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爷的心尖宠》 第1章 俊美驸马要自杀 李元柔病死了。 再度醒来,睁着朦胧的大眼睛打量着眼前陌生的一切。 头顶雕花大床棱,身盖柔软大锦被,窗边红木梳妆台,台上昂贵首饰盒,屋中四方八仙桌。 哦么,穿越了…… 她穿成了大越国的二公主,与她同名,李元柔,封号山阳公主。 李元柔内心一顿鄙夷,好一个山羊公主啊,这封号可真是…… 不重要! 颜狗的她一把撩开床幔踱步于梳妆台前,仔细端详镜中那张脸。 柳叶眉桃花眼,樱桃小嘴鼻梁挺直,瓷白的肌肤吹弹可破,是一张可盐可甜的脸。 嗯,完美,她很满意。 目光一扫,她睁大眼睛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首饰。 金银玉饰应有尽有,无不巧夺天工,精致非凡。 强烈的视觉冲击直叫她双目放光,李元柔忍得极其辛苦才没有啧啧出声。 她不禁窃喜,真是上天垂怜啊。 前世吃够了苦,眼一闭,一睁,好日子这不就来了吗。 守门丫鬟听到动静,推门而入。 “公主,您终于醒了,奴婢伺候您穿衣,咱们赶紧去接驸马吧。” 啥?驸马? 李元柔错愕地看着她的贴身婢女,大丫。 “公主您又忘了,昨日圣旨就下了,您前夜将驸马刺伤,驸马回了驸马府,朝中大臣接连上折子弹劾您,陛下那里顶不住了。” 李元柔瞠目结舌,她脑子里没有这个记忆啊。 大丫见她不动,又急急开口:“公主您这是老毛病又犯了,时间紧急,咱们还是速速动身,奴婢在路上跟您说吧。“ 李元柔木讷地应了一声,就被前簇后拥着梳洗打扮一番,踏上了去驸马府的路。 原来,这山阳公主跟她李元柔一样,也是个病秧子。 不过这个山阳公主得的是怪病,会无缘无故昏迷,醒来就忘事,甚至有时候一觉睡醒也忘事。 这次昏迷月余不醒,皇室一急之下为她选了驸马冲喜,还真给她冲醒了,结果她醒了没多久就把那大冤种驸马刺伤了。 李元柔在路上将基本情况也了解了个大概。 公主本乃天家女,身份尊贵,驸马需以公主为尊,但是她这驸马可了不得,乃是一商贾巨富,大越国连年征战的军饷和赈灾款项都是他赞助的,名声在外。 这也是为何公主贵为一国帝姬却还要屈尊降贵亲自登门的原因。 总之就是商人虽卑贱,但是有钱的驸马——萧洛白,他不卑贱。 浩浩荡荡的队伍来到驸马府门前,李元柔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 她一身绫罗绸缎,翠绕珠围,端的是一个雍容华贵,大气非凡。 那门前下人扫了一眼,随即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毕竟公主不喜驸马,府中人人皆知,而现在公主竟亲自登门了,莫不是又来找驸马爷的麻烦了? 守门下人片刻失神后大惊,随即就要进去禀报。 李元柔从容地抬了抬手令其退下,公主的范儿,轻松拿捏。 莫要惊慌,打枪滴不要,悄悄滴进门,让本公主看看这一路上大丫口中清风朗月的驸马是何方神圣。 守门下人悻悻退下。 李元柔跨进大门,一边走一边打量着。 她不禁问道:“不是富商吗?这府邸怎的如此寒酸。” 大丫回道:“府邸是陛下所赐……” 李元柔疑惑:“一国之君,赐府邸赐个这样小的?” 大丫垂眸:“陛下……穷……” 李元柔一噎,无言以对。 公主府一行人很快来到主院,李元柔吩咐众人守在门外,她没让任何人提前通报,直接过去推门而入。 萧洛白身着一身白色中衣,他一条腿曲起,一只手撑着微歪的额头,正慵懒地靠在床上看账本。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看清来人后诧异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神色。 他咳嗽了两声,音色低沉透着清冷:“公主恕罪,微臣有伤在身未能及时迎驾。” 嘴里说着恕罪却没有一丝请罪的卑微姿态,连动都没有动,傲娇的很。 而外貌协会李元柔根本没想那么多,她此时大脑一片空白,在见到人的一霎那就像被施了什么妖法一样,定住了。 只见眼前这人身姿颀长,虽有伤在身却不减俊逸,尤其那双大长腿又长又直,她用眼睛丈量着,目测这身高得有一米九。 人看上去有些虚弱但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类型,肩膀宽阔,应是会些武功,五官棱角分明,眉飞入鬓,眼眸漆漆,一头如锻墨发只用一根丝带束起,搭配身上穿的白衣,李元柔只觉这是谪仙之姿啊。 她一时有些怔忡,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她定了定心神,但由于被美色洗了眼睛所以好感倍增,言语上都更柔和了一些:“驸马的伤可好些了?” 萧洛白又闷闷咳嗽了两下想坐起身来,李元柔直接踱步至床前想扶他一把,但是走过去了又不敢碰他。 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触碰。 她扯了扯嘴角道:“今日本公主亲自来接你回去,驸马?” 她扬高了尾音,等待回答。 萧洛白斜睨了她一眼,英俊的眉眼透着冷意,面带讥讽。 他冷笑一声:“公主殿下日前才将微臣刺伤并誓与微臣势不两立,今日又要微臣回去,是为哪般?” 李元柔心下一沉,眼珠子乱转开始组织措辞。 她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心虚开口:“本公主若说是一场误会……” 她说不下去了,她自己都不相信。 果然,萧洛白凉凉地扫了她一眼,嘴角噙着一抹不屑与嘲弄,似是在给她台阶下一样说道:“微臣伤口还未愈合多有不便,恐无法侍寝,劳烦公主白跑一趟,微臣在这府中静养即可,公主请回吧。” 侍寝俩字一出,李元柔的脸唰的就红了,她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单纯的来接你回去,无需你侍奉我……” 她声音越说越小,自称都改成我了,整张脸更是如煮熟的虾子一样通红,来之前的自信满满已经淡然无存。 萧洛白看她这副窘迫样子与平日的嚣张跋扈截然不同,他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账册狐疑地打量着她。 李元柔见他看过来,当下便又正了正神色。 她目光坚定真切地保证道:“你放心,回去本公主另给你辟一个院子,你就在你的院子里,我们相敬如宾互不打扰。” 萧洛白狭长的眸子里逐渐出现细微的变化,看向李元柔的眼神里夹杂了一抹审视。 他唇畔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相敬如宾?互不打扰?” 李元柔此时早已心猿意马,把公主的什么高贵端庄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她愣愣点头。 萧洛白讳莫如深凝视着她,仿佛要透过她的皮囊看穿她的灵魂。 他沉吟片刻,轻声开口:“你会唱童谣吗?” 李元柔:“啊?” 李元柔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圈了,心下开始胡思乱想。 啥情况? 这萧洛白怎么突然问这个? 这算什么问题? 她诚实地摇摇头:“不会。” 萧洛白望过来的双眸漆漆幽幽深不见底,他自嘲地冷笑一声,缓缓开口:“公主请回吧,微臣在这驸马府中静养便可。” 萧洛白低下头翻起了账本,不再看她,赶人之意非常明显。 李元柔也不跟他周旋,装模作样地扶了扶头上的发钗便往外走,越想越生气。 他牛什么!空有一身皮囊而已,本公主不稀罕! 本公主要躺平好好享受人生,男人只会影响本公主拔刀的速度。 本公主驾到,男人统统闪开! 路过桌边时看到一张纸,她飞速地扫了一眼上面的字: 香桂落尽子归啼, 惆怅闲宵思堪迷。 遥想玉人情事远, 音容魂似隔桃溪。 这啥意思?看不懂。 看不懂的一律视为对方有文化! 想不到这萧洛白并非空有皮囊啊,还是个文化人。 咦,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她努力眯着她的近视眼,强行聚焦视力。 还是看不到。 趁萧洛白在低头看账本,她极快地用手一抓,脚步加快,堪称有些狼狈地夺门而逃。 床上的萧洛白皱了皱眉,并未理会。 李元柔奔出门去,大丫见她神色有异,不禁问道:“公主怎如此形态,可是驸马爷不肯回去?” 李元柔袖子里揣着刚偷来的赃物神色慌张,眼神飘忽,她快速道了句:“回去再说。” 而后又加快了脚步,生怕萧洛白出来将他抓住。 有惊无险地上了轿子,她小心翼翼掏出那张纸,这才看清下面一行清隽小字:繁华落尽,花谢花开,岁月无情,人间无味。 李元柔心下一惊,萧洛白这是要自杀! 她当即骇然,心下百转千回,开始站在萧洛白的立场感同身受。 萧洛白是被选中为自己冲喜的,所以他应该是被逼的,听说冲喜前还被皇室要走了大把钱财,刚一成亲他还被自己恩将仇报地刺伤了。 种种厄运接踵而至,萧洛白这是心灰意冷想不开了啊。 她越想越心惊,她们皇室这是迫害了一条无辜性命啊! 第2章 二请驸马 李元柔回来后大快朵颐一顿,把萧洛白抛到了九霄云外。 帅哥要自杀虽然有点惋惜,但是她也无能为力啊,人家都不鸟她。 而且那些事都不是她干的啊,她是假的,她只是个背锅的,她现在只想躺平当咸鱼。 李元柔沉浸在自己有钱有势没男人的美好的幻想里,两个丫头却是愁容满面。 大丫忧心开口:“驸马爷不回来,陛下那里怎么交待?” 另一名叫二丫的婢女出主意:“不若还跟从前一样,直接将人绑了来吧。” 大丫用手指敲了二丫脑袋一下:“驸马爷你也敢绑,你绑的走吗,驸马爷身边暗卫有几个你知道吗!” 二丫揉揉脑袋:“那能怎么办,他不回就不回吧,反正咱们公主已心有所属。” 大丫问她:“你是说那云王世子吗?” 二丫奇道:“公主不是喜欢何老将军家的小公子何文庭吗?先皇御赐的玉佩都被公主送予他了。” 李元柔八卦之心顿起,转头看着两个丫鬟问道:“所以,本公主到底喜欢谁?” 大丫噗嗤一声笑了:“公主您这话问的,奴婢怎么知道。” 随即大丫又叹了口气:“其实奴婢觉得驸马爷挺好的,君子端方,能文能武,丝毫不比何公子和云王世子逊色。” 正聊着,门外下人匆匆来报,陛下身边的福来公公亲自来传圣旨了,又是让李元柔去接驸马回公主府。 李元柔不情愿地接了旨,心想自己这个皇帝弟弟还挺在意她这驸马。 福来公公再次嘱咐:“公主殿下务必要将驸马爷接回府中啊。” 李元柔秀眉皱起:“本公主今日去过了,他不肯回来。” 福公公擦了擦汗,面带为难开口:“那公主便再去一趟吧,南方水患的赈灾款项还要仰仗驸马爷呢,公主就当是为了国家大义……” 李元柔想起什么,猛得一抬脸对福来开口:“对了,本公主想起来了,那萧洛白要自杀!” 福来被她猛一抬头的动作吓了一跳,听了李元柔的话后,他不甚在意地笑了:“公主就莫要打趣奴才了,不管谁自杀,驸马爷也不可能自杀。” 李元柔向前一步,紧张开口:“是真的,本公主亲眼所见,他说岁月无情,人间无味,不想活了!你们赶紧派人盯着吧,人若是真死了那可跟本公主无关啊,本公主可没有再对他做什么。” 福公公后退一步,与李元柔拉开距离,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公主就莫要借口推辞了,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将驸马爷接回来才是,那曹御史已经上了好几道折子了,陛下不胜烦扰,若是再不接回来,曹御史怕是要住进陛下的长生殿里去了。“ 福来说着摇摇头,一副不能为君分忧的自责样子。 李元柔不语,一副不太想去的样子。 刚去了一次,这还没过多久,又去?她不要面子的吗。 李元柔傲气地将头一抬,霸气开口,表示不去。 福公公看了看她,又指了指她手中圣旨:“公主,您已经接旨了……” 李元柔一愣:“呃……” 对哦,接了旨就说明同意了,就得去…… 她不好意思地呵呵笑了两声,目光眯起看向福来,小心翼翼地询问道:“福公公,本公主现在若是把这圣旨退回给你……你看还来得及吗?” 福公公浑身一震,紧急后退两步,极快地说了一句:“奴才告退!”然后飞一样跑了起来。 李元柔圣旨撤回失败。 她咬了咬牙,内心疯狂为自己找理由:既然享了这山阳公主的尊荣,她的黑锅自然也要一并背下,都是为了日后的荣华富贵…… 她心一横,又踏上了去驸马府的路。 李元柔心想,算了就当做好事了,那驸马容貌俊美又多金,若是哄好了日后养在府里看着养养眼也是不错的,没准还能让他拿银子孝敬自己。 堂堂一国公主二次亲临,萧洛白再不应允就说不过去了,是以李元柔走到驸马府主院的时候,府中已经开始收拾了起来。 李元柔眉目温和地跨进寝屋:“驸马,收拾好了吗?” 屋中无人。 桌上零散着几张纸不知是没来得及收拾还是不要了,李元柔好奇地歪头看过去,又是诗? 初冬寒夜银河静, 月明深深院中庭。 红烛半条残焰短, 何时休遣梦相萦。 虽然不懂,但是看起来有些悲凉。 正想着,大丫进来禀报说驸马在阁楼。 李元柔应了一声,回头又看了一眼桌上纸张,迈着缓慢的步子向阁楼而去。 萧洛白立于阁楼的栏杆处,一身月白色长袍迎风而立。 一阵风来,衣袂飘飘。 他头戴玉冠,身姿挺拔,足以堪称一句玉树临风。 虽脸上犹带病容,却不减一丝风采,翩翩君子,光风霁月。 倘若不是他站在栏杆前这一举动,定能迷得李元柔五迷三道,而此时李元柔是大惊失色的,她觉得萧洛白正在跃跃欲试,下一刻要跳下来了。 李元柔深吸一口气,噔噔噔跑上楼,惊慌中大喊一声:“有事好好说,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救人心切让心地善良的她无可选择地抱住萧洛白的腰身。 萧洛白身体一僵,随即了然,轻笑一声:“公主以为我要自尽?” 李元柔两个手臂的力量又收紧了些:“难道不是吗,若不是本公主上来,你已经跳下去了吧。” 萧洛白掰了掰她的手,竟然没掰动。 李元柔咬着牙用力抱紧,不知道的大概会以为她要将人勒死。 她急促开口:“好死不如赖活着,人生除生死外无大事,你要好好活着啊!” 见萧洛白不说话,她又郑重劝道:“没什么过不去的,人生短暂,一定要善待自己。” 萧洛白微拧了拧眉,晦涩双眸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月华之光,拍了拍她的手:“松手吧。” 李元柔整张脸贴在他的背上,咬牙坚持再次使出浑身解数收紧了力度:“你答应我保证不寻死,本公主就放开。” 萧洛白云销雨霁般笑了一下,如黑暗中拨开云雾见天日一样,眉眼都染上了一层瑰丽,他轻声开口:“好,答应你。” 答应你啊,十年前就答应过你了…… 他眼眸幽幽似藏下百纳山川,深邃而神秘。 萧洛白微微勾了勾唇,解释道:“我没有要寻死,只是过来吹吹风想些事情,这阁楼的高度,即使跳下去也摔不死。” 李元柔一愣,看了看阁楼高度,尴尬地讪笑一声,松开因用力过猛而隐隐发麻的胳膊,两条手臂晃了晃又甩了甩,尴尬一笑:“咳咳,想事情啊,你早说嘛,想完了吗,想完了就下去吧。” 萧洛白微转过头,视线落在她的眼睛上,漆黑的眸子里突然漫上一丝温柔:“想完了。” 他唇角弯了弯,竟牵住了李元柔的手。 李元柔在惊诧中被他牵着下楼,手心掀起一阵细密的过电。 被帅哥牵手的感觉很带劲啊。 虽然她的躺平计划中没有男人这一项,但若是萧洛白,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萧洛白转头看着怔愣的李元柔,薄而淡的唇又弯了弯,低笑一声:“公主殿下,走吧,都打点好了。” 李元柔本来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这次萧洛白如此通情达理,明明上一次还横眉冷目来着,这才多久,态度转变竟如此之快。 莫非是刚才被自己感动了? 有可能…… 她心里腹诽着,面上不动声色,腿脚却诚实地被他牵着走。 她垂眸窥探,温热的大手将她的手包住,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头滋生,李元柔面上染了薄薄的绯色。 萧洛白觑了她一眼,眉梢微挑,眼中闪过一丝异光。 李元柔又偷瞄了萧洛白一眼,忍不住问:“你不怪本公主伤你了吗?” 萧洛白淡淡一笑,声音低沉:“公主殿下不是已经亲自来迎了吗,微臣岂有不原谅之理。并且公主现在对微臣的态度……” 他顿了顿,凤眸一挑,意味深长地道:“很是特别。” 二人携手上了马车,相对而坐。 本来萧洛白是要拉她坐自己身边的,李元柔不好意思,挣开了他的手坐去了对面。 萧洛白看了看她,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 马车徐徐前行,相顾无言,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李元柔用余光窥了萧洛白一眼,萧洛白在闭目养神。 “公主可以大大方方地看。”萧洛白闭眼道。 李元柔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扯了扯嘴角,心想这萧洛白是二郎神吗,长了第三只眼睛不成? 突的一声嘶鸣,马车急急顿住,李元柔一个不稳,惯性使然向前扑去。 她的头埋进萧洛白双腿上,鼻子直直地磕了上去,疼得她眼泪在眼眶打转。 社死! 萧洛白揶揄地看着她:“公主殿下这就等不及要投怀送抱了吗?” 李元柔此时正跪在地上抬着头泪眼朦胧望着他,可不就是像极了投怀送抱吗。 李元柔哪里听不出来他是在取笑自己,可是偏偏无言以对,她爬起来愤怒地撩开车帘,大声质问道:“怎么回事!” 大丫上前:“公主,刚有个孩子突然跑出来,还好车夫及时勒马,没有撞到人。” 李元柔呼出一口浊气,放下车帘。 萧洛白饶有兴致地打量她一眼,云淡风轻地询问道:“公主幼时可曾也这样冲撞过他人车架?” 李元柔怒气冲冲回道:“没有!” 萧洛白眸中的光暗淡下去,不再开口。 到了公主府门前,萧洛白率先下去,将正要上前扶李元柔下车的大丫挡住,他目光一凛,极快地瞪了大丫一眼,大丫被他凌厉的眼神吓得一个哆嗦,急忙退后。 萧洛白伸手将李元柔扶了下来。 李元柔面上一热,迅速收敛心神,抽出手,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院子已经安排好了,让你的人帮忙把东西搬进去吧。” 李元柔强自镇定地理了理衣袖,迈着从容的步伐进了府,她是公主,她不能被美色所惑,她要端起来。 第3章 腹黑之人 总算将人接了回来,李元柔卸下一身疲惫,准备愉快地干饭了。 传了晚膳,丫鬟婆子鱼贯而入,珍馐美馔上桌,丰盛至极。 名为胖丫的圆脸婢女甚是讨喜,脸上肉嘟嘟,一边介绍菜品一边为李元柔布菜。 李元柔极其享受,躺平正式开始! 吃的正高兴,门外不太友好的训斥声传来:“李元柔,你竟胆敢刺伤自己的驸马!” 随即见一女子手拿红木戒尺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来人长相大气,眉眼昳丽,纤细的身躯往那一站,自带着一种扑面而来的凛凛之气。 丫鬟仆从跪了一地,齐声喊道:“长公主!” 红木戒尺一指,李元柔条件反射一般惊慌失措,手中夹着的一块排骨啪嗒掉在地上,嘴里不由自主就喊了一声:“长姐。” 然而来不及多想,戒尺就向她身上招呼了过来。 李元柔“嗷”的嚎了一嗓子就蹦了起来,捂着身上被打疼的地方满屋乱窜。 端庄尽毁,形象全无。 丫鬟们心照不宣都自觉退出门外躲得老远,无一人敢上前,仿佛对此情况已是司空见惯。 而身后女子追着她打得那叫一个痛快,几乎打的每一下都没落空,嘴里还不断输出:“才两日不管你,你便目中无人胆大包天,竟敢光明正大持刀伤人,你别跑……” 李元柔一边跑一边嗷嗷惨叫:“我不跑等着你打我吗?” 就这么你追我赶围着八仙桌跑了几圈,一个嚎累了,一个打累了,二人气喘吁吁隔桌相望。 李元柔泪眼朦胧,戒备地盯着对面女子。 那是她的亲姐姐,大越国长公主李元陶,封号徽阳公主。 她很想嗤笑一声,呵,灰羊公主。。。 可她现在笑不出来,因为大灰羊正用红木戒尺指着她。 眼看着戒尺又要挥舞起来,李元柔一咬牙往门外跑去,正撞上要进来的萧洛白。 她惊慌地看了一眼后面举着戒尺的长姐,一个转身猫在了萧洛白身后。 长公主左右开弓,戒尺毫不留情落下,都被萧洛白张着双臂,眉眼含笑一一接下。 长公主怒气冲冲开口:“萧洛白,你让开,本公主是来为你撑腰的。” 李元柔紧张地揪着萧洛白的衣服吸了吸鼻子,央求道:“别让,别让,她打人太疼了。” 萧洛白微微转头看了看躲在自己身后满面泪痕的女子。 他唇角勾了勾,面不改色开始撒谎:“长公主误会了,我与柔儿那日是嬉闹中不甚误伤,如今已冰释前嫌。” 李元柔被他这一亲昵的称呼叫得怔了一下,诧异间抬头正对上长公主投来的质问眼神,她立刻小鸡啄米一样重重点头。 长公主狐疑地打量着二人:“那你二人为何不一同用膳,听说还分了院子。” 李元柔躲在萧洛白身后眼珠子乱转,想着怎么组织措辞搪塞过去,就听萧洛白开口道:“伤口未愈,不方便。” 长公主霸气反驳:“伤口未愈才更应该住一起,方便照顾。” 她说完,也不等两个当事人表态,便指挥起院子里的丫鬟仆从去青竹园将萧洛白的东西搬过来。 李元柔刚冒头:“唉?长姐……” 话没出口,戒尺已指到眼前,她头一缩,又躲到了萧洛白身后。 眼见着萧洛白的东西都被搬进了青梅园,长公主满意地点点头,苦口婆心地嘱咐道:“你二人已成婚,要好好相处知道吗?” 李元柔嫌弃地撇撇嘴,表示不屑。 却听萧洛白开口道:“微臣谨记。” 李元柔:唉?? 长公主点点头,优雅地扶了扶并不凌乱的发髻和珠钗,慵懒地道了一句:“乏了,回府罢。“ 有人上前搀扶,带起一阵撩人的香气。 李元柔这才看清,两个美男傅粉施朱极尽华贵,比之女子还要妖娆,这是长姐的面首。 李元柔知道长姐的面首不只这两位,若是全都带来往那一站,堪称百花齐放千姿百态。 见李元柔盯着自己的面首瞧,长公主一把将李元柔扯了过来,揶揄开口道:“怎么?看上了?想要哪个直接开口,长姐送你。” 她说着,面上浮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偏头看了旁边的萧洛白一眼。 李元柔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萧洛白眉峰微蹙正盯着她,见她看过来,他眯了眯眼睛,看起来十分腹黑。 李元柔不由打了个激灵,讪讪笑了一声,拒绝道:“不了,不了,我消受不起,呵呵呵……” 长公主咯咯地笑了两声,对她喁喁私语道:“半月后长姐的生辰宴,你二人记得一起过来。” 她手拎戒尺,优雅退场,端的是一个高贵从容,优雅大方,与先前手持戒尺上下挥舞,状似梅超风的癫狂女子判若两人。 人都走了,李元柔转头冲着萧洛白尴尬一笑:“多谢你为我挡了戒尺……” 萧洛白面色一如既往地清冷,未答她的话。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拂去李元柔眼角未干的泪迹,缓缓吐出两个字:“哭包。” 李元柔怔了怔,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说不清道不明。 她有些促狭,转移话题道:“你怎么过来了?” 萧洛白面色如常,不辨喜怒,惜字如金地开口:“路过。” 李元柔皱起秀气的眉头,自己住的青梅园明明更靠里一些,他的青竹园再怎么走也不会路过青梅园吧…… 而萧洛白说完,便转身走了。 就这么走了…… 李元柔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不是说公主比驸马大么,为何她这驸马如此傲娇? 不重要,不影响自己躺平就行,她又指挥了下人将萧洛白的东西重新搬回青竹园。 身心俱疲的李元柔进了屋子倒头就睡,愉快地一夜无梦好眠。 而青竹园里,她却入了萧洛白的梦…… 梦中女童吓哭了,他嫌弃地吐出两个字:“哭包。” 她眉眼弯弯:“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别皱眉了,我给你唱歌吧,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 她笑靥如花:“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 她站在刚冲撞的长公主车架旁笑着冲他挥手:“萧洛白,记得来找我啊……” 长大一些的她躲在他身后揪着他的衣襟一脸紧张:“姐夫,帮我挡一下。” …………… …………… 心大的李元柔又过上了梦想中快活的日子,翌日一大早就起来带着大丫二丫出门了,信誓旦旦说要将这上京城好好逛一圈。 大越国上京城很是热闹,毕竟一国之都,举目则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金翠耀目,绮罗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 街边左右连接着数个摊位,叫卖声不绝于耳:“香喷喷的包子出锅咯,热腾腾的肉包子。” 李元柔被香味吸引着过去。 三人买了肉包子坐在摊旁桌边吃了起来,李元柔吃的比两个婢女加起来都多,她边吃边说:“这个味道不错,吃着感觉还有点熟悉。” 大丫道:“主子您别看这摊位简陋,这小店开的年头可长了,不过您以前不是从不吃这种小摊卖的吃食的吗?” “哦是吗?”她笑呵呵地道:“山珍海味吃多了,这种街边吃食反而独有一番滋味。” 吃完了,三人又寻了一酒楼听书喝茶,好不快哉。 “山阳公主,好巧啊。” 李元柔打量着说话的来人,长的还算俊俏,就是这一身酱紫色长袍打扮,头戴紫冠,跟那张有些稚气未脱的脸显得格格不入,像是在装老成。 这气质,根本压不住酱紫这样大气的颜色,若是萧洛白这样穿应该就好看多了。 那人又出声了:“公主?” 李元柔回神:“啊,你哪位?” 来人怔了一下:“公主又不记得我了?” 李元柔秀眉皱起:“嗯?” 大丫低头耳语道:“这是您之前喜欢的那个何小公子。” 李元柔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原来是自己的另一朵桃花,当下便饶有兴致地又打量起来。 不得不说这山阳公主的眼光还是可以的,这人虽然比萧洛白差点,但是这张脸生的还算俊俏。 何文庭见她记起,当下便熟稔地坐下,他微微倾身靠近李元柔,似要耳语几句,还未开口便被人提了起来。 李元柔诧异地看过去,正对上萧洛白冰冷的目光,他凉凉地吐出两个字:“过来。” 李元柔顿时有些不悦,当着外人的面对本公主呼来喝去,本公主不要面子的吗! 她还未说话,何文庭便开口了:“萧大人未免管的有点太多了。” 萧洛白未理会何文庭,只定定地看着李元柔。 李元柔强自镇定地挺直了腰杆:“没错,本公主与谁在一起驸马应该无权过问吧。” 萧洛白向她投去一个危险的眼神:“是吗?” 何文庭又抢答了:“当然,公主喜欢谁是公主的自由。” 李元柔:嗯?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怎么感觉哪里有些奇怪。 她还没纳过闷来就听萧洛白道:“公主心悦此人?” 何文庭抢答:“不错,公主确实曾表白于我。” 李元柔回神,急忙辩解到:“唉?不是,我没有……” 萧洛白眸中精光一闪而过,他冷笑一声打断她:“公主既然心有所属又何必多此一举将微臣接回公主府,微臣今日便还回那驸马府去吧,公主最好也通知宫里不要再下旨强接微臣回去了。” 李元柔一惊,刚把这尊大佛接回来,若是再走了恐怕宫里又要来人折腾她。 她急忙开口道:“别,不是,你先别回,本公主和这个人一点都不熟,一句话都还没说呢!” 何文庭面露焦急之色:“公主,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与您详谈。” 萧洛白盯着她,眼睛眯了一下,这个动作让李元柔有些发怵,她此时一个头两个大,只想走为上策。 李元柔恼怒地瞪了何文庭一眼,对萧洛白道:“本公主还有事,就不陪二位了。” 李元柔带着丫鬟逃也似的匆匆离去。 李元柔平复了一下心绪,又逛起了珠宝首饰铺子。 每进一个铺子李元柔都豪气地大手一挥:“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全部打包送去山阳公主府。” 果然买东西能令人心情愉快,李元柔内心戏十足,此刻又是不断感叹。 当公主就是爽啊,有钱就是爽啊,躺平就是爽啊,没有男人碍事就是爽啊! 她喜笑颜开兀自低头向外走着,迎面撞进一个宽阔的胸膛,一个不稳就要向后倒去,那人长臂一伸便将她拉入怀中。 一股好闻的凛冽香气灌入鼻腔,李元柔忍不住深嗅了一下。 一个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撞疼没有。 李元柔抬头,正对上萧洛白关切的眸子。 她脸唰得就红了,刚才自己是在做什么。 李元柔面露慌张,结巴开口:“没没……没……” 说完又是一阵局促地落荒而逃。 她暗恼,怎么到哪都能碰上萧洛白…… 萧洛白盯着李元柔的背影,眸中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狡黠,他对掌柜开口:“山阳公主所有没付银子的单子,找个眼生的,今日天黑前一并送去她府中要账。” 夜里李元柔洗漱过后正坐在桌边想事情想的出神,大丫拿着几张长长的账单来了。 李元柔狐疑地接过来看了一眼,随口问道:“这什么?” 大丫支支吾吾开口:“账房送来的,今日买的珠宝首饰还未结账,问问您要怎么办。” 李元柔惊愕抬头,瞬间拔高了音调:“今日买的东西还没结账?” 大丫为难地绞着手帕:“不止今日,之前买的头面首饰也还欠着没给银子呢,今日那店家一并要账来了。” 李元柔如遭雷击:“怎么会?本公主一国帝姬,欠账?” 大丫低头小声嗫嚅:“先帝时期就奉行节俭,加上征战不断军资耗损极大,宫内一再缩减开支,您又素来喜欢珠宝华服,您看看您鞋子上的大东珠,一颗就要上百两呢,咱们公主府早就入不敷出了。” 李元柔哀伤地仰头望了望房梁。 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奔驰而过,将她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美梦踩了个稀碎。 说好的荣华富贵呢,吃喝玩乐呢,走上人生巅峰呢,都像肥皂泡一样,啪的一声,全没了。 李元柔埋怨大丫二丫怎么早不跟她说,怎么不阻止她买买买。 两个丫头很是委屈,声称并不知道公主忘了这些,且她们有回劝了一次被山阳公主好个一顿骂。 李元柔顿时心头涌上无限愁苦,她让两个丫头帮着出主意。 二丫道:“驸马爷如此富有,不若跟他讨要一些银钱?” 大丫反对:“跟驸马开口,岂不是失了身份?” 二丫又道:“都是夫妻了,也不算有失身份吧?” 大丫轻哼了一声,继续道:“公主千金之躯,如何能屈尊降贵去开这个口?” 李元柔一拍桌子愤慨道:“没错,咱们做人要有骨气!” 她又看了看账单,刚才的气势一下就没了。 她崩溃地捂着心口,迈着沉痛的脚步,身形虚晃,缓缓移动到床边一屁股坐了下去。 所以她到底是接了个什么烂摊子,好日子还没过两天她就成了老赖? 第4章 蹭饭之路 李元柔晚上就做了梦。 她梦见自己问萧洛白借钱,虽然二人样貌都是孩童,但是她就是知道那人是萧洛白,她问他:“你有没有钱啊?” 李元柔觉得自己真是无耻,明明心里下定决心不借钱,这晚上一睡觉就梦见跟人家要钱了。 还是笑着要的,一点也没有难为情,她当下无比唾弃自己。 李元柔因为囊中羞涩所以不再出门,毕竟出门就要花银子。 她实现了真正的“躺平”,躺不住了就带着丫鬟在府中溜达。 好在公主府够大能徒步走上一天,只是入了冬,一片萧条,没什么可看的。 长公主的府上有一片梅林,不到下雪便能开花,景色绝美,想当年山阳公主立府时长公主就要送她一片同样的梅林,但是被拒绝了。 李元柔每每想起来都遗憾万分,可惜那时候她还没来,连追悔莫及的资格都没有。 行至廊下碰见了萧洛白的婢女小丫,李元柔好奇地问身边丫鬟:“为何萧洛白的婢女叫小丫?” 大丫说:“依奴婢看,驸马就是在有意迎合您。” 李元柔:“怎么说?” 大丫道:“您的两个暗卫一个叫青鸾一个叫朱雀,驸马三个暗卫一个叫鲲鹏一个叫重名一个叫毕方,多明显。” 好嘛,都是上古神鸟。 莫非驸马有意在迎合自己? 她问大丫:“你怎么知道驸马这些信息的?” 大丫掩唇笑道:“小丫同奴婢在一个院子里,她才十三岁,心思单纯嫩的很,奴婢一套她的话就全知道了。” 李元柔郑重地拍了拍大丫的肩膀:“干的好!本公主看好你!” 暮色四合,又对付了一天,没花银子。 李元柔哀怨地看着桌上的晚膳,接连几日都是清粥素菜,难以下咽。 没办法,东拼西凑才将那一大笔欠银还上,这段日子是要省着点了。 李元柔惆怅地抬起筷子又放下,她咬了咬牙,愤然拍桌而起:“不吃了,你们都随我去驸马院子里蹭饭。” 驸马虽入了公主府,但是他的生活进出项都是他自己负责,李元柔觉得以夫妻名义过去共进一餐也属寻常顺便聊聊天给驸马宽宽心,看他平时冷着脸,做的诗也一股悲凉,定是过的不开心。 或者可以不要脸地说去吃他的饭是给他面子。 一行四人过去的时候,驸马正坐在桌边准备用膳,小丫正在上菜。 大丫极有眼力地一把搂住小丫的脖子,笑着开口:“小丫,今日准备的什么膳食,够不够吃?让胖丫姐姐同你再炒两个菜吧。” 大丫给了胖丫一个眼神,胖丫立马上前取代大丫的位置,搂着小丫往小厨房走去。 小丫向门内看了一眼,无奈地被胖丫推搡着进了小厨房。 李元柔进屋理所当然地在萧洛白对面坐下,眉目含笑:“驸马,一个人用膳很寂寞吧,本公主特意过来陪你。” 萧洛白将眸底笑意隐匿起来,神态自若地斜睨了她一眼,他不疾不徐开口:“公主请便。” 菜上来后,李元柔食指大动,反正已经被萧洛白看到过了她被长公主打的窘态,她着实也是不装了。 反观萧洛白,神色安然,细嚼慢咽,看起来颇有教养。 李元柔自己吃着还不忘给萧洛白夹了一筷子菜,嘴里嘟囔着:“这个有营养,多吃点。” 萧洛白看了一眼,面上淡然,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大丫在身后露出了老母亲般慈祥的微笑。 而一边的青风,也就是萧洛白的贴身小厮,一脸鄙夷地轻嗤一声:“我们主子有洁癖,从不吃别人夹的菜,山阳公主,你的筷子上都是你的口水。” 李元柔一怔,惊疑地看了萧洛白一眼,而萧洛白斜了青风一眼,然后用筷子夹起了李元柔刚给他夹的菜,毫不犹豫送进了嘴里。 李元柔微惊,青风大惊。 青风瞪大眼睛震惊开口:“主子你……” 李元柔给了大丫一个眼神,大丫会意,揪住青风的领口就往门外拖。 青风一时不察,被她拽了一个踉跄,瞪着双眼凶狠地看着大丫:“你做什么,放开,别逼我动手。” 大丫全然不惧,头颅一抬:“你试试,这可是公主府。” 青风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梗着脖子对着李元柔喊道:“山阳公主,你的人你就不管管吗?” 萧洛白转头,眉峰皱起,向青风投去一个眼刀子。 青风神色一顿,就这样半推半就,被大丫顺手揪出了门外。 李元柔化身假笑女孩,对萧洛白挤出一个夸张的尬笑,随即殷勤地给他布菜。 萧洛白不动声色,竟然都一一吃下。 几个丫鬟在小厨房也用了饭,这一餐吃得极其愉快。 自那天起,李元柔每日傍晚都来萧洛白的青竹园蹭饭。 一连五日,风雨无阻。 第六日开始她竟然等不到萧洛白了,又等了两天还是不见人。 人是铁饭是钢,这严重影响她躺平了啊。 李元柔不禁怀疑,莫非是在刻意躲着她?就为了几顿吃食?这么小气? 白日里她带着大丫二丫在府中溜达,听说驸马回来了想要过去问问这两日怎么不回府用膳了。 火速进了青竹园,正碰上小丫,小丫手里拿着一些纸张。 李元柔将她截住,好奇地问她:“你手里拿的什么?” 小丫回道:“这是驸马爷吩咐奴婢烧掉的一些废纸,是之前不小心从驸马府夹带出来的。” 李元柔狐疑地夺过来一看,又是诗。 这萧洛白还挺喜欢作诗,还挺有文采,让本公主看看这次写的什么。 寒风轻透碧纱窗, 银汉云晴玉漏长。 梦成几度睡还醒, 枕前何事最情伤。 李元柔看不懂,但是她知道情伤俩字。 情伤?萧洛白有情伤? 她狐疑地翻开另一篇纸: 碧玉堂深清似水, 月凉风冷愁如醉。 迟迟好景烟花媚, 凝然愁望相思碎。 她看着最后“相思碎”三个字,恍然大悟。 他这个驸马有心上人,爱而不得,所以相思成疾。 那女子会是谁? 所以这几日不回来是出去会情人去了? 她满心疑惑,又要掀开下张纸准备再看看。 小丫紧张地开口:“公主……” 李元柔看她一眼,想着刚看的诗,内心一顿烦躁,随手将一叠纸塞回了小丫手里,小丫连忙福身告退。 李元柔带着两个丫鬟出了青竹园,也不想着去找萧洛白了,她此时满腹疑虑不得其解。 萧洛白莫非是因为同自己成亲,导致不能和真正相爱之人有情人终成眷属,所以才会郁郁寡欢,整天冷着一张脸? 所以是自己棒打鸳鸯了? 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她想着想着又是一阵心烦,干脆不想了。 从青竹园出来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看起来心事重重。 李元柔抱了抱胳膊,今岁的冬天好像格外冷。 从亭子中出来走到湖边,看着结冰的湖面,李元柔顿时欣喜起来,这可是不需要花钱的娱乐项目,怎能放过。 她笑逐颜开对两个丫鬟道:“结冰了,看起来冰挺厚的,我们上去玩儿会。” 大丫和二丫一齐拒绝,并劝阻李元柔也不要去。 李元柔双手叉腰:“你们两个胆小鬼怕什么,算了,本公主自己去,你们就在岸上看着。” 说完她右脚一个用力,滑了上去。 她如振翅的蝶在冰面上肆意起舞。 突然,冰面裂开了。 第5章 如梦初醒 她大惊失色,就要往岸上跑,但是离岸边较远,腿脚怎么快的过冰面裂开的速度。 岸上的两个丫鬟也是花容失色,惊慌中大喊了一声:“公主,”抬腿就要向冰上跑来去救李元柔。 说时迟那时快,萧洛白与青风二人腾空跃起,一人一个将丫鬟从即将碎裂的冰面提了起来。 青风提着大丫飞回岸上,嫌弃地斥了她一句:“真是麻烦。” 二丫就没那么好运了,直接被萧洛白丢回了地上,摔得二丫痛叫一声。 萧洛白没有停留,直接飞向湖中心的少女。 大丫惊魂未定,神色惊恐地向冰上望去。 只见李元柔全身已尽数没入了冰冷的湖水之中,只剩个脑袋露在外面,两手举过头顶试图抓住什么。 萧洛白大手一捞,将人提起来抱在了怀里,李元柔全身湿透,打着哆嗦窝在了萧洛白的胸口。 她看着眼前这个从天而降的男人,他峰眉蹙起,薄唇轻抿,仿佛施了法术一般将她救出冰窟,仿佛天神下凡一般。 她有一瞬间生出了想亵渎神明的想法。 萧洛白将人带到岸上,眼中蓄起怒意,斥责开口:“现在才入冬多久,你不知道危险的吗?” 李元柔牙齿打颤,抬起头看着她的救命恩人,眸中氤氲着水雾,一眨眼,泪珠涌出。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抱着萧洛白号啕大哭,她是真的吓着了。 萧洛白身体僵了一下,看着埋在自己怀中痛哭的少女,渐渐地,与他梦中女孩儿满面泪痕的脸慢慢重合,他似是自言自语般轻叹了口气:“小哭包……” 大手抚上了她的背轻拍了两下,语气温和哄道:“好了没事了不哭了。” 李元柔在萧洛白怀中颤抖着开口:“冷。” 萧洛白见状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手臂将怀里的人又搂紧了一些,向青梅园疾步奔去。 青风和两个丫鬟在后面跑着跟随。 进了青梅园的寝屋,萧洛白迅速抄起床上的锦被将李元柔裹住,然后将她放到了矮榻上,吩咐下人去烧水好让李元柔沐浴,又嘱咐她赶紧换一身干爽衣物。 李元柔对萧洛白道谢:“刚才谢谢你。” 萧洛白离去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她,他眉头紧蹙,眼眸漆漆,平静地问了一句:“你会唱儿歌吗?” 李元柔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会一点。” 萧洛白神色微变,目光略有些吃惊地看着她:“你上次说不会。” 李元柔想了想,恍然大悟:“哦上次啊,上次你问的是童谣,我不会童谣,但是我会唱儿歌,看不出来你居然喜欢听那种小孩子的歌?” 李元柔杏眸眯起,笑得成了一弯月牙。 萧洛白定定地看着她,神色复杂。 李元柔轻笑一声:“喜欢就喜欢,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今日你救了本公主,本公主便给你唱一首。” 她说着,兀自开心地唱了起来:“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萧洛白一双黑眸深不见底,他语气幽幽地叹道:“这儿歌很是特别……” 李元柔杏眼弯弯:“好听吗?” 萧洛白的眉眼漫上温柔,他轻声呢喃道:“好听……” 李元柔兀自笑得开心。 萧洛白沉下眸子,细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扫下淡淡阴影。 他表情变得微妙,薄唇轻启:“我可曾入过你的梦?” 李元柔觉得萧洛白的问题有些无厘头,但她一下就想起了梦见自己问萧洛白有没有钱那回事,当下心虚地摇了摇头:“未曾。” 萧洛白嗓音微颤:“你好好休息,记得喝点姜汤去去寒。” 虽然前几日便已知晓是她回来了,可在这终于确定了她身份的一刻,他的心还是颤了一下。 萧洛白失态地踉跄了一下,扶住门框,没有回头走了出去。 若是他回头,李元柔定能看到他眸中的异样。 李元柔觉得萧洛白好像哪里有些不同寻常,又说不上来。 她头疼的厉害,沐浴后赶忙换上寝衣躺到她两米八的大床上睡了过去。 李元柔发起了高热,引起府中一阵忙乱。 府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在诊治的时候萧洛白也赶来了,他面色凝重地问道:“公主情况如何了?” 府医略一沉吟开口:“风寒所致,病来得太急,老夫开个方子,照着方子熬药吧,应是无大碍的。” 萧洛白心下一沉,果然是冻着了。 大丫随府医一起去抓药熬药,萧洛白看起来比几个丫鬟还要揪心,衣不解带地守在床前,换帕子喂药都不假手于人。 青风来了几次也没能将萧洛白唤走。 李元柔人烧得迷迷糊糊,进入梦境。 梦里她笑靥如花:“萧洛白,你要好好活着啊。” 她眉眼弯弯望着他:“我们都要好好活着,谁也不能死。” 李元柔双眉紧皱,似在梦中也不得安稳。 李元柔感觉有人将她扶了起来,她努力睁开双眼,模糊间看到面前一个眉眼英俊的男子正端着药碗用勺子往她嘴里送药。 一阵浓厚的苦意传来,几乎让她要呕出来。 她能吃西药,却吃不了中药,一吃就吐。 萧洛白用帕子擦去她嘴边的残药,轻声诱哄,声音温柔至极:“乖,柔儿,再喝一点,喝完就好了。” 柔儿?是在叫她?这么亲昵? 她想自己是出现了幻听。 那人又开口了:“柔儿,来,再喝点,听话。” 男性低沉的嗓音温柔如水,李元柔感觉这幻听还不错,自己的耳朵都要怀孕了。 她费力地睁开双眼,眼皮沉沉。 她好像看见了萧洛白,不及多想,浓浓的困意袭来,她知道自己发烧了,烧得不低。 中药她喝不下,喝进一点就一阵干呕,眉头纠结地挤在一起,看起来颇为痛苦。 “唔……” 李元柔感觉自己唇上覆盖了一层柔软,带着清凉凛冽的气息,一种怪异的酥麻爬上心间让她有些发痒,导致一口口苦药进了肚子她都浑然不觉。 她在一阵触电般的异样中睡了过去,梦中他对着那人挥手,大声喊道:“萧洛白,记得来找我啊~” 萧洛白…… 李元柔猛得惊醒,睁开眼睛的时候一阵眩晕感袭来,她晃了晃脑袋,看向床边坐着的人,心中大石落地,她开口道:“大丫,我饿了。” 果然是做梦。 大丫惊喜地抬头:“公主,您醒了,奴婢这就去端早膳。” 李元柔望着床顶精致的镂空雕花,想着自己这是色令智昏了吗?所以梦到萧洛白? 李元柔恢复得极快,退了烧后没多久就又活蹦乱跳了。 她又开始一如既往地去青竹园准备蹭饭。 进了青竹园后却不见萧洛白。 小丫一人在打扫,几人流氓一样将小丫团团围住,那阵仗吓得小丫连连后退,仿佛她就要被大灰狼吃掉了。 李元柔开口:“驸马人呢,就算再忙也不能总是入夜方归吧。” 小丫左顾右盼,眼中异光流转,心虚之色尽显,嗫嚅开口:“奴婢不知。” 李元柔秀眉挑了挑,问罪般开口:“不知?” 她随即给了大丫一个眼神,大丫得令,将小丫拉至一旁开始诱供:“小丫啊,你怎么还看不清楚呢,这是在公主府,公主问话你知情不报是大罪,换了旁人定要将你治罪。” 小丫眼神闪躲,闭口不言。 大丫拉着她的手继续哄骗道:“你知道你为什么叫小丫吗,因为驸马早就做了打算将你送予公主,你自己好好想想,不然为什么驸马给你起了个跟我们一样的名字?” 小丫似在思索,但仍旧不语。 大丫再接再厉语重心长道:“现在驸马和公主已成婚了,驸马今岁都二十有一了吧,旁人家的公子二十一岁那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你再看看你家主子,孑然一身。” 大丫说着,两个手心交叠拍着:“这都几日了,公主连驸马的面都见不到,怎么培养感情,你隐瞒驸马行踪你这是真心为你家主子好吗?” 小丫咬了咬下唇:“大丫姐姐,不是我不说,实在是。”她又咬了一下嘴唇,看起来十分为难:“青风特意嘱咐过,此事不能对外人说。” 大丫纠正她:“大丫姐姐是外人吗,你就说大丫姐姐对你好不好,前日送你的桂花糕好不好吃?还有,公主是外人吗,驸马爷可是是公主的夫婿,你傻了不是?”说着用手点了一下小丫的脑门。 一番威逼利诱下小丫招供了,驸马忙完公事后有时会去一家府邸外驻足,好像是在看什么人,她平日里都在府中所以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青风多年来日日随侍驸马左右,青风对此事更加清楚。 李元柔本就心存疑虑,怀疑萧洛白可能是会他的真爱去了,当下好奇不已。 直接问青风肯定是不行的,她当即派出青鸾与朱雀跟踪驸马探查其行踪。 果不其然,第四日傍晚青鸾独自回来复命,留朱雀继续监视驸马。 李元柔二话不说直接着便衣出行,随青鸾寻了过去。 赶到的时候,就见萧洛白立在一拐角处,看起来十分落寞。 从他的方位望去,“赵府”两个大字很是醒目,一对恩爱夫妻自远处而来,二人携手进府,身边还跟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童,男童手里摇着拨浪鼓围着两个大人又跑又笑,俨然其乐融融一家三口。 圆月当空,而萧洛白隐在月色的黑暗处,只有一点余晖洒在他脚穿的皂靴上,他神色戚戚,眉头紧了紧,仿佛凝聚着无尽的悲伤与哀愁。 果然是爱而不得啊,人家都成亲有孩子了。 李元柔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喂,你喜欢的就是她?她那么大年纪了,都成家有孩子了,而且看起来她同她夫君感情颇深,你要第三者插足拆散人家的家庭吗?” 李元柔说着还啧啧两声:“没想到你口味儿还挺重啊。” 萧洛白转头看她,眉头蹙起,眼神带着微薄怒意。 平日里萧洛白面对她都是一副孤傲高洁随意淡然的温和模样,面对什么事都是处变不惊游刃有余,李元柔鲜少见萧洛白这样喜怒形于色。 她心头微紧。 她口不择言道:“也不是不行,你若喜欢的紧,本公主帮你把人抢来就是。” “不必!”萧洛白转身往赵府的反方向走。 这怎么还生气了呢?帮他抢回来成全他也不行? 赵府门前灯火通明,对面却是越远越暗,终于,覆在萧洛白身上的最后一丝微薄的亮光也隐了起来。 李元柔心头莫名泛起丝丝苦意。 萧洛白走得有些快,看的出来他心情不是太好,若是正常走路李元柔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子,平时偶尔走在一起萧洛白都会放慢脚步迁就她。 此时萧洛白竟是自顾自地走了没有等她,李元柔小跑着追了几步就不追了,她也气,自言自语道:“腿长了不起啊。” 青风和青鸾从后面跟上来,朱雀隐在暗处跟随。 青风路过李元柔身边,嫌弃地说了句:“多管闲事!” 李元柔气结,对青鸾道:“这个青风,毫无尊卑之分,回去非得赏他二十大板不可!” 青鸾开口:“主子,属下刚收到探子送回的消息,那赵府门前的女子可能是驸马的娘亲。” 李元柔好奇心更大了:“那赵府是他家?那他也不姓赵啊,他见了爹娘怎么不打招呼,还偷偷躲起来看。” 青鸾理了一下思路,想着该先从哪说起:“那女子好像是驸马的娘亲,那男人跟驸马没有任何关系,驸马幼时家境贫寒,过得十分凄苦,他生父嗜赌成性,赌输了就对驸马和她母亲拳打脚踢,后来更是将她二人卖了。” 李元柔惊讶久久不能回神,这可真是惊天大瓜。 萧洛白文武似乎都略有精通,看他平时待人接物极为稳妥老练,以为是自小在大家族中耳濡目染练就的,加上他如今更是首屈一指的富商,他如此出色,还以为他就算不是出身世家也应该是出自什么高门大户呢。 李元柔道:“我最恨家暴男!家暴男都是窝囊废,只会也只敢欺负妇孺弱小来掩盖他自己的无能。” 她越想越生气:“他那个渣爹如今在何处,给本公主绑过来。” 青鸾道:“据属下查到的消息,驸马的爹死了,死因不明,驸马的母亲是被卖进青楼的,不知道为何会成为赵府姬妾,关于驸马,属下这边查到他是被卖进一大户人家,当时已经五六岁懂事了,驸马性烈固执,不肯认那大户人家主母为母亲,被毒打后关了起来,几乎丧命。” 青鸾声音沉了沉:“后来又经过几次虐打,有一次驸马一身伤逃了出去,被那大户人家的家丁追赶时为一算命先生所救,时间仓促,属下目前只查到这些,再就是驸马找过赵府那女人几次,但都被骂了出来,那女人说不认识驸马,不知其中是否另有隐情。” 信息量太大,李元柔一时消化不了,萧洛白幼时竟有如此凄惨经历。 他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很辛苦吧,他被打的时候会不会比自己生病化疗的时候更痛苦。 想到他刚才躲起来偷窥那一家三口,看起来好落寞啊,好像全世界都把他抛弃了一样。 他像个小偷一样偷看着,可是他又能偷来什么呢。 青鸾问道:“主子,可要继续追查。” 李元柔摆摆手:“算了,驸马出身如何跟本公主也没什么干系,不用查了,将人都撤回来吧。” 李元柔心乱如麻,心情沉重,联想到自己看病花光了家中积蓄,妈妈走了,爸爸也被他拖垮了,后来没钱看病了她只能回家。 爸爸一个人打三分工,晚上夜黑人静的时候她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上,幻想着下一刻妈妈就回来了,有时候又害怕屋里会不会有鬼,巴巴地跑到窗边往下看爸爸回来没有,竟是跟驸马刚才看那一家三口的样子如出一辙。 她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她二人竟如此同病相怜,不禁仰头喟叹一声:“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李元柔一边走一边想着,青鸾又开口了:“公主,驸马好像在等您。” 李元柔抬头望去,萧洛白停了步子在回头看她,她双腿不受控制一样飞奔过去,好像萧洛白无形中就一直在吸引着她。 她追上去,看了看故意放缓步子迎合她的萧洛白,心里一阵暖意淌过,再一想到刚才赵府门前,又莫名泛起心疼。 李元柔几次扭脸看他,想说点什么缓解这略带悲伤的气氛,然而唇瓣张了几次终是未发一言。 李元柔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的,她对他心生怜悯,就像心疼曾经的自己一样。 进了公主府,眼看就要分道扬镳,在他二人院子的岔路口李元柔猛地一把抓住他的衣摆,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别难受了,她不要你,我要你!” 萧洛白浑身一震停下步子,看着她抓在自己衣袖上的手,再一抬眼,眸中染了三分惊愕三分星明。 他不确定地问道:“你说什么?” 李元柔被他反问得有些愣神,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她一时竟有些无措,双颊绯红。 她有点结巴:“我说,我说,我……” 李元柔什么也没说出来,萧洛白却轻轻拥住了她。 良久后,低沉的声音传出,充满了无限柔情:“我知道。” 李元柔回去后又做了梦。 她6岁时母亲丢下她走了,她哭得不能自已,直接哭晕了过去,昏迷了。 那两天里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她是大越国的二公主,在长姐出宫立府那日她一同跟随庆贺。 那日人太多难免顾暇不及,她贪玩溜出了府,找不到回去的路坐在路边抽泣,一个青年问她家在哪里好送她回去。 她说在皇宫里,青年大笑说她童言无忌。 她被带至一山寨中,山寨的老大是一个豪迈的女人,叫姚金花。 姚金花说:“这小娃娃我喜欢,若是找不到家人便正好留下给洛白当个伴儿吧。” 旁边一华发俊朗男子手中掐算着什么,随即大骇,连忙阻止:“小月,此女不能留下,恐有大患。” 姚金花直摆手说他成天没事就是神神叨叨。 她哄着小元柔让她留下,承诺给她好吃的好玩的。 小元柔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不看不看王八扯淡。 她想回家,哭闹不止。 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男童牵着一条小狗进来,他面容冷漠对姚金花开口:“姑姑,你叫我来做什么?” 小元柔立刻被小狗吸引了视线。 她看着男孩说:“叔叔,我可以摸一下这个狗狗吗?” 周围爆发一片哄笑声,男童高冷皱眉,沉重地吐出三个字:“叫哥哥。” 小元柔眨着茫然的大眼睛指着地上的狗子说:“叔叔,我可以摸一下这个哥哥吗?” 又是哄堂大笑。 男童冰冷的眼神逐渐锐利起来,小元柔吓哭了。 男童薄唇轻启,凉凉地吐出两个字:“哭包。” 男童被她哭得不耐烦,欲转身离去,小元柔追出去想摸狗狗。 男童不胜烦扰,承诺她若是不哭了就可以让她摸。 小元柔鬼灵精怪,发现他刀子嘴豆腐心,于是便缠着他,他果然陪她一起玩了起来。 他们于桂花树下逗狗,浓郁香气的桂花从树上飘下,一阵和煦春风拂过,裹挟着桂花和小元柔纯真的笑声悠悠地飘向天际。 桂花树上架了秋千,小元柔央求他,他便推着她荡了起来,桂花飘飘洒洒,落在她头上,小元柔开怀大笑。 她没什么朋友,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畅快地玩儿过了。 她没玩儿够,又缠着男童撒娇耍赖,男童便带她打水漂,她直拍手说叔叔真厉害,男童皱眉惜字如金地纠正她:“叫哥哥。” 小元柔笑:“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别皱眉了,我给你唱歌吧,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男童奇道:“这童谣很特别,我从未听过。” 小元柔说:“这是儿歌,好听吗?” 男童舒展眉眼笑了笑:“好听。” 小元柔说:“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 小元柔又低下头,黯然伤神,有些惆怅地说:“哥哥,我想回家。” 男童问她:“你家在哪里,若能找到你父母,便可送你回去。” 小元柔的记忆开始混乱,她一时分不清自己是谁,她喃喃自语:“回不去了,没人喜欢我。” 男童怅然若失,怜悯地看着她。 小元柔抬头问他:“你为什么总是皱眉,看起来很不开心,你母亲也不喜欢你吗,你母亲呢?” 男童神情悲戚:“不要我了。” 小元柔顿时感同身受,她抓住他的衣袖,斩钉截铁地说:“你别难过,她不要你,我要你!” 彼时,李元柔正被困在了梦中梦里。 梦里那句孩子气的“她不要你,我要你!”一声一声回荡开来,与昨日在公主府李元柔拉住萧洛白脱口而出的那句她不要你我要你,慢慢重合。 李元柔躺在她的两米八雕花大床上眉头紧锁,双眸紧闭,她陷在梦境中不得醒来。 男童诧异地看她:“你说什么?你是想跟我成亲的意思吗?” 小元柔若有所思,随即垂下秀气的眉眼:“也许我等不到那时候就死了。” 男童拧了拧眉:“我师父可以救你,就是白头发那个,他能未卜先知,还会医术,他很厉害。” 小元柔笑了笑:“好,那我同意了,你长的好看,我喜欢你。”她说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男童惊讶地看着她,没想到她如此大胆,脸上顿时羞红一片。 小元柔嘻嘻地笑,觉得这个板着脸的哥哥原来还会有冷脸之外的其他表情,很有意思。 男童轻咳一声:“你这样……你就嫁不出去了,算了,我就吃点亏对你负责吧,你以后就是我的结发之妻。” 小元柔问:“什么叫结发之妻?” 男童拿起桂花树下的佩剑,将自己头发斩断一缕,又将小元柔的头发同样斩断一缕,两股头发交叠绑在一起给她看:“这就是结发。结了发日后就要住在一起,像别人家父母那样。” 小元柔又亲了他一口,男童面红欲滴。 小元柔奸计得逞一般笑了:“我喜欢跟你玩儿,住一起就可以天天跟你玩儿了,到时候我若不来找你,你就去找我。” 湖面清澈如水,桂花树迎风而立,桂花朵朵飘下,激皱一池波光。 两个孩童就这样儿戏一般地定了终身。 小元柔一脸愁苦:“我生病了,你有没有钱啊。” 男童抿了抿唇:“那我去赚钱,等我赚了钱全都给你。” 小元柔十分满意这个答案:“好啊,你可别骗我,我叫李元柔,你叫什么名字?” “萧洛白。” 小元柔又指着卧在地上的狗子问:“它叫什么名字?” 萧洛白道:“狗子。” 小元柔皱眉拒绝:“这名字不好,狗狗应该叫旺财,这样才能让你多多的来财。” 萧洛白:“好,依你。” 小元柔眉眼弯弯:“萧洛白,你要好好活着啊,我也是,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萧洛白微笑不语,小元柔不依不饶:“你说话啊!” 萧洛白眉目舒展,轻声开口:“好,都依你。” 又过了一日,萧洛白同他师父一同送小元柔下山,萧洛白问师父要送她去哪里,他师父说送至城中自有人找。 萧洛白问师父,为何总觉得李元柔有些熟悉,他师父笑而不语。 小元柔喊饿,师父给两个孩子买了肉包,小元柔吃得狼吞虎咽。 萧洛白给她顺了顺背,摇头失笑:“你爱吃这个?慢点吃,我这里还有,都给你。” 突的有马车经过,小元柔认出了马车里的长姐,撒腿就跑过去,跑到马车前她突然想起什么,回头望着萧洛白:“萧洛白,记得来找我啊。” 马车急停,侍卫齐齐出列维持秩序,将看热闹的人挡在外面,萧洛白和他师父也被挡住不得靠前。 失而复得的喜悦令马车上的少女抱着小元柔又哭又笑,笑完了又冷了眉目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根红木戒尺啪啪两下朝小元柔的屁股上打了过去,嘴里斥道:“你去哪了知不知道长姐都快急死了。” 远处萧洛白已经被他师父拉着走了,他频频回头张望,努力将全身的力气都灌入双腿想把自己定在地上。 他眉头紧皱有些担忧:“她挨打了,我想过去帮她。“ 师父拉着他一边拖行一边说:“以后你有的是机会替她挡着,别看了,先回去,过几年就又能看见了,是你媳妇跑不了。” ……………… 天色破晓。 李元柔于睡梦中猛得惊醒,额头沁出了汗珠。 她惊魂未定,臀上传来丝丝痛意的错觉,仿佛她的魂魄还留在梦中未能及时抽离,仿佛梦中她刚寻到了长姐被她打了那两下。 她神魂俱震。 这是梦吗? 是穿越时空? 是平行世界? 是上帝视角? 她想不明白这其中缘由,她原来很久以前就来过这异世一次了,她现在甚至又开始分不清自己是谁,她为何有两个人的记忆,梦里还能将自己与山阳公主的角色切换自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比如她和萧洛白原来很久以前就绑在一起了,她十年前就做了一次山阳公主。 可为何会如此,她明明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啊…… 回想第二次去驸马府萧洛白的态度与之前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他怕是当时就知道她是谁,而她深陷局中却全然不知。 所以他问她,他有没有入过她的梦。 所以她昨夜说她不要你我要你,萧洛白露出那样异常的神色。 所以她不去找他,他就来找自己,所以他成了她的驸马都是他筹谋良久有意为之? 她问他有没有钱,所以他就经商了? 所以他问她会不会唱儿歌?他是以此来辨认自己的? 李元柔仿若大梦初醒般醍醐灌顶。 而萧洛白此时也再次陷入了梦境之中,不同于李元柔,他却是每年都能梦到她,梦中的她时而出现在皇宫,时而出现在他从未接触过的另一个世界。 她缩在他从未见过的陌生空间小声啜泣…… 她立于窗边往下看,不知是不是怕高,她面上总是带泪,他怕她掉下去,他几次想将人抓回来却是触碰不到…… 她躲在他身后:“姐夫,帮我挡一下。” ………… 早膳已经恢复了之前的丰盛,可李元柔却心不在焉,心事重重。 经过昨夜一场大梦,她神奇地感觉身心都发生了变化,仿佛她就是山阳公主本人,仿佛两个异世界的灵魂完美契合融为一体。 可她又实在憋闷,一肚子心事无法与人诉说,最终还是决定带着大丫出府去散散心。 出去前特意让大丫又去堵了小丫一趟,最后以八宝斋的桂花糕为诱饵从小丫嘴里套了话。 今日萧洛白主要在商会同各地而来的商人商谈年关的盈利问题。 李元柔同大丫赶到商会的时候已经是未时了,萧洛白的贴身小厮青风守在门口伸手拦下了二人:“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大丫一听,暴脾气就上来了,直接上前一步与他对视,双手叉腰就开喷:“闲杂人等?你眼睛瘸了还是脑子让炮仗崩了,认不出来我们是谁?赶紧让开,好狗不挡道!” 青风脖子一梗毫不客气:“里面正在商议要事,谁来了都不能进去。” 李元柔从大丫身后出来问道:“我们就在偏厅等,不打扰他们。” 青风不接话,将头转向一边,表示拒绝。 李元柔看出来他是故意刁难了,理了理衣袖摆上了公主的架子,瞬间气场全开,她慢条斯理地道:“你敢拦本公主的驾?” 青风咬了咬牙,放下了拿着剑鞘的手,李元柔目不斜视仰着头挺直脊背跨步进去,大丫紧随其后抬头挺胸犹如斗赢的母鸡,经过青风身边的时候甚至故意撞了他肩膀一下。 青风气得面红耳赤,也跟着进去,双眼死盯着李元柔主仆二人,仿佛在看仇人一样。 正厅的门开了,陆续有人拱手同萧洛白告别后从屋内走出,李元柔不想声张,想等人走差不多了再去寻萧洛白。 不知道青风什么时候就先他们一步寻过去了,等她二人再过去的时候,门已经又关上了。 青风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主子,那山阳公主不是好人。” 大丫要去推门,李元柔眼疾手快拉住了她,食指置于唇中间嘘了一下,又指了指屋内,她蹑手蹑脚过去贴在门边偷听,大丫在她身后也竖着耳朵听。 是青风的声音:“您忘了之前她是怎么羞辱您的了吗,说的多难听啊,您如今对她怎么越发的和颜悦色了呢。” 沉默一瞬听得萧洛白开口:“这事你不必过问,我自有打算。” 李元柔在内心疯狂点头,就是就是,青风怎么跟老妈子似的管那么多。 青风的声音变得有些急:“您若是不这样屈就自己,属下才不想过问,可是您数次被那山阳公主辱骂,后来每次山阳公主一来您就把我支走,我就是气不过,您为大越捐银子就算了也是护佑了一方百姓好事一桩,可是您怎的还主动提出与山阳公主成亲,我就是想不通,她品行败坏,哪里配得上您。” 青风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全是李元柔怎么不好。 李元柔内心轻嗤一声,这个青风,这是提前一步跑过来给萧洛白上眼药了。 屋中的萧洛白对青风比了个停的手势,屋外脚步声嘈杂,他却感受到门外有两个固定不变的气息。 李元柔听不到声音了,又把耳朵贴近一些。 门突然从里面猛得拉开,伴随着一声掷地有声的质问:“谁?” 李元柔与大丫二人齐齐跌进门里。 大丫压在李元柔身上,李元柔压在一只脚上,双手抱住这只脚主人的脚腕。 李元柔抬头讪笑,萧洛白见是她,面上转阴为晴,眸中溢满温柔之色。 他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关切问道:“磕到哪里了,有没有伤着?” 青风见状真是恨铁不成钢,主子最近被这山阳公主迷了心智不成。 他双手抱臂不屑地哼了一声:“门外偷听,小人行径!” 大丫立刻反驳:“用的着偷听吗,你那大嗓门,门外经过的人都听到了,你背后诋毁他人,还有脸说别人小人行径。” 青风面红筋涨,无言以对,梗着脖子半天也没说出话来,只愤恨地瞪着大丫,企图用眼神消灭对方的气焰。 大丫不鸟他,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就往外拽,好给两位主子留出独处空间。 青风嘴里嚷嚷着:“你干什么,你又拽我,放开,成何体统!” 青风转头看向李元柔说道:“山阳公主,你的人你能不能管一管!” 萧洛白一个凌厉的眼神冲青风扫过去,青风闭了嘴顺着大丫的力道假意被她拖了出去。 李元柔觉得世界终于清静了,真好。 主要是一口一个山阳公主叫的她眉毛直抽抽,总让她不由自主想到山羊绵羊。 萧洛白温声问道:“怎的过来了?” 李元柔想都不想开口回道:“想你了。”随即一愣,有些促狭。 她双手为难地绞着衣袖又开口:“日日困在府中实在无聊,你忙完了吗?”说完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李元柔尴尬得头顶仿佛飞过两只乌鸦。 因着昨夜大梦一场,今日她确实没怎么用饭,又走了许久的路,早就饿了。 萧洛白嘴角勾了勾,执起她的手往外走:“我忙完了,走,带你去吃东西,想吃什么。” 李元柔感觉手被触碰的地方燃起一阵酥麻,他知道她是谁,所以每次这样亲密之举分明就是故意为之。 青风刚才说萧洛白是主动提出与她成亲的,所以她没去找他,他便想方设法寻了过来,所以他是喜欢自己的吧。 李元柔不由又想起了往事,试探性地回道:“我想吃包子,就是八方茶肆对面那家的肉包。” 山阳公主从前是不喜吃这些的,但是萧洛白不疑有他,温声应了句:“好,依你。” 吃完包子二人又去了对面茶肆吃茶。 主要是李元柔想听听上京城近来的新鲜事,八卦总能给无趣的生活添上一抹色彩。 然而黑锅无处不在,今日说书先生说的就是山阳公主的“光荣事迹”。 李元柔听着说书先生从她曾经如何暴戾恣肆打骂下人说到她喜欢哪家公子用尽手段逼良为娼的桃色传言,真是大型社死现场啊。 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她郁闷死了。 她转头看萧洛白,萧洛白却是听得津津有味,她更尴尬了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站起身,嗫嚅着道:“我们走吧。” 萧洛白笑着看她,笑声低沉而有磁性,像是故意打趣她一般开口:“不急,再坐会儿,听着很有意思。” 李元柔耳根微红,台上的说书先生还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李元柔伸手拉了拉萧洛白的衣袖,萧洛白岿然不动,又揶揄地笑了两声。 李元柔脸色涨红,丢下一句:“你不走那我走了。” 她急步夺门而出,因羞赧而低着头,脚步又快,出了门迎面就要撞上另一脚步匆匆之人。 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传来:“小心!” 是萧洛白,他从后面长臂一伸将李元柔捞入怀中,慌忙问道:“撞到没有?” 李元柔又闻到了好闻的凛香味道,她沉溺地闻了一下,这味道让她无比安心,她嗫嚅着道:“没,没事。” 大丫从后面跟上来,喘着粗气道:“公主,您等等奴婢啊,奴婢刚要去八宝斋买桂花糕您就没影了。” 萧洛白看着李元柔问道:“你喜欢吃桂花糕?” 李元柔道:“嗯,味道还不错,等下你也尝尝。” 大丫在八宝斋门口排队,萧洛白问李元柔:“还有什么想吃的,一并买回去。” 李元柔摇摇头:“没有了,买完桂花糕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他眉目温和,轻声开口:“好,都依你。” 李元柔跟大丫打了招呼,伸手拉住萧洛白的袖摆就要往回走,萧洛白反握住她冰凉的手,将二人的手藏在他宽大的衣袖中。 大丫极有眼力地离他们拉开一段距离,远远跟随。 二人并肩而行,各怀心事。 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夜色已深了,萧洛白突然停下问她:“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李元柔被他看得有些紧张起来,开始眼珠子乱转编瞎话:“啊,是,就是,我有个朋友……嗯,她有一些感情上的困扰……” 萧洛白眼睛眯了眯,沉声打断她:“说实话。” 李元柔心里咯噔一下直接放弃挣扎,她抬头仰视他,傻傻地问了一句:“你有没有养过一条狗叫旺财。” 萧洛白深不见底的凤眸染上了点点星光,他深呼吸一口气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你终于想起来了。” 李元柔心头一阵酸楚,不知为何眼泪竟控制不住落了下来,仿佛与他早已羁绊颇深。 萧洛白环抱着她,在她前额落下怜惜的一吻:“哭包。” 李元柔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在他怀里蹭了蹭,萧洛白的前襟上有淡淡皂香飘进她鼻腔,沁人心脾,让人莫名有种熟悉的心安。 她突然感慨道:“旺财还活着吗,它真的给你旺了好多财啊。” 萧洛白英气的眉眼映在月光之下,眼里盈满了化不开的温柔,低沉的笑声自李元柔面颊贴着的胸腔传入她耳中。 入了冬的夜更添一分寒冷,萧洛白复又将她的手整个握在掌中,然后拢进袖子里,将她送回她所在的青梅园。 李元柔早已冻得鼻头红红,手却是温热的,一阵一阵的暖流从手心向身体各处四散流淌,她有种恋爱了的感觉。 李元柔试探着开口道:“以后能不能早点回来?” 萧洛白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颅顶,温声道:“好,依你。” 李元柔再开口:“以后我还想同你一起用晚膳。” 即使你是萧洛白,我也要蹭你的饭。 萧洛白唇畔又荡起笑意,眼含宠溺:“都依你。” 李元柔轻轻嗯了一声,二人在门口站了许久,依依惜别。 终是萧洛白先开口:“进去吧,外面冷,小心又染了风寒。” 李元柔又是垂头轻嗯了一声,手却不松开。 萧洛白暗自失笑,声音低沉充满磁性,蛊惑般地道:“你这般,是要邀我宿在此处吗?” 李元柔蓦地抬眼,见他双眸充满揶揄笑意,当下一片羞恼,恰在此时小丫从院外飞奔过来,气喘吁吁。 大丫老远就看见了她,心想要坏菜了气氛要被破坏了,她想冲出去截停小丫,然而为时已晚,两位主子已经齐齐看了过去。 小丫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都亥时了,主子怎的还不回去就寝。” 大丫上前将她拉走,问道:“我不是让青风给你送桂花糕去了吗,你不在屋里吃桂花糕大冷天的跑出来做什么。” 小丫有些委屈:“我也不想出来,青风给我送了桂花糕后他也不走,一直催我过来叫驸马爷回去。” 大丫一听这话,恨得牙根痒痒。 好个青风,真是死不悔改处处跟我作对,给我等着。 那边萧洛白已转身向外走,李元柔还站门边看着,大丫又是为主子高兴又是暗恼公主没出息。 明明是她捧在手心里的尊贵公主,这会儿跟个小媳妇似的一脸娇羞眼睛恨不能粘在驸马身上,明明应该是处于上风的人轻轻松松就被萧洛白反压掌控了主动权。 贵为公主却威信全无,这人都走远了还不舍得进屋。 大丫又气又笑,过去开门:“公主别看了,人都没影了,那么舍不得就让驸马爷搬到青梅园来住呗。” 李元柔双颊鲜红欲滴:“别胡说,谁舍不得了。” 大丫挑了挑碳盆内的炭火,道:“您那眼睛一直盯着人家,眼神灼热得都快呲出火花了,要不是小丫过来,你俩还在门口喝西北风呢,都是夫妻了,住一起也是理所应当的,不需要扭扭捏捏。” 李元柔面上染了大片红晕,不知道是羞的还是炭火烤的,她嘴角掩不住笑意将大丫推出去催促她赶紧去睡觉别在这里影响她休息。 大丫被她推着往外走,不忘回头喊道:“您不洗漱了啊?” 李元柔一夜好眠,翌日起来,外面下起了雪。 她畏寒,一整日都窝在屋里,神情恹恹,像个等待丈夫归家的小媳妇。 直等到傍晚院子里进来一个高大身影,她急不可耐迎了出去。 寒风刺骨,萧洛白解下自己的披风将李元柔裹起来,执着她双手握住,温声开口:“冷不冷,出来做什么。” 紧跟出来的大丫几乎是立刻往回跑把手里的狐裘披风扔回了屋里。 漫天雪花如天使羽毛扑簌簌落下,印入额间如爱人轻吻。 二人携手并肩进屋,丫鬟婆子鱼贯而入开始摆膳,李元柔抢了胖丫的活计,殷勤地为萧洛白夹菜,嘴里不停说着多吃点。 几个丫鬟面上都漾起浓浓笑意,唯有青风在一旁小声地阴阳怪气:“装腔作势。” 大丫踩他的脚,咬着牙小声道:“狗嘴吐不出象牙,你不会说人话就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青风脚上吃痛,面上涨红却是不敢发作,只得恨恨咬牙,半天憋出一句:“仆肖其主,不可理喻!” 大丫皮笑肉不笑轻阖嘴唇:“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李元柔看过去:“你俩在那嘀嘀咕咕什么呢。” 萧洛白也侧目看去,大丫露出一个假笑:“青风有事找奴婢,奴婢跟他出去一下。”随即将青风揪了出去。 青梅园里大丫追着青风一顿暴打,青风边跑边说不跟女人动手叫她别太过分。 大丫随手捏了一个雪球就砸过去,正中青风后脑勺。 雪灌进脖子,突如其来的凉意让青风呲牙咧嘴,他蹲下也抓了一把雪随意捏了一下就砸向大丫。 习武之人准头力度都更准,大丫的脑门当即就红了,气的她目眦欲裂,瞪大双眼大叫着对青风穷追不舍,青风被她这癫狂的模样吓到,一溜烟跑出青梅园。 大丫换完衣服回去的时候,屋里二人早已用完膳又是一阵依依惜别之景,看的大丫直牙酸,忍不住开口道:“驸马爷若与公主难舍难分就搬到这青梅园来住好了,夫妻理应同吃同住同进同出。” 李元柔嗔怪地看她一眼,大丫垂眸低头退下。 萧洛白挑了挑眉毛,微微一笑,问李元柔:“你觉得呢?” 李元柔被他看得一阵促狭,低头嗫嚅着道:“嗯,可以是可以,但是,那个,我还没准备好。” 萧洛白低笑一声,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一脸宠溺道:“不会强迫你,只宿在一处,仅此而已。” 李元柔轻声嗯了一声,又淡淡地回了句:“那明日,你便搬过来吧。” 萧洛白在她额间轻吻:“明日给你一个惊喜。” 萧洛白走后,大丫复又进来,李元柔斥责:“好大胆子,现在都直接做起我的主来了。” 大丫跪下:“奴婢领罚。” 李元柔自知大丫没有恶意,毕竟从小跟在身边,是最亲密的忠仆,假意斥责一番就叫她起来了:“不去睡觉又过来做甚?” 大丫神色一暗:“府中下个月的月钱,发不出来了。” 李元柔惊得从凳子上站起来,脑仁突突地跳着:“啥?” 穷成这样了? 一道惊雷在脑子里炸开,劈碎了她尚来不及温存的刚由恋爱产生的小惬意。 大丫开始助攻:“奴婢瞧得出来,驸马爷对您有情,这个夫妻嘛,理应同甘苦共患难,您懂奴婢的意思吗。” 李元柔反对:“不行,还是张不了嘴。为何现在如此穷困,以前都怎么过的?” 大丫道:“以前您何时买东西如此规矩过,大部分都是直接拿的,有些店铺是驸马爷的产业,那些掌柜也不敢要公主府的银子,而且从前有不少官员往府中送孝敬,现在您不是都不让收了吗。”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李元柔想了想,问题应该还是出在府中仆从过多,原来的山阳公主极重排场,奢靡无度,本就只有她一个主子,根本用不了那么多人伺候,萧洛白那边有他自己带的人不需要她管,看来可以考虑适当裁员了,但眼下的境况还是要想办法解决。 她想着,张嘴就要钱有点难为情,但眼下能怎么办呢。 明日且先把长姐生辰礼的事甩给萧洛白再说吧。 第6章 同床 后日就是长公主的生辰宴了,李元柔早早就跟萧洛白打好招呼到时一同出席。 白日里小丫就将萧洛白的东西都打包,同青风一起搬进了青梅园。 青风虽然不再口出狂言但面上仍心有不甘,他觉得山阳公主对自己主子并非真心,她那一弟一姐不知从主子这里拿了多少银两了。 青风想这山阳公主也不是什么纯良之人,如今这般定是有所企图。 萧洛白风尘仆仆的回来,怀里抱着一只狗,竟是将旺财接了来。 李元柔大喜,旺财好像认得她一般围着她转。 李元柔撸着狗头爱不释手,嘴角一直没下来过,她眉开眼笑对萧洛白道:“当年才那么小一点,现在都这么大了,旺财十岁了吧,确实是不小了。” 萧洛白看着一人一狗,孤独地坐在桌前,不发一言。 李元柔又命人给旺财在屋中铺了软垫做了狗窝,打算两人一狗同住一室。 萧洛白心烦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忍不住看了看咧着嘴笑着抚摸狗头的李元柔,后悔得恨不能咬碎一口银牙,他真是猪油蒙了心了才会去接旺财过来。 虽说旺财能以嗅觉寻人,带过来养在公主府也许能有用处,但是…… 萧洛白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李元柔一边撸狗一边提了生辰宴礼物的事,说没选到合适的礼物希望萧洛白拿主意,只有一天时间了不知道能不能准备好,萧洛白自是一口应下表示李元柔不用管,这事他来办。 洗漱过后,褪去外袍就寝,床够大,李元柔躺里面,萧洛白躺外面,旺财躺中间,萧洛白几次将旺财丢下床去,让它去睡自己的狗窝,旺财锲而不舍又跳上来就是要趴在二人中间。 萧洛白悔不当初,看着李元柔怀里的狗子气的睡不着,按他预计的二人同睡一床,顺理成章应该他抱着李元柔才对,现在竟成了这般。 李元柔和狗子成了真爱,他成了意外。 李元柔看了看身边的男人和狗揪着被角不禁窃笑,想起了之前刷小视频看的那首甄嬛传改编神曲:嬛嬛,如果让他陪你过冬天,那朕能不能睡中间~ 萧洛白双目无神一言不发,宛如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终于熬到李元柔睡着,他呼出一口浊气,轻轻把旺财丢下床,又将自己被子盖在旺财周围,悄悄滑进李元柔的锦被,从身后慢慢覆过去,轻轻揽佳人入怀,终于是得偿所愿,瞑目般地闭上了双眼。 翌日醒来,李元柔看着搭在自己腰上的大手心中哗然,而自己的姿势更加肆无忌惮,手脚并用八爪鱼一样缠在萧洛白身上。 她顿时大囧,脸上灼烧成了煮透的虾子一样,刚想道歉说对不起自己睡相不太好,正想开口突感觉到有一硬物抵在她的腰上。 她警铃大作一动不敢动,又想着自己那样攀在人身上,也不怪人家起反应吧。 萧洛白轻咳一声道:“旺财把我被子叼下去了,我睡梦中觉得冷就胡乱抓了个被子,没想到……” 没想到这么巧就抓到你了。 李元柔看了看地上趴着的狗子,旺财一脸哀怨地望着她发出一声似撒娇似质问的声音。 若是狗能说话,定是要骂一句它虽然不是人,但萧洛白是真的狗。 萧洛白出门后不久,就有人送来了两套华服一大盒首饰,一幅蓝宝石头面,说是驸马命人送来的。 一套男子袍服,一套女子衣裙,皆为天青色,似是出自同一块布料。 这是情侣装? 李元柔看着这淡青色的衣服,好像萧洛白很偏爱这个颜色。 大丫笑得合不拢嘴,端着首饰盒子给李元柔瞧。 金累丝灯笼簪惟妙惟肖,点翠珍珠簪璀璨夺目,百合嵌宝石蝴蝶金钗栩栩如生,鎏金镶宝石云纹掩鬓华贵至极。 大丫这个见惯了好东西的人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驸马爷真是这个,全都品相上佳,就这几件,顶咱们府上小半年开销用度了。” 入夜后萧洛白还没回来,外面北风呼啸,划破夜里的寂静。 李元柔撸着旺财躺在贵妃榻上,屋内碳盆烧得极旺,生怕萧洛白回来后不能及时取暖。 炭火爆出一个火花,李元柔打了个哈欠闭目养神,萧洛白回来时她已经在榻上睡着了,旺财趴在她怀里打盹儿。 萧洛白将旺财丢进狗窝,又轻手轻脚将李元柔抱至床上,剥下她拢着的的外衫,径自躺在她身侧。 李元柔睁开迷蒙的双眼,低喃了一句:“你回来了。” 她侧过身去面对他,伸手揽住他精壮的腰身,头往他怀里拱了拱又睡了过去,动作一气呵成仿佛经年累月已经习惯,明明同床共枕只有一两天。 萧洛白修长的手指拂上她的背拍了两下,有一种微痒撩着心间,身体某处血液聚拢,他深吸一口气,细长的睫毛盖在眼睛上,感受着怀里的温度心下一片满足。 能日日拥她入怀已是曾可望不可及的夙愿,他可以等,等时间嘉许,等春风得意。 等他把承诺给长公主的事情做完。 时间酿酒,余味成花,来日方长。 他并不急,他们还有好几个十年。 翌日醒来,李元柔发现自己睡相真是不好,整个挂在了萧洛白身上,再看萧洛白精神不佳,黑眼圈都出来了一点,应是被自己扰得没睡好。 她自责地道歉:“对不起,我睡相不太好,你在这若是睡不好不如就再回青竹园吧,总是这样休息不好也不行。” 萧洛白拍了拍她的背道:“不关你的事,是旺财晚上总跳上床才把我吵醒,明日起让旺财去青风屋里睡。” 旺财从鼻腔里哼了一声,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世风日下啊,若能口吐人言它非要将萧洛白骂个狗血淋头不可。 今日一同赴长公主生辰宴,两人皆换上了昨日送来的天水碧衣袍,女子装饰繁琐一些,打扮时间比男子要久一些。 李元柔出来的时候萧洛白已经在等了,只见她薄施粉黛,亭亭玉立,嫣然一笑令人如沐春风,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肤如凝脂,腰若束素,眼波流转之间光华尽显。 二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宛如一对璧人。 众人看得出了神。 大丫用肩膀撞了撞青风,嘴里啧啧出声:“怎么样,看呆了吧,多么般配,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青风抿唇不语。 今日天气不错,阳光洒下来为冬日的寒冷添上一丝暖意。 萧洛白将李元柔的手执于自己掌中,揽着她上了马车。 第7章 不敌灼灼月光 这是李元柔同萧洛白第一次以夫妻身份出席宴会,李元柔还有点小兴奋。 马车上她拿着一个锦盒摇晃了一下侧耳并未听到声音,又用手掂了掂,她疑惑道:“你给长姐这是准备的什么,这么轻,一点声音也没有。” 说着她打开一看,顿时张大嘴巴,全是大额银票,她当即就数了起来,十万两,整整十万两! 她一脸惊愕,随即感叹,给了萧洛白一个还得是你的眼神:“你可真会。” 萧洛白低声笑起来:“你长姐最爱这个。” 李元柔瘪了瘪嘴,想说她也爱,不光她爱,世人都爱。 到底还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他们到长公主府的时候已经陆续来了不少达官贵人的亲眷,二人一下马车就成了众人焦点。 李元柔知道自己声名狼藉,刺伤驸马一事之前也是闹得人尽皆知,今日主打一个低调,不乱出风头,全程陪着萧洛白,要让所有人看到她与驸马感情甚笃不容置疑。 陆续有人过来跟李元柔见礼,也有人跟萧洛白打招呼,无论来者是谁李元柔都回以微笑。 不笑还好,一笑反而让几个过来的女子露出惊恐之色连忙退避三舍,仿佛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李元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明明笑得那么和蔼可亲,那几个人做出惊恐之状是几个意思? 她是什么吃人的妖怪吗? 萧洛白在她耳边低语:“你还是不笑比较好,以前山阳公主可是不苟言笑的,一笑定是不怀好意。如今你这一笑,人家以为你在算计他呢。” 说完,萧洛白轻笑出声。 李元柔嗔怪地扫他一眼,踮脚攀上他的脖子迫使他微微弓着脊背低下头,她贴着他的耳垂说道:“我要算计也是算计你!” 早晚把你的银子算计进本公主的口袋。 殊不知这咬耳朵的一幕被众人看在眼里比看见山阳公主微笑还要令人震惊。 开始有人窃窃私语:“这是什么情况,不是说山阳公主极其厌恶萧大人吗,还把萧大人刺伤了呢,这看起来不像啊,外头传言是真的吗?” 另一女子小声道:“是真的,我母亲的远房表兄家的老管家的亲戚有个朋友的儿子就在公主府当差洒扫,他确实是看见萧大人从二公主府邸负伤回去的。” 又一女子惋惜道:“真是可惜了,山阳公主阴晴不定,听闻她十分暴力动辄打骂,而萧大人仪表堂堂玉树临风,不知道要怎样被山阳公主折辱呢。“ 先前那人又开口了:“长公主与陛下都极看重萧大人,应该不会任由山阳公主胡作非为,也许过不了多久萧大人就能恢复自由身了。” 这边几个人交头接耳不断八卦着,那边就有妙龄女子冲萧洛白暗送秋波。 帅气多金,谁不爱呢。 李元柔气闷,原本来时是本着别人的称赞她喜闻乐见,别人的议论她视而不见的原则以不变应万变,然而她低估了一个恋爱中女子的占有欲。 她抽出手直接挽上萧洛白的胳膊,挺直脊背高抬头颅,宣誓主权一样从几人身边走过,目光极快地从几个如花般娇艳的妙龄女子身上扫过,眼神逐渐凶狠,似是要将那个盯着她夫君看的狐狸精揪出来。 萧洛白被她挽着,看她昂首阔步如临大敌的紧绷模样,不由低笑出声。 李元柔挽着萧洛白行至一无人的廊下,她秀眉拢起:“还笑!你不准看她们!” 萧洛白忍笑摇头:“我没看。” 李元柔瞪眼:“你看了,有个穿紫衣的姑娘,我刚才明明见你瞧了她一眼。” 萧洛白唇角微微勾起,辩解道:“我在看她身后的张大人,你没发现张大人刚才一直在偷看你?” 李元柔半信半疑:“嗯?有吗?我没发现啊。” 萧洛白忽而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一口:“你方才哪还顾得上看别人,当然发现不了。” 李元柔心绪败露本就不好意思,又被他忽然亲了一口,她面色绯红。 她垂头看看自己干瘪的前胸,再对比刚才那几个莺莺燕燕,顿时有些气馁,嗫嚅道:“那几个姑娘长的还都挺漂亮,呃,身段也不错,她们好像都挺喜欢你。” 萧洛白失笑,笑得声音有些大,看起来很是高兴,他英气的眉眼映在冬日的暖阳里,一开口,声音里满是笑意:“我心眼小,眼里只能容纳一人。” 萧洛白长臂一伸,将李元柔压入怀中,下巴摩挲着她的发心,半晌开口道:“纵是千千晚星,不敌灼灼月光。” 李元柔当下心情大好,心房小鹿乱撞,这是在对她说情话呢。 她在他怀里笑得肩膀乱颤:“我爱听,再说一句。” 萧洛白低沉的笑声从胸腔钻进李元柔的耳朵,撩拨着她的心弦。 他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垂下眸子,李元柔眉目潋滟地抬起头与他对视,萧洛白墨黑的瞳仁盛满点点亮光,细长的睫毛如蝴蝶扑闪着翅膀。 他满脸宠溺眉目含笑,薄唇轻启:“浮世万千,吾爱有三,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既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之慷慨。” 李元柔面红如火,目光炙热。 这算是表白了吧,虽然早已知晓他的心意,但是知道哪有亲耳听到带来的冲击力大。 嘿嘿,感觉还挺带劲。 她踮起脚尖在他下颔印上一吻,眼神微动,又踮脚双手攀上他的脖子极快地在他唇上印了一下。 气氛一时无比美好,周围全是粉红泡泡。 随着一个稚嫩的童声传来,粉红泡泡啪啪啪碎了精光:“咦~小姨母好不知羞,我要长针眼啦。” 只见廊下探出一个小脑袋瓜,一男童双手捂住双眼,指缝大大张开偷看过去,正是长公主的独子,李佑安。 李元柔作势要发作,大步跨过去,欲拎起他的耳朵斥责两句,就见长姐携着她的独门武器风风火火赶了过来,嘴里斥道:“安儿,反了你了,竟敢把母亲今日要穿的裙服烧了个窟窿,没人管的了你了是吧。。。” 李元柔嘴一撇,长姐每次打人都是这句话。 说着,人已经踱步到眼前,戒尺高高举起,李佑安撒腿就跑嘴里说着:“母亲我不是故意的。” ”你哪次不是这么说!”随着长公主的声音,戒尺重重落下。 李佑安大骇,惊慌之下躲到李元柔的身后紧抓着她不放。 戒尺一下下落到李元柔身上,李元柔顿时一蹦老高惨叫连连:“啊啊长姐你往哪打呢,你打着我了你别打我啊。” 李元柔跑,李佑安也跑,顿时好不热闹。 李佑安追着李元柔只想着躲到姨母身后避免被打,长公主在后面像撵鸭子一样撵着他俩。 眼看撵上了,戒尺再次高高扬起,李元柔只想着天塌了个儿高的来顶,她扯住萧洛白的衣襟缩到他身后,李佑安猫在李元柔身后,戒尺啪啪落下,都被萧洛白张着双臂一一含笑接下。 长公主向后喊道:“安儿,出来。” 李元柔也拍他的手:“你以为玩老鹰捉小鸡呢,赶紧撒手快出去,别连累我。” 李佑安死死拽着她:“李元柔你怎么这么冷血,见死不救。” 李元柔掰着他的手声音急切:“死道友不死贫道,撒手撒手。” 李佑安眼珠子一转:“姨夫救我!” 第8章 不好意思,我惧内 一声姨夫取悦了萧洛白,他扭头向后看去,悠悠开口:“下次做坏事前记得先编个没有破绽的说辞。” 他虽这样说着,手臂却还是张开着,紧紧护着身后之人。 恰在此时,有脚步声匆匆传来,低沉的男性嗓音由远而近响起:“长公主大动肝火这是发生何事了?” 只见来人身长八尺,浓眉大眼,阔面重颐,自带一股威风凛凛之气,他峰眉微拢窥视了一眼萧洛白与李元柔身后的孩子,面上带着一丝忧虑与不安。 来人李元柔也是认识的,不久前得胜回朝的大越国武将,那个花孔雀何文庭的大哥,何文峥何将军。 二人拱手算是打了招呼,李元柔狐疑地扫了一眼,感觉这二人似乎相当熟稔。 何文峥又向长公主见礼,长公主点头示意,面上波澜不惊。 李佑安见了来人顿时收起刚才的嬉闹之色,神色即刻就阴沉了下去,眼神中透露出丝丝不快,眉头紧蹙冷声开口:“你来做什么,邀请你了么,怎么,又上赶着给我母亲送面首了?” 李元柔从萧洛白身后出来,看看长姐又看看何文峥,疑惑了一声:“嗯?” 李佑安挺直脊背小大人一样大步走出行至长公主身边,扯住她母亲的手大声说道:“母亲,我们走!” 长公主回头看了一眼,面上不辨喜怒,不知道是在看谁,竟就这么被李佑安这个小小人儿领着走了。 李元柔盯着眼神空洞的何文峥冷冷地又发出了一声疑问:“你又往我长姐府中塞男人了?”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她走丢那次长姐出宫立府,何文峥直接献了四个面首进来,没两年长姐就诞下麟儿,至今不知道安儿生父是谁。 可怜小小孩童,不知受了多少同龄人的耻笑,怪不得安儿会如此痛恨何文峥,不过七八岁的孩子,心里承受了多少痛苦,想到此处她就心疼万分。 李元柔眼神逐渐锐利起来,声音里带着剑拔弩张的凌厉:“听说原本那一堆面首里有一半多都是你送来的,你如此祸害长姐到底想做什么!” 何文峥回神,眉头跳了一下,扯出一个牵强的苦笑,他目光一转,换上了玩味的表情看向萧洛白,嘴角漾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眼见他嘴唇张开正欲说话,萧洛白极快地抢先一步道:“我和柔儿还有事,何将军请便,告辞!” 不等对方表态,他一拱手直接用手臂夹着李元柔仓皇地走了。 是的,夹着。 李元柔不断拍打他手臂:“哎哎松开松开,你夹小鸡仔儿呢!” 萧洛白放下她,摸了摸鼻子,这会儿心绪已经平静了下来。 实在是刚才太过紧张,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姐姐府中面首也有他送来的那还了得,定是要鸡飞蛋打,一时惊慌之下就直接夹着她走了。 李元柔面带愠色:“你跑什么,我刚才话还没跟那姓何的说完呢。” 萧洛白眼神极快地闪躲了一下,道:“我突然想起前日与治粟内史常大人相约在今日宴上商谈要事,他应是在前厅等着我了。” 李元柔哦了一声,皱眉思索了一下道:“我不放心,我得去看看长姐和安儿。” 她抬眸看他:“你先去忙你的,我等下过去找你。” 萧洛白应声说好。 李元柔急急地就往主院奔去,找遍了长姐的院子却遍寻不到人,喝了一肚子凉风垂头丧气原路返回去找萧洛白。 殊不知长公主根本就没回主院,而是被满腔怒火的李佑安拉着去了寒露苑。 加上日前新来的面首已有十四位之多,全都住在这里,这是离长公主的寒霜苑最近的院子。 听到脚步声,十四位面首通通从各自屋内迎了出来,分为三排站在一起。 李佑安松开长公主,指着这些人怒火中烧对长公主道:“母亲你看看,这个院子都快住不下了,你到底还要搜罗多少人来,我为什么不去学宫了母亲不清楚吗,我连自己的生父是谁都不知道,人人都笑我是没爹的野种!” 一番话掷地有声,令长公主红了眼眶,却只声音微颤地小声喊了一声:“安儿。。。” 十四人中为首的乘风上前:“小公子,不可如此对长公主说话。” 李佑安目眦欲裂地转头瞪着他:“滚开!” 乘风的话梗在喉咙里终究没有再出口。他们的身份是面首,没有立场和资格劝说什么。 长公主双手捂住脸默默垂泪,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从指缝大滴落下,半晌颤抖着声音说了句:“是母亲对不住你。” 李佑安的眼眶也跟着红了,他怎么能这么冲动说出那样的话,母亲心里不知道会多难受。 他强忍着泪意,哽咽道:“母亲,对不起。” 这一幕令十余位面首都有些动容,他们日夜跟在长公主身边,他们有人从李佑安出生就在了,看着他长到这么大,说没有一点感情是假的。 可是他们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们是何文峥与萧洛白从各地搜罗来的顶流杀手,个个武功高强身怀绝技,伪装成面首日夜保护长公主与李佑安,他们无法对人言,包括李佑安也不能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为掩人耳目,平时都是哪个面首看起来娘哪个跟着长公主,像落星那般整日涂脂抹粉的娘娘腔就能光明正大跟在长公主身边保护她,而乘风这般颇具阳刚之气的男子多是隐在暗处跟随。 即使众人一同出现也不用怕,顶多被人说一句长公主的面首形形色色应有尽有,只是对长公主名声更加有损。 可他们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即使跟了长公主多年。有些事他们也无能为力,比如长公主的感情,比如现在,他们无法插手。 那边李元柔哼哧哼哧赶回前厅,一眼就看见了萧洛白,说什么与常大人相商要事,明明在同女子说话,虽然他面无表情甚至称得上目光冰冷,那也不行! 再看那女子,眼含秋水,都快拉丝了。一看就是在故作姿态别有用心。 火气蹭蹭往上冒,李元柔小短腿倒腾地飞快,生怕那女子眼里的丝被萧洛白接住。 她一把拉住萧洛白站在了他身前,像老母鸡护小鸡一样,横眉冷目,浑身散发出君临天下般的气魄睥睨着眼前女子,用极轻蔑的语气对着那女子徐徐开口:“你是在觊觎本公主的夫君吗?” 身后的萧洛白俊眉微挑,唇角勾起。 女子被突然出现的李元柔吓得后退一步,湿漉漉的双眸望着李元柔身后的萧洛白,眼神中夹着期盼,希望萧洛白说点什么来帮她解围。 然而萧洛白对此视而不见,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只垂眸含笑看着自己的鸡妈妈。 李元柔声音更冷了一分,咬牙切齿一字一字从她口中迸出:“再看,本公主挖了你的眼睛。” 女子吓得连忙福身再后退一步,声色带着惊恐的颤抖:“公主恕罪。” 李元柔秀眉寒拢:“今日暂且饶恕你,免得扫了长姐生辰宴的兴致,以后离本公主的夫君远一点儿!还不走!” 女子如蒙大赦,再次福身连声称是,狼狈地落荒而逃。 李元柔转头瞪着萧洛白,萧洛白却面色如常甚至嘴角还勾出一个浅笑,他将李元柔双手握入掌中包裹起来,温热自他掌中传递到李元柔冰凉的双手,笑着问道:“刚叫我什么?” 这时人群中有些骚动,是长公主携李佑安来了,李元柔回了萧洛白一句:“叫你老六!”就疾步朝长公主走去。 萧洛白怔了一下,回味着这个老六是什么意思,应该是某种昵称,但是乍一听着感觉又不像什么好词。 治粟内史常大人见李元柔人走了才敢再次凑过来,摇头叹息:“山阳公主还是一如既往地蛮横跋扈啊,想当年还拔过老夫的胡子,萧大人应该管管她才是。” 萧洛白道:“管不了,我,惧内。” 常大人整张脸皱成一团,脸上的皱纹都扭曲了:“萧大人如此这般,太有损我们男人尊严,必须要重振夫纲啊。” 萧洛白眉目舒展,笑道:“常大人莫不是忘了,不是我娶了公主,是公主纳了我进公主府,公主为君我为臣,管束公主乃是以下犯上。常大人可莫要害我啊。” 第9章 生辰吉乐 长公主着一身火红色衣裙,上面绣着繁复的牡丹纹样,头上插着赤金掐丝暖玉火凤含珠钗,莲步轻移,雍容柔美。 李元柔自动代入婢女角色,殷勤地上前搀扶住长公主,心下感叹长姐真是角色切换自如,之前还拿着戒尺追着人上下挥舞,这会儿又披上了天家女的狼皮,从容沉稳,气场十足。 她微抬眸,看到长姐和安儿都是眼眶微红,心下一沉,狗腿的笑容顿敛。 长公主敏锐察觉,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无碍,下去陪你的驸马去,别在我跟前添乱。” 随着长公主的官方开场白,众人有序落座,丫鬟端着托盘鱼贯而入,珍馐美酒陆续上桌。 李元柔看着满桌子美味佳肴却食不甘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复又倒酒,萧洛白握住她的手,神情担忧。 李元柔扯出一个牵强的笑,拿起筷子给萧洛白夹菜。 不断有人上前举杯祝辞。 李元柔观察着上方正座之人,见她泰然自若神色如常,心下稍安。 李元柔举起精致的酒杯欲再喝了一口,手被萧洛白按住,她笑着看向身侧的萧洛白:“一起喝点儿?” 萧洛白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温声开口:“别喝了,等下胃里难受,听话,吃点东西。” 李元柔砸吧砸吧嘴:“喝完这一杯。” 萧洛白递给她一个危险的眼神,冷声开口,不容置疑:“不准!” 李元柔恋恋不舍放下酒杯,一双杏眸弯成月牙假笑着看向萧洛白,萧洛白巍然不动,面含威胁,李元柔拿起筷子开始默默吃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元柔携手萧洛白上前祝辞。 李元柔举杯笑道:“长姐,生辰快乐。”说完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相比李元柔,萧洛白就规矩多了,他右手执杯,手掌托起:“祝长公主,余生事事无心绪,直向清凉度岁年。”说完举起酒杯,左手向前一步同样一饮而尽。 长公主点了点头,举杯回礼,轻啄一口。 李元柔摇了摇头叹道:“文化人啊。” 长公主嗔怪道:“以为人人都似你这般腹中无墨,只顾贪玩。你这驸马可是才华横溢允文允武,是庆贞十九年的探花郎呢。他的文章字字珠玑,只不过琼林宴后不久就急流勇退,弃官从商了。” 李元柔惊讶地看他:“没想到你还真是文武兼备呢,怪不得长这么大个儿。”眼神在他身上上下扫视。 这时何文峥上前,他面色柔和褪去莽夫之气,立在下首祝辞,温声道:“年年约,常相见,但无事,身强健。” 他一口饮尽杯中酒水,公主回礼,何文峥未做停留,抬步往回走去。 李元柔又是微讶,现在武夫都这么有文化了? 李佑安也从长公主身边起身:“母亲,孩儿也祝您生辰快乐。” 李元柔很欣慰,终于有一个跟她一样没文化的了。 然后就听李佑安又开口道:“朱颜长似,岁岁年年,此生所求,皆能如愿,孩儿不需要生父,有母亲足矣,惟愿母亲幸福快乐!” 离去的何文峥脚步一顿,习武之人耳力极好,即使隔着老远他还是听得清晰。 他没有回头,继续迈步走回座位。 长公主拍着李佑安的肩头,眼眶微湿,喃喃出声:“好,好孩子。” 午宴过后,阳光最是明媚,众人又去寒梅园赏梅。寒梅在枝头盛放,幽香扑鼻,为这冬日又添一抹淡雅。 陆续有官员家眷来给李元柔见礼,三三两两愉快攀谈。 何文庭朝这边走来,一身骚包打扮,他叫道:“二公主。” 李元柔并未注意,还在同旁人说话。 何文庭收了笑意,眨眼间又是笑着开口:“二公主,二公主。” 李元柔充耳不闻,继续与身旁之人谈笑风生。 这时萧洛白走过来轻声道:“公主。” 李元柔立刻转头,眉眼皆浮上笑意:“你来了。” 一旁的何文庭面色僵了一下,复又叫了一声:“二公主。” 李元柔笑意一收:“二什么二,二二二,我看你最二!”转身拉着萧洛白离去,边走边说:“二货一个,跟他那个兄长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萧洛白揶揄笑道:“之前你不是追人家追的紧吗,这会儿又说人家不是好东西了?” 李元柔嘴一瘪,娇嗔道:“你明知道不是我。” 李元柔随着萧洛白的视线看过去,不远处的何文庭正看着这边,见李元柔看过来,忙捏起腰间玉佩把玩,李元柔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的东西,大步过去。 何文庭见状大喜,一时竟手足无措起来,激动地在外袍上擦了擦手。 却不想李元柔行至跟前伸出手:“这玉佩是先皇御赐之物,陛下与我一人一块,你戴不合适,拿来。” 何文庭呆愣当场,李元柔见他不动,直接上手扯了下来,头也不回就走回去,直接将玉佩挂在萧洛白腰间,笑意盈盈对萧洛白道:“好物配佳人,完美~” 何文庭面色变了几变,气结。我戴不合适,他戴就合适! 他气得哼了一声,愤恨离场。 李元柔远远瞧见长姐与安儿,安儿低着头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李元柔撂下萧洛白追了上去,直追到了寝屋门外。 李佑安正从门内出来,垂头耷脑,神神萎靡,李元柔问他:“怎么了?吵架了?” 李佑安摇头。 李元柔道:“是不是谁又嘲讽你了,告诉姨母是谁,姨母这就去命人将他偷偷绑了,打一顿给你出气。” 能跟李佑安说上话的人必定都是诗礼簪缨之族,钟鸣鼎食之家,饶是如李元柔这般蛮横无理飞扬跋扈,也不敢光明正大去绑来打骂。 李佑安问道:“你不怕母亲打你?” 李元柔眉头一扬,骄傲回道:“怕什么,你姨夫自会为我挡下。” 李佑安苦笑:“今日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惹母亲伤心了,你进去陪陪她。” 李佑安说完复又垂下头颅走了,李元柔推门而入,看见长姐已卸了钗环,着一身常服斜卧在榻上,面露疲惫之色。 李元柔计上心来,挂上狗腿笑容:“长姐,商量个事儿。” 长公主斜睨她一眼,慵懒地开口:“收起你这猥琐的笑容,每次这么笑都没好事儿,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儿。” 李元柔搓搓手,嘿嘿笑道:“借点银子,五万两就够。” 果然,一提银子,长公主立刻坐直身体,音色几乎都要走调:“疯了吧,跟我借钱?” 李元柔狗腿笑道:“别这么小气嘛~” 长公主斩钉截铁:“没有!” 李元柔不乐意了:“今日萧洛白刚送予你十万两,那都是我家的银子,你给我五万两怎么了?” 长公主不可置信看着她:“刚才还是借,现在就成给了?再说你天天守着你家那尊财神,你缺这区区五万两?跟我借钱,我还想跟你家那位借呢?” 李元柔道:“你堂堂长公主,好意思张口跟一个下官借钱?也不怕有失身份!” 长公主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声音四平八稳不慌不忙道:“什么下官不下官的,那可是我嫡亲的妹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是没开口过,只要开一次口,后面再要就顺口多了,身份这个东西在银子面前不值一提。” 第10章 榜一大哥 李元柔鄙视她:“长姐,你可真是我亲姐!听说我大婚前夕你们坑了他不少银子,有没有这事!” 长公主急切打断她:“哎?你可别冤枉好人,那次是他主动上赶着给我的,他死缠烂打非要同你成亲,你当时都那样了他还不停地往我这公主府砸银子让我去求圣旨赐婚,他银子砸那么猛谁能招架得住,我这满府的仆从,十余位面首,那都是要吃饭的啊,这么说你懂吧?我磨了元启好几天才把圣旨求下来,不过元启倒是坑了他一把,跟他要了几百万两银子才作罢。” 李元柔简直对这二人行径鄙夷至极:“你们!你们脸皮可真厚!你们这是要把萧洛白给榨干吗!” 长公主道:“脸皮不厚军饷从哪里来,赈灾款项从哪里来,再说了,元启不是给他又封了个官儿吗,他身为大越国朝臣为君分忧为百姓谋福祉那不是应该的吗。” 李元柔狐疑地问道:“哦?除了驸马都尉这一虚职,还封了其他官儿吗?” 长公主摆摆手:“不重要,都做了驸马了你觉得他能有实权?与其说是封官儿不如说是给了个荣誉称号扣着他,以后好方便要银子。” 李元柔顿时又急赤白脸:“真无耻啊,说白了你们这就是合伙儿把我卖了。你俩一个没事儿就借钱,一个动不动就强硬要钱要粮,我这个受害者连一个铜板都没捞着!” 李元柔心想着,那都是我家的钱,明明是我的榜一大哥,银子都让你俩刮分了,两个黑心的家伙。 长公主奇怪了,道:“你还缺钱?你俩都一个被窝了,你枕边风一吹,要什么没有!” 李元柔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你你你你派人在床底监视我了?” 长公主轻嗤一声表示不屑:“那还用监视,他都住回你府邸了,看你俩现在这如胶似漆的样儿,没睡一个被窝才怪。” 长公主来了兴趣,露出一抹坏笑,伸手捅了捅李元柔:“你俩加把劲儿,明年抱个小丫头给我玩儿玩儿,还是女娃子好,香香软软的。” 李元柔大窘,压低音色急急开口:“瞎说什么呢,又没圆房。” 长公主顿时声音拔高了几个调子:“还没圆房?” 李元柔作势要去捂她的嘴,又压低声音急切说道:“你那么大声干什么!” 长公主挥开她的手:“怕什么,这又没别人,没人能听到。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平时那么嚣张胆大妄为结果就是个纸老虎啊,等会儿别走我给你拿两本册子你回去好好研读一下。”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十余位面首抱着酒坛酒杯等器具进来了。 李元柔蹭得站起来紧张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刚才是不是什么也没听见!“ 乘风正色道:“对,什么也没听见。” 旁边的落星扭着腰肢,身体呈s型倚在门框上,声音婉转徐徐开口:“是,没听见~奴根本就没听见你和驸马没圆房的事~” 李元柔立时脸色涨红一片,虽是身份贵重的二公主,到底也是个十五六岁情窦初开的女孩儿,哪里比的上这些闯荡江湖多年的老油条脸皮厚。 后面名为轻舟的面首殷切上前,狗腿模样不输李元柔,他对长公主笑道:“长公主,您那个册子能不能先借我一阅?” 长公主用帕子掩唇咯咯地笑起来:“少废话,不是过来给我贺生辰吗,还不快点把酒满上。“ 众人落座分酒,齐齐举杯祝辞。 李元柔还陷在方才的窘迫中,只顾大口喝酒恨不能立刻醉倒不省人事。 几个面首轮番过去向她敬酒,她悉数仰头喝下。 酒酣耳热,李元柔双颊绯红,醉眼朦胧,长公主劝她别喝了,她不听,说要一醉解千愁。 长公主见她醉了,命人去寻萧洛白来。 萧洛白疾步赶来的时候李元柔还在举着酒杯往嘴里送,面色酡红,眼神不负清明,已然是醉的不轻。 众面首起身向萧洛白抱拳行礼。 李元柔舌头有点打结,疑惑地道:“这么大阵仗吗?你们对他怎么比对我还要尊敬。” 旁边座位上的轻舟开口:“驸马是我等众人的衣食父母,自然要尊敬,驸马要不要一同坐下喝一杯?” 萧洛白婉拒,上前去搀扶李元柔。 李元柔挥开他:“别动,还没喝完呢。”说完举起酒杯:“我要作诗一首,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 满屋子面首放声大笑,长公主的面容都有了些许扭曲。 李元柔蹙着秀眉质问:“笑什么,你们是不是都在笑话我没圆房。” 萧洛白见状,脑仁也是突突地跳着,赶紧夺过李元柔的酒杯,搂着她往外走。 落星尖细的嗓音传来:“公主快去同驸马圆房吧,奴不会偷听的。”说完还放肆地笑了一声。 李元柔被萧洛白架着走,嘴里还说着:“他们敢笑话我,我要圆房,现在!圆房!” 萧洛白附和着她,嘴里说着好好好,没想到李元柔酒品这么差,他现在只想赶紧把人按到床上去休息。 李元柔开始撒娇,带着哭腔道:“你不愿意是不是。” 李元柔脚步踉跄,萧洛白继续搀着他往客房走,嘴里应着:“愿意愿意!” 李元柔一只手无力地挂在他身上,另一只手伸进萧洛白衣襟里乱摸一通,嘴里嘟囔着:“圆房,圆房,现在,圆房。” 萧洛白额头沁出了汗珠,呼吸粗重,他往外拿她的手:“别乱动。“说着直接将她拦腰抱起,大踏步往客房走去。 直接用脚踹开门,进了屋脚尖一勾又将门带上,地龙的热气扑面而来,熏得萧洛白面颊又红了一层。 他将李元柔放到榻上,感觉浑身似火烧,口干舌燥,想去桌边倒杯茶润润喉咙,李元柔无力地垂着脑袋用手勾住了他的腰带,萧洛白若动一下要么腰带散开,要么李元柔被腰带扯着摔到地上。 权衡之下,他深呼一口气坐回去。 李元柔攀上他的脖子眼神迷离吻住了他的唇,他浑身一震。 萧洛白一手勾着她的后颈一手揽着她的腰肢,将口中小舌顶回去,开始反守为攻,攻城掠地。 他松开她的唇,赤红着一双眸子问她:“柔儿,我是谁!” 李元柔:“榜一大哥!” 萧洛白:“听不懂,重新说。” 李元柔哼哼唧唧,撒着娇道:“旺财,你是旺财。” 一盆冷水当即从萧洛白头顶浇下,他咬咬牙:“算了,改日再同你一并算账。” 李元柔不依不饶,继续娇嗔开口:“旺财,我要旺财,旺财给你旺了好多财,我也要旺财,要多多的旺财。” 说着,李元柔呜呜哭了起来:“我穷死了,你知不知道,我是个穷酸公主,下人的月钱都发不出,我怎么这么倒霉,我穷得叮当响呜呜呜。。。” 萧洛白抱着她,眼泪鼻涕糊在他胸前,怀中人儿还在控诉:“我都不敢出门,呜呜呜,你给那两个黑心肝的那么多银子,就是不管我,你个老六,不管我,呜呜呜,我想出去玩,想买东西。。。呜呜。。。” 萧洛白终于琢磨出来这个老六确定不是个好词儿了,然而搂着怀里的泪人儿他手还是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嘴里哄着:“好,我是老六,不哭了好不好,我管你,回去就给你银子带你出去玩儿,柔儿不哭了好不好。。。“ 第11章 有钱能使我叫爹 李元柔涕泪横流,控诉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终于筋疲力尽地睡着了。 萧洛白已满头大汗,深呼吸吐出一口郁气,如释重负,想去冲个冷水澡,看了看床上的人儿,放心不下,终是在她身边和衣躺下。 他也累。 李元柔秀气的小脸上仍挂着泪痕,柳眉微拢,仿似人睡着了但是眉毛还在帮她继续控诉。 萧洛白闭着眼睛半晌,嘴里不断叹气,良久之后终于也身心俱疲地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已是暖阳高照,李元柔翻了个身胡乱摸了摸,突然感觉摸到了什么,她瞬间清醒,一个机灵蹭的就坐了起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头枕双臂双目大睁的萧洛白,确定自己没有酒后乱性,她放下心来低头对萧洛白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萧洛白又深深地叹了口气,没人知道,其实他已经叹了大半夜气了,他幽怨地看着李元柔,眸色中充满无限委屈。 用过午膳,二人去同长公主告别。 长公主将李元柔拖拽至远处角落从怀里掏出两本册子:“快收好,轻舟从昨日就一直问我要,我没舍得给他,你赶紧收起来。” 李元柔一边窘迫地推诿一边惊慌地看向萧洛白那边,生怕被他看见,这太难为情了。 她用蚊子般的气音说到:“不要不要,长姐快拿走拿走我不怎么认字我看不懂。” 长公主往她怀里边塞边说:“没几个字,画的都是小人儿,你一看就懂。” 李元柔嘴里拒绝着朝萧洛白快步走去,长公主竟然在后面穷追不舍,直往她手里塞,李元柔看萧洛白已经注意到这边,吓得赶紧将册子揣进袖袋,假装没事人一样呵呵假笑道:“萧洛白我们走吧。” 萧洛白狐疑地打量着她,又看了看长公主,长公主对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又把双手呈喇叭状放在唇边对李元柔做口型:“好好研读哦~” 李元柔惊慌之下踱步而逃。 马车上,揣着黄金书的李元柔身体僵硬,心神不安,生怕一个动作带颜色的书就掉出来,萧洛白问她:“方才长公主。。。” 一句话还没说完,李元柔就急忙打断他:“没有!什么册子都没有!” 此地无银三百两,心虚之色尽显。 萧洛白打量着她,微眯着眼睛没再说话。 下车时李元柔抢先一步直接自己跳了下去,她捏紧袖口丢下一句“我先回去”就往府内疯狂百米冲刺。 她特意冲刺至一格外偏僻长期闲置的院落,两本黄金书从袖口滑出,她一个抛物线从门口向屋里丢了进去,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砰的一声关上门,门板巨响之下扬起一片尘埃,她转出院门向自己的院子百米冲刺而去。 坐在八仙桌边她仍惊魂未定,心脏扑通扑通使劲跳着,剧烈运动使她身子发虚,颤抖着手倒了一杯凉茶仰头灌下,卸下一身的忐忑惊慌趴到大床上平复心绪。 良久,萧洛白从外面进来,李元柔抬起疲惫的眼睛慵懒地看过去,只见萧洛白从袖口拿出一叠银票递给她,李元柔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了,眉开眼笑:“做什么给我银票,我不要。” 嘴里说着不要手却直接将银票接了过来,嘴角咧出了花,双眼放光当下就忍不住数了起来,整整十万两,她努力控制着才没让哈喇子流出来:“财神爷,你这是要包养我吗!” 她抬头目光灼灼盯着萧洛白,萧洛白失笑问她:“够不够用?”说着又从袖口掏出一叠银票:“叫一声夫君来听听。” 李元柔接过银票头也不抬就喊了声:“夫君!” 她毫不作伪地咧开嘴一边数着银票一边说:“别说叫夫君了,叫爹都行!有钱能使我叫爹!” 又是十万两,爹地对我真好。 她抬起晶亮的眸子看着萧洛白:“还有吗,爹。” 支付二十万两喜提身高一米六五大闺女一枚。 喜当爹的萧洛白哭笑不得,屈指在她额头弹了一下:“小财迷,先前怎的没发现你如此见钱眼开?” 李元柔呵呵傻笑着伸手环住他的腰,脸微微侧到一边去贴上他胸膛,迫使他将自己抱了个满怀。 短短半日,李元柔经历了大惊大喜和极限百米冲刺,晚膳时候直接食指大动吃了两大碗饭,在旁边伺候的丫鬟都惊呆了,尤其是胖丫,公主吃的竟然比她都多。 二人一个狼吞虎咽一个细嚼慢咽,萧洛白一个劲儿地劝她:“慢点吃,夜里胃口该不舒服了。” 李元柔将最后一口饭咽下去铿锵有力地说:“干饭人,干饭魂,干饭都是人上人!” 萧洛白:嗯,这句还算通俗,勉强听懂了。 她今天着实有点激动,金句频出。入夜后怀揣着巨款斜趴在榻上消食,不断喟叹生命值得,未来可期。 她觉得这是旺财带给她的财运,命大丫将旺财抱来,撸着狗头开始念咒:钱爱我我爱钱,钱从四面八方来,全部到我手里来。 萧洛白洗漱后进屋时就看见李元柔抱着旺财又亲又爱,他当即就把脸拉了下来,阴沉的眸子扫向正在外面关门的青风,接收到眼刀子的青风心下大骇,一时没控制好力道砰的一声就关上了门。 李元柔撸着狗头看过去:“嗯?青风脑袋被门夹了?” 李元柔今日大喜过望,抱着旺财贴着墙边睡了过去,中间一大片空地都是留给旺财的。 喜当爹的萧洛白又叹了半夜的气。 而怀揣巨款的李元柔也没睡好,她梦见自己中毒了,大夫说需要支付一万两才能解毒,李元柔戒备地盯着大夫说她不治了她自己能挺过去。 梦里她即使手握二十万两也不舍得拿出一万两。 翌日一大早,李元柔从梦中醒来的时候一直心里泛苦,心里充满了无奈与烦恼,自己果然是穷怕了,竟如此财迷心窍,宁愿舍命也不舍财。 而这边萧洛白起来就火速吩咐了青风,让他带着旺财滚到最偏的院子去,最好没人能找到他们。 青风领命而去。 傍晚萧洛白回来后正在屋内跟李元柔谈笑,就见大丫揪着青风的衣领风风火火地来了,她直接将两本册子丢在地上痛斥青风寡廉鲜耻龌龊不堪,青风梗着脖子说:“我没有,这不是我的,是我在府里捡的!” 大丫大声质问:“说谎话能不能打个草稿再说,公主府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定是你私自夹带进来的,休要污了府中姐妹们的眼睛。” 青风拒不承认:“我没撒谎,真不是我的。” 李元柔比任何人都激动:“好你个青风,没想到你竟如此龌龊肮脏,人证物证俱在还死不承认,简直败坏我公主府的门风。” 青风来来回回就是一句我没有,不是我,顶多再加一句我发誓。 李元柔厉声训斥:“真是世风日下啊,平日里你看着一身正派,没想到私下里竟偷看春宫图。” 青风还是那句我没有不是我的。 李元柔激动得几乎要青筋暴起:“你就说你有没有看吧,为何就抓到你看了,你说你捡的,怎么就那么巧被你捡到了,怎么别人捡不到。” 青风:“我发誓真是我捡的,我今日想换个僻静院子,一进去就捡到了。” 李元柔眼神闪烁了一下,厉声道:“不用狡辩了,多说无益,大丫,把这赃物拿去烧了。” 一旁眯着眼睛观察三人的萧洛白终于开口:“慢着,青风平日里与我形影不离,没成想他背着我如此丧德败行,他变成这样我也有责任,把物证交给我,我要好好盘问他一番。” 未等他人表态萧洛白就当即拍板儿,不由分说把册子拿了过去递给青风:“先放到青竹园去,明日我再一并审问你。” 青风拿着册子,低着头神情恹恹,迈着疲惫而沉重的步子走了。 不管怎样,李元柔觉得此事就算圆过去了,她心中大石落地,晚上躺在床上都是面带笑意,快睡着的时候一个温热的唇贴过来在她耳边幽幽问道:“那册子丢在地上,封面上一个字都没有,你怎么知道那是春宫图,嗯?” 第12章 山阳公主夜驭五男 谁能想到,那两本春宫图后来成了萧洛白与李元柔的夫妻房事启蒙读物,二人经常没羞没臊地趴在一起翻看册子并时不时讨论几句。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此时李元柔被萧洛白邪魅的质问声吓得眼睛都不敢睁,两手揪紧被角往上一拉,将自己整个蒙了起来,掩耳盗铃般觉得这样他就看不见她,她此刻实在羞于见人。 萧洛白低沉的笑声从被子外传进她耳朵,她整个人都羞恼得鲜红欲滴。 萧洛白当然是在故意逗她,觉得她这番形态真是可爱极了。 萧洛白心里记挂着李元柔的酒后哭诉,觉得自己这段时日确实过于忙碌,鲜少能有时间陪她,故而特意抽出一天时间带李元柔出去玩儿。 吃包子逛铺子听书吃茶一条龙。 在首饰铺子门口李元柔就再三叮嘱萧洛白:“等下进去你莫要开口,最好站远一点。” 萧洛白狐疑地看着她:“作何?” 李元柔掰了掰手腕:“大杀四方!”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铺子,掌柜见来人是萧洛白就要上来作揖,萧洛白走在李元柔身后忙给他打手势,让他装作互不相识的样子。 京中各大铺子掌柜都是相识的,尤其萧洛白这一商贾巨富更是无人不识。 掌柜看懂了萧洛白的意思,作揖的手和眼神随即拐了个弯儿到李元柔身上:“姑娘里面请,随意挑选,里面都是上等货色。” 开始还一切正常,萧洛白径自坐着一边喝茶一边看掌柜亲自给李元柔介绍各种珠宝首饰,李元柔最后选定一对耳珰,一块玉珏,两只珠钗,一只白玉兰簪,一块腰饰,掌柜要一千二百两,讲了半天价掌柜忍着心痛说一千两给她。 李元柔不依,继续杀价,一口价七百两,萧洛白本来看的津津有味,嘴角含笑,听闻此言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茶水洒出些许。 掌柜和萧洛白被这一口价七百两惊得不敢置信,都张大了嘴巴,掌柜捂着心口为难的偷瞄萧洛白,萧洛白忙给他打了个成交的手势,意思是会私下把欠银补上。 就这样以七百两成交了,给钱的时候李元柔还是心疼,捏着银票递过去,掌柜拽了两次她都没撒手,最后李元柔又让掌柜送了她四个檀木梳蓖,掌柜是擦着汗将这二人送出去的。 李元柔一脸凯旋的得意,看的萧洛白忍俊不禁:“你这么个杀价法,那些铺子的生意怕要没法做了。” 李元柔挑了下秀眉,一副经验颇深的样子:“你不懂,买东西就要对半杀价,我这还没杀一半给他留有余地呢,你看那掌柜最后那么痛快就卖给我了,虽然送了我四个梳蓖,但是我敢肯定他必定还有的赚,他们这些大店都惯会宰客。” 这番话听得萧洛白眉毛直抽,真不知道谁宰谁啊,若是上京城各大掌柜听了这番论断估计都要惊得中风倒地了。 再说那梳蓖是人家送你的吗,是你强要来的,人家不送你就不走,刚才那掌柜都要哭了。 他问道:“你要梳蓖有何用,送的那个也没你府中的好。” 李元柔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你这上京城的最大奸商是怎么说出这话的,有便宜不占是傻蛋,懂不懂?” 萧洛白若有所思点头:“有便宜不占是傻蛋,这句话很有道理!为夫谨记。” 李元柔拍着他的肩头一脸欣慰:“孺子可教,一点就通。” 萧洛白又问:“为何要送四个梳蓖,你要那么多做何用?” 李元柔道:“回去赏给那四个丫头,正好一人一个。” 萧洛白复问:“那若是十个丫头,你莫非要问掌柜要十个梳蓖不可?” 李元柔歪着头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似在思索此举是否可行,良久道了句:“也不是不行。” 萧洛白半晌没说出话来,他觉得自己还是不够了解李元柔,还需寻个机会深入了解一下。 二人又进了一家知名的大绸缎庄,这掌柜十分殷勤,陪着笑脸,萧洛白照旧坐在一边喝茶。 李元柔选了十匹上好的布料,然后她不管说多少钱掌柜都是一口答应,从三百多两讲到一百两,掌柜仍是赔笑,李元柔懵圈了,问掌柜:“一百两也卖?” 掌柜笑开了花:“卖!” 后面进来的女子听闻这话也过来询问:“这么多上好布料一百两?那我也要一份。” 掌柜当即收了笑容:“不卖。” 姑娘急了:“你这掌柜怎么言而无信,刚刚不是说一百两吗?” 掌柜答:“那位是我们东家的夫人,什么一百两五十两的,就是跟小的闹着玩呢,白送倒贴都是使得的。姑娘您若买,只能原价。” 姑娘惊,李元柔亦惊。 李元柔快步过去捶打萧洛白,萧洛白低声笑着,脸上都是宠溺:“喜欢哪个随便拿。” 萧洛白用手推着她过去选货:“再过去选选,选好了让伙计全都送到府上去。” 李元柔眼睛亮晶晶,抱着萧洛白的胳膊开始使劲儿夸:“哇,我的夫君好厉害啊。” 巴拉巴拉一通彩虹屁,然后不客气地大手一挥,伙计直接装了一车。 这一顿夸萧洛白很是受用,又带着她走了几家自己的商铺,首饰铺子成衣铺子古玩铺子酒楼都有,李元柔感觉自己真是捡到宝了:“你为什么哪个产业都有所涉猎?” 萧洛白道:“因为都是你喜欢的。” 李元柔简直要喜极而泣了:“所以都是为了我开的吗。” 萧洛白嗯了一声,李元柔心里又欣喜又酸楚,欣喜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酸楚也是他竟为自己做了这么多,这十年,他得多辛苦。 逛累了,二人去茶肆歇脚听书,那说书先生竟然又在说李元柔:“话说咱们这位山阳公主生得那是花容月貌,沉鱼落雁,更有一身雍容华贵之气,令人看一眼便难以忘怀。。。” 李元柔点点头,嗯,今日说的不错,等下重重有赏。 只听说书先生继续开口:“只不过这山阳公主素来钟爱容貌俊美的男子,并且也是颇有手段,掳掠来数名美男藏于府内,据说能夜驭五男。” 李元柔来不及咽下的茶水当即就一口喷了出来,引得附近之人纷纷侧目,她一只胳膊抬起来,宽大的袖摆挡住脸,又擦了擦嘴角茶水看向萧洛白,只见萧洛白唇上挂着玩味的笑揶揄道:“公主殿下真是天赋异禀竟能夜驭五男,佩服佩服。” 李元柔嗔怪瞪他:“天天跟你一张床,我有没有夜驭五男你不知道吗!” 台上说书先生又开口:“只是苦了她那位驸马,驸马芝兰玉树,容貌俊雅,极得公主喜爱,可惜二人貌合神离,驸马被那山阳公主日日折辱,导致驸马每日出门都是黑眼圈深重无精打采,实在可怜。”说着还摇了摇头很惋惜的样子。 萧洛白愣了一下,面上已没有了方才嘲笑李元柔的揶揄之态。 李元柔也一脸迷茫看向萧洛白,盯着他的双眼细细观察:“还真有黑眼圈,你夜里是不是背着我做什么了?” 萧洛白嘴角抽了一下,将黑眼圈的事各种甩锅,先是甩给商会说这段时日需要处理的事务较多确实有点累,后又甩给青风说青风不让他松心,最后成功甩锅到旺财身上,见李元柔不再追问,他松了一口气垂下眸子无奈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李元柔当即就唤了隐在暗处的青鸾出来,豪气地甩给她五百两,命她挑几个大的茶肆酒楼买通说书先生,澄清自己与萧洛白貌合神离的传言都是子虚乌有以讹传讹,并大肆宣传他二人如今琴瑟和鸣恩爱非常,最后的最后,重中之重,要明确说明,她没有夜驭五男,那都是放屁!她只有驸马一个男人,并且在与驸马的日日相处下已痛改前非洗心革面没有再做从前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 总之一句话,她只爱驸马一个! 青鸾要撤的时候她竟然又拉住了青鸾说:“银子省着点花,最好能剩点回来。” 萧洛白在一旁听着,勾起来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青鸾得令后快速消失在茶肆。 李元柔不想再吃自己的瓜,萧洛白本来挺爱吃李元柔的瓜,但若是瓜里带上他自己那他也不爱吃了,果然板子打不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二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双双离去。 第13章 有便宜不占是傻蛋 依原计划进行,萧洛白将李元柔带至京郊自己的温泉别苑,一下车李元柔整个就被吸引住了。 她四下望去,啧啧称奇,感叹道:“你竟然还有这么大个温泉别庄,这看起来比本公主的公主府还要大吧。” 萧洛白嘴角弯起:“嗯,你喜欢?送你。” 李元柔双眼一亮,欣喜地道:“真的?” 萧洛白唇畔笑意更浓:“不要?” 李元柔忙不迭地回道:“要要要!” 李元柔像窥见了什么真相一样,啧啧两声:“我就说上京城第一大奸商怎么可能只有一个驸马府那么寒酸的府邸,你果然还有私产。” 萧洛白忍着笑道:“城中还有一处宅子,是陛下赐我驸马府之前住的,跟你那公主府差不多大。江南地区也有几处宅子。” 李元柔点点头心想果然,这才是榜一大哥的标配。 她心下腹诽,只要本公主拿下榜一大哥,这些就全是本公主的了,人生躺平之路只需一个萧洛白。 李元柔转头看他,眼中的亮光一闪一闪,仿佛在看一座金山。 萧洛白带笑的眸中染上一抹宠溺,他温声开口:“这别庄的温泉是天然形成的,冬日里泡上一会儿便能卸去一身疲惫,对身体大有益处,你先去玩儿会,我这边还有一点事情要处理。” 李元柔高兴得跳了起来,没想到在古代也能有如此享受,小跑着就离开了。 二人分开,李元柔被丫鬟带着过去,雾气氤氲在空中弥漫,仿佛置身于仙境。 她屏退下人褪去衣物进了汤池,身体被温暖的泉水包裹,她舒服地叹了一声,不知不觉就趴在池边睡了过去。 良久后听见有人下水的声音,她惊醒转头向后看去,萧洛白已慢慢移向她这边。 李元柔登时身体一僵,一动不敢动仿佛双腿不听使唤了。 萧洛白从身后倾身抱住她,下巴轻置在她滑腻雪白的肩头。 肌肤亲密相贴,滚烫的温度自全身四下蔓延开来。 李元柔不禁颤了一下,脸色愈发鲜红,她结巴道:“你,你你,你……” 萧洛白轻咬上她的耳垂,在她耳边蛊惑地低语:“公主殿下,让微臣来服侍您吧。” 李元柔早已羞得通体发红,她强忍着惊慌,声音微微发颤:“你这是在占本公主的便宜吗!” 萧洛白低笑一声,贴着她的耳朵喃喃细语:“公主殿下的教诲为夫铭记于心,有便宜不占是傻蛋。” 他说着,将李元柔的身体转了过来,深邃的眸子漫上浓郁的情愫,视线落在那樱桃般的唇上。 他敛眸垂首,一手轻抚上她的后脑,偏头便覆了上去。 “唔……” 李元柔的声音淹没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吻里。 她杏目圆睁,只觉通体虚浮。 萧洛白的吻温柔又克制,眼里承载着化不开的缱绻缠绵。 生有热烈,藏与俗常,岁月缱绻,葳蕤生香。 如今软玉温香在怀,萧洛白的隐忍似要喷薄而出,二人吻得难舍难分,李元柔被浓郁的爱裹挟着不受控制地发出哼声,她羞耻地闭上眼睛。 直到李元柔喘不过来气感觉就要窒息了,她用手拍打着萧洛白的胸膛,萧洛白才不舍地松开她的唇,轻声问道:“可以吗?” 李元柔别开头:“换个地方。” 萧洛白低沉的笑声传来,将她拥在怀里,良久后将她拦腰抱起直接上岸,手一伸,外袍飞来盖在李元柔身上,李元柔又惊又懵,心里直呼好家伙这是什么功法这么厉害。 萧洛白将李元柔置于离汤池不远处的榻上。 他眸光微闪,倾身覆下。 风起。 山雨欲来。 天空灰蒙蒙一片,整个温泉别庄笼罩在一片阴郁之中。 一声惊雷响起。 李元柔眼睛猛得睁开,泪水夺眶而出。 雨未落到实处,趁此喘息之机,李元柔快速抓起方才盖在她身上的衣服仓皇而逃。 萧洛白一人留在原地懊恼忏悔:应该把那两本册子看完再来才对! 因着时间紧急,他清晨早早就醒了却也只来得及看一个开头就出来了,导致现在未能完全掌握关键要领,真是坏了他的大事,又暗自下定决心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即便废寝忘食也要将那两本册子看完。 二人晚上睡在一处的时候谁也没碰谁,都默契地对今日之事闭口不谈,第二日回去的时候在马车上二人也是各自局促。 尤其是李元柔,离得萧洛白老远,最终萧洛白实在看不过去才开口:“过来些吧,再挪就掉出去了。” 李元柔讪笑一声,不自在地往里挪了挪。 …………… 自从旺财夺了李元柔的宠,萧洛白就将旺财丢给青风照看,但是青风也不是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不能时刻盯着旺财,导致此刻旺财搞得府中一片凌乱。 小丫急急忙忙跑去找大丫,大丫是府中为首的大丫鬟,两个主子都不在她只能想到大丫。 大丫看她满面通红,好奇地问她怎么了,小丫两手绞着衣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话来,急得她一跺脚说道:“哎呀,大丫姐姐还是跟我去看看吧,过去你就知道了。 赶到的时候,就看旺财…… 后面又陆续围了不少丫鬟仆从过来,大丫惊得连连后退直撞到了一人身上,转头看是青风,青风竟然老神在在地两只胳膊抱在胸前看得饶有兴致。 大丫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是一巴掌:“无耻!” 青风张着嘴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你打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寻来的那小狗。” 大丫怒目而视:“旺财不是归你管吗,你的狗你不看好!你看它现在。。。”她实在说不下去,又回头看了旺财一眼。 青风一把捂住她的眼睛:“你个姑娘家家的怎么也不知道害羞,老看这个做什么。” 大丫本来是不想看的,但是听了这话就莫名地想跟他唱反调:“你能看我怎么就不能看,管的着吗你。” 此时正看见萧洛白与李元柔一同进来,青风说了一句:“能管你的人来了。”而后扬着脖子朝着李元柔大喊一声:“公主,你的人你能管管吗!” 萧洛白和李元柔进府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两人都呆愣当场,萧洛白反应过来斥了一句:“都别看了赶紧散了散了。” 李元柔好奇地歪头朝旺财看过去,萧洛白捂住李元柔的眼睛就往院子里拖行。 青风见状,也捂着大丫的眼睛往后拖行,大丫惊觉他力气竟然这么大,自己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莫非之前几次她把青风从屋里揪走都是他故意收了气力让着她的? 那边李元柔一边走还一边扒开萧洛白的手指缝往外看,不知死活地说了句:“这还没到春天就发情了?” 萧洛白觉得他意有所指,冷笑一声:“再看晚上收拾你!” 李元柔登时一个哆嗦,想到昨日那撕心裂肺的痛,老实地跟着萧洛白走了,晚上就寝的时候仍心有余悸,把自己整个装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被子边都被她用身体压得严严实实,防止某人入侵。 睡熟之后李元柔感觉有人从身后靠了过来,萧洛白将她与被子一并抱在怀里,李元柔“唔”了一声便又睡了过去。 萧洛白在心里叹气: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第14章 秦楼楚馆 萧洛白陪了李元柔两天又开始了每日忙碌,早出晚归。 李元柔现在已经是个富婆了,不用再怕不敢出门花钱,恰恰相反,因为她做了那个舍命不舍财的梦让她决定必须要克服这个陋习。 上一世她有个邻居,在从超市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听说人死的时候还护着刚从超市买来的橘子,这让李元柔觉得很悲哀,她觉得自己如此爱财大概跟那个邻居是同一种人,甚至想自己死的时候会不会死死抓住钱不放手。 大概会吧,毕竟梦里宁愿死也不肯花银子。 悲哀的李元柔叫了大丫二丫问她们:“一个人特别有钱的时候都会怎么挥霍?或者说如何享受钱财带来的快乐?” 二丫沉思片刻开口:“女子的话就是买胭脂水粉华服首饰,取悦男子,夫君高兴女子便高兴。” 李元柔听闻此言拍案而起:“什么取悦男人,那都是糟粕!我们活着是要取悦自己,不是取悦男人。” 二丫又道:“男子消遣一般就是……” 大丫道:“逛秦楼?” 李元柔眼睛一亮:“秦楼楚馆,这个好,你们两个随我一起换身衣服去庆元春楼。” 换好衣服,二丫瑟瑟发抖地拉住李元柔的袖子:“公主,还是别去了吧。驸马爷若是知道了会杀了奴婢的。” 大丫恨铁不成钢地说:“二丫你怎如此胆小,我们是公主的奴婢,又不是驸马的奴婢,你怕什么。“ 李元柔也帮腔:“就是就是,再说不让他知道不就好了。” 二丫还是不敢:“万一驸马知道了呢?” 李元柔笑眯眯拍拍她的脑袋:“你不说我不说,他上哪里知道。” 二丫哭丧着脸颤着声音说:“奴婢还是害怕,驸马爷生气时的眼神太可怕了。” 李元柔有些着急,已经午时了,不能再耽搁了,进了庆元春交了银子是有东西吃的,正好午膳不用在府中吃了,虽然要改掉自己吝啬的习惯但是也不能像冤大头一样疯狂洒钱,主打一个该省省该花花。 当即决定不带二丫了,她与大丫二人偷偷摸摸出门去了庆元春。 上京城的秦楼楚馆是一座三层楼,分为两部分,一面向左是男子逛的秦楼叫金美楼,另一面向右是女子去的楚馆叫庆元春。 进了大堂,目之所处无不极尽奢华,饶是李元柔出身皇家,第一次进这风月场所也是惊了一下。 珠帘轻曳,琴声悠扬,这是繁华与浮华的交织之地,世俗的欢愉总是令人流连忘返。 当下便有小童出来先是打量了李元柔主仆二人一眼,见来者衣着华丽心下便有了计较,笑呵呵就领着她二人向右边楼上走去。 李元柔拍给小童一张百两银票,表示自己今日就是来寻欢作乐,钱不是问题,就是要尽兴。 小童见对方出手不凡,更是眉开眼笑,恭敬地带着二人上楼,与楼上一男子耳语几句,便走出来十余位男子供李元柔二人挑选。 李元柔打量着众人,挨个儿指了几个:“小奶狗小狼狗小病娇沧桑大叔,呃,沧桑大叔不要。” 大丫道:“小姐,那沧桑大叔奴婢看着别有一番韵味。” 李元柔觑她一眼投去一个不敢置信的眼神:“那这个沧桑大叔就归你了,我喜欢年龄小的,年龄大的家里有一个就够了,今日要玩儿点新鲜的。” 此时萧洛白正忙的不可开交,年关越近事儿越是多,都需要他亲自过目。 作为商会会长,上京城巨富,要请萧洛白谈上一刻钟的生意经都是奢望,当下就有人花重金等候。 那人陪着笑脸道:“萧会长,你忙你的,我就在这里等。” 萧洛白忙得脚不沾地,手上的笔勾勾画画就没停过,他头都没时间抬:“这两日太忙,王老板还是先回吧,今日恐怕一整天都要在商会一点都抽不开身,王老板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那人擦了擦汗,十分惋惜不肯离去:“没关系,我可以等,只要不打扰您就行。” 青风进来靠近萧洛白耳语几句,萧洛白脸色一变,眉目顿时阴沉了下来,不由分说就疾步往外走,那不肯离去的商人在后面紧追:“萧老板你去哪里,刚不是还说没有时间吗?” 萧洛白踱步至门外,看见门口的马匹,直接翻身而上,利落的打马而去。 青风出来跃上另一匹马,紧紧跟上。 萧洛白将门踹开的时候,李元柔正坐在四个面白无须的男子中间享受着君王从此不早朝的快乐,一男子正捻着一颗葡萄往她嘴里送,桌上的瓜果茶点空了不少可见没少喂,空酒壶也倒了好几个,李元柔的眼神已然有些迷离。 萧洛白面色铁青掩下眸中腾腾杀气,一身微压犹如狂风骤雨逼近,好似地狱修罗。 四人好奇地看过来,刚想开口就被萧洛白一手一个丢了出去。 他眼尾泛起薄薄的红:“他们有没有碰你!” 李元柔咯咯地笑起来,半躺着一只手支着下巴,拖着懒散的尾音:“这怎么还争上宠了呢,不要急~等下就由你来为本公主侍寝吧~” 萧洛白呼吸一窒,面色顿时又阴沉了几分,怒目切齿咬着牙一字一字:“李!元!柔!” 李元柔一个哆嗦,瞬间酒醒了大半,看着眼前如霜似雪的男人,磕巴着道:“萧萧萧萧萧洛白!” 萧洛白自嘲似的冷笑了一声:“呵,萧洛白?萧洛白是你什么人?”他说着眼神陡然一冷,周身寒气逼人。 李元柔感觉自己的脑细胞已全部坏死,舌头不听使唤地脱口而出:“夫夫夫夫夫夫……夫君。” 夫了七八个夫,终于夫出了君。 萧洛白的眼睛眯了一眯,冷笑暗藏机锋,低沉的嗓音充满了病态的占有欲:“还知道自己有夫君,那公主殿下现在这里,这是在做什么?嗯?” 李元柔打了个寒颤,惊恐地望着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说道:“我和大丫在在在在这风雅之地,与人切磋诗词……” 第15章 被打屁股 萧洛白的喉尖滚了滚,发出一阵低沉幽怖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他双眸沉如幽潭深邃如渊,唇畔带起一抹哂笑:“风雅之地?切磋诗词?敢问公主殿下作了什么诗词说给为夫听听。” 萧洛白说着话,向前一步,将她笼罩在自己高大的身影之下,如同乌云压顶。 李元柔缩了缩肩膀抬头看向他墨色的冷眸。 萧洛白双眸暗流涌动,泛着摄人心魄的幽冷光泽。 李元柔一阵头皮发麻,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嘴动了:“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 她反应过来及时捂住了嘴,仓皇凌乱中再次抬起头看向怒火中烧的萧洛白。 萧洛白眸中的怒火就要将她烧化,李元柔心跳频率愈加疯狂。 二丫说的没错,萧洛白生气的样子确实让人害怕,从前她不怕纯粹是萧洛白没在她面前这么生气过。 萧洛白凤眸灼灼,泛起了血色,似要喷出熊熊大火。 他脸色十分难看,薄削轻抿的唇噙着讥笑:“听说夫人喜欢年龄小的?” 李元柔心下一个咯噔,心想这么短的时间是谁告的密。 此刻她已理智回笼大半,双手抓住萧洛白的袍子下摆,脸上惊慌的面色一收,仰视着面前之人艰难地挤出一个笑来。 她老实认错:“夫君,我我我…我知道错了。” 李元柔演技一流,说完便已泪眼朦胧,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萧洛白是真的生气了,根本不吃这套,夹住她的脖子就往外走,幽沉的嗓音透着冰冷:“回家算账。” 李元柔拍打着他的胳膊:“别夹别夹给个面子,这么多人看着呢。” 萧洛白松开她,李元柔刚喘上来一口气就被萧洛白拦腰抗在了肩上。 她双腿乱蹬嚷着:“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萧洛白在她屁股上啪啪拍了两下:“老实点。” 李元柔慌乱惊诧之中低下头掩住了脸,大庭广众之下,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萧洛白将她往马背上一放,李元柔一阵眩晕感袭来,还没稳住心神,萧洛白纵身上马坐在她身后双腿一夹马腹松了缰绳,马儿疾驰起来。 冬日里风声冽冽作响,李元柔感觉自己的脸要被干裂的寒风割破了,想开口说话,刚张嘴就狂喝了一大口风,一边喝风一边喊着:“慢点慢点啊我害怕。” 另一边,青风进去的时候大丫正与沧桑大叔在对饮,见了来人大丫宠辱不惊,继续将杯中的酒喝完。 沧桑大叔见状主动退下,青风面上每一根青筋都在跳动:“你个姑娘家家,害不害臊,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大丫睨了他一眼,介于半醉半醒间:“管的着吗你,许你们男人去青楼寻欢,就不允我们女子来楚馆做乐,是何道理?” 大丫说着,又自斟自酌了一杯:“公主说的没错,女子本应取悦自己,为自己而活。” 青风上前一掌打飞酒杯,大丫大怒:“喂,你干什么!” 青风脸色涨的通红,双眼闪烁的怒火不可抑制地向外扩散,显然愤怒已经达到了极点:“干什么,管你。” 说着就要拉起大丫,大丫不走,用力甩开他。 大丫提起一壶酒,声音魅惑:“来都来了,不如一起坐下喝两杯。” 青风哼哧哼哧喘了两口气接过酒壶就往口中灌入,酒洒了出来湿了前襟衣领,喝完豪迈地将酒壶一扔,打横抱起大丫就向外走。 庆元春楼对此情况已是见怪不怪,经常有偷溜出来的小娘子出来寻欢买醉被自家丈夫抓回去,故而并无太多人注意他们,都在各自忙着醉生梦死天上人间。 大丫靠在青风怀里,捏了他手臂一把,啧啧称叹:“手感真不错。” 青风额头青筋暴起,将大丫放到马上。 大丫比李元柔要舒服多了,她靠在青风身后,青风在前面喝着寒风,她在后面享受着疾驰的快感。 大丫手掌在青风腰间捏了一把,吓得青风差点栽马下去,而始作俑者却在他身后放声高喊着:“痛快啊。” 青风恨恨地咬了咬牙。 那一边,萧洛白气得不轻,在府门口下了马直接将李元柔粗鲁地抗在肩上。 李元柔捶打着他肩头喊着:“我好歹是公主府的主子,你别这样啊,下人们都看着呢。” 萧洛白不说话,大手啪啪啪在她臀上拍了几下,警告意味十足。 不解气,又使劲打了几下,这几下直拍的李元柔眼泪打转。 是以到了青梅园的时候,李元柔眼眶微湿,萧洛白的怒意却因为打了几下而散了些许。 他俊眉拢起,沉声问她:“哭什么。” 李元柔委屈巴巴:“疼,你打疼我了。” 萧洛白轻哼一声:“你还知道疼。” 李元柔吸了吸鼻子:“疼……” 萧洛白面有愠色:“疼就对了!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李元柔又挤出几滴眼泪上前抱住萧洛白,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看他。 萧洛白还是气闷,真想把人再按住打一顿屁股,可这会儿又舍不得了。 恰在此时,青风抱着大丫进来了。 大丫已然醉了,整个人有气无力醉眼迷离,嘴里喊着:“今日真是痛快啊。” 青风气得脸红脖子粗,冲着李元柔一顿无情咆哮:“山阳公主,你把大丫都带坏了,她从前不是这样的。” 李元柔一头雾水:“唉?不是……” 青风根本没想听她的回答,梗着脖子转头就出去了。 李元柔欲要追去,萧洛白长臂一伸将她挡了回来:“先说你的问题。” 李元柔开始转起了眼珠子,笑着打哈哈:“我先去叫人把大丫抬走。” 她说着就要跑,萧洛白长手一抓就将她抓了回来,力道没收好两人撞在一起向后倒去。 萧洛白抱着她转了个身让她换到上面位置,李元柔压在萧洛白身上重重摔了下去。 萧洛白一声闷哼,摔得不轻。 李元柔这次是真的哭了出来:“夫君,你没事吧,呜呜……” 萧洛白拍拍她:“先起来……” 李元柔“哦”了一声,从他身上爬起来,又把萧洛白扶起来。 萧洛白瞪她一眼,显然是没消气。 李元柔一缩脖子,小声嗫嚅着道:“真的知道错了……” 萧洛白冷哼一声,默默在小本本上记下一笔。 翌日大丫醒来的时候,李元柔十分激动,八卦之心达到顶峰。 她忙问大丫什么情况,昨日青风将她抱着回来面色酡红表情微妙,说的话也让她觉得耐人寻味。 大丫表示自己喝多了什么也不记得了,好像梦到自己去买牛肉,选了一块手感好的,肉质鲜美。 两个脑袋凑在一起,讨论到底是谁出卖了她们,青鸾具有一个暗卫应有的职业素养不可能会去跟萧洛白告密,二丫也不可能并且二丫已经指天誓日地澄清过不是她。 最后二人一直认为是萧洛白在上京城名声太大,街边铺子的老板伙计太多认识他的,所以是那些人告的密,这个答案最合理。 李元柔顿时气馁,在这上京城岂不是到处都有萧洛白的眼线,她无所遁形。 一连两日神情恹恹,门儿也不出,李元柔感觉自己的四肢就要躺退化了。 第三日,萎靡不振的李元柔又悟了,既然这上京城不“安全”,何不去附近城镇转一转。 说干就干,当即叫了大丫商讨,不带任何人,大丫会驾马车,连车夫都省了。 第16章 离家出走 翌日一早,二人偷偷摸摸驾了马车出门,动静极小。 二人都有些兴奋,李元柔更是心情大好,觉得自己终于实现了刚穿过来时候的心愿,纵情恣意,不辜负大好时光。 平时并不需要大丫驾车,她也没有单独出过城,所以俩人两眼一抹黑并不认路,马车跑着跑着就迷糊了。 跑出城外,路遇一简陋茶肆,二人下来解渴,顺便找店家问了问路。 店家问她们要去哪里,李元柔说去最近的最好玩最繁华的城镇。 店家热情地为她们指了路。 结账的时候,李元柔才发现自己带的全是大额银票,旁边鱼龙混杂她觉得不能露富,就好比你拿着一张百元大钞买了一分钱的东西让人家找一样。 她心想这样半路搭的棚子怕也找不来,反而招来是非。 李元柔决定坑青鸾一把,丢下一句:“青鸾姐姐你来结账吧。”与大丫二人飞速驾上马车疾驰而去。 青鸾现身欲追去,被店家和一个大汉拦住,痛斥青鸾穿的挺好竟然连两文钱都不给。 旁边喝茶的江湖人士闻言也加入战局为店家打抱不平,数人当即就打在了一起,一片混乱。 而此时悠哉悠哉的李元柔哪里知道青鸾出来一文钱都没带。 青鸾以一敌数,渐渐落入下风。 鲲鹏旁若无人斜卧在茶棚边的大树枝上,吊儿郎当地丢来一句:“小妞儿,需不需要哥哥帮忙啊?” 青鸾目光凶狠地看他一眼:“上次庆元春楼的事就是你告的密。” 她说着掌风一转,跃上树干打向鲲鹏。 旁边本来围攻青鸾的数人都停了下来,一脸懵圈地仰头看着那二人你来我往地过招,枯竭的树枝扑簌簌掉落一地。 鲲鹏收着掌力,青鸾却是用尽全力势必要帮李元柔出上次被抓回去的气。 青鸾又是一记凌厉的掌风,鲲鹏险险躲开,若是被她打中恐怕骨头都要断两根。 鲲鹏大骇,浓眉皱起冲青鸾大喊:“你发什么疯,我也是奉命暗中保护公主的,你再打,公主都没影了。” 青鸾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扭头冲下面一群人大喊一声:“这是我夫君,找他要钱。”说完便一个纵身飞跃,疾驰而去。 鲲鹏正要追,被众人拦住,他心急地掏出两文钱丢下便也一个纵身追去。 他满头大汗地狂奔,这要是把人跟丢了出了事,萧洛白会扒了他的皮。 大丫按照那店家指的路线驾车行进,马儿跑的并不快,还可以欣赏沿途的风景。 李元柔曰每天一个旺自己小妙招:接触大自然。 李元柔呼吸着新鲜空气,觉得这生活真是无比快活。 她甚至不禁哼唱了出来: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果真如那茶肆老板所说,越往前走越是繁华。 从一条小路进去往前行进越走越热闹,到了人多的地方,二人干脆下车步行。 首先就去银号换了碎银,边走边看,边聊边吃。 二人一脸享受,一人一支糖葫芦吃着,不断感叹着有钱真好,自由真好。 这种愉悦一直维持到李元柔停在一家首饰铺子前疑惑:“大丫,你看这个万福珠宝,是不是跟上京城那个铺子一样。” 大丫咬着手上的糖葫芦,抬头瞄了一眼:“主子您有所不知,这是连锁铺子,驸马爷的商铺遍布大江南北,几乎每个城镇都有,不足为奇。” “大丫你看,那个绸缎庄也有些眼熟。” 大丫解释道:“那不也是驸马爷的产业吗,还有前面那个糕点铺子。以后若是去了别的城镇这样的连锁铺子也能看到,主子您就放宽心吧咱们都跑出来这么远了您怕什么。” 李元柔点了点头,心想确实是她多心了,心态竟然还不如身边的丫头了。 然而打脸来的很快。 她与大丫站在一府邸门口,看着牌匾上烫金的「山阳公主府」几个大字面面相觑。 青鸾从暗处现身,狐疑地问道:“主子今日不是要出去好好玩儿一天,为何还不到申时就回府了?” 府内的老管家气喘吁吁跑过来:“哎呦我的公主诶,您到底去哪了可把老奴急死了,驸马爷买了您爱吃的糕点,已经在后花园亭子里等了您一个时辰了。” 李元柔手中的糖葫芦啪嗒掉在地上,她颤着声音道:“大丫,你先帮我顶住,我去换件衣服。” 萧洛白因为头两天打了李元柔屁股两下,李元柔接下来两天都闷闷不乐导致他开始自责,想着自己确实过分了不该一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失去了理智。 虽然当天他已经极力克制但到底是打了她两巴掌,为了哄人亲自去八宝斋门口排了很久的队买了桂花糕芙蓉糕桃花酥,几乎每样都买了一些。 趁着中午阳光正好,想着在亭子里,边吃边哄,却迟迟等不到人来。 至于为什么大冬天的要在外面不在屋里…… 萧洛白觉得自己定力有限,哄人的时候还是离床远一点比较好。 萧洛白听管家来报说公主回来了,便急匆匆起来去青梅园亲自寻她。 借口换衣服的李元柔此时心乱如麻不知所措,急得在屋里踱步苦想对策。 对策还没想出来萧洛白就进来了,她面色涨红呆立当场,准备迎接暴风雨降临。 萧洛白仿佛一无所知,眉目温和一如既往:“等你半天了,走,过去吃糕点。” 李元柔惊讶过后稳了稳心神,跟着萧洛白一边走一边想原来他什么都不知道。 她内心疯狂呼出一口气,甚至没注意到自己在同手同脚走路,直到萧洛白停下皱着眉头看着她说了一句:“好好走路。” 那边青风本来见自家主子给李元柔买了不少糕点,就自己也买了一份招牌桂花糕想着给大丫,回府后不见人他又有点觉得自己自作多情,萧洛白一走他就坐在亭子里吃了起来,不给大丫吃了。 而大丫被李元柔指派过来,到了以后就见青风在大快朵颐。 青风见了人来内心一股无名火烧起,不禁厉声斥道:“乱跑什么,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险吗?” 大丫见他语气不善,莫名其妙的上来就冲自己嚷,当下也来了火气:“管的着吗你,你管好你自己的主子就行。” 青风手里还拿着一块桂花糕来不及吃,当下就急赤白脸的反驳:“你怎么当丫头的成日纵着自己主子胡闹,头发长见识短早晚吃大亏!” 他说完就要将桂花糕往嘴里送。 大丫当即怒火中烧,上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桂花糕砸到他脑门上,嘴里骂着:“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才吃亏你全家都吃大亏。” 青风被冷不丁砸了一脑袋碎屑,顿时恼羞成怒,拿起吃剩的桂花糕就砸向大丫。 大丫毫不示弱,拿起旁边的芙蓉糕就砸向青风…… 李元柔和萧洛白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混乱的一幕,满地的糕点碎屑。 萧洛白的脸立刻阴沉了下来,眼底闪过一阵狂风暴雨,用杀人般的语气对着青风说了句:“自己去领罚。” 青风耷拉着脑袋走了,大丫也心虚地开溜了。 李元柔感受身边之人浑身散发着寒气,转头对萧洛白强硬地挤出一个虚假的笑容。 她讪讪开口:“呵呵……他们俩,真是一对卧龙凤雏,呵呵呵……” 萧洛白的心情跌到了极点,李元柔也心虚地不敢再看他。 一直到夜里躺在床上,李元柔才心头微松,觉得今天这事儿就算过去了,闭上眼睛放下心来准备睡觉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温热的吐息。 “离家出走好玩吗?夫人。” 随即被人轻轻咬住了耳垂。 李元柔如遭雷击,顿时只觉两眼一黑,伴随瞬间的失聪,她惴惴不安地转头,惊恐地对上萧洛白沉静如水的眸子。 他嘴角微弯,目光落到李元柔因为惊慌而微张的唇上,他稍一低头便覆了上去。 萧洛白吻着她突然顿住,他的唇就这么贴在李元柔的唇上笑了一下,吓了李元柔一大跳。 她感觉萧洛白那个笑不怀好意,分明就是要算计她了。 她猛得回神下意识就推了萧洛白一把,用尽了十足的力气,来不及看一眼萧洛白的表情就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连脑袋都没有放过,身体死死压住被角,紧张的忘记了呼吸。 良久听见被子外面一声叹息,她又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声音,掀开被子看见屋内已没了萧洛白的踪影。 她呼了一口气,又靠墙里挪了挪,脸冲着墙面闭眼假寐。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听见开门的声音,她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双眸紧闭。 一道冷冽的气息靠近,冰冷的脸颊贴上她的后颈。 她心头微动,是萧洛白自身后拥住了裹成粽子的她。 一道暗哑低沉的声音传入耳朵,不知是对她还是对自己说了一句:“睡觉。” 第17章 我们睡了吗 冬至。 宫内早早来了消息于冬至日宴请文武百官。 因着宫宴定在晚上,午后李元柔才与萧洛白带着大丫一同入宫,车夫随从皆于宫门外等候。 二人并肩走在一处,男才女貌相得益彰,给冬日里萧条的宫道更添了一抹别样色彩。 李元柔缓缓开口:“我养病已有些时日,许久不曾入宫,我想先去看看母后。” 正说着,迎面走来一对少年少女,正是李元柔名义上的皇叔——如今把持朝政的云王的一双儿女。 少年见了李元柔就冲了上来,俊美的面容满是怒意:“山阳,你什么意思!” 他指着萧洛白愤愤开口:“你与他现在,果真如外面传言一样吗,那我又算什么。” 李元柔神情微讶,待认出来人,脑中的一根弦突然紧绷,瞬间警惕了起来。 她沉声质问:“李彦辰?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李彦辰身边的少女用手在下面拉他的袖子:“哥哥别说了我们走吧。” 李彦辰甩开妹妹的手:“淳儿你别拽我,我今日定是要问个明白。” 李彦辰眼神愤怒地死死盯着李元柔,满腹的怨言仿佛就要从眸中呼之欲出:“你不是说不喜欢萧洛白吗,为何如今大街小巷都在说你与他鹣鲽情深,你之前明明说心悦于我,还让我刺杀他,我没去,你便自己动手伤了他,为何你们二人现在看起来这般亲密!” 李元柔薄唇微张,眸色里浸染了一丝心虚。 她深吸了口气,收起失态,强装出一副镇定模样。 李彦辰的样子很是痛心疾首,感觉下一刻他就要哭出来了,沉默一瞬后他悲伤地缓缓道了句:“你骗我。” 李元柔紧紧揪住了衣袖,脑中乱纷纷找不出借口。 确实是有这么回事,山阳公主曾对李彦辰表白过,可那不是她干的啊,但是他又没办法说那不是自己。 如今百口莫辩,只能默默背起这口黑锅。 她下意识转头看了一下身旁的萧洛白,正对上他投来的目光,清清冷冷。 萧洛白的眸子在她面上一扫,落在她由于慌张而紧抓着衣袖的手上。 他眸中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异光,眼神玩味地落回到李元柔的脸上,周身却散发着缕缕寒气。 李元柔顿时一个激灵,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转过头对着李彦辰结结巴巴道:“啊,这,那个,是这样,嗯……这应该是哪里误会了。” 紧接着她又急切地道:“我现在赶时间去看望母后,容我稍后再同你解释。” 她说完便拉着萧洛白着急忙慌地走了。 身后的李彦辰还要追,被身边的妹妹李淳死死拽住了。 李元柔还能听见他的声音自远处悠悠飘来:“山阳,山阳,你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李元柔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山羊山羊去你妹的山羊。 她拽着萧洛白一直跑到廊下,见人没有追上来,如释重负般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突然感觉到四下满是寒气,她心里一个咯噔,心虚地笑嘻嘻看过去。 萧洛白冷笑一声,一手抵住身后的圆柱,用长臂将李元柔圈在方寸之地,眼睛微眯。 李元柔踉跄着后退一步,萧洛白向前腾挪一步将她逼得无路可退,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他阴阳怪气地道:“公主殿下真是处处留情啊。” 李元柔看他眼睛一眯就知道要坏菜,这是要跟她算账了,这家伙每次一眯眼不是要问罪就是要算计人了。 她内心已经开始暴风哭泣,却仍要强行地让自己镇定。 她头颅一抬胸脯一挺,语气勉强硬气地质问道:“你做什么。” 萧洛白轻笑一声,俊脸逼近,音色里含着一丝威慑:“你说呢?” 李元柔看着他那张坚毅英气的脸近在咫尺,顿时呼吸紊乱,心跳加速。 她咽了咽口水,慌乱地解释道:“我跟他之间什么也没有,那不是我,你知道的,再说我都跟你睡了多少回了,我心里有没有别人你不晓得吗。” 萧洛白佯装诧异了一下,眉梢微挑,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冷冷开口:“我们睡了吗?” 李元柔一怔:“呃……” 睡了,又好像没有。 李元柔的脸上一阵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变换,眼珠子极快地转了两圈,当机立断嬉皮笑脸地挤出一个假笑:“咳咳,夫君……” 她挽上萧洛白的胳膊,摆出一副深情款款小鸟依人的模样,笑嘻嘻地道:“我英俊潇洒的夫君,我发誓,我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个人,他们所有人连你一个指头都比不上,别乱吃醋了嘛。” 李元柔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踮脚攀上他的脖子印上他的唇亲了两口。 萧洛白被她取悦了,唇角极其微妙地勾了勾,假模假样地冷哼一声。 他伸手用肘窝圈住她的脖子就走:“暂时放过你,改天一并算账。” 李元柔几乎要被他提起来了,走路都要踮着脚尖却还陪着笑脸道:“是是是,夫君最好了。” 李元柔又是一顿妙语连珠疯狂输出,直把萧洛白夸的天上有地下无。 谁不爱听好话呢。 萧洛白嘴角勾起,眉目舒展,放开她的脖子,牵着她向凤栖宫走去。 李元柔在心里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李元柔到凤栖宫的时候,长公主和李佑安也在,太后正与她二人谈笑,看起来很是心情不错。 萧洛白虽已是皇家赘婿,但驸马的身份并没有想象中的高贵,或者说是相当的尴尬。 贵人抬举你你就身份高一等,不鸟你你就啥也不是,地位等同于仆人。 李元柔自是视他为宝,但太后就不是了,故而萧洛白在外面等她,李元柔独自进去。 她推开门笑着喊了一声:“母后。” 妇人抬起头,40多岁的年纪却保养的极好,看起来只有30岁,只是头上却生了不少华发。 见来人是李元柔她迅速收起了笑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道了一句:“来了。” 说完便又抚摸着李佑安的头,笑着问他最近又学了哪些功课,有没有练武之类的。 李元柔尴尬地笑了一下。 母后素来如此,偏爱长姐,从小对她和元启都是不管不问。 她和元启无论是学习还是饮食起居都是长姐操心,就连她成亲都是长姐一手操办,仿佛长姐才是他们的母亲一样,而她真正的母亲怕是连她的驸马是谁都不晓得吧。 长公主过去陪李元柔说了会儿话,李元柔又坐了一会儿便出去了,关上门就看见萧洛白与小皇帝一起站在外面。 李元柔开口:“元启,你来了怎么不进去?” 李元启无奈地苦笑了一下:“阿姊,你进去可有同母后说上一句话?” 他神情落寞,叹了口气:“朕又进去做什么呢。” 李元柔心下沉了两分,跟皇帝说了两句话又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便带着萧洛白向宫宴行去。 这个皇宫让她觉得压抑,她只想快点结束好速速回府。 宫宴并无特殊之处,都是百官及其家眷,只是不见太后。 先皇驾崩后太后就没再参加过任何宫宴,常年闭门不出。 开宴赐酒后不久皇帝就走了,听说是曹御史没来宫宴,现正在长生殿前长跪不起,要皇帝选后纳妃,绵延子嗣。 因先帝一生只有皇后一人,也就是如今的太后,所以子嗣单薄,朝中大臣在李元启的子嗣问题上极为重视,不肯让步。 旁的官员也就罢了,唯有那个曹御史,油盐不进。 他如今跪在长生殿前,皇帝若不过去把人哄好,曹御史是真的能豁出去血洒长生殿。 若是曹御史撞了柱,第二日早朝必定不能安生。 李元柔发出一声叹息:“元启这皇帝当的也是窝囊,一个御史就把他拿捏得死死的,他愿意撞柱就去撞呗。” 萧洛白:“御史死谏,势必会给陛下扣上一个昏君的恶名,有心人会利用此事牵动朝局,引起动乱。陛下造下的杀孽……” 他及时止住了话头,偏头看了李元柔一眼,见她没有注意,心头微松。 李元柔摇了摇头,给了一句中肯的评价:“这个曹御史,真是逮着蛤蟆攥出屎来。” 萧洛白微挑了下眉,睨了她一眼,觉得她这个比喻……很是特别。 李元柔又啧啧两声:“你记得我那时候去驸马府接你的事吗,听说曹御史每日上朝都参我一本,为了能接你回来,元启圣旨都写了好几道。” 萧洛白关注点极其刁钻地说了一句:“所以,公主殿下是因为被施压才屈尊降贵去的驸马府。” 是肯定句。 李元柔一怔,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立马换上讨好的笑容开口:“哎哟你怎么还翻旧账啊,我那会儿不是也才刚来啊,我哪知道你是谁啊。” 萧洛白冷哼一声,心里又在小本本上记下了一笔。 李元柔觉得他生气的点真是千奇百怪,心虚地偷瞄他一眼,见他眉目清冷,李元柔计上心来,小丫鬟一样给萧洛白又是倒酒又是布菜。 第18章 宫宴中毒 皇帝走了,众官员也便没那么拘谨,开始有人走动敬酒。 李元柔自己其实是没什么胃口的,全身心都放在萧洛白身上,一直在给他夹菜,伺候得无微不至,一点公主的威严都没有。 她越是这样降低自己,别人便只会更高看萧洛白一眼。 李元柔甚至亲自夹菜喂他:“啊~~张嘴。” 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开始有小声的议论声传来。 萧洛白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内心极其尴尬,他声音极轻地说了句:“收敛一点。” 李元柔看他鲜少露出如此憨态,瞬间玩儿心大起,故意拔高了声音嗔怪道:“夫君,吃嘛~啊~张嘴。” 更多的人向这边看过来,神态各异,长公主也跟着看过来。 萧洛白内心无比窘迫,他淡定自若地用脚在下面踢她,并朝李元柔投去警示的一眼。 李元柔浑不在意,视而不见一般无辜地冲他眨眨眼睛:“怎么了,想吃哪个?我给你夹。” 她说着眼睛就去寻找新的菜品,寻思着夹哪个好。 她瞄了一眼萧洛白邻座的治粟内史常大人,李元柔起身行至他旁边笑呵呵地叫了一声:“常爷爷。” 一声爷爷直叫得常大人手里的酒洒出大半,想当年这一声爷爷让他被朝臣好一顿弹劾。 他惊愕万分地就要拜倒稽首,嘴里不断说着:“老臣惶恐,老臣惶恐……” 李元柔将常大人扶到座位上坐好,又看着他指着他桌上的羊肉笑嘻嘻地说:“常爷爷,这个羊肉你也不吃,拿来给我夫君吃吧。” 常大人惶恐地又要拜倒:“公主可不要再叫老臣爷爷了。” 李元柔扶住他:“那这个羊肉……” “公主请便,请便。” 李元柔笑眯眯地端着羊肉回到座位,不忘回头道了句谢:“谢谢常爷爷。” 治粟内史常大人惶恐地瞪大了眼,目光警惕地左右打量着,生怕被谁盯住又治他的罪。 一边的萧洛白盯着李元柔皱紧了眉头,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感觉李元柔就要放大招了。 李元柔夹了一片羊肉,眨着纯良的大眼睛将羊肉递到萧洛白嘴边,刚要矫揉造作一番说两句令人浑身汗毛倒竖的娇话,萧洛白直接放弃挣扎不等她开口,视死如归一样张口吃下她夹的菜。 虽然二人独处时他是很放的开的,但是在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这样喂饭的举动,那番只能在闺房两个人才能说的话,他实在有些无法坦然。 心里默默在小本本上又给李元柔记上一笔,想着回去再跟她算账。 紧临他坐着的常大人偏斜着身子靠过来,毫不吝啬地赞道:“萧大人这是之前把老夫的话听进去了,是不是回去好好管束了公主一番,看如今山阳公主对你俯首帖耳的模样,萧大人定是重振了夫冈,吾辈楷模。” 四周有人看戏一样看着他们,有人露出羡慕的神情,还有人内心愤愤不平——比如不远处的李彦辰。 他满眼怒火死死盯着这边,那样子看起来恨不能将桌上的菜扣到李元柔和萧洛白脸上。 “萧大人,陛下有请。”皇帝身边的内侍福来公公传了皇帝口谕来请萧洛白。 萧洛白对李元柔道:“我去去就来。” 李元柔点点头。 萧洛白离开后,李元柔的脸就垮了下来,想着自己与这皇室真是格格不入别扭的很。 她内心惆怅万千:一个两个的都不正常,长姐没有夫婿,安儿没有生父,母后偏心长姐。 后来连元启也很奇怪,突然就不亲近长姐了,原本叫自己二姐,突然就改叫了阿姊。 她又想到山阳公主这乱七八糟的桃花,一个何文庭,一个李彦辰,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她摇摇头,开始自斟自酌。 大丫在一旁劝道:“公主少饮一些,听说这酒后劲儿很大。”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李元柔也知道自己酒品不好,不敢多喝。 她喝了几杯觉得索然无味,转头对大丫说:“大丫,你去看看,驸马怎么还不回来,让他快点回来寻我,我想回去了。” 大丫眼中闪过一抹担忧:“奴婢走了,留公主一个人在这怎么能行。” 李元柔摆摆手:“放心去吧,这是皇宫,这么多人呢,本公主还能出事不成?” 大丫又思量了一下,觉得公主说的也有道理,便提步去寻萧洛白。 陆续有几个人过来向李元柔敬酒,李元柔都很给面子地啄了一口。 李元柔正托腮沉思,李淳端着酒壶酒杯走了过来。 她给李元柔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满眼歉意地开口道:“公主,今日我兄长言行无状,冲撞了公主,我代兄长向公主道歉。” 她说完仰头一口饮下。 李元柔不接她的茬,她恩怨分明地道:“又不是你冲撞了本公主,无需你道歉,要道歉让他自己来。” 李淳见她不接受,眸中立时就泛起了水雾,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李元柔看得一阵心烦只想快点打发她走,端起酒杯不耐烦地应了一句:“好了好了我喝,你快走吧。” 她说着啄了一口。 李淳见状这才破涕为笑,向李元柔道了谢便走了。 李元柔觉得酒劲儿有点上头,脑子有些昏沉,自知不能再喝了。 她起身晃了一下,立时有宫女上前搀扶住她:“公主可是醉了?奴婢扶您去休息一下吧。” 李元柔嗯了一声,由宫女搀扶着往外走去,她还不忘嘱咐宫女一会儿驸马回来让他来偏殿寻自己。 宫女应声,将她扶进偏殿坐下便带上门出去了。 李元柔半趴在榻上,困意深重,让她有些昏昏欲睡,突然她逐渐感觉有点不对劲儿了。 这不是酒劲儿。 她有些燥热,踉跄着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水。 门被推开,她抬起发沉的眼皮看去,不是萧洛白和大丫,她并不认识来人。 只见那人猥琐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转,直看得李元柔心里发毛。 那人收了猥琐,上来扶着她道:“公主醉了,下官扶您坐下。” 李元柔用力挥开他的手质问道:“你是谁。” 那人又上前一步:“公主,您不记得下官了吗,下官是张鼎啊,去岁于百花宴上惊鸿一瞥,下官便对公主情根深种念念不忘。” 他说着又上前一步,目光直直锁在李元柔的身上。 李元柔连连后退,脚步虚浮,直跌进榻里。 她音色带了些许惊慌:“你要做什么,你胆敢冒犯本公主,本公主诛你九族!” 那张鼎一点也没有被这话吓到,反而还很伤心的样子:“下官对公主痴心一片,公主怎能说出如此伤人之话。” 他说着脸色突得一变,变脸之快吓了李元柔一个激灵,让她反而清醒了一分。 他有些凶狠地道:“公主素来不喜萧大人可如今都能接受他,为何就不能接受下官。” 若是正常人说这话大概会让人觉得是在吃醋争宠,可是这张鼎大腹便便,满面油光,笑起来十分猥琐吓人,看得李元柔一阵恶寒。 他竟然还拿自己跟萧洛白比,哪里比的了一点。 李元柔浑身无力,焦急地向门口看去,心急萧洛白怎么还不回来,她得先稳住这个张鼎。 她想说点迷惑对方的好话让他先不要轻举妄动,好再拖延一点时间。 但是对着这张脸她又实在说不出来,最后也只憋出一句:“你别乱来,你现在离开,本公主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张鼎挥动着胖硕的手臂一边迫不及待解上衣的暗扣一边说道:“公主中了毒,下官这是好心为公主解毒,公主莫要挣扎,等生米煮成熟饭,一切就都好说了。” 李元柔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迫使自己能打起一点精神。 她抬起一双隐隐发红的眸子看着张鼎,勉强维持着镇定斥道:“你好大的胆子,胆敢给本公主下药,宫内守卫森严,宫宴吃食层层把关,你是如何做到的。” 张鼎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脱口而出:“下官身份卑微,哪有那个能耐,自是有贵人相助,不然公主以为这四周为何无人把守,您那个婢女也是走的巧,不然还得费一番力气处理她。” 李元柔一阵心惊,甚至暗暗庆幸自己支走了大丫,否则,大丫后果不堪设想。 张鼎脱下外衣随手一扔,色眯眯地道:“公主,下官是真的倾慕于您。为了公主,下官做什么都可以。” 李元柔见他又在继续脱衣服,心中焦急万分,大丫去了也半天了,应该快回来了吧。 她开始采取怀柔政策,努力引导对方跟着自己思路走:“张大人,你是否真的心悦于本公主?” 听闻此言,张鼎脱衣服的动作一顿,真情流露一般说道:“自然是真的。” 李元柔道:“张大人若是真的心悦于本公主,断不能做出如此无礼之事,所以本公主不信。本公主需要时间看到张大人的真心,若张大人所言为真,本公主自然会成全大人一番真心。” 张鼎听了这话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上前抓住李元柔的手:“公主说的是真的?” 李元柔赶紧抽出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又往旁边挪了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本公主一言九鼎,还望张大人今日莫要做出追悔莫及之事。” 张鼎正要点头,突然猥琐的笑容一收,纳过闷来:“公主在诓骗下官,今日下官瞧见公主对那萧洛白关爱至极,不惜自降身份为他布菜,上次长公主的生辰宴下官也都看到了,公主对驸马着实是喜欢的紧,下官今日若不放手一搏此生怕都没有机会了,而且据下官所知那萧洛白极其善妒,心眼小的很,前段时日秦楼楚馆关张了半月有余,下官一打听才知道是公主去了庆元春消遣,萧洛白第二日就动了手脚导致秦楼歇业。” 他说着说着,竟然悲愤起来,一副为李元柔打抱不平的样子:“公主您看您这驸马如此小肚鸡肠,公主到底喜欢他什么啊!” 张鼎略一沉吟又开口:“他表面上虽为一介商人,手中力量却不小……” 他说着,已经脱光了上身,露出老母猪一样白胖的上半身,李元柔看了一眼,那胸都快坠下来了,看起来比自己的还大。 李元柔感觉自己眼睛要瞎了,心里直呼好家伙这是哪个井盖儿没盖好,爬出来这么个癞蛤蟆。 她稍微定了定心神问道:“既然你都知道那你不害怕吗,你想想,你若与本公主发生了什么,事后你还有命活吗?” 张鼎解裤子的手一顿,随即成竹在胸一样笑了:“下官自然是害怕的,下官也是惜命之人,不过下官身担要职背靠云王,所以下官不怕,如今云王权倾朝野自会保住下官,下官于他还有大用,也许等下官与公主成了好事,公主会对下官改观也说不定。” 张鼎还不忘推销自己:“下官定不会如驸马那般善妒。” 而李元柔满脑子都是那句云王会保他,她一惊:“是云王要对付本公主?” 第19章 你怎么才来 李元柔来不及深思云王为什么要对付她,只见那张鼎一边解裤子一边否认:“云王怎会耍这种低劣手段,说来也是奇怪,有人刻意引了下官过来跟下官说公主中毒了,下官本来也是疑心重重,不曾想这殿外竟无人把守,进来发现果然如那人所说公主中了这罕见情毒,下官如今也是一心要为公主解毒,公主放心,下官常年就连花丛,定能将公主伺候得舒舒服服。” 李元柔被他恶心的险些吐出来,眼下情况危急,她却别无他法,只能再次拖延时间。 她开口问道:“是谁给本公主下的毒,是谁引你到的此处。” 张鼎两眼放光看着她:“公主就莫要再套下官的话了,咱们抓紧时间,及时行乐。” 李元柔紧了紧手里的簪子,她怒骂张鼎是个疯子,她开始呼救。 张鼎却一脸轻松,得意地说道:“公主别叫了,这里不会有别人来,省点力气好好享受吧。” 眼见他衣物褪去只剩一条底裤便上来拉扯李元柔。 李元柔拿着簪子刺去,因着体力消失大半,簪子轻易就被他一把打掉了。 张鼎一把扯开她的衣襟,李元柔的外袍散开,动作再大一点就要春光乍泄。 李元柔心生绝望,看着眼前放大的一张猪脸,她险些惊叫起来。 她强稳着心神,感觉自己今天可能就要折在这里了。 当下忽然十分后悔之前几次临阵脱逃没让萧洛白吃到肉,今日竟然要便宜别人。 李元柔想着不然就自杀吧,但是自杀不是她风格啊。 她正想着,张鼎已经将她扣在自己胸前。 李元柔脸色大变。 正在此危急之际,门被人一脚踹开。 李元柔循声望去,来人不是萧洛白,是李彦辰。 李彦辰本来心里郁结,喝了几杯酒以后也不得开解,离了宫宴走了半晌还是心中苦闷。 他想去找李元柔再问个清楚,却发现李元柔不见了,他几经寻找才寻到了这里,却在门外听到了李元柔的呼救声。 此刻他望着眼前一幕也是大惊失色,当即一脚将张鼎踹开。 张鼎撞到了桌角疼得呲牙咧嘴连连后退。 张鼎骇然地盯着来人,不敢置信都这个关头了竟然还有变故发生。 李彦辰一脚踢到张鼎头上,张鼎当即昏死了过去。 他上前扶住李元柔,面带急色:“你怎么样,还能走吗,我带你去找御医。” 李元柔摇摇头,还未张口就听李彦辰心急地说道:“那好,我去叫御医,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他说完就跑了出去,李元柔都来不及阻止他。 李元柔无语地望着李彦辰消失的方向,这人真是个中二少年,他一走了之,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万一再来了坏人怎么办,万一那张鼎醒了怎么办。 她转头看向地上的张鼎,目眦欲裂。 她此时浑身发热,双目赤红,药效已经发作的厉害。 过了片刻,萧洛白和大丫跑了进来。 萧洛白神色慌张上前扶起李元柔,又看了看地上生死不明的张鼎,眸中蓄起骇人的杀气,转瞬间又压了下去。 他将李元柔靠在自己身上,将她的衣襟和外袍拢好,双手捧起她的脸,眼里都是后怕:“没事吧,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 大丫被眼前场景惊得无以复加,颤抖着声音问:“公主,您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李元柔看到萧洛白仿佛就找到了主心骨,仿佛受了气的孩子见到了来撑腰的大人一般,她眼眶一酸,泪夺眶而出。 她委屈地道:“你怎么才来。” 萧洛白拍着她的背,温声安抚:“吓坏了吧,没事了没事了,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 大丫也在不断自责:“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走的。” 萧洛白将人搂在怀里不断安抚,余光又瞥了旁边倒地昏迷的张鼎一眼,上次长公主生辰宴那日这个张大人就贼眉鼠眼的偷瞄柔儿,没想到此人竟如此大胆。 他眸中暗潮涌动,脸色越发冰冷,令人如坠冰窟,内心已经给张鼎罗列了一百种死法。 李元柔也看过去,湿润的杏眸散发出浓浓恨意,咬牙切齿地说着:“这个淫贼,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萧洛白将她按在自己怀里:“不能在宫里动手,我们先离开这里,事后我以会跟他算账。” 萧洛白将李元柔打横抱起往外走,将地上挡路的张鼎一脚踢翻滚了几滚,刚还说着不能在宫里动手,这一脚下去十有八九人就断气了。 临走前大丫还不忘捡起地上的簪子,她说道:“奴婢去找御医。” 李元柔叫住她:“别去,我不想让人看见我这副丑态,回家,我们回家。” 萧洛白拧着眉沉默了一瞬,眸子里似有挣扎。 李元柔用尽全身力气又说了一遍:“萧洛白,快点,回府。” 李元柔声音都是虚浮的,萧洛白又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人,李元柔已经开始无法自控地哼哼唧唧起来。 萧洛白眸色一暗,当即抱着她疾步往外走去,大丫在后面要拼命跑着才能追上他。 宫门外驾车等候的青风几人见状都俱是一惊,萧洛白抱着怀中之人上车便厉声吩咐了一句:“快,回府。” 青风等人也看出事态严重,不敢耽搁急忙驾车回府,马车跑的飞快。 马车上,李元柔面色绯红,药效开始侵袭她的四肢百骸,她只觉全身如万蚁啃噬,难受得紧。 她扯开衣襟,萧洛白忙给她合上,他眉头紧锁关切地问着:“怎么样,柔儿,还撑得住吗。” 李元柔眼神开始迷离,抓住他为自己整理衣襟的手,抬头看过去,萧洛白生得如此好看,剑眉星目,五官轮廓深邃立体,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如蝴蝶振翅。 萧洛白的声音带着急切:“柔儿,能听到我说话吗。” 第20章 山雨欲来 李元柔看着他薄而淡的唇一张一合,耳朵里什么都听不到了,脑子里也嗡嗡作响,眼里心里全是对眼前人的渴望。 她看着萧洛白的喉结上下滑动着,只觉自己已被他勾魂摄魄,若不亲一口真是暴殄天物。 如此想着她便不由自主亲了上去。 一股沁凉的气息自口中蔓延,她只觉遍体酥麻,那感觉妙不可言。 萧洛白肩膀一震,两手捧着她的脸亲了一会儿便又向外推,嘴里说着:“忍一忍,马上就到了。” 唇被分开,李元柔只觉心头一阵酸楚。 她此刻体内燥热难耐,似有万千苦痛不可言说,嘴里不知呜咽着什么。 外面北风潇潇,萧洛白的额间却溢出了汗珠。 他呼吸急促,深吸了一口气稳定自己,撩开车帘又催了青风一句再快点。 李元柔双手不老实地去解萧洛白的腰封,萧洛白又钳制住她的手:“柔儿别闹,听话!” 李元柔嘴里哼哼唧唧,听起来像是骂骂咧咧着什么。 萧洛白此时已浑身汗湿,将她的下巴搁在自己肩头,拍着她的背伴随着他自己暗哑的声音安抚道:“忍一忍,再忍一忍,马上就到了。” 李元柔嘴里呜咽着:“我忍不了了,我难受。” 萧洛白拍着她:“我知道我知道。” 李元柔的一只手探进他的前襟,柔软的小手在他胸膛没有章法地胡乱摸着,萧洛白呼吸急促去抓她的手。 马车急急停在公主府大门外,萧洛白的脸上早已染了一层浓浓的绯色。 他抱着浑身滚烫的李元柔跳下马车,喘着粗气快速往府中奔去。 李元柔的头一直往他怀里拱,嘴里不断哼唧着,一只手还不忘探到他的前襟里乱摸。 大丫和青风在后面狂奔都追不上萧洛白。 二丫和小丫已经等在寝屋外,见着二人这情况竟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萧洛白将人放到床上转身对着两个丫头道:“去准备冷水。” 他说完又坐回床上去看李元柔:“马上就好了。” 李元柔迷离的眸子锁定了他,不由分说又吻了上去。 萧洛白抓住她不安分的手,呼吸粗重的厉害。 他眼里似有隐忍,好像在挣扎着什么。 李元柔往回抽手,嗔怪道:“你到底在别扭个什么啊。” 李元柔无力地瞪着她,但是这眼神在萧洛白看来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萧洛白伸手掐住了她的下颔竟然问了一句:“你看看我,我是谁。” 长公主生辰宴那日她醉酒把他说成旺财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心理障碍,让他无法在李元柔不清醒的时候趁人之危。 李元柔被他的蠢问题快气死了,娇柔的音色里夹杂了些许怒意:“萧洛白你到底行不行啊。” 得到了肯定回答,萧洛白也不再控制自己的隐忍,看着眼前心爱之人湿润迷离的双眼里满是自己,他迫不及待就吻了上去。 他这会儿放开了,是一点也没闲着,两手迅速脱掉外袍和夹袄,又将李元柔的衣物一件件剥掉,而后二人拥倒在了床上。 两本册子他已经抽时间看得差不多了,已完全领会其中要领。 而今纵然危险靠近,却再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李元柔咬了他的唇一下带着哭腔开口:“萧洛白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狗都比你强。” 萧洛白“嘶”了一声,说他不行就算了,还拿狗跟他做比较,士可忍孰不可忍。 风起。 雨来。 豆大的雨点落下,天空中洋洋洒洒,慢慢转为白色的雪花。 寒风如刀,雪花似箭。 风雪肆虐,大雪封门。 屋外寒意四起,李元柔皱起秀气的眉头闷哼了一声。 萧洛白微滞,暗哑的嗓音透着急迫的关切:“柔儿,你疼吗。” 李元柔一口咬上他的虎口,带着哭腔说道:“这时候了,你就不能别说话吗。” 大雪纷飞,雪花落了二丫和小丫满头,两人抬着一桶冷水站在风雪中凌乱,面上俱是红红一片,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怎么,二人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言。 大丫从后面赶上来,听着屋里的动静又看向二丫和小丫:“你俩是不是傻,抬凉水做什么,快去烧热水啊。” 二人立刻回神,赶紧抬着凉水撤了下去。 大丫一路跑得太急此刻正呼呼地喘气,站在门外听着屋内传出的嘤咛声,脸也跟着红了。 终于修成正果,她这个老母亲的心终于也能放下了。 桌上的烛台里,烛泪淹没了最后一点烛火,萧洛白的眼睛却亮得吓人。 灵魂交融,渐入佳境。 满室旖旎,绮罗飘香,一切美好都浑然天成。 外面风雪弥漫,寒风裹着雪花肆意飞舞,不消一刻钟的时间院子里便银装素裹。 李元柔跌进了绵软的雪堆,醉生梦死般地沉溺其中,全身心都酣畅淋漓。 她像雪花一样轻飘飘的好像飞了起来,又被疾风裹挟着重重落地。 漫天雪花如天使羽毛轻轻落下,覆盖着一切,世界又变得纯洁无瑕。 李元柔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隐约感觉到睡着的时候有人在为她轻轻擦拭身体。 第二日早膳李元柔是在床上吃的,萧洛白端着亲自喂她,她每吃一口都要瞪萧洛白一眼,嘴里用力咀嚼着,眼神凶狠得仿佛要将那个害她下不了床的罪魁祸首撕碎一样。 萧洛白卸下了高岭之花的伪装,一边喂一边笑着哄她叫她消消气,想想昨夜李元柔一直哭着求饶的可怜样子他丝毫没有动容,所以他现在其实是非常心虚的。 喂完了早膳李元柔还是不理他,最后实在无计可施,他灵机一动从怀里掏出了一叠银票。 李元柔瞪着他:“你别以为这样就能收买我。” 萧洛白不由分说直接将银票塞到她怀里陪着笑脸道:“夫人莫恼,这是为夫孝敬夫人的,什么收买不收买,没有的事。” 李元柔接过银票数了数,二十万两,真是挥金如土。 她全身最后一根硬骨头也被萧洛白的财大气粗敲断了,嘴里却还是硬气地质问着:“你这是什么意思,花银子买本公主的初夜吗?” 萧洛白被她气笑了,伸手点了她额头一下:“你好歹也是个公主,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李元柔捏着二十万两银票最终还是绷不住笑了出来。 青风开了一个门缝探进来一张大脸,萧洛白从他手里接过一瓶药膏,青风看着他手上虎口处的牙印问道:“主子你手怎么了是被狗咬了吗?” 萧洛白一把将他的脸推了出去,快速地关上了房门,走过去就要掀开李元柔的被子,李元柔如临大敌一样颤着尾音问他:“你做什么。” 萧洛白面不改色眼里没有一丝异样:“擦药。” 李元柔一把将被子按回去盖好,顺便往床里面挪了两寸,红着脸道:“不需要。” 萧洛白无奈又好笑地看着她:“什么都做过了,你还害羞什么。” 李元柔纹丝不动,那能一样吗,现在是大白天,昨夜是大晚上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萧洛白沉了音色:“过来。” 他掀开她的被子哄着:“听话,擦完了会好一点。”结果擦着擦着二人又滚到了一处。 李元柔事后越想越气,更加觉得擦药纯粹就是一个幌子。 第二天的时候李元柔也没有出屋,实在是大腿根疼的厉害,这样子走出去不知道要被多少丫鬟仆从看了笑话,一整日窝在屋里想事情。 萧洛白回来的时候满面春光,英姿勃勃意气风发,进屋关上房门便问道:“柔儿,还疼不疼。” 不问还好,一问李元柔就气不打一处来,抄起一个枕头就砸过去,萧洛白接住枕头也不生气,笑呵呵地过去把她拥在怀里一下一下宝贝地亲着。 李元柔悲忿地道:“最开始还以为你十分孤傲高冷,没想到你的真面目竟是如此不要面皮。” 萧洛白又亲了她额头一下极不要脸地道:“在夫人面前,脸皮为何物。” 二人又是一通嬉闹。 而那个张鼎从宫里出来后还没到家就死了,死因不明。 第21章 为何学鸭子走路 翌日,李元柔去了长公主府。 她在门口正碰见了从外面回来的李佑安,身后远远地跟着乘风。 李佑安疑惑地问她:“咦?李元柔,你为何要学鸭子走路?” 李元柔追着就要打他:“小兔崽子没大没小!”奈何身体不适追不动,最后还是选择放弃。 李佑安在她前面倒退着走路,一边走一边问:“姨夫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李元柔没好气地道:“他为什么要跟我一起来。” 李佑安实话实说:“落星说有你的地方就有他,说你俩是连体人。什么是连体人?” 李元柔白他一眼,问:“你母亲呢?” 李佑安:“应该在寒霜苑吧,我陪你过去找她。” 二人到寒霜苑的时候,听见屋里有人说话,声音极其熟悉。 李佑安回头怒瞪着后面的乘风,怪不得乘风非要带他出去,原来他们合起伙儿来骗他。 李佑安作势就要张嘴喊着闯进去,李元柔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拉回来,二人在门外偷听。 一个平静的女子声音传出:“又要出征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回道:“嗯。” “阿峥,活着回来。” “好。” 李佑安挣脱,一脚踹开门闯了进去,正见何文铮将长公主抱在怀里。 李佑安两手使劲推着何文峥,怒道:“你个登徒子,居然敢轻薄我母亲。” 何文峥与长公主二人皆是一愣。 长公主率先反应过来:“安儿,不得无礼。” 李佑安听了这话更生气了:“母亲,你护着他?你被他迷惑了吗?他不是好人!” 李佑安转头用怨毒的眼神怒视何文峥:“你这坏人,又想害我母亲,你最好死在战场上永远别回来。” 长公主气急,一巴掌甩在了李佑安的小脸上,小佑安的脸立时就浮现了五个手指印。 何文峥和李元柔都惊住了。 何文峥急忙过去蹲下扶着李佑安的肩膀,看着他脸上的伤,又抬头看向长公主。 他蹙起双眉,说道:“元陶,你不该打他。” 李佑安用力推了何文峥一把,何文峥蹲着一个不稳就坐到了地上。 李佑安满面怒容,眼中已有泪水涌出,他愤恨地盯着何文峥,怒声开口:“别假惺惺。” 他说完就抹着泪跑了出去。 李元柔看着屋中二人,目光呆滞地说了一句:“你们……” 她先是看着长姐,又转头看向何文峥:“莫非安儿的生父就是……” 长公主眼眶红红,急忙开口道:“先别问了,快去追他。” 李佑安哭着直跑出了府,长公主叫了暗卫去追,她和李元柔何文峥三人也在后面狂追。 奈何女子跑得本就慢,加上两位公主平时哪里跑过,尤其是李元柔,她大腿撕裂一样疼得厉害,她简直是豁出了老命在跑。 下过雪的路过于湿滑,长公主一个不稳就向前扑倒,何文峥及时过去了接住了她,把她抱在怀里急急地问:“元陶,没事吧。” 长公主让何文峥先去追安儿,何文峥一口拒绝:“不行,暗卫已经去了他大抵不会出事,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李元柔看着二人一阵无语,合着她不是人呗。 三人追上的时候又是一惊,李佑安被蒙面人挟持了,刀架在他脖子上,他忍着眼泪强忍着惧意一声不吭。 迫于形势,十几个面首都不敢轻举妄动。 两个蒙面人开始对话:“怎么办,要灭口吗?” 另一蒙面人说:“不行,上面说的要活捉,况且他们人多,灭口了我们必死无疑。” 先前那人又问:“那现在怎么办,不灭口也很难跑。” 另一人说:“我还没想好,眼下情况对你我二人极为不利。” 李元柔看的嘴角都要抽了,这智商能做杀手? 杀手一般不是不说话的吗,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吗。 她当即出声:“喂,你俩搁这侃大山呢。” 两个杀手被吸引了注意力,朝李元柔看去。 就是这个时机,落星一枚梅花镖飞射了出去。 她专攻暗器,鲜有失手的时候。 梅花镖正中挟持李佑安那蒙面人的心脏。 何文峥眼疾手快飞身上前将李佑安夺了回来。 还未落地便闷哼一声,他背后中了另一黑衣人一剑。 他忍着剧痛将李佑安护在怀里带到安全之地,李佑安还处在震惊中没有回神。 那边乘风落星等人已经轻松将另一杀手斩杀。 长公主已经满面泪痕,将李佑安死死地抱住,两手扶上他的头又抚上他的脸,恸哭了起来。 回到长公主府的时候,几人都默契地没有开口,乘风落星等人守在门外。 长公主扶着何文峥坐下,李佑安倔强的小脸上印着五个指印,却也知道刚才是谁不顾生命危险救了他,便没再口出恶言。 长公主让何文峥脱掉上衣,给他上药。 何文峥看了看一旁的李元柔和李佑安,李元柔识趣地拉着李佑安走了。 关上门就见落星扭着身子倚在门框上,李元柔打量着他:“没想到你这个娘娘腔还挺厉害。” 落星媚眼一挑:“奴的厉害公主还未领教过呢,不若让奴服侍公主一次,看看奴与驸马谁更厉害。” 李元柔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咧着嘴两手挫着胳膊嘴里发出“咦咦咦”的声音,赶紧拉着李佑安走了。 李元柔拉着李佑安来到廊下,小心翼翼地问他:“安儿,你还好吗?” 李佑安点点头,又摇摇头。 李元柔心疼地轻抚上他的脸:“回你的院子,我帮你上点药吧。” 李佑安向后退了一步,躲开她的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说完转身就走。 即使他年龄再小,有些事今日也看得分明。 比如府中面首个个武功高强,比如他母亲与何文峥关系不似寻常。 如今细细想来,府中面首虽多但并未见过母亲同谁有更加过密的举动,可母亲对何文峥却不同,他心下有了计较,却到底没敢问出那句他是不是何文峥的儿子。 李元柔在后面追了几步,李佑安停下来并未回头,哑着声音道:“别跟着我。” 他说完便径自走了。 李元柔站在原地,心中思绪万千,主院里长姐在给何文峥上药,她去了也不合适,她现在就是个电灯泡,唤了府中下人留了话便去前院寻大丫和车夫等人。 而此时的长生殿里,李元启怒目而视下首跪倒的禁卫军统领,气得砸了杯子。 李元柔回了自己的公主府就一个人关在屋里,来回踱步,一直到萧洛白回来。 萧洛白进屋的时候就见李元柔在出神地围着八仙桌转圈。 他过去拉住她的胳膊坐下,问:“不疼了?” 李元柔瞪了他一眼,将今天发生的事全盘托出,并将自己的猜测问了出来:“我严重怀疑何文峥就是安儿的生父。” 萧洛白垂下眸子不语。 李元柔自顾自地说:“我从没见长姐对哪个男子这般亲密过,就是她那些个面首也没见他们有过什么过密的举动,几乎都是外面乱传的,谁也没有亲眼看到过,而且今日那些面首个个武功高强,根本就不像是面首。但是也不对啊,若是何文峥是安儿的父亲,那他为何不与长姐成亲,长姐为什么要隐瞒呢?难道是何文峥舍不得他大将军这个头衔,不肯卸甲去做长姐的驸马?看起来又不太像啊……” 她说了半天,萧洛白也没说话。 她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而后突地站了起来,惊恐地指着他:“你你你,你难道早就知道!” 萧洛白心虚地看她一眼。 李元柔一屁股坐下,愤怒地一拍桌子:“赶紧从实招来,不然今晚你别想上我的床,滚回你的青竹园去!” 第22章 欺狗太甚 萧洛白抓住她的手,眼里带着讨好的意味:“手拍疼了没有。” 李元柔抽出手,愤怒地瞪着他:“快说,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萧洛白嗯了一声道:“我也就知道一点。” 李元柔狐疑地问他:“我与长姐怎么也比你与长姐关系亲近吧,怎么我不知道而你却知道呢。” 原来,天庆十九年的琼林宴上,老皇帝想在学子中为长公主觅一个良婿,彼时长公主已有了安儿,并且她心有所属根本不愿意再成婚。 老皇帝并不知道啊,只觉得自己的爱女与人无媒而合又弄了好几位面首进府,被外面的人说三道四坏了名声,便想为她择一佳婿。 状元郎已有家室,榜眼是世家出身,不能为驸马,探花郎萧洛白倒是不错,无父无母,没有外戚干政的威胁,人品端正样貌也好,能文能武。 据老皇帝查到的消息,萧洛白早年就已在外经商,只是很聪明地没有将产业挂在自己名下,朝中很多大臣都是这样做的,毕竟光靠那点微薄的俸禄根本养不起府中众多的仆从与满院的姬妾。 老皇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涉及到江山颠覆一切都好说,若是强烈打压官员经商必会引起足以颠覆朝纲的动乱。 当时因着长公主于琼林宴相看夫婿,几个孩子都跟着过去凑了热闹。 萧洛白看着长公主身后的李元柔,老皇帝误以为他对自己的长女有意,当下心情大好,极力撮合二人,给二人多次创造相处的机会。 一来二去,萧洛白也碰见过何文峥两回,聪明如他,很快就猜中了其中内情,并在同长公主的交谈中了解了很多信息。 他也坦然了自己喜欢的是李元柔,并且非她不娶,承诺可以为了李元柔舍弃一切。 长公主在确定了他是认真的之后,当即说了一句:“那你先拿五十万两银子来看看你的诚意。” 萧洛白也是二话没说就给了。 李元柔听完这一番阐述,震惊地久久不能回神,好一个徽阳公主,她哪是什么大灰羊,她就是个大灰狼。 萧洛白又给自己放了两天假,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陪着李元柔,逛逛街遛溜狗,只要二人在一起做什么都是甜的。 话说上次旺财勾搭回来的那个小母狗赖在公主府不走了,李元柔要给狗起名字叫丫丫,遭到了四个丫的一致拒绝。 最后起名叫招财,她很得意自己竟能如此有才华起了这么好的名字。 她的人生信条就是向钱看向厚赚! 这天李元柔和几个丫头在公主府大门口附近遛狗,萧洛白坐在门口托腮看着不远处几人,心里想着这几个丫头真是碍事,临近年关那么多事要忙,结果都在这围着狗子转,将他排挤在外,脑子里盘算着要怎么给几个丫头支走。 李彦辰不知从哪里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一把抱起旺财旁边的小招财,眼神凶狠地瞪着李元柔。 他悲痛欲绝:“山阳,你骗了我,如今你的狗还拐走了我的狗,你们简直太可恶了。” 他说完用手温柔地抚摸着招财的狗头,眼神里都是心疼:“豆豆,爹爹找了你好多天了,没有到你在这里,豆豆,你被虐待了对吗,你都瘦了。” 李元柔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你的狗。你哪里看出它瘦了,明明胖了那么多,这几天吃得比我家旺财都多。” 李彦辰抱着怀里的小狗正欲瞪眼反驳,突然呆愣了一下。 他眼神突然变得无比凶狠:“你们,你们,你们简直不是人,你们欺人太甚,不对,是欺狗太甚!” 几人都不明所以,而李彦辰居然抱着小狗哭了出来:“豆豆你被欺负了,你被玷污了。” 李元柔扬着脖子就怼回去:“瞎说什么呢,你失心疯了。” 李彦辰悲伤得无以复加,那么大高个儿的一个人脸上挂着泪让李元柔觉得极为滑稽,就像小学门口一米八大个儿的六年级小学生拉着妈妈的袖子撒着娇说我要吃辣条一样,带给她的冲击力就是这么大。 身边的几个丫鬟从最开始的疑惑到瞠目结舌,再到现在整张脸揪起来五官奇怪地囧在一起,齐齐看着泪流满面的大高个儿李彦辰。 李彦辰见她们都一副毫无所知的样子心里更是一阵窝火,气得直哆嗦:“豆豆怀孕了你不知道吗,山阳,你们太过分了,亏我上次还救了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救命恩人的。” 在场几人听到招财怀孕俱是一愣,这着实是谁也没发现,毕竟之前没养过狗,没有经验。 李元柔怔了怔,眉眼一沉,自知理亏,气焰顿时消下去不少。 她像个儿子搞大了别人家黄花大闺女肚子的老母亲一样尴尬失笑,半天憋出了一句:“你救了我,我儿子回报给你一窝小狗,呵呵呵。” 她傻气地笑了两声,听在李彦辰的耳朵里就是闺女肚子被搞大了但是对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说风凉话。 他当即更是暴跳如雷:“山阳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是我看错你了,你以后也不要再喜欢我了,山阳,你听好了,我不会再接受你。” 李元柔直接被气笑了。 人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笑一下。 李彦辰眼睛瞪得犹如铜铃:“山阳,你笑什么!你还笑得出来!” 李元柔直接气得蹦起来打他的脑壳:“山阳山阳,我叫你山阳!我特么没有名字的吗?” 李彦辰没想到她敢打自己,直接惊呆了。 半晌反应过来,他抱着自己的狗泫然欲泣:“豆豆,爹爹带你回家。” 他说完又瞪着李元柔恨恨地怒哼了一声。 结果招财挣脱他的怀抱跳了出来跑到李元柔身边转圈还汪汪叫了两声,可把李元柔看乐了。 李彦辰都快石化了,他心痛地都快死过去了一样捂着心口:“豆豆,连你也要抛弃我了吗。” 继而他又瞪着李元柔说了一句:“山阳,我的豆豆先寄养在你这里,它什么时候想回家了我随时来接走,你若是对它不好,我与你势不两立。” 他说完也不等人回答抹着眼泪甩着袖子就走了。 李元柔和几个丫鬟都被他这一操作搞得回不过神,张着嘴巴喝着西北风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片刻后,萧洛白走了过来,疑惑地道:“怎么了?” 李元柔呆呆地看着远处,木讷开口:“狗爹来了。” 萧洛白一愣,随即牵起她的手,温声道:“狗娘,我们回去吧。” 此狗爹非彼狗爹。 第23章 下下签 一辆马车行进在去往大悲禅寺的小路上。 “为何偏要我陪你来?”李元柔问。 小小少年正襟危坐,倔强地抿唇不语。 “你去大悲禅寺做什么,祈福吗?为谁祈福?” 少年有些烦躁:“哎呀姨母你能不能别问了,烦死了。” 他先前诅咒了何文峥,心中总是焦虑不安,所以缠着李元柔来寺庙祈福。 李佑安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也会天真地寄希望于神佛。 李元柔带着大丫和李佑安进了庙,捐了香油钱,径直进了观音殿。 大丫和李佑安进去跪拜祈福,李元柔在门外驻足,大丫问她:“主子不进来拜拜吗?” 李元柔摆摆手讪讪地笑:“我不信这个,就不过去给佛祖添堵了,你们去吧,我在解签先生那边等你们。” 大丫简单地拜了拜便在佛前求了签。 她拿着签文去解签,解签先生淡定地看了一眼签文:“问什么?自身,前程,事业,姻缘。” 大丫:“姻缘。” 解签先生念了一遍签文: 君垂恩泽润无边 覆祷祈穰没党偏 一切有情皆受用 均沾乐利得周全 “上上签,此卦天垂恩泽之象,凡事成就大吉也。” 大丫乐开了花,看起来是真的高兴,拉着李元柔的手说:“主子也来求一个吧。” 李元柔呵呵笑道:“我无所求。”内心却在感慨大丫还是太年轻才会迷信这一套,封建迷信害人啊! 大丫觉得来都来了,什么都不做的话不是白来了,实在可惜。 大丫:“人怎么可能没所求呢,姻缘财富前程,主子没一个想求的吗?” 李元柔嘴角微挑,眉眼弯弯,甚是骄傲:“这些我都有了,驸马有银子等于我有银子,银子能买来大部分东西,买不来的求佛也没用,每天那么多人来许愿,佛祖听的过来吗?我求佛祖还不如回去求驸马。” 说着,她眉眼笑意加深:“佛祖不一定能听见我的心声,但我若去求驸马,驸马定能听到我心声。” 大丫怔了怔,发觉主子说的好像也颇有些道理,主子最近总能语出惊人。 李元柔看了看还在求签的李佑安,他小心翼翼摇着签桶,看起来无比虔诚,半晌也没从签桶掉出一支签文。 大丫望着远处的殿宇心下惊喜万分:“主子,姻缘殿在那边,奴婢要去姻缘殿拜一拜。” 李元柔跟她往姻缘殿走,笑得揶揄:“我家大丫春心萌动咯,让本公主来猜猜是哪家的公子。” 她说着故作惊讶,一脸夸张地笑着打趣:“啊呀,是本公主认识的人吗,啧啧啧,本公主养了十年的花儿,就要被人近水楼台连盆儿一块儿端走了。” 大丫羞赧地跺脚嗔道:“主子,您就会笑话奴婢。” 她说着一脸娇羞地跑进了姻缘殿。 李元柔眼睛弯成了月牙,眼神不经意间一扫,财……财什么。 她眯起200度的眼睛努力聚焦,待看清后,心下大喜。 财神殿! 李元柔小碎步倒腾地飞快,奔进财神殿,虔诚拜倒。 大丫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主子笔直地跪在财神爷神像前,双眼紧闭,嘴里念念有词地念咒。 “天门开地门开五方财神进门来,一赐福二赐财赐来金银抱满怀,三赐吉四赐祥赐来如意傍身旁,善门开孝门开善因孝果财自来,恭迎五路财神进我家门来。信女愿意荤素搭配只求一生荣华富贵,钱爱我我爱钱,钱从四面八方来,财神爷多多漏财到我手里来……” 大丫目瞪口呆地听着自家公主叽里呱啦一顿求拜,努力回想刚才是谁说不信这些的? 这会儿说完了,公主还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封号生辰八字府邸住址等,最后还说了一串数字。 大丫看着自家公主三跪九叩的大礼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些年拜帝王拜祖宗,公主都没有如此虔诚过。 待李元柔拜完,转身对上大丫惊诧的目光,她微微一笑,不问自达:“财神爷不一样!” 观音殿里,李佑安求了签却不去解,将掉出来的签握在手里,摇着竹筒继续求,解签先生蹲在他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 待到李元柔和大丫过去的时候就看见李佑安手里拿着三支签文,一脸凝重,眼眶微红。 解签先生蹲在他身后嘿嘿一笑:“嘿嘿,你真倒霉,又是下下签。” 李元柔拿过来一支一支看了一遍。 奔波役役重重险 带水拖泥又渡山 更虑他方求别用 千山万水未能还 这签文看着就不吉利,李元柔的心沉了沉。 水中捉月费功夫 费尽功夫却又无 莫信闲言并浪论 枉抛心力也难图 解签先生挪过来:“下下签。” 李元柔狐疑地看他一眼,这解签先生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与这庄严肃穆的观音殿格格不入。 李元柔低头翻开最后一支签: 劝君切莫向他求 似鹤飞来暗箭投 若去采薪蛇伏草 恐遭毒手也堪忧 不用解签先生解释她也知道这是下下签,心猛得一沉,音色微颤:“安儿,你为谁求的?” 李佑安回头看他,眸中蓄起水雾,倔强地紧绷着小脸,不让泪水掉下来。 他是为那人求的,那人八成就是他的父亲,他想过了,若他真的是,好像也没那么坏,毕竟他看起来对母亲还不错。 他源源不断送来的面首都是为了保护他与母亲,自己当时一番猜测误会了他人用心良苦,至于他与母亲为何不成亲,定是有原因的。 他知道自己不能问,恐招来灾厄。 他那日诅咒他死在战场上,如今这三支签文好像在告诉他,他的诅咒要应验了。 他还没得到,就要失去了。 他转过头去固执地又拿起竹筒开始摇,解签先生毫无慈悲心地来了一句:“小兄弟,你就别摇了,摇半天都是下下签。” 李元柔忍不了了,愤怒的眼神扫过去:“你这和尚怎么说话呢,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懂不懂,哪有你这样的出家人。” 解签先生破防地蹦起来,一把将头上的帽子掀开丢到地上指着自己满头的黑发:“谁跟你说我是出家人了你看清楚我不是和尚。” 李元柔惊疑间不忘看了李佑安一眼,只见他双眉紧皱,双眸赤红,隐忍的泪自双眼滑落,他绝望地笑了一声突然猛得将签桶砸到地上,暗哑的嗓音突然拔高怒道:“破签,一群骗子,我砸了你这破庙!” 签桶碎裂,签文滚落一地,李元柔大惊之下赶忙抱住失控的少年。 李佑安如同崩断的琴弦挣扎怒吼着:“放开我,让我砸了这破庙。” 解签先生不慌不忙嘿嘿笑起来:“对,砸了这破庙,都是骗人的,都是迷信,砸完了正好老子可以下工,老子已经一百一十八天没有放假了。” 一旁的大丫早就被震惊地双腿灌铅一样动弹不得,李元柔焦急的神色看向解签先生:“你这和尚不知道帮忙怎么还说风凉话。” 解签先生急赤白脸地再次解释:“我不是和尚不是和尚我是道士。” 他说着还不忘火上浇油:“你放开他,让他砸,老子好下山吃肉,求你了这位施主你放开他让他砸。” 李佑安赤着眸子声嘶力竭喊了一声,他挣开李元柔,猛得掐住了解签先生的脖子,阴冷的声音传来:“我先杀了你这骗子。” 第24章 变故陡生 解签先生拍打着李佑安双手,李元柔和大丫一起上来掰他的手,一个小和尚从外面跑进来也加入营救。 李元柔嘴里焦急地说道:“安儿放手,咱们砸了这庙,除了财神殿都给他砸了。” 李佑安的手被几人掰开,李元柔死死抱住他不让他动弹分毫。 解签先生惊恐地看着冲冠眦裂的少年,剧烈咳嗽着不忘为自己求生机:“小施主莫恼莫要冲动,人的命七分天注定,三分在自身,祸福相依,月满责亏,往往绝望中总有一丝生机。” 说着他摘下手上的珠串强塞到李佑安手里:“这个你拿着,能保命。” 小和尚大惊失色,急急出声:“不可啊,那是方丈生前盘了几十年的珠子怎可轻易送人。” 解签先生照着小和尚脑壳就是一记巴掌,边说边拖曳着他往外走:“他给我了就是我的,我想送谁就送谁,那老和尚挟恩图报把老子困在这破庙这么久,老子不干了老子要下山,你也赶紧走,你这小和尚不要这么固执,别人都走了你还留下干什么,你非要留下你就在这当住持吧,不过今天好奇怪啊都没人来……” 解签先生的一番话惊得李元柔抱人都忘了用力,李佑安也忘了挣扎,看着那二人走远。 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乌泱泱十余位黑衣人从解签先生二人的方向袭来,解签先生和小和尚俱是吓得跌坐在地上。 黑衣人对他二人视而不见,极速逼近观音殿。 解签先生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就说了让你走你不听,我早就说了这不是好地方……” 二人已是抱头鼠窜逃命去了。 青鸾与鲲鹏等六个暗卫从暗处现身,将李元柔三人护在身后,鲲鹏冲青鸾喊了一声:“小妞儿,一会儿瞅准时机带公主先走。” 对方速度很快,不肖一句话的功夫就打在了一起,霎时间刀光剑影,战斗如雷霆爆发。 李元柔和大丫已经被这骇人的场面吓得腿软,二人心如擂鼓惊恐地抱在一起。 李佑安看起来比她二人更镇定一些,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 剑光闪烁,刀影重重,对方目标明确,一刀一剑俱是向着李元柔三人这边。 鲲鹏几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身影如风,剑如龙蛇,硬是将密不透风的围堵撕开一条口子。 鲲鹏冲着青鸾大喊:“快走!” 青鸾毫不犹豫,带着李元柔三人逃出观音殿。 好在观音殿就在寺庙大门的正前方,离的很近,李元柔屏着呼吸强行镇定扶着大丫往外跑,上了马车。 青鸾驾起马车用最快的速度向上京城的方向狂奔。 因在冬季,万物萧条,小路两边树林里都是光秃秃的,杀手不好隐匿。 青鸾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精神高度紧张,她突然飞身而起喊了一声:“大丫驾车。” 青鸾落在狂奔而去的马车后方,李元柔惊骇地掀开车帘看去,就见三个蒙面人同青鸾打在一起。 青鸾转动手臂,长剑在她指尖旋转,电闪雷鸣间,一道破碎的剑光闪烁着洞穿了一黑衣人的胸口,那人跪倒在地嘴里呕血,应是必死无疑了,青鸾毫不迟疑抽出带血的剑刺向另二人…… 李元柔看不见了,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 她放下车帘坐好,紧握住李佑安的手:“若一会有变故,要利用一切机会逃走,知道吗?” 李佑安眉头深锁,他在迟疑。 李元柔目光焦急,忧虑与不安达到顶点,她重重晃了晃李佑安的肩头:“记住了吗,回答我!” 李佑安抬头看他,眼中闪过惊讶与茫然。 李元柔声音沉冷:“想想你母亲,她需要你,她不能失去你,还有你爹爹,那些人有备而来,若是连青鸾他们都挡不住的话我们几乎没有胜算,见机行事,能跑一个是一个,听到了吗!” 李佑安空洞的眸子漫上坚毅,重重点了点头。 驾车的大丫“啊”的惨叫一声,李元柔猛得一惊。 她掀开车帘,一把长剑架在了她脖子上。 她心下一沉,不敢再动,目光窥了车外一眼,大丫已经躺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李佑安急急起身,持剑的黑衣人喊了一声:“别动!” 剑锋向李元柔的脖子里又靠近了一点,瓷白的肌肤渗出一丝血迹,十分耀眼。 李佑安维持着半起身的动作不敢再轻举妄动。 马车骤停。 勒停马车的黑衣人进了车厢,掣肘住李佑安,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一人开口:“主家只说要这个女的,没说要这孩子。” 另一人点头,随即将李佑安拎出车厢丢了下去,迅速驾马挟持着李元柔往城中疾驰而去。 李元柔咬了咬舌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是城中方向,这样离萧洛白更近,对她来说不是坏事。 她相信萧洛白能找到她,毕竟旺财有依气味找人的本领。 马车七拐八绕,在一胡同停了下来。 二人将李元柔双手在背后捆绑,从马车上粗鲁地揪了下来,往胡同里拖曳,进了一家偏僻的宅院。 蒙面黑衣人用脚踢开门,扬起一阵灰尘,可见是没人住的宅院,所以无人打扫。 一黑衣人开口:“人带来了,银子呢?” 李元柔这才发现原来屋里有人,那人体型微胖,身材矮小,他给两个黑衣人一人抛了一大袋银子。 二人打开看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便拿了银子带上门走了。 矮胖坏人从满是灰尘的桌子上拿了一根马鞭,未发一言便甩到了李元柔身上。 李元柔本能地偏头蜷缩起肩膀,手臂自肩膀瞬间泛起火辣辣的灼烧痛感,她咬紧牙关才没痛呼出声。 她惊骇地看着那人,那人眼神阴狠地开口:“就是你,勾引我弟弟不成将他残忍杀害!” 李元柔震惊回神,冷静询问:“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那人癫狂地仰头冷笑,随即刀子般的眼神在李元柔脸上定住,恶狠狠剜着她仿佛恨不能将她挫骨扬灰。 他咬牙切齿地开口:“今日就让你做个明白鬼,你还记得张鼎吗!” 李元柔心下大骇,是来寻仇的。 那人继续开口:“我是他兄长,我与他从小相依为命,我拼命做工才给他买了个小官,但是我弟弟出息,一路升迁官拜六品,还来不及享受就被你杀了,山阳公主,你不得好死!” 他说着,紧了紧手中的马鞭,咆哮了一声:“今日我便要你偿命!” 第25章 他来了 李元柔眼见他又要下鞭,急急叫住他:“等一下!” 对方可能是没想到李元柔会这么喊一声,果然下意识就停了下来。 李元柔急中生智开始诱导:“你肯定是搞错了,我是山阳公主不假,但是张鼎不是我杀的,如果你有调查就应该知道,当时我中了毒,根本没有力气能杀张鼎……” 不等他说完,那人就急急打断她,目眦欲裂恨不能将李元柔食肉啖血:“你别想狡辩!你个贱妇,恬不知耻勾引我弟弟,勾引不成就将他杀了,不是你干的也是你的同伙儿干的!” 他眼底仿佛喷出火来,愤怒达到了极点。 李元柔被他的话震惊地一时哑然? 她?勾引张鼎? 她差点笑出声来。 天啊,这个世界怎么了,为何如此癫狂…… 她此时却无法自证清白,若是说半句张鼎不好,她敢肯定这人定会将她送上西天。 她因为迟疑没有及时说话,落在对方眼里就是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他凶邪地哼了一声向后甩了一下马鞭,“嗖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旋一圈击碎了李元柔的恐惧。 此时她已是插翅难逃,必须利用周围可以利用的一切做助力来自救。 她目光极快地扫视一圈,家徒四壁…… 桌上有壶,一个茶碗里有半杯清水。 很好,瓷片。 朽木生花,生机已成。 鞭子落下来,她极快地躲闪,靠在了桌子旁边。 果然,鞭子再次落下,她向后快速退了两步。 也只来得及两步,桌子直接四分五裂崩塌四散,扬起地面一片尘土,茶碗茶杯悉数碎裂。 鞭子尾尖还是扫到了她脸上,李元柔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妈的,破相了。 鞭子再次甩来,她被鞭子带倒一屁股坐在地上,顿时欲哭无泪。 她坐在了瓷器碎片上……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麻绳专挑细处断。 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国粹。 屁股和身上俱是撕心裂肺的疼,她再也躲不开了,闭着眼睛大喊一声:“你听我说!” 她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脑中极快地组织措辞:“不管你信不信,你弟弟真不是我杀的,我被带走的时候已经昏迷了。” 她说着,两手极力地向下面探去,她清晰地感觉到手腕被粗糙的绳子勒破了皮,钻心的疼袭来。 她拿到了瓷片,一边割着绳索一边说:“那日宫宴张鼎偷偷向我表露心意,我已经答应了他宫宴后便纳他入府,我不知道是谁带走的我,我也是受害者,你作为他的亲哥哥居然连事情原委都没能完全清楚,真正的杀人凶手另有其人!” 人在十分激动的时候大脑都是空白的,基本都会丧失独立思考的能力,此刻这人就被李元柔一番漏洞百出的话带偏了思路。 他凝了眸子似乎真的在思索真凶是谁,随即他抬头眼神倏忽凌厉,恶狠狠地骂道:“无论如何我弟弟的死跟你也脱不了关系,我弟弟身为朝廷四品官员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了竟无人追查,你知道为什么吗?你们好大的能耐啊,是你的驸马与云王从中做了手脚,你如今还敢说我弟弟的死跟你没有关系吗!他死前承受了莫大痛苦,筋骨尽断,我今日也要让你生不如死。” 李元柔还在努力消化他吐露的真相,他的鞭子就甩了下来。 李元柔站不起来,她马上就要割破绳索,只能生生受了这一鞭子。 她疼得浑身颤抖,精神高度紧绷着开口:“你别冲动,你今日若杀了我,你也活不成。” 那人声嘶力竭地喊道:“我根本就没想活!我唯一的亲人都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已经散尽了家财,今日的杀手都是我重金雇佣的江湖人士。” 他癫狂地笑了一声,眼神迸出杀意:“有云王背后给你撑腰,我弟弟的死只能不了了之,可怜我弟弟还未娶妻,还没有子嗣便撒手人寰,我杀不了云王,今日我就要跟你同归于尽!” 他甩起马鞭,李元柔挣开绳索,手掌撑地极速地起身闪躲,而后站了起来捡起地上断裂的桌面砸过去,拔腿就跑。 那人根本没想到李元柔还能逃脱,他本能躲闪后只怔愣了两息,李元柔就已经跑出了门外。 他大惊之下连忙追去,若是跑出这个胡同一切就功亏一篑了。 李元柔根本不敢往后看,她知道那人在追她。 她只要跑到大路上就能得救,极速的用力过猛让她甚至感觉不到腿脚的知觉。 她透支了身体的极限。 后面有危险的气息逼近,她连心生绝望都来不及。 寒风如刀,冽冽作响,刺骨而入,直逼心脏,透彻心扉。 胡同口泛着曜人的曙光在吸引她。 就快了,马上就到了,逃出生天就在咫尺之间。 身后之人一鞭袭来,她被带倒向前扑去,一条狗从大路的盲区冲进胡同。 狗从她身边极速跑过未做停留,疯狂犬吠着扑向伤她之人。 凛冽之气如同冷峻冰刀,呼啸间割裂空气,卷起一阵肃杀之息。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狗子赶来了。 萧洛白从半空跃下,仿佛踏云而来。 他如同天神下凡降临人间,丰神迥异。 李元柔望着破空而出的他,仿佛神光覆盖,万物屏息。 李元柔落入一个宽敞结实的怀抱里,她呼吸一滞,急促吐息间喊了一声:“夫君!” 矮胖坏人见大事不妙转头就跑,鲲鹏几人皆飞檐走壁,虽然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了伤,但对付一个常人却是手到擒来,一个纵身飞跃反手就将人制住。 这样一个轻松被制服的人就在刚才将李元柔折磨得创巨痛身。 萧洛白视线在李元柔身上停滞,鞭痕割破了外衫,血迹斑斑。 李元柔抬头冲他虚弱地笑了一下,脸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如撕裂的花瓣。 萧洛白双手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有什么在他体内四分五裂,随着极速的崩塌瓦解,激起层层剥肤之痛。 他眉头紧紧蹙着,心疼地叫了一声:“柔儿……” 身后传来鲲鹏的声音:“主子,如何处置他。” 萧洛白深邃如渊的眸中漫起浓浓杀意:“杀!” 李元柔大喘了两口气,感觉自己如濒死的鱼,失去氧气无法呼吸,不可言说的痛苦达到了顶点。 她刚刚透支了这具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此时卸下所有戒备后如瘫痪的垂死之人,脸色煞白,气息奄奄。 胸膛剧烈起伏,喘息地动山摇。 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问了一句:“安儿青鸾大丫呢!” 萧洛白目视前方飞快向远处的马车奔去,极快地回答了一句:“都没事!” 李元柔最后一丝担忧放下,彻底瘫软在萧洛白怀里。 萧洛白感觉到怀中之人在颤抖,他低头一看,李元柔四肢都在痉挛,眼泪不断涌出,牙关无法闭合咯吱做响。 他双眸浸染了大骇之色,惊惶地喊了一句:“柔儿!” 李元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四肢不受控制抖动,牙齿上下碰撞不由自主震颤,如衰败的残枝,枯竭的河流,眼底的光迅速流失。 这是应激反应。 她从来了这异世可以说一直是在享受生活,即使最开始面临了穷困,但是并没有影响她躺平。 今日的变故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生命力。 萧洛白满眼惊恐,仿佛有一只大手无声地扼住了他的喉咙,窒息感扑面而来。 他身体猛然一颤,如惊弓之鸟,一触即发。 牙齿咯吱做响了数息,李元柔用尽最后一点气力颤抖着开口:“打…晕…我…” 第26章 疼不疼啊 萧洛白一个手刀下去将李元柔劈晕,才发现自己手上有血。 李元柔身上的鞭痕剌破了外衣,萧洛白看着手上的血,眼中蓄起骇人的惊恐。 他以为李元柔受了他没发现的重伤,当下用尽内力几乎是飞着进的马车。 李元柔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 她趴在自己久违的两米八雕花大床上,睁眼便对上了一双充血的眸子,眸下印着清晰可见的乌青,显然是一夜未眠。 萧洛白望着转醒的李元柔,双眸中溢满怜惜,他小心翼翼地开口:“柔儿,身上疼不疼啊?” 李元柔半边脸朝外看他,萧洛白温热的气息喷洒到她疲惫的脸上,带来一阵熟悉的心安。 她力竭地笑了一声:“没死,真好。” 萧洛白抬起手轻轻抚摸上她的头,唇畔勉强地微微勾了勾。 大丫端了药进来,眼眶红红,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就开始无声落泪。 她默默将药碗递到萧洛白手上,又回头看了一眼李元柔。 李元柔冲她笑了一下,大丫怕哭出声来捂住嘴就悄悄出去了。 外面传来青风的声音:“你过来做什么不是让你在屋里躺着吗。” 焦急音色中带着担忧:“大丫,你哭什么,你说话啊……” 没有听见大丫的声音,青风的声音也跟着消失了,许是走开了。 萧洛白搅动着碗里的药靠过来,李元柔将脸向里挪了一点,皱眉道:“不喝这个。” 萧洛白叹了口气,知道她喝不下这苦药还是努力哄了一句:“柔儿听话,就喝一点好不好?” 李元柔万分嫌弃:“不喝,我没事,气力耗尽了而已,养两天就好了。” 萧洛白将药碗放到了桌子上,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目光里都是心疼。 李元柔是真的没事,劫后余生的喜悦让她如同枯木逢春焕发出新的生机。 而萧洛白心情是低落的,眉毛都揪在了一起,半晌才叹了口气问她:“疼不疼啊。” 他守在李元柔身边,李元柔心态极好,昨天的惊心动魄于今天的她而言已是轻舟过了万重山。 她眉眼弯弯嘴角扬起:“还行,不怎么疼,真的,一点小伤,其实我什么事儿都没有,就是现在没有力气,不然我立马下去给你走两圈看看。” 她像个孩子一样炫耀:“昨天真是好险,我都没有想到我当时能那么冷静,你就说我厉不厉害。” 萧洛白此时跟她是截然相反的两个状态,心里一阵后怕还没消霁,没有察觉到危险是他的失误,暗卫也应该再多安排几个的。 门被人从外面敲了一下,长公主领着李佑安进来,身后跟着青鸾,三人都是一脸凝重。 青鸾进来跪倒在地:“属下没保护好主子,特来请罚。” 李元柔看她一身伤,比自己严重多了,赶忙唤她起来:“青鸾姐姐,你赶紧起来回去养伤吧,我没事,你别自责啊。” 青鸾跪地低头不语,一副势必领了罚才能走的样子。 李元柔焦急地双臂支床就要起来,疼得她“嘶”了一声,几个人都一脸担忧。 萧洛白转头对青鸾道:“下去养伤吧。” 青鸾神色动了动,这才起身出去,把门带上。 外面传来鲲鹏满含怒意的声音:“没见过你这么倔的,真是不听话!” 屋里长公主和李佑安两个人眼眶也都是红的,可见都吓得不轻。 当天李佑安被丢下马车后不久,鲲鹏等人就带着青鸾追来了。 大丫和李佑安都没受伤,鲲鹏和其他几人都挂了彩,青鸾伤得最重,身上多处剑伤,是被鲲鹏一路抱回来的。 长公主叹了口气,音色里夹着嗔怪:“当初说给你几个面首你不要,现在后悔了没有。” 其实6个暗卫跟着已经不少,主要谁也没想过会有人打李元柔的主意。 她不揽朝权不管政事对任何人都构不成威胁,跟其他几人比起来,她一直是存在感最低的那个。 长公主走后,萧洛白端了粥喂她。 她喝完感觉体力有所恢复,催着萧洛白洗漱了一番又盯着他当着自己的面儿吃了东西,指挥他脱了外袍上床休息。 萧洛白心底盛满了郁气,经久不散,恨不能伤的是自己,躺在李元柔身边也不敢靠近怕碰到她的伤口。 他忍不住连连叹气,时不时问一句:“柔儿,疼不疼啊……” 此时二人仿佛角色对换,还要受伤的李元柔来哄他。 李元柔眼里一直笑意满满,心里都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哎呀别苦着一张脸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她抬起胳膊搭到萧洛白身上,身体向他努力靠近撒着娇道:“你过来一点,你抱抱我嘛。” 萧洛白像捧着瓷娃娃一样,避开她的伤,手臂轻轻地环住她,小心翼翼。 他甚至不敢收力,生怕手臂的力量将他珍爱的瓷娃娃压碎。 萧洛白那天吓坏了,恐慌达到了顶点。 接下来两天他废寝忘食处理工作,准备一股脑处理完好放假每时每刻陪着李元柔,他不敢想象没有李元柔他怎么活。 而李元柔醒来的第二天就下地了,此次营救,旺财功不可没,李元柔命人给它炖了一锅大骨头。 伤基本都在背面,起床后也不敢坐,不是趴着就是站着,萧洛白每次看见她起来都要心疼地问一句:“疼不疼啊……” 因为无法出门,李元柔倍感聊赖。 大丫每日在屋里陪她,李元柔趴着她坐着,李元柔说话她刺绣。 大丫给李元柔绣了两条帕子,李元柔爱不释手。 李元柔不禁也生了些许兴趣:“你现在这是绣的什么?真好看,能不能教教我?” 大丫脸上漫起淡淡红晕,李元柔一看就心下明了是给谁绣的了。 她不禁打趣道:“害羞什么嘛,大大方方的,我又不笑话你,你教教我,我给萧洛白也绣一个让他开心开心,他这些天总是一脸苦大仇深。” 李元柔在扎破了无数次手指后终于提前完成了作品,将并蒂莲改成了两棵小草,让大丫帮忙做成了荷包,在萧洛白回来的时候一瘸一拐地走过去送给他:“没学过刺绣,你将就看吧。” 她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想绣并蒂莲的,奈何水平就到这儿了。里面有我给你求的福祉,一定要收好,不要打开看,看了就不灵了。” 门外传来卧龙凤雏唇枪舌战的声音,李元柔殷切地扒着门框向外看。 萧洛白哭笑不得地扶住她,在她脑门屈指轻敲一记,语气中满是宠溺:“你真是一刻也老实不了。” 李元柔嘿嘿一笑拉着他一起看外面俩人。 青风语气中都是嫌弃:“这什么啊?你秀的?两只水鸭在打架?” 大丫的一脸娇羞顿时转为满面怒容,自己辛辛苦苦用心绣的交颈鸳鸯被那憨货说成了打架的鸭子。 她凶狠地一把将荷包夺过来:“打架打架你成天就知道打架,不想要就拿来!” 憨货青风上去抢回来藏到手心里:“送我了怎么还能收回去呢,谁说我不要,不要白不要!” 木头桩子一个,抢过来就跑了。 大丫气得无语望天,自己到底是喜欢了个什么玩意儿啊。 萧洛白十分珍爱那个荷包,每日随身佩戴,终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偷摸打开看了看李元柔所谓的福祉。 一张小纸条叠的四四方方,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我爱财,财爱我,财从四面八方来。 萧洛白那一瞬间是无语的。 第27章 青梅园日常 李元柔伤好的差不多了以后就开始让青鸾教她习武,也不为了打打杀杀,就为遇到什么事能逃的快一些顺利一些。 而萧洛白也彻底空了下来,如愿以偿地每日陪伴在李元柔身边。 青风也开了窍,没事就带着大丫出去逛悠享受二人的独处时光。 因着年关将至,暗卫们基本也都没什么事了,除了朱雀早先被萧洛白派去出任务,其余暗卫每日准时窝在青梅园看李元柔练武。 一时之间,青梅园热闹非凡。 暗卫们的姿势可谓千奇百怪,有人卧在树枝上有人吊在树干上,还有人用手抓着树枝一边做臂力运动一边往下看,李元柔直呼青梅园的这棵大树承受了太多。 青鸾每日按时过来青梅园时,一进院子大树上就会飘来数声:“嫂嫂好。” 青鸾充耳不闻,眼皮都不抬一下。 此时一个新来的暗卫从院外飞檐走壁进来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倒挂在大树上,树干上方幽幽飘来一句:“青鸾嫂嫂。” 年龄小的惊雷起哄:“鲲鹏大哥,嫂嫂都不理人啊,你是不是在骗我们啊,青鸾嫂嫂根本不是你娘子。” 听闻此言青鸾平静的双眸终于有了变化,霎那间掀起惊涛骇浪,向躺在大树上翘着二郎腿的鲲鹏席卷而去。 李元柔人小鬼大,为避免伤及无辜一溜烟钻进了屋里,扒着门框躲在双手支着下巴的萧洛白身后,眼里泛起耀眼的八卦之光。 青鸾掌风凌厉直逼鲲鹏天灵盖,鲲鹏一个起身回旋落到地上,二人扭打在一起。 青鸾出掌抓住他的肩膀厉声质问:“你胡说八道什么?” 鲲鹏反手抓住她扣在自己肩膀的手,一个转身将她反扣在怀里:“我没胡说啊,那日你不是都叫过我夫君了,好多人都听见了,我还替你付了两文钱呢。” 大树上开始了此起彼伏的起哄声。 李元柔听着,眼中光芒四射,兴奋地伸手拍打萧洛白肩头:“听到了吗听到了吗,我这公主府新的cp出现了。” 萧洛白抓住她拍打自己的手,将人一拉,李元柔被他拉进了怀里,坐在了他腿上。 萧洛白扣住她后脑在她唇上印了一吻,李元柔抹抹嘴推开他的脸向外探去,急切地说:“等会再亲,先让我看看他们。” 青鸾被鲲鹏反手钳制在怀里,挣了一下,挣脱不开,直接出脚快速攻击。 鲲鹏松开她跳到三米开外,青鸾掏出两文钱砸过去:“还你,以后别再胡说八道!” 鲲鹏贱模贱样地把两文钱捡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塞进腰间:“都说男女授受不亲,那日大悲禅寺外是我抱你回来的,我碰了你我得对你负责。” 青鸾眉目清冷,淡漠回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不必放在心上。” 鲲鹏一抹急色略过眉眼:“那不行,你被我抱了,你得对我负责。” 他说着已大步上前,伸手欲抓住青鸾的手臂。 大树上又是一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之声。 青鸾一股怒意油然而生,狠厉出手击向鲲鹏。 鲲鹏不好好跟她打,像猫逗老鼠一样逗她,只守不攻,气得青鸾出手愈发没有章法。 鲲鹏被她追的满院子逃窜却还哈哈笑着,伴随着大树上阵阵嬉闹声,二人在偌大的青梅园飞檐走壁,时而跃上枝丫,时而飞上屋顶,俩人竟然打了两个多时辰没有停歇,直到太阳都要落山。 李元柔不禁惊呼:“暗卫就是暗卫啊,体力就是好。” 她说着,窝在萧洛白怀里打了个哈欠。 萧洛白眉梢微挑,眼睛微眯,冲着外面喊道:“都散了吧?” 嘻嘻哈哈不知疲倦蹬着墙壁快速疾驰的鲲鹏探过头去:“爷,这还没天黑呢就又要办大事了吗?” 李元柔脸色一红,心想这真是一群糙汉子什么都说,怪不得一向冷静的青鸾都会生气。 萧洛白嘴角漾起一个狰狞的冷笑,冲大树方向喊道:“重名毕方疾风惊雷姬胡,把鲲鹏绑到亭子廊下的柱子上冻他一夜。” 树上几人发出快乐的惊呼声,齐齐从树上跃下,将鲲鹏绑走了。 快出青梅园大门的时候还能听到鲲鹏求饶的叫喊声:“爷,我错了,再给个机会呗。” 疲惫的青鸾也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去了,萧洛白还坐在寝屋门槛上,怀里抱着李元柔。 他就着这个姿势直接起身将人抱进屋里放在床上,作势就要伸手解她的衣服。 李元柔按住他的手,鄙夷地斥道:“干什么,大白天的。” 萧洛白擒住她的手将她按趴在床上,目光清冷纯洁:“想什么呢,思想这么龌龊,我是要看看你的伤口好了没有。” 李元柔俏脸一红,忙回道:“不用看,已经好了。” 萧洛白:“我不放心,我还是看看吧。” 李元柔拍打他动作的手:“真好了,你看我脸上胳膊上不是都好了吗。” 萧洛白振振有词:“那能一样吗,胳膊上脸上是鞭伤,好的快。” 李元柔坚守阵地:“我说好了就是好了,没看我这几天都活蹦乱跳的了吗!” 萧洛白眉梢挑了挑,有些讶异地看着她郑重问道:“真的?” 李元柔小鸡啄米一样重重点头:“嗯!真的!” 萧洛白嘴角噙上一个狡黠的笑,不怀好意地看着她:“既然好了,那为夫就可以放心地办大事了。” 李元柔心口抽了一下,嘴里骂着:“萧洛白你这个大尾巴狼!” 她抬腿就向床下跑去,刚跳下床又被萧洛白从身后扣住腰,轻轻一拉,不费吹灰之力地拽回去坐在了他腿上。 李元柔双手被他反扣,她挣扎一瞬,萧洛白倒抽一口凉气。 外面突然刮起了风。 风势渐大,窗楞门框被刮得微微作响。 暗哑低沉的嗓音传来:“夫人,为夫劝你最好不要再动。” 李元柔立刻就明白了什么,转头怒瞪着他。 风雪欲来。 天空中呈现出一种深沉的灰色。 青梅园里弥漫上一层朦胧。 萧洛白唇畔含笑:“夫人,你最好不要用这样暧昧的眼神看我,不然我……” 李元柔感觉到耳垂处传来一阵柔软温热,她一个激灵,一股异样的感觉流转开来。 她欲再骂:“萧洛白,你无耻,你这个……” 后面想说的话都被萧洛白吞入了口中。 他凤眸微眯,大手悄无声息解开了李元柔外衣的暗扣,肆无忌惮地探进里衣游走。 雪花飘飞,寒意四起。 李元柔呼吸一滞。 萧洛白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覆上了她的唇。 辗转之间,李元柔微翘的眼尾泛上了一层薄薄的绯红,呼吸逐渐紊乱,心跳加速。 萧洛白微松开她的唇,两唇似贴非贴地轻轻摩挲,他嘴角勾起一个狡猾的笑。 风雪交加,铺天盖地,漫天飞舞,席卷万物。 庭院深深,银装素裹。 李元柔抬着泛着泪意的杏眸。 寒冷的暴风雪再次席卷而来,仿佛要把整个世界吞噬。 萧洛白眉眼一如既往地清冷,面上一派光风霁月,若只是看脸定觉得他是一个翩翩君子,然而现在…… 他低沉地笑了一声:“夫人为何流泪,是在控诉为夫不够卖力吗?” 李元柔忍无可忍大声怒道:“萧洛白你不要太过分!” 萧洛白眯了眯眼,这表情让李元柔下意识就一个哆嗦,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萧洛白嘴角微扬,慢条斯理地开口:“夫人叫我什么?” 第28章 呼风唤雪 李元柔眼泪止不住地流,声音零散发颤,呜咽的声色带着破碎的尾音:“夫……君……” 此刻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只能认怂。 气节这个东西有时候是没什么用处的。 李元柔放软了语气,说尽了好话不断讨饶,萧洛白动作不停,凉薄地冷笑一声:“夫人每日张口闭口萧洛白地唤着,萧洛白是你什么人,嗯?” 李元柔一阵无语。 一个称呼而已…… 他可真是………竟然如此小肚鸡肠? 果然,又听萧洛白道:“有哪家的娘子会每天直呼丈夫的全名,这是夫人应该受到的惩罚。” 李元柔一阵无语凝噎,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试探着开口,声音颤颤巍巍:“洛白?小白?” 萧洛白嘴角邪魅地微微上扬,居高临下看着她,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吐息:“甚好,夫人可以继续挑战为夫的底线。” 萧洛白开始呼风唤雪。 风起。 门窗晃动。 飞沙走石。 萧洛白掐住她腰身的力道又收紧了一些。 雪来。 大雪纷飞 大雪落在身上,令人寒意四起。 李元柔突然惊呼出声:“腿腿,腿,腿抽筋了。” 萧洛白一顿。 风歇。 雪停。 李元柔赶紧捶向那条抽筋的腿,萧洛白也上手帮她捏起来。 李元柔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抽的好。 结束了。 然而。 风又起。 树枝摇曳,沙沙作响。 雪欲来。 李元柔泪落,声哑拒绝。 萧洛白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小册子,上面记录了李元柔数桩罪行,从进秦楼楚馆到离家出走,再到与李彦辰纠缠不清等等等等……极其详细。 李元柔一噎,哑口无言。 罪名确凿,其罪当“诛”。 风起,雪来。 鹅毛大雪纷纷下落,越来越大。 李元柔在漫天大雪中英勇就义。 最后风雪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李元柔觉得她的腰和腿都离家出走了。 而呼风唤雪的罪魁祸首变脸极快,不但殷切地为她擦洗,她眼睛瞪过去的时候萧洛白竟然还讨好的笑了。 李元柔简直怀疑萧洛白有人格分裂,他身体里定是住着两个不一样性格的人,一个温润君子,一个病娇小人。 良久,她悠悠地说了一句:“萧洛白,我怀疑你不是一个人。” 萧洛白脸上讨好的笑意一收,面色恢复了一派清冷幽寒,眼睛一眯,危险的眼神看过来,低沉的声音慢慢逼近:“嗯?夫人叫我什么?” 李元柔一怔。 叫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 她脸上笑嘻嘻内心妈卖批,眼角余光偷瞄了眯起眼睛的萧洛白一眼,立刻认怂改口:“夫君!” 萧洛白这才满意,复又换上了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真像个人似的。 外面寒风呼啸,可怜的鲲鹏被绑在圆柱上被众人遗忘,在喝了不知多少西北风后,被约会回来路过的青风大发慈悲地救了下来。 …………………是的,这一章精华太多,不让写,我删了。字数不够,我水一下。 第29章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 除夕将至。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贴对联的贴对联,挂灯笼的挂灯笼,连街上都挂起了长长的红灯笼。 夜里灯火亮起,连成一片红海,美不胜收。 人们都开始忙碌起来,准备年货,杀鸭宰鸡。 外面时不时有鞭炮声响起,是孩童在玩耍,辞旧迎新之际,满城都充斥着欢声笑语。 李佑安拿了鞭炮过来玩,专门点了扔李元柔脚边,李元柔被吓哭了…… 李元柔小时候被小区里的孩子用摔炮吓过一次,当时就把她吓哭了,从那以后她就特别害怕鞭炮。 正常那种门口放一挂炮的情况她不怕,她怕炮在她脚边响,她会抑制不住的本能害怕。 这可把李佑安高兴坏了,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兴奋。 后果就是李元柔为了躲他的炮,她成了萧洛白的人体挂件,一整天都挂在萧洛白身上形影不离,成了落星嘴里真正的“连体人”。 华灯初上夜未央。 萧洛白拉着李元柔的手漫步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李元柔不禁叹了口气。 从前的过年好像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一样,她爸爸即使在大年三十也不能休息还要拼命地挣钱,她一个人度过了太多寂寞的时光。 如今却能和心爱的人一起迎接新的一年,身边还围绕着一群忠心的仆从朋友,怎能不让她心生感慨。 她转头看着萧洛白,心下百转千回,一时竟有些哽咽。 人是个很神奇的高级动物,可以坚强的无坚不摧,也可以脆弱的稍触即碎。 李元柔很庆幸身边有萧洛白相陪,让她在脆弱的时候能与他相偎。 长长的红海街头,李元柔轻轻拥住萧洛白。 萧洛白感受到她的低落,拍拍她的背,嗓音清冷温润:“怎么了?” 李元柔不胜唏嘘:“没什么,就是想抱抱你。” 她把头黏在萧洛白怀里拱了拱,沁凉的皂角香味扑鼻。 她贪恋地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徐徐响起:“有时候会突然觉得有点累,有时候会突然寂寞,有时候会觉得自己一个人的话会不会活不下去,可是现在你在我身边,真好。” 她抬起头,眼眶微红:“命运之神真是眷顾我啊。” 萧洛白吻了吻她的眉心,抱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他抬头望着满城的灯笼,感慨地开口:“十里灯火尽繁华,一生惟愿岁如初。不问人间烟火事,任凭岁月染霜华。” 李元柔是个文盲,但是觉得这话听起来就很美好。 萧洛白眉目舒展,眼里泛起淡淡温柔,他温声开口:“本是青灯不归客,却因卿卿留风尘。” 李元柔笑着问他:“什么意思啊,探花郎。” 萧洛白突然抱起她转了一个圈,惹得李元柔惊叫起来。 萧洛白肆意大笑:“意思就是,我爱你啊!” 李元柔被他放到地上的时候头还是晕的,差点没站稳,萧洛白及时扶住她,眼里的温柔爱意呼之欲出,他用额头抵上她的额头,声音低沉,又重复了一句:“我爱你。” 李元柔眉眼弯弯,踮脚攀上他的脖子:“我也是。” 萧洛白英气的眉眼微挑:“带你飞一圈?” 他说着就揽住她纤细的腰肢跃了起来。 李元柔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急切说道:“快下去快下去,我畏高。” 萧洛白笑得洒脱,笑声如风般自由,仿佛能穿透时空的束缚。 他眉目间一抹清凉温润,让人沉醉。 萧洛白揽着她又跃了两个屋顶才将人放下去。 李元柔心惊肉跳拍着胸口:“萧洛白,我早晚要死在你身上。” 萧洛白眉毛微挑,玩世不恭地问她:“夫人,你再说什么虎狼之词?” 李元柔顿时反应过来,脸色绯红。 萧洛白唇畔勾起,故意问她:“嗯?所以是死在我身上还是死在我身下?” 李元柔恼羞成怒,追着他一路打。 萧洛白故意跑到李元柔快追上的时候再突然加快脚步,导致一路上李元柔都没打上他一下。 李元柔总算知道哪里似曾相识了,这不跟鲲鹏逗青鸾一样吗,果然仆肖其主! 李元柔蹲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萧洛白转身回来蹲下看她,李元柔问他:“鲲鹏跟你几年了?” 萧洛白想了想:“忘了,不过他跟我时间最久,怎么了?” 李元柔内心呵呵一声,心想果然都是跟你学的。 她纵身一跃跳到萧洛白背上:“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回家。” 萧洛白微一挑眉:“公主府的马车就在后面。” 李元柔:“不管!” 萧洛白思考了一下:“要不我抱着你飞回去?多飞几圈就不怕了。” 李元柔:“萧洛白,别废话!” 萧洛白笑:“那你可搂好了。” 说着,双手往上托了托,一溜烟地跑起来了。 李元柔被他颠得十分无语,忍了半天,憋出一句:“你可真是……有使不完的牛劲儿。” 萧洛白极不要脸地说了一句:“谢谢夫人对为夫的肯定。” 夜空繁星闪烁,宛如银河贯穿天际。 灯火通明,如同跳跃的火焰将半空点燃。 李元柔伏在他的背上,心里感慨万千,低头蹭了蹭他的后颈,眉心舒展:“萧洛白。” 萧洛白:“嗯?” 李元柔微微一笑:“从此万家灯火,也有我们的一盏了。” 音色逐渐染上一抹依赖:“萧洛白,我想你了……” “即使你就在我身边,我也想你,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萧洛白,你真好……” 萧洛白的脚步顿了顿,低沉的嗓音传来:“夫人,这些话留着等下在床上说。” 李元柔疑惑:“嗯?” 李元柔随即一噎。 反应过来后用手使劲儿捶打着他的肩膀咆哮:“萧洛白!你够了!” 呵呵,感慨的情绪一下子就没了。 萧洛白把李元柔一路背回了青梅园,李元柔下了地,萧洛白直接揽住她的腰身跃起,带她上了屋顶。 她顺着萧洛白的视线看去,青梅园外,大丫揪着青风的耳朵不知道嘴里说的什么,青风呲牙咧嘴地被她揪着走。 青鸾在月色下练武,鲲鹏隐在暗处看她,手里在摩挲着什么。 远处院子里几个暗卫在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旺财和招财在府里追逐。 岁月静好。 李元柔打了个寒颤:“这么冷,我们为什么不在屋里待着?” 萧洛白眼睛眯了眯:“这可是你说的。” 李元柔:“嗯?” 良久。 李元柔的咆哮声响彻青梅园:“萧洛白你到底还有没有别的事可干!!!” 萧洛白:“叫我什么?” 李元柔简直要被气得吐血,却还是认怂的喊了一声:“夫君……” …………………… 这一晚,萧洛白做了个奇怪的梦,他身穿盔甲立于悬崖边上,风声冽冽作响,前面不断有追兵追来,他们无路可退。 李元柔窝在他怀里哭得伤心,他说了一句:“生不能同寝,死同穴!”然后二人一起摔落悬崖。 翌日,萧洛白早早地就醒了,对这个梦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也只当是胡乱做的一个梦罢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身边还在沉睡的人,心中升腾起万千柔情。 他看着她笑了,眉目温柔如水。 一起坠崖么?不可能的。 他好不容易等到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哪怕是一起死,都不行! 他要两个人一起活着,幸福地活着…… 他要把所有的爱和温柔都给她…… 他轻轻吻了她的眉心,又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悄悄坐在桌边执起了笔。 李元柔醒来的时候,就见床头边叠着一张纸,她好奇打开,一行清隽小字映入眼帘: 岁聿云暮,星霜荏苒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 朝朝暮暮,岁岁平安 她推开门,萧洛白正在外面树下为她架秋千。 生活波澜不惊, 却藏有万般柔情。 第30章 逮着蛤蟆攥出屎 除夕家宴。 进了宫,李元柔换了身衣服,正想着要不要去看看母后,好死不死地又碰上了李彦辰和李淳。 李元柔下意识就偷瞄了萧洛白一眼。 李彦辰伸手拦住她,傲娇质问:“山阳,我的豆豆过得好不好。” 李元柔不想理这个中二少年,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往旁边挪了两步就要越过他去。 李彦辰也跟着挪了两步继续拦住她:“山阳,你躲什么,为什么不说话?” 李元柔又翻了个白眼,挽起萧洛白的胳膊向另一边挪了几步躲开李彦辰。 李彦辰也挪过去伸手继续拦住,锲而不舍就是要她回答:“山阳,你是不是虐待我的豆豆了所以才不敢回答。“ 李元柔被他一口一个山阳激得理智全无,顿时破大防,闭着眼睛歇斯底里地喊道:“山阳山阳能不能别再叫我山阳我没有名字的吗我叫李元柔!” 声音直冲云霄。 一口气喊完,用了十足的力气,李元柔感觉自己都要虚脱了,呼哧呼哧喘着大气。 李彦辰被这一嗓子吼得目瞪口呆,呆愣了一会才惊讶地看着她说了一句:“你竟然要让我直呼你的名讳?莫非你心里还念着我?” 李元柔都要崩溃地哭了,转身两手捏住萧洛白胸前的衣襟,眨着哀伤而绝望的大眼睛说道:“夫君,杀了他吧,你杀了他,我真的受不了了。” 李淳在一边拽李彦辰的衣服:“哥哥,我们快走吧,还要去找父王呢也不知道父王去哪里了。” 李彦辰轻轻甩开李淳的手,不耐烦地道:“找他干嘛,谁知道他去哪里了,上次宫宴回去还莫名其妙打了你,把你禁足了,你关心他做甚。” 趁他二人说话之际,李元柔果断拉着萧洛白走了。 身后还能传来李彦辰的声音:“淳儿,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还想着我,我根本就不可能再接受她了,她都有了驸马竟还要痴缠于我……” 声音越来越远,李元柔恨如头醋,一个劲儿地说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她意识到什么,转头狐疑地看看身边之人,萧洛白面不改色,毫无醋意。 今天醋坛子竟然没翻? 李元柔觉得这真是稀奇了,不禁问道:“今天怎么不吃醋了?” 萧洛白轻笑一声:“黄口孺子,不足为虑。” 李元柔呵呵笑了一声:“你还挺有自信。” 这时候,李元启身边的福来公公小跑着过来了,后边还跟着一个身穿官袍的男子。 福公公过来极快地给二人见了礼,面露焦急之色:“公主,驸马……” 福公公似不知该如何开口,李元柔好奇地问他:“怎么了福公公,不在长生殿伺候你这着急忙慌的是做什么去?” 身后那官员跟上来,冲着李元柔萧洛白二人作揖,直接踱步至萧洛白面前欲拉扯他:“萧大人你怎么还在这里,快随本官去长生殿劝诫陛下。” 萧洛白侧了侧身微微躲开他,面上还是那派清冷之色。 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开口说道:“劝诫陛下乃是你们御史之责,张大人去找曹大人来才对,找草民做甚。” 那张大人微微讶异地看着萧洛白,似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面上当即就带了愠色:“草民?萧大人这是何意?您可是陛下亲封的荣禄大夫,虽然陛下免了您的点卯朝事不允萧大人参与政事,但是萧大人可也是拿着朝廷俸禄的,既食君之禄就该为君分忧。” 萧洛白不以为然:“张大人也说了,陛下不允我参与政事,又过来叫我做什么?至于食君之禄……” 萧洛白轻笑两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张大人一噎,无言以对。 萧洛白不知为朝廷捐了多少银两了,跟那点微薄的俸禄比起来真是不值一提。 李元柔狐疑地打量着二人,转头问福公公:“福来,到底出什么事了?” 福公公使劲儿咽了一下口水,开口道:“边境滋扰频发,陛下主战要攻打北罗,早些时日就已经秘密交待了何将军整顿军队,如今十几位主和的文武大臣跪在长生殿外请求陛下收回成命,陛下龙颜大怒……” 李元柔垂下眸子思忖片刻便抬头对福公公说:“走,带我过去看看。” 她说着就快速往长生殿走去。 福来公公在后面一边小跑一边说:“公主不可啊,女子不得干政……” 萧洛白从后面跟上来对福公公说了句:“我跟她过去看看。” 他说完走上去拉住了李元柔,将她的手反扣在自己掌中带着她一起往长生殿的方向走去。 张大人从后面跟上来,走到福来公公身边不由感叹了一句:“萧大人果然对二公主极为爱重,想当初两个人还闹得你死我活的,世事真是无常啊。” 赶到长生殿外的时候,果然看到殿门外跪了两排官员,最显眼的就属前面打头的那个,因为他头上缠着一圈纱布,包扎极为简单,红色血迹从纱布中渗出,可见是刚伤不久。 李元柔作势要进去,萧洛白拉住她:“我进去,你在外面等我。” 萧洛白进了长生殿,李元柔走到那受伤官员旁边蹲下:“曹大人,你这是又撞柱明志了?” 曹大人慷慨激昂开口:“恪尽职守,监察百官劝谏陛下,辅佐一代明君护百姓免遭战火而流离失所,这是本官的职责所在。” 说完,曹御史悲痛地稽首拜下,嘴里高喊着:“求陛下收回成命啊!” 李元柔咂咂嘴摇摇头:“曹大人你这何苦呢,你说你这是不是傻,你要是撞死了你还怎么辅佐一代明君?” 曹御史义正言辞地道:“死又何惧?本官不怕死!本官今日誓死也要阻止陛下!” 李元柔突然笑了:“死呗,死了正好以后没人管着元启了,顺便成就了曹大人贤臣的美名而元启成了逼死忠臣的昏君。” 曹御史不说话了,垂眸眼观鼻鼻观心。 她话题一转问他:“曹大人,你知道什么叫逮着蛤蟆攥出屎吗?” 第31章 霸气护夫 曹大人疑惑地“嗯?”了一声,问道:“什么意思?” 李元柔语重心长地说道:“说的就是你啊曹大人,凡事过犹不及,以元启的性格你越是这样他越是反感,越是不会听你的。” 曹大人思索了一下:“公主还是莫要过问了,女子不得干政,公主还是速速离开吧。” 李元柔笑了笑,脸上一副十分骄傲的表情说道:“那可不行,本公主的夫君还在里面呢,本公主现在可不能走。” 李元柔说着,无意间瞄到边上跪着的一个不起眼的老者,她嘿嘿笑了,起来走到老者身边笑着喊了一句:“常爷爷。” 常大人惊惶地抬头看着她,立刻以头触地拜倒,嘴里说着:“公主莫要如此叫老臣了,老臣惶恐老臣惶恐啊!” 他说着左顾右盼地打量了一下,就看曹大人目光灼灼盯着他,常大人心下一惊。 李元柔在他身边蹲下小声说:“常爷爷,你个管租税钱谷的跪在这干嘛,你都多大年纪了大过年的不在家待着还跑来跟着凑这个热闹。” 李元柔说着,目光定在常大人白花花的胡子上。 常大人擦擦汗,小声道:“老臣也不想来啊,老臣是被他们拉来充数的。” 李元柔道:“那你就回去啊,你跟他们一样吗,你家里儿孙满堂了吧,都等着你吃年夜饭呢吧,他们有吗……” 她瞄了一眼旁边年轻的御史张大人:“你看他,估计连媳妇都没有呢,在这跪着跟他一个人在家待着没什么区别,你跟他一样吗,想想你那小曾孙是不是在家眼巴巴等着你呢……” 她说着就要拉常大人起来。 常大人斜眼偷瞄了一下旁边跪着的众人,确实就他一个年纪大的。 李元柔道:“他们没这个福气,让他们在这跪着吧,大过年的给人添堵,一会儿元启大发雷霆他们都讨不到好果子吃,你快回去过年。” 被这么一说,常大人果然站了起来,悄悄地就要离开。 突然殿内传来一声怒火满满的斥责声:“放肆!” 李元柔心下一惊,是元启发火了。 她快步向殿门走去,随即又听见一声茶盏摔碎的声音。 李元柔推开殿门的一霎那就看见萧洛白跪在地上,碎裂的茶盏瓷片从地上蹦起来划过萧洛白的左脸,擦出一道血痕。 李元柔顿时有些生气,怒气冲冲喊了一声:“元启!”就走了过去。 殿外的大臣看见这一幕都开始窃窃私语,福公公赶紧把殿门关上。 李元启见姐姐来了,眉目舒展了些许:“阿姊,你来的正好,朕想给你再指一门亲事,正好跟你商量商量,是京中富商贺家。” 李元柔顿时火气上冒,斥责道:“又没钱了又想卖姐姐了?” 李元柔伸手拉萧洛白的胳膊:“快起来。” 萧洛白不动。 李元启怒声道:“不许让他起来,让他跪着,他如今都不把朕放在眼里了,竟胆敢斥责朕。” 李元柔蹲下看着萧洛白脸上的伤,轻轻擦去一点蜿蜒的血迹,心里憋着一口无名火堵得她上不来气。 她起来在大殿中快速到处走动,好像在找什么趁手的东西。 终于,她从墙角抽出一个鸡毛掸子怒气冲冲就过来朝着李元启身上招呼:“反了你了当皇帝了没人能管你了是吧敢欺负到你亲姐头上了。” 李元启大惊失色,一边跑一边惨叫:“阿姊你做什么,朕是一国之君,你怎么能打朕……” 福来公公更是惊得圆目大睁,在后面追着喊道:“公主不可,公主不可如此啊!陛下……陛下……” 奈何他跟不上飞奔的李元柔。 福来看着前面一边跑一边嗷嗷惨叫的帝王,急得团团转。 他侧头瞥见地上跪着的面无表情的人,赶忙过去一番拉扯:“萧大人快起来吧您快管管公主吧。” 萧洛白巍然不动事不关己地说道:“管不了。” 福来擦擦汗,着急地说道:“奴才求您了萧大人,快让公主停手吧,这成何体统啊成何体统啊!” 萧洛白看李元柔追着皇帝打了一圈还不停手,自觉差不多了,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拉住要从他身边经过的李元柔。 他温声开口:“柔儿,别打了,陛下一国之君,不可以如此犯上。” 旁边的福来恨不能呕出一口老血,刚才是谁说管不了的,这会儿又说陛下一国之君不能犯上了,这是看打了半天他心里舒服了吧。 福来不由想着,这个驸马真是心思深沉小气的很! 李元柔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厉声道:“你别拦我,我早就想打他了,办的都是什么事,母后宫里他连个侍卫都不给派,就几个丫鬟守着,有这么当儿子的吗!” 她说着就抬手欲要再打。 李元启一脸委屈巴巴竟然朝她抱了过来,红着眼眶哽咽地喊了一声:“阿姊……” 李元柔怔了怔,我看着眼眶湿润的弟弟。 李元启把脸埋在她肩窝抽噎了一下,声音闷闷的:“阿姊,我好累啊……” 李元柔听了这话,鼻头也酸了酸,元启也才十五岁而已,却要担起这沉重的帝王之责。 她拍拍他的背问道:“怎么了元启,告诉阿姊,是因为要打仗的事吗?” 李元启摇了摇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一下,从李元柔怀里退开。 他看了眼旁边的萧洛白,伸手理了理衣袖又恢复了之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姿态道:“姐夫,你带阿姊先出去吧,刚才的事回头再议。” 萧洛白听了这声姐夫,眉毛几不可察地扬了一下,心想这小皇帝变脸的本事跟李元柔还挺如出一辙。 萧洛白拉着李元柔往外走,李元柔一边走一边回头说着:“元启你若有什么事要告诉阿姊啊,阿姊会帮你的。” 长生殿外众大臣还跪在地上面面相觑,李元柔头疼地扁了下嘴开始赶人:“赶紧都走,回家过年去,有什么事过完年再说,出征的圣旨不是还没下呢吗都着什么急。” 几个大臣开始交头接耳,李元柔不管他们,自顾自跟萧洛白往外走。 李元柔看了看萧洛白脸上细长的伤痕,抬手轻轻触碰,心疼地道:“疼不疼?上次我受伤元启命人送来的那个擦脸的药还有,一会儿家宴结束了回去我给你擦一点,这么俊俏的脸可别留下疤才好。” 萧洛白将她的手拿下来,反握在手里:“无碍,破了点皮而已,不会留疤。” 李元柔看着他那张俊美带伤的脸,顿觉有种妖冶的美感。 她玩心大起,抽出被萧洛白握住的手,调戏良家妇女一样掐住他的下颚,蛊惑地开口:“让本公主看看你这张祸国殃民的脸,这样脸上带伤的样子,别有一番韵味。” 萧洛白眉梢挑了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眯了眯眼。 李元柔被她看得发毛,立马怂了下来,轻咳两声道:“刚才在里面说什么了,元启摔杯子干什么?” 萧洛白声音清冷,不疾不徐开口:“没说什么,无非就是要银子。” 李元柔大胆发言:“一有事就找你要银子,也不知道你俩谁才是皇帝,你都快被元启榨干了吧。” 萧洛白嘴角抽了一下,没正形地道:“我只能被你榨干。” 李元柔瞪他一眼,萧洛白随即正了正神色,颇有些无奈地道:“也不怪那些大臣年都不过了也要过来劝谏,年年打仗,民怨四起,大越国表面上看着一派繁华,内里早就腐烂了。” 他顿了顿,饶有兴致地看着李元柔说道:“他还说要给你纳个小妾。” 李元柔一怔,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赶紧表明自己的决心:“我不会同意的。” 萧洛白眉目含笑,嘴角扬了扬:“我也不同意,所以斥了他两句。” 他执着李元柔的手臂轻轻一拉,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居高临下看着她,缓缓开口,语气十分霸道:“你这辈子注定只能跟我绑在一起,不死不休!” 第32章 你们都骗我 好好的一个除夕,本应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结果闹得所有人都不得安生。 李元柔有些忧心:“祖母常年礼佛闭门不出,估计我现在过去还是跟之前一样不会见我,我还是先去看看母后吧,长姐应该在那了,元启应该也要过去了。” 走到凤栖宫的时候发现守门丫鬟倒在地上人事不省,李元柔心里一惊,赶紧抬步进了院子。 院子里两个长公主派来常年保护凤栖宫的暗卫都被打晕了,几个平日里伺候的丫鬟也都躺在地上。 凤栖宫总共就没几个人,这会儿竟无一人清醒。 李元柔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 她快步朝正殿走去,极快得将门推开,当即吓得后退一步撞到萧洛白身上。 殿里,云王维持着刚才与太后拉扯的状态。 太后眼眶发红,领口微微敞开,云王正攥着她的手把她往自己怀里带。 李元柔感觉自己的心跳停了一下:“你们在做什么!” 她跑进去将二人极快的分开,怒瞪着云王,大声地又问了一句:“你在做什么!” 殿外有匆忙的脚步声传来,李元启定定地站在殿外,身后跟着福来公公和四个宫女以及两个带刀侍卫。 李元启抽出身后侍卫佩戴的长剑,眉目拢寒,冷冷开口:“李煜明,把凤栖宫的宫门给朕关好。” 被拔走长剑的李煜明点头应下,往回跑去关宫门,关了宫门也不再往里走,就在宫门口处守着。 李元启手起刀落,身边另一侍卫应声倒地,血飞溅到了凤栖宫的地面上,在这萧条的冬夜里,极其刺眼,那倒地的侍卫已然气绝身亡。 身后几个丫鬟和福来都战战兢兢惶恐下跪。 几个丫鬟不断叩首,额头在地上磕得咣咣作响,只两下就破了皮,嘴里不停喊着:“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殿里几人听到声响都向外看来。 李元启双眼幽深,冰冷如幽灵般唰然而至。 李元柔只觉他是要进来杀了云王,却见他一剑一个,毫不犹豫将地上磕头求饶的几个宫女都杀了。 李元柔震惊得无以复加,好像被定住了一样无法移动分毫。 萧洛白快步过去抬手将她的眼睛挡住,把她按在自己怀里。 福来跪在地上噤若寒蝉,颤抖着手递了一块帕子上去,李元启将剑往福来手里一放,接过帕子擦了擦手,然后将帕子一扔,大步进了正殿。 李元柔扒开萧洛白的手,她处在刚刚震惊的一幕中久久不能回神,刚才嗜杀的那个人一炷香之前还抱着她像个孩子一样哭鼻子说自己好累。 李佑安眸中的冷酷一收,换上了一副淡然模样,仿佛那个刚才杀人如杀鸡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微微一笑开口道:“母后,皇叔,该去请皇祖母了,长姐已经带安儿先过去了。” 李元柔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嘴巴微张,尾音发颤:“元启……” 她转头看着云王,眼神由震惊转为震怒,她厉声对李元启道:“他刚才轻薄母后,你没看到吗?” 李元启双目空灵,看不出任何情绪,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容。 他声音温和:“阿姊,你看错了,皇叔只是过来接母后一起过去看望皇祖母。” 李元柔的眼神满是惊愕,她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确实是自己看错了。 她看了看太后微开的领口和殿外倒地身亡的宫人,确定这一切不是幻觉。 她愤怒地看了一眼云王,又瞪向李元启,厉声开口:“元启,你怕他?” 说完,她快步走出大殿,夺了福来手里的剑,眼神中透着坚毅与决绝。 她手握长剑走进大殿,沉声开口:“元启,阿姊今日就帮你杀了他!” 她说着持剑劈向云王,云王皱了皱眉头,常年习武的他很轻易就躲开了。 李元柔双目赤红,又转头一剑劈去,咬牙切齿地说着:“我要杀了你。” 萧洛白双眉紧蹙,快步过去抓住李元柔的手臂,满脸担忧。 李元柔仿佛失去了理智一样,眼睛里仿佛要滴出血来。 她使劲抬了抬胳膊,眼中迸发出要将人凌迟的怒意:“放开,我要杀了他!” 她用尽全身力气甩开萧洛白,极快地持剑刺向云王。 因为并不会用剑,她没有章法地乱砍一通,云王许是躲的不耐烦了,一把抓住她持剑的手,瞪眼怒道:“逆子,你又想弑父吗!” 李元柔心跳仿佛停止了一样,愕然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弑父?又? 她转头又看了看殿中几个人,除了她震惊无比,其他人都没什么反应,好像云王说自己是她父亲就像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让人觉得没什么不正常。 她震惊回神,看着自己的母亲茫然地问了一句:“他在说什么混话?” 萧洛白和李元启上前一左一右扶住李元柔。 李元柔维持着那副吃惊的表情看向李元启:“元启,他刚才说我弑父?” 李元启抿了抿唇,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李元柔看看无动于衷的亲母和面色不悦的云王,想到刚才杀人灭口的胞弟,她脑子嗡的一声,感觉天旋地转。 她大口喘气,犹如一条濒死的鱼,心脏砰砰地跳,仿佛要冲破胸膛。 她挥掉李元启抓着她胳膊的手,身子晃了一下。 她颤抖着双手扶住萧洛白的手臂,声音虚弱发颤:“萧洛白,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李元启声音哽咽低哑,充满担忧和心疼,轻轻唤了一声:“阿姊……” 萧洛白被李元柔的样子吓了一跳,他赶紧扶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往外走。 他眉毛紧紧揪起,满眼都是心疼之色,嘴里嗫嚅轻哄着:“好,回家,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 还未走出大殿,李元柔踉跄了一下。 今日这当头棒喝给了她重重一击,仿佛将她整个人残忍撕碎。 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好像在飞速流失,她甚至在心里告诉自己:我是李元柔但我不是山阳,我是假的,我不需要难过,这些人跟我都没有什么关系…… 不管用…… 李元柔仍旧有种自己要死掉的感觉,她艰难地转过头,强忍着眸中蓄起的雾水不落,哽咽着对殿中三人说了一句:“你们都骗我。” 她两眼一黑,从萧洛白身边滑落下去,径直倒在了地上。 失去意识的一瞬间听见有三个惊慌的声音在叫她。 “柔儿!” “阿姊!” “柔儿……” 李元柔想:这个皇宫果然克我。 不过那第三个声音是谁,还没听分明,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33章 本是青灯不归客 李元柔和萧洛白在一起的第一个除夕,没有阖家团圆的喜庆也没有守岁的温馨,没有欢声笑语,没有之前说好的和暗卫丫鬟们聚在一起痛快地大吃大喝一顿。 萧洛白之前还曾想着,家宴结束后回来放个鞭炮吓吓李元柔,他喜欢看她吓得跳起来哭着往自己怀里钻的样子,梨花带雨需要他保护的样子实在惹人怜爱。 若是李元柔生气了就给她包个大红包当压岁钱,定能将人哄开心。 然后还要和她一起守岁,若是她犯困打盹儿就将人抱到床上去逗弄一番。 想象中二人一起过年的任何美好都没有发生。 李元柔昏迷不醒。 大年初一,街上又开始人头攒动,人们忙着拜年。 大年初二,出嫁女带丈夫回门,街上人来人往。 大年初三,有的铺子已经陆续开张,街上更加人头攒动,车水马龙。 大年初四…… 整个上京城好像所有人都沉浸在新年伊始的喜悦中,只有山阳公主府一片沉闷之气,如青梅园那棵衰败的大树一样萧条,光秃秃的没有一丝颜色,树下秋千也无人去坐。 本以为李元柔只是单纯的犯病了,这种情况很久以前也有过,山阳公主因为惊吓过度或者别的不可控因素而晕倒陷入昏迷,不需要多加干预等几日自己就会醒,醒来就会忘记那些让她受到惊吓的事。 距离上一次昏迷就是李元柔来的那一次,山阳公主昏迷了长达好几个月,醒来照样是什么事都没有。 所以开始大家都没有那么那么的担心,都觉得她自己过几日就醒了,直到第五日李元柔突然发起了高热。 高热不退,萧洛白想尽办法给她灌下去的苦药汤子一点作用都没起。 萧洛白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沧桑了不少,他衣不解带地守着她,谁劝都不走。 李元柔静静地躺在床上看起来只是安静的睡着了,而萧洛白却被这漫长无边的日夜折磨得形销骨立。 期间长公主来了两次,连李元启都私自出宫来了一次,回宫后又被几个大臣苦口婆心地劝谏了一番斥责皇帝不该贸然出宫,遇到危险怎么办,然后又语重心长地劝谏了一番让皇帝早日立后纳妃,绵延子嗣,气得李元启又摔了两个茶碗。 李元启来的时候是带了好几个御医来的,御医束手无策,萧洛白叫了青风去寨子里接他师父过来。 快马加鞭,第二天他师父诸葛洪瞻就来了,给李元柔号了脉又查探了一番,也是摇摇头,表示只能等。 萧洛白双目充血,激动地揪着他师父的衣襟恳求:“师父,你那个能起死回生的丹药呢,给她吃一颗。” 诸葛洪瞻摇摇头:“没用的,那药她吃了也是浪费。” 萧洛白不依不饶,一定要给她吃一颗。 诸葛洪瞻无奈之下给李元柔喂了一颗:“那药本是我给你留的,想着日后你去了北罗国兴许能用到,如今她吃了一颗,现在就剩一颗了,我以后怕是也做不出来了。” 他把剩下的最后一颗药也塞给了萧洛白。 萧洛白求着他师父又制作了一些退热的丸药。 中药李元柔吃的痛苦,诸葛洪瞻来了以后就改成了吃丸药。 这期间萧洛白又让他师父制作了不少补身体的药,他觉得李元柔日后能用上的药,形形色色都让诸葛洪瞻做了一些。 又过了两日,李元柔终于退烧了,可人还是昏迷不醒。 萧洛白已有好几日不曾合眼,照顾病人的疲惫加上整日伴随忧怖之心,他整个人摇摇欲坠,失去了往日光彩。 无奈之下被青风和鲲鹏几人联手打晕抬走才得已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得也不踏实,他梦见跟李元柔成亲后,李元柔醒来还是山阳公主。 因着他师父当时掐算山阳公主命数将尽,后来用两人幼时的头发做了一些术术之法并保证说等人醒了他的小柔儿就回来了。 他当时满心欢喜地等人醒来,等到的是山阳公主刺了他一剑,灰心之下回了驸马府。 萧洛白从梦中惊醒坐起,来不及披上大氅就跑去找了诸葛洪瞻。 他手中拿着一方锦盒,那是他们的结发。 他把锦盒拿给诸葛洪瞻,声带恳求隐忍:“师父,头发在这里,求您再做一次,让她回来。” 诸葛洪瞻回他:“她人就躺在那里,山阳已经不在了,我要头发直接从她头上拔就行了,还用要你这个?你就耐心等着吧,现在只是有点魂魄不稳,等人醒了就好了。” 萧洛白激动地抓住他的手,双目泛红:“您上次也是这么说的,上次醒了也不是她。” 诸葛洪瞻甩开他的手,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上次醒了没两天她不是就来了吗!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一点人样儿都没有了,这么多年对你悉心教导都白废,从十一岁起天天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李元柔,怪不得你姑姑不待见她,她把你的魂儿都勾没了,该办的事儿一件也没办,那赵府的翠珠有没有把赫连皇室的龙形玉佩还给你……” 诸葛洪瞻不再理他,自顾自往外走去捣鼓他的药炉子,一边走一边抱怨:“这么久了都不知道回寨子里看一眼,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萧洛白没日没夜守着李元柔,因为不肯离去被鲲鹏青风几人又打晕了一次。 打斗中几个人身上都挂了彩,最后因萧洛白彻夜不眠滴水不进而体力不济败下阵来。 萧洛白醒来之后还发了一大顿火儿,气得诸葛洪瞻扇了他两个耳光。 一个月过去了,李元柔还没醒,整日用诸葛洪瞻做出来的丸药吊着一条命。 萧洛白的绝望愈加强烈,整个人仿佛被鬼怪剥去了灵魂,长公主那边的事他也不再理会,整个人萎靡得厉害,所有人看在眼里都无比揪心。 青风几人也不再打晕他,他自己也识趣,隔两日就睡一会,感觉体力丧尽了就吃点东西。 他不许任何人进房间,他就和衣躺在李元柔身边抓住她一只手,十指交握。 仿佛这样就抓住了她,她就无法离开自己。 只是仍旧睡不踏实,顶多两个时辰就会醒。 梦里没有她,她就在他身边但是萧洛白感觉自己失去她了。 他突然想起李元柔在除夕前夜灯笼大街上,她眉眼弯弯对他说:“即使你就在我身边,我也想你,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他现在知道了…… 那日她眉眼皆是笑意对他说:“从此万家灯火,也有我们的一盏了……” 她说:“萧洛白,我想你了……” 她说:“萧洛白,你真好……” 昨日种种美好,压缩成回忆喷薄而出,它们犹如鬼魅,躲在黑夜里将萧洛白的心撕了个粉碎。 两行清泪自眼眶落下,蜿蜒成两条不息的河流,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心脏剥离了出去,彻骨之痛无以复加。 他允文允武什么都会,可是仍有他办不到的事和留不住的人,他感觉自己即使洞穿胸膛也抓不住心尖上那一抹遗留。 本是青灯不归客,却因卿卿恋红尘。 万般深情生执念,万千思念终成魔。 李元柔,那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啊…… 第34章 黄粱一梦终需醒 李元柔昏迷期间,招财生产了。 萧洛白没有心思管这些,府中也没有懂这个的人,最后大丫几人一合计当即拍板儿去云王府把李彦辰叫来了。 李彦辰带了接生婆子来的,接生婆子说场面血腥不让他进去看。 因为青梅园进不去,大丫几人也跟着过来了。 招财痛苦的哀嚎声不断从里面传出来,听得大丫几人一阵揪心,不禁感慨动物跟人一样,做母亲太不易。 而李彦辰直接站在院子里揪心地哭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产子的是他的世子妃。 生了四条小狗,接生婆出来的时候李彦辰喜当爹一样激动。 他再次喜极而泣,嘴里说着:“我当外公了,我当外公了……” 看得大丫几人嘴角一阵抽搐。 李彦辰连着几日都来公主府看招财,几次想进青梅园去看看李元柔都被暗卫挡了回来。 倒不是他心里还有李元柔,只是觉得来了人家的地盘,主人在生病,自己不去看看实在不合礼数。 被拦截回去的次数多了李彦辰越发的好奇,那两个人在屋里闷着到底在做什么。 终于有一次被他寻到了机会溜了进去。 他还十分有礼貌地敲了门,萧洛白来开的门,他在看见萧洛白惨淡的毫无血色的一张脸的时候就愣住了,呆愣地说了一句:“萧洛白,你当爷爷了……” 萧洛白在开门看到来人的时候脸就黑下来了,在李彦辰说完那句“你当爷爷了”之后一掌将他打飞了出去,喊了一声鲲鹏惊雷,树上打盹儿的二人立刻飞身而下将李彦辰提在手里飞出了青梅园,生怕慢了一步他二人跟着遭殃。 李彦辰是骂骂咧咧离开公主府的。 萧洛白命人送了笔墨纸砚来,曾经无数个没有李元柔的日日夜夜,他都是如此过的。 寄情于诗,廖慰相思。 他写下满满一张清隽小字,放到了李元柔的枕头底下,仿佛这样她就能在梦中看到一样。 李元柔在梦中看不到他的相思,她此刻正挣扎在汹涌的旋涡中。 梦中都是一些细碎的片段。 画面里,是父皇母后与长姐在朝阳殿里谈笑玩闹,她与元启一起进去。 母后冷了脸起来一言不发便走了。 元启问父皇:“母后为何不高兴了?“ 父皇笑着说:“母后没有不高兴,别乱想,母后可能有一些心结没有解开。元启,你看这朝阳殿喜不喜欢,以后你就坐在这里,父皇将它改名为长生殿,希望吾儿元启长命百岁,无烦无忧。” 元启开心地道:“好啊好啊,长生殿,我喜欢这个名字,父皇,现在就改。” 当时她与元启还是小小孩童,长姐也没有及笄。 画面一转,她与长姐去凤栖宫寻母后,凤栖宫的守门宫女打起了盹儿,她当时并不知道宫女其实是被打晕了过去。 她与长姐小声嬉笑着悄悄进去,想给母后一个惊吓。 一语成谶,名副其实的惊吓。 二人立在正殿外的时候,殿门都没有关紧。 她与长姐从门缝偷偷看进去,云王强行要吻母后,母后哭着躲开,却被他一把掐住下颚无礼地亲了上去,嘴里还说着:“当初明明是我先看中了你,却被李衡强行夺了去,若不是他设计让我出征半年有余,你嫁的就是我了,他的一切我都要夺走,这是他欠我的。” 母后泪流不止,嘴里循环往复说着:“你是一厢情愿,都是你自己一厢情愿……” 云王癫狂地笑了,声音略带悲凉:“一厢情愿……” 他将母后钳制在怀里,语气竟有些温和,说出的话却是大逆不道:“那晚我胁迫你了吗?不是你自愿的吗?不过没关系,等我们的孩儿元启登上大位,你与这江山都是我的,我都要。” 长姐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却忘了旁边还有个幼小的李元柔。 李元柔与李元启是双生子,他们只能是同一个父母。 李元柔惊惧之下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再醒来后,只有长姐守着她,而她已经忘了那件事。 彼时的皇帝身体已大不如前,不知是不是被云王从中做了手脚。 当时她只有6岁,长姐即将及笄。 当时长姐已与何文峥互生情愫,已定下出宫立长公主府的日子,届时便可选驸马大婚,二人原本甜蜜的计划就这样被打破。 长姐没有成亲。 何文峥是武将世家,她需要他的助力帮她铲除云王,不管元柔元启是谁的孩子,都是她一母同胞的手足,而云王,必须死! 若是何文峥做了驸马便要辞去官职,连同他的父亲也要一并卸甲。 当时她只道元柔忘了此事,元启也一无所知,所以她一力扛起所有压力,为了她的两个手足选择牺牲了自己的幸福,让自己成为了众人背后唾弃不耻,生活淫乱的长公主,而李佑安在出生后也成了同龄人口中嘲笑的有娘生没爹养的野种。 又是一个画面。 李元柔在天庆十九年琼林宴的第二日,拔了治粟内史常大人的胡子,被长姐拿着戒尺追得抱头鼠窜,撞上了正从朝阳殿出来的萧洛白,彼时的朝阳殿就是后来的长生殿。 李元柔撞了人也不着急跑了,好奇地打量着对方:“咦,有些眼熟。” 然后恍然大悟长长地哦了一声:“你是昨日长姐相看的那个夫婿。” 后面长公主举着戒尺追了上来,李元柔一个转身就藏到了萧洛白身后,抓着他的后衣襟说道:“姐夫帮我挡一下。” 第35章 无根无极本归尘 长公主左右开弓,戒尺一下也没打到李元柔身上,都被萧洛白眉眼含笑伸着双手一一接下。 当时的李元柔看在眼里,觉得萧洛白与长姐就是天生一对,导致后来发现他成了自己的驸马,对萧洛白的好感急转直下,觉得他无耻地背刺了长姐,还用她做刀,所以心里极其恨他,用尽了世上最恶毒的语言侮辱他诅咒他。 那一年她12岁。萧洛白17岁,长姐已经21岁。 画面再一转。 她与元启去看父皇,彼时她与元启已经13岁,而父皇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经药石无医,孱弱地起不来床。 他们进去的时候就看见云王在刺激父皇:“你得了皇位又如何,你用皇权抢了若宛又如何,这一切都将是我的了,你一生只娶了她一人,你以为你很痴情吗,连你的一双儿女都是我的,你筹谋半生到最后你自己连个亲生儿子都没有,可不可笑。” 父皇颤颤巍巍伸手指着他,口中呕出大口的血,到死都没有瞑目。 李元柔脑子嗡得一声,想起了之前在凤栖宫看到的那不堪的一幕。 李元启率先冲了进去伸手就要打云王,被云王钳制住了手腕,李元启一口咬上了他的手臂,云王一脚将李元启踢到了地上。 李元柔眼神蓦地就染上了寒冰,少女拿了案几上的佩剑就向云王刺去。 云王躲开李元柔刺来的长剑,怒喝一声:“两个逆子,你们要弑父吗!” 李元启狼狈地趴在地上大声咳嗽,那一脚将他踢得不轻。 李元柔挥剑再次砍去,剑被打掉,她被推倒在龙床边。 她看着身边死不瞑目的至亲,眼泪夺眶而出。 她的父皇被云王活活气死了。 她伸手抚住父皇的眼睛,眼睛却是闭不上。 她又再次抚住,赤红着双目嘴里喃喃出声:“他说的我一个字也不相信,我一个字也不信……” 皇帝的眼睛闭上了,好像在承认李元柔说的话一样。 皇帝驾崩之后,皇后的头发一夜花白了大半,从此不再出宫门,各种宫宴都不再参加。 元启登上了皇位,没多久就对李元柔由二姐这个称呼改成了阿姊,也不再亲近皇后与长公主,偌大的凤栖宫仅派了几名宫女守候,还残忍地拔掉了宫女的舌头,他变得有些残暴嗜血。 他知道云王偶尔会去凤栖宫,他若是撞见了,便把在场的宫人全部灭口。 亲自灭口。 他恨他的母亲,可又不全然是恨,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种扭曲的情感,只是每当想起来都会心生悲凉之感,觉得命运不公。 而李元柔又因为受刺激导致昏迷不醒,这一睡就是好几个月,靠各种名贵的药材吊着性命,最后是萧洛白突然找到长公主,说要为李元柔冲喜,信誓旦旦地保证只要冲喜人就能醒,毛遂自荐不惜一切代价要她去求圣旨。 圣旨下来的那天李元启召他入宫威胁他:“朕知道你出身山匪之地,虽说那寨子如今不再打家劫舍,但是山匪终究是山匪,朕可以派兵剿了他们,但是如今你要做朕的姐夫,朕也很是为难,父皇驾崩后边境战乱不断,粮草短缺,国库空虚,姐夫若是肯助朕一臂之力,朕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毕竟一个改邪归正的山寨也不是朕的目标。” 就这样李元启敲诈了萧洛白八百万两纹银,几乎掏空了萧洛白当时账上所有能动的银两。 李元柔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同萧洛白成亲了。 自己一直以为的姐夫变成了自己的驸马,她怎能不气,她更认定萧洛白不是好人,欲杀之而后快。 大越国的军权一半掌握在何家手里一半掌握在云王手里。 她先是找了何文庭,因为何文峥当时在出征打仗,她不断向何文庭示好。 她将目标瞄向了军权,思量着怎么让何文庭接手一部分何家军权好为她所用,然而何文庭也吊着她迟迟不表态。 她又将目光放在了云王世子李彦辰身上。 云王虽是寄养于皇祖母膝下但手中权利极大,若是能得云王助力何愁大事不成。 李彦辰心思单纯更好掌握,她直接表态说心悦于他,想让李彦辰调动一部分人手先帮她杀了萧洛白。 她知道萧洛白不是一个简单的商人,他身边高手无数,只凭当时的她是没有能力杀死萧洛白的,只能借助外力。 结果李彦辰像陷入了爱河一样满脑子都是情爱对其他事根本不入耳。 她还是年纪太小,她的生活一直是无忧无虑的,一直在被庇护的环境下长大导致她根本没什么太深的城府。 谁也靠不住她最后决定背水一战自己动手。 她一个弱女子能刺伤武功高强的萧洛白全凭运气。 她对萧洛白极为温顺以迷惑对方。 萧洛白当时沉浸在莫大的喜悦中以为他的柔儿回来了,根本没注意她在酒里下了软筋散,因为诸葛洪瞻跟他说过成亲后他的李元柔就回来了。 被刺伤后他打晕了山阳公主,灰心绝望之下回了自己的驸马府。 那不是他的李元柔,师父骗了他。 所以即使李元柔后来去驸马府请他,他察觉出了山阳公主性情大变却也不敢轻易相认,直到李元柔提到儿歌和旺财的名字。 山阳公主不知道这些,所以她只会是他等了十年的李元柔。 长公主用从萧洛白那里不断拿来的银两拉拢世家各族,并秘密组建私军。 萧洛白有钱,何文峥有人,只待时机成熟就能除掉云王,李元柔和李元启还是她的弟弟妹妹,没人知道那个秘密,一切都可以重新回到原点。 李元启也在想着如何扳倒云王。 登上帝位的人,大概心肠总是很容易变得坚硬和无情吧,他恨母后也恨云王,云王以为他已视自己为父,殊不知他是在扮猪吃老虎。 他大肆主战,战火连绵不断,消耗的都是何文峥与云王的军队,而军队新征的壮丁都握在他自己手里。 他喜欢父皇的长生殿,他仿佛又听见父皇在说:“希望吾儿元启长命百岁,无烦无忧。” 他要想办法埋没真相。 三人谁也没跟谁通气,自以为怀揣着天大的秘密独自夜行。 长公主与李元启也都以为对方不知道实情,只有李元柔知道他们姐弟三人其实都是已经全部得知真相的,但是李元柔失忆了。 黄粱一梦终需醒,无根无极本归尘。 李元柔醒了,一切仿佛又重归尘埃。 第36章 没有你,我才会心有不甘 李元柔睡过了寒冬,立春的时候,她醒了。 明明知道了这么多秘密,受到了莫大的打击,她却并没有如上一次恢复与萧洛白儿时记忆那样震惊。 她只是觉得疲惫,感觉自己仿佛一个人背着沉重的行囊走过了万水千山。 如今千帆过尽,她异常平静,更身心俱疲。 她微微转头看去,萧洛白衣不解带守在她的床边,浓密纤长的睫毛覆在眼睑处,扫下淡淡阴影,阴影下是浓重的乌青。 身上的衣衫松松垮垮挂在身上,他肉眼可见地消瘦了很多。 他眉头纠结地拢在一处仿佛凝聚着无限忧怖,两条胳膊向前伸着搭在床沿,两只大手将她靠近床边的一只小手轻轻捧在掌心里小心翼翼地握住,仿佛十分珍爱地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他就这样,就着这么个别扭的姿势坐在矮凳上,头枕在他自己向前伸出的手臂上睡了过去。 李元柔喉头一哽,手指微动,萧洛白受惊一样猛然惊醒。 他倏地抬起头,脸色煞白无一点血色,憔悴得仿佛几天几夜没合眼,双眼充血,嘴唇干裂,唇周都是胡茬,看起来像个落魄的汉子。 萧洛白见她醒来,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瞬间流淌过他雅致的眉眼。 他颤着嗓音关切地上前询问:“柔儿,柔儿,记得我是谁吗?” 师父可没言之凿凿说过李元柔不会走,他也有点不信师父的话,或者说他被自己内心的恐惧占据了身心。 他怕的紧,终日茶饭不思无法安寝,望着眼前沉睡的人儿惶惶不可终日。 李元柔微微眨了眨眼,微翘的眼尾爬上淡淡殷红。 她嗓音微缓:“你是我那等了十年,容貌俊美,风流倜傥的夫君,萧洛白。” 她说完十分虚弱地笑了一下。 萧洛白听了这话,眉眼一紧,鼻子一酸,堂堂七尺男儿竟落了泪。 他两只大掌捧着李元柔的双手祈求恩赐一般放在额心,仿佛一个虔诚的信徒。 他垂下双眸肩膀微微颤抖,李元柔抽出手擦去他脸上来不及落下的泪。 她微微一笑,薄唇微启:“我夫君连哭起来都是极美,可惜不修胡茬,影响观感。” 萧洛白敲了敲自己发麻的手臂,失心疯一样流着泪又笑起来。 他凑过去亲了她额头一下,用自己的前额抵着她的,轻声一笑:“饿不饿?想吃什么?” 李元柔弯了弯唇,声音虚弱却俏皮地答道:“想吃你。” 萧洛白的声音溢满温柔:“好,都依你。” 此时李元柔已昏迷了月余,萧洛白几乎不曾离开过青梅园,除了被打晕的那两次。 其实发火也是因为他们把他打晕后送去了青竹园休息,若是不离开青梅园,他大概也不会太生气。 他想日夜抓住李元柔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抓住她的魂魄,让她无法逃离自己身边。 这期间,每日两个暗卫轮流守卫青梅园,送饭也归了他们,都是他们主动送来,萧洛白从没主动要过,今天萧洛白竟然主动要求送饭过来。 初春的冷风将李元柔醒了这一消息吹遍了公主府每一个角落。 李元柔就着萧洛白的手喝了几口粥,诸葛洪瞻就来了。 别人不能进去青梅园,但是诸葛洪瞻是萧洛白的师父,暗卫们可不敢拦这个性格古怪的老头儿,万一这老头儿一个不高兴把他们都药死了也是有可能的。 李元柔好奇打量着眼前的老头儿,感觉似曾相识。 诸葛洪瞻也打量着李元柔,啧啧出声:“你这小绵羊长大了,没有小时候可爱了。” 李元柔恍然大悟:“你是那个老头儿!” 诸葛洪瞻蹙起眉头,他可不是什么老头儿。 他假意斥道:“没大没小,都跟洛白成亲了是不是该改口叫师父了。” 李元柔笑嘻嘻甜甜得叫了一声:“师父,改口费拿来。” 诸葛洪瞻还真掏出一锭银子给她:“什么时候生个小娃娃来继承老夫的衣钵。” 李元柔没想到他上来就问这个问题,她实话实说:“我才16岁啊,我还不想生孩子。” 诸葛洪瞻道:“那可不行,再不生,老夫的寿数尽了这一身本领就要失传了,必须生,这是你们两口子欠我的。” 他说着又搭上了李元柔的脉。 李元柔并不在意他说的话,转移话题问了一句:“师父,你不是个道士吗,还会给人看病?” 诸葛洪瞻回她:“医道不分家懂不懂。” 突然他倏忽站起,面露悲戚:“完了完了,老夫的本领真要失传了,你这娃娃底子这么差,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根本就难以有孕啊。” 萧洛白直接将他师父赶了出去,诸葛洪瞻头也不回就走了,说要回寨子里给李元柔炼药,寨子里有他的药田。 此时谁也不知道诸葛洪瞻去岁那一场回魂法术是舍了他十年寿命换来的。 他舍了十年寿数将李元柔带到萧洛白身边,可不就是他们两口子欠他的。 萧洛白对刚才师父说的话心有余悸,怕李元柔多心,安慰她道:“别听他胡说,你只是睡了太久导致身体虚弱,将养一段时日恢复了就好了。” 李元柔又恢复了疲惫的神色,仿佛刚才与诸葛洪瞻说话用尽了力气。 她不甚在意地说:“无所谓,那种事,顺其自然吧,倒是你,若是真的没有子嗣会不会心有不甘。” 萧洛白眉目温和,嗓音温柔如春风化雨:“没有你,我才会心有不甘。” 李元柔哄着萧洛白去沐浴更衣将自己收拾妥帖,下人一个都不许靠近,就这么轻轻拥着萧洛白让他躺在自己身边休息。 她真是太心疼了,这个男人为了她几乎倾尽所有,她何德何能,能平白拥有这莫大的偏爱。 她又能拿什么来还,她一无所有。 她如今能做的也不过就是这样拥着他让他能安稳地睡上一觉。 她轻拍着他的背,像他无数次轻拍她的背哄她一样,萧洛白此刻在她眼里就像个孩子,弱小又可怜。 二人相拥着又睡了一会,萧洛白睡梦中突然身体一震,猛然惊醒,李元柔也被他惊得睁开眼睛。 萧洛白梦见她走了,她没能回来。 惊恐的眼神在看到李元柔的那一刻平静下来,他挤出一个无力的笑,用尽最大的力气却是轻轻抱住李元柔。 内心想抱紧,又怕她难受,所以是重重用力,轻轻环抱,无比纠结,小心翼翼。 他之前已经几夜不吃不睡,人几乎在休克的边缘游走,即使他现在用尽了力气抱她其实也不会让李元柔觉得透不过气。 人在缺少睡眠和低血糖的情况下,自身的能量会很低,内心会极其脆弱,很容易钻牛角尖,容易低落抑郁,甚至绝望。 而今这两个人全都身体欠佳,不知道谁会更绝望一些。 萧洛白眸子红了红,睫毛有些湿润,扑闪着带落一滴泪珠。 他对李元柔的感情至深到连他自己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可就是无法抑制。 他就是想要爱她,怜她,保护她,仿佛他生来就是欠了她。 李元柔看着难过的萧洛白,心仿佛被撕裂开来,痛苦和悲伤如潮汐般涌上心头,一浪一浪将她的心拍打得七零八落。 她捧起萧洛白的脸吻上他英俊的眉眼,一下一下,抚慰他的心灵。 她轻声跟他说:“你记得我们小时候约定过的,要一起好好活着。” 可明明她自己也已经支离破碎,还在用尽全力拯救着心爱之人。 她其实在萧洛白面前一直都是自卑的,她什么都不会,可他是那样优秀,无条件爱她宠她纵容她。 她知道自己如今低落到不行,可是就算她跌进深渊,也要努力将萧洛白托举出去。 第37章 卿卿吾爱 自醒来后,李元柔就再没出过府,也不大爱笑了。 与人说话的时候才会偶尔笑一下,笑容无力苍白,再不复曾经热烈。 别人以为她不说话只是累了不想说,事实上她确实是身心俱疲仿佛说一句话就要耗掉她大半的精力,就连长公主与元启登门她也是至多说了一两句话就作罢。 她仿佛与每个人都疏远了,将自己关在方寸之地的囚笼之中,只有见到萧洛白的时候才会愿意说两句话,才会努力地笑一下。 因为她知道萧洛白需要她,她不想让他难过。 她可以自己不好,但是见不得萧洛白不好。 她每日坐在门口,吹着冷风看着老树下萧洛白为她挂的秋千。 当时搭完了因为嫌冷所以她还没有坐过,说等春天来了以后再坐。 如今春天来了,她却心生怠意,懒得去玩儿了。 她有时候望着天上的云,眼睛会突然失神一样空洞无边,仿佛被阴司抽了三魂七魄一样呆滞木然。 大丫等几个丫鬟都不敢多言,只静静地陪着她。 她仿佛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仿佛从根部腐烂而凋败的花草,就此失去了生命力。 初春的天气还是很冷,好几次都是萧洛白从外面回来,不等一身凉气褪去就急急地将她抱进屋来,虽心里带着微薄恼意怕她染了风寒却又心疼得不敢大声说话,只音色柔和地问一句:“柔儿,你冷不冷啊?” 萧洛白几乎每日都变着法的给李元柔买东西回来,有时候是吃食,有时候是衣物首饰,李元柔只是象征性地看一眼便作罢。 她就是突然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了,不想说话也不想动,她感觉自己仿佛异世飘零的孤魂,无处归根。 有一次萧洛白甚至带回来一只鹦鹉,鹦鹉是他早就买好的,放在商会里他用来休息的一间屋子里每天不知疲倦地教它说话。 鹦鹉进了青梅园就不停地喊着公主万福,发财暴富,公主万福,发财暴富。 李元柔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 李元柔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连青风见了她也一改常态噤若寒蝉。 萧洛白更是噩梦连连,好几次吓得以为她又走了,抓着她的双手眼里满是惊慌问她:“柔儿,你记得我吗,我是谁。” 李元柔每次都是温柔地淡淡一笑:“是我夫君。” 有一次她可能是心情好点,起了逗人的坏心思,在萧洛白紧张地问她的时候,她邪气地笑了起来,仿佛山阳公主上身,吓得萧洛白连连后退,惊慌中扫掉了桌上的茶碗。 他那么大个子的人跌坐在地上,手掌压在瓷碗碎片之上,血汩汩涌出都浑然不觉,只用惊恐的目光盯着李元柔,尾音染着凉意喊了一声:“柔儿?” 李元柔慌得跑过去跪在地上捞起他的手喊着夫君,萧洛白这才回神,眼里云销雨霁般又有了笑容。 李元柔帮他清除掌心的碎片,上药包扎,上着药突然动作停下,双手捂住脸哭了出来。 大滴的泪自指缝顺着手背蜿蜒落下,嘴里呜咽着:“我真该死啊,对不起对不起……” 萧洛白用完好的那只手将她双手一一拿开,替她拭去眼下的泪,唇角带着清澈的笑意,丝毫责怪也无。 他眼里都是宠溺,温柔的嗓音里带着安抚:“乖乖,别哭了,一点也不疼,伤的左手,不耽误提笔写字,也不耽误赚银子。” 李元柔,那可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疼宠的人,伤个手而已,不算什么。 李元柔觉得自己病得不轻,甚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好像得了抑郁症。 她喃喃出声:“我有病。” 萧洛白微微笑了笑,声音轻柔惑人:“我也有病,惟你可医。” 惟你可医…… 李元柔的泪大滴落下。 那日,他们时隔月余,又亲密地拥在一起。 夜色如水,撩人心弦。 天上的两颗星愈发明亮,仿佛要倾尽毕生力量照亮彼此。 萧洛白眉眼间尽是温柔缱绻。 仿佛此刻的每一天相处都是他偷来的时光,万分怜惜。 细密的吻裹着无限温柔,缱绻的目光携着无尽爱意。 馥郁的爱将李元柔包裹,钻入肺腑,将心浸透。 深深浅浅,满满当当。 李元柔唇齿间呜咽的一声声夫君,尽数吞没在萧洛白蜜糖一样甜腻的亲吻里。 自萧洛白伤了手那次她就开始反省,自己这样算什么,搞得全府上下都跟着阴沉压抑,害得萧洛白每日患得患失。 看着萧洛白小心翼翼地问他是谁的可怜样子,她心口总是泛起一阵绞痛。 她开始学着以前那样跟身边所有人谈笑,大家的心情果然都被带动了起来,气氛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从前,只有萧洛白知道她没有解开心结。 他不问,知道她不想说话,每日能做的就是早回来一些。 他其实根本不想出去应酬巡视,但是他还要赚银子。 李元柔爱财,没有银子花他的柔儿会哭吧。 李元柔午睡的时候无意中发现枕头下面有张纸,她打开展平。 满满一页清隽的字,是萧洛白的字迹。 卿卿吾爱,吾之梦萦, 无日或忘,难舍相思。 噱衣宽带,为伊所思 。 卿卿吾爱,吾之明眸, 点许阕决,毁思柞忌。 吾与卿约,共度韶光, 相知相惜,卿可愿否? 吾与卿诺,永不负卿, 轻吟岁月,杯觥不息。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日升月沉,轮回不息。 吾愿于卿,一世沉沦, 吾愿于卿,一生悲苦。 若有来世,还遇卿卿, 若无来生,不忘卿卿。 身死魂消,定与卿见, 尘世飘渺,不斩相思, 朝朝暮暮,尔尔年年。 最下面一行字写着:“思你成疾,无药可医。柔儿,你若再不醒,我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 李元柔拿着那张纸泪流满面,是她昏迷不醒时萧洛白写下的,一字一句,全部是她。 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后又放在了自己的枕头底下。 李元柔拿着那张纸,仿佛感受到了萧洛白莫大的悲伤,如一座崩塌的山峰,坠入无底深渊,碎成千万颗石子狠狠砸向李元柔的内心深处,碎石子铺满了她的左心房,每一颗都叫萧洛白。 她想起还有一首诗在她这里,拿回来后就再没看过。 她抹了一把泪,跌跌撞撞走到梳妆台前,从锦盒中拿出她第一次去驸马府临走时偷来的诗,小心翼翼展平。 香桂落尽子归啼, 惆怅闲宵思堪迷。 遥想玉人情事远, 音容魂似隔桃溪。 下面一行清隽小字:繁华落尽,花谢花开,岁月无情,人间无味。 那时候她刚来,以为萧洛白爱而不得要自杀,此时再看,分明写的就是她自己。 每个字,都是她。 音容魂似隔桃溪,仿佛字字泣血。 李元柔的手抚过上面的字,泪水无声落下,如暴雨倾泄。 有一把锋利的尖刀刺入了她身体最柔软的地方,伴随着隐隐痛楚,溅起点点血花,每一滴血花都是萧洛白给她的爱。 第38章 向死而生 傍晚萧洛白回来的时候直接将一大叠银票递给李元柔。 李元柔没有像以前那样迫不及待地接过去,而是扫了一眼,她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平静地问他:“这么多?” 萧洛白径自把银票强塞到她手里:“给你补上压岁钱,一年十万两,十六年一共是一百六十万两。” 李元柔拿着银票没有数,只是看着他揶揄地问道:“你这是又发财了?” 萧洛白捉住她的手眼神清明充满坚定之色,郑重表示:“我答应过你,会努力赚银子。” 他随即又缓了缓语气,轻声问道:“这些你够不够用啊?不够用一定要同我讲明白吗?” 萧洛白眼睛扫过李元柔枕头边上折叠的纸,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他之前以为李元柔回不来了,无比悲戚之下写的诗。 两首诗,两次都是如此。 回想起曾经场景,伴随着终日惶恐与绝望,他眼眶微酸,上天还是待他不薄的,没有把她带走。 而李元柔正捏着他给的一百六十万两,湿润着一双杏眸抬眼看着眼前这个终日忐忑小心翼翼的男子,她再也无法抑制哭了出来。 就这样,两个人一人手里捏着银票,一人手里捏着情诗,双双落泪。 如两片漂泊不定的浮萍于世间万千幻象中相遇,于穷途末路中势如破竹,于一潭死水中激起涟漪,依偎在一起却爆发出了顽强的生命力。 向死而生。 李元柔由最开始的无声落泪变成抽泣,又变成了号啕大哭。 哭声越来越大,身体由于激动而颤抖。 萧洛白将眼中的泪意眨回去,抬手用指腹拭去李元柔夺眶而出的珍珠,失措地捧着她的脸又怜惜地摸摸她的头,两个手臂一环,将她拥入怀里。 萧洛白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温声开口:“柔儿别担心,不用怕没银子花,作诗绘画我都会,武功也精通,我不光有铺子,我还在各地设有镖局,就算陛下把我的产业都拿走也没关系,去岁我已经开始在北罗国部署,光是那边的产业也足够我们花一辈子,柔儿不用怕,夫君有的是路子赚钱,不会让你没银子花,你什么都不用管,只需陪着我便好。” 他捧着她的脸,吮了一颗泪珠,吻上她灼热发红的眼睛,轻声哄着:“乖乖的好不好,好不好……” 李元柔听了这话哭得更厉害了,自她苏醒以来就没有过波动这么大的情绪。 萧洛白望着痛哭的她,心一下子狠狠揪起。 他最怕她哭了,他哄不好。 李元柔埋在萧洛白怀里哭了将近一个时辰,仿佛要把所有的隐忍和委屈一次性发泄出来。 眼泪流成了河,将萧洛白的夹袄和中衣都浸透了。 萧洛白难受至极,好像一下失去了语言的能力,不知所措。 他有些哽咽,声音暗哑,不断重复着:“柔儿乖乖的好不好,好不好,乖乖的好不好……” 哭够了,李元柔才缓慢地抬起一双红肿的眸子哑着嗓子轻声回他:“好,我乖乖的。” 她又抱了抱萧洛白,眼泪仿佛不听使唤一样又落下:“你怎么那么厉害,什么都会。” 萧洛白将唇覆在她蹙起的眉眼上,温柔地亲了一下又一下才微笑着道:“怕配不上你。” 李元柔泪意汹涌,声音沙哑:“我哪里值得。” 萧洛白又抬起腕子给她拭泪,眸中尽是心疼,一边擦一边说:“你值得,你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他自顾自呢喃:“在我觉得活着无望没有未来的时候,都是你让我坚持下去,那句“别人不要你我要你”,那句“好好活着”,还有你跟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支撑我走过十年,你不知道那是多么强大的力量,那时年幼心浅,有些事认定了就成了信仰一般,若是现在遇到你,你再同我说一样的话,我定然是不信的。” 他说着,自己笑了起来:“可我偏偏就在那年遇到了你,偏偏那时候我就信了,这就是命,你信不信,我今世为你而生。” 李元柔点了点头,又擦了擦眼睛,嘴里酸苦,内心甘甜:“我信,因为这一世我大概也是为你而来。” 她心疼地问他,声音哽咽:“你,很辛苦吧。” 萧洛白笑了笑,眼睛里仿佛有星星:“心有繁星,沐光而行。” 他轻叹一声:“你不在的时候,确实非常辛苦,所以你不能走。” 他叹完气又笑了:“我就是要偏执地爱你,什么都不及你在我身边。” 酣畅淋漓地大哭一场之后,李元柔仿佛浑身轻松,所有的郁气都吐了出来。 她开始慢慢地调整自己,接纳之前排斥的一切,脸上的笑容也变多了,变得真实起来,整个人仿佛又重新注入了生命力。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与萧洛白两人拥在矮榻上,午憩的的时候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尽数全盘托出。 李元柔问他:“你说我到底是谁的女儿?” 萧洛白的双眸盛满深情:“你是我的发妻。” 李元柔顿时不想自己身世的问题了,谁的女儿又怎样,她只是他的发妻,这就够了。 而萧洛白经历了最近这么多后,自然也是敞开心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甚至笑着告诉李元柔,因为先皇曾经有意撮合他与长公主导致何文铮一直看他不顺眼,两人经常互相讥讽。 开始送去长公主府的面首样貌出众,还能日夜守着长公主,何文峥吃了好长时间的醋,经常胡思乱想怕长公主真的纳了谁去。 其中面首里为首的乘风就对长公主有意,所以大部分时间乘风都被何文铮安排去保护李佑安了。 后来何文铮就专门搜罗那些涂脂抹粉的娘娘腔,落星就是那个时候被送进去的。 但是他萧洛白不管那些啊,送去的还是英俊男子,何文峥有一次气得拔了剑要跟他一决高下,最后被长公主拿着戒尺追的满园子蹿逃。 李元柔想象着何文峥那样身材魁梧威风凛凛的一个人,被娇小的长姐追着打的样子简直太滑稽了。 萧洛白也笑:“你别看何将军表面很威严一个人,其实内里跟你长姐差不多,没什么正形。” 李元柔赞同地点点头:“确实,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萧洛白微挑了下眉,一把将她钳制在臂弯里,勾了勾唇:“有道理,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为夫现在要验证一下,夫人是哪种人。” 李元柔惊:“萧洛白,青天白日的,你还要不要脸?” 萧洛白果断回答:“不要。” 他说着一把将李元柔捞起打横抱在怀里,向床边走去,心里想着改天应该换个大点的榻才行。 太小了,施展不开。 李元柔身体猛得腾空,惊呼一声,赶紧搂住萧洛白的脖子,一双杏眼瞪着他,发起抗议:“放我下来。” 萧洛白:“马上。” 确实是马上,大长腿两步就走到床边了。 一到了床上,李元柔就有些心里发怵,实在是这几日运动得有些过于频繁了,她有些吃不消。 她知道萧洛白是那段时日被她吓得不轻,所以正常后开始疯狂地掠夺她,仿佛要将她每一寸都揉进自己的骨血。 第39章 换了新榻 所以她是溺着他的,任由他在自己这里肆意横行无度索取,可还是忍不住经常在天色破晓时捶着床咬牙切齿地骂人:“萧洛白你可真不是人,多少天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而此刻,她跪坐在床上,脸上又挂上了狗腿的虚假笑容,皮笑肉不笑地尝试着同萧洛白打商量:“不来了吧。” 萧洛白眼睛一眯,她立马变脸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腿还疼呢,你就不能心疼我一下吗。” 萧洛白垂下眼睫沉默,李元柔内心狂喜,果然这一招有用。 就见萧洛白邪魅一笑,心里定是有了什么想法。 李元柔心里一个咯噔便向床内侧退去:“我们刚才还没聊完,不若先探讨完大事……” 还没说完,萧洛白就抓住了她的脚腕将她拖了回来:“为夫现在要办的就是大事。” 风起。 山雨欲来。 一阵闪电划破天际。 阴云密密地压着,天地间充斥着一股沉闷的气息。 突然间,一阵狂风呼啸而过,撩起一片尘土,迅猛之势让人感觉仿佛大地都在颤抖。 雨簌簌落下,打在房檐发出清脆的响声。 风卷残云,雨势瞬息万变。 骤雨停歇。 大地静默,空气中弥漫着泥土气息。 萧洛白满面春风推开门,就看见只有13岁的惊雷从树上露出一个小脑袋瓜好奇地跟同伴探讨着:“不是说公主已经好了吗,为什么还是总哭,天天求主子,她到底在求主子什么事啊,为什么不找我们帮忙啊,我们都闲了俩月了……” 话没说完他就被旁边人捂住了嘴。 萧洛白脸色立时就黑了下来,看着从大树另一头飞过来捂住惊雷嘴的毕方,毕方尴尬地讪讪一笑。 萧洛白看着毕方冷笑一声:“你把他带来的?” 他又朝虚空喊了一句:“都出来。” 鲲鹏疾风几个人都从暗处闪了出来。 萧洛白冷声开口:“把毕方挂到树上冷静冷静,这么喜欢挂树上就别下来了。” 几个人顿时大喜,尤其是鲲鹏,要报上次被绑之仇,给毕方脚上打的绳结死死的。 毕方一直喊着“太紧了太紧了”,鲲鹏直接拿袜子把他嘴堵上了,毕方肉眼可见地连翻了几个白眼晕了一下。 毕方被倒挂在大树上欲哭无泪,鲲鹏又检查了一下确定绳结不容易被打开才放心离去,几人识趣地都离青梅园远远的。 用过晚膳将人都赶走,萧洛白将榻上消食的李元柔扶起来:“夫人,天黑了,可以就寝了。” 李元柔如临大敌一样问他:“是单纯就寝吗?” 萧洛白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面不改色:“你说是就是。” 李元柔心里有些发毛,呵呵尬笑两声:“还早,天刚黑,而且我觉得这个矮榻就挺好的……” 萧洛白一副恍然的表情道:“你喜欢在这里?” 李元柔顿时明白了什么,急忙解释道:“唉?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萧洛白温润的嗓音打断她:“那就是不喜欢,那还是去床上吧。” 萧洛白不由分说将她捞了起来,李元柔内心暴风哭泣,心想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李元柔试探着说:“我们要不还是聊会儿天吧?” 萧洛白面不改色地说了一句:“边玩儿边聊?” 李元柔:…… 玩儿到半路,萧洛白突然停了。 李元柔大喜过望以为他良心发现了。 就看他披上衣服抽出了自己不常用的佩剑,打开门把剑置飞了出去。 一声“咣当”的重物落地声,萧洛白对着门外冷冷开口:“滚!” 毕方是连滚带爬出去的,他仰天长叹了一声真倒霉啊! 嘴被堵住了有什么办法,还好主子尚存一丝丝戒备之心,没有完全瘫死在温柔乡,听到了他努力发出的“呜呜”声。 关上门,萧洛白走到床边坐下,看着一脸假笑的李元柔,他嘴角噙上一个狡黠的笑,大手一捞将她挂在了自己身上,竟然站了起来。 李元柔震惊地无以复加~~~~ 就看萧洛白笑得一脸不怀好意,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眸迸出摄人的幽光,仿佛要把她吸进去吞掉。 又开始了…… 李元柔的脸和脖子都爬上了淡淡殷红,眸中水雾弥漫,内心泪流满面。 风起。 风声似呜咽。 春雨肆无忌惮落下,漫天飞舞。 寒意顿起,李元柔灵气的秀眉揪在一起,一颗一颗莹亮的珍珠从她眼角淌出,看起来有种破碎的美感。 大雨纷飞,铺天盖地,无边无际。 雨过之处,万物复苏的大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李元柔在风雨中一点一点凋零。 风雨中凋零的人再次起舞,逐渐融合在茫茫雨中。 她只属于他一个人。 第二天,萧洛白就雷厉风行换走了矮榻,命人把新的搬进来。 待拼装好后,看着眼前约莫有床大小的榻,李元柔惊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你这也太夸张了,这屋子都没地方落脚了。” 萧洛白却不以为然,他嘴角噙着一抹欣慰的笑表示对这个新榻很满意:“这个应该差不多够用了。” 二人一个满脸笑容,一个满面愁容。 腿还微微发抖的李元柔看了一眼超级宽大的新榻,又看了一眼运动了几个时辰仍旧精神抖擞的萧洛白,直接被整破防了。 她握着自认为的沙包大的拳头就要往萧洛白身上招呼。 萧洛白一点也不生气,轻易就抓住了她的手腕,满眼都是笑意:“夫人这是等不及了吗,不若现在就与为夫试试这榻够不够大。” 李元柔已经七窍生烟,抓狂地大喊了一句:“你给我滚!” 萧洛白眼睛发亮:“在这榻上滚吗?” 李元柔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焦躁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萧洛白从身后靠过来一边给她捏着肩膀一边说:“夫人莫要恼怒……” 一句话没说完,李元柔就一蹦三尺远,哆哆嗦嗦地用手指着他,绝望地说:“你你你你……你离我远一点,不要靠近我……你不要过来……” 鹦鹉也跟着学舌:“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榻上铺了厚厚的软垫,接下来的日子,这榻物超所值的发挥了它最大的作用…… 第40章 白柔日常 长公主跟何文峥过来找他们商谈要事,李元柔为了躲萧洛白亲自去公主府大门口迎接。 她瞄了一眼身后没见到小外甥,不禁好奇:“安儿那么贪玩儿,居然没跟你们一起来?” 长公主眼底闪过一丝苦涩:“他一直刻意躲着我们。” 李元柔问道:“他全知道了?” 何文峥苦笑一声:“知道了,他让乘风给了我这个。”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了一串珠串。 李元柔一看,是大悲禅寺那个假和尚塞给李佑安的,说能保命,果然是给何文峥求的。 她不禁问道:“你怎么不戴手上?” 何文铮回:“不太习惯戴饰物。” 他说着又顺手塞进了怀里。 李元柔又想到那三个下下签,心里有些担忧。 她突然问道:“对了,不是老早就说要出征了吗,怎么还没走,不去了?” 何文峥轻描淡写地道:“被主和派拖住了一直没走成,但是圣旨已下,这两日便动身了。” 李元柔用眼角余光偷瞄了旁边的长姐一眼,见她眉心微蹙一副愁闷的样子,试着转移话题:“长姐,你们俩现在什么情况,都不避人了吗,公然出现在我这府里。” 何文峥颇有些无奈地道:“还避什么人,这次出征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一定呢。” 长公主眼眶一红,突然停下步子十分激动地大声斥责他:“你胡说什么。” 何文峥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讪讪地闭了嘴,三个人都有些沉闷地往青梅园走去。 萧洛白在屋里等候,长公主进了青梅园就一改刚才的愁容满面,立刻换上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端庄优雅。 等她再一进了屋就着实吃了一惊:“李元柔,你这榻搞这么大做什么,看着也相当违和啊。” 李元柔哀怨地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毫无愧疚之心面色如常的萧洛白,她也懒得解释了。 她也没法解释…… 几人切入正题。 此次出征的不仅何文峥一支军队,还有一支云王的,由云王手下的大将领兵,皇帝这是要同时消耗掉他们两方人马。 此次若能平安回来,何文峥准备卸甲入长公主府,他父亲何老将军也已准备在他出征后卸甲归田,所以他们除掉云王的事就要刻不容缓提上日程了。 马上的春日围猎,他们准备搞事情了。 长公主煞有介事地看了看自己的妹妹,小心翼翼地问她:“杀了他,你会不忍心吗,毕竟他是……” 李元柔眼神坚定:“不会!他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长姐你看看我们俩长得这么像,我怎么可能是他女儿,你看他长得那个样,跟父皇截然不同,父皇温文尔雅一身书生气质,云王就是个莽夫,我这么好看怎么可能会是他女儿。” 李元柔说完,底气也用完了。 她和长姐确有相似之处,可是长姐生得明艳大气,她的脸确是可爱那一类型的,两人气质天差地别。 她长得并没有与谁十分相像。 而元启长得像母后,所以她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确信自己是先皇亲生。 萧洛白与长公主对视一眼,长公主摇了摇头。 萧洛白是知道一些事的,一直没敢告诉李元柔,既然她不记得,那就不要让她强行记起了吧。 她现在有他就够了,他会给她足够的爱。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屋里的鹦鹉开口了:“公主万福,发财暴富,公主万福,发财暴富……” 李元柔乐了,得意洋洋地刚想炫耀一番,鹦鹉抢先一步开口了:“萧洛白,快停下,萧洛白,快停下……” 李元柔的脸立时涨红。 屋里几人都是经过人事的人,瞬间就明白了什么意思。 李元柔惊惶地转头看了三人一眼,萧洛白面不改色地摸了摸鼻子,何文峥皱着眉头看她,长公主的表情最夸张,一副老人地铁看手机的表情,万分鄙夷。 这时候鹦鹉又说话了:“夫君,求你了,夫君,求你了……” 李元柔蹭得站起来踉跄了一下,伸出食指哆哆嗦嗦地指着鹦鹉,然后歇斯底里冲着鹦鹉咆哮:“你给我闭嘴,你个傻鸟,傻鸟!” 鹦鹉:“傻鸟,傻鸟,夫君,求你了,傻鸟……” 长公主嫌弃地开口:“李元柔,你怎么这么弱,真是没出息,真给我们李家丢人!” 李元柔已经彻底崩溃,转头看了一眼萧洛白,他居然还在微笑。 李元柔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一把揪住萧洛白的衣领,情绪失控一样大喊道:“你干的好事!你带回来的傻鸟!你给我拿走!拿走!” 萧洛白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慢条斯理起身走到门口,朝虚空喊了一声:“鲲鹏。” 鲲鹏出现,将鹦鹉带走了,走的时候还冲萧洛白比了个大拇指。 李元柔已经气疯了,感觉自己从此再无颜面示人。 她噔噔噔就跑了出去,在门口还被绊了一下差点摔个大马趴。 她双眼发红回头狠狠剜了萧洛白一眼就跑了。 萧洛白淡定地站起来,朝着长公主二人作揖:“抱歉了二位,我得去哄人了。” 萧洛白不疾不徐缓慢地走出院子,一出了青梅园也不装了,开始狂奔寻找李元柔的踪影。 这件事的结果就是萧洛白在青竹园睡了几个晚上实在孤枕难眠,拿着两本带颜色的册子去找李元柔,说要与她探讨一下人生大事。 李元柔把册子拿了进去,把萧洛白堵在了门外,萧洛白灰心丧气地又回了青竹园。 终于萧洛白在青竹园又睡了三个晚上之后,李元柔允许他进青梅园了。 萧洛白一脸谄媚,十分讨好地笑了笑:“夫人,册子看得怎么样了,若有哪里不明白的,为夫可以亲自示范。” 李元柔看起来心情不错,二人开始没羞没臊地探讨一些“学术”知识。 探讨的结果就是萧洛白有使不完的牛劲儿。 朱砂点痣樱桃唇,青丝如瀑披香肩。 纤手捧杯醉意浓,洞房花烛夜醉眠。 夜色如水。 圆月旁的两颗星愈发明亮。 然后发现李元柔出了红。 当即就把他吓得泄了气,一阵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叫了李元柔半天人也不醒,又不方便叫府医过来看。 因为李元柔嫌年纪大的嬷嬷规矩多所以这公主府里连个嬷嬷都没有,全是小丫头,年纪最大的就是大丫了,一阵焦头烂额之后让青风叫了大丫过来。 大丫白着脸进来红着脸出去。 青风在外面也是急得不行,跟在大丫后面追问公主到底怎么了,这才刚好了没几天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他主子又要死去活来了。 一直追到了大丫的寝屋门外,大丫忍了很久问了一句:“驸马爷为什么不去商会了为什么不出去巡视铺子了,为什么每天都待在府里他不用挣钱养家了吗!” 青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问这些无关紧要的干嘛,我在问你公主到底怎么了,她可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折磨我家主子了!” 大丫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变换了几次,义愤填膺理智全无疯狂咆哮了一句:“到底是谁折磨谁,你们这些狗男人!” 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青风不明所以地站在门外,屋里传来大丫摔摔打打的声音,还能听到她在骂骂咧咧:“狗男人,不让我进青梅园,天天自己霸在里面折磨我主子……” 第二日大丫进青梅园的时候就见萧洛白黑着一张脸在给李元柔揉肚子。 李元柔笑得花枝乱颤,趁萧洛白起身去拿丸药的时候大丫赶紧见缝插针地抢坐到床边。 她小声地问李元柔:“公主您还好吗,您是不是在强颜欢笑,奴婢真没想到驸马爷是如此不知节制的人,就是骡马也没这么能干的啊,公主您受苦了……” 李元柔看着快哭出来的大丫,又看了看站在大丫身后拉着脸的萧洛白,笑得直捶床。 大丫感觉到背后一阵寒气逼近,她惊愕地转过头,瞪大了眼睛:“驸驸驸驸驸马爷……奴婢还有事,奴婢先下去了……” 看着笑得不能自已的李元柔,萧洛白的脸又黑了一个度,往她嘴里塞了一粒丸药又递了一杯水。 他沉声开口:“肚子不疼了?” 李元柔抹了一下笑出来的眼泪,强忍着笑意:“疼,夫君再给我揉揉。” 温热的大手探到李元柔的小腹轻轻按揉,李元柔余光窥了一眼黑脸阎王萧洛白,这么多天的郁气总算是吐了出来。 第41章 你敢耍老子 大军出征,文武百官相送,场面十分壮观,黑压压的都是脑袋。 长公主携李佑安站在皇帝身后,何文峥歪头向那边看了一眼,因为太远看不到人脸上的微妙表情。 他心想元陶的眼圈定是又红了吧,她那样明艳的一个人,近来一直为他忧心忡忡,所以他要早些回来陪她才是,这仗以后就让别人来打吧,他已经与她分开太久了。 打马掉头,大军出发,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李佑安向他做了一个口型,他看得分明,那口型是:“爹爹。” 他抓着缰绳的手微微抖了抖,喉头哽了哽,伸手拍了拍胸口,那里有他儿子给他的保命珠串。 此一去,不知何时归家,不知能否有命可回。 大军前进,尘土飞扬。 一切都按计划有序的进行。 青梅园里,李元柔拿着自己的新衣服爱不释手。 明日便是围猎之日,萧洛白早就命人给她做了新衣裳,除了换季的单衣外,还有四套轻便的骑装。 李元柔很兴奋,因为她可以学骑马了,平时在府中根本放不开,萧洛白又整日粘着她,导致骑马这个事一直无法提上日程。 想想上次去庆元春楼被萧洛白扛走丢到马背上,她是屈辱地抱着马脖子喝了一路西北风回家的。 学会了骑马,定要一雪前耻。 想想自己威风凛凛地坐在马背上驰骋,英姿飒爽…… 光是想她就能笑出声来。 萧洛白坐在八仙桌边看着自我陶醉乐不可支的李元柔,他嘴角抽了抽,幽幽开口:“夫人,前日我们讨论的那个学术………?” 李元柔一听这话,脸立刻垮了下来,这要折腾一晚上明天还学个屁的骑马。 于是她果断拒绝:“不行!我得保存体力,你想都不要想!” 萧洛白不慌不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夫人可知这骑马也是有讲究的,不是一天就能学会,若是别的师傅教你……” 他说着呵呵笑了两声:“你贵为公主,他们敢放开手脚教你吗,你若是有个不慎……” 他卖着关子没有说完,但是李元柔听懂了。 她垂眸沉思,她怎么就没想到这方面呢。 别人来教的话首要目的肯定是不让她受伤,能不能学会骑马他们并不在意。 围猎只有短短几日,她一日也不能浪费。 她狐疑地打量萧洛白一眼:“你有好办法?” 萧洛白一副故作高深的样子,信誓旦旦地慢慢开口:“若是为夫来教,一日便能学会!” 他语气十分肯定,李元柔听了都有些不敢相信了,以李元柔对他的了解肯定还有下文。 李元柔戒备地看着他。 夜色如水,天上的两颗星愈发明亮…… ………… 围猎第一日。 李元柔兴致勃勃地让萧洛白教她骑马,即使双腿有些打颤那也得学,为了能学骑马她付出了太多…… 说起来都是泪…… 萧洛白却出尔反尔,一开口就是荤话:“夫人昨晚还没骑够吗?” 李元柔听了这话,顿时怒发冲冠。 昨晚忽悠了她也就算了,她没想到萧洛白如今竟然还不守信用,简直欺人太甚! 她凶狠地揪住萧洛白的衣襟,满腔怒意喷薄而出:“你敢耍老子!” 萧洛白一脸淡定,扬了扬眉梢:“老子?” 李元柔目眦欲裂,非常硬气地开口:“怎么样!就是老子!” 她付出了那么多,谁也别想阻止她学骑马! 萧洛白眼睛眯了眯,李元柔心里本能一个哆嗦,但是仍旧面不改色,坚守初心。 萧洛白看着她,弯了弯唇:“明日再学骑马,你今日身体不适,今日先教你射箭,学不学?” 李元柔立马顺着他的台阶就下了:“学!” 她松了揪着萧洛白衣襟的手,还顺带将萧洛白衣服被揪出的褶皱轻轻抚平。 萧洛白这次说到做到,手把手地教她,十分认真:“双脚与肩同宽,身体重心平均分布在两脚之间……对,就是这样,左臂下沉……瞄准……” 李元柔学的也有模有样,开弓,箭射出,正中靶心! 李元柔兴奋地跳起来,搂上萧洛白的脖子就亲了一口。 萧洛白满面春风十分享受这种成就感。 练了大半天,李元柔竟然真的小有成果,独立射击时虽说不能正中靶心,但是也能不跑偏太多。 如果要射敌人,瞄准敌人的脑袋,至少也能射中敌人的大腿了。 但是她对骑马还是念念不忘,在疯狂输出了一顿彩虹屁后又是撒娇又是耍赖,萧洛白最后被夸得直接失去自我,心理底线崩塌,欣喜地答应了。 先让她适应适应,李元柔坐在马背上,马儿缓步行走。 李元柔问他:“你这一天都陪着我,不用实施计划了?” 萧洛白淡淡开口:“都安排下去了,我们该玩玩儿该吃吃,什么都不用管。” 李元柔好奇问道:“到底是什么计划?” 萧洛白唇角上挑,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谁叫你那日跑了,怎么叫你你都不回去,只好我们三人商量了。” 李元柔想起那天就窝火,瞪着眼睛冲萧洛白就嚷了起来:“你还敢提那天!你还敢提!” 她鼻孔出气地哼了一声:“别废话了,到底什么计划快告诉我。” 萧洛白老神在在,故作高深地淡淡开口:“明日你就知道了。” 翌日,李元柔学了一天骑马,确实如萧洛白所言,一日便学会了。 主要还是师傅教的好,虽还不能肆意策马狂奔,但是多练习几日肯定是没问题的了。 李元柔学骑马的同时也密切关注着猎场中心。 天都黑了,还是无事发生,李元柔的好奇心更重了。 突然一阵骚乱,李元柔抓住一个小兵问道:“出什么事了?” 第42章 杀云王 小兵回答:“回公主,猎场进了熊瞎子。” 说完,小兵就急匆匆跑了。 李元柔转头看着萧洛白问道:“这就是你们的计划?让狗熊把云王拍死?” 萧洛白挑了挑唇,眉眼染着几分冰冷讥诮:“云王喜吃熊掌,近几年他越发残暴,专吃活熊身上生剁下来的熊掌。” 围猎前,猎场都是会清场的,不会有大型攻击动物进入猎场。 他们于今日偷放进来一头黑熊。云王定会不顾危险去绞杀黑熊。 熊瞎子的嗅觉灵敏,他们的人会在云王身上洒下药粉,引得熊瞎子发狂,届时熊瞎子追着云王一个人疯狂攻击,云王就是不死也要吃一番苦头。 若熊瞎子被擒,云王定会当场砍下熊掌烤了来吃,他们在熊掌上下了毒。 而且他们还安排了人,等云王跟黑熊鏖战一番后放松警惕时,会再出手射杀云王。 李元柔听了不禁摇头抚掌赞道:“高,真是高,一环套一环,这谁想出来的招儿。” 萧洛白状似平静地扬了扬头,不语。 李元柔乐了:“我就知道是你。” 萧洛白很高兴,他就喜欢看李元柔一脸崇拜之色地夸他。 很奇怪,若是别人夸他他丝毫没有感觉,但若是李元柔一夸他他很容易就心花怒放。 还没高兴两息就又听李元柔来了句:“除了你谁能这么奸诈。” 萧洛白的脸略微僵了一下,他轻咳一声:“我过去看看,你就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走知道吗。” 李元柔拉住他恳求道:“我也想去,我还没见过熊瞎子呢。” 萧洛白果断拒绝:“不行,猎场那边太危险!” 李元柔开始耍赖,搂着萧洛白的脖子整个儿跳到萧洛白身上,两腿勾住他的腰不下来,头在他怀里拱来拱去,嘴里还嘟囔着:“求求了求求了求求了……” 萧洛白用手托住她的臀,脸色沉了沉:“你真是越发胆大了,这个动作也敢在这里做,下来!” 李元柔语气强硬:“不下来。” 萧洛白深呼吸一口气,正想开口,李元柔抢先说道:“我们就在远处看,有你在怕什么,我来都来了,不看一眼太可惜了。” 萧洛白抿了抿唇,开始思考可不可行,李元柔见状又使出杀手锏开始撒娇:“去嘛去嘛求你了,你不是最宠我了吗……” 撒娇耍赖求他,除了在床上不管用,一旦下了床,屡试不爽。 萧洛白叹了口气,毫无疑问地败下阵来。 他无奈地道:“就看一眼。” 李元柔双目放光,疯狂点头。 萧洛白将李元柔放下来,领着她向猎场中心走去。 过去的时候,还没见到熊瞎子,李元柔首先听到了一声猛兽的咆哮,吓得她一个哆嗦就往萧洛白怀里钻,粘在萧洛白怀里又忍不住转头去看。 萧洛白唇畔含笑将怀里的人紧了紧。 待看清后,李元柔眼睛瞪得溜圆,没想到熊瞎子居然这么大,得有两米多高了。 她不禁脱口而出:“这熊瞎子比你还高啊。” 萧洛白笑意一滞,脸色沉了沉,不禁腹诽:从前拿狗跟他比,现在拿狗熊跟他比,李元柔到底是几个意思。 他默默在小本本上记下一笔。 此时场面十分混乱,数十弓箭手对着熊瞎子乱射一通。 熊瞎子已经中了箭,十分暴躁,有士兵被它一脚踩死,所过之地一片狼藉血腥。 李元柔刚拿黑熊跟萧洛白做完对比,就见熊瞎子朝她这边看了一眼仰着脖子嘶吼了一声,吓得李元柔赶紧转头又粘到萧洛白身上,磕磕巴巴说道:“好可怕……我我我我害怕……” 萧洛白将她护在怀里,忍笑问道:“你知道黑熊为什么叫熊瞎子吗?” 李元柔疑惑地摇了摇头。 萧洛白笑着道:“因为它瞎!” 李元柔:“呃……” 萧洛白嘴角含笑揉了揉她的头顶:“熊瞎子视力不好,我们离的够远,它注意不到这里,它的视线都在云王身上。” 李元柔远远看去,熊瞎子果然是盯着云王的。 云王拿了弓箭,拉弓射箭,快准狠,射中了熊瞎子的眼睛,熊瞎子哀嚎了一声应声倒地。 李元柔不禁感叹,这云王还真有两下子,怪不得这么多年长姐他们都没敢对云王下手,这云王是个狠人啊。 但是那一箭射得还挺帅是怎么回事。 萧洛白把粘在自己怀里的人掰下来,温声开口:“好了柔儿,你先回去,回去后不要乱跑也不要单独骑马知道吗。” 李元柔点点头,往回走了几步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两眼,就见云王提着大刀上前,那熊瞎子可能是闻到了云王身上的味道导致突然发狂,竟然又站了起来一爪子就扑向云王,云王堪堪躲开却也挂了彩。 李元柔心里突然莫名一揪。 因为黑熊受伤,所以行动已经没有原来矫健,但是周围的侍卫还是心有芥蒂不敢靠太近。 费了一番力气后,云王飞身上前一刀捅进了黑熊的心脏,随着一声地动山摇的倒地声,黑熊这次是真的奄奄一息了。 李元柔不禁再次感叹这云王还真是狠厉。 云王果然举起大刀要剁熊掌了,李元柔回过头一溜烟地跑了,真是太血腥了。 马上要刀光剑影了,她还是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然而萧洛白的计划赶不上变化。 就见一群黑衣人突然冲出来,目标非常明确攻击云王。 青风急速来报,计划出了变故。 他问萧洛白:“主子,这批人不知道是谁派来的,我们的人还没有动,现在怎么办?” 萧洛白拧了拧眉,垂下眉眼思索了一下:“让我们的人不要动,静观其变。” 他们的人,一个都不能轻易死掉。 而此时猎场中心的打斗已经相当激烈,约莫二十个黑衣人全部都是向着云王而去,出招狠辣,势必要取云王性命的架势。 萧洛白与青风站在远处观望,因为黑衣人武功高强,侍卫们根本没机会上前,偶有两个冲到前面的,还未出两招就被黑衣人一击毙命。 再看云王,不愧是曾经征战沙场屡历战功的杀神,一把长刀舞得出神入化,快到让人看不清招数。 他身边只有三个亲卫护持,他自己竟以一敌四还未落下风。 第43章 吓唬李淳 他一个疏忽左臂就被砍了一剑,三个亲卫将他护在中间。 他邪气而猖狂地笑了一声,仿佛并不在意自己受伤,抡起大刀向附近的黑衣人挥去。 鲜血四溅喷去,洒了云王半身,场面十分骇人,令其他黑衣人都不由心生了退意。 三个亲卫伤了两个,死了一个,云王身上也受了几处伤,但是他浑不在意,被擒住的几个黑衣人尽数被他一刀砍死。 他也不向皇帝禀报,就这么自己都处置了。 他甚至连问都不问一句谁是主谋,仿佛早已心知肚明。 处置之后他还心情愉悦地食用了熊掌,按说也应该是先给皇帝送一份,但是他没有,仿佛他的身份比皇帝还大一样,看在众人眼里也是司马昭之心,但是人人皆畏惧他的残暴,无人敢言。 此时,帐子里的李元启眸色深沉,手中捏着一个茶碗,因太用力而指关节微微发白。 李煜明跪在下首,低垂着头颅。 李元启哀声低语:“算了,再寻机会吧。” 云王经过一番鏖战已然放松了警惕,趁他吃着熊掌,轻舟躲在暗处朝他射了一箭。 只有一箭的机会。 这一箭不管中不中轻舟都得撤,萧洛白不允许他们任何一个人折在这里。 暗卫面首里,轻舟的箭术已是上乘,主要他轻功最好,便于撤退。 但由于云王反应极快稍稍偏开了一点身子,那一箭没有正中云王的心口,虽暂时死不了也足够他这段日子半死不活吃尽苦头了。 云王中箭倒地,场面顿时又混乱起来。 虽然出了一些纰漏,但是总体计划还是没受什么太大影响,萧洛白和青风看完好戏就回去了。 李元柔那边,她回去没多久,李淳就过去了。 她锲而不舍地想邀请李元柔一起骑马溜一圈,李元柔以自己骑术不精为由拒绝了李淳的提议。 李元柔看到李淳的手紧了紧,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之前她是不太关注这个透明人的,由于冬至宫宴中毒一事,她事后就怀疑到了李淳身上。 毕竟那日的赔罪敬酒无论怎么看都带着些许刻意为之,但是自己跟她无冤无仇实在没想出来她这么做的目的。 后来被张鼎的哥哥挟持,从他口中得知张鼎的死能毫无波澜地过去背后有云王手笔,再加上除夕夜李彦辰曾说冬至宫宴后李淳被禁足,一系列事件连起来让李元柔百分之百确定了李淳对她心怀不轨。 邀约骑马不成,李淳不肯离去,李元柔也想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便诱惑她:“不骑马了,我们走一走散散步吧?” 果然,李淳欣然答应。 李元柔故意把自己放到被动的位置,跟着李淳的脚步走。 李淳引着她往远处走,越走越远,已经靠近猎场了。 此时李元柔才从猎场中心回来没多久,不知道熊掌被砍下来了没有。 突然,李淳推了李元柔一把,李元柔脚下一空,眼看就要掉进为捕猎而挖的陷阱里。 她身子歪斜的一霎那一把抓住了李淳,李淳惊呼一声,二人一起掉了下去。 李元柔因为之前跟青鸾学了一段时间的武,所以动作比原先要矫健多了,对付一个体重不到八十斤的女孩儿绰绰有余。 她用巧劲儿把李淳压在了下面,是以落地的时候李淳摔的不轻,明显地听到了骨头咔嚓断裂的声音。 而李元柔虽然没那么惨,脚也还是扭了一下。 李淳疼得当即就哭了出来,愤恨地瞪着李元柔。 李元柔阴恻恻地看着她冷笑:“别装了,上次冬至宫宴给本公主下毒的就是你吧。” 李淳的眼中冒着浓浓的恨意,仿佛李元柔与她有杀父之仇夺夫之恨一样。 李元柔淡定地冷笑一声:“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自认为与你没什么交集,你为何要如此算计我?” 李淳的嘴角也挂上了一丝冷笑,神情中流露出深深的怨恨:“你有什么好,凭什么你可以得到他!” 李元柔不明所以:“什么?” 李淳鄙夷地瞪着李元柔,直接了当回道:“萧洛白。” 李元柔听了这话,忍不住阴阳怪气哼哼哼地笑了出来。 她想了很多也没想到原因,没想到竟是争风吃醋的戏码,看来她这个驸马还是挺抢手的。 萧洛白那边回去之后发现李元柔不见了,顿时惊慌起来,脸色十分难看。 他强行镇定下来,这狩猎场外人进不来应该不会出事才对,许是一时贪玩儿自己走远了。 他命青风几人分开寻找,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他有些心慌,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 他不由想起从前做的那些梦,李元柔在夜里独自缩在狭小的屋子里小声啜泣眼巴巴地等家人回家。 萧洛白不禁心下更急了两分,那丫头胆小怕黑,平日里若是一个人睡不彻夜燃烛她都睡不着,若是误入了林子找不到回来的路肯定要吓坏了。 他心急之下施展了轻功,恨不能两只眼睛能兵分两路寻找。 而李元柔这边,李淳疼得一直在哭,时不时歇斯底里地骂上李元柔两句。 她恨死了李元柔,每次看到李元柔和萧洛白举止亲密她更是恨得不行。 李元柔很淡定,根本不把她的污言秽语放在心上:“骂吧,最好吸引来几只猛兽什么的,咱俩都玩儿完。” 她饶有兴致地吓唬李淳:“你听说了吧,你父王遇见熊瞎子了,你说一会儿熊瞎子若是跑过来,会先吃了你还是先吃了我?若是被那熊瞎子咬上一口,肯定比摔断腿还要疼吧,肉都被咬掉了,但是还不能立刻死掉……” 李淳听了这话顿时眼睛都瞪大了。 她去找李元柔的时候远远看了那头熊瞎子一眼,当时就吓得她跌坐在地上。 她是跌跌撞撞跑到李元柔那边的,虽然相信她父王会制住熊瞎子但是她还是本能的害怕,那熊瞎子动一下,地面都要震一震。 李元柔继续吓唬她,眉飞色舞说的起劲儿:“你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好像是狼叫,听说狼可喜欢吃人了,连骨头都不剩,你听,声音是不是越来越近了……” 像是应验李元柔说的话一样,还真传出了两声不知道什么兽类的吼叫声,吓得李淳一个哆嗦。 她目露惊恐,顿时连哭都忘了,缩着脖子伸手就想去抓李元柔的胳膊寻求庇护。 第44章 双簧 李元柔躲开她,继续喋喋不休:“我们现在在这陷阱里还受了伤,根本出不去,若是狼来了跳下来我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你见过狼的獠牙吗,比刀都锋利,你看你这细皮嫩肉的狼最爱吃了,那一口尖牙咬上你的胳膊,一口就能把你的手臂撕下来,到时候你就成断臂姑娘了…… 她越说越带劲儿:“不过你也不用特别害怕,狼来了你肯定也不可能活着出去了,只是被活活咬死不知道疼不疼,皮肉一口一口被咬下来……” 李元柔小嘴儿叭叭个不停,吓得李淳不敢再骂,生怕真的吸引来什么猛兽。 李淳捂着嘴,防止哭声溢出。 她越是想李元柔的话越是觉得是那么回事。 她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听到了狼的叫声,四周黑漆漆的,她吓得脸色煞白,身体都不由地抖动起来了。 到底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长于深宅大院,没经历过什么大事。 李淳袖里还藏着银针,本来是想叫李元柔一起骑马,趁她不备将针扎入马身。 届时马受惊后带着不怎么会骑马的李元柔狂奔,定能将李元柔摔个半死不活。 然而她现在快吓死了,身体颤抖之下银针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皮肉扎破了。 她惊叫一声,李元柔立刻把脸凑过去一点,食指放在唇边做出“嘘”的动作。 李淳立刻又死死捂住嘴,内心已经被恐惧占满,她感觉自己下一刻可能就要被狼吃掉了。 李元柔越发看得心里乐呵,觉得还挺有意思。 她反正是一点也不担心,这里离她的营帐并没有太远,她相信萧洛白回去以后发现她不见了肯定能立刻找过来。 而且熊瞎子是他们放进来的,这猎场不会再有什么猛兽出现。 萧洛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听见了极微弱的哭泣声,听着不像是李元柔的声音。 他本想充耳不闻继续向前寻去,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停下了,寻着声音过去。 “柔儿!” 他看见了陷阱里的李元柔。 陷阱里的两个人也看到了他,二人齐齐抬头仰视。 萧洛白坚毅的眉眼映在月光之下,皎如日月,朗若星辰。 李淳的眼里立刻迸发出了明亮的光芒。 李元柔却是笑着冲萧洛白随意挥了挥手,好像她根本没有遇到危险,而是正常行走在路上碰见了好友打招呼一样。 萧洛白一个纵身跳下去单膝跪在李元柔身边,拧了拧眉,眸子里略过一丝担忧。 他急切问道:“柔儿,有没有哪里受伤了疼不疼啊。” 旁边的李淳看见萧洛白跳下来了,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眼泪流得更汹涌了。 她梨花带雨看着萧洛白:“萧大人我受伤……” 不等李淳说完,李元柔立刻变脸哼唧了起来,与刚才恐吓李淳的嚣张态度截然不同。 她假模假样地吸了吸鼻子委屈地道:“夫君我受伤了我哪哪都疼……” 萧洛白小心翼翼捧着她的脸心急地问道:“哪里受伤了哪里疼?” 李元柔哀怨地看着他,抽抽哒哒地指了指自己的右脚踝。 萧洛白眉心一皱,撸了一下袖子准备给她检查一下。 李淳本来是一脸痴情地看着萧洛白,结果看李元柔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她震惊地直瞪眼,随即又娇滴滴地开口:“是公主将我……” 她一开口李元柔就抢了话过去,可怜巴巴地看着萧洛白:“夫君,是李淳将我推下来的,这里好黑我好害怕啊……” 她说着,手偷偷在底下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眼眶立时就红了,眼泪一下就挤了出来。 萧洛白眼尖地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一下。 李淳本来要控诉李元柔将自己拉下来摔伤,再添油加醋抹黑一番李元柔,结果被李元柔抢了话,一时愣住说不出话来了。 李元柔抽噎了起来,一副受了很大惊吓的样子:“夫君你总算来了,我刚才吓死了,李淳说熊瞎子要过来吃了我,还说这里有狼……呜呜呜……我真的好害怕……” 李元柔坐在地上,抱住萧洛白的腰,脸伏在他肩头痛哭了起来。 萧洛白低垂着眉眼,再一抬头面上浸染了担忧之色,心疼地搂着李元柔温柔地安慰着:“不怕不怕,柔儿乖乖,柔儿不哭,夫君来了没事了……” 萧洛白说着还亲了李元柔的额头一下。 两人旁若无人地搂搂抱抱柔情蜜意,李淳半天没回过神,她想说的话都被李元柔抢了。 她被抹黑了,他们还当着她的面如此亲密…… 李淳气得脸色铁青,恶狠狠剜了李元柔一眼,破大防厉声开口辩解:“不是这样的,萧大人,是她,是李元柔把我推下来的,是她刚才吓唬我……” 李元柔抬起一双泪眼婆娑的眸子看着萧洛白,脸上全是委屈。 她哭哭啼啼地开口:“夫君,她好凶,刚才就是这样对我大喊大叫,我都吓死了,我好怕,呜呜呜……” 她说着又使劲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看得萧洛白眉毛都揪起来了。 李淳还在失控地歇斯底里控诉。 萧洛白浓眉紧皱,瞳孔微缩,周身散发出缕缕寒意,他面目冰冷满眼恫吓瞪过去,李淳立时吓得脊背发凉,悄悄闭了嘴。 她呆愣愣得看着她喜欢了好几年的男人一副恨不能要掐死她的肃杀神情,她感觉自己心碎了一地。 而李元柔还在装模作样地嘤嘤哭泣,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萧洛白轻轻褪去李元柔的鞋袜,露出白腻的一截小腿,脚踝处红红的,已经肿起来老高。 他检查了一下,心头微松,眉眼皆温柔如水,声音低沉而有磁性:“没事,有点错位,我帮你接回来,忍着点儿。” 萧洛白说着就要动手,李元柔急忙打断他,脸上还挂着刚刚虚伪做戏而流下的泪。 她紧急开口:“别,我怕疼,你要不先把我打晕再接。” 她是真的怕疼。 萧洛白心疼地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又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轻声哄了两句:“乖,你闭上眼,抱紧我,忍一忍,一息的功夫就好了。” 他没等李元柔说话,手上动作极快,真的只有一息的时间就接好了。 第45章 他看的是李元柔 李元柔疼得喊了一声,眼泪这次是真的一下就涌了出来。 她一只手捶打着萧洛白:“疼死了疼死了……” 萧洛白抓住她的手笑了起来。 低沉清朗的笑声传入耳中令人如沐春风。 他搂着她上半身,在她额间又落下珍爱怜惜的一吻,语气中尽是宠溺温柔:“小哭包,我抱你回去,回去给你打,好不好。” 坑里断了腿的李淳就这样被无视,听着二人在旁边打情骂俏,她坐在旁边心痛到伤心欲绝。 终于忍无可忍,她娇弱地喊了一声:“萧大人,我也受伤了,我腿断了。” 李淳:我不但受伤了,我也哭了,我刚才比李元柔哭得真实多了。 萧洛白横眉冷目看了她一眼,冷淡回道:“与我何干。” 李淳满面泪痕,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声音有些颤抖:“萧大人,你……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天庆十九年的琼林宴上,你一直在看我啊。” 萧洛白和李元柔默契地对视一眼。 萧洛白冲李元柔无辜地摇了摇头,云淡风轻地说:“没什么印象。” 李淳有些激动,急急出声,声音由于用力过猛而微微走调:“不可能,你当时就是在看我,人人都以为你在看长公主,只有我知道,你并不喜欢她,你看的是长公主身后的我!” 李元柔看着萧洛白,眼泪突然大滴地落下,其实内心的八卦之心已经达到顶峰。 她吸了吸鼻子又抽泣了两声:“夫君,她说的是真的吗,你喜欢她……” 萧洛白又抱了抱她,眉目温柔如春风化雨,声音里带着暖暖的笑意,一开口就是此生不悔的感人承诺:“怎么会呢,我自始至终喜欢的都只有你一个,此生都只你一人。” 李元柔眉目含情,矫揉造作地扑在萧洛白怀里嘤嘤哭泣。 萧洛白眉毛抽了抽,配合地抱着她耐心哄着。 李淳像接受了什么晴天霹雳一样面如死灰,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嘴里喃喃说着:“不可能,不可能……” 萧洛白又皱起眉头转头看她,冷冷开口:“我看的是长公主身后的人不假,但不是你,你还记得你身边站着的人是谁吗?” 李淳垂眸回忆,再抬头时,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她当时身边站的人,是李元柔! 所以,自始至终都是她误会了…… 是她一厢情愿,自始至终萧洛白喜欢的都是李元柔。 不是她也不是长公主,是李元柔! 她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样,如遭雷击,只觉两眼一黑,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感觉自己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而萧洛白见误会解释清楚了也不再理她,抱起李元柔就要跃上去。 李元柔十分好心地拍了萧洛白一下,大发慈悲地开口,虚情假意道:“她怎么办,虽然她想害我,但是我这人一向与人为善,以德报怨,不若将她一并救出去吧。” 萧洛白眉目清冷,声音不急不徐:“关我们何事,她如此害你我没杀她便已是相当于救她了。” 他说完脸色一缓又温和了下来,眼底柔情万千,对李元柔轻声细语说道:“我只管你,旁人皆与我无关,我们快走吧。” 萧洛白说完纵身一跃,头也不回就走了。 李淳如遭了晴天霹雳一样,瘫坐在坑底拖着断腿神情恍惚,久久不能回神。 李元柔此时窝在萧洛白怀里还一脸感动地说着:“夫君,你对我真好。” 萧洛白低头无语地睨了她一眼:“别装了,我们都走远了。” 李元柔头粘在萧洛白怀里嘿嘿嘿地笑个不停,故意问他:“真不管你那小迷妹了吗?” 萧洛白瞟了她一眼,低声警告道:“以后离你那表妹远一点,她生母就不是个善茬,她也好不到哪去,你小心着了她的道儿。” 他自顾自地说着:“让青风去通知李彦辰,让她哥来救她。” 李元柔听了这话心里十分舒坦,甚至有点同情李淳。 她又嘿嘿嘿地笑出了声:“没想到你还挺会演戏,李淳这会儿估计都崩溃了,这小坏丫头这一次应是彻底对你死心了。” 萧洛白嗔她一眼,音色冷了冷:“还笑,刚才掐自己大腿掐得挺狠啊,眼泪都掐出来了,现在不疼了是吧,在猎场怎么跟你说的,一点也不听话,什么人叫你你都跟着走,若不是你现在受伤,我定要打你两巴掌让你长长记性。” 李元柔嘴一瘪,不说话了。 萧洛白将人抱到营帐,取了药油给李元柔抹上,李元柔疼得呲牙咧嘴一直喊疼。 萧洛白嘴上说着活该,心里疼得直叹气。 不知道李元柔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阴影了,她此时想的居然是这脚怎么也得养个几天,那这几天里是不是就能睡个好觉了。 李元柔突然想起正事,问道:“云王那边什么情况?” 萧洛白道:“还算顺利。” 他双眉拢了起来,满目怜惜:“还疼不疼?” 李元柔一听他这么问就知道他这是又心疼了,当下又嘿嘿嘿笑了起来。 萧洛白向她投去责怪的一眼,撩开她的衣裙:“我看看大腿。” 大腿上一片青紫,萧洛白的脸立刻黑了下来。 李元柔又嘿嘿笑了两声,捧着萧洛白的脸亲了一口,仗着自己有伤在身不宜乱动,加上二人一起戏弄了李淳一番,她当下心情大好,玩心大起,开始张牙舞爪起来。 被偏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 而爱你的人自然会给你偏爱。 李元柔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无所顾忌地粘在萧洛白怀里东摸摸西蹭蹭,不用担心对方兽性大发。 她眉眼弯弯,勾起的唇角带起一抹得意的挑衅:“夫君,你今日是不行了吗?” 看萧洛白的脸又黑了一个度,李元柔笑得更加肆无忌惮,她夸张地做出一副惋惜的表情:“哎呀真可惜啊本公主今日兴致可是好的很啊……” 萧洛白被她肆意撩拨,内心凉凉冷笑,唇角微微勾了勾发出极轻的一声“哼”笑,由于李元柔笑得太猖狂导致她根本就没听到。 李元柔不停地在作死的边缘游走,不知疲惫。 某人在小本本上又记下了重重的一笔。 第46章 羔羊公主 翌日一早,因为云王重伤昏迷而提前结束了围猎。 李元柔瘸着腿回到公主府,大丫趁萧洛白不在,偷偷与李元柔耳语,连连抱怨:“驸马爷现在太霸道了,奴婢求着要跟您一起去,驸马就是不让,以前奴婢可从来没有离开过您半步。这次围猎您一个丫鬟都没带,去的都是大老粗,怎么可能照顾好您,若是奴婢随您同去怎么也不可能让您受伤,奴婢不管,下次无论去哪奴婢都得跟着去好伺候您……” 大丫从一脸愤慨说到泫然欲泣。 萧洛白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黑着一张脸没做声。 他觉得大丫说的好像似乎仿佛……也不是全然没有一点道理。 没带丫鬟纯粹出于他自己的私心,他想与李元柔独处的时间能多一点。 若是带了大丫去,李元柔定会跟大丫聊个没完。 这俩人到了一块儿,话极其多,尤其是各种八卦,聊起来没完没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话可说。 大丫感觉到身后有一丝压迫的感觉,快速回头看了一眼,立马起身告退。 虽然她私下里会骂驸马,但是在真人面前还是有些怵的。 驸马自从跟公主修成正果后在公主府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放开手脚了,他一瞪眼公主都要缩脖子,更别说其他下人了。 整个公主府谁不怕驸马,公主府现在都不是公主说了算了,公主的暗卫朱雀,老早就开始听从驸马调遣了。 大丫悲哀地觉得她好像也就能制住一个青风。 而公主上次被驸马折磨得都晕过去了,她却无能为力。 一种深深的忧愁顿时涌上心头。 萧洛白最近对大丫十分不满,他如今每日都还是会抽出时间管理商铺,他要养的人太多了,他一刻也无法懈怠。 他与李元柔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有限,大丫还总想插进来一脚跟他抢李元柔。 而李元柔十分纵着萧洛白,自她昏迷苏醒后,萧洛白就十分粘她,萧洛白恨不能让她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挂自己身上。 从猎场回来的第四日,难得一见的朱雀回来向萧洛白禀报情况。 李元柔从外面进来正碰见朱雀出去,朱雀没见礼直接低着头就走了。 李元柔进来一屁股坐到床上冲萧洛白扁扁嘴:“朱雀现在都成了你的人了,看看刚才,都没跟我打招呼。” 萧洛白眉梢扬了一下,走过去殷切地替李元柔捏起了肩膀。 他笑着说:“你都是我的,你的人不就是我的人,我的人你也可以随便用啊。” 他又挑了挑眉,揶揄调笑道:“我,你也可以随便用。” 李元柔内心一顿鄙夷,本以为自己脸皮已经够厚了没想到还是逊色萧洛白一筹,毕竟萧洛白有些荤话可以张口就来,她就不行。 她不禁感慨,这俩人在一起时间久了怎么能越来越不要脸呢,萧洛白最开始的时候也没这么不要脸啊,明明也会脸红的…… 萧洛白看她想得出神,不禁眯了一下眼睛,嗓音温和:“夫人,脚不疼了吧。” 李元柔继续想着事情,胡乱地点了点头,就见萧洛白开始上手解她的衣服。 李元柔顿时咬牙切齿,气得胸脯剧烈起伏,大吼一声:“萧洛白,你到底是不是人,我都什么样了你还不放过我!” 萧洛白盯着李元柔的前胸双眼一亮:“是不是大了?” 李元柔双眼瞪得溜圆,有片刻的无语。 没想到萧洛白比她想象中还不要脸,说好的温润如玉呢,说好的温文尔雅呢,都是假象! 而她面前的萧洛白永远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不要脸! 李元柔气恼地用完好的那只脚去踹萧洛白,被萧洛白轻轻松松就抓住了脚腕,顺手就拖了过去。 李元柔欲哭无泪,感觉自己就是待宰的羔羊。 第47章 羔羊公主(2) 她不是山阳公主,他是羔羊公主…… 李元柔把从小到大所有的伤心事都想了一遍,终于红了眼眶,可怜巴巴地喊了一声:“夫君……” 萧洛白怔了怔,这还没开始就哭上了? 李元柔装模作样地扑倒在他怀里,哭着哭着没哭几声眼泪就没了。 伤心事想完了…… 最近过得好像都挺好的,没什么伤心事,唯一一次伤心事是除夕夜那次,但是那次的难过,之前一次性给哭够了,这会儿想起来也不怎么难受了。 一道沉冷而平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夫人,你哭得有点假啊。” 李元柔一噎:“呃……” 萧洛白玩味地看着她,凉凉地呵了一声。 李元柔愕然中抬起头,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眸子,低沉的嗓音不疾不徐从他唇齿间迸出:“既然不哭了,那我们就来算算账吧。” 李元柔怔愣了一下,任凭再努力也挤不出一滴眼泪来,想去掐自己大腿一把,手刚动作就被萧洛白眼疾手快地抓住了。 萧洛白不屑地哼笑了一声,漆黑的眸子锁紧了她。 李元柔尴尬地与他对视,咧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她早就把前几日逗弄萧洛白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没想到这厮竟然记得如此清楚。 李元柔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抬头看他,一道温热的气息慢慢逼近,喷洒在她耳畔:“夫人觉得,为夫今日行不行呢?” 李元柔微微偏头又缩了缩肩膀,嘴角抽了几抽。 她艰难地抬起头来呵呵尬笑两声,缓缓吐出一个字:“行?” 她不敢说不行啊,那不是找死么。 李元柔这么想着,就听萧洛白又阴阳怪气地哼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了。” 李元柔:试试就逝世? 然后……………… 羔羊公主被狼牢牢钳制住。 萧洛白眸子里含着柔软的光。 李元柔试着跟萧洛白打商量,她抬起潋滟的眸。 然而风已起,雨已落。 风不停,雨不歇。 落雨的声线逐渐氤氲起来。 “能不能……停一下……” 狂风骤起,大雨倾泄而下。 萧洛白温柔俯身,嘴角勾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痞笑,薄唇贴在她耳边轻轻吐息:“夫人,为何每次都是这句话,就不能换一句?” 黑夜寂寂。 只有雨落的声音。 破碎的调子。 从齿间溢出…… 眼泪大滴落下。 她老实认错:“我……错了……” 低沉磁性的笑声传入耳朵,萧洛白深邃的双眸中闪过一抹阴险的坏笑:“夫人那日不是嚣张得很,怎的现在如此乖巧?” 李元柔又不自。控地。呜,“咽了一声,她抬起洇湿的眸子瞪着他:“萧洛白!你够了!” “唤我什么?” ………………………………………………… 李元柔悔不当初,为自己那日的无知莽撞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 海棠开始发癫,她先是无语地冷笑了一下,随即迅速恢复神色,泛着幽冷光泽的黑眸逐渐染上一抹恨意,她目光一凛,唇瓣勾起一个挑衅的笑。落子无悔,她下了决心,大笔一挥,南方洪涝,北方干旱,帝王昏庸,天降流火,大越国片瓦不留,四下望去,满目疮痍,寸草不生,世间生命尽数泯灭。 第48章 龙形玉佩 从猎场回来的第九日,朱雀又回来了,带回来一块龙形玉佩给萧洛白。 萧洛白摩挲着龙形玉佩,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却浑然不觉,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这么久了,他未再去赵府门前看过她一次,只是派人盯着。 他也没有告诉李元柔那女人并非他生母,而是他母亲赫连皇室先皇后的贴身婢女,名叫翠珠。 当年翠珠舍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带着两岁的他出逃,翠珠用自己的亲生儿子换了他。 他活了,她儿子却同萧洛白的生母一起葬身于大火之中。 那时萧洛白并不知晓这些,他从小跟着翠珠一起生活,唤她一声“娘亲。” 翠珠带着萧洛白出逃时与同伴走散了,在异国他乡举目无亲,无依无靠,走投无路之际嫁了人。 那人却是个赌鬼,赌输了就打人,翠珠日日遭受凌辱虐打。 那赌鬼不仅打她,还打幼小的萧洛白。 翠珠被卖了,她从青楼逃出来去看萧洛白,发现她用命保护的小主子被打得奄奄一息。 她被青楼抓回去后又寻了机会出来看他,才发现萧洛白也被那赌鬼卖了,卖之前还虐打了一番,她一怒之下杀了那赌鬼。 她的恩客,赵府的老爷保了她,她入了赵府为姬妾,利用赵府的人脉终于慢慢寻到了当初一起出逃的同伴,她们的公主,赫连月离,竟落草为寇了,还为自己起了个浑名叫姚金花。 赫连皇室怎么也想不到一国公主,当年威风凛凛的女将军会落草为寇,真是掩人耳目的好计策。 翠珠感觉自己被盯上了,她不敢轻举妄动,不敢暴露萧洛白的任何消息。 她悄悄传递消息给赤峰寨,诸葛洪瞻下了山伺机而动营救萧洛白,萧洛白成功被救回去了,但是当年年龄太小,他并不认识山寨这些人,他被翠珠带着出逃时也只是一个刚会走的婴童而已。 他想娘亲,日日郁郁寡欢,诸葛洪瞻心一软带他去看了一次翠珠,翠珠怕被人顺藤摸瓜找到萧洛白,她将萧洛白二人骂了出去,此时萧洛白还并不知道翠珠不是他亲娘。 萧洛白性格越来越孤僻,不似寻常孩童,他只爱习武,每次练完剑都觉得痛快,可是心里总有一块石头压着他。 他像得病了一样有时候觉得自己活着没什么意思,世界之大却无人要他、爱他。 直到遇到了小小的李元柔,他有种异样的感觉,仿佛他活着就是为这人而来。 他不明所以,直到李元柔后来入了他的梦,一年一次,多的时候一年两三次,次数还是太少了,他甚至记不住梦里人的样貌,他后来便每次醒了都画下来,于是他学会了作画。 梦里的李元柔身处奇怪的地方,她看起来很痛苦。 他看到李元柔想吃东西却没钱买,他看到她怕黑,看到她落泪,看到她所有的无助与脆弱,他想起小元柔在桂花树下跟他说:“你有没有钱啊。”于是他学了经商。 姚金花让他学武,习权术。 姚金花自己就是个武功高手,同样对萧洛白寄予厚望。 萧洛白是诸葛洪瞻的徒弟,但是他要学的东西太多了,没有时间替诸葛洪瞻侍弄花草药。 后来诸葛洪瞻又陆续领回来两个孤儿,一个是青风还有一个年龄更小点的叫贺玉天,小名叫小天。 青风木讷得很,但是性格还算安静,也喜欢习武,便留在萧洛白身边做了贴身小厮。 诸葛洪瞻收了小天做徒弟替他侍弄草药。 小天喜欢萧洛白,但是他太吵了,整天围着萧洛白咋咋呼呼地叫哥哥,缠着萧洛白和青风陪他玩,萧洛白不喜欢他。 萧洛白喜欢安静,他心里住着一个李元柔,他有时候想她了会写诗打发时间,久而久之他便学会了作诗。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李元柔便再未入过他的梦,他越发想她。 他要去李元柔所在的皇宫寻她,于是他努力苦读,考取功名。 他经商已小有成就,他想着他有钱了可以去找她了,她定然会开心的吧。 他如愿考取了功名,如愿见到了她,但是李元柔似乎忘了他,皇帝还要为他和李元柔的姐姐——长公主牵红线。 好在他知晓长公主心有所属,他顺理成章留下,以另一种身份陪着她,看着她。 李元柔突然昏迷了,昏迷了很久,萧洛白感觉自己也病了,经常胡思乱想精神恍惚,后来一度有失心疯的征兆。 再后来他好像心死了一样不吃不喝,姚金花向萧洛白道出了真相希望萧洛白振作起来,萧洛白才知道翠珠原来不是自己生母,他一直叫的姑姑却是他的亲姑姑,北罗国皇室公主赫连月离,而他是赫连皇室皇后之子,赫连洛白。 萧洛白得知真相的当天夜里就做了梦,他梦到二人成年的样子,他是皇帝,她是臣女,他们互生情愫,还未能在一起他却因皇权斗争放弃了她,他抄了她全家,杀了她全族,包括她…… 惊醒后他满头大汗,那种失去她的惊悚与苦痛更令人心生畏惧,他内心更加拒绝卷入皇室之中,就这样与她做一对平凡夫妻才是他最想要的。 他若做了赫连洛白,势必是要回去北罗国的。 他是北罗储君,将来就是北罗皇帝,而她是大越公主,两国自始都是敌对关系,他们几乎没有可能在一起。 他若做了赫连洛白,便要卷进纷争权势,他便不能自由自在,毕竟皇帝的责任太重了,有太多无可奈何,就像梦里那样,即使他喜欢她还是会为了旁的杀她全家,杀了她…… 这不是他想要的,这么多年他都是以萧洛白的身份活着,这么多年都在等一个李元柔而已,为她习文弄墨,为她经商,为她考取功名。 而赫连皇室,太遥远了。 他不贪慕权势,他自始至终想要的不过一个李元柔罢了…… 他没有振作起来,姚金花很生气,开始厌恶上了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元柔,她觉得是小元柔让萧洛白变成这样一个只知儿女情长的人。 赫连月离是萧洛白的生母带大的,她曾活在皇嫂的关爱庇护之下,得皇嫂悉心教导,视她为母。 她无忧无虑,好习武,她性格豪爽,梦想是闯荡江湖,曾上阵杀敌,活得恣意潇洒,然而皇嫂为奸妃所害。 她如今为萧洛白费尽心思不惜落草为寇,在这赤峰山上秘密组了私军。 她为萧洛白费心筹谋一切,要帮萧洛白夺回属于他的名利地位,她要为自己视为母亲一般的皇嫂报仇雪恨,可萧洛白眼里却只有情爱,她怎能不气。 萧洛白说梦到李元柔死了,他整个人变得愈发沉郁,宛如一具行尸走肉,仿佛他也死了一样。 姚金花恨铁不成钢,人也跟着变得暴躁起来,整个山寨乱了套。 诸葛洪瞻心软了,不知是心疼萧洛白还是心疼姚金花,毕竟他当年曾舍了十年寿命救过还是赫连月离的姚金花,身为北罗国国师的他甚至同她一起带着萧洛白出逃皇室。 他又舍了十年寿命换来了李元柔,人人以为他是个白胡子老头,其实他真实年龄并不老,只是在舍了第一个十年阳寿时一夜白头。 李元柔来了,萧洛白又活了过来,姚金花也慢慢正常起来,但她总是心存郁气觉得自己筹谋的一切即将付之东流了。 诸葛洪瞻劝她顺其自然吧,莫要强求,他探查过萧洛白与李元柔的命数,知晓他二人世世艰难…… 这些萧洛白并不知道,他只是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知道翠珠为了保护他才不认他,扣着他象征身份的玉佩怕他回去报仇引来杀身之祸。 翠珠答应过自己的主子保护好萧洛白,让他做个快乐的平凡人,不要再回赫连皇室,不要回北罗国,留在大越国会更安全。 萧洛白也没想回北罗,翠珠一直扣着的玉佩如今竟然交还了回来,他不禁想着是不是翠珠遇到危险了,不然为什么突然将玉佩还给他了…… 良久后萧洛白才抬起头看着朱雀问道:“她可有说什么?” 朱雀答:“她说让您不要报仇,好好活着。” 朱雀又道:“赵府那边还用盯着吗?” 萧洛白垂眸思索,当机立断:“让惊鸿回来陪陪惊雷,惊雷好久没看见他哥了,云王府那边的人留两个继续盯着就行,其他人都调过去继续盯着赵府,公主府里所有的人也都调去赵府那边,务必保证她的安全,这件事由你来负责,你顺便注意一下镖局那边传回来的关于战场上的消息,有任何风吹草动随时向我汇报。” 朱雀颔首,领命退下。 萧洛白看着掌中的龙形玉佩,寻思着该回寨子里一趟了。 第49章 回山寨 李元柔从大丫那边回来后就看见萧洛白一直拿着龙形玉佩在出神,她不禁好奇问道:“你这个玉佩好特别啊,看着不似寻常玉佩,哪里得来的?” 萧洛白看着她,抿了抿唇,语气迟疑,最终也没有说实话:“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同你讲吧。” 他想着将玉佩交给他姑姑,他姑姑不是一直要他将玉佩拿回来吗。 他反正也不想报仇那回事,他只想如翠珠和他生母所说,平凡过此一生。 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告诉李元柔也没有必要,他也不想让李元柔知道太多,怕她会心烦会多想,他只想让李元柔快乐幸福地生活就好,其他一切,他来解决。 李元柔扁了扁嘴,心想什么都不告诉我,若是有读心术就好了。 她慵懒地倚在床上开始天马行空,胡思乱想间不禁懊恼,为什么她穿过来什么都没有,没有系统没有金手指,若不是遇上萧洛白她大概就是炮灰的命吧,她想着不禁喃喃出声:“为什么没有金手指呢?” 萧洛白看着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又狐疑地看了看她纤细的手指,继而又垂眸看了看自己修长的手指。 翌日傍晚,萧洛白兴致勃勃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四方锦盒,说是送给李元柔的礼物。 李元柔欣喜地接过去,打开的一瞬间就石化了,是纯金打造的一根手指…… 李元柔看着面带笑意的萧洛白,嘴角抽了好几抽。 算了,好歹也是金子…… 萧洛白看着她微妙的表情变化,不禁问道:“不是想要这个?” 李元柔表情僵硬地笑了笑:“不如送个金匕首管用。” 于是第二日,李元柔喜提纯金匕首一枚。 萧洛白决定回趟寨子里,李元柔想要同去,萧洛白有些不情愿,在李元柔撒娇耍赖彩虹屁一条龙的攻略下,萧洛白彻底迷失自我,一口答应了。 临走的前两日,萧洛白又试图反悔:“柔儿,不若你就留在府里别去了,我至多三日便能回来。” 李元柔狐疑地打量着他,越发觉得萧洛白不正常:“为何三番两次阻止我跟你同去?那寨子里是不是有什么你不能为人知的秘密?” 萧洛白无奈地轻笑一声:“哪有什么秘密,就是姑姑脾气不好,怕你去了受委屈。” 李元柔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这都不叫事儿,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嘛,顶多伏低做小而已,放心吧我有分寸。” 因为李元柔要去,大丫这次铁了心要跟着,李元柔考虑到青风肯定也要去,带着大丫正好让二人多培养培养感情,再者若是一个丫头也不带,确实不方便,听说那寨子里除了姚金花一个女子,清一色都是男子。 萧洛白还是不想带大丫,他其实一个人都不想带,就他和李元柔两人最好。 大丫的请求在被萧洛白拒绝后,终于被心软的李元柔帮着吹了吹枕边风,于是四个人轻装简行上路了。 李元柔坚持要骑马,于是马车让给了大丫和青风。 李元柔十分兴奋,一直左顾右盼,两只眼睛恨不能分开浏览。 万物复苏,春风和煦,杨柳抽芽,百花吐艳。 这一路鸟语花香,踏青一样快活。 走到风景好的地方,李元柔还会要求停下,拉着萧洛白下来走走。 温暖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绿色的大地上,生机勃勃的气息扑面而来。 萧洛白无奈地看着她苦笑:“若是再走走停停,天黑前就赶不回去了,到时候露宿荒野,连烛火都没有,你怕不怕。” 李元柔抱着他的胳膊,扬起天真的笑脸,斩钉截铁:“不怕!” 萧洛白故作惊讶问她:“不怕黑了?” 李元柔夜里自己睡的时候,烛火都是整夜不能灭的。 李元柔咯咯笑了两声:“一个人的时候才怕黑,你在我旁边我还怕什么。” 他同她宿在一处的时候才会熄灭烛火,有萧洛白在身边的时候,她是不怕黑的。 二人说着话,萧洛白突然脚步一顿,眼神倏忽凌厉起来,青风也发现了异样,神色也随之严肃起来,李元柔还不明所以,但是看他二人这架势就知道不正常。 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向这边极速靠近。 第50章 白衣染血 萧洛白抽出佩剑,眼睛盯着传来细微声响的方位,竖起耳朵,精神也高度集中起来,他拿着剑鞘的手将李元柔向身后挡去,沉声命令道:“你和大丫驾车先走!” 李元柔急道:“我不太认识路!而且万一前方也有杀手怎么办!” 声音越来越近,萧洛白来不及多说,沉声道了句:“躲起来!” 李元柔自知这种时候自己就是拖油瓶,识相地去寻找大丫,二人瑟缩着躲在后面。青风护持在萧洛白旁边。 白光闪烁,一道剑气破空而来,目标明确,直指萧洛白心脏,萧洛白凌厉地扫了一眼,迅速提剑格挡,冰刃相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那人就势提剑上挑,剑尖闪着寒芒略过萧洛白的脖颈,萧洛白向后微一仰头,躲了开去。 几个黑衣人从后面涌来,站在为首那人身后,萧洛白微眯了一下眼睛认出来人,冷笑了一声:“云王还真是看得起我,竟劳烦司马将军亲自前来。” 那司马将军见被识破,也不遮遮掩掩了,直接将面巾一把扯下,语气轻蔑:“不及萧大人有本事,竟能重伤王爷。” 一声令下,黑衣人群起而攻之,一时间刀光剑影看得李元柔眼花缭乱,她仔细数着,对方有八个人,萧洛白身边只有一个青风,她的心不由狠狠揪了一下。 好在萧洛白和青风武功都是数一数二的,一时间也并未落下风。 萧洛白的长剑在手腕转动,一道寒气飞过,割破了两个黑衣人的脖子,血飙飞出来洒了一地,二人当场毙命。 李元柔与大丫躲在后面不断辩论着谁的男人更厉害…… 李元柔见识过萧洛白的武功,每一次危急关头萧洛白的出现在她眼里都如天神下凡一般,所以她虽然紧张但是却不那么担心。 她的天神是无敌的。 萧洛白与青风皆是以一敌众,剑势如虹,敌众我寡,不可恋战,萧洛白冲青风说了一句:“速战速决。” 二人出招更是狠厉,几乎每一击都不落空,几息的功夫就已伤了好几人。 李元柔拉着大丫的手紧张地不断拍着,大丫垂眸看着自己被拍红的手,咬紧了牙关…… 司马南冲一剑刺来,速度极快,连绵不绝的攻击下,与萧洛白两剑碰撞不断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两人同时出击,剑如游龙变化莫测,萧洛白一剑刺伤司马南冲的手臂,同时一道剑光闪过萧洛白挺拔的鼻梁,他偏头避开,剑刃贴着他的右脸划出一道细长的血痕。 李元柔一惊:又破相了。 司马南冲看了看自己受伤的左臂,冷笑开口:“萧大人真是深藏不露啊。” 萧洛白不屑地冷笑一声,抬手轻触了一下脸上的血迹,英眉皱起:柔儿又该担心了。 二人相互对视,气氛紧张。 萧洛白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他忽得微微勾唇,横亘的血痕让他看起来有些狂傲不羁。 大丫不禁也攥紧了李元柔的袖摆,李元柔咬紧了下唇,双眸紧盯着前方,那些人目标明确,连看都未看她和大丫一眼,全部在攻击萧洛白二人。 萧洛白与司马南冲已过了数招,剑招越来越紧,突然司马南冲长剑挥出,剑尖犹如一条毒舌泛着莹白的亮光咬向萧洛白,萧洛白跃起,挽了一个剑花刺向司马南冲,剑气破空而出刺进司马南冲的腹部,司马南冲捂着伤口后退。 李元柔心砰砰直跳,忽听大丫惊叫一声,她顺着大丫的视线看去,青风嘴唇黑紫,身上也受了几处轻伤,他额头青筋暴起,密布了一层汗珠,看起来已有些体力不支,身边黑衣人已经倒地身亡。 青风中毒了! 他身上有一处伤口也是黑的,不知哪个黑衣人这么不讲究,竟然在兵器上淬了毒。 此时经过一番鏖战,司马南冲身受重伤,萧洛白不欲再同他打下去,当即开口道:“司马将军保家卫国,奋勇杀敌,战场上何其骁勇之姿,不应该死在这里。“ 司马南冲被他一番话说得有所动容:“今日就当本将欠了萧大人一命。”当即带着仅剩的二人撤退了。 大丫急步冲上前扶住了青风,眸中蓄起泪水,焦急地喊青风的名字。 青风看她一眼,声音有些虚浮:“你瞎哭什么,又没死。” 再赶一个多时辰的路就能到寨子里,到了寨子里有诸葛洪瞻,青风就能及时得到救治。 几人不敢耽误,青风咬牙上了马车,大丫拼命驾车向前方疾驰而去。 萧洛白揽着李元柔飞身而起跃到马上,跑了一会儿,萧洛白无意间摸了摸腰间,神色微变,发现自己掉了东西。 他贴着李元柔的后脖颈说了一句:“你随青风先走,我去去就来。” 李元柔来不及说话他已拍马而起,施展轻功向来路飞去。 李元柔马术并不好,所以来的时候才和萧洛白共乘一骑,如今萧洛白走了,马儿跑得太快导致她一时不敢勒马,无计可施只得向前疾驰。 心乱如麻。 不知跑了多久,马儿步子渐渐慢了下来,她勒停马向后看去。 天色就要暗下来了,前面青风大丫的马车也已不见踪影,萧洛白也没有跟上来。 她心里一阵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当即掉转马头往回奔去。 勒着缰绳的手已有些微微发抖,大腿根在马腹两侧蹭得也有些疼,幸亏出发的前两天又练了两天马术,不然怕是跑不下来这么远。 ………… 渐渐有人影映入眼帘。 地上交错着数具尸体,已是血流成河。 李元柔心下一惊,这是又碰到了一批杀手。 她心怦怦猛跳,萧洛白呢! 心急地抬眼望去,一眼就看到了要找的人,只因那抹耀眼的白中艳红,刺伤了她的双眸。 白衣染血…… 第51章 谁让你回来的 今日这一身白衣是她特意为萧洛白挑的,他平时喜欢穿青色,他每每只是站在那里,李元柔就觉得极美,青衫如画。 可是在李元柔心中他一直是如谪仙那般洁如霜雪,超凡脱俗。 谪仙不都是穿白色的吗,所以今日为他选了这一身似雪白衣。 而今这一身白衣染了灿红,如月华之中的一抹瑰丽,极其刺眼。 眼眶刹那就酸了…… 她的天神,也是血肉之躯啊…… 萧洛白用剑支着身体单膝跪地,他垂着头,看起来累极。 有风吹过,拂起他鬓边散落的发丝,白色衣袍随风动了动,李元柔想起第二次去驸马府时,萧洛白站在阁楼上,衣袂飘飘。 他是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昭如日月,朗若星辰。 而现在萧洛白紧挨着地面的那条腿在汩汩冒血,看样子有些站不起来,有些狼狈。 李元柔呼吸停滞在这一瞬间,心蓦地狠狠揪起,揪得生疼,她大喊了一声:“萧洛白。” 萧洛白听见声音艰难地抬起头来,因过于用力,剑身弯曲了一下,回弹时发出了一声嘶鸣,剑身折射的亮光上映出一张遮着黑巾的脸,他的剑在向萧洛白逼近。 李元柔脸色大变,惊慌地冲黑衣人大喊了一声:“别伤他!” 她张开双臂扑向萧洛白。 可她明明那么胆小,连鞭炮都怕,猎场那日隔着老远被熊瞎子一声吼叫便吓得跳进萧洛白怀里。 而今她却毫不犹豫扑向她的爱人,她用双臂环抱住萧洛白,用自己的身体尽量将他整个挡住,如扑火的飞蛾,献祭生命一般,无丝毫畏惧。 黑衣人的剑已举过了头顶。 萧洛白瞳孔微缩,用尽力气揽住李元柔转了个位置,剑光在他后背划过。 他们两人,竟都是要舍了自己来保护对方…… 墨发散开,随风飘飞,婆娑起舞。 他又护住她一次。 是了,他怎么可能允许别人伤了他心尖尖上的人呢。 他不舍得啊…… 李元柔僵了一下,感觉心跳也跟着停了一下,她抬头看向萧洛白,他面上几乎没了血色,神色也略显疲惫。 他皱着眉。 李元柔仿佛听到自己左心房有徐徐碎裂的声响…… 他应该很疼吧…… 李元柔双膝跪地再次抱起他,让他倚在自己身上,她惊愕之中抬起手,手心染上了一片鲜红濡湿,她强忍着惊慌,眼泪大颗落下,如断线的珍珠从通红的眼眶涌出,尽数砸在萧洛白的手背上。 萧洛白手背微颤了一下,仿佛是被什么烫疼了一样。 他最怕她伤心了啊…… 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李元柔脸上,声音严厉带有愠色:“你回来做什么!” 他很少对李元柔生气,平时一句重话都不舍得对她说,此时却是阴沉着脸,眉头深锁,十分不满的样子,眼神也有些吓人。 李元柔看着一身血一身伤,仿佛即将就要破碎的萧洛白,她有片刻的失神失声,目光无法聚焦,只有眼泪不受控制大颗砸下。 她心疼死了,仿佛自己死掉了一样,连心口那一抹揪疼都停了半拍。 一道带有怒气的声音传来,让她心口那抹疼重新归位:“谁让你回来的!” 随着嗓音在胸腔振动,带出了他嘴角一缕血迹,萧洛白抬手随意抹了一把,嘴角延伸着扬起一条鲜红,让他看起来有些妖冶的美。 身后之人再次袭来,萧洛白一把推开李元柔,他的力气几乎耗光,他以两败俱伤的方式持剑刺向来人。 这是最后一人了,只要这人死了柔儿就不会有事。 他用命护着的小柔儿,谁也不能伤! 那人中剑倒地,萧洛白腰部也被刺中,脱力地倒在地上,大片的血染红了白衣,如一朵白中带红的花儿,盛开在生机勃勃的大地上。 李元柔被推得重重跌坐在地上,她看向重伤的萧洛白,心脏一阵钻心之痛席卷全身,要将她五脏六腑都割裂。 她泪如雨下,爬过去抱起他,把他的上半身倚靠在自己身上,眼泪啪嗒啪嗒落下,萧洛白此刻就像个破布娃娃一样支离破碎。 李元柔锁眉垂眸,他此刻就像一朵开败的花儿,即将凋谢在自己怀中…… 萧洛白眉头却舒展开来,黑衣人都死了,他的柔儿安全了。 他唇角微弯,将手中染血的荷包重新塞入怀里,虚弱的声音从齿间溢出:“福祉……没丢。” 李元柔双目淹没在泪水中,悲伤的洪流如野火燎原,怎么也止不住,她声音闷闷的:“你回来就为了这个……” 哽咽的哭声如断弦的古琴,充满悲痛与哀伤,她抬起婆娑的泪目,眼含怒意斥道:“萧洛白,你是不是有病!” 萧洛白疲惫地笑了一下,声音虚浮无力,眉眼却染上温柔,他轻声开口:“确实,有病……相思病……” 她伸手捂住萧洛白冒血的伤口,鲜血却像决堤的水一样无法断流,李元柔看得害怕,忍不住哭出声来,肩膀微微有些颤抖,她卑微乞求:“你别死……求你……” 萧洛白惨然一笑,之前脸上的伤已经微微结痂,痂下面挂着点点血痕,突兀地烙印在他英气的脸上,勾勒出一丝邪气的美,他云淡风轻般的笑着开口,声音轻柔:“天天求,累不累……” 这个时候了还在打趣她,若是换了平时,李元柔定然要骂他几句再打他两下,可是现在她却是哭得伤心,哭声又大了一些,她扯着嗓子嚎啕:“我求你,求你……” 他紧了紧眉眼,红了眼眶,薄唇微颤,缓缓道出几个字:“好……都依你……” 李元柔还是哭,哭得他心里一阵难受,他又缓缓开口,语气中尽是温柔怜惜:“不死……别哭……” 他又在哄她…… 李元柔的泪如暴雨倾泄而下,却又听得一个满含宠溺的虚弱声音传来,带着隐隐笑意:“小哭包……” 李元柔狠狠抹了一把泪,想怒斥他不要再讲话浪费体力,抬头却见那倒地的黑衣人竟还没死,竟缓缓抬手颤抖着执起了剑。 李元柔双目赤红,攥紧拳头,指节因太用力而变得苍白,眼底恨意如狂风骤起:是你要杀萧洛白,是你伤了他,是你伤我夫君,你要杀他…… 她咬紧牙关,眼神锐利犹如利刃,霎那间闪过一丝残暴嗜血。 她拔出金匕首稳稳走到那未断气的黑衣人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冰冷决绝,带着无尽恨意,刺进那人胸膛。 一击毙命。 晦暗的双眸中,眼泪无声滚落,无边恨意裹挟着她仿佛不知疲倦,解恨一样匕首一下一下刺进那人心口,带出阵阵鲜血,喷洒到她瓷白的脸上,犹如一朵朵鲜艳的玫瑰花瓣,盛开在她冷如寒冰的面颊。 一只虚弱的手臂搭上她执刀的手腕,她滞了滞,眸中戾气逐渐熄灭,一双泪眼看过去,眸中逐渐氤氲出一片惨红,大片的血迹钻进了她的眼帘,刺得她有些看不清。心口传来一阵绞痛,仿如一把尖锐的利刃刺进胸膛,让她有些呼吸困难。 她倏然回神,双手不由自主有些发颤,心如擂鼓,脸色煞白,阵阵窒息感袭来,眸中的光明明灭灭,她想叫一声萧洛白的名字,想问问他疼不疼,像他曾经无数次怜惜地问她疼不疼一样。 哽咽声伴泪涌出:“夫君……” 她喉咙堵得异常难受…… 未等问出口,大脑翁鸣一声,眼中的光便灭了下去。 她听到了一声用力呼出却仍旧虚弱的声音。 “柔儿!” 她想,唤她这一声,伤口会迁得很疼吧…… 这傻子。 第52章 你抱抱我嘛 与此同时,长公主府内。 乘风用帕子擦着染血的长剑问道:“今天这是第几批了?” 落星把玩着自己的暗器,云淡风轻地回道:“忘了,最近几日总是没完没了的,比以前频繁了许多,云王不是还没醒吗,莫非这几次不是云王?” 长公主一脸凝重,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感觉何文峥会出事,这几日她总是想起何文峥,心神不宁。 而李佑安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仿佛一下子长大了很多,每日跟着乘风练剑,跟着轻舟学骑射都比从前认真了很多,有时候看到自己母亲忧心还会贴心地安慰她:“母亲,爹爹有我给的保命符,不会有事的。” 那边乘风和落星还在分析,乘风道:“这次看着像是两批人,一批人出手极其狠厉,是冲着取人性命来的,另一批人出手留有余地,更像是想活捉。” 落星慵懒的声音传来:“我管他有几批,来了都保准叫他有去无回。” 落星说完,目光一凛,一枚暗器射出,一名黑衣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藏着就应声倒地了。 众面首立于长公主的寝屋前,将长公主和李佑安保护得密不透风,他们个个武功高强,并不担心,长公主屋里的门甚至都是开着的,看看这次又来了几个杀手。 轻舟熟练地挽弓搭箭,箭出,一黑衣人倒地。 突然从空中齐齐跳出十余黑衣人,其中为首的那人瞪着轻舟:“那一箭果然是你射的。” 众人顿时明了,这批是云王的人,当下也不需要顾忌什么,云王的人向来都是杀无赦。 ………………… 李元柔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规律地打到她身上,她慢慢睁开眼睛。 下雨了。 是了,寒食节刚过,是要下雨的。 她坐在马背上,马儿原地转圈,到土地庙了。 萧洛白的头无力地搭在她肩头,双手死死抱住她的腰,生怕她会坠马一样紧护着她。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是怎么把她抱上马的。 她喉头一哽:“夫君。” 她唤了一声,无人应答。 眼眶刹那就发酸了,她强忍着,喉咙一阵梗阻,憋的难受。 她冲土地庙喊了一声:“大丫,青风……” 无人应答。 她要进去看看,两手去掰萧洛白抱住她腰的手,没掰动,咬牙一个用力,手松开了,萧洛白脱力一样摔了下去。 李元柔心疼得眼泪涌了出来,赶忙下马:“夫君。” 摔下来疼不疼啊…… 无人回应。 眼泪终是再也憋不回去了,伴着天上落下的雨,她抬起头,雨打在脸上,她呜呜地哭出了声音。 萧洛白的白衣已浸湿,有粉红从白衣流到地上,一点一点氤氲开来。 她又忍住哭声,哽咽轻唤了一声:“夫君……” 她深呼了一口气,眼泪又落了几许,哽着嗓子道:“你不是最爱听我这样唤你么,为何不应我。” 莫大的悲伤突然汹涌而来,李元柔又仰起头,号啕大哭,像回应她似的,天上打了雷,雨忽然变大,砸得她睁不开眼,雨水混着泪水在她脸上肆意横流,雨声越是大,哭声也越是大。 她哭了一会儿,又努力忍下哭声,用手挡在萧洛白头上。 湿发糊了她一脸,来不及整理,她双手插入萧洛白腋下,想抱他进土地庙,用了几次力气都抱不动…… 她又忍了忍眼泪,抿着嘴努力抱他,还是抱不动,终于忍不住了,绝望地坐在地上抱着他号啕大哭:“萧洛白,你醒醒好不好啊……” 哭了一小会儿,又忍了忍,用力咽下哭声,大哭会泄掉力气,不能哭。 她抹了一把脸,将萧洛白的双手搭在她肩上使劲儿往里面拖行,每一步都好沉,她咬着牙流着泪,目光坚毅决绝,告诉自己可千万不能哭出声,一哭就没力气了。 进了庙,将人放下,四下黑漆漆的,她又自欺欺人地喊了一声:“大丫?” 没有人。 空荡荡的,黑漆漆的。 她最怕黑了。 不禁抱紧了萧洛白,脸埋进他胸口轻声哭了起来,像曾经无数次那样,萧洛白每次都会回抱她,轻拍她,哄着她,他会心疼,会很温柔跟她说:“柔儿,别哭了,柔儿乖,不哭了……” 他会抱她。 他一抱着她,她心里就好像被填满了一样没有那么难受了…… 她喉头哽得难受,小声抽泣:“萧洛白,你再抱抱我嘛……” 眼泪汹涌地流下,萧洛白不应她。 她又忍不住呜呜哭了两声,然后又用力忍下哭声,哽咽着啜泣,鼻子都有点堵了:“夫君……我害怕,你抱抱我嘛……” 像给自己打气一样,她又狠抹了一把泪,将哭声吞入腹中,强制让自己坚强。 黑暗中摸索着抚上萧洛白的脸,不知道他身上有几处伤,这庙似乎有些破败,眼下没有烛火,什么也做不了,身上还有点冷。 她用脸颊贴上萧洛白的脸,两面相触,带来一阵熟悉的心安,她笑了笑,真好,惧意消了一点,若是能醒着抱抱她就更好了。 不哭出声音好像就没那么害怕,她摸索着又抓住萧洛白的手,将脸埋在他潮湿的肩头,流着泪哽着喉咙笑了。 复又贴了贴他的脸,哽着喉咙轻轻唤了一声:“夫君……” 闭上眼睛,心里庆幸着萧洛白在身边,即使他不醒,也可以假装他只是睡着了,自欺欺人地将脸埋进他怀里,这样就不那么害怕了,他一贯会保护她的。 她怕得想哭,又不敢哭,眼泪又忍不住总是自己流,眼泪一流她又拼命想忍回去,憋泪憋的脑袋都发沉了,她就这么抱着她的萧洛白,心里极其难受地睡了过去…… 睡着了真好,睡着了就不怕了。 ………… 天蒙蒙亮。 李元柔醒来,看了看萧洛白,他脸色惨白,唇无血色,腰部一处伤,大腿一处伤,其他还有一些皮肉伤。 她喉头又是一哽。 这么多伤,他得多疼啊…… 真是心疼死了…… 她得赶紧去找人救萧洛白,顺便再问问路。 赤峰寨就在赤峰山上,记忆里从土地庙再往前走很短的路应该就到了,但是上次去是十年前了,时间太久了她也有些不敢确定,她想着等下若是遇到人就再问一下,确定一下。 她摸了摸萧洛白的额头,有些烫,应该是发起低烧了。 她万分依赖地用脸贴了贴他的脸,在他额上怜惜地印下一吻,轻声说道:“你等我。” 恋恋不舍地又回头看了一眼,飞快地跑出去,跑了一段终于看见两个人,她像看到希望一样笑了,第一反应就是,萧洛白有救了。 她欣喜若狂过去问:“小兄弟,赤峰寨是在前面吗?” 那二人对视了一眼,被她问话的那少年好奇地打量她几眼,突然冲她笑了。 然后她只觉脖颈一疼,眼前一黑,被人打晕了…… 第53章 绑回去给我哥当媳妇 一阵颠簸,李元柔迷迷糊糊地轻阖了几下眼皮,最终还是无力地闭上了。 她好像听见有人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你打晕她做什么?你们不是早就不做打家劫舍的事儿了。” “师叔,她知道赤峰寨,赤峰寨早就改成观云寨了,她怎么知道赤峰寨的。” “那你刚才在山下问她不就好了,费这么大劲打晕了带上山做什么?” “我是想问的,但是刚才我仔细一看,这女的跟我哥画上那个女的有几分像,嘿嘿,我正好抓回去给我哥当媳妇去。” “你这跟土匪有什么区别!” “我们本来就是土匪啊。” “可是你哥不是已经成亲了么?” “师叔你不知道,他现在那个媳妇不行,听说对他不好,花姐也不喜欢他那媳妇,正好他这次回来给他重新找个媳妇,这个我估摸着他肯定喜欢,嘿,我终于办了一件能让我哥高兴的事了……” “那你也不能这样啊,你这不就是强抢民女吗,我师兄都不管你的吗?” “所以啊师叔,你先别告诉师父,我先跟这个女的谈谈,你看她这落魄样儿肯定是哪里来的流民,估计也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等她醒了我问问,她若是愿意留下,再告诉师父,若不愿意我放了她就是了……” “哎呀”一声惨叫,好像有人摔倒了。 ……………… 李元柔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柴房里,手脚都被捆住了。 似乎已经过了午时了,衣服干了,但是穿着很难受,头发也乱糟糟糊在头上,肚子饿得很,一点力气都没有。 大丫和青风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过了这么久,萧洛白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会不会被人救走,若是没有人去那土地庙,萧洛白会不会死在那里…… 萧洛白…… 她越想越心焦,越想越后怕。 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一个鼻青脸肿的中年男子:“小姑娘,吃饭吧。” 李元柔抬眼看去,是昨天那二人里年纪稍长得那个,李元柔又好奇地打量了他两眼,也不知道这人怎么搞的,昨天头上就包着纱布鼻青脸肿的,今日一说话发现他竟然还少两颗门牙。 李元柔看了看自己被捆住的手,那人会意,上前给她解了束手的绳子。 李元柔犹豫着咬了一口馒头,喉咙干得冒烟,皱着眉艰难地咽下去。 李元柔问他:“有没有水。” 那人回道:“有,我给你拿去。” 他往外走,突然被门槛绊了一脚,“哎哟”一声惨叫,呈大字型摔趴在地上。 李元柔皱着眉看过去,顿时有些嫌弃。她心想这人怎么看起来有点傻,这么大人了还能被门槛绊倒? 而且听这一声惨叫,和之前她迷迷糊糊听见的那声惨叫一样。 门又栓上了。 李元柔放下馒头,整理了一下头发,又拿衣袖擦了擦脸,不知道萧洛白怎么样了,她叹了一声,现在又饿又没食欲。 那人拿着水囊进来看见李元柔,吃了一惊:“女施主,怎么是你?” 李元柔闻言又皱了皱眉头,狐疑地看着他。 那人咧嘴笑了,门牙那里缺了一块,看起来极其滑稽,他一把扯下头上的纱布凑过来指着自己的脸说:“我,大悲禅寺,记得吗?” 李元柔这才认出来人,不禁也吃了一惊:“你是那个解签先生?你怎么这副样子?” 解签先生表情一顿,有些不好意思,摆了摆手:“不提了,倒霉催的,我倒想问问你,你怎么在这儿?” 李元柔忍不住哼笑一声,斜眼看他:“我也想问你,我怎么在这。” 解签先生一噎:“呃……” 是他和小天把人打晕扛上来的……当时下山前刚摔破了脑袋,心里郁闷的很,也没顾得上仔细看李元柔是谁。 李元柔神色一紧,水也不喝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促开口:“这是哪里,你放我走,我夫君还在土地庙呢!” 解签先生神色尴尬地僵了一下:“这个,我做不了主,我也是刚来没两天,我说了不算,昨天打晕你那个人一会儿过来,你自己跟他说吧。” 他说完了就往外走,李元柔拿起水囊又喝了一口,心里担心着萧洛白怎么样了,急速盘算着怎么离开这里,越想越心急,这么久了若是没人发现萧洛白,他会不会死。 “邦当”一声,李元柔抬眼向声音来源看去,解签先生在即将迈出门槛的时候,房梁上竟然掉下来一根木头,正砸中他的脑袋。 李元柔一愣,这…… 这也行?这是衰神附体了吗? 一少年手里拿着一个卷轴跑过来急忙扶起解签先生:“师叔,你没事吧?” 解签先生捂着头,伤上加伤,血又冒了出来,他有些语无伦次,看起来像是气得说不出话来:“我……我……” 他突然怒喝一声:“那老和尚果然诅咒了我!”他起身快速踱步而去。 少年看着解签先生踉跄着跑远,回过头来走到李元柔身边打量她一眼,丢给她一个打湿的帕子:“擦擦脸。” 李元柔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香味儿,估计是个经常跟草药打交道的人。 她狐疑地拿过帕子擦了擦脸,那少年打开卷轴看了看,又抬头看看李元柔,感慨道:“这么看更像了,果真是缘分啊。” 第54章 萧洛白的画 李元柔不甚在意地瞟了一眼,突然顿住,眼睛蓦地睁大,她猛地夺过卷轴。 这上面画了一张小小少女的脸,脸上带泪,画卷落款处只有一个繁体字的“十三”。 李元柔大脑“翁”的一声,有瞬间的大脑空白,这是画的她十三岁。 十三岁啊…… 她还未来到这异世…… 少年一把夺过画卷,一边小心翼翼卷起来一边生气地斥道:“你抢什么,弄坏了,我哥会杀了我!” 李元柔怔愣地抬头看他,木讷道:“你哥……” 少年笑了,自顾自一脸骄傲地说:“对,我哥,嘿嘿,这回我哥肯定能夸我。” 他抬头看着李元柔,眼里仿佛闪着光一样亮:“你看那画里的人是不是跟你挺像,那是我哥画的,他梦里的人,你说这是不是缘分,这说明你俩有缘,你是北边来的流民吧,反正你也没地方去,不如留下给我哥当媳妇吧……” 他像想起什么似的,面上骄傲之色更甚,他急切保证道:“你放心,我哥长得可俊了,能文能武能赚银子,他什么都会,我哥是我这辈子最崇拜的人,等他醒了我带你去看看他,你肯定一眼就能相中他。” 李元柔大脑回笼,使劲攥了攥拳头,眼眶有些发红,她强自镇定地问:“你哥在哪儿,我现在就想看看。” 那少年有些为难:“现在不行,我哥受了点伤,还没醒呢。” 李元柔深吸了一口气。 救回来了,救回来了就好,听这少年说话的语气,萧洛白应是没事了,起码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可是她想他了,她想见他,现在就想见。 她忍了忍酸楚的眼眶,故意激他:“我看你就是不敢,还说你哥长得俊,我看你就是在骗我,你不敢让我看,他要长得那么好看,还用你绑了我来给他当媳妇吗,其实你哥是个丑八怪吧。” 少年急了,气得哼哧哼哧的:“你胡说!我没骗你!” 李元柔不屑地哼笑两声:“我看你就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少年急赤白脸开口:“我!我现在就带你去看!我让你看看,我到底有没有骗你!” 解了束脚的绳子,李元柔跟着他往外走。 少年开始嘱咐李元柔:“我哥还没醒呢,等下咱们就在外面看一眼就回来知道吗……” 李元柔望着不远处的桂花树,努力挤着发酸的眉眼,隐忍开口:“这是赤峰寨吗?” 那少年突然想起什么,疑惑地说道:“对了,忘了问你了,你怎么知道赤峰寨,这儿早就改叫观云寨了。” 李元柔诧异了一下,竟然改名了? 萧洛白没告诉她啊…… 她随即又正了正神色,轻声回道:“幼时路过此处一次,所以知道。” 少年恍然大悟:“哦……这样啊,我说呢。” 李元柔又问:“为什么改叫观云寨了?” 少年答:“我哥改的,观云寨,是不是很好听,很有意境。” 这少年一提到他哥就滔滔不绝,越说越起劲儿,仿佛在炫耀什么了不得的珍宝一样,话里都满含笑意。 他指着远处一个地方说:“我哥以前无聊的时候就爱坐在那里往外看,有一次我陪他一起看,才发现原来那里景色那么美,那云可漂亮了,感觉手一伸就能抓到一样,那种感觉,仿佛置身于仙境,你懂吗,我估计就是因为这个,这寨子才被我哥改叫观云寨的。” 他继续不知疲倦地口若悬河:“不过我哥有时候跟我师父一样,神神叨叨的,他非说云的那边有小仙女,我问他你见过吗,他居然说他见过,我说我怎么没见过你让她出来我看看,我哥居然骗我说小仙女生病了来不了。” 李元柔听着,心里莫名生出一片柔软,小仙女么?呵呵……他想的还挺美好……哪有什么小仙女,只有她这么个一无是处的李元柔罢了…… 也只有他会觉得她好罢了…… 这样想着,她又暗自庆幸,多好啊,多幸运啊,竟有人愿意这样爱她,觉得她什么都好,甚至拿她同仙人比拟…… 李元柔突然眼眶又开始发酸,她何德何能,能得他如此偏爱……她哪有他想的那么好啊…… 少年说着,自顾自笑了起来:“你说可不可笑,我哥那么聪明的人居然能说出这么拙劣的谎言,骗小孩子小孩子都不会信,我看他就是有意诓骗我戏弄我,他肯定是又嫌我烦他了想赶我走。” 李元柔也跟着笑了笑,温声开口:“是有点可笑。” 少年仿佛是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还说到他哥不好了,他又改口说道:“除了这个事,我哥哪哪都好,堪称完美。” 少年说完了,转头问她:“对了,刚问你,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可有亲人?是不是从北边来的流民?” 他问完了又自报家门:“我叫贺玉天,你叫我小天就行。” 李元柔笑了笑,眉眼皆染上一抹柔软笑意:“我没有亲人,无亲无靠,十有八九会留在你们观云寨,你就叫我嫂嫂吧。” 小天鄙夷地看她一眼,觉得她真是自大,还嫂嫂,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哥没准还看不上你呢。 ……………… 李元柔站在窗边,看着屋里躺在床上的人,她紧了紧眉头,鼻子又开始发酸。 她想他了,想现在就能抱住他…… 小天站在她身边叉着腰,趾高气扬地道:“看见了吗,是不是长得很俊。 ” 李元柔忍了忍眸中的泪,缓缓出口:“我看不清。” 突然她急步往旁边走去,一把推开门飞快走了进去。 小天在后面一边追她一边低声斥责:“喂,你别进去,我哥还病着呢。” 他压低着声音说话,像是怕吵到里面熟睡的人一样。 李元柔快速踱步至床边,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双眸紧闭,峰眉微皱,脸上一道细长的伤口尤其突兀,可即使这样,李元柔却仍旧觉得他是那样好看。 她还是那样喜欢他,爱得不行。 她鼻子一酸,眸中立时蓄起了水雾。 她又往下扫了一眼,萧洛白的衣服换了,不知是谁给他换的衣服,竟给他换了一身大红色衣袍,跟新郎官儿一样。 第55章 萧洛白护体 她从没见他穿过这个颜色的衣服,这样张扬热烈的颜色,萧洛白向来是不喜欢的。 如今他穿着这一身大红,竟然也很好看,有种夺目的美,很衬他。 她不禁想着,当初他与山阳成亲时是否也是这样一身大红,这样耀眼,简直比姑娘都好看。 这样想着,她不由生出了惋惜之感,她没有与他大婚,没有同他一起穿过这样瑰丽的大红呢。 她又伸手摸了摸他额头,还是有点烫,应是还在发低烧。 小天追了进来,生气地扒拉了李元柔一下,压低声音斥道:“你干什么!” 待他看清紧皱眉头眼眶发红的李元柔,他也怔愣住了。 他有些讶异地开口:“你哭什么?” 李元柔抹去眼角的泪,尽量平静地说道:“他脸上的伤,吓着我了。” 小天心下一松,解释道:“哦,那个啊,那个你不用担心,过两天就好了,不会留疤,你看我哥长得是不是很俊,我没骗你吧。” 李元柔声音有些隐忍晦涩:“嗯……是……你没骗我……” 她倏地笑了,云销雨霁般笑得明亮,眉眼染上一抹好看的昳丽,面上却带着淡淡释然,细长的睫毛扑闪着带落两滴泪珠,她自顾自喃喃开口:“确实俊美,翩翩公子,皎如日月……我很喜欢。” 小天乐了:“你还挺会说,不错,有眼光。” 他一边笑一边拉李元柔往外走:“行了,看完了,先出去吧,等他醒了再说,估摸着明日就能醒了。” 李元柔被他拉着,频频回头张望,想再多看他一眼,她还没看够呢。 她一边走一边问:“他伤得重不重,有没有生命危险,伤口都处理好了吗,他额头有些烫,用过药了吗……” 她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快到门口的时候都没问完,她话语一顿,无意瞥见地上一个未合上的箱笼,上面铺着一张打开的画卷,下面还有几个卷起的卷轴。 李元柔挣脱小天的手,快速过去拿起画卷,心下满是震惊。 这是一幅丹青,栩栩如生,是她的脸,是她的12岁,落款处写着繁体十二。 她快速的放下,急忙去翻下面的卷轴,一张肖像,她快速打开扫了一眼落款,十一。 小天又急急地拉住了她,满脸慌张斥责道:“你做什么,别碰这些,这可都是我哥的宝贝,但凡弄坏一点我哥都能一掌拍死我。” 李元柔被小天扣住了手,她眼角“啪嗒”落下两滴泪珠,惊愕地抬头问他:“这些都是你哥画的?这些都是什么!” 小天不甚在意地给她解释:“哎呀你别管这些了,这都是我哥做梦梦见了画下来的看着玩儿的,这都是假的,你就当画的是你就行了。” 他一边往箱子里收拾一边自言自语:“我今天过来找这个还没来得及收拾回去,得赶紧弄好,不然被我哥醒了发现,他肯定饶不了我……” 他收拾好了,又将箱子搬到角落,这才拽着李元柔往外走,又将她送回了柴房:“你先在这,等我哥醒了再说,我就不给你绑着手脚了,不过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乱跑,这里到处都有人把守,若是被人发现了你必死无疑!”小天做出一个凶狠的表情吓唬李元柔。 李元柔没理他,她还沉浸在那些画里久久不能回神。 小天见她不说话,又将门栓上走了。 李元柔坐在柴堆旁开始思索,若是没猜错,那画应是一年一幅吧,也就是说萧洛白能梦见过去的她,这听起来有点太不可思议了,可是转念一想,她都能穿越过来,那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她又笑了,像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一样,呵呵地低笑出了声。 她就说嘛,萧洛白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仅凭儿时一面之缘就对她情根深种念念不忘,不惜为她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也要娶她,他到底还有多少秘密瞒着她。 想完了,心里便逐渐平静了下来。 没一会儿,小天怒气冲冲地又回来了,他卸了门栓,一脚将门板踹开,哼哧哼哧喘着气冲李元柔骂道:“你这不靠谱的女人,你都有夫君了你怎么不早说!” 李元柔慢条斯理地抬头瞥了他一眼,没回他,估计是那解签先生跟他说的。 小天见她不说话,觉得她这是心虚了,无言以对了,当下更生气了,他踱步至李元柔身前,居高临下看着她,呼吸急促,显然是气的,他鼻孔出气地说道:“你走吧!” 李元柔轻笑一声,不疾不徐懒散开口:“我不走,我看上你哥了。” 小天怒目圆睁,沉声拒绝:“不行!你都是有夫之妇了,我哥也不会要你。” 李元柔往柴堆上一靠,一副闲适的模样:“你怎知他不会要我,我若说他只要见了我,他定会看上我,你信不信?” 小天听了这话,不屑地笑了:“你说什么大话!你以为我哥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随便要的吗?” 李元柔似笑非笑看着他,缓缓出口:“不信你就试试啊,有夫之妇又如何,我与他画上的女子那样相像,说不定他就喜欢我呢。” 小天偏头狐疑地打量着李元柔,眼神中夹杂着审视,这会儿他也不哼哧哼哧喘气了,似是在斟酌她刚说的话有没有可能成真,毕竟她跟那画中女子确实有几分相像。 李元柔看他眼神在自己身上闪躲,又开口说道:“明日他醒后见了我,若不喜欢我,我立刻下山离去。” 小天垂眸又挑剔地看了她两眼,没再说话,径直栓上门又出去了。 天色渐渐又暗了下来,连个送晚饭的人都没有,李元柔怀疑自己被遗忘了。 四周黑漆漆的,身处这样狭小的空间,她又开始害怕了。 她之前一个人在青梅园的时候,晚上就寝都是燃着蜡烛的,后来萧洛白搬进来才改了要彻夜燃蜡烛入睡的习惯。 而今这柴房里没有蜡烛,也没有萧洛白…… 李元柔抱紧了胳膊,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着:萧洛白护体,萧洛白护体,萧洛白护体…… 她不知道念了多少遍,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睡过去的。 第56章 你别动,我过去 翌日醒来,仍旧没有人来送饭,李元柔确定她被彻底遗忘了。 又等了一会儿,小天终于来了,来了就火急火燎地赶她走:“你快走吧,这次真的得走了。” 李元柔好奇地问他:“怎么了?” 小天一边拽着李元柔往外走一边急色说道:“我实话跟你说吧,我哥其实是有媳妇的,只不过他那媳妇不忒行我们都不太喜欢,这不才想着再给他重新找个吗,昨晚我哥醒了以后寨子里都翻天了,他那媳妇丢了,这会儿所有人都帮他找媳妇呢,我不跟你废话了,总之你赶紧走吧。” 李元柔猛地抓住他的胳膊,有些激动地问道:“他醒了?” 小天被她这一猛抓吓了一跳。 李元柔又急忙说道:“他醒了,带我去见他。”说着就要冲着昨天走过的那条路去。 小天又拉住她,不耐烦地说道:“你就别添乱了,我哥哪有功夫见你啊,你赶紧下山别给我添乱了,我这忙着呢。” 他说着话,拉着李元柔走了一段路,可能是真的忙,他给李元柔指了路就急急地跑了。 而萧洛白在昨晚就醒了,醒了发现躺在观云寨自己房间里,不见李元柔的踪影,问了带他回来的几个人都说寻到土地庙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 萧洛白急得不行,腿上的伤口有点严重,影响他正常走路,他一急之下想自己去找人,走了几步腿上的伤就又绷开了,汩汩冒血,若是强行走路估计腿怕是要废了,而且他现在这样子恐怕也没办法走太远,更何论找人了。 他一边着急一边无可奈何,寨子里出去了不少人帮他找李元柔,他大致描述了一下多高多重,容貌姣好,名字叫李元柔,若是发现差不多高的女子就上去问问。 不但要从山下沿途找,他甚至派了人去回上京城的路上找。 他束手无策,一阵焦头烂额之下在屋里开始各种胡思乱想:他失去意识的时候已经快到土地庙了,柔儿是什么时候失踪的,会不会是从马上掉下去了…… 他在马背上抱住李元柔的时候用了内力加持,按说不应该会松手,柔儿不会掉下去才对,而且发现他的人说他当时在土地庙里,他是怎么进去的…… 是柔儿把他拖进去的吗?不对,他的柔儿他是了解的,她力气没有那么大,所以她是不是碰到了坏人被掳走了…… 也不应该才对,土地庙附近已经是观云寨的地盘了,附近基本都是寨子里的人,不该有他所谓的那种坏人才对…… 所以柔儿是自己走的吗? 已经两个晚上了,她到底去哪了,夜里会不会害怕,他不在她身边,她会不会吓得哭,她最爱哭了…… 她从没独自去过这么远的地方,最远的一次也是她从秦楼楚馆出来后那两天跟大丫驾车出去玩,那次还有鲲鹏和青鸾暗中保护,且是在京中,他并不担心,可是这次李元柔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这次他由于想保护萧翠珠的心太急切,把人都调去赵府了,若不是因为青风也在观云寨长大,他可能连青风都不会带。 萧洛白一阵担心之余,又是一阵自责懊悔,柔儿身体娇弱没吃过苦,也不会武功,这次离了他,她该怎么办,肯定要吓坏了吧…… 近年来一直有战事,流民也越来越多,大越国并没有李元柔想象中的那样安全,他一直将她保护的太好了,她那样天真,什么都不懂,若是遇见了歹人要打劫她,她又没银子,会不会被虐打……歹人若是见她生得貌美,会不会对她不轨…… 萧洛白这么一想,脑袋都要炸了,当下更是心神不宁,坐立难安…… 而小天打发了李元柔后又过来看萧洛白了,萧洛白正心烦,不想理他。 小天从小就喜欢粘着萧洛白,这会儿来了又是怎么赶都不走。 萧洛白一阵心烦之下将他一把推出门外老远,让他滚去帮忙找人。 小天才不想去,那女人他之前听青风说了,对他哥一点也不好,还想杀了他哥呢。 小天对萧洛白让他去找人的命令充耳不闻,也没仔细听那女人长什么样儿,导致他根本不知道他哥想象中所谓抓走李元柔的坏人其实就是他。 他被推出去的时候正好踉跄着撞上跑过来的李元柔。 见李元柔又过来,他赶紧拉住李元柔,嘴里急切说着:“不是让你走了吗,你过来干什么,我哥正生气呢,你赶紧走!” 李元柔不理他,急着要看萧洛白,她径直往房门跑,小天大惊,咬了咬牙赶紧上去追她,追上的时候李元柔已经将门推开。 小天暗恼自己真是闲的没事把这女人绑上山干什么,他看着坐在床边满眼怒火的他哥萧洛白都站起来了,这是气坏了啊,他忙不迭地解释:“哥,这人新来的不认识路,她走错了,我这就带她离开……” 他说着就要拉李元柔走,却听身边女子轻声唤了一声:“夫君。” 小天被她的主动大胆惊呆了,愕然之下他愤怒开口骂道:“你这女人,怎如此寡廉鲜耻,上来就喊人家夫君,虽说你是成过亲的人了也不能这么随便啊,真不要脸……” 他还没骂完,就被一记凌厉的掌风打飞了出去,萧洛白挥了挥衣袖,门关上了。 萧洛白从床边站起来后,眼里刚才的怒火也熄了下去,转而眉眼之间便爬上一抹喜悦,伴着浓浓的温柔怜惜。 他声音由于激动都有些微微颤抖:“柔儿。” 他作势就要往前走,李元柔急切地冲萧洛白喊了一声:“你别动,我过去。” 第57章 霸王硬上弓? 她快步向萧洛白奔去,萧洛白站在床边,眉眼含笑,做出要拥抱的姿势,像迎接光明一样张开了双臂。 真好,这么快就找到了,看起来完好无损,只是有点狼狈而已。 李元柔跑过去,到他身前又急忙停住,缓缓地,轻轻地,伸手环住萧洛白的腰,刻意避开了他受伤的位置。 李元柔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又闻到了熟悉的凛冽香气,令人无比安心。 他已换下那身耀眼的红衣,今日穿了一身玄色锦袍,红衣玄衣都是他不曾穿过的,却都是一样好看。 她轻轻环着他的腰,丝毫不敢用力,若是抱的力道太重,将他的伤口不小心碰裂开来…… 她紧张地问道:“退热了吗,伤口怎么样了,我看看。” 她说着就要脱离他的怀抱检查伤口。 萧洛白两手用力按住了她,没让她动,轻声回道:“伤口无碍。” 李元柔不放心,刚刚看他站起来那样急切,肯定牵动伤口了,她小心翼翼地将手往他腰上挪了挪,手心一片濡湿…… 果然裂开了,还说无碍。 这一身玄衣颜色这样重,都看不出来流了血,是为了不让人看出来才穿这颜色衣服的吗…… 李元柔这样想着,眼眶又开始酸了。 她抬起雾蒙蒙的眸子,问出了那日来不及问出口的话:“你疼不疼啊……” 萧洛白笑着看她,原本覆盖着一层温柔的双眸突然一怔,眉毛皱起,似有不满地责怪道:“眼睛怎的这样红肿?” 李元柔瘪了瘪嘴,哽着喉咙开口:“想你想的……我想你了……” 萧洛白眉毛拢起,叹了口气,在她红肿的眼睛上落下怜爱一吻:“这两日去哪里了,怎的如此落魄,有没有遇到危险,有没有受伤,怎么进的这寨子……” 萧洛白问了一堆,李元柔圆而翘的眼尾微垂,泛着一抹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她有些颓丧地开口:“被小天绑来的,关在柴房里了,还不给饭吃,我现在快饿死了。” 她说着,忽然松开了萧洛白,语气急速说道:“别抱我,我还未换下脏衣。” 她垂下眸子,吸着鼻子委屈巴巴地开口:“我想沐浴,我还想吃饭,我饿……” 李元柔又抬头看向脸色苍白的萧洛白,眉目闪过一抹心疼:“你瘦了……” 萧洛白怜惜地又将她拥入怀里,轻声开口:“你也是……” 李元柔把脸埋在他胸前蹭了蹭,这是她依赖他时一贯的小动作,她又吸了吸鼻子:“我想你了……” 萧洛白轻拍了拍她的背,这是他哄她时一贯的小动作,他嗓音微缓:“我也是……” 而此刻被打飞出去的小天一脸懵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门关上了,那女人看起来犹如饿狼扑食一样急切,上来就喊夫君…… 小天这样想着,心下大惊,他哥现在是病号伤员,若是那女人霸王硬上弓…… 他咬了咬牙从地上爬起来,飞奔着过去势必要守住他哥的清白。 他推开门,就看见屋里俩人拥在一起含情脉脉对视,小天石化当场。 他瞪直了眼睛,又使劲儿搓了搓脸,怀疑地喊了一声:“哥?” 萧洛白含糊地应了一声,眸中泛起冷意,面色逐渐阴沉了起来,声音里带着隐隐恼意质问:“是你把你嫂嫂关起来的?还不给她饭吃?” 小天大脑一片空白:嫂嫂?这俩人刚见面就对上眼儿了?这女人,怎么做到的? 他疑惑地瞧两人看去,这二人手还拉在一起,他从未见过他哥此番形态。 小天有如被天雷击中,良久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萧洛白皱紧了眉头,幽幽冷哼一声:“出去!” 小天猝不及防地又被一掌打飞了出去,门外还传来小天越来越远的声音:“哥,你能不能别老打我……” 听着像是被打飞了很远…… 小天飞出去,正好撞上向这边走来的姚金花,诸葛洪瞻,解签先生三人。 小天虽然被打飞了很远,但是却没受什么伤,他直直地摔到了解签先生身上,解签先生给他当了肉垫…… 三人都惊愕地看着倒霉的解签先生,一时无言以对…… 主要他真的太倒霉了,自从来了这山寨就没好过过一天,或者说从出了大悲禅寺就一直在倒霉。 出来后盘缠就丢了,路上差点饿死,半路还被一个老妇女差点猥亵…… 来了观云寨以后上茅房掉进茅坑,茅坑墙上的砖头无缘无故掉下来砸上了他的脑袋,他毫无预兆地被开了瓢…… 与小天下山前夜下了雨,他一出门就滑了一个趔趄撞到一个木头桩子上,磕得鼻青脸肿,绑李元柔上山那天又摔了一跤磕掉了门牙,去柴房看李元柔被门槛绊倒一次,被房梁木头砸了一次,喝水差点呛死直接咳吐了,差点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吃饭还噎着了好几回,沐浴后滑倒摔得浑身青紫,现在又给小天当了肉垫,这次恐怕要被砸出内伤了…… 不得不说,他这条命现在还健在,可能是上辈子积了了不得的大德…… 诸葛洪瞻同情地开口:“师弟,不如你还是回大悲禅寺吧,其实做和尚也没什么不好……” 三人对他都深表同情,奈何解签先生一身反骨,硬气地开口:“不回!我千里迢迢从北罗过来找你不是为了去做和尚的!我就不信了!我能一直倒霉下去,那老秃驴,休想诓我!” 小天扶着解签先生回去休息,姚金花和诸葛洪瞻来看萧洛白二人。 推门而入,四个人面面相觑都怔愣了一下。 诸葛洪瞻先开了口,面带笑意:“小绵羊找回来了啊。” 姚金花皱起秀眉,眼神挑剔地打量着李元柔,萧洛白在下面把李元柔的手又紧了紧,似是在叫她不要害怕,李元柔乖巧地冲姚金花二人笑了笑,唤了一声:“姑姑,师父。” 诸葛洪瞻笑着点点头。 姚金花语气却有些不善:“谁是你姑姑!别乱叫!” 诸葛洪瞻用手在下面扒拉了一下姚金花,轻声嗫嚅了一句:“都成亲了,别为难孩子了。” 萧洛白也对李元柔轻声耳语:“不用怕她,都是装的,实际上她心软得很。” 萧洛白说完,向姚金花投去一个不悦的眼神,警示意味十足。 姚金花脾气登时就上来了,开始骂人:“你这臭小子,什么装的,怎么说话呢,以为小声说话我就听不到了吗?你现在这是什么眼神看我,回来都不知道派人通知我一声,看看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了。” 萧洛白不回答她,直接从怀里掏出龙形玉佩丢给她:“拿回来了,给你。” 姚金花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潇洒得一握,接住玉佩,她仍面带愠色:“给我做什么,又不是我的东西。” 萧洛白语气冰冷,开始赶人:“你不是一直让我拿回来吗,不给你给谁?拿了快走,我需要休息。” 第58章 赫连洛白 李元柔在一旁看着这二人斗嘴,一脸尴尬促狭,又插不上话。 没想到这二人平时是这样相处的,跟她来之前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 姚金花本来是想过来看看萧洛白伤得怎么样了,结果这几句话下来给她气得不行,她脸色越来越沉,咬着牙一字一字往外迸:“赫!连!洛!白!” 萧洛白立时皱起了眉头,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李元柔也皱起了眉头转头看他,因为吃惊而微张着唇。 她虽每日好吃懒做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是她是知道赫连这个姓氏的,因为罕见所以记得清楚,这是北罗皇室独有的姓氏。 姚金花见二人这异常的神情,当下也不生气了,立马扯出一个旁观者看好戏的笑容对萧洛白道:“都成亲这么久了,你居然还没告诉她?” 姚金花抱着双臂,嘴角含笑,目光狡黠。 她气定神闲地开口:“也是,她若知道了还能跟你好吗。” 她又冲萧洛白得意地挑了挑眉:“敌国皇子,北罗储君……” 姚金花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姿态,故意将手中的龙形玉佩举起来在对面二人眼前转了两圈。 萧洛白眼神开始逐渐变得冰冷锐利,姚金花见状眼神也跟着凌厉起来,眼看着二人就要同室操戈。 诸葛洪瞻见两人这样子就开始一个头两个大,两人这么多年就是这么过来的,他夹在中间吃尽了苦头…… 诸葛洪瞻赶紧拉住姚金花急促开口:“小月,小月,别冲动,洛白还伤着呢,不能动手,我们先回去,让这小两口先自己待会儿。” 诸葛洪瞻说着话,又从姚金花手里赶忙拿过玉佩放在桌上,冲萧洛白道:“赶紧收好。” 他迅速将姚金花扯出了门外,一边走一边头疼地说道:“你不是来看他的吗,昨日过来他昏迷着你还心疼得落泪呢,怎么现在这人醒了你又跟他置上气了,你俩真是冤家,回回见面回回吵。” 姚金花气得脸色铁青,萧洛白从小到大就没给过她好脸色,不管什么事都跟她对着干,就像个叛逆期的孩子一样,她怄气开口:“他越大越是跟我唱反调,一张嘴就是不中听的话,他这样还不如不醒。” 诸葛洪瞻继续安慰她:“别生气,明天我帮你教训他,上次我去公主府你不是说让我帮你好好管教他吗,我扇了他两巴掌,他都没吭声也没躲,可解气了,要不明天等那小绵羊不在的时候,我再扇他一巴掌给你出气……” 姚金花听了这话立时顿住脚步,拔高了音调:“你打他了?谁让你打他的!你打他做什么!我让你管教他,你骂他两句不行吗!” 诸葛洪瞻一噎…… 再说不出话来了…… 姚金花还在厉声质问:“你为什么要打他,他那次都那么难受了,你居然还打他,有你这样的师父吗……” 诸葛洪瞻试图为自己辩解,他毫无底气地开口:“你不是也打他了,你们哪次不是一见面就打……” 姚金花声音又拔高了一个调子,急赤白脸反驳他:“我们那是强者之间的对决,我们那是论的真功夫,你见我什么时候以长辈身份欺压过他,我什么时候不分青红皂白打过他耳光!我有吗!” 诸葛洪瞻哑口无言。 ……………… 李元柔这边。 人走了,屋中只剩二人。 李元柔走到桌边拿起玉佩仔细端详,声音平淡听不出感情:“上次问你,你不说,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 她说完自嘲地轻笑一声:“赫连洛白?” 萧洛白垂眸抿唇,如今心下愧疚又心虚,他实在怕李元柔生气,怕李元柔不理他。 他抬起晦暗的眸子,瞥见李元柔掌中带血,这是他刚才抱她的时候,她不小心摸到的他伤口处的血。 萧洛白眉毛扬了扬,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异光,他急步走过去拉住李元柔的手,将人拥入怀里双臂环抱着她,将她的手故意放在自己腰间伤口不远处,轻轻唤了一声:“柔儿……” 他委屈巴巴地开口:“柔儿,我腿疼……” 李元柔见他就这么直接走过来,心里颤了一下,他的腿还伤着,他就这么走过来了…… 她还是生气,心里担心,面上却不动声色掩去复杂心绪。 李元柔另一只手里还捏着玉佩,她轻轻挣了一下,没挣开,又怕动作太大碰到他伤口。 她放弃抵抗,任由他抱着自己。 萧洛白抿了抿唇,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解释道:“不是有意瞒你,我是怕你知道后会多想,我从未想过回北罗,从未想过做赫连洛白,也从未想过和李元启对立,我只是萧洛白,只想与你做平凡夫妻,一生一世………” 他顿了顿,神情突然正色起来,他叹了口气,轻声开口:“我此生所求,不过一个你罢了……” 李元柔被他一番直白表述说的有所动容,当下也不怎么生气他隐瞒自己的事了。 她有些惆怅,明明该生气的,可是这气来的太快去的也太快,就这么原谅他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李元柔暗恼自己心太软,萧洛白不过三两句话就让自己消气了,真是没出息,恋爱脑! 不过萧洛白刚才那可怜巴巴向她解释的样子甚是少见,好像从未见他这样过,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萧洛白见她不语,微松开她,双手箍着李元柔的手臂,他目光清明地看着她,小心翼翼询问道:“柔儿,你信我吗……” 李元柔没敢与他对视,最终垂着头低低地道了一声:“我信……” 她信啊,她当然信啊,他为她画的那些画,作的那些诗,为她考功名赚银子,为她想法设法入赘公主府,他用生命护过她,他宠她爱她怜惜她,他视她为云中仙女,她昏迷时他几度崩溃…… 他爱得深沉,她比谁都清楚。 他爱她,怕是比自己爱他更多…… 李元柔这样想着,眼眶竟然又有些发酸了。 她这两日太敏感了总是想哭,每一次想哭都是因为萧洛白。 她早在不知不觉的日子里,变得离不开他了。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这想念的滋味,真是苦涩啊…… 她低头垂眸,向前靠近,重新把脸埋进他怀里,双手小心翼翼从他腰间穿过,抚上他宽阔的后背,声音有些发闷:“我信,你不解释,我也是信的。我不是介意你的身份,我只是不想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我甚至连路上是谁来刺杀你都想不出来……” 她才不管什么朝局政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呢,她就想过好自己的日子,爱自己愿意去爱的人,人生苦短,纠结那么多干什么,恋爱脑就恋爱脑吧,她就是想要爱,想要很多很多爱,茫茫人海中能寻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人已是上上签,她想要的爱萧洛白愿意给,傻子才会拒绝。 她越想越动容,哽咽着说了一句:“萧洛白,我想你了。” 萧洛白原本拢起的眉眼渐渐舒展开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眶微有些湿润,薄唇微启却也只是轻唤了一声:“柔儿……” 他大手抚上李元柔的后脑轻轻摩挲,缓缓出声:“莫要恼我,我都告诉你……” 李元柔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又忽然从他怀里抬起头,神色焦急地开口:“你快坐下,你的腿……” 李元柔扶他坐下,蹲下身去又看了看萧洛白的腿,萧洛白伸手将她拉起来:“一会儿小天会过来重新上药包扎。” 李元柔将手里的玉佩重新放回桌上,又看了一眼,等待萧洛白解释。 第59章 叫嫂嫂 饭菜送来了,萧洛白让李元柔先吃饭,一边吃一边说。 萧洛白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解释:“这龙形玉佩是赫连皇室储君的信物,我生母是北罗国先皇后,我外家是文臣,并无实权。北罗皇帝,也就是我生父,他有一宠妃,也就是现在北罗国的贤妃,她母家乃武将世家,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我父皇当年也要忌惮他们几分,那年我只有不到两岁,贤妃产下一子,贤妃一党想扶持贤妃之子做储君,便罗列了莫须有罪名陷害我外家,想让我父皇一并处死我母后……” 李元柔用力咽下口中饭菜,出声打断他:“等等,我记得赵府老爷的姬妾是你娘亲啊。” 萧洛白苦笑一下,跟她解释:“你说萧翠珠,她是我母后的贴身婢女,我母后与父皇是青梅竹马,少年夫妻,恩爱非常,我父皇不忍处死母后,又畏惧贤妃母家权势,最后将我与母后关入冷宫,我父皇利用自己的心腹用另一男童将我换了出来,那男童就是翠珠的儿子……翠珠用自己的儿子换了我,那孩子……同我母亲一起丧生于冷宫的一场大火,是贤妃下的手……原本我也不知道这些……” 贤妃一族功高盖主,北罗皇帝深爱自己的妻儿却无能为力,他将象征储君帝位的玉佩给了胞妹赫连月离,别人他信不过。他令赫连月离带着自己的儿子逃生去,等他彻底铲除贤妃一党后再回来…… 信息量太大,李元柔觉得自己一时接收不过来了:“那你不就是北罗国太子?” 萧洛白敛眸垂首,他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是近两年才知道的,包括花姐是我的亲姑姑——赫连月离,我一直以为我像青风他们一样是被师父随意捡回来的……” 他抬头急色保证道:“不过你放心,我从未有过回北罗的想法,也不想做什么太子去争权,我只想做萧洛白。” 他眉眼突然漫上一抹温柔,目光澄澈盯着李元柔缓缓开口:“浮华三千,皆过眼云烟,漫长岁月,惟愿与你相伴,白首不离……” 李元柔一点也不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她甚至笑了一下,揶揄地开口问道:“爱美人?不爱江山?” 李元柔放下筷子,转头瞥了一眼角落里的箱子:“你瞒我的,不只这一件事吧?” 萧洛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眉头紧了紧:“你看到了?” 李元柔起身直接走过去,蹲下打开箱子,拿起最上面一幅画卷打开,转头审视着萧洛白,等他解释。 未等萧洛白开口,小天一手拿着拐杖一手拎着药箱子急忙推开了房门,刚喊了一声:“哥……” 他看到了李元柔蹲在箱子前拿着画卷,本想要说的话堵在了喉咙里,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要上去夺李元柔手里的画卷,嘴里嚷着:“说了不让你乱动这些……” 话没说完,就听“呲啦”一声响…… 画在拉扯中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即将断裂。 小天惊恐地抬头,正对上萧洛白含怒的双眸,他倏地松开手里的画卷一屁股坐在地上,画的一端落下去,又是“呲啦”一声,直接断裂开来。 他忐忑不安颤着声音喊了一声:“哥……” 旁边的李元柔在怔了一下后迅速回神,她将破损的画放回箱子里,转头看了一眼不悦的萧洛白,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两半了。” 萧洛白看着她,立刻又舒展了眉眼,冲着李元柔笑着温声开口:“无碍。” 他冲李元柔招了招手,语气中溢满宠溺温柔:“过来。” 李元柔起身悠然自得地往萧洛白身边走去。 小天看着眼前场景震惊无比,他瞪直了眼睛,急促开口:“哥,这女人是有夫之妇!” 萧洛白云淡风轻地睨了他一眼:“我知道。” 小天一脸惊讶,眼睛瞪得像铜铃,激动开口:“你知道?那你还……” 李元柔笑着看向萧洛白:“你这弟弟怎么看起来有点傻,这么久了还不知道我是谁。” 萧洛白看着她愉悦的眉眼,也笑着开口:“是有点,当初来的时候摔坏了脑袋,不记事,那时候他都好几岁了还在尿床。” 小天脸色涨红,看着前面两个好像在闲话家常一样谈笑自若的人,他此刻也褪去了撕坏画卷的惧意,转而代之的是一脸恼怒。 他面红耳赤拔高了音调扯着嗓子喊道:“我尿床怎么了,我尿床怎么了,你们小时候没尿过床吗!” 李元柔“噗嗤”一声乐了,她掩着唇忍笑开口:“你怎么不唱出来呢。” 小天怒视着她,又转头看了一眼含情脉脉看着李元柔的萧洛白,他气急败坏:“哥,你怎么能在外人面前揭我老底儿!” 萧洛白浑不在意地开口:“你嫂嫂开心就好。” 李元柔也耸耸肩,双手一摊:“我不是外人哦~” 小天又羞又恼,看着这二人神情随意地一唱一和,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们……” 萧洛白蹙眉看他,眉目由温转冷:“我还没跟你算账你把你嫂嫂关起来的事呢。” 李元柔杏眼弯弯尽是笑意,她对萧洛白道:“好了好了别逗他了,让他先给你看伤吧。” 她说着就起来去拉还坐在地上的小天:“快给你哥看看,他伤口裂开了。” 小天一听,也不纠结刚才的难堪了,立马起身拿着药箱过来给萧洛白检查伤口。 腿上和腰上都渗出了血,小天一边上药包扎一边微微侧头窥了李元柔一眼,见李元柔紧着眉眼一副很担心的样子,他又悄悄抬眼看了一眼萧洛白,就见萧洛白眉目温和,唇畔含笑看着一脸紧张的李元柔。 李元柔察觉到了小天的视线,笑着开口:“忘了告诉你了,我叫李元柔。” 小天包扎的手一顿,讶异地看着她:“你是山阳公主?” 李元柔微笑点点头:“早就说了让你叫我嫂嫂,你不听。” 小天低头迅速包扎好,低声嗫嚅了一句:“不要再乱走路了不然会再裂开的,也不要剧烈运动,最好卧床静养。” 他说完就拎起药箱准备落荒而逃。 他还未从得知真相的震惊中回神,青风之前说山阳公主对他哥态度十分恶劣,现在看着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这俩人柔情蜜意的很。 他要赶紧回去捋一捋,脑子暂时有些不够用了。 李元柔手臂一伸将他挡住,揶揄着开口:“唉?别急着走啊,还没叫嫂嫂呢。” 小天脸色涨红,结巴着开口:“嫂……嫂嫂……” 小天叫完嫂嫂,低着头迅速跑了出去。 李元柔看着仓皇而逃的小天,又转头看向萧洛白,脸上挂满了明媚的笑容。 她心想还挺好玩儿,怪不得萧洛白在床上总是故意逗弄着让她喊夫君。 萧洛白看她这副得意样子,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 第60章 叫哥哥 小天走了,李元柔被人引着去沐浴。 李元柔在浴桶里正泡着,门被推开了,她慌张地看过去,就见萧洛白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袱进来了。 他把门关上,拄着拐杖走过来,眉眼含笑。 李元柔紧张地盯着萧洛白的伤口问道:“你怎么过来了?你这样走路可以吗,伤口一会又裂开了怎么办?” 萧洛白声线温柔和缓:“我有分寸,再说我不来谁给你送衣服?难不成让其他男子来给你送吗?” 他扬了扬手里的包袱:“这寨子里没有其他女子,大丫也还没醒,我找了找,这里面应是你的衣物,就给你送来了。” 李元柔一拍脑门儿,她就说好像忘了什么事,她把大丫给忘了,当即就问道:“大丫呢,大丫和青风都在这里吗,他们怎么样了?” 萧洛白回道:“两人都还昏迷着,无甚大碍。” 李元柔疲惫地闭上双眼,嘴里呢喃着:“那就好……” 李元柔突然想起什么,又睁开眼睛问道:“路上刺杀我们的到底是什么人?” 萧洛白垂眸抿唇,沉吟开口道:“大抵是云王的人,云王应是醒了,发现了狩猎场的事,故而做出的反击罢。” 他顿了顿:“没想到云王这么快就醒了,是我低估他了,你长姐那边怕是也已经去过杀手了。” 李元柔心下一惊,声音急促:“长姐不会有事吧?” 萧洛白笑了笑:“不会,她比我们安全的多,你长姐那十几个面首随便挑一个出来都能以一敌十。” 李元柔歪着头想了想,又闭上了眼睛。 萧洛白拉了凳子,坐在她身后,帮她耐心的擦洗着头发。 李元柔叹了口气,慵懒地享受着他的精心侍候,她微启珠唇,声音软绵绵的:“好累啊,真一点也不想动了。” 萧洛白唇角弯起,微微向前,在她耳边低声细语道:“那我抱你回去。” 李元柔闭着眼睛声音懒散地拒绝:“算了吧,我看你才是需要抱的那个。” 萧洛白磁性幽远的笑声传出,突然一把将李元柔从桶里捞了出来,李元柔惊叫一声,困意顿时消失无踪。 她惊慌出声:“你做什么,别闹,仔细你的伤口。” 萧洛白笑着看她,嗓音低沉柔缓:“洗太久了,我们回去睡觉吧。” 伺候着李元柔穿上衣服,萧洛白又十分耐心地帮她将头发绞了个半干。 李元柔问他:“这里改叫观云寨了,你怎么没告诉我。” 萧洛白一怔:“我忘了……” 二人齐齐叹了口气又齐齐失笑,最近事情太多了…… 二人携手往回走,路过桂花树下,李元柔盯着飘落的桂花狐疑开口问道:“桂花不是秋季开花吗,为何这树现在就落花?” 萧洛白牵着她的手往前走,眉目含笑,温润开口:“这是四季桂,一年可开花多次。” 李元柔转头看他,笑容明媚,故意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哇,叔叔好厉害啊,什么都懂。” 萧洛白转头睨了她一眼,微眯了眯眼睛,投去一个警示的眼神,幽幽开口:“叫哥哥。” 李元柔哈哈地笑起来,她玩心大起,松开他的手往前跑,嘴里欢快地喊着:“叔叔,叔叔……” 她一边喊一边回头张望,淡紫色的丝绸裙裾随着步伐摆动轻扬,如夜下展翅的蝶,翩翩起舞。 夜风沁凉,桂花飘落,香气袭来…… 风动裙袂,轻盈若仙,步步生莲…… 如梦似幻,袅袅迷人眼…… 萧洛白笑着看她,眉目温柔。 她一头如墨长发,在春夜微风中摇曳生姿,如华丽的绸缎般柔美飘逸,轻盈起舞,与空中洒下的点点星光相互辉映,像细碎的金沙一样绽放着耀人的光。 她一回首,一注目,映在萧洛白漆黑的眸子里,仿佛闪着流光溢彩,夺人心魄。 她明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爽朗婉转的笑声清脆悦耳,仿佛透着无尽的生机与活力,如盛开的花儿,如天色破晓时的第一缕暖阳。 萧洛白细细聆听,唇畔弯起,眸子里含着温软的光凝视着她,心里生出无限柔情与希望,瞬间忘却了所有烦忧愁郁。 她继续向前跑着,撒下一路银铃般的笑声,如涓涓流水,沁人心扉。 萧洛白笑得愈发温柔,如和煦春风。 他含情的黑眸随着娇小纤细的身影远去,声震梁尘的动听之音徐徐漫过他双耳,心灵长久堆积的尘埃顷刻间都被涤荡清空。 他悠游其中…… 他深邃双眸中,他的女孩儿仿佛镀上了一层光芒。 他陶醉其中…… 他心生向往…… 那是他等了十年的人…… 是躲在他梦里无助哭泣,让他万分心疼的人…… 那是他心尖尖上的人…… 她是这样美好…… 连带着让他觉得这个人间都是如此美好,令人流连忘返…… 萧洛白将手中拐杖一丢,直接运了轻功飞跃起来,只一息的功夫就将李元柔提了起来,李元柔面上的愉悦瞬间转为惊恐,嘴里不断说着:“下去下去,我害怕。” 萧洛白睨她一眼,眉目温柔如水,他笑着命令道:“叫哥哥。” 李元柔立刻认怂,顺从地喊着:“哥哥,哥哥,快下去……” 萧洛白提着她飞了一段,用完好的那条腿先落地,李元柔心刚落下,萧洛白又转了个身提着她向来路飞去,李元柔心又提了起来惊慌大喊:“下去,下去啊……” 萧洛白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威胁开口:“叫夫君。” 李元柔毫不犹豫地改口:“夫君,夫君……” 萧洛白这才满意,搂着李元柔徐徐落下,站在刚丢下的拐杖旁边。 李元柔心怦怦直跳,秀眉蹙起,她拍了拍狂跳不止的胸口,斥责道:“你疯了,你是不是以后想当个瘸子。” 她说着,又蹲下身去检查萧洛白的腿,发现伤口没有裂开,深呼吸了一口气。 李元柔放下心来,抬头又瞪了萧洛白一眼。 萧洛白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勾唇浅笑,自信满满开口:“我有分寸,瘸不了。” 李元柔将地上的拐杖捡起来递给他,两人一边走一边聊,李元柔问他:“小天说那些画是你做梦后画下来的,你能梦到过去的我?” 萧洛白抬了抬头,望着漫天繁星,似是陷入无限回忆之中,他清隽雅致的眉眼映在星空之下,染上一抹昳丽,顾盼生辉。 他徐徐开口:“是,从你第一次来观云寨走后,每年都能梦到,有时候一年一次,有时候两三次,后来就画下来了,除了去年……” 李元柔歪头问他:“去年梦不到了?” 萧洛白道:“梦到了,梦到你死了……就没有画……后来就梦不到了……” 他顿了顿,幽幽黑眸中盛满无尽满足,薄削轻抿的唇噙着温柔笑意:“后来,你就来了。” 第61章 相思太苦 李元柔沉默,虽然震惊之心先前早已过了,可她还是仍不敢相信会有如此匪夷所思的事发生。 她如此想着便开口问道:“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萧洛白摇了摇头,略一沉吟又开口:“师父大概知道。” 李元柔喃喃地道:“那我明天去问问他。” 萧洛白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无奈地笑道:“他不会说的,我问过他,他不肯说。” 李元柔垂眸不语,二人就这样携手回了住处。 萧洛白的床没有青梅园那张雕花大床那么大,李元柔一再往里挪,嘴里不停喃喃自语:“离远点,你伤口太深,晚上睡着后可千万不能碰到你,伤口再裂开就麻烦了……我睡觉不老实,若是碰到你了你就推我一下……” 萧洛白听着李元柔一直喋喋不休地嘱咐,暗自失笑,他微一侧身将手臂环在李元柔腰上,命令道:“没那么脆弱,睡觉!” 李元柔在昏昏欲睡中想起什么突然坐起来。 萧洛白狐疑地看过去,就见李元柔急速开口盘问道:“我想起来了,你今日说不会回北罗,但是我记得你已经在北罗国有所部署了,你若不回去,还部署什么?” 萧洛白无奈失笑,又将人搂回去,薄唇微启解释道:“我不回去,花姐大概会回去,我做的都是一些商业上的部署,到时候银钱方面,应该会对她有帮助。” 他轻轻拍了拍身边人:“快睡觉吧,别乱想了,我说了不走就不会走,我此生都不会骗你。” 萧洛白又闭上了眼睛。 良久,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李元柔后脖颈,声音极轻,却充满无限柔情:“相思太苦,我舍不得离开你。” 李元柔含糊地“唔”了一声,嗫嚅了一句:“我也是。” 李元柔放心地睡着了,而大丫就没那么幸福了。 ……………… 原来,那日大丫驾着马车狂奔过了土地庙,不知从哪里射来一支冷箭直冲着大丫面门而去。 青风一把将大丫拉进车厢按在怀里,堪堪躲开了冷箭,胳膊上却也擦出一道血痕。 马儿受惊将二人甩了出去,青风将大丫护在怀里摔得不轻,当即就吐了血。 大丫吓得魂不附体,哆嗦着手拿着帕子给青风擦了唇边血迹。 青风按住她的手虚弱地开口问道:“大丫,你没受伤吧。” 青风说完又吐了一口血,大丫吓得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感觉青风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好在马没再跑,二人又上了马车,一直飞速狂奔至山脚下。 大丫将青风拖出马车,青风已经在垂死边缘挣扎,大丫不敢耽搁使出浑身解数搀扶着青风往山上爬。 刚走没几步,正好碰上下山来的山寨兄弟,几个人一眼就认出了青风,赶忙上前询问怎么回事。 一个眼尖的大哥看着大丫与青风关系不似寻常,便问青风这女子是谁,青风虚弱无力地回了句:“我媳妇。”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几个人都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大丫,而大丫急着回去找李元柔,当即就要离去,被那几人一把拦住。 青风这样十分木讷笨嘴拙舌的人,好不容易有了媳妇,怎能轻易放走,若是这女子不回来了怎么办,青风岂不是要打光棍了? 大丫坚持要走,几人不肯放行,当即起了冲突,都是一群糙汉子,且是土匪出身,虽说萧洛白不允许寨子里的人再打家劫舍,但是这帮人背后还是小动作不断,做事根本不讲究,一个手刀下去就把大丫劈晕了。 几人非常不讲究地将大丫与青风放置在同一床上,并把门锁了起来,防止大丫逃跑。 诸葛洪瞻听说青风中毒了,当即两眼放光地就来了,他日日与草药为伴,寨子里平日也没什么事,他好久都没有替人治病解毒了。 帮青风诊脉的时候还连连称赞:“毒得好,毒得好!” 确定了是什么毒后诸葛洪瞻就去配解药了,而大丫在半夜转醒后发现自己和青风被关在一起,根本出不去,她惦记着自己主子,心急如焚。 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有人起床了并成功听见了她的叫喊声,打开门一番相谈,寨子里的人才知道萧洛白与李元柔也来了。 他们四人在途中遇袭,如今过了一夜白柔二人还未赶到山寨,恐路上出了岔子,当即山寨里就派人下山寻找,大丫嚷着也要去,那些糙汉子怕她跑了不肯放行,毕竟青风还没醒,他们不能就这么让人跑了。 泼辣的大丫开始双手叉腰嗷嗷骂街,一顿疯狂输出后,终于守门的人忍无可忍,大丫再一次被成功打晕了过去。 其实李元柔刚被绑上了山,后脚萧洛白就成功得救了,二人前后脚进的山寨,只是待遇截然不同。 那边青风的药还没配好,诸葛洪瞻又急急地过来给萧洛白诊治,姚金花跟着一并过去,看见萧洛白伤得那样重,她顿时心疼不已。 诸葛洪瞻给萧洛白诊治完了就吩咐他徒儿小天看守着萧洛白,人若是醒了就去通知他,交代完了他又回去给青风配解药,忙得脚不沾地。 寨子里的其他人谁也不知道李元柔长什么样,在山下一通盲目寻找,苦逼的李元柔被小天关在柴房里无人问津。 小天忙着帮忙又是熬药又是盯着李元柔,还要兼顾照看萧洛白的伤,根本没时间同他人聊天,所以也不知道他哥带了李元柔来了,自然也不知道李元柔就是山阳公主。 诸葛洪瞻给青风配好解药,才又跟姚金花来看萧洛白,来的时候正好撞上李元柔也在,就有了后面发生的事。 第62章 诸葛洪瞻下毒 而这一晚的李元柔累极了,毕竟又是睡柴房又是没饭吃,洗了个热水澡被温水包裹着浑身舒畅,更有种累瘫的感觉,想昏昏欲睡,她合计着明日再起来去看看大丫,反正在这寨子里大丫也不会出什么事。 殊不知,这一晚大丫又醒了,这一次她聪明地没有再破口大骂,询问过后听说李元柔和萧洛白都已经成功回了山寨,更是心下稍安。 诸葛洪瞻配的解药熬出来了,深夜时他独自端着一碗苦药汤子进了屋,让大丫喂给青风服下。 药汁从青风嘴角不断淌下,几乎是喂不进去一点。 大丫为难地看着诸葛洪瞻。 诸葛洪瞻坐在桌边老神在在地出主意:“青风媳妇,懂什么叫以口渡药吗? 大丫想解释自己还不是青风媳妇,张了张嘴还是作罢,这帮土匪根本就不会听她的解释。 大丫默不作声,也不渡药,撂挑子一样往床边一坐。 诸葛洪瞻朝着床上努了努嘴,不疾不徐开口:“已经两日了,再不渡药,青风小命难保咯。” 大丫看了看床上昏迷不醒嘴唇发黑的青风,对诸葛洪瞻开口道:“你给他渡。” 诸葛洪瞻道:“我又不是他媳妇。” 大丫:“我也不是。” 诸葛洪瞻乐了:“听说青风在山下为你挡了一箭才导致吐血昏迷的。” 诸葛洪瞻之所以知道这个,其实就是因为那箭是寨子里的人放的。 新来的一个愣头青在半山腰了望台看见疾驰的马车想都没想就放了一箭,放完了几个人就急急下去寻人,才发现是青风,于是将青风与大丫二人带上了山。 而大丫根本就没想那么多,没想为什么诸葛洪瞻会知道青风挡箭的事。 大丫想起青风当时保护自己的情形,心下愧疚之心顿起,一咬牙一跺脚,端起碗来含了一口苦药。 她一口含了太多,两颊高高鼓起,一不小心咽了下去。 诸葛洪瞻眯着眼睛只露出一线黑瞳,瞳孔中闪着精光。 他摸着花白的胡须鼓励道:“没事,再来。” 大丫又含了一口,转头看了眼笑得不怀好意的莫神医,一紧张咕噜又咽了下去。 诸葛洪瞻嘴角噙着一抹狡黠,他抬了抬手,不慌不忙道:“再来,不要害羞,你喝也行,你都喝了今夜你俩一块死,我也省事了。” 大丫开始提条件:“你先出去。” 诸葛洪瞻泰然自若地拒绝:“那不行,我得对我的病人负责。” 大丫调整心态,重新以口渡药。 诸葛洪瞻激动地站了起来,在后边踮着脚尖,眼睛一眨不眨用余光瞥着大丫把碗里的药都渡进青风口中。 他点点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诸葛洪瞻笑嘻嘻拿起空碗,再三叮嘱大丫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出这间屋子,青风能不能活就看她了。 诸葛洪瞻说完,眉飞色舞地跑出门去,扭头反锁了房门,然后像踩了风火轮一样脚不沾地飞奔而去。 大丫没多想,反正这两天都是这样被关着的。 她有些昏沉,疲累地躺到青风旁边闭目养神,突然惊觉被人抓住了手腕,她睁眼发现青风醒了,一股欣喜漫上心头:“青风你这么快就醒了,那老头儿的药还挺管用。” 青风不语。 大丫渐渐发现不对,青风双眸猩红,如捕食的猛兽一样虎视眈眈盯着她。 大丫顿时担心起来,紧张询问:“青风?你怎么了?” 大丫说着,一手抚上青风的额头摸了摸。 青风猛得抓住了她抚上自己前额的手,一个用力,大丫向前撞去,青风另一手箍着她的后脑便吻了上去,毫无章法可言,凶狠猛烈。 大丫瞪大了眼睛,用力推青风的前胸。 青风松开她,晃了晃脑袋,抬头直视着大丫,急切出声:“快走!” 大丫还懵着,看了看上锁的门口,又看了看反常的青风。 青风声音又拔高了一个调子沉声命令道:“大丫,快走!” 大丫不明所以,一脸懵地木讷开口:“出不去,门锁了。” 大丫上前看着青风的唇色似乎没先前那样黑了,她试探性地询问道:“青风,你到底怎么了,毒解了么?” 青风下了床,向后退开几步,强迫自己不去看大丫,大丫疑惑地追过去,转到青风面前:“青风你哑巴了,你老躲什么,问你话呢你说话啊!” 青风一抬头,大丫吃了一惊,只见青风目光灼灼盯着她,眉头紧锁,额头青筋暴起,鬓角溢出了细密的汗珠。 大丫惊惶出声:“青风,你的毒又加重了?” 青风眸中闪过一抹隐忍,他眉毛紧了紧,上前扣住大丫的肩膀,偏头又吻了上去。 他仿佛失去理智的兽,粗鲁地撕开大丫的外衫,大丫推开他刚要大喊大叫,又被青风抓了回去,将她的声音都堵在了粗鲁的吻里。 大丫渐渐有些燥热,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守为攻。 青风感受到了对方的主动,他放松了手劲儿,慢慢变得温柔。 大丫有些意乱情迷,她尚存一丝理智,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莫非是太喜欢青风了? 她有些无法自控。 而青风看起来已理智全无。 良久…… 大丫坐在床上不断垂泪,青风耷拉脑袋一直道歉:“对不起,大丫,对不起……我会对你负责的……” 大丫狠抹了一把泪:“你滚!” 青风丧气开口:“门锁了,滚不了……” 大丫失声痛哭。 青风上前抓住大丫的手臂,眉毛拢起,看起来异常揪心,他忧闷地开口:“大丫,你别哭了,你打我吧。” 青风说着就抓着大丫的手往自己身上打,大丫使劲儿抽出手,将脸扭向一边,垂泪不语。 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熬到了天亮。 ……………… 李元柔醒来的时候已经天色大亮,她发现外面一阵骚动,听着像是敲敲打打,好不热闹。 萧洛白拄着拐从外面进来,李元柔问他:“外面怎么这么吵。” 萧洛白低垂着眉眼道:“要办喜事了。” 李元柔双眼一亮:“喜事?什么喜事?想不到这寨子里还能有热闹可看。” 第63章 拒绝精神内耗 萧洛白低着头,仿佛犯错的孩子一样,半晌才开口道:“你先吃饭吧,吃完了要不要去看看大丫?” 李元柔开心地从床上跪坐起来:“大丫醒了?” 萧洛白低低地“嗯”了一声。 李元柔兴奋地连饭都没吃,胡乱洗了把脸就去找大丫了。 路上到处都在贴着大红喜字,张灯结彩的,不知道是给谁办喜事。 李元柔到了大丫住的房间门口,发现青风垂头丧气站在门外,屋里传来大丫的哭声,李元柔狐疑地歪头打量了青风一眼,推门而入。 大丫看见李元柔后,哭得声音更大了一些,李元柔秀气的柳眉揪起,忙坐到床上去问大丫怎么了。 大丫将头面向墙壁,不说话,只是哭。 青风推门而入,双膝一弯,咣当一声直直跪了下去,低着头开口:“大丫,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会对你负责的。” 李元柔眼睛都直了,她转头看了一眼大丫,发现大丫脖子上有一道红痕,李元柔惊得站了起来,用手指着青风震惊开口:“青风,你……你……” 青风将头一偏承认道:“是,我该死!我欺负了大丫。” 李元柔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久久没能回神,直到诸葛洪瞻从门外跨了进来,后面跟着神情严肃的萧洛白。 诸葛洪瞻一把将青风从地上拉了起来。斥责道:“跪什么跪,没出息,好事已成,老夫已经安排下去了,今日就让你二人成亲。” 屋里除了萧洛白,剩下三人俱是一脸不可置信。 李元柔忙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诸葛洪瞻也不藏着掖着,若无其事地直接坦诚道:“老夫昨夜在药里加了点料。” 诸葛洪瞻说完,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屋里几人顿时又惊讶地看向诸葛洪瞻,除了萧洛白。 诸葛洪瞻皱了皱眉,抬高了头颅颐指气使道:“你们不要这样看着老夫,这是你们欠我的,现在就得还,老夫没有时间了。” 李元柔和大丫齐齐开口:“我们欠你什么了!“ 诸葛洪瞻伸手指着青风,又指了指大丫:“你们两个的主子欠我的,他俩还不了,就由你俩来代还,反正你俩早晚要成亲,晚一日不如早一日,早点生个小娃娃继承老夫衣钵,青风是我捡回来的,算是我半个孩儿,这事儿就由老夫替他做主了。” 他说完又将青风拉出了门外,一边走一边说:“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今天你是新郎官儿,赶紧去准备准备。” 青风回头张望了几次,还是被诸葛洪瞻拉着走了。 李元柔和大丫仍旧一头雾水,李元柔问萧洛白:“师父看起来怎么感觉不太正常的样子,他好像丝毫也不觉得自己做的哪里不对,他刚才还笑了。” 萧洛白叹了口气,无奈地道:“他一直就没正常过,他只有在花姐面前的时候才会稍微正常一点……” 李元柔喃喃出声:“师父不正常,小天傻乎乎……“ 萧洛白一脸淡定:“所以小天是他徒弟……” 李元柔木讷着自言自语:“一个绑人上山,一个给人下药……” 萧洛白面不改色:“他们是土匪。” 李元柔屏息凝神有些恍惚,她转头茫然地问道:“他刚才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给青风下药?” 萧洛白摇了摇头:“他向来随心所欲,能发疯就发疯,绝不委屈自己。” 萧洛白又道:“师父曾说过,人心本就不大,不需要装那么多东西,该释放就得释放。” 他顿了顿,补充道:“他这是又释放自己了。” 李元柔嘴角抽了抽,心想师父的思想真是前卫,这不就是拒绝精神内耗,有事直接发疯吗…… 她问道:“师父上次就说让我们生个孩子继承他的衣钵,现在这是又把主意打到青风和大丫身上了,他不是有徒弟吗,你和小天不都是他徒弟吗,你们不能继承他衣钵?” 萧洛白抿唇开口:“我不爱习医术道术,他的本领我一分都没学到,小天资质不够,只习得一些医术皮毛。” 李元柔又转头看向大丫,大丫已经不哭了,李元柔上前拉住大丫的手:“大丫,你现在是怎么想的,你和青风……你愿意或是不愿意,本公主都能给你做主,你若是恨他,本公主就让人把他杀了!” 李元柔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露出了十分凶狠的表情。 萧洛白眉毛几不可察地抽了一下,他眯起眸子斜睨了李元柔一眼。 大丫抬起红肿的眼睛狠狠剜了萧洛白一眼,眸中积攒着浓浓恨意,仿佛昨夜将她玷污的人不是青风而是萧洛白一样。 李元柔随着大丫的目光看过去,萧洛白神色如常与平日并无不同,甚至没有因为大丫恶毒的眼神而释放寒意,但是李元柔还是怒瞪了萧洛白一眼,她觉得大丫用如此仇恨的眼神看着萧洛白绝不是无的放矢。 萧洛白微微蹙眉,眼神迷茫地看着面含怒意的二人,正不明所以准备开口询问,就见刚才还跟他和平相处聊天的李元柔,这会儿突然表演起了大变脸,咬牙切齿地对他骂了骂了一句:“狗男人!出去!” 萧洛白装模作样地理了理袍子,慢条斯理地起身,面无表情地拄着拐杖,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缓慢走了出去,还不忘给二人关上门。 人走了,大丫才开口问道:“公主,您受苦了,日日经受驸马非人折磨,您是怎么熬过来的,奴婢现在想想就心疼的紧……” 大丫说着,眼眶又湿了。 李元柔眉毛拢起,不知其意。 大丫泫然欲泣:“奴婢不是恨青风夺了奴婢清白,奴婢哭是因为……太疼了……” 大丫说着,不禁放声哭了出来。 大丫哭了两声又拉住李元柔的手,满眼心疼地道:“太疼了,公主,您受苦了,受苦了啊……您比奴婢苦多了,咱们离开这里吧,奴婢想回公主府了……真的太疼了,公主,这些时日驸马日日粘着您,您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大丫哭得极悲恸。 李元柔一脸尴尬,被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元柔无言以对,半晌才开口转移话题道:“那,你就是不怪罪青风,同意跟青风成亲了?” 第64章 百子图,鸳鸯盏 大丫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成亲是可以,但是奴婢不想让她再进奴婢的房间了。” 李元柔拍拍她的手,郑重表示道:“行,不让他进,今晚我住你这,让青风滚去和萧洛白睡。” 大丫抬起湿润的眸子问道:“这样可以吗?” 大丫说完,眼神突然变得坚定起来,她视死如归地自问自答:“可以,为什么不可以,驸马爷那样狠心之人,奴婢就是死也要把您留下!” 李元柔面色又是一僵,随即瞬间收起尴尬之色,她真诚地点点头:“放心吧,从现在开始本公主就不走了。” 李元柔沉吟片刻又试探着开口劝道:“其实……就是第一次会比较疼,后面就好多了……” 李元柔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大丫的表情,见大丫眼眶又蓄起了泪珠:“公主您对奴婢太好了……” 她说着狠抹了一把泪,沉声开口:“您不用说,奴婢省得的……” 大丫说完,脸上的表情又悲戚了起来:“您莫要再强颜欢笑了,奴婢真的心疼……” 李元柔就这么看着大丫的脸色几经变换,讪讪地闭了嘴。 午时一到,青风就过来送了饭菜,他喊了一声大丫,大丫没理他,他将饭菜放下摆好又垂头丧气地走了。 青风走了没多久又有人送来了喜服之类的用品。 人都走了,李元柔就将门从里面上了栓,锁住了。 中途萧洛白来了一次,李元柔也没开门,怒声怒气将人赶走了,并坦诚自己今夜不回去了,要住进大丫的洞房里,让青风喝完酒去找萧洛白睡。 萧洛白听了李元柔的话,黑着脸走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青风又来了,手里拿着一套普通的男子喜袍,后面跟着气定神闲的萧洛白。 萧洛白伸手推了青风一把,青风蔫头耷脑地向前踉跄了一步,他一脸无精打采,蹑手蹑脚地弯腰从门缝看进去,小心翼翼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大丫,你愿意吗?你若不愿意,我就不穿这喜服。” 李元柔看向大丫,大丫点头示意,李元柔踱步到门口替大丫传达意思:“亲可以成,但是这个门儿,你今夜不能进,大丫昨夜被你吓到了,这会儿还没缓过来呢。” 青风低垂着头,颓唐开口:“你们栓上门也不管用,他们会把门拆了的,这里的人都匪里匪气,做事也不太讲规矩……” 萧洛白在后面用拐杖捅了青风一下,青风一个机灵,想起萧洛白事先交待的话,他急切开口保证道:“大丫,你放心,我不会再强迫你,我不碰你,这样可以吗大丫?” 屋里没有声音,青风立即举起了右手做了个四指并拢的动作表明决心,他郑重开口:“我发誓,我徐青风若是强迫你,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屋里还是没有声音,青风的神情又萎靡了下去。 萧洛白在后面又用拐杖捅了青风一下,但是青风像一条死了三个月的带鱼一样死活不动弹了。 没一会儿,门栓响了,李元柔从里面走了出来,青风晦暗的眼里立时就有了光,他激动地问李元柔:“大丫同意了?” 李元柔点点头,随即又露出一个凶神恶煞的表情:“你若再欺负大丫,本公主定不轻饶你!” 青风笑着连连点头应下。 萧洛白冲李元柔招手:“过来。” 大丫忙拉住李元柔的袖口,她急急出声喊了一声:“公主。” 李元柔拍拍她的手侧过头贴上她的耳畔喁喁私语道:“放心吧,你看他伤得那样重,他还能做什么?” 大丫打量了一眼拄着拐杖的萧洛白一眼,彻底放下来了。 萧洛白眉峰蹙起,又对李元柔重复了一句:“柔儿,过来。” 李元柔面露不满,杏眸含怒瞪了他一眼,有些殃及池鱼地开口:“你自己走!” 她大跨步就要掠过萧洛白径自向前走,萧洛白伸手拉住她,露出一个委屈的神情:“我腿疼,你扶我。” 李元柔深呼吸了一口气,认命地走到他身边扶着他未拄拐的那只手臂,二人一齐向外走去。 路上都是忙活喜事的人,纷纷冲着萧洛白打招呼。 “洛白……” “小白……” 萧洛白一一点头示意。 李元柔顿时转怒为喜,她揶揄地窥了萧洛白一眼,垂眸偷笑,弯起的杏眸闪过一丝顽皮。 萧洛白狐疑地问她:“笑什么?” 李元柔窃笑开口:“小白。” 说完她哈哈大笑起来:“之前我叫你小白,你还不让,明明有这么多人这样叫你,小白,小白,太可爱了哈哈哈像小狗的名字哈哈哈哈……” 李元柔松开萧洛白的胳膊,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还大胆地伸手捏了捏萧洛白的脸。 萧洛白冷哼一声,突然用手肘夹住了李元柔的脖子,提着她慢慢往前走。 李元柔立刻止住了笑声,非常识时务地快速认错:“错了错了错了我错了……松开松开……” 萧洛白夹住她的脖子不动,冷笑一声:“叫我什么?” 李元柔忍笑开口:“洛白。” 萧洛白打量她一眼,唇角带起一个和煦的笑,松开她的脖子转而牵起她的手。 李元柔又笑了两声问道:“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总喜欢夹我脖子?” 萧洛白微拧了下眉,随即目光有些空明,他自嘲似的轻笑出声:“好几次梦见你站在一个大窗边,很高,你往下面看,怕你掉下去,做了很多次夹你脖子的动作,但是碰不到你,心慌……” 李元柔止了笑,不由想起前尘往事,她站在窗前是在等爸爸回家…… 她不由惆怅地叹了口气,心想着如今她走了,爸爸应该不会那么辛苦了吧…… 萧洛白捏了她手一下:“青鸾来了。” 李元柔随着萧洛白的视线看去,就见青鸾正急步往这边奔来,后面跟着一脸傻笑的鲲鹏。 李元柔顿时眉开眼笑冲着青鸾招手:“青鸾姐姐,你怎么来了。” 萧洛白道:“我醒的那天晚上就传了信回去,让青鸾沿途寻你踪迹,估摸着是知晓你在这儿顺便就寻过来了。” 萧洛白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鲲鹏一眼,他可是只叫了青鸾过来,未叫旁人。 青鸾冲二人抱拳行礼,看了一眼身边的鲲鹏,对白柔二人说道:“死皮赖脸,非要跟来。” 鲲鹏梗着脖子急色开口:“什么死皮赖脸,我是担心我家爷的安危,自愿过来保护他,我家爷受伤了,身边不能没人,万一回去再遇到危险怎么办。” 李元柔玩味地看着鲲鹏,向他投去一个欣赏鼓励的眼神,意思好像在说:加油,我看好你。 李元柔轻咳一声:“你们来的正好,今日青风与大丫成亲,晚上一起喝酒热闹热闹。” 鲲鹏恍然大悟地道:“我说呢,从山下一路上来都是大红喜字和大红灯笼。” 他斜眼偷瞄了一下青鸾,随即怅然地叹了口气:“青风都修成正果了,什么时候我也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青鸾面无表情,对他视而不见。 诸葛洪瞻形色匆匆过来,将两个瓷瓶塞到李元柔手里:“小绵羊,可找到你了,这是老夫刚给你炼出来的补药,利于得子,还热乎着,快收好。” 李元柔将瓷瓶推诿回去,尴尬地拒绝道:“师父我真的不用……” 眼见诸葛洪瞻板起了脸要张嘴训人,李元柔快速转了个话题问道:“师父,你为何非要人生个孩子给你当徒弟,为什么不直接找一个资质好的直接教呢,这样岂不是更快更方便?” 诸葛洪瞻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好找,况且老夫这本领多为秘术不宜外传,思来想去还是从你们几个人的后代里面挑个奶娃娃抓起,自己人才放心!其实我本意是中意你和洛白的孩儿的,奈何你俩不给力,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诸葛洪瞻说着,目光扫向了旁边的鲲鹏青鸾二人,他眼神逐渐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李元柔见他似乎是要打青鸾的主意,赶忙拉着青鸾去找大丫,正好也要帮大丫好好装扮一番,她路上还在想着等回了公主府要给大丫补上一份丰厚的嫁妆。 本以为山寨简陋,寨子里的糙汉都五大三粗,这场喜事会操办得十分草率,万万没想到…… 非也! 李元柔和青鸾进屋的时候,看到床头贴上了大红喜字,床幔也换上了红纱,大红锦被上绣着百子图,桌上摆着鸳鸯盏,儿臂红烛…… 应有尽有…… 第65章 百年琴瑟,贺尔新婚 大丫已在两个喜婆的帮助下换上了喜服。 大丫的喜服极其华丽,样式繁琐,一看就价值不菲,比青风那身红色喜服档次高了好几个度,他甚至觉得青风那身喜服是不是萧洛白的红袍子被临时拿去救场了。 李元柔夸大丫的喜服好看,大丫笑说喜服是寨主选了命人送来的,喜婆也是寨主从山下找来的。 桌上还有一顶耀眼夺目的凤冠,贵气非凡,李元柔想这应该也是姑姑送来的,毕竟是皇室出来的人,比较识货,那些寨子里的大老粗不可能有这眼光和大手笔。 李元柔不禁在内心感叹,姑姑果真如萧洛白所说,嘴硬心软,她对女性有着平等的尊重之心,并未因大丫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丫鬟而轻视薄待,反而是对青风不怎么重视。 如此华贵的凤冠霞帔加身,大丫也不算太遗憾了吧。 ………………… 暮色四合,众人已聚集在大堂,大堂外面点起了篝火,篝火旁也错落有余地摆着桌子,桌上好酒好肉好菜俱齐。 山寨中鼓乐齐鸣,喜庆的气氛逐渐弥漫开来。 李元柔看着装扮好的大丫,不禁惊叹出声:“大丫,你今日真美。” 大丫低眉含笑,竟罕见地有些羞怯。 李元柔想,大丫应是满意的吧。 外面已经热闹地喝上了酒,大丫交给喜婆照看,李元柔与青鸾出去,在大堂寻了萧洛白与他坐在一桌,鲲鹏眼疾手快地挤到青鸾旁边坐下。 李元柔一脸感慨看着萧洛白,神秘地凑过去对他耳语道:“大丫的喜服可美了,还有凤冠呢可华丽了,可惜我都没穿过喜服就变成山阳公主了。” 李元柔羡慕地说完后,随意地抬头瞟了一眼,看着堂上牌匾“忠义堂”三个大字,又看了看堂中供奉的关二爷,不禁啧啧出声,对萧洛白道了句:“还真像那么回事。” 萧洛白回神,轻声一笑:“都是花姐从话本子上学来的。” 李元柔喜笑颜开:“话本子?姑姑有话本子?改天我要找她借几本来看。” 诸葛洪瞻与姚金花走了进来坐在上首,众人立时安静下来等待仪式开始。 喜婆引着大丫出来,青风也被揪了上来。 萧洛白是整个寨子最有文采的人,被推举出来说了简单的祝词开场白: 百年琴瑟,贺尔新婚, 白首成约,鸾凤和鸣。 春风十里,贺卿良辰, 平安喜乐,得偿所愿。 随即二人开始拜堂,众人欢呼。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李元柔吃惊地睁大眼睛,高堂竟然拜关二爷? 土匪窝子果然是与众不同,不按常理出牌啊…… 夫妻对拜的时候,大丫微微倾身低头,寨子里的兄弟齐齐上手将青风按跪在了地上,给大丫结结实实地磕了两个响头才作罢。 在众人兴高采烈的欢呼声中,大丫被送入了洞房,青风被拉着到处灌酒。 诸葛洪瞻又瞄见了青鸾,悄悄从后面靠过来。 鲲鹏此时已喝了不少酒,面色绯红,他借着酒劲儿微微偏身靠近青鸾喁喁私语:“青鸾,我心悦于你……” 诸葛洪瞻在后面突然鬼魅一样悄悄开口:“你心悦她,拉老夫的手干什么?” 鲲鹏一愣,慌乱中低头一看,赶忙松开了抓住诸葛洪瞻的手。 鲲鹏哆哆嗦嗦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又颤着手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灌下…… 李元柔从没见鲲鹏这么怂过,她忍笑忍的辛苦,再看青鸾与萧洛白,两个人都是面色清冷仿若置身事外的样子,仿佛什么事与他们来说都无关紧要。 李元柔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想缓解尴尬的气氛,她问诸葛洪瞻:“师父,怎么不见师叔出来?” 诸葛洪瞻一只眉毛抽了抽:“上次摔得不轻,起不来了……” 说着他从怀里又将李元柔今日推诿回去的两个瓷瓶掏出来放在桌上:“收好,都是上好的药材炼出来的,对你身体有好处,别浪费。” 他说完,就逃也似的匆匆走了,生怕李元柔再拒绝。 李元柔尴尬地将药收起来,旁边开始有人过来打招呼吃酒,嘴里喊着二人的名字。 “洛白……”,“小白……” “小柔……”“丫头……” 是了,十年前,有不少人见过李元柔的。 李元柔一听“小白”这名字又开心地自斟自酌起来,青风被众人灌了一波酒后又被簇拥着,傻呵呵笑着进了洞房。 洞房里红烛高照,满室生辉。 青风面色酡红,轻轻挑起大丫的红盖头,他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和一支金簪放到大丫手里:“这是我这些年攒下的银子,都给你,簪子是之前就买好的,一直没有机会拿给你,公主府里还有我攒的一些银票,等回去都给你……” 大丫愕然抬头看他,没想到青风会有如此举动,不但把银钱都交了出来竟还给自己买了金簪…… 二人喝了交杯酒,青风放下酒杯,将萧洛白交待的诗完整背出: 琴瑟和鸣迎比翼, 百年偕老共朝夕。 红妆带绾同心结, 碧树花开并蒂枝。 背完诗他又深情地执起大丫的手说道:“大丫,我喜欢你,真的,我会对你好,以后无论何事,我全都听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他略一沉吟又开口:“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离不弃!一辈子……” 果然,没有过恋爱经验的大丫动容了,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青风在心里给萧洛白打了一百分,但是他觉得自己只是嘴笨而已,对大丫的心是真的,所以即使诗不是他想出来的,也丝毫不影响他的真诚爱意。 青风信守承诺,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二人并肩躺在喜床上,青风忐忑地牵住大丫的手,十指交握,大丫没有拒绝。 青风顿时安心了,他傻笑着开口:“大丫,你原本的名字应该不叫大丫吧?” 大丫娇羞地道:“是,大丫是从前公主赐的名,我本名庄小梦。” 青风在内心将没文化的李元柔狠狠唾弃了一番,面上却是又傻呵呵地笑了:“小梦,好听,庄周晓梦迷蝴蝶……” 大丫娇羞轻笑:“你的名字也不错,清风徐来,花自盛开……” 这一夜,是大丫这辈子唯一娇羞的一次,也是青风这一生唯一头脑灵活的一次…… ……………… 第66章 李元柔耍酒疯 忠义堂里。 堂内堂外热闹非常,已是酒酣耳热。 李元柔因为开心又多喝了几杯,还主动起身给诸葛洪瞻和姚金花敬了酒,姚金花今日很给面子的没有为难她。 酒劲儿一上头李元柔又开始耍起了酒疯,她先是上去抱着姚金花的脸就亲了一口,感激涕零地说道:“姑姑,谢谢你,把洛白教得如此出色……” 在众人懵圈之际,李元柔又跑到萧洛白身边扶着他的肩膀,双手捧着他的两颊挤压了一下,又用手在他脸上捏了捏而后又用力扯了一下,她醉眼朦胧地望着他,深情款款地表白:“夫君,你长得可真好看,做我夫君我都觉得委屈你了……你不应该做驸马,你应该做皇帝……” 整个忠义堂一片死寂,连见识过大场面的姚金花脸上都露出了微讶之色。 李元柔说完后突然又疯狂摇头,嘴里念念有词:“不不,你应该做神仙,你是谪仙……” 萧洛白被李元柔突如其来扯脸的那一举动弄得还未回神,李元柔又捧起萧洛白的脸重重亲了一口,发出响亮的“啵”的一声。 李元柔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夫君,你真好看,你笑一下嘛,你总皱着眉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有多好看,你昨日委屈巴巴表白的样子太可爱了你知道吗,像小奶狗一样超可爱的……” 她说着,又响亮地亲了萧洛白的脸一口,萧洛白正执杯的手一抖,里面的酒一个不稳洒出来一些,他强自镇定地正襟危坐,装模作样地稳住心神,心里直懊恼怎么把李元柔酒品不好的事儿给忽略了,一时不查竟让她喝了那么多酒。 鸦雀无声的忠义堂经过片刻的死寂之后,嘈杂的窃笑声音顿起,不知是谁畅怀大笑了一声,随即此起彼伏的大笑声回荡在偌大的忠义堂里,连门外桌上的人都开始往屋里疯狂拥挤过来,要一看究竟。 萧洛白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道:“柔儿,你喝多了,莫要再胡言乱语!” 而李元柔根本充耳不闻,她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李元柔嘴里还在絮叨着:“夫君,你穿红衣太好看了,我想看你穿红衣,你为何不穿红衣了……” 姚金花听了这话立刻不怀好意笑起来,她看向萧洛白:“洛白,小柔喜欢你穿红衣啊,我给你做了那么多红衣呢,你倒是穿给小柔看看啊,你看给咱们小柔都伤心成什么样了……” 姚金花说着爽朗地大笑起来,笑得她直拍桌子,众人也跟着笑起来,起哄声不绝于耳。 姚金花也喜欢萧洛白穿红衣,鲜衣怒马少年郎,她不喜欢死气沉沉的萧洛白,她还给萧洛白做了不少玄衣,觉得玄衣穿上庄严霸气,很有赫连皇子的尊贵威严之姿,是以观云寨中萧洛白的衣物最多的就是红黑两色。 萧洛白凉凉地扫了笑得前仰后合的姚金花一眼,眼神中逐渐迸发出缕缕寒意,姚金花有所察觉,脸色也跟着泛起冷意,与他对峙起来。 眼看二人又要掐起来,诸葛洪瞻顿时如临大敌头皮发麻,这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动手啊,洛白的伤也还没好,若是打起来定会吃亏,他若不吃亏就是小月吃亏,两个他都得顾着护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醉酒的李元柔打破了僵局,她突然坐到地上抱着萧洛白未受伤的那条大腿痛哭流涕,嘴里念念有词:“萧洛白,我喜欢你,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你受伤后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吗,我的心都要疼死了……” 李元柔说着,重重敲着自己的左心窝,然后呜呜地哭了起来…… 姚金花的脸色立刻又缓和了下来,她喜出望外地看着神色微妙一言不发的萧洛白。 诸葛洪瞻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众人也全都笑着打趣萧洛白,你一言我一语。 “洛白,小柔儿问你话呢……” “洛白,你怎么不说话?” “小白,你脸红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可害羞的,还不如你媳妇爽快……” “小白,你媳妇哭了,你媳妇说心疼你呢,心疼的都哭了……” “洛白,小柔说喜欢你呢,你怎么不说话……” ……… 揶揄的声音此起彼伏…… 萧洛白脸色阴沉,薄唇紧抿,默不作声…… 而李元柔并没有就此打住,她哭着又将脸埋在萧洛白腿上蹭了两下,鼻涕眼泪一股脑儿都蹭在萧洛白玄色的锦缎上,李元柔声音软糯地开始撒娇:“夫君,你为何不做声,我爱你,你爱不爱我嘛……” 萧洛白面上无动于衷,内心已狂风暴雨,上次长公主生辰宴那日虽然李元柔也是喝多了发酒疯,但顶多就是口不择言胡言乱语一番,而且当时没有旁人,此刻确是众目睽睽之下,无数双眼睛盯着看笑话,不断打趣他二人。 李元柔见他不说话,又嚎啕大哭起来:“我被小天关在柴房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一旁偷偷喝酒的小天被点了名字,喝酒的动作一顿,心虚的目光缓缓瞄向白柔二人,正对上萧洛白一脸阴沉扫射过来的肃杀黑眸,他顿时一个机灵低下了头,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李元柔又突然起身抱着萧洛白的脑袋一顿狂亲,嘴里说着:“夫君,我爱你呀,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呀……” 众人皆是豪爽地开怀大笑,萧洛白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李元柔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车轱辘话:“萧洛白,你为什么总是喜欢欺负我,你说,你爱不爱我呀……” 众人又是轰然大笑,笑声源源不断回荡在偌大的赤峰山上,七嘴八舌的起哄声从四面八方涌入萧洛白的耳朵。 “洛白,小柔都问你半天了,你怎么不回答人家?” “小白,你总黑着一张脸干什么?” “小白,你这媳妇性格豪爽不做作,是咱们观云寨合格的好媳妇。” “洛白,你怎么不搭理小柔啊……” “小白,你总欺负小柔儿是吗?” ………… 姚金花看着面容已有些许扭曲的萧洛白也跟着揶揄起来:“洛白,你欺负小柔了?” 姚金花此刻对李元柔的好感度急转直上,她从未见过萧洛白这番窘态,她与萧洛白二人掐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拿捏住他一点儿,没想到萧洛白竟然被一个小元柔轻轻松松给治住了。 第67章 欺负你 萧洛白看着粘在自己身上口无遮拦醉眼迷离的李元柔,脑仁不断突突狂跳。 他深呼吸一口气沉声道:“柔儿,你醉了,我带你回去休息!” 萧洛白作势就要起身,李元柔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他的大腿不撒手,不但金句频出还小动作不断在他身上一顿捅咕乱摸。 颜面尽失却又无可奈何的萧洛白额角开始冒汗,而李元柔像吃了摇头丸一样摇晃起了脑袋:“不回,我不回,你是不是又想回去上了床好欺负我……” 萧洛白神色大变一把捂住了李元柔的嘴,周围顿时一片死寂,萧洛白脸色涨红,他恨恨咬牙,真想将李元柔按住狠狠打她一顿屁股。 李元柔突然用力挥开他的手,起身踉跄着跑到门外墙根处捡了一块砖头,拿在手里掂了掂,又跌跌撞撞跑回来对着忠义堂的大门,扯着嗓子嚷着:“青风,你看见本公主手里这大板砖了吗,你若敢对大丫不好,本公主就用它敲碎你的脑瓜顶……” 萧洛白嘴角抽了一下,终于忍无可忍,运了轻功将人提了起来,一溜烟飞了回去,身后还能听见众人含笑的挽留之声。 “洛白,怎么走了……” “小白,别走啊,时间还早呢……” “别走啊,小柔还没喝够呢……” 诸葛洪瞻看着飞走的二人,担心地道:“伤还未愈,就这么飞来飞去的,也不怕伤口裂开,真是一点也不爱惜自己身体……” 诸葛洪瞻说着摇了摇头,姚金花还沉浸在李元柔的酒疯乌龙里,笑得乐不可支,眼泪都出来了。 她忍笑开口:“明日睡醒去给他伤口再检查一下就好了,没想到小柔这丫头这么好玩儿,更没想到洛白在小柔面前竟然是这样的……” 她说着忍不住疯狂大笑起来,一手不停地邦邦直拍桌子,一手抹着笑出来的眼泪:“这么多年了从没见过他这副窘迫样子哈哈哈哈……” 青鸾见自己主子走了也起身离去,鲲鹏紧随其后。 鲲鹏追上去再次勇敢表白:“青鸾,我喜欢你!” 青鸾顿住脚步,面不改色:“我对你无意。”说完果断抬步走了。 独留鲲鹏一人在这喜庆的春夜中怅然若失,风中凌乱…… 今夜,只有鲲鹏和萧洛白二人受伤的世界答成了…… …………………… 李元柔回去后也没老实,一边翻箱倒柜一边喋喋不休:“萧洛白,你那身红衣呢,快穿上,必须现在,穿上……穿上,让本公主好好欣赏欣赏……” 萧洛白头疼不已,李元柔找不到红衣,又开始哭哭啼啼胡言乱语。 萧洛白焦躁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无可奈何。 李元柔踉跄着又要向外走去,说去给萧洛白找红衣。 萧洛白忙追着拉住她,嘴里耐心地哄着:“柔儿回来,别闹了,听话好不好……” 李元柔甩开他的手,坚持要出去找那身红色袍子,萧洛白挥了挥衣袖带起一阵风把门关上。 他将人拉回床上,感觉腿伤隐隐作痛,已有开裂迹象。 他开始有些焦灼,强忍着烦躁沉声开口:“柔儿听话,到底能不能乖一点!” 李元柔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她手舞足蹈地反抗,在作死的边缘疯狂游走,嘴里含含糊糊地骂骂咧咧着什么。 萧洛白急火攻心,终于爆发了。 大手落下。 李元柔趴在床上呜呜痛哭:“你又打我,萧洛白,你欺负人……你们都欺负我……从前被长姐打,现在还要被你打……你又打我,你打的比长姐都疼……” 李元柔也不挣扎了,捂着屁股喊疼。 萧洛白停了手,连连叹气…… 叹了几口气又实在心疼,他刚才怒极,手劲儿用的有些大了,肯定打疼她了。 萧洛白颇为无奈地又叹了口气,巴巴地过去好言好语地哄人。 李元柔只一个劲儿地哭说萧洛白欺负她,萧洛白哄人无果,急得额间青筋直跳,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 李元柔终于哭累了趴在床上,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萧洛白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身心俱疲地在她身边躺下,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疲惫感涌上心头,瞬间让他梦回长公主生辰宴那日。 那日李元柔也是这样醉酒哭闹,折磨的他苦不堪言。 不,他此刻比那日更痛苦更累。 萧洛白在心里下定决心,以后决不再让李元柔碰酒,一滴都不行! 又菜又爱喝,喝完一顿耍,话还极其多…… 他实在招架不住醉酒的李元柔,哄又哄不好,打又打不得…… 打也不管用,打了还心疼…… 李元柔趴了一会儿突然爬起来又开始翻箱倒柜,萧洛白欲哭无泪,以为李元柔又开始找红色袍子了。 那红色袍子被他压箱底藏起来了,他甚至在想要不要拿出来交给李元柔,真的太累了…… 若是交给李元柔,她估计会闹着让他当场换上吧…… 如此一来也是累,还不知道李元柔要怎么折腾…… 一筹莫展之际,只见李元柔倒腾了半天,终于从画卷上拆下来一条麻绳。 她跌跌撞撞爬回床上,要和萧洛白玩儿翻架子,她先翻,于是麻绳到了萧洛白双手上。 李元柔巴掌大的小脸上,露出一抹阴险的笑。 身心疲惫的萧洛白岿然不动,眼眸澄澈注视着李元柔。 李元柔狡猾地笑了一下:“天天欺负我,今日我要欺负回来。” 萧洛白目光微眯,狭长的眸子深不见底,他不动声色,任她予取予求。 李元柔开始呼风唤雨。 微风徐徐,似轻盈舞者,舞过大地。 桂花树下的湖面荡起阵阵涟漪。 春风带着温柔笑意,掠过桂花枝头,唤醒梦中的绿枝。 有奸诈的坏笑声裹挟着桂花的香气钻进绿枝耳畔。 她信誓旦旦开口:“今夜换你哭。” 萧洛白眸光微动,幽幽开口,语速不疾不徐:“李元柔,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甚至叫了她的全名,明显含着浓浓的警示意味。 李元柔眨了眨含水的杏眸,微翘的眼尾泛上一层殷红,她轻笑一声,樱唇轻启:“我在,欺负你……” 第68章 前世入梦 萧洛白无语地笑了…… 李元柔垂眸覆下,凶狠地堵住他讥笑出声的唇,沁凉冷冽的气息钻入鼻腔,令她流连忘返…… 萧洛白一脸淡定…… 而李元柔愈发沉溺,肆无忌惮…… 萧洛白溺着她,一动不动,任她胡作非为。 风起。 山雨欲来。 李元柔抬起洇湿的眸子狡黠一笑。 萧洛白冷笑一声:“夫人,这床可没有公主府的大,等会儿可由不得你满床乱爬。” 李元柔也学着他的样子冷笑一声:“可是现在,我为刀俎,你为鱼肉啊……夫君!” 夫君两个字她咬得极重。 萧洛白微微抬起头来看她,李元柔霸气地将他一把按下去。 良久…… 李元柔从萧洛白身上滑下去…… 她疲惫地昏昏欲睡…… 萧洛白一个侧身,手掌支着床铺,淡而薄的双唇贴近李元柔的耳畔。 夜色如水,天上的两颗星愈发明亮。 温热的气息近可拂面:“夫人累了,那便换为夫来吧。” 李元柔心里一颤,惊恐地转头正对上他意味深长的幽深黑眸。 夜色如水…… 她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看了看萧洛白自由的双手。 萧洛白眉眼染上一抹深邃的黠光,他低笑出声:“夫人,下次记得找根结实一点的……” 下雨了…… 淅沥沥,淅沥沥…… 飘飘洒洒…… 天上打起了雷…… 轰隆隆,轰隆隆…… 雨声渐大…… 雨越下越大,砸在水洼中啪啪作响…… 声音婉转悠长,如悦耳的音符跳动…… 一声炸雷响彻云霄,照亮暗黑的天际…… 亮如白昼…… 令人神怡心醉,神清气爽…… 李元柔迷迷糊糊地作了死,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地做了梦…… 梦中她与萧洛白立于一悬崖边上,前有追兵,后无退路…… 李元柔猛得睁眼,惊呼了一声:“将军!” 随即她被人抓住了手腕,一道熟悉低沉的磁性嗓音传来。 “柔儿,可是做噩梦了?” 李元柔头脑发沉,敲了敲脑袋低声“嗯”了一声,她嗫嚅着呢喃开口,嗓音有些低哑软棉:“梦见你身穿盔甲,我与你在悬崖边一起跳了下去……” 萧洛白淡然的神色顿了一下,眸中蓄起一抹惊愕,声音也有些微微颤抖,他缓缓吐出一句话:“生不能同寝,死同穴?” 这话一出,惊愕的不只是萧洛白一个人了,李元柔也瞪大了眼睛,二人面面相觑,良久未发一言。 李元柔震惊开口:“你也做过这个梦?” 萧洛白俊眉拢起,垂下晦暗的眸子:“嗯……” 李元柔惊诧万分,随即突然想起什么,她一个激灵坐起来发现萧洛白早已穿好了衣服,换了一身新的黑色锦袍。 她目光极快地从萧洛白的腿上和腰间扫过,隐隐看到比袍子深一点的颜色,她伸手要摸上去,被萧洛白极快地抓住了手腕。 她便确定了,伤口应是俱已裂开…… 李元柔惊恐的视线挪到萧洛白神情沉重的脸上,磕巴着开口:“洛洛洛洛萧洛白,对对对对对不起……” 李元柔还想去检查一下萧洛白的伤口,手哆哆嗦嗦地伸过去却没敢碰触,她红着眼睛哽咽出声:“你疼不疼啊……” 萧洛白却微微一笑,抬起泛着精光的眸子,反问了一句:“你疼不疼啊?” 李元柔怔愣了一下,不自觉摸了摸后臀,自言自语了一句:“是有点疼,好像被人打了一顿似的……” 萧洛白低下头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李元柔又想起自己昨晚的荒唐,再看看伤口裂开却一脸淡定的萧洛白,眼泪立时从眼眶涌了出来。 她动作麻利地胡乱套上衣服说了一句:“我去叫小天”就紧急下床,刚下了床就腿一软跌在了地上。 萧洛白赶忙拉起她,皱着眉急促询问道:“柔儿,磕着没有,疼不疼……” 李元柔抬起湿润的杏眸,却看萧洛白换上了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笑着跟她说:“伤口无碍的,别怕。” 这时诸葛洪瞻和姚金花走了进来,二人看见眼前一幕俱是一惊。 诸葛洪瞻看着萧洛白崩裂的伤口大惊失色:“洛白,你昨晚真的欺负小柔了?” 萧洛白面色微僵,李元柔尴尬地别开头,诸葛洪瞻也没想听他回答,说完就赶忙又谨慎查看重新处理。 姚金花看了一眼萧洛白喉结旁的吻痕,当下更是脸色铁青,沉声斥责:“太胡闹了!多大了,这点儿分寸都没有吗!” 诸葛洪瞻表情微妙地看了一眼姚金花,心想昨天你起哄起的最厉害啊。 李元柔愧疚之心达到顶峰,头垂得更低,萧洛白转头对李元柔温声道了句:“无碍的,柔儿,不用担心。” 诸葛洪瞻厉声开口:“什么无碍!你这腿是不是不想要了!” 李元柔被姚金花限制了自由,不允她再宿在萧洛白屋里,萧洛白不同意,眼看着二人又要开掐,诸葛洪瞻赶忙拉住了姚金花,李元柔赶忙按住萧洛白,并向姚金花表示自己去青鸾屋里睡。 李元柔去寻了青鸾,青鸾神情严肃对李元柔禀报:“主子,属下昨晚发现这山寨不对劲儿,北边连着的那个山头像是有军队驻扎。” 李元柔之前听萧洛白提过一嘴,应是姚金花的私军,她拍了拍青鸾的肩头说:“那边都是观云寨收留的一些流民,这事儿驸马爷也是知晓的,你就当不知道,莫要向外人提起。” 忠心的青鸾点头应下。 鲲鹏被青鸾拒绝后一蹶不振,没再出现。 李元柔又想起那个跳崖的梦,她决定去问问诸葛洪瞻,她觉得他们这个师父肯定知晓缘由,毕竟她已经从萧洛白口中得知她能来到这异世是诸葛洪瞻的功劳。 诸葛洪瞻屋里没人,她又转头想去找大丫,路过忠义堂时远远看见萧洛白拄着拐往他自己屋里那边走,忠义堂里传来一声桌子被拍碎的声音,随即一个含着怒火的女声传入李元柔耳中。 “一切都部署好了,信物也拿回来了,洛白就是不肯走,他竟然一点也不想为他母后报仇!不孝子!” 李元柔心下一个咯噔,这是要让萧洛白离开大越,萧洛白不肯,又掐架了。 诸葛洪瞻的声音传来:“算了,随他吧,这是他此生命数,他也不容易,顺其自然吧。” 第69章 一魂双体,三世离散 姚金花怒斥:“那怎么行,前世已是过眼云烟,今世他做了赫连洛白,就应该承担起他应该负的责任,你看他刚才那个样子,他刚才又把玉佩丢给了我……他太自私了,心中只有情爱……枉费皇兄步履维艰为他清除障碍,枉费我离家多年为他费心筹谋,皇嫂枉死了……” 诸葛洪瞻缓缓出声:“洛白……他没有错,他只是不一样………莫要逼迫于他,时候未到……” 姚金花叹了口气:“枉费你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圆了他今世夙愿,到头来他还是只顾儿女情长,胸无大志。” 诸葛洪瞻声音平静:“是我前世欠他的,就当还他了。” 姚金花声音小了一些:“可你不欠我,当年……人人都以为你是华发老者,其实你也才四十多岁。你为我们姑侄做了这么多,我们还不起……” 诸葛洪瞻:“今世算你欠我,用来世还……若是我比隋城早遇到你……” 姚金花斥声打断他:“不要再提这个名字,他当年也是迫害我皇嫂的罪魁祸首之一,此番回到故国,我定要亲自手刃了他!” 李元柔就站在门口正中光明正大的偷听,她因惊讶微张着朱唇,脑子里源源不断地有八卦进入。 她觉得自己这样很不道德,总是听人墙角,她内心是想离开的,奈何腿脚不听使唤。 一阵凌厉的掌风将门吹开,李元柔吃惊地抬头望向屋中二人,姚金花英气的秀眉蹙起,诸葛洪瞻神态自若仿佛无事发生一样。 姚金花开口了:“小柔,你站在门外做什么?” 李元柔木讷开口:“我在听八卦……” 她反应过来后急促改口:“啊不是,我是说我过来找师父,我做了和洛白同样的梦,想来问问师父是何缘由……” 诸葛洪瞻神情微变,听了事情原委一口拒绝了她。 李元柔心存疑惑地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她灵机一动想起解签先生,解签先生与师父同出一门,也许解签先生能知道,她随即快步去寻解签先生。 解签先生神情恹恹地在屋里躺着,知晓了李元柔的来意,他生无可恋的表情瞬间散去:“你去把我师兄的盘子偷来,正好我也想看看自己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元柔好奇问他:“你们还可以自己给自己看吗?” 解签先生顿时神采飞扬地笑了:“别人不能,我能!” 李元柔忧心忡忡:“可是我不知道师父的法器放在哪里,我如何去偷?” 解签先生眉飞色舞地给她出主意:“你去找小天,让他帮忙,他知道在哪。” 李元柔又去找了小天,小天本来还在为绑了她的事而心虚,听了她的来意惊得一蹦三尺高,一口回绝:“不行!你这是想害死我!” 李元柔一时想不到用什么理由才能劝动他干这坏事,小天沉吟了片刻自己开口了:“其实也不是不行,你们回上京城的时候带上我,我就帮你偷。” 李元柔垂眸沉思,眼神飘忽不定:“这个我做不了主,我得问过你哥。” 小天音色急迫:“你问他没用,上次走我就想跟着他,他不让,我看得出来,你俩之间表面上我哥很强势,其实他听你的,你坚持要带着我,他不会反对的。” 李元柔看着小天期盼的眼神,她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大不了到时候再撒娇耍赖彩虹屁轮番攻略一下应该没问题,于是她咬牙应下。 诸葛洪瞻和姚金花还在忠义堂商讨撤离事宜,二人偷偷摸摸地来到诸葛洪瞻的房间,李元柔望风,小天行窃,得手后二人又贼眉鼠眼的向解签先生房间飞速狂奔。 解签先生拿到想要的东西立时垂死病中惊坐起,他双眼放光快速操作起来,李元柔和小天目不转睛盯着他。 解签先生说先看看自己的运气怎么这么差,他神情凝重,不一会儿露出了骇然的神色。 他看了一眼李元柔,又开始操作起来,突然,解签先生神情突变,惊恐地望着李元柔后退一步,伸出食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她,嘴里念念有词,声音颤抖:“你……你……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一魂双体,三世离散,爱而不得,三世离散……” 他说着,丢了手里的盘,痛苦地抱着头跑了出去。 因昨晚下过雨地面有些湿滑,他刚出了门口就摔了一跤,鼻血即刻喷出,李元柔和小天担忧地追出去,解签先生捏了一把鼻子又爬起来,疯狂地朝远处跑去了…… 外面又下起了大雨,雷声滚滚,伴随着闪电劈下…… 小天着急忙慌地欲将赃物还回去,他与李元柔鬼鬼祟祟地又去了诸葛洪瞻的寝屋实行完璧归赵的计划。 随后李元柔去找了萧洛白,一头雾水地将解签先生的话转述给了萧洛白,问他知不知道什么意思。 萧洛白眉头深锁,若有所思,良久后还是摇了摇头,他劝道:“别想那些了,什么前世今生的,都是无稽之谈,当下才最重要。” 李元柔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师父与姑姑他们要去北罗国了吗?” 萧洛白神色沉重地点了点头:“观云寨已经不安全了,北罗国那边一切也已准备就绪,是该回去了……” 李元柔垂首离去,她没再问,她怕萧洛白看到她双眸中的晦暗飘忽。 从萧洛白屋里出来后,李元柔又去寻了大丫,与大丫待了一个下午发现大丫一切正常,她又去青鸾屋里准备休息。 翌日起来,李元柔还是想再去问问解签先生昨日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然而去了以后才发现解签先生已经走了。 他回了大悲禅寺。 原来,昨日他跑出去后很不幸地被闪电劈中,头发都烧焦了,但是神奇的是人一点事儿没有。 他回来后让诸葛洪瞻帮他剃了烧焦的头发,决定回大悲禅寺当和尚去了,他在大悲禅寺的时候老方丈就说过他应该做和尚,不应该做道士之类的话,他原本极排斥那老方丈的话,不知为何突然又要回去了。 李元柔问诸葛洪瞻,解签先生为什么会被雷劈,诸葛洪瞻说他大概是泄露了天机吧。 李元柔又从诸葛洪瞻口中得知,解签先生曾也是风流俊逸的男子,他玩世不恭离经叛道还偷学了许多秘术,后来痴爱上一烟花女子,为那烟花女子赎了身,他为那女子几乎倾尽所有,不惜叛出了师门想去融入这浮华醉人的尘世烟火中,与那女子确实过了几个月美好恩爱的幸福生活,然而好景不长,那女子又见异思迁贪慕虚荣,上了一权贵大人的床,解签先生一气之下杀了那权贵,带着对女子满腔的恨意逃到了大越来寻他曾经的师兄诸葛洪瞻。 他心灰意冷,不再相信人间情爱,甚至唾弃,却在看到了李元柔前世今生的命数后大受震撼…… 解签先生走了,谁也不知道他是看到了自己当和尚的命数还是被李元柔与萧洛白的爱恨情仇所颠覆认知而走的,也或许两者都有…… 李元柔最后也没能问出想问的话,诸葛洪瞻劝她不要纠结于那些,与萧洛白好好过日子早日生个小娃娃继承他的衣钵才是最重要的。 第70章 爱你成疾,唯你可医 李元柔终日无所事事,夜里和青鸾睡在一起经常睡着睡着就攀到青鸾身上去,青鸾最后实在受不了,决定打地铺,李元柔于心不忍,自己搬了出去。 搬出去的那天夜里,因为不适应导致孤枕难眠,辗转反侧到半夜。 所有人都睡了,整个世界寂静得可怕,她越是闭眼就越是清醒,被黑暗笼罩的恐惧仿佛早已根深蒂固。 最近一到了夜里就会突然寂寞无比,无比渴望萧洛白的亲亲抱抱,这种感觉在得知了萧洛白的真实身份后尤其明显。 她从前觉得是因为儿时没有得到过太多的爱,是本能的一种渴望,之前在公主府两个人每天粘在一起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顶多分开超过两天她心里就空落落的,也仅限于此了。 这种空虚感最近空前高涨,仿佛因萧洛白的身份曝光而达到了顶峰让她无法自控。 他那样一个身份,大条如李元柔也不可能一点想法都没有。 萧洛白身边所有人都在为他那个身份努力铺路,诸葛洪瞻他们要回北罗国了,她不是没想过萧洛白会不会回去这个问题。 这两日她没由来地患得患失,她怕萧洛白会走,又怕他留在大越后身份被发现。 此刻,她无比想他,他拍拍她抱抱她的时候那种神奇的安全感和满足感就是她克服一切的良药。 外面不断有奇怪的声音传来,树叶簌簌作响。 李元柔独自蜷缩在黑暗里,无尽的惧怕担忧与哀伤像潮汐一样起起伏伏不断拍打着她。 烛心已有倒下的趋势。 终于最后一点亮光都要没有了。 门凭空突然就开了。 他是行色匆匆来的,看到室内微弱的灯火以及窗户上倒映出的未眠之人,他甚至来不及敲门,一记掌风直接将门打开了。 在看到蜷缩在床上抱着双膝的李元柔时,萧洛白两条浓眉纠结地蹙在一起,漆黑的眸子里漫上一抹浓重的疼惜。 在他的梦里,她也曾是这样无助的模样,任凭他多努力多心疼都碰不到她,如今他伸手便可触及,怎可能还会让那梦中情形重蹈覆辙。 萧洛白急步上了床抱住眼眶红红的李元柔。 李元柔被宽阔结实的胸膛包围,熟悉的凛冽气息带来一阵无比踏实的心安,仿佛全身有无数暖流一齐涌入心田,弥天漫地的阳光都洒下来照射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萧洛白抱着她温声细语地哄着,像所有她脆弱之时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 “柔儿,吓坏了吧,乖乖,不怕了不怕了夫君来了……” 萧洛白拍着她,抱着她,哄着她,一种无法言说的温暖和安全感在她全身飞速流淌。 从前没有萧洛白的时候也还好,一旦感受过他千依百顺的温暖和无微不至的关爱后,对他的渴望就像打开的水龙头,怎么都收不住了。 李元柔的泪瞬间在眼眶瓦解。 萧洛白以为李元柔吓哭了,抱得更紧了一些,大手抚上她的头顶做着安抚的动作,像哄孩子一样嘴里不断念念有词:“乖乖,不怕了,柔儿不怕……” 李元柔惊惧抬头:“刚才外面有奇怪的声音……” 萧洛白想到刚刚遇到鲲鹏的情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鲲鹏大半夜不睡觉在外面拳打大树,那树还在离李元柔房间不远处,他几拳头下去那树都要倒了,气的他将人臭骂一顿,这会儿鲲鹏已经走了。 萧洛白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奈:“刚刚外面有人在伐树。” 李元柔疑惑,声音还哽咽着:“谁会大半夜伐树?” 萧洛白蹙了下眉,欲言又止:“是寨子里收留的一个智障。” 萧洛白说完,语气又变得轻柔:“我刚已将那人打发走了,别想他了,现在没事了。” 李元柔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你这样过来,腿没事吗?” 萧洛白轻轻摇了摇头,眼含宠溺凝视着她,伸手替她拭去眼角泪珠,含笑道了句:“小哭包。” 李元柔感受到他的温柔,慢慢开始抽噎起来。 抽着抽着她开始放声大哭:“我想清醒一点我想少依赖你一点……” 萧洛白听她说这些话,看她这样依赖自己的模样,笑声里带着醉人的磁性:“应该依赖我,我喜欢你依赖我。” 李元柔抬起头来,长睫微掀,泪落几许,她又吸了吸鼻子:“若是有一天你不在了呢?” 萧洛白用下巴轻轻摩挲李元柔的头顶,声音无比温柔:“不会。” 他似是觉得自己说的太含糊,遂又重复了一遍:“我不会不在。” 萧洛白见她黯然沉默,又紧了紧怀中之人,仿佛离多近都还是远。 他低头轻吻她的眉心,眸中升起柔情万千:“离开你,相思会杀死我。” 很久之后,李元柔才真切明白,相思原来真的会杀人…… 萧洛白起身欲下床,李元柔情急地一把拉住他:“你去哪?” 萧洛白柔和的眸子看过去,忽尔一笑:“我去换烛火,快要灭了。” 他快速下去剪了灯芯换上新的蜡烛,一转头就看到那张眼含期盼的小脸巴巴地望着他,他又快步上了床将李元柔搂紧,忍不住笑出了声。 李元柔抓着他的衣襟,将泪在他身上使劲儿蹭了蹭,抬起一双洇红的眸子瞪着他:“笑什么,我都要哭死了,你还笑,有那么好笑吗,你在嘲笑我……” 他将人往怀里又揽了一下,仿佛不管离多近都还是远。 李元柔眨着含水的眸子看他:“萧洛白,你真好……你对我比对旁人好了太多……” 萧洛白一双凤眸微微弯起,他又替她擦了擦面上的泪,嗓音温润,一开口便是万千柔情与无尽缱绻:“花姐总说我凉薄,大概我是真的生性凉薄,温柔有限,所有的温柔都想给你……所有的爱,也都给你……” 李元柔在这无比脆弱的关头,被他的情话动容极深,任性地抱着他崩溃大哭。 她哭得伤心,他笑得满足…… 她说你别笑了我要哭死了。 他越发笑得肆意,不停喊她小哭包。 二人又抱了一会儿,李元柔困意袭来,萧洛白不放心说陪她一晚,李元柔看了看身下简陋的单人床,违心地说自己现在没事了不怕了。 她身上带着他怀里蹭来的温度感觉自己应该马上就能睡着,而且她这床尤其的小,她怕碰到萧洛白的伤,坚持要求他回自己房间。 在她连打了几个哈欠后,萧洛白听话地走了,李元柔燃着烛火睡着了。 天色破晓她转醒之际,一睁眼便看到萧洛白伏在离床不远的桌边睡着了,一夜了,蜡烛竟还在燃着,不知萧洛白是在守着她还是守着烛火。 这一刻,李元柔感觉自己被治愈了。 李元柔没叫醒她,偷偷蒙在被子里无声啜泣。 后来曾经无数个没有萧洛白的夜里,李元柔都想到这个令她充满安全感的夜晚,这一夜像是涓涓不断的温泉水一样熨帖着她寂寥的心。 有他在,她不需要坚强,任何事都自有萧洛白为他负重前行。 第71章 年年岁岁不相负 萧洛白本是想着尽快回上京城的,因为他伤口数次绷开,李元柔不放心,坚持要他在观云寨养伤。 为了打发时间,李元柔到处串门,无意间从姚金花那里搜罗来了一捆话本子,看到好看的就跑去跟青鸾和大丫分享,看到催人泪下的就扑到萧洛白怀里痛哭一场。 萧洛白开始还笑着哄她,终于在连续几次看到李元柔眼睛哭得肿如蜜桃时,强行没收了她所有的话本子。 那是李元柔为数不多的想哭就哭,哭了立刻有人哄的日子,后来的无数个没有他的日夜,她都无比想念这段日子,无比想念他…… ……………… 又过了数日,在诸葛洪瞻的灵丹妙药下,萧洛白的伤慢慢愈合,已经不需要拐杖支撑,可以独立缓步行走了,李元柔又搬回了萧洛白的房间去住。 二人又开始了如胶似漆,形影不离,不过李元柔因为上次醉酒的事后疯狂有了心理阴影,绝不再碰萧洛白一下,甚至每日睡觉的时候都在二人中间摞了两条被子,她若是乱动的时候也是抱着被子。 萧洛白有次想碰她,她义正言辞地说了一句至理名言:“低级的快乐来自放纵,高级的快乐来自克制。” 萧洛白一脸委屈:“我克制了,但是我不快乐……” 李元柔坚守底线,绝不妥协。 慢慢的,萧洛白虽未完全恢复却已经能够行动自如了,山寨里的人已经开始有序撤离,白柔一行人也准备回上京城了,李元柔忙着收拾东西。 有了上一次被刺杀的前车之鉴,这次回去前萧洛白调来了公主府的侍卫府兵,准备大张旗鼓地回去。 到时候观云寨也已经人去楼空,重要的东西都会带走,带不走的就烧掉,所以即使大张旗鼓闹得人尽皆知也不怕被人发现端倪。 萧洛白的东西很早以前基本就已经搬到公主府了,除了画的李元柔那几幅肖像就没有什么需要带的东西了。 李元柔拿着之前被拉扯着断成两半的画像还是觉得有些惋惜,从她7岁到14岁的画像都有,萧洛白说再给她画一幅,李元柔拒绝,表示想要二人一同入画。 萧洛白不需抬眼观摩,仅凭脑中记忆便画了下来。 画中二人并肩十指紧扣,皆是眉目含笑,看起来极其幸福,不同于以往的少女落泪图,丝毫悲伤也无。 画工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栩栩如生。 李元柔拿着画卷啧啧称奇,连连感叹,直说萧洛白无所不能将他再次夸的天上有地下无,夸的萧洛白心花怒放,而李元柔内心对萧洛白的崇拜已经达到了顶峰。 她细细观摩,待看到画卷落款处的字迹,她神色微顿,再抬头,眼眶已湿。 落款处写着白柔二人的名字,写着:风有约,花不误,年年岁岁不相负。 萧洛白唇畔含笑,眉眼温柔,将泪湿的李元柔环住抱在怀里,在她眉心落下珍爱的一吻,他知道李元柔喜欢那些诗句,他惑人一般轻声开口:“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李元柔这个没什么文化的人无比享受这样充满浓烈情愫的诗意表达,她亦沉溺于萧洛白这样温柔的拥抱中不愿自拔。 她抬起潋滟的杏眸,声音有些发闷:“我没文化,不会说。” 萧洛白又将她抱紧了一些,低沉绵长的笑声在李元柔耳边回荡开来,笑声里的温柔仿佛要将人溺毙一样,醉人的很。 这几天李元柔尤其爱哭,她在患得患失,而萧洛白尤其爱笑,他看到她在乎他,依赖他。 两个人仿佛互补一般相契相合。 李元柔将画全都打包收好,又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起了红色袍子,终于在她锲而不舍的努力下找到了,不只一件,红色和黑色都有,全都被萧洛白压箱底藏起来了,李元柔简直喜出望外,在萧洛白僵硬的不悦神色中她兴高采烈地全都收进了行囊。 天黑前朱雀传回了消息,说何文铮准备班师回朝了,但是战事并未结束,何文铮不打了,递交了卸甲的折子上去准备放下所有职权入赘长公主府,小皇帝李元启允了。 萧洛白觉得此事不同寻常,决定两日后观云寨所有人都安全撤离后他们便回上京城。 离开太久了,堆积了太多事物,虽然商业上的事他在年后培养了几个得力助手帮他暂管一切,但是很多朝局上的动向还是需要他亲自过问和处理。 李元柔问他:“何文铮坚持了这么久,不惜与长姐分离多年,不惜与安儿见面不相识,云王还没死,他为什么要卸甲?” 萧洛白猜测回答:“何文铮的将军之位如今除了让他的兵不断死于前线,已经带不来其他用处了,他如今手里有用的牌是他秘密训练的那支精炼私军,将军不将军的已经不重要了,他的将军之位已经带不来什么威胁了,至于他突然班师回朝,大概是得知了长公主被刺杀的消息吧。” 离开的前一天,萧洛白带李元柔登上了自己从前常去观云的一处山顶。 层层白云围绕着山峦,仿佛给群山镀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山峰若隐若现,仿佛一伸手便能抓下一片云来,令人有置身仙境的错觉。 山以云为裳,云以山为依。 云海苍茫,山峰耸立,相依相偎。 李元柔揶揄问他:“云里有仙子吗?” 萧洛白笑答:“仙子在我身边。” 李元柔笑,萧洛白也笑。 李元柔问:“我有那么好?” 萧洛白答:“我见众生皆草木,唯有见你是青山。” 萧洛白的情话真是张口就来,李元柔像吃了蜜糖一样甜,痴痴地笑了。 李元柔又问他:“解签先生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这么聪明,我不信你一点猜不出来。” 萧洛白意味深长地复述了一遍:“一魂双体,三世离散,爱而不得……” 他多少猜到几分,他笑了笑,说:“大概就是字面意思吧……” 三世么?他想…… 二人从下午一直看到了日落西山还未离去。 李元柔慵懒地将头靠在萧洛白肩上,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过去未来。 李元柔最终还是问了出来:“如若你的身份被有心人发现怎么办?” 萧洛白道:“那就不要让别人发现。” 李元柔担忧开口:“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萧洛白字字珠玑:“那便露三分茫然无措,以瞒天地人泯然于世。” 李元柔好奇:“什么意思?” 萧洛白泯然一笑:“就是说要低调。” 李元柔神情肃穆认同点头。 夜风有些凉了。 云早就藏起来了。 不远处的下面树林里有奇怪的声响传来,李元柔抬起头眯起她的近视眼努力望下去,疑惑开口:“什么声音,那里好像有个人?” 萧洛白看了一眼树林里正在拳打大树发泄郁气的鲲鹏一眼,面无表情地答道:“寨子里的智障。” 他又嫌弃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没出息。” 李元柔一直伸着脖子往那边看,想要看清楚一点。 她一边看一边问智障在干什么为什么要伐树之类的,萧洛白不想回答,他感觉气氛被破坏,提议回去。 二人携手往回走,走到一半李元柔开始喊累,萧洛白说背着她回去,李元柔犹豫,萧洛白坚持。 李元柔一边唾弃自己一边爬上萧洛白的背。 她叹了一口气:“我一个健全的人居然要一个伤员来背。” 萧洛白顿住脚步,微微转了一下头,声音透着质疑和危险性:“伤员?” 李元柔心里咯噔一下,虚假地呵呵笑了两声,眼珠子转了一圈,努力打着圆场:“别人的话就叫伤员,我夫君那当然不能叫伤员了,嘿嘿……” 她没词了,眼珠子又转了一圈,脑子里飞快把九年义务教育的精华知识全部搜罗了一遍。 她把头搁在他后颈处嗅了一下独属于他的凛香气息,享受般地悠然开口:“云很美,星星也很美,可是我更喜欢午后的阳光,它让我相信这个世界的任何事情都会有转机,相信命运的宽厚和美好。” 她杏眸弯弯:“你就是午后的阳光。” 萧洛白唇畔勾起,他又轻易被李元柔洗了脑。 他笑着,英气的眉眼映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他笑得愈发温柔,仿佛拥有了全世界一样满足。 风微凉。 李元柔侧耳倾听,那个智障拳打大树的声音还在继续。 第72章 祸国殃民的妖孽 这是姚金花他们撤离的最后一天,白柔他们也准备回去了。 双方在山下分别。 此一别,不知何时再相见。 姚金花拿了一只价值不菲的玉镯戴在了李元柔手上,称是萧洛白母亲的遗物,并嘱咐李元柔好好照顾自己。 李元柔十分感动,因为姚金花的说的是让她照顾好自己,而不是照顾好萧洛白。 她觉得他们这个姑姑,真的很好…… 姚金花又将赫连皇室的龙形玉佩交给了李元柔,让她替萧洛白保管好,因为萧洛白不肯要,所以她只能给李元柔,希望有一天萧洛白能拿着这信物回去。 姚金花此后便不是姚金花了,她是赫连月离,是北罗国曾经上过战场,英姿飒爽令北罗国所有女子赞不绝口人人崇拜的女将军。 萧洛白又向赫连月离与诸葛洪瞻交待了一些他在商业上的部署便带李元柔准备离去,他又回头道了一声:“姑姑,师父,保重。” 赫连月离看着白柔二人上了马车,不禁叹了口气:“几年了,他再也没有这样唤过我了……” 诸葛洪瞻神秘兮兮:“会再见的……” 赫连月离又打量诸葛洪瞻一眼:“你培养了小天这么久,就这么放弃了?” 诸葛洪瞻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他医术也学了不少,此番跟着洛白应是能帮上不少忙,兴许……若是幸运的话,他还能知道自己是从何处而来……” 他声音一顿,突然想起来什么,询问道:“小天那个玉坠子你给他塞包袱里了吗?” “塞了。” 而小天早在数天前就已麻利地收拾好了自己的行囊,此时背着包袱喜出望外的进了白柔二人的马车,看见脸色不好的萧洛白,他低垂着眉眼小心翼翼地坐在李元柔身边,恨不能藏到李元柔的袖口里去。 李元柔还体贴的安慰他没事,不用怕,她已经把他哥搞定了。 萧洛白脸色阴沉,前几日李元柔就跟他打了招呼说带小天走,萧洛白想都不想就拒绝了,结果在李元柔接连几天的甜言蜜语攻势下,萧洛白再一次迷失了自我,丧失了底线,他松了口,答应了小天跟随前往的请求。 此时看着傻乎乎的小天他又后悔了,他的处境并不是完全没有一丝危险,据他所知,北罗一直有探子在大越探查他与翠珠的下落,所以他才一直关注着赵府,派人一直暗中保护着萧翠珠,若是被查到端倪,他和翠珠,李元柔,以及身边所有人都会有危险。 他还要抽出精力对付云王,如今小天跟着他,只会给小天带来危险。 他一脸严肃,沉声开口:“出去不要跟人说我是你哥。” 小天抬起头,弱弱地喊了一声:“姐夫。” 李元柔“噗嗤”一声没忍住乐了,越想越好笑,笑着笑着开始捶上了自己的大腿,眼泪都笑了出来。 萧洛白撩开车帘,深深得呼吸了一口无奈的郁气…… 浩浩荡荡的队伍行进,大丫和青风同乘一辆马车,青鸾贴身跟着李元柔,架了白柔二人的马车,鲲鹏多日不曾在青鸾面前逛悠,不知去了哪里。 李元柔对这种组cp的事尤其上心,不禁为鲲鹏担忧,一直问萧洛白应该怎么办。 萧洛白被她问得不耐烦,说出的话带着些许醋意:“柔儿,你能不能多关心关心我,少关注别人一些。” 李元柔忙不迭地说:“行行行。“一顿敷衍后又开始问他对鲲鹏和青鸾有什么看法,那执着的样子,仿佛不问出个答案誓不罢休,萧洛白无奈,真知灼见地道了句:“良缘都是水到渠成。” 李元柔听后,歪头沉思,果然不再问了。 李元柔路上开始跟小天聊天,听说小天来的时候是摔伤了脑袋失忆来的,问他还记得什么,没准这次去上京城能找到家人也不一定。 小天说基本都不记得了。 李元柔问他为什么当初师父没帮他掐算一下呢,师父不是有这个本事吗。 小天说因为不记得生辰八字了所以没法查,而且他也不想找家人,就想跟她和萧洛白在一起。 萧洛白看着聊的热络的二人,他凉凉地扫了一眼小天,小天感觉到寒意,鼓起勇气假装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样挺直了胸膛:“嫂嫂,姐夫瞪我。” 李元柔听到这乱七八糟的称呼又忍不住笑了。 小天贴近李元柔的侧脸,在她耳边用极微弱的声音焦急耳语道:“嫂嫂你说话啊,你不是说以后你给我撑腰吗,我感觉我哥要打我了。” 萧洛白冷笑一声:“小天,我确实有一阵没打你了。”小天惊恐抬头,正对上萧洛白向他发射来的笑里藏刀,小天打了个寒颤,心虚地讪笑一下,道了句:“嫂嫂,我去陪青鸾驾车。” 小天悻悻地出去了,萧洛白一把将李元柔拉到自己身边,露出满意的笑容,李元柔斥他:“你别总吓唬小天了,看给孩子吓成什么样了,你可是他最崇拜的人。” 萧洛白不悦地道了句:“麻烦,走了一个大丫,又来一个小天,都想跟我抢你。” 李元柔忍笑开口:“我都快长你身上了,你还想怎样。” 萧洛白将人搂得更紧了一些:“你最好真的长我身上才好,回去以后……” 回去以后,就没有像观云寨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了。 在观云寨的日子悠然自得,是平淡的细水长流,是他曾幻想过无数次的,没有波云诡谲,没有尔虞我诈,只有岁月静好。 公主的仪仗队出行,一路声势浩大,进了城后更是有人在前面开路,十分威风。 李元柔甚至觉得山阳公主之前嚣张跋扈奢靡无度都是情有可原的,以前的山阳公主是真的威风啊,而威风是真的爽啊。 马车外嘈杂声渐大,李元柔好奇地撩起帘子,就见道路两旁的客栈酒楼传来一阵阵女子的欢呼声,尤其她撩开帘子后,楼上更是有人不断地向下丢帕子和手绢。 就在李元柔不明所以的时候,就听到不知哪个女子喊了一声:“驸马爷。”随即更大的女子欢呼声传来。 李元柔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眼含怒意转头看了一眼萧洛白,就见萧洛白一脸淡定地开口:“把帘子放下来。” 李元柔生气地放下帘子,果然欢呼声小了,她恨恨地道:“这都是什么良家女子吗,就算大越国民风开放,她们也不能这样觊觎本公主的夫君啊!太可恶了!” 萧洛白嘴角含笑看她,看着看着竟忍不住兀自笑了出来。 李元柔更生气了:“你笑什么,萧洛白,你还好意思笑,你这蓝颜祸水……你这祸国殃民的妖孽!看你把这上京城的姑娘们都祸害得不知何为脸红心跳了……” 李元柔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你这是要用这张国色倾城的脸来毁我大越根基啊,等回去的,本公主得把你关起来,不能让你再出来见人了,省的勾走哪个大姑娘小媳妇的魂儿……” 萧洛白神色从容地睨了她一眼,关注点极其刁钻地问了句:“叫我什么?” 李元柔听到这个问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呼呼地喘了几口气,怒声狂喊:“叫你老六!” 当晚,李元柔就为自己为数不多的硬气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 第73章 拿我有的,换我要的 安全地回了公主府,当日李元柔就行动力极快,给大丫和青风单独辟出了一个大院子,让二人住进了青云园,又给大丫补了一份嫁妆,直把大丫感动地热泪盈眶,指天誓日地表明扞卫李元柔的决心:“今日值守奴婢亲自来,驸马爷若是企图对您不轨,您就喊一声,奴婢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不会让他再折磨您。” 大丫说着从桌上拿起了她刺绣时用的剪刀,目光决绝,看起来好像真的豁出去了。 萧洛白站在院子里耳朵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一脸阴沉地扫向青风:“看好你的人,不要妨碍到我。” 李元柔又感动又无奈,最后还是好说歹说将大丫劝了回去。 因为那日李元柔为自己叫萧洛白“老六“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导致第二日李元柔没能及时起来床,大丫进了青梅园就抓着李元柔的手红着眼睛自责忏悔:“公主,驸马爷昨夜又折磨您了对吗,您对奴婢这样好,奴婢却无法保护公主,奴婢无用啊……” 大丫声泪俱下,说完更是捂脸痛哭,李元柔手足无措,最后只能一脸尴尬看了眼远处的萧洛白。 萧洛白当天就铁青着脸甩给青风两本小黄册,让他彻夜研读两天再还回来,并严厉训斥了他一番说青风二人夫妻和不和的他不管,但是不要再影响到他和李元柔,否则就将青风赶出府去。 青风一脸愁苦地捏着册子走了,两日后又一脸愁苦地捏着册子进了青梅园还册子,他欲哭无泪表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丫根本不让他靠近,萧洛白骂他没出息,让他滚。 青风又一脸愁苦地滚了。 小天分了一个单独的大院子,院子里种满了草药,连公主府的后花园也开辟了一大片空地给小天种草药,小天每日与草药为伴,自得其乐。 府中与他同龄的只有小丫,两人都是十三岁,大点的丫鬟见到小天经常会逗他,只有小丫不会,两人颇为投缘,自萧洛白与李元柔鬼混到了一起小丫基本就没事可做了,别说小丫,二丫早早就被排挤出去了,就连大丫姐姐都有被驱逐之势。 闲来无事时,小丫就跑去小天的院子帮他侍弄花草,小天也愿意跟她聊天,久而久之小丫竟也学了一些药理皮毛,更是每天起来便往小天的院子跑。 萧洛白自回来后又开始了每日忙碌,早出晚归。 整个公主府又像从前一样开始运作了起来。 期间李元柔去了一趟长公主府,发现府中戒备森严,询问过后才得知她在观云寨的这段时日,长公主府发生的刺杀事件竟已有十余次之多。 她问乘风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乘风缄口不言,她又问落星,落星也是一言不发,一旁的轻舟开口:“我们怀疑是……” 轻舟话没说完,就被旁边人一把捂住了嘴。 李元柔见从他们嘴里问不出结果,她去找了长公主,长公主说是云王。 李元柔不疑有他,毕竟萧洛白也说过云王会对长姐动手,并且当时射杀云王的那一箭是轻舟放的。 李元柔这个人有时候心思是真的浅,直到她从公主府出来都没想过云王派人刺杀长公主这个事面首们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 李元柔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得知萧洛白被传召进宫,她又火急火燎地往皇宫赶去,其实她回来这几天李元启就传召过她两次,她没去,她知道李元启对他总体还是很包容的,所以她不怕抗旨。 此刻想到萧洛白的腿还不算完全恢复,若是像上次一样跪太久肯定要疼死了,她想都没想就飞速前往长生殿。 福来将她拦在了长生殿外焦急开口:“公主不可贸然闯入啊。” 李元柔一脸焦急:“行,不贸然,你进去通报一声。” 福来为难地看着她。 李元柔按住自己狂跳的左眼皮:“元启找驸马什么事?” 李元柔在心里安慰自己,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跳的是左眼,应该不是坏事。 未等来回答,萧洛白从殿内走了出来,李元柔看他面色凝重,心里一个咯噔忙上前去挽住他的手臂急切开口:“说了什么,元启有没有为难你,有没有罚你跪,腿疼不疼……” 一连串的问题还没问完,萧洛白就站定了看着她,眉峰蹙起,面带忧虑:“倒是没什么大事,就是对你来说,可能不是好消息……” 李元柔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心思疯狂运转:听他这云淡风轻的语气,应该不是特别坏的事吧,况且刚才左眼皮一直跳…… 李元柔心里默念着:左眼跳财左眼跳财,左眼跳财,跳财,跳财…… 萧洛白忽尔泯然一笑,用额头抵上她的额头轻声开口:“你夫君没钱了。” 晴天霹雳当头落下,李元柔瞪大了眼睛。 心里默念的跳财俩字戛然而止…… 好的,财跳没了…… 李元柔突然捂住心口踉跄着后退一步:“你又给他钱了?他又管你要钱了?” 萧洛白却浑不在意地“嗯”了一声。 李元柔转到他前面,面容沉痛开口:“为什么总是找你要,下次你拒绝他行吗,让他来跟我谈,为什么他一要你就给他,皇帝也不能强行夺人钱财吧……” 萧洛白竟然和颜悦色地笑了:“不算强行,自愿给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是拿我有的,换我要的而已。” 李元柔已经怒发冲冠,即将失去理智,说话的声音都拔高了一个调子:“你要什么啊。” 萧洛白平静转头,眉眼含笑看着她,理所当然地道:“你啊。” 李元柔没有被感动到,此时什么都没有钱财重要,她公主府那点产业早就交给萧洛白打理了,根本不怎么赚钱,一直以来都是靠萧洛白的慷慨解囊才得以维系公主的体面。 萧洛白刚才说什么?他也穷了? 李元柔茫然地望向长生殿,那里住着一个吃钱鬼,她嘴里有序重复着:“吃钱鬼,吃钱鬼,吃钱鬼……” 李元柔说着缓步向长生殿走去,走着走着飞奔起来,被萧洛白从后面追上拦腰抱住,只两个字就劝住了她。 “低调!” 李元柔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连说了三个“好”字后开始自我催眠,嘴里念起了麻痹自己的咒语:“亲弟弟,亲弟弟,亲的,亲的……” 萧洛白没想到李元柔反应会这么大,他抱着她,下巴搁在她肩上笑得发抖,坦白从宽说:“并未散尽家财那么严重,之前同你成亲时答应他的,这是最后一次了。” 虽然萧洛白澄清了自己是逗李元柔,承认了这次又舍去部分钱财但是养她的公主府不在话下,可李元柔仍旧心疼那散出去的大把钱财,她当即决定带着萧洛白去大悲禅寺再拜一拜财神爷。 第74章 观音解惑 如今不再便衣出行,无论去哪都用了公主府的仪仗,轻易不敢有人造次,大悲禅寺也早早就被清了场。 偌大的一个寺庙,僧人寥寥无几。 李元柔又看到了解签先生,他一改往日的跳脱无矩,穿上了一身僧袍,看起来就是个慈悲为怀的出家人,就是他说话的时候少两颗门牙让人觉得有些违和。 李元柔还是上前喊了一声师叔,解签先生并未纠正她这一称呼,他轻轻颔首,神色从容,看起来四大皆空。 李元柔不禁在心里又感叹了一番物是人非,解签先生与她上一次来大悲禅寺已经判若两人了。 今日又来了这大悲禅寺见了故人,李元柔觉得必须还得问问上次那什么一魂双体的事,于是便又问了一遍,解签先生却道不知,让她自己去问菩萨,说菩萨若是愿意告诉她她便能知晓是何意了。 李元柔撇撇嘴,觉得解签先生就是故意不说,不说就不说呗还拿观音能说话来搪塞她,真是多此一举,她又不是无知小儿。 转念一想,上次师父说解签先生被雷劈是泄露天机了,可能是碍于此吧,她也不好强人所难。 于是李元柔便连拉带拽将萧洛白径直带去了财神殿,按跪在了财神殿的财神爷神像前。 她开始闭眼念咒:“财神爷啊,愿您赐信女财运亨通,金银满屋,福星永驻,最主要是我夫君,他不会说,我来替他说,财神爷保佑我夫君财运亨通,生意兴隆,金银财宝齐聚堂,财源滚滚如江水,日进斗金笑开怀,只要能让我夫妻二人一生富贵荣华,信女愿终身食肉,财爱我我爱财财从四面八方来,全部到我夫君手里来……”说完又报上了萧洛白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等信息,甚至报上了赫连洛白的名字…… 李元柔睁眼的时候就看见萧洛白忍笑忍的辛苦,她立刻严肃起来说萧洛白不虔诚,按着萧洛白的头又给财神爷磕了三个头赔罪才作罢。 二人从财神殿出来,萧洛白想去观音殿看一看,李元柔眼神细细打量着他,发出灵魂一问:“你信观音不信财神?” 萧洛白失笑,诚挚邀请道:“进去看看观音菩萨能不能替众生解惑,一起进去?” 李元柔果断拒绝:“不去,都是骗人的,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萧洛白眼神意味深长:“你真不去?” 李元柔意志坚定:“不去。” 萧洛白神秘兮兮地诱惑她:“那你不要后悔,菩萨若是跟我说了什么,我可不告诉你。” 李元柔哼哼两声表示不屑,并在内心疯狂唾弃了一番:萧洛白居然跟解签先生一样,说什么观音能说话,真是笑死人。 李元柔摇摇头,古代人就是古代人啊,永远脱离不了求神拜佛的迷信之举。 大丫拉着青风去了姻缘殿,说要去还愿,李元柔独自一人在观音殿外等候。 因等待时间太久,李元柔一再向殿内观望,被小沙弥无情地关闭了殿门。 李元柔等的有些无聊,将暗处的青鸾唤了出来,拉着青鸾聊天,又开始操心起了青鸾的婚姻大事。 她故意问青鸾:“鲲鹏呢?怎么这次出来没有看到他?” 青鸾简单回答:“属下不知。” 李元柔偷偷打量着青鸾的神色,发现她面无表情,直截了当地问:“你和鲲鹏……” 她故意没有说下去,青鸾神色如常开口道:“属下无心儿女情长之事。” 李元柔有些着急:“青鸾姐姐,你比我还要年长几岁吧,你看我十六岁便成婚了,你这个年岁还孑身一人,你难道要一个人一辈子吗?” 青鸾诚恳点头:“并无不可。” 李元柔无言以对了,她拉着青鸾要去姻缘殿给她求求姻缘,青鸾不去,李元柔不依不饶,又是一通连拉带拽,但是还未走进姻缘殿就看到了鲲鹏,他用拳头用力捶打着姻缘殿外的姻缘树,嘴里骂骂咧咧着什么。 李元柔快步过去训斥了鲲鹏一番,说他这样是不会有好姻缘的,鲲鹏自青鸾进来就目不转睛地看着青鸾,甚至李元柔说话的时候他目光都没动,看起来有些悲伤。 青鸾自始至终没有正眼瞧他,他刚开口喊了一声:“青鸾……” 青鸾就从姻缘殿的院子走了出去,李元柔转头去追青鸾,后面又传来了鲲鹏拳打姻缘树的声音。 李元柔带着青鸾改了道,又去了财神殿,她觉得她应该再去财神爷跟前念叨一遍才行,毕竟求财神爷办事的人那么多,每个人都求一遍财神爷能记住谁呢,她若是这一日之内多去财神爷面前逛悠两圈,肯定能在财神爷面前混个眼熟。 于是,李元柔去财神爷面前再次虔诚跪拜,真诚祈祷,好半天才又出来去找萧洛白。 到观音殿门口的时候,殿门竟然还关着,她又跟青鸾闲聊了起来,直至观音殿的大门再次打开。 萧洛白再出来时面色深沉,双唇紧闭,看着她的眼神里慢慢溢上一种无法言说的情愫,这种感觉在上了马车后愈发汹涌澎湃。 李元柔问他怎么了,怎么进去了这么半天,萧洛白闭口不言。 李元柔一再追问,萧洛白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说他进去跟菩萨聊了会天儿,聊着聊着睡着了,菩萨入了他的梦,在梦中为他解了惑,他知道了一些了不得的秘密。 李元柔嫌弃地撇撇嘴,只当他在胡言乱语搪塞自己。 当天回去后李元柔又去寻大丫聊天,临走时被青风追出来,一脸愁苦地请求李元柔帮忙劝说一下,大丫虽然对他态度很好,但就是夜里怎么都不让靠近。 青风诚恳请求,直言不讳:“公主,您的人,只有您能管了。” 青风甚至用了“您”这个敬语,从前都是你你你的,可见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真诚,也是真的投路无门了。 李元柔自是向着大丫的:“大丫现在是你的人了,你自己管。” 李元柔毫不留情地走了,青风又一脸愁苦地回去了。 诸葛洪瞻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他昧着良心费心撮合的一对儿其实最不给力。 第75章 三生烟火换你一世迷离 李元柔回了青梅园,萧洛白竟换上了一身红色袍子在等她,李元柔稀奇地围着他直转圈,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萧洛白甚至在桌上摆了酒,李元柔惊地下巴都要掉了:“你不是不让我碰酒了吗,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她虽然酒品不好,却是爱酒的,虽然酒还未开封,但是她已经闻到了一股极淡的酒香,当下更是勾出了馋虫,她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 李元柔抬头双眼放光地看了一眼萧洛白,萧洛白从她进来就一直笑。 虽然从前他也笑,但是李元柔总觉得他今日笑得格外不同,特别勾人,配上他这一身耀眼的红衣,她甚至想用风情万种这种违和的词来形容此时的萧洛白,此刻,李元柔光是看着他就已经心猿意马了,一时竟不知道该关注酒还是该看萧洛白。 李元柔像个色鬼一样盯了萧洛白一阵,又像个酒鬼一样深嗅了一口酒香,桂花香气扑面而来,她当即扬言要放开了膀子大喝一顿,不醉不归。 萧洛白失笑看她,言简意赅说了四个字:“浅尝辄止。” 二人对饮,萧洛白自己是真的浅尝辄止了,眼看着李元柔醉得差不多了才终于按住她欲要继续执杯饮酒的手。 萧洛白老奸巨猾,将李元柔醉酒的这个度把握得非常精准,既没有让人烂醉如泥不省人事,又比微醺之态多了那么一点。 萧洛白如愿以偿将人抱到了床上。 这一晚的萧洛白却不同以往,他极尽温柔,温柔到让李元柔怀疑他是被什么鬼怪附身了。 他眼底盛着化不开的缱绻,带着无限笑意和柔情,没有往日那般攻城掠地,像是十分珍爱一般不敢轻易用力,只有温柔的辗转安抚,他眸中浓稠的情愫仿佛要将李元柔整个融化开来。 他们没有隔阂地贴在一起。 亲密无间…… 体温相互浸染,自内而外的熨帖让李元柔逐渐深陷,迷离而向往,她眼尾眉梢逐渐爬满了醉人的千娇百媚。 萧洛白唇畔带着难言的笑意看她,微弯的凤眸裹挟着浓厚炽热的爱,道不尽的温柔如水,缠绵悱恻。 他微微俯身垂首,目光灼灼凝视着双眸潋滟的李元柔,在她耳边轻轻吐息:“用我三生烟火换你一世迷离,是我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他说完,倏尔一笑,春风化雨般的旖旎缱绻细腻地流淌过他清隽雅致的眉眼,他改口道:“不,不是一世,还有好几世。” 他抬起头来看她,神情变得隐忍而痛苦,他兀自呢喃吟叹:“相思当真是苦啊,竟叫我生不如死过了三世之久……” 他又深深叹息了一声:“柔儿,你对我何其残忍……一千年啊……真是狠心啊……” 他居高临下端详着她,眼神忽然有些凌厉起来,带着深不见底的占有欲,嗓音深沉,掷地有声:“你注定与我绑在一起,不死不休!” 伴随着他轻柔的动作…眉目神色又重新覆上温柔,似感慨一般,语气缓和下来,喃喃自语:“剥离神格,抽骨之痛,都不是最痛……” 李元柔半睁着迷离而潮红的双眼,茫然地看过去,便见有一滴泪从空中悄然滑落,滴在她瓷白的侧脸,只一息便没入了她耳边鬓发之中。 他动作一如方才的柔缓… 李元柔声带疑惑地唤了一声:“夫君。” 声音忽然破碎。 只一下,他便又小心翼翼地收了力,万分疼惜。 第76章 春风不改,岁月情长 她双手攀上他的脖颈,他微微低下头迎合上去,在她唇畔印上无比珍爱的一吻。 随即双唇相贴,柔软和温热排山倒海扑面而来,心脏像是源源不断汇聚了潺潺暖流,越来越多,泛滥成灾。 萧洛白将她狠狠揉进怀中,眼神中的独占欲愈发汹涌,他像一只不知餍足的兽不断索取,贪婪地汲取她的气息,恨不能要将她按入胸腔,彻底占为己有,再不分离。 李元柔被他压在身下几乎窒息,连同她所有的声音和呼吸,都被萧洛白一一尽数吞没。 李元柔渐渐感觉大脑缺氧,伸手用力拍打他的肩头,却被萧洛白四两拨千斤地将那只不安分的手死死抓住,慢慢与她十指紧扣,仿佛要将彼此灌入指尖,融为一体。 他眼底聚集着无限依恋,将十指纠缠的手一把举起按在了她耳侧。 她眸中蓄满水雾,倒映出萧洛白猩红的双眸。 温热的气息相互交融,纠缠不舍。 这一个吻格外漫长,格外浓烈。 明明情动到无法自控,他却仍隐忍着轻轻游走,极尽温柔。 是啊,她忽然想起他说过,所有的温柔都给她一人…… 所有的爱,都给她一人…… 起心动念间,那种灵魂相缠的感觉卷着江河入海流的无限情潮,仿佛九天炸开的烟火“彭”得一声后飘飘洒洒徐徐落下,点点滴滴的温热散进心房,微微发烫后变成李元柔最爱的冬日暖阳,让人有种沉溺其中的慵懒舒适。 赤峰山的云是那样白,那样美,李元柔仿佛置身于赤峰山巅,白云悠然自得,将她托举了起来,轻轻漂浮在蔚蓝的天幕之上。 白云轻盈如羽,随风而舞,或聚或散,或隐或现,千变万化的姿态令人陶醉,战栗着的温柔缠绵令人眷恋。 她发觉他此刻的爱不只是往常那样寻常的情欲,仿佛要将心挖出来一样带着赤城。 这极端的至诚之心令李元柔忍不住潸然泪下,莫名生出一片感动。 他轻轻吻上她垂泪的眸,喉结有规律地滑动了一下,他嗓音微微沙哑:“是这样的,相爱是这样的感觉……” 李元柔抬起凝白的手替他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愫汹涌而来,眸中再次蓄起了水雾,瞬间热泪盈眶,仿佛那种浓热的情愫爱意是她等了很久终于得偿所愿一般的满足无憾。 萧洛白眼底载满了似水柔情,他再次吻上她樱桃般的薄唇,心弦再次被牵动? 弥天漫地的爱自四面八方包围而来,带着无限温柔要将彼此溺毙在这无边无际的幸福里。 自始至终都没有千军万马,只有潺潺流水。 生有热烈,藏于俗常, 心之所向,素履以往。 静水流深,沧笙踏歌, 山止川行,兔起凫举。 六出纷飞,七月流火, 大夜弥天,阳和启蛰。 千般荒凉,以此为梦, 万里蹀躞,以此为归。 铅华洗尽,珠玑不御, 不啻微芒,造炬成阳。 桑榆非晚,柠月如风, 岁月缱绻,葳蕤生香。 无关迟暮,不问翻覆, 岁月情长,终也欢洽。 ……………… 晕红的细碎阳光透过纱幔,李元柔轻阖眼皮,在他怀里动了动,腰上搭着的大手一紧,将她往后轻轻一带,让她重新贴在一个滚烫的胸膛上面…… “夫君,午时了。” “不急,再抱一会儿。” 第77章 半分烟火半清欢 李元柔转过身去,习惯性地将脸在他怀里蹭了蹭,萧洛白习惯性地拍了拍她的背,明明两人真正在一起还未达一年,却仿若过了经世之久,对彼此都无比熟悉。 李元柔在他怀里抬起头来,萧洛白正眉目温润看着她,李元柔心里再次漾起一抹神奇的暖流,她冁然一笑。 萧洛白看在眼里,只觉她的笑仿如春风雨露,润物无声,万物复苏,尽是生机,让他无限留恋。 他的手在她腰上一紧,将人往上提了一下,与她平视对方。 只是这样看着而已,李元柔的脸竟又有些红了,明明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了,仅仅是这样看着他,她竟然会不自觉有些羞赧。 两人不约而同齐齐出声:“你腿疼不疼啊?” 说完俱是一愣,又一起笑了起来。 萧洛白大手抚上她的后脑,将她的脸往自己这边推近了些许,他敛眸轻吻上她的额间,带着无限深沉爱意,像昨夜那般,极尽温柔。 人真是神奇的动物,有神奇的感知,他这些年一直跟着自己的感觉走,不断努力向她靠近,原来真的并非没有缘由。 他也曾疑惑自己为何那样排斥权势,一心只想融入世俗烟火,原来她竟已为自己早亡三世,每一次都因各自迫不得已的身份和责任。 更有一次,他为皇权杀了她,她死了,他却长命百岁,相思百年…… 那百年人间相思,甚过神界千年等待,原来这才是他至始至终都不觊觎北罗皇位的原因…… 已经第四世了啊…… 她真的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啊…… 萧洛白的心又柔软了一分,他微笑开口:“我腿不疼,已经好了。” 他又蜻蜓点水般吻了她眉心一下,轻声问道:“你腿疼不疼,腰酸不酸?” 李元柔又低头将脸埋在他脖颈处拱了一下,低声开口:“不疼,也不酸……你昨夜……” 她因为羞怯,始终没有抬起头,又不是第一次了,却不知为何心跳还会加速……还会脸红。 从前俩人腻歪到一起都是打打闹闹,从未有过像这次那样。 仿佛彼此都在小心翼翼,放纵又克制地深入探索彼此。 她现在甚至连一句“昨夜你太温柔了”都羞于启齿。 他的喉结贴着她的面颊蠕动,低沉而磁性的嗓音漫过她耳畔:“那你,喜欢吗?” 李元柔感觉自己的脸在以野火燎原之势,势不可挡地发烫起来,她还是点了点头,诚实地低声道了句:“喜欢。” 她顿了一下,似是觉得“喜欢”这两个字太过轻飘,不足以表达她的真心,她又重新开口:“我爱你。” 她说完后又觉得“我爱你”这三个字似乎也过于苍白,不足以表达她的心意,可是她没什么文化,再也说不出什么重于泰山的诺言了,她只觉自己是愿意为萧洛白付出生命,献祭一切的。 于是她又开口了:“我爱你……为你去死也在所不惜。” 萧洛白的心一颤,兀地升起一缕疼痛,狠狠剜着他的心,手不自觉又将怀里的人紧了紧,他声线柔缓,却带有微薄斥责之意:“不可如此说!” 她已为他死了三世了,怎么这一世还有这种想法呢,萧洛白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想命令她不许再说死,一开口却又像是安抚诱哄一般,他喟叹一声:“永远不要为我去死,一定要好好活着。” 李元柔觉得不应该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了,加上她有点饿了,身上也有些粘腻,昨夜两个人过于忘情沉溺,中途几次也没有叫过水,这会儿她又想沐浴又想吃饭,于是便开口说道:“午时都要过了,我们起吧,我饿了。” 她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脸色立时又涨红一些,她想到萧洛白之前一贯的说话作风,平时若是这样的情况,萧洛白定然是要笑着打趣她一句“昨晚吃了那么多居然还没饱,看来是为夫不够努力啊。” 然而这次李元柔多虑了,萧洛白一反常态,他根本连笑声都没发出,只温声道了句:“好。” 萧洛白还体贴地坐起来为她捏了一会儿大腿,捏得李元柔都不好意思了,一个劲儿地小声说着:“真的不酸,别捏了。” 萧洛白眉眼带笑,眸中盛满温柔爱意,终是在李元柔的一再推搪下松了为她捏腿的手。 他穿戴好向外走去,刚一推开门就见大丫和青风站在院子里,大丫神色凝重,青风焦灼地围着大丫在不停踱步转圈,嘴里一个劲儿喊着:“小梦……梦梦……” 萧洛白的脸色立马拉了下来,他是知道院子里有人的,从大丫进了院子他就察觉到了,但是知道和亲眼看到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大丫见门开了,小跑着就进了屋,青风想拉住大丫,被大丫一把甩开了手。 萧洛白走到神色颓唐的青风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带着你的女人去城东那所院子里住,短时间内不要回公主府了,就当给你放假了。” 青风蔫头耷脑,嗫嚅着开口:“小梦肯定不愿意离开,我说不动她。” 萧洛白极力控制住自己想打人的冲动,他收回钥匙,深呼吸一口气:“青竹园里有从寨子里带回来的桂花酿,你搬两坛回去,入了夜二人对饮一番,将她灌醉……” 青风小声嘟囔:“这不是趁人之危吗,这么做太无耻了,不是君子所为……” 萧洛白怒从心起,他昨晚就是这么干的,好心为青风传道授业他竟然说他无耻? 青风感觉到身边寒意四起,立马明白了什么,急促辩解道:“我是说,喝酒也得有个由头吧,没有由头,她不喝怎么办?” 萧洛白又深呼吸了一口气,一忍再忍,用了片刻终于再次平复了心绪,耐心地说道:“你就说今日是你娘的忌日,心情沉痛想饮酒,让她陪你喝一些。” 他顿了顿,稳妥地又加了句:“记得装像一些,悲痛一些。” 青风再次小声发问:“可我是孤儿啊,我没娘啊。” 萧洛白胸膛开始剧烈起伏,他又深吸了一口气,不管用,又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是不管用,他气得脸色愈发阴沉,怒目切齿地小声说道:“孤儿怎么了,孤儿不是娘生的吗,你难道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青风脑子不开窍,又嘟囔了一句:“可是我不知道我娘的忌日是哪一天啊,大抵也不会是今天。” 萧洛白终于忍不住了,怒气值已达到了顶峰却又怕声音大了被屋里二人听见,他极其痛苦地压着怒火,放低了声音生气地急促说道:“你就说是今天怎么了,她难道会想方设法到处去查你娘的忌日是哪天吗,你说是今天就是今天,谁会去怀疑这些,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脑子不灵光吗,你跟了我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是这么傻,木头桩子一样,怪不得连自己的女人都搞不定,你给我滚,不要再在我面前晃悠了,我看见你就头疼。” 萧洛白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青风却抬头伸长了脖子向屋里望去,嘴里说着:“可是小梦……“ 萧洛白怒声打断他:“小梦什么小梦,滚!” 第78章 倾囊相授 青风迈着沉重的步伐失落地走了,而萧洛白再进屋的时候就看到李元柔和大丫二人在窃窃私语着什么,见他进来,大丫恶毒地瞪了他一眼,而李元柔在一旁忍笑忍得辛苦。 萧洛白铁青着脸将李元柔带出去一同沐浴洗漱,大丫在二人身后一直用怨毒的眼神剜着萧洛白。 走出一段路后,李元柔终于绷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萧洛白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等下回去将大丫支走,她天天视我为杀父仇人一样盯着我,实在影响心情,你的人我又不好处置。” 李元柔忍笑开口:“我将她支去哪里?她与青鸾一个在明,一个在暗,都是终日贴身跟着我的。” 萧洛白深深地又叹了口气,他抬头望天,蓝天白云,暖阳当空,多么美好,可是他怎么这么郁闷呢。 用完午膳萧洛白就出去了,一直忙到夜里都没有回来,李元柔等到半夜终于熬不住,眼皮沉沉地睡去了。 天色破晓的时候,李元柔迷迷糊糊感觉有人贴了上来,带着她熟悉的凛冽气息,她闭着眼睛声音慵懒地问道:“才回来吗?” 身后之人“嗯”了一声。 李元柔声音懒散地又问道:“做什么去了,彻夜不归。” 萧洛白搭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脸靠近她的头顶深深嗅了一下她的发香:“处理一些事情,处理好了就有时间日日陪你了。” 李元柔“唔”了一声又睡了过去。 天光大亮,李元柔辰时就醒了,萧洛白却还睡着,她睡眼惺忪地看了看他紧抱着自己的手,李元柔还是没舍得动,怕吵醒他,遂又闭上眼睛假寐,就这么陪他躺着,直至萧洛白醒来。 萧洛白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怀里的人,亲了她额头一口又闭上了眼睛,李元柔睁眼拍拍他:“都醒了还闭眼做什么,巳时都快过了,起来吃点东西吧,你昨夜忙到那样晚,这会儿定然也饿急了吧。” 萧洛白闭着眼睛说道:“不饿,饿了就先吃你。” 李元柔假意打了他一下,他像个顽劣的孩童一样闭着眼睛调皮地轻笑了起来,笑了几声才又开口说道:“不急,再抱一会儿,午时再起,正好午时起来直接用午膳。” 李元柔似不敢置信地轻笑出声:“午时?大丫恐怕现在就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吧。” 萧洛白还是不睁眼睛,像个依赖主人的小猫儿一样,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肯定地回答道:“没有,我没听到声音,院子里没人,青风那边应是办妥了,大丫今日起不来那么早。” 李元柔在他怀里抬起头,有些讶异地问道:“办妥什么了?青风做什么了?” 萧洛白睁开眼睛又将人搂回去:“等大丫来了你自己问她吧。” 他怎么可能把自己给青风出馊主意的事告诉李元柔呢,然而他还是高估了青风,青风根本没有把大丫灌倒,反而自己喝醉了,不过不管怎么样,那两口子没上青梅园来碍眼也算是目的达成了。 青风当日按照萧洛白所说去青竹园搬了酒,又没有十足的底气,故而又跑去找萧洛白让萧洛白再细致地教教他。 青风回去后一直到天黑才等到大丫回来,大丫一回来就冲青风一顿抱怨说萧洛白太过分欺负自己主子之类的。 青风默不作声,给自己倒了酒兀自喝着,大丫说了半天见青风不接话,上去夺了青风的酒杯斥责他为何如此没礼貌都不理人,青风一脸悲伤看着大丫,眼眶红红,大丫看他这样,顿时一惊,声音立时放软了问他怎么了。 青风想起萧洛白简单交待的一些说辞,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娓娓道来,他先是学着萧洛白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面露悲戚开口:“今日是我娘的忌日,我想我娘了,从小娘就死了,我长到这么大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没人疼没人爱,除了我娘……爹死的早,娘也死的早……” 他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口饮下:“我都忘了有人疼是什么滋味了,直到遇见你,小梦……” 青风抬头,泪湿了眼眶,含情脉脉地看着大丫,大丫顿时感同身受,因为她也是自小双亲亡故才被卖到公主府的。 大丫想到了自己,也深深地叹了口气,上前将坐在凳子上的青风抱入怀里,青风把头埋进大丫胸前心里回忆着曾经萧洛白骂他的话,挑最恶毒最难听的回忆,然后使劲儿挤着悲伤的眼泪。 见大丫不再说话,青风开始按照原计划走剧情,他循循善诱地开口:“小梦,坐下一起喝一杯吧,这是从观云寨带回来的桂花酿,只剩几坛了,以后也喝不到了,你尝尝,很香。” 大丫悲伤地坐了下去,陪着青风倒了一杯酒小口浅酌。 青风按照萧洛白教的,开始说起了自己是如何悲惨,萧洛白教他的时候他还不以为然,觉得说那些不一定管用,萧洛白当时在看账本,气得他将账册卷起对着青风的脑壳就开敲,敲完了才深呼了一口气说道:“大丫若是对你有情定然不会无动于衷。” 萧洛白最后几乎是手把手的教他,从说话的语气到神情到该做什么动作……萧洛白为了自己的幸福真是倾囊相授啊…… 而青风此刻对萧洛白的佩服达到了顶峰,因为他说完后大丫果然极其动容,眼眶都红了,说话的声音都哽咽了,她也同青风分享起了自己幼时的悲惨经历。 青风听完无比心疼,一心疼就开始喝酒,越听越心疼,越心疼越喝,两坛子桂花酿他一个人喝了大半,终于把自己喝破防了,他心理防线崩塌抱着大丫一顿痛哭,嘴里不停说着大丫太不容易了他心疼死了之类的话,大丫像个老母亲一样耐心哄着痛哭不止的青风。 青风醉了,却尚存一丝理智,想着自己的任务,终于精明了一次,他装可怜粘在大丫身上,一直到上了床就寝也不撒手,然后就顺理成章地……… 那一晚……成果斐然……青风对萧洛白的崇拜简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直接冲破云霄…… 从前他只知道自己主子聪明,做生意是一把好手,学东西也快,没想到在拿下女人这块儿也有一套,内心崇拜之余不禁感慨他主子真是个披着羊皮的狼,就山阳公主那看起来傻乎乎的样子不被拿捏的死死的才怪,他这样想着又看了看沉睡中的大丫,顿时觉得还是他的小梦最好。 第79章 时光不语自清浅 萧洛白之前便培养了几个好手帮他打理商业上的事,除一些重大事项需要他首肯外基本都不需要他亲自过问,又经过了那一夜通宵达旦的业务分配和商事处理后,基本算是闲了下来。 萧洛白的作息极其规矩,或者说他基本不管有什么事,早晨都会按时醒来,李元柔极其佩服他这一点。 她知道每日都有人向萧洛白汇报情况,她不太关注,偶尔路过书房会偷听一下,萧洛白知道她在偷听也不阻止,而李元柔听不到想听的八卦便自动离去,但她多少也知道了这半年来萧洛白暗地里做了不少动作针对云王,两人背地里斗得不可开交。 萧洛白几乎终日都陪着李元柔,二人成天腻歪在一起,亲密程度,更甚从前。 两人有时候将人都打发出青梅园,暗卫也被打发的离青梅园远远的,然后二人在房间里做着不可描述之事……… 有时候会在青梅园里的大树下荡秋千,萧洛白不厌其烦地推着她,眉目含笑看着她,纵着她,陪她玩闹…… 有时候二人携手漫步于偌大的公主府中,后花园的花儿都开了,绿草茵茵…… 有次二人走到那个李元柔曾经不慎落入冰窟的湖边,李元柔缠着萧洛白让他像小时候那样打水漂,萧洛白直言太幼稚,坚决不肯,李元柔不依不饶一顿撒娇卖萌,萧洛白抵不住李元柔这糖衣炮弹的凶猛攻势,一把将人拦腰抱起说要将她扔进湖里并做出一副要将人丢入湖中的假动作,吓得李元柔闭着眼睛死死搂住他的脖子并连忙反口说自己不看了,萧洛白畅快地笑着,笑声低沉又肆意,他是发自内心的快乐。 他洋洋得意地将人放下来,李元柔顺了一口气作势就要打他,张牙舞爪地要扑上去,萧洛白像除夕夜前夕灯笼大街上那次一样跑跑停停地逗她,离太远了就停下等她,李元柔追上来伸手要够到他了他就开跑,引得李元柔气急败坏,最后萧洛白见她又气又累却仍百折不挠锲而不舍地追他,一心疼便故意停下,假意被她追上打了好几下,但是也没能让她消气。 李元柔越是打他他越是笑,他越是笑李元柔便越是生气,他从后面将人整个拥抱入怀,说尽了好话哄着,李元柔还是呼哧呼哧喘着气一脸凶神恶煞,最后实在哄不好,萧洛白使出杀手锏,自觉地穿了红色袍子给她看,这事儿才算过去。 他们有时候还会出去逛街,两个人随心所欲吃吃玩玩,无比惬意,李元柔更是大手一挥从萧洛白的几个铺子搜罗了不少东西,萧洛白全程都是眉目带笑看着她,眼睛里的温柔爱意都要溢出来了,铺子里的掌柜看着与平时一脸严肃截然不同的东家都惊呆了。 萧洛白还带了李元柔去京郊游玩,去上京城附近的城镇也转了转,还去了萧洛白成为驸马之前住的那个大宅,极尽奢华,比公主府有过之而无不及,李元柔遗憾地摇头,这样好的宅子竟然空着没人住,只余几个洒扫的下人看守,真是暴殄天物了。 他们还去过一次驸马府,去了当初李元柔以为萧洛白要跳楼的那个阁楼,二人谈天说地,李元柔狠狠唾弃了一番自己的皇帝弟弟,赐府赐了一个又小又寒酸的府邸给萧洛白做驸马府,还不如不赐,驸马府跟萧洛白自己之前置的宅子简直是云泥之别,真是给皇家丢人。 他们去了很多地方,二人每日形影不离,他们甚至还去了几次温泉别庄……至于做了什么……自是不可对外人言…… 二人这段时间,着实是过了一段清闲又幸福的美日子。 期间李彦辰和李淳还来过一次,来看旺财和招财的狗孩儿们,一段时间不见,李元柔觉得李彦辰好像长开了一点,她仔细打量着李彦辰,感觉自己好像跟他确有相似之处,心里不禁又怀疑起了自己的身世之谜。 李彦辰注意到李元柔一直看自己,竟然唰得就脸红了,说话也开始磕巴。 萧洛白醋意大发,虽然知道李元柔对李彦辰没有那个意思但是心里就是不舒服,不断释放威压和寒气予以警告,李彦辰看狗意犹未尽就被萧洛白赶了出去。 而李淳当日仍旧贼心不死,一直含情脉脉盯着萧洛白看,时不时瞪李元柔两眼,在萧洛白一视同仁地冷漠对待后,李淳悲伤地回了云王府。 当晚,李元柔又为自己对李彦辰某些不合时宜的行为,比如“目不转睛”…… 她顺理成章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天气渐热后,李元柔又命人给萧洛白做了几身凉快的红色袍子,时不时自己拿出来欣赏一番,幻想着萧洛白穿上的勾人样子,一想就忍不住自己在那笑,数次都让萧洛白以为她疯了。 偶尔会一顿糖衣炮弹攻略萧洛白让他穿,萧洛白不胜烦扰偷偷将衣服都扔了,只留了一件,若是一件不留李元柔必定要大闹一场,没准还会将他赶回青竹园去住,不然他大概真的会一件不留。 李元柔知道萧洛白有很多私物都放在青竹园里,她存着侥幸心理偷偷跑去青竹园找红衣,红衣没找到,被她发现了几坛香醇的桂花酿,当即就拉着大丫喝上了,因为萧洛白几乎时时刻刻都跟着她,现在不喝等下被他找来就喝不上了。 萧洛白和青风寻过去的时候就见两人已喝的烂醉如泥,二人对视一眼,萧洛白眉目拢寒,青风眼神闪躲,然后各自抱着自己的女人往外走。 刚出门口萧洛白就将青风又骂了个狗血淋头叫他看好自己的女人,青风有苦说不出。最近总是被自家主子各种骂,给他骂得都快抑郁了。 青风不禁在心里盘算着,不如去效忠山阳公主吧,反正他的小梦也不喜欢自家主子,自家主子最近也不待见他,很多事情都交给鲲鹏去做了,他闲得很。 他想着,如果他同小梦一起效忠公主,小梦必定十分开心,青风觉得自己这主意真是不错,暗自窃喜自从跟小梦成亲后他越来越聪明了。 第80章 一顿操作猛如虎 而李元柔又开始耍起了酒疯,她被萧洛白抱进屋里后自己又跑了出来,抱着青梅园的大树就开始哭,哭完了对着大树“咣咣”一顿猛亲,嘴里一直车轱辘话地喊着“萧洛白我爱你”之类的话,表白完后又将暗处的青鸾唤了出来,苦口婆心地拉着她的手叫她和鲲鹏好好过日子。 青鸾出来的时候鲲鹏就从暗处自动出来了,鲲鹏一出来,同样在暗处的惊雷和惊鸿也出来了,三人齐齐倒挂到树上光明正大地偷听,鲲鹏在听见李元柔那么认可他与青鸾的时候感动不已,直接飞了下来,老泪纵横地表达了对公主的感激之情,而后目光灼灼地盯着青鸾,再次勇敢表白,青鸾神情冷淡不予理睬。 萧洛白站在门口头疼地看着这样一幕,他最怕李元柔发酒疯了…… 李元柔一发酒疯,他毫无办法。 此时李元柔又去抱大树了,萧洛白无奈地瞧着,半晌才发现李元柔是真的把大树当成他了。 李元柔声泪俱下对着大树撒娇:“萧洛白,你抱抱我嘛,我抱你,你怎么不回抱我?”说完又是一顿痛哭流涕。 青鸾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小惊雷眼睛瞪得老大,惊鸿一直在忍笑,鲲鹏神情恹恹,萧洛白眸光冷寒扫射过去,释放了两个眼刀子后惊雷和惊鸿极有眼色地飞出了青梅园,青鸾也识相地走了,独留鲲鹏一人风中凌乱。 萧洛白见鲲鹏不动,当即就开骂了:“就你这副丧气样儿,还做什么暗卫老大,跟了我多少年了,丢人,跟青风一样没出息,自己喜欢的女人都搞不定。” 他骂完鲲鹏又将李元柔架进屋里,“砰”的一声就关上了门,各种焦头烂额,不断叹息。 鲲鹏郁闷的不行,当即就在青梅园里拳打大树,打完了正欲离开,李元柔又跑出来怒斥鲲鹏为什么要打她的萧洛白…… 萧洛白嫌鲲鹏给他找事,又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若是换了以前,萧洛白一个字都不会多说,直接将人一掌打飞,许是最近太闲,也或许是真的爱上了这人间烟火,能自己动手的基本不用内力,比如关门,如今都是亲自手动,而不是挥一挥衣袖带走一阵风了。 骂完了,萧洛白深呼吸一口气,心里再次感叹自己好累,身边围绕的属下到底都是一群什么歪瓜裂枣啊,简直让他操碎了心…… 鲲鹏丧气地走了,李元柔又抱着大树亲上了…… 她亲完了又开始质问大树:“萧洛白,我亲了你那么多下,你为什么不亲我,你的手呢,为什么不抱我?” 李元柔质问完,把脸贴在树皮上开始悲痛哭泣:“夫君,你不爱我了……你抱抱我嘛……” 萧洛白叹了口气,又将人抱过来往房内走去,李元柔在他怀里拳打脚踢。 费了一番力气总算又将人抱到了床上。 看着床上四仰八叉一边哭一边骂骂咧咧的李元柔,萧洛白的眼睛扫到她浑圆的臀上,手心又开始发痒了。 他咬了咬牙,忍住。 走过去将人抱在怀里耐心安抚:“乖乖,不闹了好不好……” 李元柔又哭了两声突然悲痛欲绝:“夫君,你是不是要回北罗了……” 萧洛白神色一顿。 他眉心揪了一下,心疼地又将人揽紧了一些。 她酒醉后是会把心里憋着的事尽数道出,以达到宣泄的目的,没想到她还在担心自己会离开。 李元柔在他怀里挣扎哭泣,看起来像是撒泼耍赖,萧洛白却觉得她此刻定是无助极了。 萧洛白又叹了口气,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极有耐心地哄着,温声细语:“乖乖,夫君在这里,不哭了好不好?” 李元柔闻到熟悉的凛香,中断挣扎,迷茫的眸子望过去…… 她像寻到了避风港湾一样将自己埋进萧洛白怀中蹭了几下。 她突然又开始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良久才哽咽开口:“夫君,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萧洛白深呼吸一口气,在她额间落下怜爱一吻,尽力安抚:“乖乖,夫君在,夫君不会离开,乖乖听话,柔儿不哭了好不好…柔儿乖乖……不哭了……柔儿不怕……夫君在这里……乖乖不哭了好不好……” 李元柔迷蒙了一会儿,突然爬起来开始翻箱倒柜。 萧洛白内心疲累至极,无奈地望着她,只觉她是又开始找红色袍子了。 无所谓…… 大不了穿上让她随心所欲折腾发泄吧,累了便就会睡了。 只见李元柔转过头,狡黠一笑,两手将一条大丫刺绣用剩的宽绸抻平试了一下长短和韧度,眸子里泛着仿佛奸事得逞的黠光? 她踉跄着跑过去将萧洛白按到榻上,迅速跨到他腰上将他双手绑了起来,坏笑着剥掉他的衣裳,扬言要报上次之仇。 萧洛白无奈地又叹了口气。 算了,这样也不错,也能让她快点睡着。 李元柔一顿操作猛如虎之后…… 她有些疲惫地伏倒在他胸膛,感觉有一只大手抚上了自己的后脑。 一个温润的嗓音自面下贴着的胸腔传来:“乖乖,累不累?” 李元柔无力地“嗯”了一声,随即抬起头惊惶地望着萧洛白清雅的面庞。 萧洛白又拍了拍她的头,轻声问道:“乖乖,要睡了吗?” 李元柔茫然地“嗯”了一声。 萧洛白弯起嘴角:“时间太短了,再玩儿会。” 他翻身将李元柔压在身下,李元柔转头盯着他撑在榻上的手,震惊的眼神慢慢挪到面前放大的脸上。 萧洛白敛眸垂首覆上她因吃惊而微张的唇上,双唇厮磨中就见萧洛白忽得唇畔勾起…… 李元柔心下一惊,萧洛白要搞事情了。 李元柔结巴开口:“不不……不……不玩儿了。” 萧洛白邪魅一笑:“那怎么行?你自己挑起的火,自己来灭吧。” 从浅尝辄止到攻城掠地…… 萧洛白:“还喝不喝酒了?” 李元柔:“嗯……” 萧洛白掐住她腰身的手又紧了一下:“嗯?” 破碎的调子伴着泪珠从齿间溢出:“不喝了……” 萧洛白冷笑一声:“下次若是再犯呢?” 李元柔秒怂开口:“夫君……我知道错了……” 哭声忽然又被撞碎:“夫君,我想睡觉……” 萧洛白的手松了松。 他垂首,衔住她眼角一颗泪,音色里带着无奈的宠溺:“小哭包……” 他贴上她小巧柔软的耳垂,温声低语:“真是一点儿记性也不长……” 从攻城掠地再到温柔辗转…… 接近尾声时,声音忽又扬起,如同湍急的流水撞上坚硬的礁石后溅起的无数浪花,洋洋洒洒陡然一落,又再次被海水卷入,再次拍下…… 天光乍亮…… 李元柔睡得极沉…… 萧洛白将人又往怀里紧了紧,轻轻吻上她微皱的眉心,又习惯性地在她后背拍了几下。 这样惬意的日子真是好极,等解决了所有麻烦事他就带李元柔去她的封地山阳城,以后每日便都是这样快活的逍遥日子了。 这样美好的一世……真是令人期待。 又看了一眼沉睡中的人儿,突然之间灵光骤闪,萧洛白发现了李元柔酒后能够快速入睡的好办法。 嗯……下次她若是再犯,就这样试试看看效果…… 第81章 颜值换走了脑子 萧洛白又被传召进宫。 李元柔想同去,传旨的福来以女子不得干政为由将她拦了下来,直言不讳李元柔去了也是在外面等,不如不去。 因着昨夜李元柔宿醉后放纵一场,这会儿还没缓过劲儿来,脑袋还是昏沉沉的,所以萧洛白也让李元柔在府中等候,并安慰她皇帝召他入宫左右不过就是钱财的事。 李元柔当即将萧洛白拉至一旁再三叮嘱若是元启问他要钱一定要拒绝,萧洛白应允后她才放心地让福来将萧洛白带走。 这一走,从巳时等到午时,又等到了未时,萧洛白还没回来。 李元柔不禁有些担心,伴随着莫名的心慌,开始焦急地在屋中踱步,想着若是酉时人还不回来就闯进宫去。 虽然这样想着,但是人已经坐不住了,当即叫了青鸾先行一步去打听一下,她换身衣服随后就去,在宫门口汇合。 青鸾领命出去,正撞上形色匆匆进来的鲲鹏,二人撞了个满怀。 鲲鹏扶了一下青鸾也顾不上其他了,他一脸焦躁对李元柔急切开口道:“爷出事了!” 李元柔心下一颤,衣服都来不及换,着一身常服未做任何装扮连珠钗都没戴一支就赶忙上了马车,边走边问鲲鹏怎么回事。 鲲鹏已是满头大汗:“属下使了不少银子费了大劲才打听出来的,爷进了宫后就径直去了长生殿,殿中几个时辰不曾进过外人,中途只有禁卫军统领李煜明进去了,进去了就再没出来,而且李煜明进去后,长生殿外就围满了禁卫军。” 李元柔凭着自己看过的宫斗剧猜测了一下,顿时面色大变:“他们不会是要逼宫吧!” 鲲鹏一噎…… 鲲鹏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李煜明是拿着棍子进去的。” 李元柔惊觉:“李煜明要逼宫!” 说完她又摇了摇头自认为条理清晰地分析:“不对,萧洛白武功高强,对付一个李煜明手到擒来,就算加上禁卫军,他应是也不在话下的,但是若要加上保护元启,势必会有所顾忌,不能彻底放开拳脚……” 李元柔兀自猜测着开口,满头大汗的鲲鹏急急打断她这荒唐的想法,沉声大喊了一声:“公主!” 李元柔直直地看向鲲鹏,目光有些发愣,带着浓郁的茫然之色。 鲲鹏面露焦急之色,心想公主昨夜喝酒喝傻了还是昨夜跟爷办了一晚上大事累傻了…… 鲲鹏激动地开口:“李煜明虽也是李氏皇族中人,但是他家族与您这条李氏血脉已是远的不能再远了,他族中并无能人,他这个禁卫军统领已是他族中最显赫官职,况且他与陛下从小一起长,他是陛下最信任的心腹,他逼宫……他为谁逼宫啊!他一个小小的禁卫军统领难不成还想做皇帝吗!他用棍子逼宫吗!” 李元柔一听,恍然大悟般立刻认同点头:“对对对,你说的有道理。” 她又目光灼灼看向鲲鹏,等待下文。 鲲鹏继续激动陈词:“李煜明拿着棍子,那是进去打我们家主子了啊!” 李元柔一惊,慌得从马车里站了起来,站得太猛咣当一声撞上了车顶。 她呲牙咧嘴捂着头顶坐下,庆幸自己没戴珠钗,不然非得头破血流不可。 鲲鹏面上焦灼之色更甚,感觉公主智商真是不够用,跟他家主子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心里不禁更加担心自家主子的安危,然而当下除了来找公主也别无他法。 他无奈地看了呲牙咧嘴的李元柔一眼,明眸皓齿肤如凝脂眉清目秀,即便此刻未施粉黛也能堪称一句天生丽质花容月貌,就是没有一颗玲珑心。 他心想上天是公平的,公主大概是用颜值换走了脑子吧。 而此刻李元柔还在继续自己的猜测:“萧洛白又不傻,人家要打他他就逆来顺受吗,而且他也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元启不会无缘无故刁难他吧……” 鲲鹏已经彻底无语,不想回答了,但是为了自己主子,还是耐心地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陛下若是看我们爷不顺眼随便找个由头惩罚他,我们爷若是反抗那就是抗旨,陛下更加有理由将他拿下了。” 他顿了顿,继续开口:“况且殿中只进去一个陛下的心腹李煜明,旁人都不让在场,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定是有不可为外人知的秘密。” 李元柔一听,好像是这么回事,于是又点头道:“对对对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但是她又觉得她那个弟弟应该不会无缘无故难为萧洛白,毕竟他们姐弟二人关系是极好的,而萧洛白对她来说有多重要,李元启也是知道的。 不等李元柔想完,就听外面驾车的青鸾忽然大喊了一声:“鲲鹏,保护好公主,你们先走。” 随即便听见有兵器相撞的声音。 ………………… 第82章 长生殿 而此时的长生殿里。 萧洛白挺直脊背跪在殿中,李煜明手里的棍子一下一下正重重落在他挺拔的背上,不知打了几下了,已有血渗出。 李元启如往常对待其他大臣一样,说话的声音从容又老练:“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只需要说同意两个字,朕就放你回去。” 萧洛白蹙着眉头,神色坚定,沉稳出声:“微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李元启笑出了声,笑声难以言喻,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面上却是和颜悦色地感慨道:“萧洛白,萧大人,朕的姐夫啊,只是给阿姊再纳一良人而已,你只要说你同意就好,如此简单,为何不肯呢,阿姊爱财,那贺霖也是富商,都是为了阿姊好,可你偏要独占阿姊,你这样,不是让朕为难吗。” 萧洛白未答他的话,却是嘲讽般凉凉地笑出了声。 此般模样,这番结果,明明是皇帝故意为之,皇帝就是故意要打他一顿,他知晓的。 他说同意或者不同意并不能改变什么,小皇帝连赐婚的圣旨都写好了,可即便这样,他也无法说出“同意”那两个字。 他说不出来,他也不想说。 他的心也不允许他说。 他笑了,不是笑他自己,他在嘲笑李元启,卑劣又幼稚! 他止住笑声,抬头看过去,云淡风轻地开口:“陛下有话不妨直说,何必如此拐弯抹角,费这么大周章。” 李元启面色一僵,只一瞬又快速恢复如初,装模作样地理了理身上明黄色的龙袍,淡定地说道:“朕身为一国之君,有什么可拐弯抹角的,不过就是想给阿姊再招个夫婿,朕刚才不是跟萧大人说的很清楚了吗?” 萧洛白仍是神色如常,他唇角挑起一个轻蔑的弧度,不屑地哼笑了一声才缓缓开口:“陛下可知何为卑以自牧,不欺暗室?” 李元启神色一凛,眸中燃起怒火:“你好大的胆子,胆敢隐喻朕品行不端做事不够光明磊落,真是反了你了,你以为你如今仗着有阿姊的宠爱就能不把朕放在眼里了吗!” 李元启望着正在挨打的萧洛白,眼中的怒意消下去些许。 他笑了笑,慢慢开口:“有阿姊的宠爱又如何,朕想罚你,便能罚你。” 萧洛白无丝毫惧意,幽幽黑眸中满是嘲弄,即使现在板子一下一下重重打在他身上。 他又忍不住讥讽地笑了几声。 他笑完了,又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铿锵有力地说了四个字:“我!不!同!意!” 他连“臣”这个自称都不用了,直接用了“我”,可见是真的看不起这个年幼的小皇帝。 李元启目中陡然又窜起一股怒意,却转瞬而逝。 他稳住心神又忽得缓和了面色,谈笑风生似的开口:“好啊,姐夫,真是朕的好姐夫,对阿姊果然是一片真心啊……” 李元启说完,目光猛地锋利起来,他转向李煜明,音色陡而转冷,沉声命令道:“李煜明,给朕打,重重地打!” 李煜明应了声,手中动作不停,又加重了些许力度,一下一下…… 空旷的长生殿里回荡开来的都是棍子落在皮肉上的闷响声。 ……………… 第83章 长生殿外 李元柔这边。 青鸾撂下一句话便运起轻功飞离马车。 鲲鹏迅速撩起车帘,就见有四个蒙面刺客冲了过来。 青鸾飞身而起与四人打在了一起,鲲鹏连忙上去帮忙。 马车无人驾驶,自己往前飞快跑着。 李元柔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也不会驾车,又担心鲲鹏和青鸾,又急着去宫里找萧洛白,出来的太急也没有带人,也没想过路上会出变故,当下真是一团乱麻。 青鸾见鲲鹏也过来了,当下神色大变,面上满是不悦,她声音含怒严厉斥责:“你过来做什么,公主不会驾车,快回去。” 鲲鹏一脸焦急,左右为难:“你怎么办!” 青鸾又挡住对方一击,急色道:“他们出手留有余地,不是为灭口而来,应是想拖住公主进宫的脚步,你快回去,我这里不会有事。” 鲲鹏边帮忙边紧急开口:“你去追公主,这几个人我来料理。” 青鸾眉头紧锁,大声道:“你快去,你轻功好,快回去!” 鲲鹏看着目眦欲裂的青鸾,他咬咬牙,飞身而起去追李元柔的马车。 鲲鹏用最快的速度追上了奔跑的马车。 好在李元柔没出事,鲲鹏又架上了马车向宫门口狂奔,马车跑得几乎要飞起来。 到了宫门口,李元柔下了车还来不及说话,鲲鹏又迅速飞身而起回去找青鸾。 李元柔也不敢耽误,她救人心切,当下又使出了浑身解数一路往长生殿飞奔而去。 到长生殿的时候,李元柔感觉自己的腿都快没知觉了,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三千米长跑。 跑完脑袋瓜子都是懵的,双腿也在打颤。 长生殿被禁卫军围的水泄不通,不知是为了保护李元启还是为了防止萧洛白跑出来。 李元柔顾不上想那么多,作势就要往里闯,被两个禁卫军伸手拦下。 李元柔推着拦他的二人,奈何根本推不动。 她左右开弓扇了二人几个巴掌,一边打一边怒声骂着:“混账东西,敢拦本公主的架,不想活了,赶紧滚开……” 那二人面不改色也不说话,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任李元柔如何拳打脚踢就是无动于衷。 李元柔感觉自己的气力都要用光了,气喘吁吁站在殿门用尽最大声音对着长生殿的大门喊道:“元启,让我进去,我是阿姊啊。” 长生殿大门紧闭,除了落在皮肉上的闷棍声,再无其他。 李元柔愈发着急,不知道萧洛白怎样了,上次回观云寨遇袭受了那样重的伤,好不容易才养好,说是养好了,但是每逢阴天下雨伤口处都会发红。 李元柔双目充血,她强忍着眼泪和担忧,又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元启,元启,开门,我是阿姊……” 李元柔大口喘着气,感觉自己有种缺氧的感觉了,可是她不能休息。 里面闷棍声还在继续响起,李元柔急的就要哭出来,不知道已经打了多久了,若是元启有意刁难,萧洛白根本无法反抗,只能受着。 内心的担忧与惧怕顷刻间排山倒海灌入她心房,满得就要装不下了。 李元柔又大喊了一声:“元启……” 第84章 心急如焚 她的气力用光了,再也喊不动了,她心急如焚却别无他法。 眼泪不争气流了出来,禁卫军挡在她前面,一脸漠然。 她弯着腰双手扶在膝盖上大口喘气,喘了几口气忽然眸色一变,她直起腰来,迅速抽出了最前面那侍卫的佩剑,横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前面几个侍卫一脸紧张出声:“公主!” 最前面的侍卫更是伸出了手来要夺剑。 李元柔目光一凛,迸发出丝丝寒意,她急促出声:“别动!” 那侍卫不敢再动,手却还是伸着的。 李元柔将剑又往脖颈处挪了一下,感觉到一阵刺痛袭来,她双目猩红,面上却已泪水盈盈。 她这样胆小惜命之人,若是换作平常做此动作威胁别人,定是要经过一番心理挣扎,并且为自己找好退路。 她因前世早亡,一直无比珍爱生命,珍惜健康的身体,死是不可能真死的,威胁而已,若是真死了还威胁个屁。 可此时她却失了那份理智,所有的脑细胞都在叫嚣着救人,她心里的小人儿一直在喊着萧洛白的名字。 她看起来累极了,她甚至有些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了,像是暂时失去了生机一般。 可是她此刻用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仿佛在透支着仅存的一点生命力在对抗。 像她那日对萧洛白说的一样,她为了他,即使是死也在所不惜。 如果仔细观察便可以看出,她的手和腿都有些微微发抖,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透支了体力。 她像是强撑着一口气,她没有力气再大喊了,她急促呼吸着对前面的侍卫开口:“去通报!本公主若是死在这里,你们谁也活不了!” 面前的侍卫相互对视一眼,用眼神交流似在犹豫要不要去通报一声,毕竟陛下极重视山阳公主是众人皆知的,他们不敢让山阳公主有任何闪失。 还未交流出结果,李元柔听到殿中的闷棍声停了,随即殿门缓缓地打开。 可她因为泪水模糊了双眼并未看清殿内情形。 福来急步向这边走来,李元柔放下执剑的手,抬起另一只手背快速地胡乱抹了一把眼睛。 她看到了,萧洛白跪在殿中,他穿的她爱的玄色锦袍。 从观云寨回来后他再没有穿过他偏爱的青缎,因着她喜欢看他穿红色和玄色,他便每日着一身玄色锦缎,偶尔会在夜里换上红色袍子,只为讨她欢心,博她一笑。 李元柔并未丢下手中的剑,她径自向前跑,又被侍卫拦了下来。 她提剑便砍,那侍卫躲了开去,复又返回拦住。 李元柔目眦欲裂,用剑指着那人的胸口,怒声开口:“让开!” 那人不动,福来从另一边小跑过来,将侍卫拨开,正了正不自然的神色才淡定开口:“不可对公主无礼。” 福来说完又恭敬地看向李元柔:“公主,陛下有请。” 李元柔没等福来说完便已推开挡路的侍卫,也不理会福来,提着剑便往长生殿跑去。 她甚至没注意到福来手里拿着圣旨。 她一心想着萧洛白。 而福来,并没有随她一起返回长生殿。 第85章 心如刀绞 李元柔一边向长生殿跑着一边还在想,若是李煜明伤了萧洛白,她就用手里这把剑杀了李煜明。 她跑了几步到了门槛处,身子一僵,瞳孔猛得一缩,她看清了…… 萧洛白的背脊颜色比旁的地方颜色要深,是血的颜色…… 她心狠狠地一揪,不敢停留继续向前跑去,来不及抹掉眼眶的泪水,泪珠随着她快跑的动作而被震落。 她急步奔进长生殿,萧洛白就那样笔直地跪在殿中,像个百折不挠的勇士一样不肯屈服。 李煜明立在一旁,手里的棍子立在地上,上面已然带了血。 李元启站在这二人前方不远处,他背对着他们,并未回头,仿佛是不忍看到这样残忍的一幕一样。 李元柔跑到萧洛白身边,看着她血肉模糊的后背,她心颤了一下,“咣当”一声丢了手中的剑,跪在萧洛白身侧抓住他的手臂,声音颤抖着喊了一声:“夫君。” 她紧张地盯着萧洛白的后背看,所以她看不到萧洛白脸上隐忍的表情。 萧洛白不语,也不动。 李元柔狠抹了一把泪,目光继续锁在萧洛白的伤痕累累的后背上。 她颤抖着伸出手,却未敢真的碰触,她就这样伸着手,若不是手在颤抖,真要让人以为画面是静止的了。 她看着萧洛白惨不忍睹的后脊,这个宽阔结实的后背,曾经无数次背着她走过回青梅园的路……回他们的家…… 她在夜里的时候,无数次环抱过…… 这个给她带来熟悉的安全感的……她所爱之人的后背……现在却令她不忍细看。 心跳仿佛停止了一样,她感受到一阵窒息的痛苦袭来,像是有万箭齐发,无法承受的穿心之痛。 像是有一把利刃在她柔软的心上肆意地剜着,毫不留情,肆意妄为地……将她折磨得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原来心如刀绞是这样的感觉…… 她大脑在短暂地“翁鸣”了一声后,她甚至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跳的极快。 “砰砰砰……” 震耳欲聋…… 她仿佛一个得了心脏重疾的人,每呼吸一下,都伴随着非人的疼痛感席卷全身每一个微小的角落。 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她抽回发抖的手,跪着膝行了两步到萧洛白的侧面去看他,萧洛白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脸色苍白已无一丝血色,薄唇紧抿,峰眉紧蹙,像是在极力隐忍着莫大的痛苦。 她颤着手,缓缓伸出,小心翼翼地抓住萧洛白靠近她的一只大手,睫毛一掀便又扫落一串泪珠,尽数滴在她抓住的大手上。 她抬起红肿的泪目看他,想问问他疼不疼,她颤着声音喊了一声:“夫君……” 她问不出来,怎么可能不疼,她看着都要疼死了,他被打成这样,又怎么可能不疼。 泪水布满了眼眶,再次呼之欲出,她怒斥道:“你是傻子吗!你不要命了吗!” 她说完,眼睛不禁又眨了一下,又是一串泪珠滑下,她感觉自己的手被那只大手紧了紧,她下意识看了一眼那只手,又下意识地抬着洇湿的眸子看向萧洛白。 萧洛白抿了抿唇,似是有话要说,李元柔就这样讷讷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萧洛白薄唇轻启,缓缓出声:“无碍。” 他说完就闭了嘴,眉头几不可察地紧皱了一下又松开,他又抿了抿唇,轻轻吐出两个字:“别怕。” 他说完,嘴角便溢出一缕鲜血,像他在去观云寨途中遇险时那次,白衣上染的血一样令李元柔觉得无比刺眼。 李元柔面色大变,抓住他大掌的那两只手又不自觉颤了一下,她惊呼出声:“萧洛白!” 她又落下一大串泪珠,她无法阻止泪落,她甚至顾不上抹一把泪,甚至顾不上掏出怀里的绢帕,她颤抖着手捏着自己的袖子就擦了上去,她甚至不敢用一丝丝力。 她觉得他定是疼死了,她自己也疼死了。 萧洛白抓住她为自己擦血的手,又重复了一遍:“无碍的。” 他说完,眉眼又微皱了一下,唇角又溢出一缕血液。 李元柔的泪如无尽的瀑布之水一样源源不绝倾泄而下,他每次都说无碍,每次都这样说,不管伤得多重都会对她说无碍,让她别怕,别哭。 李元柔终于抹了一把眼泪,踉跄着站起来,她有些眩晕。 她稳了稳身躯,不顾一切向前跑去,一把抓住李元启的手臂,厉声质问道:“元启,你做什么,你疯了吗!你想做什么!” 李元启不回头,也不回答她。 反而是一边的李煜明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李元柔又转头看了刽子手李煜明一眼,眼里的恨意油然而生,仿佛要滴出血来。 她快步跑回去捡起地上的剑,怒瞪着李煜明,二话不说,毫不迟疑地挥剑刺了上去。 李煜明皱了皱眉,丢了手里的板子轻飘飘一闪就躲到了一边。 她之前跟青鸾学了简单的几招,但是还不足以能与高手过招,她刺了几剑都被李煜明躲开了。 李元柔大口喘着粗气,带着无尽怨恨咬牙喊了一声:“你这混账,我今日定要杀了你!” 她再次挥剑刺去,李煜明身体回闪了一下,闪到李元柔身侧用手腕抵住了李元柔持剑的手,他紧皱着眉似是不悦,快速喊了一声:“公主!” 李元柔不理他,怨毒的眼神定在他表情难言的脸上,剑尖一转再次挥去。 李煜明又转了个身,转到了李元启身侧不远处,眼看李元柔的剑再次劈下,李元启沉声喊了一声:“够了!” 李元启终于看向了李元柔,他皱着眉又压低声音重复了一遍:“够了阿姊!” 李元柔茫然地看向他,缓缓放下持剑的手,悲痛欲绝地颤声问了句:“元启,为什么啊,你为什么啊……” 她说完,眼神陡然冷寒起来,眼神变换之间又带落几滴泪珠,声音也拔高了几个调子带上了无尽恼恨。 她厉声质问:“李元启,你为什么打他,他做错什么了,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她说完,眼泪汹涌而出,心脏被掏空一样,即将死去的窒息感再次袭来。 第86章 杀萧洛白 李元启紧抿着唇。 李元柔喘了一口气,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用尽浑身气力大声问道:“李元启,你说话啊!” 她说完,几乎力竭,如山体崩塌之势向她无情压来,身心负重达到顶峰,似要无法承受。 李元启的目光从揪在自己衣服的手上,缓缓移动到面前带泪的脸上,他不敢置信地开口:“阿姊,你……你为了他……你对我动手……” 他双目赤红,面露悲痛:“阿姊,我是你亲弟弟啊!” 李元启伸出手指着跪在地上的萧洛白,怒声开口道:“阿姊,他骗了你,他在利用你,他根本就不爱你,他居心叵测,他从始至终都在骗你!” 李元柔怒视着他,双手将他向前一推,声音冷冷地质问道:“他骗我什么了,我有什么值得他骗,他爱不爱我我不知道吗,你若觉得他不爱我,当初为什么要同意我嫁给他。” 李元启向后踉跄着站稳。 李元柔声音陡然拔高:“当初不是你下旨让他入的公主府吗!” 李元启神色一顿,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心虚之色,他声音低了一些:“阿姊,朕是有苦衷的,朕也是身不由己。” 李元柔嘲讽地笑了:“苦衷?要银子吗?现在利用完了,准备卸磨杀驴了吗?” 李元启紧皱着眉头,眼神变得晦涩而隐忍,仿佛极力在忍耐着什么。 他面带愠色似是终于忍无可忍般,上前两手抓住了李元柔的双臂,眉峰皱得死死的,仿佛不忍说出真相一般,仿佛他只要开口李元柔就会大受打击而崩溃一般。 但是他仍是开口了:“阿姊,他不是好人,你忘了,他曾经和长姐好过,他跟长姐不清不楚,他入公主府的圣旨是长姐求来的,他们狼狈为奸,他们不怀好意!阿姊,他骗了你!他们一起骗了你!” 李元启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大。 李元柔听了这话并没有如李元启料想的那般震惊,那般无法承受。 李元柔反而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李元启,她甚至无语地笑了一下:“元启,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他跟长姐?呵……你这话……你知道有多可笑吗……” 李元启见他不信,顿时面露焦急之色,用谆谆教诲的语气对她开口:“阿姊,你怎么这么傻,如今你还被他蒙在鼓里,他和长姐一直有来往,他一直在帮长姐做事,他们沆瀣一气,图谋不轨!” 他说完,就听萧洛白凉凉的笑了,嘲讽意味十足。 李元启目光凶狠地剜了萧洛白一眼,沉声对李元柔劝解道:“阿姊,他萧洛白不是好人,你莫要再被他蒙骗,今日朕就帮你杀了他!” 他说完,也不等李元柔说话,便看向身侧的李煜明,目露凶光命令道:“李煜明,杀了他!” 萧洛白猛然抬起头来,眸中蓄起怒火,欲要反抗。 他若是只挨顿打也就罢了,若是想要他的命,那是万万不行的。 他才刚寻到李元柔不久,他们的这一世才刚刚开始,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死了呢,即使对方是皇帝,也不能把他的命拿走! 李煜明已抽出了佩剑举了起来,李元柔眼疾手快地挡在了他面前,她抬起执剑的手用剑尖对准了李煜明,不让他靠近萧洛白半步。 她怒瞪着李煜明,厉声威胁道:“你敢!” 李煜明又皱了皱眉,不知是不是有些嫌李元柔碍事了,他为难地看了一眼李元启。 李元启再次沉声命令道:“李煜明,动手,杀了萧洛白!” 萧洛白从后面站了起来,神色镇定地缓缓开口:“柔儿,让开,莫要伤到你。” 李元柔回首看过去,李煜明目光一闪,找到机会,挥手打落李元柔手里的剑就朝萧洛白冲了过去。 李元柔面色大变,惊恐地望过去,就见二人已经迅速打在了一起。 李煜明持剑,而萧洛白手无寸铁,还受了伤。 李元柔心砰砰砰跳得极快,仿佛要冲破胸膛,她欲要冲上去徒手拦住李煜明,刚要动作就被李元启扣住了双肩。 李元启声音沉痛,无奈地喊了句:“阿姊!” 李元柔用力挣扎了一下,声音冷寒命令道:“放开!” 眼看就要挣脱,李元启松了手又迅速从她身后将人死死抱住,他心口微酸,拖长了尾音状似无奈一般又沉声喊了一句:“阿姊。” 李元柔咬牙挣扎:“元启,你放开。” 她说着抬眼快速扫了一眼前方打斗的二人,若是平时,李煜明在萧洛白手底下顶多也就能过几招。 如今萧洛白状况不佳,有些处于弱势,已有落了下风之势。 李元柔心急如焚,放软了态度转头对着李元启恳求道:“元启,叫李煜明停手,萧洛白和长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以慢慢跟你解释,我们都在帮你,你先叫李煜明停手!” 李元启仍是死死抱着她不让她动弹分毫,他恨铁不成钢地道:“阿姊,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呢,朕与你一母同胞,你是朕在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了,朕难道会害你吗,朕早就查得清清楚楚了,只有你还被他们蒙在鼓里呢,朕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朕已经让福来去传旨了,朕为你重新选的驸马一表人才渊渟岳峙,不比萧洛白差,明日他便会入你公主府,阿姊,你莫要再留恋萧洛白这个骗子了。” 李元柔一边分着心听李元启说话一边观察着前面打斗的二人。 不知是不是萧洛白受了内伤,他躲开李煜明的攻击后突然猛得吐出一口血。 李元柔惊得瞪大了眼睛,她甚至根本没听见李元启后面那一大串话,她眼里只剩下吐血的萧洛白。 她心脏跳得更猛烈了,这是心慌,是心悸,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而李元启还在喋喋不休:“阿姊,今日之后你便忘了萧洛白这个负心人,他非你良人……朕都是为了你好……朕的好阿姊,亲阿姊,日后你纳过闷来定会感激朕,明白朕今日的一片苦心……阿姊,你有没有在听,你有没有在听朕讲话,阿姊,阿姊……” 李元柔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萧洛白已有不敌之势,他有些体力不支了,根本发不起什么攻击了。 他一直在躲,这样躲下去不是办法,早晚会被李煜明刺中。 李元柔急得不行了,她又挣了一下,根本挣不开,她想都没想就照着李元启的脚用力踩了下去,李元启一声闷哼松开了她,李元柔头都没回就冲萧洛白跑了过去。 第87章 不要杀他 李煜明的剑又挥了上去,剑尖以势不可挡之势劈来,萧洛白因吐血而躲得慢了一步。 他眼看着李元柔跑过来,这剑势太猛根本收不住了,而李元柔这样不顾一切冲上来,这剑毫无疑问会刺中她。 萧洛白目露大骇之色,一把抓住李元柔向旁边转了个身将她整个儿护在怀里。 李煜明的剑随着萧洛白的移动也跟着移动过去,电闪雷鸣间,剑尖一下就刺进了萧洛白血肉模糊的后背之中。 剧痛传来,萧洛白本能地抬头闷哼了一声,护着李元柔的手却没有松开。 李元柔在他怀里抬起头来,惊愕地扫向他身后李煜明手里的剑。 剑尖没入了他带血的皮肉之中,她还未来得及惊呼,剑就被李煜明拔了出去。 萧洛白又是痛苦地闷哼一声,有些踉跄着向前倒去,李元柔惊惧大喊了一声:“萧洛白!” 她快速接住他下落的身体。 可是他那样高大的身材她怎么可能接的住呢,二人齐齐跌在地上,李元柔的泪再次汹涌而出。 她抱住萧洛白,手上胳膊上都沾了他的血,她的心仿佛扑簌簌碎成渣子在快速凋落,疼得她要无法呼吸了。 萧洛白半伏在地上又吐出一口血,他有些无力地看向李元柔,眸中却满是温柔之色,他声音虚弱地安抚道:“别怕,无碍的……” 他似乎也觉得自己看起来伤得有些重,觉得这样说李元柔可能不信。 他看着神色悲痛满面泪痕的李元柔,眉头揪了一下,眸中浸上一抹疼惜,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轻启薄唇加了一句:“我有分寸……你夫君,死不了……” 李元柔心大归心大,她这会儿也知道萧洛白是受了内伤了。 她心脏骤疼,只觉体内有万千虫蚁在疯狂啃噬她的血肉,极致而清晰的痛楚教她生不如死。 她双手开始颤抖,悲痛如狂潮拍岸迅猛而来,浪潮怒吼着重重拍在她破碎不堪的心上,眼睛如同两汪清泉,泪水不断涌出,怎么都止不住。 她想号啕大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阵一阵像因无法呼吸氧气而濒死的痛楚在体内横冲直撞,将她撞了个支离破碎。 而李煜明再次抬起了执剑的手,马上就要再次刺来。 李元柔瞳孔猛得一缩,转身抱住萧洛白,将他死死护在怀里,用自己的后背对着身后李煜明的剑。 李元启向前快走了两步,惊叫出声:“阿姊!”与此同时,剑峰“翁鸣”一声在她身后停了下来。 李元柔转过头看了一眼持剑的李煜明,李煜明皱了皱眉,为难地看了一眼李元启。 萧洛白还被李元柔护在怀里,她又看了一眼顿在不远处的李元启。 李元启眼睛大睁,微张着唇,像是受了惊吓一般,随即他面容纠结,眸光漫上一抹心疼之色,有些失望地看向倒地的李元柔。 李元柔声泪俱下,哽咽着声音卑微地乞求道:“元启,不要杀他,阿姊求你了。” 李元启神情隐忍,目露痛苦之色,他颇为无奈又懊恼地开口道:“阿姊,你被他迷了心智么!阿姊你糊涂了啊!” 李元柔的泪从两颊不断滚落,她双眸中透着无尽的哀伤与苦涩,声音艰涩而沙哑。 她缓缓出声:“阿姊求你了,元启,不要杀他,阿姊求你……” 她痛苦地抽泣了一声,抬起红肿的泪目看着李元启:“元启,不要再伤他……他是阿姊的命啊……” 李元启眉头深锁望着她,眼中同样闪过一抹苦涩与疼惜。 她的声音越发凄楚,带着深深的无奈与疼痛,她再次低到尘埃里开口乞求:“元启,别杀他,阿姊求你,阿姊求你了……” 她呼吸间抽噎了一声,泪如泉涌,音色更加沉痛:“他若死了,阿姊也无法独活……” 她说完,双手忽然抖得更厉害了,嘴唇也不自觉发颤,牙齿开始上下碰撞咯咯作响,只一瞬的功夫,四肢也颤抖起来。 萧洛白神色大变,这是跟上次一样,李元柔的身体耐受力达到极限了,她承受不住了。 萧洛白用尽全身力气扶住李元柔,虚弱的声音带着焦灼,惊慌地急速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柔儿……” 他喊完,像是急火攻心一般又吐出一大口血。 他的身体也已在崩塌的极限徘徊了,他知道自己不能说话,一说话便会带的胸腔振动,血气翻涌。 李元启与李煜明皆是胆颤心惊地看着李元柔。 李元启急速踱步过来瞪大了眼睛蹲下身去屈膝扶住李元柔,他慌乱地焦急出声:“阿姊,阿姊,你怎么了阿姊,你不要吓我啊,阿姊,阿姊……” 李元柔全身颤抖,她未理会萧洛白,而是盯着李元启。 她牙齿打着颤仍在努力开口:“阿姊……求你……别……杀他……” 李元启眸中惊惧之色更甚,他双膝跪地将李元柔从萧洛白怀里抢了过来,他抱着李元柔嘴里惊惶地喊着:“阿姊,阿姊,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李元柔眸中的光开始暗淡,她却还凭着意志力在说着:“别……别杀……” 她再没有力气说出一个字了,她还没有得到回答,可是她坚持不住了,只有眼泪还在不自觉地向外流淌。 她想咬一下舌尖让自己再坚持一会儿,可是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肢体的任何一个部分了……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只温热的大掌包裹了起来,有熟悉的凛冽香气再次灌入鼻腔。 她被一道熟悉的气息包裹起来,可是却无法像从前那样令她心安了。 她的爱人伤得极重,她知道自己过了这个虚脱的劲儿就没事了,可萧洛白受了那样重的伤,吐了好几口血,不知道有没有生命危险,他定是已经痛死了吧。 不同的声音从四周交织而来。 “柔儿,柔儿……” “阿姊,你怎么了,阿姊,阿姊……” “公主……” “陛下,快答应她,留萧大人一命……” 不知是谁的泪滴在她颤抖的手背上,像锅里的热油一样烫人。 终于,她听见李元启大喊了一声:“阿姊,我不杀他,你别吓我……” 声音又高了一些:“李煜明,快,传太医!” 李元柔终于卸了绷着的最后一丝气力,眼中的光彻底灭了下去。 ………………… 第88章 一缕残魂 李元柔昏迷后不知道是入了自己的梦,还是入了山阳公主的梦。 梦中她无法睁开眼睛,脑中一片混沌,她清晰地听见有人在说话。 “我可怜的徒儿怎么成了一缕残魂。” “这我如何得知,许是她在忘川徘徊了一千年所致,你这徒儿现在一魂双体,如何是好啊。” “你的线牵给哪具身体了!” “喝酒误事啊……这两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到一起啊。” “我本子里写的萧洛白是和我这残魂徒儿在一起的啊,你把线牵给了主魂……月老你完了,他日弥川上神回归神位,你等死吧。” “剥离神格抽除仙骨,如何还能回归神位?” “你傻吗,都是障眼法罢了,弥川上神身份尊贵,不过历几世情劫,你还当真他仙魂就此消散了?” “算了,不管了,反正这只是一缕残魂,跟你徒儿那个主魂分离,两缕残缺的魂魄都活不过十六岁,牵给谁都一样,都是徒劳。实在不行我回去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做点手脚……” “司命,你做什么?” “我看看能不能融合……你别拉我,我法术还没施完……唉?……” 李元柔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是个小小婴儿,父皇眉开眼笑,长姐也是眉开眼笑,母后不太高兴,身边还躺着一个男婴,他们叫他“元启。” 父皇很忙,母后不喜她与元启,她二人终日和长姐在一起,长姐像母亲一样陪伴他们,教诲他们。 两个孩童越长大越顽皮,尤其是李元柔,一旦闯祸了长姐就拿着戒尺教训他们。 元启有些胆小,李元柔每次都挡在元启面前替他挨打,元启说:“二姐,你对我最好,等我长大了我保护你。” 但是她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保护元启,她有时候也会脆弱胆小,比如她有时候会突然怕黑,有时候不怕,奇怪的很。 她是李元柔,父皇赐了她富饶的山阳城为封地,紧邻长姐的徽阳城,两城相隔不远,一日便能到达,父皇说等她与长姐出嫁后去了封地姐妹二人还能在一起。 她是人人口中的病秧子公主,她得了一种怪病,时不时就会忘事,她的记忆有时候很混乱,因为她的丫鬟名字被自己改了,但是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没改过,但等不到她具体想起什么就又都忘了,总要身边的人提醒才行,久而久之很多事她都只能从他人口中得知。 就这样迷迷糊糊活着,这怪病遍寻了许多名医都不管用,后来皇叔还为她寻了许多民间方士。 有一方士说她的身体被鬼怪侵占,并能拥有她的记忆。 还有个方士说她不应该是这个世界的人,说她最多能活到及笄便会亡故。 他们那样说却没有办法诊治,父皇大发雷霆说他们都是骗子,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再也没有寻过方士为她诊治。 她有些难过,觉得自己同旁人不同,她怕被他人轻视,怕被视为怪物,她愈发地蛮横跋扈不讲规矩,外面那些人都怕她怕的很。 元启知道她不是那样的,元启说:“二姐,再等等,等我长大,等我当了皇帝,谁敢说你我就将那人斩首,再寻一个名医为你治病,还要给你寻个好夫婿。” 有一次她和元启在后花园溜达,听到呼救声,寻着声音过去就见有人落水,李元柔二话不说就跳了进去,奈何根本不会游水。 元启见二姐跳了,他也跳了下去,三个旱鸭子在湖里一顿乱扑腾。 云王与他的贴身护卫将三个孩子救了上来,他抱着李元柔对自己的护卫紧急开口:“送他们两个去看太医。” 护卫领命而去。 云王垂眸用内力覆盖在她的肚子周围,神色焦急:“柔儿别怕,父王来了。” 李元柔咳了几口水出来,迷蒙地微睁了一下眼睛又阖上,下意识重复道:“父王?” 云王又给她顺了顺背,自然地回道:“是,是父王,父王来救你……” 他没说完就听女孩儿松了口气,恍然道:“皇叔?唉,是你啊,我还以为是父皇。” 云王神色一顿,失落改口道:“是,是皇叔……” 李元柔也被送去了紫阳殿,太医给三个孩子分别诊了脉。 李元柔问道:“李煜明,你怎么跑湖里去了?” 李煜明有些愤慨:“不知是谁推的,他们看不起我身份卑微。” 李元柔替他打抱不平:“谁这么缺德,让本公主知晓了定饶不了他,李煜明,你以后就跟我混,本公主罩着你。” 李元启道:“二姐,你是女子,这样不合规矩吧。” 李元启转头道:“李煜明,你以后跟着我怎么样?” 李煜明看了看手里捏着的桃花簪,是刚才在水里扑腾的时候不小心划拉到手里的,他抬头看着李元启点了点头。 …………… 因为总是动不动就忘事,所以李元柔也不喜欢上学宫,在偷偷逃学几次后,被长姐追着打了几次,长姐心疼之下就随她去了。 李元柔觉得自己还是很幸福的,长姐和元启对她都好,他们姐弟三人的感情比旁人家的兄弟姐妹感情都要好。 长姐经常说的就是他们乃一母同胞,要同舟共济。 长姐说希望柔儿和元启一生都能开心肆意地活着。 长姐叉着腰霸气十足地说:“谁若是敢欺负元柔和元启,长姐就跟他拼命。” 父皇为长姐挑了一个夫婿,李元柔拉着元启一起去了琼林宴,她站在长姐身后,盯着长姐对面那个男子看得出神,她觉得有些似曾相识,而且那人长相极其俊美,她很有好感,她觉得这人不错,配得上长姐。 她想问问元启对长姐相看的那个夫婿有什么看法,发现元启走开了。 她一路寻去,终于寻到了元启,他与治粟内史常大人的孙女在一起不知说着什么,两个人都眉开眼笑的。 元启看那女子的眼神有些耐人寻味,元启竟然还拉了人家女孩子的手,那女孩子一脸娇羞,并未反抗。 李元柔正看得出神,就见常大人怒气冲冲来了,他打了自己孙女一巴掌。 那女孩立刻就哭了,脸上一个红红的手指印,元启生气地怒斥常大人。 常大人说自己有权管教自己的孙女,元启气得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看着那女孩哭着跑了。 第89章 困兽之斗 元启颓丧地回去,伤心地跟李元柔说了这件事,李元柔信誓旦旦说替他出气。 第二日,李元柔早早起来,特意等在上朝的宫道上,堵住了常大人。 她笑嘻嘻地上去打招呼,还故意叫他“常爷爷”,路过的大臣对常大人指指点点,斥责他竟然敢让公主叫爷爷,乃是大不敬,扬言要参他一本。 常大人吓得当即拜倒在李元柔身前,连连擦汗,李元柔就势就拔了他的胡子,拔的太狠,血都带出来了。 当天朝堂上常大人就被参了一本,说他以下犯上让公主叫自己爷爷。 李元柔想回去告诉元启,二姐帮他出气了,好好整治了一下那个常大人。 还没寻到元启就被长姐追了出来,她想去找父皇解围,一路向朝阳殿跑去,边跑边警惕地向后看,长姐的戒尺打人那是很疼的。 她跑得太快,一不留神就撞进一个泛着凛冽气息的怀抱中。 她抬头一看,是那个长相俊朗的未来姐夫,这姐夫正温和地看着她笑,笑得还挺好看,她越看越喜欢。 可是她顾不上多想了,她又赶紧回头看了一眼,长姐追上来了,戒尺都举起来了,她一个麻利的闪身就躲在了未来姐夫身后求姐夫帮帮忙。 这个姐夫是真的不错,长姐的戒尺都被他好脾气地挡下了,李元柔自己一下也没被打到。 她不禁想着,这个姐夫她认可了,以后长姐若是再打她和元启,他们就让这个姐夫来挡着。 李元柔跟李元启说:“那个萧洛白不错,我喜欢,配得上咱们长姐。” 李元启已经是个小大人了,他笑着开口:“阿姊总是夸萧大人,是也想要驸马了吗,那我可要好好帮阿姊物色一个……” ………… 李元柔困在自己的梦中,梦中的山阳公主竟是她自己…… 她这次看到的,都是她被抹去的记忆。 怪不得除夕夜那次在凤栖宫看到母后与云王拉扯她会那样生气,仿佛真的是自己的生母被登徒子骚扰一样令人怒发冲冠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她当时还不断给自己洗脑,她是李元柔,是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的李元柔,不是生在皇宫里的山阳公主,皇宫里那几个人都跟她没关系。 可她那日还是伤心到晕厥,更在醒来后难过到抑郁,仿佛跳动的心从此彻底荒芜。 她曾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终于有了答案…… 她眼皮动了动,想要强制醒来,然而眼睛无法睁开,大片的记忆不断汹涌进脑海,各种交织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 …………… 与此同时,皇宫内。 东华门的外门缓缓打开。 李元启站在城墙上,神色平静:“长姐,人来了。” 何文铮独自一人自城门外走进。 长公主欣喜万分,这是她日思夜想翘首以盼的人。 身边的李佑安也喜形于色,他的爹爹回来了,今日重逢,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唤他一声爹爹了。 是的,今日是何文铮回来的日子,他早已同李元启打过招呼,表示入城即卸甲,回宫谢恩后便入长公主府为驸马,从此不再过问朝政之事,做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 长公主目光灼灼盯着城下来人,她今日便可接他入府,她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满头珠翠极其耀眼。 她穿了他最爱的红色牡丹宫装,他曾说她长相大气明艳,这样大红的牡丹宫装很衬她,他说他喜欢。 长公主在外人面前向来端庄,此刻却也有些激动,她之前总是担心何文铮出事,如今心中大石落地,人总算是平安回来了。 她欣喜地道:“元启,我们下去接他。” 李元启神态自若,声音如刚才一般不起一丝波澜:“就在这里,在这里看得更远更清楚。” 长公主怔了一下,有些疑惑,正要开口询问,便见东华门的外门缓缓地关上了。 何文铮立在原地不动,警惕地看着四周。 长公主感觉哪里有些不正常,却还是问了句:“为何不开内门?” 李元启唇角微微上扬:“开了内门,如何让长姐看好戏。” 长公主和李佑安都惊讶地看向李元启,就见身侧的李煜明挥了挥手,下面立刻涌出一批侍卫,将何文铮团团围住。 侍卫均手拿兵器,而何文铮履行承诺,只着了一身常服入宫谢恩,手无寸铁。 长公主心下一颤,惊讶地看向李元启:“元启,你这是做什么?” 李元启笑出了声:“当然是让长姐好好看戏了。” 李元启一个手势,下面的侍卫齐齐围攻何文铮,长公主大惊,欲要上前拉扯李元启,她刚出声:“元启……” 话没说出来,就被李煜明挡了回去。 她胆颤心惊地看了下面一眼,刀光剑影已经打成一片,何文铮夺了一人手里的刀剑,并未落入下风。 旁边的李佑安眉头紧锁,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和舅舅,又看了一眼下面的何文铮,紧抿着唇。 长公主回神愤怒盯着李元启:“元启,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元启却是不慌不忙地回答:“朕倒还想要问问长姐想做什么,勾连朝中重臣,豢养私兵!” 长公主身子一僵,惊诧地看向李元启。 李元启面容冰冷,声音却很从容:“长姐真是好筹谋啊,竟蛰伏了这许久,长姐想要这皇位吗?” 长公主定定看着他,神色震惊,一时无言。 李元启轻笑一声:“长姐无言以对了吗?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长姐又何必露出这样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呢,长姐这是忘了,朕已经长大了,不是当年那个任你打骂的无知孩童了。” 长公主回神,面带惊讶着急忙慌地开口:“元启,长姐怎会想要你这皇位,你这是听信了何人的谗言了?” 李元启嘲讽地笑了:“长姐不是已经知晓那个秘密了吗?长姐当然不会为自己要这皇位,大越国怎可能有女帝呢。” 他说着,目光一凛看向李佑安,沉声开口:“长姐是为了他吧,你想让安儿坐这皇位!” 李佑安和长公主俱是震惊地看向李元启。 长公主辨别道:“元启,长姐怎么会……” 李元启怒声打断她:“长姐怎么不会,毕竟如今安儿可是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第90章 杀何文铮 他眸中染上恨意:“长姐要如何解释豢养私兵的事,难道不是为了逼宫吗,人人都道长姐荒淫,谁又能知道长姐十余面首个个武功高强呢,连朕派去的人都奈何不得。” 长公主身体一震,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她不敢置信地开口:“真的是你?元启?他们都说是你,长姐不信,真的是你派人要杀长姐?” 李元启眉头皱起,眼中似有隐忍,他像是强忍着什么,终于爆发似的开口:“是朕!就是朕!朕给了你这么久的时间,可是长姐,你太让朕失望了,你为什么非要如此不可,你就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吗!” 长公主红了眼眶,厉声反驳道:“长姐没有!长姐何时想要夺你皇位了!你扪心自问,长姐可有做过任何对你不利的事情!” 李元启也红了眼眶,似是被她感染,面上同样染了怒意。 他目眦欲裂大声质问道:“那长姐那些面首那些私军都是为了什么!长姐为何宁肯连安儿的生父都不认,长姐又为何跟萧洛白来往密切!除了废帝立新,长姐还能为了什么做到如此地步!” 长公主目光定定地盯着李元启,眼中滑下一行清泪,她心下愤怒,更悲凉万分,她万分疼惜的弟弟,竟是这样误解她…… 她悲怒交加,大声回道:“为了什么,为了你!长姐都是为了你!” 李元启也红了眼眶,他大声吼道:“当然是为了朕!为了朕的皇位!” 他忽然笑了,笑声染了悲戚。 他似是自言自语一般低声笑道:“长姐那些面首那些私军,能是为了什么!” 笑声又悲凉了一分,他重复道:“为了什么?” 他双目赤红,忽然扬高了声调:“当然是为了对付朕!你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朕早已察觉,你左右逢源,一面给何文铮生了儿子栓住他,一面与萧洛白不清不楚,萧洛白一直在为你提供军资!” 他说着,目光一凛看向城下,怒声说道:“而他,一直在为你练兵!” 李煜明出声打断了二人的争论:“陛下……” 二人顺着李煜明的视线看去,就见城下士兵已几乎全部倒下,仅剩二人还在坚持围攻何文铮。 长公主用手扒在城墙的砖头上,目光望向城下之人,她担忧地大喊了一声:“阿铮!” 何文铮抽出空隙看了一眼城墙上的人,眉头皱了皱,没有说话,继续挥舞着兵器接招破招。 李元启呵呵笑了几声,似是赞叹:“真不愧是长姐看中的人,不愧是久经沙场的何大将军啊。” 他说完,打了个手势,城墙上冲出数名弓箭手,弓箭手熟练的挽弓搭箭,对准了城下之人。 长公主大惊失色,看向李元启,急急出声:“元启,你干什么……” 她话没说完,箭已齐齐向下射出。 长公主惊惧的目光顺着箭飞射的方向看过去。 李佑安也睁大眼睛向下看去。 只有李元启一副闲适的模样,他成竹在胸,像在看戏一样,津津有味地观赏着这精彩的一场困兽之斗。 城下仅剩的两个侍卫已经中箭倒地,何文铮避开了箭矢并未受伤。 长公主刚松了口气,就见射箭的侍卫再次挽弓搭箭,对准了城下之人。 长公主惊恐的目光移到李元启含笑的面上,她慌乱解释道:“元启不要!长姐从未想过害你,长姐都是为了你,长姐在帮你,长姐是为了除去云王……” 李元启听到她的说辞瞬间收起笑意,眉目冰冷沉声打断她:“除去云王,然后再除去朕对吗!” 长公主欲反驳:“不是……” 她未说完,又被李元启怒声打断:“别再狡辩了!” 李元启目光决绝。 他不想听,不敢听,他怕自己心软,他是帝王,帝王怎可优柔寡断,父皇当年就是太仁厚才致使云王如今能只手遮天,他怎么能重蹈覆辙呢。 他早已经查明真相,长姐已布局多年,从知晓他非父皇亲子那年长姐就开始有所动作了,他没有冤枉长姐,他没有冤枉他们任何一个人。 李元启神色更加坚定,他双目猩红怒喝一声:“你以为朕还会信你吗!” 他说着,弓箭手再次射出了箭矢。 长公主紧张地向下看去,惊恐的神情如同受惊的猎物。 弓箭手的箭不断射出,何文铮不断用兵器阻挡闪躲。 长公主的目光随着飞射的箭矢移动,她双手紧抓着城墙边上的石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手背青筋暴起,心中惊慌达到顶峰,她大喊一声:“不要!” 可是无人理会她,箭矢仍旧不断射出。 她面色苍白,心如擂鼓,咚咚作响,越跳越快。 她回神冲着李元启大喊:“元启不要!快让他们停下!” 她想向前抓住李元启的衣服,可是却被李煜明挡得死死的。 长公主惊惧交加,眼中的泪大滴滑落。 李元启面色冰冷,他抽出身边侍卫的佩剑,一把拉过旁边的李佑安,刀架在了李佑安的脖子上。 李佑安眼眶红红,一直咬着下唇握着拳头,并未出声。 他这个舅舅一直都不喜欢他,他也不想跟他说话,他现在也不能哭,母亲会更担心,他只能忍,他还太弱,他什么都做不了,他要装得坚强一点,无惧一点,他若是吓得大喊大哭,母亲会更慌更怕。 长公主盯着李佑安脖子上的利刃,震惊开口:“元启,你疯了吗,安儿是你的亲侄儿啊。” 李佑安抿了抿唇,镇定地开口:“母亲……别哭。” 李元启讶异地看了李佑安一眼:“没想到朕这个侄子还颇有点胆气,不愧是何将军的儿子啊。” 李元启饶有兴致地对着长公主冷笑开口:“朕很好奇,长姐是更爱儿子一些还是更爱何将军一些呢?” 他说着,给了李煜明一个眼神,李煜明会意,叫停了弓箭手。 何文铮终于有了喘息之机,他仓惶地向城墙上看去,就见皇帝挟持了李佑安,他大惊失色,大喊了一声:“安儿。” 何文铮视线错开一些,又喊了一声:“元陶!” 城墙上的几人齐齐向何文铮看去。 何文铮大声吼道:“陛下,有什么事冲着我来,莫要伤害无辜稚子。” 长公主看着何文铮,又看向李佑安,声泪俱下,悲痛欲绝:“元启,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李元启笑了笑,云淡风轻地对长公主道:“选吧长姐,不要再耽误时间了,天色都暗下来了,朕还急着回去休息呢。” 他今日着实是累了,刚把阿姊送走,若不是今日何文铮回来,他抽不出时间照顾阿姊,他怎么可能放心把人送回山阳公主府呢。 还有那个萧洛白,不知他给阿姊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阿姊那样爱重,真是可恶。 当下越想越生气,李元启目露凶光,怒喝一声:“长姐选不出来,那就让朕来帮长姐选吧!” 第91章 何文铮死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李煜明,沉声道:“李煜明,你来亲自射杀何文铮!” 李煜明应声,取了旁边侍卫手里的弓箭,挽弓搭箭。 长公主大惊,没有人拦着她了,她向李元启跑过去。 李元启执剑的手挪了一下,威胁道:“别动!”李佑安的脖子立刻就出了血。 长公主睁大了眼睛,不敢再向前,她惊惧地看着李元启,伤心欲绝。 她颤着声音开口:“元启,不要这样,放了安儿,长姐任你处置。” 李元启笑了:“看来长姐是选了安儿了,很好,既然如此……” 他命令道:“李煜明,你就帮长姐成全她吧。” 李煜明得到首肯,箭矢射出。 长公主又惊慌地向下看去,心脏“砰砰砰”剧烈跳动,仿佛就要冲破胸膛。 好在何文铮躲开了这一箭。 李元启对着城下之人喊道:“何将军,今日你与朕这侄儿只有一人能活,不知何将军是选自己活还是选安儿活呢?” 长公主崩溃大喊:“李元启,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元启怒从心起,愤声吼道:“不要再叫朕的名字,朕是皇帝!岂能容你直呼全名!” 长公主瞳孔猛得一缩,双目大睁看着李元启,眸中的光逐渐晦暗下去。 她泪如雨下,神情悲戚,即使身着华丽宫装,如今整个人看起来却是黯淡无光,满腔悲痛山呼海啸般掀起波涛,疯狂汹涌席卷而来。 泪伴着突兀而沧桑的笑声落下。 她缓缓下跪,满是泪痕的脸悲恸地看向李元启。 神色悲郁,仿佛被寒风凛冽而过的花朵,不堪重负般深深地低下了头。 她卑微地颤声开口乞求:“是……求陛下……饶我三人一命……” 李元启心中一酸,湿了眼眶。 这是幼时曾经像阿姊一样陪伴过她,爱护过他的长姐…… 他曾经无比依赖信任过的长姐,如今跪在他面前,称呼他为“陛下”…… 曾经威风凛凛、孤傲无惧的长姐,如今再也没了身为一国长公主的气势与尊贵,她低声下气,求他饶命…… 两行浊泪自李元启眼中落下。 长姐虽然图谋不轨,可如今看到长姐这副模样,他还是心痛万分,仿佛有什么在离他远去,他看不见也抓不住。 他哽咽开口:“长姐,朕没有选择,莫要怪朕,要怪就怪你自己吧,都是你逼朕的。” 长公主泪流不止,她忽然悲凉地笑了:“是长姐错了,是我错了,元启长大了,不需要长姐保护了,是长姐多虑了,长姐多管闲事了……” 李元启眉头忽然紧皱了一下,仿佛在强忍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长姐说,不再管他了…… 他就是不需要长姐管啊,他可是皇帝!可是长姐这话出了口,他怎得如此难受呢…… 长公主膝行着爬过去狼狈地抓住李元启的衣摆,急色乞求:“你放了他们,我再不管你了,我带着安儿和阿铮回封地去,从此再不踏入上京城半步,你放了他们好不好,长姐求你了,元启,长姐从未求过你什么,就这一次,好不好,元启……” 李元启神色隐忍,声音有些沙哑:“朕可以留安儿一命。” 他说着,眸中凶光一闪,锐利地扫向城下。 他声音忽得变大:“但是何文铮,必须死!” 下面的何文铮一直在呼唤长公主的名字。 李元启向下喊去:“何将军,你想好了吗,你选谁活呢?” 何文铮神色坚定,他大喊道:“放了安儿和元陶,我的命,你拿去便是。” 长公主听到声音猛地向下看去,转头之间带落一簇泪串,她凶狠地大声怒斥:“阿铮,你胡说什么,你们谁也不能死!” 李元启很满意何文铮这个答案,他看向李煜明,大发慈悲地开口:“李煜明,记得准头摆好一些,莫要让长姐的夫婿受太大痛苦。” 李煜明得到命令,箭矢再次射出,长公主惊叫一声:“不要!” 城下的何文铮一动不动,他没有关注向他疾驰而去的箭矢一眼,而是定定地看着长公主的泪面,满目担忧。 脑中快速掠过二人曾相处的每一个画面。 他初次见她,是他少年时随父入宫,于宫道上见她与一幼童追逐嬉戏,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惊鸿一瞥,如螓之首,如蛾之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从此他便乱了心绪。 ………… 再见之时,于初夏之时御花园内,她与丫鬟湖边戏水,他不禁吟叹: 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 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 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 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还, 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 她循声而望,黛眉轻蹙,翦水秋眸。 她忽然笑道:“你这傻大个儿,看着傻里傻气,嘴倒挺会说啊,你是哪家的公子啊?” ………… 她纵马狂奔,一袭红衣似火尽风华,仿若九天仙女下凡尘。 她恣意大笑地喊着:“阿铮,让我看看你选的这匹挚爱能不能跑过我的红驹。” 他同样笑着,揶揄回她:“我的挚爱可不是这匹马。” 她回首,嫣然一笑动人心,秋波一转摄人魄。 他唇畔含笑凝望着她,入目所及,再无他人。 ………… 她立府那日,二人在寒梅园亲手种下的唯一一株红梅,她巧笑嫣然:“这红梅就是比粉梅好看。” 他眉目含情柔声细语:“都没有你好看。” 她亭亭玉立于红梅树下,星眸半垂不得语,迎风半开多撩人意。 ………… 他第一次出征,她笑着威胁开口:“你若是死了,我可不等你,话说回来,你送来的那几个面首看着都不错……” 他得胜归来,她婉伸郎膝上,秋水明眸,波光潋滟。 她笑着问他:“阿铮,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我们生一个玩玩儿吧。” ………… 他兀自想着,箭直直地射向了他的左心房。 何文铮中箭倒地。 回忆还未消弭,他沉浸在一祯祯幸福里,唇畔裹着一抹温柔笑意。 昨日种种,历历在目。 他的脑海都是她,她总是笑着的,明艳动人。 第92章 谢主隆恩 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飞速流逝,心中渐渐升起一丝眷恋与不舍。 他的元陶啊,以后就真的是孤单一人了,而他即将泯灭于这天地间,世上从此再无何文铮,她笑唤的那声“阿铮”,他此后也再听不到了。 回忆散去,他脑中浮现出刚才看到的心上之人,她正立于城上,泪流满面,神色悲痛。 他眉峰蹙起,即将停止跳动的心忽得揪疼。 这一瞬间,他突然无比后悔自己后来给她寻的面首都是娘娘腔,她喜欢阳刚一些的男子,若是那些面首个个都充满男子气概,像他那般…… 她那样美好的女子,应会得那些面首真心对待吧?那自己死后她应该就不会太寂寞太难捱吧? 他知道其中确有两个面首对她有意,只是她无心罢了,那自己死后她若总是难过该怎么办啊…… 哦对了,还有安儿呢,当初生了安儿真是个正确决定啊,安儿总会让她开心一点吧…… 他随即又推翻了自己这一想法。 她看到安儿会不会就想起自己,想起自己她会不会就伤心呢,她若伤心该怎么办啊…… 他双唇微启似是想要说什么,只言未发便有血从口内涌出,他发出粗重的呼吸声,每一吸似乎都在帮他呐喊着心声: 元陶,对不起,承诺于你的天长地久我要食言了,你可以怨我骂我,但千万别太想我念我,余生漫漫,那度日如年的极致苦涩我已尝了太多,那滋味委实不妙,愿你莫要如我一般踏入那相思的深渊饱经折磨,我会心疼…… 他带着无限眷恋与忡忡忧心阖上了眼皮…… 画面定格,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世间一切都戛然而止。 何文铮不动了,长公主也不动了。 长公主目不转睛看着下方中箭倒地之人,她不再抗议,面上亦没了方才的苦苦挣扎。 只有眼泪在她泥泞不堪的脸上放肆流淌,犹如两条生机勃勃川流不息之河,与她面上的死灰之气形成鲜明对比。。 片刻后,长公主瞳孔猛得放大,大喊一声:“阿铮!” 她整个人失了生机一般跌坐在地上,双目无神。 他死了…… 曾经威风凛凛,人人口中称颂,骁勇威猛战无不胜的何将军,死了…… 他没有死在战场上,他死在了自己的国都,死在了他一直护着的君王和子民手里…… 她日夜思念的阿铮,单手便能将她拦腰抱起,最爱痴笑着看她的,她的阿铮……死了…… 这么轻易就死了…… 泪水仍旧源源不断涌出,她哭得愈发哀恸,仿若泣血。 李佑安忍着哭声落了泪,他还未来得及唤一声“父亲”,一声“爹爹”,他便离开了。 他甚至想,定是他李佑安太不孝,心思歹毒,竟诅咒自己的亲父葬身沙场,所以上天惩罚他,夺走了他的爹爹,让他从此真的成了别人口中有娘生没爹疼的孩子…… 李元启将架在李佑安脖子上的剑拿了下来。 李佑安怒瞪了一眼李元启,一大滴泪自他含恨的眸中掉落。 他转头跪在长公主身侧,双手扶住自己母亲颤抖的手臂,无声流泪。 李元启看着悲痛欲绝的长姐,心里漫上一抹难言的疼痛,很快,又强力压制了下去。 长公主放声大哭,裹挟着无尽怨恨与不甘,哀鸣之音冲天而起,似要感天憾地。 她哭了好一阵儿,无人打扰,仿佛连这初夏暖风都生了怜惜,纹丝不动,万物都暂停生长了一样,靡靡世间只余她悲伤的哭声。 可她眸中的泪不需风动,不需任何助力便又悄然而落。 哭声渐弱,她绝望地看向李元启,哭着哭着她又笑了,笑得无比悲凉。 她忍了哭声,一如往常那样抬高了头颅,努力藏起外露的情绪,重新伪装好她身为长公主该有的端庄。 她今日一身大红牡丹宫装,明艳大气,满头珠萃,贵气非凡。 而如今她那一头闪烁的珠光,竟没有面上那一滴悄然滑落的晶泪耀眼。 她郑重开口:“阿铮已卸甲,今日奉旨入宫,他如约而来,已是我名正言顺的夫……如今他死了,便由我来代他谢恩。” 她说着,脊背慢慢弯了下去,以额触地:“他已是我长公主府的人,尸体自然应当归还于我。” 她复又抬起头,看着自己不惜舍弃一切而为之筹谋,到头来却被反咬一口的亲弟弟,满面悲戚。 她含泪的晦涩双目紧锁着他,满是疮痍的心已寸草不生。 李元启紧蹙双眉,艰难地掩去眸中泪意。 他登上帝位后便明白了什么叫身不由己,他越是想发火越是逼自己隐忍,越是想大展拳脚越是告诫自己要稳,要静观其变要伺机而动。 他明明生性胆怯,最怕见血,登上这至高之位后却越发暴虐,杀伐果断,他杀了不知有多少人了,双手早已染满鲜血。 他也曾在午夜梦回时惊醒,无助而迷茫,孤独而彷徨,他也会想起父皇说:“希望吾儿元启长命百岁,无烦无忧。” 他也会想起长姐对他的谆谆教诲,长姐也会护他爱他,长姐也曾说希望他活的潇洒肆意,谁若欺负他,长姐便同那人拼命也在所不惜…… 他最多的时候还是在想阿姊,他会想起阿姊为他挡打,谁惹他不高兴了阿姊便雄赳赳气昂昂地为他报仇,阿姊偶尔夜里怕黑他便与她靠在一起彼此慰藉,相互打气…… 幼时阿姊去救落水的李煜明,他随着阿姊也下了水,阿姊发现他呛水后便拐了弯胡乱扑腾着去救他,即使阿姊根本不会凫水,但阿姊心里第一记挂的还是他…… 可如今阿姊变了,他不是阿姊心中的第一了,萧洛白才是,萧洛白若真心对阿姊也就罢了,偏偏他与长姐狼狈为奸…… 而他们曾经最敬爱的长姐,误了阿姊终身幸福,还想害他…… 一切都变了…… 父皇死了,阿姊陷于情爱已然是非不分,而长姐也卷入了这波云诡谲的权势之中…… 他也变了…… 他舍不了这帝位,舍不了父皇为他而改的“长生殿”,那是他的长生殿,而他也有自己想爱想护的人,比如他的青梅竹马,比如他那单纯的阿姊…… 他若舍了这帝位,便真的一无所有了…… 他想着,若是那个秘密无人知晓,他是否仍旧有着一双爱他护他的姐姐,他可以随心所欲,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他能无助也能脆弱,自有两个姐姐为他披荆斩棘,保驾护航。 他能实现父皇“长命百岁,无烦无忧”的金口玉言,也能成为长姐口中肆意洒脱的少年…… 没有如果,都是空想…… 都变了…… 他如今面对长姐,越是难受越是说狠话,越是悲痛越是强笑,她知道长姐心里哪一寸最柔软,他知道说哪句话能让长姐最痛,他偏逮着那一寸柔软狠狠地用针扎,用刀剜…… 他如愿以偿了,长姐现在在他面前痛不欲生,支离破碎…… 可是他的心怎么也跟着疼了呢…… 他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李元启用余光偷偷窥视了一眼悲痛的长姐。 他立刻就别开了头,不忍再看她。 随即比了个手势算是同意她带走尸体,便带着众人匆匆离去。 长公主对着李元启离去的背影再次跪拜下去,她行了多年来再未行过的大礼。 她悲凉地笑着,哽咽的音色浸着莫大的凄怆。 她大声说道:“谢,陛下……” 第93章 青鸾被掳 李元柔眼皮微微动了动。 她梦中的回忆停留在自己晕死过去那一刻,她感觉有人将他从一个人怀中抢了过去,随即她又闻到了熟悉的凛香。 她日日被这凛冽香气包围,这气息她再熟悉不过了。 她还听到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虚弱又急迫地在唤她:“柔儿,柔儿……” 熟悉的声音突然中断,她听到吐血的声音,随即有什么压在了自己身上,很重。 是萧洛白。 “萧洛白!” 李元柔猛得睁开眼大喊了一声。 她坐起来看了一眼,天已破晓,她昏迷了一夜。 她躺在青梅园里两米八的雕花大床上,萧洛白不在身边。 她穿上鞋,披了一件单薄外衫便疾步往外跑,正撞上要进来的大丫,大丫手里端着的粥碗被撞翻。 二人谁也来不及顾及地上洒了一地的汤粥,二人一起出声。 “公主您醒了!” “驸马呢!” 李元柔猛得抓住大丫的双肩,目光灼灼盯着大丫又问了一遍:“驸马在哪里!” 大丫红肿着眼睛,用手指了指外面山阳公主府大门的方向:“在青竹园。” 李元柔松开大丫着急忙慌地向外跑,身后传来大丫焦急的声音:“公主您等等奴婢,奴婢也去。” 李元柔并未放慢脚步,她不停歇地冲进青竹园,用力推开了主卧的房门。 一瞬间,屋中几人顿住争吵声,齐齐向她看来。 李元柔踱步至床前,定定地看着床上闭着眼睛的人,她瞳孔猛得一缩,倒抽一口凉气,差点没站稳。 萧洛白趴在床上,后背赤裸着都是伤,虽然已经处理过,却仍像被野兽撕咬过一样触目惊心,血肉混杂,醒目的一个剑伤尤其刺眼,伤口如深壑般裂开一角。 强烈的视觉冲击令李元柔眼前一黑,她身子晃了一下,转头看向旁边的小天:“怎么不给他上药?” 小天甩开重明攥着他胳膊的手,急色道:“他们不让!” 重明开口:“那药来路不明,怎可给主子用?” 小天怒色反驳:“别管哪来的,反正这是上好的伤药,我是大夫。” 他又指着床上的萧洛白道:“那是我哥,比亲哥还亲,我难道会害我哥吗?” 重明坚持己见:“反正就是不能给我家主子用。” 李元柔不明所以地问道:“怎么回事,那药怎么了?” 几人不语,立在远处毫无存在感的小丫小声嗫嚅开口:“公主,那药是您第一次去大悲禅寺遇险受了鞭伤后云王府的人送来的。” 李元柔心中惊疑,问道:“云王?我怎么不知道?” 小丫小声嘟囔:“是驸马爷不让说的,那药也被驸马爷扔进库房落灰了,后来小天来了以后从旮旯翻出来的,说那是好药。” 李元柔深吸了一口气,对小天决定道:“给他用,快!” 小天得令就要动作起来,小丫也跟着上前帮忙打下手。 重明惊鸿几人连忙阻止:“公主不可!” 李元柔抬起手臂阻止:“不会有事,相信我。” 几人都蹙眉看她,小天一边拿药一边说道:“别吵了,一会儿我哥真死了。” 他小心翼翼洒着药,低声自言自语:“这他娘谁下的手,真狠啊,这是往死里打啊,我哥居然也有这么惨的时候……” 李元柔眉头紧锁看着小天上药,她紧咬着唇,阵阵心悸再次传来。 小天回看了她一眼,安抚道:“没事,别担心,死不了,我哥哪能那么轻易死,这可是我哥……” 大丫从外面气喘吁吁进来,气还没喘匀就急速开口:“公主,快去看看鲲鹏吧,青风拦不住他了。” 李元柔正欲问话,小天又开口了:“你们先过去把人按住,等我给我哥上完药再过去,鲲鹏那伤都裂开两次了居然还能折腾……” 毕方与重明一听,对视一眼便匆匆向外走,留惊鸿惊雷二人看着床上的萧洛白。 李元柔终于有机会问出:“鲲鹏怎么了?” 大丫拉住李元柔便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解释道:“鲲鹏昨日夜里去云王府行刺失败,身受重伤被重明和毕方救了回来。” 李元柔心一惊,感慨道:“鲲鹏真是忠心啊,昨夜就去为萧洛白报仇了。” 大丫急急解释道:“不是,是青鸾,青鸾被云王府的人抓走了!” 李元柔瞪大眼睛惊慌出口:“什么?青鸾被抓走了!” 她一心记挂着萧洛白,把青鸾给忘了,青鸾是贴身保护她的,她都没注意今日青鸾不在。 大丫继续开口:“鲲鹏回来后还要再去云王府,被重明他们按住了,鲲鹏带着伤都跟那二人打了两架了,咱们公主府现在真是一团乱麻……” 两人快速来到鲲鹏的住处,还没跨进门槛就听到屋里有争执声传出来。 “放开我,你们还是不是我兄弟,不帮我就算了,还绑我!” “我们放了你,让你去送死吗,云王府高手如云,就凭我们几个人根本救不了人,况且主子这里也不能一个人都不留!” “你们放开我,我自己去,我要去救青鸾。” “你去什么,你昨日回来就一身伤,若不是你夜里还一意孤行非要去云王府,何至于……” 李元柔跨进门槛,屋里争吵声立时止住,屋里四人一起看向李元柔。 鲲鹏被人用绳子绑了起来丢在床上,他见了李元柔便急切开口:“公主,青鸾被云王府的人抓走了。” 李元柔又稳了稳心神,沉着开口道:“这事儿我已经知道了。” 她垂下眸子若有所思地低语道:“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鲲鹏双目猩红,他着急地大喊道:“别想了公主!昨日掳走青鸾那人是云王身边的夜三,此人甚是荒淫,最喜玩弄女子,一夜过去了,青鸾恐已受辱啊……” 李元柔猛得抬头,满目大惊:“什么!!” 鲲鹏眼眶湿润,目光灼灼看着李元柔,正色道:“公主,我要去救青鸾!” 李元柔抿唇不语,鲲鹏的音色更加急迫,仿佛夹杂了一丝微弱的哭腔,他又大声喊道:“公主!!别犹豫了,快让他们放了我!” 李元柔攥了攥拳头:“你好好养伤,救青鸾的事交给我,我来想办法。” 她说着便往外走,头也不回地又撂下一句:“你们看好鲲鹏。” 李元柔快步往青梅园走去,她心下已有了成算,既然不是云王下令抓的青鸾,那她过去找云王要个人云王应该不会不给吧…… 大丫在后面小跑着追李元柔,二丫在后面气喘吁吁喊着:“公主,公主,出事了。” 李元柔和大丫一起停下步子转头看去,二丫喘着粗气追上来,她使劲儿咽了一口口水说道:“公主,陛下为您选的良人到咱们府邸门口了,怎么办?” 第94章 入云王府 李元柔深吸一口气,沉声命令道:“赶出去!” 她说完就要走,二丫又叫住她:“公主,那人是带着圣旨来的,咱们赶不得啊。” 李元柔斥道:“圣旨怎么了,本公主说赶得便赶得,他若不走便叫府中衙仆将人打出去!” 二丫急得抓耳挠腮,她一向胆小,又循规蹈矩,见公主这般藐视皇权,她此刻更是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大丫开口劝道:“公主,若如此贸然行事,便是打陛下的脸,如今公主府一团乱,不宜再生事端了。” 李元柔转身往青梅园走,一边走一边吩咐着:“此事你们二人看着处理吧,随便将人先安置在哪个院子里,把人看好了不准此人随意走动。” 大丫二丫领命离去,李元柔快速回到青梅园,换了一身利落的常服,拿了金匕首便往外走。 虽然她翻墙已经很麻利了,但是云王府铁桶一般,她若是翻墙恐怕还没落地就会被人乱刀砍死,她只能光明正大地进去。 李元柔心下已有了成算,她一边想着一边往外走,如愿以偿抱了招财,出了公主府。 在云王府大门口不远处她便下了车,吩咐了车夫让他先回公主府去,那车夫倒也有心,并未及时离去,一直看着云王府大门的情况。 李元柔刚走到云王府门前便被拦了下来:“什么人?” 李元柔摸着招财的狗头道:“本公主来找世子,他的狗寄养在本公主那里已有一段时日,本公主过来还狗。” 门口两人已经认出那狗就是李彦辰的豆豆,二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开口道:“世子不在府中,公主将豆豆交给奴才吧。” 那人说着就要去接狗,李元柔抱着招财一躲:“那可不行,本公主得亲自送到世子手中,免得他又挑剔本公主对豆豆不好,他不在也无妨,本公主进去等他。” 那二人又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似是犹豫不决。 李元柔杏眼一瞪,公主的威仪摆了出来:“怎么,云王府的门槛竟这样高,本公主亲自登门都不能进去?皇叔呢,叫皇叔来,本公主要问问皇叔,他平日里可是这样纵容府中奴仆的,两个守门下人竟敢都如此明目张胆,公然对本公主无礼!” 那二人一怔,神色立刻缓和,恭敬地弯了弯腰,一人道:“公主恕罪,奴才这就进去通报一声。” 那人刚要转头,就见一老者急步匆匆而来,他伸手在那二人头上各挥了一个巴掌,嘴里骂着:“两个不长眼的狗东西,公主登门还用的着通报?” 其中一人捂着脑袋喊了一声:“赵管家。” 赵管家打完那二人,又讪笑着看向李元柔:“公主莫怪,两个下人不长眼,奴才等下必重罚这二人,公主您里面请,王爷今日正巧休沐。” 赵管家侧过身,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李元柔随意睨了他一眼便抬头挺胸抱着招财大步向云王府中走去。 管家跑到前面带领,一边讪笑着一边说:“公主先去书房稍等片刻,王爷马上就来。” 李元柔点了点头,顺手将狗交给赵管家。 结合她的记忆,云王对她的态度还算友善。 她本意就是借还狗来见云王,如今越过李彦辰这一环节,反而正合了她的意。 赵管家一路引着她往府中走去,李元柔从未来过云王府,此刻边走边看,这云王府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富丽堂皇。 王府门口看着巍峨壮观,府中却是江南水乡的园林风格,小桥流水,曲径通幽,绿柳茵茵,静谧悠长,微风拂面带起一抹沁凉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李元柔不禁腹诽,云王看起来空有匹夫之勇的粗犷,没想到审美上跟她那书生气的父皇相差不多。 虽然云王只能算半个皇室中人,但他从小养在皇祖母膝下,他与父皇从小一起长大,是实打实的兄弟,性格多少也会相互浸染,怪不得连喜欢的女人都一样。 说起云王也是个可怜人,据说他那生父不甘心入当时还是公主的皇姑奶奶的公主府做驸马,皇姑奶奶在生下云王后便自尽了,皇祖父一怒之下杀了那负心人,云王出生便成了孤儿,由皇祖母抚养长大…… 李元柔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已到了云王的书房外。 赵管家恭敬地将书房门打开,请李元柔进去:“公主稍候片刻,王爷马上就来。” 李元柔微微颔首表示知晓,待她走了进去,赵管家随手将门关上。 李元柔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若有所思。 做了公主这么久,每日就是吃喝玩乐,托了萧洛白的福她真的算是基本躺平了,但是她就算再愚钝已知道书房这种处理要事的地方不是谁都可以进的。 云王竟然放心地让她独自待在书房这种重要的地方。 她径直又向前走了两步,实在是前面墙上的画太惹眼了。 这书房四壁空空如也,唯独正中墙面挂着一幅画,画工精湛,夺人眼球。 画上少女四肢都做着柔美的动作,体态轻盈,似是在跳舞。 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面若桃花两靥红,嫣然一笑醉春风。 李元柔看得有些痴了,这得是怎样的一眼万年啊,才能将这这画中女子画得如此惟妙惟肖,楚楚动人。 细看之下,画中人竟有三分长姐及笄时的影子。 李元柔的目光由人像转向画卷落款处,她不禁轻念出声:“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回眸一笑,秋波起,百媚生。” 门被推开,一高大威猛的男子走了进来,见她立于画前看得出神,不禁微怔了一下,只一瞬便又迅速恢复了神色。 李元柔状似随意地问道:“你画的?” 那人轻“嗯”了一声。 李元柔不禁感叹:“想不到我母后年轻时是这样的,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母后这番纯真灵动的少女形态,仿若仙子,不惹尘埃。” 那人问道:“你能看出这是你母亲?” 李元柔轻笑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我就算与母后再不亲,也知我母后闺名叫若宛,这还要多明显啊,皇叔。” 第95章 中二少年李彦辰 云王面色如常并未起任何波澜,他看着那画,语气有些怅然:“几个孩子里,唯你与你母亲年轻时性格最像。” 李元柔抿唇沉思,莫非云王对自己那一分善意全凭自己与母后性情相像? 云王长得五大三粗,内里竟是个痴情种? 痴情又有何用?爱而不得已是世间常态。 她不禁叹道:“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要什么都有,唯有爱,不是想要就能得到的。” 云王也似是有感而发:“若是当年……” 他忽然止住话,顿了一下又叹道:“只行差踏错一步而已……结局便已不同……” 李元柔也跟着有些怅然:“在爱情里,即使不犯错,也不一定会赢。” 云王狐疑地看她一眼,似是没想到一向腹中无墨的李元柔能说出这样深沉的话来。 而李元柔也在内心感慨,和萧洛白相处久了,每日听他文邹邹的情诗,自己也跟着耳濡目染了,连这种听起来极有哲理的话她如今都能张口就来了。 云王未再作答,他目不转睛盯着那画中少女若有所思,仿似陷入了回忆之中,眉目间竟漫了一抹温柔。 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开口:“当年皇兄喜得幺女,而本王何尝不是喜得长女,你降生时,本王还抱过你,你再大一些本王再抱你,你亦是欢喜非常,常把头埋在本王怀里撒娇,你可还记得……” 李元柔不耐听他说这些,急急出声打断他的回忆,沉声敷衍道:“不记得!” 云王一顿,敛了笑意,眉间那抹温柔慢慢散去。 李元柔幼时是粘过他一阵的,后来被撞破那事,虽然她失了忆,却仍是疏远他了,他知道是长公主李元陶跟李元柔说了他不好的一些言论,叫李元柔莫要再亲近于他。 他也曾一度失落,后来便想开了,得不到的又何止父女亲情,他自认天煞孤星,出生便克死双亲,他本就什么都不曾拥有过…… 可是他这样六亲缘薄的人没想到也能有自己的孩子,初为人父的那种感觉是后来即使有了其他儿女,也不曾再有过的激动和喜悦。 他微妙地叹了口气:“听说你都记起来了。” 李元柔如实道:“是。” 云王讳莫如深地轻声开口:“那你应该知晓,你当唤我一声父王才对。” 李元柔轻蔑地笑了:“父王?呵……你就这么肯定我是你女儿?” 云王一脸淡定,原本漠然的声线竟带了一丝柔软:“你与本王眉眼如出一辙。” 李元柔面露不屑:“你怎么不说你与我父皇眉眼生得也十分相像呢?还父王……” 她话没说完,门口就窜出一个违和的声音:“山阳公主,我猜的果然没错,你竟真的仍旧痴恋于我……你如今……竟然连父王都叫上了……” 李元柔瞠目结舌看着门口的人,一时大脑没转过来,语塞当场。 刚才云王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关门,也不知道这李彦辰是何时来的,她说了好几句话,合着他就听见“父王”俩字? 是的,这人是这样的,他一向只听自己想听的,自动屏蔽掉不想听的,就如当时山阳公主向他表白并希望他能助自己一臂之力,而李彦辰从头到尾只听到了“心悦你”三个字…… 李元柔还目瞪口呆着,李彦辰泫然欲泣,神情有些扭曲,似是在做什么艰难的挣扎:“可是你已有了萧洛白,难不成你要让本世子给你做小?” 李元柔疑惑出声:“唉?你脑洞怎么这么大……” 李彦辰充耳不闻,兀自沉浸其中,自言自语道:“不行,我李彦辰堂堂云王世子,怎能与人做小!” 他忽然抬起头正色拒绝道:“不行,你别妄想了!” 李元柔一阵无语,她有点想笑,忍住了,她语重心长地谆谆教诲:“你不知道同姓不婚吗,虽然皇叔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李氏族人,但咱俩应该也属于近亲吧,近亲不能成亲的你懂不,生出来的孩子会痴傻。” 李彦辰又自动忽略掉自己不想听的内容,他震惊出声:“你连生孩子的事都想好了?你是铁了心了,怪不得你现在连父王都叫上了。” 李元柔神色开始扭曲:“唉?不是?你这人怎么回事,能不能……” 不等她说完,李彦辰便怒声打断了她:“莫要再巧言令色,此事绝无转圜,本世子是断然不会同意的!除非你将那萧洛白休弃出府!” 云王面露不悦,怒斥道:“李彦辰,你又在胡说什么,整日就知逗狗遛鸟,玩物丧志不学无术,能不能看看书长长脑子,就你现在这副痴呆模样,云王府这偌大基业为父如何能放心交托于你手中!” 李元柔狐疑地看了一眼云王,没想到他竟然直呼自己亲子全名,鲜少有人家会这样,尤其大族,对子嗣尤其爱重,多是称呼小字乳名。 李彦辰双目泛红,像个孩子一样对着云王任性怒吼:“我才不要你这基业,你自己留着吧,我玩物丧志,我不学无术……” 他声音猛得拔高:“还不是因为我没娘管!我连娘都没有我要你这破云王府做什么,你把我娘还给我,你不爱她就别娶她,你娶了她又冷落她,害她早早郁郁而终,你冷血冷心……” 他还欲再说,就见云王一脸阴沉,缓缓地微微抬起了手,似乎是要掌掴他。 李彦辰瞪大眼睛下意识后退两步,那两步退得看起来相当熟稔,想必平时没少挨揍。 李元柔本来乐得看戏,此刻不禁又八卦起来,这云王府有很多故事啊,回去得好好打听打听。 李彦辰一边往后退一边又怒瞪向幸灾乐祸的李元柔,他急声怒斥:“还有你,山阳公主,别痴心妄想了,竟然想方设法进云王府来迷惑我父王,亏你想的出来,这还没当上他儿媳妇,你就将他蛊惑地为你开脱,我看你俩才是一家,真是鱼找鱼虾找虾臭味相投了。” 他滔滔不绝地发泄一通,云王那厚重的巴掌已经举了起来,他怒喝一声:“逆子!” 第96章 父王是为了你 眼看云王就要雷霆爆发,李彦辰连忙后退了几步,一个利落而熟练的转身,撒腿就跑,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李元柔被他逃窜的速度惊得呆愣当场,可见李彦辰是日积月累练出来了。 随后反应过来他刚说了什么,李元柔无语至极,直接被气笑了。 云王看着怒极反笑的李元柔,他顺了两口气才问道:“你不是来找他?” 李元柔回神:“哦,不是,差点把正事忘了,贴身保护我的暗卫青鸾,你应当知晓此人,她被你的人绑来了,我来问你要人。” 云王两簇浓眉微蹙了蹙,看起来确不知情的样子。 他问道:“何人绑的?” 李元柔道:“夜三。他人在哪里,让他把青鸾交出来。” 云王抿了抿唇:“夜三如今不在府中,他被我外派出去……” 他忽然顿住话头,李元柔突然想起什么,瞬间智商回笼,她见缝插针地问道:“昨日夜三拦我入宫车驾,是你授意的吧!你意欲何为?” 她一脸严肃厉色开口:“你想帮元启除掉萧洛白!” 是肯定句。 云王音色带了两分急迫两分恼意,他沉声道:“父王不是帮他,父王是为了你!” 李元柔不以为意,她讥讽地轻笑一声:“为了我?为我什么?” 云王背过身去,不语。 李元柔觉得他是心虚了,不敢看自己。 云王音色低沉了一些,他轻声开口劝道:“你与萧洛白不合适。” 李元柔厉声质问他:“哪里不合适?” 云王回道:“他不适合你。” 李元柔不依不饶,声音又拔高了一些,她眸中染上怒意,继续质问道:“哪里不合适!他一介商人而已,碍着你们什么了!” 云王有些急了:“别再问了,总之你们不该在一起!” 李元柔来了脾气,非要问出个所以然,跟他叫板道:“你回避什么,你有什么不敢说的!” 云王不语。 李元柔深吸了两口气,见他三缄其口便也不再追问。 她语气缓和了一些说道:“算了,先不说这个,你赶紧叫夜三回来把青鸾还给我。” 云王转过身来,保证道:“你先回去,夜三回来我定让他将你的人送回去。” 李元柔急促开口,语气不容置疑:“不行!夜三此人甚是荒诞,青鸾此时不知是何情形了,我一刻都等不了,我要亲自带青鸾走,越快越好,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叫夜三回来。” 云王若有所思,约莫两息,他便走到书房正中桌边拿了一个细筒出了书房门,伸手一拉,信号弹直冲云霄。 他转身回来对李元柔道:“最迟天黑前便能回来,你去客房歇息吧,想吃什么跟府中下人说一声。” 他说着,便出去随口叫了一过路下人来。 李元柔没理他的话,转身便走。 他忽然出声:“柔儿,你能否唤我一声……” 李元柔打断他,斩钉截铁:“不能。” 她虽驻足,却没回头,见他未再言语,李元柔随领路下人而去。 半路遇上李淳,或者说是李淳有意追过来想寻李元柔的晦气。 李淳平日里在外人面前装得弱柳扶风,这会儿见了李元柔,气焰十分嚣张,上来就口出恶言:“刚听说你来了我们云王府我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你有了萧大人还不够,还来打我哥哥的主意,上次在你府中就见你一脸痴态,恬不知耻地一直盯着我哥哥看!” 她说着,声音愈发愤怒:“你朝秦暮楚,水性杨花,萧大人真是痴心错付了,你个贱人,你根本配不上他!” 李元柔掏掏耳朵:“水性杨花说谁?” 李淳怒斥:“水性杨花说你!” 李元柔又掏掏耳朵:“贱人说谁?” 李淳怒极:“你!你!贱人说你!你聋了吗!” 李元柔咯咯地笑起来,总算想起来这词儿怎么这么耳熟了,越想越觉得有意思,越发笑得开心。 李淳见她笑得花枝乱颤,那高兴样子看起来不似作伪,她微怔了一下,一时不明所以,以为李元柔疯了,随即她恍然大悟,面上怒意更甚,面红耳赤举着巴掌就冲了过来。 跟青鸾学了几招的李元柔轻易就躲开了,李淳又再次冲过来。 李元柔这次没怎么躲,微微侧身直接伸出脚绊了李淳一跤,李淳一个狗吃屎栽倒在地,磕得鼻青脸肿,当即便已眼泪哗哗。 那领路下人年岁小,当下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一扭脸向来路跑去。 李淳本来和李彦辰在府外闲逛,听说李元柔来了,李彦辰跑着就回来了,李淳跑得慢一点,进了府便气势汹汹过来,一个丫鬟都没带,这会儿被李元柔当猴儿一样戏耍,心中恨怒交加,直接从地上捡了一块小石头就向李元柔砸去,李元柔一边躲一边笑着后退。 她虽然没什么武艺,但对付李淳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女子绰绰有余。 李淳状似疯癫,她怒目圆睁着,一直捡石头疯狂砸向李元柔,李元柔一直退一直躲,眼看再退就要退入湖里。 她一个麻利的闪身躲到一边,手向前一抓,将正捡了石子还没站稳的李淳薅到湖边,伸脚一踹,李淳惊呼一声便入了湖。 李元柔拍拍手,笑着转头,便见远处匆匆走来一高大男子和那去而复返的小仆。 她当下一慌,想都没想便跳入湖中,正值初夏时节,反正也不冷,就当戏水了。 李元柔下了水,一把将冒出头的李淳又按了下去,李淳刚呼吸一口气,又惊叫着整个儿没入湖中。 不仅如此,李元柔还压着她扑腾,越扑腾越远,李淳咕咚咕咚喝着泛绿的湖水,李元柔因为下面有李淳这个踏脚石,只呛了两口水,并无大碍。 梦中经典一幕再次重演,云王将李元柔救了上去,而李淳被那瘦削仆人捞了起来。 李元柔演技大爆发,她眼眶红红,抽噎着控诉:“皇叔,淳儿如今怎的这样蛮横,她因觊觎我的驸马,被拒绝后便一直针对于我,前有宫宴下毒,后有猎场困阱,今日见了我竟如此歹毒推我入湖,企图将我溺毙于此,我好歹也是个公主,她竟仗着有皇叔庇护,如此肆无忌惮加害于我,今日是我也便罢了,我念她年岁小不与她计较,若换了旁人,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说着便嘤嘤哭泣起来,嘴里仍旧念念有词:“我虽不与她计较,可我还是难过至极,父皇已故,母后不喜,柔儿无人疼啊,如今是个人都能随意欺辱加害了,柔儿命苦,哪天丧了命恐都无人问津……” 第97章 萧洛白醒了 李元柔说着,痛哭声骤起,仿若真的受了天大委屈,哭得极其凄楚,再配合那一套说辞,催人泪下。 起码那救李淳上来的瘦弱男孩儿就被感动了,他本来抱着衣衫尽湿曲线玲珑尽显的李淳,他面色绯红眼神闪躲,在听了李元柔一番说辞后,他原本面上羞赧之色转而变成对李元柔的怜悯,甚至松开了抱着李淳的手站到了云王身后,冷眼看着倒地咳嗽的李淳。 李淳此刻已气得七窍生烟,哪料她现在一直在疯狂咳嗽,咳得眼泪哗哗流,就是无法言语,眼睁睁看着李元柔恶意污蔑自己却别无他法。 云王听了李元柔的话,看向李淳的眼神也变得异常冰冷,他沉声命令道:“李淳,回去闭门思过,半月内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他说完,也不管李淳死活,将李元柔扶起来,温声细语道:“让下人带你去梳洗一番,换身衣服,再喝点姜汤,莫着了凉,快午时了,想吃什么一并吩咐下去。” 李元柔假模假样感激地说道:“柔儿谢皇叔,如今也就剩皇叔还心疼柔儿。” 她说完,向李淳投去一个轻蔑的眼神,唇畔又勾起一个挑衅的笑,随后便跟着那瘦弱下人走了。 走出十几步忽得听到一咒骂大喊声:“李元柔你个贱人!” 随即又听到一个巴掌打脸的声响,李元柔心想这一巴掌如此响亮,那脸不得肿成猪头。 那骂人者声音弱了下去,李元柔还是听到了前面那句,是李淳含泪的声音:“父王,您为外人打我,我才是您女儿啊……“ 李元柔一脸得意,她不禁内心腹诽,小样儿,跟我李元柔斗,你还嫩了点儿,云王连嫡出的亲子都不怎么爱重,又怎会在意你一个庶出之女,更何况本公主可是唯一一个曾温暖过云王这大反派内心的人。 虽然后来横眉冷对了,但是看他对自己那宽容的态度就知道,只要稍微施舍一点幼时的温情给他,立马就能将他轻松拿捏! 什么叫“万事万物皆为我所用”算是让她李元柔玩儿明白了。 李元柔内心轻叹,这小坏丫头李淳真是又菜又坏,不过挺有意思,逗她跟逗狗一样好玩,她重生这么久以来就没在谁身上这么痛快过。 ………… ………… 与此同时,山阳公主府内。 萧洛白幽幽转醒,看了看发现自己在青竹园,惊鸿和惊雷在桌边打盹,不见李元柔。 他轻唤了一声:“柔儿?” 如料想中的一样,无人应答。 他心下惊疑,柔儿莫不是被小皇帝扣在宫中了。 他作势就要起来,忍着剧痛颤着手臂撑起半身。 惊鸿醒来忙过去扶住他。 惊鸿慌忙出声:“主子莫动,于伤不利。” 萧洛白额头冒汗,整个后背火烧火燎,他隐忍着痛楚又开口问道:“公主呢!” 转醒的小惊雷出声:“公主去……” 惊雷没说完,就被惊鸿厉声抢过话去打断了:“公主去青梅园了。” 惊鸿继续陈述道:“公主刚刚来看过您,守了一阵属下见她有些疲累便劝她回青梅园休息了。” 萧洛白狐疑地看他一眼,心道柔儿不可能将他置于青竹园,即便如此柔儿也不会放任他在青竹园而她回青梅园休息,她一向粘他,更何况他现在受伤了,她必是要守在自己旁边才对。 萧洛白微眯了眯眼睛,睨了惊鸿一眼:“你现在去叫公主过来。” 惊鸿眼神闪躲,沉默一瞬后突然说道:“主子刚醒,还是先叫小天过来给您看看伤势吧。” 他说着就转头吩咐惊雷:“惊雷,你去叫小天,就说主子醒了。” 单纯的惊雷欢快地回道:“好嘞,哥。”然后屁颠屁颠就走了。 萧洛白又打量了一眼惊鸿,未做言语。 惊鸿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看他。 小天刚给鲲鹏重新处理了伤口,就被惊雷寻了过来说萧洛白醒了。 小天立马收拾药箱往外走,青风重明毕方三人也跟着过去,留下惊雷一人看着鲲鹏。 小天在前面跑得飞快,他急步跨进青竹园的门槛欣喜地喊道:“姐夫你醒了。” 萧洛白嫌弃地睨了他一眼,小天也不在意,笑呵呵上前去看他的伤。 青风三人随后赶来,惊鸿像见了救命稻草一样立刻出声:“你们看着主子,我去给主子端些膳食。“ 他说完也不管别人,径直就逃了。 实在是被萧洛白盯得发毛,旁人面前还好,一旦到了萧洛白面前他就感觉自己的心事无所遁形,稍有不慎便能轻易被自己主子洞察了去。 他再待下去恐自己露馅,于是决定走为上策,让那三个老油条来应付主子吧,反正几人已经统一了口径,不会泄露公主行踪。 那车夫说了,他亲眼看着公主光明正大被请进云王府后,他才放心回来的,再根据他们几个这长久以来探寻的消息,公主应是没有任何危险的。 至于怎么瞒住主子,嘿嘿,那可就不关他惊鸿的事了。 小天又给萧洛白检查了一番伤势,嘱咐他不要挪动,卧床静养之类的。 萧洛白问道:“你嫂嫂呢?” 小天刚欲回答就被毕方抢了话:“公主在青梅园呢,听说又睡过去了。” 萧洛白目光炯炯盯着小天,沉声开口:“你来说!别想撒谎!” 青风三人忙给小天使眼色,萧洛白对挤眉弄眼的三人视而不见,只定定盯着小天。 小天随意瞟了那紧张的三人一眼,云淡风轻地开口:“嫂嫂去云王府了。” 青风三人顿时一阵焦急加暴躁,上来拉住小天,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斥责。 “你怎么回事,怎么胡说八道……” “不是说好了不说的吗!你怎么不守信用……” “你到底是不是我主子的弟弟,你想害死我家主子吗!” 小天甩开扣住他手臂的重明,反驳道:“你们想害死我是真的,你们不怕我哥我还怕呢,我若在我嫂嫂的事上骗他,他能打死我!” 青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大胆发言道:“他都这样了他哪还打的动人。” 小天声音更高,振振有词:“他现在打不了我,等他好了他会双倍打我。” 第98章 你敢欺君 青风一愣,无言以对,他突然觉得小天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青风下意识看了萧洛白一眼,萧洛白眯了眯眼睛,冲他冷笑一声。 青风身子一震,立刻收回偷窥的眼神,站得笔直,一动不动。 小天轻飘飘地道:“你们不是说嫂嫂不会有危险的吗,告诉我哥又怎么了。” 萧洛白面色冷寒看着几人。 几人皆是一脸心虚之色,随即将实情娓娓道来。 萧洛白看向青风命令道:“青风,你带上大丫去云王府将公主接回来。” 他顿了顿道:“从正门入,就说公主病情未愈,唤她回府喝药,云王府的人不会拦你们。” 云王对李元柔是什么感情,旁人不知道,他却是晓得的,关于李元柔的一切他早就调查的清清楚楚。 云王那样偏执的人,看上去无情,一旦对谁与众不同那便是倾尽所有的好,起码对幼年的李元柔就是。 想当初云王为李元柔遍寻天下名医术士,即使后来二人反目成仇,但得到过的父女情又怎么可能在心里不留下痕迹。 萧洛白看着呆愣的青风皱了皱眉,斥道:“还不走?” 青风心下一颤,悻悻地出门,去他们婚后的新院子青云园寻大丫。 大丫正郁闷地坐在屋中心烦意乱担心自家公主的安危,听了青风的话当即就动身出门。 青竹园里,小天还在毫无保留地跟萧洛白坦白:“皇帝赐给嫂嫂的良人进府了,被嫂嫂安排到青宁园去了。” 他哈哈笑着:“姐夫你别担心,青宁园现在被府兵围得一只苍蝇都进不去,那贺霖也跑不出来……姐夫,你这眉头皱的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你是不是也看那个贺霖不顺眼,要不我干脆一包毒药药死他算了……” ………… 与此同时,长生殿内。 李煜明正在禀报情况:“长公主府已经派人严加看守,目前府中没有异动,也没有挂白……” 李元启眉目拢上一片忧愁:“何文铮死了,长姐怕是痛不欲生,不肯接受现实,所以不肯治丧。” 他叹了口气问道:“李煜明,你是否觉得朕过于心狠手辣。” 李煜明垂首,语气诚恳:“陛下不是那样的人。” 李元启又叹了一声,他看起来满腔郁结,需要不断呼气才能舒畅一些。 他幽幽地感慨道:“是啊,朕的心肠还是不够硬,朕应该斩草除根才对,连同安儿,都不该放过,应该彻底断了所有后患。” 李煜明垂眸不语。 李元启坐在案几旁,眸底满是疲惫之色,他轻阖上眼皮将满眼的疲累彻底隐藏起来,他问道:“阿姊那边如何了?” 李煜明开口回道:“今日二公主醒后去了云王府,据说是去找云王世子……” 他顿了顿,又道:“萧洛白也醒了……” 李元启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他突然问道:“李煜明,你喜欢阿姊吗?” 李煜明身子一僵,立刻回道:“微臣不敢。” 他垂着头,眸色晦暗,不敢直视帝王。 李元启睁开眼睛,轻笑出声:“你同朕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若喜欢阿姊,朕可以成全你。” 李煜明果断拒绝:“臣对公主没有那个想法。” 他心里暗自苦笑,他怎么可能没有想法,他就是为了她才留在宫中做了这禁卫军统领,就为了能常常见到她。 可他喜欢有什么用,二公主已心有所属,他这禁卫军统领也不如她那心上人。 他李煜明一丝都护不住她,如此,就不要再为彼此徒增烦恼了。 李元启突然一拍桌子,身子微微向前倾,带着浓重的气势压迫,他声音陡然凌厉起来:“李煜明,你敢欺君!” 李煜明立刻跪下:“臣不敢!” 李元启看着一动不动的李煜明,片刻后他又慵懒地坐了回去,随意摆了摆手,声音有些懒洋洋的:“起来吧,朕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李煜明站起来,垂着头,姿态卑微。 伴君如伴虎,他这么多年跟着李元启,早已摸清了他的性格,就算他承认喜欢李元柔,皇帝也不会放他去公主府。 因为他是皇帝的刀,皇帝需要他,他不能走。 李元启下达命令:“阿姊府邸那边多派点人,不用遮遮掩掩了,给朕围起来,里面的人,一个也不能放出去。” 李煜明应声,出去做了部署。 李元启扶了扶额,似是有些累了,又似是有些烦恼不堪。 福来上前替李元启按揉起了太阳穴,他恭敬地道:“陛下,您一夜未睡,如今又是午时了,是否要就寝……” 李元启抬了抬手,福来垂下眉眼黯然退下。 他确实是累,可他睡不着。 他心里不断叹息,这至高之位真是难坐啊…… 到底是谁走漏的风声,他打萧洛白和杀何文铮这两件事都是密而不发的,结果早朝上全是问罪他这个皇帝为何要杀何文铮的。 打萧洛白那件事就瞒的很好,所以是长姐搞的鬼吧…… 好在提前想好了对策,最后以何文铮战事未果而提前归来为由,扣了何文铮一个临阵脱逃的罪,算是暂时稳住了那批大臣。 下了朝还没休息,曹御史又跑来长跪不起了,他心烦意乱,直接让李煜明带人将曹御史一路架出了宫,并放了狠话警告曹御史,若是想撞住回家撞去,撞死了给他曹牧德封一个贤名好流芳千古。 李元启又烦躁地扶了扶额,他想到阿姊和长姐那边…… 他想着就暂且先留萧洛白一命吧,等贺霖跟阿姊相处一段时间看看,若是那贺霖能得阿姊另眼相看,再动萧洛白不迟。 至于安儿……他兀自摇摇头。 安儿不能杀。若是杀了安儿,长姐怕是真的会活不下去了。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喟叹,真想念从前父皇还在的时候啊…… 父皇没了,母后可有可无,云王在他心里更是微不足道,即使云王是他生父他也不会心慈手软,他二人没有亲情可言,更何况他是帝王。 而他与云王暗地里的算计也没停过,表面上一派和气,内里早已暗流涌动。 云王就像一颗刺扎在他心里,他必须要将云王除去,那次围猎没能杀了他真是可惜。 他兀自叹息,算了,就这样吧,朝上的事已经够他忙的了。 至于两个姐姐,都先拘禁着吧,如今他的至亲只剩这两个姐姐了,若是再逼死两个姐姐,他李元启就真的成孤家寡人了…… 何况他现在也分不出神来管她们了。 那帮老臣不是一直闹着让他立后纳妃吗,他就如他们所愿,正好就着立后纳妃把何文铮的死往下压一压…… 接下来他还有的忙…… 第99章 解救青鸾 青风大丫如萧洛白所料,成功进了云王府。 二人被带领着寻到李元柔的时候,李元柔刚饱餐一顿。 她自昏迷后醒来就滴米未进,跟李淳一番拉扯打闹后更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一进了客房就毫不客气地传了膳食来。 云王府的人许是得了吩咐,对她态度极为恭敬,有求必应。 李元柔这会儿也吃饱喝足了,听说萧洛白醒了,她更是欣喜不已,当下更想快快救出青鸾好早点回去。 又等了一会儿,云王亲自过来了,身后跟着的垂眸不语的男子应该就是夜三了。 夜三在外面有个自己的宅子,方便他行污秽之事,青鸾就被他羁在那宅子里。 云王让夜三将青鸾带过来,李元柔等不及,要亲自过去接人,云王应允,李元柔又拉住云王:“你跟我一起去。” 夜三武功高强,她怕有变故,拉上云王这个大佛便能便宜行事,高枕无忧。 云王顺了她的意,一同跟去了,李元柔不禁更加确定,云王对她想必是真的与众不同一些,那或许……是不是还能再利用他一番…… 几人来到目的地后,青鸾被五花大绑地扔在屋里,嘴被堵着,不过衣物齐整,看起来并未受辱,也没受什么刀伤剑伤,只是脸上有两个巴掌印。 李元柔与大丫急忙过去拿掉青鸾口中的堵塞之物,李元柔焦急问道:“青鸾姐姐,你有没有被他……” 青鸾目光凛然看了门口的夜三一眼,对李元柔道:“没有,公主放心,就是被狗啃了一口。” 青鸾也算运气好,因为夜三有任务在身,青鸾侥幸保住了清白。 大丫和青风忙给青鸾松绑。 李元柔看着青鸾微有些红肿的唇,当下愤慨万分,青鸾和鲲鹏才是她心目中认可的正牌cp,如今青鸾的初吻被畜牲夺了! 她走过去咬着牙用力扇了夜三几个巴掌,又污言秽语骂了两句。 夜三目光凶狠,但是云王在场他不敢造次,只能受着。 夜三瞪着李元柔,王爷十个夜影卫里,夜一夜二皆亡,他夜三当老大已当了好几年,向来都是他打别人,还没有人这样羞辱过他,就是王爷也不曾如此打过他,当下更是恨上了李元柔一行人。 李元柔看他一脸不服气,当下就拔出了自己闪闪发光的金匕首,作势就要刺向夜三。 夜三忍无可忍开口怒道:“山阳公主,你不要欺人太甚!” 李元柔闻言更是气得火冒三丈,她眸中怒意翻涌,骂道:“到底谁欺人太甚!你这狗东西,今日本公主就杀了你!” 匕首向夜三刺去。 云王站在夜三前面,伸手握住了李元柔持着凶器的手腕,他眉峰蹙起,声音冷沉:“柔儿!” 李元柔抽了抽手,没抽出来,她怒目而视:“你放手。” 云王偏头,给了夜三一个眼神。 夜三会意,运起轻功,麻利地飞身而起出了宅子。 李元柔气结,对着云王横眉冷对,云王却只神色淡然看着她。 李元柔急着回去看萧洛白,气势汹汹带着自己的人走了,甚至没跟云王打个招呼。 笑话,云王的人欺负了她的人,她没对云王恶言相向就不错了,当下根本没那个心思跟他打招呼了。 云王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轻叹了口气,终是长大了,不似儿时那般懵懂可爱了,那个粘在他怀里撒娇的小娃娃再也回不来了。 李元柔走后,夜三又进了院子,带着隐隐恼意开口:“王爷为何要放了那女暗卫,萧洛白几次三番对您下手,您怎能对他的人如此仁慈,何况他身份不明,混入皇室不知有什么企图,刚才就该让属下将他那个叫青风的贴身小厮一并杀了。” 云王脸色立时沉了下去,沉声斥道:“收敛一点你那好色的毛病,哪个是山阳公主的人都分不清,本王不是早就交代过,山阳公主和她的人都不能动。” 夜三低着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转瞬即逝。 云王平复了心绪,低声问道:“交代你办的事如何了?” 夜三语气恭敬了一些:“何文铮之死于昨夜就已透露出去,萧洛白的事还没有线索,以属下看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直接……” 云王抬手打断他:“暂时不能动他。” 夜三急道:“王爷近来为何愈发有妇人之仁了!对小皇帝是,对萧洛白亦是!” 云王眼神陡然转冷,声音平缓却含着慑人的威吓:“你这是对本王有意见?” 夜三低下头,语气卑微:“属下不敢。” ………… 李元柔四人回了山阳公主府,二丫已经等在门口,见人回来她就有了主心骨了。 二丫一脸焦灼:“公主快去看看吧,那贺霖一直拿着圣旨做托辞,嚷着要见您呢,青宁园都乱套了。” 李元柔不耐与那人有所纠缠,她转头对青风道:“青风,你去处理一下。” 青风果断拒绝:“我不管你那乱七八糟的破事,我还得去看我家主子呢。” 大丫狠狠瞪了一眼青风,转头一脸亲和对李元柔开口道:“公主,还是奴婢随您去看看吧,青风没脑子,若是去了一言不合将人打出个好歹就坏了。” 青风嬉皮笑脸:“小梦,我跟你一起去。” 大丫不耐烦地怒斥:“你去什么去,回去看你家主子去!” 岔路口分别的时候,大丫又警告道:“别跟着我!” 青风恹恹地回了青竹园,萧洛白见青风进来便用余光向后扫去。 青风丧气地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火上浇油地开口道:“主子别看了,公主去青宁园看她那良人去了。” 萧洛白面上立时带了愠色,他训斥道:“我让你把人带回来,你怎么把人带去青宁园了,你主子住哪个院子你不知道吗?” 青风毫无情商地辩解着:“不是属下带的啊,是公主自己非要过去的。” 萧洛白深吸一口气,极力忍着怒火:“那你不会拦着点吗。” 青风一脸委屈:“属下拦不住啊,刚才小梦都生气了呢。” 萧洛白听见青风说小梦这个名字他就开始急火攻心,他忍了忍,告诫自己有事能动手就不吵吵。 他还未能平复心绪就听青风咕哝道:“听说那叫贺霖的长得还不错,万一小梦看上他了怎么办,不行,属下不放心属下想过去看看。” 他抬起头目光茫然地看向萧洛白似是在征求他的同意。 萧洛白深吸了两口气,终于暴怒开口:“你现在就滚!最近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一直到我伤愈之前你都别再出现!否则……” 他说着,一阵掌风袭去,屋中桌子顿时四分五裂。 青风一脸惊愕,主子都伤成这样了还能一掌将桌子打烂,这骇人的杀气哪来的? 青风飞速扫了一眼怒火中烧的萧洛白,又扫了一眼散落一地的桌子,忙缩了脖子落荒而逃。 第100章 谁更好看 萧洛白又深吸了几口气平复怒火,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李元柔回来,他开始有些心焦,惴惴不安地胡思乱想…… 那贺霖也是富商,虽然没正面打过交道,但他也是知晓此人的,贺霖确实相貌较为出众,经济实力也尚可,人品方面外面传得好像也还行…… 柔儿除了爱财,更偏爱容貌姣好之人,两人出去玩儿的时候,她就爱眼睛乱瞟,只要长得好看,不管男女她都不放过。 尤其有一次,李元柔盯着一面容俊朗男子看了好半天,他多次警告都不管用,虽然那日回来小惩大诫,但是她也没怎么收敛…… 萧洛白想着,不禁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的样貌比那贺霖应该还是要英俊一点的吧。 毕方和重明一起从门外进来,神情有些沉重,二人看了一眼碎了一地的桌子,谁也没当回事。 毕方的眉皱得死紧,看起来十分忧心,他急促开口:“主子,公主府被禁卫军围了。” 萧洛白严肃地看了二人一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深沉样子。 重明毕方二人看自家主子面色沉重,当下也跟着更加沉重起来。 片刻后,萧洛白突然开口问道:“你们觉得那贺霖长得怎么样?有我好看吗?” 毕方和重明二人一愣,面面相觑,毕方的眉毛又揪了起来,他沉声重复道:“主子,公主府被围了!” 萧洛白不理他,看着重明道:“重明你说,你主子我跟那个贺霖比起来,谁的样貌更胜一筹?” 重明:“呃……自然是主子您更俊朗一些,虽说那个贺霖长得也不错,但缺少了那么点气势,主子您无论从样貌还是气质上都比他强……” 萧洛白一边听着一边点点头,毕方看着二人若无其事的样子急得抓耳挠腮。 毕方打断二人,痛心疾首地大声说道:“主子!您有没有在听属下禀报,咱们公主府被围住了!” 萧洛白皱眉看了毕方一眼,训斥道:“你嚷什么,围了而已,又不是杀进来了,急什么!” 皇帝既然承诺了不杀他,就不会出尔反尔,围了公主府也就是监视罢了,随他去吧,反正自己现下这个情况也用不着出府,这伤多少得养些日子了。 萧洛白看着二人,眼眸愈发深邃,表情愈发严肃,声音也愈发深沉:“现在有更紧急的事情需要你们去办。” 毕方一听,神情立刻紧张起来,等待主子交待任务,主子的表情那样沉重,想必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这次怕是要干一番大的了。 就听萧洛白命令道:“你二人现在去一趟青宁园,务必要将公主请过来,就说我伤势严重。” 毕方一怔,目瞪口呆地看向自家主子。 萧洛白却暗自沉吟了一下又开口:“就说我吐血了。” 他抬头看着二人,再次重复道:“对,就说我吐血了,说的严重一点,就说青竹园现在一个人都没有,让她赶快回来照顾我。 毕方都惊呆了,瞪大眼睛一动不动,重明极有眼力地将毕方拉走了。 萧洛白调整内息,催动内力,真的吐了一口血出来。 他看了看地上的血,嘴角弯了弯,做戏就要做的逼真嘛。 萧洛白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而青宁园内此时真是好不热闹。 李元柔过去的时候就见院子里几乎人满为患,不少府兵守在这里。 小天正急步从里面出来,见了李元柔,立马笑着喊道:“嫂嫂,你回来了。” 李元柔问他:“你匆匆忙忙的,做什么去?” 小天叹气:“哎呀我去看看鲲鹏大哥,他伤口又裂了,真是不消停。” 小天说完便又急步走了。 青鸾从后面跟上来,低声禀报道:“公主,外面情况不对,咱们公主府被宫里的禁卫军包围了。” 李元柔一惊:“怎么回事!” 青鸾摇摇头:“他们目前只是守在外面,似乎只是限制进出,并未有闯府迹象,我们府中的人现在能进不能出。” 李元柔烦躁地自言自语:“元启到底想干什么,算了,先不鸟他,回头问问萧洛白怎么处理。” 李元柔径自向那房间走去:“本公主现在先去会会这个贺霖。” 走到门口她又回头:“青鸾姐姐,你要没事就去看看鲲鹏吧,他为救你夜闯云王府受了伤,伤得好像挺重的。” 青鸾抿唇未动,李元柔也顾不得她,她忙死了,先看看这个贺霖耍什么花样再说。 大丫守在门口,青风过来了,见大丫在看门就放心了,守在一边盯着大丫,丝毫也不关心这公主府的女主子李元柔。 李元柔推门而入,贺霖坐在桌边,见了来人神情稍显激动,却还是规矩地行了礼,问了安。 李元柔急着回去看萧洛白,直接开门见山说道:“首先,本公主不喜欢你,其次,本公主已是有夫之妇,不会再接纳他人,即使你有圣旨也不行!你若是非赖着不走,没人管你,你在本公主这府中也不会得到尊重,更没有自由,你听明白了吗?” 贺霖有教养地听她说完,并未答她的话,而是从怀里拿出一个玉坠子,问道:“这坠子是公主府的人典当到我铺子里的,公主看看可识得此物?” 李元柔本以为他会用圣旨做托辞纠缠一番为自己要个名分,没想到他只字未提,而是问了这么个问题,她狐疑地接过去看了一眼,不是她的东西,她也不认识。 她还没说话,毕方和重明就来了。 重明一脸紧张急切开口:“公主快回青竹园看看吧,主子吐血了,怕是要不行了……” 李元柔心里一颤,将坠子丢回给贺霖就急步往外走,一脸懵的贺霖刚动弹,就被毕方重明二人拦住。 李元柔出了门口看了一眼守在院子里的青鸾,语速极快地说道:“青鸾,你去一趟鲲鹏那里把小天叫回来,驸马吐血了……” 李元柔说着便往院子外走,心里乱得不行,怎么事儿都赶到一块儿了呢,这一天真是,脑子都快不够用了。 她出了青宁园就狂奔起来。 青鸾领命去了鲲鹏的住处,未进门就听到鲲鹏的声音带着些许兴奋不知在同谁讲话。 “青鸾真的被公主救回来了?” 急切的音色里又染了些许担忧:“青鸾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夜三有没有欺负她?” 青鸾跨进门槛:“没有!” 第101章 幼年往事 鲲鹏没想到青鸾会来,当下一激动便下了床,脚刚沾地腰刚直起来就皱起眉头捂着腹部又坐了回去。 小天气急败坏:“你乱动什么,不要命了,都裂开三次了你还想不想好了!” 鲲鹏不理小天,而是看着青鸾笑嘻嘻地道:“我没事,青鸾,你别担心。” 青鸾不理鲲鹏,而是对小天道:“小天,驸马爷吐血了,叫你过去看看。” 小天一听,也不管鲲鹏了,快速收拾好自己的药箱,丢下一瓶伤药便往外跑,嘴里喊着:“你们给鲲鹏上药吧。” 鲲鹏,重明,毕方三人皆是看向青鸾,青鸾面无表情就要往外走,鲲鹏一把拉住青鸾的手,他想起自己主子在青梅园讨好公主的情形,屡试不爽,公主每次都被拿捏地死死的。 鲲鹏当下便学了起来,神情略有些委屈地开口:“青鸾,没人给我上药。” 青鸾回头看了看自己被拉住的手,又看了看重明毕方二人,冷淡开口:“他俩不是人吗?” 重明毕方二人对视一眼,飞快出了门施展轻功飞出了院子。 鲲鹏眼里浮上笑意,心想自己这兄弟真是给力,他笑嘻嘻对青鸾道:“没人了,就剩你了。” 青鸾抽出自己的手:“你手不是没事吗,自己上药。” 青鸾说完也不再给鲲鹏辩驳的机会,直接飞出了院子。 鲲鹏对着青鸾离去的背影大声喊道:“可是我手臂也受伤了不能动啊……” 无人应答。 片刻后,重明毕方二人又从外面飞了进来,重明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手臂不能动,你刚才拉人家手不是活动自如吗?” 毕方道:“就是,你看你现在,看起来生龙活虎的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吗,你得表现得虚弱一点才能让旁人心疼,就你现在这样,我若是青鸾,我也不心疼。” 鲲鹏一手撩着自己腰间的衣袍,一手拿着药瓶,用牙咬下瓶塞,一口吐向说话的毕方:“滚,别光会说风凉话,是兄弟就帮哥哥出点主意。” 毕方伸手,潇洒地一把抓住瓶塞,看了重明一眼,二人一起上前开始对着鲲鹏窃窃私语。 鲲鹏听着二人滔滔不绝,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看着二人连连点头。 …………… 李元柔一路跑到青竹园,心脏剧烈跳动个不停,她脚步凌乱地进了门,萧洛白做好表情管理,虚弱地喊了一声:“柔儿。” 李元柔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地上的血,瞳孔猛得一缩,像被刺伤一般,仿佛又看到了萧洛白曾经白衣染血的样子。 她心脏砰砰跳着,踉跄着走了两步,还未走到床前便晕了过去。 萧洛白一怔,刚才想好的说辞都堵在喉咙里。 他惊慌地喊了一声:“柔儿!” 萧洛白中气十足的声音跟刚才的虚弱无力形成鲜明对比。 他一脸慌张,眼里透出无法掩饰的急切和担忧。 萧洛白现在无比后悔自己用这么个损招儿来吓李元柔,明知她害怕见到自己受伤,害怕看见自己流血,怎么就一时冲动了呢。 他当下懊恼万分,又担心李元柔,用力支起手臂就要下床去抱李元柔。 小天喘着粗气跨进门槛,大惊失色地阻止他:“哥,你别动,我来扶嫂嫂。” 小天将李元柔扶起来架到床边,萧洛白往里挪了挪,好让李元柔在床外侧躺下。 萧洛白心急火燎地问道:“你嫂嫂这是怎么了,怎么又晕了!” 小天把了脉,又检查一番,松了一口气:“没事,身心俱疲,惊惧交加,她累晕了。” 小天疑惑:“嫂嫂身心俱疲还说的过去,但是怎么会惊惧交加呢,还有点忧思过重,不像她啊……” 他看了看地上的血,又看了看没什么大碍的萧洛白,脑子又有些不够用了,按说不会吐血才对啊。 他刚要上手给萧洛白探查一番,就听萧洛白冲着门口喊了一声:“惊鸿。” 隐在暗处的惊鸿出现在门口。 萧洛白命令道:“把小天带出去,把青竹园守好了,谁也别让进!” 他微侧过身,因碰到伤口眉头微微皱了皱,很快又舒展开来,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伸手将人往自己怀里揽了揽,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 李元柔睡得极不踏实,儿时画面一帧一帧像放电影一样在李元柔梦中上演。 “皇叔,你手里拿的什么?” “柔儿看看,这个爱不爱吃?” “嘿,皇叔,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 “皇叔,你今日又拿的什么,你手里那物件好奇怪,我好像从没见过?” “这是皇叔在外面买的小玩意儿。” “皇叔,听说你又得了个女儿,这是给妹妹买的吗?” “给你的。” ………… “怎么哭了,柔儿,谁欺负你了?” “呜呜,皇叔,手疼,长姐打的……” “又淘气了?皇叔看看……” “我要去朝阳殿找父皇告状,皇叔你能抱我过去吗,柔儿累了不想走了……” “来。” ………… “好巧啊皇叔,又遇到你了,这皇宫这么大,我怎么总能遇到你啊?” “可能你同皇叔有缘?柔儿这是要去哪里?” “回紫阳殿找元启,这两日真是太无聊了……” “那柔儿想不想去皇叔府中小住两日?” “不去了,长姐不允……” ………… “皇叔,这个好喝吗,闻着有梅子的味道。” “尝尝?” “好啊!” “好喝吗?” “好喝,甜的……” “皇叔你……扶我……一下……脑袋……发懵……” 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笑:“父王抱你回去。” ………… “皇叔,你也是要去朝阳殿吗?正巧我也要去,皇叔你正好抱我过去吧……” “柔儿长大了,皇叔不能抱了……” “可是皇叔,我才五岁,而且你上个月还抱过我啊。” “来,皇叔背你……” “皇叔,背着好像更舒服啊,以后就改成背吧。” ………… “柔儿,你这次把皇叔也忘了?” “我应该记得吗?” ………… “柔儿,看皇叔今日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本公主不稀罕!奸臣!” ………… “李衍,你老盯着本公主看是什么意思?” “你就这样直呼皇叔名讳?” “有何不可!” ………… “李衍,怎么又是你,真是晦气……” “放肆!你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今日本王就好好管教管教你!” “管教本公主?你有资格吗!” ………… “我杀了你!” “逆子,你想弑父吗!” ………… 李元柔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皱起。 “柔儿,柔儿……柔儿醒醒……” 李元柔睁开眼睛,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眸。 第102章 贺霖胞弟 萧洛白用指腹拭去李元柔眼角的泪,李元柔才发现自己竟流了泪。 萧洛白满目忧虑不安,音色里都是怜惜:“梦到什么了,怎的都哭了?” 李元柔一只手搭到眼睛上揉了揉,声音发闷:“没什么,梦到一些往事。” 萧洛白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李元柔眼眶发红看着他笑了笑:“我没事。” 她心下不解,怎么会梦到那些,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想当初长姐问她杀了云王是否会不忍,她信誓旦旦说不会,如今心里竟然生出一丝不忍。 她叹息一声,没想起来的时候也便罢了,如今全部记起,梦又帮她加深了一遍印象,真切感受过的温暖,又怎么可能当做没发生过呢。 自小母后不喜,父皇忙碌,她两世几乎都没有感受过来自父母的亲情之爱,虽幼时与云王相处都是寥寥几句,但…… 算了,不想了,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注定无法同行,他们与云王是敌人。 很快,李元柔便恢复了神色,感受到有一只大手在轻抚自己的发顶,她抬起头,便见萧洛白一脸担忧注视着她。 李元柔笑了笑,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还疼不疼,你这几日都不要动好好养着……” 萧洛白眉目温和地笑了,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李元柔一副突然想起来什么的样子说道:“哦对了,我得去一趟青宁园,昨日还没跟那个贺霖说完呢。” 她说着作势就要下床。 萧洛白闻言一怔,长臂一伸拉住李元柔的手,略有些委屈地开口:“柔儿,你就如此关心那个贺霖,丝毫也不关心你夫君吗?” 李元柔转头看他:“你不是在这吗,好好养伤就是了。” 李元柔拍拍他的手:“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便飞速出了青梅园。 萧洛白深吸了一口气,冲着外面喊道:“青风。” 无人应,他突然想起来青风被自己赶走了。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冲外面喊道:“鲲鹏……毕方重明。” 还是无人应,外面一个人都没有,也感受不到活人气息。 萧洛白皱了皱眉,按说最少也得有一个人守在青梅园外,现在公主府被围,也没有任务给他们出,那几个人都去哪里了。 此时的鲲鹏正徘徊在府中青鸾去青梅园的必经之路上,准备来一场偶遇,而毕方重明惊鸿几人躲在暗处正偷看。 远远瞧见青鸾走近,鲲鹏开始入戏。 今日他在重明毕方二人的馊主意下给胳膊挂上了绷带,绷带挂在脖子上,假装手臂受了重伤,想激起青鸾的恻隐之心。 其实他确实是受了重伤,毕方说了,伤在腹部,平日里穿着衣服挡住了青鸾又看不见,若是把胳膊吊起来那不是更明显,更能时刻提醒他为青鸾不惜舍掉性命的赤城真心。 鲲鹏傻笑着看着青鸾走过来,而青鸾目不斜视从鲲鹏身边走过去了。 鲲鹏一愣,立刻转身回去挡在了青鸾面前:“青鸾,你见了我怎么连招呼都不打。” 青鸾不理他,看向对面疾步而来的李元柔,喊了一声:“公主。” 李元柔走过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二人,对青鸾道:“青鸾姐姐,我这里没什么事,你和鲲鹏有事你俩先聊。” 青鸾一脸淡然:“属下与他无话可说。” 鲲鹏急色道:“青鸾,我为救你差点死了。” 青鸾冷淡开口:“你不是没死吗。” 鲲鹏将打了绷带的胳膊向前挪了挪:“可我也受了重伤。” 青鸾一眼识破他的雕虫小技,冷漠开口:“我没有要你去救,身为暗卫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她又睨了鲲鹏吊起来的手臂一眼:“你胳膊昨日还好好的,是夜里睡觉压断了吗?” 鲲鹏一噎,也不装了,直接将绷带一丢,拦住要离去的青鸾,再次勇敢表白:“青鸾,我真的喜欢你,给我一个机会吧。” 青鸾目不斜视,神色坚定:“我说过,对你无意,莫要再纠缠于我。” 鲲鹏急迫地喊道:“那我若是真的死了,你会不会心疼。” 青鸾不屑地轻笑一声:“你想多了。” 青鸾说完,绝情地走了。 鲲鹏目光黯然看向李元柔,李元柔看着他摇摇头:“你平日里脑子挺好使的,怎么想出这么个破主意。” 鲲鹏看了看躲在暗处的几个兄弟,神情恹恹开口道:“重明他们几人帮我出的主意。” 李元柔一听,忍不住乐了:“他们几个都是光棍,有谁喜欢过哪个女孩子吗,他们哪懂什么男女之情,能给你出什么好主意。” 李元柔又摇摇头,向着青宁园走去。 鲲鹏愣在原地,惊觉李元柔说的很有道理啊,他不禁懊恼,一拳锤向了路边的大树,树叶簌簌做响,又是一拳下去,树干有歪斜趋势,躲在暗处的几人赶忙出来将鲲鹏按住了。 ………… 青宁园里。 贺霖再次掏出那个玉坠子给李元柔看,他解释道:“这坠子乃是我贺家家传,一直挂于我胞弟脖子上,我弟弟幼时走丢,我多年来寻他都未能寻到,我弟弟走失之时已经记事,他应当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才是……” 贺霖言语突然激动起来:“日前这坠子出现在我名下当铺,掌柜说是公主您府中的人当掉的,所以我怀疑我弟弟就在这府中,他当年大抵是被拍花子骗走了,而后辗转被卖入公主府,公主您这府中可有名叫贺灵的仆人。” 贺霖目光灼灼盯着李元柔,等待她回答。 李元柔一脸严重:“本公主若是帮你寻回胞弟……” 贺霖立刻开口保证道:“公主放心,我此番前来只为找回亲弟,若是真能找到,大恩不言谢,只要贺某能办到的事,必当竭尽所能。” 李元柔轻笑一声:“如今我们都被困在这府中,你能办什么事?” 贺霖:“公主有所不知,陛下是困了您与这府中众人,并未困住草民,草民如今是陛下的人,门外那些禁卫军并不会限制草民的自由。” 李元柔一惊,他们现在失了自由,消息闭塞不通,而这个贺霖可以自由进出,正好可以用他打听一下外面的事情。 李元柔面上装作很淡定的样子,她玩味地看着贺霖道:“哦?陛下的人?” 贺霖无奈地笑了笑:“我族中一叔伯因与人有商事上的纠纷不慎将对方打死,被下了大狱,陛下承诺我若是接了这圣旨入了公主府便将我族叔无罪释放,我自幼父母双亡,乃是族叔将我抚养长大,所以我没有选择……我来这公主府也是有所图的。” 他神情郑重地保证道:“不过公主放心,如今我族叔已经安然无恙回家了,我断不会纠缠公主什么,若是公主能再助我寻回胞弟……” 他很清楚,既然有求于人,便不能有所隐瞒,所以将一切实情尽数道出。 李元柔点点头,觉得这个贺霖还算真诚,她试探性地问:“若是找不到呢?” 第103章 醋意大发 贺霖神色一顿,眸中的光暗了几分:“已经找了这许多年,若是找不到,便是天意吧……” 李元柔道:“你也别太灰心,这公主府仆人太多,本公主一时也记不住那么多人的名字,本公主这就命管家将府中下人的名字全部查探一番,看看有无贺灵此人。” 贺霖大喜:“如此就多谢公主了。” 随即他又皱了皱眉,忧心忡忡:“胞弟走失后不知遭遇了何事,也许换了名字也说不定……” 二人又商议一番,制定了几个计划,比如若是查不到有名叫贺灵的人,便将下人们集结在一处认认这玉佩。 或者按照贺霖描述,将符合年龄的男丁都挑出来让贺霖指认一番。 只是如此一来工程浩大,李元柔怕也要跟着忙碌一阵,不过如今困在这府中也是无事可做,就当做好人好事了。 而贺霖就更加不怕麻烦了,他遍寻了胞弟这好几年一点消息都没有,如今有了线索,他又怎么可能会怕麻烦呢。 李元柔撤了守在青宁园门口的府兵,贺霖自由了。 李元柔吩咐下去,管家开始帮忙找人。 李元柔感觉有点饿了,她还没用早膳,想到自己匆匆出来,萧洛白也没用早膳,当下又匆匆赶回去。 青竹园里,早膳摆在桌上没动,李元柔讪笑着看向萧洛白。 萧洛白轻哼一声,一脸别扭地将头往床内侧一扭,不看她。 李元柔狗腿地上前,双手握住萧洛白的大手,一脸殷勤:“夫君,别生气了,还没用早膳吧,饿不饿啊,我喂你吧。” 她说着便起身去端了一碗粥,摸了摸,还温着,应是送来不久。 舀了一勺子粥送到萧洛白侧脸,萧洛白扭头问道:“都说什么了,看你这样子,聊得很开心啊,莫不是看上他了?” 李元柔窃笑,故意不答他的话:“你先吃饭,我也还没吃呢,我也饿了,你吃饱了我再吃。” 萧洛白就着她的手咽下一口粥,又把碗端过来,才开口问道:“他跟你说什么了,可有缠着你,可有用圣旨压你?” 李元柔笑着到桌边又端了两碟菜放在床沿,自己又拿了一个矮凳,端了一碗粥,坐在矮凳上陪萧洛白一起吃。 李元柔看了一眼别扭的萧洛白,觉得他现在这副吃醋的样子真是好久没见过了,当下玩心大起。 她回道:“没什么,他给了我一块玉坠子,看起来价值不菲。” 萧洛白饭也不吃了,声音里带着恼意:“他能有什么好玉,比的过我那赫连皇室的玉佩价值连城吗,那龙形玉佩都送予你把玩了你都不稀罕,能看得上他的玉坠子?” 李元柔笑而不语,径自给萧洛白夹菜,让他别说话了先吃饭。 她自己囫囵吞枣一般吃了一碗粥便起身向外走:“你先吃吧,我还有点事,你有事就叫惊雷,我刚才来的时候看到小惊雷也过来了。” 说话的声音越飘越远,萧洛白恨恨地放下碗。 他气得吃不下去了,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李元柔竟然反常地没有如从前那样在意。 他越想越有危机感,莫非那个贺霖极会花言巧语,将他的柔儿骗去了? 他越想越有可能,主要是李元柔头脑确实过于简单,心地也过于善良,经常同情别人。 若是那个贺霖耍了什么花招儿,李元柔是极其容易被忽悠瘸了的。 若是自己没受伤还好,绝不可能让旁的男子靠近李元柔半分,眼下自己起都起不来…… 要是强行站起来也是能起来的,只是会过于狼狈一些,他怎么能以狼狈的姿态站到情敌面前去呢。 一顿胡思乱想后,越想越慌,当下唤了惊雷进来,让他去看看李元柔在做什么。 惊雷探查一番后回来汇报,说李元柔在帮贺霖找人。 惊雷汇报完,李元柔就回来了,他们没有在下人名册上找到叫贺灵的人。 李元柔三分钟热度有些懒得管了,吩咐下去让管家协助贺霖找人,自己便回来了。 本来有些疲惫,回来看到萧洛白一脸醋意的样子,李元柔又笑了。 萧洛白看着一脸笑容的李元柔,他冷哼一声:“公主殿下真是忙碌啊,对外人的事都能如此上心,自己夫君重伤不起却丝毫不关心。” 李元柔狗腿地上前坐到床边去拉萧洛白的手:“哎呀这怎么还称呼上公主殿下了呢,我这不是回来看你了吗,再说这不是闲的无聊吗。” 萧洛白傲娇地又哼了一声,看着李元柔一脸讨好的样子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眸子沉了沉,心想柔儿爱玩儿,闲不住的性子,日日困于这府中确实会觉得无趣。 皇帝的人看的紧,他的人目前出不去,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了,封府前姬胡来报说皇帝杀了何文铮,禀报完又匆匆赶回去监视云王了。 由此联想到皇帝在长生殿刁难他,是因为得知了他为长公主提供钱财,皇帝怀疑他和长公主之间有什么,毕竟当年他是被先皇授意指给长公主为驸马的。 如今他入了山阳公主府,暗地里却帮长公主提供钱箔…… 李元柔看着萧洛白吃着醋竟然还能走神,狐疑地伸手捅捅他,询问道:“怎么了,想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萧洛白回神,正对上李元柔晶亮带笑的杏眸。 他眸底闪过一丝担忧,直言不讳道:“何文铮死了。” 李元柔脸上的笑瞬间僵住,她惊得站了起来:“你说谁?谁死了?” 萧洛白又拉着她坐下,叹息道:“前日,我们前脚出宫,何文铮后脚入宫,被李元启射杀于东华门内,尸体已被长公主带回了长公主府。” 李元柔身躯一震,有些不敢置信,随后又急忙问道:“长姐呢,长姐如何了?还有安儿,长姐和安儿有没有事?” 萧洛白拍了拍她的手让她镇定:“长公主和李佑安都没事。” 李元柔心中仍是忐忑不安,何文铮对长姐来说就如萧洛白对她来说一样重要,何文铮死了,那长姐…… 她不敢再想,当下更是坐立难安,她急促地对萧洛白道:“你先在府中养伤,我不放心,我得去一趟长姐那里。” 她说着就站了起来,看起来甚是焦急。 萧洛白拉住她:“柔儿,长公主府如今跟咱们府邸一样,被李元启派人围住了,你现在出不了公主府,就算出去了,你也进不了长公主府。” 李元柔反应过来,又一屁股坐回床上,顿时有些失神,片刻后她才回神想到元启为何要杀何文铮。 她开始复盘近几日发生的一连串事,终于在萧洛白的帮助下她成功地将所有事情的始末串联了起来。 第104章 陪你一起长命百岁 而此时的长公主府内。 何文铮跪在长公主的寝屋门外,李佑安从院外进来经过他身边,何文铮急忙出声叫住他。 李佑安站定看他,何文铮压低了声音:“安儿,进去记得帮爹爹求求情啊。” 李佑安无奈的摇摇头,叹道:“父亲,此事孩儿也是爱莫能助啊,您自求多福吧。” 李佑安说完就径自进了屋。 他心里叹气,一家三口好不容易团聚,他也想三人其乐融融在一起吃顿饭聊会天儿温馨一下,但是他这个爹非要自找苦吃,自寻死路! 赖谁? 赖他自己! 明明就没事,非要装死,害母亲痛哭了一夜。 李佑安想着,又叹了口气,心想要不就替他求求情吧,堂堂一个大将军,一直跪在门外像什么样子,都被下人看了笑话去了。 屋内善良的孩子最终还是开了善良的口…… 屋外何文铮垂头丧气跪在门外。 不一会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李佑安惨叫着从里面跑出来,长公主手拿戒尺上下挥舞,狠狠地朝着李佑安身上招呼。 李佑安被打得到处逃窜,出了门就躲到了何文铮身后,声音急促喊着:“母亲别打我,我知道错了……” 长公主红着眼眶瞪了对面二人一眼,恼怒地说道:“你们姓何的,没一个好东西。” 李佑安双手扒着何文铮的肩膀,头伸出来,嘴里说着:“母亲我是姓李的。” 而何文铮见李元陶出来,立马欣喜地站起来追上去,嬉笑着开口:“元陶……” 刚喊了一个名字还没碰到人,长公主就转身“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而后…… 门外一大一小两人并排跪在地上。 何文铮朝里面喊着:“元陶,你就原谅我吧。” 李佑安也扯着嗓子喊道:“母亲,别生气了,都是父亲的错,你要打就打父亲,不关孩儿的事啊。” 何文铮目露疑惑转头看着李佑安,他眉头拢起,面容扭曲到变形。 李佑安出声解释道:“哎呀父亲,你别看我,快向母亲赔罪才是要紧的,母亲昨日又一夜没睡,眼睛都快哭瞎了。” 何文铮一听,认同地点点头,当下更不顾脸面了,立马又朝里面喊着:“元陶,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死了你都知道心疼,我现在没死你怎么还生气呢,你若是生气,我……要不我就再死一次!” 他说着就要起身,目光乱瞟着好像在寻找什么趁手的物什,他神情坚定,看样子像真的要去死一死似的。 门“砰”得一声又从里面打开了,长公主站在门口看着何文铮,威信满满霸气十足地开口:“你,给我进来!” 何文铮一愣:这么快?这就行了? 李佑安站起来推他:“快去啊爹爹,母亲叫你进去呢。” 何文铮反应过来,腿不自觉往屋里走去,还不忘回头跟李佑安说着:“好好好,你先回去等为父的好消息吧,今日爹爹定能将你母亲哄好,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好好庆祝一下。” 李佑安应了一声就走了。 何文铮进了屋轻轻关上门,看着坐在桌边面色冷沉的长公主,他弯着腰伏低做小,一脸讨好地上前笑着:“元陶,别生气了,这事也不能都怪我,我也不是有意的嘛,那箭都插心脏上了,位置不偏不倚,我也以为自己要死了,谁知道安儿送我的佛珠替我挡了这致命一击呢,可是我不是也受伤了吗,那一箭李煜明那个狗腿子用了十足的力道,将我震得都吐血了,你看看我胸口这伤深着呢,现在还流血呢。” 他说着就要扒自己的衣襟,要让长公主看他未愈的箭伤。 长公主按住他的手,红着眼眶斥道:“我是气你假死么,我是气你不惜命,你一点犹豫都没有就答应了元启把命给他,你说死就死你倒是痛快了,你一了百了了,你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我和安儿以后怎么办。” 何文铮心虚地低下头,嘴里嗫嚅着:“当时不是也没别的办法了么,再说我不是还给你留了十四个面首吗,别人不说,乘风肯定是对你真心实意的,还有轻舟,那孩子是我们一同救下的,他一直视你为亲姐……” 他还没说完,长公主便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威慑力十足。 何文铮心里一个咯噔,立刻噤声,不敢再言。 长公主眼神愤慨地盯着何文铮,看起来好像更生气了。 何文铮见状立马改口,扶着自己的脑袋装模作样地说道:“哎呀元陶我头好疼,那日中箭我直直地倒在地上,后脑先着地,肯定是把脑子磕坏了所以我又胡言乱语了,元陶你快帮我看看我脑袋上是不是也有伤……” 何文铮正做戏一样说着,长公主突然双手捂住脸,呜呜地哭出了声来。 何文铮心里颤了一下,面上慌得不行,他赶忙俯身抱住她,心疼地道:“元陶别哭,我以后再不吓你了,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我发誓今后都惜命,绝不会轻易死,我这辈子一定死在你后面,让你死在我前面……不是,我不是咒你死的意思……哎呀!” 何文铮懊恼地叹了口气,表达了半天也没说清楚。 长公主转头双手抱住他的腰,哭得愈发伤心。 何文铮又叹了口气,将人拥得更紧了一些,下巴轻置在长公主的头顶,面上都是怜惜之色。 他轻抚着长公主的背,郑重开口:“我发誓,绝不会留你一个人孤独地活在这世上,我一定守着你,陪你一起,长命百岁……” 长公主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哽咽着道:“记住你自己刚才说的话,你若是食言,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何文铮立刻举起手来发誓:“不会的元陶,我发誓,我何文铮若是食言,定叫我不得好死……” 长公主猛得松开他,一把打掉他发誓的手,怒斥道:“你又在胡说什么!” 她说着,眼泪又涌了出来。 她如今实在听不得“死”这个字,她李元陶活这二十多年都没怕过什么,唯独何文铮中箭倒地之时,她感觉心一下就死了,感觉自己失去了一切,也失了活下去的勇气。 原来她早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爱他至死不渝。 第105章 长公主欲回封地 何文铮懊恼地又叹了口气,他蹲下身去,与长公主平视,双手扶住她因哭泣而颤抖的双肩,眼神慌乱地解释道:“元陶,你别哭了,你知道的我嘴笨不会哄人,虽然我说不明白,但是你也能明白我的意思对不对,别哭了元陶,你哭的我心里难受……” 他自顾自地说着:“我一定是把脑袋摔坏了,说话越来越语无伦次了……” 长公主抹了一把眼泪,抬着红肿的眸子看着何文铮。 她声音有些沙哑:“当初认识你的时候你嘴可没这么笨,夸人夸的好着呢。” 何文铮又想起了初见时候的情景,不禁笑了笑,他那时候好像是挺会说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在长公主面前变得有些愚笨了,尤其是生了安儿后,他越发像个憨憨。 他目光澄澈凝视着长公主,轻声呢喃道:“是啊,许是遇了佳人,所以乱了心绪,越是用情至深,嘴便越是笨了。” 长公主闻言终于忍不住笑了:“你这不是挺会说的。” 何文铮面上大喜:“元陶,你笑了,你不生气了。” 李佑安如愿以偿正式认父。 傍晚三人坐在一起用了晚膳,李佑安双膝跪于何文铮身前,郑重磕了三个响头:“孩儿拜见父亲。” 何文铮喜笑颜开,忙将李佑安拉了起来:“快起来,为父的好儿子,今日高兴,陪为父喝一杯。” 长公主嗔怪瞪他一眼:“安儿才八岁,你让他饮酒?” 何文铮笑道:“八岁不小了,我五岁时便已饮过酒了,今日实在高兴,让安儿少饮一些。” 长公主面容变得严肃起来,何文铮见状立刻改口:“这酒也不一定非饮不可,安儿确实还小,是不该喝酒。” 李佑安在一旁撇了撇嘴,十分嫌弃。 何文铮又讨好地道:“元陶你累不累,我帮你捏捏肩,疏散疏散筋骨。” 何文铮说着就狗腿地站了起来,上手捏起了长公主的肩膀。 李佑安在旁边看得一脸抽搐,实在没办法将面前这个阿谀奉承的人与众人口中那个在战场上威风凛凛奋勇杀敌的威猛大将军联系在一起。 李佑安叹道:“父亲,你大概就是小姨母说的那种妻管严吧。” 何文铮面露疑惑:“何为妻管严?” 李佑安解释道:“就是很怕自己的妻子,什么都听妻子的,被妻子管的死死的,不敢反抗半分。” 何文铮理所当然地道:“为何要反抗?再说了,你母亲本就是一家之主,为父是入赘来的,当然要听你母亲的,有什么不对吗,不光为父要听你母亲的,你,还有这府中所有人,都得听你母亲的,谁敢惹你母亲不快,为父第一个不放过他。” 他说完又暗自思诌着“妻管严”这个词,觉得很是新鲜,他喃喃自语:“妻管严,这个词有意思,好词儿。” 李佑安问他:“这词儿哪里好了。” 何文铮神秘地笑笑:“你还小,你不懂,有妻子管着也是一种幸福。” 他说完不再理会李佑安,而是谄媚地看向长公主,嬉笑着道:“元陶,我什么都听你的。” 长公主叹了一声,拍了拍他的手,拉着他坐在自己身侧,神情越发严肃:“如今你没有死,元启若是知道了想必不会善罢甘休,你生还的消息目前还无人知晓,但我们困于这公主府内,时日长了恐会走漏风声。” 何文铮闻言也收起了嬉闹之色,分析道:“我的兵已尽数被陛下收缴,但有乘风他们十四人在,足以能助我带走你和安儿,只是如此一来今后恐怕没有安生日子了,我们一家三口才刚刚相认团聚,难道又要颠沛流离了吗?“ 长公主眼神突然坚定起来:“阿铮,我有个主意。” 何文铮也一脸正色道:“你说。” 长公主心下早已有了成算:“元启不是以为你已中箭身亡了吗,我们将计就计,顺水推舟,他虽然囚禁于我在这府中,但是死者为大,我要将亡夫下葬他总不能不让吧……” 长公主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她准备给李元启去信,以护送何文铮尸体回何氏一族入土为由,令人假扮他们,大张旗鼓吸引众人视线,棺材下葬后便返回公主府。 而他们则趁机回她的封地徽阳城去,何氏一族远在偏僻乡村,一来一回再加上中间下葬等事宜怎么也要三天,这三天足够他们远离上京城,等元启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徽阳城了。 而到了徽阳城她李元陶就是王,徽阳城的郡守等人都是她的心腹。 山高皇帝远,李元启若是再想动他们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她在何文铮中箭“身亡”时便已幡然悔悟,自己做的这一切是多么可笑,她负了亲子,负了爱人,到头来大梦一场空。 她觉得定是上天为她真情所动,所以没有收走她的阿铮,如今能重头再来,她要弥补阿铮和安儿,也要弥补她自己。 他们已分离太久,她决定舍下不该坚持的,拥住自己拥有的,她要带着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去她的封地,用余生尽情享受属于他们的人间烟火。 但她还是担心,不禁叹道:“你为我练的私兵也已被元启收编,若是元启非要赶尽杀绝,派兵围了徽阳城……” 何文铮早在听到长公主的计划时就已热血沸腾,当下十分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说道:“不怕,大越和北罗的战争还没结束,陛下恐怕分不出多余兵力对付我们,并且你妹妹的山阳城紧邻徽阳城,阿庭为她练的那两千军如今就在山阳城,我打个招呼让阿庭将人全部带至徽阳城去,总之山阳城是在徽阳城后方,若是有事也是徽阳城在前面挡着,他山阳城有没有兵力都不重要,再说山阳公主如今不在封地,她的兵我们便正好借来一用,还有啊,你别忘了你夫君我是做什么的,有夫君为你守城,就是一只蚊子我也让它飞不进徽阳城。” 长公主奇道:“我记得柔儿将调军的玉佩已经收回了啊。” 何文铮哈哈笑道:“是收回了,她转头就给了萧洛白,萧洛白早就想好这边事情全部处理好就带山阳公主回封地,故而私下他又同阿庭来往将那玉佩还予了阿庭,萧洛白早已做了部署,让阿庭将人都带去了山阳城。” 何文铮说着不禁感叹道:“还是他萧洛白有先见之明啊,山阳城远在千里之外,陛下怎么也想不到他萧洛白会在山阳城留有后手,说起来你这妹妹也是幸运,心无城府却有萧洛白在背后为她铺路,谋划一切,她自己乐得个清闲自在,整日插科打诨吃喝玩乐……“ 他正说着,乘风匆匆来报:“公主,将军,活捉了一个女刺客。” 几人齐齐站起身来,何文铮道:“谁的人!” 第106章 萧洛白的外室 按说这个节骨眼儿,他假死的消息还未泄露,不论是云王还是皇帝,都不应该再派人行刺长公主府了才对。 乘风道:“看着不像那两位派来的,这女刺客孤身一人前来,那两位断不会如此小看我们,并且她是从外面守卫薄弱处偷偷进府,她一进来便被我等察觉,没几下便身受重伤晕死过去了,现在还有一口气,该如何处置此人,是留是灭?” 何文铮与长公主二人对视一眼,交流了一个眼神,何文铮道:“留活口,带本将军……带我与公主前去看看,来者是何人。” 三日后的夜里。 山阳公主府内。 李元柔正和萧洛白在屋里聊天,分析当下形势。 重明来报:“主子,长公主府来人了。” 二人急忙将人唤了进来,来人正是轻舟。 轻舟看起来很急,语速极快地说道:“驸马爷,外面那个女的说是你的人,何将军让我给你送来,你的女人你自己处置吧,我还有要事在身,这就告辞了。” 萧洛白一脸懵圈,李元柔狐疑地看向萧洛白,问道:“你的女人?” 随即两人又看向轻舟,异口同声问道:“何将军?” 轻舟道:“对,何将军,何文铮何将军,他没死,我不跟你们多说,我得走了,落星还在外面等着接应我呢。” 他想起什么突然嘱咐道:“哦对了,驸马爷,你那外室受了重伤,来之前我怕她误事,又将她打晕了,下手有点重,你们最好找个大夫给她看看,别一会儿人真的死了。” 他说完就要走,李元柔忙拉住他:“你等等,你先别走,我还有话要问你呢。” 轻舟被李元柔拉了一个趔趄,他急道:“别拉我,你有事问你的驸马,我着急走。” 李元柔也急,她安抚道:“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你跟我说说长姐现在怎么样了?” 轻舟又简单地交代了一下长公主府的情况,将他们要去徽阳城的事说了,又说了要暂时用一下李元柔封地那两千军的事。 信息量太大,李元柔一时反应不过来,她还欲再问,轻舟却不想回答了。 轻舟目露焦灼之色:“我真的要走了,明日我们就要去徽阳城了,我还得回去准备准备呢,你们这府外也不知道为什么,兵力比我们长公主府多了一倍不止。” 若非如此,也不必他亲自跑一趟了。 他说着摇摇头快步走了出去。 李元柔想起轻舟刚才的话,又想到何文庭这个人,她恢复记忆后是想起了此人的。 她开始想利用此人不成,后来通过长公主搭上了线,何文庭便像他兄长一样替李元柔训练了一小批私军。 只是玉佩被她拿回,她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屯兵杀人之类的想法,她一心想躺平,加上事太多她就把那人抛之脑后了。 而且她之前之所以那么穷,是因为所有钱都给了何文庭练军了,据她恢复记忆所得知,她成亲时云王是给了她一大笔银子做贺礼的…… 她使劲儿摇摇头,想把云王从她脑子里甩出去,她不能想起这个人…… 李元柔玩味地看向萧洛白:“想不到你跟何文庭竟然私下还有往来,驸马爷瞒我的事还真不少啊。” 紧接着她冷笑一声:“哼哼,不过现在本公主要先去看看你的外室。” 萧洛白一脸慌张,想伸手拉住她:“柔儿,我没有……” 李元柔没理他,径直出了屋子,萧洛白的手还伸在半空,他如今还趴在床上,能将就着起身,却无法大动作起身。 他看着李元柔离去的背影,一头雾水,心想莫不是何文铮在给自己使绊子所以送了个女人过来,毕竟长久以来俩人私下一直都互相看不上眼来着。 但是想想又不应该,何文铮不可能这个时候干这种事才对。 李元柔将“萧洛白的外室”安排在了青梨园,那人伤势严重,昏迷不醒,她命府医和小天一同给那女人看了伤用了药,又命二丫单独照看此人,青梨园外又派了府兵把守,一切安置妥当后才回了青竹园。 李元柔一进院子就看萧洛白站在门口,一手扶着门框向外看,显然是在等她。 萧洛白也豁的出去,不管那被送来的女人是谁,总之李元柔此时定然心情不爽,于是他忍着疼痛爬起来,想先博得李元柔的心疼再好做解释。 然而李元柔并没有同情他,而是阴阳怪气地道:“驸马爷真是好大的福气啊,竟在外面养了这么一个美人呢,连本公主都没有发现,驸马爷真是好大的本事啊。” 其实那女人根本就没醒,小天说那女子伤势太重,又是经过今夜进府的颠簸,又是被打晕,伤情比之从前又严重两分,恐怕没个三天人都醒不了。 萧洛白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李元柔一脸怨气径直略过他走到桌边坐下,他当即又忍着痛缓缓走到李元柔身后想抱她。 李元柔有所察觉,立即就站起了身,轻哼一声表示不满。 萧洛白从身后倾身拥住她,把头轻置于她颈窝,委屈地道:“柔儿,我真的没有,我对你是否真心,你还不知道吗,就因为我太爱你太在乎你,不同意李元启为你纳良人进府,才被李元启打成这个样子,我怎么可能会有其他女人呢。” 他抬起头,愤慨地道:“什么外室,这绝对是无稽之谈,是栽赃。” 李元柔哼哼笑了两声,嘲讽意味十足。 李元柔想到那女人长相十分英气,与她自己的娇小可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不禁让她想到也许萧洛白是腻了她这一款,所以找个新鲜的? 虽然这女子身份还不得知,真相如何尚不清楚。可李元柔还是生气,就这么给萧洛白判了死罪。 萧洛白见李元柔不为所动,他眉头狠狠地蹙起,委屈巴巴地开口:“柔儿,我疼。” 外面的鲲鹏看见这一幕不禁啧啧感叹,还是自己主子会装,自己还得再修炼修炼。 鲲鹏本来还在养伤,听说自己主子有了其他女人,惹得公主十分生气,于是他幸灾乐祸,好奇地跑过来偷窥。 第107章 哈哈哈哈 李元柔转头看到萧洛白额间溢出了细汗,定是伤口真的疼了,当下又开始心疼他。 但是她还是生气,那女子就算不是萧洛白的女人也跟他脱不了干系,不然长姐能费这么大周章将人送入她府中吗。 最后李元柔别扭着脸,将萧洛白扶回床上,任萧洛白如何再献殷勤,李元柔都不为所动。 萧洛白心中十分郁闷,默默在心里给何文铮记上了浓重的一笔。 他心知肚明那所谓“外室”定然不是长公主命人送来的。 长公主一直盼着他和柔儿好来着,只有何文铮那个小肚鸡肠的男人才会耍这种低级的心眼子。 虽然他开始觉得何文铮这个节骨眼应该不会干这种事来恶心他,但是如今细细想来,他何文铮哪是什么正常人。 正常人不会干这事,他何文铮就不一定了。 他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当即忍不住冷笑一声,何文铮如此卑劣地栽赃于他,简直令人发指,当初瞧他不顺眼果然是有原因的,如此小人行径,真是令人不耻! 想当初先皇有意为他与长公主牵线,虽然他与长公主二人都无此意,但是何文铮那厮还是气得不轻,每次见了他都没好脸色,必会言语讥讽几句,真是可笑至极。 萧洛白感受到门外偷窥的鲲鹏气息消失,他心下又是一阵冷笑,既然不好好养伤那就干脆别养了,他萧洛白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了。 还未等入睡,鲲鹏去而复返。 他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出府失败的轻舟。 轻舟一脸丧气。 落星本是配合轻舟撤离,轻舟一直不出来,落星因为着急回去,在府外徘徊了两圈,被巡逻的禁卫军发现,突然一下子涌来了好几倍的兵将公主府团团围住,他出不去了,落星独自回去了。 李元柔看着眼眶发红的轻舟,安慰了他两句,别无他法,只得暂时将轻舟安置下来。 轻舟心情跌到了极点,被鲲鹏领着前往住处的时候,走着走着眼眶一酸,竟然忍不住哭了。 鲲鹏冷脸斥他:“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只是没出去,又不是死了,你哭什么。” 轻舟抹了一下眼泪,怒道:“你懂什么!” 鲲鹏看轻舟年岁小,没有跟他再计较,将人领到住处就走了。 轻舟坐在床上望着陌生的房间,黑夜漫漫,孤独被无形放大,他放声大哭,嘴里喊着:“阿姐……” 他望着外面漆黑的院子,不禁想起了往事。 他本是江南世家出身,家中独门轻功是江湖一绝。 因轻功秘籍不外传,遭江湖门派暗算,全家被灭门。 他那时也不过是个半大孩童,被下人掩护逃出时又被追杀,护送他的人尽皆战死,而他受伤掉入河中顺水漂流,在奄奄一息时被过路游玩的何文铮和长公主二人救起。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被一女子抱在怀里,那女子眉眼间的气质与自己的胞姐十分相似,大气又不失温柔。 他以为是自己的亲姐,迷蒙间半睁着眼睛流着眼泪,嘴里一直哽咽地喊着:“阿姐,阿姐……” 随后他被何文铮长公主二人安置了下来,过了一年多,他们二人又一起助他报了大仇。 他全家除他之外无一人生还,大仇得报后,他活在这世上似乎无牵无挂,不知去往何处,感觉孤寂时便常想起自己濒死之际躺在一人怀中,那人本蹙着眉头,见他转醒突然就笑了,笑容明艳,同他那自幼习武的亲阿姐一样可亲。 而长公主当时那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如同无边黑暗中突然乍亮的天光,给了他生的希望。 但他此后再没见过长公主,也再没感受过那种温暖,可依然将长公主当成他的阿姐,这是他唯一的念想了。 再后来,长公主立府他便以面首的身份进了府守护她。 就因为他轻功好,所以这次往山阳公主府送人的任务才落到他身上。 他本不想来,何文铮苦劝无果后就去找了长公主,长公主一番劝说下他才同意过来。 他现在还能想起何文铮当时让他来送人时那丑恶的嘴脸,说什么:“呵呵,这人拒不交代身份,指名道姓就要找萧洛白,想必是萧洛白在外面养的什么女人,这女人必须得送去山阳公主府中,不仅如此,还要亲自交到山阳公主手上,让他萧洛白一直跟我对着干,这回我让他好好喝一壶,哈哈哈哈……” 轻舟越想越生气,自三日前他何文铮得了长公主的原谅后便越发地不要脸了,整个长公主府每天都充斥着他猖狂又无耻的笑声。 他又想起前日何文铮特意拉着小公子去他们的院子里,明着说喝酒,其实就是显摆。 还故作一脸惋惜的姿态,假惺惺地跟乘风说:“哎呀乘风啊,本来我是有意将元陶托付于你的,奈何你就是没有这个福气啊,老天就是不让本将军死哈哈哈哈……” 他说完自导自演地大笑起来,乘风面无表情根本不想理他。 小公子问何文铮:“爹爹,你与我姨夫谁武功更高一些?” 何文铮眼一瞪,自大地开口:“那还用问吗,当然是你老子我了,你姨夫虽然武功也不赖,但是他那人太没出息,整日不务正业,脑子里就是男女那档子事儿,就知道与你姨母在床上厮混,现在估计都提不起剑来了吧哈哈哈哈……” 他说完又自顾自得意地大笑,丝毫不注意旁边李佑安尴尬的神情。 轻舟想到这里不屑地嗤了一声,还说别人没出息,他何文铮现在都拴到长公主的裤腰带上了,在他们面前装得跟什么似的,到了长公主面前就是一个猥琐的狗腿子。 若不是长公主心疼他胸口的箭伤,早就将他何文铮轰出寒霜苑了。 何文铮见李佑安一时无语,他又大言不惭地说:“儿啊,你不说话是不是在怀疑爹爹所言不实啊,爹爹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军,武功怎会不如你姨夫那个整天只知谈情说爱终日瘫软在你姨母石榴裙下的小男人。” 他狂妄地指着乘风几人:“别说你姨夫了,就是他们几个一起上也不是爹爹的对手。” 乘风几人都一脸鄙视,对他的信口开河不屑一顾,单打独斗也许打不过,一起上怎么可能打不过他何文铮一个人,若不是给他留了面子,早就上去围殴他了。 第108章 能屈能伸的萧洛白 而何文铮还在一脸轻蔑地贬低萧洛白,他啧啧两声跟李佑安说:“你姨夫充其量也就是个会点功夫的商人,跟你爹爹我比……”他又故作姿态地摇摇头道:“比不了。” 他说完又幸灾乐祸地对李佑安道:“你姨夫前几日被你舅舅打了个半死,从宫里躺着出来的你知道不。” 李佑安问他:“父亲你那日不也是从宫里躺着出来的吗?” 何文铮立刻扬高了声调反驳道:“爹爹跟他能一样吗,他去了宫里纯粹就是挨打,爹爹那日在东华门是如何勇猛你没看到吗,爹爹若不是为了你与你母亲的安危,主动放弃抵抗,如何能让你舅舅得手!你信不信,你姨夫那个小男人这会儿肯定还半死不活地卧炕不起呢!” 轻舟越想越觉得何文铮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彰显自己的优点便一味拉踩萧洛白,简直虚伪至极,他当下对萧洛白又多了几分好感。 毕竟人家萧洛白不管怎么说对山阳公主都是一心一意,明明文武双全却不惜放弃官途入赘公主府,又爱屋及乌,为了山阳公主而帮助长公主,他们的吃喝用度也都来自萧洛白这个财神。 而他何文铮又做什么了,虽然为长公主在练兵,但是这些年他源源不断往长公主府中送面首,即使后来送的那批人多少有些雌雄莫辨,但那也是面首啊,他就不怕长公主真的被谁轻薄了去吗! 这次就是他非要让自己来送人,凭什么!那人跟他何文铮有什么关系,跟他裴轻舟又有什么干系,管那个闲事做甚! 就因为他何文铮想满足他自己那想看萧洛白吃瘪的无耻私心,现在好了,害他回不去了。 他现在缩头乌龟一样躲在这山阳公主府,全是拜何文铮所赐! 轻舟想着想着,胸口逐渐剧烈起伏起来,显然是气得不轻。 他又想起来送人之前,长公主笑着哄他:“阿姐不会丢下你,肯定会等你回来一起走的呀。” 轻舟恨恨地咬牙,不知道何文铮用了什么手段让长公主不惜自称“阿姐”也要让他跑这一趟,平日里长公主从没这样称呼过自己。 就是因为她自称的那一句“阿姐”,才让他一时心软答应了这趟差事,否则他断不能同意这个节骨眼离开长公主府。 如今这山阳公主府外面守卫多了几倍,整个府邸被围得水泄不通,如此密不透风,任他轻功再好目前也出不去了。 而棺椁下葬的日子已定,皇帝因何文铮之死而被朝中重臣不断盘问,听说曹御史于早朝之上,众目睽睽之下撞了柱,头破血流惨不忍睹,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 皇帝若是再不同意死者回乡入土,必会引起朝堂哗然,所以皇帝被迫准允了何文铮的棺椁回故土下葬之事,一切已成定局,无法更改。 长公主府一众人去徽阳城的事已势在必行。 他若回不去,他们必不会等他了。 不,不是不等他,是没办法等…… 他们明日就要去徽阳城了,而他一个人被留下了…… 他越想越伤心,仰头崩溃大哭喊道:“阿姐,你要丢下我了吗……” 翌日起来,李元柔就搬回了自己的青梅园,萧洛白命人将他的东西也搬去了青梅园,自己忍着剧痛去了青梨园看了所谓他的“外室”,发现自己并不认识此人,吩咐小天和二丫看好此人,若是醒了第一时间向他汇报。 萧洛白从青梨园出来,又一路昂首挺胸风度翩翩地迈进了青梅园的大门。 进了青梅园他就弯下了挺直的脊梁,跟李元柔解释自己并不认识那女子。 李元柔阴阳怪气地道:“哟,驸马爷这伤还没好,就急着去看望外室了呢,看来真是对人家爱惜得紧呢。” 萧洛白苦口婆心地解释:“柔儿,我真的没有其他女人,也没有什么外室,不信你问青风和鲲鹏他们。” 李元柔哼笑一声:“他们都是你的属下,自然会帮你隐瞒。” 萧洛白气闷,感觉自己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了,只能等那女子醒了当面对峙了。 他心里也更是恨上了何文铮,觉得何文铮自己被皇帝算计得差点丧命于是便心理扭曲,唯恐天下不乱,小人一个,令人作呕! 而李元柔接连两日醒了就离开青梅园,连早膳都不同萧洛白一起用,还故意吩咐院子里守着的人,让他们告诉萧洛白自己去找贺霖了。 而萧洛白那两日,想和李元柔亲近一下抱一下,都被李元柔躲开了。 夜里就寝李元柔还在二人中间置了一条被子,她自己也是离萧洛白老远,恨不能贴到墙上去睡。 这日一早起来,李元柔又准备出去,萧洛白终于忍不住拉住了她,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柔儿,我伤口疼……” 李元柔藏起眸中笑意,面色淡然地开口:“可是据我所知,你的伤已大好了。” 李元柔早就不生气了,纯粹是闲得无聊逗萧洛白玩儿,她乐得看萧洛白这一边吃醋一边讨好她的样子,甚觉可爱。 萧洛白眸中漫上一丝孩子气的任性,他又可怜巴巴地道:“那也疼。” 隐在暗处的鲲鹏竖起了大拇指,心想爷可真是能屈能伸,这柔弱装得,自己真是拍马不及。 李元柔忍着笑意说:“你平时不是最能忍痛了吗?” 萧洛白装得一脸无助:“能忍疼不代表不疼,柔儿,我真的疼,你今日能否陪我一天。” 李元柔学着他往日的样子想摸摸萧洛白的头顶,摸不到,最后改成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人畜无害地笑了笑,语气意味深长:“可是我还有事啊。” 萧洛白一时哑然,独自生起了闷气。 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恼怨地哼了一声。 李元柔面上尚算淡定,其实内心已经高兴地起飞,上次看到萧洛白这副奶狗样子还是发现他赫连洛白这个身份的时候,萧洛白也是这样子低声下气装巧卖乖地讨好自己。 李元柔兴致盎然,她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语气里带了调侃:“驸马爷在哼什么呢,瞧你这样子看起来好像很不爽啊,你往日在我面前不是很爱笑的吗,这会儿怎么不笑了呢。” 她自问自答夸张地说道:“哦对了,驸马爷生性不爱笑呢。” 隐蔽起来的鲲鹏暗暗点头,这傻公主也就说对了这一句,我们爷确实生性不爱笑。 李元柔说着就要潇洒地离去,萧洛白伸手挡住她,语气略有些不快地问道:“你去见贺霖就这么开心!” 李元柔理所当然地道:“对啊,本公主就是开心啊,本公主同驸马爷不一样,本公主生性就爱笑呢,怎么,驸马爷您若是实在清闲,不如去看看您那外室怎么样了,算着日子也该醒了。” 李元柔拂开他的手,嘴角挂着愉悦的笑出门了。 第109章 演员 萧洛白看着李元柔渐行渐远的背影沉了脸,冷哼一声将鲲鹏唤了出来,直接发号施令道:“鲲鹏,你去后面园子里寻一条小蛇来。” 鲲鹏疑惑:“爷,你要蛇做什么?” 萧洛白心情不佳,不耐解释,他烦躁地开口:“让你寻你就去寻,莫要多舌问一些有的没的。” 鲲鹏又问:“那要什么品种的蛇?” 萧洛白大声道:“我要什么品种你就能找来什么品种吗,你以为这公主府有很多蛇吗,品种任你挑选!” 他感觉自己反应有些过激了,立马收了怒气,音色平缓地道:“无毒即可。” 鲲鹏领命走了,心里感叹主子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好在现在是入夏了应该能抓到蛇,若是冬季任凭公主府再大他怕也寻不到蛇来。 而萧洛白唇瓣扬起了一抹奸诈的笑意,李元柔向来胆子小,加上现在天气热了,她每日傍晚都要来树下乘凉消食…… 终于等到了傍晚,二人用了晚膳,萧洛白陪李元柔在大树下的秋千上消食,李元柔坐着他站着。 鲲鹏应了萧洛白吩咐偷偷将一条小菜花蛇丢到了树上,菜花蛇顺着树干往下爬。 萧洛白开始走剧本,假装惊慌地指着树干喊到:“柔儿有蛇!” 李元柔转头望过去,就见一条绿蛇往她这边爬。 那蛇见她看过去还停下了爬行,对着她吐了吐口中的信子。 李元柔当即吓得大叫一声,从秋千上蹦起来跳到萧洛白身上。 她双腿离地挂到萧洛白腰间,萧洛白自然而然伸手勾住,嘴角不自觉向上扬起。 李元柔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声音里满是惧意:“快走快走快进屋。” 萧洛白后退一步便不再动,李元柔双手用力攀着他,使整个身体再向上一点,想再贴近萧洛白一些以寻求安全感,萧洛白含笑把人往上托了托。 李元柔惊惧地向后看了一眼那小蛇,飞速把头埋到萧洛白脖子上,声音里带了哭腔,急切说着:“走啊走啊萧洛白快走啊,快叫人把这蛇叉出去。” 萧洛白藏起眸底的笑意,又退了几步,朝着外面淡定地唤了一声:“鲲鹏。” 鲲鹏应声出现,配合演戏,将蛇捉住,飞出了青梅园。 鲲鹏看着小菜花蛇,他灵机一动,觉得自己主子手段真是层出不穷,这不又将公主轻松拿捏住了吗,他决定要好好和主子学一学。 而萧洛白还孜孜不倦,以言语迷惑李元柔:“入夏了,蛇都出来了,公主府占地这样大,花草绿植又多,不知道这府中得有多少蛇呢,你看刚才那小蛇,定是刚出生不久,它既然出现在这青梅园里,恐怕这园子里藏着一窝蛇,天气这样热夜里又不能一直关窗,若是蛇顺着窗子爬进了屋里来……” 李元柔顿时一个激灵,觉得萧洛白此言有理,这院子里大抵是真有一窝蛇的。 她开始疑神疑鬼,联想到蛇爬到了床上,滑腻腻冰凉凉,顿时毛骨悚然…… 当夜,萧洛白如愿以偿揽佳人入怀,含笑而眠。 而鲲鹏第二日守在青鸾来青梅园的必经之路上,见人走近便将菜花蛇丢在地上。 他学着萧洛白的样子,声音却比萧洛白的要做作一些:“青鸾,有蛇。” 那矫揉造作的样子简直令人不忍直视,若是李元柔在场一定会痛批鲲鹏一句,让你模仿没让你超越啊! 青鸾面不改色地斜睨了鲲鹏一眼,她岿然不动,皱着眉头问道:“你怕蛇?” 不等鲲鹏回答,青鸾抽出佩剑,利落地轻轻一挥,菜花蛇断成两截。 鲲鹏目瞪口呆。 青鸾不屑地嘲讽道:“你堂堂一等暗卫,武功比我高强,轻功也在我之上,没想到竟会怕这等小蛇。” 青鸾嗤笑一声,扬长而去。 鲲鹏立在当场,呆若木鸡。 躲在暗处的毕方和重明出来,重明低着头忍笑,肩膀却一颤一颤的,而毕方直接毫不遮掩地哈哈大笑起来。 鲲鹏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他冲着毕方生气地咆哮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毕方捧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擦了擦眼泪,忍笑开口:“我也不想笑,除非忍不住。” 说完他又哈哈大笑起来,重明也跟着大笑不止。 青鸾进了青梅园,在门外禀报道:“公主,二丫说驸马爷的外室醒了。” 屋中二人均是一愣,飞速对视一眼,齐齐夺门而出,向青梨园走去。 李元柔走的快一些,为了抢先萧洛白一步,她走着走着便小跑了起来。 萧洛白因伤势未愈不便快步行走,他在后面喊了一句:“柔儿你等等我。” 然而李元柔并不等他,充耳不闻地向青梨园的方向奔去,不知道的还以为青梨园那个外室是她的。 萧洛白强装镇定,抬头挺胸摆出了公主府男主人的气势,端着架子风度翩翩地慢慢迈着沉稳的步子。 李元柔一脸兴奋进了青梨园,如果说最开始有点生气,经过这两天的沉淀她也意识到萧洛白不可能有外室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八卦。 李元柔在门口停下,让守在外面的二丫帮她理了理衣裙,又扶了扶因疾步奔走而有些歪斜的珠钗,这才缓缓推开门。 小天见了来人,殷勤地笑道:“嫂嫂,你来了,我姐夫呢?” 李元柔从容大方地温柔一笑:“后面呢。” 李元柔正了正神色,端着架子行至床前对着那女子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英气的眉毛上挑,神情傲娇地反问道:“你又是谁?” 李元柔呵呵笑了一声:“我先问的,你先回答。” 那女子也呵呵笑了两声,满脸不屑,不再搭理李元柔。 李元柔冷哼一声,估摸着萧洛白快来了,她悠闲地坐到桌边喝起了茶,神情悠哉,准备看戏。 萧洛白从门外进来,屏退了院子里外所有人,将门关好,以免何文铮送来的那什么“外室”胡说八道,在下人面前污了他的清名。 李元柔淡定地瞟了他一眼,示意他去同那女子周旋。 萧洛白沉着脸径直走到床前,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那女子感到一阵压迫感逼近,她抬眼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萧洛白,眼神中充满审视和玩味。 萧洛白音色平静,听不出情绪:“听说你找我。” 那女子轻蔑地回道:“你又是哪个面首,长得倒是不错。” 李元柔笑着调侃起来:“萧洛白,听到没有,她说你是面首呢。” 那女子闻言,突然双目放光,激动地抓住了萧洛白的袍子衣摆:“你是萧洛白!” 第110章 赫连娜 萧洛白皱起眉头,用手一拉将自己的衣袍从她手中拉了出来,嫌弃地用手掸了掸。 他冷淡开口:“我是。” 李元柔坐在后面伸长了脖子看着二人,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她又镇定地坐下,装模作样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小口啜饮一边竖起耳朵听。 只见那女子直接用双手从床铺上支起了上半身,激动地说道:“萧洛白,你是赫连洛白,皇兄,你是我皇兄。” 李元柔闻言一顿,口中咽茶的动作都跟着停止了。 萧洛白眯起眼睛扫了那女子一眼,开口问道:“你是赫连皇室的人?” 那女子开心地道:“对,我是你妹,赫连娜。” 李元柔口中未吞下的茶“噗”得一声喷了出来,她大声咳嗽着,咳着咳着又大笑起来,她一时不知道是该笑“我是你妹”这四个字呢,还是该笑她的名字叫“赫连娜”。 居然能在古代听到这个名字,这感觉太神奇了,她虽然没吃过猪肉但是也见过猪跑,她是知道这个护肤大牌的。 李元柔笑了几声又开始咳嗽。 赫连娜不悦地瞪了李元柔一眼,觉得这个女人真是奇怪,无缘无故地疯癫大笑,穿的挺好却毫无端庄可言,这人到底在笑什么啊,像个疯妇一样,有什么好笑的。 萧洛白走到李元柔面前关切地帮她顺背,动作轻柔,说话也是轻声细语:“柔儿,有没有事,怎么这么不小心……” 李元柔拿起他的袖子给自己擦了擦嘴,萧洛白一点也不嫌脏,反而还主动抬起手给李元柔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唇畔挂着宠溺的笑。 赫连娜瞪大了眼睛,这个传说中的皇兄怎么有两副面孔,刚才面色冷沉说话也是冷冰冰的,怎么到了这女人面前就变得如此小意温柔了…… 怪不得皇姑母说他这皇兄满脑子只有情爱不愿意回去做太子,叫她不要白费力气跑这一趟。 她当时还不信,毕竟这天下有谁会拒绝那个至高之位呢,并且那位置如今对他这皇兄来说可以用唾手可得来形容,天上掉的馅饼傻子才不接…… 但是现在她有点信了,这个皇兄大概就是那个罕见的不接馅饼的傻子…… 所以这女人就是皇姑母和国师口中那个将皇兄迷得神魂颠倒的“小绵羊”吧,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但她来都来了,不能空手而归,她无视李元柔,对萧洛白打起了感情牌:“皇兄,你记得我吗,我只比你小半岁,我母亲是珍妃,叫珍珠,你记得吗,她是先皇后的陪嫁丫鬟,当初先皇后进冷宫的时候便是我母亲抱着你我二人一同去的……” 萧洛白看她说得滔滔不绝,出言打断她:“说重点,你来找我做什么?” 刚刚还眉飞色舞的赫连娜眸中的光立刻暗淡了下去,她自言自语般地小声说道:“是啊,你怎么可能记得呢,我也根本不记得你,如今再相见甚至认不出你是谁,那时候你我都还是婴孩,你当然不记得了……” 她自嘲地笑道:“你自然是不可能记得有我这个妹妹,也不记得我母亲同先皇后一起葬身于冷宫那场大火了。” 赫连娜说着,眼眶开始有些泛红。 她忍了忍,复又笑着开口:“我此番过来是受皇姑母和国师所托,你也可以理解为是我主动请缨,我的人现在就在城外……” 她说着,倾身伸手去够床下的鞋子,从鞋子夹缝里费力地掏出一张薄薄的纸,递给萧洛白。 萧洛白不接,只蹙眉看她。 赫连娜拿着信纸抖了抖,笑着说道:“拿过去啊,皇姑母给你的信,不臭。” 萧洛白嫌弃地接了过去,打开一目十行扫了一眼便把信撕了。 赫连娜震惊开口:“皇兄……” 萧洛白运起内力,将手中碎片震成粉末,随手一撒。 他不悦地警告道:“不要再叫我皇兄,这里是山阳公主府,是大越国,这里没有赫连洛白,我也不会回北罗国,等你养好伤我会派人将你送出去,这府外有重兵把守,其中不乏武功高强之人,你养伤期间最好不要随意走动,否则身份暴露我也保不了你。” 赫连娜急了,上半身几乎从床上挺了起来,她皱着眉忍着身上重伤的痛楚急促开口道:“父皇已病重,你必须回去,你若不回,皇位便要落入贤妃一党手中了。” 萧洛白面色冷淡,厉声拒绝道:“不必再多费口舌,我说了不会回去,那个位置谁爱坐谁坐,与我无关,我是萧洛白,不是赫连洛白。” 他说完又给了赫连娜一个警示的眼神便往外走,赫连娜的话堵在喉咙里还没出口,萧洛白已经走了出去,他走出门槛后又回头喊道:“柔儿,过来,走了。” 李元柔慢悠悠起身理了理衣裙,准备离去。 赫连娜语气不善地叫住她:“喂,你就是山阳公主,就是你将我皇兄……将我兄长骗得团团转。” 李元柔转头,居高临下睨着她,端着公主的架子淡然回道:“你觉得本公主需要骗?” 赫连娜嗤笑一声:“看你这样子傻的很,我兄长怎么会喜欢你,居然还为了你情愿放弃唾手可得的大位。” 李元柔顿时面露不悦:“你怎么说话呢,他怎么就不能喜欢我了。” 李元柔急促说完,立刻正了正神色,唇畔弯起一个挑衅的笑:“他就是能为了我李元柔放弃一切,怎么滴。” 赫连娜一噎:“你……” 她重重呼了一口气,生气地道:“你有什么好,看起来什么都不懂,你会什么?” 李元柔瞪眼:“我会……” 她没往下说,因为她一时还真说不出来她会什么,她好像确实是什么都不会,她一直在躺平。 这时候,门外又响起了萧洛白的声音:“柔儿,走了。” 李元柔看着在外面等他同行的萧洛白,又扭头看向赫连娜,她突然笑了,得意地对赫连娜说:“我会讨你哥欢心。” 接着,她雀跃地跨出门槛,欢快地喊着:“我来了夫君。” 萧洛白笑着牵住她的手,二人一同出了青梨园。 赫连娜看着二人亲密远去的背影,恨恨地一拳砸向床铺,心道果然是应了那句话,温柔乡是英雄冢。 第111章 起舞弄清影 回青梅园的路上,李元柔问他:“姑姑给你的信上都写的什么?” 萧洛白轻描淡写地回道:“没什么,无非就是叫我回去。” 李元柔眉心微皱了一下,看起来心事重重。 她故作轻松地问道:“听你那妹妹的意思,你回了北罗国就能直接上位当皇帝,你当真不回?” 萧洛白眼神幽深得像一潭湖水,他毫不迟疑地开口:“不回。” 李元柔一边走一边笑着扭头看他,状似无意地问道:“你不心动?” 萧洛白站定,拉着她的手,目光变得缱绻。 他唇畔带笑地蛊惑开口:“我只对你心动。” 李元柔撇撇嘴,甩开他的手,嫌弃地道:“花言巧语。” 她说完又偷偷笑起来,独自向前走着。 她想着长姐现在应该在路上了吧,有那么多人暗中护送,她应该是安全的吧。 她不禁心内感慨,长姐与何文铮远离了这是非之地,从此双宿双飞,真令人羡慕啊。 萧洛白从后面两步便追了上来,又将她的手拢住,二人向青梅园走去。 阳光洒下来,映出地上两个十指紧扣的影子。 刚走到青梅园院子口,老管家已经在等,他焦急上前给二人见了礼,附在李元柔耳边密语了一句,李元柔便跟着管家走了。 她走出一步还不忘回头跟萧洛白说:“你先回去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萧洛白面色阴沉地盯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心里愤愤。 以为耳语他便听不到了吗,那老管家分明说的就是:“贺公子说有要事找您。” 萧洛白心下冷笑一声,他自己这边“外室”的事都澄清了,李元柔居然还胆大包天地跟那贺霖公然来往,如此一再得寸进尺,看来是该让她长长记性了。 傍晚二人用过晚膳,又来到院子里消食。 萧洛白倾身拥住李元柔,声音温柔如水:“你觉不觉得今夜月亮很圆。” 李元柔抬头看了看天上圆月:“今天十五,月亮就是要圆一些,有什么奇怪吗?” 萧洛白眼眸深邃,意味深长地开口:“月圆之夜,适合修炼,吸收天地精华。” 李元柔秀眉微蹙,面露不解:“什么?” 萧洛白忽得笑了:“夫人,我有要事同你讲。” 李元柔心里一个咯噔,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但是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夫人”俩字。 一般叫公主殿下那就是生气了,叫李元柔是警告,叫柔儿是正常,叫夫人多是特定场合…… 李元柔讪讪一笑,心虚地问道:“什么事啊?” 萧洛白眉目深情似海,嘴角却扬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一把将李元柔拦腰抱起往屋中走去。 他抬脚轻踹开门,又用脚尖轻松将门勾上。 外面圆月当空,绿树荫荫。 温柔如水的低沉嗓音自门缝漏出来:“我想你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李元柔抗拒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不行,你的伤还未痊愈。” 磁性的低沉嗓音再次响起:“快好了,不妨事。” 黑夜幽幽,柔和而静谧。 夏日的风拂过青梅园的大树,翠绿的树叶随风晃动,起舞弄清影。 树叶在风中轻吟,如同悠扬琴音,回荡在耳边。 艰涩的调子溢出:“夫君,能不能……” 萧洛白斩钉截铁地打断拒绝:“不能!” 李元柔又要开口,声音忽得被封住。 夜色如水。 圆月高悬,洒下银色的光辉。 繁星点点,犹如无数发光的珍珠躺在静静的夜色中。 剔透的珍珠挂在李元柔脸上。 萧洛白唇瓣勾起:“夫人不是生性爱笑吗,怎的落泪了?” 李元柔声音微微颤抖:“夫君,我累了,想睡觉……” 萧洛白轻笑一声:“夫人这便体力不支了?白日里往青宁园跑的时候可精神着呢。” 李元柔闻言立刻就明白了什么,她迅速认错:“夫君,我知道错了。” 萧洛白凉凉地哼笑了一声,目光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李元柔牢牢罩住。 他不以为然地道:“每次认错倒是快。” 皎月如玉盘,镶嵌在幽幽夜空。 柔和的月光弥漫在浩淼天际,勾勒出一幅静谧画卷。 夜色撩人,有女子的歌声扬起。 歌声婉转动听,悦耳非常,裹着浓浓夜色幽幽飘向天际。 萧洛白俯身在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面而来:“夫人,声音小一点,外面有人。” 他说完,女子的音调突然破碎。 窗外忽有风起。 风儿轻轻拂过树梢,沙沙作响,如同悠扬的乐曲。 乐曲一响,歌声再次扬起。 李元柔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眼里满是乞求:“夫君,我真的知道错了。” 惑人的磁性音色慢慢逼近,温热的呼吸浸入耳畔:“那夫人便好好说说,错哪了。” 李元柔一时无言,平日里认了错就过去了,从没问过哪里错了啊,此刻脑子发懵,天旋地转的,该如何组织措辞。 她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 只听一阵透着凉意的低沉笑声传出,李元柔心里一个咯噔,紧接着身体颤了一下。 李元柔泣如雨下,急急说道:“错了错了,哪都错了。” 萧洛白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呵,还真是敷衍。” 夜色唯美,圆月高悬。 月光如丝,宛如薄纱倾洒,穿过青梅园的大树枝丫,投落斑驳光影。 萧洛白眼中闪过一抹幽光。 一个不容置疑的声音含着威慑:“错哪了!重新说!” 呜呜咽咽的声音忽然破碎。 萧洛白嘴角勾起的弧度似笑非笑,病态的占有欲达到顶峰。 李元柔面上的晶莹越聚越多,闪着钻石般的光芒,如同天上的星月一样明亮。 随即晶莹的光被一只修长的手指揽住,宠溺的声音里透着无奈:“小哭包……” 星光璀璨,继续挥洒着点点光芒。 “夫人,你最近可是一点也不乖啊,嗯?” 李元柔的泪流个不停。 一阵风扶摇直上,搅乱一空幽谧的星明。 圆月旁最近的一颗星微微晃了几晃。 尾音再次被撞碎:“求你……” 萧洛白不屑地轻笑出声:“每次都求……” 他故作怜惜地将她耳边潮湿的鬓发挽到耳后,假惺惺地问道:“求什么呢?” 李元柔含泪的杏眸染上恼怨,她怒声怒气地斥责:“萧洛白你不要太过分!” 萧洛白眉眼微挑,声音里带着轻快的笑。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哦?萧洛白?” 一阵大风突如其来,园子里的花被席卷而上,飞入空中,卷起一缕绚烂旋涡。 花瓣飘浮在上空,馥郁之气四散流动,下枝又被抬高了些许。 他唇瓣上扬,深邃眼眸中溢出愉悦。 手中的力道又紧了一下,他居高临下望着她,轻笑着问道:“过分吗?” 李元柔眉眼掀起一簇隐忍,音色里带着颤动的艰涩:“过分。” 萧洛白眸中的笑意更甚,指节因用力而微微紧绷,他复又轻快地问道:“过分吗?” 李元柔的气势彻底弱了下去,哽咽的声音里载满了无能为力的妥协:“不……不过分……” 一阵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轻笑声传出,笑里都是得逞的愉悦。 花飞满天,纷纷扬扬,摇曳生姿,形成一片缤纷花海。 花瓣飘飘洒洒,辗转落尽,香陨残存。 有人在无助哭泣。 夜色如水。 第112章 玉坠之主 翌日,晕红的阳光透过纱幔,洒下温暖的光点。 萧洛白如往日一样定时醒来,怀中之人向外动了动,他手上轻轻用力,将那不老实的人往胸前禁锢得更紧了一些。 外面有轻轻的叩门声响起:“爷,管家刚来了一次找公主,被属下挡了回去,现下贺霖亲自过来了。” 萧洛白嗓音微哑:“让他去书房等。” 李元柔又动了动,迷蒙地半睁开眼睛:“谁来了?” 萧洛白拍拍她,轻语道:“没事,你继续睡,我去看看。” 他说着轻抚了一下李元柔的头,继而在她眉心落下温柔的一吻。 李元柔嗯了一声,又疲累地阖上了眼皮。 天光大亮,李元柔是被饿醒的。 随手划拉了一下,身边空空如也。 她坐起身来,冲外面喊了一声:“大丫。” 大丫应声而入。 李元柔问她:“驸马呢。” 大丫回道:“驸马在书房。” 李元柔点点头,大丫又加了一句:“贺霖也在书房。” 李元柔疑惑出声:“嗯?” 大丫道:“两个人不知道在谈什么,这都进去有一个多时辰了。” 李元柔心下更是疑惑,贺霖一直在跟她汇报外面的动向,什么时候和萧洛白又勾搭上了。 她八卦之心顿起,梳洗一番后也没用膳,带着大丫偷偷摸摸地来到书房外,鬼鬼祟祟地躲在外面偷听。 她刚听到贺霖说了一句:“如此甚好,贺某在此多谢萧兄了。” 李元柔撇撇嘴,萧兄?这俩人到底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她怎么不知道。 屋里突然没了说话的声音。 李元柔正纳闷,门从里面拉开,她抬起头,正对上萧洛白含笑的眸子。 贺霖从萧洛白身后走出来,疑惑地道:“公主,您怎么在这里?” 李元柔心虚地挺直了脊梁抬高了头颅:“这是本公主的府邸,本公主在这里怎么了?” 萧洛白含笑看着她,眸中都是宠溺。 贺霖绅士地点点头,又冲着萧洛白笑着作了个揖:“此事便麻烦萧兄了,贺某再次谢过。” 萧洛白轻轻颔首,贺霖就走了。 李元柔震惊地张着嘴巴,贺霖对萧洛白如此客气,却没有跟自己见礼便走了,那么多天的倾力相帮都喂了狗? 李元柔看着一脸笑意的萧洛白,她当即便板起了脸,质问道:“说,你与他何时如此熟络了?” 萧洛白云淡风轻地回道:“刚刚。” 李元柔眉毛一紧,再次质问:“你二人看起来相谈甚欢,必有奸情,说,都聊什么了?” 萧洛白轻轻挑眉,反问道:“那前几日你同他在一起都聊了些什么?” 李元柔急忙出声解释:“你别乱想,我与他可是清清白白,我不过是在帮他找人罢了。” 萧洛白淡然地笑道:“我也是,答应帮他找人。” 李元柔一脸怀疑地开口:“就这样?” 萧洛白理所当然地道:“对啊。” 李元柔狐疑地打量他:“我刚来你们就不聊了,你是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能听到门外之人的气息。” 萧洛白笑了笑,不答她的话,径自向青梅园走去。 李元柔在后面追他,一边小跑着一边喊:“喂,你说话啊,你们聊了那么久不可能只是聊找人的事吧。” 萧洛白停下等她,笑道:“是聊了一些其他事情,夫人想知道吗?” 他微微俯下身,调侃起来:“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李元柔鄙夷地看他一眼,但八卦之心迫使她骨头变软。 她伸手攀上萧洛白的脖颈在他薄唇印上蜻蜓点水的一吻。 刚要分离,便又被萧洛白扣住了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呼吸交融间令她心跳不断加速,终于在感觉自己即将窒息之际被萧洛白好心地放了一马。 李元柔抹了抹嘴,愤恨地瞪着萧洛白,厉声开口:“说!” 萧洛白轻笑出声,他自然地牵住李元柔的手卧在掌中,边走边说:“你弟弟准备立后了。” 李元柔讶然:“什么?元启终于想通了吗,他看上哪家女子了?” 萧洛白语气随意:“常巳的孙女。” 阳光洒下来,地上两个紧挨着的影子越来越远,女子讶异的声音从远去的两个背影上传来:“常爷爷的孙女?那个常欣怡?” ………… 小天兴致勃勃进了青梅园:“姐夫,你找我。” 萧洛白将贺霖的玉坠子丢给他,简言意骇地问道:“你的?” 小天脸上的笑意一收,垂下眸子“嗯”了一声。 李元柔坐不住了,上前质问道:“唉?小天?我之前问你,你不说这不是你的吗?这坠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小天垂着头又“嗯”了一声。 李元柔急了:“嘿?这怎么还区别对待呢,我问你你不说,你哥问你你立马就招了!” 小天抬起头一脸委屈:“我若骗他,他会打我。” 李元柔气笑了:“欺软怕硬呗。” 小天委屈巴巴地看着李元柔:“他真打,我真的怕他……” 李元柔看他如此可怜兮兮的样子估计他是真被萧洛白打怕了,便也不跟他计较了,她问小天:“是你的东西你为什么不承认?” 小天嘟囔道:“我都把它当了,这东西已经不是我的了。” 李元柔不解:“这是证明你身份的东西,你说当就当了?” 小天嗫嚅着开口:“我想送小丫两只金钗,银子不够,就当了。” 李元柔一时有些无语,而萧洛白从问了那两个字后就没再开过口。 李元柔转头看着萧洛白:“你怎么知道这坠子是小天的。” 萧洛白语气很随意:“猜的。” 李元柔:“就这样?就瞎猜就猜到了?” 萧洛白笑了笑:“也不算瞎猜,年龄对的上,姓氏也对的上,小天当年确也是走失的,就随口问问他,是就是,不是就再找。” 李元柔一时无语。 门被推开,被萧洛白安排在外面旁听的贺霖大跨步走了进来,他激动得上前望着小天。 小天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发毛,惊疑地问道:“你干嘛。” 贺霖突然上手扒小天前襟的衣服,小天忙捂住衣服嚷道:“你干什么,青天白日的……” 第113章 平躺 贺霖目光灼灼盯着小天,双手搭在小天双肩上,激动地道:“灵儿,是你,灵儿,大哥终于找到你了。” 他说着,紧紧拥住小天。 小天抗拒地推他:“你干什么?我是男的,男的!” 贺霖十分激动,抱完了他又双手扶住小天的双肩,郑重地道:“你胸口那块疤是你幼时与同伴玩耍时被对方用铁铲打了一下留下的,你还记得吗,灵儿,我是你大哥,我是你哥。” 小天推开他,嫌弃地拍了拍胸前的衣服又理了理,不屑地嗤了一声:“我哥是萧洛白。” 萧洛白沉声唤道:“小天!” 小天拖长了尾音冲着萧洛白不悦地喊道:“哥~~” 他说完,有些恼意地转身走了。 萧洛白沉了脸。 李元柔还傻愣着没反应过来。 而贺霖却是眉开眼笑,他欣慰地说道:“找到了就好,他认不认我都没关系,我知道他如今还活着就好,他活的好好的,还学了一身医术,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原本还担心他这些年会吃了不少苦……” 贺霖许是太激动,滔滔不绝说了一大通,夸完小天又对着萧洛白连连道谢,表示对萧洛白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有任何事只管吩咐,他必当万死不辞之类的,最后又舌灿莲花地夸了萧洛白一番,并表达了自己对萧洛白的敬仰之情佩服之心。 最后走的时候对着那萧洛白又是一顿千恩万谢,然后冲李元柔点了个头就走了,全程没有跟李元柔说一句话。 李元柔简直瞠目结舌,所以她之前那么多天帮贺霖找人忙来忙去……她的辛苦付出都喂了狗? 为了帮贺霖找人她昨夜还被萧洛白狠狠折磨了一通,而萧洛白一天就帮他把人找到了? 哦不,不是一天,连半天都没有。 李元柔不禁摇头抚掌,随即又对萧洛白比了个大拇指赞道:“你厉害,不愧是你。“ 李元柔一脸挫败地躺到床上,双目无神。 她大受打击,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做什么都不行,只能做萧洛白的寄生虫。 萧洛白笑着坐到她身边,揶揄地问她:“你这是又躺平了?” 李元柔叹了口气:“我这是平躺。” 接下来一连数日贺霖不断地往小天住处跑,偶尔会找萧洛白说几句,大多数时候还是在小天那里,换着花样给小天送东西。 小天视而不见,对他爱搭不理。 最后贺霖开窍了,给小天送了许多名贵的草药,小天当即喜笑颜开,贺霖跟他说话,他也有回应了。 公主府外的守卫有增无减,好在大家也不出府,全府所有人都乐得个清闲自在,只有轻舟每日郁郁寡欢。 天气越来越热,李元柔烦躁得不行,虽然屋中置了冰盆,但是跟空调的效果差了十万八千里。 李元柔在青梅园也不出去了,每日露着胳膊腿守在冰盆旁边,实在热的受不了了就直接外衫一丢,穿个里衣四仰八叉在床上躺平。 萧洛白头疼不已,遣散了青梅园中所有下人和暗卫,不允许任何人踏入青梅园一步。 萧洛白时刻警惕着,精神高度集中。 他耳听八方,就怕哪个不懂事的偷溜进青梅园将李元柔看了去。 尤其是赫连娜,简直烦人得不行,伤好的差不多了就总想往青梅园跑游说他回北罗,害得李元柔忐忑了好些天,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人安抚好。 李元柔躺了几天终于躺不住了,开始找事情干,跑到厨房让胖丫给她研究冰粉。 冰粉没研究出来,冰粥做出来了,毕竟冰粥不需要什么技术,把冰捣碎了随便放上一些爱吃的蜜饯和红豆绿豆水果就搞定了。 李元柔这日正端着冰粥去青梅园准备给萧洛白尝尝,路上碰到轻舟与赫连娜飞檐走壁打得不可开交。 若不是当场撞见,李元柔都快忘了轻舟这个人了。 赫连娜看着李元柔手里端着的东西自己没见过,瞬间来了兴趣,伸手拿过去就吃了起来。 她一边吃一边对追着她打的轻舟比了个停止的手势,嘴里含含糊糊说着:“今日不打了,到此为止,你想打明日再来找我。” 轻舟一脸愤慨:“你说不打就不打,要不是你,我现在能被困在这里吗,都怪你没脑子,当初进错了府邸。” 赫连娜被骂没脑子也不生气,自顾自吃起来。 李元柔看着赫连娜奇道:“我听说你那日不是被他们三两下便打的重伤不起了,怎么的,这么短的时间内武功就精进了,能打过轻舟了?” 赫连娜咽下口中食物,舒服地叹了一声,随即爽朗地笑起来:“那是因为他们十四人一起打我,我当然不是对手了,现在就他一个,不在话下,而且他只是轻功好,武功嘛……” 赫连娜摇摇头,一脸看不上眼的表情:“不怎么样。我都是让着他,陪他闹着玩打发时间,不然他早就被我打趴下了。” 她说完又自顾自吃了起来。 轻舟闻言顿时泄了气,他也知道对方是收了功力了,当即也没有心情再打了,眼眶一酸转头就走了。 他一边走嘴里一边悲伤地喊着:“阿姐,你还记得我吗,我还困在这里呢,阿姐,我想你了啊……” 赫连娜撇撇嘴,问道:“他怎么天天喊阿姐,他阿姐是谁啊,这么大个人了还天天想姐姐……“ 赫连娜说着,将吃光的空碗放回到李元柔手中的托盘上,嘴里状似无意地赞道:“你别说,这东西还挺好吃,吃完了顿觉通体舒爽。” 她说完又突然眼神警惕地看向李元柔,语气强硬:“不过你别以为我吃你个东西,对你态度好点就是承认你了,就你这样,根本无法堪当我们北罗一国之母。” 李元柔鄙夷地嗤笑道:“我用你承认?” 她将托盘放到赫连娜手上,不容置疑地命令道:“端着。” 赫连娜狐疑地接过托盘,就见李元柔将手腕举到她面前晃了晃腕上的玉镯,还特意将刻有“赫连”两个字的地方着重递到她眼前显摆。 赫连娜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震惊开口:“北罗一国之母的信物怎么在你这里,是我兄长给你的对不对?” 第114章 长公主的信 李元柔神情不屑地抬步向青梅园的方向走去,随口回道:“赫连月离给的。” 赫连娜端着托盘追上她,满脸惊疑地开口:“什么,皇姑母给你的?她这是承认你了?” 李元柔得意地道:“对啊,除了你,所有人都承认我了。” 赫连娜不回她了,一脸深沉若有所思地跟着她走。 片刻后她问道:“那个叫轻舟的,你了解他的情况吗,他是哪里人多大了为何去做了别人的面首,家里人同意他这么做吗……” 李元柔听着她像查户口一样,一连气问了关于轻舟很多问题,顿时八卦之心冉冉升起,赫连娜这是对人家有意思啊。 李元柔故作高深地胡说八道:“轻舟是个很神秘的人,不过他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我都了解的一清二楚,你想知道吗,想知道就先叫一声嫂嫂来听听。” 赫连娜轻蔑一笑:“你休想!我不问你了,我去问兄长。” 二人一起进了青梅园的门,萧洛白正坐在桌边看信。 李元柔狐疑地看过去:“谁的信。” 萧洛白放下信纸,云淡风轻地回道:“你长姐写给轻舟的,叫他暂时先别急着去徽阳城。” 赫连娜一听轻舟的名字,立刻放下托盘将信纸拿了过去,眉眼浮上一抹狡黠。 她欣喜地道:“我去给轻舟送信。” 她说完拿着信就飞快跑了。 萧洛白看着李元柔,他一个眼神李元柔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当下便解释道:“她春心萌动了。” 李元柔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下,有些失望地开口:“长姐知道给轻舟写信,都不知道给我写。” 萧洛白笑着往她面前递了一张纸:“在这里。” 原来长公主给李元柔的信和写给轻舟那张是放在一个信封里送过来的。 李元柔立刻喜上眉梢地接过去,飞速打开。 信上说长公主他们一行人已经平安抵达徽阳城,路上一切顺利,又问了李元柔要不要回封地,最后又问了一些京中的情况等等。 萧洛白日前给长公主写了信,让贺霖帮忙送出,长公主的回信也是贺霖帮忙接收。 皇帝给李元柔安排的这个良人,如今可以说成了萧洛白的人,着实是帮了不少忙,不但为萧洛白打理起了生意,还帮萧洛白无所不用其极打听宫中的情况。 而贺霖做这些也甘之如饴,毕竟萧洛白帮他寻回了胞弟,并且萧洛白等人也是当年救了他胞弟的人,又将小天养大。 看小天平时对萧洛白极为崇拜,可见萧洛白对小天是极好的,小天还学了一身本事,他被教养得非常好…… 所以贺霖如今对萧洛白简直是感激涕零。 萧洛白问李元柔想不想去山阳城,李元柔说想去,毕竟在这上京城还是要受人制约。 若去了山阳城那她就是土霸王了,能真正意义上实现她的躺平大计。 萧洛白开始若有所思。 而赫连娜拿着信愉快地去找了轻舟。 轻舟眼眶还是红的,看起来刚哭过一场,见赫连娜来了也不跟她打斗了,将身子扭到一边去不看她。 赫连娜拿着信纸到他眼前晃了晃,引诱道:“长公主给你的信。” 轻舟神情一震,眼睛立刻亮起来,上手就要去夺。 赫莲娜拿着信纸一个利落的转身躲开,眼神里闪过一丝戏谑:“想要信吗,叫一声姐姐就给你。” 轻舟眸中蓄起怒意,咬牙切齿地拒绝:“你做梦!” 他怎么可能再叫别人姐姐呢,这辈子都不可能。 赫连娜英气的眉毛挑了一下,她轻佻地说道:“不叫也行,那你亲我一下我就把信给你。” 轻舟顿时脸色铁青,怒声斥骂:“你休想,把信给我,你这不要脸的女人。” 赫连娜被骂了也不在意,她无所谓地耸耸肩:“要脸有什么用,我只要你,怎么样?” 轻舟面上怒意更甚,额头青筋暴起,一时竟被她的孟浪之语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目眦欲裂,胸膛剧烈起伏着就追了上去要抢信。 赫连娜拿着信纸跑出门去,二人在山阳公主府飞檐走壁,轻舟能追上她却抢不过来信。 他打不过赫连娜。 就这样又追又打两个时辰,二人都累的不行,轻舟负气地坐在地上,垂头丧气。 赫连娜又贱贱地拿着信纸在轻舟面前晃,轻舟伸手一抓,没抓到。 赫连娜又将信晃过来,轻舟又没抓到,如此反复了两次,轻舟也不抢了,赌气地坐在一边生闷气。 赫连娜贱模贱样地凑过来,玩味地看着轻舟,调笑道:“哟,真生气啦?你这生气的样子怪可爱的,让姐姐更忍不住想欺负你了。” 轻舟眸底隐隐泛红,默不作声。 赫连娜脸上的笑容肆意张扬,她把信伸过去,语气带着几分诱哄:“长公主给你的信,你不要了吗?” 轻舟面色紧绷,仍旧不予理睬。 赫连娜嘴角的笑意更浓,她假意威胁道:“你不要我可撕了。” 她说着作势就要将那信撕了。 轻舟闻言神色一变,他焦急出声:“别撕。” 赫连娜得逞地笑了,言语轻浮:“你亲我一下,我就给你。” 她说着点了点自己的唇。 轻舟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一双眸子似要喷出火来,他半天憋出一句:“你这女人,你是不是有病!” 赫连娜哈哈笑起来,饶有兴致地盯着轻舟:“这就恼羞成怒了?” 轻舟一脸恼怒,暴躁地开口:“你不知廉耻!” 赫连娜语气随意地道:“亲一下而已,怎么就不知廉耻了。” 轻舟简直要无言以对,他大声咆哮:“你是女子!女子!” 赫连娜玩世不恭地笑道:“女子怎么了,谁说只能男子三妻四妾,姐姐我的男人数不胜数,现在姐姐看上你了,又不要你做什么,亲一下而已。” 她拿着信纸晃了晃:“怎么,信不要了?” 轻舟气得双目赤红,一双含怒的眸子死死瞪着她。 赫连娜扬了扬眉毛,直接做了个撕信的姿势,信真的缓缓地被她撕开一个口子。 轻舟呼吸一滞,他大惊失色,连忙出声阻止:“别!” 赫连娜唇畔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轻舟气急败坏地大喊:“你到底想做什么,怎样才能把信还我!” 赫连娜嘴角噙着笑,语气故作调侃,她装模作样地叹道:“算了,看你那么难为情,定是年岁太小不谙世事,这样吧,亲脸一下也行。” 她说着,将一边脸凑过去。 轻舟板着脸,怒瞪着她,誓死不从。 赫莲娜见他不动,又开始撕信,一边撕信一边威胁道:“我可撕了?” 第115章 烛泪低垂 轻舟神色越发焦急,心一横,闭着眼睛视死如归地亲了上去。 他亲完了“呸呸”两口,又使劲儿擦了擦嘴,气势汹汹伸出手:“拿来。” 赫连娜爽朗大笑着把信纸递到他手上。 轻舟立时兴奋起来,一目十行开始看信。 看着看着,他面上的激动之色逐渐褪了下去。 他看完信,眼眶一湿,崩溃地一边往住处走一边仰头大哭:“阿姐,你为什么不让我回去,你真的不要我了吗,我刚才还被坏女人欺负了你知不知道啊……” 自那日后,赫连娜又开始时不时往青梅园跑,问萧洛白有没有长公主的信来,若是没有,她就缠着萧洛白让他赶紧给长公主去信,催促长公主赶快给轻舟写信。 萧洛白被她烦的不行,二人动了好几次手。 赫连娜一连数次被萧洛白一掌打飞出青梅园,却仍旧锲而不舍地往里窜。 最后还是李元柔实在看不下去,叫住赫连娜。 她循循善诱道:“你找你哥不如找我,他都听我的,你叫我一声嫂嫂,我让你哥立刻写信给我长姐。” 赫连娜不信她,露出鄙夷的神情:“就你?你先让他写,他写了,长公主给轻舟的回信到了,我就承认你是我嫂嫂。” 李元柔当天枕边风一吹,撒娇卖萌外加一顿妙语连珠地夸赞,萧洛白迷失在糖衣炮弹里,高兴地从床上爬起来就写了信,第二日后便让贺霖将信快马加鞭送了出去。 五日后回信收到,赫连娜痛快地喊了一声嫂嫂,李元柔满意点点头,外加附送了一些轻舟的身份往事等信息说给赫连娜。 赫连娜确认了轻舟口中的阿姐就是长公主,而他也不是长公主的什么面首,当下更是欣喜万分,拿着信蹦蹦跳跳哼着小曲就去找了轻舟。 又是一番飞檐走壁你追我赶,最后轻舟败下阵来,赫连娜这次不让轻舟亲她了,她要亲轻舟一口,轻舟大义凛然拒不妥协。 赫连娜一番无耻的骚操作下来,轻舟黑着脸,咬着牙答应了。 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两个人你亲他一下,他啄你一口的,竟然已经十分习惯。 没有脸红心跳,也没有难为情,像是完成任务一样,轻舟也不抹嘴也不嫌弃地擦脸了。 长公主得知了李元柔有意想回封地,让轻舟暂且住在山阳公主府,等李元柔回封地的时候让他跟着一起回去,这段时间如果李元柔和萧洛白有需要,让他全权配合。 而轻舟也没有之前那么伤心了,虽然还困在山阳公主府,但是三天两头就能收到长公主的信。 并且他还能给长公主回信,他已经非常满足了。 他甚至每天都在期盼着赫连娜来找他,因为赫连娜一来,就是长公主的信来了。 无事可做的李元柔为了助攻二人,不惜拿出了珍藏的册子。 这两本册子是当初长公主给她的,她记得轻舟当时特别想要来着。 李元柔将两本册子给了赫连娜,并夸张地说这是轻舟梦寐以求的东西。 赫连娜拿着它们去找了轻舟。 她笑得揶揄:“听说你之前很想要这个啊。” 轻舟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什么,他看着大大咧咧拿着册子的赫连娜,顿时恼怒地斥责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拿的什么!” 赫连娜语气随意:“知道啊,嫂嫂告诉我了,春宫图嘛。” 轻舟的脸涨得通红,怒道:“你知道你还拿,你还是不是个女子,一点也不知道害臊,你还好意思笑!” 赫连娜看着即将抓狂的轻舟,又哈哈笑了两声。 轻舟板着脸质问道:“你看了没有,你别看啊,那不是你该看的东西,快给我……” 赫连娜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语气轻飘飘地道:“唉?我怎么就不能看了?我偏看,我现在就看。” 她作势就翻了起来,轻舟大惊失色,立刻去抢,二人又开始在偌大的公主府飞檐走壁你追我赶。 轻舟打不过她,再次败下阵来。 赫连娜就当着轻舟的面哈哈笑着,堂而皇之地翻了起来。 翻了几页她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偷瞄了一眼轻舟又窥了一眼册子,又偷瞄了一眼轻舟,脸色越来越红。 轻舟因为气恼一直背对着她,并没有看到赫连娜脸上异样的神情。 他心想反正打不过,干脆破罐子破摔,她爱看就看去吧,跟他裴轻舟有什么关系。 轻舟正负气地想着,突然,两本册子飞到了他身上。 他吓了一跳,转头再看,赫连娜已经没影了。 他一脸狐疑,拿起册子警惕地向四周望了望,运起轻功飞快回了住处,嘴一咧,津津有味地翻了起来。 赫连娜再来的时候,特意挑了夜里。 夜里黑灯瞎火轻舟便看不到她促狭的神色。 赫连娜极不自然地把信递给轻舟,准备送了信就立刻离开,突然就被人飞快地亲了一口,而后手里一空。 轻舟刚刚还冷淡漠然的神色因拿了信而立刻变得欣喜,迫不及待打开信看了起来。 赫连娜僵在原地,脸上越来越红。 而轻舟原本面上开心的神色越来越淡。 信上寥寥几句,长公主说他们在徽阳城一切都好,让轻舟好好照顾自己。 轻舟看完信一脸沉重,突然眼眶慢慢红了。 他泫然欲泣,嘴里喊着:“阿姐,我想你啊,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孤单啊……” 他背对着赫连娜,独自抹着泪,突然感觉有人从身后拥住了他。 他身躯一震,惊讶地转过头,正对上赫连娜澄亮的眸子,比桌上的烛火还要亮。 轻舟怔了一下,视线缓缓下移,停留在赫连娜粉嫩的唇瓣上,他忙向上错开视线。 不等他看清,就感觉有温热柔软的触感贴到了自己的双唇上。 他瞪大了眼睛,一种异样的感觉流转开来。 赫连娜半睁着微微泛红的双眼,眸中的亮光一闪一闪,像天上的星。 轻舟耳尖染上一抹红晕,他眸光微沉,心中荡起异样的情愫,心脏像是被羽毛轻轻抚过,痒痒的,呼吸都乱了。 他凝眸望着她,眼神变得晦涩难明,有挣扎有隐忍。 理智告诉他应该及时抽身而退,却又有种无法自控的迷恋之感绊着他,令他越发欲罢不能。 夜色如水。 烛静静燃烧,烛泪低垂,倒映出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轻舟双目猩红,他试探性地开口:“你……“ 赫连娜压低了声音打断他:“别说话!” 烛芯倒在烛泪里。 黑夜寂寂。 不知谁的泪晶莹了谁艰涩的心。 有风轻轻拍打着窗子,夏雨骤然而至。 雨丝如绸缎般飘落,柔和而绵长,将入夏后干涸的大地拥抱在怀中,轻抚着每一寸地面。 雨滴打在花瓣上,宛如泪珠滑落,使花儿更加娇艳欲滴。 雨点打在湖面上,宛如珍珠落玉盘,荡起一圈圈涟漪。 雨势突变,时而轻柔,时而激荡,点点滴滴,纷纷扬扬,从空中洒向每一个角落。 在这清新的雨气中,夏日的炎热被悄然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凉爽和宁静。 直至雨停。 全程谁也没再说一句话。 第116章 李元启立后 天色微亮,轻舟睁开眼睛,身侧已空。 赫连娜不知何时走的,而他感觉自己好像上一刻还沉浸在她赋予的绵长温暖里。 那温暖不同于长公主当年那个期盼他醒来的眼神和看他醒来时露出的明艳笑容。 他说不清道不明,而想起昨夜拥住他的那个人时,内心温度急速攀升,心跳骤然加快,这感觉奇怪又奇妙,却让他甘愿沉溺其中。 他望着面前那一处落红,神色复杂,最终化为唇边一抹苦笑。 那日起,赫连娜就再也没来过。 再有信来,是李元柔让大丫送来的,轻舟眉头微蹙,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他草草地看完信,没有如往常那样悲伤也没有再念叨着“阿姐”二字。 他思忖片刻,便又如往常一样舒展了面色,笑着提笔回了信。 日子就这样悄然飞逝。 山阳公主府一切如常。 贺霖还是每天都会来府中看小天,各种名贵草药不要钱似的往小天那里送。 不但如此,贺霖还送了小丫不少好东西,算是承认了小丫。 贺霖跟小天说:“灵儿,只要你喜欢的,大哥都无条件支持你。” 慢慢的,小天的心被融化了,偶尔也会跟贺霖喊一声“大哥”了。 时光倏忽而过,烈日当空,天气越来越热。 萧洛白也停止了暗处对付云王的一切手段,长公主都不管了,带着男人和儿子过她的逍遥日子去了,他萧洛白还管什么。 如今除了每天和李元柔腻歪在一起,他当务之急得赶紧想想怎么去山阳城才对。 大越的上京城里,任外面如何暗潮涌动,山阳公主府内看起来都是一派岁月静好,与世无争。 …………… 长生殿内。 李元启面色冷沉,睥睨着下首跪着的几人,他面带嘲讽地开口:“怎么,平日里催促朕早日立后纳妃的不就是众位爱卿吗?如今朕如你们所愿,广开后宫,几位爱卿怎么都不说话了呢?是怕朕会薄待众位卿家的爱女吗?” 下首跪着的几人忙稽首颤声回道:“臣不敢……” 李元启轻声一笑,把玩着自己拇指上的扳指,轻描淡写地质问道:“哦?那各位爱卿就是舍不下这重臣之位和荣华富贵了。” 跪着的几人又再次拜倒,沉声齐道:“臣惶恐……” 李元启目光突然锐利起来,他愤怒拍桌而起,大声道:“尔等还要敷衍朕到什么时候,今日若不给朕做出选择,就都住在朕这长生殿里吧!” 几人再次叩首回道:“臣不敢……” 李元启状似无奈地揉了揉额头,这几人一半都是长姐的人,来来回回不是“臣惶恐”就是“臣不敢”地在打太极,就是不表态,果然同他料想中的一样。 他心下嘲讽一笑,长姐的本事还真是大啊,都被软禁了这帮人还甘愿为她效忠。 李元启收了眸中戾气,他看着长公主拉拢的那三个重臣开口道:“刘太尉,朱御史,廷尉正司徒大人,你们三人皆位列三公九卿,就由你三人带头做个表率吧。” 三人颤颤巍巍地以额触地,又高喊了一声:“臣惶恐……” 李元启讥讽地笑了笑:“怎么,常巳常大人亦是九卿重臣,他可以为了孙女放弃官位,三位却不能效仿之?” 三人面面相觑,用眼神互相交流,不知该如何是好,心里惊慌达到顶峰。 常大人都一把年纪了,早该致仕了,而他们三人正当年,这如何比的了。 而且他们三人都是长公主的人,长公主如今被幽禁于府中,陛下这是铁了心要对付长公主。 他们若是同意嫁女就是负了长公主重托,负了他们为人臣的衷心本分,若是不同意嫁女就是跟天子作对…… 李元启神色缓和了一下,不再咄咄逼人,他恩赐一般地开口:“既然三位爱卿如此犹豫,朕便再给你们一段时日考虑,还有周爱卿,郑爱卿,赵爱卿,你们三人回去也好好考虑一下。” 李元启叹道:“朕属意于几位卿家的爱女,实则也是信任几位爱卿,想必几位爱卿教养出来的女儿必是极好的,望几位爱卿务必要给朕一个准话,众位不是一直关心皇家的子嗣大事吗,朕这一支的子嗣是单薄是繁茂,可都系于几位爱卿一身了。” 被点名的几人都战战兢兢,这一顶耽误皇室绵延子嗣的罪名扣下来,他们谁也担不住。 若是同意便要解官,若是不同意,就是违抗圣恩,他们同样吃不了兜着走,这如何选择是好啊…… 戏做完了,李元启大发慈悲地挥退了几人。 几人心惊胆颤地退下,出了长生殿就三人一组开始窃窃私语。 长公主收拢的那三人更是眉头深锁,如今长公主已然是弃子,但他们是心甘情愿帮着长公主的,帮长公主就是为陛下尽忠,他们问心无愧。 这些年云王的做派愈发猖狂,多次公然对陛下不敬,虽然陛下免了他的跪拜之礼,但是他身为臣子见了帝王却高抬头颅,连点头作揖都不会,他如此不把帝王放在眼里,定是有图谋大位的野心。 而他们三人的使命还未完成,云王的罪状还未罗列齐全,证据亦是不足,他们三人若是解官,那之前一切努力便都白费了。 三人商量了一夜也没商量出来个结果,各有各的主张,最后不欢而散。 第117章 夏雨骤降 青梅园里。 大树上的蝉鸣声不断。 李元柔穿着里衣四肢伸展趴在床上,生无可恋地喊着热。 萧洛白将一张纸递到她面前:“看看,有什么发现。” 李元柔拿过去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疑惑地摇摇头。 萧洛白坐到床沿,卖着关子:“不眼熟吗?” 李元柔又看了一遍,恍然大悟,指着上面连着的几个名字说道:“这几个官员都是长姐拉拢的朝中大臣。” 她又疑惑开口:“这有什么问题吗?” 萧洛白径自上了床,回道:“这上面官员的女儿都被李元启考虑纳入了后妃名册之中。” 李元柔又是一脸疑惑不解:“大越国为防止外戚干政,入宫为后为妃者家中都不得有人在朝为官,元启又不傻,那些人都是位高权重之臣,怎可能会为了女儿能入后宫而舍弃官途权势呢。“ 萧洛白揽住她的腰,轻轻一提将李元柔的腰提了起来。 他从身后覆了上去,在她耳边低语道:“李元启是不傻,但是夫人你有些傻。” 李元柔惊呼:“现在是白天。” 萧洛白弯起眉眼,答非所问道:“院子里没人。” 风来。 夏雨突降,细腻绵密。 空中打了闪电,雨急风骤,如浪潮狂飙,汹涌澎湃。 李元柔抬起湿润的眸子:“我最近可什么都没做。” 萧洛白冷哼一声:“我们的册子为何会出现在其他男子手中。” 李元柔音色发颤:“不关我的事。” 萧洛白动作微滞,眼里带着笑意,凑到她耳边低声呢喃:“总之这册子是从你手里出去的。” 雨像断了线的风筝,飘飘摇摇,似愁人的泪痕,湿漉漉的。 呜咽声伴着落雨响起。 雨势变幻莫测,东一头西一头地撞着。 萧洛白脑海中一个清亮声音冒了出来。 “你骗我!” “你杀我全族,为何独留我一人存活!” “你想将我绑在这深宫,我偏不如你的愿!” 李元柔惊叫出声:“你打我做什么?” 窗外的雨不断落下。 萧洛白玩世不恭地笑道:“好玩儿。” 李元柔凶狠咒骂道:“好玩儿你妹,你脑子瓦特了!” 萧洛白凤眸微眯,跟李元柔日夜相处这么久,自然知道她那些乱七八糟的词儿是什么意思。 而此时的李元柔根本无法看到身后萧洛白危险的眼神。 风忽然变大,窗边的帘子被刮散,帘尾飞出了窗外,被吹得猎猎作响,风声中忽而夹杂了一记响亮的声音。 李元柔闷哼一声。 雨滴从房檐、窗楞、墙头、树叶上跌落,形成一道道水柱,溅到地上聚成一汪水洼。 李元柔怒斥道:“你不让长姐……,你自己还……” 萧洛白低沉的嗓音带着笑:“旁人自然不行,我不一样。” 夏雨飘飘洒洒,像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湿润的大地罩住。 夏风徐徐,吹得细雨歪歪斜斜。 那个清亮的声音又冒了出来。 “臣女……愿陛下……长命百岁……哈哈……” 自刎的血涌出。 大片的红弥漫上萧洛白的眼眶。 他心不在焉,不禁出声喊道:“昭昭!” 李元柔问:“昭昭是谁!” 萧洛白眼神坚定:“是你!” 李元柔道:“我是李元柔!” 萧洛白眸中的灿红顷刻散去。 他眼神变得柔和起来,他果断出口:“对,你是李元柔,你是柔儿,是我的柔儿。” 前世的昭昭已死,帝王也殁了,他是萧洛白,她是李元柔,这一世必不会再负她。 一阵风扶摇而上,吹着雨中枝丫随风晃动。 青梅园遮天蔽日的大树上,层层绿叶在雨中簌簌作响。 脑中那清亮声音又起。 “我从未爱过你!” 清亮的声音带着笑:“陛下可一定要长命百岁啊……长命百岁,孤独终老……” 萧洛白的目光突然锐利起来,他闭上眼睛,灭掉眼中怒光,转眼便换上了温柔。 他笑了笑,这就对了,这才是他萧洛白,这抹温柔为他今生挚爱而生。 他突然发问:“柔儿,你爱我吗!” 李元柔怒道:“不爱!” 夏日的雨被风吹乱,窗帘的末梢被雨水打湿。 风声中一个响亮的声音再次响起。 萧洛白喉结耸动,眼神越发灼热。 他柔声细语:“柔儿,我爱你。” 李元柔哭丧着开口:“疼……” 萧洛白抚上那浑圆之处发红的巴掌印,眸中暗流涌动的情愫逐渐消退下去,他突然又发问:“柔儿,若是有一天你我分开……” 李元柔厉声打断他:“不可以!” 萧洛白的眼神忽明忽暗,良久才平静下来,最终化为无声的怜惜。 他眉目沁上浓重的温柔,低声道:“好,依你……” 雷雨交加,电光闪烁。 李元柔音色里带了哭腔:“夫君……能不能……” 萧洛白倾身附到她耳畔,温热的气息喷洒到她柔软的耳廓,他细语低喃道:“好,都依你……” 一道亮如白昼的闪电将天空劈开。 骤雨急收。 无人看守的青梅园里,哭泣声显得尤为突兀。 萧洛白无奈地叹了口气,眼底满是宠溺。 他伸出手指拂去李元柔眼尾的泪,忧愁地道:“如此爱哭,以后可怎么办啊……” 夏雨停歇几息,又落了下来,溅起一层白蒙蒙的水雾。 一声怒吼响起:“萧洛白你有完没完!” 有人故作轻松地低笑出声:“刚唤我什么?” …………… 第118章 各怀鬼胎 长生殿内。 李元启看着下首跪地之人问道:“周高升,你那里进展如何了?” 周高升笑答:“回陛下,一切顺利,微臣一提嫁女而不解官的点子,赵大人与郑大人立刻便来了兴趣,如此好事,自然是要竭力争取。” 李元启眉目舒展开来,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周高升是他安排的人,由此人将那潭死水搅起来,他一个帝王与朝中最重要的几位大臣成了姻亲,那几位重臣还能不站到他李元启这边吗,如此一来,他便能削弱云王在朝中势力…… 周高升继续禀道:“刘太尉与司徒大人也动了心,如今就剩朱御史还未表露心态,不过据微臣所知,朱御史家的嫡女是极愿入宫为妃的,朱御史应是不足为虑了……” 周高升退下后,李煜明便进来了。 他低声禀道:“陛下,长公主府近来有点过于安静。” 李元启听到“长公主”三个字就开始头疼,他揉了揉额角,叹道:“何文铮死了,长姐自然是没了从前那般心绪,如何还能不安静,她府中那些人怕是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李煜明抿了抿唇,开口道:“臣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李元启摆了摆手:“长公主府中的人禁止出入,随他们在府中做什么,不必理会。” 他顿了顿:“若无异动,以后不用再向朕汇报了,长姐那边的情况你看着办吧,必要时候可以进去探一探。” 李煜明点头应下。 李元启又问:“阿姊那里现今如何了?” 李煜明回道:“贺霖每日照常出入,山阳公主府中具体什么情况不得而知,但看贺霖每日那情形应是与公主相处的不错。” 李元启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他轻声道:“阿姊没有那么容易移情,怕是那贺霖在做戏。” 李煜明问:“可要进去探查?” 李元启果断道:“不行,阿姊会生气。” 他叹了叹:“如今软禁她这许久,阿姊定然已气得不轻了。” 李煜明垂眸不语。 李元启眉毛微挑了下,似笑非笑地看向李煜明:“李煜明,你心里是有阿姊的吧。” 李煜明垂着头,语气迟疑:“微臣……” 李元启看他支吾,嘴角微微扬了扬:“待朕这边大事功成,你入公主府便不需卸职,届时你可愿去陪伴阿姊?” 李煜明低声道:“微臣……不配……” 李元启笑出声来:“朕说你配,你便配得,阿姊是个简单的人,她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你不必忧心,届时你入了公主府,朕再为你加官。” 李煜明抬起头来,直视帝王,他面上并无欣喜,眼里带着一缕纠结。 他说道:“微臣不愿入公主府,微臣会尊父母之命,娶他们看中的女子为妻……微臣……” 他音色突然晦涩起来,没有再往下说。 李元启收了面上的笑意,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 云王府内。 夜三看着面色沉着,一言不发在练字的云王,他声带恼怒:“王爷!您近来是怎么了,公主对您的态度一如从前疏离冷漠,您为何……” 云王手中的毛笔“咔嚓”一声断裂,夜三立刻噤了声。 夜三看着断笔下未写完的“静”字,他眼中闪过一抹凶光:“王爷若实在无法决定,何不把萧洛白的消息透露给宫中那位,那位应当比我们更着急,何不借他的手将萧洛白除去,公主到时候恨也是恨宫里那位,如此一来岂不是一举两得。” 云王音色沉静:“再等等。” 夜三面上略有焦灼,他欲沉声再劝:“王爷……” 云王目光锐利扫过去,夜三闭嘴。 云王又重复道:“等。” 夜三退出去,将书房门关闭。 云王看向墙上画中起舞的少女,神色沉重。 他缓步至画前,凝视着那一方画卷。 良久,他缓缓伸出手,将画卷拨至一旁,后面又现出一张画,画上女童一脸俏皮地笑着,仿佛走了出来。 那女童飞进了云王的眼睛里。 女童脸上笑容如阳光般灿烂,她伏在他背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皇叔,你怎么比我父皇还疼我,我父皇都没背过我,也很少抱我,也不给我买好玩的东西。” 云王背着她,笑道:“你父皇太忙,他出不去,如何给你买?” 女童声色忧虑:“都说当皇帝好,我觉得一点也不好,没有自由,父皇成日埋在公文奏折里,每日只能睡两三个时辰,以后元启也要这样辛苦……” 女童嘿嘿一笑:“等元启做了皇帝,皇叔,你来帮元启看那些奏折吧……” 云王默默不语。 女童又道:“皇叔,听说你要去打仗了,危险吗?你可别死啊!” 云王心口不一地叹道:“死了便死了。” 女童急:“那怎么行,你若死了,我想喝青梅酒了找谁?” 云王故意问道:“只是想喝青梅酒吗?” 女童曲解他的意思,笑道:“还有桂花酿。” 云王哈哈笑起来…… 画中巧笑的女童又回到了墙上,立于画前的云王嘴角边笑意淡了下去。 …………… 被软禁的日子时间长了李元柔也开始郁闷,青鸾对鲲鹏没那个意思,赫连娜和轻舟也玩儿完了,小天和小丫根本不需要她撮合人家俩人已经好上了。 贺霖每天都要来公主府溜达一圈,因为门口的守卫每天都有人往宫里递消息。 贺霖每日都来并且每日都兴高采烈地回去,好让李元启认为他和山阳公主相处的很融洽。 青风无所事事每天围着大丫转,正在跟青鸾学剑术的李元柔嫌弃地看了一眼。 青风正殷勤地给大丫打扇子,嬉皮笑脸地喊着:“小梦你还热不热啊。” 另一边,赫连娜滔滔不绝地在萧洛白面前叭叭,萧洛白的脸色愈发阴沉,看起来已经处在爆发边缘。 李元柔摇摇头,收了剑走过去,萧洛白的脸色立刻晴空万里,眼里的笑愈加温柔,拿了帕子关切地给李元柔擦汗,温声细语道:“累不累?” 赫连娜的嘴角抽了抽,表情扭曲地变了几变,眼神落在李元柔腰间的玉佩上。 她凑上前,压低声音窃窃私语:“嫂嫂,兄长既然不回去那这龙形玉佩能不能交予我带走?” 李元柔一把捂住玉佩,这东西成色极佳,值钱得很。 她果断拒绝:“不行!” 赫连娜眼神里透着欲擒故纵的虚伪之色:“那你让我观摩两天可好,这是我家的东西我还没摸过呢,我玩儿两天就还你。” 李元柔犹豫一瞬,顾左右而言他:“你不去找轻舟,老过来烦你哥做什么?” 赫连娜被轻舟这个话题带跑偏,她故作轻松地道:“我找他干嘛?” 李元柔笑着揶揄她:“一夜情后就完了?” 萧洛白面色沉了下来,心道李元柔真是口无遮拦,什么都说。 赫连娜故作高深地开口:“嫂嫂,你懂不懂,男人的欲里都是欲,而女人的欲里大多带着爱,女人一旦动情就注定吃亏,所以我没有动情,我也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那太亏了,等我回了北罗,我也弄几个面首玩玩儿。” 李元柔给她竖起大拇指。 赫连娜附过去在她侧脸耳语道:“你就不考虑考虑那个贺霖?” 赫连娜心想,快考虑考虑贺霖,让我哥跟我回北罗。 第119章 烙饼 李元柔用余光瞟了不远处的萧洛白一眼,发现他没看这边,便放下心来对赫连娜密语道:“不敢考虑啊,你哥醋性大,你别看他人模狗样的,他打人!他真打!” 赫连娜故作惊讶:“他这么没风度?那你还这么死心塌地跟着他。” 赫连娜内心腹诽,我哥打人我还不知道吗,他都打飞我多少次了,所以你赶紧离开我哥这个渣男,让我带他走。 李元柔又偷瞟了不远处的萧洛白一眼,见他面色如常,于是又放心地对着赫连娜窃窃私语:“可不是嘛,你没看小天有多怕他吗,就是被他打的。我前两天跟你说的那个词儿还记得吗,渣男!渣男怎能堪当大任统领一个国都呢,那是误国! 所以你也别老劝他了,他胸无大志,看着衣冠楚楚实则道貌岸然,脑子里全是黄色废料。 就跟那个咸鸭蛋差不多你知道不,外面白白嫩嫩,里面黄的流油!他啊,也就能在我这后宅当个小男人。” 李元柔遗憾地叹道:“你嫂嫂我这辈子大概也只能吊死在你哥这一棵歪脖子树上了。” 萧洛白面无表情,心下冷笑不止。 树上立着的几人不断摇头叹息。 重明:“有人要倒霉了。” 惊雷:“公主怎么什么都说?她不知道主子能听到吗?” 鲲鹏:“她傻!” 惊雷:“她只是看起来不聪明而已啊。” 惊鸿:“那不就是傻吗!” 惊雷:“娜姐好坏啊,她一直在给公主下套,还偷公主的玉佩。” 鲲鹏:“跟咱们爷一样诡计多端,不愧是兄妹。” 重明:“主子之前说的那事你们怎么看?” 鲲鹏:“还能怎么看,站着看,躺着看。” 重明:“你离开故土多久了?” 鲲鹏:“不记得了,你又离开多久了,你还记得?” 毕方:“我们三人从北罗出来后便一直被安排跟着主子了,这些年主子在哪我们就在哪。” 三人看向惊鸿惊雷。 惊鸿:“看我做什么,我肯定也是要跟着主子的。” 惊雷:“对,我跟大哥虽是大越人,但此地早已没了我二人的家,自主子将我二人救起那一刻,我们兄弟二人的命就是他的了。” 毕方:“别说了,墙外有人巡逻,小心隔墙有耳,莫要暴露主子的身份。” 鲲鹏:“走吧,别耽误爷办大事了。” 几人飞出了青梅园,青鸾看了一眼鲲鹏飞走的背影,走到李元柔身边:“鲲鹏的强项是剑术,公主为何不找鲲鹏教您?“ 李元柔叹息:“青鸾姐姐,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萧洛白那么小气怎么可能让其他男子接近我,如今朱雀不在,暗卫里只你一个女子,当然只能你来了,不过我也不是很想学,太热了,今日不练了,身上黏糊糊的,我去冲个凉,你也回去休息吧。” 李元柔走了,青鸾也走了,赫连娜又开始缠着萧洛白循循善诱。 萧洛白卸下平静无波的伪装,一脸冷漠将赫连娜打飞出了青梅园,玉佩重新回到他手中。 而轻舟自那日后便奋发图强每日在自己院子里练武,一旦出院子就是去找鲲鹏请教切磋了。 沐浴后一身轻松的李元柔趴在矮榻上悠哉悠哉看着话本子,她一脸忿忿不平,嘴里咒骂:“这个老六,渣男,抛妻弃子……” 她说着,用手捻开下一页,继续咒骂:“衣冠禽兽,这女的也是傻叉一个,怎么就非他不可了……” 萧洛白看了看窗外。 天色骤暗,风雨欲来。 再转头,李元柔埋在话本子上睡着了。 她就是有这个本事,沾书就睡,百试百灵。 萧洛白手一伸,话本子到了他手上。 他随意扫了几眼,不是什么有营养的书,顷刻间一本书化为齑粉。 他将人抱回床上。 李元柔迷迷糊糊睁开眼,拿掉胸前的手,翻了个身,继续睡。 有人箍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贴近。 耳边传来磁性的低语:“夫人,一夜情为何意?” 李元柔不耐烦地再次拍掉胸前的手,嘴里嘟囔道:“别闹,让我睡觉。” 关怀备至的低沉嗓音响起:“夫人,还未用晚膳,你饿不饿?” 李元柔声音懒洋洋的:“不饿。” 萧洛白的音色里夹杂着蛊人的魅惑:“我饿了。” 萧洛白开始烙饼。 面团和肉馅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火候把握地正好,香味开始溢出。 油滋滋的声音响起。 李元柔微翘的眼尾漫上一抹殷红,眸中水雾渐起:“我又得罪你了?” 萧洛白冷声反问:“你说呢?” 李元柔语气确定:“我说没有。” 萧洛白轻笑一声:“你说没有就没有。” 李元柔语气怀疑:“那你这么疯干什么?” 萧洛白俊眉上挑:“疯?” 李元柔语塞,察觉到些许异样。 萧洛白唇畔勾起:“渣男?” 李元柔微惊,困意全消。 萧洛白笑意更浓:“歪脖子树?” 李元柔大惊,面上露出心虚之色,戒备心达到顶点,她意识到自己要倒霉了。 萧洛白冷笑:“小男人?醋性大?人模狗样?” 李元柔震惊,心脏狂跳不止,她使劲儿咽了一下口水。 萧洛白继续咄咄逼人:“衣冠楚楚,道貌岸然,黄色废料。” 他俯身凑过来,温热的气息撩拨在耳畔,李元柔顿时毛骨悚然,不由打了个哆嗦。 他压低了声音,虚假地赞叹道:“我竟不知道,自己的夫人有这样一张巧嘴呢。” 李元柔内心早已泪流满面,她唇瓣张了张,准备虚心认错:“我……” 萧洛白抢答:“你错了?” 李元柔下意识道:“不是……” 萧洛白讥讽一笑:“没错?” 李元柔一噎,内心暴风哭泣。 胸口一疼,她嘤咛一声,沉声咒骂:“萧洛……” 萧洛白声音轻缓却含着威慑:“嗯?叫我什么?” 声音忽而支离破碎:“夫……君……” 萧洛白眸底闪过一抹狡黠:“嗯?怎么了夫人,想说什么?” 有人在哭泣声中低诉:“我,忘了……” 被萧洛白预判了她的想法,一轮炮语连珠的抢答加咄咄逼人的质问过后,李元柔的脑子转不动了,她刚才想说什么来着此刻全忘了,大脑一片空白。 李元柔准备装可怜博取同情,她抬起雾蒙蒙的眸子可怜巴巴地望向一脸邪魅笑容的萧洛白。 萧洛白低笑出声,对她精湛传神的表演视而不见。 饼皮逐渐泛起金黄,变得酥脆,香味儿越发浓烈。 翻个面儿,继续烙。 萧洛白烙饼上瘾,饼皮再次酥脆起来,香味蔓延开来。 发颤的尾音带着乞求:“能不能……” 萧洛白声音轻快,透着愉悦:“你猜?” 低泣声又被撞碎。 萧洛白烙饼烙得起劲儿,烙完正面烙背面,烙完背面烙正面。 火候逐渐变大。 时间过久,烙糊了…… 第120章 不速之客 山阳公主府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云王的速度很快,快到青风惊雷惊鸿三人的轻功都没能跟上他。 以至于云王进了青梅园的时候,李元柔正衣冠不整地窝在萧洛白怀里嬉笑,萧洛白在笑着为她打扇。 青风三人见此情形一句话都不敢说便赶忙退下,企图隐藏自己来过的痕迹。 三人当下无比懊恼,早知如此就不在大门口阻拦云王了。 都怪鲲鹏太冲动,一言不发上去就跟云王身边的人动手,他们几人见状当然就上去帮忙了,导致云王运了轻功直接闯了进来。 而此时的青鸾和鲲鹏还在大门口跟夜三鏖战。 毕方重明在跟夜六鏖战。 云王是带了两个暗卫来的,他来的时候公主府的大门开了,云王站在门口和禁卫军说着什么,正被惊雷惊鸿二人看见。 惊雷惊鸿火速通知了其他几人,宿敌上门了,要不要拦。 鲲鹏出来见了夜三,直接怒发冲冠,二话不说就冲过去跟夜三打了起来。 青鸾也想为自己报那次羞辱之仇,当即也和夜三打在了一起。 很快重明他们几人也加入战局,云王眉头一皱便闯进来了。 因着之前李元柔穿着暴露,暗卫下人们都得了萧洛白的吩咐,任何人不准进入青梅园。 青风三人见云王往青梅园的方向行进,大惊之下紧追而来,试图阻拦。 夜三夜六二人在鲲鹏四人的围攻下落入下风,那二人对视一眼,运了轻功飞出了府外。 鲲鹏几人也跟着飞出府外,外面守军见状便齐齐冲了过来欲阻拦几人,当下众人打在一起,混乱不堪。 重明和毕方先反应过来,叫停了几人,他们跟禁卫军动手没有意义,而夜三夜六那两人已经躲到府外老远。 青鸾也停了手,鲲鹏双目赤红不肯善罢甘休,被重明和毕方按住。 鲲鹏怒瞪着夜三,恨不能将其挫骨扬灰。 夜三嗤笑一声,表示不屑。 鲲鹏愤怒地放出豪言:“小爷早晚取你狗命!” 做了老大好几年的夜三哪里被人这样辱骂过,他双手握成拳,手指因用力而咯吱作响,最后被旁边的夜六按下了。 ………… 青梅园里。 云王也没想到青梅园竟是这样一番情形,他蹙起双眉虎视眈眈盯着萧洛白,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样。 而萧洛白并未看云王,他惊慌地转身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挡住李元柔。 云王面露不悦,怒哼了一声在八仙桌边坐下,看起来气性不小。 李元柔面上一派淡然,坐在床上慢条斯理地将裤腿和衣袖放下来。 她鄙夷地看了前面二人一眼,心想至于么,露个胳膊腿而已,何至于如此大惊小怪,这若是在现代,早就小吊带小热裤穿上了。 李元柔又看了面色阴郁的云王一眼,阴阳怪气地开口:“真是稀客啊,皇叔今日前来有何贵干啊。” 云王声音冷冷的,并未回答她的问题:“你与他平日里就是如此相处的?” 李元柔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声音懒散地回道:“有问题吗?” 云王气结,看着幼时窝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孩子如今窝在其他男人怀里,真是赌气得很。 他今日下朝在宫道上无意间碰到过来给李元柔送吉服的福来,便心血来潮揽了这差事,将福来打发了回去。 他就是借着送衣服的幌子过来看看,顺便敲打一下萧洛白,哪知一进来就看到二人衣冠不整亲昵地拥在一起,当即就一股无名火窜了起来。 云王定了定心神,他站起来,讳莫如深的眸子再次落到萧洛白身上探究了几眼,而后对着李元柔开口:“柔儿,他不适合你。” 李元柔不爱听了,她有些烦躁地从床边下了地,站起来说道:“皇叔,你管的未免有点太宽了吧。” 云王眼神锐利,警示的目光对准了萧洛白,他声音冷沉,含着威慑:“萧洛白,你若是真的聪明,就该离开这里。” 萧洛白不以为意,冷漠回道:“不劳王爷费心,王爷还是顾好自己吧。” 他虽然收了对付云王的手,但李元启可没收。 云王盯着萧洛白皱了皱眉,眼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杀意。 李元柔瞥了面色不善的云王一眼,懒洋洋地道:“皇叔有事吗,若无事就莫要打扰我与驸马休息了。” 云王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李元柔觉得这云王真是莫名其妙,看着云王离去的背影她一阵无语地冷笑:“有病吧,他什么意思,特意跑过来就为了说这么两句话。 大丫从门外进来,看着手中拖着的华服为难地开口:“公主,这……” 李元柔看着她手上的衣服问:“这什么?” 大丫道:“云王刚拿来的,听说是明日帝后大婚时您入宫穿的吉服。” 李元柔一脸懵圈:“明日?所以云王过来是给我送衣服,但是元启大婚的事他只字未提啊。” 明日帝后大婚的事贺霖肯定跟萧洛白说了,但是这么重要的事萧洛白居然没告诉她。 李元柔迷茫地看向萧洛白正想询问一番,却见萧洛白垂着眸子若有所思。 萧洛白此刻思绪万千,虽然他们停止了对云王的针锋相对,但是也要防着云王对付他们,所以姬胡与疾风仍在监视着云王府的动向。 第121章 李元柔欲回封地 很久之前贺霖跟姬胡便联系上了,据姬胡说,大概在赫连娜入了上京城不久吧,城中就有不明身份的北罗人出现,那批人曾进出过云王府,对方应是敌非友。 他们怀疑云王在查他的身份。 看云王刚才那样子怕是大抵已查到些端倪了,但是因着李元柔的原因他暂时还未有动作而已。 只是一旦有了缺口,他赫连皇子的身份早晚也会被旁人知晓,而且他也怕被别人顺藤摸瓜摸到翠珠身上,他走了以后,翠珠那里应该不会有危险吧…… 总之,这上京城不能久留了。 他已经与鲲鹏几人商量过,若是走的话,准备在皇帝大婚那日夜里突围。 那日普天同庆,宫中也会大量用人,届时守卫最为薄弱,待天黑守卫轮流去吃酒时便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但是他总觉得此计有些冒险,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当下关头又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李元柔在萧洛白面前挥挥手:“想什么的,这么入神。” 萧洛白回过神来,顺势抓住她的手,将人轻轻拥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看起来十分依赖。 李元柔嘴里不满地嘟囔着:“热。” 她抗拒地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箍得更紧。 他每每一想到离开此地,心里就会没来由的发慌,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会发生,而所谓不好的事情也就只有和李元柔分开了吧。 李元柔疑惑地抬头,她关切地问道:“你这两日有点反常啊,粘人得紧,怎么了?” 萧洛白垂首轻吻了李元柔眉心一下,又眷恋地将额头抵在她前额上,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 他温声开口:“我们去山阳城吧。” 李元柔听闻后立时气馁:“请回封地的信已经递出去三封了,元启一直没给回音,怕是不肯同意。” 她叹气:“困在这公主府已经这么久,确也有些烦了。” 萧洛白将相抵的两额分开,目光温柔地凝视着她。 他声音轻缓:“那我们就不经过他同意,我们自己走。” 李元柔顿时来了精神,萧洛白既然这么说那就是已经有了主意,她欣喜地道:“怎么走?” 萧洛白娓娓道来,李元柔越听双眼越亮,连连点头。 二人商讨了一番,决定丫鬟只带一个大丫,其余就是带上几个暗卫和轻舟,小天和小丫去贺霖那里暂避风头,风头过了再去山阳城不迟。 赫连娜混在队伍里出了城就放她走,她之前说过她的人一直在城外待命。 衣物也不需多带,暑热已经过去,即将换季,其余东西也不需要带什么,到了山阳城自然什么都有,而且进山阳城就会经过徽阳城,又能看到长姐了。 李元柔越想越开心,当下一刻也等不及就开始收拾起来。 萧洛白看着她翻箱倒柜,拿出了一堆瓶瓶罐罐的药丸,金银细软,男子的红色衣袍,好几幅画卷…… 东西越堆越多,萧洛白不禁扶额苦笑:“除了药,那些都不带。” 李元柔宝贝地抱着床上那一堆东西:“那怎么行,我一个也舍不得丢下,这些都不怎么占地方,带着吧。” 萧洛白以路上有可能被追杀为由,这些东西到时候会变成累赘,成功地将李元柔忽悠瘸了。 萧洛白帮她又把东西都收回去,手里拿着诸葛洪瞻之前给的药瓶子皱眉思索,他试探性地问道:“柔儿,你这个药是不是吃错了?这两个月肚子有没有再疼过?” 李元柔伸着脖子看过去,语气略微有些迟疑:“应该不能吃错吧,瓶子都差不多,药也都是褐色的丸药,反正就是一直吃最外面那个瓶子里的,一直都很正常啊。” 她语气忽然肯定起来:“肚子也没再疼过了,说明我没吃错,你小心一点不要给我打乱顺序……” 萧洛白目光复杂地看她一眼:“你最近……” 李元柔了然地笑道:“正常着呢,你别疑神疑鬼的了,我的情况难道我自己还不了解吗。” 李元柔想起什么,又跳下床去,拿出了轻舟日前还给萧洛白的两本册子,萧洛白嘴角抽了抽。 明日便能离开,李元柔开心到起飞,她问萧洛白:“你的东西呢,你都带什么?” 萧洛白笑得一脸高深莫测:“已经收拾好,放在青竹园里了。” 李元柔疑惑,萧洛白平时常用的东西都是在青梅园里,只有不常用的一些物件会放在青竹园,看他一脸神秘兮兮…… 李元柔还未问出疑问,青梅园就又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李元启来了。 李元启着便装出行,身边跟着福来,他并未乘坐帝王车驾,可见是偷偷出宫。 皇帝亲临,公主府中无人敢拦,是以李元柔和萧洛白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李元启已经站在了院子里。 他站在秋千边,抬头望着郁郁葱葱的大树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萧洛白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福来紧跟其后,并贴心地关上了青梅园的院门。 青梅园只剩李元柔和李元启两个人。 李元柔面无表情,李元启的目光移到她不悦的脸上,勉强笑着开口:“阿姊不请朕进去坐坐吗?” 李元柔毫不客气:“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李元启见她态度不好也不生气,他又牵强地笑了笑:“阿姊,我来看看你。” 他由“朕”改成了我。 李元柔还是不屑地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看我做什么?陛下日理万机,明日大婚更是忙碌,今日竟还能有空闲看我这个被软禁之人? 李元启闻言,眉头皱了皱,很快又松开。 他脸上又挂了笑容:“阿姊,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我们一起住在紫阳殿,夜里你怕黑我便抱着你,我做噩梦了你也会哄我安慰我鼓励我……” 李元柔不耐烦,出声打断他:“说重点!” 李元启面上的笑掉了下去,转而替换成一脸郁色,他声音低低的:“阿姊,你还在生朕的气。” 李元柔声音冷淡:“没有。” 第122章 李元启的执着 李元启唇角勾出一抹凄凉:“朕明日大婚,阿姊可一定到场为朕庆贺。” 他说完,唇角的曲线慢慢消失。 他面上维持着镇定,心里虚得不行。 明日…… 明日阿姊根本就不可能见证到他大婚的典礼。 李元柔还是那张不悦的脸,并未作答,看起来极其不愿意去的意思。 李元启又努力笑了一下,却是极其违和的苦笑。 他问道:“朕娶到了幼年时起便心仪的女子,阿姊不为朕高兴吗?” 李元柔语气不善,面露讥讽:“那真是恭喜陛下了,立后纳妃明日一并举行,普天同庆,是该高兴。陛下自己如愿以偿了,是不是也该惠泽一下他人。” 李元启眉头皱起,似是不悦。 李元柔想到自己回封地的事,想再争取一下,她继续说道:“长姐如今……” 她及时止住了话,真是好险,差点就把长姐偷回封地的事脱口而出了。 李元启却突然大怒:“不要再提长姐!” 李元启想到李煜明今日探查得知的消息,长公主府早已人去楼空,而他堂堂帝王竟被蒙在鼓里这么久,一无所察,一无所知,真是岂有此理,太令人愤怒了。 他当即眸中便染上怒意,心想长姐真是好计谋,待明日过后,定要派人将徽阳城围了。 李元柔收起嘲讽之态,她正色道:“我给你写了三封请回封地的信函,你有没有收到。” 李元启抿紧薄唇,眼中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他低声道:“阿姊,你就这么想走吗……” 他突然红了眼眶,声音发闷:“阿姊,你再多陪我几年……” 他的阿姊如今是唯一一个让他这个帝王卸下防备的人了,所有人都欺他骗他算计他,这世上如今只有阿姊待他好了。 他突然面露委屈,像个受了气需要大人安抚的孩子一样,缓缓跨步至李元柔身前,倾身抱住她。 李元柔抗拒地扣住他的双肩,并不配合他。 她语气缓和了一些,试图劝解李元启:“我朝规定,公主成婚后本就该回封地去,无诏不得入京,如今我回去也是理所应当,你为何不应允?” 李元启眉头纠结,神色隐忍,他颤声道:“阿姊……只剩你了,连你也要走……” 他说着,固执地一用力,又将李元柔紧紧抱住,蹙起的眉眼里透着一丝倔强与忧伤。 李元柔越推他,他越是加重了力道,一脸孩子气的强硬之色。 他语气带有恳求:“阿姊别推我,就一会儿……” 见李元柔不再挣扎,他放松下来,把头轻置在李元柔的肩上,他想起幼时姐弟相伴,面上逐渐浮现温存之色。 李元柔心里五味杂陈,他又自称我了,自称朕的时候是帝王,自称我的时候是李元启,他此刻又成了那个想寻求庇护和温暖的胞弟。 李元启声音有些梗塞:“阿姊,我真的好累……” 李元柔闻言皱了皱眉,心里莫名泛起一阵心疼。 年少称帝,无依无靠,外有强敌,内有奸佞,攘外安内,步履维艰。 即使他现在软禁了自己,可她还是心疼了,这是陪伴她最久的亲弟,是那个失了自由,身负千斤独自夜行的手足。 她心下一软,轻抚上他的背,无声安慰。 她此刻也不知该安慰他什么,他做了皇帝便不能再做那个随心所欲的李元启,可是他也才十六岁而已。 十六岁啊,在现代还是个孩子呢…… 他身不由己,她无能为力。 李元启眼神暗淡,嗓音微哑,他叹道:“当皇帝好累啊,可是我别无选择,如今我众叛亲离,阿姊,我只有你了,你留在上京陪我好不好,像小时候那样……” 他声音晦涩充满寂寥:“偌大的长生殿只有我一人,我好孤单,我总是做噩梦……” 李元柔垂下眸子,心里漫过阵阵疼痛。 她幼时怕黑的时候是李元启抱着她,如今李元启无法安眠,她却不能回以同样的安慰了。 她叹了口气,故作轻松地温声安抚道:“你如今有常欣怡啊,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她吗,待你明日大婚过后,她便能常伴你左右,阿姊总归是不能陪你一辈子的……” 李元启猛得抬头,神色十分激动,他双手用力扣住李元柔的双肩,双目赤红大声吼道:“怎么不能,为何不能,我就是要你陪我,你想回封地,不可能!” 李元柔惊愕地看着他,似是没想到他反应如此剧烈。 李元启眸子沉了沉,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他从李元柔怀中退开,想到自己出来之前给云王写的那道命其明日斩杀萧洛白的圣旨,不免有些心虚。 他突然低语道:“阿姊,对不起。” 李元柔看着神色悲伤的李元启,想到自己明日便会偷偷离开,心中升起一抹愧疚,她拍拍李元启的肩膀,缓声道:“没事,阿姊不怪你。” 李元启唇畔艰难地弯了弯,带起一个苦涩的笑,他低喃道:“阿姊不怪朕就好。” 云王今日便给他递了消息,不会来参加他的大婚,李元启眸中极快闪过一丝阴狠,不来正好,那也别闲着,去跟萧洛白过过招吧。 自从有了萧洛白,阿姊就变了,小时候明明说过永远保护他,谁若惹了他阿姊就帮他出气,可是现在阿姊都忘了,她眼里只有一个虚伪的萧洛白。 不过没关系,明日便是萧洛白的死期,他一个敌国皇子,隐瞒真实身份处心积虑混入我李氏皇族,必是居心叵测! 他心下冷笑,大越与北罗交战多年未能分出一个胜负,他萧洛白一边帮着长姐图谋他的皇位,想引起他们内乱,另一边又巧言令色不知道耍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迷惑住了阿姊,害得他与阿姊离了心,他这是想从内部瓦解大越。 好一个萧洛白,真亏他想的出来! 他堂堂一个帝王,如今众叛亲离,萧洛白在从中脱不了干系! 李元启想到李元柔,又在心里叹了口气,我的阿姊啊,你被他骗得好苦。 第123章 众矢之的 李元启目光灼灼地望向李元柔,眼神里含着期盼:“阿姊,你明日一定要来,明日我大婚,母后不来,皇叔不来,长姐不来,你若再不来……” 他没有往下说,声音已然有些哽咽,听起来极其伤心。 李元柔艰难地开口,语气极轻,却似有千斤重。 “好。” 李元启得到肯定答案,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他又说道:“明日你自己来,不要带旁的我不想看到的人。” 李元柔自然知道这个所谓的他不想看到的人是谁? 她想着明日是元启的大日子,他与萧洛白两个人不对付,就不带萧洛白了,省的两个人见面到时候互相看不顺眼,一言不合再剑拔弩张。 若是真闹起来,一君一臣,到底还是萧洛白吃亏。 她努力挤出一个不自然的微笑,轻声回道:“好,阿姊不带旁人。” 她说完,又补了一句:“明日定然疲累,待观完礼,阿姊便回来可好,宫中赏赐的酒宴我就不吃了。” 明日入宫庆贺,就当是走之前圆了李元启一个心愿吧,但是去山阳城的事还是不能有丝毫耽搁的。 李元启笑着答应道:“好,那朕到时候命人送一桌席面来,阿姊在府中享用即可。”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各自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李元柔携手萧洛白将李元启送到了公主府正门。 李元启回头,复杂的眼神停在萧洛白身上,夹杂着审视。 他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就是这个骗子将阿姊骗得晕头转向! 他眼神逐渐染上一抹怨恨,顿时只觉萧洛白越看越令人讨厌。 公主府的正门缓缓打开,又缓缓关上。 李元启站在未完全闭合的两门外,他面上带着身为帝王应有的庄严肃穆,探究的目光再次落在对面二人身上。 李元柔的手与萧洛白十指紧扣,刺眼得很。 他晦暗不明的目光又移向萧洛白旁边,萧洛白一脸淡漠看他,来的时候也没对他行礼,丝毫没把他这个帝王放在眼里。 李元启眼底透着逼人的寒气,他心下冷哼,也是,堂堂赫连皇室的太子,自然眼高于顶。 大门彻底关闭,李元启面上维持着的庄严逐渐变成落寞与疲惫。 福来看在眼里,甚是心疼,他心下叹息一声,缓缓开口:“陛下……” 福来想提醒李元启该走了,门已经关严实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陛下多虑了,公主与您姐弟二人自幼年起便相伴多年,情谊深厚,她怎会不来参加您的大婚呢,陛下非要亲自过来一趟确认一下,如今可算放心了。” 福来这话说的委实有些以下犯上,李元启却并未跟他计较,不知是没听进去还是不在意福来的冒犯之语。 他望着闭合的公主府大门,叹道:“李煜明还是说错了,朕就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福来立在他身侧,微微弯着身子恭敬地道:“陛下也是迫不得已。” 李元启又扫了一眼公主府的围墙和外面严防死守的士兵,面露忧虑。 他又深深叹息了一声:“这就是阿姊余生的囚笼吗……任凭这公主府再大,阿姊也是会烦闷的吧……” 福来小心翼翼开口:“不会一直这样,总有解决的一天,陛下已经在努力扭转乾坤了,陛下可一定要放宽心才是啊。” 李元启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精明之光,他唇瓣勾起一个嘲讽的笑:“皇叔想杀萧洛白,又怕阿姊恨他,便想让朕做刀,朕怎能如他的愿呢,这把刀,朕要亲自送回到皇叔手里。” 他一脸冷漠,声音里带着隐隐恼怒:“他休想独善其身!” ………… 萧洛白牵着李元柔的手往回走,他问道:“说什么了,可是要叫你明日去参加宫宴?” 李元柔垂眸“嗯”了一声。 萧洛白故意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些许调侃:“你这个弟弟可是很依赖你,他看起来很舍不得你呢,所以你是答应他了?” 李元柔兴致缺缺,低喃道:“要走了,明日最后一次见面,权当给他留个念想吧,我已经跟他说了观礼后便返回,他答应了,还说明日会送一桌席面来。” 萧洛白轻哼一声:“他送的,我可不敢碰,你也不许吃。” 李元柔狐疑:“怎么,怕他下毒啊?” 萧洛白讥讽一笑:“那可说不定。” 李元柔轻嗤一声:“切,你心眼可真是小,他是我亲弟弟,难不成还会害我不成?再说他亲口答应过不杀你,君无戏言!” 她继续道:“下毒?他可是一国之君,怎会耍如此卑劣手段?” 萧洛白语气不屑:“你别把他想得太好,你忘了他是用什么理由打的我了?他又是用的什么方法射杀何文铮,他可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 李元柔沉默不语,感觉萧洛白这么一说,元启似乎还真有那么点不够磊落。 但是她觉得那都是对旁人,元启定然是不会害自己的。 萧洛白眉头微蹙,小皇帝刚才看他的眼神着实不善。 ………… 用了午膳,李元柔百无聊赖地趴在榻上,感觉这一天过得实在是漫长。 她看向坐在桌边手捏茶杯却走神的萧洛白,懒洋洋地向他招手:“想什么呢,过来陪我躺平。” 萧洛白眉毛扬了扬,戏谑地看她:“你确定?” 李元柔看着他玩味的眼神,顿时泄了气,辗转反侧之后忍不住爬了起来又开始翻箱倒柜,终于把一件红袍找到塞进了包袱里。 萧洛白嘴角一抽,满眼嫌弃:“不带那个。” 李元柔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奸笑:“不带也行,你今日穿一天,我便不带。” 萧洛白的脸上写满了拒绝。 李元柔铁了心,终于在一轮撒娇卖乖的糖衣炮弹下如愿以偿地让萧洛白投了降,李元柔还贴心地为他束发,用了一条红色飘巾。 一身鲜衣,配上高大的清冷英俊男子,有种无法言说的美感。 李元柔欣慰地点点头,是这个味道,她津津有味地兀自欣赏。 第124章 谪仙之姿 终于熬到日落。 用过晚膳,李元柔拉着萧洛白在树下消食,她看着一脸阴沉的萧洛白,笑嘻嘻地开口:“你怎么就那么抗拒穿红色呢,别板着脸了,明日我们就自由了,今天心情好,我给你唱歌啊。” 萧洛白抬起眸子:“上次那个小星星不错。” 李元柔笑道:“不唱那个,那都是小孩子听的,给你唱一首我从前生病时候最爱听的。” 萧洛白疑惑的眼神里带了些许期待。 女子悠扬的歌声响起,如林间晚风,空灵飘渺: 我坐在椅子上看日出复活 我坐在夕阳里看城市的衰弱 我摘下一片叶子让它代替我 观察离开后的变化 曾经狂奔,舞蹈,贪婪的说话 随着冷的湿的心腐化 带不走的丢不掉的让大雨侵蚀吧 让它推向我在边界奋不顾身挣扎 如果有一个怀抱勇敢不计代价 别让我飞将我温柔豢养 ………… 歌声里夹杂着一抹沁凉,轻轻拂过耳畔,纯粹透明,幽远清音,袅袅纷纷。 鲲鹏几人从院外飞到了树上,青鸾也从暗处隐了出来,在离李元柔不远处驻足倾听。 李元柔想着自己病中无数次绝望之际的情景,她兀自闭眼唱着: 带不走的留不下的我全都交付它 让它捧着我在手掌自由自在挥洒 如果有一个世界浑浊的不像话 原谅我飞曾经眷恋太阳 …………… 如果有一个怀抱勇敢不计代价 别让我飞将我温柔豢养 原谅我飞曾经眷恋太阳……… 这歌儿太现代,不知道萧洛白听不听得懂,李元柔循环唱着,歌声纯净如清泉,洒落心灵深处。 她微一转头,便看萧洛白眉峰微微轻蹙,面上流露出一缕悲伤。 她眼神一变,声调一转,换了一首: 称谪仙瑶宫难留 去凡间红楼斗酒 多情眸 落墨诗卷又几斗 斟世间最烈的酒 卧长安巍巍高楼 看尽天下何人可似他无忧 李元柔眼眸弯弯,她双目中的红衣男子身长玉立、俊若修竹、风姿清逸、气质清绝。 她歌声里带了笑意: 仙歌音 玉笛灵 酒盏玉露清 剑舞轻 潇洒过白袍影 新殿又细雕流金 声声箜篌鸣 一笔浓墨留诗狂情 玉袍长剑堪风流 山川不念旧 赋诗为狂也无有愁…… 萧洛白突然抽出青鸾身上的佩剑,在手上利落地挽了个剑花,便随着李元柔的歌声舞了起来。 他身姿轻盈,步伐灵活,动作优雅流畅,剑意绵绵。 持剑转动之间,衣袂飘飘,脑后发带垂缨摇曳荡起,宛如古风画卷中走出的人物,更加一分风流俊逸。 剑气温柔地拂过树梢,带落几片绿叶。 李元柔眉眼弯起更甚,目光逐渐染上些许痴迷,入目所及只余红衣。 她眼眸锁住那持剑之人,时间仿佛定格,世间一切皆已萧条,所处背景一片虚无,只有那一抹红影在肆意流转,只一步便跨进她心间。 他挥剑潇洒而过间,那一双泛着笑意的多情眸向她投来缱绻的一眼。 她唇边泛起沉醉的欢喜,随即忽然扬高了声调,给原本柔和的律动加了几分激昂厚重: 称谪仙瑶宫难留 去凡间红楼斗酒 多情眸 落墨诗卷又几斗 斟世间最烈的酒 卧长安巍巍高楼 看尽天下何人可似他无忧…… 萧洛白随着她的音调,手上注入几分力量,剑招随之加了几分激进,剑势也多了一丝凌厉。 剑光闪烁,几如闪电,剑法如风,急驰而过,剑气弥漫,无影无形。 立在树上的几人皆是一脸欣赏,他们主子几乎一天都和公主腻歪在一起,他们可没见过此等场面,甚觉赏心悦目。 鲲鹏啧啧两声:“爷这是又在迷惑公主了,看咱傻公主那眼神,都粘在爷身上下不来了,不过你们还真别说,咱们爷这一身红衣还真是骚气啊,怪不得能把公主迷得神魂颠倒呢。” 他脑中灵光一闪,自己是不是可以效仿一下,回头也去迷惑迷惑青鸾呢。 毕竟青鸾不同于寻常女子,对胭脂水粉那些没什么兴趣,唯一的爱好似乎就是习武。 他正想着就感觉一股剑气逼近。 萧洛白唇角微微勾起,持着剑向他刺了过来。 剑意如潮,树上几人赶忙退开,一个纵身飞跃到地上,生怕被波及。 鲲鹏一个飞旋躲开,他极快地看了一眼地上注视着他的青鸾,心道机会来了。 他一把抽出身上佩剑笑着说:“爷,我来跟你过几招。” 剑身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二人围绕大树飞跃,不断过招,树叶簌簌落下。 李元柔停了歌声,随着众人一起望去,她眼里几乎没有鲲鹏,全是一身红衣的翩翩公子。 她眉眼弯起,眸中的一抹红影似谪仙下凡,剑眉星目,英姿勃发,身形如电,飘渺如影。 剑挥红衣飞,有年少轻狂,有意气风发,有肆意潇洒。 打斗的二人各怀心思,并没有真下狠手,主打一个舞得好看。 绿色的树叶落了一地,打的差不多了,二人一个眼神对视,彼此立刻会意,双双收剑下落,稳稳立于地上。 萧洛白将手中的剑潇洒地轻轻一滞,剑身完好地没入青鸾腰间剑鞘。 李元柔满目都是崇拜之色,看向萧洛白的眼神里仿佛嵌了星星,一闪一闪,萧洛白眸中染上一抹得意的笑。 鲲鹏看着仿佛地主家傻孩子一样痴笑的李元柔,心道爷真是鸡贼,这波操作耍的,轻轻松松又给公主迷得四六不分了。 反观青鸾,怎么还是面无表情呢,难道他舞得不好吗? 李元柔心下雀跃,开始赶人。 几个暗卫前后脚飞出了青梅园,青鸾也缓步向外走去。 鲲鹏一脸谄媚地追上青鸾,笑着道:“青鸾,我刚才那剑耍得好不好?” 青鸾不理他,他便挡在青鸾面前,目光灼灼,充满自信要她一个回答。 他觉得青鸾必能对他刮目相看,于是笑得越发荡漾。 他得意地问青鸾:“青鸾,哥哥刚才是不是很英俊潇洒。” 青鸾被他这一句哥哥叫得冷笑一声,她不欲理会鲲鹏。 第125章 亵渎神明 鲲鹏却缠着她不放,挡着青鸾的去路,固执地问道:“青鸾你说啊,哥哥刚才是不是很迷人?” 他说着话,笑容越发放荡,直看得青鸾心里一阵发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青鸾问他:“你笑得这么放纵做什么?” 鲲鹏见青鸾终于开口,笑得愈发春心荡漾,他脱口而出:“哥哥生性就爱笑。” 青鸾冷哼一声:“你还是收敛一些吧。” 青鸾不再理他,想越过他回自己的住处。 鲲鹏又挡住她,贱贱地笑着说:“青鸾,我收敛不了,我看见你我就开心,我一见你就想笑。” 青鸾面若寒霜,一个巴掌甩过去,冷冷地道:“还想笑吗?” 鲲鹏捂着自己被打的一边面颊,一脸懵逼讷讷地开口:“不想笑了。” 青鸾轻哼一声,终于成功越过了鲲鹏向自己住处走去。 鲲鹏捂着脸,不甘心地在她身后大喊:“你就这么狠心吗,你一点也不心疼我吗?” 无人回应。 鲲鹏锲而不舍地继续大喊道:“你对我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哪天我若是死了你也不心疼吗?” 黑夜寂寂,无人回应。 公主府后花园里有练拳的声音传出,第二日便被仆人发现园子里大树倒了一棵。 而青梅园里的李元柔一脸花痴地抱住萧洛白,语气里都是迷恋:“夫君你真的太好看了,好像谪仙下凡历劫然后不小心便宜了我,我真的太喜欢你了。” 萧洛白享受着李元柔的赞美,满脸春风得意。 李元柔抓住他的手,将人拖到屋里,把门使劲儿关上。 她欢快地翻箱倒柜,终于被她又找到一条红色飘带。 她嘿嘿笑着套到萧洛白被她别到身后的双手上,用力打了个死结,准备大展拳脚。 李元柔面上带着狡猾的笑,她步步紧逼,将人逼至墙角,手掌潇洒地在墙上一抵,将那高大之人困在方寸之地。 萧洛白泰然自若,居高临下垂眸睨着她,幽深黑眸中染着一缕不易察觉的宠溺,转瞬间便又被他彻底隐藏了起来。 他微眯了眯眼睛,声音平淡:“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李元柔挑了挑细长的黛眉,她奸滑一笑:“我在,亵渎神明。” 一双柔荑攀上萧洛白的脖子,她眼眸微闭,深沉的一吻印了上去。 她忘情地沉醉其中,忽觉萧洛白的唇在她唇上弯了弯,她一惊,猛得睁眼,便见萧洛白眸中带着一抹狡黠的笑意在看她。 李元柔懵圈之际,就听得一声响,萧洛白震断了腕上的束缚。 他薄唇轻启,缓缓吐出四个字:“屡教不改。” 他说完,将她双手一抓,系了个活扣,随即微微弯了弯唇,带起一抹欣愉。 他微微歪头一笑:“该我了。” 李元柔瞪大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萧洛白唇角勾起的弧度嵌入一抹惑人的妖冶。 他揽着她潇洒地将二人换了个位置,将她压在墙上。 低而沉的嗓音里透着一丝轻松愉悦:“等下可不许再哭着求我。“ 李元柔双手被他举过头顶死死按住,因吃惊而微张的唇瓣被一层柔软覆盖,熟悉的凛冽气息倾泄而入。 终于在李元柔感觉自己像个贴在墙上的标本一样要被人为地就地处决时,萧洛白松开了她的唇。 她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身体突然腾空,萧洛白将她拦腰抱起向里面走去。 她被置在床上,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她慌乱出声:“别,别……” 萧洛白唇畔勾起,声音透着戏谑:“怎么?还有遗言?” 她伸了伸束缚:“松开!” 萧洛白看着她失去自由的双腕,眉毛一挑,惑人的笑里透着轻快:“夫人不是喜欢这样吗?“ 李元柔毫不迟疑地怒声开口:“我没有!” 萧洛白低笑出声,假惺惺地说道:“这样啊,我还以为夫人对此情有独钟呢。” 李元柔启唇,刚说了一个“我”字,声音就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微风拂面,如轻纱掠过肌肤,温柔又惬意,带着丝丝清凉,沁人心脾。 红色衣袍与淡青色纱裙散落一地。 树叶轻轻摇曳,沙沙作响,似抚琴之音,撩动了心弦,让人陶醉。 李元柔的气势消了下去,音色带着讨饶的意味:“我们明日还要赶路。” 萧洛白俯身在她耳畔,声音低沉暧昧:“就一次。” 微风徐徐吹过,如丝绸拂过肌肤,轻轻柔柔。 闭上眼睛,站在树下,微风停滞一瞬,聚拢又化开。 李元柔的声线逐渐朦胧起来:“求……” 她未出口,就被萧洛白出声打断:“不许求。” 泪珠滑落。 她睁着雾蒙蒙的眸子可怜巴巴地望过去,萧洛白蹙起眉头,佯装愠怒:“不准哭。” 风猛得卷动树上的绿叶,呜咽声起。 李元柔含着波光的眸子一眨,又一串泪珠滚落。 萧洛白倾身吻住她含泪的杏眸,咸涩的味道自口中蔓延。 他微微抬头,指腹拭去她面颊上偷偷溜走的泪。 李元柔睁着湿润的眼睛凝望他,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萧洛白看着她眸中不断散出的哀求之意,无奈地轻叹了口气,心中不自觉升起一抹怜惜,却又转瞬即逝。 他忽然一把扯下头上那条令他嫌弃的红色逍遥巾,将李元柔的眼睛蒙了起来。 他笑了笑,觉得这飘巾似乎也没原来那么碍眼了。 温柔的吻细密地落下,盖在红色布巾上。 薄唇缓缓腾挪,温热的触感自上而下,落在她的眼睑,唇畔,她的脖颈,锁骨。 夏末的风突然变得厚重而粘稠,吹起地上因舞剑而被迫凋落的绿叶。 叶子忽被卷起,裹挟着夏末秋初化不开的绵绵爱意翻涌而去。 逍遥巾被泪打湿,李元柔在泪落的间隙艰难地喊出一个字:“停。” 萧洛白轻笑出声,并不如她所愿。 他偏爱看李元柔这副无法自制献祭般缓缓凋零的样子,仿佛她每一寸身心都融化在他的骨血之中,再无法分离。 狂风大作,绿叶被风托举着冲上天际,如成千上万的绿色烟花漫天飘飞,一曲舞毕又慢慢落下,那壮观盛景,仿佛夏日里下了一场生机勃勃的雪。 他轻轻扯下湿漉漉的红色逍遥巾丢到一旁,李元柔视线恢复,她含泪的眸子愤恨地瞪过去,眼神如刀子一般剜着面前嘴角含笑之人。 第126章 一双多情眸 萧洛白佯装着一脸懵懂之色,低沉的笑声里却满是戏谑。 他缓缓出声:“不满意?” 疾风忽又扬起,迅猛之势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过,扫着绿叶不断翻飞,久久不能落下。 风声呜呜咽咽响起。 萧洛白嘴角噙着一抹坏事得逞的笑意,他垂首覆在她耳边,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她耳畔,带起一阵酥痒。 他轻声细语道:“嘘,夫人,声音小一点,外面有人。” 一个摇摇欲坠的声音反驳道:“没有,我亲眼看着他们都走了。” 萧洛白轻咬上她柔软白嫩的耳垂,低沉的嗓音柔和又细腻:“墙外有人巡逻,里面有个高手,他能听到。” 萧洛白对她带怨的眼刀子不以为然,他偏了偏头堵上那不能自控的唇。 一声隐忍的风声呜咽而起。 风刮得猛烈,横扫而过卷起一片尘土,青梅园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 李元柔潋滟的双眸爬上乞求。 萧洛白眉眼漫上一簇宠溺的欢愉,逐渐又变成无奈的怜惜。 尘土落下,视线又逐渐清晰,叶随风动,打了几个转后徐徐坠落。 风止。 萧洛白瞥了一眼地上刺眼的红衣,嫌弃地踢到了隐蔽角落中,不想再看见。 转头正对上一双怒目圆睁的水雾杏眸。 李元柔声带恼恨:“还不松开!” 萧洛白笑着问她:“玩儿够了么?” 李元柔的眼神愈加凶狠。 萧洛白故作不明之态,虚假地轻笑一声:“不够?” 高大的身影覆下,李元柔偏过头慌乱出声:“你说就一次的。” 磁性的嗓音里透着轻快的笑:“夫人若是不满意,为夫定当竭尽所能取悦夫人。” 李元柔惊恐地瞪大了双目,萧洛白垂眸瞥了一眼那双不自由的双手,隐隐看到一抹微弱红痕,他眉头一皱抓了过来。 李元柔重获自由,她爬起来向床内侧退去。 一只长臂伸出,脚腕被轻松捉住,不费吹灰之力又被拖了回去。 手腕上的红痕被温暖的肌肤覆盖,丝丝暖流自腕间传入。 乌云压顶,自上空笼罩下来,拨云撩雨。 铺天盖地的爱意翻涌如潮汐,辗转厮磨。 呜咽的风声又起,拨动寂夜的心弦。 ………… 云王府,书房内。 云王看着桌上的圣旨思诌,不知是谁将萧洛白的身份捅进了宫里。 他抬眼看了一眼夜三,目光炯炯,夜三与他对视,眼神并不闪躲。 他挥了挥手,夜三恭敬地退下,转身之际他嘴边露出一抹奸邪的笑意。 王爷迟迟不肯做出决定,那就让他这个云王身边最得力的属下来推波助澜一把。 夜三走后,赵管家携着厨子来了。 赵管家恭敬地问道:“王爷,宫中赏赐下来的熊掌您准备怎么用?” 云王声音平缓:“本王如今已经不喜食熊掌了,赏给你了。” 赵管家和厨子对视一眼,没敢说话,待走出书房老远,厨子才敢低声问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王爷从前不是最爱食熊掌的吗,现在这是怎么了……” 赵管家“唉”了一声:“王爷最早其实并不吃熊掌的……” 厨子狐疑看他,他却并不多做解释,只意味深长地又叹了一口气便走了。 云王立在少女起舞图前,眸光深深。 明日若是绞杀了萧洛白,柔儿定然无法承受,若是不去…… 萧洛白的身份最迟后日便会在朝中传开,若是不去,他李衍便会被扣上一个通敌的罪名。 如今李元启联姻了朝中几个最重要的九卿大臣,到时候势必会一边倒地帮扶李元启,他这边怕是要麻烦得很。 这一年来确实也是懈怠了,如今权势已慢慢流入李元启手中…… 李元启这一招联姻虽有后宫干政朝臣篡权的风险,但今下来说却不失为一个好计策…… 他伸手将那跳舞的少女拨至一边,露出后面巧笑嫣然的一张小脸,他目不转睛盯了一阵,感慨地道:“声尽呼不归,啁啾终夜悲……” ………… 夜深人静。 万籁俱寂。 萧洛白猛得睁眼,一把钳制住逗留在他眉眼上的手。 待看清后,眸中的一丝诧异一闪而过。 他松了松紧抓的手,卸下防备,将紧皱的眉头也松开。 看了一眼还黑着的天色,他轻声问道:“天还未亮,怎的醒了?” 李元柔笑答:“睡不着了,有点兴奋,马上就能自由了。” 萧洛白唇边勾勒出一个温柔的笑,眉目间染上大片似水柔情。 他音色柔和揶揄道:“难得啊,你也竟有不贪睡的时候?” 李元柔俏皮地嘻嘻笑起来。 萧洛白看她这样笑,应是并无前世记忆。 而他今夜又梦到了前世。 前世她也曾这样描摹过他的眉眼,只是与现在这番巧笑的神态不同。 只是后来……她便死了。 李元柔凝视着他温柔如水的眉眼,面上的嬉笑散去。 她忽然紧了紧眉毛,伸出纤细的手指,继续着刚刚萧洛白未醒时,她描摹的动作。 她声音透着刻意的懒散:“你有心事么?睡着觉眉毛都是皱着的,如今都醒了怎么又皱起来了?怎么了?” 萧洛白抬起眸子看她,一双好看的凤眸似山川幽远,深不可测,叫人看不透眸中意味。 那抹意深邃莫测的幽远忽然散去,眸中逐渐浮现眷恋不舍的爱意。 他轻笑:“没事。” 李元柔指腹轻轻抚过他英气的眉毛,落在他透着深情的眼眸上。 她微微一笑,音色轻轻淡淡的,缓缓开口:“有没有人说过,你生了一双多情的眸子。” 萧洛白闻言一怔,脑海中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 “陛下,是否曾有人说过,你生了一双多情之眸。” “那也只对你多情,孤的眼里心里可都只有你。” “呵,臣女可不信。” …… 第127章 许昭昭是谁 萧洛白回神,轻轻抓住她描摹自己眉目的手,嗓音温润:“你说过。” 李元柔轻笑出声:“我何时说过。” 萧洛白眸中漾起缕缕柔情,他倏尔一笑,柔声答道:“刚刚。” 李元柔看着他,一双杏眸染上些许痴迷。 她缓缓开口:“你笑起来真好看,你笑的时候,眼中有光,能把人吸进去。 萧洛白的手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李元柔今日的话多少都带着点前世的影子,脑海中那个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 “陛下,你的眼睛真好看,仿佛能把人吸进去。” “那你就好好被孤吸进去,这辈子都别想逃。” “臣女根本就没想逃。” “很好,你这辈子只能在孤身边。” …… 萧洛白不自觉紧了紧掌中那只柔软的小手,他声音低沉:“所以你被吸进去了吗?” 李元柔点点头,声音轻缓:“是,我现在就在你眼睛里。” 萧洛白眸中的笑意又深了些许。 逐渐的,笑意又散去。 脑中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你下的旨,你屠了我许氏满门……你答应过我……” “你身为一国之君,竟然食言!” “我恨你……” …… 李元柔出声打断了他的回忆,她笑嘻嘻语气淡然:“怎么还是一脸忧郁?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萧洛白闻言,微笑看向她,轻轻摇了摇头。 李元柔脸上的笑容淡了两分,她想到他刚才梦中呢喃的那个名字。 “许昭昭”。 这个名字,她最近已经听到过三次了,萧洛白在瞒她什么,是谁能让他如此挂怀,这分明就是女子的名字。 可是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他们日夜相处形影不离,萧洛白不可能有别人。 她上次问他,昭昭是谁,他说是她李元柔,当时没当回事,就那么过去了。 如今又听到这个名字…… 萧洛白刚刚摇头,显然是不愿意说的。 她心里喟叹,算了,想那些做甚,庸人自扰,反正他的心意如何,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她抬眸注视着他,眼神里又漫上灼热的情愫。 她忽然叹息一声:“我都不知道,我竟这么爱你。” 萧洛白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深情款款:“我亦是,爱你至深。” 他脑海中的清亮声音再次响起。 “陛下猜猜,臣女对陛下是否有情。” 画面里,他轻声一笑,双手环上她的腰,让她趴在自己身上,故意在她耳边低语:“孤对你可是用情至深呢。” ……… 萧洛白回神,看着与画面中语气神情截然不同的李元柔,他隐藏起眸中复杂的心绪。 记不记得,都是过去,这一世,不会再重蹈覆辙,他即便沾染了权势,也不会再放开她。 李元柔吻上他郁气疏散的眼,密密柔柔。 柔软的吻又下移,点在他微凉的唇上。 她不是个心里能藏得住事的人,终究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你梦到什么了?我听到你说梦话了……” 萧洛白心里颤了一下,他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梦话,他诧异地看向李元柔。 李元柔音色淡淡的,甚至口气带着些许纵容:“许昭昭是谁?以前从未听你提起过这个名字。” 萧洛白眼神变了几变,他答应过她,此生都不会骗她。 他目光中的炯炯之色逐渐化成深深的怜爱,他正色道:“是你,柔儿,你的前世,你与我的前世。” 他想再多说一些,想告诉她,他负了她,她以死报复了他…… 看着李元柔一脸懵懂之色,显然是并不知晓那些,他叹道:“还记得师叔说过的三世离散吗?是你我曾经的三世,许昭昭是你曾经的一世……” 他顿了顿,有些纠结,故事太长,不知道从哪里讲起,他突然道:“最近有很强烈的预感,总感觉要与你分开了?” 萧洛白说着,面上有些忧郁,感觉仿佛像是受了诅咒一样,世世要与挚爱之人分离。 而旁边的李元柔还一脑袋浆糊,她因为并没有前世记忆,萧洛白所说的所谓前世,她根本不明所以,也就听懂了最后那句预感要分离。 李元柔傻里傻气地问道:“男人也有第六感吗?” 萧洛白闻言抬了下眉,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随口问道:“若是有一天你我真的分离……” 李元柔从他怀中退开些许,故意怒嗔他:“你休想甩开我,不然我会恨你。” “恨你”二字她刻意咬重。 李元柔并不像萧洛白那样严肃,仿佛就是玩笑话一样,然而那“恨你”两个字还是让萧洛白神色一僵。 那一世便身不由己,这一世,即便再努力,仿佛还是力有不足,这种感觉最近越来越强烈。 似乎就是命运如此,冥冥之中,是上天安排,他已无法掌握,即将分离的强烈预感日复一日在逼近。 萧洛白定了定心神,微笑着又将人揽回去,大手环住她的背脊。 他轻声呢喃:“好,依你,我都依你的,我怎么舍得甩开你。” 李元柔闻言,满意地笑了。 她语气很轻,透着痴迷:“萧洛白,我爱你,我居然这样爱你……” 萧洛白忽然翻了个身,像是惩罚她那“恨你”二字,将她禁锢在身下,四目相对。 他唇齿间流淌出的呼吸染着暧昧:“夫人,你这个时候说这些,今日是不想下床了吗?” 李元柔眸中的笑意一僵,伸手推了推他逼近的胸膛。 萧洛白开怀的轻笑出声,柔软的目光里带着满溢的宠溺。 他长臂一伸将人揽入怀中,带着她躺了回去。 他故意调侃道:“我还以为你是不想去参加李元启的大婚,所以想引诱我对你做点什么呢。” 第128章 黄泉碧落不相弃 李元柔嗔怪道:“你能不能正经一点,他大婚我还是要去的,明日大赦天下,我趁此时机再提一提回封地的事,争取让他答应,这样我们就能避免打打杀杀,可以光明正大地走。” 萧洛白听她提起这些,笑意又隐了起来。 他用商量的语气询问道:“不去行不行?” 李元柔低眉:“去吧,答应他了……” 萧洛白语气迟疑:“万一……” 他没有说下去,他也不知道今日会发生什么,只是不好的预感很强烈而已。 李元柔笑道:“别胡思乱想了,元启不会害我,放心吧,而且我同他说了观礼后就回来,很快的。” 萧洛白牵强地笑了笑,眉毛却是几不可察地微微皱了皱,心里那股没来由的慌乱又掀了起来。 这两日贺霖无缘无故没有出现,而且贺霖几日前便联系不上姬胡和疾风了,恐他二人出了变故。 贺霖最后一次过来时,带来了赫连月离的消息。 赫连月离那边已经水深火热,谁也没想到北罗的皇帝会突然病重不起,不知是不是被人从中做了什么手脚。 现下情况危急,他若不回去接替大位,赫连月离和诸葛洪瞻所做的一切不仅白费,还会有性命之忧,贤妃必会赶尽杀绝。 他萧洛白如今是他们唯一的退路,但若是回去他这一世便又走上了帝王路,那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他这两日心神不定,犹豫不决,帝王那一世的经历最近常常在他脑中出现。 他想着,还是先去了山阳城再做打算吧,总归不能让柔儿留在上京了。 到了山阳城,他即便是必须要走,李元柔也还有长公主陪着,不会太寂寞,他也能放心,待他把一切事务处理完毕再回去找她。 李元柔见他不语,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疑惑地道:“怎么了?” 萧洛白回神,用力环住她的腰,将她抱得更紧。 他偏头依恋地轻吻上她的额心,嘱咐道:“今日入了宫后自己小心一些,警醒一些,记得早些回来,我等你。” 他又嘱咐道:“明日叫青鸾和大丫都跟着你,尤其不要喝酒,记住了吗?” 李元柔点点头,“嗯”了一声。 萧洛白拍了拍她,温声道:“乖,再睡一会儿,今日会很累。” 李元柔又“嗯”了一声,便真的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萧洛白将人圈在怀里,就这样静静抱着,感受着怀中之人的呼吸和体温,心中逐渐升起一片宁静与满足。 却是无法再入眠。 脑海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清亮声音又起:“一双多情眸。” 多年后的白发帝王再忆起这话时,他自言自语:“满腹相思郁。” …… 萧洛白的手不自觉轻拍着李元柔的背。 他看了看怀中熟睡的人儿,转眼又进入冥想。 一双多情眸,满腹相思郁。 昭昭已死,帝王已殁,前世消弭,今生再续。 萧洛白不禁想起自己三世的结局。 百年人间相思,千年神界等待,她曾经宁愿魂飞魄散也不愿再遇见他。 他剔除仙骨,剥离神格,许了自己与她九世相遇。 走前明明已经安排好一切了,他与她应该是白头偕老的结局才对,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只有那日在大悲禅寺出来时记忆清晰,如今那三世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就像手中流沙一般,回忆在偷偷溜走,消失。 尤其是关于神界的记忆,才多久,他便已忘了大半,若不是最近一直在做梦,恐怕他与昭昭那一世也忘得差不多了。 他疲惫地闭了闭眼,不再想了。 上一世或是下一世现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这一世该何去何从。 他睁开眼,再次垂眸凝望身侧之人,幽幽黑眸深不见底。 微凉指尖染上她的体温,他兀自呢喃:“一双多情眸,一腔温柔意,惟愿与卿同白首,黄泉碧落不相弃。” 他垂首,轻吻上她秀丽的眉心。 却不知这一吻,成了离别之吻。 ………… 辉煌宏伟的宫城之中。 鼓乐齐鸣,响彻云霄,宛如天籁之音,引领世间万物共贺帝后大婚。 帝后立于高台之上,相视一笑,看起来鹣鲽情深。 天边金红交织的霞光如织锦般铺展下来,照在二人身上熠熠生辉。 李元启瞥了一眼远处的李元柔,脸上的笑容褪去一些。 其实隔了有点远,他根本看不到李元柔面上的表情,只是看到她的身影就让他想到今日过后,他的阿姊便成了笼中之鸟。 而李元柔此时却是欣喜的,弟弟成家了,自己也要自由了,也算是好事成双了吧。 她向四周扫视了一眼,不经意间看到了不远处愁眉苦脸的常巳,她悄悄移动过去。 “常爷爷,你孙女都是皇后了,你怎么看起来却有点不太开心的样子?” 她看向上方两个耀眼的主角,自顾自地感慨着:“看,多般配,男才女貌郎情妾意,天作之合。” 她啧啧两声:“想当年您老还想棒打鸳鸯呢。” 常巳这次并不因为那一个“常爷爷”的称呼而惶恐了,他看起来仿佛瞬间苍老,声音里也满是沧桑之感。 “老臣……”他止住话。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卸任,不该再自称“臣”。 他叹道:“这后位哪是那么好坐的,如今陛下后宫又不是只有一个常欣怡,陛下还纳了六位宫妃,那几人均出自三公九卿之家,草民如今一介布衣……如果不是欣怡铁了心要嫁,我断不会同意这亲事。” 他又叹了一声:“欣怡那丫头性情单纯,她坐不住这后位……” 李元柔不以为然,她疑惑道:“元启自幼心悦于您那孙女,就算常爷爷您此后远离朝堂,元启应该也是能护住她的,好歹是一国之君,难道还护不住自己心爱之人?” 常巳一脸无奈,声音里充满了无力的颓败感:“老臣在朝堂摸爬滚打多年,如今这把年纪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陛下是真心又能如何,他护不住……” 常巳苍老的声音里突然透出一些哽咽来:“陛下在下一盘大棋,我们都是棋子,棋子还好,就怕是弃子……” 常巳深呼吸一口气:“变天啦,要变天啦。” 李元柔皱起眉,觉得常巳这话颇有深意,她用眼神询问。 常巳却只是目光深沉地看着她,而后无能为力一样颓丧地摇了摇头。 李元柔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问道:“常爷爷,最近有发生什么大事吗?” 常巳沉默不语。 第129章 终于来了 那股不好的预感突然更强烈了,李元柔语气有些着急,她唤道:“爷爷……” 常巳突然咬了咬牙,仿佛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决定一样。 他语速极快地小声道:“这两日上京城突然多了很多北罗人……据说是在寻找流落在外的北罗储君……有人见过北罗人曾出入云王的府邸……陛下昨日下了好几道圣旨……跟公主的驸马有关,就在今日!” 他看向李元柔,混浊的眸子有些发红,他语气突然变重:“公主快回府吧,也许还来得及。” 这些都是机密,他也本不知晓,是他那个单纯的孙女同他说笑时告知他的,想必是李元启无意中与常欣怡提了两句。 他再一联想,便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李元柔身体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后是无法掩饰的震惊神色。 她感觉双腿突然变沉,无法移动。 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心里有一个声音在重复着:“萧洛白,萧洛白,萧洛白……“ 她就莫名觉得萧洛白这两日看起来不太对,原来如此。 原来这两日萧洛白的不安是来自这里…… 萧洛白的身份暴露了! 她呆了呆,脑海中闪过萧洛白几个时辰前说的话:“若是你我分开……若是你我分开……” “分开”二字不断循环播放。 李元柔猛得挺直了身体,突然转头快步疾走起来。 越走越快,她一脸惊慌,失了公主的仪态,珠钗在她头上左右摇摆,晃动得厉害。 常巳看着远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一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就冲着那一句爷爷,他也要提点那两句。 今日不论驸马结果如何,山阳公主都不会有事,可是他常巳的孙女大概就不一样了…… 他看得出来萧洛白与李元柔的感情是真的,李元启与他的孙女常欣怡之间也是如假包换的至诚深情。 可真情又能如何,在利益面前,真情从来都不值一提,尤其是对于天家而言。 他这样想着,双眼重新落到常欣怡身上,却正对上李元启投来的讳莫如深的犀利目光,他心下一惊,微微低下了头。 李元启看了看天色,云王的人应该已经去了吧。 他本有意将李元柔扣在宫中,不用太长时间,山阳公主府那里就能结束,他会命人将府中清理干净,届时李元柔回去便看不到府中丝毫的血腥。 如今她提前走了,不知回了公主府撞见云王绞杀萧洛白会不会被吓到。 他在心里冷哼一声,云王身边的人向他透露了萧洛白这么大的秘密,不就是想借他的手来除掉萧洛白吗。 他在心里喟叹,皇叔啊,你如今怎么越来越单纯了呢,是对阿姊心软了吗?心软可是上位者最大的弱点啊。 他越想越觉得有意思,阿姊在场,云王会怎样取舍呢?会顾及阿姊而放过萧洛白吗? 真可惜自己今日抽不开身,看不到那精彩一幕了。 公主府内。 宫中送来了一桌席面,萧洛白直接命人将席面晾在了青梅园院子里,一桌美味佳肴无人理睬,只有小天在大快朵颐。 鲲鹏吊儿郎当倚靠在树杈上在擦拭着自己的佩剑,重明几人倒挂在大树上纷纷侧目看向下面打斗着的赫连娜和萧洛白。 赫连娜在这即将离开的最后关头仍旧不气馁地想要再次说服萧洛白回北罗。 萧洛白罕见地拿了自己不常用的佩剑跟她过招,只是面色看起来颇有些不耐烦。 青风和轻舟从外面走进来。 轻舟看起来很是高兴,等了这许久终于要离开了。 萧洛白忽然飞向轻舟,立于他身侧,轻舟兴奋地问道:“驸马爷,咱们几时出发?” 他说完,赫连娜便飞了过来,轻舟面上的笑容僵住。 赫连娜看了一眼轻舟,又看了一眼目光狡黠的萧洛白,她抿着唇收了剑,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青风走到小天身边坐下:“公主府管不起你饭了吗,看你那吃相,跟饿了八百年一样,从前在观云寨都不曾见你如此狼吞虎咽过。” 小天一边撕咬着手上的鸭腿一边含糊地嘟囔:“从前在观云寨的时候,我想跟着来上京城,他就不让我跟,这次也是,你们今日都走了,凭什么非让我留下,你说我哥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青风回道:“你以为我们是游山玩水吗,我们是刀尖舔血,你又不会武功,跟着我们好送死吗?你心里明明知道,主子这么做都是为你好。” 小天不理他,默默吃肉。 青风继续劝道:“再说了,你跟着你亲哥不是更好吗,他那么有钱,你下半辈子都衣食无忧了,要我说,你也别想着去山阳城找我们了,带着你的小丫留在上京城成亲生子也挺好,那可是我梦寐以求的日子。” 小天反驳:“那你怎么不留下,带着你的大丫留在上京城。” 小天说完又“哼“了一声,吃得更凶狠,仿佛要化悲愤为食欲。 青风见他油盐不进,斥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也不怕有毒!” 他说完了,感觉这话有点耳熟,好像大丫也这样斥过他,想起大丫,他面上浮现出笑容。 小天回道:“没毒,我都验过了。” 青风忽然目光一凛,但有人比他动作更快,萧洛白一把揪起小天向后飞快退去。 一脸懵逼的小天就见自己刚才坐的地方插了一支还在震颤的箭矢。 鲲鹏重明五人已经站在了萧洛白前面,看起来严阵以待。 萧洛白的心里仿佛大石落地一样,他冷笑一声:“终于来了。” 这么多天没缘由的担心终于在这一刻落到了实地。 屋顶忽然冒出来一群手拿弯弓之人,其中一人手里拿着圣旨,那人不是夜三又是谁。 夜三并不打开圣旨宣读,这是小皇帝写给云王的圣旨,上面写着让云王务必绞杀萧洛白,萧洛白若不死,便以通敌罪处置云王。 他对身边人大声说道:“陛下有旨,不惜一切代价绞杀萧洛白!” 他说完,奸笑一声:“萧洛白,哦不,赫连洛白,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萧洛白冲小天喊了一声:“进屋躲好!” 小天哆哆嗦嗦进了青梅园的主屋,巡视一周后躲在了桌子底下。 第130章 剑上有毒 公主府的府兵听到异动也围了过来,均持刀保护在萧洛白周围。 夜三举起手中圣旨大声说道:“你们公主府的驸马乃是北罗太子,混入我大越意图不轨,幸得陛下英明,查明真相,今日我们的目标只有萧洛白一人,无关人等退下便可保命。” 他说着将手中圣旨丢下去:“咱们同为大越人,勿要同室操戈。” 其中一个府兵将圣旨捡了起来,他与身边几人打开看了看,随即左右对视,几人目光纠结。 他们现下还未能回神,房顶上那些贼人说什么?他们的驸马是敌国太子?这简直不可思议。 赫连娜出声:“皇兄,事到如今,你还不跟我回去吗?” 房顶上一人皱了皱眉:“赫连公主?” 赫连娜询着声音看过去,诧异道:“司马南冲?” 鲲鹏几人看向赫连娜。 赫连娜解释道:“上过一次战场,对面领兵的正是这个司马南冲。” 司马南冲声音冷沉:“萧洛白,你果真是北罗人,那我今日便不能放过你了。” 他说完,举起手打了个手势,房顶上众人熟练地挽弓搭箭。 萧洛白蹙着眉头一言未发,他在走神,他在想李元柔。 一切已然明了,李元启那日来一趟就是想支走李元柔,好对他们下手。 眼下还真是棘手了,若是杀出去了,也无法杀进皇宫去找李元柔,若是杀不出去…… 这时候,身边围绕的府兵像是做出了决定,纷纷退出了青梅园。 萧洛白身边仅剩鲲鹏等六名暗卫和青风,轻舟,赫连娜。 夜三忽然扔下两个令牌,青风捡了起来,随即他身躯一颤,递给萧洛白。 萧洛白看清后终于回神,那是姬胡和疾风的身份令牌。 夜三声音很冷,透着讥讽:“两个老鼠,成日窝在云王府外,真当我们夜影卫是吃素的吗?” 他说完,恍然大悟一般又说道:“哦,还有个叫朱雀的也死了,听说她保护的那个女人是你的亲人,叫什么来着?翠珠还是什么绿珠的。” 他假惺惺地啧啧一声:“死的真惨啊。” 萧洛白听闻翠珠死讯身体猛然一颤,全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他费了那么大周章保护的人竟然还是没护住。 萧洛白眸中燃起了熊熊大火,他怒道:“你杀了翠珠!” 夜三冷笑,不回他的话,云王早就说过不能动山阳公主身边的人,他们也只是监视而已,朱雀不是他杀的,翠珠也不是他杀的,他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了尸体而已。 萧洛白握紧了剑柄,内力快速注入了剑中,他手持长剑一剑挥去,气势如虹,剑气像数把锋利尖刀一样飞向夜三。 夜三一惊,那剑气太快,来不及躲闪,他伸手抓住身边一个持弓的士兵挡在身前,那士兵腹部胸部瞬间被洞穿了数个口子,还没来得及反应便一命呜呼了。 司马南冲嫌弃地看了一眼夜三,似是对他的行为极其不耻,随后他一声令下,无数箭矢射出。 小天战战兢兢躲在屋里的桌下,他虽然进了屋,却也能听见外面箭矢不断落下的声音。 而外面几人在看到姬胡和疾风的令牌时便已怒气冲天,令牌在人在,如今情形,说明他们的同伴已经死了。 鲲鹏早已红了眼,他目光如同利剑一般透着浓浓杀意。 他持剑几下便打落了飞来的箭矢,看着居高临下的夜三,他眼眸愈发猩红。 鲲鹏嘶吼一声:“夜三,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他说完,飞身而起,孤身一人持剑向夜三刺去。 夜三持剑格挡,抵住鲲鹏这直来直去的重重一击,他不屑地冷哼一声:“你可真是个烦人的苍蝇,就为了一个女人,命都不要了。” 鲲鹏怒道:“少废话,拿命来。” 鲲鹏与夜三打在了一起,夜六平时都是与夜三一同出任务,见状便也手持长剑凑了上来,与夜三一同合击鲲鹏。 鲲鹏像是杀红了眼,只顾进攻,丝毫不闪躲。 刀光剑影之下,鲲鹏胳膊被划破一个细微的口子,他却毫不在意。 二对一,虽有些吃力,但鲲鹏眼中毫无惧意,全是杀意,他的攻势基本只针对夜三一人,这就给了夜六可趁之机,霎那间,鲲鹏肩膀又中一剑,这次的伤口有些深。 眼见鲲鹏逐渐落入下风,下面的重明和毕方面上浮现焦急之色,他二人与鲲鹏最为要好,当即便也飞身而上,去助他一臂之力。 下面几人见状,纷纷飞起,刺向射箭兵卫。 持弓兵卫不断从房顶摔下,萧洛白和司马南冲鏖战在一起。 萧洛白冷冷出声:“云王该不会如此小看萧某吧,就派了这么几个人来围剿。” 司马南冲道:“那是自然。” 他说完,就听外面有窸窣的脚步声在逼近,司马南冲笑了,这是云王的几个夜影卫带着援兵来了。 他颇有些惋惜地叹道:“萧大人曾经放过我一次,我欠你一个人情,可你偏偏是敌国太子,如今这人情,本将军是无法还了。” 说完,二人又打在了一起。 剑招凌厉,剑光闪烁,速度极快,只几息的功夫,二人便已交手数个回合。 两把利剑不断交叉在一起,发出峥鸣的碰撞声,萧洛白身形矫健,一边移动着步伐一边施展着绝妙的剑法。 他剑招一转,忽然迅猛向司马南冲袭去,司马南冲不备,胸前被划了一剑,鲜血当即涌出。 这时候,忽然陆陆续续不断有人冲进了青梅园里,萧洛白只一眼便发现这些人里有几人武功高强,其余人都是普通兵卒。 他眼神突然一凛,定在树下那熟悉的秋千上。 他为李元柔搭的秋千不知被谁砍断了,只这一个走神的间隙,他肩头便被司马南冲刺了一剑。 司马南冲皱眉:“萧大人,如此三心二意,今日恐怕无法逃出生天了。” 萧洛白不屑:“还以为云王设了什么天罗地网等着萧某呢,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区区二三十人便想取我性命,简直异想天开。” 他说完,偏了偏头看了一眼那对他来说微不足道的伤口。 他忽然神情突变,抬头猛得看向司马南冲:“你堂堂一个征战四方的将军,居然在兵器上淬毒?” 第131章 一片狼藉 司马南冲脸上并没有得逞的笑意,语气里反而有些不怎么有底气的理直气壮:“不如此做,如何能有把握杀了你们。” 他像是给自己找借口一般有些心虚但语气故作强硬地说道:“自古以来,兵不厌诈。” 萧洛白浓眉蹙起,转头冲四周打斗的几人喊道:“小心一点,他们剑上有毒!” 几人闻言皆是一惊,鲲鹏却浑不在意,他若是看一眼便能发现自己伤口处的血已经呈现一种乌黑。 鲲鹏心里只有一个目标,杀了夜三,他调动了全身内力对付夜三,因为精力太集中目标太明确,导致即便他是最早受伤的那个人,也没有发现丝毫异样,剑势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青梅园里剑光冲天。 惊雷年纪小,渐渐有些不敌,惊鸿一剑杀死身边两个兵卒,向惊雷冲去,护在他身边。 惊雷喊道:“哥,保护主子。” 惊鸿又解决身边一个敌人,他靠在惊雷背上说道:“一起过去。” 惊雷应了一声,二人身形快速移动,或攻或守,剑刃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毫无停顿地向萧洛白靠拢而去。 不远处的轻舟目光忽然扫向一边打斗的赫连娜,他瞳孔微张,迅速飞身而去,一剑刺死赫连娜身后偷袭之人。 赫连娜看了一眼离她后背几乎没有距离的剑尖和持剑倒地的人,她抬头诧异地看向轻舟。 轻舟抿着唇,伸手揽住赫连娜纤细的腰肢,抱着她向公主府大门的方向飞去。 赫连娜语气紧急:“你干什么!” 轻舟道:“走,回你该回的地方。” 赫连娜去掰他搂住自己腰部的手,斥道:“放手,我兄长还在里面。” 她说着话,忽然对轻舟出手,轻舟条件反射之下松了手。 赫连娜急道:“救我皇兄。” 她说完,又快速向来路飞去,轻舟追上,单手钳制住她的肩膀:“你回去也无用,上京城不是有你的人吗,去搬救兵来!” 赫连娜犹豫:“我的人不在城中,来不及。” 轻舟道:“你不去叫人来,我们更逃不出去,你速度快一点,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赫连娜使劲儿咬了一下下唇,神色纠结。 轻舟急促道:“我轻功好,一旦寻到机会我会救驸马爷出去,大悲禅寺会合。” 这是今晨时萧洛白召集他们商量的,他说今日恐怕有变故,具体如何尚不知晓,若是分散便在大悲禅寺汇合,故而鲲鹏今日一直在擦他的剑准备着。 其实萧洛白原本打算带李元柔一起商议的,奈何李元柔半夜醒了那一次后又睡了过去,他不忍叫醒她想让她多睡一会儿,便只召了其他几人说了自己的猜测并做了一些临时的嘱咐。 赫连娜目光灼灼盯着轻舟,只一瞬她便做了决定:“记住你说的话,一定要护住我兄长。” 轻舟点头,赫连娜迅速离去,如今公主府大门口已无人把守,赫连娜走得很顺利。 轻舟向青梅园飞去,他在心里叹息,走了就好,走了好,他裴轻舟今日怕是要命丧于此了。 脑海中不禁想起一个明艳大气的笑容,那人笑着哄他:“阿姐不会丢下你,肯定会等你回来一起走的呀。” 轻舟眼眶有点发酸,阿姐,我可能回不去了,你会不会后悔当初让我跑这一趟山阳公主府,我死了之后你会不会想我。 应该不会太想吧,你有何文铮有李佑安,有乘风落星他们,我这一声“阿姐”都是偷来的,从不敢光明正大这样唤你,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无亲无故之人罢了。 他突然目光变得坚定起来,青梅园里也有他在乎的人,萧洛白是他的朋友,鲲鹏是他半个师父,重明和毕方也都指点过他。 此时的青梅园里一片狼藉,房瓦掉落,大树枝叶也散落一地,地上到处都是尸体和血迹。 萧洛白皱了皱眉,这是他和李元柔生活的地方,如今这里血腥气越来越重了,虽然要走了,但这一幕还是令他心里不舒服,地上的血迹太刺眼,他的柔儿若是在场定然要被吓到了吧。 他又快速瞥了一眼那断裂的秋千,剑势突转,他有意将司马南冲向院外引去。 惊雷和惊鸿随着萧洛白的动作,一并跟着出了青梅园。 重明和毕方本来牵制住了夜六,随着后来一批人的涌入,二人分散开来。 鲲鹏和夜三打得不可开交,他每每想到夜三看青鸾时那淫邪的眼神就怒不可遏,恨不能将夜三杀之而后快,故而每次出招都极其狠辣,只攻不守。 如今鲲鹏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已有数道,夜三也没有比他好多少,他多次想退,鲲鹏却紧追不舍,那架势看起来不杀了他誓不罢休,即使鲲鹏中了毒,但是攻势却丝毫不减。 夜三心里打鼓,虽然他武功在夜影卫里是最好的,但是鲲鹏也不比他差,再加上鲲鹏这不要命的打法,最后只有两败俱伤,他二人今日不死一个怕是不会终结。 夜三心生惧意,却退无可退。 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你可真是个疯子。” 鲲鹏双目猩红瞪着他,并不跟他废话,一想到这人想欺负青鸾,他全身的血液便翻涌起来,他剑招凛然,直直向夜三刺去。 ………… 此时的云王府书房内。 云王立在桌边,桌上已经摞了数张宣纸,每张纸上都写着一个“静”字。 他又提笔,写了左半边一个“青”字,然后蘸了蘸砚台里的墨汁,笔又提了起来,却迟迟没再下笔。 他的手开始有些微微颤抖,越是想静,越是静不下来,忽然一滴墨汁滴下,落在了“青”的旁边。 云王缓缓放下了笔,他让夜三拿了圣旨去,李元启想拖他下水,那谁也别想干净。 李元启给了他见血封喉的毒药,让他的人在武器上淬毒,以防万一萧洛白死里逃生。 他将那毒药换了,换成了有解之毒。 可即便如此做,柔儿也会恨他吧。虽然那批人里也有李元启的人,但明面上都是他的人。 第132章 云王的恨 他原本以为李元柔是个注重功名利禄之人,可这一年来发生的种种,让他越发推翻了这一想法,他的小姑娘还是那个心思简单,只想快乐生活不想卷入阴谋算计的孩子。 他转头,走向墙上挂画的下方,伸手拨开那少女起舞图,露出半张嬉笑的小脸。 脑海中浮现很久以前的画面。 女童笑着问他:“皇叔,你觉得当皇帝好吗? 他反问女童:“你觉得呢?” 女童一脸天真地道:“我觉得不好,太累了,父皇都累病了,但是当公主挺好的,像我一样,每天无忧无虑快快乐乐,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没有你父皇在前为你遮风挡雨,你这公主如何能无忧无虑?” 女童问:“为什么一定要父皇遮风挡雨,皇叔你不能为柔儿遮风挡雨吗?” 云王回了回神,他突然思考起来,他活这一世在追求什么,权势地位吗?爱情亲情吗? 他没有父母,即使自小养在外祖母膝下,待遇与他的皇兄李衡一样,但他却并不快乐,他爱的人为了坐上后位弃了他。 李元启与他势不两立,明明身体里也流着他的血液,却从来没有对他手软过哪怕一分,一直无所不用其极想置他于死地。 所有人都恨他憎恶他,连同他的生母…… 他长大后派人查过,他的生母在生下他后连一眼都未看他,当天夜里便自戕了。 她可是当时大越国唯一的公主,身份何等尊贵,竟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放弃了生,也放弃了他。 那他李衍又算什么呢,他的母亲如果爱他,怎会连看他一眼都不肯,世人都说母亲最爱自己的孩子,若他的生母哪怕有一点爱他,又怎会那样决绝舍命弃他而去,让他成了克死双亲的罪孽之人。 他至今仍能记起儿童时期那次无意中闯入外祖母的佛堂,外祖母在佛前对着他生母的小像落泪,转头看他的那一眼里,带着浓浓恨意。 即便只有那一次,即便平日里外祖母对他亦是疼爱有加,他心里仍旧像扎了一根刺一样,那刺太深,无法拔出,带给他经年累月的疼痛。 还有他那温润如玉的皇兄,明明知道自己与若宛两情相悦,却设计让他出征,又哄了若宛做了他的皇后,在李元柔和李元陶那次撞见那事时,他当时被若宛的一些话伤透了心,他被刺激的理智全无,加上被李元柔撞破,他怀着怨恨和不甘一时冲动之下给李衡下了慢性的毒…… 虽然他后来想方设法解了那毒,李衡的身体还是每况愈下,这件事令他一直心存愧疚,否则他又怎会对李元启一再心慈手软。 说什么懈怠导致的放权,全是他给自己找的借口,他这几个月以来就是有意放权给李元启。 云王看向前方那巧笑的女童,这是他人生中唯一温暖过他的人,他的心因她而柔软过,也因她变得坚硬过,甚至变得残暴弑杀过。 如今年岁渐长,不知是不是老了,心态越发松弛了,开始对一切仇恨和不甘没来由的释怀了,竟然开始有些向往安稳的生活。 云王目不转睛盯着那眼眸弯弯的女童,他不禁问自己,活这一世到底为了什么,爱过人,恨过人,得到过,失去过,如今步入不惑之年,回首一看,都是一场空。 他位高权重,看似什么都有,其实什么都没有。 他甚至冲动地想过,等手中权势都流出去,就如了他们的意,死了算了。 他的目光逐渐幽深起来,当时李元柔问他能不能为她遮风挡雨时他是怎么回的? 他想起来,他当时笑着打趣,实则试探:“自然也是能的,所以你觉得若是做皇叔的女儿是不是也不错?” 女童伏在他背上,稚嫩的声音透着欢快:“极好。” 云王眸光一闪,他忽然一把扯下那少女起舞图,后面一整张小小笑脸露了出来,他看向落款处的字:多喜乐,长安宁,岁无忧,久安康。 这是她说“极好”那日回来他写下的,是他曾对她这一生的真心希冀。 喜乐,安宁,无忧,安康…… 今日这变故过后,她还能喜乐安宁,无忧安康吗? 他目光沉着,将少女起舞图重新挂回去,转身出了书房,驾了马向着山阳公主府的方向奔去。 他不放心,他要亲眼去看一看。 ………… 李元柔先云王一步到达公主府,府门大敞四开,李元柔青鸾大丫三人快速进了府。 刚进府,二丫就冲了出来,满面泪痕哭的不能自已。 二丫拉住李元柔:“公主,别过去,危险。” 李元柔甚至都不问一句府里如今是什么情况,她只看了二丫一眼,便拂开她的手向里面跑去,青鸾一言不发紧跟其后。 二丫又拉住落在后面的大丫,大丫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丫颤颤巍巍开口,语无伦次:“好多人,来了好多人,都拿着剑,打起来了,都打起来了……” 二丫本来与几个丫鬟躲在一处,因不放心自家主子,壮着胆子出来对着大门口偷偷翘首以盼,就怕自家主子不明情况下冲进去被误伤。 二丫哭丧着开口:“怎么办,怎么办,公主会不会有事……” 大丫面上一派淡定,内心早已心如擂鼓,她强装镇定地拍了拍二丫:“回去躲着,别出来。” 大丫说完就向青梅园的方向跑去,二丫焦急地跺了跺脚,她又抹了一把眼泪,一咬牙,躲了回去。 小丫见二丫回来,哭的更伤心了,嘴里不断念着:“小天还在青梅园,小天不会武功……” 二丫想到公主刚才也去了青梅园,今日那些凶神恶煞的人都是冲着青梅园去的,她忍不住开始害怕,与小丫抱在一起痛哭不止。 李元柔跑得心脏狂跳不止,她喊了一声:“青鸾姐姐。” 她一个眼神,青鸾便会意,一把揽住她向青梅园的方向飞去。 距离青梅园越近,凌乱的打斗声便越大。 视线逐渐清晰,那一抹黑色的高大身影一下便映入眼帘。 第133章 爱着你,一直爱着你 熟悉的黑色衣衫破了好几道口子,隐约能看到皮肉,但他动作太快有些数不过来到底是几处伤。 李元柔眼圈红了红,她咽下喉咙里的一道哽咽。 她心里自责,不该去宫里的,萧洛白夜里询问她能不能不去,他这样问定然不是没有缘由的。 她若是听了他的,没准现在他们已经安然无恙出了上京城了。 青鸾携着她落在青梅园的大门口。 李元柔看着院子外面身影极快移动的萧洛白和司马南冲,若不是她对萧洛白太熟悉,那一闪而过的身影她怕是根本认不出来是谁。 她不敢出声,怕他分心,就这样站在青梅园的院子口揪心地看着他。 青鸾向园子里扫视一圈,她一眼便看见了鲲鹏,并非她刻意注目,主要整个园子里不要命一样激烈打斗的两个人实在惹眼。 青鸾皱了皱眉,鲲鹏身上的伤口大大小小,深深浅浅,两只眼睛已经数不过来。 鲲鹏以两败俱伤的打法刺向夜三,夜三像是也杀红了眼,丝毫不闪躲,同样刺向鲲鹏。 夜三腹部中剑,鲲鹏腹部同样中剑,同样的伤势,因为夜三的剑上淬了毒,所以鲲鹏更严重一些。 二人抽出剑,同时力竭地向后退了几步。 旁边缠斗的夜六和重明俱是一惊,夜六一个闪身扶住夜三,重明上前扶住鲲鹏。 鲲鹏站定,猛得弯腰呕出一口黑血,他高大的身材晃了一下,倒在地上。 青鸾心里一颤,下意识惊呼出声:“鲲鹏。” 鲲鹏向那声音望去,脸上的愤怒眨眼间便消逝殆尽,身上的浓重杀意也随之褪去,他冲青鸾露出一个虚弱却得意的笑容。 大丫从后面跟上来,站在目光发沉的李元柔身边。 青鸾冲大丫撂下一句:“看好公主。” 她冲进青梅园里扶住鲲鹏的手臂,重明极有眼色地退开些许,护在二人旁边。 鲲鹏冲青鸾一脸傲娇地炫耀,声音却透着一丝虚浮:“怎么样青鸾,夜三那孙子已经被哥哥我打的半死不活了。” 青鸾看着半死不活的鲲鹏,她英气的眉眼爬上一抹灼痛。 鲲鹏又笑道:“那兔崽子胆敢轻薄于你,我就要让他付出代价,你等着,哥哥我马上就去杀了他给你出气,这回他夜三死定了。” 他说着,用剑支着残败的身体就要起身,青鸾用力按住他。 她眼尾泛着薄薄的红,斥声开口:“你不要命了!” 简简单单五个字,却带着些许哽涩。 鲲鹏大喜:“青鸾,你是不是心疼我了。” 青鸾一脸冷漠,压低了声音果断吐出两个字:“没有。” 怎么能没有呢,他们能做暗卫的人都是孤儿,从小便在冷酷的训练中度过,温暖是什么,被珍惜是什么,从没感受过,他们从不知爱为何物。 她最早也只当鲲鹏是闲来逗她罢了,直到夜三那事,她在鲲鹏眼里看到他对夜三的杀意,现在鲲鹏竟然连命都不要了只为杀了想欺负她的人。 原来被爱是这样的感觉,可是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本就遥不可及,她一直不太敢多想。 她是暗卫,公主对她不错,她一直觉得就这样保护公主一辈子就挺好的,什么情啊爱啊这种奢侈的东西,不是她这种人可以染指和宵想的。 鲲鹏想说什么,刚张嘴便又吐出一口黑血,重明一惊,急忙蹲下和青鸾一起扶住他。 好心的重明像个透明人一样被鲲鹏忽视。 鲲鹏一脸委屈看着青鸾:“这次伤的有点重,可能真的要死了。” 旁边的重明嘴角一抽,他们的老大自从看上青鸾后就越来越不顾脸面了,什么装怂卖乖扭捏作态如今都能干的出来。 鲲鹏可怜兮兮地看着青鸾:“青鸾,我就要死了,你到底心疼不心疼啊。” 青鸾心里一颤,她早就看到了鲲鹏伤口处的黑血,那是毒。 她别开头,声音里的哽咽又重了一分:“我若是心疼,你就能不死吗?” 鲲鹏开怀地轻笑出声:“我尽量。” 他笑着笑着突然失了声音,青鸾以为他死了,慌张地转头看过去,就见鲲鹏皱着眉,落了一行眼泪。 她见过吊儿郎当的鲲鹏,一脸谄媚的鲲鹏,装可怜扮弱小的鲲鹏,也见过意气风发的鲲鹏,骄傲自大的鲲鹏,武功高强的鲲鹏,生气的鲲鹏,郁闷的鲲鹏,羞涩的鲲鹏。 她见过打树发泄的鲲鹏,在无数个夜里躲在暗处偷看她练剑的鲲鹏,就是没有见过流泪的鲲鹏。 青鸾眼尾愈发地红,她将眸中即将涌出的雾水忍回去。 鲲鹏吃力地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饰物,青鸾垂眸看去,是两枚铜钱,眸中好不容易被忍回去的水雾终于还是控制不住冒了出来。 她看着那两枚铜钱,想起鲲鹏潇洒地卧在树杈上翘着二郎腿,他玩世不恭地冲她笑道:“小妞儿,需不需要哥哥帮忙啊。” 脑中闪过自己将两文钱砸在地上的画面,鲲鹏贱模贱样的捡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塞入腰间:“都说男女授受不亲,那日大悲禅寺外是我抱你回来的,我碰了你我得对你负责。” 青鸾垂着眸子,她做暗卫这些年从没哭过,她不敢抬头,怕鲲鹏看见,她觉得哭这个行为委实丢人,尤其人前落泪,实在有失颜面。 鲲鹏将那铜钱强塞到她手里,他声音里带着满足的笑:“留个念想吧,这世上有人爱过你。” 青鸾声音发闷,低声反问:“只是爱过吗?” 鲲鹏闻言,笑容忽而变得更深。 他急忙说道:“爱你,爱着你,一直爱着你。” 他说话的语气透着万分焦急,生怕慢了一秒就失去他对青鸾表达爱意的机会。 他收起往日一派嬉闹之色,一手握拳抵在心口处,正色道:“用心,用命。” 他忽然释怀一般笑了。 他重复了一遍曾经说过的话:“青鸾,我心悦你。” 两滴灼热的泪滴在鲲鹏手背上,鲲鹏手一颤,面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单手捧起青鸾的脸,青鸾倔强地扭过头去,用攥着铜钱的手背抹了一下不争气的眼泪。 鲲鹏蹙起眉头扭脸有些心疼的看过去,他声音轻轻柔柔的,带着怜惜:“好好的哭什么?” 青鸾低声驳斥道:“你不是也哭了?” 鲲鹏忽尔轻笑道:“我那是喜极而泣。” 他说完,黑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第134章 这个人,让我来杀! 原本一脸欣慰为好兄弟终能得偿所愿而高兴的重明,看着鲲鹏嘴边不断淌出的黑血,他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他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身受重伤的夜三,眸中蕴起怒气,他紧了紧手中的兵刃。 青鸾按住正欲起身的重明,她拿起鲲鹏的佩剑,眼尾的红像染了血,冰冷的眸子里充满了肃杀之气。 她站起来看向夜三的方向,另一手抽出自己身上的佩剑,两只手上的剑在指尖转了一下,她冷冷开口:“这个人,让我来杀!” 她说完,便持着双剑向夜三刺了过去。 鲲鹏一惊:“他们剑上有毒。” 他焦急地看向重明,虚弱地道:“快去帮她!” 重明犹豫一瞬,这公主府是被诅咒了吗,整个公主府的男人全是痴情种。 他懊恼地“哎呀”了一声,撂下鲲鹏便去帮青鸾。 青鸾目光如炬,像盯着猎物一样眼睛锁住了夜三,一招一式犹如海浪般连绵不绝,毫不拖沓,尽数扫向夜三。 因着夜六在,青鸾并未伤到夜三。 重明加入,夜六被牵制。 青鸾眼眸中射出坚定的恨意,死死剜着夜三,她手中双剑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向夜三袭去,夜三因重伤而导致动作迟缓,手臂与胸前各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他恶狠狠地淬了一口,骂道:“两个疯子,真是天生一对!” 青鸾眸光锐利,双剑在指尖转动一圈便又袭向夜三,动作利落至极,那剑尖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紧追着夜三。 夜三挡了两下就又被砍了一剑,他吐出一口鲜血,不可置信地看着青鸾大声喊道:“疯子,疯子,两个疯子。” 夜六听到声音看过去,心里一惊,他身影快速一闪,架起重伤的夜三飞身而起,出了院墙。 青鸾欲追,重明一把抓住她:“去帮我主子,他中毒了。” 青鸾眸色定了定,她扫视一眼青梅园,园中一片狼藉,除了一个重伤的鲲鹏和与两个敌人打在一起的轻舟,再无活人。 她看了一眼倒地的鲲鹏,眸中闪过挣扎之色,只一息的功夫便消失,她随着重明快速飞出青梅园,向着打斗的萧洛白和司马南冲而去。 李元柔仍旧一脸紧张地盯着萧洛白,他身形越来越快只剩一抹虚影在动,感觉他应是占了上风的。 大丫左顾右盼,寻找着青风的身影,那些人动作太快,她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她向旁边腾挪几步,继续寻找过去。 李元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原本智商就不够用的她此刻大脑更是停止了运转,心里不断祈祷萧洛白可千万不要出事,只要萧洛白不出事,就是让她财运变少一点她也愿意。 她就那样站着,没人理会她,没人伤她,云王的人早就得了吩咐,不能伤李元柔和她的人。 李元柔正揪心地看着,一支箭朝着她的面门射了过来。 李元柔瞪大双眼,一时大脑空白一片,双腿不听使唤一样被定住,随即感觉手臂被人从身后抓住,一个用力将她拉至一边,一只长臂向前一伸,稳稳抓住那支疾驰而来的箭矢。 她终于恢复知觉,转头看去,不禁下意识喊道:“皇叔?” 云王面不改色将手中箭矢向来路方向用力甩过去,房顶上的罪魁祸首中箭倒地。 他的人不会伤李元柔,所以那不是他的人,何况还蒙着面巾不敢示人。 跟着他一起出来的夜四上前扒开那人面巾,回来禀道:“北罗人。” 他说完,房顶上突然多了更多黑巾蒙面之人,那些人是从院墙外跃进来的,想趁此机会浑水摸鱼,他们一言不发便挽弓搭箭。 箭矢像密集落下的雨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射下来,地上打斗的众人都放弃了与对方厮杀,纷纷持剑格挡箭矢。 萧洛白察觉到一个炽热的目光盯着自己,他看过去,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柔儿!” “萧洛白!” 李元柔想过去,被云王紧紧拽住,一个不容置疑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别任性,乖乖在我身边待着,那些北罗人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李元柔转头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院子里那些人是你的。” 云王一手抓着她,将她往旁边又带了两步远,躲开了一支飞射而来的箭矢。 他垂眸看了一眼满面怒容的李元柔,不禁蹙了蹙眉,却并未多做解释。 解释不是他的风格,如今放萧洛白活着出公主府,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让步。 云王的人一部分涌到他身前保护,一部分飞上房顶与北罗人缠斗在一起。 萧洛白得了间隙,向李元柔这边移动。 李元柔挣脱不开云王对她的束缚,她心急之下一口咬上抓住自己的那只大手。 她用尽全力,那手一下便被咬出了血,紧抓她的力道却丝毫不减。 她松了口中力道,看着那手上的血,又抬头看向那容颜冰冷的中年男子,一时有些恍惚,这双手曾经也抱过她背过她,给她送吃食拿果酒。 “柔儿!”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怔忡,她看过去,萧洛白已到了她身边。 她又挣了一下,抓住她手的力道突然松了,她头也不回地扑向萧洛白。 未得她看一眼的云王神色复杂,他眸光深沉地看着那拥抱在一起的二人,心中忽然五味杂陈。 惊雷和惊鸿从后面跟过来,青鸾和轻舟扶着重伤的鲲鹏从院子里迈了出来,重明和毕方还在同人缠斗。 大丫寻到了青风,二人亦是拥在一起,久久不松开。 李元柔感觉双手一片濡湿,她伸出手瞥了一眼,一手黑血,她猛然看向萧洛白,颤声开口:“血是黑的,怎么是黑的?” 萧洛白笑了笑,答非所问道:“你回来就好,还不晚,我们走。” 李元柔微张着唇,愣愣点头。 云王挡住欲离去的二人,他幽深的目光紧锁着萧洛白,冷声开口:“你自己走,本王今日可以放过你。” 萧洛白神色坚定:“不可能。” 李元柔锐利的目光扫向云王:“皇叔,让我们走。” 第135章 别离之苦 云王对李元柔怨怼的神色视而不见,他盯着萧洛白,冷沉的声音掷地有声:“何必自欺欺人,你又不是一点消息都没得到,外面不仅有北罗二皇子的人等着杀你,还有李元启的人等着要你的命,这公主府你待不下去,大越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地,如今你不但受伤,还中了毒,你自己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妄想带她走,你有把握护她无恙吗?” 李元柔闻言一怔,她看向萧洛白问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她急忙去看萧洛白的伤口,问道:“你中毒了?” 萧洛白抓住她的手,神色变得隐忍起来,似是在做艰难的决定。 他算到有人想对付他,却没有想到北罗那边的人也来了,如今他是真的没有信心护住李元柔了。 他当初觉得能带李元柔走也是因为知道云王和李元启的人不会动李元柔,无论怎样李元柔都是安全的,他放心。 可是北罗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一点把握都没有。 李元柔看着萧洛白左右为难的神色,她的心忽然一沉。 云王又说道:“回你的北罗去,李元启的人快来了,你若再犹豫,便真的走不成了。” 云王算算时间,被李元启派来收尸和探查的人差不多该来了。 他又诱惑道:“带着你的几个属下现在赶紧离开,你们便还有一线生机,本王可助你出城门。” 两个声音同时开口。 李元柔:“好!” 萧洛白:“不行!” 二人四目相对。 李元柔先开口:“你先走,走了再说,我在这里不会有危险。” 萧洛白果断道:“不行,要走一起走!” 李元柔眼圈发红,她试图说服萧洛白:“我没什么武功,大丫也不会武功,我们只会拖累你,你出了城去找赫连娜,我会说服元启,我在山阳城等你。” 萧洛白转头看了看身后跟着自己的几人,鲲鹏全身是伤已经晕了过去,生死不明。 除了惊雷,余下几人身上都有伤口,也就是说除了惊雷,他们都中了毒。 他今日若是带着李元柔,恐怕连上京城都出不了就被一窝端了,若是不带李元柔…… 他不敢深想下去。 云王声音冰冷:“快点决定,本王耐心有限。” 惊雷忽然出声问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云王冷哼一声,懒得回他。 李元柔一怔,对啊,说了这半天也没怀疑云王话里的真假。 云王的人闯府杀人,现在又说放过萧洛白,这打打杀杀半天……玩呢? 她看向云王:“皇叔,你发誓,你不会骗我,你若骗我……” 她差点脱口而出你若骗我,我就杀了你。 她及时止住了话,她怕云王一怒之下不管萧洛白死活了。 她眼下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寄希望于云王身上。 云王身边的夜四终于忍无可忍开口:“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若不是我们王爷将皇帝给的剧毒换成了普通慢性毒药,你以为你们还能活着站在这里讨论走不走,还能有机会质疑我们王爷吗?从进了你们这公主府,我们王爷就已经冒着杀头之罪在帮你们了……” 夜四一脸愤恨,他是贴身跟着云王最久的人,当年李元柔李元启李煜明三人宫中落水,跟在云王身边的人就是他,那时他才十九岁,只是王爷身边一个普通护卫。 如今十年过去,他见证了云王的善恶转变,他们王爷曾经虽然也是不苟言笑,但却是有温度的一个人,哪像现在这样冷冰冰。 这十年,王爷是怎么从一个俊逸公子一步步变成如今这般人人口中凶残弑杀之人的,没人比他夜四更清楚。 他想起这段时日监视在青梅园外,听到了多少次令人面红耳赤的靡靡之音,再对比他们王爷这些年因她李元柔而受的痛苦,当即更是怒从心起。 夜四看向李元柔,脸上带着怨气:“有些人真是,没有心……” 夜四滔滔不绝一通,云王并未阻止他,他冒险做了那么多,当然是希望李元柔能知道,这样一来他今日带人绞杀萧洛白的事也能让李元柔少恨他一点。 李元柔诧异地看向云王,轻微的声音里满是疑惑:“皇叔?” 她脑子里并没有什么家国大事,也从未想过那些复杂的事情,她脑子里几乎装的都是萧洛白,云王在她心里只有微不足道的那么一点位置。 她除了知道幼时云王对她不错之外,再未想过其他,哪怕最近察觉到云王对她很是纵容,她也没把云王纳入过自己的队伍里,她一直视云王为敌人。 所以夜四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云王竟然转了性在帮他们? 萧洛白自始至终没有看云王,他一直看着李元柔。 云王看着李元柔轻轻叹了口气,人这种生物就不该有感情,一旦有了感情就有了软肋,被人拿捏住软肋是会丢命的。 他在内心轻叹,无所谓了,他现在好像也没那么惜命了。 他又看向萧洛白:“还不做决定吗,再不走,本王也不敢保证你今日能全身而退。” 身后数道目光落在萧洛白身上,萧洛白神色艰难看着李元柔,他做不出决定,他用了十年好不容易才走到她身边,他舍不下她。 凌乱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众人循声而望,是宫里的人。 一群带刀侍卫围了过来,打头儿的几个侍卫一脸懵逼对视一眼,本以为过来是收尸,没想到这些人一个都没死,当即如临大敌一般抽出身上的佩刀。 其中一人冲云王吼道:“云王,你敢抗旨。” 云王冲夜四投去一个眼神,夜四会意,恨铁不成钢般叹了一声,冲着身边同伴喊了一声:“杀,一个不留!” 公主府一片混乱,刀剑声不断。 云王尖锐的目光射向萧洛白,沉声斥道:“还不走!” 重明和毕方从打斗中脱身靠了过来,重明焦急地喊道:“主子!走吧!” 李元柔推他:“走,快走,活下去再说。” 萧洛白神色痛苦轻唤一声:“柔儿……” 他脸上布满愁绪,漆黑的双眸中弥漫着一片无力和无奈,他仿佛一下子变得憔悴不堪,眼神黯淡下去,充满了迷茫和无助。 他双眉紧蹙,迷惘地看向李元柔,神情里透着无限哀伤,他心里像吃了黄莲一样苦。 他不禁出声自语:“怎么就这么难……” 他声音太轻,那句呢喃被周围嘈杂的声响覆盖。 李元柔看向身后几人命令道:“重明毕方,带他走。” 重明毕方上前看着萧洛白劝道:“主子,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二人推着萧洛白走了两步,萧洛白站定回头,他眉头紧锁,目光晦涩而隐忍,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眼圈深红又看了一眼李元柔,唇瓣张了几张,终是未发一言。 李元柔声音不容置疑地冲他大喊道:“走!” 萧洛白脸色苍白,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生机。 他转过头,向公主府的大门口走去,转头的一瞬间,他眸中忽的染上无限怨恨。 他从未有过沾染权势的心,可是所有人都逼他,做皇帝那一世身不由己,这一世只想做她枕边人过普通夫妻生活,却还是身不由己,命运总是推着他与自己的心意背道而驰。 第136章 败走 青鸾跟着走了两步,她松开扶住鲲鹏的手,对轻舟道:“你去送他们吧,我保护公主。” 轻舟应了一声,重明上前,与轻舟一起架着鲲鹏走了。 青风抓住大丫的手恳求道:“小梦,跟我一起走。” 大丫果断拒绝:“我不能走,我要守着公主,你走吧……” 青风哽咽喊道:“小梦……” 大丫故作烦躁地斥责他:“干什么,又要哭哭啼啼吗,说你多少次了,别这么没出息,比个女人都爱哭。” 她不耐烦地摆摆手:“赶紧走,驸马爷都走了,还不赶紧去追你主子。” 青风抹了一把眼泪,不舍地看向大丫,沉重地吐出两个字:“等我。” 大丫赶人的气势一下弱了下去,她轻声“嗯”了一声。 青风又抹了一把泪,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大丫,大丫想像往常那样瞪他一眼骂他两句,终是没舍得。 下次再见不知是何年何月,她不想青风想起这分别场景时记得的是她瞪他的一眼。 大丫红着眼眶挤出一个微笑,她抬起手对着青风挥了挥,青风又抬起袖子擦了一把眼泪,他自成亲后在大丫面前从来不要面子,为了能粘着大丫他使出浑身解数,甚至为了能多一点时间陪着大丫,他将旺财关在院子里不管不问只吩咐小丫每日过去看两眼,作为萧洛白的贴身小厮他直接撂挑子甩给了鲲鹏。 是惩罚他和他的小梦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吗,所以老天让他们分开。 他又转念一想,不对,他和小梦哪有主子和公主粘糊啊,要惩罚也是惩罚他主子。 青风咬了咬牙,抬脚跟上萧洛白,再未回头看大丫。 他不敢再回头了,每回一次头,心里的不舍就加重一分,若再回头,他怕自己真的走不动了。 李元柔望着离去的一行背影,她忍住眸中酸涩,藏起心头的忧伤与不舍。 她双唇紧闭,双眼逐渐失去了光华,脸上浮现出再也无法掩饰的无奈与痛楚。 渐行渐远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一阵微风吹过,李元柔忽然觉得有些冷,她抬眸轻扫了一眼房顶上寥寥无几还在缠斗的几人,又看了一眼云王。 她声音低沉,音色里透着疲惫:“你别骗我,一定要护他安全出城。” 她说完,也不看云王,也不等对方回答,径自迈入了青梅园的大门。 云王定定看她一眼,心里两个声音在搏斗,登上皇位还是隐居山林。 李元柔进了院子,她一眼便看见那断裂的秋千,又环视了一圈地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她面不改色地迈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推开了寝屋的门。 她皱了皱眉,循着一个微弱的响声看过去,她蹲下身:“小天?” 小天瘫坐在桌下瑟瑟发抖,他颤着声音开口:“嫂……嫂嫂……我动不了了,腿不听使唤……” 李元柔伸手费力地将小天拖出来,小天脱力地躺在地上:“我哥呢?” 李元柔声音平淡:“走了。” 小天颓丧开口:“他也丢下你了。” 李元柔平静地道:“他不会丢下我。” 她走到床边,脱了鞋,平躺到床内侧她的位置,她抬头看着房顶:“你出去吧,帮我关上门,我想休息一会儿。” 小天丧气地道:“我动不了。” 守在门口的青鸾和大丫进来,将小天扶了出去。 大丫试探性地开口:“公主,要不要换个院子休息,这里……” 李元柔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不用,就在这里。” 这里是她和萧洛白的住处,这床上有萧洛白的气息,他们几个时辰前还睡在这床上。 门被关上,李元柔静静地看着房顶,耳边还能传来微弱的打斗声音,渐渐的,打斗声变成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应该是有人在清理她的院子了。 就这样躺到了日落,中途大丫来送了两次饭,她没有动。 她其实是真的有些累了,却没办法真的休息,她神经紧绷着,内心忐忑不安。 这里是大越国,外面对萧洛白来说危机四伏,他受了伤中了毒,现在是否安全,到了哪里,有没有解毒。 ………… 大悲禅寺里。 萧洛白捏着信的双手微微颤抖,信上说他的师父诸葛洪瞻死了。 赫连娜双目猩红大声责备道:“你若早日听我的跟我回去,国师何至于会丧命,事到如今你还犹豫不决,你到底有没有心。” 她越说越激动:“皇姑母背井离乡将你抚养长大,教你武功为你筹谋一切,如今她处境艰难,性命攸关……” 赫连娜怒吼道:“她都是为了谁!你就这么自私只顾自己儿女情长丝毫不在乎她的生死吗?皇姑母真真是养了一条白眼狼!” 萧洛白神色痛苦,捏着信的手因太用力指节泛着微微苍白。 除了正在往鲲鹏嘴里喂药的轻舟一脸漠不关心外,其余几人都是一脸沉重,他们都是倾向于回北罗的,大越如今是真的待不下去了。 第137章 兄妹成夫妻 赫连娜继续厉声道:“你留下来又能做什么,你一介商人,你用什么跟他们斗,用你这也会流血受伤的血肉之躯吗?” 她指着青风重明几人:“为了你一个人,让他们都陪着你送死吗?” 萧洛白看了一眼还昏迷着的鲲鹏,他眸子红的厉害,感觉有一种无形的绳索将自己紧紧束缚,他如今只能像个提线木偶一般任由命运摆布。 青风重明几人一言不发,惊雷小声嗫嚅:“娜姐你别说了,主子已经很难受了。” 赫连娜声音里的愤怒丝毫不减:“他难受,谁不难受,我好受吗,你好受吗,他若是早点跟我回去,翠珠又怎么可能会被贤妃的人顺藤摸瓜找到,平白无故丧了性命。” 几人吃惊抬头看她,惊雷问:“翠珠不是被云王的人杀的吗?” 赫连娜骂人的音调突然降下去些许:“听我的人说是贤妃的人杀的,想想也是,翠珠如今一介普通妇人而已,又碍不着云王的事,他多此一举杀翠珠干什么。” 她声音低了下去是因为心虚,因为她突然想起来翠珠的死也有她的责任,二皇子的人是寻着她这条线索找到的萧洛白,又顺着萧洛白而摸到了翠珠的住处。 解签先生又端了一碗汤药进来,他目光深沉地看向萧洛白,一脸高深莫测地说道:“走吧,此地已无你的生机。” 他说着,顺手将托盘递到离他最近的毕方手里,毕方走到鲲鹏身边开始给他喂药,轻舟顺势将人给了毕方,起身道:“我得回去了。” 萧洛白叫住轻舟,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 他薄唇轻启,简单吐出两个字:“给她。” 解签先生瞬间两眼放光,一把将瓷瓶夺过去将药倒了出来,他看着手心的一粒小药丸激动地道:“这药竟然还有一颗。” 这药他认得,这瓶子他更是认得,他师兄装寻常药物的瓶子都差不多,唯独这个不同。 轻舟疑惑:“这什么啊?” 解签先生目光炯炯:“起死回生之药,我师兄终其半生也只做出来三颗。” 这药本来是还有两颗的,诸葛洪瞻原本打算萧洛白回北罗时给他保命用,结果除夕夜李元柔昏迷那次用了一颗,还剩这最后一颗当时一气之下也塞到了萧洛白手里。 萧洛白微垂着头,心里自责不已,他手里有起死回生的药,可是他救不回他师父了。 解签先生忽然泄气地将药倒回瓷瓶里,这药再好也不是他的,他恋恋不舍地将瓶子塞给轻舟。 萧洛白又重复道:“给她,她……” 他没有说下去,他一直怀疑李元柔的心脏有问题,不然怎么会一激动就心脏狂跳全身发抖呢,但是查了几次又查不出问题。 如今他决定离开,万一她承受不住这个结果…… 他轻叹了口气,对轻舟道:“你给她就是了。” 轻舟应声,将瓷瓶塞到怀里,转身就走,一个女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喂,你就这么走了。” 轻舟停了脚步,却未回头,他淡定地回道:“不然呢?” 赫连娜:“你就没话对我说吗?” 轻舟反问:“那你有话对我说吗?” 赫连娜低声道:“没有。” “那不就是了。” 轻舟说完,没有回头,径自走了出去。 …………… 云王府内。 云王暴怒:“你若执意入宫,本王就将你从家谱除名。” 李淳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道明黄色圣旨,这是云王去山阳公主府绞杀萧洛白时宫里送来的。 按说这种婚姻大事应该是传旨给女子父母的,而李元启却越过云王命人直接给了李淳。 李淳捂着自己红肿的半边脸,一双泪眼透着执拗:“女儿心意已决。” 云王一掌拍下,旁边的楠木座椅四分五裂。 他怒声道:“你与他同姓李!” 李淳被那一掌吓得跌坐在地上,说出的话里却满是倔强:“姓李又如何,朝中谁人不晓得我们云王府是外支,不然陛下又如何能顺利下旨说娶我。” 云王气得额角青筋直跳,浑厚的声音里含着骇人的威慑力:“愚蠢!本王与他明争暗斗多年,你入宫就是做了他人死棋!” 李淳咬咬牙,给自己壮了壮胆子,扬起头颅反驳道:“命由己造,父王为何总是小看女儿,女儿就是要入宫!” 云王眼神犀利看着她质问道:“与本王断绝父女关系也在所不惜?” 李淳目光坚定,固执地大声说道:“是!” 云王深吸了一口气,他神情黯然,感觉疲惫至极。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李淳还是油盐不进,难道让他说她与李元启是亲兄妹才能罢休吗。 他摆摆手:“罢了,本王劝不动你,自己选的路后果如何自己一力承担,今后你好自为之吧。” 他顿了顿,又说道:“本王最后再与你说一遍,李元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若执意入宫,本王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李淳原本伤心的神色立刻变得阴冷起来,她带泪的眸中闪过一丝恨意。 她在心里腹诽:女儿?我这个女儿长这么大父王何时真心疼爱过我,在你心里我这个亲生女儿甚至都比不上那个外人李元柔,如今我就是要进宫,我要自己闯出一个名堂让所有人看看,待得来日我得了恩宠定要将李元柔踩在脚下。 李淳愤恨地抹了脸上的泪,冷冷开口:“你等着瞧吧!云王!” 她刻意咬重了“云王”两个字,表明了自己和云王划清界限的决心。 她捡起地上的圣旨,起身昂首挺胸地走出了云王的房间。 云王眼眸里的神色复杂难辨,四个儿女,一个都不认他,果真是应了那句“天煞孤星”吗。 他忽然失笑出声,笑里浸着沧桑的凉意。 门外守着的夜四听着屋里传出的悲凉笑声,心生一片寒意。 屋里的云王目光陡然锐利起来,李元启啊李元启,真不愧是他李衍的儿子,跟他一样狠,他当年毒害兄长,李元启今日迫害亲妹。 兄妹成夫妻,简直荒唐。 第138章 云王掌掴李元启 深夜里,李元柔独自躺在床上,极亮的烛火映着她无神的双目。 门外有很轻的声音传来。 “公主睡下了,轻舟,你明日再过来吧。” 说话声音压的很低,李元柔还是听见了,她猛得坐起身来冲门口喊道:“大丫,让轻舟进来。” 她一出声,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的厉害,一整日滴水未进竟然也不觉得渴。 轻舟推门进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桌上:“他给你的,据说是能起死回生的药。” 李元柔未看那瓷瓶一眼,她从床边站起来目光灼灼盯着轻舟,声音急迫地问道:“他好不好,安不安全,伤势怎么样,毒解了没有。” 轻舟垂眸低声道:“毒解了,死不了,现在应该在回北罗的路上了吧。” 以他从众人那里听来的杂七杂八的消息以及这段时日自己的所见所闻,萧洛白与李元柔这二人均视彼此为生命,如今萧洛白走了,不知李元柔会不会寻死。 他偷偷打量一眼李元柔,以为李元柔会悲痛欲绝,不想却看她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李元柔听到萧洛白安然无恙的消息,紧绷的弦终于松懈下来,她声音弱了下去,失神地喃喃道:“好,好,好,安全就好,活着就好……” 她卸了力气坐回床上,轻声道:“我这里没事了,你明日便回徽阳城去吧。” 轻舟叹了口气:“再说吧。” 他说完,一脸丧气地走了出去。 如今这山阳公主府都没什么得力的人了,他若是就这么走了,山阳公主如果有个什么闪失,阿姐定不会原谅他,他想着还是找机会先送封信回徽阳城问问再说吧。 ………… 早朝过后的长生殿里。 李元启紧紧捏着手中的册子,心中的震惊如海浪翻涌,无法停歇。 他派去徽阳城探查的人快马加鞭于昨夜送来了消息,长姐如他所料,确在徽阳城。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何文铮居然没死。 他不知道何文铮是怎么活过来的,但是一想到长姐之前表面上运送何文铮“尸骨”回乡,实则瞒天过海偷偷去了徽阳城,他就气得不行,好一个长公主! 李元启气得一夜未眠,于早朝之上点了一个将领带兵去围攻徽阳城,却遭到了满朝文武的反对。 那帮大臣本就对他杀何文铮之事不满,如今得知何文铮还活着,自然更不同意他再次绞杀何文铮。 加之徽阳城本就易守难攻,如今有何文铮坐镇徽阳城,不管派多少人过去恐怕都是徒劳,眼下大越正与北罗打得如火如荼,如此缺兵少粮之际,更加抽调不出人手去围攻徽阳城了。 李元启一早上被满朝文武你一言我一语地驳斥,气得他额角青筋暴起。 他大发雷霆,早早散了朝,刚回到长生殿他的亲家老丈人朱御史就来了。 朱御史怒气冲冲,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大义凛然地在长生殿中咆哮:“长公主暗地里一直在针对云王,为了陛下能坐稳大位,长公主几乎倾尽所有,陛下如今还要对长公主发难,陛下怎能如此忘恩负义!” 福来焦急地跺脚,嘴里劝着:“朱大人慎言啊,您如此御前失仪,对陛下大不敬,是要掉脑袋的。” 李元启抬手制止福来,朱御史也没有在意福来的话,他脸红脖子粗地吼道:“老臣今日就是死也要为长公主讨一个公道……” ………… 李元启垂眸看着手中的册子,那里面全是长姐拉拢的几个大臣这几年费尽心力探查后所罗列的云王罪状,虽证据还不完整,但也足够他将云王的权力暂时罢免。 李元启心中思绪万千,他想起射杀何文铮那日长公主绝望的眼神, 长姐说她从未想过夺他皇位,她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李元启不禁自我怀疑,莫非真的是他想错了? 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又想起幼时长姐信誓旦旦说要保护他,她说希望他能肆意而活…… 他正想着,云王走了进来。 李元启藏起脸上的疲惫,取而代之的是一派从容淡然之色。 他淡定开口:“皇叔下了朝不回府,到朕这长生殿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云王板着脸,眉目冰冷。 他开门见山地道:“李淳是你亲妹。” 李元启闻言,面上露出一抹不屑的轻笑:“皇叔早朝上怎么不说李淳是我亲妹……” 他故作姿态地顿住,恍然大悟一般忽然改口道:“不不不,应该说你李衍是我生父才对,我是你秽乱宫闱所生之子。” 云王闻言,神色陡然阴沉,周身顿时寒气翻涌,他愠怒骂道:“逆子!” 他说完,一巴掌甩了过去,这一巴掌极其用力,李元启直接被打得摔到了地上,一边脸颊立时肿起,嘴角溢出血迹。 福来满脸震惊,从一边踱步过来跪下扶住李元启。 福来低着头,噤若寒蝉。 李元启不可置信地看向云王,他李元启可是一国之君,九五之尊!云王竟然敢掌掴他! 他一把推开福来,福来毫不防备地跌坐在地上。 李元启起身快步走至案几旁抽出佩剑,赤红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用剑尖对准云王,怒不可遏地吼道:“你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云王打了他一巴掌,心里舒服多了,他神色冷峻,镇静自若地回道:“你试试。” 李元启双唇紧抿,面若寒霜,眼神冰寒刺骨。 他死死盯着云王,眸子里蕴着滔天的怒意,好似要将云王生吞活剥,可他持剑的手却微微颤抖。 云王一脸轻蔑,眼里倒映出李元启胆怯的真实模样,他心底腾起莫名的快意,老子到底是老子,儿子就算做了皇帝在他面前也是儿子。 云王想到李淳,眼神忽然暗了几分。 他冷漠地看着李元启说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今日种下恶因,他日必收恶果。” 他淡定地轻轻拂开剑身,讥讽轻笑了一声,而后幽幽开口:“你是本王造的孽,本王自会偿还,你李元启造的孽……” 他声音忽然冷沉,话里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意:“你李元启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他说完便大跨步走出了长生殿。 第139章 云王放权,李元柔失眠 今晨时分李淳已经被宫里的轿子抬走,一切已成定局,就如李元启所说,他不能说李元启是他儿子,李元启也知道他不会说。 若是此事泄露出去,他和李元启后果如何暂且不论,恐怕整个大越会就此大乱,到时候北罗人必会趁虚而入,后果将不堪设想。 以他对李淳的了解,圣旨在送到李淳手上之时,此事便已无转圜余地,他今日来不过是想发泄一下。 李元启望着云王离去的背影,他目光阴鸷犹如黑不见底的深渊,吞噬了一切光明,冰冷的恨意在他周身凝固,令人不寒而栗。 福来颤颤巍巍地开口:“陛下……” 李元启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面上的阴冷越聚越多,嘴角却噙着一抹邪气的笑,令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扭曲。 云王走在宫道上,忽然停住脚步,抬头望了望天。 蓝天白云,有飞鸟在自由飞翔,而他们没有翅膀,都被困在这高墙之内。 他喃喃自语:“天煞孤星”。 他忽的笑出了声,笑声越来越大,带着些许疯狂。 第二日早朝上,云王的罪证被呈上,朝臣们炸了锅,云王一派和帝王一派吵得不可开交。 两派针锋相对,剑拔弩张,云王所有罪名竟都被云王一党巧舌如簧地开脱了去,最后围绕去年年初的瘟疫一事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那年因为战争加上天灾,瘟疫肆虐,云王命人封了瘟疫蔓延的两个城池,将两城的百姓活活困死在了城中。 帝王一派说云王视人命为草芥,这两年的南方洪涝北方干旱都是因为云王罔顾人命引得上天震怒而降下的天罚。 云王一派则质问帝王一派,至今都没有研究出治疗瘟疫的药,当时若是不封闭那两城,继续任瘟疫肆虐到其他城镇,该当如何解决。 帝王一派支支吾吾,给不出答案,只一个劲儿说云王暴虐冷血,草菅人命。 李元启见状,又将问题引到云王绞杀萧洛白失利的事上去,云王一口咬死说萧洛白被临时出现的北罗人救走了,生死不知。 李元启派去的人无一生还,所以他也无法否认云王那看似漏洞百出却又无法反驳的话。 两派又是一通你来我往的唇枪舌战,最后吵到了午时,所有人都精疲力尽。 云王用眼神示意下面的人让步,帝王派喋喋不休一通,云王派不说话了,帝王一派大喜过望。 就这样,帝王一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胜出”,李元启将云王的权利暂时剥夺,并宣布查明真相期间,云王都不必再上朝参政。 云王对这一结果不以为然,他的权利从来不是李元启能左右的,他本人不在朝中,但是朝中却有他的人,即使他闲赋在家,朝中动向他依然能够了如指掌。 除非他自己有意放权,否则就凭现在的李元启,无法动他。 最近他着实是有些疲惫,趁此时机正好休息一下。 ………… 青梅园里。 李元柔早早用了晚膳,坐在石凳上望着断了的秋千出神。 大丫小声询问道:“奴婢让人将这秋千修一下吧。” 李元柔轻声回道:“不必,就这样吧。” 大丫看着无精打采的李元柔,心里直叹气,她这两日因为担心,便和二丫日夜轮流守夜,公主已经两日没有睡觉了。 驸马走了,公主不哭不闹,膳食虽然用的不多,但却是按时吃的,只是夜里她一直辗转反侧。 今天已是第三日,若是再不睡觉,人就要被折磨得彻底垮了。 大丫劝道:“公主,您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一些。” 李元柔故作不解地微笑道:“本公主为何要哭?” 大丫一脸心疼,艰难地开口:“公主,您两日未曾安寝了。” 李元柔对自己的失眠状态毫不在意,反而安慰大丫:“没事,放心吧,就是有点不习惯而已,过两日习惯了就好了。” 大丫痛苦出声:“公主……” 李元柔面上带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真的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是大越国的公主,我比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女子都要幸运,生来便能躺平,要什么有什么,本公主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而且萧洛白他虽然走了……” 她含笑的神色突然顿了顿,眨眼便又恢复了刚才的笑容。 她语气状似随意,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他只是走了,又不是死了,他心里有我,等他那边的事了了他肯定会回来找我的。” 大丫眸光微沉,轻声道:“不若奴婢陪您去后花园走走,您从前无聊的时候最爱在府里溜达了。” 李元柔想起刚穿过来的时候,因为囊中羞涩不敢出门,整日在府里转悠,消磨时间。 她想着,不由轻笑出声,对着大丫轻轻摇头拒绝:“下次吧,这两日确实没休息好,有些乏力。” 她说完,起身回屋,走到门口处突然回头说道:“对了,驸马走了,咱们应该没钱了吧,明日你跟管家合计一下,将用不上的下人都遣散了吧。” 早就计划遣散府中奴仆,因着萧洛白这财神养着她,便一直将这事搁置了下来,如今萧洛白走了,也是时候该遣散了。 她继续道:“还有府里的护卫,全部遣散,一个不留,不忠于本公主的人,本公主可不要。” 那日混乱打斗,府兵竟然全部临阵脱逃,她想起来就生气。 她又想了想:“还有,明日让小天也走吧,让他去找贺霖,咱们府上有个府医就够用了,他走的时候让他把小丫和旺财它们都带走,这公主府日后人越少越好。” 她说完,进屋关上了门。 李元柔静静躺在床上,空旷而寂寥的孤独感无声地将夜色深深淹没,冰冷漫过心底每一个角落,钻入肺腑。 她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她轻轻叹气,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这一年来,她已经习惯了萧洛白睡在身侧。 曾经萧洛白也有很多次因处理事务而晚归的时候,甚至有时候会彻夜不归,她照样睡的挺好,如今怎么就睡不着了呢。 第140章 眷恋 她烦郁地坐起身来,借着微弱的烛光低头看着地上的鞋子,鞋头上还挂着硕大的东珠,她不由的想,以后又穷了,不能这么奢侈了。 她目光向旁边一瞥,不经意间瞥到一抹红,她僵了一瞬,猛得下床捡起角落里的红衣。 这是那日萧洛白穿的红衣,因着这两日她不准人进屋,所以这衣物并未被收走清洗。 李元柔望着那大红的衣袍,萧洛白的音容笑貌浮现在眼前,他对着她轻笑,对着她私语。 她将脸埋在手中的衣物里,熟悉的凛香扑面而来,满满当当,将心里那无边的空虚尽数填补。 再抬起头时,一双杏眸泛着殷红。 她缓缓上了床,将那红衫抱在怀里,仿似他就在身边,在她耳边吐露着说不完的温言软语。 她忍不住落了一行清泪。 凛冽香气带来的安全感充盈心房,她又想起关于他的点点滴滴,留得满心欣喜与甜蜜。 她面上带着泪,唇畔微微勾了勾,看起来有种破碎的美。 她轻轻闭上眼睛,思念在黑夜的缝隙里流过。 她耳边响起一个温润的声音:“入了宫自己小心一些……早点回来,我等你。” 李元柔猛然睁眼,眼眶一下子变得潮红无比,她紧蹙着眉头,神情痛苦而隐忍。 她想着,若是她听了他的话,没有入宫,他们现在已经快到封地了吧。 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她看了看空旷的身侧,再也抑制不住,崩溃大哭。 屋外代替大丫二丫守夜的青鸾心里一揪,最后也只得无奈叹息一声。 李元柔哭了一小会儿,又极力忍住,她暗骂自己一句没出息,遇事只会哭,可哭有什么用。 不知是忍泪忍的头疼,还是那红衣让她安心,她在失眠两夜后,终于睡着了。 天蒙蒙亮,曙光微微泛起,黎明前的黑暗逐渐消退。 李元柔在睡梦中突然惊醒。 她睡着睡着不知道怎么的,大脑里突然冒出那日夜里她对萧洛白说:“你休想甩开我,不然我会恨你。” “恨你”两个字她说的很重,她记得当时萧洛白是僵了一下的,他定是当真了。 李元柔看着身侧单薄的红衣,她心里沉沉的,闷闷的,堵的她上不来气。 她抱起那红衫,忍不住抽泣了两声,而后抬起头,想将眼泪倒流回去。 外面听到声音的青鸾犹豫过后还是推门走了进来。 李元柔抬着发红的眸子看过去,她勉强地笑了笑,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跟青鸾打招呼:“早啊。” 青鸾一向没有情绪的脸上带了一丝怜惜,她语气里透着无奈:“主子,你眼睛很红。” 李元柔面上的笑渐渐消失,她用双手捂住脸,肩膀微颤。 再抬头时,挂着泪的脸上满是无措,她声音哽咽的厉害:“怎么办,青鸾姐姐,我是跟他开玩笑的,怎么办,他当真了,他肯定要难过死了。” 青鸾本就不会开导人,此时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她只微蹙着眉头,无能为力地看着眼前这个脆弱的小姑娘。 大丫和二丫一起进屋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番情形。 大丫焦急上前,神色慌张地问道:“公主,怎么了公主?” 李元柔忍住想要大哭的冲动,她抹了一下刚才控制不住流出的泪,自言自语道:“不能哭,我不能哭,他不喜欢我哭,我一哭他就担心,我不能让他担心。” 大丫突然红了眼眶,面上溢满苦涩,她声音透着一丝艰涩的暗哑:“公主,可以哭的,驸马爷不在这里,他看不见。” 李元柔紧了紧怀里抱着的红衫:“他在的,他陪着我呢。” 青鸾目光下垂,她认出那衣服,心里又无能为力地叹了口气。 大丫虽然舞剑那日不在,却也知道这红衣的典故。 李元柔重新理了理神色,淡然地笑道:“天也亮了,不睡了,你们出去吧,传早膳来,我饿了。” 几人退出去,关上门,李元柔面上的笑顷刻褪去。 她低下头,眼眸红红,将脸埋在红衣里又抽泣了两声,而后又突然笑了。 她跟自己说,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做人可不能这么贪心啊。 她将面上那一点残泪抹干净,自言自语道:“你可千万别当真啊,我是开玩笑的,我最爱你了。” 她说完,眉头越皱越紧,像是在极力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楚。 醒着的每一秒都是煎熬,这煎熬如一条无形的锁链,将她的心紧紧束缚,她感觉自己就要被折磨得无法呼吸。 出了青梅园,二丫一脸担忧,她疑惑地问大丫:“公主好像不太对劲儿,看着有点像失心疯。” 大丫停住步子,红着眼眶厉声驳斥道:“别胡说,你记住,日后洒扫的时候不要动那件红衣。” 二丫怔住,大丫从未这样严厉斥责过她,她一时反应不过来,愣愣地胡乱点了点头。 李元柔用了早膳,又去了大树下的石凳上坐着。 大丫二丫吃力地搬了一把躺椅到石凳旁。 大丫气喘吁吁地说道:“公主,入秋了,天气凉,以后不要坐那石凳了。” 李元柔听话的起身,走到躺椅旁躺了下去。 初秋的日光洒下来,穿透树叶间的缝隙,斑驳的光影照在她有些苍白的脸上,亮处是温暖,暗处是愁绪。 李元柔闭上眼睛,唇畔微微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她嘴唇张了张,突然哼唱了起来: 我坐在椅子上看日出复活 我坐在夕阳里看城市的衰弱 我摘下一片叶子让它代替我 观察离开后的变化 曾经狂奔,舞蹈,贪婪的说话 随着冷的湿的心腐化 带不走的丢不掉的让大雨侵蚀吧 让它推向我在边界奋不顾身挣扎 如果有一个怀抱勇敢不计代价 别让我飞将我温柔豢养 ………… 带不走的留不下的我全都交付它 让它捧着我在手掌自由自在挥洒 如果有一个世界浑浊的不像话 原谅我飞曾经眷恋太阳 …………… 如果有一个怀抱勇敢不计代价 别让我飞将我温柔豢养 原谅我飞曾经眷恋太阳……… 她唱着唱着,声音突然哽咽。 她止了歌声,唇边勾起一个虚浮的浅笑。 第141章 句句不想,句句是想 李元柔睁开眼睛,望着被繁茂的枝叶遮住的天空出神。 她目光向下移动,定在那断裂的秋千上,青鸾立在秋千不远处用帕子细细地擦着手里的剑。 李元柔认出这剑不是青鸾常用的那把,她眼神向旁边一扫,青鸾的佩剑放在地上。 李元柔疑惑地问道:“青鸾姐姐,你何时得的新剑?” 青鸾停了擦剑的动作,她看着手里那柄男子的剑,声音平淡回道:“鲲鹏的。” 李元柔骤然意识到什么,她眼神变得玩味,故意揶揄地问道:“你想他吗?” 青鸾脑中浮现鲲鹏吊儿郎当的样子:“小妞儿,需不需要哥哥帮忙啊?” 她在青梅园里怒火中烧与他打斗,他将她反手扣在怀里:“那日你不是都叫过我夫君了,好多人都听见了……” 他故作委屈地同她开口:“青鸾,没人给我上药……” 他一脸做作地出声提醒她:“青鸾,有蛇。” 他不甘地冲她大喊:“青鸾,你就一点也不心疼我吗?” 他郑重开口:“爱你,爱着你,一直爱着你……用心,用命……” 他笑着说:“青鸾,我心悦你……” 青鸾回神,冰冷的容颜浮现一个微弱的笑容,她果断道:“不想。” 李元柔又看向大丫:“大丫,你想青风吗?” 大丫眼眶发红:“奴婢不想。” 李元柔笑道:“本公主也不想。” 大丫斟酌着开口:“公主,您想饮酒吗,不若今日奴婢陪您饮酒吧。” 她知道公主醉酒后会发泄,这几日公主一直刻意隐忍着,她实在看的难受。 李元柔面上的笑淡了下去,她像是自言自语般讷讷开口:“他不让我喝酒的。” 大丫眸子又红了一分,她忽然拔高了声调:“说了不想,管他做甚!” 李元柔沉默不语。 管家神色纠结地过来,他处理府兵遣散之事时,在府兵住处发现了一个东西。 他犹豫一下,从怀里掏出一道明黄色的圣旨递给李元柔。 李元柔狐疑地接过去,打开看了一眼,是李元启命云王绞杀萧洛白的圣旨,要求云王的人在兵器上淬上他送去的剧毒,他在圣旨上威胁云王,萧洛白不死,就治云王的罪。 李元柔想起李元启曾对她承诺不杀萧洛白的情景,又想起李元启立后纳妃的前一天他亲自跑到这山阳公主府来请她的事,她漠然地扯了扯嘴角,带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她把圣旨递给大丫:“拿走,不想看见。” 大丫扫了一眼,递给了二丫,她也不想看见。 李元柔看向愁闷的大丫,她努力挤出一个牵强的笑:“别愁眉苦脸了,今日精神头好些,陪我走走。” 李元柔越是笑,大丫越是担忧,她宁愿公主大哭一场,哭完了也就舒坦了,如今公主这样憋着,心里指不定有多苦。 她在内心叹气,却无可奈何,默默跟着李元柔在府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被软禁的日子,这公主府的后花园,萧洛白不知陪她走了多少遍。 初秋的草还未黄,花亦未谢,陪她的人却换了。 李元柔和大丫穿过走廊,亭子,驻足在泛着波光的湖泊前。 脑中自动浮现自己坠入冰窟,萧洛白从天而降将她救起的画面。 一个含怒的声音斥责道:“现在才入冬多久,你不知道危险的吗?” 她吓得在他怀里大哭不止,他立刻软了语气哄她:“好了没事了别哭了。” 李元柔眼里的冰面慢慢消失,化成眼前这一汪泛绿的湖面。 她忽然出声问道:“他是神仙吗?” 大丫疑惑:“什么?” 李元柔喃喃低语:“他若不是神仙,为何会从天而降。” 大丫听到“从天而降”四个字便明白了李元柔在说什么,她不由也想起那日她奋不顾身朝冰上跑去,青风亦是从天而降将她抱起飞回岸边。 李元柔自顾自地说着:“他破空而来,是来救我的啊……” 大丫的眸子不自觉红了红,她哽咽道:“公主,别想了……” 李元柔一脸轻松地笑道:“我没想啊。” 她笑完了,面上的表情又僵了僵,她又想起从观云寨回来,萧洛白带着她每天到处玩,有一次溜达到这个湖边,她让萧洛白打水漂给她看,萧洛白觉得幼稚死活不肯,故意将她抱起来作势要把她丢入湖中,后来她追着萧洛白跑了一路…… 那时候真的很快乐,每天都是笑着的。 她喃喃自语道:“不想,我一点也不想他。” 她说完,眼眶已经有些湿润,句句不想,句句是想。 她脑子里从来没有一刻停止过想他,闭上眼睛是他,睁开眼睛也是他。 她忽然感慨地叹道:“度日如年啊……” 大丫看着李元柔发红却还极力隐忍泪意的模样,轻声劝道:“公主,想哭就哭吧,别忍着啊……” 大丫的声音很轻,生怕重了一点,眼前那个即将破碎的女子就会四分五裂一样。 李元柔想笑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她垂下头,几大滴泪从面上直直摔到地面,她就这样垂着头慢慢走回了青梅园。 她不论走到这公主府的哪个角落,都能想起他。 和萧洛白待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每天形影不离,她现在无论做什么都能想起他。 吃饭能想起,睡觉能想起。 到处都有萧洛白的影子,他的音容笑貌充斥在李元柔煎熬而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里。 李元柔如同一只无路可走的兽,她被困在一个名为“萧洛白”的囚笼里,找不到一丝可逃的缝隙,这牢笼不需上锁,它压根没有出口。 用了午膳,李元柔在大树下的躺椅上躺着。 她现在很怕在屋里待着,她怕看见那个超大的矮榻,更怕在床上待着,那床太大,让她觉得异常地冷。 那寝屋的每个角落都是她忆不完的往事,落不尽的思念。 她越想起,心里越是苦涩,越是隐隐作痛。 午后的阳光很暖,照的人暖洋洋的,她闭着眼,用绢帕盖在脸上,遮住她因回忆往昔而浮现的笑,也盖住她因思念而生出的苦。 她就这么在躺椅上休憩,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一直躺到日落。 一个浑厚的男性嗓音打破了宁静:“喝酒吗?” 第142章 又不是要天上的星星 李元柔拿掉面上的绢帕,她睁开眼睛,微微直起身来,就见云王身后的夜四一脸郁闷地提着两坛酒。 云王像是与老友叙话一样,稀松平常的语气里带着熟稔,他询问道:“青梅酒还是红梅酒?” 梅子酒是李元柔小时候爱喝的,酸酸甜甜带着些许酒香。 李元柔看了他两眼,似是在犹豫,而后像是做了决定般,她又躺了回去。 云王闯府伤人的事她还生气呢,虽然是李元启下旨让云王来的,虽然云王后来将萧洛白安全送出了城,但她心里还是不痛快,她觉得他们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块去,更喝不到一块去。 云王见李元柔不说话,直接从夜四手里拿过一坛酒,他径自走到石桌旁坐下,将酒坛置于石桌上,伸手拔出了封酒的塞子,酒香立刻飘了出来。 大丫上了酒具,云王亲自倒了两杯酒,一杯放在无人的对面,一杯自己拿在手里。 李元柔偷偷嗅了一口酒香,不自制地咽了一下口水,内心天人交战,心想要不就尝一口。 主要这个梅子酒真的太久没喝了,如果只是提一嘴说一说倒也没什么,如今这酒就摆在面前,飘着诱惑的香气赤裸裸勾引着你。 没什么定力的李元柔又犹豫了一下,然后一副从容就义的表情从躺椅上毅然决然爬了起来。 她慢条斯理地走到云王对面坐下,低头看着桌上的酒杯,闻了闻诱人的酒香,是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自从跟云王反目成仇,就再没喝过这梅子酒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云王竟然还记得她爱喝这个。 李元柔装模作样轻咳一声,有些别扭地说道:“我就喝一杯,他不让我喝酒的。” 云王眉头皱起,似是不悦,他声音忽然比平时沉了几分:“你就这么听他的话,想喝就喝,喝酒而已,又不是要……” 他忽然止了话。 李元柔心里一颤,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很久远的画面。 女童哭丧着脸:“长姐说小孩子不能饮酒,我这么小,能喝吗?” 云王笑笑,眼含宠溺,振振有词:“有何不可,饮酒而已,又不是要天上的星星。” “那我若是想要天上的星星呢?” “那皇叔就努努力,争取给柔儿摘下来……” ………… 李元柔微微抬起头看他,就见云王也在发怔,显然也是想起了往事,随后他怔忡的神色忽然淡去。 他抬起手,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李元柔偷偷观察着他,他面上笼罩着一片蒙尘的阴霾,像是藏了道不尽的心事,眸中带着些许泛凉的忧愁。 李元柔默默举起酒杯,轻啄了一口梅子酒,低声说道:“我酒品不好,喝点酒容易发疯。” 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从对面飘过来:“有父王在这里,你尽管疯就是。” 明明是含着宠爱与纵容的一句话,却让李元柔觉得很是刺耳。 以前云王在她面前是自称“皇叔”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自称“父王”了呢? 李元柔心里有些生气,云王在她面前自称的“父王”两个字,每次出口好像都在提醒她,她是他女儿。 她如今面对云王,越发有种面对老子的感觉。 这样的局面,她不接受! 她突然出声,音色里含着隐隐怒意:“别在我面前自称父王!” 她说完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将酒杯重重搁在桌上,表示不满。 云王身边的夜四不屑地轻嗤一声。 云王默默无言,自顾自喝着酒,他面上波澜不惊,好像并不在意李元柔刚才的怒斥,酒却一杯一杯不停灌进嘴里。 李元柔也开始一言不发地喝酒,气氛一时有些微妙,两个人各喝各的,各自怀揣着无法与对方倾诉的心事。 两坛酒下肚,李元柔面上泛着微醺的酡红,其实她没喝多少,都让云王喝了。 李元柔喝的不尽兴,她开始赶人:“酒喝完了,你可以走了。” 旁边的夜四讥讽地嗤笑一声。 李元柔不悦地看了夜四一眼,不打算与他计较,她又对云王道:“以后没事别过来了。” 夜四继续不屑地轻嗤,小声吐槽了一句:“没良心。” 李元柔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心中怒气。 她又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满腔怒火即将冲破胸膛。 夜四看在眼里,又不屑地轻哼一声,讽刺意味十足。 李元柔忽然爆发一般愤怒地将酒杯砸在地上,赤红的杏眸向夜四瞪过去,她生气地吼道:“我忍你很久了!” 夜四似是忍无可忍般梗着脖子,咬牙切齿回道:“我忍你也很久了,你不但没有心,还没有脑子,只会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作威作福,你也不想想,你颐指气使的底气是谁给你的……” 李元柔理直气壮地大声驳斥道:“我父皇给我的!” 夜四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笑了:“你父皇?他在哪儿?他可有陪伴过你,可知道你喜爱吃什么食物喝什么酒?” 李元柔忽然噎住。 夜四神情激动,脸红脖子粗地滔滔不绝:“你就没想过,你幼时与世家公子打架斗殴为何从没有被报复过,还不是我们王爷在后面为你摆平一切,你以为张鼎是怎么死的,你以为长公主练私兵的事为什么能被小皇帝发现而你却能掩人耳目瞒天过海……” 云王的眼刀子朝着夜四射过去,夜四视而不见,继续喋喋不休:“还有你那个富饶的封地山阳城,你真当是先皇赐给你的吗,那是我们王爷处心积虑为你求来的,长公主的封地徽阳城都是沾了我们王爷的光,还有你母亲……” 云王沉沉怒喝一声:“夜四!” 夜四不甘心地闭了嘴,他剜了李元柔一眼,极不情愿地低下了头。 李元柔早已震惊地无以言表,她从没想过这些,甚至跟萧洛白在一起的时候她几乎就没想起过云王这个人,如果不是最近关于自己与云王的记忆时不时冒出来,她几乎都要忘了自己儿时与云王也是有过几年相处融洽的时光的。 她惊诧地看向云王,云王面色复杂看了她一眼,便起身向青梅园外走去。 云王走了几步,突然顿住脚步,又转身返回。 他停在李元柔身前,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给李元柔,低沉浑厚的嗓音里带着些许柔和的慈爱:“不够的话跟父王要。” 第143章 父爱如山 李元柔整个人还错愕在夜四刚才那番话里,面上的震惊之色还未能褪去,手却本能地将银票接了过去,她怔愣的一瞬间,云王已经向青梅园的门口处走去。 她甚至没在意云王自称的那句“父王”,反应过来后才朝着云王的背影喊道:“喂,你给我银钱做甚,你别以为这样我就能接受你。” 她拔高了调子口是心非地大喊道:“本公主不要你的钱。” 她甚至想着若是云王回头,这银票要不要还给他。 见云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青梅园,李元柔松了一口气,十分自然地伸出手指数了起来。 活了两世的她似乎爱财成了一种根深蒂固的本能,许是病死的那十几年太穷,导致她就是再难过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她手里数着银票,面上漾起久违的真诚笑靥,一边欣喜着一边在心里无比唾弃自己见钱眼开,脑中不可控地自动浮现出很久以前萧洛白给她钱的画面。 “财神爷,你这是要包养我吗!” “够不够用?……叫一声夫君来听听。” “别说叫夫君了,叫爹都行!有钱能使我叫爹!” “还有吗,爹。” …………… 思及此,李元柔面上的笑容淡了两分。 如今是真爹给钱,她却叫不出那一声“爹。” 大丫面色复杂地上前:“公主……” 李元柔抬眼看了大丫一眼,她表情有些微妙,手上数钱的动作慢了下来。 她一边数一边说道:“你这什么表情,觉得我不该要吗?白给的为什么不要,傻子才不要,有便宜不占是傻蛋。” 她说完,数钱的手突然顿住,“有便宜不占是傻蛋”,这话她曾经也跟萧洛白说过。 李元柔抿着嘴不再说话,她发觉自己一说话总能或多或少的想到萧洛白,想到萧洛白她就有些低落。 事实上她不说话,也会想到萧洛白,萧洛白就像那无形的风,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她看着手里的银票,想到云王刚才那句“不够的话跟父王要”,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萧洛白也爱给她钱,每次都要问一句:“够不够用啊,不够的话一定要同我讲知道吗?” 李元柔收了数钱的动作,她忽觉手中这轻飘飘的银票有千斤重,脑中不自觉冒出“父爱如山”这个词。 她一脸郁闷,捏着厚厚一叠银票进了屋。 许是喝了点酒的缘故,李元柔一夜好眠。 第二日,夜四又送来了两坛梅子酒,他冲李元柔撂下一句:“你爹给你的。” 李元柔怒气冲冲追着他出了青梅园,一边追一边质问道:“你是谁爹,你怎么骂人呢?” 夜四觉得李元柔是故意曲解他话里的意思想寻衅滋事,后来又觉得以李元柔这令人捉急的智商也有可能是真的没听懂。 李元柔在他身后穷追不舍,嘴里骂骂咧咧,夜四烦躁地直接施展轻功飞出了公主府的院墙。 自云王又是给钱又是送酒之后,李元柔的状态看似正常了一点,仿佛是被金钱治愈了,不再像之前那样忧郁,也不像之前一样明明想哭却又强忍着。 大丫很欣慰,感觉自己的主子又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萧洛白的红衣被二丫不小心收走洗了。 李元柔看着跪在地上请罪的二丫,她没有发火,语气平静地道:“洗了便洗了吧,不是什么大事。” 她挥挥手,让二丫退下,嘴里喃喃着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二丫说:“这么多天了,那衣服上早就没有他的味道了……” 青梅园外,大丫痛斥二丫:“不是跟你说过了不能动那件红衣!” 二丫抹着眼泪:“我忘了,我没仔细看,以为那是公主的衣服……” 大丫:“你何时见过公主穿红色衣衫,公主平日里都是穿青色……” 大丫止住话,无奈叹息一声,青色啊,那是驸马爷最爱的颜色。 她为他穿青色,他为她穿玄衣,这两个人啊,相爱却不能相守…… 之后的两天,大丫绷着一根弦细细观察着李元柔,发现她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似乎释怀了一般,终于如释重负放下心来。 只有青鸾听到了夜里青梅园传出的微弱哭泣声。 李元柔又失眠了,每每到了夜里最令她痛苦,越是想睡越是睡不着,那种可怕的寂静裹挟着浓重的思念,浸着深沉的忧伤,如无形的波涛汹涌,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不得眠,思绪万千,已经一个多月了,萧洛白应该到北罗了吧,不知道他那边一切是否顺利,为什么都不知道给她写封信来报平安…… 李元柔每日靠着喝一点酒才能入睡,虽然有时候睡一个时辰便会醒来,但却也比不睡要好。 萧洛白走后,公主府的守卫也不像原先那样严防死守,李元启只为了将李元柔困在这府中,怕她离开上京城。 夜四偶尔会在公主府外溜达,这就方便了青鸾帮李元柔要酒喝,是以李元柔的酒就没断过。 虽然门口的守卫不敢拦云王和他的人,但是夜四不太循规蹈矩,几乎不从正门进,都是翻墙而入,把酒放在青梅园的石桌上便匆匆离去。 李元柔记得夜四上次没说完的话,多次蹲守终于被她寻到了机会,抓住了来送酒未能及时离去的夜四。 她命青鸾拦住夜四的去路,势必要问出个结果:“我母后到底怎么了?” 夜四终于不胜烦扰:“你母后脚踏两条船!” 李元柔暴怒:“你胡说!” 夜四对李元柔的怒火不予理睬:“你母后先是同我们王爷眉来眼去,后又贪恋皇后之位入了宫,你母亲就不是什么好人!” 李元柔气得双手发抖,口出恶言:“你放屁!” 夜四讥讽一笑:“你不信,自己去问她啊。” 他又轻蔑地道:“不过她应该不敢承认吧。” 李元柔又惊又怒,她大口喘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夜四继续说道:“还有你父皇,你们都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吗,他自私自利,夺了弟弟的心上人,你知道我们王爷为何能权倾朝野吗,不是我们王爷贪慕权势处心积虑谋划来的,是你父皇主动给他的权利,他想以此做出弥补,真是可笑至极……” 夜四越说越激动,他情绪失控般大吼:“我们王爷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你们每个人都有份儿。” 他怒瞪着李元柔:“尤其是你!不孝女!” 夜四说完便拂袖而去,行至院墙边他突然顿住步子,微侧了侧头,用极轻的语气说了一句:“以后对他好一点吧,他真的很疼你。” 第144章 纸短情长 夜四走后,李元柔独自关在屋里喝了很多酒,她想到幼时云王给她送吃送喝送玩物,如今细细想来,云王陪她确实比她父皇陪她还要多。 她又想到云王给她银票,这世上什么人会无缘无故给你钱啊,还担心你够不够用。 她一直以为云王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反派,即使到了此时此刻,她也不觉得云王是什么好人,不论谁对谁错,她和李元启的苦难都来自于这不可告人的身世。 可人生在世,哪有什么绝对的对错,又哪有什么绝对的善恶。 每个人做何种事都有缘由,都有苦衷,云王与母后的纠葛缘于爱而不得,原以为这爱而不得做下的因果全是云王一人之错,如今再看,似乎也全非如此。 夜四一番激愤陈词若为真,那云王也是这局中的受害者罢了。 果真是善无尽善,恶无尽恶,可即便如此,就能真的不怪他了吗?但若要平心而论,这又岂是他一人之罪过…… 屋里烛火燃得旺盛,却照不亮李元柔心底的阴影。 她眸中溢出苦涩的泪,万千情绪于胸腔翻涌,经久不息。 她抹着泪,一杯一杯给自己灌酒,想要将神经麻痹。 守在暗处的青鸾清晰地听见屋内传来的哭声,断断续续,时大时小,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 北罗皇宫内。 萧洛白从梦中惊醒,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眸子显得骇人。 他又梦到她哭了,自离别后,她夜夜入梦,在他梦中无助哭泣。 时而隐忍啜泣,时而放纵大哭,看起来无比伤心。 萧洛白看了一眼将亮未亮的天色,起了身,黑色的华丽锻袍随意披在身上。 青风从外殿推门而入:“主子,没有异动。” 近来刺杀不断,青风夜里便宿在外殿,睡梦中也时刻警惕。 萧洛白不回他的话,坐在案几旁提起了笔,他顿了顿,问青风:“有没有话要带给大丫,正好一起写信送去。” 青风唤了一个奴仆进来研墨,咬着笔杆思考从何下笔写起。 萧洛白手上动作行云流水,他忽然将面前的纸揉做一团丢在地上,面上浮现忧愁之色。 纸短情长,写不完心中思念,诉不尽相思之苦。 飞速研墨的太监看着满地的纸团,战战兢兢开口:“太子殿下……” 萧洛白微微抬眸睨了太监一眼,他皱了皱眉,重新落笔。 太监额角开始冒汗,总觉得这位太子殿下的眼中含有杀气,在他跟前伺候提心吊胆,稍有不慎便会丧命。 实在是萧洛白回北罗后行事太过狠辣,有赫连月离的军队坐镇,又有皇帝的人支持,加上萧洛白那北罗众学子之首的外家鼎力相助,他坐收渔翁之利,雷厉风行处置了一批贤妃党的人,又将贤妃变相囚于后宫。 简单一句话,萧洛白不按套路出牌,只一个字,杀! 然而萧洛白又将那个度把握的很好,毕竟做过一世帝王,游走于世家大族之间不说游刃有余,却是轻轻松松。 可杀的多了,私下里必会引起一些人不满,北罗国不同于大越,大越为防止外戚篡权向来不允许皇室与大族通婚,而北罗国恰恰相反。 鲲鹏从外进来,低声禀道:“爷,陛下为您选的四位良娣良媛入咱东宫了。” 萧洛白闻言,气场陡然一变,周身寒气翻涌,让人不寒而栗。 他手中书写的动作顿住,提笔的手垂了下去,稍一用力,笔杆断裂。 研墨的太监条件反射般心里一惊,膝盖一软,跪倒在地,颤抖出声:“殿下息怒……” 萧洛白面色阴沉,眼神变得危险。 他气势凛然,声音沉稳而有力:“鲲鹏,将人轰出去,若是我那皇帝爹再闹,就将人都送到他的寝殿去。” 鲲鹏欢快地道:“好嘞,爷。” 青风淡定地瞟了怒火中烧的萧洛白一眼,将写好的两张纸折叠起来拿过去:“我写好了。” 萧洛白垂眸看着自己纸上的寥寥数语,心中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一声无奈叹息。 他用纸镇将那未完的信压好,用含着冷意的声音说道:“先去上朝。” 皇帝病重,萧洛白回来后不久便代理了朝政,开始还有很多人高声反对,随着他的治国才能逐渐施展,反对声音渐弱。 萧洛白睨了地上的太监一眼:“更衣。” 太监惊惶着起身,腿一软又跌坐回地上。 青风面上露出嫌弃,越过太监上前:“我来吧。” 跪在地上的研墨太监待萧洛白出了大殿才敢起身,他擦了擦额角的细汗,眼神不经意间瞥见纸上最前的四个字,“吾妻元柔”。 殿外两个洒扫宫女窃窃私语。 “刚才看见了吗,陛下为太子殿下强纳的良娣入宫了。” “太子殿下不是反对此事吗,听说还把陛下气吐血了。” “所以说是强纳啊,不过早晚都要走这一遭,咱们北罗哪位储君不是在登位前便为自己纳妃以拉拢世家势力,可惜太子殿下喜怒无常,凶残暴虐,不知那几位良娣良媛入了宫是福是祸。” “你不知道吗,殿下在大越已有妻子,并且殿下对那女子甚为痴情,殿下是为了那女子才反对纳良娣良媛的。” “都是道听途说,也就你这傻丫头会信,殿下平日里那般凶神恶煞,哪里像痴情之人。” “你有所不知,我曾有幸一次于殿内奉茶研墨,殿下在作画,那画中女子唇红齿白,娇俏玲珑,应是殿下那位大越国妻子无疑,你见过殿下笑吗?” 宫女摇头:“没有。” 方才说话的宫女骄傲地道:“我见过,殿下对着那画中女子笑了,那笑容何等温柔,他眼里的爱都要溢出来了,殿下还作诗了,抬眼见星河,低眉烟火色,星河尽明意,万般皆是你。” 说话的宫女目露崇拜向往之色:“要多爱一个人才能写出这样美好的诗,大概没人知道吧,咱们太子殿下实则内里是一个颇具文采拥有雄才大略又兼具深情的翩翩公子,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冷面冷心,到底是何等奇女子能让殿下如此痴心一片,想来那女子相貌出众,气质斐然,定然也是十分优秀的……” 滔滔不绝的宫女突觉身后有寒意逼近,她诧异地转头,就见刚刚与自己说话的宫女已跪伏于地抖如筛糠,面前长身玉立的不正是自己刚刚口中所说的痴情公子吗。 萧洛白从容不迫地站在那里,浑身散发着一种上位者独有的尊贵与孤傲,不怒自威。 宫女大骇,立刻跪倒,不断叩首:“殿下恕罪,奴婢知错,殿下恕罪……” 萧洛白居高临下睨了二人一眼,面上流露出一丝曾经李元柔听八卦被打断时的遗憾之色,随即便抬脚走了。 青风警告道:“妄议殿下,不想活了!” 青风说完,追着萧洛白的脚步而去。 一宫女吓得惊慌失措,泪流不止,看向鲲鹏:“鲲鹏大哥,我们……” 不慌不忙去赶人的鲲鹏吊儿郎当地开口:“没事了,今日你们走运,竟然将那傻公主说成奇女子,捡回一条命,日后莫要再多嘴饶舌。” 第145章 故地重游 清晨,天边晕出了一抹瑰丽的橘红。 李元柔用了早膳,躺在树下的躺椅上,用绢帕盖住红肿的眼睛,哼唱着别人没听过的旋律。 大丫二丫用眼神交流着该如何开口给李元柔过生辰的事,交流了数个回合也没得出结果。 大丫看向青鸾,青鸾冲她摇了摇头。 青鸾觉得这生辰李元柔大抵是不想过的吧,毕竟原来的生辰计划里是有萧洛白的。 管家蹑手蹑脚地进来禀报,宫里来了人,送了不少华服和金银玉饰,并传了口谕,今日是公主生辰,可以出府,酉时前回来即可。 大丫一脸愤慨,觉得这小皇帝真不是个东西,你说他好,他关着你,你说他不好,他还给你送东西。 尤其是允许他们公主出府这一行为,让她觉得像极了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这枣一点也不甜,大丫对着后面丫鬟端着的一堆金银玉饰恶狠狠“呸”了一声。 李元柔看着一脸视金钱如粪土的大丫,她苦口婆心地开始教诲:“大丫,你这样可不对啊,这都是真金白银,不要白不要……” 她面上的表情忽然一僵,声音蓦得微弱了下去:“有便宜不占是傻蛋……” 她说完又恢复了面上笑容,声音里透着轻快:“别一脸苦大仇深了,我都忘了今日是本公主生辰了,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去,不要浪费这难得的好时机。” 大丫和二丫陪同李元柔默默出了府。 三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两个丫头无精打采,李元柔看上去兴致盎然,叫人看不真切那面上的笑有几分真几分假。 她停在一家绸缎庄前,脑子里冒出那店铺掌柜的声音:“那位是我们东家的夫人,什么一百两五十两的,就是跟小的闹着玩呢,白送倒贴都是使得的……” 一个含笑的嗓音带着宠溺:“喜欢哪个随便拿……选好了让伙计全都送到府上去。” 李元柔转头对两个丫头笑道:“走,带你们打秋风去。” 二人不明所以跟着李元柔进了铺子,伙计殷勤地上前询问。 李元柔端着架子,趾高气扬地道:“把你们掌柜叫出来。” 掌柜陪着笑脸出来,李元柔看着面前陌生的面孔,皱眉疑惑:“你是掌柜?” 掌柜也疑惑:“对,我就是掌柜。” 李元柔:“原本的掌柜不是你吧?” 掌柜心下了然,原来是老主顾,他当即笑道:“对,换掌柜了,不仅掌柜换了,东家也换了,但是您放心,咱们的货不变……这铺子是我们东家新盘下的,听说原来的东家……” 李元柔大脑翁鸣一声,掌柜后面的话她一句都没听进去,一脸木然地走出了铺子。 两个无精打采的人变成了三个。 大丫和二丫故意将李元柔向她爱吃的包子摊那边引去。 二丫道:“主子,要不要吃包子,奴婢去买。” 李元柔看了一眼那熟悉的包子摊:“好,买点吧。” 三人坐在包子摊上看着眼前的肉包子,都有一些感慨。 李元柔率先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她眉头微皱了一下,又咬了一口,神色微妙。 大丫问:“怎么了主子?” 李元柔默默放下手里的包子:“味道不对。” 二丫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还是那样啊,挺好吃的。” 李元柔起身,走到那卖包子的老板前问道:“小哥,这包子的配方变了吗,为什么尝着跟从前的味道有出入?” 那卖包子的年轻人闻言一怔,他眼眶立时就涌出了泪:“从前都是我爹调的肉馅,他死了,我怎么做也做不出他那配方的味道……” 李元柔闻言,瞬间情绪低落,有种人走茶凉的凄凉感,她鼻头一酸,红着眼眶低声道了句“抱歉”便走了。 年轻的摊位老板远远冲她喊道:“姑娘,我爹死了,你哭什么,是太想念我爹做的包子吗?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做出原来的味道的……” 李元柔没有坐回去,转身去了对面的茶肆。 一念动心起,千般执念生,既然萧洛白在脑中挥之不去,那便听之任之,她要迎风而上,她要勇敢面对,她要故地重游。 说书先生还是原来那个人,李元柔随便寻了个位置坐下,就听说书先生娓娓道来:“谁能成想咱们大越国二公主的驸马竟是北罗人,还是北罗国的储君,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可把咱们那位二公主害苦了……” 正说着,突然冲出来数名侍卫将那说书先生团团围住,茶肆里顿时混乱一片,座下的人四散逃窜。 青鸾从暗处现身,护着李元柔出了茶肆,李元柔原本萎靡的精神忽然一振,她眼神灼灼盯着青鸾:“若是我们现在逃走,去山阳城……” 她还没说完,青鸾就冲她摇了摇头:“我们从出府之时便有人跟着,刚才茶肆里那些侍卫就是……“ 李元柔泄了气,失了再逛的心思,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并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她停在驸马府门前,这是李元启赐给萧洛白的寒酸府邸,如今大门上被贴了封条。 李元柔驻足而望,就见不知从哪里出来两个侍卫,上前撕了那封条,毕恭毕敬地对李元柔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李元柔只扫了一眼,便转身往回走,她彻底没了再逛的心思,径直回了那牢笼一样的公主府。 公主府是牢笼,府外又何尝不是牢笼。 她又躺回了树下的躺椅上。 眼见着过了未时,大丫小心翼翼地询问:“公主,今日生辰您打算如何过?” 李元柔闭着眼睛:“有酒即可。” 大丫和二丫下去准备。 二人走后,许久不曾再见的贺霖来了,他拿了一叠银票交给李元柔:“这是这个月的盈利,萧兄早前托我将他的商铺兑出去了一部分,其余的已经全都转到了您的名下,暂交由我代为打理,以后每个月我会过来一趟,萧兄再三嘱咐,让我问问您银钱够不够用,不够用一定要说话……” 大丫回来的时候,就见李元柔躺在躺椅上,手里攥着厚厚一叠银票,眼眶红红,像是刚哭过。 大丫小心翼翼上前,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李元柔忽然出声,声音很轻,她问道:“大丫,你想青风吗?” 大丫的音色有些低哑:“奴婢不想。” 李元柔用攥着银票的手抹了一下从眼眶偷偷溜出来的泪,她哽咽着道:“我想他,我想他啊……” 第146章 没有她的信 云王纵马而来,就见李元启踟蹰于公主府门口。 云王下马,行至门前,讥讽开口:“怎么,不敢进去?” 李元启神色冷漠,语气森寒地讥诮道:“你敢?” 云王一脸淡定,音色里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得意:“本王有何不敢!” 李元启眸底闪过一抹幽光:“别忘了,绞杀萧洛白你也有份儿!” 云王不屑轻哼:“那又如何!” 他说完,便从容地进了公主府,李元启眼中蓄着隐隐恼意,一咬牙,跟了上去。 他疾步超过云王,昂首挺胸快速进入青梅园。 他笑着喊道:“阿姊。” 躺椅上假寐的李元柔闻言睁开眼睛,语气不善:“你来做什么。” 李元启面上的笑僵了僵,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很快又被心虚所取代,他声音低低的:“朕来看看你。” 李元柔果断道:“不需要!” 她说完,见云王从后面走了上来。 李元柔面上流露出一种不自然的神色,转瞬即逝,却被李元启捕捉。 李元启看了身侧云王一眼,声音冷沉质问李元柔:“听闻你与他近来走的很近?” 李元柔风轻云淡地回道:“是又如何。” 云王闻言,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 李元启忽的怒声开口:“你忘了父皇是怎么薨的了吗?” 李元柔面上神色复杂,眉眼流露出一层淡淡伤感,逐渐又被冷漠取代,她出声反问:“你又何曾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你答应过我,不杀萧洛白。” 李元启听见“萧洛白”这个名字就怒从心起,竟然让萧洛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回了北罗,可恶至极! 他藏起心里愤恨,一脸义正言辞道:“朕杀的是赫连洛白!” 李元柔讥笑一声,悠哉地躺回躺椅上,不欲再与他做无用的争论,她用绢帕盖在眼睛上,语气淡漠:“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李元启眸底闪过一丝痛苦,他想到今晨时分截获的萧洛白写给李元柔的信以及截信之人带回来的消息,眉目间爬上浓浓恨意。 他用怒其不争的语气开口:“阿姊,你为一个萧洛白如此折磨自己,不惜与朕疏离,他哪里值得!” 李元启悲愤大喊:“你可知他回了北罗便纳了四位宫妃,他早就将你忘了!” 李元柔闻言,心中蓦的闪过一丝惊慌,她猛然直起身来厉声反驳:“你胡说,我不信!” 李元启指着云王:“你不信你问他,他也知道!” 李元柔目光定定看向云王,云王眸色晦暗,抿唇不语。 李元柔眼底的光逐渐暗淡下去,她躺回去轻阖上眼皮,掩盖住眸底伤悲的泪光。 她喃喃出声:“我不信……” 李元启痛心疾首地劝道:“阿姊,忘了他,他非你良人,贺霖……贺霖不好吗?” 李元柔声音微微梗塞:“再好,也不是他。” 李元启恨铁不成钢地喊道:“阿姊!” 李元柔冷冷出声:“你走!” 李元启蹙着眉,纹丝不动,面上神色愈加隐忍,透着深深痛楚。 李元柔声音又冷沉一分:“滚!” 李元启忍着心底翻江倒海般的难过,他恶狠狠剜了身边的云王一眼,转身离去。 他想到截获的那封信里有一封是青风给大丫的信,那信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大丫手里了,等阿姊发现萧洛白的贴身小厮给大丫写信,萧洛白却不给她写,她应当会死心吧。 虽然她会伤心,但是长痛不如短痛,早晚要经此一劫,届时他再为阿姊觅得佳婿便是。 李元柔此时闭着眼睛忍着泪意,她想痛哭一场,不论那消息真假,她都难受,她只要想起他,她就难受的不行。 她哽咽着开口:“你有事吗,没事你也走吧。” 云王低沉的音色中夹杂着一股怜惜,他简言意赅道:“给,生辰礼。” 李元柔侧头扫了一眼,见云王向她递来一个颇大的锦盒,她丝毫提不起兴趣地开口:“不要,以后不用再给我东西,也不用给我银钱,我有钱,你走吧,我想静静。” 云王无奈轻叹一声,默默离去。 李元柔抹了一把不自制流出的泪,她深呼吸一口气,起身去找大丫。 她进了大丫的院子,佯装欢欣地喊道:“不是要给本公主过生辰吗,怎么偷偷跑回来躲懒了……” 大丫抬起一双泪眼看过去,李元柔目光定在大丫手中的信上,她看到落款处大大的“青风”二字,有一瞬间的怔愣。 半晌后,她才开口:“青风给你写信了……” 大丫点头,问:“驸马爷没给您写吗?” 李元柔面上闪过一抹失落,她摇摇头,如枯萎的花朵般低下头去,迈着虚浮的步子,缓缓走出了大丫的寝屋。 她锁了青梅园的大门,坐在院子里买醉,酒喝进去,泪流出来。 为什么不给她写信,不想她吗?真的有了新欢所以忘了她吗? 她独自喝到日落,月光洒落一地清冷,秋风寒凉,吹不散李元柔眉间幽怨。 眼前浮现萧洛白含情的凤眸,耳畔交错着萧洛白温柔的软语。 “纵是千千晚星,不敌灼灼月光。” “没有你,我才会心有不甘。” “相思太苦,我舍不得离开你。” “我此生都不会骗你。” “爱你成疾,唯你可医。”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柔儿,我爱你。” ………… 酒坛里再倒不出一滴酒来,李元柔双目赤红,猛得砸了面前的空酒坛。 她火冒三丈,夜四送来的这什么破酒,喝了这么多都还是清醒的。 她踉跄着打开了青梅园的大门,大丫二丫忧心上前,李元柔推开二人,横眉怒目喊道:“别烦我!” 她步履蹒跚着向青竹园走去,大丫二丫远远跟在后面,心焦如火,心乱如麻。 青鸾隐在暗处,内心沉重又无奈。 李元柔在青竹园又开了一坛桂花酿,扒出萧洛白许久前的青色衣衫抱着痛哭一顿,一边喝酒一边哭。 她哭了一阵又转为抽泣,用袖口独自抹着泪,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带着无助与悲伤,在黑暗中孤独地舔舐伤口。 一个高大的身影逼近,她抬起朦胧的泪目,感觉晕头转向。 她晃了晃脑袋,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人脸,她含含糊糊地出声:“萧洛白?” 第147章 凤冠霞帔 那人提着她的胳膊将她拎起来,她就势扎进他怀里,伸手揪住他腰间的衣料,防止自己因醉酒脱力而滑下去。 她疲累地闭着眼睛,卸下防备,身心放松地呼吸了一口气,神经忽然绷了一下,她顿时止住抽泣的哭声。 味道不对。 不是凛香,是檀香。 一只粗粝坚实的掌心抚上她的后背轻拍安抚,温暖细腻,带着显而易见的关爱。 她突然嘴一瘪,又委屈地抽噎起来。 低沉浑厚的嗓音透着无奈:“那么爱他。” 李元柔委屈地道:“爱!” “非他不可?” 李元柔有些口齿不清语气却十分肯定:“非他不可!” “还能走吗?” 李元柔抽噎一下:“又喝了点儿,好像走不了了……” 一阵天旋地转后,李元柔感觉自己伏到了一人背上,她抽泣着含含糊糊地嗔怪道:“你别背我,我都十六岁了。” 那人假意斥道:“十六岁就不是本王的孩子了?” 李元柔怔愣一下,似是没想到他会这样问。 那声音忽然柔和了下去:“不管你几岁,都是父王的孩子……” 李元柔心头倏的涌上一阵酸涩。 孩子……除了萧洛白,这世上原来还有人把她当孩子一样宠爱、娇惯…… 她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儿时醉酒,被云王背着回她寝殿的日子,那宽阔结实的背像是一种庇护,又舒适又安稳,总能让她觉得无比安心和依赖。 心里涌动的酸涩霎时喷薄而出,她又委屈地啜泣起来,哭声越来越大。 她死死搂住云王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肩头,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 她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肝肠寸断,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来。 眼泪不断淌进云王肩头,不一会儿那肩上衣料就湿了大片。 云王轻蹙着眉头,肩膀处濡湿的布料贴着肌肤,泛着让人难受的凉意。 背上的哭声还在继续,那放纵的大哭声如狂风骤雨,一下一下撕扯着他的神经,仿佛有一把钝刀子在掌心里游移,虽不曾划破皮肉,疼痛却丝丝缕缕尽数钻进内心深处,激起层层血浪,每一道血浪都承载着一段过往,每一次起伏都唤醒一段深埋的记忆。 云王步履沉稳,大丫二丫远远跟在后面,面色复杂地随着云王向青梅园走去。 云王将人放在寝屋门口,大丫二丫上前搀扶,李元柔被架进屋里。 屋中传来微弱的抽泣声。 屋外云王折腾一通,看着复原的秋千,用力拽了一下,很结实,他满意地笑了笑,又侧耳听了听屋里,抽泣的声音断断续续,很微弱,像是人蒙在了被子里,若不是身怀武功之人,恐怕根本听不到屋中那被有心遮掩的哭泣声。 翌日,太阳高悬。 李元柔一觉睡到了午时,她推开门,炽热的阳光铺洒下来,穿过青梅园里大树枝叶的缝隙,投落一地稀疏的光影。 她立在门口,看着完好的秋千出神。 大丫眼神闪躲,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道:“轻舟修的。” 李元柔淡漠地“哦”了一声,她只是喝多了,肢体不听使唤,脑子却是清醒的,她分明听到了云王推门进屋问大丫要修秋千的工具。 她慢慢走到树下,踩着地上一层黄色落叶,缓缓坐到那秋千上,头靠在吊着秋千的绳索上,轻轻闭上眼睛。 她沐浴在温暖的日光里,日光却无法驱散她浑身的寒意。 她抬起头,望着日渐光秃的大树叹了一口气,深秋了啊,又要冷了,她最怕冷了,没有萧洛白的冬天可怎么过啊…… 她静静地坐在秋千上晃起来,犹如一片飘向天际的秋叶,落落无根。 她不知想起什么,红肿的眼睛泛起酸楚,忍不住又落了泪。 李元柔这一觉睡得沉,在午时才用了早膳,想起昨夜在青竹园翻箱倒柜将那屋里萧洛白的东西倒腾的乱七八糟,她不禁想着过去收拾一下。 她又独自去了青竹园,在院子里驻足片刻,看着那寝屋的门框出神。 她仿佛又看到了萧洛白忍着背上被杖责的伤痛扶着门框翘首以盼,等自己从贺霖那里回来见他的焦急样子。 李元柔唇边勾起一个浅笑,她眨了眨眼睛,门开着,那里并没有人。 她落寞地进屋,将桂花酿归位摆好,被她翻出来的青衫也细细叠好,放回原处。 无意间忽然瞥到一抹红,她记得这公主府的红衣都被萧洛白或销毁或丢弃了。 她好奇地拨开上面的青衫,将那红衣慢慢抽出来一点,因吃惊,瞳孔逐渐放大。 她手上动作加快,又拽了两下,面色有些激动,她干脆将盖在红衣上的几件青衫全部拿起丢至一边,瑰丽的大红映了满眼。 凤冠霞帔,皆由上等丝绸和珠宝制作而成,华美绝伦,流光溢彩。 她忽然想起青风大丫成婚那日她好像是对他说过那么一句:“大丫的喜服可美了,还有凤冠呢可华丽了,可惜我都没穿过喜服就变成这劳什子公主了。” 她低垂着眼眸,双肩轻轻震颤,不断有水珠砸到地上。 这就是他要带去山阳城的行囊吗,几件青衫和一套凤冠霞帔。 所以当初问他要带什么东西,他神秘兮兮地说收拾好放在青竹园了。 李元柔胡乱抹了一把泪,摸出华丽喜服下的一包纸袋,打开纸袋上放着的红色折叠信笺,熟悉的清隽字体映入眼帘: 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 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 此证。 缔结人:萧洛白 缔结人: 下面留出的位置,显然是要她亲手写上自己的名字。 她执着信笺的手颤抖着,眸中不断泛起浓浓水雾,伴随着无法抑制的抽泣声,泪如断线珍珠滚落,经过她苍白的面颊,重重滴在那海誓山盟的信笺上。 李元柔赶忙将那信笺上的泪擦掉,将信笺小心翼翼折叠好,十分珍爱的放到凤冠霞帔上。 她又狠抹了一把泪,打开那个鼓鼓囊囊的纸袋,里面是一卷一卷的大额银票,还有地契,房契,铺子的转让契约等等,包括京郊的温泉山庄和京中他从前那个大宅子,都过在了她的名下。 他这是早就算好了吗,算到他自己可能会出事,所以安排好了他不在后的一切事务,将财产都留给了她,还让贺霖每个月来送银子,怕她没钱花…… 无法言说的情愫伴着悲恸,如浪潮拍岸汹涌而来,冲破李元柔努力隐忍的防线,她再也抑制不住,崩溃大哭,哭声在偌大的公主府飘荡。 院墙外的夜四轻叹口气,真是个爱哭鬼,每次来都听见她哭,这一点真是不随我们王爷,我们王爷从不落泪。 夜四无奈地摇摇头,飞身而起回去禀报。 李元柔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她将银票房契都塞回纸袋里,眼尾余光不经意间瞥见纸袋背面似乎有字,她将纸袋翻过面来,看到上面熟悉的小字:吾妻元柔,生辰吉乐。 好不容易忍住的泪又涌了出来,在她脸上肆无忌惮的流淌。 原来,这是给她的生辰礼物,这是萧洛白在上京城的全部身家,都给了她,做她的生辰礼物…… 她甚至能想到,若是萧洛白还在,生辰那日他拿出这些东西给她,而她见到这些银票地契定然雀跃欣喜,萧洛白当时定然会一脸愉悦笑意满满看她,她会扑到他怀里使劲儿夸他,而他则会笑得比她还开心。 李元柔想到此处,不禁放声大哭,哭声悲痛而凄楚。 她是喜欢钱,可是相比这些银钱,她更想要他啊…… 李元柔抱着那轻飘飘却又重于泰山般的纸袋,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仰着头嚎啕,像个回不去家的孩子一样伤心无助。 第148章 恩爱两不疑 她哭累了,站起来走到床边,呆呆地坐在屋里空旷泛冷的床沿,这床她和萧洛白也睡过,这屋子他们也住过一段时日,他们还在这床沿用过早膳,用早膳那日她还故意气他说要去找贺霖…… 欢声笑语,逗趣打闹,种种温存仿似还在昨日,这屋里飘满了属于他们的回忆,却早已没了他的气息。 李元柔休息一会儿后才将东西全部收好,凤冠霞帔放回原位,纸袋和信笺准备拿回青梅园。 她怀抱着那一小抱东西,仿似抱着全世界,步履沉重地走出青梅园的主屋。 秋风拂面而来,带着这个季节特有的淡淡凉意。 李元柔眨了眨眼睛,感觉淌过泪的脸颊被风吹得生疼,疼得她心里泛起委屈,想要人哄。 她又忍不住啜泣起来,仿佛这一生的眼泪都要在这一天流干殆尽。 她想着萧洛白若是在,定然会抱抱她拍拍她,会满目心疼地哄她:“柔儿不哭了,柔儿听话……” 他会柔声细语跟她说:“乖乖,不哭了好不好……” 她又想到那句“吾妻元柔,生辰吉乐”,再次忍不住潸然泪下。 流不尽的泪如决堤的洪水,无穷无尽,漫进内心深处,冲刷着心底那深渊一样丈量不出边际的酸楚。 她一言不发默默回了青梅园,心里满满的,又空空的,那种违和的感觉十分难受。 大丫红着眼睛,神色悲痛地望着失了神的李元柔,不知该说什么。 李元柔将东西放好,忽然又出声问她:“大丫,你想青风吗?” 大丫别过头,悄悄拭去眼角的泪,哽着嗓子艰难地道:“不想。” 李元柔低声自语:“不想,怎么能不想啊……” 她忽然垂下头,双手捂住脸,失声呜咽起来:“我想他,我每时每刻都想他,我真的想他,我太难受了……” 眼泪自指缝流出,大滴大滴,连绵不断,尽数砸在地上。 她声音极其微弱含糊地自语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大丫终于再也忍不住,倾身抱过来,将李元柔拥在怀里,二人一起放声大哭。 暗处的青鸾一声不吭,却不自觉红了眼眶。 二人抱在一起哭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李元柔抹干净面上的泪,勉强笑道:“我有点累,想睡一会儿。” 大丫点点头,同样努力挤出一个牵强的微笑:“好,等晚膳奴婢再来叫您。” 大丫将门带上,李元柔拿出红色信笺,在落款处歪歪扭扭填上自己的名字。 她看着两个对称的名字,唇畔勾勒起一个微弱的弧度,心里腾起一阵平和的满足。 她想起曾经放诗的锦盒,准备将这信笺同诗放在一处。 上次说要去山阳城,收拾行囊的时候好多东西萧洛白不让带,包括这个锦盒,她当时找出来堆在床上最后都是萧洛白帮她收好的。 在屋中翻找一通,终于寻了出来,她打开锦盒,看到里面折叠的纸张两端各垂下一缕柔软青丝,她心下了然,打开一看,果然是他们的结发。 她是知道这结发的,是她6岁与萧洛白11岁的结发,萧洛白一直自己收着,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放到这锦盒里的。 她看着那纠缠在一起的青丝,一阵难言的温暖情愫漫上心头,脑中响起他们的声音。 “你说我到底是谁的女儿?” “你是我的发妻。” 李元柔擦了擦红肿发疼的湿润双目,拿开那结发,目光移到纸张的字迹上: 结发为夫妻, 恩爱两不疑。 生当复来归, 死当长相思。 她拿着这薄薄的纸,眼眸被泪模糊。 她用牙齿咬着唇,却还是忍不住呜咽出声,泪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一般,不受控制从她赤红的眼眶奔涌出来。 她又擦了擦模糊视线的泪目,眼睛定在“恩爱两不疑”几个字上,心中无比自责懊悔,萧洛白这样爱她,她竟然有一瞬间怀疑他会移情别恋,真是太不应该。 李元柔一边哭一边抹泪,她眼睛疼的厉害,想将眼泪忍回去。 她努力紧蹙着眉头,紧闭着唇齿,没有哭声,泪却止不住地落。 她流着泪将所有东西放好,头脑哭的发沉,想休息。 她真想就此睡去,最好不要醒来,醒着实在太痛苦,太难熬。 她甚觉疲累,上了床却又清醒的可怕,她生自己的气,气自己睡不着,气自己总是哭,气自己心志不坚怀疑萧洛白有了别人。 她烦躁地泪流不止,心中不禁懊恼道,为何这样难,为何这样苦。 她又慢慢起了身,拿了之前夜四送来的梅子酒,坐到屋中的八仙桌边,自斟自饮。 泪水与酒水混杂,终化成无尽苦水,倒灌进千疮百孔的心房。 第149章 父王爱你 大丫与云王进青梅园的时候,就见李元柔抱着院子里的大树失声痛哭,悲泣声穿透秋的寒凉,晕染起层层叠叠的忧伤。 大丫难过地看了一眼不远处一动不动的青鸾,青鸾冷沉的面色里带着无措回望大丫,她的责任是保护公主安全,她从来没有安慰过人,她向来寡言少语,更不懂该如何安慰人。 大丫拭掉眼角的泪,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出声喊道:“公主……” 她开了口,却不知说什么好。 李元柔模糊着一双泪眼并未看大丫,她嘴里一直念念有词:“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为何这样难,为何这样苦……” 李元柔察觉到一只粗粝的大掌将自己的手从树干上拉了下来,不太清晰的视线向那大手望去,就见虎口连接手腕处有一个深深的牙印。 这么久还没消,这是留下疤了。 她心中忽然又腾起一阵酸楚,顿时只觉满腹委屈。 泪水又无法自控地倾泻而下,她不敢抬头,那梅子酒是果酒,后劲儿没有桂花酿大,她没有烂醉如泥,只是想借着酒劲儿任性妄为一下。 她低垂着眉眼,不敢看云王,怕自己露怯,她如今在他面前已经叫不出那一声“皇叔”了。 云王看着她红肿到骇人的双眸,心中蓄起层层恼意,想要训斥一番。 他深吸了口气,出口的声音却轻轻柔柔,满是无奈和怜惜:“你母亲怀胎十月才为你造了心,不是让你为了一个男人便拿来肆意践踏的。” 李元柔继续低垂着眉眼,语气十分委屈:“母后并不爱我。” 她说完,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人,连自己的生母都不爱自己,她又觉得自己这样真是矫情,都已经是公主了还不满足,可是一想到自己被软禁在这里,萧洛白也走了,心里又变得更加难过。 青梅园里除了李元柔的哭泣声,再没有别的声响。 良久,一个温和的嗓音从头顶落下:“你母亲不爱你,还有父王爱你。” 李元柔心里一怔,霎那间,酸甜苦辣齐齐涌上心头,如鲠在喉一般难受,却终未发一言。 她忽然瘪起嘴,将脸埋进云王胸前,任性的孩子一样,使劲儿蹭着面上的鼻涕眼泪。 云王也不嫌弃,带疤的大手轻抚上李元柔的后脑,无声安慰。 李元柔哭得越发委屈,云王跟萧洛白一样对她纵容,任她发泄,她像寻到了避风港湾一样毫无保留地用眼泪宣泄着心中苦楚。 她忽然抽泣着出声,看似责怪的话里却听不出责备之意,反而带着一丝女儿家的娇嗔:“你别跟我说那样的话,我本来就没多少定力了。” 云王轻轻拍拍她的头,一言不发,李元柔却感觉他的意思是“你想怎样都行,我都由着你”。 她心里感觉越发的酸涩。 李元柔在他怀里吸了吸鼻子,哽咽着道:“累,难,苦,煎熬……” 云王又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脑,深叹了口气,仿似他能感同身受一般。 他忽然感慨道:“天地为炉,万物为铜,世间生物都被锁在其中煅烧锤炼,大千世界,芸芸众生,都在苦苦煎熬……” 李元柔声音哽咽得厉害,她低声问道:“人生如此漫长,若是没有爱要怎么熬。” 云王轻抚着她后脑像是在教诲她一样说道:“这世间人,并不是非要另一个人陪着才能过一生。” 他顿了顿,又轻声说道:“一个人也能过,无非就是难一点罢了。” 李元柔抬起肿成桃子的眼眸向上望去,愣愣地问了一句:“你难吗?” 她怀疑自己哭伤了眼睛,所以才看不真切云王面上的表情,却听得云王柔声轻笑起来。 他笑声里听不出难过,反而像是带着点宠溺,可能觉得她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孩子气所以在笑话她吧。 李元柔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她已经想不起云王上次真正会心的笑是什么时候了,十多年前了吧。 她正想着,一个浑厚的嗓音轻叹道:“难。” 李元柔低垂下头,心里感慨万千。 难啊,怎么能不难呢,他这一生好像比自己要难多了,自己似乎只是生母不喜,而他不仅生母不爱他,好像根本就没人爱他…… 不仅没人爱他,好像每个人还都想弄死他…… 这么一对比,李元柔觉得自己好像也还可以,反观云王,倒是有点可怜了。 李元柔这样想着,突然间觉得自己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云王。 良久后,她声音透着软糯,似撒娇一样说道:“眼睛疼。” 一个低沉柔和的声音从头顶落下:“那咱们就不哭了,行不行?” 李元柔默不作声,又放肆地用他胸前布料蹭了蹭面上残留的泪。 柔和宠溺的声音又起:“能不能听父王的话?” 半晌后,李元柔难为情地点点头,十多年前她与云王相处得那样自然随意,如今却是这样别扭。 她垂着头,不敢看他,声音低低软软的,透着一丝乖巧与顺从:“我没事,不用担心。” 她顿了顿,心虚地喃喃出声道:“你以后不用过来了。” 她说完,不管云王什么反应,径自低垂着眉眼转身进了屋。 即使不再恨他怪他,也不喜欢这样跟他别扭地相处,希望他以后还是不要再出现的好。 接下来几天,李元柔果然不再哭了,倒不是因为答应了云王,而是她自己不想哭了,仿佛那天一次性流干了最近要流的泪。 再有就是眼睛疼的不行,她算了算自从萧洛白走后,她的眼泪几乎就没停过,她觉得自己肯定是哭伤了眼睛,所以不能再哭。 可是几天过去,眼睛消了肿,却还是疼,大丫终于忍不住叫了府医过来查看。 府医先是看了看眼睛,又伸手给李元柔把了把脉,他面上神情逐渐有了变化,张了张嘴却没说话,似是难以启齿一般。 第150章 有孕 大丫心急地问:“到底怎么样啊?眼睛能不能治?” 府医斟酌着开口:“能治是能治,但是……” 大丫语气焦灼:“能治就快开方子啊,您老怎么支支吾吾的。” 府医眼神复杂地看着大丫,有些纠结地说道:“公主……有喜了,老夫不敢轻易用药。” 室内鸦雀无声。 半晌后,还是李元柔率先打破沉默:“你确定吗?” 府医回:“是,虽然时间不长,但是老夫敢确定,公主确实有孕了,只是胎像有些不稳,公主最好卧床静养,切莫再饮酒了。” 李元柔满腹疑惑:“可是我的身体……不是说不容易有孕吗?” 府医:“公主之前不是得了诸葛神医的灵丹妙药吗,您如今身体调理地已经非常好了。” 李元柔神色一怔,猛然想起,商量去山阳城时萧洛白帮她收拾东西问她是不是吃错药的事…… 看来是真的吃错药了。 大丫说有了身孕的前三个月不能跟外人说,自作主张将李元柔怀孕的事瞒了下来。 看眼睛的事也暂时搁置下来,如今只是疼,视物是没有问题的,府医说了只要不再哭就问题不大。 大丫开心得不行,独揽了青梅园的所有事务,每天忙前忙后又吩咐厨房换着花样给李元柔做吃食补身体。 而李元柔自己还处在懵圈的状态中没有脱离出来,她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不是高兴也不是难过,就是纯粹的懵。 她才十六岁,就要生孩子了? 她感觉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 李元柔懵了好些天,最终认为大抵是老天觉得萧洛白离开后,她被软禁的这段日子太苦了,所以赐了她一个孩子,而且慢慢的,她发现自己不失眠了,反而有些嗜睡。 她很欣慰,越发觉得上天眷顾她,这孩子才刚怀上,就已经给她带来益处了。 日子又重回正轨,一切正常。 李淳自从入了宫后,云王派的人有一部分开始摇摆不定,认为云王有向皇帝妥协之意,另一部分誓死追随云王的人则遭到了李元启的变相打压。 云王自那次走了以后也没有再来过,不知是因为李元柔禁止他过来还是因为李元启最近对他的人打压的厉害导致他抽不开身。 中途李元启倒是传了李元柔几次想让她进宫叙话,都被李元柔无情回绝了。 李元启倒是想亲自过来,但是他比云王更忙,一边忙碌朝事一边焦头烂额地应付后宫那几个女人。 那几人都是九卿大臣之女,他一个也不能冷落,外加战事愈发胶灼,他感到武将中有些无人可用了。 他自己的人都上了战场,云王和何文铮的兵权都被他收了回来,万万不能轻易放权回去,于是他又纳了两个武将之女入后宫,以巩固自己的军权,而后他又瞄上了司马南冲的妹妹。 司马南冲不同意,云王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若将妹妹嫁予皇帝,岂不是有倒戈帝王一派的嫌疑。 李元启则质问他说云王之女都入后宫了,他一个四品常设将军的妹妹难不成比云王之女都尊贵,还敢抗旨不成? 在李元启咄咄逼人的连番攻势下,司马南冲的妹妹司马南笙入了后宫。 李元启后宫那几个女人因为争风吃醋而搞出的小动作层出不穷,今天这个告状陷害,明天那个一哭二闹三上吊,李元启烦的不行,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不管了,只顾着保护好他的皇后常欣怡,这就导致了一些人的不满,尤其是李淳,这后宫佳丽哪个没有被帝王宠幸过,偏偏就她李淳没有。 李元启宿在李淳住处的时候很多,看似她得了莫大恩宠,实则两个人根本不同床,什么风花雪月柔情蜜意更是没有过,李元启每次过去都像是办公事一样问她一些有关云王的习惯和往事以及云王府的一些情况等等。 而李淳对外还要佯装出一副她极受恩宠的模样,李元启也不揭穿她,反而时不时往她那里送赏赐,后宫其他几个女人再将看到的情况往母家一说…… 这一波操作下来更加坐实了云王向皇帝妥协的事实,看似和平的大越朝堂内里开始波诡云谲,很多人都在等着云王反击,而云王并未有任何动作,好像对这一切都欣然接受似的,夜三对自家王爷的不作为忿忿不平多次出言劝谏,结果被云王打发回了夜三自己的私宅。 李淳仗着自己王爷之女的头衔和帝王的“宠爱”在后宫横行霸道,云王对此视若无睹,仿佛她不管做什么都跟云王没有关系似的,她有几次想同云王说话都被无视了。 别人都有母家支持,而李淳没有,她所营造出来的一切都是假的,她用一个又一个谎言维持着她虚假的尊荣,她愈发力不从心,感觉身心俱疲举步维艰,这就导致李淳在心里彻底恨上了自己的父亲。 反而唯一一个没有母家庇护的常欣怡最悠然自得,她被李元启捧在手心护着,所以即使有人心里不爽却没人真的敢动常欣怡,包括李淳在内。 李元柔这边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每天让大丫翻诗词集给她念诗听,她琢磨着给腹中胎儿起什么名字好。 这种平静的状态终于在李元柔开始害喜后被打破,她开始疯狂呕吐,吃什么吐什么,没东西可吐的时候就吐酸水。 她极其难受却忍着坚决不哭,终于在她有次吐了血之后彻底崩溃,连一直默默无闻的轻舟都过来了。 上次贺霖来给李元柔送银子,轻舟就托贺霖给长公主去了信,长公主给他的回信是让他暂时留在公主府看护李元柔,李元柔都吐血了他当然要过来看看。 吐了血的李元柔大哭不止,老母亲一样操心的大丫焦急万分地用手捂住李元柔泪流不止的眼睛,嘴里不停劝着:“公主别哭,别哭啊,忍住,仔细您的眼睛。” 李元柔根本就顾不上眼睛了,她心里委屈的要死,她抹着泪抱怨道:“上天赐我一个孩子,哪是怜悯我,分明就是来折磨我的。” 轻舟看李元柔没什么大碍,也不担心了,坐在八仙桌边一边悠哉地喝着茶一边说道:“那不是上天赐你的孩子,那是驸马爷赐你的。” 李元柔和大丫齐齐瞪他,轻舟置若罔闻,故作茫然之态望向屋顶。 第151章 莫要恨我 李元柔又开始强迫自己坚强起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变得比从前更脆弱更爱哭。 夜里躺在床上,怕黑会哭,觉得冷会哭,想到萧洛白也会哭,哭了没人哄又觉得委屈,于是乎又哭的更厉害。 没食欲会哭,呕吐会哭,想喝现代的饮品吃现代的零食,吃不到喝不到会哭,想去山阳城去不了会哭,在府中无聊会哭。 大丫给李元柔念诗词,李元柔听多了自己有时候竟也能出口成章吟叹两句了,只是每每吟诗就会想起萧洛白,想到萧洛白就会落泪。 大丫又绞尽脑汁给李元柔讲话本子,李元柔听到伤心的会哭,听到感人的会哭,听到有趣的会对比自己现下处境的凄惨也会哭。 任如何告诉自己不能哭,还是忍不住,不哭出来就感觉憋的难受,终于成功地把自己的眼睛哭坏了。 府医不敢下药,于是又找来了小天,小天也不敢给她开方子,最终只能给她眼睛敷药,缓解一下。 由于小天频繁往来于公主府,消息还是不胫而走,李元启和云王先后来公主府看了李元柔,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有些剑拔弩张,若不是当着李元柔的面恐怕当场就能干一架,李元柔不耐烦地赶人,最后俩人都没说什么便走了。 因着李元柔时不时还会哭,眼疾一直得不到缓解,小天干脆每天都给她敷药,为了方便,他和小丫又住回了公主府。 李元柔一天敷好几次药,眼睛终日被白色布巾蒙住,她的世界几乎陷入了黑暗之中。 夜里大丫来换烛火,李元柔叹道:“如今都看不见了,就别浪费蜡烛了,蜡烛也是要花钱的。” 大丫又无语又心疼:“如今我们已经不缺银钱了,贺霖每个月送来的银票我们随便花都花不完。” 提到贺霖送银票,李元柔不禁又想到萧洛白,情绪瞬间低落下去。 大丫眼见形势不对,赶忙收住话题。 李元柔神情恹恹地问她:“青风又给你来信了吧。” 大丫果断道:“没有。” 李元柔郁郁寡欢,低声道:“别骗我了,昨日小丫和二丫扶着我去你的院子,我听到你哭了,你只有在青风来信时候才会哭。” 大丫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真的没有,青风已经很久不给奴婢写信了,奴婢是在看他之前写的信。” 李元柔:“真的?” 大丫:“真的!” 大丫眼神飘忽,心里庆幸李元柔眼睛被布巾蒙住了。 然而夜里青鸾却听见李元柔伤心欲绝的哭泣声,伴随着一句句抱怨。 “为什么不给我写信,青风都能给大丫写信,你为什么不给我写信……” “我有了身孕,我每日那样难受,你不在我身边就算了,你连一封信都不肯给我写……” “不是说爱我吗,你是不是都快把我忘了……” “再不给我写信,我就给你的孩子找后爹……” 李元柔仰头大哭,嘴里大喊着:“萧洛白……” ………… 北罗皇宫内。 萧洛白从睡梦中猛然坐起,李元柔又入了他的梦。 她又在她的梦里哭泣,她看起来过的并不好。 萧洛白望着窗外还黑着的夜幕,他定了定心神,身着寝衣穿了鞋便下了床,踱步至桌边坐下。 青风听到声响进入问道:“离卯时还早,主子怎么起来了?” 萧洛白已经开始研墨,他随口回道:“写信。” 青风拿了外袍给他披上:“昨日不是刚写过吗,怎么又写?” 萧洛白想到梦里李元柔向他哭诉为什么不给自己去信,他皱了皱眉头,思量着道:“写了也不一定能收到,若是她收不到呢?多写几封,总有一封能收到。” 青风若有所思点点头:“有道理,现在战火连天,有些城池已经封锁,收不到也是正常的。” 青风挽起袖子代替萧洛白研墨,萧洛白铺好纸张提起笔,他思忖片刻,想说的话太多,一时不知该从哪里写起。 日前还梦到李元柔有了身孕,他自嘲地笑了笑,怎么会做这种梦,定是被朝中那帮大臣让他多纳几个良娣良媛好延绵子嗣的事给烦的,才导致他夜有所梦。 最近一上朝,那帮朝臣就开始逮着他子嗣的事喋喋不休,每每都让他感觉耳边有无数只苍蝇在嗡嗡作响,又不能随意出手打死,真是烦人得紧。 他轻叹了口气,开始落笔。 青风问道:“主子,怎么了,贤妃与二皇子已死,贤妃党皆已伏诛,如今没有后顾之忧了,您还叹什么气。” 萧洛白专注着笔下,并未理会青风。 青风自顾自地感慨道:“确实是没有后顾之忧了,不只二皇子死了,您把北罗皇室的子嗣都杀的差不多了,要我说啊,您回了北罗后行事有些激进了……” 萧洛白书写的动作不断,他自认为青风说的没错,他确实是行事激进,他被迫与所爱之人分离,心里有怨,有恨,谁挡着他他就要杀了谁。 他承认自己激进,但是他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错,既然命运推着他走上这一步,那就别怪他狠厉。 雷霆手段,速战速决,如此才能早日和他的柔儿团聚。 离开已经有三个多月了,不知道李元柔过的好不好,是不是真的像他梦里梦到的那样总是伤心总是哭…… 他突然想起李元柔咬着牙跟他说:“你休想甩开我,否则我会恨你!” 恨他啊…… 他手中的笔突然顿了顿,而后在纸上写下:“爱妻元柔,莫要恼我,莫要恨我,待得来年春暖花开,吾必归矣。” 他忽然放下笔,将写好的一张纸揉成团扔到了地上。 来年春暖花开时,是他想象中的归期,可是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能轻易许下这千金之诺。 青风停下研墨的动作,问道:“唉?主子,这都写了满满一页了,怎么扔了?” 萧洛白内心有些懊恼自己无用,无法给李元柔一个准确归期,然而他面上却波澜不惊,语气淡然回道:“写的太晦涩了,都是文言,柔儿看不懂。” 他又重新下笔,问道:“赫连娜找到了吗?” 青风:“没有。” 萧洛白有意培养赫连娜接他的班,待他将北罗这边安排好,就让赫连娜代替他处理政事,他好去接李元柔。 赫连娜得知消息后就不见了。 第152章 孤不需要 殿外有女子的求见声响起,青风无奈地道:“那四位良娣又来哭闹了,您快去打发了吧,隔三差五就来,没完没了,烦死了。” 萧洛白不语,专注着给李元柔的回信,待写好封装后,他穿好身上的外袍,慢条斯理地起身,打开殿门朝虚空轻唤了一声:“鲲鹏。” 鲲鹏现身:“爷。” 殿外跪着的四位花容月貌的女子见萧洛白出来,顿时开始哭哭啼啼。 萧洛白对四位貌美女子视而不见,将手中的信交给鲲鹏后就要转身进屋。 青风从殿内跑着出来将手中披风给萧洛白披上,小声说道:“这会儿天还未亮,更深露重,这几位又都是朝中权臣之女,您就这么不闻不问……” 四位女子见萧洛白欲转身回寝殿,立刻哭得更加大声,其中一女子扬高了声调喊道:“太子殿下!” 萧洛白微皱了皱眉,他转过身来,眉目冰冷,神情孤傲,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可挑战的威信,让人望而生畏。 他淡漠地看着那出声喊他的女子,他不知道这女子的名字,甚至不知道这是谁家之女,只觉心烦厌弃。 那女子被他强大的气场一时镇住,但到底是大家族用心培养出来的高门贵女,很快便恢复了理智,她有条不紊地出声说道:“太子殿下,我等四人皆是世家之女,有助于殿下成就大业,殿下为何不愿收我四人入宫?” 萧洛白冷冷睥睨着下首跪拜之人,他薄唇轻启,声音听不出喜怒,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缓缓吐出四个字:“孤不需要。” 那女子见他又要转身,急忙出声叫住他:“殿下留步!” 萧洛白顿住步子,高大挺拔的身躯散发着阵阵寒意,他剑眉轻蹙,面上略有不耐,冷冷出声:“还有何事?” 那女子抬起头,目光大胆直视着萧洛白,一时又被他凛然的气质和俊雅的面庞所吸引,她有些怔忡,但很快又镇定出声:“太子殿下,我等既已入了这东宫,断没有再出去的道理,还望殿下怜惜。” 萧洛白面色淡然,幽寒的目光在下面四人身上扫过,最后定在说话女子身上。 他居高临下俯瞰着那女子,声音冷沉:“孤先前已经言明,孤心中已有挚爱,此生只她一人,不会再接受其他女子。” 那女子理直气壮地开口:“可殿下心中那人是敌国的公主!” “敌国”两个字她刻意咬的很重。 萧洛白面色清冷疏离,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他轻飘飘地道:“那又如何?” 女子闻言,姣好的面容上闪过一丝不甘,她大胆直言:“即便如此,殿下贵为一国储君,不日即将荣登大宝,殿下的后宫断没有只收纳一人的道理。” 萧洛白轻蔑地冷笑一声,浑身散发着让人不敢靠近的危险气息。 除说话女子外,另三人将头垂得更低,紧邻女子身边跪着的人伸手在底下偷偷拉了拉她的衣服,小声提醒道:“聘婷姐姐……” 萧洛白目光沉沉盯着那名为聘婷的女子,他双手负于身后,缓缓向前腾挪一步,立于那女子身前,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女子身上,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那女子心里蓦的生出一丝胆怯,不可自制地垂下眸子,不敢再直视面前之人。 萧洛白神情愈发冷漠,音色里含着警告的意味:“孤的后宫,还轮不到你做主,你四人闹了这许多时日,孤没有追究,已是网开一面,尔等莫要再得寸进尺,一再挑战孤的底线。” 聘婷仍不死心地大喊道:“殿下!” 萧洛白眉峰蹙起,似是不悦到了极点,深邃的眸子里仿佛结了一层冰,他音色淡漠却含着令人胆寒的威慑力:“孤不管你是哪家贵女,你若再一味胡搅蛮缠不知进退,休怪孤不留情面!” 聘婷心里一惊,她刚刚竟在太子殿下眼中看到了杀意,她可是当朝丞相之女,连陛下都要对他父亲礼让三分,太子竟然有想杀了她的想法? 但是她又丝毫不怀疑太子眼中的杀意是假的,毕竟这位太子殿下连自己的手足兄弟都几乎杀了个干净,他就是个名副其实的杀神! 纵使势力庞大如贤妃一党,还不是一样被这位太子殿下四两拨千斤地连根拔除了。 聘婷咬了咬牙,这位太子殿下幼时便流落在外,才刚回到赫连皇室不久,可他身上却自带一种与生俱来的君临天下的气魄,想必日后必定大有作为,加之他生的风神俊朗,让人见之不忘,自己更是对他一见钟情,倘若就此离去,等于自动放弃入宫伴驾的机会,真真可惜。 何止可惜,是不甘心啊! 她心中暗恼,她储聘婷自诩北罗第一贵女,自幼什么没见过,要什么没有,偏偏心悦一人,却不能拥有。 她身侧两边跪着的女子一起在底下拉她的衣服,低声劝道:“别再说了,走吧。” 随后,另外三人低着头站起来,一起拉她的手臂,储聘婷眸色沉了沉,不情愿地起身,随着那三位女子一起离去。 萧洛白定定地站在殿外,一阵凉风袭来,吹动他鬓边散落的青丝,带起一阵寂寥的冷意。 青风低声劝道:“主子,进屋吧,入冬了,外面冷。” 萧洛白面色一如既往地清冷,他幽幽叹道:“是啊,入冬了,她最怕冷了……” 他不禁想起冬日里,李元柔夜里睡觉贴他贴得很紧,说他是暖炉,而夏日里又嫌他身上热,离他老远。 夜色消退,天际开始泛白,破晓的曙光逐渐露了出来。 萧洛白望着殿外已经光秃秃的梧桐树,不禁又叹道:“一年了啊……” 青风疑惑出声:“什么?” 萧洛白喃喃出声:“相伴一年了……才一年……” 他说完忽然改口道:“不,还未到一年……” 他又不胜唏嘘叹了一声:“未到一年,便分开了……” 青风也跟着叹了口气:“主子,别感慨了,卯时已经过了,快去上朝吧,那帮大臣这会儿估计都已经到了。” 萧洛白不疾不徐开口:“不急,让他们等着吧。” 他说完,又站着吹了一会儿冷风,才缓缓抬起步子走进寝殿。 青风跟在后面,他垂着头掩藏起发红的眼眶,心里叹惋道:小梦,你有没有想我…… 第153章 春暖花开时 冬日的午时,阳光穿透云层,倾洒在萧条的青梅园里,柔和而静谧。 李元柔坐在秋千上,身上披着厚厚的狐裘披风。 她因近段时日害喜呕吐而愈发身形单薄,比之孕前还要瘦削,整个人看起来纸片一样,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她眼睛被白色布巾蒙住,脸上没什么血色,唇畔却带着笑意。 她想起昨夜梦里萧洛白对她说:“柔儿莫哭,待得来年春暖花开,吾必归矣。” 这么久了,她第一次梦见他,她想着,若是不给她来信,能夜夜入她的梦也好。 李元柔微微仰起脸来,一束柔和的日光落在她苍白的面颊,带着一种温暖而宁静的力量。 耳畔又传来他含笑的声音。 “浮世万千,吾爱有三,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既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之慷慨。” “我见众生皆草木,唯有见你是青山。” “柔儿,我爱你。” 一祯祯画面浮现在脑海中,伴着独属于他的嗓音,有点低哑的,温柔的,带着说不出的魅惑。 “公主殿下,让微臣来服侍您吧。” “那册子丢在地上,封面上一个字都没有,你怎么知道那是春宫图,嗯?” “离家出走好玩吗?夫人。” “甚好,夫人可以继续挑战为夫的底线。” “夫人莫恼,这是为夫孝敬夫人的,什么收买不收买,没有的事。” 李元柔嘴角藏着一丝偷笑,那笑里又带着一丝丝甜意,仿佛和煦春风拂过心田。 她不禁腹诽,萧洛白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光风霁月的君子模样,在她面前就像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可是最早的时候,他也是个会克制,会害羞的人。 最早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呢? 白驹过隙,一年了啊,时光可真快。 她忽然出声:“后花园那个湖应该又结冰了吧。” 大丫二丫立在李元柔不远处对望一眼,二丫一脸迷茫,大丫一脸心疼。 青鸾坐在石凳上全神贯注地擦拭着那柄男子用的佩剑。 慵懒空灵的歌声在青梅园里响起:“我坐在椅子上,看日出复活。” 只一句,李元柔便停了下来。 她唇畔忽然弯了弯,继而又哼唱了起来,拍子很慢,声音很轻: 称谪仙瑶宫难留 去凡间红楼斗酒 多情眸 落墨诗卷又几斗 斟世间最烈的酒 卧长安巍巍高楼 看尽天下何人可似他无忧 ………… 二丫小声问大丫:“公主在唱什么,好生奇怪的调子,从未听过。” 大丫摇摇头。 二人不明所以,就见青鸾忽然持了双剑舞了起来。 剑势划破空气的声音不断响起,李元柔仿佛又看到了萧洛白一身红衣舞剑,英姿勃勃,意气风发。 一双多情的凤眸微微弯起,带着无限笑意向她看过来,柔情似水,载满了对她道不尽的浓稠情愫。 歌声忽然变得比刚才多了两分力道: 仙歌音 玉笛灵 酒盏玉露清 剑舞轻 潇洒过白袍影 新殿又细雕流金 声声箜篌鸣 一笔浓墨留诗狂情 玉袍长剑堪风流 山川不念旧 赋诗为狂也无有愁…… 称谪仙瑶宫难留 去凡间红楼斗酒 多情眸 落墨诗卷又几斗 斟世间最烈的酒 卧长安巍巍高楼 看尽天下何人可似他无忧 ………… 歌声止,剑气收。 青鸾瞥了一眼青梅园院门外不远处驻足的云王,又淡定地坐回石凳上擦起了她的剑。 李元柔坐在秋千上一动不动,好似睡着了一般,唇畔却带着一抹平和的笑。 院外那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向着青梅园靠近,大丫贴近李元柔轻声耳语道:“公主……” 李元柔忽然出声打断她:“嘘,别说话,谪仙在舞剑。” 大丫噤了声。 二丫盯着李元柔被蒙住的眼睛好奇问道:“公主,您能看见?” 李元柔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缓缓开口:“能看见,剑术飞舞似游龙,天外仙姿似云踪……” 她唇畔的笑意忽然变深:“一身红衣,俊逸非凡,十分耀眼,他在转头看我,他在冲我笑,他笑的时候最好看……” 二丫扭头看了看坐在石凳上擦剑的青鸾,小声嘀咕道:“青鸾穿的不是红衣啊,她也没有笑……” 云王站在院门外看着安静微笑的李元柔,他面上神色复杂难辨,停留片刻后,抬起脚迈进了青梅园的院门。 李元柔自敷药后眼睛总是被蒙起来,致使她听力方面反而更加敏觉了一些,即使云王故意放轻了步子,她还是听到了。 她脑子里瞬间冒出萧洛白向她走来的身形,她猛得站起来出声喊道:“萧洛白……” 云王顿住步子。 大丫二丫上前搀扶住李元柔。 李元柔面上的激动之色忽然褪了下去,她拂开大丫二丫的手,自己摸索着秋千绳索又缓缓坐了下去。 她自嘲地笑了笑,心道是她糊涂了,现在正值凛冬,还未到春暖花开时。 李元柔歪了歪头,出声轻问道:“谁?” 一个带着恼怨的年轻嗓音响起:“阿姊,你还在念着他。” 第154章 我心匪石 李元柔闻言,知晓了来人是谁,她面上有一缕失落一闪而过。 李元启想到近日截获的信件,萧洛白都走的远远的了居然还贼心不死的给阿姊写信,都纳了四名宫妃了还恬不知耻地念着阿姊,大言不惭地在信里说让阿姊等他。 李元启语中带着怨:“阿姊,你别想他了,他都走了,你忘了他吧。” 李元柔唇角又微微弯起,似是又沉浸在了回忆里,片刻后,她声音平和,言简意赅回道:“忘不了。” 李元启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压制着什么情绪一样,他语气略有些强硬:“他是赫连皇室的人,他是北罗太子,北罗与我大越交战多年,水火不容,你们之间隔着太多阻碍,阿姊,长痛不如短痛,你这样沉沦在过去里没有意义,你忘了他,他除了长得好点他还有什么,他就是个满腹算计的小人。” 李元柔面色如常,并未言语,她不需要去与谁争论萧洛白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心里知道就好。 李元启见她不做声,以为他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他眼里升起一抹欣慰,他音色一转语气柔和了下去:“朕看贺霖就很好,你若实在不喜欢贺霖,还有李煜明,李煜明也不错。” 李元柔安静地听他说完,她不疾不徐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到听不出喜怒:“是,他们都很好,可是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满分的人,自他以后,再看谁都会差点意思。” 李元启刚消下去的怒意顿时又冒了起来,他有些愤愤:“那朕就再为你寻觅良人,世上优秀之人这么多,总有一个你能喜欢!” 李元柔面色平和而安宁,或许是昨夜那个梦让她心绪静下来了,她轻语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李元启闻言一怔。 “好一句我心匪石……” 他声音突然有些锐利起来:“你在这里我心匪石,念念不忘,你可知他在北罗左拥右抱,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他早就把你忘了!” 李元柔神态自若,如静静的湖水一样,波澜不惊。 她轻轻微笑,一脸不以为意,似感慨一般叹道:“忘?谈何容易……” 她忽然话题一转,声音变得沉重起来:“元启,你何时才肯放我走!” 李元启眉头皱起,走,走去哪里,山阳城还是北罗国。 他定定地看着单薄瘦削的李元柔,她面上带着病态的白,原本有些圆嘟嘟的脸颊现在却没有一点肉了,为了那个萧洛白,他的傻阿姊,眼睛都哭坏了。 福来悄悄小跑着过来,在李元启鬓边耳语道:“陛下,云王向着宫里的方向去了。” 李元启蓦的转头,云王本站在他身后,不知何时走了,走得悄无声息,不知不觉,一种令人无法掌控的感觉向他袭来,糟糕透顶。 他瞳孔皱缩,凤栖宫! 李元启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形纤弱的李元柔,脸上闪过复杂的情绪,他暗暗咬了咬牙,转身离去。 李元柔听到远去的脚步声,知道李元启这是走了,他没有给她答案。 她淡淡笑了笑,本就知道问不出答案来。 不着急,再等等吧。 若是来年春暖花开时萧洛白真的回来了呢,还能赶上她生产,听说女子生产是过鬼门关,若是萧洛白在的话,应该不会太害怕吧。 若是他回不来,那就等生产后再想办法去山阳城,分离的时候说的是在山阳城等他的,如今有孕在身,害喜害的厉害,大抵也是不好坐车赶路的。 她忽然巧笑出声:“大丫二丫,本公主刚才吟的那两句诗如何?” 二丫夸道:“公主如今越来越像个才女了。” 李元柔笑着,寒凉的风吹过来,她打了个哆嗦,喃喃道:“时光真慢啊,度日如年。” 她站起身来凭着意识向寝屋走去,边走边说:“大丫,到时间了吧,帮本公主把这布巾撤下去,小天弄的这什么药,糊的眼睛难受死了,话说眼睛最近好多了,应该不用这么频繁敷药了吧……” 大丫二丫跟在后面。 二丫嘀咕道:“公主的心情怎么一会儿一变,刚才陛下在这里说那样的话,我还以为公主会哭……” 大丫小声回道:“听说孕期的人是会这样的,情绪波动会比较大,时好时坏……” 李元柔突然站定,回头笑道:“你们两个,别以为声音小本公主就听不见,本公主现在可是顺风耳,还有,本公主再说一遍,本公主生性爱笑,不爱哭……” 云王如李元启所料进了凤栖宫,凤栖宫里异常安静,寝殿中一个人都没有。 他看着桌上那丰盛的菜肴,从那不规矩的摆盘便能看的出来这都是若宛亲手烧的菜,都是他皇兄李衡爱吃的,他也曾有幸吃过几次,所以若宛这是又在思念皇兄了吧。 云王悻悻然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第155章 中毒 李元启赶到凤栖宫的时候就见云王独自坐在桌边自斟自饮,他兀自走到云王对面坐下,开口问道:“我母后呢?” 云王看着手中的酒杯,眸中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愁,面上却是一片平和,他淡漠回道:“不知,本王过来的时候她便不在。” 他说完,抬手将酒杯送到嘴边,一口饮下。 他又扫了一眼桌上的菜,没有一个他爱吃的。 李元启此时也是心烦意乱,自萧洛白回了北罗,前线战事便愈加胶着,这个萧洛白仿佛就是故意跟他叫板一样,将他这边的人打的节节败退,才多久,就已丢了三座城池。 可气的是,他不得已之下派人前往徽阳城想召回何文铮,并言明不追究何文铮假死之事,要他带兵上战场,何文铮竟然拒绝了他。 还有更气人的,前去徽阳城的使者代表的是他一国之君的颜面,可他派去的人连徽阳城的城门都没能进去,就灰溜溜地被赶回来了,何文铮和长姐简直就是没把他放在眼里,真是岂有此理! 今日早朝上又有几个大臣一直劝谏他重新启用云王,毕竟云王曾经在战场上也是战无不胜的勇猛大将,他有勇有谋,是比之何文铮来说更强大的存在,若是云王能披甲上阵,必将所向披靡,扭转乾坤。 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将云王的兵权罢黜,怎能轻易还回去。 李元启想到此处就郁闷的不行,见自己面前放置了一空酒杯,于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一口仰头饮下。 他把酒杯重重搁在桌上,不情愿地出声问道:“如今战事吃紧,你有什么办法吗?” 云王目不斜视,只盯着自己手中酒杯,将杯中酒水慢慢饮尽后才不紧不慢地吐出两个字:“议和。” 李元启愤愤地哼了一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议和,门儿也没有! 萧洛白给他挖了这么大一个坑,害得他与两个姐姐都有了隔阂,他要跟萧洛白死磕到底! 可是眼下又无将可用,他用余光淡淡扫了云王一眼,难道真的只能启用云王? 不行!他念头刚起就立刻否定了自己这一想法。 自古以来,兵权在谁手里,谁就有话语权,绝不能再放权给他。 李元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刚抬手想喝,一个盘子碎裂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云王和李元启循声而望,一时都有些怔愣。 太后脚下瓷盘碎裂,翻落的菜飞溅了一地。 她一脸震惊看着李元启手中的酒杯,随即目光又向旁边一挪。 云王坐的是她的位置,李元启坐的是李衡的位置,那空酒杯是她为先帝李衡准备的。 云王错愕地看着她,不明所以地唤了一声:“若宛?” 太后顾不上被汤汁弄脏的裙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桌边,看着云王和李元启手中的酒杯瞪大了眼睛,她惊慌地说道:“你们喝了这酒!” 这是她为自己准备的毒酒。 云王和李元启俱是一脸茫然看着她,云王张了张嘴想要说话,话未出口,猛然吐出一口血。 太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惊惧出声:“阿衍!” 她急忙扶住云王,眼眶带着明显的泪意。 李元启惊愕地看着二人,还没回过神来,突然感觉胸腔一阵痛楚袭来,他咽了咽喉咙的痛感,那痛感却不顾一切向上翻涌。 一种濒死的恐惧感向他袭来。 李元启眉头紧蹙,咬着牙从桌边站起来,刚挪动一步便扶着桌子呕出一口血。 太后听到声音,失措地望过去,露出一张满是泪痕的脸。 她看着吐了血的李元启,神情一滞,瞳孔猛然一张,失声喊道:“元启!” 李元启抬起头,正对上一双含着心疼与慌张的泪眸。 他有霎那间的愣怔,这是那个从不关心他,甚至不愿跟他说一句话的母后吗。 李元启眨了眨眼睛,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他母亲的神情分明就是关心他的。 李元启忽然心口一紧,眸底隐隐泛红,他不由自主轻唤了一声:“母后……” 太后放开云王,向李元启那边走去,李元启心弦一颤,眼中忽有光亮起。 他想扶着桌子站起来,刚刚挪动便脱力地倒在了地上,一个惊慌的声音又起:“元启!” 李元启闻声复又抬起头来,太后眼中的担忧与心疼更甚,她在向自己靠近,一步,两步,三步…… 这是他幼时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母亲笑着将他抱在怀里问他饿不饿,今天过得开不开心,功课学的怎么样,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李元启发红的眸子有些湿润,他看着向自己靠拢而来的太后,心里忽然纠结起来,他现在已经长大了,所以应该是他拥住自己的母亲,还是让母后将他抱在怀里才好。 不远处的云王忽的又吐出一口血,从椅子上跌了下去。 太后顿住步子,惊惶地回头望去。 李元启心中蓦的紧张起来,他神情紧绷,双眼带着忐忑与期冀看着自己的母亲。 太后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李元启,停滞了一瞬。 只一瞬,她突然调转了身子,快步向云王走去。 李元启的眼睛一眨不眨,他唇瓣微微张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良久,才又缓缓闭上,眼中的忐忑和期冀一起慢慢消退。 如果沉默有声音,此刻定是震耳欲聋。 片刻后,他声音沙哑,轻唤了一声:“母后……” 声音很小,他唇角带起一抹哂笑,明知不会有回应,偏偏还不死心地要再叫她一声。 太后将云王抱在怀里,眼泪已经流了满面,那带着哭腔的一声声“阿衍”回荡在空旷的凤栖宫主殿内,狠狠撞击着李元启的心,钝痛从心脏蔓延开来,扩散至四肢百骸。 李元启眸中的光逐渐暗了下去。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眸中的晦涩逐渐转变成痛苦,是切肤之痛,亦是心头之痛。 守在凤栖宫宫门口处的福来和李煜明推门而入。 福来大喊:“陛下!” 他和李煜明一左一右扶住李元启。 李元启仍目不斜视看着自己的母亲,他两眼猩红,墨黑的瞳仁中倒映出太后抱住云王惊慌落泪的悲伤模样。 他忽得笑出声来,笑声中带着些许疯狂。 是他多想了,从小到大,母后何曾爱过他。 李元启双手紧紧攥住,指节发白,猩红的眸底暗潮涌动,他抿了抿唇,从齿缝中挤出一个字:“走!” 这一个字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第156章 太后薨逝 李煜明眼神极快地看了一眼吐血的云王和抱着云王痛哭不止的太后,他毫不迟疑架起李元启向凤栖宫的院门走去。 被李元启的笑声惊住的福来反应过来后迅速起身,跟在后面小跑着。 李元启忽然叫住福来,他语气森寒,像结了一层冰:“让茯苓回来,以后都不必再守着凤栖宫了。” 福来愣住,茯苓身怀武艺,是陛下专门放在凤栖宫暗中保护太后的人,所以每次云王过去,陛下都能及时收到消息,如今叫茯苓回来,陛下以后是不管太后的意思了吗? 李元启见福来不动,他咬牙切齿道:“去啊!” 福来回神,应了一声,急忙转身跑回去。 李煜明心中忽的升起一阵酸涩,脑中回想起李元启年少时问他的话。 “李煜明,你母亲对你可好?可会关心你是否吃饱穿暖?” “李煜明,你母亲与我母亲,有何不同?不都是为人母吗?” “李煜明,我今天听到一句很有意思的话,宁跟讨饭娘,不跟做官爹,你觉得这话有理吗?” “李煜明,今日我母后可有过来寻我?” ”李煜明快过来帮我看看,下个月我母后生辰我送她哪个好?” 李煜明眸光微沉,他跟了这么多年的陛下,在朝臣面前是沉稳的威严的看似老练的,但是这帝王之路走得何其艰辛,他李煜明一清二楚,所以才甘愿做他手里的刀。 连他一个外人都会心疼的人,他的生母却对他不闻不问,可他的陛下,也有七情六欲,也会脆弱,也像寻常人家的孩子一样想得到父亲的庇护,母亲的关爱,为了那所谓的亲情,甚至在自己母亲生辰的前一个月里就开始准备礼物。 那次太后的生辰陛下送了什么,太后有没有高兴,李煜明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李元启是兴高采烈走的,一脸沮丧回来的。 自那以后,他再没问过自己关于母亲的问题,直至大婚后。 “李煜明,朕昨日大婚,没有一个亲人祝福朕,朕如今是真的孤家寡人了……” 李煜明心中骤然一痛,担忧道:“陛下……” 李元启虚弱的语气透着悲凉:“长生殿,长生……” 凤栖宫里的太后从悲痛中抬起头来,这毒可解,若是再耽误下去,侵入肺腑便真的药石无医了。 她放下云王,快步奔至殿后,将三个洒扫的宫女一起叫了出来。 三个宫女扶着意识不清的云王出了凤栖宫,走出一段路后,几个宫女突然顿住脚步,回头望去。 一阵奇怪的味道弥漫过来。 云王陡然抬头,猛得向来路望去,凤栖宫的方向燃起了熊熊大火,滚滚浓烟升腾至上空。 有人奔走大喊:“走水啦,走水啦,凤栖宫走水啦……” 一阵炽热的风吹过,给寒冷的冬季带来了阵阵温暖。 眼前浮现出多年前娇俏的少女笑着回头问他的样子:“阿衍,我这个动作跳的如何?” 云王张了张嘴,一口血呕出。 他不受控制地两眼一黑,彻底倒了下去,不省人事,想喊的“若宛”两个字终是没有喊出口。 ………… 青梅园里。 李元柔坐在屋中悠哉悠哉地喝着茶,大丫手里拿着一本册子在给她念诗:“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李元柔捏着茶杯赞道:“太飒了……” 二丫跑着进了院子,还未进主屋便开始大喊:“公主,公主……” 大丫放下手中册子,冲着门口斥责道:“二丫,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规矩都忘了?” 二丫被门槛绊了一跤,狼狈地趴在八仙桌不远处:“宫里的人传了消息,太后……薨了。” 李元柔呼吸一滞,心跳仿佛停了一瞬,她猛得站起来,手中茶杯倒在桌上,茶水随着桌面蜿蜒至地面。 “什么?” 二丫趴在地上重复道:“太后,您的母后,薨逝了……还有,陛下和云王中了毒,昏迷不醒,生死不知。” 李元柔身形一晃:“我要进宫!” 她疾步向外走去,大丫抓了披风追出去。 李元柔大脑停留在“薨逝”和“中毒”上,一种无形的力量将她控制,让她无法挣扎。 她眼前一阵恍惚,像是被抽走了力气,软绵绵倒在地上。 大丫惊呼:“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