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是山》 第一章归家的浪子 位置是相对的。对于星星来说,人间是那么的遥远而不可及。 如果星星也在看着人间的话,它们会不会把看到的人间那团微弱烟火误认为是同类呢? 卓寻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这些,手里的筷子却没停下一刻。一阵风卷残云,桌前的几道菜便成空盘了。 饱餐过后的他满足的打了个饱嗝,缓缓看向眼前站立的黑衣人,微嘲道:“很多年没回洛京了,没想到京都里还有人挂念着我?” “寻爷说笑了,主上说了这次您好不容易脱离了所有人的视线,给了我们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当然要好好的完成这个任务。” 漆黑的夜里,只有点点星光落下,他们的身影也在黑暗中模糊不清。 黑衣人走上前,看着破败的客栈,横七竖八的尸体,没来由的感叹到:“寻爷您果然变了,变得让人看不懂了。这间客栈我们已经经营了很多年了,我不懂,您到底是怎么看出来他们是来杀您的。” 是的,这个暗桩已经埋藏了很多年了。今天是他们的第一次任务,杀掉这个从北境归来的男人。 然而,他们都死在了卓寻的手里。至死,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漏出了破绽。 看着眼前已经变成残垣断壁的客栈,黑衣人心中一阵烦躁,今晚发生了太多意外。 原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刺杀,那怕对面那个人身份多么尊贵,也不应该有这么可怕的力量,他的力量远远超出了第五境…… 卓寻不打算继续听他说废话,所以他出刀了! 这一刀很快,很狠,冰冷的刀锋眨眼便抵至黑衣人身前。 凛冽的刀势夹杂着一股强大的力量直逼脑门,但他却丝毫不慌,一脚便蹬至凌空,让卓寻这先手的一刀捉空! 接着一掌拍下,直奔卓寻,掌风带着强大的威势落下,卓寻只得退后数丈。先前站立之处竟被一掌打出一个大坑! 黑衣人落地,看着后退的卓寻感叹到:“连杀十余人却还有这么浑厚的念力,再给你十年,你必能踏入第六境,到时我不一定是对手。” 卓寻看着眼前之人心中十分凝重,毕竟黑衣人是一位第六境的高手,而他早在刚才便受了不小的伤,接下来必是一场苦战,若不能速战速决恐怕今日难以善了… 念及此,卓寻迅速将念力集中,微微弯曲膝盖,双手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刀。 黑衣人看见卓寻屡屡忽视自己的话,心中一阵不快,你是个什么东西?若不是你的地位尊贵,一个五境武夫哪里值得他亲自前来。那怕同境无敌又如何?第六境的力量在京都也许不够看,但却足以击败他...... 刀与剑不同,剑是君子器,刀是杀人兵。剑可以御,可以刺,但很少会有人拿来砍,因为不体面,不划算。 因为剑锋的设计就不适合拿来挥砍,再者持剑者多为好面之人,所以剑很少被人拿来挥砍。 但刀不是,刀是杀人的利器。一般只有行走于底层江湖中人,又或军中之人才会使用。 刀适合挥砍,更适合杀人。 所以按照江湖中人的说法,卓寻应该算作一个刀客,而黑衣人便是一名剑客。 这是一场刀与剑的决斗。 卓寻将体内的真元都汇聚在一处,双手持住刀猛的向黑衣人砍去! 见卓寻持刀砍来,黑衣人从身旁抽出一柄长剑来挡。二人刀剑相交十来回合,剑光火石飞溅,一时之间无法分出胜负。 卓寻将自身全部狂暴的真元都依附于刀刃之上强行的和黑衣人拼招,招招攻其要害,让黑衣人不得不被自己牵着鼻子走。 因为他知道,但凡他的真元弱上一分,黑衣人那道带着恐怖剑意的剑招将会把他撕成碎片…… 黑衣人此刻也很惊讶,为什么这个第五境的武夫竟然会迸发出这么强大的真元,使得他无法无视这凛冽的刀势。 但他无暇顾及这么多了,当刀与剑再一次相碰撞时,强行用一道剑势将两人分开。 毫不犹豫的向后退出数丈远,掐了一个剑诀。 刹那间,飞剑直冲卓寻脑门而去,杀意之强,连卓寻身后的仅剩残垣断壁的客栈都四分五裂。 眼看躲闪不及,卓寻将刀横在身前接下了这凌厉的一剑。只一剑,卓寻便重伤倒地。 倒地之前卓寻忍着疼痛也仓促挥出一刀,刀意直冲黑衣人,看着眼前这道难以躲过的刀意,黑衣人却不慌。 “散!”只见黑衣人一声轻喝,周身环绕的念力一震将刀意挡住了。 看着倒地不起的卓寻,黑衣人不再说话。手中又掐起一道剑诀,长剑直奔卓寻而去! 然而就当飞剑快要刺中卓寻的那一刻,他的嘴角却挂上了一丝难以言明的笑容。 黑衣人看着飞剑快将卓寻的头颅斩下,本以为今夜就到此为止时,心中却有一丝不安… 然而,晚了。 一柄长剑包裹着难以被发现的念力穿过黑夜刺向他的心脏,直到死亡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在黑暗中还隐藏这一名不弱于他的剑客… 是的,没人知道卓寻是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但是今夜的卓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一个人就杀光了客栈里那些四五境的打手。 以至于黑衣人想当然的认为他就是独行至此。而当卓寻再和他战斗时,看着卓寻看似强势,实则已是强弩之末时,懈怠之心悄然滋生… 于是就有了身后这一剑,痛彻心扉… 看着倒地的黑衣人,卓寻终于放下心来,昏死过去。 ...... 黑夜总是让人模糊了清血和水的界限,当卓寻醒来看见眼前的十三在用清水洗刷他身上的伤口时一阵无奈,他已看不清自己流下去的是血还是水了。 “要不你找找看谁尸体上带有止血药?再这么洗下去我真的会死的。” 十三开口:“还不能涂药,第六境剑修的一剑不是这么好接的,不洗干净,他的剑意会像毒药一样腐蚀您的伤口。。” “没办法,面对第六境的修士,我要是不让他刺中一剑,哪里会有这么好的机会让你刺死他?” 卓寻强忍着伤口不断被擦拭的痛回应了十三的话。 “话说你这影字秘真邪门,他竟然看不出来我身边还有一个人。” 十三面无表情的回应道:“少爷要是想学,我可以教您。” 卓寻看着十三终于不再清洗伤口十分欣慰,却被十三上药时的力度给痛到倒吸一口凉气,苦笑道:“算了吧。” 乌云终于散去,月光照明了这个已经开始散发腥臭味的破碎客栈。 看着满地的尸体,卓寻慢慢蹲下。扯开了黑衣人的假人皮,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裴白,原来是他啊…意料之中。” “少爷,我们就这么走了,不处理一下尸体吗?” “放心,会有人来给他们擦屁股的,当务之急是先回京都,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 横七竖八的尸体就这样静静的躺在那个已经破败不堪的客栈里。乌云已经散去,月光再次落下。 明天注定是一个明媚的晴天,但他们再也不会知道了...... 第二章大周成王 “启禀殿下,卓寻已于半个时辰前抵达洛都北城,按照他走的方向,怕是在去北镇府司。” “嗯?看来他不打算藏下去了.....”望着跪在堂下的男人,坐在高位上的那位殿下心中有了猜测。 黑暗的地牢中只有微弱的火光照亮方寸之地,堂下的人只能从点点烛火中看见那位殿下的侧脸。 地牢中只有“挞”“挞”的鞭子声和哀嚎声响起,那哀嚎声令在场的人无不毛骨悚然人...... 那位殿下并没有再问他什么,所以安静的站在一侧是他最好的选择。 但火光中犯人不断的哀嚎惨叫声还是让他感到发怵,跟随殿下多年,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殿下发这么大的火.... 地牢中央,一个人被绑在满是荆棘的木桩上,被鞭子不断的抽挞,血肉早已模糊,粘稠的的血液将他被鞭挞得不成人形的身体与木桩粘在一起。 鲜红的血不断流下,囚犯的双眼早已被挖开,只留下两个大大的血窟窿在脸上,看着格外狰狞恐怖..... 许久,这方地牢都只能听见鞭子的挥打和哀嚎声...... 终于,“停下吧。”声音浑厚却不低沉,那位殿下站起身来,缓缓走向地牢中央。 鞭子的挥打声停下了,持鞭者识趣的退了出去。 所有人都明白殿下要审那人,都默默离开地牢。 整座地牢里只听得见那声声无力的哀嚎“殿下!我没有想背叛您!殿下,殿下!” “本王的暗哨上下级从来都是单线联系,任何人不得私自越级联系。裴白是你的弟弟,也是你的下级.....” “若是裴白没和你串通好,又怎骗得过那十来名暗哨?你兄弟二人跟了我快百年了吧?有点脑筋全用来算计自己的主子了是吧,裴墨!” 名叫裴墨的囚犯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愤怒更加惊恐,顾不得身上疼痛,大哭道:“成王殿下!我怎敢擅自做主让裴白去杀卓寻啊,都是裴白他自做主张....他咎由自取啊,殿下!我求您饶了我的家人吧!” 原来,站在他身前的男人便是当今大周朝皇帝陛下的长子,帝国唯一的封王,令无数敌国将领只听到名字就肝胆欲裂的大周成王——李悬。 ...... 李悬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曾经信任的手下现在被打的不成人形,发出轻笑。 “全洛京的人都知道我很讨厌卓寻,包括他自己,但我不会蠢到派人去杀他!” “以前的他确实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纨绔子弟,但十三年边关历练,他已经成为我大周军中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本王爱惜还来不及,为什么要杀他?” 哀嚎声渐渐变得微弱起来..... 李悬缓慢的踱着步,地牢里安静的只剩下他的脚步声。裴墨也发不出哀嚎了,因为就在刚才,他已经彻底成为了一具尸体....... 李悬感受到他心脏停止了跳动,冷冷的看着他的尸体。 “卑贱的蝼蚁总是会错误的估算自己的价值,你以为假传我的命令去杀卓寻就可以在太子那里卖一个好价钱,殊不知他只是在利用你们的死来让我和卓家产生隔阂罢了。” “下辈子,别这么蠢了…” 脚步声渐渐走远,地牢的门开了开,最终又关上了。 地牢外的一众随从见成王走远,急忙跟上前。 “脑袋割下来,送到卓府去。” 只留下一句话,成王的身影便已远去,留身后几人面面相觑...... ...... 洛京是大周的都城,这注定了它的繁荣,也造成了它的臃肿。 上百万的百姓生活在这里,在这里讨生活,他们有的来自富庶的南方,或来自自古苦寒的北方,甚至来自于神秘的西原之上。 赵国的药商,吴越国的鱼商,魏国的茶商......他们都汇聚在这个繁华的都市,寻找着属于自己的机遇。 这些来自各地的人们让洛京变得更加繁华,同时也更加臃肿。 于是,从洛京最开始的中心洛城,再到洛北,洛南.....扩建的脚步从未停下。 英明的先代皇帝耗费了周国大量的人力物力,在洛水的周围修建在了四座围绕着洛都的城镇。它们像侍从一样将洛京的中心包围。 时至今日,人们仍然感慨先帝那雄伟的气魄,正因为他,现在的洛京才会成为全天下最繁华的都城。 而此刻的卓寻正在洛京北城做入京登记。过程并不顺利,他原本只需要将兵部为他开的转职调令交由北镇府司,便可以回京述职。 可是他忽略了,这是洛京。这是一个酒坛子可以砸倒一片戴官帽子的地方。 各地的官员转职到京都都需要到北镇府司做报备,所以当全国各地的转职官员都在一处时,你就可以看见一群圆滚滚的脑袋从北镇府司府内排到府外。 看着前面看不到头的队伍,卓寻果断放弃低调排队的想法。 于是奇异的一幕发生了,卓寻径直走向北镇府司内,无视了所有排队的人。 排队的人都静静的看着他走向前去,满是不屑,心想哪个穷乡僻壤冒出来的乡巴佬还当在自己地盘上一般蛮横是吧。 果不其然,一个穿着甲胄的府兵拦住了卓寻。 “这位大人,请按规矩办事。”府兵皱着眉头看着卓寻。在这里排队的人,基本上没有一个是他平常能搭上话的,个个都不敢得罪,说话自然也不敢太过难听。 卓寻也不想和他说废话,直接向他丢了一个令牌便继续往前走去。 府兵还想阻拦时,眼神不自觉看向手中令牌,看见令牌上的卓字却停下了脚步。 他越看令牌上的字越有一股熟悉的感觉,脑海里不自觉浮现起那位大人威严的面容,“原来是侯爷家在外的大公子回来了......” 在外排队的众人看见卓寻进去也明白了,他绝非凡人。 精明的人已经开始在想待会儿要不要等着他出北镇府司,好好去交谈一番,结个善缘。 ........ 北镇府司大堂内一名官员在看完卓寻的调令后颇为无奈的看着他。 “嗯..这个.....所以...您的调令是昨天才从京内传达出来的,然后您今天就到了?” 话一出口他便意识到不对,本来热闹的大堂里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卓寻。 那名官员立刻意识到人多眼杂,便将卓寻请进了安静的偏房内。 看着这个官员一遍遍的看着自己的调令,卓寻也不着急回答,惬意的坐到一旁,喝起茶来。 茶香在齿间回荡,卓寻细细品味这茶的清香,此时的心里很平静。 这名官员盯着卓寻无奈道:“您要不先在北城小住几日,等日子到了再回京述职?否则我们很难办啊!” 卓寻缓缓抬头看着他,眼中却流露出一丝戏谑的眼神,似嘲讽般说道:“哎,没办法啊,我也不想这么早回来,但这赵国的探子装作乞丐逃荒到我大周,最后都成我大周的朝臣了,你说我能不快点回来清理门户吗?” 第三章寻字营 话音刚落,那名官员脸色顿时一片苍白,眼睛猛地盯住卓寻。他的眼神很复杂,从最初的惊恐再到慌乱,拿着文书的手也在轻微颤抖。 卓寻早有预料他的反应,只是望着他,仿佛要用目光将他此刻战栗的身体撕开。 当卓寻精准从北镇府司找到他时,生路已经不存在了。谁能想到当初在他们的计划里本该被吃掉的的一颗小卒子如今已经一步步杀回了洛京这个大泥潭。 此刻的他只觉得一阵恐惧,别人不清楚三年前的北境发生了什么,可他却是一清二楚。 那是一场不可能取胜的战斗,因为他们所面对的是五具真元重铠! 在一场战争中,普通的士兵很多时候是无法左右胜利的走向的,而那些强大的修行者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影响到战局,但却依旧无法左右战局。 只有两个兵种的数量可以极大程度的影响战果:一种是阵师,另一种便是真元重铠。 阵师可以凭借自己高超的念力控制,将那些蕴含天地灵气的珍宝灵石布置成一个又一个的诡谲危险的阵法让军队损失惨重。他们拥有着极高的杀伤力,但又因为阵师极难培养出来。所以,除了那种举国之力的大战外,阵师都不会成规模出现,对战争作出大的影响。他们一般都是威慑作用大于实战。 真元重铠的作用便被凸现出来了。 它与阵师不同,阵师在军队里更是一种威慑作用,毕竟数量太过稀少。 但真元重铠不是威慑,它是战场上真正的杀伐之器。一个苦海境的强者在战场上如果肆意冲杀,可以攻杀百人。 那么当他穿上真元重铠时,那么这个数字可以恐怖的翻上几倍,甚至上千人! 在那个如墨般的夜里,卓寻和他的寻字营遇见了五副真元重铠,虽然这五位里只有一个是苦海境的强者,但绝不是他们可以对付的! 在那等绝望的逆境里,卓寻却活了下来...... “你这个怪物!”他痛苦的坐倒在一旁,满脸写着不甘与疯狂。 “做谍子的第一天你就应该知道是这个下场!”卓寻一把揪住他的宽大的官袍,冰冷的眼神里仿佛有一把刀,直插入他的心脏,让他感到胆寒。 间谍通常需要伪装成普通的人,他们通常不会有很强的实力,所以当卓寻揪这他的官服时,他根本无法动弹。 也许下一刻,他的手就会把我的头拧下来......间谍恐惧的想着,身体在止不住的颤抖,没有人会喜欢死亡的感觉,但现在的他别无选择。他只能任由死亡的阴影将他笼罩。良久,预想的死亡并没有到来,他颤抖着抬起头看向卓寻。 对待敌人,卓寻的原则是没有原则,这些探子传出去的消息最后都会化作明枪暗箭杀向大周的军人。 作为一名在边关待了十三年的军人,他比任何人都要厌恶间谍的存在。 但现在,他还需要从这个间谍嘴里问出一个名字,所以他忍住了心中的杀意...... 看出这个间谍的疑惑,卓寻冷冷的说道:“来杀你的人本不应该是我,所以很多人都在阻拦我进京城。他们都希望你在见我之前就死去,否则很多人晚上都会睡不着觉,但我还是站在了你的面前,所以在杀你之前我想和你做一笔买卖......” 与此同时,在洛京北城的另一边,一个熙熙攘攘的街口,十三远远的看着路边卖馄饨的小铺子里那个正在忙碌的女人,她穿着一身朴素却整洁的衣衫,拿着一碗碗冒热气的馄饨在食客间奔波,将一碗碗馄饨送到客人面前。她的脸上留着岁月的痕迹,却也为她添了一份沉稳与从容。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十三的思绪被拉回了十年前,那段他还叫陈烈的日子。 那时候的他只是寻字营的一个普通军官,跟着卓寻训练着百来号人的寻字营。 因为大周北境与赵国的战事连绵不断的原因,营里很多孩子都是从北方受尽战乱的穷苦地方来军队讨个生路的。 只有那个叫鹿生的孩子,他总是一脸骄傲的说自己来自京都,家里还有一个长得俊俏,待他又极好的姐姐。 每一次鹿生在营里向大家炫耀他姐姐做的馄饨做的有多好吃时,大家都笑着说一碗馄饨能有多好吃。他总会仰着脖子,红着脸说上一句:总有一天,我让你们尝尝洛京最好吃的馄饨。 想着这些,十三脸上不自觉的挂上了一抹笑意。再到后来,他与鹿生熟络后,给他讲起的故事。 故事的开头只有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一出生就被人丢弃在了一座桥底下。听他阿姐讲,那天洛京久违的下起了雪,水面都被冻出一层薄冰来,他就那么小小的一个,安静的躺在篮子里,也不哭,也不闹,看上去是那么可怜。姐姐心一软就把他带回家了。 鹿生总是很节省,当军饷发下来时,大伙都喜欢涌入酒馆内大快朵颐时,而他总是一个人安静的躲起来吃军营那不怎么好啃的饼子。 鹿生又说起阿姐的爹娘也死的早,她原本也过的很艰难,再到后来把他捡回家日子便更难过了。 那时邻里多嘴的大娘总会传各种难听的话,说什么他姐姐还未婚嫁便养着一个孩子,一定是和野男人乱搞后被抛弃了,说着还拉着自家小孩说以后别找这种女人,姐姐只能默默无声的流泪。 那种日子很难熬,等到鹿生再大一些,姐姐便将老屋变卖,在街上租下一间铺子,做起了馄饨摊子。 阿姐是很辛苦才把他带大的,所以他一有钱就往家里寄钱,希望可以帮到阿姐。 他希望自己可以帮姐姐分担一些忧愁,让姐姐放心他。同时还想再为姐姐攒一点嫁妆,好让以后姐姐婚嫁时有一份底气。 鹿生总是笑着说完这些话的,十三听完心里很不是滋味,看着这个外表开朗,实则内心细腻的孩子,他一下就记住了。 寻字营里有百来人,他们或高或矮,或胖或瘦,他们有的粗鲁,去酒馆里喝几口猫尿就直骂娘了。 他们有的安静,不擅很人讲话,一和别人起争端,脸就红了一片。 他们有的喜欢学戏里那些咿咿呀呀的唱腔,说以后要写军营生活里的故事来唱....... 十三还清楚的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给姐姐攒嫁妆的鹿生,爱骂娘的孙二河,想娶媳妇的石头,喜欢唱戏的薛方....... 正是这些有血有肉的孩子们组成的了那个在北境六镇都享有名声的寻字营,他们在卓寻的带领下打了一个又一个的胜仗。 一切都发展的那么顺利,当所有人都以为日子越来越好了时,一夜,一场无耻的屠杀后,寻字营不复存在了....... 十三就那么静静的望着这个热气腾腾的馄饨摊子,看着那个在盛馄饨的女人。 看了很久后,他走向那个摊子。 “给我来一碗三两的馄饨,不加辣子。” ...... 卓寻松开了揪住这个间谍的手,间谍直接跌坐在了地上,面无血色,但他的大脑却在极速运转。他知道卓寻此刻既然没杀他,自然有很重要的情报要询问,那么只要他咬死不说,反而可以有一线生机! 卓寻弯下腰,俯视着他,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说道:“你今天必须死,没有交易的余地。我今天要交易的是你妻女的命。” 间谍闻言一脸不可置信,立刻站起身愤怒的说道:“我夫人和女儿也是周人!我虽为赵国人却从未让我妻女知道过我的身份,她们也从来没有做过背叛你们周国的事!你不能杀她们!” “我手底下的兵也是周人!没有他们在外御敌,你妻女能在洛京生活这么多年?现在我的兵因为某些人无耻的卖国行径而死了!死了!” 间谍被卓寻的愤怒震住,一时哑口无言。 “我不是柳院里那些信奉君子之道的呆子学生,是非对错与我而言真没那么重要。所以如果你想你的妻女陪你一起下黄泉的话,那么你就不用回答我的问题。” 卓寻冰冷的话语让间谍心中一阵冰凉,他没想到素来以上国之民而自傲的周人中会有像卓寻这样格格不入的人存在。 不然凭借周人的作风,绝对不会拿他在周国的妻女来威胁他。周人有着自己的骄傲与偏执,他们信奉力量却不会以武力打压弱小。 他们骄傲,却不傲慢,他们偏执,却又会尊重他人的想法。在他们心中有一条坚守的底线,那个底线就是礼。凡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义也。 也正是周人尚武好勇却又极重礼节的精神让他们闻名天下,哪怕是最与周国不对付的赵国也无法在这方面攻击周国。 这就是他印象里的周人,然而现在他对周人又多了一种认知:原来并不是所有周人都有礼义的坚守...... 第四章来自遗失世界的孤魂 卓寻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恶人,哪怕这些年有很多的理由可以让他心安理得的做一个坏人。 但他不介意做一次恶人,如果这个间谍敢拒绝他的提议,明年的今天就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忌日。 间谍沉默了很久,最后缓缓点了点头同意了卓寻的提议。 “三年前用寻字营的行踪和你做交易的是谁?”卓寻迫切的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在这一刻,三年的等待,一个月的日夜兼程,风餐露宿,数次的暗杀仿佛都可以得到回报! 间谍面色复杂的看着卓寻:“我希望你不要食言,放过我妻女一命。” “我不是君子,但我也有自己的尊严。你妻女如果确实是无辜的,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便可以保证她们的安全。卓家,就是保证” 间谍闻言轻点头说道:“卓家大公子的信誉天下人都知道,我相信你。” 他站起身,走到那早已凉透的茶水,用指头蘸茶水写下两个字,卓寻上前看去,看见桌上用茶水写下的字,许久不曾回过神来。 间谍看见怔住的卓寻,很是真诚的问道:“您还是坚持要报仇?”卓寻沉默了,似乎这三年的坚持在此刻变成了一场笑话。 间谍见此情形,内心也多了一份无奈:何必呢?明明都猜出是谁干的了,非要来这里找一个答案。装一个瞎子这么难吗?非得所有伪装都被撕破,坦诚相见的那一刻才甘心吗? 但此时卓寻抬起了头望向间谍,眼神里多了几分深邃,他并没有回答简谍的问题,反而问道:“还有什么话想说?说完好上路。” 间谍闻言也深深叹了口气,苦笑道:“大人您从小在赵国长大,应该知道赵人火葬的习俗,您能否将我的尸体烧成骨灰洒进洛河里。说来可笑,来洛京很多年了,一直听同僚说起洛河两岸有数不清的良人美景,喝不尽的花酒,看不完的才女佳人。是纸醉金迷的好地方,一直没机会去见识一番,既然生前不曾去过,那便让我死后长伴,不知可否?” 卓寻听完他提出的请求,摇头拒绝:“火光太大,会惊动堂里的人,赵人不是会在死前给亲人留下自己的一缕头发吗?我可以帮你把那缕头发放进洛河里。” “那便有劳大人了。”间谍感激的向卓寻拜了拜。 卓寻从怀里掏出一小包药粉,“此药无色无味,会让你死的不那么痛苦。你的妻女不会知道你的身份。”说罢便将药粉融入茶水之中。 间谍此时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心神,感激的看了卓寻一眼,用颤抖的手努力的稳住茶杯,不让茶水倒出。望着泛绿的茶水里倒影出自己的脸,那张毫无生气的,平平无奇的脸庞...... 他很讨厌这张脸,也讨厌他自己这个人。在他的一生中总是充满了欺骗与秘密,在大周的每一刻,他都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每时每刻都在担忧会暴露身份。 只有在夜里,听着妻子睡时沉稳的呼吸声,他才会松下紧绷的神经,浅浅的睡一阵,多年来从未改变。 而现在他终于可以放下所有戒备,好好的睡一觉了...... 他颤抖着将含有剧毒的茶水的饮下,喉间感到一丝甘甜。这一世他身为赵人,无法向自己的妻女坦白自己的来历,每日只能怀着秘密难以入睡,而在此时他终于可以用自己的死为妻女换来一份安稳的生活。 活着的时候总有太多的身不由己,直道死的那一刻他才有机会为妻女做一些事,想着这些,心里对妻子和女儿的愧疚更甚。 只盼来世,可以报答吾妻...... 良久之后,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偏房被人粗暴的打开。 一个身披紫金甲,头戴束发金冠,身材高大威猛的武官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一个身穿大周官服的老人,头戴五梁冠,原来是北镇府司的府尹大人。 武官冷漠的看向地上的尸体抬手一挥,身后几个披甲武士立刻上前抬走尸体。 院外众文官见平日里那个默默无闻的同事竟死在偏房里,都议论纷纷。一时之间人心浮动,人人面露惊恐。 北镇府尹大人叹息一声,抬手向那武官作长揖及地说道:“卑职辜负了太子殿下的厚望,竟让赵国的奸人在我北镇府司待了三十余年,望您向太子殿下禀报,卑职愿告官还乡以谢识人不慧之罪。” 那武官却笑道:“是有人该告罪,却不是大人你。这谍子是王爷当年保举进的北镇府司,你也没办法阻拦,这不怪你。” 府尹听着他的话脸色却是不改,说道:“说来惭愧,悬王殿下是问过老朽的建议后才将他送进北镇府司。全错万错皆是老朽一人之错,与悬王殿下无关。“ 武官望向府尹,眼神不善。“大人执意如此,那末将只好如实向太子殿下禀报了。” 府尹无视他的眼神走了出去,门外众人见府尹大人一走,也都一哄散去。 那武官望着府尹离去的背影,心里愈发不屑,悬王的手下都是这样一群老朽无能之辈,又能做些什么。 此时的卓寻已经离开北镇府司,回到了与十三约定的客栈。 一个月的风餐露宿,已经让他的身心俱疲,而刚才间谍给出的答案对他更是造成了很大的冲击,此刻的他不想再去想这些复杂的问题,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连日的奔波与厮杀已让他的身躯疲惫不堪,所以当他头落到枕头上那一刻,便睡着了。 模糊之中只听见轰轰巨响声在耳中响起,他站在了一个荒凉的世界,一个满是浓雾的世界。在这里,本该在远古就消失的那些工厂,吐出数不清的浓烟将整个世界笼罩着,世界一片灰蒙,万物生灵寂灭。 可他却感觉到了不对劲,在蓝星,23世纪时工厂早就被淘汰,新能源成为主流,蓝星绝对不会变成这般模样。 他慢慢将手向云端拨去,浓烟散去,一张熟悉的脸从云端俯视着他。“阿寻,我找到了…”天空中传来轰鸣的声音,宛若神明震怒..... 是的,沉睡于黑暗无数岁月,翻过人类文明几度复兴与衰落的,作为上古的最后一个人类,卓寻,只为长生而来。 在人类的第一个科技社会成型后,人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科技的发展使得人类再也不用为生计担忧,人类开始渴望个体生命无限延长。 因为经过了数千年的发展,人类终于来到了属于自己的发展巅峰。他们自负的认为长生可期,这是一个独属于自己的时代。长生,然后去往宇宙最深处。探索宇宙最本质的秘密。 于是一百年,两百年…,经历了无数的克难攻坚,终于在23世纪中叶人类实现了部分永生。 在那个科技极度辉煌的时代,人类研究出来机械永生与生物学上的永生。大家陆陆续续的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永生不是一次就可以达成的,这是一个漫长的工程,而在当时所研究出的永生并不是永生,这只是极大的延长了个体生命的极限。 而以卓寻为代表的一部分人并不认可这种永生。在当时,作为国际联合组织最大的新能源与ai研究公司最大的董事卓寻提出这个质疑时,社会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于是在一个寂寞的深夜,以卓寻为首的一群人开始进入睡眠舱,开始了永生的征程。 那之后卓寻也复苏过几次,但都认为那个时代并不是真正的永生,于是再度陷入沉睡。 在最后一次陷入沉睡前,人类已经无限进入了永生的序列。蓝星被一艘恒星级的光速飞船包裹,飞往宇宙未知处,在与光同行的那段时光,人类认为真正的永生已经到来。 于是卓寻被唤醒了,在那个时代,他经历了很长的一段岁月。但他依旧不认为这是真正的永生,宇宙终会坍塌,时间终会走向结束。一切皆会再次重复。 于是在与爱人告别后,他再次踏入了逃避时间的序列。“我再次归来之日,宇宙再生之时。如果失败了,就当我在最开始就死了吧。” 经历了无数岁月的洗礼。他终于来到了他的终点。 于是,他醒了。 第五章太子的邀请 卓寻再次醒来时发现全身都是冷汗,顿时睡意全无。 于是便起身倒了一杯茶,望着杯里碧绿的茶叶,他思考了很久,似乎唤醒了一些久远到无法追溯的岁月里的过往。 他无法理解时隔那么久,自己为什么还会梦到从前的那些人,那些事,那些他用了很多年来忘记的东西...... 杯中茶已经见底,他的思绪却未停下,直到不经意的一瞟看见桌上的一封信。 他瞬间寒毛立起,戒备的看了眼屋里。将搁置在一旁的刀握在手中,仔细找搜查了一圈,发现毫无所获后便将刀放下。 信封口有一层薄薄的金色的线,卓寻扯下金丝,信里只有六个字:翠心湖,戌时见。 卓寻将信放下若有所思:既然有人可以把信放进房间内而不惊动他,那么那人同样也可以悄无声息的杀死他。想到这里,卓寻不禁一阵后怕。 此时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叫出声,考虑到十三去办交代的事恐怕今夜无法回来,便洗漱一番,下楼吃饭。 天色渐渐暗淡,而洛北城的街道边却是热闹得很,夜市与集市上,灯火辉煌,热闹非凡。各种小吃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垂涎欲滴。街道上,行人如织,摩肩接踵。 卓寻接着往翠心湖的方向走去。 夜幕初临,华灯渐上,翠心湖宛如一条流动的彩带,波光粼粼中映照着两岸阁楼的辉煌。雕梁画栋的楼阁错落有致地排列着,飞檐斗拱,朱漆彩绘。 楼阁之上,灯火通明,丝竹之声袅袅传来,时而婉转悠扬,时而激昂澎湃。 岸边花楼中,轻纱曼舞,歌声曼妙。歌女们身着艳丽的服饰,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她们或弹奏着悦耳的乐器,或翩翩起舞,引得无数才子驻足观赏。 卓寻穿过热闹的人群,来到了翠心湖岸边。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看着面前这张英武的脸庞,卓寻感到既熟悉又陌生,于是他笑出了声。 那人也笑了,他拍了拍卓寻的肩膀示意别出声,跟着他来。翠心湖的岸边停着一艘小船,他和卓寻走了进去。 小船缓缓划向了湖中央的小亭子里,卓寻望着岸边热闹的场景没有说话。那个英武的男人笑着说道:“怎么?过惯了边关的苦日子,已经记不起洛京的好日子了?” 卓寻没好气的说道:“我哪里像杨师兄你这么好命,刚离开槐院就进太子府作了左卫率。只好去边关多历练一番。” 原来二人曾经便是同在槐院读书的同窗,杨彦听完卓寻的话倒也不在意。 二人继续闲聊曾经在槐院的那段时光,都默契的没有交谈关于信的事。 临近翠心湖中央,卓寻看见亭子里那道俊朗的身影心中一凛,莫非是他? 小船缓缓靠停,杨彦先一步走进亭子里,卓寻随后走出。 清冷月光撒下的银辉清晰的映出那道身影,卓寻望去,仿佛看见了从画卷中走出的仙人,那种清冷而又高贵的气质让他出神。 “你终于来了。”他回头望向卓寻温柔的笑道。这一刻,即使卓寻猜到了他身份,却依然十分震惊! 在他眼前,这个穿着一袭月白色锦袍,气度非凡的男子便是当今大周朝的太子李涯! 要知道,大周朝自古就有太子监国的铁律,太子之躯决不能轻易出离开京城,哪怕是与京城极近的洛北。 若是那些个王公大臣知道了,只怕会拖着棺材板跪在太子身前痛哭流涕的死谏一番。 杨彦看着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的卓寻,急忙提醒道:“大胆卓寻,见太子殿下还不行礼?” 卓寻回过神来,赶忙向太子行了一礼。李涯很享受卓寻吃惊的样子,温和的说道:“怎么样,是不是想不到那封信是我写的。” 卓寻苦笑道:“太子殿下先前便助我许多,哪里敢想殿下竟会亲自前来。” 李涯抬了下手,杨彦心领神会退了下去。 紧接着,李涯看向卓寻,颇有深意的说道:“你让我很意外啊,我给你那些人的踪迹是叫你避开他们,可结果你一个一个找上门去把他们都杀光了。你可真是给了我好大的惊喜啊。” “望太子恕罪,那些乱臣贼子蛰伏许久,若不能及时将他们拔掉,臣恐日后祸端不断。” 听完卓寻的话,李涯也不说话,转身走亭边,望向岸边灯火明媚之处,那里隐约有年轻男女在湖边嘻戏。岸边的年轻男女恐怕怎么也想不到,大周朝尊贵的太子殿下离他们也就一湖之遥。 李涯感慨道:“三年前的事,我都清楚了。你们是国之根本,若没有你们在关外苦守,何来我们大周百姓今日这安居乐业的好日子。没想到还有人敢以叛卖我大周军人的踪迹,死不足惜!” 说罢,李涯上位者威严的气势显露无疑,原本温和的声音也变得严厉起来。“此事,我一定为你和我大周无辜惨死的百余名将士讨一个交代!” 卓寻听罢,面露惊讶却还是谢道:“若那些无辜惨死的将士得知太子愿为他们讨公道,定然会感激涕零!” 亭外寒风吹过,湖中荷叶摇摆。 李涯恢复之前的温和:“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会不在京都,你自己多加小心。” 小心什么?卓寻当然明白太子话中含义:毕竟死在他手里的裴白是成王府的人。 毕竟在成王眼中,他们槐院出来的人都是太子党。 毕竟,一国不容二君...... 只是他不明白,皇帝陛下已经很久没有亲政了,这些年的朝政都是由太子处理,相国与成王辅政。如今太子要离开京都一段时间,谁来处理政务? 李涯也不避讳卓寻,将手背在身后,意味深长的说道:“道石盟约将近了,又有些人又开始浮动起来了。” 卓寻恍然,道石盟约乃是当年妖族横跨天渊来到人间,欲灭绝人族时,人间所有圣人共同结盟的誓约。 那场人族与妖族的大战中,天地为之色变,鲜血染红了大地。人间几乎不见活人,人族几尽灭绝。生死攸关之时,初代儒圣与其余诸位圣人立下盟约,在古道门门庭前以道石为盟,建立的镇妖军。 在初代儒圣的带领下,人族与妖族经历了数千年的残酷斗争,人妖二族皆付出惨重的代价。 人族圣人几乎死绝,妖族的数位妖祖也陨落在人间。至此,妖族终于意识到无法完全战胜人族,于是他们重新回到了天渊的另一边。人族与妖族在往后的很多年中都没有再爆发过大战。 而道石盟约就这样一直保留下来,每过百年都会召开。届时会有世间诸国的君主,修行界举足轻重的大宗门在诸位圣人的带领在共同参加。 当道石盟约召开时,无论诸国之间有如何的争端与斗争都需要无条件放下。如今距离下一届道石盟约不足十年,而南方一些人却开始异动,这很不寻常。 李涯转身走到卓寻身前,认真的言道:“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在京都,如有什么事可以书信告知于我。只要我能帮上忙,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话说道这个地步卓寻也不是不识趣的人,自然欣然接受。 李涯见卓寻态度,心中也不免高兴。便与卓寻便聊起了曾经在洛都的往事以显亲近。 卓寻倒也配合,二人就这样讲起小时候的事情。从小时候的顽皮捣蛋再讲到在槐院读书的时光。李涯感叹道:“说起来我也算在槐院读过书,算起来你是我师弟了。” 卓寻自然知道太子话里话外间的意思,但他还不能轻易给出回答。因为现在的他在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代表的都是卓家的态度。 因此他没有接过李涯的话茬,只是说道:“太子殿下说笑,我不过是在槐院待过几天罢了,哪里敢说在槐院读书。当时不过是个整日里无所事事的纨绔罢了,哪里敢说是您的师弟,说出来恐坏了槐院的名声,也坏了您的名声。” 李涯倒也没有在意他的话,与他继续聊了一阵,卓寻见时间差不多就起身告辞。于是得到太子的允许后,杨彦便又将小船里唤来,想要送卓寻离开。 临走之前,李涯似是想起什么一般问道:“对了,你会回京后可别荒废了修行。听说白璃快回来了,我可是很期待你们两个这一战的。” 听见到这个熟悉名字,卓寻一阵恍惚。 第六章真正的目的 李涯看着离翠心亭越来越远的小舟消失在湖面上。而他的身边正站着那个早先前往北镇府司的武官。 那名高大武官轻声说道“殿下,京都传来消息,成王已经把裴墨的头颅送到武安侯府去了。北镇府尹也已经告老。如今成王的诚意很足,卓家怕是不会轻易下场站队了。” 李涯漫不经心的望着那漆黑的湖面,“我从来没觉得卓家会站在我这边。” 那武官疑惑道:“那殿下您还为何这般拉拢卓寻?还让卑职今日慢几个时辰去缉拿那个间谍?” 是啊,既然他不寄希望于卓家站在他这一边,那他为什么要这般帮助卓寻? 李涯当然不能对手下人说起自己的想法,但他自己却很明白一件事:他的那位兄长在朝中的威信远不是他所能比的。当他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时,他的兄长便已在外开疆裂土,立下赫赫之功,成为裂土封王的实权王爷。 在成王如日中天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朝堂之臣都认为陛下会将让成王晋升太子之位。 然而他的父亲,那位大周朝唯一的统治者,在他成年的那一天向世人宣告:二皇子李涯将在未来成为这片土地唯一的帝王。 天下一片轩然,直到那时,世人才将他们的注意力放到了新立的太子李涯,那个看上去十分文弱,甚至有点怯懦的孩子身上。 很多年后的今天,李涯已经证明了自己作为太子的才能,可以说在皇帝陛下不临朝的这些年里,正是因为太子的努力才让大周的百姓能继续过上安居乐业,平安稳定的生活。 然而在大周朝军队中,士兵依旧只知道有成王,哪里会在意什么太子? 而今的大周朝堂里,文官更是皆以相国也马首是瞻。而军部的众多功勋大臣又多是成王昔日的部下。 可以说他这个太子在朝中多年,但却几乎没有自己的势力,这让他如何监国? 他堂堂大周太子,除了府内的亲信外竟无人可用,按铁律监国也变成一个笑话。现在的他就像一只没有利齿的老虎,空有一身威严却无真正的实力。 所以他的目光看向了像卓寻,杨彦一般的出生于大族的年轻子弟。他们有理想,有抱负,他们也想在这世间闯出一番名堂,却没有足够施展的地方。因为在朝堂上占据高位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那些还在壮年的父辈。 他们被视作家族的骄傲,以及未来的希望,但不是现在的。 他们也和他一般,往上几乎无法前进,后面又有紧追而来的后生...... 朝堂之上的那些高位已经被擅长阴谋诡计的,处事圆滑的老人们占据,新鲜的血液无法进入朝堂。 可以说,年轻与年长一辈的矛盾已经在显现出来。 而现在,这些不被朝廷所重用的年轻力量,正是他所需要积攒的力量! 这份力量也许不会在短时间内让他得到回报,但他相信,总有一天,当这些年轻人站上高位时,便是他坐稳太子之位时。 所以他才选择了忍让,包括这一次南下也是他对于成王一派的妥协。 但他不认为妥协,忍让便是懦弱,他很清楚的知道在自己羽翼尚未丰满时展现自己的锋芒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他就像一把养在剑鞘里的剑,时刻等待着自己出窍的那一天,在这世间展露锋芒! “朝堂上的那些人已经老了,我的那位兄长也老了,老人和老人之间往往会有共同的话题。” “他们有着想要共同获得的利,也有想共同守护的益,所以我打动不了他们。因为在很多年前,他们的利益就捆绑在了一起。” 李涯站在亭中张开双手,感受寒风从指间掠过的寒冷。 “但我还年轻,你们也还年轻。这个世界现在是他们的,但未来注定是我们的!” “我的父亲,我的兄长,还有朝堂里的那些王公大臣们,他们已经活了很久了,久到忘记了年轻的感觉,他们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种激情,而我们还有。这个世界终归会是年轻人的世界!“ 那名武官炽热的看着眼前的太子,听他讲出这等大不违的话,心中却无半分恐惧,只觉得激动万分。他愈发明白当初自己跟随太子的决定是多么正确! “愿随太子殿下,万死不辞!” ...... 卓寻走出停靠在岸边的小舟便要与杨彦告别,杨彦叫住了他并从舟中取出一柄长剑。 杨彦将剑递给卓寻,见他不解便说道:“知道你弟弟的成人礼将近,而你此次又是急急忙忙的从怀朔镇赶回来,必定来不及准备礼物。所以太子殿下特地命我准备的。” “此剑名为墨释,乃天下闻名的器宗大师潘重所铸。锋利无比,削铁如泥,是难得的宝剑。“ 卓寻抽出剑鞘中的长剑,那是一柄漆黑的剑,剑身无一丝光亮,就像这把剑的剑名一般,如墨一般的黑。是一柄极好的剑。 卓寻自然知道这是太子收买人心的做法,却是无法拒绝,因为现在他真的还缺一件像样的礼物。 杨彦看出卓寻的犹豫,耿直开口:“未来的事谁又说的准,你也不用多想。就收了吧,也是太子的一片心意。” 话至此卓寻也只好收起这把宝剑,心中也默默记起太子的人情。 看着将要离开的杨彦,卓寻从背后喊到:“替我向太子殿下道一声谢。还有,南方比不得京都,千万注意安全,太子手底下能人异士众多,别逞能!” 杨彦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知道了,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卓寻无奈的看着杨彦离去的身影,知道说了也是白说,以他的性格出了事绝对会第一个冲上去。毕竟当初在槐院他还有一个外号叫拼命杨二郎。 ...... 回到客栈后的卓寻收起宝剑,躺在了床上。 心里想起太子临走之前说的那个名字—白璃。 想起了那个扎着马尾,永远绷着一张俊俏小脸的小姑娘。 那个从小就跟在自己身后的跟屁虫白璃。 那个会因为武考打不过他就偷偷躲到槐院柴房里哭的白璃。 那个会在他被柳院天骄关山一剑打落时,敢上前去为他鸣不平的白璃。 那个他记忆里的白璃...... 卓寻还记得去送她的那一天,上飞舟前还故作坚强的冷着脸对他说:“等我学成归来,看本姑娘怎么收拾你。”飞舟要启动时,却又哭着跟他告别。 他很怀念他们一起在槐院的那段时光,在那段时光里他终于可以忘却自己那颗孤独的心,成为那个叫卓寻的人了。仿佛不再是一个孤独的异乡客。 记忆总是会给人很多复杂的情感,这些复杂的情感总会扰乱内心的思绪,让人无法沉下心去修行。 所以他不再去想这些,在床上打在坐来。 几天前的那一战让他受了不轻的剑伤,如果不好好调养,恐怕会对未来的修行之路造成影响。 所以他开始摒弃杂念,缓缓运功调息,心中开始默念禅宗静心咒。 这门来自禅宗的咒法,可以使人的内心归于宁静。 人间的修行法门上古便传了下来,他虽然不清楚,为何在后世的世界人类可以凭借修真而获得强大的力量。 但他曾经见过在宇宙穿行时的人类可以凭借强大的科技,掌握强大的力量。 既然科技可以,让人的力量提升到不属于人体的高度,那么,在一个另类的世界里,凭什么人不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超越科技?所以除了他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发现这种力量后的惊讶外,更多是欣喜。 在那个已经快被他遗忘的文明里,个体的有限力量就算开发到极致,也无法与科技武器的力量所媲美。人始终无法自己主宰命运。 而在这个光怪陆离世界里,他知道一个修行者到底有多强。 大修行者们一念可至千里,一剑可越万里杀人。他们随意的一掌可以将山崩裂,可将大河截断!他们一挥衣袖,山川日月不见颜色。 这就是大修行者,他们不是神明,但在人间,他们比神明更可怕...... ...... 何为修行? 修行何为? 这两个问题曾经困扰了无数想要修行的人。 在那个人间还是凡人为主的人间,只有极少数的人才可以获得修行的能力。他们或位高权重,拥有家族所给的不外传的修行法门。 或拥有极高的天赋,被修行宗门所察觉,带入宗门修行。否则,普通人根本无法接触修行。 而修行者,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强迫凡人为自己所用。 而更强大的修行者,则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让弱小的修行者为自己所用。 那是一个混乱无序的世界,一个人吃人的世界。 甚至比妖族入侵时还要黑暗。凡人就像被关在羊圈里的羊,无情的被修行者剥削。 那些天资平平的凡人,他们也想修行,却找不到修行的入门方法。他们想要力量来改变这世界,却悲哀的发现自己只能做任人屠宰的羔羊。 那一代的儒圣不忍见着世间这般混沌无序,人间如炼,便向世间所有的修行者发出了这种提问。 世间执宰一方的大能们也明白圣人是什么意思:既然现在的修行者们想不明白这两个问题,那就让世间所有的人成为修行者,来回答这个问题。 于是,各种修行法脉,各种珍贵的宝器灵玉,皆流传于世间。 此时的世人才明白,何为修行,修行何为? 在如今,世人公认的修行境界分为十境。下四境统称为炼体境,如果没有极高的修行天赋可以从天地之间获得足够的灵气。 又或者没有足够的修行资源,那么,一个人就算踏入修行界,注定一生只能在下四境中度过。 卓寻很幸运,既有修行的天赋又有庞大的资源。现在的他不足二百岁便已经身处第五境苦海,可以调动周身念力御物数百米的距离。第五境的实力足以让他在同一辈中成为佼佼者。 要知道有很多世家大族的子弟,哪怕拥有庞大的修行资源,也无法进入第五境。第五境从来不是可以仅靠修行资源就随便达到的境界。 太子之所以看好他,也正是因为他那出色的修行天赋和能在边关十三年耐得住寂寞的性格。 十三年的军旅生涯已经向世人证明了,他并不是一个只会靠祖上恩荫而贪图享乐的纨绔子弟。 只要给他成长时间,他一定会在这世间展露头角。 ...... 此刻的卓寻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已经将自己的思绪完全放空,让自己的念力随环绕在自己身边的天地元气运动。 一股暖流在他体内流转,这种感觉让他感到很舒服,就像将周身都泡在一个温暖的泉水池里一般。 暖流从他的肺腑深处不断向四肢散去,让他感到阵阵困意。他努力的抵抗着困意,继续调动念力怀绕周天经脉。 但是困意如潮水一般涌来,让他再也无法抵挡。 于是,他睡着了...... 第七章苦海种金莲,花开洞府天 深秋初冬,万物生灵陷入沉寂,荒凉与枯败成为主旋律。然而在这万物寂静时,荒原之上竟然长着一株生机勃勃的金莲。 它就静静的长在那里,傲然的看向整片荒原。 卓寻沉默的看着这朵金莲,它是开的那样灿烂,那般金光逼人。它的光芒似乎将这片破败的荒原照亮。 这是卓寻第一次看见传说中的金莲,看着它那饱满的枝叶,他很骄傲,也很满足。 因为这是他的金莲。 修行者从踏入修行的第一天起,都听说过一句话:苦海种金莲,花开洞天府。 哪里是苦海? 何处是洞天? 修行的第五境叫苦海,第六境是洞天。 金莲便是修行的成果,而只有真正种出金莲的人才可以神识入体,见到自己的金莲。当一个可以看见自己的金莲时,那便意味着他到达了苦海境圆满之时。 所以此刻的卓寻真的很骄傲,很满足。 金莲下是他这二百年修行念力载满的苦海,金莲在它的滋补下开了足足十二叶,这意味着他已经苦海大圆满。只要一个契机,他便可以踏入第六境洞天。 “啊!啊....啊!”卓寻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在这片荒原发出了吼声,旷野的风将他的吼声传的很远很远,在荒原上回荡了很久。 等他喊累了,这才停下。坐在荒凉地上大口的呼着气, “嗯?这是....”卓寻望向金莲,却发现一缕红光从金莲深处传来。他赶忙起身看去,那十二叶金莲下竟长着一颗血红的珠子,红光正是它散发出来的。 卓寻不知道这珠子是何物,但他也无法去直接触摸,因为这片荒原便是他的洞天,也是他的身体。 现在的他只不过是神识入体,只能看见金莲,却无法对自己的体内进行任何改变。 他仔细观察起这颗神秘的小珠子,感受到一丝熟悉的感觉。但却始终无法想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但看见它并未对金莲造成危害,便暂时放下心来。他打定主意,回京之后要便去解决这个问题。 因为在荒原停留很久,他的神识终于坚持不住了。由他神识所化的身体正开始慢慢消散,但他却并不惊慌。 只要踏入第六境洞天,那么他就可以轻松做到神识入体,再次来到这里。 感受到一丝暖意,卓寻在床上醒来。神识归来的那一刻,卓寻便觉得多日的疲惫一扫而空,只觉一阵神清气爽。 长长呼出一口气后,卓寻便细细感受身体的变化。他惊讶的发现,原本受过的伤,此刻已经痊愈。 如果现在让他以苦海境大圆满的实力回到那夜,就算他一人也有信心杀死比他高一境的裴白。 这时房间外传来敲门声,卓寻知道是十三回来了,便去开门。 ....... “事办的怎么样了?”卓寻坐到一旁问道。 十三撇撇嘴:“那几个暗哨都被太子的人清的差不多了,等我过去时只看见一些没来得及处理干净的血迹。” 卓寻笑了笑,这自然在他意料之中。太子既然可以给他提供那个藏在北镇府司内间谍的线索,自然说明他也掌握了大部分暗哨消息。 十三不满道:“藏了一路,赶了一路就是害怕他们发现我们的踪迹,结果却还是被他们提前灭了口。” 卓寻不以为意,十三却还是不解:“少爷,按道理说成王勾结外邦间谍,太子不应该更希望我们查下去吗?怎么他反而开始演起兄弟情深的戏码了。” “你不了解太子,也不了解皇室。对皇家来说他们兄弟二人的争斗是家事,无论谁输谁赢,都是天下之争。” 卓寻心中虽也觉得太子行为有点可笑,但也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解释道:“皇家最重颜面,若是被人查出皇帝的大儿子,威猛赫赫的成王殿下通敌,你让世人怎么想?” 十三还是不解,在他看来太子与成王现在的明争暗斗都是为了朝堂上的那张龙椅。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直接扳倒死敌,太子居然会为了所谓的颜面而放过他?这简直不可思议。 卓寻知道自己的这个左膀右臂虽然武力超群,却不了解朝堂上那些复杂的权力的斗争。 于是耐心解释道:“太子当然想扳倒成王,但现在满朝皇宫大臣,有几个买太子的账?” “如今成王势盛,太子羽翼尚未丰满。皇帝陛下数十年不曾临朝,说句大不敬的话叫生死未卜,唯一管的住成王的的相国大人一心只想保住读书人的利益,不想参与党争,你说的太子敢现在撕破脸?” 十三听完卓寻的解释摇头说道:“他这个太子当的也是窝囊啊,这还不似如我嘞。遇到自己的仇人,想打便打,想骂便骂。” 卓寻被气笑了:“我大周朝堂堂的太子,当世有数的权贵,你觉得会不如你?他府里随便来一个能人异士,咱两都得像狗一样跑。” 说罢却也是一阵唏嘘,谁能想到在外风光无二的太子殿下现在也处在这等尴尬的境地。 想起太子之前说的话,卓寻不由得心生同情说道:“你说的也对,不省心的老爹给他封个太子就溜之大吉跑去闭关。” “只留下他一人面对朝堂之中那群气势汹汹的虎狼之臣。倒还不如做个寻常百姓家子弟,起码不会像现在这般危险。” 十三听出卓寻话中那份同情,又想到一些关于卓家的传闻开口:“少爷你现在算是半个太子党了,听说你们家老爷子和成王可是多年老友。你这回京怕是进不了家门吧?” 听十三提起他的父亲,卓寻倒是没有回话,扯开话题说道:“对了,我苦海境圆满了。” 十三听到这个好消息,竟也忘了卓寻还没回答之前的问题,兴奋的问到:“开了几朵莲?等一下先别说!我猜一下!” 卓寻挑了挑眉,看着眼前替自己开心的十三也有些感动。 “一定不会低于六株对吧!!!少爷如此天资绝顶至少开了九朵!” 十三兴奋得手舞足蹈,又想想了猜道:“不对,不对!那个闻名天下的圣人弟子关山也不过九朵金莲,便已被柳院吹上天了,少爷至少也是八朵金莲吧!” 听见关山的名字,卓寻有些受伤:十三你那么信任我,却还是认为我比他弱吗。 但望十三那期待的目光,卓寻还是笑着说道:“十二朵。” 十三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了什么,“什么?十二朵!” 要知道,苦海种金莲,每多一朵莲花的盛开代表着修行者可以在苦海中吸纳更多天地灵气。 而苦海之中的天地灵气则会化为第七境以下修士在战斗中所必须的念力! 十三除了听说过如今的儒家圣人大老爷曾开出过十二朵,从未再听闻过有人开出十二朵金莲! 苦海种金莲,花开十二朵。 这不是圣人,这是什么! 十三仿佛已经看到自家少爷成圣作祖那一刻! 卓寻看着十三这失态的神情,笑道:“怎么现在不觉得我比不上那关山了?” 十三从这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来,听到关山这个名字,不屑的说道:“他算个屁,他连少爷你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恐怕只有他师傅可以跟您比一下了” 卓寻见十三这般说心里不免高兴,但却还是更正道:“放肆了,说我和关山无所谓,怎么又扯到圣人大老爷身上去了?像我等不过是萤火之光,又怎么敢拿来和皓月般圣人比较光亮。” 十三虽心里虽还这么想,却是不反驳。 过这一茬,十三想起还有一件正事,从袖口取出一封信递给卓寻说道:“是赵国那位传来的书信。” 卓寻接过书信却也不看,向十三交代道:“我这次入京,想必一举一动都会有人监视不好做事,你也不好隐藏。你便留下来替我继续搜集情报吧。” 十三自然不愿意让他一个人去京都面对危险,但却也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 他陪卓寻一起入京作用还没留在这里大,于是便点头同意。 二人又商议了一番如何进行下一步的计划后,十三便离开了。 屋内,桌上那封信并没有被打开。 卓寻起身看向窗外,此时已是深夜,街道上空无一人。没有了那些热闹的灯火,月光变得明了起来。 卓寻思考起十三刚才问他的问题:他算半个太子,他爹就算不是成王党,那也和成王关系菲浅。 如今他要回京了,回去后怎么面对他爹呢?虽然他不想理会那个对他而言可有可无的父亲,但此刻卓寻还是觉得还是要想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堵住他的嘴。 ...... 唉,真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