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遇上病娇》 第1章 一朝穿越,开局囚禁 上 大熙皇朝九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滋闻丞相之女林辞羡恪恭久孝,五皇子叶倾琰人品贵重,为成佳人之美,今特封叶倾琰为晋王,将林辞羡嫁与晋王,一切礼仪交由礼部操办,二人择吉日成婚,钦此。” “听说了吗,丞相独女和晋王成亲了。” “真的假的?” “这可是皇帝下的旨意,这还能有假?” “我可听说了,那晋王风姿卓越,广施粥棚,可是一个大善人,丞相之女嫁过去可有福了。” “晋王谁不知道,骁勇善战,人品贵重。我待字闺中的妹妹从小就仰慕,只怕是以后都要断了念想了……” “大熙皇帝如此开放圣明,实乃我大熙之福啊……” 最近,大熙皇朝的街头,盛传着一桩美谈,人人对大熙皇帝叶慵颁布的这桩婚事赞不绝口,称赞皇帝开放圣明。 大熙九年三月十五日,宜嫁娶,动土。叶倾琰林辞羡完婚,入住晋王府。 出嫁那天,丞相二房,林辞羡娘亲李兰影泪流满面,扶着女儿进了轿。 十里红妆,杨柳依依,婆娑舞动。 在众人的目光下,带绾同心结,翠袖裁花并蒂花,碧玉笙箫一段情。红烛绕喜庆,寒光照玉台,金童闹洞房。 新人进了洞房后,叶倾琰出来敬酒,酒阑宾散,丞相林海一拂衣袖,冷哼一声回了家。 处处红绸飘扬,双喜熠熠生辉,红灯幽幽。 叶倾琰酒气熏天,酩酊踉跄,被李隆搀扶着进了洞房。挥挥手,示意李隆退下,看到躺在床榻上的林辞羡,一双眼布满了阴翕。 “李隆!” 候在门口的李隆闻声而进,“爷,有何吩咐?” “去找根粗绳来。” “粗、粗绳?”李隆怀疑自己听错了。 “还不快去!”叶倾琰见人还在犹疑不定,冷斥道。 “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天慕初白,林时羡睁开沉重的双眼。 入目便是桌上微弱的烛光,摇摆不定随时将灭,墙壁上到处是湿漉漉的苔藓,阴冷潮湿。 过往云烟,朋友,聚会,车祸,鲜血,昏迷,一一在脑海掠过,林辞羡疲惫地闭上眼,缓了缓又再睁开。 本想活动活动酸痛的双手,一动之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被分别捆绑在床头,身上不着寸缕仅盖着薄被。林辞羡震惊,开口呼救,嗓子又痛又痒,呛咳了半天才堪堪止住。 狭窄幽暗的空间密不透风,林辞羡被厚重的沉默笼罩,似乎时间也被永恒固定。 她动弹不得,垂眸一望,陌生的躯体浑身青紫,斑驳一片,明显是被人欺凌遭了大罪,身体虚弱得厉害。 “来、来人——” “救命,来人……咳咳……” 声音气若游丝,如同蚊蝇。 林辞羡被困在昏暗的密室里,不知朝夕,不知年月,她挣扎呼救无果,甚至连想起身都做不到。 三月的天乍暖还寒,林辞羡被冻得瑟瑟发抖。 许是听到了林辞羡的呼救,沉重的石门被人从外打开,林辞羡闻声而望,来人一身月色锦袍,强大的气场以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瞬间夺走林辞羡的呼吸。 “你——” 林辞羡迟疑地开口。 叶倾琰目光所及之处,令林辞羡莫名羞耻,未等她开口,叶倾琰冷冷开口道:“本王还不知,原来林家女儿私下竟如此浪荡,不守妇道,竟做出如此勾人媚态的下三滥招数,这样的勾栏招式看来你学得很受用嘛?” 林辞羡蹙眉,“你为什么一进来就这样咄咄逼人,什么勾人什么下三滥,我是被人绑架了!你能不能先帮我解开,或者你先帮我——”报警。 “解开?”仿佛听到了好听好笑的话,叶倾琰冷笑着坐在她的床边,纤细修长的手拂过她被捆着的左手,顺着一路往下,拂过她的脸,温声道,“本王为什么要帮你解开?” 林辞羡闻言一怔,抿了抿苍白的唇,缓声道:“你先帮我救出去,我定会给你相应的报酬,你要多少都可以说个数,我必定不会言而无信。” 叶倾琰掸了掸难闻的被子,扔到床边,在她希冀的目光中,突然欺身而上,毫不怜惜地托着她的下巴,逼着人四目相对。 “本王不缺金银玉器,也不喜这些俗物,本王只想要——” “要什么?” “要你。” “你知不知道买人犯——”法字还未说话,林辞羡猛然就明白了自己穿越到了古代,这里是万恶吃人的旧社会,便硬生生地吞了那字。 叶倾琰眼神淡漠,无视她的乱语,突然欺身而上压住。 “你干什么?!”林辞羡惊疑不定,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理解错这人的话。 “干什么?” 他趴在她的耳边,如同耳鬓厮磨般温声道了两个字。 林辞羡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 禁锢住她的下巴,叶倾琰吻住她,攻城略池,强烈的气息充斥着她的鼻尖。 “呜呜嗯——” 林辞羡惊慌失措地挣扎。 叶倾琰吞噬着她的呼吸,津液顺着流下,在她即将窒息之时终于放开。 充盈的空气瞬间进入肺部,林辞羡喘息不定。 叶倾琰还在继续,手指肆意游走。 “不!滚、滚开!” “放了我,不行,不行,不要……我,我不是本人!我,我不是——” 叶倾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伤痕累累的身体,叹息一声,“若你乖乖听话,我又怎会如此待你,这是你应得的惩罚,你要好好记得,好好承受。” 昏了醒,醒了昏,林辞羡游走在崩溃的边缘,承受着本不属于她的罪责。 昏迷中,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再度恢复意识,密室已不见了施暴的人。身上已经被清理干净,手也被取下了绳索。 连抬一根手指都费力,林辞羡放弃了挣扎。不愿再看身上难以言说的痕迹,不情愿地闭目休息。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到底为什么会被关在了这里…… 门被打开。 林辞羡看到叶倾琰越走越近,顿时压力倍增,呼吸凌乱,惊慌失措地掀开被子下床,双腿刺痛不已,甚至走不了两步,林辞羡就踉跄着摔倒在地。 叶倾琰放下药碗药膏,好心好意地把人从地上扶起来,柔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你想要什么跟本王说一声,本王去给你拿就是了。” “你,你,是你把我关在这里的?”林辞羡惶惑地抬头,半晌才抖着唇问出声。 第2章 一朝穿越,开局囚禁 下 叶倾琰难得好心情,挑了挑眉。 林辞羡尽量忽视他赤裸裸的视线,蹙眉再问,“你为何把我关起来?你要做什么?” “我说了,本王要你。” “那我爸……我爹娘知道我被你关起来了吗?” “他们啊,自然是不知道的。”叶倾琰把人扶到床边坐下,“不过你想让他们知道你现在的处境的话,我可以帮你传达。我会告诉他们,你现在不着寸缕,一丝不挂,任我采撷,还会告诉他们,在床上生涩得要死,一点都不懂情事。” 林辞羡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不过,还是算了吧,我的占有欲让我难以接受这个提议,你这样子,还是只有我能看。” 叶倾琰搂着被吓得浑身僵硬的人,端过一旁的药,说道,“该喝药了。” “我不喝。”林辞羡抗拒摇头。 “你不喝,一会儿怎么继续?” “啪——” 脸被打的火辣辣的疼,手中的药碗险些没拿稳,叶倾琰捂着右脸,目光陡然阴郁。 “大胆,居然敢打本王!” 叶倾琰毫不犹豫地扇了回去,林辞羡被打得倒在床榻,耳边嗡嗡的。 狠狠掐住她的脖子,撕裂窒息的痛苦席卷,林辞羡手脚并用,却无法挣脱铁钳一样的手,昏暗如同鬼魅般在眼前晃荡。 在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叶倾琰及时松了手,炸裂般的头痛让她暂时失去了表达能力。 “咳咳咳,咳咳……” “喝药!”叶倾琰掰开她的嘴,不顾她的呛咳,硬是把苦涩的药灌进她的喉咙里,不少药水流出,叶倾琰干脆自己含了药水,强吻着喂给林辞羡。 来回两三次,终于把药喂完。 好容易把气捋顺,叶倾琰又强硬地把她的身子翻过来。 “别动,本王给你上药,你的伤太多了。” 林辞羡不敢再动,怕自己又惹到人,无端再受伤。 冰凉的药膏均匀涂抹在身体各处,见她没有再放肆,林辞羡紧绷的身子逐渐放松下来,试探着问道: “能给我件衣服穿吗?” “穿了还要撕,麻烦。” 林辞羡身心受辱,艰难地转过身,与他怒目相对,责问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遭你这样的凌辱?” 叶倾琰一顿,停下手中的动作。空气骤然凝固,沉重黏腻,让人难以呼吸,即使如此,林辞羡依旧鼓足勇气连声斥问。 “若我真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你怎么不把我移交大理寺,你怎么不一刀杀了我?” 叶倾琰轻柔地抚摸她有些退缩的脸颊,“我怎么舍得把你交给那些人呢,更何况,在外人面前,你并非十恶不赦。” “你到底是谁?” 叶倾琰淡笑道,“自然是你夫君,我们成亲了,你忘了吗?” “成,成亲?我们两个?!” 叶倾琰望着震惊不已的人,心里疑云密布,并未出声。 “我,我们两个……真的成亲了?”林辞羡还在震惊,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叶倾琰眼神变得有些复杂,点点头。 林辞羡打量着,看了看发霉的墙壁,又看了看连窗户都没有的四周,再看看眼前人的穿着,怪异感油然而生。 “这里自然不是我们的新房,是本王特意为你打造的密室。这间密室已经建好了三年,就等着主人来住。”叶倾琰好心地解释。 “我并不想当这个主人。既然成亲了,那我们离婚吧,我是说和离,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话未说完,叶倾琰骤然打断她,“你想跟本王和离?” 蓦地抓住林辞羡的手腕,痛得她惊呼一声。 酸涩的棉絮在叶倾琰心里肿胀,翻涌出酸涩的浪潮,林辞羡承受不住他阴沉吃人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却被捏住下巴。 舌尖舔舐,惹得身下人的颤栗扭动,叶倾琰怒意未减,故意把人咬得青肿破皮。 “父皇钦定婚约,你我成亲才刚完婚,绝无可能和离。既然药抹好了,那就该履行你的义务了。”叶倾琰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 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林辞羡一个肘击把人击倒在床,蒙住被子对人一阵拳打脚踢。 见人不动了,林辞羡剥下人的锦袍胡乱披上,拔腿就往门那边跑。强烈的求生欲支配着遍体鳞伤的身体,慌不择路地在狭长的暗道摸索奔跑。 抖若筛糠的腿,痉挛刺痛的胃,数不清的大小伤痕,低血糖引发的头昏,在此刻都不足以让她停下脚步。 跑,赶紧跑,赶紧跑。 “暗四!” 在见到刺眼亮光的那一刹那,林辞羡听到身后一声怒吼,被拽着的头发狠狠往后一仰,接着暗四从天而降,一掌劈下她的后颈,顷刻间,林辞羡软倒,跌进一个柔软的怀抱。 林辞羡脑中翁鸣,意识昏沉,被叶倾琰横抱起来,骤然转变的体位令她眩晕得一下子便失去了意识,头微微后垂而下,没了动静。 暗四见自家王爷仅穿着白色里衣狼狈地跑出来,而横抱着的人却穿着王爷的衣服,心里顿时一惊,慌忙低下头待命。 “去让李隆找根锁链带到本王书房密室来,再送来稀粥。” “是,王爷。” “今天的事不许说出去。” “是。” 暗四心里暗自松一口气,旋即如风而去。 叶倾琰痴迷地望着怀里昏迷的人,喃喃道: “本王找了你许久,又求了父皇那么多次,才终于让父皇下旨让你嫁给我,本王怎么会让你这样轻易离开我呢。” 第3章 逃离密室,皇帝病重 上 林辞羡被重新关回密室,醒来便发现自己被锁链束缚着左手,另一端被铐在铁制床栏,始作俑者已不见踪影。 有人端着饭进来,林辞羡浑身紧绷,警惕地问道:“你是何人?” 李隆见她有些惊弓之鸟,便安抚地笑笑,说道:“奴才李隆,被爷指派来伺候王妃,请王妃用膳。” 林辞羡婉拒了李隆的喂食,蹙眉坚持着自己吃,在李隆的搀扶下坐起来,好容易用完了饭,李隆道一声:“王妃请好好休息吧,奴才这就告退了。” “我不是王妃,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林辞羡。” 半晌没出声的林辞羡冷冷道。 李隆心有不安,低声解释道:“王妃,您别为难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您与王爷乃是奉旨成婚,皇上亲自拟旨,万万不敢直呼王妃大名,这是大不敬之罪啊。” 林辞羡倒是没考虑这个问题,便没再纠结称呼,调整了一下坐姿转而问道,“现在是什么年份?” 李隆有些诧异,迟疑地回道:“回王妃,今乃大熙九年。” 大熙九年? 那这里就是架空的朝代了,自己竟然到了一个陌生的朝代,穿越到了同名同姓之人,身无分文,不知有没有亲友,莫名奇妙地被关在这里。 “李隆,你可知我为何被你家王爷关起来?” 李隆小心翼翼地抬头,面带不解:“奴才不知,王爷是不会将这些事告知给奴才的。奴才只知道,王爷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奴才只管听命行事。”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话了,林辞羡沉默地点点头。 “你退下吧,下次来的时候给我拿件合身的衣服来。” “这——”李隆有些迟疑。 “怎么,我身为王妃,连这点权利都使唤不动了吗?” 李隆闻言连声道:“不敢不敢,奴才这就去给王妃拿一件衣服。” 随着李隆的离去,密室里顿时寂静如死,仿佛心跳声都会被吞噬,令人难以忍受。林辞羡想躺床休息,铁链一阵叮铃咣啷响动,令人尴尬又恼怒。 叶倾琰办完了事回府,听李隆回报说王妃把饭全吃了,顿感喜悦,心情好了不少。 “不过——”李隆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王妃今日问奴才,现在什么年份,奴才斗胆猜测,王妃可能有些受了刺激,记不住一些事了……” “先下去吧。” “奴才告退。” 叶倾琰步履匆匆地来到密室,林辞羡已经睡着了。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你才会乖乖听话。”叶倾琰叹息一声。 李隆端着衣服进来,“爷,按照王妃的尺寸,已经把衣服拿进来了。” “你放下就出去吧,没本王命令不得入内。” “是,爷。” 李隆放下衣服退了出去。 叶倾琰起身,拿起衣服左看右看,在林辞羡身上比划,怎么看都觉得她并不适合穿上衣服,还是如之前那样一丝不挂的更好看,一拂衣袖,那衣裳被胡乱团成一团丢在一边。 林辞羡懵懂睡醒,赫然发现自己被叶倾琰搂抱着,三魂吓跑了两魄,下意识就把他的手推开。一惊一乍的动静惊醒了睡梦中的叶倾琰,昏昏沉沉地问道:“怎么了羡儿,做噩梦了?” “谁是你羡儿!”林辞羡一阵恶寒,恼怒地打断,“我有自己的名字,还有,你为什么又把我关起来,还不快解开我身上的锁链!” 叶倾琰闻言,清醒了不少,俯身看着他,良久才道:“只要你听话,本王就解开你。” “好,我听话。” 叶倾琰充满期待地问道,“你当如何听话?” “你想我怎样?”林辞羡反问。 “我自然是想要你在我身边,永不离开我。” “但你若是一直锁着我,我的心是不会留在你身边的,何不放了我,有什么误会仇怨,我们一并说清楚,这样不好吗?” “没有误会,也没有仇怨,再说一次,本王心悦你。”叶倾琰说得一本正经。 林辞羡卡壳,尴尬又无所适从。 从广袖里摸出钥匙,叶倾琰打开了锁链。 活动活动筋骨,林辞羡捋了捋思绪,缓声道,“我有些失忆,很多事都记不起来,如果我真的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让你这样待我,那我只能说很抱歉了。” 叶倾琰半信半疑。林辞羡睨他一眼,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没有相信。 “无论你信不信,我确实是失忆了,自从……昨晚起便没了以前的记忆,我甚至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叶倾琰蹙眉沉思片刻,发现她自从进了密室,确实有些言行和以前不同,难不成他说的是真的?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本王叶倾琰。” 林辞羡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付,其实根本不在乎他叫什么。恢复了一些力气,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叶倾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我得回家看看。” “你刚刚还答应不离开我。” “我总得回趟自己的家报个信吧,成亲这么久都没回去过,我家人难道不会担心吗?” 叶倾琰蛮不讲理地道,“总之你不许离开我。” 林辞羡觉得这个人真是难以沟通,两人根本不在同一频道,遂甩开手再度迈步离去。 心里霎时孤寂空落,就这么一瞬间,叶倾琰仿佛感觉被人抛弃,预感到她如果就这么离开,将会永远失去她。 “你不准走,不准离开本王!”叶倾琰直接拦住人,把人打横抱起。 “放开我,你放开我!” “叶倾琰,你快放开我!” 叶倾琰把人摔到床上,林辞羡拔腿就跑,又被扯着衣服拽回来。 “回来,跑哪儿去。”叶倾琰捏住人的下巴,冷若冰霜的双眸不透一丝感情,霎时冻僵林辞羡。 见叶倾琰还在挣扎,反手牵制住她的手。 “你简直不可理喻!我连家都不能回去了吗?你别欺人太甚!” 叶倾琰把人推倒在床,拿出锁链,哐当一声,再度把她的左手锁在了床头。 “你——!”林辞羡气急败坏,抬腿就踢。 叶倾琰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一枚鲜红如血的药丸,在她惊疑的目光中,把她的下巴卸了,强硬地把药丸喂了进去。 “呜——” 根本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不安的预感占据胸膛。那人的眼神实在是像要把自己生吞活剥,林辞羡说不了话,沉默地挣扎。 林辞羡的目光痴迷又贪婪,半晌,确定她把药给吞了下去,这才把人的下巴给安回去。 第4章 逃离密室,皇帝病重 下 林辞羡颤声问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叶倾琰温柔地拍拍她的肩膀,暖声笑道,“你别害怕,这是一个好东西,让你离不开我的好东西。” “混蛋,不要脸的小人,呸——” “我是小人,那现在的你又是什么人?”叶倾琰好笑地道,“淫女?” “住口!你简直厚颜无耻,有本事放了我,我们两个打一架!” “打架粗鲁,会出汗,不打,。” “……你他娘的这个狗贼!王八蛋!” 叶倾琰心情还算好,也不再和她吵,静静地看着她。 时间流逝,对于林辞羡来说,一分一秒都度日如年,企图靠近锁链缓解身上的不适。 叶倾琰按耐不住靠近,冰凉的手甫一接触她的脸,林辞羡就迫不及待地靠近,原本双瞳剪水的大眼变得迷离。 “不,放开我……” 残存的理智告诉她,要远离这个蛇蝎男子,不能求他,不能靠近他。 没想到她还能有理智,叶倾琰倒是小瞧了此人,叶倾琰充耳不闻身下人的谩骂,轻轻吻住,她颤抖着后退,靠着墙已经退无可退,还在后退。 ———————————— 林辞羡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软倒在床,叶倾琰一摸额头才发现她起了高热,惨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都是苍白的,身体软得不像话。 府医匆匆而来,诊脉完毕,沉声说道:“王爷,王妃脉象虚浮,燥热肾虚,疲劳惊惧过度,这才引发高热昏厥,本没有大的事,安心静养就是了。” 叶倾琰点点头。 “如此,王妃什么时候会醒?” “这个说不准,王妃虚耗过度,又逢王爷……是以,下官也说不准王妃何时会醒,可能两三日,可能三五日。” “李隆。” “奴才在。”候在一旁的李隆近身听吩咐。 ”你跟着去抓药,亲自盯着人煎药,煎好了送去本王寝殿。” “是,王爷。” 林辞羡昏昏沉沉,感觉自己被人抱起来喂了好几次药,感觉到身边人来人往不断,额头的帕子换了又换,在第三日的时候,高热终于退去。 林辞羡缓缓睁开双眸。 入眼的是古色古香的大床,湛蓝色的床幔细腻柔软,层层地垂落在两边;富丽堂皇的家具,随处可见,苍劲有力的书法挂在了墙上。显而易见,这里是叶倾琰的寝殿。 动了动手指,林辞羡听到旁边有人在喊道:“醒了醒了,王妃醒了,快去禀告给王爷。” 李隆上前轻声问道:“王妃,您可有何身体不适?” 林辞羡仿若没有听到,没有给予回应。 “王妃……”李隆又问道,“您还好吗?” 见她还没反应,李隆连忙去请府医过来。 诊脉诊了半天,府医说道:“元气大伤,五内郁结,王妃还需要多加静养,切不可劳心多神。” 李隆这才有些松了口气。 “王妃,奴才服侍您用药。” “噗——” 才喝了两勺,林辞羡胃里一阵翻搅,刺激的把药悉数喷出,眼前阵阵发黑。府医上前,掏出银针,扎着合谷穴止吐。无需吩咐,屋外候着的丫鬟进来低头打扫。 林辞羡勉强撑着一丝体力,李隆见她嘴唇翕动,忙搁了药碗俯身去听。 “叫……叶倾琰来见我。” 李隆左右为难,扶着她往下滑的身体,说道:“王爷这几日入宫,怕是短时间内回不来了。” “入宫?” 李隆见丫鬟清理完毕退下之后,悄声说道:“皇上病重昏迷,王爷和其他几位王爷皇子连夜入宫侍疾。” 林辞羡闻言没再说什么,等药熬好了重新端来,她慢慢地把药喝完便沉沉地睡去了。 这日,林辞羡的身体大好,在院子里走动晒太阳,闷在密室里这么久,久到连让她看看已经开败了的桃花,她也能欣喜地看上半天。 李隆自月洞门匆匆而来,面带急色,脚下生风,看见桃花树下的林辞羡,忙踱步至跟前,悄声说道:“王妃,王爷请王妃入宫一趟。” 林辞羡蹙眉,入宫怎么还对着自己窃窃私语,不能大大方方说? “可有说什么事?” “王妃去了便知,奴才已命人备好了马车,王妃请即刻启程去吧。” “容我换身衣服。”林辞羡思考了一阵,还是决定去一趟。 “还请王妃速速。” 入了宫,被下人领着一路进了养心殿偏殿面圣,见到一屋子的王孙贵族,均无人说话,候在一旁专心侍奉皇帝。 端庄威严的气氛令林辞羡大气也不敢出,只敢悄悄抬头暗中观察。寝殿里,皇帝躺在床上,面色灰白,双眼紧闭,生死不明。林辞羡心里一惊,皇帝果然生病了,难怪李隆要对着自己耳语,这确实不轻易容人置喙。 林辞羡乖巧地躲在不显眼的地方,准备当个鹌鹑,默默地打量着面前的几位,除了站在旁边不远处的叶倾琰,她谁也不认识。安静如鸡是她的保护色。 有一些皇子在旁边悄悄拭泪,也不知道是真情还是假意。林辞羡无所事事地盯着脚面,一会儿拽拽袖子,一会儿好奇地看看四周的反应,慢慢地又丧失了兴趣,昏昏欲睡。 叶倾琰站到了她的身边,牵住了正在打瞌睡的人的手。林辞羡想甩开,被攥的更紧。 她怒目圆瞪,中指和大拇指悄悄捏住他虎口的软肉狠狠一掐,叶倾琰倒吸一口凉气。 “乖,别玩。”叶倾琰低头,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悄声说道。 林辞羡的耳朵霎时红透。 什么乖,别玩什么?! 林辞羡怒火中烧。 第5章 琴音袅袅,如沐如雨 上 星月交辉如幕,玉盏般剔透的灯笼亮起,林辞羡又困又累,几欲坚持不住。 几位皇子商量好轮流侍奉,从大皇子依次排到九皇子,眼下是大皇子在喂药侍奉,于是叶倾琰便带着林辞羡出了宫。 林辞羡身子还未大好,又站了三五个时辰,出了宫便有些坚持不住,扶着马车喘息。李隆上前扶着她,又被叶倾琰杀人的目光中吓的一抖不敢再扶,叶倾琰拉着有些发抖的林辞羡,不禁蹙眉。 “一会儿让府医来给你看看,开一些调理身体的药膳。今日站了这样久,怕是吃不消了。” 林辞羡闻言嘀咕道,你别乱发疯就行。 “你说什么?”他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我们先上车吧。” 叶倾琰没再说什么,稳稳地扶着她进了马车坐好。 马车开始前行。 休息了片刻,林辞羡缓了过来,叶倾琰这几日一直在宫里侍疾,此刻也有些疲惫,按了按眉心。马车气氛有些凝固,林辞羡有些坐立难安,随口问道:“皇上究竟是得的什么病,看起来很严重,我们今天侍候了一天都没见他清醒,脸色看起来那么不好,几位太医也束手无策的样子。” 叶倾琰闭目养神,就在林辞羡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叶倾琰缓声说道:“中毒。” 林辞羡震惊不已,“中毒?是谁给皇上下的,又为何下?那皇上本人知道吗?太医是怎么说的,毒药能解吗?” 叶倾琰斜睨了一眼话多的人,给她整了整衣服,林辞羡尴尬地退了退,“我自己来,我自己可以。” 叶倾琰说道:“能避开禁军等人,想必是父皇信任的人,父皇昏迷前,曾命本王监国,林丞相辅佐,下令大理寺彻查此事。” “那你可有眉目了?林丞相那边有没有查出什么消息来?” 叶倾琰蹙眉,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林辞羡似无所觉。 良久,叶倾琰转而问道,“你的伤好了?” 林辞羡脸色刷地变得难看,一直到下车回府,都没有再搭理他。 两人走到寝殿前,叶倾琰带着她走到偏房,说道,“暂时不能带你去我们的密室了,你先住在这里,宫里随时会来人,你就在这里睡吧。” 林辞羡自动忽略密室二字,打量着环境,这偏房环境看着还可以,总比那阴暗潮湿的密室要好,只要能修身养心,她暂时也顾不得挑剔那么多了,罚站似的站了一天,腿都有些酸了。林辞羡本想休息,奈何还有一尊神如墙似的守着。 “你怎么还不走?” “待了一天,想必你也饿了,陪本王用顿膳。”说着叶倾琰便传唤李隆上饭。 李隆依言而去。 想起眼前这个前不久才欺辱过自己的人,林辞羡恹恹地道:“我出去走走,散散心。” 叶倾琰叫住她,“怎么不吃了饭再走,可是不合胃口?你想吃什么,本王让厨房再给你做。” “不过是错过了饿劲儿,现在没食欲罢了。”林辞羡随口胡诌。 “本王陪你。” “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 “本王说了陪你就陪你。” 林辞羡实在拗不过这头倔牛,干脆不搭理他,径直走到门外。 其实她也不知道能去哪里,该去哪里,就那么漫无目的地乱逛,无视身后的尾巴,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凉亭。 月色如水,清辉如银,坐在凉亭里,林辞羡望着明月,心里冷如灰。 自己孤身来到了这个异世,也不知道父母姐妹会急成什么样子,也许他们早就把自己火化了,也或许,他们已经重新振作,开始了新生活。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浮生若梦,对酒当歌。 “有酒吗?”林辞羡闷闷地问道,她知道,身后的人能听得到。 “来人。”叶倾琰朗声道,随意地坐在她身边。 小厮近身听吩咐。 “去地窖拿本王的佳酿来。” 不消多时,小厮搬来一坛酒,打开了放置在石桌上。 “尝尝,这是本王珍藏的佳酿。”叶倾琰为她满上。 林辞羡一饮而尽,叶倾琰再为她满上,辞羡再一饮而尽。皓肤如玉的手挡住了她的酒杯,直勾勾地看着她,“你有心事。” 林辞羡苦涩一笑。 “有什么心事,不妨说予本王听。” 咕噜噜—— 林辞羡肚子饿了。偷偷睨了他一眼,似乎这声音只有自己听见了,还好不算丢人。 “说了又如何,不是所有的事都能解决,也不是所有的事物都有转圜的余地。”林辞羡也不再管他有什么反应,拿了酒壶独酌。 叶倾琰毕竟还要监国,没那么多闲情,让李隆把晚膳端到凉亭里,叶倾琰草草地用完膳,送了她回偏殿,便去正厅处理公务。 无人打扰,林辞羡洗漱完躺在床上,一夜好梦。 中毒事件很快就有了眉目,林辞羡懒洋洋地躺在门口晒太阳,手里拿着橘子皮泡的热茶,惬意地饮着。 经过叶倾琰与林丞相这几日摸索排查,已确定是三爷下毒,在书房密室里找到了鹤顶红,连夜派兵带人即刻捉拿,亥时就入了狱。因是不同于旁人的身份,没有即刻问斩,改为流放,五日后出发。 鹤顶红已是即刻毙命的毒药,竟然还掺了朱砂,究竟是有多想让这个皇帝去死……林辞羡感叹,最是无情帝王家,这话一点儿没毛病。 下毒事件是查完了,叶倾琰也始终不得空,还得监国,三五日以来,林辞羡只见了他寥寥数次,每回都是略坐坐便走,人都瘦了不少。 府中进进出出来了不少宫里的人,与叶倾琰议事。林辞羡这几日已将各路人马都打听了一番,基本上都梳理清楚了各种关系。 闲来无事,她便打算出府逛逛。 “本王原先还不相信,现在看来五弟说的都是真的了,你真的失忆了,见到本王都不打招呼行礼。” 刚想上马车,林辞羡便在身后听到了说话声,脚步一顿,转身望去,来人一身惹眼的红色华服,潇洒而来。 李隆在旁边提醒道:“王妃,这位是祁王。” 祁王,那便是叶倾珏了。 林辞羡潦草地行了极为马虎的礼,基本与点头无异,“四爷安好。” “免礼。”叶倾珏抬手,示意她起身,“其实按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四哥,我听说你前几日病了,好些了吗?” “劳四哥记挂,我没事,多走动走动就行。”林辞羡回道,“倒是四哥来晋王府,是要找晋王吗?他在正厅与林丞相议事。” “李隆,你去通传一声。”林辞羡对着李隆吩咐道。 “不忙,”叶倾珏手中一把玉扇轻轻一挡,漫不经心地说道,“本王是来找你的。” “找我?”林辞羡有些讶异。 自从来到了这里,她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是被囚禁就是在养病,没那个闲心也没那个机会接触别人,唯一一次出门就是前几日依召入宫侍疾。不过也是全程罚站,也没和人说上话。 第6章 琴音袅袅,如沐如雨 下 这人来找自己是有什么事? 见他并没有露出什么敌意,林辞羡笑道:“四哥来了,也没有站在门口说话的道理,不如我们换个地方,我听说望春楼宽敞雅致,最适合品茗听曲,四哥可愿赏脸和我一同前去?” 翩翩公子折扇轻展,精致的远山高云若隐若现,叶倾珏欣然道:“本王随心而来,怎样都行,你说了算。” 林辞羡微微一笑,看了看他身后,不远处有一个小厮牵着一匹棕色宛马。叶倾珏连头都没转,就知道她在看什么,随意地挥挥手,那名小厮便转身打道回府。 林辞羡不再多言,转身上马车,叶倾珏随后跟上也上了马车,马车轱轱前行。 金色暖阳照在古色古香的酒楼上,望春楼熙来攘往,人声鼎沸。几人刚一进去,店小二见两人衣着气质不凡,不敢怠慢,小跑着迎了上来,殷勤道:“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小二,开一座雅间,要空气好能看的见迎春花的。” 林辞羡可是打听很久了,二楼地段空气好,还能赏花望月,难得出来一趟,也想学学古人的腔调,便小二要求开天一一号间。 店小二闻言没有惊喜,反而有些为难,踌躇道:“几位客官,天字一号是需要提前半年定的,请问您是否有请人来预定?” 林辞羡有些尴尬。 她是临时决定出来,又是临时决定来望春楼的,不免尴尬地瞅了瞅旁边的叶倾珏。 叶倾珏笑意盈盈地回望。 “小二,银钱不是问题,我只要能开一间雅间。”林辞羡坚持道。 “客官,真不是小的为难故意不给您开,实在是天字一号已经满了的,要不您再看看其它的房间?其实厢房也是顶顶好的,也能赏花。” 就是吵了点,小了点。店小二心里的话,林辞羡却听到了。 正在僵持之际,叶倾珏亮出一枚剔透晶莹的玉珏,那玉珏通体碧绿,世所罕见。店小二望之脸色一变,赶忙换了一副嘴脸,低眉睡眼地笑道,“小的有眼无珠,请几位贵客上座。” 林辞羡挑挑眉,又瞅了瞅叶倾珏。 “走吧。”叶倾珏暖暖笑道。 店小二一路生怕两人跌着摔着,上楼的时候不住提醒小心,小心地把人领到了三楼,停在了一字号房,推开了门。 “客官,里面请。”店小二伸手恭迎。 一字号宽敞洁净,放置着几柱名贵的湘竹,挂着两幅有名的书法家的宝墨,还有书桌与软床,看起来和世家子弟的书房差不多。 窗外,大片的迎春和梨花依依开着,春风拂过湘竹,沁人心脾,在更远处,还能瞧见已经长了嫩叶的柳树,围着湖边婆娑舞动,美不胜收。 “果然是一个好地方。”林辞羡赞叹道。“''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真是应景,比勾栏之流好太多了,托四哥的福,我也附庸风雅了一番。” 叶倾珏坐在椅子上,翻开两只杯子,给两人倒上茶,“没想到林家小姐倒是和本王意气相投,不喜脂粉,不爱红尘。” 林辞羡也没客气,在他对面一撩衣袍坐下。 不经意间,叶倾珏看到了她那双瞳剪水的大眼,心里狠狠一跳,不着痕迹地喝茶掩饰。 林辞羡见到房间搁置着一把上好的琴,一时好奇,便走近抚摸着。 “原来弟媳还会弹奏这把古琴吗?”叶倾珏悄无声息地靠近。 一声弟媳令林辞羡眉心一跳,有些不喜,“我全名,林辞羡。” “看来你是不喜这个称呼了。”叶倾珏挑眉。 没有哪个正常人会喜欢一个疯子关着自己,这称号简直就是讽刺。 林辞羡腹诽。 叶倾珏爽朗一笑,坐在这把并不名贵的桐木古弦前,笑道,“是珏孟浪了,未察觉你不喜这个称呼,本王自罚一首赔罪如何?”也不等她什么反应,叶倾珏素手轻轻一弹,房间刹时安静,叶倾珏默默坐着。 琴音初时时断时续,似乎并不太熟悉这把不算上佳的琴,不过很快,缥缈的仙乐便传来。连绵清澈的琴音不断,林辞羡泪目,仿佛闻到了岸芷汀兰裹挟着水汽氤氲,花香萦于肺腑,琴音震撼心灵。碎玉溅琼又渐行渐缓,琴音绝妙,拍心而至,涤荡心灵。 一曲弹罢,林辞羡如梦初醒,大力鼓掌。 “真是绝美动听,世上哪得几回闻!我感觉我的心灵都被洗涤了一番!”林辞羡赞叹不已,“敢问四哥,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还没想好,这是本王自创曲,不如你来取名吧?” “这如何使得?这是四哥日月心血所作,你我不过萍水,断没有我来取名的道理,四哥说笑了。”林辞羡忙挥手婉拒。 叶倾珏明显还想说着什么,门口的小厮小跑进来,面带急色地跪下行礼,低声道:“主子,奴才可算找到您了,晋王家里有急事,还请您与晋王妃即刻赶去!” “能有什么事啊,说来说去无非就那些事,与本王有何干系?”叶倾珏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想法。 一直候在门外的李隆也带着府里的下人闯了进来,两人跪得那叫一个干脆,李隆说道,“王妃,王爷请您速速回家!”其实晋王的原话是叫她赶紧滚回来,李隆没敢那么说。 林辞羡一愣,瞬间明白了他说的家可能指的是宫里。 两人坐在马车上,车夫快马加鞭,赶回晋王府,刚一进正厅,就见叶倾琰面色不善,脸色很臭,尤其是见到林辞羡与叶倾珏两人一起进来,脸色更是黑如泼墨,整个人气压低沉阴鸷,感觉他的头顶随时会下一场暴风雨。 第7章 皇帝病重,不治驾崩 上 堂内正中央,一名中年男子放下茶杯,从椅子上站起,不慌不忙拂了拂衣袖,沉声道,“微臣给祁王请安。”又瞥了眼自家儿子,威严唤道,“羡儿。” 叶倾珏笑道,“何必如此多礼,快请起。” “多谢王爷。”林海不卑不亢地起身,走近女儿,“羡儿,你身子可好些了?” 林辞羡默默打量了一下中年人,林海一身华丽官服,头戴乌纱帽,幞头,长袍广袖八面威风,上绣精致云纹,再加上这一声亲昵的羡儿,林辞羡须臾间便断定此人,这便是这个世界自己的亲生父亲,当朝丞相林海。 “羡儿给父亲请安,劳父亲挂念,羡儿身子已大好了。” 林海叹了口气,“原本成亲第三日,你与晋王本该回娘家探亲,不成想晋王说你病得厉害,还失忆了,这次来晋王府,一是探望,二为诊脉,这不,为父给你找了御医诊脉。” 叶倾琰指着一旁候着的御医,说道,“这位是杏林名医李泽川,专治脾胃与大脑,医治脑伤颇有成效,让他来给你诊治诊治吧。” 李泽川上前道,“给王妃请安。请王妃伸手,且容下官先诊脉。” 林辞羡顺势而坐,露出细嫩的手腕。 其余几人也落了座,李隆依次奉茶,李泽川细致地把着脉。 在看到李泽川接触到她洁白如玉的胳膊时,叶倾琰咯吱一声,捏紧拳头,脑中残酷地对李泽川用尽酷刑。 李泽川没有察觉到身后杀人的目光,抬头看了看林辞羡,仔细查看了一下她的瞳孔后脑。 李泽川收回手,躬身抱拳,在丞相与叶倾琰面前回道,“回丞相,回王爷,王妃脉象虚浮夸张,只需再好好调理,王妃条理清晰,表达无误,即使是失忆也无碍,并不妨碍以后的生活,或许时日久了,王妃能自行恢复记忆也未可知。” “好端端的怎么会引起失忆,两人可是才完婚不久,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时候。”林海再度问道,探究的目光直射李泽川。 林辞羡强笑道,“应该也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正是如此,”李泽川抗住了几道视线,缓缓道,“失忆也分很多种情况,既然已无从考究,王妃脑中也未受伤,多思无益。” 林辞羡暗自松了口气。 叶倾珏瞥了瞥偷偷叹气的人,不禁蹙眉。 李泽川转身问道,“王妃近日是否神思倦怠,郁郁寡欢?” “是。” “御医……”林海欲言又止,又转头问自家女儿,“成亲不过数日何来郁郁寡欢?” “成亲住新居,骤然转变身份难免不适应,让父亲担忧了。” 叶倾琰走近她,拉住她的手心,温柔道,“竟没察觉到王妃力不从心,惹得王妃如此忧思,实乃本王之过。” 叶倾琰按了按眉心,“本王即刻令人给王妃更换仆从——” “不用了——”林辞羡忙道,“李隆就很可以,他并未失职,若是突然换了他,会惹得他多想的,王爷费心了。” 叶倾珏在一旁看着御医的神态,端着茶杯吹沫,慢慢品茶,却是若有所思。 李泽川接着说道,“容下官给王妃开些安神的药,这就告退了。” 林海点点头。 “李隆!”叶倾琰朗声道,“去送送李御医。” “是,李御医这边请。” 李泽川走后,气压忽然变得低迷。 林辞羡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父亲,这么匆忙把我和祁王叫来,是宫里出事了吗?” 林海叹气,叶倾琰挑眉,叶倾珏饮茶。 这都是什么情况,怎么一个人一个神态? 林辞羡蹙眉。 叶倾琰挥挥手,屏退下人。 林海的声音有说不出的寂寥:“皇上病重深度昏迷,御医会诊后,让内务府备下了寿材冲喜,得去入宫守着了。” 林辞羡闻言心里一惊,皇上不行了!? “啪——”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叶倾珏端茶的手微微一抖,茶杯跌在桌上,手被烫得通红。 “你没事吧。”林辞羡惊呼着跑过来,捏住他的手心查看,“还好没破皮。” “本王没事,刚刚是心里一慌没拿好。”叶倾珏笑道,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笑得勉强。 叶倾琰看着两人拉拉扯扯的手,眸子暗了暗,走上前拉住林辞羡说道:“事情再急也得用膳,不如请林丞相和四哥一起在本王府中用过膳再入宫。” “也好,吃了饭才有体力守着皇上。”林海不卑不亢地拱手道,“那臣恭敬不容从命,就叨扰晋王爷了。” “四哥,你说呢?” 叶倾琰其实很不想他留下。 “四哥还是留下吧。”林辞羡说道,“天黑了回去也不方便,就在这里吃顿便饭吧。” 叶倾琰醋意大发,捏了捏她的手心,林辞羡眉一皱,心里犯了恶心,扭动着把手抽了出来。 叶倾珏嬉笑道,“好,你说好就好,本王都听你的。” 林辞羡回之一笑。 叶倾琰冷哼一声,粗声粗气地传唤李隆传膳,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林海纳闷,感觉气氛不太对劲,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便闷不作声。 几人来到议事厅偏殿,李隆安排好下人布好了饭菜便退下了。 吃饭间,林海冷眼瞧着叶倾琰给林辞羡夹菜,心里怪异感油然而生。 他还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女儿竟然会嫁给晋王,心里始终憋闷不得倾泻,一顿饭吃得如鲠在喉。 “尝尝这道菜,这什锦香菇好吃得紧。” 叶倾珏竟然也给林辞羡夹菜。 林辞羡受宠若惊,下意识用了小碟接过菜,“多谢四哥。” “不用谢,你身体不好,该多吃点,看你瘦的。” “四哥这是在怪我,没有照顾好夫人了?” 夫人? 林辞羡脸色瞬间拉垮。 你怎么照顾的我你特么的不知道啊! 叶倾珏搁下筷子,漫不经心地给自己倒了杯酒,“五弟有没有想过,她可能不喜欢夫人这个称呼?” 叶倾琰毫不相让,搁下筷子道,“这是弟弟的家事,不容四哥操心,还是用饭吧。” 第8章 皇帝病重,不治驾崩 下 “饭自然是要吃的,也得顾及身边人的心思,若是不体谅身边人,只怕林妹妹以后多的是多愁忧思的机会了。” 林辞羡感激一笑。 她本来也就想找机会自己去说这件事,奈何叶倾琰总是忙得不见人影,即使见了也说不上几句话,便匆匆而去。 “不过一句称呼而已,我们先吃饭吧。”林海笑道。 他不是看不出来此刻剑拔弩张的气氛,也不是不想为女儿说话,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还有正事要做,宫里随时都有可能传来消息。 一顿饭吃得沉闷不尽兴。 府外备了三辆马车。 林辞羡叶倾琰坐一辆,林海坐一辆,叶倾珏坐一辆。 林辞羡并不想搭理叶倾琰,径直上了马车。 “生气了?”叶倾琰淡淡地道。 有没有生气你看不出来吗? 林辞羡不想搭理她。 “本王今日见你与祁王一起来,是去哪里了?” “李隆不是你的人吗,他没有跟你说吗?或者说,你难道就没有派暗卫什么的跟着我吗?”林辞羡懒懒开口。 叶倾琰脸色瞬间阴郁,毫无征兆地掐住她的脖子。 “本王倒是听说王妃这几日在暗中调查本王,你调查本王是想知道什么?” “咳咳……放、放手。” 林辞羡挣扎不止,叶倾琰铁钳般的手更加用力。 眼前的叶倾琰变得如同魔鬼,戾气遍布全身,仿佛只要她不回答,下一秒就能拧断林辞羡的脖子。 林辞羡根本说不了话,蹙眉想要说话,窒息带来的缺氧令她脑中嗡鸣,黑雾弥漫在眼前,脖子被掐的青紫。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掐死的时候,叶倾琰冷冷地把她一推,后背猛地撞在车窗边,生疼,闷哼一声冷汗盈额。林辞羡趴在一边艰难地喘息,嗓子火烧火燎地疼,大脑也爆炸似的疼。 林辞羡一肚子火,抬脚就踹向叶倾琰,两人扭打成一片,被叶倾琰很快反制。叶倾琰捏住她的下巴,右手钳制住她作乱挣扎的双手,逼着唇齿交缠,如狂热的野兽,啃舐她口腔的每一寸,掠夺她的舌头。 林辞羡几乎要被吻晕过去。 叶倾琰终于放开了她。 林辞羡衣衫不整,嘴唇嫣红,眼泪汪汪地大口大口喘息,腿却还想再踢过去。 “别动,若是不想本王在这里要了你,就别轻举妄动。”叶倾琰半威胁半深沉道,指指自己。 林辞羡一僵,想到了密室里的夜晚,脸色变得惨白,不敢再动。 “就让本王抱抱你,几日不见,本王想你想得很。”叶倾琰紧紧搂着怀里僵硬的人,柔声问道,“你想本王吗?” 林辞羡僵硬得没有反应。 她看了看窗外,行驶的并不快,若是他真敢如此放肆,林辞羡会毫不犹豫地跳车。 也不在乎怀里的人是什么反应,叶倾琰满足地叹一声,惬意地闭目休息,紧紧握着她的手。 林辞羡疲惫不堪,整了整衣裳遮挡脖子上的痕迹,哪怕自己看不见,也知道肯定很难看,“你别太放肆,惹急了我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 “本王倒是好奇,你能做些什么?”叶倾琰被勾起好奇心,捏住她的下巴。 “咳咳……你可以尽管试试。” 话音刚落,马车停了,车夫朗声道,“爷,我们到了。” “知道了。” 叶倾琰拉着她下了车。 林海遥遥一望,看见摇摇欲坠的女儿时顿时一惊,连忙上前搀扶道:“不过是坐个马车,怎么状态差了这样多,你——”林海的声音在见到她那鲜红欲滴的双唇时戛然而止。 “这——”林海尴尬地移开视线。 林辞羡虚弱一笑,“我没事……” 叶倾珏走了过来,也看见林辞羡的双唇,心里狠狠一拧,难受得不像话,温声道:“看你这样子,还能坚持守夜吗?” “我能的,我只不过是有些晕车,下车缓缓接接地气就好了。” 叶倾琰温柔道:“夫人,我们先进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这个人实在是捉摸不透,阴晴不定,林辞羡一时不敢再招惹他,便由着他扶着自己。 几人由太监领着,进了养心殿偏殿。 其余的皇子已全都候着,有几个红了眼眶。 床上的皇帝深度昏迷,嘴角渗出的血根本擦不完,染血的水盆手帕换了一遍又一遍。 几位太医接连摇头,无能为力地退出了偏殿。 养心殿外,站了一大片文臣武将,林海也在其列。 养心殿偏殿的右侧,珠帘后面,妃嫔们围在一起哀哀哭泣,不敢出太大的声音,拿手绢拭着泪。 气压低迷,愁云惨淡,万里无云。 月华初上,太监掌了灯。 林辞羡站了一个时辰便有些撑不住,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面色越来越灰败的皇上,发觉他已瘦骨嶙峋。 内阁大臣进了偏殿,手里捏着一卷遗诏。 几位皇子见了,各有所思,神态各异,却又都按捺着装作不知。叶倾珏无聊地打了个呵欠,困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毫无形象地坐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百无聊赖地到处闲看。 众人就这样熬到了申时,此刻或多或少精神都有些不济。 叶倾珏的目光在看到林辞羡脖子上青紫的痕迹时,眉头一皱。注意到他的目光,林辞羡微一笑,不动声色地把脖子上的伤痕掩盖好。 叶倾琰看到两人眉来眼去,走过来低声道,“夫人累了吗?” 林辞羡厌极了夫人和王妃的称呼,不耐烦地点头。 “那就靠在夫君这里休息休息吧。” 林辞羡蹙眉,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 “不了,我就觉得这张桌子不错,就在这里休息就行。”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要撒娇回家撒去。”宣王叶倾玑在不远处不满地说道。 “让大哥看笑话了,弟媳前不久生了病,还未大好,这会儿便有些体弱气促,太医说要好好调理。” 叶倾玑皱眉,“既然病了怎么还来守夜,身体如何吃得消?这里不缺人,五弟还是把弟妹送回家休息吧。” “呵——呵——呵——” 叶倾玑话音刚落,床榻上的人突然发出如同气管被堵住的声音,急促呼吸了几下,骤然没了声音。 林辞羡震惊不已,皇上这是怎么了?! 叶倾琰迅速反应过来,拉着她扑通就跪下。 皇子们紧接着也跪下。 珠帘后的深宫妃嫔们、养心殿外的文臣武将们齐齐跪下。 哭声一片,凄惨不绝,众人纷纷哭喊着皇上。 太医沉重地收回了把脉的手。 太监尖锐的嗓音传遍了养心殿每一个角落。 “皇上殡天——!” “皇上殡天——!” “皇上殡天——!” 喊声阵阵,震得林辞羡有些神思恍惚。 内阁大臣捏紧了遗诏,在众人或悲伤或期待的目光之中,走到榻前,把遗诏缓缓展开。 第9章 晋王登基,正式封妃 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五皇子晋王叶倾琰,人品贵重,历练有成,深肖朕躬,宜继承大统,继皇帝位。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说罢,内阁大臣拿着遗诏走到叶倾琰跟前跪下,“微臣跪请皇上接旨,先皇已去,请皇上节哀!” 叶倾琰接过遗诏,扶起林辞羡缓缓站好,走到榻前面对着众人。 众人纷纷低头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叶倾琰环视众人,平稳地开口,“平身。” “谢皇上!” 叶倾琰坐在榻边,轻轻地为父皇合上圆睁着的眼皮,那受尽了折磨形容枯槁的皇帝如今终于可以长眠。 众人默默看着新皇。 林辞羡倒是并不意外他会登基。 穿越前,叶倾琰曾是当朝太子,因求娶林辞羡为妻,甘愿自废太子,在外人看来,他的言行举止并没有出格的地方,无非就是性格喜怒无常了点。 如今林海又辅佐着他监国,很明显是皇帝对他仍旧寄予厚望,他不登基谁登基。 众人心知肚明,谁都没有意外。 新皇再度开口,说了第二句话,“内务府的人何在?” 内务府的奴才从偏殿一侧的角落小跑而来,跪地磕头行礼:“奴才内务府总管陈景瑞,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寿材准备好了吗?” “回皇上的话,都准备妥当了,按先皇要求,正逢旱灾蝗灾,天灾不断,不宜大办,事情一切从简,七日后在福陵。” 叶倾琰点点头,“起来吧。” “谢皇上。”陈景瑞站起来,恭顺地站在不显眼的一侧。 林海和内阁大臣也走了进来。 国不可一日无君,以内阁大臣和林丞相为首,商量让叶倾琰即刻继位。 事情接踵而来,登基大典定在了先皇的棺椁葬在福陵之后。 先皇下葬之后,叶倾琰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胡子拉碴的。 叶倾琰登基当天,颁布了几道圣旨。 一道圣旨,命有皇子的妃子可以出宫颐养天年,没有皇子的移居慈宁宫与寿康宫,封为太嫔、太妃。 一道圣旨,改年号为嘉兴。 还有一道圣旨,是林辞羡的。 封林辞羡为贤妃,入住永和宫。 林辞羡如遭雷劈,要她如同一个深宫妇人也就罢了,居然还被封为贤妃,这实在是荒唐! 林辞羡站了起来,一把抢过宣旨太监手里明黄锦制的圣旨,颤抖着看了半天。 林氏贤良淑德,克娴内则,品貌出众,风姿出众,性情敏慧,深得朕意,锡之金册宝印,封为贤妃,入永和宫。 林辞羡仿若被人扇了一巴掌。 “贤良淑德……克娴内则……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林辞羡呼吸都变得困难,气得眼前都看不清楚。 “娘娘,您还好吗?您还未谢恩,谢了恩奴才好去回——” “滚开!”林辞羡推开宣旨太监的好意搀扶,转身朝着勤政殿走去,恨不得把这狗屁圣旨撕个粉碎。 门口的太监上前磕头行礼,“贤妃娘娘吉祥。” “你们皇上呢,我要见他,让我进去!” 地上跪着的太监不卑不亢道:“回贤妃娘娘,皇上在勤政殿,与几位内阁大臣议事,请容奴才进去通报一声,劳娘娘稍候。” “那你快去!” “是,娘娘。” “如今蝗灾不断,百姓民不聊生……事已至……臣……” 勤政殿断断续续传来内阁大臣的声音。 太监起身进了勤政殿,又跪下给皇上行礼,“启禀皇上,贤妃娘娘在外求见。” 几位内阁大臣议事还未完毕,闻言面面相觑。 叶倾琰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手中把玩着珠串,“让她先回去,等朕忙完了再去看他。” “是,奴才告退。” 那太监又退回养心殿门口,对着林听弦回道,“娘娘,请回吧,皇上正忙着呢,没空接待娘娘。” 林辞羡恍惚不已,这特么的哪里是穿越到了异世架空啊…… 这特娘的穿越到《甄嬛传》了吧…… 林辞羡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心里郁结难言。 如今整个后宫空无一人,除了身后跟着侍候她的一堆宫女太监,她竟没有一个知心朋友。 做人做到这份上,可真是失败啊。 林辞羡,你可真是废物。 废物一个。 林辞羡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自己的宫殿的,望着那三个字,只觉得讽刺。 要她如同深宫后妃一样虚度年华,何其讽刺,何其悲凉? 林辞羡捏紧拳头走进永和宫。 一名宫女跟着进来,手中拿着软尺。 林辞羡木着脸问道,“你是谁?” 宫女跪地行礼道:“奴婢南乔,内务府的陈总管见奴婢还算机灵,便被指派了来贴身伺候贤妃,以后贤妃近身梳洗,都由奴婢伺候。” “你起来吧,”林辞羡扶起她,“膝盖跪着不疼吗,以后在我这里,没有跪下的道理,挺直着说话便是了。” 南乔扑通一声又跪下,“奴婢惶恐,受不起贤妃娘娘这样大恩,奴婢还是跪着……” “怎么还跪上瘾了?”林辞羡叹息一声,也没地方能坐,只好坐到贵妃椅上,又把南乔扶起来,“别的地方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在我这里规矩不多,只要忠心就行,若是没有外人,那些跪礼和请罪通通都免了,若是被我发现了,那就要重罚。” 说着,她故意瞪了南乔一眼,吓得她下意识又要跪下。 “嗯?” 南乔没再跪下。 见她颤巍巍的拘谨得很,林辞羡觉得可能又吓到小姑娘了,便微微笑了笑。 南乔壮着胆子,举着软尺说道:“王妃,请让奴婢给您量一下尺寸,好让内务府裁制新衣。” “先不着急忙这些,你让人传膳吧。” 南乔下意识福了福身,“是,娘娘。” 林辞羡没有再勉强这个女孩,揉揉疲惫的双眼。 她打量着永和宫的布局。 珠帘,床幔,书法,笔墨纸砚……该有的一样不少,雍容华贵,气派豪华。林辞羡憋闷不已,传了膳也没了吃饭的胃口,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恶心感挥之不去。 勉强用了点粥,便再也吃不下去,一桌子精致可口的菜,根本没动几筷子。 “南乔,你过来坐下。” 南乔依言乖乖坐好,等着听吩咐。 “那边那几个宫女奴才都叫什么名字?你们也过来坐着吧。”林辞羡挥挥手,示意门口站着的奴才奴婢都坐好。 第10章 晋王登基,正式封妃 下 林辞羡道:“吃。” 奴才奴婢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 林辞羡瞪眼,猛地一拍桌子,“谁要是不动筷子,把自己喂饱,那可就要挨板子了!” 一堆奴仆闻言不再犹豫,纷纷拿起筷子,坐在圆桌前吃起饭。 见他们埋头苦吃不敢说话,林辞羡微微一笑,“以后,你们饿了便吃,渴了便喝,若是没有犯错,谁都不许朝我跪下,不许请安,只要衷心对我,没有二心,我必不会亏待你们。” 底下的人纷纷扬言道:“奴才谢贤妃娘娘!” 林辞羡皱眉,又加了一条,“不许自称奴才奴婢,叫你们自己的名字,若是没有名字,那就自己想好了告诉我,不会取名的那我来取,可都记住了?” “是。” 林辞羡满意一笑,“吃吧。” 说罢她便起了身,信步走出殿外。 南乔放下碗筷,紧紧跟随,“娘娘要去哪里?外头日头正毒着,奴……南乔给您撑把伞吧。” 林辞羡抬手一望太阳,“不过是四月的天,哪里就毒了,你呢也别把我想象成弱女子,动不动就会磕了碰了。” 南乔看看林辞羡,觉得主子不同于旁人,待人亲切美好,身上的亲切感浓厚,令人忍不住想靠近,再靠近。 “走吧,不用拿扇子,我们出去逛逛吧。” “那南乔让人备上辇轿。” 林辞羡扶额,觉得在宫里生活真的好难,感觉自己是鸡同鸭讲。摇摇头,林辞羡走出宫殿。刚走没几步,迎面来了个嬷嬷,对着她福了福身,“奴婢给贤妃娘娘请安。” 看这年纪,能当自己的妈妈了。 林辞羡道,“起来,你有什么事要说吗?” “奴婢奉命前来给贤妃娘娘指导礼仪。” “奉谁的命?” “是皇上。皇上命奴婢好好教导娘娘言行举止,不至于御前失仪。” 林辞羡趁人不注意翻了个白眼。 “我今天不舒服,改日吧。”林辞羡对着南乔道,“南乔,你先领着姑姑去休息,我自己一个人静静。” 南乔蹙眉道,“主子,这恐怕不合规矩。” 林辞羡冷笑道,“不合规矩的地方多了,凡是有封建的地方就必定有不合规矩的,你就听我的把人带下去就是了。” 姑姑问道,“贤妃娘娘身体不适,可有请御医来瞧过?” “老毛病了,多休息就没事了。” 林辞羡感觉这话最近说了很多遍。 “南乔,你去吧。” 南乔福了福身,“是,娘娘。” 姑姑也没再多说什么,也福了福身,“奴婢告退。” 总算请走了人,还没喘口气,敬事房总管段信来了。林辞羡遥遥一望,一个头两个大。 段信给她磕头请安,说道,“娘娘,皇上翻了您的牌子,请您今晚预备着接驾。” 林辞羡几乎要吐血,事实上也确实喉头涌出腥甜,被她强制咽了下去。 用尽了力气才冷静下来,她痛恨地听着自己冷静的声音,几乎全是本能在说话。 “知道了,你退下吧。” 段信走了,给她房间放了很多应季鲜花。 回头一望不远处的永和宫,下人们高兴成了一片。 想必是太阳太晒了吧,不然怎么这么头晕。 林辞羡没让任何人跟着,游魂似的在宫里漫无目的飘荡。 宫里那么大,又那么小。 大到她已经迷了路,找不到回永和宫的地方。小到哪里都容不下林辞羡,无处可去,无人倾泻。 临近傍晚,林辞羡还是找回了永和宫。 刚一进门,南乔就迎了上来,面带急色,“娘娘去哪里了,让南乔好着急,到处找不到您!” “我初来乍到,很多地方不熟悉,就走得久了点。” 姑姑也急道:“先下怕是来不及学规矩了,还是请娘娘沐浴更衣,预备着接驾吧!” 林辞羡幽灵似的逛了一下午,此刻微微出汗,婉拒了两人的服侍,自己脱了衣裳进桶沐浴。 惬意的水温仿佛消散了一天的疲累,连带着心情都好了点,林辞羡舒服地叹喟一声,不愿出来。叶倾琰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她沉睡的容颜。制止了奴才的行礼,叶倾琰挥挥手,屏退了所有人。 触手试了试水温,有些凉了,叶倾琰丝毫不顾及会打湿龙袍,伸手把她从木桶里打横抱起。 哗啦啦—— 刚一出木桶,林辞羡瞬间清醒,发现自己被他搂着,惊怒不已。 “你放开我!” “放了你,你会被摔疼的,朕舍不得。”叶倾琰紧紧抱着她。 “你好好的把我放下来就行!” 叶倾琰闻言还真把她放了下来,赤裸裸的盯着她,眼神中的欲望毫不掩饰,仿佛顷刻间就要把人吃干抹净。 林辞羡忙擦干净身子,随手扯了件衣服穿好,怕这个人突然发病,离的远远的。 “听南乔说,你午膳用的不香,没有胃口。这会儿应该饿了,正好朕也没有用膳,坐下一起吃吧。” 叶倾琰勾勾手,精致的菜肴便一一呈现,堆了满满一大桌。 林辞羡木然坐着不动,叶倾琰给她盛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 “这汤是开胃的,你来尝尝。” 勺子递到眼前,林辞羡不得不咽下,嗓子仿佛被粗砺剌着。喂了几口,林辞羡再也咽不下去,摇摇头,说道:“我饱了不吃了。” 叶倾琰看了看一桌子根本没有动过的菜肴,也没勉强,遂命人撤下。 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叶倾琰就那么赤裸裸看着她,突然把她打横抱起,走向寝殿,轻轻放置在床。 咚,咚,咚。 林辞羡听到了自己心擂如鼓的声音,惊惧地僵硬了身子。 叶倾琰搂住她的后脑,深情拥吻,两人唇舌交战,他的手不老实地在林辞羡身上到处游走。林辞羡好不容易才挣脱了这个窒息的吻,气喘吁吁道:“等、等下!” “等什么?”叶倾琰有些迫不及待,手下动作不停,“朕喂饱了你,但是朕还饿着,爱妃难道不该喂饱朕嘛?” 说罢,叶倾琰又再度吻上去,林辞羡的舌头被吻得麻木不已,几乎停止了思考。好容易又躲开狂风骤雨般的吻,林辞羡红着眼厉声道,“我有办法!” “什么什么办法?” 林辞羡喘够了气,踉跄着从床上坐起来。 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看得叶倾琰小腹一阵火热。 林辞羡不敢犹豫,急急说道: “我知道最近闹了蝗灾,我有办法能除蝗虫,效果立竿见影,能迅速地消灭掉,见效很快!” 叶倾琰眯了眯眼,声音变得威严,“后宫不容议政,念你不知情且是初犯,朕不予追究,你——” “皇上难道就不好奇是什么办法吗?” 第11章 献策呕血,噩梦连连 上 “那么多的文臣一时之间都没有好法子,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见他根本不信,林辞羡走下床,给自己倒了杯茶,想了想,又给皇帝倒了一杯,“若是我能想出一个好办法,皇上准备怎么奖赏我?” “内务府多的是金银玉器,随你挑选。” 林辞羡说道,“我不爱那些,皇上答应我一个条件就行。” 叶倾琰目光变得深沉,也从床边移到桌边,有条不紊地撩下龙袍,威严地坐好。 “朕答应你,允你一个条件。” 林辞羡眸子瞬间变得神采奕奕,“我的要求不多,我给你建议,换今晚独自休息。” 见他要变脸,林辞羡忙补充道,“我累了一天,实在没精力……侍候……咳咳……” 林辞羡装模作样地咳嗽,本来是装可怜,不成想被口水呛到成了真咳嗽,一双眼愣是咳得通红。叶倾琰本来半信不信,这会儿也信了,给她顺了顺脊背,递茶喝水润润喉。 林辞羡饮了茶,觉得舒服了一点。 “你还没说,你有什么办法能治理蝗灾?” 林辞羡神秘一笑,“鸭子治蝗灾。” “鸭子?”叶倾琰蹙眉说道,“鸭子是吃虫没错,但如何治理蝗灾?”他想了想,又道,“蝗虫非常灵活,飞到高处远处鸭子便赶不及,也许根本吃不了几个虫子。” 林辞羡没想到他还挺会观察生活,连这种事都知道。 “鸭子实际上确实吃不了几只蝗虫,飞到高处便吃不到了,但若是吃地里刚长出来的幼虫是不成问题的,皇上不妨下旨,让民间多养鸭子,一来可以吃幼虫,二来可以吃鸭子。” 鸭子的营养也不少呢。 叶倾琰也觉得这个主意受用非常,对林辞羡也不吝赐赞叹道,“爱妃如此聪慧,没想到鸭子有如此大的作用。” 林辞羡却冷笑,就知道这个时代还没有摸索出这个想法。 “没了幼虫,自然不会继续繁衍后代,蝗灾自然而然就没了。另外皇上可以下令提前捣毁蝗虫穴巢,只待明年看看成效。” 打了个呵欠,林辞羡却强撑着不敢睡,无言地盯着皇上,那意思就是很明显,让他赶紧走。 叶倾琰还沉浸在这个好方法之中,看他困了,便道,“你今日也累了,朕去养心殿休息,你——” 不经意间,他看到了林辞羡那原本白嫩光滑的肌肤,还有些发青的脖子,心里有些颤动,发出的声音微苦发涩。 “朕明日让太医给你送些药膏,你多用用,脖子上的淤青好的快些。” “朕,那日下手重了些,你不许往心里去。” 林辞羡扬起那双好看的眉毛,克制着内心翻白眼的举动,直接说道:“皇上慢走。” 叶倾琰苦笑,落寞地走了。林辞羡连衣服都没精力脱,倒在床榻就睡了过去。 翌日。 叶倾琰在朝堂之中下了旨意,号召民间多养鸭子抗蝗灾。各地司农太宰纷纷感赞此法绝妙,张贴榜单宣传养鸭治蝗。 ———————— 林辞羡走在御花园里,突然看见叶倾琰朝自己走来,带着滔天的气势,极具威胁,压迫感如同排山倒海地向林辞羡奔涌而来。 林辞羡被吓坏了,慌不择路地在皇宫里跑,他还未熟悉宫里的环境,竟然跌跌撞撞地从御花园一路狂跑到了勤政殿门口。 带刀侍卫们上前拦住了她,合力把她反手钳制在地,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不紧不慢随之而来的叶倾琰向自己越迫越近。 “跑啊,你倒是跑啊!”叶倾琰狞笑,揪着她的衣领。 “啪——” 叶倾琰狠狠扇了她一巴掌,抓着头发逼她仰视自己,猩目血口,仿若癫狂的狗。林辞羡捶地挣扎无果,趁机唾了他一脸唾沫。 狠狠一推,林辞羡被他摔在地面,痛彻心扉,动弹不得,绝望地被那人当场动手粗暴地撕扯她身上的衣服。 一旁围观的文臣武将事不关己,就那么冷漠地在旁边看着,有的甚至露出兴奋不已的目光。林辞羡凄入肝脾,煎熬得如同五脏俱焚,炙烤着每一寸神经。 “滚开,你这个畜生,竟然不分场合胡乱发情!放开我,你找别人去!滚开啊!” 哧啦一声,衣服被撕开了一条,林听被迫露出臂膀,叶倾琰刹那间心如擂鼓,毫不犹豫地狠狠咬住她的左肩。 “哼——”林辞羡痛得闷哼一声,叶倾琰上下其手,失控地说道:“朕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守住你那可笑的自尊,朕今天非得磨磨你的性子不可。” 林辞羡不寒而栗,惊惧交加,悲切大喊:“不可以,你不可以这样对我,不可以!” 衣服被完全扯下,撕下的不仅仅是她的衣服,还有她的所剩无几的尊严。 “不——!”林辞羡悲鸣一声,喉头哽咽咸腥,万念俱灰。 众大臣竟笑了起来,林海哀叹一声,转身走了。 “别看,都别看!叶倾琰,你让他们滚!” 叶倾琰充耳不闻。 “滚开,滚!” “主子,主子……你醒醒……你做噩梦了?主子……快醒醒……” 林辞羡躺在床榻上,噩梦之中冷汗连连,脸色惨白。 “不要……滚开……都滚……” “主子,醒醒。” 林辞羡猛地睁开了眼,心脏还在狂跳,额头一片湿汗,身躯微微发抖,控制不住地流泪。 第12章 献策呕血,噩梦连连 下 南乔担忧不已,用手帕替她擦掉额头的汗水。 原来是梦,还好是梦。 林辞羡坐了半天,怦怦跳动的心脏平缓下来。天色已接近傍晚,火烧云大片大片地呈现,美不胜收。 林辞羡抖着手整理好衣服出了宫殿,没让一堆人跟着。 她一点都不想待在这里。 林辞羡心事重重地独自散步,脚步一顿,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御花园。不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她循声望去,一名白衣如雪的男子在亭子里弹着奏琴,弹琴者正是叶倾珏。 她慢慢走近,合眸沉醉的叶倾珏却似有所觉,琴声戛然而止。 “看来是我打扰四哥的好兴致了。”林辞羡率先打了招呼。 叶倾珏暖暖一笑,见她脸色不太好,白得像是病了一场,额头布满细汗。 “怎么出这样多的汗?” 林辞羡勉强笑道,“刚做了个噩梦,出来散散心,那噩梦过于真实,萦绕心头散不去,刻进了心里,所以有些出汗。” 叶倾珏请她在石桌前坐下,翻出茶杯给她倒上。 “你坐这里,我给你弹奏一曲放松心神,别想那么多,日有所思才会有所梦。” 林辞羡点点头。 叶倾珏面前,一张上好的焦尾随着修长指尖撩拨,琴音缓缓流淌而出。 弦上清音,如山中清泉汩汩而流,旷人心胸,天籁之声琴音袅袅,园中花香姣姣。 同一首曲子,林辞羡的心态有所不同,听出了别样的感受,仿佛空山新雨后,蜿蜒入了她的心里。 曲子弹完了,林辞羡意犹未尽,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那意思是还想再听。 叶倾珏宠溺一笑,却是换了一首曲子。 狂狼之势奔流,林辞羡听得如痴如醉,不忍打扰,直至又一曲舞毕。 “早就知道四哥精通音律,没想到琴技竟如此卓绝,超凡脱俗,听弦佩服。” 叶倾珏凝目望人,优雅沉静。 林辞羡想,好一个有匪君子。 “四哥这次进宫,是有什么事吗?” “心中挂念着一个人,便来了,也见到了。”叶倾珏就那么温润如玉地看着她。 “原来是这样啊。”林辞羡点点头,“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用膳了,四哥请自便吧。” 叶倾珏岿然不动,既不相送,也不搭话。 林辞羡意犹未尽地起身,看了看他,终是走出了亭子。焦尾琴音起,绕花绕树,绕着林辞羡的双耳。 在湖边溜达了一圈,林辞羡慢吞吞地回到永和宫。 敬事房总管段信笑意盈盈地迎上去,跪地请安,“奴才给贤妃娘娘请安。” “什么事?”林辞羡死鱼眼,有气无力地问道。 段信径自起身,笑道,“贤妃娘娘,皇上今天又翻了您的牌子,还请您梳洗梳洗,夜晚等着侍候皇上吧!” 林辞羡皱眉,不耐烦地问道:“又来,这宫里难道就没有其他妃嫔了吗?” “皇上仓促登基,一切从简,宫里只有贤妃娘娘一个人,这可是宠冠六宫,独沾雨露,是旁人几辈子都修不到的好福气呀,奴才——” 林辞羡冷若冰霜,浑身散发的戾气令段信的声音瞬间蔫了,飘在空中的兰花指也被淹死了。 自己好像没有哪里说错话,怎么贤妃娘娘一脸不高兴? 一甩袖子,林辞羡愤怒地进了永和宫正殿。 段信连忙亦步亦趋地跟上。 “主子回来了!”南乔迎上去,高兴地说道,“今日花房又送来了好多鲜花,主子看看喜不喜欢?” 带着鲜嫩露珠的郁金香芬芳扑鼻,葳蕤开放。 “全都扔了。”林辞羡冷冷道。 南乔不明所以,愣怔着问,“主子让南乔扔了什么?” “鲜花,扔了吧,我过敏。以后翻了牌子之后才会送来的鲜花,你都通通扔了,或者送回花房里,总之别让我看见,没我允许不许再送!” 南乔不疑有他。 “那南乔这就让人搬走。” 林辞羡瘫在床桌上不动弹。 段信犹豫了一下出声提醒,“贤妃娘娘,皇上下了朝便会过来,贤妃娘娘不妨梳洗一下?” “我自有主意,你退下。” 段信无法,只得跪地告退离去。 林辞羡手肘撑着头若有所思。 晚膳时分,叶倾琰终于来了。 “皇上驾到——!”李隆在外高声喊道。 林辞羡双目失神,没精打采地倚靠在门框上。叶倾琰走进了永和宫,脸色阴沉。 仆从乌泱泱跪了一地。 “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林辞羡眉头一跳,帝王浑身散发的戾气令她暗道不好,他又要发癫了。 叶倾琰捏着她的下巴怒问,“你今天去哪儿了?!” 南乔小心翼翼上前回道,“万岁爷,娘娘今天在——” “我在问她!没问你,都给朕滚出去!” 所有奴才顷刻间退了个干干净净。 林辞羡一掌拍掉他的手,眉心拧成一结,“叶倾琰,你又发什么疯,我只是累了一天在御花园散散心,难道连这也不可以吗?” “去御花园当然没有问题,朕要问的是你今天都接触了什么人!” “那可就太多了,南乔、礼仪姑姑、段信……”她说了一堆奴才的名字,“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其他人了?”叶倾琰前进一步,脸色依旧暗沉,探究的双眼盯着她。 林辞羡被逼得后退,她生怕这个人又折磨自己,提都不敢提御花园,壮着胆子坐下,给叶倾琰倒茶。 “没了没了,那个,你吃饭了没,我让南乔给你上饭吧。” 叶倾琰倏然地把她打横抱起摔在床上。 “叶倾琰,你——” “本来等你说了实话,我可以考虑放了你,但你没有,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叶倾琰扯下她的衣服,捆住她的双手。 “叶倾琰,你混蛋!” “别动!若不想受苦吃那药就别动。” 林辞羡惊惧交加,抖如筛糠,那药的滋味,她这辈子不愿再回忆,不愿再吃第二次。 林辞羡抖得不成样子,话都说不上来。 那人在身上予取予夺,林辞羡紧闭双眼,胸中苦闷,泪珠不争气地滑落。 “别哭,你哭了,我会心疼。”叶倾琰轻轻地为她拭泪。 林辞羡心痛难忍,扭头哇的一声呕出鲜血。 “林辞羡!” 在叶倾琰难以置信的眼神中,林辞羡睫毛颤抖了几下,陷入了昏迷。 叶倾琰慌张地给她松了绑盖好被子。 “来人——!” 叶倾琰厉声道。 “皇——”话未说完,进来的南乔猛然看见地上一滩鲜血。 南乔惊骇万分。 “快去请御医来!” “是,是,奴婢这就去请御医!” 南乔跌跌撞撞地跑到太医院,上气不接下气,随手拉着一个太医,慌张地说道:“太医,快去永和宫看看,我们娘娘晕倒了!” 被拉着的李泽川拿起医药箱,跟着南乔来到永和宫。 “微臣给皇上请——” “免礼,”叶倾琰打断他,“你快给她看看,她刚刚吐血了。” “是。” 李泽川诊脉完收回手,躬身回道,“皇上,贤妃娘娘多日来饮食不振,神思恍惚,多思烦忧,心情郁结无法疏解,是以刚才在急怒攻心之下呕了点血。” “严重吗?” “怒火中吐出来的血,吐出便没事了。然而娘娘在宫中始终郁郁寡欢,无人陪伴倾诉,长此以往,臣不敢保证以后。” 叶倾琰质疑,“这里这么多人,怎么会无人陪伴?” 李泽川噎住。 “她什么时候会醒?” “贤妃娘娘素来体弱,怕是要两三个时辰后才会醒。” 揉揉眉心,叶倾琰疲惫不已,挥挥手,“你下去开药吧。” 李泽川俯身告退。 药很快就煎好,南乔端着药丸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伺候林辞羡喝药,林辞羡紧闭双唇,药液悉数流出,灌不进去,看得人着急。 “把药给朕。” 叶倾琰端了碗自己含了,吻住林辞羡冰凉柔嫩的双唇,一口一口地把药喂进去。 林辞羡眉头紧蹙,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浓雾,眼皮下的眼珠在不断游走,就是醒不过来。 仅剩的意识放弃挣扎,任由自己跌进黑暗,绝望地昏睡过去。 第13章 微服私访,献出香皂 上 林辞羡睁开眼。 南乔喜极而泣,轻声道,“主子,您可算醒了,身子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头晕不晕?还难受吗?” 南乔扶着她坐起来。 叶倾琰把一部分奏折挪到永和宫,专心批阅着奏折。 李隆上前奉茶,道:“爷,您休息会儿,喝杯茶吧。” “朕不渴,贤妃还没醒,朕喝不下。” “恕奴才多嘴,贤妃娘娘如此茶饭不思,却是因着皇上的缘故。奴才知道皇上心里有结,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娘娘也不记得以前的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叶倾琰淡淡地瞥他一眼,端的是不怒自威的架子,手背后站在了书桌前。 李隆提议道,“皇上,不如带着娘娘出宫去踏春吧,快到夏天了,天气炎热之后也就不好随意出宫了。” 他还想说什么,南乔走了过来,面带欣喜,“皇上,贤妃娘娘醒了!” 叶倾琰如同一卷风似的大步走进寝殿。 见到叶倾琰,林辞羡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见她不愿搭理自己,屋里的气压简直降到冰点。 林辞羡靠在枕头上。 这人总想欺辱自己,恶心感便怎么也挥之不去,昏沉中喂药时接触的吻,更是令她烦恶欲呕。 叶倾琰耐着性子,问道,“既然醒了,那就喝药吧。” 叶倾琰接过奴才手中的药,轻轻吹了吹,递到她唇边。 林辞羡喝了一口,噗地吐了出来。 林辞羡只觉得自己狼狈不已,勉强道,“喝不下,不喝了,也没什么大事,我多睡几次觉就好了。” “再试着喝一勺,奖励你一个蜜饯,你看——”叶倾琰挥挥手示意南乔过来,她手里果然捧着一碟蜜饯。 “我自己来吧,有手有脚的……” 林辞羡拿过勺子,颤抖着再次喝了一口,连忙把蜜饯含在嘴里,强忍着反流。 “呃——”还是没忍住,林辞羡弯腰再度吐了。 抚了抚她的脊背,见她这样昏沉难受,开口道:“你若三天之内把病养好,朕带你出宫去。” 林辞羡睨了他一眼“你说话算话?” “朕是天子,一言九鼎。”叶倾琰搂住她,“沿海那边发生了暴民骚乱,镇压不住,朕打算微服出访去看看。爱妃养好了身子,便跟朕一同出去散散心吧。” 林辞羡重重点头。 三日后,林辞羡雀跃地坐在马车里左看右看,外面的风景稀疏平常,但她就是看不够,扯着帘子一直看。 叶倾琰拿了糖糕喂给她,她随口说道不饿,顾盼生辉的双眸滴溜溜转着。 叶倾琰暗淡不已,自从成亲后,她还从未对自己露出过这样的神态。不就是出个宫,外面的风景又没见过,怎么就高兴成了这样。 车子行驶了半晌,来到梁水镇一家酒楼,李隆已经打点好,开了一字号房间。 “小心。” 叶倾琰把林辞羡扶下马车,两人目光一转,看到三五丈处左右一旁的桑树下,有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在乞讨。 因着是微服私访,李隆只是把酒楼附近清了场。李隆没看到那几个小乞丐,恭迎着把两人迎进酒楼。 林辞羡自被允许出宫后,一路心情颇好。在卧房要了一壶酒,边喝边赏景。 一阵暖风吹过,叶倾琰闻到了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芬芳扑鼻。 “这是什么味道?” “嗯?”林辞羡诧异地闻了闻自己的袖子,薰衣草的香味弥漫在鼻尖,道,“是香皂的味道。” “何为香皂?” “这香皂能接触皮肤沐浴洗澡,可随身携带,洗一次味道能比花瓣香持续更久,也比你身上挂着的香囊还要方便,也不熏人呛人。” 说罢,林辞羡献宝似的从衣袖里掏出一块圆润的香皂。 “我挺喜欢这个味道,你以后就用这个吧。”叶倾琰问道,“这是从何处买来的?” “是我自己做的。”她微微一笑,把香皂推了推,推到她面前,“你沐浴之时可以试试。” 叶倾琰把玩着手里的香皂,淡雅的薰衣草香浸绕于手心。 叶倾琰玩心大起,突地欺身靠近她,在快贴近她嘴唇的时候,又复旧如初,拿捏着香皂,仿佛拿捏着手里的林辞羡。 林辞羡被刚刚那一幕吓得差点摔了筷子,脸色一僵,竭力忍住暴怒打人的冲动,面上不动声色地扯过一旁的酒壶,以倒酒来掩饰自己的怒火。 一口酒闷下,林辞羡听到了楼下传来吵闹声。 是楼下门外的李隆在和谁吵着。 就好。” 李隆的呵斥随之而来,怒斥道:“大胆,也不看这里是什么地方,竟容你们来此胡闹!侍卫呢?快来把他们都拖走!拖到爷看不见的地方去!惊扰了爷用膳,我唯你们是问!” 几位侍卫架起乞丐准备拖走。 “慢着,等下!”林辞羡朗声道,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 在看到侍卫压着那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顿时怒道,“快放开他们!” 侍卫们充耳不闻,压制着孩子们不动也不放。 叶倾琰闲庭信步地走下楼,右手一抬,侍卫们这才松开了手,往后退了几步腾开地方。 一名十来岁的孩子抓住她的手,跪下来哭道:“公子,我家外地遭了荒,跟随家人来到了这里,不成想我爹娘接连病死,我身上的盘缠都被抢光,已经很久没有吃饭了,求公子可怜可怜,赏我们一顿不要的馒头稀粥吧!” 第14章 微服私访,献出香皂 下 他连连磕头,剩下的更小的孩子也学着磕头。 “求公子给我们点吃的!” 林辞羡双眉紧蹙,说道:“不过是一顿饭而已,李隆,你去把楼上的饭菜用油纸包了拿给他们,再拿些银两给他们吧。” 李隆望了望叶倾琰,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躬身回道,“是,奴才这就去。” 几个孩子泣不成声,叩头不断,千恩万谢。 林辞羡把他们一一扶起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以后不要再轻易地跪其他人了。” “谢公子……” 李隆吩咐人拿油纸包了,分给孩子们,又把鼓鼓囊囊的一袋荷包递给那名十来岁的小男孩。 孩子们道了谢,互相搀扶着远去了。 林辞羡眼神复杂,看着孩子们渐行渐远的身影,目光微暗不知在想什么。 猛然回神,发现叶倾琰正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心里陡然一惊,忙装作没看到,移开视线转身上了楼。 许是刚刚喝了酒的缘故,林辞羡上楼的时候,脚步趔趄一绊差点被木梯绊倒。 “小心——”叶倾琰及时扶住了她。 回到房间,原本放着的一桌菜肴都没了,不禁好笑地坐在圆桌前,指尖点桌,沉声问道:“羡儿好心地把吃的都给了他人,那我呢,你准备让我吃什么?” 叶倾琰赤裸裸的眼神在她身上流连。 “不如,你就用自己来把我喂饱吧。” “爷说笑了,我如何能喂,再让李隆吩咐下人传菜就是了,你——” 林辞羡话未尽,被他打横抱起搂在怀里,倏然而来的失重感惊得林辞羡下意识搂紧了他的脖领。 叶倾琰很满意她的反应,低头吻住了她。 轻轻撬开她的贝齿,林辞羡的口腔残存着醇酒的气息,甘冽浓郁,醇厚幽香,令叶倾琰沉迷流连,温柔热烈地吻住她的下唇。 怀里的人越来越僵硬,呼吸急促,惶恐不安地开始发抖,叶倾琰轻手轻脚地把她在凳上,眼神闪烁着火焰般的欲望,叹息道:“别怕,听弦,把自己交给我,我不会伤害你。” “不……不行……”林辞羡心慌失措,惴惴不安,不住地摇头,身子越缩越小。 “听弦,我很久没碰过你了,真的很想你,你放轻松,我不会伤了你。” 林辞羡已经怕得什么都听不进去,奋不顾身地往门外跑,被叶倾琰拦在了门内,如同洪水猛兽般的欲望威胁着林辞羡。 “我,我把香皂的秘制配方给你!都给你!现在我就给写下配方!”林辞羡心惊胆战,手抖如筛糠,如同溺水般呼吸困难,挣扎着厉声道。 叶倾琰一顿,猛地拽过她,宽厚的大掌在她身上游走不停。 “不过是沐浴之流,我还不缺那些,听弦莫非以为自己还躲得过去吗?” 林辞羡挣扎着躲过他的咸猪手,惊出一身冷汗。 “你信我!这绝对和其他的东西不一样!” “先喂饱了我再说,听弦,我真的饿了。” 朦胧沉醉的旖旎缠绵于交缠的两人,缠绵房间,缠绵房间,缠绵叶倾琰的心房。 灯大如豆,暧昧的空气散尽,林辞羡累得已经睡过去。透支的身子虚乏无比。 叶倾琰轻轻地给她掖好被子,心满意足地起身,朗声命令侍从准备热水。 侍从将木桶摆放好,连头都没抬,放下了木盆就退了出去,根本不敢看床那边。 试了试水温,叶倾琰把她横抱起来,放置在浴桶中。 撩拨了几下水,林辞羡顿时惊醒,发现自己在水中,几乎要叫出来。 “坐好别动,我给你洗洗,你出了一身汗都臭了。” “……” 林辞羡尴尬得不行,不自在地扒着浴桶边,“不劳你费心,我自己洗就行,你,你能不能先出去,我不习惯有人在旁边。” “难得伺候你一回,你还不乐意了?”叶倾琰给她肩膀撩泼了几下水,发力把起身的人往水里一按,目光阴沉道:“你老实在里面待着,不然我可不保证能对你做些什么。” 他的眼神是毫不赤裸的阴暗。 林辞羡不敢再动,僵硬无比,水声哗哗,巾水淌淌,一寸一寸地打湿她后背。 叶倾琰想起了那枚香皂。 “你如此推崇这个小玩意儿,不妨现在就试试,看看好不好用,这个怎么用?” 林辞羡没有犹豫,向他伸手,让叶倾琰把桌边的香皂递给自己。 接过香皂,林辞羡好似轻松了些,没那么紧绷,认真地同他说道:“香皂的作用在于清洁,既可以用来洗身子,也可以用来洗衣物,比皂角还好用,皂角用多了会肿痛,还会裂开口子,难免会痛痒,影响干活,到了冬天就更是难受。” 林辞羡沉思片刻,从木桶里起身擦干身子披上衣服,高喊道: “李隆,你让人去换一桶水来。” 门口的李隆朗声道,“是。” 叶倾琰以为她嫌这桶水用脏,便没吱声,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侍从依旧全程低着头,双眼盯着自己的脚尖,把装了新热水的浴桶放好,抬走那旧的浴桶,关上了门。 “叶……皇上,你进去,我来给你试试香皂,看看好不好用。” 叶倾琰有些意外。 他探究地目光扫射,见她一脸认真,便不再犹疑。 “好啊,那我可就期待了。” 叶倾琰大方地入了浴桶,满足地闭目叹喟,享受温和的水温。 林辞羡站在他身后,轻柔地给用毛巾沾了水擦拭皮肤,细致入微,打湿全身。 让叶倾琰站起来,她把香皂均匀地涂抹在手心,晕染转圈地涂在他身上每一寸肌肤。 林辞羡被他的东西吓到,慌张地移开视线,不敢再去看,努力平稳着呼吸,转过身给他涂抹后背。 几乎要跳出来的心慢慢放松回归胸膛,林辞羡给他涂好了身子,用舀子浇水,把香皂液冲洗干净。 来回几次,终于洗好了澡。 林辞羡直起腰,勉强一笑。 叶倾琰回过身看着她,一言不发,一步一步逼近。 林辞羡惊魂心跳,后退的脚步,步步惊心。 “那个,洗好了,我,我有点饿了,我去让李隆传、传膳。” “你饿了?”叶倾琰哗啦一声从浴桶起身,大方地跨步出来,“正巧我也饿了,刚刚没吃饱,我们互相喂一次。” “不麻烦了,我不饿了,我想出去走走散散心。” 叶倾琰有些不满,目光阴郁,猛然捏住她的下巴,逼她对视。 “怎么,觉得我不能喂饱你?” 不等她说话,叶倾琰把她拉到椅前。 “……” 林辞羡不知如何作答,被叶倾琰扯过林辞羡的衣服绑住她的手脚,林辞羡惊怒挣扎,惹怒叶倾琰,竟被叶倾琰按在椅子上、桌上、床上要了好几回。 队伍出发前进的时候,林辞羡一直没醒,被人抱上马车都不知道,睡得人事不知。 睡梦中被人喂了粥饭,林辞羡不满地嘟囔,手不老实地在空中挥舞,很不满意自己被人打扰睡觉,饭吃得跟打仗一样热闹,好容易喂完了饭,林辞羡又睡死了过去。 五日后,队伍来到了沿海地区,滦河镇。 五日以来,林辞羡根本没有怎么下过马车,全程在车里吃了睡,睡了干活。 叶倾琰精力旺盛,让她连马车都下不了。 一路上,侍从们都木着耳朵,即使刻意忽略,那马车里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依旧时断时续,辛苦地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休整的时候,默契地离马车远远的,谁都没有不识好歹地前来打扰。 滦河镇太守苏云哲领着人恭候着,毕竟是微服私访,没有太声张,带来的人便不多,只有几个心腹。 李隆撩起帘子,叶倾琰搀扶着腰酸腿软的林辞羡下了马车。 苏云哲俯身行礼,躬身说道:“下官见过皇上。” “起来吧。”叶倾琰懒懒道,听不出情绪。 苏云哲依言起身,殷勤地上前,“请皇上与林公子移步,下官已命人备好了薄菜,还请皇上务必不要嫌弃本衙粗陋。” “有劳苏太守,前面带路吧。” 林辞羡只走了没几步,股间刺痛,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幸好被南乔及时扶住。 叶倾琰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眉毛一扬,当着一众人或习以为常,或呆若木鸡的目光中,把她打横抱起,在苏云哲的带领下进了县衙。 第15章 偶遇盐民,生计艰难 上 叶倾琰坐在正厅高位,不怒自威。 “朕听闻滦河沿海一带,有盐民暴乱,屡屡镇压不休,因此特意奏请朝廷寻求解决之法,苏太守,可有此事?” 太守苏云哲躬身道:“正是如此,下官正要向皇上禀明。” 叶倾琰目光一沉,“滦河镇一带靠近大海,本该衣食无忧,鱼虾不断,吃喝不是问题,为何会有盐民叛乱?” “回皇上,原本正如皇上所言,滦河镇依山傍海,本不是问题。只是近年来天灾不断,物价飞涨,盐民都吃不起食物,穷困相加,因而发生了叛乱。巡检司屡次派人镇压,因是当地居民,没敢用刑,只驱赶或关押几日教训了事,但是成效不大。时间一长,那些盐民学的乖戾,一见到官府的人,便远远地跑开散了跑回各家,等官府的人一走,就又开始闹事。” 这些事与叶倾琰在朝堂上了解的一致,他点点头,说道:“此事不容小觑,朕欲前去看看。” “皇上万金之躯,怎可轻涉险地?”苏云哲劝道,“不如让下官来——” “朕既然来了,就没有打算当个纨绔子弟,你只管前面带路,人手带足便是,怕什么?”叶倾琰高喝道,“苏云哲。” “下官在。” “去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屋子,朕今日便在这里休息了。” 苏云哲不敢马虎,连忙退去准备了。 虽是县衙,不比京城,地方倒还算雅致,错落有致,内设凉亭假山院落,房间小是小了点,还算说得过去。 一部分人马休息在了县衙,还有一部分人,因着房间不够住,便去了苏云哲家里住着,地方隔着不远,来回也不麻烦。 翌日辰时,叶倾琰便起床了。 林辞羡昏昏欲睡,昨夜折腾得够呛,但在听到队伍要出发的时候,还是挣扎着穿好衣服,南乔默默扶着她,眼里说不出的心疼。 见她还走不稳,叶倾琰蹙眉道:“你不好好回房间睡觉,出来做什么?” 林辞羡勉强一笑,不动声色地抽回南乔扶着的手努力站直,尽量让自己声音没那么虚,“我躺够了,再躺骨骼就化了,我想出去走走,看看是什么情况。” “你确定你能承受得住?” “我的身子我知道,快走吧皇上,别耽误了时辰,马车还在等着。” 林辞羡故意令自己走的轻松,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叶倾琰见她努力隐藏着虚浮脚步的样子,眸子一暗,心想,看来自己还是留情了,这个人竟然还能下床,真是失策了。 林辞羡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径直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到了海边,叶倾琰喊了停。 海风湿湿咸咸,浪花阵阵,阳光折射在波浪上,金色光芒染着浪花拍打礁石,波澜壮阔。 叶倾琰掀开帘子,与林辞羡一道下了马车。 原本这个时候,正该是盐民出来劳作的时候,此刻却空无一人,唯有叶倾琰这队人马。 一阵哭声吸引了林辞羡的注意,循着声音望去,海边有一个孩童哭着。 林辞羡慢慢走近,蹲下身子,小心把孩童扶起来,柔声问道,“小朋友,你怎么了?” 那六岁孩童抽抽噎噎道,“我的、我的风车……坏了……呜呜呜……” 她看了看孩子手心的风车,那风车用稻草编织着,其实不是坏了,而是散开了。 她暖暖一笑,“小朋友如果不哭了,叔叔就给你把风车弄好。” 那孩子半信半疑,却立马不哭了,大大的眼睛还挂着泪珠。 林辞羡很快就把风车复原,递给孩子。孩童瞬间乐开了花。目睹着一切的叶倾琰脸色也目光一暖。 他走过来,拍拍孩子身上的湿泥,问道:“小孩儿,你爹娘呢?” 孩童抗拒着浑身散发威严的叶倾琰,不愿意让他抱着,泥鳅似的一滑挣扎下来,张开双臂只让林辞羡抱着。 林辞羡刮刮他的鼻子,宠溺地笑笑,抱着他,“小朋友,你家住在哪里?叔叔送你回家。” 孩童伸手一指。 不远处有一处茅草屋,一个三四岁孩童被妇人领着往那间茅草屋走去,右手端着满满一盆水。 林辞羡抱着孩子走向茅草屋。 叶倾琰只让李隆与苏云哲跟着,其余人等候原地。 李隆敲了敲门,问道,“请问有人吗?” “你家孩子哭了,我们来送回,麻烦主人家开下门。” 门开了一条缝,刚刚那个妇人接过孩子,小心地把他送进屋子,却并未开门请客的意思,她看着四个陌生人,警惕地问道:“你们是谁?” 林辞羡想,这里居民如此排斥官府的人,不便暴露身份,说道,“我们来这里踏春游玩,有些迷路,走久了口渴,来这里讨口水喝。” 妇人放松了警惕,把门敞开了。 她见四人衣着谈吐不凡,必不是普通人家,便说道,“我这里不比城里,没有大米和馒头招待你们,不过水管够,你们喝了水就走吧。” “多谢夫人。” “请进。”妇人把几位贵客迎进屋子。 茅草屋风雨飘摇一吹就倒,冬热夏凉,这个季节两个孩子却穿着笨重的衣服,想必是海边环境比其它气温要低许多的缘故。 叶倾琰憋屈地坐在凳上,丝毫不嫌弃桌椅上沾了擦不净的灰。 李隆与苏云哲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妇人给他们用破碗倒了水,问道,“那两位怎么不坐?” 叶倾琰说道:“夫人不用管他们,他俩不渴。” 林辞羡瞥了一眼他,端起一碗水,不由眉头一皱,这碗水浑浊不堪,喝了又苦又咸腥。 叶倾琰也被咸得眉头一皱,哐啷着放下碗。 林辞羡放下碗,起身问道,“夫人,这是什么水?” 妇人头也不回地在灶台生火。往灶子里扔着柴棍和稻草,“是海水,这里靠着海自然都喝海水。” “怎么不过滤一下?” 妇人手中的动作一顿,抬头疑惑不解,什么叫做过滤?她是个粗人,没念过书,不懂得文人的咬文嚼字,但她并没有问出口,略微一停顿便继续烧火。 “青梅,我回来了!”门外一个汉子端着水从邻居家走来,这才发现屋里有不少人。 “有,有客人啊……” 汉子臊得面红耳赤,他没怎么见过生人,也没怎么见过明显是达官贵人的人,不由有些局促,仿佛他才是那个外人。 第16章 偶遇盐民,生计艰难 下 “他们是来喝水的,临哥,你先把水放下吧。” 叫临哥的汉子哦了一声把水搁下。 李隆上前问道:“敢问临哥,你们可知道这附近盐民为何会对官府的人这么——” 白痴。 林辞羡暗骂一声,不动声色地打断他的话,“临哥,你们端的是水是用来烧火做饭吗?” 临哥老实地摇摇头,“不是。” 青梅生了火,临哥把灶台上的两大桶水通通倒进铁锅里,用勺子搅拌搅拌盖上盖子。 苏云哲以为他们要做饭,便问道,“临哥,你们做饭怎么不见你们在锅里放上米面?” “我们没在做饭啊。”临哥疑惑地摇摇头,他本不善言辞,回了这一句话后转头继续忙活。 叶倾琰瞪了他一下,苏云哲有些尴尬。 看两人热火朝天地忙碌着,叶倾琰心里已经猜出了几分。 不多时热水沸腾,临哥打开了盖子,热气氤氲。林辞羡凑近一看,锅底已经有了一片一片的微黄结晶。 “这,这是盐吗?!”林辞羡有些惊讶。 临哥没搭理她,在他看来,公子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不认识盐太正常了。 林辞羡又瞅了瞅屋内其它环境,见到一个水缸,里面什么都有,木盆,稻草,木块,杂乱无章地放着。 在门外还能看到一堆东倒西歪的木桶,还有一些煎锅堆放在一边,想必是用来煎盐的。她不由得眉头一皱,在古代要想过得好点真是千难万难。 叶倾琰问道:“临哥,你们这样辛苦劳作,一天能出多少锅盐?” 临哥叹口气,手下动作不停,麻利地干活。 “以前出七八锅都不成问题的,现如今滩涂弄不出盐,我们制盐的盐民哪怕再不辞辛苦任劳任怨,每日也只出个两三锅了,真是不比以前了,唉。” “一锅大约能出多少斤?”叶倾琰继续问道。 “一锅能有个一百五六十斤左右。” “临哥,那你们卖了盐能挣多少?” “你们到底是谁?”临哥停下动作。 林辞羡在一旁出了声,她笑道,“临哥,若是我有办法能让你们恢复以往的生活,临哥信不信?这办法就是麻烦了点,也不知临哥肯不肯吃苦了。” 临哥闻言只是笑笑。 面前的林辞羡样貌不过二十,又是红装素裹珠光宝气的打扮,分明连厨房都没见过的样子。他家世代制盐,尚且无能为力,更何况这样一个年轻女子? 只不过四个人气质不凡,一看来头就不小,便只是笑笑,没说话,也没当真。 林辞羡微微一笑,问道,“临哥,你们可知滩涂的盐为何越来越少了吗?” “这我倒是没有考虑过,应该是跟天气有关吧,有时候多有时候少的,唉,全靠老天爷哪天高兴了。” 林辞羡指指门外海边的滩涂,“临哥可知,每天煮海水能出多少盐,靠的不是老天爷,是含盐量。” 青梅又一次疑惑地抬头,什么叫含盐量? “以前能出七八锅,现在却只能出两三锅,是因为海边的盐碱地盐层,现在没多少盐了。” 临哥懂了又似乎没懂。 “以后这里的盐量、过滤出来的盐泥、秸秆的盐花只会越来越少,卤水浓度也会越来越低。” 李隆直直地看着林辞羡,感觉像是才认识她似的,他听不懂林辞羡在说什么,只觉得侃侃而谈的林辞羡散发着自信优雅的气场,是他头一次见到,不免感叹,如此奇才却深居后宫,实在是可惜了。 叶倾琰淡淡地说道,“临哥,不妨我们出去看看吧。” “也好。”临哥放下了灶台的活,低声嘱咐了青梅几句,青梅点点头,起身离开带孩子去了。 “那什么,我们走吧。”临哥憨憨笑道。 海边,海鸥肆意飞翔,在海面摇曳生姿,时不时捉条鱼儿飞远觅食。 说是临哥带路,其实不知不觉间,已经是林辞羡在查看地形。 临哥见她有模有样的在看地形,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了出来,“刚刚这位夫人说有办法能让我们盐民的生活变得更好,是,是真的吗?” 林辞羡笑道,“那是自然。” 叶倾琰走近她,亲昵地拉住她的手说道,“我也很好奇,你有什么办法。” 林辞羡一瞪眼,却死活却挣不开自己的手,不由得作罢。 临哥完全没注意到两个人在用眼神打架,一直耐心又焦急地等着林辞羡回答。 林辞羡咳嗽一声,回想起正事,接着说道:“临哥,我确实有办法,不过眼下错过了好季节,怕是还要再多等等。” “那倒无妨,你说吧,是什么办法?” 临哥其实没抱什么希望,但他也得罪不起几个人,只随口问道。 林辞羡笑如芳华,缓缓道了四个字:“垦畦晒盐。” “垦畦晒盐?要把盐晒在太阳底下?” “正是,临哥,你们和其他几家盐民可以试试此法,得出来的盐洁白如玉,无毒无害,没有杂质,是精品细盐。” 周围几个人面面相觑。 他们吃的盐是白的没错,但有时会掺杂着碎石,总是得了硬块盐,还得捣碎了挑出来杂质才能吃,没想到还能有这种盐吗? 叶倾琰在当太子时,以前征战沙场的时候也偶尔会避免不了吃到没化开的盐粒,直到登基之后才没这个现象。 临哥看她的眼神立马就不同了。 这哪里是什么世家不下厨房的公子小姐,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语气慎重了起来,面带着尊敬,“万万想不到,夫人比我这世代制盐的盐民还懂得制盐……” 苏云哲在一旁问道,“叶夫人,你刚说垦畦晒盐,是怎么晒的?” 临哥插话道,“是不是把提出来的盐水放在太阳底下晒?” “不用那么麻烦来来回回去提盐水,直接用海水晒就成。”林辞羡笑着补充。 临哥犹豫地问道,“叶夫人啊,海水虽然是很咸,但其实是没多少盐的,你这方法会不会行不通……” “那临哥,你知道潮汐涨潮退潮的时辰吗?” “海边长大的人都知道啊。” 林辞羡笑了笑,“那你们盐民可知,每次含盐量的盐多与少是根据潮汐的时辰来的。‘雨后纳潮尾,长晴纳潮头,秋天纳夜潮,夏天纳日潮’,这句谚语我会写下来,送给临哥你们,这几个时辰,都是盐量最多的时候。” 叶倾琰忽然感觉到正滔滔不绝的人有些陌生,眯了眯眼,觉得自己是不是该重新认识这个人了。 怎么失忆了一场,她会这么多的东西? 又是治蝗灾,又是做香皂,现在还懂制盐。 林辞羡,你倒是有些让我刮目相看了。 林辞羡,或者说,你到底是谁? 第17章 吐露真心,步步惊心 上 叶倾琰捏紧了她。 手被攥得生疼,林辞羡吃痛闷哼一声,本想迈步离开,然而站了多时的双腿此刻竟刺痛发软,身形一晃险些没站稳。 “你没事吧?”临哥尝试着想去扶她,看了看自己粗糙的脏手,不自在地又放下。 叶倾琰稳稳地扶着她。 林辞羡不为人知地扬起一抹嘲讽的笑。 “爷,林公子,外面风大,不如我们先回去休息休息吧?”李隆提议道。 林辞羡连忙抬手制止,“不妨事,我们先给临哥找好地方。” “临哥,”林辞羡把他叫的更近,接着说道,“‘长晴纳潮头’是因为在长晴时,海水会在阳光下慢慢蒸发,‘雨后纳潮尾’,潮头的水含量更低,所以要纳潮尾。” 临哥顿悟。 苏云哲提醒道,“那这几日正是长晴的好天气啊。” 林辞羡点点头,“正是,长晴天涨潮初起始到午时,大约是六七分潮水,临哥可去纳潮头的潮水,这个时辰的含盐量最多。” 说到这里,林辞羡微微喘了口气,勉强一笑,对着李隆说道,“麻烦帮我找根树枝,或者木棍来。” “有有有,木棍我家有的是。” 临哥一路小跑着从茅草屋里拿出一根细长的枝干递给他。 林辞羡轻轻挣脱开叶倾琰的手,接过木棍,在沙地上画了一条细长的弧线。 众人被吸引了目光,专心地看着。 “这条长长的便是海岸线了。” 她在海岸线左右侧引出距离相近的四条长线。 “这四条线代表着将来纳潮用的渠道。” 林辞羡继续划着,在长线两侧画了很多方方正正的方块,指着方块说道,“这些方块则代表盐田。” 她抬头用木棍指了指前方,“看样子这里挺适合引潮水的。”复又低下头,用木棍对准海岸线。 “首先,先把那几个时辰的潮水引进纳潮渠道,把纳潮渠道中的水引进盐田里。” “盐田?”临哥问道,他从未听说过,盐还能有田。 “盐田就是跟种地的田一样,提前处理平整,但又和田地有很大的区别,需要建立阶梯式从高到低,逐层降低的盐田,最高可建立十余层,最少则三五层。” 林辞羡敲了敲微微发抖的双腿,强自镇定道,“每日需把潮水引至最高层的盐田内,经过太阳暴晒一天后,次日将这些水引入第二层盐田,第三日引入第三层盐田,直至最后一层盐田,待盐田里的水浓度足够了,便能赶去最低一层的盐田取结晶收盐。要注意的事是需得在盐田地面铺上光滑的木板石板,晒好了之后便能取盐了。” 苏云哲看呆,久久不能回神。 临哥叹道,“叶夫人这个方法令人叹为观止,实在是让我佩服不已,可是我出身寒微没有那么多的银钱来造盐田。只怕是……唉——” 林辞羡微微一笑,拍了拍太守苏云哲的肩膀。 苏云哲立马醒悟,连忙说道,“临哥,盐田的事官府出钱帮你们建造,至于分成的事,可以以后慢慢协商。” 临哥苦笑,“我们盐民早就不知道闯了多少祸,此刻怕是天怒人怨,官府早就烦透了我们,怎么可能会帮我们建造?除非你们是——” 临哥的声音戛然而止,震惊地望着几人。 苏云哲爽朗地笑笑,“身为父母官,百姓有苦有难,官府自然不会置之不理,官府愿意帮你们,你们也应该相信官府,以后见了我们,可别话都没说就跑啊。” “……是。”临哥嗫嚅着,眼睛湿了,他又看了看其余几人,“那几位公子是?” 叶倾琰淡淡地说道,“我不过闲散一居士,陪着我家夫人出来游玩的,那边那位是我的随从。” 苏云哲问道,“我身为父母官,该问的还是得要问的,临哥可知为何附近盐民总是发生暴乱?” 临哥摇头,无奈地叹息。 “盐民世代制盐,近年来出盐少了,附近出海打渔的营生早就被其他渔民占了。我们与渔民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日子越过越穷,今年孩子们都快上不起学了。有些盐民干脆做起了土匪,强抢其他家的余粮和鱼类。大家都是街坊邻居,有时候情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吃哑巴亏都不愿意结仇。不过这种事总是层出不穷,若是能过得下去谁愿意天天做出这种到处惹是生非结仇的事,大家都是过安生日子的百姓啊……” 众人听得哑然。 临哥想起了林辞羡的盐田计策,心中充满了希冀。 但只听扑通一声,他仓惶地转头,赫然发现林辞羡晕倒在地。 “羡儿!” “叶夫人!” “叶夫人!” “叶夫人!” 叶倾琰见她脸色苍白,额头渗汗,眉头紧蹙,连忙把她抱起来,幸好海边不远处,大队人马还候在原地。李隆掀开帘子,叶倾琰把她抱上了马车。 车队即刻启程返回府衙。 苏云哲对着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临哥说道,“今天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容后再议。” 临哥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他心中实在担忧,怕这个计策不成,怕叶夫人有事。 回到家里也没了煮盐的心思,整个人愁云惨淡,他还有一肚子疑问想知道。 林辞羡是被饿醒的,怀疑自己刚刚是低血糖了,醒来后食欲大振,南乔给她盛了两碗米饭都不够她吃的。 林辞羡这几日被折腾狠了,完事以后总是睡得昏天黑地,饭也没吃几顿,低血糖是迟早的事。只是事情还没了结,话都没说完便晕倒,不免有些丢脸,暗叹这副身体实在是太弱了。 搁下筷子,林辞羡走到书桌前,命南乔磨墨。 林辞羡的字写的并不算好看,一堆简体字掺杂着几个简易的繁体字,还总是无意识地写上了现代的标点符号,也总是把竖列写成横列。 林辞羡把纸揉成一团,铺纸重新写。 县衙正厅。 叶倾琰坐在高位,听着苏云哲在底下禀报。 “具记录在册,参与暴乱的盐民共二百三十三人,微臣命人四处走访,其中一百六十五人听说了盐田改革后表示改过自新,其余盐民还在规劝当中,暴乱之流已不足为惧,皇上尽可以放心了。” 叶倾琰敲着桌子,沉声道,“一定要给盐民讲解清楚盐田的利处,朕即刻拟旨,由户部出钱建造盐田,先行在滦河镇试验,若是成效显著,便推广全国各地。” “皇上所言极是。”苏云哲附和道,复又想到了林辞羡,缓声道,“想不到贤妃娘娘竟有如此玲珑之心,竟懂得制盐之道,下官实在是觉得碧玉蒙尘了。” “哦?”叶倾琰淡淡地瞅着她,端过一旁的茶饮了一口,才不慌不忙道,“苏太守何意?” 苏云哲心里把话斟酌了片刻,道:“贤妃娘娘深居后位,才华无法得到施展,下官斗胆奏请皇上,请皇上给贤妃娘娘封职上朝,也好给皇上时时出谋献策,不至于在深宫虚度年华。” “依你所言,给贤妃封什么官为好?”叶倾琰凉嗖嗖的声音传来,“给你个机会你来说吧。” 苏云哲毫不犹豫地跪地,掷地有声道,“下官不敢!” 第18章 吐露真心,步步惊心 下 “不敢?”叶倾琰眯了眯眼,拿了镇纸一拍桌子,“朕看你胆子大的很!” 苏云哲跪得更低,不敢再说话。 “你起来吧。” “谢皇上。” 冷风一吹,苏云哲抬起头,发现高位上的叶倾琰已不见踪影。 叶倾琰站在门口,望着屋里奋笔疾书的人。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变得不一样了? 他悄无声息地进了屋子,无声地示意南乔退下,拾起地上揉成一团的废纸,铺平展开。 林辞羡伸手去夺,“还给我。” 林辞羡没抢过来,被叶倾琰看完。 “你写的什么?”叶倾琰皱眉,看了半天没看明白。 见她不答,又偏头看了看他书桌上的内容。比废纸的字体好了不少,也没了标点符号,规规矩矩用竖列写了,毛笔字用不惯,能看得出已经尽力在写。 叶倾琰内心狠狠一跳,这不是原有的林辞羡该有的字体,难道失忆还会把书法都给忘了吗…… 叶倾琰走近她,质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林辞羡。” “林辞羡又是谁?” “……?” 叶倾琰暴怒,“回答朕!” 林辞羡一惊,手里拿着的毛笔一抖,纸上沾了墨水,纸上的心血便这么毁了。 “我是谁重要吗?不管我是谁,林辞羡不可替代。” 叶倾琰怒不可遏,步步紧逼。 “你就是你,不管你是不是林辞羡,你都是朕的人!” 林辞羡叹气,眉心拧结,泄气地靠坐在椅子上,她知道,面前的男子又在发疯边缘。 “叶倾琰,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这种时候讲什么故事? 叶倾琰敛眉,沉默不语,威严端坐于桌前,端起茶杯轻轻吹沫。 林辞羡蹙眉,呼吸急促,攥紧拳头,片刻后又松开。 房间里落针可闻,许久后,林辞羡坚定的声音缓缓响起: “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叶倾琰愣了一下,他没懂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出生在距今千年以后,在那里不是君主制国家,在那里讲究人人平等,实行一夫一妻制,女子可以出门上班赚钱养家,男子可以在家操持家务带孩子,没有三从四德,也没有三妻四妾,在我所在的国家,百姓当家做主,只要肯勤劳,人人都能吃饱喝足,丰衣足食。” 她几乎是每说一个字,就让叶倾琰震惊一分,都忘记了手中还端着一杯热茶,她说的那个世界太过惊世骇俗,太过异想天开了。 “我来到了这里的第一天,就是被你囚禁在密室的时候,我不知道我为何来到这里,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去。本来我没想着短时间内暴露这么多,引起别人的注意,树大招风的道理我懂,更何况,林辞羡在不知不觉间,已不是林辞羡了。” 叶倾琰不愧是帝王,很快就镇定下来,不由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林辞羡,蹙眉问道: “那你为何还是显露这么多?” 林辞羡红了眼。 那双眼睛充满了不甘,充满了愤怒,充满了怨恨。 叶倾琰竟被这双眼刺痛了心。 “你还看不出来吗,我现在是在拼命地用国策,用各种现代技术,换取不和你上床的机会罢了。” 叶倾琰不敢置信地摔了茶杯。 “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忤逆朕,林辞羡,你好大的胆子!” 林辞羡缓缓站起来,狠狠擦拭着不争气的泪水。 “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我就没有过过舒心的日子,每天都活在恐惧之中,生怕一不小心又惹得你发疯,然后又把我绑起来,没日没夜地被你欺辱。” 叶倾琰愕然不已,半晌,他蹙眉道,“难道你就没有舒服过吗?” 林辞羡淡淡一笑,说道:“我之所以开始讨好你,不过是为了自救,为了不让你发疯,为了让自己好过点。” “你——”叶倾琰后退一步。 “跟你在床上的每时每刻,我都毫无尊严,又何来的快感?你要我怎么舒服?又该怎么释怀?” 叶倾琰想牵起她的手,又颓然放下。 “朕会补偿你,总之你别想着离开朕!” 说罢,叶倾琰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林辞羡淡然地坐下,把沾了墨水的纸揉了,发泄似的扔到远处,提笔继续写着什么。 叶倾琰坐在院中独自饮酒。 星河渐落,日出东方。 新的一天来到了。 他觉得自己寂寞成了孤家寡人。 原来,那个人真的不是林辞羡了……原来,自己无意间霸凌了无辜的人……原来,那人是如此的恐惧自己…… 可是不甘心啊,要他放手,叶倾琰根本不甘心,他做不到,不愿做,甚至不敢想离了林辞羡他会怎么样。 他的生活,早已离不开她了。 叶倾琰喝得烂醉如泥,醉倒在院中石桌上。 “皇上!”李隆从远处匆匆而来。 “别离开朕……别离开我……我……我会……” “皇上,皇上,您喝醉了,去寝殿睡吧。”李隆试着搀扶起叶倾琰。 “滚开……你不是她……”他一把推开李隆,踉跄着转圈,试图想找林辞羡所在的地方,“你不是羡儿……羡儿呢?羡儿呢?我要去找她,找她……” 李隆紧紧着跟随他,“皇上,贤妃娘娘的卧房已经熄了灯,想必是睡了……”见他醉醺醺的样子,李隆又改口,“奴才这就去让贤妃娘娘过来。” 叶倾琰食指竖在唇中间,“嘘——” “羡儿既然睡了,就,就别打扰她了。你先,你先帮朕去做一件事,连夜去,即刻去办——” “是,奴才去办。”李隆见他醉眼朦胧,连坐都坐不稳,不禁担忧道,“皇上,您先去睡觉吧,不然龙体损伤可怎么是好?” 叶倾琰大手一挥表示没事,却直接在石桌上睡着了。 李隆无奈,赶忙挥手示意多来几个奴才,联合着架着叶倾琰的胳膊送回寝殿,服侍着他睡下了。 第19章 建设盐田,据理力争 上 “有什么问题就问。”林辞羡头都没抬。 南乔犹豫半天,还是说了,“主子,南乔是担心,您昨日的话……” 她昨夜一直候在门外,听着动静准备随时传召,昨夜的争吵声时断时续,不可避免地入了耳。南乔还小,没读过书,不懂什么叫林辞羡不是林辞羡,她只知道,昨夜皇上生了很大的气,她担心主子惹怒了帝王会有可怕的后果。 林辞羡顿住。 没想到昨晚的谈话被小丫头听到了。 她停下笔,望着担忧的小女孩,暖暖一笑,“南乔,你知道百姓当家做主是什么样子的吗?” 小丫头认真思考了一下,未长开的脸带着青嫩。 “南乔不知,不过南乔想,那些百姓未经教化,德行野蛮粗鄙者不少,品行兼优者云云,主子的品行南乔就很钦佩,所以南乔想象不出来,这是怎样的一个场景。” 林辞羡没想到这丫头还挺会观察,不由点点头。 “若是有一天,人人都能吃饱穿暖,上得起学,不再为天灾人祸困苦流离失所,不再为吃了上顿没下顿发愁,是不是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主子,真的有那样一个世界吗?” 林辞羡摸摸她的头,目却光黯淡不已,声音变得缥缈,“谁知道呢,也许真的会有呢。” 南乔重重点头,加快手中的磨墨,“那主子,不如我们试试,从磨墨开始!” 林辞羡被逗乐,没再说话,专心地写着。 午时,林辞羡吹了吹墨迹,把数十页纸整理好,笑道,“走了,我去点炮仗玩了,你在家乖乖待着,免得波及到你。” 南乔惊讶,现在天还没黑,也还没过年,炮仗不轻易能买到,主子要去哪里点炮仗? 林辞羡把写好的纸张用一张更大的宣纸小心包起来。 路上正好遇到苏云哲。 “好巧,苏县令。” 苏云哲微微一愣,连忙后退几步躬身行礼,“原来是贤妃娘娘,下官失礼,竟未察觉到娘娘在这里,是微臣的不是。” “苏县令要去见叶倾琰吗?” “回娘娘,下官正要去面圣。” “那就一起走吧。” “这——”他有些踌躇,“贤妃娘娘既然求见皇上,微臣便稍等等,请娘娘先去吧。” 苏云哲的顾虑是有的,按制后宫不得干政,妃嫔若是与朝臣一同出现在皇上面前,于宫规不合。林辞羡哪儿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犹自抓着他的衣袖就走。 “娘娘、娘娘……” 苏云哲其实也不是顽固不化的人,他见林辞羡执意要与自己一同面圣,便假意地挣扎扭动,再假假地喊几声,实则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林辞羡任他演戏。 苏云哲半推半就,两人就这么来到了正厅。李隆在正厅门口候着,看见两人来连忙迎上去。 “给贤妃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叶倾琰睡醒了没,把他叫起来,我有话跟他说。” 李隆脸色一变,“娘娘不可直呼皇帝名讳,犯了大忌!” “哦,是什么大忌,说个名字就犯忌讳,难不成说一次就会短命一次不成?” 苏云哲惴惴不安,想说什么,被林辞羡暗自掐住手心,不让他动弹。 “娘娘慎言。” 林辞羡冷笑,“怎么,他欠我这么多,我叫叫名字都不行了?” 李隆觉得林辞羡仿佛被什么东西附体了,自从昨日晕倒醒来,整个人性情都变了,不,应该是说,从两人成亲以来,他就没有认识过林辞羡。 “你去把叶倾琰叫醒,我有事跟他说,去吧,快去!” “是,贤妃娘娘。” 苏云哲偷偷打量林辞羡。 “看什么,怎么,你也觉得我被脏东西夺舍了?” “不……下官不敢,只是……娘娘您还抓着下官的衣袖……”他的声音越说越小,直至低至蚊蝇。他只是一个小县的县令,得罪不起娘娘,更得罪不起皇上,急出一脑门汗,尴尬得很。 林辞羡松了左手。 苏云哲松了口气。 许久后叶倾琰才姗姗来迟,喝酒宿醉令他头疼欲裂,睡到了快晌午才被李隆叫醒。 李隆把两人迎进来。 叶倾琰疲倦地坐在正厅主位。 没想到林辞羡会主动来找自己,更没想到林辞羡是和苏云哲站一起找自己。想起昨夜的话,叶倾琰眼神变得复杂,目光有些飘忽,有些不敢直视那双清亮的双眸。 苏云哲干脆地下跪,“下官给皇上请安。” 林辞羡站着没吭声。 “起来吧。” “谢皇上。” 叶倾琰的目光看向林辞羡,“羡儿有事找朕?” 林辞羡扬了扬手中的宣纸,挑了挑眉说道,“写好了。”说罢,把纸递给李隆。 “你写的什么?” “写的是关于盐田改革,以及一些常见的问题,我都写在里面了。盐田改革你拿去,那些常见的问题,你让人多誊抄几份,送给临哥和周围盐民。” 李隆递给叶倾琰。 叶倾琰打开,一张一张地翻阅,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波涛骇浪。这本改革书,凝聚了林辞羡的心血,却仿佛字字写着和离,写着我要离开你,明晃晃地摆在他眼前。 “哗啦——” 内心一痛,叶倾琰把纸扔了出去。 林辞羡一动不动。 苏云哲趁势低下头,偷偷瞄了几眼地上的内容,写的确实跟昨日贤妃娘娘在海边说的一致,那皇上在生什么气? 林辞羡笑道,“叶倾琰,你耍小性子可不好。不过这些都是你的百姓,与我无关,百姓过得好与不好,都不会影响我的锦衣玉食。” “大胆!”叶倾琰震怒。 “叶倾琰,你想好了,这些可都是无价之宝,你就这么扔了,不怕史官对你妙笔生花吗?” 叶倾琰从位置上站起来,威严如山的气势扑面而来,压得苏云哲弯了腰,低头不敢乱看。 叶倾琰眼眶发红,炽盛的目光紧紧盯着,面如黑雨,即将倾盆而泻。 “朕不在乎这些身后事,朕只在乎你!”他狠狠一踢了苏云哲一脚,怒道:“滚开。” 林辞羡却直接拉起苏云哲。 第20章 建设盐田,据理力争 下 “何必迁怒县令,他什么都没做。” 苏云哲汗流浃背。 叶倾琰突然悲凉地一笑,负手背后。 “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人问过朕,愿不愿意当太子,也从头到尾没有人问过朕,愿不愿意当皇上。” “朕从一开始,就只想当个闲散王爷,偏安一隅,种菜浇花。” 苏云哲震惊,他没想到皇上会当着他一个小小县令说这个,不禁感叹自己今天究竟能不能活着出门。 林辞羡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个,便没吭声。 叶倾琰沉默地转身,一张一张地拾起地上的纸,坐在书桌前重新看起来,一看就是大半天。 “这不过是个改革,怎么感觉给你出了个天大的难题似的,朱砂一批不就完事了?” “朱砂批了容易,朕……只是怕,批了之后,朕就会失去你。” 林辞羡蹙眉,“这是两码事。” “不……”叶倾琰目光变得阴郁低落,“你不能离开朕,朕会补偿你。” 林辞羡不欲再与他无谓地争吵,耐着性子指着桌上的盐田,说道,“苏县令,你过来看。” 苏云哲瞄了瞄叶倾琰,壮着胆子上前,看到那本改革书。 “你看这里,以后施工建好之后,必须得让官署的人来控制精品盐的价钱,价钱限死,绝不可让盐民私下进行买卖,若是盐民在官署出的价格内,以最的高价格售卖,盐贩便不敢随意贱卖,盐民的生活自然会越来越好。而官署与盐民的分成我也有所思量,官署出资建造盐田,考虑到盐民生活清贫困难,所以我提议分成由官署两成,盐民八成;或者官署三成,盐民七成。” 苏云哲面露喜色,欣然道,“贤妃娘娘如此体察民间疾苦,实乃我大熙之福。” 叶倾琰阴沉的目光袭来,苏云哲陡然低了头。 “你退下吧。” “是,下官告退了。” 苏云哲后退着离去。 房间里落针可闻。 林辞羡站的久了,有些出汗,晶莹的汗珠从脸颊划过了脖领。 叶倾琰闷闷地问道,“你晕倒得太急,身体怎么样了?先坐在一边休息吧。” 林辞羡没有谢恩的自觉,径直走到一边坐下。 叶倾琰眸光躲闪,不自在地说道,“明日我们就要启程,返回京城,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我想出宫。” “出宫可以,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你说。” “不许离开朕。” “我好好考虑考虑。” 叶倾琰失落地垂了手。 “返程回京后,朕即刻下旨制造盐田,按你写的改革,一步一步来。” 叶倾琰以为她会谢自己,心里有些小期许。 林辞羡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讥笑道,“这是你身为皇帝本该做的,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叶倾琰应允了。 午膳之后,李隆把誊抄好的纸张送到苏云哲手中,苏云哲吩咐手底下的人,挨家挨户给盐民送去。 无人打扰,林辞羡睡了一下午。 起床后神的林辞羡清气爽,拿手帕蘸水绞净,洗了洗脸。南乔见她精气神充足,给她递了一杯茶,说道,“主子,这会儿离晚膳还有些时辰,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吧?” 林辞羡笑了笑,喝了一大口茶。 “走吧,我带你出去赏花,听说现在牡丹杜鹃开得好,正适合摘几朵花给你这丫头臭美臭美,还能多摘一些给你沐浴。” 南乔听到能出去,高兴地点点头,她一直在县衙不能随意出入,早就憋坏了。 她由衷地说道:“主子,南乔真的很高兴,能有幸服侍您这样的主子。” “臭丫头,别总把自己当做下人了,以后你就当我妹妹吧。” 南乔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珠。 “主子,这真的可以吗?” “其实你跟着我,只会受苦,让你当妹妹,是委屈你了。” “不,”南乔猛地摇头,“南乔不觉得委屈!” 林辞羡弹了她的脑门,“走吧。” 林辞羡往外走了几步,心跳如脚步一致,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林辞羡天旋地转,毫无征兆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身子如同断线风筝,倏然晕倒在地。 “主子!主子!”南乔大骇。 “主子!你醒醒!” 南乔吓得大哭,抖着手扶起她软倒的身子。 “主子!你怎么了?!” “快来人啊,贤妃娘娘吐血了!快来人!” 撕心裂肺的哭声惊动了县衙所有的人。 叶倾琰闯进门,见到脸色惨白浑身是血的林辞羡,走过去把她横抱起来。 “快去请郎中!” 苏云哲几乎是拎着小鸡仔似的,把坐诊的大夫拎到马上,快马加鞭赶回县衙。 大夫几乎被快马颠死。 诊了脉,大夫抽出细针,用烛火烤了烤,找准穴位,捻着落针。 片刻后,林辞羡嘴角再度渗血。 大夫不动声色,再次给她诊脉。 叶倾琰亲自拿着手帕给她擦净,问道,“如何了?她怎么样了?” 大夫重重地叹气,捋着胡子。 “从脉象上看,贵夫人应是中毒之症,只是不知是何种毒,毒入心脉,怕是不妙啊。老朽已为她清除了余毒,但从此以后,不可急怒攻心,要多卧床休养。” 南乔问道,“既然清了余毒,大夫何故叹气?” “老朽无能,不能彻底根治夫人受损的心脉,夫人醒来后,可能会引发失忆,因而老朽心生愧意,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怎么会……”南乔泪水盈睫。 叶倾琰冷静地说道,“南乔,送郎中出去抓药。” “是。” “李隆,吩咐队伍即刻出发返京。告诉苏云哲,一切监造事宜由他全权负责,盐田建好完成后告诉朕。” “奴才遵旨。” 叶倾琰抱着怀里瘦弱的人,喃喃道,“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队伍迅速整装待发。 叶倾琰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在马车上,视若珍宝。 天,阴沉得仿佛要下雨。 顾念着林辞羡的身子,马车走走停停,回到紫禁城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七日。 林辞羡和叶倾琰走到永和宫门口,永和宫的人围了过来。 “给皇上请安,给贤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叶倾琰说道。 “谢皇上。” “累了吧?先进去休息吧?”叶倾琰见她脸色不好,柔声问道。 第21章 西山围猎,诊出喜脉 上 林辞羡大病初愈,赶了一天马车此刻确实有些累,点点头,回了永和宫便睡了。 醒来后已是掌灯时分,她却困顿不已,自从中了毒,她就总是精神不振,要不是叶倾琰下朝后赶过来,把她强拉了起来,怕是连晚膳都要错过。 林辞羡恹恹地坐在桌前,游魂似地吃饭,困得叶倾琰夹什么她便吃什么,神智飘移不定,只想吃完了赶紧睡觉。 一只金丝雀从屋檐飞过。 叶倾琰把她喂饱后,抱着她沐浴洗漱。 即使是早就结了婚有过肌肤之亲,赤裸着的林辞羡也很尴尬,但她困得眼皮都睁不开,那点儿羞耻心便随着困意慢慢消散。 她泡在浴桶里睡着了。 叶倾琰闭上眼,右手撑着她的后脑勺,吻住了睡意浓郁的人。 翌日下午,林辞羡终于恢复了些精神。 叶倾琰上朝还未回来,睡了这么久,一个人有些无聊,便起身活动活动筋骨。 “主子,奴婢已经准备好了步辇了。”南乔在一旁说道。 “我们去御花园逛逛。” 林辞羡来到了御花园,她下了步辇,站在一棵梨花树下。天气逐渐炎热,南乔用叶扇不断地给她扇风。林辞羡尴尬无比,即使同为女生,也没有让一个未成年小女孩给自己扇风的道理。 “我不过就是病了一场,早就好了,没那么娇气,你给自己扇吧。” 南乔见她眉心拧结,问道,“娘娘在想什么?” 她用手心接了凋零的梨花。 落了桃花,开了梨花,总有花谢,也总有花开。 “我在想,我到底是谁。” “娘娘可是思念家人了?”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南乔宽慰道,“以主子的盛宠,是足以让家人进宫探望,想必主子的家人很快就会进宫的。” 两人逛到池塘边,鲤鱼在嬉戏。 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 “主子您听,好美的琴声,奴婢从来没听过这样好的琴声。” “是谁在弹?” “奴婢听说祁王入宫了,皇上还留他住了一晚,此刻应该还未出宫?” 林辞羡寻着琴声走近,凉亭里坐着一位白衣胜雪的男子,而那男子正在抚琴。 琴声如潺潺溪流,蜿蜒流淌。 落日斜晖,余音绕柱。 林辞羡的心都被弹醉了。 叶倾珏一曲弹罢,挥退了奴才,走到林辞羡的身边,眉心拧结,“我听说你中毒了,身子可好点了吗?” “我好多了,多谢挂怀。祁王怎么会在这里?”林辞羡随口问道。 叶倾珏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生气。 “怎么了?” “无事。”叶倾珏强笑一下,“我更喜欢你叫我四哥。” “……四哥。” 叶倾珏笑得明眸皓齿。 “四哥还没回答我,怎么会在这里的?” “心中挂念一个人,便来了,也见到了。” 林辞羡心里狠狠一跳,她不可思议地抬头,总觉得自己曾经在哪里听过一模一样的话。 叶倾珏的眼中充满了泪水,泪珠带着浓郁的思念,划过脸庞。 林辞羡心里骇然,忙推托道: “时候不早了,四哥,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你回去吧。” 林辞羡不敢耽搁,领着南乔离开。 身后,悠扬的琴声再度响起,震撼着她的心灵,弹奏着旷世,奏响了辞羡的心,被琴音感染得几欲落泪。 心情低落地上了步辇,离开御花园,林辞羡回到了永和宫。 叶倾琰还未下朝,差人送来了一盘精致的点心,随后,敬事房总管段信来了。 段信笑得一脸谄媚,恭敬地给她行礼问安,说道,“贤妃娘娘吉祥。娘娘,皇上今日翻了您的牌子,请您预备接驾。” 林辞羡心里烦躁不安,坐在床榻上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拧着眉心挥挥手,“你退下吧,南乔,送送段信。” 南乔哎了声,担忧地望着林辞羡,转身去送段信了。 叶倾琰是酉时过来的,等得太久,林辞羡坐在床桌边有些犯困,见到叶倾琰来了,胸口涌出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深呼吸好几次,才把感觉压下去。 林辞羡懒散地坐着,并未起身,“你可终于来了,我都等困了,朝堂上有什么事让你这么忙?” 叶倾琰拉着她坐在圆桌上,给她倒杯茶,哄她喝下。 “朝堂事多,老家伙们吵成了一团,耽搁了些时辰所以来晚了,以后你困了就直接睡,不必等朕。” “皇上明察秋毫,不必为了这点小事为难朝廷重臣,要多些耐心了。”说到这里,林辞羡寂寥一笑,捂着有些发疼的心口。 叶倾琰心疼地拉起她的手,温柔道,“朕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 林辞羡不知道该说什么,便闷不作声。 叶倾琰眼神流露出即将把林辞羡吞噬殆尽的欲望,吓得她移开视线,叶倾琰却不容她拒绝,把她打横抱起,走向了寝殿。 林辞羡腰酸腿软地醒来,昨天哭泣着求了一夜,此刻嗓子都哑得说不出话。叶倾琰翻身搂住她,嘟囔道:“羡儿,别醒那么快,再睡会儿。” 林辞羡却是睡不着了,她起身穿好衣服,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世界发呆。阳光下的林辞羡,清秀的美如画,犹如一幅静谧的画卷,缓缓卷开,相看不厌。 林辞羡眼神一转,看到洗漱椅上放置着一枚香皂,心跳漏了一拍,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转瞬即逝,却什么也没抓住。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七月底,叶倾琰带着林辞羡来到了皇家西场围猎。 叶倾琰纵马与几位王爷追逐猎物去了,只剩了林辞羡无所事事地待在帐篷里,她不会骑马,便没有跟着叶倾琰。 叶倾珏在一处山坡上,先是看到两个黑点,接着便看到黑点后密密麻麻的跟着跳了出来,向最前方黑点四散分开,不动声色地包围着一头傻狍子。 叶倾珏搭弓射箭,一箭十射,连着射出三箭,顷刻间凶猛的狼群被击中,死了个干净。那头傻狍子眼见被狼群包围,眼见获得短暂的安全,全程傻傻地看着,根本不知道跑,好奇地看着叶倾珏手中的箭。 叶倾珏随后又搭弓瞄准,射中那头傻狍子。 马后的奴才纷纷上前清理战场,叶倾珏满载而归,回去的路上又射中一只老鹰,还活捉了一只温顺的狸花猫。 第22章 西山围猎,诊出喜脉 下 林辞羡看到帐篷外的战利品,震撼不已。 “喏,送你的。”叶倾珏进了帐篷,笑着把那只四五个月大的狸花猫送进林辞羡的怀抱。 林辞羡爱不释手,轻轻挑逗它的下巴,小猫喵喵叫着,一点儿也不怕人,窝在她怀里撒娇,尾巴晃啊晃的,十分悠闲。 “多谢四哥送我,我很喜欢这只猫。” 叶倾珏心念一动,意有所指地说道,“那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嗯……”林辞羡认真地想了一道,觉得世界上的宠物名都有些俗气。 想了半天,林辞羡逗着怀里的猫出声:“就叫你苍狗吧!” “苍狗……”叶倾珏一愣,失笑道,“好是好,不过……好吧,就取名苍狗。” 林辞羡给苍狗喂了一些吃的,抚摸着它可爱的小脑袋,片刻不舍得离开视线。 叶倾珏的视线也片刻舍不得离开林辞羡。 叶倾珏呼吸急促了几分,忍不住说道,“辞羡,若是你不愿意,我可以带你离开。” 林辞羡愣住,“四哥说要带我去哪里?” “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江南,淮南,青岛,我——” 林辞羡沉重地摇头,她明白他在说什么,甚至就在瞬间,林辞羡就被叶倾珏赤诚的心所感动,可是,她不能答应他。 “四哥,我的家就在这里,我的爹娘也在这里,你要带我去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我不能走。” 叶倾珏失落地咽回后面私奔的话,转而说道,“你若是有如此想法,也好,既然如此,我一定会为你争取一切机会。四哥也不忍心你明珠暗投,空有一身本领却无法施展。” 叶倾珏克制不住澎湃的心,牵住她的手心,“辞羡,你愿意等我吗?” 林辞羡听到帐篷外传来动静,把手抽了回来,把那只猫也送回叶倾珏的怀里,沉默地走出帐篷。 迎面与叶倾琰撞了个满怀。 林辞羡往后一看,在叶倾琰的身后,铁笼里有各种动物,野猪,狐狸,山鸡,野牛,熊瞎子。 也不知道是叶倾琰身上的味道令她想吐,还是血腥的动物熏得她想吐,林辞羡来不及说话,俯身干呕不止。 叶倾琰给她顺了顺脊背,“怎么回事,怎么最近总犯恶心?” 林辞羡倦怠地摇摇头,心里慌得厉害,隐隐作痛。 叶倾珏走了出来,躬身拱礼道,“皇上,微臣刚刚狩猎了一批狼群,想必是狼群血腥,所以贤妃娘娘身体有些不适。” 叶倾琰牵着她的手走进帐篷。 “李隆,去传御医过来,给贤妃诊治一下。” “奴才遵旨。” 李隆找到了李泽川,把他带至跟前,叶倾琰免了繁琐的请安问礼,直接说道,“贤妃最近总是在恶心干呕,你给她瞧瞧是什么症状。” 林辞羡坐好伸出手腕,李泽川便开始诊脉。 诊的时间格外漫长。 林辞羡眉头一皱,心想自己该不会得了不治之症吧?! 良久,李泽川放下手,在众目睽睽之中掷地有声地说道:“皇上,贤妃娘娘有喜了。” “什么?!”叶倾珏震惊万分,猛然把视线移到林辞羡的胸腹部 林辞羡赫然睁大双眸,不敢置信地盯着李泽川,脑中一片嗡鸣。 “此脉关系重大,微臣不敢鲁莽,因此特意诊治了许久。” “……”林辞羡目光沉沉地开口“你确定没有诊错吗李泽川?我请求太医院会诊!” 叶倾琰哄着怀里焦躁不安的人,急道:“你先喝口水。李泽川,你跟朕出来。” 叶倾琰出去后,林辞羡的心更是痛得厉害,倒在桌上冷汗淋漓,闻到兽皮的血腥味儿干呕连连。 叶倾珏急得不行,连连给她抚顺倒水,自己刚刚把狼皮随意地扔到帐外地面,竟然让林辞羡难受得不行,不禁恨死了自己的鲁莽,急忙呵斥奴才把狼皮清理干净,通通扔到悬崖处理。 叶倾琰走了老远,与李泽川进了空无一人的帐篷,急切又不失稳重地问道: “李泽川,你刚刚说,贤妃有孕是千真万确的吗?你可知欺君乃是死罪?” 李泽川一惊,跪地叩首,“微臣万万不敢欺君!” “起来吧。” 李泽川擦擦汗站起身。 “朕问你,依你看,那她一直吃的药是不是会伤及自身和胎儿?” “回皇上,无论是什么药,是药三分毒,是一定会对身体有损伤的。” 叶倾琰敲桌沉思片刻,吩咐道,“那药就先停了吧,你开些保胎的药,有什么情况,立即禀明朕,不得有误。” “微臣遵旨!” 林辞羡有孕,一夜之间传遍朝野上下,叶倾琰再没了狩猎的心思,下达命令即刻班师回朝。 朝堂之上,群臣围着林辞羡展开激烈辩论。 左都御史江子衿上前道:“皇上,贤妃娘娘有喜,本该是一件大喜事,但贤妃娘娘身为后宫之主,屡次干政,是否有魅惑君主之嫌,又是否有不祥之兆?微臣担忧只怕此女会成为祸水。” “皇上,贤妃娘娘有孕,实乃我大熙之福,本不欲被迷信困扰,应当多给予娘娘关怀。”太傅钟冀捋着胡子开口。 “正是,”丞相林海面带焦色,连连说道,“辞羡虽为微臣之子,居后位,封贤妃,却从无祸乱后宫、魅惑圣上的手段,左都御史未免危言耸听了。”说罢,林海朝他冷冷一拂袖表达不满。 “非也。微臣只不过是防患于未然,”江子衿反唇相讥,“皇上,该请钦天监来观察星象。” “微臣附议,还请皇上慎重考虑。”吏部尚书吴平岳附和道。 叶倾琰坐在龙椅上,微微眯了眼,他如何不知道这群老家伙在打什么算盘,天天在朝堂上嚷嚷着要他纳妃充实后宫,这次借机想坐实了林辞羡祸水的罪名,只怕没那么容易。 他沉声开口:“本该听从诸位爱卿的建议,只是不巧,钦天监正史回家扶灵奔丧,副史告老还乡,朕身边一时无可用之人,便先暂且搁置,容后再议。” 正在朝中默默站着的钦天监正史:“……” 好吧,皇上说我回家奔丧了,那我就奔丧吧。 第23章 入朝为官,国库空虚 上 左都御史江子衿仍旧不甘心,说道:“皇上,贤妃娘娘身为妃嫔,还请皇上务必小心枕边人,切勿过多涉足朝堂之事。” “爱卿是想说贤妃心怀鬼胎,意欲祸乱朝纲?” “微臣不敢。” 宣王叶倾茂上前一步道:“贤妃娘娘以宠冠六宫之便,行干政之事,怕是会有大问题,皇上必需慎重考虑!” 叶倾珏冷笑,讥讽不已,“你们没别的词了吗?无非就是担心贤妃娘娘会因此恃宠而骄,在后宫随意干政。既如此,微臣奏请皇上,封贤妃娘娘职位,以赖皇恩,入朝清谣!” 李隆在一旁劝道:“皇上,祁王的建议不无道理,既可以平了朝臣心中的顾虑,又可以把贤妃娘娘放在眼前让人盯着,这样时间一长,贤妃娘娘是不是祸水,自然而然地分明了。” 叶倾瑶朗声阻止,“后宫不得干政,岂有封妃又入朝为官的先例?!” “没有这个先例,朕就开这个先例。”叶倾琰笑道,“朕觉得祁王的提议甚好,让内阁的人拟旨,封贤妃林辞羡为大学士,三日后入朝觐见!” “皇上!”江子衿还想说什么,被林海打断,“左都御史,皇上圣意已决,江大人还是不要多言了,以免皇上震怒。” 叶倾琰淡淡道:“退朝。” 永和宫。 林辞羡还未消化自己有孕的事实,又有一个惊天消息随之而来。 宣旨太监来了。 林辞羡木然跪在地上,神游太虚。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贤妃林辞羡,才华横溢,朕以天威敕封,册立贤良之士,以辅佐朕之江山,尔才智卓越,品行端正,深得朕心,特将尔封为正一品殿阁大学士,钦此。” “恭喜贤妃娘娘,快请接旨吧。”宣旨太监提醒了一下发愣着的林辞羡。 林辞羡愣怔着接过。 “贤妃娘娘,这可是独一份恩宠啊,皇上说了,贤妃娘娘上朝为官,在外是大学士,下朝回宫仍旧住永和宫,依旧是贤妃娘娘,如此殊荣,娘娘该高兴啊!” 该高兴吗,白天上朝当牛马,晚上当泄欲妃子,一件顺心的事都没有,是该高兴的事吗? 林辞羡冷冷地瞥了眼宣旨太监,那太监见她脸色不对,便闭上了嘴,悻悻地告退。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事,起码上朝后不会那么无聊了。 林辞羡宽慰自己道。 三日后,林辞羡穿着官服,由南乔扶着上了步辇,到了金銮殿门前,再让李隆引着进了金銮殿。 自从来到了金銮殿附近,一路上,不少朝臣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都被林辞羡无视。 上朝后,朝臣对着林辞羡视若无睹,因着她有身孕,无人敢说刺激她的话,除了叶倾珏和叶倾琰,也无人认为她有什么才华。昨日还在因林辞羡祸乱朝纲而吵得不可开交,今天便因为其他事吵了起来。 没人理会林辞羡,她也乐得清闲,始终沉默着一语不发。 下了朝,林辞羡和林海说了几句家常话,林海宽慰她,让她不要想太多,万事都有林家在,林家永远是她的家。 林辞羡感动莫名。 话说了没几句,林海怕累着自家女儿,便不舍地与她分道扬镳。女儿最近几番病重,令他也想开了,只要林辞羡余生能平平安安的,活着比什么都要紧。 林辞羡先行回了永和宫去休息,叶倾琰还得接着处理批阅奏折。敬事房的人传话,叶倾琰今晚歇在养心殿,让她早点休息。 林辞羡洗了热水澡,舒舒服服地睡了。 数日下朝后,叶倾珏趁着人没注意到这边,把她拉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叶倾珏看了看她憔悴的脸,自责不已:“我真的后悔出这个主意了,辞羡,你瘦了。” 林辞羡眨眨眼,“原来让我当大学士的提议,是四哥出的吗?” 叶倾珏点点头。 林辞羡啼笑皆非。 “事已至此,多思无益,四哥也不用过于忧心,我能出来多见见人,接接地气,还得多亏了四哥,倒也不用愧疚什么。”林辞羡宽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叶倾珏说道,“我不擅长养宠物,怕把苍狗饿着了,刚刚见到南乔,便托付身边的奴才把苍狗送到你那边了。” 林辞羡闻言,眉毛一扬,猛然记起来,叶倾珏那日在围猎的话,暗示的话几乎成了明示,而苍狗差点成为了一只''定情信物''的猫。 叶倾珏喜欢自己…… 想起这一点,林辞羡默默地伸回手。 或许,他提议把自己封为大学士,还有自己的私心作祟。 皇家真是没几个好东西。 林辞羡想。 几日后,朝堂上,林辞羡依旧在神游太虚,恶心感挥之不去,强行压抑着不适感,完全没听朝臣们在说什么。 林海偷偷往后瞄了一眼身后的女儿,眉心一皱,回首拱手说道:“皇上,林学士脸色看起来不好,不如请太医来看看。” 叶倾琰的眼神看向了一旁的林辞羡:“林爱卿,你身体有何不适?” 林辞羡不愿意在众人面前轻易示弱,况且也能忍住,便起身说道:“微臣无碍,皇上不必担心。” 叶倾琰闻言沉声道,“李隆,去给林爱卿倒杯热水来。” 林辞羡本就不同于旁人,这几日她一句话不说皇帝还颇为照顾,已经不知道成为了多少人的眼中钉,此刻也不便再高调,连忙道:“微臣不渴,多谢皇上,不用倒水了,还请李公公回去吧。” 她看了看鸦雀无声的朝堂,尴尬地轻咳一声,便继续当个透明人,心思飘出了天际。 左都御史江子衿上前一步,拱手继续着刚才的话题,“皇上,阜阳赈灾一事还需尽快定下来。” “此事朕意已决,决意亲自前往阜阳,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朝堂上没人说话。 “退朝。” 林辞羡坐着步辇回到永和宫,这几日站得久,孕吐也有反复,饭吃了几口全吐了,人憔悴不堪,也瘦了许多。 叶倾琰抱紧她,看她这样难受,仿佛自己也在痛。 “羡儿,朕就要出远门了,你乖乖在宫里等着朕回来,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林辞羡提起了一些精神,问道,“出宫?你要去哪里?” “国库空虚,没有多少钱粮赈灾,朕打算躬身前往阜阳体察民情。” 林辞羡有些惊讶,“户部尚书也没钱吗?” 提起这个,叶倾琰就恨得牙根痒痒,眼神阴郁,“哼,那个老匹夫,仗着年纪大,专门跟朕作对,跟朕哭穷,说实在拿不出钱来。” 林辞羡笑出了声,连身体上的不适都笑得轻了点。 第24章 入朝为官,国库空虚 下 “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有一个办法,既然户部没钱,那就让其他人捐钱。” “捐钱?”叶倾琰闻所未闻。 她点点头,喝了口水润润喉。 叶倾琰给她按摩肩膀,顺顺着她的胸口。 “羡儿,你好点儿没?” 林辞羡心慌意乱,一颗心怦怦乱跳,叶倾琰竟能听得见她胸腔里那杂乱无章的心跳。 南乔拿手帕给她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林辞羡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让南乔退出去。 林辞羡缓过那阵心悸,给自己提提气,努力坐端正了。 “国库空虚,但是朝中官员手中是一定会有闲钱的,皇上不妨从文武百官入手,让李隆拿着箱子,站成一排,以赈灾的名义让他们挨个捐款,捐多捐少都是心意。” “若是有人不捐呢?” “皇上,人人都捐,就他不捐,就算皇上不提,其他官员也必定会看不起他了,连赈灾的钱都不愿意出,人品可见一斑,皇上以后可以留心此人,看看是否会有贪财敛财的情况,简直一举多得。” 叶倾琰心中的雾霾霎时消散,在她脸颊轻轻一吻,兴奋地抱紧她,摸摸她的腹部:“羡儿,你真是上天送给朕的礼物,朕此生必定不会负你,会爱你,护着我们的孩子。” 林辞羡微微苦笑,任他摸着自己的腹部。 “皇上,赈灾的时候把我也带上吧,我想出门看看。” 叶倾琰毫不犹豫地拒绝。 “不行,你的身子不舒服,且路途遥远颠簸,朕不愿你吃这个苦。” 林辞羡失落地低下头。 叶倾琰心疼得几乎在瞬间反悔,好生劝她,“若是你这几日能好好吃饭,朕就带你去。” “好。” 第二天一早,叶倾琰让她好好睡着,免了她这几日的上朝,穿戴好朝服,自己独自前往金銮殿。 上朝时,叶倾琰果然依着林辞羡的办法,给了朝臣一天的时间,让他们回家准备好钱粮,翌日在勤政殿捐款。 钱粮的事很快就得到解决,叶倾琰舒心不少,给林辞羡赏赐了不少奇珍异宝,哄她赏玩。 林辞羡在御花园闲逛,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只听得一阵时断时续的哭声传来。 南乔壮着胆子走上前,呵斥道:“是谁在哭,站出来!” 一个圆滚滚的四五岁小孩儿哭啼啼地走过来,身后乳母紧赶慢赶着跑过来,呼哧呼哧喘粗气:“哎呀祖宗,原来你在这里,让奴婢好找!” 乳母见到林辞羡,生怕冲撞了她,连忙带着小孩儿后退几步,行礼问安,“奴婢参见贤妃娘娘。” 林辞羡微微弯了腰,摸摸小孩儿的头,“你是叶倾童吗?” 叶倾童瞬间就不哭了,滴溜溜的大眼好奇地看着她。 “倾童,你刚刚在哭什么?” 叶倾童想起自己哭了一半便忘了哭,这会儿又想起来,撇撇嘴就又开始掉豆豆。 一旁的乳母抱起他,解释道:“娘娘,他是喜欢上了太保的六岁女儿,喜欢跟她一起玩儿,但是最近觉得有奴才看不起他,便跑出来自己哭着了。” “别哭了。”林辞羡威严发话。 叶倾童竟真的止住了哭。 “以后有人骂你,你就骂回去,若是有人打你,你就打回去,要记得自己学会爱自己,先爱自己,才能爱别人,知道了吗?” 林辞羡笑了笑,摘了朵玫瑰别在他的胸前,“把自己打扮的帅气一点,以后见了喜欢的女孩儿也别空着手,要带着女孩儿喜欢的玩具。” 叶倾童懵懂地点点头,说道:“还从未有人教过我这些,谢谢你,我懂了。” 先爱自己,再爱别人。 南乔默默在心里咀嚼着这句话。 叶倾童跑远了。 林辞羡准备回去的时候,竟然又听见了琴声。 本想转身就走,走了没几步,停顿了片刻,让南乔先自己回去。 林辞羡来到了凉亭,果然是叶倾珏在弹。 她安静地听着,直至弹完。 林辞羡走进凉亭,在他身边问道,“我已经听四哥弹了两遍了,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叶倾珏笑笑,在心里说道,是三遍。 他回道,“这首曲子叫《苍狗》。” 林辞羡好笑不已,“好怪的名字。” “是吗,我没觉得怪,也没觉得哪里好笑。”叶倾珏认真地看着她,“这首曲子,是你取的名字。” 一阵微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花瓣,卷起数瓣花做的风,也卷乱林辞羡的心,她疑惑不解,仰头质疑,心里微微有些慌乱。 “我?我何时取的名字,分明才只听过两遍啊……” 叶倾珏握住她的手,眼神热切,温润如玉。 “是你在西山围猎的时候取的名字。” 突然间,林辞羡的脑海里闪出一些零星的片段,车祸,鲜血……林辞羡想不起来更多的,她知道自己失忆了,但是为什么会失忆? “林辞羡,林辞羡!” 谁在叫我? 她回过神,震惊地发现自己被叶倾珏抱在怀里,眼神中充满了说不出的担忧。 林辞羡刚刚竟然有一瞬间失去了短暂的意识。 叶倾珏严肃地说道:“我送你回去。” 稍微在凉亭歇了会儿,等林辞羡缓过来后,便被叶倾珏送回了永和宫。南乔迎上去前,林辞羡回头还想说什么,然而那白衣胜雪的男子已经走了。 “主子,我们回吧,奴婢扶您进去。” 林辞羡回到偏殿坐好,沉声道:“以后不要再自称奴婢了,我记得我以前告诉过你。” 南乔欣喜地上前,“主子,您恢复记忆了?” “你叫我什么?” “主,主子……” “不对。” “……娘娘?” “不对。” 南乔苦苦思索。 林辞羡弹了弹女孩儿的脑门儿。 “无人的时候,叫我姐。” 南乔甜甜一笑。 第25章 奔赴灾区,疫病爆发 上 “不对,你下错了,应该下这里。” “不对,这里不对,下这里。” “君子落棋无悔,你是皇上也不该例外,不许悔棋,把你的棋放好!” “你又输了,你这臭棋篓子。” 叶倾琰乖乖坐好,宠溺地任由林辞羡给自己脸上画画。 不过很快,叶倾琰掌握了围棋的要领,迅速反败为胜,连赢了十几局,现在林辞羡的脸上全都是叶倾琰的杰作。 林辞羡要来镜子数了数,十五只乌龟! “不玩了不玩了,没意思。” 林辞羡耍赖不愿再玩,玩了也是输,输了还要被罚。 李隆进来奉茶,见到两人的脸,他脸色一僵,把这辈子最难过的事都过了一遍脑才止住偷笑。 “你下去吧。”叶倾琰淡淡地说道。 他拿过手帕,搂住林辞羡的肩膀,细致地把她脸上的乌龟慢慢擦净,啄了啄她柔嫩的唇瓣,“这样更好看。” 林辞羡有些恍惚。 女人究竟为什么会喜欢男人? 叶倾琰带着林辞羡乘着马车离京,数日后,一群人来到了阜阳。 “爷,我们到了。” 叶倾琰先行一步下了马车,小心地搀扶她也下了马车。 地震过后连着下了一场暴雨肆虐,此刻大量的房屋东塌西倒,勉强留下的附近民宅全部荒废,庄稼寸草不生,到处是衣衫褴褛乞讨的人,民间惨状不过如此。 林辞羡心痛不已,默默捂着乱跳的心脏。 当地已有不少富豪支起粥棚,一勺一勺地盛给排队的难民。两名脸上蒙着白布的人,抬着担架上的一个人匆匆而过。 李隆上前拦住他,礼貌问道,“劳驾,请问一下,这人是怎么了?” “这人生了疫病!你别挡道,快闪开!” 两人没再管李隆,抬着担架匆匆跑到数丈外的帐篷里。李隆便远远地跟上。 两人把担架上的病人带到一处大帐篷里,那大帐篷外头有两位带刀侍卫守着,侍卫的脸上也蒙着白布,不许任何人靠近。 林辞羡瞬间变脸,高喝道,“这是地震后引发的疫情,会传染!” 惊觉此事不容小可,林辞羡后退几步用袖子捂住口鼻,叶倾琰把帕子递给她,让她捂住,说道,“先走,离开这里。” 李隆着人打听了一下,府衙离这里还有些距离,但此刻住在酒楼怕是也不会安全,叶倾琰无法,只得让人驾着马车来到府衙。 一路上马车走得有点急,林辞羡心口都有点疼,但也顾不上,坚持着没吭声,直到安排好了一切住进了府衙后,她的心脏一阵痉挛,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羡儿!”叶倾琰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摸着她的胸口,清晰地感受到胸口下的痉挛。 周知府带着府医诊脉,幸好只是跑的急了点,没有大碍,也没有开药,只说睡一觉便好了。折腾了半天,林辞羡疲惫地躺在床上,沉沉地睡去了。 心里装着事,林辞羡没睡多久就猛然醒来,起身去寻叶倾琰,众人正围着商议灾情。 周知府眉心紧蹙,拱手说道:“皇上,眼下天灾不断,据记录在册,房屋倒塌损毁三百二十七余座,农田损毁三十万亩地,受灾群众多达数十万,失踪者不计其数……” 叶倾琰揉了揉眉心,叹道,“朕真该早点过来的。” “皇上国事繁重之余能亲临阜阳,乃是百姓之福,是万民之福。” 他抬抬手,“爱卿可有解决的办法?” “微臣无能,眼下除了施粥棚,隔绝患病的人,暂时没有好的办法,微臣眼见自己治下的百姓受如此多的苦难,却毫无办法,臣,真是难受……” “周知府不必难受,我有办法。” 叶倾琰抬头,林辞羡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正厅。 叶倾琰拉着她坐好,摸摸她的肚子,“你怎么来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你先别赶我走,我是来帮知府和灾民解决难题的。” 周知府躬身道,“请林大人赐教。” “赐教不敢当,我们先去书房,劳烦借用一下笔墨纸砚。” 林辞羡来到书房坐好,拧眉沉思。 周知府大气不敢出,耐心等着。 叶倾琰充当着下人的角色,亲自给她磨墨。 林辞羡提笔,一笔一划地写下药方。 金银花,连翘,麻黄,苍术,藿香,柴胡,黄芩…… 写上一个药名,林辞羡便闭上眼,思索半天才想出下一个药名。 十来个药名,写了半刻钟。 林辞羡把纸递给周知府,说道:“知府大人,劳烦您带人跑一趟,把周围大夫郎中全都集中找出来,告诉他们,这个药方对疫病颇有疗效,请务必斟酌用药,但我毕竟没有做过大夫,若是大夫觉得哪里不妥,可以适当增减一些药材。” 周知府接过纸,惊讶地消化半天,纸上简体字看了半天才勉强看懂。 周知府看看叶倾琰,叶倾琰会意地点点头,“一切按照林学士的方法来做。” “是,下官这就去办,下官告退。” 叶倾琰放下磨盘,抱住怀里清瘦的人儿,闷闷问道,“我还不知道,原来你懂的这么多,还懂得医术。” 林辞羡苦涩笑笑,她要是真的懂就好了,这些药名,已经是她能想得出来的极限了。 “你饿不饿,我让人传膳。” 林辞羡摇摇头,“我吃不下……” “算了,我还是吃点吧,你让人传膳吧。” 半个月后,疫情终于得到了控制。 得知这个消息的林辞羡微微一笑,继续埋头书案,奋笔疾书。 她让人把叶倾琰和周知府请到了书房,把新的一张纸摊到两人面前,说道,“疫情能这么快解决,多亏了皇上和知府夙夜以来殚精竭虑,彻夜奔走,日夜辛劳,林某感佩不已。” 周知府惶恐,“下官不过是四处走访,能真正控制住疫病全仰赖皇上和林学士的智谋。皇上的爱民之心,下官五感于内,感恩于胸,林学士的学识令也下官钦佩不已……” 林辞羡好笑地敲敲桌上的纸张,打断知县的滔滔不绝。 叶倾琰拿着纸坐在椅子上,认真地看着,模样像个老学究,嘴里漫不经心地说着,“知府爱民的心日月可鉴,朕与林爱卿都省的,自是不必多言。” 林辞羡挪腾开位置,走到书房中央,“周知府,眼下还不是感恩的时候,我们还有其他事需要处理。” 林辞羡让叶倾琰看着纸张的内容,自己来回踱着步思考完善方案。 第26章 奔赴灾区,疫病爆发 下 “这是以工代赈。”叶倾琰抬起头,把纸递给知县,知县一目三行,很快浏览完毕。 林辞羡潇洒转身,点点头,“不错,正是以工代赈,不过不同于传统的方法,我稍微改良了一下。” 林辞羡微微一笑,伸手要回了纸,重新坐在书桌前,指着纸张的内容,“改革后的以工代赈,是以工换取粮食。官府出资,购买房屋田地所用的茅草、瓦片、犁地等,建造修缮房屋田地时,请当地居民自行去盖房,去犁地。” “粮食按日结,监督工不得拖欠工钱,这样一来,每家每户的青壮年便都有了干活的动力,若是有老弱病残者,则继续去粥棚处吃饭。” 知县点点头,称赞不已,拿着纸张看半天,宝贝似的爱不释手。 叶倾琰挑眉,看着神秘一笑的林辞羡,直觉告诉他,她还有宝贝。 果然,林辞羡从镇纸下抽出了第二张纸。 知县看看手中的宝贝,把它贴身收到怀中,看到第二张纸顿时吃惊,饶是再见多识广,他也不得不感叹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林学士,这是——” 叶倾琰也没有看懂。 两人疑惑地看着图。 林辞羡微微一笑,把纸铺平,说道:“如今疫情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但是问题仍旧很棘手,皇上与我于前几日出府私访民情,民间田地大多因地震而荒废,土地因日前大旱而干涸皲裂,又下大暴雨变得泥泞杂乱,需要重新翻土播种。” 叶倾琰慎重地点点头,言道:“土地需要翻新,人手不够,短时间内耕不完。” 林辞羡莞尔一笑,指指图上的犁地,那犁与一般的犁有一些不同,辕木呈弯曲状,看着比一般犁方便。 “皇上,知府大人请看,这是改良后的犁,我特意加上了辕木,由直变弯曲,人与牛用此耕犁会省力省事许多,哪怕是干涸已久的硬质土地、荒废已久的废弃土地也可轻易起土,快速翻新,加快耕犁的速度。” 周知府有一些疑问,“林学士,下官有疑,这犁是从何处得来的,下官从未见过。” 你当然没有见过了。 这里是历史未曾记录过的大熙,发展史与林辞羡以前的那个世界有所不同,不知道这个倒也正常。 林辞羡淡淡地胡诌:“梦里出现的,我在梦里看到一张图,清晰可见,想必是哪本书上有记载,我偶然间记下来了。” 叶倾琰扑哧一笑,林辞羡回瞪着他。 叶倾琰笑够了,一本正经地看着桌上的纸,说道:“经林爱卿一解释,朕懂了,林爱卿加了辕木,便会让犁变得比以前的犁轻巧,还可自由转动方向和掉头,下地干活时用起来非常灵活。” 林辞羡一挑眉,“你还不算笨。” “可是朕的林爱卿笨得很,连输给朕十五局,满脸小乌龟。” 林辞羡的脸刹那红得跟个猴屁股似的,暗骂一句,尴尬地装作什么也没听到,装模作样地拿起纸。 周知府抚须问道,“林学士,下官还有疑问,如此轻便的犁,要怎么使用?” “这犁不同于以前的犁,不需要三人两头牛,只需要一人一头牛,一日可以多耕三倍以上的土地。” 叶倾琰顷刻间下达了命令。 “周知府,你即刻派人连夜赶制,先赶制一千五百架犁,再从各地购买耕牛,从赈灾的钱里支出。” 周知府热泪盈眶,躬身朗声道:“天恩浩荡,下官替黎明百姓感谢皇上,感谢林学士。” 一个月后的午时,街道上出现了许多榜单,百姓议论纷纷。 “儒儿,你读书多,你来念念,上面写的什么?” “孩他爹,这上面说的啥?” “别急,我来看看……这上面写着每人可以去衙门那里领一架犁,领一头耕牛。” “竟有此事?” “天哪,我老头还正愁家里的牛病死了,没法耕地呢!这及时雨来得真巧!” “我弟走了,我一个人犁不过来,还以为我家地要荒了,如今能领牛,那可以让我轻松不少啊……” 等领了犁和耕牛之后,百姓们才发现犁的作用其实更大,一个人便可以耕地,人人奔走相告,挨家挨户地宣传,让人去领犁,此犁简直造福了百姓。 田地里,热闹繁忙的场景重现,原本受灾严重的农民重现希望,展露笑颜,在田地里挥汗如雨,播种着希望。 林辞羡却在此时开始心口痛。 叶倾琰见她刷地变了脸色,二话不说便把她抱回卧房,愣在原地的周知府被丢在了原地。 叶倾琰心疼地替她捏捏肩膀,“你有些胡来了。” 林辞羡宽慰笑笑。 “早一分解决问题,灾民们便少受些苦,我这些天都没出过门,只不过写了几个字而已,你就是小题大做太担心了。” 见他依然一脸不悦,林辞羡悻悻地说:“好吧好吧,我会悠着点的。” 叶倾琰还是不说话。 “我饿了。”林辞羡双眸忽闪忽闪,心虚地转移了话题。 叶倾琰按摩的动作一顿,目光变得深沉,充满了欲望。 林辞羡悄悄抬头看去,顿时心里一惊,她太知道那是什么眼神了。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他这种眼神,她总会下意识地想跑,想哭,想大哭,想悲痛欲绝地大哭,想求救。内心深处似乎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要跑,跑的远远的。 林辞羡心脏一紧,泪水流了满脸。 “你怎么了,羡儿?”叶倾琰担忧不已,擦擦她的泪水,“怎么好端端地哭了,是不是肚子不舒服?还是因为我不让你多忙,你就不高兴了?” 林辞羡痛得说不出口,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想哭,只摇了摇头,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心里真的好委屈,好崩溃。 但是,为什么会崩溃? 第27章 《萤火虫》之歌 上 林辞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叶倾琰搂着她,“怎么了,还难受吗?” 林辞羡淡淡一笑,没说话,只是拿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叶倾琰吃了一惊。 “跳得好激烈……” 林辞羡红了眼,眉眼垂下。 她故意让自己变得忙碌变得充实,就是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自己生病的事实。 年少波澜,让她如同其他妇人一样深居后宫已是极限,是以怀孕以来,林辞羡总是彻夜难眠,即使有叶倾琰时时陪着,安慰着,但林辞羡始终郁郁寡欢。 叶倾琰吻掉她眼角上的泪珠,给她肚子上盖好凉被,“现在天太热了,等回宫后我让人给你拿些冰。若是身子不痛快就不必上朝,你凡事不要委屈了自己,想吃什么吩咐厨房给你做。” 叶倾琰还说了许多畅想未来的话,胳膊一沉,林辞羡已经睡着了。 叶倾琰爱惨了她,吻住她的额头。 灾情得到有效控制,房屋修缮、田地翻新还在进行中,居民慢慢重拾了生活的信心,后续已没有大问题,叶倾琰便带着林辞羡回到了京城。 林辞羡独自坐在品茗轩看书,雨淅淅沥沥下着,带着闷热潮湿的风,吹皱池塘边葳蕤绽放的荷花荷叶,雨滴落在池塘,点点涟漪,圈圈圆圆,景色清新雅逸。 叶倾琰下了朝,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幕,不由得小腹一阵火热,“羡儿——” “羡儿……”叶倾琰三步并作两步,怀抱着她,“给我好不好,我已经忍了两个月了……” “……”林辞羡沉默片刻,“这里是品茗轩。” “不要紧,这里没人,谁都看不见,谁都听不见。” 李隆和南乔默默地退了出去,离得远了些。 微风拂过,荷花一片摇曳,美不胜收。 林辞羡是在自己的寝殿醒来的,揉揉有些酸痛的腰,疲惫地捶捶背。自从怀孕三个月以来,她真是怎么也睡不够,下个床都累得跟参加了一场马拉松似的,精神不济,喝口水都能睡着。 “姐姐,你刚刚睡着没醒,内务府的人来过了,给姐姐赶制了一些新衣服,你看看,好不好看。” 南乔把衣服拿给她比试比试,“真好看,姐姐如今身子有些重,以前的衣服穿不上了,我们试试新衣服吧。” 林辞羡也没穿上身,只是比了比衣服,果然裁剪得体,衬得她更为沉鱼落雁,国色天香。 “先去洗个澡吧,天热我都出了一身汗,湿热得难受。” “好,我去让人拿热水来。” 浴桶端来,南乔拿着香皂走过来。 “不用你,我自己洗,你出去吧。” “姐姐,那可不行,你现在不比以前了,要是摔了磕了,那就是南乔的罪过了,我可不想你有事。” 林辞羡看到了香皂,“这是——” “你以前说这是你做的香皂,还拿给皇上看了,你还记得吗,那天你——” 南乔脸色一变闭紧了嘴,伸手自己试试水温,不敢看她的眼神,“哥,水好了,我来帮你洗洗吧。” 林辞羡拿过香皂,仔细端详,这确实像是自己的手笔。 “你先出去吧,不过就是洗澡,用不着你,我又不是残废了。”林辞羡淡淡地道,“记得让人做饭时做些清淡的,太油腻的我吃不下去。” “是,姐姐。” 林辞羡捏着香皂,眼神在她出去的刹那骤然变冷。 洗好澡,苍狗开着摩托车呼噜噜地过来了,小家伙长大了不少,林辞羡总感觉它得有十斤了。狸花猫温顺地躺在她怀里,舒服地呼噜呼噜声,收起尖锐的指甲,爪子轻柔地玩着她的头发,咬在嘴里舔舐。 林辞羡给它吃了点没放盐的鸡腿,宠溺地看着小家伙吃。 南乔走了过来,“哥,李公公来了。” 李隆进到永和宫,躬身行礼,“见过贤妃娘娘。娘娘,这是皇上让奴才给您的,让您亲自看看这本奏折。” 李隆递给南乔一本奏折,又递给她一个鼓鼓囊囊的香囊。 林辞羡疑惑不解,接过她手里的奏折展开默读,是苏云哲写的: “皇上,盐田已竣工完毕,按照贤妃娘娘的计策,盐田第一批盐已完成,盐农收获颇丰,特来带给皇上。” 林辞羡看完淡淡一笑,她已经知道那香囊里装着什么了。 南乔打开香囊,惊呼不已,抓了一把在手心里。手心里的盐晶莹剔透,颗颗分明,洁白如雪,细腻干净。 “姐,你看,好白的盐!南乔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的盐。”南乔没忍住尝了尝,“好纯净的味道,一点都不苦不涩。” 李隆笑道,“皇上龙颜大悦,朝臣们对新盐也赞不绝口,这盐没有杂质,品质上佳,盐民对贤妃娘娘感恩不已。” “以前的盐有毒,吃多了牙齿会黄会坏,还会生结石引发腹痛,请李公公告诉皇上,既然盐田试验的没问题,那就全国推广,沿海一带的城市都建立盐田。” “皇上正有此意,今日早朝已下旨,命各地州府知县建盐田,这多亏了贤妃娘娘呕心沥血啊。” 林辞羡点颌一笑。 时光飞逝,林辞羡在宫里闲来无事,总是不愿意自己待着,日日跟着朝臣上朝。 这日,林辞羡在金銮殿不显眼的位置站着,左手玩着右手,右手玩着左手,在袖子里摇来摇去翻花手,大脑明显在出差,还微微有些发困。 “皇上,微臣请奏。” “江爱卿,所为何事?”叶倾琰目光沉沉地盯着左都御史江子衿。 江子衿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微臣弹劾林学士,请求皇上,罢免林学士官职。” 林辞羡:“……” 为什么想安安静静地当个鹌鹑都不行? 叶倾琰一顿,猛地把奏折扔到他的身上,阴沉无比地瞪着他。 江子衿不卑不亢,跪地说道,“皇上,林学士入职已有四个月,上朝时从不发一语,不出一策,微臣以为,大学士一职应是有能者居之,且林学士已有四个月身孕,本不宜操劳,微臣体谅林学士辛苦,还请皇上恩准,罢免林学士职位,在永和宫静心养病。” 叶倾琰怒不可遏地把镇尺扔在他的肩膀,镇尺砸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皇上,”宣王叶倾瑶出声说道,“臣觉得江大人所言甚是。林学士不宜久站,臣奏请皇上,罢免林学士官职!” “微臣附议。”户部尚书拱手道。 “微臣附议。”太傅接着道。 “臣等附议。”礼部尚书也立马跟上。 叶倾琰气得眼前发黑。 “朕何尝不知道林爱卿怀孕数月以来的辛劳!若真如你们所说,体谅林爱卿孕期不易,不能久站的话!”叶倾琰怒声道,“李隆!” 李隆上前低头,“奴才在。” “搬来一个凳子,即刻起,林学士以后坐在朕身边,每日上朝,不必跟着百官对朕请安问礼!” “奴才遵旨。” 第28章 《萤火虫》之歌 下 林辞羡哭笑不得,连忙摆摆手,说道,“我现在……微臣现在就挺好的啊,不用坐着,也不用特殊照顾,你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也别把我想象成弱不禁风的女子,我只是怀个孕,又没——” 叶倾琰一瞪眼,林辞羡鹌鹑似的吞回后面的话,缩着脖子不吭声,低着头,在各种各样的视线中,磨磨唧唧地走上前,忐忑不安地坐在椅子上。 这下好了,众目睽睽之下,她不敢溜号,也不敢翻花手了。 下朝后,林辞羡故意走在最后,没让步辇把自己送回永和宫,而是去了御花园。困是困,她也不能老睡觉,还是得下来多运动运动。林辞羡打定主意善待己身,免了一堆奴才跟着,让南乔扶着自己慢悠悠地在到处转悠。 不知不觉间,林辞羡走出了御花园。 南乔说道,“姐,我们走得是不是太远了,还是回去吧。” “南乔,那是什么地方?” 南乔顺着她指的地方一看,“那是阿哥所。” “阿哥所?里面有阿哥吗?” 南乔摇摇头,“南乔不知,南乔也没有来过这里。” 林辞羡说道,“既然来了,去敲敲门吧。” “是。” 南乔敲了敲门,不多时,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从里面打开门,见到来人顿时一惊,忙出门跪地迎接,“奴婢给贤妃娘娘请安。” 林辞羡惊讶,“你是叶倾童的乳母?” “回娘娘,奴婢正是十二殿下的乳母。” “你起来吧,带我进去看看他。” “娘娘请。”乳母躬身带领她来到宫殿别院,传来了朗朗读书声。 “生于忧患,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 林辞羡默默听着。 不多时,叶倾童读完了书,迫不及待地从门口撒欢跑出来,差点和林辞羡撞着。 乳母连忙拉过他,嘱咐道,“殿下慢点,小心冲撞了贤妃娘娘。” “无事。”林辞羡摇摇头。 叶倾童飞奔过来拉着她的手,“你怎么来这里了?” 林辞羡微微一笑,“刚刚听你读书并不流畅,是不是有不懂的地方?” “没有,”叶倾童打着呵欠,眼泪汪汪,“先生说我天资聪颖,一学就会,天气太热,我是读书读困了想去睡觉。” 林辞羡俯下身子,捏捏她的鼻子,“那你去睡吧。” 叶倾童朝她撒娇,“你陪我睡,我要听你唱歌哄我睡觉。” “行啊。” 林辞羡起身问乳母,“卧房在哪里?请前面带路吧。” 乳母把两人带到卧房,服侍着叶倾童更衣睡觉,给他盖上薄被,被他一手推开,“太热了我不盖!我要贤妃姐姐哄我睡!” 乳母无法,只得退后一边。 林辞羡坐在床边,问道,“你想听什么歌?” “什么都行,只要是没听过的,只要是你唱的,我都喜欢。” 林辞羡笑了笑,思考着儿时的童谣有哪些。 一首带着夏日炎炎的童谣从她唇边唱出。 “萤火虫萤火虫慢慢飞,夏夜里夏夜里风轻吹,怕黑的孩子安心睡吧,让萤火虫给你一点光,燃烧小小的身影在夜晚,为夜路的旅人照亮方向,短暂的生命努力的发光,让黑暗的世界充满希望……” “真好听……”叶倾童躺在床上,寂寞地道,“父皇母妃去世得早,从来没有人给我唱过这么好听的歌,贤妃姐姐——” 林辞羡微微一笑,“叫我辞羡姐姐。” “辞羡姐姐,你能给我再唱一首歌吗?” “好。” 林辞羡唱了一首又一首童谣,待叶倾童安心地睡着后,她便起身与南乔离开。 回去的路有点长,天渐渐黑了下去,路上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林辞羡只好躲在一处宫宇的屋檐下躲雨。黑夜的雨并不大,林辞羡却格外心慌,疑心自己要犯病,不敢多待,决定冒雨回宫。 路上林辞羡觉得有人一直在跟着自己,回头一看又没有人的踪迹,心里越发警惕不安。 耳边传来破空之声,嗖的一声,林辞羡被震得惯性趔趄几步。 “姐!”南乔惊恐万分地盯着她渗血的嘴角。 林辞羡低头一看,一支发黑的短箭,从身后贯穿了整个肩膀,她闷哼着软倒在地,腹痛肩痛如绞,痛得她弯了腰踉跄着跪下。 “姐!你,你别吓我!姐……” 南乔的泪水大滴大滴地滚落,几次想扶却扶不起来。 “好、好痛……”林辞羡的声音低不可闻,捂着越发疼痛的胸口,神智渐渐昏沉,“叶倾琰……叫、叫叶倾琰……” “姐,你撑着,我这就去请皇上!姐,你别睡……” 林辞羡心口一滞,喷出了大口黑血。 第29章 蒙君不弃,忝居高位 上 南乔在黑夜雨中狂奔到御花园,见到抬着步辇的几个奴才还守在原地,大哭着抓着一个奴才的手喊道,“快去,快去请皇上!请太医!多来几个人,你们快跟我来!” 雨越下越大,林辞羡冷得直打颤,轻轻咳嗽着,倒在地面被雨水淋着。 南乔赶回来的时候,林辞羡已经失去意识,捂着肚子倒在地上,从肩膀流出的黑色血水被雨水冲刷,在地面蜿蜒流淌。 “姐!”南乔大骇,跪地抱起她,“姐,你睁开眼睛,醒醒!” 南乔一摸她的身下,手心一片触目惊心的鲜血,刹那被雨水冲刷。 林辞羡遇袭中箭,一夜之间震惊朝野上下。 曙光熹微。 永和宫。 林辞羡躺在床上高烧不退,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如雪。 已经过了三日,林辞羡依旧未好转,叶倾琰的怒火是照着一日三餐在发作,杯子奏折不知道被他扔了多少次。 “李泽川!朕再问你,她究竟什么时候会醒?!” 李泽川跪地叩首,“皇上,贤妃娘娘素来体弱,原本就中过毒心脉受损,身体未恢复便又怀有身孕,此次遇袭中箭,毒虽不致命却也伤了根本……是以,贤妃娘娘恢复起来委实需要漫长数月,能否醒转,仰赖命运。” 命运…… 叶倾琰的声音说不出的寂寥: “李隆,着人即刻拟旨,封贤妃为皇后,算是给她冲冲喜。” 坐在榻前,叶倾琰握着她的手,沉痛一吻。 “羡儿,快些醒来吧。” 养心殿。 叶倾珏递上奏折,说道:“皇上,林学士遇刺一案,臣已查到了确凿证据。臣在左都御史的密室中找到了与案发时一样的箭,皇上——” 叶倾琰沉声道:“说!” 叶倾珏接着说,“臣在密室中发现了不少的羽箭,还跟踪左都御史到达一处夹道山洞中,里面堆置着大量盔甲兵器,数千人伪装成当地人住在山洞,臣认为左都御史有拥兵自重的嫌疑。” “哼,”叶倾琰冷哼一声,“朕念他是三朝元老,在朝堂上处处忍让不予追究,他倒好,居然私自窝藏府兵,暗害朝廷重臣,朕绝不轻纵!祁王,你派人包围江府,捉拿江子衿来见朕,不得有误。” 叶倾珏撩了一下衣摆,跪地接旨。 叶倾珏连夜包围江府,把人带到了叶倾琰跟前。 后者直接抬脚踹向江子衿。 “江子衿,你可真是好样的,私藏武器和府兵,你是要造反吗!” 江子衿哈哈大笑,阴郁的目光直射叶倾琰,丝毫不惧帝王之怒,“那你呢,你又做了什么?信佞臣远贤臣,林辞羡身为女子身居后位,却屡次干政祸乱朝纲,臣,正在替皇上分忧,替天行道!臣,问心无愧!” 叶倾琰冷漠地再度踹向他,把他踹翻在地,揪着他的衣领,眼神如同淬了毒。 “朕告诉你,林辞羡不是佞臣。” “不是佞臣?哈哈哈哈哈……”江子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林辞羡碌碌无为,仗着宠爱在朝中有恃无恐,你还敢说她不是佞臣?哈哈哈哈……” 叶倾琰也笑了,是嘲讽地笑。 “江大人,见你这么可怜,那朕就实话告诉你,盐民能做出精品白盐,是出自林辞羡的手笔,你名下田地用的犁具,也是林辞羡的巧思。” 江子衿愣住,“皇上,你说什么?” 叶倾珏在一旁好意提醒道,“江大人,皇上是说,你如今吃的每一口细盐,用的每一个犁具,都是林学士在背后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你当真以为林学士几次跟着皇上微服出访,只是去游玩吗?” “这,这不该——”江子衿震惊地瞪大眼,语无伦次,“林、林学士明明在朝堂,在朝堂——” “她是不是在朝堂总是心不在焉,神游太虚,从来都不说话?” 江子衿点点头,惊惶失措,“臣亲眼所见,林学士明明从无作为,怎么,怎么……” 叶倾琰叹道,“羡儿性子向来低调,喜好宁静,曾经跟朕说过不要在朝堂上把她的事迹公之于众,但没想到这样子做反而会害了她。” 江子衿仿佛被夺魄,跌在地上嗫嚅着再也说不出话。 “祁王,传朕旨意,江子衿谋害朝廷命官,私藏兵器,证据确凿。即刻发配下狱,三日后于菜市口午时三刻问斩,男丁发配边疆,女眷为奴,子嗣后代永世不得入朝为官。” “臣遵旨。”叶倾珏俯身拱手。 江子衿跪地求饶,头磕得青肿一片,“皇上,罪臣知错了,皇上,求皇上饶恕,给罪臣改过自新的机会。” 叶倾琰听得烦躁不已,“来人——” 带刀侍卫上前拱手道,“皇上。” “把他嘴巴堵住,拖走!” “皇上,皇上,求您饶了罪臣吧……”江子衿求饶的嘴巴被捂住,被侍卫拖远。 叶倾琰瘫坐在椅子上,仿佛老了十岁。 半个月后,林辞羡慢慢睁开眼。 叶倾琰胡子拉碴,欣喜地低声道:“羡儿——” 林辞羡有些昏头昏脑,眼睛打量着陌生的环境。 “这里是?” “这里是景仁宫,朕封了你为皇后。”叶倾琰握紧她的手,不愿放开,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皇后……”林辞羡摸了摸自己肚子,“那孩子还在吗?” 强忍着心酸,叶倾琰强行让自己笑起来,“孩子……以后还会再有的……” 孩子,以后还会再有的? 自怀孕以来,背地里不知道被人多少人看不起,被人嘲笑,被人说祸水说佞臣。 孩子的到来是一个意外,孩子的离去竟然又是意外,到头来只有林辞羡落得一身病骨,什么都没有得到。 这是一场笑话吗? 林辞羡悲愤不已,眼泪倏然滑落,叶倾琰心痛不已,紧紧搂着她,脸窝在她的颈肩自责道,“对不起,朕对不起你,羡儿,朕没保护好你,没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林辞羡崩溃地哭着,良久,她缓缓说道: “叶倾琰,你让我出宫吧,我不想待这里了,我不想当皇后,也不想上朝。” “你想要什么,朕都补偿给你,尚书宰相都可以,你别离开我,你不能离开我。”叶倾琰摇摇头,几欲落泪。 林辞羡掀开被子,踉跄着勉强跪在地上,缓缓磕头。 “羡儿,你这是做什么,你身子还没好,快起来——”叶倾琰扶着她。 “你听我把话说完。” 见林辞羡态度坚决,叶倾琰眼神复杂,只好放开了她。 “我蒙皇上爱戴,忝居皇后位与大学士之位,唯恐辜负皇上与祁王的信任,夙夜忧叹,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而如今我重病缠身,精神不济,已然不适合皇后与大学士之位,请你下旨废后撤职,放我出宫吧,我,真的很累了。” 叶倾琰压抑着的泪水还是流了下来,心痛难忍地看着她,“羡儿,朕知道,朕委屈了你。你现在是失了孩子伤心过度,朕不予追究,你好好养病,朕,就当没听到这句话。” 叶倾琰把她扶好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朕先忙政务了。” 第30章 蒙君不弃,忝居高位 下 叶倾琰走后,林辞羡伤心欲绝,心脏如同被锤子狠狠一砸,铁锈的味道在口腔蔓延,猛地吐出一大口血,头一歪昏了过去。 门口的南乔听到动静被吓了一大跳,奔到床边见她吐了血,高声朝门口的侍卫大喊,“太医,快传太医!” 华灯初上,林辞羡的病情得到控制。 林辞羡醒来时,卧房里除了自己空无一人,周身被巨大的孤独感包围着,她挣扎着坐起身。 任由刘海滑落挡住眼睛,幸好,还有额头那长长的碎发,能挡住自己无声无息的眼泪,不用狼狈地自己擦。 即使再伤心,林辞羡的身子终归在好转,止住了心疾发作,数日后,林辞羡终于被允许下床走动,叶倾琰带着她在御花园到处散心,变着法子地哄她开心。 这日,林辞羡恢复了一些精神,独自坐在品茗轩里看书,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阵笛声。 是叶倾珏在吹《苍狗》。 林辞羡几乎是在瞬间就起身,在一处回廊见到了他。 “你瘦太多了。” 这是叶倾珏见到她的第一句话。 “四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辞羡体力不济,直接就坐在回廊栏杆,示意让让南乔退后走远。 “契丹在边境屡屡骚扰,小战不止,皇上命我去一趟临州,也不知何时能回来,便想着出发前来见见你,你,还好吗?” 林辞羡摇摇头。 “多谢四哥关心。” 叶倾珏两手扶着她的肩膀,眼神带着悔意,“辞羡,你怨我吗?怨我让你上朝,我本无意把你架到火上,辞羡,你中箭后我追悔莫及,我错得实在离谱。” “四哥何必杞人忧天,我不怨你,更何况,我知道你是不忍心我深居后宫寂寞一生,一身抱负不能得到施展,我如何不懂你的用心良苦?更何况,中箭一事谁也不能预料,江子衿处心积虑,罪有应得,你也不要把他的罪,强加在自己心里了。”她微微笑了笑。 林辞羡微微一停顿,问道,“什么时候动身?” 叶倾珏松开了她,“后日。” 林辞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叶倾珏呼吸急促了几分,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道,“辞羡,我能抱抱你吗?” 不等她回答,叶倾珏轻轻地抱住了她,闻着林辞羡身上淡淡的皂香,心里的慌乱在刹那间被抚平,爱意却犹如波涛滚滚而来。 他克制不住自己,想亲亲她。 察觉到他的靠近,林辞羡退后一步,轻轻挣脱开他,淡淡笑着,“起风了,四哥,一路顺风。” 回到景仁宫后,林辞羡坐在书桌前沉默不语。 南乔命人布好了饭菜,说道,“姐,你在想什么?晚膳已经做好了,来用膳吧。” “我还不饿,你先吃。” 林辞羡想了想,提起笔,“南乔,你过来磨墨吧。” “是。” “南乔,我教你读书吧。” “啊?可是南乔不懂得啊……” “不懂才要学,我身为你姐,有义务教导你,先从练字开始,我写给你看,从最简单的笔画入手打基础,基础打好了,学东西就快。” “哦……”南乔懵懂地点点头,“可是姐,我学这些做什么?” “学问的作用很大,以后你学的多,用的也多,不至于将来长大后只有嫁人这一条出路;你可以做生意,也可以上朝为官,自立自强,自己的人生自己说了算,总之想做职业什么便做什么职业。”林辞羡认真地看着她。 南乔震惊万分,愣在原地,“上、上朝?可我是女子……” “谁说女子不如男?又谁说女子不能当官?你就做好你自己,成为你想成为的人,姐在你身后,会一直陪你,是你的依靠。” 南乔眼睛红了。 原来,她也会有人疼,也有人关心自己了。 “姐……” “傻丫头,把泪擦了,搬个凳子坐过来看,”林辞羡一笔一划地写着,“你看,这是横,撇,竖,弯,钩……” 林辞羡教了她几个简易的字,布置了作业让她练习写。 苍狗跑过来喵喵叫着,林辞羡抱着它,检查着小女生的作业。 字体稚嫩清秀,还算过关。 “苍狗,你看看姐姐学得这么快,厉不厉害?” “喵。”苍狗跳到桌上,不小心在后腿沾了墨汁,在雪白的宣纸上印上黑色的梅花。 林辞羡把苍狗抓回来,拿帕子给它擦净了,笑道,“原来我家苍狗也会写字啊,真是我的疏忽了,我得给叶倾琰说说,可不能耽误你上学了。” 南乔见到她终于展露笑颜,也发自内心地开心,“姐,我一定好好学,不会给你丢脸的。” 林辞羡莞尔一笑。 用过午膳吃了药,林辞羡躺在榻上沉沉地睡了。她本就病弱,最近总是会偶尔昏倒,想来是还没完全康复的原因。 林辞羡睡醒后,看见南乔在哭,有些莫名其妙。 “南乔,你在哭什么?” 南乔哭得抽噎不停。 叶倾琰担忧地望着床上的人,说道,“羡儿,你刚刚好吓人,呼吸都停了。” 林辞羡闻言一怔,她明明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后也没不适,怎么呼吸还停了? 李泽川在一旁说道:“皇上,皇后娘娘体内余毒已清,但身体亏空得厉害,睡眠不好,神思倦怠,需要多多静养,身子万不敢再经波澜。” 叶倾琰坐在林辞羡的身边,叹道,“你下去开药吧。” “等等——”林辞羡出声,淡淡地问道,“李太医,我还能活多久?” 林辞羡平静到仿佛是在问天气是晴是阴。 “羡儿!”叶倾琰惊怒地看着她。 “我的身子我知道,我的病情我也有权了解,李太医,你就实话实说,没什么我不能知道的。” 李泽川为难地看着叶倾琰。 叶倾琰站起身,甩袖走到了窗边。 李泽川深呼吸一口气答道,“皇后娘娘福泽深厚,若是好好将养,微臣必竭尽生平手段医治娘娘,相信娘娘必能痊愈,能活到三十有余。” 林辞羡冷冷看着李泽川,“你当我傻子吗?若是再不说实话,对我有隐瞒,我如何能安心静养?是不想要你的命了吗?!” 李泽川吓得跪倒在地,“微臣有罪。皇后娘娘中过两次毒,又,又中了箭,未曾真正地好好休息过,各种因素交织下,已只剩十年之命……” 林辞羡沉默了。 十年啊…… 十年足够了。 “你下去吧。”林辞羡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李泽川站起身退走了。 林辞羡抬头看去窗边,叶倾琰已泪流满面。 两人目光相对。 第31章 科举制度,弊端出现 上 林辞羡淡淡一笑,说道:“时光正好,我们出去走走吧。” 叶倾琰哪里会不依着她,遂点点头。 秋风四起,夕阳的余晖映着地面,恍若在心里镀了一层暖阳,金色的夕阳点缀着鹅卵石小径,如诗如画。林辞羡恍然,原来秋天到了,她抬头看着雁鸟高飞,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叶倾琰带她出宫,来到了一处酒楼。 “羡儿,你尝尝这颗葡萄。”叶倾琰亲自剥了葡萄喂给她,葡萄酸甜微涩,爽滑可口。 林辞羡吃着葡萄,心思飘忽不定,若是真的只剩十年,她就不能继续消沉下去了。 叶倾琰俯身,吻住她的唇舌,柔嫩的舌残留着葡萄的酸甜,酸到她的心里,甜却始终尝不到。 林辞羡闭上眼,任由他对自己越吻越深。 良久,叶倾琰红了眼,深情又痛心,“即使羡儿病得消瘦,我仍旧觉得你好美,美进我的心里。” 林辞羡却微微一笑,盈盈秋水的目光里,闪烁着光芒,她开口,一字一句地说道,“叶倾琰,我决定了。” “你决定了什么?” “我决定了,既然我时日无多,不如就做自己想做的,你看——” 她指着远处的一座府邸角落,那里有一些衣衫褴褛的乞丐,拄着木棍在乞讨。她说道,“若是有一天能通过我们的努力,能让百姓有衣穿,有房住,有饭吃,有学上,不再流离失所,受天灾影响却束手无策,若是能改变现状,也不算我在人间白来一趟。” “……羡儿……” 林辞羡淡然地继续说道,“我本胸无大志,原本一心只想出宫,离开这里,只要能自由去哪里都好。直到我病入膏肓后才觉得自己好像还什么都没做,我这一生短暂,无论过去未来,都不想再庸庸碌碌,含恨终生了。其实我来这里以前,在我生活过的地方,百姓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所以你或许也不用觉得我在异想天开,凡事都要往好处想,或许真的可以实现呢?” 叶倾琰握紧她的手,认真地说道,“好,我不拦着你,你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 林辞羡感激地朝他笑笑,“谢谢,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应该是我谢谢老天,把你赐给了我,我对你亏欠良多,羡儿,谢谢你愿意为了百姓留在这里。” 三个月后,林辞羡身子大好,重新开始上朝。 金銮殿。 有了事业便有了精气神,林辞羡不愿再被特殊照顾,不再坐着,站回了原来的位置。 “皇上,臣有本启奏。”户部尚书方则仕上前说道。 叶倾琰身居高位,威严开口:“方爱卿请讲。” “皇上,河南有学生巡街罢考,当地知府托臣奏请皇上寻求解决之道。” 叶倾琰问道:“河南学生为何罢考?” “据当地知府所言,乃是认为考场出现了不公的现象,第一名学子的成绩被一名富家的纨绔子弟顶替,因而集体罢考。” “学生之所以罢考,不光是因为考场不公,恐怕还有其他的原因,比如科举制度。” 众人陆续回头,发现原来是从未在朝堂出过声的林辞羡在说话,林辞羡本低调,又大病一场,本来众人都快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不禁猛然想起原来她还身居大学士一职,此刻突然出声,纷纷惊讶,窃窃私语。 方尚书搁下心里的不屑,面带恭敬,语气却不怎么好,“林学士所言为何?还请不吝赐教。” “赐教谈不上,只是能略说一二,在场的谁不是财富五车,满腹经纶,我不过能有个小聪明罢了。” 叶倾瑶瓮声瓮气地打断她,“若是只有小聪明,还是别说出来丢人现眼为好。” “住口!”叶倾琰对着他喝道。 林辞羡上前,一改往日浑水摸鱼的样子,整个人散发着自信的气场。 “皇上,科举制度原本是为了苦读十年的寒门学子有所出路,能让有才华的人心有抱负,身有施展,但若是科举制度有所弊端,富豪子弟用钱用势轻易地顶了寒门子弟的第一名,若是继续放任,只怕以后有的是罢考的机会。” 叶倾琰有些惊讶,他倒是从未想过,科举制度会带来这样的弊端,不禁陷入了沉思。 太傅钟冀年逾花甲,气得在朝堂口不择言,“小女子满口荒唐言!你说科举制度都有弊端,那整个大熙便没有更好的制度了,你不要仗着皇上宠爱你,便胡乱信口雌黄!” 林辞羡眉毛一挑,她还没开始生气,却有人替她生气。 “太傅慎言!”林海怒道。 林辞羡露齿笑道,“太傅觉得我年轻不经事,没有经历过社会毒打,说的话自然不可信,这都是正常的,我很理解太傅,林丞相与钟太傅也都不用动怒,还请太傅大人稍安勿躁,容我把话说完。” 其实叶倾琰刚刚也想发火,差点就要摔杯子,但一听她这么说,便只好咕咚咕咚饮了一大口茶,微凉的茶入了胃才慢慢好一些。 林辞羡继续说道,“刚刚臣说到,科举制度有弊端,是因着钱银耗费巨大,大量寒门学子读不到最后,辍学者不计其数,人才流失严重。科举制度看似给了寒门学子出路,实则光是用来科举的花费,便把不少学子挡在了门外了。” 方则仕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既然科举制度让寒门学子负担不起,臣替大熙各地的寒门学子奏请皇上,申请大熙助学金。” 朝堂哗然一片。 “何为大熙助学金?”叶倾琰问。 “创立助学金更能体现皇上爱民如子。大熙助学金每年每学评定一次,固定一个日子,由寒门学子向学堂的先生申请,先生完成审查后,各地府衙再向下发放助学金到寒门子弟的手中,先生定期走访调查学生的家庭条件,则必不会有所错漏。” 方则仕内心有所触动,一字一句地咀嚼着她的话。 钟冀捋着胡子不说话,也在拧眉沉思。 “皇上,”林海上前说道,“臣以为此提议甚好,既能解决了部分寒门学子的困难,又能降低科举带来的弊端啊。” “朕准了。林爱卿,下朝后你给朕写一份详细的大熙助学金计划。” “臣遵旨。”林辞羡道。 叶倾琰目光穿梭,心思各异的众臣纷纷低头,“退朝。” 李隆高声道,“退——朝——!” “微臣告退。”众臣跪地叩首,鱼贯退出。 叶倾琰看看还留在原地的林辞羡,拉着她的手,“跟我来。” 他拉着林辞羡来到离这里最近的养心殿偏殿,一到了地方,叶倾琰便迫不及待地抱住了她。 林辞羡猝不及防,被一把撞进他的怀里,“皇、皇上……” 他看着手足无措的林辞羡,笑道,“朕那伶牙俐齿的爱卿怎么变得支支吾吾了?” “叶倾琰!”林辞羡气恼地甩手转身。 叶倾琰目光流转,把她身子扭转过来,深情地吻住了她。 所有的奴才顷刻间退的干干净净。 “羡儿刚刚在朝堂上,才华横溢,舌战群儒,真真是勾魂摄魄,我在朝堂上便想,原来世上真有这样一个妙人,只有我能有,这样一想心里便真的好幸福,我好爱这样风华绝代的你。羡儿,那你爱我吗?” 林辞羡低下头,憋了半晌憋出一句, “叶倾琰待我之心,我都懂。” 第32章 科举制度,弊端初现 下 叶倾琰把她打横抱起,额头抵着她的鼻尖,说道,“羡儿别害怕,把你交给我,让我给你幸福,我会让你慢慢爱上我。” 他走到床榻,轻轻地把紧张到僵住的人放在床上。 赤色床帘缓缓而落。 一夜旖旎。 林辞羡沉沉地睡着,望着她肩膀上淡淡的伤痕,叶倾琰眸光一黯。 近日无事发生,于是他便带着林辞羡出宫游玩。外面天寒地冻,林辞羡裹着厚厚的衣服,笨重得连下马车都困难,被叶倾琰抱了下来。 刚下过一场雪,白茫茫一片,大地银装素裹,整个世界静谧无比,只闻簌簌踩雪声,悦耳清脆。 林辞羡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兴奋地上手玩起来。 “羡儿,你在做什么?” “滚雪球堆雪人,你别愣着了,过来帮我。” 两个人合力在地面堆了一个雪人,林辞羡找了两枚还算圆润的石头安上眼睛,又找了两根枯枝充当胳膊。 “可惜没有胡萝卜,不过这样就很好啦。” 林辞羡心满意足。 叶倾琰望着雪人嫌弃无比,“真是好丑啊,怎么你堆的雪人丑成这个样子?” “哼,哪里丑了?别忘了,这雪人也有你堆的份。” 林辞羡回怼,手心抓了一个雪球,趁人不注意,丢向了他,“居然敢质疑我的审美,还不束手就擒!” 叶倾琰哈哈一笑,也捏了雪球向她掷去。 两人玩的热火朝天,难分难舍。 半晌,林辞羡呼哧呼哧喘粗气,“不打了不打了,我累了。” 叶倾琰没打算放过她,又揉了一个雪球。 “你听,叶倾琰,是不是有人在哭?” 叶倾琰愣住,静默地听了半天,摇摇头。林辞羡拍拍身上的雪,循着哭声找到了一个五六岁的男孩。 天寒地冻,那男孩却穿着单薄,怀里搂着一个婴儿,无助地在墙边哭着。林辞羡蹲下身子望去,男孩怀里的婴儿脸色青白。 男孩见到两人精致华贵的衣裳,连忙用手抹了抹泪,哀哀地求着两人,“大人,行行好,救救我弟弟吧,他快死了。” “你弟弟怎么了?生病了吗?” “是肺痨,我后娘嫌弃我弟弟传染,把我俩给赶出来了,我和弟弟无处可去,亲戚见他是肺痨都不愿意接纳我们,我身无分文无处可去,治不了弟弟,也给不了他奶喝,所以我在这里哭。” 林辞羡看向叶倾琰,后者喊来了李隆。 “李隆,去寻一个大夫来,把他带到酒楼。” “奴才这就去。” 林辞羡宽慰那男孩,“相信我,肺痨能治,你弟弟不会有事的。” 男孩眨巴着泪眼,“你是神仙吗?” “我是林辞羡。” 男孩想,原来神仙叫林辞羡。 男孩抱着婴儿跟随着来到一处酒楼,医馆大夫杨铭带着医药箱,拧眉诊脉了一番。 “潮热盗汗,咳喘带痰,确实是肺痨,我给他开些药方,你拿了煎几副药,尽量不要让他受寒,婴儿若能撑过这今晚,便能好起来。” “谢谢大夫。”男孩激动得连连道谢。 杨铭拿起笔,开了药方正准备走。 “大夫,留步。”林辞羡温声挽留道,“雪天路滑难行,回去怕是会错过晚饭了,不如留下吃顿饭再走吧。” 杨铭想了想,便答应了,“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 “也不知道大夫爱喝什么,请大夫尝尝,味道怎么样。”饭桌上,林辞羡给他满上一杯酒。 杨铭微酌一口,香醇甘冽,果然是好酒,微微仰头一饮而尽。林辞羡颇有眼力见,再度给他满上。 “大夫,还不知道你在哪里高就?” “我在东街开了一个回春堂,平时便在那里医诊看病。” “那大夫可有学徒?” 杨铭骄傲地吃了一口菜,眼光瞥了瞥她打量着,“自然有,怎么,你是想当我的学徒吗?我收徒可是有门槛的,不光得认字,还得有医者仁心才行,否则你就是家财万贯,我也不会收你!” “嗯……我不知道我有没有,但若是将来有无数对医学感兴趣的人来找你,你会不会答应?” 年过古稀的杨铭闻言一愣,奚笑着摇摇头,继续给自己夹菜,没把她的话放进心里,大口大口吃着。 林辞羡看向一旁专心吃菜的叶倾琰,怒道,“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也觉得我在异想天开!” “没有没有,我就是饿了,我怎么会觉得你在异想天开?我不吃了,你继续说。” 林辞羡这才消了气。 片刻后,等杨铭吃得差不多了,便躬身道,“多谢二位款待,我吃饱了,这便回去了。” “等等大夫,我话还没说完。” 林辞羡深呼吸一口气,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杨铭面露惊骇,上下打量了一下叶倾琰,愣怔片刻后才想起来跪下。 “草民有眼无珠,不知道皇上在此,草民惶恐,适才,适才——” 叶倾琰一改刚才的吊儿郎当的模样,沉稳坐好,“朕是微服私访,不宜惊动旁人,朕没有怪罪你,你先起来说话。” 杨铭惶恐地站起来,低头不敢看两人。 “大夫,刚才我同你说的话,你考虑的怎么样?”林辞羡问道。 “若是真有学徒,草民自然是欢喜的,只是,只是草民怕自己分身乏术,教不了……恐怕会,会辜负皇上的期望。” “一个一个教或许教不了,但若是开医学堂呢?大夫能教的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