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之恋》 第一章 假小子撞上花心大少 "魏成晨是天下最无情的男人、最会玩弄女人的男人,听说他身边的女人从来没有超过一个月的……" 林青第一次遇见魏成晨是在no.1酒吧,那天正好林青和几个好朋友一起庆祝毕业兼找到了工作。 酒吧里的音乐震天响,和林青一起来的两个女同学兴奋不已,也不管现在正是数九寒冬,穿了最漂亮的裙子出来。唯有林青仍是一头短发,黑色的外套加灰白格子的围巾。 "林青,你也太土了吧?"秦菲菲拉了拉林青的外套,"都毕业了还是一点都不像女生,哪有穿成这样来酒吧的?" 坐在一边的程晓雨的雪纺连衣裙在灯光的映照下变得五颜六色,她也笑喊着:"就是就是,让人看了还以为我们和男生泡吧呢。" 林青无奈,只得脱了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衬衫。白衬衫也是男式的,衣角系在腰带里,配上她的短发,更显得中性。 "这样行了吧?" "哎呀,"秦菲菲看得满脸花痴,一下子依偎到林青怀里,"你要是男人该多好啊!青,好帅好纯情的小正太哦……"她的声音甜得腻人,脸上全是陶醉。 啪的一声,程晓雨一巴掌拍到了秦菲菲的头上,将她的镶钻蝴蝶结打得歪到了一边,"青是我的,你个臭婆娘,不许沾!" 秦菲菲不甘示弱,反抓向程晓雨,两个人围着林青笑闹到了一起。青春的脸庞和五颜六色的灯光交相辉映。 又一支曲子由弱到强地响了起来,秦菲菲开始像虫子一样在吧台旁的椅子上蠕动起来。程晓雨也受了感染,不由分说就拉着她往场子里去,临走时不忘大声向林青喊:"我们回来要喝烈酒,今天不醉不归!"然后笑着跑了。 音乐声震耳欲聋,衣着鲜艳的男女开始在这个都市的夜里尽情抛洒自己的激情。 林青坐在吧台前慢慢品着她的果汁,看着程晓雨和秦菲菲像蝴蝶一样在人丛中飞舞,美丽的长发抛出曼妙的弧线。有个年轻人想拉程晓雨的手臂,被她娇笑着躲过了,她向他抛了个柔柔的媚眼儿,惹得那人跟了过去。 林青她们三个毕业于同一所大学,基因工程专业,可是毕业后才发现,这个专业几乎就是社会中的异类。于是程晓雨凭着她美丽的外貌和出色的英文去了一家外企做秘书,秦菲菲干脆去健身中心做了现代舞的教练,都把专业扔到了一边。 按照老师的话说,不论理科文科,找到工作才是好科。 只有林青,由于在学校曾经参加过江博士的课题组,毕业时被推荐到一家国有的研究所,专门负责实验室建设及认证方面的工作。 三个女孩在大学里就是同寝室的好友,程、秦二人是系里出了名的美女,和她们的温柔妩媚比起来,林青经常被认为是她们俩的男朋友。 其实也难怪别人误会,光是林青那一头短得可怜的头发,便经常被女浴室的大姐误认为是男生。168cm的身高,身材颀长,短发,白皙清秀得有点孩子气的面庞,再加上她总是穿着白衬衫、牛仔裤,乍一看很难分辨出是女性。 按照程晓雨的话说,林青是让女人看了一眼就想把她扑倒、男人看了一眼就想变成gay的特种人。 林青觉得她说得太夸张了,女人喜欢不喜欢自己她不敢说,起码男人对自己是没兴趣的,林涵就是个例子…… 迪吧的领舞在台上卖力地扭动着身体,场内的气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xdx潮。林青往场子里望去,已经看不到那两个人的影子了。 "给我一杯-龙舌兰-!"一个略微沙哑的女声在耳边响起,穿透了音乐的屏障。林青回过头去。 只见一个穿着紫色低领小礼服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她的身边,v字领低低地开到了胸前,露出白腻的肌肤和乳沟。大波浪的长发染成了淡淡的酒红色,搁在酒杯上的食指戴着一只戒指,足有绿豆大小的钻石闪闪发亮。 林青记得秦菲菲说过,酒吧里,只有出来坐台的小姐才会在食指上戴戒指,眼前这个女人难道…… 正胡思乱想,那个女人转过头来,她有一对猫儿一样的漂亮眼睛,此刻这双眼睛正微微上挑着,风情万种地看着林青。 "你是女人?"妩媚的猫眼儿闪了闪,笑了,"有意思……" 林青不太喜欢她看自己的眼神,太漫不经心,又太嘲讽了。 那女人却不在意,看了看林青手里的果汁,将烈酒一下子倒满手中的杯子,然后倒在林青的杯里,似笑非笑地说:"美人儿,陪姐姐喝一杯。"说着,酒杯就放到了林青嘴边。 浓烈的酒味呛得林青几乎窒息,她险些咳出来,连忙转过头,一伸手就要推开那个女人。出乎意料的是,酒杯转了一个弯,那个女人把酒一下子全喝了进去。 "喂,你……"林青讶异,杯里的酒虽然不多,但"龙舌兰"是出了名的烈酒,她这样一口干了会不会醉倒? 果然,喝干了酒后,那女人便伏倒在吧台上。 "喂,你没事吧?"林青心里有点没底,推了推她,却不见动静。 难道……死了? 林青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忙又去推她,心里想着是打电话报警,还是把她直接交给吧台的服务员。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伏在桌上的人突然笑了出来,笑得身体都战抖了。 林青顿时脸就红了,心里有些气恼,自己的好心竟然变成了玩笑。 那女人直起身来,涂着彩绘的手指在灯光下亮闪闪的。她拍着林青的脸笑,"傻孩子,姐姐死不了。" 林青真的生气了,一把推开她。世上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拿别人的爱心和同情当玩笑。 虽被人推开,但那女人并不生气,而是优雅地从手包里拿出一根香烟,点燃后深吸了一口,看着林青,"小妹妹多大了?气性倒不小。我叫susan,你呢?" "林青。"林青没好气地回答。 被她一看,林青感觉自己真成了小孩子,说什么话都没用了。这种女人显然是在交际场上混久了,自己这点道行一眼就被她看得明明白白,再多说也无益。 见林青不说话,susan笑笑,"年轻真好,我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也一样,说气就气,好像这世上的人都欠自己的。长大以后才知道,原来不是别人欠自己,其实是自己欠了别人的……" 她的声音低且沙哑,奇异地穿透喧闹的音乐,带着一种莫名的忧伤。林青不由得转过头去看着她,只见那双猫儿一样的眼眸穿过了香烟的轻雾,缥缈地看向一个黑暗的角落。那里有一张长长的沙发,上面坐着一个男人。 灯光太昏暗,林青看不清那男人的脸,可是隐约能感觉到他特有的气质。这是一个从容淡定又隐隐透出几分危险的男人。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却仿佛眼前的一切尽在掌握。他看起来从容不迫,令人无法抗拒。 男人似乎感觉到来自这个方向的目光,转过头来,恰好有一束光打在他的脸上,太好看的一张脸,长眉入鬓,高挺的鼻梁,抿得紧紧的薄唇,冷酷到几乎没有表情。他见susan看着他,仿佛早已预料到,却是连一个笑容都吝啬施舍,只无动于衷地转过头,和身边一个穿着红衣的年轻女孩说话去了。 "好无情的人。"林青心里想着,却说出了声。 "是啊……无情。"susan嘲讽地笑,"魏成晨是天下最无情的男人、最会玩弄女人的男人,听说他身边的女人从来没有超过一个月的……" "禽兽。"林青小声在心里念着。她想象不出一个人的感情和身体怎么能和如此多的女人纠缠在一起,似乎只有禽兽两个字可以形容这种人。 她从小到大心里只喜欢过一个人,就是林涵。这种感情几乎从小学就开始了,一直持续到现在,从来没有改变过。就算打破头,林青也不明白一个人如何能像魏成晨一样,可以和众多女人在一起。 susan见林青皱着眉头,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却笑了,"可是怎么办呢?我怀了这个男人的孩子……" 林青正好拿起饮料刚喝了一口,听见此话就全咳了出来。她用手捂住嘴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嗨!青,我回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音乐已经停了,程晓雨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抓起林青的饮料一饮而尽,大呼痛快。 susan看了看林青,又看了看程晓雨,淡淡地一笑,转头不语了。 "青,和我去跳舞吧,我们跳一对,保管全场耀眼!"程晓雨兴奋得眼睛发亮。她曾经见过林青在学校的晚会上跳舞,技惊四座。 "你和菲菲跳吧,我累了。"林青叹息,做了一天的标书,工作了就不比在学校。 "像个老太婆一样……"程晓雨翻白眼儿,"菲菲怎么还没回来?" 林青摇头,刚刚还看到秦菲菲和一个男孩子在那边,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我去下洗手间,菲菲回来你们一起等我。"林青看了看一旁的susan,感觉有点气闷。 程晓雨点头,坐在林青的位子上。 林青穿过人群来到走廊上,这里的灯光有些昏暗,空气也冷一些。此时,音乐已经变成舒缓的调子,林青的鞋子踩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放手!放开我!"一声尖厉的喊叫突然在走廊上响起。 "小婊子,闭嘴!"一个男人的声音。 林青的心猛地一沉,那个女声除了秦菲菲还能是谁? 转过一个弯,只见漆黑的走廊尽头,两个身影纠缠在一起,女孩子头上的那个镶钻蝴蝶结闪闪发亮。 "菲菲!"林青大声叫着。 "青!青,救我!"秦菲菲的声音有些变调,又惊又怕。 "妈的!刚刚明明勾引老子,现在装什么清纯!"黑暗里,一个男人的声音狠狠地骂着。 见林青跑到跟前,那男人啪地吐掉嘴里的烟头,恶狠狠地瞪着她,"原来还有一个不男不女的,老子今天一起收拾了。"说着就要伸手去抓林青的肩膀。 林青看到秦菲菲的样子只觉得肺都气炸了:针织的抹胸已经被抓散,露出大半个胸脯,上面清晰地印着一个个指痕。这个禽兽,居然要在走廊里行不轨! 眼看那个男人的手伸过来,林青猛地顺势一拉,蓦然转身,脚向后一踢,两手抓住他的手臂,狠狠向前一摔。只听啊的一声惨叫,转眼间,一个身高近一米八的壮实身体就被她摔在了地上。 "青!青!"秦菲菲哭着在后面抱住林青,身体不停地发抖。 趁那男人还没有起身,林青摘下自己的围巾包在秦菲菲身上,拉起她就向外跑。 "小婊子,老子……老子饶不了你!" 走廊里,那男人气急败坏地喊着。 林青拉着秦菲菲冲进了大厅,直接去找程晓雨。 "出什么事了?"见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跑来,程晓雨也傻了眼,"菲菲,你怎么了?" 林青顾不得解释,一把抓过自己的外套替秦菲菲披上,"晓雨,我们遇到麻烦了,现在必须马上走!" 程晓雨虽然不知究竟,可是也知道事情不一般,忙穿上衣服便要出去。 三个人刚刚想走,却听得一阵大乱,几个男人冲进了大厅。 "妈的!给老子把灯打开,快点!"其中一个穿着背心,胳膊上文着文身,一脸凶恶的男人喊道。 保安不知出了什么事,想上前问几句,却被这伙人一把推开,只见那文身男又喊:"老子的三弟今天被人打了,这场子里的人谁也别想出去!" 程晓雨已经吓呆了,转头看了看秦菲菲和林青,只见她俩一个吓得全身发抖,另一个紧皱眉头冷冷地看着那几个人。 保安见对方来势汹汹,只得打开了灯。 人们都静了下来,一起看过去,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文身男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一件深色t恤,走起路来有点不利索。林青认得,正是刚刚被她摔过肩的那个人。她知道这些人现在找到这里来,肯定来者不善,今天这事儿只怕没这么容易完。想到这儿,林青轻轻拉了一下程晓雨,小声在她耳边说:"你带菲菲从后面走,我留在这里。" 程晓雨拉住她,"一起走。" "目标太大,"林青小声说,"他们认识菲菲,但不认识我,我可以死不承认,你们快走。" 程晓雨半信半疑,只得嘱咐道:"小心点儿,我们在广场上等你。"说完便拉着秦菲菲小心地钻进了人群。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嗡嗡声一片。林青见她们两个走了,也小心地向后靠去,人太多了,不太会注意到一个"小男孩"。 林青慢慢躲到了角落的阴影里,一张大大的沙发可以挡住她…… 几个男人开始找人,人群乱起来,有女孩子的尖叫声,夹杂着男人的吼声,还有人喊着要报警。 突然,一个柔媚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陈老大,你要找的人已经走了,给我个面子,今天晚上算了吧。" 是susan的声音,林青在黑暗中转头,只见一个紫色的窈窕身影正在和文身男说话。 "苏老板,我兄弟今天叫人暗算了,这事不能就这么完了,不然以后我陈老大还怎么混?" 原来susan是这里的老板,林青皱了皱眉,感觉文身男没这么容易摆平。 果然文身男又指使人开始搜寻,惊呼声一片。 必须走! 林青看了看四周,门在另一边,要过去就得穿过人群,不行,太显眼了,怎么办? 文身男已经带着几个人查过来了,人群从门口走了一半,眼看就要到这边来了。 林青转过沙发,坐了下来,今天晚上看来是躲不过了。 "他们在找你?"一个非常好听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林青转过头,半明半暗中,一张好看的脸出现在面前,冷酷到几乎没有表情,是魏成晨。他双腿交叠,一支未燃尽的香烟夹在手上,缓缓上升的烟雾中,一双好看得不能再好看的眼睛正看着她。 "嗯。"林青闷哼了一声,眼睛仍盯着陈老大一伙。 "闯祸了?"魏成晨问得很简短。 "你是说他们还是说我?"林青有点没好气地转头看他,明摆着她不会去惹他们。 魏成晨认真地看向林青,只见她一头利落的短发,两只大眼睛目光坚定,饶是现在也一点没有害怕的意思。 "你打了他?"魏成晨眯起了漂亮的双眼,看向被林青打了的那个男人,他现在走路都还有点不利索。魏成晨又回过头来打量林青,仿佛在猜测她有多少打倒那个男人的可能性。 "他欺负我的朋友。"林青对魏成晨的态度很气愤,他的目光仿佛是怀疑她在说谎。 魏成晨笑了起来,笑声好听得不得了。 林青狐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有这么可笑吗? "现在他们找来了,你打算怎么办?"魏成晨看着林青,仿佛在等着看好戏,紧抿的嘴角即使是在笑着的时候也很冷酷。 林青恨恨地看着他,半真半假地说:"如果我说是你指使我打的他,他会不会相信?" 魏成晨一怔,凤目仔细地打量了下林青,缓缓地说:"我猜他们不会信。" "我感觉他们也不会信。"林青叹息,看来今天是躲不过了。 魏成晨听了这话,紧抿的嘴角居然又有了笑意,很奇怪,明明是个女孩子,却穿成这样。他见过的女人都是把自己打扮得很有女人味,像眼前这样的女子还是头一次见到。只是,她认真的表情还真是有点孩子气的可爱。 "她在那儿!"被林青打了的男人终于看到了林青,喊起来。此时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有林青和魏成晨所在的这个角落里还有几个人没走。 陈老大打量了林青两眼,冷笑着走上前,"小子,不想混了?惹你陈爷爷的人!"说着,一拳挥过来。 林青闪身躲开,这样的对招在柔道馆里她面对过无数次。 "妈的!小子还敢躲!"陈老大明显感觉自己脸上挂不住,操起一边的一个啤酒瓶就向林青砸来。 哐啷一声,酒瓶子砸在沙发背上,碎玻璃四溅,林青却已经站到了魏成晨的身后。 陈老大愤愤不平,又要去追打,手还未抬起来,却一眼看见了魏成晨。这个牛高马大的男人顿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忙扔了酒瓶子赔笑,"魏先生,您在这里啊?" 林青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他们居然认识? 魏成晨弹了弹手中的香烟,"老陈,几天不见,脾气长了?" "哪里,魏先生真会开玩笑,我老陈什么时候也不敢在您面前耍脾气啊。" 林青看着陈老大,想着他刚刚还气急败坏,现在居然恭敬得像个小学生,心里又不屑又好笑。只是,魏成晨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渣认识? 她正好奇,突然看见susan也走了过来,衣服上紫色的碎钻映得她的眼睛格外明亮。"老陈,你就算不看我的面子,魏先生的面子总要给的吧?"说着,她坐到了沙发扶手上,纤纤玉臂抚上了魏成晨的肩。 "苏姐说得对。"陈老大明显气焰矮了一截,"魏先生出面,老陈没话说,今天这事儿结了,兄弟再也不会找这位小兄弟的麻烦。" 魏成晨嗯了一声,将手里的香烟掐灭,"带着兄弟们走吧。年底了,我和李总说一声,不会亏待你们。" "是,是。"陈老大忙点头哈腰地答应着,"谢谢魏总关照。" 魏成晨也不说话,站起身来,旁边一个年轻人马上递来他的外套,susan帮他穿上。早有几个人领路,魏成晨向门外走去。 这派头,和电视上的黑社会一样。林青暗想。 她跟在后面,正看见陈老大身后那个狠狠地盯着自己的男人。刚刚那一下,他显然摔得不轻,现在还一瘸一拐的,只是他瞪着林青,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几个人很快来到了一楼大厅,魏成晨的手下去取车,susan站在他身边,一脸的温柔。 林青跟上来想道谢,看见susan,感觉不太好,就要躲开,却被魏成晨叫住。 "小姐贵姓?"魏成晨问。 "她叫林青,"susan连忙替她回答,"和两个小女孩来玩的,其中一个被陈老大的兄弟盯上了。" 魏成晨点了点头。 "谢谢魏先生。"林青看看魏成晨,又看看susan。后者对她笑得意味深长。 魏成晨对林青说:"以后他们不会找你麻烦了。出来玩的时候小心点儿。我让人送送你。"说完就喊身后跟着的人,"小陈,送送林小姐。" 叫小陈的年轻人答应着走了,大概是去开车了。 林青一连说了几个不用,今天的事这么快了结,的确出乎她的意料。这个魏成晨能帮她,想必是看了susan的面子,于是她向susan笑了笑。 susan笑得温柔妩媚,转向魏成晨,"成晨,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这时,车来了,助手已经打开了车门,魏成晨挥了挥手,"改天吧,今天还有事。"说着就上了车。 susan还想说什么,助手已经关上了车门,黑色的volvo在夜色里滑了出去,一会儿就不见了。 林青看了看susan站在门前楚楚动人的身影,心里叹气,也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段因缘。 一辆黑色的宝马停在身边,小陈下了车,打开车门,"林小姐,我送你回去。" 林青看了看susan,她已经转回了头,看着林青勉强笑了笑,"回去吧,有机会再见。"说着转身走进了大门。 坐在崭新的宝马后座上,林青给程晓雨和秦菲菲打了电话。她们两个等了她半天,早担心得要死,知道她没事,这才放心了。 林青挂上电话,开车的小陈在后视镜里看着她笑,"小姐今天遇上了贵人,陈老大可是个狠角色。" 林青笑,"多亏魏先生。" 小陈点头,"林小姐和魏总真有缘,这几年这样的事我们遇得多了,魏总从来没有伸过手,今天是例外。" 是吗?林青有些意外。 信号灯亮了,小陈把车停下,"以前苏老板的一个姐妹也是惹了麻烦,苏老板几乎跪下求情,魏总也没答应。" 林青心里一沉,忙问:"那后来呢?" "后来啊,"小陈的声音有些低沉,"被砍掉了一只手,回老家了。" 林青倒吸一口冷气,感觉车里的温风突然变成了刺骨的寒风。 小陈见她不出声,知道吓到她了,笑着说:"林小姐放心,那是以前的事了。" 林青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车子很快到了林青家的楼下。她的家不在d市,所以她住在单位的单身宿舍里,那是一栋上世纪九十年代修建的老楼。她看看表,已经十二点了,楼上的灯都熄了,她连忙向小陈道谢。 看着黑色的宝马消失在夜色里,她才匆匆上楼。 打开门,一间十二平米的小宿舍里摆满了她的东西,各种专业书几乎遮住了一面墙。书桌上是她工作用的笔记本电脑,旁边放着一张明信片。 林青疲惫地坐下来,一天的工作和刚才发生的事让她感觉有些累,现在她只想独处。 拿起桌上的那张明信片,上面是满眼的枫叶,背后写着英文,这是林涵寄来的。加拿大的红叶还是红得绚烂,林涵干净整齐的笔迹只写了一句话:happynewyear! 署名是:涵。 林青放下明信片,心里莫名地失落。三年了,自从林涵走后,每年的冬天他都会寄明信片来,而每次也就只有这样几个字,却让她收到后心里同样难过。 想起大学一年级,他和她站在学校苗圃旁高大的银杏树下,他摸着她的短发温暖地笑着,"丫头,不过去留学而已,很快就回来,干吗这种表情?" 林青抬头看着他,阳光透过银杏树叶照在他的脸上,斯文亲切的笑容一如既往,却抹不去她心里的失落。 从上幼儿园的时候,她就喜欢跟在林涵的身后。他们是邻居,林涵的爷爷和父亲都是有名的外科医生,所以林涵报考大学的时候也选了医科。 为了跟随他,林青报志愿的时候也填报了他就读的那所学校。只是他毕业了,她还在读一年级。 世上有一种缘分叫错过。 她和林涵错过了大学生活,难道还要错过将来? 银杏树叶沙沙响着,林青抱住林涵哭了起来,为什么她追逐了这么久,却总是和他错过?他身上有淡而清新的气味,是她从小到大最熟悉的,只有闻到这个气味她才会安心。 林涵摸着她的短发不做声,只是温柔地抱住她。 最后林涵笑着用手抬起她的脸,为她擦去眼泪,"傻丫头,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有这么多眼泪?" 他说话的声音轻柔又温和,就像此时午后的阳光。林青傻傻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林涵上飞机的时候,她没有去送他。后来送行的同学给她带来一张卡片,是写在机场的《乘客须知》上的,上面只有四个字:等我回来。 同学说,林涵在机场等了她很久,也没有等到她来。 晚上,捧着那张卡片,林青哭了很久。她不敢去送行,只是偷偷地站在机场候机大厅的外面,一直看着他乘坐的飞机飞上了蓝天,飞向看不见的远方。 他们终于还是错过了…… 第二章 柔道对手是海归 最后关头,他犯了一个错误,伸手触到了林青的胸部,意外的手感让他一怔…… 林青工作的研究所在市区,坐公共汽车半个小时就到了。因为外套还在秦菲菲那里,所以早上她只好套了件羽绒服出门。 一月份的天气虽然冷,可还不至于穿羽绒服,一路上她都感觉怪怪的。好在一到办公室,秦菲菲就打来电话,说中午过来送衣服,外加请她吃饭。 林青笑着放下电话。被昨天晚上这么一吓,秦大小姐的嗓子还哑着呢。 一大早开晨会,由研究所主任主持,主要是讨论仁心医院的建设问题。本市的医科大学与国外投资方一起在当地建设了一座最大的医院——仁心医院,号称拥有全国最先进的技术与设备。强强联合,医科大学出技术,外国投资方出钱,而研究所负责的是医院p3实验室的建设。p3实验室,全称是生物安全三级实验室,是国内现有安全级别最高的实验室,包括非典、禽流感这样的病毒实验都可以在这种级别的实验室中操作。因为安全级别高,所以要求也高。主任这次是下了血本,拿下了实验室的建设监督和组织认证的合同,所以给大家开起会来也是中气十足,要求所有人众志成城,保质保量地完成任务。会上还成立了项目小组,组长由林青的科室主任——资深高工乔茂盛担任,研究所的全体成员,包括财务人员都加入了小组。 大会结束后是小会,乔工回到办公室就给大家具体分了工,一批同事被派到各个部门跑认证的事,剩下的人负责仪器设备的标书事宜。 最后只剩下林青没有安排工作。 乔工程师从老花镜上方看了看林青,"小林啊,你虽然是新来所里的,但是经验很丰富,江博士的p3实验室你也去过。仁心医院的项目关乎我们所的兴亡,相信你也知道,所以这次项目最关键的环节由你来负责,有没有信心?" 林青心里有些惊讶,可还是点了点头。 乔工将桌上最厚的一沓资料拿起来交给林青,"这是项目中所有的仪器标书。我们的中标单位是康派医疗器械公司,是全国做进口医疗设备最大的一家。从明天开始你去他们公司办公,我已经和周总说好了,他们的一切进口设备全都要由你亲自验收,明白吗?" "明白了。"林青接过资料,心知这项任务十分关键,把关的活儿可不好干。 乔工笑了,"小林,现在所里这些年轻人大多是理论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说是专门从事实验室认证,其实就是动动嘴皮子的活儿。真正重要的还是这些设备,你是唯一接触过的人,一定不要让我失望。" 林青听了,心里有点凄凉,乔工马上就要退休了,他这一辈子都扑在实验室工作上,却因为太过认真不被领导重用,现在倒像是有点"托孤"的意思。 看了一上午资料,临近中午秦菲菲的电话就来了。林青下楼,看见她抱着自己的外套和围巾站在大厅里。 一看到林青,秦菲菲眼圈儿都红了,"你没事吧?昨天晚上吓死我了,他们有没有打你?"边说边拉着她看来看去。 林青拿过衣服来边穿边笑,"我哪有这么弱?好歹也在柔道馆混了几年,再说压根儿就没打起来。"她的父亲原是空军特种兵,把女儿当儿子养,小时候就教她擒拿,后来又送她去学了柔道,老师是黑带三段,从国家队退役下来的,身手了得。 两个人去附近的"吉野家"吃午饭。秦菲菲详细问了昨天她和程晓雨走后发生的事。说到魏成晨,林青有点疑惑,突然想起来这个人好像有点面熟,可是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秦菲菲听了叹气,"你真是木头脑袋,魏成晨可是个大名人,这城市的女孩子没有不知道他的。听说他年纪轻轻就继承了亿万家产,这几年做房地产,还投资能源、医疗,他的企业早就成了世界级的。来我们健身中心的好多都是魏氏的员工,一个个财大气粗的。像他这么有名的人你都没听说过?" 每到这种时候林青的大脑就有点短路,为什么这些女生能将八竿子打不着的男人的家底查得这么清楚?用得着的时候,就像电脑一样刷刷刷地输出来,连草稿都不用打。 秦菲菲是见怪不怪了,又自言自语,"原来你遇到了魏成晨,难怪那些家伙不敢找你麻烦……听说他是出了名的有钱又花心,身边的女人没有超过一个月的。哎,这世道是怎么了,为什么有点钱的男人都和种马一样?"说完,叹了口气继续吃饭。 林青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得想起了susan,她说她怀了魏成晨的孩子,可是看那个男人的样子,好像还不知道,或许是知道了也打算装傻吧。这么想着,林青心里有点为susan不平,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为什么就想不开呢? 秦菲菲见林青发呆,问她想什么,林青犹豫了一下,才把susan的事说了。 "什么?她怀了魏成晨的孩子?!"秦菲菲惊得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小声点儿!"林青恨不得冲上去捂住她的嘴巴,周围的人都在看她们。 秦菲菲顺口气儿,喝了口水,这才压低了声音,"我听说no.1的苏老板是省里一个大领导的亲生女儿,魏氏企业这次能拿到仁心医院的项目也是这个领导发的话。" 这次轮到林青发傻了,仁心医院是魏氏的项目?那么这次她要去的康派公司不也是魏氏的下属企业? "怎么了?"秦菲菲在她面前晃晃手指。 "明天开始,我要去魏成晨的公司上班了。"林青有点郁闷,尤其是知道了这个项目是魏氏的之后。 "真的?!"秦菲菲惊呼,又引来一干食客怒目而视,这才压低了声音,"你们研究所开除你了?" 林青瞪了她一眼,才把原因说了出来。 秦菲菲知道林青的脾气,听到这儿,叹了口气抱怨道:"全市多少未婚小mm疯了一样想去魏氏工作,就算不能做魏总的女朋友,天天看着他也好。只有你像是要去坐牢一样,老天怎么就这么不公平呢?" "我和你换吧!"林青狠狠地挖了一勺米饭,"脑袋进水了才会去当一个月就被甩的女人。" 说实在的,她虽然心里感谢魏成晨昨晚替她解围,但是说到底她对这种男人没什么好感,尤其是想到susan似怨似哀的眼神,心里更加不舒服。这世上的女人再怎么聪明有心计,在这种事情上到底还是吃亏。林青不相信姓魏的只因为susan的老爸有权势就会娶她,这种男人无非是用得到你的时候柔情蜜意,用完之后就像甩方便袋一样甩出去。 种马男就是这样。 吃过了饭,林青和秦菲菲约好周末逛街。秦菲菲还说她最近认识了个英俊小生,天天来健身中心,她不想错过机会,要好好打扮一下。 林青回到了研究所,又收拾了一下资料,准备明天去康派报到。主任听说老乔派了她去康派常驻,就把她叫去做思想工作,要她严格把关、不要出错什么的,因为p3实验室项目的设备少则几十万,多则上百万,出了错不但林青负不起责任,连主任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下班回到宿舍,林青煮包方便面随便吃了,就继续看手上的资料,还上网查了好多相关的例子。 在网上搜出同学录的时候,她随手点开。毕业半年多,同学们不少已经在各个岗位上混得风生水起了,只是大多转行,还有些仍徘徊着在找工作。 看到2001届的毕业生栏目,林青犹豫了半天,还是点击进去了。她曾经和这届的学长一起在江博士的实验室工作过,所以算是班级的好友,里面好多名字都是她熟悉的。慢慢拉下滚动条,林青猛地看见一个名字:林涵。 上面的留言很简短:四月归国。 一瞬间,林青想哭。桌上的明信片静静地躺在那里,枫叶红成一片。他没有告诉她要回国,如果她没有看同学录,是不是就算他回来了她也不知道呢? 在下面林涵留了一个博客的地址,进去看才发现几乎都是他的工作心得,原来他已经毕业了,在一家医院做了脑外科医生。 林青愁肠百转,不知林涵这次回国是长久地留下来,还是医院之间的交流,可是自己心里那份强烈的期待却压不下去。 "等我回来。" 他走时留了这几个字给了她美好的期待,可是他这一去连电话都没有打过一次。打开他的博客的时候,她的手几乎是战抖的,生怕相册里出现意外的照片。 可是没有,他一张照片都没有发,相册里只有一只呆呆的卡通狗,耷拉着眼睛,一副半睡不醒的样子,憨得可爱。林青的眼睛又模糊起来,这是她送他的,在他走之前偷偷放进他的行李,却没有告诉他。 这个夜晚注定失眠…… 第二天早上,林青起来梳洗的时候,发现镜子里的人满头乱发,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 因为提前查阅了康派公司的资料,知道他们对员工要求严格,所以林青也不敢大意,换掉了牛仔裤,穿上研究所统一定做的蓝色西服套装,短发,白衬衫,蓝西装,更像男生了。 她抓起桌上的资料袋,咬着面包,向公共汽车站跑去。 康派公司位于d市有名的商务写字楼区,这里林林总总耸立着上百间大大小小的公司,美女帅哥满街都是,可以看到国际最流行的时尚元素。 手里拿着资料袋,林青找到了康派公司的办公楼,这是一幢正面全是玻璃幕墙的大楼,坐北朝南,正面的办公室全部面朝大海。各种高级轿车在大门前穿梭,俊男美女们上演着现代精英的全新生活。 电梯上,林青与一群花枝招展、姿态优雅的女职员挤在一起,混合的香水味熏得她一阵阵头晕。 终于来到了十三楼,美女们一拥而出,林青也跟着走了出来。好家伙,原来这些美女全是康派公司的职员。想起秦菲菲的话,林青心里暗叹,这就叫趋之若鹜吧。 接待她的是康派的总经理周若生,一个三十多岁、十分精明的年轻人。显然主任早和周经理打过了招呼,他简单问了下她的经历,便带她来到办公室向大家介绍。 刚到办公室,林青一抬头就见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走过来,正是前天送她回家的小陈。 小陈也认出了林青,有些惊讶。周总显然认识小陈,忙上前打招呼,又问他的来意。小陈笑了笑,"魏总交代,这两天远程的张总要来考察项目,请周经理好好安排接待。"周若生忙答应了,态度十分客气。 小陈见林青站在一边,笑着问:"林小姐来办事?" 周若生笑道:"林小姐是合作方的代表,协助我们完成仁心医院的项目。" "这样啊,"小陈笑得意味深长,"您真是和我们魏总有缘啊。" 林青干笑,不知眼前这个聪明能干的助理是怎么想的,他是不是想让全公司的女人都与她为敌? 小陈走后,周若生带着林青去认识她临时的同事。放眼望去,大办公室里足足坐了二三十位美女白领,一个赛一个地时髦漂亮,活像孔雀,她站在她们中间简直就是一只黑乌鸦。 周经理对林青十分客气,带她找到座位,又说有困难直接找他,最后还留了电话号码。和刚见到她的时候相比,殷勤得有点儿过分。 送走了周经理,林青用一上午的时间把手上的资料又完善了一下。 快下班的时候,林青在卫生间里偶然听到外面有两个女人在说话,其中一个清脆的声音说:"听说魏总最近和一个小明星在一起,叫什么依依的。那个susan是省领导的女儿又怎么样,不也被甩了?"语气十分不屑。 另一个温和点的听了这话,叹了口气,"所以说啊,女人就要本本分分的,和这些公子哥儿折腾什么!" "哎,你说今天刚来的那个什么研究所的,会不会和魏总有一腿?小陈见了她都客客气气的,肯定不是什么好来路。她还装什么彼得·潘(著名童话剧《肯辛顿公园里的彼得·潘》中永远长不大的小男孩),真是倒胃口!" "难说,听说现在同性恋流行,说不好把她当男人,总比真男人强啊……"说完,两个人嘻嘻哈哈地一路笑着走了。 林青推开卫生间的门,洗理台上方的镜子映出她的影子,齐耳的短发,衬衫,西裤,样子不算漂亮,可也算清秀。说是彼得·潘也勉强够格,可是她不喜欢她们说话的口气。 一连几天,林青都身处在莫名的敌意中工作。这好像是一个定律,在得知某个同事与上级的关系不正常之后,就算他没有机会攀龙附凤,也会有人在背后嘲笑一番,或是搞点小动作,哪怕是现代白领也不例外。 就像现在,大厦通知周末下午停电检修,周经理安排了大家提前下班,可是却没有一个人通知林青。看着走得干干净净的办公室,林青突然发现自己需要发泄了。 周末的柔道馆里人格外多,大清早就到达的林青刚换上柔道服,就发现已经有人在练习了。 林青喜欢格斗,或许是身体里有一半血统是来自军人父亲的缘故,或许是她天生就不服输。而在柔道馆里,正是只能凭实力说话,没有半点虚假。 今天,林青选了双人练习。对手是个新来的年轻人,以前从未见过。他英俊的脸上满是朝气,有种初学者的无畏。和林青很熟悉的小马教练为他们介绍时说他叫杨哲。 动起手来,林青才发现他并不是菜鸟,下手又狠又准,动作到位,自己几乎输给他。 只是最后关头,他犯了一个错误,伸手触到了林青的胸部,意外的手感让他一怔,就在这一瞬间,林青以一本(柔道的一种计分方式)的优势将他摔倒了。 练习结束后,林青盘膝坐在柔道馆的台阶上喝水,全身都是汗。 突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递来一条毛巾。林青看去,原来是杨哲。 "这里风大,进去吧,坐久了会感冒的。"他的笑有点腼腆。 林青沉默地接过毛巾,却伸手拉上了外面的木门。 "刚刚……对不起……我以为你是男生。"杨哲坐到了对面,有些窘。 林青擦汗的动作停了停,才低声说:"没事,习惯了。" 杨哲听了这话有些释然,露出了雪白的牙齿,"第一次看见女孩子技术这么好,你练多久了?" 多久了?林青还真没算过,从她开始会走路起就向父亲学习擒拿,上小学的时候就进了柔道馆。 "记不清了,有十几年了吧。"林青闷闷地回答,不由得想起了林涵。小时候她因练柔道,满身泥水,天黑以后才回家,每次都能遇到林涵。他高挑的身影站在附近的小路上,看到她,他会摸着她短得不像话的头发笑着叫傻丫头,然后陪她走那一段没有路灯的路。他知道她怕黑。这个天不怕、地不怕,敢和校园里的小混混打架的假小子最怕的却是黑暗。 杨哲见她情绪不高,还以为在生他的气,英气的脸上有点落寞。恰好教练叫人做另一轮练习,他答应一声就过去了。 结束后,林青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郁闷的心情消散了不少。当她换好衣服来到大厅,却发现大家都没有走。 原来今天是小马教练的生日,大伙儿商量着一起出去吃饭。林青本来不想去的,可是杨哲站在对面笑盈盈地看着她,"你不会是还在生我的气吧?" 被他这么一问,林青倒不好意思不去了,于是跟着一大群人呼啦啦地涌进了一家日本料理店。 林青虽然不常出来吃饭,这家店却也听说过。自助料理每人两百元,今天来的少说也有十个人,看来小马教练要扒层皮了。可是酒过三巡,林青发现今天这顿饭貌似杨哲才是主角,小马教练只是他的朋友。小马教练生日是不假,而欢迎杨哲回国才是主要目的。杨哲又大方地表示这顿饭他请客,于是大家其乐融融。 日本清酒味道淡,可也经不住多喝。一群人里面除了林青都是男人,酒劲一上来,话题就散了,三教九流的话都抖了出来。 林青听了不自在,便拉开门走出来透气。 这家店建得古朴,清一色的日式木头小房子。她找了个角落的台阶坐下来,淡淡的酒气涌了上来,感觉头有点晕。 这时,旁边的拉门突然打开了,紧接着是一个女人娇嗲的声音,"成晨,我没醉,我不要回去……" "小陈,送依依小姐回去。"熟悉又冷静的男声响起,让林青不得不转头。 只见红纸的日式灯笼下,一个娇柔的身影东倒西歪地伏在一个男人身上,那男人身材挺拔,不是魏成晨又是谁? 那个叫依依的女人显然不满魏成晨的态度,半敞的衣襟已经露出了一大片雪白的肌肤,拉着他不放。 "成晨,我们再喝……再喝……" "黄小姐,你醉了。"魏成晨招手叫来助理,准备送她离开。 黄依依明显不愿意走,扑在魏成晨的怀里,半是撒娇半是幽怨地求着,"今晚去我那里吧?只要你喜欢,依依什么都愿意做,好不好?" 魏成晨听了这话却不为所动,接过助理递过来的外套给她披在身上,吩咐直接将她送走。黄依依虽百般不愿意,却也只好听话地跟着助理离开了。 林青坐在台阶上,目光冷冷地看着魏成晨。这个男人的心是石头做的吗?那黄依依看样子是真的喜欢他,不然又怎么会低声下气地求欢?可是他居然一点都不动心。 送走了黄依依,魏成晨站在台阶上点了一支香烟,淡淡的烟雾散开,他的眼睛不知在盯着什么发呆。 见此情形,林青站起身打算趁着黑暗回去。这种男人她见都不想见第二次,想起susan哀怨的眼神,她更加不耻魏成晨的所作所为。 "林小姐,出来吧。"魏成晨轻轻弹了弹烟灰,目光转向林青的方向。 林青暗暗吃惊,他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可是既然被点了名,也只得缓缓走了出来。 灯光下,魏成晨眯着眼睛看着她,苏格兰式的格子衬衫,半长的牛仔裤,长筒皮靴,再加上短短的头发,还有抬起眼睛看他时的清澈眼神。这是个兼具少年帅气和少女纯真的女孩,只是她的目光里有的只是清亮和不屑。 "偷听壁角可不是好行为。"魏成晨轻抿着嘴角,只是声音里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林青垂下眼睛,"我刚刚喝醉了,什么都没看到。" "哦?"魏成晨眯起眼睛看着她,语气里有淡淡的失望,"这可不太像我认识的林小姐。" 林青感觉好笑,抬起清冷的眸子,"魏总真会说笑,难道要我问您刚刚离开的是著名的纯情玉女黄依依,或者问您苏老板最近身体好不好?是不是我这样说,才是魏总认识的林青?" 听了这话,魏成晨笑了起来,声音仍旧好听得不得了,"林小姐果然率真,不过……"他顿了顿,转过头看着她,缓缓道,"有时候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也未必是事实。" 林青怔了怔,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她误会他了? 可还没等她想清楚,就见助理小陈走了过来。他见到林青,微笑着打了个招呼,便向魏成晨道:"魏总,车已经准备好了。" 魏成晨掐了香烟,转向林青,"听说你在小周的公司,有机会大家再见面。"说着又看了看杨哲他们包间的方向,"今天你有朋友,我就不送你了。"说完便转身大步走了。 林青看着魏成晨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心中的疑惑仍徘徊不散。 回到饭桌上,大家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小马教练和几个学员都喝高了,互相扶着陆续走了,最后只剩下杨哲与林青。 杨哲显然也喝了酒,只是目光和举止都还透着清醒,似乎喝得极少。林青本想自己拦车回去,他却不知从哪里弄了一辆帕萨特来。 见林青疑惑,杨哲笑了笑,"向朋友借的,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林青犹豫了一下,见杨哲已经打开了车门,不好推辞,才上了车。 杨哲问了地址,便开着车平稳地行驶上路。 "不会还在为白天的事生气吧?"见她不说话,杨哲笑问。 "怎么会。"林青转过头来,"我是给你留意着警察,酒后驾车,罪名不小。" 杨哲笑,"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很少喝酒,回国也还是第一次,不过今天真的很高兴。" "是啊,"林青也笑了,"小马教练为了出来吃饭,连嫂子也不陪了,说不定这会儿家里正闹政变呢。" 小马怕老婆在柔道馆是出了名的,听到这话,杨哲也笑了起来,车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说真的,"杨哲看了看林青,"我在日本也很少见过柔道技术像你这么好的女孩子,想不到今天居然做了你的手下败将。" "怎么,重男轻女啊?"林青笑,"我上学的时候有个师姐比我厉害多了,有机会要不要让她和你练练?" "不用不用。"杨哲连忙回绝道,"一个林青我就手软了,再来一个还不知我会输成什么样,有机会先赢了你才是真的。" 见他如此,林青也感觉有趣,"随时奉陪。" 不一会儿,林青的宿舍就到了。不等杨哲开门,她就自己推开门跳下了车。 杨哲也下了车,看到路灯下的林青清纯的笑容,不知为什么居然有点舍不得说再见。 林青忙笑着摆手,"不用送上来了,我自己回去。" 杨哲也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是啊,坏人遇到你肯定是出门没看黄历。" 林青笑得弯了腰,转身向他挥了挥手,上了楼。 杨哲看她进去,又站了半晌,这才上车走了。 林青回到家,将柔道服扔进洗衣机,收拾东西准备睡觉。她心里念着明天要陪秦菲菲逛街,又想着周一还有远程的人要来,那个负压空调的事还没搞定。 转念间,却想起了魏成晨,夜色下他好看的嘴角抿着,冷酷又无情,他对她说"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也未必是事实",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表明他没有和众多女人纠缠不清,还是另有其意? 乱七八糟地晾了衣服,看看表已经十二点了,林青干脆不去想魏成晨留给她的哑谜,反正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真相还没大白,她就遇上了一个大麻烦。 第三章 一鸣惊人的专题报告 这样一个女孩,有着少年的纤细和力量,清纯的表情又透着少女的美好,她就像一个发光体,明亮得耀眼,自己却浑然不知。 远程公司是康派的大客户,双方在医疗器械方面合作较多,而且合作的大多是进口设备,动辄上百万,所以每到年末,远程总会派人来康派参加技术培训。说是培训,其实就是摸底检查,考察对方的实力。前些日子,魏成晨让小陈叮嘱周若生的正是这件事,它关系到康派整年的利润,公司上下都不得清闲。 周若生早早便定下了讲课名单,又指派了几个常年在各地跑业务、技术能力强的业务经理前来做专题报告。林青虽然不是康派的职员,可是能听到这些来自一线的业务经理的专题报告,她还是很高兴的。学校和研究所里的理论知识虽然丰富,但终归条件有限,不可能一下子接触到这么多最新技术,所以这次机会十分难得。 办公室里的气氛还是一样的压抑,康派的员工们似乎打定了主意一致排斥她,如果林青不去问周若生,恐怕连讲座的日期都不知道。对于这些,林青只有叹息。程晓雨曾经说过,这个年头不排斥别人,就会被别人排斥,这是职场中铁的定律。 林青身在研究所,这样的感觉还不强烈,可是程晓雨所在的公司和康派是实实在在靠实力吃饭的。就连这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女们也个个能说会道,不论是不是专业对口,哄起客户来都一套一套的,死的能说成活的。林青曾经亲眼见一个医院的副院长被业务一组的小张迷得神魂颠倒,吃过几次饭后,几十万的合同就到手了,让林青想不佩服都不行。 终于到了远程公司代表来康派的日子,康派公司上上下下如临大敌。远程的李总四十岁左右,个子不高,说话很有力度。在讲座开幕式上,他的讲话目的明确,最近远程公司的主攻方向就是实验室,不论各大高校,还是医院和研究所,都要有远程的人员设备。 一番话下来,听得周若生直冒冷汗。专题报告后天就正式开始了,可他安排的各个项目的业务经理中没有负责实验室器材的。他赶紧打电话找了几个和实验室器材相关的业务经理,但是每个人手上都有紧要的工程。关键时刻,周若生想到了林青所在的研究所,可是沟通的结果是乔工犯糖尿病了,正在住院,根本不可能前来讲课,但是他推荐了林青。 林青听说乔工让她代他作实验室项目的报告,吓了一跳。这次参加讲座的都是一线的业务经理,她仅有的这点知识能行吗? 可是乔工却在电话里笑着鼓励她,"小林,你是咱们所里唯一一个接触过p3实验室的,除了你我想不出还能推荐谁。远程的李总我认识,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实验室的安全,因为最近国外的p3实验室接连发生了几起事故,国内的相关行业也是人人自危,所以你要在这方面充分准备。相信自己,人总要迈出第一步的嘛。"听了这话,林青充满了感动,也不再有所顾虑,用整整一天的时间完成了报告的提纲。 在哈尔滨的师兄听说她需要资料,当天就传真过来长达五十多页的资料,而且在电话里笑着说:"江博士说了,只要你需要,他可以把实验室的验收合同都快递过去。只是有一条,你可不能给他丢脸。"林青在这边听得眼圈发热,心中豪情顿生。 整个康派公司除了周若生,其余的职员都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看林青准备这一切。魏成晨的眼光大家都知道,不过是贪求不同口味的女人,这样一个毛丫头能有什么才华? 据周若生说,报告当天不仅远程公司的李总在场,魏成晨也会亲自到场。不过这些事林青都不放在心上,她唯一在意的只是自己报告的准确程度和能否被参会人员所接受…… 报告开始了,众人听林青一个项目一个项目地讲。到中途时,开始有人提出问题,林青以自己在p3实验室工作的经验一一解答,提问者似乎都很满意。 可是,在报告快要结束、林青讲到"实验室安全与使用制度"这一项时,坐在李总身边的一位老先生突然发问:"说到底,依林小姐看,p3实验室的安全主要依靠什么?" "当然是制度。"林青打开一个电子模板,上面清晰地显示了各项制度的缩略图,"这些都是p3实验室的操作规范,在进入实验室之前不但要读懂,而且要熟记,换句话说,要让它们与自己融为一体。" "哦?"老先生似乎来了兴趣,"请林小姐详细谈谈怎么融为一体?" 林青微笑,"我的意见就是把实验室当成自己的家,当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对它的每一个结构都了如指掌,只有这样,才能保证高危险度的实验不发生事故。" "你说的是热爱本职工作?"老先生似乎穷追不舍。 "不,不仅是热爱。"一提到这个,林青不由得想起了与江博士和师兄们在实验室一起奋斗的时候,夜以继日,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她的心中压抑不住地激动起来,整个脸庞都散发着光彩,"我认为说热爱是完全不够的,应该是一种狂热,一种为了科学研究而献身的狂热。严格的操作规程已经深深刻进了心底,把它当作一种信念,高于生活中的一切。"说到这儿,林青深吸了口气,"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将后半生的研究都放在实验室里,学以致用,这才是科学的最高境界。" 说完,林青看着在座的人。房间里非常安静,过了一会儿,响起了零星的掌声,紧接着,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那位老先生尤其激动,"好!好!我终于看到了年轻一代为科学献身的希望!" 林青站在台上微笑,心里由衷地感动,第一次,她的梦想、她的热情找到了共鸣,这是一种不亲身经历永远都无法体会的快乐。 会议室的门外,魏成晨站在走廊上静静地看着讲台上的林青。他已经来了多时,却没有进去。这个面容纯净的女孩子站在讲台上,短短的头发,单纯的笑容,还有她说到为科学研究而奉献时的表情,那一刻,仿佛世界都在她心中。他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动,却没有办法不被她的情绪所感染。 这样一个女孩,有着少年的纤细和力量,清纯的表情又透着少女的美好,她就像一个发光体,明亮得耀眼,自己却浑然不知。 旁边的助理小陈低声问:"魏总,要不要进去?" 魏成晨摇了摇头,"过一会儿吧,让她讲完。" 小陈沉默着退到一边。魏成晨靠在走廊上,点燃了一支香烟,透过淡淡的烟雾,听着林青继续讲下去。 然而她所说的话却没有一个字进到他的脑海里,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发呆。白色的衬衫,米色的西裤,全身没有一点多余的装饰,手腕上只戴着一块样式简洁的手表,可连她偶尔回眸的淡淡笑容,都是那样美好。 香烟烧到了尽头魏成晨才意识到,他掐灭了烟头,对小陈说:"进去吧。"说完率先走进了会议室。 林青这时候已经讲完了,大家看见魏成晨进来,都站了起来。李总上前和他握手,又向他介绍身边坐着的老先生,原来这位老先生就是p3实验室研究领域的泰斗何洪林。 林青吓了一跳,想起自己刚刚的表现,简直就是班门弄斧。可是正在她暗自羞愧的时候,何老先生却已走过来握住她的手,笑着对魏成晨和李总说:"好!好!康派能有这样的人才,远程完全可以放心将项目都交过来。这个小姑娘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样,有股子钻劲儿,将来必定有所成就。" 林青窘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猛然看见魏成晨略带笑意地看着自己,好看的凤眼中有她看不懂的目光,她赶紧低下头。 好在她的报告已经完成了,后面只剩下两个公司谈合作方面实质性的内容,几个头头脑脑留下,大部分人都走了。林青也抱着资料回到了办公室,想起魏成晨刚刚的眼神,心中不知为什么有点不安。 可是这点不安马上就被办公室同事的热情驱散了。一回到位置上,林青就发现桌子上多了瓶水。正当她怀疑是谁落在这儿的时候,隔壁桌上的美女小张转头向她笑,"这是我去前台拿的。讲了半天你连口水都没喝,这个给你。" 林青听了有些诧异,不明白为什么每天连看都不看她的人会突然对她热情起来。 正在她犹豫的时候,却听身后的李薇笑着说:"看吧,吓着人家了,平时眼睛长在头顶上,这会儿怎么就突然热情起来了?" 小张听了这话,笑着对林青说:"别理她,她是忌妒你今天报告作得好,想当初还以为你是那个……靠关系进来的。" "好啊,你个叛徒!"李薇听了笑骂起来,"当初是谁先说的?可别赖在我一个人的头上。"又对林青说,"你可别信她的,这婆娘满嘴假话,就合同上签的名儿是真的。" "你说什么?"小张假装气愤地扬手打回去,两个人笑闹成一团。 林青听到这儿,脸上也不由得有了笑容,拿着手里的水,再看看小张和李薇,心里一下子都释然了。 原来世界并不像她想象的那般丑恶,只是她还没有发现它的美好罢了。 由于林青的出色表现,康派和远程的合作很快就确定下来了。整整一个下午,魏成晨都在和李总商议合同细则,最后敲定了内容,愉快地达成协议。 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双方照例是要一起吃饭的。 林青本来准备下班就走,她和杨哲已经约好今天晚上去柔道馆。自从上次杨哲输给林青,一直都不服气,总想找个机会扳回来,已经约她两次了。 可是她刚刚装好东西,就看见周若生快步走了过来。他先让小张和李薇都准备一下,晚上陪远程的人吃饭,接着感激地对林青说:"林小姐今天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改天一定好好谢谢你。今天晚上的饭局何老先生点名要你去,赶紧收拾东西一起来,车在下面等着呢。" 林青无奈,只得一边拿资料,一边从背包里翻手机准备给杨哲打电话。到了电梯间门口的时候,一抬头看见了魏成晨。显然远程公司的人已经乘电梯下楼了,他和小陈在等另外一部电梯。 看见林青,倒是小陈先笑着恭喜,"林小姐今天的报告作得真精彩,我和魏总在外面都听入迷了。" 林青干笑着客气了两句,又看了看魏成晨,却见他薄薄的嘴唇轻抿,看不出喜怒。一时间,林青只觉得气氛怪怪的,小陈又在旁边意味深长地笑,让她全身不自在。 电梯来了,小陈上前按住了按钮,魏成晨走了进去,小陈示意林青先上。无奈,她只得走了进去。刚刚进门,却只听叮的一声,电梯门关上了,小陈居然没有上来! 林青暗暗咬着嘴唇沉默不语,潜意识里的想法让她感觉不安。魏成晨身上穿着合体的西装,有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很符合他的气质。可越是这样,林青越是感觉他们两个根本不是同一种类型的人。 电梯在十层停了下来,林青松了口气,总算有人要上来了。可是门打开后,外面的人见是魏成晨,就恭敬地退开了,于是电梯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林青只好盯着号码牌,盼着快快到一楼。 魏成晨从电梯的倒影里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紧抿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林小姐是在怕我吗?"这样的想法让他笑得春风荡漾,一双凤目光华流转,全没有了冷酷。 真是祸害啊!林青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不去演戏,而来做老总呢?可是听见他问,她还是哼了一声,"我是不怕魏总的,只是怕惹上莫须有的罪名。" 魏成晨哦了一声,这才意识到她是指他的女人太多,彼此争风吃醋的事,于是也不回答。电梯快到一层的时候,他才盯着镜子里的林青缓缓地说:"我曾经对你说过,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未必是事实。" 是吗?林青怀疑地看了看他,心里一百个不相信,这话拿来哄小女生还差不多。 电梯门终于打开了,魏成晨快步走了出去,林青跟在后面。 大门前早停了好几辆车,最前面的是魏成晨的volvo。林青见他坐上了车,这才跑到后面去找周若生的帕萨特。车队浩浩荡荡地开向了酒店。 来到包间的时候,远程公司的人已经入座了。魏成晨、李总、何老先生、周若生在一桌。林青后进来,看见助理小陈在旁边的桌上,就抱着资料走了过去。可是还没到桌前,一个服务员就走过来请她去另外的一桌,说是何老先生亲自吩咐的。 林青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何老先生坐在主位上,李总和魏成晨一左一右,小周坐在李总的身边,旁边是两个助理,还有小张和李薇,只有魏成晨身边的位置是空的。别无选择,林青坐了下去。 酒宴一开,一片祥和。这桌上的人个个是老江湖,茅台、五粮液混着上,林青面前也被倒上了一小杯五粮液。 李总人爽快,喝酒也痛快。几次举杯,除了何老,和其余的人都干了。林青不好意思推托,只得也干了。她小时候也和父亲喝过酒,量还可以,不过喝多了只怕也不行。 酒过三巡,小张和李薇便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将远程的几位头头脑脑陪得兴高采烈。这时,有人又吵着要喝红酒,服务员很快便开了一瓶干红,给每个人都倒上。 见了这个,林青才真怕了,程晓雨曾经说过:"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林青喝红酒。" 这话说对了一半,林青应该是白的红的分开喝都没事儿,最怕的就是白酒和红酒混着一起,不出两杯,肯定挂掉。 就在林青战战兢兢地看着酒杯的时候,远程的李总突然笑着说:"听了这么多天的讲座,还是今天林小姐的报告作得好,激情澎湃啊,让我想起了我年轻的时候。来,我敬林小姐一杯。" 林青心里暗自叫苦,白酒都干了,红酒估计躲不过,这一杯下去自己肯定就钻桌子下面了。可是情势所逼,这会儿也不好推辞,只得硬着头皮端起杯灌了下去。 远程的人一看这情形,都忙着叫好,服务员又给林青满上了。 本以为酷刑就此结束了,可是远程的两个助理见老总这样看重林青,于是也端起杯来敬酒。 这酒桌上不喝便罢,要喝便是没有尽头。林青推托说她喝不了,两个助理却笑着说:"林小姐不会只给李总面子,不给我们这些做下属的面子吧?" 这话一说出来,林青还真不敢不喝了,以后做仁心医院的实验室工程时她还要和这些人打交道,依她的经验,酒桌上喝不到位,将来工作上麻烦也多。没办法,她硬着头皮拿起杯,可是看着那红色的液体就直想吐。 就在这时,旁边的魏成晨突然站了起来,"林小姐今天太累了,这杯酒我来替她喝吧。"说完,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接过林青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那两个敬酒的见此情形,虽然没说什么,可是脸上的表情却充满意味,都笑着说:"魏总真是怜香惜玉。"然后便都归座了。 魏成晨面色不变,淡淡一笑,也不看林青,仿佛没这回事儿一样。可是这些在场面上混的人哪会不知道这里面的意思,于是,众人都笑得很暧昧,也不再给林青灌酒了。 林青惊讶地看了看魏成晨,心里感觉有些怪异,可是此时她已有醉意,即便预料到将来风言风雨不断,现在也没精力再仔细想了。 酒宴在这样的推杯换盏中结束了。何老先生率先起身告辞,众人送他到门前,寒暄着分手,然后各自上车。林青觉得头很沉,一走路脚就飘了起来,只好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看到大堂经理走了过来,她便请他帮自己拦辆出租车。话还没说完,却见魏成晨走了过来。这时,车已经走得差不多,人也几乎散尽了。 魏成晨俯下身来,"林青,林青。"他用好听的声音低唤着她的名字。 林青勉强抬起头来,"魏总,我没事。" 魏成晨皱了皱眉,"起来,我送你回去。"说着,伸手拿起她放在沙发上的东西,又去拉她。林青迷迷糊糊地被他拉了起来,又被他半推半送地上了车。魏成晨也不问她住在哪里,直接就将车子开了出去。 夜色下的城市灯火辉煌,黑色的宝马平稳地行驶在路上。魏成晨打开了音乐,略带忧伤的法文歌曲流泻出来,立刻令夜晚充满了浪漫的气息。他转头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小女生,灯光照在她细腻白皙得几乎透明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微微有些上翘,像童话里的小公主。 不,是小王子。 魏成晨薄薄的嘴角轻抿,这真是个简单又复杂的女孩子。 一阵音乐声响起,是周杰伦的《青花瓷》,一下子将悠扬的法文打乱。林青蓦地清醒过来,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在响,忙抓起背包翻了半天,才在最里面翻到了手机。一看号码,居然是杨哲。 老天,竟然忘记打电话告诉他自己今天不去了。 "喂,杨哲。"林青明显底气不足。 "林青,你在哪里?为什么我打了这么多次电话也没人接?"杨哲的声音有些着急。 "对不起,今天公司同事吃饭,我忘记打电话告诉你了。"林青自责地揪着刘海,自己这是怎么搞的,"手机放在背包里,没听见。" 电话另一头的杨哲似乎松了口气,紧接着又问:"林青,你喝酒了?" "嗯……"林青支吾着。 "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 "不用不用。"林青忙推辞,"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杨哲沉默了一会儿,笑了,"好吧,那你早点回去。"顿了顿,又笑着说,"你车上的音乐还真好听。" 音乐?林青转头,却看见魏成晨好看的侧影,薄薄的唇紧抿着,表情严肃,不知在想些什么,而车里正放着一首法文歌。 "那个,杨哲……"林青又想抓头发,"今天真的对不起,下次我请你吃饭好了。" 杨哲在电话另一边笑了,爽朗的声音传来,"好啊,我可记住了,一言为定。" 林青也笑了,"一言为定。" 挂了电话,总算清醒了一点,她看了看窗外,居然是回家的路,只是魏成晨怎么会知道她家住址? 转头去看,却见他神色严肃,不知在想些什么,完全不像刚刚在酒宴上和气的样子。林青暗自叹了口气,这些公子哥儿的脾气变化得还真快。不过想起来今天他对她的态度,心里真是有点别扭:电梯上少见的笑容,酒桌上替她挡酒,还有,以前都是小陈负责送她的,今天他居然亲自开车送她……一连串的事放在一起,林青更觉得不对劲儿。 轻轻按下窗户,让夜风吹进来,林青想让自己清醒些,这世上有些事是不能糊涂的。 第四章 恼人的资料袋 林青站在楼下,只觉得心里比寒冬腊月的空气还要冷。老天爷!她居然把资料忘在魏成晨的车上了。 车子很快到了宿舍楼前。 "是这里?"魏成晨问。 "就是这里,"林青抱起外套、围巾和背包,刚刚想下车,却又停住了,"那个,魏总,谢谢您送我回来。" 魏成晨转过头,漂亮的眼睛在夜色里看着林青,仿佛在等她下面的话。 林青低垂眼睛,沉默了一下才说:"可是这种事以后由陈助理做就好了,或者我自己回来也行,您亲自送我,影响不好……"说完,心跳得像敲鼓,终于不怕死地说了出来,也不知会不会真的死得很惨。 果然,魏成晨的凤眼危险地眯了起来,她这是什么意思?想和他撇清关系,还是怕他和她纠缠不清?有那么一瞬间,尖刻的语言几乎脱口而出。 可是看着林青抱着衣服和背包,低着头,一副等着挨骂的样子,他的心不知为什么一软,想好的话又说不出口了,但怒气犹在。 林青偷眼看去,只见他凌厉的凤目紧盯着车前方,一言不发,那冷酷的表情让空气都快要结冰了。 "那个……魏总,我没有别的意思,"林青的手抓了抓怀里抱着的围巾,"就是不想让别人以为我是靠着您的关系才做的项目代表。" 她只是想解释清楚,可是话说出口以后,却意识到更糟糕,这不明摆着是说和他在一起就会影响自己的名声吗? "下车!"魏成晨的话语十分简短,却带着冷淡的怒气。 林青知道再多说无益,只得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外面的空气真冷,一下子就让她哆嗦起来,回头看向魏成晨,车窗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到,只得硬着头皮转身往楼门前走。 突然,汽车的引擎声在她身后响起,车灯刷地照亮一大片黑暗。林青回头,却见魏成晨的黑色宝马忽地一下窜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了,只留下淡淡的尘土。 真的生气了啊?林青叹息,心里不免有些愧疚,说起来魏成晨除了对女人花心这一点,对自己还是不错的。而且这个花花公子可能还没被人这样当面否定过,那些认识他的女人都想尽办法地巴结他,自己却给他来了个闭门羹。林青啊林青,你真是太不识抬举了。 可是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好在自己并不是魏氏的员工,完成这个项目以后就用不着见他了。想到项目,林青不由得伸手摸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可是一摸之下大惊失色。 外套、围巾、背包全在手里,可是资料袋呢?林青站在楼下,只觉得心里比寒冬腊月的空气还要冷。老天爷!她居然把资料忘在魏成晨的车上了。 喝酒果然误事啊,林青现在哭都哭不出来了,刚刚说了那样的话,以后怎么找人家?可是那里面的资料是师兄辛辛苦苦帮她弄来的,以后的项目还用得着,而且好多已经是绝版的外文资料,图书馆里都查不到的。 想了半天,林青也想不出好办法,只得先回家。她一口气跑上黑黑的楼梯,打开宿舍的门,把背包和衣服扔到床上,又乱翻了一通,仅存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看看表,已经是半夜了,明天又是周六,估计现在打电话找周若生也不可能了,何况魏成晨正在气头上,找周若生不是明摆着找修理吗? 左思右想,林青决定还是先睡觉,红酒的残余力量还在她大脑里作怪呢。 洗过澡,倒在床上狠狠地睡上一觉。连续几天都在准备报告的事,现在终于能放心睡个好觉了。 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若不是周杰伦吐字不清的来电提示音把她吵醒,还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呢。 迷糊中,她拿起手机喂了一声。 电话那边马上响起杨哲兴奋的声音,"林青,快来请我吃饭!我要饿死了!" "什么?"林青咕哝了一声,抬头看表,才知道原来已经十一点了。 "林青,你不会还在睡觉吧?"杨哲在那边大声地说,"我都去爬将军山回来了,拍了好多照片,你出来,我给你看。还有,你答应请我吃饭,可不许反悔!" 禁不住杨哲的死缠烂打,林青从被窝里爬了起来,闭着眼睛洗脸刷牙,又从衣柜里抽出件衣服套上就出来了。 约的地方是希望广场,因为天气暖和,又是周末的中午,人还不少,一群群鸽子飞来飞去,非常好看。 林青坐在大剧院门前的台阶上,一边看小朋友拿面包屑喂鸽子,一边等扬哲。 广场边,一辆车停了下来。杨哲下车,和车里的人道别之后便向大剧院走来。远远就看见林青坐在台阶上。 冬日的天空晴朗无云,林青本来正在出神,地上的鸽子却一下子飞了起来,雪白的精灵在冷风里振翅而起,惹得她微笑着转头。风吹乱了她的短发,阳光映出她清纯的笑容。这一画面美得出奇。 杨哲随手拿起相机,连拍了好几张。白色的毛衣,黑色的外套,格子围巾和牛仔裤,明明十分简单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却仿佛有种奇异的魅力,明亮得让人不能侧目。 林青在对面发现了杨哲,站起身跑了过来,"喂,你什么时候来的?拍什么呢?给我看看。" 杨哲笑着将相机拿到一边,"吃了饭再看吧。" "小心眼儿,"林青抓住他,"快拿来,不给看就没饭吃!" 杨哲无奈,只得把刚刚拍的照片给她看。 "啊,拍得真好!"林青赞叹道,"早知道你会照相,今天早上我就梳了头再出来,这头发怎么这么乱?" 杨哲看着她笑,"我快饿死了,早上四点就起来去爬山,到现在还没吃东西。" "哦,"林青抬头,"你去看日出了?"d市的将军山是看日出的好地方。 "嗯,拍了不少照片,上次看日出还是上小学的时候。"杨哲感叹。 林青笑,"怎么样,中国的太阳比外国的圆吧?走吧,今天请你吃中国传统菜,慰问一下你这只可怜的-海龟。" 两个人过了马路,林青说知道一家火锅店不错,物美价廉。两个人一路说笑着走过去。路过一家酒店的停车场时,突然一个好听又略带沙哑的声音叫住了林青。 转头看去,原来是susan。她从一辆红色的小跑车上走下来,雪白的裘皮外套映着妆容精致的脸,真是人间绝色。 "林小姐和朋友出来玩?"susan的声音带着天生的妩媚。 林青因为感激她上次主动替自己解围,对她很有好感,笑着说:"没有,随便逛逛。" susan笑了,用妩媚的眼睛看了看杨哲,似乎马上又垂了下去,"那你们玩吧,我要陪成晨去谈生意,不打扰了。"说完,就和林青道了别,转身摇曳生姿地往酒店大门走去。 原来如此啊,林青暗想,那魏成晨岂不是也在附近? "看什么呢?"杨哲笑问,"难道你见了美女也流口水?" 林青转过头,果然一脸的垂涎,笑道:"食色,性也嘛。" 杨哲也笑了,可是半晌又沉默下来,缓缓地问:"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啊?"林青转头,"那个……"难道要说自己因为和人打架才认识susan的?"我是在酒吧里遇到她的。" 杨哲似乎点了点头,这才说:"你还是少和她来往为好。" "为什么?"林青看着她,有点惊讶,"你认识她?" 杨哲的笑容不变,"她和你是不同的两种人,和这种人打交道很累。" "哦……"林青低头想了想,的确如此,susan应该和魏成晨是相同的人吧,精致的生活,光鲜的外表,随便说句话都是深思熟虑过的,这样的日子还真不适合自己。 杨哲见她不说话,笑着伸手拂乱了她的一头短发,"想什么呢?" "汪!"林青突然学了声狗叫,吓得杨哲退后一步,她却大笑着跑开了。 "坏丫头!"杨哲笑着追上去,两个人嘻嘻哈哈地朝火锅店走去。 吃过了火锅,杨哲说还要去科技馆,那里好像有个什么展览,可以连着看好几天。林青听了叹口气,"我说,你不用工作吗?还真是好命啊。" 杨哲笑,"今天是周末。再说我的工作用不着天天去,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职务。"说到这儿,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昨晚你怎么喝那么多酒?说话吐字都不清。还有,女孩子晚上不要随便搭别人的车,不安全。" "知道了,我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林青抓了抓头发,又想起了她落在魏成晨车上的资料,继续叹气。 "出什么事了,怎么一直叹气?"杨哲看着林青。 "没事,没事……"林青知道三言两语说不清,所以干脆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他。 杨哲听了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林青。 周杰伦的歌声又悠扬地响了起来,林青翻出手机看了看号码,"喂,菲菲?" "林青……"秦菲菲的声音在手机那边满是哭音,"我又失恋了……呜呜呜……" 林青郁闷啊,这孩子今年失恋第三回了,"菲菲,你在哪儿?" "我……我在你家楼下。" "好,你等着,我马上回去。"林青挂断了电话,对杨哲说,"那个,我朋友……" 杨哲笑,"又想跑?" "呵呵……"林青干笑,"顶多下次我再请你吃饭嘛。" 杨哲无奈,只得说:"要我送你吗?" "不用不用。"林青忙推辞,"你不是还要去科技馆?我家在青云街,不同路。" "好吧。"杨哲拿起东西,招呼服务员结账。 "不是说好了我请的吗?"林青不解。 杨哲看了她一眼,"先欠着吧,火锅就想打发我?下次让你请贵的。"说着便付了账。 二人出门,杨哲拦了辆出租,林青却不上去,对杨哲笑着说:"我离得不远,跑步回去。" 杨哲还想说什么,林青已经背着背包跑了。格子围巾随着她的步伐一跳一跳的,在冬日的阳光下让人的心蓦地温暖起来。 跑过两条街,林青又一次路过刚刚遇见susan的酒店,突然看见魏成晨的黑色宝马停在那里——他真的来了? 瞬间,林青脑子里冒出个念头,她现在过去是不是还能看到里面的资料? 趁酒店的保安不注意,林青溜到了车前,透过挡风玻璃往里面看,果然她的资料袋躺在车子后座上。这下子可是一点侥幸之心都没有了,林青叹气,抬起头来看着高高的酒店楼层,也不知魏成晨在哪一层,看来她下周真的要亲自去找他才成。 此时,酒店四层的落地玻璃窗前,魏成晨正站在那儿吸烟。刚刚和仁心医院的筹建方谈完了最后一个项目,到此为止,他已经将医院的合同全部拿到手了。 阳光照在楼下的停车场上,他发现他的车前有一个人影晃来晃去,仔细一看,竟然是林青。只见她一会儿低头,一会儿弯腰,好像在往车里看,然后,她又抬头向酒店楼上看过来。 魏成晨知道她在找什么,昨天晚上到家停车的时候,他才发现座位上的资料袋,不用想也知道是林青落下的。可是他想起她刚刚说的话,就不由得气恼,于是干脆把资料甩到了后座上。 现在看林青在车周围来回转悠,他心里觉得好笑,不知不觉中,严肃的表情也放松下来。 "成晨,在看什么?"susan温柔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来,高跟鞋踏在地毯上,毫无声息。 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她也看到了林青,不过只看到了个背影,因为林青意识到拿到资料无望,已经走过马路,往另一条街去了。 "是她?"susan猫一般的眼眸闪了闪,"刚刚我在楼下看见她和杨哲在一起,两个人说说笑笑的。"说着,她似乎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魏成晨,"杨老也真是,儿子回国这么久了也不让他去公司上班,天天游山玩水,只是苦了他大哥。" 魏成晨不语,杨哲是父亲的朋友的儿子,比他小几岁,刚刚从国外留学回来,还没有去家族的总部上班。杨家有大儿子就足够了,用不着杨哲。只是,他是怎么认识林青的?听昨天晚上林青在手机里跟他说话的口气,两个人分明已经很熟络了。而且依林青的性格,肯定不知道杨哲的身份,她对出身背景那么认真的一个人,连和他走得近了点都不愿意,怎么可能和杨哲这样一个公子哥儿交往? 想起林青昨天晚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魏成晨好看的眉头微微皱在了一起。 susan冷眼看着他的表情,一丝一毫也没放过,看着那冷酷的嘴角抿起,又看着他皱眉,她的目光也越来越难以捉摸。 这时,助理小陈走了过来,"魏总,宴会开始了。" "哦。"魏成晨掐灭了香烟,转身快步走向大厅。 susan看着魏成晨挺拔的背影,又看了看窗外林青消失的方向,沉默了片刻,才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向宴会大厅。 这时,林青已经背着背包连跑了好几条街,回到了宿舍楼下,远远地就看见秦菲菲站在楼门前。 "喂,你傻瓜啊,怎么不在楼里等我?"林青跑得气喘吁吁,可是一抬头看见秦菲菲大大的眼睛肿得像金鱼一样委屈地看向自己,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拉着她上楼。 进了宿舍,林青给秦菲菲倒了杯热水,又拿了纸巾过来塞给她,"给!鼻涕流到下巴上了。" "呜呜呜……林青……"秦菲菲又开始了眼泪攻势。 林青不理她,这女人越劝越哭,不如让她哭过瘾。 见林青不说话,秦菲菲这才擦了擦眼泪不哭了,只是抽泣个没完。 "晓雨呢?"林青问,"你们俩不是住在一起吗?" "出差了……"菲菲说话还带着鼻音。 "外企真不是人干的,都快过年了,还出什么差?"林青抱怨道。她们三个,数程晓雨的薪水多,可是也最辛苦,经常十天半个月地陪着老总在外地跑。 "林青,我失恋了……"秦菲菲的声音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林青叹气,在她身边坐下,拿起纸巾擦了擦她哭花了的脸,"就是上次说的那个英俊小生?" 秦菲菲点头。 "才不到半个月嘛,就哭成这样?他有什么好?"林青愤愤不平。 "呜呜……"秦菲菲哭道,"林涵又有什么好?你不也天天想着?" 一句话说到了林青的痛处,她也沉默了。 见她不说话,秦菲菲拉了拉她的衣袖,"林青,生气了?" "没有。"林青低声说,又看了看哭得可怜的菲菲,叹道,"别哭了,下次我给你介绍个好的。" "真的?"秦菲菲抬起头,眼泪还没干呢。 林青笑了,秦菲菲就这点可爱,没心没肺的。不过话说回来,下次真得想办法让她和杨哲见个面,说不定能擦出火花来。 "吃饭了没有?"林青问。 "没……" "走吧,我们吃饭去。"林青拿起衣服,帮秦菲菲穿上,两个人一起下了楼。 吃过饭,两个女生在林青宿舍里躺着聊天,秦菲菲表示要彻底抛弃忘恩负义的英俊小生,重新开始。 林青笑了,这个女人看男人就喜欢看外表,所以经常被人骗,不过好在总能在关键时刻看清形势,所以每次损失都不大。 "林青,你最近怎么样?在那个魏成晨手下上班还好吧?"秦菲菲伤心完了才想起林青来。 "嗯,还好。"林青低声说,又想起了昨晚的事,于是把经过详细地说了出来。 "你说那样的话,他当然会觉得没面子了。"秦菲菲瞪大了眼睛。 林青看着她叹气,"是啊,我也感觉是自己不会说话,可是我真的没有嫌弃他的意思,而且我哪敢啊……" "林青,"秦菲菲小声问,"你为什么急着和他撇清?" 这话问得林青一愣,是啊,为什么呢? "感觉他好像和我们不是一样的人,"林青的目光看向窗外,"他那样高高在上,身边总跟着一群优秀的人;他的时间以分钟计算,出入各种高级的场合,而且每说一句话都是有目的的。和那样的人接触久了感觉很累。" "然后呢?"菲菲问。 "然后啊,"林青想了想,"凡是和他沾上边的女人,都会被人认为是有某种目的,而且马上会被别有用心的人追捧,被正直的人唾弃。我不想做这种人。" "对,我不想做这样的人!"林青仿佛一下子想明白了,坐起身来,"我就是不喜欢让别人觉得我林青是靠不正当的关系,或是心里存着龌龊的目的才来魏氏旗下工作的。所以,他一点点的恩惠我都不想接受。" "林青,我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做,也知道他为什么会生气了。"秦菲菲叹道。 "为什么?"林青不解。 秦菲菲翻了个白眼,"你们两个都是骄傲得像孔雀的人。你想想嘛,两个都认为自己最漂亮,遇到一起怎么可能不打架?" "说什么呢,死丫头!"林青挠她的痒,秦菲菲笑着跳起来,两个人在床上滚成一团。 不一会儿,秦菲菲就撑不住了,呻吟着喊:"林青,你太厉害了,欺负我。" 林青爬起来笑,"看你还敢不敢了?" 秦菲菲躺着大喘了几口气,这才说:"其实啊,最重要的还不是骄傲。" "那是什么?"林青看着她。 菲菲用手撑着头幽幽地说:"重要的是你根本就对他不来电,和那些天天巴结他的女人不一样,你的心里根本就不喜欢他。"说着,眯着眼睛凑近林青,"你心里还记着林学长吧?我说得对不对?" 林青沉默了,林涵的名字是她的死穴,不论是在大学里,还是工作以后。 秦菲菲从后面搂着她的脖子,"我说,你怎么比我还死心眼啊?他有什么好,一走就是好几年没有音信,要是我,早就忘了他了。" 林青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她可能真的是一根筋通到底,怎么也不能像秦菲菲一样喜欢了一个又一个。一直以来,再优秀的男人放在眼前,她也感觉不如林涵。 "林青,"菲菲趴在她的后背上闷闷地说,"我们不要找男朋友了好不好?就咱们三个一起生活,你、我,还有晓雨。男人总是让人伤心,我们在一起多快乐啊……" "嗯……"林青也在心里叹息,要是真的能像彼得·潘一样永远都长不大该多好。 两个女孩就这样黏了一天。秦菲菲是健身中心的现代舞教练,一星期只有几次课,有的是时间,林青也因为前几天太紧张,现在需要放松,于是两个人一整天除了聊天就是逛街吃饭,日子过得悠哉游哉的。 可是再怎么美好的梦想也要回到现实里来,星期一一大早,林青就开始头疼自己该怎么拿回资料了。 到了康派公司,她先去找周若生,可是他不在,一打听才知是公司在北京的业务出了点事,他昨天就飞走了。 林青无奈,只得打电话找小陈,她想小陈以前曾经开过那辆黑色的宝马,说不定会有钥匙。可是电话接通后,林青又失望了:小陈因为母亲身体不好,已经提前休假回家过年了。听林青说把资料忘在车上,小陈笑得十分没良心,连忙报出了魏成晨的电话号码,还说那辆车已经交给魏总开了。 林青对着电话,有种被出卖了的感觉。 第五章 天降大任于林青 "林小姐那天不是说,不想让别人认为你是靠关系才做的项目代表吗?这次的工作正好可以让你证明自己。怎么样,有兴趣吗?" 就在林青一筹莫展、六神无主的时候,周董的歌声慢悠悠地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号码居然就是大厦的总机。 "喂?"谁会给她打电话? 对方是一个悦耳的女声,"请问是林青小姐吗?我是魏总的秘书王倩。魏总有事找您,请在上午十点三十分到十八楼办公室。" 林青怔了怔,魏成晨找她? "哦,谢谢你。"林青答应着,对方很快便挂断了电话。 抬头看看时钟,刚好是十点二十五分。魏成晨找她干吗?不会是那天得罪了他,现在要赶她走吧?又或者他良心发现要把资料还给它的主人? 林青满腹狐疑地来到电梯间,发现三部电梯都在楼下,干脆不等了,直接爬上了十八层。上了楼才发现,这里与楼下完全不同,宽敞的大厅里只有几个座位,而且整面墙壁都是落地玻璃,映着外面的大海蓝天,简直漂亮得不像话。 看见林青走上来,一个穿淡紫色套装的美女站了起来,"林小姐是吗?" 林青点头。 "魏总正在接待客人,请您稍等。"说着,示意她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林青坐在宽大的沙发上,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玻璃门里面的办公室。一个衣着整齐的人好像正在汇报着什么,魏成晨皱着眉阅读文件,时不时地抬起头问几个问题。 原来这才是工作中的他,林青暗叹,与她以前看到的完全不同,阳光照在他英俊的脸上,他漂亮的双眼微微眯着。 仔细思考了片刻,魏成晨在文件上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字,然后递给旁边汇报的人。那人看了一眼,忙恭敬地说了几句话,魏成晨似乎点了点头,那个人这才拿着文件转身走了出来。 秘书小姐站起来送走那人,这才接通内线,"魏总,林小姐来了。" "请她进来。"依然是好听的声音,可是通过内线电话传出来却有着不同以往的威严。 秘书打开门,林青走了进去。好大的办公室,她暗自惊叹。 "魏总,您找我?"林青尽量让自己忘记那天晚上的事。 魏成晨没有说话,漂亮的凤目看着林青。与前几天的率真有所不同,现在的她似乎很紧张,恨不得马上从自己眼前逃开。 他的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不快,指了指面前的椅子,"林小姐请坐。"声音冷冷的。 林青坐下来。 "林小姐,找你来是有事通知你。"魏成晨看了看林青。 啊?林青抬头,这语气……难道要赶她走? 魏成晨见她慌忙抬起头,目光略带惊慌地看着自己,突然感觉心里原来的不快消失了不少,于是顿了顿,将她慌乱的目光欣赏了个够,这才缓缓地说:"我和小周研究过了,鉴于你的出色表现,这次仁心医院的实验室项目,公司决定聘请你为项目总监,负责研究所、康派和远程公司以及医院的所有技术协调工作。" 什么?林青疑惑地看着他。 "林小姐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林青回答,思维才回到正常水平,原来不是要赶她走,而是委派了新任务。做四家单位的技术协调不是件简单的事,他怎么就放心交给她? 魏成晨似乎看出了林青的疑问,放下手中的钢笔,身子靠在椅子上,"林小姐那天不是说,不想让别人认为你是靠关系才做的项目代表吗?这次的工作正好可以让你证明自己。怎么样,有兴趣吗?" 林青抬起头,魏成晨目光冷漠,似乎在问她敢不敢一样。 "没问题,魏总。"片刻,林青挺直了身体,清楚地回答,"我会兑现承诺。" "很好。"魏成晨似乎很满意,薄薄的嘴唇轻抿,"我期待林小姐能交上合格的竣工验收报告。在这期间,我不会以任何理由打扰你,就像你所希望的。" 林青看着魏成晨,他果然还在生气,这意思就是以后无论如何他不会再主动找她了? "林小姐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魏总,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林青心里有些别扭,却不知别扭在哪里,恭敬地站起身,往外走去。 "林青……"魏成晨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与刚才的冷漠相比,似乎有种不一样的情绪。 林青转头,阳光映在海水上的细碎银光透过落地玻璃窗照射进来,魏成晨的面孔在强烈的反光下变成了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您还有什么事?"林青疑惑地看着他。 沉默了一会儿,魏成晨才缓缓地说:"你的资料在王秘书那里。" "哦,"林青应了一声,"谢谢您。"这才开门走了出去。 从王秘书那里拿了资料,林青顺着楼梯慢慢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她将资料放在办公桌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个个涌上来,却又一个个被压下去,最后终于抵不住烦闷的感觉,跑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个脸。镜子里映出一张清秀的面庞,明明是自己先提出来和他保持距离的,现在他这样遵守承诺,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林青甩了甩头,将不明情绪通通甩开,这才擦干了脸,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 春节将近,似乎人人都没有心思坐在办公室里了。康派虽然管理严格,可是魏成晨这几年一直在推进人性化管理,所以还没到小年,人就都走得差不多了。 林青回到研究所待了几天,向领导汇报了情况。主任显然已经和康派那边通了口风,只是让她好好干,需要帮助随时开口。 林青用了几天时间查看实验室工程施工方面的资料,做四方的技术协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技术要过硬,沟通能力也要强。听说仁心医院的土建已经完成了,内部装修也正在展开,大约三四月份大楼主体就可以投入使用了,可是实验室的建设还没有开始。起初因为考察得不够,建筑的高度不对,p3实验室的要求是四米,可大楼的一楼只有三米,于是只能挖地基做加固。可是这样的寒冬腊月怎么干?一切都只能等过了年再说。 林青去现场考察过土建工程,工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两个人在看材料。看着那个大大的空壳,林青心里真的没底了,她在学校里只知道做好实验、写好报告,哪里想到有一天还要面对这样的钢筋水泥? 那两个工人听说她是施工方的技术协调,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那个姓刘的工头看了林青半天,才说:"小姑娘今年多大?大学毕业了吗?" 林青心里暗叹,魏成晨将工程交给自己时说是能证明能力的好机会,不会是因为上次得罪了他,他用这件事来整自己吧?这样差的工作条件,只怕康派的那些美女一个小时也待不下去。 可是无论如何,接了工作就要负责到底。看着那个巨大的空壳,林青暗暗咬牙,这世上没什么做不了的,越是难以完成的任务,就越要努力完成。 趁着还没休假,她几次打电话联系承建方,也就是远程的施工经理。开始对方很不屑于和她打交道,可还是拗不过她的电话轰炸,答应过了春节会派专门的技术人员来监督施工。落实好这一项,林青才算松了口气。 看看日期,还有三天就过年了,她先去火车站买票准备回家。费了半天劲,才找到一个在火车站派出所上班的警察,这是她一个同学的哥哥,他帮她从票贩子手里弄到了一张后天回家的车票。从火车站回来,林青又买了些东西,去看望住院的乔工。 老乔见林青来了,十分高兴,他已经准备出院回家过年了。听说林青做了建筑工程的技术协调,老高工拍了拍林青的肩膀,鼓励她说:"好好干,有什么不懂的多问,我也会尽量找老同学、老朋友帮你。" 林青和他讨论了半天工作上的问题,这才回宿舍打点东西准备回家。 她的家离d市不远,是省会,可因为不是沿海城市,所以发展得远不如d市快。林青的父亲转业后在政府部门做了公务员,母亲已经退休在家。他们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她又离家在外,老两口早就盼着她回家过年了。 回家之前,林青又去了次康派。在一楼大厅的电梯门将要关上的一瞬间她按下了按钮,电梯门又打开了,没想到里面居然是魏成晨。 看到林青,他好像也有些意外,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林青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了进去,"您好,魏总。" 魏成晨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又替她按了十三层,却没有按十八层的按钮。林青转头看过去,感觉从来没见过他像现在这样心事重重,他的目光也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林青……"过了一会儿,魏成晨好像在轻声叫她的名字。 林青抬头,看到了他映在电梯门上的面孔,好看的眉头紧锁着。他也从电梯门上看着她,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又仿佛十分疲惫的样子。 出了什么事?林青想问,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时,电梯已经到了十三层,门叮的一声打开了,林青只好走出来。回头看的时候,电梯的门正在自动合上,魏成晨挺拔的身影眨眼就不见了。 林青站了一会儿才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了几件东西,然后乘电梯下楼。一路上,魏成晨皱着眉头的样子都在她脑海里晃来晃去。 刚刚出电梯,就听一个柔媚低哑的声音在不远处喊她的名字,"林青。" "susan?"林青转头看着这个成熟妩媚的女人走来,不由得暗暗惊讶。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苏老板吗?原本精致的妆容不见了,只薄薄地施了一点粉,穿了件浅色的大衣,神色惨淡。 "陪我喝杯咖啡好吗?"susan懒懒地笑,有种莫名的无奈。 "哦。"林青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得应了一声,跟着她走进了大厦一楼的咖啡厅。 "黑咖啡,谢谢。"susan对服务员说,又问林青,"林小姐喝什么?" "果汁吧。"林青回答,又看了看susan,"听说孕妇不能喝咖啡,要不要换别的?" susan笑了,笑得花枝乱颤,又带着点儿凄凉,"我已经不是孕妇了,孩子没了。" "那……"林青有点傻眼,这又是哪一出? 见她吃惊,susan嘲讽地一笑,优雅地抽出一支香烟点着,深深吸了一口,吐出淡淡的烟雾,这才说:"魏成晨不想和我结婚,也不想要这个孩子……" 林青继续沉默,想起刚刚魏成晨的表情,他们两个闹翻了? susan优雅地用手指夹着烟,看了看林青,"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说的话吗?"她嘲讽地笑,"这个男人身边的女人从来没有超过一个月的。我还以为自己会不同,真是傻瓜!"说到这儿,猫一样的眼眸透着隐隐的幽怨,还有别的说不清的情绪。 林青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是一个月前,susan对她说这番话,她准会和她一起骂魏成晨始乱终弃,可是现在不知为什么却骂不出口。 这段时间在她眼里,魏成晨不是以男人的身份出现,而是以一个总裁的身份出现的。来康派的日子也不短了,他的雷厉风行她多少也听过见过,就工作来说,魏成晨是一个称职的领导者。 而且,看着susan的表情,林青想不出有什么能安慰她。这个女人比自己成熟,也比自己聪明,就像杨哲所说的,她和自己不是一种人。这样的人,每说一句话都暗含玄机。林青想不明白后面的玄机是什么,却深知她不会这样无缘无故地请自己喝果汁。 见林青不说话,susan微笑地看着她,"不说这些了。听说你负责仁心医院实验室工程的技术协调工作,恭喜你。" "谢谢。"林青回答,突然想起秦菲菲说过,仁心医院的合同是susan帮魏成晨争取到的。 "还要赶着回家过年是吗?"susan问,紧接着又笑了笑,"不耽误你了,快走吧,代我向你的家人问好。" 林青笑着起身,"谢谢你的果汁,我先走了。" susan点了点头。 林青拿起背包走出咖啡厅,到门口的时候,不禁又回头看了看susan,细细的水帘后面,她的脸隐藏在袅袅的烟雾中,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走在街上,冬日的寒风吹着林青的脸,刺骨地冰冷。来不及细想,公交车就来了,她连忙赶了几步,挤上车。 魏氏的写字楼不一会儿就被甩在后面,林青叹了口气,想起susan,还有魏成晨刚刚的表情,他叫着自己的名字,声音低哑,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都化为沉默。 拥有这样复杂的生活,他真的快乐吗? 回到宿舍,林青发了一会儿呆才开始收拾东西。资料、电脑,还有林涵的明信片。看着那明信片上的红叶,还有隽秀的英文,林青不知为什么感觉心里突然很难过。 林涵,你在哪里?那个上学路上等她的少年,那个夜晚送她回家的少年,那个在银杏树下抱着她、叫她"傻丫头"的学长,为什么总是让她等待?伏在桌子上,林青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晚上,北风刮了一夜,她也失眠了一夜。 早晨起来的时候,林青又变成了兔子眼。她爬起来随便吃了点东西,给程晓雨和秦菲菲打了电话,告诉她们她要回家。程晓雨接电话的声音有点沙哑,据秦菲菲说是因为出差感冒了,可是林青总感觉她情绪不对。难道在这个冬天里,还有人在伤心? 拿起收拾好的行李,林青来到车站。上了火车,刚刚把东西放好,手机响了,她拿起来一看,居然是杨哲。 "喂,杨哲?"林青一边把包放到行李架上,一边接电话。 "林青,你在哪里?" "什么事啊?我在火车上呢。"林青问。 "火车?"杨哲的声音有点疑惑,"你要去哪里?" "回家。"林青笑,"回家过年。" 杨哲似乎顿了顿,才笑着说:"我都忘了。好可惜,本来想请你吃大餐。还有,照片洗出来了,想给你看。" "真的?"林青忙问,"过完年还有效吗?" 杨哲在另一边大笑,"你说的是哪一个?" 林青咬牙,"小子,敢唬我!" 杨哲爽朗的笑声又传了过来,听上去情绪比刚刚好了很多。 这时火车开动了,林青坐下来,"杨哲,火车开了。" 杨哲沉默了一下,又问:"你家在哪里,还要坐火车?" "s市啊,"乘务员开始检票了,林青翻着背包,"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事。"杨哲笑,又嘱咐她注意安全,这才挂了电话。 在父亲母亲身边的日子总是最幸福的。自从回到家,林青就变成了小孩子,每天赖床赖到中午,然后起来吃母亲准备好的各种美味。父亲是个十分严肃的人,不过看到女儿回来也很高兴,一家人其乐融融。 大年初四,林青带着表妹看电影。银幕上的女主角正在悲伤地叙述她的爱情,周杰伦的歌声却突然不怕死地响了起来。林青赶紧拿出手机,蹲在椅子下面。 "喂?"大过年的,是谁啊? "林青,春节快乐!"杨哲的声音响了起来,手机话筒里好像还有大风吹过的呼呼的声音。 "杨哲?"林青惊讶地提高了声音,却被表妹踢了一脚。没办法,她只得顺着座位来到放映厅外面的走廊上,"什么事啊?" "林青,快出来,我迷路了。"杨哲的声音听着很是兴奋。 迷路了还这么高兴?这人疯了! "那个,杨哲,你在哪里?" "我刚下s市高速公路,在收费口。" 他什么时候来s市了?林青怔怔地看着手机。 等林青带着表妹坐着出租车一路飞奔到高速公路收费口,天已经快黑了,只见杨哲开着一辆三菱吉普正在路边冲着她们笑呢。 林青气不打一处来,"小子,不在家里过年,到处疯跑什么?"然后又给杨哲和表妹互相介绍。 "林青,你表妹比你漂亮多了。"杨哲笑得不怀好意。 "是啊,我表哥还比你帅呢。"林青冷笑。 杨哲大笑。 林青的表妹欣欣才上高中,是个调皮鬼,见了杨哲忙笑着说:"姐夫好,来看我姐的吧?她缺心眼儿,你多担待些。" 杨哲乐不可支,林青咬牙切齿。 上了车,林青问杨哲,"你来s市办事?要去哪里?" 欣欣在一边白了她一眼,"姐,你真傻啊?" 杨哲看着后视镜只笑不语,半天才轻描淡写地说:"来看朋友,顺便看看你。" "哦。"林青好像松了口气,这才说,"对了,上次没请你吃饭,这次请你吃我们这里的家乡菜。" 接下来的两天,林青被杨哲和表妹抓着到处去吃东西,几乎吃遍了s市的大街小巷,后来一看到吃的就想吐。 到了第三天,欣欣来电话说学校要补课,不和他们玩了,然后又在电话那边奸笑,"姐,人家杨哲长得帅,人又好,千里迢迢地来看你,你应该直接扑倒才对,不然多浪费资源。" 这丫头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啊?林青挂断电话,心里咕哝着。 "青青,今天又要出去?"老妈从厨房里出来,"欣欣今天上课了吧?我看你就别出去了。" 林青干笑,她倒想不出去,只是没辙,杨哲的车子说不定这会儿就在楼下等着呢。 老妈继续说自己的,"过了今年你就二十五了,怎么还像小丫头一样,也不找个男朋友?邻居王嫂的女儿和你一样大,孩子都一岁了……" "妈,我出去了。"林青抓起围巾,穿上鞋子就跑。 "喂!你晚上回不回来吃饭?打个电话回来。"老妈追在后面喊。 杨哲的车子果然停在楼下,林青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你怎么一点也不像女孩子?"杨哲哭笑不得。 林青看他,"你才知道啊?" 杨哲笑着发动车子,"今天去哪里?" 林青想了想,"去看看我的柔道老师吧。" 在超市里买了些东西,杨哲按照林青的指示来到了靠近郊区的一处住宅。这里大部分地方都改建了新房子,只有南面一块儿地还没有拆迁。林青几乎不认识这里的路了,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小时候教自己学柔道的李教练家。 李教练人高马大,笑声爽朗,见林青来看他十分高兴。杨哲坐在一边听他们聊天,只觉得林青的性格像男孩子和这位教练有莫大的关系,他们简直就像一对父女。李教练的夫人在厨房忙着准备水果,林青要去帮忙,杨哲一把按住她,"你陪教练聊天,我去吧。"说着就进了厨房。 见杨哲走了,李教练看看林青,"男朋友?" "不是不是。"林青忙摇头,"只是朋友。" "哦。"李教练看着她,"我还以为你会和林涵在一起。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回来过一次,说今年全家要搬走,走之前来看看我,你不知道?" "林涵回来过?"林青惊讶地看着教练。 李教练叹了口气,"你们这两个孩子怎么搞的,都不让我省心。他心里明明喜欢你,问你这问你那的,可就是不去找你,你也不去找他,真不知道你们都在想什么。这年头,缘分错过了,后悔都来不及。"说完叹了口气。 林青低下头,心里乱成一团,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原来他回来过,他明知道那时她也在s市,却没有来找她。 "你们两个孩子从小就要好,他放学了在我这里写作业,等着接你回家,也处处替你着想,没想到长大了反倒不见面了。"李教练说到这儿,住了口,只剩下叹息。 回去的路上,林青不说话,杨哲也沉默。 车子到了林青家的小区前,杨哲停下车,拉上了手刹,仍是不说话。 半晌,林青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家门前,她看了看杨哲,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青……"杨哲低声叫着她的名字,声音很轻。 林青抬头看了看他,又低下头,"对不起……"她什么都明白,可是什么都不能答应他。 沉默了半晌,杨哲突然笑了,伸手揉了揉林青的一头乱发,"傻丫头,这是什么表情?" 林青抬起头来看他,杨哲的笑容似乎又和往常一样了。林青慌乱地说:"你……你……"后面却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抓了抓头发。 杨哲笑了,"回去吧,后天就要上班了。" "那你呢?"林青心里有些愧疚,想到他这么远赶过来,"有没有去看你的朋友?" "当然看过了,"杨哲微笑地看着她,"只是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和我做朋友。" "当然会了。"林青大声说,"朋友怎么会说不做就不做了。" 杨哲笑得依然爽朗,"不许反悔。" "绝不反悔。"林青保证似的说,说完也笑了,原来友谊是不会消失的。 第六章 魏成晨,你是懦夫 "比起苏小姐的父亲要仁心医院停业,可能魏氏总裁拳击小工程师的花边新闻更抢眼吧!这真是绝妙的小报消息,说不定还能轰动一时呢!" 是谁说过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农历新年的脚步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很快,春天来了。 林青回到d市以后,连程晓雨和秦菲菲都没来得及见,就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 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三月份就已经很温暖了。p3实验室的土建终于开始动工,各种建筑机械轮番上阵,轰隆隆地震天响。 林青和远程的一个技术总监天天在工地上,周若生也经常过来,只是他手上事多,要两头跑,不像林青,干脆就不回康派了。 一开始,工地上的工人都以为像林青这样的毛丫头,肯定坚持不了几天就累得吓跑了。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了,林青不但没有逃跑,反而在关键的地方寸步不让。谁都没有想到,她年纪轻轻,不仅懂得实验室装修方面的知识,而且连土建施工的问题也说得头头是道,让干了二十多年建筑的老刘都吃了一惊。 渐渐地,大家由起初看笑话的态度,变成了对林青的赞赏,也不叫她小丫头了,而是改叫林工程师。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些成效的背后却是林青多少个日夜的不眠不休。她一有时间就往图书馆跑,借了书就拼命挤出时间来看。建筑方面的书,她不知翻了多少本,有时候看着看着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建筑图,被她拿铅笔画了又画,标了又标,弄了个清清楚楚。而在白天,为了一个很小的角落的技术问题,她会查很多资料,一连打好几通电话联系,直到完全没有疑点了才让工人开工。 这样干了一个多月,基础建设部分终于完工了。看着有了点模样的实验室,林青终于松了口气。下面的工作是内部装修,虽然没有之前辛苦,却是最不能马虎的环节。 做土建的老刘和几个工人的任务已经完成,后面的工作将由远程派人来接手。临走前,林青和这几个朝夕相处的工人一起吃了顿饭,合作了这么久,虽然也有出现分歧的时候,可毕竟还是处出了感情,大家说说笑笑,都很高兴。 之后,需要在装修前就送到的设置陆陆续续地到了。不久,又迎来了远程的工程技术人员,内部装修有条不紊地开始进行。林青从常驻工地变成了在康派和仁心医院两头跑,而她一次也没有见到过魏成晨。 仁心医院的主体装修完工的那天,举行了隆重的庆祝仪式。 林青作为技术方的代表,和康派的员工一起坐在主席台下。市长亲自来剪彩,在嘉宾队伍里,林青看到了魏成晨。 两个月不见,他仿佛瘦了一些,也黑了。得体的西装,银色的领带,挺拔高挑的身材,与那些身材臃肿的官员站在一起,他更显得气宇不凡,只是脸色依然冷漠,还带着点憔悴。 仪式结束后,在周若生的带领下,魏成晨检查了p3实验室的建设进度,并听取了远程的工程师和技术人员的工作汇报。林青坐在一旁,偶尔插一两句话作为补充。 结束的时候,魏成晨和技术人员们握手,鼓励大家继续努力。轮到林青的时候,她抬起头,只见他俊朗的外表略带憔悴。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他和她握手的时间似乎要久一些,他的手指有着奇异的热度…… 下午,林青突然接到了魏成晨秘书的电话,要她带着几项设备的资料,五点钟去总部开会。 出了什么事?林青看看表还有四十分钟,就收拾了相关资料,和技术人员打过招呼,赶往康派的办公楼。 一到十三楼,就看到周若生急急地迎上来,"林青,过来一下。" 来到经理办公室,林青有些奇怪,"周经理,出什么事了?" 周若生有点心烦意乱,"林青,前几天那批设备,就是你说技术指标有问题退回去的那批,为这事远程的设备经理今天来找魏总,说我们在合同上违约。" "怎么可能?"林青皱眉,"那批设备根本不是我们要的。他们先说发错了货,又说我们违规开箱,不给退换,根本就是狡辩。" "我知道。"周若生摆了摆手,"先不说这些,今天免不了一场争辩。魏总心情不好,听说苏小姐的父亲在找我们公司的麻烦,下令要我们今天就把仁心医院停业了。你一会儿上楼要小心,据理力争,不能出任何差错。林小姐能负责技术参数方面的解答吗?" susan的父亲找魏成晨麻烦?林青愕然,难道是为了两个人分手的事?可是仁心医院是魏氏下了大力气做起来的项目,而且现在已经住进了许多患者,下令今天就关门停业,这些患者该怎么办?这简直就是公报私仇。 "周经理放心,技术方面我来汇报。"想到这儿,林青干脆地回答。 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秘书小姐让他们上去。林青和周若生坐电梯上楼,一路上两个人都不说话,变被动为主动的仗可不好打,更何况对方又是老奸巨滑的业务经理。 进了魏成晨的办公室,林青才发现,远程方面来了三四个人,不仅有那个业务经理,还有几个在实验室搞装修的技术人员。 周若生与对方代表打了招呼,来的是远程的刘经理。林青曾经和他打过交道,也听说过他吃回扣的事。此人非常狡猾,十分难应付。 魏成晨坐在沙发上,还穿着上午的那套西装,脸色果然十分严肃,只是比上午还要疲惫些。他将手上的资料啪的一声扔到了茶几上,"小周,刘经理说你们不按合同规定履行义务,你来解释一下。" 周若生看了看刘经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下,说到设备不符合标准的时候,看了看林青,"技术指标方面林小姐有详细记录。" 刘经理见周若生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很快妥协,而且态度坚决,似乎要打持久战。他本来是看准了康派的人没有经验,现在见此情形,只怕纠缠到底对自己没有好处,于是笑了笑说:"我听说p3实验室在国内没有几家,林小姐这么年轻恐怕没有经验,设备指标一时看错也是可以原谅的,我们可以私下商量解决嘛,打击了年轻人的积极性就不好了。今天的事就算了,我不和你们计较,魏总看如何啊?" 这话是什么意思?林青抬起头,他想这么就了结了,将错误全推到自己和周若生的身上吗?看着刘经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林青感觉怒火在胸口迅速地燃烧。 魏成晨皱眉看着刘经理,又看了看周若生和林青,在搞清楚所有事实之前,他还不便发话。就在这时,林青清晰的声音响了起来,"刘经理,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这次的设备技术参数与我们需要的完全不同。我特意调查了国内其他几家实验室的指标,做了比较图表,有三台设备成本高了二十二万七千元,性能却反而更低。你要不要看一看?"说到这儿,林青又冷冷地看了看对方的代表,"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如果远程提供的设备达不到要求,一切后果由你们负责,刘经理你不会不知道吧?" 刘经理被林青这一通话说得一愣,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小丫头竟然连设备的差价都分毫不差地说了出来。远程原本是因为订货方面报错了单,所以拿不出实验室要求的设备,就先用别的设备顶替了。刘经理以为康派这边的技术人员查不出来,没想到林青当天就把东西全退了回去。一来一往,他损失了很多运费和人工费,这才愤愤不平地告到魏成晨这里,可是哪料到会碰到眼前的情形,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半晌,刘经理才干笑了两声,说:"这位年轻小姐的脾气真大,咱们有事好商量,没必要搞成这样吧?" 林青冷冷地看着他,心里明白这个老狐狸本想把责任往外推,可是在准确数据的面前他又说不出什么来,所以开始和稀泥。 刘经理见林青不说话,便转向了魏成晨,"魏总,您手下可全是精兵强将啊,可把老刘我说成什么人了?我能做那样的事吗?" 听了这话,魏成晨笑了笑,"承伟公司的黄总今天来电话说手中有一批实验室设备,刘经理既然在实验室设备项目上有问题,我们可以先解约。康派和承伟合作也是一样的。明天我就给贵公司的李总打电话,我的秘书会通知您细节。" "这……这怎么行?"刘经理一听就急了,"魏总,我们也是有合同的啊,您不能轻易就悔约。" 魏成晨站了起来,英俊的脸上挂着笑容,却异常冷酷,"刘经理,我和李总是老朋友,相信一个小项目不会影响两个公司的长期合作,这个问题我想我们不必再谈了。"说着,向周若生道,"小周,替我送客。" "你……"刘经理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周若生已经站起来客气地替他打开了门,犹豫了半天,还是灰溜溜地带着几个人走了。 林青站在门前看着一行人离开,没有说话。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魏成晨发火,没有狂风暴雨,也没有严厉的措辞,却凌厉得杀人于无形。什么样的经历才能练就他这样的本领? 没多久,周若生回来了,向魏成晨简单汇报了一下其他情况。 "你看着处理吧,明天和小陈一起去见见承伟的技术人员。"经过刚才的事,魏成晨似乎格外疲惫,抬起一只手按了按额头,"没事了,你们下班吧。" "魏总,您身体不舒服?"周若生问,"要不要让小陈上来?" "不用了,小陈不在。"魏成晨挥了挥手,"我回去休息下就会好的。"说着,拿着外套和钥匙站起身来。 周若生不好再问,只得和林青走了出来。 到了前台,王秘书叫住周若生,和他说什么事,林青自己走到电梯间,按下了按钮。 电梯很快就来了,林青走进去按了一楼,门关上后很快又打开了,电梯外的魏成晨胳膊上搭着大衣走了进来。 看到林青,他有点意外,略微点了点头走了进来。 电梯下行中,林青抬头看到明亮的门上映出魏成晨紧皱的眉头和沉郁的表情。 很快到了一楼,林青向魏成晨道别,却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目光中透出深意和说不明的阴沉。他这是怎么了?林青有些疑惑,对着电梯门发了一会儿怔,见魏成晨按电梯去了地下停车场,这才向大门走去。 天已经黑了,不知何时下起雨来,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林青有点郁闷,摸摸背包,里面并没有什么能遮雨的东西。大厦旁有一溜儿地方没有水,原来是被上面的屋檐挡住了。林青顺着屋檐下走,边走边想着过了马路去拦一辆出租车。 她刚刚走过去,突然从右侧窜出一辆车,耀眼的车灯在雨雾里刷地照过来,让林青没防备地一怔。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在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黑色的宝马骤然停住,车子几乎贴到了她的身上。刺眼的车灯照过来,林青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在停车场里用这种速度开车?林青愤怒地想看清司机,可就在这时,只听车门嘭的一声打开,一个人快步向她走了过来,居然是魏成晨! 亮如白昼的车灯下,他英俊的脸绷得紧紧的,眼睛里的怒火几乎冒出来,大声说:"林青,你没长眼睛吗!刚刚差点撞到你,知不知道!" 怎么会这样?林青看着魏成晨,这人疯了吗?刚刚自己经过这里的时候连发动机的引擎声都没有听到,可转眼间车子就来到了跟前。 雨夜里,魏成晨英俊的脸庞紧绷着,冷酷得几乎没有表情,目光阴狠地看过来,似乎要将心中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她的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他以为飙车就可以解决问题,还是心情不好需要找替罪羊? 想到这里,林青也不由得愤怒起来,清亮的大眼睛看着他,"魏成晨,你是懦夫!" "你说什么?"漂亮的凤目眯起,隔着雨水,阴冷得吓人。 "我说你是个懦夫!"林青大声说,明亮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害怕的意思。 "林青!"魏成晨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两个字,冷酷的面容绷得紧紧的,有一瞬间,几乎像是要对她动武。 "要打我吗?"林青瞪大眼睛看着他,"比起苏小姐的父亲要仁心医院停业,可能魏氏总裁拳击小工程师的花边新闻更抢眼吧!这真是绝妙的小报消息,说不定还能轰动一时呢!" "你!"魏成晨原本气愤的心情因为听了这番话而变得有些哭笑不得。他看着林青浑身湿淋淋地站在雨里,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眼睛里流露出他从未见过的神情,虽然谈不上好看,却倔强得可爱,让人莫名心动。 春雨毫不客气地落下来,两个人都淋得像落汤鸡。魏成晨避开林青,猛地转身打开车门上车。因为刚发过脾气,身体的不适一下子涌了上来,疲惫排山倒海一般把他压在驾驶座上,几乎动弹不了。 林青说得对,他是个懦夫,苏老爷子在电话里咄咄相逼他不在乎,仁心医院被命令停业他也不在乎,可是刚刚看见林青险些被自己撞倒,心里却没来由地恐慌。他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感情吓到了,所以压抑的怒火止不住地喷发出来。可是发怒以后呢?难道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消失吗? 睁开眼睛,林青还在雨里站着,车灯下的她有些狼狈,却更让人怜惜。他关了车灯,闭上眼睛,为什么他们两个人的相遇似乎不是在尴尬中,就是在眼前这样的冲突中?两个人好像注定了见到对方就要怒火中烧……现在他全身酸痛,可是这无名的情绪更让他头痛。 冰冷的雨水淋透了林青的衣服,她却仍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车里的魏成晨。她从未见过他像现在这样疲惫不堪,又倔强地不肯认输。突然耳边响起了秦菲菲的话,"你们两个都是骄傲得像孔雀的人……" 可就是这样骄傲的一个人,刚刚却在她面前让步了。他那样的焦急,好像在和什么抗争,却又力不从心…… 魏成晨靠在车里,头发刚才已被雨水淋湿,他的眉头紧紧地皱着。有一刻,林青甚至感觉那神情居然像个倔强的小男孩。想起上午握手时那奇异的热度,还有刚刚在办公室里他疲惫的神情,她决定不和他计较了。 "你……身体不舒服吧?"林青靠近车子问,"吃过药没有?要不要去医院?" 魏成晨皱着眉,神情又冷酷起来,轻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这是什么态度?林青看着他,难道也像小孩子一样,一生病就闹脾气? 魏成晨却不看她,伸手发动了车子,车灯又刷地一下亮了起来。可是在伸手关门的时候,他发现林青还站在雨里,全身湿淋淋地看着他,心里有个地方突然变得柔软起来,于是低声说,"上车!" 车子在雨夜里行驶在大街上,里面坐着两个全身湿透了的人。魏成晨一言不发,林青也好不了多少,冰冷的衣服全贴在身上,让她抖个不停。 在一家私人诊所门前,车子停了下来,魏成晨下了车,林青也跟了下来,衣服还在滴水。魏成晨无奈地看了看她,终于叹了口气,拉着她走了进去。 这个时候诊所里已经没有患者了,几个小护士聚在一起聊天,见他们走了进来,似乎突然变得很兴奋,目光一直围着魏成晨打转。有几个小护士的脸颊都变得红润起来,抢着导诊。 林青坐在长椅上看着他,淋了雨的头发半干,衬衫湿了,贴在胸前,越发显出挺拔的身材,只是站在那里,就吸引了所有异性的目光。 病情很简单,劳累过度加上重感冒。医生开了几剂药,叮嘱按时吃,然后看了看魏成晨,"先生开车来的吗?您现在的身体状况最好不要开车,以免发生危险。" 取了药,两个人走出门来,看着停在路边的车子,魏成晨皱了皱眉,看向林青,"你有驾照吗?" 夜色下,一辆崭新的宝马缓慢地行驶在路上,林青感觉自己握方向盘的手因为紧张已布满汗水。等信号灯的时候,她看了看坐在身边的魏成晨,似乎因为疲惫至极,他闭着眼睛靠在座位上睡着了,好看的眉毛皱在一起。即使在梦里,也不能放松吗?林青叹息。 车子进入魏成晨住的小区时,已经很晚了,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还越下越大。因为不熟悉这里的路况,林青停车的时候撞到了小区里的一处雕塑,只听嘭的一声,右边的车灯一下子就暗下来了。 声音惊醒了魏成晨,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外面。 "那个……好像撞到什么了……"林青汗颜,但愿这车灯不会很贵。 "下车吧。"魏成晨似乎并不在意,打开了车门。 林青无奈,只得跟着下来。 这是一处临海的高档住宅群,分成别墅区和公寓区。两个人来到楼门前,魏成晨先走上台阶,回头发现林青还站在下面。 "为什么不上来?"魏成晨皱着眉,她现在的神情就好像他上次送她回家时的神情一样,仿佛下一刻就会说:"魏总,我回去了。" "林青,"魏成晨无奈地用手撑着门,"这附近现在已经叫不到车了,步行的话,我敢保证三个小时内回不到市区。"他叹了口气继续说,"如果你刚刚没有撞碎我的车灯,也许现在还可以开车回去,不过很遗憾……"他没有说下去,却满意地看到林青哆嗦了一下,走上了台阶。 到了九楼,魏成晨打开房门,林青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温暖与外面的阴冷形成了极强烈的反差。这是典型的单身男性居住的地方,空气里的气味和魏成晨身上的气味一样,清新又自然。 魏成晨递给林青一条毛巾,才去吃药。他经过刚刚的休息,身体的不适感似乎减轻了,转头却见林青站在客厅里用毛巾擦着头发。 她的夹克已经湿了,不过好在比较厚,里面的衣服没有全湿,而且在车里的时候也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要不要洗澡?"魏成晨问,"我可以回避。" "不用不用,"林青忙推辞,"这样挺好。" 魏成晨看了看她,没有说话,转身进了浴室。 站在客厅里听着哗哗的水声,林青的心里有点不安,这里充满了太多的男性味道,冷色调的沙发和地板,还有深蓝色花纹的地毯……突然,茶几上的一张照片引起了她的注意。这是一个很精致的银色相框,漂亮精巧的镶边内是一家三口。男主人英俊的面容微沉,有点冷漠;女主人有着长长的卷发,薄而小巧的嘴唇,笑得十分优雅;照片上的小男孩看上去只有七八岁,长得十分像父亲,可是微笑的嘴角却像母亲。 这显然是魏成晨小时候和父母的合照。看着上面还略带稚气的小男孩,林青笑了,原来严肃冷酷的他,也曾经有这样可爱的时候。 房间里的空调开得很大,温暖的空气让林青打了个哈欠。她将照片摆好,靠在了沙发上。一连几个月的紧张工作已经让她疲惫不堪,突然这样放松下来,很容易犯困。于是当魏成晨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发现原本坐立不安的林青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温暖的光线照在她白皙的脸上,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刚刚还张牙舞爪的她,现在变成了沉睡中的小王子。 窗外,雨还在下,风夹杂着雨点噼啪打在窗户上,而室内却温暖如春。 沙发上,林青的呼吸像婴儿一样轻,魏成晨觉得似乎他轻轻的一个碰触,她就会醒来,然后客气疏远地对他笑,再一次拒绝他。 一想到这个,他就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从小到大还没有一个人这样拒绝过自己,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只有林青,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他,刻意地疏远他,让他一次又一次感到愤怒和失落。 她叫他魏总,笑的时候单纯可爱,拥有全世界般地快乐自信。 他曾经远远看见她在工地上指挥技术人员工作,明明已经十分疲惫了,却还保持着笑容,只有在大家都不留意的时候才露出些许脆弱的表情。那一刻他突然很想走过去把她抱在怀里,可是理智告诉他,当他走近的时候,她仍会打起精神对他微笑,刻意而疏远。林青就是这样。 很小的时候,魏成晨就知道自己拥有很多,身边有众多的人围绕着他,巴结他,奉承他。他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所以他让他们满足一点,却又不完全满足。只有这样,这些人才能为他所用。 长大后,他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女人,她们疯狂地迷恋他,迷恋他的外貌、他的金钱、他的地位……他与她们交往,带她们参加上流社会的宴会,买最华贵的珠宝,去世界各地消遣。她们感激他,对他百依百顺,甚至有人为了能长久地得到这种生活而对他玩心计。可是这一切,他都知道。 心情好的时候,他陪她们玩玩,享受着她们带给他的满足感。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开始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看着她们为了争夺他而互相恶语中伤,等她们将所有丑陋的东西都暴露在空气中时,他便将她们彻底抛弃。 可每每此刻,也正是他最孤独的时候,于是他只有没日没夜地工作,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然后再寻找新的伴侣,重复玩着新欢与旧爱的游戏。只是心里越来越觉得空荡,感觉自己就是一台赚钱的机器,没有理想,没有感情,也没有任何对未来的希望。 这样的情形直到他听到了林青在康派的演讲。她站在那里,讲着她对事业和理想的热爱,那样单纯而执著的目光,仿佛世界都在她的心里。第一次,他抑制不住地为一个女人而心动。 可是,他进不到她的心里。 这个认知让他深感挫败与愤怒,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滋长,却因为得不到营养而渴望又焦躁。 此时,他看着林青的睡颜,内心的渴望又浮动起来。可是他知道,她不同于他以往认识的任何女人,他拥有的一切都无法打动她的心,因为她的心早已被别的东西填满了,满到再也没有容纳他一丝一毫的位置。 他拥有一切,唯独没有拥有可以打动她心灵的东西,这种感觉就像突然之间由亿万富翁变成一无所有的乞丐,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强烈的失落感。可是失落之后,却是更想得到的决心,他贪恋她清纯的笑容、自信的表情、清澈的眼神……不论她的心里藏着什么秘密,他终有一天要打开它,然后将它放进自己的心里,只属于他。 想到这儿,魏成晨冷酷的嘴角轻轻抿起。 似乎是睡得不舒服,林青动了动,眉头轻轻皱了起来。魏成晨拿起她盖在身上的外套,弯腰将她抱进了他的卧室,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林青显然是累坏了,被如此移动竟然也没有醒来,只是皱着的眉头放松下来,又沉沉睡去。 魏成晨的手指轻拂过她盖在额上的短发,目光温柔,沉默地看了半晌,这才关上房门走了出来。 春雨似乎小了一些,他燃起一支香烟,看淡淡的烟雾慢慢扩散,一如心里的情感。 突然,一阵悠扬的铃声响起,原来林青的手机滑落在沙发上了。魏成晨拾起来看时,却见屏幕上显示着杨哲的名字。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略带忧郁的男声回荡着,许久才挂断。停止片刻,却又响了起来。 魏成晨坐在沙发里,看着七彩的屏幕跳跃、变幻,任由香烟的烟雾在面前升起,直到手机最后一格电池被耗光…… 窗外,春雨淅沥,看来这一夜失眠的人注定不止他一个。 第七章 杨哲的预感 他觉得就像有人在用生锈的刀子割他最心爱的东西,他的心一下下地痛,他一次次地对自己说:"不要是他,不要是他……" 春天的天气像小孩子的脾气,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天微微亮的时候,外面已经是风和日丽了。 林青从沉睡中醒来,好久没有这样睡一觉了,床好软好舒服,被子有淡淡的清香。 等等,林青一下子清醒过来,这里不是她的宿舍!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味道,一切都是陌生的。她掀开被子坐起来,通过半掩的门,看到客厅里蓝色的地毯,才想起她还在魏成晨的家。老天,她居然在他的家里睡着了! 来到客厅,春天的阳光透过落地窗上挂着的纱帘照进来。沙发上,魏成晨披着一件大衣睡着了。原来是她占了他的床,这样说来难道是他把她抱到床上的?想到这儿,林青不禁有些脸红。 桌子上放着林青的手机,她拿到手里想看一下时间,却发现已经关机了。她轻手轻脚地从沙发上拿起她的背包和外套,又转头看了看魏成晨。实事求是地说,这样英俊的男人还真是不多见,与他平时雷厉风行又冷漠异常的工作态度相比,现在熟睡中的他更让人感觉亲切。宽阔的额头,浓黑的眉毛,好看的凤目闭上的时候也微微上挑。以前看上去只觉得他严厉,此刻倒觉得还真有些迷人,下巴上有微青的胡子楂,与他平时整洁的形象有些出入,却更生活化,也更有男人味。 林青看了他半天,感觉自己都快流口水了,这才拿着东西轻手轻脚地往外走。来到门口,回头看向魏成晨的时候,突然感觉他的样子有些孤单,这样疲惫地靠在沙发上,生病了也没人照顾。昨天他若不是和她吵了一架,可能也不会去医院抓药。 想到这儿,林青从背包里拿出了笔和便笺纸,写上:魏总,要按时吃药。我还有事,先走了。落款是:林青。 写好以后,朝门上轻轻一拍。这样就行了,他出门的时候肯定能看到,林青这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春天的阳光温暖舒适,南风带来淡淡的海水味道。林青一边走一边换了手机的电池,看着上面显示的时间叹了口气,看来想在上班前赶到工地是来不及了。 一抬眼发现魏成晨的车子停在不远处,过去一看,右边的车灯已经全碎了,旁边的漆也被蹭掉了好多。看着崭新的宝马被自己搞成这样,林青忍不住挠了挠头,但愿这车灯不会很贵,不然自己拿什么赔给魏成晨? 正在这时,手机突然又响起来,先是一条接一条的短信,还没等林青看清内容,周杰伦的歌声又响起来了,她只得先接了电话。 "喂,杨哲……"她的话还没说完,耳边就传来了杨哲从未有过的焦急又略带愤怒的声音,"林青,你在哪里?为什么整晚都没回家?电话也不接!" "什么?"林青被他这样劈头一问,有点摸不着头脑,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手机没电的事,忙说,"杨哲,对不起,昨晚我手机没电了。" "是吗?"杨哲的声音很轻,带着明显的不相信,接着又问,"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 林青见他这样急匆匆的,心里莫名其妙,不过想到他是在关心她,也就不在意了。现在听他问她在哪里,才想起昨天晚上来的时候仿佛在路上看到过一个牌子,上面写的好像是蓝山别墅。 "杨哲,我也弄不清这里是什么地方,好像叫什么蓝山别墅,你来过吗?" 电话另一边的杨哲听了这话,突然沉默了,林青能清晰地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 "出什么事了?"林青不解,"杨哲?" "你等着,我马上就来。"杨哲说完这句话,啪的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这人犯什么神经?林青皱眉。 看了看手机,上面居然有八条未读短信,林青一边往小区外面走,一边翻看,居然都是杨哲发来的。 20∶23林青,为什么不接电话? 20∶27我找你有事,睡着了? 20∶38是不是心情不好,还是发生什么事了? 20∶59再不接电话我去找你了。 21∶42我在你家楼下,出来吧,我有事和你说。 22∶12林青,为什么不在家?我敲门了,你同事说你根本没回来。手机为什么关机了?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22∶31真的生气了?我们真的连朋友也不能做吗? 00∶58我在楼下,等到你回来为止…… 一条条短信翻过,林青能想象出杨哲由焦急到无奈的心情,原来她竟让他有这样的误会,还让他在自家门外等了一夜。想到这儿,她心里十分愧疚,忙背好背包,向小区外跑去。 春天的早晨还有点冷,尤其是雨后,不过空气却是足够清新。林青站在小区的大门前举目远眺,蔚蓝色的大海在阳光下闪耀着点点银光,美如梦幻。 估计杨哲开车过来还有一段时间,林青干脆顺着唯一的路边走边看风景,没走多久,只见远处一辆路虎飞驰而来,路上的积水被它冲得飞溅起来。车子到了林青身边,猛地刹住了。 林青有些惊讶,却见车门一下子打开,杨哲冷着脸走了下来。 想到刚刚的短信,林青心中有些愧疚,于是看着这辆崭新的路虎笑着说:"哇!杨哲,你发财了?这车真漂亮!" 杨哲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林青,严肃得可怕,"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我的朋友昨天病了,我送他回来。"林青笑着说。 杨哲看着她,神情严厉,"一个女孩子整夜不归,你知不知道多危险?" "对不起,杨哲,"林青的声音低了下来,"没想到让你等这么久。我以后不会了,真的。"说完,抬起头看着他。 "林青,"杨哲无奈地说,"那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知不知道,我打了将近一个小时!" "这么久?"林青疑惑地看着他,难道是因为自己睡得太熟了,所以没听到? 杨哲看着她,许久才轻声说:"林青……"可是后面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刚刚来的路上,他几乎是一路飞车,连闯了好几个红灯。在听到这个地址时,仿佛意识到会有某种可能一样,他觉得就像有人在用生锈的刀子割他的心,他的心一下下地痛,他一次次地对自己说:"不要是他,不要是他……"这预感从他在林青电话里听到那首熟悉的法文歌便开始了。来的路上他千百次在心里这样说:"不要让林青也变成和某个人有关联的长长的一串名单中的一个!"他可以容忍她心里已经有别人了,却忍受不了她在拒绝了自己以后竟然和那个人在一起! 只是,现在的他,甚至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杨哲,"林青的声音明显带着愧疚,"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昨天真的是一个朋友病了,我送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天下雨,手机又没电了……"说到这儿,林青抓了抓头发,"以后不会了。你……你要是还生气,我们去柔道馆,你打我好了……" 心里的焦急、气愤和失望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一下子都化成温柔和怜惜。杨哲看着林青,她低着头,短发被风吹起,外套上还带着水渍,有点狼狈,却又有说不出的可爱。 "傻丫头……"杨哲的心里有温软的东西慢慢融化,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终于还是叹息一声,不说话了。 回去的路上,杨哲专心开车,林青感觉空气有些尴尬,只得干笑,"这车子好漂亮,是你的?" 杨哲不说话。林青低头想,原来还在生气啊。 车子向市内开去,用了快半个小时才来到市中心。林青突然想起,刚刚杨哲似乎十几分钟就到了蓝山别墅,原来他是这么担心…… "杨哲,"想到这儿,林青小心地问,"你是不是还没吃早饭?我请你吃饭吧。" 杨哲不语,直接将车开到了林青的宿舍楼下,这才转头看着她,"你先回去洗个澡,我在这里等你。" "哦。"经他这么一说,林青才发现自己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淋湿的外套虽然干了,却皱成了一团,于是忙跳下车向杨哲笑,"等我一下,马上下来。"说着就跑了进去。 林青跑进宿舍,冲进浴室洗了一个战斗澡,出来的时候换了衣服,又打电话跟周若生请了两个小时的假,这才来到楼下。 杨哲将车子开到了一家粥店,这时尚不到八点,来吃早餐的人还不多。两个人点了几样小菜坐下来,林青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对了,杨哲,你说昨天找我有事,是什么事啊?" 杨哲递给她一杯水,说:"下周开始我要去s市上班了。" "是吗?"林青接过水杯一怔,"要去多久?" 杨哲皱了皱眉,"最少要几个月吧,那边有个项目刚启动,我父亲的意思是要我帮他照看一下。" "哦……"林青沉默了,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杨哲对她来说像朋友又像兄长,一下子离开,她有些失落。 "怎么又是这种表情?"杨哲勉强笑笑,安慰她,"我是去建设你的家乡啊。再说s市也不远,离这儿顶多三个小时的车程,随时可以回来的。" 听了这话,林青才笑了笑,突然问:"对了,杨哲,你知不知道宝马车的车灯多少钱一个?" "你问这个干什么?"杨哲想了想,"大概三万块左右吧,便宜的也要两万……" 噗!没等他说完,林青就将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全喷了出来,然后伏在桌子上不停地咳嗽。 "傻瓜,慢慢喝,别急。"杨哲连忙站起来宠溺地责备道,一边递餐巾纸,一边帮她捶后背。 林青呛得鼻涕眼泪流了一大把,半天才好些,接过纸巾擦着脸,暗自咬牙。 三万块!她大半年的薪水啊!老天,魏成晨为什么要开这么高级的车!这下子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 杨哲看着她咬牙切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好看的眉头皱起来,看着林青不说话。 吃过饭,杨哲开车送她到实验室的工地上。看见林青打开车门要下车,他心中不知为什么忽然感觉不安,一伸手拉住她,"记得给我电话,还有,不许关机,也不许不接电话。" "知道了。"林青回头笑,跳下车向他挥手,"快回去吧。" 杨哲不语,一直看着林青离开他的视线,走进了实验室,才发动车子离开。 实验室的工程还在缓慢地进行,因为远程的原因,没有到齐的设备也多多少少影响了工期。那些技术人员显然听说了昨天晚上的事,见到林青,目光有点异样,不过倒也没有恶意。 工作间隙,林青又跑到仁心医院看了看,发现医院上上下下仍在继续运营,似乎根本没有受到苏老爷子的影响,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快下班的时候,周若生打来电话让林青去商量一份图纸,她这才回到康派。 还没进大楼呢,她一眼看到了魏成晨的助理小陈正在院子里擦车。他显然也看到了林青,远远地就打招呼,"林小姐,好久不见啊。" 林青暗自咬牙,这小子为什么每次在最需要的时候都看不到影子,不需要的时候却反而在面前晃来晃去? 小陈当然不知道她的想法,见她笑着走过来,于是问:"来找魏总吗?他不在,一大早就飞去北京了。" 林青当然不是来找魏成晨,不过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倒有些奇怪,忙问:"他去北京干什么?" 小陈嘿嘿一笑,"也没什么事,不过是见见老朋友,解决点小问题。" 林青知道他不想说,也就不问了,于是准备上楼去。可是一转身看见小陈擦的那辆volvo,心里突然想起件事,于是笑着问:"陈助理,魏总的宝马呢,怎么不见?" "别提了,"小陈叹气,"今天早上送修了,好好的一个前大灯全撞碎了。魏总说是天黑看不清路,不过他的水平我知道,再怎么黑也不至于在小区里撞了,八成又是给谁练手了。估计全修下来怎么也得个三五万的,烧钱一样啊。" 林青听得脑后直冒冷风,赶紧上楼。 时间平静地过去,林青除了继续负责实验室的工作,最担心的就是宝马车灯的事。自从那次撞坏了车子,她就一直没有见到过魏成晨。据周若生说,魏成晨在北京待了一周的时间,又辗转飞去了香港。林青巴不得他再多飞几个地方,最好能去非洲逛逛,说不定看过了大草原上的狮子、鳄鱼后,就忘记车灯这码事儿了。 杨哲已经去s市报到了,每隔两三天就有电话打来,只是说不了几句就有人找他,后来他干脆半夜打来,搞得林青经常是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春天的天气回暖很快,转眼已是春暖花开,大地一片生机。林青的情绪却没什么起色,在网上聊天时遇到了师兄,他告诉她林涵可能要推迟回国,说是会先去纽约参加一个学术论坛。 听了这个消息,林青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既期待他回来,又害怕真正见到他。就像盼望得久了,反而弄不清自己等的是这个人,还是这份期待的感觉了。 就在她挣扎在矛盾里的时候,周若生带来了一个让人惊讶的消息:susan的父亲苏老爷子被"双规"了。 周若生说这话的时候喜形于色,因为仁心医院的事他没少跑腿,现在绊脚石自动消失,他自然格外兴奋,笑着对林青说:"总算把这老头子解决了,这些天我都快顶不住了。魏总真是有办法,去北京没几天就把他的老底都翻了出来。听说这次纪委也介入了调查,以后他可别想再找咱们的麻烦了。" 周若生说得眉飞色舞,林青听了却沉思不语。susan哀怨的表情似乎还在眼前,这两个人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决裂到这种地步?她看到的魏成晨尽管有些冷酷,但绝不像这样绝情的人,到底是他生性如此,还是商场上的严酷造就了现在的他? 林青一时竟有些迷惑。 第八章 林涵就要订婚了 十年,她爱了他十年,这十年几乎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她倾注了一切感情、梦想和希望…… 时间过得飞快,春天转眼过了大半,眼看就到五一劳动节了。 由于实验室内部装修十分麻烦,细节问题又多,还要不停地接收厂家发来的设备,所以五一节的假期林青也休息不了,只好打电话向父母说了一下,每天去实验室守着。 每年的五月都是结婚的旺季,今年也不例外,还没到月末呢,林青就接到好几张请柬,全是同学的婚礼。那些在大学里就开始谈恋爱的同学,毕业后一安定下来,就忙不迭地张罗结婚了。 四月三十号的时候,林青竟然接到中学同学安宁的电话,通知她去参加她的婚礼。安宁本来是s市的人,后来找了个d市的男友,所以就嫁了过来。 电话里,安宁完全以一副过来人的口气对林青说:"其实结婚就是这么回事儿,什么爱情啊,浪漫啊都不如有钱有房实在。你就拿我以前处的那个男友来说,他有啥啊,不就是长得帅点吗?穷得叮当响,出去吃饭我还要找个便宜点儿的馆子,怕他付不起账下不来台,这日子过得多累。" 林青笑着在电话这头听。安宁虽然没有上过什么大学,可是看问题比一般人准确,办事儿也十分麻利,现在经营一家小本生意,还很红火,这全都得益于她的精明能干。听说她的老公是典型的"妻管严",还没结婚,家里财政大权就都交给她了。 见林青不说话,安宁又问:"对了,你最近怎么样?工作还好吧?什么时候结婚?" 林青简单说了一下工作情况,结婚的事只说还没考虑。 安宁一听就叹气,"我说青青啊,上学的时候不是有个和你同姓的小子天天来接你吗?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你哥,后来才知道是邻居,听说还是l大的高才生,你们现在没联系了?" "哦,他啊……"林青知道她指的是林涵,可是一时间却不知怎么解释自己和他的关系。 安宁见她不说话,这才说:"前些日子我听你的大学同学说,他出国了。" "嗯……"林青闷闷地答,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 安宁听了这话却不平起来,"傻丫头,你看看那些出国的,有几个还会记得国内的女朋友?别说你和他还没明确交往,就算是订了婚的,最后不也分手了吗?再说他们家条件那么好,说不定在国外早已把你忘了,你还傻等什么?女人有几年的青春啊,就算把他等回来,他还能和你在一起?" 握着电话听筒,林青觉得安宁似乎把她这些年不敢细想的担忧都说了出来,每一句都好像敲在心上般疼痛。可是林涵这个名字刻得太深,以至于她都不知道怎样才能把他抹去。即使真的抹去了,也会在心上留下深深的伤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五一"的假期淹没在众多的婚礼聚餐中,最后一天的婚宴是晚上结束的,当林青扶着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师兄进入出租车时,天已经黑了。说来很具讽刺意味,想当年他才是新娘的男朋友,可是毕业后,两人各分东西了,再次见面却是她的婚礼,怎能让他不伤心? 师兄显然喝得有点多,说话都不利索了,"这就是她想要的,这就是她想要的……"然后又看着林青,晃了晃头,"小师妹,你什么时候结婚?师兄……师兄肯定捧场。" 林青笑了笑,没说话,她的婚期只怕是遥远得让人连期待都不敢。 师兄也不介意,感叹着,"人哪,谁能不现实呢?你还想着林涵吧?我听说有人在美国见到他了,就是这次的学术交流。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林涵了,他现在是神经外科的硕士,可风光了。他导师的女儿全程陪同,人长得可漂亮了,也是神经外科的医生,听说两个人准备订婚了,不过……" 温暖的空气里似乎掺进了寒风,林青觉得那阴冷一下子透进胸口,心像被狠狠扎了一下,痛得居然无法呼吸。师兄后面的话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原来,这才是他一直没有消息的理由,他说了要她等他回来,没有想到她等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那天晚上,林青已经不记得是怎么回家又怎么挨到天亮的。心里明明难过得要死,眼睛里却一滴泪也没有,甚至对周围的事物听不到也看不到,就像世界末日即将到来一样。 当手机设的闹钟响起来的时候,林青才意识到自己竟在地板上坐了一夜。糊里糊涂地洗漱完,周若生的电话突然来了,说是今天有个会议,要她去康派上班。 原来还要上班,林青抬头看了看窗外,太阳照常升起,与以往并没有不同,可是心里怎么也回不到过去了。 康派还是一片繁忙,今天开的是全体大会,大厦的员工大部分都参加了。台上讲得热闹,台下的林青却一片茫然,完全没有听进去。 坐在一边的李薇捅了捅她,小声说:"喂,你看见魏总了吗?他今天可真帅,怪不得那个susan缠着不放。啧啧,有这样的男人做男朋友,哪能看得上别人啊!" 林青机械地抬起头看向台上,似乎有好几个人,魏成晨一身浅色西装坐在那里,周若生坐在他身边讲着什么。 似乎发现有人看他,魏成晨的目光也转了过来,虽然隔得很远,林青也能看出他正在看着自己,目光很深邃,有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会议开了一上午,中午吃饭的时候,林青接到研究所主任的电话,说晚上主管部门的几个领导要来,让林青去汇报一下实验室工作的进展情况。 林青去告诉周若生她要回研究所的时候,他似乎正在和谁通电话,态度十分客气。 "您的意思是晚上请他们吃饭?好,我去订座位,没问题。"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林青将她要回研究所的事说了,周若生问需要不需要派车送,林青忙说不用,就准备好资料回去了。 研究所的上级单位是科技局,这次来检查工作的是一个副局长,另外还有两个人,据说是外地的专家,其中有一个大约五十岁的胖子,长得油腻腻的,说话却细声细气地像女人,人称老马。汇报的时候,他提了好多问题,又东拉西扯地说了好多意见。 林青所在的研究所主任姓高,刚提拔起来没多久,见人家提了这么多条意见,又是局长带来的,忙点头答应,又让林青记下来。 汇报结束时已经是下班时间了,高主任连忙让办公室主任去高级酒店订位子,说是要请几位专家吃海鲜。 林青一夜没睡,又开了一天的会,精神几乎要崩溃了,主任叫她的时候,她便推说有事。 这时,老马走了过来,"小同志怎么这么不给面子啊?吃个饭嘛,走走走,一起去。" 主任见专家发话了,不好再说,就让林青快去准备,车已经等在楼下了。 吃饭的地方是全市有名的海鲜大饭店,连外面都装修得金碧辉煌。本想要个最好的包间,服务员却说有人预订了,只有旁边的一个包间还空着,于是几个人就走了进去。 酒桌上显然不比正式场合,几杯酒下肚,话题便宽了起来。 林青的左边是高主任,右边正好是那个老马。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有好几次,老马把手放下的时候都碰了碰她。开始的时候,林青以为是偶然,可后来,他居然把手放到了她的大腿上。 林青腾地一下就站起来了,把桌上的众人都吓了一跳,主任也惊讶地看着她。 "对不起,我出去一下。"强压下心里的恶心,林青扭头就走了出去。 洗手间里,林青在水龙头下狠狠地洗了洗脸,抬起头时,镜子里的人青面獠牙。 她以前听说过在职场上有性骚扰,没想到今天会被自己遇上,刚刚她几乎想当场一拳打过去,可站起身后人清醒了不少,别说这个专家有什么来头,光是那个局长就得罪不起。 原来这就是无奈,林青低下头,眼睛里却依然干涩。 "哟,林小姐在这里补妆啊?"老马的声音突然甜腻腻地传来,林青抬头,从镜子里又看到了那张胖乎乎的老脸。 男女卫生间本来各有洗手台,林青刚刚着急,才在公用的水龙头下洗脸。现在见到他,她心里的恶心又泛上来,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 老马本就是个好色之徒,刚刚在饭桌上见林青没敢出声,心里就有了底,猜想这个小丫头应该不敢反抗,便不要脸地追了出来。 "小同志不要这么严肃嘛。"老马笑了笑,接着手便攀上了林青的后腰。 积聚的怒火和伤心像火山一下子喷发出来,林青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转身,收肘,一气呵成,紧接着便一拳狠狠地打在了老马的胸口。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那个胖胖的身躯后退了几步,倚在墙上,差点儿摔倒。 "你……你……"老色鬼捂着胸口指着林青,痛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林青握着拳头站在走廊上,目光清亮逼人,怒气冲冲地看着他,像一头竖起毛的小老虎。 "好个毛丫头片子,你敢打我!"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老马恼羞成怒,正欲冲林青走过去,却一下子想起刚刚被她打了一拳,于是不敢靠前,只在走廊上大骂。 声音惊动了保安,也惊动了包间里喝酒的人,大家都推门走了出来。 这些人都是些老江湖,眼前的情形一看便知头绪,只是顾着面子,谁也不上前说话。最后还是高主任硬着头皮赔笑,"马先生还好吧?我们小林年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来来来,我们进去要两瓶好酒,我给您赔罪。" "今天谁也别求情!"那老色鬼根本没理高主任的讨好话,指着林青大声说,"小丫头片子敢打人,老子今天就要讨个说法!"说完,整了整衣服,挺了挺硕大的肚子,指着林青,"给我道歉!不然今天这事儿没完!" 酒店的保安听到争吵声也跑了过来,却被老马一把推开,只说要讨个说法,硬要林青道歉。 高主任见那位副局长也不出来说话,急出一头汗,几次用眼神示意林青,意思是不要吃眼前亏。 林青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些男人,他们一个个平日里装得道貌岸然,一遇到事情却都退缩不前。高主任还算有点良心,可也不敢把这些人怎么样。这时,马胖子吵嚷得更凶,甚至威胁说要报警,林青心里不知为什么,竟没有一点惧怕的意思,胸口有什么越烧越旺,恨不能再狠狠地揍他一顿。 就在这边乱成一团,眼见要不可收拾的时候,对面包间的门突然打开了,四五个人鱼贯走了出来,为首的竟然是魏成晨,小陈和周若生跟在后面,正准备送几个客人离开。 正在纠缠不清的几个人看到他们走了过来,都住了口,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副局长此时却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忙迎上前笑着打招呼,"原来魏总也来这里用餐,真巧啊。" 魏成晨表情冷淡地和他握了握手,又向客人们打了招呼,这才转过身来,环顾了一下四周,冷酷的嘴角轻抿,"好久不见啊,王局,听说这次您又拿到了一个大项目,可喜可贺啊。" "哪里哪里,"王副局长笑得格外开心,"全靠魏总的资金支持,不然凭我自己可做不起来。" 魏成晨脸上微笑,可是凌厉的凤目中却无半丝笑意,他突然看了看老马,向王局长道:"这次的项目您请了好几个外地的专家,有几位我还不认识,什么时候给介绍介绍?" 王局长听了这话,忙笑着说自己糊涂,这才一一介绍起来,轮到老马的时候,魏成晨突然一摆手,示意王局长不要再说了,却转向林青,"还不过来?" 见魏成晨叫自己,林青一怔,这才走了过去。刚刚靠近,便被魏成晨一伸手揽在了怀里,紧接着他凤目微挑,似笑非笑地说:"各位可能还不知道,林青是我的女朋友,今天和我闹了点小别扭,所以刚刚得罪了各位。"说着,又看了看老马,"我女朋友脾气不好,道歉的事就由我来吧。"说完,对身后刚刚送客回来的小陈说,"带着这位专家去医院检查一下伤着了没有,医药费你来付。" 小陈忙答应了,转身对老马笑着说:"请您跟我来。" 众人听了这话,没有一个脸不变色的,谁也没有想到林青竟然会是魏成晨的女朋友,又见魏成晨虽然话说得客气,可是一双凤目却凌厉得可怕,嘴上说是送老马去医院检查,可谁也保不准半路上出什么岔子。 那老马虽然不认识魏成晨,但看他的派头,以及王局长也对他客客气气的,也意识到此去肯定没好果子吃,于是忙推说不必。小陈哪肯听他的,笑嘻嘻地一招手,后面就来了两个人,一下子把老马架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客客气气"地给弄下楼去了。 见此情形,不光王局长,就连研究所的高主任也傻眼了,一时间连求情都忘记了。 魏成晨却谈笑自如,和几个人客气了一番,这才揽着林青向众人告辞。 来到楼下,小陈已经带着人开车走了,魏成晨替身体还是僵硬的林青打开宝马的车门,将她送了进去,自己也上了车。 车子滑行在城市流光溢彩的夜色里,魏成晨打开音乐,又是那首熟悉的法文歌。他点燃了一支香烟,淡淡的烟草味道在车中散开。 "还在生气?"见林青不语,魏成晨问。 此刻的林青已经弄不清自己现在的情绪了,如果说刚刚是对主任以及老马的行为感到失望和愤怒,那么现在却是另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中翻腾着。一连串的事情让她的精神承受达到了极致,身体和思想都是僵硬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其实刚刚的事不过是个引子,在她心里,最在意、最心痛的永远是林涵,她几乎从懵懂之时便爱上了他,整整十年的感情付出,却一下子失去了目标。她心里空荡得难受,却无从发泄。 见林青如此,魏成晨没有说话,而是一转方向盘,将车子开上另外一条路。 城市的霓虹飞快地退向身后,直到前面完全没有了灯光。开过一条小路,魏成晨按下车窗,外面隐约传来哗哗的海浪声。 前行不久,车子停在了防浪堤上,他打开车门,林青走了出来。 温湿的海风一下子扑面而来,夜色下的大海是深沉的蓝黑色,伴随着波涛涌动的是海浪的声音,强有力地拍打在礁石上和水泥筑成的防浪堤上,铺天盖地。 魏成晨手中香烟的火光忽明忽暗,他靠在车门上,面向大海,"心情不好的时候,我经常来这里。把你心里的话对着它说,没人会知道……" 林青来到防浪堤旁,手指握住重重的铁链,这是她第一次在夜晚来看海。 与白天不同,夜里的大海与天相接,像一整块蓝黑色的丝绒,近处的海浪却击打着礁石,飞溅开来。 沿着防浪堤一直走,便是大海的深处,更深的海水涌动着,在夜风里聚集无穷的力量,寻找着爆发点。一波波潮涌,直到最大一个浪头涌来,哗的一声,黑色的巨浪被礁石击得粉碎,四处飞溅。这一刻,林青才感觉自己心中的感情就像这海浪一样,汇集在一处爆发出来。 十年,她爱了他十年,这十年几乎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她倾注了一切感情、梦想和希望,可是他却留下让她等待的话之后,就要和别人订婚了。这简直是她人生中最荒谬的一场戏。那些幸福的过往,以及刚刚触及的甜蜜,一下子都变得粉碎,就像眼前的海浪,转眼间都化为泡沫,无声地消失了。 林涵,林涵,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 大海的波涛淹没了林青的呼喊,留下的只是波涛退去的哗哗声,这个世界谁也不能给她答案。心里的恐惧终于到了极点,她永远不敢想象的事情变成了事实,脸上湿成一片,不知道是海水还是泪水。 伏在重重的铁链上,林青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那些曾经拥有的爱情、梦想、天真,以及一切美好,终究灰飞烟灭了…… 魏成晨靠在车门上,一支接一支地吸烟。远处,林青的身影蜷成一团,小小的,就像一个失去保护的孩子。她那样无助地将自己抱得紧紧的,却更让人心酸不已。 车里的音乐换成了一首英文歌,一个轻柔的男声轻吟低唱: eoneon putyourhandsintothefire exin,exin asiturnandmeetthepower thistime,thistime turningtowhiteandsensesdyer pullup,pullup fromoneextremetoanother fromthesummertothespring fromthemountaintotheair fromsamaritantosin andit-swaitingontheend andnowi-malonei-mlookingout,i-mlookingin waydown,thelightsaredimmer… 魏成晨从不相信命运,只相信自己,那些曾经的过往他宁愿忘记,所以他任林青尽情哭泣,将那些伤害她的、让她痛苦的记忆通通抛掉,只有这样她才会有重新面对生活的机会…… 夜里的海风渐渐化为轻柔的南风,卷起的浪花转而变为低低的沙沙声。林青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转身看去时,魏成晨似乎仍靠在车门上,香烟的火光在黑夜里忽明忽暗,仿佛是暗夜里唯一的温暖。 林青走到他面前时几乎已经虚脱了,原来伤心和怒火消失以后,剩下的只是无尽的疲惫。 魏成晨掐灭了香烟,脱下他的西装外套裹在她身上,淡而清新的气息马上包围了林青。衣服上还带着他的体温,让人莫名地安心。 "哭鼻子,嗯?"魏成晨的声音似乎带着笑意,用他的手帕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林青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接过手帕。 黑暗中,魏成晨好看的嘴唇似乎又抿了起来,问:"好点了没有?" "嗯……"林青仍旧低头。 魏成晨笑了起来,拥住她,打开车门扶她进去。 "……我们要去哪里?"林青说话还带着鼻音,有点傻傻的可爱。 魏成晨不语,倒回车子,转而驶向市区,半晌才笑道:"我饿了,陪我吃饭。" 第九章 拖泥带水的情感 "……你给我滚出去!要么你和他分手,永不再见;要么现在就下去跟他走,让他离婚娶你!再这样拖泥带水,我都会看不起你!" 夜已经很深了,魏成晨将车子停在一家酒店门前。 这个时候只有夜宵,好在用餐的人不多,两个人选了靠窗的位置。因为喝过酒,魏成晨只要了一点清淡的食物,又问林青想吃什么。 林青只是摇了摇头,因为变成了兔子眼,所以不敢抬头。 魏成晨好看的嘴角轻抿,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总是在回避他,他该高兴还是失望呢? 餐点上来了,是一碟小小的水晶虾饺,还有香软的小米粥。 林青用勺子盛了粥慢慢喝着,因为刚刚哭过,吃起东西来还有点不舒服。魏成晨虽然刚刚喊饿,此时却吃得很少。 林青喜欢吃饭的时候喝水,可是当她吃到一半伸手拿水杯时,水杯却被魏成晨轻轻拿走了,"吃完再喝,不然对身体不好。"他的声音很好听,却不容置疑。 林青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魏成晨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来接听电话,凤目挑了挑,似乎听到了有趣的事,"等一下,你自己跟她说。"说着,就把电话递到了林青的面前。 接过手机,林青有些惊讶,刚刚喂了一声,就听对面小陈的声音响了起来,话语间满含着笑意,"林小姐,是我,刚刚从医院回来,送了马老头回去,猜猜结果怎么样?" 听了这话,林青才想起老色鬼刚刚被他们接走的事。这个小陈虽然表面笑嘻嘻的,可做起事来一点也不手软,他不会把那个老头子咔嚓了吧? 小陈听她不说话,笑着说:"林小姐放心,没你和魏总发话,还不至于会把他怎么样,顶多送到医院多做几次胃镜、肠镜,把那副下水通通照一次,看看你那一拳有没有打出内伤。" 不会吧,胃肠镜还有这个功能?林青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虽然她十分痛恨老色鬼的所作所为,可是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想笑,心知这次老马算是栽了大跟头,被小陈折腾到现在,这小子鬼点子可真多。 魏成晨此时已经接过了手机,吩咐了小陈两句,这才挂断。见林青虽然眼睛红得像小兔子,表情却已轻松了不少,心知她情绪好些了,于是又劝她认真吃东西。 林青经过刚刚的事,在魏成晨面前也没那么拘谨了,听话地将粥和虾饺慢慢吃完。 此时已经是深夜,街上几乎没有了行人,酒店门前也只停了几辆车,其中就有魏成晨的宝马。 人在精神紧张的时候很难被别的事分心,但是林青现在哭也哭过了,东西也吃过了,精神放松下来,一看到眼前的宝马,突然想起了车灯的事。 车子明显已经被修好了,可那三万块…… 当魏成晨付过账从酒店大门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林青站在车子前面发呆。他走过来,发现林青正在查看右前灯。 "出了什么事?"魏成晨一时有些不解。 "那个……"林青又想抓头发,可是忍住了,"车灯修好了?" "车灯?"魏成晨微微一皱眉,马上想起事情的缘由,不由得感到好笑,于是认真地说,"是啊,小陈送修的。怎么?" 林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难道要说"魏总,车是我撞坏的,我来赔吧"?说实话,她虽然不是小心眼儿,可是刚参加工作不久,手头拮据,这话还是不敢轻易说出口。 林青犹豫着想说却又不敢说的样子可爱极了,魏成晨索性也不开口,只看她如何。 半天,林青终于鼓起勇气,低声说:"魏总,那天,那天是我撞坏的车灯,所以……" "嗯,怎样?"魏成晨虽然忍住笑,可好看的嘴角已经弯了上来,这丫头还真是有意思。 "所以修车的钱应该由我来赔。"林青好不容易说了出来,喘了一口气,快要憋死了。 魏成晨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凤目满是怜爱地看着林青,直看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见林青又低下了头,他这才止住笑,认真而温柔地看着她,"你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车辆保险吗?的确是你撞坏了车,可是修车的费用是由保险公司负担,所以……" 所以不用她赔了?林青一下子明白过来,抬头看着魏成晨。 霓虹灯下,他的目光似乎含着她看不懂的光芒,那样专注而又温柔地看着她,让她的心突然跳得很快。这个男人有着太多她琢磨不透的东西,他刚刚明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却不挑明,而是由着她紧张,之后却又温柔地安抚。 林青低下头,觉得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反而倒像他的猎物,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他的掌握。只要他轻轻一句话,不论是刚刚那伙道貌岸然的男人,还是其他想要要挟或是利用他的人,都会被他牢牢掌控,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怎么不说话?"魏成晨见她低头不语,轻声问道,"生气了?" "没有。"林青小声说,只是仍没有抬头。 魏成晨看着她,这样的林青是他所熟悉的,她又想逃走。每次都是这样,当他露出一点点想接近她的意思,她便会像只小蜗牛一样缩回壳里,把他屏蔽在心门之外。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黑暗里,他点燃了一支香烟,淡淡的烟雾飘散开,"林青,"他轻声问,"你是不是讨厌我?" "啊?"林青抬头,见魏成晨微眯着凤目看着她,目光与刚刚的不同,竟然有些朦胧。 "没有,怎么会。"林青连忙说,他这样的男人没有女人会讨厌。 "是吗?"魏成晨的声音很轻,似乎在怀疑这个答案的真实性,紧接着神情却严肃起来,"如果你是在介意我对你的态度,或是今晚我对别人说你是我女友的话,那完全没有必要。只要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今天在场的任何人都不会说出去。" 林青抬头看着他,淡淡的烟雾在他面前飘散,让他的神情模糊起来,又似乎有些忧郁。 "我希望我们只是正常地交往,就像你和你的其他朋友一样,"魏成晨转过头,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拘谨。" 林青沉默了。的确,每次遇到他,她就会不自觉地紧张,心中难免有些惶然,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这种感情那样的明显,以至于他的一点点接近都让她想逃避。 可是今天的事,她真是心存感激的。夜色下,魏成晨的眉头微皱,转过头去没有看她,而是看向别处。模糊的灯光映出他英挺的侧影,有种寂寥的味道,就像她上次看着他睡在沙发上的样子。 林青心里有种淡淡的愧疚,因为他说出这样的话。 "对不起,"林青低下头,"我真的不是讨厌你。让你有这样的误会……" 霓虹灯的影子映在车上,照着她的脸,有一点点苍白,让人莫名地心疼。 掐灭了香烟,魏成晨突然笑了起来,"好了,不说这个。我先送你回去,天快亮了。"这一天已经够她受的了,还要怎么样呢? 林青怔怔地上了车,心里好像有什么想说的话被打断了,感觉忽略了什么,可竟然想不起来了。 远方的天空已经露出微白,车子停在了林青宿舍的楼下。和魏成晨道别后,她上了楼。可是当她洗完澡后,却看见那辆黑色的宝马依然停在楼下,打开的车窗飘出淡淡的烟雾。 放下窗帘,桌子上那张满是枫叶的明信片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林青心里有什么被触动,却立刻又被疲劳和说不清的情绪代替。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生活中连睡眠都变成了奢望? 时间的车轮滚滚向前,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心情而改变。林涵在林青的生命中存在了十年,虽然现在失去了,她也只能静静地让伤口平复。日日夜夜,林青在工作和忙碌中度过她的时光。 魏成晨自从上次送她回家后便没有再和她联系。听说公司在忙着开拓海外市场,这让她多多少少松了口气,却又夹杂些莫名的复杂情绪。 杨哲依然电话不断,只是林青的精神始终提不起来。他似乎也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就说有一个项目需要他回来签合同,所以最近可能会回d市几天,问她有没有时间和他见面。林青只能推辞,说实验室的工作进入了最后的验收期,她几乎每天要在那里待十几个小时,每一个环节都要和技术人员一起反复测试,直到过关。 事实证明,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不停地工作才能让她的心里有充实的感觉,林涵给她带来的伤害依然存在,她不想让其他人成为感情缺失的牺牲品。爱情,现在对她来说太过奢侈,以至于想起来都会难过,成长的道路终究不可能一帆风顺,现在的她真正地体会到了。 然而,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超时加班的结果就是透支健康。林青的胃本来就不好,加上她一向不认真吃饭,现在又超时工作,没几天身体就吃不消了。本来这天下午说好了要做负压风机的检测,结果中午刚吃过饭,胃就痛个不停,只得去医院找大夫。 由于林青以前经常陪着周若生去仁心医院,所以也认识几个医生,今天由其中一个直接带她去看专家门诊。人家大夫也没客气,劈头盖脸就把林青狠狠地骂了一顿,说她小小年纪不珍惜身体,光给医生找麻烦,最后又给她开了好几味养胃的药,才放她走了。 走出医院,带她来的医生笑着说:"别在意,罗教授就是这个脾气。" 林青干笑,心里觉得那个老大夫骂得很对,自己真是活该。 回到实验室已经是傍晚了,远远地看见一辆车停在门口,是熟悉的路虎。林青快走几步迎上前,正看见杨哲从车里下来。杨哲今天的打扮与以往的随意不同,她第一次见他西装革履的样子,不禁感到有些陌生。 "看到我就这个表情?"杨哲笑,心中原有的期待变成了无奈。 "没有,"林青看了他两眼,笑得很没形象,"杨哲,你真帅,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杨哲笑,心情好了很多,"下班了没有?请你吃饭,我可是撇开客户跑来看你,不许说没时间。" 林青笑了,想起她说过没时间见他的话,没想到他居然还是找了过来。 "等我收拾一下东西,马上来。"林青打开车门,将手里的一大包药扔到座位上,这才跑回去拿背包。 回来的时候却见杨哲坐在车上,脸色非常难看。 "出什么事了?"林青不解,怎么这一会儿他就生气了。 杨哲发动车子,半晌才闷声说:"又不好好吃饭,工作有这么重要吗?不见我,连饭也不吃?还要不要身体了!" 又被批了一通,他大概是看到那包胃药了…… 林青低头,这段时间真的要好好检讨了,再这样下去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对不起,杨哲,以后不会这样了。"林青努力振奋了一下精神,"以后要重新做人!" 杨哲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接电话的声音都没力气。" "也没什么,"林青咬了咬嘴唇,"过去就好了。从今以后就是全新的生活,我会好好吃饭睡觉,再也不会拿身体开玩笑了。" 杨哲没有说话,微微皱了皱眉头,她还是这样,许多事不愿意对他说,怕他担心而装得更坚强,一个人默默地承受,却让人看了更心疼。 因为杨哲这次回来是参加商务活动,所以时间也不多,晚上还要赶回去,两个人便就近找了一家环境还不错的地方吃东西,边吃边聊。 其实杨哲这次负责的项目是一个重点工程,加上他又是新上任的管理人员,需要他沟通的事很多,忙得几乎没时间吃饭睡觉。但是和林青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只讲一些有趣的事给她听。例如动迁的时候,有一位老奶奶硬是不肯走,说她的猫三年前是在这个破家走丢的,她要等它回来,否则再好的房子她也不住。没办法,他们只好打听来老奶奶家猫的长相,去买了一只冒充以前的那只,这才蒙混过关。 "她真的没看出来?"林青奇怪,等了这么久,感情一定很深,再相像的猫,毛色也会不同吧? 杨哲笑,"是啊,我们一开始也很担心,可后来才知道老人家已经失明好几年了,只勉强看得见人影。其实以前的那只猫是被她不小心在院子里压死的,她还不知道。所以现在这只猫她当然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只是害得我们动迁组的人员拿着照片在宠物市场找了半天,差点儿要去外地买一只空运回来。" 林青也笑了,可是看着他略微发红的眼睛,却忍不住叹息道:"杨哲,很辛苦吧?" 他那么不喜欢受拘束的人却要天天做这些繁琐的事,一定不好受。 听了这话,杨哲一怔,抬起头看她,目光却变得柔和温暖起来,笑嘻嘻地问:"你在担心我?" 噗! 林青正在喝果汁,听到这话立时被呛到了,捂着嘴咳得满脸通红,半天才抬起头来怒道:"杨哲!你想害死我啊?" 他刚刚的表情真是太肉麻了。 杨哲大笑,却掩不住目光中淡淡的失望,忙给她递纸巾拿水杯。半天林青才感觉好点儿。 "其实这次的项目是我和父亲的一个赌注。"过了一会儿,杨哲才慢慢说,"如果我能完成,他会答应我一个条件。" 林青惊讶地抬头看他,是什么事需要这样严肃地打赌? 杨哲看见她认真的表情却笑了。夕阳照进来,淡粉色的余晖映在他浅色的衬衫上,他额前垂下一缕头发,温和的目光里有说不尽的柔情。 吃过饭,杨哲要送林青回家,却被她拒绝了。 "你还要开三个小时的车回去,太辛苦了。我家在附近,走路就可以回去。"林青说得很坚决。 杨哲无奈,只得和她告别,又嘱咐她按时吃药。直到她走出了他的视线,他这才上车。 刚刚发动引擎,杨哲却在后视镜中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黑色宝马,就停在他的车后。车上没有人,可车牌号杨哲却是认得的。 原来魏成晨也在这里,这么说刚刚自己和林青在一起他也看到了? 杨哲轻笑,那又如何?这个丫头的心里还想着另一个人,他们两个不过处在相同的起跑线而已。 黑色的路虎绝尘而去,消失在夕阳下。 天色渐渐暗下来,在余晖的映照下,晚霞也黯淡了。林青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初夏轻甜的风吹在脸上,潮湿又温柔,像情人的低语。 多少次放学的时候,林涵站在学校的大树下或是等她回家,或是送她去柔道馆。她练习时受了伤,他就背她回家。路灯映出两个人长长的影子,林青将头伏在他的肩膀上,他身上有阳光的味道,即使最阴暗的地方也能照亮,伴着她一直长大……那些日子就像现在的夏风,美好得让人不能不回忆,可是回忆起来却更加让人心痛。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林青一看,上面显示着程晓雨的名字。大家都在忙工作,好久不见了,上次通电话还是在春节前。 电话里,程晓雨声音低沉,与以往有些不同。她说她在林青家门前的上岛咖啡等她。 挂了电话,林青有些纳闷,程晓雨和秦菲菲不同,说起来应该是她们三个中最坚强独立的,而且身在外企做助理,无论经验和阅历都比自己和秦菲菲强得多,能让她情绪低落的事一定不是小事。 林青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上岛咖啡,程晓雨已经到了。这时候人还不是很多,她坐在临窗的桌前,一身简洁利落的白色连衣裙,真是个标准的职场美人儿。 见林青满头大汗地跑来,程晓雨的脸上才露出点笑容,忙拿起纸巾递给她,又给她叫了杯果汁。 "出什么事了?"林青一边擦汗一边问。 程晓雨没说话,只是垂下眼帘,细致的妆容掩不住内心的忧郁,美丽的影子在初夏的灯光下有些苍白。 "青青,我恋爱了。" 林青怔了怔,这是好事啊,可为什么她的神情看起来是这么伤心? 程晓雨抬起头,长长的睫毛扬起,"你也认识他,就是周宇飞。" 周宇飞?建成集团的总经理,也就是程晓雨的上司?林青惊讶地看着她,那个男人不是已经结婚了吗,听说娶的还是一个富豪家的千金。 "晓雨……"林青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室内的冷气仿佛吹进了她的大脑,思维都不灵光了。 "别这么看着我,"程晓雨烦躁地转过脸,"该骂的菲菲都已经骂过了,你没必要重复。" 林青沉默了,程晓雨就像一条在浅水池中挣扎的鱼,明明知道前进就是死亡,却已经不知道怎么后退。 聪明如程晓雨,又怎会不知道等待她的未来是什么?可是爱情来了,谁又能躲得过呢? "晓雨,"林青看了看她,"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大概一年吧。"程晓雨的神情变得有些凄然,"有一次我们去香港,他病了,我给他家里打电话,结果他的妻子说有事走不开,要我带他去医院。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已经分居一年了……" 林青的心沉下来,咖啡店里的灯光太昏暗了,让她的呼吸都压抑起来。 程晓雨继续说着周宇飞夫妻的简单故事,两个家族的利益联姻、没有感情的婚姻。周宇飞的妻子早已在外面有了情人,长期住在国外,将生意全交给他,两个人几乎不见面。长期的相处难免日久生情,哪怕再坚强的程晓雨,毕竟也只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周宇飞成熟体贴,对她无微不至,除了婚姻,他可以给她一切,只是这样的爱情唯独缺少了安全感…… 空调开得很大,以至于程晓雨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微战抖起来,像她的声音一样,"青青,为什么,为什么他这么爱我,我还是看不到未来?" "晓雨……"林青抓住她的手。泪水滴在林青的手背上,是程晓雨的。 想不出什么话可以安慰她,也许程晓雨并不需要安慰,她只是需要发泄。换了座位,林青和她坐到一侧,将她的头扶到自己肩上。比起秦菲菲的没心没肺,看上去坚强的晓雨其实更脆弱。 只是遇到了爱情,谁又能坚强得起来? 桌子上程晓雨的手机响起来,显示的是周宇飞的名字,她不肯接,林青拿了起来。 "晓雨,你在哪里?"对方的声音很好听,低低地,却明显透出紧张和担心。 "我不是晓雨,"林青淡淡地回答他,"我是晓雨的同学,她在我这里。"说到这儿,她看了看伏在自己身上的程晓雨,用眼睛询问她的意思。 "我不想见他。"程晓雨转过头。 林青无奈,只得客气地拒绝了周宇飞,对方显然很担心,还在继续问着什么。没等林青再说什么,程晓雨已经抢着把电话挂断,又关掉了手机。 天色已经不早,林青见程晓雨哭得也差不多了,这才拿起东西,拎着药,带着她一起回到宿舍。 林青只有一张床,两个人挤在一起,突然感觉有点像在学校的时光。那时秦菲菲睡上铺,经常跑到下面和林青挤在一起,程晓雨笑着说她们两个是同性恋,却也挤过来了。 学生时代真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青青,"程晓雨伏在枕头上,摸着林青的头发,"我听说林涵要回来了,你知道吗?" 黑暗里,林青闭上了眼睛,心底的痛又隐隐发作。 程晓雨见她不说话也沉默了,半晌才幽幽地说:"其实我一直觉得他是爱你的。在他出国前有好几次早上,我看见他就站在咱们宿舍楼下,身上都快被露水湿透了,应该是站了一夜。" 那又怎么样呢?林青转身把脸埋在程晓雨胸前,说不定他现在正抱着别的女人,就像以前对她一样…… 这一夜两个人都睡得极不安稳,早上起来的时候蓬头垢面,像两个叫花子。望着卫生间镜子里的两个怪物,林青和程晓雨都笑了,然后急忙洗漱起来。 程晓雨说她今天不上班,就赖在这里了。林青笑她是恃宠而骄,只好自己拎着背包跑下楼。可是刚刚出门,一眼就看见楼门前停着一辆豪华的lexussuv。车门打开,一个大约三十多岁、温文儒雅的男人走了出来。 "是林小姐吗?我是周宇飞,晓雨的男朋友。"很温和动听的声音,和昨天电话里的一样。 原来他就是周宇飞,只是他怎么会找到这里? 见林青疑惑地看着他,周宇飞略带歉意地说:"对不起,昨天拜托朋友查了晓雨的手机通话记录,又查了地址,才知道您住在这里。" 果然神通广大,林青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既然这样在意晓雨,为什么还会让她伤心呢? "周先生,对不起,晓雨说她暂时不想见您,能不能请您先回去?"林青的态度很冷漠。 周宇飞应该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可目光中还是有些狼狈,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林青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比起魏成晨,他显然更温和稳重,也更含蓄。那辆银色的lexus停在楼前,车身上有一层淡淡的露水,显然他来了很久。想起程晓雨说起的林涵的事,林青的心突然软了下来。 "你等着,我叫她下来。"林青没有看周宇飞,直接转身上了楼。 程晓雨早已在窗前看到了楼下发生的事,林青都和她说了,她却不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的沉默让林青愤怒,一把抓起她,"程晓雨,你给我滚出去!要么你和他分手,永不再见;要么现在就下去跟他走,让他离婚娶你!再这样拖泥带水,我都会看不起你!" 程晓雨惊讶地看着林青,却没有挣脱她拉住自己的手。 周宇飞在楼下见两个人下来,显然也吃了一惊。程晓雨几乎是被林青拖下来的,还穿着昨天的衣服,长发也只是简单地扎起来,没有化妆,却比平时更清纯。 "晓雨……"周宇飞轻声叫着她的名字,声音里有着心痛的缠绵。 像是被仙女施了法术,程晓雨几乎站在原地动不了,任凭周宇飞紧紧抱住自己。 林青转身走进楼梯间,不去理会这两个人,刚刚她说程晓雨的时候,说的几乎就是自己。 林青啊林青,你为什么这样拖泥带水地理不清呢?要么和林涵分手,永远不再想他,要么等他回来就去找他,让他和你在一起,继续这样暧昧不明,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林青就这样想着心事,也不知过了多久,程晓雨进来找她出去。 那两个人显然已经和好了,周宇飞温柔地揽着晓雨,客气地向林青道谢,说要请她吃早餐。林青看看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今天康派有一个关于实验室竣工验收的会议,她不能错过,只得推辞了。 程晓雨知道林青上班的地方远,要周宇飞送她去康派,三个人便一起上了车。路过早餐店的时候,程晓雨买了份早点给林青,要她带着吃。 车子很快到了康派楼下,周宇飞下车打开车门,林青跳下来,笑着和周宇飞道别。 她刚一转头,忽然看见一辆黑色宝马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了旁边。清晨的阳光下,魏成晨从车上走了下来,没有系领带,浅色的西装搭在手臂上。他好看的眉头微敛着,见到林青似乎也有些意外。 周宇飞显然认识魏成晨,微笑着上前和他打招呼,两个人客气地寒暄。林青拎着早餐站在旁边,突然有些尴尬。不知为什么,她总感觉魏成晨看她的目光里居然有那么一些凌厉,他不会是误会什么了吧? 周宇飞和魏成晨说了几句话,这才笑着对林青说:"我先走了,要按时吃饭。" 林青干笑着点头,看着他上车开走了,才转身走进写字楼。 魏成晨已经不在门口了,她莫名地松了口气,走到电梯间按上楼的键,电梯门一下子打开,里面站着一个人。 正是魏成晨。 第十章 独自给予 魏成晨的声音压抑着痛楚,"试着和我交往不好吗?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忘记他,重新开始,你的生活里不是只有他。" 林青拎着早餐站在电梯外,感觉自己真是邪门,为什么四部电梯偏偏选了这部呢?后来才发现,另三部都已经上楼去了,只有这部还停在原地。 似乎是等得久了,魏成晨微皱着眉看向她,目光里有几分不耐烦。林青没办法,只有硬着头皮走上去,电梯的门马上就合上了。 "魏总,早。"气氛太沉闷了,林青实在想不出说什么。 魏成晨没有答话,直到电梯升上了十层才问:"你认识周宇飞?" "哦,他是我同学的上司。"林青回答,虽然感觉回答得有些不确切,可她实在不想把程晓雨和周宇飞的关系说出来。况且这两个人的事一言半语又怎么说得清楚? 沉默中,电梯到了十三层。林青走出去,回头看时电梯门已经关上了,魏成晨的身影被挡在了后面,只有他身上的清香和烟草混合的气味还淡淡地萦绕在空气中。 林青心里第一次有种莫名的失落,为什么每次看到他,心里都有淡淡的不安?而且这种不安在他离开时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明显。 上午的会议由周若生主持,内容是p3实验室竣工后的认证问题。谁都知道,实验室建起来容易,想通过国家的验证才是难上加难。而作为仁心医院的重点配套项目,做出的实验报告要想具有法律效力,就必须通过此项验证。 林青所在研究所的高主任也参加了会议。双方就验证的细节问题作了详细的规划,最后决定由康派和研究所一起组建一个认证小组,负责此项工作。组长是高主任,副组长是周若生,而研究所这边的代表职务理所当然地由林青担任。 康派这边为了表示对工作的重视,特意在总裁所在的十八层设了特别办公室。 宣布这项决定的时候,林青略感惊讶,也就是说今后她要和魏成晨在同一层楼办公? 她看向台上,几个领导正在就宣布的事项进行最后核对。魏成晨和秘书说完话,飞快地在秘书递过来的一份文件上签字,表情仍是十分严肃。林青觉得他此时有种天生的威严,和跟她在一起时完全不同。 似乎感觉到林青的目光,魏成晨转过头,目光却掠过她,低声吩咐周若生一项工作,话语简短却不失威严,唬得周若生忙拿着文件下去找人落实。 他生气了。 林青低头,她看得出来,从在电梯上开始,魏成晨的情绪就显得很不快,可这其中的原因是她不愿去想,也不敢细想的。 会议就在这样压抑的气氛中度过。下午,康派和研究所的几个人开始收拾十八楼的办公室。站在面向大海的落地窗前,林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里的景色真的太美了,阳光下蓝色的海仿佛将人的心都照得透明起来。 快下班的时候,一切工作才就绪。没等林青出门,王秘书就走了过来,说今天晚上远程的何老先生要离开本市,魏总设宴饯行,何老点名要林青参加。 何老先生?林青想了半天才记起来,原来就是那次她在康派作报告时夸奖过她的老先生。说起来,她是很尊敬这位老先生的,后来实验室的许多工作都得到了他的指点。可是一想到今天的饯行宴会上还有魏成晨,林青便有些犹豫了。 没等她想出拒绝的话,周若生匆匆地走了过来,一边催她收拾东西,一边愤愤地说:"大小姐,快点吧,魏总今天心情不好,已经有好几个人撞枪口上了,你想当下一个?"然后不由分说地把林青推了出去。 自从上次魏成晨在众人面前说林青是他的女友后,林青还是第一次见周若生。不知魏成晨用了什么办法,这几个人像完全没发生过那天的事一样,公司和研究所里也没有任何传言,同事们对她仍是以前的态度,只是更加客气了。 想到这儿,林青倒不好拒绝,只得跟着一起下楼上车。 送行宴就在上次林青痛打老色鬼的海鲜酒楼举行,远程和康派的人都来了,热闹非凡,好多人都是林青不认识的。 魏成晨仍是早上的衬衫西装,打了一条领带,挺拔的身影站在众人间越发显得卓尔不凡。只是谈笑间嘴角仍带着淡淡的冷漠,不说话的时候,凤目中的神色有微微的凌厉,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度。 林青身边坐着远程的两个女业务经理,已经偷偷议论过魏成晨好几次了。 穿米色套装的女孩子几乎被迷得神魂颠倒,拉着身边的人小声说:"天哪,我一看到魏总就心跳加速,这人怎么能这么帅啊?" 旁边的女同事白了她一眼,"帅有什么用?听说他冷情得很,女朋友交往不超过一个月准被甩掉,你想当怨妇吗?" "当怨妇也认了。"米色套装的女孩子完全意乱情迷。 林青在一旁听着两个人的谈话,看向魏成晨,这才发现不止身边的两个女孩子,几乎所有在场女性的目光都被他吸引着。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她们注目观赏,甚至不顾矜持而上前搭话。而魏成晨依旧是那副冷漠的表情,礼貌地微笑,目光中没有一丝笑意,却越发让众女性欲罢不能。 由于何老还要赶今晚九点钟的飞机,所以宴会很快便结束了,众人纷纷上前道别。 林青夹在人丛中也和何老握了手,便看见几个人簇拥着他上了一辆高级轿车,绝尘而去。 剩下的众人站在酒店门前各寻归路,林青刚刚被远程的人敬了几杯酒,胃里有些不舒服,又有些头晕,于是往路边走去。 她刚刚走到马路边,一辆车子就停在了身旁,暗色的车窗落下,却是魏成晨微冷的面孔。 "上车。"语言简短,却不容抗拒。 林青站在原地,还在犹豫,今天的他仿佛与平时不同,让她更加害怕。没等她同意,魏成晨就已下车将她拉到了另一边,打开车门便将她送了进去,然后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林青扭头,只见远程和康派的人站在酒店的台阶上都惊讶地看过来,刚刚还热热闹闹的大门前顿时鸦雀无声。 魏成晨不理会这些,径自发动了车子。黑色宝马猛地启动,林青还没来得及系上安全带,车已经到了马路中间。 他是不是不要命了?林青看向魏成晨,酒后开车加上超速行驶,不出事才怪。 夜色下的流光溢彩飞快地倒退,快得让人眼光缭乱。也许是刚刚喝多了酒,也许是最近身体一直不好,林青突然感觉胃痛得厉害,纷乱的景色在眼前晃来晃去,让她头晕。 "停车,停车!"林青伏在车座上呻吟,胃里翻江倒海的痛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车子猛地一个急刹停在路边,魏成晨惊讶地看着林青,扶住她的肩轻呼:"林青,林青,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声音里满是焦虑和担心。 强烈的疼痛和恶心让林青说不出话来,魏成晨更加担心,轻轻托起她的脸,低声问:"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他的声音好听又低沉,焦急中含着温柔,让人的心慢慢平静下来。林青睁开眼睛看着他的脸,夜色下,她第一次看到那双凤目中有淡淡的忧虑。他那样专注地看着她,观察着她的每一丝变化。 平静了一下,林青似乎好些了,伸手向背包里摸索着胃药。今天光忙着工作的事,居然把吃药的事忘了,难怪现在胃痛。 魏成晨见她拿出一包冲剂,便明白了几分,于是在车里拿出一瓶水打开递过来,又帮她将冲剂的包装打开。 林青将冲剂粉倒进嘴里,接过水喝了几口,这才慢慢平复了呼吸。休息片刻,不知是精神作用,还是药物起了作用,胃痛居然缓解些了。转头望向魏成晨,却见他深深地看着她,"病了为什么不说?胃痛还是头痛?" "没事了。"林青轻呼一口气,"对不起,魏总,让您担心了。" 又是这样,每次两个人一接近,她就会提醒他的身份,然后退得远远的。每到这时,他就会莫名地生气——她可以和杨哲谈笑风生地吃饭,举止是那样亲近;可以一大早从周宇飞的车上走下来,提着他给买的早餐,那样开心;唯独面对他的时候,却刻意拉开距离,变得客气而又疏远。 他曾经问过她是不是讨厌他,她否认了,可每次在一起时她却又对他避之不及,这个女人,她到底想怎样? 林青看着魏成晨,他的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彩,深深地看着她,与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车窗外五彩的光影仿佛都化为星光融入了他的目光,车里有他身上独有的味道,淡淡的清香和淡淡的烟草味道,属于男性的味道。 "魏总……"林青突然感觉气氛变得她无法控制,柔和的气息在两个人之间流动,他离她太近,以至于呼吸可闻。 "林青……"魏成晨好听的声音低语着,轻柔又略带沙哑,"不要躲我,好不好……"他温存地轻轻抬起她的脸,温热的呼吸掠过她白皙的皮肤,紧接着便低头轻轻地吻下去。 温热的唇一旦接触到心仪的柔软便不可自拔,魏成晨轻轻环住林青的身体,手指轻抚着她的脸颊。淡淡的清新从唇齿间传来,那是属于少女的美好。她生涩得几乎不知道回应,身体僵直,完全任他攻城略地。 魏成晨霸道而又温柔地吻着她,这些日子以来莫名的烦躁和怒火似乎顷刻之间都烟消云散了,原来他一直等待着这一刻。 林青似乎被他突然的举动而弄得怔住了,只感觉魏成晨有力的手臂温柔而坚定地环住她,唇齿间被他牢牢占据,刚刚的眩晕感觉又回来了,不同的是心跳得飞快,几乎要脱离胸口,大脑一片空白,居然什么都没有想,就任他予取予求。 半晌,突然闪过一道强光,有辆车子从他们旁边经过。林青的头脑一下子清醒过来,她猛地推开了魏成晨,慌乱间抓起背包便要下车。 可还没等她打开车门,手臂就被魏成晨抓住,"你去哪里?还想逃避?"他的声音清晰地传来,让林青怔住,不由得回头看去。 魏成晨同样也在看她,目光深邃坚定,却掩不住深深的柔情,"别走,刚刚你没有拒绝,说明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自己喜欢他吗?林青的思维突然运转起来,不是,她喜欢的不是他,而是林涵,刚刚鬼使神差居然没有推开他,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不,不是,"林青推开魏成晨,"我喜欢的不是你。"说着打开车门就跑了出去。 "林青!"魏成晨追出去,上前几步拉住她,"不许走,我不会就这么放你走。" 林青挣扎着,心里突然涌起无比的悲哀,为什么生活会变成这样?林涵弃她而去,而她却与一个拥有过无数女人的男人纠缠不清。 "魏成晨,你放开我,放开!"林青大声喊着,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来。她不要他的温柔,也不要他的关注,她要的只是林涵,那个陪她度过十年光阴,宠她、关心她、爱护她的林涵…… "林青……"魏成晨的语气温柔下来,城市的五彩霓虹映出她的泪水,让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抽紧,痛楚,他慢慢放松了手指。 胃又开始抽痛,林青捂着腹部跪在地上,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生活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一团糟?从得知林涵和别人在一起后,她的情绪就不受控制地变化。也许魏成晨一次次地帮助让她心生好感,可是今天晚上的事却不是她想要的。就连林涵也还没有吻过她,自己的初吻怎么可以就这样让这个男人夺去? 魏成晨看着林青哭泣,她的眼泪仿佛化成细沙撒在他的心里,细细地研磨着他的灵魂。又痛又怜惜的感觉让他几乎后悔刚刚的行为,可是他知道,如果今天放开林青,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接近她了。 他任由她哭泣,却丝毫没有松开拉住她的手。渐渐地,林青哭得累极了,魏成晨才轻轻把她抱在怀里。没有挣扎,疼痛和伤心交加,让她虚脱得几乎晕倒。 魏成晨将林青抱进车里。夜色下,她的脸色苍白得没有血色,白皙的脸颊上还淌有泪痕。这个女孩用尽了一切力气拒绝他,最终却抗拒不了内心的痛楚。她在海边一遍遍地喊着一个名字,一次次地为了他流泪,却不肯让他靠近半步。 黑暗里,魏成晨点燃一支香烟,吐出淡淡的烟雾。第一次,他被狠狠地挫败了,可是心里却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痛楚,强烈到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林青恍惚间回到了小时候,坐在学校门前的大树下。夕阳透过树叶映下斑驳的影子,林涵穿着那件她熟悉的白色衬衫,蹲在她面前给她包扎腿上的伤口。 "傻丫头,又和谁打架了?"他的声音温和好听,透着怜爱,让她几乎忘了腿上的疼痛。 "二班的王小鹏抢雯雯的文具,我不让他……"林青低下头,为什么自己总惹麻烦,老师叫她野丫头,还说明天要请家长呢。 "林涵……"林青心里害怕,"你说爸爸会不会打我?" 林涵伸出手擦了擦她哭得像小花猫一样的脸,笑了,"那我今天陪你回去向叔叔求情好不好?" 林青使劲点头,父亲最喜欢林涵了,总让她和林哥哥学习,有他在,父亲肯定不会怪她。 可是腿好痛,今天怎么回家啊?林青又犯愁了。 "给,拿着。"林涵把自己的书包递给她,然后转过身,"傻瓜,我背你回去。" 林青感动得快哭了,"林涵,你真好。" "傻丫头……"林涵笑了。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温甜的夏风吹来,林青伏在他的背上,突然觉得请家长也没那么可怕了。 胃还在隐隐作痛,林青难过地醒来,眼前是似曾相识的环境,整洁的房间,被子有淡而清爽的气味。她慢慢记起,这里是魏成晨的家,是他的卧室,可是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 她上了他的车,然后他……吻了她。 林青猛地惊跳起来,胃还在痛,只是感觉不那么强烈了。记忆一下子全部苏醒,昨天她痛得晕过去,他把她带回家,给她吃了什么,然后呢?为什么自己居然睡着了? 掀开被子,林青下床,穿着衣服睡让她极不舒服,可是心里更加难以平静。 打开门,客厅里早已是阳光明媚。初夏的阳光夹着海风的味道,阳台上轻薄的窗纱随风飘动,魏成晨颀长的身影站在一侧,伴着淡淡的烟雾。他面向大海的方向,一手撑着栏杆,一手拿着香烟,仿佛已经站了许久。 林青望着他,经过了昨天的事应该讨厌他才对,可为什么看到现在的情形只感觉到他的孤寂?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显然一夜未眠,地上有许多烟蒂,自己竟让他如此困扰吗? 似乎是感觉到林青的目光,魏成晨转过身,眉头微蹙,目光复杂,却仍难隐温柔。掐灭香烟,他走了进来,轻声问:"胃好些没有,还痛吗?" "好多了,"林青低头,"谢谢你。" 魏成晨没有说话,走到餐桌前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又拿起一包冲剂放进另一个杯子,加进开水轻轻搅拌,"来吃药。"他叫她。 林青来到桌前,听话地喝了药。她心里有一百个问题要问,却不知怎么开口。 "要不要吃点东西?有话说也要先吃饱,是不是?"魏成晨看着林青。 胃不痛的时候才感觉到饿,林青低头,为什么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他总能让她乖乖听话? 早餐是可口的粥,还有面包和火腿,火候刚刚好,恰能勾起人的食欲。林青想象不出魏成晨这样的男人也会下厨,可是所有的一切他都做得如此自然又熟练,仿佛已经习惯了。 似乎看出林青的疑惑,魏成晨微笑,"小时候在国外读书,保姆一周只来两次,所有的事都是我自己打理。" 保姆?他为什么不和父母住在一起?林青看着他。 "我父母在我八岁那年,因为一场车祸去世了,是叔叔照顾我长大的……"魏成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林青却怔住了,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那张照片,原来那是他的家人留给他的唯一纪念。她心里不知为什么酸涩起来,低下头,用勺子慢慢吃着粥。怪不得他总给人孤单的感觉,怪不得他生病了也没有人照顾,原来他从八岁开始就自己照顾自己了。 只是,这世上有再多的财富也比不上家人的关心与亲情。 吃过饭,林青看了看时间,今天周若生说要去现场检查工程进度,也不知自己还能不能赶得上。可是昨晚的事怎么办?远程和康派的人都看到自己上了魏成晨的车,今天恐怕谣言已经满天飞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正常的同事关系怕又毁于一旦。 "没有话想对我说吗?"魏成晨看着她,目光复杂,有期盼,也有探询。 说什么呢?林青垂下眼睑,恨不得昨天夜里的事没有发生,现在就不必尴尬地面对他。她要说的话早已说过了。魏成晨怎样看她呢?是和他以往的女人一样,还是新奇在作怪?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她都不想知道。 "林青……"魏成晨的声音低沉下来,"我们好好谈谈吧。" 平生第一次,他感觉想抓住什么却无所适从。林青坐在沙发上,脸色有些苍白,仿佛他一接近,她就会跳开,然后说她喜欢的是另一个人。那样的坚定,像是在说服自己,也像是在说服别人。 "昨天晚上,很抱歉,"魏成晨的声音很低,目光落在林青身上,"不是为了吻你而道歉,而是为让你受了惊吓而道歉。" 林青惊讶地抬头,他这是什么意思? 魏成晨来到她的面前,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坚定而有力量,和他的目光一样让人信服,"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后悔昨天的做法,只是让你伤心,令我很难过。可是我不想放手。给我一个机会,试着和我接触,别再逃避,行吗?" "可是……"林青试图挣脱他的手,却没有成功,"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声音很低,仿佛怕轻轻一碰,那份留恋就变成了碎片。 "林涵是吗?"魏成晨忽然笑了,含着淡淡的嘲讽。他怎么会不知道?可越是知道越是忌妒,越是无法放手,"我以为你们已经结束了。" 没有,没有结束,林青痛苦地摇头,她怎么可以忘记他,永远也忘不了…… "林青……"魏成晨的声音压抑着痛楚,"试着和我交往不好吗?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忘记他,重新开始,你的生活里不是只有他。" 林青不语。 "这样,我不要求你现在回答,或是作出决定,但是你也不要拒绝,好不好?"魏成晨看着她的眼睛,"让我们互相给对方一个机会,我不要你承诺什么,只是正常交往而已。" 或许是昨夜的痛楚让她太疲惫,或许是他的声音真的有蛊惑人心的力量,林青突然感觉心很累,似乎是奔跑得太久,又看不到终点。这时,魏成晨的手温柔而坚定地握住她,目光中有什么东西可以安抚她的疲惫。 失去林涵,让她的生活一下子失去了目标,疯狂的工作可以让人感觉充实,却始终不能让她的心灵平静。即使以前是在无望的期待中度过,也比现在这种空虚的感觉好受得多。 魏成晨为什么会这样对待自己?林青逼自己冷静地想,他这样的男人应该不会伤心,他游走于各种各样的女人中间,早已习惯了这种游戏,而自己只是他现在感到新鲜的对象而已,得到后他很快就会淡忘,直到完全记不起来。不论珍珠也好,尘埃也好,最终都湮没在他那一串长长的昔日恋人名单里。 当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吗?林青在心里自嘲,他很快就会忘记自己吧,一个月,或是更短…… 可是,另一个声音在她心中说,就算他拿自己当新奇时的玩物吧,就试着依赖他一下,或许自己可以不用像现在这样难过,反正他永远也不会为女人伤心…… 半晌没有听到她的拒绝,魏成晨嘴角轻抿,心里有淡淡的喜悦,"不说话我当你同意了。"说完又自嘲地笑,"这还是我第一次向女人低头。林青,你总是有办法让我尝到挫败的滋味。"夏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纱帘轻拂,甜润的气息在微凉的风中浮动,是恋爱的味道…… 除了林涵,林青还从未和男性如此接近,心中难免不安,可是魏成晨总能抚平她的担忧。工作还像平常一样进行,只是周围同事的目光都藏了些异样,他们私下里的低语,林青也曾听到过,是一种夹杂着猜测的语气。可与以往不同的是,她再也不会为了这种事影响心情,那些传言只是听过便罢,没有在她心上留下任何痕迹。 魏成晨只要一有时间就会接送她上下班,毫不避讳别人的目光,一切都那样顺理成章。他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流言蜚语,所以总是在所有的场合极力维护林青,不让任何人有机会做出伤害她的事。 渐渐地便有流言传出来,说魏成晨这次恐怕是玩真的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黄毛丫头钓上了金龟婿。 对于这样的言论,魏成晨也不否认,任其流传,只在暗暗观察林青的态度和反应。可是,林青依然是以前的林青,只是变得更安静了。她正常地上班下班,做实验室设备的检测工作时一丝不苟。 一次,魏成晨已经下班了,她依然在忙碌。他就打电话给她,提醒她今天约好了一起吃饭。她突然警醒过来,自责地道歉,然后拎着背包跑出来,铅笔和图纸还抱在怀里。 "上车吧。"还能说什么呢?她甚至都忘了这件事。 林青烦恼地抓了抓头发,明明设了手机提醒,可是施工的声音太大了,什么都听不到。 魏成晨的车里永远是那首法文歌: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容易破碎的爱情 我一直都只会全部地去给予 在我自己这一边独自去给予 现在,我为你写下这几个字 我,我唯一丢失了自己 第十一章 真命天子 满天焰火画出美丽的弧线,坠落,消失,在两个人身后上演着极致的美丽,精彩得不真实…… 车子开过临海的广场,林青按下车窗,贪婪地呼吸着海风的味道。 海边搭了高高的舞台,今天好像会有节目表演。他们的车子路过的时候,林青看到有人在布置烟火的场地。 "原来今天有焰火……"已经开过了,林青还羡慕地回望着。小时候很少看到焰火,最近一次还是在上大学一年级时和林涵一起看的。绚烂的花火照亮天空,也照亮她的心灵,靠在林涵身边,她曾许过最美好的愿望…… "喜欢的话,晚上带你来。"魏成晨的声音响起,让林青回到现实。她转回头来,没有说话。 半晌才想起,今天本来是答应了他和朋友一起吃饭的。 "那个……"林青还不适应直接称呼魏成晨的名字,于是犹豫了下才问,"我要不要回去换下衣服,一会儿不是要见你的朋友吗?" 魏成晨听了这话,心里刚刚的一点不愉快没有了,微笑着问:"林小姐说说,你都有什么样的衣服、裙子?" "我……"林青咬了咬嘴唇沉默了,她没有裙子。 魏成晨看了看林青,忽然微笑起来。 夕阳照亮他的笑容,薄薄的唇角轻抿,生动极了。她还是第一次见他笑得这样轻松,完全没有平日的严肃和冷漠。 "不许笑!"林青皱眉看着她,这家伙居然笑话自己。 魏成晨转头看着她生气的样子,像个小孩子,眼睛亮亮地看过来,可爱极了。他的心里突然溢满了柔情,轻盈地涨满胸口,不由得温柔地安慰她,"其实你这样穿也很漂亮。" 林青低头看自己,牛仔裤,白衬衫,胸前还挂着工作牌,怎么看怎么像魏成晨的跟班,还是男的…… 车子停在酒店门前,门童打开林青一侧的车门,怔了怔才做了个请的手势。 魏成晨笑着下车,将钥匙扔给门童,却忍不住伸手拥住林青,笑着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林青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抬起手就要打过去,却被魏成晨一下子抓住。他笑着把她拉向自己,就这样当众飞快地吻了她的脸颊。 来来往往的人都微笑着看着这一对,魏成晨挺拔英俊,在他怀里的林青单纯率真,两个人是夕阳下最美丽的一道风景。 直到两个人来到楼上餐厅,林青的脸还是红的,却不好当众发怒。她的心跳得很厉害,令呼吸都急促起来了。 "生气了?"魏成晨低头看她,目光里有星光在闪耀,他轻轻将她的头靠在他的胸前,"对不起,以后会先征得你的同意,嗯?" 他的声音低而温柔,从胸腔传来,说不出地好听,让林青觉得此刻要是再生气,似乎是很无礼的事。和这个人在一起,主动权永远掌握在他的手中。 原本是很简单的聚餐,却由于林青的到来而不同寻常。魏成晨的朋友来了四五个,基本上和他年纪相仿,都是留学时认识的。其中一位林青似乎在哪里见过,后来才想起来,他应该是某电视台的财经节目主持人,似乎姓徐。另外几个与魏成晨的身份都差不多,有一位还不太会说中文,林青的口语也够戗,互相介绍得云山雾罩,她只知道那人叫jason。魏成晨向大家介绍了林青的名字,其余的并未多说。可是众人都微笑不语,那位叫徐博的主持人笑着随口说了句:"真命天子来了。" 众人都笑了。 晚餐吃得十分和谐,这些人都是所谓的社会精英,永远知道什么场合需要什么样的语言,随时都可以让人保持愉快,这几乎是他们生来就有的才能。再加上朋友关系,这次聚会完全不同于平时的交往应酬,大家连酒都喝得很有节制。 吃过饭,几个人说要转去一家私人会所玩牌。林青上车后才想起今晚海滩的焰火表演,不过此时她也只能恋恋不舍地随大流了。 牌局开始的时候,王公子的手机响了,他接完电话不久便进来一位十分漂亮的年轻女人,鹅黄的裙子、大大的眼睛、亮闪闪的钻石耳环和高跟鞋,有种惹人怜爱的美丽。 显然只有jason不认识她,徐博便介绍起来,原来她就是那个明星黄依依,上次吃日本料理的时候,林青恰好遇到魏成晨和她在一起,难怪现在看着眼熟。林青还记得那时魏成晨说过: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也未必是事实。 这时,王公子仿佛说了个什么笑话,黄依依伏在他的肩头娇嗔,牌局十分热闹。 笑过之后,徐博突然问:"依依,听说你前段时间接了部新片?投资方准备什么时候开拍?" 黄依依马上收起笑容,脸上不无哀怨,"听说资金不到位,停拍了。" "哦?"徐博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上次不是说要请成晨帮你投资,怎么,他不肯出钱?" 提到魏成晨,黄依依的脸色变了变,想起上次她要以身相许他也不肯出钱的事,于是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旁边的林青,幽怨地说:"魏总最没良心了……" 魏成晨坐在jason旁边,从黄依依进来,便微眯了眼睛看向林青,目光有些许的期待。可是过了半晌似乎也没有等到他想要的东西,于是沉默地转过头,漫不经心地出牌,脸色却明显地阴沉起来。现在听了黄依依的话,他冷酷的嘴角忽然抿起,凤目凌厉地看了黄依依一眼,轻轻一摊手里的牌,笑着说:"你输了。" 王公子和黄依依这才仔细看起手中的牌来,果然差了一招。于是大家笑着扔了牌,继续下一轮。 林青坐在魏成晨的身边,隐约感觉到他情绪的起伏。与别人相反,这个男人越是生气,就越喜欢微笑,只是目光中没有一丝笑意,冷得让人心寒。 这一轮斗智中,显然黄依依输了,不是她不够聪明,而是她没有胆量和魏成晨叫板。他虽然温柔起来如春风,冷酷起来却也毫不留情。 只是,林青并不想明白他曾经与黄依依或是其他任何女人的关系,魏成晨对别人的迷恋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她下班后不用面对空荡荡的宿舍一个人发呆,或是发疯一样地回忆和林涵在一起的日子,其他的并不重要。 趁着他们洗牌的时候,林青转身来到走廊上。她所在的楼层很高,尽头的落地窗对着大海,或许在这里可以看到焰火。 她坐在窗台上,头靠着大大的落地窗,看着下面流光溢彩的夜色,还有海边绚烂的灯火,这个世界永远美丽得让人心碎…… 走廊上有脚步声,林青转头,徐博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中夹着香烟。 "为什么不进去?"他问。 林青笑,"这里的风景更漂亮。" 徐博走到窗前,灯火通明的城市就在脚下,让人的心胸一下子开阔起来。 "果然是好地方……"徐博也笑了,"我为什么来过这么多次都没有发现?" "是啊,"林青轻叹,"那是因为越是身边的景色,就越容易被忽略……" 听了这话,徐博转头看着她,忽然慢慢地重复着,"越是身边的景色,就越容易被忽略……"说完突然笑了笑,"的确如此。" 林青奇怪地抬头,只看到他手上香烟的一点光亮在黑暗里闪烁。 "林小姐和成晨认识多久了?"徐博漫不经心地问。 多久?林青想了想,"大概有四五个月吧,怎么?" 徐博吐出口烟雾,"没什么。"接着又笑笑,"我们几个认识他十几年了,今天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高兴地带女性朋友出来见大家。" 是吗?林青疑惑地看着他,突然想起他在见到她时说的话:"真命天子来了。"难道魏成晨是这样和他们说的? 徐博没有看林青,径自说:"成晨从小就不喜欢和别人接近,近几年这个毛病更严重了,可能父母去世对他影响太大,不过……"说到这儿,他转头看向林青,"我能看得出,他是真的喜欢你,就像你刚刚说过的,越是身边的景色,就越容易被忽略。"说到这儿,徐博又笑了,"估计你也是第一个弃他于不顾、径自出来看风景的女伴。" 听了这话,林青有些惭愧。回到房间的时候,魏成晨依然坐在王公子和黄依依旁边,林青想起徐博刚刚的话,于是认真地坐在魏成晨身边看起来。 玩牌不过就那几种方法,林青虽然不是很精通,却也略知一二,看他们打了几轮,便看出了些门道。 徐博显然手气一般,魏成晨这边时赢时输,jason也差不多,倒是王公子和黄依依一路高歌,赢得越来越多,两个人靠得也越来越近。 林青看了半天,感觉魏成晨手里的牌不错,可是显然他精神不集中,有几次不知为什么明明赢了,却没有看到。当他又一次拿错牌的时候,林青忍不住拉了拉他,又指了指另一张。奇怪的是,此后魏成晨居然一发不可收拾,连赢数次,直令王公子大叫后悔,干脆掷牌不玩了。 几个人离开的时候,天色尚早。黄依依自然是与王公子双栖双飞,走过林青身边的时候,她仔仔细细地把林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很不以为然地走开了。 她不会是以为魏成晨喜欢上男人了吧?林青心里想,感觉有点好笑。 "在想什么?"魏成晨从林青身后走过来,夏夜里有他身上独有的淡香和烟草的混合味道。 "没什么,"林青回头看他,"要回去吗?" 魏成晨低头看她,朦胧的灯光投映在她眼中,笑意盈盈,一瞬间,他竟然有些恍惚。片刻才拉起她的手,笑着说:"不,我们去看焰火。" 夏夜的海边永远是热闹的,来到海边广场的时候,人已经多得挤不下了,车子根本进不去。于是魏成晨掉转车头,往相反的方向开去,一直来到展览中心楼下才停车。 这座展览中心建在海边广场的中轴线上,全玻璃的钢架结构,站在上面可以俯瞰整个广场。在它的脚下,一条宽阔笔直的大路直通大海。 可是此时天色已晚,展览中心已经关门了。林青疑惑地看着魏成晨,他带她来这里干什么? 魏成晨停稳了车,便拉着林青下来向展览中心走去,边走边打电话。两个人来到大门口的时候,保安迎上前来打开了大门,显然是接到了上头的命令,很客气的样子。 原本空荡荡的展览中心因为他们的到来一下子灯火通明。魏成晨向保安道了谢,拉着林青的手快步向一侧的楼梯走去。螺旋形的楼梯外是透明的玻璃幕墙,从这儿看出去,整个广场仿佛都被踩在脚下,远处拥挤的人群变成了黑压压的一片。此刻,玻璃穹顶上已经映出了指挥燃放焰火的信号弹的光芒。 正对着展览中心,一排焰火瀑布飞流直下,照亮了整个广场,仿佛银河落九天。其后,十几道焰火腾空而起,绚烂地绽放在空中,宛若巨大的流星雨纷纷散开,继而连成一片,震耳欲聋的声音让胸腔也产生了共鸣。 林青倚在最高处的栏杆上,心中满是惊喜。满天的花雨从天上落下,仿佛马上就要落到玻璃穹顶上,却在刚要接触的时候熄灭了。那一刻极致的美丽,让人永远都无法忘却。 魏成晨低头去看林青,焰火映衬下的面庞脱去了小王子的青涩,有着少女的美好。因为仰着头,下颌的曲线细腻优美。她就站在他撑着栏杆的双臂间,身上那淡淡的清香让他心猿意马。 "林青……"魏成晨垂下凤目,却掩不住眼里的星光。 震天的焰火声中,林青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微笑着转过头,却感觉他温热的气息袭来,紧接着便被霸道而温柔地吻住。 满天焰火画出美丽的弧线,坠落,消失,在两个人身后上演着极致的美丽,精彩得不真实…… 此时,魏成晨身上淡淡的、只属于他的气息,占满了林青的世界。或许是满天的焰火太美丽,或许是她真的被他迷惑了,她忘了挣扎,也忘了排斥…… "青青……"不知过了多久,魏成晨的吻才结束,却仍轻贴着她的脸颊,用好听的声音向她低语着。 仿佛一下子清醒过来,林青下意识地伸手想推开他,却被他坚定有力的手握住。 "不要推开我,好不好……"魏成晨看着她,冷酷的嘴角融化为温柔的曲线,轻吻着她的手指。 灼热的气息从指尖传来,让林青不知所措,她轻轻后退一步,"对不起……"低下头,心里仍是无法一下子接受他。 魏成晨看着她,闪烁的火光映着他的脸庞,交织着复杂的神情。半晌,他转过头低声说:"不要说对不起,永远不要和我说对不起。说了就意味着结束,所以不要说。" 林青沉默了,忽然感觉有一根细细的线在心里慢慢抽紧,很痛,却不知如何停下来…… 外面的焰火终于停熄了,流光溢彩的金色瀑布渐渐变暗,直到消失。剩下展览馆里的灯光孤零零地在广场上亮着。魏成晨牵着林青的手,从台阶上慢慢走下来,每下一层,灯就熄灭一层,直到两个人完全走出展览馆。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也许是刚刚的激情让心灵无所适从,也许那个吻太过完美,让人不敢回味。 来到林青的宿舍楼下,魏成晨停了车,却没有开门。林青转过头看他,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半晌,他才转过头来,目光里却是坚定的温柔,"回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你。" 林青拿起背包下了车,走到楼门前却忍不住回头,黑色的宝马孤单地停在夜色里,仿佛要和黑暗融为一体。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走进了楼门,思绪太过纷乱,让她理不清头绪,这个时候需要的只有冷静。 人的感情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在林青为了林涵而伤心失望的时候,魏成晨走进了她的生活,这个男人有着复杂到她无法想象的过去,却甘心为她毫无保留地付出。有时候林青面对他,偶尔会有些恍惚,这个男人对自己是什么样的感情?是出于对新鲜事物的猎奇,还是他无论对任何女人都会如此? 每当她这样猜测之后,就会为心中的蠢蠢欲动而看不起自己。林涵在她心中留下的那道深深的伤痕还远没有愈合,可是魏成晨的影子却时时浮上来,怎么会是这样? 六月来临,城市完全苏醒过来,生机勃勃地迎来了又一个好客的季节。 林青手上的实验室工作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只需要做些后期的检测和竣工验收工作。 她和魏成晨依然保持着来往,已经快一个月了。只是从焰火之夜的那个吻以后,两个人相处得都有些小心翼翼,一个是怕太过心急而功亏一篑,另一个却是纠缠在自己不明所以的情绪中。 当然,魏成晨是非常忙碌的,他的工作量几乎是林青的几倍。今年又是魏氏进军海外市场的重要阶段,各项业务都在进行中,他经常国内国外地飞来飞去,两个人见面的时间变少了,电话却更多了。 他在世界各地给她打电话,有时候甚至是刚说了几句话,就会被身边的人打断,所以简短的语言并不能充分表达他内心的感情。 当他飞回来的时候,无一例外地会来找她。看着他疲惫的样子,林青经常会劝他以后不要急着就出来,要先休息好。可魏成晨一直笑,下一次照旧。 林青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这样疲惫,偶尔问到,他却笑笑,说:"我不过是在还债,很快就好了。" 还债?在她看来,魏成晨拥有的财富几乎是不可估量的,这样的他还要偿还什么呢? 实验室的事慢慢少起来,林青空闲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便将平时来不及做的事做一遍。 打电话给程晓雨的时候,得知她和周宇飞仍然没有结果,程晓雨打不起精神来,只说建成的业务离不开周太太的支持,而且周太太暂时并不打算将两家的生意分开。程晓雨经常会在电话里低声说:"青青,这样的生活太累,总有一天我会放弃。" "那他呢?"林青问,"他会放弃你吗?" 程晓雨笑,"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只有虚无的承诺,没有未来。" 林青说不出话来,只有承诺,没有未来…… 林涵走的时候,也给了她承诺,却一样没有给她未来。再美好的爱情,也终究有走到尽头的一天,她想到这里,感觉六月的天气突然就变得寒冷起来。 魏成晨又去了别的地方,林青不知道他去哪里了,索性也不问。 夏天的白日变长,下班后阳光仍然高照。这天林青背着背包,突然感觉自己无处可去,于是便逛到了秦菲菲上班的地方。 两个人一起吃饭。秦菲菲给林青讲她一个有趣的男学员,这人竟跑来学肚皮舞,只为了追求她。"因为不在意,所以不会被伤害。"这是秦菲菲的名言,所以哪怕是失恋,秦菲菲哭一天以后,第二天还是秦菲菲,世界并不会改变。 "真的?"林青惊讶地问,"那他真的跳了?" 秦菲菲大笑,"其实他不跳的时候肚皮也在动,肚子实在太大了。" 两个人笑成了一团,秦菲菲要了一瓶红酒,笑着说:"来,喝点驱驱霉气,最近不顺心的事太多,真怀疑是不是运气不好的原因。"说着给林青倒了一杯。 "对了,"秦菲菲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你的工作怎么样?在那个花花公子手下做得还行吧?" 花花公子?林青想了半晌,才明白她说的是魏成晨。想当初她进康派的时候,还和秦菲菲一起骂过他呢。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一切都变化了,其间的事几句话又怎么说得清呢? "还好吧。"林青回答,低下头去吃东西。 "嗯,也是。"秦菲菲想了想,说,"像那种处处留情的人,喜欢的都是极品女人,肯定不会打你的主意。" 咳!林青被辣椒呛到了,忙喝了一口水。 "你知不知道,最近这家伙似乎又勾搭上了一个呢。"秦菲菲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眉飞色舞地说,"这位你也认识,就是上次在no.1遇到的那个女老板,好像叫苏什么的,我前几天在杂志上看过他们被偷拍的照片……" 听了这话,林青惊讶地抬起头看着秦菲菲,她说的难道是susan?可是他俩不是已经分手了吗?那是她亲眼看到的,怎么现在又走到了一起? 秦菲菲没有注意到林青的表情变化,仍在描述杂志上的内容,说是他们在国外旅游的时候被拍到的,状似亲密。 林青低下头用筷子夹起一片生菜,脑子里乱成一团,魏成晨到底在搞什么?就算是想旧情复燃也要通知她一下吧,这样算什么? "喂!那个是放过生肉的,不能吃。"秦菲菲劈手从林青手里夺过生菜,扔在盘子里,"想什么呢?喝醉了?" "没有……"林青摇摇头。 秦菲菲看着她的神情,奇怪地问:"你怎么了?这副表情像失恋了一样。不就是一个林涵吗?他要是不回来怎么办?你就这么没出息地想他一辈子?" 林青感觉那片生菜好像进了她的肚子,胸口突然变凉,代号林涵的寒流又过境了。 "喂,菲菲。"林青看着桌上的酒杯,"你说我们两个谁酒量好?" 秦菲菲瞪大了眼睛,"当然是我,在学校哪次不是你先醉倒?还好意思说。" "那今天就比比吧,"林青笑,"我还没见你喝醉过呢。" "比就比,"秦菲菲冷笑,"说好了,你喝醉了我可不管你,我喝醉了,你要送我回家。" 林青笑了,秦菲菲永远这么可爱,从来不吃亏。 红酒和白酒的区别是,白酒喝了由内生热,进而出汗,这表明酒精已经在代谢了;可是红酒喝下去的时候却是甜甜的,丝毫没有发热的感觉。林青几杯红酒便败下阵来,头晕得厉害。 秦菲菲还是清醒的,却也忍不住去洗手间了。 迷蒙间,林青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皱眉,谁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 接起来时,竟是杨哲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林青,你在哪儿?我回来了!" 第十二章 误会愈深 "魏总,是我。"杨哲看了看熟睡的林青,淡淡地笑,声音里却无笑意,"对不起,她睡着了,请您不要再打来了。" 杨哲到的时候,林青已经缠着秦菲菲闹了好久,醉得像个小孩子。 秦菲菲还算清醒,见到杨哲,模糊记得刚刚林青说过有朋友要过来,只是没有想到是这么出色的一个男人。 看到林青抓住秦菲菲不放,只喊着要她抱,杨哲觉得真是又可爱又让人心疼,忙拉起她来,让秦菲菲拿了林青的东西,这才一起出来。 上了车,秦菲菲见杨哲直接将车开往林青的住处,便知二人很熟悉,于是放心了。 杨哲不时地从后视镜中看林青,见她依然霸着秦菲菲不放,嘴里不知说些什么,大概把好朋友当抱枕了吧。这丫头,原来还挺会撒娇的,不过却只信任她喜欢的人。想到此,杨哲面色微沉。 车子到宿舍楼的时候,林青已经倚在秦菲菲身上睡着了。开门时,杨哲只好将她抱在怀里,秦菲菲摸出林青的钥匙开门。 杨哲把林青抱到床上去的时候,刚刚还熟睡的她,被这么一折腾,又醒了过来。 "菲菲……抱我……"林青白皙的皮肤映出淡淡的粉红,看来是醉得不轻。 秦菲菲无奈,拉着林青,看了看杨哲,笑着说:"对不起,她就这样,一喝醉了就爱撒娇。" 杨哲也笑了,这样的林青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与平时的聪明坚强不同,现在的她更像女孩子,也更柔弱。想到这里,他的心像被什么软软地包裹着,漾起淡淡的柔情,他拉起林青的手看着她,目光温柔。 秦菲菲虽然不认识杨哲,可见他如此,心里也猜到一两分。她知道林青向来不会乱交朋友,这个男人虽然陌生,但看上去不像心存恶意,于是笑了笑,对杨哲说:"你在这里看着她,我去药店买点解酒药,不然她晚上又要头痛。" 杨哲听了这话,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一个人,想到自己刚刚的行为,倒有些不好意思,忙站起身来。秦菲菲见他如此,觉得好笑,心想不知道林青从哪里捡到这样一个宝,这年头居然还有男人会害羞。 秦菲菲走后,房间里只剩下杨哲和林青两个人。红酒的威力真大,林青有些难按,一个劲地叫着菲菲,杨哲无奈,只得去找来毛巾,浸过水后敷到她额上。可手刚刚伸向她的额头,她就拉住他的衣袖,"菲菲……好难受,抱抱我……" 杨哲的手一顿,灯光下,林青面颊绯红,长长的睫毛低垂,有着女孩子特有的可爱。他的心里有什么在慢慢融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淡淡的酒香和清甜的味道从她身上传来,让他的心失去了正常跳动的节奏。 林青头晕得厉害,伏在杨哲怀里。他温暖的怀抱有着阳光的味道,使她感觉好像又回到了校园的银杏树下。她躲在林涵的怀里,他摸着她的头叫傻丫头。 秦菲菲的话仿佛还在林青耳边,不论是林涵,还是魏成晨,都远离了她。她总是被放弃的那一个。潜伏在心灵深处的痛苦一丝丝回归,纠缠着无法放开…… "林涵哥哥……"林青的眼泪慢慢流下来,"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不要喜欢上别人,好不好……" 记忆里只有林涵从来不肯让她受半点伤害,他宠她、疼她,除了她爸妈,他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可他最终扔下她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再也不要她了……曾经以为这个世界有再多的背叛,林涵也不会背叛她。她爱了他十年,而这份感情却无疾而终,为什么?为什么? 林青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那个充满阳光味道的怀抱又为她敞开,让她无比贪恋,仿佛只有在这里,才没有伤害。如果可以,她宁愿从不知道他离开她的消息,只要他肯回来,她什么都可以忘记,什么都可以…… 泪水渐渐浸透杨哲胸前的衬衫,渗进了他的心里,酸涩的味道纠缠着。从不知道她爱一个人爱得这样深,他觉得那个林涵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以被她那样记挂。为了这个人,杨哲宁愿放弃对她的期望。可是如今,那个永远对人笑的女孩,那个和他说要做朋友的林青,居然被她所爱的人抛弃了…… 心里有着怎样的伤痕,才会这样痛苦?最爱的人喜欢上了别人,他怎么会不知道这种感觉?可是她从不提起,只在喝醉的时候,才会哭得这样伤心。 杨哲低头,手指轻抚上林青的短发,轻声低语,"傻瓜……真是个小傻瓜……" 人生的选择永远不会只有一个,她却选了最艰难的一条路。 而他,也是…… 哭得久了,林青疲惫地伏在杨哲的胸前睡着了,淡淡的呼吸拂在他的胸口,脸上仍有泪痕。 轻轻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杨哲站在床前,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希望和绝望交织着,挣扎着,可他还是无法放手…… 寂静中,林青的手机铃声在床头的背包里响了起来。她在睡梦中皱了皱眉,极不舒服地翻了个身。 杨哲拿起手机,轻轻按下挂断的键。可是不久,铃声又响了起来,无奈,他只好接起来。 "青青……"魏成晨低沉好听的声音传来,带着淡淡的温柔低哑,"睡了吗?" 杨哲一怔,看了看手机上的号码,目光变得冷漠,没有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魏成晨问,声音里有些许不确定,却依然温存。 "魏总,是我。"杨哲看了看熟睡的林青,淡淡地笑,声音里却无笑意,"对不起,她睡着了,请您不要再打来了。"说完不等对方回答,便挂断了电话,关掉手机。 他不是君子,所以不能容忍魏成晨在林青身边。无论是谁都可以,只有他不行。这个男人,除了伤害,什么也不能给她。 初夏的夜很短,也很暖,可是魏成晨却感觉不到。手表上的北京时间显示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手机屏幕还闪亮着,可是林青和杨哲的手机居然全都关机了。手上的香烟升起淡淡的烟雾,魏成晨凤目微眯,看向窗外,黑暗中有力量在渐渐积聚…… 不知过了多久,小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魏总……何教授已经到了,在楼下等您。" 魏成晨听了,没有说话,只是掐灭香烟,快步走了出去。 小陈颇意外地看到面色铁青的他,那张严肃的脸上毫无表情。透过敞开的房门,可以看到地上四处散落着手机的碎片。小陈再看向魏成晨时,却发现他已经下楼了,步履依然坚定,仿佛什么事也未发生过……小陈无奈,只得将地上散落的两张卡片捡起来,这才走下楼去。记忆里,魏总还是第一次发这样大的脾气。 再漫长的黑夜,总有过去的时刻。当林青从宿醉中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了,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屋内一片明亮。对面,秦菲菲伏在床头,显然是困倦至极,睡着了。 林青坐起来,头还有些晕。昨天喝得太多了,不过好在没有吐,可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已经记不清了,只隐约记得接了杨哲一个电话,后面的居然全忘记了。 "菲菲,起来上床睡。"林青从床上爬起来,推了推秦菲菲。 秦菲菲被推醒,迷迷糊糊地爬上床,也不理她,自顾自地睡去,她是真困极了。 去卫生间洗漱后,林青才有了点精神,看看表已经九点多,好在今天是周末,不用上班。 拿起手机,居然关机。怎么又没电了?林青奇怪。 换了块电池再开机,突然想起昨天杨哲给她打电话的事,自己都和他说了什么?怎么记不起来了?喝酒真是误事。 床上的秦菲菲睡得正香,估计昨天被自己折磨得够戗。林青想着,不忍打扰她,抱起换下来的衣服进了卫生间,关上门,这才打开洗衣机。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拿起来看,是杨哲的电话。 "杨哲,你在哪儿?"林青抓了抓头发,也不知道他昨天找没找到她。 听了这话,杨哲笑了,"才睡醒吧?我刚刚从高速公路下来。有没有感觉舒服点?昨天醉得那么厉害。" "那个……"林青有点窘,她怎么不记得见过他了? 杨哲笑,这丫头果然都忘记了,倒也是件好事。 "林青,以后不要喝这么多酒,对身体不好。"杨哲的声音严肃起来。 "知道了。"林青低头,醉了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解决不了问题? 杨哲又啰唆了一大堆,无非是让她注意身体之类的。林青干笑着答应,一直到洗好衣服,电话才说完。 回到房间里,秦菲菲还没醒,林青去买了点吃的。住宿舍就是这点不好,没有地方做饭,一到休息的时候,就要自己想办法解决。 口袋里的电话又响起来,拿起来看,居然是家里的号码。母亲来电话说,父亲周一要来d市开会,顺便来看她。 林青的父亲林成曾是军人,做过空军的特种兵,转业后在政府部门做了一名公务员,个子不高,微瘦,可是人十分精神,有一种军人特有的气质。对于女儿,他的要求一向很严格,不论是在生活上还是学习上。 林青经常在想,她现在不太喜欢和外人接近的习惯,恐怕是在老爸的严格要求下养成的。小时候练习柔道,即使受再多的苦、再大的委屈,父亲也不许她哭出来,所以她只能在没人的时候偷偷地哭。不过这样要求,对人的意志力倒是一个很好的锻炼。 回到宿舍,林青刚把早餐拿出来,秦菲菲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吵着要吃东西。 两个人围在床前的桌子上吃饭,秦菲菲顶着一头乱发,咬着包子问:"林青,你老实交代,昨天那个帅哥是从哪里拐来的?" "你说杨哲啊?"林青笑,"是我在柔道馆认识的啊。怎么样,帅吧?"看来还应该让他们多见几次,说不定将来真有机会发展呢。 秦菲菲哼了一声,半晌才说:"帅是帅,就是木了点儿,也不够主动,长得那么帅可惜了。" 主动?林青有些惊讶地看着秦菲菲,"你们两个……那个……昨天晚上……" "乱想什么呢你!"秦菲菲白了她一眼,这丫头的脑袋怎么就做实验的时候好使?杨哲的态度是明摆着喜欢林青,她可不想乱搅。 林青干笑,低头吃饭,心想秦菲菲见过的男人太多了,难道杨哲不对她的胃口? 两个人说的是一回事,想的却是大相径庭,再加上肚子都饿了,于是只管闷头吃饭。 吃过饭,趁林青收拾东西的时候,秦菲菲抱着腿幽幽地说:"林青,昨天杨哲问了我个问题。" "什么问题?"林青把口袋扔进垃圾桶。 "他问我,林涵是什么样的人。" 林青怔了怔,抬起头。 对面的秦菲菲不紧不慢地接着说:"我告诉他,不管林涵是什么样的人,他已经出国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菲菲……"林青皱了皱眉低声说,"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青青,别傻了,"秦菲菲认真地看着她,"你喜欢林涵喜欢十年了,女孩子能有几个十年?再说他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你;就算记得,这么久不联系,感情还能有多深呢?这个杨哲虽然人木了一点,但我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欢你的,何况他的条件看上去也不错,你就考虑一下吧。这世上有谁像你一样傻,爱上一个人就不回头呢?到时候人家等得没有希望放弃了,看你怎么办。" 秦菲菲一字一句说着,话虽然不重,却充满关心。 林青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可要想让别人取代林涵在她心里的位置却是那么难。 似乎除了林涵,在任何人面前,她都无法做真正的自己。那份十年形成的默契,怎么能一朝一夕就改变呢? 刘若英曾经唱过"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对于林青来说,林涵就是她错过就不会再遇到的人。失去他,那份纯真的感情以及十年的青葱岁月都不会回来了,甚至连回忆都不敢……以后,就算遇到别人,也失去了那份心境。 曾经,林青以为魏成晨会带来不同的生活方式,让她忘记林涵。可是,他带来的只有复杂又纠缠不清的感情,而她没有办法适应。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分,有些人一生都在寻找,而有些人很早就找到了,永远也不会放手。林青就是后一种人。 秦菲菲知道林青的脾气,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便知道再多说也无益,人的路总要自己走过了才有所体会。 这一天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过去了。第二天是周日,林青一大早就去火车站接父亲,虽然会议是周一召开,可是因为要提前做接待工作,林成周日就乘火车来到了d市。 差不多有半年没有见到父亲了,林青特别高兴,陪着父亲一起到了即将召开会议的酒店。在这里,她几乎变成了会务组的志愿者,帮着老爸忙来忙去。 林成见女儿虽然精神还好,却比过年时瘦了很多,一向严肃的脸上就温和了不少。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夹了好多菜放在林青的碗里,又问她最近身体好不好、工作忙不忙。林青听了这些话,只觉得鼻子酸酸的,忙低头说一切都好,不用爸妈担心。 林成没说话,半晌叹了口气说:"以前爸爸对你要求太严,现在你长大了,有些事不用像小时候一样认真,太累了身体会受不了的。" "知道了。"林青低头答应着,心里暖暖的,有亲人在身边就是好。 下午林成有事出去了,因为父女两个说好了晚上一起去吃海鲜,所以林青就赖在父亲的房间里休息。 五点多的时候,林青还没睡醒,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迷迷糊糊地抓起手机来接听,魏成晨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中响起,有种冷漠的威严,"你在哪儿?我要见你。" 林青蓦地清醒过来,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还要过些日子吗? "林青?"对面的魏成晨似乎有些不耐烦。 "那个……"林青抓了抓头发,"你在哪儿?" "国际机场。"魏成晨的回答十分简短。 他在生气?林青有些诧异,虽然魏成晨是出了名的冷酷,却还是第一次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 "对不起,"林青想起了约父亲吃饭的事,忙道歉,"今天不行,有点事……改天可以吗?" 电话那端沉默了,半晌,魏成晨的声音冷静地响起,"晚上九点我在宿舍楼下等你。"说完也不等林青回答,便挂断了电话。 他难道吃了枪药?林青皱眉看着电话,还是因为和susan相处得不好来拿自己出气?说了要和自己好好相处,却和别人旧情复燃,现在又冲自己发脾气,真是莫名其妙…… 被魏成晨这么一吵,再想睡觉是不可能了,刚好林成也回来了,于是父女两个便结伴去一家有名的海鲜酒楼吃饭。因为惦记着晚上九点和魏成晨见面的事,林青吃得有点心不在焉。林成见女儿这样,也不说话,只是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问:"我听说林教授的儿子林涵要回国了?" 林青抬头看了看父亲,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们最近还有联系吗?"林成问。 "有……没有……"林青想不出来怎么回答,她和林涵算是有联系,还是没有联系呢? 林成皱了皱眉,"前几天,我见过林教授一次,他们家去年就搬到这里来了,你知道吗?" 搬到d市了?林青有些惊讶。 林成没有看女儿,接着说:"林教授还让我告诉你,他们全家人好久没见你了,等林涵回来,一定要你去他们家玩。" 林青感觉心在不停地狂跳,父亲和林伯伯是好朋友,他们从小看着她和林涵一起长大,又一起交往。虽然两家人没说过什么,却早已心照不宣了,林伯母几乎把她当成他们家的一员。只是现在林涵都要和别人订婚了,为什么林伯伯还要她去他们家?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林成见女儿脸色苍白地沉默着,心里大致猜到她在想什么,于是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正在这时,大厅里忽然忙乱起来,靠近大门的地方聚集了大批的服务员,排成两列,在恭敬地迎接什么人。 林青有点茫然地看过去,只见一群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一位身材挺拔,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显得气质凛然。 仿佛感觉到这边有人看过去,他微微转过身,目光与林青相对,居然是魏成晨! 哗啦!林青手里的筷子掉到了桌子上,他怎么会来这里?再看过去时,却见他的身后跟着几个分公司的经理,还有小陈,似乎正在接待客人。 林青的心里乱成一团,她和魏成晨的关系有太多的不确定,所以并不想让父亲知道,而且自从那天听秦菲菲说过susan的事后,她更加觉得她和魏成晨在一起不合适。于是她只盼着他早点离开,最好就当没有看到她。 可是魏成晨显然不这么想,就在林青坐立不安的时候,他已经快步穿过几个位子,来到了林青和她父亲的身边。 林成虽然没有见过魏成晨,可这样一个出色的人物向他走过来,也不得不另眼相看。 "林青,不介绍一下吗?"魏成晨面色冷然地站在桌前,看着她。 林青无奈,只得站起来给两个人做了介绍。当着父亲的面,她只说这位是与研究所合作的公司的魏总,其他的只字未提。可是当她低头的瞬间,似乎看见魏成晨的凤目凌厉地逼视着她。 林成虽然不知道女儿和这个人之间的事,可见此情形,也知二人的关系不同寻常,于是十分客气地和魏成晨握了手,又说自己的女儿年轻不懂事,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请魏总原谅。 魏成晨是什么样的人,见林青的父亲这种态度,心中便已了然,原来这父女二人竟是一个脾气,都不卑不亢地将他拒之门外。 心里原有的怀疑、气愤越积越多,魏成晨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可是理智让他冷静下来,他客气地转头吩咐酒店的领班,要他将这桌的餐费记在自己账上。 林成连忙推辞。 魏成晨却笑了,只说不必客气,然后深深地看了林青一眼,这才转身带着众人离开。 看着魏成晨的背影,林青只觉得冷汗都要出来了,坐下去半天没有说话。 在她对面,父亲林成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可是看着女儿疲惫的样子,终究没有把问题问出来。 两个人沉默地吃完了饭,林青将父亲送到酒店,这才慢慢地往回走。 夏风清甜,带着花香,林青的心情却沉重异常。今天的偶遇是她没有想到的,魏成晨的态度也让她吃惊。原本以为像他这样的花花公子,不过是想寻求新奇才和她在一起的,可是从今天的情形看来,显然没那么简单。在父亲面前,他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完全是一副以男朋友自居的表现。 想到这儿,林青的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愤怒起来,他怎么能这样?一边和别的女人相伴游玩,一边又跑到她的父亲面前和她纠缠不清? 林青一边想着,一边快步走着,刚刚走出酒店的大院,就见一辆黑色的宝马停在路边,魏成晨倚在车门上,手中的香烟飘着淡淡的烟雾,凤目灼灼地看着她。 第十三章 白天不懂夜的黑 林青气得声音发抖,"你错了,我和林涵永远不会分手,不许你侮辱我们的感情!即使他不回来,即使他爱上了别人,我也依然会爱他,永远只爱他一个!" "上车。"看到林青走过来,魏成晨只说了两个字,然后掐灭香烟打开车门。 已是华灯初上,林青上了车,自己系上安全带。也罢,有些话早晚都要说,不如今天说个明白,白天和黑夜即使有交集,也不可能长久地在一起。 外面的景物飞快地掠过,魏成晨身上仍旧有淡淡的清香,混着香烟和酒的味道,他喝酒了?林青转头,夜晚的流光溢彩下看不出他的表情,只见好看而冷酷的嘴角和下颌绷得紧紧的——他在生气。 林青打开窗户,有微风吹进来,可以让她的头脑清醒地思考。她和魏成晨有太多的不同,这在以前或许还不是很明显,可是越接近就越会发现,他们根本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她仍然爱着林涵,而他也无法舍弃susan。这样无谓地纠缠永远无法改变现状,如果是暂时的疲倦让林青接受他的追求,那么现在已经到了该分开的时候了。 "我……有话对你说。"林青转头,"请停车好吗?" 魏成晨没有说话,微微转过头看了看她。 夜色下,林青的目光明亮,宛若一泓秋水,有他从未见过的清澈和美好。从前天没有打通她的手机,直到今天林青不想让她父亲知道他和她在交往所积聚的怒火,在她的目光下渐渐消散。 有多久没有看到她了?一周,还是一个月?算算时间也不过七八天,可是心里的思念已经泛滥成灾。刚刚在海鲜酒楼看到她的那一刻,心里不是没有气的,气她半夜三更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气她居然不想让他见到她的父亲,气她像介绍陌生人一样把他介绍给她的亲人……这丫头似乎从来没有把他放在心上过,从来不给他打电话,如果他不联系她,她也从不会主动联络。这让他患得患失,仿佛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手机便会无法接通,然后消失…… 可是这些怒火在刚才见到她的时候,居然莫名地消散了,只要她向他微笑,或是像现在这样,用认真而清澈的目光看过来,他的心里就只会记得她的好,这真是让他感觉既挫败又无奈的事实…… 车子沿着海岸线向前行驶,岸上的灯火与海上的灯火交相辉映,在黑夜下连成一片,宛若灯海。 咸而微凉的海风吹进来,林青看向窗外,不知为什么,想到要和魏成晨分开,心里总有淡淡的忧伤。也许是他看自己的目光有太多的温存,也许是他的魅力仍让她有微微的触动,也许是……还有其他说不清的理由,这种感觉让她陌生,陌生得害怕…… 车窗外的道路一旁种满了法国梧桐,叶子宽大而漂亮。林青突然想起林涵曾经用蝇头小楷细细地将她喜欢的诗抄在树叶上,攒成了厚厚的一本送给她。记得上面有几句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那时她只有十六岁,而他刚刚上大学。阔叶梧桐下,他微笑地看着她,直看得她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那甜美如童话般的过往啊,是一生也不能遗忘的记忆…… "我们分手吧……"林青突然转过头对魏成晨说。 空气有一瞬间的停滞,可是魏成晨什么都没有说。 "我们分手吧。"林青认真地重复,声音清晰得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车子依然行驶在马路上,前面的十字路口是红灯,魏成晨似乎根本没有看到电子拍照系统的闪光灯在夜色下的闪亮,他驾驶着车子丝毫没有减速。 "停车!"林青惊呼,前面又是一个十字路口,有一辆公交车正缓慢地穿行。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黑色的宝马呼啸着冲过停车线,停在了马路中间。在电子拍照的闪光灯下,车头与公交车尾部的距离只有一点点。 他疯了?林青感觉自己的冷汗慢慢流下来。 魏成晨伸手去发动车子,可是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居然响了几下便熄火了。 寂静的夜色下,透过敞开的窗户仿佛可以听到海浪拍打着礁石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在碎裂…… 他拿出一根香烟点燃,淡淡的烟雾散开。 "为什么?"魏成晨问,声音微微低哑,"我认为我们相处得很好。" 相处得很好吗?林青的目光黯然,这种逢场作戏的生活她永远不能习惯,就像林涵是她的死穴一样,他难道不能对susan好一些吗?毕竟他们曾经有过那样亲密的关系。 一瞬间,林青有些生气,这样脚踏两条船的做法是魏成晨的一贯作风吗,还是他根本就把自己当成寂寞时的玩物?也许别人因为他的魅力和金钱而不计较他的做法,可是她不想做那样的角色。与其纠缠不清,不如干脆分开,这对两个人都好。 "不为什么,只是感觉我们在一起不太合适。"林青低声回答,就像白天和黑夜,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又怎么会走到一起? "对你来说合适的人是谁?杨哲吗?"魏成晨看向她,凤目中充满凌厉。 杨哲?他们认识?可是这和杨哲有什么关系?林青惊讶地看着他。 "别和我说你不懂我说什么,前天夜里十一点你们还在一起。"魏成晨冷笑,心里的愤怒和失望控制不住地爆发出来。她居然要和自己分手,胸口刚刚积蓄的一点甜蜜瞬间便被寒冷取代了,让他的话语不自觉地变得尖刻起来。 顿了顿,他冷冷地说:"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的是林涵,怎么,你答应和我交往的时候,是不是也感觉你们两个不合适,所以才分手?" 仿佛有一根极尖锐的刺狠狠地刺中了林青,她看着魏成晨,这个人一下子变得十分陌生,让她几乎认不出来。他说话的口气就像那天拒绝远程的业务经理一样冷淡从容,却又锋利得让人无处可逃。 他怎么可以这么评论自己和林涵的关系?那是她珍视了十年的记忆,由所有美好的岁月堆积起来的。她答应和他交往不假,却没有义务在他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的时候也守在他的身边。 "魏成晨!"林青气得声音发抖,"你错了,我和林涵永远不会分手,不许你侮辱我们的感情!即使他不回来,即使他爱上了别人,我也依然会爱他,永远只爱他一个!"说完,她打开车门下车,穿过马路向对面跑去。 "林青!"魏成晨追出来,在路边抓住她的胳膊。她的话像荆棘,狠狠地刺中了他的要害。他被这种疯狂的感觉折磨着,痛不欲生。 "我不同意!"他额头青筋突起,凤目凛冽,"你休想!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敢向我提出分手!我不同意!你听到没有?" 路灯下,林青的目光清澈明亮,他这是什么意思?吃准了自己是傻瓜,还是想将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做到底? "魏成晨,放开我!"林青摆脱他的手,像受了伤的小动物,脆弱又凶悍,"从今以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做你的魏氏总裁,我做我的工程助理。不要再干涉我的私生活!我爱的人、我的朋友,都和你毫无关系!"说完她挣脱他的手,穿过马路。恰好有一辆出租车驶来,林青毫不犹豫地跳了上去关上车门,很快所有的一切都被甩在了身后,越来越远…… 魏成晨站在清冷的路灯下,突然感觉周围寂静得可怕,心中的愤怒、心痛,通通无处发泄,只好重重一拳打在车子上。宝马的安全锁在夜晚发出刺耳的尖叫,车灯不停地闪烁着,他颓然地倚在车门上,直到四周又寂静下来。 这完全不像平时的自己,即使是面对商场上的对手,他也从未如此失控。听到她说分手的那一刻,世界仿佛一下子逆转。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林青却清晰地重复着,让他即使想欺骗一下自己都没有机会。 一直以为他知道她爱的只有林涵一个,所以小心翼翼地和她相处,第一次,他对女人的心思如此在意。她不接受,他就等待,相信总有一天,她会爱上他。 "你错了,我和林涵永远不会分手,不许你侮辱我们的感情!即使他不回来,即使他爱上了别人,我也依然会爱他,永远只爱他一个!" 林青的声音犹在耳边,这几乎是他一生中听过的最残忍的话。 路灯下,林青离去的方向没有一辆车,整个世界仿佛处于真空般的寂静中,只有远处的海浪发出哗哗的声音。 夏夜里蓝宝石般的天空下,魏成晨点燃一支香烟,闭上眼睛,他的人生又回到了无边的虚无和孤寂中…… 出租车疾驰在路上,从极度的愤怒中清醒过来的林青,有些无所适从的茫然。 司机问了好几次,她才想起自己宿舍的地址。车子到了楼下,她又迷迷糊糊地将其中的一张五十元当成两元递了过去。 "姑娘,你生病了?脸色这么难看。"司机师傅好心地问。 林青摇摇头,接过找来的零钱下了车,这才发现双腿几乎是软的,刚刚和魏成晨的争吵用尽了她的力气。 抬头看看楼上的宿舍,突然不想进去,于是干脆席地坐在楼前的台阶上。 一切的一切,都强烈得不敢再去回忆,生活从这一刻起,再也不能平静…… 一生中会遇到很多人,相遇,走近,可最终是错过,分开……对林青来说,魏成晨的出现是她生活中的意外,两个人相遇,走近,却始终无法交汇。像海鸥与浪涛,一个在天空,一个在海洋。 和魏成晨分手的第二天,林青的父亲也结束了会议准备回去,父女俩在火车站见面。 经过昨晚的事,林青的眼睛还有些红肿。林成看了看她,叹了口气,"青青,你也长大了,有些事不用说你也应该明白,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自己受委屈。" "知道了,爸。"林青答应着。 林成迟疑了一下,"昨天那个魏总……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本不想问,可是女儿的表现,还有魏成晨的目光,都让他担心,那样一个男人和青青在一起…… "我们现在什么关系也没有。"林青回答,看着林成,"爸,您别担心了,青青不会让您丢脸的。" 林成叹了口气,这孩子就是太要强,小时候也许多宠她一些就好了。自己年纪越大,越感觉以前对她要求太严格了,所以现在女儿才会这么累。 "青青啊,爸爸也不是让你非要和什么人划清界限,你从小就懂事,只要你认为是对的,爸爸一定支持你。" "爸……"林青的眼圈有些发红。 林成摸摸女儿,叹息道:"头发长了不少,该像个大姑娘了,别像以前跟个小子一样,没事的时候多打扮打扮,多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爸爸老了,就想看着你幸福。" 林青眼里酸酸的,听了这话却笑了,父亲这样的人居然劝自己打扮,这可是破天荒的事。 林成皱了皱眉,看着女儿,"我看人家年轻女孩子都穿个裙子什么的,要不你也去买一条?"说着就去掏钱包。 "爸……"林青笑着拉住老爸,"我不穿裙子,那样走路不方便。您别操心了,快进站吧,要开始检票了。" 林成这才作罢,和女儿一起往检票口走去。林青站在外面,直到看不到老爸的身影了,这才往回走。 中学的时候曾经学过朱自清先生的《背影》,那个时候年纪小,读得一知半解,长大以后才明白,父亲对子女的爱并不比母亲少,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而已。刚刚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想到一向严厉的他居然要给自己买裙子,不知怎的,林青忽然想哭,心里又压抑又难过。 生活继续着,林青照常上下班。实验室的工程进入收尾阶段,各项工作基本就绪,她不必天天去,只需要在康派人员的配合下一起准备申报认证的事宜就可以了。她尽量将时间都放到了仁心医院这边,原因很简单,她不想见到魏成晨。 自从上次两个人分开后,她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也不想见到他。仔细想来,两个人本可以平静地分手,就算是逢场作戏也要有职业道德不是吗?可是林青无论如何都忍受不了他形容自己与林涵之间的感情时的态度。一个有过众多女友的人,怎么会理解这种感情?十年间,它深入她身体的每一寸,几乎化成了她的骨血。没有激情万丈,没有惊天动地,她和林涵之间的一切都不需要言语就可以读懂。可魏成晨却如此复杂,他的生活、他的朋友、他的背景,对她来说都是那样的难以了解。 六月末的一天,周若生打来电话,说实验室的工程进行得差不多了,公司正在准备组织试运行,然后验收,要林青回到康派上班。 通报会议由周若生主持,几个验收认证小组的成员全体参加,就在十八楼的小会议室。 看到魏成晨没有参加,林青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如果现在遇见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工作任务派下来了,林青和几个技术人员负责检查设备运行情况,研究所又派来了一位工程师,帮助做验收的文件。 散会后,林青回到办公室,正巧看到小陈和王秘书在说话。 王秘书手下刚刚请了两个小助理,专门为魏成晨处理私人事务,开始这两个小女生做得还蛮有激情,可是没多久就都不敢接近魏成晨了,都抱怨说他的脾气太古怪,还喜欢阴着个脸,稍有不到的地方就冷嘲热讽,让两个小姑娘不知道哭了多少次。 王秘书也是没办法,这些事她又不能亲自去做,只好问小陈该怎么办。 小陈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始末,这时见林青走了过来,就笑着打招呼,问她为什么这么久不来总公司上班。 林青勉强笑笑,只说那边的业务太忙。 小陈是天生的人精,见她不说也不勉强,只问:"林小姐最近看到苏小姐没有?" susan?林青摇了摇头,自己怎么会遇见她? 小陈见两边没人,对林青小声说:"听说苏小姐最近身体不太好,苏老爷子的事把她害苦了,找了很多关系才算摆平了。不过苏小姐的老毛病犯了,听医生说叫什么-妄想症-,很严重。前些日子魏总还亲自带她去国外看病,找了好几个知名的教授,现在才算好点。" 居然有这种事?林青微微惊讶,这么说前些天魏成晨是带susan去国外治病了? 小陈见林青不说话,又笑着说:"别看魏总这个人表面上吓人,其实很够意思。苏小姐的事本来也不用他管,可是毕竟两家以前有交情,不能袖手旁观不是?"说着又叹了口气,"不过现在这世道好人难做啊,管了别人的事,却耽误了自己,唉……" 这话是什么意思?林青看着小陈,这小子全身上下都是心眼儿,别看爱说话,却很少有一句废话。不过,如果他是在暗示自己和魏成晨的关系,那么只怕要白费心了。 就算没有susan,他们依旧会分手,这件事不过是个导火索而已。他们有着太多的不同,却只有一点相同:无论是林青自己,或是魏成晨,都是骄傲至极的人。两人相处得越久,伤害就越深。何况,经历了这段时间的事,林青也更明白自己的心意,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忘记林涵,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他…… 下午,实验室那边又打来电话,负责项目的一部分工程人员要撤走了,让林青过去接收一下。 接了电话,林青和办公室的同事打了招呼,便收拾东西下楼。 电梯里,林青站在最后面,前面是几个同事。十六楼上来了两个女孩子,似乎是实习生,两个人小声地说笑,议论的话题是魏成晨,她们显然是被他迷住了。 这个男人似乎永远是女人谈论的话题,可是做他的女朋友真的幸福吗? 到一楼大厅的时候,恰巧迎面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魏成晨,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分公司的经理,正在向他汇报着什么。他今天没有穿西装,而是穿了一件浅色的t恤,同色的长裤,头发短了一些,有种清新的感觉。 刚刚在电梯上的两个女生兴奋起来,低低地笑着。这样的男人,有什么理由让人不爱? 林青夹在众人之间看着他,心突然跳得厉害,可是最终收回了目光。他们再也没有关系了…… 就在她转头的一瞬间,魏成晨似乎察觉到什么,也看了过来。 午后的阳光透过大厅的落地玻璃倾斜地照进来,有一点刺目,让人眩晕。两个人的目光就这样相接,复杂得难以言喻。他似乎瘦了些,眼神却深得让她不敢碰触。他那样毫不避讳地看过来,仿佛在寻找什么,哪怕一点点的软弱和犹豫都会在他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林青低下头,狠狠咬着嘴唇,匆匆地与他擦肩而过,他的身上仍然有淡淡的清香和烟草的味道,熟悉得让人不敢回忆。可是林青告诉自己,有些事过去了,就永远不要回头,徘徊只会让伤害更深。 夏天,阳光很强,晒得人头晕。走出大门,林青想了半天才记起来自己要去哪里,于是迷迷糊糊地上了公交车。 魏氏的大楼在车窗外后退,她疲惫地闭上眼睛,真想现在就结束实验室的工作,永远也不要再回来,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他…… 晚上林青又工作到很晚。工程项目算是告一段落了,送走了大部分技术人员,林青抱着几本设备的说明书回宿舍。 来到楼下的时候,恰巧遇到了物业的老李师傅。 见了林青,老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几十块零钱说:"小林,这个麻烦转给你朋友。" "这是什么?"林青接过来,发现是几十块零钱,还有收据。 老李笑了,"是停车费的收据,你不是有个开宝马的朋友吗?这些天他经常在这里停车,一停就是一夜,我向他收停车费,他没零钱,就给了一百块。我今天晚上不值班,他要是再来,你把找的零钱给他就行了。"说完,径自走了。 林青拿着收据和钱,大脑里突然一片空白,身体像灌了铅一般动也动不了。抬头看着四周,似乎可以想象他在这里整夜抽烟的样子,心里不自觉地痛,钝钝的,像生锈的刀子在慢慢锯着。 这一夜注定无眠,林青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夏虫的低鸣,一会儿似乎睡着了,可是一会儿又清醒过来。 她伸手拿起手机,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起来喝了点儿水,犹豫地走到窗前。窗外有路灯的亮光,路边果然停着魏成晨的黑色宝马,打开的车窗有淡淡的烟雾飘出来。几乎能想象出他车里一定又在放那首法文歌: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容易破碎的爱情 我一直都只会全部地去给予 在我自己这一边独自去给予 现在,我为你写下这几个字 我,我唯一丢失了自己 黑暗里,林青慢慢地回到床上,拉起被单将自己裹起来,紧紧地…… 第十四章 林涵哥哥回来了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变,每一个动作都是她熟悉的,包括他写字时的小习惯。只要她轻轻喊他的名字,他就会回头,笑着走过来…… 时间如流水般逝去,生活依然继续。 每天夜里,林青都会在同一个时间醒来,然后就倚在窗前。魏成晨的车子有时会在凌晨开来,到太阳快升起才离开。 因为工程接近尾声,所以林青去康派的机会多了起来,却从来没有遇到过魏成晨。 她在躲他,而他那样骄傲,又怎么会强迫她来见他? 公司里的人见以往感情很好的两个人变成陌路,都十分诧异,也有人旁敲侧击,可是林青总是笑眯眯地顾左右而言他。 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恐怕她和他都说不清。 因为要准备实验室验证的材料,林青经常窝在公司的资料室里查阅相关数据。窗户开着,有淡淡的夏风吹来清甜的味道,她经常在高高的资料架下一坐就是一天。这很像在学校时的情形,她和林涵在图书馆见面,两个人各忙各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傍晚的余晖下,他带她去吃冰激凌,然后替她擦干净小花猫一样的脸。 林青闭上眼睛,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心痛得快麻木了。 她站起来,将手里的资料放到高架上,意外地碰掉了另一本书。她把它拾起来再放上去时,却半天也够不到书架。 突然,身后伸来一只手,轻轻一推,资料便回归原位了。 林青想回头,却有淡淡的清香和烟草的味道从身后传来。 是他…… 资料架之间狭窄的距离让她几乎一转身就会跌到他的怀里。魏成晨把一只手从林青的左边伸过来,停留在一本书上。浅蓝色的衬衫上别着白金的十字袖扣,他的气息就在她的颈后,近得连心跳的声音都可以听见。 "想躲着永远不见我,是吗?"魏成晨的声音依旧好听,略微低哑,有压抑的痛楚。 林青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资料,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一般,说不出一句话。 "林青……"魏成晨低语,"为什么不回头?就算是厌恶也该回头看看吧?" 他的声音低柔,有着淡淡乞求的味道。这一场爱情角逐中,就算骄傲如他,在所爱的人面前也终于学会了低头。 "对不起……对不起……"林青低声说,拼命忍住泪水,终于无话可说。 魏成晨漂亮的凤目低垂,声音低哑,"我说过,不要对我说对不起。说了就意味着结束,所以不要说……" 泪水再次涌上来,林青的眼前一片模糊。 "青青……"他握住她搭在资料架上的手,从后面轻轻将她揽在怀里,"我为那天说的话道歉……"顿了顿,又轻声问,"如果我说,我和susan没有任何关系,你会不会相信,还会不会分手……嗯?" 他的怀抱坚定有力,几乎将她的思维全部摧毁,有一瞬间,林青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答应他。可是最终她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轻轻转过了头。 "还是不行吗?"魏成晨自嘲地轻笑,"那么,总还可以做朋友吧……" 夏风里他的声音淡然,好看的眉头微蹙,深深地看着她,"不要像陌生人一样,起码可以说说话,是吗?" 林青转身,夏日午后的蝉声从窗外传来,他站在高高的资料架旁,专注地看过来,在他的凤目中甚至可以看到她。 魏成晨显然知道,没有人可以拒绝这样的他,脱下骄傲的外衣,那种淡定、成熟和自信是最致命的诱惑。 见林青没有拒绝,他笑了,表情一下子生动起来,目光深深地、深深地看着她,再也不肯移开。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十分奇妙,一句话、一件事,就可以将僵持着的矛盾轻而易举地化解开。而这些,完全是看当事人的心态。在魏成晨的生活里,从未遇到过像林青这样的人,她的目光里本没有他,而他也没有学会迁就别人。可是爱情角逐的结果永远是爱得更深的一方做出让步,所以他愿意放弃无用的骄傲,第一次学会在他爱的人面前低头。因为不想放弃,所以选择等待……而林青无法拒绝魏成晨,他为她所做的一切让她永远说不出拒绝的话。可是,真的要接受他吗? 但是,为什么心里总有个角落在隐隐作痛?那是林涵留下的记忆,伴随着她成长的一点一滴,就算是生命到了最后一刻,也不可能忘记…… 仁心医院实验室的工程终于竣工了,扫尾工作已经基本做完。忙了大半年,看到像模像样的实验室,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医院方面听说实验室完工了也很高兴,合作方和投资方都要亲自来剪彩。 周若生向魏成晨汇报完工作,双方又定下了剪彩和验收检查的时间,便各自筹备起来。 验收前,实验室内部要试运行,林青的工作重点又回到了实验室,每天忙着运行测试设备,与技术人员带着医院的人员熟悉环境等等。 检查的当天,林青和周若生等骨干一大早就来到了实验室,一边在中控室通过录像观察实验室内部的操作,一边再完善一下细节。 几个人正商量得热闹,林青的手机突然响了,原来是仁心医院的一个医生打来的。最近因为同医院方面接触得多,林青和医院实验室的几个化验员也混得熟了,对方说今天早上有一台设备突然不好用了,请她帮忙看一下。 离检查还有一段时间,林青便和周若生打了个招呼,往医院跑去。早有化验员等在楼下,拉着她七拐八弯地绕了好多路才来到实验室。 设备其实没什么大毛病,只是新来的实习生不太会用。问题很快就解决了,对方笑着道谢,又送她出来。 林青刚才看见他们工作很忙,就劝他们回去,说自己走就可以了。 化验员刘姐笑着说:"小林,我们医院大,你可别迷路了。" "我看指示牌就可以了,您回去吧。"林青笑着摆手,自己下楼。 仁心医院的主体建筑是个半圆形,缺口处有中央廊桥,将住院部和门诊部连接起来。之所以刘姐怕林青迷路,是因为除了门诊外,医院还没有挂上正规的指示牌,尤其是实验区。 林青凭着记忆下楼,到了二楼的时候,却找不到楼梯了,只好又上楼顺着廊桥来到了住院部。 迎面的指示牌上标着各种病房的名称,最上面写着"神经外科住院处"。 看着那几个大字,林青一怔,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移动。 走廊上不时有病人、护士走动,林青几乎有些痛恨自己,明知道林涵不会在这里,还是对与他有关的一切格外留意。 这时,一个年纪大些的护士快步走来,大声说:"小韩,林医生查房,让你来一下。" 一个身材不高的小护士听了忙笑嘻嘻地跑出来,后面几个同事笑她,"小韩,慢点跑,要是在林医生面前摔倒就糗大了。" 小韩笑着回头做了个鬼脸,"摔倒了才好嘛,人家林医生从国外留学回来,最有绅士风度,说不定还会英雄救美呢。"说完,捂着红彤彤的脸跑了。 护士室传来一片笑声,有人笑道:"这丫头被林医生迷得神魂颠倒的。" 林医生……国外留学回来…… 林青扶着墙壁怔怔地站着,难道他们说的是他?这几天自己忙实验室的工作,已经很久没有去看网上的同学录,难道林涵已经回来了? 林青不由自主地跟着小护士向里走,一直来到走廊尽头的病房。门半开着,小护士进去了。 林青站在走廊上向里面看去,病房里有三五个病人,几个医生护士围在一张病床前,其中一个医生正在低头和一个病人说话。 夏日的风吹起窗外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那个病人笑着向医生道谢。 林青站在逆光处,却清晰地看到了她朝思暮想的轮廓。 这时,那个俯下身的医生站起来,温文尔雅地笑,微微上翘的嘴角轻抿着,笑容温暖而明亮,有如雨露洒在干涸的土地上。 林涵伸手从护士手中接过病历,微笑着嘱咐病人。他的手指修长灵巧,握笔的姿势稳定从容,就像林教授说的,天生是一双外科医生的手。 林青的手指紧紧握着门的把手,指甲嵌进了肉里,却感觉不到疼痛,呼吸也几乎停滞了。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变,每一个动作都是她熟悉的,包括他写字时的小习惯。只要她轻轻喊他的名字,他就会回头,笑着走过来…… 忽然有种眩晕的感觉,林青扶住门,胃开始隐隐作痛,这一切究竟是幻觉还是现实,她几乎分不清。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在这个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林青茫然地接起来。 周若生的声音急切地响起来,"林青,你在哪儿?快回来,实验室的负压泵机电路出问题了!检查组马上要来了……" 林青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周若生说的是什么,负压泵机出问题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负压风机的主控设备就是这台负压泵机,它出了问题就会导致不能准确地控制实验室的排风量和进风量;如果进风量严重小于排风量,实验室操作人员就会有生命危险。 "我马上就来!"林青来不及思考,立刻回答。 抬头间,发现病房里所有人不知什么时候都在看着她。林涵惊讶地看过来,一时间,她也分不清那里面包含着多少意味。 迎着阳光,林青笑了,是一种由衷的高兴。走廊尽头有风吹过来,拂乱了她的短发,扬起她的衣角。 紧接着她转身向外跑去,很快便消失在长长的走廊尽头。 "林青!"林涵拨开众人追出来,却早已不见了她的踪影,只有她的笑容清晰得几乎可以触摸得到…… 林涵消失了整整三年,此时却突然间出现在林青面前。惊喜、思念、疑问、焦急……种种感情夹杂在一起,充塞在胸口,让她难以承受。 跑出仁心医院,林青来到实验室的后门,这里是p3的外部设备调控间。隐隐听见检查组的领导们已经在正门发表讲话,应该马上就来实验室检查了。 周若生正在和几个技术人员商量细节,见林青来了,忙一把拉住她问电路的事。 实验室是全封闭的,后门处是风道和各路管线,负压风机系统的压力表也在这个操控间,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实验室的外部布局。 那套电路系统林青了解一点,她曾经和技术人员一起在实验室顶部安装,可那时不过是递个工具什么的,具体的设备情况她也不是很了解。此刻安装人员早就撤出实验室回公司了,就算现在叫他们来,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林青想到昨天还测试了负压风机,没什么问题,现在突然不好用,很可能是一个很小的环节出了问题,也许就是一个开关没有接好,或是松动了。 周若生的手机又响了,显然是前面的领导们已经过来了,他急得团团转。 林青看了看梯子,自己怎么也得上去一趟才知道具体情况。 "周经理,我上去看一下吧,您去中控室,我们保持联系。"林青看了看周若生。 "好好好……"周若生急得满头是汗,指挥负责技术的小张给林青帮忙,这才往前面操控去了。 林青拿出手机,插上耳机,拨通了周若生的手机号,以方便联系,然后让小张帮忙扶着梯子,自己上了封闭实验室的顶部。 这里距离地面有三到四米,她的头顶上是密密麻麻的管线、风道,借着微弱的光线,林青仔细寻找着出问题的地方。 耳机里传来周若生的声音,他似乎正在向检查组的人介绍实验室的情况,那些领导马上就会进到实验室里。 林青焦急起来,问题还没有找到。 突然一个影子一闪,有什么东西从黑暗里蹿过,吓得林青一怔,感觉汗毛都竖起来了。仔细一看,只见管道的黑影里,躲着一只黑猫,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过来。 原来是这家伙在作怪,林青舒了口气。 再看过去的时候,她发现一处接线开关就在黑猫的脚边,一排小小的灯光中,只有一处没亮。 黑猫见林青走过来,喵的一声跳起,顺着搭好的跳板,敏捷地从上面开着的一扇小天窗钻出去了。 林青抬头一看,这扇天窗应该是施工的时候为了给施工人员通风而开的,后来撤出去的时候可能忘记关上了,猫便从这里钻进来了。恰好这种电路开关很小,很容易造成关闭。 找到了问题源,林青松了口气,忙通过手机向周若生汇报,一边摸着管道走过去,打开了开关。 周若生得到消息,马上打开了负压风机,顿时管道开始微微震动起来。 林青擦了擦头上的汗,总算松了口气。 电话那边,杂音变小,周若生的声音清晰起来,显然在招呼各路领导。林青隐约听到林教授和魏成晨都在中控室参观。 林青躲在黑暗里不敢下去,因为外部设备调控间里面也有监视系统,如果现在下去,恰好会被投映在中控室的屏幕上。 等了一会儿,林青听声音似乎周若生带着几个主要领导进实验室了。 她出了一口气,本想下去,一抬头却发现对面的天窗还开着。如果不关上,下次肯定还会有别的小动物钻进来,很容易发生意外。 有一截跳板留在通往天窗的地方,林青喊来小张,让他帮忙目测一下距离。小张说跳板距离窗户大概有三米,必须踩着它走到天窗旁边,才能关上天窗。 小张想亲自上来,可是他太重,怕跳板承受不住,只好嘱咐林青小心,他在下面保护。 电话另一端的周若生听到了这边的对话,忙问出了什么事。 林青把原因简单地说了,周若生让她小心,又说领导们正在参观设备,让她不要急。 两个人正说着,突然只听周若生喊了一声:"魏总。" 林青一怔,脚已经在跳板上走了两步,扶着管道,她听到魏成晨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林青!你马上给我下来!听到没有?" 脚下是离地三四米的高度,被魏成晨一吼,林青的冷汗冒出来了,忙笑着说:"就好了。" 现在让她下去,比上来还难,根本只有一条路了。 电话另一端的魏成晨听了没有说话,而是几步就来到了中控室的监视屏前。小小的一格画面上,林青站在高高的半空中,前面是天窗,后面是黑黢黢的管道。 握着周若生的手机,魏成晨的手指关节都发白了,"林青……青青……"他叫了两声,好看的眉头皱了皱,慢慢吸了口气,一改刚才的担心,语气沉稳镇定地指挥,"青青,听着,不要向下看,再往前两步,在你上方有一条管道,可以抓住做支撑。" 黑暗里,林青终于舒了一口气。其实上来之前,她也没有想到会这么艰难。魏成晨低沉好听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让她莫名地安定下来。按着他的话,她向前两步,果然有一条细细的水管在上方。她伸手扶住,继续往前走,前面就是天窗。 伸手关好天窗,由于天气热加上紧张,林青手心里全是汗水。 魏成晨的声音又传来,指挥她慢慢后退。 跳板极窄,只有十几公分,林青慢慢退回来。 "小心……"小张在下面喊了一声。 林青下意识地向下看了一眼,眩晕的感觉又来了。她扶住水管,脑子里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刚刚见到林涵的情形,他微笑的表情,看到自己时的目光开始是惊讶,后来却是一种夹杂着怜爱的情感。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是和别人订婚了吗,怎么他的表情明明和以前一样,只是多了一种情绪,仿佛有说不尽的悲哀和依恋,让她的心也痛起来…… "青青,"魏成晨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不要怕,不要怕……"屏幕上的林青突然停下来扶住额头,让他的担忧立时增大,声音里出现了微微的不稳定。 "没事……"林青清醒了一下,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走神?随即后退了一步,站到跳板边缘。 就在这时,耳机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似乎有人在远处喊她,"林青,林青!仁心医院林医生找!" 难道是林涵? 林青一怔,想起自己刚刚离开仁心医院的时候,林涵似乎追了出来。 "林涵……"心里突然一紧,他是来找自己了吗? "别放开!"魏成晨突然大声喊。 可是已经晚了,跳板突然倾斜,林青一下子从高处掉了下来…… "林青!"魏成晨的心突然收紧,仿佛掉进了谷底。他二话不说,转身要去设备调控间。 "青青……"就在这时,突然响起另一个声音,紧张得有些嘶哑。中控室耀眼的灯光下,林涵站在门前,脸色几乎和他身上的白大衣一样煞白。 好痛…… 林青倒在设备调控间的地上,只觉全身都在痛,右腿几乎动不了,似乎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小张在一旁吓呆了,半天才想起来上前去扶,却又不知如何下手。 视线渐渐模糊,林青知道自己要晕过去了,全身都钻心地痛,难道要死了吗?真是太没出息了,怎么会掉下来? 可是,林涵在找她,她不能死,也不能晕过去,因为林涵在找她啊…… "林青,青青……醒醒……"有人在叫她,慌乱又痛楚,不过很好听,好像是魏成晨…… "……急诊……担架,骨外科、神经外科手术准备……"另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来,让林青挣扎着睁开眼睛,一个白色的人影俯身在前。 "青青……"一向稳重的林涵握住林青的一刹那,手居然轻轻战抖,"感觉怎么样?不要睡着,和我说说话,我回来了,青青……" 林涵回来了,来找自己了,真好……林青想给他一个微笑,却笑不出来,神志越来越不清楚了,终于眼前一黑…… 再次醒来的时候,林青看到了有淡淡花纹的棚顶,有人推着她快步往什么地方去。 "青青……"魏成晨的声音响起来,他紧紧握着林青的手,仿佛一放开她就会消失。 为什么他的眉头皱得这么紧?林青想叹息,自己总是带给他困扰,好久没有看到他开心地笑了…… 躺在担架上,林青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我没事……" "傻丫头……"魏成晨紧紧握住她的手,伤成这样还害怕别人为她担心,真是小傻瓜。 "青青,看着我。"另一侧的林涵俯下身,"不要晕过去,看着我……"他努力回想急救时需要让患者做的事,可是林青的样子让他心里痛得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躺在担架上,林青怔怔地看着林涵,连身上的疼痛都忘记了,眼睛一眨也不眨,生怕下一刻他就从眼前消失了。 她想问他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为什么回来后不来找自己,为什么要和别人在一起…… 太多的问题堆在一起,让她不知从何问起,想他想得太久,自己都变成了傻瓜…… 眼睛里又胀又热,泪水模糊了视线…… "不要哭,傻瓜,不要哭……"林涵伸出手轻轻捧住林青的脸庞。 魏成晨略微惊讶地抬起头,看到有白色的工作牌挂在他的胸口:神经外科主治医师林涵。 心里仿佛有什么被重重地撞击着,魏成晨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他紧紧地抱着她,她的泪水沾湿了他的脸庞…… 这两个人仿佛生来就这样紧紧拥抱着,他们之间容不下任何人。 原来他就是林涵——让林青朝思暮想、失魂落魄的人…… 前面是手术室的大门,五六个护士医生跑过来。 "家属请在外面等待……"护士长将魏成晨和林青隔开,几个人和林涵一起飞快地把担架推进手术室,大门一晃便关上了,将所有不相干的人都关到了门外…… 第十五章 共同的恋人 两个男人的手在林青的面前第一次握在了一起,彼此目光复杂地对视了一会儿才各自收回手,都不再看对方。 林青时而感觉自己的身体很重,仿佛要坠进深渊,时而又感觉很轻,轻得要飘上天空。 无影灯的光线逼人,她闭上眼睛。身体已经没有知觉了,应该是做了麻醉,几个医生护士围在她的身边忙碌着。 "青青……"有人叫她的名字,重新睁开眼睛,她看到了林涵。 他的眼睛是淡淡的褐色,很漂亮,尤其是看着她微笑的时候。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看到这双眼睛,她就会莫名地安心。 "不要怕,没事,很快就好了。"林涵站在身边安慰。 他的手微微发抖,无法手术,只是紧紧握着她冰冷的手指,虽然知道她感觉不到。 手术中的一个医生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两个人,对身边的助手说了几句话,是好听的女声。不久,她就脱下手套离开了…… 手术很成功。 林青想给林涵一个微笑,却没有力气,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很长,她又梦到了大学校园。高高的银杏树、道路两旁树林中幽静的小径、主楼广场前的主席像、生物系门前的dna双螺旋模型,还有大海……这里的每个地方都有她和林涵的足迹。 她爬上树去摘银杏果,林涵在下面白着脸喊她下来,却被掉落的银杏果砸了一身…… 校园小径上他们曾经一起散步,有松鼠和刺猬在身边出没…… 主楼广场前她缠着林涵买冰激凌,他却不答应。 "好热……"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像只吐着舌头的小狗。 "过几天再吃吧,现在不行。"林涵转过头不看她,脸上有淡淡的尴尬。 林青怔了怔,发现自己手里还拎着刚从超市里买来的卫生棉,不由得红了脸。 不一会儿,林涵又抚着她的短发笑,"不过可以请你喝绿豆汤……" 于是她又开心起来,有他在,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在她知道他要离开之前,他们常去海边。可能是秋天的关系,海变成了深蓝色,比天空还要蓝,还要纯净,林涵的目光却比这大海多了深沉和忧郁…… 他和她坐在海边沉默着,她试着讲了几个笑话,却活跃不了气氛。今天的他,与以往有些不同。 "青青,"他叫她的名字,声音很轻,有淡淡的无奈,"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怎么办?" 不在了?林青惊讶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就是,我离开了这个世界,去见伟人了。"林涵在尽量幽默地解释,"例如去会见一下张仲景……" 这是什么跟什么嘛?林青笑,"那我就跟你一起去啊。听说古代人的基因与现代的有所不同呢,几千年的演变啊……"她露出一副垂涎的样子,"可以做多少研究啊。" 林涵笑了,海水折射出太阳的光芒,映在他的脸上,漂亮的褐色眼睛里只有她的影子,宛若千年不变。 他们踏着夜色来到她的宿舍楼下,林涵抚着她的头发,笑着催她回去,林青却站在原地不动。 "怎么了?"他问。 "林涵……"林青低着头,看着脚下的方砖咬了咬嘴唇,"以后不要问今天这种问题了。如果……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你,也就不会有我,对吗?"说到最后,她抬起头看他,清澈的眼睛比星星还明亮。 林涵抚着她短发的手一僵,深深地看着她,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还有无可名状的悲哀…… 从那一次起,有什么东西开始在两个人之间酝酿,甜蜜又痛楚。 林涵就要毕业了,却总是尽量抽出更多的时间陪她。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他经常脸色苍白得吓人,还会莫名地头痛,可是从不错过与她的任何一次约会。他为她做了许多以前没有做过的事,仿佛要把一生的时间都浓缩成这几天。 林青的心里隐隐有不安的感觉,却不知怎么问他。直到有一天,他在实验室里晕倒了…… 120急救车刺耳的声音在耳边尖锐地滑过,她却被林涵的同学推下车。那位向来温和的师兄用从未有过的严厉语气命令她不许去,他拦在车门前,仿佛在替林涵守护着什么。 第二天,他就出院了,脸色却依然苍白。林伯伯来学校看他,见了林青,老教授似乎十分疲惫,却只说林涵是由于过度贫血导致昏迷,没有大问题。 林弘以是著名的医学教授,他的话几乎就是权威,所以林青很相信他。 以后的日子里,她每天都跑去校外的一家粥店,买红豆粥给林涵当早餐,风雨无阻,直到他说他要出国留学了。 林青经常在想,自己其实是有些怨他的,不然也不会在他离开的那一天故意不去送行。她在候机楼外看着他乘坐的航班飞上云霄,心里的痛苦越来越浓,直到接到别人送来他留给她的卡片,她才小心地捧在胸口哭出声来。 以后的生活变得一片纷乱,没有了林涵,一切都失去了意义。她联系不上他,林教授说儿子正在申请学校,还没有找到住处,所以不能给她打电话。 林青买了手机,第一时间发邮件告诉他号码。可是几个月过去了,依然杳无音讯,林涵消失了…… 时间在一年一张的明信片上滑过,林青从开始的伤心中醒来,在日历上一天一天地数着、计算着林涵回来的日子。整整三年,她对他的思念从未间断。 只要他肯回来,她什么都不会问,只要他肯回来。 隐约中,有光线从黑暗中照进来,不是无影灯,而是阳光。 林青努力睁开眼,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室内一片阳光。安静的氛围中,窗台上的吊兰绿得可爱,让人体会到生命的美好。 身体隐约有了知觉,想活动一下,而右腿痛得钻心,手上还打着点滴。林青想叫人,但嘴里却干燥得发不出声音。 门忽然被打开,魏成晨走了进来。 他仍穿着昨天的衬衫,袖子在手肘处半卷起。他没有系领带,敞开着领口,下巴微微泛青,脸上显出疲惫的神色。 "醒了?"他俯下身来,凤目中有光芒在闪动,眉头依旧微蹙,眼神却是喜悦的。 林青想点头,也想说话,却一样也做不了,只能看着他。 魏成晨温热的手指轻抚着她的脸,目光复杂又温存,看得林青慌乱得想避开。 他没有说话,却仿佛自嘲地笑了笑,收回了手,从桌子上端起一杯温开水,想要喂给她。 林青躺在床上,全身都在痛,使不上力气。而魏成晨显然从来没有照顾过病人,也不知怎么办。犹豫了片刻,他端起杯子自己喝了一口,然后一俯身,轻轻吻上了林青的唇。 温热甘甜的雨露慢慢涌来,让人渴望又慌乱。 可是他的吻没有一点欲望的味道,几乎和这水一样淡而自然。 喝了半杯水,林青已经不知道自己被吻了多少次,却渐渐地平静下来,因为他做得那么自然,让她也似乎觉得正常起来。 "还要喝吗?"见林青的嘴唇渐渐红润起来,魏成晨轻眯凤目问道。他就这样倚在床边,两个人之间有淡淡的暧昧在涌动。 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被他这样一问又变得纷乱起来。这个男人似乎天生就是女人的克星,他想要的永远不可能得不到。 见林青的脸羞得通红,想说话却说不出来的样子,魏成晨笑了,冷酷的嘴角轻抿,面庞生动而柔和。 这时,门又被打开了,林涵穿着白大衣的身影走了进来。见到两个人的亲密姿势,他微微一怔,停住了脚步。 看见林涵走进来,魏成晨这才不慌不忙地起身,站在床边看着他。 林涵看了看魏成晨,没有说话,径自来到床的另一侧,俯下身摸了摸林青的额头,拂开她额前的短发,"痛不痛?" "嗯……"麻醉的时间过了,林青痛得几乎不能呼吸,巴不得有人和她说说话,分散一下注意力。 "我的腿……不能动。"她有些害怕。 "没关系,只是骨折。"林涵安慰道,淡淡的笑容让人心安,"幸好没有撞到硬物,其他部位都是软组织损伤,养几天就会好。" 林青看着他,被催眠了一般,贪婪地看着那双褐色的眼睛。林涵的手指给人温暖的感觉,他永远清新得如同阳光,只要看着他,仿佛就可以忘记所有的不快。 林涵站起身检查点滴,却与魏成晨的目光相遇。 两个人站在病床的两侧审视着对方,这不是第一次见面,却是最清晰的一次。 "你好,魏成晨。"隔着病床,魏成晨伸出手。 "林涵。" 两个男人的手在林青的面前第一次握在了一起,彼此目光复杂地对视了一会儿才各自收回手,都不再看对方。 躺在床上的林青感觉气氛不同寻常,只得咬着牙忍痛咧嘴,不知是笑还是哭。 住院的日子是十分无聊的,林青在熬过了最初的痛苦后,一整天一整天地躺在床上,什么也不能做。 天天忙得团团转,突然闲下来,倒有些无所适从。因为不想让父母担心,这次摔伤的事她并没有打电话通知家里,只告诉了秦菲菲和程晓雨。两个人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医院,跟着来的还有周宇飞。 秦菲菲提着一大包从林青家里收拾来的日用品,怒气冲冲地杀进病房,兜头盖脸把林青狠狠骂了一通,骂她不珍惜身体,笨手笨脚的还不如一头猪来得灵巧。 林青咧着嘴干笑,秦菲菲是刀子嘴豆腐心,骂得越凶说明越心疼。 果然,当秦菲菲看见林青包得像粽子一样的右腿时,眼圈红了,忙问:"还痛不痛?以后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不会,就是骨折嘛。"林青安慰她,"躺几个月就好了,没事。" 秦菲菲听了这话,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吓得林青赶紧闭嘴。 程晓雨细心地准备了清淡的鱼汤,又买了好多病人住院用得着的东西带了过来。 林青见她仍和周宇飞在一起,不禁有些担心。可是程晓雨的表情反而平静了,没人的时候说起这件事来,她只淡淡地说:"这世界上谁离了谁都能活,大不了我离开他和别人在一起,反正我们之间没什么牵绊。"说到这儿,程晓雨又嘲讽地笑了笑,"以前是我哭着喊着要结婚,现在我看开了,反倒是他担心我离开。人啊,真是奇怪的动物……" 林青沉默了,当时她何尝不是日夜盼着林涵回来,现在见到他了,心里不也是惶惶不安?担心他对自己的感情已经变质,担心他那个随时可能突然出现的未婚妻…… 下午,程晓雨说有事,和周宇飞先走了,秦菲菲留了下来。林青吃过东西,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傍晚的时候,杨哲居然来了。 "杨哲,你……怎么来了?"林青有点摸不着头脑。 杨哲显然是匆匆赶来的,眉宇间满是疲惫和担心,"感觉怎样?医生怎么说?怎么会从高处摔下来?" "那个……"林青想坐起来,却没有成功,只得干笑,"没事,医生说养几天就好了。你怎么会知道的?是特意赶回来的吗?" 他那么忙,还要开三四个小时的车赶来,真是让她感动又不安。 "我打电话给你,秦小姐接的,说你受伤了。"杨哲随口回答。他听了秦菲菲的话想都没想就直接开车回来了,这丫头怎么就不能让他放心呢? "原来是菲菲啊……"林青叹息,想起秦菲菲刚刚说有事要出去,原来是躲开了…… 杨哲不放心,又问了病情,林青一个劲儿地说没事,又问他工作的情况。 因为s市的工程赶得非常紧,年末必须结束,所以杨哲几乎是日夜都在工作,这次回来也只能待几个小时。两个人说话的时候,他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进来。杨哲接了几个后,干脆把手机关掉。林青怕他影响工作,一直劝他回去,杨哲却不以为然,说要陪她吃晚饭,又笑着问她是不是很无聊。 林青是真的无聊,身上还在隐隐作痛,只能分散注意力来缓解。她现在一闭上眼睛就是林涵的笑容,他快把她逼疯了,可又不知如何问他。分开得太久,想问的太多,可是要从何说起呢? 杨哲问了林青受伤的经过,责备她太不小心。 林青倒不在乎,躺在床上,指着自己被封得严严实实的腿笑着说:"你要不要也在上面写几句话?菲菲和晓雨都写过了。" 杨哲仔细一看,石膏上面果然写了字,还画了鬼脸,真是小孩子的玩意儿,不过看着很可爱。于是他也拿起笔来,思考了一会儿,这才慢慢写了上去。 "写的是什么?"林青躺在床上看不到。 "嗯,等你好了自己看吧。"杨哲笑,收起笔。 "小气啊……"林青感叹,"一会儿让菲菲读给我听。" 杨哲一笑,也不说话。 天色暗了下来,秦菲菲还没回来,林青躺在床上翻白眼,说自己要是靠这丫头照顾早晚得饿死。 杨哲看着她叹气,这才拿起手机,开机后订了餐。 不一会儿,就有人送餐进来,林青又闻到了鱼汤的味道。 吃饭的时候,林青靠在摇起半边的病床上,看着香喷喷的鱼汤皱眉,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顿顿吃啊…… 杨哲见她一手缠着绷带,一手吊着点滴,心里不由得一软,干脆接过她手里的碗喂她吃。 "能不能不吃这个啊……"林青苦着脸,她已经连吃好几顿了。 "不行。"杨哲板着脸,"乖乖把这个吃了有奖励。" "奖励啊……"听了这话,林青低头,很没出息地接过勺子喝了一口。 杨哲笑了,目光却温柔起来,她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可爱,让人异常心动。 饭吃到一半,林青的手机响了,杨哲伸手从床头取过手机来,看到屏幕上显示着魏成晨的名字。 "是谁?"林青咬着勺子问。 杨哲没有说话,半天才按了接通键,将手机递过去。 "喂,你好。"林青放下勺子。 "青青,吃饭了没有?"电话另一端是魏成晨好听的低音男声。 "哦,正在吃。"林青回答。昨天他走的时候说今天有一个重要客户要陪,可能要晚些时候才过来。 其实林青很怕他来,那天他和林涵见面的情形她还记得,两个人虽然表面上客气,可是明显互相都没什么好感。 "嗯……"林青想不出说什么,只好问了一句,"你吃了吗?" 电话那边魏成晨的声音有淡淡的笑意,"没有,刚刚处理完工作,一会儿去看你,顺便带夜宵,想吃什么?" "啊?"林青咧了咧嘴,再吃她就成猪了,"那个……你是不是很忙啊,如果忙就不要来了,太辛苦了,这里有同学陪我,没事……" 听了这话,魏成晨没有做声,半晌才说:"我一会儿过去。"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林青在心里暗暗叹气,放下手机继续喝汤。 "什么事?"杨哲看着林青,不由得问。 "没事……"林青吃了口米饭,却被噎着了,连忙找水喝。 杨哲递过水杯,她连喝了几口才好些,可是明显心不在焉,刚才的轻松气氛一下子消失了。 吃过饭,天色已经很晚了,林青担心杨哲晚上开车不安全,就催着他回去,又问他需不需要找人代驾。 杨哲笑了,"没事,一会儿就到了。"又看了看林青,"倒是你,实在让人不放心。真的不用通知家人?" "不用不用。"林青忙推辞,"有同学就行了,又不是什么大毛病。" 杨哲不语,半晌才笑着摸了摸她的一头短发,拿起车钥匙准备出门。 就在这时,突然有敲门声响起,紧接着门一开,林涵走了进来。 林青一怔,沉默了,只是看着他,竟忘记和杨哲道别。 杨哲本以为林涵只是主治医生,可是见林青傻傻地盯着对方看,心里添了几分疑惑,也不由得打量起他来。 林涵见了杨哲,神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又看看林青,"你的朋友?" "嗯……"林青茫然地答应着,几乎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林涵俯身看了看林青的伤处,这才抚着她额头的短发问:"还痛得厉害吗?" "好些了。"林青看着他,心里又酸又甜。 因为天气热,她受伤的腿并没有被盖住,石膏上面写的字清晰地印入林涵的眼帘。 林涵看了看上面的签名,笑了,"这个是菲菲和晓雨写的?" 林青点了点头。 林涵又看了看另一个留言,目光却复杂起来,他看了看林青,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的杨哲。而后者,也正在看他。 杨哲一直沉默着,见林涵看过来,却笑着伸出手,"林医生?久仰。" 林涵仔细看了看他,才慢慢地说:"如果我没有猜错,您应该是杨老先生的二公子。" 闻言,杨哲一怔,紧接着却笑了起来,"林医生好眼力,我就是杨哲。" 林涵但笑不语,仁心医院的投资方有两个,一个是以他的父亲林弘以为首的医科大学,另一个便是杨哲的父亲杨巍然。他虽然没有见过杨哲,却见过他的照片,况且杨巍然与林弘以聊天的时候,对这个儿子大加称赞,于是林涵对杨哲的印象甚为深刻。 杨哲初见林涵也有些疑惑,可是在看到他胸前的工作牌时一下子就了然了。 林涵这个名字在他的记忆里太深刻了,不仅父亲提起时语气里全是赞赏,最重要的是林青也曾经说起过这个名字…… 两个人见面的气氛很融洽,反倒让林青摸不着头脑,于是林涵慢慢地解释给她听。 原来杨哲是这样的身份啊…… 林青感叹,自己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总以为他也不过是家里条件还算不错。他经常换车,只说是向别人借的,她却从来没有怀疑过什么,还经常让他做这做那的。 见林青不语,杨哲反倒担心起来,不过林涵在身边,他也不方便说什么。 这时,医院的广播突然响了起来,"神经外科林涵医生,请速到四楼手术室,您的病人情况危急。神经外科林涵医生……" "出了什么事?"林青下意识地拉住林涵。 "没事。"林涵皱了皱眉,神色镇定地拍了拍她的手,"有病人需要我,我去去就来。"说着,便急匆匆地走了。 林青看着他离去,半晌才收回目光,抬头却见杨哲正在看着自己。 "是他吗?"杨哲问。 "嗯……"林青点点头,却不敢看杨哲,原来他们早就认识了。 杨哲深深吸了口气,半晌,却笑了,"为什么这副表情,不是一直盼着他回来吗?" 林青抬头看着杨哲温暖的笑容,心里突然酸涩起来,叫了声:"杨哲……"却不知说什么好。 看着林青的表情,杨哲慢慢握紧了手中的车钥匙,有什么东西正在面前流走,他却怎么也抓不住。她的眼中心里只有林涵,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 踏着夜风,杨哲走出医院,夏夜里有小虫在花坛里低鸣,这本是个美好得像梦境一样的夜晚,可是他的心里却只剩下黑暗…… 停车场的灯光昏黄,他用遥控锁打开车门,突然一辆车子驶了过来,在离他不远处的车位停下。 宝马明亮刺眼的车灯在夜色下熄灭,车门一开,魏成晨走了下来。 杨哲站在路灯下看着他,三年了,他们有三年没有见面了。 三年前,杨哲在国外留学,也是这样一个夜晚,他们怒目相向,甚至拳脚相加。 三年后,他们又相遇了,却是为了林青,一个心里既没有自己,也没有他的女孩子…… 人生竟会如此重复,又会如此充满讽刺,杨哲握紧拳头,如果自己现在再给他一拳,会是什么结果?他会放弃林青吗? 夜色下,魏成晨也看到了杨哲,凤目微微眯起,冷酷的嘴角紧抿起来。 他们似乎总在为了同一个理由相遇,只是这次,有些东西不同了…… 第十六章 林涵是avm患者 这些,他在三年前就已经知道了,因为他也是avm患者……不同的是,那时医生几乎断定他没有治愈的可能。 "好久不见。"魏成晨关上车门,静静地看着杨哲。 夜色下,杨哲脸上的温和不见了,路灯的光芒照亮了他的一侧,却留下了另一侧的阴影。 "看来你过得还不错。"他冷笑着,看着魏成晨。三年的岁月没有将魏成晨改变得太多,只是以往的放荡不羁似乎被尘封在冷酷的外表下。 魏成晨点燃一支香烟,把身子靠在车门上,将手中的烟盒抛向杨哲。 漂亮的白金烟盒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到杨哲手上。 "工程完成了?居然这个时候还有时间回来。"魏成晨吐出淡淡的烟雾,看了看杨哲。 "还不错……"杨哲黑亮的双眸有淡淡的自嘲,抽出一支香烟,很熟练地点燃,看着烟雾在手指间升腾,半晌才道,"好久没抽了,你还是喜欢这个牌子……" 魏成晨没有回答,眼睛却看向远处,眉头微蹙,神情恢复了冷漠。 寒暄过后,他们该进入正题了。 "魏成晨,还记不记得我们上次见面是在什么地方?"杨哲的目光明亮得近乎冰冷。 听了他的话,魏成晨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冷笑着问:"怎么,你难道忘记了?" 杨哲痛苦地别过目光,这是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情境,他们此前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葬礼上,一个刚满二十岁女孩子的葬礼上…… 这世上有一个词叫做年少轻狂,魏成晨和杨哲的少年时代都太过顺利了,顺利得让他们张狂,让他们忘乎所以。 一个是庞大产业毫无争议的继承人,一个是慈父贤母宠爱的小儿子,他们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金钱、年轻、帅气、身份、地位。他们挥霍着金钱、醇酒、女人…… 魏成晨父母早逝,由叔叔照顾他长大。为了打理生意,叔叔极少有时间探望他,很早便将他一个人丢在国外读书。出于对哥哥的敬意和对侄子的疼爱,叔叔几乎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金子般的年纪、亿万财富的身家、帅气不凡的外貌、强势的性格,很快,魏成晨的公寓就变成了同龄人的欢场。他同时与不同肤色的女孩子交往,送她们奢华的礼物,带她们去购物、滑雪、探险,无所不尝试,无不尽其荒唐之所能。少年总是有挥霍不尽的精力,再加上财富,魏成晨几乎没有尝过失败和挫折的滋味。 杨哲的经历与魏成晨相仿,从高中开始就陪母亲居住在国外,因为出生的时候早产,险些丢掉性命,所以无论是父亲、母亲,还是大他八岁的哥哥,都十分疼爱他。过份的溺爱让他从小便以为事事都唾手可得,不仅是物质,就连爱情也一样…… 两个人的结识是因为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一个靠打工才能实现留学梦想的刚满二十岁的女孩子。 杨哲至今还清晰地记得她的长相,不是很漂亮,但有着淡淡的清秀,身材瘦瘦的。她在酒吧做服务生,最辛苦的那种。但是每次她看到他的时候,都会由衷地一笑,因为这里的中国人并不多。 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在意这个长相平凡又不爱说话的小女生,那个时候,他唯一在意的是与人打赌赢来的金发碧眼的女伴。他们喝酒,纵情享乐,在酒吧里公然调情,毫不顾忌别人的目光。 青春让人忘乎所以,当魏成晨出现在酒吧里,并从他手中夺走外国女孩judy时,一切罪恶便开始了。 酒吧里的空气混浊不堪,已经不记得是谁先动手打的谁,也不记得什么时候酒吧里所有的人都扭打在一起。昏暗的灯光下,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几次用汉语喊着冲过来,试图拉开两个人,却被他们推开。 警笛声响起,混战终于结束了,众人四散逃开时,才发现一个年轻的中国女孩子倒在地上,一把刀深深地插入她的胸口。 有人趁乱杀了她! 杨哲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这些年,他从来不敢在深夜独自仰望星空,也从不敢回忆过去。那个有着茉莉花一样清新笑容的女孩子的脸,似乎就在天空中看着他,她的死成了他一辈子都摆脱不掉的心灵枷锁。 他和魏成晨最后一次见面是在阴暗的墓地。他们穿着黑色的西装,更像是需要埋葬的尸体,而墓碑上那个干净清透的女孩子,却有着天使一样的笑容…… "放了林青。"杨哲看着魏成晨,"她不是你寻求新鲜的试验品,放了她。" "杨哲,"魏成晨轻眯凤目抬头看着他,"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她,所以不要逼我放手。" 是啊,杨哲转过头,冷笑,"她和我们是不同的人……" 林青和他们不同,她不需要救赎,也不会彷徨。她的目标很简单,无论是对待生活、工作,还是爱情,都是那样执著而热情。 因为拥有理想,所以人生永远不会空虚。 她认真地生活,哪怕受了伤也不会退缩。她热爱自己的工作,哪怕它并不轻松。她守着自己十年的爱情,哪怕它可能都已经不存在了,却依然被她放在心灵的最深处,那样小心翼翼,保护着它不被现实的残酷风化。 在这个功利又喧嚣的世界里,她固执又可爱地守着自己的理想和信念,并且相信它终究可以开花结果,哪怕付出的再多再辛苦…… 杨哲将烟头狠狠按熄在手掌里。 三年来,他抛弃过去的自己,在新的国家、新的环境里重新做人,希望这样的磨砺可以将心中的愧疚和伤痕一并抹去。可是每到夜晚的时候,他依然会想起那个清新的面孔,说着汉语和自己打招呼。 他挣扎着回国,在柔道馆里认识了林青。她和男孩子一样穿着柔道服,目光里有着认真和执著,并打败了他。这样一个女孩子,不能不让他惊讶。 为什么会喜欢她?杨哲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仿佛只有看到她,他才不会想起过去的阴暗。那个冬日,她围着格子围巾向他跑过来,笑着喊他的名字。广场上,她看着鸽子飞过,说要请他吃东西,一切的一切,都让他不可抑制地喜欢上她。 "不要抓住她不放,她和你以前的女人都不同,"杨哲看着魏成晨,"不是可以供你玩乐的对象,离她远一点。" 魏成晨冷酷的嘴角抿起,看着杨哲,"我们都该下地狱,如果我配不上她,你也不配。" 杨哲暗黑的眸子染上一丝阴云,没有了一如既往的温暖,声音喑哑,"魏成晨,放手吧,她有喜欢的人了,那个林涵,她永远也不会放开的。" 魏成晨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吐出烟雾,看着烟雾在夜色下飘散,然后掐灭,转身离开。 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林青带来的阳光照亮了那灰色空虚的生活,所以即使得不到也不愿放弃,不论是他,还是杨哲,都是如此。 夏夜里雾气缭绕,杨哲靠在车子上,路灯在他脚下投下长长的影子,鬼魅般孤寂。 寂静里,仁心医院灯火通明的手术室外传出尖厉惨烈的哭声,撕心裂肺。 "医生,求你们救救他,求求你们!"年轻的妻子哭着去抓每一个从手术室里出来的医生和护士,绝望而痛苦地乞求着。 神经外科的夏秋楠刚走出手术室,便被她拉住,"夏医生,夏小姐,我看过简历,你是从国外回来的神经外科专家,求你救救钟强,求求你,啊?" "对不起,"夏秋楠的长发几乎被她摇散,只能疲惫地道歉,"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 "不可能!"年轻的少妇惊惶地瞪大眼睛,"不可能,他明明已经好了,林医生亲口和我说的。我要找林医生,林医生!"说着便要向手术室冲进去。 "你不能去!"夏秋楠抓住她,"不要打扰林医生!" 可是已经晚了,手术室的大门打开,林涵走了出来。 他扶着墙才勉强站稳了,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就在前几天,他做了八个小时的手术,非常成功,切除了全部avm,可今天病人突然复发,让他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林医生,林医生!你救救钟强!手术不是很成功吗?你亲口跟我说的,为什么会复发?他们一定是骗我的,林医生,你救救他!求你,救救他……"少妇拉住林涵,跪在他的脚边,声嘶力竭地喊着,仿佛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灯光下,林涵的脸色苍白得吓人,每一声哀求都狠狠地割在他的心上。 avm,脑动静脉畸形,一种先天性脑血管病。主要缺陷是脑的部分动脉与静脉之间缺乏毛细血管,使部分脑动脉与脑静脉直接相通,形成脑动静脉瘘性畸形,导致脑血液动力学上的紊乱,临床上以反复的颅内出血、抽搐、短暂脑缺血发作及瘫痪为主要表现,抢救不及时,会直接导致死亡。迄今为止,最好的治疗方法就是实施切除手术。 这些,他在三年前就已经知道了,因为他也是avm患者……不同的是,那时医生几乎断定他没有治愈的可能。 时间仿佛穿过了无数条隧道,周而复始。看着眼前悲痛欲绝的病人家属,那张面孔幻化成他最爱的青青——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你,也就不会有我,对吗? 她明亮的眼睛勇敢地看着他,清澈得看不到一丝杂质,她从来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 可是,他永远不要让那个微笑着叫自己林涵哥哥的可爱女孩体会到这样的痛苦。 少妇还在不停地挣扎,林涵面色惨白地站着,能想出来的语言都无法安慰自己和她精神上的伤痛,那注定是无穷无尽的折磨。 夏秋楠神情复杂地看了林涵一眼,这才喊来几个护士,将病人家属扶了出去。 哭喊声渐远,夏秋楠站在走廊上看着林涵,灯光下他的侧影温柔哀伤却坚定。几乎是从见到他第一眼时,她就爱上了这个有着漂亮的深褐色眼睛的男人。那时,他还只是她父亲的一个病人,孤身一人漂洋过海来异国治疗。 她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那天的阳光很温暖,他一个人拎着行李站在走廊上,就像一个新入学的学生,穿着白衬衫,脸色苍白,修长漂亮的手指一直握着一只卡通玩具狗,那样小心,而看着它的目光却是温柔又绝望。 直到现在,她仍记得那最初心动的感觉。 "不要想太多,这只是个意外。"夏秋楠看着林涵,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意外吗?"林涵脚步沉重地走过她身边,声音很低,却十分清晰,"对我们来说,只是个意外,可是对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就是他们的全部……" "林涵……"夏秋楠低声叫着他的名字。 "对不起,小楠,我永远不能把这种事当作意外,"林涵停住脚步,痛苦地说。 "所以呢?"夏秋楠几乎脱口而出,"就算爱你的人在眼前,你也不会接受是吗?"她的心几乎跳出来,这样的情形有多少次了,她不在乎他的拒绝,也不在乎他的心里永远爱着另一个人,她只想陪着他。 "小楠,"林涵缓缓地说,"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夏秋楠心里一阵酸楚,低声说,"我听得够多了-小楠,对不起,我不能和你订婚——小楠,对不起,我心里一直爱着别人-自从我们认识,你就一直在说对不起……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对林青,你最爱的人,也说过这么多对不起吗?" "没有……"林涵漂亮的褐色眼睛看着不知名的地方。 "没有?!"夏秋楠看着他。 "因为,我们连说对不起的机会都没有……"林涵轻轻地笑,却无比悲哀。 夏夜的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有淡淡的草木香气。就在他的楼下,林青躺在病房里,很近很近,只要走几级楼梯就可以见到她。可是这段距离又太过遥远,他不能让她为了很可能是短暂的幸福而冒险。像刚才那样的人间悲剧看得越多,他就越不能放纵自己的感情。 不是不想去找她,而是不能…… 夏秋楠转过身去,神色悲凄,"你为什么不去找她?父亲说你的痊愈几乎是医学上的奇迹,甚至可以重新做医生。可是为什么你那么爱她,却又不去找她?" "小楠,你知道吗?"林涵看向窗外,低声说,"只要我活着,青青就绝不会离开我。我曾经问她,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怎么办?你知道她怎么回答的吗?"林涵的手慢慢握紧,"她说,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你,也就不会有我。" 月影慢慢西沉,寂静的夏夜里,有一声强音重重敲在夏秋楠的胸口上,这就是互为血肉吗?失去了一个,另一个就无法生活…… 所以他隐瞒自己随时可能死去的消息,让她等待,其实只不过是让她守着一份希望,让时间慢慢磨去她心里的影子,直到混乱不清,然后再忘记他继续生活。 命运偏偏和他俩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在国外诊断的结果与原先预料的大相径庭,本来几乎是面临死亡的林涵,却只用一个小小的手术就恢复如初了。 可是,看了钟强的病例,谁又能保证林涵不会复发?而已经破碎的生活又要如何收场? 林涵看着窗外的停车场,深夜里的路灯下,可以清楚地看到魏成晨的车停在那里,就像林涵回国后的很多个夜晚在青青宿舍外看到的一样。 时间不会静止地等待,三年时光,有些东西不同了,如果他现在去找回青青,她一定会回到自己身边,可是他们的将来呢?他难道要自私地将她拉进一个不可预知的悲剧,然后留她独自承受更深的痛苦? 绝对不可以…… 夏秋楠默默地看着林涵,这个世界果然没有完美的爱情,也许真的有了遗憾才会真实,该放手的时候就放开,纠缠得越久,伤害就越深。 或者他们就这样生活一辈子才是最好的,无论是她,还是林涵和林青,心里永远存着对爱情最美的幻想,然后变得坚强,学会遗忘,继续生活…… 夜已经很深了,林涵疲惫地走下楼梯,林青病房里的灯还亮着,透过小小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她正一边和魏成晨说话,一边心不在焉地扯着手上的绷带。 从小到大,她一直这样,越是不安,越是想法分散注意力。只是,她在不安什么呢? 玻璃上有她的影子,就在他的身边,近得让人不敢相信,几乎伸出手指就可以触到,可是他永远无法触到了…… 房间里,魏成晨的目光掠过房门,然后站起身道晚安,林青闷闷地应了一声,仍是不说话。 魏成晨沉默地看着她,好看的眉头微敛,紧接着却俯身扣住她的下颌,吻上了她的唇。 林涵的目光猛地一紧,手指握住了门把手。 身后突然有脚步声响起,秦菲菲惊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涵?" 突如其来的声音一下子唤醒了林涵的神志,他回过头,秦菲菲拎着从超市买来的东西站在走廊上看着他。 "……菲菲?"几年不见,眼前的女孩子变化很大,林涵想了好久才记起她的名字。 "你回国了?什么时候?"秦菲菲不解,林青不是一直说他没有回来吗? 林涵没有说话,转身看向屋内。似乎是听到了声音,林青和魏成晨一起看过来。 "我们出去说好吗?"林涵收回目光,然后径直走了出去。 秦菲菲疑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病房内,魏成晨俯在林青的身旁,两个人的姿势亲密无比。 这是怎么回事?秦菲菲怔了怔,急忙转身追了出去。 林涵,林青清晰地听到了这两个字,紧接着却看到穿着白大衣的身影向外面走去。 "林涵?"林青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推开魏成晨,只是手臂依然没有力气,反被紧紧按在床上。灯光下,他狭长的凤目中有小小的火焰在闪耀。 "怎么,担心了?"魏成晨言语犀利,几乎是愤怒地盯着她,"刚刚他明明看到了也没有进来,不是吗?如果他真的爱你,就不会放任我吻你,也不会回国这么久不联系你。林青,死心吧,他已经不爱你了。" "什么?"林青被他按在床上喘息着,大脑飞快地消化着他的话,血液却越来越冷,这几天不忍出口的疑问被魏成晨狠狠地抛出来,就像在她的心上划了一刀,刀口锋利得让她几乎没有流血就已经窒息了。 他凭什么要这么做?凭什么要在林涵面前吻她?凭什么将自己心里最美好的期望拿出来践踏? "魏成晨!"林青躺在床上,明亮的目光清晰地看着他,"我不许你这样说他,就算他不爱我……也与你无关。" "是吗?"魏成晨站起身看着她,目光里的愤怒减弱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悲哀,"真是个傻瓜,因为不敢面对现实所以才对我发火是吗?"说着,又自嘲地笑笑,"我也是傻瓜,明明知道你会一辈子躲在自己的梦里,还想抓住不放。" 是因为不敢面对现实吗?林青看着他,心里隐约地感觉到有什么被说中了,可是那念头太快,几乎一闪而过,不容她细想就已经划过了。 魏成晨拿过桌子上的车钥匙,目光里交织着太多复杂的感情,深深地看着她,"青青,你是我见过的最傻的女孩,却也是我最无法放开的。就算我知道你喜欢上了别人,也放不开。所以,我会等着你清醒过来忘记他,一直等到你死心为止。" 说完,他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房间里一下子静下来,静得可以听到呼吸的声音。 "林涵……林涵……"林青轻轻喊着心里最深处的名字,她怎么可能忘记? 永远不会,除非她死。 不对,就算死,也不能忘记…… 曾经有人说过,时间和伤痛成反比。当所有的痛楚被时间拉长后,就会慢慢变淡,然后渐渐被放到心的最底层,直到生命消逝。 林青度过了最初重见林涵时的激动、失恋的痛苦,也曾经伤心难过,可是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却奇迹般坚强起来。 如果说可以原谅自己因受伤而躺在病床上,可以原谅自己只有被别人照顾才能生活,那么她绝不能容忍自己因为失恋而变得软弱。无论发生什么,生活都要继续,失去爱情并不可怕,丧失了信心才是最可怕的事。 而且,最重要的是,林青一直不相信林涵真的不爱她了,就算是没有了爱情,伴随了他们十年的记忆又怎么能轻易地丢掉?她自己不会,相信他也不会。 可是,时间慢慢过去,林涵只在她受伤的最初几天来过,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倒是林涵的父亲林弘以从外地考察回来,听说林青受了伤,亲自来探望。 林教授比林青的父亲年长许多,是看着她和林涵长大的。与林成相同,林弘以也是一个对自己的子女要求严格的父亲。 林青还记得五六岁的时候,她和林涵偷摘了邻居家的生草莓,因为太难吃,扔给了小鸡,结果被邻居发现,通知了他俩的父母,结果林青被父亲狠狠训了一通,而林涵被罚在楼下站了整晚。 林教授明显苍老了,头发白了大半,只是腰杆还是那么挺直,说起话来也还是温和慈爱。现在,他已经开始全面负责仁心医院的工作。在看过林青的病历之后,林弘以和主治医生谈了几句,然后才开始查看伤势。 其实林青伤得并不重,只是很痛,所以刚刚摔伤的那几天特别难过,现在已经好多了。林教授又看了看她骨折的腿,人年轻,恢复得很好,只要好好休养,再有个把月就可以适当下地活动了。 只是,当他看到石膏上的字时,目光停留了一下。 林青坐在床上暗自叹息,这几天能坐起来了,也看到了石膏上的字,那个杨哲写什么不好,偏偏写上"最爱的青青",看着就肉麻,早知道死也不让他留言。 林弘以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安慰林青不要心急,好好休养,然后顿了顿,又说:"你伯母刚刚回来,知道你受了伤很着急,下午会来看你。" "让伯父伯母费心了……"林青有些惭愧,林伯母是护士,自己从小到大没少麻烦她,每次受伤都是她给包扎的,没想到现在长大了,还要让她费心。 林弘以没有说话,似是轻轻叹了口气,又安慰了她几句,走了出去。林青本想问下林涵的情况,可是看见林教授疲惫不堪的背影,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下午,林涵的母亲张馨果然来了,不仅带来好多补品,还帮林青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披着浴巾从卫生间单腿跳出来,林青感觉痛快极了,被束手束脚这么久,今天终于可以活动了。 张馨见她孩子气地跳来跳去,心里又疼爱又酸楚,感慨了半天,才拉着她穿衣服。 "我自己来就行了。"林青接过病号服,乱七八糟地套上身。 "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像个男孩子。"张馨笑着说,又替她把头发拢好。 "像男孩子也没什么不好啊……"林青笑着,心里却在叹息,自己像女孩子也没有用啊,林涵又不喜欢。 张馨看了看她,没有说话,心里却不免难过。林青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心地善良,人又单纯,最难得的是和儿子感情好,两个孩子小时候好得几乎像一个人。 林涵从小因为父母工作忙的关系,经常要自己照顾自己,所以性格有些沉闷,不太愿意说话,可是只要一遇到林青,两个人就有说不完的话、讲不完的道理。 林涵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本来是死也不想去读医科的,因为父母的工作着实让他厌烦。可是就在他要填志愿表的前两天,林青却在一次意外中受了伤。 他去看她的时候,小丫头躺在病床上苦着脸,"林涵,这里的医生脾气真大,吓死我了。将来你和林伯伯一样也做医生好不好?我就不怕受伤了。" 张馨当时还在心里叹息,要是儿子肯做医生,她和他父亲这些天就不用费这么多口舌了。 然而没料到的是,林涵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答应林青了,惊讶得她都说不出话来。 现在想起来,这两个孩子几乎是一出生就注定要相亲相爱的,自己那个外表看着和气、内心却十分冷漠的儿子,只有在林青面前才会百依百顺,才会变得像同龄人一样爱说爱笑。 可是这一切,却在三年前变了……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林青的手机响起来,她忙边接听电话,边用毛巾擦着头发。 电话是秦菲菲打来的,说是今天晚上有学员要带,所以不能来了,问林青要不要叫程晓雨来陪。 "不用了,"林青揉了揉了头发,"林伯母在这里,我没事。" "伯母在啊……"秦菲菲有点惊讶,马上又问,"那她没和你说什么吗?" "说什么?"林青疑惑地问,"有什么事吗?" "啊?没有,没事……"秦菲菲忙乱七八糟地打岔,"青青,那个魏成晨最近来没来啊?" 自从上次秦菲菲见到林青和魏成晨的暧昧画面后,便千方百计地打听两个人的过往,知道原委后,又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瞪着林青,只说老天爷不长眼,为什么这么个金龟就看上了林青这个假小子呢?林青听她这么说就干脆不理她了。 林青听见秦菲菲又提起他来,心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忙安慰说:"放心,自从上次走之后就没来过。" "真的啊?"秦菲菲假装冷笑,"我就知道他不会看上你嘛。" "是啊是啊,"林青笑着躺在床上,"他那种花花公子哪看得上我啊,他身边美女如云呢。" "也是……"秦菲菲在电话那边叹了口气,"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去看你。"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林青笑着收起手机,这个秦菲菲啊,心里还在不平衡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林青也实在想不明白魏成晨这样出色的男人为什么会喜欢自己,他不是为求新鲜,把女人全当成"月抛型"的吗,为什么就是不把自己也给抛了呢?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自己心里还好受一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忽上忽下的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张馨在旁边收拾林青的东西,见她接完了电话,笑着问:"朋友打来的?" "嗯,说是今天要上班,不来了。" "哦……"张馨目光复杂地看了看林青,迟疑了一下,才说,"青青,听说……你有男朋友了?" "啊?"林青拉下头上的毛巾,看了看她,半天才闷闷地说,"伯母,怎么会,我是不会交男朋友的。" "为什么?"张馨脱口而出,虽然她答应过不告诉林青真相,可是心里多少还是希望儿子能有个机会。 林青勉强笑了笑,"为什么……我真希望知道是为什么……"说着又抬起头来,"伯母,我听说……林涵已经有未婚妻了,是真的吗?" 张馨听了这话微微一怔,看了看林青,已经编好的答案几乎要脱口而出,可是见她清亮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自己,心里突然一酸,只转过头说:"没有,他只知道念书,哪有时间认识女孩子。" "是吗……"林青低下头咬着嘴唇,原来他没有订婚,那么以前的传闻是怎么回事?对自己的疏远又是怎么回事?如果现在能见到他,真想好好问个明白。可是自从上次林涵遇见魏成晨和林青在一起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让林青怎么向林涵问起? 夏日的傍晚,室外渐渐退去了热浪,张馨让护士送来一辆轮椅,说要带林青出去透透气。 在床上躺了这么久,林青几乎要闷死了,听了这话,心情大好,急忙跳下床。 "小心点儿。"张馨吓了一跳,忙拉住她。 "没事。"林青笑着回答,心已经飞到户外了。 仁心医院虽然是新建成的,可是绿化搞得非常好,住院部的后面是大大的花园,中间有一棵几人合抱的大树,据说年代已经很久远了。 再往前,便是闪耀着落日余晖的大海。橙红色的太阳在天边洒下晚霞,映衬着海水的波澜,闪出金色的光芒。 张馨和林青来到树下,阵阵清爽的夏风裹着草木香气吹来,心都要陶醉了。 恰逢护士们交接班,见到张馨这位前辈,都停下来交谈几句。林青知道她故交甚多,于是也不打扰,自己将轮椅摇到另一边的丁香树下。 白色的丁香开过后只留下淡黄的花蒂,地上有片片的残香。 林青想拾起几朵,却够不到,正在她努力的时候,旁边突然有人伸手替她拾了起来。回头看时,却是一位年轻的女医生面带微笑看着自己。 "谢谢……"林青笑着道谢,心里不由得感叹,她可真漂亮啊。不是秦菲菲的娇美,也不是程晓雨的知性,更不是susan的美艳绝伦,而是一种爽洁聪慧的漂亮。白大衣衬出她高挑颀长的身材,长长的马尾垂顺地束在脑后,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淡淡的笑意,却清澈无比。 "不客气。"女医生很随意地回答,然后十分自然地坐在旁边,仿佛她们本来就认识似的。 虽然有些惊讶,可是林青挺喜欢她这种随意,于是笑着问:"夏医生今天值班?" 夏秋楠一怔,但马上意识到自己还挂着工作牌,于是也笑了,"是啊,今天我值班。" "哦……"林青笑着指向她的工作牌,"您也是神经外科的?真巧。" 夏秋楠看着林青微笑,"你认识林医生吧?我是他的同事,也是他留学时的同学。" 是吗?林青怔了怔,如果猜得没错的话,她……就是传闻中与林涵订婚的人了? 夏秋楠没有看林青,而是看向大海,缓缓地说:"其实,没见到你之前,我一直在心里构思你的样子。"她看了看林青,笑着说,"可是看到之后,却感觉和我想象的一点也不同。"她的目光专注,有一点点犀利,等待着林青的回答。 湿润的海风吹来,吹起林青的短发,模糊了视线,却掩不住她清澈的目光,"您是想说我像个男孩子,是吗?"林青转头看着夏秋楠,笑得干净又真诚,没有一点介意的意思。 看着她的笑容,一瞬间,夏秋楠竟然不敢和她对视,在那双眼睛里,似乎一不小心就能看到自己忌妒的影子。 原来如此,她垂下眼帘,难怪林涵拼命地保护她,这样的女孩子干净得让人心疼,又有谁会忍心伤害她? 第十七章 痛过才会成长 人生很奇妙,总有大大小小的意外埋藏在你所不知道的地方,当偶然碰到的时候,你或许不能一下子决定接受还是排斥。但应该永远相信的是,自己内心的感觉。 当林青和夏秋楠没有相遇的时候,互相之间早已在内心把对方排斥在外,无论如何,这两人的关系都不像会有任何进展的样子。 可是当两个相遇的时候,情形却完全不同。 也许因为夏秋楠太过聪明美丽,也许是因为林青太过清透,这样的两个一起坐在夕阳下,竟不觉得突兀。 张馨远远看见夏秋楠走向林青,心里不是没有的担忧的。两个同样优秀的女孩子因为林涵而相遇,却都徘徊在爱情之外,这不能不说是太大的遗憾。 可是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他肯舍弃一生的幸福放开林青,已经经受了那么多的痛苦,做母亲的又怎么能让他的努力都化为乌有? “青青,该回去了。”张馨走上前来,温柔地嘱咐,又客气地向夏秋楠打招呼。 林涵在外国治疗的时候,张馨一直陪伴在儿子身边,所以夏秋楠与她已经是十分的熟悉了。可是此时,看见她对林青熟悉又自然的态度,漂亮的女医生还是略微惊讶 在她看来,林涵的这位母亲虽然温柔和蔼,可是骨子里却有一股知识分子的傲气,就算对人再和气,也透着微微的冷淡,对自己也是如此。 可现在,她对林青的态度却是大不相同,那目光里的神情,分明是把这个女孩子当成了自家人。 这就是十几年的感情吗? 夏秋楠双手插在白大衣的口袋里,看着两个人缓缓离开的身影。 十年太过漫长了,就连冷淡挑剔如张馨这般,也拒绝不了这样朝朝暮暮的相处,又何况是林涵和林青呢? 夕阳终于沉没了,有什么也伴着它一起坠落下去。幕色降临,大地染上了一层深灰…… 夏秋楠低头向门诊走去,一步步地,仿佛在丈量着心与心的距离。 有脚步声响起,抬头看时,却是林涵匆匆而来,神色是少有的紧张。 “小楠,有没有看到青青,她不在病房里,去哪儿了?”林涵皱着眉,漂亮的褐色眼睛里,担忧清晰可见。 夏秋楠笑了,有释然,也有心酸,这个男人终其一生也不会属于她,可却是她永远也放不下的心结。 “伯母带林小姐出来散心,现在可能正在回病房的路上。”夏秋楠看着他,“如果现在追过去,还来得及帮忙。” 林涵抬头望去,果然见母亲推着林青往住院部走去。 “谢谢你,小楠。”林涵客气地道谢,目光却落在远处的林青身上,几乎不自觉地向她走去。 “林涵,”夏秋楠突然叫住他,在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晕中,她深深地看着他:“不要放弃她吧,就算是为了让我的退出变得有点价值,好吗?” 林涵的面庞隐在半明半暗的暮色里,看不清表情。 沉默了半晌,他才转过头,有风吹过,俊美的侧影映在最后一抹亮光里,完美的让人叹息。 “谢谢你……”林涵低声说,下一刻,却已经转身向林青走去。 路灯亮起来,将夏秋楠的影子拉的长长的,却仍追不上林涵离开的脚步。 转身,她不再看向他,前方医院大厅里迎接她的是一片灯火辉煌。 当林涵来到母亲和林青身边的时候,恰好两个人已经到了病房门前。林青扶着走廊上的栏杆站起来,张馨去归还轮椅。 林涵从走廊的另一端走来,脚步匆匆,灯光照着他的白大衣,醒目又刺眼,既使医院里是一片白色,也可以清晰地看到他。 林青看着他走来,恍惚间又回到了少年时候,他向着她走过来,拉着她的手,笑着叫她“青青”。 “林涵……”林青轻跳了几步,扶着栏杆,她第一次痛恨自己行动不便。 “别动。”林涵快步上前,伸手扶住她,一弯腰,便将她抱了起来。 像小时候一样,她伏在他的怀里,有淡淡的阳光的味道,还有一点点消毒药水的味道,林青的心一下子柔软下来,乖乖地由他抱进了病房,放到床上。 张馨走了进来,看见儿子也在不由一怔,半晌才目光复杂地看着两个人,笑着问:“林涵,过几天青青好的差不多就可以出院了,今天我和你父亲商量想把她接回家去休养,你说怎么样?” 听了这话,林青略微惊讶地看着张馨,又看了看林涵,心里不知怎么的就紧张起来。去他们家吗?如果林涵同意,是不是意味着两个人还有机会呢? 可是如果他不同意呢? 林涵没有说话,而是看着林青,看着她默默看着自己的目光,手指慢慢握紧,心里有希望在隐隐跳动,愈演愈烈。 幸福离的太近,几乎开口就可能得到。可是又离的太过遥远,仿佛只能永远遥望着…… 张馨看着儿子,期待的表情中夹杂着无言的心痛,原谅她作为一个母亲的自私吧,只要他能幸福,她愿意背负恶人的罪名,哪怕知道会伤害那个可爱的女孩子。 “林涵……”见他不说话,林青咬了咬嘴唇,有些窘,刺痛的感觉是那样的清晰,心底却还是不肯放弃,“我……可以去吗?” 林涵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仰头看向自己时的可爱表情,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有担忧,又有一丝期待。 本以为已经痛的麻木的心,又尖锐地抽痛起来,这样的林青让他永远不能拒绝。 “林医生,林医生在吗?”走廊里突然响起一个清脆利落的女声,是护士长的声音。 张馨看了儿子和林青一眼,出去和她搭话。 “给,这是林医生的核磁共振结果,我顺手拿来的。”护士长高八度的女音清亮地响起在走廊上,说完,就转身和别人打招呼去了。 张馨接过片子,心却一沉,原来儿子又去做了检查。转头向病房里看去,即使相隔这么远,她仍能看到林涵瞬间苍白的脸色,轻轻和林青说了几句话,他转身走出来。脚步很慢,却沉重地踏碎了所有的希望。 接过母亲手里的核磁共振结果,他转向走廊外面走去,修长的手指却扶住了栏杆。 他和她离幸福虽然只是一步之遥,却终究难以跨越…… 林青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灯光强烈的让她几乎什么也看不到,林涵的声音还在她耳边:“对不起青青,我还有一个学术研讨会要参加,所以不能陪你,妈妈会照顾你,还有小楠,就是夏医生,病人的核磁共振结果出来了,还要会诊,我先走了……” 灯光慢慢模糊起来,与周围的景象混在一起,然后化为泪水流下来。林青慢慢拉起床单盖住自己,却挡不住失望和痛苦决堤一样袭来。 她终于亲耳听到了他的拒绝,无论是他订婚的消息,还是他对自己疏远的行为,都不及这几句看似温柔的话更让人痛苦。 以往的那些坚持和不甘心,那些倔强和信任,终于全化为了泡影。 她应该早就知道了不是吗?从一开始看到他对自己若即若离的态度,就应该了然,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这样难过。 魏成晨的话在耳边响起:林青,死心吧,他已经不爱你了,不爱你了…… 是的,他不爱自己了,那个永远疼爱自己,眼里只有自己的林涵哥哥已经不是她的了,再也回不来了…… 林青无声地哭泣着,泪水湿透了被单和枕巾,却死死咬着嘴唇不发出任何声音,直到嘴里有了血腥味,她痛恨自己,恨自己不能忘记他,恨自己不能将十年的感情利落地斩断,恨自己为什么不能爱上别人…… 泪水再多,也永远抵不过伤心,夏夜里,林青似乎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分不清是清醒着还是睡着了,神经似乎承受不了太多的痛楚而变得麻痹了,只是机械地流着泪。 手机的音乐响了一遍又一遍,她却仿佛听不到一般,直到那铃声响起第四次,神志才恢复了一点。 接起来时,却是杨哲的声音:“林青,好点了吗,在干什么?吃饭了没有?” “杨哲……”林青几乎说不出话来,“我没事,你不用打电话来了。 杨哲的声音一顿,“青青,你哭了?” 林青不语,这个世界的事情已经与她无关了,比起痛苦,眼泪又算什么。 “杨哲,”林青低哑着声音说:对不起,谢谢你的关心,我真的没事,所以请你……请你以后不要打电话来,也不要再找我了,就这样,再见。”说完,便挂断了电话,直接将手机关掉。 如果以前,林青还可以把他当朋友的话,那么现在已经到了终结的时候了,自从他在石膏上写下了那样的话开始,她就不再把他只当成朋友。 这世上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游离在爱与亲情友情的边缘,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所以杨哲,对不起,我们终于还是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上帝对人说道:“我医治你,所以要伤害你;我爱你,所以要惩罚你。” ——泰戈尔 人只有经历过痛苦后,才会成长。 林青经过了近两个月的治疗,终于恢复了健康,虽然骨折的腿还不敢十分用力,却可以勉强扶着墙走路了。 其实在痊愈之前的一个月,她就已经出院了。只是没有回宿舍,而是和菲菲和晓雨住在了一起。 出院前的晚上,林涵的母亲张馨来探望了她。 林青瘦了些,也比以前沉默了,可是在她面前,却一如继往地坚强,让人心疼。 两个人都没有提林涵,可是却也知道,以后只怕是再也没机会谈论他了。 有些东西,终于还是失去了…… 因为腿伤还需要休养,林青又不想让家人知道,于是出院后便直接搬去了菲菲和晓雨的住处,三个女孩子又像上大学时一样凑在了一起。 林青换了手机号码,只通知了家人和同事,看着电话薄里杨哲的名字,她终于还是将它删掉了。就让记忆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刻吧,对大家都好。 知道林青住到了晓雨家里,周宇飞倒来看了几次,顺便带着请三个女孩子吃饭。 晓雨不知怎么想的,如今对他也只是淡淡的,并不谈感情,两个人就像相识了许久的恋人,相爱的激情似乎转化成了平淡相处的亲情。 私下里,林青和晓雨聊天的时候,也会提到周宇飞,只是晓雨此时的神情更多的是却是淡漠:“青青,你说人的爱情能有多少呢?再深厚的感情,如果被伤害的多了,也会慢慢变质,直到不存在了。开始的时候,我也许是太爱他了,所以才会感觉不平衡,可是现在……”说到这儿,她笑了笑,“那时候的冲动已经磨平了,将来我们一定会分手的……” 林青看着晓雨,不知说什么好,如果自己以前听到这些话,一定会觉得太过消极,可是现在听到,却像说到了自己的心里。 十年的感情,三年的守候,可等到的却是客气地疏远。她全心全意地付出,到头来只不过是几句话便结束了。 哭也哭过了,痛也痛过了,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他和她终究成了陌路。 失恋带来的成长几乎是一夜之间的,虽然林青还是原来的林青,可还是有些东西不同了,她比以前更沉默,也有更多的时间思考。 因为受伤不用上班,所以她有大段大段的时间空闲,菲菲和晓雨上班后,她就去图书馆窝一整天,下午的时候回去买菜做饭,活像个保姆。虽然心情仍是不大好,可是有朋友陪在身边就好多了。 单位领导来看了她一次,带了鲜花和慰问金,让她好好休息,养好身体要紧。 待他们走了,秦菲菲抽出了慰问金的信封,好家伙,居然有八千块。 林青也很意外居然有这么多钱,研究所的情况她是知道的,就算发奖金也没有这么多。 “林青,你们领导真大方!”秦菲菲咂着嘴,“随随便便慰问下就有这么多钱,分我一半吧,好歹我也照顾你一个多月啊。” “青青两三个月没有上班了,这钱你也好意思拿?”晓雨听了菲菲的话,忍不住敲她的头。 菲菲身手矫健地躲过去,厚着脸皮笑:“我说,咱们拿着这些钱出去玩一次吧,趁着夏天还没过去,去海边渡假怎么样?听说新开发的海边渡假村正在打折……” “真的?”一直没说话的林青听了这话却笑着说:“那我们一起去吧,好久没出去玩了。” 晓雨看了看她没说话,却是菲菲高兴地说好。 林青看着菲菲笑,自己这些天情绪实在太低沉了,出去放松下也好。 而且自从她住进来,菲菲这丫头似乎更加神经质了,有时候呆呆看着自己不说话,有时候却突然兴奋的不行,搞的林青和晓雨都莫明其妙的。林青曾经在暗地里问她原因,可菲菲却胡乱应付,再不然就躲避话题。 私下里,林青和晓雨也讨论过原因,只不过两个人都猜不透这丫头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晓雨已经知道林青和林涵分手的事,除了感叹,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只能劝她往前看,人生不仅仅只有爱情,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 林青也知道晓雨说的对,可是短时间内还是没有办法让自己不伤心,只有靠时间慢慢地治疗。 海边渡假村之行的提议很快得到了实现,却不是用林青的慰问金,而是周宇飞的赞助。大概是听说了几个女孩子想出去玩的事,周宇飞便派人安排了行程,全程的贵宾票。 得知了消息,秦菲菲先是冷笑,继而却大笑,吓的林青皱着眉头抓住她,忙问这丫头是不是犯了什么疯病。 听了这话,秦菲菲突然不笑了,只是看着林青和晓雨咬牙说:“你们两个一个也不让我省心!”说完,居然恨恨地走了。 程晓雨看了看她的背影,心里暗自叹气,菲菲是最不赞成自己和周宇飞在一起的,现在只怕是还在记恨自己软弱。 而林青也知道菲菲是恨自己失恋后的不振作,于是心里又温暖又无奈。 出发的当天上午,周宇飞和程晓雨要一起参加一个商务活动,于是打电话说会派一个人来接她们。 等人来到,林青和秦菲菲才明白来的居然是周宇飞的表弟——一个有着小麦色皮肤的阳光帅哥,名叫周瑜。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两个人都是一愣,半天,林青才笑着和他握了握手说:“周先生好。” 周瑜倒是不介意两个人的惊讶,笑着露出一口白牙说:“表哥让我来接二位,他晚些时候到。” 林青忙说没关系,忙拉着看呆了的菲菲往车子上装行李,周瑜也殷勤地来帮忙,三个人很快就熟悉起来。 渡假村离市区只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周瑜开着奥迪tt的跑车,一路飞奔,居然只用了三十分钟就到了。 这座渡假村是今年夏天新落成的,沿着海边建成一片的连排独栋别墅,秋日的阳光映照着碧海蓝天,粉顶的别墅和碧草荫荫的花园相呼应,景色美极了。 宋宇飞早订好了靠近中心区的一栋,周瑜的车子直接开了进去,一路上可以看到很多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还有一些非常眼熟的中国面孔,应该是明星之类的。 进了别墅,已经有服务人员迎接在门前,三个人安顿好了,这才下了楼。 秦菲菲迫不及待要到处走走,又要拉着周瑜陪逛。 林青知道她见到帅哥就发花痴的毛病又犯了,于是忙说自己腿还有点不舒服,就不陪他们去了。 听了这话,菲菲的笑容可掬,暗中做了个“谢谢”手势,便拉着和周瑜大人一起出去了。 林青站在门前向外面看去,秋日的阳光美的让人心醉,别墅周围木制的小栅栏上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院子里种了好多菊科的植物,鲜艳的花朵开得正盛。 虽说是独栋的别墅,可却不是封闭的,只用漂亮的木制栅栏隔开,站在院子里,清晰地可以看到隔壁院子的情形。前面是一条步行街,有好多卖旅游工艺品的特色小店。 林青闲着无聊,便来到街上闲逛,一家店一家店地走过去,看到不少可爱的小东西。有一家店专门制作饰品,可以将名字刻在上面,很漂亮。林青选了一块小的,师傅问她要刻什么字。她心里不由感慨,如果是以前,一定会选林涵的名字,可是现在…… 想了想,她还是写了自己的名字。师傅巧夺天工,一会儿便做好了。林青穿了细细的线,拢在手腕上,很古朴的感觉。 腿上的伤还在隐隐做痛,于是走了一会儿,她最后干脆坐在一颗大树下的长椅上休息。 路边有车子开过,速度很慢,路过林青身边不久,却又倒了回来,车窗一开,一张熟悉的脸露了出来,竟然是徐博。 “林青,还认不认识我?”徐博摘下大大的墨镜看着她笑。 “徐博?”林青一下子跳起来,腿上却一痛,又坐了下去,忙笑着说:“你也来这里渡假啊,真巧。” 徐博笑笑,停稳了车走了下来,身上色彩鲜艳的衬衫有点张扬,不过倒很配他。不知为什么,林青突然想起了魏成晨,他不会也在这附近吧? “一个人来的?”徐博笑着问。 “没有,和朋友一起,要不要坐?”林青拍拍身边的空位子,往旁边挪了挪。 徐博坐下来看着她,眼前的女孩子依旧是以前的清纯帅气,可是却有什么不同了,似乎沉默了一些,笑容也多了淡淡的忧伤。 “我听说你受伤了,现在怎么样?”徐博问。 “是好几个月以前的事,已经好多了。”林青笑。 “难怪……”徐博看了看她,“最近没有看到你和成晨一起出来。” 林青勉强笑笑,她已经有两三个月没见到魏成晨了,自己只怕是已经变成了“月抛型”,还提他干什么? 徐博见她只笑不语,于是目光有些复杂,自顾自地说:“我听说成晨的叔叔病了,很严重,所以他最近几乎都在国外。” 是吗?林青皱了皱眉,上次似乎听他说过父母去逝后是叔叔照顾他长大,这么说来叔侄感情应该很好,叔叔病了,只怕他也不好受。 见林青不说话,徐博却笑了,“原来你还不知道,成晨这个人还真是……”说着,拿出一支香烟问:“不介意吧?” “没关系。”林青连忙说。 徐博点燃香烟,吐出淡淡的烟雾,突然问:“你们分手了?” 算是分手吗?想起魏成晨那天在病房说的话:“我会等着你清醒过来忘记他,一直等到死心为止……” 这是誓言吗?还是花花公子一时的信口开河?林青搞不清楚。 其实一直以来,她都不明白魏成晨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自己,所以对他的话也一直是半信半疑,她几乎都不太了解他…… 见林青不说话,徐博顿了顿问:“晚上海边有party,是上次你见过的朋友,还有成晨,一起来?” “不用了,谢谢。”林青微笑,阳光透过树叶留下斑驳,她的脸映在阳光里,清透中有小孩子的可爱。 徐博一笑,也不勉强,却问:“不想见到成晨?” 林青一怔,是不想见他吗?应该不是,如果他不再象以前一样逼她,而是能够像朋友一样自然的见面也没什么不好。 想到这儿,林青心里倒轻松起来,“如果有时间也许会去,不过不要等,很可能就忘记了。” “不论怎样,敬候光临。”徐博潇洒地一挥手,径自上车,扬长而去。 林青目送他的车子走远,这才站起来往回走。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她拿不准菲菲和周瑜去了哪儿,又不想打电话过去当电灯泡,于是犹豫着要不要自己先去吃饭。 渡假村里面各种商铺一应俱全,路过一家西点店的时候,橱窗里漂亮的小蛋糕吸引了她的注意,因为腿伤的关系,好久没有吃甜食了,看到形象各异的小点心,不由让林青食指大动。 绕过橱窗才是店铺的正门,林青刚想进去,却隔着玻璃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柜台前,居然是魏成晨,在他的身边,一个穿着红色露背连衣裙的女孩子靠在他肩头笑的正艳,两个人亲密地挑选着蛋糕。 真是一对璧人……的 林青羡慕又复杂地看着他们,比起susan的成熟美艳,这样的温婉娇美更适合魏成晨。 魏成晨转头向女孩子说着什么,惹得佳人笑容更甜。 这种情形和魏成晨的身份真的很相配,林青站在窗前看着他们,以前她一直都不明白他为什么喜欢自己,可是此刻,却突然明白了。 对于这样优秀的男人来说,他生来就是为了拥有爱情,那些辗转于他身边的女人,莫不是生活的点缀。 susan也好,自己也罢,还有眼前的红衣佳人,都是他生活里的过客。 他可以宠她们,对她们说爱,甚至海誓山盟,这一刻他是认真的,可是下一刻呢?对别人也是认真的。 爱情对他来说不过是场游戏,一个接一个地换着玩伴,然后永远对着下一个诉说自己的寂寞…… 林青笑了,笑自己天真,曾经那样愧疚地面对他的追求,曾经以为自己最对不起的是他,曾经以为拒绝他是最痛苦的事…… 她用最纯粹的心爱着林涵,也以为所有人的爱情都会如此。可是她错了,世界上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种爱情。 爱和不爱,或许也并不是都那么纯粹,太认真的相信和拒绝反倒使人疲惫…… 心里突然有一种释然的感觉,这不是很好吗?现在的情形,即使再见面也不会有尴尬,因为他重新找到了目标,而自己……也在慢慢学会忘记,重新生活。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手机铃声悠悠地响起。 林青最后看了一眼店里的两个人,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向街上走去。 是秦菲菲的电话,她和周瑜找到了一家海鲜店,在渡假村附近,说是马上开车来接她。 看看时间,走路去似乎来不及,恰好一辆电动游览车驶过,林青招手跳上去,车子很快便开走了。 “aaron!”这时,一个穿红色露背连衣裙的少女却突然从西点店追出来,在她前面,魏成晨已经快步追过街道,却只看到林青在车上的背影一闪而去。的 “whathappened?”红衣少女奇怪地问,生硬的英文从她口中说出来,凭添一份温柔。 魏成晨站在街边微喘,皱眉看着车子离开的方向,半晌才看了看她,低声说:“nothing……” 然后便接过她手中的蛋糕,一起走向自己的车子,只是神色却阴沉下来。 第十八章 情定海滩 阳光,大海,美食,朋友…… 美好的世界重新敞开了它的怀抱,拥抱所有热爱生活的人。 林青一行人吃过了饭,又找到一个好玩的去处——渡假村的快艇和滑翔机项目。 秦菲菲看看天上,又看看海里,一时间决定不了先是要投入大海的怀抱,还是先飞上天空云霄。 林青的电话响起来,是周宇飞和晓雨到了,几个人终于汇合到了一起。 周瑜见女孩子们拿不定主意,干脆先订下了快艇,于是菲菲、晓雨、林青和周瑜一起上了快艇,周宇飞站在岸边一直叮嘱他们注意安全。 周瑜露齿一笑,让他放心,又说自己曾经参加过水灾中驾驶冲锋舟的赢救,绝对会保护好几位女士。 秦菲菲听了这话,又兴奋起来,满眼的崇拜,林青和晓雨相视而笑,心照不宣。 小艇离岸,周宇飞站在岸边挥手,是与表弟完全不同的儒雅沉稳,风扬起他的头发和浅色的衬衫,让人想不心动都不行。 一瞬间,林青看到了晓雨眼中满是爱恋的柔情…… 快艇加速,抛开了烦恼,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向大海飞驰而去,白色浪花飞溅,速度带来的快感让人想大声尖叫。 突然一个急转弯,整个船身倾斜,惹来了女孩子们的一阵尖叫,海浪在一边飞起,溅到了身上。 林青转头看去,原来周瑜不知何时代替了舵手,身手十分熟练。 晓雨抱住林青,完全不知所措,秦菲菲却直接从后面抱住了周瑜。 美人投怀,英雄自然心情大好,剩下的时间里,几个人就在不停地急转弯与尖叫中度过。开始的时候还是害怕,到后来却是兴奋更多一些。 直到下船时,几个人已经湿的像落汤鸡一样,却都很开心,仿佛将心里的抑郁之气都喊出去,心情大好。 秦菲菲由于兴奋过度,上岸的时候居然一脚踩空,落到了水里,周瑜忙跳下去将她拉上来,不过好在身上穿了救生衣,水又不深,于是只是虚惊一场。 几个人玩的开心,周宇飞在岸边却看的心惊,脸色都发白了,忙拉住晓雨问长问短,又拿出手帕替她擦头发。 林青在一边见了又感动又心酸,于是只装作看不见。 由于大家都湿淋淋的,于是滑翔机也玩不成了,几个人分乘周宇飞和周瑜的车子回到了别墅。 洗过了澡,再休息一会儿,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没有了火热的阳光,初秋的海边一下子凉爽起来。 林青的t恤和牛仔裤湿了,晓雨便从自己大包的行李里面翻出了一件黑色的小礼服给她,简洁复古的样式,及膝的长度,可爱又俏皮。 “没有短裤?”林青皱眉看着晓雨的行李。 “你以为晓雨是你啊?”菲菲一把拿过裙子,在林青身上比了比,“看着还不错。” 林青干笑着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这个也太别扭了…… 晓雨看着两个人笑着说:“只有这个了,剩下的都是露肩的。” 听了这话,林青似乎哆嗦了一下,乖乖进去换衣服了。 自从病了以后,林青就没有剪过头发,现在已经长了不少,细细的碎发贴着白皙的皮肤盖过了耳朵,再加上可爱的小礼服,小王子似乎一下子变成了小公主。 “哇哇哇!”秦菲菲见了她换好衣服的样子不停地尖叫,“这还是你吗?假的吧?”说着,就伸手掐她的脸。 林青身手敏捷地躲了过去,裙子却飞了起来,差点走光。 “哈哈哈哈……”秦菲菲指着她,笑的倒在床上说不出话来。林青窘的红了脸扑上去,两个人顿时扭成了一团。 晓雨看的无可奈何,费了半天劲才把两个人分开,秦菲菲顶着一头乱发,恨恨地瞪了林青一眼,这才去整理头发化妆了。 “晓雨,你有没有别的衣服了?”林青可怜兮兮的问。 程晓雨叹了口气,拉着她说:“记住,穿裙子不能迈大步,也不能抬脚,坐的时候更不能支起腿,走路步子要小,不要站在高处……” 林青咬牙听着晓雨吩咐,心想这和受刑没什么区别。 好不容易等菲菲化好了妆,三个女孩子才来到楼下。别墅的院子里已经摆好了餐桌,晚餐是日式的铁板烧和生鱼片,还有清淡的酒。 乍一见穿裙子的林青,周宇飞也有些惊讶,怔了怔才笑道:“很漂亮。”然后居然很绅士地拉开椅子给她让座,弄得林青又是一个大红脸。 晓雨坐在周宇飞身边,见此情形也笑了。 晚餐桌上最漂亮的要属秦菲菲,一件粉蓝色贴钻小礼服,腰身收的刚刚好,把她舞蹈教练的身材体现的淋漓尽致,卷卷的头发上别着闪钻的小蝴蝶,绝对的淑女,看的周瑜眼晴一亮。 吃饭的时候,晓雨笑着和周宇飞低语,其实两个人原是想将周瑜介绍给林青,却不曾想这位阳光帅哥却喜欢上了秦菲菲。 林青听了这话,心里不但没有遗憾,反为菲菲高兴。 爱情这个东西是最勉强不来,心里装着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爱上别人的,这种感觉她深深地体会到过,所以说现在的结果最好不过。 吃过了饭,周瑜和菲菲说要去游泳,初秋的夜晚是游泳的好时机,海水被阳光照射了一天,正是温暖的时候。 周宇飞似乎有些疲惫,于是晓雨说自己不去了,在别墅里陪他。 林青看着这两对儿,感觉自己好象是多余的,跟哪一对儿在一起似乎都不太好。 “青青,听说今天海边有焰火晚会,有时间的话可以去看看哦。”菲菲临走前回头嘱咐,说完,便和周瑜一起去海边了。 看焰火吗?林青想了想,听起来还不错,总比呆在别墅里看晓雨和周宇飞卿卿我我的好。 夜色下的海边灯火通明,十分热闹,各种发色和眼眸的游客走来走去,不乏穿着泳衣身材一级棒的超级美女。 泳池的一侧似乎在举行什么聚会,中间有大大的鲜花气球装饰,几个衣着光鲜的人影来回走动。 林青四处寻找着施放焰火的地方,可是一转身却不小心和另一个人撞到了一起,只听“哗啦”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摔碎了。 “i’msorry……areyouok?”对方连忙道歉,声音婉转温柔,却是英文。 林青抬起头,却发现眼前一身银色晚礼服的女孩子,正是白天在蛋糕店见到的那个,只不过那时她和魏成晨在一起,而现在却是独自一人。 她的手中本来端着一个漂亮的托盘,里面放着几个杯子,刚刚却不小心和林青撞在了一起,杯子都打碎了,有一片玻璃还划伤了林青的胳膊。 女孩子见林青的胳膊受伤了,十分愧疚,一个劲儿地道歉。 林青见她如此,心里反而过意不去,其实伤口很小,于是忙说没关系,自己处理就行了。 女孩子却无论如何不同意,操着不太熟练的中文说:“跟我过去,包扎……” 林青看了看她指的方向,正是布置了鲜花的地方,心中猜到魏成晨和徐博也一定也在那里,那种应付的场合她实在不太喜欢,也不适合她。 可是那个女孩子却容不得她拒绝,只拉着林青走过去。 游泳池边的灯光格外明亮,搭起了一张长长的餐台,鲜花和香槟遍布,中间是一个大大的蛋糕,写着生日快乐的字样。 女孩子将林青带到一侧的餐具桌上,从下面取出一个小小的药箱给林青上药。 她介绍自己叫judy,又问林青的名字,林青告诉她,judy抱歉地笑笑:“林小姐,对不起,希望不会留疤。” 林青忙说没关系,自己身上伤疤多的数不清,哪里还在意这个? “林青?”刚刚上好药,却见徐博走了过来,精致的银丝衬衫穿在他身上,显得郑重又华丽,标准的白马王子。 “谢谢你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见到林青,他似乎很高兴。 他的生日?林青了然,原来如此,于是忙道生日快乐,又道歉说自己没有准备礼物。 徐博倒不在意,只拉着她向朋友们介绍,有几个是以前见过的。那个jason一见林青便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又说上次打牌被她和魏成晨赢去了好多,这次要翻回本来。 林青好奇地问他输了多少,徐博笑笑说:“不要听他胡说,他不是输的最多的。” jason笑的露出一口白牙,天真的像个小孩子。 又见到了王公子,和上次不同,这次他身边是另一位美女,看着也很眼熟,只是林青实在想不起名字。 jason在她旁边笑着小声说:“看过xx牙膏的广告吗?” 哦……林青恍然大悟,于是笑着问好,王公子和美女显然正在如胶似漆阶段,随便打了个招呼便自寻快乐去了。 这让林青不由想起了黄依依,眼前这些男男女女们似乎都习惯了这种爱情游戏,乐此不疲…… judy见大家都认识林青,也很高兴,操着软软的英文邀请她和自己一起迎接客人。徐博听了很是高兴,便拉着二人一左一右,好不快乐。 judy温婉动人,银色的晚礼服衬着优雅的身材,是典型的淑女。站在她身边的林青却是另一种类型,青春的短发,纯净的笑容,举手投足都是自然天真,像一块尚未雕琢的璞玉。 林青环顾四周,却没有见到魏成晨,不由暗暗奇怪,白天的时候他不是和judy在一起吗?现在为什么不在? 正在她疑惑间,jason已经招呼大家切蛋糕了,徐博和judy一起站在蛋糕前许愿吹蜡烛,大家闹成一团,纷纷送上礼物。 jason在林青身边笑着说:“我猜judy的礼物最特别。” 林青看过去,果然轮到judy,只见她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系着粉色的缎带,有些羞怯地递给徐博。 打开看时,居然是一把钥匙,房间的钥匙。 大家尖叫着鼓掌,徐博微笑着转身揽住judy,两个人在鲜花和蛋糕前热吻。 原来如此,林青跟着众人鼓掌,心里有羡慕,还有淡淡的愧疚,原来她竟然误会了魏成晨。 徐博幸福地抱得佳人归,众人各自寻找快乐。有音乐响起,几个年轻人在跳舞。 林青拿了杯香槟靠在泳池边,波光粼粼中倒映着眼前的繁华。今天她亲眼见到了两对爱侣的幸福,替他们高兴之余,也有落寞。 这个时候林涵在做什么呢?是在手术室,还是……和夏医生在一起? 心里还是有痛的… 泳池里照出碧蓝色的灯光,有些刺眼,林青伸手挡住反光,却突然发现手腕上的装饰不在了。 会掉在什么地方?虽然不是很名贵,可上面刻着自己的名字,被别人捡到终究不太方便。 林青环顾四周,满是锦衣玉食的男女,晃人耳目。 衣香鬓影间,一个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如昼的灯火中,却是魏成晨。与众人随意的衣着不同,他居然穿着一件很正式的衬衫,仿佛刚刚从办公室走出来,手中还拿着车钥匙 “aaron……”有朋友上前打招呼,魏成晨礼貌地微笑应酬,目光却穿过人群看向林青,还是以前的深沉,只是多了淡淡的柔和。 也许是天意,他仿佛总是能在人群中找到她,就像今天在街头的相遇,哪怕再多美丽的身影环绕在周围,也挡不住她在他心里的身影。 就像这一刻,林青静静地站在泳池边,水的波光映照着她细腻年轻的脸庞,不再是男孩子气的彼得潘,而是童话里帅气的小公主。经历过爱情的失败,她没有消沉,反而如同破茧般的重生,终于化成了美丽的蝶。 “aaron,恭喜,听说魏氏有望在海外上市……”有商场同僚走上来恭贺。 魏成晨微笑道谢,中午的时候,他接到消息,公司将于近期在海外上市,几个月的努力终于有了收获,赶到公司招开了董事会后,才匆匆赶回来。 林青远远地看去,灯光人影中的魏成晨依旧出色,那种内敛的风度,以及从容不迫的自信都在无形中吸引着人的目光,不是光彩照人的明亮,而是别样低调的致命吸引。就像她第一次在酒吧里遇见时一样,无论再暗的光线,再多的人群,都能一眼就注意到他。 这就是所谓成熟男性的魅力吧,林青想。他仿佛天生就适合站在顶端,掌握着领导者的主动,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亦或是……爱情。 有一对年轻的情侣在身边热烈地拥吻,林青有些尴尬,连忙让出位置,这才想起自己遗失的东西,于是按着来时的路线慢慢找去,一直来到刚刚与judy碰面的地方,却依旧没有找到。 “在找什么?”低沉好听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林青回头,惊讶地发现魏成晨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身后,远离了人群,周围恢复了寂静,静的仿佛可以听见心跳的声音。 “没什么,丢了一件小东西,”林青微笑着垂下眼眸,半晌却又抬起清亮的目光地看着他:“我是不是也应该说一声恭喜呢?” 魏成晨笑了,目光却深深地看着林青,她果然不同了…… 也许是穿了裙子,也许是她第一次坦然地面对自己,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他的小公主经历了感情的失败后终于长大了。 “恭喜的时候是不是应该握握手?”魏成晨好看的凤目望着林青,眼中有光华闪动。 “抱歉……”林青有些惭愧地伸出手,笑着说:“恭喜您,魏先生。” “谢谢。”魏成晨轻声答道,似不经意般握住了她伸来的纤细手指,那条写着林青名字的手链不知何时被他拿在手里,温柔地被系在了原处。 “这个……您从哪里找到的?”林青惊讶地看着他。 魏成晨笑了,温柔不经意地散开,“有人送到了广播中心,我去取回来。” “谢谢……”林青衷心地道谢,他总是在她即将失望的时候……一再地出现。 魏成晨深深地看着她,还握着她温软的手指,不是忘记了放开,而是不想…… 他等待了太久,终于有了机会,又怎么可能放手? 秋日夜色下的海,温柔又美丽。 海水沙沙地舔舐着鹅卵石,然后又退去,反复地洗刷,仿佛要浸透到人心的最深处。 林青坐在海边把玩着海浪带来的贝壳,魏成晨却在她的身后递来了一罐啤酒,然后在她身边坐下。 林青接过啤酒,说实话她并不喜欢这种东西,本以为很久不喝就可以忘记那种苦涩的味道,可是重新再喝的时候却发现它一直在自己的感官里,只是自己没有注意而已。 徐博的生日party已经到了狂欢阶段,可以听到远处有喧闹的音乐,可是眼前的海边却寂静的只有浪花的声音。 “腿好些了?”魏成晨问。 “嗯,好多了。”林青看着自己曲起的双腿,却蓦地想起程晓雨的话,忙将双腿伸直,拉好裙子。 魏成晨微笑起来,她依旧是那个单纯又可爱的女孩子,像一张白纸,上面虽然有了淡淡的划痕,却仍干净如初。 “原来的电话号码为什么不用了?”魏成晨看着林青。 林青将手里的贝壳撒在海滩上,咬了咬嘴唇:“因为想换个心情。” “哦?那么,换好了吗?”明亮的凤目在夜色下辉映着大海一样的深沉。 林青的手指一顿,一个碎裂的贝壳刺破了手指。她没有说话,而是慢慢将手指蜷进了黑暗里,看着魏成晨问:“您……曾经有过被抛弃的感觉吗?” 听她这么问,魏成晨没有说话,而是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半晌才回答道:“当然有。” 林青看着他。 “我八岁的时候,父母同时把我抛弃在这个世上。”魏成晨眯起眼,目光深处第一次有痛楚浮现:“其实是很单纯的车祸,可是一直到我上大学时,都以为是叔叔害了他们,因为他有权在我未成年之前接管所有财产。” 林青惊讶地看着他,八岁到十八岁,难道他一直生活在怨恨中? “不要惊讶,”魏成晨笑了,冷酷的嘴角有一丝嘲讽,“想不到我会有这样的少年时期?可这就是事实。小时候,我最恨的人不是撞死父母亲的凶手,而是血缘与我最相近的叔叔,现在听起来很可笑,可那时这种情绪却是我努力的唯一动力。” 他的目光望向大海,渐渐变的深远起来。 林青想起徐博说起那位照顾魏成晨长大的叔叔病重的话来,于是问:“那后来呢?” “后来……”魏成晨缓缓地道:“在我上了大学以后,才从律师那里知道,杀害我父母的并不是叔叔,而是他们的商业竞争对手……” 少年的冲动很容易使人犯下错误,尤其是以为叔叔是杀害父母的凶手后,他们之间又会有怎样不堪回首的相处和过往? 林青看着魏成晨,第一次感觉到他强势表面后曾经有过的彷徨。 “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一个你一直为之努力的目标,却在一夜之间变成了虚无,那时候,最大的感触是什么?” “……是失落”林青回答,她怎么会不知道这种感觉,在期待了三年之后,她终于等到了林涵回国,可同时等到的却是他的疏离。生命中所有的一切都为了他而存在,可却在被拒绝的瞬间崩塌…… 魏成晨自嘲地笑:“没错,是失落。失去了奋斗目标,人一下子就空虚起来,于是我把十几年来的怨恨都化成了放纵的生活,迷茫又堕落……” 他述说着自己的过往,那些不愿回首的往事,一幕幕地揭开,电影一般地回放。欢歌与放纵,因为害怕一个人的寂寞而有过的荒唐…… “我本以为这样的生活会过一辈子,就这样醉生梦死,直到麻木不仁,可是……命运对我终究还是公平的。”他想起了那个因为自己和杨哲而死去的女孩子,还有生病的叔叔。 “那……后来呢?”林青看着他沉默思考的侧影,浓重的眉毛聚在一起,仿佛痛苦都刻在了里面。 “后来……被人狠狠地揍了一顿,于是终于知道了生命的价值,于是才有了现在……” 是这样……林青在心里轻叹,以前她从未想过他也会有这样复杂的过往,还以为他只是诸多成功人士中的一个。 “这话题让你不舒服?”魏成晨转头问,轻轻拿走她手边的贝壳,他知道她的伤。 “怎么会?”林青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很高兴你愿意说这些,其实我们以前都不太了解,即使……”她想说即使交往过一段时间,却还是对对方一无所知。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魏成晨猜到她想说什么,紧抿的嘴角有淡淡的笑意,“其实让我振作的并不是因为挨了打,还有别的原因。” 林青抬头有些好奇地看着他,却发现那双眼眸亮若星辰,深深地看着自己。 “因为我遇到了一个人,一个前所未有地认真、单纯,又执着的人,她让我明白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可是却也让我失去了很多。”魏成晨的语速很慢,却十分清晰,就像一贯做决策时的态度,有着掌控一切的明确,只是此刻,还多了一份不经意流露出的柔情。 空气中有隐约的磁场在流动,林青抓住细沙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这些天来,她似乎忽略了他,可是他显然没有忽略她…… 所以他知道自己与林涵分手了,也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时光了。 两只手都有尖锐的痛,划破的伤口重新疼到了心里,让人窒息。 为什么他每一次都能触动她心里最隐蔽的伤处?为什么他每一次都会在她需要发泄的时候出现?为什么他一再地被自己拒绝,却仍不放手? 眼里有酸涩的感觉,自从林涵拒绝她以后,这还是第一次。在人前的强作欢颜无论如何都掩不住心灵最深处的伤心,她还是没有学会在他的面前控制情绪。 林青闭上眼睛,任泪水悄悄流下,海风吹过,面颊上一片冰冷。 “为什么不说话?”魏成晨轻声问,声音很近,仿佛呢喃一般地低语着:“小傻瓜……”下一刻,他温热的手指已经抚上了她的面颊,轻轻擦去泪水,然后便将她紧紧拥进了自 己的怀里。 他的身上有熟悉的淡香,是草木与大海的味道,双臂坚定有力,将她紧紧地贴在胸口,泛着微微胡茬的面颊轻贴着她白皙的脸庞,轻吻着…… 林青挣扎了一下,却终究抵不过他的执着,灼热的呼吸从耳侧辗转到唇边,然后深深地吻了下来,霸道而坚定,仿佛渴望了许久,直接碰触到灵魂的最深处…… 一切都静止下来,唯有海浪的沙沙声,世界在旋转,又在复位,仿佛飘浮在大海上,又如踩在云端,神志仿佛飘忽在九天之外。世界上只有他的味道,只有他手臂的力量抱着她…… 涨潮了,有浪花溅到了林青的身上,这才让她猛地清醒,微微用力推开魏成晨。 夜色下,他的凤目中聚潋了所有的星光看着她,幸福、喜悦、担心,种种情绪复杂的交织着,难以言喻 “你……”林青的心慌乱不堪,咬了咬嘴唇,想说什么,可是一下刻,却又被魏成晨轻轻吻住。 他不会让她再有机会拒绝,哪怕是一点点的机会,都不允许。 他品尝了太久失去的滋味,所以这次,绝不会再放手…… 海水浸湿了林青的裙摆,她仍推不开他的拥抱,因为这次她再也没有理由逃避,他赢了…… 夜色下,渡假村的灯光依旧明亮,仿佛能照到人的心里。 魏成晨抱起林青离开海边,来到自己的车旁才放下,轻轻将她拥在怀里,温柔地叹息。 他的衬衫因为用力而敞开了几颗扣子,散发着男性特有的味道,与淡淡的清香和烟草混合在一起,仿佛能魅惑人的心灵。 林青感觉自己的心不受控制地慌乱起来,有些不知所措。除了林涵,她从未和男性如此接近,而魏成晨,却带给她完全不同的感觉。有惊惶,有不安,也有让她害怕又惊讶的甜蜜…… “青青,我的青青……”魏成晨满足地叹息,轻轻吻着她的颈侧,温软的感觉让他痴迷。 “不,不要……”林青在他的低语中突然警醒,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脱出了他的掌握。 停车场的灯光清冷地照下来,魏成晨看着她,目光深邃的让人不敢直视。 “能不能……给我点时间……”沉默中,林青开口请求,目光盈盈地看向魏成晨,现在的她还是没有办法一下子接受他,哪怕心里不再排斥,可是这样的亲密却让她既陌生,又有些害怕…… “我是说,平复一下心情……”林青解释着,上一次的交往并不成功,两个人的相处充满了危机,如果一切重来,他和她是否还要面对相同的问题? 魏成晨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许久,才低声问:“告诉我,需要多久?” 林青抬起头看着他,灯光在他的脸上投下阴影,凤目低垂,温柔又坚定,仿佛已经这样看了她很久…… “我不知道,”林青低声回答,可是紧接着却认真地看着他:“可是这次我真的不会再轻易放弃,也不会再任性了……以前的事,对不起……”她在为他们曾经的不愉快道歉,也为了她给他带来的伤害。 温柔的风吹来,带来大海的味道,清爽微凉,林青交握着双手,心里有些徨然,却也有淡淡的期待,第一次因为他,而产生的期待。 魏成晨看着林青,凤目中有光华流动,更多的却是无尽的柔情,“小傻瓜……”他低语,下一刻却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我说过,永远不要对我说对不起,只要你肯接受,什么都可以……” 林青闭上眼睛,这一次没有推开他,心里有忧伤和酸涩流过,却仍能感觉到甜蜜。 这一次,就让她忘记吧,忘记从前的一切,重新开始。那些曾经拥有过的爱情,终究化为虚无,所以,这一次她不会再轻言放弃,就让自己慢慢试着去爱他,爱到他放弃自己的那一天为止…… 第十九章 晴天霹雳 春天,我为你种下一棵幼苗,夏天,让它在酷暑中经受考验,秋天到了,于是终于结出了爱的果实…… 在林青二十多年的生命里,除了林涵,从未有一个男人走进她的内心深处。她的一切痛苦、欢乐和成长,都记录在与林涵一起的章节里。 于是,当所有过往都灰飞烟灭时,她的爱情也到了终点站,虽然彷徨,虽然伤心,可是生活却仍旧要继续。 这个世界没有回头路。 秋天来了,褪去夏季酷热的空气带着淡淡的凉爽,天空很蓝,有浅浅的云,美的清灵又忧伤。 林青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又开始了朝九晚五的日子。而她和魏成晨的感情,也迎来了一个新的开始。 爱情是什么? 如果是以前,林青一定会清清楚地回答出来,每一条内容都与林涵有关…… 可是现在,她却沉默了,因为每一天的经历都是她所不熟悉的。 与林涵不同,魏成晨是完全陌生的,她猜不出他的心思,只有默默地跟随,温柔而安静。 魏成晨也不强求,他喜欢她现在的全心依赖,是从未有过的心无旁骛,无论何时,只要他不经意地回头,都会看到她清澈的目光。 她的心里是有他的…… 于是,忧伤的秋季也有了生机,忙碌的生活不再是麻木的追求。 由于海外上市的工作推进很快,魏成晨更加忙碌起来,两个人相处的机会也渐渐变少。在这之前,他对这项工作的期盼几乎超过了所有,可是现在却不同了。当工作了一整天,几乎筋疲力尽的时候,他想看到的,却只有林青的笑容。 当整楼大厦的人都离开了,城市淹没在无尽的灯火里,只有她在陪着他。 扯开衬衫领口,魏成晨终于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竟然有些孩子气地看着林青:“什么时候我们两个才能一起逃走呢?再也不看这些让人头疼的报表。” 林青也笑了,清澈的目光看着他:“我听说有超过一千名员工在为你这个时刻想着逃跑的老板工作,他们听了这话,是会高兴还是会伤心?” “是吗?”魏成晨挑挑眉,似乎很高兴:“这么说我还是很有价值的?” 林青笑而不语,只是看着他,这个男人是从来不会怀疑自己人,他的价值毋庸质疑,他需要的不过是被人需要的感觉而已。 秋风渐紧,两个走出办公室,魏成晨去开车子,林青站在一楼大厅里等他。 暮色已深,透过大厅里暗淡灯光的照射,可以看到秋风中有梧桐的落叶飘零,有点凄凉。 寂静中,有高跟鞋的声音响起来,清脆又落寞。 林青回头,只见半明半暗的灯光下,一个美丽又憔悴的身影走了出来。 “susan?”林青惊讶地看着她,快一年没有看到她了,原本明艳照人的女郎,现在却寂寞的像抹孤魂。 “林小姐……”susan叫着她的名字,没有了以前的美丽,目光里全是破碎的伤痛。 看着她,林青完全无法想象这就是那个曾经美艳不可方物的苏老板,第一次遇见她时,即使她的眼神充满幽怨,却比此时的空洞要好的多。 “发生什么事了?”林青问。 susan看着她,目光闪动,半晌才收回目光,哑声问:“成晨他……还好吗?” 原来她是为了这个而来,林青沉默地看着她,很奇怪,这一刻自己居然没有忌妒,也没有怨恨,唯一有的只是同情。在susan的身上,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面对林涵的时候,她也是如此。 “他很好,公司要在海外上市了,最近比较忙……”林青回答,却不忍看她。 “是啊,他总是忙……”susan苍白地笑笑,伸手拿出了一支香烟,半晌才点燃:“林小姐,你幸福吗?和他在一起的时候……” 林青清澈的目光看着她:“苏小姐想知道什么?如果你只是想知道我们的关系,那我想现在你已经知道了。如果是别的问题,您为什么不亲自去问他?” 听了这话,susan原本苍白的脸色更难看了,半晌才勉强笑了笑:“林青,你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傻乎乎的小丫头了。” 林青看着她不语,的确,她长大了,几乎是一夜之间,以前许多不明白的问题都想明白了。她不恨susan,因为人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可是她也帮不了她,因为她要的东西,林青也不想放弃。 魏成晨的车子从地下停车场开出来,明亮的车灯照过来,将两个人的身影拉长又缩短。 “苏小姐还有什么事吗?”林青问。 “不……没有了。”susan抬手挡住车灯刺眼的光芒,转身走了几步,却停住回头看着林青,目光复杂难言:“你还是赢了,不过我不会恭喜你。”说完,踏着高跟鞋匆匆而去,脚步居然有些狼狈。 林青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落寞,没有一丝胜利者的快感。曾经她也险些和susan一样,变成不受欢迎的纠缠者,她能体会这样的心情。 上了车,林青沉默不语,只是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出神。 “在想什么?”魏成晨握住她的手,温暖着她冰冷的手指。 林青转头笑:“刚刚遇到susan了。” 魏成晨握着她的手一紧,好看的眉头皱起:“她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林青笑:“不过是担心你,问候一下。” 魏成晨不语,神情严肃,城市的霓虹从他的脸上掠过,不留一丝色彩。 “青青,对不起……”他低语:“我以前的生活很荒唐,不过以后再也不会了,相信我好吗?” 他转过头看着她,凤目中一片清澄,只有她的影子。 “我相信……”林青淡淡一笑,长长的睫毛在半明半暗中扬起,眼中满是信任。 魏成晨的手慢慢收紧,握着林青的手指,温软的触感让他的心也温暖起来,五彩缤纷的光影掠过,却都是窗外的风景,只有她,与自己的心紧紧相连。 两个人讨论着如何吃晚餐,魏成晨有些疲惫,只说不想吃外面的东西,林青看了看他,无奈只得让他将车子停在超市门前,然后边解开安全带边说:“等我一下,马上就来。” “要买什么?”魏成晨拉住她:“一起去。” 林青笑了:“喂,我要去逛超市,你跟去做什么?” 魏成晨笑笑不语,下了车拉住林青说:“一起去吧。” 林青见他如此,知道劝不住,于是只得一起走了进去。 虽然天色已晚,可是超市里仍然人来人往,林青推了车子将背包放进去,然后开始采购。 选了几条鲜鱼,又拿了几样调料,林青这才转回来,却发现刚刚站在货架旁的魏成晨不见了,仔细一找,原来他在选通心粉。 “你会做这个?”林青看了看包装,这玩意儿看着像干暑片。 魏成晨笑笑没有说话,又选了其它几样材料。两个人推着车子结账,林青却抢先付了。魏成晨有些不悦,皱了皱眉。 林青见了却笑道:“受伤的时候,谢谢你送来的慰问金,所以今天我请客。” 听了这话,魏成晨一怔,原来她还是知道了。 林青推着车子走在前面,跟着人流向外走。其实这件事她原本不知道的,只是拿钱的时候,从信封的里面掉出来一条细细的牛皮纸带,上面盖着小小的红印,写的正是魏氏财务部一位工作人员的名字。 林青虽然没有做过出纳,可是也知道管现金的人在点钞过后会将随手盖上自己的印签,这位工作人员显然不知道钱的去向,所以便顺手盖上了自己的名字。那纸带后来又滑进了信封底部,所以大家都没有发现。 其实她并没有清高到完全不在意金钱,可是两个人的感情一旦夹杂了太多的利益,就会渐渐地模糊不清。既然决定在一起,早晚都会面对这些,早说清楚终究是好的。的 魏成晨从后面走上来,伸手轻轻揽住她的腰,在她的头顶低声道歉:“sorry,以后不会再自作主张,不要生气好吗?” 林青笑了笑,仰起头看着他,四目相对,他含笑低头轻吻了她粉红的脸颊,然后在人流中拥着她一起走了出去。 林青的宿舍并没有厨房,于是只得来到魏成晨的住处。这是她第二次来这里,可是心情却大不相同。 魏成晨脱下外套,看着林青在厨房里走来走去收拾东西,又拿起锋利的菜刀去刮鱼鳞。刀锋雪亮,却在林青的手上运用自如,没几下,便将鱼的正反面刮的干干净净。 魏成晨笑着看她忙来忙去,偶尔插手帮个忙,很快,林青的鱼汤和他的通心粉就下锅了。 吃饭的时候,林青突然有些紧张,看着面前的鱼汤犹豫起来。 魏成晨笑而不语,伸出勺子尝了一口。 “怎么样?”林青看着他,“味道很怪?” “你来尝尝。”他将勺子递给她,不动声色。 “哦……”林青接过来,有点闷闷的,自己就会做这一道菜,难不成也要砸在手里? 鱼汤入口,鲜香无比,没有一丝异味。林青抬眼瞪着他,这家伙居然骗自己! “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林青气愤地伸出勺子要打他,却被他抓住了手腕,微微一用力,便将她从餐桌的另一面拖到身边。 “过来陪我吃饭。”他笑着伸手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满是宠溺。 林青羞红了脸不敢看他,这个男人总是能拿捏到她的软肋。 吃过了饭,夜色已深,林青洗碗的时候魏成晨已经洗好了澡。 看着他披着浴袍出来,林青有些尴尬:“那个……你的车子能借我用用吗?” 魏民晨挑眉看着她不语。 林青低下头,咬了咬嘴唇:“我该回去了……” “陪我一会儿好吗?”魏成晨走过来拉住她,“一会儿我送你。” 林青无奈,只得任他拉着走进房间。 魏成晨疲惫地倒在床上,闭着眼睛。林青看了看他,终于忍不住替他拉好被子。可是瞬间却被他伸手揽住一起倒在了床上。 “喂,放开……”林青挣扎着,他身上有着沐浴后的清香味道,让人莫名地心动。 “陪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他抱着她,声音低沉,竟有些撒娇的味道。 林青无奈,只得任他抱住,心里却莫名地软了下来。 温香软玉在怀,魏成晨满足地叹息,慢慢收紧双臂,轻吻她的额头。麻麻痒痒的感觉让林青心里慌乱起来,忙又要起身。可是他却伸手抚上了她的小腿,睁开了眼睛问:“还疼吗?” 林青怔了怔,不再挣扎,摇了摇头说:“早就不疼了,过几天去复查一次就行了。” 魏成晨不语,只是拉起她的手指轻吻,他的呼吸微热,伴着泛青的胡茬,扎的人心痒痒的,让林青推开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对不起,青青……”他低语,“以后不会让你受伤了。” “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林青看着他。 魏成晨不语,只是看着她的眼睛,凤目微眯,慵懒又迷人,看的林青红了脸,别过头去不理他。 魏成晨拉过她,好听的声音笑着低语:“为什么不看我,嗯?” “放手,我要回去了……”林青心跳的厉害,可还是抵不过他的双臂,被他重新拥在了怀里。 “青青……为什么不看我?告诉我……”魏民晨不依不饶,轻抿嘴角看着她。 林青不语,咬着嘴唇,她不敢看他,因为只要看到他幽深的目光,心就会不停地跳,慌乱的仿佛不是自己的。以前从没有过这样的情形,这种感觉陌生的让她害怕。 “害怕我?还是……喜欢我?”他轻抚着她细腻的脸颊,粉嫩的唇,蛊惑一般地低语。 林青辨别不出自己的感觉,只是看着他俊美的脸庞,心里慌乱成一片。 “是害怕吗?”魏成晨问,凤目危险地眯起。 “不是……”林青低声说,想退后,却被他紧紧拥住。 “那就是喜欢了?”他又问,心里忍不住高兴,目光却清晰地看过来,不容她逃避,“说喜欢我,嗯?”他引诱着她。 “我……”林青不知所措,喉咙突然发干,她轻轻舔了舔嘴唇。 魏成晨的目光突然幽深起来,一俯身便深深地吻住了她。 温热的呼吸纠缠着,他的双臂紧紧抱着她的身体,让她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感应,只感觉到他的深吻…… “青青……青青……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魏成晨的唇滑下她的脸庞,在她的耳侧轻吻,继而是颈侧,胸前…… “说喜欢我,宝贝……”他引诱着她,手指解开她的衬衫。 “我……喜欢……嗯……”林青被他麻痒的吻弄得心慌意乱,有不知名的情绪渐渐攀升,让她的身体发热。 衬衫的扣子被解开,细腻白皙的皮肤暴露在灯光下,魏成晨深深吸了口气,胸口涨满了对她的渴望,可是却又被他生生压抑住。他要的不是她的身体,而是那颗纯真倔强又不服输的心灵。 林青闭着眼睛,纯真的面孔有着微微的迷茫,却更加可爱,半敞的衣襟露出白色的内衣和娇小丰盈的胸部,因为经常运动的关系,她的身体并不瘦弱,反而有种健康的美丽。 魏成晨压抑住对她身体的渴望,深深地看着她,终于低下头,恨恨地在她内衣边缘可爱的胸脯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吻痕,痛的让她轻叫出声。 “你……”痛感让林青清醒起来,一下推开他,让那刺刺的胡茬离开了她的胸前。 “痛吗?”魏民晨薄唇轻抿,有些恶意地笑了,“小坏蛋,这是对你的惩罚。” 林青羞红了脸,才意识到自己敞开的衬衫,忙跳下床,转过身扣着衣服。 魏成晨起身,从后面拥住她,吻着她的鬓发满足地叹息。 “青青,”他叫她的名字,“明天我可能要出差,大概两周后才会回来。” “哦……”林青答应着,仍不敢抬头。的 “会想我吗?”他转过她的头看着她,目光深邃的让她不敢直视。 “早点回来……”林青低声说,仍不敢看他。 魏成晨满意地笑了,将头埋在她的颈窝轻吻,仿佛誓言般低语:“等我回来……” 番外susan眼中的魏成晨 我第一次见到魏成晨是在父亲的办公室,他从容地坐在父亲面前,谈论着一项工程招标的进展。 秋日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来,他穿着剪裁得体的意大利手工男装,有一种简洁又低调的优雅,看过来时,他的凤目中不是没有惊艳,可是更多的却是淡淡的冷漠,继续平静地和父亲探讨着话题。 这个男人不简单呢,那个时候我想。 结束谈话时,他起身告辞,却只向我微微点了点头,挺拔的身影便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假以时日,这个年轻人定然不同凡响。”父亲这样评价他。 看着他的背影,我不以为然,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爸,我想开间酒吧。”我说。 “开什么不好,偏要开酒吧,你去打听一下,有谁家的女孩子去开酒吧?不许!”父亲拒绝了,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在魏成晨刚刚坐过位置冷笑:“爸,你也去打听一下,有谁家的父母把女儿扔到国外十几年不闻不问。” 父亲严肃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母亲去逝十几年了,他一直对我心存愧疚。 “珊珊,爸爸这些年确实对你照顾不够,可是,你也要争气啊……”滔滔不绝的教育又要开始了,他仍把我当小孩子,可是我已经不小了。 拿出一支香烟,我在他面前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缭绕的烟雾模糊了我和父亲之间的距离,我笑笑:“随便您怎么说,我今天是来通知你,而不是求你批准的。” “珊珊……”父亲还是第一次看到我在他面前抽烟,目光顿时变得苍老又心痛。 我无奈地笑笑,这又能怪谁呢? 出了门,我在停车场看到了白易的车子,他倚在车子上等我。 这个男人是我的男朋友,或者说床伴更贴切些,当然也许他并不这么认为。 “珊珊,”他一直喜欢叫我的中文名字:“你要开酒吧,我可以帮你,何必让你父亲知道?” 我懒懒地看着他笑:“我就是想让他知道。” 白易看着我,然后叹息着拥我入怀,我想他明白我的想法,就像我一直知道他喜欢我猫一样的眼眸,还有慵懒的笑容。 酒吧还是开业了,在城市最繁华的地段,拥有整整地下三层的空间,可是门面却只有小小的一扇。 白易想知道为什么要如此低调,我颓废地笑:“这里和我一样,都见不得阳光。” 他的目光有怜惜,也有心痛,而更多的是爱情。 爱情……多美妙的一个词儿,可我却感到可笑。白易说他爱我,我相信,可是我自己的心呢?在爱着谁? 十六岁的时候,我有了第一个男朋友,是个混血的abc,他不会说中文,在做爱的时候也说英文,这让我厌倦。分手后我进了大学,又被退学,因为酗酒。 认识白易时,我同时和三个男人在交往,而他们,都是我的床伴。 白易说他知道我,因为我和他以前的样子很相像,因为缺少爱而颓废,坚强又脆弱。我不信邪,看着他媚惑地笑:“我的问题不是这个,而是拥有的爱太多太多……”[三/五电子书下载] 我吻他,柔软的身体贴着他,这个男人的眼睛很深,这一刻,却有水波在荡漾。 酒吧的事我很少管,白易自然会找人打点的妥妥贴贴,他是那种十分低调的男人,甚至于很少在我的朋友前露面,可是他却要我嫁给他。 说这话的时候,是我二十八岁生日那天,他为我庆祝,送我戒指。 这个年纪的女人还能收到戒指,我真应该感到荣幸。可苏珊珊却不是一个因为荣幸就可以嫁人的女人。所以我拒绝了。 “为什么?”白易不甘心。 我吸了口香烟吐出烟雾,笑着看他:“没什么,我恐怕还过不惯相夫教子的生活。” “珊珊,我可以等。”他看着我,握住我的手指灼热而坚定。 “好啊,你等。”我挑眉看着他,男人的耐心能有多少呢? 白易看着我,目光中居然有一丝怜悯,嘴角苦涩地扯了扯,不说话了。 伤害他很快乐吗?我问自己。 答案是否定的。 所以我彻夜酗酒,醉倒在陌生的酒吧里,在这里,我又遇到了魏成晨。 凌晨时分他一个人来,坐在吧台前慢慢地喝着酒,灯光下的他完美的像雕塑,却依然优雅。 我醉眼朦胧地上前搭住他的肩膀,他回头,凤目中有星光闪烁,默默看着我。 心突然狂跳起来,我看着他,嘴里却干涩的说不出话来。 他向服务生要了一杯温开水递过来,可我却忘记抬手接,于是他揽住我的腰,慢慢地喂给我喝。 甘甜的液体滋润着我的喉咙,还有心,那一夜,我醉倒在他的怀里。 醒来时天光微亮,酒店的房间里还有暧昧的气息,可是他却已经穿好衬衫站在床前了。 我躺在床上看着他,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这感觉就像一个看着丈夫准备出门的妻子,而不同的是,他看我的目光却平静而又冷漠。 是的,魏成晨是最冷漠的男人,传说他与女友相处从不超过一个月,这是社交圈中无人不知的。 可是我却无可救要地迷上了他。 他是调情高手,和他在一起永远不会寂寞,那些浪漫的或是激情的瞬间我曾经在别的男人身上经历过无数次,可一旦和他在一起,一切都变的不同了。 只是,那双凤目偶尔会在无人时,透露出一种比荒漠更无边的寂寞。 他经常在凌晨时倚在阳台上抽烟,一支接着一支,我醒来时在身后抱住他,可是他却松开我的手不语。 我错了,这一刻才是他的时间,他一个人想独处的时间。 这样的情形很熟悉,就像我在白易身边一样,也喜欢独自一个人发呆。 因为空虚,所以寂寞…… 明白这一切后,我才深切地感到不安,对他来说,我也只不过是那些相处一个月就分手的女人而已吗? d市要建一座医院,招投标的事由父亲负责。 “我可以帮你拿到这件工程,”躺在床上,我抚摸着他胸前的皮肤,他的一切,都让人难在割舍。 如果利益能留得住他,我无所谓。 他拍拍我的手,没有说话。 白易出差回来,东南亚的生意还不错,他找我,而我拒绝了。 “为什么不见我?”晚上他在家门前等我,目光有着不同以往的愤怒。 “白易,我们分手吧。”我平静地说,没有一丝犹豫。 他的呼吸粗重起来,下一刻却将我拉进怀里狠狠地吻着。 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平静地想,任他欲取欲求。 “珊珊,为什么不能对我好一点?”激情中他痛苦地问:“哪怕是说谎,只要你说出来,我都会相信。” 他是真的爱我,这一刻我想。 可是我呢?心里依然没有感觉,因为在想着另外一个人。 我的沉默让白易忍无可忍,他终于还是调头甩门而去了,没有男人可以容忍我现在的态度。 仁心医院的招标中,魏氏完胜。 庆祝酒会上,魏成晨微笑着与众人寒暄,从容优雅。而他的身边,却有了新的女人。 我继续酗酒,日以继夜,直到朋友把我送进医院。 医生禁止我喝酒,因为我怀孕了。算算时间,是白易的孩子。 我想笑,却笑不出来,偷偷溜出医院,我见到了魏成晨。 “我怀孕了。”看着他的眼睛,我说。 他笑笑,说:“恭喜。” 我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不问我是谁的孩子吗?你就这么肯定?” 他的凤目冷下来,曾经让我着迷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susan,你不是小孩子了,用不着和我玩这套把戏。” 我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沉默下来,我斗不过他,事事都在这个男人的掌握之中。 冬天来了,我继续酗酒吸烟,在酒吧里混日子。魏成晨偶尔也来捧捧场,带着他的新女友。 我们没有撕破脸。 多少年过去了,我仍然记得那天晚上的情形。 音乐震天响的酒吧里,魏成晨坐在黑暗里,偶尔和身边的女人说说话,有点漫不经心。 有什么在胸口燃烧,我走向吧台要了一杯酒。身边有个女孩子要了一杯果汁,我转头看她。 黑色的外套,白色的衬衫和格子围巾,女孩子向我笑笑,短发下的面容单纯又可爱。 这就是林青。 她坐在吧台前喝着果汁,在昏暗的灯光里,我居然感觉她是明亮的,那种青春干净的气息就像雨后的空气,冲散了心里的阴霾。 我像蛰伏了很久的穴居动物一样,贪婪地呼吸着她的气息,这是只有在阳光下生活的人才有的味道。 黑暗里,魏成晨的目光看过来,在我的身上停留片刻,看向林青。 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我的心还是收缩起来。我们是如此的相像,以至于不需要交流就能猜到对方的想法。那么我喜欢的,他自然也不会讨厌。 直觉告诉我,有什么会从这一天起开始改变…… 人生的悲哀莫过于眼睁睁地看着某件事发生,而无力左右它。 酒吧里,林青和几个小混混结了仇,一向低调的魏成晨居然出面替她解了围。 “小陈,送送林小姐。”魏成晨边走边吩咐。 这代表着什么?我看着他的背影,这个男人从来不做没有利益的事,可是今天呢? 林青听了这话向我笑笑,小姑娘还以为他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这么做的。 我想回她一个平静的表情,可脸颊却是僵硬的。 待续... susan番外二 我没有拿掉孩子,仁心医院的工程还是父亲手中,魏成晨要的东西也很明确,为了利益也好,只要他肯接受我。 再次见到林青时,她和杨哲在一起,初冬的天空很蓝,她的笑容比天空更清透,照出我心里的阴影。 杨哲在她身后看着我,目光锐利。 我笑笑,你们两个的事与我无关,杨哲,把握好你的幸福吧,不要让她溜走,我会感谢你的。 酒店的会议室里,枯燥无味的谈判继续着,魏成晨大获全胜,但他却没有高兴的表示。 会议间隙,他站在落地窗前抽烟,一支接一支,第一次,我发现他挺拔的身影有着说不出的寂寞。 伸出手,我想在身后拥抱他,可是却意外看到了林青的身影。 也许魏成晨并没有感觉到,他的目光正追着这个小姑娘,冷酷的嘴角浮起一丝浅笑,整张面孔都生动起来。 “刚刚我在楼下看见她和杨哲在一起,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我说,却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因为我输不起。 听了这话,魏成晨凤目微眯,淡淡的烟雾在他面前升起,看不清他的眼神,可是我却知道,他在意。 这让我彻夜难眠。 酗酒加上休息不好,孩子没了。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从没感觉生命如此的空虚过,有什么在抓着心脏,这一刻,我无比渴望家人的关爱。 父亲知道我病了的消息匆匆赶来,他明显苍老了许多,叫着我的名字,一夜之间,白发又生出了好多。 我从来不是一个让他省心的女儿,他也从来不是一个让我安心的父亲,这是哪一世孽缘呢? “孩子是谁的?”父亲问。 我茫然地看着天棚,说出了魏成晨的名字。 父亲沉默了半晌,然后劝我好好休息,便又匆匆离开了。 看吧,这世上没有人真正关心我。 出院后,我又见了魏成晨。他瘦了些,目光却明亮如旧。 “有个叫白易的最近找过我。”他说,凤目冷冷地看着我。 “我不认识他。”我躲避着他的目光,烦燥地说。 “是吗?”他轻声说,掐灭了香烟:“他要我好好对你。” 我愤怒了,白易凭什么自以为是?凭什么管我的事? “魏成晨,你呢?你怎么回答他?”我看着他的眼睛问,他知道我在意什么。 “susan,”他叫我的名字:“我不喜欢没有意义的问题。” 是吗?我对他的感情是没有意义的?我看着他,全身冰冷。 魏成晨却没有走,他的目光望向窗外:“何必呢?你知道我给不了你要的结果,太相像的两个人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我颓然地用手支撑住头,他的话说到了痛处。是的,我们两个人太相像了,因为渴望爱而拼命寻找,可是找到的却只是爱的影子。我们在放纵的生活里堕落的太久,以至于忘记了阳光的味道,于是拼命地抓住对方,可最后才知道,这完全不能满足自己。 “那什么对你才是有意义的?”我不甘心地挣扎着。 他看着我一会儿,却移开目光:“不清楚,不过相信终有一天会找到。”他站起身拿起外套离开了,脚步没有一丝停留。 我坐了一会儿才准备离开,可是却意外碰到了林青。 她从电梯里出来,匆匆忙忙地,仿佛有用不完的劲头。 年轻真好。 我看着她,叫着她的名字。这一刻,我只想找个人聊天。 小姑娘不懂我的痛苦,可是我却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一个憔悴的怨妇一般的女人…… 春节过后,突然传出消息,仁心医院要被迫关闭。 知道这个消息后,我直觉感觉是父亲做的,于是打电话给他。 电话里,父亲的声音是强硬的:“魏成晨必须娶你!” 我想辨白,却不知为什么住了口。这样也好,就算是为了利益,只要他能留在我身边就好。 我以为魏成晨会来找我,可是我又错了,他直接去了北京。 父亲被双规的消息传来后,我彻底崩溃了。 那些人不让我去看他,我就守在外面,日日夜夜。 父亲的秘书要找电话通知其他亲属,我说:“没有别人,只有我。” 我去了北京,找了无数的关系,包括父亲的老战友,他们都不见我。徘徊在北京街头,第一次,我有想杀了魏成晨的冲动。 茫然中,我按下了白易的号码。 他几乎用最短的时间赶过来,我拉着他却哭不出来:“求你救救他,求你……” 后来白易用了什么办法我不清楚,因为剩下的几天我都是在昏迷中度过的,醒来的时候就在想怎么能杀了魏成晨。 他们请了医生来看我,一个又一个地来,又一个一个地离开。 晚上,白易抱着我睡,我却以为是魏成晨,于是在他身上刺出了伤口。 “珊珊……”他叫着我的名字,声音嘶哑又痛楚。 我浑然不觉,只想杀了那个人。 他们给我吃了什么,我又继续几天几夜的昏睡。再醒来的时候,父亲坐在我的旁边,疲惫又苍老。 “傻孩子……”父亲看着我,白发凌乱。 “爸……珊珊错了……”我说,不久后又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医生说我得了心理疾病,所以才会如此嗜睡。他们带我去国外,找了好多医生,吃了好多药,可我仍然要睡满20个小时,不然就会神志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在沉睡中,我听到了魏成晨的声音,他低沉好听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 我睁开眼睛看到了他,经过了这么久的沉睡,我几乎忘记了以前的痛苦,只记得他的好。 他看着我不语,却第一次留了下来。 我渐渐好转,几乎正常了,可是却听到他在无人时给林青打电话,眼角眉梢都是温柔。我受不了这个。 ada是杂志的记者,我联系到了她。 “把我们的照片登到杂志上,报纸上,越多越好。”我给她钱。 “没问题。”ada职业的笑。 我把医生给我的药倒掉,又开始整天的睡眠,于是魏成晨没有离开。 他们请了精神科的专家何教授为我看病,魏成晨下楼来找我,可是我却发现今天的他有些不同。 “成晨,爸爸为什么不来?我打个电话给他。”我找手机没有找到,向他借。 “我让小陈打给他。”他皱眉转身,喊着陈助理的名字,脾气暴躁。 小陈下楼来,将手机递过来,我注意到他的手里拿着魏成晨被摔碎的手机。 何教授的药很好用,白易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好多了。 可是魏成晨却已经乘当天的航班离开了。 “出了什么事?”我问陈助理。 小陈看着我,笑笑:“苏小姐,魏总已经很辛苦了,你最好不要再为难他。” 我尖锐地看着他:“你知道什么?他是喜欢我的。” 小陈怜悯地看着我,摇摇头走了。 我颓然地倒在床上,心底一片冰冷,无论如何,都留不住他了。 晚上,白易来看我,这个男人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你还愿不愿意娶我?”我问。 他看着我,目光平静地回答:“愿意。” 我闭上眼睛,魏成晨,我恨你,恨你…… 再次回国是半年后的事了,可是魏成晨却变了一个人,我看到他揽着林青走进车子,凤目中全是她的影子。 白易在准备婚礼,我却苍白的像鬼魂一样飘荡。 我们结婚的前一天,我又去了魏氏的办公楼。 灯光下林青的长大了,我不甘心,却又不得不承认,她变漂亮了,比以前更耀眼。 “林小姐,你幸福吗?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几乎恶毒地问,这一刻,只想激怒她。 可是林青完全不生气,她看我的目光只有同情和怜悯,这不是我想要的。 魏成晨的车子开了过来,我几乎能看到他坐在车里的影子。我的心里莫名地害怕,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你还是赢了,不过我不会恭喜你。”我恨她,永远也无法忘记。 回到住处,白易在等我。 他不说话,只是紧紧抱住哭泣的我。 “白易,”我叫他的名字:“我们以前有一个孩子,可是失去了,现在,我们再要一个,好不好?” 他抱紧我,不说话。 我抬头吻他,疯狂的,报复一般。他忍着,温柔地回吻我。 魏成晨说:“我们都太寂寞,又如此相像……” 有泪水滑下来,他说对了,可是他的寂寞结束时,我却仍走不出来…… 白易将我抱到床上,我们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有泪水无声滑下来,我的爱情,结束了…… 第二十章 这是我们的选择 时间过的飞快,初秋的阳光还未展示出它的热度,天气便在一场秋雨后冷了下来。 魏成晨出差一周了,还有一周才会回来。 林青自从海边渡假村之行后,就搬回到自己的宿舍住了,腿伤也好多了,心里的伤痛仍会隐隐发作,只是现在有些不同了,她的生命里有了另一个人。 在确定和魏成晨交往后,林青并没有向晓雨和菲菲隐瞒,只是两个人得知消息后的表现却大相径庭。 晓雨是安慰中又有担心,害怕林青和自己一样,被卷进“门当户对”的旋窝中。可是在见过几次魏成晨与林青的相处后,她的担心便少了许多,只是笑着祝福他们。 秦菲菲的表现却是有些奇怪,她本是三个人中脾气最急的一个,也最藏不住心事,但最近却有些怪怪的。知道林青选择和魏成晨交往,她首先是惊讶,而惊讶过后,却是沉默。 林青不解,曾拉着她为原因,可是菲菲却只是淡淡地看着她说:“没什么,只要你幸福就好。” “菲菲,”林青不解:“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为什么不看着我?” 秦菲菲仍是背转着身问:“青青,我问你,如果林涵还爱着你,你会不会放弃魏成晨去找他?” 这是什么意思?林青奇怪地看着她:“菲菲,你是想说,林涵并没有拒绝我?” “不,不是。”秦菲菲连忙否认,勉强笑笑说:“我只是想知道这两个人在你的心里,哪一个比较重要。 是吗?林青看着她,哪一个重要?就这么简单? 秦菲菲却认真地看着她:“青青,回答我,你究竟爱谁多一些?” 林青沉默了,她用了十年时间去爱林涵,可是得到的只是他的拒绝,现在,她慢慢地开始接受另一个人,这种感觉还很模糊,她不知道是不是爱,可是却不讨厌,甚至是喜欢的。魏成晨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有人拒绝他?而且在这之前,他对自己的用心也是看得见的,所以,她不能拒绝。 “菲菲,”林青缓缓地道:“我现在也许还不能告诉你谁更重要,我只知道现在我答应了和别人在一起,所以就算林涵……还喜欢我,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他的身边有夏医生,而我,也有了别人,从现在开始,我们的决定会影响着另两个人的幸福,所以……我不会再去找他了……” 林青仔细地说完了这一段话,只是说完了才发现,自己和林涵竟然真的回不去了,心里浸的泪水太多,以至于无法哭泣出来,只剩下满眼的酸涩。 听了这话,秦菲菲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上前紧紧地抱住她:“青青,祝你幸福。” “谢谢。”林青也抱着菲菲,目光里终于充满了笑意。 是夜,魏成晨的电话如期而至,自从他出差后,几乎每天都要来电话,无非是一天行程的汇报,然后便是他无尽的思念。 “明天是去医院复查的日子?”魏成晨仿佛漫不经心地问。 林青翻了翻台历,果然没错,于是笑道:“差点儿忘记了,多谢提醒。” 魏成晨笑:“我倒希望你真的忘记了才好。” “为什么?”林青不解。 魏成晨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因为我不能陪你一起去,很遗憾……” 是这样……林青不语,心里有个念头在翻转,却终究被她压了下去,只说:“没关系,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工作重要。” “嗯……”魏成晨答道,却又低声问:“青青,想不想我?” 林青的脸上一热,心里又莫名地慌乱起来,便不说话。 魏成晨在电话另一边叹息,有些落寞,让她心里不安,于是道:“我们这不是正在打电话吗?说什么想不想……” 电话的另一端,魏成晨低笑,声音好听的不像话:“青青,我的小傻瓜……”紧接着却轻声叹息,温柔又坚定地低声道:“我很想你……” 仿佛悠长的笛音突然扬起的婉转,让人的心一起被牵动起来,这一刻,她再也没有办法不被感动。 第二天是林青腿伤复查的日子,医生的诊断是恢复良好,过段时间再来复查一次就可以了。 走出外科诊室,院子里的树叶落了满地,让人倍感凄凉。在这里,她与林涵重逢,可是最终却还是分开了。 时间匆匆而过,往日的幸福再也无法回来,留下的只有无尽的回忆。 秋风渐起,落叶纷飞,那些与他相处的快乐,已经如落叶般被扫进了心底的角落,然后慢慢风化,直至变成身体的一部分,融入生命,再也不能分开…… 走下台阶,不远处有个人影慢慢走来,却是林涵的母亲张馨。 林青微微惊讶地看着她,几个月不见,她似乎苍老了很多,明显可以看见鬓边的白发,看见林青,她的眼晴似乎明亮了些,只是上前拉住她的手,却久久不知说什么。 两个人在医院前门的长椅上坐下,林青买了热饮递过去,张馨沉默地接了,却伸手温柔地拂过她耳边的短发虚弱地笑笑:“青青,你变漂亮了,也长大了。” 这一刻,林青突然有些心酸,只拉住她的手,不知说什么好。 张馨却只捧着杯子缓缓地道:“我听说,你有了男朋友? “嗯……”林青低头答应,心里却似乎有莫名的愧疚,真奇怪,明明是自己被林涵拒绝,可是这一刻却感觉是自己错。 张馨的目光黯淡了下来,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熄灭了,半晌才说:“他一定对你很好。” 听了这话,林青沉默了,已经被遗忘的痛慢慢地苏醒,是的,魏成晨对她很好,几乎不能再好,于是她才会选择忘记林涵,和他在一起。 只是…… 在她的生命中,林涵存在的时间太久,久的仿佛忘记他就是罪过,所以此时她才会心怀愧疚。 她看了看张馨,从小自己就是在她的关照下长大的,几乎亲如骨肉,可是这一刻,她目光里让人惊讶的绝望却是掩也掩不住。 “伯母,出了什么事?”林青忍不住问。 张馨没有回答,只是几乎干涸的眼里却流出了泪水,默默地,无声无息。 “伯母?!”林青惊讶地转到她在前蹲下身:“出了什么事,告诉我。” “青青……”张馨看着她,抚着她脸,目光凝滞不动,只有泪水缓缓流下来:“伯母对不起你,可是林涵是我的儿子,我不能眼看着他放弃自己,他们不让我说,他们都不许我告诉你,我是一个母 林青握着她冰冷的手,听着张馨零乱又语无伦次地叙述,从三年前林涵的离开,到他在外国痛苦的煎熬和治疗,以及回国后的种种相遇后的痛楚,所有的一切被她缓缓地道来,因为伤心,她的语序不清,可是作为一个母亲的绝望却时刻能感受得到。的 林青出院以后,林涵几乎变了一个样,又变回了小时候那个沉默寡言的人,除了工作他很少说话,而且几乎每天都工作到深夜,有时候甚至夜不归宿。的 张馨看着林青:“我知道你有男朋友也是因为他,前些天他整晚没回来,我和弘以找不到他,于是去找你,却看见他的车子停在你的宿舍楼下,也看见你被送回来……”的 林青想起来了,就是魏成晨离开的前一天,那天夜里他送她回去,在楼下深深地吻了她…… “青青,对不起,我只是一个自私的母亲,”张馨低声说着:“我没有脸再见你,可是林涵自从那天回来后,便报名参加了卫生部对非洲国家的医疗援助,他要离开了……”她已经哭的泣不成声:“他的身体不好,专家说这几年随时有复发的可能,可是他都不在乎……”的 张馨还在低声说着什么,可是林青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跪在了地上,双腿被小小的石子几乎硌出血来,但是身体却麻木的动也不能动。有那么一刻,她几乎以为自己要晕过去,秋风冷冷吹过,却又苏醒过来。的 眼泪仿佛已经哭干了, 这一刻她只想大笑,又想大哭一场,只是神经麻木的哭不出也笑不了。 “青青,青青……”张馨发现了她的异常,伸手去拉她,却被林青伸手推开。 秋风吹起她的短发,她清亮的眸子看过来,里面深刻的痛楚让人害怕,泛滥的悲哀似乎变成了一股强烈的力量,是极度的爱与痛交缠,在她的心里挣扎。的 林青摇晃地站起身来,手上、膝盖上被小石子硌出了血迹,可是她仿佛完全不知道一般,只是跌跌撞撞地往医院走去。的 张馨担心地跟在后面,想拉住她,却被林青狠狠地甩开,用从未有过的坚定冷淡的语气说:“不要跟着我,走开!”的 “青青……”张馨扶着墙壁虚弱的几乎站立不稳,她终究还是错了……的 医院的走廊从未让人感觉这样漫长,林青走过了一间又一间诊室,终于来到了神经外科。候诊的指示牌上没有林涵的名字,她茫然地转到医生办公室。的 有人看见了她狼狈的样子,问她找谁,林青似乎没有听到,只是一间间地找着林涵。 有人喊着“夏医生”,夏秋楠从一间办公室里走出来,见到林青也吃了一惊,忙拉住她问出了什么事。 “林涵在哪里?”林青看着她,目光毫不慌乱。的 夏秋楠只是看了看她,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拉进了隔壁的办公室,然后缓缓地关上了门。 该来的,终究要面对。 秋日的阳光照进来,办公室里明亮洁白,林涵靠在窗边出神地看着什么,阳光从他的侧面照过来,形成淡淡的阴影,有光晕扩散着。见到有人进来,他合上手中的记录抬起头,褐色的眼眸看过来,还有一丝茫然,似乎仍沉浸在什么事当中。的 林青站在原地看着他,只是看着他,好像他只是一幅画像,一轮彩虹,印在了她心上,只是伸出手轻轻触摸就会破碎了。的 “青青?”林涵抬起头,目光中有惊讶,也有莫名的情绪交织:“出了什么事?你的手怎么了?” 他拉起她的手,上面是点点的血迹,就像她的灵魂,很痛,却喊不出来。 “林涵……”林青哑声叫着他的名字,声音低的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 林涵看着她,漂亮的褐色眼睛在秋日的阳光下通透清明,可以一眼看到他的心,为什么,为什么她以前没有看到他的痛苦?难道爱情真的使人蒙蔽,还是他们只看到了爱的本身? “林涵……林涵……林涵……”她叫着他的名字,泪水终于流了下来,那些压抑的痛楚一齐发泄出来:“林涵,我恨你!我恨你!”的 林青推开他握着自己的手,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为什么将她对他十年的爱恋生生斩断?为什么在她已经决定放弃的时候又让她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为什么?的 秋日的阳光撒满了一地,房门在林青身后打开,母亲张馨虚弱地站在门前。 林涵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林青,顿时全都明白了。有彻骨的悲伤和寒冷流过他的身体,这一切终究变成了虚无,为了这个慌言,他舍弃了爱情,舍弃了希望,甚至即将舍弃生命,可是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局。 “青青……”林涵低声叫着她的名字,这个在心里反复过千万次,已经刻入身体的名字,他终于还是负了她。 “不要叫我!”泪水模糊了林青的视线,却挡不住她的愤怒:“林涵,不许你再叫我的名字!在你的心里,我是什么!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所以你隐瞒病情拒绝我,以为我会感谢你是吗?还是你死了以后我会得到解脱?你说啊!”的 林涵无言以对,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的 “你不说话,不想解释一下吗?告诉我这些不过是你耍的花招,你喜欢上了别人,所以抛弃我,说啊!”林青几乎失去了理智,她抓住他,手上的血染红了他的白大衣,就像她受到的伤害,触目惊心。 “青青……”林涵抓住她,林青坚强又脆弱的目光撕扯着他,比任何时候都痛楚千百倍,他紧紧地抱住她,绝望的几乎窒息。的 他的怀抱依旧有阳光的味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他们似乎生来就该这样相拥着,直到永远。 终于,她平静了下来,却闭上了眼睛,有泪水沿着脸颊慢慢滑过,她哑声问:“林涵,你骗我的……对不对……” 她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谎言,或者,都是一场恶梦,只要醒来,一切就都不存在,她依旧是一无所知的小女生,等待着心里的爱人从国外归来,哪怕是一生一世……的 如果你因失去了太阳而流泪,那么你也将失去群星。 ifyoushedtearswhenyoumissthesun,youalsomissthestars. ——泰戈尔 时间可以被快乐缩短,同样也会被痛苦拉长。 当林青在机场迎接魏成晨归来时,日子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其实不过是一星期时间而已。 让工作人员先行一步,魏成晨从小陈手中接过车钥匙,笑着拉过林青,却趁众人转身之际,深深地吻了她。 秋日的阳光明亮的让人睁不开眼睛,林青靠在他的怀里全心全意地承受,不再挣扎。 虽然意外于她的乖巧,可是他心中却是高兴的。 他的工作依旧忙碌,可显然很顺利,全公司的人都沉浸在狂欢前的兴奋中。 回到公司,等着他的仍然是开不完的会议,林青也在同属十八楼自己的办公室里准备着实验室认证的材料。 傍晚的时候众人才散会,此次与魏成晨同时出差的财务总监孙然是位四十多岁的男性,平时言语不多,可是此时见了林青却笑道:“林小姐近来有喜事盈门,不要忘了通知我们。” 林青疑惑地看着他,孙然却笑笑离开了。 众人见孙然如此,也都心照不宣,王秘书更是直接问:“林小姐什么时候做我们的老板娘?” 林青一怔,下一刻却不知如何回答,她和魏成晨吗…… 当众人离开后,面对着办公室外灯火闪耀的城市,魏成晨要身后紧紧地抱着她,两个人在星光下久久地拥吻着,仿佛要将经日的思念都化为呼吸,融入互相的身体。 “想不想我?”他伏在她的耳边哑声问,她的身体芬芳柔软,让他沉迷。 “嗯……”林青闭上眼睛。 魏成晨轻笑,心里却是喜悦的,抚着她的头发:“过几天叔叔会来,陪我一起见见他?” “他身体好些了?”林青想起徐博的话。 “嗯,还好。”魏成晨的眉头微皱:“他这次是专程来看你的。” 正式拜见家长吗?林青不语,心里隐约有不安:“他……会不会不喜欢我……” 魏成晨笑了,冷漠的面容生动起来,深深地看着她:“不会,我喜欢的人不会有错。” “成晨……”有温软的情绪滑过,让她的心也温暖起来。 “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魏成晨凤目里有喜悦闪烁,低下头轻吻她的额:“再叫一次,嗯?” 林青闭上眼睛伏在他的怀里:“成晨,原谅我,现在我还说不出其它的话,可是我会慢慢学着爱你,所以……相信我……” 仿佛有星光慢慢落下,她的声音温温软软的流进了他心里,包裹着曾经受伤的心灵。 魏成晨吻着她额前的短发,静静地抱着她。 离开的这些天,她瘦了许多,在机场遇见的时候,他几乎想开口问她原因,可终究还是忍住了。 他吻她,若是以前,她会伸手推开,就算接受,也会勉强,可是现在的她却安静地任他左右。他的青青不同了…… 可是,不论发生什么,只要她依然选择在自己身边,他就不再问。那些曾经的伤痛和爱情,终究会随着时间慢慢湮灭,留下的只有记忆而已。 她纯净的像一张白纸,丝毫学不会掩饰自己,于是他更加珍惜。 在他离开的这些日子里林青的确不同了,那天从医院出来后,她的精神几乎崩溃,却还是将送她出来的林涵推开。 倔强如林青,又怎么可能原谅他对自己犯的错?十年的感情居然一夜之间被撕毁,她不能接受。 一个人的时候,她不停地回忆与林涵重逢后的时光,可是越回忆就越痛苦,感情也由开始的愤恨变成了深深的悲哀。一幕幕的过往,都是他压抑的痛苦,如果说自己得知真相后无法接受,那么林涵呢?说着欺骗的话,他的心里又是怎样挣扎? 十年来,他是她的信仰,她幸福的动力,都破碎了,可是现在却又告诉她,这一切不过是虚假的…… 秋夜里有雨水打在窗上,倍感凄凉,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闭上眼睛,耳边响起菲菲的话:“如果林涵还爱着你,你会不会放弃魏成晨去找他?” 本来以为心痛的已经麻木了,可是此刻,她才明白什么是最深刻的痛苦,拿起手机,屏幕是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午夜,这个时候魏成晨又在做什么? 一瞬间,心里突然浮起强烈的思念,让她惊讶又陌生,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如此地依赖他? 海滩上,他牵她的手,没有誓言,目光却比任何誓言都要坚定。他从未说过爱她,却总在她彷徨时走近她…… 曾经她的心里只有林涵,所以看不到任何人的付出,那时充满着无畏的天真,却在残忍地伤害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人生只有经过了伤痛才懂得珍惜,可惜懂得的时候却都已经伤痕累累。 十年的感情她不可能一下子忘记,何况分手的理由是这样的遗憾而悲伤,可是现在不同了,她的生活中多了一个人,当她慢慢将林涵从心底忘记的时候,魏成晨占据了更多的空间。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曾经以为自己会坚持到永远,曾经固执地守着心底的感情伤害着别人,可是如今一切明了的时候才知道,有些人错过了,就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夜色深沉,林青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任泪水无声地顺着眼角流下,过往的甜蜜、痛苦、任性和挣扎,一幕幕地划过,却一幕幕地终了,终于渐渐地退出了她的生活。 生活是残忍的,它会毫不隐瞒地将痛楚展示给你,可同时它也是最仁慈的,总能让你在绝望中找到继续下去的理由。 林涵的事给林青的打击让她病倒了好几天,可是却也让她有了重生的勇气。当面对着糟的再也不能再糟的环境时,你会被它打倒,还是重新站起来直接面对呢? 林青显然选择了后者。 第二十一章 难舍难离 于是当秦菲菲得知消息来找她时,看到的并不是她意想当中消沉的林青。虽然有些苍白,可是她却并没有软弱下来。 “菲菲,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林青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对不起,青青……”菲菲伏在她的肩头:“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说,林涵那样努力,我不忍心破坏他的决定。” “所以呢?”林青笑了笑,茫然地看向窗外:“你们共同保守着一个秘密,却看着我沉沦,伤心,痛苦……今天也是他让你来的吧?” “青青……”菲菲哭了,她怎么会忍心伤害她?这些年,林涵是她的希望,她生活的全部。可是,林涵说的对,他没有理由留给青青痛苦的回忆后再离开,她是那样执着的一个女孩子,那样的话,会毁了她的一生。 所以就让一切在未开始时结束,哪怕她会恨他,哪怕她忘记他…… “青青,你可以恨我,可是却不要恨林涵,他为了你,付出真的太多太多了,我亲眼见他在病房外看着你,还有魏成晨,目光让我看了都会心酸,他放弃了一切,只希望你能幸福……” “我不恨他……”林青抱住她,心却痛的无以复加,她不恨林涵,就连刚一知道事实后的怨气,此时也已经消亡了,可是她却不能不难过。 “青青,”菲菲抬起头:“林涵让我来只有一件要向你说,事到如今他不想解释,也不能见你,原因你知道……” 是啊,林青知道。 其实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她知道自己见到他就会忘记一切,让所有的事变的无法收拾,这是她和他都无法接受,也不想看到的。 他们付出了那么多,为的是什么?她知道了他的心意,事已至此,于是更不能辜负,他也知道她的选择,也不会允许她回头。 林涵,这个名字曾经刻在她心上,深的几乎融进她的生命,可是现在却连相见都成为了难事。 一切,都尽止于此了…… 可是痛过了之后呢?只要生命存在,生活仍会继续。 于是当林青在机场看到魏成晨向自己走来时,突然之间感觉生活还是有希望的,他的怀抱温柔坚定,吻她的时候有熟悉淡淡的烟草味萦绕在鼻端,让她在绝望中找到了温暖的感觉…… 再坚强的人也会有脆弱的时候,靠着他,就什么都不会再想,也不会在绝望中徘徊。 林青有时候想,魏成晨也许是知道她心事的,不然他为什么会这样坦然地接受她的改变,又体贴的什么也不问? 他任她依赖,包容她的小缺点,看着她情绪的变化,却坚定地握着她的手,从未放开过。 一场秋雨过后,阳光施展着它最后的温暖,将这个海边小城照得暖意融融。 这期间,魏成晨的叔叔终于从国外飞了回来,他此行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见见林青,另一个,则是参加仁心医院筹办的落成典礼和学术研讨会开幕式。 与林青的想象不同,魏绍衡和哥哥并不很相像,她曾经见过魏成晨父亲的照片,比起照片里那位有着冷漠表情的男人,眼前的这位老先生显然更和蔼,也更容易相处。 魏绍衡是了解侄子的,因为家庭的特殊原因,他曾经在痛苦和颓废中挣扎过,于是更加希望他能幸福。 而褪去了青涩的林青虽然年纪小,却是一个坚强执着又善良的女孩子,成熟,却未对生活失去勇气,这样的她恰好弥补了颓废与痛苦留下的痕迹,于是魏绍衡出乎意料地满意。 回去的路上,已是华灯初上,林青默默地坐在车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魏成晨看了看她,伸出手轻轻握住她微冷的手指,温热的手掌有让人安定温暖的力量。 “在想什么?”他问,近来她的目光总是在寂静中茫然,有时候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冥想中而忘记了外界的事物。 “没什么……”林青看了看他:“叔叔他……和你的父亲似乎并不太像。” 魏成晨笑笑:“你是想说我和他不像吧?” 林青也微微笑了笑:“他更温和一些。” “是吗?”恰逢红灯,魏成晨将车子停下看着她:“所以怕我?感觉我不够温柔?” 城市的灯火透过车窗,他微眯着凤目看过来,温柔笃定的笑容让人不由不心跳,林青脸上一热,不敢看他。可是下一刻,熟悉的味道却萦绕鼻端,一个轻而温柔的吻落在唇边:“不要怕……” 他总是这样,在你心防最脆弱的时候施以温柔。 林青红了脸不敢看他,却感觉手指被他握在掌心,很热。 “我……其实……”林青在犹豫,她不后悔选择留在他身边,可是这样的感情现在她还无以为报。 绿灯亮了,魏成晨发动车子,拍了拍她的手放开,眉头却不易察觉地微蹙起来:“有些话我们以后再说好吗?” 林青不语,他生气了?还是已经知道林涵的事,所以不想再提? 万千的景色在车窗外飞驰而过,魏成晨面色沉重,却一言不发。 她又要退缩了吗?每次都是这样,只要自己微微靠近,她就会选择退却,就像现在,即使她在自己身边,可是下一刻呢?也许又会像以前一样,说着这样或是那样的理由与自己分开。 第一次有害怕的感觉,他将她握在手中,却不能确定她的心在何处。爱的越深,就越担心会失去,像寂寞的旅人在沙漠中寻找到了绿洲,此刻的幸福他期待的太久,于是更加担心它会轻易溜走。 所以,他不想听…… 习惯接受一个像魏成晨这样成熟男人的爱情是很容易的事,他总是会在林青最需要帮助或最需要安慰的时候伸出援手,而且做得那样温柔自然,仿佛这本是他的责任。与他相处,所有以前看来不可能达到的愿望都变得轻而易举,他所掌握的财富与权力以及社交圈,或许是平常人追求一生都不可能达得到的。 可是他即使习惯了生活的优越,内心也不幸福,这在林青看来几乎无法相信,但却也是事实。只有与她在一起时,他才会露出真心的笑容,有时候几乎是孩子气的,这与平时在众人面前的自信从容有天壤之别。无论是在公寓还是公司的写字楼,他大部分都在工作,可是每当无人时,他喜欢拥着她在高高的楼上静静地看风景。从高处看下去,城市就是一匹布满星光的黑丝绒,每一个闪烁的亮点都是一盏灯,都有属于一个人或是一群人的故事。 工作中的夜宵常常是牛奶和小点心,林青会将托盘放在腿上,躺在沙发里,然后递给身后的魏成晨。魏成晨轻吻她的手指,然后慢慢吃掉小点心,每次都会让她心慌而又心动不已。 “你自己吃好了。”林青红着脸把点心盘递回去。 魏成晨却不接那托盘,只是揽住她,凤目含笑地深深望过来,灼人的目光似乎看到了人的心底,让她无法不妥协在这样的温柔里,接着又是一场细密绵长的亲吻。 “不,不要……”林青勉强推开他,深深呼吸着。 魏成晨在她脸颊上方看着她,冷酷的嘴角微挑,“不喜欢?” 林青红了脸,不是不喜欢,而是太沉迷,他总是有办法让自己忘记一切,仿佛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这种感觉让她陌生。 魏成晨不语。她白皙的面容浮上一层薄薄的粉晕,像婴儿般纯净美好。是因为他的吻让他如此动情,还是窒息的感觉才让她如此美丽?他将面孔伏在她的颈窝处,心里却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问:她爱的是谁?是我?还是他…… “青青……”他用低哑迷人的声音叫她的名字,可最终只是紧紧抱住她,呼吸着她身上只属于少女的温软香甜,不说话。 十月是这个城市秋天最美丽的月份,银杏树叶变成了娇嫩的黄色,枫树将漫山遍野都染成了火红,它们似乎要一起将生命中最完美的部分表现出来,迷人又带着淡淡的感伤。 仁心医院的庆祝酒会与学术论坛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办。合作双方由于对对方的工作状况都十分满意,于是约定一起办一次大型的慈善募捐和庆祝酒会,不仅邀请发各界名流,而且还邀请发了许多学术上的顶尖专业人士参加。 林青从程晓雨的口中得知这件事的,因为周宇飞也在被邀请之列。 “青青,你会去吗?”程晓雨早已知道了林涵的事,不禁有些担心。 林青沉默了,现在的她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林涵,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众多参加会议的同行、同学们解释他俩的关系。在学校的时候,这些人几乎都见证了他们的爱情。可是现在,当感情变成两个人不能相见的理由,他们又该以什么样的关系相处? 正在犹豫的时候,林青接到了来自哈尔滨的师兄师姐们的电话,这次的论坛他们几个也在被邀请之列,所以希望林青也参加。林青刚刚接手实验室工作的时候,他们没少帮忙,几乎所有的资料都是这些师兄师姐帮忙找的。而且自毕业后大家就没有再见过面,林青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不去。 由于仁心医院的工程是魏氏一手负责的,所以此次的活动魏成晨也被邀请为嘉宾。这就是说,如果林青参加的话,势必在将她和魏成晨的关系公之于众。 这天傍晚,林青踏着暮色来到魏成晨的公寓。自从两个人开始交往,好多时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他有太多的应酬和工作,往来穿梭于各大酒店和交际场所,所经余下的时间更喜欢与林青在这里独处。 有时候林青想,他们两个人虽然生活环境完全不同,可是却有一点相同,那就是都喜欢追求简单安静的生活。林青是生性如此,她的生活从来都是简单而快乐的,而魏成晨则是阅尽千帆后的平静。 晚饭是简单的菜式和汤。魏成晨回来的时候,看见林青站在厨房里用天平计算着盐的克数,她总是记不清调料的量,于是便将研究所报废的天平带回来,这架天平虽然失去了称量药品的准确性,可是称称调料还蛮适用。 “回来了?”林青看了看他,将托盘里的盐放进锅里,一阵淡淡鲜香飘出来,看来很成功。 魏成晨的手肘撑着厨房的门,微笑着看过来。他的领带已经摘了下来,衬衫的扣子解开了几个,很随意,却有挡不住的魅力。 每当这个时候,林青总是会感觉自己傻傻的,着了魔一样地被迷住,心跳个不停,这难道就是恋爱的感觉? 吃饭的时候,魏成晨依旧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这几乎成了他的习惯,于是两个人边吃边聊。说到仁心医院的聚会,林青有些犹豫,用勺子轻轻搅着汤不语。 魏成晨看了看她,伸手轻轻替她擦了擦嘴角,没有说什么。他知道她在犹豫什么,可是他要的爱情不是一朝一夕,而是她心甘情愿地在自己身边,所以即使心里再如何期望,他也不会强迫她作出决定。 因为爱,所以才会选择等待…… 活动的时间一天天临近,直到当天下午,林青始终没说准是否会陪魏成晨参加。 秋日的夕阳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很美。魏成晨坐在宽阔的办公室里听几个分公司经理汇报工作,目光却穿过众人看向夕阳落下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会议终于结束大家鱼贯而出。魏成晨看了看时间,18:30,她还没有来。心里的期待终于消散,突然之间,夕阳也变得惨淡起来。 内线响了,是王秘书提醒行程的电话,魏成晨简短地应答了,拿起车钥匙和外套走出办公室。 除了王秘书,其他人已经离开,整幢大楼十分安静。电梯已经关闭了,只有十八楼专用的那部还开着。魏成晨迈进电梯,突然感觉很疲惫,在电梯扶手上,脑海里浮现出以前与林青在这里相遇的情形。那次她从周宇飞的车子上下来,提着早餐,白皙可爱的面庞上挂着笑容。那一瞬间,他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失去她了。这个想法太过突然,以至于让他无法接受,于是他在电梯等她,想问清楚她与周宇飞究竟是什么关系……往事一幕幕浮现,曾经拥有的甜蜜和幸福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放手。可是她呢,这些回忆难道就只有他一个人在珍惜? 电梯到了一楼,却并未像往常那样直达地下停车场,而是停了下来。魏成晨抬起头,打开的电梯门外,林青站在灯光柔和的电梯间里,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小礼服,露出漂亮的锁骨和颈下的大片肌肤,裙子刚刚及膝,显出她笔直修长的腿,脚下是一双漂亮的银色鞋子。 “青青……”魏成晨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仿佛被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小仙女施展法术控制了身体,连呼吸都停止了。 电梯门开始移动,将要合上,被伸手撑住,幽深的凤目深深地看着林青,几乎看到了她心里。 “我这样……很奇怪吧?”林青被他看得脸孔发热,低下头去。这件衣服是秦菲菲替她选的,虽然看起来很漂亮,可是自己穿起来一定很奇怪,所以估计是吓到他了。 “不奇怪,很漂亮。”魏成晨走出来拉住她的手。他的手指依旧温暖,握得很用力,几乎握痛了她,可是随即她就被他紧紧地拥在了怀里。 “青青……”他叫着她的名字,轻吻她的发鬓,“你能来太好了……” 渴求的声音带着他灼热的呼吸在林青的耳边响起,让她的心慢慢被柔情包裹。她犹豫了一个下午,最终还是决定陪在他身边,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她不想逃避,也不想再轻易辜负他的柔情……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林青抬起双臂轻轻环住他。 没有什么比爱人的深情更让人心动,魏成晨紧紧抱住她不语。 夕阳落下,星星升起,举办聚会的花园式酒店流光溢彩,各界名流与学术界的知名人士汇聚一堂。 当魏成晨与林青步入的时候,欢迎仪式已经开始了。台上的主持人分别介绍了几位组织者和专家,其中有魏成晨的叔叔魏绍衡、林涵的父亲林弘以,以及仁心医院的投资方——阳明集团的董事长杨君山。 林青站在第一排,与魏成晨并肩而立。这是个十分显著的位置,她甚至能看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或探询、或友好或敌意的目光。只是这一切,她都不在意,既然已经决定站在这里,就不会惧怕这些流言蜚语。 魏成晨的手始终揽在她的腰间,一刻没有放开过。他温柔从容地向众人介绍着林青,没有多余的言语,却有效地止住了那些流言的攻击。无论是谁,有更多的猜测,只要与他面对面,怀疑的话便通通被封进肚子里。更何况,如果可以选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愿意站在这个男人的敌对方。 欢迎仪式十分简短,三位长者都不是喜欢长篇大论的人,酒会很快开始。 没有了正式严肃的气氛,林青似乎松了口气。魏成晨刚刚递给她一杯果汁,旁边便有他的朋友来搭讪,看情形是他商场上的朋友。 两个人客气地寒暄,林青听得似懂非懂,目光向大厅内看去,寻找着程晓雨与秦菲菲的踪影。下午分手的时候,这两个丫头说是要来见师兄师姐,现在也和知道跑去哪里去了。 衣香鬓影中,林青并没有找到程晓雨与秦菲菲的面孔,可是恍惚间却在灯光闪烁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远远在站着,目光却穿透众人看过来。得体的西装衬托着他完美的身材,脸上原本温和的笑容淡去了,望向林青的目光复杂难言,有一种无法接受却难以忘却的沉郁。 杨哲? 林青几乎喊出他的名字,可立即又生生地止住了。上次分别时的情形似乎还在眼前,电话里他关切的声音仿佛还萦绕在耳边,可是现在呢?她透过人群看着他,心里有淡淡的愧疚和不安,他应该是恨自己的吧?那样无情地拒绝了他,连友谊都放弃了。 其实林青的心里一直是存有内疚和,那个时候,她被林涵拒绝,理智几乎崩溃了,才会说出那样冷淡绝情的话。现在想来,当时完全应该做得更委婉一些,或许再见面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尴尬了。 这时,魏成晨已经结束了谈话,顺着林青的目光,他也看到了杨哲。 他看了看林青沉默的表情,凤目又转向杨哲,心中了然。又有人目前寒暄,魏成晨客气地聊了几句,随即带着林青来到了仁心医院三位合作方领导人的面前。 林弘以和魏绍衡是认识林青的,只有杨哲的父亲杨君山是和她第一次见面。互相介绍过后,杨君山似乎略微惊讶地看了看林青,眼睛里有什么神情闪过。 魏绍衡很高兴见到林青与魏成晨在一起,只有林弘以看林青的目光有着说不出的沉重,仅是淡淡打了招呼便离开了。 林青不知说什么好,看着林教授明显苍老了许多的背景,心里的酸楚止不住地涌上来,却唯有强忍着泪水。 远处的杨哲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已经站到了父亲的身边。 魏成晨正客气地和杨老寒暄,却不忘向杨哲伸出手。这是他们自林青病后的第一次见面,可情形却与当初完全不同了。 杨哲的目光移向林青,又慢慢落在了魏成晨揽在她腰间的手上,空气中有什么东西轻轻碎裂,无尽的忧伤弥漫开来。 她还是为了他穿上了裙子,杨哲的目光慢慢移开,心却越来越冷,有些东西他终于还是失去了。 自从上次被林青拒绝后,杨哲几乎要立刻赶回来追问她原因,可偏偏手上的工程出了事,地基塌陷,有几名工人被埋在里面。虽然经过救援,几个人平安脱险,可是他父亲杨君山勃然大怒,父子二人争执不下,几乎动武。杨君山坚持要将儿子送到国外接受再教育,而杨哲却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哪怕再见林青一面。现实永远是现实,在杨家没有人能违抗杨老爷子的命令…… 有音乐响起 杨君山看了看儿子,“你说的就是这位林小姐?” 杨哲没有看父亲,只是转身离开,脚步从未有过地沉重。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往往只差一步,可也就是这一步,注定了两个人从此再也无缘。 灯影交错中,宴会继续进行,各界精英、,风流才子汇集一堂。魏成晨是聚会中的风云人物,无数人带着各种各样的目的接近他,谈话地永无止境的客套中进行,背后却有无比复杂的关系网。 开始的时候林青陪在魏成晨身边,可是后来她越来越疲惫。面对这些人半掩半露的欲望,她才深切体会到魏成晨的感觉。他永远在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中,权衡着彼此的利益,可他似乎在这其中游刃有余,那些华丽的辞令信口拈来,滴水不漏。可越是这样,他越容易疲惫。 想到这些,林青叹息着,心里涌起一股淡淡的柔情,抬起头看他。浮光掠影下,他的面庞英俊冷漠,只有看他时,凤目中才满含着温柔。“不喜欢这里?”他在她耳边问。 “嗯。”林青承认,她仍学不会在荒言和相互利用中生存。 “我送你去休。”魏成晨轻吻着她的额头,低声说。 “我自己去就好了。”林青推辞,他需要应酬的人太多了。 林青微笑着答应,慢慢穿过人群,向会场边缘走去。 人丛中,林青看到了林弘以的身影,围在他身边的几个年轻人正向他请教什么问题。林青从未见过他此刻这样憔悴和苍老,仿佛有什么吸光他的精神,他的头发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更白了,神情也有些恍惚。 他看到林青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转过身疲惫地走向会场。 林青看着他离开,半晌才转头,默默来到露台上。 秋夜微凉,吹动厚厚的窗帘,将宴会上的繁华挡在身后。城市的夜空像块巨大的蓝丝绒,闪烁着点点星光,今夜无月。 坐在露台的藤椅上,林青脱下脚下的鞋子,她还是习惯了运动鞋的舒适。 夜色很美,于是她跳上小巧的茶几,趴在栏杆上向下看。灯影车流游动,让她想起和魏成晨一起在写字楼上眺望夜幕下的城市的情形。 “林医生,想不到您也会来……”窗帘后响起一个兴奋的女声。 林青一怔,回头看去。半掩的窗帘后,一位年轻的女孩子正在和林涵握手,高兴地寒暄着。 不知是灯光的原因,还是林青的感觉出了问题,此刻林涵的面容有着她从未见过的苍白,他客气地与那个女孩交流,可是目光却有着淡淡和茫然。 “林涵……”林青轻轻叫着他的名字,仿佛隔了一生一世,酸涩和痛苦顿时填满了胸口。 此时音乐声渐起,他听不到她的声音。在他的身边,夏秋楠高挑的身影相随,她看他的目光明亮刺眼,笑意浅然。 林青几乎痴迷地看着林涵的身影,身体却无法移动半分。在得知他隐瞒自己的病情提出分手的事后,理智与感情也曾交缠着林青,让她无法决定未来,没想到此刻又相见了。 又有人过来寒暄,林涵和他们走开了,明亮的灯光下再看不到他的影子。林青怔怔地站地原地,冷冷的秋风吹来,身体几乎麻木了。 音乐声响起,人们开始跳舞,林青转头茫然地看着露台外的夜色,连有人掀开窗帘走了进来都没有发现。 林涵躲开人群来到露台上。之前,他做了可能是医生生涯中的最后一个手术,而出席宴会迟到了。到这里的时候他并没有见到林青陪伴在魏成晨身边的情景,只看到他一个人在应付各路宾客。林涵沉默着,半晌才淡淡地和魏成晨打招呼。两个人的心里都无法将对方当作朋友,即使他们刚刚在私下里碰过面。可那种无形的隔膜怎么也无法忽视。 秋风带来丝丝凉意,吹动窗帘,林涵看到了林青:漂亮的复古白色小礼服在夜色下美得朦胧,裙摆下是修长的小腿,纤秀可爱的银色鞋子落在地上。而此刻的她却表情迷茫地看着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认真,又有一点小迷糊,却无比可爱。 林涵的目光轻柔起来,俯下身,拾起她踢掉的鞋子。他知道她还不习惯穿这样的鞋子,可是运动鞋就像童年记忆中的某些东西,毕竟不能伴随她一生,所以只能怀念。人终究要面对新的生活。 “林涵?”发现有人走近,林青警醒过来,可是只叫了他的名字,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林涵笑了笑,面色依然苍白,却还是细心地为她穿上鞋子。他修长的手指微凉,温柔地拂过她的脚踝。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倒流,林青又回到了小时候,她训练受了伤,坐在台阶上,他替她处理伤口,然后背她回家。那时的夕阳很温暖,将他们两个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他身上有阳光的味道,白衬衫上有她蹭上的泪水痕迹。 一切的一切,仿佛只不过是昨日,可是再也回不来了。 林青无声地哭泣着,有些人和事,就算错过了,仍是一生都无法忘记的痛。 “青青……”林涵的心慢慢收紧,悲伤蔓延。林青的泪水滴到他的手背上,还带着体温,可那酸涩的感觉却似乎渗进了心里。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林涵伸手擦去她泪水,温柔地低声问。 林青沉默着轻轻点头,她怎么可能忘记与他有关的任何一件事?在他出国的那些日子里,这些记忆夜夜都陪伴着她,每当受到挫折,记忆就成了她奋斗的力量,永远不会忘记。 林涵淡淡地笑了,目光却透着淡淡悲凉,“记得我们曾经在野外捡到一只快要冻死的小猫,才一两个月大,不知为何找不到它的母亲。我们把它带回去,细心地照顾,直到它长大。可是后来我们住的地方动迁,不能再继续养它,如果它跟着我们,将来只能在家里孤老至死,没有任何的朋友。后来我们作的决定现在你还记得吗?” 林青抬起目光看着他,心里明白了他的意思,痛楚在一点点地发作。半晌,她才闭上眼睛,“当然记得,后来我们把它放在捡到它的地方,让它……寻找自由去了。” 泪水重新涌上来,她无法控制,这就是他想要的答案吗?因为不想让她忍受将来可能面对的寂寞,所以他拒绝她的爱。 明明知道他是正确的,可为什么心里还是这样难过?“林涵……”她哽咽着,“虽然放了它,可是我们伤心了很久,不是吗?给它自由,可是我们呢,要怎么办?” 她看着他,却因为隔着泪水,视线已经模糊了。放开她,他的生活该如何继续呢?她体会过与他分开的痛苦,所以也深深知道他的心情,要怎么做才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林涵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替她理好有些凌乱的短发,低声道:“就像我们后来做的那样,永远记得它,爱它。知道它生活得很好,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她理解他,他认为爱情不只是索取,付出更重要,所以他爱她,爱到将她永远记在心里,看着她幸福地生活,这才是他想要的。 积聚了许久的悲伤终于在这一刻倾泻出来,林青伏在熟悉的怀抱里任泪水浸湿他的胸口,那段美好的爱情终究还是被命运狠狠地掐断了。他付出无数伤痛,只为了她的幸福,她伤心也好,怨恨也好,却永远无法拒绝。 他们的名字注定会永远刻在彼此的生命里,哪怕再也没有机会相伴一生。 林涵抱着林青,仿佛要将经年的爱恋都化成拥抱。这恐怕是最后一次了,他想起了办公桌上的诊断报告,命运果然不肯放过他。此时,天上的星星格外明亮,可他心里是从未有过的绝望。这一次就让他放纵自己的感情吧,也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他轻吻着林青满是泪水的面颊,直到嘴角,继而温柔地吻住了她淡粉的唇。熟悉的气息在身边环绕,他倾尽全部地吻着她,苦涩而甜蜜的泪水交缠,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 林青永远无法拒绝他,因为他已经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彼此是那样熟悉和深刻,比此刻天上的星星还要永恒…… 半掩的窗帘后,魏成晨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众人面前淡漠的凤目,此时却有无数情绪在涌动。他拉住窗帘的手指紧紧握着,关节都微微发白,可是最终还是机械地放下手来,慢慢转过身微风会场走去。 宴会没多久就结束了,回去的路上林青一直沉默不语,魏成晨却将车子开得飞快,两个人各自想着心事。 车子来到林青和宿舍楼下停住,魏成晨依旧沉默不语。而林青的思维还沉浸在刚刚的回忆里,浓重的悲伤围绕着她,半晌才发现已经到家了。 “我先上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她低声和他告别,疲惫地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魏成晨手扶着方向盘,看着她走向楼门的背景。突然,他猛地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几步上前,将林青的身体转过来紧紧抱在怀里,俯下头狠狠地吻下去。 他的双臂紧紧地抱着她,几乎让她窒息。灼热的气息充满占有和怒火,以及莫名蔓延的不安和痛楚…… 第二十二章 林青的另一条路 “成晨?”惊讶于他的异样,林青推开他,叫着他的名字。 魏成晨不语,只是更紧地抱着她,眉头深锁,心里有复杂的情绪翻转着,啃噬着,她的心底到底是怎样的呢? 送走十月的秋天,很快就只剩下一片萧瑟,人们匆忙地为冬天的到来做准备。 仁心医院的工程完成得很圆满,年底前,研究所主任特批了林青两周的假期。 近一年时间没有回家探望父母了,这期间又出了这么多事,林青迫切地想回家。父亲严肃的脸、母亲永无休止的唠叨,在此刻都变成了怀念的理由。 魏成晨的工作依旧忙碌,公司上市后需要面对的风险也更多,作为商界新生代年轻有为的风云人物,他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新闻媒体对他的采访报道不断,俨然把他当明星对待。 林青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在接受一家媒体的采访。年轻的女记者优雅漂亮,问题更是时而犀利,时而轻松,让人无法逃避又气恼不得。魏成晨依然从容不迫,每一个问题都回答得很清晰,没有一句废话,这是他一贯的风格。 采访结束,漂亮的女记者客气地道谢,目光却一直不离开他。这个男人天生有着女性无法抵抗的吸引力。林青走进去的时候,那个女记者正在委婉地邀请魏成晨与他们的节目组共进晚餐。魏成晨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林青身上,客气地拒绝了女记者,理由是:他今天要陪女朋友。 “您已经有女朋友了?”美女惊讶又失望,媒体怎么会不知道? “青青。”魏成晨叫着林青的名字,很自然地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冷漠的嘴角浮现温柔的笑意,“介绍一下,林青,我的女朋友。” 眼前的女孩子很年轻,看上去只的二十岁出头。当她向大家问好的时候,目光清澈,笑意浅然,单纯干净得像小孩子。 “魏总好眼光。”女记者有些不情愿,却不得不恭喜。他和她真的很配,这样的简单清纯对于阅尽繁华后的男人是无法拒绝的。 送走了女记者,魏成晨拉着林青坐在身旁。王秘书进来收拾茶杯,又送上新茶,看着两个人的目光充满了欣慰。 林青被她看得有些面红,抱着茶杯暖手,不敢抬头。 “我听周经理说你要休假?”魏成晨问。 “嗯,我来找你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林青看着他,“我想回家看看爸爸妈妈…… “要去多久?”魏成晨揽着她问。 林青听到他的声音低低的,心不由得温软下来,伸手替他整理了下衬衫,笑着说:“大概两周时间,不会很久。” 魏成晨抓住她的手贴在胸口,凤目温柔地看着她,“那我去找你。” 林青被他看得脸一红,低声说:“你这么忙,不用麻烦了……” 魏成晨不依,仍是揽着她低声说:“早就想拜见你的父母,上次见面一定给你父亲留下不好的印象了,这次,我来补偿……” 林青不语,拜见父母吗?是不是意味着她和他的关系即将走入另一个阶段? 未来对她来说仍是无法想象的,她会和他一起生活,直到永远吗?这个问题经常困扰着她,目前仍未有答案…… 林青上火车的时候,魏成晨正在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是助理小陈送她去的车站。 只有四个钟头的车程,他给林青买的居然是软卧,这让她哭笑不得。 小陈不以为然,笑着说:“要不是你坚持,魏总早让我开车送你回去了,软卧算什么。” 林青知道他口齿伶俐,于是也不和他计较。 由于怕父母接站,林青没有提前打电话通他们。见到女儿,母亲又是惊讶,又是高兴。林成下班看见女儿回来了,严肃的脸上也不禁有了笑容。 吃饭的时候,母亲突然问:“我听说林涵回来了,是真的?” 听了这话,林青正在盛汤的勺子停住了,只是低头默默地应了一声。 “你见到他没有?我听说他也在d市……”母亲没有发现女儿的异样,继续说,“你们两个从小要好,怎么他回来了也不联系?我还等着……” “吃饭吃饭。”林青的父亲林成突然打断妻子的话,沉着脸说,“吃饭的时候说这些干什么?青青,这个干豆角是你妈特意给你晒的,尝尝。”说着,夹了一大筷子放在女儿碗里。 林青夹起豆角放在嘴里,却吃不出味道来,只是干涩地嚼着。 母亲见丈夫如此,虽然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但也不好再提了,东拉西扯地说起别的家常来。 吃过饭,母亲去洗碗,林青收拾桌子,然后给父亲削了个苹果。林成接过来却不吃,说:“青青,林教授前几天回来了,林涵的事我都知道了。” “爸爸……”林青怔怔地抬起头,却说不出话来。 林成沉着脸,可是目光却柔和起来,“青青,爸爸从小教育你在坚强,不要做生活的弱者,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你决定了,爸爸都会支持你。” “是,我知道了。”林青低声回答,眼睛却酸酸的,忙低下头继续削着苹果。她最爱有父亲啊,虽然很少和自己说话,却永远明白女儿心里最怕的是什么,最担心的又是什么。他一直对她严格要求,甚至有些不尽人情,却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予她最需要的支持。 “爸,”林青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有男朋友了……” 林成看了看女儿,“就是上次我见过的那个魏总?” 林青惊讶地看着父亲,他怎么会知道的? 林成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爸爸也一把年纪了有些事虽然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几分,上次我看他和你说话的语气就知道了。”说着,他站起身看了看林青,“有时间带回来给你妈看看吧,她还张罗让你的林涵见面呢。” 林青站起身来答应,看着父亲走进了卧室,才缓缓地坐下来,心里说不出是幸福还是酸涩。 一连几天,林青除了在家陪父母,就是到头拜访以前的老师和朋友,还有自己以前的柔道教练。 联系到李教授的时候,才知道他已经搬家了。因为动迁的原因,他在郊区重新买了房子。 林青想起上次和杨哲一起去见教练的情形,仿佛就在近在眼前,可是不到一年,居然一切都变了。 来到李教练的柔道馆时是上午,训练基本结束了,李教练擦着汗让弟子们下课,这时才坐下来和林青聊天。 因为腿伤的缘故,林青已经有半年没有训练,体力明显下降了。李教练知道她的伤势后也很担心,不过建议她以后可以慢慢做些恢复性的训练,毕竟练了这么多年的柔道,突然就这么放弃了也未免太可惜了。 中午的时候,师母准备了清爽的饭菜,李教练拿出几瓶日本清酒,三个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 饭刚刚吃到一半,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师母要去开门,林青拉住她,自己跑了过去。 打开门,居然是林涵站在秋日的阳光下。他显然是没有想到林青会在这里,微微一怔。 “青青,是谁啊?”师母在房间里问。 林青退后一步,胡乱地应了一声,眼睛仍看着林涵。 他明显瘦了,脸色也更加苍白,只是漂亮的深褐色眼睛里依然温柔。秋日午后的暖阳下,他平静地看着她,就和以前一样,却仿佛已经等待了一生一世。 这时李教练走了出来,他几乎是看着林青和林涵长大的,此时见他也来拜访自己,很高兴,忙让他出来。 林涵放下手上的东西,跟着教练走进了房间,师母忙又加了一副碗筷,四个人围坐在一起。 虽上相识多年,可是这期间发生的事却是一时半会儿无法说清的。李教练知道这两个孩子的性情,一边给他们倒酒,一边聊着以前的事。 回忆是多么奇妙的东西,悠长的岁月似乎一下了缩短了,往事又一幕幕回到了眼前。小时候的林青和林涵,像两个漂亮的瓷娃娃,一个挨着另一个,互相依赖,又互相关心,好象是最平常不过的事。可是长大以后一切都不同了…… 林涵从不渴酒,他的面前只有淡茶。可是林青仿佛抗拒不了日本清酒的诱惑,一杯又一杯地喝着。 清淡的味道中有淡淡的香甜,仿佛往事带来的感觉。如果可以喝醉永不醒来该有多好,她和他永远是记忆中快乐的小孩子,永远不会的悲伤……… 林青醉了,醉得一塌糊涂,伏在师母的腿上撒娇。 李教练看着眼前的淡茶,深褐色的眼眸后是无边的哀伤…… 离开的时候,林涵将林青抱进车里,李教练站在门前看着这两个年轻人,对林涵说:“好好待她。” 林涵不语,目光却落在林青身上,就像秋日的阳光散发着最后的温暖。 车子驶离李教练家,路两边是漫山的红叶,有些已经凋落了。 被风一次,林青似乎清醒了一些,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坐在车子里,而开车的人却是林涵。 秋日的风景仍然美得醉人,车子开得并不快,仿佛也被回忆牵绊住了脚步。 转过山角,是一座美丽的天然公园,一道青石台阶通向半山腰,一座小小的凉亭立在山坡上纷飞的落叶间。 “林涵想去那里。”林青看着山坡上的落叶,温暖的秋阳照下来,美得如同梦境。 林涵没有说话,将车子驶上小路,在青石阶旁停了下来。 林青打开车门走出来,沿着石阶走去,清酒的残余劲道还在她头脑里发挥着作用,脚步有些虚浮。身后一只温暖的手臂伸过来,是林涵扶住她。林青没有挣脱,而是温顺地靠着他,就像他们小时候一样。 凉亭里有石凳,两个人坐下来。林青靠在林涵的肩头,半依在他的怀里,白皙的脸庞透着红晕,像小孩子一样抓着他的衣襟。她还是改不了醉后撒娇的毛病,林涵温柔地笑,轻轻地抱着她。 一片金色的树叶落在他们布道。林青看着那片叶子,不由得想起当年林涵抄在梧桐叶子上的诗集,于是轻轻地念道:“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千里,两小无嫌猜……” 泪水缓缓地滑落,她却低下头不让他看到,仿佛生命里的一部分被生生地撕裂,无法修补,却又痛苦难当。 林涵紧紧地抱着她,胸前的衬衫温热一片,透过皮肤浸透了他的心。阳光很暖,林青终于抵不得酒精的作用,在他的怀时睡着了,只是脸上还有淡淡的泪痕。林涵俯下身轻轻吻着她,从额头到眼角,直到她睡中还轻咬着的唇。 别了,我的青青。我用生命爱着你,却希望从今以后你把我忘记。漫长的冬天就要来了,我不能守在你身边,可是你一定要坚强,,就像往日度过的所有岁月一样,这才是我心目中最爱的人…… 林青醒来时,天已经黑了,房间没有点灯,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已经回到了爹妈家,躲在自己的房间里。 半掩的房门外是客厅,有灯光透出来,还有低低说话的声音。 她爬起来抓了抓头发,感觉脑袋昏沉沉的,想不起是什么时候被送回来的,只记得伏在林涵的怀里睡着了。 酒醒后和第一感觉就是口渴,她起身推开门走进客厅。沙发上有一个人坐在那里背对着她。听到脚步声,那人站起来转过身,柔和的灯光下,竟然是魏成晨温柔地在看着她。 “青青醒了?”见她出来,母亲笑着问,“要不要吃点东西?” 林青怔怔地看着魏成晨,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母亲见女儿站在那里发呆,忙拖着她去餐厅,一边走一边说:“没事干吗喝这么多酒?多亏魏先生送你回来,你们去哪里了?早上不是说要看李教练去吗?” 母亲还在继续唠叨,林青却怔怔地坐在餐桌前说不出话来。是他对母亲说自己一直和他在一起吗芍八髅鞲趾谝黄穑?魏成晨为什么要这样说? 接下来的日子有些不可思议,在魏成晨面前,似乎任何人都逃避不了他的魅力,就连林青的父亲似乎也对他放松了戒备,他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林青家人的认可。 不久,魏绍衡就亲自起来s市与林青的父亲见面,并亲自提起了两个孩子的婚事。于是,等林青休假结束回去的时候,两家人已经筹划订婚仪式了。 “在想什么?”回去的高速路上,魏成晨拉过林青的手。他的手指温暖坚定,包裹着她的不安。 “没什么……”林青轻轻拿开他的手嘱咐,“专心开车,这样不安全。” 魏成晨收回手,没说什么,仍看着前方,薄薄的唇却慢慢抿紧。这些天来她一直这样,不温不火,丝毫不像沉浸在幸福中的女孩子。 她爱他吗?还是一直爱着别人……心里的失落感聚越多,有好几次他几乎想问出口呵还是忍住了。不是不想问,而是担心就这样失去。 林青靠在车里,看着窗外飞快掠过的景色,陷入了沉思。这几天发生太多的事,似乎还来不及将思绪理清。 今天早上,程晓雨打来电话,说她和周宇飞分手了。电话里她的声音十分平静,一点也不像是刚刚失恋的人。 “就这样放弃了吗?”林青忍不住问,周宇飞对程晓雨的感情是任何人都看得见的。 “青青……”程晓雨的声音通过电话传来,有着太多的无奈,“这世上的感情都是最禁不住伤害的,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林青拿着电话沉默了,是的,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她想起了林涵,还有他们在漫山落叶中的相处,一切的一切都过去了…… 程晓雨的声音又在电话里响起,似乎比原来更加坚强,“青青,不必替我担心,我已经决定和另一个人重新开始。他是我们公司的业务合作伙伴,人很好,以前一直在追求我,所以现在,我想让大家都有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那周宇飞呢?他怎么说?”林青脱口而出地追问,问出后才发觉有些冒昧。 程晓雨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却嘲讽地笑笑,“如果告诉你,你大概会以为我太狠心,可我还是要说,青青,他离婚了,为了我……” “……真的不给他机会了吗?”林青咬着嘴唇,想起周宇飞,心里有些同情。 电话那边程晓雨沉默了半晌,再说话时声音明显的轻微的颤音,“有时候我也感觉自己很残忍,可是在我们相爱的时候,他没有选择我。从那时开始,感情就不再完整,虽然他现在离了婚,可是我已经承受不了他的这份付出,分手……是最好的选择……” 是这样吗?林青挂断电话后沉默了好久,放弃感情的程晓雨似乎坚强了许多,又变回了她自己,可是这份成长却让她付出了太多的代价。人人都说初恋是最美好的,可是自己和程晓雨的初恋都在伤痛之后化为乌有,褪去青涩的过程充满了苦涩,难道这才是成长? 回到d市以后,工作依然循序渐进地进行着,所不同的是,大家都知道了林青与魏成晨即将订婚的消息。 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中有恭喜的,也有不满的,人都有劣根性,忌妒与仇恨存在于大多数人的潜意识里。更有甚者,八卦杂志竟然将魏成晨以前的女友们做了一期大比较,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花花公子因为女人太多而挑花了眼,以至于对现任女友产生了迷恋。 坐在办公室里,林青看着自己办公桌上这本不知是谁放的娱乐杂志,居然没有气愤,有的只是漠然。她以前从不看这类报道,现在终于看到了,而且自己也成了其中的女主角,这种感觉有点怪异,就像吃饭的时候看到汤碗里有一只苍蝇,却又不能将它当着众人的面扔出去。 只不过现在的她更能体会魏成晨的感觉,这么多年来他有太多的无奈…… 订婚的日子订选在新年前夕,正是天气非常冷的时候。 也许会下雪……林青想,心里却是温暖的。她一向不喜欢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既然爱了。就会学着给他更多。 负责订婚事宜的是王秘书和小陈。两个人都无比精明能干,相关事宜早已安排妥当,还特别请了知名的设计师为林青设计并制作了礼服。 试礼服的当天,魏成晨才从国外出差回来,和林青约好了一起去,不过只有两个小时,晚上他还有一个应酬。 “很想看你为我穿上礼服时的样子……”候机楼里很嘈杂,他的声音却低沉而清晰,温柔地流进她的心底。 衣服是空运来的,存放在婚纱店里。白纱做成的礼服能显出她纤细曼妙的身材,前面的裙摆只及膝,后面却有着长长的拖尾。漂亮的头饰镶的居然是真钻,连同礼服一起上空运来。 换好了衣服站在镜前,林青有些困惑地看着镜子里的影子,自己看上去似乎有什么不同了,可是无法说清,究竟是哪里变了? 一旁的王秘书见到她试穿的效果,一边不住地夸赞,一边笑眯眯地和店里的经理交流心得,确认需要稍加修改的地方。 林青摘下头饰,钻石璀璨无比,就像魏成晨的爱情,他将一切所能给予的都给了她,这样的感情让她无法拒绝,似乎不自觉地就陷入了他的温柔。 这时门突然被打开了,有几个客人被另一位业务经理带着走了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镜子里,欣长的身材,长而直的马尾,目光中带着清澈的笑意向林青的方向看过来。 “夏医生?”林青惊讶地转身看着她。 夏秋楠仔细打量着林青,漂亮的眼睛有什么一闪而过,继而又笑着说:“很漂亮。” “谢谢……”林青回答,从容淡然。 夏秋楠看着林青,眼前的这个女孩变了,一再是她在医院里见到的那个彷徨无助的小女孩,而是变得更坚强、更成熟了。 林青的手机在背包里响起来,是魏成晨,因为塞车,他说会晚一会儿过来。 夏秋楠默默地看着林青,看着林青与电话另一端的人说话,看着她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温暖又有一点羞涩,这样的林青很美,却让夏秋楠的心里充满了苦涩。 “未婚夫打来的?”见林青挂断了电话,夏秋楠问。 林青笑了笑,算是默认。 夏秋楠扯了扯嘴角,目光却锐利起来,“幸福吗?就要嫁给他了……” 林青怔了怔,看向夏秋楠,她的表情不再温和,而是淡淡的冷漠,甚至有一丝怨恨,这是为什么? 见林青看着自己,夏秋楠却转过了头,“算了……既然幸福,就一定要抓住,人的生命有限,所以不要像林涵那个傻瓜一样放手。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没有人会心疼你。”说完,便转身向外走去。 这话是什么意思?林青站在原地看着她和背影,心里仍止不住悲哀,在这个时候听到林涵的名字恍如隔世,可痛楚却依然清晰。 “夏医生,林涵他……好吗?”林青看着夏秋楠的背影问。上次分别后,他们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见面,可是思念却越积越重,从未停止过。 夏秋楠停下来转过头,夕阳的最后一抹光线从她身后照来,时阴时晴,“林青,其实我本不想告诉你,可是,……林涵的病……又复发了。” 哗啦!林青手中的手机突然一下子滑落了,镜子般光滑的屏幕顿时摔得粉碎,一片片散落在地上,再也无法收拢…… 仁心医院的办公室内,林涵将自己用过的东西一件件归拢起来。桌上的相框里有他年少时的照片,倚在他身边的林青笑得温暖纯真,那段时光成了他生命中拥有过的最美丽的回忆。 折起相架,将它放进背包。他的人生也要慢慢走远,继而永远消逝了…… 桌上还放着他的诊断报告,父亲请了几位专家,诊断结果都是相同的,他们一致认为“无法手术”。 林涵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四个字的含意,他曾接治过与自己病情相同的病人,强制手术的结果几乎等同于死亡,可以健康活下来的可能性极小。 手指慢慢抚过照片中的少女在阳光下美丽笑容,她的青青从来都是勇敢,就算受到再大的挫折也会努力爬起来。她只有在他的面前才会将心里的脆弱显露出来,这样的她是他不能拒绝却又必须拒绝的。 背包里的玩具狗调皮地露出一条尾巴,林涵将它拿出来,看着它撅着的嘴和无辜的大眼睛,这副表情像极了生气时的林青。第一次出国的前夜,她也是这样看着他,期待他的解释,可是他什么都不能说。玩具狗的毛乱了,他用手将它抚平,手指却流连在它的额头上。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抚着林青的额头,叫她傻丫头,她委屈地看过来,却仍抓着自己的衣襟不放,那时她的眼睛里只有他…… 夜色降临,光线黯淡,走廊里的灯亮了,透过半开的门照过来。留下一条光影。 林涵坐在办公桌前,静静地看着阳光一寸寸消逝,暮色降临,就像他越来越短暂的生命…… 走廊上响起脚步声,很急促,渐渐靠近,却又变慢了。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光影渐渐变宽变长,却又变慢了。 门口,一个纤长的身影背光站着,白色的小礼服在光线下闪着柔和的珠光,闪亮的水钻像夜空里的星星,一瞬间,仿佛童话里的小公主出现在他面前。 “青青……”林涵惊讶地转身,看着白色的身影渐渐向自己走近。 夕阳在消失的最后一刻,留下一抹粉红的霞光,照向林青迎向他的瞬间。她乌黑明亮的眼眸里执着又悲痛,“为什么瞒我?”她问,丝毫不容逃避。 “青青……”林涵轻声叫着她的名字,深深看着这张朝思暮想的容颜,心里却是喜悦与忧伤交汇,复杂难言。 林青看着他,心底的悲痛像蓝色一样压下,压得她透不过气来,身体颤抖。 “为什么还要瞒我?”她问,泪水涌上来,却被她忍住了,“夏医生都告诉我了,为什么你不让我知道?”他还要瞒她多久?难道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再次从她面前消失吗? 林涵不语,却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林青身上。已是初冬时节,可她却只穿着单薄的礼服跑来看他,真是个傻丫头,傻到永远不知道照顾自己。 外套上有他的体温,还有熟悉的阳光味道,贴着林青冰冷得快要失去知觉的身体。她的心底有什么东西被这样的温暖包裹着,溶化的瞬间的有知名的情绪奔涌而出。十年的爱恋、三年的等待,误会下分手,以及知晓原因后和遗憾,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倾覆。 “林涵,我恨你……恨死你了……”泪水流下来,林青抓住他的衣襟,就像小时候一样抗议。 是的,她恨他,恨他给了她美好的回忆却让她等待;恨他打碎了她对爱情的梦想却又要离开;恨他对她隐瞒一切,甚至不说他爱她…… 林涵握着她冰冷的手指,将她拉向怀里,轻轻抱在胸前。她的短发上有他熟悉的清甜味道,是他生命中最值得回忆的过往…… “青青,你爱我吗?”林涵闭上眼睛环抱着她,低声问。 爱吗?林青睁开朦胧的眼睛。她喜欢他的拥抱,喜欢他的声音,喜欢他的笑容,喜欢他的一切——这不是爱情? 林涵没有等待她的回答,却继续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的心里一定是喜欢我的一切,把我看成最亲近的人,不论有伤心的还是快乐的事,一定是第一个想和我说,是不是?” 林青不语,他是知道她的,一直都知道…… 第二十三章 爱意永恒 林涵笑了,黑暗里他的笑容天使般温和美好,却掩不住淡淡的失落,“青青,我的傻青青……”他轻声低喃,继而语气低沉下来,轻轻拉开林青,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曾经我也以为这样的感觉感觉就是爱情,可是现在我有了新的看法。” 他想说什么?林青疑惑又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萌生,可是太微小,对至于她根本抓不住。 林涵继续说:“我们都没有经历过爱情,所以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于是以为这这样的了解和关心就是所谓的爱情。我们守着它,不肯接受新的感情,有时候甚至拒绝相信别人的爱慕,自以为是地爱下去。可是却不知道自己固守着的并不是爱情,只是相处已久的友情与亲情……” 林青看着他,一时间仿佛无法消化他的想法,不是爱情吗?只是友情和亲情?为什么,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林涵猜到了她的疑虑,目光慢慢垂下来,苍白的面容有柔和的笑容,“你可以回忆一下,我们在一起时,你有心跳的感觉吗?牵手的时候会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吗?” 林青沉默了,她和林涵之间仿佛生来就应该在一起,她觉得和他在一起很舒服、很幸福,所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她从来未想过他刚才说的这些问题。 “想不起来是吗?”林涵看着他,暮色降临了,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声音却清晰地传来,“其实不是记不起,而是你和我之间从来不会有这种感觉,而你和别人在一起时却会感觉到这种不同。” 记忆飞快地倒退着,林青想起了和魏成晨在一起的情形,每一次接近都让她心慌不已。他温柔坚定地接近。男性的气息环绕在身边,让她无处可逃,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一切都是那么不同…… 难道说这才是所谓的爱情?林青抬头看着林涵,他的目光温和地看着她,就像阳光和空气一样自然,这样的感情不是爱吗? 林涵看着林青,看着她目光中的犹豫和怀疑,心里已经有了定论,可却仍摆脱不了酸楚。终于到了这一天,他揭开她心底最深处的情感,也将自己彻底打入了永不超生的地狱。 闭上眼睛,小时候的一幕幕还在眼前,他爱上了她,而她……也以为自己爱上了他…… “青青,和魏成晨在一起,你幸福吗?”他终于还是问出了这句话,这是他放弃一切所期待得到的结果。 幸福吗?林青有些茫然地回忆着,和魏成晨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梦幻般掠过,将心里装得满满的。就算在此刻,她也无法无法否认,不论以前发生什么,和魏成晨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她感受到的是越来越多的快乐。应该说,她是幸福的。 林涵温柔地注视着她,目光柔和,仿佛从小时候起,他就这样看着她。这么久了,他仍然可以看到她的内心,甚至比她自己看得更加清楚。 “林涵……”林青抓着他衣襟的手仍没有放开,却失去了那份坚决。 为什么人总要到了最后的关头才会明白自己的心?为什么总是在迷茫了许久之后,才找到想要到达的终点? 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上,连最后一抹霞光都散去了,林涵却微笑了起来。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会笑得如此纯粹,在经历了生与死的轮回后,心中能留下的只有真爱,哪怕永远无法得到相同的回应,他也会爱到生命消逝的那天。 他抬手轻拂她的短发,就像以住无数次一样,流连,再流连…… 他永不后悔爱上他,也永不后悔将她交给另一个人。只要她能幸福地生活,他的存在与消失又有什么不同呢? 就像现在,她因为关心他,甚至没有穿一件外衣就赶过来,这样的感情他已经满足了,哪怕内心再贪婪,也不会让她知道他的奢望。 “青青,放心……”林涵俯身轻轻拉住她的手,“我答应你。永远不会轻易放弃生命,哪怕遇到再坏的结果,也会勇敢地生活下去。所以不必担心我,你需要关心的,只是如何让自己能够更加幸福,这才是最重要的……” 爱情是什么?这是一个问题。可是这个问题在林涵这里,却十分简单,只要她幸福…… 命运可以夺走他的健康,夺走他的幸福,却永远夺不走他的爱情。即使他永远离开这个世界,只要她还活着,他就是幸福的。 林涵,林涵…… 无数次叫他的名字,却从没有此时叫得这般痛楚又深刻。他用自己的生命将他们共有的记忆永远封存在最美好的时光里,不论何时,只要开启它,就会有幸福破茧而出,这就是他留给她的永恒的爱的礼物…… 冬夜寒冷而漫长,林涵的车里却温暖如春,林青裹着他的大衣默默出神,偶尔看向正在开车的林涵。 他微笑着回视她,没有忧郁和伤感,深褪色的眼睛里有的只是温柔的笑容。他不要她伤心,也不要她看到他悲伤的样子,所以只能微笑,直到不能再微笑的那一天为止…… 车停在了魏成晨公寓的楼下,林涵打开车门接林青出来。 林青有些茫然地下了车,环视四周后,才想起自己今天竟然没有通知任何人就跑了出来,连手机也没有带。 林涵将她带到电梯间,替她整理好外套,按下了电梯按钮。 林青抬起头,却看到了他浅浅的笑容,“对不起,我们还没有大方到亲自将你送进他的怀里……”他解释着,目光沉静如水,“所以,你只能自己上去了。” 灯光很柔和,照在林涵的脸上,梦幻一般美好。他转身离去,灯光感应到了他的脚步,逐个亮起来,直到他走远,又慢慢恢复了黑暗。 有汽车发动的声音传来,同时电梯门也打开了,林青走进去,门慢慢自动合拢,然后上升,她的人生终究要走向另一条路…… 冬夜的海蕴藏着深蓝,在冷风是奔向岸边,涌起,又退回,徘徊不去是因为留恋…… 魏成晨独自坐在黑暗里,客厅的落地窗敞开着,窗纱被寒风扬起,吹进一室冰冷,却不及他内心的一分。香烟在夜色里点燃,又熄灭,可是谁来熄灭他心里的火焰?微醺的夜里,失望和怒火交织,留下的只是孤寂。 在他得知她毫不犹豫地去追寻另一个人的时候,他的世界就又恢复了苍白,曾经想过多数次,他不介意她心里是否爱她,他只要她陪在他身边,相信总会有一天,爱神会眷顾他等待已久的情感。可是事实呢?他仍抵不上另一个人的一分一毫。 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痛苦和怨恨交缠,痛恨无法得到的同时,更痛恨自己的锲而不舍。 走廊上的灯光微弱,林青清楚地听到自己的鞋子落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又坚定。路过的一扇扇门,都是过往的风景,而她最终要到达的才是幸福的彼岸。 门铃声在夜晚的寂静里响起,在门的另一边有她这一刻最想看见的人,林涵的话犹在耳边,她其实一直是傻瓜,从来都没有认真想到底什么才是爱情……只是希望现在才明白这些还不会太晚。 等了很久,不见开门,林青退后一步,也许他还没有回来。如果手机没有摔坏的话还可以打个电话,可是夜已经深了,她无处可去。 一直尽头的窗户敞开着,冬季的海水味道夹着阴冷的气息吹来,很冷。 突然,面前的门一下子打开,掀起一阵急风,吹起林青的头发和裙角。 “成晨?”林青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他站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可她仍然感觉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的礼服和外套上停留了片刻,继而转身径自走进了房间。 “为什么不开灯?”林青关上门,伸手去触碰门边的开关,可是魏成晨却突然转身,握住了她抬起的手。 他的手指火热,几乎灼伤了她冰冷的手腕。他握得那样有力,因为带着绝望的痛楚。 出了什么事?林青用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衣袖,却被他推开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他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恼怒中又带着嘲讽,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凤目中凌厉灼人的目光。 “去见老情人是不是很开心?他问,“现在回来要和我说分手,然后陪他一直到死?” 伤害的话比冷风还要冰冷地刺进林青的心里。他的身上酒精和烟草混合的味道,浓烈中带着体温,而这些都是她无比熟悉的。 这是两个人相识以来第一次这样尖刻地对待她,可此时林青的心里没有任何恼怒和怨恨,她从未如此真切地认识到爱情的存在。是的,她爱他,这么久以来,她已经不知何时开始深深地爱上了他,所以他此时对她的伤害和愤怒即使再多,再深刻,她都可以理解。 “成晨,对不起,我是去见林涵,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好对他的歉意由来已久,他给了她全部的包容和谅解,她却在这么久之后才突然发现。 “不要和我说对不起!”魏成晨急匆匆地打断她的话,“永远不要向我说这三个字,我不想听!” 他走向沙发,拿起搭在上面的外套,还有茶几上的车钥匙,心里有什么催促着他,却也扯着他。他不想听到她说出分手的话,即使是现在,他也不想和她分手,就算知道她依然爱着别人…… “成晨,你要去哪儿?”林青抓住他的衣袖,外套从他的身上滑落,微弱的光线下,白色礼服显出她优美的轮廓。 魏成晨看着她,他盼望了多久才终于看到她为自己穿上结婚礼服?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了,可是想不到却是在这种情形下。 淡蓝色的光影下,眼前的身影比任何时候都美丽。褪去了青涩的外衣,她宛如百合般清秀纯美,白色的礼服衬托出她匀称的曲线,那个男孩子气的林青终于成为他期待已久的美丽新娘…… 可是她的心从未属于他! 心里像有一把利刃将瞬间浮起的希望生生割裂,痛苦难当却无路可逃。魏成晨抬起手,轻轻抚上她白皙细腻的脸颊、肩头……她的美丽永远是他的桎梏,他逃不掉,也无法抗拒。就这样永远被她锁着,即使她爱上了别人,他也依然得不到自由…… 尖锐的刺痛感让他清醒,不想听到她说出残忍的话,更不想听到她的解释。他转身打开门快步走了出去,身后的房门合拢,声音不大,却仿佛斩断了他所有的幸福。 林青站地门前,面颊上仿佛还留有他手指的温度,可是此刻他已经离她而去了。 黑夜里,有光线在窗外闪过,走过去时,却发现是他的宝马亮起车灯驶出了小区,沿着海岸线笔直的岔路疾驶而去。 天空中闪烁的星光,是这片黑暗里唯一的美丽,林青看着落地窗前自己的影子,空荡荡的,仿佛失去了灵魂。 原来失去了他,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茫然地来到沙发前坐下。他离开后的茶几一片零乱,可是却有一点光芒闪亮着。林青伸手拿起来,却是一只丝绒盒子,而那点光芒便是她和他的订婚戒指。 小小的钻石镶嵌在白金里,哪怕是一点点光亮也能让它闪耀,就像他的爱情…… 林青轻轻将它合拢放在胸前,贴在冰冷的皮肤上。她靠着沙发,仿佛要将它的光芒嵌进身体。 在爱情的世界里,她走了太多弯路,尝试过太多的痛苦和失去的滋味,所以这一次她不会再让幸福溜走。 茶几上依然是魏成晨小时候与父母的合照。林青拿起来,手指轻轻抚过他们的笑颜,心想这一次就换成自己主动吧,为了重新延续照片里的幸福而努力…… 新年快到了,人们的眼角眉梢不禁都染上了喜悦,与过去的不愉快告别,让生活有一个新的开始,这几乎是人人心中的梦想。 在一场小雪中,林青到机场送走了再次出国的林涵。那一天的雪花很细密,无声地落地两个人之间。 因为病情加重,林涵需要再次去国外接受进一步的治疗。临行前的他依然平静,只有看向林青时,深褐色的眼眸里才会有情绪流动。 候机楼的大厅里,林涵的母亲张馨看了看两个人,转身走开了。 林涵的笑容依旧,可是目光包含得太多,甚至连看林青一眼都不敢,生怕泄露了心里的情绪。后来他紧紧拥抱她,却只吻了她的额头。 “等我回来……”他笑着说,这些年来,这是他唯一能给予她的承诺。 林青的眼中充满酸涩,却笑容依旧。她会等他回来,等他痊愈后再一次站在自己面前,她的林涵哥哥永远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存在。 林涵转身走向登机口,没有回头,生怕再看她一眼就会动摇所有的决心。 张馨从儿子手中接过登机卡,却止不住泪水。 “对不起,涵涵,妈妈对不起你……”她觉得没有给他健康的身体,是她的错。 林涵抱住母亲,替她擦去泪痕。他从来没有抱怨过任何人,在这个世界上他曾经拥有过的东西比任何人都丰富、都珍贵,所以他从不后悔。 巨大的客机腾空而起,消失在白茫茫的天空中。林青站地候机楼外,透过漫天细小的雪花仰望客机,泪光缓缓滑下她的脸颊。别了,林涵…… 圣诞节前夕,林青仍然打不通魏成晨的电话,而他一直没有来公司上班。 王秘书见到林青时有些犹豫,可最终还是说:“青青,怎么会闹成这样?你去试礼服那天晚上,魏总居然在办公室里一直呆到第二天凌晨,天一亮就飞去了欧洲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能两个人好好商量吗?” 是啊,有什么事不能商量呢?林青想不明白,他这样回避自己,仿佛是害怕会发生什么。 平安夜的前一天,林青接到秦菲菲的电话,说她已经决定同周瑜确定关系,并会在新年的时候带回家见父母。 “青青,我太幸福了!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周瑜对她很好,难得这样活泼的年轻人会为她静下心来专心谈论终身大事。 从秦菲菲口中,林青也知道程晓雨与她的新男友也要谈婚论嫁了,双方的家长已经互相见过面,只等春节过后便操办婚礼。 仿佛一下子大家都找到了幸福,也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秦菲菲说这次差不多是大家最后一次以单身身份相聚了,所以平安夜一定要三个人一起度过。 冬季的空气里飘浮着节日的喜悦,聚会的地点是一间酒吧。 秦菲菲仍是十分时尚的装束,却显得丰腴了许多。程晓雨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更安静了。 两个人都知道林青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却谁也不再提起。爱情的路上,总会有坎坷,只有克服它才成为生活的强者。她们认识的青青从来不会轻易认输,一切终究会回到幸福的终点。 朋友总是能在紧要的时候给予必要的安慰,只要和秦菲菲、程晓雨在一起,所有的阴霾都会消失。 舞台上,年轻的女孩子正在唱waybackintolove,旁边乐队的男孩子轻声和着,轻快又温柔的调子在空气流转。 唱歌的女孩子很漂亮,穿着紫色的露背短裙,青春无敌,曼妙的身体引人遐想,就算是女人也难以忽视她的美丽。 一曲终了,掌声意外地热烈响起,女孩子弯腰鞠躬,笑意嫣然。 “再来一个”有人在下面喊。 主持人这时却走出来报了新的节目,并解释说这位女歌手今天只唱一曲。 这么美妙的声音只唱一曲实在可惜,林青看着女孩子离开的背影,感觉很遗憾。 台下的众人比她更无法接受,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站起来拉住主持人,口口声声说要再听一曲。主持人无奈,只得去找歌手,可是女孩子不愿多唱。主时又有几个人站了起来,舞台上一时间有些混乱。 林青、秦菲菲和程晓雨的位置离舞台很近,纠缠中,居然看到有人趁机撕扯女孩子的衣服。 “太过分了!”秦菲菲大喊,“你们还有没有廉耻!” 闹事的几个人原本就不是善类,听见秦菲菲的声音,又见她们三个年轻女子,身边并没有人保护,便更加无所顾忌。 “说什么呢?你”一个年轻人伸手探向秦菲菲的脸颊,大有趁机的意思。 可是他的手还没有够到秦菲菲,就觉得手肘一麻,胳膊居然使不出力。仔细一看,原来是被林青捏住了麻穴。 “妈的,找死!”小流氓不由得恼羞成怒,一伸手,便掀了三个人的桌子。 这时,另外几个找女歌手闹事的人见这边如此大的动静,都跑了过来。 林青拉秦菲菲和程晓雨护在身后,漂亮的眼神看着众人,她不想惹事,可是这些人实在让人忍无可忍。 见自己的兄弟栽倒在一个小丫头手里,几个小流氓都笑了,怎么看这三个女孩子都不像不他们的对手。 “老三,你今天可糗大了啊!”有人在后面笑,这让吃了亏的那人气愤不已,他抓起一旁的酒瓶,啪的一声脆响,瓶底便碎掉了一半,只剩下尖锐的瓶身对着林青。 “小丫头片子,老子还真不信了!”说着,伸手便打了过来。 酒吧的老板闻讯赶来,却摆脱不了另几个小流氓的阻挡。这边,林青闪身躺过,恰巧靠在一个包间的门上。可是,这些人在她手里吃了亏,又怎么肯轻易放弃?一时间反扑过来。 那个叫老三的把手里的酒瓶直接扔了过来,门前的空间狭小,根本无法转身,林青一时间竟然躲闪不开。 说时迟那时快,她身后的门突然一下子被拉开,一只有力的手臂将她的身体拉到了一侧。酒瓶撞到墙壁,碎片四散纷飞。有块玻璃片擦过,割破了林青的手腕,可是更多的被那个人挡住了。 “魏总!”混乱中似乎是秦菲菲的声音传过来。 林青一怔,这才感觉到揽住自己的身体这样熟悉,竟是魏成晨! 昏暗的灯光里,他没有一丝笑容,在他身后,徐博和jason走了出来。 场面顿时扭转过来,老三等人虽然知道眼前的几个人来头不简单,可情势所逼,一时间难以下台。 魏成晨没有看林清,只是一把将她拉进了包间,径自走了出去。徐博跟在他身后,向林青笑了笑,却将手中的香烟掐灭,将烟蒂扔在老三的身上。 “你……你们……”被这样赤裸裸地挑畔,任是谁也受不了。 徐博却笑容不减,他与魏成晨不同,越是厌恶就越会微笑,这似乎是他的职业习惯。 三个人中jason最和气,可是他手中却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水果刀,与调酒师手中的一模一样,刀刃雪白,而他的笑容则更加无辜。 “各位,各位……“酒吧的老板分开众人走上前来,显然想调和调和,却被魏成晨单手推开。 他冷酷的嘴角轻抿,看不出表情,却有一股凌厉的气势,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后退。 片刻僵持之后,双方动起手来。林青从来没有见过魏成晨与人打架,她眼中的他是魏氏的总裁,是上市公司的董事,是电视杂志经济版上的风云人物,但绝不是眼前这个对付流氓时出手精准的男人。 比起魏成晨来,徐博和jason更加不可思议,平日里那样的谦和有礼,甚至像不谙世事的两个公子哥,打起架来却毫不逊色。 “我把十几年来的怨恨都化成了放纵的生活,迷茫、堕落……”魏成晨的话又在林青脑海中响起,原来如此…… 双方的人数相关很多,结果却大想径庭。当外面响起警笛声,几个流氓已经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了。酒吧的老板叫苦不迭,却也无可奈何。 徐博走过来问:“受伤了?” 林青这才注意到手上的伤口,已经有血流出来。 “没事。”她回答,这点伤对她来说不算什么,转头看到不远处的魏成晨,他浅色的衬衫袖口有红色的血迹,似乎也流血了。 徐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又看了看林青,“你们两个出了什么问题?这家伙这几天都不正常。” 林青刚想回话,却见警察走了进来,想起徐博与魏成晨几个人的身份,不禁有些担心。 警察果然询问了几个人的情况,看到徐博与魏成晨时带头的警官似乎怔了怔,转身打电话去了,不久又回来,居然向两个人点了点头,“你们先走吧。” 众人见些情形,都有些意外,徐博却转向林青笑了笑扬了扬手中的手中的手机,转身拉着魏成晨向门口走去。 两个人走到门前时,魏成晨却停住脚步,他用手肘撑着门回身看过来。昏暗的灯光下,林青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可以到他深深的目光刺进了自己的心里。 事情很快得到有效处理,警察带走了闹事的人,人们也都散开了。 “小姐是你朋友的吗?”年轻的服务生在包间收拾残局时意外地拾到一个钱包,问林青。 褐色的真皮钱夹,低调又考究,林青认得,这是魏成晨的。 她打开皮夹,里面有几张信用卡,还有一些现金,人民币混着美元,还有她不认识的币种。 夹层里,有一张浅黄色的便条露出一角。林青伸手取出来看,却见上面用自己熟悉的字迹写着:“魏总,要按时吃药,我还有事,先走了。” 记不清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那天还下着雨,他发着高烧,她送他回家,第二天她在他的门上贴了这张便条。 他居然将这张便条留在身边这么久……林青无法想象他从门揭下它放进钱包时的样子,从那时开始,一切便已经不同了…… 一直以来,她都被动地接受着他的爱和关心。不论何时,只要她遇到困难或是痛苦,他都会出现在她面前,他总是有办法抚平她的不安,陪她度过痛苦地时光,可是她从未在意过。 “青青,你受伤了……”程晓雨走过来拉住她的手。 手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林青想起了魏成晨沾着血迹的衣袖。 “晓雨,手机借我用一下。”林青拉住她。 程晓雨忙从包里翻出手机,林青接过来,熟练地拨通了那串熟悉的号码,这一次,终于换成她找他了。 平安夜的街道火树银花,前面是红灯,徐博将车子停下,看了看旁边的魏成晨。这家伙从上车开始就这样沉默着,让他去医院包扎,却惹来他的冷笑。 “成晨,你这是何苦?”徐博点燃一支香烟,将烟盒递过去。 魏成晨却没有接,徐博只了收回去。 绿灯亮了,车子又向前行驶。 “这个时候,你想去哪儿?“徐博问。 魏成晨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他要去哪儿?他已经无处可去。这样繁华和美好的世界,却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公寓里只有他一个人,那天晚上离开后,她将房间重新打扫过了,把所有的东西都归回了原位,连同那枚订婚戒指。她不要它…… 有细沙在他心里慢慢研磨,每一根神经都在抽痛,好不要订婚戒指…… 手机响了起来,魏成晨没有理会。徐博无奈地从车窗前拿起来接了,感觉自己又像司机,又像保姆。 “喂,成晨……”电话另一端是林青的声音,“你在哪里?” 徐博笑了,看了看魏成晨,报了一个地址,然后挂断电话,掉转车头向另一个地方驶去。 林青想不到电话是徐博接的,一时间有些愣怔,可听到他说出地址后,又高兴起来。 匆匆和程晓雨她们告别,她跳上出租车,心里突然充满了期待,这是她第一次去找他…… 车窗外掠过的灯影在林青的身旁变化无穷,就像曾经的所有回忆,他对她的好一点一滴地慢慢浮现出来。林青想起了泰戈尔的诗:“我的心是旷野的鸟,却在你的眼中找到了蓝天…… 车子停下来的地方是一个花园式的酒店,门前有扮成圣诞老人的门童。林青走进大门,乘电梯来到了顶层。 步出了电梯才发现这里是一个空旷的大厅,有着整个的玻璃穹顶,仰起头可以看到夜空里的星光,郁郁葱葱的植物排列地四周,柔和的灯光和酒店带着圣诞气息的背景音乐相呼应,靠近落地窗的一端,有一个人影背对着她站地窗前。 这是莱茵酒店的顶层,在这里可以俯看整个市区,还有蓝色的星空。魏成晨看着玻璃窗映出自己的影子,任手中最后一支香烟燃尽。徐博刚刚下楼,说要魏成晨在这里等他。 有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徐博回来了吗?他让自己来这里难道就是为了看星星? 脚步声停下来了,很轻,不像徐博,他忍不住转身,柔和的灯光下,竟然是林青向他起来。 那么长的一段距离,她缓缓走过来。公主式的米色大衣,红色的围巾和短靴,她像童话里走出来的辛德瑞拉,在午夜的时候来到王子的身边。 为什么她会来?他看着她,却又不敢门问。 林青远远地见他转过身,心突然开始跳动得失去了节拍。他的大衣脱下来搭在手臂上,没有系领带,衬衫的扣子因为刚刚的拉扯而开到了第三个,卷起的袖口还有血迹。在他身后,满天的星空都成了背景。 而他,正看着她。 林青走近了,他看到了她手中的钱包,有什么东西渐渐地分崩瓦解,他觉得她会说出他许久以来都不敢面对的话。 林青拿着钱包看着他,这个男人镇定的表情有一丝裂纹,凤目深深地看着自己,却坚定而绝望。 “这是你的钱包。”林青说,却并没有要还给他的意思。 魏成晨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看着她。 她打开钱包,抽出里面的便条,他想,原来她知道了里面的秘密…… 林青望着他,心跳得厉害,红了双颊。她拿起便条认真地问:“这个,忘记扔掉了是吗?” 魏成晨不语,林青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见他不说话,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实话,我不太会笑话,所以一点也不好笑,是吗?” 魏成晨冷哼一声,仍没有说话,却移开了目光。 林青怔了怔,有些手足无措,她没有讨好他的经验,却不想就这样失去他。 “你找我,就是想说这些?”魏成晨的声音里有淡淡的嘲讽点燃一支香烟,转过身去,他要的不是现在这样…… “不,不是。”林青否认,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不会表白,爱意在心里,却不知如何说给他听。 魏成晨看着窗外的夜色,心在慢慢变冷,可是意志劝他坚持下去,不能再这样了,就算分手,也要听到她说出来才行。这样,他才可能拒绝她,清楚地拒绝她,让她断了这个念头。 可是林青没有说话,她沉默着,虽然她不知道沉默代表着什么。 够了,他给了她机会,而她没有说,所以他后悔了。 转过身,魏成晨向电梯走去,他不想再听到她关于分手的任何请求,因为,他永远不会批准。 清晰的脚步声在大厅里响起,他快步地走着,可是心仍留在身后。 突然,后面响起清脆的脚步声,是林青,她从后面向自己跑过来。不用回头,魏成晨也能想象出那双漂亮的红色小皮靴向自己奔跑过来的样子。 “成晨,不要走。”林青慌乱地从身后抱住他,呼吸急促地叫着他的名字。 “为什么?”他停住脚步问,有什么从心底升起,好象是期待已久的…… “因为……因为我爱你。”感受着熟悉的味道和他的体温,她终于说出了这句在脑海中盘旋已久的话,心里突然觉得十分轻松。 像被什么击中了,魏成晨站在原地,无法移动。 “成晨,成晨……”林青抱着他,叫着他的名字,原来说爱是如此简单,那么就让她将心意一次说清楚,“我爱你,所以请不要离开,以前的种种都成了过去,现在,我只爱你……”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不敢相信,却不自觉地握住了她环住他的手。 “我知道。”林青回答,她比任何时候都知道自己地说什么、做什么。 “那你可知道,有些话说出来,就再也不能后悔?”他的声音有微微的颤抖,幸福来得太快,让他不敢相信。 “我知道……“林青靠在他温暖的背上回答着,她不会后悔,因为这是她心底最深处的声音。 “青青……”魏成晨转身抱住她,紧紧地,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此时,耳边响起童声演唱的歌声,是属于他们两个幸福的声音。 他轻抚着她的面颊,手指流连不去,她婴儿般的面孔因为激动而泛出微红,却是他的最爱,终于他低头吻住她,将心里最深刻的情感封印在两个人的唇间。 玻璃穹顶之上,有焰火腾空而起,粉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天空。 这一刻,爱意永恒。 夜晚的爱琴海温柔宁静,蓝色的大海和天空交接着梦幻般的国度。 魏成晨倚在酒店的窗前深深地呼吸,这里是他和林青新婚旅行的第一站,也是他们的新婚之夜。 卧室白色的床上,他的小公主正在沉睡,有一点娇羞,更多的却是幸福。 手机的屏幕显示已经是深夜了,他习惯性地翻开e–mail,收件箱里仍保留着发件人为lin的电子邮件,是林涵的来信。 自从那天在山间的石阶上,他从林涵的手中接过喝醉的林青时,他们似乎就有了一种默契。魏成晨还记得林涵将林青交给他时的神情,那一刻,在这个男人面前,他感受到的只有敬佩。 如果换作他,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放手的。 阳光下,他深褐色的眼睛温和平静,与自己握手时皮肤却没有任何温度,仿佛有什么从他生命中被抽离了,以至于连血液都无法再温暖起来。 是怎样深沉的爱才会让他做出如此牺牲? 魏成晨翻看着邮件,发件日期从新年开始,直到一个月前,便再也没有消息。这意味着什么,魏成晨十分清楚。 “……如果我失去消息,请永远不要告诉她……” 这是林涵第一次来信时说的话。 魏成晨抬头仰望,爱琴海的天空有星星闪耀。有人说每一个死去的人都会变成星星,在天空中守护着挚爱的亲人…… 房间里,睡梦中的林青微微皱起了眉头,仿佛梦到了什么事,极不安稳。 魏成晨关上窗户走到床边,轻轻抚着她柔软的短发。像是得到了安慰的小孩子,她又沉沉睡去。 床头的桌子放着他们的结婚照片,旁边是魏成晨小时候与父母的合影。 大海与星星的蓝色透过玻璃映进来,将白色的房间染成淡蓝,魏成晨俯下身亲吻林青婴儿般的面容。 这是他的妻子,他要相伴一生一世的最爱。 天上的星星闪耀着,发出明亮的光芒,守护着所有珍爱幸福的人…… susan番外 水仙的爱情 我们都是寂寞的孩子,如此相像,却无法相爱…… 我第一次见到魏成晨是在父亲的办公室,他从容地坐在父亲面前,谈论着一项工程招标的进展。 秋日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来,他穿着剪裁得体的意大利手工男装,有一种简洁又低调的优雅,看过来时,他的凤目中不是没有惊艳,可是更多的却是淡淡的冷漠,继续平静地和父亲探讨着话题。 这个男人不简单呢,那个时候我想。 结束谈话时,他起身告辞,却只向我微微点了点头,挺拔的身影便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假以时日,这个年轻人定然不同凡响。”父亲这样评价他。 看着他的背影,我不以为然,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爸,我想开间酒吧。”我说。 “开什么不好,偏要开酒吧,你去打听一下,有谁家的女孩子去开酒吧?不许!”父亲拒绝了,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在魏成晨刚刚坐过位置冷笑:“爸,你也去打听一下,有谁家的父母把女儿扔到国外十几年不闻不问。” 父亲严肃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母亲去逝十几年了,他一直对我心存愧疚。 “珊珊,爸爸这些年确实对你照顾不够,可是,你也要争气啊……”滔滔不绝的教育又要开始了,他仍把我当小孩子,可是我已经不小了。 拿出一支香烟,我在他面前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缭绕的烟雾模糊了我和父亲之间的距离,我笑笑:“随便您怎么说,我今天是来通知你,而不是求你批准的。” “珊珊……”父亲还是第一次看到我在他面前抽烟,目光顿时变得苍老又心痛。 我无奈地笑笑,这又能怪谁呢? 出了门,我在停车场看到了白易的车子,他倚在车子上等我。 这个男人是我的男朋友,或者说床伴更贴切些,当然也许他并不这么认为。 “珊珊,”他一直喜欢叫我的中文名字:“你要开酒吧,我可以帮你,何必让你父亲知道?” 我懒懒地看着他笑:“我就是想让他知道。” 白易看着我,然后叹息着拥我入怀,我想他明白我的想法,就像我一直知道他喜欢我猫一样的眼眸,还有慵懒的笑容。 酒吧还是开业了,在城市最繁华的地段,拥有整整地下三层的空间,可是门面却只有小小的一扇。 白易想知道为什么要如此低调,我颓废地笑:“这里和我一样,都见不得阳光。” 他的目光有怜惜,也有心痛,而更多的是爱情。 爱情……多美妙的一个词儿,可我却感到可笑。白易说他爱我,我相信,可是我自己的心呢?在爱着谁? 十六岁的时候,我有了第一个男朋友,是个混血的abc,他不会说中文,在做爱的时候也说英文,这让我厌倦。分手后我进了大学,又被退学,因为酗酒。 认识白易时,我同时和三个男人在交往,而他们,都是我的床伴。 白易说他知道我,因为我和他以前的样子很相像,因为缺少爱而颓废,坚强又脆弱。我不信邪,看着他媚惑地笑:“我的问题不是这个,而是拥有的爱太多太多……” 我吻他,柔软的身体贴着他,这个男人的眼睛很深,这一刻,却有水波在荡漾。 酒吧的事我很少管,白易自然会找人打点的妥妥贴贴,他是那种十分低调的男人,甚至于很少在我的朋友前露面,可是他却要我嫁给他。 说这话的时候,是我二十八岁生日那天,他为我庆祝,送我戒指。 这个年纪的女人还能收到戒指,我真应该感到荣幸。可苏珊珊却不是一个因为荣幸就可以嫁人的女人。所以我拒绝了。 “为什么?”白易不甘心。 我吸了口香烟吐出烟雾,笑着看他:“没什么,我恐怕还过不惯相夫教子的生活。” “珊珊,我可以等。”他看着我,握住我的手指灼热而坚定。 “好啊,你等。”我挑眉看着他,男人的耐心能有多少呢? 白易看着我,目光中居然有一丝怜悯,嘴角苦涩地扯了扯,不说话了。 伤害他很快乐吗?我问自己。 答案是否定的。 所以我彻夜酗酒,醉倒在陌生的酒吧里,在这里,我又遇到了魏成晨。 凌晨时分他一个人来,坐在吧台前慢慢地喝着酒,灯光下的他完美的像雕塑,却依然优雅。 我醉眼朦胧地上前搭住他的肩膀,他回头,凤目中有星光闪烁,默默看着我。 心突然狂跳起来,我看着他,嘴里却干涩的说不出话来。 他向服务生要了一杯温开水递过来,可我却忘记抬手接,于是他揽住我的腰,慢慢地喂给我喝。 甘甜的液体滋润着我的喉咙,还有心,那一夜,我醉倒在他的怀里。 醒来时天光微亮,酒店的房间里还有暧昧的气息,可是他却已经穿好衬衫站在床前了。 我躺在床上看着他,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这感觉就像一个看着丈夫准备出门的妻子,而不同的是,他看我的目光却平静而又冷漠。 是的,魏成晨是最冷漠的男人,传说他与女友相处从不超过一个月,这是社交圈中无人不知的。 可是我却无可救要地迷上了他。 他是调情高手,和他在一起永远不会寂寞,那些浪漫的或是激情的瞬间我曾经在别的男人身上经历过无数次,可一旦和他在一起,一切都变的不同了。 只是,那双凤目偶尔会在无人时,透露出一种比荒漠更无边的寂寞。 他经常在凌晨时倚在阳台上抽烟,一支接着一支,我醒来时在身后抱住他,可是他却松开我的手不语。 我错了,这一刻才是他的时间,他一个人想独处的时间。 这样的情形很熟悉,就像我在白易身边一样,也喜欢独自一个人发呆。 因为空虚,所以寂寞…… 明白这一切后,我才深切地感到不安,对他来说,我也只不过是那些相处一个月就分手的女人而已吗? d市要建一座医院,招投标的事由父亲负责。 “我可以帮你拿到这件工程,”躺在床上,我抚摸着他胸前的皮肤,他的一切,都让人难在割舍。 如果利益能留得住他,我无所谓。 他拍拍我的手,没有说话。 白易出差回来,东南亚的生意还不错,他找我,而我拒绝了。 “为什么不见我?”晚上他在家门前等我,目光有着不同以往的愤怒。 “白易,我们分手吧。”我平静地说,没有一丝犹豫。 他的呼吸粗重起来,下一刻却将我拉进怀里狠狠地吻着。 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平静地想,任他欲取欲求。 “珊珊,为什么不能对我好一点?”激情中他痛苦地问:“哪怕是说谎,只要你说出来,我都会相信。” 他是真的爱我,这一刻我想。 可是我呢?心里依然没有感觉,因为在想着另外一个人。 我的沉默让白易忍无可忍,他终于还是调头甩门而去了,没有男人可以容忍我现在的态度。 仁心医院的招标中,魏氏完胜。 庆祝酒会上,魏成晨微笑着与众人寒暄,从容优雅。而他的身边,却有了新的女人。 我继续酗酒,日以继夜,直到朋友把我送进医院。 医生禁止我喝酒,因为我怀孕了。算算时间,是白易的孩子。 我想笑,却笑不出来,偷偷溜出医院,我见到了魏成晨。 “我怀孕了。”看着他的眼睛,我说。 他笑笑,说:“恭喜。” 我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不问我是谁的孩子吗?你就这么肯定?” 他的凤目冷下来,曾经让我着迷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susan,你不是小孩子了,用不着和我玩这套把戏。” 我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沉默下来,我斗不过他,事事都在这个男人的掌握之中。 冬天来了,我继续酗酒吸烟,在酒吧里混日子。魏成晨偶尔也来捧捧场,带着他的新女友。 我们没有撕破脸。 多少年过去了,我仍然记得那天晚上的情形。 音乐震天响的酒吧里,魏成晨坐在黑暗里,偶尔和身边的女人说说话,有点漫不经心。 有什么在胸口燃烧,我走向吧台要了一杯酒。身边有个女孩子要了一杯果汁,我转头看她。 黑色的外套,白色的衬衫和格子围巾,女孩子向我笑笑,短发下的面容单纯又可爱。 这就是林青。 她坐在吧台前喝着果汁,在昏暗的灯光里,我居然感觉她是明亮的,那种青春干净的气息就像雨后的空气,冲散了心里的阴霾。 我像蛰伏了很久的穴居动物一样,贪婪地呼吸着她的气息,这是只有在阳光下生活的人才有的味道。 黑暗里,魏成晨的目光看过来,在我的身上停留片刻,看向林青。 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我的心还是收缩起来。我们是如此的相像,以至于不需要交流就能猜到对方的想法。那么我喜欢的,他自然也不会讨厌。 直觉告诉我,有什么会从这一天起开始改变…… 人生的悲哀莫过于眼睁睁地看着某件事发生,而无力左右它。 酒吧里,林青和几个小混混结了仇,一向低调的魏成晨居然出面替她解了围。 “小陈,送送林小姐。”魏成晨边走边吩咐。 这代表着什么?我看着他的背影,这个男人从来不做没有利益的事,可是今天呢? 林青听了这话向我笑笑,小姑娘还以为他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这么做的。 我想回她一个平静的表情,可脸颊却是僵硬的。 我没有拿掉孩子,仁心医院的工程还是父亲手中,魏成晨要的东西也很明确,为了利益也好,只要他肯接受我。 再次见到林青时,她和杨哲在一起,初冬的天空很蓝,她的笑容比天空更清透,照出我心里的阴影。 杨哲在她身后看着我,目光锐利。 我笑笑,你们两个的事与我无关,杨哲,把握好你的幸福吧,不要让她溜走,我会感谢你的。 酒店的会议室里,枯燥无味的谈判继续着,魏成晨大获全胜,但他却没有高兴的表示。 会议间隙,他站在落地窗前抽烟,一支接一支,第一次,我发现他挺拔的身影有着说不出的寂寞。 伸出手,我想在身后拥抱他,可是却意外看到了林青的身影。 也许魏成晨并没有感觉到,他的目光正追着这个小姑娘,冷酷的嘴角浮起一丝浅笑,整张面孔都生动起来。 “刚刚我在楼下看见她和杨哲在一起,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我说,却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因为我输不起。 听了这话,魏成晨凤目微眯,淡淡的烟雾在他面前升起,看不清他的眼神,可是我却知道,他在意。 这让我彻夜难眠。 酗酒加上休息不好,孩子没了。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从没感觉生命如此的空虚过,有什么在抓着心脏,这一刻,我无比渴望家人的关爱。 父亲知道我病了的消息匆匆赶来,他明显苍老了许多,叫着我的名字,一夜之间,白发又生出了好多。 我从来不是一个让他省心的女儿,他也从来不是一个让我安心的父亲,这是哪一世孽缘呢? “孩子是谁的?”父亲问。 我茫然地看着天棚,说出了魏成晨的名字。 父亲沉默了半晌,然后劝我好好休息,便又匆匆离开了。 看吧,这世上没有人真正关心我。 出院后,我又见了魏成晨。他瘦了些,目光却明亮如旧。 “有个叫白易的最近找过我。”他说,凤目冷冷地看着我。 “我不认识他。”我躲避着他的目光,烦燥地说。 “是吗?”他轻声说,掐灭了香烟:“他要我好好对你。” 我愤怒了,白易凭什么自以为是?凭什么管我的事? “魏成晨,你呢?你怎么回答他?”我看着他的眼睛问,他知道我在意什么。 “susan,”他叫我的名字:“我不喜欢没有意义的问题。” 是吗?我对他的感情是没有意义的?我看着他,全身冰冷。 魏成晨却没有走,他的目光望向窗外:“何必呢?你知道我给不了你要的结果,太相像的两个人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我颓然地用手支撑住头,他的话说到了痛处。是的,我们两个人太相像了,因为渴望爱而拼命寻找,可是找到的却只是爱的影子。我们在放纵的生活里堕落的太久,以至于忘记了阳光的味道,于是拼命地抓住对方,可最后才知道,这完全不能满足自己。 “那什么对你才是有意义的?”我不甘心地挣扎着。 他看着我一会儿,却移开目光:“不清楚,不过相信终有一天会找到。”他站起身拿起外套离开了,脚步没有一丝停留。 我坐了一会儿才准备离开,可是却意外碰到了林青。 她从电梯里出来,匆匆忙忙地,仿佛有用不完的劲头。 年轻真好。 我看着她,叫着她的名字。这一刻,我只想找个人聊天。 小姑娘不懂我的痛苦,可是我却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一个憔悴的怨妇一般的女人…… 春节过后,突然传出消息,仁心医院要被迫关闭。 知道这个消息后,我直觉感觉是父亲做的,于是打电话给他。 电话里,父亲的声音是强硬的:“魏成晨必须娶你!” 这让我彻夜难眠。 酗酒加上休息不好,孩子没了。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从没感觉生命如此的空虚过,有什么在抓着心脏,这一刻,我无比渴望家人的关爱。 父亲知道我病了的消息匆匆赶来,他明显苍老了许多,叫着我的名字,一夜之间,白发又生出了好多。 我从来不是一个让他省心的女儿,他也从来不是一个让我安心的父亲,这是哪一世孽缘呢? “孩子是谁的?”父亲问。 我茫然地看着天棚,说出了魏成晨的名字。 父亲沉默了半晌,然后劝我好好休息,便又匆匆离开了。 看吧,这世上没有人真正关心我。 出院后,我又见了魏成晨。他瘦了些,目光却明亮如旧。 “有个叫白易的最近找过我。”他说,凤目冷冷地看着我。 “我不认识他。”我躲避着他的目光,烦燥地说。 “是吗?”他轻声说,掐灭了香烟:“他要我好好对你。” 我愤怒了,白易凭什么自以为是?凭什么管我的事? “魏成晨,你呢?你怎么回答他?”我看着他的眼睛问,他知道我在意什么。 “susan,”他叫我的名字:“我不喜欢没有意义的问题。” 是吗?我对他的感情是没有意义的?我看着他,全身冰冷。 魏成晨却没有走,他的目光望向窗外:“何必呢?你知道我给不了你要的结果,太相像的两个人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我颓然地用手支撑住头,他的话说到了痛处。是的,我们两个人太相像了,因为渴望爱而拼命寻找,可是找到的却只是爱的影子。我们在放纵的生活里堕落的太久,以至于忘记了阳光的味道,于是拼命地抓住对方,可最后才知道,这完全不能满足自己。 “那什么对你才是有意义的?”我不甘心地挣扎着。 他看着我一会儿,却移开目光:“不清楚,不过相信终有一天会找到。”他站起身拿起外套离开了,脚步没有一丝停留。 我坐了一会儿才准备离开,可是却意外碰到了林青。 她从电梯里出来,匆匆忙忙地,仿佛有用不完的劲头。 年轻真好。 我看着她,叫着她的名字。这一刻,我只想找个人聊天。 小姑娘不懂我的痛苦,可是我却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一个憔悴的怨妇一般的女人…… 春节过后,突然传出消息,仁心医院要被迫关闭。 知道这个消息后,我直觉感觉是父亲做的,于是打电话给他。 电话里,父亲的声音是强硬的:“魏成晨必须娶你!” 我想辨白,却不知为什么住了口。这样也好,就算是为了利益,只要他能留在我身边就好。 我以为魏成晨会来找我,可是我又错了,他直接去了北京。 父亲被双规的消息传来后,我彻底崩溃了。 那些人不让我去看他,我就守在外面,日日夜夜。 父亲的秘书要找电话通知其他亲属,我说:“没有别人,只有我。” 我去了北京,找了无数的关系,包括父亲的老战友,他们都不见我。徘徊在北京街头,第一次,我有想杀了魏成晨的冲动。 茫然中,我按下了白易的号码。 他几乎用最短的时间赶过来,我拉着他却哭不出来:“求你救救他,求你……” 后来白易用了什么办法我不清楚,因为剩下的几天我都是在昏迷中度过的,醒来的时候就在想怎么能杀了魏成晨。 他们请了医生来看我,一个又一个地来,又一个一个地离开。 晚上,白易抱着我睡,我却以为是魏成晨,于是在他身上刺出了伤口。 “珊珊……”他叫着我的名字,声音嘶哑又痛楚。 我浑然不觉,只想杀了那个人。 他们给我吃了什么,我又继续几天几夜的昏睡。再醒来的时候,父亲坐在我的旁边,疲惫又苍老。 “傻孩子……”父亲看着我,白发凌乱。 “爸……珊珊错了……”我说,不久后又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医生说我得了心理疾病,所以才会如此嗜睡。他们带我去国外,找了好多医生,吃了好多药,可我仍然要睡满20个小时,不然就会神志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在沉睡中,我听到了魏成晨的声音,他低沉好听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 我睁开眼睛看到了他,经过了这么久的沉睡,我几乎忘记了以前的痛苦,只记得他的好。 他看着我不语,却第一次留了下来。 我渐渐好转,几乎正常了,可是却听到他在无人时给林青打电话,眼角眉梢都是温柔。我受不了这个。 ada是杂志的记者,我联系到了她。 “把我们的照片登到杂志上,报纸上,越多越好。”我给她钱。 “没问题。”ada职业的笑。 我把医生给我的药倒掉,又开始整天的睡眠,于是魏成晨没有离开。 他们请了精神科的专家何教授为我看病,魏成晨下楼来找我,可是我却发现今天的他有些不同。 “成晨,爸爸为什么不来?我打个电话给他。”我找手机没有找到,向他借。 “我让小陈打给他。”他皱眉转身,喊着陈助理的名字,脾气暴躁。 小陈下楼来,将手机递过来,我注意到他的手里拿着魏成晨被摔碎的手机。 何教授的药很好用,白易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好多了。 可是魏成晨却已经乘当天的航班离开了。 “出了什么事?”我问陈助理。 小陈看着我,笑笑:“苏小姐,魏总已经很辛苦了,你最好不要再为难他。” 我尖锐地看着他:“你知道什么?他是喜欢我的。” 小陈怜悯地看着我,摇摇头走了。 我颓然地倒在床上,心底一片冰冷,无论如何,都留不住他了。 晚上,白易来看我,这个男人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你还愿不愿意娶我?”我问。 他看着我,目光平静地回答:“愿意。” 我闭上眼睛,魏成晨,我恨你,恨你…… 再次回国是半年后的事了,可是魏成晨却变了一个人,我看到他揽着林青走进车子,凤目中全是她的影子。 白易在准备婚礼,我却苍白的像鬼魂一样飘荡。 我们结婚的前一天,我又去了魏氏的办公楼。 灯光下林青的长大了,我不甘心,却又不得不承认,她变漂亮了,比以前更耀眼。 “林小姐,你幸福吗?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几乎恶毒地问,这一刻,只想激怒她。 可是林青完全不生气,她看我的目光只有同情和怜悯,这不是我想要的。 魏成晨的车子开了过来,我几乎能看到他坐在车里的影子。我的心里莫名地害怕,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你还是赢了,不过我不会恭喜你。”我恨她,永远也无法忘记。 回到住处,白易在等我。 他不说话,只是紧紧抱住哭泣的我。 “白易,”我叫他的名字:“我们以前有一个孩子,可是失去了,现在,我们再要一个,好不好?” 他抱紧我,不说话。 我抬头吻他,疯狂的,报复一般。他忍着,温柔地回吻我。 魏成晨说:“我们都太寂寞,又如此相像……” 有泪水滑下来,他说对了,可是他的寂寞结束时,我却仍走不出来…… 白易将我抱到床上,我们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有泪水无声滑下来,我的爱情,结束了…… 杨哲番外 五年 那天参加了一个宴会,席上觥筹交错,钻石珠宝和水晶杯里的酒,一同四溢流光。周围是熟悉的,或不熟悉的人。 美人儿很多,环肥燕瘦,各有风情,我一圈看下来,没一个比得过我身边的人儿。 我身旁这个美人名叫cindy,是父亲给我挑选的未来媳妇。带着她,我五年来第一次回国。 这五年,我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脱胎换骨,终于可以把应酬话说得天衣无缝,漂亮至极,然后从我父亲的眼里看到了赞美。不知道这个巴西地产大亨家的长女cindy算不算是他找来给我的犒赏? 不得不说,这老头送我的所有礼物中,从来没有一件比这个更得我心意。 我转了个身,目光与不远处的一个男人不期而遇。 魏成晨。 五年来,我第一次见到他。 我们的视线相交,彼此点了点头,然后他的目光扫向我身边的cindy,愣了一下,双眉一挑,似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勾起唇角。 这时旁边有人叫他,他转过身与人交谈,再没有看我。而我的一晚上的好心情,就这样没了。 是的,我讨厌魏成晨,讨厌他的嚣张跋扈,讨厌他的自以为是,讨厌他……那么坚定地追求自己所要! cindy走过来,温柔地挽着我的手问:“simon,你怎么了?” 月下cindy的脸庞柔和动人,细致的肌肤,清亮的双眼,还有那迷人的红唇…… 我低下头,亲吻她。 那个晚上我和她做得很疯狂,尽管我们一贯都疯狂。 最后她瘫在我的怀里,我搂着她点了支雪茄。 我终于做了一件五年来一直都不敢做的事——审视自己。 cindy从我指间抽走雪茄,放在她红若樱桃的唇间,轻吸一口,说:“simon,你的家乡真美,我爱这里。” “海边更美,我明天带你去。”我近乎痴迷地看着她,说,“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在这里定居,你看可好?”这句话才说出来,就已经后悔了,可天知道后悔里还有一点点的期待——尽管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cindy横过我的身体,在床边柜子上的水晶烟灰缸中掐灭了雪茄,坐在我身上,笑道:“每次你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都想吃掉你。” “什么眼神?”我一愣。 “让我感到,你是如此深爱着我!”说完cindy便很主动地吻住了我。 cindy其实很少主动,她是巴西人,却不是热情的巴西女郎,当初追她我可是下了很大的功夫。她是混血儿,但更偏多于黄种人的特征,看上去只是五官比一般黄种人更加立体些而已。 我的眼神让她感觉到我深爱着她,可我深爱着她吗?不知道。 可我知道,我迷恋着她。 迷恋着……却不敢去深究原因。 我将怀中喘息的身体轻轻放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她那张令人移不开眼睛的脸,拂开她鬓角乌黑的短发,然后将手指插入她的发间。手指轻轻用力,她便将莹白的颈向后仰去,构成了一个美妙的弧度……然后我俯下身,吻上她。 或深或浅,轻柔品味。 “simon……”她动情地说,“我爱你。” “叫我杨哲。”我插在她发间的手向下移去,路过她的漂亮的锁骨,手臂,直到与她十指相扣。 “杨哲。”她在我耳边轻唤。 “再叫。”我进入了她。 “杨哲……”她的弓起身体贴住我。 “不要停!叫我的名字!”我开始冲刺。 “杨哲,杨哲……杨哲……哲……”她的声音渐渐模糊,最后化成了仿佛低泣的呻吟。 心底有个声音,随着她的呻吟,支离破碎。 第二天我带她去了海边的别墅。 那个别墅,我已经买了五年,却是第一次来。 推门进入,我看到了屋子里积累了五年的灰。 “simon,这里的海景真好,我好喜欢!”cindy站在二楼露台上,欣喜地说,“我们在这里住段时间好不好?” 她笑起来很美,很美很美,我总是很难将目光移开。 “好。”我说。然后从背后抱住了她。 天空很蓝,海却比天空还蓝。 浪涛拍岸发出了轻响,清风吹来,拂过她耳畔的乱发。 自从她做了我的女朋友以后,就一直是短发,因为我无意中说过一句,我喜欢短发的女孩子。 我打了电话找人来打扫房间,然后带她在小区里散步。 草地上有两个孩子在放风筝,一个是八九岁大的小男孩,一个是三四岁大的小女孩。 小男孩边跑边拉着风筝线,小女孩跟在后面,步伐不太稳,一不小心就摔倒在地,没哭也没闹,自己爬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 小男孩看到她摔跤,也顾不得风筝,就跑到她身边说:“你看着就好了,别跟着我跑,我跑过去还会跑回来的。” 小女孩乖乖点点头。 我和cindy走到孩子边上,那个男孩抬头一见cindy,愣了一下,扯了扯小女孩的袖子,蹲下身,悄悄在她耳边说:“你看,这个人好像你妈妈!她是你阿姨吗?” 小女孩转过身,看到cindy,也是一愣。 cindy蹲在小女孩面前,温柔地笑道:“真的吗?我很像你妈妈?” 两孩子一起用力点头。 接着cindy带着小男孩一起跑来跑去放风筝,我则坐在草地上,和那小女孩一起看他们。 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魏青依。”她睁着漂亮的眸子看着我。 “魏青依……”我只觉得自己的胸腔的某个地方仿佛强烈收缩了一下。 “叔叔,我以前都没见过你,你是新搬来的吗?”魏青依问我。 “……是的。”我想我的微笑应该很温柔,从来没有过的温柔。 “那个阿姨是你的女朋友吗?”她又问。 “是的。”我说。 “那下次你们到我家来玩好不好?我家就住在那里。”魏青依指着不远处的一栋白色的小房子说。 那栋房子不大,但是前面的花园很大,种了很多花,开得最艳的是红色的美人蕉。 美人蕉这种花很少有人愿意种,虽然开得艳丽,但花期短,不好伺候。 “好的。”我说。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回去以后,我跟cindy求婚了,甚至来不及准备戒指和鲜花。 我后悔将cindy带到了海边,带进了那栋房子。 显然我对自己的审视还欠妥当,不想五年后的今天,分明知道是错的,却还克制不了自己内心蠢蠢欲动的念头——尽管我自己都无法得知,那念头究竟是什么。 我想得到什么?又想证明什么? 不敢深究。 不敢。 没有戒指和鲜花,cindy依然接受了我的求婚。 一晚上,我看着她的脸,无法入眠。 我跟cindy推脱房子没打扫好而一直没有带她住进去,那天她跟我表妹出去逛街的时候,我一个人又开着车到了那里。 我住的那栋房子,不只可以看到美好的海景,还可以看到那栋门前种着美人蕉的大花园的白色房子。 我不明白五年前自己为什么要买下这里,就好像不明白现在为什么又要一个人来到这里。 魏青依怎么会知道,我早在她出生前就知道了她家的房子在哪里。 魏青依,真是好名字,魏和青相依。 “叔叔!”一个熟悉稚嫩的童声在我身后响起。 我转过身,看到了手里抱着一大包草莓的魏青依。 这时我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竟又走到了这栋白色的房子前面。 “叔叔,我妈妈在停车。”她指指不远处刚停好车,从车里大包小包往下拎东西的女人。 挽起的长发,米色的风衣,蓝色的牛字裤,白色的跑步鞋……我这五年来梦里的影子。 那一刻我想逃跑,可是双脚偏钉在了地上挪不开脚步!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这样的明媚的阳光下,这样碧蓝的大海边,我无处藏匿。 她抬头看到我,顿了一下,然后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她说:“杨哲,好久不见。” 记忆的潮水仿佛因她这一声“杨哲”而泛滥开来,我不敢深究的,无法审视的,全部都因此清晰了起来。 我那时候问她: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和我做朋友? 她是那样大声地回答:当然会了!朋友怎么会说不做就不做了。 我说:不许反悔。 她说:绝不反悔。 可是我最后一次跟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却说:请你以后不要打电话来,也不要再找我了,就这样,再见。 我想我是恨她的,恨得几乎想将她揉碎在我的身体里! 可是最后我只是笑着说:“好久不见。”用我自己都不认识的表情和声音。 “叔叔,我妈妈和cindy阿姨长得真得很像,对不对?我跟妈妈说她还不信呢。”魏青依扯着我的裤子仰头看我。 我蹲下,将她抱起来,说:“是啊,很像。” 魏青依趴在我的肩头得意地看着她妈妈,我却有着从未有过的窘迫,一种被人剖析掉的赤裸。 这些,在我带cindy回来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 可是我还是带着她回来了。或许还带着勇士赴死的心。 有时候人的执念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东西。 她林青何德何能,在我心中存活了五年!是爱情吗?不一定吧,或许有一天真得到了,会发现也就是如此。 所以我告诉自己,那是执念。 可为什么,从看到她的那一眼起,脑海中cindy的脸开始模糊了? cindy在我邪恶的表妹的唆使下,买了件性感的黑色丝绸睡衣,将它穿给我看。 她妖娆的身姿在半褪的衣物下肆意招摇。 这是全景房,可以看到大海,可以看到那栋亮着灯的白色房子,月色带着异样的旖旎从玻璃外洒进来。我们关着灯,没拉窗帘,我的唇贴上了她微凉的肌肤。 微凉的肌肤,纤细的脖子,优美的锁骨,仿佛漾着春水的酥胸……那么美好,我的眼前却出现了另外一张脸——与她神似,且远远不如她精致漂亮的脸。 林青没有cindy的风姿卓越,没有cindy的温存体贴,甚至连脾气都没有cindy这个名门闺秀一半好…… 她那样一个男子气的女人,可我却偏偏在这个时刻怀念她的微笑! 抵挡不了她的侵蚀,过去是,现在还是。 我疯狂地进入cindy,那种绝望,甚至在他们结婚的时候都未曾有过!我希望他们不幸,可是他们却比谁都幸福!还有了一个像极了魏成晨的魏青依! 最迷乱的那一刻,我喊出了一个名字:“青青。” 那声音,颤抖得就仿佛不是我的。 cindy的身体僵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任我抱紧。 第二天,我跟cindy说:“我们还是回去吧,我觉得这地方并不适合定居。” cindy看着我,温婉地笑道:“嫁夫随夫。” 她一直是个好女人,我对她说:“我爱你。” 我牵着她的手离开,路过白色房子前的花园时,听见一个快乐的童声响起来:“cindy阿姨!” 魏青依一脸泥巴从花园里跑出来,她身后的美人蕉花丛里,冒出了另外两张满是泥巴的脸。 魏成晨先站起来,将蹲得脚麻了的林青扶起来。 林青和cindy相见,彼此都呆望着对方,怔住了。 魏成晨握住林青的手,对cindy说:“你好,我叫魏成晨,这是我夫人林青。抱歉,我们在栽植,外形欠佳。” “林青……”cindy睁大了眼睛,她连基本礼仪都忘记了。 我揽住她的肩,笑道:“这是我夫人,cindy。” 魏成晨看着我,同笑道:“杨公子怎么在这里?难道在附近买了房子?” “是啊,真巧,原来魏总也住在这里。”这片地产是魏家开发的,我买了这里的房子他能不知道? “那以后就是邻居了。”魏成晨笑意很深。 我拳头开始痒了,但还是温和地回道:“很遗憾,我们只是来度假的,现在就要走了。” “呵呵呵呵,那可真是遗憾。”这么多年,魏成晨变得越来越欠揍了。 我和他几句你来我往,两个女人还继续呆着,倒是cindy先反应过来,先对林青笑道:“你好,看起来,你们是simon的朋友?” “simon?”林青这个傻子愣了愣,才忙不迭点头,“啊,是啊,是杨哲的朋友。” “杨哲……”cindy重复林青口里的这两个字。 林青终于从看到跟自己相似的人的震惊中醒过来,赶紧说:“要进来坐会吗?喝杯奶茶?” 我刚想拒绝,cindy已经欣然接受,笑道:“好呀!” 林青带着魏青依和cindy先进去,我和魏成晨跟在后面。 魏成晨乌黑沾泥的爪子往我雪白的t恤上拍上一爪,笑道:“结婚了?” 我错开一步,瞪着那泥手印,牙齿咬得咯咯直响,“马上就结!” 他无所谓地摊了下他的脏手,笑道:“我就说么,你结婚怎么可能不给我请帖。” “我干吗要给你请帖!”我不想保持风度了。 “哦~~我结婚你虽然没来,但给了很多礼金,我以为你一定会想跟我讨回去的。”魏成晨笑得露出了两排白森森的牙,“如果不想要,也好,省我钱了。” 那一刻,要不是我们已经走到屋里看到了忙碌的两个女人,我想我真的会克制不住撕破他那张脸的冲动。 林青和cindy相处得很好,看得出来,林青很喜欢cindy。 我和魏成晨坐在沙发里看着她们跑来跑去,我看的是林青,他则看看林青,再看看cindy。 “哪里给你找来那么一个美人?”魏成晨递了支烟给我。 “那是,可比你老婆漂亮多了。”我拒绝了烟。 他拖了一个鼻音,笑道:“我想你以前交往过的女人中,有比cindy更漂亮的。” 我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但是避了过去,道:“彼此彼此,怎敢跟魏总的情人相比,无论从质量上还是数量上,都是小巫见大巫。” “是么,只望杨公子别看着cindy小姐,心里还惦念着别人的老婆才好。”魏成晨终于说了句酸话,这却让我莫名就高兴了几分。 男人,都会不爽于自己的老婆成为别人意淫的对象。而我…… 这时候林青端来了奶茶,打断了我们那没有营养的话题。 她的头发绑在了脑后,脸上还沾着一些干掉的泥,一颦一笑一回眸,都如这盛夏的天空一般清透明朗。 有佳人如斯,美人又如何?看到了她,眼里又岂能再容得下别的女人? 院子里的美人蕉开得正艳,火红火红,灼了眼。 回去后,果不其然,cindy跟我闹了。 “青青?嗯?”在她的眼里我看到了愤怒。 “我爱你,cindy。”我说。 “我不爱你!”她瞪着我,那个表情,非常可爱。 我想碰一下她的脸,却被她无情地打开。我摊开手说道:“宝贝,你在撒谎。” “你也在撒谎!”她盯住我,“simon,我喜欢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在撒谎的时候还可以那么坚定!”这话听上去很讽刺。 “我也喜欢你的眼睛,跟天上的月亮一样勾魂。”我尽量温柔地说。 “你闭嘴!”我终于成功地把cindy惹恼了,这是第一次,她对我发那么大的脾气,“你坚定的眼睛让我想把它戳瞎掉!你爱我?你看清楚我是谁!” “你是cindy。”我说。 “是的,我是cindy,不是青青!那你呢?你是杨哲还是simon?!是林青的杨哲,还是我的simon?!”她吼完,就在我面前甩了门。 我忽然,失去了追上去的力量,失去了欺骗自己的勇气。 赤裸裸的现实,是我自己放弃了她。 当年,我和魏成晨都晚了,晚在了林涵后面。但魏成晨选择了坚持,而我选择了退出。 我抗争不过父亲的压力,我低了头——那都是借口!一个人真的要做一件事,谁又能阻挡? 林青,在我跟父亲妥协的那一刻,就失去了。 我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好不甘心的,这都是自己的选择。人总是在得到某些东西的时候,要舍去另外一些东西。 可是,那个时候的我,是否真的知道自己舍去的是什么? 视线有些模糊,脸上冰冰凉凉有些湿,我抹了把脸,竟是一手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