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被首辅大人强取豪夺》 第一章 臣的贴身之物 月色下,一对男女藏于假山后衣衫凌乱。 “端阳殿下,不可……” 那男子极力推拒着林清染,然身中情毒的她此时浑身燥热难耐,哪还能容忍他人反抗,当即钳制住他的双手低声呵斥,“别动,否则本宫杀了你!” 男子一时愣神,倒真不再动弹,她也终于借着月光看清楚他那副青涩模样,面如冠玉,神清骨秀,哪怕是跟当朝探花放在一处亦不落下风。 只可惜他身着青色官服,应只是个七品官员。 被她这样看着,贺行简不觉红了脸,方才他见端阳公主独自一人摇摇晃晃地走在路上便好心上前扶了她一把,谁知却变成了这样。 但还没等他想明白,林清染便猝不及防吻了上来,还顺势跨坐在他身上…… “唔!” 贺行简顿时瞪大了眼睛,面色潮红,想他读圣贤书二十载,还从未与女子这般亲近过。 “帮帮我……”像是怕他再度抗拒似的,林清染低声喃喃了一句,见他没有推开的举动才缓缓加深了这个吻,他也渐渐把持不住开始迎合她…… 可随着贺行简身躯一颤,二人皆是沉默,上一世她被五皇妹与她的老相好算计了一辈子,最后还沦落成军妓让人欺辱致死,这种反应她再熟悉不过。 良久,林清染才平复心情汗颜道:“你怎的这样快?” 贺行简的脸又红了几分,还伴随着些许难堪之色,“殿下,臣……” 此刻情毒已解,她索性不再听他扭捏废话,提起裙摆一路小跑,迅速离开了这是非之地,全然不顾身后贺行简那愈发难看的脸色,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没错,她重生了,却仍重生在被五皇妹下情毒之后。 上一世她没有像今日一样逃出来,反而是五皇妹早已安排好的侍卫强污了她的清白。 事后还假惺惺地帮自己向父皇求情,说二皇姐不是有意勾引侍卫,这其中定有什么隐情,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成功坐实了她水性杨花的名声,害她被父皇厌弃。 这时候与五皇妹暗中苟且的小将军赵泽川却站出来说他不在意世俗,愿娶她为正妻。 可怜她当时怎么就没听出那话外之音,还因此对始作俑者感激涕零,更在之后倾尽所有扶持五皇妹的胞弟登上皇位,却在事成之后被这对奸夫淫妇一脚踢开…… 思索至此,人已回到了偏殿,恰好瞧见那侍卫正慌忙翻窗逃离现场,想来是因为没找着她而乱了阵脚。 林清染也不急着追,唤醒被打晕的侍女惊蛰便问:“今日参加宫宴的七品官员有几位?” 惊蛰揉了揉发青的后脖颈,顾不得多想,连忙起身答道:“回殿下,共有三位,分别是……” “都杀了。”林清染打断她,“一会儿散宴后在他们回府的路上伪装成强盗劫杀。” 方才假山后的事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再也张不开嘴,而他具体是谁并不重要,只是可惜了他那副好皮相。 惊蛰愣了一下,仍行礼应是,不知怎的,她总觉得今日的殿下浑身透露着些许杀气…… 吩咐完要事后,偏殿外的脚步声适时响起,林清染一听便知这是她的好妹妹林清月带着父皇来捉奸了。 “父皇,儿臣方才听下人禀报说二姐姐的偏殿内似有陌生男子出入,她先前在宴席上又吃醉了酒,儿臣实在是担心……” “儿臣见过父皇。”林清染满脸笑意上前行礼,冷不丁打断了林清月那些让人浮想联翩的话。 见她如此,林清月眸中闪过一丝惊诧,眼前的林清染衣着整齐,哪还有半点被下药的样子?且方才那侍卫早已回禀说自己没有得手,那她身上的情毒又是怎么解的? 林清月心里思绪翻涌,面上仍堆笑道:“二姐姐没事真是太好了,将才有人瞧见姐姐院中有陌生男子,妹妹当真是害怕极了,这才请父皇前来。” 林清染看穿她那副表面人畜无害的模样,毫不留情揭穿道:“五妹妹多虑了,本宫这从来没有什么陌生男子,即便有,宫中的禁卫军也会即刻捉拿,哪里还需要妹妹深夜引父皇来此?” 林清月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一个“引”字瞬间就将脏水泼到了自己身上。 她只觉今日的林清染好像变了一个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听到这儿的皇帝也没了耐心,皱着眉转头看向林清月摆了摆手,“染儿说的没错,今日天色已晚,你们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朕也累了。” 说完,众人转身欲走,却见那翻窗逃走的侍卫不知从哪蹿出来跪地道:“陛下,奴才求陛下饶命啊!” “奴才原本在偏殿外巡逻,谁知竟被醉酒的端阳殿下拦住去路,她强拉奴才进屋与她行周公之礼,事后还说要杀了奴才,奴才不得已才翻窗逃走,还请陛下饶命……” 那侍卫身形颤抖,一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林清染更是在心里冷笑一声,这是打算咬死她了? 皇帝面色阴沉,缓缓开口,“端阳,此事可当真?” 林清月在一旁添油加醋,“父皇息怒,姐姐虽然平日里性子骄纵了些,但今日这种有损皇家清誉的事她定是不敢做的,许是一时醉酒才……” “朕要她自己说!”皇帝厉声打断,一时间众人纷纷跪地,大气都不敢出。 旁人一句话便能让染儿变成端阳,她心中寒凉,刚要开口却听父皇身边的内侍禀道:“陛下,监察御史贺行简在外求见,说是方才在宫后苑的假山旁掉了东西,想请问昭宁殿下有没有拾到。” 此言一出林清染立马警惕起来,七品官员,假山旁,难不成…… 且贺行简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她记得前世六弟登基后,他曾一路升至内阁首辅,只是后来皇帝昏庸,他也受奸人迫害枉死。 随着皇帝的一句传他进来,林清染心中的猜想逐渐被印证,即便他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她还是一眼认出这贺行简分明就是之前在假山后与自己…… 在她惊讶的目光中,贺行简缓缓上前行礼,“臣都察院监察御史贺行简参见陛下,将才离席后便见端阳殿下于假山旁的凉亭处独坐,臣向殿下行礼,回去时却发现腰间悬挂玉佩不知所踪。” “是以臣斗胆来问问殿下,可有瞧见臣的贴身之物?” 许是听错了,林清染总觉他那最后四字咬得极重…… 第二章 你太快了 “本宫坐于凉亭处醒酒,并未瞧见贺御史的玉佩。”林清染顺势答道,随即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林清月,“只是不知这侍卫是何居心,竟堂而皇之污蔑于本宫,实在该杀!” 林清月被看得心里发毛,本想让人强行陷害,却不想从哪冒出来个贺御史,三言两语便替那人解了围。 眼下一个是朝中官员,一个只是小小侍卫,父皇会听谁的一目了然。 她只好退而求其次道:“姐姐息怒,这侍卫许是觊觎姐姐,一时错了主意才说出如此荒唐的话,待妹妹领他回去好生管教,替姐姐出了这口恶气便是……” “是……是是,奴才知错,奴才下次不敢了,求公主殿下饶奴才一命……”那侍卫也顺着她的话连连磕头。 林清染没有理会二人,转而请示皇帝,“父皇,这侍卫险些害儿臣失了清白,更差点损害皇家清誉,定不能轻饶,但此刻更深露重,儿臣斗胆请父皇先行回宫歇息,今日之事儿臣定当处理妥当。” “臣送殿下回宫。”贺行简在一旁帮腔。 “都依你吧。” 对于她突然的体谅与果断,皇帝眼中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左右他今日是真的累了,只要别闹得太大,他便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看着父皇离去的背影,林清月深感不妙,果然下一秒便听林清染漠然道:“此侍卫言行无状意图污蔑于本宫,拉下去,杖毙!” “殿下,殿下饶命啊……”那侍卫立马慌乱起来,“五公主殿下,明明是你让奴才……” 在他说出更劲爆的事实之前,林清月果断冲上前打断他的话,“二姐姐,妹妹看他也是真心认错,不如就免了死罪打顿板子,妹妹日后定然好好管教……” 可随着一记响亮的耳光响起,林清月的话戛然而止,她捂着脸,望向林清染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一向对她逆来顺受的羔羊居然露出了利爪。 林清染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妹妹既不会管教下人,便由本宫代劳,若日后妹妹还有这种歪心思,本宫也不介意同妹妹一块儿管教。” 说完,林清染头也不回地离开偏殿,徒留下一脸怨怼的林清月与板子下渐渐没了气息的侍卫。 做完这些,林清染才忽然想起一件大事,扭头对一旁的惊蛰吩咐道:“快让那些去刺杀的暗卫撤回来!” 此时已是亥时,还望那些官员住得远些…… 她在心中默念,行至宫门口却发现贺行简也站在这儿。 “贺御史为何还不回府?”林清染诚心诚意地发问。 “太晚了,宫门下钥了,殿下。”贺行简大发慈悲地回答。 …… 良久的沉默后,她抬头看了看天上那一轮明月,并发出由衷的赞美,“贺御史你瞧,今晚的月亮长得可真月亮啊。” “殿下好兴致。”贺行简看破不说破。 好在惊蛰及时拿出公主府的腰牌让二人出了宫,才让尴尬的气氛缓和下来。 马车上,见贺行简又似方才那般扭捏,她便率先开口,“刚刚多谢你扯了个谎替本宫解围,明日本宫必备上厚礼登门拜访。” “不是。”贺行简摇了摇头,耳根越来越红,“不是扯谎,臣的玉佩是真的掉了,许是殿下与臣推搡之时……”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林清染当即便要命令车夫往回赶,却听他继续道:“殿下莫急,臣早已寻回来了,眼下正好好的收着……” “贺行简!”对于他突如其来的大喘气,林清染无能狂怒,倒把外头的惊蛰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一阵小插曲过后,贺行简才鼓起勇气郑重其事地向她行礼,“臣今夜唐突殿下,虽非臣本意然错已铸成,是故臣愿意成为驸马补偿殿下,还望殿下莫要嫌弃!” 看着跪在自己脚边视死如归的贺行简,林清染脱口而出,“不行。” “为何?”贺行简似乎没想到她会拒绝,下意识反问。 “你太快了。”林清染想起方才那微乎其微的体验感,实话实说,还半信半疑地向他腰间看去。 “要不本宫哪天找太医给你瞧瞧?” “殿下!”贺行简感受到她那打量的目光,随即耳根子红透,“臣是第一次,自然,自然……” 一天之内被同一个人嫌弃两次,饶是镇定如他,在男女之事上亦乱了阵脚。 “况且你不要你的仕途了吗?”林清染收回挑逗的目光正视他。 贺行简现在还不知道,可她上辈子在天上看得清清楚楚,他以后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若只是做个驸马,未免也太屈才了。 “臣……”贺行简一时接不上话,他寒窗苦读十几载才中了进士入朝为官,父亲又走的早,母亲这辈子的指望便全在他一人身上,可对于女子来说,清白何其重要…… “起来吧。”林清染阻止他继续胡思乱想,“你尽管放心,本宫不会以此事要挟你,且比起驸马,本宫更希望你做本宫的幕僚。” “殿下……”皇亲拉拢朝臣,贺行简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多谢殿下体谅,恕臣无法答应殿下,臣刚入朝不久根基未稳,遂暂时不欲站队。” “站什么队?”林清染捕捉到关键信息,“还有谁跟你说过什么吗?” “不瞒殿下。”贺行简起身坐回她身 边,“宫宴开始前裕王殿下曾私下与臣商议过幕僚一事,只是臣当时并未答应。” “二哥?” 林清染记得前世的二哥是个不争不抢的柔弱性子,只因其生母是个身份低微的宫女便始终不受父皇待见,是故正值壮年便郁郁而终了,却不想他也在联络朝中官员吗? “公主殿下,咱们到了。” 还没等她细想,外头便传来车夫的声音。 林清染干脆下了马车,又吩咐车夫将贺行简送回去后才淡然走进府中。 他如今只是一个七品官,即便在京城买了宅子想必也离她这公主府十万八千里,若不送送他还不知他今晚要走到什么时候。 就在林清染因为今晚做了件好事而洋洋得意时,第二天一大早便有人上赶着来破坏她的好心情,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世与五皇妹暗通款曲的人渣赵泽川。 第三章 跳下去领赏 “林清染,你给我出来,我听说你昨晚将清月的脸都打肿了,还不赶紧拿些上好的伤药去向她道歉?” 听着外头那不堪入耳的叫骂,她极为不耐地翻了个白眼,也不知自己前世是被灌了什么迷魂药,竟能看上他这种相貌平平,有勇无谋的人。 “林清染,本将军警告你,要是清月的脸上留下什么疤痕,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若在前世,听见这话的林清染简直恨不得跪在地上求他,却换来他在床第之事上的次次折磨,还说失了身的女人就应该被这样羞辱…… 趁她梳洗的功夫,赵泽川已然骂至内院,因林清染之前下过令,下人们倒也不敢拦他。 “道歉?” 她这才从门后施施然走出来,状似慵懒地反问他,“本宫身为她的嫡姐对她小惩大诫,哪轮得到你一个臣子来说嘴,还是说你本就倾心于她,如此本宫倒不如替你去求父皇赐婚?” 此刻的她一袭赤色描金云雁纹襦裙尽显高贵之姿,哪还有往日那副伏低做小的模样,莫说赵泽川,便是府中的下人也看呆了眼。 许久,他才回过神来反驳道:“你胡说什么,你明知我想娶的只有你一个,况且你昨晚差点被贼人玷污,更出手打了自己妹妹,日后失了名节不说,还要落得一个心肠歹毒的名声……” 他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喜欢林清月,毕竟娶一个嫡女远比娶一个庶女利益大得多,可这林清染今日为何敢如此反问他? 还没等他想明白个中缘由,林清染干脆行至他面前漫不经心盯着他,“你这么说,那本宫还要谢谢你了?” “那当然。”赵泽川下意识回答,心想她果然还是这副任人拿捏的性子,却不想自己早已中了她的圈套。 “那小赵将军身为臣子总是若无旁人地进出本宫这公主府,不知又落得个什么名声,进门后从未向本宫行礼,又是个什么礼数?” 林清染绕着他走了一圈,突然莞尔一笑吩咐道:“来人,赵泽川未经本宫允许贸然闯入扰本宫清静,都给本宫狠狠地教训他,好叫他知道君臣尊卑!” 赵泽川没想到她会下这种命令,见不断向他围过来的练家子只得慌张大喊:“林清染你疯了,你居然敢让这些人打我?” 林清染早已在他面前摆好了椅子,“本宫是主子,你是臣子,为何打不得,况且眼下是在本宫的府上,你若是敢还手便是造反,来人,将他的嘴堵上,本宫不想再听他犬吠。” 也不等他反应,家丁立即从后厨拿了块抹布来堵住他的嘴,而后对着他的肚子便是一拳,打得赵泽川呜呜惨叫。 见他落到如此境地,其他家丁纷纷上前你一拳我一脚,不为别的,就为这赵泽川每回来公主府都随意欺辱公主府的下人。 从前有公主护着,大家伙便不好说什么,如今公主幡然醒悟,自己总算能跟着出一口恶气。 待到赵泽川被打得趴在地上无力动弹,她才放下手中的西瓜擦了擦嘴,缓缓从袖中拿出那上好的伤药,“小赵将军这礼数可学会了?” 家丁一把扯下他嘴里的抹布,将他拎起来强迫他跪在林清染面前。 “你!”他刚想回嘴,又害怕她再次动手,只好强忍下身上的伤行礼道:“臣……赵泽川拜见端阳公主殿下……” “不错。”林清染晃了晃手中的药瓶,“礼也行完了,本宫便将这瓶伤药赐给你。” 说完,她玉手轻抬,只听‘扑通’一声,那药随即被抛入一旁的鲤鱼池中。 “快跳下去领赏吧,小赵将军。” 她一脸看好戏的神情看向赵泽川。 “林清染,你欺人太……” 赵泽川火还没发完,脸上就已出现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林清染冲上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口怒斥:“你再敢直呼本宫名讳,贸然闯入试试?本宫定将你活活打死,碎尸万段!还不快给本宫跳下去领赏?” “是……是,臣这就下去领赏……”赵泽川被打得失了神,哪里还敢再忤逆她半句,一路连滚带爬便跳了下去,狼狈的样子惹得府内众人哈哈大笑。 而这头的贺行简,正焦急等待着某人到来。 “长风,公主殿下昨晚可说过今日会登门致谢?”贺行简的手无意识把玩着桌上的茶盏,虽是询问一旁的侍从却未看向他。 “回大人,属下并未听见昨晚的对话。” 他是真的没有听见,况且那人还是当朝公主,他就算听见了什么也不敢真的入耳不是? “不过这茶都快凉了,属下再为大人热一壶来?” “嗯。”贺行简的语气颇有些失落,应完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不必了,你还是替我去沁香园买些茶叶吧。” 沁香园? 那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茶楼,以大人的微薄俸禄恐怕…… 想着,长风伸手去接他那卷了边的麻布荷包,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拿不过来…… “放心吧大人,属下会看着买的。”长风宽慰了一句。 “好。” 贺行简这才若无其事抬起自己的大拇指,让他抽走手中荷包。 当然最终还是长风默默贴补了小半进去,才勉强买回两包好茶。 同时他还带回一条八卦,“属下方才听街坊邻居说赵家的小将军赵泽川又骂骂咧咧地进了端阳公主府,眼下公主府正鸡飞狗跳……” “嘶!”闻听此言的贺行简手一抖,滚烫的茶水顺势溅到他手上泛起块块红斑。 “大人,您没事吧?”长风急忙上前查看。 “无妨,长风,去帮我租辆马车来。”贺行简面无表情收回手。 “是。” 长风虽不解却也照做,于是等他再回来时,看见的便是早已换好官服的贺行简。 “大人,咱们这是去哪?”长风问。 “去端阳公主府。”他答:“本官身为监察御史,自然有督促百官的责任,现下公主府鸡犬不宁,本官便要行使监察御史的权利!” 第四章 你动念了? 然当贺行简匆匆赶到公主府时,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副画面:赵泽川不停在水里扑腾,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林清染则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那戏谑的目光活像在看一条落水狗。 京城不是一直在传端阳公主痴恋小赵将军吗,眼下他倒是看不出半分痴恋的样子。 连贺行简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意料之外的发现让他的心情好了些许。 “贺御史怎么来了?”林清染扭头见他一身官服,笑意不达眼底:“此番打扮是准备弹劾本宫欺辱朝臣吗?” 她就知道他会和朝堂上那些老顽固一样参她骄纵跋扈,不知检点。 但她心想无所谓,反正自己的名声早已被林清月母女俩败坏了,昨晚他又不同意做自己幕僚,等会他若是真敢参她,那别说是未来首辅了,就算是当朝首辅,她也要将他同赵泽川一样丢进池子里去找药。 “回殿下,并不是。”贺行简不明她心中所想,却莫名感到一股寒意,只好轻声解释,“臣是来参赵小将军赵泽川擅闯公主府,致左邻右舍议论纷纷败坏殿下声誉,实为大不敬。” “说得好!”林清染终于喜笑颜开。 在水里独自狼狈的赵泽川却不乐意了,浮出水面怒骂:“贺行简,你好大的胆子!我赵家世代勋爵,你一个小小七品御史,竟也妄想参我赵家?” “本宫说了不想听犬吠。”林清染随手拿起一块西瓜皮扔了过去,正中赵泽川面门将他重新砸回水里。 “不过贺御史倒提醒了本宫。”林清染一手撑着脸颊,“赵泽川人都还没走,本宫府里的事就已传遍了大街小巷,看来这府中吃里扒外的不少啊。” “惊蛰,把下人全都召集过来,拿着奴籍一一核对,若是有别人塞进来的,来路不明的,一律赶出去。” …… “不要啊殿下,奴婢不想离开公主府!” “是啊,若是叫我离开,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以证明奴才对殿下的忠心……” 只片刻的功夫,哀嚎声四起,众人纷纷表示不愿出府,这也难怪,那些细作靠着监视自己从雇主手中获取巨额报酬,可林清染才不管这些。 “若是你们自愿离开,本宫还可以给你们一笔遣散费。”她突然换了语气,“可你们不愿,本宫便只好将小的发卖到青楼里去,老的扔进军营里烧火做饭,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犹豫再三后便陆续有人接过惊蛰手里的遣散费。 此时赵泽川也终于找到药瓶爬了上来,见此情型本想上前劝说两句却被贺行简一句:“殿下英明。”给堵了回去。 忽略掉赵泽川那吃人的目光,贺行简协助惊蛰将那些遣散费发了个精光。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林清染这才正眼瞧赵泽川,“赵小将军既然拿到了药便干脆将衣物晒干了再走吧。” “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赵泽川还以为她贴心得为自己准备好了换洗衣物,刚准备往屋里走,谁知她下一句话直接让他愣在了原地。 她说:“午时阳光正好,赵小将军就跪在院子里等身上的衣物晒干吧。” “林……” 赵泽川怒目圆睁刚吐出一个字,环视四周满院的练家子后又顿时熄了火,拖着湿漉漉的身子不情不愿地跪在院中。 “惊蛰,传膳,贺御史不妨留下来一块儿用膳,也好叫本宫还了昨日解围的恩情。”说完,她转身走进屋内。 “是。”贺行简欣然接受,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反正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个,虽然中间发生了些小插曲,好在最终还是圆了回来。 “你的手怎么了?” 饭桌上,林清染目光一瞥,瞧见他虎口处那早前被烫的红痕。 “无事,在家中饮茶时不小心烫到的。” 他没好意思说自己是听见了公主府的传闻,一时没拿稳才如此。 所幸林清染也没再追问,只站起身来从柜子里取出一方药膏。 “把手给我。” 贺行简有些诧异,却还是照做。 她打开药盒用手指沾取了一些,将药膏放好后拉过他的手轻缓涂抹。 温柔的动作让他有些不自在,又有种莫名的享受。 林清染倒是没有这么多想法,坦言道:“我这药膏治疗各种疤痕都有奇效,与其便宜了林清月,还不如用在你身上。” “这么说,殿下给小赵将军的药膏是假的?” 对于他的明知故问,林清染不置可否。 贺行简嘴角却勾起一抹笑容,怎料林清染突然将他的手拉至唇边轻轻吹了吹,一时间酥麻感自下而上,惊得他迅速抽回手,面色绯红。 “怎么了?”林清染不明所以。 “没……没事了,多谢殿下……”贺行简一改方才的镇定,开始支支吾吾。 但看他逐渐发红的面色,林清染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邪魅一笑,居高临下地靠近他,“贺御史,不会是……动念了吧?” “殿下莫要胡言!”贺行简撇过脸去,不自觉提高了音量,可他越是大声,就越显得他底气不足。 他没想到她会大胆到这种程度,青天白日就将这些私密之事挂于嘴边,然她接下来的动作则更让贺行简失去理智。 林清染抵开他的双腿,强制站于他面前将他的脸掰正,低头吻了上去…… 感受到他想反抗,林清染伸手扣住他的后脑并在他唇上咬了一口以示惩罚。 强迫他张开嘴后,她主动进攻攻城略地,几个回合下来便打得他溃不成军。 贺行简只觉浑身血气上涌,偏偏某人的手还在不安分地四处摸索,所到之处无一不呈燎原之势,誓要将他灰飞烟灭…… “殿下……”贺行简终于找到缝隙开口,按住她乱动的手声似求饶。 “贺大人。”林清染心情大好,一声贺大人叫得极尽妩媚,她想她知道该怎么拿捏贺行简了。 林清染正想做些更过分的事,谁知天不遂人愿,外头侍卫不合时宜地喊道:“启禀公主殿下,赵小将军他耐不住酷暑晕过去了。” 第五章 你只是庶母 “无用。” 林清染迅速抽身推开门走了出去,眼中丝毫不见方才那般情动,徒留他抗拒的手悬在半空中,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看着晕倒在地的赵泽川,她不悦的皱了皱眉,本想让人端盆水来将他泼醒,却听身后贺行简道:“且慢。” “既然赵小将军已然晕倒,不如让臣将他送回将军府,如此也好叫左邻右舍明白殿下大度,还能杀杀将军府的锐气。” 贺行简不疾不徐从屋内走出,被她扯乱的衣裳亦恢复如常。 林清染心道:他方才一进门便嚷嚷着要参赵泽川,这会子倒扮起善人来了,但既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她也干脆由着他去。 “贺御史还真是思虑周全。” 她应声,任由贺行简将赵泽川送回府,只是这样做赵家人铁定不会善罢甘休,果不其然第二日麻烦便自己找上门来…… “公主殿下,咱们贵妃娘娘请您进宫一趟。” 淑贵妃,林清月的母妃。 见那宫女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情,林清染便知那凤栖宫早已准备好了火坑等着自己跳。 那又如何? 她林清染再也不是前世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公主了。 于是她一路轻笑着与那宫女一同进了宫,直至重新站到凤栖宫门前时才敛了笑意。 这是她母后生前的居所,却被另一个女人鸠占鹊巢,若是母后泉下有知自己前世干的那些蠢事,只怕是九泉之下都难以瞑目罢! “不知淑娘娘今日唤本宫进宫有何要事?” 林清染信步踏入凤栖宫,语气带着质问。 “大胆!” 林清月在一旁怒斥,“身为公主,我母妃面前岂可自称本宫,二皇姐未免也太放肆了些!” 淑贵妃没开口,算是默认她的话,暗中思索这林清染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放肆?她再如何尊贵也只是本宫的庶母!”林清染目光一转,移向脸上带着面纱的林清月。 “本宫来告诉五皇妹什么叫放肆,买通宫人宫宴时趁机在本宫的酒里下药才叫放肆,将本宫带到偏殿意图让侍卫毁坏本宫的名声才叫放肆,若是五皇妹还不明白,本宫可以让你另一半脸也肿起来。” 话落,林清月赶紧捂住另一边脸,似乎真的害怕她的耳光会再次落下来一样。 瞧见自家女儿这幅不争气的样子,淑贵妃在心里暗骂,面上却仍挂着笑道:“端阳说的没错,你的母亲是尊贵的先皇后,而我只是一个庶母。” “可宫宴的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清月她一向乖巧懂事,又怎么会用如此恶毒的手段来陷害自己的嫡姐,端阳莫要受奸人挑拨,坏了姐妹情分才是。” 瞧瞧,淑贵妃这招以退为进用得可真是漂亮,也难怪自己前世听不出来她的话外之意,再看林清月哪里有半分乖巧懂事的样子? “淑娘娘所言极是。” 林清染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只是不知这么多年,我母后这凤栖宫,淑娘娘住得可还习惯,母后前几日特意托梦给本宫说她看见淑娘娘这几日夜里睡得不太安稳,让本宫多多宽慰淑娘娘。” “啊!”林清月惊吓出声,“子不语怪力乱神,林清染你……你休要胡言乱语!” 她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淑贵妃脸上的笑容也快要挂不住,却还是稳住心神道:“劳先皇后挂心了,因操持宫宴一事本宫确实夜不安枕,不知先皇后还说了什么?” “母后还说当年她并非难产而是有人要害她……” 说这话时,林清染死死盯着淑贵妃脸上的神色,当年之事她一直有此猜想,却不敢妄下定论,今日正好借此机会试探一番。 不曾想淑贵妃突然莞尔一笑,“竟有此事?若先皇后再度托梦,端阳可一定要告诉本宫那人是谁,本宫与先皇后情同姐妹,定会将那人就地正法,以告慰姐姐在天之灵。” “只是宫中一向不许谈论鬼神之事,端阳今日在本宫宫里说说也就罢了,出了这个门便不能再提了,明白吗?” “眼下也快要传午膳了,端阳不如在本宫这用了午膳再回府?” 这便是下了逐客令了,但林清染也不急于这一时,来日方长,重生一世的她大可跟这些人慢慢斗。 “多谢淑娘娘好意,只可惜本宫府上还有事未处理,这便先行一步。” 林清染头也不回地出了凤栖宫,全然没注意到淑贵妃背后已是冷汗密布。 “母妃,您怎么了?”林清月被她这副模样吓的不轻,连忙上前询问。 “以后少招惹那个贱人的女儿!”淑贵妃一把甩开林清月欲搀扶她的手。 她不知道这托梦一说是真是假,然以防万一,近期还是少跟林清染打交道为上。 …… “二皇兄这是刚从太医院出来吗?” 见林予衡独自一人走在路上,林清染主动上前见礼,心想这一世才刚刚开始,自己或许有能力改变二哥前世那郁郁而终的结局。 “是。”林予衡缓缓道来,“贺御史方才在朝堂上说家中母亲患病,父皇感念其孝心特许他暂时留在京城为母医治。” “我本想去太医院请两位太医协助贺御史,谁知今日当值的太医说他的同僚早已被将军府派人请走去为赵泽川医治。” “赵泽川?”林清染不明白,“他昨天不医今天医什么?” “我也不是很清楚。”林予衡思忖片刻,“许是贺御史今早上朝时弹劾赵泽川对你大不敬,使赵泽川被父皇责问,这才……” “所以赵家为报复贺行简,就将宫中太医全部请走,一个也不留?”林清染打断他,声音已然带了些怒意。 “二皇妹慎言。”林予衡在一旁低声提醒,“赵家如今手握兵权赤手可热,行事张扬些也无可厚非……” “父皇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冷笑出声,“本宫可不会让那些宵小就这样打了本宫的脸面,若是每个向着本宫的人都被这样挤兑,那日后还有谁敢帮本宫说话!” 第六章 给本宫搜! 告别二皇兄后,林清染坐上马车直奔将军府。 “奴才见过端阳公主殿下。” 将军府门前的下人虽向她行礼,语气却极为敷衍。 想来也是她前世唯赵泽川马首是瞻,才让他府中的下人都这般趾高气昂。 “免礼。” 林清染决定暂时放过他,因为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上前一步,却再次被那下人拦住,“殿下留步,小将军特意吩咐了今日闭门谢客,谁来也不见,尤其是端阳殿下。” “是吗?”林清染面露讥讽,“若本宫非要硬闯呢?” 她后退半步,怒喝一声:“来人,将这将军府门给本宫撞开!” “是!”公主府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三两下便将将军府的大门撞开,侍卫长云景更是拔出刀来架在那下人的脖子上寒声:“现在殿下可以进了吗?” “放肆!”那下人还想挣扎,“这可是战功赫赫的赵将军府,你们如此莽撞冒犯,就不怕……” 他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因为云景早已一个刀背打晕了他。 众人浩浩荡荡踏入将军府,赵将军此时尚在军中,是以将军府只有赵泽川与她的母亲两个人,可她环视一圈,也没见到半个太医的影子。 “端阳公主如此浩浩荡荡带人闯府,是瞧着我家官人不在,便想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吗?” 赵母拖着有些丰腴的身子,怒气冲冲赶来。 她没想到林清染昨日才将她儿子打了今日还敢大着胆子送上门来,不过她一向视自己为未来婆婆,自己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好好教训她一下,也替自己儿子报仇。 “这样吧,本夫人感念你平日对本夫人的孝心,若公主愿意跪下给本夫人磕个响头陪个罪,那本夫人就当今日什么事都没发生,你就还是我赵家未来的儿媳……” 清脆的巴掌声结束了赵母的疯言疯语,但这次打人的不是林清染,而是侍卫长云景,是故赵母直接被打翻在地,耳旁轰鸣声过了许久才停息,脸颊却早已肿起。 “林清染,你竟敢打……” 赵母话还没说完,又是一个巴掌声响起,她另一边脸颊跟着红肿,两边形成一种好笑的对称感。 “不错。”林清染满意地点点头,“两边都肿起来才像个猪头。” “好了,现在告诉我那些太医被你藏哪去了?” 她漠然盯着摔倒在地,狼狈至极的赵母。 “我……我不知道……”赵母被打了两巴掌,再也不见方才那嚣张气焰,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不知这林清染今日吃醋了什么药,竟敢这样对她。 林清染再次眼神示意身旁的云景,他当即抽出刀来架在赵母脖子上,“殿下只问一遍,你选择说还是死?” 赵母仰起头,“我可是当今圣上亲封的诰命夫人,官员亲眷,就算你是公主……也不能随意杀我,何况我府上一个人影都没有,找不到证据,你根本不能说我把那些太医藏了起来……” 林清染皱眉,赵母说的没错,她此番贸然闯入,找得到人还好,若是找不到人,别说都察院那些老古板会到父皇面前告她的状,就是赵将军日后班师回朝都不会轻易放过她。 但她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贺行简是因为自己才被赵家针对,若自己再视而不见,那日后还何谈拉拢他? 林清染思索之际,赵泽川也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许是眼下在他自己家,声音也硬气了几分,“殿下昨日打了我还不够,今日我不过是找几个太医来帮我查看伤势,殿下也要冲上门来喊打喊杀吗?” “况且那几位太医方才替我开完方子后便已离开我将军府返回宫中,殿下若不信大可搜府,一会要是搜不出来,明日便别怪我联合都察院弹劾殿下强闯官员宅邸,寻衅滋事!” 赵泽川说得胸有成竹,可他越是这样,林清染越是不信,她方才就是直接从宫中过来的,那群太医莫非生了翅膀,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她眼皮子底下飞进宫不成? “给本宫搜!” “是!” 林清染一声令下,云景瞬间带着众侍卫四散开来,可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侍卫们依旧毫无进展。 此时终于缓过神来的赵母也拍拍身上的尘土上前煽风点火道:“眼下已近午时,殿下不如还是早些回府用膳,明日在府上等着都察院弹劾的折子便是。” 林清染不答话,只凤眸微眯看向她身后的赵泽川,见对方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眼神却时不时地看向某处。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他的厢房。 她快步走上前推门而入,赵泽川果然神色慌张地跟了上来。 “这是我的厢房,殿下一个未出阁的女子随意进出男子厢房,怕是于殿下的名声不利吧?”赵泽川强装镇定。 “于本宫不利,于林清月就有利吗?” 赵泽川被她问得一愣。 上辈子他们俩在这房间背着自己不知道在这房间干了多少龌龊事,林清染随意点破这事搪塞他,但看他目光游离,欲盖弥彰的模样,她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可这房间总共才这么大,翻来覆去两三遍怎么还没找到一个人影? 她深知急不得,逼迫自己沉下心来观察这间屋子的布置,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让她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个暗红色的柜子相较于其他家具未免也太突兀了些。 于是她缓缓走上前伸手握住门把手,正要拉开却听身后赵泽川喊道:“殿下且慢!” 他想上前阻止,被云景一行人拦住,只得厉声:“柜中全是我的衣物,殿下难不成还有翻男子衣柜的癖好?” 林清染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毅然决然拉开柜门扔出里头的衣物,果然发现后面藏着一道暗门。 她快速推开门,四个被堵住嘴的太医顺势滚出,扯下他们嘴里的布条后四人齐声大喊:“公主殿下救命啊!” 自此,赵泽川与赵母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 第七章 他有婚约? “这便是赵小将军说的太医已回宫吗?”林清染冷笑,“私自囚禁宫中太医,你赵家真是好大的胆子!” 赵泽川被她斥得一愣,却还是死鸭子嘴硬道:“我昨日在殿下府上受了伤,今日多请了几位太医来照顾又有何妨,况且此事陛下都默许了,殿下还要违抗圣意不成?” 他竟搬出父皇来压她! “赵泽川!”林清染咬牙,“你最好牢牢记住你今日说的话,日后本宫定会百倍千倍的跟你讨回来!” 她带着那些太医迅速出了将军府,踏上马车直奔贺行简家中去。 车厢内林清染板着脸一言不发,四位太医一时也不敢开口,他们只觉得自己有种刚出狼窝又入虎穴的感觉。 偏偏贺行简家又住得远,这样类似于受刑的气氛便跟着漫长起来,直至外头的惊蛰唤:“到了。”几位太医才终于如释重负般下了马车直奔屋内去看贺老夫人。 “殿下怎么来了?”贺行简走上前,一如既往的轻声细语。 “我若不来,你今日岂不是请不到太医了?” 林清染冲他扬了扬下巴,一副“不愧是我”的表情。 贺行简自然也看懂了她的意图,配合道:“多谢殿下解臣困局,若无殿下,臣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旁的长风内心又是一个白眼:方才也不知是谁说一会儿他的老师胡阁老会带着郎中来看望他母亲,说就算请不到太医也没事? 贺行简自然不知道自家侍从心中所想,他只笑着将林清染迎进屋内。 恰好里头的太医已经把完脉说老夫人只是常年劳累以至心力交瘁,这些日子留在京城好好休养,放宽心即可。 贺行简点头称是,让长风把太医的嘱咐一一记下后才将他们送出门外。 “母亲,您听见了吗,您只要安心静养就能好起来的,圣上已经准许儿子暂时留在京城侍疾了。”贺行简坐在床边轻声宽慰着贺老夫人。 “可是这京城的花销……”贺老夫人有些犹豫,这天子脚下寸土寸金她是知道的,她儿子刚当官不久俸禄微薄她也知道,因为自己的病要留在京城这么久恐怕…… 贺行简打断她,“房租的事儿子会想办法的,母亲安心养病便是。” 房租?这房子还是贺行简租来的? 带着疑问,林清染这才开始认真打量起这间屋子。 怎么说呢? 就八个字——破破烂烂,简陋不堪。 屋内除了几方矮凳,一张桌子,一张床,一个柜子之外就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了。 贺老夫人也终于注意到她,“行简,这位是?” “母亲,他是端阳……” “我是贺行简新认识的朋友,老夫人叫我清染便是。”林清染抢先答道。 原因无他,若是贺行简道出她的身份,他母亲少不得要行礼客套一番,她不想如此折腾一个操劳了半辈子的老人家。 贺行简闻言一愣,倒也没反驳。 可贺老夫人看她那番华贵的穿着打扮便是她不是自家儿子能交得起的朋友。 “不敢不敢。”贺老夫人连连摇头,“贵人快请坐,行简,还不快给贵人上茶?” “好。”贺行简立马起身笑盈盈地去沏茶。 这下轮到林清染犯了难。 坐哪? 林清染看着那几张老旧的矮凳,实在是没有坐下去的念头,可老夫人看向她的目光那样热切…… 关键时刻贺行简端着茶水走了进来,并拿起自己放在一旁的外衣垫在凳子上。 “殿下请坐,这样垫着能让殿下舒适些。”贺行简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说着。 林清染这才勉为其难地坐了下去,贺行简又将泡好的茶递给她,她半信半疑抿了一口,心想这屋子里如此简陋,茶倒是好茶,有种沁香园的味道。 贺行简看着她那心满意足的模样便知自己这茶买对了。 “行简,我和爹爹来看望老夫人了!” 门外突然想起一道温婉的女声,林清染微微皱眉,这个声音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谁呢?她一时想不起来。 不过随着贺行简前去开门,这个谜底也被一点点揭开来。 林清染认出,来人正是当朝内阁首辅胡阁老与她的女儿胡令柔。 他们不来她都差点忘了,这胡阁老乃是贺行简的老师,而他的女儿胡令柔……前世好像与贺行简有过婚约? 只是后来朝局变动,贺行简惨死,这门婚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想到这儿的林清染有股莫名的烦躁,可仔细一想他的婚约关她什么事?自己只要利用他身居高位就好了。 “胡阁老。”想通了的林清染大方上前打招呼。 “端阳殿下?臣拜见……” 父女二人欲行礼,却被她拦下。 林清染扭头示意了一下屋内,父女二人立马会意站起身来。 得知林清染已经找来太医诊脉后,胡阁老让下人将郎中送回。 “可是胡大人和令柔来了?”贺老夫人的声音自屋内响起,林清染听得“令柔”两个字眉头又是一皱。 贺老夫人和阁老的女儿如此热络吗? “是!”胡令柔笑着答道,抬步朝屋内走去,“老夫人,您的身子可好些了?” 林清染一行人也跟了上去,胡令柔坐在床边拉着老夫人的手,二人有说有笑,贺行简与胡阁老亦相敬如宾,林清染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余。 偏偏这时她的肚子还不合时宜的响了两声。 从早上一直与人应付到现在,她不饿才怪了。 好在贺行简最先反应过来表示眼下已近午时,自己该去准备午饭了。 胡令柔也紧随其后表示自己可以帮忙。 “你会做饭?” 林清染这话不是在问贺行简,而是在问胡令柔。 要知道她可是当朝内阁首辅的女儿,家中奢华程度恐怕仅次于宫中,按理她应该同自己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才是。 胡令柔笑答:“让你们见笑了,我在家中闲着无事便喜欢学些新花样。” 这下林清染更加觉得自己多余了,毕竟她整日忙着勾心斗角,哪还有心思琢磨这些? 第八章 把臣当什么了? 于是贺行简和胡令柔在厨房忙活的时候,林清染与贺老夫人,胡阁老在屋内无言等待,胡阁老无意瞥见她身下还垫着贺行简的外衣。 贺老夫人知道眼前两位都是贵人,自然不会随意找话,以免给自己儿子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而胡阁老因为先前林清月与赵泽川的造谣,对这位端阳公主的印象并不好,因此之保持着应有的礼数。 至于林清染就更简单了,她纯粹是跟这两位不熟,不知道如何搭话罢了。 三人各怀心事沉默着,直至贺行简与胡令柔做好了饭菜端上桌。 林清染看着贺行简与胡令柔一左一右搀扶着老夫人下床入座的样子,那其乐融融的氛围像极了一家人,也难怪他们俩有婚约,这二位站在一块儿谁不得夸一句郎才女貌? 她压下心中所想跟着众人入座,这时惊蛰上前道:“殿……小姐,奴婢来为您布菜。” 意识到这是在外头,惊蛰及时改了口,林清染也没说什么,任由惊蛰伺候,抬头却见桌前的众人纷纷看向自己。 “怎么了?”林清染不解。 贺老夫人犹豫着开口:“没……没事,贵人随意就好……” 林清染本想动筷,却发现贺老夫人小心翼翼,局促不安地注意着自己每一个动作。 这下她就算再怎么迟钝也看出来了,是她与他们格格不入,让他们拘谨了。 她顿时站起身来说道:“老夫人见谅,我突然想起我家中还有些事情未完,不能陪老夫人用膳了,只好先行一步,改日再登门拜访。” “这样啊……”贺老夫人失落道:“那真是可惜了,行简,快去送送贵人。” “不必了。多谢老夫人的好意。”她按住想要起身的贺行简并拿起他的外衣,“这衣裳待我洗干净了便会归还,就此告辞。” 马车上,惊蛰忍不住问:“殿下,是不是奴婢方才说错话了……” “不是。”林清染宽慰她,并心想只是自己没怎么跳出过自己的圈子,不擅长与不同的人相处罢了。 回府后小厨房做了一大桌丰盛的菜肴,林清染却吃得索然无味,不禁想贺行简方才做的那桌菜会是什么味道。 像应了她的想法似的,房门外响起侍卫通报的声音,“启禀殿下,贺御史在外求见。” 他怎么跟来了? 林清染一怔,随即请他进来,惊蛰自觉退出去关上门,给足了二人说话的空间。 “你怎么来了?”林清染问。 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家中陪他们吃饭吗? “臣觉得殿下似乎不太高兴,是以臣跟上来瞧瞧,看能不能为殿下排忧解难。”贺行简向她行礼,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被他揭穿了心思,林清染莫名有些恼,“谁跟你说本宫不高兴了?本宫现在高兴得很。” “是,那看来是臣想错了,不过臣匆匆跟来还未曾用膳,不知可否从殿下这儿讨一口饭吃?”贺行简也不反驳,退而求其次道。 “当然可以。” 林清染抬手示意他上座,贺行简便真的坐下自顾自吃了起来。 只是他才刚吃了没几口,就被林清染一句话噎住。 她说:“本宫觉得你与那胡令柔挺般配的。” 闻言,贺行简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神来,放下碗筷郑重其事道:“事关胡小姐声誉,殿下莫要胡言!” “况且她父亲乃是我的老师,她也一直将我当做弟弟看待。” “那你呢,你对她有心思吗?”林清染追问,她记得前世他们二人订婚时,胡令柔确实私下里跟贺行简说过,这门亲事只是为了让胡阁老放心,自己并无心于婚姻之事。 可贺行简呢? 林清染还是有些在意他的想法,毕竟自己想要利用的人心里装着别人,日后恐怕会不好控制。 “臣没有!”贺行简否定得斩钉截铁,“臣亦将她视为自己的姐姐,不会生出旁的心思!”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林清染的心情不自觉好了些,站起身来朝他走去。 “臣……”看着越靠越近的林清染,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那日在假山后某人略带妩媚的声音,柔软的腰肢,还有…… 他不敢再往下想,因为林清染已经发现了他的异常。 “你脸怎么这么红?”她真诚发问。 “臣……唔……”贺行简想回答,奈何他的唇已经被某人用嘴堵住,还是跟那次上药时一样的配方,他也一样迅速被攻陷。 可当意识到她还有下一步动作时,贺行简顿时慌了神颤声唤,“殿下……”试图唤回他的理智。 但他低估了自己的魅力,颤声求饶的贺行简只会让她更想得到并摧毁。 于是林清染大言不惭,“贺大人不是要想办法付房租吗?” “只要贺大人让本宫高兴了,房租的事情本宫分分钟帮你搞定。” 她又叫他贺大人。 “殿下这是把臣当什么了?”贺行简努力强撑着不断被摧毁的,所剩无几的理智,“青楼的小倌么?” “他们怎么能跟贺大人相比?”林清染边撩边哄,“贺大人高洁之姿,胜过他们千倍万倍。” “况且贺大人自投罗网,已经被本宫架在火上烤了,还不如趁势为自己谋些好处。” 贺行简还想再反驳,可林清染的手不经意掠过某处,激得他一阵颤栗,遂改口道:“殿下可否……去里间……这青天白日的……” “好啊。” 对于他的妥协,林清染有点意外,但仔细一想反正他不同意她也要强来,快点妥协还能让他少受点罪。 于是林清染让他躺在床榻上,任由自己摆布,前世带来的阴影让她有种必须在这件事上掌握全局的偏执。 是以她要让贺行简不断渴求她,因为她的些许施舍而感到快乐,让他再也离不开,放不下她…… 而他也情不自禁扶住她的腰,任由她带领自己享受这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林清染不得不承认的是,经过上次之后他的水平好了许多,竟还有种想反客为主的意思。 第九章 臣服于她一人 于是林清染突然停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稍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贺行简,本宫突然改变主意了。” 这是不打算帮他付房租了吗? 贺行简怔了一下,应声,“好,房租的事臣会自己想办法的。” “我不是说这个。” 见他想岔了,林清染低头轻笑,连自称都变了,“房租我照付,但是我还有一个附加条件……” “什么?”贺行简忍着某种冲动柔声问。 “贺行简,做我的幕僚吧。”她目光灼灼,收起笑意说得认真。 “做我的幕僚,永远都只效忠于我,臣服于我,如何?” 贺行简不说话,想是在思考,她便突然恶趣味的动一下,“贺大人?” 贺行简闷哼一声。 她又叫他贺大人了。 要命。 贺行简连忙按住她的腰,“臣可否问殿下为何一心想选臣做幕僚?” 依贺行简看,自己无权无势,更是在当官后不久便带着母亲进京看病,搁置了差事,是以她就算是为了夺权,也不该把宝压在他身上。 因为什么呢? 林清染总不能说因为她前世在天上看了他一辈子,知道他以后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吧? 于是她换了个说法,“因为我会算命。” 贺行简:…… 他怎么有点不信呢? 林清染不理会他那怀疑的目光,接着说道:“我看出你有大富大贵之相,日后定能位列百官之首,所以我想提前拉拢抢占先机,有什么问题吗?” 拉拢吗?那她拉拢的方式还挺特别。 “那殿下以后还会拉拢别人吗?”贺行简鬼使神差地问出这句话,问完才发现有些不恰当。 “当然不会!”林清染没有听出他的言下之意,肯定点头,“我只要有贺大人一个幕僚就好了。” 其实她心里并不这么想,要在这儿满是阴谋算计的皇城里站稳脚跟,光靠一个贺行简可不够。 但眼下为了稳住贺行简,她只能先给他吃一颗定心丸。 “好。”贺行简终于点头,“那臣愿意成为殿下的幕僚,永远效忠于殿下,臣服于殿下一人。”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贺行简最后那句话说得额外动听,勾得她情不自禁低头吻他,屋内红浪久久难歇…… 总之最后林清染换了身衣服,神清气爽地走出屋内,而贺行简在屏风后犹豫了很久才朝林清染喊道:“殿下可否……将那件外衣提前还给我?” 他身上那件外衣实在是……实在是方才皱得已不能…… 贺行简暗自羞赧时,林清染早已拿着他的外衣自顾自地饶过屏风行至他面前。 “殿下!”贺行简吓了一大跳,有些吞吞吐吐,“臣现在在更衣,殿下在外等候就好……” 林清染挑眉看他,“你浑身上下我哪里没看过?” 但她此时心情大好,并不打算为难他,是以她将衣裳递给他之后便走了出去。 你哪里我没看过? 贺行简脑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强压下身体某处的燥意后迅速收拾好走出屋内。 “殿下,臣先告退。” 见贺行简三步并做两步,头也不回地逃出公主府,林清染莫名有些想笑。 贺大人,你这样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啊? 等贺行简的衣角彻底消失在公主府门外,林清染才扭头低声对惊蛰吩咐道:“惊蛰,去帮本宫弄一碗避子汤来。” “是。”惊蛰知道那药伤身,却也不敢多说。 待药熬好后,林清染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心想这一世谁也不能阻碍她的计划! 这时惊蛰递给她一封请帖道:“殿下,今日端宁殿下送来一份请帖说她欲邀请殿下与京中贵女明日前往宫中参加赏荷宴,以便与殿下重修旧好。” “殿下若是不想去,奴婢便帮殿下回绝了她。” 连惊蛰都看得出来,林清月此番定是没安好心的。 “去。”林清染淡声,“为何不去,不去岂不是代表本宫怕了她,日后她肯定也会说本宫不给她面子,不给各位世家小姐面子。” “原来如此,奴婢明白了。” 惊蛰倒是没想那么深,只默默退下去帮她提前准备好明日要用的东西。 第二日林清染早早的便进了宫,却并未去莲花池,而是去了承乾殿门口偶遇太子妃与小皇孙。 她知道前世太子妃与小皇孙隔三差五便会来承乾殿门口等太子下朝,而她这一世想跟太子搞好关系便可以先从太子妃这儿入手。 “太子妃嫂嫂。”林清染笑着同苏氏打招呼。 “二妹妹怎么来了?”太子妃对她的态度并不算热络,林清染将这些都归结于她先前留下的那些坏名声,并没有太在意。 “前几日章儿的满月宴上妹妹吃醉了酒先行离席,倒也没仔细看看我的宝贝侄子,后一直想去东宫拜访又因许多事耽搁了,是以今日想来此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嫂嫂和章儿。” 她口中的章儿便是此刻被太子妃抱在怀里的婴儿,目前唯一的小皇孙林怀章。 “惊蛰。” “是。” 惊蛰快速走上前拿出林清染准备好的礼物,“太子妃娘娘,这是咱们殿下为小殿下准备的满月贺礼,希望娘娘和小殿下能喜欢。” 太子妃打开锦盒一看,发现那里头是一枚雕琢精致的长命锁。 “这是我母后先前的陪嫁,我细细想来还是将它送给章儿最合适。” 林清染拿出长命锁想给林怀章戴上,却被太子妃拒绝,“不不不……先皇后的陪嫁太贵重了,我们不能要,殿下还是日后留给自己的孩子吧。” …… 林清染沉默了一下,心想她这一世应该不会有孩子了,就跟上一世一样没有孩子。 平复心情后,她面上仍挂着笑道:“嫂嫂莫要取笑妹妹了,妹妹如今连个如意郎君都没有,更别提孩子了,况且嫂嫂不让章儿收我的礼,若是日后章儿与我这个做姑母的生分了怎么办?” 太子妃拗不过她,也只好向她道谢,任由她帮章儿戴上长命锁。 说来也巧,林清染帮他戴好长命锁后他竟真的冲着她笑,仿佛很喜欢面前这个姑母。 第十章 到你了 “殿下,小殿下笑了,看样子是很喜欢殿下送的礼物呢!”惊蛰笑着喊道。 林清染喜出望外,试探着问:“嫂嫂,可以让我抱抱章儿吗?” “当然可以。”儿子这般欢喜,太子妃对林清染的隔阂也渐渐消失,手把手教她抱起小皇孙。 正好此时散朝,众官员陆陆续续离开承乾殿,看见林清染抱着小皇孙时无不诧异一下,而后向他们三人行礼。 太子林予晏看见林清染时亦愣了愣,不仅如此,他还瞧见了儿子脖子上的长命锁。 他是见过先皇后的,他也知道那本是先皇后给当时还在腹中的林清染准备的,她竟就这样送给章儿了吗? 林清染只当没发现他脸上那五花八门的表情,笑着唤他:“皇兄。” “嗯。”林予晏强压下心头思绪朝她颔首。 “臣见过公主殿下,太子妃娘娘,小殿下。”走在后头的贺行简上前与他们见礼。 “免礼。”太子妃唤起。 林清染却突然开口,“本宫昨日不慎弄脏了贺御史的衣裳,还请贺御史见谅,若贺御史仍觉不忿,本宫可以为贺御史挑一件新的送至府上。” 一旁的太子与太子妃只知林清染昨日去看望过贺行简的母亲,便觉衣裳应该是那时弄脏的。 只有贺行简本人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耳根越来越红。 她是在逗弄他,她是在说昨日那件被她折腾得满是褶皱的衣裳。 昨日林清染站在屏风后的那句话此刻又回响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你浑身上下我哪里没看过? “不……不必了,多谢殿下好意……” 贺行简再次慌不择路地逃走,还差点被承乾殿门口的石阶扳倒。 林清染再次轻笑出声,怀里的小皇孙也被她带动着笑起来,只有太子与太子妃二人不明就里。 …… 告别太子与太子妃后,林清染这才动身前往所谓的赏荷宴,而此时距离宴席开始已经过去了一刻钟的时间。 惊蛰有些担心,“殿下,咱们眼下故意迟到,岂不是给了端宁殿下嚼舌根的机会了吗?” “本宫就是要让她嚼舌根,让这把火烧起来,烧的越旺越好。”林清染笑得神秘,“况且你昨日不是帮本宫准备了秘密武器吗,一会儿等着瞧吧。” 闻言,惊蛰也不再顾虑,跟着自家主子慢慢悠悠来到莲花池坐上主位。 “本宫来迟,让诸位久等了。”林清染笑着道歉。 “端阳殿下真是好大的排场,既瞧不上自家庶妹,又何必假惺惺地收下请帖,之后又姗姗来迟给她一个下马威?” 席间有女眷站起身来破口大骂,林清染认出那是当朝太傅的女儿白氏,性格耿直,最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惜这样的人容易被人当枪使,就比如现在。 “白姐姐你不要这样说二姐姐,想必她也不是故意的,是有什么事情一时耽搁了才……”林清月在一旁装模作样地劝说。 白氏恨铁不成钢道:“端宁殿下,你就是太软弱,太善良了才会一直被她欺负,依我看你的家世,相貌样样都不比她差,她凭什么处处压你一头?” “白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殿下哪里欺负……” 惊蛰听不下去开口反驳,却被林清染伸手拦下。 “白小姐说得是。” 林清染此言一出,席上众人纷纷瞪大了双眼。 林清月不是说她仗着嫡女身份蛮不讲理吗? 林清月不是说她水性杨花,男宠众多还试图强迫赵小将军做她的驸马吗? 她怎么会认可别人骂她的话? “但本宫并非有意迟到,而是去准备了些东西,来人!” 林清染轻轻拍了拍手,身后众宫女立刻端着精致的礼盒鱼贯而入,并于各位女眷身旁站定。 众女面露疑惑打开礼盒,便见里头各种昂贵首饰,胭脂水粉,名家字画应有尽有,完全是按照各位小姐的喜好来选的,不可谓不用心。 一时间众女眷忙换上笑容向林清染行礼道谢,“多谢公主殿下赏赐!” “都是些时兴的小玩意儿,诸位姐姐妹妹喜欢就好。”林清染嘴角亦扬起贺行简同款温和笑容。 林清月没想到她还准备了这一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招架。 幸而这时唯一没有打开礼盒的白氏又发了话,“殿下仅凭着这些小玩意儿便让众人对你改观,可真是四两拨千斤啊,倒真难为了殿下,一个个将他们给搜罗起来!” 林清染心中满是被说破的无奈感,看来这白氏被林清月迷惑得不轻啊。 你说她耿直吧,她又能看破自己的小计谋,你说她聪明吧,她怎么就看不破林清月三番四次的挑拨离间呢? 此时此刻,不管林清染之前有多讨厌林清月,都不得不学着她的说话方式道:“白小姐误会了,本宫平日里深居简出,不像清月与众姐妹相识许久,今日难得与众姐妹一同赴宴,这才想着投其所好。” “若是白小姐不喜欢,那今日便先欠着,待本宫回去后重新琢磨琢磨,改日再奉上大礼,如何?” 林清染这番话说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人丝毫过错都挑不出。 “是啊白小姐,殿下只不过是想快些与我们拉近距离,她有什么错,白小姐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人群中已经有人站出来为林清染说话,随后越来越多的人应声。 林清月见势不妙,赶紧吩咐众人宴会开始,白氏见此情型也只得不情不愿地坐回原位。 很好,林清染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可她没有高兴太久,因为这歌舞开始没多长时间,林清月便又开始作妖。 「这歌舞来来回回都是这些,一点新意都没有,正好我近日学了新的曲谱,这就弹一段为大家助助兴,如何?」 闻言,台下众女眷惊喜万分,于是全场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她身上。 林清月缓缓上台坐在古筝前素手轻弹,一曲毕,众人纷纷拍手叫好,而她则用挑衅的目光看向林清染,仿佛在说:到你了。 第十一章 是故意的吗? 呵。 林清染回给她的,是不屑一顾的目光。 “妹妹的琴技当真不错,正好本宫府上新来了一群舞姬,她们个个身怀绝技,舞艺精湛,想必是能与妹妹的筝相匹配。” 林清染再次拍了拍手,那群舞姬蜂拥而至,纷纷站在林清月身后,“还请妹妹不吝指教。” 饶是林清月平日里伪装得再好,此刻也有些挂不住脸。 林清染此举分明是将自己和那些舞姬一样看成戏子,而她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仿佛她才是这场宴席的主人。 可林清染又说‘不吝赐教’,若自己不弹,岂不是落得个不大度的名声? 思索至此,林清月只好耐着性子再弹一遍刚才的曲子,舞姬们随着乐声翩翩起舞,林清染带头鼓掌,众人又是一番喝彩。 但不管林清月如何隐藏,林清染还是在她的乐声中听出了浓浓的怨气。 歌舞很快结束,林清染站起身来,“妹妹助兴也助够了,接下来的时间大家自由赏莲吧。” “多谢公主殿下。”众人起身行礼欲离去。 林清月眼瞅着自己精心准备的鸿门宴被她破坏,急忙跳起来挣扎道:“二姐姐不上来表演一番才艺让大家见识一下吗?” “本宫不会抚琴。”林清染实话实说,突然厉声:“妹妹这是故意在揭本宫的短吗?” 她刚说完,众女眷纷纷回头看向林清月,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林清月没想到她承认得这么干脆,还顺势将脏水泼到了自己身上,只得讪笑道:“当……当然不是,姐姐别误会,妹妹只是一时忘记了……” “是吗?” 林清染冷笑一声,缓缓来到她面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在林清月耳边说着,“最好是这样,不过……本宫生来尊贵,就算会,也不必同妹妹一样坐在台上卖乖弄俏。” 话落,林清染也不管林清月那面如死灰的脸色,自顾自朝莲花池走去。 林清月在她身后双手紧握成拳,心想:带着瞧吧林清染,这才只是刚开始,后头有你好看的。 于是她又重新挂上虚伪的笑容,快速跟上林清染。 “姐姐说的是,是妹妹不懂事扫了姐姐的兴,在此向姐姐赔罪了。” 林清染不理她,她又说:“姐姐若还是生气,便同上次一样打妹妹一巴掌吧,妹妹一定好好受着。” 林清染还是不理她。 “姐姐,妹妹与赵小将军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他清清白白……” 林清染终于停下脚步站在莲花池旁,“你说完了吗?” 林清月还以为是赵泽川的事惹恼了她,眼瞧着计划成功便开始向后倒去。 没错,她要假装落水然后嫁祸给林清染,让她遭受众女眷唾骂,再也抬不起头来。 谁知才刚倒下去一点,便被林清染拉住手腕。 她毫不留情的嘲讽道:“妹妹这是话本子看多了吗,这么拙劣的手段也想嫁祸给本宫?” 见被识破,林清月缓住神色继续伪装,“姐姐说什么呢,妹妹怎么听不懂?而且妹妹只是一时没站稳罢了,多谢姐姐出手相救。” 说完,林清月想把手腕从林清染手里抽出,却被她抓的更紧,“听不懂吗?” “那本宫不救了。” 林清染周身寒意顿起,抓着林清月狠狠甩在地上,力道之大让林清月觉得自己身上的骨头都快要散架。 此番动静不小,众女眷纷纷被巨大的响声吸引过来。 白氏更是一个箭步冲上前拉起林清月护在身后,“公主殿下不要太过分了,三番两次羞辱自家妹妹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林清月有些意外,但眼下的处境貌似也不算太糟,至少她的目的达到了,林清染方才故意推他,眼下自己伤痕累累,看那个贱人如何辩驳! “本宫也想知道。”林清染再次应了白氏的话,“本宫已经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嫡公主,又有什么理由要次次羞辱自家妹妹?” “除非……”林清染特意停顿了一下,“根本就是那位妹妹心胸狭隘,瞧着本宫过得好便想方设法的要算计本宫。” “众姐妹难道没有看过那种话本子吗,内心阴暗的庶女瞧着嫡女备受宠爱便想尽办法要除掉嫡女。” 林清染这么一说,众人开始有些动摇,林清月急忙撑起身子,“姐姐可别偷换概念,什么嫡女庶女,栽赃嫁祸的。” “方才分明就是姐姐怀疑我与赵小将军有什么,才气急败坏推了我,怎么,姐姐敢做却不敢承认吗?” “不认也没关系,反正今日宾客众多,总会有人看见的。” 林清月一脸胜券在握的模样,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我看见了。”不久后,人群里还真有人喊道。 待众女眷自觉为那人让出一条路来,林清染才看出那人正是胡阁老的女儿——胡令柔。 她怎么会来这儿? “臣女胡令柔见过两位殿下。” “快免礼!”林清月赶忙问她,“你快跟大家说说,你刚刚看见了什么?” “是。”胡令柔颔首,“臣女方才看见端宁殿下故意向后莲花池倒去,被端阳殿下拉住后二人起了争执,端宁殿下又突然向后倒去,重重摔落在地。” 胡令柔这话一说完,别提林清月了,就连林清染,乃至旁边这一群人,都被震惊到了。 一些闲言碎语不可避免地钻进林清染耳朵里,“没想到这端宁公主平日里看着温柔可人,背地里竟这样陷害自己的姐姐。” “是啊是啊,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皇家的事情太复杂了,依我看咱们日后还是离她远一点比较好……” 这些话自然也钻进了林清月耳朵里。 她越听脸色越黑,全然不顾往日那温婉娇弱的形象指着胡令柔破口大骂:“胡令柔,你什么意思,林清染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来诬陷本宫?” 一旁的白氏被她突如其来的转变惊得说不出话来,看着她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第十二章 因为贺御史吗? 林清月骂得不过瘾,还伸手欲朝胡令柔脸上打去,被林清染抬手拦下,“林清月,你也别太过分了,她可是当朝内阁首辅的女儿,岂容你动手动脚?” 林清月此时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林清染干脆利落地甩开她的手,转身面向众女眷,“各位姐妹们也都听见了,方才之事乃是本宫的五皇妹故意算计,然家丑不可外扬,还请各位将今日所见所闻通通忘掉,否则……” 她适时收声,留给众人无限遐想空间,但在场的哪一位不是阴谋算计窝里出来的,若是今日不给这位端阳公主一个保证,她们怕是连宫门都出不去了。 于是她们纷纷向林清染行礼,“请公主殿下放心,臣女等今日闭目塞听,只觉这池中莲花开得正盛。” “如此甚好,诸位自行赏玩便是。” 林清染向众人点点头,抬步离开这场闹剧中心,林清月也被自家宫女带回了宫。 “公主殿下,等等。”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清染看见胡令柔一路小跑,奔她而来。 “胡小姐有什么事吗?” 林清染停下脚步,那张足以倾城的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 “回殿下,臣女是来谢过殿下方才对臣女出手相助。”胡令柔向她行礼。 “举手之劳罢了,本宫才要谢你站出来陈述事实。”林清染示意她起身后继续往前走。 胡令柔再次跟上,“上回在贺御史家殿下似乎有些不快,臣女向殿下请罪。” “不关你的事,是本宫自己的问题。”林清染摆了摆手。 “那殿下为何刻意疏远臣女?” 林清染再次停下。 胡令柔继续说:“是因为贺御史吗?” 林清染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是吧,不,绝对不是! 她没有回答,反问了胡令柔一个问题,“贺老夫人的身子好些了吗?” “好多了。”胡令柔愣了愣,却也如实回答,“而且老夫人很惦记殿下您,一直以为是那日的菜不和殿下胃口,才惹恼了殿下。” “老夫人真这么说?”林清染眸中划过一抹喜色。 “是。”胡令柔眼尖,没错过她的神色变化,“所以老夫人托臣女来问殿下何日再有空去寒舍,那时她一定好好招待殿下。” “好啊,本宫有空一定去。”林清染心情大好,她就知道她心绪不宁是因为贺老夫人,而不是什么贺行简。 此时还在家中照顾母亲的贺行简重重打了个喷嚏,心想是不是有人在骂他? 这头林清染重展笑颜后便开始问起正事,“所以你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赏花宴上,还正好目睹了全过程?” “回殿下,臣女今日是随爹爹进宫与陛下商议一个月后的外国使臣朝见一事,爹爹怕臣女等得无聊,又听宫人说这有赏花宴,才让臣女过来看看,解解闷。” 朝见?她突然想起来了,前世也有这么回事,只不过当时父皇派了赵泽川去迎接,看来这一世要先下手为强了,绝不能再让赵家有得势的机会。 但眼下已近傍晚,林清染只得告别胡令柔后先行回府,明日再想对策。 回府后,林清染不知从哪找出来一把琵琶,一个人坐在窗前开始弹奏,乐声先是缓慢,后又逐渐急促,她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 是的,她其实会弹琵琶,只不过那是林清染前世为了讨好赵泽川而特意学的,却只是被他嘲讽说不如林清月的琴。 乃至之后到了军帐中,她也要日日弹奏,哄夜晚践踏她的那些将士高兴。 够了!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林清染索性停了乐声将琵琶高举过头顶欲砸碎它。 “殿下,贺御史在外求见。”屋外惊蛰的声音唤回了她的理智。 “让他进来。”林清染将琵琶扔在一旁。 贺行简推门而入,便见林清染慵懒地坐在窗前,柔和的夕阳洒在她的面颊上,真真称得上是美人如玉。 贺行简向她行礼,“臣方才在外头听殿下的琵琶弹得极好,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啊。” “少拍马屁。”林清染点破他,“说吧,来找本宫所为何事?” 贺行简也不再拐弯抹角,“也不瞒殿下,臣想请殿下去同陛下说情,准许臣作为代表接见使臣。” “这件事你去跟胡阁老说不是更好?”林清染挑眉。 “可臣并不想因为此事麻烦老师,且臣如今是殿下的幕僚,殿下帮臣便等于是在帮自己。”贺行简说得头头是道。 “好啊。”林清染很满意他的理由,“但本宫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贺行简突然想起她上次说的‘附加条件’,心想她该不会是又要…… 想到这儿,贺行简的身子不自觉僵硬了一下。 但林清染只是说:“贺御史为本宫弹奏一曲如何?若本宫满意了便答应贺御史。” 说完,她将地上的琵琶踢给贺行简,饶有兴致地看向他。 好在贺行简是学过君子六艺的,对于乐理也略懂一些皮毛。 但,只可惜他遇见的是林清染这位在外人眼中骄纵跋扈的公主。 她不知从哪寻来一把戒尺,不停地击打在贺行简身上,以矫正他的体态与指法。 “不对!” “不是这样!” “错了,再来!” 贺行简的双手被打的通红,他从林清染那反常的举动中敏锐的察觉出她的某种固执。 “殿下,臣实在是不会,不如您为臣演示一遍如何?”贺行简柔声询问。 “好啊。”林清染回过神来,从身后环住他的身子,握住他的双手。 “琵琶应该要这样抱。”她伏在他耳边轻声教导。 “这里应当是如此拨弦。”她勾住他的手指轻轻一拨…… 贺行简只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哪里还听得进去什么教诲? 见他薄唇紧抿,双颊红透,林清染索性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认真些,不许分心。” “殿下!”贺行简大喊一声想站起身来逃离有着林清染气息的地方,却又被她牢牢禁锢在怀中。 第十三章 往下一点 “贺御史学会了吗?”林清染此刻心情大好,假装没看见他的窘迫笑着问他。 “学……学会了。”贺行简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尽量不让自己受她影响,却徒劳无功,“殿下能否先放开臣……” “不能。”林清染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贺行简进公主府时总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是以他每次来时都在门前犹豫再犹豫,最终还是踏入了公主府的大门。 他想,他是喜欢这种你追我躲的感觉的,他喜欢公主一次次的靠近他,逼迫他,只是不知公主她…… 见他分神,林清染侧头又亲,只不过这次是亲在他唇上,林清染迫使他张开嘴,不停地攻略着他的领地。 贺行简却突然将她捞到身前,尝试着反攻回去。 ? 林清染被吓了一大跳,一把推开他,“你做什么?” “贺行简你放肆!”林清染将他推倒在地,破口大骂。 方才那种感觉她太熟悉了,那种前世在军营中被别人强迫侮辱的感觉…… “臣知错,还请殿下恕罪……”贺行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迅速直起身来跪在她脚边。 “罢了。”林清染轻叹了一口气,“你回去吧,本宫没兴致了。” “可是臣答应过要为殿下弹奏一曲。”贺行简抱起琵琶重新坐回凳子上。 “随便你。”林清染收起戒尺走向里间,片刻后外头悠悠乐声响起,虽弹的不如她,却也不至于不堪入耳。 不多时,外头声响渐停,林清染出去查看便见贺行简仍坐在那。 “你怎么还没回去?”她问。 “殿下还没说对臣的技艺满意与否。”他答。 林清染嗤笑一声,“本宫很满意,不过……” 她拿起一根白色绸缎蒙在他眼睛上,“本宫现在要考验你其他的东西。” “什么?”贺行简一时没反应过来。 “当然是……”林清染凑近他耳语,片刻后抬起头来,“明白了吗,贺大人?” 贺行简的身子又开始燥热起来,任由林清染拉着他进里屋,她将他推倒在床榻上,站起身来毫不避讳地欣赏他。 果然她还是喜欢贺行简这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贺大人真是好美的一张脸。”林清染真心赞赏。 说完,她俯身吻了上去,还隔着衣裳肆无忌惮地抚摸着他的腹肌。 “殿下,别……”隔着白色绸缎,贺行简能隐隐约约的看出她的动作,看着她吻自己,看着她抚摸自己,看着她帮自己脱…… 不知何时,林清染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上,贺行简本想扶住她,却被她拿另一根绸缎将双手反绑。 贺行简总觉得今日的公主要比前几日强势许多…… “本宫要瞧瞧贺大人这些日子里可有长进。”林清染坐直身子示意他,“快拨弦吧,贺大人~” …… 二人琴瑟和鸣,共同奏完一曲后已是大汗淋漓,贺行简离开公主府时已至深夜,林清染泡在浴池中心想这贺行简的技艺真是一日比一日精进。 而且他已经演奏出了让自己满意的曲子,那她也应该兑现承诺去帮他说情。 所以第二日一大早,林清染便出现在承乾殿的书房内。 去“儿臣问父皇安。”她向父皇行礼。 “朕安。”皇帝示意她起身,“端阳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在他的印象里,这位自己与先皇后的女儿并不常来承乾殿,来了也总是客套疏离。 “回父皇,儿臣听闻一个月后会有外国使臣前来朝贡,因此特意来求父皇许都察院监察御史贺行简为我大晟代表,接见使臣,还请父皇允准。” “为何?”皇帝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后宫不得干政,端阳,你应该清楚。” “儿臣明白。” 林清染以退为进,“可是贺御史那日在章儿满月宴上替儿臣解围,儿臣对他甚是感激,本想以金银珠宝相谢,奈何他心性高洁,绝不收儿臣的礼。” “所以儿臣才斗胆向父皇帮他讨一个恩典,还请父皇成全!” “就算你如此想。”皇帝摇了摇头,“可他毕竟只是个七品官员,若是贸然接见外国使臣,只会让人家觉得我们心不诚。” “那……”林清染佯装思考,“再加上儿臣,如何?” 她自顾自说道:“说到底,儿臣也是父皇和母后唯一的嫡女,大晟唯一的嫡公主,而贺御史是胡阁老的关门弟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胡阁老。” “那些使臣得此待遇,倒也不算辜负。” 林清染低着头,等待皇帝的回答,然他久久未答话,她也只好道:“若此事让父皇为难,父皇就当儿臣从未来过吧,儿臣告退。” 她站起身来,后退三步后转身离去,却在不经意间露出发上那只玉簪。 皇帝认出那是先皇后的遗物,也是当年自己亲手刻来送给她的,如今出现在林清染发上,两世重叠…… 罢了。 “朕答应你。”皇帝听见自己开口。 背对着他的林清染勾唇一笑。 他自然会答应,因为前世自己也是这么帮赵泽川说情的。 离开承乾殿后,林清染一路驱车前往贺行简家,不为别的,就为了先传旨的太监一步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然当林清染赶到他家时,却听见贺老夫人在讯询问贺行简关于他脖颈处片片红痕的事情。 那自然是昨晚自己对他又亲又咬,折腾出来的。 贺行简支支吾吾,“母亲,真的没什么,儿子只是……” “贺老夫人见谅,那红痕只是行简昨晚在我府上被蚊子咬了,过几日便会消下去的。”林清染笑着帮他扯谎。 听见她叫他‘行简’,贺行简的耳根不自觉红了红,向她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好在贺老夫人听了林清染的话后没在追问,倒是热情的招呼她进来坐。 贺行简同上回一样想跟她垫衣服,却被她拒绝,还顺带在他耳边撩拨道:“这次是我没考虑到,害你难堪了,不过你放心,下次我往下一点,便不会被别人看见了。” 第十四章 我是他外室 再往下一点岂不是…… “殿下又取笑臣……”贺行简的脸上瞬间升起一抹红。 有趣。 林清染及时收手,她并不急着告诉贺行简,便扭头与贺老夫人寒暄起来。 待那传旨的太监走后,林清染才笑盈盈走到贺行简面前:“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贺大人可有什么报酬给我?” 她这番话让贺行简想起昨晚…… 他吞吞吐吐道:“臣昨晚不是已经,已经……付过报酬了吗……” “是吗?”林清染不依不饶,“可是我突然觉得那不算报酬,因为贺大人也很享受。” “殿下!” 贺行简几乎快要听不下去,他不是林清染,不能白日宣淫还面不改色,他甚至觉得就连一开始小皇孙满月宴那晚,也是她故意…… 天可怜见,那一晚林清染绝对不是故意的。 但他突然提高的音量惹贺老夫人侧目,“行简,怎么了吗?” “没事,母亲,是殿……” 林清染一个眼风扫过去,贺行简立马改口:“是清……清染她听见儿子得了陛下的恩典,为儿子高兴呢……” 贺老夫人听后点了点头,倒也没再说什么。 林清染听见他唤自己‘清染’,不自觉微微一笑,也不管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自顾自的开始提报酬,“过几日便是乞巧节了,我要你那晚与我一同去市集逛逛。” “乞巧节?那不是……”贺行简欲言又止。 “是什么,这么简单的报酬,贺大人都不愿意付吗?”林清染装傻充愣。 “不是……”贺行简又开始吞吞吐吐,“臣愿意……愿意的。” 得到满意的答复后,林清染随即离开了贺行简家,左右这些日子无事,乞巧那日又不设宵禁,正好可以好好玩乐一番。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还可以理所当然的撩拨贺行简,她就喜欢看他被自己折腾得意乱情迷的样子。 而此刻在家准备朝见之事的贺行简莫名打了个寒颤,心想这天……也没这么冷吧…… 总之三日后贺行简如期出现在公主府门前,却见林清染换了身小女儿家的装扮,看着倒和一旁的惊蛰衣着差不多。 但那倾城面容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 林清染拒绝了府中下人的跟随,径直行至贺行简身边,“咱们走吧,贺大人。” “殿下这身打扮是?”走着走着,贺行简还是忍不住询问道。 “侍女啊。”林清染站到她面前转了一圈,“我这身打扮不像贺大人你的侍女吗?” 贺行简心中低语:侍女可没有像殿下这样走在主人家前头的。 面上仍带着笑意道:“像是像,只是殿下为何要扮成臣的侍女呢?” “因为这样……”林清染故意停顿一下,“就可以光明正大叫你贺大人了。” 贺行简的每日红脸又开始了,他突然开始不想与林清染说话,因为他发现她不管说什么都能扯到那事上去…… 林清染才不管这些,日常撩拨完后便指使贺行简去给自己买盏孔明灯来。 贺行简自然照做,只是当他再回来时,便发现一陌生男子正在与林清染攀谈,那男子手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想要塞给她。 看见这一幕的贺行简突然有种家被偷了的感觉。 于是他快速走上前拦在二人中间,看清那男子手里的是花灯后便道:“我家娘子已经有灯了,还请公子另觅佳人。” “可是……”那公子犹豫道:“这位小姐方才不是说你是她家少爷吗?难道你们……” “不是……” 贺行简正想解释,却被林清染打断。 “是的,奴家乃是少爷的外室,与少爷情投意合,奈何少爷的凶悍主母始终不让奴家进门,是以奴家只能趁着今日乞巧与我家少爷寻得片刻温存……” 林清染越说越真,说到情动处还拿出帕子佯装拭泪,那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唉……”那男子果然上套,字字怜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若是小姐早些遇到在下,在下定然八抬大轿娶你为正妻,将你视如珍宝……” 贺行简少有的黑了脸,也不顾平日里待人的礼数,强硬地拉着林清染离开这是非之地来到阴暗处。 他开口质问:“殿下何时是臣的外室了?” “臣何时有凶悍的主母了?” “臣何时不将殿下……” 视如珍宝了?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贺行简及时闭了嘴,好在林清染并没有听出来,“那按你这么说,我又何时是你的娘子了?” “分明就是你先说谎,本宫才不得不帮你圆谎,你竟还敢来质问本宫!” 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林清染转身欲走,手腕却被他拉住。 “是臣不好。” 她试图挣脱。 “臣错了。” 她停止动作。 “为赎罪,臣带殿下去河中心放灯,如何?” 她终于回头拿过他手里的灯朝岸边走去。 贺行简松了一口气,紧紧跟在她身后。 林清染抬步上了船,贺行简在后头递给船家银两,正要跟着上船却听她道:“船家,你下去吧,他会划船。” …… 贺行简心说:其实我不太会。 “好嘞!” 船夫已经兴致勃勃下了船,他就喜欢这种不用照顾的客人,“小姐与自家相公玩得尽兴便是!” “我们不是……”林清染欲解释。 贺行简接过话头,“借船家吉言,我这儿还有一些银钱,就当请船家吃酒了。” 那船夫看见银两两眼放光,哪里还听得清林清染的解释?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祝公子与自家娘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船夫对着贺行简连连作揖,而后一溜烟便跑没影儿了,生怕他反悔似的。 林清染总觉得贺行简今日有些不一样了,好像……脸皮越来越厚了。 贺行简不理会她那打量的眼神,试着撑船离岸却用力过猛,林清染思索间一个踉跄竟径直跌落进他怀里…… 她靠着他炽热的胸膛,感受着他那越来越快的心跳,贺行简吃痛闷哼一声后亦伸手回抱住她,并情不自禁低头吻去…… 第十五章 臣还要 “贺行简。” 林清染突然抬头,他不得已停下动作。 “你到底会不会划船!”她厉声质问。 “回殿下,臣也没说过自己会划船啊……”贺行简有些委屈。 林清染从他怀中挣脱,本想叫那船夫回来却被贺行简制止,“殿下稍安勿躁,容臣再试试。” 闻言,林清染也只好暂时坐回去,好在贺行简虽手生,学东西倒快,拿起船桨划了几下便逐渐掌握诀窍,带着林清染缓缓向河中心靠近。 片刻后贺行简放下浆,拿出火折子点燃林清染手里的孔明灯。 “殿下要许个愿望吗?”他问。 “我不信这些。”她拒绝。 贺行简便也不再强求,只是自己蹲下身来用手指沾水,以水代墨写下:愿端阳殿下千秋万岁,平安顺遂。 字迹消失得很快,林清染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写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习惯了。”他答:“自从父亲走后,母亲每年都会带着臣放灯,母亲说将希冀写在灯上再放到天上去,父亲便会看见,会庇佑我们。” “这样吗?”林清染笑了,“那我就先谢过你父亲的庇佑了。” 说完,林清染拿过他手里的灯,在侧面用同样的方式写下:祝贺大人仕途坦荡,位极人臣。 写完后,林清染将孔明灯缓缓放飞,并在心中默念:母亲,如果他说的这些是真的话,也请您庇佑儿臣,让儿臣一步步打败那些恶人,为您报仇! “殿下的愿望是这个吗?” 在林清染没注意的地方,贺行简眸色暗了暗。 “是啊。”林清染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若你说的是真的,那我的母后也会庇佑你的。” “如此,便多谢皇后娘娘。”贺行简很快收起情绪,朝天边行礼。 正好此时有卖酒的商船驶过,林清染便提议让贺行简去买两壶酒来。 贺行简买完后坦然表示:“臣不会饮酒。” “那怎么行?”林清染已然拿起酒杯为二人满上,“你如今已是朝廷命官,日后结交朝中官员不会饮酒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她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贺行简见她那幅熟练的模样不由得有些不悦。 “那殿下日后结交朝中官员也需要这般饮酒吗?”贺行简没好气地问。 “那是自然。”林清染还没听出他的意思,“下月又来朝见的突厥使臣便极善饮酒,贺大人到时候可不要给我朝丢人才是。” 她记得前世赵泽川便被那些使臣喝趴下了,贺行简这小身板…… 林清染在心中默默摇头。 算了,到时候还是她自己上吧。 贺行简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呛得他直咳嗽,“咳咳……殿下放心,臣不会给大晟丢脸的,也不会给殿下丢脸。” 林清染瞧他被呛的面色潮红,只当他在说客套话。 但很快贺行简又为自己满上一杯仰头饮下,“至于那些朝中官员,臣也可以自己去结交。” 不知怎的,林清染总感觉他在跟自己赌气,像个小孩子一样。 她又怎么他了? 贺行简还要再倒第三杯,林清染连忙抬手拦下,“好了好了,别喝了……” “臣要喝!”贺行简第一次反驳她。 这次林清染确定了,他就是在跟自己赌气。 趁着她愣神的功夫,贺行简又给自己灌下了第三杯,他只觉得脑袋开始昏昏沉沉,情不自禁地唤她,“殿下。” “贺行简,你喝醉了。” 怕他再耍酒疯,林清染干脆拿起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臣没有,臣还要……”贺行简开始少有的胡搅蛮缠起来。 “没有了,我已经全部喝完了。”林清染晃了晃两只酒壶,证明给他看。 谁知贺行简竟突然扑了上来,贪婪的舔舐着她唇上残余的酒。 “唔!”林清染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 那模样……活像一条小狗。 算了,他只是喝醉了……喝醉了……喝醉了。 林清染在心中念经。 而贺行简很快便觉得唇上这些远远不够,于是他伸出舌头试图撬开她的唇齿,贪婪的向她索取更多。 “贺行简!”林清染大惊失色,使出浑身力气推开他,贺行简的头撞到船檐上,当即便晕了过去。 …… 她手劲那么大吗? 但林清染此刻也顾不上他,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船划回去为妙。 可当她第三次尝试划船失败后,林清染终于站起来忍无可忍地踢了贺行简一脚,“都怪你,没事喝什么酒,这下好了吧,本宫等会可以自己游回去,贺大人还是等酒醒了再自己划回来吧。” 她赌气般的放完狠话,可看着贺行简难受皱眉的模样,她又于心不忍了。 “算了,左右你是被本宫拉上船的,咱俩现在里里外外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本宫便勉为其难努努力,让贺大人平安下船。” 她重新坐回船桨处,于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后,船终于重新靠岸,林清染雇来一辆马车拜托船夫帮忙将贺行简扛上去,二人坐着马车回到公主府。 …… 第二日贺行简起来后只觉头痛欲裂,尤其是后脑勺那一处,待他缓过神来仔细观察后才发现自己正身处公主府的客房。 他怎么会在这儿? 还没等他想清楚,林清染便端着醒酒汤推门而入,“醒了?” “殿下?”贺行简依稀想起昨晚的片刻记忆,他只记得自己多喝了几杯酒,之后的事情就…… “臣怎么会在这儿?那早朝岂不是……” “我已经帮你告了假了,否则你这副模样去了也只怕是殿前失仪。”她自然而然坐到他身边。 “多谢殿下,只是昨晚的事……”贺行简欲言又止。 “你不记得了?”林清染笑着问他。 “臣不太记得了。”贺行简如实回答。 林清染一瞬间收了笑意,带着怒气吻了上去,“那本宫就帮贺御史好好回忆回忆!” “唔!”贺行简猝不及防与她唇齿相依,连带着扯出许多羞于启齿的记忆,他好像……想起来了。 第十六章 你就是个色胚 他想起他喝得微醺,想起他缠着她要酒喝,想起他亲她,后来又晕了过去…… 贺行简越想越觉得无地自容,连带着挣扎的动作都缓了几分。 林清染叫他这副模样便知他全都想起来了,也不再纠缠他。 “殿下,臣……臣不是……” “你不是故意的?”林清染预判他的话。 “是……是臣……” “是你失态了?”林清染再次预判他的话。 “臣……臣知……” “你知错认罚?”林清染还是预判他的话。 贺行简干脆不说了,只紧紧捏着床单,颇有几分受气小媳妇的样儿。 林清染被他逗笑,轻声宽慰他,“放心吧贺行简,在我面前不管你怎样都不算失仪。” “谢殿下厚待。” 贺行简心中刚涌过一股暖流,便听林清染又道:“因为你是我的幕僚啊。” …… 罢了。 贺行简在心里说服自己:反正他是她唯一的幕僚。 二人把话说开后,林清染拿起醒酒汤递给他。 贺行简自然而然接过,然汤刚进口,他就被林清染下一句话吓得全呛了出来。 她说:“贺御史一会喝完汤去沐浴一番再回去吧?” 洗澡? 是他想的那个样子吗? “殿下,这恐怕……有些不妥。”贺行简连忙拒绝。 “有何不妥?” 林清染不解,但瞧他那一副生怕被自己吃了的样子,她也猜出了个大概。 “贺行简,你该不会以为是我们俩一起沐浴吧?”林清染毫不避讳地问他,果然看见他耳根慢慢变红。 “贺行简,你在想什么啊?” 林清染恨铁不成钢,“本宫只是见你一身酒气才好心赐你沐浴,你竟以如此心思揣测本宫,贺行简,你就是个色胚!” 贺行简:??? 贺行简心想:貌似某人才是一直强迫他,对他的身子念念不忘的人吧? 他面上仍行礼道:“多谢殿下赏赐,是臣想岔了,还望殿下赎罪,只是殿下府中没有男子衣物,所以臣还是回……” “你怎么确定没有?”林清染打断他,旁若无人地唤惊蛰端着成套衣物进来。 贺行简莫名有些恼,“殿下身为公主,府上怎会有男子衣物?而且还……” 这么多。 林清染示意惊蛰将衣裳放下后出去,只当他是御史的老毛病又犯了,“这些当然是给你准备的啊。” “臣?” “对啊。”林清染点了点头,“以免贺御史下次还遇到像上回那种情况,贺御史既身为本宫的幕僚,那本宫也要护着贺御史的体面不是?” “殿下……”贺行简颇有些感动,但当他真正沐浴完穿上后又有些后悔了。 这些衣裳都太奢华,太贵重了。 所以等贺行简洗完出来时,身上穿的还是之前那件粗布麻衣。 “你怎么不穿我给你准备的衣裳?” 林清染上下打量着他,那张俊脸还是美的惊人,若是穿上自己准备的衣裳肯定会更惊艳。 “回殿下,那些衣物太奢贵了,与臣的品阶不符,臣惶恐,还请殿下将衣裳收回罢。” “你嫌贵重?”林清染简直要被气笑了,“贺御史任职御史台便沾染了跟那群老迂腐一样的心气?” “好啊。” 她同他置气,“贺大人既然要顾着自己的脸面,瞧不上本宫的衣裳,那本宫便找一些识趣的人了穿,说不定他穿上后会对本宫感激不尽,还会迫不及待地来爬本宫的床……” “殿下!”贺行简及时喊停她的话,“臣穿上便是。”他拿起衣物便重新回到浴室。 林清染冷哼一声跟了上去,见贺行简在衣裳堆里挑挑拣拣,最终选了一见看上去最朴素的。 贺行简刚要换上,却发现她站在身后,“殿下可否……先出去,容臣换好后再……” “不行。”林清染拒绝,“你扭扭捏捏半天,万一等会出来又不肯换了怎么办?所以还是本宫亲自帮你换吧。” “不不不……不用了,谢殿下好意。”贺行简连连摆手,“还请殿下转过身去,臣马上就换好了。” 见林清染终于妥协转过身去,他也迅速穿好衣裳,只是在最后系腰带时,林清染突然转过身来抱住他。 “我来帮你吧。”林清染紧贴在他背后,因为看不见前面,她只能摸索着去帮他系,手指总是不经意地擦过某处,激起他一阵颤栗。 “在这里,殿下。”在事情变得更糟糕之前,贺行简赶紧握住她的手快速帮自己系好腰带。 林清染会心一笑,“这样才对嘛,本宫等着帮贺大人系玉带的那一天。” 那是一品官员才能系的腰带,林清染对权利的渴望丝毫不加掩饰,让贺行简有些惊诧。 不过…… “殿下真的更喜欢主动……爬床的男子吗?”贺行简鬼使神差地问出这句话。 “本宫跟你开玩笑的。”林清染让他的身子侧过来,自己则细细观赏着他,“本宫只喜欢主动爬床的贺大人,只可惜贺大人从来不会爬本宫的床……” 她又开始逗弄他了。 “本宫真喜欢昨晚主动亲上来的贺大人。” 林清染上前拉起她的手,“行简,再亲我一次吧。” 她仰起头,等待着他的吻,‘行简’二字叫得他快要发疯! 贺行简本想逃脱却被她抓得更紧。 “别想跑。”林清染势在必得。 “臣不跑,但殿下能不能闭上眼睛?” 林清染早已习惯了他的扭捏,迅速闭上眼。 贺行简这才强忍着羞赧,在她的唇上轻轻点了一下后便迅速离开。 林清染:? 这就没了? 看来下次还是直接把他灌醉的好,林清染暗自定下计划。 “贺行简,你昨晚可不是这么亲我的。”她不满。“你不能吃了不认账。” 贺行简欲哭无泪,当时是他喝醉了才冲动行事,眼下让他再冲动一回,他真的做不到啊! 林清染见他这样便气不打一处来,强行拉他低头吻住他的唇,边吻还边不忘挑逗他,“本宫来帮贺大人回忆回忆,看看贺大人昨晚是何等孟浪引诱本宫。” 第十七章 那方面 直到贺行简微微喘不过气时,林清染才肯放过他。 “在使臣朝见之前,父皇会举办每年一度的秋猎,贺御史有兴趣参加吗?”她理了理被弄皱的衣裳问他。 “臣是文臣,不擅狩猎,便不与殿下同乐了。”贺行简若无其事向她行礼,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听他这么说,林清染也不再强求,而是在他离开后扭头对一旁的惊蛰吩咐道:“惊蛰,你去帮本宫查一个人,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七夕那晚贺行简去买灯时,有一个小摊贩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总觉得那人有点眼熟。 “是。”林清染在她耳边轻言几句后,惊蛰领命退下。 半月后秋猎如期举行,林清染、二皇子、六皇子、赵泽川皆在列。 狩猎开始前赵泽川旁若无人般骑着马靠近林清染示好道:“之前的事是臣不对,臣不该顶撞公主殿下。” “为表歉意,臣愿与殿下同行,好保护殿下的安全。” 林清染冲他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 这么快就来道歉了,想必是林清月劝他说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先不要撕破脸吧。 赵泽川见她没反应,还想再编些什么好话骗她,却猝不及防被贺行简骑着马从中间挤进来。 “臣见过赵小将军,公主殿下。”贺行简笑着向二人行礼,笑意却不达眼底,“臣不太会狩猎,一会还请赵小将军赐教。” “哼。”赵泽川不理会他的假意奉承,拉起缰绳远离两人,“贺御史既然不会狩猎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多谢赵小将军体恤,臣自然会当心。”贺行简还是一贯的滴水不漏。 “你不是说你不想来吗?”林清染不解地看着他。 “臣突然又想与殿下同乐了。”贺行简死皮赖脸。 林清染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贺大人?” “嗯?”贺行简下意识应声。 “你不会是瞧见赵泽川主动向本宫示好,吃醋了吧?” “臣才没有!” 贺行简又开始大声说话了。 林清染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放心吧,你可能听过我之前喜欢他喜欢得要死要活的传闻,但我现在已经想通了,人还是得为自己而活。” “更何况……”林清染突然停顿一下,“本宫觉得贺大人比他有趣多了,尤其是那方面。” 那方面…… “臣,臣先告退……”贺行简自然而然想起了某些不可描述的事情,随即猛夹马腹离开这是非之地。 林清染本想追上去继续撩拨他,奈何皇帝此时下令秋猎开始,她也只好先骑马深入林中寻找猎物。 要说起来,她这骑马狩猎的本事还是她那离世多年的将军外公,声名赫赫的盛老将军教她的。 她记得幼时看父皇与太子大哥骑马涉猎很是羡慕,便也想学,只可惜父皇不会教她一个公主,太子大哥也百般推脱,所以她只能去找外公。 当时只道是寻常,谁能想到后来…… 就在林清染陷入回忆无法自拔时,树林中突然有一只利箭飞出,林清染迅速侧身躲了过去。 有刺客? 林清染皱了皱眉,但仔细一想父皇此时正在另一边林子里,这刺客来这做什么? “殿下莫慌,臣来救你了。”林清染低头思索之际,赵泽川终于骑着马出现在她身后,轻而易举挡下所有攻击。 不是赵泽川的武功太好,而是……他出现后那些刺客的箭术都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怎么也射不中他们二人。 她想,她大概知道这刺客是谁安排的了…… 偏偏此时,真正的幕后黑手还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试图英雄救美。 于是林清染试探道:“多谢赵小将军出手相救,还请小将军活捉他们严刑拷打,如此,才能揪出这群刺客的幕后主使。” 赵泽川一愣,他没想到林清染突然变得这么聪明,只是若活捉他们,那他安排刺客刺杀公主的事不就会被发现? 想到这儿,赵泽川故意开始放水模式,“殿下,对面人多势众,臣一人怕是不敌,殿下还是速速离开此地吧,臣给你断后。” 林清染不说话,静静看着他演,心想你不是想安排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吗?那本宫就奉陪到底。 赵泽川见她没动静,便又道:“殿下,臣自知做了许多错事让殿下恼怒臣无颜面对殿下,所以殿下还是快逃吧,不必理会臣的死活……” “这怎么可以?”林清染突然来了兴致,“若是赵小将军为了救本宫而掉进刺客的陷阱,那本宫会很伤心的。” 赵泽川听她这么说还以为林清染已经上套,便假惺惺劝她赶紧离开。 殊不知林清染并不想离开,只是想整整他,于是在她的注视下,赵泽川不得已与那些刺客大战三百回合,精疲力尽后被那群刺客侥幸逃脱。 “殿下……”赵泽川气喘吁吁,“殿下没事吧……” 他往身后看去,可后头哪里还有林清染的身影? 原是林清染见戏已落幕便悄无声息离开了此是非之地,继续寻找猎物。 此时面前的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挽弓搭箭正准备朝草丛里射去,那里头却突然跑出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是伤的人来。 “不要,不要杀我……我真的跑不动了,求你……”那人一看见林清染手上的箭便吓得腿发软,直直跪倒在地。 “好玩好玩。” 这是林清月的亲弟弟,六皇弟的声音。 “六殿下怎可以狩猎活人为乐?” 这好像是……贺行简的声音。 林清染顿感不妙,朝声音源头疾驰而去,果然看见六皇弟拿箭指着贺行简,“闭嘴!本皇子想做什么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御史来说嘴,快给本皇子让开!” 六皇子恶狠狠地看着贺行简将他的猎物护在身后,“你再不让开,本皇子便同你一块儿射穿!” 贺行简还是不动。 六皇子拉满弓,刚射出却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箭截胡,将他的箭射偏在了树上。 “是谁!”六皇子生气大喊。 第十八章 贺大人巧舌如簧 “是本宫,林予逍,本宫竟不知你还有如此残暴的癖好。”林清染拉着缰绳缓缓上前。 “林清染?” 因前些日子林清染在淑贵妃宫里大闹了一场,所以林予逍看见她便气不打一处来,“就是你欺负了我母妃和皇姐,现在还要拦着我狩猎,信不信本皇子杀了你?” 到底是被淑贵妃惯坏了,张口闭口都是打打杀杀。 林予逍再次拉弓指向贺行简,“等本皇子先把这个目中无人的御史杀了,再来教训你!” 贺行简并不慌乱,还转头安慰身后被当成猎物的男人,“别怕,端阳殿下来了,她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主持公道? 她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这么说她,不是骄纵任性,不是跋扈恣睢,而是视她为救命稻草。 林清染突然勾唇一笑,“六弟说得对,这个游戏确实好玩,所以……” 她抬手拉弓,射出的箭直指林予逍面门,堪堪从他脸颊边擦过留下一道血痕。 “现在换你来当猎物,本宫是狩猎者,给你三秒钟的时间能滚多远就滚多远,否则本宫也不能保证手上这只箭能不能追上你,进而射穿你的心脏。” “林清染,你竟敢……”林予逍捂着左脸怒不可遏。 “叫皇姐。”林清染再射出一只箭,这次擦过的是他的右脸颊。 “三,二……” 她开始倒数,林予逍深知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双腿用力夹一下马腹后便扬长而去。 “一。” 倒计时结束,林清染如期朝林予逍的方向放箭,利箭越过林予逍的身旁,射中他面前的一头梅花鹿。 林予逍早已吓破了胆,连声求饶,“皇姐饶命啊,予逍再也不敢了,予逍告退……” 说完,林予逍快马加鞭离开此地,贺行简也和林清染一同将受伤的人安顿好后继续打猎。 只可惜贺行简只是见赵泽川接近林清染便气不过横插进来,根本就不怎么会狩猎,所以好几回都扑了个空。 “是臣愚钝了。”他道歉。 “确实愚钝。”她点头。 但她仔细一想贺行简先前并没有机会接触这些王公贵族间的交流方式,一时不适应也正常。 “要不臣还是先行回去吧?”贺行简请辞。 反正赵泽川已经被自己赶跑了。 林清染不知道他心里那些小九九,却不让他回去,“贺御史两手空空怎能离开?” 主要是他身为她的幕僚,如果一只猎物都打不到,那她的面子往哪放? “可是臣实在是不擅长……”贺行简还想推辞。 “没关系。” 林清染突然拉住他的手借力一跃便坐在了他身后,二人同乘一骑。 “本宫教你。” “殿下……” 贺行简吓了一跳,林清染双手环过他的身子与他一起拉紧缰绳。 “驾!”林清染缰绳一甩,马儿立即跑起来找寻猎物,贺行简一时不察被带得向后倒去,林清染稳稳扶住他的身子。 “坐稳了,贺行简。”林清染少有的正色道。 贺行简仰头看着她那一本正经的模样,竟不自觉开始脸红起来,好在林清染并没有低头,他默默坐直身体调整好状态。 “要开始进攻了,贺行简。”林清染在身后提醒他。 她慢慢让马停下,而后拉起贺行简的手拉着弓,朝天上射去。 一声凄厉的鸟叫后,两只大雁垂直落下。 “殿下一箭双雕,在下佩服。” “送你了。”林清染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反正有那只梅花鹿在,她已经足够交差了。 “多谢殿下。”贺行简突然想到了什么,“只是六殿下脸上的伤……” “他不敢说的。”林清染为他解惑,“父皇虽爱他纵他,但拿活人当靶子这种有损皇家清誉的事,父皇是不会轻饶他的。” 毕竟父皇这个人这重视的就是他那至高无上的权利。 “殿下英明。”贺行简又开始说漂亮话。 “贺御史才真真是神机妙算。”林清染毫不留情地点破他,“你故意让那些受伤的人往本宫这边跑,吸引本宫的注意,好让本宫出手想帮。” “是殿下怜惜臣民,臣只是与殿下心意相通,这才成人之美。”贺行简依然神色自若。 “贺大人真是巧舌如簧。” 林清染突然环住贺行简的腰将他往怀里一带,贺行简顺势倒在她怀中。 “殿下……” 林清染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低头吻住他的唇,还不停地撬开他的唇齿挑逗他。 等贺行简快把持不住时,林清染才毫不留情地推开他。 “怎么,贺大人方才不是很会说吗,被本宫亲了一口就变哑巴了?”林清染嘲讽他。 “臣知错,还请殿下恕罪。”贺行简迅速恢复状态行礼认错。 “贺大人何错之有啊?”林清染追问。 “臣不该用殿下与臣的情分算计殿下。”贺行简迅速找到问题关键。 林清染满意的点点头,“知道就好,本宫最讨厌旁人的算计。” 两人将话说开后,林清染找回自己的马一前一后回了大营。 果不其然,林予逍对淑贵妃和皇帝只说自己脸上的伤是追猎物追得太急,才不慎被伸出的树枝划到。 淑贵妃也不多问,只满眼心疼的给林予逍上药。 林清染本来不想掺和他们的事,奈何这时突然传来父皇大声训斥某人的声音,“朕好心让你参与秋猎,你竟然只打到一只不入眼的狍子,果然与你那低贱的母亲一样无用!” “是。” 林清染认出这是二皇子林予衡的声音。 “是儿臣学艺不精,让父皇见笑了。”林予衡温声认错。 “见过父皇。”林清染若无其事走上前,“那狍子跑得可快了,儿臣怎么也追不上,没成想竟被二哥拿下了,二哥真是箭术过人,二妹佩服。” “二妹妹抬举我了,我也只不过是凑巧,二妹妹若是喜欢便拿去罢。”林予衡眼中满是笑意。 皇帝自然看出来林清染是来帮林予衡说话的,随即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多谢二妹妹解围。”林予衡朝她微微颔首。 第十九章 我的就是你的 “二哥不必客气。”林清染亦点点头。 林予衡向外走去,她盯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心想这一世他可千万不要重蹈覆辙。 “殿下,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贺行简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轻声提醒。 “知道了,咱们走吧。” 每次秋猎结束后,皇帝会吩咐尚食局的宫人们将猎物烹饪出来,而后君臣一起享用胜利的果实。 宴席准备完成后,众人入座,林清染见二哥并没有什么异常,才逐渐放下心来。 她又将目光转向贺行简,却见他并没有怎么动桌上的菜肴,只是一直含笑坐着。 所以散席后,林清染悄悄将他拉上马车。 “殿下?”贺行简有些意外,“夜深了,殿下此举恐不合规矩……” “贺御史同本宫做的哪一件事是合规矩的?”林清染没好气地呛他。 贺行简噎住,好像……确实……没有。 “不过本宫看贺御史方才在席面上倒是挺守规矩,众人都在饮酒作乐谈笑风生,偏你贺大人端得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怎么,席间的菜不合你的口味?”林清染好奇问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他不是那种会把厌恶摆在明面上的人。 “回殿下,臣只是觉得无功不受禄,臣参与秋猎却一无所获,唯一得了两只大雁还是殿下为了让臣不落人口实而送给臣的,臣实在无颜消受。”贺行简轻声解释。 “怎么无颜消受?”林清染试图摆正他的心态,“贺行简,你现在是我的幕僚,我的就是你的,哪怕你借着我的名头去仗势欺人都没人敢置喙半句。” 我的就是你的…… 她这句话怎么有些奇怪? 而且仗势欺人…… 贺行简摇了摇头,“臣不会做于殿下名声不利的事情。” “你真的没做过吗?”林清染笑他,“贺大人表面上不食人间烟火,背地里可是孟浪的很呢!” 贺行简自然而然想起某些回忆…… “殿下不可白日宣淫……”他试图拿御史的身份来约束她。 “现在是晚上。”林清染好心告知,“而且……” 她突然伸手撑在他耳旁,将他整个人禁锢在马车的角落里。 “贺大人,你真的毫无感觉吗?”林清染侧头,缓缓接近他。 贺行简下意识闭上双眼,等了半天却没等到该来的东西。 睁开眼才发现林清染正一脸得意地看着他。 “看吧,贺大人已经被本宫调教得会自己闭上眼享受了。” “殿下高兴就好。”被说破的贺行简脸色一阵红一阵绿,最终选择默默远离林清染。 “生气了?”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林清染收了笑意。 贺行简没反应。 “真生气了?”她拿胳膊肘怼他。 贺行简还是没反应。 “别生气了,大不了本宫让你调戏回来。”林清染闭上双眼。 “不必了,臣不想调戏殿下。”贺行简终于开口。 “你想。” “臣不想。” “你就想。” “臣就不……唔!” 林清染不等他继续反驳,扭头在他唇上飞快亲了一口,并趁他愣神之际将他带下马车,二人回到公主府。 “好了,别生气了,看我偷偷给你藏了什么?”林清染一手牵着他的手,另一只手不知从哪变出一只野兔来。 “这是?”贺行简满脸疑问。 “这是我在遇见你的路上打的,本来想自己藏起来偷偷烤了吃,但既然贺御史也没吃,本宫便勉为其难邀贺御史一起罢。” 说完,林清染也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准备柴火生火,惊蛰本想上前帮忙却被她拒绝,只因林清染说要自己亲力亲为。 可一刻钟的时间过后,林清染彻底推翻了这一说法,她破口大骂:“这什么火折子,怎么这么难点?” “殿下,还是臣来吧。”贺行简给暴躁的她顺毛,“点火不仅要火折子,还得有引燃物才行。” 他接过林清染手里的火折子,又用小厨房拿出一堆茅草铺于柴火上,篝火很快被他点燃。 林清染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贺行简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幸而有火光掩饰才不至于暴露在她面前,“殿下一直看着臣做什么?” “本宫觉得贺大人认真的样子挺好看的。”林清染由衷夸赞,“像个贤内助。” 贺行简:…… “要真说起来,惊蛰姑娘日日照顾殿下起居,她才更像个贤内助。”贺行简纠正她。 惊蛰在一旁狠狠点头。 “这么说……你想娶她回家当贤内助?”林清染语出惊人。 “臣没有!”贺行简不自觉跳脚,他简直要被她那奇怪的脑回路惊得说不出话来,惊蛰也是连连摆手。 “哦,火生好了吗?”林清染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只关心自己什么时候能吃上兔子。 “好了,已经可以开始烤了,殿下。”贺行简也不多说,从小厨房拿出处理好的野兔架在火上。 林清染自知这方面自己没有他了解,便乖巧地坐在他身边等待着。 “殿下。”贺行简突然叫她。 “嗯。”眼前有吃的,林清染变得好说话许多。 “臣想知道殿下的箭术是何人所授?” “是我外公。”林清染双手抱膝,“就是母后的母家,盛家,盛老将军。” 贺行简看见她的眼中有星光闪烁,“是十年前从无败仗的盛家军吗?臣年幼时曾听过盛家军的传说,听说他们一个个骁勇无比,进攻时如入无人之境,只是后来盛老将军突然致仕……” “外公才不是突然致仕,只是百姓们这样以为……”林清染突然激动,而后又忽然泄气,“罢了,你根本就不明白。” 贺行简察觉到她的失落,也不多问,“是臣愚钝,惹殿下生气了。” “不关你的事。”林清染扭过头去。 “那……”贺行简重新斟酌着开口,“殿下日后若得空,能否也教臣两招,好叫臣下次秋猎时能不那么狼狈?” 林清染抬眼看他,本想拒绝却不小心掉进他那纯粹清亮的眸子里。 第二十章 殿下违规了 “好啊。”林清染听见自己这样说。 “但做本宫的徒弟就要忍受本宫的怪脾气,本宫可是很严苛的。”林清染恐吓他。 贺行简想起她弹琵琶那日的严苛,不自觉打了个激灵。 “无妨,殿下知道的,臣的耐力异于旁人。” 林清染:? 她只是客套一下,贺行简这么说岂不是真的觉得她脾气很差? 林清染怒从心中起,“贺大人耐力很好吗?”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靠近他,将他扑倒在地,“那这样呢?” 林清染伸手摸向他的衣襟,好在惊蛰早已带退了下人,才无人发现这一幕。 “殿下,不可如此……” 贺行简不知自己哪里又惹了她,只得一面推拒她一面试图唤起她的理智,还得顾着自己手上那只烤兔子。 “本宫倒要看看贺大人的耐力有多好,美人在怀还能坚持多久?”林清染不管不顾地撩拨他。 贺行简终于发现问题所在,“臣错了。” 林清染挑眉。 “臣的耐力一点也不好。”贺行简示弱。 林清染并未起身。 “殿下一点也不严苛,臣跟着殿下能学到许多东西。”贺行简再低头。 林清染总算有所动作,慢慢靠近他……手里的烤兔,并拽过他的手咬了一口。 “熟了,贺大人烤的不错。”林清染重新坐起身来。 贺行简跟着她起来,“殿下喜欢就好。” 二人将那只野兔分食干净后,林清染吩咐车夫把贺行简送回家。 第二日林清染早早的便来到了演武场,是以待贺行简下朝后赶到演武场时,看见的便是她挽弓拉弦,一箭正中靶心的画面。 此时的林清染红衣翻飞,全神贯注,全然不见先前那幅随意模样,贺行简觉得他好像无意中认识了不一样的她。 “你来了?”林清染发现了他。 “是,按照礼数徒儿应当给师父敬茶,还请师父用茶。” 贺行简双手端起茶盏递于她面前。 师父? 林清染觉得这个称呼很新鲜,便也乐得与贺行简玩这场师徒游戏,心安理得地接过他的茶饮下。 还是沁香园的茶。 “如此,为师便收下你这个徒儿。”林清染兴致盎然。 也不知是林清染教的好还是贺行简天赋高,贺行简射出的箭逐渐离靶心越来越近,林清染乐见其成,正准备进一步教学时却被人打断。 “皇妹与贺大人也来演武场练习吗?”太子一行人缓缓向他们走来,身后还跟着二皇子与六皇子。 贺行简一一向他们见礼后,六皇子突然发现他手上的弓箭,“怎么?贺御史是觉得昨日秋猎只猎到两只大雁太丢人,才想着偷偷来演武场练习一下吗?” 林予逍双手挽于胸前,满脸嘲讽。 贺行简依旧气定神闲,“是臣射艺不精,让殿下见笑了。” 太子也帮忙说话,“六弟别这样说贺御史是文臣一心只读圣贤书,不擅长狩猎也正常。” “文臣怎么了?”林予逍并不打算放过这个昨天让他难堪的人,继续说:“既然是为父皇效力,那自然是文武双全最好。” “不如这样吧,咱们来比试比试,看看贺御史练习的怎么样了?” 说完,林予逍有些不自在地偷看向身后的林清染,见她这次没有再帮贺行简说话才暗自得意。 “臣还没掌握要领,怕是……” 贺行简一般不会拒绝这类要求,以免触了那些王公贵族的霉头,可今日林清染站在身后,他竟突然有种不想在她面前丢人的想法。 “不过是玩乐一下,贺御史不会要拂本皇子的面子吧?况且就算输了,能得到本皇子的教导,也是你贺御史三生有幸。”林予逍继续施压。 林清染还是没说话。 贺行简也深知自己是躲不过去了,当即认命行礼,“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三轮下来,结果不出所料,贺行简回回垫底。 “看来贺御史这练习成果也不怎么样啊。”林予逍毫不客气地嘲讽。 贺行简刚想行礼称是,却被林清染拉住手腕,只听她笑道:“普通的射箭有什么意思,不如咱们来玩些别的花样?” “二妹妹有何高见?”林予衡搭话。 林清染吩咐惊蛰拿出几条绸缎,“你们把眼睛蒙上再比试,一箭定胜负,怎么样?” “这个好玩。”林予逍赞同。 “可以是可以,但贺御史不如就不蒙……”太子想帮贺行简讨个巧。 “他也蒙上。”林清染拒绝。 “好。”贺行简并无异议。 于是四人各自接过惊蛰手里的绸缎将眼睛蒙上。 贺行简拿着弓箭找方向时,忽然感觉到某人的小手握着他的手。 “殿下?” “嗯。”林清染应声。 “殿下这样违规了。”贺行简轻声提醒,好在四人之间的距离足够大,才没人发现他们二人的“卿卿我我”。 “不算违规。”林清染跟他解释,“本宫也蒙眼了。” 问题不是这个好吗?问题是她靠自己那样近,呼出的气息又全聚在他脖颈处,弄得他心痒难耐…… 他下意识想回头看她,才想起自己眼上蒙了绸缎。 蒙上眼的林清染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些。 “各位准备好了吗?”她大声询问。 “好了。”三位皇子齐声回答。 “放!” 说完,林清染与贺行简共同射出一只箭,她率先扯下绸缎查看结果后才唤众人,“可以摘下来了。” 众人纷纷扯下绸缎后才发现太子的箭正中靶心,而贺行简的箭稍偏一点,二皇子的箭再偏一点,六皇子则是垫底。 “什么?”林予逍难以置信,“这不可能,本皇子怎么可能垫底,我要再比一次!” 他看着后头似笑非笑的林清染,疑心是她帮了贺行简,但扭头又觉得不可能,她若是要帮贺行简早在一开始就帮了。 “六殿下,承让了。” 贺行简虽然还是那副谦逊的模样,在林予逍看来却颇有几分得意的味道。 “贺行简,本皇子不服,我要和你再比一次!”林予逍再次拿起弓塞到贺行简手里催促他。 第二十一章 去看热闹啊 “不必了。” 林清染抢过他手里的弓,抬手一箭射出,锋利的箭矢瞬间射中林予逍先前的箭尾,整只箭炸开花来。 贺行简瞧见这架势便知方才蒙眼的那只箭是林清染故意输给太子的。 “贺御史刚才已正式拜师本宫,六弟要指教便罢了,若是欺负,本宫不介意将你射成一只花猫脸。” 林清染面不改色,林予逍却打了个哆嗦,他觉得他脸上的伤口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林清染才不管他痛不痛,放完狠话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演武场。 贺行简会意,向各位皇子告退后立马跟上。 “多谢殿下替臣解围。”马车上贺行简先开口。 林清染心不在焉看着窗外,并没有搭理他,她感觉她的好心情全被林予逍破坏了。 “殿下?”贺行简再唤她。 “嗯。”林清染漫不经心应一声,随后忽然提高音量,“那是……赵泽川和林清月?” 贺行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见林清染口中的二人鬼鬼祟祟地进了……春风楼。 楼如其名,那是个供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林清染当下便来了兴致,叫停车夫准备跟上去。 谁知刚下车就被后头的人拉住了袖子,林清染回头看见满脸通红的贺行简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又抽什么风? “殿下去那里做什么?” “看热闹啊,你没看见那对狗男女进去了吗?”林清染试图挣脱他。 “可是这是春……”贺行简难以启齿。 “是是是,你是清流文臣,本宫自己进去。”林清染已经有些不耐烦。 “等等……”贺行简有些犹豫,因为他看见那些进进出出的男子对林清染不怀好意的打量。 “臣陪殿下一起进去,但臣要先去准备一下……” 林清染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于是一刻钟后,贺行简穿着不知从哪找来的衣物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对林清染道:“可以进去了,殿下。” …… 林清染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他这么一捂她倒觉得有些丢人了。 但看热闹要紧,所以她并没有提醒贺行简,二人就这么大摇大摆进了春风楼,反正自己在京城的名声已经烂透了,也无所谓再多一句闲言碎语。 春风楼老鸨一看便知林清染是腰缠万贯之人,当即噙着笑脸凑上来说自己这里有各式各样的美男子,不知林清染喜欢哪一款? 贺行简听得眉头微皱,却不擅长应付眼下这种场面,他只觉得楼里的姑娘快要将他盯出洞来。 林清染并没有回答老鸨的话,只默默回头瞥了贺行简一眼。 老鸨立刻明白其中含义,心知这是哪家的富贵小姐带着自家小情郎上楼里寻乐子来了,当下便带着他们二人往楼上走去。 “姑娘,到了,这是楼里最好的厢房,保证让你们二位满意。”说完,老鸨接过林清染的银子识趣的关上门退出去。 贺行简这才脱下身上繁重的衣物仔细打量起这间厢房,却发现这整间厢房都透露出一种让人想入非非的……情调? 比如床上的绳索,桌上的蜡烛,甚至还有异常裸露的里衣…… 相对于贺行简的震惊,林清染则显得淡定许多,她方才就听见了,隔壁房间传来的独属于林清月那娇媚的声音。 于是她神色自若扒在墙角。 “泽川哥哥……林清染那贱人如今这般提防着我们,我们还怎么利用她让六弟夺得太子之位?” 回应她的是一阵拍打声和赵泽川的喘息声。 “那又如何,他不是爱我爱得死去活来吗,只要我多在她面前走动走动,他就会重新求着我爱她……” “那你可不许真的爱上她……” 林清月娇嗔道。 “那是自然,我爱的只有你啊,月儿……” 林清染觉得隔壁的拍打声更大了,还有林清月断断续续的求饶声。 “可她最近总是与一个叫贺行简的御史走在一起,会不会……” “不会的,那个贱人想必只是为了气我罢了……” 赵泽川自信满满,林清染只觉得好笑,一旁的贺行简却早已听得面红耳赤。 他常识再差也知道这春风楼是故意不隔绝各厢房之间的声音,好让各房之间互相助兴的。 但那里头可是端宁公主和赵小将军啊,他们……况且端阳殿下还跟上来偷听? 贺行简突然后悔自己跟了上来,他好像听见了一些不该听的话。 “殿下,臣先……” ‘告退’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他便被林清染拽住手腕。 “贺御史有幸听见此等皇家密辛,还想跑路不成,信不信本宫杀了你?”她吓唬他。 “臣不敢。”贺行简只好任由她拉着自己坐于桌前。 林清染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和贺行简各自倒了一盏茶。 “这才对嘛。”她很欣慰,端起茶盏饮下,“作为本宫的幕僚,就是该时时刻刻与本宫深入敌人要地探听情报。” 贺行简亦抬手吃茶,“臣遵命。” 待确定赵泽川和林清月二人完事走远后,林清染才带着贺行简下楼回到马车上。 “殿下打算如何处理此事?”贺行简询问她。 “自然是先按兵不动,等他们日后自己露出马脚。”林清染难掩兴奋。 贺行简便不再搭话,良久,他才听林清染道:“你觉不觉得这马车里有点热?” “眼下刚入秋,天气闷热也是应该的。”贺行简向她解释。 “我说的不是闷热。”林清染摇头,“我是说,你有没有感觉有点……燥热,类似于身体里面的那种?” 被她这么一说,贺行简好像还真有一点。 “殿下,难不成……”贺行简有些怀疑。 “是那盏茶!”林清染接话。 该死,这破春风楼花样真多! 偏偏她方才又偷着乐了许久,早已口干舌燥,多吃了些。 相比于林清染的烦闷,贺行简便显得从容不迫,毕竟他刚刚没吃多少,而且他耐力异于常人,撑到回家泡个冷水澡根本不成问题。 可他忘了还有林清染这个早已饿红了眼的豺狼在…… 第二十二章 很喜欢这样的你 她越看越觉得贺行简淡定自若的样子不顺眼,也不打算送他回家了,当即便对车夫下令,“直接回府!” 贺行简心道不好,强撑着笑意开口,“殿下,眼下已经快到午膳时辰了,不如殿下将臣放下马车,待臣在街上用完午膳后自行回去便是。” 林清染心知他这是想跑路,便朝他露出戏谑的笑,“好啊,贺御史既然饿了就陪本宫再回春风楼去吃两盏茶罢。” “殿下,臣是说……唔……” 林清染直接俯身堵住他的嘴,她偏不让他说。 贺行简被亲得往后倒去,林清染便伸手扶住他后脑,他一如既往地想要推开她,却无济于事。 他想,这次他又要栽在她手里了,事实也的确如此。 回府后林清染当即喝退所有下人,将贺行简拉进屋内便将房门紧锁,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贺行简看见她朝自己一步步走来,眼中满是欲望。 林清染简直被这股燥热感折磨的快要发疯,这春风楼的茶竟然比重生那晚林清月的药还要来得凶猛。 正当她快要丧失理智被欲望支配时,贺行简突然主动走上前来抱住她,吻她的唇。 一种异样的酥麻感很快便蔓延至全身上下每一处肌肤,林清染忽然觉得体内的药性退了一些。 见她恍惚,贺行简便知自己赌对了,他红着脸试探着撬开她的唇齿与她舌间嬉戏。 但这次他赌错了,被他这么一弄林清染刚消下去的一点火瞬间又冒了出来,于是她反守为攻,企图从贺行简那里得到更多。 不仅如此,林清染还开始撕扯他的衣裳,并伸手向他早已按耐不住的某处探去。 “殿下!”贺行简拉住她的手,面上有一瞬间的慌乱,他尝试唤起她的理智。 “让臣来好吗?臣知道殿下现在很难受,但臣不想让殿下在急促之中伤了自己,也伤了臣,所以让臣来帮殿下,好吗?” 贺行简说完这些话耳根子早已红得能滴出水来,他终究还是不能跟林清染一样光天化日之下说出这种荒唐的话。 “嗯……”感受到贺行简难得的妥协,林清染终于找回了些许理智任由他将自己抱上床榻。 贺行简宽衣的动作很慢,并且越来越慢,林清染忍不住催促他,“还不快些?” 于是贺行简动作一滞,吞吐道:“就快好了……殿下能否将眼睛闭上?” 被林清染这样迫切地看着,他总觉得有些难为情。 林清染心道麻烦,却还是扯下自己衣裳的缎带蒙在眼睛上,“这下好了吧?” 若是寻常,她是绝对不允许贺行简婆婆妈妈,这样那样的,奈何如此主动的贺行简实在是太少见了,少见到她想好好珍惜此时此刻。 “多谢殿下体恤。”贺行简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确定她一点也看不见后才放心做自己手里的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清染感觉身上的累赘被逐渐褪去,熟悉的气息靠近,贺行简低下头笨拙地亲吻她的脸,她的颈。 身上的燥热被他的吻平息,心上却越发难耐,于是她主动勾住他的颈。 “殿下。”他轻唤她,那声音温柔极了,“不是说好了要让臣来吗?” 林清染不悦地哼哼两声,到底是没再有所动作,贺行简便也由着她。 “行简……”她恍惚着喊他,“帮我……” 贺行简突然想起两人初见时她也是这句话,也是这般模样…… 可她唤他‘行简’…… 贺行简终是没把持住,放任自己那自认为不堪的欲望,他一边快乐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去看林清染的脸色,生怕她被自己的不堪吓到。 所幸林清染并没有被吓到,还将他抱得更紧,于是贺行简也不再顾忌,伸手回抱住她。 林清染感觉自己被他溺于海中,周围满是他的气息,而他不停掀起巨浪,几乎要将她淹没。 但莫名的,林清染又喜欢这种感觉,他有时是巨浪,有时又是一方浮木,他企图吞没她,又尝试拯救她,这是她前世从未感受过的,是贺行简独予她的…… 于是当海面重新归于平静后,林清染仍依依不舍地抱着他。 “行简?”她唤他。 “嗯。”贺行简应声,示意他在。 “你这次真的让我很意外。” “嗯……”贺行简的耳根更红了。 “但我……很喜欢这样的你。”林清染少有的红了脸。 贺行简一愣。 她说喜欢? 是喜欢他的主动还是喜欢他这个人呢? 可喜欢他的主动不就等同于喜欢他这个人吗? 贺行简一番思绪后认同了自己的想法,他颔首,“殿下喜欢便好。” 林清染又在他唇边落下一吻,贺行简低下头便想要吻回去。 只可惜这幅美好的画面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惊蛰在外头不合时宜的禀报道:“殿下,宫里的人传信说贤妃娘娘在淑贵妃那受了气,眼下正闹着要自尽,殿下要不要进宫看看?” 贤妃? 她记得那是大公主的生母,只是大公主已于六年前去和亲,先前和亲突厥时贤妃便闹过一段,眼下这又是怎么了? 林清染本来不想管这事,但事关淑贵妃,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进宫一趟。 此时贺行简也在一旁提供了一个重要信息,他说:“臣记得突厥王上个月时就已崩逝,并由他的长子继承王位,臣还听说大殿下似乎有意回朝……” “朝中诸多大臣自然是反对,毕竟和亲公主没有回朝的先例,甚至还有大臣说干脆让大殿下与现任突厥王再结秦晋之好,毕竟二人年岁相仿……” “父皇怎么说?”林清染只在意那个站在权利顶峰之人的想法。 “陛下暂未表态。” 林清染在心里冷笑,暂未表态就是有在认真思考再结秦晋之好的可能性了,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她的这位父皇啊,当真是无情至极。 于是林清染吩咐候在外头的惊蛰,“替本宫准备马车吧,本宫这就进宫去瞧瞧贤妃。” 第二十三章 把大姐姐接回来 贺行简向她告辞,因为他还要回去准备突厥使臣朝见之事。 林清染重新穿戴整齐踏上马车,不多时便进了宫直奔贤妃住所。 “儿臣问父皇,淑娘娘,贤娘娘安。”她满是恭敬向殿内众人行礼,全然不见当日在淑贵妃宫中那副跋扈姿态。 淑贵妃只淡淡瞥了她一眼,她知道眼下不是计较这种事的时候。 林清染被皇帝唤起,这才抬眼察看屋内形势,房梁上的白绫还未撤下,贤妃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淑贵妃则坐在一旁默默观察局势。 “你怎么来了?”皇帝问她。 “回父皇,儿臣听闻贤娘娘太过思念远在突厥的大姐姐而变得神志不清深受触动,想着儿臣的母后远在天边必定也是这样记挂着儿臣,是以儿臣便想进宫宽慰宽慰贤娘娘。”林清染向他示弱。 皇帝显然很满意她这般说法,吩咐下人赐座于她。 淑贵妃借机开口:“端阳公主到底是有孝心,贤妃妹妹的思女之痛本宫也能理解,只是嫁出去的公主再接回朝实在是不合规矩啊……” 贤妃闻言便哭得更凶,“陛下,慈儿可是您第一个女儿,也是臣妾唯一的女儿啊,当年她年仅十六岁便被送去突厥与年过四十的突厥王和亲,如今她的夫君崩逝,她还不能回家来看看吗?” 林清染想起前世端华公主林清慈最终还是在夫君崩逝后嫁给了现任突厥王,且过了一年便郁郁而终了,而她也早已想不起来她的大姐姐长什么样子,六年的时光终究是太漫长了…… 见皇帝不开口,贤妃便接着说:“当年陛下刚刚登基,朝中局势尚未顽固,外头又有突厥肆虐,陛下议和,突厥王却点名要嫡公主和亲,当时端阳公主才十四岁……” “陛下不得已之下便将慈儿记在先皇后名下,对外称她是嫡长公主,可怜臣妾的慈儿出嫁前连一声母妃都不能唤啊……这些陛下都忘了吗?” 贤妃爱女心切,将当年隐晦之事全盘道出,试图唤起皇帝那一丁点舐犊之情。 可在皇帝看来,这番话无疑是在提醒他当年如何屈辱,如何妥协,他是有舐犊之情没错,可那些东西与不容侵犯的皇权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他当下便沉了脸。 淑贵妃惯会察言观色,立马替皇帝提醒她:“贤妃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方才你去本宫宫里求本宫向陛下进言让大公主回来,本宫便提醒你后宫不得干政,但本宫和陛下会想法子让你和大公主带去书信,母女俩聊以慰籍也是好的……” “可你为何还要这般寻死觅活,那突厥王虽年纪大些,却也是一方雄主,而大公主因此被记在先皇后名下一跃成为嫡长公主,无论怎么看都是风光大嫁。” “且突厥这么多年也未再生祸乱,大晟子民无不感念大公主的贤德,特意为她修建了一座公主庙,此番殊荣怕是连先皇后亲生的端阳公主都比不上呢。” 淑贵妃故意提到林清染,想让她帮着劝劝贤妃。 可林清染偏不接她的话,扭头对着皇帝行礼,嘴上却讥讽淑贵妃,“儿臣确实得不了大姐姐这番殊荣,但儿臣以为比起殊荣,儿臣更想陪伴在父皇母后膝下,想必大姐姐也是如此想的。” “淑娘娘不信大可以去问问五妹妹,想必她心中也如儿臣所想。” 林清染一番伏低做小,又将问题抛回给了淑贵妃。 淑贵妃面上有些挂不住,却仍保持着那虚伪的笑意。 贤妃又何尝不明白淑贵妃的虚与委蛇,她面如死灰地看着上位者的冷漠,终是狠下心来站起身向外跑去,“陛下既然如此不顾念父女之情,那臣妾也不能再侍奉陛下了……” 她想一死了之,皇帝使了个眼色,殿外侍卫立马会意道了声得罪便将贤妃一个手刃劈晕在地。 皇帝阴沉着脸从贤妃身边走过,还不忘吩咐宫人,“贤妃神志不清,即日起将贤妃禁足于自己宫中,无旨不得出,另外你们都要给朕看好她,防止她再次寻死觅活!” “是。”众人无敢不应。 林清染亦向皇帝行礼,“儿臣恭送父皇,还请父皇容儿臣在此照看贤娘娘直至她醒来。” 皇帝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倒是一旁的淑贵妃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不过她不必在意,只默默走过去扶起晕倒在地的贤妃。 “去传太医吧。”她朝贤妃的贴身宫女吩咐道。 那宫女立马跑出去请回太医,待太医施针后,贤妃这才悠悠转醒,她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陛下呢?” “父皇已经回承乾殿了,还请贤娘娘宽心。” “陛下还是如此绝情,不肯让我的慈儿回来吗?”贤妃再次痛哭出声,做势便要下床寻死。 “够了!”林清染突然大声怒斥她,“父皇也有自己的难处,贤娘娘身为嫔妃就应该体谅父皇,莫要再无理取闹了!” 贤妃被她斥得一愣,不可思议地看向她却见林清染朝她使了个眼色。 “你们都退下吧,本宫与贤娘娘有话要说。”林清染朝身后众人喝道。 惊蛰立刻带着众人退下,关上房门。 “端阳公主这是何意?”贤妃不解。 林清染拿出手帕替贤妃拭泪,并借机凑到她耳边,“贤娘娘别急,儿臣或许有法子能让大姐姐回来。” “什么法子!” 贤妃不自觉抬高音量又被林清林清染染按了下去。 她紧紧地攥着林清染的手眼神发亮,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清染,你可是说真的,真有法子能让慈儿回到我身边?” 她与林清染交情不深,若换做从前,她是绝对不会相信林清染这番狂妄自大的话,可人被逼到绝路时,总会生出些看似无望的希望来。 而若换做从前,林清染也绝对不会管这档子事,可贤妃攥住自己的手那样紧,紧得她生疼,又忍不住想要帮一帮她。 “真的。”她肯定点头,“儿臣保证会把大姐姐安然无恙的接回来。” 第二十四章 心意受她驱使 贤妃当即落泪,偌大的泪珠不停砸在林清染那只被攥的发麻的手背上,热烈而滚烫。 她不问她是什么法子,什么法子都好,都无所谓,只要她的慈儿能平安回来就好。 林清染干脆收了帕子单手拿起药碗,“贤娘娘,先把安神汤喝了吧。” “好,好……”贤妃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见她情绪逐渐稳定,林清染终于走出永和宫门口,只可惜这顿午膳到底是没吃上。 贤妃眼下这个样子定无心思用膳,而父皇那也憋了一肚子气,自己还是不要上赶着去触霉头了。 思虑一番的林清染出了宫,却在宫门口看见了同样换了衣裳的贺行简,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你不是回去了吗?”林清染问他。 贺行简答:“回殿下,臣在回家的路上偶然发现一些新鲜美味的糖糕,便想着买下来送予殿下尝尝鲜。” 说完,贺行简还朝她晃了晃手里的糖糕,那模样倒想是在邀功似的。 “你也没吃吧?”林清染笑着走上前去拆穿他,“你应该是想到我进宫后会被麻烦事缠的饭都吃不上,才提前买好糕点来此候着我。” 贺行简抬手将手里的糕点递给她,而后轻车熟路跟着她上了马车坐在她身旁。 “殿下英明,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殿下。”他故作无奈,“怕是殿下又要治臣自作主张之罪了。” 林清染转头看他,便见他低眉垂眼,宛如一位受了气的小怨妇。 她被他这幅模样逗笑,伸手将拆开的糖糕递到他面前,“本宫还没有那么过分,你也吃点吧,免得日后传出去说我端阳公主虐待幕僚不给饭吃。” 贺行简亦被她这些不着调的话逗笑,林清染抬起车帘看向马车外,眼下恰好来到了端华公主庙门口,她向车夫示意停下,而后带着贺行简走进庙中。 这里跟普通的寺庙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香案前赫然供奉着一副仙女像。 林清染缓缓走上前去,近看便觉得这幅仙女像虽然面容不像她记忆中的大姐姐,可那温和动人的神态却是像的。 如淑贵妃所说,络绎不绝的香客虔诚供奉着大公主,无不对大公主牺牲自我的美德赞誉有加,但这些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在林清染思索之际,又有一对香客走上前来跪在蒲团上,那是两位中年妇女。 “你听说了吗,那老突厥王死了,端华公主好像要嫁给小突厥王。”左边这个妇女先开口。 “那怎么行?”右边那个妇女惊讶道:“想当年端华公主二八年华,如花一般的年纪就那样嫁给了一个半老不老的男人,眼下她的夫君刚过世,突厥便急着搞父死子继那一套吗?” “是啊,但也有人说当今圣上想把端华公主接回来让她承欢膝下……” “可将公主接回来,突厥岂不是又要趁机挑起站事?眼下才刚过几年太平日子……” “这可说不准,依我看端华公主还是不要回朝比较好,万一打起仗来折的就不只是一个端华公主了……” “就是,反正那些公主皇子生下来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了百姓的拥戴也应该为百姓牺牲些什么……” 那两位妇人还要再说,抬头却看见林清染如刀子一般的眼神落在她们身上,似要将她们活活剜了去。 妇人只好快速站起身来悻悻离开,不敢再多看林清染一眼。 贺行简想要上前安慰,“殿下你还好……” “你怎么想?”林清染反问他。 “回殿下,朝中有人希望端华殿下留在突厥再结秦晋之好……” “那是朝臣的想法。”林清染陈述。 “有人希望端华殿下回来安稳度日。” “那是贤妃的想法。” 林清染干脆帮他说:“有人希望端华公主以太妃的身份留在突厥稳住局面,那是百姓们的想法。” “贺行简,现在我只想知道你怎么想。”她直视贺行简。 她知道他不会轻易回答这种事关朝局动向的话,但她还是想问他,想知道他心里的答案。 于是贺行简沉默许久后向她行臣子礼,“臣心之所向受殿下驱使,殿下心中所愿便是臣心中所想。” 林清染笑了,笑得肆意张扬,“这样吗?果然不愧是我选中的幕僚。” 她牵起他的手,将他重新带回马车上,俯身亲了下去。 这是贺行简第一次没有抬手反抗,甚至还调整姿势微护着她。 林清染为这一意外发现感到欣喜,便又生出了几分挑逗他的心思,在他耳边轻声道:“看来贺大人不止心意受我驱使,就连身体都在不自觉地受我驱使。” 林清染将他面颊逗得红透,却又不肯轻易放过他,因为她实在是太喜欢看他臣服于她了,她喜欢看他挣扎,抗拒,又喜欢看他妥协,迎合…… 这世上怎会有一举一动都如此勾人的人呢?何况还是个男人。 林清染强忍住想要将他拆吃入腹的想法,嬉闹了一会儿后便放过他重新坐直身子,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这回轮到贺行简百思不得其解,她不是一直想着自己主动,妥协吗?怎么自己妥协了,她反而放过自己了,是转变得太快吓到她了吗? 林清染不知道他那五花八门的心思,她现在只想跟他谈正事,“贺御史,本宫要你帮本宫向父皇进言,让他答应大姐姐回京。” “臣如今只是七品官员,人微言轻,况且臣连陛下的面都没见过几回,如何能在陛下面前替端华殿下说话?” 贺行简嘴边噙着笑,林清染知道他这是故意的,故意将此事说得困难重重,等着自己帮他想办法。 但她依旧顺着他说,“你不行,但你的老师可以,这事父皇一直举棋不定,必会召胡阁老进宫商议。” “到时你只要以侍奉老师为由在一旁不着痕迹的吐露几句,想必胡阁老定会为了维护自己的学生而帮你说话,父皇也会听进去。” 第二十五章 好戏在后头 几日后贺行简也的确这么做了,他大清早便登了胡阁老的门,并在胡阁老踏上马车时自然而然接过胡令柔手中的外袍跟着上车。 “让学生陪着老师进宫,在一旁侍奉吧。”他朝胡阁老行礼。 胡阁老看了他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只朝胡令柔摆手让她先回去。 到承乾殿门前时,他又顺其自然地跟了上去,皇帝给胡阁老赐座,他便端然立在一旁。 “端华公主回京一事,阁老怎么看?”皇帝开门见山,晦暗的眼眸中看不出神色。 “回陛下,端阳殿下幼年便离京,如今想回朝也是无可厚非……” 胡阁老并未起身,这是皇帝给他的特权,许他坐着回话。 “可端华若是回朝,突厥必会因此挑起战事,眼下赵将军征战在外,实在是不宜再多一场战事劳民伤财。”皇帝继续抛出问题。 “老臣亦如陛下所想,然臣以为让端华殿下再结秦晋之好的言论实属荒谬,突厥新王若真娶了端华殿下为王后,那此举便不只是在羞辱端华殿下,也是在羞辱陛下,羞辱我大晟……” “若端华公主以太妃的身份暂留突厥,待赵将军平定南方还朝后再想法子将殿下接回也未尝不可,此举虽有违组制,却能解陛下思女之痛,能缓战事,能护住我大晟的颜面……” 胡阁老一字一顿,帮皇帝想了一个可行的法子。 龙椅上那位没说话,低头沉思着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见时机差不多,贺行简恭敬上前,“老师,入秋了风大,容学生帮您披上外袍吧。” 胡阁老没说话,任由他动作,皇帝这才注意到贺行简,“这便是你那关门弟子吗?” “是。”胡阁老回答。 那晚贺行简为林清染解围时,皇帝并未看清楚他的相貌,如今正眼瞧他便觉得此人配得上芝兰玉树四个字,只是不知道能力如何…… “方才听朕与你老师商议政事,你可有何见解?”皇帝转而问他。 贺行简佯装思索一会儿后行礼道:“回陛下,微臣以为陛下既为端华殿下生父,必然十分挂念殿下,既然如此何不让突厥使臣带着殿下入朝,好让陛下父女相聚……” “住口!”胡阁老吓了一跳,急忙起身打断他向皇帝行礼,“陛下,臣的学生见识浅薄污了圣听,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不搭理胡阁老,声音沉了几分,“你接着说。” 贺行简于是继续开口:“回陛下,端华殿下的夫君刚刚崩逝,想必殿下此时定是伤心之际。” “这时若是突厥同意殿下跟着使臣入朝,殿下回到故土许能缓解丧夫之痛,突厥也能博得个宽容大度的好名声,陛下与贤妃娘娘还能看看多年未见的女儿。” “此举亦是一举三得。” 贺行简虽是恭敬的姿势,说出来的话却十分自信。 一旁的胡阁老只好硬着头皮帮他打圆场,“黄毛小儿信口胡诌,陛下听个乐子便是,这虽是国事却也是陛下的家事,臣与臣的学生实在不宜多嘴……” ‘家事’二字提醒了皇帝,他认真思索许久后才对他们二人道:“你们先回去吧,朕再想想。” 师徒二人行礼后退出承乾殿,上了马车胡阁老便也不再掩饰,直截了当地问他,“你方才是故意说那番话给陛下听的,是么?” 贺行简不否认,“是,多谢老师出手相助。” “谁让你这么说的,是端阳殿下吗,她希望端华殿下回来?”胡阁老继续问。 “老师英明。”贺行简朝他颔首。 “端阳殿下来找过我,希望我能帮端华殿下说情。” “所以你便将为师也算了进去?” “是,学生想帮助两位殿下,还请老师成全。” 胡阁老摇了摇头,“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学生,一时间竟连我都没反应过来,落入你的圈套之中……” “老师言重了,学生向老师赔不是。”贺行简行礼道歉,一脸乖巧。 胡阁老当然不会计较他什么,只是长舒一口气道:“你提的法子确实可行,但……” “我觉得你似乎与端阳殿下走得过于近了,她先前在京中的名声不算好,大家都听说过她痴恋赵小将军,如今又为了贺老夫人大闹将军府,她的脾性实在是捉摸不透,你还是离她远点为妙啊……” 贺行简颔首,显然不愿意多聊这个话题,“学生心中有数,还请老师放心。” 听他这么说,胡阁老也只好收起担忧来说正事,“你为何要向陛下进言让殿下与使臣共同入京?” “因为端阳殿下的意思是让端华殿下留在大晟,再也不回突厥。”贺行简回答他。 “这不可能。”胡阁老淡然否定,“就算那群突厥使臣答应陛下带端华殿下进京,也不会接受让殿下永远留在京城,我方才说的那个法子只是缓兵之计……” “他们会的。”贺行简肯定道:“只要端华殿下入了京,端阳殿下便有法子让端华殿下永远留在京城,突厥不会拒绝,也不能拒绝。” “什么法子?” 见他说得如此坚定,胡阁老不禁有些好奇,重新打量起自己这最后一个学生来。 贺行简则凑近他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换来胡阁老满是震惊的脸。 “这真是端阳殿下说的?”胡阁老有些不敢相信。 贺行简点了点头。 “可是她怎么会知道这些?”胡阁老又问。 贺行简只好答,“学生也不是很清楚,但此计的确可行,届时还请老师配合学生。” “罢了,都依你吧。”胡阁老无奈叹了口气,毕竟他也想以最少的损失迎端华殿下回朝。 师徒二人敲定后便各自归家,而结果果然不出林清染所料,父皇第二日便联络新任突厥王,要求其使臣护送端华公主一同入朝,以解公主心结,更能为此彰显大国风范。 新突厥王被父皇说动,答应带着端华公主重回故土。 得到消息的林清染坐在贵妃榻上轻笑,心想这才只是刚开始,好戏在后头呢! 第二十六章 是本宫的情郎 但好戏还没起幕,便已经有人先坐不住了。 “启禀殿下,端华公主庙外突然围了许多百姓拒不支持端华公主回朝,眼下正在砸庙闹事,听说贺大人已经赶去处理,殿下要过去瞧瞧吗?”侍卫长云景行礼道。 “贺御史他带了多少人前去镇压?” 林清染问得漫不经心,但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云景说:“回殿下,贺大人他好像……只带了长风一人,试图劝解百姓。” “他疯了?”林清染猛然放下手中的茶盏,对着云景吩咐,“你去给本宫牵一匹快马来,再带上公主府守卫速速赶往端华公主庙!” “殿下,白日纵马容易冲撞百姓,不如换成马车……”云景劝她莫急。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怒斥:“再等下去,那群百姓非把贺行简生吞活剥了不可!” 见她如此气势,云景也只能照做,林清染戴上帷帽三步并作两步上马,一路疾驰,终于在公主庙门前见到了被百姓包围着的贺行简。 “端华公主在突厥当王后当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回来?” “就是就是,咱们每年交那么多税给朝廷,公主为我们牺牲一下又怎么了?” “唉,公主一回来突厥肯定又要借口打仗,到时候苦的还不是咱们百姓……” 诸如此类的声音在几人耳中回荡,贺行简那微乎其微的劝解声根本不起作用,长风一人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败下阵来被众人吞没。 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前面那狗官就是来帮朝廷说话的,大家快冲上去好好教训他一顿,让朝廷知道咱们老百姓也不是好欺负的!” 此言一出,众百姓纷纷上前拳脚相加,更有甚者直接在后头拿起石子扔向贺行简…… “云景。”林清染冷声。 云景立即称是上前截住空中的石子扔了回去,那石头瞬间命中作乱之人的面门,云景也顺势将其拿下。 “其他人,给本宫控制住那些百姓。”林清染再次下令。 手拿刀剑的守卫迅速上前将百姓团团围住,贺行简趁乱被救出。 “殿下怎么来了?” 隔着帷帽,贺行简看不清她的面容,却感受到了那独属于她的气息。 “本宫再不来,你今日被这些百姓活活打死也未可知!” 察觉到她的怒气,贺行简本想说些什么讨好她,却听人群中有人大声质问:“你是谁,在闹市对平民百姓舞刀弄枪,强行镇压,这还有王法吗?” “王法?”林清染对着他们冷笑一声,“你们意图殴打朝廷命官的时候怎么不讲王法?百姓聚众闹事,本宫带人镇压有何不可?” 她自称本宫? 有些眼尖的百姓立马认出,“这些守卫衣甲上有端阳公主府的标志,她是端阳公主!” 先前那个质问的人再次开口:“原来是那个臭名远扬的公主,你们这些公主都一个德行,享受着百姓的尊敬爱戴,却不肯为百姓出一点力,做一点牺牲,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果然自古无情帝王家……”百姓们纷纷应声。 林清染听得烦了,干脆给云景使了个眼色,云景回意,长剑自鞘中拔出,一息间便结果了那人的性命。 “杀人啦,端阳公主当街杀人啦!” 百姓们见此情形当即崩溃大喊四散而逃,又被公主府守卫围得难以出入,只好纷纷跪下来求她饶命。 林清染没说话,只走到那被杀的人面前蹲下,从他怀里掏出信物展示给大家看。 “你们都给本宫看清楚了,此人乃是受他人指使带着你们寻衅滋事,而今本宫已然了结了他,你们大可自行离去。” “至于长姐回朝一事,本宫向你们保证突厥不会因此对我大晟发起战争,否则本宫自会承担一切后果,不会连累你们,若是本宫日后再听见有人反对长姐回朝,一律格杀勿论!” 说完,公主府的守卫们让出一条路来,百姓们向她道谢后争先恐后离开此地。 林清染与贺行简一前一后在街上走着。 “殿下莫要生气了,是臣不好。”贺行简轻声,确保除了林清染没人能听见他的话。 “贺行简。”林清染转过身来正色,“你是不是有病?” 贺行简:…… “你为何要孤身一人去与那些百姓说理?” 还没等贺行简回话,一旁的长风心想:不是还有我吗? “你为何不去找顺天府的衙役帮你一同镇压?”林清染追问。 “回殿下,臣找过的……”贺行简吞吞吐吐,“只是……只是那些衙役没把臣放在眼里……” 林清染简直要被气笑,看来这天子脚下的知府当久了,竟真让他当出几分大爷相来,连朝廷命官的要求都敢拒绝了。 “惊蛰,知会父皇一声,这顺天府的知府该换人了。” “是。” 看她们轻描淡写一句话便决定了别人的前程,贺行简微愣。 “怎么了?”林清染觉察到了他的异样,取笑他,“贺御史也觉得我冷血无情?” “不。”贺行简摇头,“臣觉得殿下做得很好,而且殿下今日保护了臣,臣很感激殿下。” 二人正好走到公主府,贺行简若无旁人般跟着她进屋。 “这还差不多。”林清染收起那抹玩味的笑容,“不过你今日去府衙借人的时候说错了,你不应该说你是都察院的贺御史,而应该说你是本宫的幕僚,是本宫的情郎贺大人。” “殿下!” 见她心情好转,贺行简红着脸准备告辞,却被她喝住,“等等!” 说完,林清染走过去先他一步关上房门,而后一步步朝他走来。 “殿下这是何意?”贺行简突然有些害怕,慢慢向后退去,心想她该不会是又要…… 虽然他现在不太排斥此事,可过于放纵总是不好的,且他方才已经跟百姓闹过那么大一场,眼下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林清染仍靠近他,贺行简迫不得已被逼至墙上,他试图求饶,“殿下,臣今日不想……” 第二十七章 你就这么饥渴? “不想什么?”林清染被他弄迷糊了。 她自顾自拉起他的手掀开袖子,果然瞧见他手臂上青了几块。 “殿下是要看臣的伤吗?”贺行简松了口气,又有点失落。 “是啊,方才那群百姓没轻没重,本宫就猜你身上肯定有伤。” 林清染实话实说,不过…… “你刚刚在想什么?”她回过神来,看见贺行简那般神色,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贺行简,你就这么饥渴吗?”她怒斥他,“本宫还没有禽兽到与一个受伤的人做那种事!” 这下换成贺行简无地自容了,谁让某人总是随意大小撩,他会这么想也很正常啊? 所以他干脆闭上嘴不再接话。 “贺行简?”林清染喊他。 “贺大人?” 他还是没反应。 她只好先从柜中拿出药膏来,再拉起他的手试图给他上药,还不忘挤兑他,“贺御史在同僚面前可不会这么小家子气。” 林清染不说还好,一说他就更气了,“不劳殿下费心,臣自己来便是。” “好了!”林清染一把拉住他想抽出的手,强行帮他抹药,“此事是我的错。” 贺行简突然安静下来。 她这是在向他道歉?可她又没做错什么。 林清染继续说:“我没料到百姓们会受人挑拨聚众闹事,更没料到顺天府知府对此事全然不管不顾,害你孤立无援。” “殿下不必自责。”贺行简安慰她,“是臣还不懂如何处理这些事。” “你确实不懂。”林清染突然抬起头来。 贺行简:…… 他只是自谦一下,她怎么又抓住话柄了? “百姓们激动起来都是认利不认理的,你得说到他们激动的点上他们才会认同你,当然在此之前你得用武力压制住他们,这样他们才会安安静静听你说话。”林清染说得头头是道。 贺行简不忿,“殿下看上去怎么比臣还要了解市井百姓?” “当然是因为我博学多识啊。” 林清染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都活了两世了。 “而且若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大可来我公主府以公主幕僚的名义要求守卫军听你差遣。” “多谢殿下好意。” 她不愿意说,他自然也不多问。 贺行简上完药后便自行离开公主府,半月后突厥使臣与端华公主如期而至,林清染与贺行简一左一右朝他们走去。 “本宫与贺御史奉陛下之命在此接见突厥各位使臣与公主。” 贺行简上前与各位使臣行礼,林清染则行至那顶华丽无比的轿子前。 “请长姐下轿随妹妹进宫见过父皇。” 她朝轿子伸出手,伸出来的手十指纤纤,颤抖着握住她的手。 待林清慈被她从轿子里接出来,林清染才发现她一张好看的脸蛋早已哭红了双眼。 她悄无声息拍拍林清慈的手以示安慰,“没事了,长姐,咱们回来了。” “嗯……”林清慈含糊应她,贪恋地环顾四周,打量着京城的每一处风光。 林清染带着她一路往前走,穿过层层守卫,终于看见了那站在高处的三个人。 “父皇,母……” 林清慈刚想喊出来,想朝着他们飞奔而去,就被林清染拦下。 她小声提醒林清慈,“长姐莫要乱了分寸,你现在是我的嫡姐,只能随我唤她一声贤娘娘。” 林清慈闻言又落下泪来,贤妃显然也看见了她们俩,泪水抑制不住汹涌而出。 二人缓缓向他们走去,行至皇帝面前时,林清慈松开她的手无力跪下,泪眼婆娑朝皇帝行礼,“儿臣林清慈,扣问圣躬安,问淑娘娘,贤娘娘安!” “朕安,好孩子,快起来吧。”皇帝此时亦有些动容,伸出手将林清慈扶起,贤妃碍于身份不能上前,只能在后头默默拭泪。 “贤娘娘……多年不见,贤娘娘可还安好?”林清慈终是没忍住,试探着问。 “好……我一切都好,劳公主挂心了……”贤妃迫不及待回答。 淑贵妃在一旁适时开口:“公主赶了这么久的路想必已是舟车劳顿,快快去永和宫里休息一会儿吧。” 淑贵妃这么一提醒,贤妃立马反应过来将林清慈往里请,“瞧我……光顾着跟公主说话都忘了让公主歇息,公主快随我回宫吧。” 林清染在一旁看着忙活的众人,心想这淑贵妃终于说了一句中听的话。 另一边贺行简将一众使臣安顿好后也入了宫,于是林清染在永和宫用完晚膳便以不打扰其母女团聚为名离开,并前去值房看望贺行简。 “臣见过殿下。” 贺行简从一堆公文里起身向她行礼。 除了使臣朝见的事情外,还有半月前百姓打砸公主庙的事情,因为端华公主回朝的想法是他提出,所以他要负责一系列善后工作。 “先过来吃点东西再处理罢。” 林清染将自己从贤妃那打包的吃食放在案上。 “回殿下,值房里有……” “我知道有吃食。”林清染反驳他,“但你忙起来的时候根本顾不上吃,所以本宫特地打包过来盯着你吃。” 见她目光如炬,贺行简只好打开她带来的食物吃得一干二净。 “这还差不多。”林清染目的已达成,刚想推门离开却听得外头巡逻的侍卫大喊:“是谁?” 她被吓了一大跳,当即退进来关上门。 那侍卫却像故意跟她对着干似的,逐渐朝这边走来。 “殿下怎么了?”贺行简站起身朝她走去,以为她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林清染哪里还顾得上理他,下意识便转身试图找个地方躲起来,怎料又猝不及防撞进上前查看的贺行简怀里。 他吃痛闷哼一声,侍卫的声音自门外响起,“贺大人?” “我在。”贺行简应声。 他知道此时再让她找个地方躲起来必定会发出声音引人怀疑,索性将她抱在怀里。 二人靠得这样近,林清染甚至都能听见他那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听见那侍卫的声音,她想推开他又被他抱得更紧,二人的气息无声交织在一起,贺行简的呼吸声逐渐沉重起来…… 第二十八章 偷情 “属下方才好像在贺大人门前看见了一个可疑人影,以防万一,还请让属下进去瞧瞧,以确保贺大人安全。” 说完,侍卫一步步朝值房走来。 察觉到脚步声越来越近,贺行简连忙硬着头皮拒绝,“不必了,我很安全,也没看见什么可疑人物,小兄弟还是去看看其他地方吧……” 那侍卫仍有疑虑,“可是属下刚刚真的看见了人影,还是让属下进来确认一下吧。” 林清染看见他将手放在房门上,下一秒就要推门而入的样子惊得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偏偏她此时还不能出声。 “等等!”贺行简突然厉声,“我看见了,那黑影刚才从窗户边掠过,小兄弟快到后头去追他罢!” “大人可是说真的?属下这就去!” 侍卫果然信以为真,迅速远离房门朝压根不存在的人影追去。 林清染确认外头没动静了才慌忙退出他的怀抱,却不想因为太过着急又踩到了自己华丽的裙摆,一时间重心不稳向后倒去…… “殿下!”贺行简见她这样也被吓了一大跳,好在他眼疾手快立刻揽过她那纤细的腰肢,并转个身将自己垫在下面,好让她摔到自己身上。 于是林清染的额头就这么分毫不差的砸在了他的鼻头上,贺行简感觉自己的鼻子都要被砸歪了,当然林清染也没好到哪去…… 她坐起身来揉了揉自己发麻的额头,没好气道:“都怪你,本宫不过是给你送个饭,又不是在偷情,大不了出去跟那侍卫说清楚就好了,还非要弄这么一出,疼死我了……” 贺行简被她的‘偷情’二字弄得有些脸热,但他自己也很冤枉,折腾这么一出贺行简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摔断了,好在外头并没有人听见。 他本想让她起来,奈何林清染还在控诉他如何藏着掖着,见不得人,单是控诉也就罢了,可他突然发现林清染好像阴差阳错坐在了他的…… “殿下……”贺行简强忍着某种冲动轻声唤她,想让她不要再乱动。 “怎么,想跟本宫道歉?本宫才没那么好说话。”林清染与他置气,不自觉轻晃身子。 “不是,殿下先起来……” 被她这么一晃,贺行简感觉自己快要发疯,偏偏某人还没反应过来。 “你怎么了?”见他一幅忍不下去的模样,林清染终于察觉到了什么。 她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顶了她一下,等她想起来那是什么后…… “贺行简!”林清染立马站直身子大喊一声。 他怎么能如此下流! “殿下小声些!”贺行简自觉羞愧,迅速冲上去捂住她的嘴,确定无人前来后才松了口气慢慢松开她。 他跪在林清染面前,“是臣一时忘了分寸才冒犯了殿下,臣知罪,还请殿下责罚!” 林清染久久无话,贺行简突然有些害怕,怕她觉得自己是登徒子,后悔他做幕僚了…… “殿下?” 他忍不住抬头看她,却见她唇角勾起一抹笑。 林清染伸手勾起他的下巴,饶有趣味地说道:“贺御史这是对本宫动念了?” 她突然有些高兴,看来她的美人计起作用了,同时她又在心里鄙视贺行简,心想这世间的男人果然都一个样。 贺行简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单纯不喜欢林清染这居高临下的眼神,她好像在鄙视他? “殿下,臣……” 他还想为自己辩驳几句,怎料林清染直接附唇而来堵住他接下来所有的话。 吻完后她将他拉起来推倒在一旁的椅子上,自己紧随其后坐了上去。 “本宫的幕僚既然有想法,那本宫满足便是,但贺大人得了便宜,日后可要尽心尽力为本宫办事。” 说话间二人的衣裳早已散落在地,贺行简再多的话都被她凶猛的动作堵了回去。 前世末尾在军营里的经历让她对男人某方面的快感清楚无比,光是看贺行简颈边泛起的薄汗就知道他此时有多…… 而贺行简此时的确很享受,这是他前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体验,且前面几回他都紧绷着不肯放纵自己,如今在林清染的引导下,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欲罢不能。 他不自觉扶住她的腰,看月光洒在那光滑洁白的后背上,凹凸有致的影子投射在地,那影子有规律的晃动着,不知不觉幅度越来越大,最终双影重叠……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清染趴在贺行简身上微微喘息着,案上的公文早已散落一地。 “贺大人可还满意?” 她仍笑着问他。 贺行简看着她那不满意就再来一次的眼神,哪还敢说出什么否认的话来? 这是这七零八落的衣裳…… 明日若是穿着这些衣裳去上朝,非被都察院的那些同僚参一句殿前失仪不可。 林清染看出他的顾虑,替他想了个法子,“无妨,明日你起早些,拿着本宫的腰牌去公主府,本宫那还有几件你挑剩下的衣裳,你换好之后再让云景快马加鞭送你回来上朝便可。” 贺行简暂时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先应下。 交代好之后林清染便起身打算离开值房,却被他唤住,“殿下去哪?” “回长姐那沐浴啊。”她说得云淡风轻,“本宫身上黏腻死了,贺御史难道忘了自己刚才……” “臣知道了,臣恭送殿下!”贺行简强行打断她的话,不愿意再回想起有关方才的任何细节。 林清染倒也不恼,理了理身上的衣裳便大摇大摆地出了值房。 贺行简看着她的背影在心底汗颜,看来她就算真偷了情也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走出去…… 但当摸到永和宫门口时,林清染终于有了些刚鬼混回来的羞愧感,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贤妃与长姐早已睡下,不要发现她回来才好…… 祈祷完后,她靠着墙小心翼翼摸进门缝,刚想松口气却被后头的人拉住手腕,林清染吓得想大叫一声,又被那人捂住了嘴。 “二妹妹方才跑哪去了?” 这是林清慈的声音。 第二十九章 让长姐留在京中 “我方才……”林清染迅速编了个理由,“我方才出去赏月去了,长姐怎的这个时候还未歇息?” 林清慈抬头望了望天,天上阴云密布,哪有什么月亮? 但林清染这么说,她也不好细问,“其实……我有些睡不着,便想看看你歇下没有,能否找你说说话?” 林清染打着马虎眼,“长姐时隔多年重返京中,难免心下忐忑,只是妹妹方才赏月出了一身汗,长姐可否等妹妹沐浴完再说话?” “当然可以。” 见她额间细汗密布,林清慈立刻后退一步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多谢长姐,还请长姐替我保密方才出去的事。”林清染不想多生是非。 “好。” 林清慈对这个妹妹了解不深,但在记忆中,她好像就是这般无拘无束的性子…… 林清慈思索之际,林清染已泡在永和宫的浴池里。 她看了看自己的心口,心想这贺行简好歹知道分寸,没有将吻落在衣襟遮不住的地方,否则一会跟长姐交谈时露出痕迹来被她看见,那自己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换好林清慈为她准备的衣物后,林清染才从里间缓缓走出,在林清慈面前坐下,“不知长姐有什么话想对妹妹说?” “我想谢谢妹妹与贺御史替我向父皇说情,只是我身在后宫,不方便当面答谢他,所以我想妹妹替我转达,清慈在此拜谢二妹妹了。” 说着,林清慈便起身想给她跪下,林清染连忙拉住她,“姐姐不必多礼,能把姐姐接回来妹妹也很高兴,而且妹妹已经替姐姐谢过贺御史了。” 用自己的身体。 后面半句林清染没有说,只伸手将她扶回凳子上。 “好,如此便好。”林清慈点了点头,“只是朝见结束后我便要随突厥王返回突厥,淑娘娘又……” “母妃为人憨厚老实,是个没心眼的,届时还劳烦妹妹替我多多照顾母妃……” 林清慈眼中薄雾渐起。 她知道新任突厥王对自己的心思,自己这次再回突厥必然免不了要成为下一任王妃,只是她自己受辱不要紧,只要母妃能安度晚年就好了。 “长姐又怎知自己不能留在宫中?”林清染突然开口,对着她狡黠一笑。 “可以吗?”林清慈眼眸一亮,但很快又重新黯淡下去,“和亲的公主怎可留在宫中,此次随使臣回京已是万幸……” 林清染见年仅二十二岁的她举手投足间已有几分太妃的神态,不由在心底轻叹了口气。 “放心吧。”她向林清慈打包票,“我说能就能,最多不出五日,那突厥王便会自己跟父皇说让长姐留在京中。” “真……真的吗?”林清慈瞬间落下泪来,“若妹妹真能让我留在京中,那日后就算是为妹妹肝脑涂地,我也在所不辞!” “姐姐莫要说这样的话折煞妹妹了。”林清染拿出手帕为她擦泪,“时间不早了,姐姐早些休息罢,明日还有迎接使臣的宴席呢。” “好,妹妹也早些睡下才是。”林清慈胡乱擦干眼泪,终于笑得像个小女儿家。 第二日傍晚,为突厥使臣接风洗尘的宴席正式开始。 皇帝与新任突厥王坐在上首,淑贵妃与林清慈分别坐在二人身边,林清染与贺行简作为大晟代表自然也在列。 席间歌舞升平,林清染便在暗中观察新任突厥王的动作,果然看见他正试图拉住长姐的手。 林清慈几番抗拒,他竟变本加厉,她不得已向林清染投去求助的目光,小突厥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林清染恶狠狠地盯着他们这边,大有将他千刀万剐的架势…… 突厥王被她吓得收回了手,林清染这才拿起手边的茶盏若无其事地吃了一口,扭头继续看歌舞去了。 一旁眼尖的使臣见自家主子吃瘪哪里能忍?当即站起身来表示突厥有世上最烈的酒,若是在场有人能喝上一坛不倒,那他就承认大晟男儿比突厥男儿有血性! “这有何难?我来!” 果不其然,坐在对面的赵泽川同前世一样跃跃欲试。 “这位公子,请。” 突厥使臣将酒坛递给赵泽川,嘴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皇帝此时也被勾起了兴致,目不转晴地看着赵泽川,“爱卿快让他们瞧瞧我大晟男儿的厉害!” “臣遵旨!”赵泽川飘飘然向皇帝行礼,拿起酒坛一饮而尽。 突厥使臣开始倒数,“三,二,一。” 使臣话音刚落,赵泽川应声倒地不省人事,皇帝的脸色在一瞬间僵住,随即慢慢变黑。 “大晟陛下,看来您大晟的男儿郎也不过如此。”突厥王在一旁带着酒意讥讽道。 “废物!”皇帝暗骂一声,转头反击,“我大晟男儿只是不善饮酒罢了,并不能说他们没有血性。” 突厥王嘲讽般笑了笑,不置可否。 正当林清染犹豫着要不要自己上去试试时,身旁的贺行简突然站起身来,“不过是一坛酒罢了,使臣可敢让在下一试?” 是何人口出狂言? 带着疑问,使臣寻声望去,便见那人神清骨秀,与身边的端阳公主在一起竟有种异样的般配,只是他那幅书生模样…… “公子虽有几分姿色却太过文弱,还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说完,突厥众使臣哈哈大笑。 皇帝并未开口,似乎也不赞成他上去尝试。 林清染拿着茶盏的手逐渐紧握,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 于是在众人质疑的目光中,贺行简自顾自走上去拿起一坛新的酒仰头灌入喉中。 他喝的缓慢,喉结有规律的上下滚动着,林清染看着这幅画面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在下喝完了。”贺行简将空了的酒坛呈现给他们看。 使臣见他面色如常,不死心般开始倒数,数完却见那人还好好的站在他面前。 “这……这不可能!”使臣大惊失色,突厥王也面露惊讶。 林清染握着茶盏的手终于放松。 皇帝重新找回面子,“哈哈,好啊,好一个贺御史,给朕重重的赏!” 第三十章 那晚很舒服 “谢陛下赏赐。”贺行简恭敬行礼,面色如常。 一番闹剧过后宴席继续,期间林清染一直默默观察着他,瞧他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异常才放下心来。 散席后她本想拉上贺行简一块回去,找了一圈却不见其踪影,刚想放弃回头便看见长风正扶着自家大人往值房走去。 “他这是怎么了?”林清染立马上前询问。 长风答得支支吾吾,“回公主殿下,我家大人他……只是太累了,待属下扶他去值房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但贺行简那副皱着眉,强忍不适的样子哪里像睡着了? “将他扶到本宫的马车上去。”林清染淡声下令。 长风面露难色,“这……不太好吧,大人特意吩咐过不用劳烦殿下……” “大人?”她威胁长风,“你现在若是不照本宫的话去做,那明日他就不再是你家大人了,想必你也不愿让你家大人为此丢了官位吧。” 她都这么说了,长风哪还有不从的道理?当下便三下五除二将贺行简搬到林清染的马车上坐好,同时还有种自家主子卖身求官的错觉…… 马车上林清染见他面色潮红,就知道他酒劲上来了,只是不知他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才让自己撑到了现在。 这时马车突然一个颠簸,贺行简不可避免向前倾去,幸而林清染眼疾手快勉强拉住他,贺行简才不必脸着地。 只是经过方才这么一出,贺行简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身上不不适感愈发强烈,林清染瞧着他好像……要吐了? “贺行简?”她将他搂在怀里,尝试唤醒他,消减他的不适。 “你要是敢吐本宫身上,本宫就杀了你!” 恐吓也没用。 林清染没了别的法子,只好紧紧抱住他,同时叮嘱车夫走的慢些,仔细颠着他。 不过她又有些高兴,“贺行简,不管你今日用了什么法子,都总算没给本宫丢脸。” “嗯……”贺行简好像听见了,“不给殿下丢脸……” 他含糊应着,惹得林清染轻笑,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贺行简下马车时还是吐了,好在没有吐在她身上,只是他自己衣物上不免沾染了些许污秽。 这下轮到林清染皱眉,她拉着他回屋帮他脱下外袍,本想重新拿一件外袍给他穿上,又被他身上越来越重的酒味熏得睁不开眼。 于是她想干脆将他扒干净了丢进浴池里,去去他的酒味,却突然想起来醉酒之人沐浴会有溺毙的风险,便作罢让惊蛰煮碗醒酒汤过来。 “贺行简,张嘴把醒酒汤喝了。”林清染将汤匙递到他唇边。 “不要……”贺行简又开始耍小性子,“臣已经喝不下了,不想喝了……” “张嘴,不然本宫给你加点鹤顶红进去。”她一如既往地吓唬他,大有叫大朗起来喝药的架势。 “臣说不喝就不喝……”他这次偏不如她的意,拼命摇头表示抗拒。 “好吧。”林清染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是你逼我的。” 说完,她伸手按住贺行简的后脑勺,强制性嘴对嘴将汤灌入他喉中,迫使他咽下去,待他通通喝下后,她豪不流恋的松开他,任由他重新醉倒在床榻上咳嗽连连。 好在一个时辰过后,贺行简终于悠悠转醒,睁眼才发现自己正身处公主府,而身上也不知为何只剩下一件里衣…… 该不会是殿下她又…… 贺行简像是想到什么,赶紧解开里衣查看,见没有什么让人误会的痕迹才长舒一口气。 而这一切都被凑巧进去观察他情况的林清染看在眼里。 “本宫说了本宫还没有那么禽兽。”她再次提醒。 贺行简有些被看破的尴尬,只好转移话题道:“多谢殿下照顾,只是不知臣为何会在殿下府上?” “本宫见你喝得不省人事,心生怜悯便威胁长风将你弄到本宫马车上。”林清染有一说一。 “只是你根本不胜酒力,方才在席间那群使臣面前为何能坚持这么久?” 这是她想不通的地方,所以贺行简一醒她便问出来了。 “实不相瞒,是臣在宴席开始前先去太医院问太医要了些千杯不醉的速效药,待饮酒前将它服下便有千杯不醉的效果,只是时效不长……” 贺行简欲言又止。 “怎么?”林清染追问。 “臣……臣想知道臣醉酒后有没有对殿下说什么奇怪的话,或是做什么异常的举动?” 贺行简有些忐忑,万一自己像上次一样酒后胡来…… 他就是怕这个,才提前吩咐长风让他在自己醉酒后将自己带去值房。 但贺行简显然多虑了,因为他这次喝醉后就跟赵泽川一样不省人事,雷打不动。 于是林清染对他说,“有啊,贺御史上马车后便一直抱着本宫,说自己在值房那晚很舒服,问本宫能不能再满足你一次。” “殿下!”贺行简急红了脸。 他想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这样说,但林清染既然这样调笑他,就说明他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 而林清染笑完后也敛了神色,“好了,既然醒了酒就快去沐浴吧,我都快被熏死了。” “谢殿下。”贺行简自然不敢耽搁,沐浴完后便顺其自然在公主府歇下。 第二日清晨,林清染刚睡醒,就听惊蛰在外头道:“启禀殿下,端华殿下来了。” “快请她进来。” 她立刻起来梳洗添妆,得知林清慈也未用早膳后当即让惊蛰传膳。 用完早膳后,两姐妹坐在桌旁,林清染问道:“长姐这么早前来找我,可有何要事?” “我想……”林清慈有些难以启齿,“我想请二妹妹陪我去看一眼公主庙,不知二妹妹方不方便?” 林清染想起前几日公主庙门口那些群情激奋的百姓,再想到贺行简手上的伤,便不是很想答应。 但突厥王难得没有缠着长姐,或许带她出去走走也不错。 “二妹妹若是不方便就罢了……” “没什么不方便的。”她打断林清慈的退堂鼓,“走吧。” 第三十一章 二人的手段 于是二人乘着马车到达端华公主庙。 此时的公主庙门前再没有络绎不绝的香客,到底是被那些百姓砸了个干净,面前的人群来来往往,说不清的步伐踩在掉落在地的公主庙匾额上。 林清慈身子有些发颤,林清染不着痕迹地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长姐不必为此忧心。”林清染轻声宽慰她。 “我明白的。”林清慈苦笑一声,示意自己没事,“他们只是太害怕了。” 害怕战争,害怕流离失所,所以他们才不希望她回来。 “砸了也好。” 林清染走过去将那块匾额捡起,丢进一旁的土堆里。 “把这里砸了重新修一座府邸,再将公主庙换成端华公主府,如此长姐便能一直留在京城了。” 林清慈仍有些犹豫,林清染也只好先将她送回宫中,自己则安心回府等待着今晚的重头戏。 她一直等到丑时,果然听见云景前来禀报:“启禀公主殿下,突厥王方才在驿馆遇刺,目前刺客已经被我们的人拿下,贺大人也已快马赶去,一切都殿下所料。” “很好。”林清染打了个哈欠起床穿衣,“咱们也过去吧。” …… 林清染到驿馆时,贺行简已经端然坐在那审问被公主府侍卫按住跪倒在地的刺客。 而那刺客不是别人,正是昨晚在宴席上帮突厥王说话,提出斗酒的人。 “是你!你为何要刺杀本王?” 待那刺客被扯下面罩后,在场最震惊的莫过于突厥王本人。 但那刺客是个死士,自然不会回答他的话,好在林清染的人眼疾手快,事先抢走他身上的毒药,才避免他自尽。 “自然是因为……他是你兄长派来杀害你的死士啊。”林清染自顾自走到贺行简身边坐下,淡然道出真相。 “我大哥?”突厥王显然不信,“这不可能,他那么草包的一个人,哪来的胆量敢让死士来刺杀本王,你不要在这信口雌黄,挑拨离间!” 林清染不说话,只歪头看向跪倒在地的刺客,突厥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他眼神躲闪,显然是被她给说中了。 “你真是我大哥派来的?”突厥王怒气冲冲走上前,抬手就想给那刺客来上一拳,又被林清染的人拦下,“他那个草包竟然敢这么对我,我这就回去杀了他!” 突厥王激动起来连自称都忘了,林清染在心中感慨:一口一个草包,却不知突厥最大的草包就是他自己。 贺行简也在这时开口,“你大哥他只是装得憨傻些罢了,实则早已在你身边安插了卧底。” “且你眼下身处大晟,一旦发生了什么闪失,他即可以此为由问罪大晟,或挑起战事,或索要财物,若你运气差些当即陨命,他便能顺理成章成为新一任突厥王,这笔买卖怎么做都不算亏。” 突厥王看着面前一唱一和的二人,大有其在夫唱妇随的感觉。 “你以为你还能平安回到突厥吗?” 林清染好心提醒他,“就算眼下你被本宫所救,没有死于刺客之手,可你此次朝见才带了多少人出来?信不信你一出大晟,便立马会被你大哥安排的新一轮刺客追杀。” 前世也是这样,他大哥上位后忍辱负重折服多年,终于在六皇弟登基后不久成功离间林予逍与贺行简君臣二人,使贺行简含冤枉死,大晟也在顷刻间覆灭。 贺行简接上话头,“毕竟你好不容易出了突厥,这对他而言是最好的机会,到时候你曝尸荒野,他照样可以说你惨死于流寇手中,而后自己登基称王。” “那……那依你们所言……我该怎么办?” 突厥王终于生了些惧意,微微颤抖着身子,伸手扶住桌脚才勉强不让自己倒下。 “办法倒是有一个。”林清染卖了个关子,“贺御史。” “臣在。”贺行简应声。 “突厥使臣受突厥王兄长指使卧底在王子身边意欲行刺现任突厥王,若行刺成功,突厥王兄长即可顺势登基,此为刺客亲笔所述供词,记。” “是。” 贺行简即刻研磨提笔,起草认罪书。 “你们这是伪造供词!” 那刺客终于说了今晚第一句话。 “那又如何?”林清染不置可否。 “长风。”贺行简写好刺客的署名后唤他。 长风立马会意,拿起刺客的手指用刀子划开,而后按在认罪书上画押。 林清染早已想办法弄了一份刺客的亲笔来,模仿他人的笔迹对贺行简来说并不算难事。 突厥王已经被这二人的手段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抬起头才发现林清染不知何时将目光移到他身上,“本宫可以救你,甚至帮你除掉你兄长,但前提是你要自己去跟父皇说。” “说你兄长意图不轨,试图行刺,你无奈求助于大晟陛下,希望父皇派人帮你解决内乱,为表诚意,你愿意让端华公主留在京城侍奉在其父皇身边,永不必再回突厥。” “不行!”突厥王想都没想便拒绝,“她是和亲公主,这辈子都是我突厥的人,怎能再留在大晟,况且我还要封她做我的王妃……” 林清染直接夺过长风手里的刀架在突厥王脖子上,强行打住他的话,“突厥王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若你不答应,本宫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再拿着这一纸认罪书反过来问罪突厥,指责你兄长谋害突厥王,意图撕毁两国盟约,这时我大晟自会你为你讨回公道为由向突厥兴兵。” “你若还想活命便乖乖听我们的话,放过本宫长姐,让父皇派人护送你回突厥,再帮你伺机铲除你兄长,事成后你拿出这张认罪书,你兄长便再无翻身的可能性。” “突厥王,你这条命要不要,全在你!” 突厥王被她满身杀气吓到,不由得偏头去躲她的刀,当然林清染这么做不只是为了林清慈,她扶一个真正的草包上去,也是替将来的大晟和贺行简除掉一个潜在的隐患。 第三十二章 她是我外室 贺行简适时跳出来唱白脸,“突厥王何必一直揪着端华殿下不放,待王子解决了内乱稳定大局,还怕找不到像端华殿下那样的美人吗?” “到时突厥女子见突厥王英明神武,只怕都上赶着要嫁给王子。” 林清染在一旁听得快要笑出声来,不得不说贺行简将她那日在公主庙门前那番话学了个十成十,先用武力压制再跟他讲道理。 “真的吗?”突厥王被他哄得一愣一愣的。 “那是自然。”贺行简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还顺手帮他移开了架在脖子上的刀。 “好,那本王明日就去跟你们陛下说!”突厥王此时俨然把面前两位摇着狐狸尾巴的人当成了救命恩人。 于是那刺客顺理成章的被林清染带下去关押起来。 第二日她早早的便进了宫去找林清慈,突厥王也如约去求了龙椅上那位,皇帝略微一想,与林清染二人想到了一处。 他当即下旨,压下突厥王遇刺一事,安排一对精锐护送突厥王回国,另对突厥王愿意将端华公主留在大晟的仁厚之举大为赞赏,特赐其丝绸万匹,黄金数万两。 消息传到永和宫时母女二人皆喜极而泣。 “公主大恩大德,我母女二人永世难忘,还望公主受我们一拜!”贤妃拉着林清慈便要给她跪下。 林清染连忙伸手去扶两人,“贤娘娘不必多礼,这本来就是举手之劳。” 贤妃看得清明,“公主何必自谦,违背祖制这样大的事不是说说就能行的,否则我当初也不会寻死觅活了,公主日后若是有什么用得上我们母女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与慈儿定当竭尽全力!” “是啊二妹妹,此番若没有你和贺御史,我恐怕要在那突厥……”林清慈垂首拭泪,不敢再往下想。 林清染见不得这种煽情场面,只得转移话题道:“长姐言重了,如今你们母女团聚才是最要紧的。” “贺御史已经向父皇提议在先前建造公主庙的地方修建一座公主府,长姐日后住在公主府中可以随时来看望贤娘娘。” 林清慈点了点头,“好……好,母妃,这次儿臣再也不离开了!” 旨意已下,她终于不用再当那个所谓的嫡长公主,林清染那日不光扔掉了那块匾,也帮她去掉了那个头衔。 看着林清慈唤出那句久违的‘母妃’,林清染禁不住眼眶湿润,借口要去看看端华公主府修建的怎么样便迅速离开了此地。 出了宫门后她本想直接回府,却在经过曾经的公主庙时看见了站在一旁的贺行简。 他是奉皇帝之命来监工的,想想也是,毕竟这修公主府的折子是他上的。 林清染突然来了兴致,叫停马车后便若无其事走向他,“贺御史眼下可是父皇面前的红人了,不仅顺利接见使臣还让长姐留在京中,如今父皇就连监工的任务都交给贺御史了。” 贺行简向她行礼,对她的调侃早就习以为常,“都是殿下的功劳,臣是殿下的幕僚,不敢居功自傲。” 林清染显然对他的回答很满意,正想再说些别的什么却见远处有一群百姓急匆匆向他们跑来,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 一旁的长风顿时警惕起来,三人皆在心中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群百姓不会又要…… 况且这次她还没带府兵。 就在林清染准备拉着贺行简跳上马车跑路时,为首的百姓忽然大喊,“贺大人等等!” 她快速跑到贺行简跟前,待距离近了林清染才发现那大娘手里拿的是一篮蔬果。 “贺大人……我们先前听了旁人的挑唆砸了公主庙,还弄伤了您,是我们不对。” 那大娘有些面红耳赤,“所以我们这次特意带了些蔬果来,以表歉意,还望贺大人收下,另外再带些给端阳与端华公主。” “是啊,您就收下吧贺大人。”大娘身后的百姓也纷纷附和,并拿出自己准备的蔬果。 贺行简见她们如此诚恳便不再推辞,一一接过应下,表示自己会把众街坊的心意带给两位殿下,随即扭头看向一旁的林清染。 她自然而然接过贺行简手中拿不下的果篮,大娘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旁边的林清染。 “贺大人,这位是?”大娘对这位美人有些好奇。 偏偏林清染刚才走的急,忘了带帷帽,是故眼下并不方便透露身份。 于是贺行简沉思片刻后给出了答案,“让大娘见笑了,其实……她是我外室,因为某些原因还不能娶她做正妻,还望大娘替我保密才是。” 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林清染在一旁被逗得捧腹大笑,还不忘感叹自己的教学成果,贺行简如今说起谎话来都可以脸不红心不跳了。 只有大娘信以为真,露出一副“我懂,我都懂”的表情,想必是贺大人家中还有一个凶悍的主母,他迫于其淫威才不能将身边这位风情万种的姑娘迎回家。 不过贺大人生得玉树临风又温和有礼,这位美人跟他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贺行简突然觉得这位大娘看他们的眼神有些不太对,似乎误会了什么,但又说不上来。 只有林清染早已看破,这大娘的眼神分明跟放灯那日船夫的眼神一样,这是把他们当成一对了,不过她并没有告诉贺行简,反正他自己都说了外室这种话了。 那群百姓走后,贺行简刚想转身问她看出来没有,回头却发现她已经拿起篮中的水果随意擦两下送入口中。 “殿下就这么吃下去了?”贺行简有些不可思议。 “不能吃吗?”林清染不以为意,“我觉得这些水果挺新鲜的啊,而且这都是百姓们的心意,是我的战利品。” “可……可以吃。”他欲言又止。 要知道林清染刚去自己家时是绝对看不上这些蔬果的,现如今她却视这些昔日瞧不上眼的蔬果为战利品,贺行简便想自己还是不要扫她的兴了。 …… 数日后,突厥王终于平安无事回到故土。 第三十三章 想要一群面首 与此同时,皇帝派去的精锐伺机而动,不日,突厥王兄长便暴毙于行宫中,突厥王为表谢意,专门送了一群美人过来。 大晟这边也没闲着,皇帝说此次贺行简接见朝臣有功,特封其为都察院六品经历。 不过林清染暂时没有空去给贺行简道喜,因为今晚是中秋家宴,这些天宫里头忙碌的很,贺行简自然也见不到她。 因是家宴,大家也随性了些,林清慈全程坐在贤妃旁边,母女二人相互依偎。 但这美好的氛围很快被打破,淑贵妃在一旁不合时宜地开口,“端阳公主今年也到了双十年华了吧,依臣妾看早该选驸马了,不知公主有没有心仪的郎君?” 皇帝喝了几口酒也开始帮腔,“是啊,清染喜欢谁可以说说看,父皇一定做主给你赐婚……” 林清染心中不悦,面上却佯装脸红道:“父皇和淑娘娘别取笑儿臣了,儿臣胸无大志,只望能一直陪伴在父皇身边。” 一向喜欢挑事的林清月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跳出来反驳她的话,“二姐姐这话就错了,身为公主哪有一直陪伴在父皇母妃身边的?” “且二姐姐先前不是扬言一定要嫁给赵小将军吗,眼下就是个好机会,直接让父皇替你们二人赐婚如何?” “不过是年少戏言罢了,当不得真的。”林清染矢口否认,“倒是五妹妹如今也十八岁了,不如妹妹自己嫁给赵小将军?” 她就知道林清月母女还在打着她们的如意算盘,但林清染偏要跟她们唱反调,且赵泽川与林清月狼狈为奸,他们俩才是天生一对。 “不……我怎能配……” 林清月刚想拒绝却被站起身来的林清慈打断,“淑娘娘是长辈说两句也便罢了,可五妹妹又是个什么立场,敢当众指摘自己嫡姐的婚事?” 这下不只是林清月吓了一跳,就连一旁的林清染与贤妃,也被她这一番话惊得说不出话来。 毕竟林清慈自和亲前便一直是端庄柔和的代名词,堪为大家闺秀之表率,今日如此“咄咄逼人”,倒还是头一回。 二皇子林予衡也站起身道:“儿臣亦觉得二妹妹选驸马之事不急,况且儿臣还未成婚,淑娘娘不如先帮儿臣找一良人?” 太子与太子妃见诸位弟妹你来我往,明枪暗箭,只觉汗颜,索性岔开话题,“中秋家宴自然还是阖家团圆,饮酒做乐为妙,正好突厥进贡了一批美人,儿臣这就让她们上来为父皇献舞一曲。” 说完,太子拍了拍手,突厥的舞姬立刻一拥而上,举手投足间尽显异域风情。 中间那个美人随乐声翩翩起舞,妩媚的眼神时不时瞥向皇帝…… “你叫什么名字?” 果不其然,歌舞停止后,皇帝便迫不及待地问站在她们中间的那个美人。 “回陛下,奴婢名叫阿兰。”那美人答得恭敬。 “蕙质兰心,好名字。”皇帝表示赞赏。 淑贵妃早已看破他的心思,硬着头皮提议道:“臣妾瞧着这位阿兰姑娘能歌善舞,定能为陛下解忧,不如就纳入宫中,侍奉君侧,如何?” 皇帝等的就是这个台阶,“爱妃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依爱妃所言,封她为兰才人,赐居春嬉堂吧。” “谢陛下。”美人跪地谢恩,对淑贵妃那道吃人的目光视若无睹。 林清染突然觉得这宴席有些无趣,便先行告辞了,难得看淑贵妃吃瘪,这家宴来得也不算亏。 想到这儿,她本想打道回府,却被透着亮的值房吸引住目光。 今日是中秋,官员们都休沐回家过节去了,还会有谁在那?难不成…… 林清染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侧,但直到她推开门那一刻,才终于印证自己心中所想。 “贺行简,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 “回殿下,臣在处理端华公主府修建的章程,看完就回去。”贺行简向她行礼。 于是林清染干脆拉着他坐回桌案,“那本宫陪你一起看,反正你升任六品官这么久,本宫还没有向你道喜呢。” 贺行简受宠若惊,连连摇头,“不……不用了,臣很快便可以看完了,殿下先行回府便是……” “那你一会怎么出宫门,今日是中秋,你不想回去陪贺老夫人吗?” 贺行简沉默了,他今晚本也没打算回去,可她这么一说…… “多谢殿下体谅。”他坦然接受她的好意,便不由自主地加快手里的动作。 怎料有一道灼热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 “殿下为何这样看着臣,是臣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贺行简有些不自在。 “没有啊,本宫只是单纯觉得你挺好看的。”林清染由衷夸赞。 贺行简:…… 他更不自在了。 所以他试图找话题,“今日是中秋家宴,殿下这么早离席不会扫陛下的兴吗?” “当然不会。”林清染不以为意,换了自称,“父皇刚得了个美人,眼下正高兴着呢。” “但淑贵妃嚷嚷着要帮我选驸马,还想将赵泽川配给我,我嫌无趣就先走了。” 她自顾自将席间发生之事全然告知贺行简,却没注意到他握着笔的手顿了顿。 “那殿下是如何想的呢?”贺行简幽幽出声。 “我暂时还不想选驸马。”林清染开始畅想,“如果可以,我更想要一群面首,整日里费尽心机地讨好我,取悦我……” 她还想继续说下去,奈何听得‘咔嚓’一声,贺行简手里的笔被应声折断。 他笑得单纯无害,“殿下身为公主,还是应该以自身颜面为重,切不可荒淫无度,沉迷男色。” 林清染看着他嘴角那抹淡淡的笑意,脊背不由得有些发凉,这才刚中秋天气就变冷了吗?而且他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贺行简见她不说话,嘴角的笑意更深一分,“殿下?”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弄得和都察院那些老古板一样。” 她总觉得贺行简突然有些阴森森的,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吗? 第三十四章 只是欲吗? “且一味地讨好,逢迎,并不是君子所为,殿下来日若想选驸马,还是不看这方面的好。”贺行简还在继续说。 这下林清染确定了,他就是被鬼上身了。 但她并没有说出来,只是顺着他的话往下问,“那看哪方面?” 哪方面? 那方面。 贺行简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她当时说过的这句话,脸颊不自觉开始发烫,好在夜色正浓,林清染并未察觉。 于是他咳嗽两声正色道:“依臣对殿下的了解,首先应是面容佼佼者才堪与殿下相配,其次便是过人的才学,如此才能为殿下解闷。” “至于家世……眼下落魄些并不打紧,重要的是肯上进,待日后青云直上,便也不算辜负了殿下。” 林清染总感觉他越说越像某个人…… 是谁呢? 她思考半晌,最终得出一个答案,“你是说今年新入仕的那个探花郎?” 贺行简:…… 看贺行简那快挂不住的笑,林清染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但她还想再反抗一下,“我在今年的琼林宴上见过他,感觉跟你说的有点像,面容姣好,富有才学,但家世平平。” “万一他不上进呢?”贺行简冷不丁冒出一句。 林清染不说话了,上不上进的,她现在也看不出来啊。 趁她沉默的功夫,贺行简已经重新换了一支笔,还不忘在心里腹诽某个负心人:她不是夸他好看吗,她不是说他巧舌如簧吗,她不是见他升官来道喜吗? 眼下三个条件摆在这,她还能代到别人身上去,她简直……简直就是个坏公主! 饱读诗书的贺行简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骂她的话,还没有说出来。 他缓了缓自己的语气,柔声道:“况且臣也是去年的探花郎,殿下若实在是喜欢这个名头,那臣也未尝不可。” “可你已经是本宫的幕僚了。”林清染答得飞快。 这回换贺行简不说话了。 他猛得将公文一合,干净利落地起身,“依臣看臣今日就先忙到这吧,端阳殿下,恕臣先告退了。” 贺行简转身欲走,林清染叫住他,“这个时辰已经很晚了,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了。”他拒绝,“劳殿下为臣行个方便,替臣打开宫门便可。”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她总觉得他在生气,却不明白他气什么。 林清染想了一会没想通关窍,干脆先帮他开门。 但之后的几天里,她再也没有见过贺行简,就连端华公主府那也不见他去监工,倒像是故意躲着她一般。 于是那一日林清染特意给贺行简递了话,邀他来公主府聊一聊有关端华公主府修建的事。 但他给出的答复是:臣公务繁忙,殿下有何建议纸上尽言即可。 林清染再次肯定,贺行简就是在躲着她。 于是她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贺行简,本宫命令你今日下朝后到公主府来一趟! 可直到太阳落山,月亮爬上枝头,林清染也不见他敲响公主府的大门。 贺行简当然不肯理她,毕竟某人竟然说自己只是幕僚,那她看着自己一幅迫不及待的样子算什么,只是欲吗? 他下朝时边走边想,不知不觉人已经走到了公主府。 他本想敬而远之,却不想突然眼前一黑,待贺行简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应该是被人装进了麻袋里扛在肩上走。 他本能要喊救命,又怕惹怒歹徒,只好耐着性子道:“在下刚入朝为官不久,应该还没有得罪什么人,这位……兄台可是有什么难处,不妨先将在下放下来,咱们好好谈谈?” 那人没理他。 贺行简不放弃,“在下虽然官职小,却也是朝廷命官,兄台贸然绑了在下,怕是会被朝廷缉拿,兄台不如回头是岸?” 那人还是不说话,贺行简感觉自己好像被丢到了一处柔软的床榻上,周围的味道还有些莫名的熟悉? 云景将他放下后便退出屋内换林清染进来。 “殿下为何要把臣强行虏来公主府?” 她进来的功夫,贺行简已然扯下麻袋,此时正端然坐在床边询问她。 “本宫若是不用强,你又怎会到我公主府来,贺行简,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你到底在气些什么?” 他对她的欲,她轻而易举便能看出,可别的东西……她真的有些费解。 林清染只觉得他不理她让她有些恼火,但又不知道在恼火些什么。 贺行简见她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自然也不打算告诉她,只说:“殿下多虑了,臣并没有躲着殿下,没有生殿下的气。” “而且臣上次就说了,是臣近日公务繁忙,若殿下觉得臣因此怠慢了殿下,那臣给殿下陪个不是。” 他从善如流,林清染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所以她更加恼火了,“贺行简,你到底在发什么疯?,我说一句你能顶我十句?” “臣没有发疯,也没有……唔!” 林清染一如既往堵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那些气人的话。 但这次贺行简没有抗拒,也没有迎合,只微微惊讶了一会儿便闭上眼任由她亲。 她想攻城略地他便放她进来,她的手开始胡作非为他便任由她为自己宽衣。 “睁眼。”林清染命令他。 贺行简于是睁开眼,眼中却丝毫没有前几次那种情动。 林清染干脆抬手往他腰下去,又被他伸手拦下。 “贺行简。”她淡笑一声,“原来你还是会动的。” 装成那种清高的样子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怎料他听到这番话后干脆松开手,示意她可以继续了。 林清染:? 她知道他平时不是这样的,所以林清染试图从那晚找原因。 让她想想,他上次说只有长得好看,学问好,又上进的人才配做她的驸马,那人还不是今年的探花郎,那各方面都符合条件的就只有…… “贺行简?”林清染有些不敢相信,“你那天晚上说的最佳人选,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第三十五章 与你及时行乐 他仍不说话,却有些刻意的回避她的目光。 林清染:…… 贺行简这未免也……太自恋了些。 但谁让他是未来首辅呢? 她只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贺大人是去年的探花郎。” 贺行简没动静。 林清染又说:“贺大人仪表堂堂,聪明绝顶,我想去年琼林宴时,京城女子定吵着嚷着要嫁你。” 贺行简还是没反应。 林清染只好豁出去,“贺大人如此优秀,我日后若是选驸马,也必会优先选择贺大人。” 贺行简终于有了动作,轻轻拉住她的手,“殿下此话当真?” 这才是他想听的,不管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只要她愿意低头来哄自己,就证明自己在她心中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而林清染此时又哪敢说个‘不’字? “自然当真。” 她嘴上说着,眼神却漂浮不定,贺行简知道她在糊弄自己,倒也没说破,左右来日方长,感情这种事有的是时间慢慢培养。 于是这一页就这么翻过去,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也不再多做停留。 怎料贺行简刚站起身准备离开,又被林清染抓住按了回去。 “殿下这是何意?”贺行简一脸茫然。 林清染一边宽衣一边说着,“贺大人得了便宜就想走,那有那么好的事情?” “殿下!”他终于开始害怕起来。 贺行简感觉自己又进了狼窝,“眼下还是巳时,不可……” “不可白日宣淫?”她一笑置之,“不容本宫宣淫,本宫也宣淫多回了,还差这一回吗?” 她越凑越近,却没有吻他的唇,而是停在他的脖颈处,扯开他的衣襟在肩胛上咬了一口。 “嘶!”贺行简吃痛出声,心中感叹这林清染莫不是属狗的? “这是本宫给你的教训。”她有些得意,“日后你若是再敢这样不理本宫,与本宫置气,那本宫一定会千倍万倍的还给你!” “殿下恕罪,臣不敢了。”他又恢复成往日那幅好说话的模样。 但林清染并不打算放过他,自顾自进行下一步动作。 贺行简彻底慌了,“殿下不必如此,臣方才已经答应殿下了……” “那又怎样?”她嘴角流露出些许狡黠,“贺大人不会以为我大费周章将人绑来只是为了说几句话吧?” 贺行简:? 难道不是吗? 林清染看出他的困惑,将他按倒在床榻道:“当然不是,本宫是个俗人,只想着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所以贺大人,快与本宫一起及时行乐吧……” 贺行简只觉得自己周身的火都被点起,而他灭火之时还不忘看向房门的方向。 “放心吧,咱们动静小些,不会被别人发现的。”林清染这个时候都可以淡定宽慰他。 但她说动静小些…… 貌似大动静的一直是她自己吧。 而他只能一直默默迎合,妥协,还有……享受。 他对这方面没有太多的要求,不一定要谁占据主导地位,只要两个人都能从彼此身上得到快感就好了。 于是他目光柔和看着她的动作,并在必要时给予良好反馈。 林清染却被他看得有些面热。 他平时不是不好意思直视她吗,今日这是怎么了,倒让她自己害羞起来。 “殿下怎么了?”察觉到她动作变慢,贺行简面露关心。 “没什么,要不还是你来吧。” 她示意二人换个身位,贺行简红着脸照做,林清染躺下后目光坚定地看着他,贺行简这才明白其中含义,忙俯身吻她,求她别这样盯着自己…… 激烈窘迫的红潮褪去后,他终于平安无事出了公主府,林清染亦是春光满面,心道这贺行简还是这样害羞又欲拒还迎的样子有趣,自己没白哄他。 但好景不长,当日下午便有人来报:“启禀殿下,贺大人他家门口聚集了一众寒门子弟,口中争论内容似乎与殿下有关,殿下不如过去看看?” 与她有关? “那咱们就去看看吧。”林清染心中隐隐流露出不安来。 她对贺行简当首辅前的事情不是很记得,只能将就着帮扶一些,好让他早日位极人臣为自己所用,但寒门闹事……前世好像没有这一段啊? 林清染带着疑问乘坐马车一路畅行来到贺行简租的宅院门口,人还没下去便听得那群寒门破口大骂。 “贺行简,你趋炎附势,谄媚惑主,简直不配担探花郎这个名头!” “就是,贺行简,你为了升官不惜依附于端阳公主,做女主的裙下臣,你这样做真是丢尽了咱们寒门学子的脸!” “攀龙附凤,无耻之尤!” 不堪入耳的骂声在贺行简门前,于街巷中回荡,站在门口的贺老夫人满脸无措,“行简,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母亲,我……”贺行简第一次感觉到百口莫辩,尝试扶老夫人进屋去又被人拦下,那人指着他的鼻子骂贺行简是卑鄙小人,不配与他们同窗共事。 更有眼尖的发现他脖颈处的异常,当即便要上前拉扯他的衣襟证明他与公主暗通款曲,私相授受。 “够了!” 林清染再也看不下去,当即带上帷帽跳下马车,大步流星冲到贺行简面前打落那人放肆的手。 “你们平日里如何编排本宫,本宫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是至清至净之人,本宫不许你们如此辱没他!” “若他日本宫再听见什么不干不净的话,那便别怪本宫冷血无情,杀一儆百了!” 贺行简看着眼前的人有些愣神,多年后的他仍清晰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只是日辉再耀眼,也不及她一身光华只为他而来。 她将他护在身后,为他正名,说他是至清至净之人…… 云景也走上前拿出腰牌,“端阳公主亲临,尔等还不跪下行礼!” 那块腰牌镇住了所有人,众学子纷纷跪地高呼千岁,贺老夫人见此场面也打算与贺行简一同跪下,却被林清染伸手轻扶,“贺老夫人不必多礼。” 她听出来了,这声音是那位贵人! 第三十六章 画我 跪着的人顿时傻了眼,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端阳公主会亲自来此为他出头,这么做虽证实了他与公主有私,可对方是公主,他们再怎么大胆也不敢当面挑衅啊? 林清染厉声,“他是本宫的幕僚,行事作风如何自有本宫亲自约束,便不劳各位费心了。” 说完,她拉着二人径直进入屋内关上房门,任由外头众人面面相觑。 “多谢殿下替臣解围。” 事已至此,贺行简也没必要再遮掩她的身份,当着母亲的面大大方方向她行礼。 “草民……草民拜见公主殿下!”贺老夫人跟着行礼,被林清染扶到椅子旁坐下。 她看出贺老夫人的无措安慰道:“贺老夫人不必如此,本就是我惹出来的麻烦,倒叫你们平白遭受此等无妄之灾。” “殿下别这样说,一切都是臣自愿的,臣愿意接受他们的口诛笔伐。”贺行简试图让她消气。 他们俩认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林清染发这么大的火。 “我不愿意!” 林清染突然怒斥他,触及老夫人担忧的目光时又收了怒将他拉到远处,“你本不该遭受这些,就算是做了本宫的幕僚,也不必遭受这些,明白吗?” “殿下。”贺行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想让她冷静下来,“臣知道殿下担心臣,但臣真的没事,臣不惧流言蜚语,也不后悔做殿下的幕僚。” “臣剖心之言,殿下可能消气?” 林清染的理智被唤回,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在生什么气,方才在马车上看他被众人声讨,被羞辱,被诋毁,她真怕他退缩,怕他不想做自己幕僚了…… 可现在他告诉她自己不惧不畏不后悔,林清染就知道自己选对人了。 “既然贺御史都这么说了……”她又恢复了以往的骄傲,“那本宫就暂且原谅你昔日那些同窗吧。” “谢殿下,殿下宽宏大量,在下钦佩至极。”贺行简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果然看见林清染鼻子翘得老高。 于是她被他乐呵呵的拉回来吃午饭,席间贺老夫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偶然提及贺行简生辰一事。 “九月二十三日是你的生辰?” 贺行简送她回府的路上,林清染问他。 “是。”贺行简点头。 “那你可以休沐一日早些回家去过生辰。”林清染向他提议。 “恐怕不行。”贺行简摇了摇头,“臣刚升官公务繁忙,切不可因为自己的私事耽误了公务。” “那……”林清染眼珠转了转,拖了个长音,“你那日下朝后到公主府来一趟吧,我为你准备一份生辰礼。” “不必……”贺行简欲拒绝。 林清染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放心,只是一份生辰礼而已,算不上贵重,你那些同僚不会弹劾你收受贿赂的,就当我给幕僚的下属福利了。” 贺行简:…… 但她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他就接受她的好意吧,这也让贺行简不由得期待她会送自己什么礼物。 时间转眼来到九月二十三日这天,贺行简如期来到公主府,林清染热情款款拉着他进入屋内,迫不及待的向他展示自己准备的生辰礼。 贺行简接过那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盒子缓缓打开,里头是一只上好的狼毫。 “喜欢吗?” 林清染看着他满眼期待。 “喜欢,多谢殿下赏赐。”贺行简轻笑行礼,“只是这支笔太贵重了,臣不敢收。” 林清染笑着的嘴角耷拉了下来,“这也不是很贵重吧,这已经是我库房里毕竟次等的笔了,我让人翻了很久才翻出来的。” 贺行简见她如此便不再推脱,怎料林清染下一句话就让他再次沉默,她说:“你上次在值房不是折断了一支笔吗?我就想定是那只笔的做工不精细,所以我重新送你一只,这种上等材料不容易折断。” 贺行简:…… 他能说自己那是听见她要养面首而吃醋了吗,奈何眼前的某人就是不开窍。 贺行简在心里轻叹了口气,面上仍笑道:“多谢殿下为臣思虑。” 他本想将笔好好收着,却被林清染拦下。 “你善丹青吗?”她问。 “略有涉猎,殿下想看什么,臣可以试着画给殿下看。”他答。 “我想想……”林清染拉着他在案前坐下,“正好试试这支笔怎么样,不如就画我,如何?” 贺行简愣了一下,随即应声,“好,烦请殿下坐到臣面前来,让臣有个参考。” “好啊。”林清染于是含笑坐在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神真真称得上是……含情脉脉。 贺行简面上一红,连忙躲避她的目光,“殿下不必这样看着臣,用平时的神态就好。” “看我平日里就是这样看着你的啊,你从没注意过吗,贺大人?”林清染又换成往日那种调戏他的调调。 贺行简:…… 他突然后悔自己多嘴一提。 好在林清染并没有继续逗弄他,而是顺着他的话换了个让他不那么面红耳赤的神态。 贺行简也没有让她等太久,一炷香的时辰过后,他大大方方拿着他的画作展示给她看。 “臣造诣不高,殿下不要嫌臣笔拙便好。”贺行简先给自己铺好了台阶。 “确实不高。”但下台阶的是林清染,“画得还行,隐隐约约看出来是我,只是有些单调,周围什么都没有,我孤零零坐在那里倒显得呆板。” “那殿下有何高见?”贺行简提议,“不如臣再帮殿下画些花鸟鱼虫上去如何?” “这样画不就变成仕女图了?”林清染不认同,“不如还是再画一个人上去吧。” “殿下直言即可。”贺行简没意见,“若是臣认识或见过的人,臣必然为殿下画上。” “你确实认识。”林清染深以为然,“因为那个人就是你自己。” “殿下……是要将臣画在殿下身边吗?”贺行简有些迟疑。 林清染觉得他好像想岔了什么,但也没细问,只点头认同他的话。 但贺行简准备下笔时,她又突然拦下他直言:“我不是要画这种。” 第三十七章 画春宫图如何? “那殿下的意思是?”他抬头看她,目露疑惑。 “我想画……”林清染低头对他耳语一句。 贺行简霎时间红了脸,迅速站起身来远离她,耳边却不断回放她方才说的那句话,“我想画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啊。” “殿下莫要……莫要戏弄臣!”他结结巴巴怒斥她。 见他这幅模样,林清染不禁笑得直不起腰来,但她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她接着问:“怎么,贺大人博学多识,还不会画春宫图吗?” 贺行简扭过头去不理他,林清染继续说:“你没看过?贺行简,你可是男人啊,枕头下偷藏几本小人书不是很正常吗?” “臣从未看过,更没有私藏!”贺行简厉声反驳她的定论,“难道在殿下眼里,世间男子都是这般……这般贪恋美色之人吗?” 林清染一脸‘难道不是吗?’的表情,至少前世她见赵泽川,见军营中所有男人都是那样的。 “好吧。”她将贺行简重新拉回案前坐下,“那本宫来教你画如何?” “殿下看过……那种图?”贺行简的老毛病又犯了,“殿下身为公主,怎能看那般不入流的东西?” 又来了,他简直就是个小古板。 但林清染的确看过,只是听他这么说,她便不想强迫他了。 “不是。”林清染握着他的手拿起狼毫,“我只是想让这幅画更生动些。” 于是她提笔点墨,在宣纸上一笔一划描绘着,鼻尖呼出的气息均匀的洒在他的脖颈。贺行简浑身又涌起了熟悉的感觉,偏偏林清染的手还无意识环住他的腰…… “殿下……”他强忍着不适颤声。 “别乱动。” 林清染此时紧贴着他的身体,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若你实在想要,那我画完了再给你,或者本宫可以一只手画,一只手为你疏解一二,贺大人,咱们来画春宫图如何?” 说完,她放在他腰上的手往下伸去,掰过他的脸欲强吻他,却被贺行简侧头躲开,强行按住她的手,“臣还忍得住,劳烦……殿下快些画吧……” 眼下若是被她吻住,那才真的是羊入虎口,在劫难逃了。 见他憋的辛苦,林清染也怕他把自己憋坏了,及时停了手与他保持安全距离安静作画。 不多时,她心满意足搁了笔,“贺御史瞧瞧本宫的丹青如何?” 贺行简拿起来仔细端详,平心而论,二人的画功不相上下,但她画的贺行简确实让这幅画生动许多,画中的自己在一旁安静注视坐着的公主,眸中似有万千情愫…… 彼时彼刻,亦如此时此刻。 于是贺行简郑重其事点头,“殿下画功精湛,臣望尘莫及,不知殿下可否赏臣一个恩典,将这幅墨宝赐给臣?” “你要保留此物?”林清染好心提醒他,“只是你身为御史,留存此物怕是于你的名声不利。” “臣不怕这些。”贺行简摇了摇头,“只要殿下不觉得臣连累殿下便好。” 林清染当然不会介意这些,是故贺行简小心翼翼收了画,连同她送的那只狼毫一块放入匣中。 待贺行简走后,惊蛰神神秘秘来报:“启禀殿下,奴婢已经查到那人的身世了,果然与殿下推测的如出一辙。” “很好。”林清染显然对她这番话很满意,“带本宫去见她吧,母后难产的案子或许要有眉目了。” “是。” 惊蛰扶着她上了马车,华丽的马车一路向东行驶,不久便出了城郊,停在山脚下一间农院门前。 “你们是谁,突然到访有何来意?”屋子的主人,许夕儿问道。 她看上去大概二十七、八岁的的年纪,院子里还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 “本宫来此是为了问你一些事情。”林清染直接倒破身份,“本宫知道你是秋叶的女儿,也就是先皇后的掌事宫女——秋叶。” 说完,她自马车上款款而下,许夕儿看见她面容的那一刻却面露惊恐之色,匆匆跑进屋内关上了房门。 “躲起来也没用!”林清染突然厉声,“你母亲呢,本宫要见你母亲!” 上回七夕贺行简在她摊位上买花灯时,那人看见贺行简身后的她也是这个表情,所以林清染多留了个心眼,仔细打量了她一下。 “我母亲三年前就过世了!”许夕儿见躲不过,只好回答她。 林清染愣了一下,继续问:“那当年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问我了!”许夕儿死死抵着房门拼命摇头。 她心想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林清染还没说那件事是什么事,许夕儿便先答不知道,这下她确定了,她一定是当年母后难产的知情人之一! 林清染不打算再跟她废话,扭头冷声下令,“云景。” “是。”云景立马会意,冲上前去一脚将房门踹开。 许夕儿顷刻间被踹翻在地,嘴里还念念有词,“公主殿下这是做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殿下还想严刑逼供,屈打成招不成?” “若本宫就是要严刑逼供,屈打成招,你又能如何?”林清染冷笑一声,“云景,把她的嘴给本宫堵上,押去公主府慢慢审问。” “是。” 云景应声,迅速将许夕儿五花大绑,嘴里还塞了块破布条,在她满眼震惊中,扛着人就往马车内走去。 林清染抬步跟着上了马车,车内闻针可落,一路上她都不理会许夕儿那想吃人的眼神。 她在心中盘算着一会儿该拷问许夕儿一些细节,却不想马车突然剧烈前倾一下,随即停在原地。 林清染立即回过神来用手扶住四周,才不至于摔倒在地,但许夕儿就没这么幸运了…… 因她被某人下令五花大绑,双手都被束缚着,马车突然的晃动使她失去支撑,猛然向前倒去发出巨大的响声。 林清染心觉愧疚便伸手将她扶起。 做完这些后,她本想看看外头发生了什么,却听云景沉声:“殿下别出来,外面有刺客!” 第三十八章 二哥怎会在此? 刺客? 林清染思索一阵,很快便得出了答案。 “淑贵妃派人跟踪本宫,待本宫一找到人就杀人灭口?” 许夕儿此时也‘呜呜’出声,林清染干脆扯下她嘴里的布条。 “哪来的刺客,他们要杀你?”许夕儿面露惊恐。 “是杀你。”林清染纠正她。 但淑贵妃为何要等到她将人找到了再下手,难不成…… “你是不是还藏了什么要紧的东西,或者你母亲……你母亲给了你什么重要的东西?” 许夕儿欲言又止。 林清染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一道利刃突然刺向马车内,她忙拉着许夕儿向后倒去,外头的刀剑声越来越近,直逼他们面门而来。 许夕儿如今已被吓破了胆,索性什么话都说了出来,“殿下……公主殿下,求你,求求你救我一命,如果我今日能活下来,当年的事我一定……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可是你说的。” 听了她这句话,林清染突然计上心来,对许夕儿耳语了几句。 许夕儿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又听她说:“此计若你成功让你活了下来,那你得自己乖乖到公主府来谢我的恩。” 说完,与许夕儿换了衣裳的林清染快速冲出马车。 她用掉落的剑将马跟马车分开,随即骑上马扬长而去,嘴里还大喊着:“我是当年那起事件的证人,你们要是不想死就尽管来追我!” 闻言,那些刺客果然纷纷改变目标朝林清染追去,云景听出她的声音立即转头跟上,留后头的人看顾许夕儿。 怎料树林里竟然还埋伏了弓箭手,暗处一只利箭朝林清染射出,后头的云景眼睁睁看着那只箭插入她的肩胛处…… 林清染闷哼一声,重重摇晃了一下身子,肩胛处的疼痛使她冷汗直冒,但她并未因此摔倒,而是紧夹马腹意图让马儿跑得再快些。 她知道此时倒下必是死路一条,所以她只能在内心祈祷,希望能快些跑到市集。 可天不遂人愿,一只利箭直逼她身后而来,林清染此时牵制马儿都很是吃力,自然不可能再躲开一只箭。 于是她绝望地闭上双眼,心想只能到这里了吗? 可是她真的好不甘心! 她还没有报复完前世伤害她的那三个人,还没有替母后沉冤昭雪,还没有教贺行简……画春宫图。 林清染被自己荒唐的想法笑到,再睁开眼,想象中的巨痛却并没有传来,目光所及是刚拉完弓的林予衡。 他站在她右侧下方,用另一只箭拦下射向她的箭,轻笑着对她说:“没事了,二妹妹。” 林清染总觉得他的笑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而且他箭术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林予衡没给她时间细想,扭头对着自己的侍卫吩咐道:“玄幽,本王要留活口。” “是。”玄幽应声,快速提刀上前,那群刺客见势不妙纷纷服毒自尽,一个活人都没留下。 好在林清染早就想到了早一点,左右只要许夕儿安全,就不愁抓不住淑贵妃的把柄。 …… 裕王府中,林予衡找人为她处理了伤口,“二妹妹对刺客一事可有什么头绪?另……二妹妹为何打扮成这样?” 淑贵妃之事,林清染不愿吐露,便随意编了个理由,“一时兴起,想扮成平民百姓的样子去郊外散心罢了,至于那些刺客……可能是见我如此美貌,便想劫色吧。” 林予衡:…… 但她既然不想多说,他也点到为止没有再问下去。 “只是二哥又为何会出现在郊外?”轮到林清染问他。 “我也和二妹妹一样,出来散散心罢了。”林予衡答得随意。 她姑且相信这个说法。 于是各怀心事的两个人就此别过,林清染起身返回公主府。 她并不担心许夕儿会临阵脱逃,因为就算她反悔了,云景留下的那些人也会把她绑回来,且方才那种情形与其躲在马车内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出击卖她一个人情。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许夕儿果然如期敲响了公主府的大门,林清染早已换了那抹鲜红的华贵公主服坐在正厅内的椅子上安静等待着她的到来。 许夕儿缓步进入府内,东张西望着独属于公主府的奢华。 林清染看出了她眼中的热切,柔声开口:“许姑娘若是喜欢这些,待当年的事情水落石出之后,本宫定会重金相谢。” 在许夕儿来这的路上,她便已从惊蛰那知道了她的家世。 她父亲是个赌徒,当年没钱时甚至把她送给债主抵债,她母亲知道后宁愿被休也要同她父亲决裂,后来她母亲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她从赌坊里赎出来。 “不必了。”许夕儿摇头拒绝,“我自己会做花灯,这是母亲教我的手艺,我可以以此为生。” “只要殿下能答应我,待事情结束后会放我一条生路,并从此不再有不三不四之人来打扰我的生活。” “好。”林清染欣赏她的骨气,“本宫答应保你活命,只要你能据实相告,以防万一,这段时间你可以住在公主府,本宫会派人贴身保护你。” 得了林清染肯定的答复,许夕儿这才放下心来,“母亲当年确实给了我一个神神秘秘的包袱,并嘱咐我要把它藏起来,藏在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但眼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藏在哪我要好好想想。” 林清染知道许夕儿在跟自己打马虎眼儿,却也不说破,只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不过当时见母亲总盯着那些诗集发愣,母亲不是个爱看书的人,我问她,她只说那是先皇后爱看的诗文,如今皇后难产血崩,她便拿些回来聊以慰籍。” “那时我好像还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伸手去拿那诗集时却被母亲拦住匆匆收走。” 诗集? 听宫里的老人说母后当年确实喜欢搜罗各类诗集,后宫众人平日里也会用此投其所好,淑贵妃更是时不时送些过来。 难不成…… “你还记得你母亲当年把那些诗集收哪去了吗?”林清染问她。 第三十九章 让她安心的气息 “当然记得。”许夕儿点头,“就在我家中的箱子里。你现在就可以派人去取。” 林清染当即让云景速速前去,可当云景再回到那间农院时,那里早已燃起熊熊大火。 火光吞噬着整个屋子,少数村民马不停蹄地来回救火,却无济于事,屋子最终被烧了个精光,村民见屋内并没有人便各种散去。 林清染听完云景的话冷笑一声,“看来这淑贵妃是生怕本宫找到一丁点证据,可她越是阻拦,本宫就越要找!” 她记得凤栖宫中存有大量母后平日里爱看的诗集,由于当年母后难产时父皇下令不许随意挪动先皇后的遗物,淑贵妃作为母后明面上的朋友也自当践行。 看来凤栖宫这一趟,她是非去不可了…… 于是她对房子被烧毁,还沉浸在悲伤中的许夕儿说:“本宫有急事要进宫一趟,你最好快些想起当年那些关键证物所在,否则下一回烧毁的就不只是你的房子了。” 说完,林清染径直离开公主府入了宫,但她并没有急着前往淑贵妃的住处,而是先一步去了贤妃那里。 因为端华公主府还没修好,所以林清慈也暂时住在她母妃处。 “二妹妹怎么来了?快请进。”林清慈笑着将她迎进殿内,替她倒上茶水。 林清染忍耐力极好,又穿着红衣,是以林清慈一时间也没发现她身上还带着伤。 “多谢长姐。”林清染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贤妃也满心热情,冲着侍女吩咐:“端阳来了?快,快把上次陛下赏的点心拿上来让公主尝尝鲜。” “不必了。”林清染开门见山,“儿臣不留太久,其实儿臣这次进宫是有事想拜托贤娘娘。” 贤妃闻言愣了一瞬,随即正色道:“公主直言便是,你救了慈儿,我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都偿还不完你的恩情!” “是啊妹妹。”林清慈也在一旁点头如捣蒜,“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妹妹直说就好。” 林清染对于她们的热情有些不知所措,便直言道:“二位不必如此,儿臣只是想请贤娘娘将淑贵妃引出凤栖宫内,并拖住她一会儿。” “此事说难并不难,可要说简单也绝非易事,还望贤娘娘尽力一试。” “好。”贤妃不问缘由,立马答应下来,“我一定想尽办法拖住她更长一段时间,公主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便是!” 作战会议结束后,林清染与贤妃当即兵分两路,而另一头的淑贵妃此时正任由侍女帮其揉着太阳穴,一脸痛苦。 “那个贱人死了那么多年,她女儿竟还想彻查当年之事,真是痴心妄想!” “就是就是。” 侍女在身后帮腔,“那群刺客也真是没用,连个人都杀不死,好在他们已经全部自尽,娘娘之后也派人将那人的屋子烧了个干净,端阳公主再怎么查,也不会查到咱们头上来了。” “但愿如此。”淑贵妃不再多说。 正逢外头宫女来报,“启禀贵妃娘娘,贤妃娘娘约娘娘在莲花池旁相见。” 淑贵妃不语,身后的侍女替她说道:“放肆,没看见娘娘眼下头痛得厉害吗?且眼下都快入冬了,贤妃这是想约咱们娘娘去看残荷吗?” 淑贵妃这才悠悠开口,维持自己的笑面虎人设,“你去回了贤妃罢,就说本宫今日身子不适,改日定与她相约。” 那宫女又说:“贤妃娘娘对上次情急之下冲撞您与陛下一事一直耿耿于怀,她先前已去向陛下请过罪,自知无言再踏足凤栖宫,是故还请贵妃娘娘挪步听她一言。” “贤妃都这么说了,本宫便同她见上一面吧。” 淑贵妃见她如此诚恳,还搬出陛下来压她,便心知自己躲不过去,强撑着笑意站起身来走入屏风后示意侍女为自己更衣。 而贤妃早已等候在莲花池旁的凉亭内,见她前来迅速上前行礼,并邀她坐下,为她添上一盏上好的茶水。 她如此殷勤,使淑贵妃眸中划过一抹疑色,却并未多想,毕竟先前她想让大公主回朝时,对自己也是如此。 “这是嫔妾宫中最好的茶,虽比不上娘娘宫里五分之一,但这代表着臣妾的愧疚与歉意,还请娘娘饮下此盏,原谅嫔妾的爱女心切。”贤妃信口胡诌。 淑贵妃亦逢场作戏,“贤妃妹妹言重了,本宫要是有公主的人,怎会不明白做母亲的心思,所以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本宫从未怪过妹妹。” 二人脸上均堆着笑,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这头林清染终于避开众人偷偷溜进凤栖宫内,直奔书房而去。 好不容易到了书房,她却并没有看见母后生前爱看的那些诗集,这些好像……都是淑贵妃自己平日里看的书。 林清染不禁思考起淑贵妃会把那些诗集藏到哪去,又想起当年父皇说过不许擅自挪动先皇后遗物,该不会…… 她眼珠一转,扭头朝着凤栖宫寝殿的方向前进。 如果她猜得没错,母后生前应是将这些喜爱之物一并放在寝殿内。 到了寝殿后,林清染果然看见其中一排的书架上摆满了诗集,她轻手轻脚取出一本凑近鼻子嗅了嗅,并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她本想翻开查看一番,却不料屋外不合时宜地传来脚步声,偌大的寝殿内并没有什么藏身之处。 林清染只得躲在最后一个书柜的角落旁,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眼瞧着那打扫寝殿的宫女越走越近,快要走到自己跟前来…… “棉心,贵妃娘娘马上就要回来了,还不快去煮茶?”外头的掌事宫女冲寝殿内喊道。 “来了来了!”名叫棉心的小宫女高声应下,而后小声嘟囔:“刚叫我来打扫寝殿,又叫我去煮茶,她也就会耍那掌事宫女的威风。” 棉心抱怨完后转身出了寝殿,林清染也不敢耽搁,将那本书收入怀中后便翻窗不管不顾向外跑去,怎料跑着跑着突然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那是独属于贺行简的,让人安心的气息。 第四十章 再抱我一会吧 贺行简稳稳当当接住她,面露关切之色,“殿下为何跑得这样急?” 林清染没时间跟他解释,肩上传来的疼痛与不停歇的脚步使她精神恍惚,半梦半醒间,她只听清了自己说得最后一句话,“快帮我……帮我回府……” 脑中紧绷着的弦终于断开,她再也支撑不住晕倒在贺行简怀里。 “殿下,殿下?”贺行简唤她,回过神来却见自己已是满手的血…… 他不敢耽搁,当下便背起林清染朝宫门跑去,贺行简跑得极快,又很平稳,不曾使她受到一点颠簸。 待到宫门时,惊蛰早已站在马车旁候在原地。 见自家主子这样,惊蛰也不敢多问,只配合贺行简将她移入车内。 贺行简跟着进去抱住林清染,意图让她靠得舒服些。 三人忙活完后正要离宫,却被宫门口的守卫拦下,惊蛰不慌不忙取出公主府的腰牌,那侍卫又说:“为以防万一,还请公主殿下开口示意。” 闻言,马车上醒着的二人皆是一惊。 惊蛰很快恢复如常对守卫斥道:“放肆!你们这是在怀疑公主殿下吗?” 守卫以退为进,“属下不敢,只是例行公事,还望公主殿下莫要为难属下等。” 林清染自然没办法开口,贺行简也不便出声,场面一度陷入僵局。 这时贺行简突然听见有一道女声开口:“本宫的二皇妹端阳公主难得进宫一趟与本宫叙旧,便要被你们这群人扣在宫里不成?” “属下不敢,只是……”守卫变得支支吾吾。 “那还不快放行!”那女声怒斥一句。 “是……是是,属下这就放……”得了她的命令,守卫们哪敢再反驳,纷纷后退三步为马车让出一条路来。 “多谢端华殿下。”外头惊蛰的声音响起。 想必那便是不久前回朝的端华公主林清慈了,贺行简心想。 出了宫门后马车一路向公主府疾驰,车内的贺行简紧紧环抱住她,生怕她磕了碰了。 公主府离皇宫并不远,不多时贺行简便将林清染安置在公主府寝间内的床榻上,请了女医工来一瞧才发现伤口先前已被包扎过,只是林清染一路折腾个不停才把伤口重新崩开来。 女医工从医箱中拿出药膏,“这是让伤口快速结痂愈合的药,驸马爷等会为殿下涂抹上药便是,另外我会开一些内服的药,一会待殿下醒了让她服下,能好得快些。” 听见‘驸马’一词,贺行简愣了愣,心知她误会了却并未反驳,而是说:“多谢大夫了,长风,你同大夫去抓药吧。” “是。” 外头候着的长风应声,引着女医工去抓药。 确认二人走远后,贺行简这才拿着药膏思索起来。 让自己给殿下上药,岂不是……要宽衣解带?但看着林清染因为疼痛而皱眉,贺行简又心疼不已。 思忖良久的他终于想到办法,将林清染扶着坐起身来后便扯过一旁的布条蒙上自己的双眼,“非礼勿视,殿下,得罪了。” 说完,他摸索着解开林清染的衣带,接着是外衫,里衣……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贺行简早就忘了自己其实可以找惊蛰帮忙上药。 全部褪下后,贺行简的手一路往上触碰到她的伤口,疼得林清染倒吸一口凉气。 “行简……” 贺行简听见她虚弱至极的声音,她难得唤自己一声‘行简’。 “不必蒙眼了,快些为我上药吧。” 林清染不用回头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模样,但他们坦诚相见多次,他实在不必如此。 贺行简依言扯下布条,干净利落地为她上完药,以减少她的痛苦。 药膏冰凉的触感与贺行简温柔的擦拭使林清染好受许多。 她突然转身抱住他,因受了伤,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娇弱,“我好累,好疼,再抱我一会吧……” 林清染此时身上只穿了一件小衣,面对面的姿势让高一些的贺行简将那两抹春光一览无余…… “殿下……”他强撑着仅存的理智开口:“如今已经入秋了,天气凉,殿下还是先将衣裳穿上吧……” 贺行简越说越小声,果然看见林清染一动不动,仍然保持着挂在他身上的姿势。 他彻底放弃,强压下心里的龌龊替她穿好衣裳,见林清染还是不肯松手,贺行简干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让她全然趴在自己身上睡得安稳些。 林清染才不管贺行简那一副快被折磨疯了的表情,她只觉得他身上的气息很好闻……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贺行简托着她的手和腿都已麻木不堪,林清染才悠悠转醒,第一句话便是,“贺行简?你怎么在本宫床上!” 贺行简活动着筋骨的手一顿,“不是殿下说自己好累,好疼,让臣抱殿下一会吗,殿下都不记得了?” 林清染:? 她怎么感觉贺行简这话说得自己像负心汉? 于是林清染客套道:“许是本宫太累了,还请贺御史见谅。” 贺行简便也收敛了神色,“殿下肩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下午又为何突然进宫?” 林清染知道他是自己的盟友,便不打算瞒着他,接过贺行简递来的水一饮而尽后,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殿下的意思是……这本诗集中可能有先皇后难产的线索?”贺行简总结。 林清染点头,“我有这么个猜测,但是还不能确定。” 贺行简拿起一旁的诗集看了看,随意翻动了几页,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之处。 “恕臣愚钝,并不能看出其中关窍。”他将书还给她。 “无妨。”她接过书收好,“明日让许夕儿来看一看。” “但殿下这回实在是太冒险了,若是那刺客的箭再快些,若是被那打扫宫女发现……” 贺行简不敢再往下想。 “没事的。”林清染轻声安慰他,“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 贺行简不语。 她便继续说:“而且今日多亏你也进了宫,当时撞进你怀里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我想,自己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 第四十一章 将图画完 “臣……便如此让殿下安心吗?”贺行简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当然。”林清染毫无察觉,“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幕僚啊。” 贺行简但笑不语,二人穿戴整齐后移步正厅,林清染传了许夕儿来问话。 “劳烦许姑娘看看这诗集可有何异常之处?”惊蛰拿着书走上前递给她。 许夕儿伸手接过,也没在意林清染身边多了个男人,只随意翻动了几页,放在鼻端嗅了嗅,“有气味。” 林清染:? 贺行简:? 他们怎么没闻到? 许夕儿不理会满脸问号的二人,接着说:“是当年那抹奇怪的气味。” “那你可闻出这气味到底是什么?”林清染追问。 “我只觉得这股气味很熟悉,但具体是什么味道,我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许夕儿摇了摇头。 她这次说得是真的,林清染便也没为难她。 听见她叹气,许夕儿又开口:“不如去我母亲的老家屹州看看,这个味道很久远了,屹州那里或许会有线索。” “如此,咱们便即刻启程吧。” 许夕儿与贺行简听见林清染这么说。 正好端华公主府快完工了,贺行简忙里偷闲表示可以一起去。 于是当淑贵妃发现寝殿架子上少了一本诗集,准备找林清染的麻烦时,林清染一行人早已抵达了屹州…… 期间林清染点明只要贺行简一个人帮她每日擦药换药,门外的惊蛰望天感叹:这贺御史……真是越来越像贤内助了。 就比如这一日夜晚,贺行简好不容易忍着某种冲动为她换好药,林清染却突然拿出酒来…… 他皱眉提醒,“殿下身上还有伤,眼下并不宜饮酒。” “谁说我要喝了?”林清染露出一抹坏笑,“我是让你喝。” “殿下知道的。”贺行简摆手推辞,“臣不善饮酒,许会酒后失言惹殿下笑话……” 她笑得更欢了,毕竟……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自己前些日子死里逃生,眼下总得哄着他将春宫图画完不是? 而且他这些日子忍得这么辛苦,她也是时候帮他疏解一二了…… “放心吧,这客栈里的酒不比宫中,醉不到哪去的,且我只让你吃一杯,就当本宫赏你了。” 才怪。 这酒早已被自己换成了一杯倒,一杯下去别说贺行简了,就连她这个品过各种酒的都很难坚持住。 贺行简像应了她的想法似的突然颤了身子,抬手接过那杯酒轻轻尝了一口,心想口感差不多,貌似真是一杯普通的浊酒。 于是他一饮而尽,“殿下,臣喝完了。” “好。”林清染拉他坐下,安静等待着酒意发作。 片刻后,贺行简果然开始飘飘然,“殿下,臣还想喝……” “本宫唇上有,贺大人要喝吗?”林清染轻声引诱他。 早已醉酒只想喝个过瘾的贺行简哪里还听得出她话中玄机,当即便抱住她吻了上去。 他吻得杂乱无章,半天没尝到些许酒味,想离开却又留恋那种奇特美妙的感觉。 林清染见他上钩,便不厌其烦地教导他。 两人一番“唇枪舌战”后,贺行简已是意乱情迷,但他不承认,“殿下骗人,根本就没有酒喝……” 林清染被面红耳赤,胡言乱语的贺行简逗得哈哈大笑,“是吗?可我瞧着贺大人好像对别的更感兴趣。” 说完,她自顾自拿出笔墨纸砚,引他坐在案前轻声细语,“贺大人,咱们来画些好玩的,如何?” 贺行简本来没有心思摆弄这些东西的,但林清染如此好声好气地哄着他…… “好……” 他鬼使神差地应下,任由林清染给他磨墨,递笔,再从身后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腰。 这次的她画得极慢,一笔一划皆细细斟酌后方才落笔,贺行简也不催促,安安静静坐在她怀中看着她握着自己的手细细描绘。 一炷香过后,林清染收了笔,“贺大人看看本宫画得怎么样?” 贺行简拿起画来一看,只觉得浑身血液都汇聚到了一个地方…… 画上正是林清染与贺行简二人,她从背后拥住他,耐心指导他作画,情景就如同眼下一般。 唯一与现实不同的是,在画中贺行简的衣襟早已被扯开,而林清染抬手抚摸他赤着的胸膛…… “很……很好。”贺行简被她这么一折腾,酒醒了大半,遂开始试图挣脱她的怀抱。 林清染才不会允许他这么做,“贺大人忍了这么些天不难受吗?” 他难受,他现在就很难受。 “可是殿下身上还有伤……”贺行简有些顾虑。 “无妨。”林清染边哄边伸手扯开他的衣襟,像画上那样抚摸他,“本宫另有办法。” 她从后头浅吻着他的肩胛,脖颈,贺行简慢慢被她磨没了脾气,开始纵着她自由发挥。 林清染见他腰间那物蠢蠢欲动,便知时机成熟,继续开口:“还请贺大人闭上眼睛。” 贺行简极为配合,缓缓闭上双眼,却发现她的手正慢慢向下探去…… “殿下,不可……” 贺行简抓住她的手,说出的话跟初见时一个调调,林清染就知道有戏。 “放开我。”林清染始终好声好气。 贺行简不为所动。 她只好跟他咬耳朵,“行简,我保证你会很开心的……” 贺行简终于松开她,林清染为防止他中途睁眼,干脆找来绸缎替他蒙上眼睛。 黑暗中,贺行简只觉得自己欲望的来源被人握住…… !!! 他想扯下绸缎,又被林清染伸手拦下,还用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绳索将他的双手反绑了个彻底。 “殿下……嗯!” 贺行简还想再开口阻拦,却被林清染的手逗弄得说不出话来。 林清染见他仰头喘息,大汗淋漓,便加快了速度…… 突然的加速使贺行简浑身颤栗,林清染顺势低头吻住他的下嘴唇,贺行简也热烈的回应她,讨好她。 林清染说的没错,他现在的确很开心,甚至她松开他的唇时,贺行简还恋恋不舍地追了上来…… 第四十二章 替本宫擦干净 林清染从未见过他如此情动的样子,不由得想给他更多,一下一下的逗弄使他再也承受不住……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清染淡定地帮他松绑,又替他解开蒙在眼上的绸缎。 她将手帕递给贺行简,“劳烦贺大人替本宫擦干净。” 贺行简此时早已醒了酒,自然知道她手上那玩意是什么,当即羞红了脸接过帕子给她擦拭,一面擦一面吞吐道:“殿下……日后不要再这样了……” “你不喜欢?”林清染一副‘看我信吗?’的模样。 贺行简不说话,他下意识想说不喜欢,却说不出口,可说喜欢……他也说不出口。 “可本宫方才看你喘得挺动情的。” “殿下!” 他恼羞成怒,立刻收了帕子往外走去,贺行简觉得自己再留在这儿迟早会把自己给煮熟了。 她每次都能带给自己新的奇特感觉,她永远操控着全局,自己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等等。”林清染突然唤住他。 想挽留他吗? 休想! 这次他也要赢一回! 但贺行简想错了,因为她下一秒淡淡开口:“那是本宫的帕子。” 贺行简愣了一下,终于正视手上的帕子,那手帕有着与她如出一辙的鲜红色,只是上头沾染了些许……污秽。 他强装镇定,背对着她道:“这帕子有些脏了,待臣回去涤净后再还与殿下。” 于是林清染又逗他,“那贺大人可要洗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才是。” 贺行简没再应她,飞速离开了她的厢房,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如此无礼。 林清染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拿起案上的“春宫图”细细品味,心想看来贺行简这回要独自缓上好些天了。 所幸这间客栈隔音不错,贺行简那些令人遐想的声音只进了她一个人耳朵里。 之后的几天内贺行简果然有意无意的躲着她,实在躲不过与她对坐时,也会时不时夹紧自己的双腿…… 林清染对此并不在意,但她不知道的是,贺行简早就下定决心不再饮酒了,至少……不在她面前饮酒。 他躲了林清染这些天,逐渐接受与她画“春宫图”,被她握住逗弄…… 可自己忍受不住,脏了她的手这件事实在是…… 且事后她竟然还让自己帮她擦拭…… 贺行简怎么想怎么接受不了,怨林清染哄骗自己饮酒的同时也怨自己。 好在此时许夕儿在一旁开口:“到了。” 贺行简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荒废许久的院子里,许夕儿带着二人行至屋后,那里有一方坟墓,是先皇后的掌事宫女,秋叶之墓。 许夕儿为她母亲上香,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林清染与贺行简并未上前,只因她心中一直有个疑问:许夕儿为何会说那诗集上的气味与她老家有关,难不成她母亲与当年那件事有什么关联吗? 但这一切,都要等许夕儿想起她母亲当年让她藏的包袱所在地才知晓了…… 许夕儿站起身来,看向院子里那两棵被砍去,只剩下树桩的死树,许久,一缕回忆从她脑中闪过…… “我好像知道那书籍上的气味是什么了。” 林清染听见许夕儿这么说。 不等她细问,后者直接跑出院子向什么地方赶去,林清染与贺行简对视一眼后双双点头,立即拔腿追上。 不多时,许夕儿终于在一处树林里停下,指着其中一棵树道:“找到了,诗集上那个气味就是它带来的。” “这棵树是……”林清染仰头望去。 “夹竹桃。”贺行简接过她的话头。 “这么说的话,方才你母亲院子里那两棵树不就是……”林清染意有所指。 许夕儿听出她话中深意,“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母亲利用自家种植的夹竹桃谋害先皇后,再因毁灭证据而砍掉树吗?” 不等林清染回答,许夕儿又道:“放心吧,我母亲是不会这么做的,因为我家中的夹竹桃树早在我幼年时便被母亲砍了。” “母亲说那是有毒之物,不许我多碰,殿下若是还不信,大可去数数那两棵树的年轮。” 许夕儿话说到这份上,林清染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 既然知道那诗集上的气味是夹竹桃,便可以推论出淑贵妃当年在诗集上动了手脚后,又借着先皇后喜爱的由头将书光明正大地赠予她。 只是光靠这些推论还不够,林清染还需要一些实质性的证据…… 在林清染一筹莫展之际,许夕儿又跳了出来,“我突然想起来母亲给的那个包袱藏在哪了。” “在哪?”林清染面露急切。 许夕儿将二人带到赌坊后开口,“东西就被我藏在赌坊里,不过殿下和贺御史需要配合我,一会我进去找东西,殿下和贺御史便负责拖住那些赌徒,为我争取时间。” “当然可以。” 林清染应的飞快,三人浩浩荡荡进了赌坊,当然……贺行简是被迫的。 赌坊内烟雾弥漫,大家只是浅看了他们一眼便继续自己手头的游戏,林清染拉着贺行简随意找了个人多的地儿,一头扎了进去。 她拿出一把银子掷入面前的盘中,大喊一声:“我押大!” 旁边的赌徒见这位美人出手如此阔绰,纷纷跟着她往大的那一边丢钱,持盅的人将盅倒扣,摇晃片刻后开出,“一二四,小!” 先前跟着林清染压钱的人瞬间唉声叹气,看着银子被收走,她倒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再次从兜里拿出银子说道:“这次我押小。” 片刻后…… “五六二,大!” 她偏不信邪,“那我押大。” “一三四,小!” 林清染:…… 来来回回数次后,林清染的脸已然黑成了锅底,偏偏还有人不识好歹跟她搭话,“敢问姑娘这次准备押哪边,我好跟姑娘反着来。” 一群人在一旁起哄,“对啊对啊,快说说吧姑娘。” 此刻她想吃人的心情达到了顶峰,贺行简看出她那滔天的怒意,果断将她护在身后,“家妻不善博戏,让各位见笑了,接下来还是让在下这个为人夫君的替她玩吧。” 第四十三章 不要把我输了 林清染闻言一愣,却也没反驳他,只瞧着他那被烟呛得睁不开眼的样子…… 真的行吗? 贺行简不理会她那半信半疑的目光,理所当然朝她伸出手。 林清染一下摸不着头脑,“怎么?” “劳烦夫人先借为夫一些银子。” “你没钱?” 林清染才不信。 贺行简存心跟她作对似的点点头,“夫人忘了吗,为夫的钱都上交给夫人了。” 林清染本来不想给,但她又一想:不如……这笔钱就当给他那晚的安抚费吧? 想通了的林清染痛痛快快从兜里拿出银子来递到他手里。 周围的赌徒见二人气度不凡,容色也堪称一绝,出手又阔绰,顿时起了些好奇的心思。 但他们刚刚输了那么多回……想必也只是个人傻钱多,没见过世面的世家公子哥和小姐罢了。 于是有个胆大的立马上前跟贺行简搭讪,“小人见公子气宇轩昂,绝非等闲之辈,不如咱俩赌一场如何?” 贺行简本能欲拒绝,因为他们一行人来此的目的只是为了找东西,并不想玩得太久…… 但下一秒林清染已经抢先开口:“你想赌什么?” 那人上下打量一番林清染后,露出满脸坏笑,“赌你!” “若是你夫君赌输了,你就得抛弃他,从此以后跟着我,如何?” “不可!”贺行简少见的疾言厉色,横在二人中间挡住那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她是我的妻子,怎能作为赌注?” “好啊。” 贺行简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不敢相信这两个字是从林清染嘴里说出来的。 “殿……夫人!”他及时改了口,紧紧拉住她的手示意林清染别这样。 林清染却状似安慰般轻拍了拍他的手,“没事的,夫君。” “我相信你。” 一句‘夫君’唤得贺行简大脑一片空白,不禁想听她再唤一次,又深知眼下并不是时候。 趁他愣神的功夫,林清染果断将他推到赌桌前跟他耳语,“加油啊夫君,可不许把我输给别人。” 这下贺行简不上也得上了。 要不说贺行简关心则乱呢,忘了林清染身为公主,就算他真的输了,那些赌徒又能拿他们怎么样? 但他现在没功夫想这些,只将银子尽数放进写着大的盘子里,表明了他的选择,那人和其他赌徒自然拼命朝小的那一头砸钱。 随着持盅人将盅打开,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大,怎么会是大?” “这不可能啊,他一看就不像会玩的!” “是啊,我看他这次肯定是凑巧……” 议论声此起彼伏,那人也不依不饶,拉着贺行简要再来一把。 贺行简一把甩开他的手,将他们的银子尽数收入囊中,笑盈盈向林清染展示,“夫人,为夫没有把你输给别人,还帮你拿回了输掉的银子。” 没人注意他的背后早已冷汗直冒。 “不愧是我的夫君,就是不一般。” 自从上次知道贺行简自恋的性格后,林清染平日里都顺着他的话去说,果然效果倍增。 这不,贺行简当即拉着她的手向外走去,“夫人过誉了,为夫这就带夫人去买好吃的去。” 二人相视一笑,快走出赌坊大门时却被众人拦住,“赢了钱就想走,赌坊那有这样的道理?” 贺行简这才明白人心险恶,自己几乎赢走了他们所有的钱,不吐出来点儿,他们又岂会甘心? 想到这儿,他绞尽脑汁思索着说辞,浑然不觉一旁的林清染早已淡声开口:“还不出手吗,云景?” “是。” 于是众人上一秒还在咄咄逼人,下一秒便被一抹黑影打倒在地,速度之快使他们都没看清黑影的真面目。 这头林清染和贺行简终于离开赌坊回去找许夕儿会合。 途中贺行简忍不住问她,“殿下是早就想到自己能平安脱身,才替臣应下赌约的?” 不是因为相信他吗? “是也不是。”林清染为他解惑,“我是真的相信你不会输,因为你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那殿下叫臣夫君是……” “陪你演戏啊,怎么样,很逼真吧?” 贺行简:…… 他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但她说他算无遗策……是不是代表自己在他心里是个很可靠的人? 一番思索过后的贺行简心情大好,二人一前一后回了许夕儿母亲的老旧院子。 许夕儿闲着无趣,当即做起花灯来,看见他们两个第一句话便问:“你们怎么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贺行简自然不愿意多说,林清染也只说自己玩得久了些。 好在许夕儿并没有细问,只拿起自己累死累活才拿到的包袱递给她。 林清染接过打开,才发现包袱里装的是一封信和一瓶不知名液体。 好在许夕儿还记得那是什么味道,刚刚自己一嗅便明白那小瓷瓶里头装的是什么。 “错不了。”许夕儿胸有成竹开口:“这就是夹竹桃枝液的气味。” 可许夕儿的母亲为何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藏起来,甚至连她自己都想瞒着? 林清染心中顿时升起一个可怕的想法,难不成是许夕儿母亲…… 思及此,林清染赶忙拆开与夹竹桃枝液放在一起的那封信,自此,真相终于大白…… 秋叶在信上详细交代了自己如何如何为救身处赌坊的女儿,而被淑贵妃利用,为此,她特意弄了许多夹竹桃的枝液涂抹于先皇后爱看的诗集边缘。 先皇后当时有了身子难以走动,翻阅诗集的次数自然比平日里多了些,长此以往毒物侵体,先皇后便是神仙下凡,也难救了…… 林清染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她不明白,秋叶已是母后的掌事宫女,什么事不能寻求母后帮助,为何要反过来被淑贵妃抓住把柄? 林清染不知道的是,当年秋叶在与淑贵妃达成协议前便已偷了先皇后的首饰拿去卖钱,想着把许夕儿赎出来。 有次不幸被淑贵妃抓住,秋叶本想求饶,谁知来人并没有揭发她,而是大手一挥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第四十三章 不被她丢下 从此一边是自己的主子,一边是自己的宝贝女儿,两头她都难以取舍,淑贵妃却在此时松口说:“不必毒害皇后,只要让她流产即可。” 于是秋叶控制着夹竹桃的用量,很快便到了皇后生产那日。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屋里的叫声格外凄厉,秋叶站在外头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直到里面的稳婆激动喊道:“娘娘生了,陛下,是个公主!” 皇后并没有流产,正在秋叶心中大石落地之际,又听稳婆大喊:“不好了陛下,娘娘似有血崩之兆啊……” 秋叶顿时如坠冰窖,扭头便见淑贵妃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此时一道闪电划过,秋叶彻底看清了:她在笑,笑得得意至极。 最终淑贵妃帮她避免了给皇后陪葬的结局。 …… 而这些别说林清染了,就连许夕儿都不曾知道。 林清染不受控制地向还在做花灯的许夕儿走去,眼眸中尽是杀意。 “殿下冷静!”贺行简及时拉住她,他方才在一旁看完了信的全部内容,自然知道林清染此时的心情。 许夕儿没注意到二人的神色变化,只笑着将自己刚做好的花灯递给林清染。 “不必了。”她抬手打落许夕儿的花灯冷声开口,连带着那封信也一并飘落在地,“本宫不要杀人犯的东西。” “什么意思?” 望着她冷漠的神情,许夕儿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快速捡起地上的信,目光随之移动,最后颓然跌坐在地。 “殿下,不……不是这样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母亲不是那样的人,我……” 林清染不想再听她废话,当即便让云景将人连着证物一起带下去,她要许夕儿活着,去亲口认下她母亲曾犯过的罪。 却不料一大批黑衣刺客突然翻墙而入,直逼林清染而来,隐蔽的暗卫随即现身与刺客扭打成一团…… 林清染一想便知是淑贵妃发现自己偷了诗集,打算杀她灭口,若今日自己死在屹州,那京城之内可就再也没人能替她的母后翻案了。 于是她当机立断决定让贺行简带着许夕儿先行回京,自己则上马引开刺客。 “殿下等等。”贺行简紧随其后跟着上马,让云景带着许夕儿先走。 林清染试图推开他,“你跟过来干什么,你疯了?” “臣没疯。”贺行简说得很平静,“只是臣身为殿下的幕僚,合该为殿下挡箭才是。” 林清染心下一颤,忽而勾唇一笑,“那你可要抱紧了,真到万不得已之时,本宫必第一个丢下你。” 贺行简不理会她的恐吓,双手轻环住她的腰,“那臣努力不被殿下丢下。” 于是林清染猛夹马腹,马儿冲着郊外快速奔跑,身后的刺客穷追不舍。 她不由得庆幸他们这次没带弓箭,因为那群刺客已然杀红了眼,根本不会顾忌百姓的死活。 随着树林的渐渐深入,林清染终于发现前面有个悬崖,下面水流湍急,可背后刺客又在步步逼近…… “我说……你愿意跟我一起跳吗?”林清染突然小心翼翼地问他。 “臣自然愿意。”贺行简求之不得,“臣能与殿下一路相伴,实属荣幸之至。” “好啊。”林清染主动牵起他的手,没有多少犹豫便跳了下去,身后的刺客面面相觑,眼神交流一番后决定绕道下去找人。 这头双双落水的二人不停在水中躲避乱石,挣扎着向岸边游去,她记得这附近有个山洞,那是她前世到此游玩时意外发现的。 眼下那些刺客肯定在找他们的路上,若自己不能及时上岸躲进山洞,那这崖就算是白跳了。 林清染如此想着,浑然不觉面前有一块碎石正飞速朝她袭来,等她回过神时早已来不及躲闪了…… “殿下小心!” 她绝望之际,忽听贺行简大喊,随即便见一个人影快速挡在她面前将她全然护住。 贺行简的后背被碎石砸中,发出一声闷哼,林清染见此也不敢耽搁,立即手脚并用向岸边游去,并迅速拉起他走向山洞。 林清染强迫他坐在地上休息一会,自己则找来树丛将洞口遮了个严严实实。 外头寻找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清染暂时也不敢生火烤衣裳,待确认他们渐行渐远后,她才拨开洞口的树丛去捡柴火。 她本来想自己生火的,但见贺行简那痛苦的模样,林清染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耽误时间了。 火很快便生了起来,林清染也自顾自地去脱他的衣裳。 “殿下,臣眼下实在是不方便……”贺行简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林清染就知道他又想歪了。 “我只是想帮你烤干衣裳,随便看看你的伤。”她现在也没心情撩拨贺行简,只关心他伤得重不重。 她没想到贺行简会毅然决然跟着她跳下悬崖,那一刻她的心里突然多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臣的伤不碍事……” 若是之前,贺行简肯定会状似痛苦不堪来博取她的好感,但今日背上的痛感实在是太过强烈,贺行简心想自己还是不要让她担心好了。 “别想瞒我。” 林清染直接挣脱他拦着自己的手,抓住他的衣襟强行将她的衣裳扯下,露出一片鲜红的后背。 “贺行简,这就是你说的没事吗?”她忍不住质问他,又见他唇色发白的虚弱模样及时闭了嘴,最终变成了一句,“抱歉。” “如果不是我走神,你也不会……” 贺行简强忍着背上的伤痛宽慰她,“殿下不必自责,臣一早便说过要为殿下挡箭,如今这样倒也不算食言。” 林清染不说话了,只默默帮他包扎,又将二人的衣裳放在火上烤,良久才憋出一句,“云景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我们了,等咱们得救之后我一定会为你用最好的药,争取不留下一点疤痕。” “殿下不喜欢臣留疤吗?”贺行简突然有此一问。 林清染只当他的自恋症又犯了,便顺着他说:“不留疤自然最好,但像贺大人这样高风亮节的人,留疤也只是白玉微瑕,无伤大雅。” 第四十四章 他最显眼那处 贺行简没计较她的快言快语,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好像越来越模糊了。 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向林清染靠去,眼皮也越来越支撑不住…… “贺行简?”林清染突然唤他。 他强撑着睁开眼睛,打起精神应她,“嗯?” “别睡,再坚持一会儿,好吗?” 眼下快要入冬,二人身上又湿漉漉的,贺行简这时候再睡过去非落下风寒不可。 “好……”他靠在她的肩头,“那殿下与臣说说话吧?” 他的声音很虚弱,林清染只得边在心里乞求云景快点找到他们,边问他,“你想听什么?” 贺行简说得艰难,“臣想……知道殿下为何如此渴望权势,殿下得到权势后……想要做什么呢?” “自然是为了保护自己,至于我想要做什么……”林清染一时半会还真没想到。 于是她把问题重新抛回给贺行简,“你呢,若日后你同你老师一样官至首辅,又想做什么?” “臣唯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贺行简回答得不疾不徐,面上没有太多变化。 “那我便盼着贺大人名垂千古。”林清染不自觉拉住他的手。 贺行简笑了笑没再说话,他不在意什么名垂千古,他只想做为人臣子该做的事。 恰好此时云景带着一对人马找到他们,上了马车后林清染嫌马车颠簸得厉害,干脆让贺行简将头枕到自己腿上。 见她如此担心自己,贺行简便不再推辞,林清染怕他睡着还跟他说了好一会子话。 待马车行至公主府门口时,她终于放下心来对贺行简说道:“我们终于回来了。” 却发现贺行简早已阖了眼沉沉睡去…… 林清染找来大夫替他包扎,又吩咐惊蛰跟着大夫去抓药,看着床上虚弱不堪的贺行简,她本想帮他盖上被褥,又突然觉得他的左手姿势有点不对劲。 她将贺行简的手挪了挪,扯下他的裤子一看才发现大腿外侧那一块已然被他自己掐得青紫一片…… 林清染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被揉作一团,赌得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贺行简你怎么,怎么这么……” 她想骂他,又不忍心吵醒他,更自责自己为什么没早点发现。 许久之后,林清染才平复心情从柜中取出伤膏来替他上药,缓和腿上的淤青。 她全程轻手轻脚,背上的伤却仍折磨得他在睡梦中微微颤抖。 上完药后,林清染帮他把裤子拉回至原位,自己则坐在床榻边守着。 待到子时,贺行简终于悠悠转醒,抬头便见林清染靠在床头闭目小憩。 他强忍着背上的疼痛感撑起身子想靠近她,却不想随着他的动作腰间本就没怎么穿好的裤子再次滑落,林清染也被他的动作吵醒,目光停留在他最显眼那处…… “啊!”贺行简惊呼出声,这是他第一次发出这么大的动静。 反应过来的他当即伸出双手欲盖弥彰,又迅速趴下钻进被子里,捣鼓了好一阵子都不肯出来。 “行简?” 林清染本来觉得没什么,但见他难堪至此,便好声好气地哄他,“快出来吧,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咱们早就……” “殿下不要再说了!”贺行简强行打断她的话,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事。 林清染继续哄:“可是你这样不怕被闷死吗?行简,我觉得你这别扭性子得改改,且别说看见了,上回我不是都摸……” “殿下!”贺行简再次打断,看样子是死都不想出来直面她了。 林清染突然问他,“你真这么在意?” 贺行简没接她的话,不久便听见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正好奇声音来源,便听林清染隔着被褥道:“不就是看见了吗,大不了本宫也脱了衣裳让你看得够。” 贺行简闻言猛然从被子里抬起头来,林清染已站在他面前脱得只剩里衣。 此刻他也顾不得背上的伤,当即伸手将她扯入怀中,并用被子将二人裹得严严实实,“外头天寒,殿下莫要如此。” 林清染眼见计谋得逞,顺势吻住他的唇,表达着自己的愤怒,贺行简愣了一下,零碎出声:“殿下,臣不想……” “我也不想。”林清染解释,“我不想再伤了你,但我现在很生气,气你伤了自己。” 贺行简便不再反抗,任由她宣泄着自己的怒意,并尽力迎合她,讨好她。 感受到他的亲近,林清染拉起他的手缓缓放在自己的心口,突如其来的柔软让贺行简刚平静下来的心又沸腾起来,不由得想抽出手来又被她按得更紧。 “现在你也摸过了,咱们俩算是扯平了。” 说完,林清染松开他的手与唇,贺行简如煮熟的虾子般快速收回手,同时又觉得自己小家子气,还不如她看得开。 见他情绪平复得差不多,林清染适时开口:“我来帮你换药吧。” “好,多谢殿下。”贺行简此时也不再扭捏,快速脱了衣裳背对着她乖乖坐好。 林清染对此深感欣慰,替他拆了纱布便拿出药膏为贺行简上药。 她的动作轻柔至极,却还是能感受到他的忍耐,“疼就说出来。” “好。”话是这么说,贺行简自然不会叫疼。 林清染知道他的性子也不强求,只轻轻吹拂他的伤口,希望这能让他好受些。 上完药后,林清染又开口:“还有你腿上的淤青……” “臣自己来便好……”贺行简生怕历史重演,立刻捂住自己的裤子不让林清染有任何机会。 林清染见他如此防备的样子不觉汗颜,“我是说……我已经在你睡着的时候给你的腿上上过药了。” “那岂不是……”贺行简后知后觉。 林清染点了点头,打碎他最后一丝侥幸,“嗯,全看见了。” “当时你是趴着的,我本来只看见了后面,可后来你把我吵醒了,我就连同前面一起看见了。” 贺行简:…… “你……还好吧?” 林清染见他半天不说话也不动,忍不住戳了戳他,这才发现他早就石化了。 第四十五章 你也配爱慕他? 好在这会惊蛰及时将熬好的药送了进来,林清染接过药碗自然而然想喂他喝下,却被他一把抢过药碗仰头饮尽。 林清染:…… 她是什么豺狼虎豹吗? 但她转念一想:自己对贺行简好像真的一直都是豺狼虎豹。 想通之后,林清染便不在意他方才的无礼之举,只扭头问一旁的惊蛰,“许夕儿怎么样了?” 惊蛰向她福了福身,“回殿下,云景已将她关押在偏院了,只是她不吃不喝,吵嚷着要见殿下。” “本宫不会见她的。”林清染冷哼一声,“你去告诉她,她若一心求死,本宫不介意现在就给她一个痛快,再回去将她母亲的坟挖了,以解本宫心头之恨!” “是。” 惊蛰这么一番话带过去,那许夕儿果然不吵不闹开始吃东西。 这头贺行简喝完药,终于向她问起正事,“殿下打算何时揭露淑贵妃的恶行?” “此事我还要思虑一番,届时应该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这几日你先好好养伤吧。” 只扳倒一个淑贵妃并不够,她要想个法子将林清月与赵泽川两人一同惩治了。 林清染撑着脸颊做思索状,贺行简便先行告辞离开了公主府。 怎料林清染这边刚有了些头绪,林清月那头又开始作妖,今日皇帝下朝后,她竟公然向皇帝请求要让贺行简做她林清月的面首。 于是当林清染怒火中烧赶到承乾殿书房时,对上的就是林清月那充满挑衅的目光。 “儿臣请父皇安。”她自动忽略掉林清月的目光,淡然向皇帝行礼。 皇帝示意她起身,并问起她的来意。 林清月笑脸盈盈抢答道:“回父皇,想必二姐姐定是听说贺御史要做我的面首,特意来……” 她话还没说完,林清染抬手便是一耳光。 随即又在林清月与皇帝惊诧的目光中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再次行礼,“五妹妹满口污言秽语,辱没朝臣,儿臣这便替父皇好好教训她。” “二姐姐,你……” 林清月捂着脸,眼里顿时布满水雾,又面向皇帝声泪俱下,“父皇,儿臣只是对贺御史心生爱慕,且儿臣贵为公主,贺御史他只是个六品官,让他做儿臣的面首也是抬举,怎能算辱没?”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林清染顷刻间理智全无,伸手便擒住她的脖颈,似要将她活活掐死,她一字一顿,“凭你,也配爱慕他?” 林清染的手渐渐收紧,任凭她怎么捶打都无济于事,林清月原本只是见她与贺行简走得极近,才借赐面首一事想恶心一番林清染,却不想她竟有这么大的反应。 皇帝终于在此时回过神来,抄起手边的茶盏便朝她的方向扔去,还不忘怒斥她,“你疯了!还不快松开她?” 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茶盏在林清染脚边碎裂开来,她并未挪动脚步,只用另一只手捡起碎裂的瓷片抵在林清月脸颊旁。 “你……你想干什么,你还想杀了我吗?”林清月身子颤抖得厉害,脸颊不停躲避着她手上的瓷片却无济于事。 皇帝连唤两声来人,试图让宫人将二人拉开,林清染看着冲过来的宫人,握着瓷片的手迅速在林清月脸上划下一条口子,鲜血顿时流淌而出…… “啊!”林清月看着手上的血,再也没了外人面前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发狂嘶吼冲向林清染的一个疯婆子。 “你毁了我的脸,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她站起身来捡起瓷片快速朝林清染扑去,又被眼疾手快的宫人拦下。 林清染站在宫人身后,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与她对视,嘴里平静地说着,“今日此番只是对妹妹小惩大诫,若妹妹日后再敢打本宫的主意,便不只是划伤脸这么简单了。” 说完,她向皇帝行礼示意告退,离开了那个乌烟瘴气的承乾殿,却又在门口遇见了林清慈。 “妹妹的手……这是怎么了?” 看着她那隐隐渗出血迹的手掌,林清慈关切问道。 林清染这才发觉应是她将那瓷片握得太紧,连同自己的手一并划伤了。 她将林清染带去永和宫简单包扎了一下,贤妃眼下并不在殿内。 林清慈让众人退下后环顾四周,确认没人偷听后才凑近她压低声音开口:“今日的事我都听说了,二妹妹,你跟贺御史是不是……” 林清慈欲言又止,林清染神色如常,“长姐为何有此一问?” 她面露难色,“其实是……我上次在宫门口看见他背着你上了马车,妹妹,你们……” 见她已然瞧见,林清染也不再隐瞒,便坦然道:“是,我们就是长姐看见的那样,也是长姐想的那种关系,此事还望长姐替我保密,我实在不愿他的声名为我所累。” “这个倒不难,只是……” 林清慈有另外的担忧,“清染,他的家世,官职都不算上乘。” “若日后你们二人成婚,他贺家怕是还要倚仗你公主的身份,算不上是门当户对,你莫要因为他有一副好皮相而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才好啊……” “谁说我要让他做驸马了?”林清染笑着反问她,“长姐多虑了,他非池中物,我也不会让他做一个小小的驸马了却残生。” 她突然想起贺行简在山洞中说的那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便接着道:“他应该端立在朝堂上,去做他真正想做,该做的事情。 “而我能做的,就是站在他身旁为他提供端阳公主的势力,他永远可以倚仗我端阳公主的权势。” 林清慈被她此番言论惊得说不出话来,林清染起身告辞,却不想刚回府就接到父皇让她和林清月双双闭门思过的旨意。 林清染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一起禁足倒也替她挡了不少麻烦,林清月更不会突然作妖,日子就这么平静的过着,直到…… 几日后的一个夜晚,林清染正对月独酌,忽听西边的高墙上传来些许响动。 第四十六章 身债身偿 她走近一瞧,竟是摔落在地,灰头土脸的贺行简。 林清染:? “贺御史这是……在爬本宫的墙吗?” 贺行简总觉得她说的“爬墙”有另外一种意思,却也没有细想,只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和树叶,向她行礼。 “让殿下见笑了,其实是……臣听说殿下因为臣被陛下责罚,才想着来公主府看看殿下,但外头守卫森严,所以臣只能趁他们换班时爬墙进来。” 听他这么说,林清染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想不到高风亮节的贺大人也会有翻墙夜会佳人的一天,那本宫受此番责罚也算值了。” 贺行简没接她的话,幸而此刻已近戌时,月色正浓,林清染才没有发现他微微泛红的耳根。 她自顾自拉着贺行简到桌前坐下,又为他倒上一杯酒,“要陪本宫喝一会吗?” 想起自己先前在酒上吃过的亏,他果断摇头拒绝,“还是不了,臣不胜酒力。” 于是林清染立刻变脸,“那你费尽心思爬墙进来作甚,只是为了看看本宫吗?那好,现在你也看到了,本宫好好的一根头发丝都没少,贺大人请回吧。” “殿下,臣不是这个意思……” 林清染不理他,顺势转了个身子不与他对视。 贺行简只好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继续说好话,“臣真的很感激殿下替臣出头……” 林清染又转了一下身子。 贺行简继续跟着她转,还从怀中取出两个小玩意,“殿下,臣来时见小摊上有两只提线木偶很像臣与殿下,便将它们买了下来,殿下请看。” 闻言,林清染忍不住偷看他接下来的动作。 只见贺行简一手提着一只小木偶,书生模样的那只一直给一身华贵裙装的木偶行礼作揖,嘴里还念念有词,“殿下,是臣不好,臣错了,臣这就饮下此杯为殿下赔罪。” 说完,贺行简又抬手动了动裙装那只,学着她的语气道:“既然贺大人已经知错,那本宫就原谅你了。” 演完后,他放下木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林清染被他逗笑,站起身来勾住他的脖颈往他唇上落下一吻,对他笑道:“既然贺大人已经知错,那本宫就原谅你了。” 贺行简这次难得没有任何抗拒情绪,这让她很满意,看来他是真心来道谢的。 林清染不由得加深了这个吻,贺行简也很配合地回抱住她,直到…… 他再次感受到了林清染那双不安分的手,不禁心生抵抗,“殿下……” “怎么了?”她脸不红心不跳继续动作,“你不是来道谢的吗?那两只木偶可抵不了林清月那张漂亮脸蛋。” “那臣再换……” “别的”二字还没说出口,贺行简就被她按坐在石凳上。 “不用换了,贺大人直接身债身偿吧。” 几天没见他,林清染本来觉得没什么,但刚刚她吻他时却情难自禁想要更多,不得不承认,她对贺行简有着某种最原始的欲望,她好像有点想得到他…… “殿下,臣……”贺行简日常扭捏。 林清染直接打断施法,“若贺大人不顺着本宫,本宫便说贺大人夜闯公主府,并让那些守卫把贺大人轰出去。” 贺行简:…… 在蛮不讲理这方面,他好像真的永远赢不了她。 看着自己被她折腾得差不多的衣裳,贺行简换了个说法,“殿下,夜里凉,咱们还是进屋吧。” “好啊。” 林清染自然同意,顺势勾住他的脖颈,贺行简会意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屋内。 他将林清染放在床榻上,自己熟练地躺在她身边,就这样过了半晌,却仍不见林清染有任何动作。 “殿下?”他还以为她睡着了,刚想庆祝自己躲过一劫,却见林清染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贺行简听见她一字一句,“贺大人,这回……本宫想让你来。” “殿下!”他脸色爆红,有些难以置信,“殿下平日里不是不喜欢臣……”主宰此事吗? 且上回贺行简还有那盏动了手脚的茶壮胆,如今只凭一开始那杯酒…… 于是他硬着头皮向林清染请求,“殿下可否……再赐臣几杯酒?” “不行。”林清染偏不如他的意,她被父皇禁足无聊了好些日子,今日他竟主动送上门来,她一定要借此机会好好磨磨他那别扭性子不可。 还想借酒壮胆?门都没有。 贺行简又退了一步,“那殿下可否允臣将蜡烛熄灭?” 林清染本想说不可,但仔细一想这样好像也挺新鲜,便答应了他的请求。 待他将屋内烛火全部熄灭后,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中,贺行简在她身上找寻着,林清染被他弄得痒痒,干脆拉起他的手为他指路。 贺行简手掌所触是熟悉的柔软,他吓得想弹开,又被林清染死死按住。 “抚摸它,感受它吧,行简。”林清染在他耳边这样说。 贺行简几乎都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声,这种感觉让他既羞赧又兴奋,身体某处早已控制不住想要宣泄。 黑暗的寝殿内谁也看不见谁,贺行简可以放肆露出自己的欲望,却被林清染轻易发现。 她抬头吻他,还不忘显摆自己的战利品,“又被我抓住了啊,贺大人。” 贺行简忍不住闷哼一声,“求殿下……松开臣……” 若上次那种事再发生一次,他绝对会当场自刎以保全自己的清名的…… 好在这次林清染没有再为难他,爽快松开他任由其自由发挥。 于是贺行简低头轻吻她,那是不带任何侵略性的吻,至少林清染是这么觉得的,但很快她便发现自己想错了。 他确实没有攻城略地,而是一步步引诱她,使她情不自禁与他追逐嬉戏,主动权又始终把握在他手里。 贺行简与她誓要吃到饱的观念不同,他点到为止,林清染追上去却扑了个空。 她不禁有些恼,刚想拉住他亲个够又被他制止,“殿下先前不是说让臣来吗?” 林清染:…… 她突然有种自己挖坑往里跳的感觉。 第四十七章 臣愿意 贺行简始终抱着探索的心思,一点点寻找着让她高兴的每一处地方。 林清染既想他快点进入正题,又想他继续这样墨迹下去,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只有贺行简能带给她。 不得不说他在此事上真是越发精进,明明周围黑灯瞎火,连她都只能勉强看清二人的轮廓,贺行简却能准确地落下每一个让她兴奋的吻。 窗外院子里的花已沾了露水,月光骤然洒下,似挑逗,似迎合,倒要叫那花儿开的更艳些,但花儿并不满足于此,竟向月而去,誓要得到全部月光。 月光退一步,它便进一步,直到退无可退心甘情愿予它所有月华…… 一番折腾后,屋内再次安静下来,烛火被人重新点亮,林清染心满意足躺在他怀里。 “殿下可消气了?”贺行简明知故问。 “下不为例。”林清染没再为难他。 贺行简又有些担忧,“陛下此次下令禁足,却没说到什么时候……” “怕什么?”林清染面不改色,“若本宫被禁足终身,还请贺大人得空便爬墙进来替本宫解闷。” …… 他突然有种想把她从自己身上推下去的冲动。 见贺行简不说话,她就知道他又开始别扭了,当即换了语气道:“放心吧,最多半个月我就可以出去了。” “冬至?”他试探着问。 “对。”林清染点了点头,“冬至那日有宫宴,父皇会邀众大臣一同享乐,但你官职不够,所以我会想办法帮你弄一个名额,让你在宫宴上替我办件事。” “当然,若你那日急着回去陪贺老夫人,我也可以找别人帮忙。” 贺行简确实想在那日早些回去陪母亲,可听林清染说找别人……那还是他自己来吧。 “无妨,殿下直说便是。” 于是林清染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贺行简听后却有些迟疑,“殿下果真要这么做吗?” “对。”林清染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只有这样才能扳倒他们,我别无选择,行简,你愿意陪我赌一把吗?” “臣愿意。”贺行简几乎没有犹豫。 …… 半个月后的冬至,皇帝果然同时解了林清染与林清月的禁足,也没再提面首一事,林清染也成功让贺行简入席。 自此,今晚这场戏的重要人物全部到场,随着夜幕降临,众人纷纷落座。 皇帝率先举杯,“诸位爱卿们,今日是冬至,朕只想抛开政务与你们好好享乐一番,所以你们也不必拘谨,玩的尽兴便好!” “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朝臣跟着举杯,说完贺词后一饮而尽,宴会逐渐热闹起来。 贺行简想起当时林清染说过的话,率先行动。 只见他拿起两只酒杯朝赵泽川走去,满口恭敬道:“下官一直觉得赵小将军勇冠三军,不知赵小将军可否赏个脸与下官喝一杯?” 赵泽川还记得那时的突厥之辱,对他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既然知道是下官就别过来碍本将军的眼,本将军可不是谁敬的酒都能赏脸喝下去的。” “是是……”贺行简陪笑道:“下官知道赵小将军还在生那日突厥使臣的气说出来也不怕小将军笑话……” “其实那日下官是提前问太医院要了千杯不醉的药物,这才险胜他们,若是没有那药,臣光是闻到那个味道就快要晕过去了,哪里还能像小将军一样上台同他们比试?” “原来你是在作弊。” 赵泽川嘴角似要嘲弄之意,“本将军就说你这小身板为何能赢过他们,结果是靠这种下作手段,你给本将军等着,本将军现在就要去陛下那揭穿你!” 贺行简赶忙拉住他,“别啊小将军,此事若是让陛下知道,下官的仕途就不保了,至少……先饮下这杯酒再去吧。” 听他如此哀求自己,赵泽川顿时将先前的坏情绪一扫而光,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俯视贺行简,伸手接过他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接着又是第二杯第三杯……赵泽川不知不觉将一壶酒都喝完,感觉自己仿佛置身。 见他喝得差不多,贺行简当即扶着赵泽川往外走去,美其名曰要帮他醒醒酒,也不许下人跟着。 “放开本将军,本将军还没喝够呢。” 赵泽川不停挣扎想要酒喝,贺行简也被他带得东倒西歪,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带到与林清染约定好的地方。 而林清染也早已在此等候,贺行简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发现这里是自己当初为她辩解的偏院。 “殿下要臣把人带到这来,莫不是……”贺行简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是。”林清染点头。 “这么说,屋子里的人岂不是……”贺行简再问。 “没错,本宫弄晕了林清月,你也帮本宫将情毒下在他的酒杯里,你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本宫要去找父皇,你便先回家去陪贺老夫人吧。”林清染和盘托出。 “是。” 听她这么说,贺行简便向她行礼告辞。 二人分开后,林清染顺利将皇帝引向偏院,随之而来的还有淑贵妃,她就是要让他们俩看见,看清林清月的真面目。 “月儿,月儿……” 里头不负众望响起赵泽川卖力的喘息声。 “赵哥哥,月儿在……” 接下来是林清月不堪入耳的声音。 除了皇帝和淑贵妃,其他的宫人都自觉转过身去,恨不得将自己的耳朵拧下来捂住。 屋内的击打声越来越大,二人的话语也越来越难以启齿,淑贵妃见此情形哪里还站得住,当即便要冲进去阻止自己女儿的胡言乱语。 她一眼就看出来林清月这是上了林清染的当,但此时还是先让他们二人停下最重要。 “够了!”皇帝黑着脸突然大喝一声,宫人纷纷会意退出偏院。 屋里的二人也被这个声音吓了一大跳,当即停止动作。 但房门已经被皇帝一脚踹开,林清染立刻冲上前看着床榻上还没来得及穿衣裳的二人,故作惊讶大喊道:“啊!五妹妹,五妹妹怎会与赵小将军……” 第四十八章 不如赐婚 她的演技实在是拙劣,拙劣到林清月都能一眼看出她的目的。 她冲林清染大喊:“是你算计我?你让我喝了那杯……” “妹妹慎言!”林清染轻斥她,随即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三个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妹妹和赵小将军难道忘了那日在青楼的鱼水之欢了吗?” 赵泽川立刻想起那日的事,“你跟踪我们?” 此时皇帝与淑贵妃已然进屋,林清染也不用再跟他们废话,径直走到皇帝身边煽风点火,“父皇,都是儿臣不好,儿臣见妹妹吃醉了便扶妹妹来偏院休息,谁知赵小将军竟然,竟然……” 皇帝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床上的两位也终于收拾好三步并作两步滚下床来跪倒在皇帝面前。 赵泽川三魂已丢了七魄,“陛下,臣冤枉啊,是贺御史向臣敬酒,臣不知怎么就吃醉了,他将臣带到此地,臣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没有说实话,事实是他当时只觉得浑身燥热不堪,恰好屋子里又有个晕了的林清月,他便轻车熟路扑了上去…… 而林清月被他弄醒后干脆半推半就便从了他,如今想来才觉得一切都太过蹊跷。 但林清月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是啊父皇,儿臣也是不知怎的就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就变成这样了,儿臣……儿臣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她又开始演那梨花带雨的戏码,只可惜看了林清月上次在承乾殿时的场面,加之她脸上还有一条长长的疤痕,所以皇帝现在并不吃这套。 淑贵妃在一旁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捋了个明白,从容跪在皇帝脚边道:“陛下,清月和赵小将军怎么会同时晕倒,又被安排在一处,此事定是有人刻意谋划!” “依臣妾看,向赵小将军敬酒的贺御史有很大嫌疑,还请陛下立即召他来当面对质,另清月方才在宴席上的饮食也要查查……” “淑娘娘还真是明察秋毫,有条不紊啊。” 林清染冷不丁打断她的话,向皇帝行礼,目光却是看着淑贵妃,“可当时小皇孙满月宴上,淑娘娘又在哪呢?” 那正是她让林清月给林清染下情毒,意图让侍卫辱她清白的日子,那时她自然在自己宫里等着好消息…… 林清染继续说:“儿臣的母后因为淑娘娘送的诗集难产时,淑娘娘又在哪呢?” 皇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先皇后难产不是气血不足所至吗?” “回父皇,自然不是。” 林清染勾起一抹笑意,这才是她今晚的真正目的,假意算计林清月和赵泽川,实则声东击西,打淑贵妃一个措手不及。 惊蛰适时上前将诗集呈上来,太医院的御医紧随其后,一场大戏正式起幕。 “父皇请看,这是儿臣上回从凤栖宫拿到的,是母后生前爱看的诗集之一,也是母后有妊之时,淑贵妃相赠最多之物。” “但就是这样不起眼的东西,却被淑贵妃派人在每一页边缘处涂抹上夹竹桃的枝液,母后时常翻阅,长此以往必定毒物侵体以至气血不足。” 说完,云景又将许夕儿押了上来。 林清染接着说:“此人正是母后生前的掌事宫女,秋叶的女儿,只因秋叶当年的夫君是个没心肝的赌徒,输了钱后拿自己的女儿卖给赌坊还债。” “秋叶救女心切,这才中了淑贵妃的圈套,被她威胁着给母后下毒,儿臣这里还有秋叶亲笔认罪书,还请父皇明查。” 皇帝接过她递来的认罪书快速查看一番,随即沉声问跪在地上的许夕儿,“她说得可是实情?” 比起林清月,许夕儿此刻才更像是梨花带雨,泣不成声,“回陛下,端阳殿下说得都是事实,草民的母亲的确是受淑贵妃的指使谋害先皇后,草民代母亲认罪,请陛下责罚……” 她从怀里拿出林清染一早就为她准备好的东西送到太医手上,“这就是母亲当年调配的夹竹桃枝液,陛下一验便知……” 太医打开瓶子闻了闻,当下身体一软跪倒在地,“回陛下,此物与诗集上的毒物是同一种东西……” “好,好啊……”皇帝怒极反笑,“淑贵妃,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陛下……” 淑贵妃此刻只恨自己几次三番都没能除掉林清染,眼下人证物证俱在,她也只好退而求其次道:“陛下饶命啊,臣妾只是嫉妒皇后得陛下宠爱,一时鬼迷心窍才出此下策……” “原本臣妾只是吩咐秋叶点到为止,让皇后生产时多吃点苦头就好了,谁知那贱蹄子竟然起了弑主的心思,偷偷加大了用量……” “你,你胡说…明明就是你威胁我母亲加大用量!”许夕儿已经收起眼泪,历声反驳淑贵妃。 皇帝显然已经不想再听她们俩废话,当即下令,“来人,淑贵妃谋害当朝皇后,即日起废为庶人,打入冷宫!至于林清月和赵泽川……” “禀父皇,儿臣有一个主意……” 林清染假意求情,“五妹妹年少,赵小将军更是血气方刚,既然已经发生了这种事,说明二人还是有情的,不如父皇就为他们赐婚,这样既保全了皇家颜面,又成全了一桩美事。” “不要!” 林清月与赵泽川几乎同时开口,理由很简单,他们的目标始终是林清染,若是成了婚,那接下来还怎么扶六皇子登上皇位? 但他们终究没有说出第二句话,因为面前皇帝的眼神已经将他们在心里凌迟千万遍。 林清染见目的达到,便开始清场,“五妹妹这是高兴坏了,儿臣替五妹妹谢父皇赐婚,眼下夜已深,还请父皇早些回宫歇息,剩下的就交给儿臣吧。” 皇帝自然没有异议,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下逐渐远去,林清染行完礼站起身来立刻收了笑意,“来人!” “将淑贵妃送入冷宫,林清月待嫁闺中,二人都要严加看管!” “是。” 宫人们迅速应声,分别上前拖拽淑贵妃和林清月。 第四十九章 你该薨了 “放开我,放开我,林清染你个贱人,竟敢算计我!” “放肆,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冒犯本宫?进了冷宫又怎样,只要本宫还活着,就绝不会有你得意的那一天!” 林清月与淑贵妃的咒骂声不绝于耳,林清染一一回应,“妹妹这说的什么话,本宫只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至于淑贵妃……” “本宫确实受你迫害多年,所以……你该薨了。” 她周身杀意顿起,“来人,淑贵妃突发疯症畏罪自杀,立刻将这罪人丢到乱葬岗去!” “你说什……” 淑贵妃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旁的云景抹了脖子。 林清月哪里见过这场面,当即崩溃大喊:“你杀了我母妃……林清染,你竟然杀了我母妃,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她想冲上前弄死林清染,又被侍卫死死按住,脸上的伤疤越发狰狞恐怖。 赵泽川也早已被吓丢了魂,在旁边瞪大了双眼惊恐万分地看着这一切。 林清染大仇得报,也不再理会他们,自顾自往外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一道利刃竟朝着她面门而来。 借着月光,林清染终于看清楚来人是谁,微微侧了一个身子便躲开利刃,顺势擒住那人的手一扭,利刃彻底掉落在地。 “六皇弟想玩刺杀这一套还是再练练吧。” 被她说破的林予逍悲愤交加,“你为什么要杀了我母妃,我恨你,我要杀了你!” 林清染对他的怒意充耳不闻,“如你所言,本宫的母后被她害死时,本宫也做此想,而你们,本宫也不会放过!” 林予逍闻言竟轻颤了下身子,好在这时后头又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皇帝身边的内侍从黑暗中走出,淡然开口道:“端阳殿下,陛下召您去承乾殿一趟。” “好。”林清染应声向承乾殿走去。 “告辞了,六殿下。”内侍行礼完紧随其后。 到达承乾殿时,皇帝早已坐在桌案前等候。 “儿臣拜见父皇。”她跪地行礼。 皇帝并未唤起,只起身离开桌案来到她面前。 随着“啪”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林清染脸上,耳光所到之处立刻泛了红,隐隐有些肿胀,她不躲不避,迅速调整好姿势。 “你可知错?”皇帝收回手,面色如常,仿佛方才只是发生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回父皇,儿臣不该私自下令处死淑贵妃,更不该算计五妹妹与赵小将军。”林清染淡定自若。 她早就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躲不过父皇的眼睛。 皇帝像应了她的话似的冷笑一声,“朕的女儿长本事了,竟然能越过朕直接杀害朕的嫔妃,更能用如此拙劣的手段设计陷害自己的妹妹,端阳,要不朕这个龙椅给你坐?” 皇帝已经挑明,林清染干脆也不装了,“儿臣拙计,果然逃不过父皇法眼,只是儿臣听闻,近日淑贵妃的母家在朝中给父皇惹了不少麻烦,赵小将军的父亲身在边关也不太……” “因此儿臣谨记父皇教诲,会父皇排忧解难,在所不辞。” 皇帝没说话,只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她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杀伐果断的呢?似乎是小皇孙满月宴之后…… 林清染像是听见他内心想法似的接着说:“而满月宴那日儿臣莫名其妙被诬陷,后又被行刺,被追杀,父皇又当真不知内情吗?” “不是的,其实父皇比谁都清楚是何人所为,父皇只是觉得没必要,没必要为了儿臣一个没有母后娘家倚仗的公主主持公道。” “父皇冷眼旁观着这宫里的明争暗斗,你死我活,只要不闹得太大,父皇都可以当做没看见,既然如此,父皇懒得做的事,就让儿臣来做吧。” 皇帝面上闪过一瞬间的惊诧,而后又恢复如常,她说的没错,今晚自己确实利用了她的杀母之仇,借她的手制衡了淑贵妃母家,打压了赵家。 所以自己的那一耳光只是小惩大诫,他并不会真的治她逾权之罪,但还有一件事令他有些在意…… “端阳,皇亲贵族私自结交朝中大臣你应该清楚是个什么罪名,你跟贺御史……” 林清染再次向他行礼,“父皇多虑了,儿臣与贺御史并无逾矩,且儿臣所作所为只为自保,无任何夺权之心。” “但愿如此。” 皇帝转身欲走,又被她唤住,“父皇。” “嗯。”皇帝轻声应她。 “待新岁过后,儿臣想去沧州看看舅舅。” 皇帝停了脚步,却也没再应她。 她舅舅乃是当年盛家军首领的儿子,是那个所向披靡,无往不胜的盛家军,也是即将威胁到他皇位的盛家军…… 不过还好,一切都过去了。 他终于开口:“你想去便去吧。” “谢父皇。”林清染向他叩首,再抬头时皇帝已然消失在殿中。 见此,她也不再久留,坐上回府的马车便出了宫门, 只是当马车回到公主府门前时,林清染却发现贺行简正静静地候在那儿。 “我不是让你先行回家过节吗?”林清染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贺行简向她一礼,“臣本来是要回家的,但细细想来殿下应该也忙于应付宫中琐事,无暇过节,所以臣斗胆在此等候殿下,不知殿下可愿与臣一道回去过节?” 林清染心下一软,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他,“好啊,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人相视一笑后贺行简快步上了马车,林清染这才发现他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她用眼神询问他,贺行简会意答道:“回殿下,这是臣买来准备做饺子的面粉。” “你还会做饺子?”林清染感觉自己发现了很新奇的事情。 “会的。”贺行简点头,“每年冬至臣都会与母亲一起做饺子,只是母亲今年身子不大好,不知殿下一会可愿与臣一起?” “自然可以。” 林清染满口答应,回头却发现他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她问。 “殿下的脸好像肿了。”他答。 林清染:…… 第五十章 想逼迫他 “无妨,我马车内有药,一会上点药就好了。”她显然不想跟贺行简继续这个话题。 他已然猜到七八分,却也没追问,只说:“臣来为殿下上药吧。” 林清染瞧着他从马车内的锦匣中取出药膏。 “劳烦殿下闭上眼睛,臣手生,怕会弄到殿下眼睛里。” 林清染便依言闭眼。 贺行简的手又稳又轻,根本不会弄到眼睛里,她如此想着,刚想睁眼,他却突然凑过来对着她脸颊吹了吹。 林清染:? 察觉到她的动作,贺行简轻哄:“殿下先别睁眼,臣帮殿下吹吹。” 他吹得她整个人又酥又麻,恍惚间还能听见贺行简在偷笑。 这下林清染确定了,这厮分明就是在报自己第一次为他上药时的仇。 “贺行简。” “嗯?” 贺行简笑着笑着,突然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面前林清染那张绝美的脸骤然放大,猝不及防在他唇上轻落一吻。 贺行简:!!! “还玩吗?本宫不介意在马车上。” 林清染说着,便作势要再次靠近他。 “不……不必了,臣……知错。”贺行简立马退避三舍,连声道歉,看来不管相处多久,他还是学不来林清染那白日宣淫的本事。 恰好这时马车也到了贺行简家门口。 他逃命似的跳下马车,又后知后觉折回来扶她。 贺行简一来一回,成功将笑容转移到她脸上。 二人一前一后步入院中,便见贺老夫人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屈膝就要跪她,“草民拜见……” 林清染赶忙走过去扶住她,“老夫人不必多礼,况且您身子刚好,日后也不必拜我,只将我当成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就好了。” “好……多谢殿下……”贺老夫人便不再推辞,“殿下当日救了我和行简,我还没有好好感谢殿下,正好今日冬至,就请殿下尝尝我做的饺子吧。” “不用了老夫人。”林清染扶着她走进里屋,“今日的饺子就让我和贺行简两个人来做吧,外头风大,您切不可再劳累了。” 贺行简也在一旁帮腔,“殿下都这么说了,母亲便恭敬不如从命罢。” 贺老夫人听着二人一唱一和,只能撒手让他们去做,自己则坐在里屋等待。 将贺老夫人安顿好后,二人终于步入小厨房,贺行简一开始只想自己动手,但方才林清染说和他一起做…… 贺行简还在这边想着,一旁的她早已打开他买回的面粉研究起来,看了半天却不知从何下手。 “这个……该怎么弄?”林清染第一次有些难为情。 以往她吃过的饺子都是尚食局弄好了直接呈上来供她享用的,眼下这般原汁原味……林清染倒是从未见过。 贺行简:…… 他忍着将她请出厨房的冲动耐心教她加水、搅和、揉面,林清染却始终不得要领。 见此,贺行简只得手把手教她。 他站在林清染身后环住她的身子,双手握住她的手轻而易举地和面,嘴里还不停说着,“殿下,揉面团也是要讲究力度的,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轻……” 二人靠得极近,林清染甚至能听见他的心跳声,可他说的那些……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若不是知道贺行简是那样的性子,林清染一定会把他赶出去。 也不知说了多久,她突然开口:“是这样吗?” 林清染拉着他的手按面团按去,让他感受一下自己的手法,还不忘回头问他。 可她忘了贺行简就站在她身后,林清染这一回头直接让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贺行简的唇都快要碰到她的眼睛…… 林清染还没来得及反应,贺行简的身体便先一步应激,迅速往后退了一下。 林清染:…… 他什么时候躲她躲得这么快了? 但他越躲,她就越想逼迫他。 于是林清染一步步朝他走去,贺行简一步步往后退。 直至他的腰撞到灶台边上退无可退。 “殿,殿下……”贺行简的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慌乱。 不得不说贺行简家的厨房虽然小,这些天却被他们母子俩收拾得很干净,所以林清染可以毫无顾忌地用手撑在上头。 她的身子向前倾,他便往后仰,眼看着林清染就要得逞,贺行简心一横,干脆将灶台边的锅铲扫落在地。 巨大的响声果然引来贺老夫人注意,“殿下,行简,怎么了吗?” 贺行简并不打算回答,林清染只好斟酌着开口:“没什么,是我不小心打翻了锅铲,老夫人不必担心。” 闻言,贺老夫人便不再多问,林清染也矢了挑逗他的心思,起身远离贺行简。 她先前并不排斥贺行简的抗拒,只当那是调情的一部分,但他这次躲的有些过了…… 之后林清染没再说话,贺行简也不靠近她,二人你和面我拌馅有条不紊地忙着。 第一步准备完成后,他便开始教她擀面皮,有了第一回,林清染这次倒是学得很快,她将面皮一张张擀好递给他,却不跟他说一句话。 贺行简终于发现不对劲,试探着唤她,“殿下?” 林清染默不作声。 贺行简又问:“是方才的事情惹殿下生气了吗?” 林清染还是不说话。 “是臣不好,臣向殿下道歉,殿下莫要与臣置气了。”贺行简低下声来哄她。 但这次他失算了,林清染从始至终一言不发,贺行简暂时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先将包好的饺子下锅。 一锅饺子煮好后,林清染若无其事跟贺行简端着饺子进了里屋。 坐在贺老夫人身边时,她脸上的阴鸷一扫而空,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与老夫人闲话家常,逗得老夫人开怀大笑,此情此景倒显得她更像贺老夫人的女儿。 贺行简见她如此,便不再纠结方才厨房之事,吃完后贺老夫人照例让他去送送林清染,她笑着应下,转身面对他时却又恢复了面上的阴鸷。 贺行简:…… 自己到底哪里惹到她了? 带着这个疑问,他亦步亦趋跟着林清染上了马车,好在她并没有赶他。 第五十一章 不会强迫你 只是在他坐过来时往旁边挪了挪。 “殿下可否告诉臣错在何处,让臣弥补一二?”贺行简尝试靠近她。 林清染无言,马车行驶一小段路后,她直接叫了停。 “送到这就可以回去交差了,你下车吧。”她终于开口,语气是久违的冷漠疏离。 贺行简微愣,自他们相识起,林清染从未如此对他,可见她这次是真的生了大气了,但生气的源头…… 他努力在脑海中回忆着,竭力想找到突破口。 “贺御史不动是想让本宫赶你下去吗?” 见他愣在原地,林清染逐渐开始不耐烦。 她做出一副要叫人的样子,一时间贺行简的动作已经比他的大脑率先一步作出反应。 他当即伸手拉住林清染的衣袖,目露哀求,“殿下!” “臣错了,臣不该抗拒殿下,不该打翻东西引母亲注意……”贺行简试探着道歉,回想她方才好像就是从这件事开始面色不虞的。 此言一出,林清染果然有所反应,她顺势反拽住贺行简拉着自己衣袖的手用力一扯,趁他踉跄之际她又迅速站起身来与他交换身位,逼迫他坐在自己身前。 贺行简的后脑勺不可避免地撞向马车,疼得他有些恍惚,再回过神来时林清染已经双手撑在他耳侧,一条腿还屈于他身旁。 她缓缓向他靠近,察觉到她的意图,贺行简微红了脸闭上双眼,却没等到意料之中的那个吻。 贺行简:? 还没等他睁开眼睛,便听见林清染冷声嘲讽一句:“虚伪。” 贺行简:??? “殿下是说……臣吗?” “先前在自己家中对本宫避之不及,如今在马车上又对本宫欲拒还迎,贺御史还真是学得一套左右逢源的本事,当本宫是什么好打发的人吗?” 林清染松开他重新找了个位置坐下。 “殿下,臣没有……”欲拒还迎。 后面的话贺行简没有说,他换了个话头,“臣没有躲着殿下,臣只是,只是……” 贺行简只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她越听越烦,继续赶他,“贺御史若是还没想好借口就先回吧,你放心,本宫以后不会强迫你做那种事。” “殿下!” 贺行简怕她真把自己赶下车,当即扭头附上她的唇。 他吻得卑微讨好,林清染躲一分他便进一分,还抽出空来认错。 “臣不是有意要抗拒殿下,只是方才在家中,母亲又在隔壁,臣实在是,实在是……” “难为情?”林清染接了他的话。 贺行简浅“嗯”一声,算是承认。 她推开他,显然有些不赞同,“旁边是贺老夫人又如何,他日就算隔壁是父皇,本宫照样可以跟你翻云覆……” 她的话还没说完,贺行简已经伸手捂住她的嘴。 “殿下慎言……” 林清染目光所及之处,贺行简的耳根已经红透。 “你脸皮怎么这么薄?”她忍不住吐槽他。 贺行简不说话她便接着道:“但按你这么说,若是四下无人,贺御史便能心甘情愿被本宫予取予求了?” 他本来想说不是,但仔细一想,自己和她的状态不是一直如林清染所言吗? 见贺行简一直沉默,林清染便以为他是默认了,毕竟她还记得那日吹熄烛火后贺行简那难得一见的侵略感。 于是她的心情终于好转,马车也缓缓停下,贺行简走下马车,出现在眼前的却并不是公主府,而是一片寂静园林。 “殿下,这里是?”他将林清染扶下马车后开口问她。 “这是母后当年还是太子妃时最喜欢来的地方,听宫人说母后喜静,常常拿着诗集来这一坐就是一整天。” 她摆手示意不用侍女跟着,贺行简便接过惊蛰手里的灯笼快步跟上她。 林清染慢慢往前走着,感受着这里的一草一木,眼中逐渐浮现出母后在园中玩乐的画面,明媚张扬的少女在园中赏花,观鱼,翻阅诗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来到园子中心,那儿有一处亭子,亭中有几方木凳和一张木桌。 林清染坐在其中一张凳子上看向远处,嘴里喃喃自语道:“母后,儿臣终于为您报仇了,您看见了吗?” 几乎是同一时间,漆黑的夜空突然飘起细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她伸手去接,漫天雪花落入她手中,又以极快的速度在她手里融化开来。 “看来皇后娘娘看见了。” 林清染听见贺行简这么说。 她笑了笑,没有接话,或许这场雪真是母后为自己所下吧。 林清染在亭中坐了许久,久到一阵寒风刮过,吹得她瑟缩了下身子,贺行简走上前去拿出惊蛰先前递给他的斗篷为她披上。 “夜里风大,殿下当心身子。” “多谢。”林清染扭头拉住他的手,一番话发自肺腑,“行简,真的多谢你陪着我为母后沉冤昭雪。” “殿下不必言谢。”贺行简一笑置之,“殿下不是说了吗?臣是殿下的幕僚,为殿下分忧实属分内之事。” 于是她拉着他的手稍稍用力,贺行简配合着弯腰闭眼,双唇即将交会之际,一旁的草丛内突然传出异响…… “谁在哪!”林清染松开他的手怒喝。 那人犹犹豫豫现身,手里还拿着把扫帚。 “许夕儿?”林清染与贺行简同时开口。 许夕儿强装镇定向他们行礼,“民女见过公主殿下,贺大人。” “本宫不是答应放你一条活路了吗,你怎么到这来了?”林清染对她没有什么好脸色。 许夕儿硬着头皮答道:“回殿下,民女打听到先皇后在世时最喜欢来此处,所以想着过来打扫一下,也替民女母亲偿还一些她曾经的罪孽。” “如果可以,民女愿用余生守着这座园子,还请殿下允准……” 说完,许夕儿双膝跪地向她磕头,心里却一直在打鼓,也不知林清染会不会同意,毕竟自己是她杀母仇人的女儿…… 凛冽的寒风不断在许夕儿脸上肆虐,良久,她终于听见头顶传来一句,“你想守,便守着吧。” 第五十二章 会一直等着臣吗 说完,林清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园子,因这场突如其来的雪,二人身上都染了水汽,回到马车上后,惊蛰已贴心为他们备好了手炉。 她一言不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好不容易大仇得报,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更多的反而是释然。 她思索之际,贺行简突然将手伸到她面前…… “你做什么?” 林清染几乎是下意识往后躲开。 贺行简跟着愣了一下,“臣失礼,原是臣见殿下发间有碎雪,这才伸手想为殿下拂去。” “多谢。” 这是林清染今晚向他道的第二句谢。 她任由贺行简帮她拂去发间,衣间的雪,可明明他自己都身染细雪…… 回府后贺行简在林清染的强烈要求下换了身衣裳,二人坐在桌前,他伸手接过惊蛰递来的姜汤一饮而尽,却见林清染并没有反应。 “殿下这是怎么了?”贺行简面露疑惑。 又听惊蛰好言相劝道:“奴婢知道殿下不喜姜味,可殿下身上沾了雪,姜汤暖身,为免风寒殿下还是喝些吧?” 林清染还是不动,贺行简便吩咐惊蛰,“劳烦姑娘帮我去折些梅花来吧。” 惊蛰不解,倒也照做,将梅花枝交给他后便退出了屋内。 林清染在一旁忍不住好奇,“你让惊蛰摘梅花枝做什么?” 贺行简将枝上的梅花一朵朵取下来,又摘下花瓣放入她的姜汤中,“臣想着梅花的香味应该能掩盖姜味,殿下不妨一试?” 林清染半信半疑,端起姜汤抿了一口,刺鼻的气味果然淡了些。 于是她端起姜汤一饮而尽,回完又重新看向贺行简。 “再过段时日又是新年了,我想着你家中只有你与贺老夫人也甚是冷清,不如今年除夕就把她请到公主府来,咱们仨一块过个年如何?” 贺行简见她喝完姜汤也放下心来,只是这个提议…… “臣与母亲自然愿意听从殿下的安排,但往年陛下不是会安排除夕夜宴,与皇子公主,后宫嫔妃一起守岁,殿下不赴宴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林清染面不改色。 “你不是刚帮我脸颊上过药吗?我想父皇暂时不会想见我,况且父皇还给林清月与赵泽川赐了婚,现在六弟恨不得吃了我,我也不想再去跟他们打擂台了,大家都关上门来安心过个除夕最好。” “是。”贺行简并无异议。 林清染又道:“另外除夕过后我要去沧州看望我的舅舅,你……” “臣的母亲已经大好,臣也要回任职地了。”贺行简接上她的话。 林清染笑着对他说:“好,那我就祝贺御史早日回京。” 前世贺行简正是去任职地后开始屡立大功,节节高升,几年后就被调回京城一跃成为京官。 听了这话他却不语,眸色渐渐黯淡下去。 她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怎么了?” “殿下……”贺行简欲言又止,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真的会一直等着臣回京的那一日吗?” “当然会。”林清染被他盯得有些心虚,又不知自己在心虚些什么,甚至觉得他问的问题有另外一层意思。 贺行简继续说,语气已经有些哀怨,“那臣有空的时候可以给殿下写信吗,殿下会看吗?” “自然可以。”林清染不由得软了声色。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眼下的贺行简有些小家子气,就像是与夫君难舍难分的小娘子般。 “我会给你回信的。”林清染又哄了一句,刻意回避他那像被抛弃了的可怜目光。 贺行简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公主府。 …… 一个多月后除夕如期而至,今年林清染没有进宫参加除夕夜宴,公主府的下人们便将府里上上下下都布置了一番,看上去倒丝毫不比皇宫里的差。 贺行简与贺老夫人准时敲响公主府的大门,贺老夫人被他搀扶着缓缓走进府内,却并没有东张西望,只一一向府内的下人回礼。 林清染安排二人入座,并吩咐惊蛰传膳,不止是贺行简和贺老夫人,就连她自己也是第一次在公主府过除夕。 安顿好贺老夫人后,贺行简突然神神秘秘将她叫到一旁。 林清染问他,“怎么了?” “殿下,臣……臣今日……” 贺行简吞吞吐吐,袖中那刚买的玉簪早已被他握出了汗。 他知道自己这一走没个几年肯定回不来,所以他拿出自己辛苦攒下的俸禄买了这根玉簪,至少在离开之前,他想借此簪向她表明心意…… “不说我走了。”林清染见他结巴半天也没说出话来,便觉无趣想走开。 “殿下!”贺行简这才面露急切,连忙唤住她,“臣……臣喜欢……” 他越说脸越红,缓缓举起手里的簪子。 “公主殿下。”一旁突然传来惊蛰的声音,“这是小厨房报上来的菜肴名单,殿下看看有什么要增加或者要减去的?” 贺行简见此立刻收回手,林清染回过头却刚好错过这一幕,她问他,“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忌口的,一会再拿给贺老夫人看看,没问题便叫小厨房传膳吧。” “臣与母亲都无甚忌口,全凭殿下安排便是。”贺行简向她行礼。 林清染便跳过这道工序直接让小厨房传膳。 惊蛰领命退下后,林清染又重新看向他,“你方才到底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我?” 贺行简顿时泄了气,被惊蛰稀里糊涂打断后,他又要做好长时间的心理建设,看来只能一会用完晚膳后再找机会跟她说了。 于是他打着马虎眼儿,“没什么事,母亲那边想必也已经久等了,咱们赶快入席吧。” 闻言,林清染便不再追问,席间她与贺老夫人其乐融融,贺行简却始终是一副人在心不在的样子。 于是晚膳后林清染将他拉到一旁,“你到底怎么了?” 自从上回冬至之后,她就觉得贺行简有些神神叨叨的。 他自然不知道林清染在想什么,只再次握住发簪,“殿下,其实……其实臣……” 第五十三章 我倾慕她 贺行简还没想好说辞,公主府的大门却再次被人敲响。 来者是宫里的内侍。 内侍用尖锐的声音唱道:“都察院御史贺行简听旨!” 贺行简只好收起簪子撩袍跪在那人面前,公主府众人也纷纷跪下,林清染在心中思索着父皇给他下了一道怎样的旨意。 “天子敕:沧州自半月前便大雪漫天,百姓们饥寒交迫民不聊生,朕深感痛心,特令贺御史即刻前往沧州为民赈灾,不得有误。” “臣谨遵陛下旨意!” 趁他接旨的功夫,林清染已想明个中缘由:沧州突发雪灾又值年关,那些有头有脸的重臣自然不想蹚这个浑水,便将目光落在了贺行简一个后起之秀身上。 她收起心中的嘲讽,扭头换上笑容去扶起贺老夫人。 贺行简如她一般明白其中内情,却无可奈何,此刻的他早已没了向林清染坦白心意的劲头,只能快些回去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启程前往沧州。 “我跟你一起去。”林清染像是能看破他的心思般,“反正我也要去沧州看望舅舅,咱们同行彼此之间还能互相照应。” “谢殿下。”贺行简有些意外,同时又有些窃喜,至少他又可以在她身边徐徐图之。 …… 第二日一早,公主府便派来了马车,林清染在另一辆马车内掀帘,“都收拾好了吗?好了咱们就走吧。” “是。” 贺行简扶着贺老夫人踏上马车,众人渐渐远离京城朝着沧州出发。 马车上,贺老夫人对他道:“行简,公主殿下如此照拂咱们,咱们是不是也该送些东西答谢殿下?” “不瞒母亲,儿子已经买了礼物准备回赠给殿下,奈何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贺行简越说声音越小,他不知道母亲会不会同意自己对殿下的心思,又想若是母亲不同意自己做驸马,他又该怎样劝解母亲。 贺老夫人没看出他的心思,只问:“是什么礼,殿下出身尊贵,平常的礼定是不能与她相配……” “实在不行我当年的嫁妆里还有几样入得了眼的首饰,你拿去一并送与殿下,虽比不上宫里的华贵之物,倒也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贺行简听后犹犹豫豫拿出玉簪,脸已经红透“其他的东西儿子会再斟酌,只是……母亲,儿子想将此物赠与殿下……” 贺老夫人看见玉簪,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这是……想做驸马吗?” “是。”贺行简目光坚定,“母亲,儿子想做端阳殿下的驸马,儿子知道为驸马者便不能再入朝为官,可是儿子还是倾慕她,母亲,儿子可能要辜负你们的期待了……” 说完,他站起身来跪在贺老夫人脚下,朝她郑重其事地磕了一个响头,却不敢看贺老夫人的脸色。 许久,贺行简才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漫长的叹息,“儿啊,不瞒你说,我在那京城养病大半年,即使再糊涂,也看明白了那是个吃人的地方,伴君如伴虎……” “或许你做了驸马,反而能离那些阴谋算计远一点。” 贺老夫人伸手将他扶起,贺行简有些难以置信,又愧疚于让母亲见到那座皇城的阴暗面。 贺老夫人又开口:“只是殿下那边……行简,你清楚殿下的心意吗?” 贺行简不说话了,他确实不太清楚她的心意,不过她那么喜欢自己……的身子,应该也是有些喜欢他的吧? 贺老夫人一看便知自家儿子这是还在单相思,便宽慰他,“无妨,届时到了沧州咱们还是有机会跟殿下相处的,但沧州的灾民更为重要,等把沧州的雪灾解决,咱们再向殿下表明心意也不迟。” “儿子明白。” 知晓他的心思后,贺老夫人便心生一计,从包袱里取出一只成色上好的镯子递给贺行简。 “一会你拿着这个去送给殿下,跟殿下说这是我呈上的谢礼,望她莫要嫌弃。” “是。”贺行简还没回过神来,接过镯子便往外走。 “等等。”贺老夫人见他这样简直操碎了心,“拿去之后别回来,留在那多与殿下说说话,试探试探她的心意。” “好。”他这才明白母亲的用意,微红着脸离开马车。 另一边林清染对他的到访也有些意外,“你不陪着贺老夫人,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而且你昨天神神叨叨的到底想说什么,我看你好像有什么东西想给我?” 贺行简此刻自然不会再回答她第二个问题,只说:“回殿下,是臣与母亲感念殿下在京城时的照拂,这才准备了一只镯子想答谢殿下。” “小小谢礼不成敬意,还望殿下莫要嫌弃。” “举手之劳罢了。”林清染没有接他的东西。 贺行简便想起贺老夫人的嘱咐,自然而然坐到她身边。 林清染对此并没有异议,是故二人就这样相对无言。 她在想盛家的事,前世自从当年那件事之后,自己便没再见过外公和舅舅,乃至后面外公去世,自己也没能前去看望一眼,今生外公虽也辞世,但自己终于能替母后回去看看。 一旁的贺行简也是思绪翻飞,先前未知晓自己心意时,二人尚且过得去,眼下自己的心思越发明显,面对她时便总想着如何隐藏,倒不似从前那般坦然了。 好在林清染率先开口打破沉默,“那群大臣们看不惯你得势,一下就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你,你可有何应对之法吗?” 贺行简便收起思绪正色道:“只能竭力为灾民减少损失,先把这个年关熬过去了。” “臣听闻殿下的舅舅现任沧州知府,届时还望知府大人多多相助。” “那是自然。”闻言,林清染的脸色又变得阴鸷起来。 贺行简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在下降,“殿下……是不是臣说错什么话了?” 林清染没接话,他便小心翼翼道:“是关于盛家吗?臣失言,还请殿下恕罪。” 提起盛家时,她的脸色总是阴沉至极,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五十四章 清染表妹 林清染深叹了口气,“罢了,左右你也即将与他们接触,便提前告诉你吧。” “我的外公曾是红极一时的盛家军首领,在我幼时,舅舅和表兄会时常进宫来陪我,我也会缠着他们教我几招三脚猫功夫。” “可外公去世后,父皇却并未追封其爵位,也未让舅舅接手兵权,而是以为外公守孝为由将舅舅赶回了沧州做个知府。” “如今十多年过去,我也逐渐记不清舅舅的样貌了……” 贺行简震惊于帝王心术,一时竟也没想起宽慰她。 盖因他当时年幼,对宫中之事也只是道听途说。 反倒是林清染先反应过来释然道:“你也不必害怕,毕竟你是我的幕僚,真到万不得已时,我会保护你的。” 贺行简没再说话,十几日后他们终于抵达沧州,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大雪压垮了房屋,百姓们端着碗在府衙门口排起长队等待施粥。 三人均被眼前景象所惊,默默往前走去,便见前头有个身着湖蓝布衣,却气度不凡的男子带领着三两衙役站在那一碗接着一碗给百姓添粥。 林清染一眼就看出来那男子是谁,她虽不记得他的相貌,却十分清楚那种熟悉的感觉。 “表兄!” 她大喊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一旁的百姓误以为林清染要插队,连忙将她挤到一边去。 贺行简在后头想制止,那男子已经先一步开口:“你是……清染表妹?” 盛崇明不禁开始上下打量她,便见她虽然身穿常服,却仍掩盖不了她身上的尊贵之气。 贺行简听见他的称呼后皱了皱眉,但林清染并没有说什么,甚至还点头如捣蒜,如同孩子般,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得到肯定回答后,盛崇明顿时眼前一亮,将勺子递给一旁的衙役,自己则走出来拉住她的手腕,“还真是清染表妹,你怎么来了?” 不等林清染回答,他又拽着她的手往里走,边走边向里头招呼道:“爹,娘,你们看看是谁来了?” 在他们身后,贺行简已经快要将盛崇明拽着她的那只手盯出洞来,林清染倒是不在意这些,毕竟表兄是行伍之人,无拘无束惯了。 所以她任由盛崇明将自己拉到府衙内,抬头便见舅舅坐在前面的屋子里处理公务。 听了盛崇明的叫唤,盛知府亦抬起头来看向他身后的人。 “舅舅?”林清染轻唤,眼中已积起薄雾。 “清染?”盛知府也站起身来。 “舅舅!”林清染抬步朝她飞奔过去。 “清染!”盛知府也快速往门口走去。 “舅舅……啊!” 就在林清染即将进屋之际,盛知府骤然伸手将房门合上,她的鼻子撞到门板,不免痛呼出声。 门外的四人:??? 当然最不解的还是林清染本人,“舅舅,我是清染啊,您为何要关门?” “关的就是你!”盛知府在屋内怒骂:“你那好父皇将我们赶到这地方十几年不闻不问,就连你也未曾回来看过,怎么,如今长大了,良心发现了?” 林清染心中愧疚,自然不敢接这话。 身后的贺行简知道这位曾经的将军有脾气,暂时也不会上前打断他。 倒是一旁的盛崇明哪壶不开提哪壶,“爹您别这样,清染表妹不回来肯定是有苦衷的。” 他刚说完,里头的声音便又大了几分,“她能有什么苦衷,我看她就是当公主当惯了,早就不想认我这个舅舅和你这个表兄……哎呦!” 盛知府突然痛呼一声,“夫人,你别拽我的耳朵啊!” “你跟孩子置什么气,还不快开门让他们进来?” 林清染认出那是舅母的声音,随后合上的房门被再次打开,盛知府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般揉了揉耳朵,只有盛崇明不知死活笑出了声,而后被盛知府照着后脑勺来了一下…… 闹剧结束后,她恭恭敬敬向二人行礼道歉,“以前是清染不懂事,疏远了舅舅舅母与表兄,所以此次清染特意前来向你们陪个不是。” 盛知府闻言还想再说些什么,又被其夫人按住。 盛夫人赶忙上前扶起林清染,“好孩子快别这么说,我们知道你身处皇城也不容易,你舅舅近日被雪灾之事急的焦头烂额,这才说话重了些。” 她摇了摇头表示无妨,“我明白的,舅母,父皇已经派了贺御史来赈灾,相信这次灾情很快便可以过去了。” 盛知府趁盛夫人不注意又跳出来义愤填膺,“只派一个小小的六品官前来顶什么用,他想让我整个沧州的百姓都挨饿受冻就直说!” 盛夫人见此便抬起一脚踢在他大腿上,使得盛知府踉跄几步。 贺行简趁机上前见礼,“晚生贺行简见过盛大人,盛夫人,还请大人放心,陛下既然派晚生前来,晚生便绝不会让沧州的百姓挨饿受冻!” 盛知府不置可否,拂袖而去,盛夫人只得先安顿好众人,贺老夫人也暂时在盛府住下。 盛府虽然是个府邸,却不见奢靡之风,贺老夫人住在这儿倒也安心,而盛夫人体谅他们一行人舟车劳顿,也早早准备了晚膳让早点休息,赈灾之事明日再说。 夜里,林清染回想着舅舅那些话久久不能平静,连带着睡意全无,便起身离开屋内想出去走走。 穿过回廊后,她却见前头的屋内亦是灯火通明。 林清染记得,那是舅母安排给贺行简的厢房。 于是她试探性的上去敲了敲房门,“贺行简,你也没睡吗?” 房门很快被他从里面打开,贺行简就连衣裳都未曾换下,“臣睡不着,夜里风大,殿下若不介意便进来说话吧。” 林清染什么时候介意过? 所以她快速走进他的房间,还贴心的替他把门关上。 “你是在想雪灾的事情吗?” “是。”贺行简应声,却没说出第二件让他烦心的事,那便是今日盛崇明拉着她的那只手…… 林清染与盛崇明看似亲密的举动实在是让他觉得刺眼。 第五十五章 装做幕僚 他平复了心绪,与她商议,“臣方才已经问过府衙里的人,他们说粮仓里的粮食坚持不了多久了,咱们要早做打算,臣准备明日去当地粮商那看看能不能把价格压下来,大家携手共同度过灾情。” “好,我跟你一起去。”林清染自然而然在他身边坐下。 “可以是可以,但是殿下切不可在百姓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贺行简不自觉向她靠了靠,柔声叮嘱她。 “放心吧。”林清染信心满满,“我早就想好了,到时候我准备几身男装,跟在你身后做个幕僚,肯定不会被人发现的。” “为何是幕僚?” 他还以为林清染会扮成盛崇明的远房表妹之类,后来想想又觉得算了,他私心不希望她与盛崇明走的太近。 “自然是为了避免像上回七夕一样当成外室,所以我想干脆扮作男儿身,平日里都是你给我做幕僚,这次我也让你使唤一回。” 贺行简被她的话逗笑,倒也没反驳。 话说到这,他本想让她回去休息,却见她敛了笑意,露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也是他一时疏忽,光顾着想自己的事情,忘了问她这么晚出来所为何事。 贺行简:“殿下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林清染:“我在想舅舅今日的话,抱歉,舅舅出身行伍不拘小节,平白连累你被质疑……” “殿下不必自责,臣明白盛大人的心情,盛大人只是一时不习惯罢了,等解决完雪灾,殿下再与盛大人消除隔阂也好。”贺行简安慰她。 林清染点点头,“眼下也只能先这样了,你早些休息吧,我先告辞了。” “恭送殿下。”贺行简朝她的背影行礼。 …… 第二日贺行简起了个大早,林清染却迟迟没有从屋子里出来,不是她睡过头了,而是…… “贺行简,这男子的衣物穿起来怎么这样麻烦,你快进来帮我看看!”林清染冲门外大喊道。 贺行简当即红了耳朵,“臣是外男,怎可轻易进来帮殿下更衣,殿下还是……找惊蛰姑娘吧。” 林清染无语望天,“府衙人手不够,我一早就让她跟着表兄去施粥了,况且你现在才跟我说什么非礼勿视,我们俩明明都……” “殿下,臣进来帮你便是!”他直接推门而入,打断了林清染那直白露骨的话。 看来他要找个机会跟她说一下,否则她每次都这样宣之于口,让他的脸往哪搁? 事实证明林清染才不管这些,她就是故意的,身着里衣的她自顾自张开双臂背对着他。 贺行简只好暂时代替惊蛰的工作,拿起一旁的中衣向她走去。 他将衣袖传过她的手,又拿上外袍帮她穿好,迅速为她系好腰带。 见一切准备就绪,林清染便打算往外走,却被贺行简拉住。 “殿下等等,还有发饰!” 林清染这才想起自己的头发,折返回来任由贺行简将她拉到铜镜前坐下。 贺行简的手法干净利落,很快就为她弄了一个他差不多的发型,却不曾弄疼她。 林清染不禁感慨道:“贺行简,你真是越来越像贤内助了。” “殿下过奖了。”贺行简顿了一下,没有反驳她。 林清染觉得有些奇怪,倒也没问他。 于是二人就这样出了衙门,路过粮油店却发现门口闹哄哄的,围了不少百姓。 “这粮食昨日还是五百文一石,今日怎么变成一千文了?” “是啊,眼下正是雪灾,你们这些粮商不能趁机发难财啊!” 被百姓围着的粮商眼中满是讥讽,“一千文怎么了,我朝律法哪条规定雪灾期间不能涨价了,吃不起就滚开,别耽误我做生意。” 后头的林清染听见这话哪里忍得住,当即便要冲上去与那些该死的粮商好好理论一番,却不想被贺行简伸手拉住。 “你拦着我做什么,你没看见他们在发难财吗,本宫要上去狠狠地教训他们一顿!”林清染怒气冲天。 贺行简只好耐心跟她说明缘由,“臣知道殿下救人心切,可他说的没错,我朝律法确实没有不许发难财,殿下万不可因此伤人。” “那怎么办?”林清染重活一世第一次生出些懊恼来,偏偏她现在又不能暴露公主身份,不准用武力解决的问题真麻烦。 贺行简宽慰她,“殿下莫急,咱们再往前走走,看是不是所有的粮油店都涨价了。” 这时天上刚好飘起了大雪,林清染和贺行简就这么撑着伞一路走一路问,得到的答案果然是……都涨价了。 贺行简不死心,走上前装作顾客问道:“掌柜的,如今雪灾肆虐粮食短缺,咱们作为粮商更应该携手并进,共渡难关,你们为何还要涨价呢?” “况且眼下府衙那边还在开仓施粥,你们卖这么贵也没人来买啊?” 那粮商却胸有成竹,“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还不知道吧,官仓的米已经快发完了,到时候府衙一旦停止施粥,我手里的粮食就是千金也难求了。” 贺行简提醒他,“可盛知府已经草拟了折子向朝廷借粮,只怕不出三五日便会有粮食运到沧州,届时你们又当如何呢?” “朝廷的人才不会来。” 粮商此言一出,林清染与贺行简皆愣了一下。 林清染追问:“你如何得知?” 那粮商放低了声音故作神秘,“我听人说边关的战事还没打完,朝廷已经没有多余的粮借给沧州了,到时候百姓们迟迟等不到朝廷的粮,自然会花大价钱到我这儿来买粮……” 二人越听后背越寒,借不到粮不假,本就是稳住民心的权宜之计,但让他们震惊的是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若这些话落到那些百姓耳朵里,一定会引起一阵不小的恐慌。 “到底是谁告诉你的?”二人异口同声直勾勾盯着粮商。 粮商却不肯再多说了,“你们问那么多干嘛,到底买不买粮食,不买赶紧走,到时候有的是人要买!” 第五十六章 趁机大赚一笔 见他如此冥顽不灵,林清染本想动手,却被贺行简拦下。 他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粮商手里,凑到那人耳边低语,“若是消息属实,粮食在下以后自然会来买。” “只要您给在下打个包票,确定朝廷的人不会来了,否则在下前脚买了,后脚朝廷的救灾粮就到了,这不是骗人嘛?” 那粮商接过银子放在嘴边咬了一口,顿时眼冒金光,“公子出手果然阔绰,实话告诉你们吧,这消息正是上头的人透露的,所以二位公子还是赶紧屯粮吧,我还可以给你们打个折。” 贺行简问到自己想听的,立马抽身,“多谢掌柜告知,只是这买粮之事在下还要回去与夫人商量一二,还是待明日再来吧。” 掌柜还没反应过来,他便拉着林清染离开了店内。 “看来这走漏风声的人是谁已经呼之欲出了。”林清染双手抱胸,话语间没是嘲讽。 还能是谁,不就是那对自作自受被迫成亲的狗男女吗? 贺行简点点头,“官仓内粮食紧缺,粮商们又哄抬粮价,灾民们缺少粮食恐会因此引起民乱,端宁殿下想以此治我们赈灾不力之罪。” 林清染眼珠转了转,“既然她这么想带着那些奸商发难财,咱们就帮他们一把。” “殿下的意思是……” 贺行简将耳朵偏过去,林清染在他耳旁嘀咕了一阵,换来贺行简“原来如此”的目光。 “殿下英明。”他毫不吝啬对她的崇拜之意。 她心安理得接受他的奉承,“那当然,谁让我是你的幕僚呢?” 于是二人回府衙后,贺行简立刻换了身官服,又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让衙役将当地粮商全部请到府上。 粮商们一见来人是朝廷命官,立马老老实实坐在一旁。 尤其是上午刚跟他们说过话的粮商,此刻更是冷汗直冒,不停给贺行简道歉,“大人……御史大人,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您来,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便饶了小人这一回吧……” 那人跪在他脚边磕头不止,贺行简本能想要将人扶起来,却被一旁的林清染打断,“等等!” 二人齐刷刷看向她,便听林清染道:“你先把那一锭银子还回来,我们还没问你买粮呢,你这情报费未免也太贵了些!” “是……是是,小人这就还给你们”粮商此时哪敢有不从的,当即在自己身上上下摸索一通,终于取出了那块刚捂热的银子。 林清染接过银子放到贺行简手里,颇有种替自家夫人讨债的架势。 她接着说:“这还差不多,既然知道来人是贺御史,诸位就尽快将粮价改回来吧,大家一起努力渡过天灾比什么都重要。” 此话一出,坐在旁边的粮商们顿时不干了。 “为什么要改回来,眼下官仓的粮食不足,正是咱们赚钱的大好时机!” “是啊是啊,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士农工商,你们这些当官的最瞧不起就是我们商人,如今遇上天灾,倒指望我们商人不计前嫌倾囊相助,哪有那么好的事?” “就是就是,我朝律法并没有写不能涨价,所以你就算是写折子告到了陛下那,也不能治我们的罪!” 林清染在心中冷笑,看来这群人收了林清月不少好处,已经说不通了。 既然如此…… “好啊!”她突然鼓起掌来,吓了众人一跳,“诸位说的没错,目前粮食短缺,诸位掌握着数万百姓生死,不趁机大赚一笔真是可惜了!”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她话中深意,林清染又说:“实话告诉你们吧,官仓的粮食已经坚持不了三天了,三天后贺大人与盛知府便会宣布关闭粮仓。” “所以你们不妨将价格抬得再高些,直接卖两千文一石吧,不过光凭你们手里这点粮食还不够,府衙到时候也会粘贴告示,让外地的粮商过来分一杯羹。” 说完,林清染顺其自然接过贺行简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 但众人此刻还没心情关注二人那微妙的关系,他们只觉得眼前这个面容姣好的小公子怕是受了什么刺激,否则怎么会说出这么荒唐的话? 怎料贺行简也适时开口:“我的幕僚说的没错,既然要赚钱,不如趁此机会多赚些,一会本官便会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还请各位积极配合。” “贺大人如此为我们着想,我们自然没有异议。” 众人心中疑虑,但能多赚些钱自然是好的,他们也没有理由反驳。 是故当天下午,官府便贴出告示表示沧州粮价已涨至两千文一石,欢迎各地粮商运粮前来售卖。 告示一贴,百姓们瞬间将府衙围了个水泄不通,皆是指责贺行简与粮商官商相护趁机吃回扣,要他出来给个说法的。 盛知府在里头更是气得火冒三丈,指着贺行简鼻子骂道:“这就是你说的不会让沧州的百姓挨饿受冻?你还真是有本事,才来几天啊,就能让百姓们围了我这官府!” 盛夫人与贺老夫人也在一旁帮着劝。 “贺公子,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们为何要抬高粮价?” “是啊儿子,你快跟盛大人说清楚,别让我们干着急啊!” 林清染连忙站出来打圆场,“舅舅,舅母,老夫人,你们放心吧,这只是我们的计策,现在还不能说,但相信不出三日,粮食的问题便会迎刃而解了。” “这……好吧。”盛夫人率先回过神来,“既然孩子们都这么说了,那咱们也别瞎担心了,就交给他们去做吧,咱们去想想还有什么能帮忙的。” 说完,她拉着贺老夫人与一步三回头的盛知府离开了屋子。 与此同时赵将军府内,林清月得到告示的消息时已至亥时,她躺在赵泽川怀中,任由他把玩着自己的青丝。 “林清染那个蠢货明知官仓的粮食撑不了多久了,竟然跟着咱们的人一起哄抬粮价,莫不是被逼急了打算破罐子破摔?” 第五十七章 臣愿为他作保 赵泽川附和道:“是啊,如此病急乱投医,沧州的百姓非把他们二人生吞活剥了不可。” “干脆明日上朝时本将军再加把劲,弹劾贺行简以权谋私,官商勾结。” “好主意,贪墨的罪名可不小,但本宫就是要看他们身败名裂!”林清月森森笑着,脸上的疤变得狰狞可怖。 她扭头勾住赵泽川的脖颈,“泽川哥哥,那两个贱人把我们害得这么惨,我们也是时候给他点苦头吃吃了。” 林清月不断靠近他,赵泽川看见她脸上那道长长的疤痕只觉恶心,想推开又怕她察觉,只好闭上眼任由她亲吻。 她感觉到了赵泽川某处的动静,想继续却听他道:“等等。” “你先去把蜡烛吹熄吧。” 因为他实在是看不下去她那张脸。 林清月不解但也照做,待室内彻底陷入一片黑暗后,赵泽川立即伸手将她拉入怀中,随着他上下其手的动作,衣物顿时散落满地。 因冬至宴上的那件事,二人成亲成得仓促,赵泽川母亲知道这端宁公主是个什么德行,也懒得用心,是故成亲那日赵府上下一如往常,根本看不出任何喜庆之色。 赵泽川本人也颇为气愤,看着林清月那张被毁容的脸更是连洞房都懒得入,成亲当晚直接睡在了书房。 凭林清月的七窍玲珑心自然猜透其中缘由,但她也只能拼尽全力讨好他,死死抱紧将军府这棵大树。 就比如现在,林清月在黑暗中竭力迎合他,可自从自己毁容之后,赵泽川就对此事颇为随意,经常弄得她痛苦不堪,只顾着他自己发泄。 赵泽川果真如她所想,在黑暗中尽情发泄,他终于不用看见林清月那张令人作呕的脸,甚至觉得此刻不停求饶的人要是林清染…… 光是想想就让他觉得兴奋,如果当时满月宴上林清月没有失手,那现在与他洞房的人就是…… 赵泽川越想越气,不自觉加重了力道,将怒火全都转移到林清月身上,也成功把她的娇嗔强逼成惨叫。 …… 第二日的朝堂上。 赵泽川拿着笏板首当其冲,“陛下,臣要弹劾都察院御史贺行简至沧州灾民于不顾,与当地粮商勾结,趁灾敛财!” 赵将军党也趁机落井下石道:“是啊陛下,臣听说贺御史联合当地粮商径直将粮价抬到两千文一石,如此发难财简直是闻所未闻!” “一派胡言!” 实在是听不下去胡阁老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承乾殿中央,指着赵泽川的鼻子骂:“贺行简是我的学生,他这么做定有他的用意,况且若不是国库吃紧,他又何必出此下策?” “再者若不是你父亲长年征战在外,军饷要得越来越勤,国库也不至于吃紧!” “胡阁老这是什么意思?” 赵泽川不服气,“我父亲在边关浴血奋战何其辛苦,军饷要得多些那也是为了我朝安稳,若是没有我父亲,你们这些文人早就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给那些突厥人喂马了!” 太子党一向看不惯赵泽川那副仗势欺人的模样,当即便抓住他话里的漏洞反驳回去,“赵小将军此言差矣,什么叫若是没有你父亲?” “我等今日能站在这儿各抒己见全凭陛下,与赵将军有何干系,难不成赵小将军认为这大晟江山该有你父亲,有你赵家一半吗?” 皇帝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只安静看着堂上群臣唇枪舌战。 赵泽川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跪地请罪,“陛下,臣不是那个意思,是他们故意给臣下套,还请陛下明鉴啊!” 太子党不想放弃这个能让他吃瘪的机会,还打算再多说几句又被皇帝拦下。 “行了。”皇帝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你们叽叽喳喳吵得朕头疼,还是说正事吧。” 这便是要维护赵泽川了。群臣心中做此想,却不敢直说。 而站在皇帝的角度来看,自己半个月前给赵家赐了段不光彩的婚,眼下当然要给一颗甜枣安抚他们,如此恩威并施才是帝王之道。 赵泽川一听果然来劲,“陛下圣明,依臣看陛下应立刻将贺行简押送回京接受审问!” “不可!”胡阁老再次开口,声音比先前高了几分,“陛下,如今雪灾形势严峻,切不可再因人员调动引起百姓恐慌,臣相信臣的学生,也请陛下相信他。” “相信他?”赵泽川冷笑一声,眸中满是讥讽,“他一个寒门出身的探花,无权无势,也就是胡阁老愿意指点一二。” “可胡阁老真心待他,他却扭头去攀附端阳公主,这样恬不知耻的学生,胡阁老还是早日与她断绝师生情谊为好。” 胡阁老丝毫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只望向皇帝行礼,“陛下,请再给他一些时日,臣相信他一定不会让陛下的期望落空!” “胡阁老这么说便是准备为他作保了?”赵泽川又跳了出来,“既然是作保,胡阁老不如将话说得绝一点,也好叫陛下和咱们安心啊。” “你想如何?”胡阁老虽然是在跟他说话,目光却并未落在赵泽川身上,对于赵泽川这个人,他一眼多不想多停留。 “不如就用阁老的官位打赌吧,若三日后贺行简不能让沧州的灾情有所好转,阁老便要与他断绝师生关系,且就此致仕,告老还乡,反正阁老已年近花甲,此时致仕也不算遗憾。” “那怎么行?”太子党连忙替胡阁老拒绝,“你这哪里是打赌,分明就是想公报私仇!” “我可没有公报私仇。”赵泽川自然不承认,“只是让一个六品小官去治理雪灾实属荒谬,还不如……” “我跟你赌。”胡阁老淡然打断他的话,而后又看着皇帝,“陛下,臣愿意用臣的官位为贺行简作保,若他此番辜负陛下期望,臣便与他断绝师生情谊,告老还乡!” 与此同时的沧州…… 贺行简不知怎的打了个喷嚏,但他并未在意,只凑到林清染身边问道:“殿下,你那边商议好了吗?” 第五十八章 要你主动亲我 林清染点点头,“放心吧,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不出三日便可到沧州。” “好,看来三日后粮食的问题便能迎刃而解了。”贺行简面上难掩喜悦。 “所以……”她突然停顿一下,“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要怎么感谢我?” 身着男装的林清染慢慢靠近他,贺行简下意识往后仰去。 拜某人所赐,他现在听不得报答和感谢之类的话。 “你又在躲我。” 她看出来了。 贺行简拒不承认,“没有,但现在还是白天……” “你的意思是晚上就可以?”林清染乘胜追击。 “殿下!”贺行简急红了脸。 她就喜欢看他面红耳赤叫“殿下”的样子。 “好了,”林清染见好就收,“又不是一定要做那种事,亲一口也行。” “好……好吧。”贺行简有种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乖乖闭上眼睛等着她亲上来。 谁知等了许久也没碰到那柔软的唇。 贺行简:? 他睁开双眼,便见林清染唇边挂起一抹狡黠,她说:“我要你主动来亲我。” 贺行简本想拒绝,可林清染看向他的目光炽热而又真诚,让他不自觉凑上去…… “贺大人,木公子,盛夫人叫你们去用午膳了……” 府衙的小厮边喊边推开房门,而后又默默合上,表示打扰了,你们继续。 忘了说,因为林清染要隐瞒其端阳公主的身份,所以在人前她一直以贺大人的幕僚,木公子自居。 是故方才那小厮推开门后,看见的便是两个男人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画面。 那小厮左脚绊右脚,跑得如逃命一般,贺行简和林清染自然知道他误会了什么,林清染没什么反应,但贺行简…… “不是你看见的那样,你听我说啊小兄弟!” “贺大人您别说了,属下什么都没看见!” 二人在府衙内你追我赶,林清染也是第一次发现贺行简一个文弱书生,竟还能跑这么快。 只可惜秀才遇到兵,贺行简最终还是没能跟他解释清楚,并因此消沉了两天。 哄了他两天的林清染终于没了耐心,“你若真这么难过,我叫云景去帮你杀了他如何?” 贺行简自然不会同意,“算了,他也没做错什么。” 但他暗下决心,日后一定要注意隔墙有耳。 平复完心情的贺行简终于走出府衙,在门口围了两日的百姓纷纷站起身来,准备大骂他是个狗官,却见他向各位百姓行礼。 “诸位父老乡亲,贺某知道近日官仓粮食见底,而沧州粮商手里的粮食已然升至两千文一石,见此商机,各地粮商纷至沓来,所以贺某也想跟各位父老乡亲做做粮食生意。” 贺行简往旁边让一步,露出身后的林清染和好几车满满当当的粮食。 这是三日内,她以公主之命向各州县借的粮食,一路瞒天过海运入沧州府衙。 贺行简接着道:“这是贺某的幕僚木公子这几日为大家筹集到的粮食,贺某将以两百文一石的价格公开售卖,还望各位多多支持,排队购买,妇女与老人优先。” 闻言,百姓们立马井然有序排起长队,早已忘记自己先前堵在府衙门口的缘由,亦或者这已经不重要了,毕竟两百文一石的价格可是比雪灾之前的粮价还要低出一倍不止! 惊蛰和长风在一旁合力将车上的粮食递到百姓手里,二人来来回回一直忙碌到半夜。 林清染本来没有什么感触,但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妪买了粮食后突然向她走来,开口时已是泣不成声,“多谢木公子,多谢木公子,木公子简直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 “若是没有这粮食,恐怕草民的孙女……” 老妪说不下去了,腿一弯便要给林清染跪下。 林清染大惊失色,连忙伸手去扶她,压低声音学着男子的语气道:“老夫人不必如此,能帮到各位在下也很高兴!” 周围的百姓触景生情,竟也要给她跪下,可林清染只有一双手,哪里扶得了那么多人? 于是她向贺行简投去求助的目光,而他只是轻笑,示意她从容接受百姓们的谢意。 林清染这才回过头来,看着众人止不住的道谢,她觉得她好像懂了,懂贺行简口中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林清染坦然道:“诸位快起来吧,大难当前,这都是在下应该做的。” 众人依言起身向她道别,看着空荡荡的粮车,林清染终于露出笑容,此时已至深夜,贺行简与她对坐桌前,复盘着今日的战果。 林清染对他的赞许毫不吝啬,“真亏你能想出抬高粮价这样的计策,还散布消息吸引外地粮商拉粮前来售卖,届时咱们再以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抛售向各州借来的粮。” 贺行简接上,“外地粮商运粮过来已是费时费力,见我们降了价便只能跟着低价出售,否则再运回去更加亏损财力,得不偿失。” “如此,粮食的问题便可迎刃而解了!”二人异口同声。 朝堂这边也没闲着,胡阁老赢了赌约,连带着太子党也扬眉吐气了一回。 “哎呀,三日前也不知是谁说贺御史不行,还妄想用赌约逼着胡阁老致仕?” “是啊是啊,依我看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也就是赵小将军年轻气盛,若是换了我,非得告假在家调解十天半个月不可。” 宫门前等待上朝的大臣们笑做一团,赵泽川听着四面八方的嘲笑声,脸黑的能滴出墨来。 谁能想到贺行简凭一招捧杀就将局势逆转? 本来还以为可以用这个赌约把两个人拉下马,如今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更有几个胆大的早朝时直接站了出来,“陛下,先前赵小将军咄咄逼人,强拉着胡阁老立下赌约,现在胡阁老赢了,敢问赵小将军的约定又是什么呢?” “赵泽川,你自己说说看?” 皇帝淡然开口,将甜枣给了胡阁老。 这下轮到赵泽川坐立难安,他当时只想看他们师生的笑话,哪里想到自己会输? 第五十九章 她的生辰 “陛下,臣,臣……” 赵泽川臣了半天,也没臣出个所以然来。 太子党的人便又开口道:“赵小将军既然还没想好,不如就请胡阁老来决定吧。” “不行!”赵泽川想都没想就拒绝。 虽然不知道胡阁老会说出什么样的惩罚,但自己先前那样对他,他能善待自己才怪。 “朕倒觉得可以。”皇帝坐在龙椅上说得很轻松,他实在是不喜欢赵家这幅狂妄的样子。 赵泽川顿时面如土色,哭丧着脸看向胡阁老,仿佛已经预料到他会将自己弄得生不如死一般。 而胡阁老自始至终都没看他,只面向皇帝,“回陛下,臣想请赵小将军入流云观吃斋念佛一月,并日日为身处雪灾中的百姓诵经祈福。” “这是这样而已吗?”皇帝继续煽风点火,“他先前可是想逼你致仕来着。” 胡阁老不为所动,“赵小将军孩子心性,太过在意输赢罢了,臣相信赵小将军本性不坏,定然乐意为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祈福。” 太子党几乎要笑出声来,敢情这胡阁老是打算将赵泽川送进流云观里好好磨一磨心性,且打着为民祈福的由头,赵泽川也不能说半句不从。 这个惩罚不轻不重,他们不会说胡阁老欺负小辈,赵泽川却能被这个惩罚磨掉半条命。 要他日日吃斋念佛,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皇帝显然对这个惩罚很满意,安排人员监督赵泽川后便宣布退朝。 …… 相对于赵泽川的狼狈,林清染这边就得意许多,午膳时贺老夫人和盛夫人对二人更是止不住的夸奖。 “不愧是公主殿下和贺大人,里应外合,若是旁人定想不到这么周全的计划!” “是啊是啊,殿下与行简才来几天就替这儿的百姓解决了粮食问题,今日不少乡亲都送来了感谢信呢!” “那当然!”比起贺行简的扭捏,林清染则显得坦率许多。 只见她双手叉腰,下巴翘得老高,当即就声情并茂讲起了那位拉着她的手泪流满面的老妪是如何如何感谢她,自己又是如何如何被众人跪谢。 贺老夫人和盛夫人也是给足了面子,纷纷拍手叫好。 “行了。”一道浑厚的声音打断她们其乐融融的氛围,“再说下去菜都要凉了,你们到底还吃不吃饭了?” “当然吃!”盛夫人没好气地瞪了破坏气氛的始作俑者盛知府一眼,“粮食的问题他们俩已经解决了,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今日是清染的生辰,你可不许扫兴。” “今日是殿下的生辰吗?”贺老夫人捕捉到了关键信息,“草民礼数不周,竟也没准备什么赠与殿下,日后一定给殿下补上,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林清染笑着说无妨,一旁的贺行简已默默将二月十八这个日子记在了心里,原来这就是她的生辰吗? 午膳后林清染拿着盛家送的生辰礼回到自己屋里,贺行简则称有急事离开了府衙。 他并没有说自己的去向,林清染也不问,坐在桌前拆开盛夫人送的礼盒,发现里头是一件华丽至极的罗裙。 只可惜她现在扮做男儿身,并不能立即穿上。 想到这儿,林清染依依不舍地将罗裙放回原位,又拆开了第二个礼盒。 里头是一只小老虎布偶,她不禁失笑,毕竟林清染一看就知道这是盛崇明送的,兄妹俩多年不见,他便还当她是小孩子。 这最后一个礼盒自然是盛知府送的,林清染不禁有些好奇舅舅会送自己什么,该不会是和表兄一样,送自己一些小孩子家家喜欢的玩意儿。 但锦盒打开的那一瞬,林清染彻底愣住了,只见锦盒中赫然躺着一把制作精良的长弓。 她抚摸着精美的弓身,思绪不自觉被拉回幼年。 林清染记得那时外公还在,舅舅也总带着表兄进宫来陪自己,只是外公与舅舅几乎整日都待在演武场,他们常常舞刀弄枪,自己不自觉竟看得入了迷…… 此后,自己便总是缠着外公与舅舅,扬言自己要学武,要变得同他们一样强大。 外公与舅舅自是不肯,但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缠得久了,舅舅竟答应让自己与表兄比试箭术,若她赢了,舅舅便要倾囊相授。 于是比试开始,林清染自然而然射偏了,她耷拉着脸去看盛崇明的靶子,却不想对方比她射的还偏。 如今想来,倒明白表兄与舅舅只是故意让着她罢了。 林清染拿着弓来到后院,几发正中靶心的箭勾得府内侍女心神荡漾,直言这木公子不仅足智多谋,武艺也是如此了得。 过足瘾后,她将弓小心翼翼收回锦盒中。 林清染本想趁此机会试试贺行简的箭术如何了,怎料一直等到傍晚,贺行简还是连一个人影都没瞧见。 好在在林清染即将失去耐心的最后一刻,贺行简终于出现在她的房门前,彼时已至戌时,二人理所当然错过了晚饭。 “你今天下午去哪了?”许是饿着肚子的缘故,林清染开口便带了些质问。 贺行简自然也知道自己去了多久,低眉垂眼讨好道:“臣去为殿下寻生辰礼了,也不知殿下喜不喜欢。” 只听“喵”的一声,他竟从背后拿出一只白色狸奴来。 “城中如今雪灾肆虐,臣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好东西赠予殿下,苦思冥想之际却见这狸奴卧于雪中,叫声凄惨,便将它带了回来,不知殿下可愿接受臣送的生辰礼并饲养它?” 林清染本想拒绝,奈何此刻外头突然挂起一阵大风,连带着又下起雪来,贺行简与那小猫皆被风吹的缩了缩脖子,她也只好先让他们进门来。 贺行简将猫放在桌上,二人对桌而坐,也不知是不是成了精,那猫儿竟然自己上前用小脑袋蹭了蹭林清染的手,好像在乞求她别丢下自己一般。 林清染见此情形自然不好再赶它,贺行简也在一旁助攻道:“看来这狸奴很喜欢殿下呢,不知臣能否沾它的光让殿下消气?” 第六十章 小贺大人 “所以……你就拿这捡来的生辰礼糊弄我?”林清染笑着问他。 贺行简知道她没有生气,却还是认真解释道:“是臣没有提前准备好,还望殿下恕罪,日后臣一定会一并补偿给殿下。” 林清染这才心满意足地抱起白猫,“那就暂时用这只狸奴凑合着吧,它可有名字?” “回殿下,臣还没给它起名字,不如由殿下为它赐名?”贺行简重新把问题丢给她。 林清染托起猫来仔细看了看,“看样子应该是只公猫。” 她又想起方才它和贺行简同步缩脖子的模样,“这猫有些像你,不如就叫它小贺大人吧。” 贺行简左看右看,实在是没看见这只猫跟自己有任何相似之处。 罢了,她说像就像吧。 “臣听闻盛夫人与盛公子也为殿下准备了生辰礼,不知臣能否见识一二。” 他想知道盛崇明送了她什么,万一是定情之物…… 事实证明贺行简想多了,林清染拿出三样生辰礼一一展示给他看,得知盛崇明送的是一个老虎布偶时,他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他转念一想,万一这是盛崇明在唤起殿下与他年幼时的情谊…… 不行,他还是要问清楚。 “敢问殿下在这其中最喜欢哪样生辰礼?” 林清染觉得他这话问得就差把选他的猫四个字写脸上了。 但这次她并不想依了贺行简的心思,“我都很喜欢,但最喜欢的还是舅舅送的弓,虽然舅舅嘴上不待见我,心里却还是记得我的喜好的。” 贺行简便又松了一口气起身准备告辞。 “你去哪儿?” “回殿下,臣要回屋休息了。” 说完,他转身欲走,却被林清染眼疾手快抓住手腕,顺势将他按回座位。 “殿下?”贺行简有些茫然。 “这就想走?上次替你帮百姓借粮的事你还没感谢我呢。”林清染提醒他。 贺行简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试图说服她,“殿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借粮一事是为城中百姓……” “可是你知道的……”林清染故作遗憾,“我是个骄纵跋扈的坏公主,并没有贺大人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大愿望。” “殿下才不是什么坏公主!”贺行简突然厉声。 林清染被他忽然加大的声音吓了一跳,“我……我知道,你别……别这样一惊一乍的。” 贺行简仍正色道:“臣能看出来殿下与臣一样心系百姓,殿下莫要再妄自菲薄!” “好好好……”林清染妥协,“我依你所言便是了,现在你可以变回来了吗?” 他不说话了,虽静静坐在那却不肯瞧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清染轻叹了口气,“行简,我并不在意这些。” “可臣在意!” 贺行简几乎是吼出这句话的,她突然想起那日贺贺行简母子二人在家门口被围逼时,自己也曾说过同样的话。 他们都在意着彼此的名声。 于是林清染突然笑起来,“那我以后尽量做一个好公主,不给旁人造谣诽谤的机会。” 贺行简这才点点头,“既然殿下想通了,那臣就……” “先走了”三个字还没说出口,林清染便已径直来到身前…… “别走啊贺大人,眼下已经是晚上,这下可以感谢我了吧?” “殿下……唔!” 趁贺行简张嘴想借口的功夫,林清染早已轻车熟路吻上他的唇。 但这次她吻了许久,贺行简却还是一副贞节烈男的模样,如果不是他额间密密麻麻的汗珠,林清染都要怀疑自己的魅力有所消减了。 “你就这么不情不愿,宁愿把自己憋死也不要报答我?”她皱眉松开他,面露不悦。 “不是……”贺行简的里衣都已经被汗水浸透完了,“臣是怕隔墙有耳……” 若是再发生一回上次的事情,那他真的可以考虑当一回贞节烈男,宁死不从了。 “放心吧。”了解到原因的林清染跟他打着包票,“我上回已经跟府里上上下下打过招呼了,让他们日后进来先敲门。” 而听见这句话的贺行简悬着的心终于死了,跟府里上上下下都打过招呼,这不就代表现在府衙内全都认为他好龙阳吗? 贺行简当即便打算晕过去,但林清染岂会如他的意,大有就算他晕了也要将他拉到床上的架势。 而她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将贺行简拉到床上后林清染双腿跪于他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她伸手捏起他的下巴称赞道:“贺大人这张脸,还真是怎么都看不够啊。” 说完,林清染低头吻了下去,二人的呼吸彼此交缠,贺行简忍不住伸手想抱住她,又觉得这样太过孟浪,只好在袖中紧握成拳。 “贺大人既然想抱,为何又不抱?” 林清染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到底还是没能逃过她的直觉。 贺行简羞愧难当,犹豫许久后才伸手轻拥住她。 也不知是惯性还是故意,他亲着亲着竟直直往后倒去,林清染自然跟上,还不忘调笑他,“贺大人的身体,总比那张嘴要诚实得多。” 贺行简想辩解两句,奈何林清染根本不肯松开他的唇,她得心应手地扯下帷幔,扯下他们之间的隔膜。 衣物落地的动静惊动了卧在一旁的白猫,小贺大人喵叫一声向屋外跑去。 “殿下……”贺行简终于找到间隙开口:“小贺大人跑出去了……” “哪里跑出去了?”林清染头也不回,手却不安分,“不是在这儿吗?而且好像很兴奋呢。” 察觉到她手的位置,贺行简无地自容,他想拨开她的手,可他刚准备实施,林清染一个动作便叫他浑身酥麻,没了全部力气。 “贺大人这是怎么了,看你的神情好像既快乐又痛苦啊?”她明知故问,动作不停。 林清染此刻拿捏着他,贺行简被她弄得简直要化做一滩水,声音也不自觉带了些哑,“殿下……” “嗯?”林清染故意听不懂他的话,却放缓了动作,给他反应时间。 第六十一章 别丢下我 见时机成熟,林清染当即坐了下去,还不忘低头近距离观察他的反应。 她的青丝散落至贺行简胸膛处,勾得他心痒难耐,床榻上挂着的穗子晃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偏偏她总是这样恰到好处的勾着他,让他情不自禁与她溺死在这滔天的浪潮里,月光下人影几番交叠,最后都不知是谁缠着谁了,二人眼中流淌着的,都是极致的欲…… 也不知过了多久,床笫间风浪渐平,林清染嘴角挂着笑,看向已重新穿好衣裳的贺行简,“贺御史明日还能早起吗?” “当,当然能……”贺行简才不想被她像第一回那般嘲讽,“殿下有何吩咐直言便是。” “是公事。”林清染卖了个关子,“到时候再说吧,贺御史今日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 贺行简整理衣裳的动作一顿,心想还不是方才某人强拉着自己做那种损耗精力之事…… 林清染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这是在怪我?” “臣不敢。”他自然不可能承认,又突然发现说不敢跟承认了没什么区别,遂改口:“臣没有,多谢殿下体恤,臣先告辞了。” 他匆忙下床逃离这个虎狼之地,林清染倒也没有追究,只是贺行简慌张跑出门时,还差点踩到卧在门口的“小贺大人”。 想起它的名字和林清染方才那调笑的语气,贺行简面上便更烫了。 “小贺大人”被他吓得大叫一声快速跑进屋内,成功将林清染逗得哈哈大笑…… 第二日贺行简一大早便敲响了林清染的房门,却始终不肯再进去,好在她早已学会那日贺行简的手法,将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春风满面出了房门。 “敢问殿下昨晚说的公事是?”贺行简跟在林清染身后问她。 林清染没说话,只转身去了盛崇明的屋子。 “表兄,你起来了吗?”她轻敲房门。 里头的人很快回应,“起来了起来了,你进来吧。” 林清染便自然而然推开门走了进去,身后贺行简见她毫不避讳的模样皱了皱眉,却没开口,只默默跟了上去。 盛崇明此时正坐在铜镜前束发,见他二人前来也不惊讶,只招呼他们落座。 “贺大人既然跟着来了倒也省得我再知会一声,实不相瞒,这几日一直收到百姓反映称沧州郊外的山上有土匪出没。” “百姓们深受其害,奈何府衙当时忙着赈灾,也没时间管这些,眼下灾情缓解,府衙得闲,我便想带人去清一清这匪患。”盛崇明边给他们倒茶边说。 “我跟你一起去。”林清染第一个响应,“若是府衙人手不够,我还可以让云景和公主府的侍卫帮忙。” “好,多谢表妹,只是……”盛崇明又把目光转向贺行简,“贺大人是文臣,自保能力恐不及我与表妹,所以贺大人还是留在府……” “我也跟你们一起去!”贺行简突然打断盛崇明的话,却只看着林清染,“殿下,臣有能力保护好自己,不会拖你们后腿,还请殿下允臣同你们一起去吧。” 潜台词是:别丢下我。 她点点头,没发现什么异常,盛崇明却在一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他也没听出所以然来,只觉得贺行简说话有点怪怪的…… 于是三人就这么各怀心事上了郊外西山,刚开始剿匪还进行得很顺利,陆续抓了几个小喽啰。 可如此反复几回,那群土匪便也学聪明了,愣是好几天都让他们一无所获。 “这样下去不行!”盛崇明气地锤了一拳桌子,连带着上头的茶水也震了一下,打翻在桌上,“每次快要抓住时,那些土匪便四散而逃,害我们丢失了方向!” “表兄消消气。”林清染重新倒了一杯茶水给他。 “我倒是觉得……”一旁沉思许久的贺行简终于开口,“只要能找到他们的大本营,一切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怎么找?”盛崇明接过她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咱们的人每每追得深了,便会被带到丛林深处然后被甩开,要找到他们的大本营简直难如登天。” 贺行简正欲解释,林清染已经抢先开口道:“你是说……那他们自己带着我们进大本营?” “怎么个带法?”盛崇明闻言摇了摇头,“那群土匪现在跟我们不共戴天,不杀了我们都算不错了,更妄论会带我们去大本营。” 林清染但笑不语,贺行简耐心给他解释,“他们不是喜欢打家劫舍吗?到时候我们乔装打扮成路过的商人,佯装成被他们打劫的样子,让他们自己绑我们去大本营。” “原来如此,妙啊!”盛崇明终于点头,“那我们还在这儿等什么,现在就去乔装准备一下吧!” “等等。”贺行简叫住他,“我们还要先给自己弄一个背景,免得到时候被对方的人盘问时穿帮。” 盛崇明和林清染自然没有异议,示意贺行简说下去。 “比如咱们可以扮成大哥与夫妻三人,从屹州来路过此地……” “你的意思是你们俩扮夫妻?”盛崇明抓住重点。 “嗯……”贺行简当然有自己的心思在里面。 “不妥。”林清染与盛崇明同时出声。 “嗯?”贺行简抬目向她望去,忍不住追问:“为何?” 难不成她想跟盛崇明扮夫妻吗? 事实证明贺行简又想多了,林清染只是单纯不想暴露自己女子的身份。 盛崇明也在一旁点头,“还是让表妹继续扮做男子比较好。” “没错,我们可以扮成大哥,二哥与三弟,经商路过此地却不慎被他们劫掠,顺其自然被他们捉去大本营。”林清染开始畅想。 “表妹所言甚是!”盛崇明附和。 贺行简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理,可是看着他们一唱一和…… “全凭殿下做主便是。”他突然有些幽怨。 “放心吧。”林清染没注意到他的小情绪,“到时候你就扮做三弟,我们会保护你的。” 第六十二章 我夫人 贺行简平生第一次觉得“我们”二字这么刺耳,偏偏她还在跟盛崇明这样那样的商量着计划。 “臣先出去了。”他一秒钟都呆不下去,“殿下与盛公子商量好了,臣再执行便是。” 一根筋的林清染和半根筋的盛崇明面面相觑,眼神询问对方:他这是怎么了? 结果看了半天也没从对方眼里看出答案,遂放弃。 …… 三人乔装打扮一番后,盛崇明驾着公主府的华丽马车,载着林清染与贺行简二人进了山。 马车上贺行简仍一言不发,她不解询问道:“贺行简,你怎么了?” “回殿下,臣无事。”贺行简不愿多说。 “你在生气。”林清染十分笃定。 “殿下何以见得?”他轻笑一声,却不看她。 “平日里你不会冷言冷语甩脸子走人的。”林清染回想起他方才的神色。 “殿下觉得臣冷言冷语甩脸子,大可去找盛公子,毕竟你们之间有少时情谊,想必他比臣更明白如何哄殿下高兴,对殿下笑脸相迎。” 贺行简一番话说得阴阳怪气,林清染不悦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对我表兄有这么大的成见?” 许是外头的风太大,盛崇明竟打了个喷嚏。 让他打喷嚏的两个罪魁祸首还在争执,贺行简颔首,“殿下多虑了,臣不敢。” 林清染刚想再说几句,奈何马车突然一个颠簸,她竟直直向前栽去。 “殿下小心!”贺行简下意识开口,眼疾手快将她拉入怀中。 “看这动静应该是那群土匪来了,殿下方才可有哪里伤着?” 林清染扭头推开他,躲避他关切的目光,“我没事。” 只要一想到贺行简刚刚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她便不想跟他说话。 平复好心情后,林清染装模作样走出马车向他们行男子礼求饶。 “各位大侠饶命啊,在下与大哥三弟只是路过此地去沧州经商,马车上有些钱财应该足够各位大侠吃盏好茶,还请各位大侠放我们一条生路。” “若是不够,那家父也颇有些家业,待在下安全归家后必会备上一份丰厚的谢礼,届时还请各位大侠笑纳。” 土匪果然不按套路出牌,“既然公子的家底如此殷实,那就屈尊留下来,让公子的父亲拿钱来赎吧。” 那些土匪一听说对方有个家财万贯的父亲,哪里还肯放过她,当即便拿出绳子把他们三个一起绑了带走。 被牵着绳子走的三人在后头相视一笑:他们的目的达成了。 接下来就是暗中留下记号,等着云景和长风带救兵过来。 不得不说这群土匪的老巢是真的隐秘,林清染他们中途被蒙了眼,而后又不知道转了几个弯,上了几个坡,又下了几个坡,才被土匪带到一间宽敞的木屋里扯下蒙眼的布条。 趁他们去回禀大当家之际,盛崇明当机立断解开手上的绳子,试图伺机而动。 不多时,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男子走了进来,他身后的土匪弯腰行礼道:“大当家,这就是我们方才绑回来的那三个富家子弟。” 大当家王策转身面向他,示意他起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盛崇明立刻站起身来准备从身后偷袭他,面前的土匪还没来得及提醒王策,他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躲开他的进攻。 王策本想还手,看见他的面容时却是一愣,得知已经失手的盛崇明趁他愣神的功夫,当下便打伤门口守着的土匪跑了出去。 王策后知后觉,大吼一声:“给我追!” “是!”土匪们立刻朝着盛崇明的方向追去,一时间木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虽然我大哥跑了,但我们兄弟二人还在,大当家照样可以用我们向父亲要赎金。”贺行简意图安抚他的情绪,顺便拖延时间。 林清染也在一旁点头,他们现在已经顾不上盛崇明了,只能希望他平安逃脱吧。 “你们是兄弟,我看不见得吧?”王策突然反问他们。 二人心下皆是一惊,但还没等他们想好说辞,王策便走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下她头上用来束发的簪子,顷刻间青丝如瀑般散开,他们是不是兄弟一目了然。 “你……”林清染怒目圆睁,气得说不出话来。 贺行简则立即跪行至林清染面前护住她,“大当家饶命,她其实是我的夫人,我们二人跟随大哥经商无意路过此地……” “狗屁!”王策不耐烦打断他的话,“沧州现在雪灾肆虐,你们到那去经商,卖东西给鬼呢?” “老子不打女人,但男人我还是可以教训一下的。” 王策抬起一脚踹在贺行简胸口处,顿时将他踹翻在地,“说!你们如此费尽心思找到我的大本营,到底想干什么?” 贺行简眼见谎言全被识破,索性也不装了。 “咳咳……大当家聪明绝顶,在下便直说了吧,在下乃我朝都察院六品监察御史贺行简,奉陛下之命前来赈灾清匪,还望大当家行个方便,放我夫人一条生路,主动归降吧。” 王策自然不可能归降,所以贺行简只希望将自己的价值最大化,好让他同意放过林清染。 “我呸!”王策啐了一口,他平生最听不得归降二字,于是他一脚踩在贺行简的身上,“我可以放过这个女人,但你这个为狗皇帝卖命的狗官,老子可不会轻易放过!” 王策的脚加重了力道,贺行简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踩碎了。 “不要!”林清染突然大喊一声,跪行至他身边,“你别伤害他!” 她情急之下竟挣脱了绳子,趁其不备推开了王策。 为了防止他再来,林清染索性趴在贺行简身上护住他。 二人靠得极近,贺行简甚至能感受到她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的身子。 “殿……清染,快走……”贺行简想推开她,奈何林清染抱得太紧,他根本推不开。 “我不走!”望着贺行简带血的嘴角,她是怎么也走不开了。 第六十三章 我的命比他值钱 王策被这么一推,彻底没了耐心,“我再说一遍,给老子滚开!” 林清染眼底已噙了泪,却仍纹丝不动。 王策气极,一把拎起林清染将她摔倒一边,随即俯身抓住贺行简的领口重重给了他一拳。 贺行简被打得眼冒金星,脸颊迅速肿起。 “住手!”林清染心痛不已,立即站起身来拦在他们二人中间,“我是当今圣上的女儿端阳公主,你既如此恨皇家,就应该冲我来,快放了那些无关的人!” 她从怀中取出玉佩,“这是代表着皇家身份的信物,你一验便知!” “殿下,不要!”贺行简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玉佩被王策一把夺过,上头的雕工确实只有皇室才有,上头刻着的端阳二子也清晰可见。 “端阳公主……”王策突然开始仔细打量起林清染的外貌,“这么说你是明宜皇后的女儿?” 林清染与贺行简闻言皆是一愣,她略带迟疑点头,“是,已故的明宜皇后是我的母后。” 王策将玉佩还给她,刚想再问些什么却见手下着急忙慌跑过来,“报告大当家,那逃跑的男子方才迅速与他们的人会合,眼下沧州知府已经带着府兵杀过来了!” 王策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倒在地上的贺行简,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给我把他带上,拿到阵前去要挟沧州知府,至于她……”王策又将目光移向林清染,“把她看好了,不许伤了她,等我回来之后再做定夺。” “是。”手下领命,强拉着贺行简出了房门。 林清染在后头崩溃大喊:“你们干什么,快放开他!我才是公主,我的命比他值钱多了!” 此言一出,贺行简的心突然猛烈颤动了一下,他忍不住回头望去,林清染被三两土匪拦住早已是泪流满面…… 她竟愿意用自己来换他活命吗? 一番话激起千层浪,贺行简突然想起去年在屹州被淑贵妃安排刺客追杀时,她说过的话:真到万不得已之时,本宫必第一个丢下你。 现如今,他倒真希望林清染丢下他,一个人逃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贺行简依依不舍之际,王策已将他拉至阵前,朝对面的盛知府大声喊道:“朝廷命官贺御史现在在我手里,你们要是不想他死了就速速退后!” 盛知府听见这声音却没急着回话,只往前走了几步看清对面的人后不可思议地问道:“王策?” 王策闻言微愣,气势上却不输,“知道你爷爷我的名字还不快赶紧投降离开,否则别怪你爷爷我不客气!” “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眼神还是不好使。”确定来人后,盛知府的语气颇有些无奈,“是我啊,我是老盛,你忘了?” 王策这才半信半疑上前,盛知府也迫不及待迎了上去,二人双手相握。 “老盛,真的是你吗?” “是我,真的是我,王将军!” “老盛!” “王将军!” “老盛!” “王将军!” 两人互相喊了一通后紧紧相拥,轮到各自身后的府兵和土匪一脸茫然:咱们的头头都抱在一起了,这架还打吗? 答案当然是不,二人相认完后转身向各自的手下解释,“诸位,这是曾经在盛老将军手下的一员猛将——王策,王将军。” “是啊,弟兄们可以把家伙都收起来了,这都是误会。” 盛知府终于注意到王策身后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贺行简,“王将军,这是……” 王策突然有些尴尬,红着脸边给他松绑边解释道“误会,都是误会……” 摆脱束缚后,贺行简又恢复了那副高风亮节的模样,笑着附和他,“没错,都是误会。” 之后林清染也自然而然被放了出来,四人乘两辆马车回府。 盛知府在马车上耐心给王策解释贺行简不是狗官,他越听越觉得羞愧难当,心里盘算着一会要如何给贺行简道歉。 这头的贺行简则任由林清染为他上药,并趁她靠近时伸手轻拂去她脸上残留的泪珠。 “难怪那王策当时看见我和盛崇明都愣了一下,原来是之前跟着外公出生入死的战友。”林清染恍然大悟。 “只是可惜,那样的人物日后竟被逼无奈当了山匪。”贺行简有些感慨。 林清染也颇为惋惜,二人一时都没有再说话。 良久,贺行简再次开口:“臣可否请殿下为臣添个掩饰伤容的妆?” 看见她眼中的询问之色,贺行简又答:“一会回府后,臣不想让母亲担心,也不想让王将军难堪。” “好。”林清染找到并打开惊蛰先前为她准备的的妆奁,开始在贺行简脸上细细描画。 添妆是个细致活,她的手不免要碰到他面部各处,带来一阵酥麻感,察觉到自己情绪的贺行简只好闭上眼睛,以免被她看见眸中的情动…… 好在林清染手法娴熟,在下马车的前一刻已替他添好全部妆容,她捏起他的下巴仔细观赏,仿佛是在欣赏自己的艺术品。 贺行简被她看得脸热,刚想让她松开却见林清染已慢慢靠近他。 察觉到她想干什么的贺行简缓缓闭眼,林清染正打算狠狠地吻住他,奈何外头惊蛰的声音不合时宜响起,“殿下,咱们已经回到府衙了,还请殿下下来吧。” 一时间贺行简脸红更甚,微微扭头想挣脱她的束缚,却被林清染强行掰正并在他唇上轻点了一下。 “先到这好了,贺大人。”林清染笑得明媚。 贺老夫人担忧的声音也从外头传来,“行简,你和殿下没事吧?” 贺行简没时间再遐想,只能先回道:“孩儿无事,母亲不必担心。” 说完,他跟在林清染身后快速下了马车,贺老夫人本想仔细看看他,却被他躲开。 贺老夫人顿时觉得不对劲,“行简,你这是怎么了?” 见此,林清染只好拦在二人中间安抚她,“贺老夫人放心,贺御史无事,只是方才剿匪太累了,并不是存心冷落,还请贺老夫人见谅。” 第六十四章 以为你是断袖 有林清染从中斡旋,贺老夫人也不好再追问,让贺行简顺势溜了进去。 几人关上房门后,盛崇明才发现他脸上的伤,“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王策闻言当即跪在贺行简脚边道:“贺大人息怒,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大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我那些弟兄无辜,还请贺大人高抬贵手放过他们!” 一时间所有人都没说话,几双眼睛齐刷刷看着贺行简,毕竟被打的人是他,谁也没有资格替王策求情。 “王将军言重了,快起来吧。”他的声音温润如玉,伸出手将王策缓缓扶起,并为他添了一盏茶。 “只是我尚有一事不明,当年盛家军解散后,将军为何会带着手下们上山为匪?” “此事原是偶然之举,当年我们被迫解散后正准备告老还乡,路过沧州郊外却遇见了山匪,我和弟兄几人气不过,直接一鼓作气端了他们的老巢。” 王策吃了一大口茶,“后来弟兄们一合计,干脆在此处占山为王劫富济贫,这一守,便守到了现在。” 贺行简又问:“那将军可有伤害百姓?” “这个绝对没有!”王策连连摇头,声音越来越小,“我们每次都是抢完就走,今日之事纯属意外……” “好。”贺行简点头,“在下可以放过你们,但在下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王策迫不及待追问:“你快说,只要你放过我那些弟兄们,我什么都答应你!” 贺行简也不卖关子,直言道:“眼下城中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还请将军带人帮助沧州百姓重建家园。” “这是自然!”王策求之不得,毕竟他们一开始的想法不就是多为百姓做些事? 他的话说完,盛崇明也顺势拿出金疮药给贺行简,“当年我跟随父亲和王将军行军打仗时多有伤痛,全靠这个才能好得快些,一会让表妹为你上药吧。” 贺行简突然有些面红,接过药道了声谢。 三人就此离开屋内,留下他与林清染二人。 她顺其自然拿过药瓶想帮他上药,贺行简却像见鬼般躲开,“劳……劳殿下费心了,臣自己来便好……” “你找得到地方吗?”林清染提醒他。 贺行简支支吾吾,“可……可以看着铜镜……” 方才被盛崇明那么一说,他大有心思被人窥破之感,直觉眼下若是再有亲密之举,定会被她发现…… 林清染却不依不饶,“那太麻烦了,还是我直接帮你上药吧。” “不……” 贺行简还想再拒绝,被她一句话堵了回去,“你这是想抗旨吗,还不快过来给本宫坐好?” 此言一出,他立马乖乖过来坐下,先前二人相处得太过随意,他都快忘了这茬了。 林清染这才缓和了神色,打开药瓶仔细为他上药,贺行简为免露馅,只好闭上眼睛由着她在脸上涂抹药膏。 林清染以为他是怕自己把药膏抹进他眼睛里,倒也没太在意,但她轻轻揉开的时候,贺行简还是忍不住攥紧了衣袖,好在她并未察觉。 “多谢你。”他突然听见她这么说。 “谢谢你愿意原谅王将军。” 贺行简睁开眼,“是臣要谢殿下。” “谢我什么?”林清染停下手里的动作。 谢她危难时不曾丢下他,谢她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他的命。 但这些贺行简都没有说,他只道:“谢殿下当时愿意用自己的身体护着臣。” 林清染事后想起来也觉得不可思议,她本可以直接牺牲他,但她直觉不想这么做。 至于缘由…… 林清染思索无果后只淡然道:“无妨,就当还你上回落水时护着我的人情了。” 她暂时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 贺行简眸色渐暗,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这时外头突然传来敲门声,二人同时起身开门,便见来人是宫里负责传话的内侍。 “陛下有令!” 那内侍高唱一声,二人双双跪地。 “天子敕:都察院监察御史贺行简,治理雪灾,剿匪有功,朕心甚慰,着升其为右佥都御史!” 连升两级? 这旨意一出,别说贺行简,就连林清染都愣了愣。 “贺大人连升两级直至四品,这是我朝多少年都没有的荣耀啊,还不快快谢恩?日后老奴恐怕还要仰仗大人您呢。” 听见内侍的话,贺行简才堪堪回过神来,忙磕头谢恩。 林清染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这一世虽然因为她的缘故使贺行简的晋升之路改变,却也不该变得如此之快,快得让她隐隐有些不安…… 贺行简也觉得奇怪,待内侍走后转过身来问她,“殿下,这……” “不必慌乱,这是你应得的。”林清染宽慰他。 …… 于是第二日贺行简升官的消息不胫而走,等他监工完灾后重建的进度再回府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只见一身男装的林清染被各类穿着花枝招展的男子围在中间,有的端茶有的递水,她半躺在贵妃塌上被伺候得喜笑颜开。 贺行简当下便沉了脸,想叫她“殿下”又怕他们发现她的身份,只好改口:“木公子这是在做什么!” 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吓得林清染差点从塌上摔下来,她皱眉,“你那么大声干什么?这些是……” 还没等林清染解释,那些男子早已从她身边离开,转而聚集到贺行简身边。 “贺大人,您可终于回来了~” “是啊是啊,奴家等您等得好辛苦,您等会可要好好补偿奴家~” 这些话本是闺房情调,但从一群搔首弄姿的男人嘴里说出来,总让贺行简头一回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见贺行简快要被他们逼疯,林清染及时出声:“你们先退下吧,我跟贺大人有事要说。” 众人闻言只得先行离开,有胆大的临走前还不忘给贺行简抛个眉眼。 贺行简:…… 他好像猜到了,“所以,他们是……” “对。”林清染点头,“沧州那些士族官绅见你升官,又以为你是断袖,才送了这些男宠给你。” 第六十五章 臣愿意相信殿下 贺行简:??? 林清染继续补刀,“刚刚你没回来,他们还聚在一起问我怎么讨好你。” “殿下!” 他听不下去了,想起刚刚那几双媚眼,贺行简甚至想买块豆腐去闹市当街撞死,以死明志。 林清染适可而止,“好了好了,这几日你们忙着灾后重建,我倒是发现了些好东西,跟我来。” 贺行简被她强拉着出门,进了一家布行。 布行的掌柜是个体态丰腴的女人,见林清染进来,立即展开笑颜露出两层下巴迎上去,“哎呦木公子,您这是又来帮娘子选衣裳了?” “嗯。”林清染点头,“劳烦掌柜将我上回预定的那款料子拿给我吧。” “好嘞!”掌柜笑着转身,没在意她身后的贺行简。 而贺行简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她说的好东西是什么。 好在不多时,掌柜便从后头取来料子呈至林清染面前。 她没接,只眼神示意掌柜将东西递给一旁的贺行简,掌柜看了他一眼,也只好照做。 贺行简伸手接过一看,“这是……丝绸?” “对。”林清染显然不愿意在店里多说,拿过丝绸随意丢给掌柜。 掌柜连忙接过,还不忘问她,“公子这次想给自家夫人做什么样的衣裳啊?” 说是夫人,其实就是林清染以木公子的名义给自己买衣裳,但她看了看身后的贺行简…… “给他做件衣裳吧,就用这个料子。” 掌柜没认出贺行简,只当二人是好友,便走上前为他量体裁衣。 贺行简却连连后退,“不,这太贵重了……” 当地丝绸产量稀少,一直是昂贵之物,他并不想她破费。 “掌柜的,我把他的尺寸告诉你,你直接做便是。”林清染没理会他的扭捏,准确无误报出了他的尺寸。 掌柜收了定金立马笑呵呵的去做衣裳,徒留身后的贺行简暗自红了脸。 仔细想想也是,两人“同床共枕”这么久,她早已对他了如指掌了。 偏偏上了马车后,林清染还故意问他,“我方才没说错尺寸吧,贺大人?” “臣……臣多谢殿下赏赐!”贺行简忙低头行礼,不敢去看她那带着挑逗意味的眼神。 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只是敢问殿下带臣出来,就只是为了送臣一件衣裳吗?” 林清染不答反问:“你觉得这儿的丝绸怎么样,比之京城又如何?” 贺行简没吃过猪肉,好歹也见过猪跑,“回殿下,此丝绸与京城相比别无二致,甚至比京城……” 后头的话他没敢说下去,但林清染已经听到了满意的答案,“不错,但我这几日调查后发现沧州并没有多少桑田,百姓们还是以种粮食为主。” “可沧州这样合适的地界,不种桑简直可惜了,所以我在想……有没有可能让百姓们拿出三成的农田改为桑田,让沧州靠丝绸快速发展?” “恐有不妥。”贺行简下意识摇头,“眼下雪灾刚刚过去,民生回暖,百姓们都等着开春恢复收成,殿下切不可在此时寒了他们的心。” “我知道。”林清染认可他的说法,“所以我说的是明年,另外我已经用我的私人积蓄拜托王将军修建制丝厂,待明年开春,即可让百姓播种下去。” 贺行简微愣,在他的印象里,林清染不像是会考虑民生的人,且沧州不是富庶之地,她应该待不了多久才对,可如今她却说要帮助沧州快速发展…… 明年似乎是个很漫长的字眼,可她在身边,一切便显得不那么无趣。 “殿下能作此想,臣自愧不如!”贺行简向她行礼,林清染示意他不用如此。 “你先别抬高我。” 她的目光第一次有些躲闪,“我从来没做过这种事,也不知道百姓们会不会答应,最后结果怎么样,要是失败了,自己又该如何跟乡亲们交代……” 她本不理解这些,但她想起贺行简曾说过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想起王将军就算为匪也要劫富济贫,想起自己在府衙门口发粮时,老妪道的那一句“多谢”…… 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能像他们一样,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殿下不会失败的。”贺行简郑重其事看向她,目露坚定。 被打断思绪的林清染回望他,“你为什么会这么确定?” “自然是因为臣会算命。”贺行简卖了个巧,“况且臣认识殿下这么久以来,殿下从未有一次失手过,所以臣坚信殿下做什么都会成功!” 她突然想起自己之前也跟贺行简说过会算命这种话,眼下从他嘴里说出来,倒比她不着调多了。 如此想着,林清染不觉笑出了声,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那我就借贺大人吉言了。” …… 只是这桑说好种也好种,说不好种那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林清染刚跟百姓说完这个想法,便遭到了质疑。 “这收成才刚刚好起来,贺大人便要想法子盘剥我们了吗?” “原来木公子先前出钱出力帮我们重建沧州,都是为了今天。” 一时间质疑声迭起,最后竟只有几个百姓响应。 就连盛知府也跟着不解,“清染,你为何会提出这样的想法,要知道农田就是沧州百姓的生计,你让他们改稻为桑,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吗?” “舅舅,我……”接二连三的质疑让林清染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提出这个想法是不是错了。 “盛大人所言甚是,但……”贺行简突然调转话头,“殿下给臣看过,沧州的丝绸确实是一绝,所以臣愿意相信殿下,百姓那边臣也会与殿下一同想办法,还请盛大人相信我们。” 此言一出,刚刚还萎靡不振的林清染猛然抬头,却见他目光如炬,似乎对此事势在必得。 而且他说相信她,替她求情,就好像这些事的真正执行人是他一样,他与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林清染的心不知道被谁揪了一下,揪得她久久不能回神。 第六十六章 拥戴端阳公主 盛知府见二人如此执着,也不好再劝阻,只告诫他们不可做伤害民生之事。 二人点头应下,第二日贺行简便写了折子递到御前,到了文武百官眼皮子底下。 “真是荒唐!” 与赵将军交好的老臣第一个愤愤不平,“贺行简这个黄口小儿,才刚升了官就如此狂妄,竟想着让沧州的农户改稻为桑,还让朝廷以减免其一半的田赋作为鼓励!” “是啊,赵将军如今还在边关打仗,战事吃紧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贺大人却为了不知道行不行得通的丝绸市场损耗国库,实在是仗着陛下您的宠信无法无天!” 朝臣们正愁找不到理由编排贺行简,眼下他自己递了把柄在他们手里,那群大臣又怎么可能会放过? “陛下,依臣之见……”胡阁老见局势不利,便想站出来为贺行简缓和两句,皇帝却直接出声拦下了他的话。 “胡阁老与贺御史是师徒,此事不便发言,朕定然不会为难你。” 这便是不打算如同贺行简的做法了。 与赵将军交好的大臣们顿时在心中窃喜。 皇帝又将目光转向另一边,“太子觉得此事如何?” 突然被点名的太子愣了一下,只行礼道:“回父皇,贺御史此事太过大胆,儿臣不敢妄言。” 皇帝沉思一会儿,示意退朝,待大臣们都离开后,太子站在承乾殿的书房内,皇帝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皇帝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在朝堂上你我是君臣,但关起门来咱们还是父子。” “现在朕重新问你一遍对于此事的看法,你尽管直言,不必担心因此获罪。” “是。”太子这才重新抬起头来,“儿臣觉得贺御史的想法或许可行。” “这真的是贺御史的想法吗?”皇帝突然笑着问他,却听不出如何笑意,“朕早就看过他连着奏章一并呈上来的丝绸,品质确为上佳。” “但一个一心扑在雪灾上清贫多年的朝臣,又怎会在意当地丝绸的材质是不是上乘,你猜他背后之人究竟是谁呢?” 太子呼吸滞了一瞬,“父皇是说……与他同去沧州的二皇妹?” 皇帝没接话,任由他继续想下去,若真是她,那林清染此举则是在干政…… 良久,太子再次朝他一礼,“二皇妹巧思,儿臣自愧不如,儿臣斗胆,父皇不如就让二皇妹一试。” “此事若是败了,朝廷只会亏损一年的田赋收入,可若是成了……”皇帝提醒他,“百姓也不会知道背后是你在为他们求情,反而会拥戴她端阳公主。” 太子面不改色,“二皇妹真心为沧州百姓着想,儿臣为她感到高兴,又怎会抢她的功劳?” “你倒是通透。”皇帝始终背对着他。 “儿臣只是钦佩二皇妹,但儿臣目光短浅远不及父皇,此事还得父皇做主才是。”太子及时收了话头。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太子向他告辞,出了承乾殿才惊觉自己背后早已被冷汗浸透…… 于是第二日,贺行简那道折子上被写了个大大的准字。 令至沧州,众百姓纷纷喜出望外,林清染更是向他们保证,若一年后众人产出的蚕丝利润不足,自己愿意补偿所有亏损。 此后一年的时间里,贺行简与林清染带着百姓种桑养蚕,当初拜托王将军建造的那些制丝厂也终于迎来了越来越多的工人,待第一批丝绸制成后,时间已经来到了第三年春天。 可下一个问题随之而来,眼下丝绸是已经产出来了,可沧州富商有限,这满满一仓库的蚕丝又该卖给谁呢? 林清染突然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她给那人去信,那人很快有了答复,并在半个月后如期到达沧州。 “胡姐姐,你可不要骗我,像沧州那样的地界真的能产出什么像样的蚕丝吗?” “是啊令柔姐,我家向来只用京城所产的上等丝绸,一会材质差了我可不会买账。” “好好好……”胡令柔温声哄着这些与她交好的贵族小姐,“我跟你们保证,一会看见的丝绸定会让你们眼前一亮,而且价格还比京中便宜三成不止。” 见胡令柔说得煞有其事,各位小姐也只好暂时相信她。 等马车抵达沧州府衙时,林清染以木公子的身份亲自接待了她们,众人随即被她带往仓库。 那些贵族小姐原本还半信半疑,见到仓库里的丝绸后顿时两眼放光,不可思议地询问林清染,“木公子,这种材质的丝绸,你真的会以那样的价格出售吗?” “当然。”她学着贺行简的样子对她们温和一笑,但诸位小姐并没有理会她那美丽动人的脸,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便毅然决然扑到丝绸上开始挑选。 林清染:…… 好像有哪里不对。 一旁的胡令柔发现她的举动后更是忍不住掩嘴偷笑,仿佛在说她这个巧卖的太刻意了。 果然让人如沐春风这种感觉不是谁都能学得来的,好在有了这些贵族小姐的喜爱,沧州丝绸终于把销路的问题解决了。 “胡姑娘,多谢你。”林清染言辞恳切,真心实意向她道谢。 她福了福身,有只有她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殿下不必言谢,这都是臣女应该做的,若殿下愿意,直接叫臣女令柔便好。” 林清染本想应声,又见她突然往旁边跑去。 “公子小心!”胡令柔大喊一声。 原是在仓库帮忙的盛崇明手里拿了太多货物导致挡住了视线,眼看就要撞到墙上去。 胡令柔边喊边用力拉他一把,手里的货物顿时散落在地,随之而来的是她那张温婉可人的脸。 胡令柔一时也有些愣神,面前的男子剑眉星目,与京中那些爱吟诗作对的男子大有不同。 许久,胡令柔才后知后觉松开他低下头去面露窘迫。 盛崇明亦回过神来红了脸,慌忙后退三步向她行礼道歉,“多谢姑娘提醒,方才是在下孟浪了,还请姑娘恕罪!” 第六十七章 你要经商? 盛崇明声音洪亮,一时间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边,胡令柔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只好边说没事边蹲下去帮他把散落一地的丝绸捡起。 “姑娘不必如此,在下自己来捡便是……” 盛崇明直觉不该让女子做这种粗话,便跟着蹲下身想将她扶起,却又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腕。 胡令柔猛然缩回手,二人的脸红得都跟刚煮熟的虾一样,这下真成了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 好在林清染及时出来解围,“胡姑娘不懂这些,还是让我来吧,姑娘同她们去挑心仪的丝绸即可。” 见她走来,胡令柔果然如释重负慌忙向外走去。 林清染则边捡边打趣盛崇明,“让你平时跟我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现在知道唐突人家了吧?” “我跟你何时不拘小节了?”盛崇明显然不觉得幼年时那些切磋学习是不拘小节。 林清染:…… 她突然觉得自己在对一头蛮牛说话。 于是她果断放弃盛崇明,转头去外面安慰胡令柔。 “表兄方才鲁莽,我代表兄向你道个歉,还望……令柔莫要往心里去。” 胡令柔已经缓过神来,“无妨,不知殿下可有找到合适的蚕丝商人合作?” “还没有。”林清染摇头,“沧州的顾客有限,所以我在想要合作不如将货物运往京城,跟京城的蚕丝商合作。” “在京中你比我人缘广,因此我想托你帮我问问,看那边有没有合适的商人。” “其实……如果殿下不介意……”胡令柔欲言又止,“若殿下相信臣女,那京城那边,不妨让臣女试试做这蚕丝生意……” “你要经商?”林清染瞪大了眼睛,“且不说你和我一样没接触过商人这一块,就算你现在去学,胡阁老他又能同意吗?” 毕竟士农工商,自古以来商人都是排在最末端的。 胡令柔却说:“这些臣女都可以认真去学,若臣女靠蚕丝干出一番事业来,相信爹爹也会理解的,况且……” 她停顿一下,看了看周围,林清染立马会意将耳朵凑过去,“怎么了?” “况且这两年来臣女家说亲的媒人越来越多,臣女看他们皆是些只会伤春悲秋,自诩风流之人,臣女实在是不愿……”胡令柔面露难色。 林清染自然也知道京中那些大致都是政治联姻,且胡阁老就这么一个女儿,若是所托非人,反而连累了胡家的名声。 “我知道了。”她轻拍了拍胡令柔的手背以示安慰,“那你就先暂时留在这儿吧,待日后学有所成再回京城也不迟。” “多谢殿下!” 她作势便要跪林清染,林清染赶紧扶住她,“不必多礼。” 正好这时那几位贵族小姐也挑好了料子,当即乘着马车告辞回京赶制衣裳,林清染接过沉甸甸的钱袋子第一次体会到了丰收的喜悦。 她立马拉着胡令柔回了府衙,“走吧,仓库这边有表兄打理就够了,你与贺老夫人许久未见,她一会看见你肯定高兴!” 果不其然,二人一见面便开始嘘寒问暖,盛夫人在一旁也是感慨万千。 “盛伯母……”胡令柔看见盛夫人亦红了眼眶,忙向她行礼。 盛夫人赶紧扶起她,“好孩子,快起来……没想到多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伯母都快认不出你了。” “想当年我们家被贬时,只有胡阁老愿意替我们求情,那天的雪也是今年这么大,伯母看得真真的,你和胡阁老就那样在承乾殿门口跪着,一声不吭……” 盛夫人说不下去了,拿出帕子拭泪,二人哭作一团。 贺老夫人与贺行简忙上前宽慰道:“夫人快别这样,如今好不容易相聚应该高兴才是,那些伤心事都过去了。” 胡令柔这才发现贺行简今日穿了件蚕丝衣裳。 感受到她打量的目光,贺行简想起缘由来面上又是一烫,原是林清染为拉动销路,才连哄带骗说他穿这衣裳好看,让他多穿着上街走走。 但胡令柔何其聪明,很快就想到这是谁的手笔,却不揭穿。 待几人重新坐下后,房门很快又被人推开,这次来的是盛崇明,他一进门便埋怨道:“表妹方才怎么不等我一块回来?” 他还想再说,看见林清染旁边的胡令柔后又双双红了脸。 他本以为她早就跟着那些世家小姐一起回去了。 盛夫人倒是没注意这个,只笑骂道:“这么大个人了还这样冒冒失失的,你看看人家行简,人家一直是规规矩矩的,从来不像你这样……” “是,儿子知错……”盛崇明这次难得没有顶嘴,老老实实坐到盛夫人身边。 盛夫人见他这样反而有些不自在,试探着问:“你中邪了?” 唯一知道真相的林清染“噗嗤”一声捧腹大笑,盛崇明的脸就更红了,忙扯开话题,“娘您别笑话我了,爹爹还在隔壁忙公务,咱们还是先吃饭吧。” 盛夫人便暂时放下疑虑,“好好好,大家也忙活了一上午了,就先吃饭吧。” 饭桌上胡令柔向众人表示自己想做蚕丝生意,盛夫人与贺老夫人闻言皆是不解,林清染与贺行简便主动当起她的说客。 盛崇明也来横插一脚,“我虽说不出表妹与贺大人那样的大道理,但女子经商怎么了,表妹年幼时不也不喜欢女红,反而爱好舞刀弄枪,像只老虎一样吗?” “盛崇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清染终于听出了不对劲,气得直呼他大名,“原来你送我的那个玩偶,是说我长得像母老虎?” 盛崇明扭头躲过她丢来的筷子,“怎……怎么了?你小时候可不就跟个老虎一样,天天仗着爹爹的宠爱欺负我吗?” 林清染忍无可忍,跳下饭桌就要去打他,贺行简在后头拦都拦不住,“殿下息怒啊!” 三人你追我赶,场面顿时混乱不堪,除了胡令柔,桌上的其他人早就习以为常,而她见桌上的两位长辈没发话后,便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六十八章 等他主动 饭后胡令柔主动提出要去沧州布行探讨一番,盛夫人见状便让其他三人陪着,四人浩浩荡荡出了府衙。 贺行简原本与林清染并排走着,可盛崇明每次看见新奇玩意都要叫一声表妹,徒留贺行简在前头冷着脸沉默不语。 “那个……盛公子。” 在盛崇明第三次想叫住林清染的时候,胡令柔终于看不下去开口拦住他。 “怎么?”盛崇明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你……有没有发现贺大人与殿下走在一块儿很般配?”胡令柔委婉提醒。 “他们俩吗?确实有一点……” 盛崇明猛然反应过来,“等等,你该不会是说……” 他的声音骤然拔高,胡令柔简直恨不得把他的嘴堵上,“嘘!” 前面的两人也回过头来,用眼神询问他们在干什么。 后者连连摇头摆手示意没事,二人这才重新转过头去。 盛崇明见贺行简的身子都快要贴到林清染身上去,此刻他便是再少根筋也看明白了…… “原来这贺大人想当驸马啊。” 怪不得他对自己总是不冷不热,原来是把自己当情敌了。 想到这儿,他便主动上前搭着贺行简的肩,打算说些什么跟他缓和一下关系,“放心吧贺大人,表兄我绝对不会成为你们之间的绊脚石的。” 此言一出,林清染:? 贺行简:?? 胡令柔:??? 林清染无情嘲讽,“你在说什么,我看你真的是中邪了。” …… 胡令柔发誓自己下次一定要单独出来。 于是四人就这样吵吵闹闹过了一个月,胡令柔白天走访布行,晚上画草图样式,有空还常常去仓库里帮忙,盛崇明则一直在旁边帮衬着。 可一道突如其来的旨意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 原是赵泽川的叔叔赵远听闻蚕丝生意有利可图,且他自己又是个商人,便向皇帝请旨让他接手京城乃至边境的蚕丝生意,届时所得利益大多数都会归于国库。 但只有林清染知道,前世的赵远自始至终都是个奸商,六皇弟登基后更是不断以权谋私,中饱私囊,随便从指缝里露一点出来都能让普通百姓过上一辈子! 消息传到沧州时,所有人都紧张地看向林清染,而她只是冷笑一声,“好啊,儿臣谨遵圣意。” “表妹……” “殿下……” 盛崇明和胡令柔面露担忧,林清染轻声安抚他们,“没事。” 二人离开后,房间里便只剩下她与贺行简。 “贺御史怎么不说话,我都不难过,贺御史反而替我难过起来了?”林清染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 “回殿下,臣是觉得殿下一定有自己的后招。”贺行简一语道破。 他了解她的性子,若是平常,她早已提着刀杀回皇宫去了。 不错,林清染就是要放长线钓大鱼,先给他一点甜头,再让他放松警惕自己露出马脚来。 不过被贺行简就这样直白的说出来…… “贺大人可真是越来越会揣度人心了……”她站起身慢慢朝贺行简走去,“不如贺大人猜猜,本宫下一步要干什么?” “殿下……”贺行简的手不自觉板住桌角向后仰去。 今晚夜色如墨,被烛火映照着绝美脸庞的林清染满是笑意。 在贺行简快要倒在桌子上时,她眼疾手快伸出手揽过他的腰,而后又转身将二人的位置调换,倒在桌上的人变成了林清染自己。 巨大的动作幅度使她头上束发的簪子掉落,青丝顿时散落铺至她身下。 “殿下当心!”贺行简当即便想起身,顺便把她也拉起来。 林清染却伸手勾住他的脖颈,意欲索吻,谁知等了半天也不见贺行简有所动作,窗外还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来。 她突然有些烦闷,“贺大人若是不从,本宫就要喊人了!” “不要!”贺行简怕再发生一次那样说不清的事,只好红着脸闭上眼在她唇角轻点了一下。 “你这是在敷衍我?”林清染更烦闷了。 哪有人这样亲的,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连个正经的吻都不算。 “不是的,殿下……” 他只是怕自己忍不住,又怕隔墙有耳失了礼数。 “之前我是怎么对你的,现在你就这样对我?”林清染不依不饶。 “殿下,我,我……”贺行简不敢再正眼看她了,还时不时瞥向门边。 林清染明白了,“放心吧,现在外头在下雨,那些人都在屋里躲雨,没人会来听墙角的。” 贺行简这才肯正儿八经的吻她,他熟练撬开她的唇齿予取予求,又给了二人恰到好处的喘息时间,就这样来来回回三次后,林清染自己都有点招架不住了。 抬头看贺行简也是一副意乱情迷的样子,却始终不肯失了分寸,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可她今天偏不如他的意,外头雨声渐大,屋内却平静异常,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呼之欲出的东西,但也只是静静地看着。 贺行简这才感觉到不对劲,若是平常她早就扑了上来,恨不得将他拆骨入腹,今天怎么如此沉得住气? “行简。”林清染突然凑到他耳边轻唤。 “嗯?”贺行简被她唤得心神荡漾。 “你磕到我了。”林清染意有所指。 贺行简:!!! 该死,他竟然忘了这个! 贺行简连忙挣脱她的束缚跟她保持距离,后干脆跪在她面前,“殿下恕罪,臣不是故意冒犯殿下……” 他的头比平时还要低,可见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林清染倒也没为难他,只说自己今日困了,要早点休息,劳烦贺行简帮自己将屋内的烛火灭掉几盏。 贺行简一一照做,只留下了她床边的两盏灯。 他行礼告辞,“那臣……就先回去了。” 房间顿时暗了许多,贺行简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只想快点离开。 “去吧。”林清染笑着应他。 怎料刚一转身,她便将最后两盏烛火吹熄,而后快速跑到他背后,双手环住他的胸膛…… “贺大人,床榻那好像有鬼,我好害怕呀!” 第六十九章 攻守易形了 贺行简:…… 他觉得她才是那只唯一的,让他次次深陷其中的鬼。 那鬼在黑暗中不停挑逗他,勾着他,所到之处无一不让他兵败如山倒,所幸渐大的雨声掩盖了他所有求饶声。 他感觉自己置身于温柔乡中,每次快凭着理智冲出来时,又被那鬼伸手拉了回去。 贺行简眼见挣脱不了,索性也要折腾她一番,于是他突然坐起来揽住她的腰将防守改为进攻。 等林清染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贺行简,你……” “攻守易形了,殿下。” 她的笑容成功转移到贺行简脸上。 待天翻起鱼肚白,他才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回自己屋里,只留林清染在身后感叹:这贺行简果然喜欢玩灯下黑! …… 三个月后,云景不负众望带回了情报,“回禀殿下,赵远果然如殿下所言压迫沧州百姓,而后又欺骗朝廷,借此中饱私囊获利无数!” “且他最近又接了波斯国三十万的丝绸订单,并要求百姓们半年之内交货,依殿下看咱们是不是可以……” “收网吧。” 林清染点头,带着贺行简直奔赵远家中。 “下官拜见端阳公主殿下,贺大人。”赵远虽向他们行礼,面上却不见半点臣服之意。 想来也是,谁让他哥赵将军如今在朝中得势呢? 瞧他如此嚣张,林清染干脆也不装了,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有人检举你赵远以权谋私压榨百姓,还欺瞒朝廷从中获利,对此你有何话可说?” 赵远不愧在商场上浪迹几十年,林清染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还能脸不红心不跳跪在她面前故作可怜。 “冤枉啊殿下,下官接手这蚕丝生意完全是为了给陛下充盈国库,百姓那边下官也是高价收购,不敢多赚一分钱,只为给自己挣个官声。” “殿下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打听,下官的账本也在柜子里,再说您看下官这院子一贫如洗,哪有什么能藏赃款的地方?” 林清染也不理他,径直往屋子里去拿他的账本,还不忘让云景上上下下搜查一遍。 柜子里的这本是假账,自然做的毫无破绽,而云景那边也是什么都搜不出来。 “你这有茶水吗?本宫渴了。”林清染突然开口。 赵远借坡下驴给二人递上茶,“下官这里只有些不入眼的粗茶,殿下不嫌弃便好。” 而后又给云景众人备了水,“在下这什么都没有,让各位爷白忙活一趟了,在下给各位爷陪个不是。” 林清染不禁在心中冷笑,这赵远还真是做戏做全套,连口好茶都不肯拿出来。 于是她故意不买账,将茶水往地上一泼,“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宫可从来不喝这种不入流的茶!” 说完,她还抢过赵远手中的茶壶猛然砸在地上,茶水四溅。 贺行简见时机成熟,便装作不经意将他的茶盏也放到她面前,嘴上说着,“殿下息怒,一会回府后盛知府那自有好茶。” 林清染拿起茶盏又是一扔,三次都巧妙的砸在同一个地方,赵远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那地板下面可是…… 他连忙开口赶人,“是啊殿下,下官这简陋不堪,只怕委屈了殿下,如今搜也搜过了,殿下还是速与贺大人回去吧。” 闻言,林清染站起身来走到那块地板上,又故作惊讶弯下身道:“本宫方才莽撞,好像把你这儿砸坏了……” 说着,她作势便要去掀那块地板,却听赵远猛然咳嗽一声,接着又是第二声,第三声…… “你这是在给谁打信号呢?” 林清染直接点破,唇边露出的笑意让他不寒而栗。 “你……你怎么会知道?”赵远满脸诧异,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带了颤。 “本宫当然知道,不然你以为云景方才是去搜什么了?”像应了她的话似的,云景已将埋伏着的那些人尽数推倒在他面前。 他们双手被反绑,不停喊着赵远救命。 贺行简冷声开口:“妄想谋害当朝公主和朝廷命官,你赵远真是好大的胆子,来人,给本官拿下他!” 闻言,长风立马冲上前将赵远控制在地,印象里林清染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耍“本官”的威风。 在赵远绝望的目光下,云景和长风合力掀起那块地板,数不清的银票,珍宝,顿时呈现在众人眼前,下面还藏着那本真正的账薄。 他眼见死到临头,索性开始大放厥词,“当朝公主又怎样,朝廷命官又怎样,没有我哥哥,没有赵将军,你们算个屁,哈哈哈哈……” 林清染听得不耐烦,贺行简便示意长风一个手刃将他劈晕。 回府后,贺行简写了一封奏折将赵远的罪行一一罗列,并让盛知府安排衙役将他押送回京,听候发落。 林清染则知会胡令柔先行启程回京,并表示自己已和贺行简连同太子联名为她上书,请求让她接手蚕丝贸易,若这次她与波斯国的互市顺利,相信胡阁老也不会再有疑虑。 一个月后,众人果然等来了赵远被问斩的消息,随之而来的还有贺行简被提拔至右副都御史的旨意。 于是胡令柔临行的前一晚,众人便想着为贺行简好好庆祝一番,因林清染与他还要留下来做好百姓的慰问工作,所以暂时不能与她一同回京。 贺行简则把三年前买下的玉簪又拿了出来。 他本想拿着陛下给的赏赐重新去打一只好的,又怕时间来不及,若今晚不说,待回京后公务繁忙,只怕再也没机会说了…… 奈何宴席上林清染以他不能喝酒为由,自作主张替他挡了好些酒,等众人含着泪去送胡令柔时,她早已醉得不省人事了。 贺行简只好代她向胡令柔道歉后,扶她回了屋。 期间听说盛崇明以胡令柔一个姑娘家不安全为由,坚持护送她回京。 贺行简看破不说破,只吩咐惊蛰去煮碗醒酒汤来,自己则坐在床头等她醒来,顺便斟酌一下一会表明心意的说辞。 第七十章 为何要喝避子汤 怎料林清染睡着了也不安分,拉着他的衣袖不让他走。 “贺大人,醒酒汤煮好了。”惊蛰推门而入,对二人的亲昵也是见怪不怪了。 贺行简在人前却仍不自在,轻声哄着她松开自己后,才伸手接过惊蛰递来的汤。 嗅了嗅又发现里头有姜味,“请问惊蛰姑娘,红糖放在何处?” “回大人,就在那边的柜子里,奴婢去……” 惊蛰转身去拿,却被贺行简拦下,“多谢,我自己来拿吧,姑娘可以去歇息了。” “是。”惊蛰本打算离开,又想起那柜子里还放了什么,当即冲上去欲拦住他,“等等!贺大人,还是奴婢来帮你拿……” 但一切都已经晚了,贺行简的手上早已拿着两袋药,一袋是红糖,另一袋上头赫然写着“避子”两个字。 “敢问惊蛰姑娘,这药殿下一直都有在用吗?” 惊蛰当然明白他问的是哪一袋,但贺行简面色阴沉的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吓得她腿一软便跪了下去,“贺大人恕罪,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贺行简一看她这样就什么都明白了,他瞬间面如死灰,强撑着柜子才不至于气晕过去,但更多的还是难过。 “劳烦惊蛰姑娘去城里帮我请一位郎中来好吗?” 贺行简的声音又恢复成了平时的语调,但惊蛰不敢拒绝,因为就算她拒绝了,贺行简也会让其他人去,今晚这个郎中不管谁去请,都非来不可…… 不多时,惊蛰带着胡子花白的郎中回来,好在府里的人都睡了,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们。 “劳烦大夫帮我看看这副药。”贺行简面色如常,没人注意到他袖中的手早已紧握成拳。 奈何林清染现在醉的不省人事,外面动静再大她都听不见,徒留惊蛰在一旁冷汗直冒。 那郎中拿起药渣在鼻子边闻了闻,便道:“这是避子药,里头有几味药性极强,大人若是暂时不想要孩子也不可让夫人长期服用。” “是吗?”贺行简忍不住声音带颤,领着郎中来到屏风前,“烦请大夫再帮我夫人看看,她的身子可还好?” 惊蛰搭好线后,郎中牵线号脉,不一会便眉头紧锁,“夫人身子已经有损,一看就是长期服用此药,至少有两三年了。” “恕老夫多嘴,大人就算不喜欢孩子,也不该给夫人用这么烈的药,这喝下去容易,再养起来可就难了,况且这酒也要少碰,弄不好夫人可能再也不能有……” 大夫一番话说完,贺行简已到崩溃边缘,惊蛰见势不好立马打断他,“是是是,大夫,大人以后会注意的,劳烦大夫帮夫人开张养身体的方子吧……” 惊蛰拉着他边说边往外走,跟逃命似的,还贴心为二人关上房门。 贺行简终于没了最后一丝力气,瘫坐在林清染身边,他怎么会不喜欢孩子呢,他做梦都想跟她有孩子。 况且她从来没拒绝过他,他便以为林清染跟自己一样也期待着他们的孩子…… 看着她恬静的睡颜,贺行简几次想把她叫醒,质问她为什么要喝那种药,可又怕得到让自己伤心的答案,只好罢手。 这么一等便等到了第二天早上,林清染睁开眼就发现贺行简顶着两个黑眼圈直勾勾地看着她。 “啊!” 她被吓了一大跳,“贺行简,你怎么在这里?” “殿下昨晚喝醉了,臣就在这守着,一晚没睡。”贺行简轻描淡写略过,起身拿过桌上重新热好的醒酒汤喂她。 林清染心安理得接受他的好意,便听他淡然道:“敢问殿下为何要喝避子汤?” 她愣住了,贺行简虽还是保持着喂她的动作,那只快被捏碎的碗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林清染歪头一看桌上那副被拆开的药便明白了,于是她软了语气轻声哄他,“行简,你听我说,我现在还不想要孩子,而且你仕途正好……” “那驸马呢?”贺行简打断她,干脆放下药碗认真听她说。 “我不是说了吗?”林清染的眼神已经开始闪躲,“我日后选驸马,定然第一个选你……” “什么时候?”贺行简追问,“不如臣现在就辞官,等着殿下选臣为驸马。” “不可!”林清染下意识拒绝,“你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好不容易才官至三品,若你现在辞官岂不是前功尽弃了,你忍心看贺老夫人伤心难过吗?” “是臣前功尽弃了吗?”贺行简冷笑一声,“是殿下前功尽弃了吧,殿下好不容易帮臣走到这里,为的不就是日后在朝堂上站稳脚跟么?” 他心里清楚极了,若没有林清染,自己绝不会晋升的如此之快。 “贺行简,你想说什么?”见被他说破,林清染也不再示弱,“如今你官至三品,日后我站稳脚跟,咱们合作有何不可?” “那殿下站稳脚跟之后呢?” 贺行简笑不出来了,“殿下会有自己的驸马,自己的孩子,而臣就只能站在朝堂上,一辈子只是殿下的幕僚,殿下到底是不想要孩子,还是不想要臣的孩子……” “你别把你自己说的那么可怜!” 林清染伸手打翻他手里的药,“你别忘了,当初是你自己愿意做我的幕僚,你忘了你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吗?” “再说了,我又不是不让你娶妻生子,你大可以现在去成亲,然后安安心心做本宫的幕僚!” “臣没忘!”贺行简的眼眶已泛了红,颤抖着手从怀中拿出那只藏了好久的簪子,“可是殿下怎能让臣娶别人为妻,殿下难道不知臣早已对殿下……” “够了!” “啪”的一声,一个鲜红的手指印留在贺行简脸上,林清染强行打断他的话。 她自然知道贺行简要说什么,但她不想听,她只为权势,其他的,什么都不想要。 林清染强忍着不去看他那落泪的可怜模样,只冷声提醒他,“你别在这发疯,从一开始就说好了,你只是本宫的幕僚,我们之间只有公,没有私。” 第七十一章 逛花楼 “好一个只有公没有私……”贺行简抬手拭去那一滴泪,后退三步朝她行礼,“多谢殿下教诲,臣明白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却在门口碰见了听到动静赶来查看的贺老夫人和盛夫人。 “母亲,盛夫人。”贺行简一一见礼后仓皇离开院子,留下两位夫人面面相觑。 林清染此刻也是烦闷至极,将手边的东西通通扔了个干净。 还是盛夫人最先反应过来,走上前宽慰道:“如今天气热起来了,人也是心浮气躁,正好今晚有个庙会,清染不如去逛逛。” “是啊殿下,方才一定都是行简的错,草民代行简替殿下赔个不是,还望殿下莫要恼了他。” 林清染赶忙扶住欲行礼的贺老夫人道无妨,又答应了盛夫人晚上去逛庙会才作罢。 于是当晚她逛着逛着,便遇到了贺行简,但他并没有看见自己,反而在跟另一个姑娘挑选花灯,那画面真叫一个浓情蜜意。 惊蛰顿感不妙,悄悄查看林清染的脸色,她面无表情,却散发着强烈的杀意…… 惊蛰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殿下,奴婢看那边的花灯表演好像要开始了,咱们去看看……” “让他过来。”林清染冷声下令,“他是本宫的幕僚,把他给本宫叫过来!” “是……”惊蛰不敢违令,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打破贺行简的花好月圆。 好在不多时,贺行简便被她说动,朝林清染走去。 “微臣见过端阳公主殿下。”他规规矩矩向她行礼,语气冷淡至极。 所幸今晚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花灯上,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贺行简也就没在意自称。 但他的语气还是惹恼了她,“贺大人还真是好兴致,前脚刚跟本宫吵完架,后脚就投入了下一位美人的怀抱。” 贺行简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殿下说笑了,臣只是殿下的幕僚而已,臣的私事自然也入不了殿下的眼。” 他是故意的,拿她的话来堵她,让林清染一拳打在棉花上。 出气无果,她冷哼一声离开此地,身后的贺行简见她走远,便也向身边的姑娘道谢,“方才多谢姑娘相助,在下告辞了。” 那姑娘在后头大喊:“等等,公子还没告诉我哪盏花灯好看呢?还有,我帮公子什么了?” …… 这头林清染越走越快,等她再回过神来看路时,竟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春风楼门口,看起来应该是新开的,只不过比京城的要小一些。 林清染站在门口思索了一会便走了进去,心想他贺行简能和姑娘甜蜜出游,自己身为公主自然也可以寻花问柳,况且她今日穿的是女装,不去逛花楼简直可惜了。 “殿下……”惊蛰见劝不住,也只好跟了上去。 林清染轻车熟路掏出银子来递到老鸨手里,不一会儿老鸨便将二人请入上等厢房,各色美男鱼贯而入。 她躺在美人塌上,那群美男捶腿揉肩,看样子比惊蛰服侍的还要专业。 他们衣襟半开,还有一两个大胆的直接凑到她面前拿起她的手欲吻下去,刺鼻的脂肪味熏得林清染眉头一皱,“你干什么?” 那美男被她这一吼,顿时不知所措,“客官,奴家……奴家只是想服侍您……” 另一位也顺势将茶递到她嘴边,“客官,奴家伺候您喝茶吧。” 林清染自然知道那茶水里面有什么,顿时怒火中烧伸手将茶水打翻在地,“你们春风楼就是这么伺候人的吗?都给我滚出去!” 闻言,美男们下一秒便四散而逃,生怕又做错什么惹恼了这位活阎王。 “这春风楼真是越做越差了。” 林清染还在抱怨,惊蛰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殿下明明是心里有人了才看谁都不顺眼,但她不敢说。 她发完了火,眼神一扫才发现角落里还有一个男子,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 林清染刚想开口,便听老鸨上来赔罪:“实在抱歉,这位客官,要不我再帮您换一批来……” 这时她也看见了角落里的男子,破口大骂道:“齐言安,让你好好服侍客人,你又拿着你那破文章干什么,别忘了,你已经被齐家卖给我了,若是再被客人赶出来,小心我打死你!” 说着,那老鸨作势便要去拉他,林清染下意识阻拦,“好了,我就要他伺候,你去忙吧。” 闻言,两人皆愣了愣,老鸨顿时堆起笑容离开屋子,“好嘞,客官您尽兴便是。” 齐言安则跪在她脚边小心翼翼请求道:“这……这是在下的文章,求大人,求大人帮在下入仕……” 林清染接过他的文章看了看,果然写的不错,不过…… “你怎么知道我能帮你入仕?” 齐言安不卑不亢,“在下观大人衣着不凡,又没有商人身上的铜臭气,想必是官场之人,故而有此一试。” “你倒是会察言观色。”林清染夸他一句,而后又和惊蛰耳语,“你去把贺行简找来。” “是。” 惊蛰领命退下,又听她道:“就说是公事。” “是。” 之后林清染询问了他的身世,原是齐言安的生母去世,父亲对他不闻不问,继母为给自己的儿子铺路便干脆将其卖到青楼。 了解完来龙去脉的她转身进了浴池,那群人身上的脂粉味太重,她要彻底洗干净才行。 恰好这时贺行简也被惊蛰带至门口,进门便发现候在一旁的齐言安。 感受到贺行简打量的目光,他对他一礼,“大人。” 贺行简没有理会他,惊蛰回禀林清染说人已带到,便听她在里头淡声开口:“让他进来吧。” 外头三人皆有些诧异,又见贺行简面无表情推门走了进去。 “让臣到青楼看着殿下与旁人寻欢作乐,便是殿下说的公事吗?” 他半跪在浴池边,语气带着质问。 “可贺大人不还是进来了吗?”林清染不自觉心情大好,伸出手稍微一用力便将他拉进了池水里。 第七十二章 臣可以为殿下去争 贺行简的衣袍瞬间湿透,还想反驳些什么便被她用唇堵了回去。 林清染这次的吻比如何时候都要来的强势,贺行简却因门口的男子而心有芥蒂,不肯与她亲近。 感受到他的抗拒,林清染心底的火又被挑起,“怎么,贺大人这么快就移情别恋,打算为那姑娘守节了?” “殿下慎言!她……” 贺行简原本只是想提醒她别辱没了人家的名声,可这话落在林清染耳朵里却多了层维护的意思。 “你越抗拒,我就越要在你身上留下些什么!” 说完,林清染转移目标在他肩胛处重重咬了一口,疼得贺行简惊呼出声,暗骂道:“殿下是属狗的吗?” “是又如何?” 林清染挑眉,池面不知何时已飘起衣物,她顺势钳住贺行简的双手吻在他喉结处。 “殿下,你……”贺行简浑身颤栗,很快就成了她的案上鱼肉。 水面下,林清染也不知自己抓住了什么,还凑到贺行简耳边跟他咬耳朵,“我手里好像有东西啊,贺大人。” 贺行简耳根通红想让她松手,奈何每动一下都是在折磨自己,“殿下……” 他快不行了。 林清染并不打算放过他,“说吧,那是谁家的小姐。” 被她挟持着,贺行简不敢不答:“回殿下,臣也不知道,那姑娘不过是询问臣哪盏灯好看,臣见殿下走来便作势为她挑选一番,并无他意……” “这么说你是故意算计本宫?” 水面突然一荡,贺行简连忙按住她的手,“殿下恕罪……” 可林清染又怎会恕他的罪,水面荡漾的幅度越来越大,贺行简最后只得趴在她肩上求她停手。 “贺大人也不过如此。”林清染面露嘲讽。 所幸是在浴池里,她将就着洗了洗手后便走到浴池边打算离开,却被贺行简拉回浴池禁锢在怀里。 林清染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贺行简你干什么,已经结束了!” “还没结束呢,殿下。”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蛊,隐隐还有些怒意。 感受到贺行简手的动作,她浑身一颤,“贺行简你放肆……” “哪里放肆了?”他明知故问,“臣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殿下方才……不也是这样对臣的吗?” 说完,贺行简扭头吻住她的唇,将林清染所有的话都拦了下去。 不仅如此,他还学着林清染的语气问道:“殿下心里是有臣的,对吗?所以殿下看见臣与旁人在一起时才会生气。” 她本想嘴硬说不是,但水面晃动的幅度让她红着脸改了说辞,只咬牙哑声:“是又怎样……” 贺行简很满意这个说法,低头又是一吻,“那殿下来这春风楼是想找乐子,还是单纯为了气臣?” 林清染不想说,奈何水下不知何时多了条小蛇,她连忙伸手去拦,“自……自然是为了气你!” 贺行简轻笑一声,林清染终于体力不支躺在他怀里,他便学着她的样子洗了洗手。 林清染本以为可以松一口气,但那条小蛇并不这么想,“贺行简,你……” “殿下稍等,臣还要向殿下证明臣并非不过如此。” 浴池的浪一层高过一层,直到她彻底脱了力趴在贺行简肩上,他才肯罢休让人换水,自己则替她裹好长巾,抱起她走到屏风后。 待春风楼的人换好水后,贺行简又重新抱着她回到池中,林清染以为他又要放肆,连忙离他十万八千里远。 贺行简见状叹了口气,只从衣袍中翻找出玉簪,而后小心翼翼朝她游去,“殿下,臣想清楚了,臣倾慕殿下,若殿下一心只为权势,臣也可以为殿下去争。” “臣可以等着殿下想选臣为驸马的那一天,但臣有自己的请求,日后殿下不可选面首,也不可选旁人为驸马,更不可……不可来这春风楼。” “还有,殿下日后要好好养身子,不可再喝那避子汤,即便不为了孩子,也为了殿下自己的玉体,若殿下实在不喜欢孩子,臣可以不……” “好了!”林清染及时打断他的虎狼之词。 贺行简也红了脸,“总之,总之……臣求殿下答应臣,接受臣的心意,以后不管殿下以后想做什么,臣都愿与殿下同道……” 他双手将簪子递到她面前,却不敢再看她,只说:“这簪子是臣三年前买的,那时俸禄不高,待日后回京,臣再为殿下打只好的……” 贺行简的手抖得厉害,他低头等了很久,等到自己快绝望时,林清染终于伸手接过了那只簪子。 “好吧,我答应你。” 虽然前世那段感情不尽人意,但他眼中的爱慕那样热烈,林清染想,自己或许可以相信他。 “真的吗?”贺行简抬起头,面上的笑容逐渐放大,他冲上前紧紧抱住林清染,还生怕自己听错了似的,缠着她再说一遍。 “我说,我答应你,我接受你的心意。”林清染耐心哄他。 贺行简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拥着她亲了又亲,“殿下,阿染……以后四下无人的时候,臣可以叫你阿染吗?” 他迫不及待想要些与旁人不同的东西。 林清染被他叫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还是点头任由他叫,算了,只要他喜欢就好。 这头贺行简还沉浸在表明心意的喜悦之中,那头惊蛰已经开始催促,“殿下,您好了吗,齐公子一直候在这……” 贺行简顿时不乐意了,想说让他走又被林清染拦下,“你让他坐那休息会儿,本宫马上就好。” “阿染……”贺行简这副不满的模样活像个小怨妇,“你刚刚才答应我,这么快就要反悔了吗?” 见他误会,林清染连忙哄他,“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是公事,一会你出去就知道了。” 贺行简这才半信半疑跟着她出去,却见那齐公子早已脱了外袍坐在床塌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嘴里还说着,“大人,在下准备好了,来吧。” 林清染:…… 第七十三章 做你的学生 她这下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原是齐言安见她去沐浴,便自作主张以为她要…… 说时迟那时快,林清染赶忙一边拦住要杀人的贺行简,一边还不忘跟齐言安解释自己没有那个意思。 一阵小插曲过后,贺行简终于认真翻看起他的文章。 “写得尚可。”他有些死鸭子嘴硬,“所以殿下想让他也成为殿下的幕僚吗?” 林清染发现表明心意后的他越来越小家子气了,又或许他本来就是这样的。 “不。”她摇了摇头,“我答应过你只要你一个幕僚,所以我想让他做你的学生。” “臣的学生?”贺行简微愣。 “嗯,让他拜你为师,入户部办差,如何?” 林清染虽在跟他说话,眼神却看向齐言安,她需要在各部安插人手,为她日后立足京中做准备。 贺行简于是主动上前,“我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贺行简,而旁边这位正是端阳公主,你可愿做我的学生,为殿下所用?” “在下愿意!” 齐言安郑重其事向二人行礼,又恭恭敬敬给贺行简敬茶,拜师礼结束后,惊蛰才将他带离房间,等过几日与他们一同回京。 贺行简则日日拘着林清染喝补药,只是那药口感极为不佳,他每每好话说尽了才哄她服下,好在贺行简了解她的性子,倒也乐在其中。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着,直到那一天…… 那日是个罕见的雷雨天,窗外那不断交织的雨声和雷声让林清染有些不好的预感。 然而下一刻,她的预感就得到了验证。 只见惊蛰慌慌张张跑进来凑到她耳边小声禀报道:“殿下,皇宫那边传消息来说太子给太子妃庆生乘坐舫船时,船舱不慎破损进水,太子与太子妃双双掉下船。” “宫人们竭尽全力也只救回太子妃与小皇孙二人,等找到太子时,太子已经……” 惊蛰忍不住抽泣起来。 “太子他怎么了,说啊!”林清染的声音也不自觉开始颤抖。 “殿下,太子殿下他……薨了!”惊蛰说完,朝她重重拜下,头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天边刹时划过一道惊雷,林清染手里的药碗应声落地迸裂开来。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前世太子明明是被自己与林清月他们合谋害死,这一世自己没有再动手,太子又怎么会突然薨逝,而且还是在画舫船上? 贺行简此时也听见动静匆匆赶来,“殿下……” “你也得到消息了?”她回过神。 “是。”贺行简点头,“殿下,事有蹊跷,咱们得……”从长计议。 “赶快回京!”林清染强行改变他的话,眼下她必须要速速回宫,回去查到底是谁越过自己对太子下了手。 是林清月,还是赵家?二皇子、六皇子、太子妃,亦或是被废的淑贵妃母家? 惊蛰抬起头来劝道:“殿下,如今雨势太大,咱们还是等等再……” “本宫说,速速回京!”林清染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 闻言,惊蛰也不敢再劝,只得跑出屋去让云景牵来马车,几人与盛家人匆匆告别后,便坐着马车消失在了暴雨中。 贺行简以防万一,特意将贺老夫人留在了盛家,表示待他在京城安置好宅子后就回来接她进京,贺老夫人见众人脸色不对也不好多问,只叮嘱他们保重自身。 马车上林清染沉着脸一言不发,贺行简也只是淡淡坐着,这让齐言安颇有些不自在。 所幸很快贺行简便开口打破沉默,“殿下为何如此着急回京,太子殿下的薨逝有何蹊跷吗?” “没错,那不是意外,他是被人害死的。”林清染应他。 “殿下何出此言?” 贺行简追问,她却不答了,只扫了一眼旁边的齐言安,意思显而易见,有外人在场。 齐言安此刻却不好说什么,毕竟外头倾盆大雨,他就算是想回避也无处可去啊…… 于是马车内重新安静下来,随之停下的还有马车本身。 “怎么回事?”林清染掀帘问外头的云景。 云景行礼道:“回殿下,现在天黑了,而且雨越来越大,为保安全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会,等天亮之后再赶路吧……” “不行!”她拒绝得斩钉截铁,“眼下拖得越久,京中的局势就越不利于我们,必须赶快回去!” 云景却只是跪着不动,“恕属下难以从命,毕竟殿下的性命才是最要紧的。” 林清染被彻底激怒,一步步朝他走去,“好一个恕难从命,那本宫便自己来驾车,回去后你自觉按军法处置!” 见势不对,贺行简当即给长风使了个眼色,长风立马会意,冲上前趁其不备一掌劈晕了林清染。 贺行简立刻走上去接住她,让她倒在自己怀中。 怎料众人刚松口气,路旁却突然冒出许多黑衣刺客直奔他们而来…… 当林清染再睁开眼时,众人已经置身于一处山洞中,身边留下的侍卫也只剩下了云景与长风二人。 “殿下,那群刺客来势汹汹,公主府的侍卫们竭力抵抗,以身作饵引开他们,眼下弟兄们应该已经全军覆没了。”云景冷静禀报。 她却听得心如刀绞,若不是她执意启程,他们也不会…… “是我害了他们。”林清染朝洞口重重叩首,不自觉落下泪来,在贺行简的记忆里,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垂泪。 “殿下不必自责,属下去外头守着,等安全了再出发。” 云景起身朝外头走去,齐言安等人跟上,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林清染积压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为什么,为什么自己都重生了还是救不了他们,为什么他们最终的结局还是这样?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啊!”林清染忍不住崩溃大哭。 贺行简没回答,只紧紧抱住她,“没事的,没事的殿下,殿下已经做得很好了,臣知殿下这一路走来行得艰难……” 他感觉自己的心也因为她的难过被揪得生疼,可他还是想爱她,想替她分担。 第七十四章 你相信重生吗? 待林清染情绪稳定下来后,贺行简才试着跟她分析,“殿下为何会觉得太子殿下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人为,殿下是知道些什么吗?” 林清染没急着回答这个问题,只反问他,“贺行简,我可以相信你吗?”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她还没想好怎么说。 贺行简则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一字一顿,信誓旦旦道:“阿染,你永远可以相信我,自我决定当你幕僚的那一刻起,便绝对不会背叛你!” 林清染能感觉到他的心跳,热烈而有力量,让她不自觉想要相信他的话。 “行简,你……相信重生吗?”林清染试图着问他。 “什么?”贺行简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耐心解释给他听,“就是我活了两辈子,我知道你们所有人的结局,可现在太子的结局发生了变化……” 半个时辰后,林清染终于跟他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知道重生这件事听起来很荒诞,但事实就是这样,你不理解也没关系,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要赶快回京查明真相。”她并不指望贺行简能相信。 但他说:“我相信你,阿染,但……按照你的说法,你是看见我日后会官拜首辅,才跟我……” “你不会……生气了吧?”林清染突然有些头疼,眼下情势危急,他能不能把他的小心眼收收? “不。” 贺行简只是摇了摇头,否定了她的想法,他只恨不得替她去承受前世那些痛苦。 “我很高兴阿染择良木而栖,也庆幸自己是那个被阿染选择的人,若真如阿染所言,那我们的确要赶快回京了。” 这下轮到林清染不知所措,半晌才微红了脸憋出一句,“那……我们就快些赶路吧。” 好在云景和长风二人伤得不重,稍做调整之后便可上路。 几人就这么紧赶慢赶,终于在十天内赶回了皇宫。 回宫后林清染与贺行简第一时间去了东宫,因皇帝对太子的骤然离世悲痛欲绝,竟直接晕了过去,没了拿主意的人,太子的棺椁也只好暂时放在东宫供奉。 太子妃苏氏早已哭肿了眼,见他们二人前来本想起身让个位置,却忘记跪的太久不小心踉跄一下,还是林清染眼疾手快扶住她才不至于摔倒。 “多谢……”苏氏的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太子妃嫂嫂辛苦了。” 林清染瞧苏氏这副模样便知眼下什么都问不出来,二人为太子上完香后本想离开,又听太子妃在后头喃喃自语,“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嫂嫂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下意识觉得不对劲,苏氏却不肯再往下说了,重新恢复成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林清染见此也只能暂时离开处处挂着白的东宫,转而向父皇所在的承乾殿走去。 贺行简则前去内阁跟胡阁老打过招呼后,又带着齐言安去了都察院。 …… 承乾殿皇帝身边如今只有三个人,一个是贤妃,一个是林清慈,还有一个自然是二皇子林予珩。 “长姐,二哥,父皇他……”林清染面露疑问。 “太医说父皇悲痛交加,这几日恐怕还醒不过来。”林予珩叹了口气。 贤妃上前关怀道:“清染,你一路奔波想必也累了,陛下这有我们守着,你还是先去我宫里歇息一会吧。” “是啊二妹妹,我陪你过去吧。”林清慈也开口劝她。 林清染这几日的确身心俱疲,便没有推脱,任由林清慈带着她去了永和宫。 “对了长姐,那日皇嫂生辰你是不是也在场,可曾发觉有何异常?”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林清慈见她这样索性坐到她身边为她解答,“是,那一日我们几个皇子公主都在场,倒是没发现有什么异常,造船的工匠在下水前也检查过,确认船身完好无损。” “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相干人等早已被一并发落了,二妹妹,你就算想查,只怕也难了。” 林清染自然也知道,眼下太子妃悲痛欲绝,父皇昏迷不醒,并不是彻查的最好时机。 于是她换了话头,“当时在皇兄身边保护的人应该不少,最后怎么只有皇兄一人……” “这事说来也巧……”林清慈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当时大家落水后,侍卫们第一时间便把皇兄救了起来,可皇兄发现皇嫂和章儿不在岸上。” “他急忙去寻,又见护着皇嫂母子二人的侍卫已被水里的巨石击晕,千钧一发之际,皇兄竟毅然决然跳入水中,待将妻儿救起后,他也精疲力尽,再也游不动了……” 难怪当时她与贺行简为太子上香时,太子妃会说那样的话,想来原因就在这。 但她心中还有个疑问,前世太子妃生辰时明明只举办了一场宫宴,这一世为何会到船上去? 林清染是这么想的,也就这样问了。 林清慈又说:“是皇嫂自己与皇兄提起的,但后来我问过皇嫂,她说她也是听了兰才人的建议才突发奇想……” 说曹操曹操到,林清慈话未完,口中的兰才人便已出现在二人面前。 “端阳公主当年走得急,我还没能好好与公主道谢呢,多谢公主献策帮我突厥平定内乱。” 兰才人嘴上说着多谢,心里却是不好受的,毕竟如今的突厥王就是个草包,如果可以,突厥子民更希望那位被当做叛贼处死的王兄来坐这个王位。 但林清染现在没有功夫理会她的阴阳怪气,直接问道:“是你跟太子妃提议让她今年的生辰在船上举办?” “是。”兰才人轻笑一声,“但我只是与陛下下江南游玩时,觉得你们江南的画舫船颇为有趣,这才向太子妃提了一嘴,怎么,端阳公主光凭这个,就要治我的罪吗?” 当然不能,林清染心里清楚,目前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而且问题是出在船上,出在那突然晕过去的侍卫。 就算兰才人亲口承认是她一句话将太子与太子妃哄上船,林清染也照样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七十五章 帮你逃走 可看着她那嚣张的样子,林清染就气不打一处来。 好在林清慈及时拉住她解释道:“当然不是,兰才人多心了。” 她小声提醒林清染,“眼下她正得宠,咱们暂时还是不要招惹她比较好。” 兰才人自然也不会多说,冷哼一声便离开了永和宫。 但很快林清染就顾不上她了,因为边关那边传来消息,赵将军已经打着“清君侧”的名义造反了。 他带领的玄甲军一路势如破竹,仅半月便连下五城,等皇宫接到消息时,已是二十日之后。 皇帝却还是时晕时醒的状态,林清染与林予珩不得不暂时挑起大梁,接管政事。 于是她跟贺行简俩人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赵家那对母子,可当他们赶到将军府时,偌大的府邸早已人去楼空。 “殿下,六殿下那边……”贺行简提醒她还有一个人。 “六弟倒是在宫里,想来是赵家怕引起我们怀疑,索性让六弟留在宫中。”林清染点了点头。 贺行简猜到关键,“殿下是意思是……他们要舍弃六殿下吗?” 林清染认同他的想法,“没错,退一万步讲待玄甲军攻破皇城,六弟是死是活就已经不重要了。” “到时候他大可以把我们这群人都杀光,再从宗室里过继一个傀儡皇帝,但最让我意外的还是林清月,没想到她为了攀上将军府这棵大树竟然连自己的亲弟弟都可以舍弃。” 贺行简安慰她,“殿下放心,不会到这一步的,裕王殿下已然向各州发送急递,想必援军早已在来的路上了。” “但愿如此吧。” 林清染掀帘看着外头,如今已入了秋,京中阴雨不断。 回宫后她便径直朝林予逍的住处走去,林清染站在门口时,他已将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个干净。 “你来干什么?是来看我的笑话吗,还是想来杀我?” 林予逍此刻正处于崩溃的边缘,也是,毕竟谁被自己的亲姐姐当做弃子都不会好受。 所以林清染没有理会他那歇斯底里的质问,只淡然道:“你多心了,本宫只是想来帮你逃走而已。” “帮我逃走?” 若是平常,他绝对不信林清染有这份好心,可眼下形势严峻,林予逍便决定听她一言。 “对。”林清染颔首,“而且就在三日后的晚上,我会安排人帮你离开皇宫去往沧州。” “想必你也知道本宫舅舅在那儿做知府,届时本宫去信一封,他自然会接应你。” “当然,你不信也没关系,如今赵家反贼的玄甲军势不可挡,不出五日便会兵临城下,到时若坚持不到各州军队支援,咱们就一同殉国吧。” “不要!”林予逍顿时慌了神,他才二十岁,还有大好年华,他才不想殉国! “三日后的晚上我在宫门口等你,你可不要食言!” 林清染没再说话,只让惊蛰撑伞,二人共同离开了此处。 待走远后,她才低头对惊蛰道:“你去帮本宫准备一副蒙汗药来。” “殿下是要用在六殿下身上吗?”惊蛰忍不住询问。 林清染却是摇头,“不是,你且去准备吧。” 惊蛰只好依言退下,做完这些后,林清染扭头去了东宫。 太子妃苏氏还是像上次一样浑浑噩噩,看着太子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一言不发。 屋里的下人急红了眼,“太子妃娘娘,奴婢求您吃点东西吧,奴婢知道您心里难过,可这样饿着也不行啊,何况您还有小皇孙呢,为了小皇孙,您也要振作起来啊!” 林清染见此轻叹一声,“你们都退下,先带小皇孙去用膳吧。” 三岁多的林怀章向她行礼,“姑母,章儿不想吃饭,想在这儿陪着母妃……” 眼前的他暂时还不懂什么是生离死别,他只是发现自己的父亲突然躺在那再也醒不过来了,而自己的母亲也就此变得沉默寡言,日渐消瘦。 “没事的章儿,你母妃只是生病了。”林清染柔声宽慰他,“所以你更要好好吃饭,才能快快长大保护母妃,知道吗?” 林怀章这才半信半疑被她劝了下去,林清染当即坐到苏氏身边,“吃点东西吧皇嫂,眼下还不是颓废的时候。” 苏氏没动静,林清染又道:“叛军的事,想必皇嫂也知道了,如今父皇昏迷,皇兄薨逝,我们林家江山能指望的只有章儿一人了。” “以防万一,三日后我会安排人送皇嫂与章儿离宫,届时你们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还请皇嫂振作起来,就当是为皇兄与我林家江山护住这唯一的血脉。” 苏氏还是没动静,林清染只好换个话题,“而且皇兄死有蹊跷,皇嫂真的要一直这么颓废下去,不打算为皇兄报仇了吗?” “什么蹊跷?”苏氏终于抬起头,双目逐渐聚焦。 林清染暗示她,“皇嫂你想想,怎么会这么巧你决定在船上举办生辰宴,这么巧你们坐的船进水了,这么巧护着你与章儿的那个侍卫突然晕过去了……” 苏氏的目光又重新黯淡下去,“可不管是不是有人存心设计,予晏他都是为了救我才……若不是我,他也不会……” “皇嫂!” 林清染试图唤醒她,“我们已经被算计了一次,还要再被算计第二次吗?若前方守不住,不出五日,那群反贼就会攻破皇城把我们杀个片甲不留,到时我们就真的连查明真相的机会都没有了!” “皇嫂,你真的忍心看着他们坐上本属于皇兄的皇位,忍心看着章儿惨死在他们的刀刃之下吗?” 苏氏身子微微一颤,泪水顿时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这些天隐忍的情绪终于得到了释放。 林清染知道她哭出来就好了,索性也不再说话,只适时递上帕子,况且她自认为太子的死自己也有错,如果不是自己太过轻敌…… 若这次自己能活下来,太子落水一事她一定彻查到底! 这厢苏氏哭完后才哽咽问道:“那……我该怎么做?” 第七十六章 再叫一声夫君 林清染递了茶水给她,“三日后我会帮皇嫂与章儿准备好马车,届时马车一路向南去往沧州,舅舅的人自会接应你们。” “可如今玄甲军也在南方……”苏氏没接茶水,面上仍有疑虑,“若是中途不慎跟他们遇上……” “不会的。”林清染果断摇头,“到时我会让人引开他们,皇嫂宽心便是。” “好。”见她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苏氏也不再犹豫,“那三日后就全凭妹妹安排了。” 安抚好了苏氏,林清染又急忙赶去二皇子的住处。 林予珩对她的到来倒是不意外。 他端然立于门前,含笑望着她,“二妹妹别劝了,我是不会逃跑的。” “为何?”林清染站在雨中不免有些着急,“眼下时局危矣,二哥切不可意气用事!” 这一世虽然改变了他郁郁而终的结局,但她也不想看着他殉国。 林予珩邀她进屋,佯装看不见她眼中的急切,“二妹妹如此,便不算是意气用事吗?” “如今五妹妹失踪,六弟与皇嫂要被你送走,只怕连长姐和贤娘娘你都安排好了去处,当然还有我,可是你自己呢?” “若几日后大军压境,二妹妹可有脱身的万全之策?还是说二妹妹想守着父皇直到最后一刻?” “我……” 林清染被他问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她明白总要有一个人守在这稳定军心,如果他们这些皇子公主全都跑了,那这大晟江山才算是真完了。 “倘若是后者,那我与二妹妹一同坚守至最后一刻,如何?”他说得平淡至极。 “不可!”林清染下意识拒绝。 林予珩仍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监国这几日在朝中也算有些声望,况且我们这些皇子全跑了,独留二妹妹一个公主在这,只怕那些将士知道了也无心再战,所以还是我和二妹妹一起守着父皇吧。” 林清染见说服不了他,也只能由着他去,并在心里祈祷各地援军能快些抵京。 不得不说贺行简升官后是真的忙,整整三日,林清染都没再见过他,如果不是今晚自己以公事为由召见,只怕要见他还得等上个一年半载。 “敢问殿下有何要事?”贺行简还天真的以为林清染找他是真的有要紧事。 “怎么,没有要紧事就不能召见你吗?”她佯装生气。 “当然可以……”贺行简面露慌乱之色,“只是这几日臣与同僚因赵家谋反一事焦头烂额,殿下可否先……” “先消停一下?” 这回林清染是真的生气了,“贺行简,你什么意思,在沧州时还一口一个阿染的叫着,眼下升官回了京,便迫不及待的想与本宫划清界限?” “不……不是……”贺行简连连摆手,“臣只是想说殿下可否先照顾好自己,按时吃药,否则臣会担心。” 林清染不理他。 “殿下?” 林清染还是不理他。 “阿染?” 林清染眼皮微抬,“再叫一声来听听?” 贺行简只好依她,“阿……” 奈何“染”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勾住脖颈吻了上来。 贺行简微愣,却没有推开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几日没有她的消息,说不想那都是假的。 于是他主动揽住她的腰,把防守改为进攻,两条小舌互相追逐嬉戏,谁也不肯示弱,可惜这次是贺行简赢了,她轻声求饶才换来一次喘息的机会。 “殿下,夜深了,臣要走了。”他有一种直觉,若再不走肯定会栽在这。 事实证明贺行简又想对了,因为下一刻林清染便从身后抱住他,“贺大人怎么才来就要走啊,大人忍心让奴家一个人独守空房吗?” 该死!他又被那只鬼缠上了,偏偏他还对此一点办法都没有,欲望叫嚣着要撕碎他仅存的理智。 她熟练的将贺行简带至床榻边坐下,又熟练地挑起他的欲望。 “殿下……”虽然心里一再告诫自己不可再伤害她的身子,可情到浓处时,又怎能自抑呢? 林清染看出他的犹豫,宽慰道:“放心吧,我有按时吃药,况且偶尔一次也不打紧。” 贺行简本就是箭在弦上,如今被她这么一说,哪里还克制的住,当下便要将人吃干抹净。 林清染却轻轻推开他,“等等。” “殿下可是有何不适?”他还以为自己太过鲁莽,不小心吻疼了她。 但林清染只是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块红纱来盖在头上,而后又重新坐到床榻上,坐到他面前。 “你不是一直想当我的驸马吗?今日我就圆你一回梦。” 说完,林清染也不等他回答,径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夫君。” 听见这两个字的贺行简顿时血气上涌,林清染这厢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也是第一次叫别人这个,不知道会怎么样,但今晚一定要把他哄住不可! 趁她盘算的功夫,贺行简早已将屋内烛火尽数熄灭,而后紧紧抱住她轻哄:“阿染,再叫一声好不好?” “再叫一声吧。” 贺行简边哄她,还要边吻她的脸颊,脖颈,盖头随着服饰掉落在地,他一路吻下,又在心口处停住,央着她非叫出那两个字不可。 “夫君……” 贺行简无疑是受到了鼓舞,上次那条小蛇再次出现在她腿间,借着月光看见那巨大的倒影,林清染突然有些害怕。 她及时改口:“行简,要不今晚还是不……” “阿染,你可以的,为夫有分寸。”贺行简此时已经像变了一个人,他真的以她的夫君自居,对她攻城略地的同时还不忘鼓励她。 林清染突然后悔自己对他说出那两个字了,眼下的他简直就是只被欲控制住的恶鬼,缠得她喘不过气来,且每每感觉自己要逃脱时,便又被他拽了回去…… 来来回回几次,林清染感觉自己的嗓子都要喊哑了,最后竟只能趴在他身上听他诉说对自己的爱慕。 “夫人。” 见她不专心,月光下的人影便突然动一下。 第七十七章 他必须死 林清染忍不住娇嗔一声,却被他抱得更紧……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内春色逐渐平息,她也终于有空哄贺行简喝下那杯被她下了蒙汗药的酒。 “行简,我们来喝合卺酒吧。”林清染笑着将酒杯递给他。 “殿下……”贺行简突然有些犹豫,“臣觉得这样太随意了,臣想等到大婚那天再……” 喝合卺酒这种事情,他不想如此草率。 林清染不禁皱眉,“我们什么时候不随意?” 贺行简知道她在说什么,不觉红了脸,却还是正经道:“殿下,臣是说臣想等到真正与殿下成亲的那一日再喝,到时臣会用喜称揭起殿下的盖头……” “所以你到底喝不喝?”林清染有些着急,皇嫂和章儿快到宫门口了,她也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殿下,你知道的,臣不会饮酒……”贺行简觉得今晚的她有点奇怪。 但还没等他细想,林清染便拿起另一只酒杯,“好啊,你不喝,那我喝!” 贺行简见此顿时慌了神,“阿染,大夫说过你不能贪饮,还是我喝吧!” 说完,他拿起两杯酒一饮而尽,辣得他喉咙如同火烧,毕竟为了掩盖药味,林清染特意准备了一壶烈酒。 半刻钟后,也不知是酒还是药物的缘故,贺行简果然倒在床上呼呼大睡,林清染则趁此机会将他带至宫门口跟太子妃会合。 “二妹妹,贺御史这是……”苏氏看见昏迷不醒的贺行简面露诧异。 林清染暂时没接这话,只恭恭敬敬向太子妃行了个大礼。 苏氏赶紧走上前扶住她,“快起来,清染,好端端的为何要行如此重礼?” 林清染便一字一句道:“劳烦皇嫂帮我带贺行简一起离开,若是中途他醒了,那我这儿还有些蒙汗药,皇嫂哄他吃下便是。” “若不成,皇嫂便提醒他想想远在沧州的贺老夫人,待京中的事情结束后,我自会去寻他,倘若我没来……” 她不禁有些哽咽,“若我没来,皇嫂定要拦住他回京,你们二人从长计议,切不可冲动行事……” 林清染了解她,她若不慎被叛军所害,贺行简必会第一时间回京,不顾一切帮她报仇,可她不想这样。 “好……”苏氏也落下泪来,“一定不会走到那一步的,清染,我们等着你和二弟的好消息……” 二人互相安慰一番后,林清染从头上拔下那支玉簪,放入仍昏睡不醒的贺行简怀中。 “你答应过的,等回京后你就给我打支好的,可万一我守不住这皇城……” “那你就把这支簪子送给别的姑娘好了,本宫定然不会生你的气……” 她说不下去了,只仰头忍下呼之欲出的泪水,催促太子妃母子二人上马车。 云景也适时来报:“回禀殿下,一切如您所料,咱们的人大张旗鼓护送六殿下出城后果然遭到伏击,目前六殿下的马车正一路向南逃亡。” “好,但愿他能多活一会儿。”林清染点头,望向太子妃,“皇嫂,六弟他已经把叛军引开了,你们趁现在快走吧。” 苏氏愣了愣,“清染,你的意思是六弟他……” “他必须死。” 林清染面带笑意,却笑不达眼底,既然林清月都放弃了他,那他再活着也没什么用了,等叛军一来,他照样是个死,倒不如死前帮他们一个忙。 太子妃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由着下人将他们推上马车,好在林怀章也早已睡着,并没有听见这一切,当然,林清染也不会让他听见。 告别完太子妃后,她收拾心情来到承乾殿的书房内,二皇子林予珩在一旁支了张小案用来处理政务。 见她回来,林予珩抬起头,“皇嫂他们走了吗?” “嗯。”林清染颔首,“反贼大概还有多久进京?” “急报说不出两日。”林予珩示意她坐下。 林清染没动,不死心问道:“援军呢?” “最快还要三日。”林予珩面色如常,倒也没再坚持。 “这么说我们还要再守一天?” “怎么?”他突然笑起来,“二妹妹前几日还说坚守到最后一刻,眼下便怕了吗?” “当然不是!”林清染知道他这是在开玩笑,让气氛不那么压抑。 她也干脆故作轻松道:“那我先去睡了,二哥也早些休息。” 林予珩点头目送她离开。 出了承乾殿,林清染才发现又下起雨来,惊蛰为她撑伞,她走着走着不觉来到凤栖宫。 自从淑贵妃伏诛后,就再也没有人踏入这凤栖宫内。 望着里头一片狼藉,她突然兴起,“惊蛰,让宫人把这打扫一下吧,尽量叫些老嬷嬷,看能不能恢复成母后时期的样子。” 惊蛰行礼应是,退了出去。 看着宫人忙进忙出,半个时辰后终于安置完,一个老嬷嬷上前道:“殿下,已经打扫完了,因为已经过了二十多年,所以奴婢们也只能想起这些来……” 望着被恢复的七七八八的凤栖宫,林清染也明白终是画皮难画骨,且从她记事起,这凤栖宫就一直是淑贵妃住着,所以她自己也没见过母后住的凤栖宫长什么样。 嬷嬷便一一为她还原,“那时先皇后会在这面铜镜前梳妆,在那张桌上用完早膳后,又会在案前看会儿诗集……” 林清染跟着她的描述去想象,去看她说过的地方,末了,她让众人退下。 “惊蛰,你去帮我找盏孔明灯来吧。”林清染吩咐她。 “是。” 片刻后,一盏孔明灯便来到林清染手里,眼下已至半夜,宫中寂静无声,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她点燃孔明灯,想起当年一起放灯时贺行简说过的话,不禁在心里默念:如果贺行简说得是真的,那还请母后在天之灵保佑儿臣两日后能顺利守住这皇宫。 保佑皇嫂母子与贺行简能平安到达沧州,母后,儿臣喜欢他,求母后庇佑儿臣能再见到他,让他亲手为儿臣再戴上那支簪子…… 第七十八章 臣来迟了 两日后玄甲军果然兵临城下,天上阴云密布,下面黑压压一片都是赵家反贼带领的三十万大军。 随之而来的还有消失多时的林清月与赵泽川。 他们在底下叫嚣着太子身死,皇帝晕厥,自己深感国将危矣,特匆忙带兵前来“清君侧”。 林清月更是大言不惭,面上狰狞的疤痕虽然已经淡去,却还是显得恐怖,“二姐姐和二哥若是乖乖把城门打开让我们进去,一会或许还能少吃点苦头,否则……” 林清染才不会相信她的鬼话,如果真让她进了城,那第一个死的就是她和二哥。 于是她故作无奈,“让你们进京也可以,但带甲进宫难免冒犯陛下,将士们镇守边关也累了,不如就地卸甲,本宫和二哥已准备好了庆功宴款待各位,届时还望各位笑纳。” 林清月也不会相信她的鬼话,他们好不容易杀到这,真要卸甲进宫自己岂不是成了瓮中之鳖? 到时哪还有什么庆功宴,无非就是一场鸿门宴! 她怒斥林清染,“你少在这儿装好人,如果不是你,我的脸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林清染不以为意,“那六弟呢,你们这样贸然进攻,就不怕本宫挟持六皇子当人质吗?” “他早就死了!”林清月心里跟明镜似的,“我本以为你会让林予逍跟太子妃同乘一辆马车逃走,谁知那辆马车里只有他一个,不过这样更好!” “那个废物根本不配做皇帝,凭什么母妃要一直为他谋划,甚至再搭上一个我!” “所以我亲口让侍卫们杀了他,将他丢去乱葬岗,如今你的手中没有丝毫筹码,你拿什么跟我斗?” 但林清染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将士们,你们听见了吗?端宁公主林清月残害胞弟,勾结赵家,联合叛军意图谋反,今日,咱们便要守住这皇城,为六殿下报仇!” “为六殿下报仇!” “为六殿下报仇!” 城内十万将士纷纷响应。 林清月这边也不甘示弱,“将士们,待我们攻破皇城,成王败寇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到时定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攻破皇城!” “攻破皇城!” 示威一声高过一声,随着战鼓擂起,战争顺势打响,林清染也不禁有些紧张。 太阳落山,只要坚持到太阳落山,只要她布的暗棋能得手…… 然双拳难敌四手,十万对三十万终究还是差距太大了,林清染这边逐渐露出颓势。 她不忍再看,走下城楼坐上马车回了公主府,却突然瞥见一个老旧的箱子,林清染记得那里头好像是…… 想到这儿,林清染快速打开箱子拿出里面的一样东西坐回马车重新上了城楼。 “二妹妹,你这是……”林予珩看向手里抱着琵琶的林清染,面露不解。 林清染没空再回答他的问题,只从容坐下开始拨弦,弦声高昂激烈,一如她这个人。 而她弹的那首曲子,林予珩也听出来了,那是兰陵王入阵曲。 下一刻,林清染冷冽的声音传入所有人脑海中,“将士们,你们只管奋勇杀敌,本宫自会为你们奏乐助威,若今日守住了这皇城,你们每个人本宫都重重有赏!” “杀!” 有了乐声加持,禁军们士气大涨,竟隐隐呈现出反扑之势,而此时距离日落,还有两个时辰…… 下面的林清月与赵泽川也是第一次听见林清染弹琵琶,不免有些意外,况且瞧她的功底一听便知是练了许久,可她这些年一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哪有时间去练琴? 对比她的疑问,赵泽川更多的却是悔恨,若是当年满月宴上林清月能得手,那林清染早就是她的人了,而且细看林清染现在不知比林清月漂亮多少倍,琴也弹得比她好听。 这时天上开始下起雨来,雨声渐起,惊蛰想为她撑伞却被林清染拒绝,理由很简单,将士们还在城下浴血拼杀,自己若只是扶个琴便要撑伞,未免也太对不起他们了。 见此,惊蛰也只好丢了伞守在她身边,林予珩亦未撑伞,只淡然注视着城下的一举一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清染感觉自己的手逐渐开始酸痛起来,但她深知自己不能停下,哪怕手指隐隐渗出血迹…… “殿下……” “二妹妹……” 她的动静自然没能逃过惊蛰与林予珩的慧眼,二人皆向她投去关切的目光,林清染眼神安慰他们自己没事。 城下的林清月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趁火打劫道:“大晟的将士们,你们不要被她骗了,其实你们这位端阳公主早已将太子妃与小皇孙送出宫去,她早就不觉得你们能守住了!” “你们与其给她陪葬白白牺牲,倒不如早点投降归顺赵家,届时我们一起拥立一位新的天子,加官进爵少不了你们的!” 此言一出,人群中果然有人动摇,而林清染此时体力不支,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反驳她这话,林予珩知她说的是事实,一时间也说不出辩驳的话。 刚好起来的局面瞬间被打回原形。 “谁说我们逃走了,本宫与小皇孙在此!” 雨水早已迷离了双眼,也不知是不是她太过绝望的缘故,恍惚间竟听见了太子妃的声音。 林清染刚想眨眨眼睛看得清楚些,又突然落入一个熟悉而又温暖的怀抱中,贺行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殿下,臣来迟了。” 乐声骤停,她任由贺行简为她撑伞,替她擦干脸上的雨水,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怎么来了?” 说完,林清染又看见前面的太子妃与林怀章。 底下的将士们听见太子妃的声音亦喜出望外,顿时士气高涨,“太子妃和小皇孙在这,大晟没有抛弃我们,兄弟们,跟我一起拿下这试图扰乱军心的叛贼,杀啊!” 贺行简没回答她,只自顾自将她打横抱起走下城楼坐进马车内,众目睽睽之下,林清染竟也生出些羞耻感。 “贺……” 她刚想说些什么,便被贺行简扣住后脑强吻了上来,将她所有话都堵了回去。 第七十九章 你不动念吗? 她的手此时受了伤,并不能再推开他,贺行简也不许她如此。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放缓了攻势。 “行简……” 林清染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刚想问他为什么回来,却突然感觉脸上湿湿的…… 那不是雨水,而是贺行简的泪水。 “阿染……”他的声音已然哽咽,“别再丢下我……求你。” 贺行简现在回想起来都有些后怕,他想起自己突然晕过去,再醒来时已经跟太子妃和小皇孙在一辆马车上。 他看出太子妃想给他下药,让他再晕一次,为了回去,他只好用尽全力劝说太子妃,这才在她体力不支之际赶了回来。 不过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就算来不及也没事,他会找到她的尸身将她带回家,而后竭尽所有为她报仇! “我……”林清染的心也跟着被揪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宽慰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答应我,阿染,我不想听别的。”贺行简第一次如此固执。 林清染便也想放纵一回,左右他已经不管不顾回来找她,若是今日守不住,那他们生同衾,死同穴也是好的。 “好,我答应你。” 她想替他拭泪,却怎么也抬不起手来。 “你别动,我自己来。”贺行简察觉到她的意图更是满眼心疼,忙提起衣袖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再也没有往日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好在不多时马车便到达公主府门口,太阳也刚好落山。 云景上前禀报道:“回禀殿下,各州援军已至,盛大人也带着王将军一行人截断叛军粮草,赵泽川的父亲被裕王殿下当场射杀,端宁公主与赵泽川见势不对慌忙逃窜,我们,守住了!” 贺行简抱起林清染边走边开口:“知道了,届时陛下问起,请不要提及盛大人和王将军。” 因为皇帝和盛家军之间的隔阂还在,他们不想多生事端,只能隐去二人的功绩。 云景自然明白其中深意,便颔首告退。 “贺行简,我公主府的人什么时候这么听你的话了?”林清染突然有些吃味。 贺行简轻笑一声,“自然是因为臣是殿下的夫君,他们看在殿下的面子上才愿意受臣驱使。” 不仅如此,之后他还自然而然让惊蛰备水,自己则轻车熟路为她宽衣。 “我……我自己来!” 从前的她巴不得贺行简日日如此,如今他厚脸皮起来,自己倒有些招架不住。 贺行简表示拒绝,“殿下的手受伤了,还是让臣代劳吧。” 说完,他三下五除二为林清染换下了湿漉漉的衣裳,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抱着她进入浴池。 若不是他那微微泛红的耳根,林清染都要以为他是个圣人了。 “行简。”她起了坏心思,伸手勾住他的脖颈。 “嗯?”他还没注意到她突然扬起的语调。 “你刚刚看见了那样美好的东西,都不动念吗?”林清染提醒他。 贺行简努力压下的欲望再次被唤起,“阿染……你方才……方才淋了雨,又受了伤,眼下应该先沐浴把衣裳换了才是。” 林清染现在手疼得厉害,自然也不想那事,她只是见贺行简什么都看光了还无动于衷,气不打一处来而已。 见目的达到,林清染露出得逞的笑容,“好啊,如你所言我手受伤了,所以沐浴之事还请贺大人代劳吧。” 贺行简只好红着脸宽了衣裳,闭上眼从背后帮她擦洗。 可他想快速略过的地方林清染偏不让他略过,还强行按住他的手让他感受。 “行简,感受到我的心跳声了吗?”她意有所指。 贺行简努力忽视着那柔软的触感,“感受到了,殿下,咱们还是赶紧沐浴完出去吧……” “再等等,我也感受到了。”林清染突然轻笑一声。 “什么?”贺行简一时没反应过来。 “感受到水下有一条小蛇蠢蠢欲动……”林清染揭晓答案。 贺行简:!!! 此言一出,他说什么也不肯再帮她了,忙替她穿好衣裳抱她回到床榻上,自己重新泡了个冷水澡才算完。 …… 一段小插曲过后,贺行简总算穿戴整齐出来,替她挽好发髻。 他拿出那支玉簪重新为她戴上,“阿染,今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可再把簪子还给我了。” 这不止是只簪子,更是他的心意。 林清染点头如捣蒜,“好好好,我发誓不会再归还你的心意。” 这句话成功哄好了贺行简,他笑着从柜中拿出药膏来替她上药。 贺行简的动作极轻,加之膏体微凉,竟真的缓解了她的疼痛。 而他却突然低下头对着她的双手轻吹了吹…… 林清染猛然收回手! “怎么了,阿染?”贺行简不明所以。 她没好意思说自己被他吹得心痒痒,“没事,只是你下手有点重,弄疼我了。” 闻言,他果然放慢了动作面带愧疚,“那我轻些。” “好。” …… 那头林清月与赵泽川跟着叛军一路逃亡,眼见禁军追上来,赵泽川竟丢下她独自一人跑路,害叛军与林清月被禁军一网打尽关入大牢。 “本以为跟着赵家造反能挣个好前程,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对啊对啊,而且赵泽川那个小兔崽子竟然敢把我们卖了独自逃跑,真是可恶!” 一群叛军在大牢内大放阙词,这时突然有人注意到了卷缩在角落里的林清月,“我记得……她好像就是那小兔崽子的女人!” “确实是,而且她好像还是个公主……”另一个人接话。 感受到逐渐汇集而来的目光,林清月不禁有些发抖,“你们想干什么?这一切都是赵家的错,跟我没关系!” “但赵泽川是你男人,老子现在治不了他,难道还治不了你?” “是啊,反正我们都要死了,不如死前让兄弟们快活快活,也叫我们尝尝公主是个什么滋味……” 说着,他们起身纷纷朝林清月走去,有些甚至已经开始解衣裳。 “放肆!本宫再怎么样也是公主,岂容你们乱来?”林清月退无可退,快要哭出声来。 第八十章 无名无分跟你四年 有人一马当先冲上去抱住她,其余人紧随其后开始撕扯她的衣裳。 那群人都是行伍出身,林清月见抵抗不得当即哭着求饶,“求求你们放过我,等我出去之后一定……”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为首之人打了一耳光掐住脖颈。 “少忽悠老子,你的母妃害死了先皇后,你和端阳公主早就是血海深仇,只怕她现在恨不得把你大卸八块,又怎么可能会放你出去?” 后头的人立马附和:“就是就是,你还是别挣扎了,乖乖从了我们吧!” 他们一拥而上将她团团围住,林清月的惨叫声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林清染听见林清月死前惨状时,还是不由得惊骇,细细想来便觉因果报应不过如此,前世自己经历过的事情竟巧合中应在了她身上。 良久,她才开口道:“叛军谋反未遂,辱没当朝公主,一干人等即刻就地正法,至于林清月……就拖去乱葬岗吧。” 她并不同情林清月,甚至觉得她这样是罪有应得,可那些叛军她照样不会放过。 “是。” 惊蛰领命退下,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 “还有什么事吗?”林清染问她。 “回殿下,是胡姑娘和盛公子来了。” 惊蛰话音刚落,盛崇明就拉着胡令柔向她跑来,“表妹,我们来了,你还好吧?” 盛崇明盯着林清染左看右看,最终将视线定格在贺行简为她包扎过的手上。 “你手受伤了?”胡令柔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林清染笑着说无妨,招呼他们入座。 “我都听说了,你在两军阵前弹奏兰陵王入阵曲,将士们深受鼓舞,只不过你会乐器,当年赏花宴时为何没选择压端宁公主一头,听在场的宫人们说,你比她弹奏得好听多了!”胡令柔替她不平。 她当然不会知道,林清染本打算再也不碰那琵琶,可大军压境,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那一刻,她已然抱着必死的决心。 思绪回笼,林清染转移话题道:“不屑于此罢了,倒是你们千里迢迢从边关赶回来难道就为了关心我,波斯国那三十万的订单搞定了吗?” “当然搞定了,除去上交朝廷的利润,我们也大赚了一笔,令柔现在都是边关最知名的商人了!”盛崇明抢答。 “令柔?”林清染轻而易举抓住重点。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 意识到说错话,盛崇明立马闭嘴,心虚地看向胡令柔。 胡令柔只是眼神示意他没事,而后笑着替他解释,“殿下,其实……我们要成亲了。” 林清染早就看出苗头,倒也不惊讶,“你们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届时我一定准备好厚礼上门。” “定在下个月,十月十八就就是好日子,我们商量在京城完婚,到时他的父母与贺老夫人也会从沧州赶来,令柔便先在此谢过殿下好意了。” 胡令柔对答如流,倒是盛崇明躲在后头早已羞红了脸。 林清染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怎么,某人当时死皮赖脸要跟着令柔回京城,如今得手了却在这儿卖乖?” “什么叫死皮赖脸?”盛崇明果然不服气,“我只是想保护她一辈子而已……” 此言一出,胡令柔脸上也跟着烫了起来,她突然想起那一晚他们运货途中突遇劫匪,虽然最后盛崇明武功高强打跑了劫匪,但二人还是不可避免得挂了彩。 盛崇明替她宽衣,二人别扭着上完了药,他便突然提出要对她负责。 她当时告诉盛崇明:如果你只是觉得给我上药冒犯了我,想娶我,补偿我,那我不需要。 盛崇明当时也只好作罢,可后来二人再遇劫匪,九死一生之际他替她挡下致命一击,看着奄奄一息的盛崇明,她哭着拉住他的手求他醒过来,只要他能醒来自己什么都答应他。 之后他果真悠悠转醒,醒来第一句话便是:“令柔,我心悦你,等边关的事情忙完后我们成婚可好?我想保护你一辈子……” 盛崇明一番话激起千层浪,她也是那时才明白自己的心意,她不能失去他。 想到这儿,她替自家半根筋反击道:“不说我们了,殿下跟贺御史怎么样了,他向你表明心意了吗?” “你怎么知道?”林清染嘴比脑子快,说完才发现自己中计了。 感情这种事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原来他们早就看出贺行简对她有意。 “那就是说过了?”胡令柔嘴角露出得逞的笑容,“殿下呢?答应他了吗?婚期定了吗?定在什么时候?” 林清染突然有些后悔刚刚打趣他们,眼下只能敷衍道:“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们还是赶紧去准备成亲要用的物件吧,到时我一定会带着贺行简上门观礼。” “好好好,那臣女与崇明就恭候殿下与贺御史到来了。”见她开始赶人,胡令柔与盛崇明也及时收了话头笑着离开公主府。 傍晚,林清染召见贺行简想与他商议胡令柔成婚一事。 贺行简一面帮她换药一面说:“他们二人佳偶天成,倒也是一桩美事,却不知我与阿染什么时候才能……” “眼下局势紧张……”林清染及时打住他的话,“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贺行简没接这话,她只好主动凑上去亲了亲他以示补偿。 他温柔回应她,“我明白,毕竟我已经无名无分跟了阿染四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林清染:…… 敢情哄了半天还是没哄好。 她不放弃,继续哄:“行简,你知道吗,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的夫君了。” 贺行简无情碾压,“可是在我心里,臣一直都是阿染的驸马而不是幕僚。” 林清染:…… 她说不过他,干脆岔开话题,“听令柔说届时贺老夫人也会跟着舅舅舅母抵京,经此一役你母亲肯定都担心坏了,等她来了你要多宽慰宽慰她才是。” 贺行简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你说得对,如今我的俸禄已经宽裕,我想……也该在京中置办一间宅子了。” 第八十一章 闺房之乐 林清染替他出主意,“我看公主府对面那间空了的宅子就不错,又大又气派,很衬你三品官员的身份,重要的是就住我对门,到时候你来找我也方便。” “不妥。”贺行简想也没想便拒绝。 凭什么每次都是他去找她,他就要住得远远的,让她多多登门来见他。 “为何?”林清染有些不明就里,“如果你觉得价格不合适,我也可以直接替你买下来。” “不必了,多谢殿下。”贺行简再次拒绝,“宅子的事臣会自己相看,就不劳烦殿下费心了。” 说完,他起身告辞,后头的林清染越想越觉得他方才的语气不对,百思不得其解后只好去找胡令柔…… “贺大人这是听见我与崇明要成婚的消息,在和殿下闹别扭呢。”胡令柔一语道破。 林清染在感情方面真的是一头雾水,“他闹什么别扭?” 自己不是都接受他的心意了吗? “我猜贺大人是觉得我与崇明水到渠成,而他与殿下相识多年都毫无进展,心中不平罢了,殿下打算何时给他一个名分?” 这话是她替贺行简问的。 对此林清染也很是无奈,眼下朝局混乱,绝不是该选驸马的时候…… 胡令柔看出她的为难,“若殿下觉得眼下不是时候,也可以赠些什么安抚一下贺大人,这东西好像叫……定情信物。” 听她这么一说,林清染才想起自己很少送他东西,唯一的物件还是多年前那支作为生辰礼的狼毫。 于是她起身谢过胡令柔,转而上街去寻找适合当定情信物的东西。 走着走着,一旁书摊的掌柜突然叫住她,“在下见这位姑娘愁容满面,俗话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姑娘有什么烦恼不妨说说看,看在下的书里有没有答案?” 林清染见他并无敌意,索性如实相告。 掌柜抬头思索一会,“姑娘是说想买些与自家夫君增进感情的东西,那在下这正好有一本书可以帮助姑娘。” 说着,掌柜从成堆的书籍底下翻出一本大红色书籍来递给她。 “姑娘将这本书买回去给你家夫君看,你家夫君定然高兴。” 林清染半信半疑伸手接过,刚想翻开又被掌柜按住。 林清染:? 掌柜突然有些慌乱,支支吾吾道:“姑娘且慢,这书……还是让你夫君看的好,或者到时你们二人一起看……” 林清染虽然不解,却也只能作罢,拿着书给了银子便离开了书摊。 于是贺行简再来公主府时,看见的就是桌上那本显眼的红书上头还有一枚玉佩。 “那是鸳鸯佩。”林清染从他身后走来,因为她觉得贺行简送了自己一支玉簪,而自己只送一本书未免有点小家子气。 “殿下这是何意?”贺行简面露疑惑。 “这是我送给你的定情信物。”林清染直截了当,“细细想来我好像没送过你什么,虽然咱们现在还不能成亲,但我也不想薄待了你。” “多……多谢殿下。” 贺行简被“定情信物”四个字惹得面上一红,这才发现她腰间已然挂着另一半鸳鸯佩。 他本想拿起桌上的玉佩给自己戴上,怎料林清染早已先他一步拿过玉佩走到他面前。 感受到她的动作,贺行简呼吸一窒,此刻他们俩靠得极近,她身上淡淡的脂粉香不可避免地钻进他鼻子里,只差一点,他的唇就可以碰到她的额头…… “别把自己憋死了。” 林清染感觉自己靠近他时,贺行简的呼吸声都停了。 “才没有。”被说中心事的他连忙后退,还不忘挣扎着反驳一句。 林清染也没继续逗他,只拿起桌上的书递给他,“至于这本书……你也拿去看看吧,那个掌柜说你会喜欢的。” 闻言,贺行简伸手接过,才翻了一页便连耳根子都红透了,忙把那书扔在地上。 “你干什么?”林清染有些生气。 他怎可乱丢她好心买来的东西? “臣不喜欢这个,殿下为何要如此戏弄臣?”贺行简亦心中不快。 听他这么说,林清染便想伸手捡起那本书,看看里头到底写了些什么东西,那让他反应这么大。 贺行简却拦住她,“殿下没看过还是不要看了……” 怎么一个个都让她别看?她偏要看! 林清染狠心甩开他的手,转而捡起地上的书随意翻了一页,也不禁有些面红。 那东西与其说是书,还不如说是一本画册,画上男女衣衫半解,有的甚至一丝不挂,越看到后头,便越让人脸红心跳。 也难怪贺行简动静这么大了,这分明就是一本春宫图…… “殿下不要看了!”贺行简红着脸来抢林清染手上的书想丢掉它,却被她一个转身躲过。 “我确实不用看。”林清染又起了坏心思,“但你要多看。” “为……为何?”贺行简又掉入了她的圈套。 “因为这东西就算你现在不看,日后我们成亲时喜婆也会将其塞在枕头下以作闺房之乐。” 林清染上辈子成过亲,自然知道这一流程,三言两语便把贺行简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真的吗?”贺行简还是有些不信。 “真的真的。”林清染点头如捣蒜,“不信你去问令柔和表兄,到时他们俩肯定也会有。” 贺行简自然不会去问这种事。 林清染又道:“况且你日后是要做驸马的人,届时喜婆肯定会让你先学着,以便更好的服侍公主,防止公主变心。” 贺行简当然知道她不会变心,可他也记得二人第一次时,林清染曾说他太快了…… 要不自己还是学学? 想到这儿,贺行简犹豫着去拿那本书,“那,那我学……” “逗你的。”林清染笑着收回手,“你不想看就不看,我不会逼你。” 但贺行简依旧坚持,“我要学……” 林清染终于发现他的不对劲,“你不会是怕我变心吧?” 她放下手上的书,转而拉起他的手,“行简,我不会变心的,我对你的心意终生不渝。” 第八十二章 败家夫人 她的手温暖极了,烫得贺行简不知如何是好,这几日他确实因为暂时不能成亲而心存疑虑,但她刚刚说对他的情意终生不渝…… “殿下……” 被她这么直白的告白,贺行简倒有些不敢直视她。 可林清染非要将他推坐在凳子上,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正视自己,正视自己的情意。 “行简,相信我好吗?”林清染缓缓凑近他。 “嗯……”贺行简乖乖闭上眼。 二人即将亲上之际,长风突然在外禀报道:“大人,新宅子的定金已经交好了,咱们要不要现在去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置的?” 贺行简:…… 他今天才知道长风也有这么煞风景的时候。 贺行简本想拒绝,奈何林清染早已跟没事人一样站起身来替他答:“好啊,咱们就一起去看看吧,正好本宫也想知道你家大人选了什么好地段的宅子。” 于是众人浩浩荡荡出了公主府,扭头进了公主府斜对面的宅子。 林清染:? “你不是说不要住我对面吗?”她挑眉。 贺行简也有些不好意思,却仍嘴硬道:“这又不是公主府对面……” “大人,斜对面不就是对面吗?”长风不合时宜地插嘴。 下一刻他便第一次在贺行简脸上看见了吃人的表情。 谁让贺行简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且自欺欺人的认为斜对面不算对面,这样一来既离公主府近,又不显得自己上赶着。 “是是是,这不是对面。”林清染笑着依他。 几人进了院子,林清染才发现这宅子大得很,一看就是贺行简下了血本的,所有陈设应有尽有。 房牙子此时也堆着笑迎了上来,“大人您来了?在下已经按照您的需求添置了一应家具,大人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贺行简还未答话,他又注意到了一旁的林清染,“想必这位就是夫人吧,夫人快往里边请。” 那人径直将她带入里间,“夫人您瞧,这是你们二人的寝居,床上的被褥,帷幔,用的都是最好的料子,窗台位置也正,日后夫人在这梳妆,光线必然极佳,夫人看看还有什么缺的,在下再找人打点着。” 闻言,林清染转身看向后头的贺行简,这场景真像是夫人在询问自家夫君的意见。 贺行简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于是他莞尔一笑,“夫人尽管开口,为夫定然满足。” 得到肯定回答,林清染也不含糊,洋洋洒洒说了一大串,几乎要把她公主府的寝居照搬过来。 长风额间冷汗直冒,看着贺行简的钱袋子越来越不安。 照端阳殿下这样念下去,自己不会又要贴一大笔钱吧,虽然这些年跟着自家大人俸禄涨了不少,可…… 好在林清染并没有打他钱袋子的主意,她报菜名式地念完后便让身后的惊蛰拿出一袋银子来交给房牙子。 贺行简本想阻止,林清染却道无妨,“行了,我知道你的钱不是今天给了这个可怜孩童就是明天给了那个病弱妇人,你贺大人乐善好施的名声都快传出大晟了。” “我若再要你的银子,岂不是人人都要说贺大人有个败家夫人了?” 听她这么说,贺行简感激之余被她逗笑,“阿染怎么会是败家夫人,阿染是天底下最好的夫人。” 林清染默认他这一说法,毕竟自己方才悄悄帮他把房子剩余的款项全部付清了,不然凭他那散财童子的性格要付到什么时候? …… 十月十八,胡令柔与盛崇明的婚事如期举行,仪式结束后,胡令柔被送入洞房,盛崇明则陪着宾客把酒言欢。 胡阁老与盛知府举杯对酌,也不知是不是喝多了,林清染竟第一次见他如此激动。 胡阁老拉着盛知府的手断断续续道:“老盛啊,你知道吗,我原本是极力反对柔儿经商的,我们胡家这样的书香门第,世代清流,怎么能出一个满身铜臭气的女儿呢?” “所以她回京时我就将她锁在房中,让她自己想清楚了再放她出来,可几天后的夜晚等我再去送饭时,却看见她与另一个男子正准备翻墙逃离。” “我当时气极了,立即叫人拿下那男子,甚至为保柔儿清誉准备把人活活打死,听他叫我一声大人才发现是你的儿子,是崇明。” “没想到多年不见他都长这么大了,他还说服我,让我同意柔儿经商,并说若日后柔儿名声有损,他愿意照顾她一辈子,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老盛,这么多年你们在沧州辛苦了……” 盛知府的声音也带了颤,“胡大人,当年多谢你与令柔帮在下向陛下求情,你放心,日后在下那混小子若敢让令柔掉一根头发,在下定然第一个不放过他!” 还在给宾客敬酒的盛崇明背后一凉,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心想莫不是这酒太凉了? 目睹一切的林清染不觉掩嘴偷笑,余光一瞥却发现贺行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行简,你怎么了?” 贺行简没有回答她,只拉着她的手将她带离人群来到后院。 “殿下,我……”他又开始支支吾吾。 林清染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你……该不会又要说成亲的事情吧?可我们眼下真的不能……” “我明白。”贺行简摇了摇头,“阿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他从袖中取出一物,林清染看出那是支带着梅花样式的金簪。 “我说过回京之后要给你重新打支簪子,所以首饰铺那边刚打完我就马上取来了,我知道我们眼下还不能成亲,但这支簪子,阿染……阿染可不可以日日戴在发上?” 贺行简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干脆低下头,双手不停摩挲着那支簪子,他知道他们有实无名,此举更是不妥,但他还是想试试…… “当然可以。”林清染笑着握住他的手,她根本就不在意那些,“行简,你送的我每日都会带上,你看我发上这支玉簪什么时候摘下来过?” 第八十三章 给你和贺御史赐婚 闻言,贺行简猛然抬起头,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见他愣在原地,林清染轻声催促,“你快帮我戴上这支新的,让我看看好不好看?” 贺行简这才回过神来颤着手为她戴上,而后又从房中拿出铜镜摆在她面前,“殿下看看,若不好看臣再打支别的样式……” “用我的银子?”林清染逗他。 贺行简羞红了脸摇头,“当……当然不是,等臣再攒几个月的俸禄……” 他花她的钱已经花得够多了,若再不拿出点像样的东西来,与那些面首又有何意? 林清染显然不在意这些,且她身为公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所以…… “其实比起那些首饰,我更喜欢贺大人的……” 贺行简知道她要说什么,连忙上前捂住她的嘴,是故惊蛰过来回禀时,看见的就是面色通红的贺行简和一脸坏笑的林清染。 她迅速低下头不敢再看,只支支吾吾道:“回……回殿下,赵泽川已经被我们的人找到,关进地牢了。” “知道了。”林清染神色恢复如常,“那本宫就去看看他。” …… 潮湿阴暗的地牢内,赵泽川浑身是伤被锁在木架上。 林清染款款而来站在他面前。 赵泽川强撑着抬起头看向来人,见是她后立马警惕起来,“你想干什么,有本事就给我一个痛快,反正我逃出去……啊!” 林清染不想听他废话,当即给狱卒使了个眼色,狱卒会意扬起手就是一鞭,鞭条划过的地方顿时皮开肉绽,疼得赵泽川龇牙咧嘴。 “说吧,到底是谁指使你们父子二人谋反?” 太子刚刚身死,赵家就在边关集结军队意图谋反,这绝不是几天之内就可以办到的事情,宫中定然有内鬼与他们互通消息。 赵泽川闭口不言,她也不着急,端起桌上的茶水细品,任由一旁的狱卒动刑。 他的闷哼逐渐变成惨叫,最后转化为求饶,“别打了,我……我说,快让他住手……” 赵泽川被打得奄奄一息,她微微抬手,狱卒便收起鞭子后退两步,示意她可以继续盘问了。 “说吧。”林清染放下茶盏,气定神闲看着他。 “那是太子薨逝前几日……”赵泽川倒吸一口凉气,“爹爹突然收到一封密信,信上写着一切准备就绪,那他闻风起兵之类的话……” “爹爹看了那封信后便开始点兵点将,所以太子薨逝的消息一出,他已经行军几十里了……” 林清染皱眉,“那封信现在还在吗,你可有看出那信是何人所写?” 赵泽川快要疼晕过去,只能乞求自己说完后林清染能放过他,强撑着力气继续答道:“没有,爹爹当时看完便焚毁了,我也是不经意望了一眼,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果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继续打。”林清染冷声下令,“打到他全部想起来为止。” 闻言,赵泽川身子一抖,终于想起了什么,“别……我说……那,那信上好想有一方印章,印章上头好像是一只云雀……” 云雀? 她好像在哪见过,一时半会儿却也想不起来。 赵泽川见她沉默,赶紧趁热打铁,“我说完了,快放了我……” 林清染扫了他一眼,并不打算这么做,“放了你?” 她冷笑一声,“放虎归山,他日好让你养精蓄锐继续与我作对吗?” 赵泽川自然不会承认,“不不不……我不会再与你作对的,求你放了我……” 他说的林清染是一个字都不信,“既然你已经招供了,那我也没必要再留你了,来人,将他凌迟处死。” 赵泽川立马慌了神,“你干什么,我将功补过你不能杀了我!” 云景此时也进来禀报道:“殿下,陛下醒了,要不要先请示陛下……” 一旁的赵泽川闻言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对,你得请示陛下,你不能动用私……” “我说……”林清染直接打断他的话,“将他凌迟处死父皇那边我自会交代。” 她都这么说了,狱卒们哪有不认的道理? 他们当即拿着刀具上前,林清染则边往外走边向门口的惊蛰吩咐道:“走吧,进宫去见父皇。” 惊蛰听见里头赵泽川的惨叫不由有些害怕,但这都是他罪有应得,她平复心情唤来马车随林清染进宫。 …… “儿臣拜见父皇。”她朝皇帝行了个大礼。 床榻上的皇帝病容不减,更没让她起身,“端阳,你对赵泽川动了私刑?” 面对他的质问,林清染面不改色,“是,他父亲听信谗言起兵谋反,他紧随其后死不足惜,但儿臣逾权,还望父皇恕罪。” “你也知道你逾权?”皇帝面露嘲讽,“可你逾权的事情又何止这一件,你贸然回京,送走太子妃和小皇孙,暗中联络盛家军旧部声东击西。”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是逾权?” 见她错愕,他更是一笑,“这些日子朕是病着不是死了,端阳,你真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能瞒过朕吗?” “儿臣不敢。”林清染背后早已冷汗密布,“但盛家军旧部无辜,求父皇不要迁怒他们。” 皇帝本想发作,又不经意瞥见她发上的那支梅花簪子,他记得先皇后当年最喜欢的就是梅花,可等梅花真开了,她又嫌外头冷,还是在屋内看诗集为妙。 “他们救驾有功,朕不会迁怒他们。”皇帝听见自己这样说,“不过端阳,你今年二十有四,也该选驸马了,你对此可有钟意的人选?” “儿臣并无……” 林清染话未完,又听皇帝自顾自道:“依朕看,贺御史与端阳就很是相配,不如朕给你和贺御史赐婚……” “不可!”林清染下意识拒绝,“父皇,贺御史身为朝臣官职在身,怎可为儿臣驸马?” “为何不可?”皇帝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你们二人不是时常同进同出,还是说……你生了夺权之心,对他只是利用?” 皇帝的声音冷了几分,直勾勾盯着林清染,试图看破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第八十四章 殿下要躲臣到什么时候 林清染再俯首,“儿臣不敢,还请父皇明鉴。” 皇帝没再说话,殿内一时可闻针落。 内侍突然在外头禀报道:“陛下,兰才人来服侍您喝药。” “让她进来。”皇帝扭头吩咐。 林清染借此机会抽身,“儿臣告退。” 言罢,她与兰才人擦肩而过,娇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陛下,您这回可要吓死臣妾了~” 皇帝宠溺一笑,林清染不忍再看,快步离开了承乾殿。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惊蛰被她面色苍白的模样吓到,忙上前关怀。 “无妨。”林清染笑着安慰她,“皇兄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回殿下,暂时还没有消息,殿下要不要先查沧州刺客一事,弄清楚是谁想害殿下?”惊蛰提议。 林清染摇了摇头,想至她于死地的人太多了,她暂时无暇顾及,但皇兄的生死关系着储位,应该尽快查明真相才是。 “我的事不急,还是先查皇兄的吧,尤其是那个兰才人,本宫总觉得皇兄的死跟她脱不了干系。” “是。”惊蛰应声,“对了殿下,前朝传来消息说最近苏氏一族好像不太安分……” 太子妃母族吗? 想来也是,太子骤然离世,苏家少了这么一个靠山,必然心急如焚,或许还在想着如何让章儿代替他父亲继位。 林清染回神,淡然下令,“你让人盯紧些他们。” “是。” 惊蛰领命退下,谁知这一盯还真盯出事来…… 当时已是两个月之后,宫中内侍突然来报称兰才人有孕,陛下龙颜大悦,特宣各位皇子公主进宫同庆。 接到口谕时,林清染兄妹三人皆惊诧了一瞬。 林清慈率先开口:“二弟,清染,这兰才人怎会……” 林清染早已平缓了神色,“父皇正值壮年,兰才人又三天两头在床前侍疾,没什么不可能的,咱们走吧,先进宫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林予珩也在一旁点头,“兰才人出身突厥,在朝中并没有什么拥护者,我们不必太过担心。” 但入席后不久,他们便发现自己想错了。 外头的太监高声唱道:“陛下驾到!” 一时间所有人皆起身行礼,林清染见那独属于皇帝的龙纹鞋面缓缓而来,紧随其后的还有一双酡红描金云纹鞋,她前不久才见过,那是兰才人的鞋子。 随着皇帝唤起,众人纷纷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与他携手而行的兰才人。 “陛下,臣妾应该和诸位姐姐一样先行入席恭候大驾才是,这不合规矩……”兰才人故作娇羞,并在皇帝看不见的地方不屑地瞥了林清染她们一眼。 皇帝笑着扶她入座,“无妨,兰儿如今是有身子的人,怎样都不算逾矩。” 林清染在下面看着皇帝的举动皱了皱眉,惊蛰上前询问,“依殿下看,还要继续查兰才人吗?” 现下她怀有皇嗣如此受宠,就算真查出什么,陛下恐怕也会看在皇嗣的面子上从轻发落。 “当然要查。”林清染深吸一口气,“就是因为她现在得宠,我们才更要查下去,但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否则等她生下皇子,他们的处境就更难了,父皇喜得麟儿,恐怕会影响储位的人选决断。 “是。”惊蛰应声退下。 席间歌舞声渐起,一曲舞毕,皇帝突然开口:“眼下年关将至,兰儿又有了身孕,朕打算封她为昭嫔,也算是为新岁添一件喜事。” 未生子先晋封,众人心觉不妥,但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敢去扫皇帝的兴,只得起身祝贺,“陛下圣明,恭喜昭嫔娘娘!” 等席面结束时,时辰已到子时,林清染行至宫门口本想踏上公主府的马车,却在下一刻看到了候在一旁,许久未见的贺行简。 “行简?”她的目光突然有些躲闪,“你怎么来了……” 他清如明月的眸子里顿时生了怒,“臣若不来,殿下还要躲臣到什么时候?” 贺行简不明白,自从上回盛崇明与胡令柔二人的婚事结束后,林清染就不曾再见过他,就连前几日他主动找上门去,她也避而远之,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而林清染这边也很委屈,两个月来她一直记着父皇说要给她和贺行简赐婚的话。 林清染知道贺行简是一把利刃,比起与自己成亲,让他在朝堂上反而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可她也知道父皇已经对她心生忌惮,并不想让她做这执刃之人,是故为保全他,林清染也只能暂时跟他保持距离,倒是忘了先跟他打声招呼。 她心知宫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只好边拉贺行简上马车边跟他解释,“你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 但贺行简已经误会了,“殿下为何如此急切想拉走臣,臣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见他越想越歪,林清染赶紧安抚,“是我不好,忘记提前跟你说了,你进来坐好,我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你。” 贺行简这才肯乖乖跟她坐上马车,又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等着她坦白一切。 林清染将父皇的质问尽量委婉些告知他,而贺行简入朝三四年,又怎会不晓当今天子的脾性,顿时就把皇帝当时的语气猜了个七七八八。 “阿染……”贺行简深感愧疚,“阿染为我思量至此,我竟然还疑心阿染,我真是……” “你别这么说……”林清染心里也不好受,“是我没有提前跟你说清楚,害你担心了。” 贺行简摇了摇头,“既如此,我就应该避嫌,不能与阿染同乘一辆马车了,我这就下去……” 林清染急忙拦住他,“没事的,眼下兰才人有孕,父皇暂时顾不上我们。” 闻言,贺行简又坐回原位,马车缓缓向前行驶,二人都没再说话,他忍不住偏头看她,却发现林清染早就盯着他不知看了多久…… 见贺行简终于侧目,她再也忍不住倾身吻了上去,他也没有抗拒,毕竟两个月不见,他们彼此都太想念对方了。 第八十五章 我要你看着我 意识到她在拉扯他的衣襟,贺行简突然挣扎,“殿下……” 林清染以为他不肯,遂停了手,又听他道:“可否一会儿回府再……臣不想在马车上。” “好。”贺行简都这么说了,她自然点头。 是故二人一回府,林清染便迫不及待地伸手勾住他的脖颈,贺行简还想同往常一样把蜡烛吹熄,又被她拦下。 林清染在他耳边轻声诱哄,“两日不见,贺大人不想好好看看我吗?” 贺行简当然是想的,可让他睁眼看着二人心意相通,他总有些羞赧。 “阿染,我……” 见他害羞到不敢看她,林清染直接强行掰正他的脸,“看着我,你难不成要害羞一辈子吗?” 言罢,她挑起贺行简的下巴轻吻了上去,却不着急攻城略地,只慢慢引导他探索着,时不时还给二人换气的机会。 贺行简渐渐找到方式主动抱紧她,与她唇舌间嬉戏,林清染已不知何时被他带到床榻间,贺行简小心翼翼护着她的后脑,还不忘亲吻她的脖颈。 时值十二月,外头寒风凛冽,屋内之人却燥热难耐,他的欲望轻松被她勾起,林清染含笑看着他,“如今天气渐凉,贺大人的衣裳也穿的格外多。” 贺行简听懂她的明示蓦然红脸,背过身去解衣带,林清染这次倒没扑上去帮他,待贺行简好不容易磨蹭完却发现她早已衣冠楚楚端坐在床榻上。 眼下的他身上只剩里衣,偏偏林清染还状似慵懒地看着他,二人一对比,贺行简瞬间感觉自己真的像那些矫揉造作哄公主开心的面首。 但谁让他喜欢她呢? 贺行简不理会她那挑逗的目光,快速爬上床抱住她,又在林清染的眼神示意下替她宽衣。 他念及外头风大,又觉羞涩便想拉过被褥为二人蔽体,林清染却只让被褥盖住腰腹,轻而易举看破了他的心思,“行简,我要你看着我。” 贺行简自知自己拗不过她,只好放弃,且自己也快保持不住了,当即俯身一路吻下,林清染的不由跟着他的动作轻颤…… 贺行简生怕自己冒犯了她,只强撑着理智轻轻试探等她下令。 林清染本还期待他能像上次抵御叛军时一样冲动一次,奈何这贺行简教了这么久还是块木头,明明憋的快死了就是不肯越雷池一步,再这样下去她自己都要憋死了。 “行简……” 忍不下去的林清染终于下令,贺行简眸色一亮再也没了顾忌,寒风拍打着窗户一下接着一下,脆弱的纸窗在寒风猛烈的撞击下变得支离破碎,连带着她的声音也消散在这寒风里…… 偏偏今晚的他格外情动,因为贺行简从前总是玩灯下黑,从未见过林清染如此凄美动人的模样,如今一见才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阿染……”他忍不住唤她。 “嗯?”林清染自顾不暇,还要分神来应他。 可贺行简唤了又不说话,只暗自使劲折腾她。 林清染红着脸伸手推拒他,又听他说:“阿染明明说过再也不会推开我的……”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啊! 她心中做此想,面上仍收了手,贺行简却突然俯身拉住她,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殿下现在感受到臣的心意了吗?” 这下换林清染羞红了脸不敢瞧他了,贺行简也不恼,点到为止后便替她擦拭干净,毕竟夜里极冷,他也不忍心与她折腾太久。 他哄着她将暖身的姜汤喝下,又贴心替她盖好被褥,林清染并未阖眼,只静静看着他,想等他离开了再歇息。 贺行简却以为她睡不着,“阿染若是不想睡,不如……” “不行!”林清染像是想到什么般连忙拒绝,“等你走了我就要睡了!” 贺行简被她突如其来的大声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发现她误会了,“不……不是,臣不是那个意思,臣只是想与殿下说说苏家之事。” 林清染这厢也有些下不来台,忙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知道,苏氏一族欲拥立章儿为太孙……” 可章儿还年幼,主少国疑,此举无疑会助长外戚势力,且若论储位,她心里总是更属意…… “但除了昔日的太子党,裕王殿下如今在朝中也颇有威望。”贺行简补充。 二人眼神对视一番想到了一处,若是陛下不介意裕王的生母…… 想到这儿,俩人各自轻叹一声,林清染又道:“昭嫔如今也有了身孕,倘若她生下一位皇子,看父皇对她的宠爱程度,或许会培养那个孩子也说不定。” “那殿下打算如何应对?”贺行简皱眉。 林清染一时也没有头绪,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只能慢慢去捋清楚,“明日我先进宫去看看皇嫂和章儿吧,顺便探探皇嫂的口风。” 苏家是否能干政,决策权全在苏氏一人身上了,若苏家向她施压…… “好。”贺行简应声,“天色渐晚,殿下早些歇息,臣先告退。” “嗯。”林清染点头目送他离开。 …… 第二日一大早,她便进宫向皇帝问安后径直去了东宫。 怎料刚到门口,就听见太子妃苏氏的怒骂声,“你怎的如此不争气,这篇文章太傅教了几回还不通其理?” 小皇孙林怀章被吓得哇哇大哭,“母妃……母妃息怒,儿臣知错了,儿臣一定好好学……” 此情此景,莫说只有四五岁的林怀章,就连门外的林清染也觉得不可思议,向来温婉贤淑的太子妃,今日为何如此咄咄逼人,难不成她也想让章儿继位吗? 林清染思索之际,太子妃竟已拿出戒尺来朝林怀章走去,他不明白母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又从没挨过打,只好哭着躲在宫人身后。 东宫的宫人见苏氏如此也吓了一大跳,一时间纷纷跪地,“太子妃息怒,小殿下还年幼,实在是打不得啊!” “不打他如何能成器,太子殿下似他这个年纪时早已骑着马在演武场跟着师傅……” 提起太子,苏氏心中又是一痛。 第八十六章 这是你们的孩子吗? 眼见苏氏落泪,林怀章本想上前宽慰一番,却又害怕她手中的戒尺。 好在林清染及时开口:“皇嫂这是在做什么?” 苏氏见她前来有些愣神,林怀章则趁此机会跑到林清染面前哽咽道:“姑母,母妃她不像母妃了,儿臣害怕……” 林清染将他护在怀里,又拿出手帕来替他轻轻擦去泪珠,“别怕,你母妃她只是太难过了,姑母与你母妃说会话,你先去找太傅,好吗?” “好……” 闻言,一群宫人像看见救世主一样看着她,纷纷借着送小殿下去找太傅的由头逃离此地。 林清染这才走上前去将太子妃带进屋内,二人坐在软塌上,苏氏的掌事宫女为她们添茶。 她开门见山,“章儿还年幼,皇嫂为何苦苦相逼,难不成皇嫂想让章儿去争这皇位吗?” 为了皇位也无可厚非,只是方式太过激进,所以林清染并不赞同。 “二妹妹觉得章儿有机会吗?”苏氏突然有此一问。 林清染不知道怎么答,只好换了种说法,“章儿天资聪颖,又有太子旧部教导,相信有朝一日他也能像他父亲一样……” “可是没时间了!”苏氏蓦然厉声,渐渐又红了眼眶,“昭嫔如今有了身孕,她又如此受宠,等她诞下皇子章儿焉能有活路在?” 林清染也明白,昭嫔没有娘家势力,相比于林怀章在父皇眼里显然更有胜算,且她如此张扬跋扈,若她的儿子被议储,之后一定不会放过她们这些可能会对她有威胁的人。 她轻叹一口气,倒也不忘宽慰太子妃,“我知道皇嫂难过,但昭嫔所生并不一定是皇子,皇嫂且宽心,何况皇嫂背后还有苏家,届时他们也会帮皇嫂撑腰的。” “苏家……”苏氏欲言又止。 “怎么了?”林清染追问。 苏氏却摇了摇头,“没事,二妹妹,我也不是非要让章儿去争什么皇位,我只要他一辈子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就好。” “清染……”太子妃突然改口拉住她的手,眼里不停往下掉,“我能否求你件事,我求你日后不管怎样都会拼尽全力护住章儿……” 林清染想起当年贤妃也是这样拉着自己的手,她一时不答,毕竟章儿背后还有苏家,自己此时贸然答应无疑是告诉众人她站队小皇孙,此举必会引来诸多算计。 见她久久无话,太子妃竟骤然起身要给她跪下,“清染,我求你了……” 林清染回过神来赶紧拉住她连连应声,“皇嫂别这样……我答应你便是。” “多谢……多谢你。”太子妃依言起身抹了把眼泪。 林清染适时扯开话题,“再过几日便是元旦,皇嫂大可带着章儿去街上看看花灯展,平复一下心情。” 太子妃摇头拒绝,“我的身份不便出宫,劳烦清染带着章儿去玩一玩,散散心吧,顺便帮我向章儿道歉,今日原不该对他如此严厉。” 林清染一一应下,此时的她尚不知这是自己与太子妃见的最后一面,当时只道是寻常。 …… 几日后的元旦,她到东宫来接林怀章时,太子妃并未露面。 宫人将林怀章的手交到她手上时,林清染还朝他们身后望了一眼,“皇嫂呢?” 宫人向她行礼,“回殿下,太子妃娘娘还在梳妆,殿下与小殿下自便即可。” “好。”林清染不疑有他,牵着林怀章的手登上公主府的马车,全然不知太子妃苏氏在二人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注视着他们的马车直至消失不见。 马车上贺行简早已坐在一旁,见林怀章上来便起身朝他行礼,“臣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贺行简见过小殿下。” 林怀章知道朝臣元旦有休沐,却不知贺行简会出现在自己姑母的马车上,所以一时愣住。 林清染见气氛尴尬只好扯了个谎,“我半路上碰见贺御史说他也要去灯会,便将他一起带上了……” 贺行简借坡下驴,“是,臣多谢殿下。” 所幸林怀章并未细想一个三品官员怎会没有马车,就这样被他们糊弄了过去。 三人很快便行至街上,天还没完全暗下来,街道上已经熙熙攘攘聚集了许多百姓。 见林怀章一直闷闷不乐,林清染与贺行简纷纷想着法子哄他高兴。 她边把刚买的糖葫芦递给林怀章边道:“章儿,你母妃说前几日不该那样凶你,还望你莫要恼了她。” “儿臣明白。”他下意识开口却忘了周围人来人往,忙压低声音改口,“我知道母亲是为我好,我不会恼她。” 他接过糖葫芦放进嘴里,甜蜜的口感使林怀章的心情好了些许。 天色逐渐暗下来,三人就这么漫无目的地逛着,这时林怀章突然注意到前面的摊位上围了许多人,他不禁向前跑去,又回头留意林清染,“姑母,我去那边看……” 林怀章话未完,便猛然撞在一位男子的腰上,那男子护着怀中的美人没好气道:“你这孩子这么跑这么快,万一撞到我夫人怎么办?” 林怀章顿觉失礼,连声道歉,“对不起……我一时没注意前面,我……” 林清染与贺行简听见动静也匆忙赶来,却在看见那对夫妻的面容时愣住了,“令柔,表兄?” “清染?没想到你们也来看花灯。”盛崇明见到二人也有些意外,他又看向下方的林怀章,“这是你们的孩子吗?你们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孩子了?” 林清染:…… 贺行简:…… 胡令柔:…… 林怀章:…… 盛崇明一句话沉默在场所有人,最终还是胡令柔看不下去低声解释道:“这应该是太子殿下的儿子,如今宫里唯一的小殿下。” 当年林怀章满月宴时,她曾跟着父亲入席远远看过一眼,按这孩子的年龄推断应该就是他了。 盛崇明闻言便要行礼,被胡令柔拦下示意街上人多眼杂,他也只好放弃。 林清染这才注意到胡令柔微微隆起的小腹,盛崇明方才好像一直小心护着她的肚子来着…… 第八十七章 多谢姑父 “令柔……你们有孩子了?” 林清染笑问,胡令柔果然羞红了脸淡淡应了一声。 闻言,林怀章对她又是一礼,“方才是章儿莽撞,小盛夫人怀有身孕,以防万一应该请医官来瞧瞧。” 胡令柔心觉小殿下守礼,便笑着摇了摇头,“无妨,小殿下不必挂心。” 众人分别后,林怀章才继续向前走去,却见那摊位上已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五岁的他个子小,只好求助于贺行简,“劳烦贺御史将我托起。” “好。”贺行简伸手将他举过头顶。 林怀章终于看清前头是个射箭换花灯的摊位,那花灯精美极了,上面还有一只手绘的小兔子,他记得母妃最喜欢的便是兔子。 林清染自然也看见了,“章儿想要那盏花灯吗?” “嗯。”林怀章点点头,“我想赢来送给母妃,可是我骑射还不精……” 从前听东宫的宫人们说他的爹爹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会骑马射箭了,若自己能和爹爹一样…… “姑母帮你。” 趁他愣神的功夫,林清染早已挤进去给了钱拿起弓,立身拉弦正中靶心,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引来围观百姓一顿喝彩。 贺行简抱着林怀章跟了上去。 “好了,把花灯给我吧。”她在一片掌声中朝摊主伸出手。 摊主却并未将那花灯取下,只道:“这位姑娘先别急,射中靶心还不够,姑娘还得猜对灯谜才行。” 说完,那摊主从袖中取出一张小纸条来展示给她看。 林清染一时想不到谜面,便说:“你这招牌上不是写着射中靶心就能赢得花灯吗,为何还要猜谜?” 摊主闻言拿起招牌指着上头一行微乎其微的小字,“姑娘想必是看漏了,在下这招牌上分明写着射中靶心后猜对灯谜便可赢得花灯。” 摊主此言一出,莫说林清染,就连在场的百姓都意识到她被坑了,纷纷为她鸣不平,“你这是什么意思,写这么小谁看得见?” “是啊是啊,女侠你快走吧,别跟这种无良奸商一般见识,实在不行咱们把他的摊子砸了!” 她也很想这么做,可今天有章儿在后头看着,林清染还是不忍暴露自己恶劣的一面。 “在下与这位姑娘是一起的,能否让在下看看谜面?”她犹豫不决之际,忽听后头的贺行简开口道。 他将林怀章放下,缓步上前接过摊主手上的纸条。 只见那上头写着:春末夏初。 贺行简低头思索了一阵便道:“是元旦的旦字,在下猜得可对?” 摊主脸色骤变,不甘心地承认,“不错……就是旦字,公子答对了。” 他从架子上取下兔儿灯交到林怀章手里,周围百姓又是一阵叫好,三人心满意足离开了摊位。 林怀章一面拿着兔儿灯,一面对林清染与贺行简道:“多谢姑母,多谢……姑父。” 贺行简闻言一愣,才想起来是刚刚盛崇明说漏了嘴,一旁的林清染则掩嘴偷笑。 他不由得红了耳根,尽量压低声音,“殿下……不必如此叫臣的。” 相比于贺行简的窘迫,林清染便淡定多了,“章儿又没叫错,不是你自己说想当我驸马的吗,怎么,现在又不想当他姑父了?” “不……不是,臣……” 贺行简说想也不是,说不想也不是,最后只好换个说法,“小殿下是君,臣为臣子,殿下唤臣作姑父未免太抬举臣,臣惶恐。” 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林清染也不忍心再逗他,扭头对林怀章道:“是啊章儿,你还是叫他贺御史吧,否则他今晚该吓得睡不着觉了。” 闻言,林怀章也只好作罢,几人继续往前走着。 一位女子却突然扑到她脚边哽咽大喊,“公主殿下,小殿下,终于找到你们了……” 此番动静太大,百姓们纷纷侧目,林清染认出这是早上将林怀章交给她的侍女,便拉起她走进巷子里,“你不是东宫的宫人吗,怎么慌乱成这样?” 那宫人本想说什么,看见一旁的林怀章时却又闭了嘴,贺行简会意,主动牵起林怀章的手离开巷子,给足二人说话的空间。 “现在可以说了。”林清染淡然开口。 那侍女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确定不会有人听见才凑到她耳边,“禀公主殿下,太子妃她……自尽了。” “什么!”林清染下意识大喝。 外头的林怀章亦有些不安,“姑母,怎么了吗?” “没……没事。”她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安抚他,又示意宫人继续说。 “傍晚奴婢进去送晚膳时,便发现太子妃已经悬梁自尽了,她脚边还散落着苏氏一族传来的家书,上头写着务必让小殿下夺得圣宠……” 原来苏家一直都在逼她。 “父皇呢……父皇知道了吗?”林清染也不自觉红了眼眶。 宫人边抽泣边道:“陛下闻此事震怒,已经以意图不轨的罪名发落了苏家,除此之外,陛下还让奴婢快些找到殿下和小殿下,请殿下暂时瞒住小殿下,至少今晚不要让他回宫……” “儿臣明白,儿臣遵旨……” 一炷香的时辰过后,二人终于平复心情重新从巷子中走出,她强颜欢笑牵起林怀章的手,“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章儿不如去姑母的公主府歇息一夜,明日再回宫里,如何?” “姑母……”林怀章显然没有那么好糊弄,“东宫的人为什么会来,是不是宫里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母妃……” “没有!” 林清染厉声打断他的猜想,又缓和语气道:“章儿别多心,只是姑母许久未见章儿,这才强留章儿去公主府陪陪姑母罢了,不知章儿可愿意?” 林怀章面上担忧之色不减,却仍点头应下她的请求,“好,章儿都依姑母。” …… 几人各怀心事回了公主府,林清染吩咐惊蛰将林怀章带走歇下后才忍不住落下泪来。 一旁的贺行简吓了一大跳,忙问:“殿下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真的是东宫那边……” 第八十八章 别丢下儿臣 “太子妃她自尽了……”林清染忍不住哽咽,“父皇发落了苏家,我现在要进宫一趟,章儿这边还劳烦你待他醒后缓和些告知他。” “什么!”贺行简大惊失色,被她使了个眼色后又压低声音,“太子妃为何要这么做,可是受了什么刺激,难不成是苏家?” “是。”她点头,“宫人在皇嫂与苏家的家书内发现苏家逼迫太子妃拥立章儿,想必是皇嫂不愿自己与章儿成为苏家的傀儡,这才……” 他轻叹一声,“臣明白了,近来殿下与太子妃行走过密,一会见了陛下还请小心回话,以免陛下迁怒……” 贺行简话未完,便见房门被人推开,一盏兔儿灯被寒风吹了进来,里头的烛火逐渐熄灭。 “姑母,贺御史,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闻言,林清染与贺行简蓦然回头,才发现林怀章早已立于门前,天上不知何时下起大雨来,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电光映照在他的脸上,落下两行清泪。 二人见此情景皆慌了神,林清染颤抖着声音开口:“章儿,你怎么在这,你不是睡……” “殿下,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看住小殿下,请殿下责罚……”惊蛰一路追着林怀章过来,自然听见了二人所言。 此刻的她跪在雨地里,无比痛恨自己方才分心让小殿下跑了出去,让他听见这些。 林怀章见俩人惊慌失措的模样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掉头向外跑去,他要回宫,回宫去找母妃,回宫去证明他们刚刚说的都是假的,是骗人的…… 可惜泪水和雨水早已打湿了他的双眼,林怀章只觉面前越来越模糊,最后不知被什么绊倒在地。 林清染赶忙追了出去跪在地上紧紧抱住他,“章儿,你别这样,你冷静些听姑母说……” “我不听!”他第一次这么大声与她说话,伸手使劲推拒着她,“你们都是骗子,骗人!我母妃好好的,怎么会自尽……” 林怀章崩溃大哭,林清染也落下泪来,“是我不好,章儿,都是我的错,若是我能早点发现她的不对劲……” 姑侄二人哭做一团,贺行简亦眼眶微红,默默走上前为二人撑伞。 “我要回宫,姑母,你让我回宫吧……”林怀章小声哀求。 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再隐瞒下去的道理,便任由贺行简将二人送上马车。 马车上林怀章又哭了许久,待至宫门口时才堪堪平复下来。 二人进宫后便直奔东宫,一踏进殿内就见皇帝拧眉坐在上首,手里翻阅的纸张相必就是太子妃与苏家来往的信件。 下头乌泱泱跪了一群人,一个个抖如筛糠,大气都不敢出。 “儿臣拜见父皇。” 直至林清染开口,皇帝才重新抬起头来,面上怒意未消,看见一旁的林怀章时又缓和了几分。 “你怎么把他带来了,朕不是让你……” “孙儿拜见皇爷爷。”林怀章抢先开口,不禁又哽咽起来,“是孙儿偏要跟来的,不关姑母的事,求皇爷爷让孙儿见见母妃……” 见他哭得一塌糊涂,皇帝终究不忍心拒绝,摆摆手示意太子妃生前的贴身宫女领着他去了,不多时里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声:“母妃!您起来,求您别丢下儿臣……” 众人皆暗自拭泪不忍再听,林清染强压下心中难过道:“敢问父皇,皇嫂可有留下些什么?” “你自己看吧。”皇帝将手边其中一张纸递给一旁的内侍,内侍双手接过再转交到她手上。 林清染将纸张抚平,便见上头赫然写着:自太子殿下薨逝,儿臣自知难辞其咎,因此日夜忧惧,然儿臣母家心生歹念,儿臣羞愧难当死不足惜,但求父皇在儿臣去后保全章儿,儿臣在此拜谢父皇。 一纸读完,林清染早已是泪流满面,再次跪地,“父皇,是儿臣的错,是儿臣不曾及时宽慰皇嫂……” 皇帝示意她起身,“她早就抱了必死的心,你又如何劝得住,且他日苏家不臣之心揭露,她也难独善其身,是苏家逼死了她。” 林清染一时无话,皇帝身边的内侍却突然跑来对皇帝道:“启禀陛下,春嬉堂那边说昭嫔娘娘不太舒服,请陛下过去瞧瞧。” 她一听就知道这是昭嫔的托词,借此把父皇请走罢了。 但皇帝显然愿意接下这个由头,撂下一句“照顾好小皇孙”后,便带着众人离开了东宫。 林清染走进里间,便见林怀章趴在床边抱着太子妃的尸身一动不动,许是哭闹累了,此刻的他将头枕在苏氏的怀里安静极了。 后头有宫人小声提醒,“殿下,该让太子妃娘娘入殓了……” 林清染点头轻唤:“章儿?” 林怀章没反应,她便走上前去,怎料刚碰到他就被他躲开,“别碰我,我要跟我母妃在一起!” 林清染试图安抚他,“章儿,你母妃她累了,让她好好休息吧,好吗?” “不要!我不要跟我母妃分开!” “章儿!”她突然有些生气。 宫人轻声催促,“殿下,时辰快到了,这……” 闻言,林清染当机立断,冷声下令,“把小殿下给本宫拉开,让皇嫂入殓!” 三五宫人应是,当即冲上前开始拉扯林怀章。 他大惊失色,死死抓住苏氏的衣裳不放,意图喝退他们,“你们干什么,不许过来,不许碰我母妃!” 但他再努力也只是个五岁孩童,很快便被宫人们将手指一根根掰开,将他从太子妃身上扒下来。 “不要!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带走我母妃,求求你们……姑母,儿臣求您了……” 林怀章无力哭喊着,这使林清染突然想起自己幼年时做过的梦,梦里她也是这样伏在母后床头求她别走,求她睁开眼来看看自己,求她别丢下自己…… “够了!”林清染突然大喊一声,众人随即停下手里的动作望向她。 她淡然开口:“把小殿下放开,你们都退下吧。” 第八十九章 只想跟着二姑母 宫人面露难色,“殿下,可是时辰……” “没有可是,父皇那边本宫自会交代,退下!”林清染低声呵斥。 闻言,宫人们也只得松开林怀章,纷纷退出里间。 屋内一时又只余下他们二人。 林怀章连滚带爬来到太子妃身边,重新趴了上去。 “姑母……”他突然喊她。 “我在。”林清染走过去坐到他身边。 “是不是儿臣学业不精,惹恼了母妃,母妃才会丢下儿臣的……” 她心下一颤,缓缓从怀中取出帕子为他擦拭眼泪,“章儿别这么说,你母妃她一直以你为傲,她只是太想你父王了……” 林清染没有跟他解释苏家的事,因他如今年幼,她也不想林怀章太早体会这些。 “可是儿臣也好想父王,好想母妃,儿臣以后都只有一个人了吗?” 眼见他的泪止不住,林清染干脆收了帕子一把抱住他,“不会的章儿,不会的……你还有姑母,还有皇爷爷,我们都很爱你……” 也不知哭了多久,怀中人的气息逐渐平稳,她低头一看却发现林怀章早已挂着泪睡着了,林清染将他抱起放入寝殿的床榻上,这才吩咐宫人安顿好太子妃。 …… 第二日一大早,她便见林怀章一身缟素跪在太子妃的棺椁前。 “姑母。” 他转身想向她行礼,又因跪的太久而站不起身来。 林清染眼疾手快冲上前扶住他,“不必多礼,进过早膳了吗?” 林怀章不答,一旁宫人禀道:“回公主殿下,奴才们方才已经传过早膳,只是小殿下不想……” 宫人话未完,林怀章一个眼风扫过去,那人便堪堪闭了嘴。 林清染瞧着,倒隐隐有些太子当年的神态。 “回姑母,儿臣吃不下,儿臣只想守着母妃。”林怀章复又跪了下去。 “罢了。”林清染接过惊蛰递来的香走上前拜了三拜,而后将其插入香炉中,退至他身边跪下,“既如此,姑母陪你一起。” 一炷香的时辰过后,皇帝身边的内侍突然传来消息,“禀端阳殿下,小殿下,陛下宣你们去承乾殿一叙。” “儿臣遵旨。”林清染刚想起身,看着一旁面色苍白的林怀章又于心不忍,“劳烦公公先行一步,本宫待小殿下用完膳后再一同前往,以免殿前失仪。” 内侍见他这副模样也是心疼不已,忙应下表示无妨。 内侍走后,林清染便让宫人盛上一碗米粥,林怀章本不想喝,奈何方才她说为免殿前失仪,他也只好张嘴喝下。 去承乾殿的路上,林怀章忍不住开口询问:“姑母可曾知晓皇爷爷召我们二人所为何事?” “姑母不知,待至承乾殿后自然知晓。”林清染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然猜了个大概,想必是父皇欲为章儿寻一位合适的抚养人。 但她并不想提前告知,因为章儿可能会接受不了。 “儿臣见过父皇,见过贤娘娘。” 果不其然,二人到承乾殿的书房时,贤妃正立于皇帝身侧侍奉茶水,见他们俩前来,她才收了茶水坐于皇帝下首。 皇帝抬手示意给她赐座,又冲林怀章招了招手。 林怀章会意跑上前去,皇帝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好孩子,苦了你了。” 贤妃见他亦是鼻头一酸,“太子妃怎么如此想不开,怎么忍心抛下这么小的孩子啊……” 眼见场面快要难以控制,皇帝立即提起正事,“好了,今天把你们叫来就是想为章儿寻找一处容身之所。” 他又看向林怀章,“章儿,贤妃她养育过大公主,又极为疼惜你,你以后就跟着她住在永和宫,如何?” 林怀章愣了一下,随即跪地道:“还请皇爷爷恕罪,儿臣的生母只有一个,儿臣不愿唤旁人为生母。” 皇帝还以为他是误会了,“朕不是让你认大姑母做生母,只是为你寻一个好去处,毕竟你还年幼,不可能独自一人居于宫中。” 贤妃也在一旁劝和,“是啊章儿,我知道你眼下难过,但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且清慈也很希望你能来……” “姑母也是如此想吗?”林怀章突然转身看向她。 林清染回过神来,才见他眼中带泪,不禁心下一缩“既然是章儿日后的去处,自然由章儿自己决定。” 她此言一出,皇帝与贤妃都面露诧异之色,只有林怀章如释重负。 “皇爷爷,若可以选择,孙儿想跟着二姑母。” “不可!”皇帝突然厉声。 林清染随即跪下,“父皇息怒,章儿稚语不可当真。” 她又转向林怀章,“章儿,姑母从未与孩童相处,恐怕养育不了你,若论经验当属……” “可是章儿知道姑母真心为章儿着想!” 太大喊出声,向皇帝行礼,“皇爷爷,孙儿只想跟着二姑母,求皇爷爷成全!” 见此,贤妃便也行至他们身边跪下,“陛下,既然章儿愿意跟着端阳公主,陛下不如成全了这孩子的心意,也好了却太子与太子妃的一番牵挂。” 皇帝本想拒绝,又听贤妃提起太子与太子妃,思绪被勾起,他拒绝不得只好拂袖而去。 三人便知他这是答应了,林清染与林怀章告别贤妃后便又返回东宫。 他依旧跪于灵前不吃不喝直至傍晚,宫人怎么劝都没用只好来请林清染。 怎料她来后并未劝阻,只是跟着林怀章跪于灵前,“章儿既然选了姑母,姑母便陪你跪着。” 他本想阻止,林清染却示意他噤声,直到月上枝头,惊蛰才在她耳边小声提醒,“殿下,该用晚膳了。” 林怀章自然也听见了这句话,半天滴水未进,他的声音早已变得有些嘶哑,“姑母去用膳吧,不必陪着儿臣。” “那章儿呢?”林清染反问他,“守灵守到废寝忘食,这可不是章儿母妃所期望的,章儿知道你母妃离世前曾与姑母说过什么吗?” 林怀章的眸子终于重新亮了起来,“母妃说了什么?还请姑母明白告知。” 第九十章 贺御史的才学 林清染不答,只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林怀章下意识跟上,“姑母,等等儿臣……” 她依旧不理他,转身进了内殿坐于桌前,宫人已将饭食尽数呈上。 “先过来用膳。”林清染终于开口。 林怀章有些踌躇不前,连日的悲伤已经让他感受不到饥饿, 见他一副食欲不振的模样,林清染也没有再劝,只自顾自拿起筷子开始用膳,自太子妃离世后她也无心饮食,但孩子面前自己总要做做样子。 林怀章看她吃得正香,不禁咽了口唾沫,且一看姑母这样就知道自己今天不吃饭是套不出一点消息了。 思及此,他只好缓缓挪步坐到她对面拿起碗筷。 因为没有胃口,林怀章吃得极为缓慢,却好歹是吃下去了,林清染暗自松了一口气。 两刻钟后,他终于放下碗筷起身向她行礼,“儿臣用完了,还请姑母告诉儿臣母妃曾说了什么。” 太子妃自然没说什么,于是林清染一面拉他起身一面说:“你母妃让你好好活着,让你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自己。” 林怀章只得相信,“儿臣明白,可是儿臣实在是……” “姑母知道你难过。” 她接下他的话,“父皇已经特许你三日后送你母妃的棺椁入皇陵,这三日内你怎么不吃不喝以尽哀思姑母都不管,可姑母答应过你母妃要好好看顾你,所以三日后你必须全须全尾出现在姑母的公主府内。” “是。”林怀章对着她又是一礼,“儿臣多谢姑母。” 交代清楚后,林清染起身回了公主府,三日很快过去,林怀章果然如约出现在公主府门前。 进门后,林怀章却见贺御史坐在姑母身边习书,而姑母则在一旁泡茶,吃着茶点。 “行简。”林清染唤他。 “嗯?”贺行简应声,却并未抬头。 “张嘴。”她拿起一块糖糕欲喂他。 贺行简便顺从地扭过头张开嘴,糕点正要入口之际,他又用余光瞥见了林怀章。 “小殿下!”贺行简突然大喊一声站起身来,林清染手里的糖糕被他这么一动作,自然全都掉在地上。 “章儿来了。”她淡定自若,默默打量了一番林怀章,便发现他比三日前瘦了许多,眼下的乌青也尤为明显。 他并不在意方才看见的那一幕,抬手免了贺行简的礼。 贺行简本想找个借口溜走,林怀章却已走上前来拿起他方才看过的书。 他随意翻了几页,便翻到先前太傅说过的那篇文章。 “敢问贺御史对此篇有何见解?”林怀章突然开口询问。 贺行简一时摸不清他的意图,便如实回答道:“殿下,臣觉得……” 他与林怀章有问有答,竟不知不觉聊了一炷香的时辰,贺行简说得通俗易懂,林怀章也是收获颇丰。 “贺御史的才学令我拜服。”他由衷称赞。 贺行简忙向他行礼表示不敢当。 “贺御史刚刚说得很好,不必自谦,实不相瞒这篇文章我总是不通其理,方才与贺御史一番交谈才觉醍醐灌顶,贺御史不要嫌我愚钝才是。” 闻言,贺行简便将头埋的更低了,“小殿下折煞臣了,臣才疏学浅怎比得上东宫那些陛下亲点的大儒。” 林怀章摇了摇头,“但贺御史能解我之困惑,若可以,日后我想时常登门拜访,还望贺御史莫要嫌弃。” “臣自然乐意为小殿下解惑……”贺行简受宠若惊,“只是要小殿下登门拜访臣,实在是不合规矩……” “那贺御史天天登我公主府的门为章儿讲学不就好了。”林清染适时开口,唇边挂着狡黠的笑。 贺行简突然想到了什么,脸红随即从脖子蔓延至耳后根。 一旁的林怀章年纪尚轻,还不清楚他们二人的那些弯弯绕绕,只点头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于是之后的日子里,贺行简隔三差五便要去公主府一趟,教学完后还要被林清染缠好一阵子。 原本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着,直到那一日皇帝身边的内侍突然传来皇帝昏迷不醒的消息,此时已是第二年的三月份。 “怎么回事?”马车上林清染皱着眉询问内侍。 “咱家也不太清楚,御医只说陛下是昨晚熬夜看奏折,一时太过劳累才会如此……” 见问不出什么,林清染只好闭了嘴,马车停至宫门口后,她便下车快步赶往承乾殿。 林清染打心眼里是不太相信内侍的说辞的,毕竟新年伊始,要处理的政务繁多也是情有可原,父皇从前也这样累过,却不至于到昏迷不醒的地步。 不多时,她便到达承乾殿门前,并在此碰见了正欲离开的昭嫔。 昭嫔此时已怀有身孕六个多月,早已显怀,比之从前,步伐总要沉重些,她淡淡看了一眼林清染,并未打招呼。 林清染知道她那目中无人的性子,倒也不曾计较,二人擦肩而过后,她便径直走入承乾殿。 侍疾的人已经变成了贤妃和林清慈,林清染使了个眼色,殿内宫人纷纷识趣退下,一时间只留下内侍一人。 她开门见山,“贤娘娘和长姐可曾发现父皇昏迷前有何不妥之处?” 被林清染这么一问,母女二人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便道:“没有,陛下昨晚是独自一人在承乾殿内批阅奏折,并无其他人陪同。” 闻言,她走上前掀开帷幔查看床榻上的皇帝,却偶然发现他唇边沾着什么东西,林清染用手指取了些放在鼻下,只隐隐约约闻到一股药味。 “你们给父皇服过药吗?”她抬头看向面前的母女二人。 贤妃与林清慈皆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林清慈便将目光锁定在了内侍身上,那是父皇身边最亲近的人。 那内侍果然眼神躲闪,正慢慢后退想要离开此地。 “你知道什么是不是?说!”林清染大喝一声。 内侍当即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端阳殿下息怒,奴才……奴才说,其实陛下自去年以来就一直在服食强身健体的丹药以期长生不老……” 第九十一章 这丹药使人成瘾? 闻言,林清染又转头看向贤妃与林清慈二人,母女俩皆摇头表示不知。 她便问:“什么丹药?” 只见那内侍颤颤巍巍从袖中取出一方锦盒来,林清染伸手接过打开,一枚黑色药丸呈现在众人眼前。 “传御医来。”她下意识开口。 内侍却慌忙阻拦,“不可啊,端阳殿下,陛下特意吩咐过,服食丹药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是宫中秘辛重要还是父皇性命重要?来人!” 林清染一声令下,立即有侍卫冲进来按住内侍,御医也随之被带入殿内。 “张御医,你来看看这丹药。” “是。”张御医看着眼前这混乱的场面心中大骇,立即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只快速走上前去接过丹药仔细检查。 其实林清染进宫前,张御医便已经为皇帝把过脉,当时虽然有看出什么,但内侍提前吩咐过,所以他在脉案上只写陛下积劳成疾,休息几日自会好转。 如今看见被端阳公主控制住的内侍,他就知道这套说辞不好使了。 他犹豫再三后便决定实话实说,“回……回公主殿下,这丹药确实有短时间内强身健体的功效,但药性极强,服用之人及其容易被反噬,长期服用下去反而伤身……” 张御医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惊讶。 “若真如你所言,父皇又为何要长期服用?”林清染一下子抓住了事情的关键,“难不成……这丹药使人成瘾?” 张御医顿时面如土色伏首不敢再言,内侍也猛然缩了下眸子,她便知自己猜对了。 贤妃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此类成瘾之物乃是宫中禁药,陛下怎会服用?” “这丹药是哪来的?”林清染厉声询问。 内侍不言,一旁侍卫的手便更进一分,几乎要掐断他的脖子。 他也只好求饶,“别别别……奴才说,这丹药好像是昭嫔从突厥带来的,自从她有孕之后陛下便一直言听计从,许是那时……” “将昭嫔带来问话!”她直接下令,外头的宫人也不敢耽搁,直奔春嬉堂去请昭嫔。 不一会宫人返回,却并未带回昭嫔,林清染眼神询问,宫人颤颤巍巍道:“回……回公主殿下,昭嫔娘娘说她现在怀有身孕不便前来,殿下若有疑虑可自行前往春嬉堂问话……” 她这是拿皇嗣在要挟她们。 “放肆!”林清慈终于忍无可忍,“事关父皇安危,她怎敢不来?” “罢了。”林清染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必动怒,“本宫亲自去一趟便是。” 嘱咐完她们母女二人照顾好皇帝后,她转身离开承乾殿去了春嬉堂。 林清染一进门便见昭嫔半倚在贵妃榻上喝着与她身份不匹配的名贵茶水,殿内一应陈设都超过了嫔位该有的份例,皇帝对她的宠爱程度可见一斑。 见她前来,昭嫔并未动身,只淡淡说了一句,“端阳公主是为了丹药的事情来的吧?可丹药的事情我与陛下纯属你情我愿,况且那丹药的副作用陛下也全然知晓,却依旧愿意服用,否则又怎会有我腹中这个孩子?” 丹药的副作用皇帝确实知晓,但那是她在皇帝对其上瘾之后才告知的,皇帝那时已经离不开她,自然不会计较。 想到这儿,她还伸手摸了摸自己逐渐隆起的小腹,面带嘲讽看着林清染,“再过三个月,我腹中的孩儿就要出生,不知端阳公主是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呢?” 林清染不为所动,直勾勾地盯着她,“你哄骗父皇服用禁药以至昏迷不醒,龙体每况愈下,你难道不曾想过若父皇不幸再也醒不过来,届时你在朝中毫无势力,你与你的幼子又该如何自处?” “这就不用公主操心了。”昭嫔不以为然,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好像早有对策般,“公主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就请回吧,我乏了,要去歇息了。” 见她开始送客,林清染也自知问不出什么了,当即便冷声下令,“来人,昭嫔有损圣体本应交给宫正司审问,然本宫念其怀有身孕,特许其闭门思过,直至父皇想来再做决断!” “你敢将我禁足?”昭嫔脸上终于有了些情绪,“大胆,如今我腹中可还有皇嗣,你如此囚禁我,信不信我寻死觅活伤害皇嗣,到时候看你怎么跟陛下交代!” “你不会这么做的。” 林清染淡定开口:“若父皇这次真的一病不起,那本宫相信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罪于你,届时你没了皇嗣,怎么严刑拷打都不为过,所以我要是你就会选择好好保重身体,说不定父皇还会看在皇嗣的面子上从轻发落。” 被她说中心事的昭嫔面色苍白,林清染说的没错,现在她唯一的底牌就是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事! 趁她愣神的功夫,林清染早已走出春嬉堂,并吩咐宫人落了锁,昭嫔气不过又无可奈何,便抓起方才的茶盏猛然砸落在地,殿内宫人纷纷跪地高呼“娘娘息怒”…… 是夜,一个身影避开了所有人的目光悄然溜进了春嬉堂,昭嫔借着屋内烛火看清来人的样貌后,果断冲上前抱住他眼含热泪。 “裕王殿下,陛下怎么突然昏迷不醒了?我好害怕……” 没错,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二皇子林予珩。 林予珩伸手轻拍她的后背安抚道:“不必担心,无论如何你都有这个孩子傍身,只要它能平安降生,父皇就必然不会取你性命。” “可是陛下要是知道这孩子是你的……”昭嫔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林予珩伸出食指抵在她唇边,堵住了她所有会让俩人万劫不复的话。 “兰儿急糊涂了,这孩子当然是父皇的,是尊贵无比的皇嗣,是本王的弟弟。” 昭嫔见他依旧笑着,语气中却已然带着杀意,她吓得缩了缩脖子,顿时改口:“是……是我说错话了,这孩子的父亲只有一个,那就是陛下……” 第九十二章 相信我 林予珩这才敛了杀意重新抱住她,轻吻去她脸上的泪珠,二人顺理成章坐到床榻边。 昭嫔忍不住凑上前去亲吻他的唇,林予珩皱眉推拒,“你现在怀有身孕,不可……” “张御医说只要不是后三个月便无碍,殿下……”她拉着林予珩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这些日子我真的很想念殿下……” 自那日守城之战结束后,二人便再也没见过面,林予珩隔着衣物摩挲着她的小腹,那里有他们的孩子,将来也许会救他们的命,也许会将他们置于死地。 可听她诉说着对自己的思念,林予珩终是将她一把拉过,猛烈回应着她。 床榻边逐渐有衣物掉落,帷幔也随之落下,他顾忌着孩子小心翼翼吻着她,昭嫔便主动翻身让二人换了个位置。 她双手抚上林予珩的胸膛,他将手搭在她的腰上,林予珩眼中流淌着的温柔几乎快要将她溺死。 昭嫔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入大晟时,跟自己说话的第一个男子就是他,当时她正在陌生的皇宫里被突厥使者逼着去学能讨好大晟皇帝的舞。 但她原本应该跟远在突厥的爹娘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若不是林清染与贺行简拥立一个草包当突厥王,她也不会被迫远走他乡成为大晟百姓口中供人取乐的戏子。 气愤不已的她不想配合,那使者便高高举起手里的鞭子准备打她,她认命的闭上眼,却听见耳边传来一道清冽的男声。 “住手!” 她缓缓睁开眼,便看见林予珩死死握住使者手上的鞭子,他看起来温和谦逊,那一刻却如同天神下凡将她牢牢护在身后。 “你与她皆是从突厥远道而来的客人,何况她之后还要为父皇献舞,你怎能伤她?” 使者见他腰间令牌便知他是大晟的二皇子裕王殿下,忙慌张跪下高呼不敢。 林予珩当即将她带了出去,二人来到安全地带。 “多……多谢裕王殿下帮我解围……”她学着大晟宫人的样子红着脸别扭行礼。 林予珩笑着拉起她,“不习惯就算了,姑娘初来乍到想必也不太适应,宫中规矩苛刻,下次他若再为难你大可以待本王进宫后告知本王,本王帮你出气。” 闻言,她心下一颤,久久不语…… 自那之后二人便时常私下碰面,林予珩总耐心教她些宫中的生存之道,以及皇帝的喜好,他似乎能看穿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并加以劝阻。 比如在献舞的前一晚,林予珩便发现她袖中藏有匕首,意图在献舞时趁机行刺皇帝。 “你疯了!”他眼疾手快夺过她的匕首,第一次对她疾言厉色,“此计甚是凶险,若不成,别说是你,就连你远在千里之外的母家,突厥的百姓都会因为你而遭受灭顶之灾!” 被林予珩这么一说,她顿时害怕起来,又带着些许委屈,不禁眼眶含泪,“可是我……我真的好恨,殿下,你不恨吗?你的才能明明与太子不相上下,可就因为你的出身,便要被皇帝冷落那么多年……” 林予珩当然是恨的,一时有所感触的他轻轻抱着她,“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怨,可越是这样,我们就越要小心谋划,明白吗?” 他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她被他弄得脸上一烫,忙接过话题,“那……那该如何谋划?” “第一步便是要取得父皇的心,等你有了皇嗣,一切就好办了。”林予珩信誓旦旦地说着。 可她并不想忍辱负重去服侍大晟皇帝,如果可以,她宁愿是…… 如此想着,她主动踮起脚尖去亲吻他的唇,林予珩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用力推开她,“你这是做什么?” 被推开的她再次哽咽,走上前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殿下难道看不出来吗?我的心早就属意于你了……” “可你应该是父皇的……” “我知道!” 她厉声打断他,好在他们所处的偏殿常年无人经过,因此并不担心会被发现,“可是至少在献舞之前,在我成为别人的女人之前,成全我一次,好吗?皇帝那边我会想办法瞒过去的,求你……” 林予珩一时震惊不答,她便死死按住他的手朝他走去,他退一步她就进一步,不知不觉将他逼至床榻边,他被绊倒,她也顺势倒下…… 林予珩第一次被一个女子苦苦相逼,未免不得章法,所以尤其说他成全她还不如说是她在迁就他…… 捅破那层窗户纸后,二人的关系便变得微妙许多,以至于最后她都不敢相信林予珩会允许自己留下这个孩子。 正如此想着,林予珩突然动作一下,“兰儿此时此刻竟还敢分心?” 他情动之时便会唤她“兰儿”,她娇嗔一声连道不敢,也不知过了多久,林予珩才恋恋不舍地放过她,他抱着她半倚在床榻上,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把玩着她的发丝。 昭嫔不禁又开始担心,“殿下,这次剂量没掌控好,陛下醒后若是听信端阳公主的谗言问罪于我怎么办?” “不必担心。”林予珩安抚她,“父皇不是不念旧情之人,且他若执意要审……” 他突然从袖中取出一副药来,“这是滑胎药,届时情况不对,你大可服下假装担忧父皇龙体茶饭不思而导致小产,再诚恳认错向父皇示弱,英雄难过美人关,相信即便是父皇也不会例外。” 昭嫔看着那包滑胎药本能的心生抗拒,毕竟那是她与她心爱之人的孩子,她实在是不想…… 林予珩看破她的心思,“我知道你不忍心伤害这个孩子,可比起孩子你的性命更为重要,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日后还会有孩子的,相信我,好吗?” 他学着她的样子将她的手放至他的心口处,昭嫔犹豫良久终于妥协接过那包药物,“那……好吧,殿下你可不许食言。”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辜负你。” 闻言,昭嫔忍不住扭头在他唇上轻点了一下。 第九十三章 简直一派胡言 林予珩随即低头回应,二人又腻歪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才匆匆离开春嬉堂。 两日后皇帝悠悠转醒,睁眼便看见守在床边的林予珩,林怀章与贤妃母女二人,却唯独不见她的身影。 皇帝淡淡扫视一圈,随即冷哼一声,林予珩便知他在找谁,“回父皇,二妹妹她近日忙于宫中琐事,儿臣们才劝她先去歇息,还好眼下父皇醒了,儿臣这就让人去找二妹妹。” “忙于宫中琐事?”皇帝对林予珩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朕看她就是等不及想接朕的手独揽大权,眼下更是连床前尽孝都不肯了,是不是早就替朕备好棺椁了?” “陛下息怒……”贤妃突然喊停他的话,用余光扫了一眼林怀章。 皇帝也终于发现自己在孩子面前说错话,索性板着脸不再言语。 “皇爷爷息怒……”林怀章跟着贤妃跪下去,“姑母跟孙儿一样很担心皇爷爷,孙儿见她好久没阖眼才催姑母去休息一会儿,所以皇爷爷要怪就怪孙儿吧。” “好了好了。”皇帝朝他伸出手,林怀章也顺势将头凑过去,皇帝摸了摸他的头不忍再说,“既然章儿求情,朕就不跟你姑母计较了。” 此时林清染也终于踏入殿内,她跪地行礼,“儿臣林清染叩问圣躬安。” “朕安。”看见她的那一刻,皇帝顿时又沉了脸。 察觉到皇帝的情绪,她便再次叩首道:“儿臣未能及时前来,还望父皇恕罪,然儿臣事出有因,还请父皇听儿臣一言。” “什么原因?”皇帝并未唤起,林清染也只好一直跪着回话。 “回父皇,是侍卫方才来报说找到了一个与太子落水一案有关的船夫,他说他是收了别人的好处,一时鬼迷心窍才在太子与太子妃的船上动了手脚使其渗水。” “什么!” 林清染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皇帝回过神来连忙追问:“你可有问出他是收了谁的好处?” “还不曾。”她摇了摇头,“此人坚持要面见父皇再亲口认罪,所以儿臣也只能先来禀报父皇。” “快押他上来!”皇帝面露焦急之色,他倒要好好问问,看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敢谋害当朝太子! 林清染突然注意到角落里的林怀章也是这副模样,便低下身子小声告诉他,“章儿,我们一会要在此审问犯人,不如让贤娘娘与清慈姑母带着你去永和宫歇息一会?” 林怀章却是摇了摇头,“姑母,儿臣不想回避,儿臣也想听听看到底是谁害死了儿臣的父王和母妃……” 林清染见他的身子微微颤抖,却仍坚持站在这说出这番话,一时倒也不忍心再劝。 然众人等来的并不是嫌犯,而是春嬉堂的宫人,她跌跌撞撞跑进承乾殿跪在皇帝的床榻前哭喊:“启禀陛下,昭嫔娘娘她……自尽了……” “怎么可能!”皇帝惊呼一声,也顾不上自己还没完全恢复的身子,踉跄着翻身下床冲往春嬉堂,全然忘记自己还有龙辇可以坐。 内侍也是慌了神,忙吩咐宫人扶着皇帝坐上龙辇,众人紧随其后,林清染还不忘吩咐惊蛰带着林怀章先跟贤妃回宫去,林怀章知道自己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便任由惊蛰领其离开。 不多时,浩浩荡荡一群人抵达春嬉堂,皇帝一马当先冲上去查看昭嫔的情况,却见她嘴唇发紫,已然安静地躺在那儿没了气息,隆起的腹部自然也不会再有动静。 “为什么?”皇帝嘶吼出声,“她为什么要自尽,谁能给朕解释清楚?来人!” 乌泱乌泱跪了一地的御医不敢答话。 林清染眼神往桌子上一瞟,突然看见上头放着半包药粉和一张上头有字迹的纸。 她连忙拿过呈上,怎料皇帝快速扫过后更是大怒,“荒唐,简直是一派胡言!” 他将纸扔在地上,林清染顺势捡起,却发现这竟是一纸认罪书。 昭嫔在上头详细陈述了自己是如何厌恶太子与太子妃,如何想找皇帝寻仇,这才买通船夫加以利用,又哄骗皇帝,诱他吃下副作用极强的丹药…… “把那个船夫找来,朕要亲自审问他!”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愿意相信昭嫔会谋害自己。 可随着船夫被押上来,皇帝的美梦彻底被粉碎。 因为他说:“陛下饶命啊,是昭嫔娘娘让草民在船上动些手脚,草民一声鬼迷心窍收了她的好处,她还说待日后有人问起来,她自会为草民安排替罪羊……” “放肆!”皇帝此时已是怒不可遏,“来人,给朕把这个胆大妄为之人拖下去,五马分尸!再把昭嫔扔去乱葬岗,朕不想在看见她!” “不要啊陛下,陛下饶命啊……”被侍卫拖着的船夫疯狂求饶,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 而说完这些的皇帝也是体力不支跌坐在后头的椅子上,林清染却始终觉得哪不对劲,并趁众人不注意之际悄然询问昭嫔身边的宫女,“昭嫔在离世前可有什么异常?” 被她这么一问,那宫女倒真想起来一件事,“回殿下,说来也怪,奴婢当时要送点心进去的时候突然听见昭嫔娘娘大喊一声,好像在说什么‘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奴婢闻言吓了一大跳,赶紧推门进去却发现娘娘早已趴在桌上气绝身亡……” 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林清染一时没有头绪,便向宫女道了声谢,后又开始反复猜想,她说的人是父皇吗? 可是自从昭嫔进宫以来,父皇便没让她受过一点委屈,奇珍异宝每日如流水一般送到春嬉堂,谁能说一句怠慢? 可不是父皇又能是谁呢? 她想着想着,便已和林怀章坐在回公主府的马车上。 “姑母……”他突然开口。 “嗯?”林清染终于回过神来看着他,“怎么了?” “儿臣想请教姑母……”林怀章欲言又止,“谋害儿臣父王母妃的人,真的是昭嫔娘娘吗?” 闻言,她一时愣住。 第九十四章 他也重生了? “也许吧。”林清染回答的模棱两可,此刻她的脑中也乱成了一团浆糊。 怎么会那么巧,她前脚刚抓住太子落水案的嫌犯,昭嫔后脚就自尽了,按常理,就算是她做的,她不是也应该用腹中孩子来求情吗? 林清染眉头越皱越深,林怀章见她神色不对便也没再追问,二人一路无话回了公主府。 “臣见过端阳殿下,小殿下。”贺行简早已在公主府等候多时,见到二人后立即上前行礼。 看着向自己行礼的贺行简,林清染突然有种温柔的娘子站在门口等自己的夫君归家之感。 想到这儿,她的眉头不自觉舒展了几分,“贺御史免礼,惊蛰,传膳吧。” 忙活了这么几日,她还没好好吃上一顿饭呢。 “是。” 惊蛰应声退下,不一会儿精美菜肴便鱼贯而入。 林清染本以为自己可以好好吃一顿,可饭到嘴边,她又想起昭嫔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到底是谁苛待了她? 林清染想不通,连嘴边的饭菜都索然无味,一旁的二人见她这样也不禁放下碗筷。 “殿下这是怎么了?”贺行简轻问。 林清染本想说些什么,可林怀章在一旁,她也不便多说,只能让二人先用膳。 林怀章见他们二人欲言又止,随即主动开口道:“姑母,儿臣吃好了,先去温书了。” 说完,他起身离开屋内,林清染也终于将这些日子里的事缓缓道来,包括昭嫔临死前的那句话。 “殿下……有没有想过幕后之人是裕王殿下?” “什么!” 贺行简此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她耳边炸开。 他慢慢给她分析,“如今昭嫔的孩子已死,小殿下年幼,于陛下而言,适合继承大统的皇子也只有……” “你的意思是……” “对,且臣说句大不敬的话,真到万不得已之际,陛下大可将裕王殿下记在先皇后名下,如此他便也是嫡子。” 林清染不是没想过,而是不敢想,若真是二哥谋害了太子,陷害了昭嫔,那他能谋算至此的最终原因就是…… “他也重生了?” 贺行简点了点头。 “不……不可能,不会的……” 她喃喃自语,不禁浑身颤栗,贺行简走上前去紧紧抱住她,“殿下,冷静些,至少我们还没有输。” “对……对,我们还没输……”林清染终于回过神来,眼下父皇还没有立太子,一切都还有机会,只要她能找到裕王谋害太子的证据呈至御前,他们就还能有一线生机! “看样子我明日还得进宫一趟,去春嬉堂看看有什么线索。” “殿下英明。”贺行简提醒她,“只是殿下千万要小心裕王殿下。” “我明白。”林清染回抱住他,“可若我争不过裕王,行简,你一定要替我保护好章……” 她话未完,贺行简猛然挑起她的下巴深吻下去,还故意用力咬破了她的唇。 “嘶!”林清染痛呼出声,一把推开他,“贺行简,你是疯狗吗?” “你林清染才是傻子!”贺行简第一次如此大声的回击她,“我对你的心意昭然若揭,偏偏你次次装傻充愣,还总想着推开我!” 林清染被他吼得愣在原地,趁此机会,贺行简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她拉入怀中吻了下来,林清染逐渐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迷迷糊糊中似有温热的水滴在她脸上。 林清染睁眼一看才知那竟是贺行简的泪水。 她不禁抬手想帮他拭泪,又被他死死按住双手,还被他不知从哪扯来的绸缎将双手绑了个严实。 林清染:!!! “行简……”她瞪大双眼,试图唤回他的理智,“快松开我……” 被他这么绑着,林清染突然又回想起自己前世在军营里的遭遇,顿时面色苍白,身子也止不住的颤抖。 她的眸中逐渐噙满了泪,“别这样对我,快松开我,求你……” 透过贺行简的脸,林清染好像看见了许多人,他们肆无忌惮地欺辱她,践踏她,害她不得好死…… 见她落泪,他终于回过神来,“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林清染此时还在说着“别过来”之类的话,整个人显得害怕极了,根本听不见他说话。 贺行简突然想起二人当年在山洞时,林清染对他说过的前世,难不成…… “阿染!”他大喝一声抱住她,“是我不好,是我刚刚急糊涂了,阿染你快醒醒,是我啊,我是你的情郎,你的贺大人,贺行简啊,求求你清醒过来好吗?” 突然感受到肢体接触的林清染更加剧烈挣扎,“别碰我,别过来,啊!” 她猛然从一旁的针线篮里拿起剪子刺向贺行简,他右胸膛被刺中,不禁闷哼一声捂着血流不止的胸口松开了林清染。 随着剪子落地发出“当啷”一声,她的理智才终于被拉回。 “行简?”林清染看着痛苦不已的贺行简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对他做出这种事。 他强撑着笑容安慰她,“没事的,阿染刺的并不深,我也没有多疼……” 林清染看着他额间那密密麻麻的冷汗,实在不敢信他这话,连忙让惊蛰拿着腰牌进宫去找御医,待御医给他包扎完开了方子才放下心来。 贺行简半靠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她越看越觉得过意不去,便开口道:“对不起,如果不是我突然想到了不好的事情,你也不会……” “殿下言重了。”贺行简摇了摇头,“不是殿下的错,若不是臣强求殿下,殿下也不会心生恐惧。” 他又绕了回来,“可殿下过意不去的不应该是这件事,而是方才让我保护好小殿下的那些话……” “行简,我……”林清染并不想跟他道歉,毕竟她当时只是在交代后事。 可贺行简一道含着水雾的眸子扫过来,好像能看透她的内心般,“怎么,殿下又想丢下臣了吗?” “不敢不敢……”她连忙站起身来朝他拱手作揖,“为夫向娘子保证,再也不敢了!” 第九十五章 找机会杀了她 她这不着边际的话彻底把贺行简逗笑,他也不禁娇嗔道:“什么夫人,明明殿下才是夫人……” “好好好,我是夫人。”林清染自然笑着应他。 将贺行简哄好送回家后,她才安心睡下,也不知他能不能瞒过贺老夫人。 事实证明贺行简还是瞒得过的,只是过程实在艰辛,但这些林清染都不知道,因为第二日她便进了宫。 林清染本想先去向父皇请安,奈何行至承乾殿门前却发现其大门紧闭,而张御医守在门口随时待命。 “张御医,你这是……”她上前询问。 张御医守了一夜,刚撑不住想闭上双眼又突然听见林清染的声音,他吓了一大跳连忙跪地行礼,“微臣……微臣见过端阳殿下,回殿下,微臣正在为陛下侍疾。” “父皇的病还没有好转吗?” 按理说停了药,应该逐渐好起来才对。 张御医说话时眉头深深皱起,“殿下有所不知,陛下对那丹药已形成依赖,如今昭嫔畏罪自杀连带着未出世的皇嗣一起走了,陛下悲愤交加,这才一病不起……” “原来如此,本宫知道了。”望着紧锁的房门,林清染心中五味杂陈,“待父皇苏醒后还请张御医替本宫向父皇转告一声,就说本宫来过了。” “这是自然。”张御医对着她又是一礼,“微臣恭送端阳殿下。” 林清染信步出了承乾殿,转身便直奔春嬉堂。 没了昭嫔,春嬉堂却还是原来的样子,她径直坐上主位,昭嫔身边的贴身侍女自然而然凑上来为林清染上茶。 林清染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说吧。” 而后茶盏被她重重落在桌上,“你家娘娘到底是怎么出事的……” 闻言,那侍女的手不禁抖了抖,竟撒出些许茶汤出来。 她忙拿出帕子擦拭,林清染瞥了一眼,却发现那帕子上有一个似曾相识的图案,“那是什么!” 她惊呼出声,一把抢过侍女的帕子摊开,终于想起这个图案自己在哪见过。 侍女以为自己做的坏事被发现,赶紧跪下磕头认错,“饶命啊端阳殿下,是奴婢财迷心窍觉得昭嫔娘娘的帕子应该值不少钱,因此才趁乱偷拿了过来……” 林清染本想细问,又听门口响起脚步声,她猛然抬头望去,只见林予珩正一步步笑着朝她们走来。 “二妹妹一大早跑来春嬉堂是想干什么呢?”林予珩嘴边依旧挂着笑,在如今的林清染看来却有种毛骨悚然的味道。 于是她将帕子藏入怀中,强装镇定道:“父皇一病不起,所以妹妹想来春嬉堂看看有没有什么关于那丹药的方子,妹妹好拿给张御医让他医治父皇。” “二妹妹有心了。”林予珩点点头,“那这宫女是……” “这宫女方才撒了茶水,对妹妹大不敬,所以妹妹才让她跪在这里好好反省一下。”林清染煞有其事的说着,也不知道他相信了没有。 但她深知此地不宜久留,便起身对那宫女使了个眼色,“居然敢冒犯本宫,本宫要罚你跟本宫回公主府,要你日日跪在本宫的面前忏悔认错!” 说完,林清染为了让戏演的更真实一点,便自顾自拿起桌上的茶盏猛然砸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宫女实打实被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后立即提起裙摆往外跑去。 “慢着。”林予珩突然开口,“这是先前侍奉昭嫔的侍女,二妹妹就这样带走她的人,会不会有些不太好?” 林清染不慌不忙,“可是她刚刚冒犯了我,所以二哥还是让我将她带回公主府好好管教管教吧。” 他一时没再开口,却也不肯让步,气氛就这样一直僵持下去,不知过了多久,林予珩才重新出声,“那依二妹妹所言,二哥直接帮你杀了她,给昭嫔陪葬如何?” 此言一出,面前站着的侍女不禁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林予珩面前,“饶命啊裕王殿下,端阳殿下,您快教教我啊……” 他充耳不闻,林清染此刻更是冷汗直冒,这已经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了,若今日她不能带这个侍女出宫,那他们也许就再没有翻身之日了。 “二哥言重了……”她试图缓和气氛,“昭嫔是畏罪自杀,带罪之身怎可让宫女陪葬,所以二哥还是把她交给本宫来处置吧。” 林予珩直勾勾盯着林清染,正想反驳回去,又见皇帝身边的内侍来禀报道:“启禀裕王殿下,端阳殿下,方才陛下终于醒来,还请二位殿下侍奉于床前。” “好。”林予珩应声,“劳烦公公先行一步,本王随后就到。” 林清染这边却是拒绝,“劳烦公公替本宫向父皇请罪,本宫身子不适,这次就先回府了。” 说完,她又向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会意,立即趁乱避开林予珩挡着门框的手顺利逃了出去,并踏上公主府的马车。 “二哥哥,那妹妹就先告辞了。”林清染向他福了福身,扭头跟了上去。 这头林予珩见拦不住她们,也只好整理了一下衣裳便往承乾殿赶去。 途中他悄无声息召唤暗卫。 “殿下有何吩咐?”暗卫时间紧迫,因此并不用向他行礼。 林予珩则压低声音道:“给我盯紧了端阳公主府,若她再次出府你便直接找个合适的机会杀了她!” “是。”暗卫领命退下。 这头林清染不知怎的打了个寒颤,心想或许是这早春太冷了。 而一旁宫女的眼泪还没干透,她站起身来跪在她脚边,“方才……多谢殿下相救……” “起来吧。”林清染并不跟她矫情,“既然知道是我救了你,那待会不管我问你什么,你都要如实回答,否则我一定第一个杀了你!” 她当时在春嬉堂时只是想诈她一下,但林清染一见她那种反应,就明白她一定知道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那宫女见林清染如此直截了当,便清楚再瞒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只好缓缓点了点头。 第九十六章 还记得我们的初见吗? 二人回到公主府后,那侍女才将她所见之事缓缓道来,“回……回公主殿下,奴婢当时也是偶然瞧见,裕王殿下竟……竟和我们娘娘抱在一起,嘴里还说着什么我们的孩子之类的话……” 闻言,林清染与贺行简皆震惊不已,难怪昭嫔会突然服毒自尽,想必就是林予珩觉得这孩子迟早是个祸害,这才寻了个由头让他们母子俩顶罪。 “既如此,你现在就跟我进宫去父皇面前跟林予珩对峙。” 说着,她便要拉侍女重新踏上马车,却被贺行简阻止,“殿下且慢!” “怎么了?”林清染停下脚步面露不解。 “回殿下,实不相瞒,陛下自赵家谋反之后便开始喜怒无常,朝臣们日日提心吊胆,久而久之拥立裕王殿下的人越来越多,眼下宫里只怕已经是裕王殿下的一言堂了……”贺行简给她分析。 他话头一转,“不过殿下也不必太过悲观,臣已经派长风去追查太子殿下落水一案的相关人员,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那也只好先这样了。”林清染颓然坐回原位。 好在长风不负众望,几日后顺利查到一位鬼鬼祟祟的船夫,说来也巧,长风找到他时他正在被一群刺客追杀,而那刺客的招式竟然与当年贺行简与林清染从沧州回京时的刺客一模一样…… 自此,所有谜团都迎刃而解,而那船夫也因惊吓过度不打自招,将受林予珩指使在太子船上动手脚的事都抖了出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只要能让她见到父皇将这些事情如实相告,就能顺利将林予珩拉下马,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而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两个月后林予珩突然派人来传话说父皇快不行了,因此特来唤端阳公主与小殿下进宫侍奉,还请二位速速进宫。 林清染一听就知道他这是等不及了,这两个月她足不出户,却能感受到盯着公主府的眼睛换了一双又一双。 贺行简神色担忧,“殿下,裕王殿下这明显就是想趁机对殿下与小殿下不利,要不我们还是找个借口推辞,再从长计议?” “越是这样我们就越是要去!”林清染目光坚定,“他想请君入瓮,咱们就奉陪到底,且他搬出为父皇侍疾这个理由,咱们不去岂不是会被陷于不忠不孝之地?” 她又蹲下身来拉起林怀章的手,“章儿,你怕吗?” “姑母,儿臣不怕。”经历了这么多变故,林怀章的为人处事已渐渐有了太子当年的模样,当真是虎父无犬子。 “好!”见他如此沉着冷静,林清染也很欣慰,当即激动道:“走,我们现在就去闯一闯这龙潭虎穴!” 这头姑侄二人热血沸腾,那头贺行简依旧面露难色,“殿下,咱们能否借一步说话?” 他扭扭捏捏的毛病又犯了,好在林清染知道他这是有重要的话要对自己说,索性跟他回了房间。 “臣知道殿下此行凶险万分,但还请殿下答应臣,一定要平安回来……”贺行简极力隐忍着自己的情绪。 “好好好,我答应你便是。”林清染也有些难过,连忙撇过头去,“那……我走了。” “夫人!”他突然叫住他,用另外一种称呼。 “怎么了?”林清染刚回过头来,便见贺行简突然凑到她面前,并迅速在她唇上轻点了一下。 “夫人慢走……”他兀自红了脸。 林清染却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她牵起他的手猛然往前一拉,贺行简顺势被她拉到面前。 她踮起脚尖去吻他,又嫌他太高,干脆将他推坐在凳子上,自己则步步紧逼。 “夫君,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吗?”林清染突然问他,学着初见时的样子在唇齿间对他攻城略地。 贺行简自然也全都想了起来,不由得脸红更甚,奈何被她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也只好轻轻推拒。 “不许动!”林清染突然厉声,“否则本宫杀了你!” 这是二人初见时,她恐吓他的话。 想到这儿,贺行简莞尔一笑,索性像初见时那样任由她禁锢着自己。 林清染显然很满意他的做法,当即跟初见时一样加重了攻势,手还不安分地往贺行简衣襟内探去。 “殿下……”他顿时慌了神,毕竟眼下还是青天白日,且林怀章一行人也还在外头候着,她这么做也太大胆了些…… “放心吧。”林清染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他们不会进来的。” 被说中心事的贺行简颇有些尴尬,然而她并没有给他细想的机会,趁他愣神之际已然发起进攻。 看着与自己相对而坐的林清染,贺行简忍不住闷哼一声,说是心乱如麻也不为过。 “夫君。”她突然笑着唤他,“你想起来了吗,我们当时是这样……还是这样?” 林清染强拉着他不断尝试,逼着他回忆二人初见时的每一个细节。 “夫人……”贺行简简直快要发疯,偏偏她还不许他乱动,因为初见时他就是这样被迫承受一切的。 “还记得吗夫君,当时我说你太快了……” “当然……当然记得……”为此,他还黯然神伤了好久。 “可现在……”林清染突然转了话头,“夫君,我倒希望你能快些。” 说完,她猛然加重了攻势,贺行简苦苦应对,却还是败下阵来,身子一颤便结束了战斗,林清染甚至和初见时一样连衣裳都不曾乱过。 她站起身来看向精疲力尽的贺行简,“好了夫君,我要进宫了,你自己多多保重,待我回来再……” 林清染话未完,怎料他突然伸手将她拉入怀中,且还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她低头看去,便看见了足以让她面红耳赤的一幕…… “行简,你不是刚刚才……”林清染顿时有些慌乱。 “但是臣舍不得殿下离开,它也舍不得。” 贺行简意有所指,她不禁红了耳朵,却听他又道:“阿染,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的初见是这样……” 第九十七章 你害怕吗? 他坐在他背后猛然一个动作,林清染便支撑不住向后仰去,好在贺行简及时接住她。 他轻吻她的耳垂,与她耳鬓厮磨,并趁机提要求,“若是这回能扳倒裕王,殿下就要允臣致仕,让臣做殿下的驸马。” 林清染本还想犹豫,奈何贺行简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大有如果她不答应,他就不放过她的架势。 “好,我答应你……”林清染被他磨得没了脾气,勉强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却遭到贺行简更为剧烈的攻势,他紧紧抱住她,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 以至于到了最后,竟变成林清染衣衫凌乱,而贺行简衣冠楚楚的相反局面。 她边换衣裳边怒目瞪他,若不是自己眼下着急进宫,她非要好好收拾他不可! 而贺行简对此视而不见,只边帮她系带子边担忧地看着她,“殿下与小殿下一定要安然无恙的回来。” 林清染知道他担心自己,只好收了火气轻声应他,并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屋子,林清染看着那侍女道:“你跟着惊蛰去换上她的衣服,一会儿扮做惊蛰随本宫入宫面见父皇说明真相。” “是。”侍女应声照做,一炷香的时辰过后,三人顺利到达宫中。 不出林清染所料,她们一进宫便见林予珩迎了上来,“二妹妹既然来了,就快随我去见父皇吧。” 她深知他不安好心,转移话题道:“本该如此,可父皇一向不喜欢我,所以我还是先去凤栖宫看看吧,正好章儿也一直想找机会看看我母后生前的居所。” “可是父皇那边……”林予珩还想说些什么。 林清染直接打断,“我知道父皇如今身子不好,所以我会尽快的,劳烦二哥再替我瞒一会儿。” “二叔,我们马上就过去。”林怀章也适时开口。 林予珩思索了一会儿,终是点了点头,“好吧,那你们快去快回。” “多谢二哥。” “多谢二叔。” 姑侄二人一起向他行礼,林予珩便笑着走开了。 三人抵达凤栖宫后,侍女才不解问道:“殿下方才为何不直接跟着裕王殿下去承乾殿找陛下揭穿他的真面目?” “揭穿之后呢?”林清染冷笑一声,“眼下宫里都是裕王的人,不揭穿我们反而有一线生机,撕破脸到时他来个瓮中捉鳖,我们就是死路一条。” 侍女这才反应过来,“那……那我们要怎样才能瞒过裕王殿下与陛下说明真相?” “现在就可以。”林清染卖了个关子,“你有闻到空气中的焦味吗?” 闻言,侍女仔细闻了闻,还真闻到了一股烧焦烧糊的味道,不仅如此,她还看见了屋外隐隐约约的火光。 “这是怎么回事?”侍女突然有些害怕。 林清染竟还笑得出来,“这当然是本宫的二哥哥想要将我们这些知情人全部烧死,她自己好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 若是方才自己同林予珩去了承乾殿,只怕他会连同父皇一起烧死。 侍女被她这番话吓得魂飞魄散,当即扑到房门上就想开门逃出去,奈何房门早已被林予珩安排的人关得严严实实,此刻竟是怎么推也推不开了。 “救命啊!有没有人,快放我出去,救命啊……”她绝望地拍打着房门,逐渐落下泪来。 侍女没想到林予珩会如此心狠手辣,竟然连自己的妹妹和侄子都不放过。 这头,林清染依旧不慌不忙,还有心情蹲下身来询问林怀章,“章儿,看样子我们马上就要命丧于此了,你害怕吗?” “姑母放心,儿臣不怕。”林怀章的身子微微颤抖,嘴上却仍说着安慰人的话。 她深受感动,突然学着侍女的样子大喊,“救命啊,快放我出去,我不想被烧死啊!” 说完,她一把拉过泪流满面的侍女,还不忘吩咐她,“你接着喊便是,本宫带你去个好地方。” 侍女半信半疑,却也不敢抗旨,只好加大了音量,“救命啊,有没有人来救救我,快救我出去啊……” 不多时,林清染便领着侍女和林怀章来到床榻边的密道前。 “姑母,这是……” “这是我让人偷偷挖的密道,能通往一个安全的地方,已经挖了许久,今天终于派上用场了。” 她从赵家谋反那天开始就暗中吩咐人准备,因凤栖宫许久没有人来往,倒也无人发现。 此时外头的火苗终于撺进屋内,林清染当机立断拿起一旁的蜡烛带着林怀章走进地道,侍女紧随其后。 地道内昏暗不堪,也不知走了多久,三人终于回到地面,这是宫中的一处树林里。 但只走到这还不够,她们还要溜进承乾殿见到皇帝,当面跟他说出真相。 于是三人默契配合,终于避开巡逻的侍卫来到承乾殿的窗户前。 “儿臣告退。” 林清染听出这是林予珩的声音。 林予珩走后,皇帝的声音响起,“来人,拿纸笔来。” “是。”内侍应声退下,等他再回来时屋里已经多了三个人。 “父皇是打算立二哥为太子吗?”林清染直接点破,“但是二哥品行不宜被立为太子,还请父皇三思。” 内侍听见她的声音都快被吓傻了,“端阳殿下,小殿下,你们这是……” 皇帝也很是不满,“你们偷偷摸摸进来这承乾殿,就是为了让朕立有利于你的太子吗?” 见父皇动怒,林清染只好先让宫人将林怀章带到一旁,自己则向他行礼道:“儿臣不敢,只是事关昭嫔与皇嗣,还请父皇听儿臣一言。” 一提到昭嫔,皇帝便怒不可遏,一旁的内侍更是胆战心惊。 “昭嫔与皇嗣跟裕王有什么关系,你说!” “回父皇,昭嫔与裕王暗通款曲蒙骗父皇,甚至她腹中那个所谓的皇嗣,也是裕王的种。” “放肆!” 皇帝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刚想发火又听林清染道:“父皇息怒,眼下裕王的人已经控制内廷,还请父皇莫要引他注意。” 第九十八章 为何要救我 闻言,皇帝还有些半信半疑,但下一刻就有宫人求见,林清染便退到了屏风后。 那宫人进来禀报道:“启禀陛下,凤栖宫那边走水了,端阳殿下与小殿下还在里头,现在怕是已经……” “那你们还不快去救人!”皇帝故作悲痛,“若是他们出了什么事,朕一定要你们一同陪葬……咳咳。” “是……是,陛下息怒,奴才这就去。”说完,那宫人连滚带爬离开了承乾殿。 “到底是裕王想杀了你,还是你自己点燃了凤栖宫想嫁祸给裕王?”皇帝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只要他能戳破林清染的谎言,就证明昭嫔腹中的孩子还是他的。 见此,林清染心下越发寒凉,她只好从怀中掏出昭嫔的手帕,“父皇若不信,大可看看此物。” 皇帝从她手里接过展开,便见那帕子上绣着一只云雀。 林清染接着说:“父皇当年赏过裕王一副不值钱的云雀图,所以父皇应该比儿臣更清楚昭嫔绣的云雀是什么意思。” 也怪她记性不好,看见这方手帕时才想起自己当年受伤被裕王带回府时,他府上的那副云雀图,而给赵泽川父亲那封盖有云雀印鉴的信件,自然也出自裕王之手。 随即那宫人也走上前来将昭嫔私通一事和盘托出。 皇帝气极了,还没开口又听她道:“还请父皇宣贺御史入内,他那有太子落水的真相等着告知父皇。” “给朕宣!”他大吼一声,将那手帕恶狠狠地丢在地上。 贺行简带着伪装成长风的船夫应声入殿。 他刚行完礼,后头的船夫便跪地大声哭诉,“陛下饶命啊,草民一时鬼迷心窍收了裕王的好处,并答应他给太子殿下的船趁机扎一个窟窿,可事成之后裕王竟出尔反尔对草民追杀不已……” 贺行简在前面补充,“不仅如此,裕王还买通了那日太子妃身边的侍卫,以此诱太子殿下下水酿成惨剧。” “大胆!”皇帝额间顿时青筋暴起,“他竟然敢谋害朕的太子,杀了他,给朕杀了他!” 他又看向一旁早已没了魂的内侍,“拿纸笔来,朕的江山绝不能交到他手里!” “是……是。”内侍立即拿来纸笔递给他。 他提笔在纸上写下:裕王林予珩谋害太子,德行有亏,不宜继承大统,即刻斩立决,另封皇孙林怀章为太孙,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贺行简为右都御史兼太傅…… 顾着皇家清誉,他并没有写昭嫔一事。 写着写着,皇帝突然停顿下来,“端阳,朕要你在此立誓,对皇位绝无觊觎之心。” 林怀章眼下还年幼,他要尽可能为他扫除未来的隐患。 可这话在林清染听来却是寒心之至,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父皇非要如此对儿臣吗?” “从当年满月宴的茶水,到后来屹州,沧州的追杀,父皇看在眼里却不闻不问,儿臣当时还以为父皇只是不喜儿臣,便任由儿臣自生自灭……” “可之后父皇给贺御史连升两级,把章儿交给儿臣抚养,儿臣终于明白了,父皇是想逼儿臣,逼着儿臣去夺权,更逼着裕王除掉儿臣……” “可是父皇,儿臣也是您的女儿,您为何要逼儿臣与兄弟姐妹们同室操戈,为何要逼着儿臣去走这么一条不归路啊父皇……爹爹!” 若没有贺行简,她怕是早就万劫不复了。 她趴在皇帝床头突然大喊一声,皇帝一时有些失神,竟把她看成了幼年时的模样,他记得小时候的林清染就是这样趴在自己床头叫爹爹的。 皇帝伸手想去抚摸她的头,林清染却平复情绪躲开并向他行礼,“儿臣方才失礼了,还望父皇恕罪。” 他的手不觉悬在半空中,而后又无力垂下。 贺行简适时行礼道:“陛下,臣愿代殿下立誓,若殿下将来有不臣之心,臣便即刻被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贺行简,你……”林清染震惊不已,皇帝则摆摆手,“罢了,罢了,你们都退下吧,臣乏了。” “是。”二人应声。 待将林怀章从里间接出时,皇帝已然躺在床榻上没了气息。 内侍哑着嗓子唱道:“陛下!驾崩了……” 外头,林予珩还在满心期待着立自己为太子的旨意到来,因此看见林清染与贺行简从里面出来时,他整个人都傻眼了。 而内侍宣读的圣旨更是击垮了他最后一道防线,“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会立他为太孙,我要见父皇,我要问个清楚!” 此时的林予珩再也没有往日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林清染懒得听他废话,直接叫人将他拉下去。 此时外头突然冲进来许多侍卫,“我看谁敢动裕王殿下!” 一旁的朝臣们顿时慌了神,四处乱蹿。 “大胆!”林清染厉声,“父皇刚刚殡天,裕王就打算灵前谋反吗,来人!” 她一声令下,顿时有更多披甲之人靠近他们,有眼力好的大臣瞬间认出,为首之人是王将军与盛崇明,“盛家军,是盛家军来了,我们有救了!” “不可能!”裕王还想垂死挣扎,“盛家军明明早就……” “你错了。”林清染打断他,“盛家军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说完,裕王带着满眼不甘被带了下去,年仅六岁的小太孙林怀章于灵前即位,宫变自此告一段落。 第二日她与贺行简来到地牢,便见裕王颓然坐在角落旁。 “二哥。”林清染唤他,“你也重生了,对吧?” “是。”林予珩缓缓走近他们,“只可惜最后赢的人是你。” 他一点也想不通,明明自己谋算至此,为什么还是输了。 “因为你算计了太多人。” “太多人?”他冷笑一声,“二妹妹你不也算计了淑贵妃母女与赵家,我们都是在向上一世的恶人寻仇罢了,你我又有什么区别?” 闻言,林清染一时愣住,林予珩却看准机会从袖中取出一把短匕隔着牢门朝她刺去! “殿下小心!”贺行简眼疾手快将她护在怀里,背后却被他刺中。 她终于回过神来拔下头上的簪子一举刺中林予珩的心口,大吼道:“可太子与太子妃没有对不起你,你唯独不该害死太子,并利用苏家的野心逼死太子妃!” 林予珩缓缓向后倒去,林清染也终于问出了她困惑以久的问题,“且你已经重生了,当年我扮做许夕儿被追杀时,你又为何要救我?” 听她这么说,林予珩总算想起这件事,当年他提前赶到只是为了想给她收尸再借机扳倒淑贵妃来着。 但他等着等着,又突然想起当年秋猎时她替他解围,便心想就当是还他一个人情算了。 而此时林予珩慢慢闭上双眼,他心中所想也再没人知道…… 两个月后贺行简背上的伤堪堪养好,胡阁老致仕,贺行简接任内阁首辅一职。 是夜,他照常缠着林清染,“殿下明明答应臣事情告一段落就让臣为驸马,可臣怎么感觉离殿下越来越远了?” “不急。”林清染亲了亲他,“毕竟大晟如今比我更需要你。” 贺行简无可奈何,也只能低头吻回去,身下也开始蠢蠢欲动。 “现在恐怕不行……”林清染红着脸推拒。 “为何?” “因为……我有身孕了。” “真的吗?”贺行简的嘴角顿时咧到耳朵根,连忙去看她的肚子。 “真的,已经快三个月了,还不是你当时缠着我非要重来一次初见时的场景。”看着他那不值钱的样子,林清染突然觉得他就是一条大尾巴狗,可谁让她喜欢呢? (正文完) 番外一 孩子篇 四年后林怀章亲政,册封其姑母端阳长公主为皇长公主,摄政事,时年三十岁的贺行简致仕,正式被指为皇长公主驸马。 而贺行简成为驸马的第一年,夫妻二人就吵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架。 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左不过是这年冬天波斯国进宫朝见,陛下特地赐宴于使臣。 而林清染见天色昏暗且雪天难行,便派惊蛰回公主府去告知父子二人不必等她,可先行用膳。 是故年仅四岁的小世子贺铭便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准备用膳,却被其父亲贺行简拦下,“铭儿!” “爹爹,怎么了吗?”贺铭疑惑不解。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闻言,贺铭低头思索了一会才终于想起来,今日是二月十八,是母亲的生辰。 “孩儿想起来了,是母亲的生辰!” 听他这么说,贺行简甚是欣慰,“说的没错,那我们现在就去宫门口接你母亲,给她一个惊喜,如何?” “可是孩儿想先用膳……”贺铭小声抗议。 看见贺行简那锐利的目光后,只好点头表示答应,“那……我跟爹爹一起去。” 贺行简这才露出笑容,高高兴兴带着儿子坐上去宫里的马车。 此时外头飘着大雪,贺行简便为二人加了件大氅,拿着手炉倒也不觉寒冷。 待林清染出来时,时间已近巳时,父子俩已经等了快半个时辰,是故她刚上马车,贺铭便撒娇道:“娘亲终于忙完了,我们快回去吧,孩儿好饿。” “你没用晚膳吗,好端端的你们跑到宫里来作甚?” “没有,爹爹说想给娘亲一个惊……” “行简。”她突然有点恼,“我不是说了让你们先用膳吗,这么冷的天你为何要把铭儿带到宫里来?” 感受到她的怒意,贺行简也有点委屈,“可是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才想带着铭儿……” “所以你就让孩子饿着?”林清染直接打断他,“贺行简,你怎能如此意气用事?” 贺行简不说话了,贺铭见势不对立马打圆场道:“娘亲别说爹爹了,孩儿不饿,而且爹爹也没用膳……” 林清染的面色缓和了几分,“罢了,先回去吧。” 下了马车后,贺行简头也不回往自己府中走去,她忍不住问道:“贺行简你去哪?” “我回府去看看母亲,阿染与铭儿先行一步吧。” “好。”林清染应声,让贺铭吃完饭后却仍不见贺行简的身影,之后的第二天,第三天也是如此…… 当时间来到第四天时,贺铭终于跟林清染开口:“娘亲,爹爹他好像生气了。” “我知道。”过了这么多天,她再笨也反应过来了,贺行简这明显就是赌气回娘家了。 而她当晚说的话确实有点过分,尤其是当她看见贺行简准备送给她的耳坠时,愧疚感便更加明显。 “铭儿,我们去把你爹爹接回来吧。” “好啊!” 于是二人出了公主府径直进了贺府,遇见贺老夫人却被告知贺行简暂时不在,陪贺老夫人用完午膳后仍不见他的身影,林清染也只好先行回府。 可之后的第二天,第三天,她次次都不凑巧被告知贺行简刚刚出门,第四天她便干脆让人守在贺府门口,却发现贺行简根本没有出过门。 原来他这是联合贺老夫人在躲着自己,林清染心下了然,顿时有了主意…… 第二日,宫里便来人召贺行简入宫,说陛下有要事相商,贺行简不疑有他,坐上马车便进了宫。 林怀章的内侍却一路将他往莲花池边引,还说陛下已在那备好了宴席。 但当贺行简来到莲花池边,才发现林怀章的面前是一群波斯进贡的舞姬在翩翩起舞。 见他前来,林怀章立刻向他招手,“姑父来了?快坐。” 贺行简也只好硬着头皮坐下,尽量不去看那些舞姬,“敢问陛下说的要事是……” “先不说这个,姑父觉得他们跳得怎么样?” 他不想看,林怀章偏要他看。 贺行简只匆匆看了一眼又快速移开目光,吞吞吐吐道:“陛下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政事……” “不急,姑父先陪朕欣赏完这支舞再说。” 闻言,贺行简也只好不再说话,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怒气十足的声音。 “好你个贺行简,怪不得躲着不见我和铭儿,原来是与陛下在这看美人跳舞!” 贺行简与林怀章齐齐回头,便见来人正是林清染,她与林怀章还偷偷交换了个眼神,只可惜慌了神的贺行简没看见。 林清染痛心不已掉头就走,他赶紧起身追上去,“不是这样的,阿染,我没有多看一眼!” “这么说你还是看了?”她不依不饶。 贺行简自知理亏也不敢再反驳,只好先跟了上去,二人不知不觉便回到了公主府,而他还在吞吞吐吐地解释,“阿染,是陛下问我那些舞姬怎么样,我才匆匆看了一眼……” 房门已不知何时被人关上,林清染终于转过身来走近他,“我知道……” 她踮起脚尖去吻他,“所以行简,别生气了好吗?” 贺行简这才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伸手欲推开她,却被她缠得更紧。 贺铭的声音也适时响起,“爹爹,你回来了吗?” 贺行简一时愣神,竟被她推坐在凳子上,林清染还在催促,“快应他呀,不然他就要进来了。” 他自觉失态,只好开口回应,“嗯,你先去温习功课,一会我要检查。” “好。”贺铭脆声跑开。 贺行简却突然闷哼一声,他不用看都知道林清染抓住了什么。 她手下动作不停,并缓缓凑上去想吻他,被他扭头躲开。 见此,林清染轻叹了口气,“这次是我错了,行简,你送的耳坠我很喜欢。” 贺行简终于回过头来,“殿下当晚为何要说臣意……” 她自知理亏,便低头吻下去强行打断他的话,贺行简见她又想用这一招糊弄过去,索性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床榻…… 之后的半天时间里,林清染身上红痕遍布,不断颤声认错,贺铭隐隐约约听见动静还以为爹爹气得对娘亲动了手,嚷嚷着要去救娘亲。 而惊蛰红着脸赶紧拉住他,“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世子殿下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番外二 林怀章篇 而林怀章这边也没好到哪去,是夜,他的皇后找上门来,且那人还不是别人,正是盛崇明与胡令柔的女儿盛宁。 “臣妾拜见陛下。”她向他行礼。 林怀章走上前扶起她,顺势拉着她一起坐在龙椅上,将她圈入怀中。 “宁儿怎么来了?”他在她耳边呵气如兰,惹得盛宁一阵面红耳赤。 她却不好推拒他,只结巴道:“回陛下,臣妾……臣妾听说陛下今日召了波斯国的舞姬献舞……” “所以宁儿吃醋了?”林怀章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希望能在她脸上找出些不一样的表情。 倒也不为别的,只因他的皇后像谁不好,偏偏像了她的外公胡阁老,平日里一板一眼,动不动就嚷嚷着皇后是妻子,也是臣子,那模样简直就是个小阁老。 但林怀章很快又失望了,因为她赶紧把头摇成拨浪鼓说没有,还认真给他提建议,“陛下若是喜欢她,依臣妾看,可以封为美人侍君左右……” 闻言,他皱了皱眉,盛宁还以为他嫌这个位份太低了,便又斡旋道:“陛下若觉得不妥,也可以封其为婕妤,舞女出身低微,陛下大可等她有了皇嗣再加以晋封,这样朝臣们也不会有异议……” 林怀章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心想她难道不知道自己一直空置后宫不纳妃是为了谁? 她到底是个榆木脑袋还是真的不喜欢自己? 而盛宁这边也很委屈,二人成婚一年,她的肚子却仍未见起色,劝陛下纳妃的大臣又越来越多,她知道陛下对她好,可她也不想看着他子嗣凋零。 见他不说话,盛宁又从怀中拿出自己花了好几日才整理出来的名册放到他面前。 “陛下,这是京中所有适龄的世家女花名册和画像,其中不乏能歌善舞之人,陛下大可挑些合适的选入宫中陪伴陛下。” 林怀章手上瞬间青筋暴起,拿过那本花名册看也不看便直接拍在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这就是你这些日子忙着捣鼓的东西?” “是……”见他怒意不减反加,盛宁突然有些害怕。 林怀章却被气笑,“拿着你的东西出去,朕暂时不想看见你!” 她本还想说些什么,谁知内侍给她使了个眼色,盛宁也只好拿着东西先行离开承乾殿。 可离开后她越想越觉得不妥,索性拿着花名册跪在承乾殿前,那模样活像要死谏一样。 内侍眼珠一转,开口道:“陛下,冬日夜里寒风刺骨,皇后娘娘在外头跪着会不会……” “谁让她跪在外头了?”林怀章更气了,猛然冲上前推开房门便看见跪在寒风中拿着花名册瑟瑟发抖的盛宁。 他快速接过内侍手上的大氅给她披上,又将她打横抱起回到屋内,并吩咐内侍煮碗姜汤来。 “陛下,臣妾……” 盛宁还想再说些什么,林怀章却已经抢先一步堵上她的唇,与平日里刻意隐忍的他不同,今日的林怀章是真的气极了,不禁对她步步紧逼,盛宁连连退让,吻到最后两个人都喘息不已。 他将她抱到自己腿上质问她,“盛宁,你告诉朕,你是不是不喜欢朕才一直想把朕推给别人?” “说实话便可,朕不会生你的气。” 才怪,她要是敢说不喜欢,看他一会怎么收拾她! 二人现在的姿势有些暧昧,且他问得太过直白,盛宁又脸红起来,小声道:“喜欢的……” “你说什么?”林怀章是真的没听清。 她只好又凑到他耳边,“臣妾说喜欢陛下……” 谁料此言一出,盛宁顿时感觉有东西硌着自己,低头一看瞬间脸色爆红,偏偏林怀章也意识到了,还死死按住她不让她走。 “那贺铭呢?”他若无其事继续问。 他记得当年他们三人一起听姑父的讲学时,她就与贺铭走的近些,因为贺铭只小她两岁,而自己整整大她四岁多。 当时可把他愁坏了,所以她十八岁时自己便迫不及待立她为后,倒也没问过她愿不愿意…… 盛宁想不通这跟贺铭有什么关系,但还是老实回答:“臣妾跟贺铭弟弟他……” 林怀章瞬间不满,猛然动了一下,“贺铭弟弟?” 盛宁红着脸安抚,“是小贺大人……臣妾跟小贺大人只是昔年同窗……” 当时贺大人交代过林怀章是陛下,所以她一言一行都不敢逾矩,而贺铭是贺大人的儿子,自己有时去拜访贺大人会凑巧碰见他,怎么到了林怀章嘴里却成了二人不清不楚似的。 “那这个花名册呢?”他继续问。 “是臣妾听宫人们说朝堂上最近关于皇嗣的风声大,而臣妾又迟迟没有身孕,所以……” “所以宁儿到底有没有吃醋,宁儿想到日后朕可能会与别的女人同床共枕时有没有难过?” “陛下,臣妾是皇后,不能……” “你是皇后,也是朕的妻子,朕是你的夫君,现在朕只问你有没有?” “有……” 她终于有了些别的情绪。 林怀章对她那么好,她怎么会不吃醋呢?今日听他传召舞姬时,她就心揪的厉害。 这头林怀章终于轻笑出声,吻了吻她后又解释道:“朕不喜欢那舞姬,只是姑母托朕帮个忙。” 说着,他拿出林清染的手信给她看,盛宁这才松了口气,却不知林怀章已经悄然逼近她。 他将她转身对着桌案,自己又在她背后拿出花名册摊开在她面前,“宁儿现在告诉朕,她们哪里不好,哪里不适合朕?” 盛宁这才发现二人的亵裤不知何时…… 但林怀章的动作解答了她的问题,他故意逗弄她一下,“快说啊,宁儿。” 盛宁身子一颤,闷哼一声看着花名册道:“这个不会唱曲,不适合陛下……” “这个不会作诗,不适合陛下……” 她每说一句,林怀章便用实际行动奖励她,盛宁被磨得没了性子,他却突然说:“但这一个琴棋书画俱佳,朕觉得让她进宫应该合适。” “不合适……”盛宁看不见身后他狡黠的笑容,只下意识拒绝。 “为何?” “因为她没有臣妾这般喜欢陛下……”她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 林怀章闻言更是发了疯般的奖励她,“宁儿,你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久吗?” “陛下……” 意识到她支撑不住,林怀章索性抱起她走向床榻,“叫我夫君。” 她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夫君……” 确定了她的心意后,林怀章终于没了顾忌,在他坚持不懈地耕耘下,盛宁终于在两个月后被诊出喜脉…… 番外三 林予珩if线(未重生版) “父皇,儿臣想娶阿兰为妻。” 宫宴上,突厥进贡的舞姬献舞结束后,林予珩突然向皇帝跪地行礼,如是说道。 那日他经过后花园偶然救下欲被使者教训的她,从此二人便熟络了起来,怎料昨日夜里,她忽然向自己表明心意,他才发现自己也是喜欢她的…… 但皇帝眉头一皱,并没有马上答应,因为他也有意将那个舞姬纳入宫中。 重生归来的林清染自然明白其中关窍,且有意帮自己这个一直活在阴影下的二哥一把,便道:“父皇,二哥难得跟您开口一回,趁着今日高兴,父皇何不成全一桩美事?” 太子与太子妃也在一旁附议,“是啊父皇,二弟今年二十有一,父皇也该为他选妃了。” 见皇帝还是不说话,阿兰便自顾自上前跪在林予珩身边行礼,“陛下,民女想侍奉在裕王殿下左右,那怕做他的妾室也心甘情愿。” 闻言,皇帝终于忍不住拂袖而去,几个月后倒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众人也只当他是默认了,反观裕王府这边,裕王与王妃阿兰的感情却是越来越好,才成亲四年二人便已有了一个三岁的女儿,名唤林芷。 又是一年太子妃生辰,苏氏特意在宫中举办宴席,还派人给裕王夫妇送了请帖。 自那年宫宴后,他们二人便没再进过宫,如今带着林芷进宫的路上还有些忐忑。 入了宫门,夫妻俩光顾着去拜见太子与太子妃,浑然不觉林芷已独自走到了承乾殿门前。 此时皇帝正在午睡,外头有内侍守着,想进去看看的林芷自然而然被拦了下来。 “你拦我做什么,快让我进去!” 林芷这孩子也不知是像谁,随心所欲惯了,眼下被拦住自然不悦。 内侍见她的衣着打扮还以为是哪位大臣的孩子,一时之间也拿不准主意,反而被她钻了空子一溜烟跑进去。 “陛下还在睡午觉,小祖宗你快出来啊……”内侍只好跟上去轻声阻止她。 “我才不,我要看大龙。”林芷朝他做了个鬼脸。 内侍还没想到她说的大龙是什么,林芷就已经掀开帷幔来到皇帝面前。 他本想冲上去把她拉过来,又怕吵醒皇帝,只好压低声音,“小祖宗你看,奴才这有糖糕吃。” “我不要。”林芷摇了摇头,转身去看睡着的皇帝。 内侍还以为她要捣乱,赶忙冲上去想把她拉走,情急之下却绊了一跤,彻底把皇帝吵醒了。 “怎么回事?”皇帝猛然睁眼,语气有点不太好。 “啊!”林芷见他睁眼,突然大叫一声,“大龙醒了!” 皇帝一愣,倒忘了理会跪地求饶的内侍,只看向林芷道:“什么大龙?” 他总觉得这个孩子有些面熟,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是谁。 林芷却说:“你就是大龙呀,爹爹说住在承乾殿的人就是真龙天子,那你不就是大龙吗?” 皇帝被逗笑,“有意思,你的爹爹是谁?” 估计是哪个大臣吧,竟然敢放任自己的女儿跑到承乾殿来打扰他午睡,看他一会怎么收拾他。 他终于看向内侍,内侍答不上来,正想请罪又听她道:“我的爹爹是裕王!” 裕王? 皇帝想起来了,几年前自己好像赐了个舞姬给他做王妃,之后父子二人就再也没见过了。 想到这儿,他顿时没了笑意,开口吩咐内侍,“去把裕王夫妇二人叫来。” “是。”内侍忙应声退下去找人。 皇帝又开口:“我是你皇爷爷,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芷,原来您就是爹爹说的皇爷爷,皇爷爷您会保护我吗?” “你为什么这么问?”皇帝面露不解。 “爹爹说皇爷爷会保护天下万民,所以皇爷爷是不是也可以保护我?” “当然可以。”他瞬间来了兴致,“你爹爹还说什么了?” “爹爹还说皇爷爷的骑射很厉害,太子叔叔的骑射就是皇爷爷亲自教的。” “没错。”皇帝点了点头。 林芷却有些不满,“那皇爷爷为何不教教爹爹,爹爹上回带我骑马都差点把我摔了。” 他一时无话,内侍也终于把裕王夫妇找来,林予珩见林芷站在父皇身边顿时慌了神,跪地行礼道:“儿臣叩问圣躬安。” “朕安。”皇帝一见他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二人看的什么孩子,竟让她跑到承乾殿来胡闹。” 阿兰立刻认错,“是儿臣没管教好女儿,还望父皇恕罪,阿芷,快过来。” 林芷闻言皱眉,“皇爷爷偏心!” 她此言一出,林予珩都被吓坏了,赶紧制止她,“阿芷,你胡说什么,还不快向皇爷爷道歉!” “朕怎么偏心了?”皇帝没理会林予珩,语气又软了几分,宫里有那么多孩子,她还是第一个敢说他偏心的。 “皇爷爷不仅不教爹爹,还吓爹爹,而且怀章哥哥和盛宁姐姐可以去上贺大人的课,偏就我不行,皇爷爷还说我胡闹……” 皇帝哑然失笑,抱起她坐在自己怀里,“好好好,你这孩子,到底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敢控诉朕?” “当然是皇爷爷呀!”林芷在他怀里狡黠一笑,“皇爷爷是大龙,我自然是小龙。” “阿芷,快住口!”林予珩被她那大不敬的话吓了一跳,忍不住呵斥她。 “你才住口!”皇帝冷声怼回去,“大龙的孙女自然是小龙,阿芷说的没错,阿芷也想去听贺大人讲学吗?” “当然想!”林芷点头如捣蒜,“而且阿芷也想跟皇爷爷学骑射。” 闻言,他有些惊讶,自己那些儿女见了自己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一点乐趣也没有,好不容易有了太孙,谁知那孩子也跟他那太子爹一样像个小大人,更加无趣。 如今见了林芷,才总算知道天伦之乐是这种感觉。 “好啊!”皇帝欣然答应,“那阿芷以后要日日早起进宫来给皇爷爷问安,你要是能坚持住,皇爷爷就教你。” 他又看向林予珩夫妇二人,本想沉声说点什么,林芷却瞬间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要护着她父母,皇帝也只好软下声音,“你们二人有空也多进宫坐坐吧,免得阿芷到时候学累了哭着喊着要找爹娘……” “是,儿臣多谢父皇!”夫妇二人受宠若惊,连连道谢。 “阿芷才不会哭!”她又生气了。 皇帝拿她没办法,抱起她往外走去,他想她知道这个孩子像谁了,“好好好,阿芷跟皇爷爷一样厉害,阿芷才不会哭,皇爷爷现在就带你去宫宴吃好吃的。” “还有你……”皇帝突然转了话头,“一会宫宴结束后跟朕来练马场一趟。” 林予珩想了半天才听懂父皇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赶忙跪地行礼,嘴角的笑容再也掩饰不住,“是,儿臣定当谨记父皇教诲!” 望着父皇抱着林芷其乐融融的背影,林予珩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悄然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