难道还不知么?” 晴雯听得心跳加速,她自然明白,突然给她加月钱意味着什么,只是有点不敢相信是真的。 见她羞赧到不说话,平儿接着说: “是瑾三爷请示了大老爷,让你做他的通房丫鬟,大老爷已经同意了。” 听了这话,晴雯惊喜不已,虽然她不在乎什么名分,身份高低,但她还是在意,自己在贾瑾心里的位置。 香菱以及其余丫鬟听了消息,都来恭贺晴雯,让她羞得都躲了起来。 夜晚。 芙蓉帐内,晴雯贴着贾瑾耳边感激: “多谢三爷…” 贾瑾满脸惬意,看着她问:“就只有口头感激么?” 晴雯满脸红漾,娇嗔:“那三爷还想人家怎么感激嘛…” 贾瑾对她附耳说了什么,让她更为羞赧了,不过,如今已经确定成为贾瑾通房丫鬟的她,也没顾虑,最终还是红着脸顺从了他。 自此,晴雯在贾瑾房里地位又高了一点,晴雯也更为用心服侍贾瑾,所说此前只是主仆之间的情谊,到眼下,晴雯已经将贾瑾当做自己最重要最在乎的人来服侍。 脾气也没了以往那么火爆了,对于贾瑾和哪个丫鬟亲近,她也不再多想,更不会跟谁去争风吃醋。 至于另一个大丫鬟香菱,性子软和,从未有个和谁争高低的心思,眼见晴雯身份抬高,她不仅没有嫉妒,反而真心替晴雯感到高兴。 也因此,贾瑾房里呈现出和谐安生的氛围,一切都那么自然,没有口角,没有压迫,更没有争风吃醋。 以至于,林黛玉、薛宝钗、三春姐妹们,都感觉到震惊,毕竟牙齿舌头都免不了磕碰,更别说人了。 可在贾瑾房里,就是这般自然和谐,就如一切不好的情绪,都主动远离了他的院落一样。 也正因如此,众多姐妹,越发愿意来贾瑾这里了,在这里,众姐妹只觉得身心放松,不会有来自长辈的压力,也不用在意平辈之间的交情,更不会有下人们的偏见为难等。 可以畅所欲言,直言不讳,毫无心理负担和压力,在贾瑾这里,就如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一样。 贾瑾这里热闹了,贾母院就变得冷清了,以前林黛玉、三春姐妹们,都是陪着贾母说笑的。 如今林黛玉她们爱来贾瑾这里,贾母身边瞬间冷清了很多,这让贾母颇为不满,为此不得不强压着林黛玉她们陪自己说笑。 可越是强制,林黛玉她们越是抵触反感,贾母也发觉了其中的问题,不好再强压着她们了。 渐渐的,贾母身边的后辈,也就贾宝玉一人了,而贾宝玉还得上学,贾母竟开始感觉到了晚年的孤单和寂寞。 51 风流顽童闹学堂 贾母对于众姐妹更愿意去贾瑾那里,颇为不满意,然而,她也没办法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身边变得冷清,甚至让她感觉到了孤单寂寞。 思索一番后,贾母认为,贾瑾之所以受姐妹们喜欢,是因为他努力读书的缘故。 念及于此,贾母便想着,得让贾宝玉也努力读书,将众姐妹‘抢’回来才行。 为此,她开始暗中关心起贾宝玉的学业来了。 然而,她不关注还好,一关注,吓了她一大跳! 原来,自从贾宝玉见到了秦可卿的弟弟秦钟后,就彻底喜欢上了秦钟,秦钟也喜欢他,二人关系极为亲密。 贾宝玉得知秦钟没上学的地方,便告知了贾母,让秦钟到贾家族学上学,贾母见是秦可卿的弟弟,又和贾宝玉合得来,品相也非常好,满口答应了。 从此,二人一同上学下学,形影不离。 这贾家族学,是先代宁荣二公创办的,也是想着让族中子弟能有一个上学上进的地步。 现任族学教书先生的,是贾家旁支的贾代儒,辈分比贾赦、贾政他们还高一辈,考了个秀才功名在身,后来考不上了,便接管族学。 然而,这贾代儒年纪大了,对于学堂的管理,自然没那么细致,甚至还不得不让自己的孙子贾瑞来帮着他管辖。 贾家族学的学堂里,大多为贾族或是亲戚们的子弟,几岁到十几岁都有。 贾宝玉本不爱读书,不过,却乐得和秦钟在一起,也是因为随着贾瑾看中秀才,贾母、贾政对他变得越发严厉,让他不得不来到学堂里。 然而,他的心思根本就没放在学堂中,只顾着和秦钟等人玩闹嬉戏,学业什么的,没有任何进展。 薛宝钗的哥哥薛蟠自来王夫人处住后,便知有一家学,学中广有青年子弟,不免偶动了龙阳之兴。 因此也假装来上学读书,不过是三日打鱼,两日晒网,白送些束脩礼物与贾代儒,却不曾有一些儿进益,只图结交些契弟。 所谓契弟,其实就是干兄弟,到了成家的时候,谁若不愿意再维持这种关系,可自行解除,在这个时代,还颇为兴行。 这学内就不少年纪小的学子,贪图薛蟠的银钱吃穿,被他哄上手的,也不用多说。 更又有两个多情的年幼学子,亦不知是那一房的亲眷,亦未考真名姓,只因生得妩媚风流,满学中都送了他两个外号,一号“香怜”,一号“玉爱”。 虽然大家都有偷偷仰慕的心意,也知道会影响到自己作为孩子的纯真之心,但都害怕薛蟠的权势,不敢轻易接近。 现在贾宝玉和秦钟来了,二人看到香怜和玉爱,也难免有些心动和喜欢,只因为知道他们是薛蟠的相好,所以没有轻举妄动。 香怜和玉爱心里也对贾宝玉和秦钟有情意,因此,这四个人虽然心里都有对方,但都没有表现出来。 每天一到学堂,他们就各自坐下,但八只眼睛却在互相偷看,有时用言语暗示,有时眉目传情,彼此心里都明白,但表面上却装作在避开别人的目光。 没想到还是有几个狡猾的人看出了他们的端倪,都在背后挤眉弄眼,或者故意咳嗽大声说话,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碰巧这天老师代儒有事,早就回家了,只留下一句七言对联让学生们对,说明天再来上课,学堂的事情则让贾瑞暂时管理。 巧的是薛蟠现在不怎么来学堂了,秦钟就趁机和香怜眉来眼去,传递暗号。 他们两个假装要去上厕所,走到后院说悄悄话,正准备亲近一些,却被一人给打断了。 是薛蟠的旧相好,名叫金荣的学子,他是最早和薛蟠勾搭上的,薛蟠却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眼见香怜、玉爱两人更好,便抛开了金荣。 因此,金荣对香怜、玉爱两个充满了嫉妒和怨恨,一直都在暗中观察他们两个 眼见二人竟然,和贾宝玉、秦钟两人勾搭上了,便故意来撞破他们的奸情。 秦钟和香怜两个对他打断自己两个亲近,自然很是不满,便和金荣起了口舌之争。 二人越想越气,于是便来贾瑞这里告状。 贾瑞是个最贪便宜没原则的人,经常在学校里以公谋私,勒索学生们请他吃喝,后来又帮着薛蟠捞些好处,对薛蟠的横行霸道不但不管,反而助纣为虐。 贾瑞也知道最近连香怜和玉爱已经被薛蟠冷落了,所以他也失去了提携帮衬的人,他不怪薛蟠喜新厌旧,只怨香怜和玉爱不在薛蟠面前提携帮补他。 因此当秦钟和香怜来告金荣时,贾瑞心里更不舒服了,他虽然不敢呵斥秦钟,但却拿香怜当出气筒,反而说他多事,狠狠地数落了几句。 香怜反而自讨没趣,连秦钟也觉得很尴尬,两个人都讪讪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让金荣更加得意了,摇头晃脑、咂嘴弄舌的,嘴里还说着很多讥讽的话,玉爱听了很不服气,两个人隔着座位咕咕唧唧地吵了起来。 金荣一口咬定说:“我刚才明明看见他们两个在后院子里亲嘴……” 他这么大声嚷嚷算是将这件事情公之于众了,众多学子皆是一片哗然。 也因此,不仅惹恼了贾宝玉四人,还惹恼了贾蔷,这贾蔷是宁国府正派玄孙,和贾蓉来往甚多。 前年东府赏梅时,和秦可卿偷情的,正是他。 叔嫂两个的奸情,偶然间被贾珍给知道了,贾珍已经视秦可卿为自己的禁娈,自然不想贾蔷再和秦可卿来往,逼迫贾蔷搬出了宁国府。 这时眼见秦可卿的弟弟秦钟受了欺负,而贾宝玉又心性软和,不愿闹大,便想着帮秦钟一次。 当即悄悄地出来,找到了贾宝玉的小厮茗烟,这茗烟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眼看着自家主子受辱,哪里忍得了,当即叫上其余几个小厮进了学堂来。 抓着金荣的衣领就是一通怒骂,这学堂中,都不过一些不成熟的稚子,眼见茗烟仗着人多要欺负人,便也跟着闹了起来,拿起书本砚台互相攻击。 一时间,整个学堂中一片混乱,书籍、笔墨纸砚等,都是散落一地,可谓是狼藉满地,一地鸡毛。 52 秦可卿病倒 宁国府排宴 在暗中关注着贾宝玉学业的贾母,得知贾宝玉在学堂里,只顾和秦钟等人结交契弟,而且还打架闹事,气得发抖,浑身都有些发冷了。 她还期望着贾宝玉能够学好,赶超贾瑾,将众姐妹的注意力夺回来呢。 没想到,贾宝玉就是这么上学的。 于是,立马让贾政整顿学堂,也不准贾宝玉和秦钟再有来往,同时,警告学堂里所有学子,再有敢结契弟,胡作非为的,立即赶出学堂! 贾政也没想到,贾家族学竟如此的乌烟瘴气,若非贾母护着,他定要严惩贾宝玉一番不可。 不过,事后还是立即按照贾母的指示,亲自去整顿贾家族学。 而学堂里发生的事情,也在两府中传疯了,前文就提到过,贾家这些婆子,仗着资历老,可以说是无所畏惧,虽不敢当着主子的面乱说,但私底下肯定是随意乱传的。 贾瑾这里,也很快知道了。 众姐妹对此,也都是红着脸轻啐,直言贾宝玉等人真是没了规矩和畏惧之心。 心系家族荣辱的贾探春不由轻叹: “原来咱们家的族学,竟然如此的乌烟瘴气,宝二哥去了,哪里能够认真学习?” 就是向来不怎么爱说话的贾迎春,也跟着皱眉说道: “宝玉也太胡闹了,老太太和太太都期望他能和瑾兄弟一样,苦读几年,考取功名呢,他倒好,在学堂里胡来…” 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众姐妹对于贾宝玉结契弟的事情,都比较难以接受,只觉得恶心。 片刻后,贾惜春接话道: “看这个样子,宝二哥,哪里和三哥哥比,三哥哥自小就在家里苦读,风雨无阻,方得有如今的成就。” 这话赢得了众姐妹的认同,纷纷看向贾瑾来,贾瑾则顺势谦虚几句,又感觉到薛宝钗这时有些为难,便顺势岔开话题: “好了,咱们别说这些了,继续诗词探讨…” 众姐妹都点头,不再言谈此话题。 …… 宁国府。 得知秦钟在学堂里不学好,而且还教唆着贾宝玉胡作非为,作为义姐的秦可卿气得不行。 自从那时焦大骂完后,秦可卿就已经是无地自容的地步,再也没有以前那样的态势,身子也开始有些不好了。 谁都知道,贾母对贾宝玉十分在意,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还不知贾母怎么看待她呢。 因此,秦可卿教训了秦钟一番,也因此,彻底病倒在床了。 见秦可卿病了,贾珍十分在意,急忙给她请来太医诊断,可几副药下去,也不见起效。 只得再四处求医,替秦可卿治病。 正巧九月初五这日,就是贾敬的生辰,贾珍一面安排寿宴,一面借着寿宴请一些名医上门医治,自不多说。 既然是贾敬的生辰,两府的人都该到场,作为后辈的贾瑾也免不了。 跟着大家一起来东府赴宴,和以往不同,这一次,贾赦特意领着他,见了不少贾家世交人家的老爷和后辈。 贾敬这个当事人,却没有回来,说自己不乐意回家,让贾珍好生款待家人,并印一万份阴骘文散了最好。 对此,贾珍、贾蓉父子乐得如此,宴请一家老小,请了戏班子,东府里一时热闹非常。 而贾瑾也在交谈中,得知秦可卿病了的消息,也让他突然间变得紧张起来,因为他记得,就在秦可卿病了没多久,林如海病重的消息就传了来。 如今在他心里,林黛玉的地位自然比较重要,原著中,林黛玉从知道林如海病重,到重回荣国府,只不过是提了一嘴,具体如何,并不知道。 不过,贾瑾却知道,这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对于林黛玉来说,绝对是最难过的时候,毕竟林如海已经是林黛玉最后的亲人,可想而知,林黛玉到底有多么的伤心欲绝。 既然他如今来到了这个时空,也已经改变了很多情况,而且他还有能力陪着林黛玉去面对这些,因此,他打算陪同林黛玉南下。 同时,也想探究一下,林如海之死,到底是病了,还是有别的缘故? 另外,后世普遍认为,林如海给林黛玉留下了巨额的遗产,却被贾家挪用建了大观园。 既然林黛玉对他来说,无比重要,他就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 后院中,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等都来了,尤氏迎她们进园子里落坐,尤氏的母亲已先在这里呢,大家见过,一起坐下。 尤氏亲自递了茶,笑着说道: “老太太原是老祖宗,老爷又是侄儿,这样日子,原不敢请她老人家,但是这个时候,天气正凉爽,满园的菊花又盛开,请老祖宗过来散散闷,看着众儿孙热闹热闹,是这个意思。谁知老祖宗又不肯赏脸。” 王熙凤未等王夫人开口,先笑着回道: “老太太昨日还说要来着呢,因为晚上看着宝兄弟他们吃桃儿,老人家又嘴馋,吃了有大半个,五更天的时候就一连起来了两次,今日早晨略觉身子倦些,叫我来回大爷,今日断不能来了,说有好吃的要几样,还要很烂的。” 尤氏听了笑道:“我说老祖宗是爱热闹的,今日不来,必定有个缘故,若是这么着就是了。” 众人说笑间,见秦可卿没有出来,便说到秦可卿身上来,王夫人等都关心询问怎样了。 尤氏轻叹:“已有两个月没来经期了,请了好几个名医,都没什么效果。” 邢夫人闻言,笑着说:“莫不是有喜了?” 这话一出,尤氏脸色有些不自然,沉默片刻,才道: “前头也有大夫这么说,不过,前日冯紫英荐了一位先生来,医道很好,瞧了说不是有喜,开了个方子吃下,今日头晕好些了,其余的仍旧不见好。” 王熙凤抹了抹眼道:“我说今日这样的大日子不见她出来见人,不然,只要能挣扎着,也会起来的。” 听了这话,众人都沉默了,这说明秦可卿的病非常严重。 其他人或许猜不到秦可卿的病根,王熙凤心思细腻,而且那时听到了焦大醉骂的话,以及尤氏、秦可卿婆媳的反应,就已经有了猜测。 爬灰这种巨大的丑闻,一旦被传出去,作为女子,唯有一死,没有再活在世上的道理。 另外,王熙凤暗暗猜测,或许秦可卿真是怀上了,只是,怀的不是贾蓉的孩子。 53 心病难医 贾瑞起不良心 其他人或许猜不到秦可卿的病因,在王熙凤心里,却有不少的猜疑。 猜到秦可卿或许是真的怀孕了,只是怀的不是贾蓉的孩子。 沉默了好一会,王熙凤对王夫人请示: “太太,我去瞧瞧她。” 王夫人摆手:“去吧,本该我们大家都去看看她的,只怕我们人多,反而惹得她不安。” 正巧贾宝玉也在,听闻此事,也吵着要跟着去,王熙凤无奈,只能带上他,心里头则不由想到了贾瑾。 如今贾瑾在两府中有了一定的地位,王熙凤知道贾瑾这时正在外头接见客人,而贾宝玉却仍旧只是和她们这些娘们在后院里厮混,越发没得比了。 更别说,她还听说贾宝玉在学堂里胡来,根本就没有认真读书用功,贾宝玉想要追上贾瑾,在她看来,有点痴人说梦了。 来到秦可卿的房里后,看到秦可卿消瘦不已,王熙凤不禁眼眶微红。 秦可卿也是哀伤地说着一些话,直言难得他们来看自己,此后得经常来看云云。 贾宝玉听得落了泪,反而比秦可卿还要伤心。 王熙凤听得心烦意乱,忙让贾蓉带贾宝玉离开,心里头则越发觉得贾宝玉没出息了,跟个娘们一样婆婆妈妈的。 待贾宝玉离开,王熙凤又陪着秦可卿说了一会话,便准备离开。 见王熙凤要走,秦可卿悠悠说道: “婶子,得了空,记得常来看看我。” 王熙凤听得心颤,哪里听不出秦可卿语气中的悲凉之意,也明白秦可卿怕是时日不多了。 抹了抹眼后,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好,我一有空就来看你,你好好养病。” 说罢,狠心离开,她怕自己再不走,会忍不住问秦可卿真相。 可其实她心里清楚,真相已经明了,根本就不用问。 走出秦可卿房间后,王熙凤心绪杂乱,一时回想焦大骂的话,一时又想到秦可卿和贾珍竟然弄出孩子来了,一时又在想,秦可卿养的小叔子到底是哪个? 甚至于想着,秦可卿怀的会不会是那个小叔子的种? 想到这里,王熙凤心里既乱又羞耻,忙抛开这些杂想,同时也在后院里闲逛散心。 不自觉地,又想起了贾瑾来,暗想着贾瑾这时在做什么? 而被她挂念的贾瑾,正和贾琏等人坐在一起看戏,虽目光直视前方,可其实他心里则在盘算着南下的事情。 既然决定要陪着林黛玉南下,肯定要做好准备,比如身边跟随的人,不然光以他一个人的力量,只能说陪着林黛玉跑一趟而已。 思索了许久,贾瑾想着,还是得找杨敬松他们帮助,顺便也可以和杨敬松说说,他要南下的事情。 “瑾兄弟,见你看得这么认真,莫不是看上哪个了?” 就在他暗想时,耳畔传来一个声音。 贾瑾回过神来,就看到薛蟠不知何时来到了他面前,笑呵呵地和他搭话。 又见他朝着自己挤眉弄眼,眼底闪着邪气的目光,贾瑾便立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平静回道: “我只是看戏罢了。” 说罢,告罪一声,起身离席,显然不想和薛蟠多说。 见贾瑾不爱搭理自己,薛蟠脸色有些不好看,轻轻撇了撇嘴,嘟囔了几句,找其他人说话去了。 虽然薛蟠是薛宝钗的哥哥,可贾瑾对他却没有任何好感,薛蟠就是一个典型被宠溺的纨绔子弟。 吃软怕硬,脾气暴躁,又比较好色,原著中,说是他害死香菱的,也不为过。 因此,对于薛蟠,贾瑾是敬而远之,不打算和他有什么交集。 若非是看在薛宝钗面上,贾瑾甚至不愿多看他一眼。 找了个借口离席后,来到一客房坐下,想着独自安静坐会,也好思索一下接下来的行程。 然而,他才刚静坐,就听隔壁传来对话声,仔细一听,贾瑾很快就认出是贾蔷和贾瑞两个在说话。 只听贾蔷说道:“瑞大爷,别说我撒谎,我可是经常和蓉大哥一起去见凤婶子的。” 贾瑞显然不信,忙追问: “真的吗?你别骗我!” 贾蔷道:“当然,我何必骗你,凤婶子表面严厉,私底下人却很好的……” 说着,隐晦点明贾蓉和他与王熙凤似乎有点什么关系。 贾瑞显然吃了酒,根本没听出贾蔷是在吹嘘,不值得一信,偏偏便信了。 “…好侄儿,你可别骗我,若真是如此,那我可去找她了!” 贾蔷显然只是为了逗他,看他笑话,听了这话,故意激道: “瑞大爷,你看我何时对你说过谎?你不信就算了,亏得你和琏二叔还是同辈人,竟连去见二婶子的心思都不敢有,我和蓉大哥可是经常出入她的房里。” 这话一出,贾瑞瞬间涨红了脸,仗着酒意道: “你可别小瞧人,谁说我不敢去的,你等着看好了。” 说罢,便离开了。 待他一离开,贾蔷立马拍着桌子笑了起来,直言有好戏看了。 在隔壁房里听到他们对话的贾瑾,对此颇为鄙夷,不过也算释然,为何贾瑞敢去招惹王熙凤了,原来除了他自己起了淫心,还有贾蔷故意刺激他。 很快,贾瑾就将此事抛之脑后了,贾瑞自己作死,也怪不得别人。 …… 在后院闲逛散心的王熙凤,突听到身后有人给自己请安: “给嫂子请安。” 王熙凤听得一惊,可很快就莫名一喜,心想着莫非是贾瑾来找自己了? 然而,转身一看,却是贾瑞满脸淫笑地看着自己,王熙凤喜悦霎时没了,只有无尽的厌恶。 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气,王熙凤越发恶心,后退一步,才接话: “这是瑞大爷不是?” 看着王熙凤的样子,听着她的声音,贾瑞只觉得神魂颠倒,忙说道: “不是我还是谁?嫂子莫非连我也认不得了?” 王熙凤道:“不是不认得,只是猛然一见,没认出你来。” 因为有贾蔷的暗示,让贾瑞觉得王熙凤很好勾搭,这时听王熙凤对自己并无疏远之意,更为欣喜了,只当贾蔷果然没骗他。 于是故意凑近一些说:“我想去给嫂子请安……” 听他这个语气和神态,王熙凤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只觉得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贾瑞竟对她起这样的心思,定要让贾瑞死在自己手中不可。 心里这么想,表明上去不动声色和贾瑞周旋着,暗示贾瑞可以没人的时候来见自己,贾瑞听后,开心得不行,再三承诺,一定会去给王熙凤请安。 54 南下准备 遇恶事 目送着贾瑞离开,王熙凤满脸寒霜,心里暗忖道: “这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哪里有这样禽兽的人,他如果真敢来见我,几时叫他死在我的手里,他才知道我的手段!” 一时越想越气,也没了闲逛的心思,去见王夫人了。 来到天香楼后方,就见贾宝玉正和几个小丫鬟在玩耍,你追我赶,嘻嘻哈哈。 王熙凤见状,眉头一蹙,微微叹息,贾宝玉还如此淘气,只顾着和丫鬟们玩闹,就是个没长大的顽童。 微微摇头后,上了楼来,和王夫人她们一起看戏,期间,王夫人也过问一句,秦可卿的情况,王熙凤如实说了。 傍晚时分,王熙凤又陪着王夫人她们回西府,请了贾母的安,才回自己院来。 平儿迎了上来,替她宽衣梳洗。 王熙凤问道:“今儿家里可有什么事?” 平儿回道:“没什么大事,只有两件,其一,外头来回报,说周大嫂女婿的官司已经摆平,其二……” 说到这里,似乎有些不好说下去了,欲言又止。 王熙凤见此,追问:“还有什么事?” 平儿斟酌了一下,才回道: “是旺儿媳妇来回话,说是那三百两的利钱,暂时还要不回来。” 王熙凤闻言,顿时柳眉倒竖: “没用的废物!我早说过这笔利钱要早些拿回来,又要到放月钱的时候就,正等着呢!” 平儿吓得忙低头,不敢多说。 王熙凤阴沉着脸色,接着说: “去告诉她,无论如何,三天之内,要拿回来,不然,就等着好看吧!” 平儿不敢违逆,当即应承,亲自去传话了。 …… 暂且不说王熙凤这头如何,且说贾瑾这边,定下了要南下的想法后,便主动来找杨敬松。 在一家茶楼中,杨敬松和贾瑾对坐着,听闻贾瑾竟然打算南下,杨敬松十分惊讶: “公子,你要去南边做什么?” 贾瑾讳莫如深: “具体缘故,学生不好说太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学生必然要去的。” 杨敬松知道贾瑾向来是个主意大的人,既然他说要南下,那必然就是了。 沉默片刻,点头: “既然公子已经定下,那我也不再阻拦,只是请公子务必小心!” 贾瑾跟着点头: “学生来此,就是想向先生求助,请先生安排一些人跟着我南下,一则保护我,二则,学生或许也能用得上他们。” 杨敬松毫不犹豫地应下: “好,这些我来准备。” 贾瑾又问道: “先生,你可知道有关扬州巡盐御史的一些情况?” 杨敬松接话: “如果我没记错,这位御史是贾家的姑爷,也是公子的姑父。” 见贾瑾点头,便又接着说: “林御史似乎是太上皇派去南边巡视盐务的,只是最近几年,盐税似乎变少了,今上对此颇为不满。” 贾瑾听得心惊,猜测,莫非是武安帝有意让林如海死呢?好让林如海挪位置?换上自己信得过的人? 思索了一会,看着杨敬松问道: “先生,对于盐政,今上可有什么举措?” 杨敬松捻须说道: “似乎是今年开年的时候,下过一道谕,让巡盐御史加重贩卖私盐的打击力度,严抓盐税偷漏的情况。” 贾瑾听了,又多了几分猜测,不过终究只是猜测,具体如何,还得看到情况后再说。 和杨敬松言谈了一个多时辰,贾瑾这才告辞离开,杨敬松告诉他,过几天就会安排好人跟随他,让他安心等待就是。 和杨敬松分别后,贾瑾坐着马车,准备回荣国府。 马车刚经过一个路口时,突听到一阵嘈杂之声,似乎是打斗声,贾瑾好奇掀开窗帘,只见一群人正殴打一对母子,母亲护着年轻的儿子,一面苦苦哀求: “各位爷别打了,我浑家很快就回来,就能还各位钱了,求求你们再宽限几日……” 年轻的儿子大约七八岁,吓得哭丧着。 那群人中一个领头的管事却趾高气扬道: “少废话,今日若拿不银子,就将你母子给卖了!” 贾瑾眉头紧皱,本不想多管闲事,可看到这领头管事身上穿的服侍样式,像是贾家管事的,于是让人停下马车,走了过去。 “住手!”又郎声喝道。 那管事听了,看了过来,待见到是贾瑾后,脸色微变,忙弓腰问好: “瑾三爷,您怎么在这?” 一面说,一面摆手,让那些打手先停下打人。 贾瑾见他认得自己,便知道果然是贾家的下人,脸色一沉: “你是哪个院的人?为何领人在此作恶?” 那管事低声下气回道:“回三爷的话,小的是琏二奶奶院里的,名叫来旺。” “这家人欠了小人的钱,他们却不还,小人这才找了人来讨债的。” 贾瑾听后,立马明白,他就是专门替王熙凤办恶事的那个,也明白多半就是王熙凤的印子钱事业了。 眼下贾家还得势,没人敢对贾家说什么,此后贾家一旦失势,这些恶事,必然会被人直接翻出来,成为贾家众人罪行中的一笔。 迟疑片刻,冷哼: “哼!即便追债,也用不着这般胡来,这里是天子脚下,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家,你们这般仗势欺人,可曾想过后果?” 来旺听得满头大汗,荣国府的人都知道,贾瑾如今中了秀才,老爷太太甚至老太太都很重视他,他们这些下人,哪里敢招惹贾瑾。 只是,王熙凤催得紧,三日之内,必然要拿到三百两的利钱,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带着人来暴力追债了。 不管如何,还是先向贾瑾告罪要紧,毕竟贾瑾当面。 “三…三爷说的是,小的知错了……” 贾瑾阴沉着脸色盯着他看了看,目光又来到那对母子身上,母子两个此时还是惊魂未定的状况,紧紧抱在一起,浑身颤抖,可见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沉吟一会,沉声说道: “我知道,你不是为了自己讨债,这件事情,我会亲自向二嫂子说清楚。” “你们赶紧送这对母子去附近的医馆医治,诊费药费先算在府上。” 来旺长松一口气,忙弓腰行礼: “三爷仁厚,小的这就去办。” 那对母子似乎也知道自己得救了,跪下来磕头: “多谢公子……此后定结草衔环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连着磕了好几个头,连连不断的答谢。 贾瑾摆手:“不必多礼,快些去医治吧。” 55 插手恶行 言明利害 看着那对受伤的母子离开,贾瑾微微轻叹,虽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贾家下人仗势欺人,闹得人家家破人亡,最终这些罪孽都要算在贾家一众主子身上的。 待此后抄家之时,所造成的罪孽,都将报应到贾家每个受罚的主子身上。 迟疑好一会,贾瑾又叮嘱来旺几句,这才坐着马车回荣国府来。 刚回来,便径直来王熙凤院中,想着跟她说说此事。 而此时的王熙凤,满脸阴沉,凤目中闪着狠厉之色。 就在刚刚,贾瑞来了,故意来给她请安,言语轻佻,目的也很明确。 王熙凤表明和颜悦色,和他有说有笑,心里头则气血翻涌,心想着,你这畜生还真敢来,定让你瞧瞧我的厉害! 于是对贾瑞约定,晚间到通道里相见,贾瑞信以为真,直言一定会到,这才离开。 因此,这时的王熙凤,心里头极为不畅快,正独自生着闷气。 “奶奶,瑾三爷来了。” 直到平儿进来通禀贾瑾来了,才让她霎时变了神色,原本阴沉的脸色变得欢喜,亲自迎了出来。 仔细打量了贾瑾一番后,王熙凤只觉得赏心悦目,原本的郁闷瞬间就没了。 只是,见贾瑾神色不大对,才感觉到贾瑾今日没以往那般神采了,于是主动询问: “瑾兄弟,这会子来我这里有什么事要说吗?” 贾瑾满脸严肃,看着她道: “还请嫂子将四周的人屏退,我有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王熙凤听得心跳加速,若非见贾瑾满脸严肃,她还以为贾瑾想和自己单独相处,说点什么私房话呢。 可看到贾瑾严肃的神情,便知道贾瑾绝非是想和她单独相处,而是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说。 迟疑片刻,吩咐平儿出去让众多丫鬟婆子离得远些。 目光又来到贾瑾身上:“瑾兄弟,现在可以说了。” 贾瑾看着她道:“我刚回来到路上,碰到来旺了。” 王熙凤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笑着回道: “那这奴才有幸,竟能碰到瑾兄弟你。” 然而,贾瑾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再也笑不出来了,只听贾瑾说道: “我看到他,正领着一群打手,在向一对可怜的母子追债,嫂子应该知道,他在替谁追债吧?” 此言一出,王熙凤笑容瞬间凝固,脸色霎时变得惊骇起来,浑身微颤,有些不敢相信。 放印子钱这事,除了平儿以及几个执行者,她从未告诉过别人,没想到,今日却被贾瑾给发现。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大了说,王熙凤这是挪用公款用于私用,并且,放印子钱这种事情,世家大族要脸面的都不会去做,王熙凤这么做,就是不顾贾、王两家百年来到清誉。 想到这些严重的后果,王熙凤心惊胆战,原本强势的态度全没了,看着贾瑾,嘴唇哆嗦着: “瑾…兄弟,没…没想到你会知道此事,我也是为了补贴公中银两,这才不得已这么做的,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说到最后,语气带着几分央求,眼神也变得可怜巴巴起来。 贾瑾却生硬说道: “二嫂子,你现在都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吗?” 王熙凤怔然片刻,盯着他问:“什么严重性?” 贾瑾咬了咬牙:“我知道,在你心里,或许是此事不要传扬出去,抱住你的脸面最重要。” “可是,你可曾想过,来旺等人到底是怎么仗势欺人,为了讨债,将人家弄得家破人亡的。” “诚然,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这么弄下去,我们全族的人,都将背负上许多冤债,你知道吗?” 见王熙凤愣住了,似乎还没明白这话的深意,贾瑾只能继续说透: “眼下咱们家还有点权势,别人不敢对咱们家怎么样,可有句话叫做天有不测风云,谁敢保证咱们家能够一直强势?” “自先祖宁荣二公,传自如今,我们家已经是第五代人了,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这个时候我们家若还不想着积攒一些阴德,就等着被人报复落败吧!” 这话若是别人说的,王熙凤或许会嗤之以鼻,然而这话出自贾瑾之口,王熙凤倒听进了心里去。 她已经将贾瑾当做了贾家的未来,既然贾瑾这么说,那定是没错,更何况,这话说得合情合理。 一时既惭愧又委屈,满心凌乱,最主要,她不想因此,让贾瑾对自己没了好印象。 沉默了一会,她竟然主动向贾瑾告罪: “对不起,我…不知道来旺他们强逼得人家要债,我也是为了补贴公中的银两,才这么做的,我没想到,他们会弄出这样的事情来。” 贾瑾冷哼: “我看你比谁都清楚,我不信你不知道印子钱的厉害,我不信你不知道来旺等人怎么办事的。” “而且,我是听来旺亲口说的,说你催得急,他才不得不这般做,若不是我碰到了,他就要将那对母子抓去卖了抵债。” “你应该知道,贩卖人口是大罪,更别说,这还牵涉到道德名声之说,倘若他日我们家没了权势,还不知多少人会特意将这些罪孽翻出来,到那时候,谁还能来补救?” “就算眼下,咱们家外头也有对头,人家就等着翻咱们家的旧账,等待时机一并拿出来指证,咱们想辩解都没可能。” 贾瑾知道,在王熙凤这个国公府少奶奶眼里,逼死一两个人算得了什么,只要不是造反,用权势能够摆平的事情,都是小事。 这也算是这个时代上层权贵的常态,作为统治阶级,勋贵之家,王法约束不了,作为国公府,说是与国同休也不为过,只要不是造反,其余的都是小事。 但是,贾家如今在走下坡路,随时可能被取缔,一旦失去权势,贾家的对头,就会不遗余力地将这些罪恶都翻出来,加重贾家众人的罪责。 王熙凤虽然不愿相信贾瑾说贾家此后会失去权势,但作为管家的少奶奶,贾家在衰败,她确实能够感觉得到。 因此,贾瑾这番话,振聋发聩,让她开始悔悟过来,或许也是贾瑾对她说的话。 56 机关算尽太聪明 什么好处得不到 听完贾瑾的一番话,王熙凤逐渐悔悟,知道自己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 换做其他人对她说这些话,她或许不会听进心里去,更不会思索自己是否做错了,只因贾瑾在她心里的地位越发重了。 也是因为,贾瑾将话都说透了,言明了其中利害,她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这话的分量。 不过,她也觉得委屈,毕竟她这么做,也是为了整个荣国府考虑,不能将一切责任都怪到她身上。 只是,有委屈,当着贾瑾的面,也只能自己咽下了,不敢表露出来。 然而,贾瑾却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一样,接着说道: “二嫂子,我知道你精明能干,为了让老太太和太太们,看到你的能处,你是想尽一切办法维持家里头如今的情况。” “我也知道,你不仅仅是为了你自己,但我想说的是,这个家由众多人组成,二嫂子何必为了其他人,而去做这种明显不讨好,甚至可能要负大责任的恶事?” “你不妨想想,你放印子钱得利钱补贴公中银子,老太太她们并不清楚,还只当本该如此。” “倘若她们知道了,虽明白你有苦衷,是为了大家着想,可这毕竟是要背负责任的恶事,你觉得她们会替你担责吗?我想那时候,她们肯定会将责任都推到你一个人身上。” 这话说得直白,王熙凤精明,自然能够明白,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若放印子钱这事真被曝光,贾母、王夫人她们定不会维护她,只会谴责和质疑她的动机。 不过,这话让她心里头也不免有些暖意,贾瑾不仅知道她的委屈,也替她想到了,此事若被曝光的一些严重后果。 一时间,委屈化作为了暖意,看着贾瑾,朱唇嗫嚅着,眼中闪着水雾,此时她的感觉,就如同自己做的错事,已经被人原谅了一样。 迟疑了好一阵,才哆嗦着问: “瑾…兄弟,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贾瑾微微叹息:“我想二嫂子你心里肯定有想法的,无非就是立即停止放印子钱,另外,妥善处理此前收利钱时,造成的一些不利后果。” 王熙凤嘴角抽动,无奈说道: “瑾兄弟,若是不收利钱,公中银子已经出现了亏空,我去哪填补这些窟窿?” 贾瑾看着她道: “二嫂子,你应该知道,这些窟窿一旦出现,就不可能填补得清楚,因为我们家的收成一直在变少,可是,支出却从未少过。” “也就是说,迟早有一天,会爆雷,即便你再怎么精明能干,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时候,你还想怎么填补这些窟窿?” “如果你一直放印子钱,只会弄得越来越多的人家破人亡,你将背负着越多的孽债,而一旦窟窿彻底爆了,你的所作所为,将得不到任何回报!” 虽然不知道贾瑾说的‘爆雷’一词是什么意思,不过聪明的王熙凤,结合贾瑾所言,倒也能听懂他的意思。 贾瑾刚说完,她便接着问: “你的意思,就放任不管了?” 贾瑾道:“二嫂子你就是太精明,太过于强势了,这种情况,明显已经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围。” “既然明知这个窟窿会越来越大,你怎么都堵不上,那就放下脸面身段,去告诉老太太和太太,由她们来解决,而不是靠你自己想一些办法来暗中解决。” “看似解决了一时之需,却不知,留下了更大的漏洞,而且事后,只会由你自己来承担。” 不论是替别人接诉讼,还是放印子钱,都是她捞钱的手段,可她这么做,为的都是所有人,对于她自己来说,只是强撑脸面罢了。 见王熙凤似乎有所悔悟,贾瑾又接着说: “我倒觉得,二嫂子你倒不如放下一切,至少不用得罪他人,也不会落得没人念好的结局,如此操劳,什么好处也没落着,让她们自己去操心,你就安心做一个后辈不好么?” 王熙凤听得心跳加速,心中七上八下,不知该如何抉择。 让她放弃眼下的权力,她肯定是不舍得的,对于她来说,权力就是她的动力,没了权力,她活着都没劲。 可贾瑾说得很有道理,她如此死撑下去,最终不会有任何好处。 就别说以后了,就说眼下,府里头不知多少下人背后编排她,说她严厉不讲情面,爱耍少奶奶威风呢。 主子里头,如邢夫人,对她这个儿媳也是颇有微词,对她没有任何疼爱之心,王夫人表面上对她亲近,可一旦涉及自己的利益,便会立马翻脸不认人。 另有赵姨娘这种,恨不得她死了才好,即便是她丈夫贾琏,作为她最亲近的人,也常常因为支用问题,夫妇两个闹得红脸。 这些她都是知道的,因此她也十分认同贾瑾说的,她一直强撑下去,不会得到任何好的结果,只会让她变得里外不是人。 想到这些,王熙凤心态逐渐发生变化,脑海中回想起自己这些年做的事情,以及满府上下对她的态度。 最终在心里得出了一个悲凉的结论,她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贾瑾见她低着头沉默不语,也不打搅,安静等待着。 过了一会,平儿突然进来通禀: “奶奶,周嫂子送来东西,我说奶奶正在和瑾三爷说话,让她放下,可她却说,一定要亲自送给奶奶。” 王熙凤惊醒过来,神色怅然,摆手: “让她明日再来,就说我没空。” 平儿听了,便要去回话。 贾瑾却内心一动,拦住她说道: “平姐姐,周瑞家的到底是送什么来?” 平儿看向了王熙凤,欲言又止,贾瑾见状,也看向王熙凤来。 王熙凤抹了抹脸,如实说道: “是前头我替她女婿打赢了官司,想必这时送东西来孝敬了。” 贾瑾听得脸色一沉: “二嫂子,你真是什么都敢接啊…” 王熙凤满脸惊骇,看着他追问: “瑾兄弟,什么意思?” 贾瑾沉声接话:“我猜周瑞家的女婿定不是什么好人,听闻他是个买卖古董的商人。” “二嫂子不要以为,周瑞家的这时给你送钱财来孝敬答谢,说不定她只当二嫂子你是傻子,好说话呢。” 王熙凤向来是个要脸的人,听了这话,自然不信:“她敢!” 贾瑾平静说道:“二嫂子不信,不如派人去查一查,周瑞家的女婿跟人到底打的什么官司,如果是我猜错了,定向二嫂子你赔罪。” 57 验证说法 心态改变 虽然不敢相信贾瑾说的是真的,但既然贾瑾都敢这么说了,王熙凤便半信半疑,待贾瑾告辞离开后,让平儿将周瑞家的叫了进来。 周瑞家的确实是来感激王熙凤的,拿了一对花盏来送给她。 因听了贾瑾的话,王熙凤已经存疑,直接问了这对花盏多少银子。 周瑞家的也没想到,她会问价格,迟疑了好一会,才说价值十两。 王熙凤听后,略有不悦,挥手让她退下。 又吩咐平儿,派人去打听周瑞家的女婿冷子兴,到底和人打什么官司。 次日,便有了结果,王熙凤听到结果后,将周瑞家的送的花盏直接砸了。 原来,这冷子兴专做古董买卖,从中赚差价,这一次,有人来他这里卖一个家传古董,是个上了年头的花瓶。 冷子兴一眼就看出这花瓶少说也值五百两银子,只是表明上,却说要请朝奉鉴定鉴定。 鉴定完后,直接说这不对那不对,总之就是压价,直接压到了二十两银子。 那卖家显然不信自己家的古董竟然只值这么一点银子,于是便打算要回来,去别家卖。 冷子兴哪里舍得到最的鸭子飞走了,就拿来一个残次品还给卖家,卖家眼看着自己的东西不对,立马和他理论起来,冷子兴咬死说,卖家卖的就是这个残次品。 于是乎,便闹到了衙门里去,冷子兴就这么吃上了官司,他自知自己做了假,心里害怕输了官司,于是找到自己的岳父岳母,也就是周瑞夫妇。 也就有了前头周瑞家的来找王熙凤求助的事情。 王熙凤深知周瑞家的是王夫人身边的人,加之周瑞家的平日里对她也是毕恭毕敬的,见不过小官司,一口就应下了。 借着贾琏的名义,给衙门里打了声招呼,冷子兴的官司就赢了,那卖家最终只能拿着残次品回家了。 若非贾瑾提醒,王熙凤还会以为,事后,周瑞家的给自己送来孝敬,是真心感激她呢。 得知全部过程后,王熙凤只觉得贾瑾说得没错,自己真被当成了傻子一样对待。 冷子兴转手净赚五百两,周瑞家的却只送她十两银子的孝敬。 换做此前,这事就算知道了,王熙凤也不会当做一回事,然而,听了贾瑾的话后,让她明白,这些事情眼下可能没什么,此后算总账时,肯定都要算在她头上的。 想到周瑞家的还巴巴地送来花盏,真把她当做冤大头了,因此气得直接砸了。 又将周瑞家的叫来,狠狠怒骂了一通,严令冷子兴将古董还给人家,并赔礼道歉。 周瑞家的吓了一大跳,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王熙凤发这么大的脾气。 以往王熙凤也办过不少这样的事情,怎么这次就爆发了? 虽不解,周瑞家的也只能一再赔罪,又让自己女婿冷子兴赶忙将花瓶还给那位苦主。 午后。 王熙凤亲自来到贾瑾这里,找贾瑾说话。 “瑾兄弟,你真是没说错,我以前只觉得,这些都是小事,随口就能摆平,还能得下人们的恭维孝敬,算是我这个少奶奶做得好。” “可这次事情,我才明白,她们没一个真心感激我的,不过是因为,我能够替她们解决这些事情,还拿着一点破东西来孝敬我,我以前还以为她们是诚心诚意孝敬。” “我已经让周瑞家的女婿,将古董还回去了,你看,我还需要做什么?” 只见王熙凤满脸惭愧,看着贾瑾眼巴巴地请示着,似乎将贾瑾当做救命稻草一样。 经过贾瑾的劝说,还有亲眼目睹周瑞家的将自己当做冤大头对待,王熙凤心态彻底发生了改变。 故而,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及时改变才能挽回局势,在她看来,贾瑾是她现在唯一可以求助的人。 贾瑾见状,知道她已有悔悟,倒心生几分欣慰,看样子,王熙凤还是明白后果严重时,她也无力回天的。 以前,只是没人对王熙凤说起这些利害,才让她越发觉得自己做得对了。 沉默一会,说道: “二嫂子能够及时醒悟,我觉得就已经很不错了,接下来,印子钱不要再放,妥善处理好此前因追债造成的一些恶果。” “其次,像周瑞家的女婿这样的官司,此后坚决不能接,让她们去求别人。” “至于公中银两亏空,直接上报二太太和老太太,就算她们觉得你没管好家里的事情,也总比此后所有人都怨你来得好。” 王熙凤认真听着,都记在了心上,待他说完,郑重回道: “好,我都记下了,就按你说的去做。” 贾瑾听了,有些感慨,轻叹: “二嫂子,你得看开一些,人生起起落落,实为常事,倘若老太太二太太她们,觉得你做得不好,不让你再管家,你就歇息一段时间也好。” “我看你每日忙忙碌碌,自己身子骨没照顾好,反而落不得什么好名声,背地里还多少人抱怨你。” “倒不如,直接交给她们去整治,我想着,过了一段低谷期,二嫂子你定能迎来更好的时光。” 王熙凤听得安宁温馨,也明白贾瑾说的什么意思,一时的跌落算不得什么,只要此后她还能爬起来,就依旧可以做得更好。 而且她也明白,贾瑾这话是预示着,此后荣国府格局会发生改变,也就是贾瑾未来会崛起,从而掌握家中话语权。 她需要做的,就是紧紧抱住贾瑾的大腿,少不得东山再起,她也知道贾瑾的脾性,当贾瑾起势时,她就不用再像现在一样,为了弥补亏空,不得不去接官司、放印子钱等。 轻轻‘嗯’了一声,算是认同贾瑾的话,贾瑾见她能够听进心里去,越发欣慰,毕竟这种转变可十分难得的。 此后,王熙凤的下场至少不会那么凄惨了。 沉默片刻,见王熙凤呆坐着,没有离开的意思,贾瑾内心微动,又对她说起一些话来。 王熙凤听得安心,凝视着贾瑾,倒有些舍不得移开目光了。 好在她很快就惊醒过来,忙移开目光,脸色微微发红,和贾瑾告辞。 目送王熙凤离开,贾瑾察觉出她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却看不透是什么。 就在他深思王熙凤的情绪是什么时,见晴雯进来通禀: “三爷,外头有人要见你,说是来报恩的。” 58 淳善军汉 收编为己用 听闻有人在门外求见,还是来报答自己的,贾瑾一时有些疑惑,也不知是谁。 “请人进客厅来说话。” 吩咐一句后,又让晴雯给自己换了套外衣。 来到客厅后,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客座上,又下人给这人介绍贾瑾: “这位就是咱们的瑾三爷。” 那中年男人扫视了贾瑾一眼后,竟立马跪地了: “小人樊鸣参见三爷,多谢三爷搭救内子和犬子,无以为报。” 听了这话,贾瑾才知道,他就是那对可怜母子的丈夫以及父亲,当即摆手: “壮士快快请起,无需如此大礼,我也没做什么。” 说话间,也打量了樊鸣一番,见他三十好几的年纪,粗犷容貌,大手大脚,孔武有力,像是一个练武的武夫。 樊鸣却没有急着起来,而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钱袋来,双手递给贾瑾: “小人因在外头做生意,本该赶得回来,将借的银子还上,岂料路上发生了点意外,迟了有七八天。” “待我回家,才知道,债主已经追到了家里来,内子和犬子差点遭殃,幸得遇到公子,不仅给她们医治,还暂缓还债,小人一家无不感激。” “这点银子,就当小人一家回报给您的,只望您别嫌弃。” 贾瑾见他双手有茧,手也很粗糙,一看就是干粗活的人,这银子定是挣得不容易,当即亲自搀扶他起来,又说道: “樊壮士,我真没做什么,况且,追债的就是我们府上的下人,虽然说是要还债,可他们做法实在太过了,说起来,该是我们给你们一家赔礼。” 说到这里,贾瑾面露惭愧作揖。 他是没想到,樊鸣回来后,不仅没有因此怀恨上贾家,反而自责自己没能早些回来,只觉得这一家人也太过于淳朴仁厚了。 见贾瑾要给自己作揖,樊鸣忙再次跪下: “三爷可千万别这么说,虽说贵府利钱贵了点,但至少让我借到了钱,才能继续养家糊口,不然,我们一家恐怕早去讨饭吃了。” “您若是不收下这点银子,我们一家都无法安心。” 听了这话,贾瑾有些为难,他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怎么好意思去收樊鸣的钱,况且,樊鸣一家看着就不富裕。 迟疑好一会,贾瑾摆手: “樊壮士,不管如何,你先起来,咱们坐下谈如何?” 见贾瑾满脸真诚,樊鸣也知道贾瑾是个大好人,不想他为难,起身答谢,这才坐下。 贾瑾看着他问道: “不知樊壮士是做什么生意的?” 樊鸣毫不隐瞒:“我是替盐商老板运盐的……” 经过他一番解释,贾瑾明白了,樊鸣算是一个低级的食盐经销商,从大盐商手中进的一些盐,然后拿回来卖,不过也是头一回做这个生意,以前还没做过。 想到林如海是巡盐御史,倒正和他想知道的有关,便问了不少细节,樊鸣也是有一说一,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贾瑾听完,这才知道,眼下食盐的管理制度已经松了很多,只要你有门道,弄得到正规的盐,就可以买,不算是贩卖私盐。 也因此,让贾瑾好奇樊鸣以前是做什么,竟然可以弄到正规渠道的盐来。 对于贾瑾的疑惑,樊鸣笑着回道: “小人此前是军营里的兵,后来朝堂裁撤了我们这一营,我们这些人便回家来,正巧有袍泽的亲戚门道,于是我便借了钱,准备以此谋生。” 贾瑾听了这才释然,又接着问: “那这一趟下来,能赚多少银子?” 樊鸣摇头叹息: “三爷您不是不知道,这一路上各种关卡,见到就要查,查了就要交过关税,本来我们拿到盐时,就已经交过三成的盐税了。” “待拿回北面来卖,各地官府还要再收一到三成的税,加上过路关税,一趟下来,我们不过就是挣个辛苦钱。” 贾瑾听后,内心一动,此前杨敬松告诉过他,说这几年朝廷收的盐税越来越少,因此才让林如海加大力度查盐税上缴的事情。 可是,听樊鸣所言,他们这些盐贩子,却是交够足够盐税的,甚至是超额盐税,到头来不过挣个辛苦钱,根本就没有利润。 那这中间的盐税都进谁的口袋了? 思索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朝着樊鸣说道: “樊壮士,既然你们赚钱如此不容易,我就更不能收你的钱了,心意我领了,这钱是万万不能收。” 樊鸣听了,忙起身,又要下跪,却被贾瑾抢先一步扶住: “樊壮士,你若一直如此,那咱们也没什么好说,我得请人赶你出去了。” 樊鸣一个粗人,听了这话,左右为难了,脸色都涨红了。 “三爷…您若是不收,我们一家又如何……如何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呢?” 贾瑾摆手: “我本没做什么,就算我真对你们有恩,也不该图你们报答,那还算什么恩呢?” 樊鸣听了,一时愣住了,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说。 贾瑾见他是真正的好人,若不让他有所表示,心里肯定一直记着,思索了一下后,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樊壮士,我身边正缺人使唤,你若不嫌弃,可跟我身边做事,只是,给不了你太高的月钱。” 樊鸣听后,毫不犹豫答应: “三爷乐得使唤小人,小人自然愿意跟随三爷,也报答三爷恩德,至于月钱休提,甘愿为三爷当牛做马。” 贾瑾笑着摆手: “可别这么说,你自己吃饱了,不是还有家人需要养吗?” 见他霎时愣住,贾瑾接着摆手: “好了,樊大哥,就这么定下了……对了,刚刚听你说,还有不少军中的袍泽?” “还请樊大哥替我问问,他们可愿意来替我贾瑾办事,每个月三两银子月钱。” 樊鸣闻言,大喜过望: “三爷,不用问,若有这个工钱,他们都愿意的,这都比军中军饷还多了,军饷还未必每个月都发。” “就看三爷要多少人了。” 贾瑾也颇为惊喜,眼看着就要南下了,正缺人替他去办一些事情,没想到樊鸣就来到了他身边。 最主要,樊鸣等人都是军中出身的士兵,不论身体素质还是服从、忠心等方面,都是不用忧虑的。 当即对樊鸣说道: “好,就请樊大哥请二十人来,确定好人数后,你再来跟我说,我和大家见个面。” 樊鸣十分惊喜,忙连连应承,还说三日之内就能给贾瑾答复。 59 隐晦预言 偶染风寒 对于樊鸣来说,一份稳定的工作,十分难得,更别说,他正打算报答贾瑾的恩情,另外,贾瑾不仅给了他珍贵的机会,还可以让他的袍泽们也跟着拥有同样的机会。 因此,在樊鸣心里,十分开心和感恩,对贾瑾是万分感激,承诺三日之内,就给贾瑾答复。 目送樊鸣欢快的背影,贾瑾心里也有些愉悦,还有几分成就感,这或许就是助人为乐吧。 沉浸了一会后,回后院来。 正巧,林黛玉也来了,见他回来,便迎了上来,一面自然地替贾瑾脱下披风,一面问道: “听闻有人找你,说是来感激你的?” 待晴雯接过披风后,贾瑾轻轻搀扶她往里间去坐,又回道: “没错,是个军汉……” 说着,将事情都说给了林黛玉听,隐瞒了王熙凤放印子钱的事情。 林黛玉闻言,眉头微蹙: “这么说,这个樊鸣倒真是一个善良淳朴的人,他竟不觉得,那些讨债的人有问题。” 贾瑾跟着轻叹: “是啊,他这种人纯善,我也因此,才招募他们为自己的跟班。” 林黛玉听了,微睁眼眸,凝视他追问:“你招募跟班做什么?” 贾瑾霎时哑然了,眼神飘忽,欲言又止。 林黛玉心思细腻,而且和贾瑾相识两三年了,他的一举一动,早已熟悉,又接着问: “到底是为什么?” 看着林黛玉真诚的样子,贾瑾内心轻颤,他不想欺骗林黛玉,可是,他又不想林黛玉伤心难过。 看着他为难的样子,林黛玉察觉到了什么,脸色微变,低沉道: “你若不愿意说,就不说吧。” 贾瑾看着她略显失落的样子,知道她又多想了,咬了咬牙,轻柔道: “妹妹…我想说……” 话到嘴边,却始终说不出口。 林黛玉却突然抿嘴:“你不必为难,我知道,你不说肯定有自己的道理,而且我相信,你肯定会告诉我的。” 看着她带着几分嫣然笑意,贾瑾很是触动,看来林黛玉并未多想,想多的人,反而是自己。 沉默了好一会,贾瑾终于有了决定,突然握住了林黛玉的手: “妹妹…我想说,未来不管是怎样的局面,我陪你一起去面对,天塌了,我替你挡着!” 林黛玉没想到贾瑾突然会有这般举动,吓了一跳,可接下来,贾瑾的话和真诚的语气,让她内心颤动不已。 注视着贾瑾,轻轻喃呢:“我知道的…” 贾瑾见她没有挣开手,又轻轻捏了捏,沉声道: “妹妹,你…要有一个心理准备,但不管是怎样的情况,我都会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这话虽说得隐晦,可聪慧的林黛玉瞬间就猜到了什么,笑容逐渐消失,眼眶微红,浑身颤抖。 贾瑾心惊肉跳,忙轻轻安抚。 林黛玉看着他,嘴角嗫嚅着: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贾瑾没想到林黛玉如此敏感,他只是这么一说,她就已经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了,摇头道: “没什么,你千万别多想,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论面对什么事情,我们都应该坦然接受…” 说到这里,贾瑾知道越描越黑,只能转移话题。 然而,林黛玉却突然沉浸在悲伤之中,无法走出来了,面色发白,整个人都歪倒下去。 好在贾瑾目光一直在她身上,见她要倒,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忙将她抱住,又问: “妹妹,你怎么样?” 见林黛玉嘴角翕动,却没声,贾瑾大惊,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很烫,才知道林黛玉竟然生病了。 当即心急如焚,朝外头喊道: “晴雯,紫鹃,你们快来!” 霎时间,众多丫鬟都进来了,见贾瑾竟抱着林黛玉,都很惊讶。 贾瑾见她们都愣住了,又接着说: “快别愣着了,林妹妹生病了,快,去准备车轿,送她回房去,另外,你们赶紧去叫府里的太医!” 众丫鬟这才反应了过来,有人去安排车轿,有人来帮着贾瑾搀扶林黛玉,有人去请太医。 贾瑾亲自抱着林黛玉上了马车,全程护送她回了贾母院,她的房里。 林黛玉昏昏沉沉,却能够感受到贾瑾一直在自己身边,而且很着急,轻轻安抚: “你别着急,我没事……不过是老毛病了,过几日就好的。” 贾瑾却紧紧握着她的手,眼里皆是担忧和不安,不过,表面上还是笑着回道: “我知道,妹妹你一定不会有事,有我在,绝不会让你有事。” 这一刻,贾瑾恨自己不是医师,也恨自己为何不去多看看医书,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林黛玉能够感受到他的关心和着急,十分感触。 府里的太医很快就来了,给林黛玉诊断了一番,结论是普通风寒,并没有什么大碍。 听到这个结果,贾瑾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记得,自林黛玉来到荣国府,也生过几场小病,不过很快就好了,想来这次也是。 平日里,贾瑾有意无意的,都在劝林黛玉保重身子,多吃一些,尽量让她不要伤心难过,时常逗她开心,就是为了让她能够有个健康的身体和心态,这对于她来说,至关重要。 说起来,林黛玉的病问题其实不大,最主要,是因为她吃得少,夜里又整夜不睡,多愁善感,原著中,时常还和贾宝玉拌嘴堵气,就算身体再健康,也得熬出病来不可。 因此,贾瑾一直在帮助林黛玉改变这些情况,现在看来,在这个时空,情况有所好转,至少林黛玉没有再经常生病。 贾瑾相信,只要坚持如此,林黛玉的病,将不再是问题。 在他看来,最重要的,还是心态,只要林黛玉心态好了,或许一切的病症都不是无法破解的难题。 这一天,贾瑾便陪在了林黛玉身边,亲自喂她喝下药,林黛玉睡着了,他也没有离开。 贾母得知了消息,派了大丫鬟鸳鸯来看望,薛宝钗、三春姐妹听了,也都来了,就是王熙凤、李纨也都来看望了。 见林黛玉不过小风寒,略坐一会又都走了,也是怕惊扰了林黛玉休息。 夜晚。 林黛玉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了贾瑾,微微抿嘴,心里十分安宁和甜蜜。 贾瑾见她醒了,忙问她如何,听她说好多了,长松一口气,又亲自替她倒了茶水来,又问是不是饿了之类的。 林黛玉接过茶水喝了,带着柔弱说道: “我好多了,夜深了,你快去休息吧,不必守在我这里。” 60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对于林黛玉的催促,贾瑾并未当回事,也不回应,就陪着林黛玉说话,他明白,这种时候,林黛玉最需要的就是陪伴,这比什么都重要。 确实也是如此,林黛玉虽然心疼贾瑾,但也还是希望他陪着自己的,这时听贾瑾和自己说话,只觉得自己病已经好了一样,既安心又温馨。 期间,贾瑾也摸了摸林黛玉的额头,温度已经恢复正常,便知道太医开的药起了作用,彻底放下心来。 又想着林黛玉应该多休息,不应多费神,于是说了一会,贾瑾便哄着她休息,林黛玉这次十分听话,闭上眼睛睡觉。 没多久,林黛玉就已经沉睡了,贾瑾微微松了一口气,看着她的娇柔的面容,星目闪亮。 不知过了多久,紫鹃进来了,来到他身边轻轻劝道: “三爷,时辰不早了,你快去歇息吧,我们来守着就是。” 贾瑾却摇头:“我在这里坐一夜也无妨的,不用替我担心。” 紫鹃听了,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触,只觉得不论是林黛玉,还是贾瑾,二人对对方都十分在意。 迟疑一会,又说道: “三爷,不管如何,你也该去休息一下,我们替你搬一张靠椅来吧?” 贾瑾听了,没有拒绝。 紫鹃便走了出去,和几个丫鬟抬了一张靠椅在床边。 贾瑾将林黛玉的手轻轻放下,准备先躺下。 可没想到,他刚放下林黛玉的手,就听林黛玉呼喊: “别…别走……你别走,我一个人怕,你说过不离不弃……” 贾瑾还以为她醒了,定睛一看,才发现林黛玉是在说梦话,内心一阵颤动,再次握住她的手,轻轻说道: “我没走,我一直在你身边呢。” 说罢,示意紫鹃她们将靠椅抬走,看样子,他今夜只能坐在凳子上了。 紫鹃见状,更加触动了,不由抹了抹眼,她跟在林黛玉身边两三年来,恐怕也只有贾瑾能够做到如此。 当即替贾瑾找来了被子,虽无法躺着休息,但也不能冻着。 又识趣退了出去,有贾瑾在这里守着林黛玉,自然不用她们了。 就这样,贾瑾在林黛玉床边,整整坐了一夜,实在困了,这才靠在床头闭眼休息了,不过却依旧紧紧抓住林黛玉的手。 天蒙蒙亮时,林黛玉醒来,醒来第一时间,就是寻找贾瑾。 很快,她就发现,靠在了床头睡觉的贾瑾,一时间触动很深,也颇为心疼。 想叫醒他去休息,又担心吵醒他,反而不好,一时好生纠结。 迟疑一会,她有了主意,想让贾瑾睡到自己床上来,自己则去外头炕上躺着,这样既不用吵醒贾瑾,也不能让贾瑾好好休息。 然而,当她轻轻松开贾瑾的手时,贾瑾却立马惊醒过来,条件反射般看向床上。 见林黛玉已经醒了,轻笑:“妹妹你醒了。” 林黛玉见他满脸憔悴,十分心疼,也有些自责,忙说道: “我已经好多了,你快些回去休息。” 贾瑾却没有回她,而是摸了摸她的额头,又问林黛玉情况如何。 林黛玉只觉得熨贴不已,凝视着他:“我好多了,别担心。” 贾瑾见她确实已经好多了,这次跟着笑了,又紧握她的手,说着一些轻松的话题。 林黛玉却念着他该去休息了,劝他离开,可贾瑾却不走,还说自己已经睡好了,不用再睡了。 这让林黛玉有些无奈,只能陪着他说话,二人轻轻说着,很小声也很温馨。 不知过了多久,林黛玉突然满脸通红,浑身微颤。 贾瑾一惊,忙问:“妹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林黛玉红着脸,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来。 贾瑾却很快明白过来,立即起身,出去叫紫鹃等丫鬟进来服侍林黛玉,他则先在外头等着。 过了一会,紫鹃出来回话: “三爷,姑娘让你进去。” 贾瑾微微点头,又来到里头。 这时林黛玉已经换过一套衣服了,脸色却依旧红着,甚至不敢和贾瑾对视。 贾瑾却很是自然询问:“妹妹可舒服了一些?” 林黛玉轻轻瞥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再不多说。 贾瑾也不再多言,默默陪着她。 待到了用早膳的时候,贾瑾又亲自喂了林黛玉吃早餐和药,见她再次安睡,这才安心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叮嘱紫鹃她们好生照料,若有情况,要及时告诉他。 回到他自己的院落后,又盯着晴雯同样的话,这才去休息。 晴雯知道他一夜都守在林黛玉床边,也是心疼不已,一面应承,一面催着他赶紧上床去休息。 同时,晴雯也颇有感触,贾瑾和林黛玉互相挂念着对方,似乎都不愿对方受任何一点伤害。 傍晚时分,贾瑾醒来,感觉到口干舌燥,正想喊晴雯,却感觉到床边有人,仔细一看,才发现薛宝钗竟坐在他床边。 见他醒了,薛宝钗嫣然问好:“瑾兄弟醒了。” 贾瑾见她手里正刺绣,哪里还不明白薛宝钗肯定坐了有一会了,忙问道: “姐姐何时来的?” 薛宝钗没有回他,放下手中东西,替他倒了茶来,递到他手中,这才说道: “我刚听丫鬟来回话,太医又去给林妹妹诊断过了,她已经大好了,你不必担心。” 贾瑾接过茶杯,一边喝茶水,一边听了她所言,颇为安心,又看着她道: “难得姐姐有心了。” 薛宝钗见他喝完茶,又替将茶杯收回,笑着说道: “这有什么,我知道你昨夜都陪在林妹妹身边。” 贾瑾闻言,有些莫名紧张,凝视她问:“姐姐……你不介怀吗?” 薛宝钗抿嘴一笑,微微摇头,并不解释。 然而,这已经算是一个态度。 贾瑾霎时觉得惭愧,说道: “只是委屈了姐姐。” 薛宝钗接着摇头:“不必这么说,我都知道的。” 贾瑾听得感触,看了看她,暗暗下了一些决心,既然佳人善解人意,他定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 又想到,自己很快就会陪着林黛玉南下,离开京城一段时间,还是提前和薛宝钗说明为好。 “姐姐,我有点事情要和你说,我可能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薛宝钗听得惊讶,凝视他,反问:“瑾兄弟,你要去哪?” 贾瑾也不隐瞒:“去江南。” 薛宝钗更加惊疑了:“去江南做什么?” 贾瑾回道:“具体做什么,我还不好和姐姐你说清楚,不过,已经确定要南下的。” 61 收获一队专业斥候 听到贾瑾说确定要去江南一趟,薛宝钗突感有些不舍,不过,她知道,贾瑾既然有这个决定,自然有他的道理,还是表示了支持: “好,出门走一走也好,准备去多久?” 贾瑾听得感触,也有些惭愧,迟疑一会,才回道: “可能需要一年左右的时候。” 薛宝钗微微蹙眉,随后又舒展开,满脸嫣然叮嘱贾瑾上要小心之类的话,贾瑾听得暖意。 暗暗下了决心,这次回来后,定给她一个说法,也不负佳人之心意。 二人说了一会话,薛宝钗知道贾瑾挂念林黛玉,于是主动提出一起去看望林黛玉,贾瑾自然是同意的。 也正如薛宝钗刚刚所言,林黛玉已经大好了,虽然还有点昏昏沉沉,至少没有其他症状了。 这让贾瑾彻底放心了,又默默守护林黛玉到半夜,才安心去休息。 三天后。 樊鸣再次上门求见,告知贾瑾,他已经挑选好了人,就等着贾瑾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去瞧瞧了。 贾瑾心想,林黛玉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倒也不用再挂念了,不如现在就在去看。 于是,便约定这日午后,在樊鸣的家中见面。 樊鸣立马笑着先回去准备了。 午后。 贾瑾坐着马车来到樊鸣家。 一间普通的小院落,听闻贾瑾来了,樊鸣一家,领着二十个军汉一起来迎接。 樊鸣的媳妇和儿子,见到贾瑾,再次感激涕零,贾瑾也客气一番,又在众人簇拥下进了这个院落中。 “三爷,我们这地方破落,真怕是脏了你的鞋。” 进院够,樊鸣满脸惭愧说道。 贾瑾摆手:“这有什么。” 又让他集合挑好的二十个军汉,看这些军汉的样子,皆孔武有力,人高马大的,看来,樊鸣是经过严格挑选的,同时,贾瑾说二十个就二十个。 贾瑾见了很是满意,朝着众人说道: “诸位,此后就权且跟着我贾瑾了,每月三两银子月钱,也不会有什么大事让你们去办,只是查探消息或是跑腿啥的。” “目前,你们暂时都由樊鸣来指挥,想来你们在军中都有规矩的,多余的我也不说了。” 众多军汉听后,大声回应:“谨遵三爷吩咐!” 周围街坊邻居听到了,还以为这里出什么事了,纷纷过来打探。 贾瑾则摆手: “很好,此后每个月的月钱,我会让樊鸣发放给你们,做得好了,赏钱自然少不了。” “另外,你们先做好南下的准备,一路上的盘缠,我都会替你们准备好,没什么问题吧?” 话音刚落,樊鸣便接话: “三爷放心,我们在军中早就熟悉了,常年不在家,就是出门做生意,也是好几个月不回家的,这都没问题。” 贾瑾微微点头,见外头有人在往里头探,担心影响不好,于是让樊鸣先叫众人回去等待消息。 樊鸣立马照做,让众人先回去。 送走众人走的同时,也不忘向街坊邻居解释一番,他们这不过是集会,并没什么事情。 做完这一切后,才来到贾瑾面前,请贾瑾进屋去坐,又给贾瑾泡了茶水来。 贾瑾让小厮拿了一个包裹来,交给他: “樊大哥,此后你就是这二十人的头,有什么事情,我只同你说。” “这是五百两现银,用于你们月钱和南下盘缠开支,若是不够了,再跟我说。” 樊鸣听闻自己当了头,十分高兴,可一听说贾瑾给自己这么多的银子,又有些担心自己办不好了,满脸迟疑: “三爷,我不过一个粗人,这么多银子都给我,恐怕不妥,不然三爷派个账房先生来交接更好。” 贾瑾摇头:“樊大哥,你不要担心,放心大胆去做,我既然相信你,让你来当这个头,我就是信你一定能够做好。” 听了这话,樊鸣万分感触,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不再多说,恭敬应下。 贾瑾摆手,又严肃说道: “这次南下,我可能需要你们替我去查不少事情,任务比较艰巨,还望樊大哥重视。” 樊鸣听了,恭敬应承:“三爷放心,我们都是军中出来的硬汉子,三爷只管说什么任务,不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们都在所不辞。” 听他说得如此严峻,贾瑾不免一笑: “没这么严重,就是替我打听一些消息,是这样……” 说着,压低声音,告诉他到底要做什么,贾瑾也知道,樊鸣或许一时间很难适应做探子工作,于是细致说了一下工作要领。 没想到樊鸣很快就领悟了,而且让贾瑾不用说得如此细,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贾瑾暗暗惊诧,忙问:“樊大哥,你们以前在军中是做什么兵的?” 樊鸣咧嘴一笑:“忘了告诉三爷了,我们以前都是斥候兵,做的就是刺探军情打探消息的事情,三爷说的这个,我们都明白。” 贾瑾大喜:“若是如此,再好不过,那倒算是我自作多情了。” 樊鸣则道:“怪我没有跟三爷说清楚,另外,三爷说得也挺好,比我们做得还细,还得多听三爷的教导。” 见他一个军汉,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贾瑾颇为惊叹,更加觉得自己运气好了,竟然碰到专业对口的人物了。 有了樊鸣这些斥候兵替自己,搜集情报,他也不至于一眼摸瞎了。 感慨一番后,也不再说细节了,直接说自己想要什么情报和消息。 其中包括,有关巡盐御史林如海在江南是否有明面对手,盐税的偷漏,到底是哪里最严重,林府内部的情况如何。 樊鸣都谨记于心,并表示一定会完成任务。 贾瑾见他回答的坚定,颇为满意,不过还是叮嘱一句: “樊大哥,还请记住,千万不要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还有不要去冒险,保护好自己为重。” 樊鸣听得感动,他还是头一次遇到有东家替跟班们考虑的,一时感触良多,更加觉得,自己等人跟随贾瑾是一个绝对明智的选择,无论如何也要完成贾瑾交代下来的任务。 62 安排周全 视若亲子侄 和樊鸣谈完后,贾瑾告辞离开,坐上马车,来到某家茶楼,在这里,他约了杨敬松见面。 既然跟班的人选,他已经挑选好了,也就不用再让杨敬松他们费心了。 略坐一会,就见杨敬松身着一身便服来了,贾瑾起身相迎。 “……先生,实在惭愧,让你跑这一趟。” 他知道杨敬松作为朝中大臣,公务繁忙,还要抽空来见他,实在难得。 杨敬松却摆手: “公子何必这般说,在我这里,公子的事情,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贾瑾听得感触,也不废话,直接说明自己的意图: “先生,我自己找到了二十个跟班,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是军中斥候兵,正巧可以替我去打探消息。” “因此,特来告诉先生,不必替我再安排人跟随了。” 杨敬松听了,笑道: “那可要先恭喜公子,竟能碰到这样的巧事…” “…只是,有关公子南下的事情,我们几个人商议了,首先要确保的是公子的安全,这跟班和护卫必不可少。” 贾瑾道:“先生,我不过是南下去探亲,想必没人会故意加害我,况且,我还是荣国府的少爷,没人敢害我的。” 杨敬松却严肃道: “公子千万不要掉以轻心,此前公子一直在京城,自然不怕有歹人敢直接公子动手。” “可出了京城,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我们既然已经认定了公子,自然不希望公子出任何一定意外。” “最主要,今上已经注意到了公子你,让风羽卫查公子的真正身世。” 听到这里,贾瑾脸色微变,忙问道: “先生,说起这事,情况如何了?” 杨敬松摆手: “公子别担心,我早说过,当年赦老爷特意留下过证据的,风羽卫虽号称无孔不入,但这事,没那么容易查清楚。” “只是怕今上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心态,所以我们还是十分重视公子的安危。” “为此,我们替公子安排了一百个护卫,明面上五十个,暗中五十个,护公子周全。” “另外,亦准备四个丫鬟侍候公子左右,十个小厮,十个跟班,供公子随时差遣。” 贾瑾听得既感动又无奈,说道: “先生,这样一来,我的目标反而更大了,岂不是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杨敬松却轻叹: “我们也都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公子的安危,确实关乎重大,我们不得不防。” “对了,那四个随身侍奉的丫鬟,都有一定的武艺在身,就算有刺客进公子身,她们也可以形成最后一道防线,保护公子。” 听了这话,贾瑾才明白杨敬松他们到底有多重视自己这次南下,一时间,倒有些愧疚了。 若不是他想着南下,杨敬松他们也不用如此紧张,这些护卫、跟班、丫鬟的开支必然不是小数目,都是为了他的安危。 迟疑好一会,暗暗下定决心,既然杨敬松他们为了他投入这么多,那他就必然得有所回报,不然这些投入真就白费了。 又听杨敬松说道: “公子,除了这些之外,在江南遇到任何事情,可去找江南节度副使骆煜,此人和我颇有交情,官面上的事情,他都可以替公子解决。” “虽然比不得节度使,但想必也足够解决公子的一些事情。” 说罢,拿出一封手信来递给贾瑾: “公子去找他时,将此信交给他,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贾瑾郑重接过,明白这信的分量,节度副使是地方官员,杨敬松是京官大臣,这其中可牵涉的利益颇深,而杨敬松如此做,也不过是为了让贾瑾在南边时能够顺利。 将信收好后,郑重答谢: “多谢先生替我着想,学生定不会让先生失望的。” 杨敬松笑着摆手: “公子不必介怀,说起来,公子出门走走也好,三年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待公子从江南回来后,我想公子将更加成熟稳重。” 贾瑾听了再次触动,他能够感受到杨敬松对自己的期望很大,早已是超越师生一般的情谊,就如对待亲子侄一样,有这样追随的臣子,就算这皇位再难夺,他要努力去夺回来。 和杨敬松闲谈了一个多时辰,贾瑾才和他分别,坐上马车回荣国府,等待着消息的到来,也让晴雯准备好他南下的衣物。 晴雯虽然奇怪,不过还是照做,替他准备了一年四季的衣服,以及一些日常用品,都装进了箱子里。 林黛玉都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她有感觉,似乎有什么大事在向她靠近。 未免让林黛玉察觉什么,贾瑾变着法逗她开心,也是想着,在巨大的悲痛消息传来时,可抵消一些悲凉。 …… 暂且不说贾瑾和林黛玉是怎么等待消息到来的,且说贾瑞这边,那次给王熙凤请安后,以为王熙凤真的会来和他幽会,便真的来到了王熙凤说的过道里,等着王熙凤出现。 时值初冬,夜里北风呼啸,贾瑞在过道里狠狠冻了一晚上,王熙凤根本就没出现,身体发冷,心里也凉了。 回到家里,又被他祖父贾代儒给发现了,追问他夜里去哪了,贾瑞胡乱说了一个理由,气得贾代儒直接拿孝棍打他,又让他跪着背书。 本就冻了一夜,加上又挨了打,立马就染了风寒,在床上躺了好多天才下床来。 可就是这样,他还是不死心,这日已经是冬月初,他再次来给王熙凤请安。 王熙凤原本以为,经过上次过道受冻,他已经悔悟过来,没想到淫心不死,竟然还敢来,于是便想着给贾瑞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她先倒打一耙,说那夜她去过的,又说这次让贾瑞到她院子后的小屋里等待。 贾瑞再次信以为真,彻底忘了那夜挨冻的痛苦了,表示这次一定要到。 然而,王熙凤待他走后,找来了贾蓉贾蔷两个,吩咐了一通。 这夜,贾瑞早早在小屋里等待着,贾蓉披着王熙凤的外套进来,夜里看不清,贾瑞以为是王熙凤,立马将贾蓉给扑倒。 可很快,贾蔷点亮灯笼,他才知道自己上当了,贾蓉贾蔷不仅逼着让他签下欠条,还用污水泼了他一身。 这时已经进入隆冬季节,贾瑞被泼一身污水,哪里受得住,回到家就彻底病了。 这一病就彻底起不来了,大夫看后,都直摇头,直言除非用人参续命,否则没得救。 贾代儒就贾瑞这么一个孙子,自然不想他就这么死了,当即派了丫鬟来王夫人这里讨人参。 王夫人表明慈悲,实则冷漠,自己不做这个好人,只让王熙凤去做。 换做其他人,王熙凤或许还会给,可偏偏是贾瑞,她巴不得贾瑞死了才好,因此只说府里人参都用完了,让人捡了一些人参根须也就罢了。 可这人参根须还没熬汤,贾瑞就已经嘎了,贾代儒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欲绝,四处报丧。 贾瑾听闻此事,也象征性地让人给了一两银子,贾瑞自己起了淫心,又不珍惜自己身体,死了怪不得别人。 众姐妹也都听说了,只是轻叹一番,并不在意,不过,接下来的一个消息,却让她们都重视起来。 63 病重消息传来 打算和安排 林如海病重的消息,终于还是来了,林家来了一位管事,带着林如海的信,来到荣国府。 林黛玉听到自己父亲病重,霎时心急如焚,忧心忡忡,若非贾瑾已经给她预示,并且在一直逗她开心,这个消息到来时,还不知哭成什么样。 可即便如此,林黛玉也是满脸悲戚,眼泪夺眶而出,心慌意乱,六神无主。 众多姐妹见此,纷纷安抚她,薛宝钗这时也终于明白,贾瑾为何说南下江南了。 倒是贾瑾,只默默陪在林黛玉身边,并不多说什么安慰的话。 有贾瑾在身边陪着,林黛玉不安的内心,终究有了一些安稳和平静。 即便贾瑾什么都不说,只要在她身边,她似乎就有底气,有勇气去面对任何事情。 贾母对此也颇为惊疑,似乎没料到林如海竟然会突然病重,而且听林府管家说的意思,林如海情况很不乐观。 当即将贾赦、贾政都叫来,商讨此事。 毕竟林如海也是贾家的女婿,算是贾家阵营中的一个,如今似乎要去世,贾家自然得有所准备。 贾母上房中,见贾母端坐上首,满脸凝重和悲伤,贾敏是她唯一的亲女儿,林如海这个女婿,也算是她比较满意的,如今夫妇两个似乎都要先离她而去,作为老人,难免悲痛。 下首站着的贾政先劝慰道: “老太太,或许情况没有那么糟糕,妹婿今岁还不到四十,正值壮年,想来不过是小病,养一段时间便会好的。” 贾母抹了抹脸,扫视了屋中儿孙一眼,贾赦身后站着贾瑾,贾政身后站着贾琏。 本来,这样的家庭议会,贾瑾是没资格参加的,不过,今年早些时候,他已经获得了秀才功名,因此,在贾家也有了说话的权力。 当目光扫到贾瑾时,贾母嘴角微微抽动,本来她是想撮合林黛玉和贾宝玉在一起的,培养他们之间的感情。 可谁知道,林黛玉不和贾宝玉亲近,反而对贾瑾十分要好。 沉默了一会,贾母轻叹: “你们林妹夫是太上皇时期的探花郎,进了翰林院不到一年,就被派到江南担任淮扬巡盐御史。” “这本是好事,历来任巡盐御史的人,都是简在帝心的重臣,说明他十分得太上皇重视。” “可谁知道,后来太上皇竟然禅让皇位,将皇位传给了当今皇上,你们林妹夫这些年,怕是也很难做。” “他们夫妇生下来玉儿,后来又有了一个儿子,没想到这个儿子却夭折了,你们妹妹三年前也去了…” 说到这里,贾母满脸哀伤,不由再抹泪。 贾赦、贾政兄弟两个也面露悲伤之色。 过了一会,贾母望着外头,叹息: “如今看来,你们林妹夫怕是也……唉……” 听到这里,贾赦、贾政兄弟对视一眼,听贾政接话: “老太太,您的意思是,有人加害林妹夫一家?” 贾母微微摇头:“不好说,盐场里的水太深了,当年你们父亲还在世时,就亲自叮嘱过你们林妹夫,要他千万小心,唉…” 听到这里,贾瑾暗暗惊讶,没想到贾母平日里只顾享乐,竟然也能够有这样的见解? 贾母这话说完,贾赦、贾政也都明白了,林如海似乎只有死路一条了。 “虽说咱们家这些年,和你们林妹夫没有太多的来往,但他若离世,你们也得做好准备。” “另外,他们夫妇加上一个儿子都没了,林家就要彻底灭门了,我的玉儿如论如何,也不能有事,这是我的底线!” “玉儿不过一个女儿,对谁都构不成威胁,谁敢打她的主意,就是和贾家作对,林家没人了,贾家还有,绝不能让我的玉儿出事!” 说到这里时,贾母没了往日慈眉善目的样子,满脸严肃,倒显露出来一个国公夫人该有的气度。 贾赦、贾政连连应承,又听贾赦询问: “老太太,官面上的事情,有王家兄弟帮着料理,想必和咱们四家并没多少关系。” “倒是林妹夫的后事,以及林家的家产,总得有人帮着料理,咱们家是不是派个人去?” 贾母眯了眯眼睛,眼中闪着精光,微微点头: “嗯,你不说我也打算让琏哥儿护着玉儿南下,一来,表明咱们家的态度,告诉那些人,别想动我的玉儿。” “二来,你们林妹夫当了这么多年的巡盐御史,多少积攒了一些家产,玉儿年轻又是女儿,还不知多少人惦记着,咱们派个人去,也免得玉儿受了欺负,不让别人将你们林妹夫的家产夺了去。” 对此,贾赦和贾政都比较认同,对贾琏道: “老太太的话,你都听到了,可得认真办好这件事情。” 贾琏自然不敢违逆,恭敬应下。 这时,贾瑾站出来请示: “老太太,二位老爷,请允许我也陪着林妹妹南下。” 此言一出,贾母几人都看向他来,皆有些诧异。 半晌,贾赦皱眉说道: “你南下做什么?这时候,你就不要去添乱了。” 贾瑾早想好了理由,沉稳回道: “其一,林妹妹一路上肯定会很担忧和不安,我陪着她,可以开导劝慰。” “其二,我们贾家若出动两个少爷,也可让外界知道,我们贾家对林姑父的重视。” “其三,杨先生说,让我出门走走,增长见识,开阔视野,对于我未来做人为官有好处。” 贾赦之所以反对贾瑾南下,自然也是担心贾瑾出门不安全,前面两个理由,他不怎么在意,可第三个理由,却让他有些动容。 当即追问贾瑾: “杨先生竟然这么对你说?” 贾瑾正色点头:“没错,他早给我准备了一些跟班,我随时都可以出发。” 听了这话,贾赦愣住了,如果真是如此,那他没什么可反对的。 贾母听了,却不怎么乐意,如果让贾瑾陪着林黛玉,那此后贾宝玉就更没什么机会了。 可是,她又不可能让贾宝玉也跟着去,贾宝玉可是她的心头肉,若离开了京城,她无法接受。 迟疑一会,还是质疑道: “瑾哥儿,你要出远门,开阔眼界,我不反对,只是,出门在外,开支不是一个小数目…” 话还没说完,贾瑾就打断了: “老祖宗放心,我外出的所有盘缠开支,都不用家里头出,杨先生他们早替我准备好了。” 话到这里,贾母也哑口无言了,轻叹一番后,只能同意。 64 皆替他考虑开支问题 面对贾瑾合情合理的请求,贾母没理由拒绝,虽说‘父母在不远游’,可既然作为贾瑾的老师,杨敬松也同意贾瑾出门走走,开阔眼界,也有‘游必有方’的理由了。 最主要,贾瑾自己也说了,他出门,可以不用家里的钱财,杨敬松已经替他准备好了,既然如此,贾母自然也没什么好说。 众人散了后,贾琏立马回家里,找王熙凤说此事,同时让丫鬟们收拾他的行囊。 王熙凤听贾琏要出远门,多为不舍和不放心,她是知道贾琏的脾性,在京城时,尚且经常沾花惹草,出门在外,还不知道怎么疯呢。 好在她又听说,贾瑾竟然也要跟着去,顿时有了主意,打算让贾瑾看着贾琏些。 趁着空隙时间,亲自来见贾瑾。 来到贾瑾房里时,就见屋里已经摆上了几个大箱子,王熙凤很是惊讶,忙问晴雯: “晴雯,你们这么快就替瑾兄弟收拾好了?” 晴雯娇笑:“二奶奶不知,三爷早就让我们收拾了,眼下都装点好了,随时可以走的。” 王熙凤听得惊奇,没想到贾瑾竟然早就有所准备了,就像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回过神来后,见贾瑾不在,便追问: “瑾兄弟呢?” 晴雯回道:“正和老爷说话呢。” 王熙凤闻言,也不着急,坐下来等他回来。 没等一会,就见贾瑾回来了,王熙凤忙起身迎他,又问: “老爷和你说什么了?” 贾瑾回道:“也没什么,就是嘱咐我路上小心,注意安危。” 又反问她:“二嫂子这会子来找我有什么事?” 王熙凤左顾右盼,欲言又止。 贾瑾会意,屏退了四周丫鬟。 王熙凤俏脸微红,凝视贾瑾一眼后,拉开了和贾瑾的距离,轻叹: “你琏二哥是个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人,在家里时,我还可以盯着他一些,这若是出了门,定如那脱缰的野马。” “好在瑾兄弟你也要去,我便想着,劳烦瑾兄弟你帮着看着点,若他敢沾花惹草,你就说我让你监督他,看他敢不敢乱来。” 贾瑾听得哭笑不得,笑着提醒: “二嫂子,说起来,琏二哥是兄长,我是弟弟,我怎么好对他说这些的。” 王熙凤笑着回:“我知道你稳重老成,自然有办法劝他,不管如何,至少也帮嫂子我盯着他,回来告诉我。” 说话间,带着几分央求的神色看着贾瑾。 贾瑾内心微动,想到她对自己的劝说听进了心里去,也很支持自己,点头答应: “好,既然二嫂子这么说,我就帮着看着琏二哥一些,尽量劝他不要去寻花问柳。” 见他答应,王熙凤笑靥如花,忙恭维了他一番,又拿出两张银票来塞给他: “我听说,老太太不想你用家里的开支,我这里攒了一些体己,你先拿去用。” 贾瑾接过一看,两张都是五百两面额的银票,有些惊讶,看样子,王熙凤还是有为自己考虑的。 迟疑片刻,将银票还给她: “多谢二嫂子好意,我的开支,嫂子不必替我担心,我自然有办法解决。” 听他说得言之凿凿,王熙凤便明白,自己真是自作多情了,像贾瑾这样少年老成的人,怎么会有钱财这方面的难题呢。 同时,她也明白,为何贾瑾要劝她不要再放印子钱,捞黑钱了,原来,贾瑾自己就有足够的钱财来源。 念及于此,王熙凤更加确信,只要紧跟贾瑾身后,就有光明的未来。 “好好好,是我多想了。”笑着将银票收好。 贾瑾抿嘴:“嫂子这是哪里话,不管如何,我记着嫂子的好。” 听了这话,王熙凤内心霎时跳动,脸上都出现了丝丝红晕,凝视着贾瑾: “好,只要你记得就行。” “对了,你可得保重,平安回来,别忘了,还有家里人都在盼着你,牵挂着你。” 贾瑾听得暖心,笑着点头:“嗯,我都知道的。” 王熙凤看着他的笑容,只觉得任何烦恼都没了,十分安心平和。 迟疑了好一阵,她才依依不舍和贾瑾告别离开。 王熙凤刚走,薛宝钗又来了。 和王熙凤一样,薛宝钗也听闻了贾瑾这次出门,不能用家里的钱,特意来给贾瑾送三千两的盘缠。 贾瑾既感动又惊疑,薛宝钗能够拿出这么银子来给他,足见薛宝钗对他的重视,同时也惊讶于薛宝钗竟然可以拿出这么银子出来,薛姨妈会同意吗? 不管如何,贾瑾心里很感触,真诚说道: “多谢宝姐姐好意,我出门开支的问题,不用替我担心的,我有自己的解决办法。” 薛宝钗却摇头:“我知道你肯定有自己的办法,但终究是有不应急的时候,这些银票你拿着,随时可以去钱庄支取。” 说话间,同样真诚看着贾瑾。 贾瑾内心轻跳,明白了薛宝钗言外之意,不再迟疑,接过银票,又柔声说道: “多谢姐姐,待我回来,定给姐姐你一个说法!” 薛宝钗聪慧,哪里听不出贾瑾话中意思,芳心轻颤,嘴唇微抿,嫣然一笑: “好,我等着你回来!” 听了这话,贾瑾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拉住了她的一双柔荑。 薛宝钗微微惊讶,脸色霎时通红,就连雪颈都一片通红,心跳得越发厉害。 以她的教养,自然明白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不过,这时,她却没有挣脱手来,任由贾瑾握住。 “姐姐安心等着,我一定会给你一个说法。” 好在贾瑾只紧紧握了一下,说完后,就松开了她的手。 薛宝钗红着脸回应:“嗯…” 二人又说了不少私密的话,不再多述。 送走薛宝钗后,贾瑾又来见林黛玉。 林黛玉这里,又三春姐妹在陪着,见贾瑾来了,三姐妹都围了上来。 既向他述说林黛玉的情况,又不舍他也要跟着南下,贾瑾一一安抚了她们三个,这才让她们安心离开。 待送走她们三个,贾瑾这才来到林黛玉身边,很是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轻轻说道: “妹妹安心,老太太、老爷已经同意让我也陪着你回去了,我说过的,任何情况,我陪你一起去面对!” 林黛玉早已听说了这个消息,不过这时听贾瑾亲口对自己说,还是很感触,紧紧凝视着他道: “你其实不用去的,况且,老太太又不准你用家里开支,你南下怎么办?” 贾瑾微微一笑:“这不是还有妹妹你在吗?我就不信,你眼睁睁看着我睡大街,沿街乞讨!” 林黛玉听得好笑,娇嗔他几句,知道他不过说笑。 跟贾瑾相识好几年了,对贾瑾的脾性早就熟悉,既然贾瑾早些时候就做好了准备,那么开支问题,肯定也早就准备好了。 看着林黛玉笑了,贾瑾安心不少,林黛玉本就身子不好,若一直处于悲痛忧伤的状况,难免会引发病症,还是要乐观多笑才好。 65 呵护备至 启程南下 眼见林黛玉情绪安稳不少,贾瑾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又陪着她说好些话,这才告辞离开。 可林黛玉却不愿他离开了: “别走……陪我再说会话。” 见她黛眉微蹙,楚楚可怜的样子,贾瑾触动不已,毫不犹豫点头: “好,我不走。” 这时他才意识到,林黛玉今日突然听到自己父亲病重的消息,心里头还不知乱成怎样呢。 有他在身边陪着,林黛玉还可以稍微安心一些,若他不在,必然顾影自怜,哀伤忧愁了。 想到这里,贾瑾便也不打算离开了,就在这里陪林黛玉一夜,就像上次林黛玉生病时一样。 不过,林黛玉倒是心疼起他来,眼见夜深,便让他回去休息。 贾瑾却想着自己不在她身边,她定不安,于是说什么也不离开。 林黛玉既感动又无奈,最终自己先去睡了,心想着自己睡了,贾瑾就会离开。 可她不知贾瑾的决心,见她要睡,贾瑾陪在她床边,依旧不走。 这下林黛玉才知晓他的心思,内心微颤,催促道: “你快去休息吧,明日就要起程南下了。” 贾瑾微微摇头:“妹妹别管我,你只管睡你的,待你安睡,我就走。” 听了这话,林黛玉抿了抿嘴,凝视他半晌,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睡下。 可她越是想睡,反而越是睡不着急,一闭上眼睛,就会胡思乱想,一时想着林如海病情如何?一时又想着贾瑾若一直不走怎么办? 最后她只能睁开眼来,就见贾瑾还在注视着自己,霎时有些羞赧感触,抿嘴道: “你看着我,我反而睡不着了,你走吧。” 贾瑾只摇头,也不说话。 林黛玉眼底闪过无奈,眼珠转了转,轻道: “那不然,你就在这睡吧!” 贾瑾听得心跳加速,愣神看着她。 林黛玉脸色逐渐通红,娇嗔: “你别多想,我是说……让你睡外头。” 贾瑾回过神来,笑道:“那不行,要睡我就睡你身边。” 这下轮到林黛玉满脸怔然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半晌,就听贾瑾吩咐紫鹃搬了一张靠椅进来,紧挨着林黛玉的床。 看着贾瑾躺下,林黛玉这才知道会错了意,俏脸嫣红,娇嗔连连。 不过,看到贾瑾就在自己床边躺靠着,心里头不免有异样感觉产生。 又见贾瑾笑着说: “好了,这下我不看着你,妹妹可以安睡了?” 林黛玉再嗔他一眼,倒也没有再反驳,闭上眼睡觉了。 贾瑾见状,也安心睡下,屋中渐渐陷入了寂静。 半夜。 林黛玉突然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惊呼:“啊…” 就在她床边的贾瑾,也跟着惊醒,忙起身查看她: “妹妹,你没事吧?做噩梦了?” 林黛玉满脸悲痛,眼泪直落: “我…我梦到……” 后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贾瑾忙握住她的手,轻轻安抚: “没事的,梦都是相反的,还有我在呢。” 林黛玉下意识靠近贾瑾,贾瑾紧紧握着她的手,也主动靠近她一些。 外头的紫鹃听到声音,忙穿衣进来查看,却见二人紧紧相依,贾瑾还在小声安抚着林黛玉,一时满脸欣慰,识趣地退了出去。 以前林黛玉也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她们几个丫鬟轮流安抚也未必见好,渐渐地,她们也都习惯了。 这时有贾瑾在安抚,而且看林黛玉的样子,颇为受用,自然再不用她们来劝慰了。 过了一会,林黛玉情绪逐渐安稳下来,虽然想和贾瑾拉开一点距离,却觉得浑身没了力气,软绵绵的,只能紧紧靠着贾瑾。 贾瑾察觉到了什么,主动搀扶她睡下,自己也躺下,和她说着一些轻松的闲言碎语,缓解她因为噩梦带来的精神焦虑。 也正因如此,越发让林黛玉触动,心中的异样情绪越发多了。 一夜过去,一大早,贾瑾就已经醒了,见林黛玉精神状况还不错,便回自己院落去了。 用过早饭,在薛宝钗、三春姐妹、王熙凤等人的注视下,上了马车。 临走前,众姐妹皆有些不舍,不过也知拖延不得,只是和贾瑾、林黛玉略说了几句。 王熙凤则叮嘱贾瑾记住她说过的话,贾瑾郑重点头,表示记住了。 一行人往东面而去,不仅有行李,也还有贾瑾带着的丫鬟跟班们。 他是自费出行的,因此带多少丫鬟在身边,都是他的自由,他亦知晴雯的脾性,便将晴雯和香菱都带上了。 这次难得南下一趟,贾瑾打算带着香菱重回故里,也算是他能够为香菱做为数不多弥补的事情。 坐着马车来到郊外码头,换乘船只。 在码头边上,杨敬松早已在这里等待着,见贾瑾来了,迎了上来: “公子。” 贾瑾也没有想到他会来到这里相送,颇为感动,恭敬行礼: “见过先生,实在是有劳先生赶来相送,学生惭愧。” 杨敬松摆手: “公子不必多说了,公子请看,那艘船,就是我们替公子准备的船只,同时我说的那些人,也都已经在船上了。” 说话间,给贾瑾指了指不远处运河上的船。 贾家、林家自然也早安排了船,只是人员过多,多一艘船自然更好。 贾瑾看了看,轻轻点头:“多谢先生。” 杨敬松再次摆手:“公子何须客气,这些都是我们应该替公子准备的,只望公子能够安然归来,回来后更为沉稳,这就足够了。” 贾瑾听后,恭敬行礼,又说了一会,才向他辞行。 因知道杨敬松为他准备的船上,有足够多的护卫力量,因此特意邀请林黛玉上自己的船。 林黛玉对他自然是十分信任,况且也乐得和他待在一起,欣然同意了。 至于贾琏,则另乘一艘船。 随着船只开动,只见三四艘船一起向南边驶去。 贾瑾挥手向岸上的杨敬松道别,见他身影彻底消失后,这才回到船舱内。 船内的生活比较枯燥乏味,不过,贾瑾陪着林黛玉说话,或是和晴雯、香菱等丫鬟调情,日子过得倒也潇洒。 晴雯、香菱、紫鹃、雪雁等一众丫鬟也时常玩在了一起,最主要,也是因为贾瑾和林黛玉这两个主子经常待在一起。 半个月转眼过去,临近扬州时,林黛玉倒有点近乡情怯的意思了,或许也是因为,她害怕见到林如海病重。 66 初始情报 逐步揭开 江南,天下繁华之处,鱼米之乡,盐业兴旺之地。 金陵四大家族,贾史王薛四家的根基所在,在这里,四大家族,本有着很强的影响力,只是随着重心转移,在南边的影响力已经降了许多了。 尤其是随着巡盐御史林如海病倒,四大家族在南边,唯一的亲戚关系也算要断了。 傍晚。 扬州,巡盐御史府。 几辆马车停在府前,见林府不少人出来迎接。 “小姐回来了。” “见过琏二爷,瑾三爷。” 贾瑾跟在林黛玉的身后,跨入这座府邸。 换做平日里,林黛玉定会给贾瑾介绍一番,只是眼下她心系父亲,只想着尽快先见到林如海。 很快,来到后院正房中,林黛玉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林如海。 “爹爹!” 看着病重的林如海,骨瘦如柴,行将就木的样子,林黛玉眼泪霎时夺眶而出,快步来到林如海病床前,痛哭流泪。 林如海也是满脸悲痛,不过还是露出笑容来: “玉儿别哭,我没事,还有外人在呢。” 林黛玉哪里忍得住不哭,贾瑾见状,忙前去安抚,又拜见林如海: “侄儿贾瑾,见过姑父。” 林如海微睁眼睛,仔细打量了贾瑾一番,见他一表人才,颇为欣慰: “瑾哥儿快别多礼,真是难得你还陪着你妹妹南下。” 贾瑾回道: “姑父言重,侄儿也是恰巧想着出门游历。” 说话间,贾琏也上前来见礼,林如海也客气一番,又吩咐人好生招待贾瑾和贾琏两个。 贾琏是个闲不住的人,难得离开京城,作为一个浪荡公子哥,刚歇一会,就出门去了,只说出去逛逛。 对此,贾瑾微微摇头,王熙凤的直觉还是挺准的,贾琏连一刻都待不住。 虽然王熙凤说了,让他帮着看着点,但很显然,这样的事情,还是少管为妙。 另外,他也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做。 当天,就有樊鸣前来求见。 早些时候,贾瑾就已经让樊鸣等人先行一步,来到江南查探消息。 眼下他也来了,樊鸣便来向他通禀目前查到的情况。 “三爷,这是我们查到的一些情况,都在这上面写着了。” 樊鸣递了一份情报给贾瑾看,贾瑾接过,仔细看了起来。 首先就是有关林如海的对手,表明上并没有几个敌对,要说有敌对,也只是因为利益上的冲突。 其次,就是盐税偷漏最严重的地方,就在于盐商们,他们为了获得更多利益,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偷漏。 樊鸣他们此前正好就做过食盐贩卖的生意,因此对此比较熟悉,知道其中的一些门道。 按照情报上所述,朝廷所获盐税变少,就是因为盐商们开始变得疯狂起来,有些事情做得越发肆无忌惮,根本没把朝廷放在眼里。 或许也是因为,林如海这个巡盐御史突然不管用了的缘故,导致这些盐商变得无所顾忌。 最后,就是有关林府的内部情况,并没有多复杂,就林如海以及三个妾室,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 既然林府的情况比较简单,在贾瑾看来,倒不用过于关注。 就目前所得的情报来看,贾瑾并未看出,林如海病重,和什么阴谋有关,看来,他还得亲自向林如海了解一些情况后再说。 思索了好一会,对樊鸣说道: “樊大哥,你们继续追查前面的事情,有什么情况,及时来向我禀报。” 樊鸣恭敬领命而去。 …… 夜晚。 贾琏喝得醉醺醺从外头回来,贾瑾正好遇到,微微皱眉,只觉得贾琏有点过了,毕竟才刚到姑父家。 不过,也懒得说他,径直来到林如海的房里。 林黛玉一直守在林如海身边,贾瑾有些担心她的身体,劝她去休息,却见她固执地摇头,便也无可奈何。 “你吃得可还习惯?”林黛玉倒是关心询问他一句。 贾瑾笑着回道:“没问题的。” 林如海看出来他们两个关系亲密,有些欣慰,他知道贾瑾的来历神秘,能在这个年纪考中秀才,在他看来未来前途无量。 作为曾经的探花郎,林如海自然对读书人有天生的好感,更别说,贾瑾满身儒雅,彬彬有礼,正是他最喜欢的读书人类型。 见林黛玉和贾瑾亲近,也颇为满意,同时,也不免多想。 贾瑾和林黛玉闲聊了一会,便问林如海正事: “林姑父,侄儿有些问题想请教,还望姑父告知。” 林如海笑着点头: “你问吧,只要我能解答的,一定告诉你。” 林黛玉听了,不免好奇,盯着贾瑾直看。 贾瑾看她一眼后,正色说道: “林姑父,我听闻最近几年的盐税变少了,另外,今上让姑父您严查这些事情,您到底查得如何?” 此言一出,别说林如海很惊讶,就是林黛玉都是满脸诧异,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来? 过了好一会,林如海才回过神来,问道: “瑾哥儿,你为何会问这个?” 贾瑾看了林黛玉一眼,回道: “林姑父有所不知,小侄的授业恩师名讳杨敬松。” 林如海满脸诧异: “杨敬松?你是说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杨敬松大人?” 贾瑾郑重点头:“没错,就是他。” 林如海心中颇为惊疑,杨敬松身为正三品的副都御史,在都察院里还挺有实权的,仅次于左右都御史,甚至于,某些方面,权力和右都御史能够持平。 按理说,杨敬松不可能轻易收弟子的,贾瑾到底是什么来头? 有关杨敬松他们教导贾瑾的事情,就算是贾家内部也很少流传,只知道,有专门的先生教导贾瑾,至于这些先生什么身份,一律不知,对外就更不可能公开了。 思索一会,林如海也算明白,为何贾瑾能够问出这样的问题了,有杨敬松这样厉害的老师,想要知道这些并不难。 同时,他也立马想到了什么,反问一句: “瑾哥儿,你知道这些是想做什么?” 贾瑾平静回道: “侄儿不为别的,只想还姑父一个公道。” 这话一出,林黛玉满是疑惑:“公道,什么公道?” 而林如海则愣住了,惊愕地看着贾瑾,久久未语。 67 请爹爹相信他! 贾瑾说要还林如海一个公道,林黛玉听得十分不解,倒是林如海愣神了。 对于林黛玉的询问,贾瑾只是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又看向了林如海,等待林如海的反应。 林黛玉微微蹙眉,也不再多问,和贾瑾一样,等着林如海回应。 过了有一会,林如海面露一丝苦涩: “瑾哥儿你说笑了,我并未遇到什么不公,何来还我公道之说?” 见他这个神色,贾瑾更加确定,林如海病重的背后,一定存在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阴私斗争。 就如贾母猜测的那样,有人就是想林如海一家都灭口。 眼下林如海不承认,贾瑾也明白他的心思,既然他都已经药石难医了,那也没必要再掀起什么风浪了,让一切都随着他而去。 最主要,林如海眼下最在意的,莫过于林黛玉了,他不希望这些事情,牵涉到林黛玉身上,让林黛玉也不得安宁,甚至影响人身安全。 贾瑾盯着他问道: “姑父,我明白您的心思,不过,您觉得,他们会放下吗?” 林如海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下意识看向了林黛玉,眼底满是担忧和不安。 林黛玉看出来了,看着贾瑾问: “你到底在说什么?” 贾瑾注视她回道:“妹妹,如果不能替姑父讨回公道,那些恶人不仅会逍遥法外,而且会变本加厉。” 林黛玉听得心惊肉跳,虽然贾瑾说得比较隐晦,可聪慧的她,听得出贾瑾的意思,也是因为二人经常待在一起,早已有了默契,即便贾瑾说得隐晦,她也能够意会。 迟疑好一会,问道: “那该怎么做呢?” 贾瑾又看向林如海:“那就得看姑父愿不愿说出真相了。” 见他二人都看向自己来,林如海既感触又为难,轻叹一番后,看着贾瑾道: “瑾哥儿,这其中牵涉甚广,或许杨大人对你说了不少,可你不过局外人,并不知其中的凶险。” “故而,作为长辈,我劝哥儿你还是不要再追究下去,免得连累到你自己。” 贾瑾明白这话的言下之意,林如海是担心他将风浪掀起来,却没办法掌控,最终不仅没办法替林如海讨回公道,就是他自己,也可能不得而终。 “姑父,我知道你可能不信我,但你应该相信林妹妹!” 说着,看向林黛玉,面带真诚和严肃,虽然没有说话,林黛玉却已经明白他的意思,朝着他微微颔首后,看着林如海道: “爹爹,您应该知道,瑾兄长已经得到了秀才的功名,而且还是案首。” “这几年,我在外祖母家,多亏有他帮照,我相信他,既然说出这样的话,就一定可以做到。” “也请您相信他!” 听了这话,林如海看着他们两个,愣神了,一时只觉得二人就如一对金童玉女,十分般配,很有默契,互相信任对方,毫无理由支持对方。 作为一个长辈,林如海如何看不出,他们二人的关系,早已不是普通的表兄妹关系了。 沉默了好一会,林如海才回过神来,仔细端详了贾瑾一番,严肃问道: “瑾哥儿,我问你,如果对方来头不小,你打算怎么做?” 贾瑾也正色回道:“姑父放心,不管对方有多大的来头,只要正义在我们这边,对方永远也别想赢。” “就算是当今皇上,上面也有一个太上皇压着,侄儿没记错的话,姑父当年就是受太上皇钦定,来扬州任巡盐御史的,对吧?” 听了他这话,林如海微感震撼,最主要,贾瑾的年纪摆在这里,如此年轻,却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沉默好一会,又问: “如果对方不按规矩办事,已经毫无顾忌,肆无忌惮了,你又该如何应对?” 贾瑾微微一笑: “若是如此,那就更好办了,对方狗急跳墙,说明他们已经没了其他手段,唯有通过暴力来解决问题。” “可是,暴力永远也解决不了问题,而且在侄儿身边,明暗两处共有一百个护卫,加上杨先生跟侄儿说过,有任何问题,可以去找江南节度副使骆煜。” 之所以将自己的底牌都透露出来,一是为了坦诚相见,让林如海感受到他的真诚。 二来,也是为了让林如海知道,他拥有的底气,足够做到掀起一些风浪后,全身而退。 果然,林如海听完后,更加惊疑了,杨敬松竟然不惜如此保护贾瑾,还特意让骆煜一个节度副使帮助贾瑾? 这让他越发好奇贾瑾的来历,也对贾瑾说的话,开始有些信心了。 过了好一会,才接话: “既然如此,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你想知道什么?” 贾瑾斟酌了一下,问道: “姑父,这么多年,您可能够感受到到底是谁在和您作对。” 林如海沉默了片刻,才回应: “是扬州的一个大盐商,名叫黄远德,黄家不仅是扬州本地的望族世家,而且生意做得更广泛,在官场中也有不少他们黄家做官的人。” “我刚来扬州时,就查过他们家的盐税,本来朝廷已经革除了他们家的盐引,可他们不知走通了谁的关系,最后又得到了盐引。” “为此,他们黄家和我之间,有着不可调解的矛盾,这些年,黄家的人,也处处和我作对。” 贾瑾听了,追问道: “莫非就是他们?” 林如海沉默了,态度有点微妙。 贾瑾思索一会,明白了他的心思,微微点头: “既如此,侄儿知道了,姑父就等着侄儿的好消息吧。” 林黛玉虽然全程都在看着听着,可还是不懂,见贾瑾说完,便问他: “你要做什么呢?” 贾瑾朝着她一笑:“妹妹只管等着就是,不会是坏事,对于姑父来说,还是扬眉吐气的好事。” 林黛玉微微怔然,眼中闪着不安和担忧: “那你一定小心,不可逞强。” 贾瑾自信一笑:“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若是这点事情都无法做好,也不必替姑父讨回公道了。” 这话一出,林如海和林黛玉都有些感动,毕竟贾瑾是个外人,和这些事情都无关的,他能冒险去做这些事情,足见他的心意。 也是从此刻开始,林如海再看贾瑾的眼神里,逐渐带上了审视,似乎在考察贾瑾到底如何。 68 初露锋芒便是大动作 贾瑾明白林如海不全部说出来,也是想看看他的本事到底如何,所以只说了一个盐商黄远德出来。 这盐业背后牵扯的利益足够大,自然不可能仅仅只是一个盐商。 不过,这对于贾瑾来说,也不算什么,当即先让樊鸣他们去查这个黄家以及黄远德。 这黄家不亏是本地的望族世家,樊鸣他们刚开始打听黄家的情况,就有人将消息传到了黄家目前的当家老爷黄远德这里来。 “老爷,有人正打听咱们府上和您的事情呢。” 黄家一个书房中,一个管事正向黄远德通禀着。 见黄远德五十出头的年纪,大腹便便,一脸富态。 听到管事的通禀,他颇为惊疑: “是吗?是什么人?” 那管事回道:“暂时还不知道,不过听口音,像是京城来的。” 黄远德听得满脸凝重,在屋中来回走动,思索了一会后,说道: “去传老爷的话,近些天暂时不要再出货了,另外,去查查,看看这些打听老爷的人,到底什么来头。” 那管事不敢迟疑,当即便去办了。 …… 贾瑾这头,也拿到了樊鸣打听到的情报。 目前只能看到一些表面上的东西,不过,对于贾瑾来说,也足够了。 黄家既然是本地的大家族,在这里自然有不少人会替他们背书,直接进攻肯定没用,只能另辟蹊径。 思索一会后,贾瑾对樊鸣说道: “樊大哥,你们现在去散播一些传言,就说京城来了钦差,是替皇上查盐税的。” 樊鸣立马应承,当即就去办了。 当天,扬州城里就流传起一则谣言,弄得盐商们人心惶惶,最主要,巡盐御史林如海病倒了,朝廷接下来到底会怎么做,没人说得清楚。 反倒是一开始就知道有人在打听自己的黄远德,十分淡然,一点也不着急。 “黄老哥,这都火烧眉毛,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 在瘦西湖的一艘画舫上,一个和黄远德年纪差不多的盐商老爷,满脸紧迫,不明白黄远德为何如此淡定。 黄远德淡淡一笑: “陆老弟,急什么,天塌了也有高个子顶着呢。” 陆姓盐商老爷却道: “这些年,咱们南朝所作所为,哪一件都够得着杀头的了,今上派了钦差来查,若查出来,咱们都得被诛九族不可!” 黄远德撇嘴: “别怕,我已经派人查过了,京城来的,根本就不是钦差,就是几个退伍的军汉。” “虽然我还没查到,这些人到底在帮谁办事,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些人绝对不是钦差。” “何况,就算真是钦差来了,你觉得咱们南朝势力这么大,会没有人给我们通气?” 听了这话,陆老爷愣住了,过了好一会,才惊疑道: “真的?钦差不过是流言?” 黄远德摆了摆手: “放一百二十个心,就是谣言,我猜这些军汉背后的人,肯定是想吓唬吓唬我们。” 陆老爷有点不解:“吓唬我们?有什么用?” 黄远德冷笑: “当然有用了,吓唬住了咱们,咱们都不敢出货了吧?咱们这些人掌握着全部的私货,如果不出货,那别人就有得赚了。” 陆老爷恍然大悟: “哦~原来如此,此人好阴险的心思,幸好被黄老哥你识破了,不然,我们不仅要被吓得不敢出货,还得亏损不少收益。” 黄远德微微一笑:“别怕,做我们这一行的,说句不好听的,谁不是早就做好了脑袋往刀上撞的准备?” “唉,说起来我们这些人也真是可怜,明知最终一定会被砍头,只是时间长短,可还是有人前仆后继,飞蛾扑火。” 陆老爷也跟着感慨: “谁说不是呢,我们做这些永远都不得安心,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哪天悬在头顶的刀就落下了。” 说着,摇了摇头。 二人又感慨一番后,黄远德神神秘秘地提醒: “这件事情,你别告诉别人听,让他们不敢出货,咱们两家出,赚一笔再说!” 陆老爷听得一笑:“啊哈,还得是黄老哥你有头脑,我还想着怎么办呢,你都想着怎么挣银子了。” 黄远德听了很是受用,眯了眯眼睛。 过了一会,想到什么,说道: “对了,林府那边有动静了,林海的女儿回来了,跟着来的,还有荣国府贾家的两个少爷,一个叫贾琏一个叫贾瑾。” 陆老爷眼神一闪:“贾家?会不会对咱们有影响啊?” 黄远德眼底闪过冷漠,轻哼: “希望他们不会乱打主意,不然……” 陆老爷跟着点头,说道:“对了,还有林海,他虽然病倒了,万一他若是说出来了…” 说到最后,没敢继续往下说了。 黄远德则摆手:“想必他不会乱说了,除非他不在乎他女儿。” “咱们南朝多次邀请他加入,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落得如此下场,也是他活该!” 对于这番话,陆老爷颇为认同,跟着点头。 二人又说了一会,黄远德提醒道: “咱们两家继续出货,让那些人干瞪眼!” 陆老爷嘿嘿一笑,尽在不言中。 …… 夜晚。 扬州城外的运河中,只见几艘货船正在行驶中,却被人给拦住了。 “我们是盐政衙门的,你们都停下,接受检查!” 只见几个官差站在船头大声喊道。 对面船上的人听了,大惊失色,有管事的忙回道: “差爷,我们是黄氏商行的商船,这上面装的都是正经货物,不用查了吧。” 那官差丝毫不给面子: “少废话,快停船!” 船上的人无奈,只能停船接受检查。 “大人,这些船上装的都是粗盐!” 没一会,就已经查明白了,几个官差来通禀长官。 他们的长官立马说道: “全部封存起来,等本官上报。” 次日。 尚在病床上的林如海,看到了下属官员通禀情况的文书。 虽然他这个巡盐御史病倒了,可监督盐政的工作,一直都还在继续。 在皇帝没有任命新的巡盐御史下来前,林如海自然还是巡盐御史。 看到文书上说,查封了七艘走私食盐的船只,并且船上的人已经交代了,是黄远德、陆老爷让他们做的。 这让林如海十分震惊,贾瑾仅用了几天的时间,就抓到了黄家的把柄,而且是铁证,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69 言说江南特殊情况 看到目前的结果,林如海十分震惊也不敢相信,贾瑾竟然一出手就已经抓到了黄远德的犯罪事实,而且是铁证。 最主要,才过去几天而已,实在让他难以置信。 “瑾哥儿,你是如何做到的?” 放下手中文书,忍不住询问贾瑾过程。 贾瑾也不隐瞒,实话实说: “侄儿一开始只是派人去查了黄远德的情况,虽然得到的只是一些表明情报,不过,我发现了一个关键,就是这个黄远德这个人比较骄傲自大。” “他肯定会知道,我派了人去查他,于是我将计就计,让人故意散播钦差来查盐税的消息。” “他自以为是,定会认定,这些消息是假的,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只不过,其他盐税却没他那么自信和确定,不敢再轻举妄动。” “可黄远德定会趁机行动,抢着赚钱,那么,这时候,侄儿只需要守株待兔,便可轻松得到他的罪证!” 听了这话,林如海释然的同时,也有些佩服了,贾瑾不仅看透了黄远德的心思,还能够利用这一点,确实了不得。 笑着对贾瑾说道: “好,好啊,没想到,你能够做到如此,实属难得,是我小看了你。” 贾瑾谦虚道: “姑父谬赞了,其实想要拿住黄远德这样的盐商罪证,对于姑父您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您不愿意去做,而侄儿这么做了而已。” 林如海满脸欣慰之色,贾瑾不仅有谋略,而且丝毫不骄傲,并不会因为获得了一点成就,就骄傲自满。 一时间,他更觉得,贾瑾和林黛玉般配了,心里不由想着,若将林黛玉托付给贾瑾,想必贾瑾有能力呵护好林黛玉,这样他也可以彻底放心而去了。 就在他暗自思索之时,又听贾瑾追问: “姑父,黄远德这个大盐商是拿下了,可是,他背后的人,恐怕不会轻易就让他这么倒下的吧?” 林如海回过神来,严肃点头: “你说的没错,黄远德只是他们其中的一个而已,黄远德出事,他们定会想办法保下来。” “另外,这次贤侄你既然出手了,他们也会察觉,贤侄你可得小心,接下来,他们直接找到你。” 贾瑾眉头一皱: “姑父,你说的他们是谁?” 林如海深吸一口气,看着他,沉声说道: “既然贤侄有此能力,那我就将这其中的一些情况都告诉你吧。” “江南甄家,贤侄听过吧?太宗皇帝时期,六次南巡,甄家接驾四次,甄家深得太宗皇帝的信任。” “不仅让甄家掌了江南织造局,而且还封甄家的一位小姐为妃,也就是现在的甄老太妃。” 听到这里,贾瑾恍然: “我在家时,就听到过这位老太妃的一些传闻,没想到,竟然是就是甄家出身的。” 林如海接话: “没错,就是甄家的,身份比太上皇还高。” “接驾四次,给甄家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就是亏空问题,虽然太宗皇帝南巡,大部分开支,都是皇家内帑出,可总归有一些要分摊到甄家头上的。” “可是,这其中的亏空巨大,以甄家的能力,肯定无法填补,好在太宗皇帝对甄家十分信任和关照,也明白,这几次南巡,让甄家替他背负了债务。” “于是,太宗皇帝封了甄家一个体仁院总裁官位,品秩虽比节度使低,却不在节度使节制权力之内。” “另外让甄家全权掌控江南织造局,织造局从此变为甄家私产,后来,见亏空还是没补上,太宗皇帝,又安排了甄家亲家李家的人当上了巡盐御史。” “名为巡盐,实际就是拿盐税来填补甄家的亏空。” 贾瑾听得惊讶不已: “若是这么说,太宗皇帝也太器重甄家了吧,盐税可是国之重税,竟然拿来填补某一家的亏空?” 林如海轻叹: “谁说不是呢,因此,太宗皇帝驾崩后,太上皇上位就立即将巡盐御史给换了,并且开始清查甄家亏空的问题。” “然而,查了多年,也没查出什么,恰巧那时我中了探花入了翰林院,太上皇看中我祖上是列侯世家,于是,便让我南下来任巡盐御史。” “其一,为巡盐,严查盐税,其二,就是查清楚,此前盐税到底去哪了。” 听到这里,贾瑾明白了,也是从林如海下江南开始,他就已经和甄家成了对头。 难怪这些年,贾家和林如海的关系若即若离,十分微妙呢。 因为,贾家和甄家是世交,可以说就是穿一条裤子的,关系很好,林如海来查甄家,甄家表面不说什么,可肯定还是挺顾忌的。 沉默一会后,看着林如海追问: “姑父,那您这些年,可有查出甄家什么问题没有?” 林如海闭了闭眼睛,喟然长叹: “唉……现在回想,我也不知自己当初做得对不对。” “贤侄不是想知道,盐税偷漏的情况吗,其实,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以甄家为头的南朝。” 贾瑾还是第一次听到‘南朝’这个说法,愣了一下,接着追问: “姑父,什么是南朝?” 林如海解释道: “所谓南朝,是他们自称的一个称呼,对外自然是不说的,江南最重要的就是税收,其中盐税、布税、粮税占了绝大部分。” “而这绝大部分的税,都和甄家有关,盐、布、粮,甄家都有插手,也因为太宗皇帝封的官职,不受节度使节制,慢慢的,甄家开始掌控江南官场。” “到如今,已经自成一个小朝廷,表面上,虽然还是听从朝廷的号令,可其实,朝廷的命令,在江南根本行不通!” 贾瑾满脸诧异: “甄家竟然敢做到如此?不怕朝廷派钦差来吗?” 林如海说道:“钦差来了也没用,因为,表面上发现不了什么,在江南地界上的官,对外都统一了口径,可谓是针扎不透,水泼不进。” 听了这话,贾瑾更加惊讶,迟疑了好一会,才道: “那他们就不怕朝廷换一批官员吗?” 林如海摇头:“本地的官员,自然得由他们说了算,像是应天府尹、按察使、节度副使、节度使等官员,他们确实控制不了,但是,他们可以拉拢或是架空。” 闻听此言,贾瑾彻底明白了,林如海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场,估计就是不上道的缘故,没有加入所谓的‘南朝’,而他如果想替林如海讨回公道,就必然和这个‘南朝’势力碰上一碰了。 70 情势已揭开 又见新年 听了林如海的话,贾瑾这才明白,为何林如海会落得一家被灭口的地步。 ‘南朝’势力已经彻底掌控了江南,在江南做官的,要么顺从,要么就只能消失。 林如海是太上皇派来巡视盐税,监察江南情况的人,他肯定不愿意和‘南朝’的人同流合污。 然后,他的儿子就莫名夭折了,没多久他的妻子贾敏也病逝了,到眼下轮到他自己了。 同时,贾瑾也想到了此后甄家被抄家的结果,甄家竟然敢在江南组建小朝廷,这种情况,换做任何皇帝都会取缔的。 沉默了好一会,贾瑾又问林如海: “姑父,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些,可有上报给太上皇听?” 林如海叹息: “我秘密上书过的,可太上皇并没有什么指示,后来,河东节度使反叛,太上皇匆匆退位,今上登基后,我上报似乎也没用了。” 听了这话,贾瑾眼神一闪: “这么说,太上皇根本就没有再关注过南边的情况?” 林如海微微点头,不再说话。 贾瑾脸色一沉,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造成林如海如今这个下场,太上皇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当初,可是太上皇让林如海南下巡盐的,林如海兢兢业业,用心巡盐,还查出了以甄家为首的‘南朝’。 可是太上皇呢,一点反应都没有,放任不管了,但凡太上皇给予林如海一点支持,‘南朝’的人也不可能敢对林如海痛下杀手。 还真是帝王无情,有用的时候,就是栋梁肱骨,没用的时候,根本就不会再多管。 按照杨敬松告诉他的情况,太上皇后来变得骄奢淫逸,听不进忠言,或许是看到江南也没什么大事发生,即便知道林如海上报了情况,也不想处置。 甚至于,一些和‘南朝’有关联的奸臣,向太上皇说好话,太上皇也就信了,最终就是没有任何指示了。 没了太上皇支持的林如海,自然也就成为了‘南朝’下毒手的目标。 念及于此,贾瑾突然想到,贾敏可是贾家小姐,他们对贾敏下毒手时,就没顾及贾家的态度吗? 要知道,甄家和贾家可是世交,关系匪浅,对贾敏下毒手这件事情,甄家肯定是知道的,可最终贾敏还是死了。 要么,甄家根本没有顾虑到贾家的态度,要么,甄家跟贾家说过了,贾家默认了。 很显然,第一种可能性更大,也就是说,甄家表面上和贾家好,可背地里,为了自家的利益,根本就没考虑过贾家。 然而,贾家众人,或许还不知道,只当甄家是好人,只怕就是贾母也没有怀疑过。 就在他暗暗思索之时,林如海又提醒道: “眼下黄远德的把柄被拿下了,他们肯定不会坐以待毙,贤侄,你可得小心他们的报复。” 贾瑾回过神来,郑重点头:“放心吧,姑父,既然你说了,侄儿会有准备的。” “另外,既然这些人如此无所顾忌,总有他们吃亏的时候。” 林如海听得暖心,脸上又露出几分欣慰之色。 就在这时,林黛玉也来了,见二人在说话,便问: “爹爹,你们在说什么?” 贾瑾回道:“没什么,就是陪着姑父闲聊罢了,妹妹,你今日可还好?” 林黛玉凝视他一眼,微微抿嘴:“我好着呢。” 见贾瑾不说,也不追问,坐在贾瑾身边,陪着林如海说起家常来。 回到自己家里,林黛玉变得更为自由了,虽然林如海病重,她也很忧心,可至少比在荣国府自由,没有那些莫名的压力。 眼看着又要到新年,林黛玉意识到,自己三四年没回自己家过年了,不免心里有些开心,最主要,在她自己家,有她爹爹林如海,还有贾瑾在,在她看来,比任何一个新年都值得期待。 同时也想着,希望新年到来,一切都能变好,林如海的病能好,她和贾瑾有更美好的未来。 …… 转眼就已经到了除夕夜。 贾瑾虽然是头一次离开荣国府在别的地方过年,但有林黛玉陪在身边,也颇为开心。 就算是病重的林如海,也换上了新衣,迎接新的一年到来。 甚至还下了床,陪着林黛玉、贾瑾他们吃了一顿团圆饭。 随着一阵阵炮竹声响起,新的一年到来,也意味着,贾瑾又大了一岁。 “恭贺三爷新年大吉。” 客房中,晴雯、香菱等丫鬟纷纷向贾瑾送上新年祝福,贾瑾也将早已准备好的新年利是赏赐给她们。 众丫鬟皆十分高兴,欢呼雀跃,因为不是在荣国府的缘故,晴雯她们也没有以往那样多的顾虑,最主要,也是因为贾瑾宠溺她们,越发让她们‘疯’了。 林黛玉来时,见到满屋子丫鬟们混乱的场面,对贾瑾调侃道: “你这些丫鬟,应该好好管教管教了,再不管教,怕是得将房屋都拆了不可。” 贾瑾微微耸肩,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顺势拉着她的手往外头而去。 林黛玉俏脸霎时通红,娇嗔一眼,倒也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 来到走廊上,贾瑾停下脚步,拿出了一个红包,在林黛玉面前晃了晃: “给我拜年,这个红包就是你的。” 林黛玉轻啐:“谁要给你拜年,我也不稀罕你的红包。” 贾瑾知道她的脾性,并不往心里去,笑嘻嘻拱手: “那我给妹妹拜见,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说着,将手伸到林黛玉面前。 林黛玉娇嗔连连,啐了他几句,红着脸拿出一个荷包: “就知道知你会讨,昨儿特意准备了。” 贾瑾笑着接过,又将自己准备的红包也给她,道了声新年吉祥。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我相信新的一年,定会有喜事发生的。” 听他这般说,林黛玉只觉得安宁开心,下意识嫣然一笑,又朝着他点了点头。 贾瑾很是自然地拉着她的手,往别处而去,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笑,颇为温馨。 正巧被一个路过的妇人看到了,林黛玉急忙将手抽回来,低着头问好: “姜姨娘好。” 原来这妇人,是林如海的一个妾氏姜氏。 看到林黛玉和贾瑾十分亲密,姜氏眼神轻闪,不过绝口不提,只说着一些闲话,又朝着贾瑾嘘寒问暖,似乎对贾瑾十分看重。 贾瑾对她,却不甚在意,只是出于礼貌,回了几句,便带着林黛玉和她分开了。 71 主动邀请赴宴 意图不明 对于林如海的妾室,贾瑾自然是不怎么在意的,林家的情况也比较简单,在这个时代,妾室并没有太多话语权,自然也引不起贾瑾的注意。 陪着林黛玉逛了逛后,便又回了客房来,也是担心林黛玉身体。 新年一过,便已经是上元节,贾瑾正和往常一样陪着林黛玉说笑,就有丫鬟来通禀: “小姐,外头有人要见瑾三爷。” 林黛玉听后,看了贾瑾一眼,问道: “什么人呢?” 丫鬟回道:“说是个管事,替人传话的。” 贾瑾接话:“妹妹回房吧,我去见见这人,回来后再告诉你听。” 林黛玉凝视他一眼,轻轻颔首,送他出去,才回林如海的房里去。 林府大厅里,一个身着青色袄衣的中年管事,正站着等待。 贾瑾出来时,他眼神一闪,忙笑着迎上来: “瑾三爷是吧?在下黄家管事,我们老爷在盛香楼设下了宴席,想请您去赴宴,还望瑾三爷赏脸!” 一边给贾瑾行礼,一边给贾瑾递来一张请帖。 贾瑾并未接,淡淡说道: “黄家老爷?我不认得啊,我为何要去赴宴?” 那管事也不惊讶,依旧满脸堆笑: “您就别谦虚了,我家老爷说了,您若是不赏脸,那就别怪他也不讲道义了,老爷已经掌握了那几个散播钦差谣言的人的行踪,随时都可以动手。” 贾瑾听后,微微挑眉,黄远德这是狗急跳墙,准备发疯了。 他倒不怕黄远德会闹出什么事情来,不过,去看看黄远德的态度也不错。 沉思一会后,说道: “既如此,那我就赏个脸,看看你们老爷到底有几斤几两!” 黄家管事听后,笑容消失,嘴角抽了抽,不过,还是恭敬将请柬送到了贾瑾面前。 贾瑾只是轻瞥一眼,并没有接,往后院而去。 这让黄家管家十分尴尬,最终只能将请柬放在桌上,这才离开。 回到后院,贾瑾来到林如海房里,林黛玉见他回来,便起身迎他,又看着他,似乎在问他,怎么回事。 贾瑾回了她一个眼神,没有急着回答,来到林如海床边,将黄远德要见他的事情,说了出来。 林如海听后,满脸凝重: “这个黄远德竟然这么快,就知道是你在谋划这些事情了?” 按理说,这些事情,知道的不多,毕竟缉私的人,是盐政衙门的,一般只会怀疑是林如海做的,没道理怀疑到贾瑾身上。 既然黄远德已经知道是贾瑾做的,那就说明,有人泄露了贾瑾的信息。 仔细一想,不难猜到,就是林府内部的人泄露的,因为其他环节,应该不会出现问题,也就是说,林府里有对方安插的眼线。 而且知道后院里的事情,说明这个眼线身份不低。 想到自己府邸里竟然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林如海脸色更加不好看了,同时也让他明白,为何自己这些年一直会处于被动情况了。 贾瑾见状,猜到了他的一些心思,反而宽慰道: “姑父莫急,越是如此,越说明一切都将变得清晰,接下来,就交给侄儿来办吧。” 听他自信满满,林如海看了看他,见他年轻得过分的面容上,皆是沉稳冷静,顿时有了期望。 …… 辞别了林如海和林黛玉,贾瑾先去换了一身衣裳,这才出门,坐上了林府的马车,往盛香楼而来。 这盛香楼算得上扬州数一数二的酒楼了,贾瑾刚下马车,就已经有人迎了上来,是给贾瑾送请柬的黄家管事,满脸堆笑: “是瑾三爷吧,我家老爷等候多时,请跟小人来。” 贾瑾微微点头,跟着他上了三楼的一间雅间。 黄远德在里头坐着,见有人进来,忙起身,待看到贾瑾时,目光便凝聚于贾瑾身上。 “老爷,这就是荣国府瑾三爷。” “瑾三爷,这就是我家老爷。” 黄家管事给他们互相介绍着对方。 黄远德率先拱手笑道: “没想到,瑾三爷如此年轻,我听到瑾三爷大名,还以为最少也是一个弱冠之年的少爷,没想到,真没想到,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贾瑾满脸平静: “黄老爷,客气话就不必说了,我不得不佩服,你竟然能够知道,我跟这些事情有关。 说话间,自顾自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黄远德笑容瞬间消失,半晌,这才接话: “我也没想到,谋划缉拿走私食盐的人,竟然会是来自京城荣国府的瑾三爷。” “说起来,我黄某人和瑾三爷你无冤无仇吧?瑾三爷为何要这么做?” 一边说,一边坐在了贾瑾的对面。 黄家管事见状,忙带着人出去,又将房门关好。 屋中就剩贾瑾和黄远德两人。 贾瑾微微撇嘴: “黄老爷,我和你确实无冤无仇,可是,你走私食盐,这可是犯了王法的,这也怪不得我吧?” 黄远德听了,满脸阴沉: “就算我犯了王法,和你也无关吧?你又不是官员,何必管得这么宽呢?” 贾瑾冷笑: “是和我无关,可是,你走私食盐的事情,和我姑父有关啊,我姑父是巡盐御史,抓的就是你们这些无良奸商,有问题吗?” 这话一出,黄远德瞬间哑口无言了。 眯了眯眼睛,盯着贾瑾追问: “你就不怕惹祸上身吗?” 贾瑾微微挑眉: “我为什么要怕?正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相信,邪魔外道永远无法战胜正义。” “对了,按照我朝律法,走私私盐,你们全家都得被判罪,黄老爷,我觉得你有时间跟我在这里瞎扯,不如想想自己的后路为好啊。” 黄远德心里虽然对贾瑾早有一个大概的预期,猜到贾瑾可能很聪明,可见到贾瑾后,才知道贾瑾有多么特别。 表面上,贾瑾看起来,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可他知道,贾瑾今年还不过十一岁而已。 然而,就刚刚听贾瑾所言,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十一岁的人说得出来的话,更像一个三十一岁的人说出来的。 也让他对贾瑾的有了一个更清楚的认知。 迟疑好一会,笑了:“哈哈哈…瑾三爷说得对,不过,既然难得请三爷赴宴,就算天大的事,也得先请三爷吃完后再说啊。” 说着,朝外头喊道:“来人,上菜!” 72 现在回头或许还来得及 黄远德吩咐完,没多久,就见桌上摆满了佳肴。 “来来来,瑾三爷不必客气,黄某先敬您一杯!” 黄远德一改刚刚的态度,热情招呼贾瑾吃菜,又恭敬向贾瑾倒酒。 贾瑾却无动于衷,甚至平静说道: “黄老爷,你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没用了,你走私私盐的事情,铁证如山,你就等着朝廷的严惩吧!” 黄远德嘴角微微抽动,看着他道: “瑾三爷,我黄远德有哪里得罪您的地方,还请您高抬贵手,让黄某怎么做都行。” 贾瑾看他一眼,微微挑眉: “要我放你一马也行,你先拿出一点诚意来。” 黄远德听得一怔,随后满脸谄媚: “瑾三爷您只管说个数,多少诚意我都拿得出来。” 他以为贾瑾是想要钱,顿时轻松不少,也觉得,贾瑾不过如此。 然而,贾瑾却摇头: “我说的不是这个,想必黄老爷知道,林府里的内奸是谁,你将此人告诉我,我就跟你继续往下谈。” 听了这话,黄远德再次愣住了,满脸惊诧,万万没想到贾瑾会这么说。 过了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满脸不自然: “瑾三爷,看你这话说得,林府里有内奸,我怎么可能知道。” “你若说其他的,我倒是可以做。” 贾瑾冷笑: “是么?那我让你指控南朝的官员,你敢吗?” 这话一出,屋中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样,瞬间变得十分寂静。 黄远德瞪大眼睛,完全没了话说。 贾瑾也不着急,静静等待他反应。 来之前,贾瑾就已经在猜测了黄远德的目的,眼下已经抓到证据,就差最后一步了,黄远德以及黄家倒霉就在眼前,全看贾瑾接下来怎么做了。 此前贾瑾没有急着行动,也是想看看黄远德以及他背后的人,会是什么反应。 加之也快过年了,所以,没有急着行动。 眼下黄远德请他赴宴,也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过了好一会,黄远德总算回过神来,看着贾瑾道: “瑾三爷,你如果要这么说,那黄某只能说,咱们这个朋友是没得做了。” 贾瑾撇嘴:“朋友?黄老爷,我和你从来就不是什么朋友,我也不想和你做朋友。” “我只劝你一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你现在回头,或许还可以救你自己一命,不然,你只会跌入深渊,再也别想爬起来!” 听了这话,黄远德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语气也变得生硬: “瑾三爷,话可别这么说,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知道你有本事,可这里毕竟是江南,不是京城。” 贾瑾微微耸肩: “我当然知道这里是江南,是你们南朝统治的地方,可是,除非你们南朝准备造反,不然,我想王法在这里,应该依旧能够行得通吧?” 黄远德闻言,暗暗心惊,贾瑾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这让他有些束手无策了。 迟疑了好一阵,才说道: “瑾三爷,既然你知道南朝的存在,你也是个聪明人,理当明哲自保,没必要趟这趟浑水吧?” 贾瑾微微点头: “你说得没错,这里的事情,和我的确无关,可是,黄老爷你,得罪了我姑父,这个仇,我必须得帮我姑父报!” 此言一出,黄远德再次哑口无言。 过了好一会,只能咬牙切齿道: “那就是没得谈了?” 贾瑾摇头:“当然有,你可以弃暗投明,回头是岸,指证南朝的罪证,这样,咱们才算是朋友。” 黄远德冷哼:“贾瑾,你太自信了吧?这里是江南,你真要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南朝?” 贾瑾正色回道: “你错了,南朝敢对抗朝廷,那我就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朝廷。” “也请黄老爷转告南朝的头头脑脑们,现在放手,还来得及,不然,就只能一起步入坟墓。” 说罢,便起身离开了。 黄远德的态度,他已经明白了,无非就是想通过拉拢他或是吓唬他,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贾瑾早就做好了准备,从开始调查黄家开始,甚至是在南下来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必须得做出点什么成绩来。 不然,对不起杨敬松他们对自己的重视。 江南在甄家的控制下,私底下竟然成立了一个小朝廷,这样的事情,若能解决,对大成王朝来说,自然是好事。 而且,他若真能将这个所谓的‘南朝’给分化了,对于他们这个阵营来说,也可以掌控不少江南的资源,如官位、产业等。 因此,对于贾瑾来说,对付南朝,算是一个政治确定的举动,更别说,正是南朝,才让林如海陷入了病重的情况。 既然他来了,就有必要替林如海讨回这个公道,不论是因为林黛玉,还是因为亲戚关系。 黄远德目送着贾瑾离开,满眼阴鸷,他有想过结果会如何,没想到贾瑾如此难缠,一切都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也不明白,贾瑾的底气到底是什么?竟然一点也不害怕? 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老谋深算不怕事呢? 思索了好一会,黄远德觉得自己竟然看不透贾瑾,不管如何,眼下他们黄家情况已经岌岌可危,既然贾瑾油盐不进,他也必须得有所行动了。 当即坐上轿子,来到了江南盐转运使司衙门,求见盐转运使刘绵。 刘绵和他也比较熟悉了,见他来见,寒暄了几句,便问: “怎么样?这个贾瑾可是答应了?” 黄远德满脸苦笑: “刘大人,这个贾瑾也不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是怎得,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我怎么说,他都不松口。” “不仅不松口,反而让我指证咱们南朝。” 刘绵听了,颇为惊疑: “他既然知道咱们南朝,还敢对着干?失心疯了吧?” 黄远德摇头:“这个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他确实就是这么做的。” 刘绵沉默了一会,冷笑道: “我估计他就是一个愣头青罢了,仗着国公府少爷的身份,以为一切都可以轻松做到,真是找死。” 黄远德跟着附和:“刘大人您说得没错,听闻他今年才十一岁,虽说去年就中了秀才,可到底是少年心性。” “刘大人,您看,是不是让巡盐衙司,将我那几船货拿回来再说?” 73 面对莫测局势 心静淡定 在黄远德看来,既然贾瑾油盐不进,那就该让他看看,南朝的厉害,不过,在此之前,得先将自己家的船拿回来,也算是让贾瑾先看看他们的手段。 转运使刘绵对此,也没什么意见,同意了: “嗯,没问题,本官这就派人去巡盐衙司要来。” 黄远德见他同意了,十分高兴,连连答谢: “多谢大人!” 刘绵眯了眯眼睛: “你说,咱们该怎么给他一个教训呢?” 黄远德面露几分阴险: “他既然油盐不进,大人不妨派人将他的人给抓起来,那几个军汉,正好此前就是盐贩,大人随便找个理由就行。” 刘绵听了,轻轻点头: “嗯,就是这样,即便他是国公府少爷又如何?” “敢跟咱们对着干,本官倒要看他到底有多大的胆子!” 说话间,二人相视一笑,黄远德又恭维了好多话。 …… 林府。 贾瑾回来后,将黄远德说的态度,告知给了林如海听。 林如海听了,颇为担忧: “贤侄,你可得小心了,既然黄远德没有达到他的目标,肯定会有其他举动。” 贾瑾深以为然,黄远德已经查到他身上来了,无论如何也避免不开的,除非他放弃。 不过,倒也不怎么在意,在去见黄远德之前,他就已经想到了后续。 面露几分淡然回道: “姑父放心,邪不胜正,他们都目的一定达不成的。” 见贾瑾胸有成竹,林如海颇为欣慰,不再多言,静待接下来贾瑾的举措。 就是林黛玉见贾瑾如此态度,也跟着有些轻松,和贾瑾说着闲言碎语,也颇显轻快,比在荣国府时多了几分愉悦放松。 然而,次日,刘绵就派了人,拿着盐转运使司的公函,来找林如海交涉,让巡盐衙司,将扣押的私盐交给盐转运使司处置。 他们给出的理由也比较合理,林如海这个巡盐御史现在既然病倒了,这缉私的事情,就该交由盐转运使司来查证。 林如海早猜到对方会有所反应,没想到,竟然如此无耻不要脸,心里头不由气愤。 贾瑾却颇为冷静,劝慰道: “姑父别急,让他们拿去,这些私盐就如随时可能爆发的祸患,到时候,他们就知道后悔了。” 林如海听得惊疑,追问道: “贤侄,为何这么说?” 贾瑾面露几分神秘:“姑父且容我卖个关子,过几天您就会知道。” 听他这么说,林如海更加惊疑了,猜到贾瑾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一时间倒十分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 又过了一天。 樊鸣急匆匆来通禀贾瑾: “公子,不好了,我们两个兄弟被人给抓走了,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是谁。” 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像是十分急迫和不安。 而贾瑾却和以往一样淡定,摆了摆手: “别急,他们不会有事。” 樊鸣愣住了,既然对方都敢抓他们的人了,说明对贾瑾已经没了顾忌,可贾瑾却仍旧如此安稳。 若非对贾瑾有所了解,樊鸣定会以为贾瑾是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 既然贾瑾如此安稳,那他也不着急了,深吸一口气,恭敬问道: “公子,那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贾瑾做出指示:“你亲自去帮我送两封信,其余人暂时不要任何举动了。” 说着,将两封信交到了樊鸣手中,其中一封是杨敬松给他的,另一封则是他自己手书。 见樊鸣郑重接过,贾瑾又严肃叮嘱: “务必送到节度副使骆煜大人手中,就说是京城来的,他听了,定会接你的信。” 樊鸣恭敬应承:“是,小人一定办好,公子可还有其他吩咐?” 贾瑾微微点头: “你到了金陵后,将信送给骆煜大人,别急着离开,打听一下金陵城里的风声,看看有没有关于盐税的消息。” “另外,看看骆煜大人会不会给我回信,若有回信,你带信回来,若没有,你打听消息后,便可回来。” 樊鸣认真记下,见贾瑾再无吩咐,立马就去办了。 目送樊鸣离开,贾瑾这才踱步往后院而去。 林如海房。 林黛玉见他满脸平静,不由笑着问: “如今这个局势,你竟然一点也不着急?” 贾瑾微微挑眉:“妹妹竟然也知道眼下局势紧张?” 林黛玉抿嘴,看了看床上的林如海,笑着回道: “我虽不知外头的事情,可听爹爹的语气也能猜到。” 贾瑾听后,不由夸赞林黛玉一番,让林黛玉俏脸微红,娇嗔他一眼,不过也没有再反驳。 须臾,贾瑾伸出手邀请: “妹妹,可愿意陪我下一盘棋?” 林黛玉有些怔然,过了一会,才惊讶问道: “既然局势危急,你还有心思下棋?” 贾瑾微微一笑:“越是如此,越需要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心态。” 林黛玉聪慧,立马明白贾瑾的意思,是想通过下棋对弈,来使自己冷静下来,于是欣然同意了,吩咐丫鬟抬了桌子摆上了围棋。 林如海见状,感叹: “贤侄稳坐钓鱼台,在这个时候,竟然还能沉下心来。” 贾瑾微微弓腰:“侄儿棋子不精,还请姑父在一旁替我把关。” 林如海下意识捻须而笑: “哈哈哈…好!” 林黛玉原本听贾瑾竟然让林如海指导,心下有些微吃味,可看到林如海竟然笑了,而且笑声中气十足,就像是病已经好了一样,顿时心花怒放,再无半点忧愁和不悦,跟着满脸喜色。 甚至难得露出几分傲娇神色,看着贾瑾道: “爹爹指点你,你可别输给我哦!” 贾瑾见状,暗暗惊讶,迟疑片刻,笑着回道:“那就请妹妹手下留情了!” 林黛玉听了,下意识嗔他一眼,两人猜了子,林黛玉先执黑子下了。 她不经意地流露出的神态,林如海都看在眼里,眼底的欣慰之色更浓了,看贾瑾的眼神也越发满意了。 屋中渐渐陷入沉寂,贾瑾目光盯着棋盘,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林黛玉知道贾瑾这是借对弈,让他自己冷静下来,因此,也不催促,反而紧紧盯着他看,也不知心思是不是在棋盘上。 或许,在二人眼里,眼前的棋盘早已不存在了,只有自己所想。 不知过了多久,黑白棋子已经布满了棋盘,‘战局’似乎陷入了焦灼状况。 别说贾瑾是紧锁眉头,就是林黛玉也同样秀眉紧蹙。 就在这时,有丫鬟进来通禀: “三爷,外头人有求见。” 74 洞悉心思 尚方宝剑现 听闻又有人要见自己,贾瑾眉头一皱: “是谁要见我?” 林黛玉本已经想落子了,见此情况,便先将棋子放回棋盒中,微睁眼眸看着通禀的丫鬟。 丫鬟则回道:“回三爷,是上次那个黄家管事。” 听了这话,贾瑾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冷然: “不见,告诉他,三爷我没空。” 说着,看向林黛玉:“妹妹,别管,咱们继续下。” 林黛玉看着他:“不然还是见一见吧?” 贾瑾缓缓摇头: “没必要,黄远德这时来见我,无非就是想向我炫耀他的‘能力’,劝我‘回头’罢了。” 林黛玉听得有些不解,不过,她知道,这话肯定也是说给林如海听的,便又看向林如海来。 果然,只听林如海沉声说道: “贤侄,若是如此,不见也好,不过,不妨看看他能开出什么条件。” 贾瑾再次摇头,却没有解释,只是示意林黛玉继续下。 林黛玉满心疑惑,不过,还是再次落子,贾瑾跟着落下棋子。 没一会,那个丫鬟又回来了,手中还拿了一封信,恭敬递到贾瑾面前来: “三爷,那个黄管事说,您不见他无妨,不过,还请三爷务必看看这封信,说是对三爷有很大帮助。” 贾瑾接过信,递给了林黛玉: “想必妹妹还不明白,看看这信,你或许就明白了。” 林黛玉凝视他一眼,微微抿嘴,心里有些淡淡甜蜜,贾瑾还是懂她的,竟然知道她正疑惑不解呢。 迟疑片刻,轻轻颔首,接过信拆开看了起来,刚看,她的神色霎时就变了,变得颇为凝重。 待看完后,柳眉倒竖,满脸寒霜,带着几分愤慨道: “真是岂有此理!这黄老爷,怎么能够无耻到这个地步!” 林如海见林黛玉竟然如此生气,颇为惊疑: “玉儿,信里到底说了什么?” 林黛玉先看了贾瑾一眼,见贾瑾点头,这才说道: “爹爹,黄远德在信中说,如果瑾兄长不答应他,就杀了瑾兄长的人,而且警告说,让瑾兄长不要不自量力,和他们作对,是得不到什么好下场的,或许……或许最终会……” 说到这里,浑身微颤,眼底闪着担忧神色,望着贾瑾,说不下去了。 贾瑾则安抚道: “妹妹别担心,我早猜到他一时嚣张,定会这样说的,你别往心里去,正所谓,乐极生悲,他自以为是,有他倒霉的时候!” 林黛玉听不明白贾瑾有什么深意,却也知道,贾瑾很自信,而且他确实猜到了黄远德的心思,说明目前一切,似乎还在贾瑾的掌控之中,顿时安心不少。 林如海也同样惊讶: “贤侄,你早知道黄远德会这么做?” 贾瑾回道:“其实不难猜到,先是那些私盐被要走,接着,我的两个人,被他们抓去。” “以黄远德这种为富不仁的奸商,他当然不会放过一切贬低打击对手的机会,更别说,眼下看来,他们似乎赢定了。” “我要么向他们服软,要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被他们残忍杀害!” 这话听得林如海心惊肉跳,眼里闪过震惊,不仅惊讶于贾瑾,早已洞悉了黄远德的心思,更惊讶于,贾瑾面对这样的局势,竟然可以做到如此泰然自若。 他不禁感叹,若是他年轻的时候,有贾瑾这样的心态,何至于落得如今这个地步? 林黛玉同样惊讶,只是她更多的还是替贾瑾感到担忧,一时柔肠百结,眼眸里忧愁再现,轻问: “那你要怎么办?” 贾瑾朝着她坦然一笑:“妹妹,咱们的对弈,还没结束呢,先继续吧!” 说着,示意林黛玉先下棋,别说其他的。 林黛玉微微蹙眉,看了看他,持棋子下了。 二人又互相下了几手后,林黛玉看着棋盘发怔: “我输了…” 贾瑾微微一笑:“妹妹,你大意了,胜负未分之前,谁知道结局如何呢?” 这话一语双关,林黛玉霎时明白了不少,眼眸轻闪,露出一丝笑容来,就好像这局棋,是她赢了一样。 这局棋,不仅让她看到了,贾瑾如何沉稳冷静,也让她明白,贾瑾的棋力到底如何了。 以前在荣国府时,贾瑾也经常和姐妹们对弈,贾瑾几乎都是输了,以至于,长久以来,林黛玉都觉得贾瑾是个臭棋篓子。 直到眼下,她才知道,贾瑾以前都是让着姐妹们的,贾瑾真正棋力,在姐妹们之上。 虽然她输了,可她心花怒放,原本的担忧和忧愁都没了,输得心服口服,也让她明白,贾瑾定有制胜法宝,这才是她开心的主要缘故。 林如海自然也听懂了贾瑾的一语双关,不禁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好奇,贾瑾的制胜法宝到底是什么? …… 盐转运使司衙门。 黄远德笑着对刘绵说道: “刘大人,看来我们还是高看这个贾瑾了,眼下这个时候,还装高傲,真是一个愣头青。” 刘绵对此颇为认同: “到底还是年轻,哪里能有什么大本事和深城府呢?” 黄远德面露一丝阴笑: “刘大人说的是,或许之前,只是凑巧被他赶上了而已,我想他现在,肯定急得团团转,不知所措呢。” 说着,又请示问道: “刘大人,接下来我们怎么做?要不要将那两个人先杀了?” 刘绵摆了摆手: “别急,先等上一两天看看,贾瑾毕竟是贾家的长房少爷,咱们虽然不怕金陵四大家族,可毕竟得给甄老爷一个面子,不要闹得太僵了。” “倘若贾瑾悔悟,咱们可以顺水推舟,给他一个面子。” “倘若他不知天高地厚,一定要死扛到底,那咱们也没必要再给他面子。” 黄远德听得嘿嘿一笑,恭维了起来。 然而,第二天,黄远德和刘绵两人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武安帝派来的钦差大臣已经来到了扬州,并且第一个传唤的就是作为江南盐转运使的刘绵! 在扬州的钦差行在内,作为钦差的裴崎,高举一柄剑,对刘绵朗声宣布: “本官裴崎,奉皇上旨意,持天子剑,代陛下巡狩江南,三品以下官员,本官可先斩后奏,三品之上的官员,本官有权立即停职!” “刘绵,你身为三品的盐转运使,贪赃枉法,勾结盐商欺压良善,滥用私权,以权谋私,实为严重,本官现以钦差之命,宣布你立即停职,等待皇上处置!” “江南盐转运使司,现在由本官暂代管辖。” 75 钦差一来就是绝杀 突然出现的钦差裴崎,让刘绵、黄远德等人都没有料到,更重要的是,裴崎一来,就行使钦差权力,将刘绵直接停职了! 看着裴崎满脸严肃的面容,刘绵满心惊骇,也很是委屈,他觉得自己根本没做错什么,裴崎凭什么一来就让他停职? 咬了咬牙后,问道: “裴大人,你虽是钦差,可本官也是三品的盐转运使,你要停本官的职,总得有证据吧?” 裴崎微微挑眉: “刘绵,你还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自己做的好事,想来你比谁都清楚吧?” 刘绵满脸涨红,硬气回道: “你……休要血口喷人,我何时做过什么?” 裴崎盯着他冷笑: “刘绵,死到临头了,你还要嘴硬?” “既然如此,那就让你死个明白!” “来啊,将证据呈上来。” 话音刚落,就有钦差属官拿了证据。 是一份文书,裴崎接过后,展示给刘绵看: “刘绵,你身为江南盐转运使,就是这样对待私盐的吗?” 刘绵看向那份文书,其中的内容让他神色大变,满脸惊颤: “这…这怎么会……” 裴崎微微撇嘴,又吩咐: “将人带上来!” 半晌,就见黄远德被人押了进来,跟着被押进来的还有两个军汉。 裴崎指着黄远德: “刘大人,黄远德你应该熟悉吧?这些私盐就是他的,巡盐衙司已经查明黄远德走私私盐,可你呢,竟然利用权力,将这些私盐要了来,还给了黄远德。” “这些公文,白纸黑字,还有你刘绵的私印,足够当证据了吧?” 刘绵听后,双腿有些发软,他是万万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有钦差到来,他们南朝却连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不仅如此,裴崎竟然一来就掌控了他的罪证,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情况急转直下。 见他无话可说了,裴崎又指着两个军汉: “这两人,是正经盐贩,你们为了逼迫他们,竟然将他们私下羁押、审讯、拷打,这不是你盐转运使司该做的事情吧?” “还敢说自己没做什么亏心事?” 刘绵听了,满心惊疑,瞪大眼睛,看向了黄远德,用眼神询问黄远德到底怎么回事。 抓捕这两个军汉的事情,知道的人很少,刘绵以为,是黄远德将事情透露了出去,不然,裴崎这个刚到的钦差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情? 见刘绵用眼神询问自己,黄远德也是满脸委屈和无奈,猛然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 这让刘绵更加惊疑了,如果不是黄远德故意泄露出去的,那这件事情是谁泄露给裴崎的? 裴崎将二人的神情尽收眼底,撇嘴道: “不要怀疑了,本钦差告诉你们,是三天前,有人将这些罪证送到我手中的。” 刘绵和黄远德听得惊讶,三天前,就已经有人将他们的罪证送到了裴崎面前? 此人是谁? 很快,两人就想到了贾瑾。 因为,整件事情,似乎也只有贾瑾会这么做了,其他人要么不知情,要么没必要害他们。 想到这里,刘绵和黄远德不由对视,二人皆是满脸震惊和骇然。 昨日,他们还在笑话贾瑾是个愣头青,过不了两天,贾瑾就会来向他们服软。 可没想到,贾瑾早在三天前,就已经将他们的罪证,一并交到了南下巡视的钦差裴崎手中。 现在看来,他们自己才是愣头青! 尤其是黄远德,回想一开始,他还以为钦差要来,是贾瑾故意散播谣言,才有后来他的私盐被巡盐衙司扣押的事情。 现在看来,贾瑾没有说假,真的有钦差来了,真假难辨。 又想到那时在盛香楼贾瑾对他说过的话,丝毫不在意他的要挟和拉拢,现在总算明白了,贾瑾为何有那样的底气了。 他们还以为贾瑾不过是嘴硬,不愿意承认自己做错了,所以不见他派去管事。 没想到,贾瑾竟然是在等钦差裴崎的到来! 对于刘绵和黄远德两人的醒悟,裴崎自是不在意了,见二人似乎愣住了,不再多言,吩咐道: “来啊,将黄远德押下去,另外,黄家所有人都押入大牢,黄家宅邸全部查封,等待最终判决!” 黄远德这时才反应过来,忙求饶: “钦差大人,我是冤枉的,请您明鉴啊!” 对于他的求饶,裴崎丝毫不理会。 黄远德见无效,又向刘绵求救: “刘大人,您要救我啊,你应该知道,那些货可不只是我一个人的。” 刘绵神色阴晴不定,他自然听得懂黄远德这话什么意思,可是,他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怎么去保黄远德。 因此,对于黄远德的求助,也是无动于衷。 黄远德见状,知道自己算是彻底没救了,满脸惨白,回想起贾瑾对自己说过的‘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后悔莫及,早知如此,他当初就应该听贾瑾的。 他也没想到,贾瑾竟然这么厉害,不仅早就知道裴崎会南下,而且还正巧赶在裴崎到来之前,将他们的罪证定下。 此时刘绵也和黄远德是一样的心态,他如果知道,裴崎就要来了,他说什么也不会答应黄远德,去巡盐衙司讨要那些被扣押的私盐。 直到眼下,他才明白,为何巡盐衙司没有丝毫阻拦推脱,就将那些扣押的私盐交给了他们。 他这么做,简直就是自掘坟墓,他那时还以为自己很聪明很有权势。 原来这一切,都是贾瑾提前设定好的,就等着他们往里钻呢。 这时,裴崎再次对他‘补刀’: “刘大人,停职期间,你哪里都不准去,等待皇上最终定夺,不过,我劝你也不要心存任何侥幸,你的罪证,足够你被革职查办了!” 刘绵听得魂飞魄散,如丧考妣,裴崎说得没错,有这样的铁证在,他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失魂落魄离开钦差行在,刘绵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呆坐在椅子上。 沉思了不知多久,他终于反应了过来,他还有机会,作为‘南朝’的一分子,他可以向南朝的人求助! 想到自己还有希望,刘绵顿时恢复了一些神色,立马写了一封信,派了他最信任的人紧急送去金陵去。 同时,期待着从金陵能够传来对他的好消息。 76 甄家老爷的掌控欲 扬州和金陵相隔不远,半日时间足够到了。 刘绵派了自己最信任的亲信,快马加鞭赶来金陵城送信。 这亲信晌午出发,午后就已经到了,抵达金陵城后,直奔甄家而来。 甄家不愧是江南地界最大的家族,这府邸修得非常豪华富丽,占地面积大不说,整个府邸内部的建筑,竟然和皇宫的宫殿比较相似。 而且甄家府邸正位于金陵城中心地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王府。 在甄府后院,有一个专门的戏台子,临水池而建,此时台子上正上演一出戏。 在台子对面,有一水榭,作为如今甄家掌家老爷甄应嘉正靠在软椅上,眯着眼睛看戏。 见他五十好几的年纪,面白清瘦,下巴留着一簇胡须,身着青色长袍。 水榭和戏台子搭建得非常有讲究,四周是江南园林,前面是水池,池水清澈见底,可见花花绿绿的金鱼在自由游着,戏台子上传来的声音,正好可以汇聚到水榭中。 听到妙处,甄应嘉不由面露几分享受之色。 就在这时,一个管事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甄应嘉身边,低声通禀: “老爷,外头来了一个人,自称是从扬州来的,奉他家主人,盐转运使刘大人之命,特来给老爷您送来一封急信!” 甄应嘉微微皱眉,摆手:“让他先等着,等老爷我看完这出戏后再说。” 这管事不敢违逆,立马弓腰退下去传话了,大气不敢出一声。 大约半个时辰后,戏演完了,甄应嘉这才起身,走去前方客厅。 “小人见过甄公,您万福金安。” 刘绵派来的亲信在客厅早就等得火急火燎了,见他终于出来,却也不敢有任何怨言,恭敬见礼。 甄应嘉伸了伸手,来到上首坐下,端起茶杯说道: “说吧,刘绵让你来做什么?” 亲信忙回: “甄公,您不知道,我家主人刘大人被刚来的钦差停职了!” 甄应嘉正在喝茶,听了这话,也不由惊吓,立即放下茶杯,惊问: “刘绵被停职了?扬州来了个钦差?什么时候的事情?” 亲信回道:“回甄公,事情就是今早发生的。” 甄应嘉满脸凝重:“到底怎么回事?” 亲信拿出刘绵的书信,恭敬递了过去: “甄公,这是我家主人写的信,您一看就知道了。” 甄应嘉原本以为,刘绵派人来,不会有什么大事,没想到,竟然是这样惊人的消息。 拆开刘绵的信后,一目十行看了起来,越看越心惊,越看脸色越发阴沉。 在信中,刘绵详细述说了所有情况,包括贾瑾在这件事情中的位置,自然也包括贾瑾的来历,都说得明明白白。 也包括,钦差裴崎的态度,以及什么时候来到扬州,都全部说了。 当然,在信的最后,刘绵也不忘向甄应嘉求助,眼下,只有南朝可以保他了。 甄应嘉看完后,满脸凝重,朝廷派了钦差来,他竟然不知情,如果不是刘绵这时派人来送信,他还蒙在鼓里。 思索了好一会,想到了什么,拿起刘绵的信,再次看了起来,盯着某一段发愣,似乎发现了什么。 眯了眯眼睛后,对刘绵的亲信说道: “你先在府上歇脚,我回给你一个答复。” 刘绵的亲信听了,十分高兴,立马弓腰回礼: “多谢甄公,小人先告退。” 待他退下后,甄应嘉眼底闪过几分冷冽,又叫了人来,吩咐一番。 再略坐了一会,起身回后院,换了一套衣服后,坐上轿子出府了。 轿子停在了到城中一处幽静隐蔽的院落,甄应嘉下轿,走进这院落,在上房里等着。 房里有一道巨大的帘子,像是一道墙一样,只能看到对面屋子中的一点影子。 没等多久,就见隔壁房里来了一个人,对着甄应嘉见礼: “甄老爷,这时候请我来有何贵干?” 听声音,是中气十足的中年男人声音。 甄应嘉面向着他: “裴大人,你可知道,右都御史裴崎,被皇帝安排为钦差,来南边巡视了?” 对面的裴大人愣了一下,摇头道: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甄应嘉冷哼: “哼,我不信你不知道,裴崎可是你堂兄弟,他南下来巡视,你竟然不知道?” 裴大人诚恳回道: “甄老爷,你也说了,他是钦差,定是皇上秘密派他南下的,这种事情,他自然不可能告诉我。” 甄应嘉盯着他直看,两人隔着帘子,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能大概看到一个轮廓。 过了一会,感觉到对面的裴大人似乎没有撒谎,甄应嘉微微点头: “想来你也不敢对我有所隐瞒。” 裴大人则追问:“甄老爷,出什么事了?” 甄应嘉道:“你堂弟裴崎被皇帝任命为钦差,派来南边巡视,今日刚到扬州,就将盐转运使刘绵给拿下了。” 裴大人显然很惊讶:“是吗?这怎么可能?他就算是钦差,也不可能一来就拿三品盐转运使开刀吧?” 甄应嘉沉声说:“刘绵写信来说,是因为一个叫贾瑾的小子,提前将他们的罪证,告诉给了裴崎听。” 裴大人听得惊讶不已:“贾瑾?什么来头?他为何要这么做?还有他竟然知道裴崎是钦差?” 甄应嘉咬紧牙关,接着沉声道: “贾瑾,京城荣国府的三少爷,今年十一岁,来江南是探望他生病的姑父林海,也就是淮扬巡盐御史。” “听刘绵的意思,这个贾瑾似乎早就知道裴崎是钦差,所以提前做了准备,将刘绵他们耍得团团转。” 听了这话,裴大人显然惊讶到无话可说了,沉默了一会,才接话道: “贾家人?甄老爷,那应该是自己人才是,既然他都知道裴崎是钦差,甄老爷你竟然不知情?” 甄应嘉满脸铁青: “我想贾家不会和我们甄家作对,如果贾瑾是从贾家获得的消息,贾家应该也会派人告知我。” “这个贾瑾虽然是贾赦的嫡三子,可到底是什么来头,没人说得清楚。” 裴大人更加惊疑了: “甄老爷,你是说,这个贾瑾有可能和贾家不是一路人?” 甄应嘉微微摇头: “不清楚,不过,仅从眼下这件事情来看,贾瑾应该知道,贾家不知道的事情。” 这话说完,两人都沉默了,似乎都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好一阵,才听裴大人接着问道: “甄老爷,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77 互相探试 各有算盘 猜测贾瑾竟然可能和贾家不是同路人,对面屋中的裴大人深感惊讶,同时,也猜到甄应嘉心里肯定是不满的,便问他接下来想怎么做。 甄应嘉则阴沉着脸色说道: “刘绵已经没用了,这个蠢货竟然连一个愣头青都斗不过,还有脸向我求助。” “裴崎暂时接手盐转运使司,这对于我们来说,绝非什么好事。” “故而,我想请裴大人你出面,先稳住裴崎,顺便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他来江南到底是做什么!” 裴大人闻言,沉默了一会,接话道: “甄老爷,我想他来江南的目的已经不用打听了吧?” “他是皇帝秘密派来南边的钦差,京城知道的人都不多,可想而知,他来江南是做什么的。” 甄应嘉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轻哼一声,冷然说道: “他若是敢在江南胡来,我保证,他绝不可能活着回京城复命!” 裴大人沉默了一会,才接着说: “甄老爷,他手持天子剑,代天子巡视,若是死在了江南,皇帝只会继续派人来查的。” 甄应嘉嘴角微扬,露出几分冷漠: “所以,我现在来见你,就是想着,事情不要走到最糟糕的一步,你们是堂兄弟的关系,我希望你能够好好劝劝他,不要为了前程,丢了性命!” 裴大人微微点头:“行,我尽力而为。” 说着,想到了什么,提醒道: “甄老爷,我们这些人可能都不会告诉裴崎什么,可是,有一个人,却未必……” 甄应嘉没明白他的意思:“你说的是哪个?” 裴大人说道:“林海,他眼下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临死之际,将他所知的,都说出来,没人拦得住!” 甄应嘉冷笑: “放心,他不敢胡说,我想他现在应该也明白了,除非他不想他唯一的女儿活着,否则,他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听他说得如此肯定,裴大人仍旧怀疑,接着道: “甄老爷,话可不能这么说,林海一个将死之人,他若真是无所顾忌了,恐怕没人能够阻止他说出口。” “另外,你说的贾瑾,好像就在林海身边吧?” 甄应嘉却不以为然地回道: “放心吧,林府里的一举一动,我都会知道的,之前并不知,这个贾瑾竟然如此特殊,现在开始,他的一言一行,我都可以知晓。” “他若还敢有什么举动,老爷我定抢先一步,让他知道什么是举步维艰!” 听他说得自信满满,裴大人微微摇头,认为甄应嘉还是太过于自信了,万一没弄好,结果将完全不敢想象。 甄应嘉又叮嘱一番: “好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裴大人,别让我失望啊!” 裴大人没有迟疑,便点头应承了: “甄老爷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罢,先拱手离开了。 见其离开,甄应嘉也踱步离开了这个院落,自始至终,二人似乎隔了一堵墙,并未真正见面。 …… …… 扬州,林府。 裴崎处理完刘绵、黄远德的事情后,便上林府来了。 得知裴崎是武安帝派来的钦差,躺在床上的林如海颇显惭愧: “恕下官无法迎接钦差大人。” 裴崎则表现得很是敬重,拱手说道: “林御史千万别这么说,你为了朝廷鞠躬尽瘁,我南下之前,皇上反复叮嘱我,让我好好探望林御史你。” 林如海听了,眼中皆是感动: “没想到,皇上竟然还记得臣,是臣无用,如今病重,无法再替朝廷效力,替皇上分忧了。” 裴崎再次摆手: “林御史不用自责,皇上说,你做得已经很好了,眼下你只管安心养病,巡盐衙司的事情,由我来接手。” 林如海明白这也算是一种解脱,满脸正色说道: “理当如此,交接之事,恐怕得钦差大人来我府上对接了。” 裴崎微微一笑:“应该的…” 说着,欲言又止了。 林如海见状,主动询问: “钦差大人可有什么话要说?” 裴崎看他一眼,小声询问: “林御史,你可能不知,在我还没抵达扬州之前,我就收到了盐转运使刘绵以及盐商黄远德违法乱纪的罪证。” “我想请问,这些罪证,是否就是你提供给我的?” 对于刘绵被停职、黄远德以及黄家已经垮台的事情,林如海已经知晓了,颇为高兴和欣慰。 他当时看贾瑾自信满满,便猜到贾瑾肯定有什么底气所在。 没想到,还真是一大杀招,等来了钦差大臣裴崎,刚到扬州就将刘绵、黄远德给拿下了。 对于这两人,林如海没什么好感,尤其是黄远德,更是他的对手,眼见黄远德以及黄家终于垮台,自然让他感到高兴。 也让他明白,贾瑾的实力和谋略到底如何了,贾瑾有这样的本事,他相信贾瑾一定有能力可以照顾好林黛玉,他也愿意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告知给贾瑾听。 理所当然的,他既然要告诉贾瑾,自然不可能将这些再告诉给别人听。 裴崎表面上,对他客气敬重,林如海却知道,是因为裴崎想从他口中得到有利的信息。 作为太上皇的人,武安帝登基以来,对林如海都是不怎么重视,所以,他也没必要,将这些再告诉给裴崎听。 沉默一会后,反问道: “钦差大人,你拿下刘绵他们,是有人替你提供的证据吗?” “我还以为,是你暗中察访得到的结果。” 裴崎听了,脸色有些不自然,讪笑: “实不相瞒,来之前,我还很担心,生怕自己没能办好皇上交代的差事。” “可就在我快到扬州时,有人给我送来了罪证,让我能够一来扬州,就立马打开局面。” 林如海装作恍然:“原来如此,这说明钦差大人你鸿运当头,暗中竟然有人在帮你,这次南下,定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裴崎见他神色不似作假,眉头一皱,随后又舒展开,微微一笑: “承林御史吉言了,这么说,刘绵他们的罪证不是林御史你提供的?” 林如海摇头: “想来钦差大人你也看到了,我如今卧病在床,巡盐衙司的事情,都是我的副手在做,如何能够为钦差大人你提供证据?” 这话一出,裴崎暗暗心惊,如果真的不是林如海提供的证据,那还能有谁会帮他? 78 水深浑浊 暗中谋划 裴崎带着几分失望的神情离开了林府,上了官轿后,直皱眉头,思索着什么。 他有点想不明白,如果不是林如海给他提供的证据,那还会有谁在暗中帮助自己呢? 这次他南下,是秘密到来的,朝中知道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他也深知江南情况复杂,因此,在来的路上,一直在思索自己该怎么开展工作。 当得到刘绵、黄远德的罪证时,他颇为震惊和惊喜,没想到,他人都没到,就已经有这样的‘大礼’送到了。 冷静下来后,他就在想,在江南地界上,还会有人谁会替自己提供这些罪证? 思来想去,他觉得林如海最有可能。 因为来之前,他就想到,林如海这个巡盐御史是他开展工作的突破口。 林如海在扬州做了十几年的巡盐御史了,就算再怎么不知,也知道一些隐秘。 所以,当处理完刘绵、黄远德的事情后,就立马赶来拜访林如海。 一来是说一下公事,也就是巡盐衙司由他暂时接手,二来也是想着从林如海口中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或是罪证。 这也是为何他对林如海表现出了敬重态度的缘故之一。 可没想到,林如海不仅不承认给他提供了证据,而且,林如海也没其他的话要对他说,即便说了,也不过都是官腔,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内容。 这让他颇为不解,也有些失望,这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 就在他暗自沉思之时,官轿停下了,外头有人提醒他,钦差行在已经到了。 裴崎惊醒了过来,收拾情绪,下了官轿,走进行在去了。 进到屋中,就有一个下属来见。 裴崎当即询问: “怎么样?林府里都有哪些人?” 那下属恭敬回道:“回大人,属下查探到,林府中除了林御史,还有他的女儿,以及三个妾室。” “另外,还有京城荣国府的两个少爷,一个名叫贾琏,一个叫贾瑾,都是荣国府长房少爷。” “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主子了。” 裴崎听得直皱眉头:“这么说,林家内部十分简单……” 对于贾琏和贾瑾两人,裴崎并未太在意,毕竟表面上,二人和这些事情显然没有关系。 思索了一会后,裴崎只得吩咐下属继续去查探情况。 …… …… 而此时的贾瑾,正在扬州城内一家茶馆中,会见一个人,是特意从金陵城赶来的江南节度副使骆煜。 这骆煜五十出头的年纪,身着灰色常服,身材高大,脸正宽白,颇有武将的风范,可实际上他是一个实在的文臣。 “骆煜见过公子!” 骆煜对贾瑾的态度,十分客气敬重,可以说是低三下四的那种了。 对此,贾瑾颇为惊疑,杨敬松告诉过他,自己和骆煜有交情,贾瑾原本以为,能够得到骆煜的支持已经很不错了。 没想到,骆煜不仅直接从金陵赶来扬州见他,对他的态度也是恭敬得过了。 当下客气拱手作揖: “骆大人客气,没想到,我的一封信,还劳你来扬州,惭愧!” 骆煜笑着回道: “公子不必如此说,能见到公子,才是我的荣幸,更别说,此番来扬州,也是有重要事情要做。” 听了这话,贾瑾更加疑惑了,心中猜测,莫非骆煜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不然,为何对他如此客气尊重? 可是,他的真实身份,只有杨敬松他们几个人知晓,要么就是杨敬松将他的身份告知给了骆煜听?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毕竟他的身世牵涉重大,多一个人知道,风险就越大,这个道理,杨敬松不可能不知道。 故而,想来杨敬松不可能将他的身世告知给骆煜听的。 这么说来,就只可能是杨敬松的面子够大了。 就在他暗自思索之时,骆煜接着说道: “我看了公子的信,知道公子的想法,眼下来到扬州与公子相见,一来是拜见公子,二来也是想听听公子的具体谋划,以免没能及时领悟公子意图,而让公子的谋划失算。” 贾瑾回过神来,对他这番话,颇为满意,也有些感叹于杨敬松的面子真是值得,竟然能够让骆煜做到如此。 迟疑片刻,正色说道: “骆大人,既然咱们是自己人,那我也就不多废话了,我的想法是这样的……” 说着,贾瑾将自己的想法告知给了骆煜听。 骆煜听得认真,细细记在心上,生怕有遗漏。 待贾瑾说完,不禁赞叹: “公子果然是足智多谋,目光长远,佩服。” 贾瑾微微摆手:“骆大人谬赞,说起来,这些事情,还得劳累骆大人来执行。” “若能成功,对于骆大人你来说,也是有大好处的。” 想要维持人际关系,除了真诚相待,更重要的,还是需要有利益的加持。 说到底,不会有人仅因为人格魅力,就对领袖死心塌地,就如开国皇帝身边的拥趸,也都是抱着封妻荫子的心思,才会替皇帝们卖命。 空讲理想没用,还得有实际上的好处。 骆煜自然明白贾瑾说的言下之意,笑着承诺: “公子只管吩咐,不论对我有没有好处,我都义不容辞!” 听他这般态度,贾瑾暗自惊讶,心想着,杨敬松的面子可真大。 沉默一会后,贾瑾又和骆煜说了一番话,二人便分别了。 贾瑾回林府了,骆煜则来到裴崎的钦差行在,求见裴崎。 “大人,外头有一位大人,自称是江南节度副使,名讳骆煜,这是那位大人的名刺。” 裴崎接过名刺一看,眼神微闪,摆手道: “请这位骆大人进来。” 骆煜作为节度副使,这个时候来到扬州见他这个钦差,肯定是有什么特别的缘故。 裴崎一时间有些好奇,骆煜来见他到底为什么呢? 须臾,就见骆煜走了进来,客气见礼,裴崎是代表天子的钦差,本身也是从二品的右都御史,品秩比骆煜这个三品节度副使要高,骆煜自当客气敬重。 裴崎也不托大,起身回礼,又请他落座,二人寒暄一番后,裴崎问道: “不知骆大人专门赶来扬州见本官,有何事相禀?” 骆煜满脸严肃,反问: “不知钦差大人可有收到下官送来的罪证?” 此言一出,裴崎霎时瞪大眼睛,眼底闪过惊诧,他还正在想着,到底是谁在暗中帮他。 骆煜此时的话,算是让他有了答案了,惊讶的同时,也在想,骆煜为何要帮自己?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要南下来当钦差的? 79 主动投诚深谋算 裴崎正不解,到底是谁在帮自己,骆煜的到来,让他有了答案。 只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骆煜是如何知道他要来南朝当钦差的?为何要帮他呢? 迟疑了一阵后,反问道: “骆大人,有关刘绵等人的罪证,竟然是你提供给本官的?” 骆煜微微点头: “正是,下官偶然得知,裴大人你要南下巡视,下官在江南任职多年,对江南的一些情况,还是比较清楚。” “说实话,下官早就想将这些情况,上报给朝廷了,可下官毕竟只是节度副使,这样的事情,还轮不到我来说。” “另一个,若没有亲眼所见,即便我上奏皇上,这些事情恐怕也很难得到重视。”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裴崎觉得没什么问题,便也认同了他的观点,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那本官可得多谢骆大人你了,你放心,这次皇上派本官南下,就是为了解决这些事情的,你提供的罪证非常好,本官会如实上报皇上。” 骆煜也跟着满脸喜色: “那就多谢钦差大人了,下官此来扬州,正是为了告知钦差大人你这些事情。” 裴崎眼皮轻跳,忙追问: “除了刘绵等人的罪证,骆大人还知道些什么?” 骆煜沉声说道: “钦差大人有所不知,刘绵虽然是江南盐转运使,可他还得听另一个人的指示。” “还有黄远德这些盐商,表面上每一个都很富有,可其实,和另一个人的家财,他们根本算不得什么。” 这话指向性很强,裴崎很快就明白,骆煜的意思,在江南地界上,有这么一个人,掌控了江南的官场,以及盐业,可能大部分的盐税,都进了这个人的口袋。 一时满脸凝重,问道: “骆大人,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骆煜往外头探了探,见四下无人,这才敢小声说道: “正是甄家老爷甄应嘉!” 听到这个答案,裴崎并不意外,因为,有关甄应嘉的传闻,在京城已经有不少流传。 眼神微闪,接话道: “果然是他,看来皇上说得没错,这个甄家,才是罪魁祸首!” 说罢,沉思了起来,一时间,屋中陷入了沉寂。 过了好一会,裴崎才回过神来,眯了眯眼睛,接着问: “骆大人,那你可有甄应嘉的罪证?” 骆煜摇头: “恕下官无能,并没有,不过,想要得到甄应嘉的罪证,并不难,就比如让刘绵、黄远德他们说出实话来,就足够指证甄应嘉了。” 裴崎对此回答,并不失望,微微点头: “嗯…说得有道理…只是,刘绵他们会反咬一口吗?” 骆煜回道: “眼下肯定不会,因为刘绵还等着甄应嘉保他呢。” 裴崎也是个老官场了,而且他还是都察院的第二长官,听了这话,自然明白其中的深意。 捻须思索一会后,眼中闪过精光,看着骆煜道: “骆大人的意思,甄应嘉会放弃刘绵?” 骆煜点头: “很有可能,刘绵所犯罪责,铁证如山,又是钦差大人你亲自拿下的,想来甄应嘉不会死保,相反,为了不让刘绵胡说八道,说不定还会下对其死手!” 这话得到了裴崎的重视,正色点头: “骆大人说得没错,看来刘绵、黄远德他们有危险了。” 骆煜接话道:“钦差大人,这正是策反刘绵等人的好时机,只要让刘绵他们知道,甄应嘉没想保他们,甚至要杀了他们,想必他们会说出实话来的。” 裴崎听后,十分认同: “没错,正该如此,骆大人,若能够让他们反诉,你的功劳最大。” 骆煜拱手谦虚道: “下官哪有什么功劳,不过是随口说几句而已,一切还得钦差大人您来掌控啊。” 裴崎笑着摆手:“不管如何,事实如此,骆大人就不要谦虚了。” 说着,又询问骆煜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毕竟想要刘绵反咬一口,还是需要一定的谋划,不然很难成功。 骆煜沉声说道: “下官知道一个消息,刘绵派了亲信去金陵找甄应嘉求助,下官猜测,过几天,应该也该有结果了。” 裴崎捻须点头:“好,骆大人真是雪中送炭啊,这次若能成,骆大人功不可没!” 骆煜则再次谦虚一番,二人又说了一些细节,也包括接下来,二人该怎么联络等。 商谈了大约有一个时辰,骆煜这才从后面离开,因为他身着便服出行,除非有人特意关注他,否则,没人会知道他是谁。 …… 骆煜刚离开扬州,樊鸣便来向贾瑾通禀: “公子,骆大人回金陵去了,临走前,他让我告诉公子,一切都是按公子计划行事。” 贾瑾听了,微微点头,摆手: “嗯,辛苦樊大哥了,好生安抚那两位被抓的大哥,奖赏他们一人二十两银子。” 樊鸣却道: “公子仁厚高义,我代他们多谢公子赏赐,不过,我却觉得,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既然拿了公子的钱财,替公子卖命也是应该的。” 贾瑾笑着说道: “樊大哥不必多言了,该赏赐就得赏赐,去吧。” 樊鸣听得感触,重重颔首,恭敬行礼退下。 目送他离开,贾瑾嘴角微微上扬,他谨记杨敬松所教的用人之道,虽然只是一些小事,但也足够影响大局了,所谓‘细节决定成败’莫过于此。 沉思一会,贾瑾起身,往后院而来。 正巧看到姜氏往某处而去,眉头一皱,脑海中闪过什么,只是一时还没头绪,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呆子,傻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突然,耳畔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贾瑾惊醒过来,目光聚集,就见林黛玉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身边,正似嗔非笑地看着他。 看着林黛玉绝代风华的面容,一时心中颇为安宁,一切杂绪皆被抛开,笑着回道: “想事情去了,一时没注意妹妹来了。” 说着,感受到林黛玉心情愉悦,接着问: “妹妹今儿竟这么高兴?” 林黛玉朝着他嫣然一笑: “刚刚大夫来看过了,说爹爹的病情有所好转。” 听了这话,贾瑾这才释然,难怪林黛玉这般高兴,看着她嫣然笑意,也不免跟着开心,跟着一笑: “那敢情好啊,姑父的病好了,真当是喜事!” 说着,拉着林黛玉的手,往林如海的房间而去,高兴之余,贾瑾也不由想着,莫非是因为他的到来,改变了林如海的结局? 80 最佳贤婿人选 思虑定婚事 看到林如海脸色确实好了一些,贾瑾暗暗替林黛玉感到高兴的同时,也有些惊疑,心想着,莫非是因为他的到来,改变了林如海的结局? 常言人逢喜事精神爽,对于此时的林黛玉来说,莫过于此了,心里只期盼着自己的父亲可以早日好起来。 说了一会闲言家常后,林如海问贾瑾: “贤侄,眼下情况如何?” 贾瑾笑着说: “节度副使骆煜来到了扬州,刘绵已经派了亲信去向甄应嘉求助,钦差裴崎则等待时机变动…” 林如海听得惊讶:“骆煜来扬州做什么?” 贾瑾也不隐瞒:“姑父,他算是我们自己人。” 这话一出,林如海更加惊讶了,不过也没有再追问,知道肯定是贾瑾背后之人带来的效果。 “没想到,皇上真的派来了钦差……对了,贤侄,你是怎么知道此事的?” 微微感慨一番,又看着贾瑾问。 贾瑾发现林黛玉也正看着自己,回了她一眼,这才笑着说道: “其实也是杨先生写信告诉我的,今上秘密召见都察院的几个都御史,想让他们代为南巡。” “最终,这个重任落在了右都御史裴崎身上,杨先生是左副都御史,对此事自然很清楚,便特意写信来告知于我。” 林如海听得惊叹,这种御前的秘密会谈,就算皇帝不警告,与会的臣子都会守口如瓶。 可就是这样的情况,杨敬松还是义无反顾地将消息透露给了贾瑾,足以可见,杨敬松对贾瑾的在意程度。 林如海不敢想象,贾瑾到底是什么身份,值得杨敬松如此对贾瑾?就算亲儿子,也不过如此吧? “贤侄……” 迟疑了好一会,正打算和贾瑾再继续说说这些事情,却被林黛玉打断了: “爹爹,大夫说,您的病情有所好转,女儿劝您还是少费神,养好身子再说,好么?” 看着她央求的样子,林如海哪里肯错负她的一片苦心,当即点头: “好好好,我不说就是…” 林黛玉听了,面露几分喜色,又不由看向贾瑾,眼神里带着一丝神气,似乎在向贾瑾炫耀一样。 贾瑾看得有趣,不由笑道: “有妹妹关照,我想姑父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这话说到林黛玉心坎上了,一时触动内心,眼眸里霎时闪起水雾来,看了看林如海,又看着贾瑾,有些热泪盈眶。 父亲在眼前,心上人也在身边,一切都是向着好的一面发展,直让她觉得幸福开心,只想着,若一直如此就好了。 贾瑾见状,猜到了她的心思,忙不动声色地安抚着,林黛玉也很吃他这一套,很快就破涕为笑,一时间悦耳笑声回荡在屋中。 看到这一幕,林如海满脸欣慰,也跟着露出笑容来,心态好了,他感觉自己似乎在这一瞬间病都好了。 这一日,贾瑾、林黛玉便陪着林如海说笑,或是说着趣事,或是聊着家常,亦或是贾瑾和林黛玉二人玩小游戏,让林如海看得开心。 一直到傍晚,就在林如海床边摆上了晚饭,林黛玉作为女儿,亲自侍奉林如海用饭。 在这个时代,讲究子女侍奉双亲,若家中父母病重,子女一般都得在父母身边,不然就会被人诟病不孝。 林如海看着林黛玉忙碌,心疼不已,数次摆手让她作罢,可林黛玉却仍旧如此。 林如海的三个妾室也赶着上来劝说: “姑娘,就让我来侍奉老爷吧。” 林黛玉却道:“三位姨娘不必劝了,这都是我这个做女儿该做的。” 见林黛玉如此坚持,三个姨娘也都是面面相觑,最终不再多劝,只在一旁夸着林黛玉孝顺之类的话。 这反倒让林黛玉满脸通红,神色有些不自然了。 好在贾瑾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帮她解围,也一起侍奉林如海。 林如海很是高兴,笑着摆手: “贤侄,不用你忙的,你自己吃好,在姑父这里,就当自己家一样。” 贾瑾笑着说:“姑父不必说,侄儿从来不客气,林妹妹最是清楚的。” 林黛玉听了,想到贾瑾平日里确实有脸皮厚的时候,抿嘴道: “爹爹,他说的没错,你不用他担心,他就是一个不客气的人。” 听了这话,林如海呵呵一笑,目光在二人身上穿梭,只觉得二人十分般配。 而且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考察,他对贾瑾越发看重了,贾瑾不仅能干,而且品行绝对没得挑剔,又是一表人才,关键林黛玉十分喜欢,让贾瑾做女婿自是最好不过。 在这个时代,讲究亲上加亲,因此,表亲之间,是不忌讳成亲的,也是因为大家族之间,考虑强强联合,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缘故。 林如海越看贾瑾,越发看重,越觉得贾瑾,是林黛玉绝佳的夫君人选。 心里也打算着,将他们二人之间的婚事定下,若他病没好,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可以放心去了。 “爹爹…” 听到林黛玉的提醒,林如海才醒过来,见林黛玉羞红脸低头,不禁发出爽朗的笑声,更加坚定自己心中的想法了。 “对了,琏哥儿呢?他可有用晚膳?” 这时,林如海发现自己似乎好久没见到贾琏了,便问道。 林黛玉微微抬头,看向了贾瑾,贾瑾会意,笑着说: “姑父别担心,琏二哥自然有用晚膳的。” 林如海微微点头: “这就好,难得你们两个侄儿来到我这个姑父家中,虽我如今卧病在床,却也万万不可怠慢了你们啊。” 贾瑾客气回了几句,算是将这事搪塞了过去。 其实贾琏此时根本就不在林府,还在外头厮混,自从刚到扬州开始,贾琏就经常出去,有时候夜不归宿也是有的。 这扬州作为盐商聚集的地方,也是钱财聚集的地方,真正的繁华落尽之地,各种各样的酒楼、勾栏、戏院、青楼、画舫层出不尽。 贾琏来到这里,就如进了盘丝洞,被美色迷住了心眼,哪里还舍得离开。 对于贾琏的行举,贾瑾不在意,只要贾琏不影响他的谋划,即便贾琏再怎么胡来,也不关他的事。 陪着林如海吃了晚膳,又说了一会后,贾瑾便和林黛玉先离开了。 二人再腻歪许久,这才分别,贾瑾回自己住的客房。 见他回来,晴雯、香菱迎接上来,替他宽衣,贾瑾看了看二人,笑着问: “可有什么事?” 晴雯摇头:“没呢。” 贾瑾听了,微微点头,刚坐下,就听晴雯接着说: “不过,我听小丫头说,姜姨娘时不时从咱们这屋路过,也不知她是真的路过,还是故意的。” 这话一出,贾瑾顿时警觉,忙问:“果有此事?” 见晴雯重重点头,贾瑾眼神一闪,瞬间有了不少念头。 81 兄弟心各异 夜间毒汤事 听到晴雯说,姜氏时不时从他客房路过,贾瑾瞬间警惕起来,有时候不经意的小事,就是最大的破绽。 见贾瑾愣神了,晴雯追问: “三爷,有什么问题吗?” 贾瑾回过神来,看着她,小声吩咐: “此后你留意一下,看看这个姜姨娘到底是为什么。” 主仆两个相处日久,哪怕贾瑾不将话说明,晴雯也明白他的意思,当即点头:“嗯,我知道怎么做。” 见她明白了,贾瑾也不再多言,开始梳洗,然后上床休息。 晴雯也很是自然的侍寝,从一开始的不自然,到如今已经变成了十分顺势。 而不论是对于贾瑾,还是晴雯,二人都比较享受,自当不必多赘述。 不过,渐渐的晴雯起床后,脸色都是通红一片,无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新的一天到来,贾瑾依旧如往常一样,神清气爽,迈着轻快的步伐去见林如海、林黛玉。 刚走出客房没多久,就见贾琏醉醺醺地从外头回来,几个小厮正努力扶着他。 贾瑾本想避开,可脑海中突然回想起了王熙凤的身影,以及王熙凤对他说过的话,迟疑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强忍着贾琏身上传来的酒气,皱眉询问: “琏二哥,你昨夜去哪了?竟没回来?” 贾琏醉眼迷离,不过,却也认得出贾瑾来: “是你啊,我的事不用你多管。” 说着,摆手示意贾瑾走开。 贾瑾眉头一皱: “你的事情,我确实不该管,不过,南下前,二嫂子嘱咐过我,让我盯着你。” 一听贾瑾提及王熙凤,贾琏瞬间清醒了一下,浑身打了个哆嗦,满脸讪讪: “好兄弟,她…真是这么对你说的?” 贾瑾满脸严肃,微微点头。 贾琏见状,醉眼又清醒了一些,讪笑: “昨夜我去了一个朋友家喝酒,喝得多了,便忘了时辰。” 贾瑾知道他肯定在撒谎,仅从他身上传来的胭脂气味,就可以判断出,他定是寻花问柳去了。 眉头微微皱了皱: “琏二哥,你别忘了,自己南下是做什么的,不要太过了。” 贾琏听出了贾瑾是在警告自己,同时也明白他是在给自己一个台阶,顿时笑道: “好兄弟,我知道分寸的,况且,不是还有你在吗?” “你我都是荣国府的嫡出少爷,若是需要出面,你也可以代表的嘛!” 贾瑾听得内心一动,盯着他问: “琏二哥,此言当真?” 贾琏愣了一下,摆手笑回: “当然,你若想处置这些事情,我还难得伤神,就交给你一个人去办了。” 贾瑾微微挑眉: “好,这可是琏二哥你自己说的,此后,可别再后悔。” 贾琏笑嘻嘻说:“自然不后悔,只要好兄弟,你别告诉你二嫂子就行,另外,也请好兄弟,不要多问我去哪了。” 贾瑾嘴角微微上扬,又点头道:“好说。” 说罢,便离开了。 贾琏目送贾瑾离开,也跟着露出笑容来,他是巴不得不要有什么事情找上门来,耽误他寻花问柳了。 在这扬州城里,贾琏就像是进了花花世界,彻底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了。 …… 刘绵府邸。 在一间书房中,刘绵派去金陵的亲信回来了,正带着笑意回禀: “老爷,甄老爷回信了,他说一定保老爷无事,不过,这段时间,老爷得先委屈等待。” 刘绵这些天,都处于煎熬不安中,听了这话,瞬间安稳下来,拍着手掌,笑道: “好啊,太好了,只要甄老爷这么说,老爷我定不会有事了。” 说着,又追问: “对了,甄老爷,可还说了什么?” 亲信摇头:“再没有了。” 这让刘绵有些疑惑:“他就没有其他吩咐?就比如,打听钦差裴崎的消息?” 亲信再次摇头:“没有。” 刘绵直皱眉头,一时也猜不透甄应嘉到底怎么想的,只觉得或许是甄应嘉有别的谋算。 迟疑好一会,才摆手: “很好,这次辛苦你了,下去领赏吧。” 亲信当即恭敬退下。 夜晚。 整个刘府静悄悄的,或许也是因为,刘绵被停职的缘故,整个府邸内的人,都显得有些沉寂,没了以往的活跃。 “老爷,这是夫人熬的汤,您趁热喝吧。” 一个丫鬟,端着一个盘子,来到刘绵面前。 刘绵这时正在看书,虽然甄应嘉的回应,让他安心不少,可事情没有彻底定下,他还是有点难以入眠。 因此,尽管已经是子时了,他还在看书消磨时间。 看着丫鬟端来汤,刘绵面容上露出几分温馨之色: “夫人有心了,她可睡下了?” 丫鬟低头回道:“夫人已经安睡。” 刘绵微微点头:“这就好。” 说着,放下书,接过汤,准备喝掉。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喝道: “别喝!这汤有毒!” 刘绵一惊,手没拿稳,汤碗掉在地上。 碗掉落地面碎了,汤水撒了一地,只听得‘呲呲’声,还冒出了白色烟雾。 就算再怎么不懂,也明白,这碗汤有剧毒,刘绵神色大骇,若是他喝下这碗汤,不过片刻,他就得去阎王那里报道了。 “怎么…回事?” 就在刘绵还惊魂未定时,进来了一些人,领头的正是钦差裴崎。 看到他出现,刘绵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裴…裴大人?你怎么…” 裴崎立马指着那送汤的丫鬟: “来人,将这个丫鬟拿下!” 丫鬟吓得跌落地面,哭着求饶: “大人,奴婢错了…饶奴婢一次吧,奴婢也是被逼迫的……” 刘绵满脸惊疑,肯定是有人逼迫自己府上的这个丫鬟来害自己,霎时满脸怒容: “贱人!快说,是谁让你来害我的!” 丫鬟吓得浑身颤抖,一时间倒忘了该怎么回话了。 刘绵气极,当即便准备亲自动手。 却被裴崎拦住了: “她不过一个被人逼迫的可怜之人,你就算杀了她,也无济于事,更不可能知道谁要害你。” 刘绵停下手中动作,看向他来: “裴大人,你知道是谁要害我?” 裴崎满脸严肃: “你不妨想想,这个时候,谁恨不得你立即死去?” 刘绵也算是个官场老油条了,听了这话,立马就惊醒了过来,满脸阴沉: “是甄应嘉!定是这个阴险的老匹夫!” “难怪他不让我做其他的事情了,原来,他要致我于死地了!” 82 ‘南朝\’浮出水面 见刘绵还知道是谁要害自己的性命,裴崎微微挑眉,接话道: “刘绵,你也看到了,他们是真想你死,本官劝你,将一切所知,都全部说出来,或许还能将功折罪。” 刘绵听了,却迟疑了,甄应嘉想杀他,是因为他知道的太多,裴崎来救他,也同样如此。 过了片刻,问道: “裴大人竟然猜到了他们要谋害我吗?” 裴崎微微点头:“没错,我想他们没必要为了一个铁证如山的案子,费尽心机去保你。” “刘绵,你可能还没反应过来,以前你是江南盐转运使,可现在你不是了,他们为何还要保你?” “这对他们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好处,相反,只有你死了,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好的情况。” 刘绵明白,裴崎说的这些都是真话,最主要,事实摆在他面前,他不信也得信了。 另外,以他对甄应嘉的认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是非常有可能的。 沉默了好一会,说道: “看来,我没得第二条路选择了。” 裴崎接话: “你也可以什么都不说,但他们肯定不会放心,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杀了你。” 听了这话,刘绵脸色逐渐变得苍白,知道自己彻底走进了死胡同里,他想要全身而退,是绝对不可能了。 思索了好一阵,看着裴崎道: “让我说也可以,不过,得保证我和我家人的安全。” 裴崎点头:“当然,你也看到了,本官第一时间赶来阻止你喝这碗毒汤,想必你也应该有点底了吧?” 听了这话,刘绵安心的同时,也有些疑惑,首先,裴崎竟然清楚知道甄应嘉的人会什么时候动手,其次,裴崎竟然可以在半夜进入他府中,及时阻止他喝下这碗毒汤,这未免有点太巧了。 突然,一个念头出现了,莫非是裴崎弄了一出贼喊捉贼的戏来糊弄他? 裴崎似乎猜到他还有些不信,指着那送汤的丫鬟道: “你府上的这个丫鬟,是被人逼迫的,只要通过她找到逼迫她的人,想必你就不会再有所怀疑了吧?” 听了此言,刘绵脸色微讪,不过,倒也没有再多言,认同了裴崎的这个说法。 次日。 通过这个丫鬟,抓到了幕后逼迫的人,一番拷问,果然是甄应嘉派来的人。 这下刘绵彻底信了,心甘情愿配合裴崎接下来的一些举措。 …… 而在林府中,有关裴崎、刘绵的一举一动,贾瑾经过樊鸣知道得一清二楚。 贾瑾让骆煜故意去接近裴崎,告诉裴崎,那些罪证是骆煜提供的,并且说明了立场,如此一来,裴崎自然相信骆煜,将骆煜当做自己人来看待。 预料刘绵会被灭口这事,也是贾瑾事先对骆煜说起的,裴崎从骆煜口中得知这个预料后,也更加确定,骆煜确实是自己人。 因此,和骆煜也算是互通有无,骆煜得到消息,自然也会告知给贾瑾听。 加之还有樊鸣等人在替贾瑾打探消息,因此,贾瑾虽深居林府后院,对外头的情况局势,却是了如指掌。 眼下刘绵已经决定回头,那么,以甄应嘉为首的‘南朝’也即将浮出水面,接下来,就看裴崎这个钦差到底敢做到什么程度了。 …… 半个月后,裴崎坐船离开了扬州,前往金陵。 刘绵已经将自己所知的全部,都说了出来,裴崎自然也知道了‘南朝’的存在。 当得知这些情况的时候,裴崎颇为震惊,他是万万没想到,在江南,竟然还有‘南朝’这样一个小朝廷的存在,简直骇人听闻。 按照刘绵所言,‘南朝’自成一体,上下一气,表面上还是顺从朝廷,可实际上,却有着自己一套行事规矩。 不论是官员,还是士绅家族,似乎都默认有‘南朝’的存在,就好比一个国中之国。 而且存在的年份还挺久远了,似乎没有一个人上报朝廷听。 由此,裴崎也想到了林如海,作为巡盐御史,林如海是太上皇颇为看重的人,除了巡视盐政,也需要帮助朝廷监视江南。 可现在的情况下,林如海并没有这么做。 不过,林如海如今病重,不由让裴崎多想,或许并不是林如海不想说,而是无法说出来。 想到这些,一时也有些释然,难怪他去找林如海时,林如海并没有告知他什么隐秘,看来是无法说出口。 感叹一番后,又庆幸,幸好还有骆煜这样的忠义之人,不然,他这个钦差来到江南,也很难有什么结果。 毕竟‘南朝’的官员们沆瀣一气,他这个钦差来了,也查不出什么来。 而随着刘绵的倒戈,原本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南朝’,开始出现了一个口子,而且这个口子现在越来越大了。 裴崎知道,现在开始,该有人要寝食难安了。 就在他沉思之时,船已经靠岸,金陵城东的一处码头上。 裴崎刚下了船,就见一个身着绯红官袍,头戴官帽的中年官员笑着迎了上来: “崎兄弟,难得啊,你来江南为何不写信给我,我也好去接你啊!” 裴崎自然认得这人,是他的堂兄弟裴峡,现任正二品江南节度使,妥妥的地方大员,封疆大吏。 虽然裴峡出现在这里,比较正常,可裴崎心里还是觉得有些疑惑。 他刚刚还在想,有人应该坐立不安了,没想到,他刚到金陵,见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裴峡。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了。 迟疑一会,拱手回道: “兄长客气了,我此来江南,奉皇上秘旨南下巡视,故而,不敢泄露行踪。” 裴峡笑着说: “原来如此……于公,你是钦差,我也该接待你,于私,你我乃亲堂兄弟的关系,我也应该接待你。” “故而,在城中,我已设宴,替崎兄弟你接风洗尘!” 说着,客气邀请裴崎上马车。 裴崎也正想和他说一说江南的情况,也不多客气,坐上马车往金陵城内而来。 一路上,兄弟两个寒暄着,说着各自的情况,毕竟是堂兄弟关系,在这个宗族社会,还是比较亲近的。 不过,说话间,裴崎也发现,裴峡似乎有些心虚,总有话说得不够直白,让他留了一个心眼,同时也想着,既然有‘南朝’的存在,裴峡这个江南节度使,和‘南朝’会有瓜葛吗? 如果裴峡和‘南朝’有瓜葛,他这个堂兄弟,作为钦差大臣,是该秉公执法?还是亲亲相隐? 83 针对裴氏堂兄弟的阳谋 正如裴崎猜测的那样,裴峡确实心里有鬼,故而显得颇为心虚。 此前甄应嘉见到的那个裴大人,其实就是裴峡。 裴峡表面上是节度使,维持着和朝廷的关系,其实,已经被甄应嘉给暗中控制住了。 只不过,为了不被人发觉,二人之间有什么联系,因此,二人见面都是秘密碰面,掩人耳目。 上次甄应嘉让裴峡稳住裴崎,因此,裴崎刚来金陵,裴峡便亲自来迎接,并且摆了接风宴。 在宴席上,裴峡数次提及家族荣辱和堂兄弟情谊,直言他们兄弟两个能够在官场上各自站稳脚跟,是裴家的荣耀,要保持下去,一定不能出什么问题。 裴崎已经留了心眼,听了裴峡一番话,便有了猜测,于是接连试探,想知道裴峡和‘南朝’到底有多深的瓜葛。 可很显然,裴峡自然不可能直接说出来,反而劝裴崎不要管太多事情,作为钦差,走个过场就行了,毕竟是他的治下,别让他太难堪。 可越是如此,裴崎知道,裴峡已经深陷其中了,恐怕裴峡就是‘南朝’领头人之一。 这下轮到裴崎为难了,他作为钦差,自然是要对武安帝和朝廷负责的,查到什么必然要上报的。 可裴峡是他堂兄弟,在这个宗族时代,讲究亲亲相隐,如果他大公无私,会被人诟病和排挤,除非他打算做直臣。 一时间很纠结的裴崎,也没什么好主意,于是找到了骆煜,想和骆煜聊一聊,问一问骆煜对此的看法,同时也舒展一下心中的烦闷。 “骆大人,你对我堂兄裴峡知道多少?” 在金陵城的钦差行在中,裴崎派人请来了骆煜,一番客气后,直言不讳询问骆煜。 对此,骆煜似乎不觉得奇怪,沉声接话: “钦差大人,别说下官危言耸听,据下官所知,令兄恐怕和‘南朝’有很深的瓜葛,你还是得做好心理准备。” 听骆煜提到了‘南朝’,裴崎也不奇怪,毕竟骆煜也是江南官场上的人,知道‘南朝’这个小朝廷不奇怪。 迟疑片刻,盯着骆煜追问: “骆大人,你可知道他的一些事情?” 骆煜忙摆手: “这个就恕下官无知了,下官是节度副使,是令兄的下属,他的事情,下官可不敢知晓。” 裴崎听得皱眉: “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查?” 骆煜反问: “钦差大人你不是已经得到了刘绵等人的口供了吗?可以直接抓人审讯啊!” 此言一出,裴崎怔然了。 过了好一会,才摇头: “没这么简单,刘绵说了,‘南朝’的官员早都上下一心了,可谓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如果,本官贸然抓人审讯,他们不仅不会认罪,还可能串供,那一切就白费了,本官也可能只能灰溜溜回京城去复命。” 骆煜听得微微点头: “钦差大人所言极是,确实如此,除非他们中有人主动认罪,否则,没有实证,他们不仅不会认罪,还会反咬钦差大人你一口。” 裴崎听后,彻底沉默了,虽然刘绵倒戈了,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更大了。 ‘南朝’的口子已经撕开,可接下来该如何扩大这个口子,彻底瓦解‘南朝’,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常言狗急跳墙,如果采取激烈的措施,必然会引起这些人的强烈反抗,可能会适得其反。 毕竟裴崎是‘客场’作战,如果将这些官员逼急了,裴崎虽然是钦差,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如果不采取更激进的方式,‘南朝’的人就会反应过来,将他好不容易撕开的口子给补上。 就如此前甄应嘉派人去毒杀刘绵一样,只要刘绵一死,死无对证,那一切就又白费了。 因此,对于此时的裴崎来说,太激进不行,太温和也不行,他得想一个更稳妥的办法才行。 沉思了好一会,也没有好的想法,于是便问骆煜: “骆大人,不知你可有良策?” 经过拿下刘绵等人这件事情,裴崎已经彻底信任了骆煜,认为骆煜是一个忠心于朝廷,不愿和‘南朝’官员同流合污的忠臣。 因此,这时也将骆煜当做了信得过的自己人,并不隐瞒自己的态度。 骆煜似乎早有准备,听他这么一问,便接话: “下官愚见,为今之计,钦差大人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见裴崎正看着自己,骆煜这才接着说: “…令兄知道‘南朝’很多事情,如果钦差大人可以让令兄说出实话来,事情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同时,令兄也可算是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事后不必遭受什么惩罚。” 裴崎听了,深以为然: “嗯,骆大人高见,本官以为,也只有这一条路最好。” 说着,突然又眉头紧锁: “不过,我堂兄他未必肯回头啊…” 骆煜笑着说: “若是钦差大人信得过下官,可按照下官的阳谋去办,只是,阳谋也是谋,终究是有点伤感情,就看钦差大人你愿不愿意用了。” 裴崎微微挑眉,追问: “请骆大人直言,若是好计谋,本官一定采纳。” 骆煜听了,暗暗有些惊叹,惊叹于贾瑾的谋算,将裴崎的心思都给猜透了。 到目前为止,骆煜所做的一切,几乎都是贾瑾在背后谋划,骆煜只是具体执行。 眼下他对裴崎说的话,也是贾瑾早早对他提及过的。 既然裴崎已经上道,骆煜便说起了贾瑾早先对他说过的‘阳谋’: “令兄其实也挺有抱负的,他刚来江南的时候,还是想掌控江南的一切,可是,随着时间推移,他也陷入了其中。” “他肯定还是不甘心屈居他人之人,被别人所节制的,如果这个时候,钦差大人你,跟他说,你可以支持他重新掌控江南,想必他会倒戈的!” 听了这话,裴崎心动了,贾瑾替他想出的这个阳谋确实厉害,只要裴峡还有点野心,这个谋略的成功率就非常大。 更何况,裴峡身居正二品节度使,封疆大吏,怎么可能没有野望? 也肯定如贾瑾猜测的那样,裴峡这个节度使,早就不想被甄应嘉控制,早就想掀桌子了。 须臾,就见裴崎拍着手掌夸赞: “好,好啊,骆大人真是说得太妙了,此举一定会让他倒戈的!” 84 愈发亲密 好事将近 眼见裴崎认同了这个‘阳谋’,骆煜更加佩服贾瑾的心思了,果然将裴崎的态度猜了透彻。 裴崎刚说完,骆煜便接话: “只要令兄倒戈,‘南朝’的一切,都将浮出水面,那时候,即便他们串供,也无济于事了。” “待将‘南朝’取缔了,钦差大人再向今上求情,令兄立了奇功,此前他的过失,也就可以抵消了。” 裴崎笑着点头: “没错,此真乃一举两得的好计谋。” “对了,还有骆大人你,若真能瓦解‘南朝’,骆大人你功不可没,本官定向皇上如实上报你的功劳!” 骆煜却谦虚道: “下官也没做什么,不过是提一些建议而已,并无功劳。” 裴崎笑道:“你就不要谦虚了,这次本官南下,若没有骆大人你的帮忙,我还不知在哪里摸黑呢。” 对于骆煜,裴崎是真心感激,南下之前,他就已经知道,南边的情况十分复杂,他南下后,定是困难重重。 可他没想到,还没到扬州,骆煜就已经给他送上了一份大礼,如今更替他想出了破局的最佳办法。 只觉得骆煜真是一个大忠臣,一个值得结交的好人,心想着,这次事情办好后,一定要好好向武安帝举荐骆煜。 而此时的骆煜却暗暗惭愧,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贾瑾指示的,他自己可真没有做什么,最多传个话而已。 不过,经过此事,他对贾瑾也算是越发敬佩了。 和裴崎说完后,回到了他的家中,立马写了信,派人送去扬州给贾瑾看。 金陵和扬州相隔不远,因此,贾瑾得到情报的时间,并不会太滞后,甚至于,他知道的情报,比别人更快。 在收到骆煜的信后,贾瑾面露一丝微笑,又将信给烧了。 看着被火焰覆盖的信纸,贾瑾知道,接下来,金陵城里,怕是要上演一出好戏了。 作为看客,他只需要隔岸观火,坐看好戏上场了。 “看你的样子,像是有好事发生?” 林黛玉敏锐发觉他心情不错,笑着询问。 贾瑾微微一笑: “妹妹果然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 听了这话,林黛玉没好气地嗔他一眼,不过也没有追问。 贾瑾则难得高兴,拉着她进里屋来,说起自己所知。 这些事情,和林黛玉并无关系,不过她对贾瑾是十分在意的,也难得贾瑾对她说起这些事情来,便认真听着,听进心里去了。 一个说得起劲,一个听得认真,二人不自然地就靠得很近,外头的晴雯见了,忙拿了篮子坐在门口,一边刺绣,一边给二人望风。 这里毕竟不是在荣国府,晴雯还是挺有警觉心的,担心有人看到贾瑾和林黛玉过于亲密了。 屋里两人并不知道,晴雯还在默默地替二人望风,林黛玉认真听完贾瑾所言后,凝视他,疑惑询问: “可是,你这么做,似乎只是帮了朝廷,虽然做了好事,你可没得什么好处啊。” 说话间,贾瑾已经察觉到了二人离得很近,嘴角微微上扬,又缓缓靠近了一些,看着她的秀眸说道: “所谓阳谋,莫过于此,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敢说自己是螳螂还是黄雀呢?” 林黛玉听得不太明白,不过,倒也知道,贾瑾这么做,肯定是有目的的,不然,就是白费心机了。 想明白这些后,她也回过神来,只是突然发现,贾瑾俊容离自己很近很近,二人都快凑到一起了。 这让她的俏脸霎时嫣红,下意识低头,又推了贾瑾一下。 贾瑾却不往心里去,反而直勾勾看着她,低声私语什么。 林黛玉面红耳赤,最终还是难以自持,起身离开了。 “哎…妹妹,你去哪?” 贾瑾见状,忙问。 林黛玉也不回他,径直离开了。 坐在外头的晴雯见了,也跟着问了一句,可林黛玉也没搭理她。 晴雯只能看向走出来的贾瑾:“三爷,你惹林姑娘生气了?” 贾瑾看到她手中拿着刺绣,以及桌上的篮子,瞬间猜到了什么,笑着说道: “难得你有心了。” 晴雯听得心口皆甜,朝他回了一个甜甜的笑容,又劝道: “三爷,林姑娘生气了,你赶紧去追上去哄哄吧。” 贾瑾面露几分不自然:“没事,她没有生气,我暂时不去找她最好…” 说着,朝着她挤眉弄眼。 晴雯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霎时满脸通红,咬了咬嘴唇,低声道: “还有人在呢…” 话音未落,就被贾瑾拉着进里间温存去了,不多赘述。 …… 夜晚。 贾瑾和林黛玉陪着林如海用了晚餐,又闲聊一会,二人便一起告退。 林如海却突然叫住了林黛玉: “玉儿,你留下,我有话对你说。” 贾瑾听后,忙先告退。 林黛玉目送他离开,这才重新坐在林如海床前。 林如海摆手,让姜氏以及众多丫鬟退出去。 姜氏临走前,眼神微闪,瞥了他们父女一眼,眼底闪过阴霾,猜测,他们父女定是要说什么私密之言了,竟然连她们也要瞒着。 待众人都退出了,林黛玉小声询问: “爹爹,您要和女儿说什么?” 林如海满脸欣慰看着她: “玉儿,转眼间,你也九岁,虚岁十岁了,按理说,女儿家十四五岁再找婆子也不迟。” “只是,为父担心,看不到那个时候了……” 听到这里,林黛玉既羞赧又忧伤,轻轻摇头: “爹爹,您千万别乱想,前头大夫说过的,您的病情已经好转了,可能再过一段时间,就彻底好的。” 林如海笑容消失,面露几分怅然,轻叹: “玉儿,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要坚强一些…” 话还没说完,就被林黛玉打断: “爹爹,您别再说了,女儿绝不希望您离我而去!” 见她已经是泪眼婆娑,林如海既心疼又自责,微微叹息: “玉儿,就算为父的病好了,可为父总有一天会离世,会离你而去,你也会长大嫁人。” “为父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以前我没想过这些,只当我可以慢慢替你物色一个夫婿。” “可自从为父去年病倒,我就开始后悔了,没能早些替你定下一门好婚事,只要你能安定,找到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夫婿,为父就算现在去了,也再无担忧了。” 林黛玉听了这番话,彻底泪如雨下,哽咽着喊‘爹爹’。 林如海见状,十分心疼,轻轻摆手安抚: “好孩子,别哭,为父现在已经替你找到了,一个值得你托付一生的最佳夫婿,将你交给他,我可安心离去。” 虽然猜到了林如海要说的是谁,可林黛玉还是下意识哽咽摇头,倒不是拒绝林如海给她安排婚事,而是她不愿意看到,林如海给她安排好婚事后,便彻底离她而去。 85 关系更进一步 虽然猜到了林如海说的最佳女婿是谁,可林黛玉还是摇头了,倒不是不接受婚事,而是害怕失去自己的父亲。 林如海见状,微微叹息: “玉儿,你不要害怕,我想他会好好爱护你,将你托付给他,为父也放心,莫要再哭了…” 林黛玉却止不住眼泪往下流,林如海无奈,只能先安抚她。 过了好一会,林黛玉才稳住心神,不再流泪,林如海深吸一口气,接着说: “玉儿,你和瑾哥儿亲近,我都看在眼里,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观察他,瑾哥儿不仅品貌非凡,而且有情有义,足智多谋。” “他对玉儿你,也是十分关心,真正疼惜你,有这样一个人,照顾你呵护你,为父深感欣慰也可安心!” 听了这话,林黛玉羞赧得满脸通红,低着头不说话。 林如海微微一笑,接着说道: “我观察过了,瑾哥儿唯一的缺陷,可能就是他的来历,表面上,他是赦大兄的儿子,可他到底是什么来头,我们这些外人肯定不知。” “除了这个外,其他方面,他都是十分出色的,为父以为,他是最佳女婿人选。” “玉儿,你的意思呢?” 说到最后,看向了林黛玉,询问林黛玉自己的意见。 林如海深知自己女儿的脾性,同时,也是尊重林黛玉,不然,这种婚姻大事,他这个做父亲的,一锤定音就是。 林黛玉此时心里颇为欢喜,她早已对贾瑾有了情意,二人不仅互赠了信物,而且越发亲密,她心里其实也早早认定了贾瑾这个灵魂伴侣。 这时林如海提出要给她和贾瑾定下婚事,她自然高兴开心,只是女儿家终究是矜持羞赧的,明明心里已经认同,表面上还是低声回道: “女儿婚事,一切但凭爹爹做主!” 林如海听了,顿时发出爽朗笑声: “哈哈哈……好好好,好啊!” “既然玉儿你同意了,明日,为父便和瑾哥儿说此事,若他也同意,我便立马写信去给赦大兄,争取尽快为你二人订婚!” 林黛玉听了,芳心扑通扑通直跳,既激动又感觉幸福,有种听到九天之上传来福音的感觉。 林如海也跟着有些激动,自从去年大病以来,他就知道,自己恐怕时日不多。 其余的他可以不在乎,唯独林黛玉他放心不下。 若他一去世,林黛玉上没父母,下没兄弟姐妹,虽说可以让贾母、贾赦、贾政他们这些亲戚帮忙照看。 可亲戚到底不是最亲的人,林黛玉在荣国府里,又是寄人篱下,还不知她今后会过得如何艰难。 林如海也想过替林黛玉寻一个好夫婿,可一时间,去哪找一个,让他放心的女婿来? 然而,贾瑾的到来,让他感觉,就如上天赐予了他一个好女婿一样。 只要给林黛玉定下这门婚事,林如海觉得,自己就算是立即闭眼,也可安心离世了。 过了一会,林如海才平复心绪,笑着提醒林黛玉: “好了,夜深了,快回去休息吧。” 林黛玉抹了抹眼,起身福礼告退: “爹爹安歇,女儿先告退了。” 目送林黛玉离开,林如海满脸欣慰,望着床顶,想到了已经逝世好几年的贾敏。 心中暗道:夫人,咱们玉儿将订婚了,你放心,这个女婿很好,还请保佑他们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 林黛玉怀揣着激动愉悦的心情,离开林如海的房间,往她住的房间而去。 她才刚走几步,就见游廊尽头处,贾瑾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她出来,霎时间,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甜蜜和幸福。 跟在林黛玉身后的紫鹃见状,十分识趣地退下了。 在林黛玉愣神间,贾瑾已经走了过来,轻问: “姑父对你说了什么?” 林黛玉回过神来,凝视他,俏脸通红,欲言又止。 贾瑾猜到了什么,主动拉着她的手,往她的房里而去。 一路上,再也不多问。 待到林黛玉房里后,贾瑾这才说道: “时辰不早,妹妹晚安,明日见。” 林黛玉却突然追问:“你刚刚一直在等着我么?” 贾瑾轻轻点头,林黛玉霎时心跳加速,只觉得自己被幸福所包围,同时,也觉得,林如海说得没错,贾瑾真是她的最佳夫婿! 过了一会,竟主动挽留贾瑾来: “你别走,陪我再说一会话吧…” 这话虽说得平常,可贾瑾还是听出了几分不同的意味,内心微微一动,轻轻‘嗯’了一声,拉着她的手往里间去。 知道贾瑾对自己态度,林黛玉明白,只要林如海提出来,贾瑾肯定是会答应的。 故而,从这一刻起,她再看贾瑾的眼神也变了许多。 以往二人虽然已经很亲近了,可终究是守礼,就如还是隔着一层窗户纸一样。 而眼下,林如海替她将这层窗户纸给捅破,林黛玉心态自然变了,将贾瑾当做了自己的夫君看待。 贾瑾也敏锐察觉到了林黛玉的情绪变化,心里跟着开心,越发验证自己的猜想,也有一些激动。 二人说了一会私密话,林黛玉轻轻推了推贾瑾:“你快休息吧。” 贾瑾却突然凑近一些:“可我还舍不得走……” 林黛玉听得既甜蜜又无奈,微微娇嗔他一眼,倒也没有再急着赶他离开。 见她如此态度,贾瑾越发大胆了些,趁着说话间,伸手轻轻搂着她的肩膀。 林黛玉愣了住,身子霎时变得僵硬,呼吸都有些急促。 直到耳畔传来贾瑾的温言细语,让她渐渐沉浸在二人的温馨甜蜜之中,渐渐地靠在了贾瑾的肩膀上。 又想到,眼前的人儿,就是自己此后陪伴终身的夫君,林黛玉秀眸闪动,满是红霞的俏脸上,显露出了幸福神色。 贾瑾此时亦有此感,从见到林黛玉开始,他便有了要保护林黛玉的心思,到此时,二人关系似乎更进一步,他也十分开心,甚至是惬意。 轻轻搂着林黛玉,贴着她耳畔说着一些甜言蜜语,闺房私话,林黛玉已经彻底沉浸在了甜蜜幸福之中,贾瑾到底说了什么,她并不知晓,只是偶尔‘嗯’一声,算是回应贾瑾。 远远看去,就见一对年轻男女靠在一起,郎才女貌,你侬我侬。 过了不知多久,贾瑾发现外头紫鹃似乎在往里探,惊醒过来,松开林黛玉,柔声说: “妹妹,时辰不早,早些安歇吧。” 林黛玉轻轻‘嘤咛’一声,目光黏在他身上,似乎有些不舍,不过也知道,此时二人该分开了。 轻轻颔首,回应一句后,又送贾瑾出去。 临走前,贾瑾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说道: “对了,妹妹,明儿我安排四个丫鬟来你屋里。” 林黛玉听得不解:“我这里丫鬟够了,为何还要安排丫鬟来?” 86 提前改口 写信回京 听贾瑾说,竟然要安排丫鬟来自己身边,林黛玉颇为惊疑,忙追问贾瑾缘故。 贾瑾眼神一闪,笑着回道: “妹妹就别多问了,此后你就会知道的。” 见贾瑾不肯定明说,林黛玉微微蹙眉,不过也明白,贾瑾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道理,便也不再多说,目送着他离开。 这一夜,对于林黛玉来说,注定是不眠之夜,想到即将要和贾瑾定下婚事,难以平复心绪,总归是想着这事。 贾瑾也是如此,他已经猜到了定是林如海对林黛玉说起了婚事,因此十分期待。 次日。 林如海正式向贾瑾提及此事,贾瑾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听他提及,毫不犹豫答应。 见他同意,林如海再次发出爽朗的笑声,当即让人拿来纸笔,他要立即给贾赦写信,商定贾瑾和林黛玉的婚事。 贾瑾知他病未好,于是说道: “岳父,让我来代笔吧,您只管说就是。” 听贾瑾已经称呼自己为岳父,林如海更加高兴了,滔滔不绝说了起来,贾瑾则提笔写了起来。 作为一个秀才,贾瑾的毛笔字自然还是比较出色的,林如海虽说得快,但他也能跟上。 按照林如海所言,贾瑾和林黛玉二人十分般配,他也看中了贾瑾这个女婿,向贾赦商议,二人成婚之事。 如果贾赦同意,趁着他现在身体还好,就在南边办个订婚宴,定下贾瑾和林黛玉的婚事,至于大婚之日,待二人年纪到了再说也不迟。 至于南边订婚宴的一切开支,由林家来承担,贾赦只管点头同意就行。 在这个时代,订婚宴还是挺重要的,虽然没有大婚时那么重视或浓重,但也会请男女方的父母、亲戚来见证,越是大家族,越是重视。 但眼下林如海的情况特殊,他担心自己病重,拖不得,因此,急着定下二人婚事,也算是了了他的一桩心事。 故而,在信中,林如海提及贾家的代表,有贾琏这个做兄长的在,也就足够了。 当然,既然是送去荣国府的信,少不得向贾母问好,林如海也知道,这件事肯定会被贾母知道,在信中也向贾母通禀了此事,说明了贾瑾和林黛玉二人的情况。 待林如海说完,贾瑾也写完了,吹了一下墨水,交给林如海看: “岳父,都已经写好了,您看看可有哪里不对。” 林如海接过一看,只见一行行蝇头小楷,十分工整,颇为赏心悦目,很是满意: “嗯,好,很好,难怪贤侄…贤婿能得案首,这一手字就很出色啊,我相信,贤婿此后定能金榜题名。” 贾瑾听后谦虚了一番,见林如海说没问题,当即找来林如海的私印盖上,装进信封,印上火漆。 林如海又吩咐林府一个管事,挑选一些礼物,带上这信,立即起程上京去。 贾瑾则赶来见林黛玉。 因知道林如海会和贾瑾谈婚事,林黛玉请了早安后,就回了自己房来。 尽管知道结果一定是好的,可她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生怕出现什么意外,竟也有些患得患失。 “三爷来了。” 这时,听到外头丫鬟问好声,林黛玉不禁立马往外头走来,目光瞬间聚集在了贾瑾身上,眼眸里带着期许,心跳得有些厉害。 贾瑾看她这个神色,哪里不明白,走近她身边后,很是自然地拉着她的手,往里屋走去。 一边走,一边说着林如海要替二人定下婚事的消息。 确定这个消息后,林黛玉露出嫣然笑意,俏脸霞红,羞赧抽回手来,竟也有些矜持了。 贾瑾愣了一下,很快也明白了她的心思,笑着说道: “我已经替岳父代笔写了一封信,岳父安排一个管事立即动身北上去送信,还挑了一些礼品送去给老太太和老爷他们。” “妹妹,你可有信送去给姐妹们的?或是礼物,正好可以一起送去。” 林黛玉听他已经改口称呼林如海为岳父,既欢喜又有些无奈,娇嗔了贾瑾一眼,轻柔说道: “若是如此,给姐妹们报个平安也好,正好,也给她们送一些江南的礼物去。” 贾瑾笑着点头:“既如此,妹妹赶紧准备起来,我出去和那管事说,让他先别急走。” 说罢,便立即去办了,林黛玉正要说话,却见他已经离开,不由抿嘴,微微摇头。 迟疑一会,叫来紫鹃替她去挑选一些礼物送给薛宝钗、三春姐妹她们,同时也提笔写一封给姐妹们的信。 …… 贾瑾急着离开,不仅仅是去跟林家管事传话,更重要的,他也要写信回京城去。 他和林黛玉定婚这件事情,肯定会在荣国府传开,其他人怎么想,贾瑾自然可以不在乎。 可薛宝钗的态度,他自然得考虑到。 在南下前,贾瑾已经察觉到了薛宝钗对自己的情意,为了不辜负佳人之意,他对薛宝钗承诺,回京后,一定给薛宝钗一个说法。 可是,眼下先传来了他和林黛玉定婚的消息,薛宝钗知道后,还不知多么失落和伤心。 因此,贾瑾这时,必须写信,向薛宝钗解释清楚。 他在得知自己的真正身世后,就已经明确了,要夺回皇位的目标,如果能成功,成为了皇帝,那么,同时拥有林黛玉和薛宝钗将不再是问题。 只是,眼下他还处于发育阶段,就得薛宝钗能够理解了。 故而,在信中,贾瑾极尽所有诚意,向薛宝钗保证,自己可以很好解决,她们两个的情况,也绝不会辜负她的一片真诚情意。 同时也希望薛宝钗现在可以理解,待回京后,他一定给薛宝钗一个说法,请等他回来再说。 当然,贾瑾也不仅仅是空说话,在信中也写了一首诗给薛宝钗,诗中暗示了他自己有足够大的潜力,也有能力处理好这些事情。 除此之外,他还特意给薛宝钗挑选一件做工精细,且需要定做的缧金凤钗当作信物,以表明他的态度。 另外,贾瑾也特意给三春姐妹,一人写了一封信,提及了他在南边的情况,也说了一些趣事之类的。 又担心贾赦不同意他和林黛玉的婚事,贾瑾不得不再写一封给贾赦的信,言及他自己的态度,以及娶林黛玉为妻的理由。 想来贾赦看完他和林如海的信后,应该不会拒绝,毕竟贾赦是知道他真正身份的。 当他将信都写好后,正巧林黛玉也来了,见他写了好几封信,秀眸轻闪,猜到了什么,淡淡询问: “你都写好了么?” 87 出现僵局 破局之人 听到林黛玉的询问,贾瑾有些心虚,讪笑着点头: “都已经写好了,现在就可以送回去了。” 林黛玉眼眸里闪过一丝怅然,她自然看得出来,贾瑾和薛宝钗的关系不一般,况且,那时她撞见过薛宝钗来贾瑾院里说话。 虽说眼下,林如海捅破了二人之间的窗户纸,可是,看到贾瑾还会给薛宝钗写信,心里头多少有些危机感。 而眼下贾瑾也不好对她解释太多,说完后,就拿着信先出去了,林黛玉目送他离开,眼眸里升起一丝淡淡的忧伤。 好在贾瑾很快又回来了,虽然暂时不好和林黛玉解释太多,但至少可以做到安抚。 没一会,林黛玉也抛却了这些情绪,她相信贾瑾,一定会给自己一个说法。 其实,在林黛玉心里,只要贾瑾在乎自己就足够了,至于其他人,她并不会阻拦贾瑾,只是女儿家难免会多想。 二人温存好一会,见林黛玉情绪安稳了,贾瑾长松一口气,又想到什么,说道: “对了,妹妹,我安排的四个小丫鬟已经到你屋外守护了,你跟紫鹃提一嘴,这四人可贴身保护你,其余人不必告诉她们。” 林黛玉之前还不明白贾瑾为何要这么做,此时听了这话,顿时明白过来,脸色微变: “你是担心…有人要害我?” 贾瑾忙做出噤声的动作:“嘘……妹妹小声些,我也只是防患于未然,未必是真,有人护着你总归放心一些!” 林黛玉听得暖心甜蜜,轻轻颔首,不再多言。 … 等待京城回信期间,贾瑾一面和林黛玉继续培养感情,只待贾赦同意,就可以在南边定婚,一面关注着金陵城传来的消息。 这日,樊鸣秘密来报: “公子,金陵有新的变化了…” 贾瑾就等着这消息,立马追问: “快说说,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樊鸣则立即向他说起眼下金陵城的局势。 在骆煜的建议下,裴崎采纳了贾瑾提出的‘阳谋’,也就是让裴峡这个节度使,主动供出‘南朝’的种种罪证。 正如贾瑾猜测的那样,裴峡果然不甘被甄应嘉所掌控,加之裴崎说得很好,又是他的堂兄弟,自然也就信了。 于是,化身‘卧底’,将这些年他所知道的情况,都告知给了裴崎听。 裴崎听得是惊讶万分,以甄应嘉为首的‘南朝’,已经是完全蔑视朝廷的情况,若是公布出来,就是造反。 既然已经得到了证据,裴崎也不迟疑,当即将情况上报。 然而,他们都低估了甄家在朝廷中的眼目,虽然裴崎是以钦差的身份,秘密报奏的,可是,消息仍旧被泄露了。 甄应嘉得知后,十分愤怒,立马派人去警告裴峡,如果裴峡敢承认这些,那他就先一步将裴峡的罪证公布出来。 裴峡一直被甄应嘉控制,就是因为有把柄握在甄应嘉手中,要是甄应嘉不知情,自然可以混过去,可眼下甄应嘉已经知道了,裴峡敢反抗,必然会先垮台。 于是,裴峡找到了裴崎,说起此事,裴崎惊讶于甄应嘉的手眼通天,他是秘密上奏,竟然也被甄应嘉知晓了,此前,他南下时甄应嘉还不知情。 看来,是在传递奏折时,暴露了消息。 眼下这件事情已经泄露,也意味着,裴崎这个钦差和甄应嘉已经对上了,二人都没有退路。 “……公子,这是骆大人的信。” 樊鸣述说完后,又拿出了一封信交给贾瑾,是骆煜写的。 贾瑾接过,拆开看了起来,信中,骆煜向他求助,接下来该怎么走。 原本按照贾瑾的设想,裴峡‘倒戈’,那么裴崎这个钦差可以轻松瓦解‘南朝’,他也可以让骆煜接手一些资源。 可现在竟然出现了意外,甄应嘉反应了过来,再想靠裴崎这个钦差来实现目的有点不大可能了。 裴崎虽代表皇权,可甄应嘉既然是‘南朝’的领袖,也是地方霸权,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裴崎如果真想硬拼,肯定得不到好处。 贾瑾推测,接下来,最好的局面,莫过于双方都冷静下来,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形成微妙的平衡。 在这种情况下,要么一方打算鱼死网破,同归于尽,要么有另一方势力强势介入,打破平衡,不然,事情恐怕也就此平息。 思索了好一会,贾瑾也没好的主意,只能让樊鸣先退下,待他想好后,再给骆煜回复。 傍晚。 贾瑾和林黛玉依旧如往常一样,陪着林如海用晚膳。 林如海如今的病情确实好了不少,竟可以起床了。 坐在上方,看着贾瑾和林黛玉两个,林如海满脸欣慰,心情愉悦下,竟也吃下了一碗粥膳。 林黛玉见状,颇为开心,俏脸上的笑容更多了,既然林如海可以吃下饭,就说明他的病情越来越好。 加之贾瑾一直在她身边陪伴着,让她重温家庭幸福感。 待晚饭用完,林黛玉用心侍奉林如海漱口饮茶,贾瑾也在一旁帮着递拿。 这让林如海很是满意,倒恨不得,这时候,贾瑾和林黛玉就大婚。 吃茶间,说了一会家长里短,林如海问起贾瑾外头的情况。 贾瑾没有急着回复,而是等林如海屏退四周的丫鬟,这才如实说起眼下的情况。 林黛玉则安静听着,一时看着林如海,一时又看看贾瑾,眼眸轻闪。 只见林如海皱眉问道: “贤婿,那你的意思呢?” 贾瑾微微叹息: “我原本以为,裴峡倒戈,‘南朝’瓦解在即,可没想到,竟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目前看来,裴崎这个钦差肯定不敢再有什么异动,局势僵持了除非有另一个人站出来指证,不然,结果就是如此了。” 林如海听得眼神闪烁,沉思了一会,看着贾瑾说道: “贤婿,如果这个人是我呢?” 贾瑾听得一惊,看着他摇头: “岳父,这些事情和您已经无关,不用您出面的。” 林如海却满脸正色: “说起来,我这些年,一直在追查这些事情,也查出来不少,只可惜,太上皇不重视,今上对我又不信任。” “既然眼下正需要一个人站出来,我想这个人必须是我,唯有如此,方能对得起我此前的官职。” “瓦解‘南朝’也能让江南百姓们受益,若能做到,也不枉此生!” 88 心事已了 再无畏惧 贾瑾从未想过,让林如海站出来指证,不仅仅因为林如海病重,更因为林如海是林黛玉父亲,也是他的准岳父。 如果因为他的到来,能够让林如海多活几年,甚至彻底好起来,对于林黛玉来说,绝对是一个改变命运的具现。 可他没想到,林如海竟然自己提出要出面指证,瓦解‘南朝’,不负他此生? 林黛玉原本只是静静听着,听到林如海说出这样一番话,霎时眼眶微红,已起水雾,也不知是因为被林如海感动,还是想到其他什么。 哽咽摇头:“爹爹……不可以,您不要再去……” 林如海看她泪眼蒙胧,颇为心疼,却坚定回道: “玉儿,爹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莫不过于你娘,若我没有做这个巡盐御史,你娘……或许也不用这般早离世。” 说到这里,语气变得低落,满脸悲痛,望着外头,喟然长叹。 林黛玉不明白他的意思,抿着嘴唇,追问: “爹爹,您为何这般问?” 贾瑾也很心疼她,很是自然来到她身边,握住她的一只手,眼中柔光闪现,安抚之意盛浓。 林黛玉感受到他的情意,转首和他对视一眼,微微瘪嘴,强忍着泪花,又看向林如海,等待林如海解释。 林如海看到贾瑾如此在乎林黛玉,细心呵护,更为欣慰,竟露出一丝笑容,解释道: “玉儿,你应该听过,文人风骨,为父虽不敢和那些先贤大夫相比,但也绝不会丢了文人的骨气。” “若非如此,为父早向甄应嘉低头了,你那亲兄弟夭折,你娘去世,这些都和他们有关。” “我虽然没有找到直接证据,却可以确定,就是他们做的,这也是为何,三年前,我要将你送去你外祖母家的缘故。” “那时,我就有所怀疑,害怕他们再对你下毒手,加之你也没有兄弟姐妹,去你外祖母家,总比好过在家中。” 听到这里,林黛玉这才明白,当时林如海的良苦用心了,霎时触动内心,晶莹泪珠滚滚而落。 贾瑾见状,忙柔声劝慰,又拿着手绢替她擦拭眼泪。 林如海看着这一幕,十分满意,微微点头,又接着说: “只可惜,三年过去,为父没有查到他们是怎么加害你兄弟和你娘的,反而自己大病一场。” “其实,我自己知道,我已经病入膏肓,药石难医。” 话到这里,林黛玉立马哭着打断: “可…可是,前头大夫不是还说,您的病好多了,您不是也可以下床了么?” 林如海叹道:“事已至此,为父也不瞒你了,其实,那都是为父故意让大夫这么对你们说的。” 林黛玉听得浑身一颤,嘴唇都在颤抖,看着林如海泪如雨下,已经没了哭声。 贾瑾也不顾不得其他的了,用手撑扶着她,不停地劝她没事。 同时,也有些惊疑,没想到,林如海病好,只是假象。 转首看了林如海一眼,见他满眼疼惜,瞬间明白了林如海的心思,不由在叹息,可怜天下父母心。 迟疑片刻,替林黛玉轻轻擦拭眼泪,一边柔声解释: “妹妹,岳父之所以如此做,无非就是怕你担心,他不过是想让你过得开心,不要因为他的病,每日都是忧愁伤感。” “你身子骨本就弱,若一直这么悲伤,怎么可以,岳父更希望你回到自己家后,能够开开心心…” 说到这里,贾瑾不再继续说下去了,他还一句话,没有说出来,或许林如海也想好了,最后再陪林黛玉一段时日,不想在这最后的时日里,林黛玉整日愁眉不展,忧愁伤感。 可贾瑾即便不说,聪慧的林黛玉也能领悟这层意思,更加触动,眼泪更加止不住地往下流,一时哭成了泪人。 林如海见她如此,既心疼又欣慰,心疼于林黛玉哭坏身子,欣慰于林黛玉的孝心至诚。 同时也跟着感触,抹了抹眼后,劝道: “玉儿,莫哭…你忘了,为父对你说过的话了?”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我总有分别的一天,眼下,有贤婿陪着你呵护你,为父便彻底安心。” 说着,看向贾瑾: “贤婿,你要答应我,爱护玉儿一辈子!” 贾瑾郑重点头:“岳父,您放心,我可以当着您的面,对天起誓……” 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如海打断了: “誓愿就不必了,我相信你,这些日子,你对玉儿如何,我都看在眼里。” “待给你们两个定下婚事,我便彻底了了这桩心事,再也不怕什么。” “临死前,不论是为了替妻儿报仇,还是替江南百姓谋福祉,我林如海无论如何,也该站出来!” 听他说得义正言辞,铿锵有力,贾瑾暗暗心惊,没想到林如海了结心事后,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作为巡盐御史,如果林如海站出来指证,自然是令人信服的结果。 而裴崎和甄应嘉两方的僵局也将彻底打破,局势会瞬间倾向裴崎这边,甄应嘉一方将输得彻底。 可很显然,林如海如果这么做,就没了回头路,也必将引来甄应嘉一方的强烈报复。 思索了一会,贾瑾还是忍不住劝道: “岳父,或许还有其他办法,您不必以身入局的。” 林如海露出几分坚毅神色,摆手道: “贤婿,你不必再劝了,我命不久矣,原本我放心不下玉儿,如今,有你呵护,我再无牵挂。” “更何况,为了你岳母,也为了江南百姓考虑,我也该履行自己的职责,反正我已是将死之人,就算和他们同归于尽也值了!” 听到这话,贾瑾已经无话可说了,林如海既然做出了决定,也算是为正义去战,贾瑾只剩敬佩,无理由去阻拦。 倒是林黛玉,猛然摇头: “不要,爹爹…您一定可以好起来的,不要去…” 林如海看着她叹道: “玉儿,其实去年的时候,大夫就已经说过了,我只能活几个月了。” “这是天意,非人力所能违,你要看开一些,何况,为父也是为你那兄弟和你娘报仇,你应该高兴才是。” 林黛玉这时已经陷入悲痛之中,听不进林如海的劝说,只一味哭着要他不要这么做。 林如海无奈,只能示意贾瑾安抚林黛玉,贾瑾会意,轻轻搀扶去外头坐下,柔声细语劝慰着。 林黛玉情绪有点崩塌,泣不成声,满脸悲痛,竟将贾瑾的衣服都哭湿,显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贾瑾疼惜不已,这时他才知道,原著中丝毫未提林黛玉回家后的情况,到底是怎样的了。 眼下还只是知道林如海彻底无药可救,还不知林如海真离世时,林黛玉会多么悲痛欲绝。 不过转念一想,至少让林黛玉有个心理准备,到时候,情况或许会好一些。 89 接受现实 回归理性 林如海的决定,出乎了贾瑾的意料,同时也让林黛玉哭成了一个泪人,好在贾瑾就在身旁,柔声细语安抚着。 过了好一会,林黛玉情绪总算安稳不少,贾瑾心想着,如此也好,至少林黛玉心里会有一个预期了。 见贾瑾安抚住了林黛玉,林如海长松一口气,越发觉得,将林黛玉托付给贾瑾是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 又问贾瑾的意见:“贤婿,你觉得,我是现在就主动上书,还是找裴崎呢?” 贾瑾听了,沉思了一会,沉声回道: “岳父,您先别急,看看裴崎和甄应嘉接下来还有什么反应再说也不吃。” “另一个,我和妹妹即将定婚,等此事定下后,再看看情形吧。” 林如海微微点头:“嗯,你说得对,至少也得等给你二人办了订婚宴后再说。” 说话间,又看向了林黛玉,此时林黛玉只觉得浑身乏力,几乎是靠着贾瑾的,林如海颇为心疼,便示意贾瑾扶林黛玉回去休息。 林黛玉不想离开,可林如海有命,贾瑾也心疼她,只能用了些力气,搀扶着林黛玉离开了。 一路上,二人皆无言,待来到林黛玉房里后,依旧如此。 贾瑾扶她躺下,又柔声道: “妹妹,你好生安歇,我先走了。” 林黛玉却轻哼了一声,似乎说了什么,只是听不清楚。 贾瑾愣神片刻,坐了下来陪着她,听她带着一丝哽咽说道: “爹爹还能好起来的…你要劝劝他呀……” 听了这话,贾瑾沉默了,林如海自己都说了,他是药石难医,这个时候,站出来指证,也算是报仇了,更是为江南百姓们做了一件大好事。 贾瑾觉得,自己没理由阻拦林如海这么做,甚至觉得,林如海这么做就是最正确的选择。 只是,他也能够理解林黛玉此时的心态,希望林如海还是能够好起来,也不用纠缠于外界的一些事情。 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又听林黛玉说道: “你回去休息吧…” 贾瑾回过神来,看着她那红肿的眼眶,颇为疼惜,忍不住抱了抱她,又轻声说道: “妹妹,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只恨我不是神医,不然定医好岳父。” “不过,你放心,岳父这么做,江南百姓,将永远都记住他,他的事迹,将流芳百世。” “司马迁言‘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我觉得,岳父的选择,就是他所言的文人风骨,倘若我们阻拦,反而不妥。” 这些道理,林黛玉其实都明白,只是作为子女,她自然不愿意看到自己父亲就此离世。 然而,此时贾瑾说的话,却让她听进了心里去,林如海如今已经是病入膏肓的状况,随时可能离世,临终前,再做一件对得起自己内心的事情,那便算是不留遗憾了。 可越是理性,林黛玉心里就越是难受,眼泪再次流了出来,低声抽噎着。 贾瑾见状,在床头坐下,紧紧抱着她,再不多说,默默陪着她哭。 外头的紫鹃等丫鬟也都很识趣,并未进来打扰他们,渐渐地,屋中陷入了沉寂之中。 许是哭得太久了,林黛玉竟哭着哭着睡下了,贾瑾心疼她,也不乱动,就这么轻轻抱着她,靠着在床头思索着什么。 “三爷?” 深夜,紫鹃进来查看,见二人如此,很是惊疑,便请示贾瑾,是否将林黛玉放下。 贾瑾却心疼林黛玉哭了许久,若吵醒她反而不好,让紫鹃拿来一个枕头靠着也就罢了。 紫鹃见此,感叹于贾瑾对林黛玉的无微不至,面露几分欣慰笑容,欣然退下。 同时也在想着,此后林黛玉和贾瑾大婚后,还不知多么甜蜜幸福。 和以往一样,林黛玉突然从噩梦中惊醒过来,额头上满是汗珠,浑身颤抖,惊魂未定。 贾瑾也跟着惊醒,感受到林黛玉不对劲,忙抱紧她,又问: “妹妹,你做噩梦了?” 感受到贾瑾身上传来的热量,以及贾瑾熟悉的温文尔雅,林黛玉瞬间安稳不少,也才明白,贾瑾竟然在抱着自己睡觉。 既感动又心疼,抬头凝视着贾瑾:“你…何不叫醒我。” 贾瑾没有回答,而是轻柔地替她整理发髻,又轻轻说道: “没事,有我在呢。” 林黛玉轻轻抿嘴,内心逐渐平复下来,又想到二人即将定婚,倒也没那么羞赧,只是浑身逐渐有些燥热,俏脸有些滚烫。 过了一会,主动离开贾瑾怀抱,又提醒他快些去休息,贾瑾却担心她还是会做噩梦,说什么也不肯走。 最终,还是和以前一样,贾瑾亲自搬了靠椅来,在床边陪着林黛玉睡下。 从噩梦中惊醒的林黛玉,一时没有睡意,贾瑾便陪着她说私房话,渐渐地,林黛玉也彻底安稳下来。 昨日傍晚,林如海说的话,让她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期待,彻底崩塌,难免做了噩梦。 不过,此时听着贾瑾的柔声细语,内心逐渐平复,从感性变为理性,心里渐而坚强不少。 尤其是想到,贾瑾会陪着她面对,陪着她走过余生,她也没那么伤心和不安了。 甚至于,对于贾瑾和薛宝钗的关系,也没那么纠结了,就像是一瞬间看开了、通透了,只要贾瑾心里有她,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一时心情舒畅,秀眸闪亮,注视着贾瑾说道: “爹爹对你很满意,他说,你是他见过最出色的年轻一辈的人。” 贾瑾听得开心:“是么?看来岳父的眼光是最好不过的。” 听他竟然臭美起来,林黛玉不禁娇嗔连连,轻轻啐他几句。 贾瑾倒是脸皮厚,根本不往心里去,最主要,眼下也只有他们二人在说私房话,只要林黛玉能够开心,他是无所谓。 说笑一阵,林黛玉突然想到什么来,正色说道: “对了,爹爹还说,你什么都好,就是你的来历不明,他担心会有什么意外。” 听了这话,贾瑾也变得严肃起来,看着林黛玉说道: “妹妹放心,我的身世不会影响你我的婚事,只会让妹妹你感到安心。” 林黛玉见他满脸正色,知道他肯定没有说假话,暗暗心满,露出一丝笑容,朝着他轻轻颔首,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而贾瑾则暗暗想着,既然已经定婚,看来,是时候将自己真正的身世告诉林如海和林黛玉他们了。 90 婚事惊人 黯然伤神 京城。 此时已经入夏,气温升高,人们都卸去了繁重的衣物,身着变得清凉。 在荣国府内,三春姐妹身着皆是焕然一新,个个显得青春活泼,袅袅婷婷。 就算是端庄秀雅的薛宝钗,也换上了夏季清爽的衣裳,手持宫扇,宛转蛾眉,清辞丽曲。 “宝姐姐,林家又来人了,不仅带了礼物,还有瑾哥哥和林姐姐写信来了。” 贾母院,花厅中,见薛宝钗来了,贾探春忙笑着提醒。 听到有贾瑾的信,薛宝钗眼眸微亮,这些日子,贾瑾不在,她常常时思念着。 也是如此,她才明白,不知不觉间,贾瑾在她心里头,已经占据了极为重要的位置。 没有贾瑾在,她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一样,对所有事物都没了兴趣。 自从贾瑾南下后,薛宝钗也很少来贾母这边,只偶尔去给王夫人请安,多数时间,都待在梨香院里不怎么出门,似乎在等待贾瑾回来一样。 这时听到贾瑾有信来,心中难免雀跃欢喜,脸上不禁带着几分嫣然笑意。 然而,接下来王熙凤从外头带来的消息,却让她感觉晴天霹雳,瞬间将她的欢喜冲得无影无踪了。 只听王熙凤风风火火进来,朝着众人说道: “林家管事说,林姑父想要将林妹妹许配给瑾兄弟,还要给他们在南边办一个定婚宴!” “这才打发了人来送礼,请示老太太和大老爷。” 这话一出,别说薛宝钗,满厅的人听了,都是惊讶不已。 三春姐妹也都满脸震惊,面面相觑,虽说贾瑾平日里和林黛玉十分亲近,可定下婚事这种事情,她们也从未想过。 而对于薛宝钗来说,这个消息的冲击力度太大了,原本的笑容瞬间消失,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原本听到贾瑾给自己写了信的喜悦都没了,内心有点乱,甚至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至于接下来,三春姐妹说了什么,她都没听进心里去,愣神看着某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宝姐姐,你没事吧?”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贾探春关心的询问,薛宝钗这才惊醒过来,见三姐妹都在看着自己,薛宝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我没事…你们不必担心。” 说着,向贾母、王夫人告退,回梨香院去了。 贾母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一时间,也没人察觉到薛宝钗的情绪有异样,皆在讨论此事。 “他也真是,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早些说一声,看样子是突然做的决定,这怎么可以!” 贾母对此颇为不满,自从林黛玉来到荣国府,她就将林黛玉当做心头肉来看待,本来就打算撮合林黛玉和贾宝玉的。 只是林黛玉对贾宝玉没有任何好感,反而对贾瑾十分亲近,这本就让贾母有些怄心了。 眼下林如海还要将林黛玉许配给贾瑾,这就彻底和她的想法相违了。 然而,这子女的婚事,都是父母说了算,林如海能够写信来请示她,已经算是对她的敬重了。 贾母也只能发发牢骚,并不能真正干预,不过,此为两家联姻的大事,贾母还是将贾赦、贾政都叫了来商议。 贾赦是知道贾瑾的真正身份,如果贾瑾要娶林黛玉为妻,倒也不算辱没了贾瑾的身份,毕竟林家祖上还是列侯世家,林如海也是探花郎。 在贾赦看来,这门婚事,并无不妥,加之,贾瑾写给他的信,他也看过了,既然贾瑾自己如此重视,那他就更没反对的理由了。 “老大,你什么意见?” 贾母眯着眼睛询问贾赦。 贾赦微微欠身:“回老太太,我没什么意见,这是亲上加亲的好事。” “况且,你老不是担心林妹夫的家产被别人夺了去吗?若定下瑾哥儿和黛玉的婚事,此事自然也就不用担心了。” 贾母听后,眼底闪现层层阴霾,她自然是不乐意看到贾瑾和林黛玉成亲的,可她作为祖母辈的人,也不能直接干涉。 原本还以为,贾赦会有其他的看法,没想到,贾赦竟然同意了,这下她是彻底无话可说了。 过了一会,贾母又问贾政: “政儿,你的意见呢?” 贾政笑道:“老太太,兄长说得没错,这是亲上加亲的好事,瑾哥儿去年考中秀才,大有出息,黛玉也是秀外慧中的好孩子,我觉得,他们两个最是般配。” 在贾政看来,只要能够对家族好的,都是好事,这事对他来说,支持的理由更强。 两个儿子都同意这门婚事,贾母作为母亲,这时也只能叹了叹气,愁眉苦脸,微微摆手: “既如此,你们自己商议去吧,不必问我了。” 贾赦、贾政兄弟两个对视一眼,皆有些不解,为何贾母竟然是这样的态度。 不过二人也不敢多问,躬身告退了。 …… 暂且不提贾赦他们如何商议贾瑾和林黛玉定婚之事,且说薛宝钗这边,在得知这个消息后,薛宝钗满心慌乱,就如晴天霹雳,霎时间,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一样。 回到梨香院后,便独自一人坐在闺房中,望着窗外发愣。 在她心里,贾瑾已经占据了很大的位置,也是她认定的未来期望。 如今贾瑾和林黛玉要定婚了,那她呢?希望彻底破灭,原本好不容易看到的一点光明,似乎被遮住了,她的眼前,又成了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薛姨妈的询问声: “丫头,你怎么了?一回来就将自己关在屋里做什么?” 薛宝钗回过神来,眼中皆是怅然,淡淡回道: “娘,我没事,您不用担心。” 知女莫若母,薛姨妈听了这话,更加知道薛宝钗心里有事,有事好言劝慰一番,又问她到底是因何事而烦恼。 薛宝钗却道:“娘,您就别问了…” 薛姨妈听得轻叹一番,只得离开,她知道薛宝钗的脾性,既然不愿说,再怎么问也没用。 听到薛姨妈离开,薛宝钗浑身微微颤抖,脸上出现了忧愁难过的神色,这是此前从未出现过的。 恍惚间,她看到了桌上摆着一封信,正是贾瑾写给她的。 原本她拿到这封信的时候,满心欢喜,正打算拆开看,没想到,就听到了贾瑾和林黛玉要定婚的消息。 让她再无心思,拆开这信来看了,甚至觉得,这信就如一个烫手的山芋。 只是,心里头终究有些期盼和不甘,还是拿了回来。 再次将信拿在手中,薛宝钗久久未动,她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拆开这封信来看。 91 心牵梦萦志不渝 婚事确定又起风 薛宝钗心中终究还是有那么一点期许,或许也是因为对贾瑾的信任,最终还是拆开了信来看。 待看到信中的内容后,原本怅然苦闷的神色渐渐消失,转而有了一丝喜悦神色。 贾瑾果然没有让她失望,没有因为即将和林黛玉定婚,而放弃她,更没有忘记他的承诺。 在薛宝钗自己看来,她和林黛玉并没差多少,贾瑾究竟怎么选择,她都不应该觉得意外,只是,她不相信,自己最终会输给林黛玉,失去贾瑾这个如意郎君。 眼下这封信,算是给了她一个最佳的解释。 拿着信久久不能平复,神色也是变幻数次,最终恢复到了她往日端庄娴雅的神色。 轻轻将信捧在怀中,望着窗外,喃喃自语,念起了贾瑾在信中写下的一首诗: 相思缠绕誓难违, 心牵梦萦志不渝。 不负倾慕情意重, 归来共谱好佳话。 这首诗已经足够表明贾瑾的心意了,他并未忘记和薛宝钗的情意,对于薛宝钗的情意从未变过,也没有忘记他的承诺,回京之后,定会给薛宝钗一个说法。 其实薛宝钗眼下需要的,确实就是贾瑾的态度,这比其他的都重要,至于此后,贾瑾怎么向她解释,怎么处理她和林黛玉之间的关系,那都是此后的事情了。 眼下,这封信就好比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让她明白,贾瑾的心意和态度。 同时,她对贾瑾也有信心,相信他未来一定可以处理好这些事情,只是眼下,贾瑾得先和林黛玉定婚。 不经意间,薛宝钗脸上露出了嫣然笑意,似乎一切烦恼都已经消失。 “宝丫头。” 就在这时,身边传来了薛姨妈的声音,薛宝钗下意识将信收进怀中,转首起身相迎: “娘,您怎么又来了?” 薛姨妈拉过她的手坐下,又注视着她说道: “我看你心神不宁,心事重重,有些担心,特意来看看你,到底怎么了?” 薛宝钗莞尔一笑:“娘,我没事,挺好的…” 薛姨妈轻叹:“你呀,自小就心思重,有什么都憋在心里,我也不知你到底为何。” “不过,也猜了猜,莫非是瑾哥儿和林姑娘定婚的事情?” 薛宝钗听得眼神微闪,平静回道: “非是因此…娘,您就别问了,女儿真无事。” 薛姨妈仔细打量她一番,见她状况确实还挺好,心想着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沉默片刻,又接着叹息: “丫头,看来你是对的,人家甚至都不用你入宫,就把你给淘汰了。” 对此,薛宝钗并不觉得意外,以薛家现在的情况,能够排在名宦世家里头,已经是抬举了。 更别说,有人不乐意薛家冒头,也不愿意看到她抬高身份,自然没可能让她通过侍选的。 见薛姨妈颇为失落,薛宝钗劝慰道: “娘,您就看开些吧,这些事情非轻易可以改变的,我早就知道,一定会是这样的结果。” 薛姨妈听得心疼,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背: “我倒无所谓,只是心疼你…另一个,若是此路走不通,看来,还得给你另寻他路啊。” 说话间,满眼忧愁疼惜之色。 薛宝钗颇为感触,却接着劝道: “娘,女儿的事情,您不用担心,女儿自己已经找到了另一条康庄之路,您只管等着看就是。” 听了这话,薛姨妈十分惊: “另一条康庄之路?是什么啊?” 薛宝钗眼神微闪,笑着提醒: “娘,现在说了,您可能也不信,待此后你就知道了,总之,我的事情,您不用操心。” 薛姨妈知道,薛宝钗向来有主见,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肯定是有她的道理,便也不再多说。 … 两天后。 贾赦安排了管家林之孝带着一些聘礼南下,同时,也有三春姐妹、薛宝钗写给贾瑾和林黛玉的信。 经过一个月的跋涉,林之孝终于来到了扬州,此时已是六月中旬了。 当看到贾赦的信时,林如海十分高兴,立马安排林府管家准备开办定婚宴。 贾家既然认下这门婚事,对此事还是挺重视的,三书六礼自然是少不了。 按照六礼的顺序,定婚可定下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五礼,只剩最后的亲迎。 三书则分别指聘书、礼书、迎书,意思也很明显,分别是下聘时、请礼时、迎亲时的文书。 贾赦特意请了好几个媒婆,还有聘礼也都是按照最高规格办的,可以从京城带来的,就已经带来了,带不来的聘礼,就在扬州就地采买。 很快,定婚的日子也定下,在七月初七这日,这日正好是乞巧节,是难得的吉日。 林家也开始印制请柬,邀请亲朋好友赴宴。 林如海在扬州任巡盐御史多年,多少还是有些人脉,听闻他要为女儿办定婚宴,纷纷赶着来送礼。 金陵。 钦差行在。 裴崎、裴峡堂兄弟两个正对坐着,相对无言。 裴峡此时满脸凝重,此前他倒戈后,甄应嘉竟然也得知了情况,警告了他一番,到眼下,局势也一直僵持着。 裴崎也不敢轻举妄动了,毕竟裴峡是他堂兄,若是不顾一切,就是毁了裴峡。 兄弟两个似乎都无话可说,虽对坐着,却在各自思索着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裴崎回过神来,看着裴峡道: “兄长,巡盐御史林海要在七月初替女儿女婿办定婚宴,我打算去赴宴。” 裴峡听得惊疑: “崎兄弟,你可是代表皇上的钦差,此举不妥吧?” 裴崎看着他,咬了咬牙: “兄长,事已至此,我没有退路可言了,甄应嘉已经知道你我兄弟同心,此事一过,他定会想尽一切来报复我的。” “此前在扬州时,我见过林御史,尽管表面上,他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可我看得出来,他不信任我,如果能让他松口,此局可破!” “故而,正巧可借此机会再和他谈谈,我身为钦差,去赴他女儿的定婚宴,也是给足了他的面子,想必他会有所反应。” 裴峡眼神微闪,沉吟道: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抱太大的期望,林海如果真的知道什么,皇上为何要派你巡视江南来呢?” “另外,你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甄应嘉的监视之中,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若动了,甄应嘉定会有所反应,你觉得他会想不到?” 92 风起云涌 皆赴喜宴 在裴峡看来,既然裴崎想得到,从林如海身上破局,那么甄应嘉也同样想得到,因此,劝裴崎三思,不要轻易做决定。 裴崎却坚定回道: “兄长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不得不去。” “如果甄应嘉早先一步,那也只能尽力而为,不然,咱们兄弟两个必然满盘皆输!” 听他如此说,裴峡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可能再反悔,只能微微叹息: “既如此,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裴崎跟着点了点头,心里头有些不安,他自己也不确定,能不能成,可是,他也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必须得把握住。 兄弟两个又说了一会话后,各自散去。 出了钦差行在,裴峡坐上官轿,来到了那个隐蔽的院落中。 在那纱墙后,甄应嘉已经在隔壁等着了,见裴峡来了,甄应嘉淡淡询问: “怎么样了?” 裴峡弓腰行礼: “甄公,我无法劝他回头,而且你也知道,他是钦差,代表皇帝南巡,我也没办法说太多。” “另外,他已经决定,去参加林海之女的定婚宴,想要通过林海来破局。” 甄应嘉听了,冷笑: “呵呵……他既然油盐不进,那也没什么好说,还想通过林海来破局,可笑!” 裴峡听得眉头上挑,小心翼翼追问: “甄公,莫非你有十足把握让林海闭嘴?” 甄应嘉眼底闪过冷然,厉色警告: “少套我的话,上次你背叛‘南朝’的事情,我都还没找你算账呢!” 此言一出,裴峡汗流浃背,抹了抹额头,朝着他卑躬屈膝,告罪: “甄公,我是一时糊涂,信了裴崎的鬼话,此后再也不会了,还请甄公高抬贵手。” 甄应嘉‘嗤’了一声,撇嘴道: “裴峡,别以为你什么心思,我不知道,你如果老实听话,至少你还是江南节度使。” “倘若你有异心,那你就等着去牢里度过余生吧,你别觉得,我这是在危言耸听!” 裴峡听得冷汗直冒,他有把柄被甄应嘉握住,就如生死被甄应嘉控制一样,此时也只能点头哈腰应承。 甄应嘉见状,眼底闪过一丝不屑,接着说道: “告诉你也无妨,林海不敢乱说,除非他不想自己的女儿活下去了。” 裴峡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恭维道: “甄公果然高明,女儿就是林海的命门,拿住此处,便可轻松拿捏林海,在下佩服!” 甄应嘉嘴角微扬,眯着眼睛说道: “想跟我斗,他道行还太浅了,哼,眼下他是钦差,我敬他三分,待他回京后,看老爷我怎么治他!” 裴峡听得心惊肉跳,表面上恭维有加,心里则想着,看来甄应嘉也是还有畏惧的,并没有膨胀到和皇帝公然对抗。 …… 转眼已经是七月初七日。 一大早,裴崎辞别裴峡,坐着马车往城外而去,准备去城外码头换乘船只。 刚到码头,裴崎就碰到了一位熟人,节度副使骆煜,看样子,骆煜也正准备乘船去哪。 裴崎对骆煜颇为信任,既然见面,自然要打个招呼: “骆大人,你这是准备去哪?” 骆煜发现竟然是裴崎,也很惊讶,忙见礼: “见过钦差大人,真是有缘,在这里和钦差大人碰上…” “…我正打算去扬州,赴林御史的喜宴,今日是他千金的‘文定之喜’。” 听他也是去赴此喜宴,裴崎既高兴又惊疑,笑着说: “那咱们可真是赶到一起,本官也是去赴林御史的喜宴,既然碰到一起了,骆大人,咱们不妨同路?” 骆煜听得一愣,旋即笑着回道: “能和钦差大人一起,那是下官的荣幸,大人请……” 说着,请裴崎先上船,裴崎微微点头,先一步上船,骆煜迟疑了片刻,这才跟上。 待到了船楼内,二人又客气一番,各自落座,裴崎问道: “骆大人,你和林御史有交情?” 骆煜眼神轻闪,平静回道: “也不算是多有交情,只是同在江南为官,相熟罢了,去年,他突然病重,盐政之事暂时搁置了。” “下官有时会和巡盐衙司的人来往,那时下官办喜宴,林御史也派了人送礼,林御史就一个独女千金,难得他办一次喜宴,下官为还他人情,这便亲自赴宴。”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裴崎闻言,不再有所疑惑,微微点头:“原来如此…” 骆煜好奇询问: “钦差大人又为何赴此喜宴?您可是代天子巡视江南,此举似乎有些不妥吧?” 裴崎轻叹: “事已至此,我也不瞒骆大人你了,上次事情败露后,我再不敢轻举妄动,一时进退两难。” “思来想去,唯有林御史一个破局之人,正好借此机会,向林御史表明好意,希望他能够站出来指证。” 骆煜听得脸色微变: “钦差大人,非是下官胡说,以下官愚见,这可不是什么好想法,林御史眼下已是病重情况,何时去世犹未可知。” “您这时还去让他站出来指证,岂非置他于火架上烤?另一个,南朝的人知道了,也绝不会坐以待毙的,定会对林御史下狠手的啊。” 裴崎满脸凝重,轻轻点头: “你说的极是,只是,眼下本官不得不如此做,只要林御史愿意站出来指证,本官将全力保他无恙。” 听了这话,骆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裴崎口上说得轻巧,可保林如海无事,然而,实际上肯定难以有所保证的。 毕竟关乎‘南朝’的生死存在,甄应嘉等人,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林如海闭嘴,裴崎一个过路钦差,拿什么来保证? … 船到了扬州后,骆煜和裴崎一起来到了林府。 此时的林府前,一派热闹喜庆景色,也许是林家好多年没办喜事,林家的亲朋好友都赶着来送礼和恭贺。 加之,还有裴崎、骆煜这样不请自来的人,门口的宾客可谓是络绎不绝。 作为准姑爷,也是今日喜宴的主角之一,贾瑾自然是以主人姿态,迎接宾客。 毕竟林如海有病在身,不好出面迎接。 贾瑾两世为人,什么场面都经历过,定婚宴这种场景,自然是能够轻松应对的。 只见他满脸笑容,对谁都能说上几句,礼数周到,面面俱到,让来访客人,都直夸他真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昆山片玉、卓尔不凡、少年英雄、栋梁之才… “钦差大人到!” 随着门口有人高声唱名,正和客人客气说话的贾瑾,不由一怔,看向了门口,当看到裴崎出现时,颇为惊疑,没想到他也会来! 93 喜宴规格高 抢着做媒人 当看到裴崎也出现了,贾瑾颇为惊讶,没想到他会来,心念闪动间,瞬间猜到了裴崎来此的目的。 “学生参见钦差大人,钦差大人驾临,令敝府蓬荜生辉,学生也深感荣幸!” “岳父抱恙,未能亲自迎接,还请钦差大人见谅。” 领着贾琏、林府管家等人迎出门口,恭敬行礼问好。 裴崎打量了贾瑾一番,笑着说: “早听闻林御史选的女婿是京城荣国府的嫡出少爷,眼下一见,果真是人中龙凤,豪门贵子!” 贾瑾忙谦虚回道:“钦差大人过奖,学生不过尔尔,钦差大人请进!” 说着,请裴崎进去。 裴崎微微点头,率先往里头走去。 跟在后方的骆煜,不敢表现得太过,只能和贾瑾寒暄一番,说了几句客气话,也跟着进入。 宾客们听闻裴崎这个钦差都来道喜了,皆感惊讶,纷纷站起身来,窃窃私语。 林如海这个巡盐御史虽得太上皇看中,可到底不过正七品秩,如今更是病中停职阶段,没想到,女儿定婚宴,竟然能吸引代表天子的钦差亲自来道贺,足见今日这场宴席的重要程度了。 作为钦差,裴崎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威,能够亲自来赴今日这场喜宴,已经说明诸多问题了。 林如海虽然不能迎出大门,但今日还是穿戴齐整,在客厅中和宾客们见面说笑。 听闻裴崎来了,也跟着起身,迎到客厅门前。 “下官林海参见钦差大人,下官抱恙在身,未能远迎,还请大人见谅!” 裴崎快步来到他身边,搀扶住他,笑着回道: “听闻林御史女儿定婚,冒昧来贺,特带一点薄礼,祝贺二人新人喜结连理,还望别怪本官突然到访!” 说话间,有随从将裴崎带来的贺礼展示了出来,是两盒珍贵的西洋参。 周围众人见状,无不惊叹,毕竟这西洋参比本地人参贵多了,宫廷贡品类型的珍贵药材,就算是皇家,也不能随意吃得起。 裴崎一出手就是这样珍贵的礼物,足以可见他真是带着很大诚意而来。 林如海也疑惑,为何裴崎会来,还带了这样贵重的礼物,不过也来不及多想,顺势说道: “钦差大人能来赴宴,乃我林家的荣幸,小女能得钦差大人祝福,那真是上苍赐福,感激不尽!” “还请钦差大人上坐!” 裴崎微微点头,也客气请林如海上坐,二人客气一番,一同落座。 贾瑾看到那两盒西洋参后,内心微动,在荣国府里,西洋参只有贾母一人才能享用,而且数量极为稀少。 此前,想到林黛玉身子弱,西洋参对她有效,贾瑾还曾想过购买,可这东西几乎被官方垄断,他个人想买,非常不容易。 眼下见裴崎一出手就是两盒西洋参,便猜测裴崎肯定有渠道买得到,心想着,不妨和裴崎打听打听。 林黛玉身娇体弱,一直是贾瑾的心病,虽然他已经一再努力,让林黛玉变得开心,不再和原著里一样,顾影自怜,夜夜难眠。 可总归担心林黛玉的身子,若是能够采买来西洋参,强健林黛玉的身子,自然也算是一颗定心丸。 趁着他们说笑间,贾瑾特意去叮嘱林府入账的管事,将这两盒西洋参单独收好。 待吩咐完后,再来到客厅里,就见林如海和裴崎、骆煜等人在说笑,若非他满脸病态,还以为他完全无恙了。 这时,听骆煜说道: “林大人,听闻令爱和贾公子缺一个正式媒人,若不嫌弃,在下愿做这个媒人。” 林如海听得惊讶,骆煜可是正三品的节度副使,竟甘愿替贾瑾和林黛玉做媒,那真是太给二人面子了,一时愣住没说话了。 就是在场的宾客们也都有些惊讶,议论纷纷,惊叹于贾家、林家的面子够大,竟能让骆煜主动请求当媒人。 倒是贾瑾,听了这话,并不觉得意外,他写信给杨敬松告知他和林黛玉的婚事,想必此事,是杨敬松授权的。 三媒六聘,六聘指的是六礼,三媒则指男方、女方以及牵线搭桥的三方媒人。 贾赦请来的媒婆,当然算是男方的媒人,不过,如果能有一个身份尊贵的人来做媒人,更能彰显对婚事的重视,以及这门婚事的含金量。 很显然,骆煜这个三品大官,愿意充当媒人,这是在抬高贾瑾和林黛玉的婚事,是能让贾家、林家都增加光彩的事情。 就在林如海惊愕之时,裴崎眼神微闪,笑着说道: “骆大人,媒人这个角色,你就别跟本官抢了,本官来之前就想过了,替二位新人做媒。” 此言一出,包括贾瑾在内,所有人都震惊了,裴崎这个钦差能来赴宴,已经足够让人惊讶了,没想到,他竟然还要给贾瑾和林黛玉做媒人? 片刻后,贾瑾回过神来,明白裴崎这次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不仅亲自来赴宴,还带了重礼,眼下还说要做媒人,看来是一定有所求了,而且是必须要求得的程度。 不然,作为钦差的他,根本没必要这么做。 当即行礼婉拒: “钦差大人能够替学生做媒,是学生天大的幸运,只是,钦差大人代表皇上,学生不过一介秀才,何德何能让钦差大人为学生做媒,还请大人收回此言,学生和未婚妻感激不尽。” 林如海也反应了过来,忙跟着附和: “大人,小婿说得没错,大人能亲来祝贺,已是天幸,岂能让大人为他们做媒。” “莫说是大人,就是骆大人要做媒,也是万万使不得的,还请二位大人收回此意,林海携他二位后辈,给二人大人致谢回礼了!” 说着,就要起身行礼。 裴崎却忙摆手: “林御史千万别这么说,本官只是觉得,这二位新人,乃天作之合的一对,若能给二人做媒,也是本官的福分。” “本官虽是钦差,但此举,不过本官私意,和皇威无关,只是本官自己的意愿。” “若是林御史和贾公子认为本官不够格做媒,那便罢了!” 听了这话,林如海和贾瑾对视一眼,翁婿两个都有些无奈,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还要拒绝,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毕竟裴崎不算钦差,也是从二品的朝廷大臣,他拉下脸来做媒,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于是林如海和贾瑾也只能接受让裴崎来当这个媒人,当然,骆煜也同样是媒人,只不过排在裴崎后头。 宾客们都有点麻木了,骆煜提出做媒时,就足够让众人惊讶了,没想到,裴崎这个钦差,竟然还抢着做媒? 94 缔约良缘 欢喜幸福 裴崎主动要求做媒人,震惊现场众人,也让这场喜宴达到了一个高潮,不少人皆觉得不枉此行了。 在众多宾客的见证下,贾瑾和林黛玉定下婚约,互换婚书,只待此后大婚。 现场也是一片热闹非凡,先有礼乐声响起,接着又燃放了鞭炮,众人也都纷纷恭贺。 林黛玉作为当事人之一,只能在后院里听着,不过,也是满脸喜色,心中充满了幸福感。 尤其是听闻前头来了不少身份尊贵的人来祝贺,钦差大臣亲自替她和贾瑾做媒时,也不由觉得脸上有光。 以前,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另一个人生伴侣,直到林如海提及给她定亲的事情,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不再孤单,又多了一个至亲牵绊。 也只有此时,她才深刻体会到,为何人人都要成婚,成家的意义这一刻,在她脑海中具象化。 “小姐,这是姑爷的婚书,老爷让拿进来给小姐收好。” 这时,有丫鬟端着盘子进来,盘子中用红布铺垫,上面放着一张红纸文契,正是贾瑾的婚书。 按照六礼的规定,男女方要互换婚书,待亲迎大婚那天,再互相换回来。 看到这婚书,林黛玉霎时触动,险些落泪,想到今日乃大喜之日,还是生生忍住,将婚书拿起,仔细看着。 待看到上面写着她和贾瑾的名字,生辰八字,不禁面露嫣然笑意。 过了好一会,才将婚书合起来,亲自放入一个红色锦盒里,又放进一个柜子中。 “前面现在如何了?” 招来丫鬟,询问前方情况。 丫鬟们七嘴八舌,皆笑着向她述说前头的热闹场景。 林黛玉听得秀眸闪亮,只是谨记林如海的病,也担忧贾瑾,待她们说完,便吩咐道: “出去告诉姑爷,让他劝着老爷些,不得陪客太久,还得用药。” “另外,就是姑爷他自己,让他不必那么劳累,有些事情,让管家们去做就是。” 丫鬟们笑着应承,纷纷退下。 就在这时,晴雯、香菱、紫鹃等丫鬟一同来到她面前,恭祝道: “恭喜姑娘和三爷定婚,祝你们百年好合,早日完婚!” 对于她们这几个丫鬟,林黛玉早就熟悉了,紫鹃本就是服侍她的,香菱算是她的学生,晴雯又深受贾瑾宠幸。 因此,不论哪一个,她都熟悉且认同,见她们一起来恭贺,心里欢喜高兴,依次凝视她们一眼,俏脸微红着点头: “好,难得你们有心,每人赏二两银子!” 听了这话,晴雯三人皆很欣喜,毕竟她们的月钱不过二三百铜钱,二两银子算是巨款了。 虽说贾瑾从来就不会让晴雯她们没银子使,可那毕竟是贾瑾的钱,此时得了林黛玉赏银,自然还是很高兴的。 一时间,三人恭敬答谢一番,又笑着说了好多好话,林黛玉也跟着开心。 不过,心里头突然有些想见贾瑾了,虽然早上的时候,二人刚见过面,可此时的林黛玉,却觉得隔了好久没见到贾瑾了,相思如潮,望着外头,期待贾瑾早些回后院来。 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男女方大婚之前,都是不能见面的。 只是贾瑾和林黛玉情况特殊,二人表面上是姑舅兄妹,见面自然不成问题,加之林家除了林如海之外,也没其他人了,贾瑾要帮着处理一些事情,自然要和林黛玉见面商议的。 或许是感知到了林黛玉的想念,贾瑾竟然真的来到后院里了。 “三爷…姑爷!” 荣国府跟着来的丫鬟称呼他为三爷,林家的丫鬟们,都改口称呼姑爷了。 晴雯她们叽叽喳喳地迎了出去,当着贾瑾的面再次恭贺一边,贾瑾也不是小气之人,大手一挥: “今日大喜日,所有人都有赏!” 此言一出,满院子的人都沸腾了,大家都围着他恭贺,有恭维的,有讨好的。 贾瑾满面红光,笑着回应,还是晴雯心细,知道眼下贾瑾回后院来,最主要肯定是来和林黛玉见面的,于是给了紫鹃、香菱一个眼色,三人帮着让众人不要缠着贾瑾了。 林黛玉早在屋里等着贾瑾进来了,却没想到,贾瑾被众人围住了,一时既无奈又觉得好笑。 这时见贾瑾总算进屋来了,迎了上来,微微嗔道:“这下可知道厉害?” 贾瑾明白她的意思,只是一笑而过,并不接话,反而紧紧凝视她。 林黛玉感受到他炽热目光,芳心逐渐跳动,玉容嫣红,忍不住和他对视着,心里头的相思之苦霎时解除,沉浸在了被情意包围之中。 须臾,贾瑾拉起她的手,往里头走去,一边走一边询问林黛玉后院的情况。 林黛玉娇声娇气地回应着,似乎贾瑾的到来,让她变得更加柔弱了。 “妹妹安生歇息就是,外头的事情,你不必操心,一切有我。” “岳父的状况也还好,许是今日高兴,喜事冲了晦气,宾客盈门,倒让他更显得精神了。” 听了这话,林黛玉满脸喜色,盯着他问:“果然如此?” 贾瑾不忍她失望,轻轻点头。 林黛玉霎时心花怒放,绝代风华的玉容上,皆是喜悦之色,她多么希望永远都是如此。 贾瑾见她开心,也不由跟着开心,紧紧握了握她的手,凝视她不说话了。 感受到贾瑾情绪似乎和以往不同了,林黛玉明白了什么,羞赧地低垂头首,下意识抿了抿樱唇。 良久,突听贾瑾正色询问: “对了,妹妹,我安排的那四个丫鬟呢?” 林黛玉抬起头来看着他,见他满脸正色,内心微跳,迟疑道: “应该在外头呢吧……” 贾瑾却突然紧皱眉头:“这可不行,得让她们贴身保护妹妹才行。” 林黛玉听得心惊:“这又怎么说?” 贾瑾深吸一口气,说道:“过了今日就好了,对了,妹妹自己也注意一些,眼下府中进来不知多少人,人多眼杂,就算混进来一两个丫鬟婆子,或许也难以分辨。” 林黛玉本就聪慧,更别说,贾瑾这话意思已经明显了,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你是担心今日有人会…” “嘘!” 话还没说完,就被贾瑾用噤声手持,往外头探了探后,贴着林黛玉的耳朵轻道: “只是防范于未然,外头来了个钦差,是有备而来,所以我担心出什么情况…” 林黛玉听得心惊,她原本还以为,钦差大臣来赴宴,是真心来祝贺捧场的,听贾瑾的意思,另有目的。 一时间满脸凝重,轻问:“这个钦差到底来做什么?” 贾瑾捏了捏她的手,笑着回道:“没什么,待晚些时候,我再同你解释。” 说话间,贾瑾看着她那白里透红的玉容,心动不已,忍不住轻啜一口,又说道: “好了,妹妹安心等着就是,或许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林黛玉则如触电一样,愣神当场,直到贾瑾离开,她才回过神来。 用手捂住了脸,满脸羞红,眼中皆是娇嗔之意,只是心里头却充满了甜蜜幸福。 95 凑巧赶上 评估诚意 贾瑾大胆的举动,让林黛玉颇感羞赧,好在并未有人看到,安稳下来后,反而心里头有甜蜜幸福的感觉。 沉浸了好一会,才想起贾瑾的叮嘱,叫来了紫鹃,让她将贾瑾安排来的四个丫鬟安置于屋中侍候。 既然贾瑾说有可能会发生什么意外,林黛玉也不敢大意,更不想辜负贾瑾的一番好意。 出来后院,贾瑾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前院走来。 刚出二门没一会,就有个男仆来找他: “姑爷,老爷正找您呢,说是请您去书房议事。” 贾瑾听得内心一动,知道正戏要开场了,当即点头,加快脚步往前方书房。 裴崎自然不会忘记自己此来的真正目的,因此吃过宴席后,就立马对林如海说,有话单独说。 林如海也明白,他既然带着这样大的诚意来,肯定是有所目的,并未推辞,领着他来到书房,又让人去找贾瑾来。 眼下贾瑾已经成了他的准女婿,也算是他的半个儿子,更别说,这些事情,贾瑾都有参与,因此必须让贾瑾到场。 倒是裴崎有些疑惑: “林御史,可以说正事了吧?” 林如海却摆手:“钦差大人稍等片刻,小婿很快就来了。” 裴崎更加惊疑了:“林御史,本官有公事要单独和你说,就不用贾公子旁听了。” 林如海轻轻摇头:“钦差大人应该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之所以眼下急着给他们定下婚事,也是想着,将整个林家都托付于小婿。” “因此,不论何事,也得和小婿商议,还请钦差大人见谅。” 裴崎听得心惊,没想到在林如海心里,贾瑾竟然如此有地位,不仅将独女托付给了贾瑾,就是有关林家所有事情,都得经过贾瑾? 思索片刻,裴崎也不再多想,反正他的目的是为了让林如海出面指证,就算多一个贾瑾知道也无妨了。 就在这时,贾瑾也来了,恭敬给二人见礼。 裴崎客气摆了摆手,看着贾瑾年轻的过分的面容,却有礼有节,如同一个颇有城府的成年人,他不由觉得,贾家真是出了个好人才,也难怪,林如海如此重视这个女婿了。 待贾瑾坐下后,裴崎说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用近乎请求的方式请林如海出面作证,并且也给出了承诺: “……只要林御史愿意这么做,我将全力保林御史无恙,同时上奏皇上,事后皇上定会对林御史你论功行赏!” 林如海听了,不由看向了贾瑾,眼底闪过几分微妙神色,毕竟他此前就已经想好要这么做了,没想到,裴崎竟然会亲自来求他。 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只能让贾瑾给个意见。 贾瑾会意,回了他一个眼神,示意自己和裴崎来交涉,林如海微微点头。 “裴大人,那或许要让你失望了,岳父他其实知道的不多,而且早些年,他就已经上报过朝廷和皇上,那些就是他知道的全部。” “你现在让他出面指证,不仅没效果,还可能遭到对方的报复,岳父眼下本就抱恙在身,裴大人你只说可保岳父无恙,作为女婿,同时也是侄儿的我,实在不敢认同。” “这么做,无疑是让岳父去闯刀山,下火海啊。” 此言一出,林如海暗暗惊讶,转念一想,倒也明白,贾瑾这是在故意‘抬价’呢,眯着眼睛,等待裴崎的反应。 裴崎不知道贾瑾这话中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不过,光从贾瑾的神色,倒也可以看出来,贾瑾是真心替林如海这个岳父着想考虑,不像是假的。 深吸一口气后,沉声说道: “贾公子,你可能不知道‘南朝’的危害,他们自成一体,组建了一个小朝廷,表面上虽然还是顺从朝廷,可实际上,他们却阳奉阴违。” “不仅是税收暗中做假,而且为了搜刮民财,想出各种名目来,于朝廷来说,他们这么做,是置天下于不顾,自私自利,毫无底线。” “于江南百姓来说,他们就是一群蛀虫硕鼠,专门吸老百姓的血,比之暴君还残酷。” “本官知道,林御史这些年在江南,兢兢业业,受了很多委屈,但本官也相信,正义永远会出现,会还他一个公道。” “若林御史愿意站出来指证,本官相信,江南百姓也将永远记住他的名字和事迹,流芳百世,永垂不朽。” 为了打动贾瑾和林如海,裴崎也不想再隐瞒什么了,直接抨击‘南朝’,阐明其中利害。 林如海早做好了准备,只是眼下一切以贾瑾为主,他也只能沉默。 贾瑾则皱眉接话: “裴大人说的确实有道理,可兹事体大,关乎岳父的性命前程,可容我们再商议商议如何?” 裴崎看了看他,又转首看向林如海,见林如海不说话,便明白,这件事情,主导之人竟是贾瑾。 迟疑了好一会,看着贾瑾沉声说道: “贾公子,话到此处,本官也不再隐瞒了,我这次行程,‘南朝’的人肯定一清二楚。” “本官估计,他们应该也猜到了,本官来此的目的,希望你能考虑清楚!” 贾瑾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冷道: “钦差大人这是在威胁我们?” 裴崎微微挑眉:“威胁说不上,不过是让贾公子考虑清楚罢了。” 贾瑾看着他,平静问道:“你就不怕,我们也站在‘南朝’这边,毕竟,岳父他这些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只要他什么都不说,自然不会有事,无非就是提前告老。” 听了这话,裴崎神色一变,变得凝重,看着贾瑾咬了咬牙,眼神闪烁,半晌,又看向林如海: “本官相信,林御史是一个有风骨之人,他绝不会站到坏人那一边。” 贾瑾微微冷笑:“坏人?裴大人,你身为朝中大臣,应该明白好坏的界定,不过是人为认定。” “就如太师韩岩,民间人人都说他是奸臣,够坏了吧?可太上皇却偏偏重用他,把他当作肱骨之臣来对待。” 听了这话,裴崎眉头紧皱,他没想到,贾瑾如此能说会道,此时竟然还将韩岩搬了出来,让他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应了。 96 议定利益 突发警告 贾瑾的一番话,让裴崎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屋中陷入了沉寂。 林如海见状,倒是暗暗有些着急了,本来他就已经做好了出面的准备,眼下裴崎既然也是这个想法,正好可以顺水推舟。 可眼下,贾瑾却让裴崎有点不知怎么接话了,不由看向贾瑾,用眼神传递他的心思。 贾瑾会意,示意他不要着急,裴崎既然都亲自来了,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放弃了的。 果然,没过一会,裴崎打破了沉寂: “贾公子你说得有道理,不过,韩太师和此件事情,不能一概而论。” “本官相信,只要林御史能够出面,‘南朝’就能够轻松被瓦解,自可救江南百姓于水火之中,也不负他当年得到的皇恩。” 贾瑾这时总算点头: “既然裴大人一再坚持,看在裴大人替学生和未婚妻做媒,以及送来重礼亲自赴宴的份上,学生可以劝岳父大人出面。” “只不过,此事终究太过于冒险,裴大人得说点实质性的东西才行,就比如,如何保证我岳父的安危。” “以及,事后的功劳又怎么说?” 裴崎听得有些怔然,这话听起来有些突兀,若是林如海,他肯定相信,林如海不会这么说。 可偏偏贾瑾不是官员,作为林如海的女婿,说出这样的话来,倒也算是合情合理。 沉默一会,说道: “对于林御史的安危,本官可调派五十侍卫来林府保护他,至于功劳,本官定如实上报,也会向皇上说明林御史在其中的重要作用,皇上定会有奖赏的。” 贾瑾听了,比较满意了,又看向林如海,征询他的意见。 林如海本就没想过要得到什么,既然眼下贾瑾满意了,便也跟着点头。 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摆手道: “裴大人,我的功劳或许已经无法回馈到自己身上,我想…给我女儿女婿可否?” 贾瑾听了这话,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忙摇头: “岳父,我就免了,奖赏给林妹妹就是。” 林如海见他似乎有些忌讳,微微皱眉后,便也认同了: “也罢,裴大人,事后的功劳,就都算在小女身上,也希望裴大人能够保护好小女,不让她受到伤害就是。” 裴崎毫不迟疑应承了:“只要林御史你答应,这些事情,都好说,本官定如实做到。” 听了这话,林如海不再多言,看向了贾瑾,示意由贾瑾来接着说。 贾瑾正要说话,就听外头有人着急请示: “启禀老爷,后院发生了点事,小姐屋里的一个丫鬟被蜡烛给烫伤了!” 听到这个消息,贾瑾和林如海两人都腾得一下站起身来,贾瑾快步往外头走去,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林如海也是满脸凝重,原本他的神色就不大好,这时更是面如死灰。 须臾,贾瑾进来,告知情况: “是林妹妹屋里的一个丫头,被蜡烛烫伤了,林妹妹无碍,只是受了惊吓。” 林如海脸色一沉: “好端端的,怎么会被烫伤?” 贾瑾看向了裴崎,接着说: “说不定是有人混进了后院…” 裴崎原本还没多想,听了这话,神色也跟着变了变。 很显然,林黛玉屋中的丫鬟被烫伤,定不是什么偶然事件,这是有心人故意这么做的。 目的也很明显,就是警告林如海,如果敢乱说话,他女儿林黛玉也会被‘烫伤’! 贾瑾见状,知道他已经猜到了,便接着说道: “裴大人,您也看到了,对方的势力无孔不入,我希望你能够尽快将事情办妥,不然,我岳父和未婚妻的安危,永远得不到保障!” 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贾瑾也是暗暗心惊,好在他也算是早有心理准备,待询问具体情况,得知林黛玉只是微微受惊后,便也放下心来。 这是对方故意警告的手段,表示他们有能力让林黛玉出事,而且就在林如海和裴崎在书房会面之时,如果不想林黛玉出事,林如海就不得倒向裴崎。 不过,在贾瑾看来,这种情况看似凶险,可越是凶险,越发代表对面的手段已经露底了,谁赢谁输,就看谁能够崩紧到最后了。 裴崎则满脸严肃,点头说道: “本官明白,这些人已经无法无天了,一定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们的。” “还请林御史和贾公子相信本官一次,只要证据送到皇上那里,本官就可以立即抓人!” 贾瑾也微微点头,裴崎的态度还算中肯,可以相信他一次,看向林如海,示意林如海可以出面作证了。 林如海早做好了准备,让贾瑾去书架上拿来了一个盒子,交给裴崎: “裴大人,这里面是我这些年收集到的全部证据,还有我的私印官印,一并都交给你了。” “如果还需要我做什么,你只管说!” 裴崎郑重接过,敬佩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林御史你真是有证据的,有了这些证据,以及林御史你亲自作证,足够了,并不需要其他的了。” 说着,朝着林如海行礼,林如海不敢受,忙回礼: “这些其实都是我应该做的,按理说,我早该这么做,只是种种缘故,总是让我错失了时机,这次我总归还是踏出了这一步来。” 裴崎正色回道:“我相信,这将是林御史你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事不宜迟,我这就立马派人将证据送回京城去,便先告辞了。” 林如海和贾瑾皆点头,翁婿两个相送他出去,未免被人知晓,也担心林如海太过费神,出了书房,贾瑾便劝林如海先回后院去休息。 林如海也知道贾瑾是一片好心,加之他也担心,林黛玉的情况到底如何,便也没有迟疑,回后院去了。 送裴崎出了府门后,贾瑾这才回来,正巧骆煜找上他来说话,贾瑾便引他来到书房。 书房中,就他们二人,骆煜对贾瑾颇为恭敬,先行礼,又恭敬询问: “公子,怎么样?听闻后院里出事了?” 贾瑾满脸凝重:“有人烫伤了林妹妹屋中的丫鬟,借此来警告。” 骆煜听得满脸惊骇: “这么说,他们真是动手了,公子你可得千万小心啊。” 贾瑾微微摆手:“我倒无所谓,最主要,是岳父和林妹妹他们。” “不过,裴崎已经拿证据去了,想来最多半个月‘南朝’就要垮台了,甄应嘉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骆煜听后,也是满脸严肃: “若是如此最好不过,不过,这期间,可得谨防对方狗急跳墙。” 贾瑾微微点头,眼神轻闪: “放心吧,这里会被围成铁桶,看他们能够怎么跳墙!” 97 恍见双亲颜 感触涌如泉 听贾瑾说得言之凿凿,骆煜便也安下心来,又追问一句: “公子,那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贾瑾看他一眼,沉声说道: “‘南朝’一垮,你就得趁机收拢一些资源,有裴崎这个钦差在背后支持你,你大胆放手去做就是。” “如果这件事情,还牵涉到裴峡,节度使位置一旦空缺,你再去和裴崎说说情。” “朝堂上,还有杨先生他们,可以一起举荐你,到那时,新的节度使,八成就是你了。” 听了这话,骆煜有些热血沸腾了,作为官员,谁不想往上爬呢,更何况,按照贾瑾这般说法,此后江南都将由他来掌控,这是多么引人入胜的期待! 一时间,颇为动容,甚至有些激动,眼中亮光闪烁,看着贾瑾恭敬应承: “公子放心,属下定全力去办,不负公子期望!” 贾瑾见他如此态度,内心一动,忍不住问道: “骆大人,我不明白,为何你对我会如此的信任?” 骆煜笑着回道: “公子不知,杨大人早来信跟我说过,他说只要听从公子的话,一定有好事发生。” “我和杨大人也算是至交,我知道,没有把握的话,他绝对不会乱说,眼下看来,真如他所言。” 听了这话,贾瑾释然的同时,也惊讶于骆煜和杨敬松之间的关系,就因为杨敬松的一句话,骆煜就完全信服于他,世间能有如此坚定的关系,也真是少见。 须臾,骆煜又想到什么,提醒道: “公子,现在的问题是,‘南朝’到了,如果裴峡没出问题,裴崎肯定先支持他,而不是支持我,可得先好好考虑清楚。” 贾瑾眼神一闪,追问: “骆大人这些年就没有抓到裴峡什么证据?” 骆煜汗颜道:“说来惭愧,并没有,裴峡此人表面上滑不溜秋,如果不派人盯着他,很难抓到他的把柄。” 贾瑾微微点头: “这不怪你,无妨,甄应嘉手中肯定有裴峡的把柄,到时候让他们狗咬狗就行了。” 骆煜闻言,恭敬点头,不再多言。 二人又说了一会话后,贾瑾送骆煜出府去,同时,喜宴也已经到了散场的时候,众多宾客相继离去。 转眼到了傍晚。 贾瑾和林黛玉二人眼看着林如海躺下歇息,陪了一会,便一起走了出来。 “爹爹今日怕是费了很大精神,我看他像是不大好了,都是为了我…” 走出上房,二人来到游廊上,林黛玉抹着眼自责道。 贾瑾停下脚步,拉起她的手,轻轻握了握,温声劝道: “大多数父母,都愿意为了孩子付出一切,岳父也是如此,为了妹妹能够安稳,他倾尽所能。” 林黛玉听得感触万分,抬眸凝视贾瑾,一时无言。 眼前之人,就是林如海为她选定的托孤之人,也是她自己认同的夫君,此后林如海去了,她将不再孤单,也有了一个新的依靠。 贾瑾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伸手将她搂抱于怀,贴着她耳畔柔声道: “此后,我将守护妹妹一生一世,定不会让岳父失望。” 林黛玉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幸福甜蜜所包围,心里头熨贴,暖意传遍周身,轻轻娇哼了一声。 二人沉浸了一会,贾瑾松开她,轻道:“时辰不早,我送妹妹回去休息。” 林黛玉看他一眼,轻轻颔首,甚至主动紧握着贾瑾的手,像是舍不得放开。 林府的游廊,她其实最是熟悉不过的,这里承载了她所有的儿时记忆。 恍惚间,她看到了儿时的自己,在游廊上小跑着,林如海和贾敏在她身后追着,生怕她跌倒了,口中不停喊着:‘玉儿,慢些个儿…’ 似乎还能听到,儿时的她发出的稚嫩笑声,自小体弱多病的她,几乎很难有这种情况出现,难得出现一次,林如海和贾敏的脸上都洋溢着笑意。 不自然地,她眼底充满了幸福温馨,目光痴愣住了,突然间,她有些明白,贾瑾刚刚说的话了。 直到一阵冷风拂面,让她惊醒过来,眼前的景象消失,回归到现实,霎时愣住。 “怎么了?” 耳畔传来贾瑾关怀的柔声细语。 林黛玉恍然转首,就见贾瑾正紧紧凝视自己,眼中皆是关爱和情意,霎时触动,抿了抿嘴,哽咽回道: “没事…别担心。” 贾瑾仔细凝视她一番,确认她并无其他情绪,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说: “没事就好,咱们回房去了。” 林黛玉抽了抽鼻子,‘嗯哼’一声,再次握紧了贾瑾的手不放。 就在她转首要看向前方时,恍惚间,她看到背后似乎有两个影子,猛然回头一看。 就见游廊尽头,林如海和贾敏站在那里,正满怀欣慰之色望着她和贾瑾,他们夫妇那么年轻,就如刚成婚那会,见她回首,夫妇两个还朝着她挥了挥手。 眼里满含慈爱和欣慰,似乎在替她找到一个如意郎君感到高兴,也在祝福她和贾瑾。 看到这一幕,霎时间,林黛玉眼泪绷不住往下落了,泪水打湿了眼眶,模糊了视线,等她再想看清楚时,哪里还能看到林如海和贾敏的身影,只有几个丫鬟低着头跟在他们身后。 “妹妹?!” 贾瑾见她突然哭了,也是一惊,再次停下脚步,紧张地看着她。 林黛玉擦拭眼泪,低声说道:“我没事…刚刚吹来一阵风,眼里进灰尘了…” 贾瑾听得一愣,哪里不明白,这不过是林黛玉的托词,再次凝视她半晌,不再多问,将她的手紧紧扣住,二人十指紧扣,迈着坚定的步伐往前走去。 待回到林黛玉的房里时,林黛玉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了下来,见时辰不早,也知道贾瑾白天费神一天了,忙让贾瑾回去休息。 贾瑾听得暖心,又想到什么,问道: “对了,妹妹,钦差送的那两盒西洋参你看到了吗?” 林黛玉微微点头:“看到了。” 贾瑾笑着说:“那就好,正好拿来给妹妹补身子。” 林黛玉先是点头,又摇头:“还是先给爹爹补身子吧……” 见她神色有些低沉,贾瑾也不好反驳,只能说道: “也行,反正没了再去买就是。” 林黛玉听得惊讶:“买?我听说这西洋参可是贡品,买不来的,外祖母吃的,也都是宫里赏赐的。” 贾瑾微微一笑:“既然那钦差送得起两盒,说明他肯定有渠道,待明日,我去找他问问就是。” 林黛玉明白,贾瑾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霎时触动内心,眼眸中似乎又闪出晶莹剔透的东西来。 贾瑾见状,明白她的心思,笑着回道: “你我已然定婚,只待大婚后就是夫妻,这些都是我做丈夫应该做的,好了,我先走了,妹妹也早些休息。” 说罢,在她额头上轻啜一口,便离开了。 林黛玉满脸通红,朝着他娇嗔一眼,不过,心里头却甜丝丝的,竟也很快反应过来,送他出房门,望着贾瑾离开,一时间心头的杂念倒更多了。 目送贾瑾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帘中后,她缓步来到里间,呆愣地坐在窗前,想着心事。 刚刚在游廊上看到的一幕,以及贾瑾为自己所做,都让她感触良多。 不知过了多久,突听到外头一阵吵闹声,似乎还伴随打斗尖叫声,让林黛玉惊醒过来,忙往外头探去,也不知出了什么情况。 98 突现刺客 幸得早有准备 听到外头突然出现了吵闹声,还伴随着打斗和尖叫,林黛玉心惊不已,忙往外头看去。 只见外头一片混乱,丫鬟们尖叫的同时,也有人惊呼: “有刺客,快来人啊,有刺客…” 林黛玉霎时心惊肉跳,从小到大,这种场面还是头一次见到,一瞬间心头闪念,首先想到的就是林如海和贾瑾两人是否有危险,担心不已。 紫鹃、雪雁等贴身大丫鬟都进来了,林黛玉忙问她们怎么回事,紫鹃等人也都摇头不知,只知道突然进来一些刺客。 就在这时,两个人影来到她们面前,着急对林黛玉说道: “林小姐,快去里头,刺客是冲小姐你来的!” 林黛玉发现她们正是贾瑾安排来的四个丫鬟中的两个,贾瑾对她说过,说这四个丫鬟都有功夫在身,可舍身保护她。 白天的时候,贾瑾还特意提及过这四个丫鬟,让林黛玉将她们四个安置在屋中服侍,以防不测。 没想到,夜里还真出现了这种情况。 两个女侍卫以及紫鹃她们护着林黛玉来到里间躲好,感觉到林黛玉似乎颇为害怕,其中一个女侍卫轻声安抚: “小姐别怕,我们会保护你,公子的护卫马上就到了!” 林黛玉听她提及贾瑾,就如瞬间找到主心骨一样,霎时安心不少。 可就在这时,刺客已经闯了进来,二话不说朝着林黛玉扔出了暗器。 两个女侍卫立马拿起凳子抵挡,并且护在了林黛玉的身前。 刺客见暗器未中,提着一把刀砍来,两个女侍卫也不迟疑,立马持剑和这个刺客纠缠在一起。 林黛玉虽心惊不已,可此时她竟然比较安稳,未曾惶恐,更没有尖叫大喊,她知道,贾瑾很快就会来。 …… 而此时的贾瑾刚刚入睡,就见一个女侍卫直接闯到了他的床头,朝他呼唤: “公子…公子,快起来,有刺客要刺杀林小姐!” 贾瑾听后,腾地一下起来,来不及多想,穿上鞋就往外头而去。 侍寝的晴雯也跟着心惊不已,忙起身,拿着贾瑾外套追上去: “三爷,别急,穿上衣服…” 贾瑾一边走一边厉色吩咐:“有刺客入府,你们都给我乖乖待在房里别出去!” 听到他语气急迫且严厉,晴雯内心微颤,便也停住脚步,目送他离开,眼眸里闪过一丝忧愁。 须臾,香菱等丫鬟也都惊醒了,围过来询问出何事了,晴雯谨记贾瑾的吩咐,让大家都进屋别出来,并告诉了香菱具体情况。 香菱听得心惊肉跳,担心不已: “怎么好端端的,会出现刺客?还是刺杀林姑娘?” 晴雯皱眉摇头:“也不知到底什么情况,只望三爷和林姑娘都不要出事才好。” 香菱听后,立马朝着上首跪拜祈祷起来,向诸天神佛祷告,贾瑾和林黛玉不要出事。 … 贾瑾一边走一边吩咐人去通知护卫进来,好在杨敬松给他安排了五十个在明的护卫,这时肯定靠不上林家的护院了,不然也不至于让刺客闯入后院去。 同时,他也在祈祷着林黛玉不要出事,不然,他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急匆匆来到林黛玉院中,又高喝: “快!将刺客都抓起来,留活口,林妹妹若有半分损伤,你们都等着陪葬吧!” 屋中的林黛玉听出他的声音来,内心又安稳许多,虽然刺客就在她眼前,可只要贾瑾在,她也就没那么畏惧了。 “林妹妹!” 半晌,贾瑾已经快速跑来这里。 林黛玉下意识应了一声,又突然想到刺客还在,立马惊呼: “瑾郎,你别进来,刺客在这里!” 然而,贾瑾哪里顾得了其他,率先闯了进来,好在跟在他后头有不少护卫,立马将刺客包围了。 贾瑾目光锁定林黛玉身上,见她并无大碍,长松一口气,又厉色吩咐: “别让这刺客死了!” 说话间,威怒自放,在场的护卫们都不由一凛,纷纷应承。 那刺客眼见刺杀失败,也逃不走了,便准备自杀。 可贾瑾早有吩咐,众多护卫一拥而上,将他给擒拿住了。 贾瑾这时也来到了林黛玉身边,仔细打量她,又柔声说道: “没事了,有我在呢,别怕…” 林黛玉听得暖心又好笑,抿嘴说道: “我没事…只是被吓一下,幸亏有你安排了女侍卫在我屋里。” 贾瑾听得庆幸不已,还好他早预料到林黛玉会成为对方暗害的目标,特意将杨敬松准备的四个有功夫的丫鬟送到林黛玉屋中来,眼下看来,真是起到了关键作用。 说是丫鬟,其实也是侍卫。 这时,有侍卫队长来贾瑾面前通禀: “公子,刺客已经抓住了!” 贾瑾脸色微沉: “带下去,严加审讯,问问他到底是谁派来的!” 又吩咐紫鹃等一众丫鬟: “还有你们,去将外头清理干净,传我的话,府里头不准乱嚼舌根,各司其职,谁敢乱传,定将严惩!” 紫鹃等丫鬟也都是惊魂未定,不过,见刺客确实已经被拿下了,还是立马按照贾瑾的吩咐去办事了。 待众人退下,屋中霎时安静不少,林黛玉也彻底安稳下来,看着贾瑾问道: “爹爹那里可还好?” 贾瑾和她对视着,轻轻回道: “放心吧,我来之前,就已经派人去岳父院里打听了,岳父正安稳休息。” “看样子,刺客是专门冲妹妹你来的。” 说着,担心林黛玉害怕,轻轻抱住她,又接着说: “幸好那四个女侍卫机警,第一时间发现了刺客的身影,并且发出警报,也来通报于我。” 听着贾瑾说话,林黛玉这才发现,贾瑾竟然只穿了一件里衣,想必是刚睡下,听到消息后,便立马赶了来。 一时既感动又心疼,主动环抱住了贾瑾,又喃喃细语: “我没事,你别担心。” 贾瑾听她这么说,暗暗惊讶,低头看了看她,见她确实没有畏惧惶恐不安的神色,便知道她确实不怕。 不禁好奇询问:“妹妹应该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竟然不怕?” 林黛玉嫣然一笑:“一开始确实有点怕,可后来看到紫鹃她们,还有两个侍卫姐姐,最后还有你领着人来了,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99 有人想浑水摸鱼 听完林黛玉所言,贾瑾怔然片刻,跟着笑了,又说道: “是我疏忽了,原本还以为,最少也要过一段时间,对方才会有所反应,没想到今夜就动手了……” 说到这里,贾瑾察觉到了不对:“欸……不对啊!” 林黛玉追问:“什么不对?” 贾瑾看着她道:“白天的时候,对方已经释放出警告的信号了,没道理夜里再来刺杀。” “而且,就算是刺杀,也应该直接刺杀姑父,为何目标是妹妹你呢?” 林黛玉紧蹙秀眉,这些事情,她一个后院小姐,就不得而知了,自然无法替贾瑾解疑。 不过,见贾瑾紧皱眉头,跟着揪心,柔声安劝: “瑾郎,别急,不是抓了活口吗?或许可以从刺客口中得到结果。” 贾瑾回过神来,微微点头:“嗯,妹妹说的是。” 说话间,贾瑾这才回味过来,林黛玉称呼自己为‘瑾郎’,刚刚因为太过于在意林黛玉的安危,倒没意识到这点,这时才发现不同。 霎时凝视林黛玉:“妹妹叫我什么?” 林黛玉见状,哪里不明白,嗔他一眼,也不说话。 贾瑾却不依不饶了:“妹妹,再叫一声……” 林黛玉没好气娇嗔一句,又推开他,朝外头吩咐紫鹃,拿披风来,她还担着心贾瑾着凉,毕竟已经快到初秋了,夜里气温并不高。 贾瑾却觉得十分开心,此前林黛玉最多叫他一声‘兄长’,如今称呼变得如此亲密,难免让他有些感触。 待紫鹃拿来披风后,林黛玉亲自替他披上,又柔声道: “夜深了,快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贾瑾却有些担心她睡不下,提议再陪陪她,林黛玉也颇为不舍,见他坚持,便红着脸同意了。 二人温存一会,紫鹃来回话: “三爷,姑娘,一切都清理干净了,姑老爷并未惊醒,其他各院,一切安稳。” 贾瑾微微点头:“传我的话,让外头的侍卫们打起精神来,谨防再次出现这样的情况。” 紫鹃听后,便去传话了。 “好了,妹妹,休息吧…” 说话间,贾瑾见林黛玉还身着外衣,便明白刺客进来时,她应该还未睡,又好奇问: “对了,妹妹,你刚刚还没睡吗?” 林黛玉俏脸微红,轻声说:“没有…” 见她欲言又止,贾瑾愣了愣,旋即也不再多问,主动替林黛玉宽衣,搀扶她睡下。 林黛玉抿了抿嘴,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说出来,贾瑾则依旧如以往一样,搬了一张靠椅在床边陪着林黛玉。 二人说着闲言碎语,打情骂俏,倒也显得很温馨甜蜜,有贾瑾在身边,林黛玉也安心进入梦乡。 次日。 待林黛玉醒来时,已经是晌午时分了,见贾瑾已经不见了,她忙起身呼喊紫鹃。 紫鹃进来,服侍她穿戴,又回道: “三爷已经去办事了,听闻昨夜那个活着的刺客招了,早上三爷醒来时,见姑娘还在睡着,说昨夜姑娘受惊,让我们不得打扰姑娘。” 林黛玉听得极为暖心,再无半点担忧,又接着问: “爹爹那里如何?” 紫鹃轻轻替她绾发,细声回道: “姑老爷那里一切正常,三爷吩咐过,昨夜的事情,不得在姑老爷面前提及,说是怕姑老爷担心。” 林黛玉闻言,微微舒了一口气,昨夜的事情不告诉林如海听也好。 待梳洗完后,林黛玉略微吃了点点心,便来见林如海。 林如海见林黛玉比平日晚些起来,只当她昨日定婚,内心有些激动,故而迟了,不过还是嘘寒问暖。 林黛玉见他并不知昨夜的事情,微微松了一口气,面带笑容和林如海说着家常。 “贤婿早上来请了安就离府去了,也不知他去做什么,问他也不说明。” 听了这话,知道林如海有些怀疑了,林黛玉便忙帮着贾瑾解释: “他定是去找人买西洋参去了,昨日那钦差大人送了两盒当贺礼,他便记着了。” “对了,爹爹,今儿正巧让后厨拿来做药膳,给爹爹您补身子。” 林如海听得欣慰,笑着摇头: “该拿来给你补身子才是,爹爹这病,就算是再名贵的药材也没用了。” 又怕林黛玉陷入伤感,林如海忙转移话题,说起贾瑾的孝顺和稳当来。 听到林如海说吃什么都没用了,林黛玉确实有点伤感忧愁,不过,自从上次林如海自己说明后,她已经坚强许多了,强忍住了心中的情绪,带着笑意陪着林如海说话。 她想着陪林如海欢乐地度过接下来的每一天。 …… 扬州城的钦差行在。 清早,贾瑾便来到这里,求见裴崎。 裴崎刚起来,听闻贾瑾来见,颇为惊讶,让人请他进来。 “学生参见钦差大人。” 见贾瑾神色不大对,裴崎微微挑眉,笑着摆手: “贾公子不必客气,这般早来见本官,有何事相商?” 又示意他坐下说话。 贾瑾并不落座,也不绕圈子,满脸严肃说道: “昨夜,有刺客闯入了林府,差点伤到我未婚妻林家小姐。” 裴崎听得一惊:“什么?!竟有此事?” 贾瑾回道:“千真万确,现有一个刺客被抓了活口。” 说着,朝外头吩咐一句,就见两个侍卫押着那个被抓的刺客进来。 裴崎见了,坐不住了,起身说道: “这刺客是谁派来的?” 贾瑾冷哼一声,指着刺客道:“钦差大人不妨亲自问问他!” 听他语气十分不满,裴崎眼皮子直跳,厉色质问刺客: “说!到底是谁派你刺杀林家小姐的?” 刺客战战兢兢回道:“是…是节度使裴峡大人。” 此言一出,裴崎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一时间倒没话说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明白贾瑾为何如此态度了,看着贾瑾说道: “贾公子,这其中肯定是误会了,这个刺客所言未必能当真啊,说不定他故意栽赃的。” 贾瑾冷然回道: “钦差大人有所不知,昨夜抓到这刺客时,便严加审讯,一开始,他咬死说,自己是盐商老爷请来的,说是盐商老爷们,给了他大价钱,让杀了林御史的女儿。” “可是,盐商老爷们这么恨我岳父,为何不直接杀了我岳父,偏偏要杀我未婚妻?” 听了这话,裴崎脸色变了变。 贾瑾看他一眼,眼神微闪,接着问道: “钦差大人不妨猜一猜,这个刺客后来又供出谁来?” 100 请钦差大人给出一个选择 听贾瑾的语气似乎带着几分讥讽,裴崎内心一跳,忙追问: “他还供出谁来?” 贾瑾冷哼:“江南甄家老爷甄应嘉。” 裴崎虽早有心理准备,可听到这个结果,还是有些惊疑:“是他?” 贾瑾接话:“正是他,钦差大人应该也清楚,眼下是关键时刻,甄老爷不可能坐以待毙,昨天那个被烫伤的丫鬟,就是他故意使出的警告手段。” “如果真是他,也没必要专程去杀我未婚妻,应该直接去刺杀我岳父,岂不是一了百了?” “更别说,作为‘南朝’幕后的真正掌控者,我相信,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不可能行此愚蠢的招数。” “就算他真想这么做,也绝不会派这么几个刺客来刺杀,而且还都是贪生怕死之人!” 说到最后,居高临下地瞥了那刺客一眼,刺客满脸羞愧,低下头来。 裴崎听得惊心动魄,贾瑾这话已经说明了不少情况,昨夜出现的刺客绝不可能是甄应嘉所派。 正如贾瑾所言,如果甄应嘉真想让林如海死,肯定是大手笔,而且一旦这么做了,甄应嘉必然处于极为被动的局面。 虽然林如海眼下病了,可武安帝还未让他告老,林如海依旧还是巡盐御史,只不过让裴崎暂时接替了他的位置。 甄应嘉不惜一切让林如海死去的话,必然会引发朝廷和武安帝的关注,林如海病死和被人杀死,那可就完全是两回事了。 不论是林如海御史身份,还是他探花出身,朝廷命官的身份,如果在任上被直接杀害,皇帝和朝廷都会全力以赴将此事查清。 这么一来,甄应嘉和‘南朝’就完全处于被动,故而,裴崎明白,贾瑾说得没错,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甄应嘉没必要这么做。 昨日,林黛玉房里丫鬟被烫伤,已经是甄应嘉最底线的做法了,意在警告林如海,他有能力让林黛玉受伤,严重警告林如海不要倒向裴崎。 贾瑾也因此释然,为何林如海这些年并没有出事,而是一家人相继因病去世了。 见裴崎一时无话可说了,贾瑾直接挑明: “这个刺客贪生怕死,不过是多逼问了他几次,他就彻底招了,真正的幕后黑手,其实是钦差大人的堂兄,现任江南节度使裴峡!” 裴崎听得神色大变,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似乎想替裴峡辩解几句,可又说不出口。 贾瑾盯着他,追问:“钦差大人以为,裴峡他为何要这么做?” 裴崎嘴角抽动,一只手扶着额头,一只手撑在桌面,显然他已经想到了原因。 见他还是不说话,贾瑾挥了挥手,示意侍卫先将刺客押下去,又接着说: “我猜钦差大人来扬州赴喜宴的时候,将目的告知给了裴峡听对吧?” “他可能担心钦差大人你,没能将事情办好,所以替你准备了后手。” “如果昨夜刺杀成功,我岳父肯定会认为,是甄应嘉和‘南朝’的人所为,那么,一定会彻底倒向你。” “待钦差大人你瓦解了‘南朝’,给甄应嘉定了罪,他这个江南节度使,便可坐收渔翁之利,真可谓是一手好棋!” 说到最后,贾瑾加重了语气,带着几分冷冽和凌厉,冷冷盯着裴崎直看。 在他心里,林黛玉自然就是他的逆鳞,谁敢触碰,他定百倍奉还。 幸好他早有准备,安排了四个女侍卫在林黛玉身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裴崎也感受到了贾瑾的情绪,暗暗心惊不已,在他看来,此时的贾瑾,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年轻公子,而是一个和他一样年纪,且拥有足够底气,身居高位之人! 他也听出了贾瑾话语中的讥讽和不忿,是在向他抗诉,严重警告。 过了好一会,裴崎深吸一口气,看着贾瑾,真诚说道: “贾公子,这件事情只是一个意外,我也没想到,堂兄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给你和林御史一个交代!” 虽然他已经拿到了林如海手中的证据,并且已经连夜派人加急送去京城了。 可是,林如海如果突然反悔,说那些证据都是假的,那他也将白忙活一场,失去最后瓦解‘南朝’的机会,从而遭受严重的后果。 对于裴崎的态度,贾瑾颇为认同,只是,他想要的不仅仅是态度。 “钦差大人,说句难听的,出了昨夜这样的事情,我们完全没有信心再相信你了。” “不过,钦差大人刚刚说得还算诚恳,我们可以暂时相信,只是,这样的事情,我想钦差大人也无法完全掌控,你能保证不会有第二次吗?” 听到这里,裴崎正色追问:“那不知贾公子是何意?” 贾瑾看着他,沉声道: “首先,刺杀我未婚妻这件事情,无可原谅,作为背后的始作俑者裴峡,他必须接受严惩。” “其次,‘南朝’瓦解以后,至少得拿出一些利益来弥补我未婚妻。” “如果钦差大人认同这两点,那咱们就还算是朋友,不然,就只能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 听了这话,裴崎更加刷新了对贾瑾的认知,昨日在林家喜宴上初见贾瑾时,他还只是觉得贾瑾不过是一个出色的后辈,仅此而已。 虽然后来和林如海商议时,一直都是贾瑾在替林如海说话,可他也并未过于觉得贾瑾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直到此时,他才感受到贾瑾的厉害,看着贾瑾年轻的过分的面容,他实在不敢相信,眼前一幕是真的。 过了一会,裴崎再次深吸一口气,赞叹道: “若非亲眼所见,实在不敢相信,贾公子如此年纪,却已经有这般深谋远虑。” 贾瑾冷静摆手:“钦差大人谬赞,我这个人讲究实在,不想讲虚的,事已至此,就看钦差大人如何选择了。” 裴崎神色阴晴不定,又陷入了沉默。 裴峡这么做,就如同背刺了他一刀,本来他已经得到了林如海的支持,眼看着就要大获全胜了,裴峡却派出刺客来刺杀林黛玉,算是将他逼到了悬崖边上。 见裴崎再次无话可说,贾瑾微微挑眉,点破一些事情: “钦差大人心里念着堂兄弟的情谊,裴峡可未必念着,不然,他也不用背着你做这种缺德事情。” “另外,钦差大人就相信,他和‘南朝’一点利益牵扯也没有吗?” “非是我往暗处想,说不定,他不过是想借你之手,摆脱甄老爷的控制,成为替代甄老爷掌控‘南朝’的人。” 101 答应过失条件 洋参亦定 对于贾瑾所言,裴崎其实也心知肚明,只是不愿往坏处想,毕竟裴峡是他的堂兄。 裴峡的这种做法,让他十分被动,竟利用他来达到目的,说是背后捅他一刀也不为过。 毕竟他已经取得了林如海的信任,如果林黛玉却被害了,万一被林如海查明真相,那他也是有口难辩,会彻底丧失信用。 最让他不能容忍的是,裴峡这么做,已经触及了一个文官的底线,毕竟祸不及家人。 官面上怎么斗都没问题,拿家人的生命来威胁,就已经越过底线了,谁还没有妻儿老小? 这或许也是,甄应嘉为何只敢用烫伤丫鬟来警告林如海,而不敢做太过的缘故。 可裴峡却这么做了,足以可见,裴峡是真小人恶人,这样的人,确实不值得信任,也该受到惩罚。 沉思了好一会,裴崎有了决定,看着贾瑾说道: “好,我答应就是,堂兄他确实做得太过了,我早怀疑他和甄应嘉还有来往,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身为节度使,朝廷命官,不忠心于朝廷和皇上,却被地方的一个士绅老爷所控制,眼下又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来,无可原谅。” 贾瑾听了,微松一口气,看样子,裴崎权衡利弊以后,还是以自己的利益为主了。 “我想钦差大人的决定是对的,即便这次不严惩他,迟早有一天他也会出事,这么说,倒算是钦差大人你挽救了他才是。” 闻听此言,裴崎怔然片刻,旋即微笑: “贾公子果然是聪慧过人啊……只是,我不知道,还怎么弥补林小姐呢?” 说着,看向贾瑾,满脸真诚。 贾瑾早有预想,平静回道: “这个好办,江南的利益多着,就比如盐、布等生意,待‘南朝’瓦解后,钦差大人送一些给林妹妹就是,这对于钦差大人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听了这个要求,裴崎心中松了一口气,他原本还以为贾瑾想要他如何弥补林黛玉呢,没想到不过如此。 正如贾瑾所言,如果‘南朝’瓦解,那么,作为代天子南巡的钦差,裴崎有足够的权力,将一些盐、布等生意‘送’给林黛玉。 虽有以权谋私的嫌疑,可其实‘南朝’垮台后,这些产业总归是要有人来接手的,从中拿出一小部分来‘送’给林黛玉,也算是一个顺水人情的事。 对于裴崎来说,真不算什么大事,事后也不会有人因此而攻讦他的。 当下笑着回道:“若是如此,不算什么大事,我可立马应下,就看贾公子想要多大的生意了。” 这话也算是点明了贾瑾的真正目的,毕竟贾瑾和林黛玉已经定婚,给林黛玉的生意,不就是给贾瑾么? 对此,贾瑾也不否认,依旧平静回道: “不需要太多,拿个一千斤的盐引,能有两三家布店,也足够了。” 听了这话,裴崎眼底闪过一丝惊诧,他原本还以为,贾瑾准备狮子大开口,可没想到,贾瑾竟然这般克制?真就只要一点生意补偿就行了。 心里不由再高看一眼贾瑾,他相信能够有这样心性的人,此后成就定不小。 就在这时,贾瑾又接着说道: “还有一事,得请钦差大人帮个忙。” 裴崎内心一动,看着他反问:“哦,不知何事?” 贾瑾接着说道:“昨日喜宴,我见钦差大人送了两盒西洋参,此物珍贵,想请教钦差大人从何处购买?若是可以,不知钦差大人可否帮忙介绍卖家?我也想买一些,钱不在话下。” 闻听此言,裴崎再次愣住了,过了一会,才笑着说: “我还以为贾公子要我帮什么忙,不过是此事,实为容易,贾公子说个数,明日我就可让人送去林府。” 听他这口气,似乎随时可以拿到西洋参,而且还不需要贾瑾付账。 贾瑾微微挑眉,心想着,难怪他昨日这般豪气,直接送两盒西洋参当做贺礼,敢情在他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稀罕货。 迟疑片刻,拱手说道: “没想到钦差大人竟然能够轻松买来,那可真是有幸了,不过,我需要长期供给,故而,还劳烦钦差大人介绍卖家,我自己来交涉便是。” 裴崎听后,沉吟道:“也罢,那我就让那商行东家亲自上门去找贾公子你,那东家和我也算是有点渊源,做的是海外生意,你只管和他谈价格就是。” 听他不愿点破和那东家的关系,贾瑾也不细问,只要能够弄到西洋参就行。 只要有不断供的西洋参,此后林黛玉的身子便有了保障,后世有人说林黛玉吃的‘人参养荣丸’,其实说的就是荣国府,后来林黛玉的参丸断了,荣国府也就彻底没了。 虽然贾瑾是不大信的,不过,既然可以维持,自然还是要去做的,至少多一层保障。 没了来自贾宝玉的压力,以及他此后努力呵护林黛玉,不让她再感觉到孤单,不再轻易伤神、敏感多疑,那么,他还是有信心让林黛玉健康一生的。 和裴崎又商议了一会后,贾瑾这才离开,回林府而来,接下来,就看裴崎怎么做了。 原本他还想着,可以挑起甄应嘉和裴峡之间的矛盾,让他们狗咬狗的。 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了,裴峡做出这样无底线的事情,他是第一个要出局之人了。 林府。 闻听贾瑾回来了,林黛玉满心欢喜,忙迎了出来,一双明亮的美眸紧紧凝视从外头进来的贾瑾。 虽才几个时辰未见,可林黛玉心里却尤为思念,二人相见,免不得温存一番,不多赘述。 过了一会,见林黛玉俏脸微红,带着一时嗔怪神色,娇声询问: “刚刚出门去哪了?做什么呢?” 贾瑾深情看着她,笑着说道: “去见了裴钦差,跟他交代了一些事情,更重要的是,他答应让海上商行的东家来见我,商议采买供给西洋参的事情。” 林黛玉闻言,内心满满皆是幸福感,她如何不知,贾瑾采买西洋参,都是为了她。 一时感触万分,抿了抿嘴唇,娇声喃呢: “这西洋参价格定是贵重,还是算了吧。” 贾瑾感受到她的情绪,满心疼惜,轻轻搂抱着她,柔声说道: “不会很贵,那商行的东家,和裴钦差有不浅的交情,我们一直拿货,可以轻松砍价的,肯定比黑市上的便宜。” “更何况,为了妹妹你,再贵的药材也值得,咱们家又不是买不起。” 林黛玉听得暖意升起,尤其是听到贾瑾说‘我们家’时,让她极为触动,险些落泪,软软地靠在贾瑾怀中,带着娇柔说着什么。 102 你敢说自己是迫不得已? 金陵。 这两天,裴峡总是心神不宁,一来他安排的刺客,到现在也不见回来,二来,似乎感觉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一样。 “大人,钦差大人求见。” 就在这时,有小吏来通禀。 裴峡眼皮子直跳,忙摆手:“快请。” 须臾,就见裴崎阴沉着脸色走了进来。 裴峡迎上去,看到他这个神色,暗自心惊,不过表面上,还是笑着说道: “崎兄弟回来了,这次可达成目的了?林御史答应了吗?” 裴崎冷冷审视他,一时没说话。 裴峡被他盯得汗毛竖立,笑容渐渐消失,讪讪问道: “崎兄弟,你…你看着我做什么?” 裴峡冷然接话: “我在看,我那个进士出身,作为我们裴家骄傲的堂兄裴峡,现在到底怎么了!” 裴峡听得心惊肉跳,迟疑反问: “我……不明白,你到底何意?” 裴峡咬了咬牙,怒道: “裴峡,你现在还要装作不知吗?非要我让人将林家抓到的刺客押进来对峙,你才肯说实话吗?” 此言一出,裴峡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好在一只手撑在了桌子上,没有倒下,不过,神色大骇,浑身颤抖。 他这下总算明白,为何他派去的刺客没有回来了,竟已经被抓了。 裴崎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盯着他一字一句重问: “你为何要这么做?!” 裴峡看着他满脸怒容,浑身惊颤,按理说,作为地方大员,他也应该有自己的气场,可是,此时被抓住了把柄的他,方寸大失,早没了往日的沉稳和圆滑了。 见他不说话,裴崎神色越发铁青,沉声说道: “我念在你我乃堂兄弟关系的份上,这才赶来见你,问你缘由,换做其他人,我早上报皇上了!” 裴峡双腿发软,脸色惨白,看着裴崎,哆哆嗦嗦说道: “崎…崎弟啊,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我不想一辈子被人掌控,一辈子被人用绳索套住啊。” “咱们裴家好不容易出了咱们两个大官,崎兄弟,你可一定要帮我遮掩,我保证再不会有下次了。” 裴崎咬牙质疑: “还有下次?你为了自己践踏底线?去杀害别人的女儿?” “你也是有女儿的人,甚至连孙子孙女都有了,如果换做是你,你能原谅吗?” 这话一出,裴峡惭愧低头。 裴崎见状,恨铁不成钢: “兄长,你当初中了进士,咱们裴家在老家多么有脸面,后来,你更是一路做到了节度使的位置。” “扪心自问,官场中,有几个人能做到兄长你这个位置,可为什么,你却自甘堕落,成了别人掌控的傀儡棋子?” 裴峡一时泪流满面,哭着回道: “崎弟呀,你不知道,当初太上皇让我来江南任节度使,我以为是最好的差事,可谁知…” “…我才刚到江南,就被摆了一道,后来,就彻底成为了他们的傀儡,我…我也是没办法啊。” 裴崎听得嘴角抽动: “说到底,还是你自己意志不坚定,以前的事情,尚且不提,就说刺杀一事,你也是迫不得已?” 说到这里,瞪大眼睛,直盯着裴峡看。 裴峡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一把年纪了,看起来十分可怜,缓缓抬头看了看裴崎,又羞愧地低下头来,唉声叹气。 裴崎见状,十分不满:“看样子,你也知道自己理亏,可是你依旧这么做了,看来,这些年,你在江南真是彻底深陷其中了。” “亏得我一开始那么相信你,还准备扶持你接掌江南,没想到…” 说到最后,裴崎没有继续往下说了,但是语气已经很明了了,他对裴峡彻底失望了。 裴峡听出了言外之意,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崎弟,其实…甄应嘉依旧在和我见面,他警告我,如果不能劝阻你,就要毁了我。” “我知道你是去找林海,说服他指证‘南朝’,我怕林海不同意,所以,才特意安排了这一出,我也是一片好心,不希望你失败啊…” 刚说到这里,就被裴崎愤怒打断: “无耻!” “裴峡啊…裴峡,我是真没想到,你已经变成得如此阴险狡诈了,到现在,你还在撒谎。”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么做,就是逼林海走上绝路,也是为了将我逼上绝路,更为了让甄应嘉和‘南朝’走上绝路。” “不管结果如何,对你而言,肯定都是好的,我说的可对?!” 说到最后的时候,裴崎提高音量,几乎是吼出来的。 裴峡只觉得震耳欲聋,振聋发聩,被裴崎戳破了心中所想,不禁满心惶恐,满脸死灰。 听裴崎这个语气,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变得失魂落魄,颓然沮丧。 裴崎对他却没有了任何的同情,原本还对裴峡抱有一丝丝的期望,希望他可以有一点点的悔悟。 可很显然,裴峡根本没有悔悟的意思,他只想侥幸地蒙混过关。 如此,裴崎也不需要再留什么情面,当即让人拿来了‘天子剑’,也就是传闻中的尚方宝剑,高举于手中,对裴峡宣布: “裴峡,本官现以钦差之名通告你,鉴于你完全丧失了道德,公然派刺客刺杀朝廷命官御史的家人,对朝廷和皇上不忠,情节极为严重和恶劣,立即停职!” “待本官上奏皇上,由皇上来定夺你的罪责,本官希望你能够迷途知返,在这最后的关头,主动交代你的罪责,和‘南朝’的一切问题!” 裴峡听后,霎时歪倒在地,眼中已经没了光彩。 裴崎见状,轻叹一声,说道: “你好自为之!” 说罢,便抬步离开了。 裴峡坐在地上,望着某处,久久未动,就如已经死了一样。 还是有忠心下属进来,将他搀扶起来,他才有了一点反应,可也不多了,就如一个活死人。 几个下属见他如此,颇为惊疑,只得替他找来大夫诊治,可大夫们都摇头,说是心病,药石难医,得靠他自己。 消息也很快传开了,作为堂弟的裴崎,竟然将裴峡这个堂兄给停职了,一瞬间,整个江南官场都炸开了锅。 谁也没想到,裴崎竟然这般铁面无私,自己的堂兄,都敢下死手,足以说明裴崎的态度了。 一时间,众人皆是惶恐不已,毕竟裴峡连堂兄都不放过,对于其他人,更不会轻易饶恕了。 这一下子,就如同在平静的湖中,投下一颗巨石,将整个湖面都给炸开了,湖中的鱼儿们也都受到了惊吓,四处游荡,上蹿下跳,整个湖到处都是杂乱不堪。 不知何时,湖面才能重归平静。 103 江南风云白热化 裴峡被停职的消息,犹如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巨石,整个江南官场炸开了锅。 毕竟裴峡还是裴崎的堂兄,换做其他人,自然更没什么好说的。 一时间,众人惶恐不安,开始频繁走动起来,就如热锅上的蚂蚁。 甄府大厅。 只见不少官员都聚集在了这里,三五成群地私下谈论着什么,所有人脸上都充斥着了凝重着急的神色。 “甄公来了!” 就在这时,有人发现后方来人,正是甄应嘉。 众人闻言,忙整理仪容站好。 待甄应嘉来到上首坐下后,众人一起给他行礼,看众官员站成两排,低头弯腰恭敬行礼的样子,俨然一副上朝的样子。 甄应嘉微微摆手:“免礼吧。” 环顾众人一眼后,问道: “今日尔等齐聚这里,有何贵干吧?” 站在前头一个身着绯红官袍的官员,满脸为难着急说道: “甄公,想来您也听说,节台大人被钦差宣布停职的消息了吧?” “咱们都心惊胆战啊,钦差铁面无私,竟连自己的堂兄弟都是丝毫不留情面,咱们这些人和他非亲非故,怕是更难得他半分情面了。” “故而,今日大家来此,想请甄公主持大局,稳一稳大家的心,不然,咱们办差都没心思了。” 甄应嘉微微挑眉,沉声道: “天塌下来,也还有高个子顶着,你们又没做错事情,你们怕什么?” “更何况,天也塌不下来。” 此言一出,赵姓官员和众人互相对视,皆面露喜色,有人忍不住长呼一口气,还有人发出了笑声,原本凝重的气氛瞬间被冲淡。 甄应嘉这话摆明告诉他们,有他甄应嘉顶着,出不了事,让他们尽管安心。 须臾,赵姓官员笑着接话: “甄公既这么说,那大家也就安心了。” 甄应嘉微微点头: “不过就是垮了一个节度使而已,你们怕什么,只管各司其职,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听了这话,众人皆变得轻松起来,心思重的官员,趁机站出来恭维甄应嘉一番,其余众人也都有样学样,一时间,厅内尽是恭维赞美声。 甄应嘉满脸红光,摆着手: “好了,若无其他事情,都回去吧,只记住一点,你们从未做错什么,裴峡停职也和你们无关,即便是钦差,也得讲道理证据不是?” 听了这话,众人皆面带笑意附和,又都告辞。 目送众人离开,原本笑呵呵的甄应嘉,神色瞬间变得阴沉,沉声吩咐: “来人,拿老爷的名刺送去钦差行在,就说老爷想见见钦差,问问钦差可否赏脸?” 下人听了,当即就去办了。 大约一个时辰后,下人回来通禀: “回老爷的话,钦差大人说明日就有空闲时间,如老爷想见他,可明日去行在。” 甄应嘉听后,眼底闪过不满,微微撇嘴,喃喃自语: “他还真有架子!” 话虽这么说,次日晌午,甄应嘉还是乘着轿子,来到了钦差行在,求见裴崎。 毕竟裴崎眼下代表天子,甄应嘉再尊贵,总不能比皇帝还尊贵吧? 二人在客厅相见,一番客气寒暄过后,各自落座。 裴崎作为主人,坐在了上首,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而甄应嘉则坐在了下方客座上。 裴崎对他的到来心知肚明,吃了一口茶后,淡淡说道: “本官南下之前,就对甄老爷的名声如雷贯耳,到了江南后,更有深刻体会,果然不愧是江南甄家,本官随便询问一人,或许不知皇上是谁,却知甄家老爷的名讳。” 甄应嘉如何听不出这话中诛心之处,却显得十分淡定,平静回道: “钦差大人过誉了,我们甄家在江南确实有点名声,可那都是百年前的老黄历了。” 裴崎狐疑:“是吗?可本官怎么听说,江南的官员,都得听甄老爷你的号令?” “就连我那不争气的堂兄,江南节度使裴峡,都得受你指示,本官不明白,甄老爷竟然成了暗中的江南王?” 甄应嘉脸色依旧不变,反而笑呵呵地回道: “钦差大人可不要空口说白话,我如何能够掌控江南官场,更不可能指示正二品的节度使了。” “我想钦差大人你肯定是听信了什么谗言谬论吧,不然,怎得连自己的亲堂兄都要拿下?” 听了这话,裴崎却笑不出来,沉声说道: “甄老爷,事到如今,咱们也不要绕圈子了,不妨敞开了说。” “本官刚到扬州,就已经拿下了江南盐转运使司刘绵,后来,他全部都招了,本官这才知道,原来江南竟然还有一个小朝廷,名为‘南朝’。” “简直骇人听闻,若非知道刘绵绝不可能撒谎,本官绝不可能相信。” 甄应嘉也收起来笑容,看他一眼,又转首望着前方,留给裴崎一个侧脸,淡淡接话: “裴大人,是非曲直,在结果没有定下之前,我劝你还是不要妄下结论。” “刘绵,一个贪生怕死,奸滑狡诈的小人,他为了脱罪,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你竟将他的话当真了?” 裴崎冷笑:“甄老爷,事实就是如此,任尔如何狡辩,也无法歪曲,我已将结果上报皇上。” “若是甄老爷你还想有个体面的结果,本官劝你从善如流,莫要一条道走到黑!” 甄应嘉看向他来,露出一抹诡异笑容,反问: “裴大人,你就这么肯定,自己赢定了?” 听了这话,裴崎内心不禁一惊,暗想,莫非甄应嘉还有什么手段可以挽回眼下的局势? 又听甄应嘉略带可惜的口吻接着说道: “裴大人,你如今已经贵为察院的右都御史,离左都御史亚相的位置,就差一步,若是就这么折戟沉沙了,我真是替你感到可惜也不值。” 裴崎神色微变,反问:“你这话何意?” 甄应嘉没有急着解释,顿了顿,继续说道: “你堂兄裴峡好容易官拜正二品节度使,地方大员,你们裴家也算是因此而荣。” “只可惜,你却不顾家族的利益,竟要将他毁了,我不明白,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说到最后,紧盯着裴崎,眼中带着质疑和不解。 104 图穷匕见 各凭本事 甄应嘉的质疑,让裴崎听得颇为刺耳,这话确实算是戳到了他的痛处。 他如果不拿下裴峡,那么最终被拿下的人一定会是他。 不论是为了回报武安帝,还是为了给贾瑾一个交代,更为了家族未来考虑,他都不得不这么做。 沉默了好一会,裴崎说道: “我无愧于心,无愧于皇上和朝廷,更无愧于家族,正因为了家族考虑,我才要这么做!” 说到这里,盯着甄应嘉,语气变得坚定: “倘若我没这么做,他依旧是你控制的傀儡,终有一天,他会被你所害,我们裴家也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甄应嘉听后,神色终于变了,变得阴沉,厉色质问: “那他是你堂兄弟,你一点情面也不顾吗?为了朝廷,你竟愿意大义灭亲?你可想过,此后世人会怎么看你?” 裴崎正色回道: “只要无愧于心,我便做的。” “倒是你,甄老爷,‘南朝’垮台就在眼前,我劝你还是及时回头,或许还有的自救。” 听了这话,甄应嘉明白,裴崎是彻底和他站在了对立面,不可能回头的。 脸色变得铁青,愤然起身,拍着桌子说道: “好!你有骨气,希望你能一直保持,不要后悔!” 说罢,径直离开了,眼中闪过怨毒神色。 裴崎朗声回道:“你放心,本官绝不会后悔,只是希望甄老爷你别后悔就是!” 甄应嘉已经走到了外头,听了这话,愤怒地甩了甩袖子,以示自己的不满。 目送他离开的背影,裴崎心潮起伏,从一开始,甄应嘉躲在幕后和他隔空‘斗法’,到眼下,二人面对面表明态度放狠话,说明眼下江南这场风云变动,已经彻底进入白热化,到了真正要上贴身肉搏的境地了。 一时坐在椅子上,皱眉沉思,甄应嘉到底还有什么手段没有使出来? …… 而出了钦差行在的甄应嘉,坐着轿子,来到了裴峡的住处。 “大人,甄老爷来了。” 在一间书房中,裴峡坐在椅子上,满脸颓唐,失魂落魄,眼中没了光彩,望着某处一动不动,似乎痴呆了一样。 即便此时下人来通禀,他也无动于衷,就像是没听到一样。 甄应嘉见状,十分不满说道: “裴峡,想你也是堂堂二品大员,怎得就成这样了?” 裴峡缓缓看向他,凄惨一笑:“如今我是完了,彻底完了……” 甄应嘉听后,捶着手掌,恨不得也给他来一下,怒斥道: “糊涂啊!你现在不过只是停职,他虽是钦差,却也没有权力革你的职。” “眼下要翻盘还来得及,看你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老爷我真是看不起你!” 裴峡闻言,恢复了一些神色,愕然地看着他: “翻盘?甄老爷,你就别说笑了,他已经将我的罪证上报给皇上了,我绝无可能脱罪的。” 甄应嘉满脸铁青:“废物!亏你还做了这么久的官,你难道不知道,在这之前,只要将裴崎弄臭,甚至让他垮台,那你不就能够活过来了吗?” 此言一出,裴峡眼神一亮,瞬间又恢复了一些神采,看着甄应嘉说道: “对,甄老爷你说得没错,我确实还有活过来的可能。” “只是,我该怎么做?” 甄应嘉冷然说道:“这还要问,将裴崎所有的罪证拿出来啊,只要他垮台,那么,他说的任何话,都不能当真了。” 裴崎听后,却迟疑了起来:“可是……我这么做,就是在毁了他啊。” 甄应嘉眼底闪过阴险,沉声说道: “到现在,你还替他着想?难怪你会被他弄到停职,他都没考虑你的下场,你还替他考虑做什么?” “现在你们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他已经是你的敌人了,你若心软,死的就是你!” 听完这话,裴峡彻底恢复了过来,眼中闪着阵阵阴鸷,甄应嘉的话提醒了他,既然裴崎先对他不义,那他也不要再考虑别的什么了,全力反击就是。 想通之后,又问甄应嘉: “甄老爷,你之前不还说,待他回京再对付他吗?怎么这时候就让我下手?” 甄应嘉咬牙切齿说道: “裴崎顽固不化,不听我的话,执意要和我作对,那也没什么好说了,就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裴峡听得心惊,这时候他才意识到,甄应嘉竟然主动来他住处见他,换做此前,肯定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也让他明白,这场风波已经到了最激烈的时候,双方皆已是图穷匕见的时候,也没必要再遮掩了。 这时,听甄应嘉急迫说道: “快想想,你掌控了他哪些罪证,形成文书,我立马派人加急送去京城!” 裴峡回过神来,忙回忆起来,可左想右想,也没想到,裴崎有什么值得他揭露的黑料。 甄应嘉见状,沉声问道: “怎么了?莫非你一件也想不出来?” 裴峡苦笑:“甄老爷,我现在才发现,裴崎他竟然…是个难得的清官,我…刚刚想了想,他真没犯什么错。” 甄应嘉闻言,满脸愕然,一时无话可说了。 过了好一会,才咬牙怒斥: “你也真是个废物!竟一点错处都想不到,要你何用?!” 裴峡诚惶诚恐,既觉得屈辱,又十分不安,忙仔细回想,可还有遗漏的。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说道: “对了,我想起来了,他的儿子,曾经欺辱过一个女子,不过,此事被遮掩过去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甄应嘉听了,瞬间瞪大眼睛: “你总归还有那么点用处,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快将此恶事坐实,立马派人送去京城!” 裴峡也明白,这或许是自己唯一的翻盘机会,果然满口答应,立马就去办了。 至于什么家族荣辱和利益,早已被裴峡忘记,他现在只想保住自己官帽和利益。 …… 金陵城发生的一些情况,贾瑾也算是一清二楚,一来,有骆煜给他通风报信,二来,他也特意派了探子在金陵打听消息。 虽然不能知道全部的细节,但至少表面上的情况,他都知道。 裴峡被停职,之后,众官员聚集甄府,又都说说笑笑出来。 紧接着,甄应嘉先去见了裴崎,满脸怒容出来,随后又去见了裴峡,出来时神色松弛。 看到这些情报,结合他自己所知,贾瑾推测,甄应嘉肯定是怂恿裴峡做出反击,接下来将是双方最惨烈的时候,也是即将分出胜负的时候。 而他也该警惕,甄应嘉眼下显然已经处于狗急跳墙的境地,做出怎样的恶事来都有可能。 105 林府内奸露尾巴 林府。 自从上次林黛玉夜里遇刺,整个林府里外都被护卫保护,虽没有达到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地步,但也差不多,真如贾瑾所言,林府被围成了一个铁桶。 一来有贾瑾自己的护卫五十个,另外,事发后,裴崎也安排了一百护卫来,由此才有如此景象。 前后门都有专人看守,进出的人都要严格检查。 即便是这样,贾瑾也有些不放心,金陵城传来的消息,已经可以看出,这次江南风云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是双方底牌尽出的时候了。 作为‘南朝’幕后的掌控者,贾瑾相信,甄应嘉绝不可能坐以待毙,一定会有所行动,这种时候,为了赢得最终胜利,恐怕什么举措都能做得出来。 为此,贾瑾亲自在府中巡视一遍,检查是否有遗漏之处。 巡视完,确认没遗漏,这才略微安心,他能做的都做了,就看甄应嘉怎么动手了。 对于贾瑾如此不辞辛苦,林黛玉颇为心疼,他刚回来,便迎上来,柔声说道: “快坐下歇一歇吧。” 一面说,一面亲自替他脱下披风,又从丫鬟手中接过热茶,递到贾瑾面前。 看着她如贤惠的妻子一样,贾瑾颇感暖心温馨,接过茶杯呷了一口后,笑着说道: “没什么的,况且,唯有亲自巡查一遍,才能安心。” 林黛玉听了,轻声追问: “这么说,你还是担心?” 贾瑾看着她,微微点头:“眼下已经到了生死局,想必对方不会轻易罢休。” “妹妹也得当心一些,对方上次竟然可以不知不觉,让妹妹屋中的丫鬟被烫伤,还是很有手段的。” 林黛玉记在心上,抿嘴颔首:“嗯,我知道的,就是爹爹那里…” 说到这里,眼眸中含着哀愁,自从定婚宴后,林如海的情况,一日不如一日了,林黛玉看在眼里,也明白,林如海离世之日不远了。 贾瑾见状,拉住她的手,放在家二人中间,轻轻哈了一口气,温声安抚着。 尽管贾瑾也知道,再过不久,林如海就会离世,可这是大势,他也无法挽回,只能尽量安抚林黛玉,让她能够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好在他也发现,和刚南下回来的时候相比,眼下的林黛玉坚强了不止一点,或许也和二人定婚有关。 不知觉间,林黛玉已经依偎在了贾瑾怀中,贾瑾轻轻搂抱着她,贴着她耳畔,说着二人之间腻歪情话。 林黛玉很是享受这样的时光,也暂时忘记了烦恼和哀愁,沉浸于二人世界。 傍晚。 贾瑾从前厅回来,眉头微皱,林黛玉看后,跟着一紧,轻问: “出什么事了?” 看到林黛玉的瞬间,贾瑾舒展眉头,平静说道: “是琏二哥,已经两天没回来了,我派人去找他……” 说到这里,停顿了,似乎不想继续往下说。 林黛玉微微歪头,凝视他问道:“琏二哥出事了?” 贾瑾摇头:“这倒没有,只是…他似乎有点流连忘返了,叫他也不回来。” 对于贾琏经常出门去寻花问柳的事情,林黛玉也有所耳闻,只不过,不太清楚具体情况。 这时听贾瑾说起来,她不免皱眉,追问一句:“他……到底去了哪?” 贾瑾微微挑眉,不想污了她的耳朵和心灵,便搪塞道: “妹妹就别深究了,总之不是什么好地方就是。” 林黛玉听得微怔,又叹息: “在京城时,还道琏二哥和琏二嫂子是让人羡慕的夫妻,这时方知,琏二哥竟也有如此放荡的时候,难怪琏二嫂子要盯得他那么紧呢。” 对此客观评价,贾瑾也颇为认同,却也不想多谈,只要贾琏不扯自己后腿,也由得他去了。 二人又说了一会话,便一起去侍奉林如海用晚膳,一家人说话用餐,时间也过得很快。 戌正左右,见林如海已经睡下,贾瑾和林黛玉便一起离开。 过了一会,林如海的妾室姜氏,端了一碗汤来到林如海床边。 左顾右盼后,才朝着林如海呼唤: “老爷…老爷,妾身替您熬煮了一碗参汤,您快起来尝尝吧。” 林如海被叫醒了,睡眼惺忪,直皱眉头: “这时候,你端汤来做什么?” 姜氏满脸笑意:“老爷莫不是忘了,你说过,最喜欢吃妾身熬的汤了。” 说着,话锋一转,笑容消失,变得忧伤起来: “自从老爷病倒,妾身也难得再替老爷你熬汤,眼看着老爷你身子越来越不好,妾…身不知还能替老爷熬几次汤……” 说到最后,低头抹泪,似乎很是伤心。 林如海也有些感触,看了看她,轻叹: “难得你有心,也罢,扶我坐起来…” 姜氏闻言,忙抹了抹眼,带着笑意,扶林如海坐起,又坐在床沿,端着碗,准备用勺子喂林如海吃汤。 林如海没有急着吃她送来的汤,而是反问一句: “你跟着我也有十多年了吧?” 姜氏听得一怔,拿在手中的汤勺停滞了,半晌,才讪笑: “是啊,妾身嫁进来,已有十二年了。” 林如海微微点头,淡淡说道: “这些年,我自认从未薄待过你,我本都想好了,待我去了,给你们一笔钱,你们自去便是,不必为我守寡。” “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联合外人来害我?” 姜氏听得脸色大变,手都发抖了,汤勺里的汤撒了出来,浸湿了被子。 轻轻‘啊’了一声,忙将汤勺放回碗里,又将碗放回桌上,接着告罪: “老爷恕罪,妾身失态…” “妾身不明白,老爷刚刚说的身份意思?” 话音刚落,就听外头传来贾瑾的讥讽声: “姜姨娘,证据当前,你还要装作不知道吗?” 姜氏心惊不已,转首一看,只见贾瑾和林黛玉从外头走了进来,二人皆怒视着她,尤其是林黛玉,还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看到二人进来,姜氏脸色发白,哆哆嗦嗦问: “姑…姑爷,姑娘,你们……你们怎么……” 贾瑾阴沉着脸色质疑: “姜姨娘,岳父待你不薄,他甚至都替你想好了后路,可你呢?” “竟然要下毒谋害他?!” 说到最后,音量提高,铿锵有力,直击姜氏的灵魂,让她听得如遭雷击一般。 茫然摇头,连连否认: “没有,我没有要谋害老爷,你…你休要诬陷我。” 106 你到底是如何识破的? 面对贾瑾的指责,姜氏连连否认,还让贾瑾不要诬陷她。 见她不见棺材不落泪,贾瑾重重冷哼一声,指着桌上的汤,厉色质问: “你还要狡辩?你要真问心无愧,就当着我们的面,将这碗参汤喝下去!” 姜氏听后,满脸死灰,无话可说了。 林黛玉则来到林如海面前,询问林如海有没有事,又仔细检查了林如海一番,确认他无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又转首看着姜氏,质疑道: “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姜姨娘,我爹爹又不曾亏待于你,他如今已然病入膏肓,你为何还要治他于死地?!” 说到最后,林黛玉也提高了音量,语气变得沉重,这种情况,在她身上,也是头一次出现。 姜氏低下头来,一言不发。 林黛玉接着厉声质问:“说啊!为何要害爹爹,他哪里对不起你了?” 贾瑾见她情绪激动了,忙搀扶住她,温声劝慰: “妹妹稍安勿躁,待我叫人来撬开她的嘴!” 说着,扶林黛玉在床沿坐下,林如海也跟着安抚她,可林黛玉这时有点情绪失控,眼眶通红,已经起了水雾。 对于姜氏的背叛,林黛玉是万万没想到的,由此也不难想到,可能贾敏和她那夭折的弟弟,都可能是姜氏害死的,想到这些,难免伤心难过,对她的冲击也颇大。 贾瑾安抚她一番后,又叫来了婆子,将她押住。 “姜氏,你可以什么都不说,那就等着下辈子再说吧,将她的口撬开,将这碗毒汤给她灌下去!” 婆子立马听命,两人押着,一人捏住她的下巴,便要灌汤。 姜氏满脸惊骇,猛然挣扎摇头: “不…不要…” 贾瑾摆手,示意婆子们别动,又问: “怎么?你还有话要说?” 姜氏惊魂未定,面露几分惊恐,喘着重气,问道: “我自认自己未曾露出半点马脚,你…是怎么识破的?” 贾瑾冷笑:“你以前或许能蒙骗得过岳父,可你以为,能蒙骗得过我吗?” “一开始,你有意无意地打探我的行踪,我就已经怀疑你了,便让丫鬟们留意你的一举一动。” “后来,还真发现了不少情况,你不仅经常打听我和琏二哥的消息,而且你身边有一个丫鬟,隔三岔五就出门买东西。” 说到这里,贾瑾顿了顿,看了看姜氏,只见她满脸骇然,浑身颤抖,似乎不敢相信。 微微撇嘴后,又接着说道: “那日定婚喜宴,林妹妹屋中一个丫鬟被烫伤了,这事你虽然做得机密,可是,你应该没想到,会有丫鬟早就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了吧?” “虽然那天后院里,也是人多口杂的,但你做了什么,我们都一清二楚,只是一直没有对你采取行动而已。” “一来,岳父不信,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二来,我也想看看,你背后的人,到底会还会指示你做什么!” 话到这里,姜氏心理防线彻底被击垮,霎时间失魂落魄,浑身没了力气,好在还有两个婆子押着她,不然这时已跌落地面了。 贾瑾那时听晴雯说,姜氏有意无意往他房间经过时,就已经有些警惕了,便让晴雯等丫鬟,留意姜氏到底在打听他什么消息。 后来,经过一番查证,贾瑾已经确定了姜氏肯定有问题。 期间,盐商老爷黄远德直接找到了贾瑾,那时贾瑾就明白,林府内部有内奸,而且这个内奸身份不低,能够轻松出入林府后院。 自和黄远德见过面后,贾瑾便一直在暗中追查这个内奸。 很快,目标就锁定在了姜氏身上,姜氏的异常举动太多了,非常符合贾瑾对内奸的定义。 于是,便派了丫鬟盯着姜氏。 那日定婚喜宴时,林黛玉屋中的一个丫鬟突然被烫伤了,贾瑾当时心惊的同时,也立马猜测,肯定又是内奸干的,不然,没道理做到如此。 于是不动声色地找了丫鬟询问,证实了他的猜测,正是姜氏做的手脚。 自此,林府内部的内奸,贾瑾彻底确认就是姜氏,暗中告知给了林如海和林黛玉听。 他们父女听后,都有些不信,尤其是林如海,他觉得姜氏服侍自己十多年,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贾瑾本想呈现证据,可转念一想,姜氏肯定还会有所举动,不妨就让林如海和林黛玉当场抓她一个现行,比什么证据都强。 于是,便有了今夜这一幕。 看着姜氏失魂落魄的样子,贾瑾可是没有丝毫的同情,接着沉声质疑: “姜氏,我不知道该说你是聪明还是愚蠢,你应该知道,这些日子,我特意叮嘱,府里上下,进出都要接受检查,以免混入奸人进来。” “后厨里,我更是安排了人十二个时辰专门看守,食材、水、配料等,全部都经过检验,就算是做成了的饭菜,也会先试验有没有毒,最终才会上桌来。” “这些你应该都知道,可你竟然夜里亲自去后厨熬汤,岳父都已经睡下了,你还要叫醒他起来喝汤,这样不同寻常的举动,你自己难道就没觉得不对吗?” “亦或是,你觉得我们都是傻子?” 姜氏嘴角抽了抽,渐渐低下头来,似乎不想回答贾瑾这些问题。 贾瑾见此,微微挑眉,看向了林如海,请示道: “岳父,如今当面识破,此阴毒妇人,差点谋害于您,我以为,不得轻饶,还请岳父决断。” 林如海本来因病重,面如枯槁,这时亲眼目睹姜氏背叛,并且行恶毒举动,他的脸色极为不好。 看着姜氏,沉声问道: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为何要这么做?我哪里有亏待过你么?” 姜氏缓缓抬头,只见她泪流满面,眼泪鼻涕都流了下来,双腿一屈,朝着林如海跪下了。 贾瑾见此,挥手让押着她的婆子放开她,退下。 姜氏跪在地上,抹着眼泪哭诉道: “老爷…妾身有罪,老爷从未亏待过妾身,待妾身很好,只是…妾身贪图享乐,深陷其中,以致于一步错,步步错…” 林如海听了,重重咳嗽起来,林黛玉和贾瑾忙安抚他,林如海眼中闪着不可置信的目光,沉声追问: “你…你,原来你竟然…咳咳……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107 林家‘灭门\’真相终现 在这个时代,小妾的地位很低,有些权贵,甚至将小妾当作礼物互相赠送。 尽管姜氏也只是小妾,可对于她红杏的举动,林如海当然不能原谅,重重咳嗽起来,又厉声质问姜氏,到底是什么情况。 林黛玉也感惊骇,姜氏背叛就算了,原来还早早和外头的男人苟合,对于她来说,冲击力太大,三观都要崩塌了。 感受到林黛玉情绪不稳定,贾瑾拉着她的手,温声劝慰着,又看着低头抹泪的姜氏,冷声呵斥道: “姜氏,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好隐瞒,还不快如实招来?” 姜氏听得浑身一抖,似乎感受到了贾瑾身上传来的威严和警告,不再迟疑,述说起她的罪孽来。 原来,这姜氏嫁给林如海做妾时,也不过十六七岁,虽说林如海和贾敏待她都很好,可终究耐不住寂寞。 一次偶然外出的机会,碰到了一个盐商家的公子,那盐商公子不仅长得俊俏,而且极会说话,姜氏见过后就难以忘怀了,心中颇为喜欢。 林如海乃正直君子,虽也纳了三房小妾,可不过是为了贾敏着想,像他这样的家世,家中若无小妾,外人定会说贾敏善妒强势,竟压着丈夫不纳妾室。 在这个宗族社会,家族传承,开枝散叶,是非常受世人重视的事情。 因此,林如海也只能纳了三个妾室装门面,可其实对三个妾室,并不是在意,心思都在嫡妻贾敏身上。 也正因此,姜氏感觉自己受了冷落,就如守活寡一样,正巧碰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于是便动了心思。 没想到,这盐商公子似乎也忘不了她,竟主动来找她了,虽说姜氏只能待在后院,但出门的机会还是有的。 一来二去,二人便有了奸情。 原本这也没什么,世上偷情的人多了,也没见所有奸夫淫妇都遭到报应。 姜氏乐在其中,想着只要没人知道,她可以一直和自己心上人保持这样的关系。 然而,她哪里知道,她喜欢的这个盐商公子,其实是盐商们放出来的倒钩,通俗点说,就是美男计。 就在她和这盐商公子奸情正浓之时,突然闯进来一些人,将他们二人捉奸在床。 姜氏当时吓了一大跳,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直到对方威胁她,让她乖乖听话,否则就将她红杏出墙的事,告知给林如海听。 这个要挟可算是直击她的痛点,如果让林如海知道,她在外头有姘头,她就死定了。 于是,在对方的威逼利诱下,姜氏只能妥协,同意听对方的话。 姜氏的噩梦从这里开始,对方给了她一种慢性毒药,让她给林如海、贾敏下毒。 这种毒不会一下子置人于死地,却会慢慢摧毁人的健康,而且随着时间推移,毒会慢慢发作,最终会不治身亡。 这个要求,让姜氏一开始难以接受,可对方拿住了她的把柄,她也不得不这么做。 后来,对方又让她害死了林黛玉的弟弟,那时,林黛玉的弟弟刚出生没多久,姜氏有些下不了手,于是问对方,为何要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手。 对方却告诉她,是因为林如海上任巡盐御史以来,严查他们这些盐商,处处和他们作对,让他们损失惨重。 因此,让姜氏先害死林如海刚出生的儿子,给林如海一个教训! 姜氏听了,这才释然,同时也明白,她成了对方手中的刀,她开始后悔了,想要将一切都告知给林如海听,向林如海自首。 可是,对方似乎也猜到了她的心思,竟然故意安排那个盐商公子来接近她。 在盐商公子一番糖衣炮弹的进攻下,姜氏再次沦陷,想到林如海对自己的冷落,好不容易有了一点醒悟,也彻底被她抛却。 几天后,林黛玉刚出生没多久的弟弟,突然夭折,这件事情,对林如海和贾敏打击都非常大。 事后,对方也隐晦向林如海示威,警告林如海不要再一条道走到黑。 可越是如此,林如海越是愤恨这些人,那时他才明白,原来自己儿子夭折,是有人故意做的。 他也暗中派人追查过,可是并未得到结果,因为他怎么也想不到,凶手就在他身边,他从未怀疑过姜氏。 后来,林如海严格按照朝廷规矩办事,行使巡盐御史该走的权力,导致扬州不少盐商皆被迫离场,有些盐商更是家破人亡。 双方结下的仇怨越来越深,于是,在四年前,贾敏因病去世了。 林如海伤心欲绝的同时,也隐约明白,是有人下的毒手,发誓要将这幕后真凶抓出来。 也正是有此想法,林如海担心会波及到林黛玉,便派人送林黛玉去了京城荣国府。 一来,可以让林黛玉远离纷争,二来,荣国府贾家虽已不及百年前那般权势滔天,却也还是京中顶级勋贵世家,可保林黛玉无恙。 三来,荣国府里,还有和林黛玉同龄的兄弟姐妹,让林黛玉去荣国府,总比在扬州好。 待送走林黛玉后,林如海开始追查贾敏之死的真相,可是,因为种种缘故,他不仅没能查到真相,反而自己病倒了。 直到眼下,如果不是姜氏说出真相,他可能到死都不知道,原来真凶就在他身边。 林如海不由喘起粗气,颤抖着手指着跪在地上的姜氏: “你…你这淫妇!毒妇!恶妇!” “我和夫人待你不薄,你却恩将仇报,夫人临终前,还曾对我说,让我扶你做续弦,你…你对得起谁啊!” 说到这里,林如海满脸悲痛,眼泪已经流了出来,泣不成声了,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身边竟然藏了这样一个恶毒妇人,害得他家破人亡。 林黛玉也跟着痛哭流涕,一边跟着痛骂姜氏,一边还不忘安抚林如海,毕竟林如海如今病情严重,如此痛心疾首,定会加剧他的病情。 就算是作为穿越者的贾瑾,听了姜氏的述说,也感受到了冲击,原来这个时代也有‘仙人跳’,而且还是用男人来做诱饵。 只能说姜氏放荡淫乱,失去了自我,虽然林如海冷落了她确实也有一点责任,可姜氏先是自己红杏出墙,背叛了道德,后来,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听对方指示,做出了伤天害理、天理难容的恶毒之事来。 姜氏的责任更大,对方也正是抓住了她耐不住寂寞这一点,从容入手,将她调教成了一把恶毒的杀人刀。 消化了一下这些让人难以接受的信息后,贾瑾咬了咬牙,厉色质问姜氏: “这么说,今夜你来毒害岳父,也是盐商老爷们让你干的?” 108 命数如此 莫恨他人 姜氏的述说,揭露了林家为何会灭门,原来,她早已被人胁迫给林如海和贾敏下了慢性毒药,就算不能立即死亡,健康也会越来越差。 也难怪贾敏的身体一直不好,生林黛玉的时候,就落下了病根,以至于,林黛玉自出生以来,就是体弱多病的状况。 盐商们和林如海这个巡盐御史有利益冲突,作为朝廷下派的重要官员,林如海自然是站在朝廷的立场办事。 久而久之,双方必然会积累仇恨,过往的仇恨暂且不提,眼下林如海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姜氏还来下毒,想让林如海早点死,让贾瑾有些怀疑,此举,还是不是盐商们的要求。 联想到,上次林黛玉房里一个丫鬟被烫伤,很显然,盐商们没必要这么做,更像是‘南朝’和甄应嘉的手笔。 故而,厉色询问姜氏,这一次,到底是谁让她这么做的。 对此,姜氏猛然摇头: “再无别人,就是他们让我做的,说是让我不论用什么办法,让老爷…早点…” 贾瑾听后,眉头紧皱,眼下姜氏的举动,更符合甄应嘉的利益,毕竟林如海已经倒向了裴崎,若林如海突然死亡,那么,上交的证据,也就死无对证了。 盐商老爷们没必要再在这个时候,冒险做这样的事情,此前的黄家,就是他们的下场。 看样子,姜氏根本不知道,在盐商老爷背后,还有人。 转念一想,贾瑾也释然了,换做他是甄应嘉,也不会亲自来安排这些事情,将锅甩给盐商老爷们,最好不过。 毕竟林如海怎么说也是贾家的女婿,他们甄家和贾家又是世交,这种关系下,如果直接对林如海下手,必然会影响甄家的名声。 同时,贾瑾也明白,对方这是没打算再保留姜氏这颗棋子了,所以,对姜氏下达了,不论用任何方式,让林如海早些去世。 难怪姜氏不顾一切去熬了汤,放了毒,不管不顾地就端来给林如海喝了。 林黛玉的情绪在此刻失控了,站起来,朝着姜氏怒骂: “你这恶人,不得好死!死后也要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平日里,她虽嘴上不饶人,可也从来不说脏话,这是教养使然,也是淑女的标准,而此时,她却再也忍不住要发泄心中怒火。 贾瑾见状,忙搀扶她,温声劝慰: “妹妹息怒,她确实该死,可其实,害死岳母和内弟的真凶不是她,她只能算是一个从犯,一个听命行事的傀儡!” “你放心,既然真相大白,所有参与此事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此人也将被凌迟处死!” 林黛玉听后,稍稍安稳一些,抽噎着凝视他,嘴唇嗫嚅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已是泣不成声。 贾瑾紧紧扶住她,轻道:“妹妹不用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公道自在人心,正义虽会迟到,但一定会到来!” 又担心林黛玉的身体,说罢,贾瑾忙对林如海说道: “岳父,我先扶妹妹回房去休息了,她的情绪不太安定。” 林如海也是眼含泪水,点头哽咽道: “去吧,好好劝她…” 贾瑾听后,扶着林黛玉离开。 待他们离开,姜氏立马爬到床边,哭着求饶: “老爷啊…妾身知道错了,看在这些年服侍您的份上,饶妾身一命吧……” 林如海咬紧牙关: “我冷落了你,是我不对,可你千不该万不该,让我们一家灭门!” “我这些年一直在追查真相,从未怀疑过你,若非贤婿,我可能到死时都不会知道,是你害了我们!” “你自己摸着良心说,夫人待你如何?是你自己背离女德,耐不住寂寞,和外人苟合,从而被人拿住了。” “我没资格原谅你,你自去阴间问夫人,看她原不原谅你!” 听了这话,姜氏哪里还不明白,林如海绝不可能原谅她的,霎时满脸惨白,面露凄惨一笑,昏死过去。 林如海没有丝毫的同情,反而只有怨恨,他恨自己无能,姜氏隐藏了这么久,他竟一点察觉都没有。 如果能够早些发现这个恶毒淫妇,刚出生的儿子不会夭折,贾敏也不会早早离他而去,他或许也不会病入膏肓。 须臾,咬牙切齿吩咐: “来人,将这恶妇押下去,待姑爷处置!” 当下,有婆子将姜氏拖着出去了。 林如海望着外头,满脸悲戚怅然,回想着自己这一生。 渐渐地,他也明白了过来,冥冥之中,似乎一切都已经注定。 如果当初他不选择来担任巡盐御史,如果他不纳姜氏为妾,如果他能够早些警觉…… 而现实生活中,没有如果! 所以,与其痛恨姜氏,自责后悔,不如释然,坦然接受这一切结果,因为,不论是怎样的糟糕结局,都和自己有关,归根结底,都是自己的所作所为,才会造成后来的一切结果。 至少,眼下真相大白,而林黛玉也找到了一个如意郎君,他在临死前,拥有了一个很出色的女婿,这就足够了。 更何况,他相信,贾瑾会替自己和贾敏找回公道,那些幕后真凶,一定会遭到应有的严惩。 …… 林黛玉房里。 里间,贾瑾紧紧抱着林黛玉,林黛玉则一直在抽泣着,眼泪已经哭湿了贾瑾衣服。 贾瑾偶尔柔声劝一句,并不一直劝,他知道,面对这样的真相,林黛玉需要宣泄情绪。 毕竟眼下林黛玉才多大,她能够承受丧母之痛,甚至已经做好了丧父的心理准备,可是,不代表,她还能承受其他的痛楚和冲击。 换位思考,贾瑾觉得,就算是一个成年人,面对这样的情况,也会情绪崩溃的。 待感受到林黛玉渐渐平复了,贾瑾也不再劝说,就安静地陪着她。 不知不觉,已是半夜三更,林黛玉发出了低沉的声音: “瑾…瑾郎,夜深了,去休息吧。” 贾瑾听后,看向她,见她眼眶红肿,俏脸上依稀可见泪痕,发髻微乱,几缕青丝粘在了脸上嘴角处,说不出的柔弱破碎感。 霎时间,贾瑾疼惜不已,心都软化了一样,拿出她的绣帕轻柔替她擦拭玉容,同时也替她整理头发,嘴里还温柔说道: “无妨,只要娘子安好,我都无所谓,娘子记住,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为夫替你挡着!” 听他竟然称呼自己为‘娘子’,林黛玉霎时心口皆甜,不由莞尔一笑,一时间,深情凝视着他,不再多言。 109 心灵成长 步步紧逼 靠在贾瑾怀中,林黛玉只觉得十分安宁,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将贾瑾的衣服都哭湿了,立马离开贾瑾怀抱,惭愧道: “都是我不好,弄湿了你的衣服,这会子已入秋,快去换衣,小心着凉了。” 贾宝玉微微挑眉:“无妨,我的体质向来都挺好,不必替我担心。” 林黛玉见他似乎很自得,又觉得好笑,轻轻推了推他: “快别说大话,万一染了风寒,你就知道厉害了。” 贾瑾笑着点头,不再推脱,叮嘱林黛玉早些歇息后,便起身回自己客房了。 林黛玉送他出门,目送他身影消失,这才回里间来,重新坐下,眼中饱含伤感,望着某处发怔。 刚刚姜氏所言,对她的冲击力不可谓不大,这还是自她记事以来,听过最不可置信的事情,而且和她息息相关。 若不是贾瑾就陪在她身边,她不敢相信,自己会崩溃成什么样。 这些对她内心所造成的冲击,需要时间来抚慰。 不过,也让林黛玉又一次变得成熟,原本这些事情,她不需要接触,可现实却逼得她不得不面对这些事情。 常言现实才是最好的老师,别人说多少遍,也没有自己亲身经历过一遍强。 这一夜,林黛玉想了很多,似乎一夜之间成长了一样,眼眸中的忧愁伤感渐渐变少,坚定和淡然渐渐变多。 贾瑾看在眼里,颇为疼惜的同时,也为她感到高兴,毕竟人总归要成长,早些面对这些残酷扭曲的事实,也能更早体会现实世界的残忍。 后世有句话叫做,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而行。 对于林黛玉来说,贾敏去世,林如海病重,她已经没有替她负重前行的人了,她得自己肩负重担。 看起来对她来说,有些残忍,可现实就是如此。 好在,如今她又多了一个依靠,只是,贾瑾可以保护她呵护她,但有些事情,还需她自己亲自来面对。 这也是,在这件事情上,贾瑾并没有让林黛玉避讳的主要缘故。 现在看来,结果是很好的,可能一开始有些残酷,可经历过后,对于林黛玉来说,也算是跨越了人生的另一个台阶。 如果说,此前她的心灵还停留在少女期,那么经历这些事情后,她的心灵已经逐渐成长为了成熟女子,虽然身体年龄没多大变化,可心理年龄,却有了一个很大的变化。 在贾瑾看来,一夜过去,和此前相比,此时的林黛玉,再没有了以往哀愁幽怨的一面,不论是面对他,还是林如海,都有了不少变化。 换做此前,林黛玉肯定会问林如海,怎么处置姜氏的,可这时的她,竟然丝毫未提及姜氏,只如平常一样,侍奉林如海,陪着林如海说笑,就如昨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对此,贾瑾暗暗感慨和唏嘘,难怪原著中,林黛玉从南边回来后,就很少再对不重要的人物点评了,也从未和任何人提及丧父之事。 可见,历经父亲丧亡的她,自己在暗中弥补心灵上的创伤,也让她成长了。 但不管如何,在贾瑾看来,为了未来考虑,这种成长是有必要的,尽管会失去一些,但得到的会更多。 也因此,贾瑾越发重视林黛玉,用自己的柔情,来抚慰林黛玉受到冲击的内心。 林黛玉也很懂得他的心思,回以情意,二人的情绪价值都为对方展现到了极致,二人间的感情也渐渐再上一个层次。 … 虽然林黛玉没问林如海,怎么处置姜氏的,贾瑾却问了。 林如海似乎已经释怀了一样,将这个处置的权力交给了贾瑾。 本着坏人必须得到严惩的规则,贾瑾决定,将姜氏‘凌迟处死’,也就是传闻中的千刀万剐。 唯有如此,才能抵消她所造成的罪孽,虽然她也是被迫执行,可她有很多回头的机会,既然她没有回头,自然是要接受严惩的。 当然,还有那些指使她为恶的真凶,贾瑾都不打算放过,准备等这次江南风云,定下胜负后,再一一清算。 让人将姜氏先关押起来的同时,也在关注着,目前局势的走向。 此前,经过甄应嘉的提醒,裴峡想到了裴崎儿子做过一件恶事,于是便想尽一切办法,坐实这件恶事。 同时,甄应嘉开始利用手中的人脉在京城发力,先是御史爆出这件恶事,紧接着,不少官员纷纷跟进。 他们皆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认为裴崎罪大恶极,不可饶恕,得立马革职查办才行。 这一连串的进攻,压力给足了,按照常理,就算皇帝不立即革职裴崎,也会将他从江南召回。 可很显然,武安帝也明白,这时候,出现这样的情况,说明江南的风云已经到了最后阶段。 最主要,他已经收到了裴崎派人加急送来的‘证据’,也就是林如海交给裴崎的那些,同时,林如海也愿意亲自作证,指证‘南朝’的种种罪责。 朝堂上,因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甄应嘉一方的人,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就如歇斯底里一样,势必要将裴崎拉下马来,口水唾沫都喷到了御阶之上,足见他们有多么激动和着急。 可越是如此,武安帝越镇定,原本他都准备下密旨,让裴崎以钦差的身份取缔‘南朝’了。 没想到,突如其然的攻讦,让他不得不暂缓这个想法,就算他装作不知道,暗中下旨让裴崎动手,必然会引发群臣激愤,也会引起江南动荡。 所以,武安帝此时虽然镇定,却也只能给裴崎拖延一点时间,在证明裴崎没有做错事情前,他无法下令让裴崎行动。 也因此,武安帝立即安排了风羽卫去调查这件事情,只是调查需要一定的时间,而甄应嘉一方的人却紧紧相逼,留给武安帝的时间不多。 … 京城。 一间密室中,四周门窗紧闭,只有一扇窗户透进来一些光,屋中略显阴暗。 像是坐了两个人,因光线不好,只能看到,其中一个是杨敬松,另一个头戴官帽,似乎也是个官员,只是看不清他的面容。 听杨敬松朝着那人低沉说道: “许老,公子有信来,说是让我们帮一帮裴崎!” 被称为‘许老’的官员,微微点头: “公子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次江南行,我们本以为,让他出门走动走动,开阔视野,增长见识到,没想到,他竟给我们带来这样的惊喜!” 110 旧太子一党登场成推手 密室中,对话还在继续。 许老的话,得到了杨敬松的认同: “是啊,公子生而知之,就如神灵转世,若非这些年,我亲眼所见,实在不敢相信是真的。” “这次他南下,给咱们带来这样大的惊喜,也真是出人意料。” 许老微微点头: “如果按照公子的计策,‘南朝’瓦解后,可扶持咱们的人骆煜上台,这对于咱们来说,简直就是最大的好事。” “江南的赋税,占据了全部税收的五分之一,掌控了江南,此后咱们能够为公子谋算的事情,也就更多了。” 杨敬松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你老说得极是,咱们甚至可以为公子谋划武力夺位的事情了。” 许老却摆手: “先别想得这么多,稳稳拿下江南再说,这对于我们来说,至关重要,其余的事情,此后再说也不迟。” 杨敬松收敛心情,正色回道: “是…不知许老你有什么好办法,替裴崎脱罪?” 许老用手指敲打着桌面,沉思着,过了好一会,才道: “现在时间紧迫,想要替裴崎解决这个难题,去查明真相已经没用了,咱们得另辟蹊径解决。” 杨敬松闻言,追问道:“许老有何良策?” 许老沉吟一会,捻须说道: “他们抓住了裴崎儿子多年前犯过的一件错事不放,说到底,攻讦的是裴崎的人品。” “那咱们,就将裴崎做出的政绩和好事搬出来,在一起发力,联名保举裴崎。” “这么一来,虽然不能直接让裴崎脱罪,但至少可以做到功过相抵,那么皇上也就可以继续启用他为钦差。” 杨敬松听后,拍手叫好: “此举甚好,只是,一旦这么做,也就意味着,咱们可能会被暴露,引起甄应嘉以及‘南朝’的人报复。” 许老却摇头冷笑:“不必担心,只要裴崎无事,甄应嘉自身难保,‘南朝’也会土崩瓦解,他们再没能力报复咱们的。” “至于咱们暴露一事…也没办法了,为了拿下江南,提前暴露也值得了。” “再者说,如今公子这般年纪,就已经能够做到如此,咱们提前来到台前,也未尝不可,咱们可以正大光明地为公子铺路了。” 听他这么说,杨敬松再无顾虑,点头认同: “许老所言有理,那就一切都按照许老你说的去做。” 许老微微点头,又想到什么,提醒道: “对了,虽然甄应嘉和‘南朝’的人,不能报复咱们,可他们未必就不会去报复公子。” “你得写信给公子,让他千万小心些,不得大意。” 对于贾瑾的安危,杨敬松自然也是极为重视的,许老说完,他便郑重点头: “许老放心,就算你老不提,我也会叮嘱公子的。” 见他深明此间,许老不再多言,沉吟半晌,突想到了什么,问道: “对了,上个月公子定婚了,女方是巡盐御史林海的女儿,这个身份是不是有点低了?” “若此后公子真能登上大宝,林小姐的家世,怕是不足以做皇后啊。” 对此,杨敬松却不认同,轻道: “许老放心,林家四代列侯世家,林海也是探花郎出身,虽然眼下病重,想来撑不了多久,可林小姐的家世绝对无可挑剔的。” “另外,听公子的口吻,他很喜欢这个林小姐,让我们支持此事,既然公子喜爱,咱们也不必去强求了。” “他日公子若真能登上大宝,先抬高林小姐的身份也不成问题,何况,若林海去世,林小姐便只剩一人,林家那边也无族亲,我认为,反而是皇后的最佳人选。” 许老自然听得明白他这话的言下之意,林黛玉身世简单,就不会牵涉太多,没有林家族亲,更不用担心外戚问题,确实算得上是皇后的好人选。 转念一想,眼下考虑这些,似乎也太早了些,未来到底如何,谁也说不清楚。 待到贾瑾真能夺位成功,再来考虑这个问题也不迟。 当即笑着摆手,不再多言此事,转而说起其他事情来。 二人商谈了一个时辰左右,才各自散去,许老起身时,窗外的光线照在他身上,可见他身着紫色官袍,看样子,官职不小。 三天后。 正当甄应嘉一方极力施压,而风羽卫却还未得到结果的时候,有一个六部郎中突然站了出来,细数裴崎做出的政绩以及一些好事,同时,也当面保举裴崎无罪。 这下可算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了,紧接着,包括杨敬松在内,至少有二十几个官员,一起站出来联名保举裴崎。 甄应嘉请出的官员们傻眼了,他们未曾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此前虽然也有人替裴崎说话,可那不过是裴崎的几个朋友同僚,口头上支持一下而已,并没有实质性的支持。 而这次,一下子出现这么多人,一起保举裴崎,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就好比,突然出现一方势力,力挺裴崎,这对于整个朝堂来说,都算是一件颇为罕见的事情。 朝中有不少党派,可很少会出现,一个党派的人,全力保举某一个人。 别说甄应嘉一方的官员惊讶,就是其余吃瓜看戏的官员,也都惊讶不已,朝堂上,何时又多出一个党派来不成? 武安帝也同样有些惊疑,但不管如何,这个情况,正是他需要的,当即在朝会上宣布,裴崎暂时无罪,可继续执行钦差职能。 这个旨意一出,也代表着,甄应嘉想要拉裴崎下马的阴招落空了。 朝会一结束,消息如同雪花一般,快速往江南送来。 裴崎得到旨意后,立马开始动手,‘南朝’的官员一下子被抓了一大片。 这些官员,前不久才得到甄应嘉的许诺,说天塌不下来,就算塌下来,也有他帮着顶着。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天塌得如此之快,一时间,不少人惶恐不安,如丧考妣,不经拷问,自己就已经招供了。 也因招供的越多,抓的人也越多,隐藏于水下的‘南朝’彻底显露于世人面前,所有的阴暗都曝露于阳光之下。 随着消息传开,‘南朝’的存在,震动整个大成王朝,朝堂上更是鸦雀无声了,这确实有点骇人听闻了。 说得不好听些,江南出现小朝廷的事情,所有站在朝堂上的官员都有责任。 武安帝更是满脸铁青,下达数道旨意,让裴崎一查到底,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罪犯。 江南官场一片哀嚎,倒是百姓们,皆拍手称快,甚至有人敲锣打鼓,燃放鞭炮来庆祝,可见江南百姓苦‘南朝’久矣。 当然,也有不少被抓的‘南朝’官员,还在死撑,什么也不愿说,他们似乎还在等着甄应嘉来拯救他们,对甄家抱了一丝幻想和期待,毕竟甄家背后还有一个甄老太妃。 111 是他先不仁 别怪我不义 被众多被抓官员寄予厚望的甄应嘉,此时也已经彻底慌了神,朝堂上突然出现的一股势力,给了他最后一击,让‘南朝’彻底垮台了。 眼下别说他去搭救别人了,就是他自己,都得想办法脱罪,开始和‘南朝’切割,又四处寻找有关系的人帮忙解决此事。 一些盟友、世交人家等,甄应嘉都找了,只求在这次事件中,能够安然退场。 自然也寻到了贾家这个世交人家身上来,而贾家目前在南边的代言人,无非就是贾雨村了。 作为四大家族扶持起来的应天府尹,贾雨村在江南也有一定的名声,这几年下来,也算是在江南官场站稳了脚跟。 因他是四大家族一派的人,甄应嘉和‘南朝’并未为难他,只要贾雨村没有和自己一方作对,也就由着他去了。 故而,这次事件,贾雨村倒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算得上是一个局外人。 甄应嘉为了全身而退,开始利用各种人脉和手段,贾雨村作为四大家族在南边的代言人,这日,也被请来到了甄家做客。 对于甄家的名声,贾雨村早有耳闻,也知甄家和贾家是世交,听闻甄应嘉请自己相见,没有丝毫迟疑,就来相见了。 二人在甄府一间客厅里见面,一番寒暄客气过后,甄应嘉直接说明了自己的心思: “贾大人,想来你也知道,如今裴崎这个钦差,将整个江南都给搅乱了,抓了很多的官。” “我们甄家在江南立足百年,总归要和这些官员打交道的,我担心有人会胡乱说话。” “故而,想请贾大人帮衬帮衬,帮着说上几句公道话,甄家感激不尽,此后定有厚报!” 贾雨村听后,笑着回道: “甄公客气了,在下复员,乃受贾家政老爷举荐之力,贾家和甄家又是世交好友,此事,在下一定帮。” 甄应嘉见他同意了,颇为高兴: “如此就好啊,果然是自家人靠得住,以往那些人经常来巴结,如今出了事,竟都避之不及。” “贾大人果然是大仁大义,高风亮节之人,此事,就拜托贾大人了,待事情过后,甄家一定回报贾大人你。” 贾雨村原本想着,甄家和贾家是世交,关系很铁,这时候,帮甄家一回也是应该的。 可一听甄应嘉这么说,他突然警惕了起来,沉思了一会后,谨慎说道: “甄公,我自然是可出手相助,只是听闻贾家的二位公子,现在正在扬州,待我先通禀一声。” 这话一出,甄应嘉笑容消失,沉声质疑: “贾大人做决定,为何要通禀贾家的公子?” 贾雨村讪笑:“甄公也知道,在下能够复原,全托荣国府政老爷的举荐,在下也身不由己。” “不过,甄公放心,我想贾家二位公子,也一定会支持甄公的,只是迟上一两日罢了。” 甄应嘉哪里听不出,这不过是贾雨村的托词罢了,或许是因为贾雨村不想承担责任,所以将决定权,交到贾瑾、贾琏身上。 然而,他却知道,贾瑾绝不会支持自己,因为,他明白贾瑾也是这次事件的局中人之一。 一时间,眉头紧皱,眼中闪过阴霾,贾雨村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要先请示,他也没理由阻拦。 沉默了好一会,摆手道:“既如此,还请贾大人尽快通禀,给我一个确切的答复。” 贾雨村见他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应承: “一定…一定,若有结果,在下定第一时间告知甄公你。” 说罢,便告辞,说是这就去写信请示贾瑾、贾琏两个。 甄应嘉目送他离开,眼神闪烁。 …… 回到自己住处后,贾雨村不敢迟疑,当即写了一封书信,派人立马送去扬州,交给贾琏、贾瑾看。 正如甄应嘉猜测的那样,其实他就是害怕承担责任,万一事后贾家询问,他就说是贾琏、贾瑾做的决定。 书信很快送到了贾瑾手中,贾琏一直在外头厮混,这信自然也只能送到贾瑾手中。 贾瑾看到书信后,只觉得可笑,甄应嘉也真是敢啊,谋害林如海的事情,还没找他算账,这时候,竟然求着贾家帮他切割? 当即也没多想,立马回信给贾雨村,让他回绝甄应嘉,理由是,甄应嘉不仁不义在前,贾家没必要再替他帮衬。 贾雨村就收到回信后,颇为惊疑,信末尾落款,是贾瑾的名字,竟然不见贾琏,这让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虽然他对贾瑾的印象很深刻,可是,这样的大事,他觉得,还是得让贾琏来拿主意。 思索一番,他还是再回一封书信,这次明确提及,要给贾琏看。 然而,贾琏这些天,一直都在外头,送信的人不见贾琏,只能再次交给贾瑾。 贾瑾见贾雨村竟然不相信自己,颇为不满,不过,念及贾雨村此前还是替他将香菱找了来,还是耐心再给他回了一封书信,说明情况。 待贾雨村再次收到回信时,这才下定决心,去见甄应嘉,将贾瑾的主张告知给了甄应嘉听: “甄公,非是在下不愿意帮忙,而是这贾家的瑾三公子,明确说了,是您不义在前,贾家要和贵府划清界限了。” 甄应嘉听后,神色变了变,沉声说道: “简直胡说八道,我们甄家何时不义了?他一个后辈,哪来这么大的口气,竟然代表贾家要和我们甄家划清界限?” 贾雨村满脸讪讪: “这…这个,瑾三公子在信中也未提及。” 甄应嘉满脸阴沉,直盯着贾雨村说道: “贾大人,这乃竖子之言,不可一信,你也是正经科举出身,也明白,贾家和咱们甄家可是几代世交,你认为这样的事情,贾家能不帮我吗?” 见他逼问自己,贾雨村有些汗流浃背了,本来请示贾瑾、贾琏两个,就是贾雨村想出推脱责任的手段。 眼下甄应嘉逼着他做出决断,对他来说,压力骤增。 对于眼下江南的局势,他也看在眼里,手持尚方宝剑的钦差裴崎,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 万一他没能做好,反而将自己搭了进去,或者说,给贾、王四家带来什么负面影响,他要负责任的。 可是,甄应嘉显然已经不给他躲避的机会了,就要他一个正面回答,让他有些焦头烂额,不知到底该怎么回应了。 112 为甄家当说客 面对甄应嘉紧紧逼问,贾雨村焦头烂额,浑身颤抖,不知该怎么回应了。 甄应嘉见状,话锋一转,笑着说道: “贾大人,你来江南任职,也有三年了吧,我想你肯定是再挪挪位置的。” “如果这次你能帮我们甄家,事后,我不敢保证让你升官,至少成为京官不成问题。” 这话一出,贾雨村瞬间双眼发亮,对于他来说,这是十分有诱惑力的。 一时权衡利弊,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好,既然甄公这般说,我这就亲自去扬州一趟,一定说服二位公子,还请甄公坐等好消息。” 甄应嘉听后,依旧有些不满,贾雨村明明很想升官,却还是害怕担责,竟然依旧要贾琏和贾瑾来做主。 眯了眯眼睛,眼底闪过精光,朝着贾雨村微微点头: “也罢,那我就等贾大人你的好消息了。” 贾雨村笑着应承一番,又告辞离开了。 回到自己住处后,便立马安排人去准备车轿船只,打算明日一早去扬州见贾琏、贾瑾。 次日一早,贾雨村交代了公事,便先乘坐官轿来到金陵城外的码头,接着坐船赶来扬州。 顺水而下,半日功夫已到扬州,带着随从来到林府。 当年,他正是在林府当林黛玉的夫子,这时再次来到这里,不免唏嘘感慨。 “贾大人请!” 林府下人也认得他,见他来求见,当即请他进客厅,又去通知贾瑾。 因如今林如海病情越发恶化,整个林府,几乎都是由贾瑾这个准姑爷来掌控。 就如这接待外宾的事情,自然也是贾瑾出面。 得知贾雨村竟然来了,贾瑾颇感惊讶,不过,很快也猜到了他来此的目的。 和林黛玉说了一声后,便走出后院,来正厅相见。 贾雨村上次见贾瑾,还是三四年前,那时他还没有复职,不过,对贾瑾的印象十分深刻。 前不久,听闻贾瑾和林黛玉定婚,他也特意派人送礼祝贺,算是对贾瑾颇为敬重。 这时再次见贾瑾,见贾瑾长高不少,比之那时初见,少了许多稚气,多了几分成熟。 初看之下,丰神俊朗,一表人才,就如十四五岁的年轻公子一样,内敛沉稳,满身贵气。 贾瑾见到他后,笑着拱手问好: “贾府尹,多年未见,神采依旧啊!” 贾雨村不敢托大,忙起身,回礼: “瑾三爷客气,多年未见,公子才是真正神采焕发,听闻三爷在去年就已经高中秀才公了,恭喜啊。” 贾瑾摆手,示意他坐下,又说道: “不过秀才而已,相比起贾府尹你来说,还是差远了。” 贾雨村笑道:“三爷说笑了,我观三爷神采飞扬,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此后成就,定在我之上。” 贾瑾也笑着回:“过奖,过奖…” 寒暄客气了一番后,贾瑾问道: “不知贾府尹今日特赶来扬州,有何贵干?” 贾雨村惭愧回道: “去年,我听闻林御史病重,早想来探望,当初,若非是林御史写信举荐我于政老爷,我也不可能起复。” “只可惜,一直公务繁忙,故而,直到今日,才特意赶来探望。” 说着,让随从将带来的礼品拿进来,又对贾瑾说道: “一点礼物,聊表心意,只盼林御史能够尽快好起来。” 贾瑾对此,却不怎么认同,贾雨村早在三年前就来到江南任职了,可是,对于林如海却不闻不问。 要知道,当初可是林如海好心写信,将他举荐给贾政,才有后来起复做应天府尹的事情。 然而,贾雨村就像是忘记了这段恩情一样,和林如海没有任何来往。 若非这时候,他有不得不来的理由,贾瑾相信,他肯定不会来的。 不过,表面上还是客气回道: “难得你有心了,我代岳父答谢一片好心。” 贾雨村忙摆手说是应该的,说着,又问: “不知琏二爷可在?我有些事情,想找二位爷商议。” 贾瑾微微挑眉: “琏二哥现在在外头呢,你若有什么事情,可直接跟我说,待他回来,我转达给他听。” 贾雨村却有些迟疑:“此事得当面和琏二爷说清楚,还请派个人去请他回来,就说在下有重要事情找他商议。” 此前贾雨村写信来,一定要给贾琏看时,贾瑾就已经有些不满,这时听他这么说,瞬间没了心思和他说话了。 微微点头,淡淡吩咐:“来人,去请琏二哥回来,就说应天府贾府尹来了,又要事请他商议,请他务必立即回来。” 林府下人听后,立马就去传话了。 贾瑾又对贾雨村说道: “贾府尹,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琏二哥可能没那么快回来。” 贾雨村听出了贾瑾的不满,讪笑: “无妨,我在这里等着就是。” 贾瑾微微瞥他一眼,起身道: “既如此,那就恕我不奉陪了,岳父情况不大好,我得回后院去侍奉,待琏二哥回来,我便出来。” 贾雨村跟着起身,笑着说道: “三爷请便就是,不用在意我。” 目送贾瑾回后院,贾雨村内心微微发凉,贾瑾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对他颇为不满,不然,也该陪他说话的。 微微叹息一番后,贾雨村也只能再次坐下,他倒是不认同贾瑾,只是觉得,这件事情,还是由贾琏来做主为好,毕竟贾琏是兄长,荣国府长房长子,更有代表性和话语权。 …… 后院中。 见贾瑾回来,林黛玉迎了上来,轻轻询问道: “怎么样了?他来做什么?” 贾瑾撇嘴:“借着探望岳父的幌子,来给甄家当说客了。” 林黛玉听得微微蹙眉:“他竟然要帮甄家不成?” 贾瑾冷哼:“他这样忘恩负义的小人,只看重利益,若非这次他不得不来,我看他肯定不会记得岳父对他的恩德。” 说着,看着林黛玉叮嘱: “对了,这些事,千万别再对岳父提及。” 听他提及林如海,林黛玉霎时面露哀伤之色,轻轻点头。 自从上次姜氏说出真相后,林如海的病情一日比一日差,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只剩最后一口气还在了,随时都可能咽气。 因此,对于外头的事情,贾瑾和林黛玉也再不和林如海说半分。 见林黛玉情绪低落,贾瑾主动拉着她的手坐下,轻轻搂着她,柔声细语劝慰着,林黛玉靠在他肩膀上,偶尔回应一句,二人之间,倒显得颇为安宁温馨。 113 不听好人言 吃亏在眼前 就在贾瑾在后院里陪着林黛玉说话时,贾雨村则在前厅苦等着,期间,也有下人来回,告诉他,贾琏马上就回来。 贾雨村大喜过望,还以为贾琏很快就会回来,岂料,这一等就是大半天。 直到天都快黑了,才见贾瑾踉踉跄跄地回来,贾雨村忙上去问好: “琏二爷,你回来了。” 说话间,满脸苦涩,他来这里苦等了大半日,什么事情都没有,就算再沉稳的人,也会觉得烦躁不满了。 然而,贾琏却根本没听出他的语气有什么不对,挥了挥手道: “是你啊,我知道了,你见我有什么事情啊?” “你赶紧说完,我得回去休息了……” 看着他说话时东倒西歪,口齿不清,贾雨村暗暗叫苦,早知贾琏这般靠不住,何必等他,直接和贾瑾说就算了。 不过,既然等都等了,贾雨村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立马让人去后院请贾瑾出来,他好当着二人的面,说及正事。 贾瑾倒是很快就出来了,和贾琏打了个照面,又对贾雨村说道: “贾府尹,真是让你久等了,眼下琏二哥回来了,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贾雨村满脸讪讪,听出了贾瑾语气中的讥讽之意,不过也只能笑着回道: “三爷言重,此事涉及甚重,我多等一些时辰,也是应该的。” 说着,斟酌片刻,看着二人说道: “是这样的,甄老爷找到我,让我看在甄、贾二家乃百年世交的情分上,帮着他们甄家说说情。” “我知二位爷在扬州,便特意来向二位请示,请二位拿个主意。” 贾瑾对此早有预料,微微挑眉,没有急着回应,也没什么好说,他的态度,其实早就告诉过贾雨村。 至于贾琏,他还不明白什么情况,一向让贾瑾拿主意,因此,他还在等贾瑾先说,也没说话。 贾雨村见二人都不说话,神色更不自然了,只能先对贾琏问道: “琏二爷,你看这事,该怎么应对?” 常理来说,贾雨村作为正四品的府尹,不至于对贾琏和贾瑾如此低声下气,只因他不想承担责任,所以,才越发显得恭敬。 贾琏听后,看了看贾瑾,又看向贾雨村: “这样的事情,你问瑾兄弟就是了,现在,这里他做主。” 此前贾瑾和贾琏达成了口头协议,贾瑾不管他去外头鬼混,贾琏不掺和林府的任何事情。 渐渐地,贾琏时常不在林府,贾瑾便将贾家在南边的事情,也一并处理了。 对于贾琏来说,如此甚好,他也免得费神,便对下面人说,有什么事情,都去找贾瑾就是。 眼下贾雨村说及这事,他也懒得细想,他相信贾瑾,会做出正确判断。 可他这个态度,让贾雨村神色一滞,心中涌出难受和酸楚,毕竟贾雨村在这里苦等了贾琏大半日,没想到,最终听到的竟然是这样的回复? 那他苦等这半日有什么意义呢? 迟疑片刻,接着对贾琏说道: “琏二爷,兹事体大,还请二爷重视,不然,我也不会亲自来向二位爷请示。” 贾琏却不以为然摆手:“无妨,让瑾兄弟拿主意就行。” “早知你说的是这样的事情,我就不该这么早回来…” 说着,起身,打了个哈欠: “啊…我困了,你们谈,我先回去休息了。” 说罢,便让人搀扶着他回房去。 贾雨村脸色霎时又红又绿,朗声说道: “琏二爷!还请站住!” 因心中有气,语气也有些重了。 贾琏听得一怔,转过身来,皱眉看着他: “你还想说什么?” 贾雨村咽了咽口水,先看了看贾瑾,贾瑾满脸淡然,在慢慢呷着茶水,似乎眼前的一切和他无关。 见贾瑾如此,贾雨村嘴角微微抽动,半晌,才对贾琏说道: “琏二爷,此事关乎贾家的前程,也关乎甄家和贾家两家的世交关系,非同小可,还请琏二爷重视。” 贾琏听了,颇为不满: “既然这般严重,那就更应该你和瑾兄弟拿主意,你们都是读书人,聪慧过人,不必过问我。” 这话一出,贾雨村脸色都发绿了,只得向贾瑾求助: “瑾三爷,你帮着劝一劝吧,这事真的很重要。” 贾瑾微微挑眉,放下手中茶杯,对贾琏说道: “琏二哥,既然贾府尹都这么说,你就坐下听听吧,我想用不了多久时间。” 贾琏撇了撇嘴,扬着手,重新坐回位置上,对贾雨村道:“也罢,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此时的贾雨村别提多郁闷了,可为了此后考虑,此时再多的郁闷和不满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耐着性子说起这件事情以及影响。 贾琏本就浪荡公子,在荣国府,帮着贾政料理外头的事情,都只是听贾政怎么吩咐,很少自己做主的。 这时听贾雨村说得复杂,只听得头昏脑涨,加之本就困倦,越听眼皮子越沉了。 没一会,他竟然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贾雨村见状,声音戛然而止,这下他总算彻底明白,为何此前,都是贾瑾在做主了。 心中气愤又恼怒,可又不敢发作,只能叫唤贾琏: “琏二爷…二爷…” 贾琏惊醒过来,眯着眼看他: “说完了?” 贾雨村既恼怒又无奈,心知自己一番心思,算是彻底白费了。 过了一会,只得拱手道:“看样子二爷确实困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贾琏听后,也不迟疑,当即让人搀扶他回房去,一边还嘟囔: “说不让走的是你,这会子又让走了…” 贾雨村听得清楚,神色变得极为难看,嘴角骤然抽动。 贾瑾看在眼里,只觉得好笑又畅快,心想着,也真是活了个该。 半晌,对贾雨村说道: “贾府尹,要不明日早晨再说?我这就让人给你准备客房。” 贾雨村这时很抓狂,心里头如一锅沸腾滚烫的粥,随时都可能炸锅。 可是,他面对贾瑾,又发作不得,因为贾瑾早就好言提醒过他,是他自己非要等,苦等了大半日,却什么结果也没得到。 怎么样也怪不得贾瑾,要怪只能怪他自己不知贾琏竟然是这样的情况。 沉默一会,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绪,才对贾瑾说道: “瑾三爷,看样子,琏二爷真是听不进去了,我看也没必要过问他了,就请瑾三爷你拿主意罢。” 114 既是选择也是机会 面对贾琏毫无责任心的情况,贾雨村无奈,只能选择让贾瑾来做这个决定了。 毕竟甄应嘉还在等着他回复,时间不等人,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最主要,他也算是看明白了,贾琏根本就靠不住,就算等到明日,可能也得不到什么好的结果。 更别说,他眼下被贾琏弄得一肚子怨气,也不愿意再听贾琏意见了。 而贾瑾却只是淡淡回应: “我的态度早就告诉过贾府尹你了,不用我再陈述了吧?” 贾雨村脸色霎时僵硬,他才想起,此前贾瑾已经回了他两封信,态度很明确了,绝不能帮助甄家脱罪。 过了好一会,贾雨村才回过神来,看着贾瑾道: “瑾三爷,我想这件事情,你是不是再好好考虑考虑,毕竟甄家和贵府可是百年世交,这时甄家有难,以两家的交情,不该相助吗?” 贾瑾听了,不由冷哼,贾雨村真是说得轻巧,甄应嘉让姜氏来谋害林如海时,怎么就没想过贾家的态度呢? 如今出事了,就提及两家情谊了?哪有这样好的事? 眯着眼睛,问道:“贾府尹,你去见过甄家老爷了吧?” 贾雨村脸色微变,讪讪回道: “甄老爷确实邀请过我过府相叙,不过,我最主要还是看三爷你的意思。” 听了这话,贾瑾颇为鄙夷,他也算看出来了,贾雨村明明可以自己主动答应甄应嘉的要求,却亲自赶来请示他和贾琏,说得好听是尊重贾家这个靠山的意见。 可其实,不过是为了不承担责任罢了。 难怪他一定要等贾琏回来,对二人一起说此事。 沉默片刻,突然询问: “甄老爷答应给你什么好处?值得贾府尹你这般替甄家卖力?” 这话一出,贾雨村吓了一跳,神色大变,看向贾瑾,惊愕到不知该怎么回应。 贾瑾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心想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微微挑眉,接着说: “贾府尹,你别忘了,你背后的靠山是谁,做人可不能忘本啊。”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带有点明和警告意味。 贾雨村听得心慌,内心一凛,对贾瑾的认知更深了,也再不敢小看贾瑾半分。 过了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抹着额头回道: “三爷说得极是,做人就得如此…” 贾瑾听他说得有些颤抖,接着问道: “我比较好奇,对于此事,贾府尹你是什么态度?” 贾雨村讪讪一笑:“我没什么意见,最主要还是看三爷的态度。” 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还是不甘心,毕竟甄应嘉答应过他,事后,会帮助他升官,这个诱惑对他来说可太大了。 贾瑾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接着说道: “无妨,你也说说嘛,我想听听你的态度。” 贾雨村正不甘心呢,听了这话,忙笑着回: “既然三爷这么说,那我就说了…” “…其实,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帮一下的,一则,甄家是世交人家,于情于理,都该帮。” “二则,这只是顺手一帮的事情,对于贵府来说,根本不需要付出太多代价,可事后,甄家一定会回报于贵府。” “三则,世事难料,若这次帮了甄家,万一此后贵府遇到什么事情,甄家也会出手相助。” 对于这些理由,贾瑾只觉得听得可笑,甄家根本就从来没有考虑过贾家的利益,所谓的世交,也不过是表面上好罢了。 更别说,贾瑾知道,再过几年,等宫里的甄老太妃去世,甄家就会被抄家。 这时候,应该和甄家彻底切割,免得到时候再被连累。 不过,贾瑾想到了什么,眼神微闪,看着贾雨村说道: “贾府尹,对于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怎么认同。” 听了这话,贾雨村脸色微微发白,内心一沉,心想自己算是白说这么多了。 却又听贾瑾话锋一转: “不过,念在当初你替我寻找到了香菱,这个人情,我一直记在心上。” “现在,我给贾府尹你一个选择,若你坚持让我答应帮助甄家,那咱们之间的交情,就此了断,我也不再欠你什么。” “反之,你如果听我的建议,那么,这个人情,我会一直记着,此后,你想找我,都还生效。” 这算是贾瑾另一种方式的承诺,既是让贾雨村选择,也是在给他机会。 如果贾雨村选择相信甄应嘉,那么就会彻底失去贾瑾的情分,如果他相信贾瑾,此后,贾瑾一定会扶持他。 贾雨村虽然没太明白这话中的深意,但表面意思,他还是领悟到了,让他拿贾瑾的人情做一次选择。 在他看来,这根本就不用考虑,虽然贾瑾的成长程度和出色,确实让他感到惊讶,也相信贾瑾此后一定会成才。 可在他看来,那毕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况且,也未必能够得到更好的回报。 可帮助甄应嘉就不同了,只要做了,事后就能升官,这可是实打实的好处,自然得选帮助甄应嘉了。 故作纠结了许久,才对贾瑾说明自己的态度: “难得瑾三爷还记得我的人情,只是,我何德何能,让三爷一直记着这个人情,我想,还是早些两清也好。” 对于他的选择,贾瑾并不觉得意外,如果贾雨村选择相信他,那就不是贾雨村了,他也要重新评估贾雨村这个人物了。 可现在看来,贾雨村还是那个贾雨村,忘恩负义,目光短视,两面三刀,背信弃义,一点都没有变。 这样也好,反而让贾瑾长松一口气,当初他也是迫不得已,才找贾雨村帮忙寻找香菱,也一直想着怎么还贾雨村这个人情。 现在好了,贾雨村选择相信甄应嘉,那正好了结此前的人情账。 “好,既然贾府尹你坚持如此,那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同意就是。” “不过,咱们之间的情谊,也算是彻底两清,此后贾府尹,可别说我不顾你的情面。” 听了这话,贾雨村既高兴又有些失落,高兴于贾瑾答应帮助甄家,至于失落,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何。 但不管如何,只要贾瑾同意,对他来说,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当即笑着应承: “好说,瑾三爷深明大义,我也不是无耻小人,自当不会厚着脸皮向三爷你提及情面之事。” 贾瑾微微点头:“嗯…既如此,那就这样吧,天已经黑了,贾府尹要不就在这里借宿一夜?” 贾雨村却记着回去给甄应嘉回复,客气婉拒: “多谢三爷好意,我明日还得上衙,得连夜赶回去,待此后有空再听三爷教导了。” 说着,便向贾瑾告辞,贾瑾又挽留他吃了晚饭再走也不吃,可贾雨村说急着赶路,就不吃了。 见他着急离开,贾瑾也不再多说,送他出府,目送他坐着马车消失在夜色中。 115 自信过头的盐商老爷 送走贾雨村后,贾瑾往后院而去。 虽然他答应了贾雨村,可以帮助甄家脱罪,可这件事情的结果到底如何,还有待观察。 眼下裴崎这个钦差,手握尚方宝剑,正大杀四方,贾雨村即便想替甄家求情,恐怕也只是杯水车薪。 不过,如果真要他出手,通过骆煜,还是可以帮助甄家脱罪的,只是他巴不得甄家垮台,另外,谋害林如海的事情,也得找甄家算账,自然不可能真的去帮甄家脱罪。 回到后院,和林黛玉说了一会话后,一起来侍奉林如海。 林如海似乎听到有人向他提及贾雨村来的事情,对贾瑾说道: “贤婿,贾雨村来做什么?” 贾瑾担心他多想,便说道: “就是来探望岳父您,还给您带来不少礼物。” 林如海知道,这肯定不是真实情况,轻叹一声,说道: “贤婿,眼下局势已经如此,不必再去逼迫了,常言狗急跳墙,更何况,对方还是江南世家,可千万不能得意忘形啊。” 贾瑾听得一怔,明白林如海猜测贾雨村来此,是甄家发作了,所以贾雨村才来的。 当即笑着回道:“岳父放心,我自有分寸,这些事情,岳父就不用再操心了,只管安心养病就是。” 听了这话,林如海也不再多说,他知道贾瑾沉稳冷静,既然这么说了,定是有把握的。 …… 夜晚。 扬州一家酒楼内,三楼的雅间里,坐着两个人,头戴圆帽,身着针织丝绸衣服,皆是四五十岁的样子,腰间挂着玉串,看身着像是富贵老爷。 “二位爷,人来了。” 不一会,有人在门口回应。 两个富贵老爷对视一笑,微微点头:“快让她进来。” 须臾,就见一个丫鬟走了进来,朝二人福礼。 其中一个富贵老爷不耐烦地挥手: “好了,快说,你主子有何话说?” 那丫鬟回道:“主子让我告诉几位老爷,汤没用,没能奏效,问问几位老爷是不是再弄一副药来?还是做点别的?” 两个富贵老爷听了,皆有些惊诧,互相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个托着下巴说: “不可能啊,那都是最毒的毒药,人吃了后,一个时辰里必见分晓,怎么会没用?” 说着,盯着这丫鬟质问: “你主子是不是没用到实处?” 丫鬟眼底闪过一丝慌张,低着头回道: “回二位爷的话,主子都是按照几位老爷的吩咐去做的,不敢有任何欺瞒。” 听了这话,两个富贵老爷交头接耳,嘀咕了一阵后,其中一个摆手道: “既如此,你先回去吧,就说,过两天,我们定准备新的毒药给她。” 丫鬟抬头看他们一眼,鼓足勇气道: “还请二位爷说个具体时辰和地点,不然,奴婢回去没法向主子交差。” 对此,两个富贵老爷也不怀疑,对视一眼后,听一人回道: “这样,三天后,仍旧在这里,你来拿东西,记住了吗?” “还有,叮嘱你主子,这期间,别轻举妄动,不然,坏了大事,有她好看!” 听二人语气很重,丫鬟听得打了个哆嗦,紧张点头:“是,奴婢记住了。” 说罢,见二人再无吩咐,便告辞离开。 “等一等!” 就在丫鬟转身要走时,一个富贵老爷突然出声。 丫鬟眼底闪过慌乱,手都在抖,缓缓转身,询问道: “二位爷,还有什么吩咐?” 那富贵老爷盯着她,狐疑问道: “你和你家主子没有被识破吧?” 听了这话,丫鬟眼中惶恐神色更浓了,好在她低着头,两个富贵老爷也看不到,又听她战战兢兢回道: “回…回二位爷的话,主子并未……被识破,二位爷只管放心就是。” 那富贵老爷又追问: “那你此时出府,用的什么借口?可有谁知道你出来了?” 丫鬟迟疑了片刻,回道: “我是借自己家里人要见我出来的,出来时,也就主子房里的两个人,和后门的门房知道。” 那富贵老爷听后,没有发现什么不对,挥手道: “去吧。” 丫鬟如释重负,忙弓腰福礼,急匆匆离开了。 待这丫鬟离开,另一个富贵老爷问叫住丫鬟的富贵老爷: “钱老兄,你是担心,这其中有诈?” 钱姓老爷摇了摇头:“小心驶得万年船,黄远德还不够小心吗?他不也翻船了?还翻了个大的。” “幸亏当初,我们没有跟他一样,不然,我们也早成砧板上的鱼肉了,哪里还能商议这些事情?” 另一个富贵老爷听后,深以为然: “你说的有道理,黄远德此人,自负不凡,最终还是栽在了这上面,可悲可悲啊。” 钱老爷面露一丝庆幸: “还是唐老爷你有办法,竟从林府后院入手,不声不响,就做成大事啊。” 唐姓老爷眯着眼笑了,颇显自得,突然想到什么,笑容霎时消失,轻叹道: “只可惜,咱们终究还是受制于人,不能自己做主,这次就算成了,也得看别人的脸色。” 听了这话,钱老爷跟着叹息: “咱们这些盐商,谁不是身不由己啊,要么顺势而为,要么家破人亡,唉…” 对此,二人都不由一阵唉声叹气。 过了一会,唐老爷望着窗外,说道: “也不知,这次甄老爷扛不扛得住啊,若是……” 说到这里,他不敢再往下说了。 钱老爷则微微挑眉:“若是没扛住,那咱们就自由了啊。” 唐老爷却皱眉摇头:“非也,你也知道,这林家没人,可贾家还有人啊。” “万一知道,是咱们做的,没了甄家替咱们兜底,咱们拿什么和贾家对拼?” 此言一出,钱老爷也沉默了,眉头紧皱,似乎在想着破局之法。 过了好一会,才听他阴测测说道: “此事知道的,莫过于姜氏和刚刚那个丫鬟,若甄老爷没扛住,就让她们主仆消失,就算贾家知道又如何,无凭无证,咱们也不怕了。” “况且,我听说,荣国府早大不如从前了,后辈里一代不如一代,他们自身都难保,就算知道,也未必会替林海出头。” 听了这话,唐老爷跟着点头,面露一丝阴笑: “听闻这次,贾家派了两个少爷跟着来到了林家,多半是怕林海死了,有人争遗产。” “若非姜氏不能再用,咱们或许还可以利用她来分得一些遗产。” 116 是时候让他们陪葬了 听到唐老爷所言,钱老爷轻轻摆手: “林家的家产就别觊觎了,万一真把贾家惹恼了,咱们谁也别想好过了。” “还是想想,去哪再弄一些厉害的毒药来才行。” 唐老爷听了,微微点头,又沉吟道: “按理说,我们上次弄的药已经够毒了,怎么会不起效呢?” 钱老爷跟着皱眉,沉思片刻,说道: “或许是毒性太轻…” 经过这么多年对姜氏的控制,他们也没有怀疑姜氏是否有问题。 二人又说了一会后,这才各自散去。 而那个来见他们的丫鬟,离开这家酒楼后,便径直回了林府。 从后门进入,直接来到了一间客房里,屋中,贾瑾正坐在上首喝茶。 “奴婢见过姑爷。” 丫鬟进来后,恭敬行礼。 贾瑾微微挑眉,问道: “情况如何?” 丫鬟如实回答:“他们让我三天后再去那家酒楼拿毒药回来。” 贾瑾眯了眯眼,追问: “除此之外,可还问过你什么?” 丫鬟自不敢撒谎,将自己所遇到的情况都说清楚了。 贾瑾听后,微微撇嘴,看样子,这些盐商老爷十分信任姜氏,都这样了,他们竟然没有怀疑。 沉默须臾,摆手:“很好,若能做好,我免你家人遭罪。” 丫鬟听后,既高兴又惊恐,跪下磕头: “多谢姑爷,奴婢一定如实按照姑爷要求去做,只求姑爷宽恕奴婢家人。” 贾瑾冷漠摆了摆手,当即有婆子进来,将她押着下去。 客房中陷入了沉寂,贾瑾独自一人,喝着茶望着外头,似乎在想什么。 屋中烛火光线交织映射在贾瑾脸上,可见他俊朗面容上,显露着坚定冷然之色,浑身散发着睥睨一切的威严。 “一个人呆坐在这里想什么呢?” 直到一个声音打破沉寂,贾瑾才回过神来,目光聚集,见林黛玉已经来到他面前。 立马起身,笑着回道:“妹妹怎么来了?” 说着,搀扶她坐下。 林黛玉眼眸闪着温柔情意,凝视他,轻道: “我见你一直没回来,就来看看情况。” “对了,如何了?” 贾瑾看着她,眼底闪过阵阵精芒,冷然说道: “这些人害死岳母和内弟,也是该他们陪葬的时候了!” 林黛玉见状,心惊不已,有些担忧: “瑾…郎,没问题吧?” 感受到林黛玉的情绪,贾瑾眼中的冷然瞬间被温柔覆盖,温声回道: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以眼下江南的情况,我不敢说全部掌控,但掌控七八成还是有的。” “‘南朝’垮台,正好也拿这些盐商试一试刀,盐商们也该换一换血了。” 尽管贾瑾说得很温柔,可林黛玉听得却十分震惊,听贾瑾的意思,这些盐商想换就换。 见林黛玉如此,贾瑾拉起她的手轻轻握了握,笑着说道: “妹妹不必如此惊讶,这才哪到哪啊,我的潜力才刚刚显露呢,更让你惊讶的事情还没出现呢。” 林黛玉听得芳心微颤,有些心醉,哪个女子不乐意听到自己心上人说伟大志向,更何况,在她心里,自己这个未婚夫确实出色呢。 二人温存片刻,贾瑾突然想到了什么,拉起林黛玉的手,往外头而去。 林黛玉有些惊疑:“瑾郎,要去哪?” 贾瑾一边拉着她走,一边解释: “岳父担心我的来历有问题,现在是时候告知岳父和妹妹真相了。” 听了这话,林黛玉内心轻跳,美眸轻闪,紧紧看着贾瑾,她其实早就好奇贾瑾的来历了,只是贾瑾不说,她也从来不问,这时听贾瑾要说出这个秘密,颇为期待也有些紧张。 很快,二人来到林如海的房间。 这时候林如海已经入睡,不过为了让林如海能够安心,贾瑾也不得不打扰他休息了。 醒来后的林如海,见他们二人一起来了,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忙问道: “贤婿,玉儿,怎么了?” 林黛玉先接话:“爹爹,别急,没什么事,就是瑾郎有些要对您说清楚。” 林如海听后,稍稍安稳,又看着贾瑾:“贤婿,你想说什么?” 贾瑾回道:“岳父曾说过,最担心的,莫过于我的来历,今夜,我便将我的来历,向岳父您说清楚。” “一来可安您的心,二来可安林妹妹的心,三来,也可让你们都知道,我绝对有这个资格和底气守护林妹妹一辈子的。” 听他这么说,林如海和林黛玉都很感触,林如海笑着摆手: “好,那你快说。” 贾瑾深吸一口气,反问一句: “岳父应该知道,太上皇时期的忠义太子吧?” 林如海微微点头:“当然知道,他可是难得一个好太子,只可惜,被奸臣陷害。” 贾瑾沉声说道:“我如果说,我是忠义太子留下的唯一血脉,岳父相信吗?” 听了这话,林如海瞪大眼睛,惊骇看着他:“你…怎会如此?” “我记得,当时太上皇下旨,将东宫里的人都斩首了,忠义太子不可能留下血脉的。” 林黛玉虽然对这些不大清楚,但也听得懂表面意思,跟着满脸惊讶,紧紧凝视贾瑾,等待他一个解释。 “应该是宫里有人当内应,不忍忠义太子绝后,在得知一位太子嫔妃临产后,当即将这个刚出生的太子血脉秘密转移了出来。” “最终转移到了身为太子伴读的贾家大老爷手中,从那时起,贾家长房便多了一位三公子。” 听到这里,林如海满脸惊骇,他记起来了,贾瑾出生的时候,正是忠义太子被太上皇下旨诛杀的时候,时间上确实吻合。 林黛玉同样惊讶不已,看着贾瑾,嘴角微动: “瑾郎,你…你竟然是皇室血脉?” 贾瑾回看着她:“不仅是,而且是太子一脉中仅存的血脉。” 林黛玉听得浑身微颤,她万万没想到,贾瑾的来历竟如此高贵,是龙子龙孙。 见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贾瑾拉着她的手,紧紧握住,又接着说: “妹妹不是一直不解,为何在荣国府,就我一个人有单独的先生教导吗?” “那是因为,这些单独教导我的先生,都是原来忠于忠义太子的旧臣,他们为报答忠义太子的恩德,故而甘愿来教导我。” 林黛玉听得恍然,而林如海却脸色微变,接话问道: “贤婿,他们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教导你读书吧?” 117 来自身世和夺位的冲击 听了贾瑾的解释,林黛玉释然了,可林如海却听出了杨敬松等人不仅仅是教导贾瑾这么简单。 对此,贾瑾也是坦诚回应: “岳父您没有说错,杨先生他们确实不仅仅是为了教导我。” “一开始,他们或许真的只是为了培养我成才,后来,他们发现,我的资质还不错。” “四年前,杨先生将一切都告诉给了我,同时,他也向我提出了一个远大的目标。” 说到这里,贾瑾停顿了下来,没有继续往下说。 林如海却已经猜到了什么,带着几分震惊,迟疑问道: “莫非他们想扶持你夺回皇位?” 此言一出,林黛玉也跟着一惊,眼眸中皆是诧异,紧紧注视着贾瑾。 贾瑾依次回看了他们父女两个,重重点头: “没错,他们打算辅佐我夺位,按照他们的设想,让我先通过科举入仕途,随后他们一同辅佐于我。” “待我拥有足够声望,身边围绕了足够多的人时,便可以发动夺位之变。” 林如海听得心头一震,他本以为,自己这个准女婿,能够有着不符合年龄段的老成和手段,已经足够让他惊讶了。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贾瑾还是旧太子唯一的血脉,而且旧太子一党,还准备辅佐他夺位做皇帝。 一时间,再看贾瑾的眼神都变了,心潮澎湃,不知该说什么了。 林黛玉同样震惊,这些事情,贾瑾从未跟她提及过,这时突然听贾瑾说起,还是颇有冲击力的。 如果贾瑾此后真能夺位成功,坐上皇位,那她自然也将顺势成为皇后,这是她想都未曾想过的事情。 尽管她不太在意什么名分高贵,可若真能得到,自然还是让她激动和在意的。 这时她也总算明白,为何贾瑾刚刚要说,自己有资格也有底气守护她一辈子了,如果贾瑾真能夺位成功,自然是最有底气的。 只是,她也明白,夺位这一条路,充满了荆棘和血腥,绝非说一说就能成的。 历朝历代,为了皇位,多少龙子龙孙前仆后继,可最终登上皇位的,也就那么多人,毕竟皇位只有一个。 即便杀出重围,夺得皇位,也还有不知多少人,想尽一切办法,要将你从皇位上拉下来。 因此,林黛玉此时震惊的同时,也有些激动,亦有些担忧,眼眸里闪着复杂神色。 说起来,她倒更希望贾瑾能够平平安安,不用去争权夺势,不必去冒险。 然而,她也知道,男儿有着凌云壮志,绝不能沉溺于后院温柔乡之中,这也是她喜爱贾瑾的地方。 故而,此时的她,既担心贾瑾会冒险,又不希望贾瑾不上进,一种很复杂的心态,让她柔肠百结,心头似有千头万绪。 贾瑾感受到了她的情绪波动,拉起她的手,紧紧握了握,又给了她一个安稳的眼神,示意她不必因此焦虑不安,一切有他在。 这让林黛玉稍稍安稳不少,朝着他微微颔首,甚至为了不让贾瑾替自己操心,特意挤出一丝笑意来。 这时,林如海也终于反应了过来,看着贾瑾,略带几分激动说道: “贤婿,这下我总算明白,为何杨大人、骆大人他们对你如此重视了。” “好,好啊,你有如此高贵出身,说起来,倒是玉儿配不上你就。” 贾瑾忙摇头:“岳父千万别这么说,虽说我确实是皇家血脉,可毕竟是隐藏的,以我现在的身份,能够娶到林妹妹,已是我之幸。” 说着,看向林黛玉,眼中皆是情意,林黛玉见了,心口皆甜,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 贾瑾朝着她笑了笑,又接着说: “故而,请岳父放心,我绝对有这个底气说出呵护林妹妹一辈子的话,倘若有一日,我贾瑾能够夺位成功,林妹妹一定是我的皇后!” 这话说得坚定,也算是给林如海和林黛玉一个承诺,同时,他也将努力地向这个目标进发。 林如海和林黛玉听后,心思各异,不过,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对贾瑾更为认同了。 过了一会,林如海叹息道: “贤婿,你能将这件事情告诉我,足以说明,你对玉儿的真心,我也相信,以你的才能和本事,这个目标一定能够实现。” “只可惜,我不能帮助你,也看不到你登基的时候了,唯一的期望,就是你不要忘记此时所言。” 林黛玉听了这话,眼眶微红,面露哀伤。 而贾瑾则再三向林如海承诺,绝不会忘记此时之言,也不会辜负林黛玉,又劝慰林如海不必替自己担心,只管好好养病。 对于贾瑾,林如海本就十分满意了,此时得知他的真正身世,还有如此担当后,更加满意了。 他甚至觉得,将林黛玉托付给贾瑾,这是自己临终前,做得最正确也是最有意义的事情。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自己此生无憾,就此离世,也心满意足了。 带着满足和感触,和贾瑾说起了一些事情来,如官场上的忌讳,还有一些人情世故等等。 林黛玉一直在安静听着,一时看着林如海,一时又凝视贾瑾,抿着嘴唇,心里感觉到了淡淡温馨和欢愉。 “岳父,夜深了,您还是早些休息,待明日起来,我再陪您继续说如何?” 还是贾瑾察觉时辰不早了,终止了谈话。 林如海笑着摆手:“理当如此,贤婿赶紧去休息吧,玉儿,你先留下,为父还有一些话要叮嘱。” 听了这话,贾瑾当即先离开了,让他们父女单独说话。 林黛玉目送贾瑾离开后,才轻声询问: “爹爹,您还要对女儿说什么?” 林如海看着她轻叹: “玉儿啊,爹爹不知该为你高兴,还是为了担忧…” 林黛玉听得一惊,忙追问:“爹爹,此话怎讲?” 林如海道:“为父不是担心瑾哥儿夺位会影响你,因为我相信,他一定会保护好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为父担心的是…你无法容忍她人,瑾哥儿若没有这层身份,你这个做嫡妻的强势一些也罢。” “可他…若真能坐上皇位,玉儿你就是皇后,正所谓后宫佳丽三千人,作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你要成为天下女子的表率,那时他也不仅仅只有你一个,还有众多嫔妃,你不仅要宽容大度,而且要主动替他管理后宫。” 听到这里,林黛玉原本红润的俏脸修炼变得有些苍白,眼眸中霎时被忧愁所覆盖,若非林如海提醒,她都还未想到这一层来。 她也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头一次遇到,她心神不定,六神无主,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118 惊喜过后 新的困扰随之而来 听到林如海的提醒,林黛玉神色变得有些惨淡,若非林如海提及,她都从未想到这上面来。 一想到未来可能有众多女子和她一起分享贾瑾,难免让她觉得不安和心酸。 林如海见状,微微叹息一番后,轻轻劝道: “孩子,这件事情,为父也不知该怎么帮你,只能告诉你,历朝历代,贤明皇后不少,她们是怎么做的,你照着做,应该也不难。” “最主要的,还是你自己要能够想明白,要能够做到宽容大度,不能拈酸吃醋,我想瑾哥儿对你十分重视,必然会迁就你。” “只是,夫妻双方,需要互相尊重和谅解,他迁就了你,你就更应该为他着想。” 说到这里,林如海微微叹息,虽然贾瑾将自己的来历说了出来,让他们父女彻底没了后顾之忧。 可是,新的问题和烦恼也随之而来,还真是惊喜过后,必然是新的困扰。 沉默了好一会,林如海对林黛玉说道: “为父能说的只有这么多,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此后慢慢领悟。” “但不管如何,为父都相信,我的玉儿聪慧过人,一定会做好,他日你真做到母仪天下时,为父和你娘泉下有知,也定会欣慰,为你而骄傲!” 话音刚落,林黛玉霎时泪如雨下,既感触于林如海这段话的含义,又伤感于,林如海也即将离她而去。 看到她如此,林如海心疼不已,跟着悲伤,微微摆手,温声劝慰: “好孩子,快别哭了,就如此前为父说过的话,父母总归会离开孩子,生老病死,皆是命数,非人力所能改变。” “你不要难过,为父和你娘一定会保佑你,也会一直陪着你,只要你能够平安健康,我们夫妇就会万分欣慰。” “若是上苍垂怜,我们的玉儿能够成为高贵的皇后,我们夫妇也不枉此生,后世史书提及你这位皇后时,也必然会提及我们夫妇,我们也会跟着你沾光,这是多大的荣辉啊!” 原本经历前头的种种,林黛玉内心已经渐渐坚定,不再轻易悲痛落泪,可此时,她泣不成声,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林如海见状,微微叹息一声,只能接着劝慰。 林黛玉虽在哭,却也知道,林如海此时还在病中,自己这般哭,定会影响林如海,于是开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抹着眼泪哽咽道: “爹爹,女儿没事,您别担心…夜深了,您安睡,女儿先退下了。” 说罢,恭敬行礼离开了。 看着林黛玉离开的背影,林如海喟然长叹,望着床顶,思索着什么,一时难以入眠了。 回到自己房里的林黛玉,同样难以入眠,刚刚得到的信息,对她的冲击力有点大,尤其是后来林如海的提醒,让她真是心慌意乱,愁肠百结。 既然贾瑾是龙子龙孙的身份,而且有人愿意辅佐贾瑾夺位,她这个做妻子的,似乎没有理由去阻拦,更应该支持。 那么,不论贾瑾是成功还是失败,她似乎都要做好,接纳贾瑾后宫佳丽三千人的心理准备了。 这种情况,换做任何人,可能一时间都难以调整心态来,也不怪她彻夜未眠。 … 次日。 贾瑾早醒,如往常一样,来见林黛玉,却见她坐在床上,满脸憔悴,精神极为不好,一时大惊,忙来到她面前,轻声询问: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林黛玉缓缓看他一眼,似笑非哭,轻轻摇头,也不说话。 贾瑾心惊不已,忙将紫鹃叫来进来: “紫鹃,妹妹这是怎么了?” 紫鹃看了林黛玉一眼,欲言又止,直到贾瑾再次追问,她才回道: “昨夜,姑娘从姑老爷房里出来时,就这样的,我们劝她休息,她却不听。” 贾瑾听后,怔然片刻,当即猜到,肯定是后来林如海对林黛玉说过什么话,才导致林黛玉如此的。 迟疑一会,让紫鹃退下,他也坐在床头,将林黛玉轻轻搂住,柔声劝慰: “好妹妹,不管岳父对你说了什么,亦或是你心里在担忧思虑什么,还是在面临任何困境,我以为,你现在最主要的,还是休息,好好睡一觉,待睡醒了,再来思考这些事情可以么?” “除非你觉得,这件事情,现在不想通,你就没办法活下去,如果是这样,我们现在就去一同赴死,也免得妹妹一直纠结难过。” 林黛玉闻言,下意识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猛然摇头: “别!千万别…” 听她声音沙哑,贾瑾心疼不已,不由抱紧了一些,贴着她耳边轻轻说道: “那就是了,乖,听话,好好睡一觉,既然这件事情,不是非得立即想明白,也不是想不通就活不下去,那何必一直苦思。” “我知妹妹是个冰雪聪明的,用不着我说太多,有时候,未来的烦恼或许只是自己多想罢了,或许,过一段时间,你会觉得,这个烦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都算不得困扰……” 林黛玉听得心安,被贾瑾说服,困意渐渐袭来,在贾瑾柔声劝慰下睡去。 贾瑾见她睡下,长松一口气,仔细凝视她良久,将她轻轻放下,又替她盖好被子,轻步走了出去。 对紫鹃说明情况:“林妹妹睡下了,你们注意看着些。” 紫鹃轻轻颔首,笑着道:“还是三爷劝得住姑娘。” 贾瑾微微摆手:“她醒了,记得来告知我。” 紫鹃再次应承。 贾瑾走出了林黛玉的房间,径直来林如海这里请安,发现林如海似乎也没睡好,因此不多问,只说一些轻快的话题。 既然林如海昨夜让他避开了,就说明,他要对林黛玉说的话,他是不好旁听的,若是询问,反而会生出芥蒂来。 这也是为何刚刚他没有询问林黛玉到底出什么事的缘故。 林如海则满眼复杂,得知林黛玉一夜未眠,又不免担心,好在贾瑾说已经安抚好了,便也不再多言。 翁婿两个闲聊了好一会,突有丫鬟进来通禀: “姑爷,外头来了个骆大人,求见您。” 贾瑾听了,摆手道:“好,让骆大人稍等,我马上就出来。” 林如海听得惊疑,询问:“骆大人?可是骆煜?” 贾瑾点头:“岳父,正是他,此间事,待我见过他后,再向您详细讲述。” 说罢,恭敬行礼退下。 看着贾瑾离,林如海目光闪烁,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女婿真是越发有上位者的气度了。 119 一切都按照设想在发展 林府客厅。 见贾瑾出来,骆煜忙迎上来见礼:“见过公子。” 贾瑾并不托大,客气回礼: “骆大人客气,请坐。” 二人相继落座,又客气寒暄了几句,听贾瑾正色询问: “目下情况如何?” 骆煜恭敬回应: “一切都按照公子预测的在发展,有裴崎这个钦差的支持,节度使司衙门,暂时由我来代掌。” “裴崎眼下正审讯被抓的‘南朝’官员,江南政务方面的事情,皆由我一人决断。” “按照公子的嘱咐,我已经在各府县里,提拔了不少自己人上来,至于知府(知州)、知县等正印官,还得和裴崎商议。” “不过,按照裴崎对我的信任来看,只要我举荐,他肯定不会拒绝,只是最终结果,还得看京城吏部的态度。” 贾瑾微微点头:“很好,就按照这个势头去发展,一些重要的决策,你不要自己做主,多向裴崎通禀商议,以他的意见为主。” “至少让外人知道,这场风云主导者,还是以裴崎这个钦差为主。” “至于京城吏部的态度,我来联系杨先生,他定是有办法定下最终人选,因此,你只管提出人选就是。” “有关人选问题,也得谨慎细致,宁肯此人中庸一些,也不要那种跳脱野心大的人。” 骆煜认真听着,待贾瑾说完,恭敬应承: “公子所言极是,我会谨慎考察人选,自当以忠心为主,能力次之。” 贾瑾再次点头:“嗯,眼下只是过渡,先控制好江南官场再说,此后再慢慢将有能力的人调换来。” “对了,贾雨村目前如何?” 听到提及贾雨村,骆煜很是不齿: “此人最近一直在替甄家摇旗呐喊,若非我知此乃公子授意,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眼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甄家彻底完了,他竟然还巴巴赶上去讨好巴结。” 贾瑾微微撇嘴,冷笑: “估计是甄应嘉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你别管他,只管看着就是,裴崎会教他做人的。” 骆煜微微皱眉: “公子,他毕竟是贾家扶持起来的人,若是……被打压,岂不是对公子不利?” 贾瑾看他一眼,挑眉说道: “我正想对骆大人你说呢,贾家是贾家,我是我,虽然我是贾家少爷,可其实,我和他们家并无关系。” 听了这话,骆煜有些不大明白,皱眉思索一会后,也不再深思,只当贾瑾是想靠自己起势,不想掺和贾家的事情。 迟疑片刻,问道: “不知公子急召我来扬州,还有什么吩咐?” 贾瑾眼神一厉,沉声说道: “我岳父岳母病重的真相已经查明,是我岳父的小妾姜氏,勾连盐商们所为。” “眼下,也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作为女婿,我也只能替岳父做这件事情。” 骆煜听得心惊,沉默片刻,才追问: “公子想做什么?” 贾瑾望向外头,咬着牙沉声道: “我要让他们给岳父陪葬,正巧,盐商们也该换一批了,是时候将这些养肥的猪宰了。” “如此一来,也算是你给今上和朝廷的一个投名状,既得功绩,也可让今上信任你,加之还有裴崎举荐,杨先生等人助攻,新任江南节度使的位置,非你莫属了!” 此言一出,骆煜满脸激动,不由起身,微微躬身说道: “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贾瑾朝着他摆手: “不必多礼,说起来,也是骆大人你应得的,正所谓,恰逢其会,乘风而起,骆大人,你正好赶上了。” 骆煜满脸堆笑:“不敢,不过是托公子洪福罢了,若非公子这位贵人突然驾临,造起风云,我又如何乘风而起,一切皆因公子手笔!” 听了这话,倒也让贾瑾暗暗有些爽快,心潮微微起伏,不过,他终究还是以冷静为主,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又对骆煜道: “此事还得再等两日,就辛苦骆大人先在扬州暂住了。” 骆煜忙回:“这有什么,就算不为公子,为了我自己的仕途考虑,也该尽力而为。” “更何况,眼下金陵城里是非很多,裴崎正挥舞尚方宝剑拿人,对我来说,暂避锋芒,也是好事。” 贾瑾听后,微微颔首,又和他商议一些细节来,二人交谈了约莫一个时辰,骆煜这才告辞离开。 离开时,骆煜脚步轻快,满脸红光,似乎遇到了什么大喜事一样。 贾瑾送他出了客厅,便往后院而来。 先来到林黛玉房里,见林黛玉还在睡,略坐了一会,便又去和林如海说话了。 林如海免不得询问他,骆煜来此做甚。 贾瑾也不隐瞒,将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也就是打算让害了林如海夫妇的盐商给他们夫妇陪葬一事。 林如海听得既感触又震惊,感触于贾瑾竟然要替他们夫妇出气,震惊于贾瑾竟要弄出这样大的手笔呢。 扬州城里的盐商,个个都是富的流油,若将这些人给抄了家,那不知是多大的场面。 过了好一会,颤声说道: “贤婿,此举是不是有点冒进了?若是影响太大,我担心会对你不利啊。” “其实,那夜听了姜氏的话后,我思索了很久,也想通了,这些都怪不得外人,要怪只能怪我自己。” “倘若当初我没有选择来扬州当这个巡盐御史,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那时我严格执行御史权责,确实让这些盐商们不好过,他们要报复我,也是理所应当。” “故而,若为了我,冒此大险,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贾瑾却道:“岳父不必担心,一则,此举也不仅仅是为了给岳父报仇,眼下‘南朝’垮台,这些盐商们也该重新挑选了。” “二则,骆煜也正好可以借此捞得一个投名状,今上和朝廷对他也会更加信任,能够更好推他上位。” “三则,这些盐商为富不仁,做恶多端,单从他们控制姜氏谋害岳父岳母你们,就可得知,他们的行径有多恶劣。” “他们对岳父你这个巡盐御史尚且敢下此狠手,对于那些没权没势的普通百姓,还不知怎么欺压霸凌呢。” “因此,将他们铲除,也算是替扬州百姓们除害了,此举不仅不冒进,反而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了。” 听了这话,林如海有些咋舌,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心中情绪翻涌,既为贾瑾的谋略感到震惊,也为扬州甚至是整个江南的百姓们感到高兴。 120 一夜变成熟 盐商末日来临 听完贾瑾所言,林如海既震惊又欣慰,他是亲眼目睹,贾瑾主动掀起江南的云风,到眼下安稳收尾。 有这样的手段,林如海觉得,他日贾瑾定是皇位有力的争夺者。 不过,越是如此,他对林黛玉所言,越该重视了。 想到这里,林如海叹了叹气,对贾瑾说道: “贤婿,玉儿没有兄弟姐妹,脾性孤僻,不过她本性很好,若有不对之处,还望你多多担待!” 听他语气竟然带着几分请求,贾瑾惊讶的同时,也猜到了什么,当即郑重回道: “岳父放心,我可当着您的面发誓,不论林妹妹此后如何,我都绝不会跟她置气。” 听了这话,林如海颇为感触,满脸欣慰: “好,好啊,有你这句话,我便再无半分担忧。” 说完,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说起其他事情来。 临近天黑,才听丫鬟来通禀: “姑爷,小姐醒了,” 贾瑾听后,便立即赶来林黛玉房里。 昨夜,林黛玉想了许多,以至于一夜没睡,直到贾瑾来了,劝了她许多话,她才渐渐睡去。 这一睡就睡了一天,从天亮到如今都快天黑了。 不过,充足的睡眠,让林黛玉醒来后,再无睡前那么多的忧愁和不安了。 正如贾瑾所言,不管多大的烦恼,睡上一觉后,自然会减轻心理上的压力。 “妹妹,你现在感觉如何?” 贾瑾来时,林黛玉已经起来,忙来到她面前,关怀询问。 林黛玉凝视着他,露出一丝笑意,轻轻摇头。 这让贾瑾长松一口气,忙拉着她的手坐下,口中开始念念叨叨起来。 林黛玉听得安宁,静静聆听,偶尔回上一句。 这一觉醒来,她突然有了一丝明悟,她喜欢的是贾瑾,只要贾瑾心里有她,她就心满意足了,更何况,在贾瑾这里,她肯定是嫡妻,无人可撼动她的位置。 想通这些念头后,其余的担忧和不安,也随之烟消云散。 甚至于,她还想着,自己更应该豁达大度一些,只要能够帮助到贾瑾的,可以主动让贾瑾接纳。 除此之外,她应该开始看看历史上那些贤明皇后、女子的所为,向她们学习,更好地辅佐贾瑾,争取做贾瑾的贤内助。 不得不说,林黛玉真是一个秀外慧中的奇女子,她在短时间里,就已经调整好了心态,甚至已经想好了更长远的应对办法。 贾瑾也发觉了她这一觉醒来后,似乎又有所变化,像是更加成熟了。 正是环境能使人成长,自从南下回家,林黛玉一再适应,一步步成长,坚定内心,现在的她,就如已经经历了五六年之久一样, 在听了贾瑾说了一会后,林黛玉柔声询问: “瑾郎,爹爹如何了?” 贾瑾面色微怔,半晌,笑着回道: “岳父很好,妹妹不必担心。” 林黛玉微微点头:“那就好,待用过晚膳,我再去给他请安吧。” 贾瑾听着她平淡的语气,惊疑的同时,也长松一口气。 和林黛玉一起吃了晚膳后,二人一起来给林如海请安。 看到林黛玉妆容素朴,可整个人气色却还不错,林如海也松了一口气,笑着和林黛玉说着话。 和往常一样,二人陪着林如海闲聊了一个时辰左右,贾瑾起身告辞。 却听林黛玉说道:“瑾郎,你先去休息吧,我想再陪陪爹爹。” 贾瑾愣了一下,又回道:“那我也陪你。” 林黛玉看着他摇头:“不必了,快去休息吧。” 感受到林黛玉真的发生了好大的变化,贾瑾暗自惊诧,凝视她好一会,不再多说,先回房休息了。 林黛玉送他出了房门,又回到了林如海床边,林如海看着她叹道: “玉儿,听闻你昨夜一夜未眠……” 话才刚说到这里,就被林黛玉打断: “爹爹,不必多说了,女儿已经想通了,爹爹不用为我担心,只要他心里有我,我做什么都愿意。” 听了这话,林如海替她感到开心,亦有些心疼,无奈说道: “既如此,为父也不再多说,” 说罢,转移话题,说起其他的事情来。 没多久,林如海困了,便睡下了,只是林黛玉并未离开,一直到守到半夜子时方回自己房来。 “姑爷睡了么?” 刚进屋就打发丫鬟去看贾瑾的情况,待丫鬟回来,便问。 丫鬟回道:“姑爷早睡了。” 林黛玉又问了些细节,待确认无事后,方安心睡觉。 服侍她的紫鹃,发觉她今日变化颇大,很是惊讶,似乎变得更为贤惠和自然了。 ……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林黛玉早早起来,梳洗完后,主动来到贾瑾房里。 贾瑾这时才刚起来,见她竟然来了,颇为诧异,温声问安后,二人小小温存一会,林黛玉主动替他梳头,帮着穿戴等。 待做完一切,二人一起去林如海房里请早安,用早膳。 对于林黛玉的变化,贾瑾看在眼里,倒有些说不明的情绪,不过,总的来说还是为之开心。 转眼一天又过去,这日已是八月二十八日,正是盐商说起要给新毒药的日子。 这日傍晚,仍旧是姜氏的丫鬟,来到酒楼三楼雅间。 唐老爷和钱老爷也早早在此等候了,见她来了,也不多问,将一个小瓶子交给她,并且嘱咐道: “让你主子记得多加一点,这次若还不得手,可别怪我们对她不客气了!” 丫鬟战战兢兢接过。 就在这时,雅间门被推开,进来好些人,看穿着是衙门里的官差,后边还跟着走进来两个官员。 唐老爷和钱老爷见状,皆是大吃一惊,忙问: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谁让你们进来的?” 这时,进来的一个官员朝着二人冷然说道: “唐老爷、钱老爷,你们事发了,你说我们来做什么啊?” 二人似乎认得这官员,忙拱手作揖: “郑通判,您是不是说错了,我们能有什么事情发了?” 郑通判指着丫鬟手里的毒药: “哼!死到临头还要嘴硬是吗?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做的这些恶事,骆大人都已经知道了,眼下,就是来亲自抓捕你们的!” 唐、钱二位老爷听了,面面相觑,惶恐不安,忙问: “郑通判,是哪位骆大人啊?” 郑通判朝着一旁的骆煜恭敬行礼: “自然是这位骆大人了,江南节度副使,现如今代为掌管江南节度使司衙门。” 骆煜冷冷瞥了他们二人一眼: “当场抓获,证据确凿,来人啊,将他们给拿下,打入大牢,严加审讯!” 唐老爷、钱老爷听了这话,神色瞬间变得死灰,双腿发软,跌落在地上,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姜氏早就被人识破了,他们还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121 林海大限将至 收网得民心 唐老爷和钱老爷怎么也没想到,姜氏早已被识破,如今被当场抓获,证据确凿,他们算是彻底栽了。 而且抓他们的还是眼下手握实权的节度副使骆煜,这说明,情况已经完全失去了他们的控制。 因为就算是有人要抓他们,也应该是林府的人,可来的却是骆煜。 目送二人被带走,骆煜满脸威仪,对扬州府的郑通判说道: “郑通判,将这两人带回去后,严加审讯,让他们交代自己的同伙,敢不说实话的,等着全家老小都跟着他们一起下地狱吧。” 郑通判恭敬回道:“是,下官定让他们如实交代清楚,尽早给大人一个回复。” 骆煜微微点头,先走出了酒楼,坐上轿子去林府,通禀贾瑾。 贾瑾得知消息后,只是平静嘱咐: “将背后的所有盐商都给挖出来,正巧也是骆大人你的政绩。” 骆煜恭敬应承,立马就亲自去督办了。 送走骆煜后,贾瑾回后院来,就见林黛玉默默守在林如海床边,满脸忧伤悲痛之色。 贾瑾微惊,忙问:“妹妹,怎么了?” 林黛玉泪眼婆娑,哽咽道:“刚刚爹爹…吐了好几口血来。” 贾瑾闻言,忙抓住她的玉手,轻轻抚慰着,同时也明白,林如海的大限将至。 半夜,林如海幽幽醒来,看到床前的贾瑾和林黛玉,虚弱说道: “玉儿,贤婿,不用守着我…我没事……” 林黛玉带着哀伤劝道:“爹爹,您就别说话了,好好休养,你不必挂念我们。” 可林如海却仍旧催促他们去休息,林黛玉哪里肯走,她已经隐约预料到了什么。 贾瑾见状,忙插话: “岳父,今日抓了两个盐商老爷,他们的末日已经到了,真是天道好轮回,岳母在天之灵,亦会得到慰藉。” 林如海微微一怔,眼眸里闪着光亮,枯槁般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笑容来: “好…好啊,能得此消息,吾再无遗憾。” 林黛玉闻言,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不忍去看他,只能靠在贾瑾臂膀上,贾瑾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一句,又和林如海说着闲言碎语。 不知何时,林如海又睡觉了,屋中陷入了沉寂。 贾瑾低头看了林黛玉一眼,轻轻说道: “妹妹,困了的话,就靠着我休息吧。” 林黛玉抬头看着他,微微摇头:“瑾郎,你去休息吧,我再陪爹爹一会。” 贾瑾并不回她,反而让丫鬟拿来貂绒斗篷,二人同盖,又轻轻搂着她,不再多言。 林黛玉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意,既感触又安心,紧紧靠着他,看着床上的林如海。 …… 次日。 见林如海醒来后,还吃了一小碗粥膳,林黛玉微松一口气,忙让贾瑾去休息,却听丫鬟来通禀: “姑爷,外头骆大人求见。” 贾瑾便让林黛玉先去休息,他则出去见骆煜。 客厅中,骆煜见贾瑾出来,满脸憔悴,眼中也有一些血丝,见了礼后,忙关怀询问: “公子,您可是没睡好?” 贾瑾微微摆手: “多谢骆大人关心,岳父病情急转直下,昨夜守了一夜,无妨,不必在意,说说情况。” 骆煜却正色劝道: “公子还得保重自己身子要紧,可让下人帮着看守就是。” 贾瑾内心微暖,笑着说道: “骆大人不必多说了,我自有分寸。” 骆煜听后,无可奈何,只能先说正事: “回公子的话,经过一夜审讯,唐、钱两个盐商老爷全部都招了,招供出来的人,是否现在就抓?” 贾瑾眼底闪过精芒,语气冷冽道: “抓吧!不然等他们反应过来,肯定要跑路的,不过,以免二人乘机报复别人,胡乱攀咬,抓了后,还是得认真鉴别,确定是同伙再关押。” 骆煜应承道:“在下明白,定按公子要求去做。” 贾瑾微微点头:“其余的,你自己把控就是,不必跟我说。” 听了这话,骆煜暗暗感怀,有种被人无条件信任的感觉,一时对贾瑾认同感更深了。 当下,按照贾瑾吩咐,开始抓盐商老爷的同伙,基本都是扬州的大盐商,这下闹得整个扬州都是沸沸扬扬。 虽然这个时代,因为盐、布、粮等行业的兴旺,让扬州也跟着十分繁荣,可这种繁荣背后得到好处的,是士绅阶层,和普通老百姓并无多大关系,最多是身处繁荣之中而已。 此时往日高高在上、出手阔绰的盐商老爷们被抓,扬州城里普通百姓们皆是拍手叫好,这些盐商们,仗着自己有钱,平日里没少做一些欺压百姓的事情。 也因此,让骆煜得到了一些民心,皆言若骆煜能够做江南节度使,定能让大家能够有些盼头。 抓捕盐商的事情,骆煜也请示过裴崎,裴崎眼下正全力审讯‘南朝’的官员,对于这件事情,自然交给骆煜全权处置了。 也正如贾瑾所言,眼下江南大变天,这些盐商迟早要被换掉一批,这时骆煜主导这件事情,也算是给武安帝和朝廷一个投名状了。 加之民间已经有了让骆煜上位的呼声,这次骆煜上位节度使,已经算是板上钉钉的了。 可越是如此,骆煜也丝毫不会忘记,是谁让他得此腾飞起势的机会,对贾瑾更加信服了,一丝不苟地执行贾瑾交代的事情。 …… 林府后院,林黛玉午后醒来,正想问紫鹃,贾瑾的情况,就见贾瑾已经进来了。 来到她身边,笑着说道: “妹妹醒了,岳父情况稳定,你别担心,我还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些背后控制姜氏的盐商们都被拿下了,岳母内弟的仇也算是得报了。” 林黛玉听得安心又畅快,隐约听到有鞭炮声,便问:“外头怎么回事?” 贾瑾搀扶她起来,又解释:“扬州百姓听闻那些为富不仁、作恶多端的盐商们被抓了,正放鞭炮庆祝呢。” 林黛玉闻言,微微抿嘴,不再多言,仔细凝视贾瑾一番,发觉贾瑾精表面上的神状况不好,内心微惊,问道: “瑾郎,你未曾休息?” 未免她担忧,贾瑾只能撒了个善意的谎言,说自己睡过了,不用担心。 可心思细腻的林黛玉,哪里看不出来,当即让人去叫香菱来,她深知香菱的脾性,一定不会骗她。 果然,尽管贾瑾一直在给香菱使眼色,可内心极善的香菱,还是将实话告诉给了林黛玉听: “回姑娘,三爷到眼下都未曾回房睡过。” 林黛玉听了,内心大颤,忙看着贾瑾: “瑾郎,这怎么使得,你快去休息!” 一时着急,竟用了一点命令的语气。 122 提回老家 林海殁丧事起 得知贾瑾竟然还未休息,林黛玉忧心如焚,催促着贾瑾立马去休息,一时着急,语气里竟带着几分命令之意。 贾瑾颇为感触,笑着安抚她: “妹妹别急,我身子骨好着呢,你不用替我担心。” 然而,此时的林黛玉却难得用严肃的口吻对他道: “瑾郎,你赶紧去休息,若是你一直苦熬着,那此后我便再也不劝你。” 听她这么说,贾瑾无可奈何,只能答应立即去休息,不过却要林黛玉作陪,林黛玉自然答应。 一开始贾瑾还真没什么睡意,不过,随着林黛玉坐在床边跟他说着一些话,渐渐地,竟真的睡下。 眼见贾瑾入睡,林黛玉微微松了一口气,凝视贾瑾一会,这才放心离开。 待贾瑾醒来时,已经是晚间了。 “三爷醒了。” 只听得一个温柔声传来,贾瑾定睛一看,是香菱。 贾瑾在她搀扶下起来,又问道: “香菱,现在什么时辰了,林妹妹呢?” 香菱一边服侍他穿戴,一边回道: “林姑娘刚才还来看过三爷,见三爷还在休息,便又离开了。” 贾瑾往外头探了探,不见晴雯,又问:“晴雯呢?” 香菱抿嘴回道:“刚去后厨了,说是要盯着些,免得三爷起来,饭菜都没人热。” 贾瑾听得暖心,和香菱说着闲言碎语,不免想到最初的想法,轻问: “香菱,你可想过回家去看看?” 香菱听后,浑身微颤,沉默了。 见她没有回应,贾瑾转身看着她,暗暗有些惊疑,追问: “怎么了?” 香菱抬起头来,凝视着他回道: “多谢三爷好意,其实,我已经离家多年,回不回去又如何?爹娘怕是早都不在,就算在,我…回去又能有什么意义。” 说到最后,低头哽咽起来。 贾瑾微微轻叹,他能够明白此时香菱的心情,既想回家,却又害怕回家后,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反而会伤心难过。 迟疑片刻,温声说道:“香菱,不管如何,还是回去看看吧,我陪你去。” 说话间,主动拉起她的手来。 香菱很是感动,秀眸中已起水雾,看着他,轻轻颔首。 贾瑾又安抚一番,香菱自己擦拭了眼泪,再次答谢。 就在这时,晴雯回来了,看到香菱如此,调侃道: “哎呦,这是在拜堂呢?” 香菱羞红了脸,却也只是嗔她一眼,并不多说。 贾瑾却帮着道:“你也想吗?一起吧。” 晴雯听得轻啐一句,不过也不敢再调侃香菱,又说道: “三爷既然醒了,那我就让她们上饭菜来。” 贾瑾记着林黛玉,忙问:“对了,林妹妹吃过没有?” 晴雯笑道:“林姑娘早吃过了,她倒是记挂着你。” 贾瑾微微一笑,也不在意,摆手让晴雯进前来些,晴雯霎时满脸通红,咬了咬嘴唇还是走进一些。 片刻,只听得她轻轻‘呀’了一声,低声呜咽几声,便再无其他声音了。 过了一盏茶功夫,才见贾瑾满意地走出里间,吩咐丫鬟们上饭菜。 过了好一会,才见晴雯红着脸出来,不动声色地服侍贾瑾用餐,期间也不说话,不知是因为羞耻还是别的缘故。 用过晚饭,贾瑾来到林如海房里,林黛玉早在这里守着了,见贾瑾来了,轻颤道:“瑾郎,你醒了。” 贾瑾见她满脸哀伤,不由疼惜,猜到肯定是林如海情况不好看,拉着她的手轻问:“岳父怎么样?” 林黛玉眼眸低垂,微微摇头,贾瑾见状,轻叹一声,不再多问,拉着她的手,继续在床边守着。 转眼已是九月初二,半夜时分,林如海突然醒来,精神极好。 贾瑾和林黛玉二人都为之一震,林黛玉问: “爹爹,你感觉如何?” 林如海笑着摆手:“我很好,玉儿,贤婿,我有些话对你们说……” 贾瑾和林黛玉一开始还真以为他状况变好了,可越听越不对劲。 林如海竟然在交代后事,就比如林家家产的怎么处置,以及他应该葬在何处等。 一时间,贾瑾有些毛骨悚然,很快明白,林如海这不过是回光返照,是临终前生命力最后一次绽放的体现。 于是认真听着,按照林如海的交代,他死后,林家的一切,自然都由贾瑾和林黛玉二人来处置,包括现银、存于钱庄的银子、宅院、店铺、田地以及一些产业等。 而他死后,自然要葬入林家祖坟,和贾敏葬于一起,让贾瑾好好和林家宗族的人说清楚,不要起什么争议。 说完这些后,他还单独对林黛玉、贾瑾二人说了不少话。 临近四更天时,他才渐渐没话说了。 “玉儿,贤婿,我累了,你们也赶紧去休息,不必挂念我。” 说完这话,林如海再无声音。 林黛玉立时眼泪夺眶而出,贾瑾则摸了摸林如海的脉搏,已经只有微弱的脉象了,脸色大变。 又去试了试他的气息,发现仅存一丝气,真正的气若游丝了,也就是说,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了,随时可能咽气。 当即安抚了林黛玉一番后,走出去吩咐林府众人立即开始准备丧事。 其实,三天前,贾瑾就已经让人着手准备了,这时代,人过世是大事,马虎不得,尤其是有身份的人家,丧事的规矩一点也不能差。 未免到时候手忙脚乱,当然得提前做好一些准备,这时见林如海只剩最后一口气,贾瑾明白,时辰不多了。 待吩咐完一切,又回到林黛玉身边,默默陪着她,也守候林如海最后一程。 天亮之后,林府内一片寂静,就算是走路,都不敢大声,虽然下人们都已经在办着丧事的事情了,却没人敢声张。 上午巳时左右,林如海彻底落气,在林黛玉痛哭之下,林府正式向外头报丧。 贾瑾以林府新主人的身份,主持这次丧事,好在一切都有章程可循,贾瑾也可以轻松胜任,只是后院里的事情,他担心林黛玉身子,于是让晴雯和香菱两个出面,帮着料理,一切倒也井井有条。 午后,陆续有人上门来吊唁,其中骆煜以及扬州府的郑通判等人,都先后到来。 受‘南朝’垮台的影响,扬州府的知府、同知都被抓了,目前也就剩下这一个郑通判。 当看到骆煜引见郑通判时,贾瑾当即明白,是骆煜看中的自己人,交谈了一番,让骆煜自己拿主意就是。 骆煜又询问: “公子,可需要我派人来帮你?” 贾瑾婉拒了:“不必了,我早就有所准备。” 骆煜听后,便也不再多说,知道眼下贾瑾要接待的客人多,吊唁完后就离开了。 贾瑾送他离开后,才想起来,没看到贾琏,当即让人去找贾琏回来,毕竟贾琏可是贾母等人特意安排来南边的,此时林如海去世,他自然得出面。 123 甄应嘉亲自来吊唁 发现贾琏竟然不在,贾瑾当即让人去找贾琏,毕竟他是贾母安排来南边帮助林黛玉的人,此时林如海去世,他自然得现身。 然而,贾琏没等回来,却等来一个不速之客,甄家老爷甄应嘉! 贾瑾认不得他,还只当是某个权贵老爷,未料他主动攀谈: “瑾三公子是吧?老夫对你可算是早有耳闻,贾家新近出现的麒麟儿!” 贾瑾听得微微挑眉,忙客气回道: “你老过奖,晚辈不过尔尔,难得你老前来吊唁,未请教你老名讳。” 甄应嘉笑着说:“在下甄应嘉,想来世侄早已知晓?” 一听他竟然就是甄应嘉,贾瑾眼底闪过一丝精芒,盯着他看了看后,笑道: “原来是甄公当面,那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还请甄公不要见怪才是。” 虽然内容说的很客气,可是,语气却是敬而远之,笑容也消失了。 甄应嘉自然也感受到了他的态度变化,却不以为意,仍旧笑呵呵说道: “瑾世侄客气了,我们甄家和你们家,乃是几代世交,自太祖爷开国开始,我们两家就已经有了往来。” “况且,瑾世侄你未曾见过老夫,老夫岂能怪责,更别说,瑾世侄礼数周到,让人无可挑剔。” 说着,还仔细打量了贾瑾一番,夸赞道: “世侄真是一表人才,彬彬有礼,难怪林御史要选瑾世侄为女婿,也不怪别人说,世侄乃贾家新出的麒麟儿。” 贾瑾对这些话丝毫不在意,他可还记得,甄应嘉最后想要害死林如海这事,因此,双方是仇敌。 只是当着众多宾客的面,贾瑾不想当场撕破脸皮,最主要,眼下死者为大,他也不想让的林如海丧礼变得一团糟。 客气回应一句后,便提示他该去祭奠了。 甄应嘉则笑道:“好,待老夫祭奠完,还请瑾世侄抽出一点时间来,老夫有些话要对你说。” 闻听此言,贾瑾眯了眯眼,暗想着,看来甄应嘉这是有备而来了,定是有什么目的。 于是让人去准备一间客房,又叮嘱林府管家等人一番,他倒要看看,甄应嘉又要耍什么花招。 很快,甄应嘉祭奠完毕,又笑呵呵来到贾瑾面前: “不知瑾世侄可否赏脸一谈?” 贾瑾微微点头:“既然甄公要谈,我自当奉陪,请!” 说着,让他先行,甄应嘉朝他笑了笑,微微点头,往他指引的地方而去。 担心谈话期间,林黛玉会找他,贾瑾又招来丫鬟,让丫鬟去告知林黛玉,他在和甄应嘉会面。 一间客房中。 贾瑾和甄应嘉相对而坐,屋中再无其他人,甄应嘉轻呷一口茶水后,对贾瑾说道: “瑾世侄年纪轻轻,不仅已经是秀才公,而且将林御史的丧事料理得井井有条,真是让老夫都佩服不已啊。” 贾瑾却没心思和他说废话,淡淡询问: “甄老爷,这里没有别人,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很好奇,你来此到底做什么?” 甄应嘉瞥他一眼,放下茶杯,也淡淡回道: “瑾世侄真是深藏不露啊,老夫原本以为,裴崎才是对手,现在看来,老夫真是枉活了大半辈子,连到底谁是对手都没弄清楚。” 听了这话,贾瑾明白,甄应嘉是已经知道,这次江南风云和自己有关。 迟疑片刻,追问一句:“哦?那不知甄老爷说的对手是谁?” 甄应嘉嘴角微扬,盯着他说道: “若不是扬州的大盐商们都被骆煜拿下,而骆煜竟然数次出去林御史府邸,老夫都未曾想到,这次江南风云背后,会是一个才十一岁的年轻公子所主导!” 贾瑾听后,索性也不再隐藏,针锋回道: “我也没想到,在江南地界,竟然还会存在一个‘南朝’这样的小朝廷,而掌控这个小朝廷的,被人暗中称为‘江南王’的人,竟然会是甄老爷你!” 说话说完,甄应嘉眯了眯眼睛,眼底闪过阵阵光芒,连笑三声后,摇头叹息: “只可惜啊,老夫终究不是年轻人的对手,输得一塌糊涂。” 贾瑾当然知道,他绝不可能这么轻易认输,追问道: “甄老爷,何必这样说,是非成败似乎还未分出来,谁赢谁输犹未可知呢。” 甄应嘉嘴角上扬,看着他问道: “这么说,瑾世侄你知道老夫手中还有手段未出?” 贾瑾脸色微变,摇头: “我并不知,还请甄老爷明示。” 甄应嘉看了看他,接着夸赞: “老夫不得不佩服你,小小年纪,老成持重,城府深沉,真不知你是如何长大的。” “不过,你说得对,老夫确实还未输,或许你想到了很多,唯独有一个人,你一直忽略了,而这个人,就是老夫最后翻盘的关键!” 听他说得言之凿凿,贾瑾内心一阵跳动,脑海中忙翻盘整个过程,思索着自己可能疏忽的点。 过了好一会,他也没想到,自己有哪里忽略了,只能追问甄应嘉: “甄老爷就不必卖关子了,说说清楚吧,也让我见识见识,这种情况下,你要怎么翻盘?” 甄应嘉手搭在桌上,用手指敲打着桌面,似笑非笑地看着贾瑾说道: “瑾世侄你确实挺有谋略和城府,不过,我想你忽略了一个人,你没发现,贾琏现在还没回来吗?” 此言一出,贾瑾神色大变,脸色一沉: “你对他做了什么?” 甄应嘉摆手:“老夫什么也没做,是他自己主动钻进圈套里的,老夫也觉得惊奇呢。” 听了这话,贾瑾内心沉到了低谷,他没想到甄应嘉竟然会盯上贾琏,这确实是他疏忽了。 思虑片刻,沉声追问: “那不知贾琏现在到底如何?” 甄应嘉再次摆手:“你放心,他很好,只不过,他现在身负‘勾引官员妻子’,‘与有夫之妇私通’的大罪名!” 贾瑾虽然早有准备,可听到这两个罪名,神色再次变了变。 仅从这两个罪名,也能够推断出,贾琏到底犯了怎样的恶事。 与有夫之妇私通,这个罪名可大可小,就看对方丈夫追不追究了,如果私了,也不算大事,可若是闹大,贾家的名声将毁于一旦。 更别说,对方丈夫还是官员,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对方铁定不会私了,若打起官司,贾家必败无疑,事后贾家百年清誉彻底毁于一旦,将变得臭不可闻。 124 不做人事 破口大骂 听到甄应嘉说出此时贾琏的情况,贾瑾颇为震惊,没有预料到,这个时候,甄应嘉会拿贾琏做局。 如果真如甄应嘉所言,那不妥善处置,不仅贾琏自己算是彻底废了,就是贾家也会被连累。 沉默了好一会,贾瑾嘴角微抽,看着甄应嘉道: “甄老爷,你不是说甄家和贾家是世交人家吗?何必做得如此绝?” 甄应嘉见他这般神色,眼底闪过一丝阴险,表面上却笑呵呵说道: “瑾世侄,这也怪不得我啊,是贾琏自己受不了诱惑,竟去勾引人家的嫡妻。” “正巧,我知道,瑾世侄你才是这次江南风云的真正操控者,为了自救,只能出此下策。” “只要瑾世侄你按我说的去做,我保证此事绝不可能泄露,咱们两家的关系也将更上一层楼!” 贾瑾听后,只觉得恶心,甄应嘉这样的人,已经完全是不讲道理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竟然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迟疑一会,微微昂首,冷冷回道: “可若是我不按你说的去做呢?” 甄应嘉笑容瞬间消失,脸色变得极为严厉,沉声说道: “如果瑾世侄非要两败俱伤,那我也只好将你们贾家拖下水了。” 说着,对外头喊道:“来啊,将贾琏带进来!” 不多时,就见贾琏低头走了进来,衣冠不整,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像是被人打了。 贾瑾眉头紧皱,问道: “琏二哥,你这是怎么了?” 贾琏羞愧抬头,看他一眼,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来。 甄应嘉微微撇嘴,替他说话: “瑾世侄,他刚被人家丈夫带着人捉奸在床,若非看在我的面子,他这时候恐怕已经被打死,那丈夫也将一纸诉状告到京城察院去了!” 此言一出,贾琏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浑身颤抖,双腿发软,站都站不稳了。 突然向甄应嘉跪下,哭着说道: “甄世翁,求求您救救我,看在你我两家,百年世交的份上,请您一定要救我。” 甄应嘉居高临下扫视他,微微撇嘴,转头看向贾瑾: “要不要救你,就全凭瑾世侄一句话了。” 贾琏听后,又眼巴巴看着贾瑾: “瑾兄弟,你要救我啊,咱们可是亲兄弟,你也不想这样的事情,被外人知道吧?” 贾瑾咬紧牙关,怒斥: “荒唐!你自己也知道做这样的事情不光彩,你还敢去做?眼下还好意思说?” 贾琏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低下头来,垂首默言。 甄应嘉见状,笑呵呵劝谏: “瑾世侄,何必这般大火气,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兄长是不,有话好好说嘛。” 话音刚落,贾瑾瞬间转首,怒声呵斥: “老杂毛你闭嘴!” “你还有脸在这里劝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出事,肯定和你这阴毒老狗有关。” “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模样,真是令人恶心!” 甄应嘉也没想到,贾瑾会突然爆粗,满脸铁青,怒不可遏,重拍桌子: “贾瑾!这就是你的态度?” “若是如此,那也没什么好说,可别怪我不念两家的世交情谊,你就等着贾家百年清誉彻底毁于一旦,我看你还有什么出头时日!” 贾瑾同样铁青着脸色,重重冷哼: “甄老狗,收起你那副大仁大义的虚伪样子,那些盐商都招了,背后就是你这个老狗在指示!” “你若真在意所谓的世交关系,盐商们毒害我敏姑母时,你就应该出手制止!” “可你非但没有制止,还故意以此为要挟,让那些盐商都成为被你操控的傀儡!” “前不久,为了岳父早些去世,再次下达命令,让姜氏来毒害他!” “甄老狗!你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脸面,在这里说这样的话?!” 说到最后,几乎是嘶吼,声音震耳欲聋。 让甄应嘉听得震惊不已,面红耳赤,浑身颤抖,显然情绪也被贾瑾调动了。 过了一会,才咬牙切齿说道: “好好好!贾瑾,你敢这么说,咱们走着瞧!” 说罢,拍着桌子,拂袖而去。 贾瑾冷冷目送他离开,也懒得再多说。 倒是贾琏还在求着他别走: “甄世翁且慢走,救我啊,求求您救救我啊!” 可是这时被情绪化影响的甄应嘉,根本不听。 不过,临走前,还是瞥了贾瑾一眼,嘴角微撇,他就不信,贾瑾真要见死不救,为了江南的局势,愿意搭上整个贾家。 心中猜测,不出一日,贾瑾肯定会来他面前跪着求饶。 想到这里,甄应嘉微微昂首,迈着轻快的步伐,快步离开了林府。 “姑爷,甄老爷已经走远了。” 这时,有下人来通禀。 贾瑾微微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跪在地上的贾琏突然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讪问: “瑾兄弟,我刚刚演得还好吧?” 贾瑾没好气瞪他一眼: “你还说,若不是你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何致如此?” 贾琏满脸羞愧:“都怪我…” 贾瑾摆手:“好了,别说了,若非念在此事关乎咱们整个贾家,我才不会管你。” “眼下要抢在甄应嘉还不知情的情况下,让那个淫妇消失,死无对证,那这件事情也就妥当了。” 说到这里时,贾瑾眼眸里闪过冷冽杀机,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冰冷凌厉。 贾琏看得心惊不已,不敢直视他,只能低头应承,又问道: “瑾兄弟,咱们真要和甄家决裂吗?” 贾瑾冷笑:“你还没看明白吗?甄应嘉这条老狗,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他竟然还想从这次事件中全身而退,那么多‘南朝’官员,一人一句,也足够将他们甄家的掰碎了展示在世人面前。” “想来今上此时也已经知道情况了,他们甄家就要大祸临头了。” “更别说,他还指示毒害姑父,这是咱们绝不能忍受的。” “此时还不切割,那咱们贾家就要被他们拖累下水了!” 贾琏闻言,连连点头,庆幸道: “幸得瑾兄弟你机警,不然,咱们家必跟着他们甄家走向万劫不复的境地。” 贾瑾听了,却不以为然,甄家自己作死,贾家也没好到哪里去,五十步就不要笑百步了。 迟疑片刻,摆手说道: “好了,你赶紧去装作重病别出门,谁问你,你都不要多少,剩下的都交给我来处置就是!” 贾琏连声应承,带着几分庆幸和感激,忙离开这客房,按照贾瑾吩咐,回自己房里装病去了。 125 早有警觉 故意失态 贾瑾深知,甄应嘉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定会有所反应,因此,他也在审视自己身边的所有情况,以免被甄应嘉找到破绽,从而利用。 就在这时,他从贾琏口中得知了一个情况,贾琏竟然被人算计了,贾瑾当时就警觉了起来,忙追问他到底什么情况。 贾琏满脸羞愧,支支吾吾说出自己的遭遇。 原来,自从来到扬州后,贾琏就如野马进入了丰润的大草原,肆无忌惮地策马奔腾着。 久而久之,也没了多少顾虑,一日,偶然碰到一个美妇人,霎时将他的魂都勾走了。 这段时间以来,贾琏早吃腻了青楼里的女子,眼见如此良家美妇,顿时勾起了心中的淫虫。 于是,打听这妇人住哪,丈夫又是谁等等情况。 没想到,这妇人也不是什么守妇德的人,和贾琏来回一两次,就勾搭上了床。 当时贾瑾听到这里,就已经明白,这定又是仙人跳了,姜氏就是这样的情况,被下了套,最终只能当人傀儡。 果然,不出几天,贾琏和那妇人奸情正浓之时,那妇人丈夫突然回来了,是盐政衙门的一个提举,名叫李泽,将二人当场捉奸在床。 按照此时的律法,若捉奸在床,丈夫就算当场打死奸夫,都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当时的贾琏惶恐不安,六神无主,好在紧要关头,他还是说出了自己是京城荣国府少爷的身份,对方才没有下死手。 不过,也被打得鼻青脸肿,同时,李泽嚷嚷着要去都察院状告贾琏。 贾琏捐了一个同知的官职在身,也是有一定的身份,李泽也只能走正常的打官司程序。 一想到打官司带来的严重后果,贾琏彻底慌了神,急忙向李泽求饶,李泽态度强硬,直言就算是国公府,他也不怕,一定要给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贾琏只能再三苦苦哀求,说无论提出什么要求,他都答应。 听他这么说,李泽这才松了口,让他在一份口供文书上签字画押,并警告他不得告诉别人听,待想好了要求,再告诉他。 而贾瑾正巧担心甄应嘉还会耍什么花招,因此对身边的人和事,都十分警惕谨慎。 对于经常在外头鬼混的贾琏,自然也是重点关注目标,眼看着他这日回来神色不同于以往,顿时有了警觉,于是亲自来找贾琏,一番追问下,贾琏还是说了。 以免李泽不守信用,将事情抖出去,到时候连一个帮着他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贾琏最终还是打算说给贾瑾听,一来好有人知晓,二来,或许贾瑾还可以帮他想办法解决这个巨大的麻烦。 故而,贾瑾还是知道了这个情况,立马明白,这是有人给贾琏下套,当即替他想起办法来。 最重要的,就是贾琏签过的那份口供文书,以及李泽妻子这个人证,只要能够搞定这两样东西,那么贾琏的事情就能够解决。 为此,贾瑾也不着急,既然是有人故意给贾琏下套,一定会借贾琏来做文章。 果然,就在盐商们被抓的第二天,李泽派人来找贾琏,说是已经想到条件,请他去相见。 贾琏惴惴不安,忙向贾瑾说起这个情况,贾瑾则安抚他,让他放心去。 这个时候,李泽突然有了行动,说明对方要动了,等待对方最终露面就是。 于是,今日,贾瑾就遇到了亲自来吊唁的甄应嘉,并且听到了甄应嘉拿贾琏做要挟的话术。 在此之前,贾瑾就猜到,大概率是甄应嘉。 眼见真是他后,贾瑾表面上装作不知情,显得很愤怒,尤其是最后,更是情绪激动,破口大骂。 其实都是贾瑾故意这么做的,就是为了让甄应嘉放松警惕,以为他真不知情,所以才情绪失控。 如此一来,才能够在暗中将事情反转,打甄应嘉一个措手不及。 目送贾琏回房后,贾瑾也起身往外头而去,依旧忙着接待前来吊唁的宾客,就如刚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 直到傍晚,宾客们变少了,贾瑾这才有时间回后院来。 林黛玉已经换上了一身素服,头戴白布,本就柔弱的她,这时眼中含泪,满脸哀伤,显得楚楚可怜,让贾瑾看得疼惜不已。 先安抚劝慰她一番,又问丫鬟们林黛玉可有用饭,却听林黛玉用沙哑的声音回道:“瑾郎,我不想吃,不必为我操心。” 贾瑾微微皱眉:“不吃饭怎么行,我知妹妹心中哀痛万分,可你也一定要保重自己身体才行。” 说罢,让丫鬟上了饭菜来。 林黛玉却别开脸,似乎生气了一样。 贾瑾见状,只能去哄她,却见她突然转首,哀伤道:“瑾郎,我心里很乱,真吃不下饭,倒不如你陪陪我。” 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样子,贾瑾内心如被刺痛了一下,想着此时也没什么重要宾客需要陪了,便答应了:“也好,我陪妹妹一会。” 说着,吩咐丫鬟们不必上饭菜,盛两碗参汤来就行。 林黛玉看着他,欲言又止。 贾瑾柔声说道:“妹妹不吃饭可以,喝两口汤应当没问题吧?” 闻听此言,林黛玉不再多言。 须臾,有丫鬟端来了汤,贾瑾拿起汤,轻轻喂到林黛玉嘴边。 林黛玉喝了一口,十分暖胃,原本的哀伤和不安都消失了不少,柔声道:“瑾郎,你也喝。” 贾瑾微微点头,自己也喝了一口,二人你一口我一口,一碗汤没一会就喝完了。 贾瑾欲拿第二碗来,林黛玉却摇头,缓缓靠在贾瑾怀中,轻道: “让我歇会…” 听她这么说,贾瑾也不再乱动,让她轻轻靠着。 因夜里需要守灵,故而也没得睡觉的时间,难得林黛玉这时想休息一会,贾瑾也不再多言,轻轻抱着她,自己也趁机养养神。 没过多久,林黛玉离开他怀抱,二人温存片刻,又各自分开,林黛玉在后院忙碌,贾瑾则往前院来。 各处早早安排妥当了,贾瑾也不用太费心神,多数时间,不过是送客陪客罢了。 深夜,林府中灯火通明,既有和尚道士念经敲木鱼,也有众多宾客帮着一起守灵,端菜倒水的下人来回穿梭,颇显热闹,嘈杂声不断。 作为目前贾瑾麾下的探子头目樊鸣有一次出现了,他扮作吊唁的宾客,悄悄来到贾瑾身边,侧坐在贾瑾身边,对着某处低声说道: “公子,一切都妥当了。” 126 我就选鱼死网破了! 樊鸣坐在贾瑾身边,对着某处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樊鸣是对着空气说话。 贾瑾听后,微微点头:“好,继续去盯着就是。” “另外,去给骆大人传个话,告诉他,可以回金陵去了,临走前,将盐商们的行刑日定在我岳父出殡那天。” 樊鸣闻言,恭敬应承,见贾瑾再无嘱咐,若无其事起身,在四周转了转,这才离开。 贾瑾目光在四周扫视,敏锐发觉有人在一直观察自己,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冷笑。 看样子,甄应嘉还在等着他去求饶呢。 眼下裴崎正审讯‘南朝’的官员,时间拖得越久,‘南朝’的种种罪恶将被越爆越多,而作为幕后的指示者甄家的罪证也将逐一浮出水面。 这个时候,贾瑾自然不急,他倒要看看,甄应嘉会急成什么样。 坐了一会,起身回后院,去看了看林黛玉的状况,又陪着她一起用了一些点心,见她情况还好,便也彻底安心。 得益于此前的种种心理预设,林黛玉内心已坚定很多,也就一开始林如海去世那会,她痛哭流涕,到此时已经渐渐恢复冷静,只是脸上依旧带着哀伤悲痛。 “瑾郎,夜里冷,你可得注意保暖,千万别着凉了。” 甚至于,她还挂念着贾瑾,叮嘱他要注意防寒。 此时已入深秋,夜里气温确实低,贾瑾听了,颇为暖心,同样叮嘱她注意保暖。 随着林如海去世,林黛玉心里,唯一挂念的,自然就是贾瑾,一颗心都挂在了贾瑾身上,当然不想他出事。 … 转眼三天过去,林府丧事依旧,按照规矩,得做七七四十九的法事,故而丧事也得维持这么久。 前三天,前来吊唁的宾客不少,到第四天,宾客就变少了很多,贾瑾也相对轻松了许多,丧事的一切都按照往常来就是。 林家宗族也派了人来,贾瑾按照林如海生前的嘱咐,和林家宗族的人商议了一番,并未起什么争议。 毕竟林如海不仅是林家嫡脉唯一的老爷,亦是官员,死后葬于祖坟也是理所应当的。 商议好此事后,贾瑾当即安排一些家丁先回姑苏去做准备,待法事做完,便可以扶灵回姑苏城入葬。 “姑爷,甄家老爷来了。” 就在这时,有下人来通禀。 贾瑾眯了眯眼睛,微微摆手:“知道了,不必理会。” 下人恭敬退下。 没一会,就见甄应嘉面带几分阴沉,走到贾瑾面前,沉声质疑: “贾瑾,你当真不愿低头?” 贾瑾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冷哼: “想必那天我说的话已经明确了,你既然说让我走着瞧,还来做什么?” 甄应嘉嘴角抽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瞪大眼睛,怒视贾瑾: “那时老夫是在给你台阶下,没想到你真是榆木脑袋,老夫为了顾全大局,这才不得不再亲自来。” “老夫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当真想要鱼死网破?” 这话一出,引起周围不少人的注意,纷纷关注他们的对话,窃窃私语。 贾瑾豁然起身,满脸冷然: “甄应嘉,我岳父尸骨未寒,身为女婿,绝不可能在岳父的丧礼上向谋害他的仇人低头!” “江南的天已经变了,再不是你们甄家只手遮天的时候了,你不想更丢脸,我劝你现在就离开!” 听了这话,甄应嘉怒目圆睁,死死盯着贾瑾,满眼怒火和不可置信。 原本他以为,只要掌控了贾琏,就可以成功翻盘。 他不信贾瑾真敢鱼死网破,那日他见贾瑾破口大骂,却认为贾瑾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才如此失态。 暗暗想着,不出三日,贾瑾必然会主动向他服软。 岂料,三日过去,贾瑾丝毫没有向他服软的迹象,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也有种不祥的预感。 最终,还是忍不住再次来林府找贾瑾,没想到贾瑾仍旧是这个态度,让他十分愕然,也很是难受,就如吞了一只苍蝇,想吐吐不出来,想咽又咽不下。 听到周围众人窃窃私语,甄应嘉脸色逐渐变得扭曲,想他堂堂甄家老爷,放下身段,亲自来到扬州给林如海吊唁,已经是给足了贾瑾面子了。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的羞辱,这让向来高傲的他,如何受得了。 愤怒拂了拂衣袖,重重冷哼: “好!你有骨气,那咱们就鱼死网破,到时候你挨骂受罚时,可别说老爷没给过你机会!” 贾瑾撇嘴:“随你!” “来人,送甄老爷离开!” 甄应嘉眼底闪过怨毒阴狠之色,盯着贾瑾看了一眼后,愤然离开! 待他离开,贾瑾朝着周围宾客拱手: “诸位,小事一桩,不必在意。” 众人听后,便也客气回应,倒也没人再提此事。 过了一会,有丫鬟出来问道: “姑爷,小姐派我问您,刚刚发生何事了?” 贾瑾摆手:“去回林妹妹,什么事也没有,不必担心,待晚些时候,我回后院后,再与她细说。” 丫鬟听后,恭敬应承,当即去后院回话了。 听闻贾瑾突然和人争吵了起来,林黛玉颇为担心,这才派了丫鬟出来询问。 得到丫鬟的回复后,她仍旧皱着眉头,追问道: “可知和姑爷争吵的人是谁?又和姑爷争吵些什么?” 有知情的丫鬟回道: “回小姐,是姓甄的老爷,他一进来就气势汹汹询问姑爷,说什么鱼死网破。” “姑爷也不惯着他,说老爷死骨未寒……” 听完这丫鬟的述说,林黛玉大概明白这个甄老爷是谁,眼底闪过一抹冷冽光芒。 沉思片刻,秀眉舒展,她相信贾瑾一定会处理好这些事情的,便也不再自己多想,等着夜晚贾瑾回后院来跟自己解释。 …… 且说甄应嘉怒气冲冲离开林府,上了马车后,立马吩咐: “去,速请李泽来见我,就说老爷有急事相商。” 被贾瑾的态度所激,此时的甄应嘉也不想后果了,只想让贾瑾受到应有的惩罚。 待他来到扬州临时的落脚处时,盐政衙门提举李泽也已经到了。 见到甄应嘉后,恭敬见礼: “下官李泽,见过甄公。” 甄应嘉不耐烦摆手: “好了,不必多礼了,我命你,立即去都察院告贾琏淫辱你妻!” “哼,贾瑾这竖子,敢这般对待老爷我,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127 彻底失手 无力回天 气急败坏的甄应嘉此时也不想再有所保留了,他只想看到贾家跟着倒霉,让贾瑾也尝尝苦楚。 当即吩咐李泽,立即去都察院状告贾琏。 然而,李泽却满脸迟疑: “甄公,恐怕告不了贾琏了。” 甄应嘉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追问: “怎么告不了?” 李泽满脸讪讪:“内子突然不见了,就是让贾琏签下的那份口供文书也没了。” 此言一出,甄应嘉瞪大眼睛,愕然看着他,一时未语。 过了好一会,他才咬牙怒问: “到底怎么回事?” 李泽低头说道:“就在前天,下官听人说,贾琏彻底认栽了,愿意出高价来摆平这件事情。” 甄应嘉盯着他:“然后你就信了?将那供词给人家了?” 李泽忙摇头摆手: “当然没有,下官也不是傻子,不可能轻易相信这些鬼话,可后来,贾琏派了一个小厮,送来了不少银票,以及一张承诺文书,下官一时财迷心窍,竟信了……” 说到这里,他彻底低下头来。 甄应嘉见状,怒斥:“蠢货!我就没见过你这样愚蠢至极的傻子!” 说话间,浑身颤抖,十分激动,似乎恨不得直接动手打李泽几拳。 李泽吓得后退几步,低头告罪: “是下官愚笨,我以为甄公出手,贾琏肯定翻不起来了,加上他派人送了不少银子,岂料只是对方障眼法……” 甄应嘉气得怒捶桌子,目眦欲裂,怒吼: “废物!饭桶!” “滚,快滚!” 见他如癫若狂,李泽吓得急忙逃走。 目送李泽落荒而逃,甄应嘉满脸阴沉,将桌上的茶杯摔碎还不够,又将桌子给推倒了,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哈哈哈…” 半晌,又见他仰头大笑了起来,头上的束冠掉落,一头花白头发散落,就如一个疯子一样。 也不怪他情绪失控,此事他已经彻底输了,本来他还可以控制贾琏,来达到翻盘。 可现在看来,贾琏已经从他手中逃脱而去,他已经没了任何翻盘的机会了。 与此同时,有人急匆匆来通禀: “老爷,不好了,有人已经在查封咱们府上的产业,太太派小人来找您。” 闻听此言,甄应嘉知道已经彻底挽回不了了,满脸苍白,往后昏死过去。 前来通禀消息的甄家下人吓了一大跳,忙去查看,又急忙叫人来。 …… 转眼一个月过去。 正如贾瑾所言,甄家的罪证,已经被武安帝得知,并下旨将甄家的一些权力彻底剥夺。 显然如果不是有甄老太妃的面子在,武安帝恐怕已经对甄家抄家了。 不过,即便没有抄家,也已经削弱了甄家不少实权,让甄家彻底困死,此后随时都可以动手。 随着武安帝的旨意到来的,还有对骆煜的任免文书,不出贾瑾意料,骆煜果然是成功上位,正式出任江南节度使。 同时,新任淮扬巡盐御史也已经到来,江南开始恢复平静,对于江南百姓来说,似乎也是一个新的开端。 这日,裴崎这个钦差再次来到扬州,只不过这次不是专程来,是路过扬州,他准备回京城去复命,临走前特来和贾瑾见个面。 既然来和贾瑾见面,当然得顺道祭奠林如海一番。 待祭奠完后,贾瑾引他到客房说话。 裴崎看着贾瑾笑道: “瑾公子,说起来,本官还得多谢你,不然,这次肯定没这么容易了。” 一开始,他对贾瑾并无过多的关注,直到后来,贾瑾代表着林如海说话,他才逐渐意识到贾瑾的不同。 对于他的感激,贾瑾只是淡淡回道: “裴大人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 裴崎则再次夸赞了他一番,又接着说: “此前我答应过你的事情,现在都已经做好了,其一,林御史的功绩,都将算在林小姐身上,本官已上书皇上,想必很快皇上就会封赏林小姐。” “其二,本官特让人弄了一些盐引和布行店契来。” 说着,将他说的东西拿来出来,交给贾瑾。 贾瑾郑重接过,颇为满意。 又听他接着说: “最后,瑾公子你说想要买西洋参,本官今日将那个海商东家请了来,如果瑾公子想见他,现在就可以请他来见。” 贾瑾微微点头:“多谢裴大人还记得此事,就请现在一见吧。” 听了这话,裴崎不再迟疑,当即让人将他说的海商东家请来相见。 是一个四十好几的中年富商,名叫贺鸿,态度也很客气: “瑾三爷此后想要多少西洋参,只管派人跟我说,一律按进价卖于瑾三爷。” 贾瑾听后,很是满意,笑着摆手: “贺老板客气了,咱们在商言商,怎么也不能让你亏,你就按正常价卖就是。” 贺鸿听后,看向了裴崎,见裴崎微微点头,笑着应下。 眼见一切都谈妥了,裴崎问道: “好了,瑾公子,本官事已了,不知你可否还有什么要说?” 贾瑾客气拱手:“没有了,有劳裴大人来此一趟。” 裴崎看贾瑾一眼,微微点头,此时他对贾瑾的印象更深刻了,起身告辞而去。 贾瑾送他出门,这才回后院来。 在后院的林黛玉早听说前头来了一个重要客人,见贾瑾回来,当即询问: “瑾郎,裴大人来此做什么?” 贾瑾也不隐瞒,将裴崎说的话都告诉了她听。 “……如果不出意外,妹妹定可以获得一个诰封,具体是什么,就得看皇帝怎么考虑了。” “另外,有了这些盐引和布行店铺,妹妹你此后再不用担心银子使。”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那个海商贺老爷,答应按时供给西洋参,有西洋参给妹妹你调养身子,那便再不用担心妹妹你身子娇弱了。” 看着贾瑾面露喜色,林黛玉也不由跟着高兴,同时见他说的每一件事情都和自己有关,如何不知道,他都是为了自己,亦十分感动。 “好,只要瑾郎你觉得好都行…” 见四下无人,林黛玉主动靠进贾瑾怀中,娇声娇气地说着。 贾瑾愣了愣,主动搂抱住她,温声说道: “岳父就要出殡了,算算时日,最多一个月后,咱们就能起程回京。” 听了此话,林黛玉眼眸微亮,似乎期待着此后回京后的生活。 128 秦可卿自缢天香楼 京城。 临近初冬,气温下降得厉害,北风呼啸,街道上的行人都比稍稍变少了。 宁国府前,几个家丁站在门口说着闲话。 “唉,这天冷得也忒快了,昨天还没这么冷呢。” “是啊,今日都要穿棉袄了,咱们还得守夜,可有得熬了。” 几人一边说,一边搓着手。 突见有几个婆子出来,门口的人便问: “这么晚了,还去哪啊?” 那婆子愁眉苦脸说道:“小蓉大奶奶说是要吃板栗酥,府里没有,只能去买。” 门口众人听得奇怪:“小蓉大奶奶不是病着呢么,怎么突然要吃这个了?” 那婆子摇头:“听闻今日好了不少,人也精神不少,老爷和太太都高兴呢,因而,听闻她要吃什么就准备什么。” “好了,我不跟你们多嘴了,不然,迟了,老爷太太要责罚我了。” 说着,几个婆子离开了门口。 门口的家丁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窃窃私语。 “小蓉大奶奶都病了快两年了,怎么说好就好了?” “是啊,好奇怪,就算好了,也不至于好得这么快吧?” “……” 众人对这一情况,都表示了不解和疑惑。 而在宁国府内,秦可卿住的天香楼中,尤氏看着已经坐起来的秦可卿,也同样惊讶: “看来你这病真是要好了,你看看脸色都好了。” 秦可卿眼眸低垂,轻道:“让太太操心了,儿媳实在惭愧。” 尤氏看着她轻叹:“何必这么说,只要你能好起来,老爷和我都高兴。” 说话间,贾珍、贾蓉父子也进来了,见秦可卿已经能够坐起来了,父子两个都是眼神发亮。 贾珍来到了秦可卿面前,轻笑道: “我已经打发人去买板栗酥了,你再等等,很快就好。” 说话间,眼底闪过异样光芒,直勾勾地盯着秦可卿看。 秦可卿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不过神色未变,和他对视一眼后,又看了看尤氏、贾蓉,哀伤道: “我病期间,多亏老爷太太、蓉郎操心劳累,妾无以为报。” 尤氏忙搀扶住她,又温声劝慰,贾珍贾蓉父子亦是如此。 “你只要能够好起来,就是好的,其余的事情,你不必多想。” 贾珍一边劝说,一边毫不掩饰自己觊觎秦可卿的身子的目光。 尤氏敏锐捕捉到了贾珍的目光,心中一沉,脸色颇为不好看。 迟疑片刻,对贾珍说道: “老爷,儿媳妇刚好一些,你和蓉哥儿还是回避一下,让她好好休养才是。” 贾珍虽不乐意,可想到秦可卿还没彻底好,也只能讪笑着点头,呵斥着贾蓉离开。 他总是拿贾蓉立自己老爷的威严,贾蓉也是畏之如蛇鼠,不敢多说半句。 待他们父子离开后,尤氏又安劝秦可卿几句,陪着她说着闲言碎语。 不多时,婆子们买回了板栗酥来,秦可卿吃了一些,又对尤氏道: “太太,你也忙了半天了,快回去休息吧,不然,儿媳心中不安。” 尤氏望了望她的气色,似乎真的比之前好不少了,微微松了一口气,嘱咐丫鬟们好好服侍秦可卿。 目送尤氏离开,秦可卿突然泪如雨下,眼里毫无光芒,服侍她的大丫鬟瑞珠见状,大惊: “奶奶,您怎么了?” 秦可卿眼泪直落,看着她问: “我丢的那根簪子真的到太太那里来?” 听她这么问,瑞珠脸色霎时大变,缓缓跪下,垂首默言。 她们主仆两个,都知道,这根簪子出现在尤氏手中意味着什么。 屋中陷入了死寂,秦可卿虽然在流泪,却已经哭不出声来了,眼泪直落,满脸悲戚之色。 不知过了多久,秦可卿突然说道: “瑞珠,去拿一匹布来,挂在悬梁上!” 原本低着头的瑞珠听了这话,猛然抬头看着她,同样泪如雨下,劝慰道: “奶奶,不可啊!” 秦可卿看着外头,木然说道:“我现在除了一死,还能如何?” “其实…两年前,我就该死了,只是…一直心存侥幸,以为还有活路,苦苦熬了两年…” 瑞珠泣不成声,摇头哽咽道:“奶奶…” 秦可卿瞥她一眼,哀伤道: “瑞珠,你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跟着我的时间最久,帮我做完这最后一件事情,你就赶紧离开吧,离得越远越好,或许可以活命。” 瑞珠泪眼汪汪,哽咽着摇头:“奶奶,我不走…” 秦可卿却突然厉色喝道:“够了!你不做,那我就自己去做!” 此言一出,瑞珠满眼惊骇,她还是头一次见秦可卿说出这样的话来,迟疑片刻,还是按照秦可卿的吩咐去做了。 须臾,床前的悬梁上挂上一块长白布。 秦可卿缓步来到白布前,轻轻抚摸着,眼底闪着各种神色,不甘、后悔、悲痛、害怕… 过了好一会,秦可卿突然转身,看着瑞珠道: “瑞珠,你替我最后梳妆一次吧!” 瑞珠本想拒绝,可见她神色诡异,最终只能照做。 没多久,秦可卿换上一身白色衣裳,精心梳妆打扮过,可见她面容绝代,气若幽兰,恍若神仙妃子。 沉浸了一会,秦可卿深吸一口气,对瑞珠道: “瑞珠,你快走吧,这时走,他们不会发现。” 瑞珠猛然摇头:“奶奶,我不走,我自小服侍奶奶您,就算是死,也要陪着您死!” 秦可卿听了这话,颇为动容,盯着她看了看,惨淡一笑: “我能有你这样忠心的丫鬟,我也算是不枉此生,不过,我还希望你赶紧离开,这也是我对你的最后一个吩咐!” “赶紧离开!” 说到最后,语气带着几分命令。 瑞珠眼泪鼻涕一起流,轻轻摇着头,表示自己不愿离开。 秦可卿闭了闭眼睛,最后严厉吩咐她离开,她才缓缓退了出去。 门口的丫鬟宝珠见她竟然哭了,颇为惊疑: “瑞珠,你怎么哭了?” 瑞珠只是摇头,也不说话,宝珠无奈,只当她遇到了什么伤心的事情了,还好心劝说她。 半夜子时,天香楼四周一片寂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突然,阁楼中传来了细微的声响,引起了瑞珠的注意,猛然看向里头,立即推开门。 “啊!” 只见秦可卿已吊死于屋中,众丫鬟惊吓一下,发出了尖叫声,刺破了原本的寂静。 片刻后,整个东府都惊动了,嘈杂声不断,亦可听到敲击门板声。 129 主仆异相 夜办丧事来 夜晚。 荣国府。 因为贾琏不在家的缘故,王熙凤便让平儿跟着自己睡。 “奶奶,姐儿已经睡下了。” 平儿进来通禀一声,她说的姐儿是王熙凤和贾琏的女儿,眼下也有两岁多了。 王熙凤听后,微微摆手:“好了,咱们也睡吧。” 平儿应了一下,服侍她宽衣休息。 须臾,主仆两个睡下,王熙凤望着床顶,一时睡不着。 平儿见状,轻问:“奶奶,想什么呢?” 王熙凤回看她一眼,皱眉说: “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儿个总是心神不宁。” 平儿听了,坐起身来,替她揉捏着身子,又说道: “定是奶奶平日里太操劳的缘故。” 被平儿按揉着身子,王熙凤感觉到了一丝丝舒畅,微微娇哼,又说道: “也不知你家二爷现在如何了?” 平儿微微皱眉:“他不是第一次出远门,奶奶就别担心了,前头不是瑾三爷和林姑娘来了信,说一切都好呢。” 王熙凤却道:“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他去勾三搭四,这会子说不得就在哪个狐狸精的床上呢。” 平儿微微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话,默默替她揉捏。 王熙凤想到贾琏这时可能会和别的女子恩爱,顿时醋意大发,心里颇为不平衡,一时俏脸涨红,眼底闪着寒意。 胡思乱想了一会,她又突然想到了贾瑾来,霎时间,俏脸变得红漾,眼中的寒意散去,被复杂的神色所覆盖。 脑海中,不由想到,四年前,贾瑾看到自己半个身子的事情来。 这件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四年,可王熙凤总能回想,而且每次想起,心里头都会涌现莫名的情绪,让她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尤其是随着贾瑾崛起,她也逐渐认同贾瑾以来,心中的情绪越发浓重。 贾琏已经离家快一年了,她时不时就会胡思乱想来,虽也知道这样不对,却总是抑制不住。 或许也是因为,默认贾琏会在外头寻花问柳,让她心里着实不平衡,便也越发觉得自己并没什么过错。 这时突然感觉到什么,不由娇呼一声,微睁凤目,瞪了平儿一眼,嗔怪道: “死浪蹄子,毛手毛脚的,不用按了,睡觉吧!” 平儿脸色微红,忙告罪一声,直言自己只是不小心,又忙规矩躺下。 须臾,主仆两个都沉默了,不过显然二人都没有入睡。 若能看清楚二人神色,可见二人神色都有些不自然,尤其是王熙凤,睁大凤目,俏脸布满荡漾嫣红。 刚刚平儿不小心触碰,勾起她的心绪来,毕竟贾琏已经出门快一年了,不免觉得空虚。 平儿也没好到哪里去,她真是不小心的,没想到王熙凤如此敏感,同为女人且一直服侍王熙凤的她,哪里不明白王熙凤的心思。 一时间,主仆两个都在胡思乱想着,思绪纷飞。 良久,平儿才平复心绪,闭上眼睛,迫使自己入眠,却听到细微‘窸窣’声,像是衣物和被褥触碰的声音,又让她惊醒过来。 很快,她明白了什么,霎时僵直身子,不敢丝毫乱动,甚至大气不敢出一声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归于平静,再无任何声响,平儿这才敢微微呼气,心跳得厉害。 直到外头传来打更声,她才知道已经是三更天了,忙再次平复心绪,迫使自己快速入眠。 然而,就在她要入睡时,外头便传来阵阵嘈杂之声,同时也听到王熙凤惊呼一声,重重喘息。 她赶忙起来,看向王熙凤,关切询问:“奶奶,你怎么了?” 说话间,将床帘掀开,外头的微弱光关照进来,可见王熙凤满头大汗,神色诡异,平儿吓了一跳,忙拿出手绢替她擦拭,柔声问: “奶奶做噩梦了?” 王熙凤微微点头,没有回她。 “梆梆梆!” 这时,听得二门外传来敲门板的声音,亦有婆子在外头通禀: “奶奶,东府的蓉大奶奶殁了!” 听了这话,王熙凤神色大变,重重‘啊’了一声,浑身颤抖,平儿忙将她抱住轻轻安抚,又叫丰儿等人进来。 既然秦可卿死了,东西两府定都要动起来了,王熙凤自然也没得睡了。 旁人不知,王熙凤自己却清楚记得,她刚刚梦到了秦可卿,秦可卿对她说,今日回去,为何也不送她一程。 当时梦里的她,根本不明白秦可卿说这话什么意思,至于秦可卿后来又在梦里对她说了什么,醒来后更是记不得了。 直到平儿、丰儿等丫鬟替她穿戴整齐,王熙凤这才稳定一些,喝了一口茶水,轻拍胸口,吩咐一句后,忙去见王夫人。 王夫人也听到了消息,已经起来,见王熙凤来了,也不多说,只让她一起去东府。 宁国府中。 已经是人来人往的情况,得知情况,贾赦夫妇、贾政夫妇、王熙凤、贾宝玉等人都来了,还有旁支的族人也都来了。 只见贾珍哭得极为伤心,痛心疾首,对众人说,可惜了这样一个好儿媳,就这么没了。 其余众人见他如此,无不跟着伤心,秦可卿在贾族的口碑确实挺好。 因此,众人也没有怀疑贾珍为何如此伤心,只当他是真心疼惜秦可卿这个儿媳妇,纷纷跟着劝谏。 一间客房中。 贾赦、贾政坐在上首,贾珍站在下首,抹着眼泪。 贾赦瞥了他一眼,没好气摆手: “好了,别哭了,这里没别人。” 贾珍愣了一下,忙抹干眼泪,低垂头首。 “我问你,秦氏怎么突然就殁了?”贾赦又追问道。 贾珍缓缓抬头:“回大老爷,你应该也知道,前年她就病了,到昨日…唉……” 说到这里,再次抹起眼泪来。 贾政信了,跟着叹息一声,倒是贾赦似乎有些不信,眼底闪过狐疑之色。 迟疑了一会,贾赦沉声说道: “不管如何,她现在殁了,工部的一些工程和咱们家就无关了,而且也得将以往的账分一分了,以免此后时间拖得越久,越说不清楚。” 贾珍抹着眼问:“大老爷的意思是?” 贾赦说道:“明日去各家报丧时,顺道说说此事,最好是秦氏出殡前,将账全部分清楚,此后大家也免得再起争议。” 130 不惜代价 只办大丧 听到贾赦的吩咐,贾珍不敢迟疑,恭敬应下: “是,侄儿等会就去吩咐。” 贾政则忧心忡忡地说道: “兄长,若大家聚一起,会不会引起今上的关注?” 贾赦眯了眯眼睛: “若不将账目分清楚,咱们家此后要承担所有账,多少张嘴都说不清楚。” “至于,会不会引来今上的注意,且先看看吧,想来其余几家王府会有所反应的。” 听了这话,贾政也不再多言。 天亮后,贾珍吩咐人四处报丧,也按照贾赦吩咐通知各有利益牵涉的人家,有关分账的事情。 同时也遇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棺木,贾珍想着给秦可卿弄一块比较上乘的棺木来,可怎么看都没有好的。 正巧薛蟠听到了,于是对贾珍说道: “我们木店里就有一块上好的木料,叫什么樯木,是从铁网山上采回来的,原是忠义亲王定下的,后来他怀了事,就没用上,亦没人敢出价买。” “珍大哥既然要,就让人抬来用吧。” 贾珍听了,喜不自胜,当即让人去抬了来,果然不是一般的木头,纹若槟榔,味若檀麝,用手轻叩,还能听到如同金银一般都声响,围观众人皆觉得稀奇。 也让贾珍十分满意,问薛蟠: “这木头价值几何?” 薛蟠大大咧咧回道: “就算拿一千两来,也只怕没处去买,既然珍大哥你需要,也别说什么价不价的,只管赏他们几两工钱罢了。” 贾珍听后,笑着答谢,感激不尽,又忙吩咐下人抬去解锯糊漆。 周围众人对此,皆觉得挺好,唯有贾政觉得不对,皱眉劝贾珍: “此物恐非是普通人能够享用的,用上等杉木就行了。” 贾珍此时只恨不得将最好的都给秦可卿用上,因此根本不听,贾政无可奈何,也只能作罢。 “老爷,瑞珠触柱而亡了。” 这时,有丫鬟急匆匆来通禀。 贾珍听得惊奇:“好端端的,她如何寻死?” 丫鬟哭着说: “自昨夜得知奶奶殁了,她便哭得死去活来,我们都知道,她跟着奶奶时间最久,见她如此伤心,也没在意。” “岂料,刚刚才发现,她竟已经死了,想来是见奶奶去了,她伤心欲绝,便也情愿跟着去。” 这话一出,周围众人皆感惊奇,直言此丫鬟真可谓是忠烈之人。 贾珍也不由感叹:“好一个忠心丫鬟,来人啊,将瑞珠以孙女之礼入殓,一并停灵会芳园中。” 话音刚落,又见一个丫鬟,哭着来到贾珍面前跪下: “老爷,奴婢是奶奶身边的丫鬟宝珠,甘愿为奶奶的义女,替奶奶奶奶摔丧驾灵,请老爷恩准。” 贾珍听了,喜之不尽,当即宣布: “好,难得你有此心,自然恩准。” “你们都听着,此后宝珠就是小姐,不得怠慢…” 众下人皆一起应下。 宝珠便以秦可卿未嫁之女的身份,在秦可卿灵前哭灵守灵。 合族上下,也开始按照丧事规矩办事,表面上倒也显得井井有条。 贾珍又想着贾蓉不过是个黉门监,灵幡经榜上写时不好看,便是执事也不多,因此心下甚不自在。 可巧这日正是首七第四日,早有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先备了祭礼遣人来,次后坐了大轿,打伞鸣锣,亲自来吊唁。 贾珍忙接着,迎他至逗蜂轩献茶。 见这戴权六十左右的年纪,满头花白,脸上都是岁月留下的沧桑痕迹,一双小眼睛,不过,因手握重权的缘故,虽只是太监,却也满身威仪,让人不敢和他直视。 贾珍正愁没贾蓉身份太低,丧礼不好看,见戴权来了,心中便打定了主意,趁机对他说要与贾蓉捐个前程的话。 戴权会意,笑着问:“想是为丧礼上风光些?” 贾珍忙笑道:“老内相所见不差。” 戴权喝了口茶水,慢悠悠说道: “真是凑巧了,正有个美缺,如今三百员龙禁尉短了两员,昨儿襄阳侯的兄弟老三来求我,现拿了一千五百两银子,送到我家里。” “你知道,咱家和他都是老相识了,不管怎么说,看在他爷爷的份上,也得应了。” “还剩了一个缺,谁知永兴节度使冯胖子来求,要与他孩子捐,我就没工夫应他,既是咱们的孩子要捐,快写个履历来。” 贾珍听后,忙恭维几句,又立马朝外头吩咐:“快命书房里人恭敬写了大爷的履历来。” 外头小厮不敢怠慢,去了一刻,便拿了一张红纸来与贾珍。 贾珍看了看,又送与戴权,戴权接过只是略微扫视了一眼,回手便递与一个贴身的小厮收了,又吩咐道: “去送与户部堂官老赵,说咱家拜上,请他起一张五品龙禁尉的票,再给个执照,把这份履历填上,明儿咱家来兑银子送去。” 随从小厮恭敬应下。 见事了,戴权也就告辞了。 贾珍诚心挽留,见他执意要走,也只得送出府门。 临上轿前,贾珍小心翼翼问: “银子是我到部里去兑,还是一并送入老内相府中?” 戴权回道:“若到部里,你又吃亏了,不如拿了一千二百两银子,送到我家就完了。” 贾珍感谢不尽:“有劳内相了,待丧事尽了,定亲带小犬到府上叩谢。” 说罢,目送着戴权的轿子渐行渐远。 贾珍刚想回身进去,就听门有喝道之声,原来是忠靖侯史鼎的夫人来了。 既是女眷,自然得后院女眷相陪,只是尤氏突然犯疾,无法不能迎客,便只能由王夫人、邢夫人、凤姐等帮着会客。 后院刚迎接了史鼎夫人,又见锦乡侯、川宁侯、寿山伯三家祭礼送来,摆在灵前。 少时,三家老爷下轿,贾政等忙接上大厅,如此亲朋你来我去,也不能胜数。 只这四十九日,宁国府街上一条白漫漫人来人往,花簇簇官去官来,热闹不已。 贾珍还是担心尤氏不能迎客,恐怠慢了各家诰命夫人,亏了礼数,徒遭人笑话。 正忧愁间,贾宝玉来到他身边,得知他忧愁此事,便向他举荐了王熙凤。 贾珍一听,眼神一亮,两府的人都知道,王熙凤精明能干,雷厉风行,面面俱到,若请她来帮衬,自是再好不过,答谢过贾宝玉后,便急匆匆往后院去了。 131 有人重视 亦有人嗤之以鼻 得到贾宝玉的提醒,贾珍当即便往后院赶来,向王夫人、邢夫人提及让王熙凤帮着料理后院的事情。 王夫人还怕王熙凤年轻,不懂得料理这样的大丧事,可贾珍却坚称王熙凤一定可以,还将宁国府对牌拿了出来给王熙凤。 王熙凤早已动心,待王夫人询问时,她便点头同意了。 于是,从这日起,王熙凤不仅管着西府的事情,还得来东府料理后院的一应事务。 她本就精明能干,八面玲珑,虽加了担子,却反而越发得势,每日早出晚归,将所有事情都管理得井井有条,两府上下无不敬服。 转眼已过头七,这日王熙凤在秦可卿灵前祭奠一番,众丫鬟婆子劝她,她才抹着眼泪离开。 她和秦可卿关系挺好,或许也是因为,二人都是贾家年轻媳妇的关系,颇为合得来。 尽管后来王熙凤发觉了秦可卿的一些不当情况,和秦可卿再不似以前那么亲近,可这时秦可卿已经逝世,王熙凤也只念二人的好,故而显得哀伤。 后院一间抱厦,原本还满脸哀伤的王熙凤,回到这里,处理事务来,瞬间又变了个脸色,变得严厉有威仪。 “奶奶,昭儿回来了。” 就在这时,又人进来通禀。 王熙凤满脸喜色,忙让昭儿进来,待其见礼,便问道: “可是你二爷让你回来的?南边出何事了?” 昭儿是贾琏身边的小厮,跟着贾琏一同去南边的。 听到王熙凤询问,昭儿恭敬回道:“回奶奶,正是二爷让我回来的,林姑老爷于九月初三殁了,瑾三爷遣人回京报丧,二爷便让小的也跟着回来了一趟。” “一则给奶奶报个平安,二则告诉奶奶,待林姑老爷丧事办完就能回来,大概是年底。” “三则,也让小的拿几件冬衣去。” 王熙凤闻言,颇为高兴,立马吩咐平儿回西府去收拾冬衣,又想着询问诸多细节,只是这时有不少婆子来请示,她只得先让昭儿退下。 一面处理事情,一面想着什么,待到夜里,得了空,亲自回西府去收拾冬衣。 想着贾瑾这时肯定也需要,王熙凤又吩咐人替贾瑾也准备了两三套衣服。 想到贾瑾、贾琏就快要回来了,心里不由期待着。 这头贾赦、贾政也收到了来自贾瑾的信,二人看完后,皆是眉头紧皱。 在信中,贾瑾向他们提及甄应嘉的一些反应,言及甄家根本不值得信任,明知林如海是贾家女婿,他还要派人去谋害,简直就已经不是人了。 另外,也明说甄应嘉在江南弄出来一个‘南朝’,此举惊世骇俗,是自掘坟墓。 因此,建议贾家立即对外界宣布,和甄家断绝关系,和甄家进行切割,不然,必然会被甄家拖下水。 贾赦、贾政二人看完这封信,都有些惊疑,贾瑾说的内容,对他们来说,有点骇人听闻了。 甄家和贾家的交情已经有百年之久,两家人经常来往,关系非常好。 贾瑾却告诉他们,甄应嘉竟然要毒杀林如海,而且甄家建立了一个‘南朝’? 二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各自消化着贾瑾带来的惊人消息,厅内颇为寂静。 良久。 才听贾赦打破沉寂: “老二,瑾哥儿信中所言,你以为如何?” 贾政紧皱眉头: “瑾哥儿应该不至于说假话,可是……甄家和咱们家百年世交,他们怎么会做出谋害林妹夫的事情来?” “还有,江南出现的‘南朝’竟然和甄家有关?我都从未听过这回事,兄长你清楚吗?” 贾赦亦摇头:“我也没听说过。” 沉吟片刻,追问: “那你意下如何?” 贾政摇头叹息:“我也不知该怎么说,不如……问问老太太的意思?” 贾赦沉思片刻,微微点头: “也罢,以老太太的见识,比咱们兄弟两个肯定多几分判断。” 说完,二人又一起去拜见贾母。 贾母院中,比往常要显得冷清一些,因秦可卿去世,宁国府正治丧,因此贾母也不好过于欢乐,也是因为王熙凤眼下已经去东府办事了,不在她身边,少了不少欢声笑语。 见贾赦、贾政来了,三春姐妹、贾宝玉等都知道他们肯定有事和贾母相商,见过礼后,便都纷纷告退。 贾政见到贾宝玉,不由瞪了他一眼,吓得贾宝玉浑身颤抖,立马立在原地不动了。 贾母见状,十分心疼,怪责贾政:“你做什么吓他,看把他吓得如猫儿一般…” 又对贾宝玉说道:“…宝玉,别怕,你走你的。” 贾宝玉听了,如蒙大赦,立马跟着姐妹们离开了。 贾政见此,唉声叹息,心想着,照贾母这般宠溺,贾宝玉何时才能长大? 尤其是想到贾瑾此时都已经可以得知甄家的隐秘,开始帮着家族建议未来的道路了,而贾宝玉却还什么都不懂。 贾母满脸慈爱目送贾宝玉离开,神色变得淡然,询问道: “好了,说吧,来见我何事?” 贾赦将贾瑾的信递给她看: “老太太,这是今日小厮从南边带回来瑾哥儿的信。” 贾母接过看了看,神色阴晴不定,眉头紧皱,沉吟不语。 见她如此神色,贾赦和贾政对视一眼,皆有些摸不准贾母什么态度。 须臾,贾政小心翼翼询问: “老太太,您的意思呢?” 贾母突然冷哼: “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倘若甄家老爷真要谋害你们林妹夫,怎么一直不见他提及?” “至于甄家掌控‘南朝’一事,他才多大,竟能知道这些隐秘?” “咱们家和甄家来往上百年了,两家就差没联姻了,他才出生多久,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怕闪了舌头!” 这话一出,贾赦和贾政都有些惊诧,完全没想到,贾母竟然完全不信贾瑾的话。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后,贾政轻道: “老太太,以我之见,瑾哥儿不像是随意胡说的,‘南朝’一事,我也有所耳闻,传得沸沸扬扬,只是具体如何,我未曾知晓。” 贾母不以为然道: “你们不必听他的,我敢说甄家绝对值得信任,你们别忘了,甄家还有位老太妃在宫里坐镇呢!” “那就是甄家的定海神针,就算真的出什么事,甄家也不会有事。” “至于瑾哥儿,你们回他,不要听信谗言,好好游历,这些事情,还不用他来操心。” 132 贾母被快速打脸了 贾母的话,算是一锤定音了,贾赦、贾政兄弟两个也好再说什么,只能就此认了。 二人出了后,又来到书房里,听贾赦皱眉说道: “你可听闻朝堂上有关甄家的消息?” 贾政微微摇头:“暂时未听到,不过,有关‘南朝’的事情,确实传得沸沸扬扬,具体如何,我亦没有细致打听。” 贾赦微微点头:“嗯,这样,你明日还是细心去朝堂上打听一下,有关这件事情的所有情况。” 贾政明白他的意思,郑重点头: “好,明日我就找人去打听。” 他们都不觉得,贾瑾会如此危言耸听,说不定是真的。 次日。 贾赦还没等到贾政的消息,就见杨敬松上门来见。 “杨大人,真是稀客,快快请坐!” 见杨敬松来了,贾赦颇显热情。 杨敬松客气拱手: “赦老爷客气,我此来,是想向赦老爷你说明一些情况。” 贾赦颇为惊疑:“哦?不知是什么情况。” 杨敬松沉声说道:“是南边的一些情况,和贵府有世交关系的甄家算是彻底栽了……” 说着,将钦差裴崎查明‘南朝’背后就是甄家,以及武安帝下旨剥夺了甄家诸多权限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贾赦听得心惊肉跳,若非杨敬松说,他一直在家里待着,根本就不会知道这些情况。 待杨敬松说完,竟有些汗流浃背了,颤颤巍巍说道: “这么说,瑾哥儿在信中说的都是真的?” 杨敬松迟疑片刻,接话道:“赦老爷,如今的瑾…公子,早已成长,而且极为出乎人的意料。” “他的话,还请赦老爷重视起来,想必赦老爷也是知道他的身份。” “好了,我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看赦老爷你自己判断了。” 说罢,便起身告辞。 贾赦还惊疑不定之中,见他要走,忙挽留,杨敬松却执意离开,说是诸多忌讳,贾赦无奈,只能让人送他出门。 杨敬松离开后,又特意去宁国府祭奠一下,只当这次来贾家,只是为了吊唁,顺道和贾赦见了一面而已。 午后。 贾政也回来了,他立即来见贾赦,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告知给了贾赦听: “兄长,瑾哥儿说的果然没错,那‘南朝’真是甄家在控制,而且如今甄家已经被今上下旨革去了许多职权,甄家真是出大问题了!” 贾赦满脸凝重:“我已经知道了,上午,都察院的杨大人来了,特意来告诉我这些事情。” 贾政听得惊讶,追问:“都察院杨大人?哪位杨大人?” 贾赦解释道:“就是瑾哥儿的授业恩师,现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杨敬松。” 贾政恍然,迟疑片刻,沉声说道: “这么说,他可能是受瑾哥儿所托,特意来告知兄长你的?” 贾赦点头:“多半如此。” “现在情况确定,咱们又该如何?” 说着,看向贾政,等待他的意见和态度。 贾政微微叹息:“若非亲耳所闻,我也想不到,甄家竟然做出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老太太还不信,咱们得先去告诉她,再问问她的意见。” 贾赦听了,也觉得应该如此,于是兄弟两个,又来见贾母。 贾母依旧在躺着休息,见他们又来了,颇为不悦,毕竟她如今以享乐为主,贾赦二人到来,必然是有什么事情要和她商议。 “老太太。” 待二人见了礼,贾母没好气问道: “又怎么了?” 尽管听出了贾母语气不满,贾政也只能硬着头皮说起来见她的目的: “老太太,甄家真的出事了,我今日特意去打听了……” 又将自己打听到的具体情况,以及杨敬松来见贾赦也言及甄家出事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贾母起初还以为他们来见自己,不会有什么大事,待听贾政说完,一张老脸瞬间涨红了,神色颇为难看。 昨日,她还信誓旦旦地对二人说,甄家不可能出事,贾瑾在信中说的,是胡说八道,危言耸听,根本不值得一信。 没想到,今日贾政证实了甄家出事,这简直就是狠狠打了她的脸,自然让她心里头不痛快。 “看样子,瑾哥儿果然没有说假话,那么,甄家老爷要谋害林妹夫的事情,也多半是真的了。” “老太太,您看,现在咱们家该怎么做?” 见贾政再次请示自己,贾母脸色颇为诡异,一时没话说。 见此情况,贾政看向了贾赦,贾赦则微微摇头,兄弟两个也都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贾母终于发话了: “和甄家断交一事颇为重大,绝不能轻易决断,不然,其余世交人家怎么看待咱们贾家?” “此时若和甄家断交,人家定会说我们贾家趋利避害,眼见甄家出事了,咱们就急着和他们断来往。” “另外,宫里那位甄老太妃,对咱们家可是很好的,这时候断交,此后还有什么颜面去拜见她?” 贾政跟着附和: “您说的有道理,只是瑾哥儿说的也没错,甄家如此之举,无异于自掘坟墓啊,咱们家可不能被他们带下去。” 贾母不耐烦挥手:“罢了,如今我也老了,这些事情,总归力所不逮,你们兄弟自己决断吧。” “若真是拿不定主意,就去问问王家那位二老爷,他肯定比你们主意正些。” 听了这话,贾政和贾赦不由对视一眼,半晌,二人皆认同了这个说法。 又听贾母哼唧一声:“还有,既然瑾哥儿这样说,你们也不妨问问他的意见,看看他又有什么好主意?” 贾赦听出了贾母对贾瑾有些不满,回道: “老太太放心,我这就写信去问他。” 贾母听后,闭上眼睛,摆手:“好了,去吧。” 贾赦、贾政二人恭敬告退。 出了贾母院后,二人又商议一番,由贾政写信去给王子腾,询问王子腾对此事的意见和看法。 贾赦则写信回贾瑾,问问贾瑾可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不让外界觉得贾家趋利避害,也能和甄家切割。 兄弟两个都知道,此事事关这自己家族的未来,因此也都颇为重视,等待着王子腾和贾瑾的回应同时,两人也在想着对策。 133 丧事收尾 事后琐事 扬州。 当贾瑾收到贾赦的来信时,正巧已经临近林如海出殡的日子,对于贾赦的询问,贾瑾无奈摇头,看样子,贾家高层依旧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他们能够认识到严重,贾家最后也不可能落得被抄家的下场。 思索了一会后,贾瑾还是决定先等等再回复,既然他们不信,这时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向他们展示危害,自然不着急回复了。 最主要,林如海出殡在即,他也没空来想这些事情,当务之急,将林如海的丧事办完再说。 十月二十二日,正是林如海出殡之日,林府前已经排好了阵仗,满天的白纸,就如下雪一般。 同日,那些被抓的盐商也在这时被斩首,整个扬州城的丧纸都被采买完,一时间,整个城内都如陷入巨大的哀伤中一样,到处都可见白纸,以及香烛贡品。 不少百姓看到这个景象,皆感震撼,不过,得知这些为恶的盐商被斩首,更多的还是拍手叫好。 也警示后人,做人千万不能像这些盐商一样没了良心,不然,最后的结果自然就是给人陪葬,死后必然也要下十八层地狱接受折磨。 灵柩送出城后,送出殡的宾客则都留步,贾瑾拜别众人,继续领着众多下人,扶灵下姑苏。 扬州和姑苏三百多里路程,不算远,不过扶灵自然不能走快,需得慢慢走,而且还需要有亲人在前头‘引路’,亦有诸多的忌讳,因此走得极慢,一天最多走五十里路。 而作为林如海唯二的亲人,贾瑾自然肩负起了‘引路’的重担,手持沉木所制的灵牌,走在最前头。 林黛玉自然是坐了马车,见贾瑾如此辛苦,不免心疼,待众人半道歇息时,便对贾瑾说道: “瑾郎,路上就不必你亲自走了,让小厮们代为引路也一样。” 贾瑾明白她的心思,轻道:“妹妹不必担心,这也不算什么,你也知道,我难得走出门来,就当强身健体了。” 林黛玉闻言,既感触又有些傲娇,只觉得自己能有这样一个夫君,此生无憾了。 扶灵队伍走了七天左右,终于来到姑苏城外的林家祖坟地,在这里早有下人做好接应的准备。 在一些仪式过后,扶灵算是彻底结束,丧礼只差最后一步,就是下葬了,这得挑选一个吉日良辰,所以只能先等着。 林黛玉再次哭了一阵,由贾瑾劝住了,跟着众人坐上马车回姑苏老宅。 这老宅是林家祖上置办的,算是老遗产了,因林如海这一支是一脉单传,所以这林家祖宅也毫无例外属于林如海的私产。 贾瑾早派人来这里收拾好了屋子,他们到来后,可立即入住,一切都准备妥当,不用多操心什么。 夜晚。 后院上房中,贾瑾将一些地契、田契、店契等文契,都铺开给林黛玉看: “妹妹你看,这些都是岳父生前置办的产业,你看看留哪些,或是全部变卖?” 林黛玉满眼柔和,看着他轻柔道: “瑾郎你做主就是,不必问我。” 贾瑾却摇头:“这可是岳父留下给妹妹你的,不是给我的,自当得由妹妹你做主。” “另外,上次我给你的那些盐引和布行文契,也都得由你来做主经营才是。” 听了这话,林黛玉微微蹙眉,她本想着,她和贾瑾已经定婚,就差大婚,自己的就是贾瑾的,不必细分,这些外头的事情,交给贾瑾来处置自然也是最好不过的。 可是,这时她才明白,贾瑾让她来处理这些事情,是想着让她独立自主,而不是都靠贾瑾。 更重要的是,此后她需要用到银钱,可以自己做主,并不需要告知贾瑾,这些产业,也可以说是她此后的嫁妆,属于自己的私人体己。 想明白这些后,林黛玉很是感动,也敬佩于贾瑾的人品,换做其他人,早就接收岳父的一切遗产了,而贾瑾却分文不取,全部都交给她自己来处置。 虽然她已经没了父母,可仅这些丰厚的嫁妆,也没人敢小瞧了她。 迟疑了好一会,林黛玉做出了决断: “扬州的宅子卖了吧,姑苏的祖宅、田地倒是可以留下,反正需要有人帮着看守宅子。” “至于其余的店铺产业,若效益好,不亏本的,就留下,已经亏本的,都变卖了。” 说到最后,看着贾瑾问:“瑾郎,你以为呢?” 贾瑾微微点头:“嗯,妹妹考虑得周到,我觉得没问题。” “另外,咱们此后定是在京城定居,岳父的灵位自然需要有地方供奉,逢年过节,咱们也得祭拜。” “最主要,咱们作为至亲,需得守孝三年,这个也得考虑到。” 林黛玉眼眸微闪,轻轻颔首:“瑾郎所言极是,正巧在京城还有一处空着的宅院,那是爹爹离京前留下的。” “只是后来一直没有回京,就一直空着,正可以用来供奉爹爹的灵位。” “至于守孝……” 说到这里,她眉头紧皱,看着贾瑾欲言又止。 贾瑾也跟着皱起眉头来,原著中不仅略过了林黛玉回南边的情节,对于林黛玉该守孝三年的事情,也是只字未提。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人们很重视孝道的,给亲人守孝更是被看作是一个人孝不孝顺的表象。 就算是当朝首辅,家里父母去世了,也得回家丁忧。 可在原著中,却没有丝毫提及林黛玉该守孝的事情,贾敏去世如此,林如海去世后更没提。 很显然,曹公不可能忘记,唯有一种可能,就是贾家上下所有人都不重视这件事情。 林黛玉毕竟是一个外人,她要守孝是自己的人,贾家众人才不会和她共情。 同时,似乎侧面验证了,贾母对林如海和贾敏其实并不重视,也似乎验证了,贾母对林黛玉的疼爱是有条件的疼爱。 如果贾母真的疼爱林黛玉,就不会明知林黛玉还在孝期,却不让她守孝。 而且看样子,贾敏去世时,贾家似乎没人来吊唁,林如海去世,也就派了个贾琏来,可贾琏算是林如海的后辈,在这个时代,娘家人还是需要有‘舅舅’辈的人到场吊唁。 也就是林黛玉的舅舅,贾赦、贾政二人应该到场的,才算是贾家的真正重视,可很显贾家并没有这么做,足以可见,包括贾母在内,贾家对林如海这个女婿,并不重视。 134 各有悲伤诉衷肠 贾瑾想到贾家没人在意林如海夫妇的生死,也没人在意林黛玉是否需要守孝,不免替他们感到愤慨。 尤其是对于林黛玉来说,贾母的疼爱,根本就不是真心的,是有附加条件的,对于林黛玉来说,更是最后不幸下场的主要缘故之一。 微微叹息一番后,主动拉住林黛玉的手,轻柔说道: “一年热孝期间,咱们自己克制一些就是,不必刻意去遵守孝制,也不用在乎两府中其他人的看法。” 林黛玉感受到他的情绪,轻轻‘嗯’了一声,主动靠进他怀中,享受着自己郎君的这份独特柔情。 心里头只觉得淡淡温暖,就如一股神秘福音,替她治疗着心中的伤痕。 贾瑾轻轻搂抱着她,心里起了阵阵柔情,贴着她耳朵,柔声细语说着二人之间的私房话,林黛玉也偶尔回他一句。 远远看去,二人间颇为和谐安宁,好一幅郎才女貌,依偎在一起的画面。 良久,贾瑾想到什么,对林黛玉说道: “对了,妹妹,明儿我想着带香菱回她家去走一趟,我答应过她的,她家就在姑苏城外阊门一带。” 林黛玉听了,轻声回道:“嗯,去吧,她这丫头也真是怪可怜的,十多年未回家了,也不知她双亲是否尚在。” 贾瑾听后,忍不住轻轻抚摸着她的粉脸,心中感叹,林黛玉就是如此善良,明明她自己眼下才渡过双亲皆逝世的痛楚。 感受到贾瑾对自己的情意,林黛玉只觉得心口皆甜,竟然罕见地主动蹭了下贾瑾手掌。 这让贾瑾愣住了,片刻后,二人相视一笑,再次依偎在一起,倒也无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林黛玉娇声提醒: “瑾郎,时辰不早了,该休息了。” 贾瑾轻轻点头,叫来紫鹃她们服侍林黛玉睡觉,见她睡下,这才离开,离开时还不忘叮嘱一番。 回到他自己房间后,对香菱提及明日就带她回家的消息。 香菱听后,愣在了原地,脸色变得颇为复杂。 一旁的晴雯见她如此,很是不解: “难得三爷想着你,十多年你总算能够回家来看看了,这是好事,怎么看你不高兴呢?” 香菱紧抿嘴唇,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贾瑾倒能够明白她此时的一点心绪,帮着说道: “晴雯,你不懂她此时的心态,就不要多说了。” 晴雯却反驳道:“我虽然不懂,但我却知道,和她比起来,我却可怜得多…” 说到最后,低垂头首,瞬间变得低沉起来。 贾瑾见状,有些诧异,脸色尴尬,他也没想到,晴雯会突然说起这样的话。 香菱忙来到晴雯面前,轻轻安抚她: “都怪我,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更和三爷置气,你若是心里难受,骂我出气也行。” 晴雯抬头看着她,眼中含着泪花,哽咽道:“和你无关,也和三爷无关。” 说罢,走出去了。 香菱和贾瑾二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她怎么好端端的,就这样了。 半晌,贾瑾轻叹:“香菱,你也看到了,其实比起你还可以回家看一眼,她却连自己家在哪都不知。” “因此,你也不要太过于哀愁和不安,就当故地重游,不管结果如何,只当重温儿时见过的场景。” 对于香菱此时的心态,贾瑾也猜到了几分,常人都有近乡情怯的情结,更别说对于香菱来说了。 她三岁时就被拐走了,如今十多年过去,可以再次回家看一眼,正是沧海桑田,时光荏苒,心里难免忐忑不安。 最主要,还是她十多年未见过自己双亲了,不确定他们还活没活在世上,如果还在世,她又该以什么的心态去见他们,如果不在了,她又该如何自处? 更别说,十多年过去,物是人非,过往种种,皆会让她难以释怀。 对于她来说,其实不揭开这个念想,或许还更好一些,虽更多遗憾,却始终留有一个念想,能够一直支撑着她。 不过,如果能够彻底释怀,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念想没了,那就努力朝前看,不必再记挂过往种种,活出新的人生。 迟疑了好一会,贾瑾还是将选择权交给香菱自己: “香菱,你自己先好好想想,明日早晨给我答复也不迟。” 香菱听了,十分感触,凝视他半晌,重重颔首: “好,我好好想想……不管如何,婢子都要感谢三爷您,多谢三爷大恩大德,婢子一辈子报答您。” 听了这话,贾瑾也颇为感怀,看着她娇俏柔弱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抱了抱她。 被贾瑾抱住,香菱霎时满脸通红,内心跳动得厉害,直到贾瑾松开她,她才恢复一些心绪,羞赧低头,告退离开了。 看着她像是‘落荒而逃’,贾瑾微微摇头,沉默片刻,也往外头走去。 在一旁的耳房中,见晴雯坐在床沿,望着某处发愣。 贾瑾缓步来到她面前,又坐在她旁边,温声说道: “怪我不对,不该说你不懂,如果你也想回家去看看,我一样带你去,如何?” 晴雯浑身微颤,缓缓转首,凝视他,眼眸含泪,摇头说道: “三爷何必自责,是我自己一时想到了悲伤的事情,和三爷的无关的。” 见她楚楚可怜,贾瑾颇为疼惜,略显几分霸道,将她揽入怀中,温声劝慰着,也再说了同样的话。 晴雯脾性虽烈,但只要能够降伏住她,自然还是需要有一个可靠的肩膀。 她和贾瑾之间,已经是十分信任的地步了,故而此时的她,很是享受贾瑾的霸道温柔,内心柔情四起,渐渐安稳下来。 “我父母不知何在,家也不知在哪,只知道,很小的时候,他们就把我卖了给了赖家。” “我只记得还有个姑舅表哥,见他可怜,便央求着将他也收下,后来进府里在后厨当厨子。” 对于晴雯提及的姑舅表哥吴贵,贾瑾倒是有点印象,倒不是因为吴贵,而是因为吴贵的媳妇。 在原著中有出场个两三次,先是和贾琏胡来,后来晴雯被撵出荣国府时,她颇为鄙夷,也算是导致后来晴雯病重而亡的缘故之一。 迟疑了好一会,轻轻抱了抱她,柔声说道:“好了,你如果想知道你的家在何处,我可派人去替你找。” 话音刚落,就听晴雯摇头道: “千万别,这人海茫茫,去哪里找,三爷千万别为我费神,我只是偶然想到这些罢了。” “就算找到了又如何?他们早早将我给卖了,我也不想认他们了,此生就当是府里家生子,能够服侍三爷,便是我三辈子修来的福分。” 说到最后,主动往贾瑾怀中靠了靠,显然已经将贾瑾当做了她最重要的人。 135 伴香菱归家 晴雯的一番言语,令贾瑾听后不禁心生感触,他轻轻将晴雯揽入怀中,温言软语地安抚着。 过了好一阵子,晴雯双颊泛红,低声说道:“三爷,您快些歇息吧。” 贾瑾微微颔首,可仍旧沉浸在方才的情绪里片刻,这才转身回了里屋。 时至今日,晴雯早已经习惯了为贾瑾暖床之事。待服侍贾瑾睡下之后,她也褪去衣衫,安然躺下。 贾瑾满心疼惜于她,又特意同她说了好些体己话,这才渐渐进入梦乡。 次日清晨。 天色尚早,香菱便匆匆赶了过来。彼时,贾瑾与晴雯都还未起身。 见香菱来得这般早,晴雯不禁面露惊疑之色,问道:“你怎么起得如此之早呀?” 一边说着,一边俏脸泛红地起身,毕竟被香菱瞧见她与贾瑾那般亲近的模样,着实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 贾瑾也随之苏醒过来,同样面露疑惑。 香菱则赶忙说道:“三爷,昨夜我思来想去,一宿未眠,最终还是决定回去看上一眼。” 贾瑾听闻此言,这才知晓她竟是一夜未曾合眼,心中顿时满是疼惜: “都怪我不该让你为此事费神的,这一夜没睡可怎么行呢?” “快些回去补觉吧,等你睡足了,咱们再出门也不迟呀。” 香菱却难得的态度坚决,回应道:“不必了,三爷。我此刻并不觉得困乏,可以随时出发的。” 望着她那副神情,贾瑾怔愣了片刻,最终还是点头应下: “好吧,那你先去洗漱一番。” 说罢,贾瑾即刻起身,由晴雯在旁服侍着。 待梳洗完毕,贾瑾又去探望了林黛玉,而后与她一同用了早饭,便带着香菱乘坐马车,朝着姑苏城外的阊门一带行去。 路途之上,见香菱浑身微微发颤,贾瑾主动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轻声安抚道: “放宽心些,不论最终结果如何,于你而言,都可算是一种解脱了。” 香菱抬眸望向他,刹那间,心中便安稳了不少,不过,仍是哽咽着,满含感激地说道: “多谢三爷,婢子真不知是修了何种福气,竟然能有幸遇到三爷您这般好的主子。” 贾瑾轻轻摆了摆手:“你又说这话了,我不是都同你讲过好多遍了嘛,这便是你我之间的缘分呀。” 说着,又紧了紧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你若是心中不安,大可倚在我肩头便是。” 香菱听闻此言,声音发颤地说道:“这……这如何使得……婢子身份低微……” 话音未落,贾瑾已然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香菱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原本心中的那份不安,此刻竟都化作了羞赧之意,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看贾瑾了。 然而,当她靠在贾瑾肩头之后,却突然发觉,自己内心安稳了许多,而且分明能感受到自己正被贾瑾悉心呵护着,心中既满是触动,又不住地悸动着。 其实,自打初次见到贾瑾起,她的心中便已然有了贾瑾的身影。随着时日的推移,对贾瑾更是生出了诸多情意。 贾瑾不仅将她从那水深火热之中解救了出来,而且待她极好,不但让她得以识字,甚至还安排林黛玉教她作诗,她的内心早已经被贾瑾的这些举动所深深折服。 更何况,贾瑾相貌出众、气质非凡,仿若天上的仙人一般,实乃无双公子,又怎能不让她心生情愫呢。 只是她一直觉得自己身份低微,不敢去正视这份感情,便一直将其深藏于心底,只是竭尽所能地去回报贾瑾。 而此时此刻,她才猛然察觉到,自己的这份情意并非一厢情愿的空想,一时间,满心尽是欢喜与喜悦之情,原本因要回家而产生的种种纠结与不安,此刻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更为重要的是,贾瑾还在她耳畔,轻声细语地说着贴心话,这更是让她觉得心醉神迷,这般情形,她以往只在梦中见过,未曾想,今日竟然真的变成了现实。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外面的车夫喊道: “三爷,到地方了。” 贾瑾听闻,应了一声,又紧紧握住香菱的手,面带微笑地说道: “别担心,一切有我在呢。” 香菱俏脸嫣红,凝视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在她看来,此时此刻,回不回家去看上一眼,已然不重要了,只要有贾瑾陪在身边,便已然是足够了。 原本萦绕在心头的忧愁与不安,此刻彻底烟消云散了。 下了马车之后,贾瑾吩咐手下人去打听原先葫芦庙的位置。 虽说已然过去了十多年,可毕竟还是有本地人记得的。不多时,便有随从前来通禀: “三爷,找到了,就在前面不远处。” 贾瑾听后,对香菱说道:“走吧。” 香菱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他身上,他话音刚落,香菱便轻轻应了一声“嗯”。 因贾瑾向来不曾将香菱视作丫鬟看待,对于她的吃穿住行,所给予的规格皆是比一般丫鬟要高上许多的。 此时的香菱,远远望去,就如同某家的千金小姐一般。她身上所穿的衣物,不论是面料的选用还是做工的精细程度,皆是颇有讲究的。 再加上这些年,贾瑾从不让她干重活,反而时常安排她与林黛玉一同读书作诗,久而久之,她身上便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书卷气息。 粗略一看,端的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模样;仔细端详,更是端庄秀雅,辞藻清丽,温婉俏丽,气质如幽兰般淡雅…… 周围的人见突然来了这样一位小姐,都不禁好奇地围拢过来观看。 这让本就生性害羞的香菱,顿时感觉浑身不自在,双颊泛红,连周围的景象都不敢多瞧上一眼。 贾瑾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波动,轻轻拉住她的手,小声安抚道:“放轻松些,这些人呀,可都是你的街坊邻居呢。” 听了这话,香菱瞬间安稳了许多,望向贾瑾的秀眸里闪烁着光彩,其中亦饱含着丝丝情意。 须臾之间,在随从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一片废墟之前。 香菱望着这片已然沦为废墟的“故居”,刹那间,心中满是触动,儿时的种种场景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眼眶也渐渐湿润了起来。 贾瑾赶忙安慰了一番,随后又见有几个婆子在不远处,正看着他们,似乎是在低声议论着什么。 于是,贾瑾便亲自走上前去,与她们攀谈了起来。 有几个婆子见他衣着华贵、举止有礼有节,都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见他前来攀谈,还觉得脸上有光呢。贾瑾问什么,她们就答什么。 听贾瑾问起葫芦庙是如何变成一片废墟的,有个婆子不禁轻叹一声: “公子有所不知,大约是在十四年前,葫芦庙突然失火,火势极为凶猛,一下子就把旁边的屋子都给点着了。” 贾瑾对此事其实早已有所了解,不过还是忍不住一阵唏嘘,又接着问道: “大娘,你可知葫芦庙旁的甄士隐老爷一家,后来如何?” 136 有三爷相伴便是幸福 贾瑾提及葫芦庙旁的甄家之时,一个婆子不禁轻叹出声。 “怎会不知呀,那甄员外,可是咱们这一片儿出了名的大善人呐。” 婆子缓缓说道,脸上满是惋惜之色:“只可惜,他命途多舛呐,女儿才仅仅三岁,就给弄丢了,听说是叫拐子给偷走的。” “后来,那葫芦庙不知怎的,突然着起了大火,一下子就把甄家也给烧了个精光。” “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没了,唉……”其余几个婆子听闻,也都纷纷跟着叹息起来,皆为甄家的遭遇深感遗憾。 贾瑾闻听此言,忙朝着香菱招手示意。 香菱见状,便缓缓移步走近,贾瑾继而对着几位婆子说道:“几位大娘,劳烦你们仔细瞧瞧,看看她究竟是何人?” 这几位婆子本就对香菱满心好奇,此刻见她来到近前,便都极为仔细地端详起来。 香菱不禁面露羞赧之色,下意识地往贾瑾身旁靠了靠,贾瑾见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意在告知她无需为此感到害羞。 不多时,有一婆子猛地认出了香菱,不禁惊叫道:“哎呀,这位小娘子……莫不是甄员外那失散多年的女儿?” 香菱听闻此言,面露惊疑之色,怯生生地望着那婆子问道:“您……认得我?” 那婆子微微一笑,说道:“怎会不认得呢?小娘子你自出生之时,额间便有一颗美人痣,当年我还抱过你嘞!” 婆子边说边细细打量着她:“虽说已然过去了十几年,小娘子如今已然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成了个大美人,可细细瞧来,还是能依稀看出当年小时候的模样,断然不会认错的……” 说话间,其余众多婆子也都纷纷发出一阵唏嘘之声,彼此间低声地议论开来。 “从老远看着就觉得像呢,没想到还真是甄家姑娘,果真是女大十八变呐。” “是啊,要不是你们说起,我还真想不到会是甄家姑娘,瞧这模样,可不像是被拐走后遭了啥罪的样子。” “就跟那富家小姐似的……” 香菱听闻众人这般议论自己,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低垂着头,不敢言语。 贾瑾见此情形,赶忙低声安抚了她一句,而后又向那婆子问道:“大娘,那后来呢?甄员外和甄夫人又去了何处呀?” 听闻贾瑾如此追问,香菱也顿时紧张起来,忙抬起头来,目光急切地望着那婆子,满心期待着她的回应。 那婆子又是一阵唉声叹气,缓缓说道:“本来一切都还好好的,可就那一场大火,把甄家烧了个干干净净,实在是无可奈何。” “甄员外没办法,只能搬到老丈人家去寄居了,再后来嘛,听闻是出家去了……” 香菱闻听此言,浑身不禁微微颤抖起来,眼眸之中泪光闪烁,虽说她早早就被拐走,可如今听到有关父母的消息,仍是不免心中动容。 贾瑾见状,急忙轻轻搀扶住她,又温声细语地安抚着她,如此这般,才使得香菱的情绪渐渐安稳下来。 这几位婆子见此情形,也都纷纷为香菱感到惋惜。 不过,见贾瑾这般贵公子模样的人对香菱如此在乎,便都劝慰道: “小娘子莫要悲伤,虽说你今日回来,没能见到甄员外,可现如今有这般好的夫婿相伴,依我看呀,小娘子这运气可真是好得很呐。” 其余几个婆子也都纷纷附和着这般劝慰,又言说贾瑾温文尔雅,身份尊贵非凡,还说二人站在一起那可真是般配极了。 香菱原本满心皆是悲凉之意,此刻听她们这般言说,一时间又变得羞赧起来,赶忙回道: “诸位大娘说笑了,我不过是三爷身边的一个丫鬟罢了。” 一婆子听闻,不禁调侃道:“丫鬟?小娘子何必对我们撒谎呢,我可还没见过哪家公子对自己的丫鬟能这般好的。” 另一个婆子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就小娘子你这身用细绸所制的衣裳,都够咱们家好几个月的花销了,更别说你身上穿戴的这些首饰了,哪一样不是价值不菲呀?” “可别诓我们这些没见识的婆子了,我们可绝对不信小娘子你是丫鬟,我看呐,你就是小姐,是少奶奶才对呀!” 香菱听闻此言,想要解释几句,可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才好。 贾瑾对她向来极为重视,无论是衣物还是首饰,都与晴雯是同一档次的。 最初之时,香菱还有些不敢接受这般待遇,后来见晴雯亦是如此,渐渐地也就接受了下来。 再加上逢年过节之时,贾瑾时不时就会赏赐她们衣物和首饰,香菱也便将之视作寻常之事了。 也正因如此,她曾觉得贾瑾这个主子对自己实在是太好了。 直至此刻,听到婆子们的惊叹与不信之言,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身着穿戴,早已经远远超出了丫鬟所应有的范畴。 霎时间,香菱心中满是感触,不禁将目光投向了贾瑾。 而贾瑾生怕她会为此感到为难,已然在和几位婆子答谢告辞了,随后便拉着香菱快速离开了。 眼见贾瑾如此悉心呵护着香菱,几位婆子皆不禁感叹不已。 “没想到呀,甄家姑娘竟能遇到这样一个好夫婿,虽说小时候受了些苦,可往后怕是要享一辈子清福了。” “是啊,谁能想到呢,她被人拐走之后,还能有这般际遇……” 香菱聆听着这些婆子的话语,目光凝望着眼前的主子,心中满是触动。 于此刻,她竟忽而觉着愈发释然了。 诚如这些婆子所言,既已邂逅如此眷顾自己的主子,她又还有何可再去奢求的呢? 至于往昔的种种,便都且让它们随风飘散而去吧,自己理当尽情去享受那即将来临的美好时光。 念及此处,香菱忽而嫣然一笑,紧紧地反握住贾瑾的手,似是片刻也不愿松开,仿佛唯有如此,方能传递出她内心深处的那份眷恋与感激。 贾瑾敏锐地感受到了她的这份情绪,回头望了她一眼,继而以温和的语调询问道: “香菱,你可还有其他什么想法或是需求?” 香菱闻听此言,便久久地凝视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移开目光,转而望向眼前那片废墟。 眼底似有光芒一闪而过,随后轻声说道: “多谢三爷特意带婢子来此,婢子长久以来的心结也算是彻底解开了。” “虽说知晓往昔之事终究留有遗憾,但只要有三爷陪在婢子身边,婢子便已然觉得心满意足了。” 贾瑾自她的话语中听出了那份释然之意,不禁为她感到欣慰,轻轻一笑,说道: “如此便好,只要你能想得开,那便是极好的,我深信,自此往后,你定会过得愈发快乐、舒心。” 香菱抬眸望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以轻柔的声音说道: “三爷,咱们这便回去吧,林姑娘更需要三爷您在旁陪伴呢。” 听闻此言,贾瑾心中满是疼惜之情,香菱便是这般的善良啊,他不禁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你有所不知,林妹妹听闻我要带你回家来看看,还直说你可怜,特意叮嘱我要好好陪陪你呢。” “难得今日得以出来,你且说想去何处,我便陪你前往便是。” 香菱闻听此话,心中感动万分,眼眶之中已然渗出了感动的泪花,一时间竟是哽咽得不知该如何言语才好。 贾瑾见状,赶忙好生安抚了她一番,又温声道:“你若不说,那咱们便随处走走逛逛。” 言罢,便牵起她的手,朝着某处行去,一众随从亦是紧紧相随。 不过,众人也都极为识趣,并未跟得过紧,与贾瑾二人之间尚留有些许距离。 阊门之内设有诸多集市,贾瑾携着香菱于其间悠然闲逛着。 香菱的情绪也随之渐渐安稳下来,能够跟随贾瑾这般游玩逛街,于她而言,实是一件极为开心之事。 但凡见到香菱所喜爱之物,不论是小巧精致的玩意儿,还是颇具特色的小吃,贾瑾皆是二话不说便为她购置下来。 如此行径更是令香菱感触良深,只觉自己便是穷尽一生,怕也是难以报答完贾瑾的这份恩情了。 她心中暗自思忖着,唯有竭尽自己所能,方才能回报贾瑾的这份深情厚谊。 而贾瑾除了为香菱购置物品之外,亦未曾忘却林黛玉、晴雯以及紫鹃她们。 又念及待林如海的丧事彻底完结之后,便要返回京城,正巧可于此处购置一些姑苏的特产,带回去赠予诸位姐妹当作礼物。 于是,他便认真地逛了起来,只要见到稀奇有趣之物,便皆会买下,且时不时地还会让香菱帮忙参谋参谋,以免让香菱觉着受到了冷落。 就在他们主仆二人正悉心合计之时,却见街道之上,行来一行人。 为首的乃是一位身着花花绿绿服饰的公子哥,其身后则跟随着一群豪奴。 街边的摊贩们瞧见他们,皆是点头哈腰,态度极为恭敬,似乎丝毫不敢有所得罪一般。 这位花花绿绿的公子哥正百无聊赖地扫视着街道,好似在寻觅着什么猎物一般。 突然间,他的目光落在了花容月貌的香菱身上,顿时双眼放光,旋即急不可耐地朝着贾瑾和香菱所在的方位快步走来。 137 贵妃娘家人一样打 贾瑾与香菱正在某摊位前悉心挑选物件之时,忽然一群人簇拥而来,为首的乃是一位身着花花绿绿服饰的公子哥,只见他朝着香菱调笑道: “哟,好标致的姑娘呀,打哪儿来的?要不本公子陪你一道逛逛呗?” 其语气极为轻佻,竟全然无视了贾瑾的存在。 香菱骤闻这般轻佻话语,心中颇为反感,下意识地便躲至贾瑾身旁。 贾瑾向来颇具涵养,毕竟也是诵读圣贤之书的人,长久以来,他从未曾遇见过有人公然调戏女子之事,更遑论调戏的乃是与自己关系匪浅的女子。 此刻,他不禁怒火中烧,厉声呵斥道:“哪来的不知廉耻之徒!还不快些滚蛋!” 香菱在他心中实是占据了相当重要的位置,他自是容不得旁人如此肆意调戏,故而此刻也全然没了往日的温文尔雅。 那花花绿绿的公子哥斜着眼打量着贾瑾,满脸不屑地嗤笑道:“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竟敢这般对本公子说话?莫不是不想活了吧!” 说话间,其身旁一名豪奴亦是嚣张跋扈地叫嚷道:“小子,咱家少爷可是姑苏徐家的大少爷,你可晓得徐家的名头?也敢在此处撒野?” 另有一豪奴附和道:“乖乖把你身后那姑娘让给咱家少爷,否则,有你好看的!” 贾瑾本就已然怒不可遏,闻听他们这般张狂言语,顿时怒喝道: “左右侍从还不速速过来!将这些目无王法的混账东西给我拿下,统统打断手脚!” 话音刚落,早已靠拢过来的随从护卫们不敢有丝毫迟疑,即刻便动手行事。 那花花绿绿的公子哥见状,不禁大为惊诧,赶忙说道: “哎呦呵,瞧你这小子倒像是有点来头的,不过,本少爷劝你,最好还是别自寻死路,姑苏徐家可不是跟你闹着玩的。” “我且告诉你,我姑母乃是宫中的贵妃娘娘,我姑父便是当今圣上,我大伯、二叔,皆在朝中担任要职!” 言罢,其眼底流露出一抹高傲之色,轻蔑地望着贾瑾,似是在静候贾瑾的反应。 然而,对于贾瑾而言,此刻莫说是贵妃娘家,即便是皇后娘家,他亦不会放在心上,只见他面色阴沉如水,冷冷说道: “给我打!将这些狗东西的手脚全部打断!” 有一随从问道:“三爷,这人……也一样吗?” 说着,手指向那花花绿绿的公子哥。 贾瑾呵斥道:“你是耳朵聋了不成?没听见我说全部吗?” 眼见向来温和的自家三爷竟发了如此大的火气,随从和护卫们不敢再多问半句,当即依令行事。 那花花绿绿的公子哥见众人围将过来,顿时慌张起来,他万没料到,贾瑾当真敢对自己动手,于是又高声呵斥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本少爷可是徐府的大公子,你们当真不想活了吗?” 然而,贾瑾的随从护卫们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对着他们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徐府的豪奴虽说看上去人高马大,一个个皆是颇为健硕,可实则皆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最为关键的是,贾瑾的护卫皆是军中的好手,对付这些徒有其表的豪奴,自是能轻松应对。 “哎呦……别打了……” 不多时,便见满地皆是痛苦呻吟的豪奴,不住地哀求饶命,可得了贾瑾指示的随从护卫们却并未停手,定要将他们的手脚全部打断方才罢休。 那花花绿绿的公子哥这下可真是怕了,战战兢兢地喊道: “快,回去告知我爹,就说有人竟敢在此处打我,快去呀!” 有豪奴闻听此言,立马冲出包围圈去报信了。 贾瑾见状,眼底闪过一丝冷冽,吩咐道: “去姑苏府衙告知新任知府,就说有人竟敢在此处公然调戏我的侍女,还不知死活地挑衅我!” 当即便有随从飞奔而去报信。 香菱见此情形,心中不禁有些自责与不安,轻轻扯了扯贾瑾的衣角,贾瑾回首望向她,见她摇头却不言语,便微笑着安抚道: “莫怕,这些事情自有我来处理,你且先上马车去吧。” 香菱闻言,便乖乖听话回马车里去了。 “哎呦!疼死我了,你们……好大胆子,敢打我……哎呦喂……疼……” 这时,亦有护卫开始对那花花绿绿的公子哥动手,打得他哇哇大叫,叫苦连天。 街道上的众人见状,纷纷围拢过来看热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不是徐家大少爷吗?怎么就被人打了?” “我呸!真是活该!他平日里仗势欺人,今日总算老天开眼了,打死了才好!” “看样子,这次可真是碰到硬茬了,真是报应不爽啊。” “……” 对于这位徐少爷的遭遇,周围众人皆是拍手称快,想来平日里,大家没少受这徐少爷的欺侮。 过了一会儿,便见诸多衙差簇拥着一台官轿急匆匆赶来,官轿停下后,下来一位中年官员。 这位官员正是新近走马上任的姑苏知府,其原本乃是扬州府的通判,姓郑,此前曾与贾瑾有过会面,亦曾协助料理过盐商审问之事。 前不久骆煜出任江南节度使之后,提拔他为姑苏知府,其上任尚不足半个月。 听闻贾瑾的随从来通禀,说是贾瑾在城内遭受了挑衅,他不敢有丝毫迟疑,当即亲自带着人匆忙赶来。 旁人不知贾瑾是何许人也,他却是知晓的,当初他亲眼目睹骆煜对贾瑾恭恭敬敬请示,瞧骆煜的样子,那可真是把贾瑾当作主子一般看待。 后来,扬州城内诸多盐商被拿下,并且在林如海出殡那日被斩首,为此,整个扬州城内到处都挂上了白布。 这般行事的能量,令这位郑知府印象极为深刻,能有如此手段的,世间着实罕有。 因此,听闻贾瑾出了事,其他任何事情都得暂且搁置一旁,赶忙赶来。 正在挨打的徐少爷见衙门来人了,心中大喜,忙呼喊: “你们来得好,快将这些歹徒恶贼拿下,真是没天理了!” 然而,那郑知府根本就没理会他,径直越过他,来到贾瑾面前,恭敬行礼: “下官姑苏知府郑志远,见过贾公子。” 其态度极为恭敬,徐少爷见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一时间竟愣住了。 “啊!” 直到有护卫重重敲击着他的腿,他才回过神来,痛苦尖叫:“我的腿!” 贾瑾则只是淡淡摆手道:“知府大人客气了,此人自称是什么徐家少爷,有个姑母在宫里当贵妃娘娘。” “便肆无忌惮,不仅出言调戏我的侍女,还敢挑衅我,此事还得有劳郑知府,做个公正的处置!” 郑志远听闻他对这徐少爷全然不在意,提及皇宫里的贵妃娘娘时,更是毫无畏惧之色,便明白贾瑾对徐家根本就不惧怕。 联想到骆煜对贾瑾极为恭敬的情形,郑志远深信,贾瑾肯定是有不惧贵妃娘娘的理由,于是恭敬地回道: “公子放心,此事交给下官,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138 丝毫不在意对方权势 旁人或许并不知晓贾瑾的来历,新任姑苏知府郑志远却是一清二楚。 眼见贾瑾对贵妃娘家全然不在意,且满是怒火,郑志远当即便承诺会给贾瑾一个交代。 言罢,郑志远即刻吩咐衙差们,将包括徐家少爷在内的一干人等悉数押了起来。 那徐少爷见状,不禁大喊大叫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谁让你们抓本少爷的,莫不是不想活了?” “快放开我,哎呦……蠢货!你们且等着,本少爷定要让你们好看!” 郑志远心中明白,能否得到骆煜的器重,便全看能否妥善处理好眼下这件事情,能否让贾瑾满意了。 若贾瑾对此事满意,往后必能获骆煜青眼有加,平步青云亦是指日可待之事。 至于徐家来头颇大这一问题,他此刻已无暇顾及,当下唯有往贾瑾这边全力靠拢。 同时,他亦深信,倘若徐贵妃欲行报复之举,只需向贾瑾求助,贾瑾想来定不会坐视不管。 当然,于他而言,此举无疑是一场豪赌,赌对了,自是前途无量,赌错了,下场恐怕会极为凄惨。 但显然,在他心中,对贾瑾的能力与本事更为信赖。 待徐府的人赶来之时,郑志远早已派人将徐少爷等人押回府衙问罪去了,徐府众人只得匆忙回去向自家少爷通禀此事。 而贾瑾此刻也没了继续闲逛的心思,遂回到马车之上,吩咐车夫回转林家祖宅。 马车上,香菱满心自责道: “三爷,都怪我,竟惹出这般事情来,不但连累三爷生气,还给三爷惹上了麻烦。” 贾瑾闻听此言,不禁心生疼惜,笑着抚慰道: “傻丫头,此事与你又有何干系?那徐少爷分明便是姑苏城中的一个恶少,即便不因你之故,也总会因其他缘由与我起冲突的。” “更何况,你本就毫无过错,不过是那恶少自己心术不正,蓄意闹事罢了。” 言罢,贾瑾轻轻握住她的手,继而安抚道: “好了,这些事情,皆由我来处理便是,你无需将其放在心上,就当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明白吗?” 香菱听闻此话,心中甚是感动,凝视着贾瑾,眼中已然渗出泪花。 贾瑾见状,便取出她的绣帕替她擦拭眼泪,又是一番好言抚慰。 香菱一时情之所触,忍不住主动靠向贾瑾怀中,这倒让贾瑾暗自惊诧,半晌方才回过神来,轻轻搂抱着她,于她耳畔轻言抚慰之语。 直至马车停稳,香菱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他的怀抱,俏脸通红,不敢再看他一眼。 贾瑾却依旧怡然自得,拉着她的手下了马车,进了后院,这才松开手,安抚她先回房去。 香菱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才恭敬应承,先回贾瑾所住之院子去了。 目送香菱离去,贾瑾这才转身朝林黛玉房里走去。 林黛玉见他回来,心中甚是欢喜,赶忙迎上前去,嘘寒问暖: “瑾郎,你回来了,听闻路上出了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贾瑾极为自然地拉过她的手,在椅子上坐下,而后笑着回应道: “没什么大事,不过是遇到了姑苏本地的一个纨绔恶少,我已经将其处置妥当。” 言罢,贾瑾便转移了话题,似是不愿让林黛玉过多关注此事。 林黛玉见他不愿多言,便也不再多问,转而与他聊起了其他的话语。 二人如此这般说了一会儿话,贾瑾担忧林黛玉身子孱弱,眼下又正值隆冬时节,便让她回里间去休息。 林黛玉感受到了那份幸福,竟难得地向贾瑾撒起娇来,让他陪着自己休息,贾瑾自是不会拒绝。 一直到傍晚时分,见林黛玉总算闭上双眼小憩起来,贾瑾便贴着她耳畔轻柔说道: “妹妹先休息,我出去看看。” 林黛玉“嗯哼”一声,眼眸微眯,目送他离去。 …… 贾瑾来到外头,先是仔细问询了一番林家祖宅内的诸般情况,待得知一切皆正常无虞后,又特意叮嘱后厨,在准备晚餐之时,莫要忘了用西洋参为林黛玉精心熬制参汤。 如今既已不缺参类以供食用,贾瑾自是满心盼望着林黛玉能日日食用,将身子调养好方为首要之事。 继而,贾瑾环顾四周,发觉贾琏似不在府内,不禁眉头微皱,唤来管家询问道: “可曾见到琏二爷?” 那管家赶忙回道:“回姑爷,琏二爷于午后时分便已出府而去,说是去办理什么事去了。” 贾瑾闻此回应,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下暗忖,贾琏当真是本性难移啊,前番的教训才过去未久,他便又故态复萌,竟是一点都忍耐不住。 或许亦是因在京城之时,王熙凤对其压制过甚之故,如今一旦稍有放松,便使得他愈发按捺不住,只想着出去寻花问柳了。 贾瑾思量一番,想着眼下诸事既皆了结,便也由着他去了。 正欲折返后院之际,便听闻下人前来通禀: “姑爷,知府大人前来求见。” 贾瑾闻言,微微颔首,旋即径直朝前厅而去。 郑志远已然在前厅恭谨等候,见贾瑾出来,赶忙恭敬行礼,又将事情处理的结果详细通禀一番: “……公子,下官依循我朝律法,已将徐家少爷等人一并发配至边疆充作军奴,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贾瑾听闻此言,面上颇显满意之色,说道: “嗯,此举甚佳,就该如此,那徐家恶少平日里定是没少鱼肉乡里、仗势欺人之举,你大可再行深挖一番,寻得那些苦主,让他们撰写状纸,而后寻个恰当时机对徐家恶少进行公审。” “如此一来,你初至姑苏,必能借此收获诸多民心,往后办事亦会顺遂许多。” 郑志远闻听贾瑾这番言语,顿时满脸堆笑,奉承道: “公子英明,如此这般,倒是公子帮下官打开了这局面。” 贾瑾微微摆了摆手,示意其不必如此在意。 郑志远略微迟疑了一下,又接着说道: “只是徐家那边反应颇为激烈,徐家老爷已然放言要前往京城状告下官,还言说他们家有一位贵妃娘娘,定要让下官好看呢。” 说话间,郑志远还小心心地瞥了贾瑾一眼,想看看他是何反应。 只见贾瑾神色依旧泰然自若,淡淡回应道: “你无需为此担忧,此事既是因我而起,不会让你吃亏便是,你且去回告他们,就说若有何不满之处,尽可来找我贾瑾。” “告知他们,我乃京城荣国府三少爷,在我眼中,他们那所谓的少爷,不过是不值一提之物,屁都算不上一个。” “还要警告他们,此事就此作罢打住,他们家或许尚可躲过灾劫,不然的话,那便唯有自掘坟墓一途了。” 听闻贾瑾最后这番话语,说得那般冷然霸气,郑志远内心不禁为之一凛,不过,他仍觉得贾瑾锋芒过盛,小心翼翼地进言道: “公子,回应一句便也罢了,似不必如此去警告他们了吧,毕竟他们也是贵妃娘家啊?” 贾瑾闻听此言,不禁冷笑一声,道: “贵妃娘家又能如何?你只管拭目以待,若他们家不老实,那贵妃便是他们家最大的灾难。” “你不必有什么顾虑,只管依着我的话去警告便是,他们若有何怨气不满,尽管来找我。” “我自会替你抵御来自京城的压力,而你身为此地知府,想必那徐家也不敢公然与你作对,他们若是真敢肆意胡来,你便只管依照王法规矩去办理便是!” 听贾瑾说得这般威严,郑志远不敢再有丝毫迟疑,赶忙恭敬应承下来,对贾瑾亦是越发敬佩有加了。 只是他心下暗自思忖,贾瑾就连贵妃娘家都全然不放在眼里,其底气究竟源自何处呢? 毕竟就算是荣国府也不敢说,不畏惧贵妃娘娘的权势。 139 远虑宫斗 贾琏先行却成噩耗 贾瑾之所以全然不将徐家的权势放在眼中,其缘由在于他已然知晓,接下来后宫之中必将掀起一番争斗风波。 贾元春能够骤然获封贵妃之位,此中必然历经了多方势力的激烈角逐。 虽不敢确凿认定此番变动便一定致使徐贵妃失势下台,然而贾瑾却能够断定,倘若徐家在此期间肆意妄为、上蹿下跳,那么徐贵妃必定会首当其冲,成为宫斗失败而垮台的妃子。 随着徐贵妃的垮台,徐家自然也就丧失了原有的权势根基,而这便是贾瑾这般行事的底气所在。 不过,由此情形,贾瑾不禁为贾元春深感忧虑。后宫争斗向来阴狠且残酷无比,就原著所呈现的最终结局来看,贾元春无疑是宫斗落败之人,最终落得个死得不明不白的凄惨下场,甚至连个谥号都未曾获得。 当然,贾元春的悲惨结局,并非仅仅归咎于她在宫斗中的失利,亦与王子腾的失势以及贾家接二连三的昏聩之举密切相关,诸多因素相互交织,形成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最终致使她香消玉殒。 虽说贾元春并非贾瑾真正意义上的堂姐,可既然他当下仍旧顶着贾家少爷的身份,那么是否应当对其施以援手呢? 倘若贾元春能够在后宫之中稳稳立足,这对于贾瑾日后争夺权位而言,无疑会成为一个颇为重要的助力支点。 只是,此事远非他想做便能够顺利达成的,后宫之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牵涉范围极为广泛,倘若不能妥善周全地加以处置,极有可能会致使事情败露,反倒坏了整体的谋划大事。 故而,对于贾瑾而言,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又念及贾元春目前尚未正式成为贵妃,那么再稍作等待、观望一番,倒也并不急迫。 …… 这边,郑志远依照贾瑾的吩咐,已然对徐家发出了一番严正警告。 徐家听闻贾瑾此番行事如此强势,一时间竟有些拿捏不准状况了,于是便暂且收敛了行径,未曾再继续闹事。 只是,此事终究不可能就这般轻易作罢,想来此后定然还会滋生出其他事端来。 转瞬之间,又是半月有余。 这一日,恰逢下葬动土的黄道吉日,贾瑾与林黛玉再度来到林家祖坟,着手处理这最后的丧葬事宜。 眼见着棺椁缓缓入土,林黛玉眼眶通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好在有贾瑾在旁全程陪伴着她,使得她的内心已然多了几分坚定。 贾瑾始终在她身侧轻声劝慰着,话语温柔,恰似春日里的和煦暖风,丝丝缕缕地温暖着林黛玉的内心,让她的悲伤之情也随之减轻了许多。 待下葬事宜全部完毕之后,这场丧事便算是彻底落下了帷幕,此后有关祭奠等事宜,便成了贾瑾与林黛玉这两位至亲之人需要时常记挂在心的事情了。 关于林家的遗产相关事宜,林黛玉此前已然与贾瑾进行过细致的商议,并且已然处置得妥妥当当,当下已然可以动身返回京城了。 …… 夜晚时分。 林黛玉漫步在祖宅里的游廊之上,她环顾着四周的景致,眼眸之中隐隐闪烁着丝丝缕缕的怅然之情。 贾瑾寻觅着她的踪迹而来,先是轻柔地为她披上貂绒斗篷,而后又紧紧拉住她的手,轻轻握了握,开口说道: “妹妹若是心中不舍,咱们大可再多住上几日,让琏二哥他们先行返回京城也好。” 林黛玉听闻此言,下意识地往他怀中靠了靠,娇声娇气地回应道: “你不是一直想着要早些返回京城吗?” 贾瑾轻轻将她搂抱在怀中,将嘴唇贴近她的耳畔,轻声说道: “无妨的,晚些回去也好,正巧家中此刻也在操办丧事,咱们若是太早回去,还得去费心折腾一番呢。” 林黛玉微微抬起双眸,看了他一眼,那秀美的眼眸之中闪烁着一丝狡黠之意,随后轻轻一笑:“哟,还有你怕麻烦的事儿呀?” 贾瑾无奈回应:“倒也并非是惧怕麻烦,只是懒得去和他们虚与委蛇罢了。” 除了这个缘故之外,贾瑾也想到,在秦可卿死后,贾家等一众人家可是会借机平分那巨额利益,他可不想牵扯进这等纷繁复杂之事当中去。 林黛玉则只当是他这些日子为料理林如海的后事而心力交瘁,一时间心中柔情满溢,遂柔声回应: “如此也好,那便再多住上几日吧,让琏二哥他们先行返京便是。” 贾瑾凝视着她那绝美无瑕的容颜,不禁一阵神思恍惚,良久,方才含笑说道: “还有一事,京城里的宅邸,可先差遣下人前去清扫打理一番,待咱们回去之时,便能迎奉岳父岳母的灵牌,供奉于其中了。” 林黛玉闻此言语,俏脸之上顿时浮现出嫣然笑意,重重地点了点头,显然是对贾瑾这般安排颇为赞同。 “妹妹,夜间寒气颇重,还是回去歇息吧,可好?”贾瑾又轻声询问道。 林黛玉听在耳中,只觉心中满是温馨与幸福之感,她凝视着贾瑾片刻,轻轻应了一声“嗯”,随后便主动牵起他的手,一同回屋而去。 又过了两日。 贾琏领着一行人先行踏上回京之路,贾瑾将其送至码头,看着他乘船北上之后,方才折返回到林家祖宅之内。 如今这林家之中,便只剩贾瑾与林黛玉这两位主子,上无长辈督管,下亦无兄弟姐妹相伴,一应事务皆可由他们二人自行做主。 故而,二人时常出双入对,情意绵绵,旁人见了,自是不敢有丝毫异议,虽说二人尚未完婚,可众人皆不敢妄加指责他们这般亲密之举。 是夜,里屋之中唯有贾瑾与林黛玉二人独处,贾瑾面色红润,目光紧紧锁定在林黛玉身上。 林黛玉芳心怦怦直跳,低垂着头,不敢与贾瑾对视。 “妹妹……”听贾瑾轻轻唤了一声。 林黛玉微微抬起眼眸,瞥了他一眼,见他眼中满是炽热之情,顿时愈发娇羞起来,迟疑着回应:“你……要做什么?” 贾瑾缓缓朝她凑近了些许,林黛玉却下意识地往旁避开,轻声说道:“不……此刻还不可……” 见她如此反应,贾瑾即刻停下了动作,脸上并未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只因他此前便已料到林黛玉的心思,故而也并不急于这一时。 不过,他仍是故作失落之态:“妹妹,你竟这般狠心么?” 林黛玉听闻此言,内心不禁为之一颤,赶忙紧紧凝视着他解释: “你莫要如此,我只是觉得,礼节之事不可荒废,你我如今这般相处便已足够,待完婚之后…再任由你……任由你……” 说到此处,她早已满脸通红,羞得难以启齿了。 贾瑾听了,眼中闪过一抹光亮,笑着说道: “妹妹这般狠心倒也罢了,我也还能再忍耐忍耐,不过,你且唤我一声夫君来听听!” 林黛玉注视着他片刻,已然明了他的心思,不禁娇嗔: “哼!你分明就是故意如此,反倒还说我狠心呢。” 贾瑾却也并不气馁,依旧苦苦纠缠相劝,林黛玉见状,无可奈何,只得轻轻嗔怪了他几眼,想着此处毕竟只有他们二人,便遂了他这一回心意吧。 “夫…夫君……”迟疑良久,方才听得她以极细微如蚊蚋之声唤道。 贾瑾顿时满脸喜色,高声回应道:“哎,娘子!” 言罢,趁着林黛玉未曾留意,在她粉嫩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林黛玉刹那间羞红了脸,赶忙捂住脸庞,口中嗔怪连连,反观贾瑾,却是满脸喜色,仿若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一般。 自此之后,二人之间的关系愈发显得亲密无间,偶尔也会说起一些令人娇羞的私房话来,当然,其中大多还是贾瑾所言。 二人每日里如胶似漆,你侬我侬,不知不觉间,已然过去了半个月,此时也该是动身返京的时候了。 这日,一切准备事宜皆已妥当,贾瑾搀扶着林黛玉登上了马车,准备出城前往码头乘船北上。 却未曾想到,突然传来一个噩耗,只见贾琏的一个小厮神色慌张,急匆匆地赶来通禀道: “瑾三爷,我们二爷出事了,他…他在船上遭人暗害了!” 140 惊愕之下冷静处置 突如其来的噩耗,令贾瑾瞬间惊愕万分,整个人仿若被定在了原地一般,良久,他方才缓缓回过神来,疾声追问: “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琏二哥怎会遭人谋害?” 这时,林黛玉亦听闻了这阵动静,赶忙探出头来察看,面上亦是满布震惊之色。 半月之前,贾琏还与他们谈笑风生,孰料,不过转瞬之间,竟已阴阳两隔,这个消息,不论是对贾瑾,还是对林黛玉而言,皆是极具冲击力的。 闻得贾瑾询问,那前来报信的小厮垂首抹泪,回话道: “回三爷的话,五日之前,咱们的船刚驶出江南地界,便从水下忽地冒出一群刺客来,大伙儿压根未曾料到会有此等变故,皆一时未能反应过来。” “待咱们察觉情形不对之时,那些刺客已然将琏二爷给刺杀身亡了。” 贾瑾听闻此言,不禁心惊肉跳,此事全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他脑海飞速运转,思索着究竟会是何人欲置贾琏于死地。 细细想来,大抵不出两人。 其一,江南盐政衙门的提举李泽,贾琏曾与他的妻子有染,其后他更是沦为了斗争的牺牲品,此人自是完全具备派人刺杀贾琏的动机。 其二,则是甄家老爷甄应嘉了,此番江南风云变幻,以他们甄家彻底丧失对江南的掌控而告终。 甄应嘉心中定然对所有与他作对之人怀恨在心,在这般怨恨之下,派出刺客行刺,亦是情理之中的事,而贾琏自然也在其欲刺杀的目标之内。 “瑾郎…” 这时,只听林黛玉轻声唤了一句,语气之中挟裹着几分惊惶与忧惧。 贾瑾闻声,回过神来,抬眸望向她,见其满眼皆是伤痛之色,便先出言安抚道: “妹妹莫要担忧,且由我来处理此事便是,你只管安心坐于车内……只是,咱们怕是要稍作耽搁,方能返京了。” 林黛玉闻听此言,轻轻点头应道:“嗯,无需顾念我,你且去处置便好。” 言罢,她便轻轻放下马车的窗帘,复又坐于马车之内,静静等候着。 贾瑾继而又向那小厮问道: “琏二哥的遗体此刻在何处?另外,你们可曾派人回京城去报信?” 小厮赶忙恭敬回应:“回三爷,小的们已分作三路行事,一路已然回京城去报信了,一路守着二爷的遗体,小的则是赶忙回来给三爷您报信。” 贾瑾面色凝重,微微颔首道:“如此甚好,理当这般行事,你且在此稍候,我这便安排人手去接管琏二哥的遗体,待重新入殓之后,你们即刻扶灵回京。” “另外,你们立即去当地官府报官,不论是县衙府衙都去报一次,说明琏二哥的身份。” “想必京城里的老爷太太们得知此消息后,亦会即刻派人前来接应你们。” 那小厮听了这话,如释重负,赶忙恭敬应承道:“小的领命,定当依照三爷的吩咐去做。” 当下,贾瑾也并未急于离去,而是即刻在林家祖宅之前,召集了诸多随从、小厮等人,逐一细致地安排了诸多事宜。 诸如差人去接管贾琏的遗体,安排人手护送贾琏遗体回京,又派人即刻去通知骆煜等等。 既已发生如此之事,当务之急,自是要即刻展开调查,查探究竟系何人派人刺杀了贾琏,也必然要借助骆煜的权势了。 毕竟当下骆煜乃是新任江南节度使,虽说贾琏已然驶出江南地界,但由他出面来调查,总归是更为便利之事。 待将一应事宜吩咐完毕之后,他方才登上马车。 车中的林黛玉正安静端坐,见他进来,这才出言询问了一番,贾瑾亦未隐瞒,将自己的所思所想皆一一告知于她。 “…我已派人去接管琏二哥的遗体了,也吩咐了小厮们一番,另外,咱们先前往金陵,待将琏二哥遇刺之事查出些许端倪之后,再动身返京。” 对于贾瑾所做的诸般安排,林黛玉自是依从顺遂,轻柔地回应了一句之后,竟不由自主地主动偎依进了贾瑾的怀中。 贾瑾敏锐地察觉到她那哀伤且惶惶不安的情绪,轻轻将她搂抱于怀,以无比柔和的语调安抚着:“妹妹且宽心些,没什么的,别多想。” 此番这般突如其来的变故横生,莫说是林黛玉这般娇弱之人,便是贾瑾自己,亦觉惊惶震颤、忐忑难安。 毕竟,在这莫测的局势之下,又有谁敢断言,下一个惨遭刺客毒手之人,不会是自己呢? 再者说,贾琏终归算是与他们关系颇为亲近的亲戚,半月之前尚还在一处生活起居,孰料转瞬之间,便已惨遭不测,如此情形,任谁都会心生哀伤与愕然之感。 林黛玉自出生以来,何曾经历过这等骇人的事端,贾瑾自是对其悉心照料、呵护备至,唯恐她为此事忧心过甚。 原本他们已然计划妥当,欲乘坐马车出城,而后前往码头换乘船只北上,然现今却无需再行换船之举,径直乘坐马车赶赴金陵城便是。 待马车辘辘启程之后,林黛玉那原本慌乱的心绪也渐渐平稳了下来,她凝视着车窗外不断变换的景象,不禁轻轻叹息一声,继而问道: “瑾郎,你说琏二嫂子若是听闻了这等噩耗,又会是何种情状呢?” 骤然闻得她提及此问,贾瑾不禁一怔,脑海之中瞬间浮现出王熙凤的身影,半晌过后,方才叹息: “她定然会伤心欲绝的,毕竟她与琏二哥成婚不过才四五年的光景,他们女儿也仅仅才两三岁而已,如今琏二哥这一去,她便如同那珠大嫂一般,成了孤苦无依的寡妇了。” 林黛玉听闻此言,只觉心头猛地一紧,秀眉也随之紧紧蹙起,不由自主地更紧靠着贾瑾,满心哀伤起来。 在荣国府之中,王熙凤可算是颇为在意她之人,每每见到她时,面上总是洋溢着盈盈笑意,对她亦是关怀备至,有些时候,那关切之情较之于贾母的疼爱,反倒来得更为直接热切些。 毕竟贾母年事已高,尚需将诸多疼爱倾注于贾宝玉身上,于她而言,总归会有照拂不及之处。 故而,在林黛玉的心底深处,对王熙凤实是存着几分感激之情的。 眼下面对王熙凤陡然沦为寡妇的境况,心地纯善且始终念着王熙凤诸般好处的她,自是不由地为王熙凤深感悲戚。 心中暗自思忖着,也不知王熙凤得知这等噩耗时,会哭得何等肝肠寸断呢。 贾瑾察觉到她情绪的这般起伏波动,便凑近她耳畔,以极尽温柔的话语继续安抚着她,同时亦不禁暗叹她当真是至纯至善之人,对她的呵护之意也就愈发浓重了。 林黛玉念及此事于贾瑾而言,亦算是一桩令人伤怀之事,虽说贾琏与他并无血缘关联,可毕竟当下贾瑾尚未袒露其真实身份。 于是,她便也主动开口,对贾瑾予以安抚劝慰,二人一时间相互慰藉扶持,倒也显得相得益彰,温情脉脉。 不知不觉间,一日的光阴已然悄然流逝,他们也已然抵达了金陵城。 金陵城作为陪都,其规模之宏大与市面之繁荣,自是无需过多赘述,仅稍逊于京城几分罢了。 待进入金陵城之后,贾瑾径直吩咐车夫驱马前往荣宁街,那是贾家的祖宅所在之地。 一如京城之情形,金陵城中同样有一条荣宁街,其街名亦是因荣宁二府而得,想当初,成太祖初定都城于此,故而荣宁二府最初便是在此处营建府邸。 而后,太宗皇帝登基即位,提出了迁都之议,为了避免勋贵大臣们对迁都之事心生抵触,太宗皇帝特意差遣人手,依照金陵城的布局在现今的京城建造了一些府邸,以便勋贵大臣们只需携带行囊即可轻松入住。 也是贾家在京城坐拥两座敕造府邸的由来。 说起来,金陵城的这两座府邸才算是贾家真正自有的财产,而在京城的那两座府邸,却是有可能被皇帝随时收回的。 眼望着眼前这两座府邸,其规模与京城的相差无几,占据了大半条街道。 唯一不同之处在于,此处的荣国府乃是一个完整的整体,并不似京城的荣国府那般,特意在东面开辟出了一个东院以供贾赦居住,以至于东面还另开了一个黑油大门。 贾瑾甫一下马车,早有随从疾步进入府内前去通报了,那些在此处看守祖宅的下人,听闻是贾瑾这位少爷驾临,便纷纷赶忙出来恭迎。 “见过瑾三爷,给您纳福!” 瞧着众人恭敬行礼,贾瑾只是微微摆了摆手,说道: “免礼吧,你们且赶紧去后院收拾出两间上房来……” 言毕,又即刻安排婆子们抬来一顶小轿,以便林黛玉能够直接乘坐小轿进入后院,无需下车另行避讳了。 141 紧密调查 特意出游 贾瑾刚将诸事安排妥当,送林黛玉入后院之后,骆煜已经前来求见了。 于客厅之中,骆煜见贾瑾现身,赶忙恭恭敬敬地行礼拜见: “下官参见公子。” 见其对自身愈发恭敬有加,贾瑾心底暗暗诧异,不禁心生猜疑,莫非是杨敬松与他说了些什么? 稍作迟疑,贾瑾仍是客气地摆了摆手: “骆大人无需多礼,快请入座。” 骆煜待贾瑾落座之后,方才在下方客座落定,继而神色凝重地开了口: “荣国府贾琏公子遭刺杀一事,下官已然获悉,且已即刻差人去追查那刺客的行踪下落了。” “还望公子节哀顺变,下官定会全力以赴追查此案,也请公子莫要着急。” 贾瑾不禁眉头紧皱,说道: “此事着实出乎我之所料,原本以为此次江南风云已然彻底平息,未料想,竟又生出这般大事来。” “我细细思量,想来无非便是两个人存有这般动机……” 言至此处,贾瑾便沉吟不语了。 骆煜望着他,追问道:“公子以为是哪两人?” 贾瑾朝外头张望了一下,唤进一名随从,吩咐其在外头看守,未经准许,不得擅自靠近。 待吩咐完毕,这才沉重说道: “无非便是盐政衙司的提举李泽,以及甄家老爷甄应嘉了……” 说着便将此二人可能存有的一些动机一一阐明。 骆煜听罢,思索片刻,又问道: “那么,公子以为,此二人之中谁的动机更为强烈一些呢?” 贾瑾微微眯起双眸:“多半当是甄应嘉了,他们甄家在江南已然彻底失势出局,怕是恨不能将我等与其作对之人除之而后快。” “不过,也不可全然排除李泽的嫌疑,只是,若要验证,倒也简单,直接将其传来审讯一番,便可知晓了。” 骆煜郑重点头应道:“好,下官这就派人去传他前来。” 贾瑾又接着说道:“倘若李泽一如往常,仍在扬州城,且对此事一无所知,那么极大可能便不会是他所为了。” 骆煜听明白了贾瑾的意思,深以为然,进而又追问道: “那公子的意思是?” 贾瑾目光望向屋外,沉吟少顷,说道: “还是应当以追查甄应嘉为主,双管齐下,若凶手果真是李泽,那自是再好不过,即便不是,也不会耽搁调查的时间。” 对此,骆煜依旧表示认同:“公子所言极是,只是,若当真便是甄应嘉下的手,想要追查出其中真相,怕是极为困难啊。” 说到此处,骆煜亦是眉头紧皱。 贾瑾跟着点头称是:“确实棘手,若是甄应嘉所为,那些刺客想必已然销声匿迹,说不定已经被杀人灭口了。” 闻听此言,骆煜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依贾瑾这般说法,此次刺杀案怕是永远都难以查个水落石出了。 恰在此时,只听贾瑾不紧不慢地说道: “莫急,总归是会有办法的,先着手查查看,另外,需密切留意甄家府邸的一举一动。” 骆煜恭敬地应承道:“好,下官这就去办理。” 说罢,二人又就一些细节细细商议了一番,随后骆煜便即刻离去,依着贾瑾的要求行事去了。 贾瑾将其送出大厅,后又返回座位之上,目光望向屋外,手指搭在桌上,轻轻敲击着桌面,似在思索着什么。 良久,贾瑾方自沉思中回过神来,微微眯起双眸,继而起身,朝后院走去。 后院之中,林黛玉正与晴雯、香菱、紫鹃等一众丫鬟说着话。 因她与贾瑾婚事已定,二人身畔的丫鬟们,也都开始逐步适应起一同侍奉他俩之事。 其实,自南下以来,贾瑾与林黛玉便鲜少有分离之时,晴雯等人也渐渐对此习以为常了。 “三爷。” 恰在此时,闻得外头传来丫鬟的问安之声,林黛玉、晴雯等人皆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院外。 见贾瑾举步迈入,众人目光旋即凝聚于他身上,晴雯等丫鬟赶忙恭敬地迎上前去,行礼问安。 贾瑾逐一打量过她们,而后行至林黛玉近前,二人自是免不了一番温情脉脉的亲昵之举,晴雯等人见状,皆识趣地悄然退下,未敢有丝毫打扰。 未几,见二人相互依偎,只听贾瑾轻声细语道: “妹妹想必是初次到金陵来吧?正巧当下得闲,明日我便陪妹妹于这千年古都四处游历一番,可好?” 林黛玉凝眸注视他半晌,敏锐地觉察出他似另有所图,然于她而言,只要贾瑾愿意相伴出游,便是美事一桩,遂不禁嫣然一笑,应道:“自然好啊……” 言罢,二人复又亲昵起来。 次日。 贾瑾引领着林黛玉以及晴雯、香菱、紫鹃等数位丫鬟,登上马车,于金陵城内悠然闲逛游玩起来。 金陵作为千年古都,城内街巷纵横交错,车水马龙,市井繁华,更有那秦淮河畔、栖霞山、雨花台等诸多胜景佳处。 难得此番出门游玩,最为欣喜雀跃的当属晴雯等一众丫鬟了,平日里,没有准许,她们是不可能出府来的,更别说游玩逛街了。 故而,一路上晴雯等人叽叽喳喳,兴奋难抑,反倒是林黛玉,文静娴雅,只是抿嘴浅笑,静静观望着。 贾瑾念及林如海丧事甫毕,又闻贾琏遭刺杀之讯,此番带林黛玉出游,亦是冀望能令她散心释怀,宁神定心。 见她虽无晴雯等人那般兴奋难抑,然能绽露笑颜,于贾瑾而言,便已足矣,便也跟着展颜而笑。 不过,在关注林黛玉、晴雯等人之际,贾瑾目光亦不时扫视四周。 之所以如此行事,也是因他欲借此察探一番,自己外出之时,是否会遭逢刺客。 为此,他还特意吩咐众多护卫分散开来。 若当真是甄应嘉所为,此刻那已然气急败坏、几近疯狂的甄应嘉,恐是任何癫狂之举皆做得出来。 如此这般试探,亦恰可引蛇出洞,若能擒获刺客,便可顺藤摸瓜,追查出幕后真凶。 待至傍晚,贾瑾一行返回了贾家祖宅,贾瑾将林黛玉悉心安抚妥当之后,便步出后院,行至前院某屋。 身为贾瑾麾下探子首领的樊鸣,早已在此恭候多时。 “属下见过公子。” 见贾瑾前来,樊鸣赶忙恭敬行礼。 贾瑾瞧着他,轻轻摆了摆手:“免礼,情况如何?” 樊鸣摇了摇头,回道:“回公子,今日之内,未曾发觉任何刺客踪迹,即便是暗中窥伺或是跟踪公子之人,亦未曾有。” 这个结果,令贾瑾不禁眉头紧皱,心下暗自思忖,莫非真凶并非甄应嘉? 抑或是,在金陵城内,甄应嘉不敢对他贸然动手? 在贾瑾看来,若真凶确实是甄应嘉,那其定然不会放过此等良机,这亦是他出门之时,故意令众多护卫分散的主要缘由。 沉思片刻之后,贾瑾吩咐道:“继续密切留意甄家情形。” 樊鸣恭敬应诺,见贾瑾再无其他吩咐,便悄然退下,离去之时,悄无声息,仿若从未曾现身一般。 贾瑾独自沉思良久之后,亦起身返回后院而去。 次日,骆煜亲自前来拜会,并带来了最新消息: “公子,下官连夜审讯了李泽,其嫌疑基本可排除了,他一直身处扬州,且对于贾琏公子遭刺杀一事全然不知。” “下官询问过他,是否曾有杀害贾琏之意,他言,确曾有过此念,然亦深知其后果之严重,不过是曾有此念想,却不敢付诸实际行动。” 142 以自身为诱 引蛇出洞 待骆煜回复完毕,贾瑾当即判定李泽应是无嫌疑了,轻声言道: “现今观之,最大嫌疑者,果然当属甄应嘉无疑了。” 骆煜也是深以为然,且不禁忧心忡忡起来: “公子,既已能断定此事乃甄应嘉所为,公子务必要万般谨慎小心呐,他既胆敢差遣人手去行刺贾琏,想必亦敢派人来谋害公子您啊。” “况且,他已然知晓,此前的江南风云变幻背后,全是公子您一手所操控,想来,他对公子必是怀恨至深,公子定要千万小心谨慎才是。” 贾瑾晓得他乃是出于关切自身,这才般说,心中不由暖意顿生,含笑回道: “无需为我担忧,我身旁护卫众多,再者,我如今反倒盼着甄应嘉能派刺客来行刺于我,如此一来,恰好可将其抓个现行。” 骆煜却是一脸肃然,赶忙劝谏道: “还望公子万不可亲身涉险呐,公子乃千金之躯,干系重大,万望公子定要慎重行事。” 听他这般说辞,贾瑾不禁微微皱眉,问道: “骆大人,你…莫不是已然知晓了某些内情?” 此语一出,骆煜陷入了沉默。 稍过片刻,方才开口说道: “回公子,实则不久前,下官初任节度使之际,杨大人便曾修书予我,信中隐晦地提及了公子您的真实身世,于此同时,下官亦就此确定成为了忠义太子一党的成员。” 闻听此言,贾瑾心中释然。 此前杨敬松未曾对骆煜透露更多详情,盖因骆煜彼时不过区区一地方节度副使,而如今已然摇身一变,成为了江南节度使,已然具备了足够的身份。 是以,将他对真实身份告知给了骆煜,且吸纳骆煜成为旧太子一党的成员,以此来壮大旧太子一党的势力。 如此行事,不仅能让骆煜心生些许盼头,亦能使骆煜明白,其自身并非孤立无援,身后实有政治靠山可依傍。 倘若他日,贾瑾果真能够成功夺位,骆煜自然亦可顺势更进一步。 故而,他方才愈发对贾瑾重视有加,也才有了方才那一番肺腑之言。 沉默须臾,贾瑾轻声说道: “既然骆大人已然知悉,那我便不多赘言了,不过,还请骆大人放心,我本人亦是颇为惜命的,自然不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开玩笑。” “且先试探一番甄应嘉的胆气再说,同时,你可依下述之法去行事……” 言罢,便将自身所想之策告知于骆煜知晓。 骆煜听闻之后,双眸微亮,不禁赞叹道: “公子果真是足智多谋,下官钦佩不已,若此计能够施行成功,那甄应嘉便休想再行逃避了。” 贾瑾微微摆了摆手,神色平静地回应道: “此事尚无定论,切不可过早断言获胜,还是且看局势后续之发展再说吧。” 骆煜赶忙恭敬应承道:“公子所言甚是,下官受教了。” 二人就此商议良久,骆煜这才辞行离去。 贾瑾目送其走远之后,便起身折返后院而去。 后院之中,林黛玉正与香菱一同探讨诗词,晴雯则与紫鹃等一众丫鬟叽叽喳喳地谈论着昨日游玩之事,屋中一片热闹景象。 贾瑾步入其中,见她们这般情状,心中亦随之愉悦起来,尤其当看到林黛玉已不复往昔那般忧愁善感,而是变得沉稳淡然,更是令他倍感宽慰。 “三爷回来了。” 这时,晴雯眼尖,率先瞧见了贾瑾,娇笑着快步迎了上来,紫鹃等丫鬟见状,亦纷纷上前问安行礼。 贾瑾含笑着摆了摆手,看着晴雯问道: “在聊些什么呢?瞧你这般高兴的模样。” 晴雯深知贾瑾的脾性,故而并不拘礼,便大大咧咧地将她们方才所谈论之事告知贾瑾,无非是昨日游玩逛街之时的种种情形,说话之时,那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见她如此兴奋,贾瑾亦不禁为其所感染,面带笑容说道: “既然你们这般喜欢出游,那稍后咱们再出去游玩一番,可好?” 晴雯乍闻此言,尚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禁睁大秀美双眸,直勾勾地看着贾瑾,见他神情不似说笑,不禁娇声询问道: “三爷,你所言可是当真?” 贾瑾轻轻颔首,应道:“自然当真,我何曾欺骗过你?” 此言一出,晴雯顿时激动万分,竟至有些手舞足蹈起来。 林黛玉与香菱闻得这边动静,亦步出查看,瞧见晴雯这般模样,林黛玉不禁抿嘴说道: “你们瞧瞧这丫头,莫不是疯了?” 晴雯这才惊觉自己方才举止有些过头了,赶忙收敛,恢复如常,却又眉飞色舞地对着林黛玉说道: “姑娘,您有所不知呀,三爷方才说了,等会儿要再带咱们出去游玩呢!” 林黛玉听得惊讶,遂将目光投向贾瑾,问道: “瑾郎,今日还要出门么?” 贾瑾听出她话语之中的疑惑之意,微微点头应道: “嗯,难得晴雯她们如此欣喜,妹妹你亦是难得来金陵一趟,昨日不过才游览了一两处景点罢了,今日咱们不妨继续出游,就当作是散心亦是不错。” 林黛玉美眸微微一闪,轻抿朱唇,回应道:“也好,只是恐怕要辛苦他们准备车轿了。” 话音未落,晴雯便急切说道:“这有什么呀,我这便去吩咐一声,让他们赶紧准备好车轿!” 言罢,便疾步朝外头走去,瞧她那模样,仿若恨不能即刻便出门一般。 见此情形,贾瑾与林黛玉皆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二人亦发觉了对方的这一动作,不禁相视一笑。 半晌,贾瑾牵起林黛玉的手,朝里屋行去,香菱、紫鹃等一众丫鬟见状,皆含笑告退而去。 待至里屋之中,二人一番温存过后,听林黛玉娇声娇气问道: “我才不信你仅仅是为了晴雯那丫头呢,到底是所为何故?” 贾瑾见她心思如此敏锐,不禁赞叹道: “果然是瞒不过妹妹你,妹妹当真是冰雪聪明,秀外慧中……” 听到他这般夸赞自己,林黛玉不禁心中略感傲娇,只觉心口皆甜,轻轻“嗯哼”了一声,那粉嫩的脸颊亦是一片嫣然之色,主动往贾瑾怀里靠了靠。 贾瑾轻轻搂住她,贴着她的耳畔继续解释道: “……除了想让妹妹你借此散心,让晴雯她们也能出门走动走动之外,亦是想着,借此机会瞧瞧那甄家老爷,是否会派人来行刺于我!” 林黛玉闻听此言,顿时紧张起来,赶忙抬眸凝视着他,问道: “为何要如此?” 贾瑾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所知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林黛玉听得是心惊胆战,秀眉紧蹙,眼眸之中满是忧愁与不安之色,缓缓摇头说道: “既是如此,那便更不应轻易出门了。” 贾瑾轻柔地握住她那温润的玉手,面带笑容,轻声安抚道: “妹妹莫要担忧,我自然不会拿自己的安危来开玩笑的,更何况还有妹妹你在身边,任谁也休想伤害到妹妹你。” “我已做好了万全准备,唯有如此行事,方能将这一隐患彻底根除,不然的话,他若存心害我,即便我一直待在家中足不出户,他亦同样会有所行动的。” “倘若我能将其抓个现行,让他彻底无所遁形,那么,此后他自然不敢再轻易来加害于我了。” 这番话语之中透着几分自信,林黛玉听了,心中稍稍安稳了一些,又思及贾瑾此前的诸多谋划似乎从未有过失败之举,就如同先前对付姜氏以及那些盐商一般,皆被贾瑾揪了出来。 她深信,这一次,贾瑾亦定然能够成功,将这一隐患彻底消除殆尽。 143 他不敢动手 那我就自己导演 待诸事皆筹备妥帖之后,贾瑾便携着林黛玉、晴雯等人再度出门游玩逛街。 贾瑾与林黛玉同乘一辆马车,晴雯等数位丫鬟则分乘两辆马车,马车四周还跟随着一干婆子、小丫鬟以及小厮等随从人员。 沿途之上,最为兴奋之人当属晴雯无疑,那张樱桃小嘴就一直未曾停歇,倒也成了这一路上颇为独特的景象。 就连林黛玉亦为其所感染,不时展露笑颜,贾瑾见状,也跟着欢喜,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晌午过后,行至某条街道,晴雯等几个丫鬟漫步于街道之上,悠然闲逛,贾瑾与林黛玉则安坐于马车之内,随着她们缓缓前行。 晴雯但凡瞧见稀奇有趣之物,便会拿来呈与林黛玉和贾瑾过目。 见她如此不辞辛劳,往返奔波,林黛玉不禁为其感到疲累,遂劝道: “你且稍事歇息吧,若这般持续下去,今日回府之后,怕是你都动弹不得了。” 晴雯却浑不在意,笑着应道: “多谢姑娘挂怀,我并无大碍,府里谁人不知我这腿脚最为灵便,身子亦是最为康健的?” 这话莫说是林黛玉听了忍俊不禁,便是贾瑾闻之,亦忍不住打趣她一句: “你呀,可莫要逞强,此刻自是兴奋异常,待回府之后,若是腿疼起来,可莫要哭哭啼啼的!” 晴雯闻听此言,傲娇地回应道:“三爷放心便是,我断然不会如此,不信的话,且拭目以待好了。” 言罢,又兴冲冲地跑去挑选街边的货品了。 贾瑾与林黛玉见她这般情状,不禁又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笑,林黛玉笑着调侃道: “你瞧瞧你宠出来的丫鬟,不明的,还以为她是你姐姐呢!” 对此,贾瑾并未加以反驳,于他而言,在合乎规矩的范围之内,自己的女人当是要宠溺有加的。 不过,他还是回了林黛玉一句,而后又朝车窗外探了探身,瞥见街角某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之后,便将车窗帘幔放下,神色严肃地对林黛玉说道: “妹妹可准备好了?他们就要来了!” 林黛玉凝望着他,轻轻点头,应了一声“嗯”,旋即主动偎依到他的怀中。 贾瑾则轻柔地捂住了她的双耳,目光直视前方,仿若在静候着什么降临。 “啊!” “有刺客!” 猛然间,听得一名护卫高声呼喊,紧接着便传来兵刃相互撞击的声响,旋即一众小丫鬟们亦是发出阵阵尖叫。 只见不知从何处窜出一伙身着黑衣人,手持利刃,朝着贾瑾等人所乘的马车疾冲而来。 刹那间,街道之上一片混乱,众人皆在仓皇逃窜、躲避不迭,各类物件散落满地,街边的店铺亦是赶忙紧闭店门,唯恐惹上祸端。 不过转瞬之间,原本热闹非凡的街道,便瞬间变得冷冷清清,只剩贾瑾的护卫仍在与这些黑衣人激烈搏斗。 也不知过了多久,衙差与官兵们总算赶到了此处,旋即加入了战局,这伙黑衣人终究难敌众人,悉数被擒获拿下。 “公子,您可安好?” 此时,有护卫来到马车旁,恭敬地问询道。 半晌,马车之内方才传来贾瑾的声音: “我无恙,速速离开此地,护我回府!” 护卫赶忙恭敬应诺,当即驱驾马车回府。 马车之内,贾瑾看着林黛玉,柔声问道:“妹妹未曾被吓到吧?” 林黛玉凝视着他,微笑着摇了摇头:“自然未曾,若事先知晓却还被吓到,那才真叫可笑呢。” “更何况,有你在我身旁,我便更觉无惧了。” 言罢,又一次偎依到贾瑾的怀中。 察觉到林黛玉对自己似是愈发依赖起来,贾瑾心下不禁有些欢喜,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温言软语地诉说着私房情话。 林黛玉闻听着,只觉甜蜜且安心,然听了片刻之后,她还是打断了贾瑾,轻声询问道: “瑾郎,我实是不解,你为何要安排人手去上演这么一出刺杀的戏呢?” 贾瑾唇角微微上扬,缓声道:“既然那甄应嘉没那胆量在金陵城中对我下手行刺,那便由我来为他导演这么一场吧。” 言至此处,他便不再多言,林黛玉不禁微微蹙起眉头,却也未再继续追问下去。 过了半晌,贾瑾悄然转移了话题,又接着说起那些属于他俩之间的温存话语来。 不多时,他们便返回到了贾家祖宅,贾瑾亲自护送着林黛玉回到后院上房中。 未过多久,晴雯等人也相继归来,瞧那模样,她们似乎并未受到惊吓,反倒是晴雯面上还带着一抹兴奋之色。 只是碍于贾瑾此前的警示,晴雯等人竟无一人提及方才所遇“刺杀”之事。 …… 甄府之中。 在一间暖阁之内,只见甄应嘉端坐于太师椅上,正听着一位身着蓝色长袄的亲信前来禀报事宜。 不过月余光景,甄应嘉仿若苍老了许多,就连鬓角之处竟也可见斑白之色。 “回禀老爷,贾瑾这两日正与林家小姐以及一众丫鬟外出游玩,其身边的护卫随从数量并不多。” “另外,新任节度使骆煜,已然数次出入过贾家老宅,观其情形,想必是前去拜访贾瑾无疑。” 听闻这些情形,甄应嘉的脸色顿时阴沉得如同死水一般,他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 “废物!我命他们去刺杀贾瑾,却将贾琏给杀了,这些废物难道就不知先去确认一下身份吗!” 那蓝衣亲信听闻之后,自是不敢多言,只得低垂着头,默默不语。 须臾之间,甄应嘉的眼底闪过一抹阴鸷之色,他冷哼一声,继而喃喃自语: “贾瑾!你休想有好日子过,老爷我定要将你除之而后快!” 说到最后,他已是咬牙切齿,苍老的眼眸之中尽是仇恨与怨愤之情,可见其对贾瑾的恨意着实深重。 过了一会儿,他吩咐道: “退下吧,继续盯着贾瑾和骆煜!” 那蓝衣亲信如蒙大赦,赶忙应承下来,弓腰行礼之后便退下了。 待那蓝衣亲信离去之后,甄应嘉便独自陷入了沉思之中,暖阁之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只能偶尔听闻木炭燃烧之时发出的爆裂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到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正在沉思的甄应嘉猛然惊醒。 他抬眼望向屋外,便瞧见方才离去的蓝衣亲信又急匆匆地折返了回来,一进屋便赶忙禀报道: “启禀老爷,出事了,刚得到消息,贾瑾在城中遭遇刺客行刺,那些刺客已然被悉数拿下了!” 甄应嘉闻听此言,满脸惊诧之色,急忙起身,瞪大了双眼问道: “果真如此?那贾瑾可是死了?可知那些刺客究竟是何人?” 那蓝衣亲信赶忙回道: “回老爷,听闻贾瑾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而已,至于那些刺客的身份,小的们暂时还未查明。” 听闻此言,甄应嘉顿时脸色一黑,忍不住狠狠捶了一下桌子,又咬牙切齿地吩咐道: “快!速去查清楚这些刺客到底是何人,若果真是那些废物,即刻安排人手去将他们杀了!” 那蓝衣亲信不敢有丝毫迟疑,立马便依言去办了。 甄应嘉目送他离去之后,眼眸之中尽是阴霾之色,且略显焦急与不安,渐渐在阁楼之中来回踱步起来,仿若正在思索应对之策。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忽见有下人前来禀报: “启禀老爷,门外来了一位公子,自称乃是京城荣国府贾家少爷贾瑾,说是要见老爷您。” 甄应嘉听闻此言,浑身不禁一抖,满脸皆是惊愕之色,喃喃道:“他…他怎么来了?” 144 当面诈出真相 闻得贾瑾竟然来了,甄应嘉面露惊诧之色,其间亦夹杂着些许愕然与不安。 良久,他方才回过神来,面色阴沉地步下阁楼,心下暗自思忖,定要瞧瞧贾瑾此番前来见自己,究竟是何用意,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于客厅之中,贾瑾已然伫立良久。 待甄应嘉现身之后,他自不行礼,反倒满脸怒容,愤然言道: “好一个口口声声念叨着世交的甄家世翁呐,真真是未曾料到,你竟敢公然指使刺客,在金陵城内对我痛下杀手!” 贾瑾此言一出,恰似当头棒喝,甄应嘉顿时满脸涨得通红,怒喝道: “简直是一派胡言!你何时瞧见是我指使之人来行刺于你了?” 贾瑾自始至终皆紧紧盯着甄应嘉,意欲从其神情反应中探寻端倪,见他如此急切地予以反驳,心中已然有了六七分把握。 当下冷哼一声,言辞犀利道: “你还敢矢口否认?那刺客已然被擒获,且皆已招供,明确供出便是你差遣他们前来刺杀于我的。” 言至此处,贾瑾不禁瞪大双眸,怒目而视,声色俱厉: “甄老爷,我知晓此前诸多事宜,令你对我恨意难消,可你也不该如此胆大妄为、肆意妄为吧?” 甄应嘉见贾瑾说得慷慨激昂、大义凛然,且满脸透着一股威严之气,心下竟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畏惧与不安来,说话也变得战战兢兢: “你…你切莫在此胡搅蛮缠,我…我可从未安排过刺客去行刺你!” 听其说话已然变了腔调,贾瑾愈发笃定,幕后黑手定是他无疑了,眼神微微一闪,继而恨恨说道: “事已至此,你仍旧死不认账是吗?” “那些刺客都已招供,原本就是你派他们来刺杀我的,只是误将贾琏认作了我,结果错杀了贾琏。” “你得知这一结果后,怒不可遏,于是又再度安排他们,再次前来对我痛下杀手,难道不是如此吗?” 甄应嘉听闻此言,不禁心惊胆战,眼中瞬间闪过阵阵惊骇之色,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见他这般模样,贾瑾亦觉有些诧异,方才所言,不过是想着试探、诈一诈甄应嘉罢了,没成想竟似歪打正着了。 看样子他当真是猜对了,甄应嘉起初便是冲着他而来的,只是那些刺客误以为回京之人便是他,实则那时他尚在姑苏城,而回去的乃是贾琏。 对于出现这般状况,贾瑾只觉颇为可笑,这些刺客也未免太过不专业了,非但事先未将情报核实准确,就连动手杀人之前,都未曾确认目标究竟是谁。 居然都没能分清贾琏和他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目标。 不过,此事也着实令贾瑾愤怒不已,若非他有意陪着林黛玉在林家祖宅再多逗留半个月,那此次遇刺之人,必定便是他无疑了。 念及于此,贾瑾不禁怒从心头起,瞪大双眼,直视着甄应嘉道: “我原本以为,你敢胆大妄为地组建小朝廷,自封江南王,已然是狂妄至极了,没成想,你口口声声宣称我们两家乃是百年世交,转瞬间却派刺客来杀我!” “哼!我琏二哥已然命丧黄泉,此事我贾家绝不会善罢甘休,你且等着瞧好吧!” 甄应嘉却依旧不认账:“你…你莫要胡说,我可没有这般行事!” 贾瑾紧紧盯着他,言辞冷峻道:“有没有做过,你自己心里最为清楚,还口口声声说咱们是百年世交,背地里却做出如此龌龊不堪的事情来!” “哼!我们贾家向来未曾亏待过你们甄家,你却做出这般行径,此前,你使出下作手段来逼迫于我,我未曾报复,你倒先安排人行刺,果真是好一个‘江南王’啊。” 言罢,贾瑾旋即转身离去,此番前来之目的已然达成,自是无需再多费唇舌。 而甄应嘉则满脸阴沉,怒视着贾瑾离去的背影,浑身微微颤抖,眼中闪烁着阴鸷的光芒。 须臾,甄应嘉方稳下心神,狠狠咬了咬牙,朝外头沉声喝道: “来人呐!” 半晌过后,那身着蓝色长袄的亲信步入屋内,恭敬地应道:“老爷。” 甄应嘉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语气急促且严厉: “快!去将那些个蠢货给我找出来,而后统统杀了,毁尸灭迹,绝不可让任何人知晓此事!” 那蓝衣亲信听闻此言,不禁面露愕然之色,稍作迟疑之后,方才小心翼翼地进言劝谏: “老爷,似不必如此行事吧?况且,此刻若有所行动,恐怕会有暴露之风险啊!” 话音未落,便见甄应嘉已然怒不可遏,猛地拍着桌子,呵斥道: “混账玩意儿!老爷吩咐你去做,你便去做就是!哪来这般多的废话!莫不是要老爷先惩处你一番才肯听话?” 蓝衣亲信闻此呵斥,顿时噤若寒蝉,赶忙低头应承,旋即匆匆前去办理此事。 依着甄应嘉的心思,城中出现的那些刺客,大抵并非是他所安排,然而此刻既已被贾瑾洞悉了背后的一切隐情,他自是想着,当先毁灭‘证据’再说。 只要将那些刺客悉数灭口,那么,不论贾瑾以及贾家之人如何言说,他便都可无所畏惧了。 然常言道,百密终有一疏,诚如那蓝衣亲信所劝谏的一般,此刻动手,确有暴露之虞。 更何况,贾瑾已然笃定便是甄应嘉派人刺杀了贾琏,故而早早便安排了人手暗中盯梢甄家,甄家上下所有人的一举一动皆在其监视范围之内。 虽说那蓝衣亲信已然极力掩饰,可在樊鸣等一众专业探子的眼中,却仍是一眼便看穿了他刻意掩饰之举,旋即紧紧盯上了他,并即刻将这一特殊情形通禀给了贾瑾知晓。 贾瑾当即作出判断: “此人必是受甄应嘉指使前去灭口的,多派些人手跟上,倘若果真是杀人灭口之举,你们便将其抓个现行!” “想必那些刺客尚不知晓,甄应嘉已然欲除他们而后快了,你们到时候将此等真相道出,必然会引发他们内讧,届时便可将他们一并拿下!” 樊鸣闻听此言,恭敬地应道:“是,属下遵命!” 言罢,便即刻依令行事而去。 事情的发展,果如贾瑾所料那般,那蓝衣亲信先是乘船来到了扬州府宝应县外的一个村落。 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当真招来了一群‘水鬼’,也就是那些曾从水下突然冒出,且将贾琏刺杀的刺客们。 樊鸣等人瞧得真切,当下便依照贾瑾的吩咐,将他们抓了个现行,不仅擒获了甄应嘉的亲信,连同所有刺客亦是悉数抓获。 次日傍晚时分。 贾瑾于一间秘密的牢房之中见到了这些刺客,当面审讯一番。 审讯结果正如他先前所猜测的一般,此前甄家彻底在江南出局,已令甄应嘉对他积怨颇深,于是便安排了这伙人在半道之上将贾瑾截杀。 然而,贾瑾想着陪同林黛玉在林家老宅先居住上些许时日再行起程,让贾琏先行一步,这伙刺客们早早便已埋伏于半道之上,见是贾家的船,只当贾瑾便在其中,二话不说便径直杀了上去。 虽说贾琏身旁亦有随从小厮,可他们万万没料到,竟会遭遇刺杀,故而皆未及反应过来,贾琏便这般被这伙极为不专业的刺客给刺杀身亡了。 之所以要待过了江南地界才动手,亦是因为甄应嘉担忧会被怀疑到自己身上来。 可甄应嘉却未想到,如此行事,更似掩耳盗铃之举,毕竟才刚出江南地界便出了事,任谁都能猜到定非其他地方之人所为。 审讯完毕之后,贾瑾即刻安排人手,秘密押送包括蓝衣亲信以及刺客在内的所有人从陆路上京。 贾琏怎么说也是荣国府长房嫡子,就这般惨遭横死,自是要追查到底的。 如今他已然查明了真相,至于接下来该如何追责,那便是贾母、贾赦等人所要做的事情了。 说实话,贾瑾亦颇为好奇,贾母他们对此事将会作何反应? 145 噩耗传来 满府皆惊 京城,宁国府。 一间抱厦内,王熙凤原本正闭眼小憩,却猛然惊醒,满头大汗,心跳如鼓,口中逸出一声惊呼。 在旁刺绣的平儿闻听动静,赶忙起身,疾步来到王熙凤身旁,轻声询问:“奶奶,怎么了?” 王熙凤面如白纸,看着她,言语间满是迟疑:“我……梦到……” 神色紧张,竟有些口齿不清。 平儿见状,忙去斟了一盏茶,递与王熙凤,柔声宽慰:“奶奶许是近日太过操劳,晨起甚早,夜半方眠…” 王熙凤接过茶盏,轻抿一口,眉头紧蹙:“不知为何,我只觉得心神不宁,似有大祸将至。” 平儿轻拍王熙凤后背,轻笑道:“奶奶莫要多虑,能有何事?眼瞅着年关将近,二爷也快回府,是喜事将近。” 王熙凤听闻‘琏二爷’三字,不禁喃喃自语。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一声疾呼:“二奶奶,不好了!琏二爷出事了!” 紧接着,一阵纷乱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王熙凤霎时瞪大双眸,望向门口,只见来旺媳妇等婆子簇拥着小厮昭儿匆匆而入。 昭儿此前回来过一趟,如今却不见贾琏身影,王熙凤立即明白,定是贾琏遭遇不测,急声问道: “快讲!出什么事了?!” 昭儿跪地,泣不成声:“回二奶奶,二爷……在半道上遭人刺杀,已然身亡!” 王熙凤顿觉心跳骤停,‘啊’的一声凄厉惨叫,手中茶盏脱手坠地,摔得粉碎,茶水溅湿衣裳,她却浑然不顾。 仿若天旋地转,王熙凤只觉脑袋嗡嗡作响,脑海一片空白。 两眼无神,嘴唇颤抖不止,半晌才回过神来,身子一软,瘫倒在椅中。 泪水如决堤之水,无声地夺眶而出,却仿若未觉,唯见那剧烈起伏的胸膛,可知她内心的惊涛骇浪,无法平静。 往昔与贾琏的点点滴滴,那些甜蜜、争吵与算计,如走马观灯般在脑海浮现,如今却皆成泡影。 她的世界仿若大厦倾颓,支柱尽失,空余无尽的悲哀与茫然。 虽说她对贾琏不乏抱怨,亦有失望,但终究夫妻一场,且贾琏乃荣国府长房嫡子,是她在府中身份地位的依仗。 一时间,世界仿若失色,王熙凤满脸惨白,悲痛欲绝,再无往日的精明干练。 悲痛万分的同时,她也想到,贾琏一死,她便会失去身份依靠,贾母、王夫人未必会再看重她,那些曾经被她压制的下人,那些嫉妒她权势的旁支,都会如饿狼般扑来,她很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而她那可怜的女儿,才仅不到三岁,便已失去了父亲,又是多么凄惨可怜的事情。 平儿亦是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眼中满是惊恐与不信。 她对贾琏亦有几分情意,闻此噩耗,只觉心被狠狠撕裂。 见王熙凤泪流满面却无声,她深知王熙凤之痛更甚,欲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陪在一旁默默垂泪。 屋中其余丫鬟婆子亦乱作一团,有低声啜泣者,有惊慌交头接耳者,整个院子被哀伤与恐慌笼罩,如乌云蔽日,令人窒息。 角落里,几个婆子相互扶持,眼中既有对贾琏之死的震惊,亦有对未知命运的恐惧,更有咒骂刺客的,痛斥仇家的,她们都知道主子既逝,府中必将大乱。 不知过了多久,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等女眷纷纷赶来,见王熙凤如此,赶忙围上前劝慰。 “凤丫头……” 见着长辈到来,王熙凤‘哇’的一声痛哭起来,那哭声撕心裂肺,震天动地,闻者无不落泪,皆为她的悲痛而感同身受,亦为她的遭遇而惋惜。 与此同时,众人亦纷纷猜测,究竟何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谋害府上的琏二爷,无不义愤填膺。 …… 贾琏的死讯如平地惊雷,瞬间震动了贾家东西两府以及阖族上下,男女老少无不惊愕万分。 消息一经传开,京城的勋贵之家也都知晓了,一时间,世交之家纷纷前来贾家慰问探望,就连宫里头,亦有太监前来探望。 贾母院内,噩耗传来,贾母仿若遭受雷击,身子剧烈一颤。 那原本矍铄有神的苍老眼睛,刹那间黯淡无光,眼中泪花闪烁,嘴唇微微抖动,哽咽着:“我的儿啊,怎会如此……” 面容上痛心与惋惜交织。 虽说贾琏在贾母心中的分量不及贾宝玉,但他毕竟是长房嫡孙,英年早逝,身为祖母,焉能不痛心? 厅内的三春姐妹,听闻此讯,满脸皆是震惊之色,未曾想竟有如此变故,半晌,姐妹三人皆黯然神伤,以袖拭泪。 其余丫鬟们回过神后,有人赶忙劝慰贾母,贾母身边的大丫鬟鸳鸯便是其中之一,她极力安抚贾母,恳请贾母保重身体,莫要过度哀伤。 唯有一人,神情变化不大,便是早已守寡的李纨,按照旁人对她的评价,自守寡以来,形如枯槁,几乎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就如此时,虽贾琏死讯十分震惊,可她也只是微微色变,很快又恢复原样,和鸳鸯等丫鬟一起,轻轻安慰着贾母。 贾探春心思缜密,闻贾琏之事,旋即想到贾瑾和林黛玉。 她暗自思忖,贾琏出事,不知贾瑾和黛玉境况如何,料想他们应是与贾琏一同返京。 于是,悄悄吩咐丫鬟出去打听。 待丫鬟回报,言明贾瑾和黛玉并未与贾琏同行回京,她这才长舒一口气。 然其心中依旧满是惊疑与忧愁,究竟何人对贾琏恨之入骨,竟遣刺客将其杀害? “老太太,大老爷、二老爷来了。” 这时,有丫鬟进来通传。三春姐妹、李纨等闻之,知趣地行礼告退。 少顷,贾赦、贾政兄弟二人匆忙赶来,二人面色凝重,贾琏被刺一事对他们冲击巨大,只是身为长辈,他们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贾政见贾母悲痛之色溢于言表,忙上前劝慰:“老太太,还望节哀顺变,保重身体要紧啊。” 贾母瞥了他们一眼,咬牙切齿道:“简直无法无天!琏哥儿竟遭此毒手,还有没有王法?究竟是何人,非要置他于死地?到底有何深仇大恨?” 贾赦接着说道:“据回来报信的小厮们讲,林妹夫丧事料理完毕后,瑾哥儿想陪黛玉在姑苏多留些时日,便让贾琏先行返京。” “岂料,刚出江南地界,便有一伙黑衣刺客现身,看情形,是早就在水下埋伏好了。” 贾母闻此,方想起林黛玉,瞪大苍老的眼睛,急切问道:“我的玉儿可安好?” 贾赦忙回道:“老太太放心,瑾哥儿和黛玉仍在姑苏,平安无事。” 贾母神色凝重,吩咐道:“快派人告知他们,暂且不要回京,待琏哥儿被刺之事彻查清楚,再行返京。” “同时,多派些人手去保护他们。还有,告诉瑾哥儿,定要小心谨慎,护好玉儿周全,否则,我绝不轻饶。” 贾赦赶忙应诺。 贾母又愤慨而言:“我贾家虽不比往昔风光,但也绝非任人欺凌之辈。” “你们即刻动用亲戚世交的关系,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还琏哥儿一个公道,也好让世人知晓,贾家尚未彻底败落。” 从贾母话语中,不难听出,她深知贾家如今权势已不复存在,只能仰仗亲戚世交之力,贾赦、贾政兄弟二人恭敬称是。 又听贾母接着吩咐: “速派人去接琏哥儿的遗体回府,府中可先行筹备后事,该报丧的便去报丧。 还有,凤丫头此刻想必如天塌地陷一般,你们要多去宽慰。” “东府的丧事让贾珍自行料理,你们二人的媳妇负责操办琏哥儿的后事。” 146 从此,所有期望皆在于贾瑾身上 夜晚。 王熙凤的院子里。 贾琏的死讯传来,王熙凤悲痛欲绝,哭得撕心裂肺,最终竟哭得昏死过去。 待她悠悠转醒时,只见平儿呆坐在床沿,满脸悲凉,目光空洞地望着某处。 “平儿……” 王熙凤的轻声呼唤,让平儿猛地惊醒,她忙抹了抹眼泪,看向王熙凤: “奶奶醒了。” 说罢,赶忙搀扶着王熙凤靠着床头坐起,又亲自倒了杯茶水过来。 王熙凤接过,仰头一饮而尽,接着问道:“姐儿怎么样?” 平儿听她声音沙哑,心疼得不行,眼眶微红,差点又落下泪来。 她先替王熙凤放好茶杯,才轻轻回道: “早睡下了,并无大碍。” 王熙凤微微点头:“这就好……” 话落,又哽咽哭泣起来,嘴唇不停地哆嗦着: “平儿……虽说我和他平日里,时常说笑,互咒对方早些死了才好,可如今,他真的去了……他怎么就……” 说到此处,已然泣不成声。 平儿跟着落泪,却还是强忍着悲伤,支撑着王熙凤,劝慰道: “奶奶节哀,事已至此,无法改变,奶奶您更得保重身子啊。” 王熙凤泪眼汪汪地看着她,哭诉道: “他先去了,留下我们母女俩,往后可该怎么办呀……” 平儿心中亦是忧虑不安,毕竟丈夫乃是妻子的主心骨与依靠,丈夫一死,妻子就如同失去了半边天。 贾琏可是荣国府的嫡出少爷,没了贾琏,王熙凤在荣国府的地位不知要降低多少。 李纨便是活生生的例子,虽说众人都尊重李纨,可实际上没多少下人真正敬重她。 想到往后王熙凤或许也会如李纨一般,平儿不禁忧心忡忡。 加之贾琏刚刚亡故,她本就悲痛万分,此刻更是难受至极,内心情绪翻涌,不比王熙凤好受半分。 即便如此,平儿依旧竭力劝慰着王熙凤,让内心悲凉至极的王熙凤,稍稍得到了一丝慰藉。 然而,王熙凤的眼泪始终没有停歇,平儿则不停地劝说着。 主仆二人就这般度过了一夜。 直至次日天亮,王熙凤的眼泪似乎终于流干了,眼眶红肿,头发凌乱,身前一片狼藉,满是泪水和鼻涕的痕迹。 此时的王熙凤,再无往昔威风凛凛的二奶奶模样,也没了那八面玲珑、高贵华丽的姿态,只是一个可怜又可悲、突然失去丈夫的柔弱女子。 天亮之后,陆续有人前来慰问。 头一个来的竟是薛宝钗,她不仅来得最早,还为王熙凤带来了温热的粥膳,似乎早就料到王熙凤没心思让人准备早饭。 这让王熙凤和平儿都颇为诧异。以往,因种种缘故,王熙凤对薛宝钗多有偏见,觉得她做任何事都必定带有功利性。 然而此刻,在王熙凤眼中,即便薛宝钗真存功利之心,她也只觉暖心和慰藉。 更何况,薛宝钗满脸真诚,毫无做作之态。 进来后,便以表妹的身份,柔声劝慰王熙凤节哀,保重身体等等。 足见薛宝钗并无半分功利私心,确是真心为了安慰探望她而来,而且还这般体贴入微,这让王熙凤对薛宝钗的固有看法不禁有所松动。 没过多久,王夫人、薛姨妈、李纨、三春姐妹也都来了,众人围着她好一番劝慰,让王熙凤心中稍稍安定了不少。 这时,只听王夫人劝道: “凤丫头,你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外头的事,都有我们呢。老太太已经发话了,定要将琏儿的死查个水落石出!” 王熙凤面露几分凄楚,心想,人都已经没了,即便查明真相,也不能让贾琏活过来。 不过,王熙凤心里清楚,这是贾家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她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谁与贾琏有如此深仇大恨,非要置他于死地? 转眼半个月过去。 王熙凤渐渐平复下来,只是再无往日的神采,整日都是哀怨的神色,郁郁寡欢。 也正因如此,府中无人敢去打扰她,愈发显得她孤寂落寞。 尽管期间贾母亲自来看望过她一次,可王熙凤还是明显感觉到自己被冷落了。 虽说她心里也明白,是因为自己状态不佳,再加上贾琏已死,致使她逐渐失去了原本拥有的权力和身份。 然而,这种感觉让她极为不安,也满心不甘。 毕竟这些年她好不容易获得了贾母、王夫人的信任,树立起了二奶奶的威严,如今这一切,似乎都要随着贾琏的离世而消逝。 想到这里,王熙凤不由忆起此前贾瑾对她说过的话,那时贾瑾正要南下,发现了她放印子钱的事。 于是劝她放手,主动上交权力,将贾府的烂摊子交给贾母、王夫人她们自行处置,她不必再承担这些事务。 那时候,她被贾瑾说动了,正打算找个时机将一些事情告知贾母、王夫人。 只是后来,秦可卿突然去世,她又被贾珍请去管理东府后院的事宜,因此一直未能付诸行动。 直到此时,王熙凤突然发觉,自己似乎无需主动去做什么了,随着贾琏的离世,她已没有再管家的可能。 她在心里暗暗宽慰自己,这样也好,免得自己去说了。 想到贾瑾,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贾瑾丰神俊逸的身姿,快一年未见,也不知贾瑾如今怎样了? 同时,也不由自主地将心中最后的一丝念想寄托在贾瑾身上。 因为她早就察觉,贾家后辈中,最为出色的当数贾瑾。 此后贾家的希望,也必将落在贾瑾身上。 此前,她便有了这样的想法,如今贾琏一死,这个念头愈发强烈,甚至占据了她的整个内心。 她只觉得,唯有贾瑾能助她‘东山再起’,也唯有贾瑾,能给她继续活下去的信念和动力。 念及于此,她竟深深地思念起贾瑾来,盼着贾瑾能够早日归来,她也好向贾瑾倾诉心中的愁苦。 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不知不觉中,贾瑾在她心里,已然占据了重要的位置。 而她最先等来的,并非贾瑾,而是贾琏的遗体。 这日,贾琏的遗体在一众下人的护送下,终于回到了京城,按照当地的规矩,在外身亡之人,不能进家门,灵堂要设在外面。 好在贾家这样的勋贵之家,有自家的家庙,名为铁槛寺,在铁槛寺中,早已准备妥当,灵堂早早搭建起来,和尚道士也都已请来。 待贾琏的遗体一到,便开坛做法,丧事正式操办起来。 王熙凤见到贾琏遗体时,依旧哭得肝肠寸断,只是经过半个月的心态调整,已不像最初那般悲痛欲绝。 毕竟在她心里,多了贾瑾这个念想,她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也还有活下去的理由。 他们不到三岁的女儿,也披上了白麻布,被人抱着来灵堂祭拜行礼,年岁尚小的女儿,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只看到喧闹的众人,便哇哇大哭起来。 至于父亲去世,她更是毫无概念,唯有王熙凤紧紧搂着她哭的时候,让幼小的她懵懂知晓出了大事。 随着贾琏遗体被迎回家庙,丧事大办,荣国府上下所有人都行动起来,王熙凤也不回府了,就守在家庙中,至于以往的一些忌讳,她也全然不顾了。 每日守在贾琏的灵柩前,时而泪如雨下,时而呆若木鸡。 众人见她这般模样,都为她感到惋惜哀叹,原本那般高傲自负的一个人,如今竟成了这副样子。 而有关贾琏被杀的真相,半个月过去,贾家这边仍是毫无头绪。 倒不是贾家没有尽力,而是刺杀来得太过突然,当时的刺客杀了贾琏后,便纷纷跳入水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当地官府全力追查,却一无所获。 这让贾赦、贾政皆觉颜面无光,烦躁不已,不停催促着人打听消息,毕竟越往后拖,想要查明真相越难。 一个月后,这日突然有下人来禀报贾赦和贾政: “二位老爷,瑾三爷的人回来了,说是押送了一些人回来,正是刺杀琏二爷的那些刺客!” 147 真相打脸言报复 浩大殡礼引震怒 听闻贾瑾的人归来,且还押送了一些刺客回京,贾赦、贾政二人甚为惊诧,忙令下人将贾瑾的人请来相见。 受贾瑾特别嘱托,一众护卫手持特殊通行文书,押送着一众刺客,从金陵经由陆路赶赴京城,只因担心途中会生变故,故而特意选择了陆路。 “回二位老爷的话,三爷命小的们先行押送刺客回来,同时,也有一封手信要呈给二位老爷,二位老爷看过便知。” 领头的队长言罢,取出一封信,恭恭敬敬地交予贾赦二人。 贾赦和贾政对视一眼后,由贾政接过,拆开阅毕,神色骤变,又赶忙递给贾赦看。 贾赦观之,神色亦如他一般,满脸惊惶: “这……这,怎会如此?” 在信中,贾瑾已然将刺杀贾琏事件的主谋交代明晰,正是甄应嘉所为,同时也将甄应嘉刺杀贾琏的动机阐述清楚。 信的末尾,贾瑾还告知他们二人,由这件事足以看出,甄家早已不将贾家放在眼中,也就贾家众人还以为甄家是百年世交之家,值得信赖。 此前,贾赦还特意写信询问贾瑾,可有什么证据证明甄家对贾家心怀恶意。 如今算是彻底得到了证实。 贾赦和贾政二人自然仍是难以置信,二人对视一眼,交流一番后,决定先亲自询问这些刺客。 刺客当中,有甄应嘉的亲信,一经询问便知属实。 证人当面,即便贾赦、贾政再如何不信,也不得不信了。 于是兄弟二人又急匆匆赶来告知贾母。 “……刺客们皆已交代清楚,供词也已确认,其中还有一位是甄家老爷甄应嘉的亲信,断不会有假。” 听完贾政所述,贾母瞪大苍老的双眸,满脸难以置信,沉声说道: “怎会如此?怎会是他们家,他们当真一点不顾及两家百年世交情谊了吗?” 贾赦满脸凝重,接话道: “老太太,看来此前瑾哥儿信中所言皆为真,敏妹妹和妹夫之死,恐怕也……” 说到最后,不好再继续说下去,不过意思已然十分明显。 贾母满心惊怖,思绪纷杂,一时竟无言,这个结果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此前她还信誓旦旦,觉得应该保持和甄家的关系,现在却犹如狠狠打了她的脸一样,让她不敢置信的同时,十分恼怒。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神,苍老的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光,咬牙切齿道: “既然他们家敢如此对待咱们,那咱们也无需再有任何顾虑,常言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既然他们敢这般行事,就得让他们也赔一条少爷的性命来!” “另外,对外宣告,往后咱们贾家和他们甄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老死不相往来!” 贾赦和贾政皆恭谨应承,对此并不觉意外,二人也早想到应如此处理。 至于贾母说,让甄家也赔一个少爷的命来,具体如何操作,就无人知晓了。 不过,甄家嫡出少爷,唯有甄应嘉之子甄宝玉一人,如此说来,贾母这是打算让甄家拿甄宝玉来抵命了。 这时,贾赦又请示道: “老太太,还有这些刺客该如何处置?” 贾母这时已经恢复了平日的些许姿态,摆了摆手: “既然是瑾哥儿弄回来的,想必他自有主意,让他自行处置吧。” 闻听此言,贾赦和贾政二人皆愣住了,满脸诧异,未料到贾母竟会如此说。 过了片刻,二人才反应过来,听贾政小心翼翼询问: “老太太,是否将这些刺客交予官府或是朝廷?” 贾母摆手道:“不必了,真相已然如此,咱家若再闹大,面上不好看,也会招人耻笑。” “这些刺客,就交由瑾哥儿自行处置便是。” 听她这般说,贾赦二人也只得应下。 母子三人又商议了一阵,贾赦、贾政兄弟二人才告退。 贾母说让贾瑾来处置这些刺客,那也只能等贾瑾归来再论,好在这些护卫皆有栖身之所,这一点倒无需他们操心。 不过,贾赦还是派人去打听贾瑾的行踪,没过几日,便有回禀,说是贾瑾和林黛玉已然在路上,至多七八日便会抵京。 …… 东府丧事持续两个多月,这日终于迎来秦可卿出殡之日。 原本只需四十九日便可出殡,怎奈贾琏突然遇刺身亡,为错开两方丧事,只能待贾琏遗体归来,方能择日出殡。 这日,宁国府前人头攒动,送殡的队伍规模庞大,路边摆满了各家的祭棚。 曾经的‘四王八公’人家,尽数到场。 所谓四王,乃北静、南安、东平、西宁四家异姓王府,八公为荣、宁、镇、理、齐、治、修、缮八家国公府。 此外,还有十二侯府、若干伯府、将军府等,声势浩大,好似倾巢而出,各家祭棚一路排至城外,引得京城百姓纷纷啧啧称奇。 出殡之时,规格颇高,不知情者还以为是某位公主薨逝出殡。 就连现承袭北静郡王爵位的水溶郡王爷都亲自到场路祭送殡,足见这场出殡的规格之高。 百姓们多是看热闹,有心之人却看出这场出殡礼的不凡。 贾家不过是重孙媳妇亡故出殡,竟引得‘四王八公’如此重视,实在可疑。 一时间,诸多猜疑四起,有人觉得或许是秦氏身份特殊,这般丧礼规格,堪比公主。 也有人认为,不过是因为贾家在‘四王八公’集团中地位颇高,号召力与影响力颇大,故而重孙媳妇去世,便能引来众人重视。 还有一种说法,称‘四王八公’集团借此向世人表态,他们这开国一脉的老旧勋贵人家,仍具一定势力,尚未彻底没落。 不论私下众人如何议论,贾家重孙媳妇如此高规格出殡一事,已在京城引起轰动,自然也传入了武安帝耳中。 “啪!” 上御书房中,只闻一声重响,却是武安帝满脸怒容,重重拍着桌子。 殿内众多内侍太监皆吓得噤若寒蝉,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唯有大太监夏守忠,尚敢小心翼翼劝慰: “皇上息怒,万望保重龙体啊!” 武安帝苍目圆睁,冷哼: “真是好大的胆子,一同违规出席殡礼,尤其是水溶,身为郡王,还亲自现身路祭,他们究竟想做什么,是向朕示威吗?” 夏守忠低着头劝道: “皇上,老奴愚见,或许他们真只是给贾家面子罢了。” 武安帝听后,冷然质问: “老货,你也当朕是傻子吗?” 夏守忠吓得赶忙跪地:“老奴不敢。” 武安帝接着冷然说道: “贾家如今已衰败至此,况且,不过死了一个重孙媳妇,怎用得着他们一同出动?” 听了这话,夏守忠不敢再接话,他深知武安帝愤怒的缘由,乃是‘四王八公’集团手中仍握有不少兵权。 虽说如今,‘四王八公’集团,已远不及百年前开国时那般权势滔天,可他们这些人家,在军中的影响力与香火情尚存。 如此众多之人,未经报备,便齐聚一堂,武安帝自然心生不满与不安。 更莫说,丧礼规制严格,明确规定了何种身份可出席何种丧礼,像水溶以郡王之尊,高调出席贾家重孙媳妇的丧礼,实乃严重逾制。 过了许久,武安帝面色阴沉,吩咐夏守忠: “去风羽卫,传朕口谕,让仇豹仔细查查此事,不论结果如何,明日便来回禀!” 夏守忠恭敬应道:“是,老奴遵旨。” 当即弓腰缓缓后退,直至出了大殿,方直起身子,匆忙去传话。 次日。 仇豹前来复命,将已查到的情形,告知武安帝: “回皇上,臣派人粗略查探,此次丧礼,违规出席者,总计三十七家,其中包括北静郡王府……” “……他们皆只是送殡,未过多逗留,不过,坊间对此,多有议论,存有不少看法与猜疑。” 听到此处,武安帝沉声追问: “速速道来,都有何猜疑?” 仇豹抬眼望他一眼,这才说起坊间对此事的一些看法与猜疑,便是前文提及的,有关秦可卿的身份猜测,以及‘四王八公’故意聚集、向世人显露权势的猜疑等等。 武安帝听得脸色微变: “竟有人猜测,秦氏是旧太子之女?可有凭证?” 仇豹低眉顺眼回道: “回皇上,因这秦氏,乃工部郎中秦业于十多年前,自养生堂抱养回来,秦氏真实身份,无人知晓,故而坊间有此一说。” “言秦氏实则为公主,故而其葬礼堪比公主出殡之规格,也才引得‘四王八公’所有人家一同祭奠。” “也是因为,当初这些人家,皆是力挺旧太子的,只是后来旧太子出事,才导致他们这些人家没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