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第一女煞神》 第1章 她穿越了 “救命啊,救命……” 昏暗的房间内两名女子被捆绑了手脚,一个满面泪水的呼救,另一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呼救的女子见外面没有动静,又急忙喊地上的女子,“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呜呜……” 女子的哭声吵的人头疼,慕慈缓缓睁开眼,入目陌生的环境让她瞬间紧绷。 她明明已经死了,死在末世的那场爆炸中,这是哪里? 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她穿越了。 穿越到大殷朝,一个她历史上没有记载的朝代。 原身是卫国侯的嫡女也叫慕慈。 卫国侯夫妇常年驻守边关,因原身自小体弱便一直跟慕老夫人住在江南祖宅,一年前老夫人病逝,慕慈守孝一年这才乘船回京。 谁知路上遇到了水匪,将她劫持到了这里。 而刚刚的女子是她的丫鬟紫苏。 见她一直没有反应,紫苏越发着急,“来人啊,救命啊,放了我们……” 房门忽的被打开,两个黑衣壮汉走了进来。 “他娘的再嚷嚷老子弄死你。”为首的男子一脸横肉,拍了拍手中的刀骂道。 紫苏吓得瑟缩了一下,强撑着道:“我们是卫国侯的家眷,快放了我们不然侯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男人嘿嘿一笑,手腕一转刀尖挑开了紫苏的衣带,露出大片肌肤,“老子还没尝过官家女子的滋味,啧啧,真他娘的白。” 随他进来的男子一脸淫笑的望向慕慈,“虎哥,这个让我玩玩……” 见他伸手就要扒慕慈的衣服,虎哥一脚把他踢开,“卫国侯的嫡女也是你能玩的?这样的绝色自然是要留给岛主的。” 慕慈眸色闪了闪,这群人是有备而来,侯府的家眷都敢劫持,这群水匪什么来路? 见被踢的男人一脸不舍,虎哥骂道:“等岛主玩腻了自会轮到我们,你小子别因为管不住那二两肉丢了命。” 男人忙讨好的笑道:“虎哥放心我有分寸。” 虎哥点了点头,将刀递给他,拎起紫苏丢到了床上,“这个我先来。” 男人抱着刀,看着被虎哥压在身下的紫苏,听着女人的尖叫,越发心痒难耐。 就在他分神时,女人莹白如玉的手在他的刀尖划过,随着绳索掉落那双手落在他的脖子上,两手一错,拧断了他的脖子。 ‘砰’尸体落地的声响让虎哥下意识的扭头望去,就见那位卫国侯嫡女拎着刀挑断了脚上的绳索,随即眸色幽幽的望向他。 虎哥惊了一瞬跳起来挥拳冲了过去,“你他娘的……” 锋利的刀刃横扫,斩断了虎哥的手腕,不等他呼痛刀尖已经刺进了他的咽喉。 慕慈利落抽刀,挑断紫苏身上的绳索,帮她将凌乱的衣服理好,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问道:“怕?” 紫苏点点头又摇摇头,“小姐好厉害。” 原身只学过些健体的简单招式,并不会武,紫苏自小跟在她身边应是知道,原以为会怀疑,见她这般慕慈便没多说什么,“走吧。” 紫苏有些担忧道:“他们有好多人,我们……” 慕慈拉着她到了门口,“别出声,跟紧我。” 门口并没有守卫,应是被虎哥支走了。 此时天色昏暗,站在门口仍能看到远处的海色。 她们应是在一座岛上,所在的位置是山腰的一处平地,七八个院落紧邻,不大却很紧凑。 两人出了院子还没拐过墙角慕慈猛地止住脚步,拉着紫苏快速退了回去。 两名持刀的守卫从暗处转了过来很快到了院门口。 “这么久了还没出来,虎哥不会乱来吧?” “岛主审完就会过来,那姑娘入了岛主的眼,虎哥应知道分寸。” “不过依着岛主的手段,到现在都没审出来,那小子骨头真够硬的。” “岛主什么时候失手过……” 说话的男人迈步进了院中,后面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只觉得脖颈微凉,一个音也发不出了。 跟在后面的男人直到他倒地才反应过来,挥着刀刚要呼喊,长刀飞过将他头颅切了下来。 不过几息两人先后毙命。 慕慈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扭头见紫苏死死咬着嘴应是怕急了,却仍记得她的叮嘱没有发出声音,见她看过来弯腰捡起地上的刀,哆嗦道:“小姐,我不怕。” 慕慈迈步向外走,“你真棒。” 小丫鬟瞬间斗志昂扬,举着刀跟了上去。 两人在夜色掩饰下,穿过狭窄的小路,绕过一个又一个的院子,在慕慈又杀了四个巡视的守卫后,终于看到了海边密密麻麻的船只。 慕慈打量了一下四周,看到了东侧边角的木架塔台。 她寻了个隐蔽的位置让紫苏躲好,猫腰寻了过去。 木架有十几米高,隐约能看到上面巡视的人,至少有五六个。 慕慈压着脚沿着楼梯攀了上去。 “老六,过来歇会这个时间不会有人来的。” 塔台上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将手里的木槌和铜锣放到地上,盘膝坐了下去。 被喊老六的男人没动,视线依旧落在远处的海面,“那可是皇子,万一被发现我们都得死。” 络腮胡轻笑了一声,不在意道:“他是临时变得行程,知道他上船的人都已经死了,谁能查到我们,再说了这岛四周遍布暗礁,除了我们没人过得来。” 老六依旧不放心,“可我这眼皮一直跳总是不踏实。” “你他娘的就是胆小,”络腮胡哈哈笑着对其余的人道:“还不去给你们六爷壮壮胆。” 剩下的四人嘻嘻哈哈的围到老六跟前,将人抬起来作势要扔下去。 老六已经习惯并不在意,被荡起来时恼怒的望向络腮胡,只一眼被惊得瞪大了眼睛。 刚刚还哈哈大笑的男人此时一手捂着脖子,鲜红的血从他指缝流出,如泼墨般浸湿了衣衫滴落在地。 而他的身旁不知何时站着一位身形娇小的女子,正眸色冷冽的望着他们。 “放我下……” 老六‘来’字还没出口,就见少女一脚蹬在木架飞身冲了过来。 长刀横扫,一人被拦腰斩断,紧接着刀尖向上划过脖颈,抬着老六双脚的两人瞬间没了气息,此时另外两人才反应过来,扔下老六冲了过来。 慕慈勾了勾唇角,一个旋身扔出长刀刺进了一人胸口,柔弱的身形如一道利剑挥拳打在了另一人的下巴,整个人顺势屈膝顶在他的两腿间。 男人疼的惨叫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人被一脚踹下了塔台。 ‘砰’的一声砸在乱石没了响动。 慕慈慢悠悠的将刀抽回,滴血的刀尖指向老六,“想死吗?” 第2章 你认识我? 刚刚还笑闹的塔台此时血腥弥漫,少女浅色的衣裙上染了斑斑血渍,站在尸身残骸中脸色平静,甚至唇角还勾了浅浅笑意。 望着刀尖上的血珠,老六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姑、姑、姑娘饶命……” 慕慈半蹲了身子,和他平视,“你们劫了哪个皇子?” 她原本打算杀了塔台的守卫乘船离开,听到他们的谈话改了主意。 这些水匪不仅知道他们的身份还是有备而来,那位皇子或许挡了别人的路,可原身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又碍了谁的眼? 不管是替原身报仇,还是省去以后的麻烦,她都要找出幕后的人。 所以她还不能走。 老六吞了吞口水,“我不知道……” 话音刚落慕慈手中的刀落下将他的手掌钉在了木板上,老六呼痛的声音还没发出,一拳击在他的鼻梁上。 望着满脸眼泪鼻血的人,慕慈淡淡道:“不知道?” 少女明明容色娇艳,可此时在老六眼里如同地狱的恶魔,他忙道:“是、是三皇子。” 三皇子李玄朗? 自从五年前秋狝围猎太子意外身死,三皇子便离开京都去了北境,为何会出现在江南?还被劫持到了这里? “为何要绑他?” 老六忙道:“我只知道三皇子活着我们就会死,具体的就真不知道了。” 见慕慈一双眼只盯着他不言语,老六声音都发颤,“我也是听虎哥偶尔提了几句,其他的真不知道。” 慕慈站起身,双手拄刀,“此处是何地,最近的港口是哪里?多久到?” 老六:“这里是乌鸦岛,最近的港口是洋口镇,最快也要一日。” 慕慈扫了一眼海面,视线落在他身上,“你送我们可好?” 对上少女眸底的杀意,老六瑟缩了一下,“好……好。” 慕慈选了一艘船将人堵上嘴绑起来丢了进去,之后才去找了紫苏。 小丫鬟举着刀一动不敢动,看到她眼睛一亮,这才跑了出来,“小姐我们可以走了?” 慕慈将她带到船上,指着缩在角落一动不敢动的老六,“看住他,如果不听话就杀了。” 紫苏用力点头,举着刀站到了老六跟前。 老六吓得直哆嗦,唔唔的也不知说了什么。 见慕慈转身要走,紫苏并未多问,只眼巴巴的道:“小姐我等你。” 慕慈知道她心里害怕的紧,柔声道:“这里不会有人来的,最晚两个时辰我就回来。” 紫苏忍着眼泪,“小姐一切小心。” 慕慈点头下了船。 夜幕漆黑,映着半山腰点点灯火,慕慈已经从老六那里摸清了这里的地形,看了一眼关押三皇子的院子,转身去了另一侧。 ………… 乌鸦岛水匪有两百人,因劫了三皇子,一半派出去巡海查探海域警情,一半留守在岛中。 此时除了换防休息和留守院门的护卫,守在三皇子那边的至少还有三十人。 岛主乌鸦是个体型干瘦的中年男人,阴沉的眸子失了耐性,对着被锁链吊起来的男人冷声道:“等我把你的骨头一根根敲碎,看你还如何嘴硬。” 李玄朗浑身血迹斑斑,长时间的折磨让他大脑有些反应迟钝,半晌吐出两个字,“蠢货。” 乌鸦磨了磨牙,将染血的匕首丢在一旁,吩咐道:“把他膝盖骨给我挖出来。” ‘砰’院外忽的响起重物坠落的声音,紧接着是守卫惊呼声,“什么人?” 乌鸦微蹙了眉推门走了出去,“怎么回事?” 有护卫拎着一个布袋过来,“刚有人从墙外扔进来的,已经派人去追了。” 乌鸦扫了一眼黑色的布袋,脸上带了怒意,“打开看看。” 原本还想今晚享用一下那位侯府嫡女,尝尝高门贵女的滋味,谁知李玄朗这位皇族贵胄竟是块儿硬骨头,用了这么久的刑什么也没问出来,让他耗尽了所有耐性。 察觉到老大的怒意,守卫忙将布袋打开,当看清里面的东西时吓得惊呼一声,布袋掉落,里面的东西也骨碌碌的滚了出来。 是一颗人头。 怒目圆睁,死的很是不甘。 “虎哥?”有护卫认了出来,“他之前不是说要去东院巡视?” 东院,关押慕慈的那个院子。 乌鸦目露凶光,“跟我去东院。” 望着呼啦啦奔向东院的人群,慕慈跳下房檐,手起刀落将剩余的两名守卫抹了脖子,迈步进了房中。 屋内还剩三人,一胖一瘦抱臂守在一旁,剩下那人握着钩刀正要割开李玄朗膝盖的皮肉。 再晚来一会儿,这位三皇子的腿怕是就废了。 慕慈打了声口哨,对着望过来的三人勾了勾手,随即跨步跃起,高举的长刀挥舞扫向了胖子的脖子。 胖子看着笨拙反应却极快,身子一扭躲过的同时抽出一旁的长剑回身刺了过来。 慕慈不仅不避反而迎了上来,眼看长剑就要刺进胸口,手中长刀脱手飞出同时身子向后躺倒,抬脚踢向胖子小腹。 正面对敌拼的就是速度和反应,长刀快了一分,慕慈反应更是出人意料,在长剑刺空的同时长刀刺入胖子小腹,慕慈的脚也踢向了刀柄。 ‘噗’一声,整柄长刀没入从腰后探出,胖子向后倒去。 慕慈手一探接住了他掉落的长剑,身子借力飞起刺向一旁的瘦子。 而瘦子这时也才刚刚抽出腰间的长剑,可依旧还是慢了,攻势刚起锋利的剑刃已刺进了他的喉咙。 这一切不过几息之间。 慕慈站定,抬眸看向逃到门口的人,手中长剑飞出钉在了门槛上。 男人脚步顿住,手中钩刀吓得掉在了地上,“女、女侠饶命!” 慕慈:“把人放下来。” 男人眼睛转了转看了一眼院外,就见东院方向火光冲天,有惨叫声传来,吓得他一哆嗦忙转身去了刑架将李玄朗放了下来。 李玄朗被折磨了一天,身上大小伤口无数,整个人好似被血泡过,此时强撑着精神没有晕过去。 “多谢慕姑娘。” 慕慈有些诧异,“你认识我?” 李玄朗:“上岛时见过,你那时晕过去了。” 慕慈:“还能走吗?” 李玄朗摇了摇头,“腿断了。” 慕慈:“……” 是个狠人。 慕慈指着蜷缩在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男人,“你背他。” 男人哆嗦的起身,却在弯腰的一刻绕到了李玄朗身后,锋利的匕首抵住他的脖颈,“放我走,不然我杀了他。” 第3章 打赌么? 李玄朗靠坐在地,断了的双腿根本使不出力气,感受着脖子上寒凉的铁器,神色依旧镇定,只是那双眸子却望向慕慈。 慕慈抱臂,微挑了眉,“我不喜被人威胁。” 男人咬牙,“他可是三皇子,你不救他,就不怕被诛九族么?” 慕慈:“他死了,你死了,谁能知道?” 男人一噎,“我、我们岛主知道。” 慕慈轻笑,随意挽了个剑花,“不想他死的是你们岛主,不是我。” 见男人神色顿住,慕慈手指微弹,豆大的石子击在他的手腕,匕首脱落的瞬间李玄朗屈肘击在男人胸口。 下一瞬慕慈手中长剑刺进他的胳膊,“陈军师,乖点儿。” 陈酉在这一刻终于知道没有被杀的原因了。 乌鸦岛的军师,知道的事情只会比岛主多不会少。 可这女人如何知道他的身份? 难道这女人根本不是卫国侯的女儿? 他们被人耍了? 陈酉越想越惊恐,“你到底是谁?” 慕慈抽回长剑,将上面的血迹在他衣服上擦拭干净,凉凉道:“背人。” 陈酉认命的背起李玄朗。 三人很快出了院子,此时东院的火势已经蔓延,半山腰火光冲天,救火的声音此起彼伏。 乌鸦暴怒的声音隐约传来,“火油?到底是谁他娘干的,还不去找……” 陈酉看了一眼身侧的女人,不仅出手狠,脑子还聪明,这他娘的到底是谁啊。 等三人到了船上,紫苏举着刀的手这才放下来,喜道:“小姐你回来了。” 慕慈点了点头,示意陈酉将李玄朗放到床上躺平,扫了一眼老六,后者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这一个多时辰他屁都不敢放,就怕小丫鬟觉得他不听话一刀砍下来。 呜呜,太难熬了。 “把他身上的伤处理一下。”慕慈将一个小布袋子扔到了床上,话是对陈酉说的。 陈酉将袋子打开,里面瓶瓶罐罐的都是伤药。 陈酉看了一眼老六,总算知道这女人为什么知道他的身份,还能拿到药了。 他心不甘情不愿道:“我不会医……” 最后一个音还没落下,剑光一闪刺进了他大腿,疼的他嗷一嗓子改了口,“姑娘放心交给我。” 慕慈收剑挑开老六身上的绳索,“开船。” 老六看了一眼血迹斑斑的手,又看了一眼大腿呲呲冒血的陈酉,利落道:“我这就去。” 慕慈选的是艘小船,船身轻好驾驶,却跑不快。 刚驶出十几米,乌鸦气急败坏的声音从沙滩传了过来,“把船给我拦下来。” 他带人去了东院,在看到守卫身上利落的刀口时预感到了不妙,急匆匆去了室内。 屋内血腥弥漫却没有多少打斗的痕迹,这说明虎哥他们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这么厉害的人是何时上的岛?为何塔台那里没有预警? 他忙让人去塔台查看,又吩咐人将虎哥他们的尸体拖出去。 就在尸体挪动的瞬间,‘啪’‘啪’两声从房梁掉下来四五个瓷坛,伴随着瓷坛碎裂浓烈的火油味扑面而来。 还没等他们反应,一侧的烛台滚落,微小的火苗如同贪吃的蛇瞬间蜿蜒,只几息火光冲天,惨叫声一片。 而此时乌鸦也终于看到了绑在尸体上的数条鱼线。 他娘的。 沾了火油的衣服遇火就着,饶是他反应快也被伤的不轻,尤其是头发更是一根不剩。 他骂骂咧咧的逃出院子,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才意识到其他院子也被泼了火油,急忙跑回关押李玄朗的院子。 望着空无一人的屋子,他险些气得吐血,又得知塔台守卫被屠,急匆匆带人追了过来。 望着远处不紧不慢行驶的小船,眼冒火光,恨不得将船上的人活剥了。 呵,他倒要看看他们怎么逃出生天。 眼看着乌鸦带人上了船,十几艘船哪一个都比他们这艘大,老六心中一喜,悄悄放慢了速度。 “打赌么?” 女人泛着凉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吓得老六一哆嗦,不由自主的加快了速度,“赌、赌什么?” 慕慈不知从哪里寻了一把弓,墨色的弓身在月色下泛着诡异的光泽,“赌他们追不上,输了我死,赢了你……” 老六吓的腿都软了,生怕女人说出那个‘死’字,急忙道:“我我我赌姑娘赢。” 慕慈一脸惋惜,唤道:“紫苏!” 紫苏应声抱着个罐子走了出来,罐子里插着数十把箭矢。 老六看的一脸懵怔,把箭插在罐子里是什么神奇秘术? 难不成可以呼风唤雨阻挡岛主他们? 就在他纳闷时,慕慈抽出一支箭,箭头竟包裹了一层棉布,棉布湿哒哒有水滴落…… 诶? 不是水,是火油。 老六瞪圆了眼睛,眼睁睁看着女人点燃了箭头,搭箭拉弓瞄准,嗖一声箭如流星落在了远处的船上。 ‘砰’一声巨响,被射中的船瞬间炸裂火光冲天。 老六结结巴巴道:“火雷?火油?” 慕慈:“还有联排。” 联排是什么东西? 老六早已忘了摇浆,眼睛一错不错的望着对岸,终于明白了联排是何意。 岸边的船只竟被绳索串联了起来,追过来的船拖着后面一连串的船只,根本开不起来。 最要命的是中间那艘着火的船点燃了紧邻的船只,如此下去……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顶,看了一眼弯弓搭箭的女人,哪里还顾得上手疼,吓得猛摇船桨。 嗖嗖嗖…… 砰砰砰…… 很快岸边火光冲天数十艘船只无一幸免。 听到动静的陈酉出来看了一眼就回了舱内,帮李玄朗处理伤口的手要多轻柔有多轻柔。 这哪是侯府嫡女,明明是地狱来的妖孽。 太他娘的可怕了。 慕慈将弓递给紫苏,转身进了舱内。 老六松了口气,正要放缓速度,紫苏将弓搭在了他肩上,“累了?” 老六:“……不不累。” 紫苏:“那就好,加速吧。” 老六都快哭了,“好嘞!” 船舱内,李玄朗躺在简易的床上,因为要处理伤口,身上只留了亵裤。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少,已经被陈酉清理干净上好了药,虽没有致命伤,但那双断腿如果不及时医治,怕是要废。 不过这男人身材还真不错,宽肩窄腰肌肉贲张,再加上那张棱角分明的的俊颜,啧啧,即便在基因可控的末世也是不可多得。 慕慈毫不掩饰的目光让床上的人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多谢慕姑娘救命之恩!” 慕慈一抬下巴,“打算怎么谢?” 第4章 摇船很累? 慕慈直白的话让李玄朗微愣,这姑娘还真是与众不同。 视线落在女人血迹斑斑的衣衫上,问道:“慕姑娘想要什么?” 慕慈认真想了想,“黄金千两,再允我三件事。” 李玄朗:“……哪三件事?” 慕慈:“时机到了自会告诉你。” 李玄朗犹豫了一瞬,“好!” 见他答应,慕慈颇有些意外,迈步到了床前,微俯了身对上男人的深眸,“万一我是要你死呢?” 因为低着头,女人一侧的青丝从他肩上滑过落在胸口,酥酥痒痒的感觉从肩颈蔓延到了全身,李玄朗呼吸有些发紧,稳了稳气息道:“我信你。” 出乎意料的答案让慕慈愣了愣,挑眉,转身坐到了一旁的杌子上,“这么单纯,怪不得会被人绑。” 李玄朗:“……” 慕慈望向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陈酉,“是谁让你们绑我的?” 虽迟但到, 陈酉内心忐忑正犹豫要不要说时就见慕慈‘刺啦’撕下一旁的桌布,开始擦拭剑上的血渍。 “是京都的贵人,至于是谁宋知州并未提及。” 宋知州? 慕慈脑中搜索,蹦出一个名字,“宁州知州宋保成?” 见陈酉点头,慕慈眸底泛起丝丝冷意。 原主记忆里这位宋知州曾是卫国侯的部下,自从到任后每逢年节都会带家眷到老宅看望慕老夫人,且为人谦和政务严明,任职六年来深受百姓爱戴。 藏得够深啊。 “绑皇子他也知情?” 陈酉点了点头,“我们的命都捏在他手里,不敢不应。” 一个小小知州胆子这么大,她很好奇他背后依仗是什么。 慕慈望向李玄朗,“知道他是谁的人?” 李玄朗:“中宫。” “啧啧,”慕慈摇了摇头,“果然天下后娘一般黑。” 先皇后因生李玄朗时伤了身子,缠绵病榻六年离世,现在的皇后是继后也是先皇后的庶妹。 不过这位继后风评一直是温婉贤淑,对已故太子和李玄朗更是视若己出。 “你打算怎么还回去?” 能经受住酷刑的人心智可见一斑,又怎么可能是个软蛋。 不过李玄朗并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会帮我吗?” 一个中宫,一个皇子,这种事稍有不慎不仅自己没命,还会株连九族。 可身为末世最负盛名的元帅,她又怎么会是怕事的人。 樱红的唇划开一抹好看的弧度,“不怕我捅破天?” 李玄朗眸色深深,“破了我来补。” 慕慈:“成交!” 陈酉听得瑟瑟发抖,他不会被灭口吧? 念头刚起,就见慕慈将染血的布丢到了地上,剑尖指向自己,“和宋保成约的是几日?” 严刑拷打了那么久,李玄朗手里的东西定是异常重要,宋保成不会坐等,必定早就约好了和乌鸦碰面的时间。 陈酉默默叹了口气,身为军师他自认还算聪明,可在慕慈面前简直不够看。 这姑娘绝对是妖孽转世。 “明日亥时末在洋口镇港口见。” 慕慈屈指弹在剑身,发出轻微的嗡鸣声,“这剑不行。” 陈酉:“……” 杀人的时候怎么不说? 李玄朗:“回京我送你。” 慕慈:“行吧。” 李玄朗:“……你不好奇他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她不好奇,可既然决定要和李玄朗绑到一起,她就必须知道。 慕慈:“什么?” 李玄朗:“是……” 刚开口,紫苏声音从舱外传来,“小姐,有船过来了。” 慕慈拎着剑站起身对陈酉道:“陈军师走吧。” 从乌鸦岛到洋口镇,一日行程,她们也才走了半个多时辰,能碰到的船也只能是岛上巡海的那帮水匪。 见慕慈出来,老六用疼到发麻的手指着前面那艘庞大的船体道:“姑娘,是岛上的船,船上至少有二十人,领队的叫吴三最喜欢用暗器,用不用我把他诱到船上?” 说完见三人神色各异的望向自己,老六干咳了一声,“多一个人摇船快些。” 他真的不是出卖同伴,只是想找个帮他摇船的人。 陈酉:呵,狗屁。 紫苏:确实能快些。 慕慈:摇船很累? 看了一眼老六快要抖成筛子的手,慕慈道:“去大船。” 陈酉和老六对视一眼,船上的人要完蛋。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大船上有人喊话,“船去那边?” 见老六又要张口,陈酉抢先一步道:“蛟龙入海去北面。” 错失机会的老六撇了撇嘴,一脸讨好的对着慕慈道:“是岛上的暗语。” 大船回道:“哪位兄弟?” 陈酉:“吴三是我。” 吴三圆圆的脸从大船探出,看到陈酉惊道:“陈军师,怎么是你?你怎么出岛了?” 陈酉:“上船再说。” 因着天黑吴三并没有认出慕慈,再加上陈酉这个军师在,不疑有他,忙放下绳索和木板。 很快五人上了大船。 直到这时吴三才认出老六背着的是李玄朗,再看到后面的紫苏和慕慈,瞬间变了脸色,挥手将袖中暗器掷出。 慕慈视线一直盯在他身上,在他动手的同时,手中的剑挥出。 叮叮叮…… 手指大小的飞刀被剑身击落,慕慈一甩袖口,数十枚石子飞了出去。 那是之前在岛上她用纤绳将所有船只串联起来时,随手从岸边捡的。 用石子做暗器是她在末世就养成的习惯,省时省心还好用。 吴三瞬间被砸的头破血流,嗷嗷叫着正要甩出飞刀,慕慈手中的剑刺了过来,穿胸而过。 而此时剩余的水匪刀才刚出鞘。 慕慈利落抽回长剑,好看的杏眸扫过人群,杀意满满,“下一个。” 眼见着有人要冲上来送死,陈酉忙道:“岛主劫持皇子犯下死罪,难不成你们也想被诛九族?” 群龙无首犹如散沙,陈酉的话更是击散了人心,剩下的人纷纷将刀收回了刀鞘。 慕慈看了陈酉一眼,提着剑进了船舱,“去港口” 陈酉一脸恭顺,“是!” 见陈酉得了自由,老六将李玄朗放到床上,殷勤道:“姑娘饿了吧,我去寻些吃的?” 慕慈:“去吧。” 老六压着嘴角小跑着走了。 紫苏高兴道:“小姐,我们终于安全了。” 慕慈望向舱外,安全么? 未必。 第5章 错了就要挨罚 漆黑夜色下,沉静的海面如同伺机而动的巨兽,远处有船慢慢靠近。 船舱内慕慈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已经半个时辰了老六还没回来,陈酉也未曾露面。 紫苏有些不安道:“小姐,要不要出去看看?” 李玄朗也望向慕慈。 陈酉和老六不可信,万一反水,他们会很被动。 慕慈缓缓睁开眼,“不用。” 紫苏:“哦!” 李玄朗沉默片刻,“你想守株待兔?” 慕慈:“嗯。” 一旦她离开,李玄朗和紫苏这两个毫无武力值的人,不死也会成为人质。 最优解就是守在这里等敌人送上门。 李玄朗:“为何要上船?” 小船上更好拿捏陈酉和老六,他有些不明白她为何冒险。 慕慈:“你的腿等不了。” 大船要比小船快一倍,早点靠岸,早点去寻接骨的大夫。 李玄朗愣住,眸底氤氲了些暖意,“多谢。” 慕慈:“三殿下一向这般懂礼么?” 李玄朗:“……再给你加一千两?” 慕慈:“黄金。” 李玄朗点头,问道:“你确定他们此时是开往洋口镇?” 慕慈:“单凭这二十人,陈酉还没有那个胆子违背我的意思,不过……等剩余的船赶到就不好说了。” 她看了一眼舱门,“应该快到了。” 乌鸦岛的军师,和岛主狼狈为奸的人,又怎么会是善类,富贵险中求,他怎么会甘心。 ‘咚’ 舱外忽的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是老六的哭喊,“慕姑娘救我……” 慕慈捏了捏眉心,犹豫了片刻起身打开了门。 门外,老六满身是血的爬向舱门,他后面是举刀追过来的水匪,之后是面色阴鸷的陈酉。 慕慈:“苦肉计?” 老六哭的更惨了,“陈酉联络了剩余的四艘船要对姑娘不利,我偷跑过来报信被他发现,幸好我躲得快,不然就见不到姑娘了……” 陈酉满脸怒意,“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砍死他。” 眼见着后面的水匪举刀砍了过来,老六嗷一嗓子震破天际,“慕姑娘……” 慕慈:“……闭嘴。” 手中剑刺出去的同时,另一只手拎起老六扔进了舱内。 ‘咚’一声,老六砸在椅子上,昏了过去。 慕慈也撤回了门口,隔着人群望向陈酉,屈指勾了勾,“你过来呀。” 陈酉:“……” 此时已看到远处靠拢的船只,陈酉冷笑一声,向后退去,“杀了她。” 水匪蜂拥而上。 慕慈站在门口,腰背挺直,手中剑快准狠的刺出收回,皆是一剑毙命。 很快门口尸体层层叠叠,而水匪也只剩下六人。 陈酉压下心底蔓延的恐惧,对靠近的船只喊道:“上船杀了那女人。” 四艘船上的水匪纷纷爬上船,举刀冲向慕慈。 人如蚂蟥一层又一层,慕慈出剑的速度依旧很快,却也逐渐显出疲意。 陈酉也察觉到这一点,面露喜色,即便她再能打,双拳难敌四腿,一百人耗也能耗死她。 这一局自己押对了。 “她坚持不了多久,杀了她岛主重重有赏。” 一个时辰后,尸体越堆越高,一百人已不足四十。 忽然女人身形一晃似是体力不支单膝跪在了地上,陈酉激动道:“抓活的。” 他要驯服她,让她成为男人的玩物,让她尝尽炼狱之苦才能解他恨意。 慕慈微低了头,望着步步逼近的人群,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要知道在末世她的最高战绩是斩了两千丧尸。 原身太过娇弱,所以她只用了巧力击杀,不然区区百人一刻钟足矣。 而现在才是真正的猎杀。 就在水匪伸手想要抓她时,慕慈瞬间暴起,手中长剑横扫,整个人如旋风穿插在人群。 断臂残肢乱飞,惨叫声不绝于耳。 刚醒过来的老六因为好奇,抬头看了一眼,就见一道红线飞起随后是一条断臂,吓得他急忙闭上了眼。 娘诶,怎么跟切菜似的,顿时有些庆幸自己的选择。 而陈酉却是另一种心境,因为他是被切的菜。 望着提剑如同煞神般从尸山中走来的女人,‘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慕、慕姑娘,我、我我错了……” 慕慈微笑,“错了就要挨罚,你说对吗?” 陈酉吓得脸都白了,‘砰砰砰’的磕头,“慕姑娘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我还有用,宋知州那里我还可以帮你……” “一次不忠,终生不用。”慕慈手中长剑划过他的脖颈,“你……没机会了。” 她问过老六,这些年乌鸦和陈酉劫杀商船、烧杀渔村、欺凌妇孺……没少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她原本就没打算放过他。 “姑娘莫不是战神转世?”老六背着李玄朗走了出来,因为害怕声音还有些发抖,“我对姑娘的敬仰犹如这海水连绵不绝,此生对姑娘绝对忠心不二,唯姑娘马首是瞻,姑娘说东绝不往……” 慕慈:“换船。” 老六后面一连串的马屁吞了回去,“好嘞。” 四人换了另一艘大船,驶往洋口镇。 入港时天刚蒙蒙亮。 四人中唯有紫苏衣衫干净没有血渍,慕慈将从船上搜到的银子交给她,下船去买衣服和吃食,再寻一名擅接骨的大夫。 洋口镇是南北往来商船停靠的港口,虽是小镇却异常繁华,为了方便船上的人,港口的店铺大多是十二个时辰营业。 紫苏很快买好了东西,带着大夫回到了船上。 慕慈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时,大夫已经检查完李玄朗的伤情,“幸好医治及时,再晚公子的腿即便接上了,阴天雨夜也会疼痛难耐。” 李玄朗望向慕慈,后者一挑眉,“什么时候给钱。” 李玄朗眸底的情绪尽退,“……回京。” 慕慈:“有利息吗?” 李玄朗磨了磨牙,“有!” 慕慈满意点头,转身走了。 李玄朗:“……” 不用随身保护他了么? 直到大夫接好骨离开,慕慈也没出现,李玄朗忍了片刻喊了紫苏问道:“你家小姐呢?” 紫苏将大夫留下的药方收好,回道:“带着老六下船了。” 李玄朗:“去做什么?” 紫苏:“好像说是要去青楼听曲。” 李玄朗揉了揉额角,哪家高门贵女会去青楼听曲。 他摇了摇头,忽的神情微滞。 宋保成似乎有一嗜好,酷爱昆曲。 看来她是要送宋保成一份大礼啊。 第6章 钱还要吗? 洋口镇作为枢纽港口,虽比不得嘉兴、宁州繁华,但青楼、赌坊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让那些客商趋之若鹜的是胭脂楼的昆曲,花魁五娘一曲《念郎》唱的情丝缠缠,就连京都都争相效仿,更是引得无数达官贵人豪掷千金。 慕慈一身黑色劲服,长发高高束起,很是利落飒爽,此时美艳精致的小脸无波无澜,望着对面胭脂楼金灿灿的匾额,微蹙了眉,“三百两?” 老六抬起裹了厚厚麻布的左手,指了指胭脂楼的三楼,“三百两是到那儿的价格,要想进五娘的闺房还需竞价,听闻最高一次是三千两白银。” 慕慈:“我们有多少?” 老六:“还剩三十两。” 他们从船上找到八十两,早晨紫苏买衣物吃食请大夫花了大半。 别说见五娘,就是三楼都去不了。 慕慈拇指捻过食指指腹,漆黑如墨的眸子扫过四周,看到‘武胜赌坊’四个字时,迈步走了过去。 老六眼睛一亮,“姑娘会赌?” 慕慈:“不会。” 前世丧尸、变异兽横行,她每日除了拼杀就是处理灭世危机,唯一的休闲也是审讯。 赌? 她只听闻过。 老六下意识道:“那去赌坊做什么?” 慕慈:“看看。” 老六:“……” 老六以为她说看看是随口敷衍他,谁知真的只是看看。 慕慈走走停停,每种赌项只看三局,每局看的安安静静,直到将所有赌项看完,就在老六以为她要离开时,迈步去了中间最大的赌桌。 投骰子押大小。 这种赌项赌注随意,赢钱快,输也快。 简单刺激。 慕慈指了指桌上标注的‘大’字,“全押。” 老六原以为她只是看看,见她要赌,还要押上全部银子,正犹豫要不要劝一劝时,见女人沉冷的眸子扫了过来,忙将银子押了上去。 钱输了无所谓,命丢了事大。 随着庄家一声‘买定离手’,骰钟打开,庄家道:“十六点,大!” 赢了? 老六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 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第二局,骰钟落定的一刻,慕慈:“全押,大!” 老六看了眼慕慈,很是不舍的将所有银子推了过去。 庄家:“十三点,大!” 老六惊异的看了慕慈一眼,运气好? 第三局,第四局,第五局…… 望着堆成小山的银子,老六认清了事实,狗屁的运气好,明明是她赌技高超。 老六嘿嘿笑着等慕慈的指令,再来一局就能过万了啊。 却听慕慈道:“走吧。” 老六笑容一僵,不解道:“不赌了?” 慕慈:“换一家。” 老六看了眼庄家黑沉沉的脸,忙脱了外衫将银子兜住,过犹不及,换一家接着赢。 短短两个时辰,洋口镇大大小小十几个赌坊都被两人走了一圈,三万五千两的银子换成了不等数额的银票,此时就揣在老六怀里。 太他娘的过瘾了。 “姑娘,现在去胭脂楼吗?” 慕慈:“不急!打完了再去。” 老六吓了一跳,抱头,“姑娘别打……” 他话没说完,慕慈一脚将他踹进了巷子,人也跟了进去。 老六踉跄了一下站稳,扭头看到了往他们这边追来的人。 十几个手拿长棍的壮汉。 他愣了一瞬,道:“赌坊的人?” 慕慈:“嗯!” 十几个赌坊,她赢得均匀,还是被盯上了。 不知道洋口镇的赌坊是同盟关系还是同一个东家。 “赌完就想走?呵,把钱拿出来。”为首的男人望着被堵在巷子里两人,阴冷的笑了笑。 慕慈:“哪家的?” 为首男人两眼一横,“你管哪家,三万五千两少一两老子弄死你们。” 连多少银子都知道,看来这洋口镇的所有赌坊是一个东家了。 慕慈:“你们东家叫什么?” 为首男人不耐道:“哪儿他娘的那么多废话,兄弟们给他们长长记性。” 话落,有两人举棍冲进了巷子。 男人并未将慕慈两人当回事,在他眼里一个身形瘦弱像娘娘腔,一个脸色惨白如鬼看着就是个软蛋。 教训他们,两人足够了。 他眯着眼,笑看着挥向慕慈的长棍,等着惨叫声。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不是慕慈。 慕慈在长棍砸下来的瞬间,微侧身躲过长棍,同时右脚踩在墙上借力腾空一拳砸在了那人的鼻梁上,在他吃痛分神时夺过长棍砸向他的膝盖。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听得所有人心里‘咯噔’一声。 对上慕慈冷戾的眸子,另一个举棍砸过来的男人,身形好似被定住一般,长棍迟迟没敢落下。 他怕腿废了。 ‘啪’慕慈一棍打在他脖子上,人晕了过去。 慕慈:“还打吗?” 为首男人这时才反应过来,没想到碰到了硬茬,“还愣着干什么,一起上,把银子拿回来。” 剩下的人蜂拥而上,攻向慕慈。 一直站在后面的老六叹了口气,何必呢? 煞神也是你们能招惹的? 不过,慕姑娘这出手也太快了吧,那棍舞的只看得到残影。 不足盏茶,十几个壮汉诶呦诶呦躺在地上嚎成一片。 为首男人见势不好转身就跑,慕慈一扬手长棍飞了出去,男人惨叫一声趴在了地上。 慕慈慢悠悠走了过去,捡起长棍,抵在他的胳膊上,“钱还要吗?” 男人猛摇头,“不、不要了。” 慕慈:“你们东家是谁?” 男人眼神躲闪,还没开口,胳膊‘咔吧’一声被长棍压断了,哀嚎的声音还没发出,长棍抵在了他的额头。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慕慈双手拄在棍子上,似是下一瞬就会将他的脑袋击碎。 恐惧从心底蔓延,额头的触感让他几乎崩溃,男人再也顾不得其他,急声道:“是市舶司林大人。” 江南最大的港口在宁州,洋口只是宁州辖内几个较大的港口之一,为了管控这些港口,朝廷在宁州设立市舶司,而男人口中的林大人,正是市舶司的主事林成。 怪不得这些人行事这般嚣张了。 “这些赌坊都是他的?” 男人乖的很,“除了赌坊,胭脂楼也是林大人的。” 慕慈:“管事的是谁?” 男人:“是林大人的胞弟林思。” 慕慈:“人在哪儿?” 男人:“半个时辰前同宋知州去了胭脂楼。” 慕慈挑眉,没想到宋保成这么早就到了。 看来银子省下了。 第7章 还不够 因着李玄朗手里的东西,这段时间宋保成就没睡过一个好觉,终于将人抓住他提着的心落了一半,另一半就等着今晚乌鸦的回信了。 依着乌鸦的手段,别说金娇玉贵的皇子,就是潜在军营的暗探也被他收拾的乖乖听话。 所以天一亮,他便乘车赶了过来。 一则等乌鸦,二则……好久没见五娘,念得紧。 再则,敲打一下林家。 洋口镇的青楼和赌坊都被林家捏在手中,连他都挤不进来,往日他不好同他们计较,可如今贵人应允,事成之后将他调回京城入五军都督府。 是以刚到洋口,便让人喊了林思。 胭脂楼三楼最大的房间里,宋保成和林思相对而坐,后者举杯陪着笑,“宋大人月余没来,五娘念了好多次了。” 宋保成笑道:“听闻五娘又出了新曲?” 林思忙道:“是,一直等大人来品鉴,五娘说大人是知音,首唱必须要等您来。” 宋保成脸上笑意越发明显,“知音难寻,佳人难觅,不如我替五娘赎身可好?” 林思顿了一下,“依着五娘的性情怕是不愿为妾。” 宋保成脸上笑意一收,“我看是你们不想放她走。” 林思淡淡道:“大人明知又何必强人所难。” 五娘是他的摇钱树,就算死她也是要死在胭脂楼的。 宋保成冷笑道:“你们逼良为娼强掳女子,就不怕我入京后禀明天子?” 林思能掌管这么多产业不是蠢人,瞬间听出关键,难道宋保成要升了? 正想问清,有人进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林思神色微变,“还不派人去找。” 等人退出去,宋保成问道:“怎么了?” 林思道:“有两人去赌坊捣乱,打伤我的人跑了。” 宋保成好奇道:“什么人胆子这么大,敢去赌坊捣乱?” 林思心中郁闷,“我也不知。” 宋保成以为他不愿多说,正想将话题拉回来就见刚出去的人鼻青脸肿的跑了进来,“不好了,有人打进来了。” 因着那三万五千两,林思心中正恼火,闻言怒道:“楼里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吗?敢来这里捣乱,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把人摁住了往死里打。” 宋保成以为他一语双关是在警告自己,气得脸都白了,将酒杯重重砸在桌上,“好大的威风,今日我偏要带走五娘。” 林思愣了愣,顿时以为今日闹事的人是宋保成派来的,怒极反笑,“大人往日可没少吃林家的好处,真要撕破脸不成?” 宋保成冷笑,“你威胁我?” 林思冷哼,“不敢,不过五娘只能留在胭脂楼。” 宋保成气的站起身狠话还没出口,门‘砰’一声被人踢开,慕慈走了进来。 “宋世叔,别来无恙啊。” 娇柔的女声落在宋保成耳中犹如一道惊雷,原本在乌鸦岛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脸色大变,“慕慈!” 慕慈樱唇勾了勾,“是我。” 见慕慈身后只跟着一人,宋保成稳了稳心神,“你怎么会在这里?” 慕慈:“当然是为了找你。” 宋保成明知故问,“找我?可是有事?” 慕慈转了转手中的长棍,淡淡一笑,忽的一个越步举棍攻了过去。 宋保成从军十年,身手不俗,根本没把慕慈放在眼中。 一个养在深闺的娇弱女子,不过是花把式。 他微侧身,原想躲过长棍再顺势制住慕慈,哪成想他刚动,棍子就砸在了他的肩上。 还没等他喊疼,第二棍抽在了他的后背,之后他便如过街的老鼠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直到意识昏迷。 目睹全部过程的林思已经傻了,起初还以为慕慈和宋保成是一伙的,直到她动手才明白过来,而在看到老六的那一刻,他意识到这两人就是赢了他赌坊三万五千两的人。 一个脸色惨白如鬼,一个娘娘腔? 扯他娘的娘娘腔,明明是女魔头。 出手太他娘的狠了。 他哆哆嗦嗦的跑到门口,就在一只脚迈过门槛时,女人散漫的声音传来,“听说你找我?” 林思只当没听见,就在他另一只脚抬起来时,‘嗖’一声长棍飞了过来砸在了他的脚腕上。 腕骨碎裂的声响伴着他的惨叫传遍整个胭脂楼。 老六将人拎起扔回了房中,又很是殷勤的搬了椅子让慕慈坐下,站到了一旁。 不挨打的感觉真好。 “听闻胭脂楼和那些赌坊都是林家的?”慕慈一只胳膊搭在椅背,脸上神色讳莫如深。 连知州都敢往死里打的人,林思自我认知很到位,忍着疼道:“确实是林家产业,不过我们是合法经营……” “合法?”慕慈嗤笑一声,眉目染了几分冷意,“杀人,拐卖,抢夺商船女眷,逼良为娼……你们林家可真敢啊。” 围堵他们的人,是林家养的打手,这些年为林家做了不少龌龊事。 这一路,她听得够多。 事情被戳破,林思忙道:“我、我有钱,姑娘要多少都可以……” 话音未落,慕慈一脚踢在他小腹,“我要楼里所有人的卖身契。” 林思疼的蜷缩成一团,“不、不在这里,卖身契在府中。” 慕慈:“派人去取。” 楼里的打手和龟公此时不是断腿就是爬不起来,能跑腿的只有刚刚进屋报信的那人。 此时缩在床底连呼气都不敢。 慕慈扫了一眼,老六探身将人拉了出来。 “你去!” 那人抖成了筛子,“我我我这就去。” 问明了卖身契存放的位置,那人便急匆匆的走了。 林思求饶,“姑娘的事情我都应了,是不是可以放了我?” 慕慈并未理会他,对老六道:“把所有人叫到一楼。” 等老六离开,慕慈微俯了身对着林思勾唇一笑,“疼吗?” 女人娇艳的小脸因为这笑意越发的明艳,林思微微晃神,下意识道:“疼。” 慕慈摇头,“还不够。” 那些被他们欺辱致死的女子,那些被他们活活打死的人,又怎能是一棍可以偿还的。 话音落下瞬间,慕慈一拳打了过去。 等老六回来时,林思已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 他小心翼翼道:“姑娘,人都齐了。” 慕慈站起身,迈步往外走,“把他带下去。” 老六拎着浑身是血的林思,跟着慕慈到了一楼,刚迈下楼梯,就听有人哭喊道:“小姐……” 第8章 你们自由了 一楼大堂站满了女子,足有四五十人,容色各有千秋。 一面容清秀的女人挤过人群走了出来。 竟是原身的丫鬟,红药。 “小姐……呜呜呜……真的是小姐……” 红药扑通跪在地上,满脸泪痕。 慕慈将人扶起,“你怎会在这里?” 当日水匪潜上船后大开杀戒,护卫护着原主和紫苏上了小船,记忆中那艘船上的人尽数被杀扔进了海里,就连船都被烧了。 红药忍着哭意道:“是绿芜替我挡下了那一刀,她拼死拦住水匪护我和青禾离开,落海后青禾也受了伤,我们游了很久才遇到一艘船,谁知那船上的人竟将我们卖到了胭脂楼。” 青禾受了伤,她又不会武,根本逃不出去。 脑中浮现绿芜惨死的画面,红药声音越发哽咽,“我对不起小姐,对不起绿芜姐姐……” 绿芜拼死护着她们逃离,是希望她们去寻人救出小姐。 慕慈:“青禾呢?” 原主四个丫鬟,两文两武,紫苏和红药负责她日常,绿芜和青禾护卫她安全。 而绿芜和青禾是卫国侯夫人亲自挑选的人,自幼名师教导,身手不凡。 如若青禾在,胭脂楼困不住她们。 红药哭道:“她伤的很重一直高烧不退,他们不肯请大夫,将她扔去乱坟岗了。” “老六你同红药去把人找回来。”慕慈眸色冷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老六忙道:“姑娘放心。” 红药有很多话要说,但也知道不是时候,同老六急匆匆走了。 此时林思悠悠转醒,慕慈一脚踩在他胸口,“你可真该死啊。” 林思一口气险些上不来,求饶道:“姑娘饶命,我知道错了……” 慕慈冷哼,“这些年你们林家沾了多少血,毁了多少人,现在说错了?晚了。” 话落,慕慈脚尖向上踢在他的脖子,林思头歪向一边瞬间没了气息。 慕慈抬眸视线环过神色各异的女人们,“你们自由了。” 楼里的姑娘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知有人打上了门,眼看着林思被踢断了脖子吓得不轻,此时听闻慕慈的话明白过来。 顿时有人哭出声。 不知是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多谢姑娘。” 随着这句话,众人纷纷下跪感谢慕慈。 慕慈眸底光色明灭,示意她们起身,“你们不必谢我,以后的路如何走还要靠你们自己。” “女子虽柔却也可韧,可顶天立地,也可护家护友护天地。” “遇事莫要哭,前路如何就看你们自己了。” 简单的几句话,却是这些女子从未听闻的道理,一时楼内寂静众人眸色迷茫。 片刻后站在前首一蓝衣女子道:“姑娘之言我们记住了,姑娘放心,往后虽不如姑娘这般惩凶护弱,但亦不会任人欺辱。” 女人容色清冷,声音袅袅悦耳很是灵动。 慕慈:“你是五娘?” 五娘浅浅一礼,“姑娘知道我?” 慕慈:“宋保成要替你赎身,可愿?” 五娘:“不愿。” 慕慈:“为何?” 五娘凄然一笑,“亦是牢笼罢了。” 她六岁被卖进胭脂楼,十三岁被林家那位七十岁的老太爷夺了初\/夜,自此十年卖笑为生,如若不是会唱几首曲子,还不知怎么被磋磨。 男人于她只是噩梦。 慕慈这般问也是为了试探,闻言点了点头,“你们今后有何打算?” 打算? 突然得知可以离开,竟发现无处可去。 五娘苦笑摇了摇头,“走一步看一步吧。” 慕慈垂眸思索刚要开口,门口冲进来一群官兵,之前派去拿卖身契的男人指着慕慈道:“就是她。” 领队的官兵一挥手,“把她给我拿下。” 这群官兵不管不顾,将挡路的女子推搡在地,举着枪冲向慕慈。 慕慈眸色幽幽的看了一眼跑腿那人,那人瑟缩的躲在领队身后,“她打伤了知州大人,还逼迫我家老爷交出卖身契,此等凶恶之人定要打死。” 慕慈指腹轻捻,对着他淡淡一笑。 跑腿那人却双腿一软险些摔倒,他记得这女人打宋保成时也曾这般笑过。 正犹豫要不要跑时,就见女人速度极快的夺下一柄长枪,原本笔直的枪身如同灵蛇般左右横扫,不消片刻将近前的官兵打的落花流水哭爹喊娘。 眼见着慕慈提枪走了过来,吓得他转身就跑。 刚转身,长枪如箭射出穿过它的右肩,将他钉在了门板上。 男人疼的惨叫一声,趴在门板上如同砧板上的王八。 而慕慈扔枪的同时,挥拳攻向了那名领队。 领队挥枪隔挡,慕慈并未躲避,化拳为掌落在枪杆,借力腾身而起脚尖踢向他的太阳穴。 不过一息,领队倒地。 慕慈站定,身后风声响起,转身就见一名官兵举枪刺了过来,尖利的枪头直奔她的胸口。 “小心!”一声惊呼,五娘从一侧冲了过来,挡在了她身前。 五娘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这样做,心中怕急,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头上一轻,耳边响起女人轻柔的声音,“没事了。” 再睁眼,那名官兵喉间插着一根金钗,一脸难以置信的倒在了地上。 五娘呆愣了片刻,一向清冷的眸子亮晶晶的,“姑娘好厉害。” 慕慈将金钗拔出,将上面的血迹擦拭干净,递了过去,“是你的金钗厉害。” 五娘看了一眼喉间喷血的官兵,默默接过了金钗,她知道以后的路了。 慕慈正打算去门板问一问卖身契,门外马蹄声响,不多时一队身穿战甲的官兵到了门口。 能穿战甲的士兵,应是宁州都指挥使司的人。 只是不知是敌是友。 如若是敌,恶战难免,但她护不住身后那些女子。 慕慈今日杀了林思,又杀了官兵,如若被抓必死无疑,望着翻身下马的那群人,楼内的人脸色苍白如纸,五娘拉住慕慈,急声道:“你快走。” 她的话似是提醒了周围的人,原本瑟瑟发抖惊恐不已的女人们,纷纷跑过来将慕慈挡在了身后。 五娘用力推了慕慈一把,“我们把人拦下,你快些从后门走。” 拦? 如何拦? 她们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过是用命拦罢了。 慕慈望着挡在前方一个个纤瘦身影,眸色沉沉。 谁说青楼女子无情,她们亦可为人拼命。 而她又怎能退。 慕慈用力握了握五娘的手,迈步走了出去。 第9章 你输了 黑压压的士兵将胭脂楼围的水泄不通,为首男人三十左右,国字脸浓眉细眼面容黝黑,看到慕慈时握在腰刀的手紧了紧。 被钉在门板上的男人诶呀呀的叫着,“六爷,六爷,那女人杀了二爷,还打……” ‘噗’他话音未落,男人手中的腰刀割断了他的喉咙。 “关门!” 男人一声令下,只带了三人进到楼中。 他扫了一眼地上那两名官兵的尸体,“你做的?” 慕慈眸色讳莫如深,没有言语。 那些受伤不能动弹的士兵忙道:“大人就是她杀的。” 五娘急声道:“大人,是这群士兵想要欺辱我们,她是为了护我们。” 楼内女子纷纷附和,那些士兵气得脸都红了,刚要争辩就听男人道:“五娘你们也敢欺辱,杀了。” 跟随他进来的三人手起刀落,眨眼间那群士兵没了气息。 男人的行事太过出人意料,吓得五娘她们惊呼出声。 慕慈反而眸底闪过一抹趣味。 男人指了指林思的尸体,“你杀的?” 慕慈:“嗯!” 男人脸色一沉,“你可知他是何人?” 慕慈:“市舶司主事林成的胞弟。” 男人指了指自己,“那你可知我是何人?” 慕慈唇角勾出一抹讥讽,“林家的人。” 既然林思的手下认识男人,又称他六爷,不是林思的兄弟,也是和林家相熟的人。 男人手指轻弹手中的腰刀,锐利的眸子冷冷望向慕慈,“你杀了我堂兄,你说我应如何对你?” 林思的堂弟,排行老六,又是都指挥史司的人…… 慕慈猜到了他的身份。 林奇,三年前被逐出林家的那个逆子。 据说是睡了自家侄媳,逼着她上吊自|杀了。 这件事当年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之后妻子同他和离带着儿女回了娘家,林奇也不知所踪。 一年后林奇以都司千户的身份出现,将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交到了府衙。 真相是林奇发现自家老爹扒灰孙媳后,那女子羞愧自尽,他爹为保名声,让林奇背了锅。 事发后,他爹服毒自尽,林家成了江南的笑柄。 林家恨极了林奇,却又忌惮他都司千户的身份,只能忍了下来。 这些事还是原主听宋保成的女儿讲的,当时还觉得唏嘘不已。 慕慈视线落在他的腰刀上,“林千户想如何?” 被点明了身份,林奇黝黑脸上反而露出一抹笑意,挥手将腰刀扔了过去,“赢了你走,输了就把命留下。” 慕慈伸手接过,“好刀!” 林奇挥拳攻了过去,“姑娘小心了。” 慕慈见他赤手,将腰刀递给五娘,出掌迎了过去。 只一年就坐到千户的位置,林奇自是有些本事,如硬石的拳头直击慕慈面门,还没到近前就感觉到了凌厉的拳风。 慕慈没敢硬碰硬,手掌微曲,指骨击向他腕骨太渊穴,林奇收拳后撤脚踢向她的手腕。 原想着逼退慕慈,谁知女人竟不避退,曲起的指骨握紧成拳砸向他的小腿,林奇收脚拳风再次砸了过来。 女人此时保持下落的姿势,此拳避无可避,能一拳砸晕一头狼的力道,砸到女人身上可想而知。 林奇正犹豫要不要受些力道,就见女人身子猛地下沉,双手拄地的同时右脚如蝎尾踢向他的拳。 ‘砰’轻微的声响后,林奇脸色巨变,没想到女人看着柔弱,那一脚的力道却极大,疼得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就在他吃痛分神时,慕慈拄地的双手一错调转身形,双腿连环踢出,逼的林奇步步后退。 很快林奇退到了楼梯,就在他倒退着上到第一个台阶时,慕慈原本踢向他的脚勾住了扶手,整个人如同燕雀般急掠而来一拳砸在了他的鼻子上。 在他闭眼后仰时,双手一个反绞将他扔到了地上,慕慈一个跨步抽过五娘手里的腰刀,抵在了他的胸前,“你输了。” 随他进来的三人抽刀就要过来,被林奇挥手制止,对上慕慈沉静的眸子,问道:“为何不杀我?” 慕慈将腰刀收回,“你并未要杀我。” 林奇一开始并未使出全力,那拳也只用了五分力,所以慕慈才没有像对其他人那样出杀招。 她确定林奇非敌,至于是不是友很快就知道了。 林奇站起身接过慕慈递来的腰刀,问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见她点头,五娘有些担忧的唤道:“姑娘……” 慕慈对她宽慰一笑,迈步跟着林奇去了二楼。 进到房间,门刚一关上,林奇忽的单膝跪地抱拳,“林奇参见姑娘。” 慕慈愣了一瞬,猜测道:“……你是父亲的人?” 林奇点头,“当年如若不是侯爷,我同妻儿早已被林家害死,这些年我留在宁州就是为了保护小姐和老夫人。” “谁知……”林奇眸色微红,“我竟没护好姑娘,如若不是碰到青禾,我还不知姑娘被水匪劫持。” “属下失职,听凭姑娘处治。” 知道慕慈要入京,林奇便暗中安排了人护送,原以为乘的是官船,又有侯府标识必定无事,谁能想到水匪胆大包天。 如若不是今日碰巧查一桩案子去了乱坟岗遇到了青禾,他还不知慕慈已经被水匪劫持。 听闻消息时他目眦欲裂,带人就要乘船去寻人,在路上遇到了红药和老六,得知慕慈在胭脂楼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原本听闻慕慈是自己逃出来的,他还有些不信,所以才会出手试探。 没想到自家姑娘藏得这般深,他竟不知她身手如此厉害。 果然虎父无犬女。 难怪短短一年林奇就做到了千户的位置,应是卫国侯背后扶持的缘故。 慕慈心里微叹,即便卫国侯为家人谋算,可终归防不胜防,原主还是出了意外,如若不是她醒来,后果可想而知。 她伸手扶起林奇,“你不必自责,要惩治的是凶手,是背后谋害我的人。” 林奇吃惊道:“姑娘的意思有人谋划?” 是啊,什么水匪胆敢劫持侯府家眷。 “侯爷忠肝义胆,为国戍卫北境,什么人这般心思恶毒?” 慕慈望向窗外,远处水色碧绿,时不时有船只驶过,好一片繁华之景啊,可谁又知这楼内的龌龊。 她眸底闪过一抹讥讽,轻声道:“会知道的。” 第10章 为何骗我? “青禾怎么样了?” 慕慈将被劫持之后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并未提及李玄朗。 不是不信林奇,只是牵涉中宫,他知道的越少对他越好。 林奇忙道:“已经送去医馆,伤的很重,伤口从右肩贯穿怕是以后都不能用剑了。” 慕慈沉默片刻,“活着就好。” 随她乘船回京的人共三十八名,只活了她们四人,三十多条人命啊。 慕慈手握紧又松开,她总要讨回来的。 “今晚我便启程回京。” 林奇:“我亲自护送姑娘。” 慕慈拒绝,“带走宋保成后还需要你帮忙遮掩,况且胭脂楼也需要一个能压制住林家的人。” “林叔,”慕慈换了称呼,“楼中女子大多是被逼迫,我不能久留,所以安置的事情还要劳烦林叔了。” 林奇犹豫了一瞬,道:“姑娘放心,我会依着她们的意愿安置,护她们周全。” “可姑娘一人我终归不放心,随我进楼的三人,是我心腹,让他们护送姑娘入京可好?” 入京之路必定凶险,她一人确实顾不过来,想了想道:“一人即可。” 林奇不能牵涉太多,否则会暴露他们的关系,她怕对林奇不利。 林奇还要劝说,慕慈抬手制止,眸色深深的望向他,“林家做了太多的恶,留不得。” 林奇微愣,正色道:“姑娘要我做什么?” 慕慈:“借胭脂楼一事和林家彻底决裂,还要写一份让府衙认可的断绝书。” 林奇眸色中升腾起一抹热意,“好。” 单是胭脂楼和赌坊的事就够林家满门抄斩了,原以为是要他对林家出手,没想到是让他在大祸来临之前撇清关系。 姑娘是在救他,也是帮他免于谋害亲族的恶名。 半个时辰后慕慈从后门离开,直接去了医馆。 至于宋保成,入夜后林奇会派人送到船上。 刚进医馆,就见老六可怜巴巴的蹲在门口,左脸鲜红的指印异常明显。 慕慈:“谁打的?” 看到慕慈,老六瞬间两眼汪汪,“红药。” 慕慈看向屋内,“她知道你是水匪了?” 老六点了点头,谁让自己嘴欠说漏了嘴。 一开始红药并未怀疑老六的身份,以为他也是被水匪劫持,直到老六讲述慕慈一人斩杀百名水匪,还救了自己时,红药听出了不对。 如果是被劫持的人质,又怎会被水匪骂他吃里扒外。 红药试探了几句,便知道了他的身份,一巴掌打了过去将他赶了出来。 想到红药满脸憎恶的样子,老六第一次对自己做过的事情有了悔意。 他虽没有同其他水匪那样烧杀抢掠,但好处是拿了的。 弱肉强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便是生存法则。 他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跟随慕慈后,他发觉原来强者并不是掠夺凌弱,而是除恶惩凶,保护弱者。 “姑娘,你为何不杀我?” 慕慈眉梢微扬,“你想死?” 老六一哆嗦,“不、不想。” “小姐!”红药听到声音跑了出来,哭的红肿的眼睛望向慕慈,“小姐……” 见这丫鬟又要哭,慕慈忙道:“青禾呢?” 红药哽咽道:“刚用了药睡过去,大夫说肩上的伤伤了筋骨,以后都不能提重物了。” 同林奇预料的一样,慕慈道:“要她好好养伤,我在京都等你们。” 红药急道:“小姐不带我们一起吗?” 慕慈温声道:“此行危险,我不便带你们,等青禾伤好后,林奇会送你们入京。” 她不会武,青禾又有伤,即便跟着小姐也只会是拖累,不如让小姐放心。 想通了这点儿,红药收敛了情绪,“小姐放心,我会照顾好青禾的。” 慕慈进屋看了眼青禾,见她还在沉睡,便留了三千两给红药,带着老六离开了。 两人又去采购了些吃食衣物和用品,这才回了船上。 远处落日西斜,海鸟划过红色的霞光,慕慈站在甲板缓缓呼出一口气。 虽然她抓了宋保成,但乌鸦还活着,至多十日京中就会得知李玄朗逃离的消息,随之而来便是疯狂的追杀。 她眸底闪过嗜血的光,不过,这样才有意思。 慕慈迈步回了舱内,想查看一下李玄朗的伤,刚到门口就察觉到了一丝杀意。 凤眸微眯,人如疾风冲进了屋内,看到站在李玄朗床前的高大身影时,挥拳攻了过去。 那人反应极快,察觉到风声侧身避开,挥拳迎了过去,只是他的拳头刚挥出去一半,就听李玄朗道:“墨一!” 墨一拳头硬生生停在半空,慕慈的脚也停在了他胸口。 两人姿势诡异的愣了四五秒,墨一收拳,态度恭敬,“慕姑娘!” 慕慈将脚落下,望向李玄朗,“你的人?” 看来今日有收获的不止她一人。 李玄朗点头,“他去过老宅,见过紫苏,知道是你的丫鬟,紫苏送大夫下船时被他认了出来。” “去过老宅?”慕慈追问,“何时?何事?” 墨一道:“半月前我曾去老宅替侯爷送信,拿信的是紫苏姑娘。” 慕慈垂眸回忆,原主半月前的确收到过一封卫国侯的信。 信里要她不可独自回京,等他派人来接。 原主来江南后,只见过卫国侯夫妇两面,一次十岁除夕,一次老夫人病逝。 对于这对常年戍守北境的父母感情并不亲厚,甚至有些怨言,是以并未听从,反而提前了几日行程。 慕慈暗暗叹息,如若卫国侯夫妇对这个女儿多些关心,不知事情会不会又是另一个走向。 她看向李玄朗,“你和父亲相熟?” 皇子护卫帮忙送家书,关系不会太差。 李玄朗:“亦师亦友。” 慕慈迈步到了他床前,望着他略微苍白的脸,问出第二个问题,“你那时就在江南?” 又不是密信,何须大材小用墨一亲自送到,唯一的解释就是李玄朗也在江南,送信是顺路。 被女人清冷的眸子盯着,李玄朗竟有些无所遁形,“是。” 慕慈眯了眯眸子,“所以,你见过我。” 不是被水匪劫持后,而是在她还未离家时。 她原本也是猜测,可看到男人略微闪躲的眸子,神色冷了几分。 “为何骗我?” 李玄朗没想到慕慈这般敏锐,只送信便猜到了这些,他确实之前就见过慕慈。 对上女人微冷的眸子,道:“卫国侯的女儿并不会武。” “怀疑我?”慕慈冷笑一声,转身向外走,“既如此你们下船吧。” 第11章 殿下养过猫吗? 原以为丢出那句话,慕慈会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而示弱,最不济也会解释否认一番,谁知竟直接翻脸要赶他们下船。 面对水匪的酷刑李玄朗都未曾慌乱,可此时俊脸肉眼可见的慌了。 眼见慕慈到了门口,忙道:“我错了!” 墨一瞪圆了眼睛。 殿下竟然会认错? 要知道当年被陛下逼到那般地步,他都未曾低头。 可慕慈脚步未停,眨眼消失在门口。 认错还被无视了? 墨一震惊的扭头望向自家主子,就见他凝眉沉思,神色沉沉。 第一次认错就被无视,殿下应该很恼火吧。 墨一正琢磨怎么劝慰一下,就听到他那英明神武的殿下道:“她只说下船,并未说何时,我们便入京后再下船吧。” 墨一:“……” 他家主子进了趟匪窝,脸皮都厚了? 慕慈并不是因为生气才要赶李玄朗下船,既然两人达成同盟,就不能存有怀疑。 如若彼此不信任,如何面对之后敌人的剿杀? 她不可能将后背交给不信任的人。 况且她需要的是战友,不是主子。 不过李玄朗那句‘错了’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心里的怒意消减了不少。 “小姐,你回来了。” 紫苏端着药碗走了过来,看到她高兴道:“饭已经好了,送完药我这就端过来。” 说完压低了声音,“小姐你见过墨一了吗?他就是半月前替侯爷送信的人,没想到他竟是三皇子的护卫。皇子护卫竟然做信差,他是不是很缺钱啊?” 缺不缺钱她不知,她只知他家主子缺教训。 慕慈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药碗,“既然有人照料,以后熬药的事情你不必做了。” 说完又加了一句,“饭菜也只做我们的。” 紫苏虽然不知道为何,但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忙道:“那我将饭菜端到小姐房中?” 慕慈看了眼空荡荡的甲板,“去那儿吃。” 紫苏应了声,对着李玄朗的房间喊道:“墨一端药。” 屋内将她们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两人:“……” 李玄朗:如果时间能倒流该有多好。 墨一:我看起来很穷么? 这时将吃食衣物安置好的老六走过来,问道:“墨一是谁?新买的小厮吗?” 刚到门口准备端药的墨一:“……” 他瞬间腰背挺直,端端正正的走到紫苏跟前接过药碗,字正腔圆道:“多谢!” 说完一个利落转身,飞身回了屋内。 门外三人面面相觑。 慕慈:这么短的距离不会收不住,把药泼他主子身上吧? 紫苏:端药还要表演杂技,是为了讨赏钱吗? 老六:这小厮看着不太明聪啊! 老六凑到紫苏跟前悄声道:“这傻子你买的?” 紫苏:“别乱说,他只是太缺钱了。” ‘啪’ 屋内听到两人对话的墨一,手一抖药碗掉到了地上。 慕慈探头看了一眼,就见李玄朗保持接碗的姿势,白色衣袖上黑漆漆一片。 果然泼身上了吧。 慕慈声音愉悦,“开饭。” 老六搬了桌椅,紫苏将饭菜摆好,此时天色将暗,晚风习习,远处海景美不胜收,三人坐在甲板上吃着香喷喷的饭菜,不要太好。 从李玄朗屋内望去,恰好看到大快朵颐的三人,主仆两人不约而同的吞了吞口水。 李玄朗收回目光,问道:“你身上还有多少银子?” 墨一从胸口掏了掏,摊开手掌数了数,“二两。” 李玄朗:“……” 他记得上船前还有三四万两的银票。 对上自家主子不善的目光,墨一心虚道:“银票丢了。” 他们是临时起意乘船走的水路,谁知半夜就遭到了击杀,其中一人功夫极高,墨一不是他的对手几十招后被他一掌震落海里晕了过去。 他是被冲上岸的,再醒来不仅银票没了,就连衣服都被人扒的只剩亵裤了。 就这二两银子还是他在港口做苦力赚的。 李玄朗深呼吸,“去拿纸笔来。” …… 慕慈吃完靠在椅背,姿态闲适的望着一颗颗显现的星星,海风轻柔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前世她身为古武世家的继承人肩负重任,从记事起每日就是练武、上课,上课、练武。 十三岁领兵对战丧尸、变异兽。 之后就是无止境的征战厮杀,直到她剿灭最大的丧尸基地回程时被炸死。 憋屈的是,她没死在战场,而是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所以李玄朗的话才会轻易挑起她的怒气。 身后响起脚步声,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谁。 见女人一个眼神都没给,被墨一抱在怀里的李玄朗轻咳了声,“慕姑娘,我……” 慕慈:“我不是卫国侯的女儿。” 李玄朗被噎的愣怔了片刻才道:“我从未怀疑你的身份,只是好奇而已。” 慕慈和老六下船后,他曾问过紫苏,从被劫持到上岛、逃离,紫苏和慕慈一直在一起。 人不可能是假的。 但他也不可能如紫苏那般天真,认为慕慈突然会武是侯府血脉觉醒。 所以他才好奇,一个体弱多病养在深闺的女子是如何做到的。 慕慈神色淡淡,掀眸看了他一眼,“殿下养过猫吗?” 猫? 女人突然抛出的问题,让李玄朗有些摸不着头脑,如实道:“未曾,不过母后生前曾养过一只。” 毛色雪白瞳色碧绿,他每次去母后宫中都会忍不住逗弄一番。 慕慈:“活着?” 李玄朗摇头,“只活了三个月。” 慕慈:“知道是怎么死的么?” 李玄朗:“落湖淹死的。” 那只猫总是半夜溜出去,后来就失踪了,找到时尸体在湖里都泡烂了。 “不,它是因为好奇才死的。” 慕慈站起身,居高临下望向他,“所以殿下还是不要好奇的好。” 李玄朗:“……” 所以绕这么一圈就是为了警告他? 深呼吸,将手里的纸递了过去,“给。” 慕慈扫了一眼,没接,“什么?” 李玄朗:“欠条。” 音刚落,纸已到了慕慈手中,展开看到上面的字后,挑眉,“三千两黄金?京都利息这般高么?” 李玄朗嘴角微抽,“利息另算,两千两是之前答应你的,剩余一千两是路上的吃穿用度。” 慕慈将纸叠好塞进袖中,喊道:“紫苏,给殿下端些剩饭来。” 第12章 你猜我怕不怕? 剩饭? 李玄朗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可看到女人微扬的唇角时,眸底不自觉的晕了笑意。 原本要为自家主子抱不平的墨一,眨了眨眼,殿下是在笑么? 难不成在乌鸦岛时被打坏了脑子? 忽然船底‘咚’一声轻响,墨一神色戒备正要提醒慕慈,就见女人趴在船沿对着下面挥了挥手。 夜色下一艘小船靠在船身,林奇裹着斗篷从舱内走出,看到慕慈压低了声音,“姑娘!” 墨一探身正要去看,被慕慈一个眼风制止,“回屋去。” 墨一动作硬生生止住,见自家主子抬头望天事不关己,暗暗叹了口气,回了房间。 怎么遇到慕姑娘,他家天不怕地不怕的殿下就成了鹌鹑? 李玄朗不是鹌鹑,他是明白慕慈的意思。 她不想他暴露在外人视线中,是在保护他。 那是不是说明在她心里他是自己人? 想到这种可能,李玄朗脸上压抑不住的笑意。 见他如此,墨一眼眶含泪,殿下定是受了非人的折磨,不然怎会性情大变,喜欢受虐了呢。 慕慈没想到林奇会亲自过来,扔下缆绳让他们爬上来。 船上只有林奇和他那三名心腹。 林奇和其中一人先爬上船,然后将三口大箱子拉了上来。 “到下一个港口还需三日,我备了些吃食和淡水给姑娘。”林奇指了指其中一只箱子,“人在里面。” 慕慈打开盖子,就见宋保成堵了嘴,被绑的结结实实蜷在箱底,看到她的一瞬瞪着眼睛疯了般挣扎。 ‘啪’慕慈将盖子合拢。 林奇对着身旁的男人道:“卢单,还不见过姑娘。” 卢单四十多岁,比林奇矮些,长脸微瘦,双眼炯炯有神,整个人透着一抹肃杀之气,闻言对着慕慈施礼道:“卢单见过姑娘。” 慕慈:“卢大人使枪!”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卢单微愣,“姑娘如何知道?” 在胭脂楼他用的是腰刀,并未用枪。 慕慈点了点掌根的位置,“卢大人两手掌根的老茧,只有常年用枪的人才会留下。” 虽然用长棍也会留下茧子,但棍轻不会痕迹这般明显。 林奇哈哈笑道:“姑娘猜的不错,他入都司前确实用的长枪。” 卢单客气道:“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姑娘好眼力。” 很久? 那茧看着可不像。 不过他不愿多说,慕慈也没再问,喊了老六来,让他同卢单一同将箱子抬去了货舱。 人都离开后,林奇叮嘱道:“从此到京城还需一个月,姑娘万事小心,平安入京后定要传信给我。” 慕慈:“一定。” 林奇将腰间的刀解下递了过去,“姑娘应该用得到。” 这把刀胭脂楼时慕慈曾用过,确实不错,她还没有趁手的兵器,想了想接过,“多谢。” 林奇还是不放心道:“不如再多带些人手,我……” 慕慈打断他,转移了话题,“胭脂楼可好?” 林奇忙道:“已经报备指挥使,有他出面林家绝不敢造次。” 慕慈走后,林奇先让人回司里报备,又让人去府衙说明案情。 他今日查案经过胭脂楼时,听闻呼救声,便带人进去查看,发现一队官兵肆意行凶,不仅杀了林思和楼内护卫,还意图欺辱楼内女子,他阻止时遭遇反抗,不得已将官兵斩杀。 事后他查明,是李思的小厮觊觎五娘心生歹念,想要杀主夺了胭脂楼,所以重金贿赂官兵行凶。 再加上五娘和楼内女子的证词,此事府衙也只能按他所言结案。 至于宋保成,之后如若有人查到,推到那群官兵身上便可。 总之他没见过。 听完他的讲述,慕慈笑道:“林家怕是要恨死你了。” 没有隐瞒遮掩,而是将事情闹大,旁人即便发觉有疑,也只会想到他和林家的恩怨,怀疑是他杀了林思。 而林家也会将胭脂楼和赌坊的事情按在他身上,觉得他是刻意报复。 之后林家必定不会在容忍,要报复回去。 一来二去,他同林家势同水火,断绝关系也就顺理成章了。 林奇感激道:“还要多谢姑娘才是。” 如果不是慕慈提醒,他也不会想到此法。 似是想到什么,林奇忽的笑了一下,“姑娘有所不知,见我一人下楼,五娘和那群女人恨不得和我拼命。” 如果不是他躲得快,说不定真的会被伤到。 没想到青楼女子也知感恩,也可信任。 如果没有她们的配合,此事不可能遮掩过去。 慕慈眉梢眼底染了暖意,“她们吃了太多苦,一点甜便会记在心里。” “林叔,好好安置她们吧。” 林奇道:“姑娘放心,我已派人拿回了卖身契,此后她们便是自由身了。而楼里的那些金银珠宝足够她们另谋生路了。” 慕慈:“那便好。” 两人又聊了一盏茶,林奇才离开。 慕慈吩咐老六开船,看了一眼漆黑的夜色,迈步进了货舱。 三口箱子并列,慕慈一一打开。 看到其中两箱里的金银珠宝时,眉角不可抑制的抽了抽。 说好的吃食淡水呢? 林奇不会这么有钱,大概率是胭脂楼的。 果然,跟进来的卢单道:“千户也是受五娘她们所托。” 一想到千户被一群女人围住逼迫的狼狈样子,他就忍不住想笑。 慕慈默然片刻,将箱子合上了。 罢了,既如此她便承了这份情。 她打开最后一口箱子,将宋保成拎出来扔在了地上。 宋保成呜呜叫着挣扎着向一旁挪动,被卢单一脚踢了回去。 慕慈将他口中的破布拿开,刺耳的惨叫声刚响起,一拳砸向他的鼻梁。 宋保成的脸瞬间皱成一团,鼻血喷涌流的满脸都是。 慕慈双手交叉,活动了一下腕骨,勾了勾唇,“说吧,是谁要害我?” 宋保成缓了好一会儿,浑身的疼痛让他愤怒到了极点,即便之前被慕慈暴打一顿,可根深的印象还在,慕慈在他眼中还是那个体弱多病单纯好骗的小姑娘。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带了责备的口吻,“慕姑娘,我是宁州知州,朝廷命官,你这般对我,就不怕牵连侯爷吗?” 慕慈如同看傻子般看了他一眼,站起身将腰刀抽了出来,锋利的刀刃在烛火中泛着幽冷的杀意。 她道:“你猜我怕不怕?” 第13章 什么证据? 看到刀的那一刻,宋保成瑟缩了一下,连虫子都怕的人怎么敢杀人。 拿刀也不过是吓唬他而已。 他一脸不悦,“慕慈,不要一错再错,快放我离开,此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毕竟侯爷对我恩重如山……” 恩重如山? 慕慈冷笑,他还知道卫国侯对他恩重如山。 他是怎么有脸说出口的。 宋保成自顾的说完,见慕慈正打量货舱似是压根就没听他说什么,顿时怒道:“你这贱……啊……” 慕慈一脚踢在他嘴上,疼的宋保成惨叫一声,满嘴的血混着牙齿被吞了下去。 慕慈对卢单道:“换个地方。” 货舱里放置了不少吃食用品。 慕慈不想弄脏这里。 卢单拎着宋保成去了下面的一间空房。 慕慈扛着刀,慢悠悠的跟在后面,进去之后勾脚将门关上。 还没等宋保成反应,挥刀将他右脚砍了下来。 宋保成只觉得脚腕一凉,随即是钻心的疼,看着露骨的脚腕和满地的鲜血,他哇哇叫着,终于知道怕了。 “听闻京中有些贵人,最喜欢将不听话的人做成人彘,”慕慈的刀逐一点在他的左脚腕和两只手腕,“接下来砍哪个好呢?” 女人嗓音散漫神色苦恼,好似去金楼挑选首饰的女子,看到喜欢的钗环犹豫不决,不知该选哪一个。 宋保成吓得失了音,感受着刀体冰凉的触感,一股骚臭自下\/体流出。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他早已是砧板上的肉,而慕慈是执刀的人。 她不仅能杀了他,还能让他生不如死。 “我我我我我说,我说……是是……”眼见着慕慈的刀就要落下,他急声道:“是安王世子。” 安王世子李博? 印象中她和此人并无交集,为何要害她? 慕慈正思索,就听‘啪’一声,卢单面色阴沉的捏断了椅背,见她望过来装模作样的拂了拂断面,“椅子有些不结实,姑娘坐的时候小心些,千万别被划伤了。” 一指厚的椅背不结实? 慕慈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这才望向宋保成,接着问道:“我同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这样做?” 宋保成忙道:“他不想和你成婚,又不能退婚,就只能要你消失。” 成婚? 慕慈仔细回忆了一番,确定原主没有任何婚约。 “谁定的婚约?为何我不知?” 宋保成:“陛下中秋宴时下的旨,此时应该送到北境了。安王世子怕你回京后事情没有转圜余地,便求到了中宫。” 十日前? 算时间卫国侯应收到圣旨了,只是不知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继后应是不高兴,不然也不会帮安王世子出手。 不过皇帝日理万机,怎会突然关心她一个久居江南侯府小姐的婚事? “陛下为何突然赐婚?” “我不知,”见慕慈眼神寒了几分,宋保成急声道:“我身在江南,确实不知详情,不过听闻是有人提及先太子和侯爷旧事……” 先太子幼时曾跟随卫国侯习武,两人有半师之谊。 这般凑巧? 她猜,应是有人授意。 慕慈眸底逐出一抹冷意,“你是何时投靠中宫的?” 宋保成:“来江南任职前。” 那时他还在卫国侯麾下,因母亲去世丁忧在家。 一次外出撞见礼部尚书的孙子强抢民女,他气不过出手将他教训了一番。 谁知当日锦衣卫便将他全家抓了起来,说他意图谋反。 他驻守边关,为国杀敌十载,只因打抱不平就落个谋反的罪名。 他不服,他更恨啊。 所以继后拉拢时,他毫不犹豫答应,只有这样他才能活下来,才能往上爬。 迟早有一天他要将那些人踩在脚下,让礼部尚书一家磕头赔罪。 望着满脸恨意的宋保成,慕慈虽同情却不认可,“你曾憎恶的,正是如今的你。与虎谋皮,一旦事发,继后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你。” “而你会身背恶名,宋家保不住,亲族也会被你所累。” 谋害皇子,是诛九族的重罪。 宋保成闻言唇角颤抖,眸底是不甘和恨意,“凭什么……” 慕慈厉声道:“就凭你为虎作伥,胆敢谋害皇子。” 宋保成张了张口,眸底都是惊恐,“你、你怎么知道?” 慕慈轻蔑的笑了笑,“你不会认为只有我一人逃出来了吧?” 乌鸦岛水匪过百,即便慕慈会武也不可能逃走,难道是三皇子的人寻了过去,将他们一同救出? 想到这种可能,宋保成心口一片颤栗,试图解释,“皇后对我有救命之恩,我……” 慕慈轻叹一声,打断他,“你有没有想过礼部尚书为何能调得动锦衣卫?” 锦衣卫品阶虽不如礼部尚书,却是皇帝直接管辖,礼部尚书见了锦衣卫指挥使怕是也要避上一避。 他调不动锦衣卫的。 是谁指使,不言而喻。 那些他以为的恩情,不过诱棋得手段罢了。 宋保成呆愣原地,胸口急剧起伏,片刻后喉间发出一声哀鸣,一口血吐出,“不……” 望着面如死灰的男人,慕慈道:“用不了多久京中就会知道我们逃离的消息,你猜你的妻儿会如何?” 宋保成好似被抽干了精血,浑身颤抖,哀求道:“慕姑娘,求你救救他们吧,玉儿一向和你交好,夫人也对你疼爱有加,她们对你都是真心的啊,难道你忍心看她们死吗?” 慕慈眸中寒意森森,“慕家对你何曾是假意,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那些水匪穷凶极恶,原主这个娇滴滴的女子,会被如何对待可想而知。 宋保成悔意翻涌,心口刀扎般的痛意比断脚更让他承受不住,哭声道:“只要姑娘肯出手相救,我必定马首是瞻任凭姑娘差遣……” 慕慈不耐打断他,“你的忠心早就不值钱了,我可以救她们,但也要看值不值。” 她走之前已经让林奇将宋家人送去了老宅,有侯府侍卫和林奇的人保护,她们不会有事。 她的狠只对恶,却不会牵连无辜的人。 宋保成见她松口,忙道:“我、我有证据,可以证明是受中宫指使。” 慕慈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腰刀拄地,微俯了身子,周身都是散漫的气息,可那双眸子却清亮如星辰,“什么证据?” 第14章 记得写欠条 女人大马金刀的坐着,双手交叉按在刀柄,唇角噙着抹笑,哪有半分世家贵女的样子,更像是占山为王的土匪。 以往那个贤淑温婉的侯府嫡女逐渐远去,宋保成看了一眼泛着寒光的刀刃,压下心中的恐惧,“是加盖了中宫印章的信。” 不管是他们被水匪劫持,还是宋保成这个埋了六年的棋子,都说明继后是个心思深沉 之人。 这样的人怎么会落人把柄。 慕慈是不信的。 宋保成见她只盯着自己,便猜到她不信,忙道:“我接到的命令是要你死在进京的路上,并不知道围剿三皇子之事。” “他们原计划要在兴隆镇截杀三皇子,人都埋伏好了谁知三皇子临时改了水路,人手不足所以才找上我。” “谋害皇子兹事体大,没有可信的东西我自然不会帮忙。为了证明是中宫授意那人才将信拿出,看完他便要我烧毁,我悄悄调换了信,烧的是安王世子的那封。” “他心急追杀之事,所以并没有察觉,之后我便让他同乌鸦汇合。” 听完慕慈眸色深了几分,谋害皇子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之前她还纳闷为何选宋保成做这件事,现在看来是形势所迫。 不过宋保成这一石二鸟的计划确实高明。 可惜她不是原主,两只鸟不仅没死还生龙活虎的飞回来了。 “他们人呢?” 她在乌鸦岛并没有遇到那帮人。 能在墨一手中将李玄朗劫走,那帮人身手定然不俗,大意不得。 宋保成道:“死了三个,剩余一人去兴隆镇调人了,算时间明日一早就能到洋口。” 一旦那帮人同乌鸦见面,得知李玄朗逃走的事情,便会不惜一切代价追杀他们。 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慕慈指腹滑过刀柄,心中有了谋划,问道:“信呢?” 宋保成对上女人锐利的眸子,深呼吸一口,“只要你肯救我妻儿,我自会告诉你。” 慕慈一挑眉,“卢单把他左脚砍了。” 眼见着卢单提起刀,宋保成因为着急声音都劈叉了,“在我身上。” 如此重要的东西他自然不敢随意乱放,就怕哪天用的到,一直贴身藏在亵裤的内兜里,缝的严严实实。 “你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本,”慕慈站起身,声音冷如寒冰,“也不要试图要挟,那样受苦的只会是你。” “我不杀你,不是你有用,而是想你死的更有价值些,至少那样她们不会受你牵连。” 她丢下这句话打开门走了出去,没走多远身后响起宋保成撕心裂肺的哭声。 慕慈脚步微顿,随即迈步上了台阶。 …… 楼上李玄朗刚吃完饭,墨一端了热水帮他擦拭身子,刚擦完上身,正低着头解亵裤的带子,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我有事找……”慕慈声音中断一瞬,砰一声关门退了出去,“你们继续。” 她颇有些嫌弃的摇了摇头,看不出李玄朗竟好这口,也不知他俩谁上谁下。 李玄朗默了默,看了一眼自己只余亵裤的身体,上次还直勾勾的盯着看,这次怎么害羞了? 难不成对他有了别样心思? 他抿了抿嘴角,如若是真的,万一同他表白他要如何? 脑中闪现慕慈羞答答的样子,李玄朗忍不住笑出声。 “啊……” 墨一抬头猛然对上他傻笑的脸,吓了一跳,手上的力道没掌控好,碰到了他的伤口,李玄朗痛呼出声。 墨一急声道:“殿下,是不是弄疼你了?” 李玄朗还沉浸在即将被表白的喜悦中,“无碍,继续吧。” 还未走远的慕慈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用力搓了搓手臂,去了甲板。 李玄朗竟是下面那个了,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不知受不受得住。 不过……玩的挺花啊。 “慕姑娘,殿下有请。” 她正想的入神,墨一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这么快? 慕慈颇有些同情的拍了拍墨一的肩,将安慰的话咽了回去。 他一定很自卑吧。 她又何必戳他痛处,就当做不知道吧。 她摇了摇头,迈步去了李玄朗房间。 墨一:慕姑娘刚刚欲言又止,难不成还想着赶他们下船? 房内李玄朗靠坐在床头,俊脸是恰到好处的笑意。 “你找我何事?” 慕慈挑了挑眉,都快笑成一朵花了,还挺知足。 她选了把离他远些的椅子坐下,“他们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知道自己被绑有中宫的手笔,她很好奇他手里的东西是什么。 李玄朗脸上笑意微僵,“……你找我是为了此事?” 慕慈:“不然呢?” 李玄朗摸了摸鼻子,“我以为是宋保成……” 慕慈打断他,不耐道:“宋保成的事情稍后说,先说此事。” 李玄朗默了默,“是我皇兄被害的证据。” 先太子? 不是意外? 慕慈:“除了继后还有何人?” 秋狩如此重要的场合,想要谋害太子不是件易事,单凭继后可做不到。 李玄朗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惊讶于她的聪慧,“锦衣卫指挥使甄远,刑部尚书柳泽诚。” 慕慈了然,怪不得无人发觉,这两人联手,黑的也能变成白的。 不过…… 她调整了坐姿,正面望向李玄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柳泽诚应是你的舅父。” 李玄朗冷笑一声,“舅父?他也配。” 先皇后柳婵是已故太傅柳澄的嫡女,因柳夫人生下柳婵后,伤了根本不能再生养,柳太傅又不肯纳妾,不得已从旁支过继了柳泽诚。 柳婵对这个弟弟很是疼爱,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刑部尚书的位子。 可他却和继后狼狈为奸,害了皇兄。 他怎能不恨。 慕慈:“要杀了他们吗?” 李玄朗微愣,对上女人清澈的眸子,心中翻腾的怒意渐渐平复,“你要帮我?” 慕慈:“嗯!” 李玄朗绷紧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眸色温润,“好!” 慕慈:“再加一千两。” 一瓢凉水浇下,李玄朗嘴角微抽,“……成交。” 慕慈:“记得写欠条。” 李玄朗手握紧又松开,挤出一丝僵硬的笑意,“好。” 见他答应慕慈站起身,“墨一借我用一下。” 用? 怎么用? 李玄朗有些谨慎的问道:“做什么?” 慕慈回头,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杀人。” 第15章 我来索命了 女人虽然在笑,可眸底是藏不住的杀意,李玄朗心里闪过一抹疑惑。 甄远和柳泽诚远在京城,她要杀何人? 正要询问,慕慈关门出去了。 他嫌弃的看了眼自己的腿,有些气闷的闭上了眼。 亥时刚过,慕慈带着墨一和老六跳下了船,很快游到岸边消失在夜色中。 …… 距离洋口镇二十里外的一处密林。 寅时一刻,天色依旧黑沉,潮湿的空气淤积,大雨将至。 远处响起沉闷的马蹄声,很快一队人策马疾驰而来。 为首的马匹眼看就要冲过密林,忽的马儿一声嘶鸣摔倒在地。 马上的人反应很快瞬间翻身跃起,刚要提醒,眼前白光闪过,锋利的刀刃切开他的脖子。 紧随其后的人惊声道:“绊马索,有埋伏。” 可惜还是迟了,后面的四匹马收不住,直直向前栽去。 “警戒!” 随后赶到的人勒紧缰绳,马儿发出阵阵嘶鸣,惊醒了林中的飞鸟,呼啦啦飞远。 摔下马的四人互依脊背,举刀环视着四周。 马上的人也纷纷抽出兵器,神色戒备。 忽的一道白光划过天际,照亮了林中,有人惊呼道:“在那儿……” 话音还没落下,黑衣劲服的女子从树梢急速掠下,手中的腰刀同闪电融为一色划开了他的脖子。 林中又暗了下来,刀刃刺入血肉的声音还在继续。 ‘轰隆’雷声落下,血腥弥漫开来,地上的四人没了气息。 从闪电到雷鸣,短短几息斩杀四人,如此实力让马上众人神色凝重,握着兵器的手越发用力。 尤其为首男子,阴狠的眸子紧盯着前方,蓄势待发。 又一道闪电落下,马上的人终于看清了行凶之人。 尸体前,女子握刀而立,微低的头缓缓抬起,露出那张明艳的小脸。 很美,美得不可方物。 可那双漆黑的眸子如同她手中的刀,带着寒意森森的杀气。 为首之人正是同乌鸦一起劫船的人,他见过慕慈,惊道:“是你!” 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岛上出了事情?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蔓延。 慕慈扫了眼男人,脑中浮现船上护卫仆役惨死的画面,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淡淡笑意,“我来索命了。” 雷声炸响,视线暗了下来,慕慈在这一瞬动了,手里的刀似是和她融为一体,在她攀上马鞍的同时,长刀入肉,伴随着惨叫声,厮杀继续。 她身形极快,刺入,抽刀,借力跃起攀到下一匹,再次刺入、抽刀…… 耳边都是同伴惨叫声,为首男人来不及细想,将所有的疑惑压下去,急声道:“后、左两翼下马,布阵迎敌。” 瞬时十几人跃下马,分散在八个方位,而被围在中间的六人勒住缰绳,拉弓搭箭瞄准。 八个方位,不管从哪个方向来,一旦交战就会暴露位置,而马上六人手中的箭便会射出,将她穿成刺猬。 又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地上的九具尸体,而慕慈却不知所踪。 时间缓缓流逝,她未曾现身。 这就怕了? 为首那人唇畔凝了抹冷笑,“点火把,我倒要看看她能躲到哪儿去。” 跳跃的火焰刚刚点燃,娇小的身影自上疾冲而来,人未至刀已刺入马上一人的脑袋,从头顶贯穿直至肺腑。 尸体栽落的瞬间将刀拔出,砍向马下防守的人,锋利的刀刃如切瓜般,从脖后横扫而过。 两个脑袋咕噜噜滚落在地。 而此时他们才刚反应过来,马上人搭箭瞄准,马下人举着刀剑冲了过来将慕慈围在了中间。 为首男人眸色阴鸷,望着横刀戒备的女人,声音讥讽,“不是要索我的命么?” 慕慈淡淡一笑,“快了。” 音落,右脚瞬间踢出,刀砍向离她最近的男人,她身形极快,出刀又稳又狠,很快逼的近前几人招架不住连连后退。 眼看着又有两人命丧刀下,为首男人挥手,“杀了她。” 瞄准慕慈的弓瞬间拉满, 嗖嗖嗖…… 箭矢离弦的声音。 啊…… 伴随着惨叫,拉弓的四人箭还未射出,就被林中飞射而来的箭射成了刺猬,栽落|马下。 为首男人饶是反应快,左肩也中了一箭。 他望向密林深处,内心升起一抹恐惧,这女人竟还有帮手。 依着箭矢的数量,至少有十几人。 他眼光扫到慕慈,明明不是什么很厉害的招式,可只要被她盯住便无处可逃,刀风凌厉所向披靡。 短短时间,又有三人倒地。 他没在犹豫,调转马头向后跑去,眼看着就要冲出密林,一人抱剑拦住了去路。 墨一一身杀气同船上时判若两人,他掀眸,冷冷望向马上之人,“想逃?” 为首男人脸色大变,可以肯定岛上生了变故,李玄朗怕是也逃出来了,可怎么会 ? 到底是哪里出了变数? 脑中忽的浮现林中女人砍杀的画面,难道是她? 他必须要将慕慈这个变数和李玄朗还活着的消息传递出去,否则后患无穷。 他挥剑冲向墨一,“手下败将,还敢拦我。” 墨一没有言语,旋身迎了上去。 剑刃在半空相遇,发出刺耳的声响,眼看着马匹就要错身冲出去,墨一身形在半空旋转一周,刺进了马腹。 马儿发出一声哀鸣倒在了地上,墨一落地同时脚尖点地整个人飞出刺向男人。 男人一脚踩在马背,如离弦的箭迎了上去。 很快两人交手四五十招,而墨一也露了破绽,在他落地时被男人的剑阻住,紧跟一脚踢在他胸口。 墨一整个人飞出,撞在树上重重摔落在地,一口血吐了出来。 男人眸色阴鸷,持剑到了他近前,讥讽道:“不自量力。” 话落举剑刺向墨一胸口,眼看着剑尖就要入肉,墨一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叮’一声轻响,指甲盖大小的石子击在剑身,长剑偏向一侧刺入腋窝。 “慕姑娘!” 墨一睁眼看到走近的女人,松了口气。 为首男人也看到了慕慈,一脸戒备。 慕慈拖着刀慢悠悠走了过来,身上脸上尽是血色,时不时落下的闪电照的女人好似地狱来的恶魔。 她懒懒散散一笑,“我来索命了。” 第16章 藏好了吗? ‘轰隆’伴随着天空一声巨响,大雨倾盆而下。 密集的雨丝冲的人眼睛险些睁不开,而慕慈手中的刀好似施了魔法般切开雨幕直奔男人。 男人不过眨了下眼,刀已经到了近前,饶是他反应极快也被刀刃划开了皮肤。 来不及查看伤口,第二刀划向他的脖子,男人后仰躲避,脚顺势踢出,原以为会阻断慕慈攻势,谁知女人一脚踩在身后树干,借力腾空而起,随即猛地向下俯冲,手中的刀带着万钧之势落在了他踢出去的腿上。 血肉横飞,膝盖以下掉落。 男人惨叫一声滚落在地,慕慈向前刀尖划过他的脖子,扭头望向墨一,“还能走吗?” 墨一看的目瞪口呆。 那人多厉害他早在船上就领教过,可慕慈却杀的如此轻松。 虽然在殿下口中已知她身手了得,却万万没想到竟到了如此地步。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可慕慈不仅出手快,作战的反应更是迅速。 她总能很快的找出敌人破绽,一击毙命。 此时墨一心中只剩满满的敬畏。 他撑着剑站起身,态度异常恭敬,“无碍。” 慕慈将刀抽回,迈步向林中走,“去港口。” 即便大雨冲刷,林中的血腥气依旧浓烈,看了眼地上的断肢残骸,两人翻身上马很快消失在大雨中。 而洋口镇港口十几艘大船蓄势待发,老六穿着蓑衣站在甲板一脸焦急不安,当看到打马而来的人时松了口气,忙迎了上去,“姑娘,一切顺利吗?” 慕慈点头,“林叔呢?” “在指挥室。”老六说完见她就要过去,忙道:“天寒又淋了雨,不如姑娘换身干的衣服再去。” “告诉林叔开船,我稍后就来。”慕慈没拒绝,转身去了客室。 墨一这时也上了船,正准备去将淋湿的衣服换掉,被老六拦住了。 老六将手一摊,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样子,“你输了,给钱。” 墨一将身上仅有的二两银子扔了过去,虽然心疼,但输的心服口服。 下船后慕慈去找林奇借调了二十名弓箭手,得知要去伏击那帮刺客,墨一建议多带些人手,毕竟那些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尚且赢不了,只二十名弓箭手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可慕慈不仅不理会,还要他只负责盯紧刺客头目,不得提前现身参与剿杀。 见他气闷不服,老六提出赌约。 慕慈不仅会赢,还会救他性命。 输了老六跪地承认是傻子蠢蛋,赢了墨一将身上的所有银钱给他。 当时他看老六的目光如同看傻子,此时想来自己才是那个傻子。 老六将银子收起来,嘿嘿笑着道:“要不要再赌一局?” 墨一冷冷看了他一眼,就要离开,就听老六又道:“怎么,不敢了?” 身为皇子护卫的傲气在这一刻被激起,墨一脚步顿住,“赌什么?” 老六:“赌姑娘会不会杀了乌鸦。” 慕慈下船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杀了那帮刺客,另一个就是剿灭剩余水匪。 前者已经全部击杀,后者当然也会一个不留。 墨一抢先一步道:“我赌会。” 老六一脸懊恼,“看来我只能选不会了。” 墨一心中窃喜,面上一派冷色,“赌注是什么?” 老六眼睛转了转,“我输了银子还你,你输了给我十倍的银子。” 墨一:“成交。” 反正他又不会输,想到二两银子很快就能回来,瞬间也不肉疼了。 望着转进船舱的男人,老六嘿嘿一笑,将二两银子抛起又接住,“傻蛋。” …… 慕慈换好衣服梳洗一番才去了作战室,此时雨已经停了,橘色的太阳越过海平面缓缓升起,照的远处海面波光粼粼好似铺了一层金粉。 林奇一脸关切,“可曾受伤?” 慕慈摇了摇头,“只是辛苦林叔的人善后了。” 那二十名弓箭手并未同她一起回来,而是留下掩埋尸体,遮掩痕迹。 不过有这场大雨的冲洗,会更容易些。 “同我客气什么,”林奇颇有些兴奋道:“果然如你所料,指挥使得知我要剿水匪,不仅派了五十个擅水的好手过来,还调了十艘船给我。” 慕慈看了眼墙上的地图,“有利可图自然不会阻扰。” 林奇笑道:“如此我们行事就方便多了。” 光明正大剿匪,不仅除了后患报了仇,还有了功绩。 慕慈笑了笑,“要恭喜林叔了。” 林奇感激道:“还要多谢姑娘。” 昨晚慕慈突然出现吓了他一跳,得知她要做的事后,不仅感叹她的手段和谋略,同时又有些惋惜,如若是男子必定成就一番事业。 可惜终归要嫁人埋没于后宅。 慕慈端起茶碗浅浅尝了一口,“乌鸦暂留活口。” 林奇不解道:“为何?” 宋保成的证词足够,乌鸦留着并无多大用处。 慕慈:“入京后有用。” 她私下问过老六,乌鸦虽然阴狠毒辣,但却很讲义气,对自己的家人也极好。 坏人有了弱处就会极好拿捏。 入京的那场大戏需要人手,乌鸦就是不错人选。 所以她叮嘱老六留活口。 从日出行到日落,终于看到了乌鸦岛。 老六站在慕慈身后,不过短短两日竟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姑娘小船准备好了。” 行了一路并没有碰到送信的人,就连那三艘船都不见了。 这同预想的不太一样,慕慈也谨慎起来。 所以在靠近岛屿时,她决定先上岛查看一番。 她只带了老六,老六熟练的摇着船,今非昔比,他心甘情愿。 没多久到了岸边,示意老六在此等候,慕慈跳下船。 她先去了塔台,空无一人,这才一路到了山腰。 成排的房屋被烧的漆黑一片,除了路两侧的石墙无一处完好。 她一个一个的寻去,还是没人。 想到海上消失的那三艘船,难道他们已经逃出去了? 慕慈压下疑惑,正想着要不要去山顶看看,听见了脚步声。 “快快快去告诉岛主藏好,那女人又来了。” 焦急的声音离她不远。 慕慈微眯了眸子,迈步进了院子,环视一周视线落在井沿。 慕慈探身向下,恰好对上一双焦急慌乱的眸子,她问道:“藏好了吗?” 第17章 我等不到你了 直到天色漆黑,见慕慈迟迟没有回来,林奇神情逐渐有些焦急,犹豫了一瞬,命人将船开到了岸边。 留了人看守船只,带着老六等人浩浩荡荡直奔山上。 还没到半山腰,就见不远处有人举着火把向他们走来。 听动静人数不少。 林奇忙示意警戒,躲在暗处准备等人走近击杀。 “您小心台阶,”男人殷勤的声音传来,“山路不好走,不如我让人抬您下山可好?” “我来抬……” “我来我来,我力气最大……” “还是我来吧,我……” 争先恐后的声音,要多小心翼翼有多小心翼翼。 “闭嘴!” 所有声音瞬间消失,山路又恢复了宁静。 林奇击杀的手势顿住,忙向前走了几步,“姑娘!” 因离得近了,借着火把的光亮看清了来人。 慕慈扛着腰刀走在中间,数十名衣衫破烂的水匪被绳索绑了双手,如同串蚂蚱般一个挨一个排好了队。 听到声音,慕慈挥手示意水匪停下,迈步到了林奇跟前,“林叔,你们怎么上来了?” 林奇看了眼乖巧无比的水匪,将担心的话咽了回去,“顺利吗?” 慕慈:“嗯!” 岂止是顺利,她还没出手,这群水匪就跪地求饶,绑了双手排好了队要跟她下山自首。 她到现在还一头雾水。 老六也是一脸吃惊,因为前排举着火把一脸乖顺的男人正是乌鸦。 而之前殷勤着提议抬人的也是他。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岛主吗? 乌鸦还是那个乌鸦,不过被那一船的尸体吓怕了。 那晚船被毁后,他不敢耽搁,命人伐木做了几艘小舟准备去洋口找宋保成。 在半路看到了那三艘船,原本的喜悦在看到那一船的尸体时,吓得魂飞魄散。 尤其从一名幸存者口中得知,行凶的是慕慈时,忙命人将船凿毁,匆匆回了岛上。 万一那煞神杀回来,不见了船,说不定以为他们乘船逃走了,便不会再上岛寻人。 提心吊胆的过了两日,果然没见人来,他刚松了口气准备喝酒庆贺逃过一劫,塔台来报,发现数十艘官船。 他吓得忙躲进了井底密道,留了一人打探消息。 谁知还是被发现了。 当慕慈出现在井底那一刻,他哪儿还有战意,宁可去府衙自首被砍了头,也不想被慕慈斩了手脚活活疼死。 不费一兵一卒,将水匪尽数拿下,林奇都快笑成一朵花了。 忙让人将水匪带去船上看押,他同慕慈回了主船。 又聊了些后续事宜,慕慈才回了客室休息。 自从来到这里,她还未曾好好休息过,简单洗漱后便睡了过去。 而另一边的船舱,老六将二十两的欠条揣进了怀里,对着墨一挥了挥,满脸小人得志的样子,“记得回京给钱。” 墨一深呼吸,将一拳打他脸上的想法强压了下去,迈步去了甲板吹风。 天空泛白时,一行人回到了港口。 休整了一夜,慕慈疲意一扫而空,眼神清亮,精气十足,越发显得英姿飒爽。 同林奇告别后,三人带着乌鸦骑马离开。 …… 紫苏一脸忧色,望着不远处略显寒酸的港口,叹了口气,已经三日了,小姐还没回来。 “紫苏!” 听到三皇子的声音,紫苏迈步走了进去。 屋内李玄朗靠在床头,脸色很是憔悴,“卢单回来了吗?” 他已从卢单那里知道了慕慈下船的目的,这两日都未曾入眠。 原本约定今日在这里碰面,谁知等了一日还没见他们回来,便让卢单去了港口等候。 紫苏摇了摇头。 李玄朗见她都快急哭了,道:“或许路上耽搁了,等天黑在看吧。” 紫苏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嗯!” “小娘子莫哭,你这夫君不中用,哥哥我来疼你啊” 男人猥琐的声音自门口传来,一锦衣公子哥带着两名小厮走了进来。 李玄朗面色一冷,怒声呵斥道:“滚出去。” 男人眼神都未曾给他,迈步到了紫苏跟前,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眸色淫邪道:“好妹妹莫哭,跟哥哥走,哥哥最会疼人了。” 这破烂港口很少有大船停靠,所以今日这船一停就引起了他的注意,尤其看到站在甲板的紫苏时,更是心痒难耐。 以往这种事他没少干,悄摸的上了船,寻了一圈除了下面少了只脚的男人,别说护卫就是小厮都没有。 等看到躺在床上的李玄朗,放下心来,也越发明目张胆。 一个瘫子,一个瘸子,能奈他何。 紫苏吓的躲到了桌子后,男人奸笑着追了过去,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将人拉了过来,“躲什么,一会儿你就知道哥哥的好了。” 说完拉着紫苏就往外走,紫苏又惊又怕,挥手抓了过去,将男人手臂抓出一道血痕。 男人吃痛松开她的头发,看了眼手臂的伤口,脸色阴沉,一巴掌扇了过去,“给脸不要脸的贱\/货,老子这就当着你男人的面干、\/死你。” 紫苏白皙的脸瞬间红肿,她用力推开男人,想要跑出去呼救,却被小厮堵了回来,一把将她推到男人怀里。 “畜生,放开她。”李玄朗气得眼睛冒火,抄起跟前的茶碗砸了过去。 他虽然受伤,并不影响臂力,茶碗瞬间砸中男人额头,流了一脸的血。 男人疼的大叫,指着李玄朗咬牙切齿喊着,“给我弄死他,弄死他。” 小厮冲到床前掏出匕首刺了过去,紫苏吓得闭上了眼睛。 “啊……” 惨叫声响起,并不是李玄朗而是小厮。 紫苏睁开眼就见李玄朗握着小厮的手腕,将匕首刺进了他的胸口。 下一瞬他抽出匕首,甩出,‘噗’一声刺进了另一名小厮的咽喉。 两名小厮先后毙命,男人愣怔了一瞬,拖着紫苏到了甲板,对着另一艘船喊道:“把人都调过来,小爷我要灭了这艘船。” 船上瞬时跑出来十几个打手装扮的男人,纷纷跳下船游了过去。 一旦这些人上船,李玄朗必死无疑,紫苏心中焦急,扯开嗓子喊道:“救命啊,救命……” 刚喊了一声,被男人一巴掌扇了过去,捂住了嘴,“闭嘴,等杀了那瘫子,小爷玩死你。” 大船这边动静不小,远处停泊的小船听到动静,竟十分默契的将船驶远。 看着攀上船的人越来越多,紫苏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小姐,我等不到你了。 第18章 清风岗 慕慈快马加鞭,等到约定的港口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因着此处停靠的船只较少,远远看到两艘并停的大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急忙赶了过去。 还没上船闻到了血腥味,她不由加快了脚步。 船上一片漆黑,静得有些可怕。 “紫苏!” 她唤了一声。 并未有人回应。 一把推开李玄朗的房间,散乱的桌椅和地上的血迹,让她心沉了下去。 随后赶到的墨一脸色惨白,“殿下……” 慕慈转身走了出去,看着远处停泊的小船,“去问问,他们一定知道什么。” 墨一应声,急匆匆走了。 慕慈望向对面的大船,牵住一旁的绳索用力一荡稳稳落在了船上。 船上也是漆黑一片,却并没有打斗的痕迹。 她转了一圈,没有什么发现又跳了回来。 老六推着乌鸦走过来,“姑娘,我刚看过了,货舱东西都在。” 不劫财只劫人。 难道是继后的人所为? 慕慈秀眉微蹙,随即摇了摇头。 如若是继后所为,这船不会停在这里,早就被毁了。 很快墨一回来了,“问出来了,说曾看到赤炎帮少帮主吴林上了船,之后如何他们就不知道了。” 起初那些船家只说不知道,直到他把剑架到脖子上,才开了口。 赤炎帮原是商户为了抵御水匪共同出资成立的本地帮派,起初还为商户所用,几代之后便脱离了掌控。 尤其是现任帮主吴亮,打着保护的名义收取高额保护费,但凡反抗就会被整治的家破人亡。 所以这么多年,这里的商户和船家都是敢怒不敢言。 而少帮主吴林更是无恶不作,凡是停靠的大船,不仅抢夺船上财物,看到貌美的家眷便会强掳回家,等玩腻后卖给妓馆青楼。 是以这里停靠的船只越来越少,港口也越发破败。 “慕姑娘,我们快去赤炎帮救殿下吧。”墨一见慕慈沉默不语,有些着急道。 慕慈:“人不在赤炎帮。” 墨一愣住,“为何?那些船家明明看到吴林上船……” 慕慈望向对面那艘大船,“他的船还在,我们船上的财物也还在。” 如若真是吴林,他怎么会放着两箱珠宝不要,更不会将船丢在这里不管。 所以劫走李玄朗他们的不是吴林。 吴林应该也被一同劫走了。 “去赤炎帮看一下吴林是否回去了。”慕慈对着墨一道。 如果吴林没有回去,而是消失不见,便印证了她的猜测。 墨一应声就要下船,就见卢单从岸边跑了过去,“慕姑娘!紫苏他们被土匪带上山了。” 土匪? 慕慈眼风一扫落在乌鸦身上,后者吓得一哆嗦,“不不不是我……” 慕慈当然知道不是他,只是想到了他的行事作风,同为匪类,她有些担心李玄朗他们的处境。 “究竟发生了何事?”墨一一把抓住卢单的胳膊,急声问道。 卢单在港口等了许久也不见慕慈他们,眼看着天要黑了,便想着先回船看看,问问李玄朗要不要小解。 还没到岸边远远看到数十艘小船停靠在大船一侧,有人正从大船往小船抬人。 他吓了一跳,急忙赶了过去,可惜还是晚了,李玄朗他们已被带走。 他大喝一声就要追过去,却被一蒙面男子拦住,缠斗了半刻钟直到小船驶远,男人虚晃一招跳下了船,要他去赤炎帮告诉吴亮,带十万两白银去清风岗赎人。 虽有些不解为何要吴亮赎人,却也不敢耽搁,寻人找到赤炎帮本部,将原话告诉了吴亮。 吴亮一听清风岗瞬间变了脸色,急忙去召集人手了。 他原想跟去又怕慕慈回来见不到人着急,问明了清风岗的位置,便急匆匆回来想留信后再去救人。 谁知恰好碰到了。 听完卢单讲述,慕慈眸色沉沉,同她猜想的差不多,只不过李玄朗是顺带被绑,吴林才是目标。 清风岗的人应是早就盯上吴林,等他上船行凶时来个瓮中捉鳖,至于为何要带走李玄朗,她还不清楚。 慕慈吩咐老六留在船上看好乌鸦,带着墨一和卢单骑马走了。 卢单带路,三人一路疾行,小半个时辰后停在一处湖泊。 广阔的湖泊只停了一艘乌蓬小船。 卢单指着对岸连绵的险峰,“那里就是清风岗。” 慕慈微眯了眸子,此处还真是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想要上山就要乘船,而对岸只需埋伏几人,等船行到湖中央时,便可用沾了火油的箭将船点燃,到时船上的人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有被射杀的份。 而即便过了湖,那连绵的山峰不知藏着多少机关暗箭。 不要说赤炎帮了,就是朝廷派兵都不一定攻得下来。 “吴亮应该还没到,慕姑娘,现在上山吗?”墨一看了眼空荡荡的湖面问道。 慕慈翻身下马,“等吴亮来吧。” 自从围剿那帮刺客后,墨一对慕慈就只有崇拜和信服,虽然心中万分着急,见她说等,乖乖接过她手中的缰绳,将马牵到一旁的林中系好。 三人又等了一刻钟,吴亮领着数百号人浩浩荡荡的赶了过来。 吴亮看着也就四十多岁,精神抖擞双眸锐利,看到站在湖边的三人厉声喝道:“银子我带来了,快放了我儿。” 话落,三人转身,他认出了卢单,怒道:“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卢单嘴角微抽正要解释,就听慕慈道:“既如此把银子拿出来吧。” 吴亮脸皮抽搐,一副恨不得将三人扒皮抽筋的样子,就在卢单和墨一握紧兵器准备应战时,吴亮手一挥,有人捧着一叠银票小跑着到了慕慈跟前。 见慕慈接了银票,压着怒气道:“何时放我儿?” 慕慈迈步走向乌蓬小船,“等着。” 直到上了船,卢单和墨一还是懵的。 望着慕慈手里银票,墨一道:“就这么给了?” 卢单也是一脸不解,道:“我原以为他是带人来攻山的。” 听闻消息时那般愤怒,又带了这么多人马,这般气势汹汹怎么就蔫了? 慕慈:“带人是为了壮胆,将银票给我,是因为他不敢上山。” 卢单和墨一对视一眼,同声道:“为何?” 慕慈抬眸望着对岸影影绰绰的密林,唇角勾了勾,“因为山里有妖怪。” 吃人的妖怪。 第19章 上树 一弯月色从峰顶升起,银辉之下矗立的险峰如同长着獠牙的魔兽,伺机而动要将闯入的人撕碎。 ‘嗖’带着火光的箭矢忽的从对岸射出,直奔乌蓬小船。 等在另一边的吴亮看的心惊,诧异道:“怎么对自己人动手?” 一旁的副手犹豫了一瞬,“会不会有可能那三人……不是清风岗的人。” 吴亮声音拔高,“不是?” 似是为了回答他的疑问,带火的箭矢被船上的人击落水中,娇俏的女声响起,“我们是来赎人的,十万两一分不少。” 对岸鸦雀无声,却没在射出箭矢。 望着越行越远的小船,吴亮气得一脚踢向副手,“你他娘的为何不早说。” 一想到十万两很可能打了水漂,吴亮不仅肉疼,整个人都快气炸了。 副手没敢躲,硬生生挨了一脚,他倒是想提醒来着,帮主能听得进去? 吴亮拧眉思索了片刻,指着副手道:“让人再拿十万两来,你亲自送到上山,先将少帮主赎回来再说。” 至于骗钱的那三人,哼,他冷冷一笑,除非他们不下山,否则定会让他们只多不少的乖乖把钱吐出来。 一听要他上山,副手腿肚子都打颤,刚要找个理由推脱,吴亮一个眼神扫过来,“不愿?。” 副手吓出一身冷汗,忙道:“属下愿为帮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吴亮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目色阴鸷的望向驶到对岸的小船。 慕慈三人跳下船,路都还没分辨出来,草丛中呼啦啦冲出一群人,将他们围了起来。 为首的男人黑巾蒙面,先是将三人打量了一番,问道:“来赎吴林的?” 慕慈:“不是!” 男人愣了一瞬,扫了眼对岸成片的火把,“不是吴亮的人?” 慕慈:“不是!” 为首男人冷笑,眸中带了杀意,“那来做什么?” 慕慈:“赎人。” 他扭头望向身旁的人,“寨主还绑了其他人?” 那人摇了摇头,“没听说啊。” 慕慈见男人眉眼一横要动手,这才不急不缓道:“不如问问下山劫走吴林的人,是不是带了两男一女回来,两个男人一个断了双腿,一个没了左脚。” 寨里的人盯了吴林很久,今日总算寻了空挡出手,不仅带回了吴林,连带他那群打手也一并抓了回来。 可他并没有见什么断腿断脚之人。 男人只当慕慈诓骗他,不耐道:“什么男人女人,没有。” 慕慈掀眸望向他,“不如让我见一下寨主。” 男人怒道:“老子说没有就是没有,你当什么人都能见寨主的?” 慕慈脸冷了下来,原本不想多生事端,先将人找到再说,可天不如人愿啊。 “既如此,动手吧。” 轻飘飘的话落下,三人同时出手。 慕慈身形一闪,人已到了男人近前,挥拳击在他鼻梁,在他吃痛时一脚踢在小腹,接着一个过肩摔将人扔在了地上。 不足盏茶,围住他们的土匪尽数躺到了地上,哭爹喊娘的声音都传到了对岸。 吴亮听得心惊,却又好奇的很,可惜离得太远,也不知被揍的是谁。 副手更是脸色惨白,仿佛被揍的是他。 对岸, 慕慈一脚踩在男人的胸口,“现在可以见寨主了吗?” 男人捂着流血的鼻子,眸底都是恨意,“想见寨主,做梦,你这……啊……” 慕慈脚上用力,直接踩断了肋骨,男人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清冷的眸子扫过,随手指向一人,“你说呢?” 被点名的人,看了眼晕过去的男人,这才战战兢兢道:“姑娘跟我来。” 男人将他们引入一片密林,林中树木虬枝盘曲,好似进入了妖怪的洞穴,不仅瘆人,气味更是难闻。 三人跟在那人身后,绕过一棵棵粗壮的大树,进到密林深处。 墨一、卢单神色戒备,慕慈倒是一脸轻松,时不时摸一摸探出的枝干。 领路的人默默带路,只是越往里走脚步越轻,眼睛也开始时不时扫向四周。 就在越过一棵三人粗的老树时,他忽的跳起抓住垂落的藤蔓,借力一荡到了远处的另一棵树上,对着慕慈三人很是嚣张的道:“想见寨主,能活着出密林再说吧。” 说完抓住另一条藤蔓,就要离开,他身形刚荡到两树之间,慕慈便将袖中的飞刀扔了出去。 藤蔓从中断裂,他从半空掉到了地上,幸好地上积了厚厚的落叶,不然不死也得断胳膊断腿。 他爬起来就跑,被赶到的墨一一脚踢翻在地,长剑抵在他胸前,“怎么不跑了?” 男人面色异常惊恐,眼睛四下乱转,声音打颤,“快快快走……” 墨一只当他是怕了,冷笑,“怕了?刚刚不是很嚣张么?” 慕慈捡起飞刀,这还是她从那名擅使飞刀的水匪那里顺的。 将飞刀放进袖中,半蹲下身望向领路男人,“怪物要出来了,你猜第一个被吃的会是谁?” 墨一和卢单有些诧异,没想到慕姑娘竟会开玩笑,正准备附和两声,察觉到了不对。 一阵风吹过,原本树叶腐烂的气味被腥臭代替,林中响起‘哗啦哗啦’的声音,似是有什么穿过落叶极速而来。 “它、它、它来了……快、快跑……”男人声音颤抖,哭喊出声。 墨一和卢单脸色微变,难道真的有怪物? “慕姑娘!” “姑娘!” 两人见慕慈站起身望向声音的方向,忐忑道。 慕慈:“带他上树。” 卢单和墨一拎起男人攀到了树上,慕慈紧随其后攀上了另一棵树。 茂密的枝丫遮挡住了月色,只有些微的清辉透过缝隙落在地面。 随着‘哗啦哗啦’声音越来越近,一双幽深如铜铃的深蓝色眸子从暗处显现,随即是如人大腿般粗壮的前肢。 卢单和墨一内心震惊不已,终于明白慕慈说的怪物是什么了。 竟是一只身长足有两丈的巨型鼍龙。 岭南县志记载,常有鼍龙袭击村庄吞食村民,因其皮肉如铠甲刀枪不入,凶残难以驯服,以至村民苦不堪言。 可它怎么会出现在江南? 两人面面相觑,纷纷望向慕慈。 后者清亮的眸子难掩兴奋,一声响亮的 口哨后,竟如展翼的蝴蝶跳了下去。 第20章 服吗? 从进入林中,慕慈就闻到了熟悉的兽类气息,虽不知道是哪一种,但都让她异常兴奋。 她站在一丈之地,望着面前体型庞大的鼍龙,虽不如前世变异兽那般庞然大物,但聊胜于无。 能再体验一次斩杀异兽的感觉也不错。 鼍龙诡异幽冷的眸子也望向了她,静默了一瞬后,露出锋利的獠牙速度极快的冲了过去。 慕慈这时才抽出腰刀,跨步迎了上去。 领路的男人瞪大了眼睛,这女人不要命了? 这只鼍龙是寨主五年前从岭南带回来的,凶残无比,除了寨主无人敢来这里。要不是被逼无奈他也不会冒险引三人过来。 她明明可以藏在树上躲过鼍龙,却偏偏要去送死。 就在他摇头惋惜时,女人趁着鼍龙跃起的瞬间手中长刀直直刺进它的腹部,跪地滑行如杀鱼切腹般划开了鼍龙的肚子。 ‘嗷……’ 一声震天的吼声,他眼中凶残无比的鼍龙如塌软的绳索趴在了地上。 而那个让他惋惜的女人保持着举刀的姿势。 他惊的直接从树上掉了下来,‘砰’落地声音引得慕慈扭头看过来。 他吓得一激灵,条件反射跪地求饶,“女侠饶命,饶命……” 慕慈收刀放回腰间,“带路吧。” 男人忙起身,对着树上同样看傻的两人道:“两位可以下来了。” 墨一和卢单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只一招便将让整个岭南束手无策的鼍龙斩杀,慕姑娘到底师从何处? 虽然好奇的要命,但根本不敢问啊。 很快出了密林,领路男人指着蜿蜒的山路道:“沿着此路在走半个时辰便是山寨了。” 慕慈点了点头,见他踟蹰不肯挪步,道:“我是来寻人的,不会滥杀无辜。” “况且你们寨主应该收到消息做好防备了,你不用担心。” 她走后,岸边的那些人自会上山报信,至于山上为何没有动静,应该是觉得他们会葬身密林吧。 男人想到林中鼍龙出现时,她让人将他拎到树上的事,犹豫了一下道:“我带你们上山。” 半个时辰后,慕慈看到了那片城寨。 隐在两处山峰的半山腰,远远望去,房屋错落有致,透出莹莹烛火,孩童朗读声欢笑声不时响起,如若不是知道清风岗是土匪窝,她还以为是隐世村庄呢。 “姑娘喜欢这里吗?” 晴朗的男声忽的响起,慕慈这才看到坐在屋顶的男人。 男人一身月白华服,墨发随意披散,一张堪称妖孽的脸漾着柔柔笑意,见慕慈望过来,举了举手中的酒壶,“要不要喝一杯?” 慕慈:“不要。” 男人似是没想到被拒绝,眸底染了一抹趣味,“姑娘来赎人?” 慕慈:“寻人。” 她改主意了。 李慕白瞬时坐直了身子,“上岸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慕慈冷笑,“上岸之后你们是怎么做的?” 如果换作旁人,怕是不被打死也被鼍龙吃了。 李慕白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语气强硬道:“我的地盘我做主,没银子人你带不走。” 慕慈一挑眉,“人果然在你这儿了?” 李慕白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仰头摆出好看的弧度,举起酒坛准备来一个月下饮酒的潇洒动作,谁知刚举起来,酒坛瞬间四分五裂,要不是他躲得快,不仅浇的满头满脸,还有可能被瓷片划伤。 他恼怒的看向始作俑者,“你做什么?” 慕慈:“酒醒了么?” 李慕白被众星捧月惯了,何时被人这般羞辱过,站起身指向慕慈,“我要挑战你。” 慕慈:“呵!” 李慕白:“你呵是什么意思?我可是清风岗的寨主,天下排名第一的高手。” 卢单和墨一嘴角抽了抽,天下第一? 自封的么? 领路男人一脸崇拜的看了自家寨主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姑娘,我家寨主武功高不可测,您如果真想将人带走不如就服个软吧。” 慕慈:深不可测?是神经病不可测吧。 她对着李慕白招了招手,“来!” 李慕白哼一声,飞身而下,出掌击向慕慈。 慕慈错步躲避,右手成拳攻向他的脸,李慕白忙向后一闪,慕慈紧随其后一脚踢向他的小腹。 李慕白纵身一跃躲开她的脚,双手握拳攻向她的太阳穴。 慕慈微微勾唇,不仅不躲避反而向前几步,就在他的拳落下时,身形向后一倒左脚倒勾踢向他的两腿之间。 察觉到女人的意图,李慕白吓得双腿夹紧,侧翻躲过,暗骂了慕慈好几声恶毒。 短短几招,慕慈已摸清了他的路数,并不着急追过去,而是等他站稳身形,讥讽道:“就只会躲么?” 李慕白:“……” 他这暴脾气。 他冷笑一声,抽出腰间软剑攻了过去。 慕慈啧啧两声,拔刀迎上。 不过三招,慕慈将他手中软剑挑落,一脚踢在他腿窝,将刀架在了脖子上,“服吗?” 李慕白跪在地上,哭丧着脸喊道:“我不服。” 慕慈将刀向下压了压,李慕白妖孽般俊美的脸漾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服了。” 慕慈:“我的人呢?” 李慕白推了推刀没推开,“睡着了。” 慕慈将他拎了起来,“带我去看看。” 李慕白:“好嘞。” 墨一和卢单忙跟了上去,至于领路的男人则是尴尬的转了脸。 他家寨主一定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嗯,一定是。 李慕白带着他们七拐八拐进了一处装修奢华的院子。 虽然只有两进的院落,却花树山石流水应有尽有,屋里更是铺金置银,古董字画摆的到处都是。 看来没少收赎金啊。 “人在里面。” 李慕白指了指里屋。 慕慈迈步进去,就看到躺在床上的男人。 不过短短三日,竟消瘦了许多,此时双眸紧闭,哪儿是睡着了,分明是昏死过去了。 她一拳砸在李慕白鼻梁,“你对他做了什么?” 李慕白‘嗷’一声惨叫,捂着鼻子喊道:“你是不是有病?老子要是破相了跟你没……” 话没说完,慕慈又一拳砸了过去,李慕白又是‘嗷’一嗓子,瞪着眼睛不敢吱声了。 慕慈失了耐心,“说!” 第21章 那便我来管 李慕白有心抗争到底,可对上女人寒戾的眸子,在挨打和说之间,他选择了后者,“给他用了些安神的药。” 说完见女人一脸审视,恼道:“我堂堂清风岗寨主,捏死他就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何必骗你。” 慕慈:“……你真是寨主?” 李慕白擦了擦鼻血,“见我年轻貌美所以觉得不像?” 慕慈:“见你又蠢又菜觉得不配。” 李慕白:“……” 蠢他知道,菜又是何意? 不过应当不是什么好话。 他咬牙切齿,“你这……” 慕慈掀眸扫向他,后面‘恶女’两个字硬生生吞了回去,瞪着眼睛‘呼哧呼哧’的生闷气。 “其他人呢?” 李慕白虽然不服气,还是回道“服了安神药在厢房已经睡了。” 又是安神药? 见慕慈眸色不善,李慕白解释道:“大夫说他们这几日忧思太甚,又都带了伤,便在药里加了安神的东西,让他们好好睡一觉,有利养伤。” 紫苏也受伤了? 慕慈眼皮微跳,推着他转身去了厢房。 厢房里有两个婆子守着,见李慕白满脸是血吓了一跳,刚要询问,就见一貌美女子提刀走了进来,两人对视了一眼,默默退到了一旁。 寨主仗着那张妖孽的脸,到处招蜂引蝶,这次怕是碰到硬钉子了。 也好,被打一顿长长记性,收收心,早日寻一女子成婚生下少寨主。 两人视线落在慕慈身上。 长得好看,又管得住寨主,要是能做寨主夫人再好不过了。 慕慈自然不知道她已经被那两个婆子相中做压寨夫人了,看到紫苏的那一刻,脸瞬间冷了下来。 原本清秀的小脸高高肿起,指印清晰,而脖子上一圈红痕明显是被人掐过。 心口好似被什么压住,无名的火焰在心底燃烧,她不言不语,迈步去了另一侧的房间。 宋保成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前胸裹了厚厚的白布,竟是三人中受伤最重的。 “吴林做的?”听到脚步声,她问道。 李慕白看了眼女人握紧的拳头,默默后退了几步,“还好我们到的及时,不然他们怕是要被乱刀砍死,那小丫鬟也会被折磨而死。” 所以,还不快掏出银票感谢我。 李慕白一脸期待,等到的却是女人质问的声音,“既然知道吴家作恶多端,为何不直接铲除?” 来的路上卢单告诉她清风岗不同于其他匪窝,行的是劫富济贫的侠义之举,劫的都是不义之财,绑的也都是恶徒。 所以她并没有下杀手。 在看到李玄朗时,她是庆幸的,庆幸他们三人遇到了清风岗的人。 可那些被吴家迫害的其他人,却没有这般幸运。 吴家作恶这么多年,清风岗应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绑吴林。 可绑完之后呢? 吴家十万两就可将人赎回,之后依旧作恶多端,将钱再从商户那里搜刮回去。 到头来最后受苦的还是那些百姓。 李慕白望着女人挺拔的背影,眸底讥讽一闪而过,“你莫不是糊涂了,我是匪不是官。” 那些商户也不是全无背景,有被压迫狠的告到官府,最后依旧落得家破人亡。 官府都纵容的恶徒,他为何要管? 慕慈转身,清冷的眸子如此时夜空的繁星,“那便我来管。” 李慕白微愣,随即讥笑道:“你?赤炎帮帮众数百,又有市舶司和县令袒护,你如何管?” 慕慈扬眉,“所以要借你一用。” 李慕白戒备道:“我为何让你用?” 慕慈:“因为你年轻貌美。” 李慕白眨了眨眼,上扬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住,“早就知道你觊觎我了。” 他凑近,“东厢房无人,床也大,保证让你用的神魂颠……嗷……” 慕慈抬腿攻向他两腿之间,要不是李慕白躲得及时,怕是以后都不能‘神魂颠倒’了。 他转身跳到门外,指着慕慈,“你这恶女,不是你说要用我的吗?” 慕慈:“那你答不答应?” 李慕白双手捂裆,猛地摇头,“我还要传宗接代……” 慕慈磨牙,“我要你助我除掉吴家。” 李慕白一脸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有没有好处?” 慕慈:“事成给你五万两。” 李慕白摇头,“十万两。” 慕慈举刀。 李慕白:“五万两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是为民除害么。” 慕慈将刀收回刀鞘,“吴林可见过你的脸?” “他也配,我都是带着面巾的,说起来你还是第一位见我真容的姑娘。” 李慕白叹了口气,“姑娘不知,我们李家有个祖传的规定,那就是必须和第一个见我真容的姑娘行夫妻之实,不然那位姑娘会孤独终老凄苦而死。” “为了不让姑娘晚年凄苦,我便委屈……。” 慕慈冷笑,压着刀柄的手缓缓向上推,视线扫向他下腹,李慕白吓得一激灵,忙改口,“姑娘这般倾城之姿,求娶的人都能排到京城,自然是幸福美满……” ‘叮’一声,慕慈将刀推回,“带我去见吴林。” 李慕白:“这边请。” 一直默默在外面等候的卢单和墨一,嘴角微抽,这男人真是清风岗的寨主? 这般‘能屈能伸’看着倒像是市井的混混泼皮。 四人走了大约一刻钟,李慕白将人领进一处破败的院子。 院子靠南应是不怎么见阳光,显得有些昏暗。 窗户都是铁质栏杆,门也是加厚的木板,之所以说破落是因为院里杂草丛生,堆砌着许多废旧的杂物,墙角屋檐下还有许多的蛛网。 像极了前世捉妖剧中那些妖怪躲藏时隐匿的旧宅。 不过倒是关押人的好地方。 阴森森的吓人的很。 李慕白示意看守的人打开门锁,从怀里掏出面巾蒙上,想了想又掏出一条递给慕慈,慕慈嫌弃的看了眼并没有接过,迈步走了进去。 李慕白轻咳了声,将面巾塞了回去,跟上。 屋内吴林和十几名打手被绑的结结实实,坐在散发着腐味儿的稻草上一个个垂头丧气。 听到动静看到进来的人,吴林眼睛一亮,好标致的美人儿啊。 美人儿环视一圈视线落在他身上,“你是吴林?” 吴林色心占据了上风,“美人儿认识我?” 慕慈淡淡一笑,“久仰大名。” 吴林理智全无,“美人儿……嗷……” ‘人儿’还没喊完,慕慈一脚踢了过去。 第22章 这么蠢的孙儿她可不要 慕慈这一脚用了狠劲,直直踢在了他的腹部,吴林瞬时疼的脸色惨白,只叫了一声便没了声音,蜷缩着身子滚来滚去。 一屋的男人鸦雀无声,李慕白更是默默后退了几步。 吴林缓了足足一盏茶才鬼哭狼嚎起来。 慕慈又是一拳将人打的失了声音。 如此反复,直到吴林疼昏了过去。 慕慈看了眼瑟瑟发抖的那帮打手,“要试试吗?” 一众打手齐齐摇头。 慕慈:“想活吗?” 一众打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点头。 慕慈指向吴林:“看到我刚刚怎么打的了?” 一众打手蜷缩了身子挤在一起,点头。 慕慈:“等他醒了,你们照着再来一次,明白了吗?” 打手们面面相觑,打少帮主? 他们不想活了? 可对上女人寒戾的眸子,哪儿还顾得上以后,现在不照做就得死啊。 “明白了。” 慕慈对着门口的守卫招了招手,守卫看了眼自家寨主,后者眼观鼻鼻观心无动于衷。 守卫悄悄捏了捏有些发软的腿,走了过去。 “你来监督,谁打了多少按名字记录,”慕慈说完,视线扫过那些打手,“免得有人偷懒不肯出力。” 一众打手:……救救我救救我! 李慕白:是个狠人。 卢单和墨一:慕姑娘威武。 守卫:比寨主还会玩儿。 等慕慈四人走后,守卫拉了把椅子进去,大马金刀的坐着,将手里的小本本打开,指着其中一个问道:“你叫什么?” 另一边,慕慈四人还没走到李玄朗所在的院落,有人急匆匆跑了过来,“寨主,赤炎帮的人来送赎金了。” 李慕白顿时笑开了花,“走,去拿银子。” 他走了两步,见慕慈三人居然也跟着,疑惑道:“回院子不是这条路。” 慕慈:“万一对方是来劫人的怎么办?我们在你胜算大些。” 李慕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谁能从我手里把人劫走,我给他磕头叫祖宗。” 慕慈:“祖宗就不必了,磕头吧。” 这么蠢的孙儿她可不要。 李慕白一口气堵在胸口,瞪着那双桃花眸好一会儿才哼哼两声迈步走了。 来送赎金的是吴亮的副手,看到带着面巾的李慕白进来,挤出讨好的笑意,“一别数月寨主可好,老寨主安好。” 李慕白冷淡的哼了声,坐到了那张虎皮交椅上。 慕慈随意拉了把椅子坐下,心中却在思索副手的话。 看来数月前已经绑过一回了,只是不知道绑的是谁。 想来吴亮是吃了大亏的,否则不会如此乖顺再送一次赎金。 副手早就看到了慕慈,原本还打算将她骗赎金的事情告诉李慕白,可见她竟直接坐到了第二把交椅上,忙将到口的话咽了回去。 这女人既是清风岗二当家为何拿了赎金不放人呢? 难道是她独吞了? 李慕白见他一双眼时不时瞟向慕慈,声音带了寒意,“赎金呢?” 副手哪还有心思猜疑二当家是不是有了二心,忙掏出银票,递了过去,“在、在这里。” 一旁的手下正要去接,被一只白嫩嫩的小手抢先一步拿了过去。 李慕白眼皮一跳,眼睁睁看着慕慈将银票塞进了袖中,急道:“把银票还我。” 慕慈站起身将手按在刀柄,“有本事来抢。” 李慕白握紧拳头又松开,气呼呼的走了。 副手看的一脸心惊,清风岗要换寨主了? 他一脸讨好的望向慕慈,“二当家的,不知我们少帮主何时可以下山啊?” 慕慈:“再过两日吧。” 副手愣住,双倍的赎金都给了,还不放人? 这二当家的当真贪得无厌。 二十万两要真打了水漂,帮主还不活剐了他。 副手不想被活剐,只能壮着胆子道:“为何还要再过两日,二十万两不是小数目,二当家的要不再斟酌斟酌?” 威胁慕姑娘? 卢单和墨一对视一眼,这副手怕是不死也得残了。 就在两人等着慕慈暴揍副手时,慕慈叹了口气,无奈道:“寨主原本打算拿到赎金便连你一同杀了的。” 怪不得她要抢赎金将寨主气走,原来是在救他。 副手越想越有可能,态度瞬间转变,“二当家救我。” 慕慈压低了声音宽慰道:“银子我不会白拿,你且下山告诉吴帮主,就说等我做了寨主之位,自然会放少帮主下山。” 副手一脸感激,“多谢二当家的。” 清风岗要乱了最开心的莫过于帮主,况且这位二当家的有心结交…… 副手眼睛转了转,“如若二当家的有需要赤炎帮的地方,我等定会不遗余力出手相助。” 慕慈高兴道:“若有赤炎帮相助,如此我便十拿九稳了。” 如果他能帮帮主解决掉清风岗这一难题,副帮主的位置十拿九稳会落到自己头上。 副手越想越高兴,殷勤道:“二当家吩咐就是。” 慕慈低声对他耳语几番,副手先是一惊,之后是怎么也压不下去的笑意,“二当家放心,我这就下山禀明帮主。” 慕慈:“墨一,你亲自送副帮主下山。” 听到这声‘副帮主’副手下意识要否认,随即想到了什么瞬间挺直了腰背,对着慕慈拱了拱手,跟着墨一走了。 此时墨一和卢单心里同时想到一件事。 能文能武,善谋略可攻心,还有什么是慕姑娘不会的吗? 等副手走远,李慕白从暗处转出,望着堂内女子纤瘦的背影,潋滟的桃花眸一改之前的吊儿郎当,眸底都是讳莫如深的沉意。 片刻后纵身跃起消失在夜色中。 等墨一回来后,三人回了李玄朗所在的院子。 墨一守着李玄朗,卢单去了宋保成那间屋子,因着紫苏有那两个婆子守着,慕慈去了东厢房。 确实如李慕白所言,床很大。 她倒在床上,闭目思索。 杀了那帮刺客和水匪,暂时解了危机,可继后又怎会是蠢人,所以他们不能在此耽搁太久。 希望吴亮不要让她失望。 咯吱吱…… 忽的屋内响起木板移动的声响,慕慈猛地睁开眼,望向衣柜的方向。 檀木的衣柜,一人多高,原本紧闭的柜门被推开一条缝隙露出一颗光秃秃的脑袋。 第23章 宝儿是谁? 慕慈看着那颗光秃秃的脑袋挤开柜门,抱着两坛酒走了出来。 借着月色看清了光头的样貌。 五十多岁的年纪,身形微胖不高,脸型圆润小眼塌鼻厚唇,笑眯眯的看了眼怀里的酒坛子,又有些做贼心虚的环顾了一眼室内。 当看到坐在床上的慕慈时,一条缝的眼睛瞪到两条缝,下一瞬小跑着到了跟前,压低了声音,“姑娘,你是被绑上山的?” 慕慈摇了摇头,并没有急于动手,因为她已经猜出了老者的身份。 敢在清风岗做贼的除了那位未曾谋面的老寨主,还能有谁。 老头眼睛一亮,“是为了寨主而来?” 慕慈刚要否认,就听老头道:“我家寨主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武功更是天下第一,因爱慕追上山也正常。” 慕慈嘴角微抽,终于知道李慕白随谁了。 “我来赎人。” “赎人?”老头神神秘秘一笑,“这间屋子除了寨主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出,如果不是你们关系亲密,怎么会允你睡在这里。” 慕慈扫了眼他怀里的酒坛,“所以你们关系也很亲密?” 老头一仰头,十分傲娇,“当然。” 慕慈:“那他知道你半夜进来偷酒的事情么?” 老头瞬间抱紧了酒坛,“我没有。” 慕慈:“要不要我喊两声?” “不行,”老头急声阻止,见慕慈一副早已看破的样子,献宝似的递给她一坛,“这可是千金都难买的千金醉,喝一口赛过活神仙。” 此酒产量极少,因口感绵柔清甜被世人追捧以至千金难求。 前世打打杀杀一刻不得松懈,对酒更是敬而远之,所以慕慈不好酒也不善饮酒。 她看了眼老头一脸肉疼的样子,接了回来,作势就要打开。 老头吓得忙道:“不能打开,去外面喝。” 这酒香气四溢一晚上都不会褪去,一旦被发现他以后再想偷酒就难了。 慕慈点了点头,一老一小推开门走了出去。 老头带着她七绕八绕去了最后排的一处院子,爬着梯子上了屋顶,对着慕慈招手,“丫头上来。” 慕慈爬了上去。 因着地势高,坐在屋脊不仅将整座寨子看的清清楚楚,就连山下的湖泊和赤炎帮远去的火把也一览无余。 此时圆月将要西落,晴朗的夜空唯有几丝云裹挟了银辉,好似披了轻纱的仙子将要飞升九天。 老头打开盖子的瞬间香气四溢,他用力嗅了一口,举坛‘咕咚咕咚’几大口灌下,一脸的满足,“好酒,好酒啊!” 或许是漫天的星辰让她紧绷的心有了片刻 的松懈,亦或者是想到了前世的人生,她打开盖子灌下几口,清甜中带着些微的辣和苦,不好喝却也不难喝。 她又灌了几口,一向清冷的眸中氤氲了些暖意。 老头见她闷声喝酒,一口接一口,眨眼已经下去了半坛,忙道:“酒要慢慢喝,这千金醉虽然绵柔清甜,但后劲大,照你这样一坛喝完,两天都醒不过来。” 慕慈应了声,抬头望向天空,“清风岗是你所建?” 老头笑道:“丫头聪明啊,和我儿相配。” 慕慈扫了他一眼,“寨主真是你儿子?” 两人样貌天上地下毫无相像之处,唯有这不知谦虚为何物的性格如出一辙。 李四眸底闪过一抹厉色,不动声色道:“小白像他娘。” 慕慈没有忽略那倏忽一瞬的杀意,她举坛同老头的酒坛碰了碰,缓缓道:“尊夫人定是个美人。” 李四哈哈笑着灌了口酒,眸底却多了些打探,“丫头来山上做什么?” 慕慈:“寨主绑吴林时,顺手救走了我朋友,我来赎人。” 李四:“你朋友?小白院中的那三人?” 慕慈:“正是。” 李四:“既是救人不用赎金,明日一早带他们下山便可。” 慕慈眸色微闪,总觉得这老头想他们尽快离开。 不过她原本也没打算久留,等解决了赤炎帮便会离开。 “多谢!” 李四摆摆手,正要开口,一声惨叫传来,随即是鬼哭狼嚎的骂声。 “艹\/你娘的,敢打本少帮主,你们是不是不想活了……啊……” “等回了赤炎帮,老子剥了你们的皮……嗷……别打了……” “爹啊,你再不送赎金来,我就要被打死……啊啊……” …… 吴林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一盏茶后忽的没了动静。 李四晃了晃酒坛,疑惑道:“为了信誉小白对人质一向舍不得打骂,这次怎么出手这般狠?” 慕慈:“是我让人打的,动手的是赤炎帮的人,不会影响……声誉。” 李四赞赏道:“此法甚好,丫头真聪明。” 说完看了眼慕慈,一脸惋惜,“可惜啊……不然嫁给小白,夫唱妇随必定能将清风岗发扬光大,成为大殷第一大匪窝。” 慕慈:“……” 第一大匪窝? 是死得快匪窝吧。 见她没言语,李四又道:“小白年轻貌美,对人温和有礼,行事稳重疼爱……” “宝儿啊……” 他话音还没落,一声凄厉的喊声穿透云霄,惊得寨中鸟儿呼啦啦成片飞起,不少院落响起孩童被惊醒的哭声。 “毒妇,毒妇啊,我的宝儿……” 李慕白暴怒的声音在寨中穿行,他似是气急,远远见他提着剑飞身去了李玄朗所在的院落。 慕慈一惊,这是受了什么刺\/激被气成了这样,正要起身去看看,免得他失了理智伤及李玄朗他们。 刚起身被李四拦住了,圆圆的脸上都是尴尬,十分郑重道:“他他定是被鬼上身了,往日从未如此过。” 慕慈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一回头就看到李慕白从院子出来飞身到了房顶,环视一圈视线落在二人所在的位置,几个纵跃到了近前。 他一脸怒意,杀气腾腾,瞪着慕慈道:“把宝儿还给我。” 宝儿? 慕慈一脸疑惑,“宝儿是谁?” 李慕白冷笑,“明知故问,你这恶女毒妇,我……” “住口,”李四摆出严父的架势,“莫不是又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快去让古神婆看看。” 李慕白拧眉不知所以的看了他一眼,恰好看到他怀里的酒坛,顿时火冒三丈,“你又去偷酒了?” 李四正压低了声音宽慰慕慈,“你放心有我在他不敢如何。” 话刚落听到李慕白的话,一把将怀中的酒坛塞给慕慈,信誓旦旦道:“酒是她偷得,也是她带我来喝的。” 第24章 我先送你们上路 被倒打一耙,慕慈也不恼,对着李四淡淡一笑,将酒坛扔了出去。 原本还需要爬梯子上房顶的人,如闪电般飞身冲了出去,在酒坛落地时牢牢接住,宝贝的抱进怀中。 “你这丫头气性也太大了,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多说无益,还是自己解决吧。” “小白别忘了阿爹教你的,越美的女子越不要轻易招惹,否则……” 两道眼神扫了过来,李四抱着酒坛转身就跑,速度快的都跑出了残影。 房顶两人冷目相对,李慕白见慕慈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气急,“我救了你的同伴,对你也是礼遇有加,你竟杀了宝儿恩将仇报……” 杀了宝儿? 她上山并没有伤人命,难道是…… “你说的是那只鼍龙?” 见她依旧一副淡漠的样子,李慕白举剑指向她,“既然你已经承认,那就替宝儿偿命吧。” 竟给鼍龙取名宝儿? 慕慈嘴角微抽,看了眼指向自己的剑尖,问道:“你确定能杀了我?” 李慕白冷哼一声,“这里可是清风岗。” 慕慈:“你想血流成河?” 李慕白握剑的手微不可察的颤了颤,“你朋友还在我手中。” 慕慈:“束手就擒这种蠢事我不会做。” 她死了,李玄朗他们只会死的更快罢了。 李慕白见威胁无用,对上女人寒意森森的眸子,顿时有些气闷道:“你杀了宝儿……” “一万两够不够?” “两万两?” “我数到三,如果你不应声,那便不算了。” “一,二……” “成交!”李慕白磨牙,这女人好歹毒,竟用银子诱他。 接过银票数了数,压了压嘴角,痛声道:“我养了它五年,它不仅乖巧懂事还……” 乖巧懂事? 慕慈淡淡扫了他一眼,“寅时三刻,我会放赤炎帮的人上山,留给你时间不多了。” 李慕白将银票塞进怀中,“早已设下天罗地网,保准叫他们有来无回。” 慕慈放副手离开后,他便去安排此事了。 慕慈诧异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也有靠谱的时候,点了点头,跳入院中走了。 李慕白摸了摸怀中的银票,嘿嘿笑出声。 当初买那鼍龙时,身长不足一米只花了百两,原也是觉得好玩,谁知三年后便长到了两丈,不仅凶残无比还曾吃过误入林中的人。 他进入林中多次想要杀了它,却都被它逃脱,性情也越发暴戾,他只好勒令寨中人不许靠近深林,还在林外设了许多路障机关,防止它逃出。 可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谁知竟被那女人如此轻松解决了。 原本也是要讹她一笔,没想到这般顺利。 两万两啊,两百倍呢。 慕慈回头看了眼房顶傻笑的男人,眉梢微扬,有钱能使鬼推磨,她要看看这‘鬼’能不能将赤炎帮磨成灰。 至于钱, 二十万两,刨去之前答应他的五万两,还剩十三万两。 怎么算也是她赚了。 …… 寅时一刻,慕慈推门走出来时,墨一和卢单已经等在门外。 墨一:“吴亮的人已经到了对岸,备了数十艘小船,应是倾巢而出。” 倾巢而出? 看来吴亮是想趁机夺下清风岗,坐这寨主之位啊。 慕慈点头,“李慕白那里呢?” 卢单:“人已经守在各个关卡,滚石钢索箭矢都已经准备妥当,机关也甚是精妙。” 慕慈:“下山吧。” 三人到岸边,墨一举火把打出暗号,数十艘船被放置到湖中,速度极快的行驶而来。 先下船的是副手,看到慕慈诧异道:“怎么是二当家亲自来接?” “由我带路快些。”慕慈说完环视周围,问道:“吴帮主呢?” 副手道:“帮主在后面压阵,我们先上山吧。” 慕慈冷笑,明明是害怕有诈躲在后面以防万一,可惜啊,在他贪心清风岗时就已是这瓮中之鳖。 “好,上山。” 慕慈和副手并行,墨一和卢单一开始跟在两人后面,慢慢的越走越慢掉到了队尾。 副手一路神经紧绷,再加上慕慈时不时说几句山上的事,是以并未发觉。 很快到了密林深处,忽的走在前面的人惨叫一声,惊得赤炎帮众人个个神情戒备,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副手更是一脸慌乱,却不敢上前查看,躲在人后面,喊道:“怎么回事?” 喊完想到慕慈,原想质问一番,谁知没找到人。 难道真如帮主猜想,有诈? 越想心越慌,正打算撤回船上,有人从前面跑了回来,“有有有怪物……” 怪物? 副手吓得两腿直抖,“快快快……” ‘撤’那个字还没出口,就见慕慈从一侧走了过来,“副帮主不用惊慌,是鼍龙,为了放你们上山,早已经被杀了。” 鼍龙? 死了? 副手忙道:“还是二当家想的周到。” 慕慈:“既然合作,便要同心合力,吴帮主和副帮主愿助我登上寨主之位,我自然要帮你们清除一切障碍。” 副手点头,神色颇为得意,“正是,正是,二当家放心,这清风岗很快就要变天了。” 自然是变成赤炎帮的天下。 清风岗这么大的肥肉帮主怎么会不咬入口中。 至于这二当家的…… 他视线落在慕慈那张娇美白嫩的小脸上,不知是便宜了帮主还是少帮主。 慕慈只装作听不出他话中深意,道:“副帮主还未见过真鼍龙吧,不如去看看。” 副手抬脚,兴致勃勃道:“听闻鼍龙皮如铠甲刀枪不入,是上好的宝贝。” “正是!”慕慈轻声附和领着他到了鼍龙近前。 副手原还有些畏惧,见鼍龙双眼紧闭一动不动,便大着胆子用手摸了摸。 见果真死了,抽刀砍了两下,笑道:“果然坚韧无比,你们也试试。” 赤炎帮众为恶多年,见过无数珍宝,却没见过鼍龙,何况还是这般大的鼍龙,一时个个兴致勃勃。 慕慈见目的达到,对着副手道:“不如我们先上山,等他们试过自会跟上。” 为了迎他们上山,鼍龙这样的宝贝都杀了,可见二当家的诚心。 副手不再怀疑,对着手下道:“吩咐下去,分队上山,不可耽误太久。” 说完对着慕慈道:“二当家的,我们走吧。” 慕慈唇角微勾,“好,我先送你们上路。” 第25章 两清了 一想到很快就能夺下清风岗,首功还是自己的,副手难掩激动,慕慈说了什么他根本就没听进去。 毕竟‘上路’和‘上山’也就一字之差。 慕慈唇角始终保持淡淡的笑意,直到半刻钟后的分岔路口。 左右两条路,慕慈指了右边那条。 又走了一盏茶左右,山路越来越窄,只能容两人并行通过。 副手有些嫌弃道:“清风岗每年收那么多赎金,也不知将路修一修,还真是抠唆。” 说完意识到慕慈的身份,正要解释,还没开口,就听慕慈道:“过了今日不修也不成了。” 副手疑惑道:“为何?” 慕慈:“断臂残肢不好清理,修路埋一下。” 副手哈哈一笑,“这办法不错。” 慕慈抬眸看了眼前面越来越窄的路,缓缓抽出了腰刀,“确实不错。” 音落,副手的头咕噜噜滚落,脸上的笑意还在,双眸却都是惊恐,看着异常诡异。 前面的赤炎帮众丝毫没有察觉,依旧向上攀爬,后面的也只发现前面的人停了下来,并不知发生了什么。 唯有中间紧跟慕慈和副手的六人看到了事情经过,盯着无头矗立呲呲冒血的尸体呆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只可惜慕慈没有给他们呼救的机会,挥舞着腰刀如砍瓜般横扫。 层层递进,一层层杀了下去。 而清风岗早就埋伏在两侧的人也现出身形,一人负责一个,将刀从暗处探出砍向毫无防备的赤炎帮众,一刀毙命,在人栽倒时一把抓住将尸体拉入路旁的草丛。 很快第一批上山的人被清理干净。 慕慈将腰刀上的血擦了擦放回刀鞘,迈步向下走去。 如法炮制,半个时辰后,三百赤炎帮众,只余被卢单带去另一侧岔路的八十余人。 等待他们的是早已布置好的机关暗箭。 不多时惨叫声震天。 慕慈站在山下看了眼山上冲天的火光,希望李慕白控制好火势,免得波及到寨子。 念头刚落,李慕白如展翅的蝴蝶从山路飞跑了下来,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上山的人已经尽数斩杀,只剩吴亮带的那一百人了,你打算如何做?” 当慕慈说要借用他铲除赤炎帮时,他已经做好了清风岗折损大半的准备,谁知竟赢的这般轻松,清风岗不仅无人伤亡,受轻伤的也只寥寥数人。 而这一切全因女人的谋划。 慕慈看了眼远处泛白的天空,天很快就要亮了, 他们要抓紧时间了。 她望向一旁的墨一,“信送过去了?” 墨一:“吴亮此时应该已经看到了。” 李慕白不甘被忽视凑了过来,“什么信?” 墨一解释,“吴林写给吴亮的信。” 连着被暴打了两次,吴林被吓得指东不敢往西,坑起老子来更是毫不犹豫。 而湖对岸的吴亮对此一无所知,望着送信的人微蹙了眉头,“李慕白和老寨主已被擒?” 送信的人是同吴林一同被绑上山的打手,之所以让他送信,是因为守卫记录的小本本上,他居首功。 他将吴林打的那样惨,一旦吴林被救,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是,二当家的趁着他们睡着用了迷香,此时绑在寨中的议事堂,就等帮主上山定夺。” 吴亮忌惮清风岗,一个是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再者便是清风岗两任寨主身手了得,他根本打不过。 他再次看向手中的信,确实是吴林所书,信中告知一切顺利,就等着他上山拿下二当家的,夺下清风岗。 吴亮又问了些攻山的细节,放下心来,吩咐道:“上山。” 乘船过湖,穿过深林,亲眼见了那条鼍龙,吴亮心彻底落了下来,眼神晶亮满面喜色。 很快一行人到了岔路口,送信男人将他们带到了右边那条小路,此时天色已蒙蒙亮,路两侧的景致也越来越清晰,所以虽然发觉此处的路有些狭窄,吴亮也并未多想。 眼看着就要到山顶时,‘布谷布谷’两声鸟叫突兀响起,随即疾风扫过,刺目的白光让吴亮眼睛有些不适,本能闭上眼的同时,上半身向后一倒躲过了那锋利的刀刃。 他反应极快,身体后仰时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可惜还是迟了。 砍向他的刀顺势向下压去,刚出鞘的刀被对方一脚踢了回去。 锋利的刀刃落在他的脖子,他甚至还未来得及睁眼看一眼对手,头已经咕噜噜滚落到了地上。 慕慈扫了眼面色不甘的头颅,挥刀砍向下面的人。 一刻钟,战斗结束。 望着地上堆积的尸体,她将擦拭干净的刀收回刀鞘,掏出五万两银票递给李慕白,“两清了。” 李慕白将银票接过,却并没有两清的觉悟,凑过来道:“不如你留下来,你我联手用不了多久清风岗便会成为大殷朝第一大匪帮。” 慕慈淡淡乜了他一眼。 呵,和他那个不靠谱的爹一样不靠谱。 第一大匪帮? 这爷俩莫不是嫌活的太长了吧。 她懒得理会,转身回了山上。 李慕白屁颠屁颠跟在后面,一路劝说。 最后慕慈将刀架在他脖子上,才总算消停下来,气哼哼的走了。 简单洗漱又吃了些东西,便带着李玄朗三人离开了。 应是安神的药量有些大,三人一直没有醒过来。 李慕白吩咐了人将他们送到船上,借口要处理善后的事情,并没露面。 反而是李四将他们送到了湖边。 回到船上,老六忙迎了出来,看着被抬的三人吓了一跳,得知只是昏睡松了口气,“姑娘,屋子已经都收拾干净了。” 慕慈点头,将人送回各自房间,打赏了清风岗的人,吩咐老六送他们下船,又让墨一去请大夫回来,确认一下李玄朗三人身体状况。 一切安排妥当这才回了自己房间洗漱换衣。 等收拾完又去看了李玄朗三人,得知并无大碍,吩咐老六开船后便回了房间休息。 从洋口镇离开,不眠不休赶了三天的路,之后便去了清风岗,也只睡了一个多时辰,可即便如此慕慈也只睡到入夜就醒了。 她在甲板坐了会儿,觉得有些饿,想着去厨房找些吃的。 远远就见有人偷摸的从窗户爬了进去。 慕慈挑了挑眉,好大一只耗子啊。 第26章 伙食费五万两 慕慈等人进了厨房,才悄声走了过去。 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一脚踢开了门。 里面的人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塞了一嘴的馒头还没来得及嚼一下,脸颊鼓鼓的像极了前世见过的一只仓鼠。 “一寨之主竟来我船上偷吃的,啧啧,不太光彩啊。” 怪不得下山时没见他,原来是跑船上来了。 慕慈声音带着调侃,可眼神却冷意森森。 李慕白快速的嚼了几口将馒头噎了下去,挤出自认很是英俊完美的笑容,“姑娘走的匆忙,没来得及相送,未免遗憾,事情一结束我便赶来了。” “哦?是吗?”慕慈靠在门上,把玩着手里的飞刀。 李慕白吞了吞口水,“当然,我还有一事相求。” 慕慈掀了掀眼皮,没有言语,只是手里的飞刀转的越发快了。 李慕白:“听闻姑娘是要入京,我还未曾见识过京都的繁华,便想着可否搭姑娘的船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慕慈:“这一路不会太平,怕死吗?” 原以为慕慈是在玩笑,可对上女人漆黑冷沉的眸子,李慕白微愣,片刻后道:“怕,但能和姑娘并肩而战,死又何妨。” 呵,骗鬼呢? 慕慈握了握手里的飞刀,将扔出的念头强压了下去。 虽然不知道李慕白同行的目的是什么,或许能帮到她也说不定。 她伸手,“伙食费五万两。” 五万两? 她怎么不去抢? 李慕白瞪大了眼睛,试图讨价还价,只是慕慈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要么给钱,要么我丢你下船,我数三声,一、二……” 李慕白哭丧着脸,不情不愿将银票拿了出来,“我给。” 五万两银票啊,他都还没捂热乎就又给她了。 慕慈接过,收进袖口,指了指盛着馒头的盘子,“端过来。” 李慕白殷勤的端了过去,“又香又好吃,还热着呢。” 慕慈接过转身回了房间。 李慕白望着紧闭的房门,嘴角微抽,就这么端走了? 他的五万两白给了? …… 第二日一早慕慈是被吵醒的,推开门就见李慕白坐在甲板,用力摇着手里的骰钟,“买定离手,下注要趁早啊。” 老六、墨一、紫苏,竟然还有乌鸦,几人围了一圈纷纷将手里的碎银扔在桌上。 老六、乌鸦,“押大!” 墨一、紫苏,“押小!” 李慕白神神秘秘一笑,将骰钟落下,“确定了?不改了?” 四人齐齐摇头。 李慕白将骰钟打开,四个骰子每个都是五,“二十点,大。” 他将银子搂到自己跟前,又分出极小的几个给老六和乌鸦。 李慕白一脸得意,“还赌吗?” 墨一的钱早就输给了老六,他此时的赌资还是借的紫苏。 紫苏的银子是慕慈之前留给她的,她将大额银票藏好,只拿了些碎银出来,谁知一输再输,她不甘心,道:“赌。” 墨一虽然身上没钱,但他京都的钱庄存了不少,并未将这些看在眼里,道:“再来。” 老六和乌鸦是赢钱的一方,忙道:“接着来。” 李慕白摇着骰钟,心里算计着一路可以赢多少,五万两不可能,五百两肯定没问题。 就在他落下骰钟要打开时,一张一万两的银票落在了桌子上,“我押大。” 明明是清灵悦耳的声音,李慕白却吓得一哆嗦,扭头就见靠在船沿的女人,一双美目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今日的女人不再是黑色劲装的男子装扮,而是穿了一身月白璎珞纹的衣裙,原本的高马尾此时随意的用簪子挽在脑后,有几缕碎发随着海风拂过她的脸颊。 这一刻他忽的明白周幽王为何会烽火戏诸侯了。 恍恍惚惚,以至于何时打开了骰钟都不自知。 直到女人迈步而来,将银票连同桌上的银子收走,他才惊醒,望着空空如也的桌面顿时傻眼。 赌个毛啊。 “小姐……”紫苏看到慕慈那一刻,眼泪吧嗒吧嗒掉落,“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当吴林将她拖进屋子撕开衣服时,她已经存了死意,幸好李慕白赶到救了他们。 所以今早看到李慕白时,她很是捧场的加入了赌局。 墨一同她也是一样的心思。 至于老六和乌鸦,前者无聊,后者好赌。 再加上乌鸦将缝在里衣的银子分了老六一半,这场赌局凑了起来。 慕慈安慰了一番小丫鬟,又问明了当日的情形,眸色沉了又沉。 如果不是李慕白,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宋保成胸口那一刀是为了救李玄朗所伤。 良心发现? 亦或者是为了妻儿? 不管哪一个,如果不是他,李玄朗伤上加伤不死也会落下病根。 “他人呢?” 紫苏道:“刚吃了药应该睡了。” 慕慈道:“尽心些。” 紫苏:“小姐放心。” 慕慈伸手摸了摸她红肿的脸,“还疼吗?” 紫苏摇头,笑的很是开心,“不疼了。” 在看到小姐的那一刻,就已经不疼了。 慕慈屈指落在她头顶,“按时敷药,做饭的事情就交给老六和李慕白。” 老六忙道:“我来我来,紫苏你好好养伤。” 李慕白不愿道:“我给了五万两的伙食费为什么还要做饭?” 慕慈:“墨一,你们的伙食费是多少?” 墨一腰杆瞬间挺直,“一万两黄金。” 慕慈眼神淡淡落在李慕白身上,“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补齐?” 李慕白:“哈、哈……其实我从小就爱做饭,而且厨艺不错。” 慕慈:“哦,既然这样,做饭的事就由你一人负责吧。” 李慕白:“……” 他为什么要上船找虐? 他磨了磨牙,恶女果然是恶女。 再美也没用。 见他一脸不服,慕慈对着剩余的人道:“你们说呢?” 紫苏:“我听小姐的。” 墨一:“我听慕姑娘的。” 老六:“我听姑娘的 。” 乌鸦:“我、我也听姑娘的。” 李慕白:“……” 一群马屁精。 李慕白:“我听慕姑娘的。” 慕慈:“既如此便这样吧。” 说完她迈步就要离开,走了两步又走了回来拿走了李慕白手里的骰钟,“以后船上禁止赌博,违者扔下船。” 李慕白绝望的闭上眼,这女人是断他财路啊。 慕慈去了李玄朗房间,男人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 “感觉如何?” 李玄朗气息极弱的叹了口气,轻声道:“阿慈,我怕是活不到回京了。” 第27章 你会死吗? 第一次见李玄朗,被吊在刑架,身上血迹斑斑惨不忍睹,可即便如此他也是眉目沉静不失风度。 在慕慈眼中他是可承万般苦的刚毅男儿,可此时望着他那张因苍白而多了些柔弱的脸,心里‘啪嗒’一声有什么碎裂。 原来这位三皇子也有脆弱怕死的时候。 是以并未纠正男人那声略显亲密的‘阿慈’,温声宽慰道:“大夫已经诊治过,你只需安心静养,多则半年少则三个月便可下地。至于你身上其他的伤,也并无大碍。” “真的?”男人微仰了头,纤长浓密的睫毛轻颤,宽大的手掌握住了慕慈的手,似是因为紧张指腹在她指尖滑动,“阿慈,你不要骗我。” 慕慈回握住他的手,真诚有力,“我不骗你,如若不信你可问墨一,大夫是他请……” “我自是信你,”李玄朗微弱的叹了口气,视线低垂落在腿上,“我这般无用,阿慈你会不会不要我?” 不要他? 慕慈审视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只觉得清风岗回来后,李玄朗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难道是因着吴林的事情有些自责,怕自己嫌他拖累不在同盟? 察觉到男人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慕慈道:“不会!” 李玄朗弱弱问,“不离不弃?” 慕慈:“……嗯!” 见男人脸上有了笑意,她略微用力挣开男人的手,“你好好养伤,有事便让墨一去找我。” 李玄朗点头,“阿慈,你也要好好休息,不用担心我。” 慕慈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开了。 直到门合拢,李玄朗幽沉的黑眸望向窗外。 甲板上李慕白盘膝而坐,单手支着那张妖孽十足的俊脸,眼珠乱转。 李玄朗冷哼了声,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 阿慈最在意的还是自己。 一连数日风平浪静,倒是李玄朗病蔫蔫的整日闷在屋中,只有慕慈去的时候才会露些笑脸,精神好些。 所以这几日除了休息、练功,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李玄朗房间。 起初是为了照顾李玄朗的情绪,怕他整日郁郁寡欢影响伤口愈合,几日相处下来慕慈发现两人许多观点竟出奇的一致。 乱世,心软如同自裁,不管是水匪还是赤炎帮,如若她心软一分,死的不是她,也会是她身边之人。 这是李玄朗之言,也是她心中所想。 行军作战亦是如此,只有你够狠够勇够拼命,才能让敌人怕,才会让敌人畏惧。 所以在李玄朗提起北境战事时,两人越聊越投机,之后不用墨一去请,慕慈只要没事便会过来。 这日慕慈正要去李玄朗房间,刚出门碰到李慕白。 他端着一盘糕点鬼鬼祟祟的去了下面的船舱。 慕慈默了默,跟了过去。 李慕白熟门熟路的到了关押乌鸦的房间,将糕点放到桌上,对着捆住手脚的乌鸦道:“饿坏了吧?” 乌鸦已经饿了两天,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的糕点,猛点头。 李慕白拿起一块儿从他眼前一带而过,放进了自己口中。 香甜的栗子味儿扑鼻而来,‘咕噜’乌鸦吞了吞口水,“李寨主想知道什么?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莫名奇妙被断了两天饮食,他又饿又渴,再加上对慕慈的惧意哪还敢有什么隐瞒。 李慕白:“那便将事情前因后果仔仔细细的讲给我听。” 原以为上船后便可摸清慕慈的底细,谁知一个比一个嘴严,面上对他和和气气,一问却只会摇头说不知。 他最先盯上的老六,觉得他胆小怕事好收买,谁知竟也是嘴严的跟上了锁似的。 他只好将目标落在乌鸦身上。 阶下囚,又极其惧怕慕慈,断他两日口粮在假借慕慈的名义审一审,总能套出些话来。 果然,乌鸦将如何受宋保成指使,如何计划绑架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李慕白却傻了眼。 屋里那个总喜欢缠着慕慈的瘫子竟是三皇子? 慕慈居然是卫国侯的女儿? 而要杀他们的人竟是…… 怪不得慕慈说这一路不会太平。 京都的人绝不会让他们活着回京的。 此时跳船应该还来得及吧? 他脸色白了白,起身打开门就走。 乌鸦急道:“栗子糕,栗子糕糕……” 随着房门打开,两人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慕慈,乌鸦瞬间消了音。 李慕白愣了一瞬,试探道:“你怎么过来了?” 慕慈迈步进了屋中,将栗子糕端给乌鸦,后者埋头凑上去一口咬住,声音含糊不清,“可(谢)姑姑娘……” 慕慈将盘子放到地上,这才转身望向李慕白,“见你鬼鬼祟祟便跟了过来。” 这是都听到了? 李慕白尴尬的笑了笑,“我只是有些好奇,想要多了解姑娘……” 慕慈没同他兜圈子,直接道:“你此刻想置身事外怕是晚了。” 李慕白也收了伪装,淡淡道:“我无心皇权之争。” 他从未见过慕慈这样的女子,心中好奇的紧,加上他从未去过京都,便想着和她同行必定有趣。 确实有趣,随时没命的那种。 慕慈:“从救下三皇子带他回清风岗时,你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更何况他们还联手铲除了赤炎帮。 一旦继后得知此事,便会将清风岗划入三皇子阵营。 迟早会清算此事。 到时死的就不止李慕白一人了。 李慕白也想到了这点儿,如果不劫吴林就不会遇到李玄朗,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 吴林贪财好色看到大船又怎会放过,而他又对吴林深恶痛绝同样不会放弃绑他的机会。 吴林会上船,他会劫持吴林,看到受伤的人也必定会施以援手。 只是凑巧,那人是三皇子。 这是一个无解的闭环,只能说命该如此。 “清风岗会如何?” 慕慈:“至少三皇子死之前是安全的。” 继后此时不会分心给一个匪窝,她要的是将他们阻杀在回京的路上。 一旦事成,才会逐一清算。 李慕白眸色沉沉,“他会死吗?” 慕慈:“我在便不会。” 李慕白:“那你呢?你会死吗?” 慕慈垂眸似是在思索,片刻后樱唇勾出极浅的弧度,“不知。” 第28章 好多鱼啊 如若是前世她必定会说‘不会’,可经历了背叛和死亡,她知道世事无常,命也只有一条而已。 所以她不知会不会死,但至少不会如前世死的那般憋屈。 她对上李慕白越发幽暗的双眸,淡淡道:“是去是留你自己决定吧。” 说完迈步离开了。 李慕白望着女人的背影久久没有言语,直到蹁跹的裙角消失在转角,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追了过去。 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我会尽力的。”他将人拦在甲板,对上她有些疑惑的眸子,又道:“护你活着。” 慕慈:“这次我信。” 李慕白原本还有些沉重的心情,被她这句话瞬间打散,笑道:“不信哪次?” 慕慈:“并肩而战,死又何妨。” 这是他偷上船被她抓住,警告他此行不太平时他的回答。 李慕白望着女人坦然的样子,忍不住道:“那为何留我?” 慕慈:“自然是因为伙食费。” 李慕白:“……” 难道不是因为他风度翩翩年轻貌美? 对上女人毫无波澜的双眸,他颇有些气闷。 不过世上蠢人不止他一个,不是还有个被坑一万两黄金的么。 这么一想李慕白心里平衡了不少。 抬眸不经意间落在前面打开的窗户,猛地对上一双阴恻恻的眸子,吓得一激灵。 “阿慈!” 李玄朗的声音从窗内传来,李慕白再看时那双眸子已是一片和煦温润。 他揉了揉眼睛,难不成看花眼了? 慕慈扭头对着李玄朗招了招手,“今日太阳甚好,出来坐坐可好?” 李玄朗温声道:“好!” 为了方便李玄朗,墨一在上个港口买了些用材,给他做了把轮椅。 昨日他和慕慈约定好今早来验证墨一手艺,可等了许久不见她过来,原想让墨一去看一看,却在看到轮椅时改了主意。 这次换他去找她。 墨一刚将他放到轮椅,就看到了慕慈,他正准备打招呼,就见李慕白将人拦了下来。 听着两人的对话,眸底明明灭灭,一股说不出的感觉自心口蔓延。 尤其是那句‘护你活着’‘并肩而战死又何妨’,他恨不得将那小子扔进海里喂鱼。 墨一将他推到甲板,李玄朗献宝一般转了一圈,“怎么样?” 慕慈:“……不错!” 木质的轮椅,并没有多精巧,同前世的轮椅相比只能算初级中的末等。 但也知墨一尽力了。 李玄朗俊朗的脸上染了笑意,意味不明的看了李慕白一眼,“李寨主昨晚那道清蒸鱼味道极好。” 慕慈:“确实不错,不如中午再做一份。” 李玄朗:“好。” 李慕白:“……” 问他了吗? 他答应了吗? 硬气道:“没鱼了。” 其实慕慈对吃什么并不在意,道:“那便有鱼了再……” 李玄朗打断她,道:“李寨主莫不是忘了我们身在何处?” 他们在海上,最不缺的就是鱼。 李慕白:“……我不会钓鱼。” 李玄朗幽深的墨眸望向他片刻,忽的一笑,“墨一!” 墨一应声,转身去了船尾,不多时听到紫苏的惊呼,“好多鱼啊。” 不一会儿小丫鬟跑了过来,“小姐,小姐,墨一网到了好多鱼,还有一只大海龟……” 李玄朗:“看来还要再加一道汤了。” 李慕白嘴角微抽,你是皇子了不起喽。 “红烧的要不要也来一条?” 李玄朗:“甚好!” 李慕白:“……” 皇子都是如此对待救命恩人的么? 一口气堵在胸口,他哼了声,去船尾选鱼了。 紫苏也跟了过去,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鱼,活蹦乱跳好玩极了。 见人都走了,李玄朗微仰了头望向慕慈,“还要听北境的战事吗?” 慕慈:“要!” 李玄朗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下聊。” 慕慈点头坐下,一脸期待。 李玄朗温声道:“那次慕侯爷只带了千人……” 等李慕白选好鱼回来,慕慈连余光都未曾给一分,完全被李玄朗讲述的战场所吸引。 望着去了厨房的男人,李玄朗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 这几日紫苏日日央人去船尾网鱼。 他们连着吃了好几日的全鱼宴,就连慕慈都有些招架不住。 李慕白更是杀鱼杀的都快吐了。 这日紫苏又去央人,吓得众人纷纷找借口躲避。 见人都忙着,紫苏便自己去了船尾,将网丢了下去。 等过了半个时辰去收网时,却怎么也拉不起来,只好去求助慕慈。 慕慈正在李玄朗房中,李玄朗便要墨一去帮忙。 不多时墨一脸色凝重的回来了。 李玄朗:“没成?” 他们不想在吃鱼,又不好打击小丫鬟,去之前吩咐墨一寻机将鱼放了。 墨一:“网里没鱼,只有一个女人。” 女人? 慕慈和李玄朗对视一眼。 慕慈:“人呢?” 墨一:“还在船尾,卢单守着呢。” 李玄朗:“走吧去看看。” 三人到了船尾,就见女人已经醒了,身上裹着毯子脸色惨白的垂着头不言语。 紫苏压低声音道:“她醒过来就这样了,问什么也不理会。” 毯子是紫苏回屋拿的,那女人身上湿透了,也不知被水泡了多久。 女人约莫三十左右,容色尚佳只眉眼间都是苦意。 这几日他们并无遇到船只,茫茫大海,她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慕慈审视片刻,道:“既然不说,那便等到下个港口\/交由官府吧。” 听到慕慈的话,女人猛地抬头,惊恐道:“我、我不去。” 慕慈:“我这船不留来路不明之人。” 女人眸底都是挣扎之意,片刻后哭出声,“我原是临安县令之妻,年前他入京述职迟迟未归,直到半月前送了信来,说我无子犯了七出要休妻。” “我虽只为他生下一女,可这些年上孝父母下教子女,事事操劳对他更是敬爱有加,明明他去京之前劝我子女也需缘分,有女足以。” “可现在却要休妻。” “我不明,也不愿,便想上京当面问清楚,谁知路上听到家仆谈话,才知他入了贵人的眼,娶了礼部尚书的女儿。” “我悲愤难抑,质问家仆时,被他丢上小船推进了海里。” “他说……夫君来信如若我乖乖和离便放我离去,否则便要我消失……” 女人再也说不下,痛哭出声。 慕慈抱臂,眼神落在女人那双掩面的手掌,“你是在哪里落海的?” 第29章 怀孕了? 一望无际的深蓝,触目所及只有他们这一艘船。 慕慈俯身望向女人,“还记得吗?” 女人移开手掌,泛红的眸子望向慕慈,茫然片刻道:“我也不知。” 慕慈指腹轻捻,“何时落水呢?” 女人眸色微转,似是在思索,片刻道:“我和家仆发生争执应是卯时一刻,没多久他将我丢进小船,又划了很久……至少也要小半个时辰,之后将我扔入海中。” 此时快要巳时末,以此推算应是在两个时辰前。 可女人手掌白皙平滑并没有久泡海水的褶皱,且她醒来的很快,说明落海的时间不会很久。 她在撒谎。 慕慈神色未变,问道:“夫人以后有何打算?” 女人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呜呜……” 慕慈:“不如我先带夫人去换身干爽的衣服,等到了下个港口再决定也不迟。” 女人哭道:“多谢姑娘!” 慕慈伸手将人扶起,指腹趁机滑过女人掌心。 柔弱无骨,并无薄茧。 女人借力站起身,任由她搀扶去了房间。 紫苏端了热水给女人洗漱,又拿了套慕慈的备用衣裙让她换好。 洗澡,换衣,妆发,女人做的一丝不苟,毫无破绽。 收拾妥当,女人盈盈一拜,“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望着妆容精致,一扫之前狼狈的女人,慕慈眸底浮起一抹讽意。 她不该精描细绘点朱唇,虽女子天生爱美,此时却不合时宜,也不合她被夫抛弃险些丧命的心境。 “不知如何称呼夫人?” 女子:“夫家姓陈,我本名王媛。” 慕慈:“夫人遭遇让人同情,我最恼恨薄情寡义之人,不如我带夫人入京帮你讨回公道,你看如何?” 王媛面色一喜,随即担忧道:“他攀上了礼部尚书,二品大员,我们无权无势如何讨要公道?” 慕慈:“不瞒夫人,我爹是卫国侯慕震北,而船上同我随行的还有三皇子李玄朗。有我二人在定能帮夫人讨回公道。” 紫苏大眼睛眨啊眨,她家小姐心太软了,不惜暴露身份来宽慰陈夫人。 明明昨日才叮嘱他们谁敢暴露身份,就丢下船喂鱼。 王媛先是震惊,随即跪地叩拜,“多谢慕大姑娘,多谢三殿下!” 慕慈视线落在女人因为激动而握紧的手上,伸手将人扶了起来,“这种不平事任谁也会管的,你好好休息,有任何事都可来找我。” 女人一脸感激的送她离开,门合拢的一刻,门内王媛神色凝重,门外慕慈眸色沉冷。 慕慈去了李玄朗房间。 李慕白竟然也在。 妖孽的脸上漾着一抹痞意,“有问题?” 慕慈点头,“身份真假不知,可以确定她在撒谎且目的不纯。” 李慕白:“杀了?” 慕慈淡淡扫了他一眼,嫌弃的意味明显,“先摸清她的意图再说。” 敌暗我明,总要摸清他们的路数才行。 她喜欢一劳永逸。 李慕白丝毫没有被嫌弃的觉悟,又问道:“她一个弱女子独自上船又能做什么?” “你怎知她不会武?”见他要反驳,慕慈指了指自己,“我也可以是弱女子。” 李慕白声音噎住,眼前的女子广袖华裙纤腰不盈一握,容色清冷却又精致娇媚,如若不去看那双沉静冷厉的黑眸,打死也想不到她能杀人。 而且还能一刀斩百人。 他轻咳了声,还要再问,就听李玄朗道:“李寨主不去做饭?” 已过午时,要吃午饭了。 李慕白愣住,暗暗磨了磨牙,“……这就去。” 他刚走到门口,就听李玄朗温声道:“阿慈,辛苦了。” 李慕白:“……” 慕慈有什么好辛苦的? 做饭的是他,干活的也是他。 呵,还皇子? 马屁精吧。 他气呼呼的去了厨房,望着不知何时端来的一大盆鱼,‘呕’一声,抱着桶吐了起来。 “李寨主,我和老六刚网的鱼……” 紫苏跑了进来,看他吐得昏天黑地,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 小丫鬟眼睛睁的大大的,“怀孕了?” 李慕白:“……” 去他娘的怀孕。 老子是个男人,纯的不能再纯的男人。 “你……呕……” “不是只有女人才会怀孕吗?”紫苏拧眉,恍然,“难道李寨主是女扮男装?” 李慕白:慕慈是为了衬托自己聪明,所以才找这么蠢的丫鬟? 紫苏:“怪不得李寨主长得比女子还要好看了。” 小丫鬟托腮,“好想看李寨主穿女装的样子啊。” 李慕白:“……呕……” 不觉得这要求有些过分么? 不过,他要是女子定会是这大殷朝第一美人儿。 他终于缓过来些,刚放下木桶,小丫鬟将鱼端了过去,“中午我们吃鱼肉饺子吧。” 李慕白:“呕……” 午饭最后是紫苏做的,鱼肉馅饺子。 李慕白一口没吃,躲在屋里啃了两个干馒头。 王媛一直没有出来,午饭是紫苏送去房间的。 慕慈也没去找她,搬了把躺椅坐在甲板晒太阳。 起初只有她一人,不多时李玄朗被墨一推了过来。 见慕慈闭目假寐,他没出声,挥手示意墨一离开后,一双凤眸落在女人白净滑嫩的小脸上,周身是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温柔。 忽然女人睁开了眼睛,乍现的冷意在看到他时瞬间消散,“今日醒得早。” 李玄朗每日都会午睡,今日心中有事,只睡了半个时辰。 他点头,“有些不舒服。” 慕慈关切道:“是哪里不舒服?伤口又疼了?” 原以为这位三殿下能抗住乌鸦的酷刑,必定身强体壮心智坚毅,这几日相处才发现,竟娇弱的很。 怕疼,怕苦,更怕死,如同瓷娃娃般。 如若是她以前的手下,如此矫情,她早就扔到一旁让他自生自灭了。 可李玄朗不行。 自从先太子死后,皇帝一直没有立太子,不是他不想立,而是不能。 李玄朗同先太子一母同胞,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人选。 可皇上更偏爱继后的儿子四皇子李玄钦。 所以这么多年迟迟没有宣旨,怕的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而继后是要杀她害侯府的人,她自然不希望李玄钦做太子。 这太子之位必须是李玄朗的。 不是,也要是。 所以李玄朗必须健健康康,活的长久才行。 第30章 世界和平 李玄朗自从发现每次装弱喊疼,女人就会释放善意后,便有些欲罢不能。 尤其是对上她关切的眼神,内心竟有种暗暗的喜悦。 “无碍,”他低垂了眼帘,温声宽慰道:“阿慈,你不用担心,过些时日就会好转的。”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要日日换药清洗防止化脓。 确实会很疼,更何况还有那双断腿。 慕慈心软了下来,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掌,“等到了港口,寻一名大夫同行,时时用着药应该会好些。” 女人手掌很软,葱白如玉很是好看。 应是这段时间握刀的原因,手掌生了薄茧。 李玄朗顺势将她的手握住,点着掌心的薄茧,神情专注坦然,“疼吗?” 慕慈还是前世的思维,并没有什么男女大防授受不亲的思想,并未察觉不妥,“等茧磨实了就没事了。” 原主细皮嫩肉,只用了几次刀便磨出了水泡,她并未理会,这几日水泡已经干瘪成了薄茧,等再过几天磨掉了那层皮就没事了。 女人轻描淡写,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让李玄朗心口刺了一下,就好似有针在他心口扎了一下,不是很疼,却又无法忽略。 她绝不是卫国侯口中那个娇滴滴的女儿。 可她又确实是卫国侯的女儿。 十六年只见过两面,想来那个柔弱乖巧的女儿只是卫国侯想象的吧。 “阿慈,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我可以……” 慕慈抽回手,双手环胸,望着蔚蓝的天空,道:“世界和平。” 李玄朗:“……” 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他默默将那句帮她实现的话吞了回去,转移了话题,“她是继后的人吗?” 慕慈视线转向远处的海鸟,“她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是与不是很快就知道了。不过,算时间继后的人也该到了。” 如果她真是继后的人,确认了他们的身份后,定会设法通知帮手。 李玄朗有些担忧道:“柳柔不会让我活着回京,此番必定是绝杀。你……” 慕慈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正好磨磨刀。” 女人姿态闲适,整个人都透着一抹洒脱之意,李玄朗因着即将到来的厮杀而绷紧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 漆黑的凤眸缓缓升起一抹笑意,同慕慈一般望向远处的沧海。 王媛傍晚时才开门出来,没有去找慕慈,而是去了厨房帮忙。 慕慈并未理会,李慕白就在厨房,不怕她做手脚。 她也不敢做手脚。 晚饭是火锅,摆在了甲板,一锅清汤,一锅香辣。 慕慈让老六将宋保成和乌鸦带了过来,十个人围坐在一起,不分尊卑,不分大小。 因着李慕白和老六在,桌上气氛倒是不错。 除了宋保成闷头吃饭外,就连乌鸦也时不时说两句。 宋保成身上的伤恢复的不错,只是瘦了不少,这段时间一直在房间,很少露面,同之前判若两人。 慕慈注意到,王媛在看到宋保成时明显愣了一下。 慕慈将碟中李玄朗夹过来的羊肉吃掉,闲话家常般说道:“说起来还真是有缘,宋大人可知这位夫人是临安县令之妻,此番遇难正是因陈县令为了娶礼部尚书之女,而要杀妻害命。” 宋保成这才抬头望向王媛,神情漠然,“陈夫人节哀。” 话落又低头夹菜去了。 王媛凄然一笑,“节哀?他如此绝情,如若不是遇到三殿下和慕大姑娘,我……我……” 她掩面而泣,显得宋保成刚刚有些无情。 原本热闹的氛围也因着她的哭声停滞,宋保成放下筷子,原以为他要宽慰几句,却道:“我吃好了,慕姑娘,殿下慢用。” 话落,站起身,拄着拐走了。 王媛哭声微滞,抽噎道:“慕大姑娘,宋大人是不是不高兴了?” 慕慈:“他失了一只脚,心情沉闷而已,不用在意。同在江南为官,夫人之前可见过宋大人?” 王媛摇头,“这么多年妾身一直在家相夫教子,并未离开过临安。” 慕慈点头,“他是宁州知州宋保成。” 王媛吃惊道:“原来是宋知州,他怎么会……” 慕慈叹息道:“被水匪所伤,此番进京就是为了围剿水匪之事。” 王媛垂在一侧的手微微用力,“原来如此。” 慕慈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眸底闪过一抹冷意。 吃完饭,人群散去,慕慈回了房间,洗漱完正准备睡下,听到敲门声。 是老六。 他递过一张纸,压低声音道:“姑娘,宋大人让我给你的。” 慕慈展开,纸上只有六个字:陈铎爱妻如命 陈铎应是陈县令。 爱妻如命的人又怎会杀妻。 这女人果然是假扮的。 宋保成并没有当面揭穿王媛,应是怕打草惊蛇。 可他不知,此时的王媛已如惊弓之鸟。 晚饭时其乐融融的画面,意味着宋保成和乌鸦已经投诚。 这可不是继后想要看到的。 所以王媛不会再等。 她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了。 慕慈将纸点燃扔进茶碗,“让李慕白将人盯紧了。” 网已经布好,就等王媛来跳了。 老六:“是!” …… 深夜,除了船头的舱室,四周一片漆黑。 一道人影从窗户跳出,脚步极轻的去了船尾。 不多时点燃两个火把,交叉挥舞变换动作。 很快远处的海面隐隐有火光挥动。 见对方回应,人影将火把扔进海中,猫腰去了下面的舱室。 很快到了宋保成的房间,掏出匕首拨开门栓,闪身走了进去。 当看到床上鼓起的被子时,眸底闪过一抹阴鸷,用力刺了过去。 并没有入肉的顿感,似是刺空了般,黑影一惊正要离开,忽的房间一亮,身后响起女人清冷的声音,“夫人半夜三更来这里做什么?” ‘王媛’转身就看到靠在门口的女人,而她身后是举着火把的李慕白。 ‘王媛’眼圈一红,“我是来杀宋保成的。” 慕慈:“为何?” ‘王媛’满脸恨意,缓缓走向慕慈,“因为他该死……” ‘死’字出口,她手中的匕首直刺慕慈的胸口。 慕慈没动,动的是李慕白。 跳动的火焰如一道火龙从门口一路蔓延攻向‘王媛’,灼热的痛感逼的她不得不回退。 狭窄的房间,两人缠斗在一起。 很快李慕白占据了上风,一脚踢飞了‘王媛’手中的匕首。 年轻貌美的寨主笑的恣意又张扬,“你输了。” 忽的船上传来老六惊呼声,“不好啦,着火了……” ‘王媛’满脸得意,冷笑道:“是你们输了。” 第31章 如何找到他们? 沉睡的暗夜在此时惊醒,随着‘王媛’音落,几声凄厉的惨叫响起。 ‘王媛’神色越发得意,“你们逃不掉了。” 慕慈懒得理会她,对李慕白颇有些嫌弃的道:“速战速决。” 都什么时候了还耍帅。 ‘王媛’见慕慈转身就走,忍不住恶声道:“妾身还真是好奇慕大姑娘是如何逃出匪窝的。” “这般姿色,难不成靠的是床上……” 离去的人脚步顿住,挥手甩出袖中的飞刀,手指大小的刀片直接钉入她的咽喉,切断了后面的肮脏话语。 ‘王媛’难以置信的捂住喷血的脖子,身体滑坐在地,发出‘嘶嘶’的声音,眸底都是惊恐。 慕慈会武,而且身手远在她之上。 京都的信息有误,可惜送不出去了。 见‘王媛’断气,李慕白颇有些惋惜,原本还想在慕慈面前表现一番,让她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对自己潇洒飘逸的招式着迷,谁知竟一点儿耐性都没有。 见女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举着火把急忙追了过去,“你怎知她第一个要杀的是宋保成?” “他易杀。” 一个断了脚的残废,又躲在偏远的房间,神不知鬼不觉就能将人干掉,自然会是首选。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慕慈没说,宋保成是指认继后谋害皇子的关键人证。 所以‘王媛’才会选择第一个对他动手。 慕慈脚步极快的上了台阶,很快到了甲板。 靠近船帮的位置,十几个黑衣人挤在一起,神色戒备的望着对面的两人。 墨一和卢单,一人持剑,一个持刀,面色冷沉的盯着黑衣人。 而在他们前面是几个硕大的火盆,火焰高涨,将两方人隔绝。 火盆前方是五六具尸体。 之前的惨叫声应是他们。 “慕姑娘!”见慕慈过来,两人一脸喜色的将另一只手中的黑色圆球晃了晃,“这东西太神了。” 指甲大小的钢球,在击中人的同时瞬间炸裂射出数十只钢针。 地上那几具尸体便是它的功劳。 慕慈视线扫过那群黑衣人,“人都在这儿了?” 墨一:“按你的吩咐都被老六那声‘着火’引过来了。” 船体很大,暗角不少,单凭他们这几个人守不住。 只能将人引到明处。 那火盆,一是制造着火的假象,二来她给墨一和卢单的暗器只能在高温时才能发挥功效。 可单凭一声‘着火’引不来所有刺客,李玄朗才是那个诱饵。 听到着火声又看到火光,必定吸引刺客的注意,只要有人过来,就会看到从屋内惊慌跑出的李玄朗。 到时刺客哪还管是不是真的着火,必然会围过来。 而在他们过来之前,老六便会将李玄朗送回屋中。 屋外有墨一和卢单守着,再加上她给的暗器,撑足半个时辰没问题。 更何况要不是李慕白磨叽,用不了半盏茶时间她就能赶过来。 慕慈点头,“留一个问话的,其余杀了吧。” 冷冰冰的话好似掌握生死簿的判官,引得对面黑衣人讥讽出声,“好大的口气,不过是只会用暗招的小人。” 慕慈似是被他的话逗笑了,“你们半夜偷偷爬船就光明磊落?我自保倒是小人了?” “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狗。” 黑衣人恶狠狠的望向慕慈,冷哼一声,“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慕慈淡淡一笑,抽出腰刀,“杀狗,磨刀。” 两剑,两刀,瞬间如疾风般,攻入黑衣人中。 这群黑衣人实力不俗,远在洋口镇那批人之上。 慕慈手中腰刀横扫斜砍,出刀必见血。 李慕白手中长剑舞的潇洒飘逸剑剑刺中。 而墨一和卢单互为脊背,一刀一剑配合的天衣无缝。 升腾的火焰将这场厮杀照的一清二楚,李玄朗躲在窗后,视线紧紧追随女人的身影。 利落飒爽的身姿,清冷绝美的脸……随着火光的跳动,一点一点刻入脑中,挥之不去。 半个时辰后,慕慈将刀架在最后一人的脖子上,结束了战斗。 被俘的正是之前怒斥慕慈的黑衣人。 慕慈压了压刀柄,“你们此行多少人?是否还有接应?” 黑衣人冷笑,“不知道。” 慕慈眸色一沉,手腕微转腰刀刺入他的左肩,握着刀柄转了一圈,望着咬牙不曾喊一声的男人,樱唇勾了勾。 下一瞬,抽刀刺入他的大腿用力一挑,“说不说?” 黑衣人再也忍不住,惨叫一声,险些疼晕过去,咬牙恨声道:“要我背叛主子,除非我死。” 慕慈一把扯下他脸上的面巾,“墨一,将他面容画下来,查查他家中还有何人。一人死太寂寞,多送几个去陪他。” 墨一哪里会画像,刚要开口,李玄朗被老六推了出来,道:“我来吧。” 墨一喜道:“殿下最擅丹青,由他作画,我定能将此人九族都查的清清楚楚。” 慕慈:“如此甚好。” 黑衣人眸中闪过一抹惊恐,忽的将脸撞向腰刀,试图划伤自己的脸。 慕慈顺势抽刀,一脚将人踢飞在地,紧跟着腰刀刺入他的后脊,“谋害皇子诛九族,说了你死,不说,他们陪你一起死。” 慕慈的刀切断了他的脊骨,他整个人瘫在那里,疼的冷汗淋漓,却无法动弹,整个人被恐惧包裹。 他没想到面前的女人如此狠戾,她姓慕,难道是慕慈? 如果她真是慕慈…… 男人眸底惧意更甚,他必须要将消息送出去。 “我说。” 他深呼吸将那股钻心的痛意压下,“我、我们一共来了30人,还有十人留在港口接应。” 慕慈:“如何找到他们?” 黑衣人缓了缓,断断续续道:“我可以帮你,只要你答应不牵连我的族人。” 慕慈盯着男人的眼睛,片刻后将刀收回,“我不会滥杀无辜,但也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黑衣人视线扫过地上的尸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多谢慕大姑娘。” 说完见女人并没有否认身份,黑衣人心里越发惊惧。 一定是她救出了李玄朗,并一路护送到了这里。 只是没想到卫国侯竟有这般心机,以生病为由将女儿送到江南,却暗中培养成。 简直狼子野心。 他一定要将消息送出,好让主子早做安排。 慕家留不得了。 第32章 也没见她叫一声六哥? 留了墨一卢单他们处理尸体,慕慈回房间换下染血的衣服,重新洗漱,去了下面船舱。 在老六送完纸条后,便将宋保成换去了其他房间,慕慈敲门进去,就见他坐在床上眼神空洞的望着墙面。 听到动静,僵硬转头,看到是慕慈,颇有些意外道:“慕姑娘?” 慕慈拉过椅子坐到他对面,“你同陈铎很熟?” 宋保成摇了摇头,自嘲道:“并无多少交集,只是他在临安政绩颇丰,深受百姓爱护,连我都无法掩其锋芒,不然他怎会有进京述职的机会。” 陈铎为官清正,却又深谙为官之道。 是以多次拉拢都被他委婉拒绝,气恼之下便派人去临安调查,想要寻出把柄,查来查去,他唯一缺点就是畏妻如虎。 原以为他是惧怕,细查发现竟是爱妻如命。 “他那样的人就是死也不会休妻,更何况还要害她性命。” 慕慈:“如若礼部尚书用他妻女性命逼迫呢?” 宋保成摇头,“他是聪明人,知道即便答应,妻女也不会善终。” 聪明人? 她倒是想见一见这个陈铎了。 慕慈站起身,“我不是礼部尚书,你安心,他们不会有事。” 宋保成淡漠的神情在这一瞬变得激动起来,他俯身一拜,声音发颤,“多谢!” 自从知道继后对他的设计,他便日日担心妻儿。 即便他没有投靠慕慈,继后也不会放过他,更不会放过他的家人。 所以他才会替李玄朗挡刀,才会揭穿‘王媛’,为的就是慕慈能保护他的家人。 此时得到承诺,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慕慈回到甲板时,那些尸体已经扔进了海里,墨一他们正在冲洗地上的血迹。 看到她来,老六道:“姑娘怎么还没休息?” 慕慈看了眼忙碌的五人,“辛苦了。” 因着尸体较多,乌鸦也被叫来做苦力,听到慕慈这三个字,凶残狠厉的水匪头子蓦的心口一酸,“慕姑娘,我还有做好人的机会吗?” 那些人死状太惨,缺胳膊少腿的,太吓人了。 他不想像他们那样,连个全尸都没有。 娘说了,死后尸体不全的人,即便投胎也会是个残疾人。 他不想做残疾人……呜呜…… 原本干活的四人也停了下来,纷纷望向慕慈。 五人神色各异。 老六一脸激动:娘诶,姑娘竟然跟我说辛苦了。 卢单内心感动:慕姑娘真是个体贴的好主子。 墨一神色茫然:是不是要说不辛苦? 李慕白一脸不可思议:这女人竟也有客气的时候? 乌鸦:呜呜……慕姑娘不理我怎么办? 慕慈见所有人都望向自己,以为是想知道她会不会给乌鸦改正的机会,道:“事在人为,我说了不算。” 乌鸦愣了一瞬,‘噗通’跪在地上,“我一定会做个好人的……” 老六\/卢单\/墨一\/李慕白异口同声道:“既如此,剩下的你来吧。” 乌鸦看了眼冲洗了一半的甲板,呆了呆,咬牙道:“我来。” 原以为四人至少会假意推脱一下,哪知他话音刚落,四人将抹布和水桶往他跟前一推,跑的比兔子都快。 乌鸦可怜巴巴的望向慕慈,后者轻咳一声,“加油!” 乌鸦笑的比哭还难看,挥了挥手里的抹布,“慕姑娘放心!” 慕慈点了点头,转身回了房间。 第二日,慕慈正准备去吃饭,就见老六一脸惊慌的跑了过来,“姑娘,不好了,岛……乌鸦不见了。” 慕慈拧眉,“不见了?” 老六:“他不在房间,我把下面船舱找遍了也没找到,他是不是偷跑了?” 难道是趁着昨晚他们休息,没人看管,乘小船跑了? 慕慈迈步去了船尾,攀着船沿向下看去,备用的小船还在。 李慕白墨一卢单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神情纷纷有些自责。 如若乌鸦真的跑了,后果不堪设想。 李慕白道:“卑鄙,亏我还以为他是真的悔过,我这就去把他找回来。” 卢单最恨背信弃义的人,道:“我同你一起。” 墨一和老六也道:“我也去。” 眼见这四人一副杀人的样子,慕慈刚要说乌鸦还在船上,就听紫苏喊道:“小姐,你们在船尾做什么?再不来饭就凉了。” “慕姑娘,吃饭了……” 众人抬眼望去,就见乌鸦站在紫苏身后,用力挥手。 墨一四人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纷纷谴责的望向老六。 老六一缩脖子,扭头就跑,“来了……” 早饭是鱼肉包子和小米粥,紫苏笑盈盈的指着桌上的包子道:“鱼是乌鸦大哥一早网的,早饭都是他做的,你们快尝尝。” 原本饭应该由李慕白负责,自从紫苏伤好后经常会去厨房帮忙,时间久了李慕白便开始偷懒。 今早紫苏刚进厨房就见乌鸦正在和面,旁边是满满一盆片好的鱼肉。 她原本还有些害怕,毕竟是水匪头子,可架不住乌鸦热情嘴甜,一口一个紫苏妹子,连火都不用她烧,一个人做完了早饭。 听着紫苏一口一个乌鸦大哥,桌上的人神色各异。 尤其是老六觉得包子都带了酸味,只做了一顿早饭就被收买了? 他对她这么好,也没见她叫一声六哥? 哼,没良心的丫头片子。 墨一也看了眼笑盈盈的小丫鬟,暗暗叹了口气,混的还不如一个水匪头子? 慕慈倒是对乌鸦有些刮目相看,能屈能伸,舍得下脸皮,就是不知他能坚持多久。 众人各怀心思的吃完早饭,慕慈推着李玄朗去了他的房间。 桌上的一切李玄朗都看在眼里,等慕慈坐下,他问道:“你信他?” 慕慈摇头,“不信。” 虽然有‘幡然悔悟’‘浪子回头’这般词语,但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她不认为乌鸦会是有信念,有风骨的人。 他如此,不过是忌惮她罢了。 只要出现一个比她更厉害的人,他一定会背叛她。 李玄朗:“那为何还要留他?” 慕慈:“小人自有小人的用处。” 李玄朗:“你打算如何用?” 慕慈抬眸望向窗外,“要看那人的本事了。” 船明日就会到港,那人被她断了脊骨,想要传递消息,唯有从船上人下手。 人已经帮他选好,就看鱼会不会上钩了。 第33章 快拒绝啊 风华港是江南的最后一个港口,之后便是鲁南地界。 因着两地交界,风华港既有江南的婉约,亦有鲁南的豪爽,南北交融别具特色。 慕慈站在甲板,远远望着港口。 沿街叫卖的小贩,排列拥挤的小摊,人来人往的街道,热情迎客的商铺…… 可谁又知,这繁华之景下藏着多少暗涌。 “靠岸吧!” “是!” 随着慕慈一声令下,黑色的船身驶入了港口。 黑衣人身上的伤只做了简单包扎,瘫软的上半身让他根本使不出力,被乌鸦和老六架了上来。 慕慈看了眼脸色惨白的男人,“如何找到他们?” 黑衣人:“在约定的地方留下暗记,他们看到便会派人过来接应。” 慕慈:“这么说,只有你亲自去才可?” 黑衣人:“是!” 慕慈迈步走近,沉静的眸子盈着凌冽的杀气,“我不信你。” 黑衣人苦笑,“我如今这副样子,又有你的人盯着,能如何?” 慕慈打量他片刻,“画像已经好了,事成后送你吧。” 女人变相的警告让黑衣人脸色微变,忙道:“多谢姑娘。” 只要自己将消息传递出去,主子便会调整策略,他们必死无疑。 想用家人威胁他,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慕慈没有错过他脸上一闪而逝的讥讽,落在刀柄的手指屈起又落下,“墨一,送他下船。” 见墨一过来就要扶他,黑衣人忙道:“他不行,他是三皇子的护卫,会被认出来。” 慕慈指向老六,“他总可以吧。” 老六吓得一哆嗦,对方可是穷凶极恶的刺客,万一识破了,他必死无疑。 快拒绝,快拒绝,快拒绝啊…… 他一脸期待的望向黑衣人,盼着能如墨一那般被拒绝。 黑衣人:“可以!” 简单两个字,希望破灭,老六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完喽, 他仰着头,可怜巴巴的望向慕慈,“老六舍不得姑娘啊……” 慕慈默默的推了一下刀柄,露出半指长的刀刃,老六瞬间改了声音,一拍胸脯,气势豪迈道:“愿为姑娘万死不辞,甘愿赴汤蹈火不负姑娘所托……” ‘锵’一声,刀回鞘,老六一长串表忠心的话吞了回去。 慕慈一锤定音,“出发吧!” 老六强颜欢笑,“好嘞!” 他站起身,对着黑衣人道:“别耍花招,我之前可是水匪,特别凶悍那种。” 黑衣人是被乌鸦和老六架着的,刚刚老六忽然坐到地上,黑衣人被他扯的身子也歪了过去,还好乌鸦用力拉了一把。 一扯一拉,虽然没有摔倒,却挣开了伤口,疼的大汗淋漓。 他低垂了眸子将恼怒和鄙夷遮掩住,回道:“不敢!” 为了今日事成,他将船上的人都筛选了一遍。 老六和乌鸦是最佳人选。 同是水匪,都是贪生怕死之徒,尤其是老六不仅蠢武功还差。 原本还想怎样才能不引起慕慈怀疑,没想到她主动指了老六和自己同行。 连老天都在帮他。 老六将人背起,满脸不舍的看了一眼众人,掉着眼泪走了。 黑衣人在离开前,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乌鸦,后者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两人刚下船,就听乌鸦道:“慕姑娘,船上储备的食物不多了,我去买些回来吧。” 慕慈:“去跟紫苏拿钱。” 乌鸦声音欢快,“好,我这就去。” 黑衣人眸色精光闪过,心落下来。 匪类最是贪财好利,慕慈不将人杀了竟还想收为己用,也不知是心大还是自负。 不过倒是成全了自己。 他趁着乌鸦给自己换药时,许以重利,已将其策反。 至于老六……他眸底闪过一抹阴鸷,这般蠢材杀了便是。 老六背着黑衣人七绕八绕,终于到了指定的地方。 是一处偏僻的小巷。 黑衣人在巷尾的一处矮墙下画了几个符号,然后便让他带自己去了离巷子不远的喜来客栈,直接进了三楼的天字号房间。 想来是之前就开好的。 看着奢华的房间,老六撇了撇嘴,“住这般好的房间,你家主子不是钱多就是人傻……” 黑衣人脸色阴沉,竟敢辱骂主子,要不是他还有用,现在就杀了他。 主子对他们一向大方,每次出任务更是给足银钱。 他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水匪,懂什么。 见老六还在叨叨,黑衣人忍着怒气道:“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不如让小二送些吃的上来?”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这里还有五百两的押金。” 老六眼睛一亮,“这个可以。” 他忙打开门对着楼下喊道:“小二,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饭菜点心都来一份,再加一壶好酒。” 得到小二的回应,老六这才回了房间。 背着手,笑眯眯的望着黑衣人,“要不怎么说人们都喜欢做皇差呢,回头我跟殿下要一份差事,也尝尝这花钱如流水的滋味儿。” 黑衣人心中冷笑,就凭你也配? 下辈子吧。 他言不由衷道:“那就祝你心想事成了。” 老六嘿嘿一笑,“必定事成,一定事成。” 黑衣人脸色铁青,借口伤口疼,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没在理会他。 没一会儿小二端着饭食和点心上来了,摆了满满一大桌。 老六笑的眼睛都挤没了,假意招呼了一下黑衣人,见他闭着眼睛没言语,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耳边不时响起砸吧嘴的声音,黑衣人只觉得伤口更疼了。 直到两个时辰后,天色暗下来时,门口响起敲门声。 黑衣人瞬间睁开眼,对着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老六喊道:“还不去开门。” 老六喝的晕晕乎乎的,摇摇晃晃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戴斗笠的男人,看到老六冷声道:“是你约我来的?” 男人一身杀气,吓得老六忙指向床上的黑衣人,“是他,是他……” 看到黑衣人,男人走了进去,急声道:“老大,你怎会……” 黑衣人眼神激动,“老十,事情如何了?” 带斗笠的男人道:“消息已经送出去了,来之前我们的人也已攻上船,他们逃不掉了。” 老六意识到了不对,急声道:“你们在说什么?” 黑衣人冷笑,“你的殿下和慕姑娘,已经去阴曹地府了。” 老六吓得酒都醒了,哭喊道:“你骗我们,你这个骗子……” 黑衣人一脸不耐,对着戴斗笠的男人道:“杀了他。” 第34章 慕姑娘一人真的可以吗? 老六吓得‘嗷’一嗓子就要跑,不知是吓坏了还是喝多了,腿一软摔在了地上,没爬起来。 斗笠男人似是被他的操作惊到了,站在那里没动。 桌上残羹佳肴,酒香弥漫,再加上老六鬼哭狼嚎的声音,黑衣人心口的怒意都快要掀翻天,见斗笠男人没动,厉声道:“还不快去。” “去做什么?” “去杀了他……” 黑衣人声音忽的顿住,一股不安从心底蔓延,他冷冷望向斗笠男人,“点灯,把斗笠摘了。” 屋内并未点灯,刚刚进门时他也是借着门廊的灯光看了个大概,是凭声音确定了来人身份,但声音是可以模仿的。 “老六点灯。” 斗笠男人似是笃定了老六会照做般,吩咐的很是自然。 老六果然乖巧应声,点燃了油灯。 随着屋内亮起,男人将斗笠摘下,露出那张妖孽俊美的脸。 “是你!”黑衣人声音发颤,整个人被恐惧包裹,“怎么……怎么会是你?” 李慕白拉过椅子坐下,见桌上还剩一只烧鸡没动,掰下鸡腿咬了口,舒服的靠在椅子上,边嚼边含糊不清的道:“饿死老子了。” 他一直守在外面,直到老十出现,套完话将人杀了,这才现身。 他用鸡腿指向老六,“还知道给我留个烧鸡,算你有良心。” 老六殷勤的端起酒壶,又拿了空杯帮他倒满,讨好的笑道:“我演得不错吧?” 李慕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对他竖起大拇指,“草包一角非你莫属。” 老六:“……” 这是夸吗? ‘砰’ 见两人不理会自己,黑衣人一脚砸在床板,满脸不甘,“你们耍我。” 李慕白将一只鸡腿吃完,这才看向他,桃花眼一挑,“你呢?不是要攻船吗?不是要杀了我们吗?” 他冷冷一笑,“还真当别人和你一样蠢么?” 黑衣人眼睛似是要喷火,“你们何时发现的?” 李慕白得意道:“是问你何时上钩么?嗯……在你试探乌鸦重利诱惑的时候吧。” 黑衣人脸色瞬间惨白,“你们从一开始就不信我?” 李慕白:“给过你机会的,是你偏要作死,等着灭九族吧。”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他明明计划周全,老六身手最差又蠢又怕死,同他一起自己更容易逃脱。 他假意传信,实则是躲在客栈等营救。 真正传信的人是乌鸦,他拿了自己的令牌和信去约定好的地点接头。 接应的人收到消息,便会由乌鸦带着攻船,而那时慕慈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自己这里,必定疏于防范。 加上他们留守接应的人不是十人,而是三十人,攻其不备,就算慕慈身手再好也必死无疑。 可现在一切都完了。 “你们是故意要乌鸦接近我的?” 李慕白摇头,“是你命不好。” 恰好遇到浪子回头想做个好人的时候。 不过,乌鸦在黑衣人利诱第的一时间,便告诉了慕慈,倒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黑衣人愤恨的咬牙,随即狞笑道:“想要我的人相信,他必定会交出令牌和信。我的人会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出,即便你们逃过此劫,不过是多活几日罢了。” 只要将慕慈会武,是她救出李玄朗的消息送出,他的目的便已达到。 还是他赢了。 黑衣人哈哈大笑,整个人似是疯癫了般。 李慕白站起身,一拳砸在他脸上,“笑个毛啊,你的人都被困在义庄了,送信?送命吧。” 黑衣人瞪大了眼睛,喊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李慕白一剑刺入他胸口,“去地府团聚吧。” …… 风华镇义庄是山脚下的一处荒废院子,破败不堪,阴森恐怖。 慕慈抱着刀站在义庄门口,望着里面隐约的烛光,问道:“一个不少?” 乌鸦殷勤道:“都在里面,三十人,一个不少。” 慕慈扭头望向他,“这些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取信的。” 乌鸦一脸惭愧,“给了令牌和信,他们原本是有些迟疑的,直到我说出身份,他们便马上相信了。” 他这个水匪头子,以往没少做杀人越货的事情。 再加上是慕慈灭了水匪俘虏了他,这样的人在重利之下必定会反咬一口。 况且,他们给的可不是钱财那么简单。 所以才会同那名黑衣人一样,笃定乌鸦会选择他们。 “这次给你记头功。”慕慈说完拎着刀走了进去。 乌鸦神色一喜,迈步跟了过去。 义庄内,三十个黑衣人聚在一起,为首的人皱紧了眉头,“听乌鸦所言,老大受伤极重,十八十九你们二人去增援老十务必将老大救回。” 两名男子忙应声离去。 他又指向下首的男子“三十,你速去飞鸽传书,告知主人慕慈会武之事。” 三十:“是!” 等人离去,为首男人沉默片刻,沉声道:“如若慕慈真如老大信中所讲那般厉害,那今晚的偷袭将会是一场硬仗,我们一定要……” ‘砰’, 破烂的门被人一脚踹开,身穿黑色劲装肩扛长刀的女人走了进来。 银色的刀刃沾染了血迹,滴答滴答从刀尖滴落。 “听说你们要杀我?” 女人音色清冷,染了一抹好奇。 房内的人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反而比慕慈还要惊慌,纷纷抽出兵刃,为首男人冷声道:“你是何人?” 这般大摇大摆的进来,他们却丝毫没有察觉,可见其身手。 慕慈淡淡道:“来取你们命的人。” 顿时有人喝道:“大言不惭,你到底是何人?” “我家姑娘,便是卫国侯之女慕慈。你们还不快快过来受死。” 乌鸦原本是跟在慕慈身后的,可亲眼见她悄无声息将出去的那三人斩杀,吓得双腿发软,直到这时才追了进来,颇有些嚣张的喊道。 慕慈嘴角微抽,眼见着对面那群人听完他的话,杀气腾腾的冲了过来,一脚将他踢了出去,“不想死躲远点儿。” 乌鸦连滚带爬的向外跑去,“好嘞!” 望着越来越近的人,慕慈握紧了手中的刀,樱唇微勾,跨步冲了过去。 乌鸦躲在院外的柴垛里,听着屋内不时的惨叫,整颗心七上八下。 二十七名高手,慕姑娘一人真的可以吗? 忽的屋内有人喊道:“只她一人,把她围死了。” 乌鸦眼睛转啊转,前晚的杀手只有二十人,且慕姑娘有所防备,再加上墨一几人相助,才顺利将人斩杀。 可今日…… 他双手用力握紧成拳,要不趁机跑吧。 第35章 母仪天下? 残破的房间,一排排的棺木,地上断肢残骸鲜血淋漓。 羸弱的烛火只照出这一地的狰狞,却照不到女人的身影。 为首男人看了眼仅余一半的同伴,眸色猩红,视线扫过四周,怒声喊道:“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快出来。” “队长,她会不会已经跑了?”其中一人眼神戒备的扫过窗外,似是有黑影从窗户一闪而过,细看竟是晃动的树影。 为首男人道:“她不会逃的,一定还在屋内,把棺木都掀开。” 那女人是借助棺木,攻其不备,才会接连杀了他们十一人,既然尝到了甜头,又怎么会跑? 得到命令,剩余的人开始逐一排查棺木。 人群逐渐分散,走在最后的人忽的察觉有人拍了他一下,下意识回头,还没看清是谁,只觉得脖子一凉,被人捂住了口鼻。 慕慈将断气的男人托住,慢慢放到地上,随即是下一个目标。 幽冷的房间,浓烈的血腥气被尸体的腐气遮掩了不少,慕慈如幽灵般出现在一个又一个黑衣人身后。 在杀到第五人时,那名队长发觉了异常,“十三、老九呢?” “在我后面……”男人回头空无一人,诧异道:“去哪儿了?” 他话音刚落,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漫延,低头对上一双幽冷的眸子。 男人瞳孔放大,还没来得及反应,染血的长刀刺穿了他的小腹,顺势向上将人一分为二。 “老三!”黑衣队长嘶声大喊,整个人如鹰隼飞身攻了过来,“我要杀了你……” 慕慈旋身而起,举刀迎了上去。 ‘锵’一声,兵刃相交。 男人力道很大,震得慕慈手掌微微发麻,她微眯了眼睛,飞身错开,一脚踩在棺木借力旋身攻了过去。 男人讥讽一笑,刚刚慕慈的反应他都看在眼里,运力挥剑击向她手中的长刀。 眼看着剑身就要落在刀上,只要将她手中长刀震落,便可一剑将其击毙。 ‘嗡’,就在兵刃相交的瞬间,慕慈手中的长刀发出一声轻微的震动声,男人手中的剑竟似不受控制般偏移了方向。 长刀顺势压向剑身,如疾风般横扫向男人。 “啊……” 凄厉的惨叫后,男人被长刀刺入了腹部。 慕慈却并未停下,握刀的手用力上挑,将人一分二,随即回身举刀挡住后面一人的剑。 “大家一起上,杀了她。” “杀了她!” 愤怒的喊声,回荡在整个义庄。 慕慈脸色依旧沉冷淡漠,出手越发的狠厉。 前面的厮杀她都是借助地势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此时完全暴露只能拼力厮杀。 可这些人都是暗杀的好手,实力远胜之前的那些人。 她一人对战九人,很快就露了破绽。 饶是她反应快,左肩也挨了一剑。 见她受伤,围攻的人忙道:“她坚持不了多久,杀了她给兄弟们报仇。” 黑衣人出手更加狠厉,攻势也越来越猛。 慕慈一双黑眸越发沉冷,一脚踢中刚刚喊话之人的胸口,顺势一刀砍在右侧那人的手腕,可她的后背却露了破绽,被身后的剑刺中。 她似是不知痛般,身体向前避免长剑刺入后背过深,长刀横扫挡开前面攻过来的四把剑,身形向右侧倒地格挡住左侧的攻击。 见她倒地,黑衣人对视一眼,齐齐举剑刺了下去想要将她钉死在地上。 八柄长剑带着寒光,刺向倒地的女人,即便她速度再快,却也无法同时挡开八柄长剑。 就在黑衣人以为慕慈必死无疑时,女人左手一挥,数把飞刀急射而出,黑衣人没想到她会用暗器,急忙撤剑隔挡。 叮叮叮…… 是长剑击落飞刀的声音。 随之是几声惨叫。 一半的黑衣人被砍断了双脚摔在了地上。 而慕慈手中的刀并未停下,一脚踩在架着棺木的长条板凳上,身体如游蛇般冲向剩余几人。 人刀合一,横扫,侧砍,上挑,不过几息黑衣人全部倒在了地上。 慕慈用刀拄地借力站起身,视线环视一圈,拖着刀慢慢走向断脚的那几人。 原本以为手到擒来,能杀了女人,谁知不过几息她便将事情翻转。 看着惨死的同伴,满地的断肢残骸,四人脸上都是难掩的恐惧。 卫国侯的女儿竟这般厉害,有她护送,除非那位亲临,否则无人伤的了李玄朗。 这般实力如若投靠主子…… “慕姑娘,你可知我们背后是何人?” 慕慈站定在他面前,“柳柔。” “大胆,竟敢直呼皇后名讳,你……” 慕慈直接将刀刺入他胸口,冷眼望着剩余三人,“想要我投靠柳柔?” 三人被她震慑住,其中一人强忍着惧意道:“慕姑娘如若效忠皇后杀了三皇子,便是从龙之功,到时侯府也会水涨船高,说不定慕姑娘还会母仪天下……” “母仪天下?水涨船高?”慕慈听得厌烦,出口打断,讥讽道:“你家主子会第一时间杀了我,灭了侯府。” “柳柔卑鄙阴损之人而已,她也配中宫之位。” “你你你怎敢辱骂皇后,简直大逆不道……” 其中一人怒声道。 慕慈勾了勾唇角,刀尖抵在他的胸前,“你怕是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 男人看着慢慢刺入胸口的刀尖,满眼惧色,下意识问道:“你你你什么意思?” 慕慈双手拄在刀柄,微俯了身,轻飘飘一声,“谋反篡位啊。” 随即将刀按了下去。 剩余两人也听到了她的话,吓得拖着身子向外爬去。 身后响起脚步声,慢慢悠悠,如同索命的恶鬼,在逗弄她的玩物。 “救命……” “救命啊……” 凄厉的喊声伴着刀刃入肉的声音消散,三十人尽数斩杀。 慕慈抽刀,警惕的扫过四周,缓缓向外走去,忽的身形一晃,一口血吐了出来,人坐到了地上。 她后背的伤极重,又厮杀了这么久,失血过多身体早已虚弱不堪,不过是强撑而已。 此时放松下来,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暗昏了过去。 片刻后,安静的门外响起脚步声,乌鸦从院外走了进来。 他小心翼翼的走到慕慈跟前,唤道:“慕姑娘,慕姑娘?” 见女人没有反应,视线落在染血的腰刀上,浑浊的眸子闪过一抹精光,慢慢蹲下身。 第36章 我先晕一会儿 ‘呱……呱……’ 忽的响起凄厉的鸟叫声,乌鸦吓得手一哆嗦收了回来,抬眸看到屋内的那些尸体,脸色惨白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慕、慕姑娘……” 他连滚带爬的到了慕慈近前,用力的晃了晃,“慕姑娘,你快醒醒,醒醒啊……” “闭嘴!”慕慈缓缓睁开眼,“扶我起来。” 乌鸦心猛地提起,忙低垂了眸子将慕慈扶了起来,“慕姑娘你怎么样?” 慕慈:“死不了。” 她只是脱力加失血过多,不致命,却也没了力气。 不过杀个图谋不轨的人还是可以的。 乌鸦将心中的慌乱强压了下去,刚刚有那么一瞬他确实想对慕慈动手,杀了她,自己便可以解脱。 可那几声乌鸦的惨叫,和满地的尸体,吓住了他。 他不敢赌。 他也赌不起。 慕慈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不管如何,他也算通过了这次考验。 她抬眸望向院外的高树,没好气道:“难不成还要我请你?” ‘嗖’一声,李慕白如一只花蝴蝶般到了近前,“一人对战三十人,啧啧啧,在下甘拜下风。” 话音刚落,院外响起马蹄声,老六屁颠颠的跑了进来,看到被搀扶的慕慈,吓得脸都白了,“姑娘,你受伤了?严不严重?” 说完也不等慕慈回答,红着眼睛望向李慕白,“都怪你磨叽,非要吃饱了才走,要是早来会儿姑娘怎么会受伤。” 李慕白一脸问号,“我何时要吃饱了才走的?” 老六理直气壮,“那两个鸡腿不是你吃的?要不是你慢慢悠悠的吃完才将人杀了,姑娘怎么会受伤。” 李慕白气结,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你大吃大喝有酒有肉,我为了等那个什么老十,守在外面吹了半天的风,吃两个鸡腿怎么了?” 老六噎了噎,看了眼脸色苍白的慕慈,顿时又气势道:“你说怎么了?要是不吃,就能早些赶过来,姑娘就不会受伤了。” 李慕白深呼吸一口,喊道:“两个鸡腿,半盏茶的时间都不到,你少给我扣帽子。要不是她坚持将墨一和卢单留下保护李玄朗,何必独自为战。” 老六:“……姑娘……姑、姑娘的做法必定是对的,你……” 李慕白:“你什么你,你个马屁精……” 两人吵的她头疼,慕慈冷声打断,“闭嘴!” 老六和李慕白瞬间偃旗息鼓,互相瞪了一眼没在言语。 院内的气氛有些僵滞,乌鸦轻咳了一声,试图缓解,“慕姑娘伤的不轻,我们……” 他那句‘先带她去医治’还没说,就听李慕白道:“你倒是完好无损啊。” 杀了黑衣人,他和老六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快到义庄时远远看到乌鸦,正要询问,就见他勒马往回跑。 他忙将马丢给老六,施展轻功悄悄跟了上去。 他先一步到了义庄,见里面寂静无声,心中不安,忙攀上了院外的大树,看到躺在地上的慕慈时吓了一跳,正要过去察看,就见乌鸦在门口探头探脑鬼鬼祟祟。 李慕白犹豫了一下,想看看他做什么,便没现身。 呵, 果然浪子没那么好回头啊。 乌鸦有些心虚的不敢和他对视,“慕姑娘将我赶出来,我、我一直躲在外面……” 慕慈将他踢出门外,看似无情,实则在保护他。 乌鸦心中情绪翻涌,有懊悔,有自责,更有些后怕。 还好他及时收手,否则不被慕慈砍死,也会被李慕白打死。 他此时无比庆幸那几声乌鸦的惨叫。 老六难以置信,“你不保护姑娘,还躲起来了?” 他不躲起来,难不成被那群刺客砍死? 乌鸦暗骂了一声老六‘马屁精’,面上却一副愧疚的样子,“我、我甘愿受罚。” 老六还要再说,就听慕慈轻飘飘道:“你们接着吵,我先晕一会儿。” 话落,整个人软了下去,吓得李慕白忙将人打横抱住,飞身上马,疾驰而出。 老六急忙追了出去,“姑娘,姑娘诶……” 乌鸦也忙跑出去,翻身上马,“诶什么诶,还不快追。” 老六:“……” 他一把拉住乌鸦的缰绳,“不能追。” 乌鸦瞪他,“为何?” 他压着火气,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以前这小子一口一个岛主,在他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却对他耀武扬威,处处打压。 狗仗人势的东西。 对上乌鸦愤怒的眸子,老六瑟缩了一下,随即又挺直了腰背。 不能怂。 有姑娘做靠山怕什么。 他指了指身后的义庄,神神秘秘道:“毁尸灭迹。” 就算义庄荒僻,也是会有人来的,看到那么多的尸体必定会报官。 惊动了官府,不出一日京都便会得到消息。 现在姑娘受了伤,能多拖几日就多拖几日吧。 乌鸦也想到了这点,翻身下马,走了几步又停下,“怎么毁?” 按他以前的路子,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 可现他可不敢出头,万一犯了慕慈的忌讳,得不偿失。 他斜斜看了老六一眼,“你给个主意。” 老六没想那么多,脑中思索着,如何才能将尸体处理干净,半晌道:“挖个坑埋了?” 乌鸦一脸嫌弃,“用手挖?” 再说了,即便有工具,三十个人的坑,他俩得挖到猴年马月去。 老六抬头看了眼后面的高山,“扔深山老林?” 乌鸦冷哼,“你背?” 老六噎了噎,透过漏风的窗户看到了里面的油灯,眼前一亮,“放火吧。” 看此处荒废破旧,那些棺木里应都是无人认领的尸体,一把火烧了,官府也不会细查。 乌鸦看了他一眼,“抓紧时间吧。” 老六应声,两人进了院子。 没多久,整个义庄陷入火海。 另一边,李慕白快马加鞭回了镇上,就近敲开了一家医馆的门。 见是女子,大夫喊了娘子过来帮忙消毒止血。 左肩伤口几乎贯穿,而后背的伤也是深可见骨。 敷了伤药还没包扎完,慕慈便醒了过来,发现是在医馆,微皱了眉头。 大夫的娘子以为是自己包扎弄疼了她,忙道:“姑娘忍忍,很快就好了。” 慕慈:“无碍,送我来的人呢?” “在、在外面……”大夫娘子忽的‘噗通’跪下,“姑娘,看在我家老爷救你的份上,饶我们一命吧。” 第37章 不能知恩不报 女人声音轻颤,微低着头露出两鬓的白发,因为害怕整个人都在发抖。 慕慈眸色沉沉,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李慕白坐在外间的椅子上,一名老者瑟瑟发抖的坐在一旁,一动不敢动。 见慕慈出来,李慕白忙站起身迎了过去,喜道:“你醒了?” 话音刚落,慕慈一脚踢了过去,李慕白根本没想到慕慈会对他动手,猝不及防被踢中了胸口,倒退几步才站稳身形。 他怒道:“你疯了?” 慕慈冷声道:“为什么来医馆?” 李慕白愣了一瞬,没好气道:“你伤的这般重,不来医馆难不成要你等死?” 慕慈也知他是好意,深呼吸将自己的怒意压下道:“可我们来这里,不仅会泄露行踪,还会给医馆招致祸端。” 风华镇同洋口镇一样,为了方便往来客商,所有商铺夜间也会有人值守,他将她带到医馆,必定会被人看到。 一个伤重昏迷不醒的女子,一个样貌出挑的男人,这般醒目,继后的人轻易便会查到。 依着那些人的行事手段,即便医馆的人如实相告,他们也不会留活口的。 李慕白着急她的伤势,并未深想,此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他略一沉思视线落在老者身上,心一横,“那便杀了他们。” 老者吓得‘噗通’跪在了地上,哭道:“公子饶命,饶命……” 他娘子也冲了出来,跪在地上,哀求,“姑娘姑娘,我们什么都不会说的……” 慕慈身上是剑伤,李慕白担心大夫不尽心医治耍花招,于是威胁治不好便杀了他们。 可那也只是威胁,此时却是动了杀心。 他是山匪,不是善人,况且牵涉到山寨安危,他不敢赌。 听着两人的哭声,桃花眸幽冷渗人,拔剑就要动手,却见慕慈走到两人跟前,温声道:“是我牵连二位,你们莫怕,我不会害你们。” 因着失血过多,女子脸色惨白,异常虚弱,她忍着痛意微俯了身将两人扶起,一向寒凉的眸子更是溢着温情。 李慕白呆了呆。 脑中浮现义庄那三十条残破不全的尸体。 杀人如阎罗的人,竟也会心软,也有悲悯之心? 这样的慕慈既让他陌生,又有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口膨胀。 他并未收剑,道:“与其将来被折磨致死,不如给他们一个痛……” 慕慈眼风一扫,眸中的冷意让李慕白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这眼神才对嘛。 他将剑收入剑鞘,站到了一旁。 见夫妇二人越发惶恐不安,慕慈示意两人坐下,好言道:“医者仁心,我自然信你们。但追杀我们的是穷凶极恶之徒,严刑之下你们扛不住的。” “况且,即便你们如实说了,他们也不会放过你们,必定会杀你们泄愤。” 两人听得瑟瑟发抖,哭成一团。 慕慈忙安抚道:“两位莫哭,此事因我而起,我自会护你们周全,只是风华镇你们不能待了。”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老者道:“姑娘是要我们逃离此处?” 慕慈点头,“你们此时收拾东西,去投奔云安慕家。” “云安慕家?姑娘说的可是卫国侯的那个慕家?”老大夫停了哭声,忐忑的问道。 慕家是江南大族,又出了位镇守北境的侯爷,是以整个江南凡是提起云安慕家,首先想到的便是卫国侯。 慕慈:“正是,我会修书一封,你们到时交给老宅的人,自会有人护你们周全。” 老大夫和娘子对视一眼,犹豫了一瞬问道:“姑娘是慕家人?” 慕慈点了点头,“二位信我。” 说完她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这钱算作赔偿,应该够你们再重新开一间医馆了。” 见是一张一万两的银票,大夫忙摇手,“使不得,使不得……” 慕慈直接将钱塞到妇人手中,“你们快些收拾,只带银钱衣物便好。” 夫妇二人忙连连应声,慌里慌张的跑去了后院。 等人走了,慕慈身形微晃,闭眼缓了缓,对着李慕白道:“拿笔墨来。” 李慕白拿来笔墨纸砚,担忧道:“你没事吧?” 见慕慈摇了摇头,又道:“此处到云安,至少十几日时间,万一被抓住……” 慕慈:“刺客都死了,京都就算得到消息也要几日时间,在派人来查又是几日,等查到医馆,他们已经到云安地界了。” “再去追来不及了。” 慕慈前世练过毛笔字,又因着原主的记忆,很快写好了信。 又等了会儿,大夫夫妇带着一对年轻夫妇和一个八九岁的孩童走了出来。 老者道:“这是犬子一家。” 年轻夫妇对着慕慈施礼道:“见过姑娘!” 慕慈点头示意,将信交给老者,“走水路快些。” 老者将信交给儿子,“你们快走吧。” 年轻夫妇拉着孩童跪地磕了三个响头,什么话也没言语,哭着走了。 慕慈见他二人并未离去,以为是舍不得医馆,刚要开口劝说,就听老者道:“姑娘的伤需要医治,我们夫妇二人就厚着脸皮随姑娘同行可好?” 慕慈愣住,“为何?” 老者道:“收了姑娘的诊费,自当要尽心尽力见姑娘安好才行。” 慕慈:“你可知我们这一路都不会太平?” 老者:“知道。” 慕慈:“不怕?” 回答的是妇人,“怕,但不能知恩不报。” 医馆开门做生意,来便是客,付了诊费走就是了。 可姑娘是有心之人,他们不能做无心之辈。 见两人心意已决,恰好船上需要大夫,慕慈想了想道:“既如此有劳两位了。” 两人欢喜道:“姑娘客气了。” 既要同行,夫妇二人报了姓名,老者苏毅,妇人王如。 苏毅得知是乘船入京,便去仓房装了满满两大袋子的药,又取了医药箱,这才同他们回船。 还没上船,隐约听到甲板有打斗声。 慕慈眸色微冷,拉住苏毅夫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对扛着两大包药材的李慕白做了个察看的手势,这才压着脚步踏上船板。 李慕白担心她伤势,又怕放下药材弄出动静,正纠结时,就听慕慈怒声道:“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随即是紫苏地动山摇的哭声,“小姐……” 第38章 你发烧了 甲板上,墨一将老六按在身下,卢单扭着墨一的胳膊,乌鸦躺在地上一脚踩在老六脸上,而宋保成躺坐在一旁,神色不安。 李玄朗一脸怒意的坐在轮椅,眉眼阴沉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 至于紫苏跪坐在地,脸色苍白的好似霜雪。 听到慕慈的声音,众人动作一滞,紫苏‘哇’一声哭了出来,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小姐……小姐,老六说你昏死过去了……呜呜……殿下要去找你,卢单不允,他们他们就打起来了……” 从小丫鬟断断续续的声音里,慕慈猜出了大概。 老六和乌鸦先回了船上,将她受伤的事告诉了李玄朗。 受了重伤却没有回船,担心他们出事,李玄朗便要墨一下船去寻人,却被卢单拦住了。 她下船时曾吩咐卢单,不管发生何事没有她的命令绝不可下船。 卢单听令行事,便同墨一打了起来。 事情同慕慈猜想的差不多,但远比她想的要混乱。 老六和乌鸦回来后,见慕慈还没回来,老六腿一软坐在地上就哭了起来,“姑娘,姑娘诶,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没有了慕慈,他哪儿还有这般好日子。 一想就挖心的疼。 紫苏一听就急了,直接昏了过去。 卢单也吓了一跳,一边给小丫鬟掐人中,一边问老六怎么回事。 老六哭的稀里哗啦,只说流了好多血,被李慕白骑马带走了,生死不知。 一边哭,一边骂李慕白吃鸡腿,乌鸦躲起来不帮忙。 乌鸦被他骂的大火,再也不忍,同老六打了起来。 听到动静的李玄朗被墨一推了出来,问明情况后,脸色都变了,吩咐墨一和卢单去找人。 墨一不敢不听,便要下船,被卢单拦住了。 卢单心里着急,却谨记慕慈的命令,不能下船。 李玄朗见卢单不听,便要墨一硬闯,两人打了起来。 宋保成听到声音,出来看到乱做一团的人,上前劝说,被打红了眼的老六一脚踢倒在地,险些撞到李玄朗。 墨一顿时恼了,按住老六就打,卢单忙去拦着,乌鸦见老六被制住,趁机上去一脚踩在他脸上。 直到慕慈出现,混乱的场面才算止住。 老六被压在地上,扭着头望向慕慈,脸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哭的眼泪鼻涕都下来了,“姑娘,姑娘诶……” “闭嘴!”慕慈捏了捏眉心,视线从众人身上扫过,她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往头顶上窜。 “阿慈,”李玄朗的声音适时响起,他推动轮椅到了慕慈近前,微仰着头,黑曜石的眸子里都是担心,“你受伤了?” 低沉的声音,隐着不易觉察的颤抖,“严不严重?是不是很疼?” “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你……” 男人声音越来越低,似是自责到了极点,低垂了眸子不敢在看她。 慕慈满心的火气,似是被灌了盆凉水,她深呼吸,努力放柔声音,“我没事,事情都解决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李玄朗伸手拉住她的袖子,“我让墨一去寻大夫,先医好伤好不好?” 慕慈:“大夫已经有了。” 她将苏毅夫妇唤到跟前,将事情讲了一遍。 李玄朗感激道:“多谢二位救了阿慈,回京后必有重谢。” 苏毅忙道:“公子客气了,是我们要多谢慕姑娘才是。” 李玄朗笑道:“阿慈心善,所以才会遇到苏先生这般有大义的仁医。” 心善? 此话一出,除了苏毅夫妇和紫苏,其余人皆是一愣。 墨一捂着被卢单踢了一脚的胸口,只觉得越发的疼了。 卢单默了默,杀匪除恶,应是心善。 老六摸了摸肿起来的脸,姑娘没杀自己,是心善吧。 乌鸦吞了吞口水,默念了一遍‘我还活着’。 而宋保成看了眼左腿,捡起拐杖默默回了下面船舱。 至于李慕白对着李玄朗翻了个白眼。 甲板上诡异的沉默,李玄朗恍若未见,脸上依旧是温润的笑意,“那阿慈的伤就拜托苏先生了。” 苏毅忙道:“分内之事,老朽定当尽力。” 慕慈伤口疼的厉害,头也有些晕,便道:“紫苏你带苏先生他们住下,卢单开船,其他人好好休整,明日再议事。” 话落便要回房间,谁知男人牵着衣袖的手不知何时落在了她手上,滚烫的温度让李玄朗吓了一跳,“阿慈,你发烧了。” 苏毅忙将手搭在她腕间,蹙眉道:“快扶她回屋休息,厨房在哪里,我去熬药。” 老六忙道:“老先生我带你去。” 苏毅点头,又指李慕白,“麻烦把药扛过来。” 李慕白见慕慈身形不稳,正想过去将她抱回房间,闻言犹豫了一瞬,扛起药袋跟了过去。 紫苏和王如扶着慕慈回了房间,倒在床上的瞬间,慕慈便没了意识,一整晚都昏昏沉沉,直到天快亮时才醒了过来。 入目是《古书医经》四个大字,再往上是男人清隽的眉眼。 “醒了?”李玄朗放下书,将手落在她额间,松了口气,“烧退了,饿了吧,要不要吃些东西?” 慕慈头还有些晕,不过确实有些饿了,点了点头,“紫苏呢?” 男人眼睛泛红,眼下乌黑,应是一晚没睡。 可为何是他守在这里? 紫苏探头进来,不满的看了李玄朗一眼,道:“小姐,我在这里。” 原本她要守着的,三皇子却说怕小姐晚上病情会加重,最好找一个懂些医术的人来守。 可苏先生明明说了,小姐喝了药,睡一晚便可退烧的。 她想去问苏先生,三皇子将她拦了下来,说苏先生夫妇年纪大了,又是小姐救命恩人,这种小事就不要去打扰他们了。 然后自告奋勇,拿出一本医书,说自己曾学过一二,不如由他来守夜。 还不等紫苏答应,就被墨一拉着去了厨房,要她给小姐做些易消化的饭食。 她一直做到现在才回来。 李玄朗似是并没有察觉小丫鬟的不满,道:“你家小姐饿了,把饭端来吧。” 紫苏只好又跑去了厨房,不一会儿拎着两个大食盒走了进来。 看着摆的满满当当的桌子,慕慈错愕道:“这么多?” 紫苏道:“殿下说生病的人胃口不好,便要我每样都做一些。厨房还有,小姐要是不喜欢,我再去换。” 慕慈:“……” 还有? 这丫鬟怕不是做了一晚上的饭吧? 她视线凉凉的望向李玄朗。 第39章 连根草都比不上 李玄朗似是没有察觉到女人眼神的冷意,端过一碗白玉瘦肉粥,舀了一勺送到慕慈嘴边,“尝尝合不合胃口。” 紫苏气呼呼的移开眼,她最了解小姐口味儿,自然知道小姐喜欢吃什么,偏偏他们不信,非要她全部做一遍。 小姐生病的时候才不喜欢吃这瘦肉粥,她喜欢吃甜粥。 诶,小姐怎么吃了? 慕慈不仅吃了李玄朗那一勺,还直将碗端了过去,一口气喝完了。 紫苏惊得瞪大了眼睛,片刻后嘴角上扬,小姐好棒,都不挑食了。 慕慈自然不知小丫鬟的想法,她只是单纯的不想浪费食物。 要知道她所在的末世,不要说这种加了蔬菜和肉的白粥,就是最普通的米粥平日也是喝不到的。 大多时候,吃的都是合成的压缩食品。 干硬,没有什么味道。 “尝尝这个?”李玄朗端了一盘枣糕,递了过来。 慕慈捡了块儿一口吃下,甜而不腻又软又糯,吃完又要拿,李玄朗将盘子放回了桌子上,又端了一盘马蹄糕递了过来。 李玄朗是真的只让她尝,每种只尝一口,不过十几种尝下来,慕慈也吃的很饱。 紫苏原本还对李玄朗有些不满,此时却满脸感激。 以往小姐病了可吃不了这么多,殿下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慕慈吃完,又喝了药,整个人精神了很多,见李玄朗还在她房间,忍不住道:“你不走?” 李玄朗翻书的手指顿住,掀眸望向慕慈,眸色诚恳,“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男人眼神无辜诚挚,倒显得她有些不近人情,她移开眼,“没!” 李玄朗将书放下,“阿慈,回京后你有何打算?” 慕慈:“退婚,废后。” 李玄朗:“你的婚事是陛下赐婚,你打算如何退?” 慕慈:“安王世子要害我性命,有证有据,为何不退?” 李玄朗眸底闪过一抹讥讽,“我那位父皇自视甚高,你的证据他未必会信。” 慕慈:“那我便杀了李博,世子死了,这婚自然也就作罢。” 李玄朗摇头,“人言可畏,杀了他与你名声有损,不是最优之法。” 慕慈挑眉,“有何高见?” 李玄朗微微一笑,“回京后你便知了。” 慕慈:“嗯!” 原本想卖个关子引她追问,谁知她竟一点都不好奇,李玄朗准备好的话吞了回去,转移了话题,“老六放火烧了义庄,” 慕慈神色微凛,“是我疏忽了。” 义庄的尸体她并未打算处理,一则没有时间,二则刺客既然选择此处为落脚点,应是确定近几日不会有人去那里。 只要拖过两日,即便惊动官府,他们也已走远。 可如今一场大火,必定会引来附近的百姓,那些尸骨可烧不尽。 此时官府怕是已经接到报案了。 用不了多久就会查到她和李慕白去医馆的事情…… “苏先生的儿子不能去云安了。”说完便要起身,“停船,让卢单和李慕白去接他们。” 一晚而已,他们走不出多远。一旦被官府的人带回,等继后的人赶到,他们必死无疑。 李玄朗伸手按住她的胳膊,“人已经在船上了。” 得知慕慈身体无碍,他便唤了老六和李慕白询问详细的情况。 听到老六放火烧了义庄时,便让李慕白去接苏毅的儿子回来,因着他们还没走远,昨晚便将人接了回来。 慕慈松了口气,却并未询问细节,这个男人满身伤痕,却不是弱者。 他是大殷朝的三皇子,是蛰伏五年寻找证据为兄报仇的人。 自然能将事情办周全。 “是我连累他们。” 抛家舍业,经受无妄之灾。 李慕白手指微曲落在她的额间,嗓音清朗不复之前的病弱,“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或许遇到你是他们的福报呢。” 男人手指温热落在她额间的力度不大,却让慕慈有种莫名的紧迫感,大脑还没反应,手已经握住男人的手腕,顺时针旋转将他扭压在了床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等慕慈反应过来时,发现李玄朗脸色惨白双眼紧闭额间都是细密的汗意。 她吓了一跳,忙将人扶起,这才发现因为用力过猛,将人扯过来时他的腿磕到了床上,原本接好的骨头又断开了。 他应是直接疼昏过去了。 她忙让紫苏去找苏毅,没一会儿,不仅苏毅来了,墨一和李慕白也来了。 墨一一脸难以置信,李慕白却是一脸的意味深长。 墨一:“好端端的怎么会撞床沿?” 慕慈尴尬的正要解释,就听紫苏道:“是殿下要弹小姐脑壳,小姐最怕弹脑壳了,躲避的时候,殿下自己撞到床沿的。” 以前玩叶子牌输了就会被弹脑壳,小姐每次都输,所以最怕弹脑壳了。 是殿下吓到了小姐,所以小姐才会动手的。 反正是殿下的错,不能怪小姐。 小丫鬟越想越生气,瞪着墨一,“还不快把你家殿下抬走,别影响了小姐养伤。” 墨一:“……” 杀人都不怕,怕弹脑壳? 况且疼昏过去的可是他家殿下。 他都快气炸了,又不敢质问慕慈,只得抱起自家主子,气哼哼道:“苏先生,我们走吧。” 苏毅将手搭在慕慈腕间,“你先过去,我给姑娘把完脉就来。” 把脉重要,还是救人重要? 他家主子可是皇子,皇子啊。 墨一胸口的那股火烧的更旺了。 殿下以前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可自从遇到慕姑娘竟连根草都比不上。 墨一眼泪汪汪的将李玄朗抱回了房间,没一会儿苏毅跟了过来,检查后道:“之前的骨位不对,没有接好,这次撞床还真是撞对了,不然还要重新敲断另接。” 墨一都傻了,为了替慕慈开脱,这么拙劣的理由都说得出口? 他再也忍不住,“苏先生,医者仁心……” 他话音还没落,就见苏毅手落在李玄朗左腿断骨处,双手环住用力一按。 “啊……” 昏迷中的李玄朗发出一声惨叫,之后便没了声息。 墨一:“……” 不至于杀人灭口吧? 他抖着手放到李玄朗鼻尖,痛声喊道:“殿下,殿下……” ‘啪’一只手将他的手打落,李玄朗缓缓睁开眼,“没死呢。” 墨一喜极而泣,正要告状,还没开口,船忽然停了下来,窗外传来老六愤怒的声音,“你们为何拦船?” 第40章 会有办法的 因着火烧义庄的事情,老六没敢去见慕慈,吃过早饭便去换卢单休息,自己来开船。 开了没多远,就见远处驶来一艘大船,船身是他们的两倍不止,高扬的黑色船帆上画着一只凶恶的老虎。 他没在意,可随着两船越来越近,大船竟直直靠了过来,老六吓了一跳,忙调转船舵避开。 谁知大船竟也跟了过来,几番周旋,老六只好停船,气得跑去甲板叫喊。 很快大船上走出一人,年纪不大却满脸络腮胡,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老六,“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老六回道:“你又是何人?” 络腮胡冷笑,“凭你也配知道小爷的名字,给我好好教教他做人的礼数。” 话落挥手,他身后出现数十个弓箭手,手中的箭矢蓄势待发。 老六吓了一跳,抱头就跑,“不好了,有人劫船啊……” 慕慈也听到了动静,正要出来,被李慕白拦住了,“你有伤,我去看看。” 慕慈摇了摇头,“无碍。” 不管是继后还是官府的人,不应该到的这么快。 听对方语气,趾高气昂不像是刺客,倒像是哪家不懂事的纨绔子。 李慕白知她脾性,没在劝说。 等两人到了甲板,就见老六脚下围了一圈箭矢,吓得蹲在地上哆嗦着抱成一团。 见慕慈来了,似是回魂了般,站起身对着大船骂道:“欺负我算什么本事,只知道缩在船上的乌龟王八蛋,有本事你下来啊。” ‘嗖’一声白色羽尾的箭矢从大船疾驰而来,直奔老六眉心。 ‘叮’一声,慕慈挥手掷出飞刀击落了箭矢,将老六护在身后,抬头望向船上的络腮胡男人,“你是何人?” 络腮胡眼前一亮,“美人儿的飞刀我喜欢。” 慕慈挥手,飞刀直奔络腮胡而出,“送你!” 络腮胡哈哈一笑,拉过身旁的一名弓箭手挡在了前面,飞刀刺进那人的胸口,他将飞刀拔出,将尸体推进了海里。 他身后的弓箭手,似是早就习惯了般,皆是面无表情。 慕慈眯了眯眸子,眸底氤氲出杀意。 络腮胡将飞刀放到鼻前闻了闻,一脸的猥琐,“美人儿的刀都这般香,人岂不是更香,哈哈哈……” 卢单此时也到了甲板,脸色沉了沉,“无耻!” 络腮胡望向卢单,眸底都是杀意,“敢骂小爷?把他给我射成刺猬。” 大船上瞬时箭矢齐发射向卢单。 卢单挥刀躲避,可箭矢又密又猛,逼的步步后退,用不了多久便会挡不住箭雨。 络腮胡得意的哈哈大笑,“美人儿,你看小爷厉不厉……” 他话音未落,就见慕慈和李慕白旋身而起,如飞鸟一般攻上大船。 络腮胡忙道:“把他们给我射下来。” 弓箭手瞬间对准慕慈两人。 可还不等箭射出,慕慈和李慕白已落在了船上。 络腮胡靠在船帮,眼底都是惊艳,“啧啧,没想到还能遇到这般绝色,都给爷下手轻点儿,两具上好的美人皮可别糟践了。” 话落,弓箭手收了弓,赤手攻了上去。 慕慈眸底闪过一抹讥讽,有些人还真是作死。 手中腰刀挥舞,如疾风闪电砍向围过来的人。 比起那些刺客,这些人在慕慈和李慕白面前如同学武的小儿,不足盏茶,人都躺到了地上。 络腮胡一脸的惊异,直到慕慈的刀架在络腮胡的肩上,才嗷一嗓子喊出来,“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粟阳都司指挥使家的公子,你们胆敢伤我,我让我爹刮了你们……” 粟阳指挥使? 鲁南都指挥使司的一把手。 掌管一地军政的大员,竟养出这般为恶的儿子,怕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慕慈一拳砸在他鼻梁,络腮胡好似失音了般缩成一团。 刚缓过来骂道:“你个小贱\/人,小爷我……” 后面的话被慕慈又一拳砸的失了音。 她一脚将人踢翻在地,长刀刺进络腮胡的大腿,“我问你答,否则……” 手猛地一转刀柄,络腮胡疼的险些翻了白眼,顿时哀求道:“我我听话……呜呜……” 刚刚还不可一世的人,此时竟如孩童般哭的稀里哗啦。 慕慈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为何拦船?” 络腮胡:“听闻前段时间水匪劫了卫国侯的嫡女,那般娇弱的美人儿竟便宜了水匪,我便也想来海上转……转转……” 他不过出海两日,便尝到了做水匪的甜头,看着小船上的人跪地哀求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不知道多好玩儿。 尤其是昨天的那对夫妇,抱在一起被射成了刺猬,他的儿子吓得裤子都尿湿了。 听着他将这两日的恶行讲完,看着他眼底藏不住的兴奋,慕慈再也忍不住一脚将人踢开,捡起地上的弓箭,瞄准射了出去。 一箭,两箭……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那她便来做这斩魔人。 直到箭筒空了,慕慈才停手,望着射成刺猬的络腮胡,她唇角凝了一抹冷意,“走吧。” 李慕白看了她一眼,“他可是粟阳都司指挥使的儿子,我们还要十日才能离开鲁南地界,不怕他寻仇吗?” 慕慈:“即便没有今日之事,那位指挥使也会对我们出手。” 李慕白疑惑道:“为何?” 慕慈冷笑,“能养出这般畜生的人,品性能好到哪里去,继后的人定会找他出手。” 贪财好利的人最好拿捏,也是替死鬼的最佳人选。 李慕白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过了鲁南便是京都地界,继后不会让他们有进京的机会,下一次围剿必定会在出鲁南之前。 可之前的几次刺杀都无疾而终,且无一人生还,继后不会蠢到还如之前那样只派刺客前来,必定会寻找其他助力,而粟阳都司便是最好的选择。 千军万马之下,即便是绝世高手也必死无疑。 他心不由的一沉, “你有办法?” 慕慈向下望去,就见甲板上,老六将箭矢一个个拔出,乌鸦在修补破损的地面,卢单仰头望向他们。 而墨一从窗户探出头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应是告诉李玄朗外面的情况。 从乌鸦岛四人,到现在十几人,船上的人越来越多,可他们面临的危险却越发险峻。 她仰头望向天空,轻声道:“会有办法的。” 第41章 要种什么? 那日的事情好似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可每次看到甲板上修补的痕迹,便会提醒李慕白即将面临的危机。 再有五日就要离开鲁南地界,那种压迫感越来越重。 吃过午饭见慕慈依旧没事人般去了甲板消食,李慕白再也忍不住,跟了过去,将人拦住,“可有办法?” 慕慈疑惑道:“什么?” 李慕白有些焦急,“围剿的事情,可有应对之策?” 慕慈摇头,“暂时没有。” 李慕白一把握住她胳膊,“那怎么办?不如我们回清风岗吧。” 至少粟阳的兵不会去宁州。 慕慈将他的手拍落,“回清风岗等着被围剿?” 如此名正言顺就能杀了他们,继后做梦怕是都会笑醒。 李慕白一脸愁意,“那你说怎么办?” 他们要面对的不是几百,而是几千的兵士,况且还是在这茫茫大海,毫无遮掩之地。 依着慕慈和他的身手自然可以逃脱,但船上这么多老弱病残…… 慕慈不会弃他们不顾的。 慕慈拍了拍他的肩,“李玄朗可是真龙之子,说不定到时会天降神兵助我们逃过此劫。” 李慕白翻了个白眼,“那我是不是要日日祈祷天兵降临啊。” 慕慈:“这种事让李玄朗做就好,毕竟他有真龙血脉。” 啊呸,李慕白气得扭头就走。 望着男人气呼呼的背影,慕慈摇了摇头。 身后响起轮椅滑动的声响,墨一推着李玄朗走了过来。 慕慈扫了一眼他的腿,颇有些不自在道:“好些了吗?” 虽然苏毅说李玄朗是因祸得福,不然还要再尝一遍断骨之痛,可毕竟是自己让他疼晕了过去。 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所以这两日除了商议事情外,她都有意避开他。 李玄朗似是没有看出她的不自在,道:“苏先生说骨位已经接好,用不了一月便可下地。” 李玄朗也算是因祸得福,苏毅不仅医术好,还是接骨的高手,正常最快也要三个月的时间,可苏毅有一套祖传的针灸之法,再配以熬制的药膏,只需一月便可。 “嗯。”慕慈是知道的,所以只应了声便没言语。 对于女人的冷淡,李玄朗并未在意,另起了话题,“李慕白说那日船上的人……曾提起你被水匪劫持一事?” 慕慈回来只说了那人是粟阳都司指挥使的儿子,还有她猜测继后会利用粟阳都司的事情,却并未说此事。 慕慈:“应是李博所为。” 水匪之事牵涉李玄朗,继后不会蠢到自爆此事。 李玄朗也猜到是李博所为,眸色晦涩阴沉,一个落入水匪之手的弱女子会遭遇什么可想而知,李博不仅要慕慈死,还要她身败名裂。 “他不会得逞的。” 男人声音里带着难以压制的怒意,慕慈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自然不会。” 她并未将李博放在眼里,真正要面对的是那位继后。 “快到五羊港口了。” 五羊港,鲁南的最后一个港口,过了港口再行两日便是京都地界了。 女人迎风而立望向岸边耸立的山川,眉眼中晕着杀伐果决的冷意。 那笔直的背脊如同一把长刀,即便撑着万千的重量,亦不会弯曲。 海风轻抚,几缕发丝扫过她的脸颊,让她清冷的面容多了一抹柔意。 她明明那般娇弱美艳,却有着万军统帅般的谋略和手段…… 李玄朗心口忽的一跳,下意识抬手捂了上去。 砰,砰,砰…… 心似是快要跳出。 “怕了?”慕慈见他捂着胸口不言语,以为是担心继后的刺杀,宽慰道:“莫怕,不过一死。” 李玄朗:“……” 他可不想在女人心中留下胆小鬼的印象。 对上女人坦然的眸子,英明神武的三殿下急中生智,微皱了眉头,异常痛苦的轻哼了声。 墨一吓了一跳,蹲下身,“殿下,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见他家主子对他眨了眨眼。 墨一愣住,正琢磨是何意,就听他家主子又哼哼了两声。 他哪儿还有心思猜殿下的意思,吓得就要去喊苏先生过来。 刚起身就见李玄朗勾住慕慈的袖口,有气无力的道:“阿慈,好疼……” 墨一脚步硬生生的顿住,整个人都傻了。 千防万防,没想到图谋不轨的是自家主子啊。 慕慈原本就有些自责他的腿伤,见他一脸痛苦难耐的样子,忙道:“是腿疼吗?” 李玄朗点了点头,默默将捂在胸口的手移到了腿上,“忽然有些疼。” 慕慈:“我去喊苏先生过来……” 李玄朗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苏先生说了偶尔的疼痛是正常的,熬过去就好了。” 制止了慕慈,他对着墨一道:“去把药端来吧。” 墨一:“……” 药? 不是刚喝了吗? 可主子发话了,他也不敢问啊,应了声跑去了厨房。 李玄朗将头靠在慕慈的胳膊上,“阿慈,我缓一缓就好了。” 慕慈见他说话都没力,提议道:“不如我送你回房间?” 李玄朗轻轻摇头,“不动,疼……” 慕慈想要抽回胳膊的动作顿住,没敢再动。 李玄朗低垂的眸子染了一抹笑意,声音虚弱道:“阿慈,谢谢你。” 慕慈:“你付钱了。” 李玄朗上扬的唇角瞬间垮了下来,沉默片刻道:“阿慈,如果我们能活着回京,你想做什么?” 慕慈:“退婚,废后。” 李玄朗:“……” “除了这些呢?” 慕慈愣住。 她一睁眼就在匪窝,之后便是逃离,得知是被继后算计,一心想着便是报仇。 至于报完仇要做什么,还未曾想过。 迟迟没有等到回答,李玄朗仰头望向女人,就见她神色茫然的望着远处,似是在认真思索。 忽的眼眸中绽开了一抹笑意,她低头望向自己,“赚钱,买地,种地。” 李玄朗傻住,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答案。 原以为慕慈是开玩笑,可望着女人晶亮清灵的眼神,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神采。 眸底不自觉的漾了抹笑意,颇有些好奇的问道:“要种什么?” 慕慈:“种花种树种菜种一切可以吃的东西。” 那是她前世的梦想,也是那一代人倾其所有也无法做到的事情。 种吃的? 李玄朗不是很理解,却也没追问,顺着她的话问道:“我可以吃吗?” 慕慈看了他一眼,认真道:“可以,按市价付就好。” 李玄朗:“……” 第42章 你准备好了吗? 金色的阳光落在海面,映着蔚蓝的海色,也将船上的两人包裹。 坐在轮椅的男人微扬了头,俊朗的脸上是一言难尽的神色,可那双深邃的黑眸里蕴着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宠溺。 而秀发飞扬的女人低垂了头,精致美艳的小脸上都是认真,可一向清冷的眸中含了一抹不易觉察的捉狭。 两人相对而望,灿烂的光泽洒落一地,映出地上相依的身影。 墨一趴在厨房的窗前,对着一旁的李慕白道:“慕姑娘对殿下总是很有耐心。” 慕姑娘虽然凶了些,霸道了些,出手狠了些…… 但、但是……殿下喜欢就好。 李慕白哼了声,桃花眼好似带了刀,一刀一刀的戳向甲板的两人,“我对残障人员也有耐心。” 墨一:“……” 残、残障人员? 墨一眼睛冒火,“殿下的腿很快就会好的。” 李慕白吊儿郎当的轻笑一声,“脑残和腿有什么关系?” 脑残? 墨一忍不了了,“你敢辱骂殿下?” 李慕白翻了个白眼,“我还敢打他,你信不信?” 都是男人,他那点儿小伎俩骗得了慕慈,可骗不了他。 除了拍马屁,就是示弱装病博同情,一个大男人,还贵为皇子,还真龙血脉,啊呸。 墨一:“妄想动殿下,先过我这一关。” 李慕白桃花眼一挑,一拳砸了过去。 墨一捂着青肿的眼眶,恼道:“你竟然偷袭?” 李慕白呵了一声,又一拳攻了过去,“劫人质时可不会提前打招呼。” 打不了你主子,还打不了你么。 墨一挥拳迎了过去。 两人就在小小的窗台,你来我往打的不可开交。 灶台挨着窗户,锅碗瓢盆‘叮呤咣啷’掉到了地上。 紫苏正在里间和面,听到动静跑了出来,看着满地碎片和酱汁,只觉得一股火从脚底蹿到了头顶。 哪儿顾得什么寨主,什么护卫,举着擀面杖就冲了过去,“住手,再不住手,我让小姐把你们丢到海里喂鱼。” 听到‘小姐’‘喂鱼’两人瞬间停手,望向紫苏。 看到两人的脸,紫苏轻呼出声,“墨一,你怎么出手这般重?” 李慕白一向引以为傲的脸,此时青青紫紫看着很是渗人,尤其是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更是肿成了核桃。 反观墨一,除了两个眼眶肿的不像样子,其他倒还好。 可只有墨一知道,他身上都快疼死了。 李慕白除了刚开始那两拳是打在他脸上,其余的都招呼在了身上。 而李慕白脸上的伤是他自己撞上去的,只是看着可怕,并不严重养两日就好了。 听到紫苏的指责,他瞬间明白了李慕白的用意,暗骂了一声‘奸诈’,正准备揭穿时,就见李慕白‘诶呀’一声,坐在了地上,捂着胸口道:“好疼啊。” 紫苏吓坏了,忙跑了过去,“李寨主,你怎么了?” 李慕白气息微弱道:“墨一那一脚怕是伤到了肺腑,快扶我回屋,我要运功调息。” 紫苏吓得脸都白了,可她一个人根本扶不起来,对着墨一喊道:“还不过来帮忙?” 墨一:“……” 李慕白身手远在自己之上,除了刻意撞上去的那两拳,自己连他衣角都没碰到。 又怎么会伤了肺腑? 反倒是自己,真的需要运功调息才对。 “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儿。”紫苏见他迟迟不动,听着李慕白不住喊疼,急声催促道。 墨一迈步走了过去,一把将人扶起,咬牙道:“我送他回房间。” 紫苏:“我和你一起,免得你又欺负他。” 墨一:谁欺负谁啊? 他满心委屈,紫苏怎么就看不出来他是装的呢? 一个大男人装柔弱骗同情,算什么……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脸上神色微滞,看了眼李慕白,又看了看远处甲板上牵着人家姑娘袖子不肯放手的李玄朗…… 这都什么事啊。 送李慕白回房间,便会经过甲板,慕慈自然也看到了。 甲板风大又伴着海浪声,所以并未听见厨房的动静,此时看到李慕白惨不忍睹的脸,她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 李慕白将全身重量都压在墨一身上,用力睁了睁肿成核桃的眼睛,“墨一想和我切磋,出手重了些,无碍的。” 墨一嘴角抽搐,怎么还倒打一耙了? 他刚要解释,就听紫苏道:“小姐,他们还把厨房的锅碗都打破了。” 慕慈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过,“赔钱吧。” 墨一:“……” 李慕白:“……” 紫苏眼睛一亮,“那可是我最喜欢的一套厨具了,只收五两好了。” 墨一和李慕白对视一眼:五两?都能买个厨房了。 见两人没说话,慕慈道:“怎么?不想赔?” 墨一:“我回京给可以吗?” 李慕白:“我回京赚了钱给可以吗?” 慕慈:“打架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回京再打呢?” 墨一求助的望向李玄朗。 李玄朗:“阿慈,他身上确实没钱,不如让他写下欠条,还有七日便可回京,利息就收五两吧,你觉得呢?” 慕慈:“好。” 墨一欲哭无泪,有这么坑下属的主子吗? 李慕白一看还有利息,忙道:“我回屋凑凑给你。” 慕慈:“给紫苏就好。” 紫苏笑眯眯的道:“李寨主我送你回房间。” 李慕白:“……” 不用追这么紧吧。 等三人走远,李玄朗忽然道:“不知为何总觉得李慕白有些眼熟?” 一开始他并未注意,可后面接触的多了,总觉得这人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慕慈:“我也觉得。” 李玄朗忙道:“阿慈觉得他像谁?” 慕慈:“猫。” 一只漂亮却又不可一世的猫。 出乎意料的答案,李玄朗愣了一瞬,笑出声,“猫最黏人,他可不像。” 慕慈笑了笑没有言语。 李慕白这只猫黏不黏人她不知道,却最会装傻卖乖。 虽然不知道为何同墨一动手,但吃亏的肯定不会是他。 她将手搭在船沿,探身望向远处。 眼前明明是碧海交接,青峰巍峨,可不知为何脑中却出现前世荒凉的戈壁和凶恶丑陋的丧尸。 她闭眼在睁开,似是问自己,又像是问李玄朗,“明日就要进港,你准备好了吗?” 第43章 保护好他们 五羊港口,虽比不上洋口镇繁华,但比风华镇还是热闹些。 只一上午,港口便停满了船只,岸边也挤满了采买的人。 慕慈坐在甲板的躺椅上,一只袖子遮挡住太阳,对着一旁的老六道:“去吧。” 老六应声,飞快的跑下船。 半个时辰后,老六推着小推车回了船上,车上除了米面蔬菜和肉,还有几大坛酒和灯油。 慕慈检查了一下,叮嘱老六将东西搬进仓房后,便回了房间。 甲板只剩老六一人忙碌,直到两刻钟后,黑色大船缓缓驶离港口,向北而去。 同一时间,岸上有两道身影飞快离去。 而不远处的茶摊上有两人起身,分别跟了上去。 其中一人去了不远处的酒楼,直接上了二楼包间,敲门进去,对着站在窗口的魁梧男人道:“大人,船已经走了。” 男人视线落在远处的海面,问道:“看到人了?” “是,那女人一直在甲板,样貌确认过了,是她。那位是坐着轮椅出来的,对女人说了些什么,便回了船舱。不过带着帷帽,无法确认样貌,但女人对他很是恭敬。” 男人声音难掩兴奋,“是他们没错了,吩咐下去见船不必询问,直接射杀。” “是!” 等人退下,室内又恢复了安静,男人坐回桌前,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眸中是毫不掩饰的野心。 过了今晚,他便可一步登天。 ‘叩叩’忽的敲门声响起,男人以为是小二,头也没抬道:“进来。” ‘吱呀’一声门打开,粉色的裙角和白色的绣鞋一闪而过,男人瞬间清醒抬眸对上一双寒意森森的眸子,猛地将手中的酒杯扔了过去。 “你是何人?” 女人面上罩着轻纱,看不清样貌,但那眼中的杀意却直刺人心。 男人不敢大意,摸向一旁的腰刀。 女人伸手将杯子接住,顺势放到了桌上,似是没有看到他的摸刀的动作,坐到了对面,“船已经开了,指挥使大人准备如何应对?” 男人正是粟阳都司指挥使王锵。 王锵摸刀的动作一顿,试探道:“你是何人?” 女人轻飘飘一笑,“大战在即,大人竟还有心思饮酒,要是耽误了主子的大事,大人怕是不会再有饮酒的机会了。” 女人虽然没有说明身份,但话中透露的意思很明显,王锵虽然恼怒她的无礼,但忌惮她身后的主子,也只得陪着笑道:“怎敢耽误贵人大事,我已备下三千人埋伏在狸垭口,等他们一到便会动手。” 他眸底都是兴奋,“船上不过几人,身手再好也不可能躲过箭雨,况且就算命大没被射成刺猬,三千人一人一刀也能将他们剁的渣儿都不剩。” 女人眸底有了笑意,“既如此我们便出发吧。” 王锵原本是不打算去的,此事说白了是谋逆的大罪。 他不露面,万一以后事发,也可推卸责任。 可此时却不得不去了。 他站起身道:“姑娘请。” 女人笑盈盈起身,“大人先!” 王锵没多想,拿起腰刀迈步向外走去,刚走到门口抬手准备去开门,忽的身后有疾风扫过,还没等他反应,只觉得脖颈一凉。 他捂着脖子艰难转身,就见女人取下了轻纱露出一张清冷美艳的小脸。 那张脸他昨日才从画像中见过。 是慕慈,慕家那个病秧子。 他惊得瞪大了眼睛。 她不是在船上吗? 怎么会在这里? 一连串的问题从他脑中闪过,可惜不会知道答案了。 慕慈托着他的身子将人放到了地上,以免发出声音惊动隔壁的护卫。 又在他身上翻找了一会儿,很快找到了黑色的铜制令牌。 她将令牌收好,从窗户一跃而下。 此处不临街,是一处偏僻的小巷,李慕白正等在下面,见她下来忙道:“到手了?” 慕慈点头,“你那边呢!” 李慕白惨不忍睹的脸挤出一丝笑意,让人有些不忍直视,将手中的玉牌扔给慕慈,“喏,给你。” 慕慈接过,旋身从窗户跃进房间,将玉牌塞进了王锵手中后,拿起桌上的酒杯扔在了地上,随即又掀翻了桌子,听到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这才一脚蹬在窗台,如燕雀般飞掠而下。 门被踢开,有人惊呼道:“大人,大人……” 慕慈和李慕白对视一眼,飞奔出了巷子。 “玉牌?是凶手的。” “窗台有脚印……” “……凶手还没走远,快追。” 暴喝愤怒的声音,越来越远,两人并没停下,直到出了港口到了一处偏僻之地,看到等在树下的卢单,疾步走了过去。 “姑娘,马。” 卢单将缰绳递了过来,慕慈接过,对着李慕白道:“保护好他们。” 李慕白却有些不放心道:“要不还是我陪你去吧?卢单身手不如我,万一被识破我还能……” 慕慈翻身上马,打断他,“你是匪,更容易被识破。” 李慕白一噎,只好道:“在船上等你们。” 慕慈点头,对着卢单道:“走吧。” 两人挥动马鞭,直到身影消失在路尽头,李慕白这才转身回了港口。 黑色船帆上凶恶的猛虎随风舞动,一年纪不大满脸络腮胡的男人站在甲板,看到他时眼眸一亮,随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李慕白颇有些嫌弃的翻了个白眼,随即整了整帷帽,掐着嗓子很是矫揉造作的喊了一声,“王公子,我来了……” 随即整个人如同一只花蝴蝶般跑上了船。 有被他声音惊动的人,下意识向船上看去。 就见一身形高挑带着帷帽的人,一把将络腮胡抱住,不辨男女的声音含着一抹委屈,“王公子,你可想死奴家了……” 被他抱在怀里的人不可抑制的轻颤了一下,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李寨主,可以了。” 再演下去,他要吐了。 李慕白视线扫过岸边,一把将他拉了起来,“讨厌啦,一见面就要人家去房间,坏死了……” 络腮胡:“呕……” 李慕白一把将他嘴捂住,低声道:“咽回去。” 络腮胡老六:“……” 回了房间,将门一关,两人瞬间弹开,李慕白一脸嫌弃,“你腿软什么?” 要不是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怕被人怀疑,他何必恶心自己演这出。 老六不适应的扯了扯脸上的络腮胡,有些心虚的转移话题,“你说姑娘的计划会成功吗?” 第44章 只要怀疑就够了 慕慈的计划能不能成功,李慕白不知道,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在谋略筹算这块儿,无人能敌。 慕慈很早之前便预想到了继后会动用地方驻军来对付他们。 从洋口到京都,继后能利用的只有鲁南的驻军,至于是哪一方她并不清楚。 直到过了风华镇,遇到了王锵的儿子。 可慕慈也只猜测会是王锵,直到他们的船平安驶过其他港口,只余五羊港时,才真正确定下来。 因为五羊港是粟阳的辖地,是王锵的地盘。 确定了敌人后,慕慈因地制宜,随势而行,计划也一层层铺陈开来。 王锵儿子的船慕慈并没有销毁,而是让卢单去了船上,一路跟着他们随行。 原本是为了不时之需,确定围剿的人是王锵时,便成了他们脱身的秘密武器。 昨晚,慕慈只留了乌鸦、老六和李慕白,其余的人换船去了络腮胡的那条船。 李慕白假扮李玄朗骗过探子,慕慈在甲板则是为了让探子好确定他们的身份。 之后老六一人在甲板吸引探子的注意,慕慈和李慕白悄悄溜下船去了茶摊。 原本的计划是杀了王锵派来五羊港的人嫁祸给继后的人,只是没想到来的会是王锵。 倒是省了很多事。 李慕白叹了口气,见老六眼巴巴的还在等他回答,一巴掌拍了过去,“再不开船误了大事,成不成功你都得死。” 老六揉着被拍疼的脑袋,委屈道:“我现在可是王公子,怎么去开船?” 李慕白噎了半晌,“难不成我去?” 哪有‘姘头’开船的。 两人对视一眼,“墨一去。” 话音刚落,墨一的头从窗户探进来,指了指自己未消肿的双眼,“你们放心我开?” 两人齐齐摇头,他们怕还没遇到刺客,就会撞船而死。 老六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过,最后落在李慕白脸上,疑惑道:“明明昨日你的眼睛更严重,为何你消肿了,他的还是两条缝?” 墨一冷哼,总算还有明白人。 李慕白:“我体质好,自然好的快。” 墨一:“……” 意思是他体质差喽? 他正要怼回去,就听老六道:“有道理。” 墨一一口气险些没上来,想到主子交代的事情,又将火气压了下去,道:“殿下说了,老六沿途可以适当出去露露脸,行行恶,不能坠了王公子的名头。” 老六摸了摸络腮胡,“放心,姑娘交代过了。” 说完又有些犯愁道:“无人开船如何是好?” 墨一嫌弃道:“船早就驶出港口了。” 老六和李慕白:“……” 怪不得有钱人喜欢坐大船,是真稳啊。 感受了下大船的平稳,两人齐声问道:“谁开的船?” 墨一:“苏先生的儿子。” 老六一脸欣慰,有种后继有人的感觉,片刻后脸又垮了下来,“不知道姑娘那里如何了。” 墨一和李慕白神色也凝重起来。 ……………… 过了五羊港口,进京的航线便只有一条,就是从海改入京临运河,而狸垭口便是运河的入口。 此地远远望去如同一只狸猫趴伏在地,因此得名。 王锵的人就驻扎在狸垭口西面的峡谷内,看营帐的数量可不止三千。 慕慈和卢单此时潜伏在一处山丘,居高临下观察着营中的情况。 “姑娘,你怎知继后的人不在营内?” 卢单望向身侧同他一样扮做士兵的慕慈,问道。 他们一路疾行,半个时辰前到了狸垭口。 杀了两名暗哨,换了衣服,便来了此处。 慕慈收回视线,解下水囊喝了口,“能做到指挥使的人不是傻子,谋害皇子这样的事情只会告知心腹,而这三千人里知道实情的不会超过三人。” “如若将继后的人安插\/进营中,难免不会被人发现端倪,他不敢冒险。”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怕被继后的人抢功。” 卢单也是军中之人,略微一想就明白了。 历来近臣打着监军名义实则抢功的数不胜数。 况且此战任谁看都是必胜之事,王锵自然不想多生事端,白白便宜了别人。 “既然刺客不在营中,如何借刀杀人?” 卢单是知晓慕慈计划的,原以为他们会直接去到营中,将王锵被杀的事情宣扬出来,一则扰乱军心,二则让他们狗咬狗。 可慕慈却带着他来了此地,眼看着天色暗了下来,心中难免有些着急。 再有两个时辰,他们的船便会行到狸垭口,时间不等人啊。 慕慈靠在一棵老树,视线迎着落日,清冷的眸子因那抹霞光添了几分旖旎的绯色,“行军听得是将令,这三千人是大殷的士兵,不是王锵也不是继后的。” “所以,我改主意了。” 她也曾为一方统帅,深知为兵之道,为将之行,为帅之意。 错不在他们,而是王锵和继后。 卢单脸色微变,“姑娘是想摆明身份,让他们忌惮殿下的身份而不敢动?可万一整个都司都已投靠继后,我们必死无疑。” 慕慈将身前横生的荆棘推向一旁,不紧不慢道:“不是我来表明身份,而是继后的人。” 卢单视线落在遍布横刺的荆木上,“姑娘的意思是将继后的心思摆到明面?” 慕慈望向远处,“要入京了,咱们那位陛下也该尝尝寝食难安的滋味了。” 卢单明白了慕慈的用意,借粟阳都司之手宣扬继后谋害皇子之事。 即便皇上不喜三皇子,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又是嫡子,不可能置之不理。 只要皇帝参与此事,便可牵制继后。 “可陛下会信吗?” 会信是他的枕边人所为么? 慕慈唇角勾了勾,“只要怀疑就够了。” 况且,京都可不只有皇帝和继后。 总会有人信的。 卢单想了想道:“乌鸦和殿下所乘的船只相隔半个时辰,如若计划更改,他们……” “无碍。计划不会变,只是换了个方式而已。”慕慈看了眼下方燃起的篝火,道:“入营吧。” 话落,跨步向山下而去,很快两人到了山脚,翻身上马直奔营帐。 “什么人?”远远有巡卫看到他们,举枪喝止道。 慕慈勒马,高举黑色铜制令牌,喊道:“指挥使大人传令,速带我去中军营帐。” 第45章 大人同你说了什么? 峡谷内只搭建了十几个营帐,士兵们围拢在营帐四周,此时正围着篝火啃着饼子,因着好奇时不时的望向中军营帐。 一刻钟前,有两人拿着指挥使王大人的令牌找到副指挥使,之后便将所有千户以上的将领叫了过去。 虽然不知道营帐内在说什么,但通过帐布上的影子,可以看出里面的人并不平和,甚至有人抽出了腰刀。 大帐内确实不算平和,尤其是慕慈说出王锵被杀时,更是群情激昂。 “王大人怎么会死?” “是何人所为?” “谁这么大胆竟敢杀害王大人?” …… 最初的震惊和愤怒后,营帐的人情绪平复下来,开始纷纷质问慕慈。 甚至有人将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逼问事情真假。 慕慈将众人的反应一一看在眼里,心中有了计较。 她并未理会脖子上的刀刃,而是红着眼睛道:“得知水匪的船驶出港口后,大人便拿出令牌要我来此报信,谁知我刚下楼就见一戴面纱的女子进了大人房间。” “原以为是大人的相好,并没在意。可我刚出酒楼没多远,便听到护卫的喊声,急忙赶了回去。进屋便看到大人被割断了脖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定是那女人所为。” 副指挥使看了眼慕慈,神色意味不明,问道:“既然你见过凶手,为何不留下帮忙追查,而是来这里?” 慕慈一副惊恐却又极力压制的样子,“因为我已知道凶手是谁。” 副指挥使眸色冷了几分,“是谁?” 将刀架在她脖子的人,质疑道:“既然凶手戴着面纱,你又如何知道?” 慕慈:“大人死时手里握着一块玉牌,是凶手落下的。我认得那玉牌。” 副指挥使见她说了一半便停下,不由恼道:“人已经都在这里,你还卖什么关子,再啰里啰嗦军棍伺候。” 这两人拿着令牌前来,原以为是有什么紧急军情,谁知一见面就要他召集所有千户以上的将领。 不得已将人喊了过来,他却直接丢出王锵已死的消息。 如此扰乱军心,他心中早已不满。 王锵死不死无所谓,今晚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他望着慕慈的眼神越发不善,思索着寻个什么借口将人拿下。 慕慈将他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声音恭顺道:“大人饶恕,实在是此事事关重大。” “有屁快放。”之前质疑的那人收了刀,忍不住骂道。 慕慈看了他一眼。 男人身形高大,五官硬朗,看装扮应是个千户。 见慕慈看他,男人挥了挥刀,“老子最不耐你这种磨磨唧唧的小子,说,到底是谁杀了大人。” 慕慈为难的道:“实在是凶手背后之人我们惹不起。” “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们也不怕,你他娘的快说。” “就是,快说。” “他娘的 ,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连都司指挥使都敢杀。” “快说,老子们怕过谁……” “一定要给大人报仇……” 众将领情绪越发激愤,各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去给王锵报仇。 见目的达到,慕慈重重叹了口气,“诸位可知大人为何会忽然派兵到狸垭口?” “不是剿匪么?” “有逃窜的水匪今日会经过此地入京,王大人收到消息,让我们埋伏在此截杀水匪。” 有人听出她话里的深意,见她还在绕来绕去,怒道:“到底啥意思?别他娘的再卖关子了。” 慕慈见火候差不多了,道:“大人是受中宫之命派兵来此的。而那块儿玉牌我曾见中宫使者挂于腰间。大人定是察觉了什么,被他们灭口的。” 慕慈话音落下,营帐内瞬间静的落针可闻,有几人更是脸色发白,神情惊恐。 那位副指挥使一脸阴鸷,忽的一拍桌子,“休得妄言,如此要事你一个百夫长如何得知。来人,将这个扰乱军心妖言惑众的人拉出去杖毙。” 另有一人附和道:“大人明明是收到探子消息,才会派兵来此,并未见过什么中宫使者。你这小子莫不是水匪的探子,我怀疑是你杀了大人。” 说完挥刀砍向慕慈。 慕慈并未躲避,厉声喝道:“大人刚死,你们便不认令牌了吗?” 眼看着刀就要落在慕慈身上,一旁卢单更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锵’一声,之前质问慕慈的那个千户,挥刀挡住了那人的长刀,“宋老四,是真是假听完再说。” 宋老四冷哼一声,“伍白,这小子明明就是奸细,说不定大人被害也是他胡诌的。” 伍白的刀没收,笑的和和气气,“他是不是胡诌,派人去五羊港便知。如果他真是探子,不用你动手,我一刀砍了他。” 说完对着副指挥使道:“大人,您说呢?” 副指挥使沉思片刻道:“派人去五羊港,速去速回。” 船上的人是三皇子和卫国侯之女,根本不是什么水匪。 此事王锵只告知了他和宋老四。 杀了三皇子,便是从龙之功,一飞冲天的机会,怎能不动心。 可要是王锵真的死了,还是中宫所为,那么今晚之事他也不得不慎重了。 他望向慕慈,眸色锐利深沉,“你一个百夫长为何会知道这些?” 慕慈吞吞吐吐道:“昨、昨夜大人喝了酒,便让我进屋伺候,今早醒来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见他身形瘦小样貌俊俏,众人露出了然的神色。 伍白见他低垂了头似是难以启齿,开口道:“大人同你说了什么?” 慕慈抬头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道:“他说后悔答应中宫之事,如若他出事必定是中宫所为。所以看到玉牌时,我便第一时间来了这里,以免诸位大人蒙在鼓里被人利用。” “我知单凭我一人之言,各位大人未必会信。” “但如若大人肯给我机会,必定让真相浮出水面,替王大人报仇,护诸位大人平安。” 副指挥使冷笑,“好大的口气,难不成我们还需要你保护不成?” 慕慈一脸正色,“难道大人想用诸位大人和三千兵士的命来赌吗?” 副指挥使怒道:“闭嘴,此事我们自会查证,你最好祈祷说的是真的,否则……活剐了你以儆效尤。来人将他绑了推出去先杖责五十军棍。” 第46章 嗓门大吗? 慕慈的话太过惊骇,如若是真的,王锵所知之事必定惊世骇俗,否则不至于招致灭口。 可此事又事关今晚剿匪,如若不查明白,谁知会不会是下一个王锵。 众人犹豫不决,眼见着慕慈被绑住就要拖出去,忽的帐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一人冲了进来。 “大、大人……我回来了。” 正是派去五羊港查探消息的人。 副指挥使诧异道:“怎么回来了? 那人缓了口气,回道:“路上遇到了来报信的人,王大人确实已被害。” 营帐内的人其实早已信了慕慈的话,听闻并没有多大反应。 倒是副指挥使神色变了几变,挥手制止了将慕慈带离的人,又问那人,“报信的人呢?” “在帐外候着呢。” 副指挥使:“让他进来。” 卢单握紧了刀柄,神色颇有些紧张,王锵的护卫可不认识他们。 慕慈神色依旧,似是早已料到。 随着帐帘掀开,一人走了进来,对着副指挥使抱拳施礼,“大人,小的王三,是王大人的护卫,事发时就在隔壁,听到动静赶过去的时候,王大人已被人割喉。” “一刀毙命,凶手手法老练,是擅长暗杀的好手。” “这是凶手留下的玉牌,请大人过目。” 他掏出一块方形的玉牌,手指大小,玉牌一面雕刻了几片柳叶,另一面水波暗纹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山字。 副指挥使见过王三知道他是王锵的人,此时在看到玉牌上熟悉的柳叶,瞳孔微缩,终于信了慕慈的话。 除了王锵便只有他和宋老四知道中宫的目的,虽然不知道王锵为何被杀,但如若不查明,他很可能就是下一个。 他望向慕慈,“你打算怎么做?” 慕慈:“大人要不要先给我解绑?” 副指挥使挥手示意,慕慈身上的绳子被解开,她活动了下胳膊,迈步到了王三跟前。 对上男人疑惑的眸子,先一步开口道:“王大哥,我是慕一,还记得我吗?我已知是谁杀了王大人,需要你助我引出凶手,查出王大人被害的真相。” “你可愿意?” 王三并不认识慕慈,听闻他能找出凶手,哪儿还管慕一是谁,认不认识,忙点头应道:“慕兄弟吩咐就是。” 卢单握刀的手松了松,望着慕慈的目光越发敬佩。 姑娘还真是揣摩人心的高手。 慕慈道:“王大哥嗓门大吗?” 听到她的话,不仅王三愣住,那几位千户和副指挥使也愣住了。 ………… 自从一众将领进到帐中,已经半个多时辰了,之前还吵嚷的厉害,后面便没了动静。 远处的士兵失了好奇,准备闭眼休息以备之后的战事。 谁知刚闭上眼,就听营帐中发出一声惨叫,随即有人喊道:“杀人啦,杀人啦……” “王三,你为何要杀副指挥使?” “是他杀了王大人,我是给王大人报仇。” 随即一道人影从营帐冲出,随后是几个持刀的千户追了出来。 没多久将人拦住,围在了中间。 “王三,你刚刚说王大人被杀可是真的?” 王三扯着嗓子喊道:“千真万确,敢谋杀王大人的除了副指挥使还能是何人?今日杀了他也算是给王大人报仇了。” “你可有证据证明是副指挥使杀了王大人?如果有,我们便留你一命。” 王三继续扯着嗓子喊,“他嫉妒我家大人被贵人重用,杀了大人这剿匪的功劳便是他的了。呸,有我在他休想得逞。” “你休要胡说,莫要坏了剿匪的大事。” 王三喊的更大声了,“我家大人都死了,还剿匪做什么?” 他将黑色的铜制令牌举高,“都司令在此,立刻拔营撤军。” 原本持刀围着他的几位千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将刀收了起来,一脸的左右为难。 听到动静的士兵,此时一个个惊在原地。 指挥使死了,副指挥使竟也死了。 匪还没剿,怎么剿匪的死了? 见没有人动,王三怒声高喊,“违令者斩,拔营。” 几位千户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的人拔营。 刚起了一座营帐,几道身影似是从天而降,其中一人急声喝道:“住手!” 来人皆是一身黑衣,面罩黑巾。 几位千户见将人引了出来,谨记慕慈的话,拉着王三跑进了营帐。 黑衣人:“……” 一直躲在营帐的慕慈,扯了扯副指挥使的袖口,“大人,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副指挥使躺在地上,瞪了她一眼,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又忙将眼睛闭上了。 他一个‘死’人,看他做什么。 王三和几位千户进来后,纷纷望向慕慈,见慕慈点头,忙做出备战的姿势。 很快黑衣人追了进来,看到屋内的阵仗,为首的那人微蹙了眉。 他们一直都隐在暗处,一是监督,二是以防万一。 只是直到现在都没有等到五羊港的消息,却又不能直接来营中询问,正焦急时,听到了这边的争吵。 才知王锵死了,副指挥使也死了,还要拔营撤军。 算时间三皇子的船快到了,此时撤军岂不是坏了主子的大事。 再也顾不得其他,匆忙现身。 可此时望着帐内严阵以待的人,却有些犯难。 他犹豫了一下道:“这里主事的是谁,我有要事相告。” 宋老四自然知道他说的要事是什么,有心交好,可一想到王锵的死,又看了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副指挥使,将话咽了回去。 所有将领都没有说话,纷纷看向慕慈。 为首的黑衣人视线也落在了慕慈身上,心中疑惑,难道现在主事的人是他? 可他们调查粟阳都司时,并未有这么一号人物。 况且此人如此年轻,不像是品阶高的人。 有些轻视的道:“你主事?” 慕慈:“算是吧。” 见他底气不足,黑衣人眼中轻蔑更甚,掏出一枚翠绿的玉牌,“可识的此物?” 看到上面雕刻的柳叶,众将领齐齐变了脸色。 慕慈:“不认识。” 黑衣人面巾后的脸微僵,又拿出了一块儿令牌,“此物呢?” 金色的令牌上刻‘长春宫’三个字。 见慕慈又要摇头,黑衣人忙道:“此乃长春宫令牌,见此令如见皇后。” 众将领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却听慕慈道:“骗傻子呢。” 不想做傻子的众将领齐刷刷挺直了膝盖。 第47章 赌一把? 金色的令牌在灯火下越发的耀目,可营帐内的人就好似看不到,尤其是那几位千户眼神四散像是瞎了般。 慕慈抱臂,望着黑衣人僵直的胳膊,好心提醒,“举这么久不累吗?” 黑衣人没想到他们会假装不识令牌,如若不是怕坏了主子的大事,他现在就一剑结果了这些胆大妄为的东西。 他将怒意压下,好言道:“令牌是真的,我们此行是传中宫之令,命粟阳都司剿杀逃窜的水匪,以免匪贼入京惊了贵人。” “王大人调你们前来就是为了此事,所以不可拔营撤军。” 他将令牌往前递了递,“我命你们即刻前往狸垭口伏击水匪船只。” 他慷慨激昂的说完,营帐内毫无动静,尤其是慕慈好似看傻子般看着他。 黑衣人顿时怒了,“难不成你们想抗命违逆?” “呵,”慕慈轻笑一声,“一身夜行衣鬼鬼祟祟闯入营中,中宫的使者怎会如你们这般见不得人,我看你们倒像是趁夜来暗杀几位大人的。” 几位千户齐齐变了脸色,四散的眼神瞬间锐利的望向黑衣人。 当黑衣人将玉牌拿出时,就已证实慕慈的话是真的,是他们杀了王锵。 此时在听闻慕慈的话,更是深信不疑,否则何必这副装扮。 被倒打一耙,黑衣人望向慕慈的眸色越发不善,“我们如此装扮,是为了潜入船上助你们剿匪。” “原来如此,”慕慈一副了然的样子,问道:“敢问是何处逃窜的水匪,人数多少?船只又有多少?” 黑衣人以为她终于信了自己的话,道:“乌鸦岛逃窜的水匪,人数三十人,一只船。” “三十人一只船,我们三千的兵力竟还需要你们相助?”慕慈扭头望向伍白,“伍千户相信吗?” 伍白头摇成了拨浪鼓,“傻子才他娘的信。” 黑衣人没想到慕慈小小年纪竟如此难缠,犹豫了一下道:“此事另有隐情,事关重大,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慕慈一副憨直的样子,“这里都是都司的功臣栋梁,你只管说。” 黑衣人握着令牌的手紧了紧,深呼吸一口,“事关机密,大人还是借一步说话的好。” 见慕慈还要拿乔,伍白推了她一下,“快去。” 慕慈这才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走到了营帐的一侧。 黑衣人跟了过去,附耳低声道:“大人如若出兵相助,事成之后我必定上报中宫,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什么?”他话音刚落,就见慕慈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蹭一下跳的老远,声音惊恐道:“船上不是水匪,而是三皇子,皇后要杀了三皇子夺东宫之位……” 此话一出,就连地上的副指挥使都惊的睁开了眼睛。 他和宋老四一样,是没想到慕慈会大大咧咧的喊出来。 而不知情的那几位将领则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娘诶,敢情他们要围剿的是三皇子,王锵应是发现了此事所以才会被杀人灭口。 黑衣人惊了一瞬,怒道:“你胡说什么?我何时说是三皇子了?” 慕慈:“三殿下和三皇子又有何分别,谋杀皇子如同谋逆,你这是要我们整个都司被诛九族啊。” 黑衣人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慕慈耍了,眸底都是杀意,冷笑道:“胆敢诋毁中宫,罪无可恕,杀了他。” 瞬时,他身后的黑衣人举剑冲向慕慈。 “千户救我。”慕慈一副惊慌的样子,躲在了伍白的身后。 伍白举刀挡住攻过来的长剑,厉声道:“住手,简直欺人太甚,我们都司的人岂是你们想杀就杀的。” 听闻他的话,剩余的几位千户围了过来,将慕慈挡在了身后。 知道了此等秘密,事后必定会被灭口,他们不想死,却又不知怎么办,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慕慈身上。 自然不能看她被杀。 黑衣人投鼠忌器,没敢再动,毕竟此行的目的是让他们出兵。 至于三皇子之事,等一切结束,在将这群人杀了便是。 黑衣人对着伍白道:“大人莫要听他胡言,捉拿水匪才是要事。只要杀了水匪,皇后娘娘必有重赏。” 伍白眼眸锐利,“是不是胡言,等船来了一问便知。” 黑衣人面巾后的脸一沉,“你们是想违抗中宫之令吗?” 伍白:“如若真是中宫之意,我们不敢不从,可你们身份存疑,又有谋害皇子之嫌,恕难从命。” 黑衣人冷笑,“我只问你们出不出兵?” 伍白:“等确认了水匪的身份,自会出兵。” 自知出兵无望,黑衣人起了杀意,正要动手时,营外忽的响起数声鹰啸,黑衣人瞳孔微缩,是船到的信号。 他不敢耽搁,挥手示意撤退。 眸色不善的扫过账内的人,阴恻恻道:“诸位,后会有期。” 等杀了船上之人,再调兵将这三千人杀了便是。 很快,数名黑衣人退出营帐,消失在夜色中。 帐内短暂的沉默后,有人道:“我们怎么办?” 副指挥使一骨碌爬起身,眸色阴沉的望向慕慈,“得罪中宫,又当众揭穿暗害皇子之事,怎么办?呵,只死路一条罢了。” 慕慈迎上他的视线,“难不成大人以为助他事成,真的可以加官进爵?” 她冷了声音,“谋杀皇子如此秘事,又怎么会留你们的性命。说不定还要将此事推到你们头上,落一个诛九族的下场。” 想到王锵的死,副指挥使整个人好似被抽干了力气,坐在了地上。 其余人也是惶恐不安,沉默不语。 “其实此事也不是无解。” 慕慈话一落下,垂头丧气的人齐刷刷望了过来。 伍白更是一拳落在她肩上,“就知道你小子有办法,快说。” 那一拳正好落在她伤口,疼的她闷哼一声,半晌没出声。 此时的她在一众人眼里就是救命的活菩萨,见他如此,宋老四第一个冲上来给了伍白一拳。 “慕一我帮你打回来。” “慕一我也帮你……” “我来。” “我来,我来。” …… 等慕慈缓过来时,就见伍白鼻青脸肿的站在那里,见她望过来,犹豫了一下,挥拳砸在自己肩上,“我自己来。” 慕慈:“……” 忽然有些庆幸自己的决定。 保全了他们,也护住了那些兵。 “赌一把?”她问。 第48章 去问阎王吧 “赌什么?”伍白第一个问道。 慕慈:“赌你们的运气。” 见众人一脸不解的望向自己,慕慈道:“既然中宫这条路不能走了,那便赌另一条。” 副指挥使最先明白过来,“你说三皇子?” “不错,”慕慈视线环视众人,“继后所为瞒不过三皇子,如若回京绝不会坐以待毙,事成废后入主东宫,事败被囚,亦或被中宫所害。” 她唇角微勾,“我赌三皇子会赢。” “为何?”有人忍不住问道。 慕慈:“因为我不想死。” 只有三皇子赢,他们才有活的希望。 众人拧眉沉思,副指挥使率先道:“我们能帮殿下做什么?” 不愧是做到副指挥使的人,最先发现关键之处。 慕慈:“杀了围剿殿下的黑衣人,联\/名上\/书将王锵之死和继后所为告知朝廷。” 话落众人面色微变。 救三皇子他们无话可说。 可联\/名上\/书……无疑同中宫宣战,再无退路。 况且帝王心思难测,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见他们面露迟疑,慕慈冷笑,“在你们得知中宫意图时,便已是万劫不复,赌不赌自己选吧。” 话落迈步出了营帐。 刚刚的鹰啸应是告知黑衣人船到了,都司不出兵,刺客必会倾巢而动。 此时应已埋伏在岸边了。 卢单早在黑衣人离开时就出了营帐,见她出来,忙递过缰绳。 “慕一……” 身后传来伍白的声音,慕慈并未理会,翻身上马冲入夜色中。 路已经给了,至于如何走就看他们自己了。 一路疾行,离岸边还有些距离时,两人勒马停了下来。 慕慈跳下马将缰绳丢给卢单,取下马鞍前的弓箭,低声道:“你去接应乌鸦。” 卢单应是,调转方向去了另一边。 慕慈将箭筒背在身后,爬上了一旁的矮坡。 ………… 漆黑夜色中摇摇晃晃的两捧光泽从海面显现,那是船头被风吹动的灯笼。 黑色的船体划破海面很快到了运河入口,因着水面变窄,所行的船只到此处时都会减缓速度,避免转舵时调整不及时撞到两侧的暗礁。 隐在暗处的黑衣人握紧手里的绳索,就等船减速时拉紧绳索将船拦停。 十丈,六丈,三丈…… 距离越来越近,可船并没有减速,反而因着海水的灌入加快了速度。 来不及细想,黑衣人拉紧了绳索,绷直的绳子被急速前行的大船瞬间带起,四五个黑衣人在惯性之下飞了出去,重重撞到了船头,落进水里。 来不及挣扎,船身从他们身上碾了过去。 见没有将船拦停,瞬时有七八个黑衣人将带着铁钩的绳索扔到船上,奋力向后拽动,船速终于慢了下来。 没等船停下,数十个黑衣人旋身飞到了船上,举刀闯入了船舱。 ‘砰’随着一个个房间被踢开黑衣人面色大变。 “人呢?” 偌大的船只,空无一人。 黑衣人面面相觑,怎么会没人? 船不会自己从五羊港开到这里,船上的人应是发觉了不妥,提前跳船了。 李玄朗双腿已断,带着他这个累赘,他们走不远,一定还在附近。 “去附近搜。” 领队黑衣人话音刚落,远处传来震动声,他神色一凛,抬眸望去,就见月色下数十人骑马而来,他们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官兵。 是粟阳都司那三千兵马。 黑衣人面露喜色,看来是想通了,有他们帮忙搜寻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看在还算识相的份上,便不计较他们之前的无礼,等事成后禀明主子,是生是死就看天意了。 他刚要开口,让他们去周围搜寻,就见最先赶到岸边的男人喊道:“殿下,粟阳都司副指挥使程野救驾来迟……” 黑衣人脸色瞬间变了,怒声道:“你们要做什么?” 程野冷笑一声,“自然是来缉拿你这乱臣贼子,胆敢谋害殿下,我岂能饶你。” 慕慈走后,他们思来想去,只能赌一把。 况且他们所书事实,即便皇帝恼怒也不会将他们如何,只要三皇子扳倒继后,东宫之位非他莫属。 等到新皇登基,他们便是从龙之功。 打定主意后,急忙点兵赶了过来。 黑衣人没想到他们如此大胆竟敢对抗中宫,厉声喝道:“简直胡言乱语……” 程野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一挥手,“众将士听令,速去船上救殿下,杀贼寇者赏金百两……” ‘两’字音还没落下,‘嗖’一声,带着火光的箭矢似是从天而降直奔大船。 领队的黑衣人瞳孔微缩,还未来得及反应,‘砰’一声巨响,瞬间火光冲天。 船上顿时哀嚎一片。 程野和伍白等人吓了一跳,急忙制止向前冲的士兵。 黑衣人竟然在船上放了火药? 只是为什么连自己人都炸? 嗖嗖嗖…… 又是几支带着火光的箭矢落在船上。 ‘砰砰’几声巨响,大船被炸的四分五裂。 借着火光,他们看到了一侧矮坡上射箭的人。 瘦小的身影好似带着万钧之势,那眉眼中的厉色比燃起的火焰还要凶猛。 竟是墨一那小子? 殿下还在船上,他疯了不成? 伍白跳下马向着矮坡冲去。 同一时间领队黑衣人也发现了慕慈,旋身飞了过去。 慕慈望着飞身而来的人,慢悠悠的解下箭筒,抽出了腰刀。 黑衣人眨眼到了近前,只露的眸子阴鸷狰狞,挥剑刺向慕慈。 慕慈旋身躲过,挥刀攻了过去。 瞬息间已过了二十招。 黑衣人眸中显露一抹凝重,想到营帐这人的行事,再加上引燃炸药的火箭…… 他心中惊惧,“你不是都司的人。” 慕慈:“还不算太笨。” 黑衣人眸中杀意更浓,手中的剑舞的越发凌厉,十招之后,他虚晃一招引着慕慈挥刀砍来时,握着剑柄的手微转,剑刃调转了方向,砍向慕慈的胳膊。 “慕一……”伍白这时也爬了上来,他惊得大喊出声。 ‘噗’兵刃入肉的声音。 锋利的长剑在割破慕慈衣袖时停了下来,长刀刺穿了黑衣人的胸口,整柄没入,刀身从背后而出。 那么明显的障眼法她怎会看不出,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黑衣人瞪着眼前,强撑着一口气,问道:“你……你究竟是谁……” “去问阎王吧。” 慕慈将刀拔了出来,黑衣人摔到地上,挣扎几下没了气息。 ‘锵’一声,是刀出鞘的声音。 抬头就见伍白握刀,一脸杀意的瞪着她。 她眯了眯眸子,“你是来杀我的?” 第49章 船是空的 伍白将手中的刀指向她,眸色锐利,“你到底是何人?” 慕慈慢慢擦拭着刀身的血渍,眸色低垂落在锋利的刀刃,“是我杀了王锵。” 伍白瞳孔微缩,似是有什么在脑中炸开,将心中的猜测问了出来,“他已投效中宫,知晓船上的是三皇子?” 所以慕一杀了王锵嫁祸给中宫使者,再到营中挑拨离间,诱使他们同中宫决裂,从而投效三皇子…… 慕一是三皇子的人? 可他炸了三皇子的船。 难道…… 他望向沉没了大半的船只和水面漂浮的黑衣人尸体,如此大的动静如若三皇子真的在船上,又怎么会毫无反应? “殿下不在船上?” 慕慈将擦拭干净的刀刃收回鞘中,掀眸望向他,颇有些意外他会这么快猜到真相,“船是空的。” 原本的计划是利用王锵的死,诱使都司和中宫的人动手,而她趁机杀了都司知情的人。 等到两败俱伤时,再将他们引到放满炸药的船上。 船炸毁后,王锵之子的船‘恰好’经过,都司的人怕误伤到他,只会催促离开不会细问细查。 李玄朗便可顺利逃脱。 “你该庆幸登船的不是你们。” 听完第一句,伍白松了口气,听到第二句时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王锵和中宫不过是蝉和螳螂,三皇子才是那只掌控一切的黄雀。 如若不是慕一离间之计,他们怕是已被炸死在船上,即便活着,等三皇子回京后也会落得一个谋害皇子的大罪。 因发觉被慕慈利用,心里的那丝怨怼瞬间消散。 他拱手施礼,满心感激道:“多谢慕兄弟救命之恩,来日必当报之。” 慕慈视线落在被火映亮的水面,声音似是被那抹倒影包裹,“不必谢我,军令如山,你们只是听令罢了。可将令本心为正为恶,你应知晓。” 她望向伍白,“伍千户,王锵死的不冤。” 伍白神情变换,王锵平日所为他自是知晓,可为了自保虽未同流合污,但也是事不关己的心思。 望着对面年纪不大却气场强盛的人,一脸惭愧道:“我会谨记今日之祸端缘由,时时警醒,定不会辜负慕兄弟,辜负殿下。” 慕慈提醒道:“此次围剿真相,程野和宋老三知情。” 伍白愣了瞬,却并未觉得意外,“他二人一向同王锵走的近,不过经过此事,暂时应不会有二心。” 慕慈点头,“兵同将意,将令兵行。地方驻军同等重要,将首万不可为恶。” 将帅品性会影响手下的兵,而将帅为恶,令下的兵自然做的也会是恶事。 所以领兵统帅,可以凶猛,但不可凶恶。 伍白深以为意,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对领兵之道竟有如此见地,怪不得会是三皇子的心腹,道:“慕兄弟放心,我会盯紧他们的。” 慕慈之所以让他知晓真相,一则是伍白所行她看在眼里,知晓此人可用,二则也是对他的考究,王锵死了,指挥使的位子空了下来,她想看看伍白是否能堪大用。 她将腰刀挂于腰间,迈步向下走,“程野怕是吓惨了。” 程野确实吓惨了,眼睁睁看着船被炸毁,救驾之功落空,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他坐在地上,两眼放空,而一旁的几位千户也是面色泛白。 看到慕慈,宋老三拔刀冲了过来,“姓慕的我杀了你……” 明明是他提议投效三殿下,却引炸了船,让他们没了退路。 他竟然还有胆子来见他们。 伍白忙将人拦住,“船是空的,殿下没在船上。” 听完他的话,程野同几位千户好似活过来般,纷纷跑了过来。 “殿下没在船上?” 伍白:“船是空的,是为刺客准备的。” 他看了眼慕慈,又道:“殿下早已知晓他们的意图,特意派慕兄弟来提醒我们的。” 程野和宋老三对视一眼,眸底可见的惊慌。 慕慈只当未见,道:“殿下不会忘记今日诸位相救之恩,回京后必有重赏。” 程野和宋老三松了口气,其余的人也是面露喜色。 程野忙道:“联名之事我等定会尽心尽力,将中宫的恶行禀明陛下,替殿下讨一份公道的。” 慕慈:“那便有劳各位了。” 众人顿时客气一番,对慕慈更是恭敬有加。 寒暄完,程野对着宋老三使了个眼色,后者一副担忧的样子,道:“慕兄弟,不知殿下此时身在何处?虽然刺客已死,可不见殿下一面,我们总归有些不安。” 慕慈心中冷笑。 不安? 是怕她独吞了功劳吧。 她背转身,望向远处海面,月色下黑色的船帆飞扬,一艘巨型船只缓缓映入视线。 她抬手一指,“殿下来了。” 众人纷纷望去,随着船身靠近,看见了船帆上那只黑色的老虎,所有人皆是一脸吃惊。 伍白道:“那、那是大公子的船?” 程野道:“殿下竟在大公子船上?” 难怪中宫的人要杀了王锵了。 宋老三也是一副了然的样子。 至于其他的人想的则是大公子还真是走了狗屎运,去海上逍遥居然还救了三殿下。 这下王家起复有望了。 “驾……”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等待船只靠岸时,忽的传来驾马的声音。 程野瞬间抽刀一脸戒备,“警戒!” 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 不会又来一批刺客吧? 伍白望向慕慈,见她神色淡然,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便将刀收了起来。 “驾,驾……” 马蹄声越来越近,很快两骑穿过树林到了岸边。 是卢单和乌鸦。 伍白忙道:“自己人。” 程野他们也认出了卢单,纷纷收了刀。 卢单和乌鸦跳下马,疾步走了过来。 乌鸦一脸喜色,“慕姑……” ‘娘’还没喊出来,对上慕慈的视线,匆忙改口道:“……负主子所托,特来复命。” 慕姑娘换成了未辜负。 慕慈:“可有受伤?” 乌鸦忙道:“并未受伤。” 船上水性好的只有乌鸦和老六,老六的身形同王锵的儿子相像,所以最后定了乌鸦留在船上。 等船快到时,他固定好船舵保持船正常行驶,然后跳船游到岸边同卢单会合。 换了衣服,两人便急忙赶了过来。 人已到齐,就等着登船回京了。 慕慈望向驶来的大船,忽的察觉到了不对。 大船后追着一艘中型船,两船距离很近,几乎贴在一起。 随着船越来越近,隐约听到老六哭喊的声音,“救命啊,别追了,别追了……” 慕慈心瞬间绷紧, 难不成又被人劫了? 第50章 阿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难道船又被人劫了? 慕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为了今日围剿顺利,王锵定会肃清五羊港到这里的海路,不管是水匪还是山匪都不会在今日出现。 而从五羊港到这里不过几个时辰,船上又有李慕白和墨一在,只可能他们劫别人的船,而不会被劫。 况且只听到了老六的喊声,并未听到打斗的声音,应是无碍。 慕慈抱臂站在岸边,静等船来。 卢单和乌鸦原本有些担心,见她如此,便也安下心来等着。 至于伍白他们,此时更是以慕慈马首是瞻。 是以当船靠岸时,满脸络腮胡的老六顶着一张青紫交加的脸,刚探头准备向慕慈呼救,就见漆黑夜色下,岸边一群人静默抬头,齐刷刷诡异一笑。 他吓得‘嗷’一嗓子扭头就跑,“好多鬼呀……” 慕慈捏了捏眉心,两世第一次体验了什么叫丢脸。 岸边刚挤出讨好笑意,准备大呼殿下的众人瞬间僵在原地。 刚刚探出头的是个什么玩意? 看着更像是鬼才对。 程野等人已经投效,自然不用老六在假扮王锵之子,慕慈喊道:“老六,告诉殿下,粟阳都司各位将领前来拜见。” “不是鬼,殿下……”老六大呼小叫的声音从甲板传来,“姑娘说要你去见粟阳都司的将领,他们都在岸上等着呢。” 岸上等着召见的众人齐齐冒了冷汗,明明是他们拜见殿下,这人却要殿下来见他们,这般颠倒他们的心意莫不是和他们有仇? 慕慈的喊声李玄朗自然也听到了,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对着屋内的李慕白等人道:“不必躲了,阿慈应是表明了身份,粟阳都司的人是来护我的。” 听到不用躲了,众人松了口气,好奇的跑去了甲板。 紫苏探出船沿,圆圆的脸上一双灵动的大眼眨了两下,惊喜的喊出声,“小姐……” 随后一紫衣姑娘探出身,同样是大大的眼睛,瓷白的小脸漾着好奇,小姑娘将手搭在小丫鬟的肩头,一脸激动,“哪个?哪个?” 慕慈并不认识这人,想来应是另外那艘船上的人。 刚刚老六那一脸青紫交加的伤应是和她有关。 “你完蛋了,敢说慕慈是鬼。”李慕白探出身,一脸的幸灾乐祸。 “我没有,你胡说。”老六也探出身,挤出讨好的笑意,可惜配着脸上的伤,实在是瘆人的厉害。 “慕姑娘在哪儿?”墨一紧随其后,用力睁着眼睛试图找到慕慈。 三人并排,脸上青青紫紫,红肿可怖,程野他们看的胆颤心惊。 这、这……殿下用人还真是不拘一格啊。 不过,小姐是谁?慕姑娘又是谁? 慕慈用力按了按额角,她提醒李玄朗不必隐瞒身份,但也没有必要如此坦然吧? 李玄朗的声音从船上响起,“还不放下舷梯。” 李慕白几人终于想起了正事,将舷梯落了下来。 慕慈视线扫过满脸欣喜等她上船的几人,磨了磨牙,踏上了舷梯。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不悦,靠在船沿的几人慢慢收了笑意,乖乖的站成一排躲到了李玄朗身后。 “阿慈,可有受伤?”李玄朗将她打量一番,问道。 慕慈摇头,清冷的眸子意味不明的落在排成一排的几人身上,在看到那名紫衣姑娘时,顿了下,这才正色道:“殿下,各位将领还在船下等候召见。” 虽然李玄朗好奇慕慈是如何做到的,但也知道此时不是问话的时候,道:“让他们上来吧。” 慕慈转身对着船下道:“诸位将领,殿下有请。” 程野几人忙踏上舷梯,上船后不用慕慈开口,齐刷刷跪倒在李玄朗近前齐声道: “粟阳都司副指挥使程野参见殿下。” “粟阳都司千户伍白参见殿下。” “粟阳都司千户……” …… 他们并未见过李玄朗,但入目所及,除了那三个鼻青脸肿的男人,便只有坐在轮椅上的此人。 况且男人虽然坐在轮椅上,但周身气度不凡,那种皇家自带的贵胄之气一眼便可明辨。 慕慈也微微诧异,眼前的男人同往日似是判若两人,幽深的黑眸沉厉森冷,来自上位者的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从骨子里透出,强大的气场连她屏住了呼吸。 李玄朗视线环过跪在地上的众人,道:“诸位请起,此次还要多谢诸位相护才是。” 程野忙道:“护殿下乃臣分内之事,臣等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如此直白的表露忠心,李玄朗越发好奇慕慈做了什么,他面上不显,又同程野寒暄了几句,给对方吃了定心丸,便让他们离开了。 船很快驶入运河,离京都也越发近了。 慕慈洗漱一番,换了衣服出来,就见紫衣的小姑娘蹲在甲板上,一双大眼直勾勾的盯着她的房间,看到她眼睛一亮,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慕慈,哭道:“阿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小姑娘哭的稀里哗啦,让慕慈有些不知所措。 她并不认识小姑娘,况且原主的记忆里也并无妹妹。 可小姑娘哭的异常伤心,她又不好将人推开,正犯愁时就听紫苏道:“表小姐,这下你总信我了吧。” 表小姐? 慕慈脑中忽的闪过一个名字,试探道:“你是林樱。” 小姑娘顿时不哭了,欢喜道:“我还以为阿姐不记得我了呢。” 慕慈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樱是慕慈舅舅平阳侯的独女,比慕慈小一岁,自幼在京都长大。 儿时曾见过几次,自从原主来了江南后,便未见过了。 一晃这么多年,如果不是紫苏那声表小姐,她是认不出的。 林樱气呼呼道:“皇上中秋赐婚,竟要阿姐嫁给李博那个混蛋,我想着阿姐不在京都,不知李博为人,便偷偷离家想着来给你报信,寻个法子退了婚事,谁知路上听闻阿姐被水匪劫持,我、我都要吓死了。” 小姑娘一脸的后怕,慕慈叹了口气,她偷偷离家,舅舅他们怕是也要吓死了。 不过她倒是好奇,林樱是怎么上船的。 第51章 你是不是生气了? 林樱之所以能上船同慕慈相认,还要多亏了老六。 船离开五羊港后,老六谨记自己的任务,对过往船只不是恐吓就是辱骂,有时兴起还会射几支箭到对方甲板。 因着老六搬出王公子的身份,船上的人是敢怒不敢言,纷纷躲避逃离,直到遇到了林樱的船。 老六张狂了一路,有些累了正准备喝口茶缓一缓,就见迎面驶来的船上走出一位紫衣小姑娘。 肤若凝脂面如桃花,双眸灵动清澈,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娇憨。 顿时起了逗弄的心思,没忍住调戏了几句,谁知看着娇软的小姑娘,眼睛一瞪飞身上了船,一脚将他踢到了地上,把他揍了个鼻青脸肿。 老六搬出王锵的名号,小姑娘冷笑一声打的更狠了,一边打一边道:“我爹还是平阳侯呢,会怕王锵那个指挥使?本姑娘最恼你这种仗势欺人的狗东西,今日定要好好教训一番……” 因着‘平阳侯’三个字,原本要出手的李慕白被李玄朗拦了下来,亲自出去喊停了小姑娘。 林樱并不认识李玄朗,一开始未理会他,直到听到慕慈的名字,小姑娘才停了手。 李玄朗将事情经过简单讲述了一遍,得知老六这么做是慕慈授意时,小姑娘瞬间消了气,决定留在船上和他们同行。 至于船快靠岸时,为何老六又被追着打,则是因为林樱从紫苏口中得知老六水匪的身份,一时气不过动了手。 她将事情讲完,有些心虚的道:“阿姐我是不是险些坏了你的事?” 如果不是慕慈改了计划,老六假扮王公子的事情,经由林樱这么一闹,必定会穿帮,确实会坏事。 见小姑娘一脸自责不安的样子,她温声道:“不会的,你离家时可曾给家中留信。” 阿姐并没有责备自己,林樱松了口气,点头道:“阿姐放心,我走时留了信,爹娘看到不会担心的。” 慕慈点了点头并未多想,看了眼天色道:“你早些休息,我去殿下那里说些事情。” 林樱知道他们是有要事,点了点头,拉着紫苏道:“阿姐,夜里一个人睡我有些害怕,让紫苏陪我好不好?” 敢一个人离家租船南下的人,又怎会害怕自己睡。 慕慈并未拆穿,对着紫苏道:“去吧。” 紫苏应声将依依不舍的林樱带回了房间,刚关上门,小姑娘神情兴奋的拉着她坐下,央求道:“好紫苏,你再同我讲讲阿姐是如何带你们逃出匪窝的。” 紫苏:“……” 都讲两遍了, 表小姐还要听? 对上林樱亮晶晶的眼睛,紫苏:“那日我们被带到乌鸦岛后……” ………… 慕慈进屋时,房间里只有李玄朗一人,男人靠坐在床头,棱角分明的五官在朦胧的烛色下晕了一层淡淡的光泽,竟有种柔弱的俊美。 “阿慈!”低垂的眸子适时抬起,深邃眉眼中漾了抹笑,指了指桌上的食盒,“给你备了些点心,壶里有新沏的茶。” 慕慈确实有些饿了,她拉过椅子坐下,打开食盒,一层层拿了出来。 六种点心,每种六块儿。 她不挑食,但也有喜好,这六种恰好是她爱吃的。 可她同原主口味不同,如若是紫苏准备的不应该是这几种。 她抬眸看了眼李玄朗,后者略显苍白的俊脸上闪过一抹愧色,“那日见你喜欢便记了下来,因着腿伤我出行不便,事事都要你谋算出力,也只能为你做些这种小事了。” 慕慈眸中不辨喜怒,“所以那日你让紫苏做了几十种,是为了知道我的喜好?” 李玄朗欲言又止,最终小心翼翼道:“阿慈,你是不是生气了?” 慕慈没有生气,只是不喜他的这种行事方式,有心说几句重话,见他如此又有些不忍心,道:“以后想知什么直接问我便好。” 免得大费周折,费人费力费粮食。 李玄朗深邃的眸底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好,我知道了。” 慕慈没再说什么,拿起一块儿吃了起来。 甜腻香糯的糕点配着清淡的花茶,让她胃口大开。 李玄朗也没在言语,静静望着窗前的女子。 她不同那些世家女子那般每次只咬一小口,而是一口一个,塞得脸颊鼓鼓的,然后再慢慢咀嚼。 清冷的眉眼中是遮掩不住的愉悦。 海风穿窗而过,吹散了她额旁的碎发,也吹散了往日的冷厉,让她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 似是男人的目光太过灼热,慕慈抬头望了过去,见男人慌忙移开视线,苍白的脸上染了抹浅浅的红,她看了看桌上的糕点,一副了然的样子,“你要不要来点儿?” 李玄朗暗暗松了口气,缓缓调整呼吸,“好。” 接过女人递来的糕点,他开口道:“再有两日便要到京都地界,由水路改为陆路,到时必定会更加凶险。” 粟阳的奏折最快也要两日才能入京,等他那位父皇看到时他们已经下船。 而继后不会将所有赌注都押在狸垭口,下船后才是主战场。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她不敢明目张胆的刺杀,依旧是暗中进行。 慕慈靠坐在椅背,眉眼又恢复了清冷寒戾,指腹轻敲在桌面,“无外乎锦衣卫和军中的人。” 从洋口镇到狸垭口,折损了一百多名刺客,柳柔必定会下狠招。 她会抛出所有底牌,将他们彻底按死在京都城外。 “京军中,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是继后的人?” 京都的京军由京营和亲军两部分组成。 京营四十八卫约二十万余人,由五军都督府分统,所以又称五军。 而亲军二十六卫十万余人,由皇帝的侍卫军及皇城守卫军组成,锦衣卫也在其中。 柳柔不可能将所有希望压在锦衣卫一卫身上,必定还有其他的底牌。 所以只要找到这个底牌,他们便可伺机而动,先发制人。 李玄朗眸底是抑制不住的赞赏,她是如此的聪慧,总能一针见血的看出问题所在,寻出生机。 “三年前柳泽诚的大女儿嫁给了庆阳侯的小儿子。而庆阳侯又领着左军都督府左都督一职。” “庆阳侯?”慕慈指腹轻捻,掀眸,问道:“杀吗?” 第52章 你查到什么? 李玄朗对上女人询问的目光,眸色染笑,问道:“要加钱吗?” 慕慈犹豫了一瞬,“赠送的。” 李玄朗痛快道:“那便辛苦阿慈了。” 慕慈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沉默一瞬似是想到什么唇角勾出一抹讥讽,“你那位便宜舅舅还真是对柳柔死心塌地。” 李玄朗嗤笑一声,“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慕慈秀眉微挑,“你查到什么?” 李玄朗:“当年母后一路扶持柳泽诚坐到了刑部尚书的位子,可他心术不正为了权势多次碰触底线,被母后警告再有下次便要罢免他的尚书之位,便心生嫉恨直接投靠了柳柔。” “而柳柔也不过是利用他得到自己想要的罢了。” “其实继后根本不是我外祖父的女儿。” 上次听李玄朗说起柳泽诚是旁支过继时,还有些好奇,既然柳太傅不肯纳妾,柳柔又是从哪里来的。 只是涉及柳家隐私,她便没问。 此时听李玄朗之言,便明白过来,但还是有些疑惑,问道:“既然不是柳家的女儿,为何还要记在柳太傅名下?” 李玄朗叹了口气,道:“只怪外祖父太过心善。” 原来柳柔是柳太傅表妹的女儿。 当年柳太傅的表妹喜欢上了一个书生,在对方花言巧语之下失了身,在得知她有孕时书生卷走了所有钱财连夜跑了。 表妹家人知道后,便要表妹打掉孩子,表妹却宁死不肯一心盼着书生回心转意来找她。表妹家人无奈之下求到了柳太傅身上,要他假娶表妹。 起初柳太傅不肯,是柳夫人不忍表妹的遭遇,劝柳太傅答应的。 慕慈道:“柳柔是否知道她的身世?” 李玄朗道:“她知道。此事瞒的隐秘,就连母后都不知,要不是我查到外祖父那位表妹死的蹊跷也不会知道这些。” 慕慈眸色闪了闪,“被人谋害?” 李玄朗点头,“皇兄遇害后没多久,继后的母亲便出了事,说是摔了一跤磕到桌角等发现时人已经没了。” “她那般身份的人身前应是时时有人才对,即便真的摔倒怎么可能会没人发现。我觉得有些蹊跷,便派人查了一下,额前确实有伤口却不致命,她是被人活活闷死的。” 慕慈微眯了眸子,“继后所为?” 即便不是她,也应是她默认的。 否则谁敢瞒下此事,还是用一个如此拙劣的借口。 李玄朗点头,“事发后老夫人身边的人被处理的干干净净,原以为没了证据,却在两个月后有了转机。” “继后的奶娘放出宫后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奶娘的儿子在边军任职,恰好去京都附近办事,连夜过来悄悄探望时目睹了全过程。” 慕慈道:“他还活着?” 李玄朗点头,道:“他来时并未惊动他人,所以继后的人并不知晓。因着此事太过震撼,他没敢去见奶娘,吓得赶紧离开了。直到一个月后得知奶娘死的消息,才找到了我,将那晚的事说了出来。” “老夫人因着皇兄的死同继后起了争执,劝她停手否则便说出她的身世和她的恶行,继后激动之下推倒了老夫人撞到了桌角,原本她是要去寻人来的,却在开门时改了主意拿软枕将老夫人闷死了。” 对自己生身母亲都下得去手,难怪会如此恶毒。 慕慈只觉得满身厌恶,“狼心狗肺畜生不如。” 李玄朗:“所以之后在查到她所为时,并不觉得意外了。” 慕慈忽的想到一件事,问道:“即便皇上不知她真面目,可她一个庶女,如何被纳为皇后?” 李玄朗冷笑道,“不过是养了个好儿子。” 柳柔这个中宫的位子坐的并不光彩。 先皇后柳婵当年曾是名动京都的第一美人,而她的才气更是让一众世家子弟折服,求亲的人快要踏破柳家的门槛,柳婵却选了不受宠的五皇子李澈,之后一路辅佐助他入主东宫,登基为帝。 李澈也深爱柳婵,登基后便封她为后,不曾纳妃后宫只有柳婵一人。 两人一直恩爱多年,直到柳婵生李玄朗时伤了身子,缠绵病榻一直没有起色。而柳柔借着照顾柳婵的名义,住进了宫中,在一次李澈喝醉时爬了龙床。 事后李澈异常自责,寻了个由头将柳柔送回了柳家,谁知一月后柳柔查出有孕,柳泽诚直接将此事告知了柳婵。 柳婵虽然痛苦但并未责备李澈,劝他将柳柔纳入后宫封为丽妃。柳柔进宫后不争不抢,对李澈更是百依百顺,慢慢的李澈不再排斥,甚至偶尔会留宿柳柔那里。 柳婵病逝后,柳柔也一直安分守己的待在妃位,没有流露出丝毫对中宫的觊觎之心,直到先太子死后半年李澈性情大变不仅开始充盈后宫,更是封了柳柔为后。 慕慈略微一想便明白了。 柳柔在李澈面前一直扮演着善解人意的解语花,又一直以温柔贤淑示人,再加上柳泽诚扶持和一个深得帝心的儿子,在李澈眼中这中宫之位她最合适。 为了中宫之位可以隐忍这么多年,可见其心机有多沉。 一个有心机有谋略又狠毒的女人,确实不好对付,不然李玄朗也不会隐忍这么多年。 “你手上的证据到底是什么?” 她一直未曾问过李玄朗关于先太子之死的证据都有什么,此时却有些好奇,除了奶娘的儿子,他一定还有更厉害的证据,否则继后不会如此害怕。 李玄朗道:“想要将事情做得天衣无缝,便需要多人同时配合才能完成,而我手里的证据便是当年参与此事的人。” 慕慈眼眸一亮,“是谁?” 李玄朗:“当年的詹士府少詹士柳策,秋狩围场的圉官钱寿。” 前者是先太子身边的亲信,后者是围场掌管马匹的官员,这二者看似没有关系,却是害死先太子的关键人物。 慕慈略微一想便明白了这两人在此事中扮演的角色,只是依着继后狠毒的性子,不可能事后还留人性命。 似是猜透了她的想法,李玄朗道:“皇兄死后一个月,圉官家晚上进了盗贼,一家五口全都死于歹徒刀下。而圉官之所活了下来,是因为死的是他从临县来家探望的胞弟,而他因着出门买酒逃过一劫。” “至于柳策……”他望向慕慈唇角,“不如阿慈来猜一猜?” 第53章 他们不会得意太久了 对上男人深沉的凤眸,慕慈端起茶碗轻啄了一口茶,这才淡淡道:“柳策是柳家人?” 同气连枝,自然不怕背叛。 李玄朗唇角微弯,眸底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他是柳泽诚本家的堂弟。” 柳泽诚过继到柳家之前,父亲有兄弟三人,柳策是他二叔的嫡子颇有城府。入仕后被柳泽诚安插\/进了詹士府。 慕慈:“你如何说服他背叛柳家的?” 李玄朗偏转了头,视线落在桌案的烛台上,“人心越贪婪,弱点越明显。他之所以背叛皇兄为的不过是权势地位,那便让他一无所有,尝一尝绝望的滋味。” 身居高位身边所有人都是良友,一旦跌入尘埃是人是鬼一目了然。 能引柳泽诚和继后入局,想来李玄朗挖的坑不小。 慕慈有些好奇道:“你如何设局?” 李玄朗将手边的衣角抚平,缓缓道:“皇兄死后没多久柳策调任户部侍郎,一年前倭国来犯,因着贪墨军饷致使北军大败连失三城。父皇震怒,命锦衣卫将他下了大狱。” 连失三城如此奇耻大辱,没有人敢在此时跑去皇帝面前触霉头,不管柳策贪墨是真是假,都不会有人敢去求情。 如此重罪唯有一死,无解。 只是…… 用三城来换此局,未免有些不智。 慕慈低垂的眸子微掀,“那三城百姓如何?” 女人声音依旧是淡淡的,但李玄朗却听出了一抹危险的气息。 知她误会了自己,以为他为了设计柳策不惜牺牲三城的百姓和北军将士。 他转头望向她,对上女人审视的黑眸,并未解释,而是问道:“阿慈不信我?” 男人凤眸深深浅浅,唇畔依旧溢着抹笑意,可那双凤眸却浮出一抹委屈和气恼。 他生气了? 慕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你我相识不足一月,何来不信?又为何信?” 她对他知之甚少,而他对她也未必有多么了解。 他们只是因着共同敌人,而不得不捆绑在一起的同盟。 等扳倒继后,他入主东宫,便会一拍两散,又何必交心交情。 女人的话很是无情,却也让李玄朗无法辩驳,他将心口淤堵的那口气压下,温声解释道:“我不是善人,但也绝不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三座城池都是空城,百姓早在设局之前,便迁了出去。” 事后更是将进犯的倭军困死在城中,逼着他们签下了降书。 一举两得,此局设的漂亮,慕慈眸色微亮,赞赏道:“殿下谋算甚佳。” 李玄朗深沉的凤眸微滞,片刻后漾了一抹笑意。他为何就忘了慕慈行事一向直来直往,最不喜绕弯试探。 问便答,疑就问,如此相处更简单。 而她如若不是信任自己,怎会同他结盟护他回京,又怎会有问必答从无欺瞒。 她要的不是信任,而是坦诚。 想通了这些,李玄朗心口的烦闷一扫而空,只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心情好的冒泡。 “阿慈还有何疑问,只管问我便好。” 男人的情绪在一瞬间转换,从阴到晴,慕慈却越发的莫名其妙。 不过不生气了就好,她将话题拉了回来,问道:“柳策入狱,柳泽诚和继后是何反应?” 柳策是重罪,继后不会冒险去救,最好的办法便是许他妻儿荣华,要他认罪伏法免得牵连柳家。 李玄朗俊脸溢出一抹讥讽,“柳泽诚当日便去见了柳策,用柳策的妻儿老小威胁他写下认罪书,要他自裁狱中。” 柳泽诚怕的是柳策为了活命会用先太子之事威胁他们,所以便想着先下手为强。 其实柳策根本就没有想过用先太子之事要挟继后救他,毕竟此事一旦爆出是牵连九族的大罪,为了柳氏一族和妻儿他只会将此事埋在心底。 可惜柳泽诚以己度人,彻底寒了柳策的心。 慕慈冷笑,竟比她猜想的还要无情,难怪柳策会不惜背叛柳家将事情告知李玄朗。 “你如何将柳策救出的?” “当夜刑部大牢起火,‘柳策’被活活烧死。” 被火烧焦的尸体,不辨面目,便可移花接木瞒天过海。 “将他救出后,他便招了?” 李玄朗:“柳策不傻,知道即便说出实情我也不会放过他,所以并未开口。直到三日后得知妻儿惨死的消息,才答应作证。” 慕慈落在桌面的手指微顿,“是柳泽诚做的?” 李玄朗:“是,柳家暗卫假冒盗匪,入夜潜入将柳策一家十六口全部杀了,就连他那即将生产的儿媳也没放过。” 慕慈微曲的手指猛地握紧,“继后和柳泽诚还真是一丘之貉。” 一个杀了生母,一个灭了亲族兄弟一家。都是背信弃义良心被狗吃了的东西。 李玄朗眸底绞着翻天的恨意,“他们不会得意太久了。” 慕慈望向他,樱唇缓缓勾起一抹冷意,“从我们离开乌鸦岛时,他们便已经寝食难安了。” 事情一次又一次脱离掌控,继后他们怕是要急疯了。 ………… 京都,长春宫。 金线绣织的薄纱床幔猛地被掀开,一身浅紫色寝衣的妇人坐了起来,端丽清秀的脸上满是惊恐,“来人!” 听闻动静的柳嬷嬷忙点了灯过来,小心翼翼道:“娘娘可是又梦魇了?” 这几日总是梦到李玄朗挥刀砍向她的画面,柳柔调整呼吸,将那些血腥画面挥去,声音里是压制不住的焦虑,“可有消息?” 柳嬷嬷宽慰道:“粟阳离京都几百里,消息不会这么快传来,娘娘安心,这次有粟阳都司兵马相助必定万无一失。” 柳柔握紧的手缓缓松开,看了眼天色,“何时了?” 柳嬷嬷道:“回娘娘寅时了。” 自从得知李玄朗逃离乌鸦岛后,她便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派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却都是有去无回。 之前是她大意,可这次不同,有粟阳三千兵力围剿,李玄朗插翅难分。 她慢慢躺回床上闭上了眼睛,就在柳嬷嬷准备熄灭烛火时,柳柔猛地坐起身,声音因为着急有些尖利,“让柳尚书明日一早来见本宫。” 万一呢? 万一逃脱了呢? 她绝不能掉以轻心,不管如何李玄朗绝不能活着进京。 她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第54章 无饵也能咬钩 北地的深秋要比江南冷了许多,慕慈吃完早饭便去了甲板晒太阳,算时间后日一早船便会靠岸,此时正是难得惬意。 运河两岸山峰上偶有成片的红叶,映着青绿的水色煞是好看。 她寻了钓竿将空勾丢了下去,抱着杆子捡着一旁碟子里的零嘴吃。 “阿姐!”林樱欢快的声音响起,人跑了过来,一把搂住慕慈,撒娇道:“你起得好早呀。” 突然的亲密让慕慈有些不适,僵了瞬间伸手将小姑娘推开几寸,看到了她眼下异常明显的黑眼圈,“昨晚睡得不好?” 林樱拉过一旁的小杌子挨着她坐下,捡起碟中的一颗话梅丢进嘴巴,想着梦中自己同阿姐大战水匪的画面,她唇角上扬,“睡得好极了。” 慕慈:“……” “小姐!”紫苏顶着两个黑眼圈走了过来,整个人蔫蔫的,声音都有些有气无力,“王婶儿要我问问小姐,午食想吃什么?” 自从苏毅夫妇来了船上,王如同她儿媳便承包了做饭的事情。 今日的早饭便是她做的。慕慈并不挑食,道:“随意就好。” 紫苏应声,转身要走,慕慈唤住了她,“昨晚睡得不好?” 是压根就没睡。 林樱昨晚一直缠着她讲慕慈杀匪的事情,一遍又一遍,瞌睡的都闭上眼了又被她摇醒接着讲。 直到天快亮了,林樱才呼呼大睡,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看了眼一直摇头示意她别说的林樱,道:“表小姐我不能骗小姐的。” 说完她望向慕慈,如实道:“表小姐让我讲了一夜小姐杀水匪的事情,我根本没睡。” 慕慈望向林樱,后者一缩脖子,可怜巴巴道:“阿姐,我怕你取笑我,才没说实话的。” 更怕被慕慈嫌弃。 在她的印象里,阿姐应该是柔柔弱弱需要被人宠着捧着才对,可听到是阿姐杀了水匪带他们逃出匪窝时,长久的幻象破灭,原来阿姐不需要她保护,原本阿姐那么那么厉害。 她好崇拜阿姐,可又怕慕慈知道她的所为,会觉得她幼稚,会嫌弃她。 慕慈并不知道小姑娘的内心这么复杂,疑惑道:“为何会取笑?熬夜伤身如果想听白日再讲。” 林樱瞬间笑的见牙不见眼,“阿姐讲给我听吗?” 慕慈委婉拒绝,“……我不善此事,” 她看了眼顶着黑眼圈的紫苏,视线微转落在了走过来的李慕白身上,“水匪之事你已知晓,不如让李寨主讲讲剿灭赤炎帮的事情。” 林樱好看的杏眸瞬间亮了,原来不止有水匪啊。 她跳起来,向着李慕白跑去,“慕白哥哥,赤炎帮是什么匪?也是阿姐带你们逃出来的吗?” 李慕白原本是来寻慕慈的,忽的听到一声‘慕白哥哥’让他瞬间忘了来意,尤其望着小姑娘那对忽闪忽闪满是崇拜的大眼睛时,青紫的脸漾起一抹自以为风流俊逸的笑容。 “此事我最清楚,来,去那边,慕白哥哥好好给你讲讲。” 他衣袖轻摆,左眼微眨,摆出一副洒脱飘逸之姿,转身去了另一侧的甲板。 林樱:“……” 为何总觉得此人不太正常? 她犹豫的看向慕慈,见后者点了点头,这才跟了上去。 慕慈对着紫苏道:“回完王婶儿便去补眠吧。” 紫苏感激道:“谢小姐。” 等紫苏离开,慕慈便闭着眼睛假寐,耳边时不时传来李慕白夸张的声音,听得她哭笑不得,决定还是回房间。 刚起身,就见老六跑了过来,神色焦急,“姑娘,乌鸦不见了。” 慕慈眸底锋芒乍现,“找过了?” “全都找了一遍,也问过宋大人和苏先生,都没见过他。”老六自责道:“这段时日他表现良好,又帮着姑娘做事未出差错,我便放下了戒心,谁知他竟敢逃。” 自从风华镇乌鸦通过考验,船上的人对他改观了不少,再加上昨晚之事下意识便将他当做了同伴。 同舟共济,患难与共,很难不让人放下戒心。 慕慈望向两岸密集的林木,道:“不必在意,进京才是大事。” 两岸都是大山密林,又不知道他何时离开的,如此远的距离,别说藏一个人,就是千军万马也没那么容易找到。 老六叹了口气,“姑娘也莫生气,等回京后将画像洒出去,定会将他揪出来的。” 到时候他一定要将这个忘恩负义的人暴打一顿。 慕慈:“你去告知殿下一声。” 老六蔫蔫转身,“我这就去。” 等老六离开,慕慈伸了个懒腰,正要回房间,鱼竿轻微的晃了晃,她伸手按住,快速收线。 一条手臂大小的鱼落在了船上。 慕慈唇角勾了勾,无饵也能咬钩,这鱼还真是蠢。 她将鱼拎起去了厨房,“王婶儿,中午加道西湖醋鱼。” 王如忙接过,笑道:“托姑娘的的福,中午我们也有口福了。” 慕慈笑了笑,“是王婶儿手艺好。” 王如笑意瞬间加深,“姑娘惯会夸人,不过我爱听。” 说完神色又有些担忧道:“姑娘的伤口有些开裂,这两日万不可再动武了,晚些时候我再去给姑娘换次药。” 身上的伤同前世比起来,小巫见大巫,她并不在意,但也不好驳了王如的心意。只好道:“好!有劳王婶儿了。” 一路顺畅,两日后清晨,船靠岸。 卢单和老六去买了三辆马车,众人分坐好,上了官道。 如若顺利,明日下午便可入都城。 可任谁都知道,此行不会顺利。 除了晌午停下用了次饭后,马车一路疾驰,直到天色昏暗才在一处小镇寻了客栈住下。 用过饭食后,众人便早早歇下,夜半时分,远处响起马蹄震动声,似是千军万马奔驰而来。 慕慈猛地睁开眼,捡起一旁的腰刀翻身而起,她推开窗,就见黑压压一片穿着铠甲的士兵高举着火把犹如长龙般游移而来。 樱唇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终于来了。 “龙虎卫奉命前来缉拿盗匪,无关人等速退。” 震天的声响后,不大的镇子似是被掐断了喉咙,瞬间寂静一片。 龙虎卫指挥使脸色阴沉一片,大会手一挥,冷声道:“给我搜,凡抵抗者杀无赦。” 第55章 凭空消失了 漆黑夜色下,火龙分散成无数的星火冲进了客栈,剩余的一半则是警告般的踢开几家住户的门,去了客栈外的那几处街道。 很快数千人将客栈围的水泄不通。 龙虎卫指挥使紧随其后跟了进去,一脸的趾高气昂。 砰,砰,砰…… 数十名持刀的兵士涌上楼梯,踹开了房门。 火把映亮的房间,被褥整齐空无一人,为首的人面色微变,忙转身对着楼下的指挥使道:“大人,房间是空的。” 空的? 指挥使脸色微凝,“给我仔仔细细的搜,一只苍蝇都别放过。” 探子一直守在港口,一路跟着他们到了客栈,确定入睡后便通知了龙虎卫。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况且镇外都设了暗哨,人不可能离开这里, 指挥使面色阴沉,冷目打量着四周。 很快龙虎卫的人将客栈翻了个底朝天,不仅没有找到李玄朗他们,原本入住的客人也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指挥使握着腰刀的手越发用力,“人一定还在镇子里,挨家挨户给我找。” 他扭头望向窗外,脸色狰狞,“凡可疑者杀。” 身后的副指挥使眼皮一跳,这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那批盗匪究竟是什么来头? 客栈里的士兵蜂拥而出,一个个挥舞着长刀,凶神恶煞的冲进周围的民户家中。 火把映亮了天空,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很快有人跑了回来。 “大人,没人!” “大人,没人!” “大人……” …… 随着回禀的人越来越多,龙虎卫指挥使那张脸异常的难看。 为了剿杀几人,竟要龙虎卫五千多兵力倾巢而出,在他看来如明珠弹雀,所以接到命令时并未放在心上,只派了五人去港口盯着,而他则领兵等在入城的必经之路。 原以为他们心急入城会连夜赶路,谁知竟心大的住进了客栈,如此蠢货他更不放在心上。 谁知不仅他们不见了,镇上的人也不见了。 一刀砍断了一旁的桌子,怒声道:“盯梢的人呢?” 派了一人报信,还有四人守在这里。 之前回去报信的那人道:“进镇时还通了消息,确定人在客栈没离开。” 指挥使眸色阴鸷,“没离开?” 那人吓得一哆嗦,“属下这就去把他们寻来。” 等人离开,副指挥使小心翼翼道:“大人,此事有些蹊跷,不如我们先撤出镇子?” “如何蹊跷?莫要因你胆小扰乱军心。”指挥使警告的看了副指挥使一眼,迈步出了客栈,“我们五千兵力就是踩也能将他们踩死,人一定还在镇中,继续给我找。” 他站到街上,视线环视四周,喝令道:“暗窖,枯井,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给我翻一遍。” “是!” 这次搜查的越发严密,就连柴垛都没放过,却依旧没有人。 听着回禀的声音,龙虎卫指挥使一扫之前的趾高气昂,失控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处在暴怒的边缘,随行的几位千户更是大气不敢出。 “大人,不好了,人、人都死了……”之前去寻暗哨的人跑了回来,脸色慌张似是吓得不轻。 指挥使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谁死了?” “盯着客栈的那四人,”他声音不稳,一脸恐惧,“在客栈后街的小巷里。” 他话音刚落,有位千户呵斥道:“不可能,我们之前从那里过来时根本没人。” 指挥使用力将人挥开,迈步道:“有没有去看看就知道了。” 一行人快步到了小巷,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被砍落的残肢和血淋淋的尸体堆挤在一起,看的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不过一刻钟,四周都是他们的人,这些人是如何无声无息死在这里的? 从空无一人的客栈,再到消失的镇民,然后是突然出现的尸体,处处透着一抹诡异。 指挥使眸色似是被血色浸染,“放火烧镇,逼他们出来。” 尸体还是热的,人一定还在镇子里,定是躲在某个地方。 “大人,”副指挥使忙劝阻道:“镇中居民良多,万一他们是被胁迫关在某处,一旦放火必会受牵连啊。” 进镇前有人看守,来时又留了一半的人守在镇外,那几个盗匪不可能逃出去的,更何况还有百户的居民。 这镇中应是有暗道之类的隐秘之所,人躲到了里面, 万一放火,死的就不止那几个盗匪了。 接连两次质疑他的决定,让年轻气盛的指挥使越发不满,再加上任务受挫,顿时怒道:“柳明,你是要抗命不成?” 副指挥使柳明忙道:“属下不敢。” “莫要忘了你的身份,还不快去。” 指挥使眸底都是毫不掩饰的鄙夷,柳家一个不受宠的外室子,也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等办完了差事,定要去柳尚书面前说道说道。 柳明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紧,眸底闪过挣扎,忽的单膝跪地道:“数百条人命,大人三思啊。” 指挥使冷眼望向他,淡淡道:“违令者斩!” “大人……” 柳明还要在劝,指挥使忽的抽刀砍了过去,那眼中的狰狞如同恶鬼。 “大人……” 反应过来的几位千户惊呼出声,想要阻拦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锋利的刀刃砍向柳明的脖子。 ‘嗖’ 忽的疾风而至,极速的箭矢从指挥使额间穿过,挥刀的手无力垂下,长刀随着他的身躯重重落在了地上。 事情骤变,周围一片哗然,几位千户更是一脸戒备,而柳明也睁开了眼,入目是指挥使的尸体,他瞳孔微缩猛地起身望向身后。 客栈东北方百米处是一个三层高的酒楼,酒楼屋顶的平台上站着一人。 是龙虎卫的装扮,但绝不会是龙虎卫。 因离着远看不清容貌,可那人站在高台上对上他们的视线,不见慌乱,更是不逃不避,一副沉冷淡漠的样子。 “人在那儿,快……” “围住酒楼别让他跑了……” 龙虎卫瞬间向酒楼围了过去,柳明没有动,他视线一直落在那人身上,就见他似是笑了笑,慢悠悠的抽出箭矢,搭箭拉弓瞄准…… 衣角翻飞风声烈烈,那纤瘦的身影好似带着万钧之势,‘嗖’一声,白色羽尾的箭矢凌空而至,将冲在最前的人钉在了原地。 依旧是穿额而过。 柳明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第56章 晓晓是谁? ‘嗖’又是一声,白色羽尾箭矢钉在了柳明的脚掌前。执弓的人高声喝道:“三皇子在此,尔等是要谋逆不成?” 清冷的声音带着一抹寒意,说出口的话更是让柳明如坠冰窖。他终于明白指挥使为何不惜烧镇也要将‘盗匪’剿杀。 怪不得出发前,柳泽诚将他找去一番勉励,话里话外都是对他的提拔之意。 他心中寒意蔓延,在柳家和三皇子之间摇曳不定。 “大胆贼子不仅杀了指挥使,竟还敢冒充三皇子,”一名千户厉声喝道:“冲啊,杀了他给指挥使报仇。” 停滞的脚步动了起来,一层层的奔向酒楼。 慕慈颇有些失望的看了眼远处依旧呆滞的人,见他不惜抗命也要劝阻指挥使放火烧镇,还当他是明辨是非有良知的人。 所以才会将他救下。 谁知不过如此。 她视线扫过楼下冲过来的龙虎卫,微眯了眸子,可惜了……这些兵。 她捡起地上另一只箭筒里的箭,搭箭拉弓指向夜空。 ‘嗖’一声,飞入半空的箭矢发出刺耳的声响,一道紫红的烟雾如同云朵般在天空四散开。 “杀啊!” 伴着震天的喊声后,镇外响起厮杀声,同时无数的箭矢似是从天而降,射向楼下黑压压挤成一片的龙虎卫。 霎时惨叫声,厮杀声,箭矢嗡鸣声传遍整个小镇。 慕慈抽出腰刀从高台一跃而下,唇角勾起浅淡的笑意,砍向第一个冲上来的龙虎卫。 锋利的刀刃如同切菜般左右横扫,不过瞬间已将第一批冲上的人尽数斩杀。 慕慈微眯了眸子,望向冲到第二层的龙虎卫,迈步迎了上去。 一样的兵服,下楼的人一身煞气,踏着满地的尸体握着滴血的长刀,步履轻缓,眸色冷寒,似是千军万马在她眼中也不过尔尔。 上楼的人看着滚落的断肢残骸,奔跑的速度逐渐缓慢,眸色惊恐,握着刀踟蹰不敢上前。 慕慈迈一步,龙虎卫齐齐后退一步。 战场除了武力和反应,最重要便是勇气。一旦有了怯意失了士气,便如同散兵游勇顷刻溃不成军。 慕慈眸底闪过一抹讥讽,这便是大殷的京军。如此不堪一击,如何抵御外敌,如何护这皇城。 “愣着做什么,还不冲上去杀了他,替指挥使报仇。” 人群忽的有人喊了一声。 是之前那名喊话‘冒充三皇子’的千户,见没人动竟挥刀砍了身前一人,厉声道:“抗命着斩。” 慕慈脸冷了下来,挥刀将冲上来的龙虎卫逼退,一脚踩在栏杆整个人如利剑般直奔他而去。 那千户吓了一跳,转身就要跑,慕慈又怎会给他机会,在他迈步时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寒声道:“刀是对外的,而不是挥向自己手下的兵。” 话落,刀刃向前划过他的脖子。 血喷涌而出,溅了刚冲进来的柳明一脸,慕慈指腹滑过刀柄,挥刀砍了过去。 “三殿下在何处?”柳明握刀的手没动,不知是急还是怕,声音微颤。 刀刃停在了他脖颈处,毫厘之差便可割破他的血管,慕慈并未撤回刀,“信了?” 生死一线,柳明后背被冷汗浸湿,紧张的吞了吞口水,“能调动边军的只有皇上。” 他看了镇外射进来的箭矢,是边军特有的。以为皇上早就发现了端倪调了边军来保护三皇子,所以才忙跑进酒楼想要阻止龙虎卫免得酿成大祸。 慕慈挑眉,“所以呢?” 能调动边军的只有皇上? 可千里之地,到此需要月余时间,皇上此时可调不来边军。 能调来的是那位三殿下。 对上慕慈淡漠的眼神,柳明忙道:“我等是受人蒙蔽领命行事,并不知要围剿的盗匪是三殿下,还望大人明鉴。” 说完他望向周围持刀的龙虎卫,“把刀都放下。” 慕慈眸色带了抹审视,如若是她在高台时柳明能及时决断,她不会猜疑他的的动机,可此时却不得不思量。 信?不信? 杀?不杀? ………… 镇外两千多的龙虎卫此刻已不足一千,望着对面如虎狼般凶猛的人群瑟瑟发抖步步后退。 领兵的千户高声喊道:“我们是隶属左军都督府的龙虎卫,你们是何人竟敢剿杀京军?” “狗屁的京军,谋害皇子罪当诛,如若识时务速速缴械投降。”粗犷的声音含着怒意从对面传来。 千户疑惑道:“谋害皇子?我们是奉左都督之命围剿盗匪,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庆阳侯那个不干人事儿的老东西,老子扒了他的皮,他娘的一帮蠢货,再不投降老子都杀了。” 粗狂的声音似是有些气急败坏,“要不是阿樱,老子竟不知你们一帮怂蛋让个姑娘做饵,要是她出了事,你们都给她陪命吧。” 被指着鼻子骂怂蛋的李慕白、墨一、卢单和老六一声不敢吭,不是胆子小,实在是对方他们惹不起啊。 穿着金色山文甲的男人吹胡子瞪眼急的跳脚,指着四人道:“还愣怔干什么,给老子冲啊。” 四人齐齐松了口气,冲进了战场,就连老六也跟不要命似的跑的飞快。 龙虎卫瞬间一片惨叫,那名千户急声道:“误会,肯定是误会……” 穿金色山文甲的男人怒吼,“误会你\/麻\/痹误会,再不投降一个不留。” 眼见着成群的人围了过来,那名千户忙丢了刀,“我们投降!” “早他娘干什么了,”金色山文甲男人一脚将他踢在地上,“把他们都看住了一个别跑。要是晓晓出了事,谁也别想好过。” 高举的火把让千户看清了男人的面容,顿时大惊失色,怎么会是他? 他忙单膝跪地就要施礼,男人却飞一般的冲进了镇子,边跑边喊,声嘶力竭,“晓晓,晓晓……” 晓晓是谁? 他一脸疑惑,只觉得今晚之事处处透着不寻常。 想到之前这人说谋害皇子的话,一抹恐惧从心底蔓延,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金色山文甲男人边跑边捶身旁的李慕白四人,“人呢?人在哪儿?软蛋,怂包,几个大男人躲在女人身后真他娘的丢人,也不知是谁想的主意……” ‘嗖’一声,锋利的箭矢从酒楼射出落在他一步之地,将他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清冷的声音从酒楼内响起,“我想的,你有意见?” 金色山文甲男人顿在原地片刻,嗷一嗓子,“晓晓诶……” 第57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漆黑棱纹木门打开,身穿龙虎卫兵服的人扛着刀走了出来,一步一行都透着股懒散的痞意,可那双漂亮的黑眸幽幽冷冷满是煞气。 掀眸,望向哭喊的男人,“我还没死呢。” 金色山文甲男人哭声一顿,满是络腮胡的脸上都是难以置信,同女人相似的那双丹凤眼更是瞪得大大的,半晌确认,“晓晓?” 慕慈没理会他,迈步向镇外走去,对着跟过来的李慕白四人道:“将镇子打扫干净,把镇中的居民都送回来,每人补偿十两白银,有房屋损害严重的按市价翻倍赔偿,银子……殿下来出。” 墨一眼皮一跳,“慕、慕姑娘,殿下此时身上……” 慕慈:“我先垫付,写好借条交给紫苏!” 墨一:“……是。” 慕慈压低声音道:“对了,龙虎卫副指挥使柳明盯紧了,如有异动,杀。” “是!” 四人齐齐应声。 望着逐渐走远的人,金色山文甲男人用力揉了揉眼睛,不过一年多时间,他那个娇娇宝儿怎么变样了? 以往看见虫子都吓得哇哇哭的娇娃娃,如今扛着刀,迈过满地的尸体,面色淡然的对一群男人发号施令…… 男人眨了眨眼,猛的一拍大腿,什么变样,这是随他啊。 男人嘿嘿笑着大步追了过去,伸手就要去抱慕慈,“乖宝儿,有没有想爹……” 最后一个音还没落下,慕慈扛在肩上的腰刀抵在了他的胸前,逼着他退后一步,“未有皇令擅离北境,慕侯可知是死罪?” 卫国侯浑不在意的大手一挥,“就是死,爹也要给你退了安王世子的婚事。” 慕慈略微有些诧异,“你是为了退婚回来的?” 去年救出柳策后,北境起了战事,李玄朗无暇回京,直到今年战事平定,才腾出手要对付继后。 他知道单凭柳策三人的证词,他那位疑心病的父皇未必会狠下心来对付继后,毕竟她是四皇子的生母,为着四皇子考虑也不会惩治太狠。 所以他以身为饵,将柳策活着并约他在江南见面的事情透露给了继后,果然继后派了大批杀手。原想着一路逃亡将动静闹大,到时即便皇帝想要和稀泥,朝中的大臣也不会允许。 毕竟大殷朝如今的安稳,是他同北境的战士打出来的。 原本的计划是定在今日的小镇,逼着继后调兵围剿,绝了皇上大事化小的心思,所以离开北境时特意抽调了三千亲卫部署在京都附近以备不时之需。 谁知一时大意被劫上了乌鸦岛,好在遇到了慕慈,计划又得以实施。 起初他未告知慕慈,毕竟离京千里那些兵毫无用处,直到过了狸垭口才如实相告,原以为慕慈会恼,却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了句‘还不算太蠢’。 下船后,买马车时避开龙虎卫的探子将计划部署了下去。 慕慈他们中午停顿吃饭时,边军就以围剿匪盗的借口撤走了镇中居民。而探子看到的商贩旅客都是边军伪装的。 当龙虎卫的探子离开去报信时,李慕白绑了剩余的四人关进了客栈附近的一处地窖,之后带着镇中留守的边军撤离,选了一名同探子长相想象的人去接应赶到的龙虎卫。 而慕慈留下一则是为了杀龙虎卫的指挥使,二则是将龙虎卫引到一处,将位置指给镇外等候的弓箭手。 事情比预期的还要顺利,唯一的意外便是卫国侯。 原以为卫国侯回京是为了李玄朗,没想到是为了自己。 “李博那个狗东西,他也配娶我宝儿,晓晓放心,爹爹定会帮你退了这门婚事,况且你年纪还小身子又弱……” 他看了眼面前精神奕奕的人,脸上笑意越发浓烈,“嘿嘿……不愧是我慕震北的女儿,颇有为父风范,那些凡夫俗子配不上我家晓晓。” “我家晓晓人美心善……” 刚刚走出酒楼路过的一众龙虎卫,恰好听到这句‘人美心善’齐齐脚步一滞,脸上皆是一副‘你确定’的神色,尤其是一脸血的柳明更是瞪大了眼睛。 见一群人都看向慕慈,慕震北眼睛一瞪,“再看挖了你们的眼睛,还不快滚。” 一群狗东西还敢觊觎他家宝儿。 慕慈眼风也恰好扫了过来,一众龙虎卫齐齐打了个哆嗦,玩命似的跑远了。 唯有柳明立在原地,脸上的血都掩不住他的震惊,皇上竟命卫国侯率边军助三皇子回京,看来太子之位已有定论。 眸中闪过一抹决绝,恭声施礼道:“龙虎卫副指挥使柳明参见侯爷,卑职愿护殿下回京。” 慕震北审视的看向他,拒绝的话正要出口,就听慕慈道:“半个时辰后出发。” 柳明忙道:“卑职领命。” 话落不再停留,向镇外走去。 慕震北不赞同道:“宝儿,他是柳家人,不可信。” “刀在我手,他翻不出天的。” 更何况龙虎卫护送他们进京,戏才更好唱。 不过柳明倒是比她预想的聪明,不管事情成败,柳家都不至于波及太深。 慕震北原本还有些不信,是慕慈护着李玄朗一路回京的,可此时看着眼前周身都在发光的人,他顿时心绪激昂道:“对,他要是敢动歪心思,爹爹定要杀他个天翻地覆。” 李慕白四人默默对视一眼,果然虎父无犬女,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一个煞神就够胆颤心惊了,这两人要是同时回京,啧啧…… 正想着第一个倒霉的是继后,柳尚书还是安王世子时,就听慕慈道:“你立刻回北境不许入城。” 慕震北脑中同自己宝儿并肩作战的美好画面瞬间消散,急声道:“为何?” 慕慈:“无诏回京,即便皇上饶你,那些御史也不会放过你的。” 慕震北冷哼一声,“老……我怕他们?敢参我便揍的他们满地找牙。” 原本是要说‘老子’的,想到自己娇宝最不喜他满口粗话,以往听到都会冷脸训斥一番,所以只吐了一个字忙改了口。 慕慈见他说完有些心虚,只当他是为了撑面子心里还是忌惮御史的,宽慰道:“我知你不怕,只是担心父亲做的太过惹怒了陛下得不偿失,更何况……” 还没说完,就见身高八尺满脸络腮胡的男人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慕慈:“……” 第58章 三殿下重伤昏迷怕是不行了 一旁的李慕白四人也是看的一脸心惊,要知道卫国侯可是名震大殷的铁血将军,驻守北境二十余年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煞神。 此时竟哭的稀里哗啦,几人吓的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慕慈也是微皱了眉颇有些头疼,正绞尽脑汁的想自己哪句话让他如此悲伤时,就听慕震北哽咽道:“已有十年你未曾喊过父亲了,晓晓,爹爹好开心……呜呜……” 十年? 李慕白四人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过,莫不是侯爷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可听闻完慕侯宠妻如命,身边别说侍妾通房了就是只母蚊子也没有。 四人一脸八卦,纷纷竖起了耳朵。 慕慈回忆片刻明白了过来,原主被送去江南时并不情愿,以为是自己体弱被父母嫌弃才会送走,十年时间不闻不问,让她越发怨怪,是以慕侯夫妇两次去江南她都是冷脸以对。 而慕侯夫妇只当女儿认生同他们不亲近,心中越发亏欠,所以事事纵容,一味讨好从未强求。 慕慈不是原主,知道面前男人的不得已,相比北境苦寒之地,江南更适合原主。 一则,对身体有好处。二则由祖母看护细心教养于她以后亲事有益。 再则,那时北境战事并不平稳,怕会波及女儿害了她。 她放柔了声音,劝道:“我已明白你和娘的用意,爹爹莫要哭了。” 慕震北眼泪掉的更凶猛了,看他家宝儿多孝顺,多乖,多善解人意啊。 都知道安慰他了。 见他哭的都快喘不过气了,慕慈微眯了眸子,“再哭就不叫了。” 慕震北哭声一顿,因身上穿着铠甲,扯过一旁老六的袖子胡乱擦了擦脸,挤出一抹笑意,“宝儿,爹爹不哭了……” 眼看着嘴角又要垮下来,慕慈忙道:“京都之事你不用在意,既然北境战事已平,陛下应会召你们回京过年,到时我在侯府等你和娘回来。” 慕震北哽咽的点了点头,又摇头道:“不行,婚还没退,我不能走。” 他回来就是退亲的,出发前慕夫人更是拎着他的耳朵千叮咛万嘱咐,如若退不了婚他也就别回去了。 慕慈:“婚事我自会退,爹爹放心。” 慕震北想说不放心,可对上自家女儿沉冷平静的眸子,将话咽了回去,道:“爹听晓晓的。” 从乌鸦岛到京都,一路之事他虽然只听了大概,但也明白自己女儿的厉害。 虽然不知她是从何处学得这些本事,但想到她所做之事,心中只有骄傲,他的晓晓不知不觉已成了参天大树,不仅可以护住自己,还能护住殿下和身边之人。 慕慈松了口气,真怕他会哭着喊着不走,“父亲可将边军一起带走。” 慕震北道:“不留?继后手下可不止龙虎卫?” 慕慈:“此时皇上应该已经收到粟阳都司的奏折了,继后没有机会在调兵了。” 调令边军已属违制,如若再明目张胆的进城必定会引起皇帝猜忌,有违他们的计划。 见慕震北还要在劝,慕慈将他带到一边,压低了声音将计划说与他听。 慕震北听得两眼发亮,只觉得的自家女儿怎么会如此聪慧,竟能想出这般损人利己的好主意。 他顿时放下心来,依依不舍道:“晓晓,爹舍不得你……” 见他红了眼眶,慕慈眼皮一跳,“父亲莫要误了殿下的事,路途遥远您多保重。” 慕震北哽咽着点了点头,再次感叹自家女儿乖巧懂事,等回了北境说与夫人,她不知会多高兴。 “晓晓也要照顾好自己,等爹回来。” 见慕慈点头,他对着远处的李慕白四人招手。 四人忙跑了过来,刚刚还眼泪汪汪的男人,此时面目沉冷一身煞气,那双同慕慈如出一辙的丹凤眼更是幽深沉厉,“护好晓晓!” 简单四个字,却有千斤重。 四人郑重道:“侯爷放心,我等定会以命相护。” ………… 轰隆! 一声惊雷在皇城炸响,旻惠帝李澈将手中的茶碗重重砸在地上,厉声道:“毒妇!” 茶碗落在金线勾边的狮纹地毯,杯子完好的滚了几圈才停稳,明黄的茶水浸湿了地毯的一角,原本凶猛的狮子似是尿了床,看着有些不伦不类。 旻惠帝视线落在狮子上,脸色越发难看,“龙虎卫何时出发的?” 因着关乎身家性命,程野写完奏折便命人快马加鞭送往京中。都司的奏折都会经由兵部再转送到御案,因着今日兵部尚书告假,粟阳都司的奏折下午送到兵部时,恰好遇到倭国来犯的信报,值守的人便随手将折子放到了一旁,直到散值时才想了起来,随意打开只看了一眼惊得直接坐到了地上。 所以等旻惠帝看到奏折时,已是入夜时分。他急忙派人去了兵部查问京军调动,刚得了消息,龙虎卫出营了。 随侍的大太监苏盛低垂着眸子,强压下心中的惊恐和惧意,道:“昨日巳时出的营,理由是剿匪。” “京都之地何来的匪?”旻惠帝气得呼吸有些不顺,“五千多人,出动整个龙虎卫,她是要朗儿死啊。” 苏盛眸色担忧,“还请陛下尽快派兵出城,或许还来得及……” 旻惠帝扶着桌案的手微微发抖,但愿来的及。 直到天色发白旻惠帝坐在御案前都未曾动过,苏盛陪侍在侧,心中七上八下,没想到中宫那位如此狠毒,竟指使粟阳都司指挥使王锵截杀三殿下。 三千兵力啊,如若不是副指挥使和几位千户发现及时,三殿下已经悄无声息死在狸垭口。 可如今五千龙虎卫,殿下只怕回不来了。 他和旻惠帝都知道,他们派去的兵力再多,时间也是来不及了。 “陛下,该上早朝了。”苏盛看了眼天色,提醒道。 旻惠帝眸色呆滞的望向他,“你说婵儿会不会怪朕?” 怪他没有护好他们的儿子。 想到先皇后,苏盛声音难掩哽咽,正要出声安慰,门口响起脚步声,小内侍一脸惊慌的跑了进来,“陛下,五城兵马司来报,三殿下重伤昏迷怕是不行了。” 旻惠帝惊得站起身,“你说什么?” 第59章 这人莫不是失心疯了? 寅时三刻,午门钟楼上的鼓敲响,早已候在门外等着上早朝的众大臣忙排好了队,就等着卯时一到宫门开启。 笃,笃…… 忽的后方响起竹杖落地声音,众人齐齐回头望去,就见穿着朝服拄着拐杖的中年男子从队尾走了过来。 男人容色肃重,并不理会四周打量的目光,目不斜视直奔宫门口。门口的队伍是按官职品阶排列的,此人看官服品阶并不高,如此不懂规矩就不怕得罪了上官治一个大不敬之罪。 有人气不过,正要开口质问,就听‘吱呀’一声宫门打开了。 有心质问的几人将话咽了回去,忙整理衣冠准备入宫门上早朝。还没等排在前位的几位大臣迈步,拄着拐杖的男人几步到了门口,将拐杖一横挡住了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臣宁州知州宋保成状告中宫谋害三皇子。” “臣宁州知州宋保成状告中宫谋害三皇子。” “臣宁州知州宋保成状告中宫谋害三皇子。” 接连三声,一声比一声高亢,每一声后都会重重磕头叩拜。 因他阻路而恼怒的众朝臣齐齐变了脸色。 丞相明舒眼皮一跳,呵斥道:“宫门之地岂是你胡闹的地方,还不快让开。” 礼部尚书眸色狰狞,冷声道:“来人,将这狂徒直接杖毙。” 明舒看了礼部尚书一眼,道:“此事关乎三殿下,还是下朝后问明缘由再做决定的好。” 礼部尚书冷笑,“污蔑中宫可是死罪,明相难不成信他所言?” 明舒淡淡道:“我只信证据。” 礼部尚书冷哼了一声,“三殿下远在北境,有几十万边军守护谁敢害他?此人居心叵测留不得。” “呵呵呵呵……”就在两人争执时,宋保成凄然而笑,撕声喊道:“陛下,中宫谋害皇子居心叵测,德不配位,臣恳请陛下废后。” “中宫谋害皇子居心叵测,德不配位,臣恳请陛下废后啊。” 砰砰两声,额头触地,一抹血色从额间涌出,他竟是感知不到疼痛般,不住的磕头一遍遍喊着‘废后’。 丞相明舒瞳孔微缩,几步到了宋保成跟前,厉声喝问道:“你口口声声说中宫谋害皇子,可有证据?” 礼部尚书也忙走了过来,不悦道:“明相这是何意?难不成信他?” 明舒并未理会他,而是目色锐利的望向宋保成。 宋保成扬起满是血污的脸,高声道:“卑职便是证据,因为劫持殿下之事是由卑职谋划的。” “什么?” 此话一出不仅明相,周围围拢过来的众大臣皆是惊在原地。 这人莫不是失心疯了? 状告中宫,不就等同状告他自己么?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此话当真?”明相将心中的惊骇压下,问道。 “此言如有虚假,卑职天打雷劈永世不得为人。” 众人望着他一脸决绝的样子,不由的信了几分。 礼部尚书却有些疑惑的看了眼神色淡然的庆阳侯和柳泽诚,从事发到现在他们一句话都没说,不应该啊。 按说最应该着急的是他们才对。 原本还想在二人面前博好感的想法收了回去,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明相也看向了庆阳侯两人,“侯爷和柳尚书如何看?” 庆阳侯一脸鄙夷的望向宋保成,“污蔑中宫,自寻死路。” 龙虎卫此时应已得手,李玄朗怕早已尸骨无存,即便这蠢货告到皇上那里又能如何。 无凭无证,不用他们出手,皇上便会杀了他。 柳泽诚同庆阳侯心思一样,五千多龙虎卫李玄朗必死无疑,只要他死了此事便再无翻起的可能。 算时间,龙虎卫也该回营了。 柳泽诚将眸底的笑意掩去,正要开口呼啦啦一群人从宫门跑了出来,为首一人正是苏盛。只见他眸色阴沉,一脸急色,柳泽诚忙迎了上去,“苏公公,可是皇上等急了?” 苏盛:“三殿下重伤回京,陛下已赶去三皇子府,今日早朝免了,诸位请回吧。” 柳泽诚脸上的笑意僵住,吓得心神俱散忘了反应。 庆阳侯更是双腿发软险些摔倒,脸色惨白如鬼。 明相将两人反应看尽,将眸底的讥讽掩去,对着苏盛道:“公公可知殿下被何人所伤?伤情如何?” 苏盛叹了口气,“一刻钟前陛下收到五城兵马司的消息,殿下伤重怕是不行了,陛下心急才会罢了早朝。至于是何人所为……” 他意味不明的看了眼柳泽诚,才道:“还未知。” 听到‘怕是不行了’,柳泽诚和庆阳侯对视一眼,并未留意苏盛的神色,两人齐齐松了口气,柳泽诚假意关心道:“可有派御医前往?” 苏盛道:“陛下已宣了所有御医前往三皇子府,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无碍的。” 柳泽诚忙道:“自然自然如此。” 说完看向一旁的宋保成,眸底闪过一抹阴鸷,“此人恶意阻碍上朝简直罪大恶极,来人将此人绑了送去刑部大牢。” “慢着,”苏盛挥手制止,“此人我会带去三皇子府交由陛下定夺,就不劳柳尚书费心了。” 柳泽诚假笑道:“陛下此时忧心三皇子,还是不要烦扰的好,等我审明自会告知陛下。” 苏盛脸色微沉,“柳尚书是想替陛下做决定?” 柳泽诚黑了脸,“公公慎言,臣不敢!” “不敢最好,”苏盛丝毫未留情面,说完不再看他,冷声道:“来人,把宋保成带上车,随我一同去三皇子府。” “是!”跟在他身后的侍卫忙架起宋保成向外走去。 见苏盛要走,明相道:“苏公公,我能否与你同行?” 苏盛道:“陛下言明,殿下伤势稳定前不见任何人,明相还是等殿下伤好后在去探望吧。” 明舒点了点头,未再多言。 皇上如此谨慎,看来三殿下确实伤的不轻。 不过有整个太医院的御医在,应该无碍吧? 太医院所有御医确实已到了三皇子府,只是被拦在了寝室之外。 而旻惠帝更是脸色铁青,对着门口持刀而立的女子怒声喝道:“连朕都敢阻拦,难不成你要造反不成?” 第60章 啷个哩个啷 旻惠帝急匆匆带着一众御医赶了过来,却被拦在了寝室外。 对面的女子容貌娇艳,一身杀气,只说御医不可进,再问便不言语了。 他是一国之君,何曾被人如此对待过,气得眼冒星火,对着身后的锦衣卫道:“把她给我拿下。” 跟随前来的锦衣卫指挥使甄远将眸中杀意遮掩,对着身后的人挥手示意,瞬时有三人冲了过去。 慕慈单手拄刀,平静的黑眸望向甄远,似是看不到攻过来的人一般,可就在三人快到近前时,腰刀脱鞘而出,锋利的剑刃带着寒意如闪电般砍向最近的一人。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在庭院响起,随即是第二声,第三声。 瞬息之间,三人躺到了地上。 旻惠帝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望着提刀走来的女子,他惊惧的后退,“护驾,护驾……” 甄远抽出刀,将旻惠帝挡在身后。 得知三皇子回京他吓了一跳,随旻惠帝来的路上一直谋算如何杀了三皇子,没想到这女人竟将机会送了过来。 虽然不知道这女人为何如此,但却给了他杀人的借口。 行刺皇上,即便是皇子也是死罪。 他挥刀迎了上去,不愧是做到指挥使的人,刀法凌厉出手狠辣,每一招都是杀招,女人似是抵挡不住,步步后退,最后竟退回了房间。 甄远心底一喜,三皇子就在屋中正是杀他的好时机,忙追了过去。 刚一进房间,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李玄朗,他眸底闪过一抹阴鸷,纵身冲了过去。 原本后退到床前的女人竟向前迈步,跨步一跃横刀扫了过来,而同一时间身后的门‘砰’一声关上了。 对上女人唇畔若有似无的笑意,甄远心中忽的有种不好的预感,恰在这时眼风扫到躺在床上的人竟坐了起来,正冷眼望向他。 轰的一声有什么在脑中炸开。 上当了。 念头刚起,他便想要逃出屋,扭头看到了立于门口的四人,脸色瞬间惨白。接连的分心让女人寻到了破绽,腰刀横扫砍断了他的双腿。 甄远惨叫声还未来得及发出,锋利的刀刃割断了他的喉咙。 ‘砰’一声随着尸体落地,慕慈道:“开门吧。” 老六忙将门打开,每次看姑娘杀人都让他无比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他对着院中被锦衣卫护在中间的旻惠帝招了招手,“进来吧。” 通过打开的门,院内的人看到了甄远的尸体还有断掉的双腿,一众太医吓的哆嗦成了一团,旻惠帝更是脸色惨白,他忍不住后退一步,“你们究竟是何人?” 老六挠了挠头,毕竟是天子问话,他不敢撒谎,回道:“我是水匪。” 见他如此诚实,李慕白道:“我是山匪。” 卢单:“我是姑娘的护卫。” 墨一:“我是殿下的护卫。” 两个匪类,两个护卫,这是什么组合? 旻惠帝稳了稳心神,道:“你是受何人指使?” 四人扭头齐齐指向站在尸体旁的女人,“她!” 对上女人无波的眼神,旻惠帝紧张的吞了吞口水,“你是何人?” 慕慈不耐道:“还想不想见你儿子?” 旻惠帝急道:“莫要伤害朗儿,你有何条件我都答应。” 慕慈扭头看了眼不知何时躺下的男人,看来旻惠帝并不像李玄朗说的那般无情。 李玄朗抿紧了唇,摇了摇头,表示不可信。 慕慈微挑了眉,对着旻惠帝道:“进来吧。” 旻惠帝僵在原地,两条腿沉的如何也迈不动,“将你条件说出来?” 慕慈:“……” 这皇帝胆子也太小了,这般不禁吓? “墨一,将诸位御医带去前院。” “卢单,李慕白,将剩余锦衣卫拿下。” “老六扶陛下进屋。” 随着慕慈话落,四人到了院中。 院中只余六名锦衣卫,卢单同李慕白只用了一盏茶便将人都打翻在地,将人捆了丢给了府内的侍卫带了出去。 老六这才到了旻惠帝近前,很是亲热的挽住他的胳膊,推着人进了屋,“陛下莫怕,我们都是好人呐。” 旻惠帝气得都快吐血,谁家好人敢要挟皇帝? 有心挣扎却被老六拽的死死的,脚不听使唤的进了房间。 等房门关闭,墨一提着剑走到众御医前,客客气气道:“诸位御医请随我来。” 一众太医抖着身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排着队跟在他身后走了。 屋内,旻惠帝第一眼看到的是甄远的尸体,浓重的血腥味险些让他吐出来,腿软的整个人都倚在老六身上,脸白如纸呼吸都有些困难。 老六体贴的轻拍他的后背,安慰道:“陛下莫怕,只要你听话,姑娘不会如此对你的。” 并没有被安慰到的旻惠帝:“……” 他气得声音发颤,“你们、你们简直岂有此理……” “父皇!” 熟悉的声音让旻惠帝瞬间站直了身子,这才看到躺在床上的男人,激动道:“朗儿,朗儿,朗……” 慕慈没忍住,“啷个哩个啷。” 旻惠帝刚涌起的哭意瞬间消散,这女人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如此不懂规矩,如此大逆不道。 等确认朗儿无事,他定要好好治她的罪。 望着自己父皇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样子,李玄朗唇角弯了弯,不由望向慕慈。 慕慈摸了摸鼻子避开了他的视线,她真不是故意的。 室内短暂的安静后,旻惠帝被老六架着坐到了床前,视线在李玄朗身上扫过,皱眉道:“怎么会弄成这样?” 此话一出,慕慈微愣,刚刚那一声情真意切的‘朗儿’还以为有多么父子情深。 没想到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指责,而不是询问伤势。 她不由的望向李玄朗,后者似是早已习惯般,神色异常平静,淡淡道:“多亏了你那位继后。” 旻惠帝怒道:“你……你这般性子也不知随了谁。” 李玄朗冷笑,“随谁也不会随你。” “混账!望着肖似先皇后的那张脸,旻惠帝举起的手又落下,缓了缓道:“到底怎么回事?” 李玄朗:“柳柔得知我查到了她谋害皇兄的证据,便派人追杀……” 旻惠帝猛地站起身,拔高声音道:“住口,你闹出这番动静便是要如当年那般吗?” 李玄朗缓缓坐起身,掀开被子露出捆缚的双腿,讥讽道:“还要袒护吗?” 旻惠帝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半晌低喃道:“你想怎么做?” 李玄朗似是累极,闭上眼道:“阿慈,你来说吧。” 第61章 阿慈喜欢就好 阿慈? 旻惠帝视线自动略过慕慈落在老六身上,没想到这水匪如此得朗儿看重,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想到刚刚相比于其他人,老六还知道宽慰自己,不由的放缓了语气,道:“说!” “陛下可知三殿下的腿是如何断的?” 清冷的声音从另一侧响起,旻惠帝眼皮一跳,“你是阿慈?” 慈,爱也,表仁爱、和善、孝敬之意。 同这女子所为简直南辕北辙,所以他才会误以为是那名水匪的本名。 他诧异的望向女人,就见她那双眼无波无澜的望了过来,握刀的手微扬,吓得旻惠帝‘啊’一声跳到了床上,惊叫道:“护驾……” 话音刚落,‘锵’一声腰刀入鞘,慕慈抱拳对瞪着眼睛神情僵滞的旻惠帝道:“臣女慕慈参见陛下。” 旻惠帝:“……” 他尴尬的轻咳一声,忽视掉三人惊愕的眼神,努力保持帝王威严,“免、免礼!” 只是他此时蹲在床角,半躲在床幔后一脸惊吓的样子,实在是毫无帝王之威。 慕慈:“老六,扶陛下坐好。” 老六走上前,直接伸手将旻惠帝抱了下来,“陛下莫怕,姑娘不会杀你的。” 旻惠帝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直接被放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他气的胸口剧烈起伏,简直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 他瞪着慕慈,决定沉默表达他的愤怒。 他绝不会在同这胆大妄为的女人说一句话。 “我遇到殿下时,他被吊在刑架,身上无一完好之处,而行刑之人正准备挖掉他的膝盖骨……” 旻惠帝一拳砸在桌子上,“是何人所为?我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话落,摸了摸鼻子,罢了,事关朗儿他何必同一个小丫头计较,问清了缘由回头再治她的罪便是。 慕慈:“乌鸦岛的军师,此人已被我杀了。” 死了? 旻惠帝只觉的心中痛快,下意识赞赏道:“护主有功,有赏。” 李玄朗见旻惠帝误会慕慈是他护卫,忙要解释,慕慈却已开口道:“赏什么?” 旻惠帝一愣,不是应该跪谢圣恩么? 还是第一次有人追着问赏赐什么的,他有些不悦,扫到女人握着刀柄的手,心中的那丝怒意霎时消散,“赏银千两。” 虽说护主是分内之事,但要不是此人朗儿的膝盖骨已没了。 断腿可以医治,没了膝盖骨那双腿就彻底废了。 所以他说了一千两。 慕慈指腹轻捻,“杀一人赏银千两?” 一千两不是小数目,对于一个护卫来说天降巨财难免有些激动,不敢相信也是情理之中,是以旻惠帝并未多想,道:“朕金口玉言,难不成还会有假。” 慕慈:“老六,算一下从乌鸦岛到京都共杀了几人,陛下金口玉言,一人千两,莫要算漏了。” 老六咧着嘴压不住的笑意,道:“姑娘放心,我定会算的仔仔细细一个不漏。” 只乌鸦岛就两百人,这一路算下来……嘿嘿,姑娘岂不是要一夜暴富。 旻惠帝:“……” 他是这个意思吗? 可那句‘金口玉言’让他只能默认下来。 况且她刚刚不是说‘几人’么? 想来也不会太多,就当替朗儿收买人心了。 他一脸施舍道:“算好了去找苏盛拿银子。” 老六忙道:“陛下皇恩浩荡,如此体恤臣下,真乃万世明君。” 这马屁瞬间拍到了旻惠帝心坎上,他看向李玄朗,心道:看看,为父是如何替你收买人心的,学着点儿吧。 李玄朗默默移开了视线,暗道:有你哭的时候。 见他心虚的不敢看自己,旻惠帝越发得意,望着慕慈的视线都和蔼了几分,道:“回京之路可还顺利?” 慕慈:“顺利,陛下如若有兴趣,稍后可让老六讲与你听。不过之后怕不会顺利。” “为何?”旻惠帝担忧的望向李玄朗,“难不成除了腿,朗儿还有什么重症?” 在他意识里,李玄朗回了京都就已经安全,至于柳柔等他确定李玄朗身体无碍后,再回宫审问也不迟。 所以只当李玄朗身体出了问题,难以医治。 慕慈:“殿下身体无碍,有碍的是陛下。” 旻惠帝一脸疑惑,“我身体并无……” 慕慈打断他,“陛下的心有疾。” 御医都会定期请脉,旻惠帝对自己的身体再清楚不过,他面色不悦道:“我并无心悸之症,再敢胡言我定要……” 眼神扫到甄远的尸体,他噎了噎道:“定要朗儿好好治你的罪。” 李玄朗适时开口,“父皇,慕慈并非我护卫,对我更有救命之恩,如若不是她我已死在乌鸦岛,这一路的舍命相护儿臣永记于心,只会对她万般好,绝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愧对。” 旻惠帝顿时被噎的一口气不上不下,即便没有心疾也要被这两人活活气死。 尤其看到自家儿子一脸讨好的望向慕慈时,更是百爪挠心般。 他望向慕慈,却见后者依旧是一脸沉静的样子,黑眸无波无澜的掀了掀,淡淡道:“殿下记得把账清了便好。” 然后便看到自己儿子,俊脸微滞,眸底都是遮掩不住的憋屈,却依旧挤出了一丝笑意道:“阿慈放心,事情结束定会连本带息都给你的。” 慕慈:“嗯!” 李玄朗又道:“答应你的宝剑,我已吩咐墨一取来送你。” 慕慈的腰刀还是林奇送的那把,已用的趁手了。是以早就忘了李玄朗答应送她宝剑的事,见他提及倒是颇有些意外。 她最欣赏守信之人,竟忽然觉得这男人顺眼了不少。 破天荒的说了一句,“多谢殿下。” 李玄朗深潭的眸底霎时泛起了波浪,一层层翻搅入心,俊脸都蒙了一层喜意,他羞答答道:“阿慈喜欢就好。” 慕慈:“喜欢的。” 能被李玄朗称作宝剑的,自然不会是普通之物,否则岂不是打脸。 对于常年作战的人,就没有不喜欢利器的,更何况还是她这种动手多于动口的。 虽然知道女人的‘喜欢’是何意,可李玄朗唇角依旧抑制不住的上扬,他正想着趁热打铁同慕慈在攀聊几句,就听旻惠帝似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高声道:“你是慕慈?” 第62章 所以便要忘记吗? 旻惠帝神色惊异,就好似刚认识慕慈般,他望向李玄朗,又重复了一遍,“她是慕慈?” 旻惠帝初听慕慈名字时只顾得尴尬和恼怒并未细想,此时看着自家儿子对人家小姑娘低三下四的样子,难免就会思量思量。 这一思量,便记起了中秋宴时下的那道赐婚旨意,卫国侯之女慕慈同安王世子李博。 可听闻卫国侯之女因着体弱自幼养在江南,由慕老夫人亲自教养知书达理贤淑温良颇有世家女子风范。 可此女……一样都不沾边。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绝不会是同一个人。 他将这可笑的想法挥去,视线却不由自主的落在慕慈脸上,越看越像卫国侯夫妇,尤其是那双眼简直同慕震北一模一样。 他难掩震惊,这才出声询问。 李玄朗自然知道他是何意,却偏偏不回答,而是道:“阿慈不是已经告诉过父皇了么。” 旻惠帝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会他,转向慕慈直接问道:“你父是何人?” 慕慈如实道:“家父卫国侯慕震北。” 竟果真如此,旻惠帝原本对慕慈的怨念瞬间消散,传闻不可信,果真是虎父无犬女啊。 这行事作风简直同慕震北那狗东西一模一样,怪不得敢对自己无礼了。 他笑的慈爱,感慨道:“阿慈颇有乃父之风啊。” 旻惠帝前后变化太大,慕慈竟有些不适,默了默将话题拉了回来,“陛下的心疾不除,三殿下不会安稳,大殷更是不会安宁。” 旻惠帝:“……” 如若是其他人胆敢诅咒他的江山,必定拉出去杖毙。 他深呼吸一口,罢了,怪不得这孩子,慕家血脉作祟她也是身不由己。 “阿慈莫要担心,我身体好的很,并无心悸之症。而且……” 慕慈打断他,“臣女说的心疾,是指陛下偏袒继后,偏袒四皇子。” 旻惠帝没忍住,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还真当朕不敢杀你?” 慕慈神色淡淡道:“陛下自然敢杀我,只是杀不了罢了,所以还是听我把话说完的好。” 旻惠帝一噎,胸口剧烈起伏,默了半晌道:“说!” 慕慈并未将计划和盘托出,是因着对旻惠帝的不信任。 所以一开始才会道出李玄朗在乌鸦岛受刑的事,让他有所愧疚,从而对继后和四皇子狠得下心。 可现在看来,他怕是对李玄朗并无多少愧疚和心疼。 清冷的眸子染了寒意,她拉了把椅子直接坐到了旻惠帝对面,“此事陛下打算如何了结?” 旻惠帝见她转了话题,以为她终究是忌惮皇权,心中难免有些得意,他毕竟是一国之君,言谈之间便可定人生死,谁能不怕不畏? 他瞬间展出帝王威压,试图让慕慈心生畏惧不敢和他作对,道:“此事我自有定夺,会给朗儿一个交代。” 慕慈:“是么?那陛下准备何时处死继后?” 旻惠帝脸色微变,不悦道:“事情真相还未可知,等我审问后自不会轻饶了她。” 不会轻饶? 但不会要她的命。 慕慈心中冷笑,眸底寒意更甚,“继后不仅害了先太子,还要杀了三殿下,这般狠毒的继室陛下还要维护,不是偏袒又是什么?” “如此是非不明,皂白不分,枉顾善恶的人不配为王,更不配为人父。” 听到最后一句,旻惠帝脸色铁青眸色猩红,气得浑身发抖猛地站起身,“你……” 慕慈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在他起身时将腰刀压在他肩上,迫使他坐了回去,冷笑道:“既然陛下行事如此不公,我便来替三殿下讨要这公道。” “继后必须死,至于四皇子……他如若也参与了此事,必杀之。” 感受着肩上的重量,旻惠帝又惊又怕又怒,他瞪着眼睛道:“你敢,谋害皇子是诛九族的大罪,你就不怕株连慕家么?” 慕慈轻飘飘一笑,“原来陛下也知道谋害皇子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旻惠帝脸色顿时僵滞,下意识望向李玄朗,见他正满面讥讽的望着自己,张了张口试图说些什么,却发现此时任何话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嗫喏半晌才道:“朗儿,你知钦儿的,他为人温和知善对你更是仰慕崇敬,绝不会害你。” 李玄朗淡淡道:“父皇曾言继后是贤淑端庄的温善之人,对我和皇兄视若己出,就连李玄钦都比不过,可她不仅害了皇兄还要害我,可见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微微叹了口气,“况且,父皇曾在母后病床前发誓,太子之位只能是母后所出,绝不会委屈我和皇兄,必定护我们周全。可如今看来……人言不可尽信,就连金口玉言的陛下也会失言。” 他一副轻飘飘的语气,却极尽讥讽,刺的旻惠帝心肝脾胃都刀刺般的疼。 脑中浮现柳婵死前的画面,他红了眼眶,哽咽道:“我答应婵儿的事又怎会失言,你皇兄死后东宫之位自是你的,我从未想过给钦儿,之所以对他偏宠便是因着他不用继承皇位,那些权谋历练他不需要,只需简简单单做个闲散王爷便好。” “而你,担着大殷的重担,对你宠溺只会害了你。” “朗儿,父皇对你母后有愧,可对你们兄弟却是全心全意……” 李玄朗眸底有短暂的松动,可听到最后一句,心口微微刺痛,“全心全意?皇兄死了,我如今这般样子,这便是你说的全心全意?” 如若全心全意,皇兄不会死,至少不会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更不会同他在这里争辩对错,而是第一时间便会杀了柳柔。 似是被戳到了痛处,旻惠帝忽的拔了声音,“够了,还要我说多少次,你皇兄是死于意外,我亲眼所见啊……” 想到那个引以为傲的儿子,旻惠帝痛哭出声,“你为何还要我一遍遍回忆,你可知你每次提起都是在挖我的心……” 此时的帝王哭的痛不欲生,脸色苍白气势全无,整个人都苍老了下去。 李玄朗听着哭声,心口宛如针扎般红了眼眶。 那个风姿绝艳明朗风华的男人是他们心底除不掉的深刺,每每想起都会生出荆棘刺的他们体无完肤。 “因为疼,所以便要忘记吗?”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压抑,也打断了旻惠帝的哭声。 李玄朗诧异的望向女人,就见她沉厉的眉眼中都是率性肆意的神采,见他望过来,眉眼微挑,“那不过自己软弱的借口罢了。” “所以,李玄朗,是时候出刀了。” 第63章 如果是你怎么选? 百姓上山劳作时常会被山间的荆棘刺入肌肤,细小尖利的断刺融入血肉很疼,但只需用针\/刺入皮肤便可将刺挑出,用不了多久皮肤便会完好再无痛感。 若是放任不管,一种,肌肤化脓,经历针\/刺、挤脓、挖肉后将刺挑出。另一种则是断刺沿着血液侵入身体的某个角落,在某个时刻给予致命一击。 可很多人因着不敢面对,害怕针\/刺的疼痛,而选择了后两者。 旻惠帝是第一种,已经化脓溃不成样,所以他每每想到先太子都是剜心剔骨的疼,而随着他年纪越大这种折磨会让他痛不欲生。 如若依旧放任不理,终会变成最后一种在某个时刻要了他的命。 李玄朗一直想要将刺挑出,却因旻惠帝的懦弱而耽误了五年,逼着他不得不去了北境。五年后等他再次想要拔刺时,旻惠帝这块儿拦路石一如当年那般要用亲情逼着他放弃。 慕慈心中冷笑,今非昔比,有她在李玄朗的刺拔定了,至于旻惠帝……即便生脓化疮入了骨髓,她也要给他拔出来。 她望着呆愣的男人,问道:“准备好了吗?” 李玄朗深海般的凤眸静静望着女人,这一路她冲锋陷阵拼命相护,更是同父皇针锋相对替他讨要公道,她替他撑腰,她帮他剔除那根深刺…… 阿慈啊, 心中叹息一声,他如何能不入心,如何能不喜欢。 “准备好了!”他眸底都是宠溺,唇角缓缓划开一抹弧度,“都听你的。” 即便掀翻了天,又能如何。 旻惠帝望着两人,声音是抑制不住的轻颤,“你们要做什么?” 慕慈没有理会他,直接打开门走了出去,清冷的声音从院中响起,“墨一卢单去请四皇子。” 旻惠帝猛地站起身,跌跌撞撞的跑向门口,“慕慈,钦儿是皇子,你胆敢伤他置皇家于何处?”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况且我还没审呢,陛下急什么。”慕慈回身,眸色讥讽,“陛下还是守着三殿下的好,免得到时刀剑无眼误伤了龙体。” 旻惠帝还要再说什么,被老六扶住了胳膊,“陛下,慎言,莫要惹姑娘生气。” 慎言? 他是一国之君,竟要他慎言? 他气的胸口起伏,用力一推老六,竟没推动,怒目对上老六一张笑脸,“陛下,四皇子过来还需要些时间,不如我同你讲一讲我们是如何逃离江南回到京都的。” 旻惠帝被他架着回了房间,直接按到了椅子上。 见旻惠帝又要站起身,老六对着甄远的尸体道:“指挥使大人也听一听吧。” 扫了眼甄远血淋淋的半截身子,旻惠帝刚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板着脸道:“磨蹭什么,还不快讲。” 老六拉过椅子坐下,陪着笑脸,态度要多恭敬有多恭敬,“遵旨。” 旻惠帝:“……” 他赐座了么? 如此不知礼数也不知随了谁。 心中冷哼,视线扫向院外的慕慈,随即又转向李玄朗。 后者微阖了眸子似是睡着了,如此血腥简易的屋子他竟能入睡? 脑中闪过李玄钦那奢华干净的卧房,如若是钦儿不要说有尸体,就是滴了一滴血也会将屋子拆了重建,他一刻都待不下去,更别提睡了。 心口忽的有些沉闷,旻惠帝收回视线望向老六,神情变得认真起来。 “那日岛主带了一百个兄弟出海,直到第二天一早才回来,我见折损了不少兄弟,好奇打听之下才知道他们劫了三皇子和卫国侯嫡女。” “我简直要吓死了,一天都心神不宁,晚上在塔台巡视时更是不敢大意……” 旻惠帝越听越不对,联想到他水匪的身份,怒道:“你同绑朗儿的水匪是一伙儿的?” 同是水匪有好有坏,原以为老六是侠义之士路见不平救了李玄朗,所以被带回了京,谁知他竟是劫人的。 旻惠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老六骂道:“做什么不好偏要做匪,助纣为虐枉为我大殷子民……” 因着水匪的身份,先是挨了红药一巴掌,之后又被林樱追着打,此时又被旻惠帝骂,一而再再而三老六爆发了,他一脚踩在凳子上,气势汹汹道:“如果有的选我何必去做水匪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 “你是天子,高高在上自是吃穿不愁,荣华享不尽,可我呢?” 他红了眼眶,“我爹为了给我娘治病,去山上采药遇到狼群,等我们赶到时两条腿都没了,最后是活活疼死的。” “我娘为了不拖累我们夜里投了井。我大姐因着貌美被林员外强抢了去活活折磨死,我大哥二哥去讨\/说\/法,被他们乱石砸死扔进了矿井。” “家里人都没了,只剩了我,我还活着做什么,于是我偷了把菜刀夜里去了林员外家,还没进门就被守门的发现了。一群人围着我打,就在我快不行时是那帮水匪救了我。” “他们杀了林员外一家,将我带到了乌鸦岛。” 他一错不错的望向旻惠帝,“如果是你怎么选?” 他没有给旻惠帝开口的机会,讥讽的笑了笑,声音是难以纾解的愤怒和痛苦,“宁死不为匪是吗?可凭什么?我偏要活着,替我爹替我娘,替我大姐替我大哥替我二哥好好的活着。” 每说一个亲人,老六声音是抑制不住的颤抖,话落眼泪大颗滴落。 他用力的擦掉眼泪,凄然一笑,“所以我胆小怕死,因为啊我身上还有五个人呢。” 旻惠帝没想到是这样,愣了半晌才道:“为何不报官?” 老六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报官?官啊只会替权贵做主,邻家阿婶不信,偏偏要去县衙替冤死的儿子伸冤,最后落得家破人亡。” “陛下,就连您不也是如此么。” 明知三殿下的冤情,却依旧护着柳柔母子。 旻惠帝一张脸青白交加,被老六怼的哑口无言。 屋外慕慈将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抬头望天,眸底深深浅浅最后归于平静。 屋内李玄朗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深邃的眸底浮浮沉沉片刻后又闭上了眼睛。 “陛下,要接着听吗?” 室内短暂的沉默后,老六依旧是一脸讨好笑意,恭恭敬敬的问道。 只是,那泛红的眼角和声音里难掩的轻颤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旻惠帝握着椅子的手微微用力,再也没有了高高在上的气势,微微点了点头。 第64章 哪儿来的脸说柳婵的不是 一刻钟后,屋内老六说的唾沫横飞,旻惠帝听的目瞪口呆。 原来不止甄远死的这般凄惨,那些水匪更甚之。 他吞了吞口水,卫国侯这女儿竟如此狠戾,活脱脱的女煞神。 一人斩杀一百多水匪,啧啧,要是大殷的将军都这般神勇,何惧北境之外。 他眸底多了抹赞赏,直到听到老六说赤炎帮四百余人被剿灭时,忽的意识到一件事,他答应慕慈一人一千两,刚过两个港口就已经六百多人…… 他有些不敢想了,犹豫了一下问道:“之后可还曾遇敌杀人?” 老六:“自然,不说继后前前后后派来那一百多名刺客,狸垭口更是险些被三千粟阳都司军围剿,还有昨晚龙护卫五千多人……” 不等老六说完,旻惠帝白了脸色,只觉得心肝肉都是疼的,他的小金库完喽。 老六见他脸色不好,以为是被慕慈的‘英勇’吓到了,忙道:“陛下莫要担心,姑娘黑白分明杀的都是为恶之人。等杀完京中的坏人自然就不会再以刀服人了。” 还要杀? 旻惠帝心口忽然疼的厉害,急声道:“不能再杀了。” 老六自然不会想到他是心疼自己的小金库,劝道:“可姑娘不杀他们,他们便会杀殿下,杀陛下您啊。” 旻惠帝:“谁敢杀朕?” 他颇有些心虚的看了眼门外。 院外那个胆大妄为的人倒是有可能。 似是听到了他心中所想,慕慈提着刀走了进来,旻惠帝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脱口道:“你做什么?” 慕慈:“殿下该换药了。” 旻惠帝这时也看到了拎着药箱进来的苏毅,他干巴巴道:“为何不用御医?” 慕慈挑眉,“你确定御医里没有继后的人?” 旻惠帝噎了噎,“朕才是他们的主子……” “李慕白!”慕慈忽的高喊一声,吓得旻惠帝一哆嗦。 李慕白直接飞了进来,对着旻惠帝露出一抹风流俊逸的笑意,“右院判已经招了,路上曾收到继后传信,要他诊治时务必杀了殿下。” 他见旻惠帝脸色沉了沉,又道:“如有机会,连陛下一同杀之。” 两句话正好证明了慕慈和老六之言。 御医有问题,有人要杀他。 旻惠帝瞬间怒道:“毒妇!” 李慕白轻笑一声,“毒妇还好端端的在长春宫等着陛下死呢。” 旻惠帝气得将桌上的茶盏丢了出去,“闭嘴。” 如若不是慕慈拦着不让御医进门,后果怕是难以估量。 自从到了三皇子府,旻惠帝一而再的被嘲讽,哪还有半分帝王尊严。 他气李玄朗,气慕慈,更气自己的无能。 柳柔狼子野心,他竟丝毫未觉,这么多年他对她的恩宠还不够么? 一个庶出之人坐到了中宫之位,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气不过恶声道:“她野心竟这般大,这恶妇如此不知足,当初就不该答应婵儿允她入宫。” 到如今,竟还要把责任推到母后身上,李玄朗眸色沉厉便要怼回去,就见因着他换药准备离开的女人,脚步一顿,淡淡道:“睡了柳柔的是你,不是先皇后。” 如果不是他有错在先让柳柔有孕,柳婵又怎么会如此。 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是他,背信弃义的也是他,哪儿来的脸说柳婵的不是。 旻惠帝也是被气疯了才会口不择言,说完便后悔了,听到慕慈的话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疼,他深呼吸,试图辩解,“我是因为醉酒被她寻了机会……” 慕慈冷笑,“是么?那之后呢?听闻先皇后病重时陛下可没少留宿柳柔宫中。” “你给了她恩宠,让她成了皇后,又对她的儿子百般宠爱,就连朝臣都觉得陛下想要封李玄钦为太子。” “是你助长了她的野心,也是你的纵容给了她杀先太子的机会。” “事到如今,你怨不得任何人,真相如何你心中早就明了,不过是不敢面对罢了。” “你、你、你住口……” 旻惠帝话没说完身形猛地向下栽去。 老六将人扶住,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慕慈。 这是被气死过去了? 苏先生忙走过来,将手搭在腕间片刻后道:“怒火攻心,扎几针就没事了。” 慕慈:“先帮殿下换药,老六,送他去隔壁房间。” 算时间李玄钦也快到了,原本她也不准备让这父子二人见面的。 先让他晕一会儿吧。 老六将人抱去了隔壁,苏先生不紧不慢的帮李玄朗换好药,这才提着药箱过去。 慕慈进来时见李玄朗微皱了眉,以为他是担心旻惠帝,道:“有苏先生守着不会有事的。” 李玄朗道:“他晕了也好,免得李玄钦来时又生事端。我是在想苏盛为何还没到。” 慕慈:“他同宋保成一起,自会受些阻拦,莫担心,我让柳明去接应了。” 李玄朗虽然已经回京,却并未同继后撕破脸,再加上‘重伤昏迷怕是不行了’的传闻,柳柔不会冒险作乱的。 但她也绝不会让宋保成活着,定会派刺客围剿。 慕慈又怎么会让她如愿。 李玄朗松了口气,夸赞道:“还是阿慈想的周到。” 慕慈:“拿人钱财自然要事事周到,不然岂不是自砸招牌。” 李玄朗:“……阿慈说的对。” 靠在门上的李慕白撇了撇嘴,桃花眼里都是幸灾乐祸,拍马蹄上了吧。 “殿下,殿下……”院外忽的响起尖细的哭喊声,慕慈抬眼望去,就见一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浑身是血的冲进了院子。 他身后是被柳明背着的宋保成,后者满脸是血,闭着眼睛不省人事。 慕慈跨步走了出去,眸色凉凉的望向柳明。未开口,指责的意味明显。 柳明忙道:“他是为了救苏公公受的伤,并无性命之忧。” 慕慈:“送去隔壁找苏先生。” 柳明应声将人送去了隔壁,正准备将人放到床上,看到了闭着眼睛的旻惠帝,吓得他腿一软‘噗通’跪在了地上。 老六以为他是累的,忙将宋保成接过放到了一旁的矮塌上,扭头见他哆嗦成一团正奇怪时,就听他哇的哭喊出声,“陛、陛下归、归天了……” 这一声不是很大,却也让院子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苏盛一个踉跄从台阶摔了下去,恰好走进院中的李玄钦更是两眼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慕慈:“……” 第65章 误会? 隔壁房间。 柳明哭嚎的声音被老六用手捂住,一向和气的脸上都是怒意,“鬼叫什么?” 柳明指了指床上的旻惠帝,“唔唔……” 老六瞪眼,“唔个屁,坏了姑娘的事咱俩谁也别想活。” 柳明眼眸惊恐,摇头,“唔唔唔……” “陛下无事,只是气昏过去了,”老六松开手,踮着脚到了窗前,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对着柳明招了招手,悄声道:“来看,姑娘又要杀人了。” 柳明:“……” 只要不杀他就行。 他软着腿走了过去,躲在老六身后向院中望去。 只一眼吓得猛吸了口凉气。 ………… 柳明那一嗓子出乎所有的人意料,也包括慕慈。 但却不至于自乱阵脚。 慕慈在拽住苏盛的同时,双眸始终盯着院门口的方向。 在卢单扶住昏倒的李玄钦时,他身后随行的四名护卫忽的发难,一人挥剑刺向墨一,另外三人则是围向卢单抢人。 慕慈唇角勾起浅淡笑意,挥手掷出飞刀直奔刺向墨一的长剑,扶稳苏盛的同时整个人跨跃而起于半空中抽出腰刀砍向护卫握剑的手腕。 ‘叮’一声,飞刀击偏了长剑的同时,护卫惨叫一声握着长剑的断手掉落在地。 下一瞬,泛着寒光的刀刃上挑划开了他的脖子,惨叫声戛然而止。 ‘砰’一声尸体落地,而这时墨一才刚刚抽出了剑。 他脸色微白,听闻皇上归天让他一时失神,要不是慕慈他已经被护卫的剑刺穿了胸口。 对上慕慈扫过来的眼风,忙道:“慕……” “去护殿下。” 丢下一句慕慈挥刀直奔围攻卢单的三人。 墨一回头就见跟随李玄钦同来的一名小内侍正鬼鬼祟祟的向屋内走去,他忙飞身到了门口将人拦住,正要开口质问,就见小内侍阴恻恻一笑,掏出袖中匕首刺了过去。 慕一挥剑隔档,同小内侍战到一起。 另一边,因着怕伤到李玄钦,三名护卫没敢用武器,而是选择了拳脚围攻。 卢单扶着李玄钦左挪右闪,很快被逼到了墙角,三名护卫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攻向卢单左、上、右三路。 卢单避开了右侧的一脚,却没躲开左侧的那一掌,只觉得左肩瞬时麻胀随之是钻心的疼,手臂脱力下松开了李玄钦。 眼睁睁看着左侧那人抓住李玄钦的胳膊就要将人带过去,他神情焦急顾不得上路攻来的护卫,右手探出就要去抓李玄钦。 瞬息之间,因着他的决定,攻上路护卫的拳直直砸向他的神庭穴。 那一拳的威力一旦被击中,轻则昏迷不醒,重则吐血而亡。 拳风吹动卢单额间的头发,眼看着那一拳就要落下,浅绿的裙角飞扬,白光乍现将凌厉的拳风强势阻断。 伴随着一声惨叫,护卫的整条手臂被砍断,而腰刀横砍的力度不减,沿着手臂的断口从护卫胸口横向切了过去。 ‘咔吧’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声音,护卫身体一分二栽到了地上。 慕慈身形站定,清冷的眸子扫向右侧抽出长剑刺向卢单的护卫,左脚跨开腰刀转了方向,速度极快的冲了过去。 ‘锵’一声,腰刀砍在长剑逼退护卫,慕慈将卢单护在了身后,“去帮墨一。” 话落整个人跃起举刀猛地向下砸去,刀剑相击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腰刀从剑中一路向下滑到了剑柄。 腰刀重压之下,长剑好似失去了控制,护卫持剑的手轻颤,瞳孔微缩,眼睁睁看着刀锋削掉了自己的手指,横砍向他的腰腹。 ‘砰’一声拦腰而断的尸体栽倒了地上,慕慈一脚踩在墙上借力而起,整个人如同一道闪电砍向背着李玄钦跑向院门的护卫。 疾风而至,泛着寒意的刀光刺的躲在窗后偷看的柳明一个哆嗦,眼睁睁看着慕慈砍断了护卫的双腿,他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额间冷汗滴落,心中万分庆幸自己昨晚的决定。 死都好过做慕姑娘的敌人。 太惨了。 听到动静的老六回头,见他一脸劫后余生的样子,颇有种同道中人的感慨,拍了拍他的肩,道:“慢慢就习惯了。” 柳明并没有被安慰到,想到自己办事不利先是让宋保成受伤,又因自己的那一嗓子让事情生了变故,他心中惧意更甚,哆嗦着问道:“六哥,慕姑娘往日都是如何责罚办事不利的人?” 一声‘六哥’让老六瞬间喜笑颜开,将人拉了起来,宽慰道:“姑娘对自己人还是很宽容的,至多就是做饭、收拾屋子之类的苦力活。” 姑娘对乌鸦尚且如此,对柳明应该也不会责罚太重。 想到这里,老六眼珠子转了转,道:“不过你要想万无一失,不如主动认错,哭一哭让姑娘看到你知错的态度,说不定连苦力活都免了。” 柳明:“……” 如此大错,只罚苦力? 要是在龙虎卫,轻则二十军棍,重则是要砍头的。 他一脸犹疑,最终一咬牙,不管老六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有一句话说的对,主动认错至少让慕慈看到他的诚意。 想通这些,他迈步向外走去。 而院中失了双腿的护卫连同李玄钦一起重重摔到了地上。 震动之下李玄钦幽幽转醒,入目便是护卫的那双断腿,耳畔传来护卫的惨叫,他瞬间清醒过来,正要挣扎起身,就见一人身穿浅绿色衣裙的女子,提刀走了过来。 殷红的血珠从刀身滴落,娇艳的美人双眸清冷寒戾,见他望过来,忽的展颜一笑,就好似冬日的冰雪霎那间生出嫣红的梅枝,震撼、惊艳、让人终身难忘。 他瞬时呆住,一时忘了反应。 “四殿下,”美人声音清冷,以刀拄地,樱唇是幽幽笑意,“你带人行刺三殿下,此事打算如何了结?” 行刺三哥? 李玄钦回神,扫过地上护卫的尸骸,看到被墨一用剑架在脖子上的贴身内侍,他一脸震惊,否认道:“我怎么会杀三哥,这其中定有误会,我……” “误会?”美人儿举刀指向他,唇角噙着抹讥讽,“那我杀了你算不算误会,嗯?” 第66章 你究竟要做什么? 京都的深秋林木荒芜,院中银杏树黄色的树叶落了大半,剩余的亦是摇摇欲坠。 随着慕慈声音落下,恰有风动,金黄的叶子在空中旋转落下,同那道浅绿的身影辉映,美的有些不真实。 李玄钦站起身视线落在滴血的腰刀上,温润的眸底染了抹怒意,他不退反进迈步到了刀前,“我是大殷朝的四皇子,岂是你随随便便能杀的……” 锋利的刀刃向前直接刺入了他的左肩,李玄钦疼的喊出声,眸底都是惊惧和震惊。 她竟真的敢。 刀入三寸,慕慈握刀的手微转,一脚将人踹到了地上,刀尖抵在了他的胸口,“下次,会是这里。” 刀尖绞肉的痛意让李玄钦整个人都忍不住发抖,他咬牙迫使自己忍住,喊道:“我要见三哥。” 他要问问三哥,为何要害父皇,为何要这样对他。 慕慈:“带四殿下和他的人进房间。” 一直守在李玄朗身边的李慕白走了出来,拎着断腿的护卫进了房间,墨一则是将捆住的小内侍带了进去。 卢单原本要扶李玄钦,被慕慈阻止去了隔壁找苏先生看左臂,而苏盛早已被院中血腥的打斗场面吓得腿脚发软,别说去扶李玄钦了,他自己都需要人扶。 是以一时之间竟没有人管李玄钦。 慕慈犹豫一瞬,将刀鞘递了过去。 李玄钦一把将刀鞘挥开,支着身子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进了房间。 慕慈挑了挑眉,将刀收入鞘中,迈步就要去房间,柳明飞一般跑了出来,‘噗通’跪在她跟前,哭道:“属下办事不利,险些坏了姑娘的事,还请姑娘责罚。” 男人哭的稀里哗啦,低垂了头一副自责不已的神情。 慕慈微微蹙眉。 对于刺客的身手慕慈一清二楚,龙虎卫只占了人多的优势,想要将人完好无损的救出不太可能。 更何况宋保成的伤是为了救苏盛,亦如在风华镇替李玄朗挡刀一般,他在为自己为宋家谋生路,这是宋保成的选择,同柳明无关。 至于他惊呼旻惠帝归天之事也是情有可原,况且因着他的喊声让李玄钦的人乱了阵脚提前暴露,也算是办了件好事。 只是柳明此人还有待考察不便深讲,只淡淡道:“下不为例,起来吧。” 话落迈步进了房间。 柳明愣怔,心中五味杂陈。 他和柳泽诚同父不同命。 柳泽诚早早过继到了柳太傅名下,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而他是柳父外室所生,因着身世一直被柳家子弟挤兑,仕途之路颇为坎坷。 他在龙虎卫出名了的拼命,可熬了八年也只是个百户。 直到三年前他无意中救了右都督的儿子,这才被柳泽诚看重。 原以为自己的努力终于被家族看到,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在柳泽诚眼里他不过是条狗,一条可以为他刺探军情,可以帮他打探各个将领喜好的狗。 他做不到摇尾乞怜,却又逃不脱柳家的束缚。 所以即便坐到了副指挥使的位子,他依旧是柳家不讨喜的外室子,惩罚羞辱亦是常有之事。 他今日所犯的错,换做柳家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可慕姑娘只轻飘飘说了句下不为例…… 脑中闪过慕慈院中对战的画面,奇怪的是没有血腥,只有她救下墨一,将卢单护在身后的样子。 柳明低垂的眸子逐渐坚定,半晌站起身神色平静的向外走去。 ………… 李玄钦撑着身子进了屋内,当看到甄远的尸体时,强装的镇定不复存在,他瞪大了眼睛望向靠坐在床头的男人,颤声道:“三哥,你究竟要做什么?” 李玄朗薄唇勾出一抹讥讽,沉声道:“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吧?你们母子杀了皇兄,还要杀我,对得起我母后,对得起我外祖,对得起柳家对你们的照拂吗?” 一声高于一声的质问在室内回荡,震得李玄钦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又疼又乱还有不知所措的恐惧。 他呆愣原地对上李玄朗深邃漆黑的眸子,猛然道:“我虽嫉妒你们得母后宠爱,可并未有龌龊心思,始终敬你们为兄长,怎会……” ‘杀你们’三个字在他唇边翻转,始终说不出口。 不是心虚,而是李玄朗眸底的讥讽和恨意让他意识到此事不简单。 他的侍卫为何被杀,内侍又为何被制住? 他眸色冷厉的望向断腿的侍卫,“武义。” 被切断了双腿,因着失血武义脸色惨白,整个人疼的奄奄一息,他望向李玄钦,哀求,“殿下杀了我……杀了我吧……” 李玄钦迈步就要过去,被李慕白横剑挡住了。 慕慈进门看到这一幕,对着李慕白摆了摆手。 李慕白虽然疑惑,但也撤了剑。 慕慈抱臂靠在门上,视线同李玄朗短暂交汇后望向了李玄钦。 李玄朗见她‘直勾勾’盯着李玄钦,心口莫名的泛起一抹酸意。 他这个弟弟样貌虽不及他,却惯会伪装成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引得京都一众世家女子追捧倾慕。 阿慈莫要被他蒙骗了。 脑中不受控的涌出各种慕慈被李玄钦哄骗的画面,气得他握紧了拳头,只恨此时双腿未愈,否则定要下去狠狠教训他一番。 慕慈并不知道李玄朗的‘担忧’和那些脑补的画面,她之所以让李慕白让开,是想看看李玄钦会不会杀了护卫。 如果杀了,虽证明不了他参与此事,但也让她明白此人留不得。 护卫所为定是受人指使,背后不是李玄钦便是继后和柳泽诚。杀了护卫灭口的意图太过明显,即便李玄钦不知情,也定是因为猜到此事背后的人同他关系匪浅才杀的人。 既然他要维护背后之人,那便已经做出了选择。 为了大殷的安稳,她也不会留他。 “殿下,求求你杀了我吧……” 护卫哀求的声音犹如蝇蚊,望着走过来的李玄钦眸底闪现出一抹希冀。 肩上的疼痛让李玄钦气息有些不稳,他迈步到了护卫身前,问道:“三哥为何说我要杀他?” 护卫眼眸闪躲并不回他,只是一味哭求道:“殿下,杀了我,杀了我……” 李玄钦微闭了眸子,一声声的哭喊钻入耳中,他深呼吸一口,猛地俯身捡起地上的绣春刀刺了出去。 第67章 别犯蠢 李玄钦的刀又快又狠,根本来不及阻止,慕慈眸底闪过一抹失望。 原本看他院中行事还以为是个颇有骨气的人,或许同继后等人不同,所以才想要试一试他。 现在看来他也不过如此。 慕慈冷眼旁观,只等李玄钦杀了护卫便让李慕白将他拿下。 那把绣春刀是甄远的,指宽的刀身不足一米,笔直的刀脊和刀刃在汇合之处有指长的倾斜弧度,此时刺进了护卫的肩胛便停了下来。 不知是因第一次杀人,还是恐惧那个即将知晓的答案,李玄钦握着刀的手微颤,一向温润的双眸罕见的带了戾色,“说!” 不是杀,而是审问? 慕慈挑了挑眉,没言语。 护卫被李玄钦凶戾的样子吓了一跳,颤声道:“我、我也不知三殿下为何要那么想,我们只是听闻陛下出事才想要带殿下离开……啊……” 还没等他说完,李玄钦转动刀柄,锋利的刀刃翻搅疼的他大喊出声,断断续续道:“殿、殿下……三殿下谋害皇上,是逆臣贼子……该……该死……你莫要信他。” 最后一个音落下,护卫猛然咬断了舌头。 李玄钦眼睁睁看着他断了气,心口忽的蔓延出一抹悲凉,他缓缓转身望向李玄朗,温润的眸子里满是倔强,脸色紧绷极力压制内心的愤怒,“你到底要做什么?” 李玄朗没理会他,而是望向了慕慈,“阿慈,你来吧!” 慕慈双手背后慢悠悠到了小内侍近前,微俯了身对上他眸底的阴鸷,见他唇角微动,猛地探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口。 “他可以死,你还不可以哦。”明明是温和的声音,可那眼神却冷的渗人,“他孤身一人,可你家人还在,三十余口,要杀好一会儿呢。” 女人轻飘飘的话犹如魔咒,瞬间让小内侍慌了神,正纠结如何是好时,女人松开了他的下巴迈步到了李玄钦近前。 葱白如玉的小手忽的握住了李玄钦的手腕,还没看清她如何动作,绣春刀已到了她的手中。 对上他的视线,女人唇角勾了抹讥讽,转身又到了小内侍跟前,就在众人疑惑时,随着一声惨叫绣春刀砍断了小内侍的左臂。 滴血的刀锋指向完好的那条手臂,慕慈淡淡道:“谁指使你的?李玄钦,柳泽诚,还是继后?”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小内侍浑身颤抖,额间溢出细密的汗意,他看了眼流血如注的左臂,又望向右臂前的刀尖,想到家中父母兄弟,哆哆嗦嗦的道:“是、是柳大人。” “是吗?”慕慈声音带了抹质疑,刀尖落在他右臂忽的用力刺了进去,“为何我查到你是在收到宫中消息后,才主动提出跟李玄钦来这里的。” 小内侍忙道:“传信的虽是宫中的人,但确实是柳大人派来的。” “哦?”慕慈握着刀柄的手向前,“这么说柳大人是在宫中了?” 小内侍顾不得钻心的痛意,急声道:“今日陛下免了早朝,得知三殿下出事,柳大人便去了皇后宫中。” “为何传信给你?” “我原是柳大人派来保护殿下的。” 慕慈扫了眼李玄钦泛白的脸色,继续问道:“他传信要你做什么?” 小内侍:“要我跟随殿下一同前往,寻机杀了三殿下。” “那四名护卫同你一样?” 小内侍摇头,“柳大人要我秘密行事,所以我没告诉任何人。” 慕慈挑眉,也就是说那四人是另有人指使。 是继后,还是李玄钦呢? 如若是后者,事情就有意思了。 她特意让墨一和卢单大张旗鼓的去请李玄钦,为的就是给继后挑选人手的时间。 听到李玄朗‘伤重不治’的消息继后必定心存侥幸,她不会阻止李玄钦过来,反而希望通过他探知消息的真假。 而跟随李玄钦同来的人便成了关键。 一则必须是心腹,二来身手要好。 万一李玄朗伤重的消息是假的,还可以趁机杀之确保万无一失。 所以即便没有柳明的那一嗓子,她也不会让李玄钦的人进到屋内。 她收回绣春刀,望向李玄钦,“四殿下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玄钦压下心中的震惊,摇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是舅父?” 这些年舅父没少在他面前夸赞三哥,还要他同三哥多多亲近,更是多次劝他不要因为母后对三哥的偏爱而让兄弟之间生了嫌隙。 他忽然有些看不懂了。 竟有些分辨不清,倒是谁是真谁是假。 慕慈眸色微沉,李玄钦的神情看着不似作假,难道他真的不知情? 可不管他知不知情,他这个‘鱼饵’都必须要留在三皇子府。 她冷笑一声,直接道破缘由,“因为他同柳柔狼狈为奸,意图扶你上位入主东宫。” 李玄钦瞳孔微张,急声反驳,“不可能,他们从未同我讲过此话,况且我对太子之位毫无兴趣。” 太子立嫡立长,他哪一样都不占,所以从未有觊觎之心,只想听从父皇之言做一个闲散王爷富贵一生罢了。 况且母后和舅父在他面前都是对三哥的夸赞,从未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更别说存了要他取而代之的心思了。 他只觉得这女人满口胡言,根本就是在挑拨他同三哥的关系。 越想越怒,冷声道:“中伤母后,离间我们兄弟之情,我看居心叵测的是你。三哥,你莫要被这女人迷惑,此女不可信。” 他一脸希冀的望向李玄朗,希望他清醒过来,谁知听完他的话,李玄朗一双深眸只望向慕慈,清朗音色中含着抹不易觉察的温柔,“阿慈,这世间我只信你。” 李玄钦一脸痛色,一向不近人情的三哥竟也会被女色迷惑。 李慕白翻了个白眼,马屁精。 墨一则是一脸的习以为常。 而自从进屋就未曾言语的苏盛,眼神在慕慈和李玄朗身上来回扫过,瞬间看破了自家殿下的心思。脸上神色未现,心里已将慕慈当做了未来三皇子妃了。 众人视线有意无意的都望向慕慈。 慕慈丹凤眼一挑,对着李玄朗道:“别犯蠢。” 小心被她卖了。 李玄钦松了口气,随着众人视线齐齐望向李玄朗。 后者脸上神色未变,乖乖道:“好!” 李慕白同墨一皆是果然如此的神情,苏盛则是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唯有李玄钦一脸焦急,“三哥你莫要……” “四殿下,”慕慈忽的出声打断,“你猜下一个送上门的会是谁?” 第68章 殿下怕了? 突然抛出的话让李玄钦愣了一瞬,赌气道:“爱谁谁。” 和他有什么关系。 可对上慕慈满是讥讽的眸子,心中怒意消散恢复了理智。 她说的是‘送上门’,也就意味着是敌对之人。 如今因这女人的挑拨,三哥眼中的敌人是他同母后还有舅父。 他在这里,母后不可能来,那便只有舅父了。 他眸色震惊,试探道:“你说的是舅父?” 可若内侍说的是真的,舅父又怎会自投罗网,明知危险还要来? 李玄钦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张大网中,理不清看不透更无法挣脱。 他相信三哥不会谋害父皇,同样相信舅父不会有不轨之心。 但他确实听到了父皇归天,更听到了内侍指认舅父的话。 一时之间,他不知该信谁才好。 望着神色痛苦的男人,慕慈眸色依旧冷寒,淡淡道:“陛下下令不许朝臣探望三殿下,你又失了消息,继后怎会坐得住,必会派人来打探。而柳泽诚这个舅父便是最好的人选,他来即能打消旻惠帝怀疑,还能寻机杀了三殿下。” 进京便放出李玄朗伤重的消息,一是迷惑继后等人,二是将旻惠帝引来三皇子府。 之后去请李玄钦来府中,为的是引来柳泽诚,从而逼继后无路可走只能冒险逼宫夺权。 因为只有这样旻惠帝才会狠下心处决柳柔。 李玄钦见她几次三番的诬蔑母后,怒意再也压制不住,迈步到了慕慈近前,质问道:“空口白话,一再牵连母后,你可有证据?” 慕慈:“自是有的。” 李玄钦:“拿出来证明给我看。” 面对咄咄逼人的男人,慕慈神色淡漠道:“你不配。” “你……”李玄钦气得脸色铁青,抬手指向慕慈,“简直胆大妄为,不过一粗鄙护卫竟敢……” 话没说完,慕慈猛地挥拳砸向他的鼻梁,李玄钦疼的瞬间失了声,捂着鼻子蹲在了地上。 慕慈的声音从头顶落下,“粗鄙护卫尚且知道护主,你们母子呢?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又是如何对柳太傅对先皇后的。” “李玄钦,我不管你有没有参与此事,但你身为柳柔之子便是罪数。我不杀你,不是不敢,而是我只杀罪有应得之人,等确定你同此事有关,必杀之。” 最后三个字落下,室内忽的陷入一片静寂。 李玄钦是疼的发不出声音,李慕白和墨一则是秉着免受波及的心态尽量降低存在感。而苏盛是被慕慈身上的气势所慑一时没敢言语。至于李玄朗则是正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哄人。 眼风忽的扫到墨一,问道:“给阿慈的剑呢?” 墨一:“还未去拿。” 将御医带走后,他原本是要去拿的,却被慕慈派去请李玄钦,回来后还未得空。 李玄朗:“还不快去拿。” 墨一:“……是!” 他是飞着出去的,生怕慢了被殿下送给慕姑娘做出气筒,是以平日至少需要两刻钟时间,他不足一盏茶便回来了。 “慕、慕、慕姑娘给!” 他满脸是汗的将剑递向慕慈, 一连喘了三口气才就将话说全了。 慕慈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这才将剑接过。 只擒了小内侍便耗损这般严重? 联想到之前船上他同李玄朗的那几分钟,慕慈心中顿时了然。 不过是看着强壮,实则中看不中用,虚得很啊。 犹豫了一下道:“辛苦了。” 墨一擦汗的动作微滞,心中感动不已,还是慕姑娘懂他的不易知道心疼他,这般体恤手下的好主子为何不是他的啊。 墨一一脸感动,表忠心道:“为慕姑娘办事不辛苦。” 慕慈拔剑的手顿住,眸底闪过一抹疑惑,不是伺候李玄朗耗损了元气才会气虚么?同她办事有什么关系? 可此事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挑明,她微点了头没在回应,直接拔出了剑。 随着剑身显露室内的温度骤然下降,苏盛更是被森冷的剑意激的打了个冷颤。 剑长三尺,半指宽,剑身隐含华光,慕慈眸底闪过一抹惊艳,直接蹲下身拉了李玄钦一截头发放到剑刃,轻轻一吹,指粗的一撮头发从中断开落到了地上。 “好剑!”慕慈声音难掩喜悦,她站起身望向李玄朗,“谢了。” 因着欣喜女人眸中都是亮晶晶的笑意,同以往判若两人,李玄朗心口瞬间荡出一圈圈涟漪,柔声道:“阿慈喜欢就好。” 无端没了一截头发的李玄钦,看着两人心中冷哼一声,用力擦了擦鼻血,瞬间疼的捂着鼻子缩成了一团。 “可有名字?”慕慈爱不释手的又打量了一番,问道。 墨一刚要回答,就听自家殿下道:“没有名字,阿慈取一个吧。” 墨一两眼望屋顶,这把‘无悔’剑可是殿下寻了好久才得来的,一向宝贝的不行,当初先太子讨要都未曾舍得。 慕慈沉吟片刻道:“便叫诛邪剑吧。” 诛尽世间邪恶,荡平人间不平之事。 李玄朗:“此名甚好,阿慈,此剑和你很相配。” 清冷锐利寒意森森,见之却又让人惊艳爱不释手,想要据为己有。 两人相视而笑,一时间仿佛室内只余二人。 “三殿下,”李慕白眸底讥讽一闪而过,忽的幻身挡在了慕慈身前,妖孽般俊美的脸上勾着一抹顽劣的笑意,“送你回京我好歹也出了几分力,为何不送我?” 李玄朗视线被阻,对上李慕白那双桃花眸,眸底暗意翻搅讳莫如深,薄唇缓缓勾勒出一抹弧度,“见到宝物人人都想据为己有,可诛邪剑只此一把,李寨主只能另选了。” 李慕白自是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笑意越发浓了,“殿下怕了?” 李玄朗凤眸微扬,“怕什么?” 李慕白挑衅道:“怕我夺了你的宝物啊。” 李玄朗忽的笑出声,“难不成你想从阿慈手中夺剑?” 还不等李慕白开口,就听慕慈警告道:“李慕白,信不信我剁了你的手。” 李慕白磨牙,盛满怒意的桃花眸瞪向李玄朗,暗骂了句:狗东西! 李玄朗一副胜利者姿态,大度道:“我让墨一带你去剑房选一把,你就不要觊觎阿慈的诛邪剑了,可好?” 李慕白:“……” 什么皇子,明明是阴险狡诈的小人。 他冷笑,“不要……” ‘要’字还没落下,慕慈一脚踢了过去,“快去选!” 免得同她抢。 李慕白气得险些吐血,正要解释,院外匆匆跑进一人,是府中侍卫。 进屋禀明道:“殿下,柳尚书来了。” 第69章 大人为何不哭了? 柳泽诚来的要比他们预想中的快。 看来继后是真的着急了。 “让他进来!”李玄朗说完看向慕慈手中的诛邪剑,又道:“可有人随行?” 侍卫:“柳尚书带了十八名锦衣卫。” 慕慈眸底华光微闪,“放他们一同进来。” 李玄朗回府时曾言明,慕慈之言便是他之意,府中所有人听慕慈之令行事。 是以侍卫并未再询问李玄朗,直接应声退了出去。 两刻钟后,院外传来脚步声。 人还未进院子,哭喊声响起,“朗儿,朗儿啊,舅父来看你了……朗儿……” 旻惠帝和李玄钦先后到了三皇子府,却都失了音信,就连他们的人也未曾传递消息出来。这让他和柳柔很是不安,怀疑李玄朗伤重的消息是假的。 两人正焦急时,收到了柳明的传信,信中告知李玄朗伤重昏迷已药石无功,龙虎卫之所以护送李玄朗回京,是因为在围剿时遇到了慕震北,是以只得放弃行动将人送回京都。 信中并未说慕震北为何回京,但陛下并无旨意传召,他同柳柔猜测应是为了赐婚一事。 私自回京可是重罪,正好可以借机将其除去。 两人商议一番,决定让他借着探望李玄朗的名义来三皇子府,一则博取陛下好感,二则趁机断了李玄朗生还的可能,再有便是让陛下收了慕震北的兵权。 一石三鸟,他们便可高枕无忧了。 他一路哭喊着进府,是为了让旻惠帝心生感动对他更加信任,这样他参奏慕震北时才会事半功倍。 可谁知刚进院中,看到的不是旻惠帝,不是李玄钦,更不是苏盛,而是一个容貌美艳却行止怪异的少女。 少女一身浅绿色衣裙,却不伦不类的在腰际挂了一把腰刀,她一只手按在刀柄,另一手抱着一把剑,就那么靠在门框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 柳泽诚莫名的后背发凉,哭声一顿,“你是何人?” 慕慈不答反问道:“大人为何不哭了?” 柳泽诚眸底染了抹怒意,正要呵斥,想到此行的目的,将火气压了下去。这女人身份不明,万一是旻惠帝看重的人就得不偿失了。 他神色悲戚道:“虽担忧朗儿,却也怕惊扰了陛下,姑娘,陛下可在屋内?” 慕慈摇头,“陛下还未醒来,大人不必担心惊扰,可以放心哭了。” 柳泽诚心中纳闷,这还不到晌午,陛下怎就午睡了? 既然陛下听不见,他自然不必哭了。 他没再理会慕慈迈步到了屋前,正准备登上台阶,靠在门框的少女忽的到了身前挡住了去路,淡淡道:“为何不哭?” 柳泽诚只觉得这女人不仅行为怪异脑子还有毛病,陛下不在他也不必伪装,骂道:“不知礼数的东西,滚开!” 说完就要去推慕慈,却见少女勾了勾唇角,忽的一脚踢了过来,柳泽诚整个人向后倒去,‘骨碌碌’滚了一圈才停稳了身形。 他整个人都是懵的,直到被随行的锦衣卫扶起,才一手扶腰一手捂着流血的额头怒声道:“还不把这疯女人拿下。” 瞬时有三名锦衣卫抽出绣春刀向慕慈围去。 屋内苏盛颇有些担忧的望向李玄朗,“殿下,慕姑娘真的不需要帮忙吗?” 李玄朗被墨一放到了轮椅上,透过打开的房门,视线紧紧追随着女人的身影,闻言道:“阿慈心中有数,她说不用便不用。” 那可是让众朝臣都闻风丧胆的锦衣卫啊,虽然慕姑娘身手不错,但一人对战十八人,总归还是太冒险了。 苏盛还要在劝,就见少女单手拔剑的同时掷出剑鞘,墨色金纹的剑鞘直奔左侧那名距离稍远的锦衣卫,而她的人也随之跨越而起如同一只敏捷的豹子同手中的诛邪剑合二为一攻向右侧那名锦衣卫。 三尺的长剑在日色下散发出耀目的光泽,‘叮’一声砍断锦衣卫手中的绣春刀后直接割断了他的脖子。下一瞬少女身形旋转手中的诛邪剑反向横扫将中间那名锦衣卫的头砍了下来。 而这时左侧锦衣卫才刚刚格挡开墨色的剑鞘。 慕慈身形未停,旋转一圈后剑刺进了他的胸口。 苏盛惊得目瞪口呆,将劝说的话吞了回去,慕姑娘这岂止是身手好啊,在他看来就好似锦衣卫不要命的撞上她的剑一般。 李玄钦原本是坐在地上的,看到此时噌一下站了起来,一脸的震撼和惊惧。 听到柳泽诚声音,他原是想要提醒的,可想到小内侍的话,硬生生将念头压了下去。 可此时看着挥剑的女人,终究感性战胜了理智,他知道这个女人无所顾忌,可能会真的杀了柳泽诚,急声喊道:“舅父莫要动手,有话好说。” 女人眨眼间杀了三名锦衣卫,不仅柳泽诚吓了一跳,剩余的锦衣卫更是眸色惊惧,因为他们知晓那三人的实力如何。 望着持剑而立的女人,一众人竟没敢再动。 柳泽诚正准备缓和一下,毕竟他还没有见到李玄朗,锦衣卫不可损伤太多,等办完了正事再围剿此女也不迟。 可他话还没开口听到了李玄钦的喊声,眸色微颤,“钦儿,出来见我。” 李玄钦既然在屋内,却并未阻止此女,直到此时才出声,可见他身不由己。 原本以为消息传不出去,是因为陛下命令严守三皇子府,可此时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眼神焦急的望向门口,却并不见李玄钦的身影,又唤了几声‘钦儿’,并未得到回应。 眸底闪过一抹阴鸷,冷声道:“杀了此女,冲进去。” 屋内被墨一捂住口鼻的李玄钦疯了般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剩余的锦衣卫冲向慕慈。 李玄朗颇有些不悦的对着墨一道:“绑了,堵了他的嘴。” 墨一:“……” 他也好想看慕姑娘杀人啊。 太精彩,太痛快,太解气了。 他看了眼自家主子,委屈巴巴的拖着李玄钦去了一边,快速的将人绑了堵了嘴,一刻不停的跑了回来。 而此时十三名锦衣卫还有八人。 墨一松了口气,还好,还有得看。 下一瞬,他猛地得瞪大了眼睛。 就见右手持剑刺向一名锦衣卫的女人,在腾空的一瞬左手拔出了腰刀砍向了另一侧。 墨一:“……” 众人:“……” 第70章 柳大人,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金色的阳光铺满整个院落,此时日头正暖,可柳泽诚却遍体生寒。 他眸色惊惧的望着左右手刀剑同时挥舞的女人,那几名他特意挑选的锦衣卫在她面前就好似案板上的大白菜,乖乖的等着她来砍。 眨眼间只剩三人。 很快其中一人被她一脚踢飞撞到了银杏树上,仅剩的叶子哗啦啦落下,如同下了一阵金色的雨。 而那道浅绿的身影速度极快的在雨中穿梭,左手腰刀刺入一人腰腹,右手长剑划破一人脖子的同时被她挥手掷出,直接将那名撞到银杏树才刚刚起身的锦衣卫钉到了树上。 柳泽诚惊恐胆寒。 屋内众人却如同看了一场视觉盛宴,精彩绝伦叹为观止。 李玄朗只觉得慕慈整个人都在发光,烫的他心口炙热,隐藏在心底的那株幼苗瞬间生成了参天大树。 墨一则是两眼放光,要不是理智不允许,他早就跑出跪求收留。 李慕白眸底都是惊艳,心底却微微发涩,就好似水中的锦鱼一瞬间跃过了龙门,让他越发觉得高不可攀。 苏盛保持着目瞪口呆的姿势,脑中只有一个声音:万不可与慕姑娘为敌。 而隔壁房间的老六则是僵直的趴在窗台,半晌回头对着身后的卢单道:“卢大哥,以后我们可以横着走了。” 卢单视线依旧望向院中,眸底的震撼还未消退,听到他的话淡淡道:“那要看你有几条腿可以砍了。” 老六:“……” 他也只是说说而已,要真是胡作非为,姑娘第一个不饶他。 他望向院中,看戏道:“你说,姑娘会不会砍了柳泽诚的腿?” 卢单没言声,因为他也想知道姑娘会如何对柳泽诚。 ………… 随着最后一片银杏叶落地,慕慈收刀,迈步到了银杏树前拔出诛邪剑。 滴血的刀剑随着她的走动到了柳泽诚近前,好看的丹凤眼微挑,问道:“为何不哭?” 柳泽诚:“……” 女人眼眸清澈,神色认真,就好似真的好奇他为何不哭,柳泽诚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哆嗦着开口,“这、这就哭……” 话还没说完,眼泪扑簌簌掉落,不同于之前的假意哭喊,而是哭的真情实意。 这女人不按套路出牌,行为又十分怪异,他好怕一个回答不慎被她砍了脑袋。 他怕的要命。 慕慈端详了一瞬,颇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既然柳大人如此担忧殿下,墨一,还不快扶柳大人进屋。” 被点名的墨一,顿时有种被馅饼砸中的感觉,如同一只高傲的孔雀环视屋内众人,狗腿般冲了出去。 “慕姑娘,我来了。” 对上他殷勤十足的笑意,慕慈蹙眉,怎么今日不仅虚反应还迟钝了呢? 只好催促道:“还不带人进屋。” 墨一:“好嘞!” 他架起柳泽诚就走,声音难掩笑意,“柳大人请吧。” 双脚只有脚尖落在地上的柳泽诚,心里忍不住骂了句娘。 你家这么请人吗?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一脸憋屈的进了房间,入目便是坐在轮椅上的李玄朗。 对上男人深邃幽冷的凤眸,他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脱口道:“你没受伤?” 李玄朗指了指自己的腿,“柳大人莫不是眼瞎,本殿下的腿不是伤?” 柳泽诚忙道:“听闻你伤重不治的消息,我担心的很,见你无事所以才会诧异。” “担心?”李玄朗指了指院中锦衣卫的尸体,“我还以为柳大人是来杀我的呢。” 柳泽诚将心中慌乱压下,此时还未到撕破脸的时候,况且他身后也不是完全没有依仗,稳了稳心神,一副无辜的样子,“都怪舅舅太担心你和钦儿,又因那女人行事怪异,一时乱了分寸,才会生了误会。” “既然朗儿无事,为何不出声阻拦?” 李玄朗薄唇勾了抹讥讽,“看戏看的入迷一时忘了,不过……柳大人,你这戏演的太假了。” 柳泽诚此时眼风扫到了屋角被捆绑的李玄钦,顿时摆出一副长者之姿,“舅舅是真心实意担心你们,没想到竟被你如此误解。” “我知你一直不满我更宠爱钦儿,所以对我多有怨恨。但你同钦儿可是亲兄弟,你这般对他就不怕惹恼了陛下?” 李玄朗轻飘飘的扫了一眼李玄钦,“柳大人觉得我会怕吗?” 他既然敢绑人,就说明不怕旻惠帝,已做好了万全准备。 可他这五年一直在北境,朝中并无深交之人,既调不动京军,朝中又无同盟,他哪儿来的底气? 柳泽诚心中疑惑,面上不显,斥责道:“你虽为皇子,可我终究是你长辈,看在阿姐的份上我也要规劝一二,你如此行事实在张狂,陛下绝不会轻饶……” “住口,”李玄朗声音含了怒意,“你有何脸面提母后,她对你真情实意,你却吃里扒外恩将仇报,谋害皇兄又对我围剿追杀,柳泽诚,你心中就不愧吗?” 柳泽诚眸底闪过一抹狠毒,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你竟如此误会我,朗儿,你太让我失望了。” 李玄朗万万没想到柳泽诚会如此无耻,想到外祖父,想到母后和皇兄,只觉得心口刺痛恨不得一剑杀了他。 可让他如此痛快死去太便宜他了,定要让他尝尽苦楚受尽折磨才可。 李玄朗手用力握紧又松开,俊美的脸上浮现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柳大人如此能言善辩,我倒想看看嘴硬到何时。” 想要对他严刑拷打? 柳泽诚心中冷笑,他故意激怒李玄朗,便是逼他对自己动手,打的越惨旻惠帝看到时才会越愤怒,到时他在趁势挑拨他们父子,让旻惠帝彻底厌弃李玄朗废了他皇子身份。 他做出失望的样子,高声喊道:“陛下,陛下,臣心里苦啊,臣要被三殿下冤枉死……” 后面的话还没喊完,眼角扫到一抹浅绿,随即白嫩嫩的拳头砸向了他的鼻梁。 柳泽诚嗷一嗓子捂着鼻子没了声音,半晌终于缓了过来,愤怒和疼痛让他失了理智,忘了之前血腥的场面,手指着慕慈骂道:“贱\/人你……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伸出去的手指连着手腕一同落地。 刚刚擦拭干净的剑身再次染了血,慕慈叹了口气,为何非要逼她动手。 望着痛得脸色发白嘶声哭喊的人,她无奈的问道:“柳大人,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第71章 我谢谢你 一向人狠话不多的女人,难得态度温和,一时让墨一几人有些傻眼。 李慕白桃花眼微扬,“你这是改行善事了?” 慕慈环视一圈室内,小脸都是嫌弃的道:“屋里血味儿太浓了。” 一直待在屋里的众人:“……” 慕慈见柳泽诚一脸惊恐的望着自己,缓缓道:“只要你如实说,我不会砍你另一只手的。” 柳泽诚整个人哆嗦成一团,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吓得。 慕慈拉过椅子坐下,将诛邪剑横在臂弯,殷红的血珠滴落在地惊得柳泽诚后退了一步,‘噗通’坐到了地上,“我、我要见陛下!” 慕慈微俯了身,清冷的眸子寒意森森,说出口的话却依旧温和,“柳大人见陛下做什么?” 柳泽诚眼神慌乱的不敢看她,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他怕说错了另一只手就没了。 慕慈唇角勾了勾,“要陛下替你做主是不是?” 被揭穿了心思,柳泽诚只得道:“你们行事如此狠辣,陛下知道后定不会轻饶的。” 慕慈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整张脸都漾了笑意,声音也含了抹笑,“你们谋害先太子不狠辣么?刺杀三殿下不狠辣?将陛下玩弄于股掌之间又怎么说?” “柳大人,”她伸出一根纤纤玉手点了点,“你这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思想可不好,容易招人恨。” “我……” 柳泽诚否认的话还没出口,见她握着剑柄的手忽的动了一下,吓得忙噤了声。 慕慈一脸赞赏道:“这才对嘛,敢作敢当才是男人,敢做不敢当同畜生有何分别,柳大人,我说的可对?” 柳泽诚:“……” 他也不敢说不对啊。 他点头如捣蒜,“姑娘说的对。” “你看看,”慕慈视线扫过屋内众人,“柳大人还是很好说话的嘛。” 众人:“……” 刚刚还嚣张不已的人此时被怼的毫无还嘴之力,缩在一边乖得就差‘汪’一声 了。 李玄朗望向女人的视线越发炙热,整个人就好似在太阳底下滚了一圈,暖洋洋的,热乎乎的。 阿慈是在帮他出气呢。 慕慈视线又落回柳泽诚身上,很是真诚的问道:“柳大人真的想见陛下?” 柳泽诚此时像极了被先生提问的学生,就怕一个回答不好被责罚,他犹豫片刻,试探的问道:“姑娘觉得,我是想见还是不想见呢?” 慕慈好笑道:“你的心思我如何得知?柳大人如实说便好。” 柳泽诚都快哭了,他倒是想如实说,可谁知道正确答案是哪个? 眼见着握着剑柄的手又动了下,柳泽诚忙道:“我想见陛下。” 他此时看的明白,要想脱困也只能指望旻惠帝了。只要他活着离开三皇子府,定要让庆阳侯带兵踏平这里。 至于这个女人,他眸底都是阴毒,砍了四肢做成人彘看她还如何嚣张。 慕慈似是没有看到他眸底的算计,很是爽快道:“那就见,墨一去请陛下过来。” 再次被点名的墨一笑的眼睛都不见了,“好嘞慕姑娘,我这就去请陛下过来。” 慕慈望着墨一飞奔出去的背影,一脸疑惑,冷漠护卫改人设了? 怪得很。 眼神无意中扫到李玄朗,后者瞬间对她粲然一笑,肉眼可见的开心和喜悦。 慕慈唇角微抽,一个神情满足,一个不在状态,难不成是不可言说的后遗症? 越想越觉得可能,心中犹豫,要不要找个机会劝劝李玄朗,毕竟继后未除现在不是贪图享乐的时候。 见慕慈一双眼直勾勾的望向自己,李玄朗就好似吃了蜜糖般笑意越发收不住,正准备开口唤声阿慈,就见女人微蹙了眉移开了视线。 李玄朗‘阿’字硬生生堵在了喉咙,凤眸闪过一抹疑惑。 抱臂靠在墙角的李慕白嗤笑出声,低垂了眸子慢悠悠的道:“我三岁时,寨子里来了只断腿的狼,阿爹看到后不仅治好了它的腿,还将它放回了山。可没过多久它跑进寨子咬死了阿爹最喜欢的那条田犬,阿爹气得抓住它就要宰了,它并不挣扎只呜呜的一副委屈的样子,阿爹不忍心便放了它。” “谁知第二天它又进了寨子,这次它的目标是我,要不是阿爹发现及时,我已经被他叼到山上吃了。它依旧是可怜巴巴的望着阿爹,可阿爹没再心软直接杀了它。” “殿下觉得那只狼该不该杀?” 他莫名其妙的一段话,引得众人纷纷望了过去。 慕慈对他的故事并不是很感兴趣,毕竟上一世她杀的都是变异兽,杀狼在她眼中和踩死只蚂蚁没什么不同。 她脑中闪过李四那个坏老头的身影,想到李慕白是偷跑出来的,也不知李四看到他留的‘大殷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字条后,会不会后悔没让狼把他叼走。 李玄朗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断腿的狼’如此明显的影射,他又不是傻子怎会听不出来。 不过阿慈不是李四,他也不会因为嫉妒而想要‘咬死’她身边亲近之人。 他只会在意她所在意的,会护她,会爱她,会将她放在心头最最顶尖的位置。 他薄唇微扬,道:“忘恩负义之徒自是该杀,只是没想到李寨主还有如此坎坷经历,你放心有我和阿慈在定会护你,不会再让狼将你叼走的。” 见过有狼叼这么大人的吗? 太损了。 李慕白脸上散漫的笑意僵住,半晌咬牙道:“……我谢谢你!” 见李慕白吃瘪,李玄朗心情越发好了,扭头见墨一背着旻惠帝进来,脸上的笑意顿时消的一干二净。 墨一一脸殷勤的汇报,“慕姑娘,我过去的时候陛下还没醒,苏先生得知姑娘要见陛下,这才将人扎醒,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慕慈:“……” 这人设改的她猝不及防,颇有些不适应。 她点了点头,示意他将旻惠帝放到床上。 毕竟年纪大了,经不起吓也经不起打击了,回头等晕的时候直接倒床上多好。 旻惠帝还是一副懵怔的样子,直到坐到床上才反应过来,怪不得他觉得身体有几处地方疼的不行,原来是行针的原因。 忽的角落响起‘唔唔’的声音,他循声望去,看到了被绑的李玄钦,顿时瞪大了眼睛,“钦儿?” 随即望向李玄朗,怒声道:“你怎可如此狠毒,还不放了你弟弟。” 第72章 慕姑娘可敢当面对质? 对上旻惠帝盛怒的眸子,李玄朗眸底凝了一抹冷意,“父皇不问问我为何绑他?” 旻惠帝哼一声,道:“钦儿性子温和谦逊,柳柔所为定是不知情的。你莫要为难他。” 李玄朗挑眉,“知不知情父皇说了不算,毕竟父皇连枕边人都看不清。” 被戳中了痛处,旻惠帝气得一口气险些没上来,他靠在床头,缓了会儿才怒声道:“至少他不会如你这般顶撞我。” 李玄朗:“怪不得父皇身边都是喜好逢迎的奸佞小人。” 旻惠帝抬手指向他,“你这个逆……” 苏盛怕他说出什么话彻底寒了三殿下的心,到时候父子关系连修复的机会都没有,忙道:“陛下息怒,此事另有隐情,陛下莫要误会三殿下。” 等苏盛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讲完,旻惠帝脸色好了些,却依旧道:“可见那些人都是受别人指使,钦儿并不知情。” 说完似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对着柳泽诚怒声道:“婵儿临终之前还叮嘱我对你多加照拂,哪知你竟这般狼子野心。说,为何要嫁祸钦儿?” 听完的他的话,李玄朗倒是神情依旧似是早就猜到他会如此,反倒是李慕白被气笑了,这偏心都偏到清风岗了。 柳泽诚跪行几步到了旻惠帝近前,颤声哭道:“陛下,臣冤啊。我最疼钦儿又怎么会害他,是三殿下误会我了。” “听闻三殿下受伤,我便急匆匆赶了过来,谁知刚进院子就遇到了……”他故意用那只断手指向慕慈,“她、她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我拦住还杀了随行的锦衣卫,更是对我动刑逼我承认莫须有的罪名。” “我不从,她便砍了我的手,陛下,陛下啊……” 柳泽诚伏地大哭,声音悲怆好似受了天大的冤屈般,“朗儿是阿姐之子,我一向把他看的比我命还重要,又怎会害他。” “可自从五年前他去了北境,也不知受了何人蛊惑,竟恨我至此。” 他眼泪婆娑的望向李玄朗,“你如若想要舅父的命拿去便是,莫要污我之心。我对你,对阿姐,对柳家问心无愧。” 他又望向旻惠帝,神色郑重期盼,“只盼着陛下怜悯,莫要怪罪朗儿伤了父子情分。等我死后,还请陛下查出挑拨朗儿之人,此人不除大殷不安啊。” 话落重重叩首在地,身体颤抖不已。 旻惠帝被他说的心口情绪翻涌,细想之下觉得他说的颇有道理,自从李玄朗去了北境后性子便一日比一日冷,对他更是时时顶撞,难不成真的是被人蛊惑? 他示意柳泽诚起身,安抚道:“有朕在,如若你真的没做过,朕自会为你做主。” 柳泽诚擦了擦眼泪,“谢陛下!只是莫要因臣伤了父子情分,否则臣无颜去见阿姐,去见父亲。” 旻惠帝顿时对他又信了几分,对李玄朗苦口劝道:“你也听到你舅父所言,他是柳家子,有你在于他于柳家更有益处,为何要害你?朗儿,你莫要听信外人之言,我们才是一家人。” 一家人? 李玄朗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讽,“父皇最信的不也是外人么。” 他信李玄钦,信柳柔,信柳泽诚。 唯独不信自己。 他们才是一家人。 “你果真是受人蛊惑,”旻惠帝只当他是承认了柳泽诚所言,怒道:“到底是何人?朕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李玄朗险些被气笑了,正要开口怼回去,就听柳泽诚道:“陛下,臣怀疑一人。” 旻惠帝沉了沉眸子,“说!” 柳泽诚忙恭声道:“龙虎卫副指挥使柳明来报,曾于昨晚营救朗儿时遇到了卫国侯。卫国侯未经陛下传召私自回京,想来是因着朗儿。” 最后一句他说的极轻,可落在旻惠帝耳中却犹如惊雷,“卫国侯回京了?” 柳泽诚低垂了眸子遮掩住那抹狠毒,沉声道:“是,臣万万想不到他竟胆大如此。无诏回京可是重罪,他怎敢如此蔑视皇权。陛下,卫国侯其心可诛啊。” 旻惠帝下意识的看向慕慈,后者她依旧是一副清冷的样子,望着手中的长剑不知在想什么。 想到此女对他多次不敬行事狂妄的样子,难不成卫国侯真有不臣之心? 可那个憨憨一向没有礼数,对任何人都是如此。 但无诏回京,又是此时,他又不得不多想。 他没有立下决断,而是将猜疑压下,试探的问道:“阿慈,你父亲回京了?” 慕慈:“没有!” 女人头都未抬,回答的干净利落又果断。 旻惠帝微蹙了眉望向柳泽诚,到底是谁在说谎? 柳泽诚一脸震惊,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疯女人竟是卫国侯的女儿。 慕慈? 岂不是那个陛下赐婚的病秧子? 他们知道慕慈同李玄朗逃出乌鸦岛之事,以为是李玄朗救了慕慈,现在看来应是慕慈救了李玄朗才对。 之前还猜想能将李玄朗救出乌鸦岛,又一路护送杀了他们派遣刺客的高人会是谁,没想到竟是她。 不过,那又如何,只要证明她撒谎欺瞒陛下,必死无疑。 他调整好心情,道:“陛下可传柳明问询,我同慕姑娘到底是谁在欺君一问便知。” 他故意咬重‘欺君’二字,便是提醒旻惠帝此事事关重大,决不能轻饶。 见旻惠帝点头,他又望向慕慈,“慕姑娘可敢当面对质?” 慕慈掀了掀眼皮,望向他完好的那只手,眸色意味不明,淡淡道:“柳大人打的一手好算盘。陛下可知柳明不仅是龙虎卫副指挥使,还是柳大人的亲弟。寻他问话,陛下就不怕他们沆瀣一气吗?” 不等旻惠帝开口,柳泽诚一脸正气道:“陛下,臣是柳太傅之子,柳明只是柳家一个外室子,平日少有来往更无多少情谊。更何况此事事关江山社稷,臣宁肯死也万万不敢欺瞒陛下。” 他冷冷望向慕慈,“我问心无愧,只问你敢不敢?” 慕慈气势不足的道:“不是不敢,而是柳明……” 见她如此心虚,旻惠帝心沉了下去,打断她道:“苏盛,传柳明。” 见慕慈眼见的慌乱起来,柳泽诚心中大喜,眸底都是遮掩不住的得意,没想到如此轻易便可铲除卫国侯父女,看来就连老天都帮他。 第73章 你到底见没见过卫国侯? 苏盛走后,旻惠帝环视了一圈,发现可指使的人也只有柳泽诚而已,道:“还不去给钦儿解绑。” 有了旻惠帝撑腰,再加上很快便可除去慕慈,柳泽诚有了底气大摇大摆的到了李玄钦跟前,先将他口中的布拿走,便要解绳索,才发现自己只剩一手,心中涌起滔天恨意。 他定要将慕慈好好折磨一番,让她受尽凌\/辱而死。 他扭头对着墨一命令道:“还不拿剑过来。” 墨一询问的望向自家主子,见他微微点头,这才迈步过去,扫了眼柳泽诚伸过来的手,挥剑直接砍断了绳索转身走了。 柳泽诚气得脸色铁青,正要出言呵斥,被李玄钦抓住了袖口,“舅父!” “钦儿,你受苦了。”看到李玄钦肩上的伤,柳泽诚红了眸子,“伤口疼不疼?” 李玄钦摇头,一双眼直直的望着他,“我无事,三哥说舅父和母后害了皇兄,又派人刺杀他,可是真的?” 柳泽诚万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竟是如此,想到旻惠帝就在身后望着他们,眸底闪过一抹慌乱,急声道:“胡说,我们怎么会如此。” “钦儿,你最知你母后性子,对他们一向视若己出比对你还要亲近,又怎会害他们,此事是你三哥误会我们了。” 母后总说两位兄长没了母亲,她更应该多给予关爱,还要他事事谦让敬爱兄长。可母后有时太过偏颇,他难免心中有了怨气,同母后吵闹几次之后,被舅父好一顿说教。 舅父告诫他,男子要心胸豁达,静修身俭养德,不管是为人还是为情都应行君子之风。 他听了进去,此后不争不抢,学着以和待人。 如此教他之人又怎么会做出那般狠毒的事,他原本是信他们的,可刚刚柳泽诚眼底的那一抹慌乱让他下意识松开了手中抓紧的衣袖。 他低垂了眸子,轻声道:“误会吗?” 柳泽诚只当他是被今天的事吓到了,温声安慰道:“自然是误会,等柳明来了你便清楚了。” 他此话亦是说给旻惠帝听的,等柳明说出实情时,旻惠帝便会记起李玄钦所受的委屈,对慕慈父女越发不会手下留情。 果然旻惠帝听到此话,对着李玄钦招了招手,“钦儿过来。” 柳泽诚忙将李玄钦扶起,将人搀了过去,一脸心疼道:“如此深的伤口动手之人莫不是想废了你这手臂。” 之前李玄钦是靠坐在角落,又因穿着深色衣服,所以旻惠帝并未察觉他受伤,而苏盛讲述时也刻意掩下了此事,此时听到柳泽诚的话,怒声道:“钦儿,是何人所为?” 李玄钦还未开口,柳泽诚便道:“陛下,如此不将皇子放在眼中的狂妄之人还能是谁。” 旻惠帝冷冷望向慕慈,“是你!” 刚要应是,却见李玄钦对她摇了摇头,慕慈眉峰微挑将问题丢了过去,“四殿下说呢?” 李玄钦不蠢,从之前的话还有柳泽诚的反应,看出了他对慕家的图谋。 可卫国侯是国之栋梁不能因着皇权之争而枉死,如若他真的有罪,也要证据确凿,而不是死于阴谋算计。 “是我自己撞到刀上的。” 其实他说的也没错,如若不是自己挑衅,慕慈也不会刺伤他。 柳泽诚瞬间急道:“钦儿你莫要怕,陛下定会为你做主的。” 旻惠帝也疑惑的望向他。 李玄钦道:“同慕姑娘没有关系,确实是我之故。” 柳泽诚心中焦急却又不能太过明显,正要再劝见苏盛领着柳明走了进来,顿时心中一喜,摆出尚书的威压道:“柳明,你速将信中之事细细告知陛下。” 说完他一脸得意的望向慕慈,只等旻惠帝盛怒时,他便命龙虎卫将她拿下,到时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正想着要如何折磨慕慈时,就听柳明疑惑道:“信?柳大人,什么信?” 柳泽诚只当他初见陛下太过紧张惶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忙道:“你派人送到中宫的信。” 柳明神色茫然,“卑职从未给中宫送过信,柳大人怕是记错了吧。况且卑职不过龙虎卫副指挥使,即便有要事也是禀明都督,又怎敢惊扰娘娘。” 两句话惊得柳泽诚待在原地,不是他,又会是谁? 旻惠帝微眯了眸子,柳明最后那句话反复在他脑中闪过,想到粟阳都司的奏折,柳柔既然能调动地方驻军,那么京军呢? 龙虎卫不就是受柳柔指使出营的吗? 他望向柳明,沉声道:“昨夜龙虎卫为何出营?” 柳明恭声道:“回陛下,指挥使之令是剿匪。” 又是剿匪? 同粟阳都司一样。 可剿的却是他儿子。 旻惠帝声音含了抹怒意,“他人何在?” 柳明:“昨晚已被慕姑娘射杀。” 他微微停顿又道:“直到那时臣才知根本没有匪,指挥使要杀的是三殿下。幸亏慕姑娘以身犯险独自一人引龙虎卫到了镇中,否则殿下怕是回不了京见不到陛下了。” 想到差点儿见不到儿子,旻惠帝一拳砸到床上,气得脸色铁青,“可知是受何人指使?” 柳明:“臣只知指挥使是奉左都督之命,至于左都督知不知情臣不知。” 他说的中肯,却更容易让人信服,旻惠帝冷笑道:“奉命的尚且知情,下令的又怎会不知,好一个庆阳侯竟如此恶毒。苏盛,传朕旨意查抄庆阳侯府,将鲁成投入诏狱等朕亲自来审。” 苏盛:“奴才遵旨。” 眼见着苏盛离开,柳泽诚似是才回了神,明明被抄家的应是卫国侯府,被投入诏狱的也应该是慕震北才对。 他急声道:“陛下,此事定有蹊跷啊,庆阳侯为人忠义绝不会是谋害三殿下的人。” 见旻惠帝不为所动,他气冲冲到了柳明跟前,一巴掌扇了过去,“混账东西,明明是你写信告知在镇中遇到了卫国侯,又见三殿下伤重这才停止围剿假意护送的。” “还不告诉陛下实情,你到底见没见过卫国侯?” 他思索半晌送信的只能是柳明,否则不会将事情知晓的那般清楚,虽不知他为何改口,但有的是办法拿捏他。 他压低了声音凑到柳明耳边,“好好说,莫要忘了你妻儿和母亲。” 随即撤身提高了声音,“怕什么,有陛下为你做主,照实说便是。” 第74章 我们聊聊? 柳明生生挨了一巴掌,此时左脸五个鲜红的指印让他多了抹悲悯之色,他神情挣扎片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眸色湿润,脸上都是大义灭亲的凛然,对着柳泽诚痛声道:“兄长就算用我妻儿胁迫,我亦不敢欺君。况且卫国侯戍卫北境二十余年,是我最敬之人,又怎会为了兄长一己之私随口污蔑。” “无陛下调令私自回京是重罪,兄长难不成想害死侯爷吗?” “你……”柳泽诚气得一口血涌了上来,望着这个自己从未放在眼里的外室子,失了理智,挥手打了过去,“你这个贱\/人所出的狗\/杂\/种……” 忽的眼前华光闪过,挥起来的手从腕骨掉落,微凉的感觉让柳泽诚愣住,随即发出一声惨叫。 慕慈收剑,淡淡道:“下次就该是腿了。” 这出戏是唱给旻惠帝的,为的就是要他看清柳泽诚的嘴脸,免得之后又左右摇摆横生事端。 不然她又怎会忍到现在才动手。 旻惠帝没想到柳泽诚竟敢诬陷卫国侯,如若柳明被他胁迫成功,自己信了他们的话,盛怒之下必会杀了慕震北父女。 北境失了主将,万一敌国来犯,大殷危矣。 旻惠帝越想越后怕,整个人愤怒到了极点,正要开口责问柳泽诚,抬眸就见血淋淋的手掌从眼前飞过,吓得一哆嗦闭上了嘴。 李玄钦眸底闪过一抹痛色,他张了张口将满嘴苦涩咽了下去。 他虽同柳泽诚亲厚,但他更是大殷的皇子,大殷安危皇室安稳是他生来就该承担的责任。 可讽刺的是,要他将这些道理谨记于心的正是柳泽诚。 “柳大人,”望着躺在地上疼的死去活来的柳泽诚,慕慈蹲下身,樱唇勾了一抹慵懒,“我们聊聊?” 对上女人黝黑的瞳仁,那里面的煞意吓的柳泽诚慌忙蹬着双脚错开一段距离,他眼神惊惧的望向旻惠帝,“陛下,陛下救我……” 旻惠帝正恼恨他,闻言不耐道:“你如实说,阿慈又不会吃了你。” 是不会吃了他,但会杀了他啊。 柳泽诚又求救的望向李玄钦,“钦儿,钦儿救我……” 李玄钦不忍心的错开眼,“舅父,慕姑娘是讲理之人,你好好讲她不会为难你的。” 柳泽诚一颗心沉入谷底,望着站起身逼近的女人,他惊声道:“你你你别过来,要、要聊什么?” 慕慈拉了把椅子坐下,慢条斯理的擦拭剑身的血渍,“谋害先太子之事你们可认?” 旻惠帝和李玄钦闻言皆是一惊,两人神情如出一辙望向柳泽诚。 柳泽诚脸色煞白不知是疼的还是吓得,他哆嗦着唇没敢开口。 慕慈擦剑的动作未停,淡淡道:“我数到三,若柳大人不言便会刺下一剑,可若是说谎……” 她抬眸视线幽幽的落在他身上,“……便会剁下一根脚趾,我的问题不少,不知柳大人的脚趾够不够砍呢?” 轻飘飘的语气,却好似地府的催命符。 承认是死,不承认却要受尽折磨而死。 他自然要选前者,毕竟还有柳柔。 得知陛下查抄庆阳侯府她便会明白此事已没有周旋的余地,定会提前行动,只要撑到那时他未必会死。 是以慕慈刚数到一,他忙道:“我认!” 两个字犹如万道惊雷炸的旻惠帝和李玄钦呆若木鸡,还不等他们反应,就听慕慈又道:“刺杀三殿下之事可认?” 柳泽诚:“认!” 慕慈:“水匪劫我之事是你们授意,可认?” 想到同柳柔的筹谋,柳泽诚心里有了底气也懒得伪装,道:“认!” 慕慈眸底闪过一抹暗色,道:“二皇子三岁时因病而亡,实则是你们在汤药中下了慢性毒药,此事可认?” 柳婵一共育有三子,先太子是嫡长子,二皇子三岁亡故,之后两年有了李玄朗。 原本慕慈并知不晓二皇子的事情,因着李玄朗排行老三便好奇问了一句,这才知道二皇子因病亡故之事。 李玄朗也是听先太子所讲,闲聊时同慕慈描述了一下他的病症,这才引起了慕慈的怀疑。 一开始症状如同风寒,七日后开始日渐消瘦,食不能咽,每到夜间便会高热不退久咳不止,天亮时又会同好人无疑。 可长久不吃不睡,又每晚经受病痛折磨,不要说三岁幼儿,就是成人也经受不住。 是以还不等太医院查出病症找到解救之法,二皇子便支撑不住死了。 这病症太过奇怪,很像是她前世从古书中看到过的一种毒症。 可她也只是怀疑并不确认,直到过了狸垭口快入京时,李玄朗提及先皇后,说她最后一段时日夜夜咳血高热不止短短七天消瘦的只剩皮骨。 那一刻她忽的意识到,柳柔的谋算或许不是从进宫照料柳蝉才开始的,而是柳蝉为后那天便已经精心谋划了。 可她并无证据,便想趁着柳泽诚心理防线溃败时诈一诈他。 慕慈的狠厉和狂妄让柳泽诚压根就没想过她是会使诈的人,况且若不是有证据又怎会在旻惠帝面前如此嚣张。 是以慕慈话音刚落,他如实道:“认!” ‘砰’一声,旻惠帝一拳砸在床沿,他气得浑身发抖,张了张口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抬手指着柳泽诚眸底都是杀意。 李玄钦强压下心头的惊惧和骇然,忙伸手轻抚他后背,“父皇,保重龙体……” 不等他说完,旻惠帝猛地喘了口气,咆哮道:“他才三岁,你们怎么敢,怎么敢……”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老二临死前那无辜的眼神,弱弱的喊他父皇。 作孽啊,作孽啊。 慕慈没给旻惠帝发泄的时间,又急又快的道:“先皇后同二皇子的毒可是一种?” 柳泽诚下意识否认,“不是一种,阿姐的毒性小些。” 李玄朗扶在轮椅的手猛地握紧,他是知晓慕慈猜测的,是以心中早有定论。 可亲耳听柳泽诚承认,他还是难掩恨意。 他至亲之人,皆死于柳泽诚和柳柔之手。 可笑的是他们都曾将这两人当做家人。 “母后将你们一个视若亲弟,一个视若亲妹,却不想是养虎为患引狼入室。” 李玄朗眸底幽冷森森,唇角都是嗜血的杀意,“柳泽诚,你该被千刀万剐。” 柳泽诚被那句‘千刀万剐’吓的瑟缩了一下,正要开口求饶,就听外面响起震天的喊声,他脸上一喜,恶狠狠的望向李玄朗,“该死的是你。” 第75章 还不到你出面的时候 外面喊声越发明显,隐约听到‘陛下’‘保护’‘三皇子’‘谋逆’之类的字眼。 定是柳柔派兵来救他了,喊的应是三皇子谋逆,保护陛下。 柳泽诚越发得意,冷声道:“我来时柳柔已派人去乾清宫拿了玉玺,京军已尽在我们之手,我劝你们识时务,将我和钦儿趁早送出去,不然等他们冲进来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旻惠帝怒道:“你们竟敢假传圣旨调令京军。” 柳泽诚冷笑道:“玉玺是真的,圣旨便是真的。” 旻惠帝:“你们是要造反不成?” 柳泽诚一脸讥讽,“三皇子谋逆,京军救驾合情合理啊陛下。” 旻惠帝气得浑身发抖,这一刻才算是认清了事实,“朕还没死,你们不会得逞的。” 柳泽诚:“生死有命,陛下做不了主的。” 旻惠帝冷声质问,“怎么,你们还想杀朕?” 柳泽诚:“那要看陛下如何选择了,是选三殿下,还是钦儿?” 旻惠帝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阴晴不定,两个儿子,一个贴心一个气人,他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过,最后望向李玄钦。 李玄朗眸底都是讥讽,早已冷透的心刚刚有那么一瞬的期盼,此时却归于死寂。 他微阖了眸子懒得去看他们父子情深。 旻惠帝眸色泛红,拉过李玄钦的手,柔声道:“钦儿,父皇知你一向孝顺,如若要你替朗儿死,你可愿?” 李玄钦温和俊逸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气恼和委屈,道:“我愿替三哥死,父皇,你不必自责,此事是母后和舅父之过,我本来就该以死赎罪的。” 三条人命,哪一条都足以让他们母子千刀万剐了。 况且他死了母后希望破灭,此事才能终结。 李玄朗猛地睁开眼,眸底都是错愕,却也没有言语。 只听旻惠帝声音哽咽道:“好孩子,父皇知你最懂事的,去吧。” 李玄钦点头,起身走到了慕慈近前,“还需慕姑娘配合我才是。” 慕慈指腹轻捻过剑柄的纹路,抬眸问道:“四殿下想做什么?” 李玄钦:“慕姑娘假意挟持我到门口,等到了京军面前我会将母后和舅父所为公之于众。慕姑娘当众将我斩杀乱了他们的军心,到时父皇和三哥再出来维稳军心,此局方可解。” 慕慈一脸错愕,这是什么鬼主意? “为何一开始不让陛下和三殿下现身?” 李玄钦:“只要我死了母后便再无依仗,那些人自不会再为她卖命。可我若是没死,不管三哥和父皇谁出面,母后的人定会趁机将他们射杀。” 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但他还是不了解他那位母后啊。 慕慈滑过剑柄的手顿住,道:“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人之所以跟随你母后,并不仅仅是因为你。” 李玄朗微愣,“慕姑娘是何意?” 慕慈示意他望向柳泽诚,“柳大人同你母后合谋时,还未有你。能被你母后拉拢敢于谋逆的人,又怎会因你的死而缴械投降。” “不信你问柳大人,你死了,他会怎么做?” 从李玄钦拒绝为他求情时,柳泽诚的心就凉了大半,之后又见他同旻惠帝父慈子孝,更是悔恨当初听了柳柔之言,将他教的这般良善。 一个人的品性可以伪装,但却瞒不过自幼看他长大的父亲,为了获得旻惠帝的喜爱,是以才将他教成这般样子。 哪知他竟这般拎不清。 “钦儿,你莫要被他们蛊惑,你父皇总说最疼爱的是你,可如今不照样让你去死,他最在意的是李玄朗不是你。” 柳泽诚试图说服李玄钦,继续挑拨道:“可舅父和你母后一切都是为了你,我们精心谋划是为了让你成为大殷的掌权人,让你可以站在权利顶端,再也不用看谁的脸色……” “需要权势的是你们,不是我。”李玄钦打断他,眸中都是痛色,“舅父,是你们教我莫要觊觎皇位,莫要同三哥去争去抢。可如今又要我杀了三哥夺皇位……简直可笑至极。” “莫要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是你们的私欲和贪婪才会做下这一切。” 柳泽诚脸冷了下来,“你非要同舅父作对不成?” 李玄钦:“我只是明辨是非而已。” “好,好的很,”柳泽诚满脸失望,忽的冷笑道:“既然你非要送死我亦不拦你,只是你死了他们也不会停止行动的。” 他望向旻惠帝,“大不了事成后从旁支过继一个听话的孩子到你母后名下,也好过被他们父子秋后算账。” 李玄钦脸瞬间惨白一片,心口好似破了个洞,半晌凄然笑道:“原来你们一早就想到舍弃我了。” 柳泽诚怒道:“如若不是你亲疏不分,我们又怎会如此。钦儿,你听舅父的话,你父皇只是在利用你罢了。” 李玄钦讥讽道:“你们不也是在利用我么?” 利用他达到他们的目的,一旦他违逆他们的意思便毫不犹豫的舍弃。 亲疏不分? 这样的亲人要来何用。 他整个人好似被抽干了精气神,颓废又茫然,眸底死气沉沉被打击的不轻。 慕慈暗暗叹了口气,不管何时人性都是不可控之物,太过复杂,让人永远识别不清。 因着柳泽诚的话,让旻惠帝和李玄钦的计划还未实施便付诸东流,旻惠帝明显变得焦躁起来,沉默片刻道:“我出面试一试,如若他们真敢杀我,阿慈,你务必护朗儿和钦儿逃出去。” 此话一出,李玄朗和李玄钦齐齐愣住,前者眸色复杂,后者急声道:“父皇,不可,还是我出面引开他们,到时父皇和三哥便可趁乱逃出去。” 旻惠帝沉声道:“此事我意已决,父皇死后,还望你们兄弟齐心护好大殷。” 话落他起身迈步就要往外走。 李玄钦想要拦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越过慕慈时,墨色金纹的剑鞘横在了他身前,对上慕慈清冷的眸子,他神色复杂道:“怎么,一个个的都要违逆朕不成?” 慕慈收了剑鞘,站起身道:“陛下急什么,还不到你出面的时候。” 旻惠帝愣了下,疑惑道:“什么意思?” 慕慈樱唇微勾,“陛下不觉得继后的人来的太快了吗?” 第76章 配得上吗? 柳泽诚来这里不过一个时辰,继后派人去营中宣旨在调兵出营,至少需要两个多时辰。 况且这里的消息传递不出,继后不确定的情况下是不敢冒然调兵的。因为一旦调兵就意味着鱼死网破再无回转余地,所以她还在等,等旻惠帝有所行动。 而苏盛刚出门不久,查抄庆阳侯府的消息应该还没传到宫中。 所以外面的人不会是京军,她猜测应是城中的侍卫亲军。 侍卫亲军虽名义上隶属五军都督府,但只对皇帝负责,也就是说他们只听命于旻惠帝。继后是调不动这些亲军的,能调动的只有旻惠帝手中的黑龙符。 她将猜测说出后,问道:“陛下将黑龙符交于了何人?” 听闻是侍卫亲军,旻惠帝松了口气,道:“得知朗儿出事,我便将黑龙符交于兵部尚书陈珂,命他调令勇士营前去营救。我来这里时他还没有回城,所以黑龙符还在他那里。” 慕慈:“陈珂此人可信?” 旻惠帝道:“可信,不然朕也不会让他掌管兵部。” 他眸色沉了沉,“只是不知他意欲何为?” “看看便知,”慕慈将诛邪剑收入剑鞘,迈步向外走去,“墨一柳明护好陛下和殿下,小白,带柳大人一起,咱们去会会陛下的侍卫亲军。” 忽然被改了称呼的李慕.小白桃花眼潋滟出一抹明色,迈步到了柳泽诚跟前,拎着衣领将人提了起来,笑眯眯道:“柳大人,请吧。” 柳泽诚脚尖蹭着地面,上半身时不时前倾后仰,好似被风吹动的布条,一路跌跌撞撞哀嚎着被拎到了门口。 望着朱红色的大门,慕慈扫了眼门口背着弓箭如临大敌的侍卫,道:“开门!” 侍卫没敢迟疑,‘吱呀’一声将门缓缓拉开。 随着两扇门板的缝隙变大,慕慈看清了外面的情形。 黑压压一片身穿甲胄的士兵将府门围的水泄不通,为首一人端坐在马上,身上的金色铠甲昭示着他指挥使的身份。 见门打开,男人脸上肃重的神色露出一抹讶然,尤其是在看到慕慈时,眸底更是闪过一抹疑惑。 怎么出来个姑娘? 还是个装扮的不伦不类的姑娘。 他视线扫过慕慈腰间的腰刀还有手上的剑,勾了勾唇角,正要开口,就听姑娘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带兵在府前喧哗?” 男人硬朗的脸上多了抹玩味,“勇士营指挥使师虎,奉兵部尚书陈大人之令特来保护陛下和三殿下。” 慕慈声音微冷,“既是保护,为何喧哗。” 师虎淡淡道:“自是为了震慑不法之徒。” 所以他们喊的是保护陛下三皇子,谋逆者死? 可陈珂既然知道旻惠帝来了三皇子府,为何不来见驾禀明情由交还黑龙符,却派了师虎来? 慕慈眸色沉沉,“为何不见陈大人?” 师虎眉梢微扬,他并未将慕慈放在眼中,只是觉得有趣这才回她些无关大雅的问题,谁知她竟蹬鼻子上脸,如此质问连陈大人都不放在眼中,还真当自己能代表三皇子代表陛下不成。 他唇角勾了抹调笑,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般,问道:“敢问姑娘芳龄,可有婚配?我营中兵士众多,姑娘看看有没有中意的,看上了只管说。” 他回头巡视身后的兵,“都给老子精神点儿,别隳了咱们勇士营的名声,听到了没?” “是!” 震天的声音似是冲破了云霄。 原以为会吓到慕慈,没想到小姑娘依旧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甚至唇角还勾了一抹笑意。 啧啧,有点儿意思。 师虎唇角勾了一抹痞气,“怎么,看不上老子的兵?那老子这个指挥使可配得上姑……” 从他说出‘老子’两个字时,就见小姑娘慢悠悠的从一侧侍卫手里拿过弓,又慢悠悠的拿过箭搭在弓弦瞄准了他。 他心中冷叱,就那小细胳膊能射出多远,射不射得到他还两说,更何况即便是射了过来,他亦能一刀将箭砍落。 他眼睁睁的看着她拉满了弓,脸上闪过一抹讥讽。 ‘嗖’一声箭矢飞射而出,师虎瞳孔微缩变了脸色。 太快了。 想要拔刀的心思刚起,手还没摸到刀柄,飞驰的箭矢已射入他头顶的兜鏊带着他身形不由的向后微仰,险些从马上坠落。 师虎心中震撼,忙稳住身形,还未等他反应,浅绿色衣裙伴着一道华光到了身前,一脚将他从马背踢落,随即一抹冰凉落在了脸上。 锋利的剑刃同女人那张明艳的小脸同时闯入他的视线,就听小姑娘问道:“配的上吗?” 当着一众下属的面被一个女人踩着胸口拿剑压脸上实在是丢人丢到家了, 师虎挥手制止想要围过来的手下,脸色涨得通红,梗着脖子道:“你偷袭,我不服。” “啧,”慕慈收剑,松开了脚,神色散漫调侃道:“指挥使大人,莫要隳了勇士营的威名啊。” 师虎站起身,冷哼一声,“姑娘小心了。” 话落抽出腰刀攻向慕慈。 慕慈提着剑没动,直到刀刃离她一臂之距时,身形旋转一圈后手腕轻扫,‘锵’的一声诛邪剑由下而上将师虎的刀挑了起来。 师虎只觉得那刀好似不受控制般,被女人的剑裹挟直立后转刺向自己。 他心中骇然,忙松了手。 可刀却并未掉落,而是被女人探手握住,一刀一剑直逼他而来。 师虎吓得急忙后退,只退了两步,就见女人挥手掷出腰刀,锋利的刀刃刺向他的头顶,直接将他的兜鏊砍落在地。 师虎脸色微白,如果不是女人手下留情咕噜噜滚落在的地会是他的脑袋。 他后背起了一层冷汗,正要开口认输,女人猛地一个跨步一脚将他踢翻在地,一脚踩在他胸口,冰凉的剑刃贴在他脸上,“服了吗?” 一招都不到被人再次制住,师虎眸底除了敬畏便是信服。 这姑娘太强了,他们这几个侍卫亲军的所有指挥使加来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对上女人幽冷的黑眸,认真道:“我服!” 慕慈压了压剑刃,“配得上吗?” 师虎刚想摇头想到脸上的剑,嘿嘿的笑着道:“配不上,我怎么可能配的上姑娘,姑娘这般风姿唯有世间最好的男儿才相配。” 慕慈无视他的讨好,微俯了身,压在他脸上的剑缓缓下移到了胸口,戳了戳他胸前的护心镜,“说吧,陈大人去哪儿了?” 第77章 我知道是谁 女人眼神清冽,小脸上丝毫没有战胜他的得意之色,依旧是清冷淡漠的样子,师虎犹豫了一瞬问道:“姑娘可否告知身份?” 陈大人去向不宜明说,一个不慎若是害了这府中的人他万死不足以蔽其辜。 慕慈收剑示意他起身,“慕慈,家父卫国侯。” 师虎一个鲤鱼打挺就要起身,刚起了一半听到她的话‘砰’一声又躺了回去,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半晌没言语。 慕侯是什么样的人,他们营卫就没有不佩服的,怪不得会是慕姑娘出面见他们了,不过……想到那个传的人尽皆知的事情,脱口道:“慕姑娘不是病秧子?” 慕慈垂眸看了眼恰好滚到他身前的兜鏊,“看来刚刚的印象不太深刻,师大人要不要再比一次?” 师虎头瞬间摇成了拨浪鼓,“姑娘如此飒爽英姿又怎可能是病弱之人,定是有小人嫉恨姑娘太过优秀,所以才会散播如此荒唐的谣言。” 他站起身,一副替慕慈打抱不平的样子,“要是让我查到始作俑者是谁,定会狠狠教训一顿替姑娘出气。” 慕慈:“我知道是谁。” 师虎:“……” 真相来的这般猝不及防,他都还没做好准备。 可毕竟话已经说出去了,他只好道:“是何人?我这就派人去把他抓回……” 慕慈:“安王世子李博。” 师虎后面的话收的又快又急,险些咬了舌头,他瞪着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安王世子?可他不是慕姑娘的未婚夫婿吗?” 慕慈眸色幽幽,“师大人不会是怕了吧?” 师虎莫名的后背有些发冷,忙道:“姑娘放心,我定会给你出了这口恶气。” “那就辛苦师大人了。” 师虎扫了眼她手中的诛邪剑,摆了摆手,“为慕姑娘办事不辛苦,慕姑娘,借一步说话。” 慕慈迈步随他到了门口的石狮子旁,先一步开口道:“你们进城时可是发现了什么?” 师虎愣了愣,诧异于她的聪慧,道:“得知三皇子已回城的消息后,陈大人便带我们急忙赶了回来,刚到城门口准备同陈大人告别回营时,看到了庆阳侯府出城的马车。” 龙虎卫是庆阳侯管辖的卫所,出营的事庆阳侯不可能不知,陈珂便想上前试探一下,看看庆阳侯对围剿李玄朗之事知不知情。 是以借着打招呼的名义,将马车拦了下来,谁知马车里根本不是庆阳侯,而是中宫的内侍太监。 陈珂意识到了不妙,将内侍太监扣住逼问下,得知他是去京营传旨调兵来围剿三皇子府的,除了他还有六人去了不同营中宣旨。 陈珂心中骇然,命师虎带兵来了这里,而陈珂则是拿着黑龙符去调剩余的侍卫亲军了。 听完,慕慈暗暗叹了口气,道:“他调不来兵的。” 其实在确认师虎是友时,她已隐约猜到了陈珂的意图,只可惜他想的太天真了。 既然继后决定行事,定是早就做好了防备,只怕陈珂到不了营卫便会被柳柔的人拦下。 黑龙符怕是已在继后手中了。 不过,继后的行动比她预想的还要快,应是在附近安插了探子。 她视线穿过黑压压的兵士,最后落在西侧大街的一处宅院,眸底暗色翻搅溢出一抹冷意。 她靠在石狮上,取下剑鞘,手指细细摩挲上面的纹路,忽的开口喊道:“小白,带柳大人见见他的‘救兵’。” 师虎还在琢磨她刚刚话里的意思,为何会说陈大人调不来兵,可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正准备询问,便听到了她的喊话,正疑惑时,就见一个样貌极其俊美的男人拎着柳泽诚走了出来。 他正惊叹李慕白的容貌,眼角余光扫到了柳泽诚两条没了手掌的胳膊,那血淋淋的画面饶是他也吓了一跳。 “谁这么大胆敢砍刑部尚书的手?” 他吃惊的话刚落,就听身旁的女人道:“我!” 师虎:“……” 他摸了摸自己的手,同慕慈拉开了些距离。 娘诶,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不能惹。 “柳大人,看看可是你的救兵?” 李慕白将柳泽诚用力往前一推,柳泽诚‘扑通’一声跪趴在了地上,失了手掌的手臂下意识的拄地,顿时疼的他一声惨叫。 师虎看的眼皮一抖,不止漂亮女人不能惹,漂亮的男人更不能惹啊。 柳泽诚缓过一口气,视线扫过面前勇士营的兵士,最后落在看戏的师虎身上,怒声呵斥道:“看什么?还不将这乱臣贼子拿下?” 见柳泽诚一双眼恨不得生吞了自己,师虎摸了摸鼻子,好心解释道:“柳大人,在我这儿你才是乱臣贼子。” 他手指向三皇子府,“陛下就在府内,你脸皮可不能太厚啊。” 柳泽诚被他讥讽的一口气噎住,骂道:“无知小儿到如今还看不清形势,等皇后将京军调来你们就等死吧。” 师虎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就怕京军还未到,柳大人就已经死了。” 看不清形势的是他吧,如此地步竟还敢叫嚣,莫不是嫌命太长了? 师虎冷笑着看了他一眼,对慕慈道:“慕姑娘我这就杀了他,正好威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话落从兜鏊上抽出腰刀向柳泽诚走去。 柳泽诚吓得脸色惨白,坐在地上哆嗦成了一团,哪儿还有刚刚的气势。 眼见着人越来越近,他再也顾不得其他,对着慕慈求饶道:“不要杀我,我我可以帮你们劝说柳柔……” 见慕慈不为所动,忙道:“我可以揭穿她的恶行……我还知道她的一些隐秘之事,她她她根本不是柳太傅之……” ‘嗖’一声凌厉的箭矢疾驰而来阻止了他后面的话,柳泽诚瞬间瞪大了眼睛,整个人被恐惧包裹僵在了那里。 眼看着箭矢就要射进他的眉心,李慕白挥手砍断了箭矢,对着师虎道:“看好他。” 话落整个人腾空而起,如急掠的飞燕直奔箭矢射出的方向而去。 西侧一处宅院房檐上趴伏的黑衣男子将弓箭一收,站起身便跑,李慕白冷笑一声,一脚踏在墙头,借力身形拔高到了房檐。 谁知那人轻功也极好,就在快要抓住他时被他飞身躲过,李慕白气得脸色都黑了。 如此证明自己的时刻,怎么能被这小子毁了。 他身形一幻就要发力,忽的耳边疾风扫过,眼睁睁看着黑色金纹的剑鞘疾驰而去,整个人瞬间颓废的一屁\/股坐到了房檐上。 就不能让他也出次风头? 第78章 师大人可曾听见? 黑色的剑鞘带着万钧之势砸在了黑衣人的后脊,也砸断了他提起的那口气,‘扑通’一声从半空摔落到了房檐,滚了几圈才稳住身形,正准备爬起身一只脚踩在了他后背。 李慕白一边用脚碾过他被剑鞘砸中的地方,一边骂骂咧咧道:“跑啊,你小子倒是跑啊,跑,爬起来给老子跑……” 被踩的一动不能动的黑衣人:“……” 见李慕白一直在屋檐磨磨唧唧,慕慈忍不住喊道:“拿上剑鞘把人带过来。” 李慕白哼了声,小声嘀咕道:“你让拿就拿?你让我把人带过去我就……” 还没说完,就听慕慈不耐道:“快点儿!” 李慕白立马收了脚,一手拎起黑衣人,一手捡起一旁的剑鞘纵身飞起,一脸殷勤道:“来了来了。” 唯一听到他嘀咕的黑衣人下意识看向他,这男人长得挺好脑子却不太正常。 察觉他的目光,李慕白立马瞪了回去,压低了声音警告道:“你要是敢告状,老子刮了你。” 黑衣人瞪了回去,正要回一句‘你一个怕女人的怂蛋,老子还怕你不成?’,刚张口音还没发出就被李慕白如同扔沙袋般扔到了慕慈跟前。 黑衣人跪地滑行了几步才停了下来,抬头撞上慕慈冷森森的眸子,站起身就跑。 李慕白此时还在半空,桃花眸冷意微闪,挥掌攻了过去。 这可是阿爹最得意的软绵掌,看似轻飘飘的若打在人身上轻则断骨,重则脏腑移位吐血而亡。 他知道慕慈还要审问此人,于是收了力道,保证让黑衣人死不了但也动不了。 眼看着离黑衣人后背越来越近,忽的浅绿色身影闪过,就见慕慈一手持剑一手抽出了腰刀,在越过黑衣人的瞬间,两手齐齐向下一刀一剑从黑衣人脚掌穿过,将人钉在了地上。 李慕白:“……” 他落地,仰头望天,嘴一张一合无声的说了些什么,转身到了柳泽诚跟前,将刚刚站起身的人一脚踢到了地上,凶巴巴道:“再不听话老子也把你钉地上。” 柳泽诚呼痛的声音硬生生止住,刚刚那一幕让他感同身受,手已经没了,再没了脚他就彻底完了。 而不同于柳泽诚的恐惧,师虎和勇士营的所有人在刀剑落下的瞬间,几乎同时默默后退了一步,望向慕慈的目光颇为复杂。 崇拜,畏惧,庆幸还有那么一丝的羡慕。 要是自己也有这般神勇的身手该多好。 慕慈丝毫没有察觉周围那些士兵渴望的眼神,等黑衣人惨叫声后,问道:“其他人呢?” 柳柔不可能只派他一人守在这里,定还有同伴。 黑衣人咬紧了牙关并不言语,然后就见女人樱唇微勾,握着剑柄的手猛地一转。 “啊……”黑衣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疼的浑身发抖,在看到女人手握上刀柄的瞬间,忙道:“人都已经撤走了,只剩了我。” 此时此刻黑衣人终于明白李慕白为何会那么怂了。 这女人行事太恐怖了。 慕慈:“为何?” 他没敢再犹豫,如实道:“知晓苏公公要带人去查抄庆阳侯府的消息后,皇后娘娘便将人撤走了。我之所以留下是为了等围剿的人来。” 果然如她猜想的一样。 慕慈扫了眼战战兢兢的柳泽诚,对着黑衣人道:“可是柳柔要你杀了柳大人?” 黑衣人眸底闪过一抹踌躇,眼见着慕慈手握住了刀柄,急声道:“是是是,我们来之前皇后娘娘交代,如若柳大人不忠可杀之。” 慕慈重重叹了口气,“柳大人,看来你的同盟并没有那般可靠啊。” 柳泽诚一脸的难以置信,柳柔怎么可能会让人杀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眼眸猩红的望向黑衣人,“她不可能那么对我,她说过自始至终心里只有我……” 柳泽诚忽的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硬生生止住,脸色瞬间苍白一片,尤其是看到勇士营那群人皆是神色惊恐难以置信的样子,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呦呵,慕慈眉峰一挑,竟还有这惊天大瓜? 啧啧,没想到旻惠帝头顶也能绿油油。 她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手指轻弹剑柄,黑衣人瞬间疼的嗷一嗓子,喊道:“我我说的句句属实,确实是奉皇后娘娘之命……” “可柳大人说了,继后心中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人,如此惊天泣地的感情怎么可能会让你们杀她心爱之人。” 慕慈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讽,可声音却掩好奇,“难不成你是因不耻他们的行事,想要拆散这对卑鄙下流无耻的野鸳鸯,才想要射杀柳大人的?” 黑衣人呼吸一滞,这女人不仅出手狠,骂人更狠啊。 他颤颤巍巍的望向慕慈,对上女人冷幽幽的双眸,忽的心灵所致道:“如此不知羞耻的人,如若早知道我定不会为她卖命。不过杀柳大人的命令确实是皇后之言,我万万不敢骗姑娘的。” 慕慈一脸惋惜,“啧啧,柳大人,你看看,你的姘\/头不要你了。” 柳泽诚喊道:“你你你胡说什么,我和她清清白白,你莫要胡言。” 他刚刚只是一时激愤才会脱口而出,若是此事宣扬出去,即便他们事成,柳柔和他亦会沦为大殷的笑柄。那些支持他们的人定会以此为由将柳柔推下台,扶持他人上位。 他心中后悔到了极点,可偏偏慕慈一再提起,还用话刺他。柳泽诚心中将慕慈恨到了极点,恨不得扑上去将她咬死。 慕慈又怎么会放过如此大好的机会,她一脸疑惑道:“可我刚刚明明听到柳大人说,继后曾言自始至终心里只有你啊。” 她看也不看柳泽诚一眼,视线转向师虎,“师大人可曾听见?” 勇士营数千人望向师虎,就听自家指挥使道:“我听到了,刑部尚书柳大人亲口说皇后娘娘柳柔自始至终心里只有他一人。你们听到了吗?” 数千勇士营兵士齐声高喊:“听到了,刑部尚书柳大人亲口说皇后娘娘柳柔自始至终心里只有他一人。” 震天的声音,连喊了十遍。 慕慈满意的露出一丝笑意,挥手拔出了钉入黑衣人脚掌的刀剑,声音含笑却透着丝丝冷意,缓缓道:“去告诉柳柔,她的死期到了。” 第79章 娘娘所言可有证据? 望着一瘸一拐走远的黑衣人,师虎凑到慕慈跟前,忍不住问道:“慕姑娘,为何要放他走?” 此时激怒继后并不明智,毕竟陈大人还未调来兵马,如若城外的京军赶到,单靠他们这几千人支撑不了多久。 慕慈:“柳柔不会留他的。” 见到柳柔黑衣人必定会将勇士营喊话的事情告知,如此隐晦的事情被大肆宣扬,她盛怒之下第一个要杀的便是黑衣人。 “况且,他是死是活都不会影响京军入城,反倒是让柳柔知晓后,为了避免此事传扬出去她会将所有注意力放到围剿上,陈大人同那些被困在宫中的官员和家眷才有活命的机会。” 而她那句警告,也是为了激起柳柔的杀心,让她将所有的恨意转移到自己身上,顾不得迫害那些不愿投靠她的人。 师虎震惊道:“陈大人被继后抓了?被抓的还有何人?” 慕慈:“昨夜陛下调兵之事瞒不过继后,她又怎会放过抢夺黑龙符的机会。” 如若陈珂先来三皇子府交还黑龙符,那么她自可调来其他几卫的侍卫亲军,让他们的计划多一分助力。 不过,也无大碍。 李玄朗这五年虽是在北境,但对京都的掌控丝毫没有放松,不然又怎会查出先太子之案的真相。 而她在京都毫无顾忌的行事同他的经营密不可分。 “半个时辰前,继后以陛下的名义将京都三品以上的官员传去了太和殿,之后他们的家眷被带去了长春宫。” 师虎脸色微变,“她是想用家眷逼迫那些官员投效?” “不错!”慕慈望向皇城的方向,“继后此人心思狠毒,为了达到目的毫无人性可言。所以我们这边闹得越凶,对那些官员和家眷才越有利。” 师虎了然道:“慕姑娘放心我定会让继后坐立难安,没有心思去对付那些被困的人。” 慕慈:“那就辛苦师大人,辛苦勇士营的众将士了。” 师虎忙道:“慕姑娘客气,不过……” 他眸色担忧道:“中宫派去各营传旨的人不少,我等死不足惜,只是陛下和三殿下还在府中,此事还望慕姑娘告知陛下和三殿下,早做决断啊。” 慕慈宽慰道:“师大人放心,此事已有决断。” 师虎见她神色平静丝毫没有焦灼之意,放下心来,虽心中好奇他们要如何破局,但也懂规矩的没有追问,而是表态道:“既如此也请慕姑娘放心,我勇士营上下定护好府门,保陛下和三殿下平安。” 慕慈眸底溢出一抹赞赏,“师大人忠君之义我定会告知陛下。” 话落慕慈不再停留,迈步到了柳泽诚近前,“柳大人,随我回府去见陛下吧。” 柳泽诚浑身一颤,满脸都是抗拒,“我不要见陛下,我……” 李慕白拎起他就走,冷笑道:“睡了人家的皇后,总要有个交代才是,不过……你还真是畜生都不如啊。” 柳泽诚因为恐惧声音都有些尖利起来,“我没有……” 话音没落,府外响起勇士营震天的声音:刑部尚书柳大人同皇后娘娘柳柔勾搭成奸不知羞耻有违伦理天道…… ………… 太和殿。 柳柔坐在金黄色的龙椅上,秀丽的脸上早已没有了之前的端正温顺,而是带了一抹阴鸷的冷意。 “明相是说本宫不该坐这龙椅?” 大殿之上四五十个身穿朝服的官员,有的神色惶恐,有的战战兢兢,有的满目愤怒,当然还有如庆阳侯和礼部尚书这般冷眼旁观眸底却难掩喜色之人。 丞相明舒脸色冷沉,“后宫不可干政,况且这龙椅唯有天子可做,娘娘此举有违礼法和规矩,实在是不该。” 柳柔轻飘飘一笑,“礼法?规矩?呵,陛下不在我便是这皇城之主,坐这龙椅理所应当。” 她冷目环视殿下众人,“李玄朗挟持陛下和我儿意图谋反,诸位大人可有应对之策?” 苏盛告知他们陛下免了早朝去探望三皇子后,众人便急匆匆回了府中,还没等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就接到了陛下的旨意要他们进宫商讨要事。 等到了太和殿看到坐在龙椅上的柳柔时,才惊觉事情不简单。 可他们此时已如笼中雀,失了应对的先机。 “娘娘所言可有证据?” 见满殿无人敢言,明舒问道。 柳柔摆出皇后的威压,沉声道:“本宫的话便是证据。李玄朗图谋不轨,以受伤为由将龙虎卫带入城中,还将陛下和我儿先后骗去困于府内,意图如此明显,诸位大人眼瞎不成。” 长春侯秦茗淡淡道:“三殿下意图如何臣不知,但龙虎卫之事庆阳侯最清楚不过,毕竟昨夜出营是他下的令。” 长春侯秦茗任职左军都督府右都督一职,一向同庆阳侯不对付,昨晚龙虎卫一出营他便收到了消息,是以比其他人知道的多一些。 庆阳侯见他将矛头对向自己,脸顿时沉了下来。 如若是以往他还会给长春侯几分薄面好言相对,可今时不同往日,他马上便可一飞冲天,成为朝之重臣,自然不必在对他忍让。 他冷笑一声,“龙虎卫是我麾下,我派兵是为了剿匪,谁知会被三殿下利用。秦大人如犬般肆意攀咬,难不成是李玄朗那逆贼的同党?” 如此辱骂之言秦茗自是不能忍受,铁青着脸色道:“鲁成你这个满嘴喷粪的小人怎么还有脸在这殿中,我来时路上碰到了苏公公,他奉陛下之命要去抄了庆阳侯府,要说逆贼你首当其冲。” 他对着柳柔躬首施礼,“还请娘娘将此贼拿下以正国法。” 庆阳侯怒道:“你休要胡言乱语,陛下怎会如此对我,明明是苏公公被李玄朗收买假传圣旨陷害我这忠臣。” 长春侯骂道:“假传圣旨的是谁你心中清楚,鲁成,你如此倒行逆施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如若真是陛下传召坐在龙椅的就不会是柳柔,殿内的人心中都清楚假传旨意的是坐在上首的那位。 是以听到长春侯指桑骂槐的话,顿时吓得屏住了呼吸。 明舒更是一脸急色,皇后此举意图昭然若揭,长春侯如此激怒她后果不堪设想。 他正要开口试图替长春候求情,就见柳柔缓缓站起身,脸色阴沉如水,冷声质问道:“长春候是在说本宫假传圣旨吗?” 第80章 我看谁敢? 殿内气氛因这声质问而瞬间凝滞,长春侯却好似没有发觉般,淡淡道:“微臣所言清清楚楚,娘娘何必要往自己身上揽。” 见他还算识趣,柳柔面色缓和了一些,正打算坐下,就听他又道:“难不成是因为心虚?” “大胆,”柳柔厉声喝道:“你竟敢对本宫出言不逊,秦茗,我劝你识时务些免得牵连你的家人。” 她拂了拂袖口的金丝牡丹图案,似笑非笑道:“一刻钟前,你们的家眷已被本宫请到了长春宫,诸位大人早做决定吧。” “随我一同讨伐逆贼李玄朗,还是看着妻儿惨死家破人亡?” “哦,对了,玉玺和黑龙符都在我手,剿杀叛逆的圣旨此时已到了各大营中,李玄朗这逆贼必死无疑,所以诸位大人……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明舒心中一震,原来她竟是这般打算。 圣旨加盖了玉玺,京军的将领即便有所怀疑也会按旨意行事。而等他们杀入三皇子府后,继后的人必定会先一步找到旻惠帝和三皇子将其斩杀。 到时死无对证,那些怀疑的将领会认定圣旨所言,三皇子谋逆便成了事实。 而柳柔这个真正谋逆之人却成了诛杀叛逆的功臣。 想通了这些,他厉声怒斥,挑明道:“皇后是要谋逆不成?” 柳柔没想到她将话说到如此地步,竟还有人敢违逆自己,冷笑一声,“明相想清楚了再说,免得牵连你府中家眷。” 明舒眸色冷寒满面肃穆,“明家没有贪生怕死之人,我奉劝娘娘莫要高兴太早,上天不会佑你这祸乱大殷的恶人,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柳柔气得一掌拍在龙椅扶手上,一脸阴鸷道:“不如明相猜一猜上天会不会佑你呢?” 明舒冷目以对,一脸讥讽的望着她并未言语。 如此沉默的抗争让柳柔失了耐性,“来人,将他给我拖出去千刀万剐以儆效尤。” 话落有两名侍卫进来就要将明舒带走,长春侯一把将人推开,怒声道:“我看谁敢?” 柳柔讥讽道:“既然秦大人也想体验千刀万剐的滋味,那本宫便成全你,来人,他二人一并拿下。” 殿外瞬间涌进来七八个侍卫,将长春侯和明舒围了起来。 长春侯将明舒挡在身后,视线环过殿内众人,“尔等难道要做这逆贼的走狗不成?” 生死之间,一面是一飞冲天的权利地位,一面是必败的死局,殿中的人面面相觑。 “我是陛下的臣,能为陛下而死是大义是理之所在。明相,秦大人我随你们一起。” 说话之人是吏部尚书王琛,他直接迈步到了长春侯两人跟前,笑道:“黄泉路有二位同行,王某之幸。” 工部尚书林恒迈步走了过去,“天理昭昭,如此狼子野心之人老朽亦不耻为伍,明相,长春侯,王大人,我随你们一起。” 一直沉默不言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的平阳侯,哈哈大笑一声迈步走了过去,“诸位加我一个。” 前军都督府左都督宋烨也迈步走了过去,调侃道:“诸位可莫要再说我不合群了。” “还有我!” “我也来凑个热闹。” “如此黄泉路不寂寞了。” “能同诸位同朝为官是我的荣幸,算我一个。” …… 很快四十五人,有三十人同明舒站到了一起。 望着一个个甘愿赴死的人,柳柔脸色异常难看,那双眼都是狠毒之意。 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般结果,原以为用他们家眷威胁,这些人定会乖乖听话。即便有明相这般的老顽固,杀鸡儆猴也能将他们震慑。 谁知他们竟冥顽不灵,宁肯死也不要到手的荣华富贵。 三品以上的官员,杀一两个无所谓,但杀三十多人……。 柳柔恼恨的双手握紧成拳,指甲陷入肉中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正当她想着如何缓和时,柳嬷嬷从一侧走出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娘娘,守在三皇子府的那名探子回来了,有要事禀明。” 她莫名的松了口气,冷声道:“念在诸位都是大殷的肱股之臣,本宫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等本宫回来如若还是这般冥顽不灵,那本宫便随了你们的意。” 话落对着庆阳侯道:“看好他们。” 庆阳侯忙道:“娘娘放心,臣定会将他们一个个好好看住的。” 柳柔满意的点了点头,随柳嬷嬷去了偏殿。 黑衣人的伤已做了简单的包扎,看到柳柔忙跪拜道:“娘娘,慕侯之女慕慈并非病弱之人,她身手极其厉害,就连勇士营指挥使师虎在她面前都过不了一招,而属下的伤也是被她所赐。” 柳柔脸上并未震惊之意,视线扫过黑衣人时却溢出一抹冷色,“她若真如你所言那般厉害,你又是如何逃脱的?” 他身上并无伤痕,唯有双脚包扎,如此明显的障眼法怎么瞒得过她。 况且慕慈身体如何她一早就派人打探清楚,别说会武,她那病弱的身子就是跳舞都不敢用力。 明明是他贪生怕死故意夸大,呵,还敢骗她。 黑衣人被她话中冷意吓得一哆嗦,忙道:“她之所以放卑职离开,是有话要告知娘娘。” 原本他不打算将慕慈威胁的话说出的,毕竟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任谁听了都要不悦,可此时却顾不得那么多了。 柳柔心中一动,莫不是慕慈看出形势不利想要投靠自己,所以才让他传话? 想到这种可能,她脸色稍霁,边欣赏着右手指上色彩艳丽的护甲,道:“她说了什么?” 黑衣人深呼吸一口,道:“她要卑职告诉娘娘,说、说、说娘娘的死期到了。” “什么?”柳柔‘咔吧’一声掰断了护甲,脸色黑沉眸底都是怒意,“贱\/人,竟敢威胁本宫。” 她一个病秧子如此狂妄,好,好的很。 柳柔眸底闪过一抹恶毒,“听闻她长得很是美艳,想来军中那些人定会好好疼爱的。” 见自己未受牵连,黑衣人松了口气道:“还有一事禀明娘娘,柳大人被砍了双手应是熬不过刑罚,说了些对娘娘很是不利的话。卑职也是因想要将他射杀才会暴露的。” 柳柔闻言一惊,“他说了何事?” 黑衣人邀功般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刚说到勇士营齐声高喊,就见柳柔猛地站起身迈步到了他身前,从袖口抽出一把匕首狠狠刺进了他的咽喉。 他眸色都是震惊,意识消退之前,听到柳柔轻飘飘道:“柳嬷嬷,传我令,勇士营同三皇子府一个不留。对了,周围能听到此言的人亦不留。” 第81章 我们去帮他一把 第81章我们去帮他一把 申时一刻。 城门校尉翟林因着中午吃了些酒迷迷瞪瞪的刚睡醒,就见守门的小兵冲了进来,一脸的惊慌。 “大人,不好了,镇南卫、骁骑右卫、沈阳左卫、英武卫、广武卫……广洋卫,五军营的二十卫已到了城门外十里处,言明陛下旨意,三皇子意图谋逆,他们要入城救驾。” 翟林吓得‘扑通’一声从矮塌栽倒了地上。 今日一早先是龙虎卫护送三皇子进城,之后又是兵部尚书陈大人带勇士营进了城。 如今又来了十万多兵马,这要是入了城…… 他急声道:“关关关城门。” 这些人进城是不是陛下旨意还有待确定,况且他并未收到任何三皇子谋逆的消息,所以在没有收到开城门的命令之前,他是万万不敢放这些人进城的。 小兵慌忙跑去关城门,翟林也急匆匆的上了城墙,刚刚还在十里之外的兵马,此时已在视线之内。 黑压压一片,压迫感扑面而来。 ………… “贱\/人!”旻惠帝听到府中侍卫来报,京营的兵已到了左安门,气得一脚踢翻了椅子,“十万兵马,她是想踏平京都不成?” 听闻柳泽诚和柳柔有一腿时,他都没这般气愤。 慕慈将眸底的讥讽掩去,淡淡道:“她输不起,兴师动众总好过一败涂地,不杀了我们以绝后患,她心难安。” 旻惠帝满心的愤怒似是无处发泄,眼光扫到躺在地上鼻青脸肿的柳泽诚,一脚踢了过去,“朕待你们不好吗?害了朕的妻儿还不够,竟还想要朕的江山,贪心不足的东西,朕绝不会放过你们……” 柳泽诚回府后旻惠帝什么都没问,但府外震天的声音让他只能将满心的愤怒发泄到柳泽诚身上,直到将人打的不成样子才刚刚停手。 谁知又听到柳柔调了十万京卫入城来围剿他们。 十万,那都是他的兵马,这个贱\/人怎么敢。 李玄朗微蹙了眉,眸底都是厌烦,“父皇还是留着力气对付你的精兵吧。”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这都是他做下的孽。 旻惠帝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的走来走去,走到柳泽诚近前时便会发泄的踢上一脚。柳泽诚眼看着他又走到了近前,咬牙闭眼做好了被踢的准备,脚步声忽的停住了。 柳泽诚松了口气,睁开眼就见旻惠帝大手一挥,道:“朕才是他们的主子,等到了府前朕便出面让他们护朕回宫杀了那贱\/人。” 李玄朗冷哼一声,“如此轻易便可被你做到的事情,柳柔又怎会想不到,前军必定是她的人。” 只要旻惠帝一露面,定会被射杀。 旻惠帝想了想道:“那便等所有兵马到了我再出面。” 李玄朗眸底闪过一抹讥讽,“行军作战各司其职,三军各有章法,又岂会等所有兵马到了再开战。况且柳柔已下令要将府外方圆十里的人一同剿杀,父皇等不到所有人的。” 方圆十里数百户人家,少说也有千人,柳柔这毒妇竟如此残忍。 “她疯了不成?” 旻惠帝气得一脚踢向柳泽诚,后者毫无防备嗷一声惨叫出声。 一直低垂着头坐在角落的李玄钦猛地将头抬起,亦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先是得知她谋害先皇后和两位皇兄,又得知她意图谋逆,之后又是同柳泽诚的奸\/\/情,此时她又要屠杀无辜百姓…… 这一桩桩一件件,就好似梦一样,二十多年啊,他竟觉得如此陌生。 他站起身,面容冷峻道:“三哥,让我带人去疏散百姓吧。” 李玄朗:“来不及的。” 一家一户去疏散时间根本来不及,任谁都没想到柳柔会这般丧心病狂。 李玄钦眼眸的光亮瞬间消散,“难不成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杀?” 李玄朗望向慕慈,“阿慈,看来之前的计划行不通了。” 慕慈挑眉,“殿下之意?” 李玄朗凤眸浮出一抹暗色,“我们去城门,如何?” 慕慈樱唇微勾,“正有此意。” 柳柔为了掩盖同柳泽诚的龌龊事竟不惜屠杀百姓,这是慕慈没想到的。 要想护住百姓,他们之前的计划便行不通了,必须赶在大军进城之前将人拦下,否则一旦入城十万大军如同开闸的水拦都没法拦。 她视线环过屋内的人,最后落在旻惠帝身上,“陛下怕死吗?” 旻惠帝脸上的怒意微滞,片刻恢复了淡然,“朕是天子,无惧。” 慕慈又望向李玄钦,“四殿下可愿为百姓献身?” 李玄钦拱手一礼,“吾愿之!” 慕慈略微沉吟道:“四殿下同柳明率龙虎卫和两千勇士营兵士护好那些百姓。” 京营的兵虽未入城,但慕慈不得不防备柳柔会从城中另调人马去屠杀那些百姓。 “我带一千勇士营兵士护送陛下和三殿下前往城门,师大人带剩的三千多人守在府外,老六卢单及府中侍卫守住府内。” 她望向李玄朗,“如若没有异议,那便出发吧。” 李玄朗深邃的眸底溢出一抹心疼,“阿慈,又要辛苦你了。” 慕慈将腰刀系好,“记得付钱就好。” 话落似是想到了什么,小脸漾起一抹明艳艳的笑意,瞬间晃得屋内的人都愣了愣。 她望向旻惠帝,“陛下也要记得付钱啊。” 旻惠帝脚下一个踉跄,急声道:“阿慈啊,他们是被柳柔那个贱\/人蒙骗才会如此,你一定要手下留情,毕竟都是大殷的兵啊。” 慕慈:“陛下放心我有分寸。” 旻惠帝望着她绷紧的小脸和眸底那抹杀意,五脏六腑都颤了颤,他放心个鬼哦。 众人正要出门,有侍卫脚步匆匆的跑了进来,“殿下,宫中来信,庆阳侯出宫去往左安门了。” 李玄朗了然一笑,“十万大军被关在城门外,柳柔和庆阳侯怕是要急死了。” 他望向慕慈,深眸浮浮沉沉讳莫如深,“阿慈,我们去帮他一把。” 慕慈指腹滑过刀柄,眉眼中都是凌冽的杀意,“好!” 旻惠帝见两人一直打哑谜,急道:“什么帮他一把?朗儿,你们是不是早有谋划?” 李玄朗轻飘飘看了他一眼,“父皇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天真。” 话落不顾气的跳脚的旻惠帝,对着墨一道:“出发。” 第82章 劳烦看看庆阳侯的脸还在吗? 左安门。 已经半个时辰了,城门下的人等的越发不耐烦,为首的将领怒声喊道:“都他娘的吃干饭的,这都多久了还不开城门,要是陛下有个好歹老子弄死你们一个个的。” “思恩伯莫要着急,我已经派人去宫中传信,人应该快回来了。”翟林小心翼翼的回道。 思恩伯房龄任后军都督府左都督一职,因着年岁大了,平日很少去营中,一应事务都是右都督打理。 今日心血来潮到营中巡视,恰好遇到宣旨的内侍,便抢了领军的事情,带六卫的兵力赶了过来。 见翟林陪着笑脸,思恩伯也不好在发脾气,冷哼了声对着一旁的将领道:“那便再等等吧。” 军中都知道思恩伯是六十岁的年纪二十岁的暴脾气,今日却对一个小小城门校尉一再忍让,让几位将领有些奇怪。 况且原本圣旨是要他们从右安门入城的,是房龄以左安门距离三皇子府近些强令他们改的道。 他带的兵力最多,军中资历又最老,是以即便心里有怨言他们也不敢当面质疑。 谁知到了这里城门竟关上了,任他们如何说就是不开。 左安门和右安门一东一西,此时在调转去西门至少需要半个多时辰,他们只好等在这里。 又等了一刻钟,有人忍不住道:“房大人,此事太过蹊跷了,不如我们直接攻城吧?” 房龄一个眼神瞪过去,“你他娘的是要造反?” 那人吓得一缩脖子,没敢言语。 英武卫指挥使想到庆阳侯的叮嘱,眼中难掩焦急,道:“房大人,圣上旨意写的清楚要我们即刻入城围攻三皇子府,因你的武断已耽搁了这么久,万一误了陛下的事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其他的几位指挥使也面露不悦,事关身家性命他们不得不谨慎,况且今日思恩伯确实行事有些奇怪。 顿时有人附和道:“是啊,伯爷有爵位在身自是不怕的,可我们辛辛苦苦才做到指挥使的位置等不起的。” “就是,万一这城门校尉是逆贼,故意拖延时间岂不是害苦了我们。” “伯爷攻城吧。” “是啊伯爷攻城吧。” …… 一连声的催促让房龄脸色沉了下来,正准备同这些指挥使好好理论理论,摆摆伯爷的架子,就听翟林忽的高声喊道:“侯爷您怎么来了?” 房龄瞬间松了口气,就听庆阳侯怒骂的声音响起,“狗杂碎,谁让你关城门的?耽误了皇后娘娘的大事,你九族都不够诛。” 翟林吃痛的声音响起,“侯爷息怒,侯爷息怒啊,小的是怕他们意图不轨,所以才关了城门想要确认后再开的。侯爷,十万人啊,小的心里怕的紧,万一他们是假传旨意……” “你他娘的啰嗦什么,还不快去把城门打开。”庆阳侯怒声打断他,一脚将他踢到地上,抽出腰刀狠声道:“再磨蹭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翟林爬起身,一连声的应着就要下城墙,忽的眼风一扫看到一抹绿色,他眼皮一跳回身望了过去。 那抹绿色轻盈的好似蝴蝶般落到了庆阳侯的身后,此时的他正探身望向城下,还没开口脖颈一凉,脑袋掉了下去。 “侯爷!” 城下响起一片惊呼声,左军来的那几卫指挥使更是脸色发白,纷纷望向始作俑者。 慕慈将滴血的剑搭在墙上,探身露出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惊呼道:“呀,掉下去了。” 她一脸惋惜,对着那几位恨不得活剥了她的指挥使喊道:“劳烦看看庆阳侯的脸还在吗?” 思恩伯嘴角翘了翘,忙咳了一声将嘴角强压了下去,怒声喊道:“你这女娃是何人,为何要杀庆阳侯?” 慕慈一副凛然的样子,“庆阳侯同继后意图谋逆,我奉陛下之命将其斩杀,你们聚在此处又是为何?” 思恩伯吃惊道:“我们亦是收到陛下旨意,三皇子意图谋逆要我们入城救驾。” 他转身望向身后那群神色疑惑的将领,“都是陛下旨意,定有一个是假的。” 英武卫,镇南卫,广洋卫,龙骧卫,广武卫,江阴卫这六卫的指挥使几乎是异口同声道:“侯爷怎会谋逆,她定是假的。” 思恩伯眸色沉了沉,没想到自己营中竟也出了叛徒。 慕慈微眯了眸子,这般轻易便试了出来,果然够蠢,怪不得能被柳柔收买。 她轻飘飘一笑,“伯爷,江阴卫是你后军麾下,便交由你处置了。” 思恩伯眸底杀意一闪而过,朗声道:“女娃娃放心,交给我了。” 话落他扭头怒目望向江阴卫指挥使,“吃里扒外的东西,把他给我拿下。” 后军前来的几位指挥使忙将他按住,却疑惑道:“伯爷,到底怎么回事?” 思恩伯讥讽的望向英武卫几位指挥使,“继后假传圣旨意图谋逆,为了查出军中的叛徒,我便奉三殿下之命来捉逆贼。” 他抬手指向投效继后的几人,意图给他们一次机会,“你们此时醒悟我还可同陛下求情饶你们一条狗命,若冥顽不灵只有死路一条。” 英武卫指挥使冷笑道:“伯爷莫要颠倒黑白,明明是你投效三皇子意图谋反。” 他望向其他的几位指挥使,“诸位,咱们可都是看过圣旨的,上面加盖的印章清清楚楚,又怎可作假。怪不得思恩伯要引我们来左安门,意图昭昭,诸位莫要被他迷惑。” 剩余的八卫指挥使面面相觑,想到圣旨上的印章,望向思恩伯的视线不由的带了戒备。 “伯爷,回头是岸。”英武卫指挥使见目的达到,神色颇有些得意,“陛下待伯爷不薄,你如此就不怕遭天谴吗?” 思恩伯气得瞪圆了眼睛,抡起大锤就冲了过去,“小儿狗贼,老子弄死你。” 见他冲过来,英武卫指挥使抽出了腰刀,喊道:“诸位随我拿下思恩伯这逆贼,一同攻城去救陛下啊。” 两方人马纷纷抽出了兵器,眼看着就要打起来,‘吱呀呀’几声城门打开了。 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在空洞的门楼里带出一连串的回音。 慕慈一马当先带着勇士营一千兵士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第83章 数什么? 毛发黝黑的俊马上女人坐的随意散漫,不像是出城迎敌,倒像是郊游。尤其是在众人望过来时,她竟然还打了声响亮的口哨。 正挥刀准备同房龄麾下后军开战的几位指挥使脸瞬间黑成了锅底。 英武卫指挥使更是挥刀指向了慕慈,只是还未等他开口就听女人一本正经的询问道:“伯爷,要不要我拉偏架?” 众人:“……” 思恩伯视线落在她身后的那一千人身上,忙道:“不必,人你留着吧。” 这么点儿人能管屁用,还是护好她自己吧。 慕慈丝毫没有被人嫌弃的自觉,道:“伯爷确定?你后军只有三万多人,对方可不止七万。” 既然知道还敢带这么点儿人出城? 战场上可没有什么男女之分,都是以命相搏谁会怜香惜玉。 难道城中实在无人可用了,所以殿下才派了她出城? 思恩伯将眸底的担忧掩下,心中激起一抹豪迈,“女娃娃放心,就是死我也定会护住这城门。” “后军众将士听令,随我护卫皇城诛杀奸佞,杀……” ‘杀’音还未落下,就听女人喊道:“等一下。” 双方再次燃起的斗志被她一嗓子打断。 两军对战最重要的便是气势,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可如今被这女娃接连打断了两次,思恩伯心中恼怒,呵斥道:“三殿下怎会允你出城,这是两军对战不是过家家,快快回城去吧。” 慕慈也不恼,解释道:“伯爷莫要生气,虽然我只带了一千人出城,可这些勇士营的兄弟们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手,不要说七万,就是再翻一倍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勇士营:他们这么厉害吗? 英武卫指挥使闻言冷笑一声,嘲弄道:“既如此不如换你的一千人来战。” 慕慈似是考虑了一瞬才道:“一千对七万,对你们不公,我们也胜之不武。不如我作为代表同你们几位指挥使比试一下,敢不敢?” 英武卫指挥使险些被她气笑了,一想到是她杀了庆阳侯,恨不得一刀砍死她,眸底闪过一抹阴鸷,“既然你找死我们便好心送你一程。” 慕慈:“大人不知,送人是我的长项。” 英武卫指挥使满面讥讽,冷哼了声,高声对着身后的几人道:“哥几个杀了她为侯爷报仇。” “放心,不会手软的。” “呵,等会定要她好看。” …… 同英武卫指挥使一旁的人见慕慈如此狂妄,一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此刻就冲上去剁了她。 而思恩伯这边却拧眉一脸愁思,这么上赶着送死的人他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难不成是殿下见她‘无惧无畏’所以才选的她? 后军的一名指挥使压低了声音道:“都督,这姑娘莫不是脑子有问题?” 另一人附和道:“原本形势就对我们不利,她如此挑衅激怒对方岂不是上赶着送人头?” 思恩伯心里叹了口气,也摸不清慕慈到底走的什么路数,正准备开口劝一劝,就见她催马‘哒哒哒’的过来了。 “伯爷,劳烦帮我数个数儿。” 思恩伯见她拱手施礼说的认真,疑惑道:“数什么?” 慕慈抬手遥遥一指英武卫指挥使,“人头!” 思恩伯:“……” 那可是掌兵五千的指挥使,能坐上那个位子都是实打实拼出来的,她能杀庆阳侯是趁其不备,如今可是实打实的对招。 他一脸担忧,“丫头,不如换我来?” 慕慈对他感激一笑,“伯爷莫要数丢了。” 话落拍马到了英武卫指挥使近前,“一人一战,还是你们一同上?” 这般被轻视,让一众指挥使阴沉了脸,镇南卫指挥使更是拍马冲了出来,举枪指向慕慈,“我来会你。” 慕慈樱唇勾出一抹淡淡笑意,抽出腰刀迎了上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马速也越来越快。 所谓兵器一寸长一寸强,镇南卫指挥使用的是马战中常用的九曲枪,枪长一丈一,而慕慈的腰刀不过三尺。 两人又是马上作战,任谁看慕慈都是必死无疑。 猎猎风声吹起慕慈额前的长发,越发显得英姿飒爽,她唇角微扬,眸色沉厉,整个人都带着一抹肃杀之气。 尖利的枪头离慕慈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刺入她胸口,镇南卫指挥使眸底更是难掩得意。就在他准备一枪将人挑起时,端坐在马上的人身形忽的向右一倒,长枪刺空同她擦肩而过。 镇南卫指挥使眸底闪过一抹怒色,正准备调转枪头就见女人忽的一脚踩在马身,整个人如离弦的箭冲向自己。他吓了一跳,勒紧马缰试图躲避,可还没等他牵紧缰绳眼前白光闪过,意识消失之前脑中闪过一个声音。 还真是数人头啊。 ‘咕噜噜’镇南卫指挥使人头滚落在地,慕慈人也落回了马上。 她勒马调转方向,望向一众呆住的指挥使,淡淡道:“下一个!” 只一招镇南卫指挥使便被砍了脑袋,不仅思恩伯目瞪口呆,就是英武卫指挥使也瞪大了眼睛。 他眸底都是阴鸷,“哥几个一起上,免得耽搁时间误了陛下的大事。” 镇南卫指挥使的身手同他们不相上下,这女人能轻易杀了他,亦能杀了他们。 是以英武卫指挥使话音刚落,除了后军剩余的十三卫指挥使和副指挥使皆拍马围了过来。 慕慈提着腰刀,视线环视众人,小脸丝毫不见怯意,反而带了一抹喜色。 城墙上旻惠帝看的心惊,她能不高兴么,那都是钱啊。 他按了按胸口,顾不得其他探出头喊道:“都给朕住手!” 因为着急,旻惠帝这一声几乎使出了全力,城下众人纷纷望向他,思恩伯喜道:“陛下,是陛下!” 旻惠帝中气十足喊道:“皇后柳柔假传圣旨意图谋逆,尔等是要同那恶妇一同谋反么?” 原以为会看到‘呼啦啦’众将领跪拜的场面,谁知除了思恩伯的后军跪地高呼‘陛下’,剩余的将领皆是沉默以对。 英武卫指挥使更是高声道:“陛下已被三皇子困于府中,此人定是假冒的,诸位莫要被骗。” 旻惠帝怒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英武卫指挥使冷笑,“假冒陛下罪该万死,等我们入城定要将你的脸皮扒下剁成肉泥。” 旻惠帝气得双手攀住墙砖,探出大半个身子,骂道:“你这卑……” 刚说了三个字,就见英武卫指挥使已搭好箭对准了他。 第84章 还逃吗? 冷硬的铁色箭头在阳光下泛着森森杀意,旻惠帝瞪着眼睛就好似被定住了身形,眼睁睁看着英武卫指挥使松开了握箭的手指。 ‘嗖’一声,白色羽尾箭矢自下而上好似逆行的流星眨眼便到了城墙上,眼看着就要射入旻惠帝的胸口,思恩伯吓得瘫软在地,“陛下……” ‘啪嗒’ 来势甚猛的羽箭在旻惠帝胸口一拳之距时,被剑锋砍落,容色妖艳的男人一把将旻惠帝扯下了城墙,不悦道:“陛下为了省钱命都不要了?” 旻惠帝惊魂未定,瞪了李慕白一眼。 他是为了省钱吗?他是为了大殷的将来啊。 他没敢站起身,靠坐在墙边,高声喊道:“阿慈啊,他们也是被假圣旨蒙蔽,能少杀就少杀吧……” 李慕白抱臂靠在一侧,道:“陛下,我有些好奇在大殷到底是陛下之言管用,还是圣旨更管用?” 旻惠帝声音顿时噎住,一张脸青红交加,也不知是气得还是尴尬的,好一会儿他轻咳一声道:“大殷这二十年风调雨顺,是以朕已经许久未曾召见过他们了,认不出来也是情有可原。” 除了锦衣卫和几个较重要的侍卫亲军指挥使他召见的多些,五军营的事情都是五军都督府管理,有事也是各府的都督禀明,所以他至少已有十年未曾单独召见过下面的人了。 李慕白听的一脸黑线,一旁的李玄朗则是眸色讥讽。 要不是母后胸怀大略一路扶持,又怎么会有大殷这二十年的风调雨顺。母后在时对他时时督促,他对朝政还算上心,等到母后一走他整个人便松散了下来。 可李玄朗没想到京军如此重要,他竟也敢如此松懈。 要不是他同慕慈早早做了准备,这大殷还真的要易主了。 城下, 慕慈微皱了眉,二十卫,除了思恩伯麾下的六卫和投效继后的那六卫,还剩八卫意图不明。 原以为只要旻惠帝露面剩下八卫的指挥使便会倒向他们这方,谁知竟不为所动。 慕慈不由的抬眸看了眼城墙上,做帝王做到这个份上也真够丢人的。 她将腰刀横架在马身,望向一脸惋惜的英武卫指挥使,“你不会以为杀了陛下,便无人可证柳柔矫诏之事了吧?” 英武卫指挥使将视线从城墙收回,冷冷望向慕慈,“你休要颠倒黑白,那人明明就是假冒的,陛下被困三皇子府又怎么可能来此?” “再说了,如果真如他所言,直接传旨便可,陛下千金之躯何等尊贵,又怎会来此冒险?” 他眸底闪烁出一抹狠毒,“诸位同僚,此女心思恶毒,圣旨可是咱们亲眼所见,莫要被她诓骗了。杀了她破了城门,我们去救陛下。” 他的话确实可信亦有理,但前提圣旨是真的。 慕慈唇角溢出一抹嘲讽,“你确定圣旨是真的?” 这次不等英武卫指挥使开口,广洋卫指挥使冷声道:“自然是真的,我还曾仔细对照上面的印章,是陛下玉玺之印,国之玉玺怎可作假?” 他是继后的人,自然不会去对照印章,不过是说给其他几卫指挥使听。 果然听到他的话,不少人纷纷附和。 “初闻三皇子谋逆我是不信的,还曾仔细辨别圣旨真假,并无异常这才调兵出营的。” “我也是,那印章同之前一样不可能是假的。” “是啊,我们为将者对上令一向谨慎,若不是确定是真的又怎会出兵。” …… 慕慈老神在在的端坐马上,等人都说完后,见他们齐齐望向自己,尤其同英武卫一起的那几个指挥使更是一脸得色,就等着她无言以对好率众杀了她。 右手食指划过刀锋,屈指轻弹发出‘嗡’一声轻鸣,慕慈唇角勾了勾,“我不信,除非你们让我看过圣旨,如若是真的那我便同你们一起杀入城中,宰了李玄朗。” 诶? 英武卫指挥使眼皮一跳,这女人难道不是三皇子的人? 想到慕慈干净利落的杀人手段,他心中一喜,若是将她拉拢到自己这方,借她之手杀了思恩伯和他麾下的指挥使…… 很快心中有了成算,他高声道:“看来姑娘也是被人蒙骗,来人,将圣旨取来给姑娘过目。” 他望向慕慈,一副郑重的样子,“姑娘看过之后,还望迷途知返助我们拨乱反正诛杀三皇子。” 慕慈:“只要圣旨是真,那是自然。” 事情莫名反转,思恩伯顿时急道:“丫头你莫要信他,三殿下不可能谋逆的,更何况陛下还在城墙上……” 慕慈神色颇为认真道:“伯爷,圣旨真假事关重大,我定要好好查清楚的。” 城墙上的旻惠帝听闻此言,急道:“她不是知道玉玺被柳柔拿走之事么?难不成她是惧了?给自己找个倒戈的借口?” 她能杀了一个指挥使,可城下十三个指挥使二十八个副指挥使,还有大大小的镇抚使千户百户…… 如此多的人她又怎么不惧不怕。 越想越有可能,他一把拉住李玄朗的手,“儿啊,我们逃吧。” 李玄朗幽眸淡淡的扫向他握住自己手,片刻后掀眸望向他,“我一直好奇,母后……怎会看上了你。” 男人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讥讽,旻惠帝握着他的手缓缓松开,哆嗦着唇眸色逐渐猩红,声音嘶哑怒喊道:“是她选中了我,是她选中的我。” 李玄朗轻飘飘一笑,“是吗,想来她死前定是后悔的。” 这句话好似数把尖刀刺进旻惠帝的心口,他脸惨白如纸,瞪着眼望向李玄朗,忽的挥手打了过去,“逆子……” 李玄朗很是轻易的握住了他的手腕,俊朗的脸上都是沉厉之意,“气大伤身,父皇忍了吧。” 不同五年前,那时的李玄朗眸色中还有对他的孺慕和期许,如今那眼底的锋芒和冷意刺的他整个人都似泡在了冷水中。 身上的力气这一瞬被抽干,他颓然的靠到墙上闭上了眼睛。 “这圣旨明明是假的啊。” 清脆的声音从城下传来,旻惠帝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询问的望向李玄朗,后者淡淡道:“父皇,还逃吗?” 第85章 是我刻的 李玄朗的话好似一个耳光打在旻惠帝脸上,只觉得火\/辣\/辣的疼。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叹息一声没言语。 而城下,慕慈的话也让众人变了脸色,英武卫指挥使那双阴鸷的眸子冷冷的望向她,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可圣旨岂是她说假便是假的。 他冷笑一声,讥讽道:“只一眼便说是假的,怎么,玉玺是你刻的?” 慕慈掀眸望向他,“玉玺自然不是我刻的,但……” 她举起五彩绫线分段织成的圣旨,指着上面的章印道:“这上面的印章是我刻的。” 任谁都听出那是英武卫指挥使嘲讽的话,没想到她竟真敢认,顿时引起一片讥讽的笑声。 就连思恩伯和后军的那几位指挥使都尴尬的低下了头。 还当她是个有脑子的,没想到竟是个蠢货,英武卫指挥使越发不将慕慈放在心上,调侃道:“如此说来你见过真的玉玺?” 宫中能见到玉玺的除了皇上便只有亲信内侍,若慕慈承认见过,其中龌龊不言而喻。 一众叛军指挥使满脸嬉笑的望向慕慈,等着看她掉进‘坑’里被羞辱。 慕慈眸色讳莫如深的扫向那几名指挥使,淡淡道:“因家父时常收到圣旨,到如今家中供奉的旨意有百道,是以对这印章很是熟悉。又因回京路上结识了三皇子,闲聊中得知了玉玺的全貌,这才兴起买了玉石刻了两枚。” 她轻笑一声,“三皇子曾言此印可以假乱真要我谨慎保管,谁知昨夜入城前竟不知所踪,如今看来定是被贼人盗取行这谋逆之事。” 听闻第一句时,对面那些人收了嬉笑之意。 家中能有百道圣旨的,不是重臣便是权贵,这姑娘到底是何来路? 英武卫指挥使更是拧紧了眉头,因为他心中清楚这圣旨是中宫所书,难道皇后娘娘没有拿到真的玉玺,是以用了假的? 不过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娘娘早有准备又怎会如此疏忽用假的印章。 圣旨必定是真的。 他正要拆穿,就听慕慈沉声道:“诸位如若不信,可上前来看,这印章右侧‘敕令’的令字旁有个小小的‘慕’字。” 几乎她音落得同时,来自前军都督府的两名指挥使高声道:“我来看。” 英武卫指挥使眼皮一跳,他确定圣旨印章是真,但这女人行事毫无章法让他心中莫名有些不安,眼见着那两名指挥使拍马过去,已来不及阻止,忙驾马跟了上去。 还未到近前,就听那两名指挥使道:“果然有个‘慕’字,这圣旨竟真是假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思恩伯更是大喊道:“事情真假已分,中宫矫诏意图谋逆,陛下此刻就在城墙之上,诸位还不信吗?” “不可能。”英武卫指挥使冲了过来,一把抢过圣旨,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却并没有她说的什么‘慕’字,顿时反应过来,那两名指挥使是她的人。 他气得两眼冒火,刚要高声宣喊,迎面疾风而至,泛着寒光的刀刃横颈而过,脑袋落地之前眼睁睁看着女人探手拿过了圣旨,随之轻飘飘的两个字传入耳中,“蠢货!” ‘砰’一声,喷血的尸体在脑袋落地的瞬间栽到了地上。 “大人!” 一连串的惊呼声响起,投效继后的那几卫指挥使都懵了。 慕慈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将圣旨扔到半空挥刀砍得稀碎,随着龙图锦缎飘落,举刀高声道:“英武卫指挥使叛投继后谋逆,尔等若还执迷不悟,他便是你们的下场。” 随侍在她身侧的那两名指挥使也高喊道:“圣旨是假的,诸位莫要在被骗了。” 广洋卫指挥使以为圣旨真是假的,见事情败露也不再伪装,对着一旁仅余的广武卫和龙骧卫指挥使喊道:“咱们同他们拼了。” 广武卫和龙骧卫两位却面有怯色,原本的计划是二十卫十万大军入城,他们作为前锋先攻入三皇子府杀了旻惠帝嫁祸李玄朗。 虽然入城时出了问题,可思恩伯六卫对他们十四卫,他们依旧胜券在握。 如今,形势颠倒,江阴卫有思恩伯这个都督在自然不会再同他们一势,再加上英武卫和镇南卫指挥使先后被杀,此战他们希望渺茫。 见两人没有回应,广洋卫指挥使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即便你们收手也不会有好结果,不如拼一把,况且城中的京卫已在娘娘掌控之中,只要破了城门权势荣华应有尽有……” 两人对视一眼,举臂高挥道:“广武卫(龙骧卫)听令,杀了此女,攻破城门,杀!” 广洋卫指挥使,英武、镇南两卫副指挥使皆挥臂高喊,“杀!” 五卫兵力,两万多人瞬间围向慕慈所在的方向。 护在她身侧的两名指挥使拱手一礼,道:“虎贲卫(飞熊卫)奉侯爷之命誓死护姑娘安。” ‘安’字刚落,就见慕慈一掌拍在马身疾驰而去。 墨色骏马和浅绿色衣裙少女如一支利箭破开了黑压压的人群,所过之处皆是人头落地,那干脆利落的身手和闪电般的速度,看的虎贲、飞熊两位指挥使惊在原地。 惊艳片刻后这才挥刀高喊着冲了过去,“虎贲(飞熊)迎敌!” 望着一马当先杀的敌军毫无还手之力的小丫头,思恩伯眸底闪过一抹惋惜,若是男子这般勇猛封王拜将不在话下。 可惜了。 他翻身上马,高声喝道:“后军听令,随我迎敌,杀~” 七万大军如同包饺子般将广洋等五卫的兵马围在了中间。 厮杀、惨叫声瞬间响彻天际,断肢残骸血流成河。 慕慈更是杀的起劲,眼睛死死盯着广洋卫指挥使,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她一脚踩在马身腾空而起,如觅食的鹰隼直奔一丈外的猎物。 广洋卫指挥使吓得脸色惨白,这女人所过之处人头必定落地,犹如煞神般的恐怖战力让他怎能不怕。尤其是被她盯紧的那一刻,头随时会被砍落的恐惧让他早已失了战力。 望着半空中急掠而来的人,他忙调转马身试图逃走,刚转了一半眼角扫到了右侧而来的刀锋,‘噗’一声刀刃入肉,头落地之前端坐的身体被一脚踢下了马。 “驾!” 慕慈落在马背握紧缰绳,马蹄从尸体上踏过,直奔不远处的广武卫指挥使。 第86章 进城 女人脸色沉冷双眸蕴着杀意,迎风挥舞的腰刀好似地府的催命符,让广武卫指挥使看的胆颤心惊。 察觉到慕慈的意图,他调转马身跑入一侧林中。 慕慈紧随其后追了过去。 此时日头西斜,斑驳的光影被横生的枝丫和枯叶遮挡,林中显得有些昏暗。 避免被枯枝伤到,慕慈不得不放缓了追击的速度,辨别马蹄声跟进了树林深处。 就在她挥刀将前面阻碍视线的横枝砍断时,忽的有箭矢划破空气的声响传来,数十支飞箭从不同方向疾驰而至。 慕慈心中一凛,有埋伏。 她忙挥刀隔挡,刚将箭砍落,第二波箭雨又至。 几次之后,慕慈明显体力不支,被迎面的一支箭刺进了胸口,人直接从马上栽落在地。 躲在暗处的广武卫指挥使面色一喜,对着刚进来的龙骧卫指挥使道:“还是你聪明,让我将她引来此处。” 龙骧卫指挥使冷笑道:“饶是她身手再好,也禁不住轮番的箭雨。杀了她,也算是为枉死的几位指挥使报仇了。” 广武卫指挥使道:“你有何打算?” 龙骧卫指挥使道:“今日败局已定,只能先躲起来徐徐图之。” 广武卫指挥使一脸恼恨道:“如若不是这贱\/人,又怎会到如此地步,定要砍上几刀才能解我恨意。” 龙骧卫指挥使咬牙道:“我同你一起。” 两人召回了弓箭手带着几名副指挥使提刀走向慕慈。 马儿还在悠闲的吃着地上的枯叶,女人仰躺着在地上,一手握着胸口的箭矢,呼吸微弱竟还没有断气。 广武卫指挥使视线落在女人白皙精致的小脸上,随即逐渐下移,目露淫邪,他一把拉住挥刀的龙骧卫指挥使,“她还没断气,直接砍死太便宜她了。” 龙骧卫指挥使看透了他的想法,道:“时间紧迫由不得你胡来,莫要因色心丢了命……” “啧啧,还真是一群垃圾。” 轻飘飘的声音忽的响起,吓得两人握紧了刀柄,就见躺在地上的女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一脸嘲讽的望着他们。她握着箭矢的那只手抬起,露出完好并无血迹的衣衫。 “你是装的?” 广武卫指挥使惊呼出声,还不等他有所动作,女人手中的箭矢飞射而来插入了他的咽喉,断气之前就见地上的女人身形如陀螺般旋转,手中的刀从龙骧卫指挥使和另外两名副指挥使的脚腕横扫而过。 伴着几声惨叫,广武卫指挥使身体直直栽倒了地上,抽搐了几下没了动静,而那双眼依旧睁的大大的,昭示着他的不甘。 被砍了双脚的龙骧卫指挥使三人,直接坐到了地上,对着刚反应过来的弓箭手和那几名副指挥使喊道:“杀了她。” 慕慈唇角闪过一抹讥讽,脚尖踩在一侧树干腾身而起,挥刀的同时拔出了诛邪剑,双刃挥舞,血影中只剩惨叫。 眨眼之间已将人尽数斩杀,只余龙骧卫指挥使一人。 望着提着双刃好似猫戏老鼠般逼近的女人,他崩溃喊道:“你不要过来啊……” 慕慈脸色冷沉眸底都是厌烦之意,挥手砍向他的脖子将尖利的喊声切断,抬眸望向冲进林中的虎贲卫指挥使道:“外面如何了?” 见她无事虎贲卫指挥使松了口气,慕慈追进林中后,他见广武卫指挥使带着一群人从侧面潜入了林中,便知不妙,可他四周围上来的人太多,直到此时才脱身赶了过来。 视线扫过地上的尸体,至少三十人,对慕慈越发敬佩,恭声道:“半数已降,剩余的伯爷在收尾,姑娘,入城吗?” 慕慈将双刃上的血迹简单擦拭后归于鞘中,迈步向林外走去,“入城!” 慕慈出来时思恩伯正命人打扫战场,她望了眼堆到一起的尸体,眸色越发沉冷。 原本他们应该为国征战护卫家园,而不是因这权力之争死于谋逆之名。 柳柔,真该死啊。 “继后为了一己之私,不仅谋害先皇后、太子和二皇子,又多番刺杀三皇子,今日竟要谋害陛下,如此狼子野心的恶妇人人得而诛之。” 慕慈的话如一道惊雷炸响,震得众人纷纷变了脸色,中宫不仅谋逆,竟还做了这么多恶事。 思恩伯更是怒声道:“如此泯灭人性,她根本不配为人。” “先皇后竟是她害死的?” “二皇子和太子也是被她所害。” “二皇子死时不过三岁,连孩童都下得去手,她竟如此恶毒。” “亏我家夫人还总说皇后贤淑,呸,狗屁的贤淑,毒妇。” “连三皇子都不肯放过,她是要赶尽杀绝啊。” …… 望着越发激愤的众人,慕慈抬眸看了眼城墙之上,恰好对上男人幽沉的深眸,她微微一愣,腿好了? 按时间还有十日左右才对? 正疑惑就见男人身形忽的晃了晃向一侧倒去,还好他反应快伸臂抓住了凸出的墙砖,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稳住了身形。 俊脸扭曲一瞬,对着她柔柔一笑,正要开口说什么,墨一忽的闪过将人抱走了。 慕慈:“……” 她抖了抖胳膊,这才望向怒骂柳柔的众人,高声道:“诸位,可愿随我一同入城杀毒妇护陛下护三皇子?” “我等愿之。” “杀毒妇,护陛下,护三皇子。” “杀毒妇,护陛下,护三皇子。” …… 听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慕慈接过虎贲卫指挥使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马,对着城上喊道:“开城门!” ‘吱呀呀’城门应声打开,慕慈声音凌冽道:“入城后惊扰百姓者死,擅离职守者死,不听令者死!” “我等谨遵姑娘之令!” “谨遵姑娘之令!” “进城!” 随着两个字落下,慕慈一马当先冲进城中,思恩伯连同几位指挥使紧随其后。 此时晚霞映在半空,橙黄浅粉两种颜色蔓延,连带着整个皇城都带了几分瑰丽的色彩。 继后站在长春宫门前,望着天边那抹娇艳之色,唇角缓缓溢出一抹笑意。 过了今夜,大殷便是她的囊中之物,此后她再也不用伏低做小仰人鼻息。 她会是大殷最尊贵之人。 “娘娘,”忽的有内侍跑了过来,“京军已闯入承天门杀进来了。” “看来今晚可以睡个好觉……”柳柔脸上笑意忽的僵住,一把抓住内侍的胳膊,尖声道:“承天门?不是三皇子府吗?” 第87章 都尝尝吧 因着惊惧柳柔的指甲死死掐进内侍的胳膊,疼的他脸色泛白却不敢喊出声,颤音道:“京军入左安门时被阻,三殿下带人杀了庆阳侯和英武卫那几位指挥使,言明是是是……是娘娘矫诏意图谋逆,是以跟随陛下杀进来了。” “什么?”柳柔一把将内侍推倒在地,怒声道:“一群废物、废物。” 她用力甩动宽大的袖袍,尖声喊道:“柳嬷嬷,柳嬷嬷……” 柳嬷嬷正在偏殿吩咐婢女将茶点分发给那些官眷,听闻她的喊声,忙跑了过去,“娘娘?” 柳柔急声问道:“安王走多久了?” 柳嬷嬷道:“回娘娘,已经小半个时辰了。” 柳柔眸色染了抹猩红,“为何还没调来侍卫亲军?” 庆阳侯去了左安门接应京军,为了以防万一她将黑龙符交于安王,要他调侍卫亲军一半兵力严守宫门,一半兵力入宫护她。 可旻惠帝领兵都攻进来了,她却连侍卫亲军的影子都没见到。 柳柔心里越发慌乱,对着柳嬷嬷吼道:“还不派人去查。” 柳嬷嬷从未见过她如此神情,一边吩咐人去查看,一边宽慰道:“娘娘莫要着急,兴许是路上耽搁了……” ‘啪’ 还没等她说完,柳柔一巴掌打了过去,一脸阴鸷的狠意,“老东西带着京军已经攻进来了,你们一个个还要哄骗我?” 想到行动前一众人在她面前信誓旦旦的样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到头来一个都靠不住,一帮废物蠢货。 柳嬷嬷顾不得脸上的疼意,惊恐道:“陛下不是在三皇子府吗?” 柳柔嫌恶的看了她一眼,“是啊,他本应该死在三皇子府,怎么会带着京军回宫了呢?” 她深呼吸,唇角溢出一抹瘆人的笑意,“你问我?我还想问问你是为何呢?” 她一把抓住柳嬷嬷的衣领,俯身逼近,“是你要我派庆阳侯去的左安门,也是你要我将黑龙符交与安王。可如今呢?一个被杀,一个不知所踪……” 柳嬷嬷吓得浑身颤抖,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位的狠辣,急声道:“老、老奴也是按娘娘吩咐行事……” 若不是柳柔心中有了决断,又怎会听她的建议,她不过是顺势而言。 柳柔阴恻恻道:“你是在怪我吗?” 望着眸底杀意尽现的女人,柳嬷嬷忙道:“娘娘,此事或许还有转机啊。” 柳柔眸色闪了闪,道:“说!” 柳嬷嬷看了眼偏殿的方向,道:“京都三品以上官员和家眷都在这里,有他们在陛下必定有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只要拖等到安王带兵来救……” 柳柔缓缓放开了抓着她衣领的手,神色阴晴不定的看了她片刻,道:“派人去太和殿把那帮冥顽不灵的蠢货带过来。” 柳嬷嬷暗暗松了口气,正要派人去太和殿,就见之前派去查探消息的内侍回来了,神色惊慌道:“娘娘,不好了,安王在宫门口与陛下相遇,坦言是为了拿到黑龙符才假意投效娘娘的。他、他将黑龙符交还陛下,带着侍卫亲军一同攻进来了。” 柳柔身形一晃跌坐在地,声音从齿缝中挤出,“李修,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她眸底都是戾色,“三思!” 一名侍卫装扮的男子从一侧转出,拱手施礼道:“娘娘!” “去太和殿把人都给我杀了,我要让他们统统给我陪葬。”柳柔神色疯狂,“我得不到的那老东西也别想得到。” 三思恭声道:“是!” 话落闪身离开了。 柳嬷嬷心中一惊,三思原是江湖中人功夫极高,被柳柔寻来专门训练暗卫的。如果柳柔此时想逃,以三思的身手定能将她安全带出皇宫。 可她竟放弃逃生的可能。 柳嬷嬷心沉了下去,她试探的问道:“娘娘,有三思在定能护您逃出这里啊,您为何……” 柳柔轻飘飘看了她一眼,“逃?难不成要去过颠沛流离的苦日子?仰人鼻息看人脸色的生活我过够了,柳嬷嬷啊,有这么多人给我们陪葬,值了!哈哈哈哈……” ‘我们’两个字让柳嬷嬷瞬间浑身冰凉,望着好似疯了的女人,她吓得转身就跑,刚跑了两步,身后一股大力袭来,她整个人从台阶滚了下去,磕的满脸的血,艰难的刚要爬起身,就听柳柔淡淡道:“杀了!” 锋利的刀刃从她后背刺入,柳嬷嬷惨叫一声,布满褶皱的脸疼的瞬间扭曲成一团,挣扎了两下没了气息。 柳柔脸色尽是漠然,看都未看一眼这个陪伴了她十几年的人,拾阶而上向偏殿走去。 殿外的惨叫声并未传到殿内,柳柔推门进去时,那些官眷正在吃着茶点,看到她进来忙起身行礼。 柳柔视线在人群中扫过,最后落在一中年妇人身上,她迈步走了过去,一把薅住美妇的头发,挥手就是一巴掌,“贱\/人!” 清脆的巴掌声打的殿内的人都懵了。 以往柳柔为了博取贤名时常会召命妇官眷入宫闲话家常,今日她虽未露面众人也以为是忧心三皇子的事情,所以并未多想。 此时见她突然出现动手打人,打的还是安王妃,吓得纷纷噤声不敢言语。 安王妃更是又惊又怒,按辈分算她是柳柔的皇嫂,不管她做了何等错事,柳柔也不应这般对她,更何况安王得陛下器重,打了她等同打了安王的脸。 “娘娘如此羞辱臣妾不知为了何事?我家王爷……” ‘啪’又是一巴掌落在她脸上,柳柔声音冷的好似冬日的冰,“记住,你今天所受都是拜你家王爷所赐。” 话落一把将安王妃推倒在地,对着身后跟进来的侍卫道:“安王妃虽然老了些,但也算是风韵犹存,临死能被你们享用也是她的福分,带出去都尝尝吧。” 顿时有侍卫面露喜色,一把扯过安王妃拖了出去,很快外面传来安王妃惨叫的声音。 柳柔视线扫过殿内的众人,落在丞相夫人和靠在她身前的女子身上,“选你们母女谁好呢?” 丞相夫人将女儿护在怀中,脸上都是惊恐,“娘娘如此行事就不怕陛下……” 柳柔眼眸猩红一片,嗤笑道:“等你去地下问过明舒便知我怕不怕了。来人,将这母女带出去陪安王妃一起吧。” 第88章 终章才是最精彩的 柳柔如同换了个人般,让一众官眷好似还在梦中,可安王妃的惨叫就在耳边,逼着她们不得不面对现实。 眼看着侍卫冲进来,一脸贪婪的走向抱作一团的母女两人,众人脸色惨白一片。 因为所有人都意识到,她们或许就是下一个。 “身为皇后怎可如此卑劣,女子贞洁大于天,你真的要这般恶毒不成?”平阳侯夫人迈步挡在了明氏母女身前,愤声质问道。 柳柔脸上露出讥讽笑意,“谁说皇后就一定要贤良淑德,我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想做什么便可做什么,凭什么要委屈自己,凭什么要看你们的脸色。” “卑劣?呵,既然你想出头,那我便成全你,把她们一起带出去。” 瞬时五六个侍卫冲上前探手就要往明大姑娘身上抓,吓得她脸色惨白惊叫出声,丞相夫人和平阳侯夫人忙将人死死抱住,却被侍卫用力分开,拖住便往外走。 剩余三人眸色贪婪的抓向明大姑娘,眼看着一只手就要探到胸前,忽的一道银光闪过,那只手被飞刀穿透停了下来。 惨叫的声音还未发出,一道绿色飘然闪现,锋利的刀刃割开了他脖子,随即一脚被人踢倒在地。 而此时剩余的两名侍卫才反应过来,刚要抽刀,胸口一凉,一刀一剑分别从两人胸口穿过,这时他们才看清来人的长相。 一张美到极致的脸,瓷白的小脸清冷漠然,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渗着凛冬般的冷意。 ‘砰’‘砰’两声尸体落体,大殿内短暂的寂静后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明大姑娘更是吓得瘫软在地。 唯有柳柔一双眼死死盯着双手持刃的女人,“你是谁?” 慕慈缓缓回身望向她,“我说过,你的死期到了。” 望着那张美艳娇嫩的脸,又想到黑衣人的话,柳柔满脸的震惊,“你是慕慈?” 慕慈讥讽的勾了勾唇,“看来他将我的话带到了。” 柳柔万万没想到黑衣人说的是真的,慕慈真的会武,对上女人那双寒凉的眸子,她心中竟有了一丝惧意,强撑着道:“我是皇后,你敢杀我吗?” 慕慈唇角讽意越发浓了,“为何不敢?我此时不杀你,不是因你这皇后的身份,而是你还未到死的时候。” “柳柔,”她冷冷一笑,迈步逼近,“你恶事做尽,报应要来了。” 柳柔原本也未想活,但不知为何面对慕慈时她从心底溢出一抹惧意,尤其是慕慈提着双刃慢慢悠悠逼近时,那身上的煞气和冷意吓得她步步后退。 直到她被门槛绊了一下摔出了门外,她扶着门狼狈起身时才发现门外的侍卫尽数被诛,丞相夫人和平阳侯夫人站在门口正冷目的望着她。 而安王妃则是衣衫不整的躺在地上,紧闭着眼睛应声昏了过去,脸上身上血迹斑驳昭示着她刚刚经历的一切。 “麻烦两位夫人,寻件衣服给她吧。” 她先去了太和殿,所以耽搁了些时间,望着地上的妇人眸底闪过一抹不忍。 总归还是来晚了。 丞相夫人忙应声道:“丫鬟都带了备用的衣物,这就寻人过来。” 平阳侯夫人没有言语,一双眼时不时落在慕慈身上,刚刚殿内的话平阳侯夫人听得一清二楚,皇后喊她慕慈。 这女子进门瞬时便杀了拖行她们的侍卫,随即又救下了明大姑娘,如此身手这般胆识不可能是自家那位身娇体弱的外甥女。 是以她未敢冒然相认。 慕慈只当她是好奇,却也并未放在心上,对着随行的李慕白和墨一道:“殿下他们何时到?” 城门攻破后,她带着墨一、李慕白和虎贲营直接去了太和殿,在殿门外遇到了三思。 慕慈并未浪费体力,交由弓箭手将人射成了刺猬,等确认殿中诸位大臣无事后,这才同李慕白和墨一赶往长春宫。 所以李玄朗和旻惠帝那边情况如何了,她并不知晓。 墨一道:“继后的人都已经被控制,殿下和陛下带着诸位大臣正在赶来的路上,殿下还要我告知慕姑娘,人都准备好了,等他们一到便可开始。” 李慕白抱臂靠在宫殿的柱子上,唇角勾着一抹玩味的笑意,“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慕慈扫了眼靠在门上低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的柳柔,淡淡道:“终章才是最精彩的。” 否则他们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两刻钟后,沉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抬眼望去明亮火把犹如一条长龙蔓延而来。 “毒妇!” 还未见人旻惠帝愤怒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柳柔好似没有听到般,依旧是低垂着眸子不言不语。 很快一众人从院外走了进来,旻惠帝看到柳柔的那一刻,生龙活虎般迈上台阶,一把将人拉了过去,扬手就是一巴掌,“毒妇,贱\/人,枉费朕对你这般好,你竟如此忘恩负义……” “呵,”柳柔似是察觉不到疼一般,冷冷一笑,眸色中都是讥讽,“对我好?呵呵,陛下真的对我好吗?” 柳柔那双总是含情脉脉望向他的眼,如今都是阴鸷狠厉,一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的样子。 旻惠帝微微错愕后怒道:“都到如此地步了你竟还不知悔改,贪心不足的恶妇,你有何脸面质问朕?” “这么多年我从未做过自己,因为你要我温柔贤惠要我对你绝对的服从,要我时时刻刻看你脸色行事,就连妆面衣衫都要合你意才行。” 柳柔一句一句诉说着不满,声音里都是对旻惠帝的恨意,“甚至我连见我儿一面都要你准许才可,李澈,你把从阿姐那里未曾得到的,全部都加注到了我身上。” “可凭什么?” “你对阿姐事事听从对我却毫不在意,同是柳家女,为何这般不公?我不甘心……” “呵,不甘心?”慕慈忽的轻笑一声打断了她满腹的抱怨,讥讽道:“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柳柔愤恨的瞪向慕慈,“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我知道很多事情呢,”慕慈慢悠悠的到了她近前,将旻惠帝的手拂开,拖着柳柔到了台阶之下,笑盈盈道:“来,我带你见见你的亲生父亲。” 第89章 让所有人都看清你的真面目 不知何时宫灯点亮,蜿蜒的火把也汇聚到了台阶下,将柳柔那张惨白扭曲的脸照的越发清晰。 “你要做什么?”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用力挣扎试图挣脱慕慈的束缚,可看着瘦弱的人却好似有千斤之力任她如何用力都是徒劳。 “放开我,你这卑贱无耻的小\/贱\/人,我是一国之后岂容你如此羞辱……啊……” 锋利的剑刃贴上了她的脸,冰寒的触感和那浓重的血腥味吓得柳柔惊呼出声,耳边响起慕慈冷戾的声音,“听闻锦衣卫有种刑罚,将人打的皮开肉绽后再扔进盐水池,如此反复直到活活疼死。” “想试试吗?” 泡盐水池的法子还是她向甄远提议的,柳柔眼中都是惊恐,“你你你敢……” 脸上的剑忽的被慕慈撤走,柳柔只觉得后背一凉随即是钻心的疼,她呼痛的声音还未发出,慕慈警告道:“莫要挑战我的耐性,你在我这里什么都不是。” 话落不再理会柳柔,视线扫向人群,道:“乌鸦,把人带过来。” 听到乌鸦的名字,李慕白微愣,这小子不是跑了吗? 他视线越过众人,就见乌鸦扶着一位瘦成皮包骨的老者走了出来。 呵,原来不是逃走,而是另有他用啊。 他见李玄朗神色淡然,再看墨一竟也是一脸平静。老六和卢单还在三皇子府,如若他们也知情…… 他不满的看向慕慈,后者似有所觉望了过来,疑惑道:“怎么了?” 李慕白哼一声十分傲娇的别过头。 慕慈:“……” “姑娘,他便是齐意德。”乌鸦将老者带到了慕慈跟前,恭声道。 这五年,李玄朗不仅查出了先太子被害的真相,还找到了柳柔的亲生父亲齐意德。 齐意德年轻时仗着一张好面容哄骗了不少深闺女子,骗情骗色骗财不说,有好几个被他坑害的寻了短见。而他用骗来的钱财不仅娶了妻妾还成了一方财主,日子过的要多滋润有多滋润。 可惜他为老不尊祸害了自己的儿媳,被儿子和夫人合力夺了家产将他赶了出来。 要不是李玄朗的人找到他,已经冻死在破庙了。 这般毫无底线和良心的人,李玄朗又怎么会善待,将他丢到了京都外的县牢中,让他死不了但也不会好过。 原本李玄朗是打算下船后绕路到县衙带他进城,可继后的围剿让他改了主意,决定另外派人去县衙提人。 他同慕慈在船上的人里选了一圈,最后定了乌鸦。 乌鸦虽不可信,但却是最合适的人选。 一则他水性好即便一人也可顺利上岸,而且行程不会比他们慢太多。 二来,他不敢跑,毕竟他的家人还在林奇的监控之下。 再者,他们并未告知乌鸦实情,只道是对他的考验。况且县衙都是李玄朗的人,乌鸦作不了妖。 如今看来,他们的决定是对的。 “柳柔,”慕慈迫使柳柔抬头望向老者,“哦,不对,应该叫你齐柔才对,你的生父来看你了。” “不,不,不是,他不是……”望着面容苍老丑陋头发花白的人,柳柔拼命摇头否认,“我父是已故太傅柳诤,他不是……” “不是吗?”慕慈轻笑一声,望向齐意德,“她不认你啊。” 从他被丢进牢中,便知道自己有个做了皇后的女儿,他天天盼着她来救自己,可是盼了这么多年除了日日的折磨,他什么都没等到。 尤其在来的路上知道了她做下的那些恶事,他又怕又恨。 自己所受都是拜她所赐,她竟还嫌弃自己不肯相认,越想越气,冲上前一巴掌扇了过去,“你这不孝女,若不是我,你怎会来到这世间,自己荣华富贵却要我代你受过,老子打不死你……” 说完又是‘啪啪’两下,柳柔的脸瞬间红肿起来,嘴角更是溢出血渍。 她瞪眼睛疯喊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打我,还要冒充我父,这天下谁人不知我父是柳诤,你这肮脏无耻的东西,你配吗?” 齐意德一脚踢了过去,“当年你娘对我情根深种,我因有要事不得不离开,谁知她竟有了身孕,她寻不见我又不舍得打掉,这才求到了柳太傅跟前,要他假娶好留你一命。” “你这贱蹄子,不知感恩,还恩将仇报,不仅害了柳诤的女儿,竟还害了太子。你母亲劝你收手,你竟杀她灭口……你、你这个毫无人性的贱\/人,害了她还不够,还来害我。” 他越说越有气,抡起手杖打了过去,“早知如此,就该一生下来将你掐死扔进粪坑。” 当乌鸦说出齐意德名字时,柳柔便知道了他的身份,因为儿时母亲不止一次告诉她生父的名字,说他定是另有苦衷才会抛下她们母女,说他文采斐然必会高中,到时便会来接她们。 苦衷? 也就母亲那个傻子才信。 可凭什么这种苦要她来受,尤其是看到被柳诤夫妇捧在手心的柳婵时,她嫉妒的发狂。 凭什么柳婵可以那么幸福,她却要过的如此低贱。 她不甘,也不服,尤其是柳婵嫁给李澈成了皇后,她更是恨的要命。 所以在她发现柳泽诚同她是一路人时,便迫不及待的将他拉拢过来,两人步步谋划才有了今日。 可是,她愤恨的望向远处坐在轮椅的李玄朗,这一切都被他毁了。 她眸中都是恨意,恶声道:“我是柳诤之女,是你的姨母,他一人之言证明不了,也休想要我承认。” 李玄朗俊脸都是讥讽,“只要我们承认便可,过了今日你齐柔的恶行便会传遍大殷,会成为人人唾骂不耻之人。” 柳柔一双眼恶毒的瞪着他,“他是你找来陷害我的,是你栽赃陷害,你才是那个被唾骂……啊……” 锋利的剑刃从她身上划过,截断了她骂人的话,慕慈剑尖抵在她身前,“齐柔,你可以申辩亦可以咬死不认,但我们会用证据将你的罪行昭示,让所有人都看清你的真面目。” “毕竟一刀杀了你,太便宜你了。” 今日,是她和李玄朗给柳柔定下的审判日。 钝刀割肉才最疼。 所以,慢慢来,刚刚开始而已。 慕慈收剑,冷声道:“带孙廷!” 第90章 不如废了吧 很快一个黑壮的男人被带了过来,他先是对着走下来的旻惠帝跪地叩首,“大同镇守参将孙廷参见陛下。” 旻惠帝并不认识眼前的人,但也知道是和柳柔所犯之事有关,但大同镇属于边军,难不成边军中也有柳柔的人? 越想越心惊,忙道:“平身!可是这贱妇在军中做了什么?” 孙廷道:“臣是来揭发齐柔谋害生母,残害柳家家仆之事。” 旻惠帝松了口气,随即惊道:“什么?” 刚刚众人只顾得震惊齐意德是柳柔生父之事,是以大多数人并未注意到齐意德那句‘你竟杀她灭口’,此时听孙廷道出,不仅旻惠帝一脸震惊,不知实情的人更是一脸难以置信。 而偏殿的官眷更是面面相觑,一向被她们奉为贤后的人背后竟是如此恶毒。 柳柔因为疼痛原本是蜷缩趴在地上的,猛地挺直了腰背,惊恐的望向孙廷,“你、你是奶娘的儿子?” 孙廷冷笑道:“不错,那晚我临时起意悄悄回了柳府想要探望我娘,无意中听到你和陈姨娘争执,她猜测先太子之死和你有关,劝你收手不然便说出你不是柳太傅之女的事实,还要将你恶行告知陛下。” “拉扯时陈姨娘被你推倒撞到了额头,那时若寻来府医尚可医治,可你却用软枕将她活活闷死。” “之后,为了防止你的恶行被人发现,杀光了陈姨娘身边的所有丫鬟仆役。” “我娘原本是要回家的,就因惦念着陈姨娘,所以出宫后便留在了柳府,哪知竟落个惨死。” “你如此泯灭人性,根本不配为人。” 五年时间,每每想到他便是挖心的疼,他好后悔那晚没有带走母亲,就算是逃亡也好过天人永隔。 孙廷话落,不管是偏殿的官眷还是殿外的众人皆是一脸惊惧和震惊。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柳柔身上,鄙夷、嘲讽、厌恶…… 各种各样的神情好似一把把利剑将她凌迟,击的她溃不成军。 不是这样的, 她是大殷的皇后,即便谋逆失败也只是技不如人,古往今来这种事时有发生,前朝吕后那般恶毒之人不也被后人追捧,她也应如此才对。 是李玄朗,是慕慈毁了她。 柳柔恶狠狠的望向身边的女人,忽的从袖中抽出匕首刺了过去,“贱\/人,我杀了你……” 半臂长的匕首还未到慕慈近前,便被她横剑拦住,将匕首从中砍断。 慕慈唇角勾了勾,“啧,怎么就不听劝呢。” 话落,长剑垂直下落将柳柔的手钉在了地上。 柳柔的惨叫声瞬间响彻天际,而一众大臣齐齐倒吸了口凉气。 尤其是礼部尚书更是吓得一缩手背到了身后,想到自己在太和殿中的选择,额头直冒冷汗。 他看了眼一旁的安王,见他正出神的望向石柱旁一年轻俊美男子。 心中鄙夷,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贪恋男色。 诶?不对。 他从未听闻安王有这个嗜好,难道是在帮世子寻觅? 宠儿子宠到这般地步的,满京都也只有安王了。 他摇了摇头,将视线落回柳柔这边,满心盼着她被那女子所杀,这样他也好松口气。 慕慈并未如他所愿,等柳柔惨叫声停,这才慢悠悠道:“陛下,齐柔身卑位贱,弑杀亲母,不配为后,不如废了吧。” 旻惠帝一双眼还落在穿手而过的诛邪剑上,闻言忙道:“废,马上废,苏盛,拟旨废后!” 苏盛离开三皇子府后直接从禁军调人去了庆阳侯府,刚忙完回来,便听到旻惠帝喊他,忙一路小跑的挤过人群,道:“奴才这就去。” 话落又急匆匆的跑走了。 不过苏盛查抄庆阳侯府如此顺利,还要多亏了庆阳侯。 得知旻惠帝要杀他时,庆阳侯丝毫不怕,甚至派人传信到家中,不必惊慌只需配合,等过了今夜便可将他们完好接出。 是以苏盛带禁军一到,整个庆阳侯府百号人早已等在院中,十分配合的跟着禁军去了诏狱。 也不知那百号人日后到了地府,会不会指着庆阳侯的鼻子骂祖宗。 废后是意料之中的事,柳柔并没有多大反应,可慕慈接下来的话她险些气疯了。 “齐柔已是白身,”慕慈视线扫过周围人群,“面对如此恶毒之人,诸位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如此明显的暗示,那些大臣都是人精又怎会听不出。 但柳柔毕竟曾为后,若是他们出言不逊,落了旻惠帝的面子,日后怕会被穿小鞋。 是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无人敢言。 “柳家给你生存之地,养你成人,你却恩将仇报,简直猪狗不如。”讥讽的声音从一侧传来,李慕白虽然骂的是柳柔,但那双桃花眼却是望着诸位大臣的。 一时之间,那句‘猪狗不如’不知说的是柳柔,还是他们。 有几位更是脸皮挂不住,瞪向李慕白,正要开口训斥,就见安王忽的开口道:“你是三殿下的护卫?” 李慕白瞬间绷紧脸,怒道:“你骂谁呢?” 被怼后安王竟无丝毫恼意,温声道:“抱歉是我误会了。” 说完也不看李慕白反应,而是望向柳柔,沉声道:“齐柔,没想到你竟是如此恶毒之人,死后必定会下地狱的。” 柳柔没想到众臣子中第一个来骂自己的会是他,怒道:“你、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若不是你临阵叛逃我又怎会输?” 安王一脸肃重,“我所为陛下都知晓,岂是你能挑拨的。到如今了,你竟还不知悔改,卑贱之身还妄想一步登天,活该死后下油锅。” “你……”柳柔被他气的浑身发抖,忽的大笑出声,“你背叛我时,难道没有想过安王妃吗?” “你知道我不会放过她,只是不在意罢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一怒之下会杀了她?错了,我把她赏给了那群侍卫。” 她指向不远处的那十几具尸体,眸底都是疯狂,“就是那些人,你的王妃叫的好惨啊,哈哈……” 安王神情有一瞬的凝滞,垂在一侧的手用力握紧,缓缓开口,“社稷安危大于一切,我所为她会理解的。” 安王? 慕慈眸中闪过一抹诧异,李玄朗口中的安王可不像是会有这般心胸的人。 正疑惑,忽的偏殿传来几声惊呼,然后便看到一披头散发的妇人冲了出来,嘶哑着声音喊道:“我杀了你!” 第91章 不闹了? 望着跌跌撞撞奔下台阶的人,安王眸底暗芒微闪,犹豫了一瞬迈步迎向了妇人,颤声道:“蓉玉!” 安王妃脚步微滞,却并未理会,绕过他直接到了柳柔近前,举起手里的簪子刺了过去,“我杀了你……” 尖利的簪子直奔柳柔胸口,入肉一寸时被慕慈拦住了,安王妃抬头恶狠狠的瞪向她,“你做什么?” 慕慈将簪子从她手中夺过,视线落在簪子锋利的末端,不像配饰倒像是暗器,眸底暗色浮沉,面上未显道:“她还不能死。” 安王妃满面恨色,高声质问道:“她对我做出这般恶事,你竟还要护她?” 话落伸手掐住柳柔的脖子,因为用力脸色都有些扭曲。 眼看着柳柔翻了白眼,慕慈没在留情挥掌切在安王妃的手腕,趁她吃痛时将她拎起扔到了一旁,淡淡道:“审判还未结束,安王妃还是安心等等吧。” 安王妃冷笑,“只谋逆一事便够她死一万次,我看你是想拖延时间好包庇她……” 慕慈眯了眯眸子,指腹滑过剑柄上垂落的剑穗,冷声打断了她,“安王妃是想替陛下做主?” 如此大的帽子扣下,让安王妃变了脸色,她急声道:“你胡说什么?” 站在一旁未曾言语的安王忙道:“陛下,内子绝无此意,只是齐柔太过恶毒竟……” 他一脸悲愤的跪倒在地,痛声道:“竟对蓉玉做出那般恶事,所以蓉玉才会如此,还请陛下为我和蓉玉做主啊。” 安王妃也跪倒痛哭道:“请陛下为臣妾做主,杀了齐柔。” 众人望向两人的目光都带了同情和不忍,有几位大臣更是发声要旻惠帝杀了柳柔。 一时群情激愤,似是不杀柳柔难以平怒。 旻惠帝面色沉沉却并未言语,而是望向了李玄朗。 因为他心中明白没有人比李玄朗更想要柳柔死。 李玄朗轻敲在轮椅的手指顿住,深邃的凤眸望向跪地的两人,神色莫名道:“皇伯父急什么,柳柔害了我母后和两位皇兄,我比任何人都想要她死。” “但,”他声音忽的凌厉,“有些事总要查清楚才好,你说对吗?” 安王心微微一沉,低垂的眸底闪过一抹阴鸷,声音却显得很是无奈道:“我只是太过心疼蓉玉才会一时着急,还望陛下和三殿下宽恕我们夫妇不当之言。” 话落他伸手握住安王妃的手,哽咽道:“是我没有护好你,可陛下安危大过天,我只能舍你……蓉玉,本王愧对你啊……” 披散的头发遮挡住了安王妃脸上的恨意,她痛声哭道:“王爷忠君为国我怎会怪你,可我如今名节尽毁……只会污了王爷名声,王爷……你休了我吧……呜呜……” 安王一把将人拉过抱进怀中,“你是因我受辱,我又怎么会如此对你,休要再提。等陛下杀了那毒妇,我便带你远离京都寻一处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好好陪你。” “王爷……”安王妃似是再也承受不住,嚎啕大哭。 那凄厉的哭声听得众人心中悲悯,越发同情两人。 李玄朗眸底却凝了冷意。 远离京都? 呵,好一招以退为进。 这夫妇二人配合的倒是天衣无缝,一个借由不堪受辱意图杀了柳柔灭口,失败后,另一个博同情试图掩盖投靠柳柔的真相,让所有人记住他为了救驾所做的牺牲。 这一番哭诉,更是让旻惠帝越发愧疚,必定会重重赏赐,又怎么会放他离京。 可自己又怎么会让他如愿。 见旻惠帝一脸内疚的正要开口,李玄朗道:“皇伯父放心,侄儿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他望向众臣子,抬手指向慕慈,“不过,今日之祸皆是齐柔所为,若不是慕姑娘带人及时赶到,偏殿之内的人怕是都不能幸免。” 一想到自己的夫人和女儿可能会像安王妃那般,众人心中一阵后怕,原本因着安王夫妇之言对慕慈颇有微词的人,瞬间满心感激。 可不等他们开口感谢,李玄朗又道:“诸位或许还不知她的身份,她便是卫国侯之女慕慈,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更是此次围剿柳柔的功臣。” 闻言四周一片哗然,尤其是安王和安王妃更是一脸的震惊。 自从中秋旻惠帝赐婚后,慕慈这个名字便传遍了京都。 病秧子,药罐子,乡下女,没见识……各种流言传的沸沸扬扬。 却和眼前的女人一样都不沾边。 一时间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慕慈身上。 而慕慈此时望着地上昏死过去的柳柔,正想着要不要把刺入她手掌的剑拔出疼醒她,是以并未注意到李玄朗说了什么。 只是察觉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安王妃的哭声都消失了,觉得有些奇怪这才抬眸望向众人。 那双幽冷漆黑的双眸忽的撞入众人视线,有些人竟被那眸中寒意吓得一哆嗦,下意识的避开了。 “不闹了?”她视线扫过安王妃,“那我把齐柔唤醒,诸位可以接着骂了。” 话落握着剑柄的手微转随之拔了出来。 柳柔惨叫一声,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掌,哭喊道:“我的手,我的手……你这贱\/人……” 慕慈眸色微沉,挥手一剑削掉了她的手掌,“好了,手没了。” 柳柔惨叫一声,疼的险些昏死过去,慕慈伸手点住她手臂的几处穴位,避免失血过多等不到审判完。 等她行云流水般做完一切,却发现除了柳柔惨叫声,四周越发安静,她疑惑的望向众人,“不会骂人?还是不想骂?” “想想想……” “骂骂骂……” “想想骂……” 慕慈:“……” 结巴也能入朝为官? 一个两个她能理解,这么多结巴还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也不知旻惠帝是什么嗜好。 她好奇的望向旻惠帝,后者似是紧张般吞了吞口水,忽的迈步走了过来,还不等慕慈询问,就见他抬手指向柳柔,“你这毒妇恶妇无耻妇活该天打雷劈下地狱,猪狗不如畜生都嫌你恶毒……” 他骂了足足半盏茶这才扭头望向慕慈,“阿慈,朕骂的如何?” 慕慈:“……陛下真棒!” 旻惠帝瞬间如释重负,转身对着众人沉声道:“下一个!” 众人顿时争先恐后的争抢起来。 慕慈一脸欣慰,果然群情激愤啊。 李玄朗则是按了按额角,罢了,如此也甚好。 第92章 我行事不妥吗? 杀人诛心。 这便是慕慈先要说出柳柔身世的目的。 柳家女一直是柳柔引以为傲的底气,那便当众扒了那层皮,让她颜面尽失,让她被众人唾弃,让她以齐家女的身份被人不耻。 而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审判。 两刻钟后,慕慈见柳柔又气晕了过去,道:“辛苦诸位了,不必在骂了。” 柳柔已经被气昏了三次了,每次慕慈都是用剑强制叫醒,看的众人胆颤心惊,是以听到她的话顿时松了口气,纷纷退了回去,一叠声的说着不辛苦。 长剑从柳柔手臂划过,见她惨叫一声醒了过来,慕慈淡淡道:“审判继续,带柳策和钱寿。” 柳柔此时已经有些麻木,只盼着事情快些结束,好让她死的痛快些,是以刚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便道:“是我让柳策引他去林中,也是我让钱寿给马儿做了手脚,又让甄远放出狼群逼他去了悬崖……” 慕慈眸色幽幽,“他是谁?” 柳柔:“先太子李玄清。” 听她亲口承认,旻惠帝心好似被狠狠捅了一刀,他那个引以为傲惊才绝艳的儿啊…… 他一脚将柳柔踢翻在地,“旻儿母子也是被你毒害的,可对?” 柳柔眸底闪过一抹错愕,忽的吃吃笑了几声,“是我。” 旻惠帝一把揪出她的衣领,拖行几步将人扔到地上,似是还不解气般又是一脚踢了过去,“毒妇!旻儿才三岁啊,你如何下得去手。他一向喜欢你,每次见了都唤你姨母……你、你如何做得出……” 柳柔整个人瘫在地上,望向漆黑的天空,好似看到了那个小小的人儿扑入她怀中,将最喜欢吃的奶糕喂给她。 是啊,她为何会下得去手啊。 柳柔眸底氤氲处一抹湿意,眼泪无声滑落,似是想到了什么,眸中都是阴鸷恨意,“怪只怪他是柳婵的儿子,只要能让柳婵痛苦,我怎么会下不去手,毕竟我如此恶毒不是吗?” 每次李玄旻扑进柳婵怀里,看着那对母子开心幸福的样子,她都嫉妒的发狂。 所以她送他转世,求佛祖保佑让他投胎成自己儿子,到时她定会好好疼爱他,让他成为这世上最最尊贵的人。 差一点儿,差一点儿她就成功了啊。 “钦儿,”她眼神慌乱的在人群中寻找,“我要见钦儿,钦儿呢?” “有你这般恶毒的母亲,他厌恶还来不及,怎会见你。”旻惠帝冷笑道。 “不会的,”柳柔恶狠狠的望向旻惠帝,“是你对不对?一定是你让他不见我的,我那么爱他,却又为了让他得你欢心而不得不远离他。” “若不是你阻拦,他那般柔善又怎会不见我?” “我好后悔啊,为何不早点儿动手杀了你……” 旻惠帝见她还不知悔悟一脚踢了过去,因着恼恨失了力道,直接踢在了柳柔的心口处,“贱\/人……” 柳柔一口血吐了出来,似是拼尽全力般喊出声,“钦儿……” 喊完又是一口血吐出,再也没了动静。 望着蜷缩成一团,瞪着眼睛面有不甘的女人,慕慈唇角勾起一抹讥讽。 她若真的在意李玄钦,事败后便应该俯首认罪,而不是如现在这般临死还要将李玄钦架在火上烤。 如此自私自利只在意自己感受的人,根本不配为人母。 旻惠帝见她死了,仍不解气道:“把这贱\/人尸体拖下去,挖心剖肝,我倒要看看是不是黑色的。” 顿时有人上前将柳柔尸体拖了下去。 柳柔已死,慕慈回京心愿完成了一半,想到另一半,她眼眸微转望向了安王夫妇。 安王和安王妃见柳柔尸体被抬远,原本提着的心落回了原地,正要松口气,就见慕慈提剑走了过来。 那一身的煞气惊得两人心又提了起来,安王妃更是一把抓住了安王的胳膊,眸底闪过一抹慌乱。 她可没忘了对面的女人是如何对柳柔的。 安王稳了稳心神,挤出一抹笑意,道:“慕姑娘有事?” 慕慈道:“王爷可知我是如何同三殿下相识的?” 安王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慕慈一副疑惑的样子,“王爷不知道我被水匪劫持之事?不应该啊?难道世子没告诉你吗?” 安王亦做出困惑的样子,“慕姑娘所言是何意?难道博儿知道你被水匪劫持之事?” 他顿时怒道:“混账东西,如此重要之事竟敢隐瞒,还好慕姑娘无事,否则我如何向卫国侯交代。” “不过……”他话锋一转,道:“博儿可是你的未婚夫,对你又仰慕已久,知道你遇险定会设法相救,又怎么会袖手旁观,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也怕有误会,不如安王将世子找来当面问问清楚,如何?”慕慈一副好商量的样子,可手中的剑却荡来荡去在灯火中越发显得有些渗人。 安王沉默一瞬,道:“今日天色已晚,况且慕姑娘应该也累了,不如明天另寻时间我带博儿亲自上门去……” “我不累,”慕慈打断他,似笑非笑道:“就今日吧。” 安王眸底晕了抹怒意,“慕慈,你总归是晚辈,这般行事怕是不妥吧。” 慕慈秀眉微扬,扭头望向旻惠帝,“陛下,我行事不妥吗?” 旻惠帝知道李博所为,原本是想直接帮慕慈解除婚约的,却被慕慈拒绝了,还说要请他看场好戏。 见她寻上安王夫妇便知好戏要开场,将善后之事丢给明相几人,正看的津津有味,谁知忽然被点名了。 他没带丝毫犹豫的道:“阿慈是朕见过行事最稳妥的人。” 安王:“……” 有旻惠帝做靠山,他还能如何。 罢了,柳柔已死,大可将水匪之事推到她身上,难不成还能活过来否认? 想通这些,安王唤来手下道:“去寻世子过来。” 手下正要应声,安王妃急声道:“王爷不可。” 不等安王回话,慕慈一抬手剑尖指向安王妃,“怎么,王妃是要抗旨吗?” 安王妃吓得一哆嗦,“你你休要胡说,我何时抗旨了?” 安王更是一脸怒色,“慕慈,我知你平叛有功,又是三殿下的救命恩人,但我好歹也是大殷亲王,岂容你这般污蔑。” 话音刚落,便听旻惠帝道:“宣安王世子。” 第93章 他耳朵都要聋了 旻惠帝突然这般拎得清倒是让慕慈有些意外,剑尖微扬,对着安王妃道:“现在是了。” 安王原本还想用亲王身份压一下慕慈,逼她低头,没想到旻惠帝会这般护着她,顿时心下一沉。 他看了眼安王妃,后者心领神会,一脸恳求的望向慕慈,哽咽道:“安王府对陛下之心上天可鉴,虽然我不知慕姑娘为何要针对我们,但你是博儿的未婚妻,我们总归是一家人……” 她似是难掩悲伤,眼泪大颗大颗坠落,“有误会解开便是,可、可你……为何见我受辱却置之不理,你救了众朝臣,救了丞相夫人,却唯独不救我……” “你误会博儿在你被水匪劫持时未能救你,我可以理解,可为何要这般对我,呜呜……” 慕慈望着掩面而泣的女人,唇角缓缓勾起一抹讽意,淡淡道:“安王妃怪错人了吧,让你受辱的是齐柔和安王,如何也怪不到我头上。” “况且若不是我你已被那些侍卫折磨死了,莫要不识好歹倒打一耙。” 她屈指弹在剑身发出一声嗡鸣,冷了声音,“若安王妃不服,可唤来偏殿所有女眷让陛下和诸位大臣评判一二。” “想来没有人敢说谎的。” 安王妃哭声一滞,她万万没想到慕慈行事这般强势,让她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一时嗫喏着不知如何开口,半晌才道:“好孩子,是我误会你了。” 她换了一副慈爱的面容,情真意切道:“自从陛下赐下婚事,我们每日都盼着你回京。尤其是博儿,选了许多首饰和珠宝准备送你,还说要带你吃遍京都美食,让你成为最幸福的人,他对你用情至深若知道你被水匪劫持即便是死也会去救你的。” “孩子,你真的误会他了。” “你们是要过一辈子的人,莫要因着误会生了嫌隙。” 她叹息一声,心疼道:“虽不知你被劫持后遭遇了什么,但……我们家不会在意这些的,王爷不会嫌弃我,博儿亦会好好对你的。” 安王妃心中冷笑,会武又如何进了匪窝还不知靠什么手段逃出来的呢,一想到她早已被坏了清白,心中越发厌恶。 这样粗俗毫无礼数又名节尽失的女人根本配不上博儿,要不是看在卫国侯兵权在握,她又因救驾入了旻惠帝的眼,自己和王爷又怎会对她一再容忍。 可安王府也不是那般好欺负的,她倒要看看这贱蹄子还有何脸面站在这里。 因着安王妃最后的话,顿时有不少人神情颇为复杂的望向慕慈。 有怜悯,有心疼,有不忍,也有不屑和厌恶的。 同卫国侯交好的长春侯一拳打在了身旁的石柱上,怒声道:“连侯府家眷都敢劫持,这水匪简直无法无天。” “丫头你告诉我水匪在何处,我定要将他们杀的一个不剩。” “匪盗竟如此猖狂,陛下,臣愿领兵前往将其剿灭。”前军左都督宋烨也出声道。 那些感激慕慈相救的人纷纷出声,恨不得将水匪扒皮抽筋点了天灯。 一旁的乌鸦听得胆颤心惊,整个人都缩在了柱子后面,却忽的听慕慈喊道:“乌鸦!” 乌鸦顿时吓得一个激灵,磨磨蹭蹭的走了过来,小心翼翼道:“姑娘!” 慕慈收剑,微抬了下巴,“告诉诸位大臣和安王妃你是何人。” 乌鸦都快哭了,“姑、姑娘……” 慕慈沉声道:“说!” 乌鸦颤着声音道:“我、我就是劫持慕姑娘和三殿下的水匪之首乌鸦,也是我让人对三殿下用刑,还、还打断了他的双腿……” 他的话让一众愤怒的人瞬间愣住,他不是慕慈的人吗? 怎么成了水匪头子? 长春侯最先反应过来,“丫头,难不成是他得知你们的身份后……幡然醒悟放了你们?” 幡然醒悟? 倒也没错,不过是被那一船的尸体吓得。 慕慈:“他所为是齐柔授意,在劫持前就已知道我们的身份。事情真相如何,他讲过之后诸位便明白了。” 乌鸦忙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讲了一遍,众人听完面面相觑,震惊继后的狠毒,也对慕慈凭一己之力救出李玄朗灭了水匪而震撼。 她看着如此瘦弱是如何做到的? 真能挥刀将人拦腰砍断? 一人斩杀百名水匪? 见过慕慈杀敌的那几位将领倒是深信不疑,一脸的敬佩。 而被困太和殿的那几位大臣则是神色各异,明显是不信的,就连长春侯也低垂了眸子没言语。 安王妃更是目露讥讽,为了掩盖自己被水匪侮辱之事,竟编造出如此荒谬之事,简直可笑至极。 “你这孩子,我信你是清白之身就是了,莫要编这弥天大谎,冒领剿匪之功可是欺君之罪,还不快快向陛下认错。” 慕慈摸着剑柄的手微微滑动,“是不是冒领自有陛下查证,不劳王妃操心。” 安王妃叹了口气,急声道:“慕姑娘莫要赌气,即便失了清白之身也好过丢命……” “岛主?”一声震天的惊呼忽的响起,随即一人撞开人群冲了到了乌鸦跟前,“你怎么在这里?你、你没逃啊?” 原本靠在石柱上看戏的李慕白桃花眸瞬间亮了,飞身到了近前,一把揽住老六的脖子,道:“李玄朗和墨一都知情,只瞒了我们,你气不气?” 老六疑惑道:“气什么?” 李慕白气得一噎,一巴掌拍在他后脑上,“蠢货。” 老六委屈道:“姑娘……” 慕慈轻飘飘的看了李慕白一眼,后者默默松开了老六的脖子,哼一声扭头走了。 老六挺了挺胸膛,有人做主的感觉真好。 慕慈:“你怎么来了?” 老六忙道:“宋大人醒来得知你们护送陛下入宫后,便吵着要入宫,说是要给姑娘作证。” 他指向身后道:“卢大哥同他坐马车还要一会儿才到,我着急所以先跑来了。” 慕慈点了点,原本的计划是要宋保成入宫作证的,可他受了重伤,再加上柳柔已死,做不做证已经不重要了。 不过既然来了正好恶心恶心安王夫妇。 正思索时就见老六凑到乌鸦耳边,问道:“刚刚是哪个傻\/逼诋毁姑娘来着?” 乌鸦:“……” 他娘的。 谁说悄悄话喊这么大声的,他耳朵都要聋了。 第94章 如何证明? 安王妃刚刚被打断,原本心里就有些恼火,闻言顿时火冒三丈,迈步到了老六近前,挥手打了过去,“哪里来的狗奴才竟敢辱骂本王妃……” 她手上带了护甲又尖又利,那一掌落下老六的脸定会被刮下一层皮肉。 手腕在半空被慕慈握住,淡淡发问,“王妃这是要做什么?” 安王妃挣了挣却没有挣脱,怒道:“是我要问你才对?慕姑娘是要护他不成?” 慕慈掀了掀眼皮,浓稠的墨眸冷冷望向她,“我这人一向护短,我的人,错了只能我来罚,别人动一手指都不行。” 早已躲到慕慈身后的老六一脸的感动,呜呜呜……终于是姑娘的人了。 乌鸦看了老六一眼,越发觉得他不顺眼了。 慕慈轻飘飘的说完,猛地将安王妃的手挥开,力道大的险些让她摔倒地上。 安王妃踉跄了几步被安王扶住,她气得胸口起伏,她是安王妃,京都的那些世家命妇哪个见了她不是恭敬有加,何时被人这般对待过。 尤其还是当着众朝臣的面被一个奴才骂,她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见慕慈迟迟不动手,冷声质问道:“慕姑娘为何还不责罚他?” 慕慈一脸困惑,“为何要责罚他?” 安王妃愣了一瞬,气的浑身发抖,“他辱骂本妃,所有人都听见了,你是要包庇他不成?” 慕慈:“老六,你刚刚骂王妃了?” 老六探出头,诚惶诚恐道:“姑娘,我怎敢辱骂王妃,我骂的是诋毁姑娘的傻\/逼。” 最后两个字他咬的极重,一双眼恰好望向安王妃。 安王妃:“……” 还说不是骂她? 可恶! “你这……” 慕慈轻转剑柄,冷声打断她,“难道安王妃刚刚是有意诋毁我?” 随着她的转动,剑刃与灯火反射的光影从安王妃脸上一闪而过,吓得安王妃忙道:“我怎会诋毁你,我是担心你……” “既然不是诋毁,那便不是骂你,我为何要罚?”慕慈眸色淡漠的扫过安王妃,“反而要赏才对。老六,你想要什么?” 老六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姑娘,我可不可以在宫中住一晚。” 以后出门他也可以吹嘘,老子是住过皇宫的人。 慕慈:“……那要问陛下了。” “好嘞,”老六屁颠屁颠的跑到旻惠帝跟前,很是熟稔的挽住他的胳膊,“陛下可准?” 旻惠帝:“……” 如此无状,简直不成体统。 双眸扫过慕慈转动的剑刃,他深呼吸一口气,罢了,何必同一个不懂礼数的水匪计较。 自动忽视胳膊上的那只手,他甚是严肃道:“赏了!” “陛下,”老六一脸崇敬,情真意切道:“您如此爱民,是大殷之福,是百姓之幸啊。” 旻惠帝瞬间觉得眼前人顺眼了许多,今晚就让他住在乾清宫吧,正好再讲一讲江南之事。 一众臣子看的险些惊掉了下巴,旻惠帝不仅没有责罚竟还同意了? 一个手下都这般受宠,可见旻惠帝有多看重慕慈了。 卫国侯还真是养了个好女儿,慕家怕是又要更进一步了。 安王眸色沉沉,心里却是另一番打算,他要好好劝劝博儿莫要在胡闹了,尽快将慕慈娶进门才是要事。 不管她如何狂妄,只要生下孩子,他就有办法让她成为安王府的一把好刀。 安王妃尖利的护甲刺进手掌,似是感觉不到疼般,望向旻惠帝的双眸闪过一抹狠毒。 任谁都看出这奴才辱骂的是自己,旻惠帝却还要偏袒,如此行事置她于何地,置安王府于何地? “京都传言慕姑娘体弱多病,所以自幼才被送去了江南,”安王妃眸底闪着算计,不是护着慕慈么,她偏偏要扒了那层皮揭穿她的真面目,“如今却能一人斩杀百名水匪,不知慕姑娘如何养好的身子,又是师从何处呢?” 慕慈眉眼淡淡,“师门机密,不方便告知。” 安王妃似是玩笑般,道:“是不方便还是根本就没有啊,慕姑娘不如说出来,满足一下大家的好奇心,不然如何让我们相信那些水匪真的是你杀的。” 慕慈唇角微勾,意味深长道:“师父乃隐世高人,云游江南时收我为徒,此事只有我和祖母知道。他医好了我的身子,又教我武功,可我学成后他便不知所踪了。” “不过,他老人家曾言若有人为难我,意图打探他的消息,要我不必客气,割了她的舌头挖了她的眼睛砍了四肢,看她还好不好奇。” “师命难违……” 她平举剑身,手指缓缓滑过剑刃,掀眸扫过人群,“是何人好奇?” 一众大臣齐齐摇头,急忙摆手。 “不不好奇,不好奇……” “我们不好奇……” “没有没有……” 慕慈视线落在安王妃身上,“王妃好奇?” 那微凉的视线吓得安王妃一哆嗦,脑中闪过她刺穿柳柔手掌的画面,讪讪道:“我也只是问问,不好奇的。” 慕慈皮笑肉不笑道:“师命难违无法满足王妃的好奇,但水匪到底是不是我杀的,却很好证明。” 安王妃眸底都是不屑,下意识回怼道:“如何证明?难不成找一百个人来围剿你?” 慕慈眯了眯眸子,“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证明了王妃要如何?” 安王妃心中冷笑,反问道:“若是证明不了呢?” 慕慈指腹捻过剑柄,“证明不了,我死。若证明我一人可杀百人,你死。” 最后两个字她说的极轻,可都是冷戾的杀意,安王妃莫名的打了个冷颤,“我、我凭什么要死……” 自己只是想要让慕慈承认被水匪祸害的事情,灭了她嚣张不可一世的气焰,又怎么可能同她赌命。 自己可是亲王妃,她一个侯府的小贱\/人算什么东西。 越想越气,讥讽道:“是你要证明自己,与我何干,慕姑娘,我早就说了即便你不是清白之身,博儿亦会娶你的,你又何必闹这一出……” ‘啪’一声,一丈之地的女人忽的到了近前,扬手一巴掌打在了她脸上,那一掌的力度让安王妃眼冒金星嘴角都是血。 她一手捂着肿胀的脸,怒声道:“你竟敢打我?” 慕慈眸底寒意森森,冷声警告,“王妃若再敢随意诋毁满口胡言,下次就不是巴掌了。” 第95章 她怎么不记得说过此话? 安王妃满心的不甘和恨意,她是亲王妃,慕慈不过一个侯府家的野丫头,不仅出言威胁还敢打她,简直无法无天。 她如此嚣张不过仗着救驾之功,可救驾的不止她一人。 她悲愤痛哭,“王爷为了救陛下不惜舍了臣妾,即便臣妾受辱却并未怨怪,只要陛下安好即便是死,臣妾也义不容辞。可……” 她抬手指向慕慈,“却被她如此羞辱,臣妾还不如死了算了……” 话落她扑身就要撞向一旁的柱子,安王急忙伸手去拉,眼看着就要抓住安王妃的胳膊,忽的小腿被什么击中疼的他一个踉跄直直向前扑去,下意识抓住了安王妃的裙角。 ‘刺啦’一声,安王倒地的同时直接将安王妃的裙子从中扯开,而安王妃也被他带的摔到了地上。 两人皆是脸着地。 安王一抬头入目白花花一片,他眼皮猛地一跳顾不得其他,爬起身脱下外罩盖在安王妃腰下,怒声道:“来人,送王妃回府。” 他眼底都是怒意,今日的脸都被这女人丢尽了。 他已经暗示的那么明显了,她偏偏还要同慕慈作对,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安王妃根本不知道自己裙子撕破被看光了,只觉得浑身疼的都快散架了,尤其是鼻子和额头更是疼的她眼泪鼻涕直流。 她‘哎呦哎呦’的叫着,一摸脸满手的血,顿时惊慌大叫起来,“我的脸,我的脸……” 她一把挥开扶她的婢女,怒声骂道:“是那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敢推本王妃,我……” 安王厉声打断她,呵斥道:“够了,我知你今日受了委屈,心中痛苦是以行事才失了分寸,但也要适可而止。” 他叹息一声,放柔了语气,“蓉玉,都会过去的,先回府医治伤处,莫要再犯傻了,好不好?” 安王妃听出他话里的警告,神色有一瞬的呆滞,随即双眸好似失了色彩般,僵硬道:“好!” 就连起身时看到地上撕下的那片裙摆也只是愣了愣,任由丫鬟将她扶上软轿走了。 慕慈眸底闪过一抹讥讽,疯狗变乖猫,安王这魔法倒是有趣。 不过,让她好奇的是卢单。 慕慈打安王妃时,卢单背着宋保成便已经到了。可他并未上前,而是冷眼望着安王夫妇,直到安王妃扑向石柱,他才往人群里走了几步。等安王追过去时,屈指弹出石子击在他的腿上。 想到之前在船上审问宋保成时他异常的反应,慕慈可不会觉得他是单纯的帮自己出气。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卢单对视一瞬便低垂了眸子,背着宋保成挤开人群到了慕慈身前,“姑娘,宋大人来了。” 慕慈审视的看了他一眼,见他眸色低垂情绪分毫不漏,便未多言,点了点头,唤道:“小白,搬把椅子过来。” 李慕白不情不愿的闪身到了内殿,很快拎了两把椅子出来,一把给了卢单让他扶宋保成坐下,另一把丢给了慕慈扭头就走。 慕慈:“……” 搬椅子是因为宋保成伤势较重站不住。 给她椅子? 旻惠帝都站着,她要是坐了,瞬间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正她想着要不要坐时,就听李玄朗道:“墨一,给诸位臣工搬把椅子过来。” 墨一应声带着人去了内殿。 老六眼珠子转了转,“陛下,我也去给你搬把椅子来。” 望着紧追墨一而去的老六,旻惠帝叹了口气。 一个个的都不如个水匪。 很快墨一带人搬了椅子过来,分给了诸位大臣和将领。 老六也指挥着两个小内侍搬了两把椅子回来,他将其中一把华丽厚重的椅子放到旻惠帝跟前,“陛下快坐吧。” 说完拉过另一把轻便些的椅子挨着旻惠帝坐下了。 敢同陛下平起平坐? 一众朝臣都看傻眼了,旻惠帝脸上也露出一丝不悦,正要开口训斥,老六那张脸凑了过来,笑眯眯道:“陛下,坐着可舒服?我特意给你选的,比他们的都要好。” 旻惠帝视线扫过众人的椅子,他这把确实是最好的,顿时觉得眼前这张脸顺眼了不少,有感道:“还是你惦记朕。” 老六忙道:“是姑娘惦记陛下,在三皇子府时姑娘就告诫我,说陛下是大殷的天,万不可疏忽怠慢,要我一定要照顾好陛下。” 旻惠帝:“……” 阿慈这孩子看着凶狠,没想到这般贴心。 真是好孩子啊。 将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慕慈:“……” 她怎么不记得说过此话? 她扶着腰刀正要坐下,就听老六大声道:“今日为保护陛下和三殿下,姑娘一直在围剿叛军,定是辛苦的很,姑娘你快坐下歇歇吧。” 想到小姑娘奋勇杀敌的画面,旻惠帝忙一脸关切道:“阿慈,快坐。” 慕慈:“……谢陛下!” 长春侯环视诸位朝臣,也高声道:“今日多亏了慕家丫头,若不是她,我们哪儿还有机会见到陛下。” 史部尚书王琛一脸感激,“若不是慕大姑娘及时赶到护住了偏殿的女眷,她们怕是已经遭了齐柔的毒手。” 宋烨也一脸感慨道:“是啊,刚刚听思恩伯讲,英武卫指挥使那几个逆贼皆是慕大姑娘所杀,若不是她将人震慑他们不会这么快入城。” 思恩伯直接站了起来,刚刚安王妃质疑慕慈时,他原本要替慕慈说话的,却被平阳侯拦住了,示意他稍安勿躁。 思恩伯虽不明白为何,但因着平阳侯和慕慈的关系,便没多言。 此时听宋烨提到自己,再也忍不住,高声道:“诸位,你们未曾见到慕丫头如何杀敌,我们却是亲眼所见。英武卫、广洋卫等六卫指挥使和副指挥使,还有庆阳侯皆是被她所杀,那般厉害的身手,莫要说单挑百名水匪,就是一整个卫所都不是她的对手。” 慕慈:“……” 倒也没有这般夸张。 她知道他们的好意,名节对于如今的女子大于天,更何况她还是闺阁女子,只要证明她有杀水匪的能力,安王妃的那些话便会不攻自破。 正要开口言谢,就见老六蹭一下站到了椅子上,高声道:“没错,从乌鸦岛这一路回京我们多番遇险,全仰仗姑娘杀敌,乌鸦岛不过两百水匪,赤炎帮四五百人还不是照样被姑娘杀的一个不剩。” 他手臂一挥,“诸位,想不想知道我们这一路是如何回京的?若是想听每人……十两。” 第96章 哪个慕姑娘? 长春宫内几百人,因着老六最后的那句话瞬间鸦雀无声。 老六眼睛转了转,难不成要多了? 正想着要不要降价时,就见平阳侯从袖口掏出一锭银子,“老夫好奇的紧,这银子我出了。” 长春侯和宋烨也掏出一锭银子同时道:“我也好奇的很。” 有人开了头,众朝臣和将领纷纷掏出银子,十两便可将事情了解清楚,这也太划算了。 要知道他们派出去的人即便花费再多也只能打探个大概情况,不可能知晓细节和内情。 望着白花花的银子,老六笑的眼睛都不见了,跳下椅子便要去拿,刚走了两步对上了自家姑娘黑幽幽的眸子,吓得一激灵,倒退两步坐了回去,如同鹌鹑般不言语了。 有官员见他如此,急道:“为何不取了?难不成是嫌少了?我再加二十两如何?” “我也加……三十两。” …… 听着纷纷加价的声音,老六一脸肉疼,试探的望向慕慈,见她依旧神色冷凝,忙道:“诸位官爷,刚刚是我开玩笑的,怎会真收你们银子。” 长春侯见他如此惧怕慕慈,哪儿还有之前在旻惠帝面前胆大包天的样子,忍着笑道:“慕丫头,总归还要等世子来,先让他讲与我们听听,不然我等今晚怕是好奇的难以入眠了。” 宋烨也劝道:“慕姑娘,银子我们是自愿出的,你就让他讲讲吧。” 一时众人都望向她,纷纷为老六发声,就连平阳侯也开口劝她。 慕慈无奈的捏了捏眉心,对着老六沉声道:“既如此你便将事情讲与诸位大人听吧,切莫胡言乱语,可知?” 老六忙起身,恭声道:“知道了姑娘。” 见他在慕慈面前好似变了个人,长春侯忍不住逗道:“老六,要不要我帮你收银子?” 老六吓得直摇手,“大人莫要再说银子之事,小人是绝不会收的。” 他对着诸位大臣躬身施礼,“诸位有所不知,我原是乌鸦岛巡视塔台的水匪,那日晚上我同几位兄弟如往日般巡视……” 之前乌鸦只简单讲述了事情经过,而老六却是如说书般讲的声情并茂眉飞色舞,一众大臣听得津津有味,就连听过一遍的旻惠帝亦是听得入迷。 见他说的不算夸张,慕慈便没言语,正打算询问一下宋保成伤势,眼角余光扫到了安王,见他盯着李慕白不知在想什么。 慕慈眸底闪过一抹疑惑,唤道:“小白!” 李慕白正听得昏昏欲睡,瞬间一个激灵,飞身过来,桃花眸一挑,“想我了?” 慕慈:“……” 想打他不知算不算? 慕慈伸手扯过他领子,迫使他低头过来,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压低声音问道:“你认识安王?” 李慕白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慕慈松开了手,示意他回头。 李慕白一脸疑惑的回头望去,就见安王正望向这边,似是没想到他会回头,愣了一瞬迈步走了过来。 “慕姑娘,这位是?”安王似是随意般问道。 可慕慈却看到了他眸底一闪而过的紧张。 “我朋友李慕白。” 不知道安王的目的,是以她并未道明李慕白的身份,只简单说了名字。 安王眸底微不可察的轻颤了一下,他望向李慕白温声道:“看公子年纪同我儿相仿,不知多大了?” 李慕白哼了声,李博那个渣渣也配同他比,“关你何事?” 安王噎了噎,却也不恼,解释道:“见公子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是以才会多问两句。那位故人同我一别十八年,我寻了许久都未曾寻到,公子可否告知父母名讳,也好了了我一桩心愿。” 李慕白淡淡看了他一眼,“我父叫李四,母亲白娘子生我是难产死了。” “不可能。”安王脱口而出,察觉到李慕白疑惑的眼神,忙道:“我最后一次见她时,你已两岁,此话是何人告知你的,他定是在撒谎骗你。” 能教养出李博那样歹毒的儿子能是什么好人,虽不知安王目的,但李慕白一个字都不信。 他唇角勾了一抹痞意,冷笑道:“世上同名之人甚多,你如何确定我就是你故人之子?况且你我不过初识,那人却是我至亲之人,我为何要信你而去疑他?” 李慕白声音不小,瞬间引得几人看了过来,而慕慈也在近前,安王将心里的那个念头强压了下去,道:“或许是我认错了,公子莫怪,我只是……” 他眸中闪过一抹痛色,“我只是寻了这么多年……” “疼疼疼,给小爷轻点啊……” 一道愤怒的声音从院外传来,打断了安王的话,他脸色瞬间阴沉扭头望向声音之处。 慕慈和李慕白也望了过去,很快就见两名内侍抬着一身穿华服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男子衣衫凌乱脸上更是青紫一片肿成了猪头。 安王愣了一瞬,急匆匆迈步走了过去,只看了年轻男子一眼,对着小内侍沉声道:“怎么回事?” 不等小内侍开口,年轻男子哭喊道:“父王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老六也被这边吸引停了声音,诸位大臣正听得津津有味纷纷不悦的望了过去,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扰了他们的兴致,这一看都愣住了。 竟是安王世子李博。 瞧那副样子被打的不轻,也不知是何人所为? 安王心疼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博儿莫怕,陛下和诸位大臣都在,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李博哭喊的声音瞬间一滞,“其、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是孩儿今日去了别院读书,酉时忽的闯进一批盗匪,孩儿阻拦时被他们打了一顿。” 安王怒道:“如今盗匪竟这般猖狂,不仅劫持侯府家眷,竟连王府别院都敢闯。” 似是想到什么,有些无奈道:“你同慕姑娘还真是有缘,先是她被水匪劫持,今日你又被盗匪所害,所幸都有惊无险。博儿,你还不知吧,慕姑娘回京了。” 李博用力睁了睁红肿的眼睛,疑惑道:“哪个慕姑娘?” 安王抬手指向慕慈所在,笑道:“怎么?盼了这么久却不敢信了?自然是你的未婚妻慕慈慕姑娘啊。” “什么?”李博顾不上浑身的疼,翻身坐了起来,当看到慕慈时整个人惊在原地如傻了般,半晌才道:“你是慕慈?” 第97章 她竟然会武? 橙黄色的灯火下映出女人如春日桃花般娇艳的小脸,好一个清雅绝俗的绝世美人儿啊。 李博看的心口一跳,眸底闪过一抹疑惑。 她是慕慈,那慕晟给他看的画像又是谁? 难道那画像是假的?他被慕晟那狗东西骗了? 一想到他花一千两买了幅假画像,还险些痛失美人儿,恨不得现在去找慕晟那小子算账。 他见慕慈只冷冷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只觉得一颗心都被勾走了。 他瞪了小内侍一眼,示意扶他起来,却在起身时扯到了伤口疼的他‘啊’一声惨叫,正要骂小内侍,见慕慈望了过来,忙挤出一丝笑意,“慕姑娘,我终于盼到你回京了。” 慕慈对着他冷冷一笑,“知道你为何被打吗?” 李博眸底闪过一抹慌乱,难不成她知道自己和柳欢的事情了? 正想着如何遮掩过去,就听慕慈道:“谎话说太多遭报应了。” 李博松了口气,却又觉得这女人好看是好看,就是嘴太恶毒,等娶进门了定要好好立立规矩才行。 “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盼你回京怎会是谎话?”他做出一副深情的样子,“自从陛下赐下婚事,你不知我多欢喜,日日盼着你回京……” 慕慈强忍着恶心打断他,似笑非笑道:“是吗?既然世子对我用情如此之深,又为何写信给宋知州,要他联络水匪截杀我。” 李博急道:“你我婚事是陛下所赐,况且,我对你爱慕已久,怎可能如此对你,慕姑娘,是何人诋毁我,我定要他好看。” 望着此时还在信誓旦旦满口否认的人,旻惠帝莫名的觉得脸疼。 他当时是多想不开,才会赐下这门婚事。 李博毕竟是自家子侄,原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谁知看着人模狗样,背地里如此恶毒。 他眸底都是失望,有心严惩,可李博是安王独子,他又有些不忍,毕竟他同李修虽不是一母同胞,却也是这些兄弟中感情最深厚的。 心里一时又左右摇摆,只希望慕慈不要惩戒太过,免得他难做。 李玄朗望着自家父皇皱紧的眉头,眸底都是讥讽。 慕慈不是莽夫亦不是嗜杀之人,京都也不是战场,除非有人想不开非要找死,否则她不会大开杀戒的。 况且,这一路她杀的都是证据确凿罪无可恕之人。 至于李博,慢慢来才有趣。 父子俩各怀心思,慕慈却神色依旧,毕竟无耻之人见多了,李博同他母妃比起来还差了一截。 慕慈伸手指向宋保成,“世子可知他是何人?” 李博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一个残废也值得他认识? 不过美人问了,他也只好配合一下,“他是何人?” 慕慈:“宁州知州宋保成。” 李博惊得心都提起,望向宋保成的眸底染了杀意,却做出吃惊的样子,“他的脚……他为何成了这样?” 慕慈:“我砍得。” 李博:“……” 之前只顾盯着慕慈的脸看,此时才注意到她提着的长剑,还有腰侧的刀。 心扑通扑通的七上八下,她竟然会武? 安王见他如傻了般,眸底闪过一抹厌恶,温声道:“今日中宫谋逆,多亏慕姑娘带领京军杀了逆贼护陛下回宫。” 李博今日一早就去了城外别院,只顾得和柳欢快活,哪里知道城中竟发生了这般大事。 怪不得人都在长春宫了。 不过,他这个病秧子未婚妻,这么厉害吗? 他又看了一眼宋保成的腿,啧啧,这凶残的嗜好倒是同他有些相配。 正要开口吹捧几句,宋保成忽然道:“月前世子还写信叮嘱我决不能让慕姑娘活着离开江南……” 李博眼皮一跳,骂道:“你休要污蔑本世子,简直满口胡言,慕姑娘,绝无此事。” 他似是气急,一把推开扶着他的内侍,一瘸一拐的到了宋保成跟前,对着一旁的卢单道:“把刀给我。” 卢单握着刀柄的手微微颤抖,低垂的眸中是遮掩不住的恨意,就在他控制不住想要抽刀砍了李博时,就听慕慈道:“刀我有,你要吗?” 李博瞬间被转移了注意,迎上慕慈的视线,道:“你的刀自然更好。” 慕慈慢悠悠的解了腰刀,递了过去。 见美人儿这般识趣,李博心情瞬间大好,伸手便去接,“用你的刀砍了这诋毁本世子的小人……” 黑色的皮质刀鞘离他手掌还有一寸时,忽的向上扬起随即重重落下。 ‘啪’一声,打在了他的掌心。 李博一声惨叫,还没来得及缩回手,‘啪’‘啪’‘啪’…… 又是接连十几下,速度快的避无可避。 看的一众朝臣倒吸了口凉气,好似回到了儿时学堂被先生用戒尺惩罚的时候,不少人下意识的握紧了手掌,疼痛历历在目啊。 安王世子疼的脱力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额间溢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原本就五彩缤纷的脸因着怒意越发的斑斓。 慕慈晃了晃腰刀:“还要吗?” 安王世子再也装不出深情,一双眼恶狠狠的瞪向慕慈,“你竟敢打我?” 慕慈轻飘飘一笑,“好巧,你母妃也这般问我。” 李博怒道:“你竟然连我母妃都敢打?” 她将腰刀重新挂于腰间,手中诛邪剑随意挽了个剑花,说的要多随意有多随意,“打了,你要如何?” 从刚刚慕慈出手,李博便知自己不是慕慈对手,他视线环视一圈,最后落在旻惠帝身上,“陛下,你都看到了,可要为侄儿做主啊。” 他话音刚落,就听慕慈道:“陛下,臣女要状告安王世子李博勾结水匪,意图害我性命。” 旻惠帝眼皮一跳,还是寻到自己头上了? 他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过,有心调和,毕竟慕慈完好回京,而李博也对她有意。 可刚刚那一连串打手心的动作,如同打在了他心上,又看到慕慈手上晃来晃去的诛邪剑,他瞪了一眼李博道:“如不是你该打,阿慈又怎么会动手。” 他又望向慕慈,温声道:“阿慈可有证据?若有,朕定当为你做主。” 慕慈‘锵’一声将诛邪剑收回鞘中,一脸肃重道:“臣女有证据……” 安王忽的出声打断了她,“陛下,宋保成是齐柔的人,他之言不可信。” 他望向慕慈,劝道:“慕姑娘,你莫要中了他的离间之计啊。” 第98章 你早知此事为何不报? 安王并未将宋保成放在心上,一个小小知州又无真凭实据,能奈何? 况且继后已死,只要咬死了宋保成之言是攀诬,此事便可遮掩过去,到时再让李博对慕慈殷勤些,甜言蜜语哄一哄,最好在卫国侯回京之前生米煮成熟饭,此事便再也翻不出浪花。 他真情实意的劝完慕慈又对着旻惠帝道:“陛下有所不知,齐柔曾私下对蓉玉和博儿说了许多慕姑娘的不是,意图毁了这门亲事。” “可我深知慕侯为人,他的女儿品性自然错不了,再加上博儿也对慕姑娘很是上心,是以并未将齐柔 的话放在心上。” “如今看来,她早有预谋。定是见我们不为所动,便想从慕姑娘这里下手,再栽赃到博儿身上。如此安王府同卫国侯府势同水火,好让她从中得利。” “如此一石二鸟的恶毒之策,陛下,慕姑娘,你们莫要上当啊。” 安王说的情真意切,旻惠帝都有些信了,他望向慕慈犹豫一瞬,“阿慈,这中间莫不是真有误会?” 慕慈心中冷笑,终于明白为何李玄朗会对旻惠帝如此冷漠了,眸底闪过一抹厌恶,淡淡道:“陛下,你觉得继后谋害先太子之事是误会吗?” 旻惠帝噎了一瞬,冷了声音,“这两件事如何相提并论,你平安无事……” 慕慈眸色讥讽,“陛下之言是我应该死于水匪之手?我虽未死,可随我回京的那三十多人皆死于水匪之手,这笔账总要算一算的。” 旻惠帝不悦道:“你莫要曲解朕意,若真是李博所为朕定不会轻饶,但若是那恶妇……” 慕慈没等他说完,淡淡道:“齐柔死了,但柳泽诚还在,齐柔的亲信也还在,是不是李博所为,证据说了算。” 她唇角是毫不掩饰的讥讽,“陛下证据都未看,单凭安王之言便断定是误会,若刑部亦如此行事不看证据只看事主是否能言善辩,大殷怕是冤魂密布不知几何了。” “你……” 旻惠帝气得胸口起伏,刚说了一个字,老六伸手轻抚他后背,宽慰道:“陛下,姑娘言之有理,你莫要争辩再惹她生气了。” 旻惠帝一口气堵在胸口,瞪着老六正要开骂,就听李玄朗道:“诸位臣工,刑部审案是先看证据还是……” 旻惠帝那口气瞬间吞了回去,忙对着慕慈道:“你这丫头性子太急,朕自然是要看证据的,说吧还有什么证据?” 安王皱了皱眉,见旻惠帝如此惧怕慕慈哪儿还有半点帝王之威,心中越发鄙夷,当年若不是他走了狗屎运被柳婵看重,这皇位还不定是谁的。 他眸底闪过一抹愤恨,又见李博坐在地上被内侍伺候敷药的狼狈样子,心中一直压着的火蹭蹭的冒到了头顶,迈步过去一把揪住李博的衣领,冷声道:“你到底有没有做过?” 对上安王阴鸷的眸子,李博吓得一哆嗦,心道:做没做过你心里没数吗? 他吞了吞口水,委屈道:“父王,儿臣冤枉啊,儿臣一直在京从未去过江南,如何认识宋大人,又如何认识水匪?” “这明明就是栽赃陷害啊。” 他扭头可怜巴巴的望向旻惠帝,“陛下,侄儿真的没有做过,再说这般好的姻缘打着灯笼都难找,我为何要这么做?” 旻惠帝叹了口气,他信有什么用,要慕慈信才有用,早知道如此两难,当初绝不会赐下这婚事。 他对着李博宽慰道:“你莫急,等看过证据自会还你清白的。” 到时还有清白可还吗? 李博求助的望向安王,安王一把挥开他,闭眼深呼吸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若慕姑娘证明此事同你有关,我决不轻饶。” 李博悲愤道:“为何你们都不信我……” 看戏看的差不多了,慕慈这才开口道:“把人带上来吧。” 很快柳泽诚被师虎拎了进来,他们是同卢单一道来了的,只是没一同进来。 看到柳泽诚的惨样,不要说一众大臣就是安王都变了脸色。 如此凶残的手法,也不知何人所为,不过看柳泽诚的样子,怕是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招了。 好在他做了两手准备,即便柳泽诚说了什么也能应对,是以神色淡漠丝毫不见惊慌。 慕慈将他神色看在眼中,心中冷笑,困兽犹斗罢了,迟早会露出狐狸尾巴来。 “柳大人,水匪之事安王世子可有参与?” 柳泽诚还不知晓柳柔已死,视线扫过四周并未见她身影,以为她已经逃了,顿时松了口气道:“水匪之事是中宫授意,并无他人参与。” 等柳柔卷土重来时,安王会是最大的助力,是以无论如何他都要保住。 ‘锵’一声,是剑出鞘的声音。 柳泽诚吓得一哆嗦,眼见着女人提剑走了过来,脑子还没反应,开口道:“确确有参与。” 慕慈垂眸望向他的脚,“前后不一啊柳大人。” 柳泽诚退了几步,“是是我记错了,李博见过你画像后嫌你样貌丑陋,便入宫求了柳柔想要退婚。他为了不影响自己声誉,便想了被水匪劫持的法子。” “你胡说,”李博怒道:“明明是你们想要用她的死激怒慕震北,逼他回京报仇,然后再设计夺了他的兵权。” “逆子!”安王万万没想到李博会这么蠢,还没真正开始,便自己招了,气得一脚踢过去,“你干的好事。” 见到柳泽诚的时候,李博就已经慌了。 宋保成人言微轻,可柳泽诚不一样,身居高位又是皇戚,旻惠帝必定会信的。 是以听到柳泽诚将所有事情推到他身上,惊惧之下失了理智才出声辩解。 旻惠帝原本还有些犹疑,听到李博的话顿时火冒三丈,怪不得柳泽诚在朗儿府邸时会污蔑慕震北回京了,原来早就有此谋划。 简直可恶至极。 他恶狠狠的瞪着李博,“你早知此事为何不报?” 李博整个人都慌了神,“我我我……也是被他们逼迫。” “逼迫?”李玄朗轻笑出声,意味深长道:“是用柳欢逼迫你么?” 慕慈眸底笑意一闪而过,重头戏要来喽。 她一副好奇的样子,“柳欢是什么东西,竟让世子如此惧怕?” 第99章 你觉得我会满意吗? 听闻慕慈的话,柳泽诚面皮抽动,眉眼间竟涌了一抹怒意,他恶狠狠的瞪向慕慈,还不等开口,就听李玄朗道:“阿慈,柳欢不是东西,而是柳家三小姐,柳大人最宠爱的幺女。” 话落他望向旻惠帝,唇角是意味不明的笑意。 旻惠帝被他看得心里发毛,避开了眸子没言语。 一年前他曾当众夸赞柳欢贞静贤淑温婉端庄,堪为世家女表率。 还曾暗示柳泽诚,柳欢会嫁入东宫。 如今看自家儿子的神色,这柳欢怕不是同柳柔一般不做人事? 李玄朗见他避开,眸底闪过一抹讥讽,终于长记性了。 “哦?”慕慈神色越发好奇,眸底却都是坏笑,“难不成柳姑娘有什么过人之处,让世子如此惧怕?” 李玄朗配合道:“那就要问问世子了。” 李博眸色闪了闪,柳欢确实有过人之处,否则他也不会对她痴迷这么久。 谁能想到外表端庄温婉的人,私下勾人的本事比勾栏的妓子有过之无不及。 脑中闪过今日画面,身体竟有些蠢蠢欲动,他吞了吞口水,望向慕慈,也不知如此清冷的美人会不会也如柳欢那般表里不一。 若是也…… 他眸底龌龊越发明显,就在他脑中画面开始向不堪入目延展时,白嫩嫩的拳头直接砸到了他鼻梁。 脑中画面瞬间碎裂,疼得他缩着脖子捂住了喷血的鼻子,愤怒的瞪向慕慈,骂道:“贱……” 拳风又至砸在了他下巴上。 李博只觉得脑袋都疼的震了几震,满嘴的血腥味逼得他张嘴吐了出来,看着地上的血和三颗牙,他怒声道:“壶(我)体(的)虾(牙)……” “世子竟连倭语都会?”慕慈晃了晃拳头,“难不成是柳欢教的?” 李博:“……” 狗屁的倭语, 小矮子的话有什么好学的,这女人就是故意羞辱他。 “你活(胡)说,小牙(爷)洒(杀)了女(你)……” 他伸手就要去抢慕慈手里的剑,手臂刚伸直华光闪过,半尺的断臂落在了地上。 随着李博含糊不清的惨叫,慕慈一脸无辜道:“诶呀,我这几日砍人砍惯了,世子冒然出手,惯性使然这可如何是好?” 她望向一脸怒意恨不得生吞了他的安王,“王爷,你不会怪我吧?” 事情发生的太快,眼睁睁看着手臂落地的一众大臣脸色微白,就连今日见惯了大场面的旻惠帝亦是吓得一哆嗦。 怎么就又砍上了? 慕慈一再挑战他的底线,让安王忍无可忍,此时亦明白慕慈让博儿来,绝不是出气这般简单,她不仅不会嫁给博儿,还要毁了他。 此女留不得。 虽然他心中恨急,但也明白今日慕慈势头正盛,即便他揪着此事不放,却也讨不到好处。 更何况…… 他视线扫过一旁的李慕白,强压下心中恼恨,一副悲愤却无可奈何的样子,“是博儿有负于你,你如何对他都是应当,只要慕姑娘消气就好。” 他一脚踢向李博,“混账东西,还不给慕姑娘道歉。” 李博托着断臂疼的死去活来,此时又被一脚踢倒在地,满心的委屈和愤怒,就连吐字都清晰了不少,“父王,她砍了我手臂,你竟还要帮她?” “要不是慕晟给我的画像是假的,我怎会想要退婚,又怎么会被他们算计。” “明明受害的是我,你竟还要我向她道歉?” “那我的公道呢?” 安王似是被问住了,一脸沉痛悲愤,片刻后重重叹了口气,怒声道:“哪有那么多公道可言,说你错了就是错了,向慕姑娘道歉。” 听到慕晟的名字慕慈愣了愣,似乎是三房的人。 还不及深想听到安王之言,眉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话里话外都在说她得势不饶人,欺压他们父子。 演的这般好,不做戏子可惜了。 可安王这般心机狡诈的老狐狸,怎么会教养出李博这样的蠢货? 她正要开口怼回去,就听李玄朗道:“皇伯父这话错了,公道自在人心,何况李博亲口承认谋害慕姑娘之事,我等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至于,他手臂为何被砍,我和诸位臣工亦看的清楚,若不是他想要夺剑杀人,慕姑娘又怎会因惯性砍了他手臂?” “其实,”他一副庆幸的样子,“皇伯父应该感谢慕姑娘才是,之前想要杀慕姑娘的人不是人头落地便是拦腰砍断,最轻的也是砍了手脚活活疼死……” “若不是她手下留情,世子此时已经一分为二了。” 安王:“……” 他一口气噎住,脸上黑红交接,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羞愧的。 他缓了许久,将眸底的不甘和恨意压下,暂且让他们得意几天,到时候老的小的他一并清算。 他对着慕慈拱手一礼,“多谢慕姑娘手下留情。” 李博早就被李玄朗那句‘一分为二’吓到了,此时听到安王的话,更是咬牙连喊都不敢出声了。 自己姿态放的如此低,安王原以为此事便可了结,谁知慕慈秀眉微扬,道:“世子可知错了?” 安王强压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冷声道:“博儿已失了一臂,慕姑娘还不满意么?” 慕慈讥讽道:“他只是少了半臂,那一船的人却是丢了命。王爷,你觉得我会满意吗?” 安王双眸阴冷的望向她,“你要如何?” 慕慈:“三十六人,一人一万两安葬费。” 李博她不会留,但不能死于此处。 毕竟安王名义上还是救驾的功臣,她不能做的太过。 她不会委屈自己,但也绝不是肆意妄为的莽夫。 杀人,当然是证据确凿时。 她,一向以理杀人。 对上女人清冷淡漠的黑眸,安王拒绝的话吞了回去,不过是出些银钱,比起被她咬住不放,他自然选择前者。 “好,我给。” 慕慈:“既然王爷如此痛快,那世子害我之事我便不再追究。” 安王刚松了口气,就听女人又道:“但,世子明知继后对我慕家的谋划,亦知晓她意图谋逆的不轨之心,竟敢隐瞒不报,今日之祸世子虽未参与亦是帮凶。若就此放过,难以平民愤,也会寒了所有以命护陛下之人的心。” “是以,臣女恳请陛下严惩安王世子李博,以儆效尤。” 第100章 未卜先知? 女人铿锵有力的声音,将一众看戏看的津津有味的朝臣震得瞬间回神。 今日若不是慕慈,这江山怕是要易主,而李博明知继后所为却隐瞒不报,其心可诛。 可既然李博知情,那安王呢? 想到继后所言,难道安王是觉得大势已去,临时改了主意背叛了继后? 望向安王父子的视线,一时都带了怀疑和打探。 安王没想慕慈这般狡诈恶毒,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一片惶恐,‘扑通’跪倒在地,“陛下,博儿是你看着长大,最知他品行,他性子单纯又怎么会有如此心机和胆量。” “慕姑娘之事,若不是有人故意给他看了假画像,他也不至于被继后利用。” “这件事定有蹊跷,还请陛下让我问明缘由,若此事他真如慕姑娘所言不用陛下动手,我也会亲手杀了他。” 李博确实因着看了假画像后才会有了退婚之意,若有心算无心,依着那毒妇和柳泽诚的心计,李博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旻惠帝略一沉吟,道:“但愿如你所言。” 说完见慕慈神色淡漠并未有不悦之意,然后又望向李玄朗,见他亦如此,旻惠帝莫名松了口气。 两人之所以未言语不过是太了解旻惠帝的行事风格,况且安王的反应亦在他们谋划之中。 见旻惠帝应允,安王松了口气,他迈步到了李博跟前,扫了眼被包扎好的断臂,这才问道:“逆子,还不如实招来。” 李博对上安王那双阴沉的眸子,莫名的打了个寒颤,他虽蠢,但也知一旦同谋逆挂钩,自己必死无疑。他心中有了主意,颤声道:“父、父王,我是被骗的。” 安王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沉声道:“被何人所骗?” 李博哭声道:“陛下赐婚后,我原是高兴的,一次宴席无意中听到柳欢说慕慈不仅体弱还样貌丑陋,父王,你知我的,我最在意女子样貌又怎可娶无盐女为妻。” “但想到这是陛下所赐,便想着不可莽撞,万一是误传岂不是坏了陛下的心意,所以我寻到了慕晟求一幅慕慈的画像,为此还付了千两以示感谢。” “可画像之人貌似嫫母,我吓都要吓死了,又怎会娶她。我心中苦闷喝了不少酒,以至于犯下错事被柳欢勾引有了一夜之欢。” 此话一落,一直缩在角落的柳泽诚竟好似看到猎物的狼,冲过去一脚踢在李博身上,“你这混账东西,你这混账东西,欢儿可是陛下看重的太子妃人选,你连她都敢动,我杀了你……” 怪不得这段时日,欢儿总会提到李博,原来竟是这般。 这无耻下\/贱的东西,连他的女儿都敢祸害,竟还反咬一口说欢儿勾引他? 他眼眸猩红,今日所受的屈辱和恨意似是找到了发泄点,猛地踢向李博腿间,要不是安王及时将他挥开李博怕是废了。 柳泽诚重重摔在地上,挣扎着还要起身似是要将李博生吞活剥了。 李博从惊吓中回神,见他如此狼狈,骂道:“太子妃?都如此地步了竟还白日做梦?啊呸,真当你女儿冰清玉洁不成?” “是她自荐枕席,也不知从哪里学的本领竟比勾栏女子下\/贱,不然我又怎会被她拿捏。” “是她要我求到中宫,也是她要我除掉慕慈。” “要不是她迷惑我,我又怎会犯下如此大错。” 柳泽诚气得一口血吐出,“你胡说……” “我胡说?”李博冷笑,“你一个逆贼又能教养出什么样的女儿,她说你们之所以对慕家出手,是早就察觉慕震北有不轨之心,可陛下不信,为了防患未然不得不如此行事。” “我信了的话,才会瞒下此事,想着你们都是陛下亲近之人如此行事定是为了陛下好,谁知,谁知你们狼子野心……” “你这畜生……” 柳泽诚被他激的又一口血喷了出来,他疯了般冲了过去,似是要将李博撕碎,还没到近前被安王截住,挥拳击向他的咽喉。 这是要杀人灭口? 慕慈唇角勾起一抹讥讽,手中石子弹出击向安王的手腕,趁着安王吃痛时,一把将柳泽诚拉了过来,丢到了卢单近前。 她冷目望向安王,“柳泽诚是要犯,何时死要等审过之后陛下钦定,王爷如此迫不及待要杀了他,莫不是有什么苦衷?” ‘苦衷’二字她咬的极重,安王只当听不出她话里深意,无奈道:“见他意图对博儿不利,我一时性急出手重了些,还好慕姑娘及时出手,否则我们父子便又要说不清了。” “不过,慕姑娘这暗器到是与众不同。” 想的之前摔倒的事情,想来也是她所为,眸底恨意越发浓了。 慕慈倒是不以为意,她不用飞刀用石子便是要他认定是自己所为,至于卢单,不管与安王有何等仇怨,此时都不能牵涉太深。 “石子而已,若王爷喜欢,改日我捡些送你。” 安王淡淡看了她一眼,并未理会,而是望向旻惠帝,“陛下,事情已经清楚,博儿是受柳欢所惑才会如此,念在他年少无知的份上,还请陛下宽恕他这次吧。” 察觉到慕慈和李玄朗望来的目光,旻惠帝脸越发的疼了,谁能想到柳欢竟也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如此表里不一同继后那毒妇简直如出一辙。 他心中厌恶到了极点儿,正要开口答应,就听李玄朗道:“行事决断讲究的是证据,单凭李博一人之言太过单薄,皇伯父要想让人信服,不如将柳欢请来当面对质。父皇,你说可对?” 听到‘证据’二字,旻惠帝将话吞了回去,道:“朗儿言之有理,宣……” 安王忙道:“陛下,天色已晚,等柳欢入宫怕是已入深夜,不如等明日在对质,况且各府内眷还在偏殿等候,早日归家……” 慕慈慢悠悠出声打断他,“王爷,你一番好意怕是要落空了,因为柳欢……早就到了。” 安王脸色微变,试探道:“难不成慕姑娘未卜先知派人去寻了她来?” “未卜先知?我可没有这个本事,”慕慈提着剑慢悠悠的走到他们父子近前,“是她惦记世子伤势,放心不下跟了过来,恰好在宫门遇到了柳明。” 她望向一侧阴影处,“放她过来吧。” 话音落,女子哭喊愤怒的声音瞬间响起,“李博,你个背信弃义的懦夫……” 第101章 你不知情? 女子声音娇娇弱弱,不像是骂人,倒像是可怜巴巴的诉说委屈。 慕慈眸色闪了闪,当看到女人的脸时,眸底更是闪过一抹惊艳。 并不是因为女人有多美,而是那副好身材。 嫩黄色锦织绣裙配白色金纹束腰衬的女子纤腰盈盈一握,而束紧的上身放到前世也是足够汹涌。 疾步走过来时,那沉甸甸的感觉,怪不得会勾的李博在别院一日未曾出门。 柳欢圆润白皙的脸上挂满泪痕,一双媚眼如泣如诉的望向李博,“世子哥哥,你当真要这般狠心?” 慕慈扭头看了眼险些死在安王手里的柳泽诚,啧啧,这女儿算是白养了。 慕慈打李博手心时,柳欢便已经到了,只是被柳明控住不能出声,却能看能听。 原以为不同李博撕扯一番,至少也会先关心一下这个将她宠大的父亲。 果然啊,人性最不可控。 不过她确实聪明,懂得给自己寻一条生机。 李博从不是心软之人,更何况又是如此境遇,哪还有怜香惜玉的心思,怒声道:“若不是你蛊惑欺瞒,我又怎会变成如今这副惨样,你柳家狼子野心却还要攀咬我,柳欢你才是那个狠心之人。” 柳欢似是难以置信,“我何时欺瞒你了?明明是你说慕慈病秧子配不上你,你心中只有我,只要杀了慕慈,我们才能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起初我是不应的,是你一连哄了我三日,又趁我醉酒坐实了关系,我想着既是你的人了这才求到姑母面前为你谋划。你……” 她哭的越发哀怨,“若知你是这般负心之人,我我我又怎会帮你害慕姑娘,你可知我这段时日总是被噩梦惊醒,梦中都是慕姑娘凄惨的死状,你……” 柳欢哭的凄凄哀哀,慕慈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京中善于演戏的人如此之多,可惜啊,她不是旻惠帝,没有一副软心肠。 见两人行事这般‘温柔’她决定加把火,慕慈瞪向李博,“原来是你逼迫她的?” 女人眼神清冽,尤其是剑身的那抹红痕让他记忆犹新,李博一巴掌打向柳欢,“贱\/人在陛下面前竟还不知悔改,还要攀诬我,我打死你……” 清脆的巴掌声带了十足的力道,柳欢身形一晃直接坐到了地上,一手捂着脸哭的好似被风摧残的小白莲,“陛下,欢儿冤枉啊……” 毕竟是自小看大的孩子,钦儿对这个表妹也很是照拂,想到李玄钦,旻惠帝心口蓦的一软,正要开口,对上了李玄朗幽冷的深眸,心里‘咯噔’一声。 钦儿到现在还未回宫,应是被朗儿缚住了行动。 他心里叹了口气,亲儿子都护不住,哪儿还有心思管柳欢这个罪臣之女是不是冤。 即便不知情,身为柳泽诚之女她也难逃其罪。 旻惠帝面容冷了冷,淡淡道:“你只需如实说中宫谋逆之事李博到底知不知情?若敢欺瞒朕不会饶你。” 柳欢哭声一顿,低垂了眸子抽抽噎噎,忽的跪地扬起那张布满泪痕的小脸,“陛下,谋逆之事世子并不知情,我也是到宫门时才知此事。” “你不知情?” 对上旻惠帝沉厉的眸子,柳欢似是被吓到了,小脸越发惶恐,“如此机密之事钦哥哥都不知,他们又怎会告诉我。更何况皇恩浩荡,若我知晓此事定会揭发告知陛下……” “既如此,你又怎知李玄钦不知情?”慕慈望向那副凄凄艾艾的小脸,打断了她。 柳欢噎了一瞬,将眸底的恼怒掩去,柔声道:“我、我也是猜的,钦哥哥若是知情定会同我一样揭发姑母,告知陛下的。” 李玄钦或许会,但柳欢…… 慕慈心中冷笑,能同李博勾搭一起的人有什么道德可言,“是吗?可世子明明说你是知情的。” 柳欢眨了眨眼,眼泪啪嗒啪嗒落了下来,“世子哥哥,别院的事情我真的不知情,那些人我并不认识,我也不知他们为何会打你。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所以被逼之下才会推到我身上?” 李博眸色闪了闪,毕竟厮混了些时日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一脸怒意道:“你这贱\/人还要嘴硬,领头的明明说是你的相好,若不是你水性杨花到处留情,我又怎么会被人打。” 他上去又是一巴掌,“若不是你我又怎会被慕姑娘针对,不推到你身上,难不成还想我另一条手臂也被砍了吗?” 柳欢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世子哥哥都怪我,若不是我,你不会想要退婚,慕姑娘也就不会如此恨你……” 她跪行几步到了慕慈身前,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慕姑娘,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只要你肯放过世子哥哥,要我做什么都行,我求你了慕……” 她边说边‘砰砰砰’的磕头。 慕慈唇角勾了勾,这便是传说中杀人不见血的小白莲? 啧啧,倒打一耙的本事简直登峰造极。 她慢悠悠的开口,“做什么都行?” 柳欢愣了。 任谁听了她的话都会被激怒,依着慕慈凶残的性子定会对她动手,到时她在哭一哭任由欺辱,慕慈因爱生恨针对李博之名便可坐实了。 况且她之前否认知晓谋逆之事,便是告知李博她不会将他供出,只要他们咬死不认此事便可揭过。 而她便可用手中的底牌活下去。 可为何她不按常理出牌? 柳欢心里忽的有些没底,哽咽道:“为奴为婢但凭慕姑娘吩咐……” 还没说完就听慕慈嗤笑一声,那张清冷的脸上竟溢出一抹明艳的笑意,她缓缓道:“为奴为婢?你父犯的可是谋逆大罪,窝藏谋逆要犯可是死罪,柳姑娘莫不是要害我?” 柳欢一口气噎住,垂在一侧的手死死抓住衣角,依旧是那副可怜柔弱的样子,眼泪汪汪道:“慕姑娘,我并无此意,我只是想要你放过世子哥哥,莫要因为我针对……” “你算什么东西,”慕慈笑的漫不经心,可那双眼却冷的似冬日的冰,“他又是什么玩意儿,无媒苟合之人也配和我相提并论。” “既然你们不肯如实说,那我就只好审一审了。” 她手腕微抬,用剑尖抬起柳欢的下巴,迫使她望向柳泽诚,明明是轻柔含笑的声音,却将柳欢一肚子谋算击的烟消云散,“看到了吗,我砍的。” 第102章 不是派人去查了么? 安王是救驾之臣,即便知道他的为人,在没有拿到证据前慕慈只能耐着性子周旋。 可惜柳欢看不清,以为慕慈对她亦会如此。 此时被剑抬着下巴,那冰凉的触感,还有离脖颈只有几寸的剑尖,让她从心底溢出一抹惧意,尤其看到柳泽诚的惨样时更是吓得不受控制的颤抖。 “只砍了两只手他便什么都招了,”慕慈微俯了身在她耳边慢声道:“你呢?一只?两只?还是四肢都被砍尽呢?” 柳欢眼泪不受控制的滚落,她手死死握紧直到指甲陷进肉里,掌心的刺痛逼迫她将那抹恐惧强压了下去,颤声道:“我、我虽是柳泽诚之女,但你并无证据证明我知晓此事,难道你想屈打成招?” 慕慈眸底闪过一抹讥讽,收回诛邪剑,“你怎知我没有证据?” 柳欢见她收了剑正要松口气,听到她的话,整颗心提了起来,可又想到柳柔已死,父亲不会将她供出,而李博也不会傻到自掘坟墓。 她将心又放了回去,哭求道:“既如此,此事只管冲我来,只希望你莫要再攀扯世子哥哥。” 慕慈握着剑柄的手勾了勾垂落的剑穗,森冷的剑身随着她的动作向着柳欢的方向晃了晃,见她吓得向后退去,这才淡淡道:“都进来吧。” 三人从阴影处走了过来,两女一男,两女做婢女装扮,男人则是一身黑色劲服。 当看清其中一人面容时,柳欢险些喊出声,脸色惨白的好似见了鬼。 “陛下,”慕慈将柳欢的神色收入眼底,心中冷笑,却并未理会,而是指着黑色劲服男人,对旻惠帝道:“此人便是今日去别院殴打世子的人。” 旻惠帝疑惑道:“这便是那匪贼?” 观此人样貌周正一脸正气,看着也不像啊? 一众大臣也是面露不解,等着慕慈解释。 “他不是匪贼,”慕慈说完,对着黑衣劲服男人,道:“楚镖头不用怕,如实说,陛下会为你们做主的。” 话音落下,三人齐齐跪倒在地,黑色劲服男人高声道:“小人楚瑜参见陛下!” 旻惠帝视线在三人身上扫过,沉声道:“楚瑜,你为何要殴打安王世子?” 楚瑜一脸悲愤道:“陛下,我本是京都顺意镖局的镖头,十日前行镖路过保定府,听闻府尹的女儿一日前失踪了,好奇之下打探了一番,才知月余时间周边已先后失踪了六人,皆是样貌极佳的闺中女子,且都是深夜不见的。” 保定府离京都不远,因着接连有女子失踪却查不出何人所为,闹得人心惶惶,是以上报到了大理寺请调人手。 旻惠帝是知道此事的,他望向明舒,“不是派人去查了么?” 明舒忙起身道:“是,尹大人亲自去的,已有三日了。” 听到是大理寺卿亲自出马,旻惠帝放下心来,望向楚瑜,“此事同你打世子有何关系?” 楚瑜痛声道:“因行凶之人正是世子李博,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他指使手下去各府县劫掠美艳女子送到别院供他享乐。若不是我们回京时无意中看到他们抛尸,谁又能想到堂堂安王世子竟是如此卑劣恶毒之人。” “陛下,三十人,”他指向身后那两名做丫鬟装扮的女子,声音带了哽咽,“只余这两人,那二十八具尸骨此时还在别院后山的土坑中。” 楚瑜的话无疑惊雷炸响,李博今日做的事还真是一件比一件炸裂。 不要说众朝臣,就是旻惠帝都惊在原地,对他来说这远比之前的事更让他震惊。 如此无法无天,胆大妄为,简直颠覆了他对李博这十八年的认知。 他愤怒的望向李博,“李家怎会出了你这混账东西?” 李博此时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努力让自己镇定,声音发颤道:“陛下,他说谎,他根本不是镖局的人,他们打我时明明说的是捉\/奸……” 他望向柳欢,“不是你说是慕晟的人么?说他定是知晓你同我在一起才会气不过派人来打我?” 他今日约了柳欢厮混,正兴头时这群人闯了进来,不由分说摁住他就打,还骂他们‘奸\/夫\/淫\/妇’‘污了慕家的名’之类的话。 要不是他的护卫及时赶到,他险些被打死。 当时柳欢便说定是慕晟所为,他原是要回府派人去抓了慕晟打死的,半路遇到了宫里来的内侍,便直接进宫了。 柳欢总归是比李博有脑子些,略微一想便明白此局是专门为李博设的,狗屁镖局,定都是慕慈的人。 她缩在一旁根本都不敢出声,满心盼着慕慈能忘了她。 只可惜天不如她愿,见她不说话,慕慈轻笑一声,“还真是多亏了柳姑娘的话,打消了世子戒心,否则楚镖头他们又怎能活着离开别院,将此事公之于众。” 今日接二连三被柳欢坏事,李博脸色阴沉到了极点,闻言一脚踢向柳欢的腹部,“贱\/人,都是你害我……” 他辱骂的话还没说完,柳欢惨叫一声,捂着腹部躺到了地上,“孩子,孩子……” 慕慈愣了愣,柳欢竟有了身孕? 感受着两腿间涌出的热意,很快血色浸湿了裙摆,柳欢绝望的闭上眼,她的底牌没有了。 原本还想用这个孩子迫使安王府接纳她,即便做个妾室也好过去死。 谁知…… 她心底都是恨意,‘慕慈’两字在她齿尖划过,就算是死她也要拉她垫背。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周遭一片慌乱,柳泽诚更是疯了般想要冲过去却被卢单拦住,眼睁睁看着李博不顾柳欢死活的又一脚踢了过去。 而安王这时才过去将李博拦住,挥手一巴掌打了过去,“孽障,你做的好事。” 李博似是被这一巴掌打醒了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父王,是柳欢害我,都是她所为,儿臣什么也不知啊。” 安王似是难掩怒意,“真的?” 李博道:“若那些女子真是我所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反正人是手下人劫的,又不是他。 听到他发誓,慕慈指腹滑过剑柄的纹路,不用雷劈,她的剑便可。 正想着要不要出剑时,地上疼的奄奄一息的女人忽的一跃而起,锋利的匕首闪现直奔慕慈而来。 第103章 是不是忘了什么? 半尺长的匕首带着劲力刺向慕慈的腹部,还不等四周惊呼声响起,诛邪剑已迎了上去,一声脆响匕首从中截断,慕慈一脚踢向柳欢的同时剑尖将坠落的半截匕首微微上挑,如同击球一般打了出去。 两声惨叫先后响起。 柳欢整个人飞了出去砸在李博身上,因着他刚刚是跪地姿势,重压之下迫使他上半身后仰躺到了地上,跪地的双腿以怪异的姿势分开,恰好击飞的那半截匕首从半空坠落猛地刺进了他双腿之间。 刺耳的叫声瞬间震破天际。 慕慈食指轻敲剑柄,叹息一声,“刀剑无眼,世子为何不躲远些?” 事情发生的突然,反转的也突然,一众人都看懵了。 唯有同慕慈一路回京的几人神色淡淡,老六更是一脸活该的神情。 惹谁不好偏偏惹姑娘。 安王恨恨的看了慕慈一眼,一把将柳欢挥开,当看清匕首刺入的位置时,瞳孔微缩,再也顾不得其他,高声呼喊道:“御医,御医,快去寻御医来……” 有小内侍道:“王爷,宫中的御医去了三皇子府还没回来。” 安王怒声道:“还不去请,还不快去。” 等小内侍离开,他阴鸷的望向慕慈,“原以为慕姑娘是心胸坦荡识大局之人,没想到心思如此恶毒。害了博儿的孩儿不说,竟还要害他断子绝孙……” 他悲愤的望向旻惠帝,“陛下,慕慈仗着救驾之功,对我安王府百般刁难羞辱,如今更是对博儿下此毒手,如此狂妄之人若还一味纵容,假以时日,不仅京都所有权贵世家就是陛下,她亦不会放在眼中。” 旻惠帝心中暗暗叹息,还用假以时日?她从始至终都未将朕放在眼中。 但他也看的清楚,慕慈不是仗势欺压之人,若不是李博行事太过分她不会如此。 想到那二十多具尸骨,旻惠帝道:“刚刚事出突然,刀剑无眼,阿慈也是无心之失,是你误会她了。” 误会? 她明明就是故意的。 安王险些气的吐血,还要再说,就见旻惠帝忽的瞪大了眼睛,还没等他回神,半截匕首刺了过来,随即是柳欢狠毒的声音,“老匹夫,杀了你才算真的断子绝孙了,哈哈……” 锋利的匕首直接刺入安王的腹部,可因着匕首只剩半截是以并未伤到要害,安王忍着痛意伸手掐住柳欢的脖子,用力一错,柳欢头软绵绵的垂落没了气息。 安王厌恶的将她挥了出去,“贱\/人!” “欢儿~” 眼睁睁看着爱女惨死,柳泽诚再也撑不住,只喊了一声便昏了过去。 安王一手捂着伤口,将疼昏过去的李博半扶起,二人相依的画面竟有种悲凉之意,他痛声道:“陛下,御医还不知何时能到,看在臣也受伤的份上,就准许我带博儿回府治伤吧。” 毕竟是亲兄弟,旻惠帝心中不忍正要应允,楚瑜忽的开口道:“陛下,除了世子劫掠少女之事,小人还有一事禀明。” 想到慕慈是为了证明柳欢知晓谋逆之事,才让这三人来的,虽然柳欢已死,但李博还在。 旻惠帝顺势道:“何事?” 安王心中一沉,看了眼怀中的李博,眸底也不知是悔还是厌恶,握着李博胳膊的手越发用力,恨不得将它捏断。 楚瑜道:“陛下,我身后这两名女子,是三日前被送到别院的,恰好那日柳欢也在,为此同世子大吵了一架,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被她二人听了去。” 不该听的话? 旻惠帝眸色沉了沉,“说了什么?” 其中一名女子,颤声道:“回陛下,柳姑娘不悦世子有别的女子,闹着要将我们送去青楼,世子不愿两人吵了起来。” “柳姑娘说她放着太子妃不做就是因为喜欢世子,可世子竟如此对他,骂世子负心。世子说明明是她知道做不成太子妃才会勾引自己。” “柳姑娘说太子妃之事是陛下亲口许诺,世子说陛下说了不算,皇后杀了李玄朗下一个要杀的就是陛下,等到那时皇后定会寻一武将之女稳固权势……” 听到这时旻惠帝脸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不仅仅是自己看错了人,还因为柳柔的恶毒心思。 他冷冷的望向李博,“把他给我唤醒。” 老六‘噌’一声站了起来,“陛下,我来。” 他小跑着到了李博近前,挥手一巴掌扇了过去,要不是安王反应快将头后仰,险些打到他。 对上安王恼怒的眸子,老六陪着笑,“抱歉王爷,没收住。” 话落‘啪’一巴掌又打了过去,厚实的手掌从李博脸上重重扫过,似是收势不住向上扫去,擦着安王的脸过去了。 安王:“……” 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打过他的脸, 胸口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他挥手就要打过去,谁知刚抬起来,面前的人好似兔子般跳出老远,喊道:“陛下,醒了!” 李博懵怔的睁开眼,只觉得下身好似刀割般的疼,脸也是火\/辣\/辣的疼,入目是安王抬起的手,他难以置信道:“父王,你为何打我?” 安王愣了一瞬,挥起的巴掌狠狠落在他脸,“孽障,你干的好事。” 他痛哭出声,“陛下,都是臣教子无方,才会被人利用做出如此不仁不义之事。还请陛下看在臣只有这一根独苗的份上,饶他一命吧。” 旻惠帝并未理会他,而是对着李博道:“你可知罪?” 李博脑子还是懵的,但看到柳欢的尸体还有跪地的那三人,哪还不明白,忍着痛,哭道:“陛下,侄儿知道错了,侄儿都是被柳欢魅惑才会这般拎不清,侄儿真的知道错了……” 望着哭哭啼啼的两人,旻惠帝只觉得脑仁疼,一时也不知如何处理才好,毕竟安王有救驾之功,若处罚太狠又怕寒了他的心,伤了兄弟情分。 犹豫一瞬,他望向李玄朗,“朗儿,你来决定吧。” 李玄朗低垂的眉眼微抬,“免了世子之位,幽禁三年。” 旻惠帝颇为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原以为他会杀了李博,看来朗儿还是念情的,对李博如此,钦儿那里自己就放心了。 他暗暗松了口气,“准了。” 见事情解决差不多了,正要让众人散去,就听李玄朗道:“父皇是不是忘了什么?” 第104章 是谁这么不长眼? 旻惠帝刚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他一脸疑惑,询问的望向李玄朗。 李玄朗似是没有看到般,那双眼却越发幽沉。 旻惠帝被他看得着急,刚要询问,老六低声提醒道:“姑娘的婚事陛下还未退呢。” 旻惠帝忙道:“李博如此卑劣恶毒之人又怎配的上慕家女,李慕两家婚事就此作罢。” 安王将恨意压下,道:“臣遵旨。” 旻惠帝等了会儿,见慕慈和李玄朗未言语,这才道:“今日之事诸位臣工和众将之情,朕都看在眼里,等清剿完余孽定会论功行赏,后续审问和清查之事就交由明相和平阳侯。” 被点名的明相和平阳侯忙起身道:“臣领旨!” 旻惠帝道:“你二人留下,其余人都回吧。” 一众臣子忙应声退了出去,偏殿的女眷也由内侍和宫女引了出去。 慕慈将诛邪剑收回鞘中,就要离开,旻惠帝忙道:“阿慈,很晚了,不如今晚就住在宫中。” 慕慈拒绝道:“多谢陛下,臣女多年未曾归家,念得紧。” 旻惠帝没在劝说,道:“今日你辛苦了,朕定会重赏。” 慕慈拱手一礼,“多谢陛下。臣女清点完人数也会告知陛下的。” 旻惠帝:“……” 重赏的话说早了。 他无力的挥了挥手,“朕知道了。” 老六殷勤着扶着他道:“陛下,之前的人数我已经统计好了,只剩今日姑娘所杀的数量,等我问过了勇士营的张千户,很快便可算清。” 旻惠帝脚步一顿,想着要不要将那位张千户调派出去,正思索时见墨一推着李玄朗也要走,忙道:“朗儿,你身子不好就不要来回奔波了,今晚就住在宫里吧。” 李玄朗淡淡道:“多谢父皇,我多年未回府中,念得紧,就不住了。” 说完也不看旻惠帝是何反应,便催促墨一离开了。 再耽搁,慕慈就走远了。 旻惠帝一口气堵在胸口,他这个老子还比不过满屋子都是血腥的皇子府? “陛下,两位大人还等着呢。”老六殷勤的声音响起,“我扶您过去吧,今日您也累了一天了,早些交代完也好早些休息。” 旻惠帝那口气瞬间顺畅了不少,任由老六扶着走了。 ………… 拐出长春宫,李玄朗才追上了慕慈,见她一双眼冷冷的望向前方被扶上软轿的安王父子,道:“今晚动手?” 慕慈道:“死太早于他是解脱,先让安王府闹腾两天,在动手不迟。” 李博现在活着才是最大的折磨,今晚过后他做的那些恶事会传遍整个京都,连同他不能人道之事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会被所有人唾弃,被往日的朋友嘲笑讥讽,被以前追捧他的人狠狠踩在脚下。 他那样的人又怎么接受的了。 慕慈心中冷笑,接受不了却没有死的勇气,所以熬着吧,等熬过去了她再来收他。 “之后你如何打算?”李玄朗问道。 原本依着慕慈的性子一回京便将人证物证丢出,再杀了柳柔和一众同党。但他明白若不将事情闹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他那位优柔寡断的父皇是狠不下心来的。 况且皇城同行路不同,阴谋多于阳谋,一个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皇权至高无上,亦能被世家权贵覆舟,所以单靠武力在这里是活不下去的。 不然历朝历代又怎么会有那么多武将死于同僚之手。 慕家不止慕慈一人,他不想慕慈委屈,更不想她为了慕家而屈服于皇权世家。 是以才大费周折。 今日之后,满朝文武和他们的家眷都会因着慕慈的救命之恩,对她心存感激,即便有几个不长眼的,见识过她的行事手段后也不敢冲撞。 如此,阿慈在京都才会待的顺心舒服。 慕慈抬头望向漆黑的夜色,已经亥时末了,她伸了个懒腰,“回府睡觉。” 之后? 之后再说。 望着女人伸直的手臂,毫无形象的打了个哈欠,李玄朗眉眼中的笑意溢出,“我送你。” 慕慈对男人的不舍丝毫不觉,挥了挥手,“不顺路,明日记得让墨一把钱送过来。” 见女人大步离开,李玄朗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尤其看到紧随其后的李慕白四人时,更是皱紧了眉头,“墨一,府中是不是还未打扫干净?” 墨一忙道:“林叔一刻钟前还遣人来问殿下何时回府,说府中已冲洗干净了。” 李玄朗眸底越发不悦,“只冲洗,血腥味也不好散去。” 墨一:“……” 主子何时这般矫情了,之前在北境尸堆都睡过,血腥味不更重。 更何况今日杀人的银杏苑离主子的寝居还相隔了两个院子,又怎么会闻到? 他疑惑的望向李玄朗,见他一双眼沉沉的望向前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墨一难得聪明了一回,“殿下,不如问问慕姑娘可不可以去侯府借住一晚?” 李玄朗:“也好!” 很快主仆两人追上了慕慈,墨一道:“慕姑娘,不知我和殿下今晚可不可以去侯府借住一晚?” 慕慈脚步未停,“为何?” 墨一看了眼自家殿下,“府中的那些尸体还未来得及清理……” 还未说完,就听慕慈道:“殿下害怕?” 李玄朗:“……不怕!” 慕慈:“墨一,殿下都不怕,你怕什么?” 墨一:“……” 他一个护卫怕尸体,说出去还不笑掉大牙,正要解释,就见慕慈一掀帘子上了等候的马车,“时候不早了,带殿下回去早些歇息吧。” 李慕白也跳上马车,唇角勾了抹吊儿郎当的笑意,“啧啧,墨一,你这皇子护卫莫不是走后面才当上的吧?” 墨一一口气堵住,正要辩解,就听马车内女人道:“殿下,我已告知师大人,他会带勇士营护送你们回府,今晚驻守在府外。” 李玄朗眸底闪过一抹暗色,“你的意思是……” 慕慈声音传来,“小心为上。” 她不确定会不会有人动手,但小心总归是好的。 李玄朗:“好,你也小心。” 慕慈未再言语,等卢单三人上了另一辆马车后,两架马车向宫门外驶去。 直到看不见马车的身影,李玄朗才收回视线,对墨一道:“想不想看阿慈杀人?” 墨一哪里还顾得上生闷气,眼睛刷的亮了,好奇道:“是谁这么不长眼?” 第105章 阿慈认识黑衣人? 空旷的街道一路延伸被夜色吞噬,两架马车穿行而过,‘哒哒哒’的马蹄声在寂静中尤为醒目。 慕慈靠在厢壁微阖了眸子似是睡着了,可落在剑柄的指腹轻微滑动,忽的睁开了眼睛,杀意倾泻而出,低声对着驾车的李慕白道:“来了。” 话音落,凌厉的箭矢带着火焰从高空急射而来,数十支火箭落在马车,车帘先一步点燃,随之是车厢。 马儿受到惊吓疯了似的向前冲去,刚冲出去十几米一条手指粗的绳索忽的绷直拦住了去路,马儿一声嘶鸣向前栽去,‘砰’一声巨响,车厢四分五裂。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从火光中走出,两人逆光而行,一个单手抱剑清冷淡漠,一个双手抱剑痞里痞气。 望着从小巷中围过来的黑衣人,拔剑迎了过去。 而后面马车的卢单三人,在马车着火的一瞬便跳了下来,望着厮杀的两人并没有冲过去,而是先一步寻到掩体将宋保成护住,卢单叮嘱乌鸦留守后,这才抽刀加入。 暗夜中唯有车厢的那一簇火焰,却将厮杀映的清清楚楚。 看着如切菜般将攻到身前黑衣人一一砍杀的女人,乌鸦和宋保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庆幸。 三十余人,顷刻间已没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望着挥剑横砍的女人,眸底中溢出一抹恐惧。 太快了,快到他们根本没有出第二招的机会。 ‘噗’一声望着同伴脖颈喷射的血液,一人腿一软便要逃走,可还没等他转身锋利的剑刃割开了他脖颈的血管,眼前红色涌现下一瞬人头落地。 盏茶的时间,三十人尽数被杀。 望着满地的尸体,李慕白道:“不问问是何人指使?” 慕慈视线扫向临街的屋顶,“不需要。” 除了安王还能是何人。 见慕慈并未有离开的意思,李慕白道:“不走?” 慕慈:“你感觉到了吗?” 李慕白桃花眸扬了扬,“什么?” 慕慈眯了眯眸子,声音里是难以压制的兴奋,“杀气!” 常年厮杀的人对危险的预知要多于感官,那是一种经验的预判,也是强者独有的预感。 李慕白警惕的望向四周,寂静中唯有火苗熄灭时爆破的声响,他平心静气用内力感知四周却毫无发现。 “人都已经死了,你是不是这段时间绷得太紧了……” 最后一个音还没落下,锋利的刀刃似是凭空出现挥向慕慈,那弯月似的利刃看的李慕白眼皮一跳。 而直到这时,他才看到挥刀的人,一身黑色夜行衣就连头也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阴鸷如毒蛇的眼睛。 ‘铮’一声,刀剑相击,那刀竟未被诛邪剑砍断。 慕慈眼神更亮了,好刀啊。 唇角微勾,握剑的手向下微沉,诛邪剑压着刀刃向下滑去,看似轻飘飘的力度却压的黑衣人双手握住了刀柄,那双阴鸷的眸子闪过一抹惊讶。 刀剑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眼看着诛邪剑就要滑到刀柄,黑衣人忙卸了力道竖直的刀身向一侧倒去,手腕翻转想要挑落诛邪剑。 谁知原本滑落的长剑在刀身倒下的瞬间竟停了,慕慈双手握住剑柄的同时用力下压,迫使黑衣人刀身垂落的瞬间身形借力而起于半空举剑猛地向下俯落。 三尺的长剑从黑衣人头顶横切而下,此时垂落的刀身还未来得及收回。 随着尸身一分为二,慕慈身形飘落,接住了落地的长刀。 ‘砰’一声尸身倒地,慕慈借着火光看到了刀身上雕刻的图形,眸底闪过一抹嫌弃,将刀丢到了地上。 李慕白视线扫过四周,神色戒备道:“还有杀气吗?” 刚刚这人隐藏的太好了,不仅气息全无,就是如何潜到身前的他都未发觉,此时想想还有些后背发凉。 慕慈:“没了。” 李慕白松了口气,“如此擅长隐藏气息的刺客,真是防不胜防,若是回京路上遇到……李玄朗怕是已经去见阎王了。” “那我还真是幸运。” 清朗的声音从暗处响起,李慕白吓得一把抓住卢单的胳膊,“见鬼了,我竟然听到李玄朗说话。” 卢单:“我也听到了。” 李慕白僵硬转头,就见墨一抱着李玄朗从不远处的小巷走了出来,对上他错愕的眼神,李玄朗薄唇微勾,“李寨主,怕这刺客?” 李慕白:“……” 神不知鬼不觉就能靠近的人,也不知隐匿于何处,他又不可能时时戒备,自然会怕。 他哼了声,“小爷怕他?再来十个八个也白给。” 墨一还没忘记他之前的嘲讽,用力的翻了个白眼,说的好像刚刚的人是他杀的似的,要不是慕姑娘在,被砍成两半的还不知道是谁。 “你们怎么来了?” 听出女人话里的不悦,李玄朗温声道:“不放心你!” 说完忙转移了话题,“不喜欢那把刀?” 诛邪剑都砍不断的刀定是极品,明明慕慈是想留下的,没想到又扔了。 慕慈:“晦气。” 李玄朗眸色晕了抹深意,“阿慈认识黑衣人?” 慕慈摇头,“应是倭\/人。” “倭\/人?”李慕白眼皮一跳,迈步过去直接扯开了黑衣人的面巾,肤色有种久不见光的苍白,脸颊凹陷鼻子软塌就连下巴都是不正常的松软。 他手一路从黑衣人的脸向下摸索,最后脱下黑衣人的靴袜,再看到大脚趾和二脚趾之间异于常人的缝隙时,骂道:“还真他娘的是倭\/人,怪不得擅长隐匿气息,原来是个隐者。” 他曾听李四说过,倭\/人身形矮小,在气力上便弱于大殷人,是以倭\/人中会挑选身形柔软的孩子,修炼一种叫隐术的武术。 顾名思义,隐术便是隐藏之术。据传隐术大成者全身骨节可随意调动扭转,尺长的盒子也可藏身。 他刚刚检查过,黑衣人身上骨节松动柔软,只有修炼隐术的人才会如此,怪不得自己察觉不到他的气息。 “隐者?” 慕慈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倒是和前世她所在世界的名字不同,那里被叫做鬼者是r人特有的种类。 若不是r人野心太盛,私下研制病\/毒意图统治世界,也不会有末世的到来。 因着大殷是架空的朝代,她并未将倭\/人同r人联想到一处,直到看到刀身上雕刻的圆形图腾时才意识到,或许大殷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历史中并无记载罢了。 她眯了眯眸子,看来,倭国留不得了。 第106章 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车厢燃起的火焰逐渐熄灭,四周重新归于暗色。 慕慈收回视线,眸中越发沉冷,她望向李玄朗道:“殿下还要去侯府借住吗?” 李玄朗眸底微亮,面上神色依旧道:“此事有些蹊跷,若是去侯府正好可商讨一二。” ‘驾’,远处响起驾马呼喊的声音,人数还不少。 慕慈抬眸望了过去,问道:“师大人?” 李玄朗道:“应是他。” 他同墨一先行一步赶了过来,因着怕打草惊蛇师虎并未跟随,而是约定晚于两刻钟再出发。 很快师虎带着人赶到,高举的火把映出地上的尸体,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遗憾,想到张千户讲述慕慈城外杀敌的画面,只听着都过瘾。 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有机会能亲眼见一见。 他跳下马,迈步走了过来,拱手一礼,“殿下!慕姑娘!” 李玄朗:“辛苦师大人送我们去侯府吧。” 师虎忙道:“殿下客气。” 话落对着身后一招手,数千名兵士从中分开,两辆马车驶了过来。 墨一将李玄朗放进第一辆马车,转身对着慕慈道:“慕姑娘……” ‘请’字还没说,就听李慕白道:“晓晓,我们骑马吧,正好散散身上的血腥气。” 忽然改换的称呼,让慕慈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许叫。” 晓晓一听就是乳名,她听不惯。 李慕白面色却变了变,凭什么李玄朗可以叫阿慈,他不能叫晓晓? 桃花眸沉了沉,正要开口就听慕慈道:“劳烦师大人匀两匹马出来。” “慕姑娘稍等。” 师虎很是殷勤的选了两匹高大健硕的马亲自牵了过来,将缰绳递向慕慈。 慕慈接过,翻身上马,对着傻愣的李慕白道:“不走?” 李慕白桃花眸都是笑意,跳上马时还特意看了眼掀开车帘望向这边的李玄朗。 他眉眼微扬,挑衅的意味很明显,“墨一,还不上马车扶着殿下,免得路上颠簸伤到腿就不好了。” 墨一:“……” 怎么看都是小人得志,怎么听都是虚情假意。 他看了眼自家殿下,见他脸色如常,暗暗松了口气,并未理会李慕白,跳上马车亲自驾车。 “阿慈,”李玄朗眼神从李慕白身上滑过,似是并未听出他话里的深意,眉眼温润的望向慕慈,“天黑路不熟,你骑慢些。” 慕慈:“嗯!” 原本打算同慕慈策马疾行的李慕白:“……” 他默了默,没言语,谁让他不知道侯府的位置呢。 乌鸦扶着宋保成上了后面那辆马车,卢单也选择了骑马,一行人这才浩浩荡荡向侯府而去。 行了小半个时辰,远远看到侯府朱红色的大门,还未到近前,就听有人喊道:“姑娘回来了,是姑娘回来了……” 随着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瞬时有十几人冲了出来。 紫苏先一步跑了过来,兴奋道:“小姐你总算回来了。” 慕慈出宫前,柳明先一步去了三皇子府,将紫苏和苏先生一家送了过来。 一名灰衫老者也小跑着到了近前,眼眸含泪道:“小姐安好,杨凌给您请安了。” 杨凌是侯府的管家,原是慕震北的军师,因年岁大了又受伤断了一臂,便留在京都看顾侯府。 得知慕慈已回京,今日带领京军入城护驾的人是她时,杨凌和一众管事险些惊掉了下巴。 杨凌是见过慕慈的,去年慕老夫人的身后事还是他去老宅料理的,那时小姐柔柔弱弱的,因着老夫人的去世更是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 那一碰就碎的样子,让他忍不住替侯爷担心小姐会挨不过去。 谁曾想短短一年竟成了领兵围剿叛逆的人。 见老人屈膝就要跪下,慕慈忙跳下马将人扶住,“凌叔!” 杨凌擦了擦眼角的泪,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并没有受伤的迹象,提着的心放下,问道:“小姐可曾用过饭?” 慕慈微愣,眸底氤氲出一抹暖意,“未曾!” 杨凌忙道:“饭菜一早就备下了,小姐可要现在用?” 慕慈看了眼染血的衣服,道:“不急,等我换身衣服吧。” “哎!”杨凌对着身后的人招手道:“还不快来见过小姐。” 早就迫不及待想要上前的一众管事,急匆匆过来,呼啦啦跪地,齐声道:“见过小姐!” 此时已是子时,可他们个个面带喜色毫无疲意,尤其是那声‘小姐’恨不得所有人都听到似的。 慕慈无奈的笑了笑,伸手示意道:“都起来吧,天色不早了,你们早些休息,明日我再认人。” “是!”众人起身,却并不离去,只眉眼皆是欢喜望着慕慈。 “小姐,快进府吧。”杨凌只顾得高兴,此时才回神,忙道。 慕慈看向身后,“我有几位朋友要暂住侯府,还要麻烦凌叔收拾几个院子出来。” 杨凌笑道:“紫苏来时就说了,苏先生一家已经安顿好,小姐朋友的住处也收拾出来了。” 慕慈赞扬的看了紫苏一眼,又对杨凌道:“三殿下今晚也要借宿,寻一个离我近些的院子便好。” 杨凌微愣,三皇子借住侯府无所谓,但…… 他有心提醒男女大防,可对上自家小姐清冷的双眸,最终什么也没说,道:“是!” 既然入住侯府又有她保护,慕慈便让师虎带勇士营离开了。 一行人进到府中,杨凌安排人带着李慕白几人去了各自住处,又亲自送李玄朗到住处后,这才去了慕慈院中候着。 因想着隐者之事,慕慈洗漱换过衣服后只简单用了些饭,便想着去找李玄朗确认自己的猜测。 刚出房门看到杨凌还在,不由的笑道:“凌叔,等明日我再将今日之事讲给你可好?” 杨凌眼巴巴的望向慕慈,“小姐可要说话算话。” 慕慈郑重点头,“好!” 杨凌花白的胡子笑的微颤,正要离开,见她也向外走,问道:“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慕慈:“去找三殿下。” 杨凌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小姐,殿下住到内院已不合规矩……” 慕慈脚步微顿,想了想道:“那我明日再去?” 杨凌笑道:“也好。” 见慕慈转身回了房间,杨凌这才走了。 等了片刻慕慈才打开房门,看了眼趴在桌上睡得香甜的小丫鬟,眸中闪过一抹笑意,轻轻关上房门,跃身消失在夜色中。 只是还没跳下院墙,就看到了站在树下的身影,她身形微滞一个趔趄落到了地上,一向清冷沉静的脸上有了裂痕,讪讪道:“凌叔!” 第107章 阿慈可有兴趣? 杨凌提着灯走了过来,望着脸色恢复如初的小姑娘将眸底的笑意遮掩,并未阻拦说教,而是道:“小姐可知三殿下住在何处?” 慕慈:“……不知。” 不过,离她住的地方不远,应该不难找。 杨凌:“我送小姐过去吧。” 慕慈:“……好!” 望着提灯在前面带路的老人,慕慈眸色温润,原主记忆里杨凌行事周到颇得卫国侯夫妇看重,老夫人也曾出言夸赞说他深谋远虑颇有卧龙之智,若不是被家族所累必有所作为。 “凌叔不好奇我为何会武?” 在智者面前慕慈决定主动挑破,免得以后因此事横生波折。 杨凌眸色中闪过一抹欣慰,道:“小姐这样很好。” 观人,观心观貌观言行。 初听紫苏所言,他亦有所怀疑,可当人站到面前时,只一眼便打消了疑虑。 姑娘眉眼中的坚毅同侯爷如出一辙,那英姿飒爽的身影也像极了夫人。 这才是慕家女该有的风姿。 这才是将门之女应有的风度。 不管小姐为何会变成这样,于侯府和小姐来说都是件好事。 慕慈愣了愣,温声道:“凌叔也很好。” 至少超出了她的预期。 杨凌脚步顿住,转身望向她,清瘦的脸上染了抹笑意,打趣道:“看来我这管家之位保住了。” 慕慈噎了噎,“稳如磐石,无人撼动。” 慕老夫人过世时,见原主同慕侯夫妇不睦,杨凌曾劝解过一次,也不知哪句惹恼了原主,逼着慕震北免了杨凌管家的位子。 后来还是慕夫人寻了原主的嬷嬷要她劝解原主,此事才算揭过。 虽不是原主,但毕竟是自己做过的事,慕慈面色难得有些尴尬,郑重道:“祖母离世于我而言犹如天塌地陷,是以行事偏执了些,凌叔莫要见怪。” 杨凌对上她的视线,睿智的眉眼中皆是赞赏,坦坦荡荡不遮不掩,如此心胸气度侯爷若是知道了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他转身继续带路,道:“京都水深火热,原本是不赞同小姐回京的,此时却有些后悔未能早日接小姐回来了。” 想到原主,慕慈眸色微深,若接来的是原主他怕就不会这般想了。 “此时亦不晚。” 主仆二人不紧不慢的走着,一刻钟后,杨凌指着燃着烛火的院子道:“看来三殿下也在等小姐。” 慕慈:“回来路上遇到刺杀,其中一名刺客是倭人隐者。” 杨凌心中一惊,“昨日兵部收到倭国来犯的战报,莫不是和此事有关?” 慕慈眸色沉了沉,“若真是如此,有些事便拖不得了。” 虽不知小姐是何意,但应是和三皇子要谈的事有关,他没再多问,抬手正要敲门。 ‘吱呀’一声,院门打开,墨一领着苏毅走了出来。 “姑娘!”苏毅面色一喜,“可有受伤?今日的药可服了?” 慕慈之前的伤早已愈合结痂,可苏毅不放心开了些固本的汤药叮嘱她喝满一月。 没等慕慈回答,苏毅又道:“你今日都在忙定是没喝,我这就熬了送来。” “苏先生……”慕慈不想他辛苦,婉拒的话还没说,苏毅提着箱子急匆匆的走了。 杨凌望着苏毅的背影,眸色浮了几浮,此人可用。 “慕姑娘,杨管家,请!”墨一让开身形道。 问明李玄朗所在,慕慈直接去了屋中,走到房门时见杨凌停在院中并未跟来,道:“凌叔,你也来。” 杨凌松了口气,忙加快脚步跟上,“是!” 虽然知道小姐同三皇子说的是正事,但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总归有失礼制,有他在即便外人知晓也不会乱嚼舌根。 李玄朗应是洗漱过,换了套月牙白的衣衫,墨发用白色锦带束于脑后,此时端端正正的坐在轮椅,见她进来,清隽的眉眼染了抹笑意,“阿慈,你来了。” 慕慈点头,直接坐到椅子上,“苏先生怎么说?” 女人眉眼清冽,瞳眸干干净净黑白分明,被她这样看着,原本沉浮的心归于平静,“无碍!” 随杨凌走进来的墨一,暗暗翻了个白眼。 无碍? 要不是忌惮殿下的身份,苏先生都要骂人了。 今日在城外,慕姑娘被广武卫指挥使诱入林中,又得知龙骧卫指挥使带人悄悄潜入林中后,殿下急得直接站起身查看,若不是他及时扶住,这腿骨怕是又要重新接一次了。 但因着起身时用力过猛,亦伤了骨头,殿下硬生生忍了一日,刚刚查看时伤处红肿的可怖。 苏先生用了针,又按揉了两个钟,疼痛才稍减了些。 原本十日便可下地行走,又要养上半月了。 见李玄朗神色如常,慕慈并未多想,眼角扫到杨凌站在自己身侧,指了指另外的椅子道:“凌叔坐。” 杨凌犹豫了一瞬,领了自家小姐的好意,坐了下去。 慕慈:“那隐者是安王的人?” 闻言杨凌脸色瞬间变了,隐者不是普通倭人,是倭国权贵的附属,若真是安王的人…… 大殷怕是又要起风波了。 李玄朗亦是想到了这点,所以心中才会有些沉浮,若真如猜想那般安王便是内贼,同谋逆比起来更让人恼恨。 “已经让人去查了,”李玄朗压下双腿如针刺般的痛意,道:“昨日兵部收到倭国进犯的战报,若真如你我猜想这般,倭国此举应不是巧合。” 安王不是真心同柳柔合作,应是想要做那只黄雀,等柳柔杀了旻惠帝和李玄朗,他再揭穿柳柔的罪行杀了他们,之后在派兵‘击退’倭人,那时世家贵族必定以他马首是瞻。 皇位于他唾手可得,以后史书他也是平定内忧外患的功臣。 只是事与愿违,横空杀出来个慕慈,搅了他的计划。 不过这只是他们的猜想,想要印证也不难,慕慈食指轻敲在桌角,“散出消息陛下允我带五万京军支援,若安王真是内贼,必定会传信给倭人。” 李玄朗眸底闪过一抹笑意,若宫中慕慈行事让安王有所忌惮,长街的那场厮杀会让他更加心惊。 如此战力恐怖之人,他又怎会不害怕。 “好!”李玄朗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道:“父皇库中有一把寒铁打造的宝刀,名曰灼华,阿慈可有兴趣?” 慕慈眼眸微亮,“陛下舍得?” 李玄朗:“自然舍得。” 第108章 我已有人选了 九月下旬在江南只一件薄衫便可,京都已感受到了寒意。 清早起来,慕慈望着裹着厚厚衣服的小丫鬟,眉眼中染了抹笑,接过她递来的热茶,问道:“不适应?” 紫苏点了点头,看了眼慕慈身上的衣服,道:“小姐要不要加件衣服?” “不用,”慕慈想到什么道:“你让府中绣娘做几套厚衣给卢单他们,另外苏先生一家若是想要开医馆让凌叔多帮衬些。” 紫苏应声,“我这就去。” 昨晚从李玄朗院中回来已经寅时,原本想多睡会儿,可想着安王的事情,早早就醒了,吃了早饭,这才有心思打量自己住的地方。 比老宅的那处院子大了不止一倍,尤其是院中景观更是精致巧妙,连廊轻纱连着一汪池水,池中锦鱼慢悠悠的游来游去看的慕慈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她趴在连廊,丢了一把鱼食,看着争抢的鱼儿,越发觉得有趣,东一把西一把,引得鱼儿游来游去忙的不可开交。 “小姐!”杨凌从院外走了进来,眸底都是对晚辈的宠溺,“陛下宣召三殿下入宫,三殿下担心小姐还在睡,便没来辞行,只说晚些时候让墨一把灼华送过来。” 顺风顺水了这么多年,突然遇到谋逆之事,还是枕边人,旻惠帝那样的性子应是打击不小,善后的事情必定会推给李玄朗。 慕慈将剩余的鱼食丢回碟子,站起身道:“凌叔,我要出门一趟。” 凌叔愣了瞬,了然道:“是我疏忽了,想着小姐奔波一月,先休息两日在去平阳侯府,幸好礼品都是现成的,我这就安排……” 慕慈莫名的心虚了一瞬,“舅父家明日在去,今日有其他事要处理。” 凌叔:“小姐要去何处?” 慕慈:“安王府!” 凌叔眸色深了深,劝道:“小姐,昨晚之事无凭无据……” 慕慈唇角勾了勾,“我知分寸,不会打草惊蛇的。我去安王府是要债,三十六万两银子,值得跑一趟。” 慕慈简单解释了下,凌叔道:“要债自然是声势越大给的越快,我去寻几个嗓门清亮的跟小姐同去。” 慕慈道:“不用,我已有人选了。” “姑娘,我回来了……” 高亢的嗓音从院外响起,慕慈声音含了抹笑意,“人来了。” 杨凌寻声望去,就见一穿明红色锦服的男人跑了进来,那衣服看着华贵却并不合身,随着他的跑动宽大的袖袍扇动,像极了一只扑棱蛾子。 因着跑的太快,过长的衣角好几次都险些将他绊倒,看的杨凌胆颤心惊。 扑棱蛾子很快到了近前,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姑娘,陛下昨晚让我住在了乾清宫,那宫殿好大,比乌鸦岛还要大,要不是内侍领着我都要迷路了。” 他转了一圈,又挥了挥衣袖,“陛下见我衣服破旧,还让人连夜裁了新衣。我想着宫里的料子定是极贵,便让多量了几尺,姑娘你帮我看看这布料是不是很贵,我是不是赚到了?” 慕慈嘴角微抽,有些没眼看的移开了视线。 杨凌忍着笑道:“是上乘的蜀锦,这一身至少五百两。” 老六笑的越发开怀,忽的叹了口气,懊悔道:“早知道就再多量几尺了。” 杨凌默了默,“……可惜了。” 老六好似找到了知己,一把拉住杨凌的手,“老哥哥,不如我把这衣服卖你吧。” 他再去宫中哄一哄,没准儿陛下一高兴又赏他一件新衣,到时他定要多量个十几尺。 杨凌:“……” 乾清宫是皇帝的寝宫,自从先皇后过世,乾清宫除了旻惠帝和侍奉的人,不要说宫妃就是皇子都没有这般待遇。 他不知老六身份,下意识认为是慕慈寻得奇人异士。 正要开口答应,就听自家小姐道:“还想进宫见陛下?” 老六松了杨凌的手,开心的直点头,一件衣服就五百两,多进几次宫岂不是要发财了。 慕慈:“不如送你进宫侍奉陛下可好?” 入宫侍奉陛下? 老六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下意识夹紧双腿,急声道:“姑娘,我对你的忠心苍天可鉴,就是海枯石烂河水倒流老六也绝不会离开姑娘……” 杨凌眼角微抽,第一次见用‘海枯石烂河水倒流’表忠心的。 慕慈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吓得老六忙噤了声,只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去寻李慕白和卢单,让他们在府门口等我,”慕慈视线落在他宽大的袖袍上,“陛下亲赐的衣服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老六忙道:“我这就换了……” 慕慈:“穿着,你这衣服有大用。” 老六也不敢问原因,乖巧的应道:“哎!” 见慕慈没再说什么,这才转身向外走去。 望着沉稳了不少的背影,慕慈眸底闪过一抹笑意,“凌叔,老六原是乌鸦岛的水匪,后跟在我身边,你若是想知道什么问他便可。” 说完又加了一句,“他身世可怜,日后多照拂些吧。” “小姐放心!” 杨凌见她迈步要走,忙道:“对了,我问过苏先生,他说暂时没有开医馆的打算,问我府中可缺府医,似是想留在侯府。” 他望向慕慈,“紫苏已告诉我苏家同行的缘由,苏先生人品我信得过,是以答应了他。” 想到这一路苏家的所为,慕慈心中微暖,叮嘱道:“比照其他府邸的月给翻两倍。” 杨凌:“是!” 慕慈抬头望天,碧空如洗阳光明媚,还真是要债的好时候。 不知安王见她登门会不会气吐血。 期待啊。 半个时辰后,一架奢华的马车从卫国侯府正门驶出,除了驾车的人,随行的还有三人骑马护佑在马车两侧。 马车穿街而过,一个时辰后停在了安王府正门。 慕慈掀开车帘,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对着老六道:“去叫门吧。” 老六跳下马,将缰绳拴在一旁的石墩上,小跑着到了门前,看了眼门环,直接举拳‘咣咣咣’的砸了上去,“开门啊,开门啊,快开门……” 角门‘吱呀’一声打开,一粗壮的汉子走了出来,怒声道:“你做什么?” 老六堆着笑道:“我家姑娘是来要债的,烦请打开门让我们进去见安……” 汉子瞪着眼睛打断他,“要债?要什么债?我家世子去青楼妓馆从不赊账,如此拙劣的借口还妄想进王府,也不撒泡尿照照……” 还不等他说完,老六一拳砸到了他脸上,打完转身就跑,“姑娘,姑娘他打我……” 第109章 你能做主? 王二在王府做了这么多年的阍侍,第一次遇到这般行事嚣张的,不仅动手打他,还敢反咬一口。 他举拳追了过去,“哪儿他娘来的泼皮赖子,竟敢来王府门前耍混,爷爷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老六跑的更快了,却也不跑向慕慈,而是绕着王府的石狮子跑,“打人了,王府打人了,王府欠钱不还打人了……” 听他喊的越来越不像话,王二忙高声喊了几个护卫出来,几人很快将老六截住,王二一把抓住老六的衣领,“喊啊,你他娘的敢在王府门前闹事,打不死你……” 他挥拳狠狠砸向老六的脸,老六嗷一嗓子,“姑娘诶……” ‘砰’,王二保持着举拳的姿势被李慕白一脚踢飞了出去,砸在石狮子上,落地时一口血吐出昏死过去了。 老六松了口气,随即发出一声震天的声音,“我的衣服啊……” 王二飞出去时,扯着他衣领的手没来得及松开,明红色的锦服从领口直接撕到了后背,露出了里面洗的发白的旧衣。 五百两啊,那可是五百两啊。 “碍事!” 他心疼衣服时,那几个护卫冲了过来,李慕白扯过他推到了一旁,本来就不堪的衣服,‘刺啦’一声彻底一分为二。 老六肉疼的将半挂在身上的衣服脱下,卷吧卷吧抱在怀里,跑到马车前,哽咽道:“姑娘,陛下送我的衣服坏了。” “哦?”慕慈掀开车帘,“谁弄坏的?” 老六指向躺在地上不动的王二,“那个胖子。” 至于李慕白,他没敢提。 慕慈:“既是安王府的人弄坏的,便让安王府照价赔偿吧。” 老六眼睛瞬间亮了,“好嘞。” 那几个侍卫很快便被李慕白打的哭爹喊娘躺在地上起不来了,王府内守门的小厮吓得‘砰’一声关上了门,匆匆跑进去报信了。 慕慈挑了挑眉,“老六,去叫门。” 咣咣咣…… “开门,开门,开门啊,我们是来要债的,安王欠着我家姑娘三十六万两,闭门不应是想赖账吗?……” 很快府门外就围观了一群人,望着安王府的大门神色各异。 原本昨日因着京军入城而惶惶不安的京都百姓,今日一早就听到了惊天 八卦。 第一个便是,继后和柳尚书这两个叛贼竟有私情。 第二个,继后为了泄愤竟将安王妃赏给了一众侍卫。 第三个,安王世子李博同柳尚书之女柳欢勾搭成奸,不仅买通水匪谋害卫国侯之女,还对继后谋逆之事隐瞒不报。 第四个,陛下宣了安王世子同柳欢对峙,李博一脚踢落了柳欢腹中的孩子,柳欢挥刀断了他的子孙根后被安王扭断了脖子。 四个瓜一个比一个精彩,一个比一个震惊。 要说这卫国侯之女也是倒霉,被陛下赐了这么一个未婚夫,幸好老天爷看不下去及时止损婚事作罢。 听闻那位慕姑娘容貌倾城昨日带兵护驾的便是她,也不知道安王世子是如何想的,放着如此优秀的未婚妻不要,偏偏喜欢叛贼的女儿,无媒苟合的女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如今不仅世子之位没了,子孙根也没了,真是报应。 是以在见到有人堵在王府门口要债时,一众人双脚就好似钉在地上般,半步都不挪的等着再吃一瓜。 一刻钟后,角门再次打开,出来的是王府的管家,先是看了眼慕慈所在的马车,又看了看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将眸底的怒意压下,挤出一丝笑意对着老六道:“可是慕姑娘到访?” 老六也挤出一抹笑,“我家姑娘是来要债的。” 管家一口气噎住,“王爷昨夜受伤还未转醒,昏迷之前叮嘱我今日将银票送去,哪知慕姑娘竟连半日都等不及。” 他长叹一口气,“若不是我家世子被歹人蒙蔽,慕姑娘进京时也不会遇到水匪,一人一万两的安葬费,即便是去借我们王府也是要给的,三十六人,一共三十六万两可对?” 战死士兵的抚恤银也不过百两,侯府的几个奴仆竟要一人一万两的天价,他倒要看看慕家有没有本事吞的下。 果然话音落下,围观的人顿时议论纷纷。 买一个小厮和丫鬟也不过几两银子,即便是身手好的护卫最高不过百两,这位慕姑娘还真是狮子大开口,真敢讹人。 不过慕姑娘? 难不成是卫国侯家那位? 若真是,那可就有戏看喽。 老六并未接他的话,而是道:“世子?我记得昨晚陛下已废了李博世子之位?安王府这是要抗旨?” 管家得意的神情微滞,急声道:“口误而已,你……” 老六:“拿钱吧。” 管家:“……” 他深呼吸缓了缓,重新挤出一丝笑意,“一人一万两的安葬费……” 老六眼睛一瞪,“怎么?王府是想赖账?我们侯府一向护短,往日家中仆役身故的安葬费都是两万两,我家姑娘是因着同情安王养了李博那个不知羞耻的逆子,这才只要了一半。” 他冷哼一声,望向围观的人,“我家姑娘大度,对李博谋害之事既往不咎,只想给枉死的家仆讨要一点公道,没想到王府竟还要一再刁难。” “或许在王府眼中家仆只是奴仆人卑命贱,可在我们侯府,家仆如同家人,莫要说万两就是百万千万也值得。” 围观的人除了百姓,还有各家闻信派来打探消息的小厮,听闻老六的话,瞬时一片叫好声。 如此好的家主,谁不想要。 也不知道侯府还招不招人? 管家脸色越发难看,他还要再说,就见身穿粉色烟霞衣裙的女子掀开车帘走了出来。 慕慈踩着马凳下了马车,步履轻缓容色沉静,先是看了眼墨色的大门,这才掀眸望向管家,“王府之事,你能做主?” 慕慈是来要银子的,出门前王爷已将银票交给他,叮嘱他给银票前定要将慕慈狠狠羞辱一番。 见终于将人逼的露面,管家微抬了下巴,道:“我站在这里,便代表着王爷。不过慕姑娘想要银子的话,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慕慈很是好脾气的道:“说!” 管家眸底闪过一抹算计,“你昨夜先是羞辱王妃,又砍了世……公子的胳膊,可是因嫉恨水匪之事而故意针对安王府?” 第110章 怎么觉得今日慢了许多? 慕慈疑惑道:“你家公子的胳膊……是他意图夺剑杀我,却学艺不精撞到了我的剑上,百官和陛下都可为我作证。” “而你家王妃,”她高声道:“寻了昨晚的侍卫问一问,便知到底羞辱你家王妃的,是我还是他们。” 最后一句话让管家瞬间变了脸色,尤其听到四周的议论声时,怒道:“慕慈,你莫要仗着护驾之功便不将王府放在眼里……” 慕慈迈步向前,清冷的眸子都是厉色,“护驾之功可够杀你?” 女人身上都是凌冽的杀意,管家被她身上气势所慑吓得倒退了两步,随即回过神来。 这是安王府,他身后护卫数十人,况且四周都是围观的人,众目睽睽之下她绝不敢杀他。 管家有了底气,做出一副宁死不折的样子,“慕慈,我家王爷亦是护驾之人,我劝你莫要因一时功绩而太过狂妄。” 慕慈唇角勾了一抹讥讽,“我家仆三十六人皆因李博而死,若能替他们讨回公道,狂妄又如何?” “若王府想赖账不给,那便用三十六人的命来换吧。” 她眸色沉沉的望向管家,“看在你对王府如此忠心的份上,不如杀了你省下那一万两可好?” 管家怒声道:“你敢,我……” ‘咔吧’,没等他说完,慕慈忽的挥拳击在他的喉结处,随着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管家头一歪栽到了地上。 “三十五万两!”她视线扫过还未回神的护卫,“还有人想帮王府省钱么?” 侍卫首领先是看了眼管家的尸体,一脸怒意道:“胆敢在王府行凶,你好大的胆子,抓住他们送去大理寺。” 见一众侍卫纷纷拔刀围向慕慈,众人皆变了脸色,不是抓人吗? 怎么看着像是要杀了慕姑娘。 原本还震惊慕慈杀了管家的众人,看到王府护卫行事,不由的替慕慈着急。 眼看着侍卫的刀就要落到慕慈身上,吓得围观的人闭上了眼睛。 此事归根结底是王府不对,若痛快的将钱给了,又何必闹到如此地步。 莫不是故意激怒慕姑娘逼她杀了管家,好以此为借口行凶,躲了那三十多万两? 想到阍侍和管家的刁难,众人越想越可能,可惜慕姑娘就要惨死在刀下了。 “啊……” 一声接一声惨叫响起,皆是男声。 有胆子大的睁开了眼睛,就见慕慈不知何时手里多了把刀,闲庭漫步穿梭在侍卫中,左一刀右一刀,就好似自己婆娘切菜时那般随意。 可慕慈切得不是胳膊就是腿。 李慕白靠在石狮上,打了个哈欠,“是不是昨日杀累了,怎么觉得今日慢了许多?” 卢单:“你没发现姑娘只砍左臂和右腿吗?” 李慕白‘啧’一声,“真讲究。” 老六抱着衣服,“姑娘心善,是想给他们留条活路。” 砍了左臂的人双腿能行还有右手可用,砍了右腿的人双手还在。即便离开王府也能自理。 李慕白和卢单:“……” 随着最后一名侍卫的左臂被斩断,慕慈将刚刚夺过的刀往地上一丢,“王府欺人太甚,我这就去找王爷说道说道。” 一众躺在地上惨叫的侍卫:“……” 卢单先一步从角门进去打开了正门,慕慈背着手慢悠悠的走了进去。 李慕白颇为嫌弃的看了眼地上的断肢,飞身越过进了门内。 老六对着一众围观的人抱了抱拳,“各位父老乡亲,安王府欺人太甚,欠账不还竟还想杀了我家姑娘。幸好我家姑娘身手了得,否则……” “唉!”他重重叹了口气,“我家侯爷驻守北境独留姑娘在京,若是知道姑娘这般被欺负,不知会如何自责痛心。” “安王敢纵奴行凶,不过是欺我家姑娘没有依仗。可他不知,公道自在人心,诸位便是我家姑娘的依仗。” 他躬身一礼,一脸的悲戚,“若有人污蔑我家姑娘行凶,还请诸位据实以告,我在这里替侯爷谢谢诸位了。” 围观的人中顿时有人喊道:“诸位,若不是有卫国侯一众将士驻守北境,哪来京都安宁,莫要寒了北境将士的心啊。” “对对,明明是安王府刁难慕姑娘在先,若不是慕姑娘会武已被王府护卫杀了。” “还好慕姑娘会武,否则被水匪劫了去……这安王世子也太歹毒了。” “狗屁世子,现在不过是个庶人。” “往日他可没少欺压百姓,你们还记得十年前那桩事吗?岭南陆家家主携女进京,女儿外出时被李博劫走,死的那叫一个惨啊。” “我知道,陆家主为女寻仇险些杀了李博,最后却落得满门惨死……” …… 见目的达到,老六不再停留,只是路过管家尸体时抱着的衣服忽的掉落,他蹲下身磨蹭了一会儿才将衣服捡起,跑到门内对着等候的卢单一扬眉,“走吧。” 他声音不小,卢单却似是没有听到般,脸色惨白垂落的手握紧成拳,那双眼更是恨意沉沉要同谁拼命一般。 老六不解道:“姑娘,他这是鬼附身了?” 岭南陆家的绝技便是三十六路花枪,而卢单明明擅使枪,却弃枪不用。 卢单是陆家人? 慕慈眸色微暗,若真如自己猜想这般,有些事怕是要提前了。 “嘿,回魂了……”老六见慕慈没回话,直接拍了拍卢单的胳膊,原本还想调侃几句,对上他布满杀意的眸子,吓得躲到了慕慈身后。 卢单愣了愣,低垂了眸子没言语。 慕慈视线从他身上扫过,转身望向远处急匆匆奔来的人,道:“走吧。” 四人迈步向前,看到来人,李慕白挑了挑眉,“遇事便让女人出头,安王以后叫软王得了。” 慕慈淡淡看他一眼,没言语。 “慕慈,昨日念在你是晚辈的份上,我不同你计较,没想到你竟还敢上门闹事,”安王妃一双眼通红,“可怜我儿被你害的那样惨,今日我定要杀了你……” 慕慈扫了一眼她身后跟着的六名护卫,打断她道:“你确定他们杀得了我?” 安王妃冷笑,“试试就知道了。” 若不是准备充足,她又怎么会出手,今日定要慕慈有来无回。 “杀了他们。” 瞬时六人拔刀冲了过来。 在看到护卫挥刀的动作时,慕慈脸上散漫的神情褪去,眸底闪过一抹凝重,“小白,护好卢单和老六。” 第111章 一个李博怎么够? 李慕白原本也没将这六人放到眼里,听到慕慈的话脸色微变,下意识挡在了卢单和老六身前。 常年的征战让慕慈习惯了随身携带武器,也幸好她有这个习惯。 诛邪剑‘锵’一声出鞘,带着寒意的华光迎向攻来的长刀。 刀剑相击发出清脆的嗡鸣声,音刚起慕慈借力闪身到了来人的右侧,原本相击的长剑随着她的动作换到了长刀的内侧。 护卫眸底闪过一抹惧色,竟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正想着挥刀侧砍,‘铮’一声,剑身砸到了刀身震得他虎口发麻长刀失了方向向下垂落。 他下意识垂眸还未看到自己的刀,只觉得白光刺目,下一瞬锋利的剑刃横扫而过。 ‘骨碌碌’随着人头落地,慕慈挥剑迎向另外两人。 见慕慈眨眼之间便杀了一人,原本攻向李慕白的三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转身攻向慕慈。 慕慈并未理会,清冷的墨眸只盯着身前攻来的两名护卫,挥剑斜刺躲开其中一人攻势的同时一脚踩在身旁的山石上,烟粉色衣裙如风动的花瓣跃入半空从另一名护卫头顶飘过,纤瘦的身影在坠落时旋转一圈,诛邪剑如残影般从护卫的脖子上扫过。 人头落地的瞬间,诛邪剑反向横扫刺入另一人后颈,‘刺啦’一声如同布匹撕裂,剑身上挑硬生生将他的头一分为二。 白色绣云霞的靴子还未落地,第三名护卫的半截人头已滚到了路中央。 而这时支援的第四人才刚到,看着滚到脚边的人头,脸色变了变,随即抬眸望向慕慈,怒声道:“八\/嘎\/压\/路,西内……” 慕慈眸底杀意凛凛,诛邪剑如同闪电般刺了过去。 身形矮小的护卫眸底都是阴鸷的狠意,一手握刀另一只手探入怀中掷出一物。 伴随着‘嘶嘶嘶’的声音,慕慈看清了是何物,竟是一条迟长的小青蛇,露出尖利的毒牙直奔自己而来。 她唇角微勾,身形并未停顿,在小青蛇飞过来的瞬间剑身‘啪’一声拍在了蛇头,剑尖挑起下落的蛇身,如卷线般将它缠到了剑上。 ‘铮’一声,刀剑相击的瞬间手腕一抖将青蛇甩向了护卫。 晕头转向的青蛇一碰到皮肉便用力的咬了下去,而慕慈趁着护卫吃痛的瞬间,手中的剑用力下压逼的对方向后退去的同时撤剑回旋从身后横切而过。 一人一蛇断为两截。 慕慈冷目望向不远处的安王妃,挑起蛇头掷了过去。 虽断为两截,但青蛇还未死去,扭动的身子砸在了安王妃的身上,吓得她惨叫一声被侍女拉到了身后。 虽未被咬到,安王妃亦吓得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她恶狠狠的望向慕慈,“贱\/人,竟敢谋害本妃。” 慕慈讥讽一笑,“谋害?你也配。在你要杀我的那一刻,你的命就已是我的了。” 话落不再理会她,快步向李慕白三人所在的位置走去。 李慕白和卢单将老六护在中间,两人分别对战一名护卫。 慕慈之所以能这么快将人斩杀,拼的是经验和速度。 可李慕白和卢单缺少倭\/人对战的经验,况且这几人还是顶尖的武士。 面对出手狠辣身法诡异的护卫,两人还要看顾老六,时间一长便有些应付不过来。 尤其是卢单,见护卫砍向老六,原本刺出的腰刀改为横挡,哪知对方只是虚晃一招,在他横挡的瞬间便已经调转刀身横扫向他。 卢单忙撤刀隔档,仍慢了一瞬,锋利的刀刃眼看着就要砍向他的腰腹,这一刀下去必死无疑。 ‘铮’一声,轻薄的剑身击在护卫的刀身,阻断了他的攻势,烟粉色飘然入目挡在了卢单身前,下一瞬执剑的手抬起的同时,另一手夺过卢单手中的腰刀向下横扫而过砍断了护卫的双腿。 伴随着护卫的惨叫,慕慈一手持剑一手持刀攻向最后一名护卫,因着李慕白的配合很快手起刀落将人头砍了下来。 她将刀丢给卢单,指了指那名断腿的护卫,“别让他死了。” 卢单应声上前,点了几处止血的穴位,起身道:“王府护卫怎会是倭\/人?” 刚刚那护卫的话他们都听到了,是倭\/语。 慕慈冷冷望向安王妃,“这就要问王妃了。” 安王妃脸色异常难看,这六人是她花重金找来的倭\/国武士,听闻在倭国都是顶尖的人物,谁知不过两三下竟都被慕慈杀了。 亏她花了那么多钱,连一个小丫头片子都杀不了,都是骗子。 她越想越气,冷声道:“我怎知他们会是倭人。” 慕慈樱红的唇微勾,指腹滑过剑柄的纹路,“王妃不知吗?” “不知。”安王妃斜睨了她一眼,威胁道:“这里是安王府,你擅闯已是不敬,更何况还杀了王府这么多护卫,若告到陛下那里,护驾之功也救不了你。” “昨日兵部刚刚收到倭国进犯的战报,今日便在安王府发现了倭人,且意图杀我。”慕慈慢悠悠的迈步走向安王妃,满目讥讽,“我怀疑安王府勾结倭人意图对大殷不利,你猜陛下是奖还是罚?” “你、你休要诬陷,”安王妃脸色瞬间变了,恶狠狠的瞪向慕慈,“你明明是嫉恨博儿害你之事,想要置王府于死地。” 慕慈立于她身前一步之距,“我自然是恨的,那么多条人命,一个李博怎么够?” 她幽幽一笑,“所以,王妃真的不知为何倭\/人会在安王府吗?” 安王妃见她终于承认,想到儿子此时的样子,只有满腔的的恨意,恨声道:“昨晚你是故意砍断博儿胳膊,故意毁了他的?” 慕慈唇角勾了勾,“你说呢?” “世上怎会有你这般狠毒的贱\/人,”安王妃抬手指向慕慈,怒声骂道:“我绝不会饶了你,你对我儿做的一切定要百倍千百的还到你身……啊……” 锋利的剑刃从她手腕扫过,指向慕慈的那只手掉落在地,安王妃惨叫一声满脸的惊恐。 慕慈提剑逼近,声音是从未有的冰寒,“我狠毒?难不成乖乖任由你们欺辱才可?莫要忘了,先动手的是你们。” 她微俯了身,冷冷望向面色惨白的女人,“怪就怪你们命不好,遇到了我。” 第112章 我是来要债的啊 若不是她,这具身体早就被残害致死丢进海中。 或许是老天都看不过眼,才让她穿到原主身上,替天行道,杀了这些不配为人的东西。 慕慈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杀意,“我这人心眼很小,容不下恶人,尤其对不知悔改的恶人更没有耐心,所以,我最后再问一遍,你真不知这府中护卫为何是倭人吗?” 安王妃疼的几乎要晕过去,她没想到慕慈竟真敢动手。 昨夜见慕慈砍了柳柔的手,心中虽然忌惮,但柳柔是谋逆之身,别说砍手便是杀了也是应当。 可王爷有救驾之功,她又是一品王妃,无凭无据她怎敢? “你怎敢伤我?”她咬牙切齿的望向慕慈,“不过是买几个倭人为奴而已,大殷律法可没说不允。慕慈,你行事如此狂妄,就不怕给慕家招致祸端吗?” “你觉得我会怕吗?”慕慈冷冷一笑,“若谁敢伤慕家一人,我必定让他后悔来这人世。” 她唇角溢出一抹轻蔑,“王妃要试试吗?” 女人一身煞意,那双寒意森森的眸子更是可怖,安王妃只对视了一瞬便吓得移开了视线,强压下那抹惧意,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慕慈:“我是来要债的啊。” 安王妃噎了噎,冷声道:“要债为何要杀了管家,还打伤王府护卫?” 慕慈:“王府刁难在先,我不过是自卫罢了。” “你……”安王妃气得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伤我也是自卫不成?” 慕慈:“是审讯!” “你简直……” 安王妃骂人的话还未出口,见女人手中的剑指了过来,硬生生改了口,“去拿银票来!” 侍女犹疑的看了安王妃一眼,这才对身后的小丫鬟道:“快取来。” 小丫鬟早就吓傻了,闻言撒腿就跑,刚跑了两步就听慕慈道:“慢着!” 小丫鬟腿一软坐到了地上,一双眼惊恐的望向慕慈,没敢出声。 慕慈:“一共是三十七万七千两,莫要少拿了,免得耽误你家王妃医治的时间。” “不是三十五万两吗?”安王妃急声道。 “原本是想一命抵一命的,”慕慈转了转剑身,嫣红的血色随着她的动作从剑身飘落,有不少落到了安王妃的身上,见她一脸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这才停了手,慢悠悠道:“可我反悔了。” “恶人的命即便是百条也难抵我家仆一人的命。我替陛下杀一恶人尚且一人千两,你安王府又凭什么让我白白出力。” 安王妃觉得她没疼晕过去,快要被气晕过去了,她倚在侍女身上,只盼着这煞神快走,有气无力道:“还有一万两呢?” 不等慕慈开口,老六颠颠的跑了过来,将怀里的衣服刷的展开,“你王府的阍侍撕坏了我的衣服,这衣服是陛下亲赐价值万金,只要一万两是我家姑娘心善。” 听到最后两个字,安王妃一口血吐了出来,再也不想和她们争论,她怕自己会活活气死,“给他们。” 小丫鬟得了命令,急匆匆的跑了。 再不快点,王妃就真的流血而死了。 不一会儿小丫鬟带着银票来了,胆颤心惊的递给了慕慈,慕慈接过清点了一下这才收入袖中,指了指那名断腿的护卫,“此人我带走了,王妃不必送,告辞。” 望着大摇大摆离去的一行人,安王妃目眦欲裂,她绝不会放过慕慈这个贱\/人,再有几日那人便到京都,到时定要让慕慈受尽折磨而死。 “安王府也太狠心了,为了不给银子竟逼着府中护卫送死,妄想抵消欠银。若不是姑娘心善岂不是如了他们的意。” 正想着要如何折磨慕慈的安王妃,听到老六的话顿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慕慈听着身后侍女急声呼喊的声音,唇角微勾。 恶人自有恶人磨,这只是开始而已。 ………… 京都百姓从未觉得日子像今日这般过的有声有色。 早起的那四个大瓜还没消化,刚过午后,便又听闻卫国侯家那位慕大姑娘去安王府要债的事情。 卫国侯驻守北境护卫大殷安危,可自己的女儿险些被李博害死不说,今日替枉死仆人讨要安葬费不仅被刁难还险些丢了性命。 安王府简直欺人太甚,有气不过的偷偷绕路到王府后门你扔一个臭鸡蛋我扔一堆臭狗屎…… 而安王府因着今日护卫被慕慈伤了大半,是以直到晚上才发现,望着堆成山的屎尿,一众人傻了眼,安王更是气得不知砸碎了多少东西。 慕慈听闻消息时正拿出一万两银票递给老六,后者笑的满脸都是褶子,双手接过一再确认道:“姑娘真给我?” 慕慈:“不想要?” 老六忙将银票叠好收起,殷勤道:“要的要的,姑娘赏赐我当然想要了。” 一万两啊,若是当年有这么多钱,爹娘他们也不会…… 想到以前老六眼睛瞬间红了,强压着心中的痛意,别开脸吸溜了两下鼻子,“这京都的天可真冷,姑娘定要多穿些莫要着凉了。” 慕慈并未拆穿,默了默道:“礼尚往来,你的呢?” 老六满心的伤感被打散,哆哆嗦嗦的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递了过去,“姑娘看见我拿管家身上的钱了?” 三十六万两啊,他还没踹热乎呢。 慕慈接过,收进袖中,“没有。” 老六险些要哭了,“那是诈我?” 慕慈冷笑,“你觉得呢?” 见她一脸的高深莫测,老六愣了一瞬,一脸的惊惧,“莫非小姐是仙女降世?一双仙眼看透人心才会……” ‘啪’再也听不下去的李慕白一巴掌拍在他后脑,“下次捡钱了莫要笑的那么欢,记得把钱都塞进去,不要留一半在外面。” 若不是他好心帮他塞进衣里,不要说慕慈知道,怕是整个安王府的人都知道了。 老六:“……” 大意了。 做贼心虚,啊呸,是着急去追姑娘才疏忽了。 见老六一脸肉疼的样子,慕慈淡淡道:“若有下次严惩不贷。” 安王府的钱不要白不要,但若不警告,依着老六的性子日后难免生出事端。 老六吓得一激灵,“姑娘放心,再也不敢了。” 好日子才刚开始,这辈子他都跟定姑娘了。 他又不傻,哪儿像安王府那群蠢人,净做些因小失大得不偿失的事。 正琢磨着怎么向姑娘表表忠心,就听慕慈道:“岭南陆家是你什么人?” 第113章 你过来我告诉你 岭南陆家? 老六疑惑道:“我不认识啊……” 刚说了一半,就见坐在对面的卢单忽的起身‘扑通’跪了下来,“请姑娘允我报仇!” 老六吓得一激灵,看看卢单又看看慕慈,惊道:“卢大哥是陆家人?” 慕慈上前将人扶起,“你是陆山?” 见卢单点头,慕慈心中微叹。 陆家家主陆山一杆银枪战遍岭南无敌手,在江湖也是排得上名号的人物,十年前却因无妄之灾,陆家一夜被屠百十号人无一活口。 “是安王府所为?” 卢单将满腹的悲愤暂且压下,“陆家行的是侠义之举,从不与人结怨,唯有京城之行……” 他忽的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半晌才道:“姑娘,阿音才十三岁啊,若不是我带她来京,她不会惨死,陆家不会被灭门,王兄一家也不会惨死。” 这十年他虽活着但心早就死了,此生唯有一个目的便是报仇。 所以林奇选人护送慕慈回京时,他抢了这差事。 在船上听闻宋保成之言时,只觉得天都在助他。 他一人斗不过安王府,若加上慕家和三皇子呢? 只是在慕慈多次相救后,终究过不了心里那关,他一生行事磊落若利用慕慈达成所愿,那他同安王那等人又有何不同。 原想过两日同慕慈辞行后,再潜入安王府杀了李博,不曾想竟被慕慈看穿了身份。 “错的不是你,是行凶的恶人。”慕慈眸色沉冷,垂落的手指微曲又松开,“阿音……不会怪你。” 一向沉冷的人听闻慕慈的话,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那年好友王筹约他京中相见,阿音得知后便吵着同去,他对这个女儿一向疼爱,加上她也到了相看的年纪,好友的儿子王世安恰好同阿音年岁相仿,便带了她同行。 入京后阿音和世安一见如故,两人时不时约着出行,起初他还跟随,见世安行事稳妥对阿音更是细心爱护,便放下心来。 那日他同好友喝到兴起正想要比试一番,世安一身是伤的跑了回来,说阿音被人绑走了。 他吓得酒瞬间醒了,问明了经过,才知阿音见有人调戏民女忍不住出手相护,却被对方看中强掠了去。 他急疯了,因着对京都不熟,查探起来就慢了些,等他们追踪到安王府的别苑时,阿音已被李博那畜生折磨致死。 他的阿音啊,自幼聪慧,性子活泼好动,喜爱红衣,最是耀目如花的年纪。 每次她眉眼弯弯喊爹时,他都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东西捧到他面前,让她永远这般无忧无虑。 可是却死的那般屈辱,那么惨。 他同王筹杀了别院所有护卫,就在他要杀了李博时,得到消息的安王夫妇带着禁军赶了过来,王筹为了护他被乱箭射死,他虽侥幸逃离却也受了重伤。 他不敢回客栈,寻了一处破庙养伤,入夜去王筹家想要告知好友的死讯,却看到了燃起的熊熊大火。 他满腹仇恨,却也知此时不是报仇的时候,他东躲西藏养好了伤,这才快马加鞭回了岭南。原本打算调集人手潜入京都杀了安王一家,哪知刚入岭南就得知陆家一夜惨死的消息。 他心神俱碎,急匆匆赶往家中时遇到了伏击,身中数刀摔进了崖下的激流中,所幸被一猎户所救,才苟活到了现在。 过往十年,历历在目,他背负着陆、王两家的仇恨,一百多条人命啊,所以他不能冲动,定要手刃了李博,让安王府万劫不复才可。 “今夜杀李博。” 清冷的声音响起,让卢单哭声一顿,他望向慕慈,“姑娘……你不是……” 慕慈一手背后,指腹轻捻,“你不想?” 卢单急声道:“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慕慈视线落在挂在一旁的长刀上,是灼华,她去安王府要债时便送来了。李玄朗的眼光一向不错,确实是把好刀。 “灼华还未饮血,今夜便用它吧。” 刀在她手,活到几时她说了算,是以并未将李博放到眼里,原想着要他尝一尝从高处跌入泥土的滋味,让他日日活的煎熬。 可对于有些人来说,他死了才是解脱。 比如卢单,比如那些被他残害而死的女子家人。 既如此,又何必在等。 ………… 今日的安王府气氛压抑的似是呼吸都是罪过,眼见着李博房中又抬出一具尸体,一众丫鬟皆是脸色惨白抖成了一团。 自从今日李博醒过来得知自己不能人事后,过两个时辰便选一貌美女子进到房中,凄厉的惨叫声不用看也能想象她经历了什么。 屋内刚清理干净,又有一女子被带了过来。 女人生的极美,一双眼更是顾盼生辉,见门外跪了一地的丫鬟小厮,心中升起一抹疑惑。 听闻昨夜世子断了一臂还伤了根本,原本她是不信的,那可是安王世子,京都世家子弟里身份最尊贵的一个,谁敢伤他? 所以当妈妈说安王府有请时,她想也没想迫不及待的赶了过来。 “姑娘进去吧。”领路的嬷嬷将她带到门口便停了下来,淡淡道。 青眠施了一礼,迈步走了进去,刚迈过门槛,门‘砰’一声关上了。 她吓了一跳,回头望去,漆黑的木门格挡了外面的灯火,似是有些不安,稳了稳心神,这才迈步向屋内走去。 “世子!”她柔声轻唤,刚转过屏风,瓷白的茶碗带着茶水砸到了她身上。 “你一个下\/贱妓\/子也敢嘲笑我?”李博靠坐在床头,披头散发面容阴鸷,断臂虽裹了软布依旧看着有些渗人。 李博没有多少力气,是以茶碗砸到身上并未多痛,倒是茶水淋了一身。 青眠愣了一瞬,似是见惯了他往日发癫的样子并未在意,一双眼盯着他的右臂,问道:“何人敢伤世子?” 李博原本阴鸷的脸闻言越发扭曲,“你过来我告诉你。” 李博在青柳坊也偶有发疯的时候,不止一次见过他这般样子,青眠并未在意迈步走了过去,手指轻抚上李博的脸,“世子定是很疼吧。” 李博微愣,之前的那三人见他这番样子,皆是瑟瑟发抖的不敢上前,她不仅不怕还问他疼不疼。 母妃都未曾问过。 他正想的失神,轻抚在脸上的手忽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第114章 往日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明明是柔弱无骨的手却好似带了千斤之力,李博慌忙挣扎,挥舞着手想要将女人推开,可一用力下身便锥心的疼。 他发出‘呃呃呃’的声音,望着女人满是恨意的眸子,心底是从未有过的惊慌和恐惧。 “怕了?”青眠声音中的柔意不复存在,整个人好似从魔狱而来,“那些被你害死的人等这一刻等的太久了。”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杀你?” 青眠手上力度不减,见李博脸色憋得通红很是痛苦的样子,只觉得满心快意,“我叫王娇,是十年前被你灭门的王家女。” 见李博眼神疑惑,她眸底恨意更浓,手上的力度越发大了,“是啊,你害了那么多人又怎么会记得。可我却记得清清楚楚,王家三十余口啊,一场大火烧的干干净净。” 李博依旧未能想起王家,王娇这两个字更是毫无印象,见女人越说越激动,左手摸索着探入枕下很快摸到了匕首,他猛地抽出刺了过去。 寒芒闪过,青眠忙撤身躲避,虽未被刀刃所伤,但李博得了自由急声喊道:“来人……” 以他伤重的样子,自然无法折磨那些女子,是以门口守着护卫,只等着他唤声便进来行凶。 为了让世子泄愤,王妃特意派人去世子常去的青柳坊寻人,之前的那三人虽然样貌也极美,但怎么比得上青眠姑娘这花魁。 他们在门外早就等不及了,是以听到声音,迫不及待的冲了进来。 绕过屏风竟看到青眠将李博压在身下,一只手捂在李博嘴上,另一手正在夺他左手的匕首。 四人吓了一跳,急忙冲过去,一人一拳砸在青眠背上,青眠疼的闷哼一声,却不躲避反而整个人压在李博身上,张口死死咬住他的脖子。 原本她并未打算动手的,她只是想来打探一下消息,确定那些流言是不是真的。 可看着李博的惨样,心中只觉得无比痛快,又见他身边无人便想着试一试。 万一就成了呢。 所以从动手那一刻,她便没想着活着出去。 耳边响起李博惨叫声,她咬的越发用力,任由拳脚加身,任由匕首刺入,可她似感觉不到痛般,只觉畅快无比。 阿爹,娘亲,娇娇这就来找你们了…… ‘砰’一声,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识时,门被人一脚踹开,身上的重力忽的一轻,拉扯自己的力道也消失不见了。 “这姑娘是个狠人!” 吊儿郎当的男声之后是女人清冷的声音,“一起带走。” 是勾魂使者吗? 李博也要死了吗? 真好,终于报仇了…… 一身夜行衣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李慕白见女人昏过去了依旧没有松开嘴,一拳将鬼哭狼嚎的李博打晕,为难道:“怎么带走?” 慕慈淡淡看了他一眼,探手到女人下巴,也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只按压了两处\/女人紧咬的牙关松开了。 看了眼李博血肉模糊的脖子,李慕白颇有些嫌弃道:“直接杀了……” 话还没说完,卢单一手将李博抄起背在身后,“走!” 这般轻易杀了太便宜他了。 李慕白默了默,将青眠背在身后跟了上去。 慕慈一人断后,等他们跃上房顶消失在夜色中,挥刀砍落最后一人的脑袋,跃上墙头走了。 等安王妃夫妇得到消息赶来时,看着满地的尸骸和空无一人的房间,只觉得遍体生寒。 “给我去追,”安王妃尖声喊道,“若找不回博儿,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安王脸色阴沉,望着地上的断肢残骸,转身就走。 安王妃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眸底都是阴冷的恨意,“博儿是你亲子,你真要这般狠心不成?” 安王眸底是毫不掩饰的厌恶,讥讽道:“往日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安王妃面容一滞,说出口的话毫不留情,“李修,莫要忘了你如今依仗的是谁。若博儿有个好歹,我拼的鱼死网破也要杀了你。” 安王眸底杀意闪现,终是忍了下来,冷声道:“若是还想救博儿就放手。” “你什么意思?”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安王妃并未放手,只冷冷的盯着等他回答。 安王淡淡道:“你不觉得这些人的死法很熟悉吗?” 安王妃一心想着李博安危,并未注意地上那些尸体,闻言这才望去,只看了一眼,怒声道:“是慕慈那贱\/人?” “此时城门已关,她又初来京都,只可能将人带去侯府,若抓紧些或许人赃并获,不仅救了博儿,还能让陛下治她得罪。”安王说完看了眼被安王妃抓住的胳膊,“还不放?” 安王妃忙松开了手,见安王疾步离开脑中闪过他刚刚的话。 忽的脸色大变,慕慈正得盛宠若要想陛下治她的罪,只可能是博儿死后. 李修,你好狠的心啊。 “来人,备马车。” ………… 亥时末,明华街上的住户被震动的马蹄声惊醒,想到昨日京军进城之事,一时吓得穿衣起身。 难不成又有人谋逆? 胆子大些的将门打开一条缝望去,就见数百名金吾卫疾驰而过,看方向竟是卫国侯府。 若不是宵禁时间,恨不得追过去看看。 卫国侯府就在明华街尽头,偌大的府邸此时被夜色笼罩竟无一丝光亮。 安王端坐在马上,丝毫没有儿子被劫持的焦虑,一双眼冷冷的望着‘卫国侯府’四个大字,半晌才道:“敲门。” ‘砰砰砰’铜环扣响,门内却毫无动静。 “王爷,无人应。”金吾卫百户陈培回道。 今日上午慕大姑娘才带人去安王府要债,闹得沸沸扬扬。夜里安王便带着他们来围侯府,也不知这两家要闹到何时。 不过,若慕大姑娘真的劫了世子,此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再敲!”安王淡淡道。 陈培给属下递了个眼色,后者扣门的力道更大了。 虽有救驾之功,可慕家只是侯府,慕慈也只是个女子。 安王却是陛下的兄长,即便世子行事不周却也是皇家人。 慕大姑娘行事这般嚣张,只怕要给慕家招来祸事。 所以当安王要他带兵救李博时,他并未犹豫直接跟了过来。 他们是禁军护的便是城中安危,救李博亦是职责所在。 况且昨日若不是王爷相护,他们已成了叛军。 见门内依旧毫无动静,陈培有些不耐,明摆着侯府是故意不开门的,他冷声道:“砸门。” 话音落,‘吱呀’一声门打开了,“我看谁敢。” 第115章 如何放? 侯府正门大开,杨凌迈步走了出来。 身后的护卫一字排开,个个手持兵刃容色冷戾。 杨凌只当没有看见安王,冷目望向陈培,“卫国侯尚且驻守北境,尔等竟要围攻侯府,敢问可是奉圣命?可是侯府犯了什么滔天的罪行?” 先警告,在质问。 陈培哑了半晌,才不悦道:“你莫要胡言,我们何曾围攻侯府,只是来向慕大姑娘问询一些事情……” “问询?”杨凌冷笑,“若不是我们出来的及时,侯府大门已经被你们砸了。” 他朝着宫城的方向拱了拱手,“明日定要问问你们指挥使,金吾卫往日问询可都是这般规矩。” 陈培没想到侯府的管家这般难缠,若真被他告到指挥使那里,迫于卫国侯的压力定会责罚他。 可他是奉安王之命,事关世子被劫之事,他有理有据。 陈培瞬间有了底气,“我们是奉公行事,若侯府定要以势压人我无话可说。” “咄咄逼人的是金吾卫,要砸门的也是金吾卫,”杨凌讥讽一笑,“若护侯府安危便是以势压人,那今日这势我压定了。” “来人,护住府门,若有擅闯者杀无赦。” 话落身后的护卫冲到门前,纷纷持刃冷冷望向陈培。 陈培没想到杨凌态度这般强硬,越发肯定府中有猫腻,定是慕慈劫持了李博所以才不敢让他们进府。 可若是硬闯,单凭他一个百户的身份是不敢的。 他迈步到安王近前,一脸为难道:“王爷,毕竟是侯府若是硬闯……” 安王神色难掩悲痛,“宫门已经落锁,本王亦是求助无门,今非昔比啊,陈大人的恩情本王铭记于心,他日必当报之。” 想到安王所说慕慈仗着救驾之功行事如何嚣张狂妄,不仅伤了世子就是王妃也被她砍了一手,又见安王如此神情,只觉得慕家欺人太甚。 正想着要不要回去调兵强闯救人,就听安王叹息一声道:“本王不愿陈大人为难,亦不愿因为此事让金吾卫得罪慕家。等天亮我去宫中求了旨意,陈大人再名正言顺的进去救人。” 他抱拳施礼,“只是在这之前劳烦陈大人将侯府围住,只要确保博儿还在府中,这一夜便不会白等。” 陈培心中感动,直觉安王果真如传言般心胸雅量宽厚仁慈,忍不住道:“可世子安危……” 安王擦了擦眼角,“慕家应知轻重,只要我们围在此处定不敢要博儿性命,不过……应是会吃些苦头。” “慕慈应是恨极了退婚之事,此事是博儿有错在先,她出出气也是应当。” 见他一脸无奈又悲痛的样子,陈培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喉间。 有砍手断臂绝子嗣出气的吗? 这位慕姑娘还真是恶毒。 明日旨意一到他定要慕慈好看。 望着脸色黑沉替他不平的人,安王眸底闪过一抹冷笑,等明日从慕府搜出博儿尸体,他倒要看看慕慈还如何嚣张,慕家如何在京都立足。 ‘驾~’ 远处忽的传来驾马声,听声音至少百人。 安王和陈培对视一眼,后者疑惑道:“王爷还寻了其他人?” 安王摇头转身望去,就见夜色下一队黑骑疾驰而来,当看到为首一人脸上的银色面具时,脸瞬间阴沉下来,不悦道:“你来做什么?” 银色面具的男人挥手示意队列停下,眸色沉沉的看了安王一眼,才道:“奉王妃之命来救世子。” 安王冷声道:“此事我已有决断,把人带回去。” 男人不为所动,“寻不回世子我无法同王妃交代。” 安王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戴乐,你莫要忘了我亦是你的主子。” 戴乐:“属下不敢忘,但印信在王妃处。” 安王怒道:“你们是王府府兵,宵禁时间出行即便是天大的理由陛下那里也说不过去,她行事不周,难道你也要纵容他吗?” 戴乐神色平静道:“属下凭印信行事,不论对错。” “你……”安王气得呼吸一滞,这些年自己事事受制,不如趁此机会借慕慈之手灭一灭那帮人的气焰,有了慕慈这个强敌,他们才能记起自己的好。 他调整呼吸,做出无奈的样子,“我言尽于此,但愿后果你亦能承担。” 话落,他让开身形,对着陈培道:“陈大人,守好四周莫要让慕家趁乱将博儿带离,至于其他的与我们无关。” 陈培听了两人的对话,心里直犯嘀咕,王府的府兵为何不听王爷的命令,而是听王妃的? 不过毕竟是王府家事,与他无关,他应了一声,让金吾卫散开巡视,自己站到安王一侧没在言语。 见他们让出了位置,戴乐挥手一众黑骑下马拥护着他到了侯府门前。 “今夜世子被人从家中掳走,行凶者的手法同慕大姑娘相似,”戴乐端坐马上,面具后的脸都是轻蔑之意,“慕家同王府的婚约已经解除,慕姑娘即便在恼恨也不该劫持世子,我只给你们一刻钟时间,交出世子,否则后果自负。” 杨凌冷目望着戴乐,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竟钓了条大鱼出来,“无凭无据就敢攀咬我家小姐威胁侯府,胆子不小。” 戴乐不以为意,“一刻钟很快就到,还是去告知慕慈早些放世子出来吧。” 听到他直呼小姐名讳,杨凌脸色沉了下来,“你算什么东西敢对小姐不敬。” 戴乐眸底闪过一抹怒意,即便安王都不敢同他如此说话,冷声道:“看来你们是不放人了?” 杨凌:“原本就是你们攀诬侯府,无人,如何放?” 昨夜当街刺杀除了王府的暗卫还有他派去的一名隐者,没想到还是让慕慈逃脱了,不管是不是死于她手,他都想会会这个女人。 若真如传闻那般厉害,在大人入京之前,定要杀了她。 “无人?”戴乐摸了摸腰间的刀,“既如此为了世子安危,只好进府搜查了。” 话落,他挥手行令,身后的百名黑卫抽出刀刃冲向府门,同侯府护卫战成一团。 没有喊杀声,只有兵刃相交的铮鸣声,在夜色下莫名的显得有些诡异。 戴乐眸色深了深,没想到侯府的护卫身手这般厉害,竟能抵挡住他训练一年的黑卫。 他眸底闪过一抹阴鸷,望向站在门口观战的杨凌,唇角勾出一抹狞笑,纵身一跃挥刀砍了过去。 第116章 一出好戏呢 夜色漆黑无星无月,唯有府前的几处火把,影影绰绰照出一地厮杀的身影。 杨凌虽然视线都在侯府护卫身上,但眼角余光一直盯着戴乐,如此的大鱼万不能放跑了。 正想着要不要让护卫假败撤入府内,就见戴乐挥刀奔向自己,他顿时心中一喜不带丝毫犹豫的转身就跑。 戴乐没想到杨凌这般警觉,心中却越发讥讽,刚刚那般义正言辞,没想到也是贪生怕死之辈。 一个断臂的老者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中,一脚将挡在身前的人踢开,挥刀追了进去。 远远看到杨凌奔跑的身影,心中越发嘲讽。 驭下之人这般胆小怕死,卫国侯也不过如此。 他加快脚步,很快到了杨凌身后,轻视之下起了逗弄的心思,用刀背砸向杨凌的后背,只等他栽到地上再好好羞辱一番。 ‘叮’一声,长刀被一物击中偏向一旁,原本跑的跌跌撞撞的杨凌竟一个旋身抬脚踢了过来。 接连两个意外让戴乐瞬间转为被动,眼见着那强势有力的一脚就要踢到他刀上,若是被踢中锋利的刀刃定会切开自己的脖子,他忙后仰了上身急速向后退去。 “可惜了。”杨凌见他躲过,一脸惋惜道。 戴乐站稳身形,面具后的脸上皆是被戏耍后的怒意,眸底杀意闪现,“可惜你就要死了。” 杨凌并未理会他,对着一侧的假山上道:“小姐,此人便是戴乐,表面是王府府兵统领,实则是倭国诚明将军之子。” 昨晚长街刺杀后,李玄朗从那名隐者入手,很快查到了戴乐身上,但也只查到他是王府府兵统领,直到从王府带回的那名倭人经不住严刑,吐出了他的真正身份。 因着慕慈去王府劫李博,是以消息还未来得及告知。 慕慈站在假山,居高临下的望向戴着面具的男人,眸色中冷冷沉沉,“莫怕,暂时不会杀你。” 安王来前她刚回府,知道杨凌在出不了差错,直接回了院子换衣洗了一身血味儿才出来,没想到竟有如此收获。 买倭人为奴,啧啧,将军之子都能买到,安王府好大的本事。 “好大的口气,”被戳破身份让戴乐愣了一瞬,听闻慕慈的话这才抬眸望去,路两侧的灯火恰好被一侧的树木遮挡,是以并未看到女人的样貌。 心中却是不以为意,若真如安王妃形容那般凶残,定是面恶之人,眸底闪过一抹厌恶,“我倒是好奇你是不是真如传言那般厉害。” “试试就知道了。” 清冷的声音落下,人如鹰隼般带着万道华光从假山上急掠而来。 戴乐神情微凛,横刀迎上,‘锵’一声,刀撞上布满华光的兵刃,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好刀。”他忍不住道。 “宜杀人!” 慕慈握着刀柄的手旋转同时人亦如延展的枝蔓绕到了戴乐的身后,灼华随着她的动作从男人身侧划过,轻飘飘的力道却让男人惨叫一声。 扫了眼地上掉落的半截手臂,她一脚将人踹翻到了地上,还不等戴乐起身,握刀的手向下一沉,灼华直直刺入他的大腿将人钉在了地上,“但今日不杀你。” 她微俯了身望向惨叫不止的男人,“过几日再杀。” 将军之子这么好的身份若不利用一番,怎么对得起倭国的苦心培养。 戴乐怎么也没想到不过一招自己便落得如此下场,这女人出手太快了,快到他来不及反应,强压下身上的痛意,他咬紧牙望向女人,原本想威胁几句,却在看到女人的脸时愣了。 女人整个人被橙黄的灯火笼罩,冷艳的面容多了抹暖色,那双清冷的眸子亮如星辰,此时她微低了头笑吟吟的望着自己。 就好似刚刚行凶的不是她,出言威胁的亦不是她。 “你是慕慈?”他眸中都是难以置信,一个武者怎可生的这般貌美,竟比倭国第一美人素羽公主还要美上十倍。 慕慈没理会他,抽刀时顺手用刀背将人砸晕了过去,对着杨凌道:“凌叔,把他送去地牢莫要让他死了。” 杨凌是第一次见慕慈出手,他知道小姐厉害,但万万没想到这么厉害。 惊喜交加之余心中更是感慨万千,若是小姐去守北境定会让那帮凶蛮的清国人吓得屁滚尿流。 “小姐放心,定会让他有一口气在。”杨凌眉眼都是笑意的说完,挥手让人过去抬人。 见慕慈提刀向外走去,道:“侯府的护卫是我一个一个选来的,不说天赋极佳,但应付门外那些人绰绰有余,小姐累了一天了好好休息,外面交给我就好。” 慕慈脚步顿住,这一路打头阵的都是她,突然有了依靠竟有些不适应。 她打了个哈欠,转身往回走,“那就辛苦凌叔了。” 杨凌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小姐早些睡,明日才有精神看戏。” 慕慈唇角微勾,“是啊,一出好戏呢 。” 侯府外。 陈培望着满地的黑卫尸体,一股凉意从脚底窜到了头顶,心中一阵后怕,若他刚刚一时冲动砸了门硬闯侯府,怕是亦如这些黑卫去见阎王了。 安王却是满心的震惊,他没想到侯府护卫这般厉害,要知道这群黑卫可是戴乐强训了一年有余,为了验证成果,他特意从禁军中选了几位身手不错的百户同他们过招。 那几位百户在最普通的黑卫手下都过不完十招,可见黑卫的实力。 他之所以对戴乐忌惮,一则是他的身份,二则便是他训兵的能力。 可谁知让他暗暗自得留作后手的黑卫,在侯府护卫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他用力握紧拳头,一双眼盯着府门,盼着戴乐出来制止黑卫,在这样打下去便一个都不剩了。 可戴乐就像消失了般,直到最后一个黑卫倒地都未见他出来。 安王心里涌出不好的预感,却也没有言语。 死了也好,至少不用再受他钳制了。 他调整心态只等着寅时一到便入宫状告慕慈。 时间一点点流逝,很快到了寅时,安王望着门前持剑守护的护卫,心中冷笑,过了今日再大的功劳也护不住慕慈。 潜入王府行凶,劫走世子残忍杀害,哪一件都够她受的。 “陈大人,”他一脸疲意的走到陈培身前,“我这就入宫求见陛下,这里就交给你了。” 陈培见他神情憔悴,眸底都是同情,忙道:“王爷放心,有我在莫要说人就是只苍蝇也离不开侯府。” 安王感激的点了点头,翻身就要上马,手刚握住缰绳就见一队人马转入明华街直奔他们而来。 当看到明黄色的车驾时,他面上一喜。 第117章 我敢,但凭什么? 旻惠帝刚被柳柔那张狰狞的脸惊醒,入目就是苏盛那张老脸险些没吓死过去,刚要呵斥就听他说安王带金吾卫围了卫国侯府。 旻惠帝心里咯噔一声,好好的惹那个煞神做什么? 想到慕慈的行事风格,再也坐不住,连早朝都不管了急匆匆赶了过来。 远远就见相持的两方人,微微松了口气,还好没杀光。 “陛下~” 车驾刚停稳,安王哭喊着跑了过来,‘扑通’跪在车前,“求陛下救救博儿吧。” 来的路上旻惠帝已知道了事情经过,望着一夜间苍老了许多的兄长,他心中有些不忍,“你确定李博真是被慕慈劫走的?” 安王哭的悲痛万分,“虽未亲眼所见,但博儿院中的人不是被砍了四肢便是脑袋,试问满京都除了慕慈还有谁这般行事?” 旻惠帝默了默,道:“可无凭无据就围了侯府……” 见他要维护慕慈,安王哭的越发大声,“陛下,博儿就是我的命啊,为了退婚他确实做了错事,可亦付出了代价。” 他悲愤道:“银子给了,王府更是被她踩在脚下肆意欺辱,她还不放过我们。陛下啊,若知如此当初我就是抗旨也不敢应……” 若不是他赐下婚事李博不会为了退婚暗害慕慈,自然就不会被慕慈所伤。 旻惠帝脸色红白交加,心里着实堵得慌,见安王还在哭喊,道:“你随朕进府。” 他倒要看看慕慈是不是真的这般胆大包天。 安王眸底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擦了擦眼角起身,一脸感激的望向旻惠帝,“陛下之恩臣万死难报……” 旻惠帝走下马车,不耐打断他,“走吧!” 旻惠帝来时便有护卫报给了杨凌,杨凌并未着急到门口迎接,而是去寻了慕慈。 等慕慈慢悠悠收拾妥当,旻惠帝已到了厅堂,望着踏步而来的女子时,他眼皮跳了跳。 没有佩刀,但那一步一行的姿态都带了煞意。 “阿慈!”他笑的慈爱,“不必行礼过来坐吧。” 慕慈愣了愣,象征性的福了福身,坐到了左侧主位,“不知陛下深夜到访所为何事?可是又有人行谋逆之事?” 此时不过五更,凌晨四点,外面天色依旧黑沉。 听到‘谋逆’两个字,旻惠帝脑中闪过噩梦中柳柔那张脸狠毒的脸,心口猛地一跳,忙道:“听闻金吾卫围了侯府,朕有些不放心。” 他看了眼安王,“阿慈,安王说你劫了李博藏于侯府,可有此事?” 慕慈:“没有!” 见她神色坦然,双眸更是一丝波澜都没有,旻惠帝:“……安王,你可听见了?” 见旻惠帝在慕慈面前如此低气,安王心中对他越发鄙夷,等将来自己坐上了那个位子定要让他好好看看什么是天子之威。 “不过是她一人之言罢了,她自是要否认。”安王望向慕慈的目光又冷又毒,“没想到慕姑娘竟是敢做不敢当之人。” 李博是卢单带走的,同她有什么关系,慕慈反唇相讥,“王府护卫竟是倭人,安王若是敢作敢当,不如认下勾结倭寇之事也让我高看一眼。” 安王吓了一跳,他确实同倭国有交易,但还未傻到用倭人做护卫,难道慕慈没有杀了戴乐,那蠢货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可转念一想又否决了,戴乐一向崇尚武士精神,最鄙弃的便是不忠之人,更何况事关倭国,他不会这般不知轻重。 可慕慈不会无缘无故提及此事,难不成发现了什么端倪在诈他? 他脑中闪过各种可能,除了戴乐这里并没什么漏洞,心落了下来,正要开口,就听旻惠帝震惊道:“倭人?阿慈你可有证据?” 慕慈看了眼神色逐渐镇定下来的安王,缓缓道:“昨日去王府拿钱时遇到了王妃,因着李博之事王妃对我颇有些误会,带了六名护卫想要杀我给李博出气。” “见我杀了同伴,其中一人竟口吐倭语,心中惊异之下留了一活口带了回来。” “他已承认是倭人。” 安王刚回落的心瞬间提起,他知道安王妃带人对慕慈动手之事,也知道慕慈带走了一人,原以为是带回去泄愤让安王府难堪,难道…… 苏蓉玉那贱\/人将倭人安插\/进了王府? 他瞬间有些坐立不安,脑中快速运转想着如何将自己摘出去,“昨日我因伤一直在房中休息,只叮嘱管家拿钱给你,事后才知蓉玉吩咐他们故意刁难,还让护卫对你出手。” “是以得知你杀了管家和护卫后,我并未说什么,毕竟是蓉玉之错,可若因此事你便肆意诬陷,如此行径也太过卑劣。” 他不给慕慈开口的机会,痛声道:“陛下,慕姑娘这是非要我们死才肯罢休啊。” 旻惠帝心中也是不信的,任何人都有可能叛国唯有李修不可能,当年倭人害死了他心爱之人,他比任何人都要恨倭人才对。 “安王同倭人有莫大的仇恨,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慕慈愣了一瞬,安王同倭人有仇? 可他同倭人勾结是事实。 她看了眼安王,道:“王妃已经承认那些倭人是王府护卫,是不是误会问过王妃便知道了。” 旻惠帝也想弄清楚此事,若有人假借李修之名同倭人勾结,他决不轻饶。 “传王妃来侯府。” 一声令下,有内侍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安王心中七上八下,想到离府前苏蓉玉威胁的话,心慢慢安定了下来,既然她无情也就别怪他无义了。 不过,此事更要紧的是慕慈这个祸害,他沉了沉心,道:“慕姑娘绕了这么一圈不过是想逃避博儿被劫之事,但事情总要有个结果,我儿虽不是世子,仍是皇室之人,若他真有个三长两短,莫要说你就是慕侯亦担不起这罪责。” 他眉眼中都是冷意,“慕姑娘还是将人交出来吧。” 慕慈坐的稳如泰山,端起茶盏慢悠悠喝了一口,轻飘飘丢出三个字,“证据呢?” 安王冷哼道:“博儿就在侯府,你敢让我搜吗?” 慕慈将茶盏放回桌上,淡淡道“我敢,但凭什么?” 她掀眸望向安王,“还是那句话,证据呢?” 安王气得一口气堵住,懒得同她废话,对着旻惠帝躬身道:“请陛下允我搜查侯府!” 第118章 你说的可是真的? 安王心中打定了主意,只要在安王妃来之前寻到博儿的尸身,那么不管是慕慈还是苏蓉玉都不足为惧,他会让这两人成为他的踏石,再也翻不出风浪。 见旻惠帝垂眸深思,哽声道:“陛下,博儿亦是你的侄儿,难不成你忍心看他死去,忍心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旻惠帝深知失子之痛,想到先太子和二皇子,脸色微微发白,心口更是如刀扎般的疼,他抬眸望向一脸悲戚的安王,‘允’字就要脱口时,就听慕慈道:“安王一口咬定李博在我府中,若没搜出来呢?” 旻惠帝抿了抿唇没在言语,若自己应允,却没搜出人来,此事怕是不能善了。视线在慕慈和安王身上扫过,他决定看看再说。 眼看着旻惠帝就要答应,却被慕慈搅了,安王在心底将两人骂了一圈,道:“若搜出来了呢?” 慕慈眸色冷冷,“若搜出我死,搜不出王爷死,敢赌吗?” 安王愣住,难不成人不在慕府? 可不搜一遍他不死心啊。 他冷笑一声,“念在你对陛下有救驾之恩我一再容忍,没想到你却得寸进尺。若找到博儿自有陛下做主责罚你,若没有我同你赔罪便是。” 慕慈:“王爷打算如何赔罪?” 他自然不会用命赌,原本想将此事说的模糊些,即便博儿不在侯府,到时向旻惠帝哭诉一番,此事便可揭过。谁知慕慈竟如此咄咄逼人,非要他给出承诺。 他深呼吸一口,希望旻惠帝能调解一二,免得慕慈揪着不放,于是道:“陛下觉得呢?” 旻惠帝:“……” 你二人商议就好,何必要牵扯他? 他望向慕慈,见她气定神闲的喝着茶,事不关己的样子让他越发有些为难。 忽的眼角扫到站在一旁的老六,就见他衣襟处露出一角银票,心中一动道:“若博儿不在府中,便是你冤枉了阿慈,除了道歉外,再补偿些银钱吧。” 安王松了口气,却又担心慕慈不答应,正想着试探一下,就听慕慈道:“多少银钱?” 安王心中一喜,“一万两……” 还没说完就听慕慈轻嗤一声,“一万两?我杀十人便可得,安王还是自己留着吧。” 安王忍了又忍,安王妃用不了多久就会到,他不想再耽搁下去,道:“你说多少给你便是。” 慕慈:“看在王爷如此心急的份上,就十万两吧。” 安王闭上眼深呼吸,将心底翻涌的怒意压了下去,咬牙道:“好!现在可以搜府了吗?” “自然!”慕慈唇角勾了勾,“有陛下为证,相信王爷也不会失言。” 安王冷冷看了她一眼,起身对着旻惠帝道:“陛下,我这就带金吾卫进来搜查。” 旻惠帝点了点头,心中异常矛盾,他希望能尽快找到李博,但不希望是从慕府找到。深深的看了一眼慕慈,忍不住道:“阿慈,若真是你所为,此时还有挽回余地。” 慕慈看了眼走入院中的安王,道:“陛下只管信我。” 旻惠帝顿了顿,见她神色丝毫不见慌乱,便没在言语,正准备喝口茶,见慕慈站了起来,“陛下稍坐,我去看看。” 旻惠帝忙将茶碗放下,“朕也去看看。” 金吾卫可都是亲卫,万一惹恼了慕慈被砍了手脚,得不偿失啊。 他得看着才行。 唉,像他这般操心的皇帝,历朝历代怕是都不多见。 慕慈并未劝阻,而是对着老六道:“夜黑扶着陛下些。” “是!”老六很是自然的挽上旻惠帝的胳膊,将人拽了过来,“陛下,小心台阶。” 扶了个空的苏盛:“……” 望着走的左右摇晃的皇帝,忍不住感叹,真是后生可畏啊。 一行人刚到前院,恰好安王和陈培带着金吾卫进来,看到他们出来,安王眸底闪过一抹讥讽,这就坐不住了? 刚刚那般沉的住气险些被骗了,还好他没有上当。 呵,等找到博儿,定要叫她好看。 正想着奚落慕慈几句,就听身后有人道:“陛下,安王妃来了。” 安王眸底闪过一抹错愕,没忍住道:“怎么这么快?” 算时间应至少还有一个时辰才能到。 小内侍道:“我们是在半路遇到的王妃,她是来寻王爷的。” 安王眉眼一沉,寻他? 是迟迟等不到戴乐的消息,等不及了吧。 幸好慕慈已答应让他搜府,不然又要被她坏事。 很快安王妃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先是对着旻惠帝施礼,“参见陛下。” 等旻惠帝示意她平身后,一脸焦急的望向安王,“可是找到了博儿?” 路上内侍只说陛下在侯府召见,并未说何事,她下意识以为是找到了李博,此事惊动了旻惠帝特意来侯府处置慕慈的。 安王:“正要去搜查。” 安王妃心瞬间沉了下去,再加上她并未看到戴乐,望向安王的眸底闪过一抹阴鸷,但碍于旻惠帝和慕慈在一侧,她只是哭出声道:“博儿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同你没完。” 安王自然听出了她话中的警告,脸色越发阴沉,对着陈培道:“有劳陈大人了,麻烦搜查仔细些。” 陈培忙拱手施礼,“王爷安心。” 话落准备将人散开搜查,手势刚起,大门外响起惊呼声,很快一名金吾卫跑了进来,“陈大人,指挥使有令要你速速撤兵回营。” 陈培愣住,他此时算是奉旨搜查,正想着在旻惠帝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又哪里会将指挥使放在眼里,顿时不悦道:“为何?” 传信的金吾卫看了眼安王夫妇没言语。 陈培冷了声音,架子端的十足,“陛下在此岂容你遮瞒,说。” 金吾卫吞了吞口水,神色颇为慌张道:“刚刚有巡防的人发现了世……公子李博的尸体,被劈成两半吊在了城墙。” 据说那尸体上的肉都被割没了,只余了那张脸给人辨认。 太他娘的吓人了。 “什么?”安王妃和安王同时喊出声,前者是惊惧,后者是吃惊。 安王妃冲到金吾卫面前,眸色狠戾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金吾卫被她的样子吓到,点了点头没敢言语。 安王妃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昏了过去,缓了缓这才迈步向外跑去,她不信,她要亲眼看看才行。 只是刚跑了两步,被人拦住了,身后响起慕慈清冷的声音,“你还不能走。” 第119章 你确有证据? 安王妃此时杀人的心都有了,挥手一巴掌打向拦路的人,“让开!” 拦路的是乌鸦,他是同老六一起过来的,一直候在外面。 他没躲也没让,生生挨了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让慕慈的脸冷了下来,在安王妃又挥手打过去时,跃身到了跟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寒声道:“若是这只手也没了,王妃是不是就乖了?” 安王妃对上她布满杀意的眸子没敢再挣扎,怒道:“博儿尸体还被吊在城墙,你竟还要拦我,慕慈你安的什么心?” 慕慈看了眼乌鸦红肿的脸,淡淡道:“道歉。” 安王妃愣了一瞬才明白她是何意,“要我同他道歉?你失心疯了不成……啊……” 慕慈握着手腕的手忽的用力,安王妃疼的大叫一声瞬间白了脸,却依旧咬牙道:“休想,你放开我,我要见博儿……啊……” 安王眸底溢出一抹寒意,不管如何苏蓉玉是他的王妃,慕慈当着他的面如此羞辱,简直不将王府放在眼里,他沉声道:“慕慈行事这般嚣张,难不成陛下还要纵容,就不怕寒了臣的心么?” 再次被点名的旻惠帝,只得出声道:“慕慈,放开王妃。” 慕慈并未言语,握在手腕的手向上微移,‘咔吧’一声掰断了安王妃的食指,“陛下,等王妃道过歉我便放开。” 那声脆响伴着安王妃的惨叫让一众人看傻了眼。 尤其是第一次见慕慈‘行凶’的陈培更是吓得一哆嗦。 “道歉!” ‘咔吧’中指断了。 “道歉!” 眼见着慕慈的手移到了无名指,安王妃急声道:“对不起!” 慕慈望向一脸呆愣的乌鸦,“接受吗?” 乌鸦眸底浮浮沉沉就如同他此时的心情一般,他自小就知道尊卑有序,像他这样的人,命比草还低贱。 莫要说亲王妃,就是一个小小的县尉亦能像踩死蚂蚁般将他踩在脚下。 他不是天生这般心狠手辣,也不是良知全无之辈,不过是被逼无奈。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老六的选择。 他深呼吸一口,将眸底的湿意压下,“是,姑娘,我接受。” 慕慈这才松开安王妃,“陛下,外面天凉,我们去厅堂吧。” 旻惠帝颇有些不忍的看了眼安王妃,还没开口就被老六搀着转了身,“陛下龙体贵重,莫要着凉了,我们快些回去暖暖吧。” 感受着胳膊上的力度,旻惠帝默了默没言语回了厅堂。 慕慈迈步跟上,“请王爷和王妃回厅堂。” 望着围立在四周的侯府护卫,安王一张脸阴沉的都快滴出水来,他迈步到了安王妃身前,想要搀扶却被安王妃用力甩开,眸中的恨意不比对慕慈的少,“李修,博儿死了。” 说完再不看安王,踉跄的向厅堂走去。 安王垂落的拳头用力握紧,随即迈步跟了上去。 见人都走远了,陈培暗暗松了口气,正打算撤离,就见杨凌走了过来,他一改之前的态度忙躬身施礼道:“之前多有得罪还望侯府莫要见怪。” “侯府自是不会。”杨凌笑的温和,“陈大人可知李博被吊在哪处城墙?” 陈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问道:“哪、哪处?” 杨凌:“左安门西去三里。” 陈培瞬间白了脸色,那本是他昨夜巡防之处。 怪不得指挥使会派人来寻,擅离职守可是大罪,若在侯府找到了李博尚且说的过去,可此时…… 他心瞬间沉了下去,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杨凌眸底闪过一抹讥讽,转身回了厅堂。 厅堂内,众人已落座,慕慈还让人寻了苏毅过来帮安王妃医治掰断的手指。 忽略掉安王妃吃人的眼神,一切都很是和谐。 “慕慈行事这般狠辣,陛下就不管管吗?”安王妃忍着怒意道。 旻惠帝端起老六刚斟满的茶喝了口,掩饰心中的尴尬,轻咳一声道:“慕慈你作何解释?” 闻言安王妃更生气了,怪不得李修一直看不上他想要取而代之,这般窝囊做什么皇帝做孙子得了。 慕慈:“陛下之所以传召王妃为的是倭人之事,此事事关大殷安危,臣女行事难免着急了些,还请陛下责罚。” 她话说的客客气气,却只对旻惠帝请罪,安王妃听得越发火大,正要斥问几句忽的愣住。 倭人之事? 想到被她带走的那名断腿护卫,难不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可转念一想,只要她咬死是买来的奴仆,其他一概不知,再反咬慕慈将护卫屈打成招意图诬陷…… 心里有了底气,安王妃冷目道:“什么倭人?本妃看你就是想要攀咬王府。” 旻惠帝道:“慕慈,此事非同小可,你确有证据?” “是,”慕慈望向门外,“把人带进来。” 很快两名护卫将断腿的倭人架了进来,看到那血淋淋的样子旻惠帝好似又回到了三皇子府,下意识移开眼,“此人便是那倭人?” 慕慈:“是,据他所言,他们是从粼水城专门来保护安王妃的。” 粼水城是倭国距大殷最近的一座城镇,前日的战报所书便是倭人在粼水城集结十万重兵。 旻惠帝眸色微暗,对着那名倭人冷声问道:“你果真是从粼水城来的?” 那人似是怕极了,忙道:“是,是明诚将军派我们来保护王妃的。” 旻惠帝对明诚将军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往年皆是他领兵袭扰边界百姓,烧杀抢掠手段极其残忍。 旻惠帝脸色沉了下来,冷冷望向安王妃,“苏氏,你作何解释?” 安王妃忙道:“陛下,你休要听慕慈胡言,这人明明是我买来的仆役,昨日慕慈去王府行凶,杀了我身边护卫将此人带走,还扬言要我好看。” “他这般惨状,定是屈打成招,被慕慈威逼才会如此。” 屈打成招么? 见识过慕慈更狠的手段,却并不一人是冤枉的。 旻惠帝将心头的怒意压下,“阿慈,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朕。” 安王妃急声道:“陛下,你莫要被慕慈蒙蔽啊,她根本就是恼恨陛下赐婚一事想要搅乱大殷,图谋不轨……” “我看图谋不轨的是你。”清朗的男声从门外响起,声音中都是冷意,“豢养私兵勾结倭人暗杀朝臣,安王府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第120章 是你们对不起我的 天色蒙蒙亮,映出院落原本的样子,因着天寒周遭都蒙了一层雾气,衬着院中的几人多了抹仙气。 墨一推着轮椅,李慕白和卢单紧随其后,而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眉眼清俊神色冷戾,即便腿不能行也难掩其风华。 李玄朗深眸微掀,恰好对上慕慈望过来的视线,脸上的冷戾瞬间融化,柔柔一笑,“阿慈!” 慕慈没想到李玄朗会来,视线落在他眼下的青黑,应是一夜未睡吧,她微微颔首回应并未言语。 很快一行人进了屋内,旻惠帝见自家儿子一副眼里只有慕慈的样子,心中微动,难不成…… 他眼皮跳了跳,万万不可,娶妻娶贤,若是娶了慕慈万一哪天有了争执打一顿还好,若是砍手砍脚…… 他忙将脑中画面挥去,道:“朗儿,你怎么来了?” 李玄朗接过乌鸦递来的热茶,喝了口才道:“查到些东西,原本想去王府的,得知他们来了这里,便过来了。” 想到他刚刚的话,旻惠帝眸色闪过一抹郁色,莫不是安王府真的同倭国勾结? “查到什么?”他看了眼安王,问道。 李玄朗:“前日夜间阿慈离宫回府的路上遇到了刺杀,行凶者除了王府黑卫外还有一名倭国隐者。” 听到最后几个字,安王心里‘咯噔’一声,他只吩咐了黑卫行刺,怎么会有隐者参与? 他恶狠狠的瞪向安王妃,这个贱\/人,定是她暗中要戴乐行事。 安王妃同样瞪向安王,只觉得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京都竟有隐者?”旻惠帝大吃一惊,想到关于隐者的种种传言,一阵后怕,以后还是少出宫的好。 “是,”李玄朗继续道:“儿臣顺着这条线索一路追查,发现安王府借着训练府兵为由将原本三百人的黑卫扩充到了三千人。” 望着旻惠帝越发黑沉的脸,他丢出了最致命的一击,“而掌管府兵的那位统领戴乐,是倭国明诚将军戴安之子。” “什么?”因为太过震惊,旻惠帝声音都有些劈叉,“朗儿,此事非同小可,可是有确凿证据?” 李玄朗:“墨一,把证词交由父皇。” 墨一将案卷拿出交给了苏盛,后者一脸肃重的忙捧到旻惠帝面前,“陛下!” 旻惠帝先是看了安王一眼,见他亦是一脸震惊,堵在心口的那抹郁积才算顺了许多,可当他将案卷的内容看完时,眸底的怒意似是要将人吞灭,抬手将桌上的茶盏扔向安王,“这么多年朕何曾亏待你,竟做出这等恶事,李修,你还真是让朕刮目相看啊。” 安王没有躲避,茶碗直接砸到了他的头上,瞬时茶水连着血水流了一脸,看着异常的狼狈,他哆哆嗦嗦的跪地,“陛下,臣冤啊,三殿下所言我并不知情,更何况陛下知道倭人害我挚爱,我恨不得杀光所有倭人,又怎会……又怎会允他们在我面前。” 旻惠帝深呼吸,努力将翻涌的怒意压下,冷声道:“素心和慕儿皆是被倭人所害,正因为此事我对你从未怀疑过,可……” 他握着案卷的手微颤,“一条条铁证,你要朕如何信。勾结倭人,豢养私兵,暗杀朝臣……我竟没看出你这般狼子野心。” “陛下,陛下,”安王膝行两步,一脸悲戚,“慕儿那时不过两岁,走路还不稳,喊父王也喊的不甚清楚,小团子般软软糯糯好似壁画中的小童子……每每想起便是锥心的痛,我怎能不恨啊……” “我又怎么会同仇人勾结,做出违逆祖宗之事。此事定是有人诬陷,陛下,你要信我啊。” 望着哭的不能自已的男人,旻惠帝脸色稍霁,他知道李修对那对母子的感情,但证据就在眼前他不得不信。 “诬陷?你倒是告诉朕,谁会诬陷你?” 安王哭声顿住,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臣不知,臣往日从未与人结怨,唯有博儿之事同慕姑娘有些嫌隙……”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但任谁都听得出来他这话的意思。 老六最先忍不住,讥讽道:“我家姑娘刚来京一日,如何知晓你这些龌龊事?难不成那些私兵是我家姑娘的?那些倭人也是我家姑娘送给你的?” “再者那些朝臣远的死了两三年,近的也是死于三个月前,你倒是说说我家姑娘远在江南如何杀人?” “哼,这般漏洞百出,还想反咬我家姑娘,只有白痴才会信。” 意图让所有人做白痴的安王险些没气晕过去,怎么哪儿都有这水匪,简直无赖。 见旻惠帝脸又黑了下来,忙道:“陛下,臣并没有攀咬慕姑娘之意,只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是何人害我。” “素心和慕儿是我此生挚爱,我又怎会同仇人为伍,陛下,你定要……” “呵,呵呵呵……”忽的一阵冷笑声打断了他的话,安王妃眸色狰狞的望向他,“此生挚爱?那我和博儿又算什么?” “李修,你的良心难不成都被狗吃了吗?”她跌跌撞撞到了安王面前,垂眸俯视着他,“原来你到现在都没忘了白素心那个贱\/人,怪不得对博儿如此不在意,怪不得对我百般挑剔冷落,原来你心里惦念的只有那个贱\/人所出的贱种……” ‘啪’一声,安王站起身一巴掌打在安王妃脸上,“住嘴,不许你侮辱她们母子。” 安王妃只觉得半张脸都麻了,就如同她的心,这二十多年的陪伴容忍依旧抵不过那个贱\/人,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李修,我才是你的正妃,博儿才是你的嫡子,这么多年我为你做的还不够吗?” 这一声似是说于安王,更像是说给自己,她恨恨的望向安王,“白素心不过是罪臣之女,若不是我收留她早已沦为官妓,可她不知感恩竟背着我同你勾搭在一起。” 想到往日种种,安王妃只觉满心悲愤无处发泄,他一把抓住安王的衣襟似是感觉不到断指的疼痛,大喊道:“是你们对不起我,是你们对不起我的。” 见安王眼中满是厌恶竟无丝毫怜惜之意,她亦嫌弃的松开他的衣襟,轻笑道:“所以我派人杀了他们,杀了你心爱之人,杀了你视若珍宝的贱种,哈哈哈……我所受的你也要尝一遍才可……” 望着状如疯癫的女人,安王眸底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脸上却都是震惊和难以置信,“是、是你杀了她们……是你,原来是你,苏蓉玉,我杀了你……” 锋利的匕首从袖中抽出,安王猛地刺入安王妃胸口。 第121章 到底怎么回事? 两人面对面而立,谁也没想到安王会随身带着匕首,更没想到他竟当着旻惠帝的面杀人,杀的还是自己的妻子。 半尺的短刃刺进了安王妃的左胸,看着倒在地上的女人安王似是才回神,他垂眸望向自己染血的手一脸的不知所措,愣怔着好一会儿蹲下身想要抱起安王妃,“蓉玉,蓉玉……” 只是手还没碰到被慕慈一脚踢开,招呼还未离开的苏毅上前查看。 见苏毅摇了摇头,慕慈眸底一片凉意。 眼见着安王妃一脸不甘的咽了气,安王紧绷的心落地,随即‘扑通’跪到了地上痛哭道:“蓉玉,蓉玉,都是我不好,我一时气过了头,我万万没想到竟是你勾结倭人杀了素心母子,他们是我的命啊,你怎可如此狠心……” 背叛苏蓉玉的是他,杀了苏蓉玉的也是他,竟还有脸说苏蓉玉狠心。 苏蓉玉最多算个恶人,而他却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慕慈心中冷笑,眸底都是厌恶,“结发二十多年,王爷还真下得去手。” 安王满脸痛苦道:“我、我一时激愤才会失手……” 他膝行两步到了安王妃近前,对上那双狰狞不甘的眸子吓了一跳,忙移开了视线,“蓉玉,是我对不起你,若有来世我定不负你……” “呵,”慕慈讥笑出声,“王爷还是说说倭人之事吧。” 安王哭声一顿,“倭人?倭人害了素心母子我……”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脸难以置信道:“竟是蓉玉。” 他立马跪行到旻惠帝跟前,“陛下,这一切定是苏蓉玉所为。” 原以为杀人灭口已是他的底线,没想到还要苏蓉玉替他背锅,这男人还真是渣出了天际。 慕慈磨了磨牙,若不是为了之后的计划,真想一刀劈了他。 旻惠帝眼见着安王妃被杀一颗心惊得七上八下,听到他的话愣了愣,道:“她不过一介妇人,有何可图?” 安王心中早就有了说辞,道:“可她亲口承认杀了素心母子,陛下,当年动手的可是倭人。十八年前她便同倭人来往,十八年后勾结倭人亦做的出。” “自从素心母子死后我心灰意冷,除了政务外府中之事都是蓉玉打理,不管是府兵还是护卫我从未插手,陛下,虽然臣不知她为何要这么做,但倭人之事臣实不知啊。” 旻惠帝眸底闪过一抹犹疑,安王府的一应事务确实都是安王妃打理,此事还曾让一众世家夫人羡慕嫉妒了很久,就是柳柔也曾说过几嘴。 旻惠帝深深看了安王一眼,这才对着李玄朗道:“朗儿觉得呢?” 李玄朗将眸底的暗流掩下,“倭人之事暂且不论,暗杀朝臣呢?那几位可都是同安王政见相左之人。” 安王忙道:“朝臣中时有政见不合,可都是为了大殷,我又怎会拎不清。不过有时回府忍不住抱怨几句,应是被蓉玉听去起了杀心。” “我对人一向宽厚,这么多年有目共睹,怎会对同僚下手。三殿下若是不信,大可去询问诸位臣工,我相信他们亦会为我证明。” 他说的言辞凿凿一脸无惧,李玄朗同慕慈对视一眼,道:“此事我自会查证,事情未有定论之前皇伯父就安心在王府养伤吧,至于安王妃和李博的身后事,罪人而已不必大张旗鼓。” 被一个小辈如此训斥,安王将眸底的怒意压下,道:“我知晓分寸,只是博儿死的蹊跷,还望三殿下查明此事还臣一个公道。” “自然!”李玄朗话锋一转,“不过李博仇家太多一家一家的查下去,怕是一时半刻不会有结果。” 安王眸色闪了闪,李博做了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真要一件件查下去便是一桩桩的罪行,到最后莫要说查出真凶还公道,他亦会被连累。 “既是寻仇,此事就不劳烦三殿下了,”他一脸沉痛,“都怪我往日对他太过溺爱,又疏于管教才会酿成今日之祸,若有来世我定会悉心教导……” 懒得再看他演戏,李玄朗淡淡道:“趁着围观的百姓还不多,皇伯父还是尽快派人取下尸体送去安葬吧。” 安王噎了噎,擦了擦眼角,“陛下,三殿下,臣告退。” 等他带着安王妃尸体离开,一直未曾言语的旻惠帝忽的道:“你们是不是有事瞒朕?” 证词虽然没有直指安王,但每一条都有迹可循,依着他们的行事风格不该这般轻拿轻放才对。 话落见众人一副‘竟被你看出来’的神情,旻惠帝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朕还没有那么蠢,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一向糊涂心软的人突然变得清醒起来,让慕慈几人颇有些不适应,尤其是李玄朗曲起的手指落下,道:“父皇这次为何就信了?” 若是他早这般,他们又何必在柳柔之事上大费周折。 旻惠帝假意听不出他话里的讥讽,毕竟国事为大,轻咳了声,道:“二十多年的夫妻,即便是怨偶又怎么可能一丝端倪都未发觉,更何况事关府兵这么大的事,三千私兵如同谋逆,他即便再不管府中之事亦不可能完全不知。” 李玄朗掀了掀眸子,“父皇也未曾看出柳柔狼子野心。” 旻惠帝一口气堵住,还真是亲儿子专戳他肺管子,他狠狠瞪了这个不孝子一眼,才道:“柳柔善于隐忍工于心计,从不在我面前表露一丝一毫的野心,即便是钦儿她亦教养的很好。若不是钦儿柔善我又怎会对她放心。” 孩子不会撒谎,品性亦不能作假,更何况二十年的时间验证都未露出一丝破绽。 只看李玄钦在柳柔谋逆之事上的行事便可看出他品性如何。 所以在听到李玄朗之言时才会不信,才会怀疑。 “原本因着素心母子的死,我亦不相信安王会勾结倭人,可他不该那么着急杀了苏氏,更不该将所有罪责都推到苏氏头上。” 杀人灭口之心太过明显了。 李玄朗颇有些意外的看了旻惠帝一眼,转了话题,“安王确实和倭人勾结,因着还未查出他们的交易内容,是以多留几日。” “不过我倒是好奇白素心是何人?” 第122章 三十年前 不仅李玄朗好奇,屋内的人皆是一脸好奇。 旻惠帝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还要从三十年前说起。” 三十年前先皇还在位,旻惠帝还只是默默无闻的五皇子,而李修因打的倭国连丢两城已是享誉京都的四殿下。 李修性格明朗张扬,比起李澈木讷温润的性子更得女人欢心,是以京都世家女倾慕李修者占了大半。 苏蓉玉便是其中之一。 苏蓉玉是前刑部尚书苏恩的嫡女,当年曾同柳婵并称京都双姝,可见其样貌风华。 先皇当时也有意撮合两人,奈何李修已有心仪之人,便是弋阳都司指挥使白展之女白素心。 白素心名字柔弱却师从名门一身好武艺,因弋阳临近粼水城,是防御倭国的第一道防线。所以白素心经常陪同白展御敌,杀倭人不计其数,还曾救过李修的命。 或许是救命之恩,亦或许是那段时间的朝夕相处,让两个人互许终生。 李修再次得胜回京便想求先皇恩准这门婚事,哪知还未来得及禀明,就传来白展勾结倭国的消息。 先皇震怒,命刑部彻查此事。 只是还没等有结果,弋阳传来白展叛逃倭国的消息,而刑部也查到了白展同倭国往来的书信。 此事证据确凿,先皇当时就判了满门抄斩。 李修心中悲愤,但人言微轻,因着几次替白展求情被先皇斥责命他闭门思过。 原以为心爱之人已死,李修消沉了好一段时间,直到半年后白素心出现在他府邸,言明白展已死是被人陷害,只是背后之人是谁还未知,希望李修能助她查出真凶替白家伸冤。 李修自然满口答应,但白素心毕竟是罪臣之女待在他身边太过危险,于是他寻到苏蓉玉用婚事做了交易,让她收留白素心帮其遮掩身份。 苏蓉玉知道李修同白家的关系,只当他是重情重义之人,自是满口应诺,更是将白素心当做妹妹般照顾。 很快李修和苏蓉玉成亲,婚后李修对苏蓉玉很是宠爱,成了京都有名的恩爱夫妻,直到先皇驾崩,柳婵扶持李澈登上皇位半年后,苏蓉玉发现了李修和白素心的私情。 因着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旻惠帝还特意寻了李修问话,是以才知道的这般清楚。 可毕竟是罪臣之女,白素心便留不得。 原本旻惠帝是要杀了白素心的,被柳婵拦住了,她将白素心召到宫中详细询问了当年之事,还派了柳泽诚去弋阳暗中调查。 一月后柳泽诚寻到了证据,白展是被陷害的,陷害之人正是刑部尚书苏恩。 苏恩被罢官死在了流放的路上,而柳泽诚因此事入了刑部。 白家沉冤昭雪,白素心却留书一封离开了王府。 苏蓉玉对她有恩,她对苏蓉玉有愧,而苏蓉玉又是仇人之女,她无法面对,只能选择离开。 却不知她的离开,让苏蓉玉恨意无处发泄只能日日消磨李修,两人原本就不多的感情在争吵中消耗殆尽。 之后还是柳婵看不下去调节一番,两人才算好了些。半年后苏蓉玉有孕,李修外调江南,一去便是七年除了年节很少回京。 若不是柳婵看不下去让李澈调他回京,怕是一辈子都要留在江南了。 李修回京后便告知苏蓉玉,三年前在江南遇到了白素心,两人还有了一个孩子,她们母子正在回京的路上,坦言正妃之位永远是苏蓉玉的,但他的心只能给白素心。 原以为苏蓉玉会大闹一场,谁知她只回了个‘好’便没在言语,李修以为她想通了还很是高兴的告知了李澈。 谁知半月后收到消息,白素心母子快到狸垭口时遇到了倭人,一行数十人尸骨无存。 李修险些疯了说什么都不信,不止一次跑去狸垭口寻找。 旻惠帝一口气说完,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他从未放弃寻找,每年都会离京去寻人。” 任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般,引得众人唏嘘不已。 慕慈眉眼中却并没有同情之色,行事皆有因果,种什么因结什么果,从你选择的那一刻便决定了。 李修若真是君子不会利用苏蓉玉,若真爱白素心也不会用婚事同苏蓉玉做交易。 自以为的深情却害了两个女人。 “既然白素心一行人尸骨无存,又是谁回京报的信?” 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沉默,让沉浸在故事里的人回了神,旻惠帝想了想道:“好像是安王的一名随从,因着水性好逃了回来。” 慕慈:“此人可还活着?” 旻惠帝摇了摇头,“不知。” 一个小小随从还不值得他放在心上,是以并不知晓他的去向。 慕慈也没期望能从他口中得到答案,食指轻敲在桌面,眸中是浮浮沉沉的冷意,“三殿下可查一下此人。” 李玄朗:“你怀疑此人同倭人有关?” 慕慈:“我怀疑此事同安王有关。” “什么?”旻惠帝因着太过吃惊一时没忍住,“你是说素心母子的死同安王有关?” 慕慈:“陛下不觉得奇怪吗?他口口声声说白素心是挚爱,却在她死后安居京中。若他如陛下这般是从未领兵的文弱之人尚且说的过去,可他却是打的倭人连失两城之人。” 如此反常,要说没鬼谁信。 况且如今又确定安王同倭人勾结,当年之事便越发引人怀疑。 再加上白展之事是柳泽诚查证,而幕后之人还是苏恩…… 一件一件都透着蹊跷。 旻惠帝脑中闪过当年的种种,若没有发现柳泽诚的真面目他不会多想,可现在他不得不多思虑,忽的脑中上闪过什么,道:“一开始苏恩并不认罪,李修去牢中探过后,第二天他便将所有罪行认下了。” 因着李修哭求,是以只判了苏恩一人流放,苏家其他人只没收家产赶出了京都。 “用一人之命换女儿和全族,苏恩应是被逼无奈才会认下罪行。”慕慈沉默一瞬道:“若真如我猜想这般,当年白家被诬陷之事怕是同安王脱不了干系。” 话音落下,满室静的落针可闻。 半晌李慕白忍不住骂了声,“艹,这李修还真不是个东西。” 慕慈和李玄朗不约而同的看了他一眼,皆是一脸复杂。 慕慈默了默,道:“不许说脏话。” 李慕白:“……骂安王那个畜生也不行?” 慕慈:“你不行!” 李慕白气得脸都绿了,“老子行的很……” 可他证明自己很男人很行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屋顶传来一声叹息,“你确实不行。” 第123章 可有所求? 突然的声音让屋内的众人吓了一跳,尤其是苏盛,急声喊道:“护驾,护驾……” 尖细的声音还未传出,就见李慕白嗖一声飞了出去,跃上了房顶,“阿爹,你怎么来了?” “臭小子别扯我衣服,这可是花婆亲手给我做的,扯坏了她要生气的。” “花婆是谁?你不会趁我不在又勾搭了一个吧,李四,你对得起我娘吗?” “你、你娘她不会在意这些的……” “身为男人从一而终是本分,朝三暮四就该千刀万剐,这李家家训你莫不是忘了?” “哼,也没见你小子遵守啊。” 李慕白声音难掩得意,“我叛逆……” ‘啪’一声,李四厚实的巴掌拍在他后脑上,“都敢离家出走了,臭小子,你知道我找你找的多辛苦吗?” 李慕白摸了摸并不疼的后脑勺,“切,有多辛苦?我前脚到京城你便跟来了,莫不是我下山你就跟来了吧?” 李四轻咳了一声,“我渴了。” 李慕白白了他一眼,“不冷?” 李四摸了摸被风吹红的脸,这京都也太冷了,“不冷!” 见两人迟迟不下来,慕慈捏了捏额角,起身到了门外,“老寨主,又见面了,京都风大进屋喝口茶吧。” ‘茶’字还没落下,眼前黑影闪过,李四进了屋内,“还是慕丫头疼我。” 站在房顶的李慕白:“……” 老六虽然没见过李四,但亦猜出了他的身份,殷勤的倒了杯茶递过去,“老前辈请用茶。” 李四接过一饮而尽,“有劳再来一杯。” 一连喝了四杯等他放下茶盏,慕慈才问道:“老寨主是来寻小白的?” 李四看了眼靠在窗前吊儿郎当的男人,“不全是。” 李慕白顿时不开心了,挑着眉毛就想问花婆,慕慈却先一步开口,“和安王有关?” 李四没言语,可听到‘安王’两字时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慕慈没在追问,而是对着旻惠帝道:“陛下,这位便是清风岗的老寨主李四。” 旻惠帝知道清风岗救了李玄朗之事,为此还特意问了李玄朗要赏李慕白什么。 李玄朗只说不急等过段时间再说。 可人家爹都找来了,不赏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旻惠帝温声道:“原来是李老寨主,清风岗救了朗儿,朕正想着赏赐些什么才好,你可有所求?” 李四一改之前嬉笑的样子,直接跪倒在地,“草民莫衡恳求陛下替我师妹白素心做主,诛杀安王。” 一句话惊起千层浪。 最先出声的竟是墨一,他一脸震惊道:“你是莫衡?肖遥剑仙莫衡?” 莫衡点头,“不错,我就是当年的逍遥剑仙莫衡。” 三十年前莫衡凭借肖遥剑法打遍武林无敌手,十八年前却忽然销声匿迹,原来是去清风岗做了山大王。 自从听到慕慈问出‘和安王有关’时,李慕白脸便沉了下来,此时又听到莫衡的话,再联想到之前安王询问他的那些事情和旻惠帝讲述的内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见莫衡还要再说,冷了声音,“老头,别说了。” 他不能接受那个事实,也不想接受。 安王的命他自会取,却不是以那种屈辱的身份。 莫衡张了张口,将到嘴的话吞了回去,却并未起身。 李慕白直接过去将人拉了起来,“我们走。” 莫衡叹了口气,跟在他身后向外走去,就在两人将要迈过门槛时,慕慈出声道:“人生总要面对一些艰难的选择,熬过去了才能迎接新的人生,若一味逃避,以前的生活不复存在,以后亦会过得浑浑噩噩。” “你想过那样的人生吗?” 李慕白垂落的手用力握紧,他当然不想过那样的人生,他的人生本该恣意鲜活,若是被那个人渣毁了还真是不甘心啊。 “小白,我已经躲了十八年,不想再躲了,之前是为了你,现在是为了你娘,她的仇也该报了。” 莫衡眸底是深深的恨意,更何况如今天时地利都站在他们这一边,只要再添一把火安王必死无疑。 李慕白想走,可脚就好似钉在了地上般。 “你是谁,只取决于你想做谁。”慕慈声音再次响起,“所以,你想做清风岗的李慕白,还是安王之子李慕白呢?” 听到‘安王之子’四个字,李慕白猛地转身,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凶狠,“老子不是。” ‘啪’一声,慕慈跃到了身前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好好说话。” 李慕白瞪着眼睛还要再说,‘啪’莫衡一巴掌打了过去,“回屋去。” 李慕白心里升腾的那抹怒意和委屈因这两巴掌消散了不少,气哼哼的回了屋内。 屋内除了李玄朗,剩余的人好似第一次认识李慕白般,尤其是老六更是两眼放光,嘴比脑子还快羡慕道:“等安王死了,王府的一切岂不都是李寨主的,啧啧,名利双收……” 还没说完伴着李慕白凉凉的声音茶碗扔了过来,“给你好不好?” 老六伸手将空茶碗接住,倒满了茶后殷勤的递了过去,“你舍得当然是好了,你确定真给我吗?要不要立个字据?” 李慕白气得一口茶喷了出来,“老子喷死你。” 老六:“……” 将脸上的茶水抹去,淡然道:“如此羞辱,十两,少一两都不行。” 嘿,还敢碰瓷? 李慕白气得举起茶盏作势要扔过去,吓得老六忙躲到了慕慈身后,“姑娘,他仗势欺人。” 慕慈:“小白不是这种人。” 李慕白得意的一扬眉,就听慕慈又道:“他是不屑十两,你至少也要讹他百两。” 老六嘿嘿笑着,“我记住了,以后李寨主这里百两起步。” 李慕白气得刚要怼回去,就听墨一卢单和乌鸦同时道:“老六,还需要帮手吗?” 老六:“当然,人越多讹的银子才越多。” 墨一:“那算我一个,我可以同他约架故意受伤。” 卢单:“那我就这样……” 乌鸦:“你那种不行,我这个好……” 望着光明正大商量着如何讹他银子的人,李慕白鼻子一酸抬头望向屋顶。 这群狗东西,想讹他银子,没门。 旻惠帝望着屋内的众人,忽的有些明白,为何他们会聚在一起。 他望向李玄朗,眸底闪过一抹赞赏,识人用人朗儿确实比自己厉害。 “莫衡,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第124章 逗他玩呢? 因着旻惠帝的话,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围在一起的四人各回各位,李慕白亦收起了脸上的玩世不恭,眸底渗出冷意来。 “师妹确实是被倭人所杀,但幕后主使之人却是安王李修。” 虽早已猜到了结果,但听闻莫衡的话,屋内的人依旧感到震惊。 虎毒尚且不食子,安王还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慕慈道:“白素心既是你师妹,身手应是不错。” 莫衡一脸悲愤道:“若不是为了孩子,以师妹的身手怎么可能敌不过那群倭人。” 慕慈叹息道:“小白那时才两岁,安王应是没想要杀他。” 一个两岁的孩子还不懂善恶是非,安王自然不舍得杀了。 所以他去狸垭口找的不是白素心,而是李慕白,不然在宫中看到李慕白时就不会是那般神色了。 莫衡虽不想承认但亦是事实,痛声道:“若师妹想到这点儿就不会死了。” 慕慈:“白素心被杀是查到了什么吗?” 莫衡点了点头,“白家虽然已经平冤昭雪,但始终未找出杀害白大人的真凶。师妹离开王府后一直在调查这件事,可直到在江南和李修重逢还是没有线索。” “直到生下小白一年后,她偶然间撞见锦衣卫办案,其中一人所用暗器同白大人身上的伤痕吻合,便将此事告知了安王。安王应诺帮她调查却一再拖延,师妹疑惑之下查到了他同倭人来往之事。” 白素心跟踪安王发现他约见的竟是倭人,联想到以前的种种心里的怀疑越来越大,便暗中联系了莫衡要他调查李修。 白展出事后,白素心怀疑过任何人唯独没有怀疑过李修,是以当年他们调查了那么久却毫无所获。 可如今调查方向对了,很快便查出了些东西。 三十年前,在弋阳李修曾被倭人俘虏过一次,正是这次被俘他同倭人有了不可告人的交易。 而白素心之所以如此信任他从未怀疑,正是因为她前去相救时看到了他被倭人折磨却依旧不肯服软的样子,试问一个如此有骨气的皇子又怎么可能通敌叛国。 可她不知,这一切正是李修为了取信白家用的苦肉计。 之后李修借着救命之恩总是会寻白素心,一来二去便陷了进去,再加上后面李修击退倭人连攻两城,不仅白素心喜欢,就是白展亦欢喜的不得了。 可这些亦是李修同倭人定好的计策,为的便是助他名声大显,好夺取皇位。 而作为交换李修要助倭人杀了白展毁了白家。 因着白家对他从不设防,是以他偷用白展的印章伪造了同倭人来往的书信,又派锦衣卫中的心腹杀了白展。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白素心竟没有死还找到了他,为了不把事情闹大,他假意应允调查,又言语哄骗让白素心以为他是为了救她不得已才会娶苏蓉玉。 可真相却是他早就应允了苏恩娶苏蓉玉,是以苏恩才会暗中扶持,帮他将白展之事压了下去,以他想要的方式结了案。 原以为因着平定倭国的功绩这皇位必定是他的,谁知最后默默无闻的李澈因着柳婵的扶持坐上了那个位置。 他心中恼恨却也只能从长计议,所以当柳泽诚寻上门用白素心罪臣之女的身份威胁时,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同柳泽诚合作。 他怕的不是白素心罪臣之女的身份,而是因柳泽诚对柳蝉的背叛让他有了可乘之机。 之后他故意让苏蓉玉发现他同白素心的事情,利用柳泽诚将知道内情的苏恩下了牢狱,让他死在了流放之路。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白素心竟会离开他,他曾起过杀心,可他大业未成需要一把好刀。 于是他以爱之名派人去找,终于在江南寻到了人,等苏蓉玉有孕时才会外调到了江南。 等莫衡将查到的告知白素心时,她有多恨可想而知,她本可一剑杀了李修,但忍住了。 杀了李修她的仇可报,但倭国安插在大殷的探子和李修谋划之事便再也查不出,是以她一面要莫衡继续探查,一面等待时机回京。 她想要将此事告知柳蝉,以柳婵的聪慧定能解决此事。 所以她给柳婵去了封信,希望能将李修调回京都。信并未送出而是到了李修手中,他深知因着苏蓉玉的存在白素心是不会回京的,因着几分怀疑他假借苏蓉玉和倭人之手杀了白素心。 等莫衡察觉不对赶到时白素心已奄奄一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要他去救李慕白。 莫衡急忙追上将人杀了抢回了李慕白,之后带着白素心的尸骨去了清风岗在那里安顿了下来。 他想杀了安王报仇,但李慕白还小他不忍心将师妹的骨血抛下,只能将报仇之事压下,想等李慕白成家立业后再入京,即便不能揭穿安王的恶行,亦要杀了他。 好在上天有眼,遇到了慕慈和李玄朗,这件事终有可能。 莫衡讲了半个时辰才将事情前因后果讲明,众人又是长久的沉默,李慕白将泛红的桃花眸一挑,“我娘不愧是巾帼英雄,就是眼光不太好。” 确实眼光不好,可当时她正是知慕少艾的年纪,怪只怪安王心机太深伪装太好。 慕慈之前听了旻惠帝的讲述对白素心所为并不同情,可她得知安王所为后依旧以大义为先,以大殷安危为主,如此女子当得巾帼英雄。 “知人知面不知心,”旻惠帝咬牙道:“他简直枉为人,我这就派人擒他问一问,可知良心二字。” “他无心无情,又怎知何为良心,”一直未出声的李玄朗掀眸望向门外,此时天色大亮,院中已布满了日光,“躲在暗处之人最怕的便是见光,那便将他置于烈日之下尝一尝何为痛,何为惧。” 旻惠帝听得心头一震,“你打算如何做?” 李玄朗薄唇微勾,深邃的黑眸望向慕慈,“狗急才会跳墙。” 慕慈:“尤其是饿急的狗,只要丢根骨头过去便会迫不及待的跳出来。” 见两人又打哑谜,旻惠帝急声催促道:“什么骨头,什么恶狗的,快些告诉朕。” 慕慈抬手指向李慕白,“你们不觉得这根又大又漂亮的骨头适合逗狗吗?” 又大又漂亮的李慕.骨头.白:“……” 逗他玩呢? 第125章 莫不是撑到了? 用过午饭,慕慈趴在连廊逗着池中的鱼儿,阳光明媚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扫了眼一旁的男人,“殿下不忙?” 用过早饭旻惠帝便回宫了,其他人也回了各自院子,唯有这位三殿下跟了过来直到用了午饭也没有告辞的意思。 李玄朗丝毫没有被嫌弃的觉悟,“灼华用的可还顺手?” 想到那把寒意森森挥刀时却带着灼目光泽的宝刀,慕慈脸上不自觉的带了笑意,“同诛邪很般配。” “确实很般配。”李玄朗凝在女人脸上的视线越发灼热,却在她看过来时忙低垂了眸子,“宫中兵器库中还有许多兵器,样样都是珍品。” 慕慈瞬间来了兴趣,“什么样的珍品?” 李玄朗:“等同灼华。” 慕慈眼睛刷的亮了:“卖吗?” 李玄朗:“原本是要拿来送你的,可父皇说那是留给未来孙儿的,不送不卖。” “哦!”慕慈淡淡应了声,又趴回去逗鱼了。 李玄朗捡起鱼食丢入池中,数十条锦鱼争抢着游了过来很快吃的一干二净,低垂的眉眼遮住了内里翻涌的暗潮,“其实若你想要也不是没有办法。” 慕慈垂在栏杆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晃着,“等你孩儿出生要他送我吗?” 即便李玄朗此时成婚,等到他孩儿出生能言,至少三年时间,想到还要那么久便失了兴致。 李玄朗抬眸望向她,“若你同我成婚,不仅兵器库里的兵器你可以随意使用,军器局亦可以随意调使。” 慕慈晃动的手顿住,扭头望向他,浓稠的眸底都是试探。 李玄朗清隽的眉眼一如往常,见她望过来唇角勾了抹笑意,“以你的性子倭国之事不会放任不管,北境亦会出手。若以皇室中人的身份,无论兵权还是银钱粮草都更便利些。” 他指腹轻敲在小几上,“这层身份于你可以更快达成所愿,于我亦可稳固权势。相同利益维系的关系才是最牢固的,为了达成所愿我必定竭尽全力让你无后顾之忧,而你亦会助我开创盛世。” 他面目沉静,眸色坦然,唇畔的笑意甚至都未曾变,可内里却是紧绷的,整颗心都高高悬起。 原本他想徐徐图之,可安王同倭国勾结之事让他改了主意。 倭国在粼水城增派重兵的同时,打着联姻旗号派遣了一队使团来京,算时间这几日便会入城。 他们之所以还没动安王,便是想等倭国使团到京后在一同动手,如此等同与倭国宣战。 依着慕慈的性子定会赶去弋阳,可他却去不了。 因着柳柔谋逆之事此时朝中人心不稳,京军更是需要细细盘查,旻惠帝根本指望不上,唯有他留下坐镇即可维稳朝廷亦可确保慕慈无后顾之忧。 行军作战时间无法确定,慕慈此行不知会去多久,只要想起来他便惶惶不安,犹豫再三决定赌一把。 时间流逝慕慈依旧没有言语,李玄朗心弦绷的越发紧了,就在他唇畔的笑意快要维持不住时,慕慈扭头望向了池中的锦鱼,“为何不是盟友?” 这一路他们亦配合很好。 李玄朗缓缓调整呼吸,“盟友间的利益无非权势地位钱财,可夫妻间的利益除了这些还有亲情、家人和子嗣捆绑。何况你我成婚,皇室礼制在你之下,我亦不会束缚你。” 他定了定,收了唇角笑意,神情肃重道:“若你应允,此后大殷你说了算。” 慕慈丢鱼食的动作僵住,僵硬扭头望向他,默然半晌道:“李玄朗,你脑子进水了?” 李玄朗:“……” 虽不知是何意,但也能猜出不是好话,默了默回道:“未曾。” 慕慈坐直了身子,捡起几粒鱼食丢了过去,“大殷我说了算?你是想我累死不成?” 李玄朗将身上掉落的鱼食捡起扔进池中,“你说我做,你只需做自己想做之事便可。” 慕慈挑眉,“若有一日我不想做了呢?” 李玄朗:“送你万亩良田,想种什么种什么。” 慕慈:“送?” 李玄朗:“送!” 不止送,他亦会陪她一起。 慕慈敲了敲桌角,“你回吧,我考虑。” 李玄朗没动,“你若有任何要求我亦可以答应。” 慕慈‘啧’了声,掀眸望向他,“假成婚亦可?” 李玄朗:“……可,我不会干涉你所为,任何事以你为主。” 见他说的坦然,慕慈眸底的试探散去,若李玄朗流露出一丝一毫倾慕之意,她必定会毫不犹豫拒绝。 此时却开始思量这件事的可能。 因着前世之故,倭国不能留,又因着慕家驻守北境,是以北境她定是要走一遭的。 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一应供给却需要朝中支援,可要是后方不稳即便战神再世也无用。 若有李玄朗坐镇后方她便无后顾之忧,所有心思可用在作战上。 等一切事了,再同他和离,那时天高海阔万事皆如意。 一想到在自家万亩良田随意采摘的画面慕慈忍不住又抓了一大把鱼食扔进池中。 “等安王事了我再答复。” 李玄朗见好就收没敢在追问,而是顺着她的话道:“倭国使团最迟四日后进京,你打算何时动手?” 慕慈望了眼围着鱼食左右摇晃隐隐有下坠趋势的锦鱼,微皱了眉,莫不是撑到了? 她摸了摸鼻子,将刚抓的鱼食放回碟子中,道:“那要看安王何时同他们见面了。” 李玄朗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眸底染了抹笑意,“有李慕白这根骨头在,他定会迫不及待约使团的人见面。” “嗯,”慕慈应了一声,“所以才要他多去安王那里晃一晃。” 李玄朗唇角勾了勾,“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一想到即将到手的十万两银票,慕慈开心的又抓了一把鱼食,下意识丢下去时手腕被李玄朗握住,“不能再喂了。” 慕慈:“……我抓着玩儿的。” 指尖的细腻让李玄朗有些不舍得放手,“是我误解了……” “你们在做什么?” 不等李玄朗说完红色的身影急掠而来,屈指弹在腕间迫使他松开了手,而慕慈掌中的鱼食因着那抹力道尽数落入水中。 慕慈:“……” 这下完了,鱼真要撑死了。 第126章 喜欢就好 见两人一双眼都望向池水,李慕白将刚刚从安王那里要来的十万两银票‘啪’一声拍到了桌上,“三殿下怎的还没走?” 两人齐齐扭头望向他。 慕慈看的是银票,李玄朗看的是男人那张不爽的脸,扶在桌角的食指曲起指腹滑过桌面,道:“同阿慈说些事情,可见到安王?” 李慕白脸更不爽了,发泄般捡起一把鱼食丢进了池中,“要我去讨要银票,不就是为了让我见他么?” 李玄朗:“这么诱人的骨头就在眼前,他忍不了多久的……” 李慕白:“老子不是骨头。” 李玄朗:“……诱饵?” 李慕白翻了个白眼,勉勉强强承认了。 李玄朗接着道:“今晚以打探你娘过往的名义再去一次,他定会忍不住同你相认。你只管做出不信样子,失魂落魄离开便可。” 李慕白一脸被恶心到的样子,“我怕会忍不住杀了他。” 李玄朗:“若你想他死的这般容易,随你。” 李慕白冷哼了声,“之后呢?” 李玄朗见慕慈将银票收进袖中,眸底闪过一抹笑意,道:“他自会再寻你,并许你世子之位。你要让他觉得你心动了,但碍于王府如今的际遇害怕受牵连,是以不愿相认。” 李慕白妖孽的脸上都是不愿,“太恶心人了。” 李玄朗:“安王需要的是能同他一起图谋大业的人,若你不表现的贪图权势,他不会放心,亦不会让你知晓他所图。” 李慕白憋屈道:“知道了。” 见他已知晓轻重,李玄朗对着远处同紫苏聊天的墨一道:“墨一,把银票拿来。” 墨一忙小跑着过来,将早就准备好的银票递给了慕慈,“慕姑娘,这是补偿小镇的一万三千八百二十两,另四千两黄金并五百两利息下午会送到,我已经知会杨管家,他清点过后会送到库房。” “三殿下果然是守诺之人。”慕慈小脸肉眼可见的喜悦起来,将银票接过清点后塞入袖中,一时间袖口都有些鼓胀。 望着同杀敌时判若两人的女人,李玄朗眉眼中的笑意越发浓了,“是,阿慈应信我。” 慕慈只当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开心的抓了把鱼食又要去喂,却看到几条鱼翻了鱼肚浮上了水面,漆黑的瞳仁微闪,悄悄将手中的鱼食放了回去,扭头对着正思索晚上何时去安王府的李慕白道:“小白,我的鱼死了。” 李慕白愣了愣,探出身子望去,见鱼儿果真不动了,疑惑道:“怎么死了?” 慕慈:“被你撑死的,你打算怎么赔我?” 李慕白指了指自己,一脸难以置信,“我?” 慕慈:“你忘了你扔出去的那一把鱼食了?” 李慕白险些被气笑了,“一把鱼食就撑死了?你少讹我。” 慕慈一本正经道:“你来之前就已经喂饱了。” 他进院前好像是听李玄朗说了句‘不能喂’,在看到两人亲密举止时便有些想歪,没想到是不能喂鱼了,他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你想怎么赔?” 慕慈:“为了配上你如今的身份,友情价一条一百两。” 李慕白:“……” 你家友情价是往死里讹吗? 他吐出一口气正要拒绝,就听李玄朗道:“阿慈,李寨主毕竟还没继承王府,怕是没有那么多银子,不如我将这鱼买下可好?” 李慕白心中一喜,没想到李玄朗也有这么上道的时候,正想夸几句,就听慕慈道:“还是殿下大方,我就喜欢你……” 李玄朗和李慕白同时心口一震,后者一拍栏杆,将今早出门前同莫衡要的两千两银票扔在了桌子上,咬着牙道:“不就是一条百两么,两千两够不够?” 慕慈扫了眼池中翻肚的那六条鱼,“小白真大方,我就喜欢你如此痛快行事。” 李慕白:“……” 眼见着女人将银票四四方方叠好塞进了袖中,嗫喏了半天道:“喜、喜欢就好。”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墨一颇为同情的看了李慕白一眼,想着要不要也讹一笔试试。 “小姐,”杨凌脚步匆匆的从院外走了进来,“平阳侯夫人和表姑娘来了。” 慕慈整理袖口的动作僵住,原本应该她上门探望的,她理了理衣服站起身对着李玄朗道:“三殿下,不送。” 见女人丢下一句径直走了,李玄朗心里泛起一抹酸苦,又想到之前提议不知慕慈会不会应允,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回了宫中。 见人都走了,李慕白一张脸垮了下来,望着飘在水上的六条鱼越看越火大,寻了渔网将鱼捞起送去了厨房,一再叮嘱厨娘不管是煎炸蒸炒还是做鱼汤,定要保证物尽其用,鱼骨头都不能漏掉。 另一边,慕慈还未走到花厅林樱便冲了出来,一把将人抱住,“阿姐,我都想死你了。” 不过一日不见而已。 慕慈不着痕迹的将人移开,抬眸就见平阳侯夫人站在门口含笑的望着自己,忙屈身行礼道:“大舅母!” 平阳侯夫人笑道:“原本昨日就想过来的,你舅舅说你这几日应会很忙,等闲下了再让我寻你,可阿樱耐不住性子非吵着要来。” 慕慈任由林樱牵着手到了近前,“应是我去看望舅舅和舅母才对。” 平阳侯夫人眸中都是慈爱和感激,“知你忙,不必在意那些虚礼,更何况那晚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救下我和明相夫人,我亦是个死人了……” 想到那晚的事情她仍有余悸,她没有安王妃那般的好心态,若被辱定是要一头撞死的。 “一家人何必客气,”林樱见母亲还要再说,忙拉着慕慈进去了,“冷死了,娘,你也快进来。” 平阳侯夫人无奈的笑道:“你这丫头什么时候能稳重些,往后啊多跟晓晓学学……” 林樱拉住慕慈坐下,撒娇道:“阿姐,不如你教我杀人吧。” 平阳侯夫人后面的声音瞬间顿住,瞪了林樱一眼,佯装生气道:“你个死丫头,马上就要成亲了,安分些莫要吓坏了你那未婚夫婿。” 林樱小脸微红,“娘,你又笑我,尹哥哥才没有那么胆小。” 慕慈愣了一瞬,林樱比她还要小一岁,十五岁就成亲了? “时间可定下了?家世如何?” 平阳侯夫人一脸笑意道:“是弋阳都司指挥使尹东平的小儿子尹翎,尹家原想着年前就让阿樱过门的,可我舍不得想留她再陪我们过个年,是以定在了正月二十一。” 弋阳尹家啊。 慕慈眸色闪了闪,这婚怕是成不了了。 第127章 阿姐我错了 倭国之战势在必行,弋阳又是防御倭国的第一道防线避无可避,到时尹家怕是无心准备婚事了。 不过林、尹两家自会延迟婚期影响不大,再加上倭国使团还未进京出兵之事尚属机密,是以慕慈并未言明。 心里盘算着到时对尹家多照拂一二,算作弥补。 平阳侯夫人又坐了小半个时辰才离开,林樱以想多陪陪慕慈为由留了下来,等平阳侯夫人一走,还未等回院子小姑娘一堆的问题丢了出来。 “阿姐,你真的阉了李博?” “安王妃的胳膊是你砍得?” “现在都在传安王府欺你无依仗,是不是真的?” “昨晚金吾卫真围了侯府?” “李博被挂在城墙……” ……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根本没有给人回答的时间,慕慈捏了捏眉心,指了指远处的身影,“乖,去问你慕白哥哥吧。” 眼见着李慕白转过了拐角,林樱转身就跑,“阿姐,我很快就回来陪你。” 望着一阵风跑远的人,慕慈无奈摇了摇头,正准备回自己院子,就见紫苏跑了过来。 慕慈不习惯院子里人太多,回侯府后也只有紫苏并未再选人,是以这两日小丫鬟忙的脚不沾地,见她跑的满头大汗,想着要不要选几个激灵的丫头帮帮她。 “小、小姐,”紫苏看到她立马笑的无比灿烂,“好多金子啊。” 慕慈:“……” 李玄朗的黄金送过来了? 四万两确实不少,望着一脸激动的小丫鬟,忍着笑逗道:“好多是多少?” 紫苏兴奋道:“足足五大箱子,凌叔说了至少六万两。” 慕慈前行的脚步顿住,“六万两?” 多出来的两万两哪儿来的? 原本要回院子的,脚步一转去了库房。 她到的时候杨凌已经将东西清点入库正要锁门,看到她忙道:“小姐,东西都清点完入账了,一共是六万零五百两黄金,小姐可要查看?” 慕慈摇头,问道:“为何多了两万两?” 杨凌立马察觉到了不对,望向一旁的护卫,道:“东西可是三殿下的人送来的?” 护卫忙道:“是,属下确认过是三皇子府的人才敢接的。” 杨凌:“派人去三皇子府确认一下,另外带人去府外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 若多出来的两万两不是三皇子的,那么送钱的人定有所图,说不定此时还守在府外。 护卫应声急匆匆走了。 慕慈也觉得蹊跷,悄无声息送黄金还要假借着李玄朗的名义,若不是缺心眼就是对她有愧。 可她才刚回京都,一时也猜不到会是谁。 很快去三皇子府的人回来了,同预料中一样多出来的两万两不是李玄朗的。 送金子的马车是从三皇子府直接到的侯府,中间并未停留,况且即便是有人半路放上去的,送东西的人又不傻多出两箱子东西自然会发现。 所以只可能是在三皇子府的人离开后,护卫搬运箱子前放到门口的。 “把接应的所有护卫都问一遍,”慕慈唇角勾了一抹玩味,“那么大的两口箱子不可能凭空出现,总会留些痕迹的。” 她定要把这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人揪出来。 杨凌也想到了这点,“我这就去。” 他也很好奇这傻子会是谁。 等到晚饭时,送金子的傻子找到了。 慕慈望着赤着上身背着荆条的青年,嘴角抽了抽。 不仅送金子,还负荆请罪,果真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 “三妹妹,对不起。”男人低垂着头一脸的愧疚和自责,“是我害了你。” 慕慈咬了口炸的酥脆的鱼骨,没有言语。 李慕白的物尽其用还真逼的厨娘做出了好东西,谁能想到鱼骨竟也如此美味呢。 她又夹了一块儿慢悠悠的吃着。 男人英武的脸上闪过一抹慌乱,屈了屈膝正想着要不要跪下请罪,院子里响起一道欢快的声音,“凌叔,听说送金子的傻子找到了,是谁啊?” 杨凌看了眼厅内的男人,有些为难不知要不要说出名字。 毕竟谁也不愿做傻子不是。 正犹豫着,就听紫苏道:“表小姐,送金子的不是傻子是四少爷。” 杨凌:“……” 四少爷慕.傻子.晟:“……” 林樱在李慕白那里听了一下午的故事,若不是李慕白有事出门她还舍不得走。 回来的路上碰到了老六,见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便将有人送金子不留名的事情告诉了她。得知人已经找到,还背着荆条来请罪,瞬间来了兴致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可听到紫苏的话,小姑娘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没了,转身就往外走,“诶呀,我出来这么久娘定要想我了,阿姐,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林樱,”身后响起一道怒喝,“你给我滚进来。” 林樱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大眼睛眨啊眨,最后一咬牙转身向屋内走去,“好嘞四表哥,这就滚进来。” 慕慈咬着鱼骨的动作微顿,啧,看来坑她的不止一个啊。 一进屋林樱直接跑到慕晟跟前,仰着小脸不解道:“四表哥你这是做什么?阿姐不是心胸狭窄之人,若是做了什么错事,只要情有可原她不会计较的。” 说完扭头对着慕慈甜甜一笑,“阿姐,我说的可对?” 慕慈接过紫苏递来的鱼汤,喝了一口,靠在椅背似笑非笑道:“你怎知我不是心胸狭窄之人?紫苏,你告诉阿樱,得罪我的人都去了哪里。” 紫苏掰着手指头,认真道:“宋大人被砍了脚,乌鸦被灭了岛,林思死了,刺客死了,王锵死了……” “阿姐我错了,”林樱腿一软坐在了地上,眼泪汪汪道:“我不该怂恿四表哥答应李博买你画像之事,更不该把你画的那样丑,我、我就是气不过想要讹他一笔银子。” 慕晟也忙道:“三妹妹,阿樱也是好意,那李博出了名的好\/色,原本想着把你画丑些他便会想办法退婚,谁知他竟这般恶毒想要害你性命。此事是我顾虑不周,只要你能消气我做什么都可以。” 从两人的话中慕慈猜到了事情的经过,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过,最后落在慕晟身上,挑了挑眉,“做什么都可以?” 第128章 原来有脑子啊 慕老夫人膝下有三子一女。 长女暮雪嫁给了誉王,成婚后不久去了安南的封地。长子卫国侯慕震北携家眷驻守北境,次子定远将军慕震山携家眷驻守在平遥边防。 唯有三子慕震远留在京都任礼部侍郎一职,月前出使藩国至今未归,如今看来应声被故意支开。 而慕晟便是慕震远的嫡子,因是独子偏宠了些,是以慕晟虽已十八依旧是我行我素玩世不恭的性子。 不然也不可能答应林樱戏耍李博了。 不过今日看来,虽有些纨绔,但品性尚可。 慕晟望着这个比他小两岁,但周身气势比大伯父还要凌厉的妹妹,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三妹妹要我做什么?” 昨日听闻宫中李博所言才知因那幅画险些害了慕慈,吓得他没敢来侯府寻人,躲在家中琢磨如何弥补寻求慕慈原谅。 下午得知慕慈去安王府要债之事,灵机一动决定用钱来补偿,于是趁着父亲出使未归母亲回了娘家偷了家中所有银子。 为了显得有诚意还特意去钱庄兑成黄金,可望着越来越近的府门又失了勇气,恰好看到三皇子府的人来送东西,便偷偷将箱子放到了一起,以为此事神不知鬼不觉,谁知还没到一个时辰便被杨凌寻上了门。 慕慈见他一副犯错受训学生的样子,眸底闪过一抹笑意,问道:“听闻你同礼部尚书的小外孙相熟。” “三妹妹说的是梁晨?”见慕慈点头,慕晟道:“他因着母亲寡居的身份时常被人欺辱,我有时看不惯会帮一帮并不算相熟。可是寻他有事?” 慕慈看了眼他背后的荆条,“把东西丢了坐下来用饭。” 又对着林樱道:“你也来。” 坐在地上的小姑娘‘蹭’一下跳了起来,冲到桌前坐下,“阿姐,你不生气了?” 慕慈夹了块儿鱼肉到她碟中,“原本就未曾生气。” 若不是护她又怎么会如此行事,不过是逗逗他们罢了。 林樱抚了抚胸口,“刚刚阿姐好凶我都要吓死了……” 紫苏立马维护道:“小姐从不凶人,就连杀人的时候也是一刀一个神情从未变过。” 林樱刚夹起的鱼‘啪嗒’掉了。 出门去丢荆条的慕晟更是一个趔趄险些被门槛绊倒。 慕慈默了默,“还是紫苏了解我。” 小丫鬟喜滋滋道:“奴婢也觉得,小姐,我在帮你盛碗鱼汤吧。” 慕慈:“……不用了。” 都给她盛三碗了,再喝就要吐了。 林樱夹起鱼肉咬了口,含糊不清的问道:“阿姐,梁晨得罪你了吗?” 望着脸颊鼓鼓的小姑娘,慕慈又夹了一颗鱼丸给她,“未曾。” 林樱松了口气,“梁晨人很好就是性子太软了,若不是四表哥帮衬他都快被吴家欺负死了。” 梁晨的母亲正是礼部尚书吴庸那位守寡的女儿,也就是看上临安县令陈铎逼他休妻的那位。 回京后虽然被柳柔和安王之事绊住,但慕慈并未忘了此事。回京后便派了人去寻陈铎,可此人好似石沉大海就连李玄朗的人都未找到。 只查出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城外十里处的河西村。 原本想等忙完倭国使团之事再寻吴庸的霉头问出陈铎下落,此时看到慕晟改了主意。 见慕家四公子穿戴整齐走了进来,慕慈道:“他母亲吴月莲不是吴庸最宠爱的女儿么,怎会任由吴家人欺辱他?” 慕晟入座拿起筷子,看了眼桌上的菜,清蒸鱼,红烧鱼,炸鱼,鱼丸,鱼骨…… 他默默放下了筷子,回道:“那是以前,自从梁晨父亲战死后梁家便一落千丈,这么多年族中更是无人入仕,吴庸那个老匹夫便彻底变了脸。” 梁晨的父亲原是驻守平遥的镇北将军,战死后才由慕震山接手平遥驻防一事。 想到了什么,慕晟脸上带了怒意,“三妹妹不知,这吴庸忒不是个东西,亏得还是礼部尚书却连礼义廉耻都无。半月前我遇到梁晨见他神情恍惚便问了几句,他一开始还支支吾吾不肯说,见我气恼的要离开这才说了几句。” “那吴庸,他、他竟逼着梁晨的母亲去勾引一个江南来的小县令。他母亲不肯,吴庸便用梁晨威胁,甚至还让人对梁晨的母亲下药。” 他越说越气,没忍住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吓得刚塞了一颗鱼丸的林樱卡住了嗓子,见她憋得小脸通红,慕慈忙一掌拍在胸腹迫使她吐了出来。 白滚滚的鱼丸滑出一弯弧度砸在了慕晟脸上。 林樱抿了抿唇,底气不是很足道:“……扯平了吧。” 慕晟深呼吸,接过紫苏递来的帕子用力的擦了擦脸,没言语。 林樱往慕慈的位置靠了靠,夹了块儿鱼肉放到她碟中,“阿姐,你尝尝可好吃了。” 吃了半条鱼的慕慈:“……” 知道小姑娘是寻靠山,慕慈很给面子的吃了,“乖!” 林樱立马笑眯眯的道:“阿姐最疼我了,我自然要把最好的给阿姐了。” 慕晟怕她再说出什么恶心的话,忙道:“三妹妹可是想对吴家动手?” 因着李博同吴家那几个败家子走的近,是以他们一向不对付。得知陛下赐婚后,他更是看李博不顺眼,所以才会同意林樱的提议。 原以为看过画像李博定会迫不及待的想要退婚,谁知等来等去眼看着慕慈就要回京了也没听到任何退婚的风声,反倒是让他发觉了李博和柳欢的奸情。 即便他看不上李博,但明面上李博还是慕慈的未婚夫,为了给慕慈出气,他跟踪了几日想等人少的时候套麻袋把人打一顿。 却无意中听到柳欢说吴庸之所以逼迫吴月莲勾引一个小县令,为的是讨好中宫。 虽不知是何意,但可以确定吴庸是柳柔的人。 是以他从慕慈回京后的行事猜测,她的目标应是吴庸。 慕慈颇为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原来有脑子啊。 她决定考考他,“德不配位,礼部尚书之职他受之有愧。可吴庸此人行事太过圆滑,一时还寻不到他把柄。四哥可有办法?” 听到这声‘四哥’慕晟脸上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就好似偷吃了仙果般开心的有些找不到北,他一拍胸脯,“我这就去寻梁晨,他经常出入吴家定知道些什么。” 见他起身就走,慕慈捏了捏眉心,“你确定梁晨会告诉你?” 第129章 来补补脑子 女人清冷的声音让慕晟脚步顿住,解释道:“不确定,但……” 慕慈靠在椅背,一双墨眸沉冷的望向他,“知道什么是打草惊蛇吗?” 慕晟:“我旁敲侧击……” 慕慈再次打断他,“你不会真当他是软弱可欺的无能之辈吧?” 被欺辱这么多年依然可以出入吴家,甚至还进了京营,虽只是一个小小的文书,但只要图谋得当亦有将吴家踩在脚下的可能。 这般心智和隐忍的人,十个慕晟都白给,之前同慕晟的偶遇怕也都是刻意为之。 慕晟一脸的不明所以,“他不是吗?” 慕慈扫了眼桌上的菜,淡淡道:“阿樱,把鱼头留给你四表哥。” 阿樱坏笑着对慕晟招了招手,“四表哥,来补补脑子。” 慕晟:“……” 他垮着脸坐了回去,不解道:“三妹妹调查过梁晨?” 见慕慈摇头又问道:“那如何看出他在装柔弱。” 慕慈见紫苏很是有眼力见的将鱼头挪到了慕晟跟前,这才慢悠悠道:“是不是每次见到你他都带着伤?是不是每次都遮遮掩掩但还是会告知?” “是不是只要你遇见吴家子用不了多久他都会出现?” …… 慕慈一条条的问下来,慕晟的脸也越来越阴沉,最后气得夹起鱼头咬了一口,“下次遇到定要让他知道骗我的下场。” “我替你收拾他。”慕慈食指轻敲在桌面,她忽然想会会梁晨,试试他的本性,若这般境遇下仍能保持本心她不介意帮一把。 反之,就让他和吴家同生共死吧。 慕晟不知她打算,闻言心头一喜,虽未亲眼所见但城中都传遍了三妹妹一人剿杀百名水匪之事,有她同行吓也能把梁晨吓个半死。 虽不知长辈口中病弱之人为何会这般厉害,但听着满京都的夸赞之声,他都有些翘尾巴了。 林樱一听有热闹可看,顾不得塞了满嘴的鱼丸,急声道:“无语却(我也去)。” 对上小姑娘期待的眼神,慕慈点了点头。 “三妹妹还没说要我做什么?”慕晟又咬了口鱼头问道。 慕慈:“……多吃点儿。” 慕晟:“……” 为何他总感觉三妹妹话里有话? “姑娘!”卢单从外面走了进来,显然没想到屋内会有其他人,愣了下没在言语,可双眸却露出一丝焦急。 慕慈起身示意他到外面说。 等两人出去,咬着鱼头的慕晟悄声问林樱,“三妹妹要我多吃,是不是见我清瘦心疼我,想要我吃……” 林樱笑眯眯道:“四表哥,你平日是不是喜欢吃猪脑?” 慕晟一脸嫌恶道:“谁会吃那种东西。” 林樱疑惑道:“没吃吗?那为何会有个猪脑子?” 慕晟愣了一瞬,起身就去抓她,林樱吓得‘啊’一声跳起来就跑。 听着屋内吵闹的声音,慕慈将眸底的笑意掩下,问道:“何事?” 卢单躬身一礼,恳求道:“请姑娘救救王娇吧。” 慕慈微愣,“王娇?” 卢单一脸悲色道:“昨晚从李博房中带走的那名女子,她名王娇是王筹的女儿。” 想到女人死咬李博的画面,慕慈眸色微沉,怪不得宁肯死也不放开了,“可是伤势太重?” 卢单叹了口气,“是她想要求死。” 昨夜他们并未将人带回侯府,而是带去了三皇子府。 等确认无人跟踪后慕慈便回了侯府,将李博留给卢单报仇。而李慕白则是留下查问那名女子的身份。 可王娇因伤一直昏迷,大夫说最早也要第二天才能醒,是以在李玄朗回府后李慕白便将此事丢给了他。 而李慕白则同卢单一起将李博的尸体挂在陈培负责的那处城墙上。 原本卢单并未在意王娇的身份,可下午想到女儿时,脑中忽的闪过王娇昏死过去却依旧死咬着李博的画面,鬼使神差的去了三皇子府。 他想问问那女子是不是和阿音一样也是被李博劫持,若是,他可以帮她寻来家人。 他到时王娇刚醒不久,得知李博已被他千刀万剐劈成两半挂到了城墙上,顿时哭的不能自已将身世说了出来。 得知她竟是王筹之女,卢单一时悲喜交加愣怔着没敢相认。 如不是他王筹不会死,王家也不会被灭,王娇也不会变成如今这般。 所以当王娇询问他同李博的仇怨时,他编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可看着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眼神空洞的姑娘,他的心好似被刀挖一般。 他叮嘱大夫和丫鬟好好照看,逃也似的回了侯府。谁知刚刚送来消息,王娇趁着丫鬟不备拔了她头上的簪子意图自裁,若不是丫鬟反应敏捷及时夺下人已经没了。 可存了死志的人防不胜防,看得了一时看不了一世。他心中焦急,想着慕慈主意多,便寻了过来。 慕慈道:“寻死之人大多是因着没了念想,只要有了期盼的东西便不会想死。安王还未死,她的仇还没报完。” 卢单想了想道:“可安王死后她依旧……” 慕慈打断他,“那便燃起她的斗志,十年时间都熬过来了,她不是心志不坚的人。” 她抬头望向漫天的星辰,一点点的荧光汇聚亦可在黑夜中给人方向,“给她缓冲的时间再趁势疏导,帮她找到以后的路,她会好好活的。” 望着神色坚毅似是可掌控一切的女人,卢单紧绷的心缓缓落地,“是,姑娘,我知道怎么做了。” 慕慈扭头望向屋内嬉笑打闹的人,缓缓道:“你身份之事不必隐瞒,有些事瞒不住的,与其以后被她发现不如如实相告。” 卢单愣了一瞬,却没有言语。 慕慈也未再劝,转了话题问道:“小白去安王府了?” 卢单:“此时应该已经到了。” 慕慈唇角微勾,“不知他能忍多久。” 想到李慕白出门前那副憋屈的样子,卢单脸上带了抹笑意,“我赌半个时辰。” 慕慈扬眉,“至多两刻钟。” 话落两人相视一笑,卢单压抑的心情莫名好了许多,感激的看了慕慈一眼,道:“我这就去三皇子府同王娇相认,等安王一死,即便她要我的命我亦甘愿。” 慕慈见他想通了,道:“去吧。” 隐忍十年甘愿坠入烟花之地也要报仇的人,又怎么会是心胸狭隘之辈,王娇不会要他命的。 等卢单走了,慕慈并未回房间,而是对走过来的杨凌道:“凌叔,可有吴府地图?” 第130章 因为梁晨? 吴府? 想到之前小姐询问四公子的事情,杨凌问道:“礼部尚书吴庸家?” 见慕慈点头,道:“有,我这就让人去拿。” 杨凌招来一名护卫低声吩咐了几句,等人离开后这才问道:“小姐打算夜探吴府?” 慕慈:“闲着无聊消消食。” 杨凌唇角不自觉的弯了弯,“需不需要带几个护卫?” 慕慈:“我自己便可。” 她是临时起意,一向打打杀杀惯了突然静下来还有些不适,时间还早正好去吴家活动活动拳脚。 很快护卫将图纸拿了过来,慕慈直接回了自己房间,展开看了看将每个位置铭记于心这才换了夜行衣,带了飞刀以备不时之需,谁也没说翻墙走了。 吴府在明安巷,偌大的府邸贯穿整条巷子,漆黑夜色下女人一身夜行衣站于高处,猎猎风声中俯视着灯火下连绵的房舍,眸色中尽是讥讽。 住的这般奢华,享受着荣光,行的却是蛀虫之事,还真该死啊。 浓稠的墨眸冷冷的望向某处,纤瘦的身影如蝶般跃下踏着夜色走了过去。 吴府最大的一处院落,单看内里摆设古朴大气处处透着韵味,可细看就会发现无论是一株花树还是堆砌假山的山石,甚至就连铺路的青石都是个中珍品。 慕慈眸底冷意更甚,院中已是如此,房内想来定是极尽奢华。 刚走到院中就听‘啪’一声,房内响起巴掌声,躲过屋外守着的两人,慕慈闪身到了窗前戳开窗纸向里看去。 室内,吴庸靠在矮塌上,一只手搭在小几,望着跪在地上的女人,冷声道:“你不知道?” 女人的脸被打的侧向一旁,清瘦的脸上是鲜红指印,低泣道:“父亲,晨儿一向性子软弱又怎会对玉儿出手,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不等女人说完坐在另一侧的中年男子怒声道:“玉儿胳膊都断了你却说是误会?” 女人忙道:“大哥,我……” 中年男人冷哼一声,“别叫我,我受不起。这些年要不是吴家,你们母子能锦衣玉食活到现在?没想到却养出这么一个白眼狼。” 慕慈挑了挑眉,没想到今日还真是来对了。 那女人应是梁晨的母亲吴月莲,中年男人是吴庸的长子刑部员外郎吴池。 吴月莲低垂了眸子将所有的不甘和屈辱掩下,挤出一丝讨好的笑意,“父亲,大哥,你们对我们母子的好我们都铭记于心,晨儿亦是知恩的人,他自小在你们眼皮子下长大,他为人如何你们亦知晓。” “晨儿一向敬畏玉儿这个表哥,又怎么敢伤他,莫不是有人故意挑拨意图……” 吴池讥讽笑道:“有利可图才会挑拨,你们母子身上有什么可图的?让你勾引一个小小县令都做不好,呵,还真是白瞎了父亲为你的谋划。” 想到那晚自己被下药后的事情,吴月莲垂在一侧的手用力握紧,脸色苍白如纸没言语。 吴池被她的沉默激怒,挥手又是一巴掌打了过去,“怎么?说你几句还不愿了?别忘了是谁供你们母子吃穿的。” 他冷哼一声,“今日之事定要有个交代,快说,梁晨到底去哪儿了?” 吴月莲哭着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他今日并未归家,我原本以为他在军营的。” 吴池冷了脸,“可我怎么查到他回家了一趟便匆匆走了,小妹,你若还不说实话,他断的就不是一条胳膊了。” 吴月莲脸色越发苍白,跪行几步到了吴庸近前,哭求道:“父亲,晨儿亦是你的外孙啊,你就疼疼他吧……” 吴池见她竟敢无视自己,起身挥手就要打过去,吴庸淡淡道:“好了,此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你先出去吧。” 吴池愣了愣,“父亲,她……” 吴庸掀眸望向他吓得吴池忙道:“是!” 见吴池出来,望着身形矮胖的人她犹豫了一下跟了过去。 出了院子等候的小厮忙举了灯笼上前领路,吴池心中怒火无处发泄,阴沉着脸一脚踢了过去,“狗东西,磨磨蹭蹭的想要摔死爷不成。” 小厮被他一脚踢到了地上,灯笼也滚到了一边翻了几圈灭了烛火。 四周瞬时暗了下来。 吴池气得骂道:“没用的东西要你何用,还不给爷……” ‘爷’字刚落,鼻子好似被什么砸中疼得他失了声音捂着脸蹲在了地上。 躺在地上的小厮看着吴池身边不知何时出现的黑影惊得刚要大喊,黑影嗖一下到了身前,一掌切在他脖子上昏了过去。 吴池这时缓了过来还没来的及喊人,黑影挥着拳头砸了过来,鼻梁断裂的痛楚刚起,脸上又挨了两巴掌。 他险些气疯了,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吴府行凶? “我是吴池,你竟敢……” 威胁的话还未说完,黑影冷冷一笑,“吴池无耻,还真是相配啊。” 女的? 吴池惊异刚起,慕慈一脚踢在他小腹,在他惨叫之前紧跟上前卸了他的下巴。 之后便是长久的殴打,直到吴池疼昏过去,她才甩了甩手将人踢进了一侧的山石后,转身回了院中。 原本守在屋外的人已经不见了,她正疑惑就听房内响起不可\/描述的声响,微凝了眉向里望去只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吴庸低哑的声音响起,“只要莲儿乖乖听话,没人敢动你们母子。” 吴月莲低泣着没有说话,吴庸又道:“好莲儿,你不知自从那日后我盼了多久,若不是这般逼迫你又怎么会让我如愿。” “你一个马夫所处的贱种被我娇养了这么多年,也该报答……” ‘啪’屋内的烛火忽的熄灭,正一脸享受的吴庸并未在意微俯了身就要发力,忽的身后有冷风扫过随即脖子一痛向下倒去。 吴月莲看着床前突然出现的黑影吓得瞪圆了眼睛,却并未喊出声,沉默片刻见黑影未动一把将趴在身上的吴庸推开,起身一件一件的穿好衣服,淡淡道:“你想如何都可,我只当未见。” 任由儿子被欺辱这么多年,原以为吴月莲是一个软弱无能的人,没想到竟也是装的。 慕慈眸底氤氲了一抹暗色,“不想杀他么?” 吴月莲声音里都是恨意,“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可我不能。” 慕慈:“因为梁晨?” 听到儿子的名字,吴月莲眸底迸射出一抹冷意,“你想做什么?” 第131章 听到了什么? 对面的女人好似护崽的母狼,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慕慈眸底闪过一抹兴味,从面对吴池到吴庸再到自己,短短时间三副面孔,有这般的母亲想来梁晨也定是有趣的很。 慕慈扫了眼床上的吴庸,“那要看你能为我做什么了。” 话落一脚踩在吴庸的两腿之间用力碾下,原本昏迷的人疼的瞬间睁开了眼,还没等喊出声被慕慈一脚踢晕了过去。 吴月莲脸上的凶狠褪去,心里只觉得无比畅快,此时眼睛已经适应了室内的黑暗,对面的女人虽然黑巾遮面看不清面容,可那双眼却异常的明亮。 她问道:“你想扳倒吴家?” 慕慈并未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想吗?” 吴月莲沉默片刻,道:“晨儿是我的命。” 慕慈背转身看了眼被她撬开的窗户,入夜的寒风吹入室内冷的有些刺骨,若是吹一晚上吴庸冻不死也要大病一场。 “你还有的选吗?” 想要她给出承诺,那她就让吴月莲看清形势。 吴玉的胳膊不管是不是梁晨打断的,吴家都不会放过他。 况且等明日吴家人发现吴庸的惨状后第一个问责的便会是吴月莲,毕竟她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 到时没了吴庸的维护,吴池必定将所有怒意发泄到他们母子身上。 梁晨是她的命? 但她连自己的命都护不住时又拿什么护住梁晨。 吴月莲也想到了这点,强装的镇定再也维持不住,她声音微颤道:“你想我怎么做?” 慕慈转身望向她,“不是我想你们怎么做,而是你们想怎么做。” 没有吴月莲和梁晨她一样可以灭了吴家,可吴月莲母子若是没有她的助力唯有死路一条。 “让我看到你们的价值,”慕慈迈步到了门口,打开了房门,“过了今夜你便再无机会了。” 话落迈步向外走去,刚到院中听到动静的小厮和护卫赶了过来,看到她惊得就要大喊,慕慈眸色微寒手中的飞刀扔了过去。 两把飞刀穿喉而过,小厮和护卫栽到了地上。 慕慈捡回飞刀将尸体踢入了池中,察觉到身后脚步声却并未回头,淡声道:“想清楚了?” 吴月莲看了眼池中漂浮的尸体,眸中闪过一抹决绝,道:“我如何寻你?” 慕慈:“明日巳时末我会去烟雨楼。” 吴月莲静静的看着她背影,沉默片刻后道:“若我被吴家困住了呢?” 慕慈对于她的试探并未理会,冷淡道:“那是你的事情。” 这么多年都未曾被困住,殊死一搏时又怎么会? 吴月莲察觉到了女人的冷意,收了心思,恳求道:“我会准时赴约,今日之事还请姑娘帮忙遮掩,晨儿那里……” “与我无关。” 望着眨眼消失在夜色中的人,吴月莲指甲陷进肉中,眸底一片阴霾。片刻后回了房内将凌乱的床收拾妥当,又给吴庸穿了寝衣,看了眼打开的窗户并未理会,关上房门去了一侧的小书房。 慕慈并未离去,站在房檐将一切看在眼中,直到吴月莲从小书房出来顺利出了府门,她才转身去了吴府东侧的一处院落。 也是她今夜来此的真正目的。 还未到近前,便听到了男人咆哮声,吴家长孙吴玉一脸阴鸷的站在院中,指着排成两排的护院怒声道:“既然人没出城怎么会不见了,嗯?一个个的蠢货连个人都找不到。” “再给小爷去找,若还找不到你们也就不用回了来。” 等一众护院离开,站在吴玉身旁的一中年男子道:“我总觉得梁晨今日行事太过反常,虽然他是因着脚滑从楼梯滚落砸到了大公子,可若是往日他定会吓的跪地求饶又怎么敢趁乱跑走,还躲了起来。” “即便躲得了一时,就不怕连累大姑奶奶?” 吴玉转身向房中走去,声音里都是嘲弄,“狗屁的大姑奶奶,一个姨娘和马夫所生的贱\/种罢了,也不知祖父是作何想的竟会留她到现在。” 中年男人跟在他身后,闻言愣了一瞬,道:“有件事我始终觉得蹊跷,因牵涉尚书大人是以未敢同大公子讲。” 吴玉靠坐在矮塌,曲着腿将吊着的右臂轻轻搭在膝上,另一只胳膊拄在小几示意丫鬟将葡萄剥皮喂进口中,又将核吐到另一个丫鬟手中,这才淡淡道:“什么事?” 中年男人看了眼跪地侍奉的四名丫鬟,道:“你们先下去吧。” 吴玉漫不经心的脸闪过一抹不悦,却并未制止,等丫鬟退出去后,掀眸望向男人。 那眼中的阴鸷吓了中年男人一跳,忙道:“是卑职僭越了,只是此事事关老大人的清誉,万不可被外人听去。” 吴玉心里燃起一抹好奇,“快说。” 中年男人忙道:“大公子是否还记得半月前老大人想要大姑奶……” 见吴玉脸沉了下来,他忙改口道:“想要吴氏勾引临安县令陈铎的事情?” 吴玉眸底闪过一抹顽劣的笑意,“自然知道,那药还是我特意让人去青柳坊寻来的,专门用来对付不听话的淸倌儿。” 他脸上带了一抹淫\/笑,“不是说那贱\/人吃过药后,直接扒了陈铎的衣服强行做了好事,动静大的让当时守在屋外的人都臊的躲到了院外。” 可惜他为了看梁晨的笑话,没能亲自去观赏一番。 不过也是另一番乐趣,尤其梁晨得知吴月莲被下药后,明明愤怒却依旧不敢反抗,甚至为了求他告知吴月莲在何处时,不得不跪地舔他鞋面的的窝囊样子,想想就觉得异常痛快。 他脸上难掩笑意,想着要不要抓到梁晨后让吴月莲也舔一次,脑中闪现画面,想到吴月莲徐老半娘的风姿,眸底闪过一抹淫\/邪,舔其他地方应也是别有风味。 小腹忽的升起一抹热意,便想着快点儿打发了男人寻个丫鬟来泄泄火,不耐道:“此事同祖父之事有何关系?” 中年男人忙道:“卑职想着大公子定是想要知道事情的结果,便特意赶了过去,可还没到院门,远远就见吴管家带着老大人走了进去,之后吴管家将院内的人调到了院外并亲自守在了屋门口。” 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的看了吴玉一眼,才道:“我心中好奇,便攀上了房檐,虽看不到屋中但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吴玉眼眸闪了闪,坐直了身子,“听到了什么?” 第132章 吴家有内鬼 中年男人微俯了身低声道:“老大人问陈铎祖父葬在哪里,还问他可知当年清国入关时抢夺的那笔财富藏在何处……” 吴玉眼神瞬间亮了,他就说么祖父一向扒高踩低怎么会看上一个小小的县令,还强逼着吴月莲那贱\/人嫁给他,没想到竟是打的这番主意。 从大殷建国至今两百年,唯有三十五年前那次清国破了北境杀入关中,短短两个月攻下七城,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消息传回时震惊朝野,当时的宗正帝更是气昏了过去。 据说是当时驻守北境的将军暗中投效了清国,悄悄放了清国三十万大军入关,打的大殷措手不及是以才一连丢了七城。 之后宗正帝派了镇国公陈万山领四十万大军前去支援,历时两年终于将清军赶出了关内。此战最大的功臣非陈万山莫属,谁知还未回京便传出因伤病故的消息。 宗正帝闻讯悲伤不已,下旨封镇国公为镇国王世袭罔替,可封赏的圣旨刚下又有消息传来说镇国公同清军勾结盗取北地金矿,清军根本不是败走,而是被镇国公放走的。 四十万大军再加上各地都司派来的援军,加在一起有六十万之众。六十万对三十万何需二年,半年足矣。之所以拖了这么久,是因为清军用劫掠七城的财富收买了镇国公,为的便是拖延时间好挖空北地的金矿。 宗正帝一开始并不信,直到从陈万山的祖宅搜出了大量金块儿和北地十三城中的部分财宝,一怒之下杀了镇国公满门。 难不成镇国公一家没有死绝? 陈铎是镇国公的后人? 据说陈家祖宅搜出的财富不及清国劫掠的百分之一,可当时任由如何拷打陈家人只说不知,是以无人知道那笔财富去了哪里。 难道陈铎知道? 吴玉眼睛亮如灯火,一把拽住中年男人的领口,“为何不早说?” 中年男人吓得脸色微白,忙道:“卑职原本想查证后再告诉大公子的……” 吴玉审视他良久这才松开,问道:“陈铎可曾说了宝物藏在何处?” 男人忙道:“未曾,他直言不知道老大人说的是什么,还说自己祖籍云安,祖父亦是当地乡绅一生都在江南未曾去过北境,问老大人是不是找错了人。” “老大人又好言劝了几句,陈铎皆是否认。最后老大人失了耐心让吴管家将人拖走严刑拷问。” 他看了眼吴玉,道:“可两日后陈铎便不见了。” 吴玉眉眼一挑,“莫不是被祖父囚禁在了某处?你可曾派人寻找?” 即便陈铎不是镇国公的后人,但应该也知道些什么,不然祖父不会这般行事。 没想到啊老狐狸藏得够严的,居然连他们父子都瞒着。 他定要找到陈铎,先一步逼问出那笔财富在何处,到那时他便会成为吴家真正的掌权人。 一想到这里吴玉脸上都是得意。 男人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眸色闪了闪道:“只查到他最后曾出现在城外的河西村,之后便再无痕迹了。” 吴玉瞪着眼睛道:“是祖父所为?” 男人道:“老大人也在寻他。” 吴玉急的站起身,“既然被祖父抓到,又牵涉这般重要之事怎么可能会让他跑了?” 男人叹息一声,“这便是蹊跷之处,卑职这段时日亦是想不明白这点,况且刑讯时吴管家命人打断了他的腿,他怎么可能逃脱。” 吴玉微愣,“你的意思是……他是被人救走的?” 男人:“除此无解。” 吴玉脸色沉了沉,“能冒险将人从吴府救走,还做的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定是熟知吴府的人,而且知道陈铎的秘密。” 他眸底闪过一抹冷意,“吴家有内鬼。” 男人道:“唯有这般解释才说的通。” 吴玉冷目望向他,“既如此你为何不早同我说?” 男人被他眼神所慑吓得忙跪倒地上,“此事我亦是猜测,冒然提起大公子未必会信,只是今日梁晨所为太过反常是以才冒死告知。” 吴玉眸底闪过一抹阴鸷,“你是说……内鬼是梁晨?” 话落又讥讽一笑,“不可能,梁晨那个窝囊废又怎么敢做这种事。” 中年男人眸底闪过一抹暗色,“他若是毫无反骨又怎会给自己谋了京营的差事,更何况当日老大人和陈铎谈话时吴氏亦在房中。” 吴玉缓缓坐回了矮榻,似是信了男人的话,阴恻恻道:“等找到他一切就清楚了。” 他挥手示意男人起身,忽的想到什么,眸底闪过一抹玩味,“既然陈铎走了,当日同那贱\/人苟且的又是谁?” 服了那药唯有行事才可缓解,况且院外的人确实听到了动静。 难不成便宜了府中的哪个小厮或者护卫? 若真如此等抓住了梁晨,定要再羞辱一番。 正想着梁晨听到后会是何等愤怒和屈辱,就听男人道:“老大人一直未曾出来。” “什么?”因为太过震惊吴玉瞪圆了眼睛,张着嘴半天才出声道:“你、你是说祖父同吴月莲那贱\/人……” 见男人点了点头,吴玉气得抄起小几上的茶壶砸在了地上,“老东西,怪不得每次只要我们将人欺辱的很了,他才出面维护一二,原来是打的这般心思。” 将人逼入绝境在施以援手,看着他们母子苦苦挣扎再适当的给一点儿甜头,吴月莲为了抓住这根稻草自然任他为所欲为了。 见他如此愤怒,中年男人将眸底的算计掩去,道:“听闻吴氏因着大公子断臂之事求到了老大人跟前,为此老大人特意唤了大老爷过去。” 吴玉怒道:“贱\/人,想用爬床来救梁晨那个小贱\/种?做梦。” 他站起身向外走去,“我这就去寻祖父,我倒要看看那贱妇如何不知羞耻。” 中年男人望着他的背影勾出一抹讥讽,声音却是惊恐道:“大公子莫要冲动,莫要惹恼了老大人。” 吴玉心中怒意越发浓烈,“呵,是他莫要惹恼了我,逼急了将这丑事宣扬出去看是谁丢人。” 话落不再理会男人,跨出台阶就要去找吴庸。 只是刚迈出一步,忽的身后大力袭来整个人栽下了台阶。 第133章 姑奶奶威武! 吴玉直接脸着地,哼哼唧唧好一会儿才痛喊出声。 听到动静的丫鬟小厮急忙跑了过来将人扶起,吴玉摔得满脸的血,刚刚接好的胳膊再次断开,左腿更是钻心的疼。 屋内正准备喝口茶坐等好消息的中年男人听到动静忙跑到门口,对上吴玉吃人的眼光吓得脚步顿住,“大、大公子……” 关切的话还未说完,吴玉咬牙恨声道:“你竟敢推我?” 中年男人急忙解释道:“大公子不是我,我……” 吴玉哪儿还有心思听他解释,屋中只有他们二人,不是他还能是谁,“把他给我拿下。” 小厮和护卫蜂拥而上将男人按在了地上。 吴玉忍着痛意,冷声道:“你居心叵测在我身边这么久,竟是打的这般主意,想害我失足而亡?呵,我倒要看看先亡的是谁。” “把他的胳膊给我卸了。” 得到命令的护卫按在男人左肩上的手用力一错,男人顿时疼的大叫一声,喊道:“大、大公子我一直都在房中又怎么可能推你,莫要放过真正的凶手啊。” 吴玉并未理会他,被小厮抬进屋内的同时,道:“把他关进地牢,等我亲自来审。” 男人眸底闪过一抹惧意,他在吴府小心翼翼隐藏了这么多年,没想到竟会栽到莫须有的事情上,到底是谁要害他? 是梁晨,还是有人知道了他的身份故意为之? 若是后者,那他必死无疑。 心底升起一抹凉意,任由护卫架着向外走去。 出了院子沿着小路向后院走,刚拐过一处山石他忽的发力,借着护卫架着胳膊的力道双腿悬空分别踹向两侧护卫的膝骨处。 这些年他是以文士的身份行走在吴府,无人知道他会武的事情,护卫对他毫无防备松懈之下备被他得了手,膝骨钻心的疼痛让他们放开了手。 正要抽刀将人拿下,男人却先一步抽出了袖中的匕首刺了过去,手法又快又狠,不过片刻两名护卫皆被一刀封喉。 他面目阴鸷的将匕首收起,转身要离开时对上了一双寒意森森的眸子,吓得他后退一步抽出了匕首,“是你推得吴玉?” 慕慈视线落在他手中染血的匕首上,“你是何人?来吴府有何目的?” 男人同吴玉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看似是为了吴玉好,可每一句都带了目的。 一开始以为他是想要搅浑吴家这池水,想要吴月莲母子死。可后面却发觉此人每次在说到陈铎时声音都有些急迫,甚至带了一丝恨意。 应是他怀疑陈铎失踪之事同梁晨母子有关,所以想借由吴玉的手逼问梁晨母子,他迫切想要找到陈铎应也是为了那些宝物。 原本想等惩治了吴玉在抓了男人审讯,谁知推了吴玉竟帮自己逼着男人露出了真面目。 男人紧绷的心在听到她声音时松了下来,眸底闪过一抹狠意,“知道吴玉最喜欢什么吗?” 他视线在慕慈身上滑过,“他最喜欢将不听话的女人摁在床上折磨,不知你到时会不会还如现在这般冷静。” 慕慈眉眼中闪过一抹冷意,挥手掷出了飞刀,锋利的刀刃从男人腕间划过,手中匕首铛一声掉在地上。 慕慈声音含笑,“知道我最喜欢什么吗?砍手砍脚砍脑袋,不知你被砍断了四肢时会不会还如现在这般嘴欠。” 男人顾不得手上的疼痛,望着缓步逼近的女子,眸底闪过一抹惧意,不是她话中的威胁,而是那布满煞意的眼神让他从心底升出一股寒意。 他转身就跑,“来人……” ‘啊’字还未来得及喊出,慕慈跨步而起一脚踢在他后背将人踢翻在了地上,一脚踩在他后背俯身冷冷道:“跑什么?不过是砍手砍脚而已又死不了……” 男人慌了声音,“我、我不跑了,姑娘,我是好人,我来吴家是为了报仇,我……” 慕慈脚下用力,男人瞬间疼的脸都扭曲了正要求饶,就听女人道:“报仇?我帮你啊。” 不等男人回答,慕慈将人拎了起来,“走吧。” “去、去哪里?”男人没想到慕慈竟真的信了,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有些不安,总觉得不可能这么容易。 慕慈一掌拍在他被卸掉的那只胳膊上,“去找吴玉帮你报仇。” 男人瞬间疼的龇牙咧嘴,可心中却是一喜,这女人看着凶狠却是个傻的。 原本他就是要跑去吴玉那里报信的,毕竟潜伏了这么多年终于有那批宝藏的下落万不可功亏一篑。 他忙应声在前带路,心里盘算着只等进了院子他便喊人。 很快两人到了吴玉院前,男人眸底闪过一抹喜色,急走了几步到了院门口,就在他准备冲刺时就听身后女人喊道:“吴玉你个蠢货给我出来。” 男人吓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他一脸的难以置信,眼看着院中的护卫听到动静冲了过来,刚要喊‘这女人是刺客’,身后的人一把将他拉到了身后,高声道:“就是这些人伤的你?你安心,有姑奶奶在定不会让你受这委屈。” “不……”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护卫的刀冲他砍了过来,他慌忙躲避等终于有机会开口时,眼前一道红线闪过一条胳膊落在了他的脚边。 他下意识望向红线的出处,就见一身夜行衣的女人不知何时夺了护卫的刀,明明是一样的东西可那刀在她手中就好似什么神兵利刃般,所到之处不是断手断脚就是掉脑袋。 他惊得张大了嘴,半晌乖乖闭紧了嘴巴。 什么功亏一篑的那都不重要,活着才最重要。 尤其是在看到一众护卫躺在地上的惨状时,瞬间有些庆幸刚刚没有机会开口了。 正想的入神,就见女人忽的扭头望了过来,唯露的双眸里尽是杀意,他吓得一激灵,脱口道:“姑奶奶威武!” 慕慈:“……” 她嫌弃道:“还不带路。” 男人忙小跑了过去,恭恭敬敬道:“姑奶奶请!” 慕慈眼皮跳了跳,重生后第一次有了悔意。 刚刚说什么不好偏要说姑奶奶,这么阴狠的侄孙她看不上。 “威尔,你果然心怀不轨。”吴玉被小厮扶了出来,怒声喊道:“竟敢在吴府行凶,今天我定要扒了你们的皮。” 第134章 要到了? 威尔? 慕慈看了眼中年男人,“你叫威尔?没有史密斯吗?” 威尔眼里都是迷惑,虽然觉得有些不雅,却也如实道:“回姑奶奶我叫威尔,我从不吃屎。” 后半句慕慈说的太快他以为是‘没有,屎没吃吗?’。 慕慈瞬间躲远了些,惊道:“你还吃屎?” 威尔急声道:“我说的是不……” “够了!”这两人居然旁若无人的讨论什么吃不吃屎,简直当他不存在,吴玉越想越气,冷声道:“鸣锣示警,将所有护卫都给我调来。” 小厮应声拿出一面铜锣就要敲响,威尔忙道:“姑奶奶我们快走吧,不然等所有护卫赶来想走都走不了了。” 他此时同慕慈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唯有慕慈活着他才能活,若慕慈死了他定会被吴玉剁成肉馅。 慕慈没理他,在小厮举起铜锤就要敲下时一个跨步跃起,身形于半空旋转如旋风般眨眼到了小厮近前,小厮吓得将握着铜锤的手用力上扬意图躲避。 手臂刚伸直,刀锋从眼前滑过砍断了铜锣上的红绳,他吓得一哆嗦,地上的那些断臂让他下意识以为自己提着铜锣的手也被砍了,哭喊道:“我的手……” 慕慈伸手将铜锣接住,拧眉道:“疼吗?” “疼……”小厮哇哇大哭的举起手,见手还在顿时高兴道:“公子,我的手没断……” ‘啪’吴玉气得一巴掌打了过去,“蠢货……” ‘啪’慕慈一巴掌挥在他脸上,“蠢货,下次记得先敲锣再说废话。” 吴玉一脸的难以置信,“你竟敢打……嗷……” 慕慈一甩手铜锣砸在他鼻梁上,吴玉疼的仰头望天,刚要抬手捂住鼻子,手腕被女人握住,下一瞬‘咔吧’一声腕骨断了。 吴玉疼的惨叫一声,骂人的话还没出口,慕慈一脚踢在了他完好的右腿上,骨头没断但裂了。 这下四肢没有一个是好的了。 慕慈眼神扫过架着他的那两名小厮,吓得两人忙松了手。 ‘啊、啊、啊……砰……’ 吴玉瞬间双脚着地疼的惨叫一声,抬起右脚只留左脚蹬地结果疼的又一声惨叫,大脑还没做出反应忙换了右脚着地,结果右腿比左腿的伤更严重,疼的站不住直接摔到了地上。 望着躺在地上如蛆般移动的男人,慕慈一脚踩在了他骨裂的那条腿上,听着吴玉如杀猪般的叫声,她微蹙了眉,手里的刀戳了戳他胸口的位置。 “太吵就要割舌头了哦。” “啊……唔……” 对上女人清冷的眸子,吴玉将喊声硬生生憋了回去,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恐惧。 他结结巴巴的意图收买,“我、我祖父可是礼部尚书,若是你肯收手为我所用吴家定不会亏待你,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 慕慈将刀往下压了压,“你猜我信不信?” 吴玉忙道:“满京都都知道我、我做事向来一言九鼎从不食言。” 慕慈冷笑,“你做事?是仗势欺人抢掠民女,还是构陷忠良霸人良田?若这种事一言九鼎,不如送你重新投胎。” 吴玉想要否认,吭哧吭哧半天发现没有一件事是可以光明正大说出来的,急的都快哭了。 “姑奶奶,大公子所做之事也不全是这种,”威尔说完见吴玉一脸期待的望向自己,十分殷勤道:“他还草菅人命呢,只我知道的至少十人。” 吴玉:“……” 慕慈眉眼一横,手中的刀如片肉般从吴玉身上扫过,伴随着割破的锦衣和血肉飘落在地吴玉疼晕了过去。 慕慈将刀扔在地上,对着看傻眼的威尔道:“走吧。” 威尔声音有些发抖道:“好勒姑奶奶。” 等慕慈从他身前走过,他晃了晃发软的腿,这才跟了过去。 直到慕慈拎着他翻过三个墙头,吴玉院中的小厮丫鬟才终于缓过神来哭喊着‘抓刺客’。 望着纷纷奔向一处的护卫,威尔赞叹道:“姑奶奶好谋算。” 所有护卫去了吴玉院中,他们便可轻轻松松的离开吴府。 慕慈默默看了他一眼,直接将他丢下了墙,“我在明安巷口等你。” 话落纵身跃上房檐消失在了黑夜中。 威尔愣了一瞬,撒腿就跑。 跑慢了被护卫追上就惨了。 他一口气跑到了后门,此时捉拿他的消息还未传到这里,在守门阍侍眼中他还是吴玉最受器重的亲信,是以只打了声招呼,阍侍便很是殷勤的开了门。 望着漆黑空荡的大街他松了口气,傻子才会去明安巷。 再三确认无人后,唇角勾了一抹笑意,那女人可真够傻的,居然还指望着他乖乖跟去。 他看起来很蠢吗? “很开心?”清冷的声音忽的在身后响起,威尔不仅脸上的笑意僵住了,就连腿都僵住了。 “姑奶奶,”他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意,“我总算找到你了,还以为你嫌我慢走了呢。” 慕慈双手背后,打量着他的双腿,淡淡道:“你跑的都快起飞了怎么会慢?” 不知为何,威尔脑中闪过吴玉四肢皆残的画面,自己已经残了一半,若是…… 他吓得‘扑通’跪在地上,“姑奶奶我再也不敢了。” 慕慈眸色深深,“给你一个改过的机会可好?” 威尔松了口气,这女人果然好骗,他忙道:“多谢姑奶……” 慕慈不耐的打断他,沉冷的双眸晕着明灭的光泽,“我想知道从这里到明华街,你会用多久。” 威尔愣住,就这? 他心中暗喜,没想到会是这么简单的要求,忙道:“姑奶奶您放心,我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的。” “嗯!”慕慈面纱后的唇微勾,“跑吧,若比吴府时慢了一瞬,你这腿也就别要了。” 威尔:“……” 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从这里到明华街至少一个时辰,别说是刚刚的速度了,就是慢跑也要累个半死。 “姑奶……” “跑!” “好嘞!” 眼神扫到女人手指间的飞刀,威尔一句废话没有,嗖一声冲了出去。 慕慈转身去一侧将马儿牵出,翻身而上跟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望着趴在路上站不起来的男人,慕慈端坐马上好心道:“加油哦,再有两百米就到了。” 要到了? 威尔强撑着最后一点儿力气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转过拐角,远远看到府门前高挂的灯笼,橙黄色的烛火将匾额上‘卫国侯府’四个大字照的清清楚楚。 一股凉意直冲脑顶,脱口道:“你是那煞神?” 第135章 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慕慈静默的看了他一瞬,骑马到了府门前,守在门口的阍侍忙将门打开,恭声道:“小姐!” 慕慈跳下马将缰绳丢给他,对着出来迎她的杨凌道:“凌叔把他和那两名倭人关一起。” 威尔吓得一激灵,连滚带爬的追了过去,“姑奶奶~” 悠长凄厉的喊声还未落下,杨凌一挥手,一名护卫飞出捂了他的嘴带进了府中。 “小姐收获如何?”杨凌跟随慕慈往府内走,问道。 慕慈:“颇丰。” 不管是吴月莲还是镇国公之事,都是她没有想到的。 而原本她的目的只是想教训一下吴玉。 她将府中之事同杨凌简单说了一下,说到陈铎可能是镇国公的后人时,杨凌犹豫了一瞬道:“云安是慕家的根。” 威尔同吴玉所述中,陈铎曾言祖籍云安。 是巧合? 亦或者是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隐情? 慕慈望向杨凌,眉眼中都是慎重,“去信给父亲。” “是!”杨凌应完,神情丝毫不见放松,沉默一瞬道:“若陈铎真是镇国公后人,老夫人当年执意回江南怕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慕慈亦明白他是何意。 脑中闪过慕老夫人往常的行事,并未见丝毫端倪。 她将起伏的心绪压下,道:“等父亲回信吧。” 杨凌点头应是,走了几步后忽的道:“如预料那般安王已告知了李公子的身份。” 慕慈:“小白可曾加把火?” 杨凌笑着摇头,“何止加把火,李公子险些烧了安王府。” 慕慈脚步顿住,“他没忍住?” 李慕白不应是这般不知轻重之人,更何况李玄朗还再三言明他这饵的重要性。 “他知轻重,”杨凌笑着解释道:“只是山匪做惯了脾气大些也是应当,若表现太过守礼反而让人怀疑。” 不说安王对白素心和苏蓉玉如何薄情,单是对李博便可看出他是一个自私且利益为先之人。 若不是他为了营造出爱妻宠子的人设,李博也不至于被教养的这般无法无天。 他不轻信任何人,表现的在意小白也不过是看中他同自己和李玄朗的关系。 若李慕白真如李玄朗之言只是失魂落魄离开,确实有违他往日的性子,安王那般多疑定是要怀疑的。 慕慈望向杨凌,感激道:“多谢凌叔。” 若不是杨凌提点李慕白怕是想不到这点。 杨凌忙道:“小姐言重了,对了,四公子走之前让我提醒你别忘了替他出气的事情。” 慕慈迈步向前,望着自己院内的灯火唇角勾了勾,“让他明日巳时末去烟雨楼等我。” “是!”杨凌止步未再跟上。 慕慈刚到院子紫苏便跑了出来,拉住人前前后后仔细看了看,这才松了口气问道:“小姐,凌叔说你去了吴家,可还顺利?” 林樱和慕晟发现慕慈不见时,她也慌了神,急匆匆跑去问了杨凌才知道小姐去夜探吴家了。 虽然知道小姐身手厉害,但一想到小姐孤身一人,她便惴惴不安,直到人回来一颗心才总算落了地。 见小丫鬟一脸的紧张,慕慈眸色温和道:“顺利。” 小丫鬟顿时一脸傲娇道:“小姐出马必定顺风顺水,只有别人倒霉的份儿。小姐,饿不饿?我给你做了点心你要不要垫垫?” 原本是去消食的人,对上小丫鬟亮晶晶的大眼睛,笑着道:“好。” 第二日一早。 慕慈刚用过早饭,杨凌遣了人来说威尔哭着喊着要见她。 慕慈唇角微勾,看来这一晚的地牢没白待。 很快威尔被带了过来,还不等慕慈开口人便扑了过去。 送他来的护卫吓了一跳,正要抽刀就见人‘扑通’一声跪在了自家小姐跟前,“姑奶奶,你想知道什么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想着地牢中那两个倭人的惨样,原本跪着的身形又矮了几分,期盼道:“姑奶奶你问吧,你问那……” 不等慕慈开口,侍奉在侧的紫苏忍不住道:“小姐,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慕慈:“……应是被吓到了。” 紫苏同情道:“一个大男人被吓成这样,定是极其恐怖之事。小姐,我能问问吗?” 慕慈看了眼神色僵住的威尔,道:“问吧。” 紫苏声音都带着好奇,“侄孙,你为何被吓成这样?别怕,说出来,若是被人欺负了小姐定会帮你的。” 作为一名优秀的探子随机应变是刻在骨子里的,可自从遇到慕慈不要说随机应变就是撒个谎都不敢。 对上小丫鬟关切的眼神,威尔尽量忽略那声‘侄孙’,如实道:“地牢那两人太吓人了,只要姑奶奶饶了我,我以后唯您马首是瞻。” 紫苏原本以为会听到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亦或者是什么神鬼之类,哪知竟是被两个囚犯吓到了。 想到自己同小姐一路回京之事,比地牢那两人更甚者不知多少,她一个丫鬟尚且不怕,他一个大男人却吓成了这样。顿时有些不齿道:“原来不是脑子有问题,而是胆子有问题啊。” 威尔:“……” 大男人也是人,生死关头胆子大有个屁用,她家主子是杀人者她自然不怕,可自己却是将要被杀的那个。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是将她放到案板上等着被砍胳膊砍腿,看看她怕不怕。 紫苏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这一路回京同李慕白几人同行也养了些脾性,见威尔一脸不服的样子,道:“怎么,我说的不对?” 威尔梗着脖子,高声道:“不对,我不是胆子小,而是对姑奶奶有敬畏之心投效之意,是以才想要将知道的事情尽数告知。” 来投效小姐的? 紫苏脸上瞬间染了笑意,转了态度,“算你识时务,知晓弃暗投明。” “自从姑奶奶入京,知晓她所为后,便一直想要侍她为主为她效命。定是上天看到了我的期盼,才会让我昨晚同姑奶奶在吴府相遇。我……” 眼见着小丫鬟越听越开心,威尔正想在多吹捧几句,就见慕慈忽的起身,吓得他噤声一脸忐忑的望着走近的女人。 “紫苏,你去看看绣娘新做的衣衫可好了,我等会儿出门要穿。” 自家小姐事情比天大,紫苏忙应声走了。 眼见着小丫鬟出了院门,慕慈坐到了窗前的矮榻上,淡淡道:“说吧,你是哪家的探子?” 第316章 醒来就变了个人? 女人眼神清冽,干净好看的小脸上尽是从容不迫。 对上女人的眸子,无形压力扑面而来,威尔紧张的吞了吞口水,道:“我是维国人。” 维国是大殷的下属藩国,同样的小朝廷还有五个,从西南到西北比邻划分疆界,而慕震远此次出使的便是这六个藩国中的三个,其中就有维国。 因着维国离清国较近,所以是几个国家中依附大殷最强最久的藩国。 原以为最忠心的藩国竟也有了叛逆之心,慕慈眸中闪过一抹厉色,面上神色未变道:“你们君主派你来的?” 威尔摇了摇头,“是国师,君主并不知晓此事。” 维国信奉古教,历来古教的教首会被任命为国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若这位国师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维国怕是要乱。 慕慈:“他为何要这样做?” 威尔道:“国师不甘维国屈居人下,他深知君主对大殷的依附之心有多强,是以不敢将此事告知,只派了我来调查宝藏之事。” “他如何知道此事的?” “国师只说是偶然所得,要我潜入吴庸家中查探。” 慕慈指腹微捻,问道:“为何是吴家?” 威尔:“镇国公是被清国诬陷,而大殷配合之人正是吴庸。” 饶是慕慈知道吴庸的品性,依旧震惊道:“可有证据?” 若真是吴庸所为,千刀万剐亦不解恨。 威尔道:“我不知国师是不是有证据,但他所言不会有假。况且我在吴家这几年也查到了些东西,吴庸看似投效中宫其实另有其主,至于是谁我还未查出。” 另有其主? 难道是安王? 镇国公之事有安王的手笔? 慕慈很快否定了这一想法,若真是安王威尔不会察觉不到,更何况吴家子弟一向同李博交好,若吴庸真是安王的人不会这般纵容子孙拐带着李博做背德之事。 若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她对朝中权贵并不熟悉,看来此事还是交给李玄朗来查吧。 不过, 她视线落在威尔身上,那双好看的丹凤眼中带着迫人的威压,“维国万千之众,国师独选了你来此,难不成因你贪生怕死?” 威尔惊得张大了嘴,半晌他跪坐在地叹了口气,一脸的沮丧,“你怎么知道的?” 慕慈:“……” 她那番话是怀疑他的动机和所述事情的真假,毕竟千挑万选的人怎么可能是贪生怕死之辈。 可他却承认了。 慕慈有些语结,将人上下打量一番又审视良久,见他不似撒谎才开口道:“维国人不论男女皆擅骑射,又因古教崇尚勇武神,是以最重视勇气和忠诚。” 她指尖敲在小几,不紧不慢道:“你真是维国人?” 威尔脸色涨红,不知是怕的还是羞的,嗫喏道:“维、维国人也不全是那般,我、我就是个例子。” 反面例子? 慕慈压了压唇角,淡声道:“既如此他为何还要选你?” 能统领一教位极人臣的人又怎么会是蠢人。 不知想到了何事,威尔脸色讪讪道:“国师说我擅长阿谀奉承溜须拍马最适合大殷京都风气,若是换做其他性子爽直的维国人莫说潜伏到礼部尚书家中,只是在京都活不过三天。” 慕慈嘴角微抽,这个理由还真是让人无法反驳,“难道他没有想过你会被抓?” 威尔道:“其实国师选中我还有一点儿,就是我惜命。他说人终有一死但要死得其所,区区宝藏不值得搭上维人的性命,若被发现只管将他供出。” 想到国师,威尔神色崇拜,“自从国师五年前醒来,整个人都好似被神明度化了般,不仅熟知周边几个藩国秘事,对大殷更是了如指掌。” “若不是国师提前将吴家人的品性和习性告知,我又怎么会得吴玉信任。” 五年前?醒来就变了个人? 慕慈眸色微深,不动声色问道:“五年前国师发生了何事?” 威尔道:“五年前的古教神诞日,国师忽然昏倒,君主宣了所有医者都未查出原因,可就在第六日时国师忽然醒了过来,说是被圣灵召唤窥得了天机。” 慕慈轻敲在小几的手指微顿,“神诞日啊。” 这就有意思了。 若不是倭国之事,她倒是很想去维国见一见这位窥得天机的国师。 “这几年你在吴家还有何发现?” 吴玉所做的那些龌龊事他怕是知道的不少。 威尔道:“吴玉心胸狭窄不仅对敌人狠毒,对自己人亦无容人之量。所以为了自保我将知晓的吴家所有恶行都记录在册,放到了城南的一处宅子里。” 若他没能逃脱被吴家抓住,他还可用册子周旋等国师派人来救。 即便死了,国师亦能找到册子为他报仇。 慕慈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竟有些赞赏国师识人的眼光了,“我会派人去将册子取回,若你所言有虚因知道后果。” 威尔忙道“绝无虚假。” 慕慈唇角勾了勾,“地牢永远有你一席之地。” 想到地牢,威尔吓得一激灵,殷勤道:“从今之后我对姑奶奶只有敬畏之心,忠诚之心,维护之心……” 慕慈:“闭嘴!” 威尔:“好咧姑奶奶。” 慕慈让人将威尔带去了前院看管,正准备去寻杨凌让他派人去拿回册子,就见李慕白和卢单进了院子。 前者一脸不情愿,后者脸上难得带了笑意。 慕慈脚步顿住,还未开口询问,卢单一把将李慕白推到了屋前,“姑娘,小白有事和你说。” 慕慈转身进了屋内,示意两人坐下后,问道:“何事?” 李慕白绷着脸没言语,卢单忍着笑道:“安王一早送了消息过来约他见面。” 慕慈扫向李慕白,若只是安王约见他不至于是这般神色,好奇道:“然后呢?” 卢单将上扬的嘴角强压下去,道:“同信一起来的还有两名美姬。” 一想到那两名女子扑向李慕白的画面,他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李慕白怒道:“明日我让安王也送你两人可好?” 卢单摆手,“消受不起,还是你留着吧。” 李慕白气得呼吸一滞,正要怼回去,就听慕慈道:“看来他对你还未放心,这美姬你就留下吧。” 李慕白顿时从椅子上跳起,“什么?” 他来这里就是想要慕慈帮他将人挡回去的。 慕慈压着笑意,道:“小白,土匪就该有土匪的做派。” 李慕白:“……” 他还要争辩,慕慈先一步开口道:“时辰不早了,我要去听雨楼了。” 第137章 不如今天试试? 听雨楼是京都最有江南韵味的一家酒楼,位于朱雀街尾的明轩湖上,夏听雨冬赏雪别有一番风味。 因着还未入冬,亦不到赏雪的时候,是以这段时日听雨楼的人并不多。 眼看着临近饭点了依旧只有寥寥几人,小二趴在窗前无聊的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东家是怎么想的,宁可春秋两季空落也不愿弄些噱头揽客,偏要等下雨雪落。 “唉!”小二又重重的叹了口气,抬眼时忽的扫到了栈桥的方向,他惊喜的跳了起来,“掌柜的有客。” “唉!”慕慈叹了口气,将跟在身后的一众人拦住,“你们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么?” 听闻她要来听雨楼,李慕白顿时将那两名美姬的事情抛到了脑后,而卢单则是想要看热闹,毕竟姑娘在的地方定不会是小热闹。 一听有热闹可看,老六和乌鸦也厚着脸皮跟了过来,再加上林樱和紫苏…… 慕慈又叹了口气。 听雨楼除了听雨赏雪的噱头外,菜更是出了名的贵。 毕竟老百姓可没有听雨赏雪的雅性,只有那些钱多人闲的贵人才会附庸风雅来这里。 而她选这里是因着临湖客又少打架方便。 望着齐齐点头表示无事可做的六人,她摸了摸袖口的银票,想着要不要换一家就听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三妹妹……” 慕慈摸着袖口的手顿住,转身灿然一笑,“四哥,你已经到了啊。” 慕晟脚步一顿,三妹妹对他笑了,竟对他笑了,瞬间整颗心都好似融化了般,笑着道:“我也是刚到而已。” 视线扫过她身后的众人,慕晟心中越发感动,怪不得都说血脉亲情打断骨头连着筋,没想到三妹妹竟带了这么多人来助阵帮他出气。 心中越发感动的道:“我选了三楼观景位置最好的房间,只是不知道三妹妹爱吃什么,所以还未点菜。” 他对着众人略微点头,道:“诸位请吧。” 一众人迈步就要跟上,走了两步见慕慈未动又齐刷刷的停了下来,李慕白六人怕一句不慎被慕慈赶回侯府是以谁也没说话,只是眼巴巴的望着她。 慕晟不明所以,疑惑道:“三妹妹?” 慕慈视线从波光粼粼的湖面移向他,“听闻这里一道菜就要十几两银子,我有些不忍让四哥破费。” 慕晟:“……” 他付钱吗? 转念一想他付钱也是应当,毕竟三妹妹带这么多人是来给他出气的。 他悄悄捏了捏袖口,家里所有现银都折算成黄金送给了三妹妹,他只留了一千两算着能坚持到娘亲回来,若是…… 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万一娘亲提前回来了呢。 他一拍胸脯,宽慰道:“三妹妹放心,四哥不差钱,走吧。” 慕慈:“……好。” 林樱已将那两万两黄金的来路告诉了她,想到三婶回来看到家中空荡荡的库房…… 她望向前面同李慕白几人有说有笑的人,也不知到时他还能不能笑出来。 “阿姐,”林樱落后几步到了她身前,一脸同情的望着前面的慕晟,“你说等三夫人回来他会不会被打死?” 慕慈:“打一顿也好,他该长长记性了。” 否则以后还会有无数个梁晨找上他,保不齐哪个就毁了他害了慕家。 林樱看了眼自家阿姐沉厉的眸子,顿时收了同情,道:“对,让他长长记性。” 一行人很快到了楼内,被小二殷勤的送上了三楼,慕晟选的包厢既宽敞又视野开阔,坐在锦垫上便可将外面的景致一览无余。 八人分了两桌坐下,点了酒菜等小二退出去后,老六小跑着到了窗前,望着铺满金色日光的湖面喟叹道:“还是京都人会享受啊。” 为了听雨赏雪,便在湖面建一座酒楼,这得多少钱啊。 “姑娘,”他眸中似是映入了湖面的磷光,轻声道:“十两银子足够一家人活很久很久了。” 可在这里不过是一道菜钱。 慕慈举盏的手微顿,“觉得不公?” 因着老六的话众人也失了赏景的兴致,皆沉默了下来。 老六亦坐回了桌前,想了想道:“只是觉得有些难过。” 世道原本就是不公的,不然又怎么会有贫贱富贵之分等级之差。 慕慈将茶盏放回桌面,缓缓道:“人性本就有丑恶之分,良善之别,想要为恶还是为善只在本心,心知足天地便可无限,反之则只会被困在一己私欲。” “银钱很重要,但本心更重要。若这世间人人皆是良善之辈,便再无穷苦之人,亦不会有悲惨之事。” “所以,”她视线环过众人,“你们想做哪种人?” 若身在高位之人皆是固守本心的良善之人,即便贫富之分又有何惧,贵贱之别又有何不可。只要努力你亦可以坐上高位,成为建这听雨楼之人。 众人皆沉默不语,似是在消化她话中深意,不知过了多久乌鸦忽的开口道:“我以前没得选做了恶人,可如今姑娘给了我重新做人的机会,若高位之人皆如姑娘这般,即便让我挖山开石吃粗馍亦会开心。” “所以我会做姑娘这般的人,助良善护弱小杀恶人,维护这世间公道。” 慕慈没想到竟是乌鸦第一个勘破她的话,眸底闪过一抹赞赏,“若大殷子民皆是这般胸怀,天下则再无悲苦之事,人人都可安居乐业享世道大公。” “我也明白了,”老六一扫之前的落寞,眼睛亮亮的道:“姑娘,我知道我以后要做什么了。” 如今的他再也不是乌鸦岛那个老六了,他亦有了改变他人命运的能力。 李慕白端起茶碗喝了口,一脸傲娇道:“看来以后我要学学如何以权压人了。” 原本还有些抗拒接手安王府,此时却想开了,他要用权势将那些恶人压的死死的。 林樱嘿嘿一笑,“这个我擅长。” 慕晟冷哼了一声,“是擅长用来对付我吧。” 慕慈眸色深深的望向栈桥的方向,唇角微勾,“以权压人啊,我还未试过,不如今天试试?” 虽是问句,但那脸上跃跃欲试的样子让一众人心里‘咯噔’一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那个倒霉蛋会是谁。 “阿姐,”林樱小心翼翼问道:“你想怎么试?” 慕慈拍了拍一侧的灼华,“用它试。” 第138章 表少爷?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铺洒进了楼内,把整个一楼都照的暖洋洋的。 将慕慈一行人迎上去后,小二便又趴回了窗前,不过片刻便被晒得有些昏昏欲睡。 眼睛快要闭上时,忽的看到黑压压数十人到了栈桥,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喜道:“掌柜的有客。” 先前来了八人,此时又来了这么多人。 看来听雨楼要迎来久违的热闹了。 他小跑的迎了过去,只是刚跑出楼脚步硬生生顿住了,脸色瞬间白了几分转身回了楼内,惊声道:“掌柜的不好了,那些人带了刀。” 掌柜的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在意的道:“咋咋呼呼做什么?不就是带刀吃饭么……” ‘砰’一声,刚刚被小二带上的门被一脚踢开,数十个护院装扮的人提着刀冲了进来。 “谁是主事的?”为首一矮胖男人喝问道。 小二下意识望向掌柜,谁知柜台后竟空无一人,他一脸疑惑的绕到了后面,就见掌柜的抱着头蹲在地上抖成了一团。 小二:“……” 娘的软骨头,刚刚训人的气势呢? “掌柜的,”小二声音哆嗦着道:“客人找你。” 掌柜的抱着头的手瞬间握紧,扭头狠狠瞪向小二,那是客人吗?一看就是来闹事的。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他气哼哼的站起身,在矮胖男人望过来的瞬间挤出一丝笑意,“敢问诸位是用餐还是喝茶赏景呢?” 矮胖男人拍了拍手里的刀,“你觉得呢?” 掌柜的险些要哭了,颤声道:“你们想要做什么?” 矮胖男人冷声道:“可见到一带着黑色帷帽的妇人和一穿紫衣的丫鬟?” 掌柜的一直趴在柜台后眯觉,除了慕慈一行人被小二吵醒后看了一眼,其余的来了几人他根本不知。 一时有些语结,只好望向小二,“你可曾见到?” 小二扫了一眼那人手上的刀,哆哆嗦嗦道:“去、去了二楼。” 矮胖男人一挥手,“给我上去搜。” 身后数十人呼啦啦涌上了楼梯,紧接着是门被踢开声音,随即有女人惊呼道:“你们做什么?” “大姑奶奶,老大人有请。” 吴月莲望着冲进来的人,帷帽后的脸惨白一片,她已万分小心,来之前更是绕了许久的路又换了装,为何还是被发现了? 她比约定时间早到了一刻钟,满心忐忑的等着昨晚那女人,可到现在了还未现身,望着虎视眈眈的吴家护院,一颗心沉了下去。 不过还好,察觉到吴家来人时,将东西藏了起来。 她看了眼跪坐在她身后的丫鬟,道:“听雨楼的菜不吃有些可惜,赏你了。” 丫鬟低垂着头声音哽咽道:“是!” 她站起身对着刚走进来的矮胖男人道:“走吧。” 矮胖护院视线扫过桌上的菜,又看了看趴跪在地显出玲珑身材的丫鬟,阴恻恻一笑,“你们带大姑奶奶先下去,我陪这位妹妹一同用餐,免得太多她吃不下。” 吴月莲没想到他会这般无耻,怒道:“你敢,这般不知礼数就不怕我告诉父亲杀了你么?” 矮胖男人视线一直凝在丫鬟微弯的身姿上,闻言讥讽道:“昨夜有贼人入府不仅伤了老大人和大老爷,就是大公子亦未能幸免。而你,知情不报,对老大人更是置之不理,大老爷已经发话不论死活定要将你带回去处置。” 他抬眸望向吴月莲,一脸的不屑,“你还是想想回府后如何才能死的痛快些吧。” 吴月莲早已料到吴家会派人来抓她,吴池恨他入骨又怎么会错失这么一个大好机会。 原本还寄希望于昨晚的女子,如今看来是自己太过天真,她深深的看了丫鬟一眼,猛地撞向护院手中的刀。 既然回去是无尽的折磨,那便死在这里,至少还能护住丫鬟。 任谁也没想到吴月莲会寻死,护院一门心思都在丫鬟身上,早就心猿意马满脑子龌龊事,等察觉想要收刀时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着刀刃就要刺入吴月莲的胸口,原本跪地的丫鬟猛地跳起一把将人抱住急声道:“母亲!” 是男人的声音。 矮胖护院惊得瞪大了眼睛,“表、表少爷?” 那丫鬟竟是梁晨假扮的,怪不得他们寻了一夜都没能将人找到,原来是扮成了女人。 他笑的不怀好意,“表少爷还真是不拘一格,女人都做的,若是大公子看到定是喜爱极了。” 这小腰细的,连他看了都把持不住,更何况是大公子了。 他望向梁晨的目光越发肆无忌惮,眸底的淫邪更是毫无遮拦。 梁晨压下心中的恶心,将吴月莲护在身后,冷声道:“我是镇北将军之子,岂容你们放肆。若再敢出言不逊,我定不会饶你。” 矮胖男人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笑话般,威慑般挥了挥手里的刀,“狗屁的镇北将军,不过是兵败的蠢货罢了。何况梁家早已没落若不是老大人扶持,你能不能活着长大都未可知。” 他讥讽一笑,“如今翅膀还没硬呢就敢伤大公子,我倒要看看到了吴府你是不是还这般嘴硬。” “把他们给我抓起来,一并带回府中,”他眸色中都是阴毒,“让我们空找了一夜,这笔账大公子定会帮我们算的。” 想到昨夜不仅被吴玉训斥责罚还满京都的找了一晚上,一众护院满肚子的火气有了发泄之处,瞬间冲向梁晨母子二人。 望着将自己护在身后被逼的步步后退的儿子,吴月莲强装的镇定不复存在,哭道:“晨儿,都是娘不好未能护住你。” 梁晨戒备的望向逼近的护院,温声道:“娘,即便我们今日死在这里,吴家亦不会好过。我已告知好友若我们出事便将那些证据交由大理寺。” 他狠狠的望向一众护院,“吴家就等着抄家灭族吧。” 听到‘抄家灭族’四个字,矮胖护院忙挥手示意围攻的人停下,冷了声音,“什么证据?” 梁晨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角,“自然是足让吴家覆灭的证据。” 最后一个音落下,他忽的倾身向前抽出了缠在腰间的软鞭,‘啪’一声,鞭身宛如游蛇般抽在了一人身上。 伴随着哀嚎声,矮胖男人惊声道:“你竟会武!” 梁晨手中的长鞭左右横扫,脸上皆是冷意,哪还有往日的懦弱和胆怯。 不消片刻已经伤了三人,矮胖男人哪还顾得什么证据不证据,气急败坏道:“抓住他们,不论生死。” 第139章 听四哥的 不大的房间不断有护院涌进,随着空间的拥挤长鞭受到了限制,再加上还要护着身后的吴月莲,很快梁晨便有些支撑不住。 挥舞的长刀一个接一个的砍了过来,将他逼到了窗前再无退路。 矮胖男人面色狰狞,“表少爷束手就擒吧。” 梁晨面上闪过一抹决绝,“娘,来世我再报答您的养育之恩。” 吴月莲哽咽道:“晨儿,是娘连累了你。” 若不是她生在吴家,若他不是她的孩子,他这般优秀定会有个好前程。 梁晨眸底有解脱有释怀,有了那些证据吴家迟早要完的。 而他会在地府等着吴家人到来。 “娘,我们走吧。” 话落拉起吴月莲从窗户一跃而下。 矮胖男人吓了一跳,随即怒道:“想死?没那么容易,去湖里把人给我捞上来。” 就算死也要死在他手里。 得到命令有人纷纷向楼下跑去,还没跑到楼梯就听房中的人喊道:“没落湖,有人将他们救上三楼了。” 三楼。 梁晨将吴月莲护在身后,戒备的望着面前这个长相极其俊美的男人,“你是何人?” 他同母亲刚跃出窗外就被此人抓住带到了这里。 如此厉害的轻功,难道是吴家请的江湖高手? 一想到这种可能,梁晨越发戒备,正准备寻个机会退到门口,眼角余光扫到了屋内的一角,手里的鞭子‘啪嗒’掉到了地上。 “慕大姑娘?” 慕慈支着左腿斜靠在软枕,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懒散,闻言掀了掀眼皮望了过去,“认识我?” 梁晨神情难掩激动,有种劫后余生的惊喜,他忙道:“那日慕姑娘从安王府回侯府时,我曾在路上远远见过。” 当他从吴家知晓慕慈在宫中行事时,心中压抑许久的想法破土而出,这般无所畏惧行事嚣张的人必定不惧吴家。 所以听闻慕慈去安王府要债时,他便急匆匆赶了过去想要寻机结交,却晚了一步只远远看着人上了马车。 原本打算之后通过慕晟再寻机结识,可昨日遇到吴玉一时没忍住断了他一臂,只得扮做女人躲在家中。 谁知竟在这里遇到了。 他‘扑通’跪地,“请慕姑娘救我和母亲。” 慕慈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清凌凌的墨眸中都是打量,“这是吴家的家事。” 梁晨摇头,“不,是国事。吴庸谋害忠良祸乱朝政,此人不除于社稷不利于大殷更是害群之马。” “慕姑娘,”他言辞恳切道:“我所言句句事实,亦有证据证明吴家所为。慕家忠良之家,慕姑娘心怀大义之人定不会容忍这般国之蠹虫。” 慕慈神色依旧沉冷,试探道:“吴庸是你外祖父,吴家帮衬你们母子这么多年,你忍心如此?” 梁晨悲愤道:“外祖父?他不配。这么多年若不是他纵容,吴家怎敢屈辱我们母子。若不是他心思恶毒,我们母子又怎会到如今地步。” 他眸底染了抹湿意,“是他害了父亲,是他害了梁家。我恨不得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又怎么会不忍心。” 害了镇北将军? 难不成梁思奇不是死于兵败? 若真是那样,这吴庸还真是让她刮目相看,这般罪行比之柳柔更甚。 慕慈眸色微沉,“有证据?” 梁晨伏地一拜,“是,有证据。” 慕慈视线落在跪伏的身影上,比她预想的还要聪明,至于是不是还固守本心,等吴家倒台时便会一目了然。 她看向一旁憋着气瞪着梁晨的人,“四哥,你怎么看?” 慕晟哼了声,“好一个卧薪尝胆,不知在梁公子的局中我这颗棋子用的可还顺手?” 梁晨脸色微白,眸色中都是愧疚。 起初是利用,可他不是无心之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又怎会不知。 十岁之前他是镇北将军之子活的顺风顺水,十岁之后才知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就连一向最宠他的外祖父也变了个人。 为了护住母亲他只能做出软弱之姿,因为只有这样那些人才会放心,他才有活下去的机会,才能重振门楣替父报仇。 所以他不得不利用一些人自保,而慕晟是唯一个不图回报真心维护他的人。 亦是他心存愧疚之人。 “慕兄,”他声音哽咽,眸底盛了湿意,“是我愧对于你,等我报了父仇,要杀要剐皆由你……” 见他可怜巴巴的样子,慕晟心里一软,满脸嫌弃的打断,“我要你命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欺负你呢。” 他望向慕慈,“三妹妹,谅他也不敢欺瞒你,不若就信他一次看过证据后再说?” 慕慈掀眸看了他一眼,心里盘算着等三婶回来后定要加把火让他多吃些苦头,温声道:“听四哥的。” 这四个字极大满足了慕晟的面子,只觉得天底下唯有三妹妹对他最好,唇角控制不住的弯起,恨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捧到慕慈面前,于是开口唤道:“小二,菜怎么还没好……” 还没等他说完,‘砰’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踢开,吴家护院闯了进来。 为首的矮胖男人一双眼在看到梁晨母子时就未再移开,冷声道:“我们奉吴尚书之命抓这两人回府,无关之人速速退离。” 说完还不忘挥了挥手里的长刀。 原本以为听到吴尚书的名号,看到他手里的刀后,屋内的人定会吓得逃离此处。哪知半晌都未见人动,他这才扭头望向屋内的人。 一看之下愣住,怎么这么多人,林家和慕家那两人竟然也在。 这两人往日可没少帮梁晨出头,对自家的几位少爷更是多次出言不逊。 难不成这次也是梁晨找他们来帮忙? 心中不由冷笑,如今老大人病重不能言,吴府是大老爷说了算,这梁晨母子必死无疑,莫要说这两位,就是他们的父亲在此亦管不了。 至于其他几位眼生的很,应不是京都之人。 那便更不用在意了。 他随意拱了拱手,“原来是慕四公子和林大姑娘,梁晨母子勾结贼人谋害老大人,我等奉命捉拿,还请两位配合一二。” 慕晟看了眼慕慈,见她依旧闲适的喝着茶,似是没有看到涌进屋内的人般,连带着同她一起的几人亦是沉默不语。 说好的以权压人呢? 他轻咳了一声提醒,见慕慈几人依旧没有言语,正想着怎么怼那护院,就见林樱‘啪’一声将茶盏重重放到了桌上,“我们要是不配合呢?” 第140章 去吴家 清凌凌的声音带了一抹甜意,落在人耳中威慑力不大,有种家中小孩闹脾气的感觉。 可望着摆足了架势,冷着一张脸的小丫头,慕慈眸底闪过一抹赞赏。 至少比那个人傻只会挨坑的慕四少好多了。 若是等慕晟开窍不知猴年马月。 矮胖护院自然知道慕晟和林樱不会痛快答应,淡淡道:“刀剑无眼,若是误伤了两位就不好了。” 林樱摆出一副跋扈之姿,“吴庸见了我父尚且要赔个笑脸,你一个护院谁给你的胆子伤我?” 她‘蹭’的站起身,“你若伤我,我父定会剁了你。” 矮胖护院脸上露出一抹惧意,眼神在梁晨母子身上微转,眸底闪过一抹阴鸷和狠毒,“我等奉命行事,林大姑娘若一意孤行不听劝阻,那我也只好说声对不起了。” 大不了连这群人一并杀了,到时推到梁晨身上,即便是平阳侯能奈他何,更不要说慕震远那个小小礼部侍郎了。 打定了主意,他不再理会林樱,挥手道:“把人给我带走,若有抵抗者格杀勿论。” 林樱怒道:“你这是想连我们都杀?” 矮胖护院讥讽道:“命只有一条,林大姑娘还是莫要多管闲事……” ‘啪’,他话没说完,林樱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冷笑道:“你不过吴家的一条狗也敢威胁我,今日这事我管定了,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有胆敢杀我。” 矮胖护院瞬间被激怒了,阴恻恻一笑,“既然你找死我成全你。关门,屋内的人一个不留。” 说完挥刀砍向林樱,“林大姑娘好走。” “啊……” 只是他挥起的刀还未落下,‘锵’一声眼前华光闪过,手中的刀断为两截,下一瞬断为两截的是他的胳膊。 凄厉的惨叫刚起,寒意森森的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对上女人幽冷的黑眸,他吓得咬紧了嘴。 这女人不是一直靠在软枕喝茶的么,什么时候起身的他竟毫无察觉。 强忍着心中惧意,哆嗦着唇道:“你、你想做什么?” 慕慈握刀的手微动,锋利的刀尖移到了男人的锁骨处,刀刃划破皮肤血珠如爆浆般滚了出来,望着男人吃痛而扭曲的脸,轻飘飘道:“你要杀我表妹,我自然要杀你了。” 矮胖男人心中一惊,又想到自己被斩断的手臂,颤声道:“你、你是慕慈。” 慕慈唇角微勾,灼华从男人脖子上划过,伴着喷涌的血脑袋滚落在地,她掀眸扫向剩余的护院,“不错,我就是慕慈。” 明明是很清润的声音,却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冷意,一众护院望着那具依旧站立喷血的无头尸体,皆是吓白了脸。 慕慈啊,那个一人斩杀百名水匪,砍了柳尚书两只手,杀了广洋、英武几卫指挥使的人。 那个天不怕地不怕,让满京都世家权贵忌惮,又深得圣心的煞神,她、她怎么会这里? 慕慈以刀拄地,唇角笑意犹在,见一众护院哆嗦着不敢言语,温声道:“吴尚书可在府内?” 一众人齐齐点头,哪还有刚刚凶狠之姿。 慕慈提刀,见一众护院吓得齐齐后退了一步,道:“吴家欺人太甚,竟敢纵奴杀我表妹,此事定要讨个说法,你们抬上他尸体带我去吴家,也好给我做个人证。” 她抖了抖手中的灼华,“可好?” 众护卫皆一言难尽的应声,“好!” 原本一直沉默不言的李慕白几人顿时挤眉弄眼,一副来对的样子,唯一可惜的是还没来得及尝尝这一道十两的菜。 似是猜到了他们的想法,慕慈对着抬起尸体要走的护院道:“慢着!” 那两人吓得一哆嗦,险些将尸体扔到了地上,惨白着一张脸望向慕慈,“慕、慕大姑娘?” “等我们吃完饭再走。”慕慈扔下一句,迈步到了门口喊道:“小二换个包间上菜。” 吴家护院:“……” 半个时辰后,同尸体关在一起的吴家护院才被放出,乖乖的跟在慕慈几人身后向吴家走去。 出了栈桥,慕慈看了眼李慕白,后者一脸不情愿的跳上马走了。 慕慈回身望向烟雨楼,小二依旧懒洋洋的趴在窗前,就好似睡着了般。 清冷的眸底闪过一抹暗色,翻身上马道:“去吴家。” 明安巷,吴府。 吴池望着刚醒过来的儿子,一脸震惊,“你说的可是真的?” 吴玉胸前被削掉了十几块肉,再加上手上和腿上的伤,只将宝藏之事讲出便耗尽了全身力气,缓了缓才道:“父亲只需将此事告知祖父便可试出真假。” 威尔逃走,此事便不再是秘密,若是假的无伤大雅,可若是真的更要告知祖父早做打算。 吴池叹了口气,“昨夜那贼人不仅伤了你和我,亦伤了你祖父,他如今高烧未退也不知能不能熬的过去。” 吴玉忙道:“可曾请御医?” 吴池脸上闪过一抹难堪,凑到吴玉耳边低声说了句,吴玉惊道:“什么?竟是伤了那里,父亲,可有那贼人的线索?” 等将人抓住,定要将她好生折磨一番才能解他恨意。 吴池恨声道:“还未查到,不过此事定和那贱\/人脱不了干系,我已经派人去抓她回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昨夜只有吴月莲在父亲房中,在他和父亲出事后不仅不寻人救治还悄悄离开了吴家,今日更是乔装去了烟雨楼,很明显约了什么人。 如此反常,那贼人不是她寻来的,定也和她有关。 吴玉想到威尔说吴月莲和吴庸之事,忙道:“父亲定要在祖父醒来之前杀了那母子。” 吴池冷笑道:“放心,他们今日必死。” “大老爷,”有小厮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大老爷,不好了,卫国侯家的那位慕大姑娘带人来讨\/说\/法了。” 吴池惊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说谁?” 小厮一想到大门外的画面,脸色更白了,“慕、慕慈,卫国侯家那个煞神。” 吴池顿时慌了神。 慕慈回京,只去了三个地方,三皇子府、皇宫、安王府,听闻三皇子府如今还能闻到血腥气,而宫中那晚的情形父亲之言犹在耳边,至于安王府…… 他不安的来回走动,因为害怕声音都有些不稳,“吴家同慕家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她来讨什么说法?” 第141章 这是要银子啊 在京都百姓眼中慕慈是平叛谋逆救了三殿下和皇上的英雄,可在世家权贵那里她等同煞神。 听闻那日安王府要债,她不仅杀了护卫还砍了安王妃的一只手,那般血淋淋的手段,又如此嚣张的将权势地位踩在脚下之人,哪个掌权者不惧。 吴池越想越慌,见小厮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一脚踢了过去,“说,她要讨什么说法?” 小厮踉跄了几步才站稳,捂着被踢中的小腹,颤声道:“她说府中护院意图杀她表妹。” 吴池因着震惊声音都拔高了不少,“谁?” 小厮:“她表妹,平阳侯的女儿林樱。” “不可能,”吴池脚步顿住,因着焦急脸上神情微微扭曲,“府中护院都去了烟雨楼抓那贱\/人,又怎么会……” 他声音忽的顿住,瞪大了眼睛,“她们从何而来?” 小厮:“烟、烟雨楼。” 见吴池整个人僵住,又道:“府中护院抬着耿护院的尸体同她一、一起回来的。” 吴池又一脚踢了过去,“这般重要为何不早说,他们人呢?” 吴池的这一脚极狠,小厮直接摔倒了地上,忍着痛道:“被、被吴管家请去了前厅……” 不等小厮说完,吴池急匆匆的冲了出去。 不同于吴池的慌乱,吴玉脸上闪过一抹阴鸷,对着小厮招了招手示意他近前,低声吩咐了几句,等小厮一脸惊惧的离开后他望着床帐无声的笑了。 想做煞神也要看有没有那个命。 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他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如传言中那般厉害。 吴池刚到前厅就见府中护院排成两排的站在院中,顿时怒道:“都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散了。” 众护院:“……” 他们倒是想啊,也得那位肯才行啊。 吴池走了两步见身后并无动静,顿时怒道:“耳朵都聋了吗?你们一个个的……” ‘啪嗒’,有什么东西从屋中飞出落在了他脚步,吴池吓了一跳,正要开口骂人,眼角余光扫到脚边的人头,吓得‘嗷’一嗓子跳上了台阶。 犹带着着血渍的人头瞪大了眼睛,直直的望着他,正是耿护院。 “他们不是耳朵聋了,”清冷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只是有些事需要他们作证,是以还不能离开。” 吴池按着胸口,额间都是细密的汗意,脸色更是惨白如纸,他大口的呼吸了几次总算缓了过来,声音里早已没了之前的凶狠,温声道:“原来是这样啊。” 这女人太可怕了,之前还庆幸父亲没有醒来,此时却恨不得他立马康健,至少有他在自己不用面对着煞神。 “吴大人不进来么?” 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吴池忙捏了捏发软的腿迈步进了屋内,当看到坐在左上首的女人时,挤出一丝笑意,“想来这位便是慕大姑娘了,家父不止一次夸赞慕大姑娘虎父无犬女不愧是将门之后,多亏了慕姑娘家父和一众臣工才能免遭毒手……” “吴大人,阿姐在那里。”因着是苦主所以坐了上首的林樱笑盈盈的指了指坐在对面的人,“你认错人了呢。” 吴池面色微僵,心中恨极了林樱,若不是她生事吴家又怎会招惹到慕慈这个煞神。 他重新挤了笑意,“慕姑娘!” 慕慈靠坐在椅背,身后是抱着灼华的老六和紫苏,锐利的黑眸静静的扫向吴池,疏离道:“吴大人!” 吴池只觉得那一眼好似一瓢冰水从头兜到了脚,心里越发不安,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 他稳了稳心神,迈步到了主位坐下,脸上笑意越发真诚,问道:“不知慕姑娘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慕慈:“阿樱,你来说。” 林樱笑盈盈的应了,望向吴池时小脸又沉了下来,“敢问吴大人,若遇到有人跳楼寻死你救不救?” 吴池心中冷哼一声救个屁死不死的同他有什么关系,面上却微蹙了眉,道:“自是要救的,此乃……” 他正想表述一番正义之词,林樱却没给他机会,一拍桌子,“我也是这么想的。” 突然的声响吓了吴池一跳,他不悦的望向林樱,眸底都是冷意,“林姑娘所言不知同吴府有何关联?” 他可不想浪费时间听她废话,只想快点儿解决此事好早点儿送走慕慈那煞神。 林樱冷哼道:“自然有关,因为那跳楼之人正是梁晨母子,只因我救了他们,你府中护院不仅出言威胁还想杀我们灭口,若不是阿姐在,我此时已经被你家护院砍死了。” “吴大人,平阳侯的女儿都敢杀,你们吴家还真是好大的威风。” 吴池猜到应是林樱碰见护院在烟雨楼抓人时起了冲突,却没想到耿护院那蠢货竟敢不管不顾的要杀林樱灭口。 不过,梁晨竟也在烟雨楼。 那对母子果然有猫腻,昨夜之事定同他们脱不了关系。 越想越恨,若不是他们母子吴家又怎么会招惹到慕慈这煞神。 等打发了慕慈,他定要将他们扒皮抽筋才能解心头之恨。 他将眸底的狠毒遮掩,急声道:“恶奴,我万没想到他们背地里竟这般行事嚣张,居然连林姑娘都敢动手,来人,将这帮恶奴都关起来。林姑娘放心,我定会好好审问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林樱看了眼慕慈,淡淡道:“审问?吴大人是不信我之言?” 不等吴池回答,她提高了声音,“我所言可有虚假?” 门外排成两排的护院,视线扫过地上的人头,齐声道:“没有。” 见吴池脸色瞬间黑了下来,林樱又道:“耿护院要杀我是不是真的?” 吴家护院:“是真的。” 林樱:“我阿姐是为了护我才杀了他,可对。” 众护院:“对!” 林樱望向吴池,大眼睛里都是讥讽,“吴大人,我帮你审完了,这事吴家打算怎么办?” 吴池恼恨林樱的咄咄逼人,更气自家护院,他端起茶喝了一口掩饰心中的愤怒,若不是忌惮慕慈他早将这小丫头丢出去了,深呼吸一口,做出长辈的慈爱样子,道:“林姑娘觉得呢?” 林樱沉思片刻,“吴大人觉得我这条命值多少钱?” 吴池喝茶的动作微滞,这是要银子啊。 第142章 谁说她要死了? 吴池心中冷哼,绕了这么一大圈竟是要银子。 不过,如此贪财他倒是放心了。 人只要有弱点便好,这样才可徐徐图之。 他立马痛快道:“林姑娘千金之躯,怎么能用钱衡量,恰好前段时日夫人新得了一副东珠头面,很适合林姑娘。” 一颗上好的东珠价值千两,若是整副头面都是东珠…… 林樱压了压嘴角,“也行吧。” 见她一副勉强的样子,吴池险些要把茶碗捏碎,深呼吸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吩咐丫鬟去取东西。 很快丫鬟将东西拿了过来,林樱将紫檀的盒子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顿时眼前一亮,果然是好东西,没想到吴池这般舍得。 ‘啪’一声她将盒子盖上,笑眯眯道:“吴大人应知我阿姐杀一人多少钱,耿护院的钱是不是也结一下?” 吴池在心中骂了声娘,杀了他的人竟还要他给银子? 东珠头面他已给足了诚意,哪知她们竟这般贪心,他视线转向一直未曾言语的慕慈,只见她端着茶碗望着里面的茶汤出神,似是根本没有听到他和林樱的谈话。 心中越发恼怒,正想着如何找回些面子,就听慕慈身后抱剑的男人道:“那日姑娘杀了安王府的护卫,他们便是按一人千两付的银子,吴大人这般大方定是只多不少。” 吴池想好的说辞顿时吞了回去,干笑了两声,“自然自然。” 一时气愤竟险些忘了这煞神的行事风格。 他擦了擦额间冒出的冷汗,“快去给慕姑娘取一千五百两银票来。” 老六一脸笑意,“吴大人真大方。” 吴池心里的那抹怒意神奇的消失了一半,脸上也带了笑意,“应当的,慕姑娘是大殷的功臣当得起。” “吴大人真这么觉得?”慕慈掀眸望向他,手中的茶碗向他所在递了递,“可为何要在茶中下毒?” 吴池脸上笑意瞬间僵住,吓得直接站了起来,“下毒?怎么可能。” 京都世家权贵能容忍慕慈,不仅仅是她行事嚣张狠戾,最重要的是她有旻惠帝和三皇子撑腰。 他们真正忌惮的是她背后的那两尊大神。 若只是慕慈,有的是办法要她消失。 所以他又怎么会蠢到将她毒死在自己府中。 “慕姑娘,这绝对是个误会,我怎么可能下毒害你。” 慕慈将茶碗放下,“你不敢,但有人敢。” 她站起身视线微冷的望向刚刚给她续茶的丫鬟,“说吧,是谁要你下毒的。” 丫鬟脸上丝毫不见慌乱,只疑惑道:“大老爷和姑娘喝的是同一壶茶,怎么会有毒?姑娘定是误会了。” 经丫鬟提醒吴池也才发现此事,自己一杯茶几乎喝完了却无丝毫异样,可见这茶水没有问题。 难不成是嫌银子给的不够,还想再讹一笔? 还真当他是冤大头不成。 吴池心中不悦却也不敢显露,道:“慕姑娘定是误会了,这茶水我刚喝过……” 慕慈眸色微冷的望向他,“那不如吴大人把我这杯也喝了。” 吴池面色微僵,他一再容忍没想到这女人竟得寸进尺,还真当吴家好欺负不成。 他冷了脸,“慕姑娘,莫要太过分。” 慕慈端起茶碗,淡淡道:“吴大人怕是还未见过什么才是真正的过分。” 吴池脑中忽的闪过耿护院的人头,戒备道:“你想做什么?” 慕慈迈步到了丫鬟近前,“既然吴大人不愿尝,那便你来吧。” 一个丫鬟竟比主子还镇定,若是不知情也应如吴池那般反应才对。 更何况屋中这么多人,只给她续了茶水,如此明显的漏洞也不知幕后那个蠢货是如何想的。 丫鬟没想到慕慈竟会逼她喝茶,瞬间白了脸色试图躲避,可她又怎么快的过慕慈。 明明是柔弱无骨的手,可捏在下巴上好似铁钳般根本挣不开,嘴巴不受控制的张开,茶水灌进了喉咙。 直到一碗茶灌完,慕慈才松开了她。 一得了自由,丫鬟便将手塞进口中,试图将茶水吐出。 吴池顿时明白过来,一脚踢了过去,“贱婢,竟敢谋害慕姑娘嫁祸吴家,我打死你。” 见丫鬟躺到地上并没有毒发的迹象,又拿起一旁椅子砸了过去。 下落的椅子眼看着就要砸到丫鬟头上,慕慈一脚踢了过去。 厚实的椅子偏向一侧,惯性之下吴池被椅子带着摔到了地上。 昨晚被打后腿脚还有些不利索,是以挣扎了好一会儿都没起来,还是门口的小厮听到动静跑进来将他扶起。 他瞪着眼睛,满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一把将小厮挥开,压着火道:“慕姑娘为何拦我?如此恶毒之人何必留她。” 慕慈望着狼狈不堪的人,唇角微勾,“她死了,如何指认背后之人。” 话锋微转,又轻飘飘道:“吴大人莫不是知道是谁,所以想要杀人灭口?” “我怎么可能知道?若让我查到是谁定要他好看。” 吴池当然知道是谁,确认丫鬟下毒后,他便猜到了。 整个吴府除了他那个宝贝儿子还能有谁,所以才想杀了丫鬟以防万一。 不过即便他没杀成,那一整杯茶灌下去,她迟早会死。 “可惜她就要死了,背后之人怕是不好查到,不过那人竟想在吴家下毒谋害慕姑娘,以此挑拨慕、吴两家的关系,其心可诛。” “谁说她要死了?”慕慈转身坐回了椅子,指了指桌上的茶碗,“这杯才是有毒的。” 老六笑眯眯道:“姑娘给她喝的是我那杯。” 丫鬟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后怕的哭出声。 吴池则是整个人僵住,随后看了眼一旁的小厮,后者心领神会悄悄移到了丫鬟身前,将人扶起的瞬间拔下了丫鬟头上的簪子,用力刺向她的脖子。 尖利的簪子刺破皮肤,疼的丫鬟惨叫一声。 吴池心中一喜,提着的心落下,只是刚落到一半,就见一道华光闪过锋利的刀刃直接切掉了小厮握着簪子的手。 那喷涌的红线伴着小厮的惨叫,让他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砍手了,砍手了…… 三个字在他脑中反复闪现,他下意识抱紧自己的双手,颤声道:“慕、慕姑娘,有话好说……” 慕慈提着刀,一脚踢开小厮,那眸中嗜血的冷意看的吴池一哆嗦,他急声道:“我、我知道是谁要害你了。” 慕慈唇角勾了抹讥讽,“是谁?” 第143章 你们做了什么? 望着疼的死去活来的小厮,吴池只觉得自己的手腕都有些发疼,他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定、定是吴管家,他……” “你确定?”慕慈单手拄刀望向丫鬟,“他说的对吗?” 清冷的声音没有起伏,可那染血的刀提醒着刚刚发生了什么,丫鬟一手按着刺破的脖子,颤声道:“是、是大公子。” “你这贱婢……” 吴池骂人的话刚起,就见慕慈扭头望了过来,那眸底的冷意太过骇人,吓得噤了声。 “原来是大公子啊,”慕慈手指轻弹在刀身,屋内响起嗡鸣声,“不如吴大人把他叫来问一问,免得有什么误会。” 叫来被砍手吗? 吴池忙将那血淋淋的画面挥去,急声道:“对对对,这中间定是有什么误会,慕姑娘有所不知,昨夜府中潜入贼人,不仅伤了我,家父更是至今昏迷未醒,玉儿也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他又怎么会害你。” 不等慕慈开口,林樱轻笑一声道:“他是不能动弹又不是死了,吩咐一声丫鬟不就照做了。” 吴池恼恨的看了她一眼,还要试图替吴玉开脱,就听慕慈道:“罢了,反正我也没有中毒,不请就不请吧。” 吴池心中一喜,“多谢慕姑娘谅解,你放心我定会抓到凶手给你一交代。” 慕慈:“吴大人打算如何交代?” 吴池:“……” 这对话好像有些似曾相识,如何交代? 他眼角扫向林樱手中的檀木盒子,忙道:“夫人那里还有一套东珠……” 慕慈:“我不爱首饰,却也不能拂了吴大人的好意,那便折算成银两补偿吧。” 吴池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定会被气死,他挤出一丝僵硬的笑意,“也、也好。” 很快银票拿了过来,连带着那一千五百两慕慈一并塞进了袖中。 原以为拿了银子人就走了,谁知慕慈又坐回了椅子,吴池眼皮不受控的跳了起来。 这还有完没完了,这煞神不会是吸血鬼转世吧。 见慕慈坐在椅子沉默不语,同她来的人亦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吴池轻咳一声,道:“慕姑娘还有事?” 慕慈:“没事了。” 没事了不走? 吴池磨了磨牙,一连默念了十遍‘莫冲动,冲动会被砍手,莫冲动,冲动会断手’,这才道:“既如此我送慕姑娘出府……” 慕慈:“不急,我等的人还没来。” 吴池只觉得这女人有病,还是大病,压着火气道:“不知等的是何人?” 慕慈:“梁晨和他母亲。” 吴池心里‘咯噔’一声,是了,既然他们都是从烟雨楼来,又是因着梁晨母子之事,为何不见他们人影? 按理吴管家将人领进了府,应是在前厅守着才对,可自己来了后并没见到他。 莫名的有些不安,试探的问道:“不知他们此时在何处?” 慕慈:“吴管家带他们去看吴尚书了,顺便去书房取下东西。” “什么?”吴池的脸刷一下白成了纸,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定是挟持了吴管家去书房找吴家的罪证,再也顾不得其他抬脚就走。 ‘嗡’一声轻鸣,还没等他走到门口,锋利的刀刃横在了他面前,吓得他忙止住了脚步,怒道:“慕慈,你休要欺人太甚。” 慕慈刀身向前贴在他胸口,“我不欺人,只杀人。” 闪着华光的长刀带着森冷的寒意,那上面的血渍更是让他有些腿软,只能被迫后退直到坐回了椅子,慕慈才收刀坐了回去。 “你到底想做什么?”吴池再也装不下去,沉着脸问道。 慕慈轻抚着刀柄的纹路,漠然道:“诛邪除恶,为民除害。” 八个字瞬间让吴池一颗心沉入谷底,原来之前都是做戏,这才是她的目的。 “你想灭了吴家?” 慕慈:“那要看吴家的罪行了。” 只谋害梁思奇一事就够吴家覆灭了,更何况还有镇国公一案。 慕慈不挑明,是为了让吴池以为她还不知道镇国公之事,敌明我暗,才能更快的查出吴庸背后之人。 吴池脑中闪过书房中的东西,无非贪墨弄权之事,至于吴管家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应知轻重。 他紧绷着的心放松了些,只要吴家不灭就还有复起的可能。 他冷眼望着慕慈,总有一天他会让她为今天所为付出代价。 “姑娘!”乌鸦的声音从院中传来,很快人进了屋内,“梁晨母子已经同卢大哥和四公子出府,我们可以走了。” “有收获?”慕慈毫不避讳的问道。 乌鸦:“是,找到了一些贪墨的证据。” 吴池悬着的心彻底落了下来,贪墨而已,还株连不到他们。 眼角余光扫到松了口气的吴池,慕慈眸底闪过一抹讥讽,淡淡道:“既如此,吴大人,我等就先告辞了。等查证了那些东西,定会再来的。” 吴池冷哼了声,“不送。” 慕慈捏了捏袖口,慢悠悠的走了。 林樱抱着盒子紧随其后,“阿姐,你看这东珠好大颗啊。” 老六追了过去,羡慕道:“这得值不少钱吧。” 紫苏看了一眼,道:“吴大人真大方。” 吴池气得脸都青了,早知她们的目的,他又何苦送出那些东西。 他的东珠啊,他的银子…… 出了院门,林樱‘啪’一声盖上了盒子,兴奋道:“怎么样,怎么样,他是不是都快气死了?” 老六:“脸都绿了。” 紫苏:“我们要是走慢些估计能气吐血。” 乌鸦:“不用可惜,等他见了吴管家知道我们所为后,就会吐了。” 三张脸齐刷刷凑了过来,“你们做了什么?” 乌鸦:“……梁晨打了吴庸,还拿光了他私藏的所有银票,足足三百万两。” “哇~”三人齐齐感叹道:“那是得吐血。” 乌鸦:“不止如此,出府时还顺道去了趟库房搬了三箱金子。” “哇~”三人又是齐声道:“吴池怕是要喷血了。” 见三人一脸八卦的还要再问,慕慈捏了捏眉心,“安分些,还没出吴府。” 林樱笑眯眯道:“怕什么,有阿姐在莫要说吴府就是皇宫也是……” 她话还没说完,‘嗖’一声凌厉的箭矢疾驰而至,直奔她面门。 林樱下意识想要喊阿姐,可声音就好似堵住了般,只能眼睁睁看着尖利的箭头逼近。 第144章 你查到了什么? 凌厉的箭矢带着嗡鸣从不同方位疾驰而至,林樱虽然会武但并无临战经验。 眼看着先至的箭矢就要刺入她的额间,锵一声灼华出鞘,锐利的箭簇击在刀刃坠落在地。 扑面的寒意让林樱惊出了一身冷汗,望着挥刀击落箭矢的身影,眸色沉了沉将紫苏拉到身后,挥袖击向箭矢。 “躲到山石后!” 听到慕慈的话,林樱护着紫苏,乌鸦护着老六向山石移去。 等确认他们躲好不会被箭射中后,慕慈纵身跃上了房檐。 口字形的庭院,四面房舍上皆埋伏了弓箭手,每一面差不多十五人。 察觉到慕慈的动作,箭雨转换了方向射向屋檐。慕慈挥刀将第一波箭雨击落,趁着对方换箭的时间砍向趴伏在房上刚调转箭头对准她的弓箭手。 锋利的刀刃随着她急速而行的脚步划过一个又一个的脖颈,而这时第二波箭雨又至。 慕慈身形翻滚躲在房檐后直到箭雨暂停,趁势跃上另一侧房檐,如法炮制一路挥刀将这一面埋伏的人砍落。 纤瘦的身影急速在房檐掠过,飞射的箭矢越来越少,直到她跃上最后那一面的房檐,得到消息的吴池赶了过来。 望着地上散落的箭矢,他脸色微白,高声喝道:“住手,谁让你们放箭的?” 即便要杀慕慈也不能这般明目张胆,若是告到旻惠帝那里吴家就完了。 他此时恨不得掐死吴玉,这般混账也不知随了谁。 不过盏茶时间三面房上的弓箭手皆毙命,仅剩的这十五人在慕慈跃上房檐的那一刻,握着弓箭的手都在发抖,此时听到吴池的话齐齐松了口气,在慕慈挥刀之前将弓箭扔到了地上。 慕慈:“……” 她惋惜的看了眼这十五人,这才回了地面,淡淡道:“吴大人不知情,看来只能是大公子了。” 见老六几人从山石后探出头,迈步走了过去,是防御的姿态,“先是下毒,又是箭雨,明日我要问问陛下,是否京都都是这般招待客人。” 吴池忙道:“此事我会给慕姑娘一个交代,就不要惊动陛下了。” 话落也不给慕慈反驳的机会,对着随行的小厮吩咐道:“去,清点一下人数,按每人一千五百两付给慕姑娘。” 他将满心的怒意压下,做出感激之姿,道:“辛苦慕姑娘帮我清除隐患,这银子你就收下吧。” 见他如此识趣,慕慈默了默道:“也行吧。” 吴池:“……” 他强忍着怒火,很快小厮将银票拿了过来,当报出六万七千五百两时,吴池只觉得喉间腥甜翻涌,他缓了好一会儿,见慕慈清点完收了银票,这才道:“慕姑娘,不送。” 慕慈微点头,领着林樱四人向外走去。 快到院门口时,老六转身跑了回来,对着吴池诚恳道:“吴大人定要替我们谢谢大公子,若不是他,我们也赚不到这些银子。” 话落也不看吴池铁青的脸,小跑着去追慕慈了。 “大老爷……” 刚转出院门,里面响起小厮的惊呼声。 老六一副深藏功与名的神情,这下铁定吐血了。 一行人很快出了吴府,卢单不知从哪里寻了辆马车,乌鸦口中的那两箱金子正摆在车前,看到他们梁晨一脸感激的就要跪倒,慕慈一挥手制止道:“回府再说。” 看了眼吴家的匾额,梁晨将满腹的情绪压下,道:“好!” 吴月莲和紫苏坐马车,剩余的人骑马,一个时辰后回了侯府。 吩咐杨凌给梁晨母子准备了住处,这才将人招到了前厅问事。 母子二人一进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多谢慕姑娘救命之恩。” 慕慈起身将人扶起,“你们不必如此,我救你们也是因着吴家。” 梁晨苦笑道:“姑娘若想灭了吴家,何须我们相助。” 慕慈回京行事看似狠厉嚣张,实则只对恶人如此。 若她真是趋利避害的人,不会独身闯太和殿和长春宫救那些同她素不相识的朝臣和命妇。 慕慈示意他们母子入座,转了话题,“吴庸为何要害镇北将军?” 一个掌兵的女婿于他是一大助力,单看之前对梁晨宠爱就可知他有多看重梁思奇。 梁晨眸底都是恨意,道:“因父亲不愿和他同流合污,他便派人向清军泄露军情害的父亲兵败被杀。” 想到威尔之前的话,慕慈眸底暗色翻涌,为将者最恨通敌叛国之人,吴庸已踏过了那条底线。 “你查到了什么?” 梁晨道:“这些年我将自己伪装成软弱无能之人,是以很多时候他们都不会防备。” 三年前的小年夜,吴玉因着心情不好将他叫了过去,折辱一番把他丢进了池中。 寒冬腊月池水似冰,他却被吴玉逼着泡了将近半个时辰,若不是吴庸恰好路过那晚他或许已经冻死了。 当夜他就发起了高烧,应是见他烧的意识不清,他们祖孙二人说话便没了避讳。 因着吴庸训斥几句,吴玉没忍住说了句‘祖父为何要留他,若将来他知道梁思奇是被吴家所害……’ 后面的话被吴庸一巴掌打断,他谨慎的试探了一下梁晨的反应,见他依旧昏睡不醒,这才呵斥了吴玉几句将人带走了。 梁晨原本昏沉的脑袋因这一句话瞬间清醒,终于明白为何父亲死后吴家会对他们母子百般欺辱,为何疼爱他的外祖父像是变了个人。 此后他行事越发谨慎,暗中留意吴家动向搜集证据。 可吴庸行事谨慎小心,再加上时间过去太久他一直没能找到有用的证据,直到遇见陈铎才知道了事情真相。 听他提及陈铎,慕慈将心中怀疑说了出来,“陈铎是被你救走的?” 梁晨点了点头,“我救他实属巧合,那日吴玉告知母亲被……” 他看了眼吴月莲,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慕慈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挥手示意老六他们出去,道:“你气不过去了吴府,是想要杀了陈铎?” 梁晨愣了一瞬,只当她是从慕晟那里得知此事,点了点头,“虽是吴家下药,可辱母之仇不能不报。” “可他并未欺辱你母亲,”慕慈将猜测说了出来,“你要离开时,他用你父亲之事相胁要你救他。” 梁晨眸底闪过一抹惊异,“正是如此,他……” 他正要讲下去,一旁的吴月莲忽的脸色发白,惊声道:“是你!” 第145章 可知如何做? 此时屋内只剩他们母子和慕慈三人,这声惊呼显然指的是慕慈。 梁晨眸中闪过一抹不解,下意识看了眼慕慈,见她神色坦然姿态从容,又望向吴月莲,“母亲?” 吴月莲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可刚刚慕慈的那两句话让她心中升起一抹不安,这个女人不仅知道她被下药之事,还知道陈铎和她并未发生什么。 知道的这般详细,那日吴庸所行之事她岂不是已知晓。 在联想到昨晚同吴庸之事被蒙面女子撞破,下意识的望向慕慈,一看之下竟发现那双寒潭似的双眸如出一辙。 怪不得她会出现在烟雨楼。 若是昨晚她同吴庸之事被晨儿知晓…… 她又惊又怕,心里只剩难堪和不安,见梁晨疑惑的望向自己,稳了稳心神,道:“昨晚归家时遇到了歹人,所幸被一蒙面女子所救,刚刚认出那人是慕姑娘所以有些激动。” 她起身对着慕慈盈盈一拜,眸底都是乞求之意,“多谢慕姑娘的救命之恩。” 慕慈知道她担忧什么,一语双关道:“互惠而已,我应诺之事不会忘,也望你是重诺之人。” 吴月莲暗暗松了口气,感激道:“慕姑娘放心,今日去书房不过是走个过场,真正重要的东西昨晚我已经拿到。” 她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交给慕慈,“吴庸这么多年能坐稳尚书之位,靠的不仅仅是圆滑老练,而是背后之人的扶持。我虽未查到那人是谁,但这么多年观察下来发现吴庸固定同一人保持书信往来,雷打不动每月必有一封。且看过之后还会销毁。” 等慕慈接过,她转身坐回椅子,又接着道:“昨晚我去吴府时恰好碰到每月送信的那人离开,吴庸应是想等我走了再销毁这信,这才给了我机会。” 慕慈接过打开,信中内容好似老友交谈,说的都是朝臣家事,可细品就会发觉简单的家事若善加利用便成了把柄,那人还真是好心机好手段。 她看了眼信尾落款:秋来先生。 慕慈盯着这四个字一时没有言语,心里却猜测这秋来先生是中间传话之人,亦或者就是那位幕后的主子。 “能否画出送信人的样貌?” 她将信叠好放到桌上,望向吴月莲。 礼部尚书的女儿琴棋书画定有涉猎,更何况在梁思奇死之前,吴月莲这个尚书府唯一的‘女儿’可是备受宠爱。 果然,吴月莲点了点头,“慕姑娘现在要?” 慕慈:“越快越好。” 越快,找到那人的机会越大。 慕慈唤了紫苏进来,要她带吴月莲去隔壁的屋子画像。 等人走了,她转回了之前的话题,问道:“除了你父亲之事,陈铎还对你说了什么?” 梁晨摇了摇头,“我将他救出后,他只将父亲被害的证据交给我,其他的并未多说。” 他找了那么多年都未曾找到的证据,却从另一个人手里轻松得到怎么可能不好奇,可任由他如何问陈铎只是沉默以对。 原本还想着来日方长,谁知等他在去寻人时陈铎已经不见了。 “他不是身受重伤?”慕慈也露出一丝讶异,很快想通了关键,若陈铎不只是‘陈铎’,又背负一个那么大的秘密,怎么可能是孤身一人。 “离开吴府后你将他送到了何处,中间可有什么特别之事?” 梁晨道:“我入夜潜入将他带走安置在了城中的一处宅子,之后假扮他去了河西村。因着怕吴家发现等到第二天入夜我才带了吃食上门。” “他伤的很重,我怕他坚持不住可又不敢冒然请大夫,是他提议说来京的路上曾听闻城外十里有一赤脚哑医,医术精湛口风严谨。” “我当时并未多想,将人请了过来。见那人医术确实不错便留了银子托他帮忙照顾陈铎,谁知等隔天我再去时两人都不见了。” 原以为是陈铎买通了赤脚哑医,经慕慈提醒他才回神,哑医应是陈铎相熟之人。 这陈铎果然不简单,慕慈问道:“可曾去查哑医的来路?” 梁晨道:“查过,他在那里生活了十几年,身份并无可疑之处。” 无可疑之处? 能将陈铎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京都带走,不仅吴家查不出,就连李玄朗都未能查出陈铎去向,如此神通便是可疑。 甘愿隐藏十几年做一名赤脚哑医,可见此人心性。 原本对陈铎之事并未上心,此时她却有些好奇,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梁晨,”她望向对面的男人,年轻的脸上并未有被压制的阴鸷,温声道:“吴家覆灭是迟早之事,但我需要查清一些事情,所以现在暂时不会对吴家动手。” 梁晨微愣,沉默一瞬道:“我相信慕姑娘。我亦等得起。” 慕慈眸底露出一抹赞赏,识大局懂分寸能隐忍是个好苗子,“若吴家再欺你,可知如何做?” 梁晨眸色坚定,“还回去。” 慕慈唇角勾了勾,“只还回去怎么够,至少要十倍百倍还回去才可。” 她屈指敲在桌面,“不是还有我们么。” 梁晨莫名的鼻子一酸,自从父亲死后他再无人可依,这么多年他习惯了小心翼翼和独自承受,可现在他又有了依靠。 还是一个让满京都权贵都忌惮的靠山,有了这句话他再也不用卑躬屈膝再也不用懦弱而活。 “慕姑娘,”他深呼吸将翻涌的情绪压下,“我记下了。” 一刻钟后吴月莲画好了画像,慕慈吩咐杨凌将画像临摹去寻人后,又让卢单将梁晨母子收集的吴家罪证送去了三皇子府,并将陈铎之事写进信中一并送了过去。 之后她又问过梁晨,知晓他之所以选择文书而不是从军是怕吴家猜忌,他本意是想效仿其父成为镇守一方的将军。 慕慈便写了封举荐信,要他带着去虎贲营报到。 梁晨母子顿时喜极而泣,多年夙愿成真,大仇亦可得报,竟有种不真实感觉。 慕慈留了母子两人独处,回了自己院子,刚想放松一下逗逗池里的鱼,杨凌急匆匆走了进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怒意,“小姐,出事了。” 慕慈撒鱼食的动作顿住,能让他如此愤怒可见事情不小,问道:“何事?” 第146章 我信父亲 杨凌将手中的纸条递了过去,“刚收到的消息,两日前倭国使团屠了五里镇。” 慕慈猛地站起身,将纸条展开,当看完上面内容时,手用力握紧成拳砸在了栏杆上。手臂粗的横木‘咔吧’一声断为两截,“这帮畜生。” 五里镇在京都百里处,镇子不大却也有七八十户人家,少说也有三四百人。 只因使团路过时恰好遇到镇中一户人家出殡,那位使团正使以不吉为由砸了棺材打散了送殡的人,这才引了众怒被镇上的人围了起来。 两方冲突时,倭国使团下令屠了镇子。 不仅如此,行凶时竟纵容属下女干\/淫\/女子虐\/杀\/妇孺,之后还意图烧镇销毁罪证,若不是有一家将孩子藏入枯井,此事怕真的就被他们遮掩过去。 如此恶行简直畜生都不如。 慕慈眸底都是浓稠的恨意,她定会踏平倭国让它彻底消失在史书中。 “算时间,他们也快到京城了吧?” 杨凌道:“今晚宿在城外的驿站,明日一早入城。” 他看了眼慕慈道:“小姐,若是使团死在驿站不好交代。” 慕慈手指落在横木断裂处,“一个即将覆灭之国怕什么,不过死在驿站确实不妥,那样太便宜他们了。” 她唇角勾起一抹冷意,“听闻此次随行的是倭国第一美人素羽公主,正使是和她青梅竹马的内大臣竹源二,凌叔,我要让这两人成为京都的笑柄,要他们尝一尝什么是生不如死。” “至于其余的人,五里镇所受的,就让他们百倍偿还吧。” 她要让他们知道大殷子民不可欺辱,大殷不是他们肆意而为之地。 因着这个消息,一向好胃口的人晚饭只吃了几口,任谁都能看出她压着的火气。 紫苏更是没敢劝她多吃,将东西收走后退了出去。 慕慈直接去了书房,既然杨凌收到消息,李玄朗应也知道了才对,再加上吴家和陈铎之事,他定会让卢单传话回来。 她靠在书桌前,望着上面摆着的大殷舆图有些出神,忽的书房门被推开李慕白走了进来。 慕慈一挑眉,李慕白脚步顿住愣了一瞬后乖乖退了出去敲了敲门,“可以进了吗?” 慕慈:“……查到了吗?” 李慕白笑的一脸得意,“那小二果然有问题。” 吴月莲出行时不仅绕路还做了伪装,吴家不可能那么快找到她,应是被人递了消息。 而吴月莲一路遮面只在包厢露了脸,所以慕慈怀疑烟雨楼的人有问题,离开时留了李慕白暗中查探。 慕慈示意他坐下,又倒了杯茶递过去,“他是吴家人?” 李慕白摇头,“不是,不过消息是他递给吴家的。” 他喝了口茶,神神秘秘道:“你可知这烟雨楼的东家是谁?” 慕慈望着他没言语。 李慕白不以为意,缓缓吐出两个字,“慕家。” 慕慈平静的脸上有了波动,“你确定?” 李慕白桃花眸微扬,从怀里掏出一物丢了过去,“从账房找到的私印。” 慕慈接过,墨玉雕刻的印章很是精致,不似平日印章的端正而是梅花形状,印底刻着一个‘慕’字,右下角还有一个小小的六瓣花纹。 慕慈:“单凭这个‘慕’字便确定是慕家?” 李慕白道:“我没那么蠢,抓了小二逼问时他交代的。” 这还不蠢? 慕慈掀眸,“不是要你暗中查探?” 李慕白摸了摸鼻下,转了话题,“你们走后没多久他鬼鬼祟祟去了不远处的书局,和里面的伙计嘀咕了一会儿才走,我一时无法分身只好将他打晕,带着他去盯书局的伙计。” 慕慈嘴角一抽,这办法还真是很清风岗,她有些头疼的道:“然后呢?” 李慕白寻了个更舒适的坐姿,道:“没一会儿那伙计直接去后院见了一名女子,说了烟雨楼之事。” 他哼笑了一声,“那女人很生气的骂了句‘蠢货’,让伙计去警告吴家安分些不要招惹慕家。我怕小二醒过来会打草惊蛇,见伙计离开我也就离开了。” 之后他将小二带去了一处空宅,一顿威吓之后小二说出烟雨楼是慕家产业。 他起初并不信,直到他按着小二所述在烟雨楼账房找到了梅花印章。 慕慈将印章递了过去,“去问过凌叔便知真假。” 从他抓了小二开始便已经打草惊蛇,不过她仍抱了一丝希望,“等凌叔确认过印章后,你再去趟书局,若那女人还在,你暗中留意她动向便可,绝不可打草惊蛇。若是不在,你让凌叔带人抄了书局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李慕白接过印章,起身时身形顿住,欲言又止半晌才道:“我办砸了?” 慕慈望着男人疑惑的样子,眸底溢出一丝笑意,因着倭国使团的那抹怒意也消减了不少,故意板着脸道:“一半一半。” “只一半啊!” 李慕白叹了口气,神情却恢复了懒散,“那小二怎么处理?” 人还在空宅绑着呢。 慕慈:“带回来先关地牢。” 既然失踪了那就不用再出现了。 李慕白点头,慢悠悠的往门口走,迈过门槛时忽的道:“晓晓,若烟雨楼同慕家有关,你当如何? 慕慈点在舆图的手指微顿,“诛邪除恶,与姓氏无关。不过,我信父亲。” 慕震北不是为恶之人,更不可能同吴家同流合污。 所以这件事才更要查清,若有人借慕家之名为恶…… 清冷的眸底溢出森森冷意,她定会让他付出沉重的代价。 李慕白离开没多久,卢单便回来了。 “三殿下说吴家和陈铎之事交给他去查,姑娘专心应对倭国使团便可。” 慕慈将李玄朗的信看完,上面细说了五里镇被屠之事,比杨凌的要更详细些,却也让她更愤怒。 “人证除了躲在枯井的那名少年,还有几个上山砍柴避过此劫的樵夫。他们当时就在山上亲眼目睹了倭国人如何行凶如何烧镇。” 若不是无能为力,谁又能做到看着妻儿老小惨死而无动于衷。 那般惨烈的画面,此生他们都会活在梦魇中不得解脱。 慕慈将李玄朗的信折好,强压下心中升腾的怒意,缓缓道:“李玄朗安排了何人接使团入城?” 卢单:“因着礼部尚书病重,是以安排了安王和平阳侯。” 慕慈唇角勾了一抹冷意,“明日我们也去迎一迎。” 第147章 该忍的是他们才对 翌日,金色的阳光铺满整座京都,倭国使团慢悠悠的到了永定门外,望着等在城门的人,竹源二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故意晚到了半个时辰为的就是让大殷官员难堪,没想到不仅没有表现出不满,竟连催促都没有。 这般软弱让他如何借机生事。 他驾马到了马车前,“大殷这帮孬种还真是无趣。” 车帘掀开一角露出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娇笑道:“无趣便寻些趣事,郎君不是最擅此事么。” 竹源二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还是公主懂我。” 素羽眸底闪过一抹失落,“我一定要嫁给大殷的皇子吗?” 竹源二毫不避讳的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捏,“王上已经应允,等攻下大殷便将倭国赐予我,到时你就是我的王后。心肝儿,为了以后你且忍一忍。” 素羽娇嗔的看了他一眼,放下了车帘。 竹源二意犹未尽的感受着指尖的滑嫩,恨不得立刻钻进马车内,抬眸看了眼迎过来的大殷官员只得作罢。 “正使大人!公主安好?” 安王先一步迎了上来,原本还想着如何同倭国使团接触,没想到吴庸那老东西竟病了,接应之事落到了自己头上,如此光明正大的理由连老天都在帮他。 竹源二虽瞧不上安王,但有这个内应在对于倭国是一大助力,他笑着道:“王爷久等了,公主仍有些疲惫还在休息不便相见。” 见安王上前不得不跟过来的平阳侯眸色沉了沉,刚刚竹源二同车内之人的互动他看的清清楚楚,那般亲昵的举止难不成当他们都瞎了? 还妄想联姻,啊呸,真当大殷皇子是收破烂的不成。 似是察觉到平阳侯眸中的敌意,竹源二望了过去,神色不屑的问道:“这位是?” 安王忙道:“这位是同我一起负责接待贵国使团的平阳侯。” 平阳侯将眸底的冷意掩下,拱手施礼,“正使大人,我们进城吧。” 竹源二挑了挑眉梢,故意道:“等我请示过公主。” 不是说公主在休息? 想到李玄朗的叮嘱,平阳侯将升腾的怒意压下,侧目看了安王一眼,没言语。 安王似是有所觉望了过来,苦着脸道:“吴庸病得太是时候,否则这苦差事也落不到你我头上。竹源二行事太过嚣张,若是我忍不住侯爷劝着些,免得伤了两国和气。” 平阳侯好不容易压下的怒意又升了上来,皮笑肉不笑道:“王爷多虑了,这是在大殷,该忍的是他们才对。” 安王瞬间一噎,干笑道:“毕竟是一国使团,你我代表的是大殷,客气些也是应当。” 平阳侯顿时叹了口气,一脸愁容道:“我脾气如何王爷应知晓,万一忍不住王爷定要劝着些才好,免得坏了两国之谊。” 安王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却又不好呵斥,毕竟这话是他刚说过的。恰好竹源二转回,他没再理会平阳侯迎上前道:“这一路舟车劳顿,会国馆已经备下宴席迎接公主和正使,早些入城公主也能早些休息。” 竹源二笑着点了点头,“公主体贴亦想到了这点儿,王爷,那便进城吧。” 安王陪着笑道:“正使请!” 一行人浩浩荡荡入了城门,为了迎接使团安王特意吩咐五城兵马司的人肃清主街,方便使团车驾行驶。 竹源二看着空荡荡的街道面露不悦,道:“听闻京都繁华热闹非凡,今日一见竟如空城一般,还不如倭国一县繁华。” 不过弹丸之地,一县还不如大殷的村镇大,竟也敢大放厥词同京都比拟,平阳侯简直要被气笑了,正要开口问一问就听安王赔笑解释道:“正使大人误会了,素羽公主之名京都早有所闻,若是不肃清街道万一惊吓到公主就不好了。” 竹源二脸上不悦一扫而空,得意道:“公主可是我国第一美人,他们想要一睹公主美貌也是情理之中,王爷不必阻拦,毕竟公主之后要长居京都,总要适应的。” 安王犹豫一瞬,他不怕百姓围观怕的是有人借机闹事,毕竟大殷百姓最厌恶的便是倭人和清人。 平阳侯见他不语,道:“京都子民还不至于那般没见过世面,况且有五城兵马司的人维持秩序,王爷这般小心翼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倾慕公主。” 安王脸色一沉,“平阳侯慎言,我……” 解释的话还没说,竹源二不耐的打断他,“王爷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害到公主。” 若是真有人对公主不利,他正好借机杀几人好威慑京都的那些世家权贵。 他顿时有些蠢蠢欲动,望向安王的眼神越发不耐,催促道:“此事我一力承担,不会牵连到你。” 安王心中也有了怒意,他同倭国交易是互惠互利,竹源二不过一个小小的内大臣竟这般嚣张不将他放在眼中,顿时懒得再劝,压下心中怒火,道:“既如此那便将人撤了吧。” 反正出了事也同他无关。 得到命令,原本守在巷口和街口的人瞬间撤离,就连在前面维护秩序的五城兵马司的人亦撤了个干干净净。 安王眼皮一跳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疑惑道:“五城兵马司的人怎么也走了?” 平阳侯勒紧缰绳,神色平静道:“正使大人不是说了么有他在公主不会出事,既如此不如一并撤了,免得人多阻路。” 安王不悦道:“若没有他们在前开路,岂不是更寸步难行?还是传令让他们回……” 若是大殷兵马在他还如何杀的痛快,竹源二阻止道:“好了,倭国武士都是以一敌百的勇士,区区百姓不足为惧,我们还是快些去会国馆吧。” 既然人家不领情他又何必费心费力,安王一甩袖子,“出发!” 随着街上的人越来越多,畅行的队伍不得不减缓了速度,竹源二特意让人掀开车帘露出素羽公主的身影,就在他等着听围观百姓惊叹和赞美时,一团散着恶臭的菜叶扔了过来。 “畜生,去死吧!” 这一声如同点燃火药的引线,围观百姓纷纷拿出早就备好的烂菜叶和臭鸡蛋扔向马车和倭国使团。 刚刚还眼高于顶的倭国人顿时乱作一团。 被砸了一身臭鸡蛋的竹源二气得脸都绿了,怒喊道:“八\/嘎,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第148章 算哪门子客人 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让倭人乱了阵脚,就是安王亦被砸了一身的烂菜叶,可听到竹源二的命令脸上的怒意瞬间转为惊慌,大声道:“不可……” 他话音还没落下,气急败坏的竹源二拔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八\/嘎,大殷便是如此招待使团么?” 安王忙道:“此事蹊跷,正使大人稍安勿躁,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今时不同往日,柳柔已死柳泽诚进了诏狱,而他也被旻惠帝猜忌,若是倭国使团真的对京都百姓出手,莫说联姻之事作罢,他亦会受到牵连。 竹源二冷笑道:“倭国没有懦夫,这交代我们自己来拿。” 马车内时不时响起的惊呼声更是刺的竹源二眼眸猩红,若不是安王还有用恨不得一刀劈了他。 他警告的看了眼安王,来到马车前望着车内狼狈不堪的女人,眸底杀意更浓,挥刀砍向最近的人群。 今日他定要京都血流成河,让所有人知道惹怒倭国的下场。 紧随其后的十几名倭人亦挥舞着长刀杀向人群。 安王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嗖’,凌厉的箭矢忽的从天而降,密密麻麻的如急雨落在了挥刀的倭人脚下,止住了他们前行的动作。 竹源二亦被落了一圈的箭矢震慑住,手中的刀迟迟没敢落下,他缓了一瞬,怒目望向安王,“安王,这就是你说的交代吗?” 安王此时也是一脸疑惑,正要解释,就见原本拥挤的人群从中分开,一辆奢华的马车驶了过来,当看到车前的标识时,他蓦的瞪大了眼睛。 这煞神怎么来了? 马车在离使团两丈之处停了下来,随行两侧的护卫收了弓箭齐齐勒马停下,领队的李慕白和卢单则是跳下马随侍在马车两侧。 坐在车前的老六将缰绳丢给一旁的乌鸦,跳下马车搬出马凳,恭声道:“姑娘!” 马车黑色绣金的帘子掀开,露出一张清冷美艳小脸。 慕慈今日穿了一身白,素净雅致多了抹出尘的仙气。 三百八十七条人命,这一身白是祭奠,亦是提醒。 她踩着马凳下了马车,比往日还要寒戾的眸子望向对面的竹源二,“敢在京都撒野,你胆子不小。” 原本以为素羽已是最美的女人,可同对面女子相比终究是落了下乘,竹源二眸底都是惊艳之色,他收了刀,刚要迈出箭圈,‘嗖’一声一支箭射了过来,吓得他忙收了脚,怒道:“我是倭国使团正使,这就是大殷的待客之道吗?” 慕慈淡淡道:“你挥刀要杀我家人,算哪门子客人。” 竹源二冷笑,“那你要不要先看看你的家人对我们做了什么?” 慕慈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她环视四周的百姓,高声道:“我大殷子民不是无礼之人,事无由不起,他们绝不会无缘无故如此,定是你们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 这般护短的他还是第一次见,而且还是在如此境遇之下,竹源二脸色铁青道:“岂有此理,你算什么东……” 骂人的话还未吐出,安王急声道:“正使慎言,此乃卫国侯之女慕慈,亦是助陛下平叛谋逆的功臣。” 他本意是提醒竹源二此人不好惹,可落在竹源二的耳中便成了讥讽。 一向高傲的人又怎么受得了这连番的羞辱,气得挥刀将身前的箭圈砍断,怒声道:“我代表的是王上,你们陛下见到我亦要礼让三分,一个小小的侯府之女也敢在我面前叫嚣。” “今日不杀了这群乱民,我誓不罢休。” 安王心道坏了,同慕慈硬刚就没一个有好下场的,正急得不行时就听慕慈道:“既如此那便审一审吧。” 安王眨了眨眼,是慕慈没错啊。 她居然没砍人,难道是忌惮竹源二的身份? 不会,她连旻惠帝都不怕,又怎么会怕一个倭国的臣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安王心绷得越紧了。 此时满心祈祷,联姻成不成无所谓了,只要别牵连到自己就可。 那样至少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他悄悄的往后挪了挪,眼角余光扫到了不知何时躲在人群后的平阳侯。 察觉到他的视线,平阳侯挥了挥手。 安王:“……” 这个老匹夫倒是躲得快,身上竟一点儿烂菜叶都没有,忽的脑中有什么闪过。 难不成他早就知道百姓会扔烂菜叶和臭鸡蛋,才早早躲了出去? 他望向慕慈的目光中带了一抹惧意,本能的又往后挪了挪。 竹源二见慕慈示弱,脸上都是得意之色,刚刚那般强硬还以为多厉害,没想到这么不禁吓。 大殷果然都是懦夫。 “我家公主受了惊吓要尽快休息,我只给你两刻钟时间,”他冷笑一声,“若审不出,我们只能动手讨回公道了。” 慕慈没理会他,而是望向人群,“可事出有因?” 人群中瞬间冲出一脸色黝黑的汉子,哭声道:“我是五里镇人,两日前这帮畜生路过我们镇子杀光了镇中所有人,就连幼童都不放过,而镇中女子也皆被他们所辱。” “我那十三岁的女儿啊……生生被他们折磨死。” 男人说的泣不成声,摇摇欲坠的身形被身侧的人扶住,“除了我们上山砍柴的五人,还有躲在枯井逃过一劫的狗蛋,全镇三百八十七人皆被他们所杀。” “三百多条人命啊,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们这帮畜生怎么下得去手……” “畜生,简直猪狗不如。” “做了这等恶事竟还敢来京都,杀了他们为五里镇的人报仇。” “杀了他们血债血偿。” …… 群情激愤,个个眼眸猩红的恨不得冲上去杀了倭人。 慕慈冷冷望向呆住的竹源二,“两刻钟后若还没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那我便亲自动手讨回公道。” 竹源二万万没想到那镇中竟有人活了下来,而且比他们先一步到了京都。 可那又如何,若是不想两国交战,此事大殷只能忍了。 “若不是他们觊觎素羽公主和随行的财物,我们又怎么会下杀手。” 他挑衅的望向慕慈,“惊吓了公主,此事大殷是不是也要给我们个说法。” 慕慈伸手接过老六递来的诛邪剑,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未曾出鞘的宝剑挑起竹源二手中的刀,锋利的刀尖离自己胸口一指时停了下来。 她勾了勾唇,轻飘飘道:“你是要杀我吗?” 竹源二一脸疑惑,还不等他开口,耳边响起长剑出鞘的声响,随即手肘处传来一抹凉意,眼睁睁看着半截手臂连带着刀落到了地上。 第149章 不过如此 干脆利落的出手不仅倭人没想到,就是围观的百姓亦没想到。 安王更是吓得一哆嗦,望着熟悉的画面白了脸。 竹源二看着血淋淋的断臂终于回神,剧痛随之漫延疼的他惨叫一声,只是那音刚起对面女人手中的剑抵在了他的咽喉处。 “你竟要杀我。” 竹源二所有声音堵在喉间,一双眼狠狠瞪向慕慈,“你你你胡说,明明是你……” “那是自卫,刚刚所有人都看到了是你先用的刀。”慕慈望向四周,“你们可看见了?” 四周围观的人顿时纷纷喊道:“看到了,是他想要杀了姑娘,姑娘才自卫砍了他的手。” “是他不自量力,活该。” “技不如人妄想行凶,只砍了手便宜他了。” “杀了他!” “杀了他!” …… 一声高过一声的怒喊,让竹源二憋红了脸,强忍着痛意怒斥道:“卑鄙,明明是你挑起了我的刀……” 慕慈轻蔑一笑,“你颠倒黑白时就没想过自己卑鄙?三百八十七条人命,那些冤魂还在等着你呢。” 竹源二对上她寒意森森的眸子,第一次有了惧意,“我我们是来同大殷联姻的,你杀了我破坏两国和谈,大殷的皇帝不会饶了你。” 慕慈做出沉思的样子,片刻后收了剑,“你确实还不能死,不过……他们可以。” 听到前一句竹源二松了口气,只当慕慈怕了,正想着出言讥讽几句,听到了后半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慕慈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杀意腾腾的寒眸扫向迈出箭圈准备悄悄靠近的倭国武士。 只是还不等她出手,乌鸦高声道:“保护姑娘!” 随行的侯府侍卫和李慕白几人冲了过来,刀剑挥舞中血色弥漫,惨叫声吓得马车内的素羽公主缩成了一团,之前还不可一世的脸上尽是惊惧。 竹源二更一脸的难以置信,不仅仅是慕慈真敢对使团出手,更震惊于他引以为傲的倭国武士竟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在他的认知里大殷之人软弱可欺胆小如鼠,不可能打的赢倭国人。 更何况为了彰显倭国实力,这次随行的武者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眼看着自己人一个个倒下,他怒火中烧,理智尽失,喊道:“桑成君!” 无人回应。 慕慈却在厮杀的喧嚣中察觉到了一抹熟悉气息,阴冷诡谲带着尸体的腐味儿。 她指腹滑过诛邪剑剑柄,神色戒备的望向四周。 细微的风动,那抹气味越发明显,慕慈微眯了眸子忽的挥剑横扫,‘铛’一声诛邪剑隔开挥来的长刀,顺势扫向从地下冒出来的怪异男人。 男人身形瘦小如八九岁孩童,穿着褐色的衣袍,面色苍白如纸,若不是那双眼太过锐利还以为是具尸体。 他似是没想到慕慈能预测到他的位置,眸底闪过一抹惊讶,随即身形弯曲如爬行的蛇扭出诡异的弧度,不仅躲开了诛邪剑,连带着手中的刀一并向慕慈缠了过去。 指宽的长刀竟如绸缎般缠上了慕慈的胳膊,锋利的刀刃割破了衣衫。 竹源二眼中冒出兴奋的光芒,这女人竟敢砍断他的手,那便也让她尝尝断臂的滋味。 他眸底都是狂妄,“桑成君,我要她四肢皆断……” “啊……” 一声惨叫将他后面的话打断,竹源二一脸震惊之色,怎么可能,怎么会…… 薄如蝉翼的长刀依旧缠在慕慈的胳膊上,割破的衣袖上沾染了一丝血渍,却没有在向下。 因为握刀的那只手不见了。 倭国隐者最擅长的便是隐藏,今日这名隐者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若是被他逃脱很难再找到。 到时满京都世家权贵就连旻惠帝的命都拿捏在他手中,这种不可控的事情绝不能发生,是以慕慈不惜以身犯险也要将他留下。 所幸只伤了皮肉并无大碍。 桑成君没想到慕慈刺向自己的那一剑会是虚招,原本刺空的剑刃在自己躲避的同时以极快的速度回转横在了两人之间,就在他的刀缠上慕慈手臂的同时,诛邪剑向下一沉落在他握刀的手。 两人出招速度极快,不过一息之间而已,等他察觉不对已经晚了。 终归是他慢了一步,否则断臂的便是慕慈。 看了眼吊在慕慈臂弯的手掌,他整个人向后退去试图逃离。 慕慈嫌弃的将缠在胳膊上的刀震落,唇角勾了抹冷意,看都未看逃离的人,闭眼平息挥手掷出了诛邪剑。 带着寒意的剑刃如流星般滑过‘叮’一声刺入了石板之中。 一声惨叫后,青色的石板氤氲处大片的血渍,刚隐入其中的桑成君现出身形。 望着被钉在地上的人,慕慈淡漠道:“血味儿太浓了。” 桑成君挣扎了几下,一脸不甘的没了气息。 慕慈转身望向竹源二,眸底是毫不掩饰的讥讽,“还有吗?” 桑成君是国内最顶尖的隐者,是国宝般的存在,原以为有他一人便可横扫大殷,谁知他在这个女人手中竟撑不到三招,竹源二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个女人的实力太恐怖了。 想到安王之前的提醒,顿时有些后悔。 见他没有言语,慕慈冷笑道:“不过如此。” “你……”如此被羞辱和嘲笑让竹源二越发的难堪,有心骂几句,可对上慕慈那双杀气腾腾的眸子,将所有话吞了回去,只道:“等我见了贵国皇帝定要揭发你的恶行,让他治你的罪。” 李慕白那边的厮杀已经结束,倭国武士死了大半剩下的已是断胳膊少腿短时间是做不了恶事了。 毕竟才刚入城,若是都杀了,之后几天便不好玩了。 老六将诛邪剑拔出小跑着过来递给了慕慈,恰好听到竹源二的话,他一脸认真的问道:“姑娘,杀了吧。” 望着犹在滴血的剑,竹源二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恐惧,再也不复之前的嚣张,颤声道:“你、你们敢,我可是正使……” 老六:“怪不得这么臭,原来是坨屎啊。” 竹源二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怒道:“你竟敢骂我……” 老六忽的挥拳砸向他的鼻梁,望着疼的眼泪鼻涕直流的人,一副好商量的语气,“那不骂了,打你行了吧。” 怪不得姑娘总是喜欢打人鼻子,果然爽啊。 第150章 你是怪我? 两刻钟前还嚣张不可一世的倭国使团,此时一个个垂头丧气在围观百姓怒目下穿行而过。 安王扫了眼趴在马上疼的奄奄一息的竹源二,对着掀帘正要坐上马车的慕慈温声道:“慕姑娘,我同平阳侯先送使团去会国馆。” 慕慈点了点头并未言语,坐进了马车。 她掀开窗帘一角望向远去的队伍,眸底冷意一层层溢出,“让人都散了吧。” “是!”卢单应声,带着一队侍卫走了。 慕慈放下车帘,“回府!” 马车走了没多远,忽的车帘掀开李慕白坐了进来,看了眼她被血浸湿的白衣,“没事?” 慕慈:“只划破了皮,无碍。” 李慕白见她神色无恙放下心来,“什么时候动手?” 慕慈掀眸望向他,“小白,我改主意了。” 李慕白斜靠在厢壁寻了个舒服的位置,不在意的道:“什么?” 慕慈:“你不用再恶心自己了。” 李慕白瞬间坐直了身子,桃花眸眨啊眨,“真的不用我去卧底了?” 慕慈点头。 有了李慕白的加入,安王不会再像以前那般隐忍,再加上倭国使团入京,必定会有动作。等李慕白将罪证拿到,只通敌之罪便可将他钉死,更何况还有莫衡的那些证据。 可如今望着那般懦弱的人,她有些替李慕白不值。 若同安王相认,那声父亲安王不配,亦是对李慕白的羞辱。 见她拧眉沉思,李慕白眸色闪了闪,故作嬉笑道:“怎么,舍不得我受委屈?你莫忘了我可是清风岗的大当家,就凭李修他……” 慕慈:“我只是有更好的人选。” 李慕白声音顿住,瞪着眼问道:“谁?谁还能比我更合适?” 他眉峰一挑,“难不成他还有一个儿子?” 慕慈看了他一眼没言语。 李慕白只当她默认了,骂了声,“狗东西。” 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将那人同安王一并杀了。 “书店怎么样了?” 李慕白回神道:“人还在,凌叔已经派人盯着了。” 没走? 慕慈指腹研磨过剑柄纹路,“盯紧了。” 小二已经消失了一夜,同烟雨楼离得那么近,书店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可这女人并没走,这般有恃无恐让慕慈有些好奇她依仗的是什么。 李慕白点头,默了默又问道:“烟雨楼盯吗?” 烟雨楼确实是慕家产业,慕老爷子膝下只得了一女,便是慕慈那位嫁给誉王的姑母暮雪,自幼被慕家娇宠着养大。只因她喜欢听雨赏雪,慕老爷子特意建了烟雨楼作为她的及笄礼。 慕慈:“也盯紧了。” 暮雪虽是她的姑母,可原主记忆中却对她并无多少印象。 慕老夫人久居江南,这么多年暮雪却从未探望,莫要说年节送礼,就是慕老夫人过世都未有人前往吊唁,书信更无。 可见这份亲情的薄弱。 李慕白:“明白了。” 他掀开窗帘望向外面,叹了口气,“一夜暴富啊。” 慕慈嘴角微抽,“放心,王府里的东西还是你的。” 窗帘和李慕白同时归位,妖孽的脸上都是讨好的笑意,“真的?” 慕慈乜了他一眼,“不想要?” “要要要要要。”李慕白笑的眼睛都不见了,“有了那些钱,在清风岗我是要横着走的。” 慕慈:“……” ………… 自从倭国使团进了会国馆,一连两日都是闭门不出,还因伤拒绝了旻惠帝的召见。 为此旻惠帝发了好大的脾气。 不仅屠镇,若不是阿慈他们连京都百姓都敢杀,如此嚣张简直可恶。 不是要养伤么,那就好好养,看最后着急的是谁。 是以三日后当竹源二上书求见时,旻惠帝直接拒了。 这下倭国使团越发被动。 素羽公主见竹源二一脸怒意的回来,忍不住问道:“安王怎么说?” 竹源二拧眉道:“只说想办法,这都七天了,我们等的戴将军可等不得。” 素羽公主叹了口气,“早知如此,那日就不应该拒了旻惠帝的召见。” 若是当日进宫,说不定亲事已定。 戴将军那里也好交代些。 竹源二不悦道:“你是怪我?” 若是往日素羽公主定会哄一哄,可自从进京后便处处不顺,想到入城那日的羞辱再看一眼竹源二空荡荡的袖子,淡淡道:“事已至此怪你有何用,不如想想办法好……” ‘啪’,竹源二将茶盏扔到了地上,四散的茶水泼了一地,“若不是为了你我怎会来这里,又怎么会失了一臂。” 他愤怒道:“公主若觉得臣无能便撤了正使之位,另寻他人吧。” 话落作势就要离开,素羽忙起身将人拦住,软了声音,“郎君莫要生气,我、我只是一时焦急才会口无遮拦……” 含着水光的双眸望向竹源二,“我好害怕,害怕完不成任务,害怕失去你,呜呜……” 她将头靠在男人肩上,手下意识抓上手臂,却只抓到空荡荡的袖管,眸底闪过一抹嫌恶。 若不是现在无人可用,她早撤了他正使之位交由大殷处置。 女人嘤嘤哭声让竹源二心软了下来,柔声道:“我亦有错,公主不用着急我已经寻到办法了。” 素羽公主哭声瞬间顿住,一把将人推开,仰着小脸楚楚可怜道:“什么办法?” 竹源二道:“我们来大殷的目的不是为了见旻惠帝,而是联姻,只要你嫁给皇子便可。” 他拉着素羽公主坐下将人抱进怀中,手顺势探入衣襟,“所以只要见到皇子,生米煮成熟饭……” 后面的话他没说,望着女人娇媚的样子,喉间微滚,“公主觉得如何?” 素羽公主轻呼一声,按住了他的手,软软的趴在他肩上,唇角微勾,声音却依旧娇娇弱弱,“一切听郎君的。” 竹源二手中动作未停,一脸醋意道:“也不知便宜了哪一个。” 素羽公主娇呼一声,攀上他的肩,“听闻李玄钦已被幽禁,一个失势的皇子嫁了也无用,只能是李玄朗那残废了。” 竹源二嗤笑一声,一口咬在她肩上,“残废好,这样公主才能念着我的好。” 素羽公主‘咯咯’的笑出声,“郎君打算何时约李玄朗见面?” 竹源二道:“已让安王送了请柬,约他明日中午来此。” 素羽公主眸底精光微闪,明日她定要让李玄朗拜倒在她的裙下。 第151章 王爷没吃过? 望着手中精心描绘的请柬,慕慈眉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看来你比四皇子更受欢迎。” 这几日一直忙于政务,这还是倭国使团进城后第一次见面。 短短几日却似过了好久,深邃的墨眸漾着意味不明的情绪,对上她调侃的眸子,李玄朗道:“阿慈会选我吗?” 慕慈眼中笑意微滞,避开了他的视线,将请柬丢在桌上,道:“我随心不权衡。” 权衡利弊才会做出选择,而她要的是随心所欲不用取舍。 在她这里,没有不得已,亦不会有‘逼不得已’。 李玄朗听出她话里的深意,眸底闪过一抹失落,这是被拒了吗? 自他表明求娶之意后,两人一直没再聊过此事,可如今慕慈一语双关很难不让他多想。 “阿慈,我……” 他正想试探询问,慕慈岔开了话题,“为了不落人口柄,竹源二定会邀舅舅和安王赴宴,有舅舅在此事更容易些。” 李玄朗的腿还未恢复,明日之事仍存在变数,有平阳侯在便可牵制竹源二。 她视线落在男人的腿上,“我问过苏先生,是宫变那日又受了伤,你为何不说?” 原本按时间他的腿这几日便可下地行走,她问过苏先生才知还要再等十日。 怪不得那日他脸色不太好,原来是因为腿疼。 阿慈,是担心他? 李玄朗坠落的心情往上冒了冒,声音却依旧低沉,“你所担事情比我更重,何必因我分心。” 慕慈微蹙了眉,“若是你出了事我们的谋划还有何意义?” 重新扶持一个志同道合的君主太难,她亦没有攀权夺利的野心,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要的都是安逸平淡的生活。 所以李玄朗是他们谋动的根本。 “李玄朗,莫要砸了我的招牌。” 李玄朗望着女人清冷的小脸,将万千思绪压下,道:“阿慈,我记下了,但你也答应我再不可像那日以身犯险,可好?” 想的那日男人急匆匆赶来看到她胳膊上的伤,周身被寒意包裹却又强压着怒意询问伤势的样子,慕慈心口忽的跳了跳。 她疑惑的将那抹陌生的情绪压下,“我有分寸……” 李玄朗幽深的浓眸直视她,“若刀上带毒呢?” 慕慈话噎住,默然半晌道:“下次不会了。” 若是刀上带毒,她已经死了。 隐者修的是鬼道,擅长暗杀,亦擅长自卫。为了自保用毒和暗器者甚多,那日事出突然那名隐者应是没料到会出手,亦没想到自己能杀他。 可以后为了对付自己,他们必定会无所不用其极,想尽一切办法杀了自己。 用毒自然会是其中之一。 李玄朗愣了愣,眸底溢出一抹笑意。 她从来都是这般是非分明,磊落直白。 “你打算何时动身?”他将眸底的炙热压下,问道。 慕慈:“后日。” 既然已经决定要对倭国出手,就没有再拖延的必要。 倭国使团进京为的是拖延时间,让大殷放松警惕,好给驻守粼水城的戴安争取喘息之机。 而素羽嫁入皇家后,大殷必定会给与大量的财物作为聘礼,这些聘礼会变成戴安攻打大殷的粮草和军械。 慕慈又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如愿。 李玄朗眸中都是不舍之意,“这么快?” 他以为至少要等到安王和吴家事了之后。 慕慈:“兵贵神速,这样才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况且京都有你就够了。” 李玄朗不是不知轻重之人,垂眸沉思片刻道:“明日我将虎符送来,京军任你调取。” 他唯一能做的是尽可能的保证她的安危,给足兵力,保障所需军需,让她无后顾之忧。 慕慈:“好!” 话落慕慈起身,眉眼间漾了笑意,调侃道:“素羽公主可是倭国第一美人,三殿下不亏。” 她很少笑的这般灵动娇俏,让李玄朗有一瞬的恍惚,等回神时女人已向外走去,他急声道:“阿慈,你决定了吗?” 慕慈脚步未停,丢下一句话消失在夜色中。 “我信你。” 信他? 所以知道他不会背信弃义,即便没有婚事捆绑他也定会倾尽所有保证她的安危,让她无后顾之忧吗? 李玄朗叹了口气,满心的失落却因她那句‘我信你’而晕了抹欢喜。 直到女人身影完全消失不见,他沉声唤道:“墨一。” 一直守在院外的墨一瞬间到了屋内,“殿下!” 李玄朗指腹点在桌上请柬,“东西准备好了吗?” 墨一:“是。” 李玄朗眸底溢出一抹冷意,“阿慈费心这么久,明日这出戏定要唱的精彩些。” 殿下收到请柬第一时间便通知了慕姑娘,原本以为会派卢单传话,没想到入夜后亲自来了。 想到慕姑娘说出计划时殿下一脸抗拒的样子,墨一暗暗叹息,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第二日,直到巳时李玄朗才出门去往会国馆。 到门口时遇到了等在那里的平阳侯,两人一同进了会馆。 安王一早就到了,见两人同来只当是在路上遇到,却并未多想,笑着介绍道:“殿下来了,这位便是倭国使团正使竹源二。” 竹源二笑道:“久闻三殿下之名,今日一见果然人中龙凤……” 李玄朗淡淡打断他的话,“我并未听闻正使之名,不知令尊是?” 竹源二脸上笑意微凝,却也不好发作,道:“家父竹源正浩。” 李玄朗一副了然的样子,“原来是太政大臣,怪不正使年纪轻轻便可担此要职。” 太政大臣是倭国最高官,亦是倭国王上的老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掌权者。 李玄朗话说的客气,可任谁都能听出话里的讥讽。 眼见着竹源二脸沉了下来,安王忙道:“门口风大我们入座再聊,今日这宴席可是正使大人专门为殿下准备的,不仅有倭国佳肴还有歌舞助兴。” “想来定是别有一番风味。” 平阳侯看了眼安王,“王爷没吃过?” 安王下意识道:“我一直在京都,怎么能吃到正宗倭国佳肴。” 平阳侯一脸困惑道:“当年王爷逼的倭国连失两城,还当王爷在粼水城吃过。” 此话一落,不仅安王脸沉了下来,就是竹源二亦是一脸不悦。 第152章 不如由我代劳 当年真相如何,竹源二自然知情。 那两城是倭国为了配合安王假意丢掉,虽然之后又夺了回来,但仍是付出了代价。 一想到死了那么多人,安王不仅没能登上皇位,更是连之前应诺的事情都未兑现,竹源二便气不打一处来,对安王越发的鄙夷。 室内的气氛瞬间僵滞,安王见平阳侯仍是一脸疑惑的望向自己,压了压火气道:“当年行军作战哪有时间享乐,侯爷未曾领兵不知其中艰苦,今日……” 平阳侯并没有给他转移话题的机会,叹道:“当年王爷将倭国打的落花流水,若不是出了内贼,定是要打入樱京的。” 他似是并未意识到此话的不妥,反而望向竹源二,“正使大人那时还未出生,想来不知晓此事。因此战王爷有了战神之名,虽然后面未在领兵但我等心中王爷依旧是倭国的克星。” ‘啪’,竹源二手中的茶盏重重落在桌上。 “战神?”他脸上是毫不遮掩的讥讽,“听闻王爷当年也曾被俘,不知……” 安王脸色微白,忙道:“侯爷玩笑之言,正使莫要当真。时间不早了,正事要紧,不如早些开席吧。” 听到‘正事’二字,竹源二将讥讽的话咽了回去,等他目的所成定要狠狠将这帮人打压一番。 “既如此开席吧。” 很快有侍从将菜端了上来一碟碟分桌摆好。 竹源二看了眼色泽鲜艳精致的菜肴,一脸得意的举杯道:“此酒是本国最有名的清酒,三位都尝一尝,看看同大殷的酒有何不同。” 李玄朗见他眼神似有似无的落在自己这边,眸底闪过一抹讥讽,这么快就按耐不住了? 他举杯浅尝了一口,将杯子放回了桌上,“太甜了。” 平阳侯一饮而尽,“怎么如水般?还是我大殷的酒够味够有劲儿,不如换了大殷的酒,正使也好尝尝真正的酒滋味。” 竹源二握着酒杯的手收紧,眸底寒意都要溢出,“来人换酒。” 他的目标在李玄朗,平阳侯和安王是人证,所以准备的是甜酒而不是烈酒,不然喝醉了如何作证。 可平阳侯一再挑衅让竹源二动了怒意,少了他这个人证亦能成事,今日不让他喝死也定要让他醉后出尽丑态。 很快换了酒,他举杯,“侯爷尝尝可合胃口。” 平阳侯浅尝了一口,“竟是千金醉,今日我算是来对了,哈哈哈……” 竹源二心口好似堵了大石,嫌恶的移开了眼,发泄般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安王见气氛冷了下来,笑道:“不仅好酒好菜,还有精彩歌舞,多谢正使盛情款待,我敬正使一杯。” 想到后面的内容,竹源二神色稍缓,举杯一饮而尽,正要吩咐艺伎进来,就听平阳侯道:“来,我也敬正使一杯。” 眼见着他一饮而尽,竹源二虽不情愿亦干了一杯。 刚放下杯子准备吃口菜压一压酒,李玄朗举杯道:“看来正使也要同我喝一杯才行。” 竹源二只得放下筷子,又喝了一杯。 之后平阳侯又寻了借口敬了他两杯,歌舞开始没一会儿竹源二便觉得头有些昏沉,他只当是喝的有些多的缘故,悄悄吩咐了人准备醒酒汤后,便没在意。 歌舞正酣时,见李玄朗亦是一脸沉醉之意,竹源二对着随侍一侧的侍女使了个眼色,后者斟酒时‘不小心’碰倒了酒杯,酒水尽数洒在了李玄朗的身上。 侍女惊呼一声,匍匐在地浑身抖成了一团,“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竹源二忙喝停了歌舞散了艺伎,怒道:“没用的东西,来人把她给我押下去重罚。” 李玄朗看了眼地上悄悄松了口气的女人,淡淡道:“若是我的人犯下此等错事绝没有改过的机会,否则岂不是所有下人都敢将酒倒在客人身上。” 眼见着女人又抖作一团,李玄朗挑衅的望向竹源二,“想来正使心慈下不去手,不如由我代劳。” 侍立在后的墨一到了侍女身前,‘锵’一声抽出剑。 侍女之前的害怕是装的,此时扫到泛着寒光的剑吓得险些喊出声,她哆哆嗦嗦道:“大、大人……” 求饶的话还没出口,竹源二忙道:“来人把她带出去杖毙。” 他本意是先把人带出去,难道李玄朗还能去监刑不成。 谁知他刚说完,李玄朗道:“墨一,你同去。” 他根本不给竹源二拒绝的机会,“我这护卫最擅长调教下人,有他在旁指点保证让她撑不过五棍。” “大人、大人你说过……” 见侍女吓得失了理智,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竹源二忙道:“还想狡辩,堵嘴拖出去。” 侍女瞬间被堵住了嘴,任她如何挣扎还是被拖了出去。 竹源二看到随行的墨一眸底闪过一抹喜色,原本还想找机会将这个碍眼的护卫引开,没想到歪打正着自己走了。 等人走远后,忙道:“我同殿下身形相仿,备了不少新衣还未来得及穿,不如殿下先将衣服换了我们再继续?” 李玄朗似是很难忍受衣服上的污迹,道:“也好。” “我送殿下……” 见平阳侯就要起身,竹源二忙道:“侯爷饮了不少酒,还是让侍从送殿下吧。” 安王也劝道:“侯爷怕是走路都不稳了,还是让侍从去吧。” 竹源二:“不远就在隔壁,殿下之意呢?” 李玄朗看了眼走过来的侍从,道:“不如等墨一回来吧。” 竹源二顿时急了,眼眸一转看到了安王,道:“既然殿下信不过我的人,不如王爷随行可好?” 安王知晓竹源二计划,虽然他乐得其见,但并不想搅进此事。 他正想着如何婉转推拒,就听李玄朗道:“那就有劳皇伯父了。” 再次听到‘皇伯父’三个字,安王心中一动,若是他救了李玄朗定能重获信任,至于竹源二…… 同他交易的是倭国王上,利益相交岂是一个内大臣可左右的。 打定了主意,他起身走了过去,笑着打趣道:“殿下莫非忘了小时候我可没少陪你换衣。” 似是想到往事,李玄朗脸色柔和了许多,“怎么会忘,皇伯父就再陪我一次吧。”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竹源二眸底都是讥讽,当李玄朗发觉中计时,不知还会不会如刚刚这般伯侄情深。 第153章 怪不得那么弱 会国馆是专门用来接待使团的地方,每一处院子各有千秋。 倭国使团住在西侧的霖水居,水榭亭阁连廊画栋处处带着江南水乡的韵味。 李玄朗任由安王推着穿过连廊到了隔壁院子。 进院门时台阶有些高,安王吩咐了随行的侍从将轮椅抬了进去,之后便随行在侧。 他随意寻了话题,脑中却盘算着如何提醒李玄朗才能不被怀疑。 似是想的有些入神,在穿过院内小拱桥时竟一脚踏空踩入了水中。 虽然水不深,但亦漫过了小腿,望着浸湿的鞋袜,安王尴尬道:“换衣也能凑趣,一会儿殿下定要陪我饮一杯。” 李玄朗道:“自然,皇伯父可有备用的衣衫?” 安王道:“倒是备了一套在马车上。” 李玄朗对着一旁的侍从道:“还不去取。” 侍从犹豫了一瞬应声走了。 仅剩的一名侍从将偏到拱桥边缘的轮椅向前推了推,这才将安王扶了上来,“三殿下、王爷先随我去室内等候吧。” 安王点头,湿透的鞋袜裹在脚上很不舒服,他一心想着进屋脱掉所以并未注意到侍从的小动作。 否则定会意识到他刚刚之所以踩空是被轮椅挤到了桥边所致。 很快到了屋前,望着半开的房门,李玄朗道:“正屋一应俱全,皇伯父快去换了湿衣,我去厢房换就可。” 安王眸色微动,刚刚还想着如何提醒李玄朗,眼下便是绝佳的机会。 素羽公主此时应该已经在屋内等候了,见到进来是他定会气恼的离开,李玄朗自然就会明白倭人的用意,对他便会多一分感激。 而倭人这里,有侍从为证,此事亦怪不到他。 还真是两全其美。 他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推让道:“怎好让殿下相让,正屋……” 李玄朗不以为意的打断道:“皇伯父莫要在意这些,快去换了湿衣免得着凉。” 安王感激道:“多谢殿下!” 只等着李玄朗进了东厢房,他这才迈步进了室内。 扑面而来的异香让他有些不适,连打了几个喷嚏才好些,心里却腹诽这倭国的熏香比之大殷差远了。 见桌上摆了热茶点心,想来是为李玄朗准备的,他并未急着换衣而是倒了杯热茶静等着素羽公主出现。 只是两杯茶下肚,室内毫无动静,心中怀疑难道素羽公主还未到? 疑惑之下起身去了室内,转过屏风就看到落下的层层纱帐。 安王犹疑一瞬走了进去,当看到床上毫无遮掩的莹白时,心口猛地一跳,一股热意直攀头顶,似是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攀咬让他失了理智,整个人扑了上去。 李玄朗坐在窗前,望着正屋关闭的房门,眸色中闪过一抹讥讽,对着侍立在身后的侍从道:“人都来了吗?” 侍从恭声道:“已经到门口了。” 李玄朗展臂,“更衣吧。” 前厅,随着一杯接一杯酒下肚,竹源二醉意越发明显,却仍尚存着几分理智,见平阳侯又要举杯敬酒,忙道:“侯爷莫要贪杯,也尝尝这菜。” 平阳侯算着时间估摸着李玄朗那里应已成事,便放下酒杯道:“殿下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 “兴许是想多歇一会儿,”同去的人还未来报,竹源二也不知素羽公主得手了没,只能拖住平阳侯,“今日我才知晓侯爷竟是慕姑娘的舅父。” 他指腹滑过酒杯,淡淡道:“可使团进城那日她同你好似陌生人般,莫要说行礼就是话都未曾说一句,想来同你并不熟悉。” “也对,她独居江南十年,和你不亲近也是情理之中。” 平阳侯一脸与有荣焉的样子,道:“那日她杀的使团毫无招架之力,一门心思都在百姓身上没注意到我也是情理之中。” 他似是看不到竹源二阴沉的脸,好奇道:“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那位桑成君真的是倭国最顶级的隐者么?” 慕慈只用了三招便将人杀了,其中一招还是虚招,若承认桑成君是最优秀的隐者,一向被各国忌惮的隐者便会沦为笑柄,倭国亦会被各国嘲笑。 竹源二眸眸底的火意恨不得将平阳侯烧死,皮笑肉不笑道:“平阳侯说笑了,倭国最优秀的隐者又怎么会出使他国,他不过是竹源家的家奴而已。” “家奴啊,”平阳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怪不得那么弱。” 竹源二险些将酒杯捏碎,正想着如何暗中惩戒平阳侯,就见一名侍从跑了进来,他面色一喜以为是素羽公主那里有好消息。 “大人,门外来了许多大殷朝臣,说是有要事禀明三皇子。” 竹源二脸上笑意微僵,他们来凑什么热闹,正要回绝时,墨一走了进来,视线环视一圈没看到李玄朗,急道:“殿下呢?” 竹源二还未开口,平阳侯道:“殿下去换衣了。” 墨一脸色微变,一把扯过侍从,道:“去哪里换衣了,快带我去。” 眼见着墨一拉着人就走,竹源二忙道:“墨护卫稍等,正好有大殷朝臣来寻殿下,不如一起前去。” 既然拦不住,不如将事情闹大,即便素羽未能得手,让一众朝臣看到李玄朗衣衫不整的和公主同处一室,此事亦能成。 到时众口铄金,李玄朗只能娶了公主。 竹源二吩咐人将朝臣迎进来,又安抚了墨一几句,视线扫到靠在软枕上一副悠闲姿态的平阳侯,心中冷笑。 等看到李玄朗的狼狈样子,不知他还会不会如现在这般闲情雅致。 到时他定要将这群人狠狠训斥一番。 一想到李玄朗在一众大臣面前被自己训斥的满面羞愧抬不起头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想笑。 “正使?” 墨一中气十足的喊声将他从幻想中拉了回来,这才发现大殷臣子已经到了,忙道:“诸位请跟我来。” 一行十几人在他带领下去了隔壁院子,刚穿过拱桥还未到屋前就听到了不可描述的声响。 竹源二脸色微沉,不是说只做戏的么? 心中冷笑,定是李玄朗看到素羽公主把持不住,才会强行好事。 一想到素羽公主此时的样子,他心里泛起一股酸意,罢了,事到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眼角扫过随行的人,见他们皆是一脸疑惑不安,这才一脚踢开了房门,气势汹汹的喊道:“何人胆敢在此处行事?” 第154章 殿下无事吧? 眼见着竹源二冲进了屋内,墨一看了平阳侯一眼,后者会意,对着随行的大臣道:“这可是正使的住处,何人敢如此大胆,难不成是正使的妾室偷……” ‘人’字虽没有出口,但在场的人都明白是何意,一群人皆是一脸的跃跃欲试,“正使大人还在气头上,切莫失了理智,我们快进去劝着些才是。” 平阳侯道:“正该如此,快走!” 一群人紧随其后跟了进去,刚进了内室,遮挡的屏风‘砰’一声摔到了地上,透过飘起的纱帐看到竹源二将一赤\/身的男子拎了起来,怒道:“安王,怎么是你?” 安王脸色通红一双眼迷离的似是失了魂魄,捧着竹源二的脸就亲了上去。 竹源二仅剩的一只手握着安王的胳膊,根本避不开,被结结实实的抱了个满怀,嘴更是被安王咬住。 竹源二恶心的险些吐出来,屈膝攻向安王腿间。 安王吃痛松开了他,蹲在地上哀嚎片刻又扑了上去,竹源二正拉了薄被将扭着身子往他身上蹭的素羽公主裹住,一时不备被安王扑倒了床上。 安王赤红着眸子一把将他衣襟扯开,眼看着自己名节不保,竹源二哪儿还顾得那么多,拔出腰间的匕首刺了过去。 锋利的匕首直接刺入安王的后背,安王惨叫一声,整个人软了下来。 竹源二松了口气,一把将人推到一旁,正准备起身忽的脖子传来一阵刺痛,下意识回头就见素羽公主握着簪子一脸的恨意,“杀了你,我杀了你……” 竹源二一脸的难以置信,不明白素羽公主为何要杀他,可他已经问不出来了,锋利的簪子整根刺入,奔流的血堵住了气管,很快瞪着眼睛栽到了地上。 素羽公主一双眼空洞的望着前方,挥舞着手,“我杀了你,杀了你……” 围观的大臣一脸的震惊,一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处理。 而随竹源二同来的倭国副使更是如坠冰窖。 三皇子怎么变成了安王? 公主怎么会杀了正使? 难不成是公主被安王欺辱,一时接受不了愤怒之下失手错杀了正使? 他正想将过错推到安王身上,就听平阳侯道:“竹源二众目睽睽之下竟敢行刺安王,真是好大的胆子。” 副使怒道:“明明是安王欺辱公主,正使为了保护公主和自己,不得已才……” “欺辱公主?”平阳侯冷笑一声,“我们进来之前并未听到公主呼救,反而是欢\/愉的很。听闻竹源二一直爱慕素羽公主,定是见到安王和素羽公主相好醋意大发才会行凶。” “此事倭国必须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否则你们就都留下赔罪吧。” 副使整个人都是懵的,不管如何确实是竹源二刺伤了安王,而竹源二是被素羽公主所杀,众目睽睽之下连狡辩的机会都无。 如今唯有素羽公主指认安王,咬死是被安王所迫,此事尚可有转圜的余地。 想到这里,他满怀希望的望向素羽公主,正要询问诱导,就见素羽公主一把掀开裹在自己身上的薄被,向他扑了过来,“王爷~” 副使脸色瞬间惨白一片,挥手砍在素羽公主的脖子将人打昏了过去,眸底都是嫌恶之色,这般放\/荡简直不知羞耻,亏得王上对她寄予厚望。 他定要修书回国,将竹源二和素羽公主所为如实相告,以免自己被波及。 “此事如何还要等公主清醒后再说,”他强装着镇定,“毕竟安王刚刚连正使都不放过,如此怪异行止定有蹊跷。更何况此处原本是为三皇子准备换衣之处,却为何换成了安王……” “如此说来,行止怪异的应该是本皇子才对?” 不等他说完,室外响起李玄朗沉厉的声音,随即轮椅滑动,人被推了进来。 “殿下!” 一众大臣皆行礼迎了过来。 墨一从侍从手里接过轮椅,关切道:“殿下无事吧?” 李玄朗:“若不是皇伯父送我来时失足落水,我怕他着凉将主屋让与他,此时躺在地上的便是我了。” 平阳侯:“殿下之意……难道安王是被人陷害?” 李玄朗冷笑,“墨一,把外面桌上的茶水拿来,让副使喝一口。” 副使心里‘咯噔’一声,刚刚事发突然竟忘了善后,那茶水是特意为李玄朗准备的,素羽公主怕计划有失特意在茶水中添了些东西。 是倭国特有的秘\/药,哪怕只喝一口也能让人把控不住。 很快墨一端了杯茶进来,递到了副使跟前,“请吧副使大人!” 副使此时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安王如此行状定是喝多了茶水的缘故,刚刚心急只想将此事暂时遮掩过去,哪知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对上墨一森冷的眸子,他只得接过茶水,故作不解道:“三皇子这是何意,难道这茶水有问题?” 李玄朗并未拆穿他,而是顺着他的话道:“皇伯父进屋前还好好的,想来应是进屋后用了什么不该用的东西才会变成这般模样。而屋中唯有外间桌上喝剩的半杯茶。” “是与不是,副使大人喝下去我们便知晓了。” 副使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三皇子为何确定这茶一定是安王喝的,万一是公主喝的呢?” 李玄朗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讽,“这药是素羽公主下的,她又怎会喝。” “你可有证据?”副使似是怒极,挥舞手臂时将茶水尽数洒在了地上。 李玄朗似是没有发觉他的小动作,淡淡道:“安王进屋后再无第二人进入,说明素羽公主已在屋内。若是正常情况听闻有人进入定要出声询问,亦或者有侍女随侍在侧提醒一二,可她却隐了踪迹不言语意欲何为还用我言明么?” 安王后至不知道屋内有人,自然不可能下\/药。 素羽公主如此行事,自然不可能是为了安王,而是原本该来此换衣的李玄朗。 想通了这点儿,有大臣忍不住怒道:“如此恶毒的手段也配为一国公主。” “呵,倭国行事还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幸好天佑殿下……” 这边会馆群起谴责副使,将人骂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另一边,慕慈已到了城外的京军大营,望着操练场上黑压压的士兵,捏了捏眉心。 这兵不太好选啊。 第155章 二十日? 大殷京军由京营和亲军两部分组成。 亲军由皇帝的侍卫军和皇城守卫军组成,慕慈自然不会调用。 而京营分为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 五军营既五军都督府管辖的营卫负责营阵,三千营为重骑兵,而让慕慈惊喜的是神机营一支配有枪炮擅使火药的特殊营卫。 步兵,骑兵,还有突击部队,慕慈甚是满意。 但这军纪和战力却让她异常头疼。 她看了眼身旁的思恩伯房龄、长春侯秦茗以及前军左都督威远将军宋烨,“军营操练一向是如此懒散吗?” 三人对视一眼,都是武将自然知道她这话的意思。 若是以前几人对京营的战力还是很有信心的,可左安门一战,在慕慈的映衬下,京营就显得有些不堪一击。 这几日他们私下讨论过多次,若那日柳柔一派领兵的是慕慈,他们有胜算的可能么? 答案出奇的一致,毫无胜算。 在强敌面前,无论是京营还是亲军都太弱了。 “慕丫头有什么建议?”三人皆是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眼巴巴的望着慕慈。 慕慈直言道:“兵不能养而要练,若是军无魂兵无气必亡。” 她抬手指向下方呼喝之声有气无力的士兵,“三万人气势不如百人,两军对战首当其冲的便是一鼓作气的冲力,若一开始便落了下乘,你们觉得胜算几何?” 莫要说胜算,能不能活还是未知。 三人的心瞬间一沉,思恩伯一向性急,忙道:“可你明日就要出发,如何是好?” 慕慈眸底闪过一抹诧异,原以为他们在意的是京军的发展,没想到担心的是自己。 心里似是有什么拂过,她温声道:“从这里到弋阳还需二十日,足够了。” 二十日? 宋烨将眸底的震惊压下,问道:“你是想在路上练兵?” 慕慈点头,“时间紧唯有如此了。” 长春侯不赞同道:“丫头,京营二十万人总能挑出可用之人,何况你面对的不是水匪毛贼而是倭国,切莫儿戏。” 慕慈唇角微勾,连眼角都带了抹张扬的弧度,“对付倭国这三万人足矣。” 见长春侯还要在劝,道:“侯爷放心,我有分寸。反而是几位大人要辛苦些了。” 三人一脸疑惑,宋烨道:“慕姑娘此话何意?” 慕慈笑了笑,“清国之战才是重中之重,可现在大殷营卫的战力实在堪忧。我会制定一份详细的训练计划,留下人手协助各位大人将大殷之兵变成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神兵。” “诸位可愿?” 此话若是别人说出口定会被笑掉大牙,可说话的是慕慈就不得不让他们思量一番了。 “若真如慕姑娘所说,莫说辛苦,就是这条命宋某亦甘愿。”宋烨眸底一片向往,整个人都多了一抹豪迈。 思恩伯更是抚掌一笑,“若是有生之年能看到大殷灭了清国,老子这辈子值了。” 长春侯很是干脆道:“丫头,那练兵之法何时给我们?” 自从小镇同龙虎卫交手后,慕慈又先后观察了几个营卫,那时便有了练兵之意。 兵强则国盛,无论何时都是铁律。 至于练兵之道,她早已烂熟于心,这几日闲暇时从杨凌那里将大殷京军、边军和驻军都大致了解了一番,因地制宜制定了一套详细的练兵之法。 “我已交于三殿下,”慕慈看了眼呼喝声渐停的兵士,“他会交予诸位的。” “卢单,”等卢单立于众人前,慕慈这才道:“此人便是我留给诸位的教头,诸位大人可放心将兵交于他手。” 卢单躬身一礼,“卢单参见诸位大人。” 三人面色一喜,有慕慈的人掌控,于他们省心不少。 毕竟他们不可能每日都到营中督查。 思恩伯忙道:“既是慕丫头的人定错不了,你只管行事,若有人胆敢为难只管对我说。” 卢单:“多谢伯爷!” 长春侯笑道:“慕丫头的人谁敢为难?怕不是嫌脑袋长的太牢了?” 一句话引得思恩伯和宋烨笑出声。 慕慈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原来我这般吓人啊。” ………… 吓人也有吓人的好处,望着从马前一个个负重跑过的人,慕慈晃着缰绳的手越发肆意。 已经离京三日了。 一开始听闻需要每日负重跑二十里路,三万人瞬间炸锅就连那几位千户亦是满腹怨言,却在得知领兵的是慕慈后乖得好似跑慢一瞬脑袋就没了。 “姑娘,”老六掏出水壶递了过去,“已经走了半日了,要不要歇歇?” 慕慈这次出门只带了老六和乌鸦。 因着安王和练兵之事,将李慕白和卢单留在京都。 竹源二的那一刀刺的不浅,直到她离京时安王还在昏迷中,不过素羽公主倒是清醒了过来。 得知自己杀了竹源二又疯又闹的不肯承认,最后被副使关了起来。 恐怕她到死都不会知道自己为何会对竹源二出手。 此事还多亏了威尔,维国有一种秘药可诱人神智,只需闻到诱发其情绪的气味便可达到目的。 安王和竹源二的酒中分别加了诱发素羽公主发作的药。 所以当竹源二靠近素羽公主时,她才会愤怒的想要杀人。而闻到安王的气味则是让她欢愉。 事情如预期,却唯有一点儿让慕慈意想不到,那就是素羽公主对安王的反应。 她要嫁给安王。 杀了竹源二,即便回了倭国她亦讨不到好处,而她留在大殷还有利用的资本,竹源家即便恼恨也不敢如何。 她想嫁给安王保命,却不知安王已自身难保。 不过,有了这桩事倒是给自己争取了些时间。 只要两人婚事未成,倭国便不会主动宣战,那她便有了练兵和巡查的时间。 “传令,原地修整两刻钟。”慕慈喝了口水将水壶递还给了老六,驾马向前道:“我去前面看看。” 他们此时走的是官道,再往前要改行小路,一则慕慈不想过早暴露行军的目的地,二则想让这些过惯了好日子的京兵吃些苦头。 再者,前面的猪头崖有一伙山匪,正好让这帮练了三日无处撒气的兵崽子练练手。 她骑马上了前面的山坡,望着远处如猪头状的群山眸底都是兴奋的光泽。 第156章 我说是便是 三万人,慕慈只带了一千人上山,剩余的人则是由老六带领继续前行。 乌鸦看了眼身后隐在草丛中神色紧绷的那名千户,压低了声音,“紧张?” 张数吞了吞口水,“不紧张。” 他确实不紧张,而是前面女人身上的气势太盛让他不得不绷紧。 明明是同样隐藏在草丛中,可慕慈就好似猎食的猛虎只等猎物出现便冲出一口吞下。 想到京军中对慕慈的种种传闻,他就不寒而栗。 不知是担心自己,还是该担心山上的那帮山匪。 他们是以强训的名义出营的,却在离京后被告知领军的人是慕慈。 而这位让满京都忌惮的煞神只下了一道命令,负重前行,且每日跑步二十里。 随着离京越来越远,他们隐约觉得此事并不只是强训那么简单。 但没人敢问啊。 他们这三万人未曾参与平叛,同慕慈见都未见过,那五位指挥使更是往日的边缘之人,在都督面前都不甚露脸又怎么敢在慕慈面前出声。 是以这两日他们过的战战兢兢,剿匪没什么可怕的,怕的是煞神啊。 张数又看了眼前面趴的纹丝不动的人,这都快半个时辰了,确定要一直趴下去吗? 他的腿都僵了。 他戳了戳乌鸦,“老哥,你脚麻吗?” 乌鸦:“麻!” 张数原本见他是慕慈的人还有些忌惮,此时却有种同病相怜之意,“万一遇敌了怎么办?” 乌鸦:“砍他腿。” 张数:“……” 坐地上砍腿吗? 不怕腿没砍到,自己脑袋先被砍了么? 身边是这般蠢货,他有些怀疑传言的真假。 参与平叛的人将慕慈传的神乎其神,尤其是龙虎卫和勇士营的人更是将慕慈说的无人能及。 可细想下来,这三日除了折磨他们慕慈毫无作为,现在更是借着剿匪的由头让他们趴在这里吹冷风。 看了眼前面似是睡着了的人,张数心中冷哼,定是仗着卫国侯的名头…… “来了!”乌鸦低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腹诽。 张数抬眸就见原本趴在地上纹丝不动的人如猫般轻巧跃起,还未来得及看清她的动作,就见一道红线飘起,‘骨碌碌’一颗人头从上面滚了下来。 眼睁睁看着染血的人头从他身前滚过,张数不仅腿麻整个人都有些发麻。 娘诶,原来煞神真的喜欢砍脑袋。 “还傻愣着做什么?”乌鸦一脚踢在他腿上,挥着刀冲了出去。 酸爽的感觉顿时让张数一阵龇牙咧嘴,听着上面惨叫声,他蹬了蹬腿一瘸一拐的跑了上去,却在看到上面的情景时挥舞的刀停在了半空。 连带着身后的千名士兵亦愣住了。 不用他们出手的吗? 七名山匪四人被砍了头,断头的尸体横在地上看着很是瘆人,而剩下的一半被慕慈不是砍了手就是腿,听着此起彼伏的哀嚎声更瘆人。 一众人皆变了脸色,尤其是张数庆幸自己只是心里腹诽没有说出来。 唯有亲眼见过,才知那些传言还是太内敛了。 有这般实力恐怖的统帅,他们以后岂不是可以横着走了。 “还愣着做什么?”清冷的声音响起,惊得众人回神,就见慕慈将染血的刀一挥,指向山腰,“还不给我冲。” 她隐在这里这么久不仅仅是为了锻炼他们的耐力,还为了将寨中的主力斩杀,帮他们将伤亡的可能降到最低。 练手而已,自然伤的是别人。 这一路她安排了很多练手之处,李玄朗早已派人将每一处都打探清楚。 而这里的几位当家的,每月初一都会去镇中寻乐,今日正是十月初一。 望着如打了鸡血般嗷嗷叫着冲向山寨的兵,慕慈慢悠悠的跟了上去。 气势有了,就看战力了。 积攒了三日的怨气在这一瞬发泄出来,再加上慕慈开了个好头,一千人杀出了两千人的气势,将寨中不足百人的山匪打的哭爹喊娘。 这一战,赢得毫无悬念。 慕慈看着押着俘虏一个个神采飞扬的人,眸底闪过一抹笑意。 这才是开始而已。 等到弋阳时,她会让这三万人脱胎换骨,成为攻下倭国的一柄利剑。 慕慈让人将被俘的山匪送去府衙后,这才按着约好的路线去追老六他们。 天色暗下来时终于在一处山坳看到了人,张数一脸兴奋,只觉得有满腹的话要同人说,还未看清便冲过了过去,“我们回来了……” 话还没说完,对面‘嗖’一支箭射了过来。 昏暗的光线下,白色羽尾的箭矢尤为醒目,张数只来得及停下根本没有躲避的时间,眼看着锋利的箭簇就要刺入他的胸口。 ‘叮’一声,有什么撞向箭簇,迫使箭矢改了方向擦着张数的胳膊飞了出去。 张数顿时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望着飞身挡在自己身前的女人,眸底都是感激和敬畏。 若不是慕慈的那颗石子,他不死亦会重伤。 “点火!”慕慈望着对面模糊不清的人影,淡淡道。 得到命令的兵士纷纷点燃了手中火把,昏暗的山路瞬间明亮起来,也照亮了山坳。 此处是两山间的凹处,那伙人在山路左侧的一块平地,背靠山石和古木是夜宿的极佳之处。 对方有二十多人,身穿麻布粗衣,除了其中一名老者剩余的人皆目色不善的望着他们。 慕慈扫了眼他们身前堆积的干柴,应是准备夜里取暖。 “为何放箭?” 那箭直奔左胸,是杀人的箭,不是警告。 若说刚刚天黑看不清才放箭,可此时看到他们身上的兵服依旧是一脸戒备,慕慈眸底溢出一抹冷意。 “以为是山匪所以放箭。”那名老者盘膝坐在石上,神色淡然没有丝毫的畏惧之意,反而有恃无恐的似是笃定慕慈他们不敢如何。 “恰好我们刚剿了山匪,有几个漏网之鱼未曾抓到,”慕慈对着乌鸦招了招手,“你看他们像吗?” 乌鸦迈步上前,看都未看山坳中的人,道:“姑娘,就是他们。” 慕慈一身黑色锦衣,只将头发高高扎起,依旧是女子装扮,她将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唇角勾了抹讥讽,“抓人!” 乌鸦瞬时一挥手,张数带着人围了过去。 原本稳坐如山的老者蹭的站了起来,“我们不是山匪,你们可知我……” 慕慈冷声打断,素净的小脸上都是嚣张,“我说是便是!” 第157章 你要试试吗? 二十七人,除了那名老者皆是青壮年,眸色凶狠体态强壮,刚刚射向张数的那一箭更是稳准狠。 尤其张数带人围过去时,纷纷抽出武器,神色戒备不见慌乱。 慕慈越发好奇这些人的来路。 不过,不急,先消消他们的气焰再说。 望着层层围拢的士兵,老者阴沉着脸冷声道:“你们是哪个营卫的?” 见没人理会,瞪着眼睛望向慕慈,“你可知我是谁?若伤了我卫国侯不会放过你的。” 张数下令拿人的话一噎,下意识扭头望向慕慈。 乌鸦亦看向慕慈,“姑娘?” 慕慈眸色沉了沉,迈步走了过去,淡淡道:“你认识卫国侯?” 望着自动分开让路的士兵,老者望向慕慈的眸色中带了打量,“你是何人?” 看这些兵的装扮应是京军,因着护卫皇城之故京军一向眼高于顶,竟甘愿听命一个十六七岁的女人,让他颇有些好奇。 慕慈垂眸望向腰间的灼华,“先问先答。” 老者眸底露出一丝不悦,冷哼了声道:“你可知卫国侯见了我亦要喊声师父,京军有戍守京都之职却被你带到此处玩闹,你且报上名来,我要修书给慕震北让他上书陛下好好整治一下军纪。” 面前女子虽跨了刀,可面容稚嫩身形柔弱,怎么看都像是被娇宠着长大的贵女。 想着听到他的话定会告罪求他放过,最不济也会带着人逃走,以免被他揪住错处连累了家族。 谁知女人听完,没求饶亦没有逃走,反而一脸玩味的望着他。 “师父?不知你教授的什么?”慕慈环视四周,“莫不是荒野求生?” 对面的人虽一身粗布衣衫,却并未有隐者的从容豁达,反而一脸的自傲和算计。 她不信卫国侯会拜在这般品性的人门下。 老者脸色沉了下来,“他那一身武艺便是我所授。” 他视线狠厉的望向围拢的士兵,“若是知道你们如此对我,他绝不会放过你们。” 慕慈并未理会他的威胁,而是颇有兴致的指了指他身旁的那二十六人,“如此说这些都是你的弟子?” 老者一脸自得道:“他们都是卫国侯的师弟,也是我……” ‘锵’一声,慕慈拔出了灼华,“那我便会会卫国侯的师弟。” 她没有给老者再开口的机会,灼华如流星般直奔其中一人。 男人并未在意,眸底讥讽闪过,一脸冷意的挥剑隔挡,想着以力取胜,是以那一剑用了全身之力,谁知剑刃刚撞上女人手里的刀顿时断为两截,还没来得及吃惊带着寒意的长刀平拍在了他的鼻梁。 男人疼的‘嗷’一声蹲在了地上。 慕慈望向老者,挑眉,“就这?” 老者气得一拍身前的巨石,道:“老七老八去会会她,不必手下留情。” “是!” 两人齐齐应声,跃出人群挥剑攻向慕慈。 知道慕慈手中的刀是利刃,他们没敢硬碰硬,而是从两侧进攻意图避开她的刀锋。 慕慈提刀冷冷看着两人越来越近,两柄长剑一个从身后横扫,一个从身前斜切,前后夹击似是要将她断为两截。 这般狠辣的招式让慕慈眸底溢了杀意。 原本她只是看这帮人行事太蛮横,想要教训一下,可对方明知他们是京军还如此嚣张,想必往日里没少借着卫国侯的名头行凶。 杀意起,灼华如脱线的风筝飘向了身前的长剑,长剑一分二时慕慈亦到了,胳膊擦着断裂的剑而过,下一瞬身体向右旋转,长刀扫向了男人举着断剑的胳膊。 伴着一声惨叫,灼华并未停下,沿着男人的断臂横扫了过去。 男人半截身子落地,慕慈的刀迎上了原本横扫她后背的那一剑。 ‘叮’一声,半截剑落地,慕慈跨越而起灼华从男人的头顶直直砍了下去。 随着男人被一分二,慕慈轻飘飘落地,滴血的灼华指向脸色惨白的老者,“你要试试吗?” 老者哪里知道慕慈这般厉害,老七老八是所有学徒里身手最好的,可在这女人面前竟好似施了定身咒,只挥了挥剑便被一分二。 这般残忍的手段,怪不得能统领京军。 他压下心里的恐惧,这些年他仗着卫国侯老师的身份行骗无数,不论是知州县令还是一方都司指挥使,哪个不对他恭敬有加。 这女娃娃定是年岁还小,不知卫国侯的厉害,他略一思索将目标对准了张数,似是没有听到慕慈的话般,对着张数冷声道:“老七老八是卫国侯的师弟,你身为一卫千户难道要维护凶犯不成?” “卫国侯戍卫北境护大殷安,你们便是这般对待他的亲人么?” “若将来卫国侯知道你这般行事,绝不会饶你。” 张数:“……” 他一副看傻子的神情,这老头莫不是有病吧。 招摇撞骗遇到了正主,也不知是这老头倒霉还是天理昭昭。 见张数沉默不语,老者以为他是怕了,于是更大声道:“尔等难道还要错下去不成?莫要铸成大错牵连家人,到时可就悔之晚矣……” “曾先生,曾先生……” 远处一声声的呼喊声打断了老者的话,他面色一喜,看了眼一旁的弟子,后者忙高声道:“伍大人,我们在这里。” 远处对向的山路上,数百的火把好似火龙般急速而来。 张数瞬时挥手戒备,带着人将慕慈护在中间。 老者见他们如此,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得意,冷声道:“对面来的可是承尹都司的伍千户,此事你们定要给我一个交代,否则……哼,我决不罢休。” 慕慈低垂了眸子指腹研磨着刀柄的纹路,并未言语。 可落在老者眼里便是怕了,强龙不压地头蛇,此处可是承尹地界,京军在如何区区一千人亦要被承尹都司压死。 有了承尹都司撑腰,他定要好好敲诈一笔。 是以那位伍大人刚一过来,还不等他开口,老者便悲愤而哭道:“伍大人,若是你再晚来一步,老朽这条命怕是就没了。” 伍大人年岁不大,也就二十多岁,面容刚毅身形壮实,闻言急忙跳下马,也顾不得询问围立在一侧的官兵来自何处,急声道:“是谁这么大胆敢害曾先生?” 第158章 你父是何人? 伍千户不会将害人者联想到官兵身上,以为他们也是来求曾先生办事的,所以在老者指向慕慈所在时,他愣了一瞬,否道:“不可能。” 老者脸色沉了沉,“伍大人这是不信我?” 伍千户并未急于回答,而是望向张数他们,在看清他们身上的衣服时眸底闪过一抹讶异。 竟是京军。 想到来之前路遇的那队安营人马,将竟有的一丝怀疑也打消,忙道:“曾先生乐善好施是有大能者,大殷的兵怎么会对您行凶,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老者怎么也没想到伍千户竟会帮着对方说话,脸色越发难看,指着地上的尸体怒声道:“我两名弟子的尸体就在这里,伍大人是要偏袒他们么?” 伍千户早就看到了地上的尸体,死状那般惨行凶者定是极为残暴之人,原以为是被山匪或者盗匪所伤,听闻老者的话微变了脸,怒目望向张数等人,“是何人动的手?” 千户对千户,张数自然不可能输了气势,还不等慕慈开口,微眯了眸子冷冷望向伍千户,“事情缘由都不问一声,伍大人这是打算拉偏架?” 伍千户微愣,解释道:“曾先生是承尹有名的贤者,怎么可能说谎?况且行凶者确实是你们这方,两条人命总要给个交代。” “贤者?”张数冷笑一声,“贤者会不管不顾的射杀路人?会蛮横不讲理的以势压人?会不将官兵放在眼里意图杀害我家将军?” “伍大人,这就是你说的贤者么?” 慕慈颇为意外的看了眼人群外的张数,没想到看着傻愣口才却不错。 一旁的乌鸦暗暗叹了口气,不曾想张数这般能言,竟让他没有丝毫的发挥余地,罢了,还是看戏吧。 面对张数一声声的质问,伍千户反而冷静了下来,这件事确实有蹊跷。 京军虽行事嚣张了些,但也不敢随意斩杀百姓,更何况还是行军的路上。 可曾先生在承尹这么多年有口皆碑,怎么可能会做出射杀路人之事。 谋害将军之事就更不可能了。 此事定有误会。 他想来想去,觉得定是对方误会曾先生射杀路人,才引起了后面的争执,于是问道:“不知那位路人何在?想来大人定是看错了,只要找到路人问明……” 没等他说完,张数指了指自己,“我就是那位路人,若不是我家将军相救,那箭已射\/入我胸口。” 伍千户噎了噎,望向老者,“曾先生?” 老者冷哼了一声,“他忽然跳出又带着刀,天黑视线昏暗将他当做了山匪,这才放箭。” 他一脸的理所应当,“伍大人应知附近就是猪头崖,那里的山匪穷凶极恶,我们来此亦是为了剿灭他们。” 这便说的通了,伍千户忙道:“都是误会……” “我看未必吧。” 清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伍千户的话,他神色微愣,女人? 就见原本围立的官兵从中分开,橙黄的火把映照下一身黑衣的女人踏步而出。 一步一行间那周身的威压竟比自家指挥使大人还要强盛。 这便是那位将军? 女将军? 可他并未听闻京军中有女将。 伍千户眸底带了一抹谨慎,“你是何人?” 慕慈并未回答,而是道:“张千户,将事情复述一遍给伍大人。” 张数立马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道来,就连老者说话的语气都描述的甚是详细。 伍千户听完心中颇有些怪异,自家指挥使吹捧上天的贤者怎会是如此作态,若真如他们所言,此事曾先生也是活该。 虽不满他面上却不敢显露,毕竟对曾先生还有所求,只得道:“曾先生确实曾教授过卫国侯武艺,他……” “何时何地?”慕慈直接打断他,“可有证明?” 伍千户:“承尹的众官员皆知,且十年前卫国侯路过承尹时还曾登门拜望曾先生。” 十年前? 慕慈脑中闪过一段记忆。 十年前慕震北将原主送往江南时,因着原主闹脾气,为了哄她开心慕震北特意绕道带她去吃承尹的黄桃甜汤。 因着正是黄桃成熟的季节,原主便借此在承尹多留了几日。 那段时日父母相伴,每日陪着她吃喝玩乐,是原主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所以记忆深刻。 应是他们到承尹的第三日,路遇一乞丐偷食被抓,眼见着小乞丐要被打死慕震北急忙上前想要阻止,却被人抢了先。 见那人行侠仗义不卑不亢,慕震北起了爱才之心,打听之下得知是一家武馆的馆主,于是第二日留了慕夫人在客栈陪小慕慈独自前往。 为此小慕慈很是气恼了那馆主一段时日,是以记得尤为清楚,那馆主姓曾名贤。 慕慈挑眉望向老者,“你是曾贤?慧英武馆的馆主?” 老者已不做馆主好多年,猛的听到慧英武馆的名字一脸不悦道:“都是往事罢了。” 伍千户的关注点却不同,他疑惑道:“大人也知晓曾先生的贤明?” 若知晓曾先生的身份,为何还要起冲突? “从未听闻,”见老者怒目望过来,慕慈眸底都是讥讽道:“只是听你提及十年前,忽然想起一件旧事。” 伍千户越发疑惑了,问道:“不知是何事?” 慕慈:“十年前我和家父路过承尹时,家父见一乞儿被人追打想要出手相救,却被一人抢了先。家父见他出手利落行事仗义有度,便起了结交的心思。可在第二日登门拜访时,竟看到昨日被打的乞儿和那帮打人者皆在此人家中。” “父亲顿时明白此中骗局,便用话刺了几句,谁知那人不仅不知悔改还想要对父亲行凶,可他们技不如人被父亲狠狠教训了一顿。” “父亲怕他们再犯,报出了身份意图震慑让他们改过自新,却没想到他们竟敢借用父亲之名谋利,若不是今日被我遇到……” 慕慈冷笑一声,眸底都是森森寒意,“还不知会酿成何等祸事。” 且看这位伍大人对曾贤的态度,便可知这些年曾贤借着卫国侯之名没少作威作福。 曾贤一开始并未在意慕慈所言,可越听越心惊,那深藏在暗处的秘密似是要曝于光中,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惧,抱有一丝侥幸的问道:“你父是何人?” 第159章 姑娘就这么放他走了? 伍千户亦是一脸好奇的望向慕慈。 他不认为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能立下什么赫赫战功,之所以能统领京军依靠的不过家世背景。 可当慕慈缓缓说出‘卫国侯’三个字时,他难掩震惊的惊呼道:“你、你是慕慈?” 慕慈原本正欣赏曾贤呆滞苍白的脸,听到伍千户的话,颇有些意外的望了过去,“你知道我?” “慕姑娘威名早已传遍承尹都司,”伍千户神情激动道:“姑娘可还记得粟阳都司的伍白?” 慕慈点头,依稀从男人身上看到了熟悉的样貌,“你是伍青?” 分别时伍白曾提了一句,胞弟伍青在承尹都司任职。 没想到竟这么巧。 伍青神色越发激动,单膝跪地行礼,“承尹都司千户伍青参见慕姑娘。” 慕慈和李玄朗乘船离开狸垭口后,伍白他们便回了粟阳,因着当时事况紧急是以对慕慈身份并未多想。 等人走后才细细琢磨。 杀王锵的是个女人,而慕慈亲口承认人是他杀的,再加上船上之人喊的那几声‘姑娘’让伍白察觉到了不对。 不过那时他也只怀疑慕一是女人,直到听闻卫国侯之女在京都大杀四方,亦是她护着三皇子回京,才惊醒慕一便是慕慈。 因着此事已不是秘密,他便写信将当日之事告诉了伍青,言辞之中都是对慕慈的敬服。 再加上这两日京都之事偶有传来,是以对慕慈越发崇拜。 一人斩杀百名水匪,放眼整个承尹都司谁能做到? 且慕慈所为每一件都是史无前例的壮举。 只听一听便热血沸腾,哪个军中男儿会不向往。 慕慈挥手示意他起身,问道:“此地离承尹尚远,你来这里做什么?” 伍青起身,回道:“承尹接连三日丢失十几名幼童,皆是五六岁的年纪,指挥使要我来寻曾先生帮忙。” 可曾先生…… 想到刚刚慕慈所言,他眸色微暗,曾贤和慕慈之间他自然选择后者。 尤其细想之下,发现种种不合理之事。 曾贤比卫国侯只年长十几岁,也不是什么绝世高手,卫国侯为何会拜他为师? 反而是曾贤这些年借着卫国侯的威名得了不少好处。 呵, 还真是一个欺世盗名的老骗子。 慕慈对曾贤这般小人并不在意,揭穿后自有人收拾,反而是伍青的话让她微凝眉,“三日丢失十几名幼童?皆是承尹郡吗?” 伍青:“是,皆是城内富商子女。” 慕慈眸色沉了沉,“曾贤擅探案?” 伍青却专门赶来寻曾贤,难不成此人真有些本事? 伍青如实道:“曾先生门下弟子甚多,信服者众,助太守破过几个要案。” 言外之意,曾贤人脉广泛。 慕慈转眸望向曾贤,眸底锋芒依旧,盘算着要不要去承尹一趟。 曾贤一反之前慌乱无措,听到伍青所求时挺直了脊背,神色倨傲的望了过去,“没想到我刚离开几日,郡内竟发生此等恶事,等我带弟子剿灭了猪头崖的山匪还了此地太平,便随伍大人一同回承尹。” 若是往日听了这番大义之言,伍青定会满心感激的夸赞一番,可今日不知为何望着曾贤一副高高在上施舍的样子,他心里五味杂陈,如何也夸赞不出,只淡淡道:“有劳曾先生了。” 曾贤面色瞬间便有些不好看,正想着借口剿匪拖延几日拿捏伍青,就听张数道:“猪头崖山匪已被我们剿灭,你们没机会了。” 曾贤微愣,花白的胡须抖了抖,“之前你们说有漏网之鱼,莫不是有人逃了?” 张数嗤笑一声,“区区匪贼怎么可能逃脱。” 曾贤追问道:“几位当家的可是都死了?” 张数斜了他一眼,“不死难道还留着欺辱百姓?” 慕慈原本并未在意两人的对话,可无意中看到曾贤身侧那名男子握紧了手中的刀,一副隐忍的样子,让她心中一动。 看来承尹不去不行了。 “既然山匪已剿灭,伍大人便带曾贤回承尹吧。”慕慈没放过曾贤一行人抗拒的神色,冷声警告道:“案情要紧,我便暂且放过尔等,若日后胆敢再借我父之名,必不轻饶。” 原本还有些担心慕慈会揪着不放,曾贤暗暗松了口气,心中却冷笑,承尹还依仗着他破案,即便知晓他同卫国侯无关亦不会为难,到时他在用案情相胁狠狠捞一笔,再换一个地方继续又能奈他何。 乌鸦颇有些意外的望向慕慈,有些不明白她为何会放任曾贤离开,难道是因为案情? 可按着姑娘以往的行事风格,不应该啊。 伍青倒是没多想,以为慕慈是大局为重,抱拳一礼道:“既如此,我等就先离开了。” 孩童一案迫在眉睫,他出来这一日不知是否又有了变化,虽有些惋惜不能和慕慈同行,却也知晓轻重,对着曾贤道:“曾先生,我们出发吧。” 平淡的语气,没有了往日的热络。 曾贤心中恼恨,却碍于慕慈在并未说什么,对着身旁的弟子点了点头,一众人跟着伍青走了。 等人走远了,乌鸦这才问道:“姑娘就这么放他走了?” 慕慈看了他一眼,没言语。 乌鸦顿时心口一跳,他也曾是恶者,姑娘亦给了他改过的机会。 若论起来他所为比曾贤更罪恶深重。 顿时吓得低垂了头不敢言语了。 正想着姑娘会不会恼了自己,就听慕慈道:“改过者才有机会,他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乌鸦为匪是被迫,为恶是听命,慕慈之所以没杀他,一则是他人性中尚存善念,孝敬父母对兄弟仗义,再者就是有改过之心,且通过了自己的考验。 即便如此她也并未放他离去,而是留在身边看管,若走偏一步便是她出刀之时。 乌鸦提着的心放下,谁不想活的堂堂正正让父母家人为傲,以前他没机会,如今他自是万分珍视。 他迎上慕慈的视线,“姑娘的意思是他还会借侯爷的威名行骗?” 慕慈:“尝了十年的甜头,又怎么会轻易收手。” 乌鸦顿时打起精神,“姑娘是要去承尹?” 慕慈望向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火把,淡淡道:“不知还能不能吃到黄桃甜汤。” 第160章 什么共同之处? 虽然十月早已过了吃黄桃的时节,可盛产黄桃的承尹郡这几年研制出了保存之法。 将鲜桃蒸煮连同甜汤密封可一直吃到正月。 慕慈快马加鞭抄了近路辰时初便入了城,寻了一家酒楼,只问了一声小二便端了一大蛊上来。 慕慈选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喝着甜汤望向对面紧闭大门的宅院。 乌鸦也尝了一口,汤汁甜而不腻都是黄桃的果味,想到临行前老六嫉妒的眼神,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 昨晚慕慈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同老六会合后,将几位指挥使召到营帐叮嘱一番这才带着他一路疾行到了承尹郡。 原以为心急案情慕慈会直接去府衙,没想到直接来了酒楼吃甜汤。 一碗甜汤下肚,乌鸦顺着慕慈视线望向窗外,两进的院落不大,可门前装饰的很是奢华,竟还立了两尊石狮。 恰好小二送来饭食,乌鸦问道:“小哥,这院子可有人住?” 小二笑着道:“此处是曾先生的旧居,并无人居住。” 乌鸦顿时明白慕慈为何会来此处,可他们一同入城并未打听,她又是如何知道曾贤旧居的位置? 难不成姑娘真如老六所言可未卜先知? 他正想的入神,就听慕慈道:“曾先生是何人?” 小二一脸骄傲道:“曾先生是我们这里有名的贤者,乐善好施锄强扶弱,还曾是卫国侯的老师。” 慕慈吃惊道:“能做卫国侯老师,这位曾先生定是可凌波踏步飞叶伤人的高手。” 小二愣了一下,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斟酌了一下才道:“对面原是曾先生的武馆,能做馆主的人定是高手。” 慕慈做出恍然的样子,“那这武馆为何关了?” 她没忘了曾贤在听她提及慧英武馆时排斥的样子,这里面定有什么猫腻。 小二犹豫了一下没言语,直到慕慈拿出一锭银子推了过去,他这才欢喜的接过,压低声音道:“说是怕清国探子知道他和卫国侯的关系牵连到武馆的学徒,是以只留了几名儿徒便将人都遣散了。 ” “不过,我听掌柜的说他是得罪了人怕被报复所以才急匆匆关了武馆。” 慕慈眸色微动,“武馆是何时关的?” 小二道:“十年前,掌柜亲眼看到有人进了武馆,之后没多久曾先生和他那帮徒弟鼻青脸肿的抱着包袱跑了。半年后他帮着府衙破了一件拐卖的案子,也是那时我们才知道卫国侯曾跟随他学艺,且还来他府中拜会过。” 慕慈瞬间了然,掌柜的看到那人是卫国侯。曾贤当时应是怕极了所以收拾东西躲了起来,躲了半年发现无事这才敢露面。 至于帮助府衙破案,慕慈心中冷笑,能用乞儿做局博名声的人能是什么好货。 慕慈又推了一锭银子过去,“我有些事情想问掌柜的,劳烦帮我问一声可有时间?” 小二脸上笑意更浓了,一叠声的道:“有的,有的,贵客您稍等,我这就去喊掌柜的过来。” 小二一阵风的跑下楼,边跑边喊道:“爹,爹,快来……” 慕慈舀汤的动作微滞,掩饰般的望向窗外。 乌鸦刚咬的一口包子险些没喷出来,一口一个掌柜叫的那般利落,谁能想到会是掌柜的儿子。 很快小二拽着一中年男人跑了上来,“爹,这就是我说的贵客。” 掌柜被一路拉上楼,跑的有些气喘,缓了好一会儿才对着慕慈拱了拱手,“姑娘,可是菜不合胃口?” 不等慕慈回答,小二急声道:“不是菜,是有事情要问爹。” 掌柜瞪了他一眼,“说了多少次了,在店里要叫掌柜。” 小二:“知道了爹。” 掌柜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滚滚滚,看见你就烦。” 小二揉着后脑勺,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姑娘你问吧。” 见他不走,掌柜的也没在赶人,而是望向慕慈。 慕慈:“十年前你看到曾贤被打那日可是七月十八。” 刚过中元节,日子不难记。 掌柜的愣了愣,神情变得异常激动,似是找到了知己般,若不是碍于慕慈女子的身份,他都要扑过去将人抱住了,“你、你也见到了对不对?” 见慕慈点了点头,他一拳捶在小二的胸口,哽咽道:“他们都不信我,还说我是嫉妒曾贤故意抹黑他,逼着我给曾贤道歉。” 他迫于压力道了歉,可曾贤并未放过他,家里的田产被算计一空,酒楼更是生意惨淡,不然也不会自己来做掌柜的让儿子来跑堂了。 想到自己的遭遇,望向慕慈目光带了同情,“莫不是姑娘一家也被曾贤算计了?” 慕慈默了默,“嗯!” 曾贤利用卫国侯之名谋利,她也不算骗人。 掌柜的似是找到了知己,直接坐下恨声道:“曾贤就是个骗子。” 慕慈附和道:“可惜没有证据揭穿他。” 掌柜见她一脸愤恨,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压低了声音道:“姑娘既然知道七月十八,定知道打曾贤的是何人。” 慕慈:“是卫国侯。” 掌柜一拍桌子,“不错,确实是卫国侯,当年为了揭穿曾贤我还特意查证过,可惜没人相信。” 他原本想去侯府告发,曾贤知道后用家人威胁逼的他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可这些年他一直盯着曾贤,虽没有实质的证据,但也发现了不少问题。 他压低了声音,“姑娘可知道城中丢失孩子的事情?” 慕慈眸底翻搅出一抹暗色,“略有耳闻。” 掌柜的声音越发低了,“我怀疑此事同曾贤有关。” 慕慈一副吃惊的样子,“你确定?” 掌柜的谨慎的看了眼四周,见空荡荡的二楼只有慕慈一桌,声音放松了些,道:“曾贤之所以被追捧,也不全是因卫国侯师父的名头,他假仁假义帮了不少人,还帮着府衙破了几桩案子,所以才有了贤名。” “这些年凡是他的事我都会特别留意,对于他破的那几件案子更是研究了很多遍,竟无意中发现了共同之处。” 慕慈做出期待的样子,望向他,很是配合道:“什么共同之处?” 掌柜的:“钱,很多钱。” 慕慈脑中忽的冒出一句话:皆是城内富商子女。 第161章 为何守在这里? 十年前的乾逢酒楼门庭若市,每逢餐时都座无虚席。 而如今冷冷清清,门头破败座椅老旧。 慕慈来这里完全是因为记忆中的热闹,却误打误撞从掌柜这里探听到了孩童失踪一事。 她之所以放曾贤走,便是怀疑他同此事有关。 他最擅长的就是作假博贤名,若不是有把握不会答应那么痛快,可她没想到他不仅要贤名还要钱。 听着掌柜的将这几年的案情一件件的拆分开,慕慈神色越发凝重。 这已经不是博名谋利私德败坏,而是丧尽天良为祸一方。 掌柜的一口气说完,见慕慈沉默不语,以为她被吓到了,叹了口气道:“我当初察觉时也是吓了一跳,可郡中官员半数都被他收买,就连太守和都司指挥使亦将他奉为座上宾。” “莫说我没有证据,就是有证据,人言微轻他们也不会信。” “爹,天理昭昭他总会得到报应的。”小二将眸底的怒意掩下,轻抚上父亲的肩宽慰道。 慕慈看了他一眼,“还有甜汤吗?” 小二微愣,眸底闪过一抹失落,又恢复之前笑呵呵的样子,“有的,我这就给您端来。” 见儿子走了,掌柜的也起身道:“姑娘慢用,此前的话便当做没听……” “曾贤得意不了多久了。” 掌柜半抬的屁\/股又坐了下去,眸底都是隐忍的期盼,“姑娘是何意?” 刚刚他说了那么多,原以为终于等来了志同道合的人,谁知等来的却是一句‘还有甜汤吗’,那一瞬他如冷水灌肚满心失望。 可慕慈这句直白的话又让他重新点起了希望。 “侯府已知晓他所为,派了人来查此事,”慕慈望向神色激动的掌柜,提醒道:“曾贤信徒甚众,你们父子万不可擅自行事,此事交由慕家处理便可。” 掌柜的大喜,“有慕家来查此事,曾贤必死。” 说完神色凝了凝,望向慕慈的视线带了抹打探,“姑娘如何知晓慕家来承尹之事?” 慕慈:“我二人从京都来自然知道的多些。” 掌柜的眼皮一跳,京都来的? 这二人莫不是慕家派来打探消息的? 他越想越可能,神态中都是殷勤,“相逢即是缘,姑娘今日这顿餐食我请了。” 慕慈看了眼空落落的酒楼,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掌柜起身向楼下走去,“兔崽子端个甜汤都这么慢,去和厨房说一声在给贵客加两道拿手菜。” 小二端着甜汤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最后将托盘直接递给了掌柜的,转身跑去了厨房。 掌柜的望着手里的瓷白汤盅,瞪了眼自家小兔崽子,转身笑眯眯的上了二楼。 可桌前早已没了慕慈二人,他疾步过去探身向窗外,空落落的小巷未见人影。 掌控的叹了口气,难不成刚刚的是梦,整个人颓然的坐到椅子上,忽的眼角余光扫到了桌前的一锭银子。 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心‘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慕慈和乌鸦此时已到了慧英武馆内。 从外面看着高门奢华,谁知进到里面竟荒草遍布,很多地方都结满了蛛网,屋内就更不用说了。 慕慈眸底闪过一抹疑惑,一个名利双收不缺银钱的人,为何会将宅子荒废到如此地步。 若是不喜欢卖了即可,如此荒置就不怕塌了? 有违常理之处,必有蹊跷。 她一处一处的查看,终于发现了异常。 满院的荒草唯有后院留出了一条小径,准确的说是踩出来的一条小径。 沿着小径一路到了后院西厢房,望着上面的门锁慕慈正要挥刀劈开,乌鸦小跑着到了门前鼓捣了两下‘咔哒’一声锁开了。 乌鸦将锁取下,推开门,转身对着慕慈殷勤道:“姑娘……” 刚说了两个字,屋内数支箭矢射出,乌鸦此时背对着门并没察觉,见慕慈挥刀砍过来吓得闭上眼求饶道:“姑娘饶命……” 带着寒意的刀风从他身前刮过,人也被慕慈拉到了身后,‘叮叮叮……’几声脆响箭矢被灼华卷起扔到了地上。 见乌鸦哆嗦成一团闭着眼一叠声的喊‘饶命’,慕慈嘴角抽了抽,刀尖平拍在他的肩上,“走了。” 乌鸦悄悄的睁开一只眼,屋前已没了慕慈的身影,扫到地上的箭矢瞬间明白过来,姑娘不是要杀他是救他。 鼻子一酸,闭上眼深呼吸缓了一瞬,这才睁眼进了屋内,并顺势将门关上。 两进的房间很干净,床铺屏风摆件一应俱全。 见慕慈站在床前不语,乌鸦忙走过去,问道:“姑娘可是发现了不妥?” 慕慈:“屋内并无霉味儿,被褥也无异味儿,应有人住在这里。” 外面一片荒芜,这里却很干净,再加上进门时的箭矢,处处透着不寻常。 乌鸦视线环视不大的房间,并未发现特殊之处,猜测道:“莫不是曾贤藏了通缉要犯?” 不然为何这般偷偷摸摸。 慕慈伸手掀开被褥,手指探向床板,轻敲了几下发现了异样,“很快就知道了。” 她正要掀开床板,院外响起脚步声,她做了噤声的动作,压着脚步到了门口。 透过门缝见一人抱着酒坛提着烧鸡走了进来,布满笑意的脸在看到地上的箭矢时瞬间僵住,戒备的望向门口。 并未听到声响,这才将手中东西放下,抽出腰间的刀压着脚到了门前,就在他伸手将门推开拳头大的缝隙时,一道华光从门内探出直奔他握刀的手。 腕间传来丝丝凉意随即是钻心的疼,眼睁睁看着刀和手掌落到了地上,来不及喊出声一只手探出将他拉了进去。 他直接栽到了地上,惊惧让他顾不得断腕之痛,扭身望向行凶的人,却在看到那张清冷绝尘的小脸时愣了一瞬,“你、你是什么人?” 慕慈挑了挑眉,“要你命的人。” 男人并没有惧怕之意,反而恶狠狠的望向慕慈,“这里是曾先生的旧居,你应知我是曾先生的人,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慕慈唇角勾了一抹嗜血的冷意,挥刀抵在他胸前,锋利的刀尖刺入男人的肌肤,望着他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淡淡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说出来活,反之死。” “为何守在这里?” 第162章 还有旁人吗? 女人身上瞬间爆发的杀意让男人慌了神,却依旧不相信慕慈敢杀他,“在承尹郡曾先生说了算,我劝你还是……” 锋利的刀刃瞬间从左胸贯穿,男人声音顿住,一脸的难以置信,“你、你……” 随着慕慈将灼华收回,男人再也发不出声音抽搐了几下没了动静。 望着染红的地面,乌鸦不解道:“姑娘为何不审一审?” 依着慕慈的手段,没有人能熬得住。 慕慈将刀上的血擦净收回鞘中,迈步进了室内,“不需要。” 事情全貌唯有曾贤最清楚,审他一人便可,何必浪费时间。 “把床板掀了。” 乌鸦忙应声将床板掀开,当看到下面挂锁的铁皮柜时惊道:“这是什么?” 慕慈:“打开就知道了。” 这次没等乌鸦动手,她挥刀砍落了锁。 乌鸦将柜门向上拉开,顿时一股腐气扑面而来。 他捏着鼻子往下看去,黑洞洞的只看到最上面的一截石阶。 竟是一处密室。 他掏出火折点燃,借着火光看清了蔓延而下的石阶。 慕慈拿过他手里的火折子,沿着石阶走了进去。 乌鸦忙跟上,越往下阴森的腐气越发明显,忍不住猜想,那些孩童不会是藏在这里吧? 很快脚落到实地,没有孩童亦没有尸体,四四方方两丈大的地方堆满了箱子,一个接一个的摞在一起,乌鸦数了下一共八十二箱。 得到慕慈示意,将离着最近的箱子打开,当看清里面的东西时惊得愣在原地。 入目金灿灿,都是金砖。 怪不得有人看守,竟是曾贤的金库。 “姑娘!”乌鸦一脸惊喜道:“搬走吗?” 慕慈:“你搬得动?” 乌鸦:“……可若是等张数,万一曾贤回来了怎么办?” 慕慈:“曾贤最快也要明日才到,即便他到了还能从我手中抢走?” 乌鸦一想也对,还没有人能从姑娘手里讨到好处,就连旻惠帝不也照样乖乖将银子给了。 曾贤一个为恶不仁的骗子,就算是他在这里又能如何。 不过按路程曾贤中午也就到了,为何姑娘会说明日? 他没忍住,问道:“姑娘让伍千户拖慢行程?” 慕慈用刀挑开另一口箱子,见又是金砖收了刀没在查看其他的,回道:“曾贤在我这里受了气,伍青不仅没帮他出气反而信了我的话,以他的性格定会在路上刁难伍青故意拖慢行程。” 而伍青因着案子只会隐忍下来。 乌鸦忍不住骂道:“道貌岸然的老东西,活该遇到姑娘。” 说完又觉得不对,心虚的望向慕慈,不等他解释就听慕慈轻笑道:“确实活该。” 若不是半路恰好遇到,若不是他射出那一箭,她不会发觉他行骗之事,也就没有这承尹之行了。 天理昭昭,应是老天也看不过去,所以才让她来收了他。 见慕慈并无恼意,乌鸦松了口气,问道:“姑娘,接下来怎么办?” 慕慈:“你守着金子,我去查案。” 乌鸦:“……” 跟着姑娘总有惊喜,他也想去。 可望着一室的金砖,暗暗叹了口气,只能盼着张数早点到了。 从慧英武馆出来,慕慈直接去了府衙,将锦衣卫的腰牌一亮,衙役吓得连禀明都忘了直接把她带了进去。 腰牌是离京时李玄朗给的,除了锦衣卫这块儿,还有一块儿刻着‘如朕亲临’的金牌。 承尹郡的太守叫袁英,五十岁的年纪留着花白胡须,不知是不是因着孩童一案忧思过甚,整个人都显得急躁不安。 慕慈进来时他正伏案写着什么,听到动静见衙役直接领着个女人进来,呵斥道:“不是说了不见客吗?” 衙役忙道:“大人,此人是锦衣卫特使……” 听到‘锦衣卫’三个字,袁英震惊的看了眼桌案上才刚摊开的纸,向大理寺求援的信还没写,怎么人就到了? 慕慈拱手一礼,“袁大人,我是来问承尹孩童丢失一案的。” 袁英脸上带了一抹惊惧,都说锦衣卫是陛下的耳目,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幸好他往日行事谨慎并未说什么不该说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堪设想啊。 他忙起身道:“大人请坐,还不给大人上茶。” 虽不知这女子是什么品阶,但天子近臣就算是无官阶也得敬着。 衙役忙去备茶,袁英见慕慈坐下,这才坐到她对面,叹了口气道:“大人有所不知,承尹郡内接连四日丢失二十名孩童,此事已闹得人心惶惶,凡是家中有五六岁孩童的皆是闭门不出,家人更是寸步不离。” “可即便如此,那些孩子仍是会被带走。” 家人寸步不离仍是被带走? 慕慈眸色微深,才一日竟又多了几名,“可有目击者?” 袁英摇了摇头,“那些人都说并未看到人,明明前一刻孩子还在眼前,眨眼便消失不见了。” 正因为如此诡异,他才会束手无措。 如今城中都开始传言是精怪所为,在如此闹下去他这太守怕也做到头了。 慕慈落在几上的手指微顿,“所有人都是这般证词吗?” 见袁英点头,慕慈指腹轻捻,问道:“是何人守在孩童身边?” 袁英道:“大多是奶娘也有丫鬟小厮的,只有陈员外家是孩子的生母。大人怀疑是看守的人所为?” 不等慕慈回答,他直接否定道:“那些守护之人都是主家极其信任的忠仆,即便有背叛之人也不可能二十家都如此。” 况且谁又能布下这么大的局,将二十家忠仆同时收买,根本不可能做到。 慕慈眸色浮沉将里面的暗色压下,似是认同了他的观点,只问道:“陈员外家丢失的那名孩童可是正室所处?” 袁英道:“那女童是小妾所处。” 女童,小妾? 慕慈:“所以那日守在她身旁的是那名小妾,还有旁人吗?” 袁英:“并无旁人。” 慕慈:“此案太过蹊跷,劳烦袁大人派人将所有涉案之人带回,我要重新问话。” 袁英有些不愿道:“之前的证词都在,不如我让人拿来给大人过目。” 那些失踪的孩童都是城中富户,至今未有一丝线索已经招致不满,若是在大张旗鼓将人喊来府衙,到时再一无所获,那些人还不闹翻了天。 慕慈眸底溢了丝丝冷意,说出口的话便有些不客气,“若是你的证词有用这案早就破了,袁大人若是不想要这官袍直说便是。” 第163章 做贼心虚 女人周身的冷意吓得袁英白了脸,若是惹恼了锦衣卫,莫要说这身官袍抄家灭族都有可能,他起身向外走,“我这就派人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慕慈道:“动静小些,直接将人送去牢中。” 袁英心口一颤,这厮不会是想屈打成招吧? 想到锦衣卫诏狱的那些手段,他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再也不敢停留急匆匆的走了。 他怕再晚了,屈打成招的会是他。 最先到的是陈员外的小妾,二十出头的年纪样貌清秀身形丰腴,一双眼含羞带怯望过来时,衙役的眼都直了。 慕慈望着她明艳的衣裙和脸上精致的妆容,并未言语。 “大人,”小妾眼泪汪汪的望向袁英,“可是我儿找到了?” 袁英眸底闪过一抹尴尬,看了眼慕慈,才道:“还没有,寻你来是有些话要问。” 小妾疑惑道:“问话?之前不是已经问过了吗?” 她视线扫过昏暗的牢房,不解道:“为何在牢中问话?” 袁英正要解释,就听慕慈道:“陈氏,把那日的事再讲一遍。” 慕慈让袁英在牢中隔开了一个房间,类似于现代的审讯室。 室内除了袁英还有两名衙役,另一名文书记录。 慕慈坐在长桌前自始都未言语,小妾也只是进来时好奇的看了她一眼,之后便未再理会一门心思都在袁英和那两名衙役身上。 此时听到她的话,眼神来回在袁英和她身上打量,随即一副了然的捂嘴娇笑,“袁大人还真是好兴致,寻我来竟是为了陪妹妹玩侦案的……” ‘锵’一声,是灼华出鞘的声音,半露的刀刃散着森森寒意,如同女人此时的眼神。 小妾吓得一哆嗦,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袁英也吓了一跳,忙假意呵斥道“谁是你妹妹,这位是京都来的锦衣卫特使,专为孩童失踪一案而来,大人问话你如实回答即可,若再敢儿戏谁也救不了你。” 暗含提醒的话,让小妾脸色一白,望着慕慈的眼神带了惊惧。 竟是锦衣卫? 此事发生不过几日,怎么会传到京都? “姑……大人是来救我儿的吗?”她一脸期待的望向慕慈,声音都有些小心翼翼。 慕慈缓缓将灼华推回刀鞘,掀眸望向她挂着泪痕的脸,问道:“人是如何在你眼前消失的?” 小妾擦了擦眼角,“城中一连失踪了好几个孩子,我心中担忧便日夜陪着我儿,那天夜里原本我们已经睡下,夜半时我儿因着梦魇哭闹不止,我将她哄好正准备入睡时,谁知一探手竟发现不见了。” 她一脸惊惧,“大人,她明明就在我身旁,我不过躺身的功夫怎么就不见了呢?可怜我儿不知去了哪里,也不知生死……呜呜……我的儿啊……” 哀泣的哭声听得室内的人揪心,袁英叹了口气,二十个孩子啊,简直丧尽天良。 “你不知她在哪里?”清冷的女声打破了室内压抑的气氛,慕慈按在刀柄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滑过上面的纹路,低垂的眼眸里都是讥讽。 衙役是突然上门,不会给她换衣化妆的时间,可她不管衣着还是妆容都十分的精致,可见在家就是这般装扮。 不担心,更没有伤心悲痛之意,就连在这里也是哭的我见犹怜,丝毫不见焦急。 哪有半分为人母之意。 小妾急声道:“我怎么会知道,我可是她的生母,怎么会害她。况且城中失踪的不止我家,那么多家的孩子都丢了,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做到?” 慕慈落在刀柄的手指定住,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若是坦荡之人,听到她的话只会疑惑不解。可这小妾问也不问她是何意,张口便是自证。 如此迫不及待,只能说明她做贼心虚。 见慕慈低垂了眸子没言语,小妾眸底闪过一抹得意,锦衣卫又如何还不是被她怼的哑口无言,正想着借机哭两声卖惨,哭声刚起,忽的一声惨叫传来,吓得她一哆嗦将‘呜’声吞了回去。 袁英也吓了一跳,对着身侧的衙役道:“不是说暂停其他审讯么?去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 因着慕慈要来牢中审问,他来之前就吩咐了暂停一切审讯。虽然是锦衣卫可毕竟是女子,万一被那些血淋淋的场面吓到,倒霉的还是他。 不等人出去查看,慕慈道:“不用去了,我让人审的。” 袁英愣住,竟不知慕慈何时吩咐的,疑惑道:“大人审的是何人?” 慕慈望向小妾,“陈氏的表哥王二。” 袁英吩咐衙役去各家唤人时,她去了府衙的班房。暗中观察了一番,选了两个被排挤之人,吩咐他们乔装去各家按她所说查探。 在来这里之前,其中一人送信回来,说查到了陈氏有一青梅竹马表哥,好赌成性欠了不少银子正在被追债。 真表哥暂时找不到,假表哥到处都是。 外面惨叫一声高过一声,望着小妾惨白的脸,慕慈轻飘飘道:“听声音怕是熬不住了。” 小妾强压下心中的慌乱,“不知表哥犯了何罪?” 慕慈:“欠钱不还,一万两银子足够买他这条命了。” 耳边都是惨叫,小妾急的眼眸猩红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慕慈心中冷笑,这可比前面的真实多了。 “一个赌徒而已,打死就打死了,我们还是说说孩子的事吧。” 小妾死死攥住衣服,整个人好似被抽干了力气,哭喊道:“不要再打了,钱我会还的……” 慕慈依旧是一脸冷漠,“那便还吧。” 小妾哭声哽住,“我现在手头没有这么多,但只要、只要两日,两日后我便能凑够……” 慕慈冷声打断,“我已答应了债主,今日见不到钱人不能活。” 袁英听着慕慈毫不遮掩的话,脸上都是怒意,若不是拿了对方好处怎会这般行事,如此嚣张等事后他定要上折参奏。 可当面质问他是不敢的,将火气压下,婉转道:“两日而已,毕竟是一条人命,大人不如等等?” 慕慈冷冷一笑,“怪不得孩童一案毫无进展,袁大人如此心性做派难怪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毫不掩饰的嘲讽,又是当着衙役的面,袁英再也压制不住怒意,恼道:“你休要倒打一耙,明明是你收了好处罔顾人命,同孩童一案有何关联。” 第164章 但有人知道 若袁英一味忍让逢迎,那么这郡守他也就做到了头了。 慕慈散了脸上冷意,道:“袁大人难道不好奇,为何她笃定两日凑齐一万两。” 一个小妾每月月银不过二两,即便得陈员外喜爱有些赏赐,可一万两不是小数目,她又从哪儿来这么多钱。 而且还是两日内凑齐。 袁英能做到郡守自然不是蠢人,想到慕慈之前的问话,惊道:“大人怀疑……” 后面的话他没说,可望向小妾的视线不再是同情,而是带了抹猜疑。 慕慈按在腰刀上的手忽的抬起,‘啪’一声重重落在桌上,“说,你把人藏哪儿了?” 小妾原本因着王二心中正慌乱,猛地被慕慈一吓,脱口道:“不是我藏的。” 慕慈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厉声道:“谁藏的?” “是……”小妾咬住唇,将出口的话吞了回去,正打算遮掩过去,抬眸对上了一双森冷幽寒的眸子,那眸里的煞意同外面的惨叫呼应,一股无法言说的恐惧将她攫住,张了张口竟是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就在她内心挣扎,想要将那股恐惧压下时,对面的女人站了起来,那一瞬的威压让她抖做了一团,尤其是看到缓缓抽出的刀时,吓得瞪大了眼睛。 “若你不说……”慕慈手腕一抖,灼华直奔小妾而去,冰凉的刀刃贴着她脖颈而过,望着飘落的黑发,她淡淡道:“以后也就不用说了。” 明明女人已经收回了刀,可脖子处的冰凉犹在,小妾脸色惨白如纸,‘扑通’跪在了地上,“大、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说……说……” 慕慈坐下顺手将刀放到了桌上,对着看傻眼的袁英道:“袁大人,问吧。” 袁英吞了吞口水,将吓得快要跳出的心稳了稳,这才道:“是、是!” “陈氏,还不如实招来。” 小妾哆嗦道:“是表哥的好友五连出的主意。” 小妾同王二原是定了亲事,哪知成亲前一个月小妾的爹干活时从房顶摔了下来,虽保住了命可以后也只能躺在床上了。 家里一下失了劳动力,两个弟弟还小根本当不起家。 原本还指望着王二,谁知他因还不上赌债不知逃到了哪里。 恰好陈员外去庄子上巡视看中了她,不仅将她父亲接进城中医治,还出钱送幼弟去了学堂。 小妾便收了等王二的心思,跟了陈员外。 哪知半年前上街时竟碰到了王二,原本就是郎有情妾有意,两人很快厮混到了一起。 原想着攒够钱两人便私奔离开,谁知七日前王二找到了她,说欠了一万两的赌债若还不上必死无疑。 她虽然恼恨但总归是放不下,凑了几日也才凑了一千两,正焦急时王二带着好友五连来找她,说了城中孩童丢失一事。 五连说正好借这个机会用孩子敲诈陈员外一笔,不仅能还了赌债,私奔的钱也有了。 于是三人一拍即合,当晚趁着所有人熟睡将孩子交给五连带走,至于藏在哪里她确实不知。 慕慈听完冷笑出声,“同赌徒为谋,你就不怕到时人财两空。” 小妾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不会的,表哥不会抛下我的……” 慕慈讥讽道:“那你为何会嫁给陈员外?” “因为阿爹受伤……”小妾说的极快,可那双颓然的眸子泄露了她的情绪,忽的双手捂住脸嚎哭出声。 若是王二有担当,同她一起扛起责任,她不会嫁给陈员外。 七年前他已经抛弃了她,七年后又怎么可能冒险带她离开。 望着痛哭的女人,慕慈眼中没有丝毫同情,路是她自己选的,便要承受这结果。 袁英却是一脸难以置信,望向慕慈的眼神中多了一抹不可思议。 他们查了几天都毫无线索,慕慈刚来便查了出来,这女人也太厉害了。 他示意衙役将小妾带下去,吩咐人去抓五连时,慕慈道:“王二也一并抓了。” 袁英不解道:“王二不是……” 他声音顿住,“外面是假的?” 慕慈:“如此短时间我怎么可能寻到人。” 袁英心中一叠声感叹,锦衣卫就是锦衣卫,学到了。 想到之前自己误会她收了债主的好处,有些不自然的道:“之前是我误会大人了,不过大人如何知道这小妾有问题?” “人不可能平白无故消失,事出必有因,只要找到那个漏洞一层层挖下去总能找到答案,”慕慈将灼华挂回腰间,“你们之所以找不到线索,不过是拘于人性只听不看,将别人的话信了十全十。” 她起身望向袁英,“生母尚且如此,剩余的袁大人应该知道如何审了吧?” 袁英道:“卑职明白了。” 不管是奶娘还是丫鬟小厮都要细查一遍人员往来,即便没有王二,也会有王三四五六。 见慕慈要离开,忙跟了过去问道:“大人要去哪里?不留下来等结果吗?” 慕慈:“他们同陈氏一样,不会知道孩子藏身之地,你将涉案之人审出即可,我去把孩子找回来。” 袁英吃惊道:“大人知道孩子在哪儿?” 慕慈:“不知道,但有人知道。” 话落不再理会袁英,大踏步走了。 望着眨眼消失在门口的人,袁英脸上神色不断变幻,忽然觉得自己不配这太守之位。 自从案子发生以来,他寝食难安调动所有人手排查依旧毫无线索,可这位满打满算还不到一个时辰便把案子破了。 甚至都不用他调动人手,独自一人就能找回孩子。 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对比之下自己是如此无能。 等案子结束,他定要上书将此人推荐到大理寺,如此查案天才只做锦衣卫太可惜了。 对了,他还不知特使名字,等再见定要问一问。 “大人,”一名衙役走了进来,“王家的奶娘和丫鬟到了。” 袁英收敛了心情,沉声道:“查探消息的人回来之前,先分开审。” 慕慈并不担心袁英这边,路都铺好了若是连按部就班都不会,不如趁早回家卖红薯算了。 她没遮掩行踪,一路打听到了曾贤的住宅,望着比京都四品官员住所都要大的宅子,她勾了勾唇,迈步上了台阶。 第165章 姑娘是来寻我的? 朱红的大门看着很是沉重,慕慈到了近前望着门上的铜环片刻,毫不犹豫的一脚踢了过去。 ‘砰’一声巨响,大门晃了晃却并未踹开。 慕慈摸了摸鼻子,正想着提气再踢一脚时,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满脸怒意的壮汉走了出来,看到她怒斥道:“你做什么?” 慕慈:“……敲门。” 壮汉张口骂道:“我看你他娘的就是找茬……” 话音未落,慕慈的拳已砸到了他鼻梁上,紧接着一脚将人踢进了门内,‘砰’一声关上了门。 望着趴在地上,满脸血的壮汉,慢悠悠的道:“带我去见你们管事的。” 一切发生的太快,壮汉捂着流血不止的鼻子,脑子还是懵的,“来人、来人……” 一叠声的喊声让慕慈失了耐性,一脚将人踢晕。 望着闻声而来的五六个护院,迈步迎了上去。 缓慢的脚步随着离对方越来越近忽的加速,在对方抽刀之前拔出了灼华,明艳的华光闪过,利刃刺入第一人的胸口,刀刃的冲劲儿带着他向后倒退,直到贯穿的刀尖刺入第二人的胸口。 慕慈一脚踩在叠加的尸体上,拔刀的同时借力一个旋身,刀划过另一人的脖子,在鲜血喷溅时刺入他身侧刚刚将刀抽出的男人。 眨眼四人倒地,仅剩的两人对视一眼,挥刀攻了过来。 慕慈眸底寒意森森,踏步而行,手中的刀轻飘飘的迎向左侧的刀,‘铮’一声将对方的刀砍断,刀刃转了方向猛地向下砍向男人握刀的手。 随着惨叫声响起,灼华的刀尖刺入右侧男人的小腹。 眼睁睁看着仅剩的同伴倒下,被砍手的男人叫声顿住,转身就跑。 刚跑了两步,带着寒意的刀架在了脖子上,男人吓得僵立在原地,瑟缩着根本不敢和慕慈对视。 “姑、姑娘饶命……”眼角余光扫到远处赶来的帮手,稳了稳心神,“姑娘是来找曾先生的吗?他不在府中……” 慕慈压了压刀身,吓得男人立马噤声,问道:“谁管事?” 男人忙道:“是曾先生的侄子,曾二爷。” 慕慈似是没有看到远处急匆匆赶来的护院,冷声道:“他人在哪儿?” 不知是不是坏事做尽,曾贤膝下并无儿女,而是将胞弟的次子带在身边。 虽没有过继,但外人都知道,曾二爷是要继承曾先生家业的。 只是慕慈没想到曾贤会让他沾手这些事情。 毕竟在乾逢酒楼掌柜的眼中,这位曾二爷是个好人。 男人:“在、在书房。” 慕慈压着刀推着他向前走,“带我过去。” 男人小心翼翼的应着,眼睛却盯着越来越近的护院,寻找逃跑的时机。 谁知还没等他寻到机会,女人竟收了压在他脖子上的刀,挥刀迎向最先冲过来的那名护院。 他心中一喜正要逃走,一抹温热落在脸上,眼睁睁看着护院人头落地,滚落的人头恰好落到了他脚边,吓得他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慕慈横刀望着瞬间止步的人群,漠然道:“不想死就让开。” 数十名护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望着地上的人头皆是沉默不语,但也没有让开。 “我们这么多人还打不过她么?”为首男人忽的开口,一脸凶神恶煞的道:“若是一个女人都拦不住,曾先生要我们何用。兄弟们,杀了她……” 鼓舞士气的话还没说完,慕慈已如闪电般挥刀攻了过去。 男人下意识挥刀格挡,可他的刀又怎么挡得住灼华。 随着手中的刀一分为二,灼华亦划过他的脖子。 ‘咕噜噜’,脑袋滚落在地,原本要响应的众人十分有默契的让开了一条路。 凭他们这三脚猫的功夫也就能吓唬一下普通百姓,就算他们一起上,谁能保证自己一定能活。 二两银子的月钱还不至于让他们卖命。 见所有人不敢抵抗,断手的男子悄悄躲到了人群后,只盼着慕慈能忘了他,随便指一个人带路。 谁知他刚躲到人后,挡在前面的人呼啦啦移到了一旁。 就好似他是什么不祥之物般。 男人托着断手,一脸的生无可恋,对上慕慈望过来的视线,生硬的挤出一丝笑意,“姑娘,走这边。” 不知是不是护院被吓住了,竟没有一人来书房报信,是以慕慈到的时候那位曾二爷还搂着婢女睡得香甜。 望着衣衫不整的两人,慕慈转身到了屏风外,拉了椅子坐下,吩咐道:“把人叫醒。” 断手男人看了眼守门的小厮,“还不快去。” 小厮此时还蒙着,他正坐在屋门口打瞌睡,连反应的机会都没给就被提着进了屋内。 他看一眼护院血肉模糊的胳膊,再看一眼女人手里滴血的刀,忽的‘嗷’一嗓子冲了进去,“二爷,二爷,二爷……” 曾二爷被扰了好眠,一手将婢女搂紧,没睁眼抬腿踢了过去,“叫叫叫,叫魂呢?” 小厮站在床头,未被踢到,可声音却好似伤重不治般,“姑、姑娘……刀……刀……胳膊……” 曾二爷骂骂咧咧的睁开眼,见小厮一脸惊恐,意识到了不对,坐起身道:“可是伯父回来了?” “你很怕曾贤?” 屏风外响起女人讥讽的声音,曾二爷眸底闪过一抹寒意,胡乱的将衣服穿好走了出去。 当看到慕慈的脸时,眸底闪过一抹贪婪,以至于忽略了垂落在地的灼华。 “姑娘是来寻我的?” 慕慈眸底的讥讽更浓,不等他靠近,手中灼华挥出平拍在了他脸上,望着惨叫一声捂脸蹲在地上的男人,道:“我是来寻那些孩子的。” 曾二爷只顾着疼了,根本没听清慕慈说了什么,捂着脸恶狠狠的瞪向她,“哪儿来的贱蹄子二爷我都敢打……嗷……” 不等他说完,眼前华光一闪,捂着脸的手连着小臂被砍断,滚烫的血溅了他满脸。 慕慈微俯了身,浓稠的黑眸溢着森森杀意,“那些孩子在哪儿?” 曾二爷是跟了曾贤后才慢慢学坏,骨子里还是个软弱的人。 此时手臂被砍,对面的女人又如恶魔般咄咄逼人,吓得他两眼一翻直接晕了。 慕慈一脸错愕,随即挥刀刺进了他的腿中。 刚晕了的人,‘啊’一声惨叫,疼醒了。 第166章 你想要什么? 曾二爷疼的人蜷缩成一团,望着大腿上的刀,眼睛一翻眼看着又要晕过去,就听女人毫无感情的道:“再晕就砍了你的腿。” 曾二爷吓得一激灵,哆嗦着道:“莫……莫要砍腿,莫要砍腿,我说……说……” 他深吸了一口气,视线紧紧盯着慕慈握刀的手,紧张的都忘了喊疼,把知道的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都是伯父的主意,我也是被迫的,孩子都无事,等他们父母拿了赎金便会放回来。姑娘,此事和我无关,你能不能放过我,呜呜……” 慕慈蹙眉,曾贤难不成是图此人软弱无血性所以才会带在身边? 慕慈猜对了,曾贤之所以选他就是想找一个好拿捏又惧怕自己的人养老。 慕慈握在刀柄的手微转打断了他的哭声,望着因为害怕死咬着嘴不敢喊出声的男人,她眸底都是厌恶。 明知曾贤所为,却心甘情愿享受这一切,软弱无能还要助纣为虐,这样的人更可恨。 “那些孩子在哪儿?” 曾二爷:“在、在城外的青龙寨。” 慕慈:“匪窝?” 曾二爷点头又摇了摇头,“大当家的是伯父的徒弟,寨中的人大多是各地逃来的流民。” “流民?”慕慈眸色微暗,“从哪儿来的?” 除了边境,大殷国内并未战乱和重灾。 若是边境来的流民,此事可大可小。 曾二爷带着哭音道:“我也不知,伯父从不让我同他们接触,只让我负责城内的一些事情。姑、姑娘我是真的不知,呜呜……你莫要杀我……” 慕慈:“闭嘴。” 曾二爷:“呜!” 耳边终于清净,慕慈问道:“可有人去过青龙寨?” 曾二爷点头没敢出声。 慕慈:“说!” 曾二爷哭哭唧唧的道:“管家去过。” 慕慈:“他人呢?” 曾二爷:“去、去春风阁盘账了。” 否则他怎敢在书房厮混。 想到身娇体软的小丫鬟,曾二爷忍不住望向屏风后,只一眼吓得瞪圆了眼睛。 之前还眼眸娇媚我见犹怜的丫鬟此时只裹了外衫,白嫩嫩的手中握着一柄细长的剑,半倚在床沿凶狠的望着他们。 慕慈不以为意的看了眼屏风,这么久屏风内都毫无动静,她便知丫鬟不简单。 至于是敌还是友,她懒得费心思,抬手拔出灼华,曾二爷‘嗷’一声没了动静。 看着疼昏过去的人,慕慈颇有些嫌弃的移开了视线,起身向门口走去。 刚到门口,身后响起一声嗡鸣,是软刃划破空气的声响。 看来是敌。 她脚步未停,却在软刃将要刺入左肩胛时身形向右侧闪避回旋,手中的刀挥了过去。 丫鬟手中的剑刺空正要回撤,眼前华光闪过,剑断,刀未停,而是向上横扫划过她的脖颈。 她一脸的难以置信,不甘的发出‘咕咕’几声,直直栽倒了地上。 屋内小厮和断手的护院吓得一哆嗦,惊惧的望着慕慈,求饶的话还没说,就见她提着刀走了。 两人齐齐松了口气,看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曾二爷,对视一眼撒腿向外跑。 被这样恐怖的人盯住,曾家要完,还是抓紧时间跑吧。 曾府的混乱慕慈并未理会,一路打听到了春风阁。 春风阁是一家临湖而建的酒楼。 此时刚过了用餐的时段,是以楼内的客人并不多。 见慕慈进来,小二忙迎了上来,客套的话还未说,慕慈道:“曾二爷要我来寻管家,他人在哪里?” 小二视线落在她腰间的刀上,谨慎道:“姑娘是?” 慕慈急道:“曾先生出事了,你快带我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小二肉眼可见的慌了,顾不得细问,带着慕慈往后院跑,“管家在后院和掌柜的对账,姑娘……” 胳膊忽的被拉住,慕慈打断他,“你守在这里,不要让人进来,我自己去后院。” 小二神色越发不安,郑重点头,“姑娘放心,有我在一个人都不会放进去的。” 慕慈赞赏的点了点头,一掀门帘进了后院。 不大的院落一眼便看到底,慕慈看到守在屋外的两人时,他们也同样看到了她。 问询的声音还未发出,慕慈挥手掷出飞刀,人也抽刀跟了过去。 两护卫刚闪身躲过飞刀,还来不及反应锋利的刀刃到了近前,‘噗’一声,刀横切入一人胸口的同时,慕慈左手的飞刀刺入了另一人的咽喉。 ‘砰砰’接连两声尸体落体的声响惊动了屋内的人。 管家和掌柜疑惑的对视一眼,后者起身道:“我去看看。” 管家点了点头,并未在意,注意力重新回到了账本上。 曾家在承尹是活菩萨般的存在,没人敢动曾家的人,亦不敢来曾家的地盘捣乱。 所以即便有异,管家也没多想。 很快脚步声响起,他以为是掌柜回来了头也不抬的问道:“是何事?” 没有人回答,直到一滴血滴在了账册,他才惊得抬头。 入目是染血的刀,之后是女人清冷的脸。 他惊声道:“你是谁?” 慕慈将刀往前送了送,抵在他咽喉处,“听说你对青龙寨很熟?” 刀尖贴着他的皮肤,冰凉的感觉让他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喉结滚动滑过刀刃刺痛传来他下意识的向后躲避,哪知刀亦跟了过来。 管家眸底这才有了惧意,“我、我怎么可能认识山匪……” 慕慈冷笑,“你家二爷可不是这么说的。” 管家脸色顿时变了,“你去曾家了?” 慕慈讥讽道:“不然怎么会找到你。” 管家神色不断变化,似是在思索她话里的真假,“你想要什么?” 慕慈挑眉轻笑,“我要的你给不起,所以老老实实的说不要考验我的耐性,命只有一条后果你承受不起。” 感受着喉间刀刃的移动,管家收了心思,道:“青龙寨我只去过两次,对于他们的布防并不是很清楚,姑娘若是想要剿匪我怕是帮不到什么。” 慕慈:“谁说帮不到。” 她收了刀,示意管家起身,“有你带路要布防何用,走吧,带我去会会青龙寨的山匪。” 管家眸色微闪,虽不知道这女人为何要去青龙寨,既然她想送死那便成全她。 管家很配合的同她出了春风阁,正准备骑马离开,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第167章 你有家人吗? “姑娘!”乌鸦一脸惊喜的跑了过来,“终于找到你了。” 慕慈:“你怎么来了?” 乌鸦避开管家,压低声音道:“一个时辰前张数就到了,东西已经移到了他处,只等天黑后搬出府。那里有张数守着,我便来寻姑娘了。对了,张数说猪头崖的山匪认识曾贤。” 慕慈离开前并未说去何处,他便想着去曾府碰碰运气,在半路遇到了出逃的断手护院,熟悉的配方一看就是姑娘所为。 他将人堵进了巷子,一顿拳脚下去护院就什么都说了。 慕慈视线扫向一旁的管家,果然如此。 昨晚曾贤身旁男子的异样,再联想到曾贤行事风格,引起了她的怀疑,于是便让张数去查一下猪头崖那帮山匪是否认识曾贤。 如今看来曾贤去那里是提前谋划好的,先是同猪头崖山匪联合做局博名声,等到承尹郡因着孩童一案人心惶惶时再适时出现破案救出孩童。 或许还会同青龙寨做了什么更大的局也说不定。 她问道:“还问到什么?” 乌鸦道:“活下来的都是些小喽啰,只知道曾贤去过寨中,具体同大当家的谈了什么他们并不知道。” 慕慈垂眸沉思了片刻,将锦衣卫的腰牌递给了他,道:“你去府衙让袁大人派兵围了曾府,严守城门只进不出。” “之后让张数去都司借两千人去青龙寨同我会合。” 乌鸦一脸兴奋,“姑娘是要剿匪?” 慕慈点头,想了想又拿出一块儿令牌,“调精兵。” 竟是可调动驻军的兵符,乌鸦神色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小心翼翼接过,“是!” 他没再多问,急匆匆的走了。 管家冷眼旁观,虽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但看着那黑色的令牌心里咯噔一声。 难道是官府的人? 曾贤所为被发觉了? 若真是如此,他呼吸有些急促,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他用力的握紧缰绳,若是只有这女人一人,将她引到山上杀了便是,如今又多了这个男人还有他手里的令牌…… 他眸色闪动,见慕慈并未注意自己,转身向着湖边跑去。 慕慈听到动静,唇角勾了抹冷意,弯身捡了颗石子用手掂了掂,就在管家还有一步就能跃入水中时,挥手掷出石子击在他小腿的穴位。 ‘扑通’一声,管家直直栽在了地上。 顾不得疼痛,双手撑地就要起身,一尺之距,他便可以跳入水中逃脱。 忽的眼前黑衣闪过,带着寒意的刀刃落下将他的右手钉在了地上。 管家疼的扭曲了脸,可不等他喊出声,慕慈将飞刀压在了他舌头上,“忍不下,就割了吧。” 管家吓得瞪圆了眼睛,眸中都是惊恐。 慕慈眉眼中都是轻蔑,压着舌头的飞刀未动,挥手拔出了灼华,望着因剧痛而泪流满面却仍不敢动的管家,这才收了飞刀。 “走吧!” 管家哆哆嗦嗦的起身,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湖水,终是没了一试的勇气。 半个时辰后,两人到了青龙寨山下。 望着连绵数十里的山峰,慕慈眸色沉了又沉。 来的路上她已问过管家,山上有三千之众,皆是这两年从弋阳方向来的流民。 可大殷这两年同倭国未有大战,弋阳的奏报也并未提及人口流动之事。 这三千人真的是流民吗? “带路吧。” 管家眸底闪过一抹讶异,在得知山上有三千人后还要独自前往,她难道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等到了山上只要自己喊一声,她必死无疑。 “你有家人吗?” 慕慈突兀的话让管家微愣,那句没有还未出口,就听她道:“我有,莫说三千人,就是三十万,他们也可荡平。” 女人虽似闲谈,可管家不会蠢到听不出话里的威胁。 三十万也可荡平? 这女人果然是官府的人,而且身份不简单。 “姑娘放心,我定会全力配合。”他面露迟疑,担忧道:“之前只是替家主送信同他们并无交情,若是上山后他们翻脸还望姑娘护我周全。” 慕慈紧随在他身后,脚步轻缓好似游山一般,“我刀下不斩冤魂,亦会护无辜之人。” 若是不无辜,那就另说了。 管家默了默,殷勤道:“姑娘小心脚下山石。” 上山共有三道关卡,每一处都埋伏了百人,皆是弓箭手。 望着那些筑起的防线和机关,慕慈眸底冷意森森,跟着管家一层层通报到了山寨。 山寨在两峰之间的半腰处,并无多少房屋,想来别处应还有。 两人被带到了最大的那处院子,刚走到院中,身后的门‘砰’一声关上了。 慕慈神色平淡,倒是管家吓了一跳,喊道:“大当家的?” 屋内响起一道粗狂的声音,“进来吧。” 管家心落地,先一步走了进去,确认和慕慈拉开一段距离后,他快跑几步道:“大当家的这女人是……” ‘是’字还没落下,衣领被揪住拉着他身形猛地向后,还不等反应,锋利的刀刃压在了他脖子上,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蠢货。” 掌柜的还在想为何骂他‘蠢货’,脖子一凉人头落地。 看了眼死不瞑目的人,慕慈这才望向屋内的人。 一共五人,为首一人身形如铁塔,满脸络腮胡,双眼锐利如刀,见她杀了管家依旧纹丝不动,反而唇角噙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其余四人分坐在两侧,此时皆起身围了过来,眸色凶狠望向慕慈。 就在四人要动手时,为首男人冷声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杀管家?” 慕慈踢了踢管家的尸体,“我从猪头崖来,曾贤背信弃义出卖了我们,我是来寻仇的。” “猪头崖?连二当家的可安?”男人问道。 慕慈轻嗤,“二当家的可不姓连,你说的猪头崖和我应不是一家。” 若不是将猪头崖摸得一清二楚,她怎么会选那里练手。 男人唇角勾了勾,“猪头崖何时多了位女将?” 慕慈一脸的桀骜,“大当家的未免管的太宽了。曾贤做局引官兵剿了我们山寨,我虽寻不到他人,却找到了他那个软蛋侄子,说曾贤同你们设局绑了城中孩子。” 她冷笑一声,“既然你们是一伙的,同你们寻仇也是应当。” 第168章 此言可真? 左侧那名身形矮小的男人,闻言瞬间被气笑了,“你还想杀了我们不成?” 慕慈神色轻蔑的望向他,“有何不可。” 男人怒意瞬间被激起,“大哥,这女人太嚣张,让我先会会她。” 上首的男人并未言语,矮小男人目露凶光抽出腰间的刀攻了过来。 慕慈唇角勾了抹讥讽,望着挥刀而来的男人并未动,而是在他的刀快要落下时,举刀迎上。 ‘铮’一声,随着男人的刀被砍断,灼华亦顺势而下削掉了男人半边的臂膀。 惨叫声还未响起,慕慈的刀横扫了过去,拦腰而断。 “老五……” 惊呼声响起,剩余三人挥刀就要砍向慕慈。 “住手!” 上首男人一句话,让三人脚步顿住,高瘦男人不解道:“大哥?” 戴宇眸底是毫不掩饰的惊艳,这女人不仅长得漂亮,身手更漂亮,他挥手示意三人退下,道:“你们不是她的对手。” 高瘦男人不服气道:“我们三人合力定能杀了她。” 戴宇沉声道:“要是杀不了呢?” 高瘦男人一噎,愤愤的退到了一旁。 剩余两人亦退了回去,只是那眼神恨不得将慕慈剥皮抽筋。 慕慈似笑非笑的望向戴宇,“大当家的怕了?” “你他娘的……” 高瘦男人气得就要骂人,被戴宇一个眼神制止了,“姑娘的仇人是曾贤不是我们。” 他望向慕慈,问道:“同曾贤有往来的人众多,难不成姑娘都要杀了?” 慕慈似是被他问住了,愣了半晌才道:“自然不是,可曾二只招认了你们。” 她理直气壮道:“既然你们能同曾贤合谋绑架,定是交情匪浅,找你们寻仇也是应当。” 戴宇低低一笑,“若按姑娘之意,猪头崖同曾贤合谋却被他出卖。我们青龙寨岂不是也可能会被他出卖?如此说来,他或许也会是我们的仇人。” 慕慈眯了眯眸子似是思索他话中的可能。 戴宇没在言语,静静等着。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将慕慈当回事,这里是青龙寨她身手再厉害又能如何,若不能为他所用,一声令下便可将她剁成肉泥。 “你若是能帮我找到曾贤,我便不杀你。” 望着一脸憨样的女人,戴宇露出一抹笑意,“青龙寨可不是猪头崖,山中数千人,若动手死的只会是你。” 慕慈顿时怒道:“你不答应?” 女人的反应让戴宇很满意,“我可以帮你找到曾贤,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慕慈不耐道:“何事?” 戴宇:“留下来帮我。” 慕慈略微思索后,痛快道:“成交。” 戴宇视线扫过地上的尸体,“以后你便是老五了。” “大哥……” 另外三人面色微变,还要再说,被戴宇挥手制止,“是他技不如人,以后她……” 他望向慕慈,“你叫什么?” 慕慈:“慕一。” 戴宇:“以后慕一便是我们青龙寨的一员,青龙寨又多了一员猛将,你们应高兴才是。” 高瘦男人还要再说,被一旁的人拉住,道:“大哥说的是。” 戴宇挥了挥手,“你们带她去熟悉一下寨子。” “是!”三人恭声道。 慕慈做戏做全,一脸不放心道:“什么时候找到曾贤?” 戴宇:“等做完了这笔买卖。” 慕慈没在言语跟着三人走了。 等人走了,戴宇这才起身离开,路过地上的尸体时,一脸嫌恶道:“废物。” 慕慈如预期般留了下来,可总觉得过程太容易了。 不是说大当家的是曾贤的弟子么,他行事可看不出丝毫尊师之意。 不仅直呼曾贤名讳,证据都不用只凭她几句话便答应帮她,怎么都觉得蹊跷。 慕慈跟在三人身后,一边暗中打量寨中的布局,一边思索戴宇的目的。 想来想去只有两种可能,一种他同曾贤根本不是师徒,曾贤只是一颗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另一种他根本不信她,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想探出她的目的。 可无论哪一种都能看出他是一个自大又自负的人。 而她最擅长对付这种人。 “三位当家的,”慕慈对着前面刻意冷落她的三人,拱手一礼道:“刚刚是我行事鲁莽了,一时愤怒出手失了轻重。” 对上三人不善的眼神,她长叹一声,红了眼睛,“若不是曾贤背叛几位当家的不会身首异处,我们山寨也不会被屠,我虽杀了你们的兄弟,但我也明白你们的感受。” “等我杀了曾贤为几位当家的报了仇,到时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三人沉默一瞬,瘦高男人冷哼一声,“大哥的人我们可不敢动。” “老四!”之前在屋内拦瘦高男人的那人淡淡道:“青龙寨不会杀自己人。” 另一人道:“老三老四所言便是此事已经揭过,以后你便是我们的五妹了。” 慕慈感激道:“既然二哥三哥四哥认下我,那我们便是一家人了,有件事我便不瞒了。” 她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来的路上管家禁不住我的拷问,招出了曾贤的金库,据他所说里面都是金砖足足八十箱。” 八十箱金砖? 三人眼睛瞬间亮了,哪里还记得惨死的老五,瘦高男人忙道:“此言可真?” 慕慈:“他手上的伤便是拷问所致,应是千真万确。” 三人对视一眼,二当家的道:“可曾说出金库位置?” 慕慈点头却并未言语。 三人脸上瞬时带了笑意,“小五初来,还没见识过山寨的好处,走走走,哥哥们带你去逛逛。” 慕慈拱手,“三位兄长请!” 一个时辰后,望着远处成片的营帐,慕慈眼皮一跳。 三千? 少说有五千人。 这哪里是山匪,明明是一支随时可以突袭的营卫。 她做出震惊的样子,“猪头崖不过百人,青龙寨竟多了十倍不止。几位当家的真是厉害,竟招募了这么多人。” 三人顿时一脸得意,三当家的笑道:“青龙寨五千八百人,多了可不止十倍。” 四当家的一脸骄傲的指向营帐方向,取笑道:“二百个营帐,若是你们山寨一人住一个怕是还要空出许多。” 二当家的假意训斥道:“什么你们我们,慕一是我们青龙寨五当家的,以后只能是我们山寨。” “是是,二哥说的对,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四当家的意味不明的看了慕慈一眼,“五妹,你说是吗?” 慕慈笑道:“既是一家人,自然要有福同享,我们这就去找大哥告知金库一事,好下山去……” 第169章 谁让你来的? 还不等慕慈说完,三人齐声道:“不可!” 见慕慈一脸疑惑,二当家的四下看了眼,偌大的山头只有他们四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若是大哥知道,这金砖定会充为公用,我们休想再沾。” 慕慈犹豫道:“可若是不说,万一传到大哥耳中……” 三当家的忙道:“此事只有我们四人知晓,大哥又怎么会知道。” 慕慈沉默片刻道:“我若是下山大哥必定怀疑,只能是三位兄长去金库了。” 她视线环过三人,“谁去好呢?” 三人将眸底的贪婪掩下,对视一眼,二当家的道:“八十箱金砖,若是一人下山未必搬得动,谨慎些还是我们三人同去的好。” 似是怕慕慈不放心,保证道:“五妹放心,你那二十箱我会帮你兑换成银票带回来。” 慕慈:“如此也好,不过三位兄长一同下山大哥那里……” 三当家的道:“五妹放心,我们自有办法。” 慕慈心中冷笑,他们下山的办法应是用查探她身份为由,合情合理,大当家的也不会多想。 “金砖就藏在曾家旧宅原来的慧英武馆内,此时下山入城后天也就黑了,正好动手。” 三人脸上笑意怎么也压不住,对着慕慈一抱拳道:“五妹等我们好消息。” 说完急匆匆的向山寨跑去。 慕慈眸色幽冷的望着山腰连绵的营帐,片刻后慢悠悠的向一侧的林中走去。 踏着堆积的落叶,很快到了密林深处,仰头望向树梢,“前辈!” 莫衡矮胖的身子比落叶还要轻的从树上跃下,“丫头,你是何时发现我的?” 离京第二日他便跟上了,一直在暗中并未现身。知道她要上青龙寨,特意先一步上山等候。 原本是想等她遇到危险时再现身,谁知竟被她发现了。 慕慈道:“在乾逢酒楼时,你口水声太大了。” 莫衡:“……” 他也想吃黄桃甜汤,还有牛肉酱肘…… 想到早上那一桌菜,他忍不住又吞了吞口水。 行军路上又没有酒楼,这一路他除了啃馒头就是硬饼子,谁能想到老了老了还吃起苦来了。 慕慈忍着笑道:“以后不用躲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莫衡笑眯眯的点头,酱肘子刚浮现在脑中,就听慕慈道:“谁让你来的?” 莫衡脱口道:“三皇子啊……” 脑中的酱肘子‘啪’一声碎成了两半,完了,露馅儿了。 原本是想给自家那个兔崽子拉好感的。 他幽怨的望慕慈,这丫头八百个心眼子,太坏了。 慕慈眸底闪过一抹诧异,她以为会是杨凌。 为何不考虑李慕白,呵,若是那家伙只会让莫衡光明正大跟着她,因为在他心中,她这个强者是不需要暗中保护的。 “他何时找的你?” 已经露馅了,也没什么好瞒的了,莫衡道:“你去京营选人那晚,三殿下派了墨一来寻我过去。” 起初他是不愿的,觉得李玄朗这份担心有些多余,况且李慕白还在京中,安王的事情还没有结果,他还没有手刃了安王给师妹报仇。 可李玄朗给的条件实在是太好了,他很难不心动。 慕慈有些好奇道:“他许了你什么?” 莫衡神秘一笑,“秘密!” 慕慈:“……” 好吧,她也不是很感兴趣,默了默道:“此处山势同清风岗相似,以前辈的经验,这山匪如何剿?” 说起正事,莫衡也正经起来,道:“丫头,你不会看不出他们不是普通的山匪吧?” 慕慈:“大当家的应是倭人。” 莫衡惊道:“你如何看出的?” 慕慈:“直觉。” 戴宇虽然一直坐着,但刀未曾离手,那握刀的姿势,还有藏于眼中的阴鸷,她再熟悉不过。 再加上这五千多‘流民’皆来自弋阳方向。 而离弋阳不足百里便是粼水城,那么一切便解释的通了。 慕慈心中冷笑,倭国还真是好谋算,承尹郡尚且如此,想来沿途的那些山匪怕是也有问题。 图谋这么大,也不怕最后撑死。 莫衡道:“你来之前我暗中去营帐转了一圈,听到了几人用倭语交谈,原本还有些奇怪,如此便说的通了。” 谁能想到这里藏着一支倭国军队。 “你想我做什么?” 慕慈:“乌鸦去都司调兵了,怕是要晚上才会到。我们正好用这点时间做做文章。” 两千的精兵对三千山匪,再加上她在,原本绰绰有余。 可如今将近六千的倭兵,两千人便有些少了。 所以只能用损招了。 临近晚饭时间,慕慈才回了主寨。 刚一进院子,就看到了站在树下的戴宇,“回来了。” 他脸上带了笑,可那双眼却毫无温度。 慕慈似是没想到他会在,愣了一下,才道:“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这院子是原来五当家住的地方。 戴宇指了指一旁的石椅,“坐!” 慕慈走过去,坐到他对面,“可是有曾贤的消息?” 戴宇眉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打量,“我已经让老三下山去查了,最迟明天便会有消息。” 慕慈疑惑道:“三当家的不是去找金砖了吗?” “什么金砖?”戴宇拧眉望向她,“他同你说的?” 慕慈似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上闪过一抹慌乱,“我、我……” 戴宇笑了笑,“自家兄弟没什么好瞒的,五妹说就是了,难不成我还会罚你们不成。” 慕慈叹了口气,“此事说来也怨我。我杀了五当家的心里内疚,便告诉他们曾贤在旧宅藏了八十箱金砖的事情,我也是听管家所言并不知真假,原想着同三位兄长商量一番,在来问大哥拿个主意要不要去曾家旧宅。” 她低垂了眸子,似是掩饰心中不安,“我想着我初来乍到,又杀了五当家的,若是金砖之事不实如何面对大哥,所以借着欣赏山色之名没敢同他们一起回来。” 她抬眸望向男人,解释道:“他们定是同我一样,怕金砖之事有误,想着确认后再告知大哥。” 戴宇脸上的笑意微凝,眸底的冷意再也遮掩不住,那三人连同死掉的老五原本是青龙寨的当家人,是他带人抢了他们的地盘,利诱他们为自己所用。 如今知道了金砖之事,再加上老五的死,怕是不会回来了。 “来人,”他唤了一声,一名身形瘦小的黑衣人到了近前,“带五百人去接三位当家的回山。” “是!” 望着眨眼消失的黑衣人,慕慈垂在一侧的手指轻捻,隐者啊。 第170章 这便是我的底气 慕慈神色中带了抹尴尬,“若是被他们知道是我说漏了嘴,怕是会更嫉恨我……” “是我小看你了。”戴宇打断她,眸色中暗意浮沉,低笑道:“不过青龙寨不是京军那帮软货,更不是那帮乌合之众的水匪可比的。” 满意的看到对面女人变了脸色,他脸上笑意越浓,“我真的很好奇,你是哪里来的底气?” 身份被挑破,慕慈也不再伪装,收了一身的憨意,整个人都溢出一抹肃杀之气。 她掀眸望向男人,“你聚兵在我大殷境内,又是哪儿来的底气?” 戴宇:“我以为你会好奇,我是如何知道你身份的。” 慕慈:“有心算无心,想来是见过我的画像。” 戴宇眸底闪过一抹赞赏。 有安王这个内应,是以他很早就知道了柳柔截杀李玄朗之事。 当得知李玄朗平安回京的消息时,他还颇为吃惊,是以便打探的详细了些。 得知是慕慈所为后,便让人带了她画像回来,当看到画中人时除了惊艳还有惋惜。 为何不是倭国人。 “你比画上还要美,只是可惜……”他挑眉,道:“自古红颜薄命,你应是活不过今晚了。” 慕慈眸色幽冷,“要杀我?” 戴宇一脸惋惜,“不能为我所用,自然不能留。” 原本还想收为己用,可慕慈只几句话便让对他言听计从的三人生了叛逃之心,心计如此深沉的人又怎么会被利诱。 慕慈轻叹一声,“可惜了,原本还想多玩一会儿呢。” 戴宇低低的笑出声,脸上神色依旧,却在掀眸望向慕慈时,一掌拍在石桌。 圆形的石盘桌面被他托起,扔向慕慈。 慕慈身形向后撤离,同时抽刀砍向石面。 削铁如泥的宝刀瞬间将石面一分二,随着石面向两侧分离,慕慈执刀从中间空隙刺向戴宇。 身形如铁塔的男人唇角勾出一抹讥讽,拔刀迎了上来。 ‘锵’一声,两刀相击,慕慈被对方冲击力带的倒退两步才稳住身形,视线落在戴宇的刀上,“好刀,可惜了。” 话落一脚踩在石凳借力起身,被压着的刀如磨刀石般擦出火花,随着她身形翻转灼华从戴宇的刀尖滑过直奔他的脑门。 戴宇急忙后撤,手中的刀再次抵住慕慈的刀,就在两刀相击的瞬间,慕慈收刀身形如旋风般扫向他的左侧,抬脚踢了过去。 戴宇冷笑一声,曲肘迎了过去,比慕慈小腿还要粗的手臂在他握拳的那一刻似是要撑破衣服,原以为震不断慕慈的脚踝,也会让她筋骨受伤。 谁知在慕慈脚快要撞上他小臂时,竟身形翻转屈膝撞向他的咽喉。 速度之快他竟避不开。 眼看着女人的膝盖就要撞断他的脖子,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跃入院中挥刀砍向慕慈的后背。 慕慈眸色微冷,屈膝攻击的动作不变,手臂攀上了戴宇的肩微微借力,身形如陀螺攀到了他身后,在黑影刀落下之前,灼华已横在了戴宇的脖子上。 她看了眼止刀的黑影,这才附在戴宇耳边道:“这便是我的底气。” 话落,握刀的手微收,锋利的刀刃划开了戴宇的脖子。 戴宇瞳孔微缩,一脸的难以置信,他怎么会输,怎么可能会输? 抬手想要捂住脖子上喷涌的血,还没等他捂住脖子锋利的刀刃划断了他的手筋,耳边再次响起女人讥讽的声音,“若不是你太过自负,我又怎么会得手。” 戴宇此时后悔已经晚了,感受着身体血液的流逝,眼前越来越暗…… 直到人呼吸渐停,慕慈才把人松开,随着‘砰’一声戴宇摔落在地,她这才望向黑影,“外面都解决了?” “那几个傻货把我当做了自己人,一刀一个杀的痛快极了。”捂得严严实实的莫衡一把将面巾扯下,“这隐者每天都这般伪装,也不怕憋死。” 慕慈:“……不是所有隐者都遮面。” “是吗?”莫衡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道:“原来你要我寻机佯攻是为了分散他注意力,这招好,有机会我也试试。” 慕慈看了眼地上的尸体,遗憾道:“此人是我迄今遇到最厉害的敌手,若不是怕动静太大引来麻烦,还真想痛快打一场。” 莫衡道:“会有机会的。” 慕慈看向他,“你是说戴安?” 莫衡点头,似是想到了什么,视线重新落在戴宇身上,“怪不得之前总觉得此人面熟,原来是肖似戴安那狗东西。你说他会不会是戴安的儿子?” 戴家一直驻守在粼水城,三十年前俘虏安王的便是戴安,十几岁的少年已出手狠辣老练,白家的惨剧更是同他脱不了关系。 白素心死后多年,他曾来过粼水城,原想杀了戴安却被他察觉险些困在粼水城丢了性命。 慕慈:“戴安不是只有一子吗?” 戴乐被她一直关在地牢,直到此次领兵才将他放出。 莫衡道:“传闻确实只有一子,可此人同他样貌肖似,又是倭人,身份定不简单。” 慕慈垂眸片刻,挥刀将戴宇的人头砍下,“带着,给戴乐认一认。” 莫衡颇有些嫌弃的看了眼,扯下戴宇的衣服将人头裹了进去。 “接下来做什么?”他将两个袖口打结拎了起来,问道。 慕慈坐到石凳上,“等。” 莫衡想到慕慈让他做到事情,嘿嘿一笑,也坐了下来,“应该快了。” 他往饭菜里加了足足一瓶的药量,用不了多久那些兵就会成了摆设。 半个时辰后,等承尹都司指挥使领着两千精兵急匆匆赶来时,整个青龙寨已臭气熏天,驻守的山匪一个个捂着肚子拉的腿都软了。 等他们捏着鼻子将人拿下冲进山寨时,就看到一老一少卷了棉布堵着鼻子,蹲在门口的石板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乌鸦首当其冲的跑了过来,“姑娘……” ‘娘’字还没落下,蹲着的女人噌的站了起来,“后面营帐还有五千人,我在山下等你们。” 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莫衡紧随其后,路过乌鸦时拍了拍他的肩,声音里的笑意怎么也掩不住,“查仔细些。” 乌鸦默了默,正想着要不要丢给指挥使大人,就见承尹都司指挥使捏着鼻子道:“乌大人,这里交给你,我去见慕姑娘了。” 话落大步向山下跑去,“慕姑娘……” 乌鸦:“……” 第171章 我最喜欢抓鱼了 二千都司精兵押着五千多萎靡不振的山匪,沿着山路浩浩荡荡的走了下来。 慕慈看了眼身侧的承尹都司指挥使,“曾贤狼子野心,定要好好审问,还有那些同他勾结的各府仆役必须严惩。” 当她在地牢寻到那些孩子时,那一双双惊慌失措的眼睛,让她恨不得剁了那些背叛之人。 承尹都司指挥使忙道:“姑娘放心,我定会严惩那些人。” 见到调令兵符的那一刻他吓了一跳,得知调兵的是慕慈时更是一刻都不敢耽误。 谁能想到被他奉为上宾的曾贤竟是祸乱承尹的恶人。 一想到自己被他愚弄这么多年,他都恨不得活剐了他。 五千多人不是小数目,是以慕慈随都司的人一起回了驻地,刚安置妥当就收到了袁英的求救信。 有人强行攻城。 慕慈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应是之前下山的那五百人。 她翻身上马,看了眼紧随其后的都司指挥使和几名千户,道:“区区五百人,你们跟去做什么?” 都司指挥使忙道:“守护承尹安危亦是我等职责所在,怎好再让慕姑娘独自行事。” 其余几名千户:“慕姑娘,你就让我们同去吧。” 京都将此人传的神乎其神,有这等机会他们定是要亲眼见一见的。 慕慈默了默,“既如此,指挥使同我各领一千人,从两侧围剿,务必将人捏死了。” 都司指挥使一脸兴奋道:“是!” 两千对五百,无论对方实力如何,四比一,也能将他们摁死在那里。 …… 袁英站在城墙,望着下面战斗力依旧强盛的人,颇有些头疼的对着身侧的人道:“箭矢还有多少?” 男人忙回道:“只够抵挡一轮进攻了,大人,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战力这般厉害。” 已经半个时辰了,在他们连番箭雨下那群人竟无一伤亡,倒是城门被他们撞得有些摇摇欲坠。 再这样下去,他看了眼城墙上的兵,这一百人如何挡住下面那群人。 “杀……”威喝声从城下传来,五百人挥刀砍断飞射而来的箭矢,护着推着巨木的人到了城门下。 ‘咚……’沉重的圆木重重撞向城门,随着一声声巨响,城门晃了晃,眼看着就要倒下,远处响起马蹄声。 领兵的那名隐者,眸色越发阴鸷,援军这么快就到了? “冲进城,杀光所有人给大当家的报仇。” 他带着人赶到时城门已关闭,只能将人分散隐蔽等天亮后再去城中寻人。 谁知一个时辰后收到了青龙寨被剿大当家惨死的消息,他心中怒极这才让人攻城。 若不是那名隐者为了修炼隐术正在节食,怕是也跑不脱。 一想到他们竟用如此卑劣的手段破了青龙寨,他就恨不得杀光所有大殷人。 又是‘咚’一声,大门直接倒下。 为首隐者冷声道:“杀光……” ‘嗖’一声,明灭的光线下,一支羽箭直奔他而来。 他冷笑一声,毫不在意的挥剑砍了过去,明明那箭就在眼前可刀竟挥空了。 疾行的箭矢如流星比他挥刀的速度不知快了多少,锋利的箭簇带着万钧之力刺进了他的胸口。 他一脸的难以置信,还不等反应,第二箭又至,这次直接射进了他的额间。 领头被杀,原本凶神恶煞准备挥刀屠杀的手下顿时有些懵了,最后不知谁喊了声,“是大殷的军队,杀了他们给大当家报仇……” 人群顿时调转了方向,迎向围过来的都司军。 慕慈一马当先,利落挥刀。 望着一个个被砍落的脑袋,紧随其后的那几名千户血脉翻涌,好似吃了仙丹般杀的更起劲了。 两千人围剿,再加上慕慈一刀一头的震慑,原本还叫嚣着报仇的‘山匪’很快有了怯意。 两刻钟后战斗结束,望着蹲地投降的百人,慕慈眸底冷意依旧,对着神情越发恭敬的都司指挥使道:“将这些人同那五千人关押在一起,既然他们要来大殷,以后也就不用再回倭国了。” 都司指挥使道:“慕姑娘放心,必定给他们寻一个好去处。” “大人!”袁英急匆匆跑了过来,躬身一拜,一脸感激道:“若不是大人及时带人赶到,承尹危矣。” 慕慈:“袁大人客气了,同为大殷人,分内之事而已。” 原本就有举荐之意,闻言袁英心中更是赞许不已,道:“大人大材,锦衣卫于大人来说太过屈才,若是大人愿意我修书给……” “锦衣卫?”都司指挥使笑着打断他,道:“袁大人,你还不知道慕姑娘的身份?” 袁英不解道:“难道不是锦衣卫特使?” 都司指挥使哈哈笑道:“慕姑娘可不是什么锦衣卫特使,而是卫国侯嫡女,那位助陛下平叛的女……战神。” 还好他及时改了口,不然‘女煞神’三字一出他也就别活了。 袁英震惊的望向慕慈,“你是慕大姑娘?” 见慕慈点头,他一脸感叹道:“传言果然不假,慕姑娘有勇有谋不愧是卫国侯之女。” 慕慈:“……袁大人过奖了。” 又寒暄了几句,都司的人带着投降的‘山匪’回了驻地,袁大人带人收尾修补城门,慕慈则带着乌鸦回了城中去寻张数。 张数带了二十人过来,同乌鸦汇合后租了几辆马车,将箱子都搬到了马车上便直接去了驿馆。 慕慈二人直接到了城中驿馆,张数一直候着,看到他们忙迎了上来,“慕姑娘!” 他已听闻城门被围攻之事,只是要看守箱子是以未敢擅自离开。 见到慕慈回来,便知事情已经无碍。 慕慈微点头,见所有人都守着箱子,道:“三人一组轮换看守即可,其余人去休息吧。” 张数应声,叮嘱完手下正要回房休息,就见乌鸦压低的声音同慕慈道:“姑娘还要出去?” 他耳朵微动,脚步停下。 慕慈:“还有三条漏网之鱼。” 乌鸦喜道:“我同姑娘……” “慕姑娘,”张数噌一下冲了过来,将乌鸦挤到了一旁,“我最喜欢抓鱼了,这次就带我去吧。” 乌鸦趔趄了下险些摔倒,刚站稳准备自荐,就听慕慈道:“走吧。” 乌鸦委屈巴巴的道:“姑娘……” 慕慈:“你留守。” 乌鸦:“……” 第172章 只剩你们了 慧英武馆。 二当家的将搬起的柜子放下,擦了擦额间的汗。 他们已经找了两个时辰,莫要说金砖就是箱子都未看到一个。 三当家的坐在地上,气恼道:“二哥,莫不是那贱\/人骗我们吧,不然为何找了这么久还未找到。” 四当家靠在墙上,脸色阴沉,附和道:“若是真有那么多金子,她怎么会舍得分给别人,定是骗我们的。等回了山上定要给她好看。” 见二当家的一直沉默不语,三当家的忍不住道:“二哥,别找了,好不容易进城不如寻个富商劫些金银,也好过在这里白白费力。” 二当家的眸色阴沉,“这些年大哥虽表面对我们客客气气,可有几分真几分假你我都清楚,原想着同他共谋大业无需计较,可如今老五的死让我看清,我们的命对于他来说一文不值。” “即便找不到金砖我也不会再回山上,你们呢?” 三当家的和四当家的对视一眼,齐声道:“我们听二哥的。” 三当家的恨恨道:“若不是他身手厉害,我们又怎甘心屈居倭人之下。” 四当家的道:“就是,二哥,我们今晚抢几个富户狠狠捞一笔离开此地,另寻一处山头从头再来就是,何必回去受那窝囊气。” 二当家的一脸欣慰,道:“几个富户能有几个钱,还是要找到那批金砖。” 见两人蹙眉要反驳,忙道:“上次曾贤去山上见大哥,我无意中听到他说什么金砖,大哥见我进去便打断了他,只说需要时再运上山。可见金砖确有其事。” 两人愣了一瞬,喜道:“真的?” 二当家点头,“即便不在此处,也定在曾家,若还找不到抓了曾贤一问便知。” 他野心勃勃道:“有了那八十箱金砖,你我兄弟定能成就一番大事。” 三人对视一眼,似是看到了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和权势,忍不住笑出声。 “这么高兴,可是找到金砖了?” 窗外忽的响起一道男声,三人笑意瞬间僵住,齐齐拔刀戒备的的望向外面。 “什么人?” 窗外男人嚣张道:“你爷爷我啊。” 三人对视一眼,闪身冲了出去。 借着月色看到了站在院中的男人,二当家的冷声道:“你是何人?” 张数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不是惧怕这三人,而是想到慕姑娘此时就坐在屋顶他就紧张的不行。 原本跟来是想要一睹慕姑娘杀人的风采,谁知半路告知此战以他为主,正好验证一下这几天训练的成果。 考试啊,谁不紧张。 见张数不言,三当家的恨声道:“二哥同他废什么话,杀了就是。” 话落挥刀冲了过去。 张数眸色微沉,拔刀迎了过去。 两人很快战到了一处。 三十招后,见三当家的有了败势,二当家的和四当家的围了上去。 压力骤增,张数的刀便有些顾此失彼,很快露了破绽,被四当家的一脚踢在小腿,一个趔趄撞向三当家砍来的刀,眼看着就要血溅当场,他苦着脸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考试没及格,完喽。 ‘锵’一声,念头刚落,疾风而至,带着华光的刀击向三当家的刀。 刀和刀相撞的瞬间,三当家的刀被砍断,如此熟悉的场面,还不等他反应泛着寒光的长刀割裂了他的衣服,随即刺入了他的胸口。 他扭头想要看清是谁,刚动刺入的刀猛地抽出,一脚被踢趴在地,抽搐一瞬没了动静。 “是你!”二当家的和四当家的看清来人时,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愤怒,二当家的拦住想要上前的四当家,神色戒备的望向慕慈,“你是故意引我们来此的?” 慕慈看了眼张数,后者讪讪的站到了她身侧,太丢人了,早知道就让乌鸦来了。 而此时的乌鸦正躺在驿馆的床上如烙饼般翻来覆去如何也睡不着,重重叹了口气,争宠争不过老六就算了,就连张数都争不过。 唉! 回头定要好好同老六取取经才行。 两人的心思慕慈自是不知,只冷冷望着二当家的,讥讽道:“找到金砖了么?” 二当家的眸底闪过一抹阴鸷,将心中猜测问了出来,“那金砖应是被你转移了吧?” 慕慈:“不错!既是不义之财,我取之也应当。” “你这贱\/人竟设局害我们。”四当家的这才反应过来,一脸恨意道:“你把金砖藏到何处了?” 慕慈如同看傻子般,嘲讽道:“为何告诉你?” 四当家的冷笑一声,“若是大哥知晓你所为,你觉得你还有命……” 慕慈打断他,“他已经死了。” “难不成是你杀了他?”四当家的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莫说你打不过他,若真杀了他,寨中五千多人一人一刀也能将你剁成肉泥。” “可惜,那五千多人此时已被押在了都司驻地,”慕慈举刀指向两人,“只剩你们了。” 四当家的根本不信,“莫说我们下山才几个时辰,就是一个月都司驻军也未必能攻下寨子。这女人满口胡言,二哥,杀了她给三哥和五弟报仇。” 说完挥刀砍向慕慈。 慕慈不紧不慢的将灼华递于张数,就在他一脸懵怔时拿过了他的腰刀,横刀迎了上去,“看好了!” 张数的腰刀虽然比普通兵士的要强上许多,但同削铁如泥的灼华一比,也只是一块儿铁而已。 他瞬间明白慕慈是有心教授,忙敛了心神看去。 慕慈明明是后发,可两刀相撞瞬间已掌握了主动,不仅逼的四当家的后退两步,那刀上的重力更是迫的他不得不屈膝用力。 可就在他全身力道压在刀上时,慕慈忽的收了刀上的力道,引得四当家的上身向下一倾,刀也顺势往下落去。 眼看着慕慈手中的刀被压的越来越低,张数心瞬间绷紧,虽然知道慕慈不可能输,但依旧看着心惊。 四当家的眼中升起一抹笑意,双手握刀加重了力道,“受死吧……” 得意的话还未说完,原本被压制的人身形好似被风吹动的柳条,连人带刀画出一个半圆。 伴着一声惨叫,四当家的双腿齐膝而断。 他疼的翻滚在地,试图让人来救,眼角余光在扫到翻上墙头的身影时,凄声喊道: “二哥……” 第173章 我们又见面了 四当家凄厉的喊声反而让翻墙而出的人加快了步伐。 慕慈冷冷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讥讽道:“如此兄弟情谊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话落身形一晃翻墙追了过去。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二当家的根本不敢回头,只铆足了劲的向前冲。 他心中明白,若是被追上必死无疑。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一咬牙纵身跃入一户人家,抬脚踢开门直奔屏风后的床榻。 一把掀开烟灰色的床帐就要劫人,谁知一掀被子竟是空的。 错愕之际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 他忙俯身一把将还未来得及缩回去的手握住,用力磕掉他手中的匕首,将人拖了出来。 是一个十六七的少年,虽然脸色骇的发白,依旧用力踢打想要挣开钳制。 看了眼被匕首刺穿的脚踝,二当家的眸底都是杀意,将刀架到少年脖子上,推着他向外走。 原以为会碰到慕慈,谁知到了院中也没看到她的影子,正疑惑时少年哭着道:“好汉是劫财还是劫色,只要肯留我一命,我是都应的。” 二当家的面皮抖了抖,还劫色? 看院落应是家富户,怎教养的这般没胆色。 冷哼一声,“老子今天若是逃不脱拉你全家垫背。” 少年哭声哽住,“我家有处存放金银的暗室,不如好汉去里面躲一躲,偷儿都发现不了的地方,想来定能避过追你的人。” 二当家的视线扫过四周,依旧没有发现慕慈的身影,难不成没看到他躲进来追错了方向? 想到脚踝的伤,若是此时离开说不准还会碰到那女人,倒不如先将伤口处理一下等天亮再说。 “家中可有酒?” 少年:“有有有有的。” 二当家的推了推他,“带我去拿。” 少年指了指院外,“昨晚做了醉鸭,还剩了半坛上好的黄酒在厨房,我这就带你过去。” 二当家推着他向外走,很快出了院子,又往东走了盏茶时间进了一处小院子。 少年声音略有些大的道:“只要你不杀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二当家的以为他是害怕也没多想,冷冷道:“如此甚好。” 等处理了伤口再去那存放金银的暗室,到时再杀他也不迟。 少年推开东厢房的门,指着放在架子上的酒坛道:“喏,在那里。” 二当家的此时已经确定慕慈是真的没有跟来,不然早就现身了。 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收了架在少年脖子上的刀,指着他道:“拿过来。” 少年忙应声,背过身时暗暗松口气,抱起酒坛的同时顺势将开封的锥子塞到了袖中,转身体贴道:“好汉是用坛喝还是碗?” 二当家的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指着流血不止的脚踝眸底冷意森森,“倒上面。” 少年忙打开封口直接倒了上去,望着因为疼痛而咬牙强忍的人,眼眸转了转,“要止血才行,屋中有止血的药,我去拿来给你……” 他放下酒坛就要走,二当家的刀一指,“我和你同去。” 酒浸入伤口的痛意让二当家的脸色发白,一手搭在少年肩上将全身的力道压了过去,“走吧。” 少年摸了摸袖口的锥子,在看到二当家握紧的刀时,乖巧道:“在主屋。” 出了厨房,右拐便是这处院子的主屋,就在少年要推门时,二当家的心中警铃大作,“等下,这院中的人呢?” 少年道:“院中只有两名厨娘,她二人一向贪杯,应是睡死了,好汉不用理会。” 听到厨娘,二当家的便没在意,只威胁道:“你命在我手,谅你也不敢诓我。” 少年将门推开,望着漆黑的房间眸底闪过一抹冷意,一叠声的道:“只要好汉不杀我,我什么都答应。” 二当家的异常满意他的反应,“少他娘的废话,快去拿药。” 少年应声,却在迈过门槛时腿一软向前栽去。 二当家的全身重量压在他身上,猝不及防也跟着向下倒去。他急忙以刀拄地止住身形,顺势松开了少年。 少年身形得了自由,在摔倒的瞬间弹起,手中锥子猛的刺入二当家的胸口后,转身跑进了屋内。 慌乱之下锥子失了准头并未刺中要害,但接连被少年伤了两次,二当家的险些要气疯了,顾不得其他举刀追了进去。 屋内漆黑一片,视线受阻,又因着脚上的伤二当家的不得不放缓了速度,骂道:“小兔崽子敢戏耍老子,等下定要砍了你的手脚。” “你你你别过来,我知道错了……”少年似是吓得不轻,声音都有些颤抖。 二当家的侧耳辨别,唇角都是狰狞笑意,加快脚步走了过去,模模糊糊看到蹲在墙角的身影时,举刀砍了过去,“老子砍死你……” “啊……” 一声惨叫后,少年声音响起,“蠢货!” “少爷,这贼人还没断气。” “绑了,明日一早送官。” “好嘞少爷。” “哼,你还知道我是少爷?我进院呼救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 “……二丫没听见。” “你……”少年似是气得不轻,点了火折子,骂人的话再看到厨娘手里染血的菜刀时吞了回去,道:“还好我机灵又胆大,不然……哼,你就等着明日给我收尸吧。” 厨娘将菜刀放到一旁,转身去寻绳子,“我只负责做饭,不管收尸。” 少年气得呼吸一滞,正想着怼回去,忽的察觉到了异样,下意识扭头就见二当家不知何时醒了正举起菜刀砍过来。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完了,真的要给他收尸了。 染血的菜刀眼看着就要落到他脑袋上,眼前华光闪过,握着菜刀手伴着一声惨叫落到了地上。 望着挥刀的人,二当家的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慕慈看了眼一脸震惊的少年,这才慢悠悠道:“你进他房中时,我已经就在了。” 两人原本就离得不远,慕慈怎么可能跟丢。不过是觉得少年有些好玩,想要看看他会如何自救。 倒是一棵好苗子。 二当家的眸色猩红狠戾,“你戏耍我?” 慕慈挑眉:“不可以吗?” 二当家的:“……” 打不过,又跑不掉,只能忍着呗。 正想着要不要求饶,就听少年惊喜道:“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第174章 袁大人怀疑此人? 又见面? 他们竟认识? 身上四处伤都不如这个认知杀伤力大,尤其看到少年一脸笑嘻嘻的样子,二当家的更是气得一口血吐了出来,直接昏了过去。 ‘砰’一声摔倒了地上。 慕慈扫了眼并未理会,少年好似没有听见般,一双眼灼灼的望着慕慈,“没想到你我缘分这般深……” “少爷,”二丫拿着一捆麻绳走了进来,就好似没有看到慕慈般,只望着少年,“还绑吗?” 少年气恼道:“下次能不能确定人不行了再走?若不是姑娘及时相救,我已经被你的菜刀砍死了。” 二丫:“绑还是不绑?” 少年气得磨牙,“绑绑绑绑。” “哦!”二丫将绳子一甩抽在了二当家身上,即便昏过去了人依旧疼的抽搐了几下。 望着慢吞吞绑人的姑娘,慕慈问道:“你这厨娘从哪儿找的?” 怪可爱的。 “三年前我从河里捞上来的,”少年指了指脑袋,“伤了这里什么都不记得了,恰好楼里厨人被曾家挖走,我爹见她做饭还行便留下来做了厨娘。” 二丫反驳,“你们做饭难吃。” 少年:“……” 那厨人走的突然,他们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手,只能自己做。 谁知二丫吃了一口便吐了,直接去了厨房。 自此便成了乾逢酒楼的厨娘。 少年正是白日里酒楼的小二。 在二当家的将人从床底拖出时,慕慈便认出来了,是以才没出手想要看看他的表现。 反应机敏,有几分小聪明,没了曾贤的压制,相信用不了多久酒楼便会兴隆起来。 至于他们被曾家抢夺的产业,她会叮嘱袁英帮他们讨回来的。 见二丫将人绑好,慕慈走过去将人拎起便走。 少年急声道:“曾家今日被官兵围了,姑娘可知?” 慕慈点头,“乾逢酒楼会越来越好的。” 少年眸中缓缓漾出一抹湿意,躬身一礼道:“多谢姑娘!” 得知曾家被围后他特意去打听了一下,听闻被围前一女子大闹曾家,还险些杀了曾二爷。 他便猜到是慕慈,满心遗憾没有来得及问她姓名,一直到晚上还因懊悔不能入眠。 所以才会在二当家的踢门而入时提前藏到床底。 “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姓名,等来年黄桃成熟时也好送一份给姑娘聊表谢意。” 因着城门之战,袁英和府衙的一众人都已知道了她的身份,若是想知明日一打听便可知晓,慕慈没在隐瞒,道:“慕慈!” 少年隐隐觉的这名字有些耳熟,也没多想,又是躬首一礼道:“郁山谢过慕姑娘。” 慕慈未再多言,拎着二当家的走了。 刚翻墙而出,就见张数抱着刀等在巷口,见她出来忙迎了上去,“慕姑娘!” 慕慈将二当家的扔给他,又换过刀,这才道:“杀了?” 张数道:“声音太吵,怕扰了四邻。” 叛国之人理应千刀万剐才对,若不是担心深夜扰民,他才不会让四当家的死的那般痛快。 回了驿馆,一夜好眠。 第二天天刚亮,慕慈便起身去了府衙,袁英应是一夜没睡顶着青黑的眼睛迎了出来,“慕大姑娘!” 慕慈快走几步同他进了室内,直接落座,问道:“人都招了吗?” 袁英点头,脸上是压制不住的愤怒,“那五连和王二皆是曾家的人,王二接近小妾也是曾家授意。其余的那些所谓忠仆亦是曾家一早就安插的眼线。” “他们一早就摸清了主家的底细,为的就是尽可能的榨干那些富户。” 袁英越说越生气,一掌拍在桌子上,“除了孩童一案,之前很多案子都同曾家有关。曾贤简直就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恶狼。” 慕慈静静听着,等他神色稍稍平静后才道:“你应已知晓青龙寨那些山匪是倭人之事。” 想到此事袁英一阵后怕,若不是慕慈及时发现并剿了青龙寨,后果不堪设想。 他起身郑重一礼,“老夫替承尹郡百姓拜谢慕姑娘大恩。” 慕慈忙起身回礼道:“袁大人莫要客气,此事亦是我职责所在。” 她示意袁英坐下,这才道:“如此多倭人潜入大殷,沿途之地不可能毫无所觉,袁大人可有怀疑之人?” 袁英震惊道:“慕姑娘怀疑有内贼?” 慕慈端起茶盏喝了口,道:“承尹郡有曾贤,其他地方也会有。但青龙寨是在郡外,牵涉不到官员。但从弋阳到这里数十郡县,那些郡守县令不可能无一人察觉。” 这么多的路引,单凭一个‘贤者’可做不到。 袁英将心中翻涌的情绪压下,垂眸沉思片刻后忽的起身,道:“慕姑娘稍等。” 说完脚步匆匆的走了,直到慕慈喝完一盏茶他才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将手里拿着卷轴铺到桌面。 竟是大殷舆图。 袁英指着其中一处道:“慕姑娘来看,从弋阳到承尹,无论如何走都绕不过此城。” 山路,水路,官道,亦或者翻山绕路,最后都会汇集到袁英手指所点之地。 “世安县?”慕慈对大殷的城镇并不熟悉,问道:“此地可有什么不同?为官者又是何人?” 看舆图,世安县离承尹要更近一些。 袁英道:“世安县原本是一贫瘠之所,并无其他副业,百姓亦是靠天吃饭,若是时节不好甚至连饭都吃不饱。直到十年前尹县令上任,世安县短短五年便脱胎换骨成了远近闻名的富庶之地。” 五年便做出如此政绩的人,会是同倭国勾结之人吗? 慕慈眸底暗色浮沉,“袁大人怀疑此人?” 袁英摇头道:“怀疑任何人我都不会怀疑尹县令,若是有贼定是县中其他官员所为,慕姑娘可去信让尹县令查出此人。” 五千多人不可能一点儿痕迹都留不下,只要有心去查定能查出来。 慕慈却有些好奇道:“袁大人为何笃定不是尹县令?是因他政绩斐然么?” 袁英笑着道:“政绩斐然不代表品性无碍,老夫还不至于这般天真,之所以笃定他不会同倭人勾结,是因为他是尹家人。” “尹家人?”慕慈忽的心中一动,“弋阳尹家?” 袁英点头,道:“这位尹县令正是弋阳都司指挥使尹东平的胞弟,尹家二爷尹东清。” 慕慈落在舆图的手指点了点,和林樱定亲的那个尹家啊。 看来,世安县也有必要走一遭了。 第175章 戏过了啊! 自从白家出事后便是尹家驻守弋阳,这些年同倭国不下百战,双方死伤无数,若说最恨倭人的莫过于尹家。 所以袁英才会这般笃定,任何人都可能同倭国勾结,唯独尹家人不会。 慕慈自是知晓他的意思,但世上之事没有绝对,所以她还是要走一趟。 至于信,她是不会写的,免得打草惊蛇。 是以她又详细问了下世安县的情况,还有尹家之事。两人正聊到尹东平时,有衙役跑了进来,禀明道:“大人,曾贤入城了。” 慕慈和袁英对视一眼,后者冷笑道:“终于回来了,先把他抓进大牢等我和慕姑娘聊完再去收拾他。” “慢着,”见衙役转身要走,慕慈出声将人拦了下来,对上袁英疑惑的眼神,她笑道:“袁大人不想看戏?” 袁英:“什么戏?” 慕慈:“跳梁小丑。” …… 伍青并未回营,而是直接将曾贤送到了府衙门口,和手下吩咐了几句,陪同曾贤一同进去了。 刚进院中,这一路不是这不舒服就是哪儿不舒服拖慢行程的人,忽的加快了脚步,急匆匆进到屋中,一见到袁英满面急切道:“大人,听闻城中丢了不少孩童,可有线索了?” 不等袁英开口,他又道:“大人放心,有我在定揪出这丧尽天良之人,竟连孩童都不放过,简直岂有此理。” 袁英望着他一脸愤慨之色,满心的讥讽,只道:“确实丧尽天良畜生不如。” 曾贤自顾的演着,眸底都是得意和狂妄,一郡之首又如何还不是被他耍的团团转。 还有那些富商,这次定要将他们榨干,有了这些钱再加上窖中的金砖,等到戴宇成事那日他便是首功,到时荣华富贵权势地位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越想越得意,连带看向袁英的目光都带了不屑,“这么久了大人还是一点儿线索都无吗?” 若是以往袁英听闻他此言,只会满心惭愧越发感激他出手相助。可如今气得恨不得给他一巴掌,皮笑肉不笑道:“不知曾先生有何高见?” 见他如此冷淡,曾贤微拧了眉,心中很是不快,竟还学会摆官威了。 心中冷哼一声,这案子若不是自己做的局,定是要好好为难他一番的。 想到自己所图,将不满压下,故作高深道:“回来路上伍千户已将案情大致所述,如此蹊跷难不成真是鬼神所为?” 袁英:“能劫掠孩童的也定是恶鬼。” 曾贤被他噎了一瞬,只觉得今日的袁英异常暴躁,难不成是被案子磋磨的? 一句好言都无,他也失了周旋的兴致,道:“大人放心,即便真是恶鬼我也定要让他伏案。” 他起身对着袁英拱了拱手,“我这就回府安排下去,大人安心等消息便可。” 袁英并未起身,垂眸望着茶碗中橙黄的汤色,淡淡道:“曾先生还没说要如何查,我如何安心?” 赶了这么久的路他早已乏了,若不是伍青执意先到府衙,他已经回府沐浴享受一番了,想到府中身娇体软的婢子,曾贤心中越发不耐,“大人只管等着便是,至于如何查我心中自有章程。” 袁英‘啪’一声将茶杯放到桌上,掀眸冷冷望向他,“自有章程?劫人的章程么?” 曾贤面色一滞,依旧没有多想,只当袁英因着案情着急才会异于往常,毕竟这么多年除了卫国侯那次意外,还从未有人勘破过他的局。 他眸中闪过一抹讥讽,决定敲打敲打袁英。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姿态,毕竟现在被案子拿捏的可是他袁英。 “袁大人,”他提高了声音,一副凛然之姿,“审案查案是府衙之责,我不过是想尽一份心而已,说到底此事与我何干。” 他拂了拂袖口,“若是大人不信我,那就另请高明吧。” 说完一脸趾高气昂的便要离开,还没到门口被伍青拦了下来,“曾先生不能走,此案你是……” 曾贤一摆手打断他,“伍千户莫要劝我,袁大人都不急案子,你我心急有何用。早知如此直接回家何必费力不讨好受这般气。” 他绕过伍青便要走,伍青将腰刀一横,语气冷硬,“此案你是主谋,你,走不了了。” “伍千户你……”曾贤恼怒的话瞬间吞了回去,眸底一片慌乱,“什么主谋?你休要胡言。” 伍青冷笑,“你安插在各家的人都已招了,他们是受你指使才会配合青龙寨的人劫走孩子,曾贤,你莫要再装了。” 曾贤心中惊惧,他们怎么会知晓? 怪不得袁英会如此反常了。 “你胡说什么?”他怒斥道:“我可是卫国侯的师父,你们怎么敢如此污蔑我。” 见他竟不知羞耻的搬出卫国侯,再想到之前种种袁英就好似生吞了苍蝇般,怒道:“你这般腌臜小人也配提卫国侯,怪我以前瞎了眼竟信了你之言。” 曾贤横目,吼道:“你如此羞辱,我定要告到我徒儿卫国侯那里诛你九族。” “戏过了啊!” 轻飘飘的女声从屏风后传来,曾贤心里‘咯噔’一声,尤其在看到转出的身影时,整个人僵在原地。 这女人怎么会在这里? 原本还想用卫国侯的身份压一压袁英,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他眼神慌乱的四下看了看,这才发现那些徒儿竟是一个都没进来。 “这么多年谎话说多了,不会自己也信了吧?”慕慈慢悠悠的到了他身前,浓稠的黑眸里都是讥讽,“如此不长记性,看来十年前的那顿打还是轻了。” 想到十年前,曾贤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随即眸底溢出一抹恨意。 若不是卫国侯多管闲事他又怎么会关了武馆四处躲藏遇到戴宇,以至于深陷淤泥再也抽不了身。 “卫国侯仗势欺人又是什么好东西,”曾贤冷笑,“今非往昔,我亦不是当初那个小小武馆馆主,若你们胆敢伤我,那些孩童连同整个承尹郡都将不复存在。” 他得意的望向慕慈,“这里不是京都,没了侯府的依仗你什么都不是,我奉劝你若想安然离开承尹就莫要多管闲事。否则,我定要你知道什么是悔……” “悔不当初的应是你。”慕慈轻笑一声打断他,一拳砸了过去。 第176章 此次出门可顺利? 凌厉的拳风,依旧是她最喜欢的那一招,直击鼻梁骨。 骨裂的声音听得伍青一哆嗦,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望着双手捂脸疼的连声音都发不出的曾贤,暗暗道了声:活该。 曾贤忍过了最初的疼意,这才哀嚎出声,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向慕慈,“你是想要全郡给你陪葬不成?” 慕慈扫了眼他指向自己的手指,挑眉,抽刀挥了过去。 食指从根部掉落,曾贤的惨叫声瞬间穿透屋顶,一时不知是该捂鼻子还是手,只‘啊啊啊’的惨叫不停。 慕慈扫了眼刀尖的血渍,淡淡道:“忘了告诉你,青龙寨昨晚已被剿灭,二当家的进了府衙大牢,剩余几位当家的已尽数被屠。” “曾贤,你的依仗没有了。” 袁英冷声道:“只勾结倭人这一项便够你诛九族了。” 伍青也讥讽道:“知晓我为何不要你回家么?那是因为曾家已经被抄,若不是想要看你的丑状,入城时便已经抓你入狱了。” 曾贤闻言好似被抽干了力气直接坐到了地上,“怎么可能,不可能的,青龙寨五千多的兵力,怎么可能一夜之间被灭。更何况戴宇身手了得……” 戴宇? 慕慈眸色微沉,“匪首叫戴宇?他同粼水城守将戴安是何关系?” 曾贤恨恨的望向她,“他是戴安最喜欢的儿子,杀了他你离死期亦不远了。” 戴安亦是她的目标,慕慈自然不会在意曾贤之言。 看年纪戴宇要比戴乐大上许多,若曾贤所言为真,戴宇莫非是私生子? 昨晚她让莫衡带着戴宇人头先行一步回营,算时间戴乐应该见到戴宇人头了,只是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她竟有些期待。 “戴安能不能杀我未可知,但你的死期已至。”慕慈垂眸望向他,“你恶事做尽,报应来了。” 女人眼神太冷,眸底都是毫不掩饰的杀意,曾贤因为不甘被恨意支撑的那股气瞬间破散,他瑟缩成一团,试图求饶,“我、我都是被逼的,是戴安逼我的……” 慕慈冷声打断他,“这些话你还是留着和承尹百姓说吧,你猜他们会不会信呢?” 曾贤眸底恐惧更甚,“你、你、你们想要做什么……” 慕慈嗤笑一声,“自然是公开审问你,不然怎么对得起你这承尹贤者之名。” 这些年凡是他所到之处皆是人人追捧,享受着全郡的夸赞敬慕,如今也该尝尝被人唾弃嫌恶的滋味了。 “不……” 似是接受不了这般结局,曾贤惊惧的喊了一声,直接吓晕了过去。 …… 从府衙出来后,慕慈便直奔城门,看到她张数和乌鸦忙策马迎了过来。 “慕姑娘!” “姑娘!” 慕慈微点头,看了眼那几辆马车,“走吧。” 原以为这金砖是曾贤坑害百姓所得,今日审了才知大部分是倭国送来的军资。 这金砖她收的更加理所当然。 用倭国的金子来补给大殷之军再合适不过。 一行人快马加鞭第二日傍晚才追上了大军。 远远的老六便跑了过来,接过缰绳,殷勤道:“姑娘,你回来了。” “莫前辈呢?”慕慈迈步往营帐走,问道。 老六将缰绳递给一旁的亲兵,追了过去,“应是在伙房,我这就喊他过来。” 慕慈脚步一顿,“伙房?” 老六道:“他嫌军营的饭太素,自己去山上抓了几只山鸡,说要做叫花鸡吃。” “我无事,别去扰他了,”慕慈迈步进了营帐,问道:“可将人头送去给戴乐辨认?” 老六将倒好水的铜盆端了过去,“戴乐说并不认识。” 慕慈洗完手,接过他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这才道:“神情可有异?” 老六摇头,“看样子确实不识。” 难不成是曾贤故意说谎欺瞒? 看来只能等见到戴安才能解开谜题了。 慕慈将帕子丢到架子上,看了眼跟进来的张数和乌鸦,“今晚好好休整,以后的路怕是没有这般轻松了。” 两人对视一眼,想到青龙寨的倭人,神色顿时凝重道:“是!” 慕慈又吩咐了几件事,便让他们离开了。 出了营帐,乌鸦看了眼身侧的老六,想到他在营帐中所为,不禁感叹:这小子不做内侍太可惜了,若是苏盛在怕是也要甘拜下风。 “岛……乌大哥,怎么了?”老六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忍不住问道。 乌鸦拍了拍他的肩,“老六啊,以后我就靠你了。” 老六:“……” 这样的岛主让他有些不安,他试探的道:“此次出门可顺利?” 乌鸦指了指被抬到后面军需营帐的箱子,“有姑娘在怎么可能不顺利,八十二箱金砖,足够我们攻下粼水城了。” “八十……金砖?”老六瞪圆了眼睛,似是被这个消息震得不轻,半晌伸出大拇指道:“姑娘不愧是姑娘啊。” 乌鸦嘴角微抽,老六不愧是老六啊,什么时候都不忘拍马屁。 张数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楚,忍不住感叹道:“有慕姑娘在,何愁倭国不灭。” 乌鸦顿时豪气万丈道:“灭了他\/狗\/日\/的。” 翌日一早大军开拔,依旧是负重而行,望着比之前脚步更稳实的士兵,慕慈眸色溢出浅淡笑意。 只如此还不够,接下来的才是关键。 是以原本六日便可到世安县,因着沿路剿匪直到十日后才到了距世安县二十里的一处峡谷。 慕慈站在山涧高处,望着下面安营的士兵心中慰藉。 这一路虽有伤亡,但和离京时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短短十几天他们已经参与大大小小二十余场的战斗,剿灭六处山匪,最众者有三千至多。 相比于他们三万人来说,三千不足为惧。可因着山寨都是易守难攻之地,并不比攻城容易。 有了这些经验,等到了弋阳再狠训一段时日,便会是一支勇猛之军。 “姑娘,”老六提着水壶走了上来,递给她道:“饭还要得一会儿,先喝口水吧。” 慕慈接过喝了一口,问道:“去世安县打探的人回来了吗?” 老六道:“还没有,不过算时间应该也快了……” 他话音还没落,忽的下方传来一道惊呼,紧接着是乌鸦的喊声,“还不快去找军医来。” 第177章 怕的应该是他们 等慕慈回了营帐时,军医已经到了,望着躺在床上浑身是血的人,慕慈眸底都是寒意,“怎么回事?” 那人正是派去世安县打探消息的其中一人,闻言忍痛道:“回将军,我们三人到世安县后,入城不久便被一伙人堵进了巷子,若不是他们二人掩护助我跳河逃脱,怕是都折在那里了。” 光天化日就敢如此行事,还真是无法无天。 慕慈将眸底冷意压下,问道:“可知是何人?” 受伤的兵士摇了摇头,“那五人皆是黑衣装扮,将我们堵进巷子后,问也不问直接动手,且都是杀招。” 慕慈神色微变,原以为是遇到凶徒,如今看来是有人刻意为之。 看来这局是为她而来。 “好好养伤,他们不会白死的,”她声音都是杀意,“张数,带一千人随我围了世安县。” “是!”张数应声后,急忙出了营帐去点兵。 乌鸦和老六对视一眼,齐声道:“姑娘我也去。” 慕慈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想着或许能用到二人,点头道:“也好。” 两人一脸兴奋,小跑着出去准备了。 慕慈又将那五卫指挥使叫到营帐部署一番,这才领着人离去。 一千人皆是轻骑,很快就到了世安县城门外。 城上的人远远看到他们直接关闭了城门,见他们靠近,直接射出箭矢警告道:“你们是何人?” 慕慈微仰头望向喊话之人,“京都慕慈,奉命去往弋阳。” 她晃了晃手里的文书,“印信在此,还不打开城门。” 喊话的人道:“你先把印信送过来,等确认了真假再说。” 慕慈正要将信递给张数,那人又喊道:“你亲自送过来。” 慕慈拧眉,“你确定?” “自然是你,”那人声音带了抹讥讽,“莫非你心怀不轨,所以不敢?” 慕慈望向他片刻,对着身侧的老六三人道:“我去探探路。” 老六不放心道:“此人明显是针对姑娘,我怕城中有异。” 慕慈将马上的诛邪剑系于腰间,一刀一剑各守一边,“怕的应该是他们。” 话落驾马冲上吊桥很快到了城门口。 不等她喊话,城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仅容一马通行的缝隙。 再扫到门内持械的数十人时,慕慈眯了眯眸子,一夹马肚,“驾!” 马儿收到指令,抬蹄子冲了进去。 ‘砰’一声,随着城门在她身后关闭,持械的数十人抽刀围了过来。 不等他们靠近,慕慈起身蹬在马背,身形借力如鹰隼般飞身而下,挥刀砍向一人。 锋利的刀刃带着一抹华光,伴着飞溅的血色杀向第二人。 墨色的衣裙飞舞,人亦如灵动的燕雀忽左忽右忽上忽下,而那道华光更是在日光下画出斑斓的色彩。 红色弥漫,门内都是血腥之气。 随着一声声惨叫,围攻的人也越来越少。 原本还气势汹汹的人,此时已经面有怯意,望着持刀步步紧逼的女人,一个个忍不住白了脸。 这女人太恐怖了。 慕慈没有给他们后悔的机会,一脚将地上的残肢踢起砸向对面一人,手中的刀亦如流星般砍向左侧一人,刀锋入肉将他拦腰砍断。 凄厉的惨叫声就连城外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老六和乌鸦齐齐叹了口气,看不到,看不到啊。 张数也是一脸好奇,伸长了脖子只恨不能再高一些探过城墙好一看究竟。 城内的人望着滚落在地犹在嘶喊惨叫的同伴,那血淋淋凄惨挣扎的样子,即便是他们这种过惯了刀口舔血的人依旧胆寒。 他们不怕死,怕活生生疼死。 “还愣着做什么,杀了她你们才能活。”城门上响起一道急切的声音,“她若不死,我们所有人亦难逃一劫,成败只在此,杀了她……” 最后一句他喊的声嘶力竭。 慕慈掀眸望上去,正是之前喊话的男人,看衣着应是城门校尉。 她眸色淡淡,樱色的唇瓣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对着男人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男人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刀当一声磕在了一侧的弓弩上,随即有些恼羞成怒道:“此女绝不能留,还不动手。” 不知是男人的话起了作用,还是想到了什么未知之事,原本有了怯意的人群顿时不要命般挥刀攻向慕慈。 刀刀狠厉,皆是不惜自损也要砍伤她的招式。 慕慈脸色微冷,左手拔出了诛邪剑。 右手刀左手剑,诛邪灼华挥舞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华光闪耀剑气寒寒。 殷红的血色如雾气般霎时布满整个场地,随着慕慈旋身跃起,长剑刺入一人胸口的同时灼华落在一人头顶,握刀的手用力压下将人一分为二。 那残暴血腥的手段,饶是刚被鼓舞起士气的人依旧头皮发麻。 慕慈没在给他们缓冲的机会,刀剑不停,身形不断冲插在人群中,随着诛邪剑将最后一人的头砍落,她一脚踩在石阶纵身跃上了城墙,将刀抵在了喊话之人的胸前。 女人眉色清冷,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嗜血的煞意,望着瑟瑟发抖的男人,轻飘飘道:“开城门。” 男人没想到慕慈战力这般厉害,原以为准备的那些人绰绰有余,谁知不过片刻便被她尽数斩杀。 而自己连逃走的机会都无。 他惊惧的望着面前的女人,若是开了城门他们便再无反击的可能。 想到家中妻儿,他绝望的闭上眼,再睁开时眸底都是决绝的狠意,喊道:“放箭!” 城墙上隐藏于暗处的弓箭手瞬间现身,数不清的箭矢对准了慕慈。 锋利的箭簇在日光下泛着森森寒意,‘嗖’一声一箭至,随即是漫天箭雨。 慕慈挥刀砍落先至的箭,将男人拉到身前挡下剩余箭矢,后背贴近墙面快速移动,在男人被射成刺猬时忽的将人拎起扔了出去。 借着这一瞬的阻挡,她人已如疾风扫向躲在暗区的弓箭手。 刀剑齐至,利刃划破一个又一个的脖颈,很快将这一区域的五人斩杀。 如法炮制,随着她身形极快的在城墙上飞挪腾移,射出的箭矢越来越少,直到城墙上变得一片死寂。 她仰头望向最高的那处垛口,弯腰捡起弓箭,拉弓瞄准,凌厉的箭矢带着所有怒意如猛虎般咆哮射出。 ‘轰’一声,箭簇直接射入青色砖面,只余白色羽尾。 “出来吧!” 第178章 不说啊? 碎裂的砖屑弥漫,尘灰洋洋洒洒遮挡了视线。 慕慈持弓冷冷望着那里,直到灰尘落尽,依旧没有动静。 漂亮的丹凤眸眯了眯,‘嗖’一声射出第二箭。 尖利的簇头劈开第一支箭的羽尾,贯穿的力道带的第一支箭直接穿透了砖墙,伴着一声闷哼一人高举双手从垛口处转出。 “慕姑娘,饶命,我也是被逼的。” 男人三十多岁,面容白皙五官稍显秀美,一双眼望过来时怯怯的,可慕慈不只是十六岁的侯府嫡女,阅人无数又怎会看不出他眸底的那抹阴毒。 她视线在男人身上扫过,提着弓走了过去,“被何人逼迫?” 男人握紧的拳微松,低垂的眸子望着女人越来越近的脚步,似是害怕般嗫喏的说不出声。 “是何人?”慕慈脚步未停,厉声道。 男人似是吓得一哆嗦,垂落的胳膊下意识的抬起夹紧,就在慕慈的脚离他还有一臂之距时,怯弱的眼神闪过一抹阴鸷,忽的抬手就要将掌中的东西挥出。 只是手臂半张时,女人手中的弓如网般罩在了他的头上,弓弦勒紧他脖子的同时慕慈一跃而起手腕一转人已到了他身后,搅紧的的弓弦瞬间勒断了男人的脖子。 随着男人手臂垂落,拳头松开一把细入毛发的银针坠落在地。 慕慈松了弓,男人‘砰’一声栽到了地上,她移步慢悠悠到了他刚刚藏身之处,望着被穿墙而出箭矢刺入右肩的男人,挑眉道:“看来你的命更值钱。” 刚刚的男人身上无伤,可之前那声闷哼她听得清清楚楚,只能说明垛后还有人。 所以她才毫不犹豫的将人杀了。 男人背靠在墙面,那张同刚刚男人极为相似的脸上都是恨意,“你杀了兄长,若不杀我定会杀你报仇。” 慕慈指了指城上满地的尸体,“知道他们为何会死吗?” 男人怒目瞪着她并未言语。 慕慈嗤笑一声,“因为你们太蠢太心急,换做是我,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定不会打草惊蛇。” 她对着城外打了个安全的手势,这才接着道:“知己知彼,连对手实力如何都不知晓便摆出请君入瓮,还真当所有人都如你们这般蠢材。” 男人被一顿讥讽,顿时恼羞成怒道:“是我疏漏又如何,城中很快就会收到消息,定会加派人手过来,到时你必死无疑。” “啧啧,”慕慈一脸嫌弃,“还真是蠢的无可救药。” 男人一向被吹捧惯了,接连被慕慈讥讽,再也忍受不住讥讽道:“蠢的是你,你以为我们只埋伏了你么?在你带兵到城下时,我们的人已经去包抄你的营帐。” 他得意道:“足足四万精锐,那些毫无实战的京军怕是要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了。” 慕慈挑眉,“是吗?既如此暂留你命,且看跪地求饶的是谁。” 男人冷哼一声,“看你嘴硬到何时……” 还没说完,就见慕慈捡起一侧散落的箭矢,下一瞬甩出箭簇直接刺穿他的肩胛将人钉在了墙上,听着他惨叫声,淡淡道:“怂货。” 她没在理会男人,转身放下吊桥打开了城门。 老六和乌鸦先一步到了城墙上,见慕慈无碍一颗心才算落下。 刚刚从城下都能看到飞射的箭矢,那般密集,也只有姑娘才可做到如此完美反杀。 老六望着惨叫的男人,屈指弹在箭尾,满意的看着男人因为疼痛瞪圆的眼睛,扭头问道:“姑娘,营帐那边传信一切顺利。” 慕慈望向城外,她已提前做了部署,再加上莫衡在,那些人讨不到好处。 她点头,对着一旁的张数道:“把人部署下去,等我们的人来。” 张数领命,把一千人分成五队,层层防护将城门护的如铜墙铁壁。 望着城内空无一人的主街和紧闭的门户,慕慈眸底越发幽暗。 她迈步到了男人近前,“你是何人?尹东清何在?” 男人刚忍过一波疼意,闻言阴恻恻一笑,“你问我便要说么?你最好放了我,否则等我们的人赶到,你们所有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不说啊?” 慕慈挥刀敲在箭尾,男人疼的惨叫一声,那种钻心蚀骨的疼意让他再不敢嚣张,却依旧咬牙没说。 慕慈轻啧一声,对着乌鸦道:“你来审!” “是!”乌鸦挽起袖子,解下腰间手掌大小的皮质袋子,熟练的从里面拿出一把弯月形状的小刀。 他视线从男人身上滑过,一寸一寸好似要将人凌迟般,最终停在了膝盖处。 他蹲下身,用手敲了敲男人的膝盖骨,似是闲聊般道:“我以前为匪时遇见不听话的硬茬,便会撬开整块膝盖骨,再将里面的筋肉一点点的挑出,每次还没将肉挑净便什么都说了。” 他转着手里的刀,望向脸色惨白的人,“是先从左腿还是右腿呢?” 男人极力的想要避开他的手,可方寸之地他双臂又被钉在墙上根本避无可避,望着贴上他左膝的刀,尖声道:“走开,走开……” 乌鸦一脸兴奋,故意吓道:“别乱动,万一割错了位置,还要重新再来,毕竟你只有两条腿,可千万不能浪费……” “啊、啊、啊……” 乌鸦的刀连肉都未刺破,男人已经吓得失了理智,惊声惨叫后直接吓尿了。 乌鸦:“……” 这么不禁吓吗? 他望向慕慈,一脸不知所措。 慕慈捏了捏眉心,没言语。 一旁的老六吞了吞口水,莫说男人听了要吓疯,他都浑身发麻。 岛主果然是岛主,狠起来简直不是人。 乌鸦默了默,一巴掌扇在男人脸上,“闭嘴,再喊就割了你的舌头。” 男人忙收了声音,求助的望向慕慈。 慕慈抱臂靠在墙上,对上他的视线忍不住笑了,“想要换我审?” 男人忙点头。 “好吧,”慕慈颇有些不情愿的到了跟前,拿过乌鸦手中的刀,淡淡道:“以往都是直接砍了四肢,挖膝盖骨还是第一次,你忍着些可能会有些疼。” 男人:“……” 不是说她是侯府嫡女么?怎得行事也这般变态。 他视线在乌鸦和慕慈身上来回扫过,最后落在一旁看戏的老六身上,“我我我要他来问……” 老六嘿嘿一笑,“那我挖左膝,姑娘挖右膝如何?” 男人愣了一瞬,急切道:“我说我说我说……” 第179章 想学吗? 见男人终于肯吐口,乌鸦和老六退到了一旁。 老六凑到乌鸦耳边,压低了声音问道:“岛主真挖过人膝盖骨么?” 乌鸦淡淡看了他一眼,“想学吗?” 老六猛摇头,默默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挤出一丝殷勤笑意,奉承道:“以后有乌大哥在,刑讯之事姑娘便可省心许多。” 乌鸦:“有你,姑娘也省心。” 老六:“……” 夸他吗? 可为何总觉得话里有话? “慕姑娘!”张数从城下走了上来,不知从哪儿搬了把椅子,放到慕慈身后道:“坐下问吧。” 见此乌鸦和老六齐齐望向张数。 前者暗暗叹了口气,一个老六还不够,如今又加一个张数,还让不让他活了。 后者则是一脸懊恼,刚刚上来时怎么就忘了搬椅子呢。 慕慈坐下,慢条斯理的擦拭着刀身的血渍,“说吧,你是何人,受何人指使?尹东清又在哪里?” 男人眼中一片暗淡,脑中还是挖膝挑肉血淋淋的画面,闻言哆嗦道:“我叫刘意是世安县县丞,我们所为都是尹县令授意的。” 慕慈眸色沉了下来。 虽然她并未听从袁英之言修书给尹东清,但并未疑他同倭人勾结。 可如今听着男人的话,慕慈心中一片冷意。 若尹东清都能勾结倭人,那尹东平呢? 驻防大员都叛了国,这疆域还如何守的住。 她冷冷望向男人,“若是骗我,我这里还有百种刑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刘意哆嗦道:“绝、绝无虚言,若不是尹县令施压,我等怎敢做这般掉脑袋的事。” 慕慈打量他片刻,见他不似说谎,问道:“尹东清在何处?” 刘意道:“我们来这里时,他还在县衙。” 慕慈:“那四万兵又是从何处调来的?” 刘意道:“尹县令借口匪患,从弋阳借调来的。” 从弋阳到这里日夜兼程也要四日,算时间应是他们离开承尹郡没多久这边就收到了消息,随即去弋阳调兵。 看来承尹郡还需要仔细排查一番。 慕慈问道:“领兵的是何人?” 刘意道:“是林峰林将军,不过他已被尹县令囚禁在大牢,另派了邱县尉领兵。” 慕慈将擦拭干净的灼华归于鞘中,又拿起诛邪细细擦拭起来,低垂着眉眼将刘意的话仔细在脑中过了一遍,忽的闪过一个念头,道:“你可知青龙寨之事?” 刘意嗫喏着没敢言语。 慕慈擦剑的动作微顿,掀眸望向他,“怎么?要砍只手才说?” 刘意忙道:“知、知道的,那些人的路引都是我批复的。” 慕慈冷了声音,“所以,你明知是倭人却依旧放他们出城。” 女人声音好似结了冰,吓得刘意哭声道:“我、我也是被逼无奈,若是不放行,莫说那些倭国隐者会杀了我家人,就是尹县令也不会放过我的。” “我不过一个小小县丞,只是为了自保罢了。尹县令背后不仅有倭国人,还有弋阳尹家,我得罪不起……” “这么说弋阳尹家也通敌了?”慕慈将染血的布丢到地上,‘锵’一声将诛邪归鞘,眸色锐利的问道。 刘意被那一声轻响吓得一哆嗦,忙道:“我、我并不知晓,但尹东清敢如此做定是有所依仗,至于是不是尹东平我、我不确定。” 慕慈起身望向城外,隐约有喊杀声传来,想来那边已经交战。 忽而,唇角微勾,若尹东平真的叛国,那位林将军就不会被囚于牢中了。 她转身拨了拨男人身上的箭尾,满意的看到他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后,一字一句的问道:“乌鸦,挖了他的膝盖。” 乌鸦愣了一下,真挖? 他不敢耽搁,忙走了过来,确认道:“姑娘?” 慕慈脸上是寒霜般的冷意,“既然他不老实,那便让他吃些苦头。” 男人急声道:“姑娘饶命啊,我说的句句属实,绝无妄语……” 慕慈冷笑打断他,“你们囚了林峰而不是杀了他,让我猜一猜,定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来冒名顶替他,可对?” 男人眼神闪过一抹慌乱,随即哭喊道:“是尹县令下的令,至于为何我并不知晓,姑娘,我只是听令行事……” 慕慈讥讽的笑道:“白家的惨剧不会发生在尹家身上,想要借我之手除掉尹家,你们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她眸色幽冷的落在男人脸上,“戴安想故技重施,可这出戏实在拙劣。” 见男人终于变了脸色,她对着乌鸦道:“对倭人不必客气,什么酷刑都不为过。” 乌鸦眸底都是震惊,这男人竟是倭人? 想到慕慈刚刚的话,心中越发惊惧,若姑娘猜测为真,他们信了这个男人的话必定会对尹家出手,到时倭人坐收渔翁之利…… 越想越可恨,乌鸦手起刀落狠狠刺进了刘意的膝间,伴着一声惨叫将膝骨挖了出来。 眼见着人就要疼昏过去,他又是一刀下去,刘意瞬间瞪大了眼睛,“啊……大将军不会放过你的。” 慕慈刚刚也只是猜测,毕竟刘意说的并无破绽。 可直觉让她总觉得此事有些不对。 若真是想要杀她灭口,不应该行事这般急促。 况且尹家要真的通敌,为何要调兵来此截杀,等她入了弋阳在动手不是更省事。 所以便想了想若她真的对尹家动手,受益的会是谁。 思来想去唯有倭人。 而如此熟悉的手法,同白家一案如出一辙,想来应是戴安的手笔。 此时听到刘意那声‘大将军’更是证实了她的猜测。 她没在理会刘意,对着张数道:“你严守城门,我去府衙救林峰。” 张数忙道:“我调两百人同你一起。” 慕慈道:“不必,城里的视线都在此处,很快便会派人来此,府衙那里反而不会留太多人。” 她叮嘱道:“你这里压力更大,切记不可自乱阵脚,只要坚守我教你的阵型那些人便不足为惧。” 张数恭声道:“卑职领命,定不负姑娘教诲。” “姑娘,我同你一起吧。”老六追了过来,见慕慈要拒绝,忙道:“万一林将军受刑有伤,我还可背人。” 确实有这种可能。 慕慈道:“走吧。” 第180章 捉住了 两人急匆匆下了城楼,并未骑马而是借着兵阵的掩护进了一侧的巷子,一路翻墙穿院,再出现时皆换了样子。 慕慈换了一身素色男装,头发也挽了男子样式。老六则是小厮的装扮,抱着被布包裹的诛邪和灼华紧跟在后面。 转了两条街,才看到人影,这里并未受到城门的影响,处处都是烟火气,街上人来人往,商贩叫卖店铺迎客很是热闹。 两人放缓了脚步,按着刚刚在一院中打听的县衙位置找了过去。 一刻钟后,又穿过一条小巷,终于看到了世安县县衙。 刚刚的伪装是为了躲避暗处的视线,此时到了门口自然不必再伪装 ,慕慈伸手接过老六递来的刀剑,迈步走了进去。 守门的衙役看到两人瞪眼喊道:“喂,干什么的,县衙重地闲杂人等都滚远些。” 拾阶而上的人,在衙役话落的瞬间跃起,刀刃出鞘华光闪过。 衙役望着抵在胸前的刀,再不复之前的跋扈,结巴道:“你、你们要做什么?这里可是县衙……” “带我们去大牢。”慕慈将刀压在他肩上,左手挥出刀鞘砸向另一名冲过来的守门衙役。 刀鞘镶嵌的护铁砸在他头上,直接昏了过去。 老六颠颠的跑过去捡起刀鞘,不忘在那人身上狠狠踢一脚。 慕慈挟持着衙役向里走去,还没到门口冲出四五个衙役,挥刀攻了过来。 被慕慈挟持的衙役,惊声喊道:“班头,是我……” 无人理会他的求救,竟是不顾他死活的砍过来。 慕慈面色微沉,将人推向老六,挥刀迎向先至的一人。 在没有确认这些人是倭人还是大殷子民前,她并不想大开杀戒,可如此狠毒连同僚生死都不顾的人,也就不必手下留情了。 锋利的刀刃砍断来人的刀,刀尖如旋转的裙摆划出半圆的弧度,割断他脖子的瞬间亦砍落了右侧那人的脑袋。 而慕慈脚步只横跨一步,刀身上挑划开另一人的下巴。 眨眼之间三人被杀,而此时后至两人的刀也才挥至半空,眸底恐惧还没来得及溢出,就见女人挥手扔出手中长刀的同时身形旋转右腿踢了出去。 掷出的长刀穿胸而过,另一人也被踢断了脖子。 老六神情舒展看的津津有味,被他用刀鞘压着的男人却是腿抖的险些站不住。 尤其当女人捡回长刀回头望过来时,那杀意森森的眸子让他吓得直接靠在了老六身上。 “女、女侠饶命……” 慕慈冷声道:“领路。” 衙役哆嗦着腿,被老六推着上了台阶。 路上遇到阻碍皆被慕慈一一斩杀,衙役越发胆颤心惊,只盼着快点儿到大牢。 进了县衙正门,七绕八绕一刻钟后到了大牢所在。 慕慈一脚踢开门,先一步走了进去。 衙役迈步就要跟进去,被老六一把扯了回来。 就在他一脸疑惑的转头望过去时,老六一掌砍在他脖颈,衙役疼的‘诶呦’一声,“好汉饶命啊……” 老六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竟然没晕? 他运足了力又是一掌落下,衙役眼睛一闭没了声音。 老六忙伸出手指试探了下,还有气。 他将人扶坐在地,十分贴心的将刚刚震落的帽子给他扣到脸上挡光,“睡吧!” 起身哼着小曲就去追慕慈,刚跑了两步身后响起动静,扭身一看晕过去的人竟似兔子般跳起挥拳直击他面门。 老六冷冷一笑,挥起刀鞘砸了过去。 老六两次挥掌让衙役摸清了他的实力,是以才没有逃走而是反击。 望着挥来的刀鞘,衙役一脸讥讽,拳风未止,另一只手探出去抓刀鞘,原以为老六那轻飘飘的力道用在刀鞘上也并无多少力气。 哪知左手还未来得及抓住,刀鞘已速度极快的砸在了握拳的手上,清脆的声响伴着骨裂的疼意让他惨叫一声。 不等他反应,刀鞘已转了方向,‘啪’一声打在了他的嘴上。 巨大的力道让他牙齿脱落满嘴鲜血,紧接着又是第三下,第四下…… 皮质的刀鞘如鞭子般抽在他身上,一下又一下,直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老六蹲下身,脸上是殷勤的笑意,“若是乖乖的装晕我怎么好意思动手打你,给你机会偏偏不懂珍惜,啧啧,你说说这又是何必呢?” 衙役气若游丝,含糊不清的道:“你你故意的……” 老六用刀鞘拍了拍他的脸,笑的见牙不见眼,“姑娘说了不能滥杀无辜,若不试试,我怎知你是不是无辜?” 他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刀,笑眯眯的对着男人挥了挥手,砍了下去。 望着被血浸湿衣领一动不动的衙役,摇了摇头,转身进了牢内。 迈过一具具尸体,终于在转角尽头看到了慕慈。 “姑娘,找到了吗?”他快跑几步到了跟前,问道。 慕慈指了指里面披头散发蜷缩在角落里的人,道:“只剩他还未问过。” 沿路牢房中的犯人她都言语试探过了,不是林峰。 可此人身形瘦弱抱膝缩在那里,哪儿像是领兵的将军,倒像是含冤入狱的柔弱书生。 慕慈心里琢磨难不成刘意撒谎,林峰并不在这里? 老六扒着栏杆往里望去,喊道:“喂,你叫什么?” 缩着的人一动不动。 老六拔高了声音,“你可是林峰林将军?” 那人依旧毫无反应。 老六望向慕慈,“姑娘,他不会死了吧。” 这人如此异常倒是激起了慕慈的好奇心,她挥刀砍落门锁,推门走了进去。 刚走到那人跟前准备问话,原本缩着一动不动的人忽的跃起挥拳攻了过来。 慕慈眸色一寒,闪身避过,正要挥刀迎敌,谁知那人并不恋战,在她闪身时已速度极快的向门口跑去。 刚走到门口的老六眼疾手快‘啪’一声拉上了门,“姑娘,捉鳖。” 那人似是气急,伸手就去捉老六的手,试图掰断他手掌打开门,可手还没摸到,慕慈的拳头到了。 凌厉的拳风,逼的男人不得不闪身躲避,只可惜慕慈没再给他躲的机会,拳风错开的瞬间抬腿踢了过去。 ‘砰’一声,男人被踢飞撞到墙上摔落在地,一口血吐了出来。 他挣扎的想要起身,却被慕慈一脚踩在胸口压了回去,就听她慢悠悠道:“捉住了。” 第181章 你如何看出的? 一直未曾言语的人,不知是不是被慕慈的话刺到了,怒道:“老子才不是鳖。” 老六见人被制住,这才走了进来,笑嘻嘻道:“瓮中捉鳖,捉的就是你,你不是鳖难不成是王八?” 男人气得骂道:“你个小瘪犊子,你他娘的才是王八,有本事放开我,老子弄死你。” “啧啧,”老六用刀鞘将盖在他脸上的头发拨开,望着那张白皙俊美的脸,感叹道:“竟是只俊鳖。” “你他娘的才是鳖。”男人奋力挣扎却被慕慈的脚压制的死死的,他一脸憋屈道:“士可杀不可辱,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想要我背叛大殷,做梦。” 老六一脸难以置信的望向慕慈,“姑娘,他不会真是林峰吧?” 慕慈拧眉,没有言语。 男人暴怒道:“你们一唱一和的不就是想搞劫狱那套,好让我心存感激知无不言么,呵,都是老子玩剩下的东西,告诉尹东清,尹指挥使迟早会知晓他所为,他就等着掉脑袋吧。” 慕慈松脚,叹了口气,“怪不得会被人关进牢中夺了兵权。” 胸口的压制消失,林峰瞬间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不少,还不等起身就听到了这一句,顿时觉得胸口更堵了,他猛地站起身,气得咬牙道:“若不是你们算计,我又怎会如此。” “啧,”慕慈掀眸望向他,故意激道:“尹东平还真是好气量,这般蠢的属下都能为将” “你……”林峰气得挥拳攻了过去,后面的狠话还没来得及说,拳头被慕慈挥掌截住的同时人再次被踢飞了出去。 这次直接撞到了木架上,还不等他站稳,慕慈一拳击在他胸口疼得他半天没吱声。 望着弯腰半蹲脸色惨白的男人,慕慈对着老六一挥手,“扶着他。” 老六忙上前,将人架起,好言道:“林将军,我家姑娘是来救你的,你莫要不识好歹。” 林峰忍过那抹痛意,讥讽道:“县衙都敢劫,你家姑娘还真是厉害。” 只带一人就敢劫狱,这里可是世安县,尹东清的地盘。若说没鬼打死他都不信。 他望向女人的背影,眸中都是戒备,这女人不会是倭国人吧? 他正想的出神,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被绊倒,垂眸望去看到了一具无头尸体,视线环视四周,尸体横布皆是一刀毙命。 他嗤笑道:“为了做戏你们还真舍得下本,可惜舍了这么多人也休想骗过我。” 老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傻\/逼。” 林峰火气瞬间到了头顶,推开老六骂道:“你这个小瘪……” “抓住他们。”数十名黑衣劲服的男人持刀冲了进来,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趁着他分神,老六将人往后一带,指了指刀剑挥舞同黑衣人战到一处的身影,“好好看清楚,到底是不是做戏。” 红线纷飞,残肢落地,刀剑合璧杀出了千军万马之势。 慕慈身形极快好似冬日的冷风,呼啸着席卷而来割裂所有。 很快随着最后一人上半身被斜砍落地,慕慈收了刀剑,“走吧。” 老六看了眼目瞪口呆惊在原地的男人,一脸傲娇道:“你也配我家姑娘做戏,现在信了吧。” 林峰结结巴巴道:“她她她真是女子?” 出手这般狠厉血腥,怎么可能是女子。 老六鄙夷的望向他,“你眼瞎,耳朵也聋吗?” 姑娘那般清灵悦耳的声音,他听不出吗? 林峰二十八岁被封为将军,除了战场上的几次败局,至今顺风顺水到哪里都是被人追捧。 可自从来了世安县,先是被夺了军权关进大牢,今日被那女人暴打不说,连这小厮都出言辱骂讥讽。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大喊道:“太过分了,你们简直……” ‘啪’老六一巴掌呼在他脸上,“林将军,事从权急,我们还是快些逃出去吧。” 林峰:“……” 他张了张嘴,视线落在慕慈提着的刀剑上,滴滴答答的鲜血坠落在地,看的他火气全消。 不管如何先出去再说,若真是倭人拼了就是。 见他配合着往外走,老六没在多言,三人很快出了牢房。 一直到了县衙门口,慕慈脚步停下,道:“林将军所带的四万人正在城外同京军交战,林将军需要如何做就不用我多言了吧。” 林峰依旧是戒备的姿态,闻言只眸色沉了沉,神色并无多大变化,“我为何信你?” 老六气得张口要骂,就听慕慈道:“我知你是因为尹东清之事无法再信任他人,但死都不怕即便是陷阱又如何。若万一是真的呢?” 林峰驻守弋阳,听命于尹家。 突然之间发现尹家出了叛国之人,一时打击太大失了判断能力也在情理之中,如今怕是只有见到尹东平否则他不会信任何人。 所以慕慈并未言明身份,因为即便说了他亦不会信。 唯有让他亲自验证方可。 林峰神色变了几变,“林某一条命不值几个钱,且看看你们要耍什么花样。” 慕慈并未在意他话中的讥讽,“老六,你带林将军出城。” 老六不放心道:“姑娘,你呢?” 慕慈视线转向不远处的小巷,一队人正骑马疾驰而来,“我另有事情要查,去吧。” 老六也看到了那些人,知道在拖延下去只会拖累姑娘,推着林峰道:“走吧林将军。” 林峰深深看了慕慈一眼,跟着老六拐进另一侧巷子。 慕慈一手刀一手剑,静立在门口石阶上,有风吹过衣角翻飞,肃杀之气越发浓郁。 ‘吁……’ 眼看着马儿就要冲上石阶,为首的人勒紧缰绳停了下来,随后的人亦效仿勒停了马。 十二人皆眸色冷冷的望向提着刀剑的人。 “你是慕慈?”为首男人问道。 他们原本是要去支援城门的,谁知半路收到消息大牢被劫,慕慈来了县衙。 从收到青龙寨被灭的消息后,他便一直想会会这个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女人。 如今看来除了样貌外,并无什么奇特之处。 慕慈转了转手中的兵刃,掀眸问道:“你是倭人?” 被看穿身份为首男人不见丝毫慌乱,反而得意一笑问道:“你如何看出的?” “长得丑,还一身鱼腥味儿。”满意的看着男人变了脸色,她唇角微勾,缓缓道:“熏香都压不住的臭气,很难看不出啊。” 第182章 你不救他? 十月虽未进入寒冬,可即便是在暖阳下风中的冷意依旧穿透衣衫激的人打颤。 为首男人原本还觉得有些冷,被慕慈一顿讥讽,不仅脸上笑意僵住,整个人都有些冒火,他翻身下马,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刀,阴恻恻道:“等我抓了你定要将你驯服成最听话的奴隶。” 慕慈望着纷纷下马抽刀的人,眸中寒意深深都是杀意,“可惜在我这里,莫要说奴隶,就是畜生你们都不配。” 后面的十一人顿时叽里咕噜的怒骂起来,其中一人更是喊道:“首领,抓了她我们一起驯服,大殷的女子我们还没玩够,这个女人我们一起玩……” 为首男人眸色阴冷视线在慕慈身上来回扫过,最后停在她的脸上, 虽是男子装扮可那张白嫩嫩的小脸看的人心头发痒,连带着那丝怒意都没了。 他捏了捏手里刀,笑的猥琐又阴毒,“大殷女子一向推崇闺阁淑仪,若是调教一番定是别有风味。” 慕慈听着他们口中污言碎语,神色并未多少变化,脑中思索着从哪里下刀,先砍左手还是右腿,亦或者一劈两半…… 落到这群人眼中,以为她被吓到了,顿时哄笑一片。 嚣张得意的笑声刚起,原本静立的人忽的如蝶般双臂展开急掠而来。 为首男人反应极快的横刀准备迎敌,谁知腾空的人在半路竟转了方向,身形旋转如陀螺般连带着手中的双刃亦旋转而至。 削铁如泥的利器瞬间将举起的刀砍断,随着身形的旋转,砍落两人的脑袋。 脚尖点地落入人群的同时,半蹲于地刀剑垂落向下刺穿两人脚面后再顺势拔起上挑,利刃从那两人双腿一路而上止于头顶。 半开的身子倒地,慕慈上半身向后微仰右腿踢向一人小腹的同时,刀剑向后刺出。 被踢中小腹的人惨叫一声向后栽去,而慕慈身后两人皆被利刃穿心而过,叫都没叫一声便咽了气。 她眸色冷戾,周身杀意越发浓郁。 利落抽回刀剑,站直了身形,向前越步横扫将快要栽倒地上的人拦腰砍断。 七人,亦不过眨眼之间。 刚刚还嚣张狂妄的倭人,早已吓白了脸。 尤其是为首男人,原本还想和慕慈比试一番,此时只恨不得少长了两条腿。 剩余五人翻身上马便要逃跑,慕慈勾了抹邪肆的笑意,速度极快的到了一人近前,挥刀砍断他握住缰绳的手,长剑横切在他胸腹顺势向上一挑将人推到了马上。 可惜他已没有了驾马的力气,直直从马上摔落在地,惊得马儿嘶鸣一声扬起双蹄重重落下踩着他的尸体狂奔而去。 在马儿受惊时慕慈已横冲到了另一人身前,纵身而起一剑封喉。 “驾驾……” 仅余三人再也顾不得其他,拼命驾马想要逃离。 慕慈冷冷一笑,掷出诛邪剑,锋利的剑刃刺入那人背部的同时慕慈已跃身到了他马上,探手握住剑柄上挑,将人一分二的同时借力身体腾空一脚踢向左侧马上之人。 随着那人跌\/落\/马下,她已落坐在了马背之上,勒转缰绳半个身子向下探出,一刀砍落了那人的脑袋,不慌不忙的坐直身子望向已逃进巷子的人。 清冷的眸子晕着浓稠的暗色,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驾!”轻喝一声,驾马追过去的同时,挥手掷出了飞刀。 为首男人察觉偏头躲过,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握着缰绳的手都有些发抖。 那些同伴的死状他看的清清楚楚。 这哪里是拼杀,明明就是单方面虐杀。 怪不得青龙寨会覆灭,遇到这般冷静嗜血的对手,谁扛得住。 他一定要离开世安县赶回粼水城,将这女人的事情告知将军,否则轻敌之下必定酿成祸端。 ‘嗖’一声,他念头刚起,一支羽箭从后疾驰而来。 紧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 他身后,慕慈双腿夹紧马肚稳住身形,捡起马上挂着的弓箭快速搭箭拉弓,一支又一支。 直到第六支她才停手。 望着后背围了一圈的箭矢的男人,她勾了勾唇,猛地将弓砸了过去。 六支箭矢并未射中要害,可那钻心的疼让男人身形都有些不稳,只能咬牙坚持希望快点儿甩掉慕慈。 眼看着穿过巷子就要到闹市,密集的人群定会阻挡她的视线,帮助自己逃脱。 生机就在眼前,他松了口气。 只是那口气还没松完,飞至的弓狠狠砸在背后的箭矢上。 突如其来的疼痛和弓带来的冲击力让他再也维持不住身形,‘砰’一声栽下了马。 他挣扎起身,可越来越近的马蹄声犹如催命符般让他手脚瘫软根本使不上力气。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逐渐缓慢,他心中一喜,终于站起身,扶着墙壁趔趄着向巷口走去。 五米,四米,三米…… 巷外热闹的叫卖声越来越近,眼看着还有两步便可冲入人来人往的闹街,身后寒风刮过,冰凉的刀刃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杀了我尹东清也会死。” 他急声喊道。 慕慈淡淡道:“叛国之人死不足惜。” 见她不为所动,男人忙道:“现在的县令是假的,真的被我关了起来。” 慕慈握刀的指腹滑过刀柄雕刻的纹路,“是么?关在哪儿了?” 见她松口,男人暗暗松了口气,“放了我,我自会告诉你。” 之所以没有杀尹东清便是为了以后事发,作为交换的砝码。尹东清不只是世安县令,还是弋阳指挥使尹东平的弟弟。 这两重身份在,只要条件不过分,大殷的人没有理由不救。 他笃定慕慈亦会如此。 哪知慕慈却轻飘飘一笑,道:“和我谈条件,你有这个资本么?” 男人脸上闪过一抹错愕,“你不救他?” 慕慈并未言语,而是拎着他向巷子深处走去,直到再也听不到闹街的喊声,四周静谧的好似隔绝于世,慕慈才停了下来。 她将男人扔在地上,望着他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缓缓道:“说吧,尹东清在哪儿?” 男人愣了愣,明白过来她用意的瞬间,脸色惨白如纸,他惊惧道:“你你你想做什么?” 慕慈微俯了身,视线幽冷的落在男人身上,一字一句道:“审你。” 第183章 夫人还要再瞒吗? 冷漠的两个字,让男人的心瞬间绷紧,他一脸的难以置信,不是交易而是要逼问他。 他急声道:“我死也不会说的。” 慕慈淡淡道:“在你说之前不会让你死的。” 男人松了口气,正想着如何咬紧牙关讨价还价时,就听女人轻飘飘道:“从哪里用刑好呢?” 男人吓得抬眸望去,就见女人视线从他身上来回扫过,好似他是待宰的羔羊般只等确定下刀位置便要挥刀。 他吓得身形不断后移,可方寸之地他又能躲到哪儿去,“除非你放我离开,否则我是不会说的。” 尹东清是他的救命稻草,说出来他只会死的更快。 所以他想要赌一把。 慕慈蹲下身,视线落在他膝盖上,“知道刘意吗?” 男人愣了下,虽不知她是何意,回道:“世安县县丞……” 慕慈打断他,“因为撒谎,我来时他被挖了膝盖骨正在挑里面的筋肉,一刀一刀的进去想来应是疼极了。” 脑中闪过那血淋淋的画面,男人声音颤抖道:“你们大殷不是自誉礼仪之邦么,竟行事这般残忍简直不配为人……” 慕慈挥刀击在他嘴上,迅猛的速度打落了男人满嘴的牙齿,他疼的惨叫一声,眸底惊恐更甚。 这女人简直就是个疯子。 他瑟瑟发抖的不敢在言,望着面前泛着寒光的剑,捂着嘴将声音堵了回去。 “你们倭人在我大殷之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女干\/yin\/女子屠杀百姓甚至幼儿都不放过,一桩桩一件件哪个配为人?”慕慈声音越来越冷,想到前世种种,恨不得将此人劈了。 她缓了缓,将所有恨意下压,讥讽道:“弹丸之地也想与我大殷争辉,简直痴人说梦。这一次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是悔,什么是怕,我要让你们彻底臣服于大殷脚下,一代一代堙灭在历史尘埃中。” “等到千百年后再无倭人,只有我华夏子民。” 女人声音清冽,不疾不徐中似是蕴着雷霆万钧之势。 男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你你竟想灭了倭国?” 慕慈微扬了眉,“倭国狼子野心,我大殷又岂能容之。” 一句话落下男人眸底氤氲出滔天恨意,“我倭国绝不会屈服。” 可他心中清楚,若大殷真有覆灭之心倭国必亡之。 慕慈眸底都是轻视,“不屈服么?那便先从你试一试吧。” 话落,刀锋落下刺穿男人膝盖。 比蚀骨锥心要疼上百倍的刑罚让男人瞬间惨叫出声。 慕慈握着刀柄的手微微转动,轻声道:“说不说?” 男人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冷汗浸湿衣衫整个人好似从水中捞出般,那种疼痛的折磨让他恨不得立马死去。 他张口想要咬舌,却被慕慈更快一步的钳住了下巴直接卸了下来,刀锋转了方向,男人‘唔唔’叫着眸中都是乞求。 慕慈停下,“说吗?” 男人用力点头。 慕慈踢了块儿石头给他,“写出来。” 男人握紧石头,缓过膝前的那股痛意,整个人虚脱的靠在墙上缓了缓,这才在地上写出三个字。 石云县 慕慈脑中闪过舆图,石云县是到弋阳的最后一个城镇,县令姓方是尹大夫人的表亲。 “石云县什么位置?” 男人写了一个‘牢’子。 慕慈:“县衙大牢?” 男人点了点头,脱力般靠在了墙上。 慕慈垂眸沉思,将人关在县衙大牢,要么方县令是敌,要么尹东清容貌有异是以认不出来。 她正想询问方县令可是倭人假冒,男人忽的抬手将石子扔了过来,慕慈挥剑将石子击落的瞬间男人猛地撞了过来。 慕慈心中冷笑,剑锋上挑直接划开了他的脖子,“想死,我成全你。” 至于尹东清消息真假,她自有办法查证。 慕慈刀剑齐收,见男人脸上犹有挣扎,淡淡道:“这便是倭人的不屈么?还真是让我失望啊。” 男人愤恨的呜咽一声,一头栽倒了地上没了动静。 慕慈垂眸静立片刻,转身去了县衙后院。 穿过大堂,绕过影壁,后面是一处三进的院子。 亦是尹东清夫妇居住的地方。 尹东清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因着尹老夫人舍不得孙子孙女吃苦,是以留在弋阳并未跟来。 幸好他们未曾跟来,否则依着倭人的狠戾定不会放过他们。 至于尹二夫人,慕慈心绪微微有些沉重。 和一个倭人同床共枕,若是知晓真相后不知她会如何。 沿路并未看到人,应是听到前面的动静躲了起来。 慕慈加快脚步,直接去了主院。 推开房门正要迈过门槛,一支弩箭直奔她而来。 慕慈闪身避开,跨步跃入屋内。 当看清持弓弩的人时,愣了愣,“你是尹二夫人?” 女人三十多岁,样貌娇媚身姿柔弱,虽然眸底都是惊惧,可持弓弩的手却极稳,正准备射出第二支箭闻言戒备道:“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还不退出去。” 慕慈打量她片刻,问道:“那位尹县令呢?” 尹二夫人冷声道:“我夫君为民十余载才有了如今的世安县,朝廷竟要杀他,天理何在公道何在,即便我死也绝不会告诉你的。” 慕慈虽无法确认她是不是尹二夫人,但她一个弱女子想来倭人亦不会大费周章寻人假冒,只能如实道:“夫人误会了,我乃卫国侯之女慕慈,奉命去往弋阳。今日入城时被刘意派人围杀,他被我制住后吐露尹县令勾结倭人图谋不轨。” “我这才来了县衙求证,刚刚从一倭人口中得知,如今尹县令乃倭人假扮,真的被他们关在了石云县大牢内。” 尹二夫人微愣,随即冷声否决道:“夫君日日在我身前我怎可认错,这般荒谬之言你也说的出口。” 慕慈眸色不由的沉了沉,刚刚她眸底一闪而过的慌乱骗不了人,“夫人可仔细回想一下,是否真的毫无可疑之处?” 尹二夫人立马道:“并无可疑之处。” 原本还有些同情尹二夫人,此时因着她的反常之处倒是让慕慈冷静了下来,她拿出那枚‘如朕亲临’的令牌,道:“夫人还要再瞒吗?” 象征至高无上权利的四个大字让尹二夫人瞳孔微缩,随即眸底闪过一抹决绝扣动了弓弩的机关。 第184章 她便是那个变故 飞射的箭矢让慕慈神色冷了下来,挥剑将箭砍落闪身到了尹二夫人身前,一把夺过手中的弓弩扔在了地上。 尹二夫人吓了一跳,尖叫一声,道:“你要做什么?我可是尹家二夫人,你敢杀我不成?” 慕慈好言好语说的那般清楚,即便日常相处中并未发现不妥,但事关自家夫婿安危总该问一问的。 可尹二夫人不仅不问,连斟酌思考都无,只一味的否认。 慕慈便有些怀疑她可能知情,是以拿出‘如朕亲临’令牌试探。 正七品县令夫人不认识令牌情有可原,可尹家二夫人辨别不出就说不过去了。 她明明认出了令牌依旧动了杀心,居心不言而喻。 慕慈眸色溢出寒意,明知夫君是假依旧维护,想来这位尹二夫人同尹东清关系并不睦。 她将猜疑压下,眸色讥讽,轻嗤道:“尹二夫人都敢对圣上不敬,我为何不敢杀你。” 尹二夫人怒目瞪向慕慈,“谁知道你那令牌是真是假,况且你一女子又如此年少,陛下怎会将如此大的权利交予你。” “令牌定是你伪造的,”她一脸嘲弄道:“若人人都如你这般假传圣令大殷岂不是要亡国。我劝你还是将令牌毁了快快离去,免得此事宣传出去诛你九族。” 慕慈险些被她气笑了,原以为能嫁入尹家定是知书达理明慧之人,哪知竟是如此恶妇。 她失了耐心,举剑指向尹二夫人,淡声道:“若是你还要维护这倭人,我不介意替尹家杀了你。” 听她提到尹家,尹二夫人神色都是傲意,似是笃定了她不敢,不仅不退反而往前迎了迎,“你无凭无据就敢污蔑我家大人是倭人,如此诋毁尹家大哥绝不会放过你。” 她得意的笑了笑,嘲讽的望向慕慈,“莫说杀我,便是伤我半分尹家也不会让你活着离开弋阳地界。你敢吗?” 慕慈轻飘飘一笑,在她傲气十足的目光下将剑刺进了她左肩。 不深只有一寸,可一向养尊处优的人即便是被针\/刺破手指都要喊上一喊,又怎么受得住。 尹二夫人尖叫一声,疼的额间瞬间冒出一层细密寒意,惨白了脸色喊道:“杀人啦……” “闭嘴,”慕慈剑锋转动,剜肉般的痛意让尹二夫人两眼一翻就要昏过去,冷冷一笑,声音寒戾道:“晕了也有好,直接砍成人彘省了麻烦……” 尹二夫人快要闭上的眼睛瞬间瞪大,急声道:“你、你你敢,我可是尹家二夫人……” 慕慈满目讥讽,声音更是毫不掩饰的嘲弄,“若是尹家知晓你同那位假夫君合谋害了尹东清,你觉得他们会饶了你吗?” 不知是不是被戳破了心思,尹二夫人声音尖利道:“你无凭无据就想污蔑我,尹家怎会信你。” 慕慈挑眉,“谁说我无凭无据,真的尹东清就在石云县,只要我将他救出真相如何自会知晓。” 尹二夫人嘴角不受控的翘了翘,神色中亦是遮掩不住的得意,见慕慈眸色深沉的打量自己,忙正色道:“我夫君好好的在我身边,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寻一个真的。” 人下意识的动作不会骗人,尹二夫人刚刚的微表情可以看出她不仅不惧,甚至还有些得意。 难道尹东清不在石云县,那倭人是在骗她? 慕慈垂眸望着剑柄上雕刻的纹路,脑中闪过各种可能,忽的掀眸望向尹二夫人,恰好看到她唇角一闪的笑意。 如此肆无忌惮,似是笃定了不会找到人。 慕慈忽的心中一动,拔出剑刃,望着疼的脸色惨白直接坐到地上的人,淡淡道:“只要他还活着,不管是石云县还是粼水城,我都会将他救出。” 果然在听到‘粼水城’三个字时,尹二夫人整个都明显的愣了下。 慕慈心中冷笑,果然如自己猜测尹东清被送去了粼水城。 为了将人掌控在手,之前定是将尹东清关在石云县大牢,一则若是尹家有所发觉可作为筹码,再则可随时将人带回做替死鬼。 之所以改了计划,则是事情生了变故。 而她便是那个变故。 她领兵前往弋阳目的不明,且在路上剿了青龙寨还将沿路大小山匪尽数剿灭,这让他们知晓世安县所为瞒不住了。 于是想了一石二鸟之计,引她入城杀了她将此事推到尹家身上,朝廷震怒必定彻查尹家,而尹东清在粼水城现身便是铁证。 若是杀不了她,将此事推到尹东清身上亦是一样的,到时她必定恼恨尹东清所为,将怒意牵连到尹家。 可惜,他们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慕慈眸中冷意沉沉,手中剑压在了尹二夫人的脸上,“夫人应是很在意自己的容颜吧。” 一个毫无国仇家恨甘愿背弃夫君同别的男人苟且的女人,不过是浮于表面的毫无内里的蠢货。 若是毁了她的脸,比杀了她更有威慑力。 果然,尹二夫人脸色惨白,惊惧道:“你你你敢……” “我数三声,”慕慈用剑拍了拍她的脸,“若是还不肯说出假县令藏匿何处,这脸也不必留了。” “一。” 冷戾的声音好似催命的符咒,感受着脸上冰凉的温度,尹二夫人抑制不住的颤抖。 “二。” 她张了张口,心中似是十分纠结,就在她天人交战时慕慈喊了‘三’。 锋利的剑刃划过她右侧脸颊,凉意之后便是火\/辣\/辣的疼意,她抬手一抹满手的血。 “啊……”尹二夫人惊恐的大喊出声,“我的脸,我的脸……” 慕慈不耐的将剑贴在她左侧脸颊,女人惊惧的嘶喊声戛然而止,对上她沉冷幽深的眸子,尹二夫人知道若是再不说自己的脸便彻底毁了。 “我我我说……”她声音抖的不成样子,满眼乞求道:“阮郎也是被迫的,你能不能饶他一命,我求求你了呜呜……” 她痛哭出声,再不复之前得意。 慕慈居高临下望着她,周身都是压迫之意,沉厉的小脸溢出一抹讥讽的笑意,“尹东清被害时,你可曾也这般求过他们?” 尹二夫人哭声一顿,眸色躲闪的根本不敢去看慕慈,嗫喏道:“我我我也是身不由己,若是不肯他们便要杀了阮郎。” 慕慈眸底怒意咆哮,强忍着将她砍了的冲动,厉声道:“说,他在哪儿。” 第185章 看来他对你不过如此 尹东清能将贫瘠之地治理成如今这般繁华,可见其能力。 如此精通政务为民谋福的人,竟娶了一位这般不忠不义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女人。 慕慈为尹东清不值,更为尹家不忿。 若来世安县的人不是她,尹家定会因此女覆灭。 她厉声喝问,吓得尹二夫人再不敢求情,哭着道:“我将他藏在了后院的密室中。” “密室?”慕慈微眯了眸子,“这密室是何时修建的?” 县衙后院是官宅不可能会修建密室,只可能是后来修建的。 尹东清上任前世安县一贫如洗,在任者不可能花心思在此处,只可能是尹东清上任后。 若是尹东清修建,此事怕是还要再查。 所以她才会询问。 尹二夫人已经被慕慈吓怕了,哆哆嗦嗦道:“五年前尹东清赴京述职时,我让人修建的。” 不是尹东清让慕慈松了口气,问道:“修来做什么?” 尹二夫人踌躇一瞬,对上慕慈黑沉沉的眸子,结结巴巴道:“见、见阮郎。” 怪不得她会帮倭人掩护,原来那时便同假县令有了女干\/情。 慕慈声音都是寒意,“尹东清可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之事,让你这般对他?” 据她所知尹东清并无妾室,背靠尹家又做出如此显赫政绩前途不可估量。 身为尹家二夫人名利她皆有,儿女亦都不小,她为何还要这般。 原本是质问的话,可落在尹二夫人耳中却似是找到了发泄之处。 她泪水涟涟道:“他爱民如子,孝敬父母敬爱兄长疼爱子女,在外人眼中是无可挑剔之人。可只有我知,他多么刻板无趣。” 她眸底都是绝望和苦意,凄然一笑,“我精心装扮他视而不见,我小意讨好他只觉得理所当然,她不懂我的喜怒哀乐,亦不了解我的苦闷。为了哄他母亲开心,他自作主张将孩子留在弋阳,却将我带来受苦。” 她脸上闪过一抹不甘和恨意,声音也高了不少,“初来时这里贫瘠落后,县中的店铺更是少的可怜,那些小官的夫人更是粗鄙不堪。他每日忙前忙后,甚至很多时候都宿在书房,独留我一人在这陌生之地蹉跎岁月。”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不甘啊。” 她抬手摸上自己的左脸,“直到我遇到了阮郎,他体贴温柔懂我的开心和不开心,他可以一夜不睡的给我讲故事,会专门去弋阳给我买陈记栗子糕,会为我画眉,为我挑选首饰和衣裙……” 望着沉浸在回忆的女人,慕慈嗤笑一声把她拉回了现实,“若不如此又怎会诱你上钩。” “不是的,”尹二夫人眸光中都是柔意,“阮郎心悦我,他说此生有我足矣,若是不能一起他甘愿去死。” 慕慈讥讽道:“那他为何躲了起来,独留你一人面对。” 尹二夫人急声道:“是我逼迫他的。” “是吗?既如此他定是在密室乖乖等你吧。”慕慈将剑调转方向,指向门口所在,“带我过去看一看你们是否情比金坚。” 尹二夫人原本还有些踌躇,当看着剑尖处的血渍时右脸越发的疼了,她忙颤颤巍巍的起身向门口走去。 很快两人到了后院,进到东厢房后她指了指屏风后的墙道:“密室就在后面。” “打开门。”慕慈扫了她一眼,淡淡道。 尹二夫人握紧的手缓缓松开,慢慢挪步到了一侧的壁灯前,伸手握住灯架内心天人交战,眸底都是不舍和绝望,最终缓缓转动灯架。 随着‘吱呀呀’一声暗门打开,尹二夫人跌跌撞撞向里跑去,凄声道:“阮郎,我来寻你了,此生能与你共死我亦……” 她话还没说完,密室中忽的射出数十支箭矢。 速度又快又急,等慕慈飞身到近前时尹二夫人已中了两箭。 她一边挥剑挡下剩余箭矢,一边将她护在身后。 一波又一波的箭飞射而出,想来里面定是埋伏了不少人。 慕慈先退到了室外,将尹二夫人扶坐在连廊,讥讽道:“看来他对你不过如此。” 丢下这句,提着双刃再次进了屋内直奔密室。 听到动静,密集的箭矢再次射出,慕慈双刃挥舞不消片刻便冲了进去,看到站在十几人身后的中年男人时,眸中冷意更甚。 离得近了,箭矢优势不在。 男人厉声道:“杀了她。” 前排十人丢了弓箭,挥刀迎了上来。 慕慈脚步不停,刀剑横扫斜刺犹如一道闪电穿插在十人中,随着血色飘起瞬时倒下一半。 惨叫声不断充斥在密室中,很快第十人抱着被砍断的胳膊翻滚的倒在地上。 原本一脸淡定的男人慌了神色,急声喊道:“一起上。” 剩余的人挥刀攻了过来。 两丈见方的密室瞬间变得拥挤,却丝毫不影响慕慈出招的速度。 灼华挥出割断一人脖子的同时诛邪亦刺入一人的胸口,抬腿踢向一人的腰腹借力拔出长剑挥向另一人,而灼华也已砍断了一人的胳膊。 很快尸体堆积,血染红了地面。 那位阮郎见势不妙,悄悄向门口移去。 慕慈并未理会,一刀一剑舞的越发迅猛。 ‘砰’一声随着最后一人尸体落地,她转身追了出去。 刚迈出门槛,就听尹二夫人哭喊道:“阮郎,你说过要与我同生共死的……” 阮郎望着她染血的脸,一脸的厌恶之色,用力的掰开她抓着衣角的手,恨声道:“恶妇,不是说宁愿死也要护我么?” 男人毫不怜惜的力道将尹二夫人的手指险些掰断,她顾不上疼痛,声音虚弱道:“我也是被逼……” 阮郎冷笑一声,“这话也只有尹东清那蠢货才会信,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我对你无半分情意,若不是为了主上大计,怎会同你周旋这么多年。” 见她又要扑上来,气得一脚将人踢开,讥讽道:“整日只知情情爱爱,还真当自己年华依旧讨人喜爱?也就是尹东清才会容你,若不是你尚有利用可言,我早杀了你。” 简单一句话却好似万箭穿心。 尹二夫人呆滞片刻,忽的一口血吐了出来栽倒了地上。 男人原本还想踢上一脚解恨,眼角扫到慕慈身影吓得转身就跑。 眼看就要转过拐角,忽的身后疾风而至,锋利的剑刃从他后背贯入直接将人钉到了柱子上。 第186章 只是一句话? 慕慈并未理会惨叫不止的男人,迈步到了尹二夫人身前,探了探她的鼻息。 人已经断了气。 尹东清或许有不足之处,却不是她如此行事的理由。 若是实在过不下去和离便可,可她既舍不下尹二夫人的权势地位又想要花前月下的情爱,耐不住寂寞太过贪心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可恨可怜,却让人无法同情。 她淡淡的看了尹二夫人一眼,这才起身望向被钉在柱上的人,眸中氤氲处幽冷的暗色,缓步走了过去。 随着她的走动,血槽中的血顺着刀身滴落在地,那满身的煞气好似这殷红一点点蔓延开。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原本哀嚎的男人好似被定住般,恐惧的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想活吗?” 轻飘飘的三个字,让男人眼睛一亮,急声道:“只、只要你肯放过我,我便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慕慈低低笑出声,抬手握住剑柄,手腕猛地用力向下锋利的剑刃瞬间切开了男人的后背,望着犹剩一口气的男人,道:“你没机会了。” 恶者就该早日去地狱,留在人间多一秒都是晦气。 至于他所知道的,她并不感兴趣。 倭国都要亡了,那些阴谋诡计又有何用。 “姑娘!”乌鸦的声音忽的在院中响起,见慕慈望过来,忙道:“老六和林将军已经出城了,城门那里有张数在我留下亦无用便过来了。” 慕慈知道他们是担心自己,点头问道:“刘意可又说了什么?” 乌鸦跟在她身后向外走,回道:“他耐不住刑已经全招了。此事背后之人正是戴安,原是想输送一支五万人的精锐之军,等时机成熟后借由世安县之事再除了尹家,到时弋阳无守将他便可趁机突袭,而那五万大军亦会配合行事,到时定会打的大殷措手不及。” 再加上皇城安王这个内应在,内忧外患下说不定还真能让倭人心想事成。 慕慈心中冷笑,戴安这如意算盘倒是打的挺响。 先是白家,如今又是尹家,所用皆是卑鄙下流的手段。 “可会倭语?”慕慈脚步微顿,问道。 乌鸦:“之前在海上时常会遇到倭人,所以学了些。” 慕慈又道:“粼水城可有相熟之人?” 同倭人相识可不是什么好事,乌鸦迟疑了下,还是如实道:“认识一位私运海货的商人,因着他行事还算公义出手大方所以来往多些。” 说完见慕慈一直没有言语,乌鸦心顿时七上八下,姑娘不会因着此事责罚自己吧? 自己好不容易才得了慕慈信任,终于可以活的光明正大,若是因此事被疏远冷落…… 他吓得扑通跪地,“姑娘,我知晓我之前罪孽难恕,可自从跟了姑娘后以前种种再无沾染,以后亦不会……” 慕慈愣了一瞬,知道他误会了,道:“起来吧,你随我去趟粼水城,那商人或许有用。” 乌鸦讶异抬头,见慕慈神色如常不似是试探,这才松了口气,起身道:“姑娘为何要去粼水城?” 想到慕慈行事,眼睛一亮,道:“可是要杀戴安?” 慕慈迈步向外走,淡淡道:“去救人,不过若是能杀他自然更好。” 乌鸦跟上,疑惑道:“姑娘要救何人?” 慕慈:“尹东清。” 乌鸦吃惊道:“刘意说他被关在石云县,怎么会是粼水城?” 气恼道:“看来刚刚下手还是太轻了。” 如此酷刑竟还要说谎,稍后回了城门定要好好‘招待’他才是。 正想着就听慕慈道:“尹东清是突然被送走的,刘意应是不知情。” 眼看着就要到了县衙门口,乌鸦问道:“我们何时出发?” “等这边事了便走,”慕慈说完叮嘱道:“此事不宜声张暂且保密。” 乌鸦忙道:“是!” 两人直接回了城门。 原本紧闭的城门已经打开,张数正吩咐人打扫战场,望着层层堆积的尸体想来之前来增援刘意的人不少。 看到他们,张数忙迎了过来,“慕将军,城外送来消息林将军杀了邱县尉战事已停,稍作收拾后便会带兵同老六他们一起回城。” 军中不比外面随意,是以张数改了称呼。 慕慈颔首,“分三百人留守城门,你带剩余的人去城中维持秩序以备大军入城。” 张数抱拳,“是!” 张数带人离开后,慕慈上了城墙。 刘意的伤口已经做了简单处理,看到她上来原本惨白的脸越发失了血色,惊惧的往墙角缩了缩,气若游丝道:“我、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说了……” 慕慈垂眸望向他,淡淡道:“我会派人送你回粼水城。” 此话落下,不仅刘意愣了,乌鸦亦是一脸吃惊。 可他知晓姑娘不会无缘无故如此,只能压下满心疑惑。 刘意却是一脸戒备,眸底惊惧更甚,“你怎会如此好心,你到底想做什么?” 慕慈望向城外广袤之地,道:“替我送个消息给戴安,就说我给他准备了份大礼。” 刘意神色依旧戒备,“只是一句话?” 此女行事太过狠戾,他不信她会如此好心。 慕慈低低一笑,微俯了身望向他,“看来你是想死?” 轻言细语的几个字,却让刘意忍不住胆颤,尤其是对上女人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好似能将人吞噬般,他急声道:“我、我去,我去粼水城。” 慕慈挥了挥手, 乌鸦忙命人将刘意带了下去,安排人送他去粼水城。 等人离开,乌鸦这才问出心中疑惑,“姑娘为何不杀他?” 若是想传信给戴安,直接射封信到城上便可。 慕慈将手搭在城墙垛面上,指腹滑过砖上的纹路,道:“他活着回去才会引起戴安怀疑,即便不杀他也不会让他好过。” “况且,”她唇角勾起一抹讥讽,“他会转述世安县之事,为了替自己开脱必定会对我所为夸大其词,为了印证他所言,戴安势必会将所有注意力放到这边和弋阳,而我给他准备了一份让他寝食难安的‘惊喜’。” 戴安恼恨慕慈所为,必定会将所有精力放到除掉她上。 如此粼水城有了可乘之机,才更利于慕慈行事。 乌鸦恍然,小小之举便有这么大作用,还是姑娘厉害。 想到慕慈所说的‘惊喜’,他好奇的正想询问,忽的城外传来震动之声,忙循声望了过去。 第187章 姑娘的办法能不妙么 远处密林扬起尘嚣惊得无数飞鸟四散而逃,数千骑兵从林中冲出,随后是数万步兵。 黑压压一片,看的人心神震荡。 很快大军到了城下,为首的林峰和老六挥手示意停下,数万人马齐齐立定,那无形的威压让城上的乌鸦看的眼睛都亮了。 老六那小子也太威风了吧。 老六自然不知乌鸦的羡慕,同林峰驾马入城后直接上了城墙。 见到慕慈时,林峰已不似之前那般冷硬,干巴巴道:“多谢!” 若不是她手下留情,那四万人怕是已折损过半。 出城前他满心怀疑,可到了城外看到被困在林中寸步难行的部下,心中多了一丝敬畏。 那般严密的阵型将四万大军逼的毫无还手之力,防御尚且这般,若是进攻可想而知。 虽然此时心中仍有些怀疑慕慈的动机,但已不似之前那般敌对。 慕慈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所见的尹东清是假冒的,人已经被我杀了,尸体就在县衙后院,此事尹二夫人知情。” 简单一句话,让林峰变了神色,“假的?怎么可能?” 他虽然同尹东清不熟,但亦见过数面。 那人无论样貌还是声音都同尹东清一模一样,世间怎可能有如此相像之人? 慕慈没作过多解释,只道:“你亲自去查验便知。” 林峰点了点头,“验明真假后,我需要回弋阳将此事禀明尹大人。” 慕慈眸色沉了几分,“林将军难不成是想将世安县的烂摊子交给我?” 林峰微愣,世安县之事牵扯到尹家,确实不宜交由慕慈处理。 他沉思片刻道:“我会派人送信回去,等尹大人派人来后再离开。” 他望向慕慈,话中含有责备之意,“涉案之人皆死,我亦不知晓其中详情,不知慕姑娘可否留下一同处理此事?” 慕慈挑眉,这是还不信她,想要留她为质。 她直接拒绝道:“因着世安县的疏漏,为了清剿潜伏的倭人从承尹到这里已经耽搁了多日,军情紧急恕我不能相助。至于事情详情我会派人告知,至于信不信端看林将军自己了。” 若是林峰好言,慕慈或许会提点几句,可他如此态度她自然是懒得理会。 毕竟是尹家引来的祸端,这擦屁\/股的事理应他们来做。 林峰被噎的面有尴尬,缓了缓不服气道:“弋阳平稳并无战事,不知慕姑娘所谓的军情紧急是何事?” 慕慈忍不住冷笑道:“林将军难不成要等到倭人夺了弋阳才算紧急么?” 林峰也被激起了怒意,道:“慕姑娘休要胡言,弋阳有十八万驻军镇守,又有尹大人和各位将军严守,倭人怎可能夺城。” “胡言?”慕慈唇角勾了抹讥讽,嗤笑道:“不说青龙寨的六千倭人,只世安县之事便可看出弋阳防线如何松散。” “林大人,”她声音沉厉道:“弋阳早已不是铁桶,若是再如此自大下去,丢城不过早晚。” 出城时,老六已告知了林峰所有事情,他虽然震惊但依旧有所怀疑话中的真假。 弋阳这些年严防戒备,一直将倭人阻在粼水城未进一步,无论是他还是其他的将领都引以为傲。 尤其那次空城计后,倭人更是城都不敢出,越发让他们自得。 可若慕慈所言为真,倭人实则是声东击西暗度陈仓,若尹家真的被降罪弋阳群龙无首…… 他有些不敢想下去了。 “我会查证你所言,若你所说为真,林某到时再与你赔罪。” 虽然声音依旧生硬,但总算是听进了她之言。 若是世安县之事处理不好,倭人少不了还要借机生事,慕慈终是不忍提醒道:“尹东清于世安县百姓来说是恩人,若是处理不当引起民愤很难收场。” “若想一劳永逸,定要绝了倭人挑拨的机会。林将军可当众揭穿假冒之人身份,让百姓知晓如今县令是倭人假冒,而真的不知被倭人藏到了何处。” 见林峰认真倾听,慕慈又道:“且要发布告示悬赏有线索之人,捉住倭人细作者亦有重赏。” 如此方可挑起世安县百姓对倭人的仇恨,不仅可全民查找奸细,亦可借由寻找尹东清之事团结民心。 到时世安县便如铁桶般,倭人休想再沾染分毫。 林峰听得眼睛一亮,若世安县稳固,不仅可解尹家之危,还可减轻朝廷责罚,不由的道:“此法甚妙。” 乌鸦和老六翻了个白眼,姑娘的办法能不妙么。 林峰心里的防线又低了几分,打着以防万一的心思,又问了慕慈一些维稳之法,直到张数传信回来城中已经处理妥当。 慕慈这才得以解脱,命令大军入城。 给林峰留了一万人以防不备,慕慈带着六万大军直接穿城而过直奔弋阳。 刚出城不久,慕慈打着去石云县的幌子,带着乌鸦和莫衡先一步走了。 望着绝尘而去的三人,老六和张数对视一眼,眸底都是慎重之色。 他二人是唯一知情之人,知晓慕慈真正目的是粼水城时,两人两眼放光都想随慕慈同行看她如何大杀四方。 得知只带乌鸦和莫衡,两人难掩失落正想着如何才能同行,就听到了慕慈给他们安排的任务,两人瞬间如同打了鸡血般一脸的跃跃欲试。 姑娘不带他们原来是委以重任啊。 而另一边乌鸦忍不住回头看向两人,眸底是再也掩饰不住的喜色。 若不是他一直做出羡慕的样子,那两个家伙怕是不会这般好说服。 正得意时,就听莫衡对慕慈道:“你让他们两人去石云县查方县令就不怕弄巧成拙?” 尹东清被关押在石云县这么久,不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定是有人接应,至于是潜入的倭人,还是被收买的殷人,定是要查清楚的。 她无法分身,只能将此事交于老六和张数。 况且军中也需要人帮她打掩护,好瞒过戴安派来的细作。 而那份‘惊喜’亦需要人配合。 慕慈唇角勾了勾,“老六心思细腻,而张数亦有勇有谋,两人配合行事说不定有意外惊喜。” 莫衡道:“你选的总归错不了。” 慕慈笑了笑没言语。 即便两人查不出什么,也无碍,等他救出尹东清亦可知晓。 她更在意的是戴安的后招,他们能不能招架的住。 第188章 将军府? 粼水城三面环水,只需行船三日便可到倭国都城,是护卫倭国的最重要之地。 是以不仅驻守了重兵,亦在城外加筑了多条防线。 慕慈站在船上,望着足有六丈高的城墙,忍不住感叹道:“怪不得这么多年大殷都未曾夺下此城。” 三人都做了伪装,皆是倭人服饰,慕慈亦是男子装扮。 莫衡因着来过一次,怕被人认出,是以脸上不仅涂抹了不易洗掉的墨色,还贴了满脸的络腮胡。 因着船上还有旁人,他将眸中的恨意掩下,压低声音道:“除了城防坚固,戴安才是关键。他虽行事阴狠狡诈,但不得不承认他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慕慈也承认这点,道:“可惜人品有污,行的都是阴谋诡计。” 一直站在后面帮他们隔绝其他人的乌鸦忽的轻咳了一声,两人换了话题。 很快到了城门口,严守的士兵将船拦截,先是搜寻一番又将船上货物逐一检查,确认没有不妥后这才查验他们的身份。 三人将倭国碟牌交出,检查的士兵确认无误后这才交还,正打算放行城内使出一船,船上人皆是黑衣劲服配了腰刀。 竟是倭国的武士。 守门的士兵忙躬身行礼,正要驱开慕慈所乘的船只好给他们让行,就听那船上一人道:“慢着。” 士兵忙停了下来,赔笑道:“您有何吩咐?” 那人四十左右,应是那些武者的首领,他视线在船上扫过最后落在慕慈身上,抬手一指,“你过来。” 乌鸦和莫衡顿时神情紧张,下意识摸向袖中短刃。 因知晓粼水城入城时查验严格,是以他们将兵器换做了短刃。 原本乌鸦想要利用那位熟识商人将灼华和诛邪偷运进来,被慕慈拒绝了。 一则既是偷运那商人必定会查验东西,灼华和诛邪都是神兵利器很难遮掩,万一他起了贪念将其据为己有亦或者转卖给城中贵族,定要多生事端。 再者,偌大一城寻柄刀剑还不容易。 慕慈眼神安抚两人切莫轻举妄动,对着那人行了个标准的倭国礼,这才迈步到了船前,“大人唤我何事?” 粗哑的男声让那人微蹙了眉,视线落在慕慈那张清隽的脸上,眸中闪过一抹惋惜。 远远便见此人容貌出众身子挺拔,正想着今日的任务有了着落,哪知声音这般难听。 视线扫向船上其余人,随口道:“你从哪里来?来粼水城做什么?” 慕慈回道:“回大人,我从月安城来,是来给商户送货的。” 月安城是倭国类似于世安县的一座小城,因盛产的苹果脆甜多汁闻名。 男人视线落在人群后一名长相清秀身形瘦弱的男子身上,眼睛瞬间微亮,对着慕慈挥了挥,指向男子,“你过来?” 男子愣了愣,神情中难掩紧张,踌躇了片刻才走了过来,同慕慈擦身而过时似是脚步不稳撞了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慕慈不能躲避只能不着痕迹的向一侧偏了偏,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没事吧?” 她象征性的问了句,对上男人的视线却愣了一下。 那眸中都是乞求之色,就在慕慈疑惑时男人借着两人身形的遮挡将一物塞到了她手中。 慕慈看了他一眼,没言语。 男人似是松了口气,站直了身形对着她躬身一礼,别有深意道:“多谢兄台施以援手,云野感激不尽。” 慕慈微点了头,正要回一句,船上忽的跳上两名武士,一左一右架起男人回了船上。 变故突生,慕慈握紧手中之物,转身望了过去。 对面船上,云野挣扎的喊道:“放开我,你们做什么?” 那位武士首领像是欣赏货物般端详他片刻,笑道:“不错,不仅样貌好声音也好,小姐定是喜欢的。” 他拍了拍云野的肩,“若是能入了小姐的眼,你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话落根本不给云野开口的机会,命令道:“堵了嘴关进船舱。” 随着船只调转方向向城内驶去,云野也被推进了船舱。 船上其余的人似是习以为常,慕慈三人却看的目瞪口呆,见过强抢民女的,第一次见强抢民男的。 不过那男人口中的小姐又是何人? 三人对视一眼没有言语,不同于慕慈的好奇,乌鸦和莫衡却是有些后怕。 之前他二人还有些不解,慕慈为何故意将声音伪装的那般难听,此时却有些庆幸。 人还是有些缺陷的好,说不定何时就能救一命。 慕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过是想伪装些不足之处,这样才不会太显眼。 因着有守门士兵在慕慈不好询问,等船过了城门后她才寻了一面相老实的老人家,低声问道:“老伯,刚刚那些人是哪家府上的,为何行事这般嚣张?” 老人四下看了看,见无人注意他们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幸好你声音有异才能侥幸逃脱,若是被抓进将军府怕是没命享那荣华。” 将军府? 难道那人口中的小姐是戴安之女? 她压下心中疑惑,故作吃惊道:“将军府?戴将军?” 老人叹了口气,“这粼水城能有几个将军府,除了他还能是谁。这些年他纵着自己长姐不知道抢掠了多少年轻男子。” 戴安的姐姐,算年纪至少四十岁了。 估计比云野母亲的年岁都大。 想到被自己藏入袖中的东西,慕慈眸色沉了沉,问道:“那位戴小姐为何要抢掠男人,难道是为了婚配?” 老人冷笑一声,似是对这个戴小姐很是不耻,“她已有夫婿,却仗着戴将军之势不将夫家放在眼中,她抢掠这些年轻男人不过是供她自己享乐。” “等玩腻了便会将人活活折磨死,我家邻居的小儿便是因为样貌出众被抢进了府,十天后尸体被丢在了乱坟岗,”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声音含了一抹愤怒,“身上没有一块儿完好之处,不是鞭伤就是刀伤,甚至还有被狗撕咬的痕迹。” 即便受害的是倭人,可听闻这般残忍行事慕慈依旧冷了眸子,她身后的莫衡更是忍不住骂了句,“畜生。” 老人吓了一跳,害怕的往四周看了看,声音压得越发低了,“老弟慎言,城内到处都是将军府的眼线,莫要因此丢了命。” 第189章 证明给我看 粼水城内多数都是水路,河道宽阔行船井然有序,沿河的街道更是人来人往很是繁华。 穿过几座拱桥,到了粼水城最繁华的主街望月大街,乌鸦唤停了船夫后三人同老人告别上了岸。 莫衡带着两人七绕八绕,渐渐的人越来越少,直到停在一处两层小楼前道:“公子,今晚就住这里吧。” 慕慈望着面前灰扑扑似是随时都要坍塌的破旧客栈,道:“你确定?” 莫衡笑眯眯道:“破有破的好处,走吧。” 原以为外面已经够破了,哪曾想里面更破。 慕慈坐在短了一截腿的凳子上,掀眸望向对面的莫衡。 莫衡就好似没有看到般,高声喊道:“掌柜的来两壶自酿的好酒,再来几道招牌菜。” 慕慈眯了眯眸子,终于明白他为何要来这里了。 感情是馋客栈自酿的酒啊。 三人要了两间上房,乌鸦将东西放到房间,下楼就看到莫衡抱着酒坛子一口灌下,满脸的餍足。 想到那比普通房间还不如的上房,他嘴角微抽,就不能定个好些的客栈再来买酒么? 见他过来,莫衡拍了拍一侧的凳子,“坐。” 乌鸦望着晃了几晃的凳子,小心翼翼的坐了上去,看了眼自己面前满满一碗的酒,有些纠结。 能让莫衡如此惦念的必定不是凡品,可他们是在粼水城事事都应谨慎行事,饮酒误事万一出了岔子后果不堪设想。 见他一直盯着碗不动,慕慈猜到了他的想法,道:“明日货船才会到,今日无事,少饮些无碍。” 虽然送货是借口,但货还是要有才行,他们特意定了十几筐苹果明日才能送到。 得了允许,自入城后就一直紧绷的乌鸦瞬间放松了不少,端起碗先是小口尝了尝,随即眼睛一亮一口灌了下去。 莫衡得意道:“此酒只供应入住的客人,外面买不到的。怎么样,好喝吧?” 乌鸦点了点头,疑惑道:“若是出售此酒赚的必定比客栈要多,况且还能用卖酒的钱重新装修一下客栈,一举两得之事,为何不试试?” 莫衡夹了口鱼肉,道:“肉太香惦记的人就会越来越多,若是护不住倒不如藏在深巷,至少还能闻闻味儿。” 乌鸦瞬间了然,默默的又倒了碗酒。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酿酒的方子被夺了去,还不如藏在这破败客栈。 至少还能以此吸引住客。 用完饭三人回了各自房间休息。 进了屋内,慕慈这才将藏在袖中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个手掌大小的长条盒子,玄铁质地配有文字密码锁。 想来里面的东西很重要。 那个叫云野的男人到底是何人,怎会有这般精巧的东西,为何会交给她这个陌生人。 难不成是怕东西落到那帮武士手中? 慕慈垂眸打量手中的盒子,片刻后将其塞进了袖中。 他既然敢给,便是笃定了能拿回,既如此她又何必多费心思。 只是不知他能否逃出那位戴小姐之手。 三人一直休息到天黑时才下楼,简单的用了些饭食,便又回了楼上。 等到宵禁的更声响起,慕慈推开窗正要跃出,一身夜行衣的莫衡从隔壁窗户探出了头。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慕慈道:“前辈这是要出门?” 莫衡已经揭了络腮胡,不过脸上的墨色犹在,黑乎乎的脸配着一身夜行衣似是要和夜色融为一体。 闻言露出两排白牙,道:“你夜行衣都换好了,也是要出门?” 慕慈嘴角抽了抽,若是被人看到他此时的样子定以为是白牙成了精都会飞了。 “白日睡得太多,想去将军府转转。” 莫衡一脸深有同感的样子,“我亦是。” “姑娘,”乌鸦也探出头,压着声音问道:“我同你们一起吧?” 慕慈和莫衡异口同声道:“你留守。” 将军府守卫森严,他们进去亦要小心翼翼,若是乌鸦同去风险太大。 毕竟还没找到尹东清,不宜打草惊蛇。 乌鸦眼巴巴的望着两人,“……哦!” 两人同时跃出窗外落到了地上,眨眼消失在了夜色中。 乌鸦默默的看了半晌,缩了回去。 莫衡熟门熟路的带着慕慈穿街绕巷躲过城内巡逻的人,很快到了将军府附近。 两人寻了高位,站在屋檐处望着对面占地足有二三百亩的大宅子,慕慈眸底闪过一抹讥讽。 这戴安倒是会享受。 “将军府除了夜间守卫和巡逻的护卫外,亦有暗卫守护,”莫衡叮嘱道:“进去后定要谨慎行事。” 慕慈点头,两人跃下房檐沿着漆黑的小巷悄悄潜到了一处墙下。 莫衡指了指上面,慕慈会意翻墙进去了。 莫衡紧随其后也跳了进去,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到了靠西的一处院子。 还未靠近便听到了丝竹声。 慕慈对着莫衡微点头,后者闪身消失在夜色中。 慕慈悄悄潜进了院内,躲过守卫攀到了房檐,掀开瓦片用手遮了月光向下望去。 入目是一张大床,足有两丈,四周立柱挂了轻纱,层层叠叠中一女子斜倚在床上。 女子穿了鹅黄色的小衣,外披素色轻纱,咬住一旁男人递过来的葡萄,媚眼扬了扬,娇笑道:“郎君选的果然好吃。” 那男人又将酒杯递了过去,声音含了抹羞怯,“娘子喜欢就好……” ‘好’字音还没落下,原本风情万种娇笑的女人猛地一巴掌扇了过去。 脂粉都遮不住色衰的脸盛满了怒意,“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唤我娘子,来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拖出去喂狗。” 侍立在一旁的护卫上前拎起男子拖着向外就走。 男人瞬间吓白了脸,一边挣扎一边哭喊道:“大小姐,大小姐我错了,我错了,我是真心爱慕你才会……” “真心?”女人挥手示意护卫放开男人,望着跪爬过来满面乞求的人,她低低的笑出声,“你说你是真心爱慕我?” 男人忙不迭的点头,俊美的脸上都是乖巧和讨好,“大小姐姿容绝色,奴初见便已倾心,只盼着能同大小姐长长久久……” 女人忽的伸手钳住了他的下巴,脸上依旧带着笑,可那双眼却如寒冰,“证明给我看。” 男人面上一喜,手探进了小衣中。 还不等他有所动作,女人忽的屈膝将人踢翻在地,淡淡道:“挖了他的心看看是不是真的。” 第190章 人带来了 冷漠的声音落下,男人被护卫拖去了另一个房间,很快响起凄厉的哀嚎声,转瞬又没了动静。 不多时护卫托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半跪在女人床前打开了盖子。 里面是仍在跳动的一颗心。 女人只看了一眼,颇为嫌弃的移开了视线,道:“扔去喂狗吧。” 护卫应声,退了出去。 女人百无聊赖的靠在床上,忽的一脚踢翻了床边的小几,上面的瓜果酒水顿时洒了满地。 她似是犹不解气,视线扫过屋内的乐者,之后是侍立在旁的丫鬟和护卫。 随着她视线移动,屋内的人皆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她抬手指向一名面露惊恐的丫鬟时,一个同她年纪相仿的妇人走了进来,“大小姐!” 女人面上的冷意一扫而空,含笑道:“陆儿,你回来了。” 陆儿对着她屈膝施礼,笑盈盈道:“今日又捉了一人,我已经让人给他梳洗装扮过了,大小姐可要送进来?” 女人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今日没了兴致,明日吧。” 陆儿眸底闪过一抹讶异,小心翼翼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自戴茵让她四处搜寻美男后,还从未如今日这般拒绝过。 往日便是没有调教好,她也会兴致勃勃的先见一面。 戴茵闻言,直接躺到了床上,叹了口气道:“长得好看又有何用,一个个如同软脚虾般吓一吓便没了骨气,看着实在生厌。” 陆儿眼珠转了转,笑道:“今日这个虽然看着柔弱,但性子却犟得很,大小姐不妨亲自调教一番也好添些乐趣 。” 戴茵摆了摆手,望向屋顶,“陆儿,这天下男人可有真心?” 陆儿脸上笑意敛了敛,柔声道:“真心有何用,如今这般不好吗?” 她坐到床沿,握住戴茵的手,“只要大小姐想,什么样的男人陆儿都可为你寻来,又何必为了一棵树放弃万亩林木。” 戴茵微叹了口气,眸底亦有不甘,口中却道:“我只是有些无聊罢了。” 陆儿道:“我这里倒是有件趣事。” 戴茵眼睛一亮,坐起身道:“何事?” 陆儿:“今日府中来了一人,双膝皆被人所毁,据说是将军安插在大殷的细作。” 戴茵:“是被殷人所伤?” 陆儿:“具体的我亦不清楚,若是大小姐感兴趣不如把人带过来问一问?” 戴茵唇角勾了勾,“咱们这位将军行事一向缜密,我倒是好奇坏了他好事的是何人。” 陆儿起身,“我这就去。” 等人离开后,戴茵对着屋内的一众人挥了挥手,“都退了吧。” 偌大的房间瞬间安静下来,望着四周的纱帐,戴茵忽的轻笑一声,之后声音越来越大似是笑出了眼泪。 “活着真是好无趣啊。” 她低喃一声,重新倒回了床上。 望着闭上眼睛眼角犹有泪珠滑落的女人,慕慈眸中闪过一抹疑惑。 不管是刚刚自己所见,还是城门劫人,亦或者城中百姓的怨念都得出一个结论,这位戴小姐行事嚣张狠毒,戴安亦是对她百般纵容。 她有权有势,活的随心所欲,为何刚刚那笑声里都是悲凉凄然。 况且她对戴安的态度也有些蹊跷。 不见亲密,倒是有些讥讽。 不多时院外响起脚步声,慕慈压下心中疑惑,悄悄探出头向外看了一眼。 是陆儿回来了。 身后是坐在轮椅上的刘意,被护卫推着进了院中。 为免被人发现,慕慈只看了一眼便缩回身子向下望去。 “大小姐!”陆儿先一步进了屋内,“人带来了。” 听到声音,戴茵慌忙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水,这才起身半靠在床头,“进来吧。” 陆儿接过轮椅,推着刘意到了纱帐前,正要停下,就听戴茵道:“推进来。” 陆儿愣了愣,掀开纱帐将人推了进去。 当看清里面的情形时,刘意顿时有些傻眼。 传闻这位大小姐放荡不羁喜好劫掠美男,没想到私下里竟也如此放浪。 见他眼睛都看直了,戴茵娇笑出声,“你就是安弟派到大殷的探子?” 刘意忙回神,沉了沉心回道:“五年前卑职被派往世安县,任县丞一职。” 戴茵眸底闪过一抹讶异,竟是有官职的,倒是符合她那位弟弟的行事风格。 见戴茵不再言语,陆儿才道:“还不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讲给大小姐听。” 刘意忙应声,“是!” 离开世安县后便晕了过去,只在上船时醒来一次,至于是如何进城又是如何到了将军府门口,他一无所知。 幸好被府中管事认了出来报给了戴安,他这才被抬入府中救治。 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将慕慈那个煞神所为告知戴安,原以为听完后戴安定会对他嘉奖一番,谁知只说了声好好养伤其他只字不提。 不给奖赏就算了,竟还以养伤之名将他留在了将军府。 就连他想给家中送信都被拒绝了。 心中正忐忑不安时戴茵派了人来,虽不知她有何意图,但听闻戴安十分纵容这位长姐,若是投了她的门路说不准能柳暗花明。 是以他毫无隐瞒,从戴安布局到慕慈出现详详细细说了出来。 戴茵一开始还懒散的靠在床上,当听到慕慈在城门将埋伏的人尽数斩杀时,瞬间坐直了身子,眸底都是兴奋之意。 刘意微微有些错愕,大小姐刚刚是在笑吗? 他正要细看,就听陆儿轻咳了一声,吓得他忙低垂了眸子继续往后讲。 而戴茵也敛了情绪,重新靠了回去。 等他说完,戴茵接过陆儿递来的茶水,喝了口才道:“如此说来尹东清还活着?” 刘意道:“之前一直被押在石云县牢中,不过青龙寨被毁后阮先生曾送信回来询问要不要将人送到粼水城,至于送没送我便不知了。” 阮先生应该就是那位假县令了。 慕慈眯了眯眸子,望着下面一脸讨好的刘意心中冷笑,看来挖膝之刑还是轻了。 既如此,她定要再送份大礼给他才行。 正想着就听戴茵轻笑一声,声音里都是厌恶,“那个尹二夫人也是蠢极,这般水\/性\/杨花定不会有好结果。” 她说的咬牙切齿,不仅刘意愣了,房上的慕慈亦是微微错愕。 这位大小姐都不看自己的么? 望着刘意呆愣的样子,戴茵唇角勾了抹邪魅,屈指对着他勾了勾,“你过来!” 第191章 被发现了啊 女人神情娇媚,双眸更似是盛了水,那屈起的手指就好似一把把的小勾子引得刘意心神荡漾。 一时竟失了理智,用下半身思考起来。 若是成了戴茵的入幕之宾,那么他担忧之事便可迎刃而解。 说不定戴将军也会对他另眼相看。 他喜滋滋的转动轮子到了床前,望着女人越发撩人的神情,脸上都是殷勤的笑意,“大小姐有何吩咐?” 戴茵视线从他脸上缓缓而下停在了某处,指了指他的腿,轻飘飘吐出两个字,“分开。” 刘意眼睛落在轻纱之下,入目所见让他心中瞬间好似有万千蚂蚁爬过,根本没察觉女人此时满脸的厌恶之色。 他配合的移开腿,视线依旧凝在女人胸前,讨好的笑着道:“大小姐想做什么都是我的福气,我……” 戴茵打断他,“真的吗?” 刘意抬眸望向她,很是认真道:“自然是真……” 戴茵再次打断他,唇角勾了抹讥讽,道:“既如此我便成全你。” 刘意终于察觉到了不对,还不等他反应就见戴茵从枕下拿出了匕首,慢悠悠的拔出利刃。 望着刘意瞬间惨白的脸,她笑的风情万种,“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嘲笑尹二夫人?” 她将刀在他面前晃了晃,脸也冷了下来,“整个粼水城都知我戴茵水性杨花无恶不作,你是不是也这般认为,嗯?” 刘意吓傻了,刚逃过慕慈那个煞神,又遇到了戴茵这个变态女人,他怎么就这么倒霉。 望着明晃晃的匕首他声音微颤道:“我、我从未这般想过,大小姐身份尊贵有些特殊爱好也是应当。” “特殊爱好?”戴茵大笑出声,笑出了眼泪,“我是被逼的,被逼的……” “大小姐!”陆儿着急的冲了过来,双手握住她的肩用力的晃了晃,“大小姐慎言,莫要……” 戴茵一把挥开她的手,眸底都是怒意,“连你也要约束我吗?” 陆儿眼底都是心疼,声音哽咽道:“奴不敢,奴只是不想大小姐折磨自己。” 戴茵握住她的手,“陆儿,他毁了我,毁了我一辈子啊。” 望着一脸痛苦的女人,陆儿忍不住哭出声,再也劝不出一个字。 刘意一脸懵逼的望着主仆两人,虽不知戴茵说的是何人,但能将她逼迫到如此地步的人身份定是比戴安还要尊贵。 难不成是皇室之人? 他正想的出神,忽的发觉四周安静了下来,下意识望向戴茵,就见她正一脸阴鸷的望着自己,吓得一哆嗦急声道:“我、我可以奉大小姐为主为您所用……” 戴茵手指抚上刀面,嫣红的指甲从刀尖滑到刀柄,“那若是我要你杀了戴安呢?” 刘意瞬间瞪圆了眼睛,结结巴巴道:“为、为何要杀将、将军?” 戴茵脸色一沉,“你杀还是不杀,嗯?” 刘意紧张的吞了吞口水,所有人都知戴安对戴茵从来都是有求必应,戴茵能有今天的权势靠的亦是戴安,她又怎会杀他。 难不成是对他的试探? 再联想到戴安对他的态度,定是对慕慈放他回来之事有所怀疑,这才借戴茵之手来试探自己。 刘意越想越有可能,忙表忠心道:“将军对我恩重如山,即便我死亦不会有背叛之心,大小姐莫要再提。” 他说的义正言辞,以为戴茵听了定会收了试探之意,见他如此忠心说不定还会奖赏一番。 哪知话音刚落,戴茵愤声道:“一个个只知油嘴滑舌,半点用处都无,都是骗我的,骗我的……” 她眼底都是疯狂之色,将手中的匕首高高举起。 刘意吓得慌忙推动轮子想要退远些,陆儿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将轮椅牢牢抵住。 两人较力之时,戴茵手中的匕首猛地落下,直接刺进了刘意腿间。 半臂长的匕首尽数没入,还不等刘意惨叫出声,戴茵握刀的手向上一挑,没入的刀刃切开了他的腹部。 刘意的喊声瞬间刺破屋顶,听得慕慈都眼皮一跳。 望着下面出手狠厉的女人,她眸色闪了闪。 原本来这里是想看看能不能见到云野,问一问那盒子之事。 没想到竟有意外之喜。 嘶喊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望着仰靠在轮椅奄奄一息的男人,慕慈却有些惋惜,原本想自己动手的。 戴茵将匕首扔在了地上,眸色厌恶的望着刘意片刻,轻声道:“这几日城门可有异样?” 陆儿心领神会道:“小姐要查尹东清?” “我总该做些什么的。”戴茵望向她,眸底都是乞求之意,“这些年我之所以还活着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做些什么,让他知晓我从未背叛过他。” “陆儿,帮我好不好?” 陆儿搭在轮椅的手用力握紧,对上她的视线,片刻后微微叹了口气,“我明日便让人去查。” 戴茵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好。” 陆儿唤了人进来将刘意尸体抬出,擦干净地上的血又开窗点了熏香,见戴茵依旧懒洋洋的躺在床上,哄道:“时间不早了,大小姐回卧房休息吧。” 戴茵眼神空洞的望着屋顶,似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半晌才道:“不想动,今晚就歇在这里吧。” 陆儿劝道:“屋中沾了血腥气,还是……” 戴茵打断她,淡淡道:“这院子到处都是血腥,换来换去也是一样。” 她偏头望向陆儿,“今晚不用守夜,让所有人都退出院子守着。若是谁惊扰了我……扒了他的皮。” 陆儿以为她心情不好,想了想没在劝说,“是!” 她驱散了屋内的丫鬟护卫,到院中传达完命令后进屋发现戴茵竟然睡着了,忙拿了锦被帮她盖好这才退了出去。 出了院子,对着守在院外的护卫和丫鬟又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她已经嫁人,随夫家住在府外。 她忧心忡忡的回了家,辗转反侧一夜未睡。却不知让她担心的那位大小姐在她退出房间时便睁开了眼。 那双娇媚的杏眸冷冷的望着房顶,忽的抬手指向某处,无声的吐出两个字,“进来。” 慕慈轻挑了挑眉,被发现了啊。 她将瓦片放回原位,跃下房檐从窗户跳了进去。 穿过纱帐直接到了床前,对上女人望过来的视线,唇角勾了勾,“不怕我杀了你?” 第192章 我不信你 戴茵依旧慵懒的躺在床上,微侧了身毫不掩饰的将慕慈上下打量一番,最终落在那张脸上,惋惜道:“这么漂亮的一张脸,陆儿怎么就没发现呢。” 慕慈任由她打量完,拉过一旁的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下,对上她的目光淡淡一笑,改了让人记忆深刻的粗哑男声,换了一种稍显清冷的磁性男声,“那她一定没命带我回来。” 戴茵脸色冷了下来,支起身子靠在床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床沿,“你同将军府有仇?” 慕慈道:“我来救人。” 戴茵眸色微闪,手下意识的握紧身前的锦被,“来救何人?” 慕慈视线从她手上扫过落在她脸上,缓缓道:“云野,今日在城门被抓说要献于你。” 说到‘云野’两字时,戴茵脸上闪过一抹失落,握紧的手也慢慢松开,声音微冷道:“你走吧。” 见慕慈仍坐着一动不动,她脸上带了怒意,“只要我高喊一声,你休想活着离开将军府。” 慕慈好似没有听到她的威胁,神色平静的望着她,“你想救尹东清?” 戴茵脸上神色微滞。 她无意中发现屋顶渗漏的那抹光,猜到了房顶有人。 将军府可没人敢潜上她的屋顶,应是同将军府有仇怨之人。 既然能躲过府中暗卫和守卫,此人身手绝不简单。 所以才会遣了侍女护卫,想着利诱此人为自己所用。 可一番试探下来,让她感觉到了危险,此人心思深沉不似以往的那些蠢货。 与虎谋皮之事,已经经历过一次,为此毁了她一辈子,她不想再来一次。 她冷冷的望着慕慈片刻,“我为何要救那殷人,你莫不是疯了?” 慕慈并未理会她的否认,只道:“若是我帮你,你拿什么交换?” 戴茵眸色讥讽,“你身份不明意图不知,凭什么同我谈条件,若是再不离开我便喊人了。” “我可以帮你杀了戴安。” 慕慈简单的一句话,似是按下了暂停键,戴茵瞳孔微缩整个人都好似僵住了。 慕慈未再言语,只静静的望着她,清冷的眸子皆是坦然和笃定。 不知过了多久,戴茵忽的低低的笑出声,眸色冷戾的望向慕慈,“我刚刚不过是试探刘意,没想到你竟信了,戴安是我亲弟,我为何要杀他?” 慕慈落在扶手的手指屈起又落下,依旧是随意的姿态,“机会只有一次,我劝你还是想一想的好,毕竟这般危险的事情不是谁都能做到。” 对面的人一副笃定的样子,让戴茵沉默下来,那个条件太诱人,让她忍不住心动。 她犹豫了片刻,终是忍不住问道:“既是交换,你想要什么?” 慕慈:“放了云野。” 既然戴茵要救尹东清,她只需静待时机便可,没必要暴露自己的目的。 倒是可以用云野转移视线,亦可查出那盒子的秘密。 如此简单的要求反而让戴茵生了怀疑,“仅如此?” 慕慈:“只如此。” 戴茵冷笑,“一个毫无身份的小子,值得你冒这般大的风险?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慕慈问道:“若是陆儿被人劫走,你会如何?” 戴茵微愣,没有言语。 慕慈勾了勾唇,“你会不惜一切代价救她,可对?” 戴茵没再辩驳,只道:“我不信你。” 慕慈似是听到了笑话般,低低的笑出声,“大小姐,交易而已,不过是利益相换罢了,信与不信不重要,得到彼此想要的才最重要。” “你想杀戴安,我要救云野,”慕慈挑眉,讥讽道:“我敢用命搏,你难道还想坐享其成?” 见她还在犹豫,慕慈直接起身,居高临下望向她,“杀戴安亦或是救尹东清,我给你一夜时间,若是想通了夜间放烟花为信。” 说完转身就走,还没走出纱帐戴茵忽的开口道:“先救尹东清,若是你做到了再言其他。” 慕慈未转身,道:“何时告知我他所在,何时救人。” 戴茵道:“我去何处寻你?” 慕慈淡淡道:“你应是轻易离不得府,若是得信让陆儿去买狮子巷的酥饼,买三斤一斤甜两斤咸。” 不等戴茵回答,慕慈直接离开了。 很快到了同莫衡约定之处,可等了一刻钟也没见人来,心里有些不安正想着要不要去寻他时,有脚步声传来,慕慈急忙闪身到了墙角的假山后。 借着月色慕慈看清了来人。 一胖一瘦,胖的那人身形魁梧一脸横肉眼睛更是透着狠意,而瘦的那人文质彬彬样貌很是俊美。 胖男人脚步紧跟在瘦男人后面,开口道:“将军,此事尚有蹊跷,慕慈不过十六七岁,怎可有如此心机和身手,定是刘意害怕责罚故意夸大其词。” 将军? 难不成是戴安。 不对,莫衡曾言戴宇同戴安样貌很是相似,可此人除了眉眼外同戴安再无相似之处。 可若不是戴安,男人为何要称他为将军? 慕慈正疑惑时,就听瘦男人道:“兄长已经派人去查了,至多三日便可确认真假,若是刘意所言为实此女绝不能活着到弋阳。” 胖男人哼了声,“区区一个女子又有什么真本事,不足为惧。倒是王上为何拒了大将军南下的计划?” 瘦男人冷笑一声,“自然是怕兄长南下后得了大殷之地,拥兵自重不再受他管束。” 胖男人怒道:“竟如此昏聩猜疑,大将军戍守粼水城三十多年,若是想反又何必等到攻下大殷。” 似是越想越生气,一掌拍在假山上,“如此憋屈,还不如反了得好。” 瘦男人忙训斥道:“闭嘴,这种话也说得,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胖男人委屈道:“我就是替将军和大将军不值,若不是戴家这些年苦心经营戍卫,何来倭国这些年的安稳。可他们为了一己私心竟处处制肘,如此下去迟早要亡国……” “别说了,”瘦男人厉声喝止,眼神戒备的四下看了眼,怒道:“告诉你多少次了,谨言慎行,若是被人知晓莫说我,就是兄长都救不了你。” 胖男人垂了头,眼神中都是不甘和愤恨,“可我实在是憋屈。” 瘦男人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放心吧,兄长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胖男人眼睛一亮,正要询问,忽的远处响起一声惨叫,有人高喊道:“救命啊……” 第193章 出来吧 寂静的夜色被那道惊呼声吵醒,无数人影奔了过去。 望着暗处不时跃过的身影,慕慈眸色微凝。 将军府竟有这么多的护卫,难不成戴安怕人行刺? 可这里是粼水城,是他的地盘,他为何要怕? 还有那声惊呼,应不是莫衡所为,否则那人就该喊刺客而不是救命了。 慕慈隐约觉得事情远没有表面看起来的简单。 她悄无声息的跟了过去,想一探究竟。 穿过花园绕过几处楼阁,望着远处被灯火映亮的湖水慕慈神色越发凝重。 即便离着有段距离依旧能看到湖面上漂浮的大量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密密麻麻足有四五十人。 看装扮应是府中的仆役。 “谁干的?”之前在假山的胖男人怒喊道。 “我们赶到时凶手已跳进了湖中,我将人分成了十队严守岸边,只要他上岸便可将其擒住。”护卫首领禀明道。 那人行动太快,他们跟进水中后竟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胖男人冷冷望着湖面,“最好一辈子躲在水里,否则定要将他剁成肉酱。” 瘦男人却低声道:“人不在水里。” 胖男人愣了愣,疑惑道:“为何?” 瘦男人并未解释,而是道:“把尸体都打捞上来,一个个都查仔细了。” 胖男人视线落在漂浮在水面的尸体,眸底闪过一抹阴鸷,高声命令道:“把尸体捞上来。” 护卫首领忙分出一部分人去打捞尸体。 很快,水里的尸体尽数排放在岸边。 一共四十六具。 慕慈趁着夜色打晕了一名护卫,换了衣服潜到了岸边,视线从那些尸体上一一扫过。 身上并未有伤痕,神色也很平静似是在沉睡中。 想到之前的那声惊呼和惨叫,慕慈越发觉得此事怪异。 很明显那喊声不是这些人发出的。 瘦男人应是也想到了这点儿,问道:“是谁最先赶到的?” 护卫首领忙道:“是阿四。” 回完扭头对着身侧的人道:“把他喊过来。” 不多时一名身形瘦高的护卫跑了过来,对着瘦男人和胖男人施礼道:“吴将军,陈副将!” 听到护卫的话,慕慈终于知道了这两人的身份。 那位瘦男人是戴安的表弟,亦是一年前倭王刚封的月安将军,权力仅在戴安之下。 而那胖男人则是戴安的副将,行事残暴经常虐杀降兵是以慕慈印象深刻。 吴将军视线落在阿四身上,打量片刻才问道:“那声救命是你喊的?” 阿四道:“不是我,我赶到时只看到一人跳进湖中,至于是不是他的喊的无法确定。” 吴将军视线审视的在他身上扫过,忽的道:“府中护卫都是六人为伍,为何是你先至?” 阿四忙解释道:“当时我们恰好在附近巡逻,而我在队中腿脚最快,听到呼喊顾不得其他只一路跑了过来。” 说完见吴将军并未言语,急声道:“若是将军不信,可唤其余五人来询。” 吴将军看了护卫首领一眼,后者瞬间会意转身去寻那五人了。 陈副将视线一直落在被护卫逐一查验的尸体上,此时忽的问道:“可看清那人是男是女?” 阿四:“那人穿了一身黑衣,身形矮胖,因是背对我所以并不知是男是女。” 慕慈眉眼一跳,原本对阿四并未起疑,可他形容之人怎么看都像是莫衡。 莫衡不会滥杀无辜,即便要行事亦会同她商量。 难不成他见过莫衡? 视线从尸体上移开落在阿四身上。 他说话时低垂了眸子,垂落的双手微蜷,看起来并无异样,可他绷得太紧,似是随时要跑起来。 慕慈眸底闪过一抹冷意,此人定有问题。 恰在这时那名护卫首领回来了,对着吴将军摇了摇头。 吴将军之所以要他去询问亦是为了小心为上,但心中明白大概是问不出什么的。 是以并未在意,而是对阿四道:“你去寻仵作过来,就地剖了查明死因。” 阿四微愣,“不送去尸检房么?” 吴将军望向他,唇角勾了勾,竟是很有耐心的解释道:“太麻烦了,将仵作调来更快。” 阿四下意识看向地上摆了四排的尸体,眸底闪过一抹挣扎,最终在吴将军越来越压迫的视线下,应声道:“是!” 等他离开,吴将军对着陈副将压低声音道:“你去盯着他,人还有用莫要整死了。” 陈副将点头,急忙跟了上去。 慕慈犹豫一瞬,亦撤身跟上。 阿四直接出了将军府,直奔隔了两条街的府衙,仵作家就在附近。 眼看着巷尾就是仵作家,陈副将正要打消怀疑,就见阿四直接越过门口,翻墙跳了进去。 他脸上一沉,跟了进去。 望着一前一后翻下墙的人,慕慈并未着急,而是几个纵跃翻上了隔壁房檐,居高临下望了过去。 月色下,两人一前一后,翻过一个又一个的院墙,直到又转回了离将军府不远的一处大宅子,阿四戒备的四下看了看敲响了屋门。 屋内很快燃起了灯,一道男声响起,“谁?” 阿四恭声道:“主子,是我。” 房门应声而开,一身形瘦弱的男子走了出来。 看清男人容貌时,慕慈微眯了眸子。 怎么会是他? 男人将阿四领了进去,“可顺利?” 阿四回道:“出了些纰漏,吴立奇应是有所察觉,要我寻仵作回府逐一剖尸查验死因。我怕……” 男人忽的挥手制止了他要说的话,借着窗户望向屋外,“出来吧。” 阿四吓了一跳,脸色刷一下白了,“主子?” 男人轻叹一声,“不怪你,是吴立奇太狡诈。他怕是发现了什么,要你寻仵作是为了试探。” “哈哈哈,”陈副将不再隐藏,轻蔑的笑着从暗处走了出来,对着屋内道:“还不算太蠢,识相的就快滚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男人迈步就要往外走,被阿四一把拉住了,“主子,不可。” 他脸上都是愧疚之色,“都怪我大意才会引来此贼,我去拖住他,主子快走。” 说完不等男人回答,闪身到了院中,咬牙恨声道:“既然来了就别回去了。” 陈副将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眸底都是嗜血的光泽,抽出腰间的战斧,兴奋道:“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第194章 盒子里是什么? 足有半人高的斧子至少有百斤,斧头在月色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陈副将很是轻巧的将斧子举起,脸上的横肉颤了颤,讥笑道:“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阿四并未理会他,缓缓抽出腰间的弯刀,大喊一声冲了过去。 陈副将大吼一声,抡起斧头砸了过去。 斧子已有百斤,再加上陈副将的臂力加持,这一下至少翻了五六倍。 劲风呼啸,带着万钧之势。 阿四不敢硬碰硬,在离着斧头还有半尺时,身形忽的闪到一侧手中的刀亦砍向了陈副将的胳膊。 原以为出其不意,即便不能将其重伤,亦能伤了他的胳膊。哪知在他闪身的瞬间陈副将脸上闪过一抹阴毒的笑意,手中的斧子脱手而出直接砸向男人。 这一下的力道若是击中,阿四必定会被砍为两段。 ‘砰’一声,一颗手掌大的黑色铁球从屋内飞出直接砸在了斧子上。 斧子瞬间偏移方向落在了地上。 而阿四的刀砍在了陈副将的胳膊上。 陈副将望着胳膊上的弯刀,眸底怒意攀升,竟不管不顾的握住了刀刃,另一只手握拳狠狠砸向阿四的手腕。 ‘咔吧’一声,骨头断裂声响起,阿四惨叫一声松开了刀柄,还不等他撤退陈副将调转了刀身直接划开了他的脖子。 他满脸嫌弃的一脚将阿四踢倒在地,望着浑身抽搐不止的人,道:“既然找到了你主子,就没必要留你命了。” 他捡起地上的斧子望着斧刃上很明显的一处缺口,眸底有火焰攀升,阴恻恻的望向屋内,“人都死了,还要做缩头乌龟不成。” 半晌屋内也无人回应,陈副将越发气恼,抬脚冲了进去。 很快屋内响起瓷器落地的声响,伴着陈副将骂骂咧咧的声音很是热闹。 只是并未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 慕慈好奇之下潜到了窗前,正想着一看究竟,就听陈副将忽的惨叫一声,随即屋内燃起大片火光。 犹如白昼的房间内,男人抱臂站在桌后冷冷望着被火焰吞噬的人。 陈副将嘶吼着扑向男人,可任由他如何挣扎身体就好似被什么缚住了般根本无法移动,而他身上的火焰就像是磁石般牢牢将其缚住,而屋中其他地方甚至是他脚下的地面都没有沾染一丝火星。 慕慈视线扫过屋内,看到散落在陈副将四周的瓷器碎片时,她眸底闪过一抹了然。 那些瓷罐中装了易燃之物。 陈副将进屋后被男人偷袭,罐子虽然砸不中他,但在罐子碎裂时里面的东西他定是避不开。 而地面和其他地方之所以不受影响,定是用了防火的砖石和涂料。 至于陈副将为何动不了,是他腿被一团铁网圈住了。 想来是他进屋后视线昏暗,追击男人时中了机关。 怪不得男人不出去,而是要引人进来了。 陈副将哀嚎声逐渐小了下去,男人只静静的望着,看他痛苦挣扎看他被火吞噬,直到整个人变成了焦炭再无了动静。 饶是慕慈见惯了杀戮,依旧觉得有些瘆人。 “觉得我恶毒?”原本垂眸望着陈副将尸体的男人,忽的扭头望向窗口,清秀的脸上带了抹自嘲,“若是以前莫要说看着活生生的人被烧死,就是责罚犯错的奴仆亦会心中不忍。” “可人善就会被人欺,若是我之前这般心狠,我父母兄妹不会惨死,家业不会被夺,我也不会痛失所爱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欺辱而死。” “所以,”慕慈从暗处转出对上他的眼睛,神色并未因他的解释而有所同情,反而带了一抹怒意,“从入城时你便开始算计我。” 不等男人回答,她又讥讽的笑了笑,“被抓去献身戴茵的人竟出现在这里,想来城门被劫不是巧合而是你的安排吧。” 云野一扫刚刚的悲色,脸上是运筹帷幄的淡然,唇角微勾道:“多亏了你刻意伪装的声音,否则我的计划便要落空了。” 慕慈眸色沉了沉,“盒子里是什么?为何要给我?” 不知想到了什么云野眸色中闪过一抹厉色,不过很快归于平静,“盒子里的东西时机到了你自会知晓,至于为何给你,自然是……” 他轻笑一声,视线落在慕慈那张白皙的脸上,“你合我心意……” ‘意’字还未落下,慕慈纵身跃入窗内,挥拳攻了过去。 云野脸上笑意瞬间消退,人亦向后退去。 可慕慈又怎么可能让他逃脱,一拳落空的同时抬腿踢了过去,连环的动作一次比一次快。 云野越发不敢大意,就在他想要躲到墙角伺机按下机关时,被慕慈一脚踢中了胸口整个人飞了出去。 那一脚的力度疼的他脸色微白,咬着牙在半空稳住身形踉跄落在了地上,可还不等他反应慕慈的拳头到了。 鼻梁好似断了般,连带着脑袋都是蒙的,耳中更是嗡鸣声不断,眼看着慕慈的拳头又要砸过来,急声道:“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猜测你们的目标应声将军府才想要借机拉拢。” 慕慈审视的打量他片刻,见他不似撒谎,收了拳头,问道:“既然听到我们的谈话,应知我们的身份,就不怕落了叛国的恶名?” 云野捂着鼻子,哼了声,似是扯到了鼻梁疼得他低头默了半晌,才道:“若是殷人能帮我报仇,灭了倭国我亦无所谓。” “那般狠辣残暴的君王还不如死了的好。” 最后一句他说的咬牙切齿,倒是勾起了慕慈的好奇,问道:“如此说来你家人被害亦有倭王的手笔?” 云野眸底都是讥讽,“若不是他授意,那些人怎敢如此。” “那些人?”慕慈抱臂靠在墙上,眸底都是玩味,倭国若是人心不稳于她行事才更有利,“看来不止是戴安了。” 应是缓过了那波痛意,云野掏出帕子捂住鼻子,以免鼻血流的到处都是,愤愤道:“朝中的那些大族皆有参与。” 慕慈对云野的身份越发好奇,或者说是云野背后的家族。 她唇角勾了似有似无的笑意,掀眸望向云野,“云姓在倭国可不是什么大姓。” 云野原本并不想这么早揭开身份,奈何打不过人家,收为麾下便没了可能。 如今只有同盟一条路可走,还要看人家答不答应。 是以不再隐瞒,道:“我本姓姜。” 姜? 慕慈神色难掩震惊,终于明白倭国大族为何要联手了。 “你还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 第195章 不觉得奇怪么? 姜姓是倭国大姓,不仅掌控着倭国一半以上的田产矿业,每一任倭王继承人的授业老师亦是姜家人。 可拥有如此大权势的姜家,从未有过不义之举,对倭王更是一心一意,手中的田产和财富大多数亦是用于民。 是以倭国百姓对姜家拥护比倭王更甚。 这也是姜家百年来屹立的根本。 若要灭倭国,姜家是最大的阻力。 三年前姜家家主姜原死后,家主之位落到了旁支的手里,据传新任家主手段狠辣除了忠心倭王外,其行事同姜家家训完全背道而驰。 短短三年,姜家在百姓中的威望不仅大打折扣,甚至还多次刺杀这位家主。 可姜家百年根基,又怎么可能轻易动摇。 换来的不过是血腥镇压罢了。 原本她还在想着如何挑拨姜家和倭王的关系,没想到竟自己送上门了。 不过有些事情还需要确认,毕竟同自己知道的消息出入有些大。 “你父亲可是上任家主姜原?” 姜云野道:“正是。” 慕慈:“可传闻他是得了恶疾,姜夫人和他的子嗣亦不幸被传染,姜原为了大局将感染病症之人圈于家中自焚而亡。” 姜云野冷笑道:“他们皆是被一刀毙命,放火是为了毁尸灭迹。” “若不是我那日为了去寺中听课同侍从互换了衣服,便真要被他们得逞了。” 他自幼喜爱佛法时常去寺中长住,甚至有了剃度修行的念头。 可身为姜家人,自出生便带着使命,姜原为了断绝他的念头狠狠的惩戒了一番。 那日他已经被关在家中月余,听闻寺中来了位天竺国的高僧,他再也顾不得其他逼着侍从换了衣服,爬狗洞跑了出去。 哪知竟同家人天人永隔。 这三年他弃了佛心,变成了他曾经最厌恶之人。 只要能为家人报仇,哪怕入地狱又如何。 他望向慕慈,“可惜,我活了下来。” 慕慈望着男人坚定却又布满恨意的眸子,问道:“你想做什么?杀了那些人吗?” 姜云野扯了扯嘴角,“只杀了他们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要他们眼睁睁看着家族覆灭,看着倭国改朝换代,看着他们所拥有的一点一点的化为乌有。” 慕慈:“看来你已经布好了局。” 姜云野轻飘飘的笑了笑,“你可有兴趣加入?” 慕慈:“有何好处?” 姜云野:“我可以扶你为王。” “啧,”慕慈似笑非笑道:“傀儡么?” 姜云野:“报仇后我会剃度为僧偿还杀戮之恶。” 闻言慕慈对他有些刮目相看,道:“我对王位没兴趣。” 见他神情微愣,又道:“不过,灭倭国倒是可以考虑。” 姜云野眼睛瞬间微亮,“你答应同我合作了?” 若有大殷相助,此事定能事半功倍。 慕慈摇头,“不是合作,而是你归于我麾下,听我命行事。” 姜云野脸色顿时变了,“不可能。” 慕慈唇角微勾,“没有你我亦可灭了倭国,可没有我莫要说报仇,怕是这粼水城你亦逃不脱。” “什么意思?”姜云野神色中带了戒备,“你要告发我?” 慕慈挑眉,“告发你于我有何好处?陈副将一直未归,依着戴安的手段用不了多久便会查到这里,草蛇灰线雁过留声总能查出些什么。到时再封锁城门逐一排查,你觉得你能逃得脱吗?” 姜云野将染血的帕子丢在地上,不以为意道:“烧了此处他们自然什么也查不出,至于排查……那也得他有命查。” 慕慈淡淡道:“所以今晚布局是为了杀戴安?” 姜云野冷冷一笑,道:“府中所有视线都在那些死尸上,大半的护卫亦在那里,我的人行事才会更容易。” 慕慈垂眸沉默片刻,忽的道:“确定你的调虎离山不是戴安的请君入瓮?” 姜云野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难不成他能未卜先知?此事我布局多月,若不是万无一失怎会冒险。” “姜家人也不过如此,”慕慈忍不住讥讽一句,在姜云野变脸之前道:“从湖中事发到我离开,戴安并未现身甚至都未曾派人询问,而吴立奇也未曾派人禀明戴安,你不觉得蹊跷么?” “再者,明知阿四有异,却只派了陈副将前来,不觉得奇怪么?” 将军府四十六人被抛尸湖中,身为主人竟不闻不问,手下亦是自作主张更是将他这个主子忽视的彻底。 若是没有刺杀之事,她不会深想,可此时却不得不多思虑。 对方可是老谋深算的戴安,如此不合常理定有蹊跷。 慕慈接连的两个问题让姜云野变了脸色,他不是蠢人否则如何活到今日。 他沉默片刻,忽的道:“看来那个消息是真的。” 对上慕慈询问的眼神,他解释道:“入城后我的人无意中查到一个消息,陈副将收了姜家那位送来的重礼。陈副将原是戴安的一名护卫,因行事狠辣残忍受到戴安重用,将他放到军中一步步坐到了如今的位子。” “他一向奉戴安为主,如此忠心之人怎么可能背叛。所以我并未相信此事。” “可如今看来,应是那份重礼让戴安有了怀疑想借此事试探,亦或者……” 他眸色沉了沉,“借刀杀人。” 慕慈扫了眼变成黑炭的人,心中对戴安越发不耻。 不管陈副将是否背叛,事情未有定论单凭猜疑便如此行事,实在是让人心寒。 她站直了身子,幽冷的黑眸望向窗外,问道:“此处可有兵器?” 姜云野还在思索若是戴安真如慕慈猜测那般早已察觉他的计划,那他的人怕是凶多吉少,正想着如何将损失降低到最小,听到她的话下意识道:“暗室里有些,你要兵器做什么?” 慕慈:“自然是杀人。” 姜云野吓得后退一步,瞪着眼睛戒备道:“你想杀人灭口?” 慕慈轻嗤一声,“杀你还用兵器。” 想到自己的惨状,若是要杀他确实不需要兵器,正想问杀谁忽的心中一动,姜云野惊道:“不会吧?” 还不算太笨,慕慈轻挑眉梢,“陈副将是头阵,后面的才是硬茬,再不带我去选兵器,你这只鳖就真的被捉去了。” 姜云野:“……” 虽然说的是事实,但……不能换个物种比喻吗? 第196章 惜才? 入夜的风又冷又硬,漆黑的街口一名黑衣男子探身望向外面,当看到远处微亮的火把时松了口气。 那抹亮色在夜色中尤为明显,似是眨眼间就到了男人跟前。 而男人也看清了来人的样貌,惊得立马躬身施礼道:“吴将军!” 吴立奇微点头,“人呢?” 男人忙道:“进了院子一直未出来,不过……属下听到了几声惨叫。” 吴立奇扭头望向他,“几声?” 男人恭声道:“先是一声,过了会儿是持续惨叫。不过离得远,听得并不真切无法确认是何人。” 吴立奇并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对着身后的人道:“抓活的。” 隐在夜色中的人瞬间如惊醒的蝙蝠掠过街口,直奔里面最大的那处宅子。 越过墙头,一路向里面潜去。 很快便发现了阿四的尸体,为首一人做了个散开的手势,将院子包围了起来。 确认了尸体身份后,挥手示意两人去屋中查探。 两人戒备的到了房门前,动作极轻的推开门走了进去,还没等看清屋中有没有人,脚下被什么绊住一个踉跄向前扑去。 两人反应极快的以刀拄地稳住了身形,正要松口气时,一道疾风扫来手臂长的利刃从两人背后穿过,‘砰砰’两声两人砸落在地瞬间没了气息。 听到动静,屋外的人神情微凛,瞬间又是五人冲了进来。 看到两人的尸体,五人眸色越发狠厉,握紧了手中的刀开始搜寻。 很快一人发现了站在桌前的那具焦黑尸体,原本他并不在意,可看到尸体旁的战斧时,忍不住惊呼道:“陈副将?” 另外四人忙围了过去正想要确认一下,忽的头顶一声轻响,五人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觉得银光闪过一张巨大的网落了下来。 巨网落下瞬间收缩,将五人牢牢禁锢住,还不等他们出声呼救,冰凉的液体从房顶落下尽数浇在了五人身上。 浓烈的味道让五人意识到不妙,其中一人高呼道:“救命……” 听到声音,屋外的人再也按耐不住,纷纷冲了进来。 既然对方已经知晓,他们也没了躲藏的必要,为首男人命令道:“点火。” 随行的人忙拿出火折子,借着光亮想要寻到烛台,哪知烛台还没找到,手腕忽的被什么击中疼的他‘啊’一声,火折子从手中跌落。 微弱的火苗在落地的瞬间好似被施了魔法,‘轰’一声燃出一条火龙将所有人包裹。 ‘砰砰砰’又是接连几声,成片的火油好似飞瀑般从屋顶落下,屋内的人无一幸免。 屋内火龙瞬间化为巨龙,哀嚎惨叫声穿破夜色听得人心头发麻。 吴立奇进到院中看到的便是如此惊心的画面,望着那一个个痛苦挣扎的火球心底蔓延出一股寒意。 这些人都是他精挑细选的,是府中数一数二的好手,却连一刻钟都不到尽数折在此处。 早知姜家那小子这般厉害,该多要些好处才对。 大火已经吞噬了整座屋子,用不了多久这处宅子便会化为废墟,吴立奇看了眼手中用于求救的烟火,犹豫了一瞬并未打开。 兄长那里危机还未解除,万一是调虎离山就不好了。 他将东西收进袖中正准备离开,忽的察觉到了异样,止步转身望向屋内。 熊熊燃烧的大火中,竟走出一人。 那人身上裹着件银白色的披风,在火色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而让吴立奇震惊的是那披风完好无损,丝毫没有被火侵蚀的痕迹。 如此至宝,定要据为己有才是。 他冷目望向迈步而来的人,“你就是姜原之子?” 裹着披风的人脚步未停,亦未理会他的话。 吴立奇神色微凛眸底都是戒备,他抽出腰刀的瞬间拿出了袖中的求救烟火,正要按动机关发射,对面的人忽的解开披风扔了过来。 银光扑面而至,似是有千斤重,吴立奇急忙挥刀砍了过去。 刀刃碰到披风的瞬间发出一道刺耳的声响,吴立奇脸色微变。 这披风竟好似铁制,他身形不稳的后退两步才避开披风的冲劲儿。 ‘砰’一声随着披风落地,他望向对面把玩着求救烟火人,不由的后背泛起一阵凉意。 他竟没有察觉对方是如何得手的。 姜原之子身手如此厉害吗? 可当他视线落在那人脸上时,顿时否决了这一想法。 看年龄不过十八九岁,虽穿的是府中侍卫的衣服,却依旧难掩久居高位的强大气场。 况且此人样貌极其俊美,姜家那孩子可没有这么一副好容貌。 “你是谁?” 慕慈摆弄了几下后便毁了手上东西的机关,丢在了一旁后这才掀眸望了过去,“你的克星。” 吴立奇冷笑一声,“这里是粼水城,若我出事,戴将军掘地三尺亦会为我报仇。” 只刚刚交手,他便知晓自己不是此人对手。 唯有震慑或者利诱两条路可走。 “若是你肯投效将军府,今日之事可一笔勾销,我和戴将军都是惜才之人定会委以重任。” 慕慈忍不住嗤笑一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讽,“惜才?就如陈副将那般吗?” 吴立奇眸底闪过一抹阴鸷,冷声道:“他是被你所杀。” 慕慈:“借刀杀人用的如此顺手,陈副将怕是做了鬼亦会去寻你们问一问。” 见她挑明,吴立奇也不装了,冷哼了一声道:“这些年我和兄长待他不薄,他却暗中投效倭王,如此不忠之人该死。” 知晓此事后,他和戴安便一直想除掉陈副将,可若是行事太过被倭王寻到把柄就得不偿失了,是以一直在寻找机会,而今夜便是给陈副将设的死局。 即便不死在此处,亦会死在回将军府的路上。 慕慈眸色闪了闪,姜云野不是说陈副将收了姜家的重礼才会被猜疑么? 难道…… 她唇角勾了一抹玩味,“你如何知晓他是倭王的人,不会是姜家告诉你的吧?” 吴立奇愣了一下,否认道:“自是我们查证而来。” 慕慈没错过他那一闪而过的惊讶,越发印证了心中猜测,道:“原以为戴安多聪明,到头来竟被人耍的头头转。呵,还真是够蠢的。” 吴立奇顿时怒道:“闭嘴,兄长如何岂容你置喙。” 慕慈冷冷看他一眼,“蠢货!” 吴立奇脸色瞬间铁青,挥刀砍了过去。 第197章 不如听个响 锋利的刀刃在火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见慕慈竟不避闪吴立奇眸底闪过一抹疑惑,下意识的将刀停在了半空,“为何不出手?” 难不成是故意激怒自己,等他出手时再予以重击。 越想越有这种可能,他一脸戒备,甚至还后退了几步。 慕慈唇角勾了抹嘲讽,“自然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蠢。” “你……”吴立奇气得呼吸一滞,知道自己打不过此人,又将那口气咽了回去,只希望将军府的人看到此处火势能早些赶过来。 他缓了一瞬,觉得还是要拖延时间,于是问道:“你刚刚是何意?难道陈副将并未背叛兄长?” 慕慈掀眸,问道:“你要我帮你解惑?” 吴立奇噎了一瞬,语气不善道:“你不证明我如何相信。” 慕慈翻了个白眼,“你信不信与我何干。” 吴立奇:“……” 竟好似对牛弹琴,这人是故意来同他斗嘴的么? 他深呼吸,道:“若是我信了,自会赦免你们所为,而且……” 慕慈冷笑,“用你赦免。” 吴立奇气得握紧了拳头,正要开口就听隔壁院墙下响起一道男声,“东西埋好了。” 竟还有人,他脸色瞬间变了,转身就跑。 还不等跑到院门口,银色的披风呼啸而至砸在了他后背。 ‘扑通’一声吴立奇趴在地上没了动静。 慕慈慢悠悠走过去,将重十几斤的披风拿起来,看着唇角吐血昏迷不醒的人,喊道:“姜云野,来背人。” 蹲坐在地紧贴着墙根的姜云野气得蹭一下站了起来,一边翻墙一边恼道:“你竟要我背他?” 慕慈将披风翻转轻轻在领口处一按,原本竖直坚硬如铁的披风瞬间缩成了一个手掌大小的铁球。 正是之前砸偏了陈副将斧头的那个。 她扫了一眼站在面前伸手想要物归原主的男人,将铁球装进了随行的布袋中,挑眉道:“不想知晓为何你是那只鳖?” 姜云野:“……” 他深呼吸,有些肉痛的看着慕慈将布袋挂在腰间,咬牙道:“背就背,不过说好了,你得帮我否则这银甲披风我是要收回来的。” 慕慈‘啧’一声,“有本事就收呗。” 姜云野哼了声没有言语,反正他宝贝多的是,少一件就少一件吧。 他不再理会慕慈,走到吴立奇身前,从围在腰间的袋子里拿出一个圆形的银圈,原本只有手腕大小也不知他动了哪里,那银圈竟大了数倍。 他将银圈套在吴立奇胸前,又拨弄了一下,那银圈又开始缩小将人牢牢禁锢住了这才停下来。 慕慈看的眼睛一亮,“这又是何物?” 之前询问兵器时,姜云野只说暗室有,慕慈以为只存放了些刀剑之类的轻巧武器,谁知一进去五花八门看的人眼花缭乱。 有软如绳索的剑,暗藏\/毒针的刀,布满钢刺的鞭…… 总之没有一件正经兵器,全是改良品。 她挑了几件趁手易携带的,谁知这小子竟还藏了好东西。 姜云野将人背起,见她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布袋,忍不住气道:“只要你助我达成所愿,都给你行了吧。” 慕慈:“打造这些东西的人也给我。” 姜云野气呼呼的背着人往外走,“……干脆把整个倭国送给你得了。” 慕迈步跟上,“也对,灭了倭国这些东西岂不都是我大殷的了。” 姜云野被她的话惊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如此大言不惭也不知他哪儿来的底气。 姜云野带着她绕到了相邻的院子,眼看着大火就要烧过来,示意她掀开井盖儿,道:“快进地道。” 慕慈将石头移开,看着黑漆漆的洞口道:“你先。” 姜云野没忍住白了她一眼,从布袋寻了根绳子勾住吴立奇身上的银圈后,将绳子的另一头递给了慕慈,“我落地后你再把他送下来。” 说完从井口跳了进去,听动静不深。 慕慈将绳子往吴立奇身上缠了几圈,直接提着人跳了下去。 姜云野刚点燃火折子,正准备喊慕慈放吴立奇下来,人已经落到了他一侧,还不等他反应,慕慈将吴立奇直接丢了过去,“走吧。” 他一手扶住吴立奇,一手握着火折子,磨了磨牙,追了过去。 地道不是直的,弯弯绕绕走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才到尽头。 不同于之前的井口,这里修了石阶,石阶上是一道石门。 慕慈停步望向身后的姜云野,“怎么开?” 姜云野坐在石阶上满头大汗,累得呼哧呼哧的似是都快喘不过气来,闻言这才起身拎着吴立奇的领子拖着他往上走。 他用沉默表示不满,绷着脸到了石门前,探手到布袋里摸了半天,拿出一个樱花纹的圆形图标放到了石门左下角用力按了下去。 ‘吱呀’一声,石门升了上去。 慕慈挑眉,这姜家的机关术确实厉害。 她越发好奇帮姜云野研制这些东西的人。 石门后是一间小厨房,火折子的光亮有限只能看到大概。 姜云野直接将吴立奇扔在了地上,走到一旁的水缸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喝下,缓了缓才走到墙角的桌案转动上面摆放的烛台。 见石门合上,他一掌劈断了烛台毁了机关,这才脱力般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松了口气道:“也不知那份大礼他们收到了没。” 话音落下瞬间,一声震天巨响传来,惊得姜云野噌的一下起身冲到了门口,望着被火光映红了的天空,大笑道:“成了。” 慕慈迈步走了过去,感受着地面的震动,问道:“你不会把暗室里的火药都用了吧?” 姜云野脸上笑意怎么也收不住,“扔了怪可惜的,不如听个响。” 又是几声巨响,望着被震落的瓦片,慕慈嘴角微抽,“你倒是大方。” 似是想到了什么,姜云野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退,抬手指向火光所在,“三年前我亦是这般远远看着,都城的天比现在的还要红,足足烧了三天三夜啊。” 他扭头望向慕慈,“你说戴安会不会被炸死?” 慕慈:“不会。” 因为戴安根本就不会去那里。 姜云野叹了口气,“那就让他在多活几天吧。” 他转身进了屋内,一脚踢在吴立奇身上,“嘿,醒醒,要债的来了。” 第198章 送消息的是谁? 姜云野那一脚用了狠劲,吴立奇‘嗷’一嗓子睁开了眼,入目就是一张放大的脸吓得又是‘嗷’一嗓子。 “如此胆小?”姜云野一脸嫌弃的拍了拍他的脸,“一看这将军之位就来的名不正言不顺。” 吴立奇似是被戳到了痛处,挣扎着就要起身,奈何身体被绑的严严实实根本动弹不了,梗着脖子道:“我这将军之位是王上亲封,若是不服就放开我,咱们比试比试。” 姜云野一脚踩在他胸口,将他踩回了地上,讥讽道:“若是能赢,你还会在这里?” 吴立奇这时才看到站在门口的慕慈,忍不住嘀咕道:“背后偷袭算什么本事。” “呦呵,”姜云野脚上用力望着男人因为痛意而扭曲的脸,笑道:“你还不服气了?” 他扭头望向慕慈,“你怎么说?” 慕慈依旧望着映红的天空,淡淡道:“往死里打。” 姜云野:“……我打?” 慕慈扭头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不然我来?” 那眼中的嫌弃看的姜云野眼皮一跳,挥拳砸在了吴立奇的鼻梁,也让他体验一次这酸爽的滋味。 吴立奇疼的眼泪直流,熬过那波痛楚正要开口,姜云野扯了他衣角团成一团塞进了他嘴里。 随之而来的是姜云野的拳脚。 足足打了一刻钟,姜云野才停了下来,望着鼻青脸肿奄奄一息的人,他问道:“服不服?” 吴立奇睁着肿成核桃的眼,‘呜呜’的直点头。 姜云野将他嘴里的布团拿了出来,“既然服了就老实交代,你们怎么会知晓刺杀之事?” 吴立奇愣了愣,道:“什么刺杀?” “还装?”姜云野直接将布塞进他嘴里,又是一阵拳打脚踢,见他疼的蜷成一团这才作罢,扯出他嘴里的布团,道:“若不知晓,为何询问是不是姜原之子?” 吴立奇疼的‘哎呦’了几声,才道:“下午兄长收到消息,说姜原之子入了粼水城,所行目的是刺杀兄长,是以府中才会戒严,我才会询问。” 姜云野垂眸沉思一瞬,道:“送消息的是谁?” 吴立奇道:“我不知道,此事我也是听兄长说的。” 问了半天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没问出,想到自己耗费体力背了这么个玩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扭头望向慕慈,道:“杀了吧。” 吴立奇吓得脸瞬间白了,正想开口求饶就听慕慈讥讽道:“你平日就是这般审问的?” 姜云野道:“我平日不审都是直接杀了。” 他是复仇,不是查案,只需将仇人一个个杀了便是。 慕慈:“……” 这个回答,她竟有些无言以对。 默了一瞬,她迈步到了吴立奇跟前,望着神色惊恐的男人,她慢悠悠道:“我问你答,若是欺瞒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吴立奇猛点头,心里却不以为意,既然能骗过他同伴自然也能骗过他,他做出一副诚恳的样子,“只要你们肯留我一命,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慕慈眸底闪过一抹讥讽,拉过一旁的小杌子坐了下去,问道:“姜家派了谁来粼水城?” 吴立奇瞳孔微震,很快将情绪压了下去,疑惑道:“姜家人来粼水城了?我……” 否认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对面的人慢悠悠的从袖中抽出一把半臂长的匕首,拔出锋利的刀刃随手一挥,吴立奇只觉得腕骨处传来一股凉意,随即是钻心的疼。 不等他惨叫出声,锋利的刀尖抵在了他的唇上,“嘘,别叫,不然另一只手也没了。” 吴立奇如同看疯子般望着慕慈,身体抖得厉害,却听话的死咬着牙没敢出声。 慕慈收刀,微掀了眸,似笑非笑道:“现在想起是谁了吗?” 吴立奇再不敢心存侥幸,如实道:“是姜二公子姜云漠。” 姜云野瞬间瞪大了眼睛,竟真审出东西来了。 改日他也试试这砍手刑讯的手段。 不过姜云漠那狗东西来粼水城做什么? “姜云漠?”慕慈并不知晓此人,猜测道:“现任家主姜易的儿子?” 吴立奇道:“正是。” 慕慈:“是他告知你们姜云野刺杀之事?” 见吴立奇点了点头,她拿刀在他脸上拍了拍,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这刀可是能辨真假,若是不信你大可试试。” 见慕慈一双眼在他双脚和另一只手上来回扫过,他忙收了糊弄的心思,道:“他是三天前来的粼水城,先去见了陈副将然后来的将军府。” 姜云漠见了戴安先是告罪因着倭王所托是以才会先去见陈副将,之后用姜云野之事卖好,又许以重利同戴安结成同盟。 听完吴立奇所述,慕慈眸底都是讥讽,“姜易还真是老谋深算。” 既拉拢了戴安,又让他同陈副将离了心,还能借他之手除掉姜云野,一石三鸟,怪不得当年他能坐上这家主之位。 姜云野也想到了这点儿,眸底恨意幽幽,当年若不是姜易背叛,父亲他们不会惨死。 他蹲下身视线冷冷的望向吴立奇,“姜云漠还在粼水城?” 吴立奇道:“第二日便离开了。” 姜云野神色懊恼道:“竟让他跑了。” 慕慈淡淡道:“未必。” 姜云野望向她,眸底微亮,“你是说他还在城中?” 慕慈把玩着手中匕首,缓缓道:“他来这里最大的目标应是你,没确定你死之前他是不会离开。” 姜云野蹭的站起身,“我定要杀了他。” 慕慈微扬头望向他,“我以为你会更想知道是谁出卖了你。” 姜云野眸色沉沉,望向院中不知何时出现的人,道:“我知道是谁。” 筹谋数月暗中部署,只在出发来粼水城时告知了两人,一人随行,一人去了都城。 “阿大,是你吗?” 院中的人沉默良久才出声道:“小主子为何不怀疑阿乌?” 原本只是试探,闻言姜云野一颗心瞬间沉了下去,“阿乌的母亲和姐姐都是被姜云漠所害,即便背叛我他也绝不会投靠姜易。” 阿大叹息一声,“若背叛之人是我,你们还能活着走出地道吗?” 姜云野愣住,若阿大真的背叛了自己,为何进城时没有暴露? 难道真是自己误会他了? 正想的出神,就听慕慈冷笑了一声,讥讽道:“姜云野,你可真够蠢的。” 第199章 姜云漠在哪儿? 又被骂? 有了前车之鉴,姜云野这次没跳脚,默了默道:“我的怀疑是对的?” 慕慈‘呵’了声,道:“你是不是在想若他是叛徒,为何你能平安进城亦能守在宅子等阿四?” 姜云野点头,“既然姜云漠的目标是我,若是知晓我行踪定会杀我又怎会一而再的放我离开。” 慕慈唇角勾了勾,“他的目标不止你,还有戴安。” 姜云野震惊道:“他要杀戴安?” 慕慈有些无语的扫了他一眼,解释道:“他将消息送给戴安,一则借刀杀人,二则用你做敲门砖将戴安招揽于麾下。若你死了,后面的戏还如何唱,戴安如何领情,如何感恩。” 望着姜云野呆愣的脸,起身走了过去,道:“不过,他应该没想到你能逃脱,所以直到此时阿大才会现身。” 姜云野脑中渐渐清明,他望向阿大,“为什么?” 既已挑破阿大也不装了,淡淡道:“因为你现在满眼只有仇恨,早已不是当初心怀天下有慈悲心的小主子。我给过你机会的,可你为了报仇不惜毁了倭国,我只能另择明主。” 是这样吗? 姜云野眼中闪过一抹茫然,倭王昏聩,都城权贵争权夺利毫无实干,这两年百姓更是过的苦不堪言,这样一个腐\/败的王国留着有何用? “另换明主不好吗?” 阿大冷冷一笑,“明主?你说的是大殷人吗?你就不怕引狼入室再无倭国?” 姜云野眸色暗了下来,他自然想过,所以直到现在他还没有联络大殷。 他幼时阿大就在身边,家中出事后他亦是不离不弃,可如今却对他嗤之以鼻。 难道他真的错了吗? “明明是你攀附权贵背叛主子,又何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慕慈清冷的声音好似玉石相击震得姜云野心口微动,他眸底沉冷一片,缓缓开口,“若是有明主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倭国没了又如何。若是能让百姓吃饱穿暖他们不会在意倭国有没有,更不会在意王位上的是谁。” “你尝过穷苦的滋味,自然明白我所言。” “阿大,我报仇没错,我心怀百姓的心亦没有变,变得是你,是你生了权势的心。” 最后一句落下,阿大脸色阴沉一片,他眸底都是恼意,抽出腰间的刀直奔姜云野。 对于阿大的身手姜云野再清楚不过,是以在阿大动的瞬间他躲到了慕慈身后,“银圈归你了。” 慕慈扫了眼他的布袋,“不够。” 眼看着阿大越来越近,他急声道:“都给你都给你行了……” 最后那个‘吧’字还没出口,慕慈已经飞身迎了过去。 姜云野望着挥出匕首的人,忍不住道:“刀刀刀呢?” 慕慈并未理会,短刃对长刀她并无优势,但擒住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 况且这可不仅仅是把匕首。 阿大满目凶光,望着迎向自己长刀的匕首,一脸的嘲弄,他将所有力气灌注到刀身试图击飞慕慈的匕首。 就在两刃相击的瞬间,握着匕首的人忽的撤身随着她的动作匕首点在了刀面。 ‘叮’的一声轻响,刀偏了方向。 阿大眸底闪过一抹震惊,不等他反应,对方手中匕首忽的脱手而出直奔他的咽喉,他吓得忙撤刀隔档。 匕首撞上刀面瞬间落地,阿大忍不住讥讽道:“小主子,你从哪里找的护卫,这般身手实在是有损……”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对面的人忽的勾唇一笑,身形向后退去。 他嗤笑道:“想跑?你……” 刚说到一半,耳中传来细微的声响,他寻声低头就见落地的匕首竟出现无数的裂纹,随即‘砰’一声炸裂为无数的碎片直奔他而来。 密密麻麻他根本避不开。 瞬间身上落了无数伤口,脸上更是血迹斑斑,一只眼亦被碎片击中疼的他惨叫出声。 “啧啧,可真够惨的,”慕慈抱臂站在离他一丈之地,“姜云野,这玩意不错,回头再给我补一把。” 姜云野痛快道:“给你十把。” 慕慈‘啧’了声,“还挺大方。” 听着两人旁若无人的谈话,阿大越发怒了,挥着刀直奔慕慈,“我杀了你。” 慕慈眸底闪过一抹讥讽,人如闪电般迎了过去。 院中视线原本就有些昏暗,阿大又伤了一只眼睛越发不能视物,他只觉得一阵冷风刮过,手腕刺痛刀脱落的同时被人一脚踢飞了出去。 身形刚一落地,一只脚踩在他的胸口,模模糊糊看到一张满是讥讽的脸,“姜云漠在哪儿?” 阿大咬牙恨声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慕慈俯身一拳砸在他鼻梁,“阿乌没了家人,你应该有吧,再不说我便将他们送去地下见你,只是不知到时他们是高兴还是怨恨。” 阿大疼的缓了半晌才喊道:“小主子,他们并不知情,你说过不会牵连无辜之人的。” 姜云野淡淡道:“从你背叛我时,他们就已经不无辜了。” 阿大忍不住骂道:“姜云野,你空有一副慈悲心,他们对你从无恶意,你怎么能如此……” ‘砰’,慕慈又一拳砸在他鼻梁,阿大顿时疼的失了声音,。 她嗤笑道:“你若得了权势难不成他们还会指着鼻子骂你卖主求荣?再不说他们一个都别想活。” 到如今了竟还道德绑架,也不知哪儿来的脸。 阿大见慕慈动了怒,姜云野亦没言语,不敢冒险只能回道:“我来时他还在将军府。” 知道姜云野有去无回,所以他并未守在这里而是去了将军府找姜云漠。听到爆炸声后以防事情有变姜云漠便派他回来看一眼。 没想到姜云野竟真的逃回来了。 本打算杀了姜云野再回将军府,到时既能讨好姜云漠还能在戴安面前卖好,谁知竟变成这般。 得知姜云漠就在将军府,姜云野迈步回了屋内,眼睛冷冷落在吴立奇身上,“骗人是要受惩罚的。” 吴立奇哪想到能被拆穿,顿时吓得连声求饶,姜云野只当没听见,从布袋里掏出一把手掌大小的小刀,蹲下身按住吴立奇完好的那只手切了下来。 吴立奇疼的惨叫出声,一叠声道:“他、他住在灵龙阁……” 等他说完,姜云野猛地将刀刺进了他喉中,“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第200章 你打算怎么做? 慕慈解决了阿大进来,就见男人满手是血的蹲在地上,而吴立奇早已没了气息。 “第一次杀人?” 姜云野扯过吴立奇的衣服擦了擦手上的血,站起身对着慕慈勾唇一笑,“感觉不错。” 这三年他运筹维一直在幕后,虽不止一次看着仇人死去,却从未自己动过手。 今日是第一次,以后还会有很多次。 三年前家人惨死让他褪去佛心,如今因着阿大的背叛让他彻底抛却了以前的自己,慕慈静静的望着他片刻,道:“你派了多人去将军府?” 姜云野:“十六人,皆是隐者。” 慕慈:“那四十六人是你所为?” 姜云野沉默一瞬道:“他们服了假死药,不过那药效只有半个时辰,按原计划他们会在送往府衙的路上醒来。可若是戴安知晓计划……” 他有些后悔的看向吴立奇,应该问清楚再杀的。 慕慈听出了关键,“那些人知晓实情?” 姜云野:“他们都曾受过我父亲的恩惠,是自愿的。” 慕慈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戴安怎么可能容忍背叛,陈副将跟了他那么多年只因姜云漠一句话便丢了性命,而那四十六人不过是府中仆役。 姜云野脸色泛白,“是我害了他们。” 此时说什么都晚了。 莫说这些仆役,就是那些隐者怕也是有去无回。 慕慈:“你城中可还有人?” 姜云野点头,“有,但戴安已有防备,我的人去亦是送死。” 慕慈:“谁说要去将军府了。” ………… 将军府。 听着下属禀明吴立奇不知所踪,前去求援的数十人皆死于火药和大火,戴安气得一掌将桌上茶盏挥落,冷声道:“通知下去全城搜捕,定要抓住姜云野。” “是!” 等屋中人退去,屏风后转出一年轻男子,“大将军勿怒,这次虽未抓住姜云野但他亦是损失惨重,我的人已经去寻了这次他插翅难飞。” 戴安脸上怒意稍减,道:“有劳姜二公子了,若不是你今夜将军府怕是难逃一劫。” 虽然将军府守卫森严,却挡不住高段位的隐者,若不是提前有了防备定会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他亦无法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 原本他对姜云漠还有所防备,此时已是满心感激。 姜云漠神色坦然,一脸谦逊道:“大将军客气了,你镇守粼水城维稳边防三十载是倭国的功臣,姜家既然知道此事又怎会坐视不理。所幸赶到的及时,没让姜云野那贼人得逞。” 提到姜云野,戴安脸上都是狠意,“我定要将他千刀万剐才可。” 姜云漠亦恨声道:“此人心思恶毒至极,云漠定会助将军。” 两人又客气了几句,姜云漠正准备告辞,有护卫急匆匆走了进来,看到姜云漠愣了一瞬并未言语。 戴安道:“何事?” 护卫才恭声道:“刚刚有人来报,有数十人强攻西城门,听描述应是姜云野。” 戴安噌的站了起来,“胆子不小,我亲自去捉他。” 姜云漠没想到姜云野如此愚蠢,居然狗急跳墙想要强攻城门,忍不住笑道:“云漠等将军凯旋。” 戴安点头,大跨步走了。 姜云漠喝完一盏茶这才慢悠悠往灵龙阁走。 漆黑夜色中只有前面引路小厮手中的灯笼,他不由的卸下了伪装,眸底都是阴鸷。 除了姜云野,接下来便是戴安了。 王上已经答应,只要他杀了戴安,这粼水城的主将便是他的了。 一想到他会是这将军府的主人,姜云漠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笑意,正幻想自己身穿铠甲喝令众军时,就见引路小厮忽的一个跟头栽倒地上没了动静。 他没多想,走过去用脚踢了踢,还没收回脚借着灯笼的余光看到了没入小厮脖子的刀柄,惊得跳起,一脸戒备的望向四周。 “谁?出来。”他抽出腰间的佩刀,神情绷紧。 难道还有未杀尽的隐者? 想到这种可能,他张口便要呼救,只是声音还未发出头顶响起枝叶拨动的声响。 他抬头望去,入目是一把薄如蝉翼的刀,之后是一张清冷漠然的脸。 一人一刀从天而降,他忙挥刀迎上,只可惜对方速度要快他数倍,刀刚扬起那把如蝉翼的刀锋已经落在了他的肩上。 原以为会砍落臂膀,谁知刀刃在触到肩的瞬间竟如绸缎般卷上了他的脖子上。 耳边响起清冷的女声,“拜拜了你。” 还没等他明白‘拜拜’是何意,刀锋收紧直接割断了他的脖子。 慕慈收回刀,擦干上面的血渍后装入皮质的鞘中,直接围在了腰上。 这刀亦是从姜云野暗室中所选。 她将姜云漠和小厮的尸体踢进路旁的池中,这才离开去了和莫衡约好的地方,过了这么久也不知他离开了没有。 刚拐进假山就见莫衡靠在石上手里拿着鸡腿啃得正欢,见她过来,道:“怎么才来,我都担心死了。” 慕慈:“……” 要不要扔了鸡腿再说? “回去说。” 见她说完就走,莫衡忙三口两口啃完鸡腿追了上去。 刚到客栈的后巷,就见乌鸦探着脑袋挥了挥手。 慕慈同莫衡翻窗去了他们的房间。 看到两人无恙,乌鸦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刚刚城中那几声巨响和大火是你们做的?” 莫衡:“不是!” 慕慈:“嗯!” 两人同时回答,却是不同答案。 莫衡震惊道:“你不是在戴茵院中?” 乌鸦反而一副了然的样子,这般大的动静也只有姑娘能做到。 慕慈:“戴茵会找出尹东清下落,到时我们再出手营救。” 这次连乌鸦都惊讶道:“戴茵为何会帮我们?” 慕慈:“她要杀戴安。” “什么?” 乌鸦和莫衡皆是震惊道。 慕慈简单的将事情讲述了一遍,道:“虽不知她为何恨戴安,但此事于我们有利。如今又多了姜云野,倭国离灭亡不远了。” 乌鸦喜道:“没想到此行竟有如此大收获。” 莫衡道:“丫头,你打算怎么做?” 慕慈望着灯罩里跳动的那簇火苗,缓缓道:“星星之火亦可燎原,我们只需添些柴便可让倭国自行烧起来。” 莫衡笑眯眯问道:“第一把柴你想加在何处?” 慕慈唇角微勾,“自然是戴家了。” 第201章 你想知道什么? 第二日慕慈三人去接货时,粼水城到处都在议论昨晚的那场大火和巨响。 据说是姜家二公子拜访将军府时,出言不逊惹怒了大将军,被大将军斥责几句动了杀心。 昨夜不仅杀了府中四十多名仆役,还杀了陈副将和吴将军。 若不是大将军有所防备亦要遭他毒手。 昨夜的大火和巨响,便是将军府追剿刺客时引起的。 听闻数十名将军府护卫皆死于火中。 自从姜家换了位家主后行事越来越嚣张,哪有半分上任家主的慈悲之心。 如今竟连大将军都不放在眼里了。 要说死了也是活该。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乌鸦总算明白昨晚姑娘说的第一把柴是什么了。 姜家不明不白的死了个儿子,就算凶手不是戴安,可人是在将军府出的事,再加上城中的流言,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定会以此为由将戴安\/拉下大将军的位置,即便没有事成亦会让戴安大伤元气。 姑娘这招借刀杀人实在是妙。 十几筐的苹果,慕慈雇了两辆马车送去了城北的一家商铺。 原本的计划是送给乌鸦相熟的那位客商,可昨夜这么大的动静,那人又经常往来大殷,若是接触太密看出什么破绽反而平添事端。 所以昨夜她问了姜云野有无相熟的客商,他推荐了这家。 刚进到店中掌柜的便迎了上来,一脸笑意的问道:“可是慕公子?” 见慕慈点头,热情道:“我们东家在后院等您,这边请。” 慕慈并未多问,示意乌鸦留下交接货物便跟着管家走了。 刚进院子就看到了坐在躺椅闭目晒太阳的姜云野。 从掌柜的行为和态度慕慈便已经确认那位东家便是姜云野,是以看到他并无丝毫意外。 反倒是姜云野听到动静睁开眼看到她时,噌的站了起来,“姜云漠果真死了?” 慕慈绕过他拨着躺椅换了个方向坐了上去,“不然为何要你传这流言。” 昨晚两人分开前慕慈要姜云野做两件事,第一件派人去城门闹事引戴安出将军府,第二件便是今日城中的流言。 虽然知晓慕慈身手厉害,但潜入将军府杀姜云漠不是易事。 这一上午他都忐忑不安,不知能不能等来慕慈。 得到确定答案,他一颗心总算落地,脸上亦有了笑意,“姜易怕是要寝食难安一段时间了。” 那老东西最疼姜云漠,若是知晓姜云漠被杀怕是要气吐血。 “接下来做什么?” 对上男人期许的眼神,慕慈道:“等。” 姜云野疑惑道:“等什么?” 慕慈轻飘飘一笑,“等着看狗咬狗。” 姜云野瞬间领会道:“姜易怕是不会放过戴安,只是不知孰胜孰负。” 慕慈望向天空,万里无云晴空朗朗,“我更喜欢让他们两败俱伤。” 姜云野听得心头一动,眸底都是振奋的光泽,“你有什么好主意?” 慕慈唇角勾了勾,“到时你便知。” 姜云野好奇心瞬间被吊了起来,半蹲在慕慈跟前讨好道:“你就告诉我吧。” 见慕慈没言语,伸手就要去抓她的手,可连袖口都还没碰到锋利的剑尖抵在了他脖子上,望着脸色漆黑的矮胖老头吓得他瞪圆了眼睛求救的望向慕慈。 “慕一,慕一……” 慕慈看了眼持剑的莫衡,后者收了剑,却道:“我家公子不喜被人碰触,莫要有第二次了。” 姜云野:“……” 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有这种忌讳,他一脸不解却很是识趣的离慕慈远了些,对上莫衡不善的眼神道:“我知晓了。” 莫衡脸上这才有了笑意,默默站到了慕慈身后。 离京前那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他护好慕慈,若是知晓别的男人握了慕慈的小手,允诺给他的十万两银子岂不是要打水漂。 姜云野见莫衡将剑归于鞘中,这才轻咳一声道:“戴安已下令关闭所有城门严查这几日进城的客商,若是困在这城中时间久了于我们不利。” 慕慈幽暗的深眸落在他的脸上,“我已有对策。” 姜云野先是看了眼莫衡,这才问道:“不能说么?” 慕慈忽的对他勾唇一笑,“可说,此事你是关键。” 姜云野眼睛一亮,“要我做什么?” 慕慈眸底溢出笑意,“演一出欲擒故纵的美男计。” “美、美男计?”姜云野反应一瞬,忽的双手抱肩后退几步,一脸抗拒道:“你想要我献身戴茵?” 慕慈:“演戏罢了。” 姜云野扭头就走,“士可杀不可辱,就是死我也不做这般伤风败俗之事。” 半个时辰后,换了一身月白色锦袍的姜云野从室内走了出来,转了一个圈,问道:“如何?” 慕慈转了转手里的匕首,摇头道:“再换一身看看。” 这已经是他换的第八套了,望着慕慈手里越转越快的匕首,姜云野深呼吸,态度极好的道:“这就去。” 直到最后换了件青灰色竹纹的锦衣慕慈才轻点了头,姜云野瞬间如释重负般瘫在了矮塌上,“你确定这招好用?” 慕慈将匕首收进袖中,淡淡道:“有时候越危险的地方反而越安全。” 姜云野撇了撇嘴,暗暗腹诽道:安全?哼,羊入虎口还差不多。 姜云野.羊似是无奈般叹了口气,忽的问道:“我进将军府,你们呢?” 慕慈:“你得了大小姐的欢心,邀三位朋友进府聚几日如此简单的要求戴茵又怎会不允。况且不是还有陆儿么,她既然受过你恩惠,亦会帮你一把。” 她同戴茵结盟之事,暂时不会告诉姜云野,毕竟涉及到尹东清的安危。 听她提及陆儿,姜云野脸色变了一瞬,道:“你怎知陆儿受过我恩惠?” 慕慈眸色意味不明的望向他,嘲讽道:“你这般行动自由可不像是被抓之人。” 姜云野噎了噎,道:“两年前我曾救过她孩子一命,欠了我一个人情而已,算不得我的人。” 慕慈指腹拂过衣袖,似笑非笑道:“怕是不止人情这么简单吧。” 昨夜闹得那么凶陆儿怎么可能不知情,却依旧给他自由。 若是她没猜错应是两人达成了某种共识,如同她和戴茵一样。 姜云野对上慕慈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半晌无奈道:“你想知道什么?” 慕慈将手交叉搭在腿上,唇角微勾缓缓道:“戴茵为何要杀戴安?” 第202章 你想不想知道是谁? 姜云野颇有些意外的望向慕慈,眸底亦是沉思。 在外人眼中戴安对戴茵有求必应,反而是戴茵行事狂妄一再败坏将军府名声,可慕一这个大殷人却问他戴茵为何要杀戴安。 “你如何知晓?”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不管是昨晚还是今日,面前的人总能出其不意似是将所有事情都掌握在手中,不疾不徐运筹帷幄。 这般的手段和身手不是谁都能有的。 心中越发好奇他的真正身份,亦想知晓他是谁的人。 慕慈依旧是那副沉冷平静之姿,掀眸望向他,“我自有我的手段,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 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堵住了他所有的好奇,姜云野同慕慈对视片刻,最终先移开了视线,道:“陆儿原本并不是戴茵的丫鬟,而是前左近卫大将武道一的小女儿。” “三十多年前驻守此处的还是武道一,戴安不过是他手下的一名副将。武道一后因朝中王位之争站错了队,在新王继位后不久寻了个莫须有罪名将其一家斩首。之后戴安上位短短两年便做到了大将军之位。” 姜原幼时曾同武道一学过几年武有半师之谊,是以知道消息后冒险救下了陆儿和其幼弟,并帮他们改换了姓名和身份。 原想着将他们留在姜家,平安度过一生,可陆儿却留下一封信后便离开了。 而她的弟弟则一直留在姜家,姜原出事后去了姜易身边。 陆儿离开后无意中救了出门游玩的戴茵,两人年纪相仿兴趣相投很快就成了朋友,戴茵得知她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后,便将她留在了身边。 半年后,戴安来信要戴茵去粼水城团聚,陆儿亦跟了过去。 戴安父母早逝,姐弟两人相依为命长大,后戴安入伍屡立战功两人的生活才逐渐好了起来。如今更是接替武道一成为粼水城主将,又因着他还未娶妻,是以要戴茵过去帮他打理将军府。 戴茵心中高兴,更是为戴安骄傲,可谁知她的亲弟弟却是另有所图。 到粼水城的第三日,戴茵被戴安带去了城外的别院,一去七日再回来时戴茵整个人都变的毫无生气,如同行尸走肉般。 因着陆儿并未同行,只猜测是同戴安生了龃龉起初并未在意,直到入夜时发现戴茵悬了梁。 陆儿忙将她救了下来,等人醒后这才询问缘由。 一开始戴茵并不说,最后逼急了才哭着道出原委。 戴安带她到别院后,竟在酒菜中用药将她送给了一个六十岁的老男人,太政大臣吉源司。 她引以为傲的亲弟弟诱她来粼水城不过是因知晓吉源司要来巡查,意图用她送人情攀关系。 若是她能入了吉源司的眼,即便是妾室亦可助他高升。 她掏心掏肺护着长大的人,竟为了权势毁了她一辈子。 戴茵如何能承受的住,是以才会想一死解脱。 听完她所述,陆儿亦是震惊不已,谁能想到戴安对自己亲姐姐都能这般狠毒。 粼水城是戴安的地盘,说不准哪日为了权势又会将戴茵送出,在陆儿劝说下,戴茵决定离开粼水城。 可京都她们不敢回去,毕竟那里是吉源司的地盘,回去了如同羊入虎口。 两人商议一番,觉得只有逃到大殷才能彻底摆脱戴安和吉源司的掌控。 过了几日戴茵做出想通了的样子,又在戴安面前时不时的提几句以前的清苦日子,或许是戴安有了愧疚亦或者是怕她在吉源司面前做小动作,不仅撤了看守的人,还给了她许多银钱允她出府。 如此过了月余,趁着戴安去军营时,两人扮做男子出了城。 先是混在商队,之后便雇了一辆马车直奔弋阳。 接连行了两日后,见并无人追来这才放下心。 又行了两日,眼看着就要到大殷边界时冲出来一伙劫匪,陆儿虽然有些身手可对方人多势众,最后不仅将两人擒住还发现了女子身份。 眼看着就要受辱,突然冲出来一队人杀了劫匪救了她们。 为首的是一位容色清隽的男人,得知她们要去弋阳投亲便邀她们同行。 起初只以为他们是客商,是以相处中并未拘束,因着好奇两人总是会问些弋阳的风俗和吃食,男人很有耐心的一一解答。 短短十几日,戴茵同男人互生了情愫。 再加上到弋阳后男人又多次救助,戴茵一颗心彻底沉沦,不顾陆儿劝阻一心想要嫁给男人。 还没等她同男人表明心意,戴安的人找到了她们言明会助戴茵嫁给男人。 戴茵一开始还欣喜,直到后来得知了男人的身份,才明白戴安的意图。 可若是她不妥协,戴安便会告知男人她的身份,就在她摇曳不定时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戴安也知道了此事,帮她做出了选择,将其带回了粼水城,并将怀孕之事告知了吉源司。 自此戴茵便成了养在粼水城的金丝雀,直到十五年后吉源司病逝,她才有了些自由。 为了报复戴安开始用自损的方式败坏将军府名声,而戴安因着忌惮戴茵之子是以处处忍让。 听完姜云野的话,慕慈倒是有些好奇那个男人的身份。 戴安虽然心狠,但帮戴茵选的亦是权势滔天之人,是以她猜测戴安之所以同意戴茵嫁给那个男人,应是那人的身份不低,且可以让他得到更大的好处。 比吉源司那里的好处还要多。 再想到之前将军府时戴茵的那些话,她心中一动,“戴茵爱慕的那个男人莫不是尹家人?” 算时间那时白家已经获罪,弋阳主事之人换成了尹家。 姜云野故意没说出那个男人的身份,就是想勾起慕慈好奇心意图小小报复一下,谁知她竟这么快猜到了关键,颇有些受打击的道:“确实是尹家人。” 他不死心的道:“你想不想知道是谁?” 慕慈垂眸沉思,片刻后唇角微勾,道:“可是尹东平。” 姜云野惊道:“你如何猜出的?莫不是一早就知道?” 慕慈端起茶碗喝了口茶,等那抹香气晕染在舌尖后才缓缓道:“我若说会未卜先知,你可信?” 姜云野:“……” 他信个鬼。 明明是他想勾起对方的好奇心,最后却成了被勾的那个。 他一脸憋屈的默了片刻,忽的问道:“我有一把会喷火的剑,想要吗?” 第203章 你选哪个? 会喷火的剑? 慕慈好看的丹凤眼微扬,“拿出来看看。” 姜云野看了掌柜的一眼,后者忙转身离开,一刻钟后抱着一个半人高的盒子回来了。 姜云野见慕慈一双眼落在盒子上,顿时得意的一挥手,“打开吧。” “是!” 掌柜的将盒子放到桌上,打开后小心翼翼的将剑取了出来。 墨色的剑鞘绘了祥云的图案,看表面并未有什么奇特之处。直到掌柜的将剑缓缓拔出,慕慈才发觉了异处。 剑身比平日的剑要厚些,尤其是中间有手指长的凸起,想来是藏了东西。 姜云野:“去院中给慕公子展示一下。” 掌柜的提着剑到了院中,等慕慈三人到了门口,他抱拳施礼后握着剑柄的指腹不着痕迹的拨了一下某处,剑身忽的发出一声嗡鸣,随之一团橙黄从剑中喷出,碗口大小的火苗却在显现的瞬间暴涨数倍。 如同淋了火油的篝火,遇风疯长。 慕慈忍不住问道:“剑身里加了什么?” 姜云野唇角噙笑,“你为何知晓是尹东平?” 慕慈挑眉,“等灭了倭国,剑身的秘密我自会知晓。” 姜云野笑意瞬间僵住,“剑送你?” 慕慈转身回了屋内,“好!” 姜云野从掌柜的手里接过剑,也回了屋内,将剑归于鞘中后递给了慕慈。 慕慈接过细细研究了一番,很快明白了其中奥妙,将剑放回盒子后,道:“居高位,年龄相符,有一定话语权,再加上你对此人样貌和品性的形容,尹家那些人中也只有尹东平和尹东清相符。” 若是尹东清,得知他被戴安所囚后戴茵的反应不会那般平淡。 所以她才会猜测是尹东平。 姜云野叹息一声,竟真是猜出来的。 “戴安将戴茵带走后,不仅让尹东平知晓了戴茵的身份,还让他误以为戴茵是故意接近窃取军情,自此尹东平恨透了戴茵,事后无论她送信如何解释,他都未曾理会过。” 怪不得戴茵说活到如今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从未背叛,原来是为此事。 可即便没有戴安从中破坏,尹东平知晓她身份后亦不会同她在一起,日后也是会反目。 不过,她还有一事不明,问道:“既然你说戴安忌惮戴茵之子,那为何戴茵不让他杀了戴安为自己报仇?” 却要用这种自毁名节之事,就不怕儿子厌恶而摒弃她么? 姜云野不敢在动小心思,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人吃软不吃硬,若是硬来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他如实道:“那孩子比吉源司的孙子都要年少,是以并未带回京都,一直由戴安抚养长大。” “戴茵对这个儿子一向不喜,反倒是戴宇对她处处维护。为了让戴宇为其做事,戴安才会对戴茵行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依旧安插了不少人在戴茵身边,包括那些被抓来的男宠亦有他的人。” 怪不得戴茵会虐杀男宠了,原来是借机除掉戴安的人。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戴宇竟是戴茵之子。 此事或许有利用之处。 “吉源家可知戴宇的身份?” 姜云野道:“吉源司子嗣众多,起初对戴宇并不在意,后因着戴宇越发出众这才将其记入族谱,原本是要接他回都城好好培养,谁知忽然病重没多久便死了。后新家主掌权,此事便无人再提。” “不过年节时戴宇会回都城一次,想来那边应声认可的。” 慕慈唇角不着痕迹的微勾,如此,那她的计划便可实施。 她忽的想起一事,既然戴宇是在戴安身边养大,为何戴乐看到人头却说不认识? “戴乐和戴宇关系如何?” “戴乐?”姜云野疑惑道:“他是何人?” 慕慈落在小几的手微僵,“戴安之子,亦是他埋伏在大殷京都的一颗暗棋。” 姜云野摇头道:“戴安只有一女嫁于右大臣流风氏为继室。” 难道李玄朗的情报有误?亦或者是戴安故布疑阵。 难不成安王亦被骗了? 慕慈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等见到戴茵时看她是否知晓真相。 慕慈又坐了小半个时辰,将这两日的行事和安排同姜云野说了后才离开。 她让莫衡和乌鸦先回客栈,自己去了狮子巷,一直等到天色暗下来才看到陆儿急匆匆到了酥饼摊前。 慕慈并未上前,而是回客栈同莫衡说了声,之后换了夜行衣,等到宵禁后跳出后窗去了将军府。 熟门熟路的到了戴茵院中,确认里面只有戴茵一人后跳窗进了屋内。 “你终于来了。”戴茵看到她一脸喜色,坐起身道:“人已经找到了,就关在城南的别院中。” 她递过一张纸,“具体地址在上面。” 慕慈接过看了眼收进袖中,道:“你可知戴乐?” 戴茵愣了下,“他是何人?” 慕慈见她神色不似作假,没在细说,只道:“此人在大殷假冒戴安之子,还私闯卫国侯府,听闻已被慕家抓了。” 戴茵一脸嘲弄道:“跑去大殷假冒敌将之子,此人怕不是疯了?” 慕慈并未言语,思索着要如何送信回去严查此事。 “可还需要我做什么?”戴茵问道。 慕慈道:“需要出城的令牌,你可弄得到?” 戴茵眉梢微扬,笑的风情万种,“早就想到了。” 她探手到枕下摸出一块黑漆漆的令牌丢了过去,“昨夜趁乱拿的,戴安正头疼姜云漠之死,一时半刻不会发现的。” 慕慈看了眼竟是戴安的亲令,有了它应能畅通无阻回弋阳了。 对上女人眉眼的笑意,她犹豫一瞬终究没有说出戴宇之事,只道:“你放心戴安活不了多久了。” 戴茵眸中闪过一抹恨意,随即勾唇道:“我知道。” 陆儿已经告知了她云野的身份,怪不得此人昨夜会冒险前来营救。 而昨夜一系列事情亦让她对慕慈不再怀疑。 这么多年戴安顺风顺水,这还是第一次吃瘪,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终于看到希望了。 她眸底都是兴奋的光泽,“你们何时动手?” 慕慈道:“今夜。” 戴茵没想到这么快,‘噌’的站了起来,“这么快?” 慕慈道:“事不宜迟免得陡生变故。” 见她说完就走,戴茵道:“陆儿会派人同你们一起,事成后将人送去城外别庄等我消息。” 慕慈脚步顿住,转身望向她,淡淡道:“见尹东清或戴安死,你选哪个?” 第204章 有事的只会是别人 二选一。 对上慕慈清冷的眸子,戴茵的脸一寸寸冷了下来,“你是何意?” 慕慈依旧是平淡的语气,“戴安不蠢,尹东清一旦被劫若是不趁势送走,你觉得他还能活着离开粼水城么?” 戴茵噎了一瞬,“我和你们同去。” 慕慈唇角勾了抹讥讽,“你莫不是忘了院外的那些侍卫?” 戴茵道:“你不是进来了么?” “我是可以,但带你不行,莫要说你这满身的香气就是呼吸都瞒不过那些暗卫。”慕慈嗓音微沉,“是为了一己之私功亏一篑,还是忍一时功成身退,大小姐说了算。” 戴茵对上她幽深的眸子,满心的热意冷了下来,她想见尹东清是为了让他转告尹东平她从未背叛亦未负他,可若是因此让尹东清丢了性命,引得戴安防备因小失大确实不值。 可若是等戴安死后她将粼水城奉上,尹东平自当明白一切。 想明白了这点儿,戴茵缓缓坐了回去,道:“我等你的好消息。” 慕慈微点头没在言语,转身离开了。 出了将军府拐过一条巷子,早就守在这里的乌鸦和莫衡现身出来,两人皆是黑色夜行衣,就连脸都蒙了。 乌鸦拉下面巾道:“姑娘,地址拿到了吗?” 慕慈将纸递了过去,“马车和马可都备下?” 乌鸦道:“三辆马车,四匹好马。” 慕慈又将令牌拿出递给莫衡,“出城令牌。” 莫衡接过,看了眼喜道:“有了它莫说出城,这一路都可畅通无阻。” 由莫衡带路,按着地址三人很快到了城南别院。 留了乌鸦在外接应,慕慈和莫衡潜进了院中。 月黑风高,院中漆黑一片。 沿着地图两人很快到了关押尹东清的地方。 门口竟只有两人把守。 慕慈眸底闪过一抹疑惑,来不及细想莫衡已经先一步出手,两人顷刻间死于他剑下,见慕慈还愣在院中不由的压低声音道:“怎么了?” 慕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莫衡道:“确实人少了些,不过在自己的地盘也正常。” 戴安如何也想不到会有大殷人潜入粼水城,自然也想不到会来救尹东清。 有心算无心自然要轻松许多。 慕慈并未因他的话而安心,反而心底多了抹戒备,不过既然来了总要进去看看。 两人推门而入,望着缩在角落的那团黑影,慕慈将要上前的莫衡拉住,“我去。” 听到动静,那人动了动抬头望了过来,声音嘶哑道:“谁?” 慕慈拿出火折子借着火光看清了那人的样子,满面胡须头发又脏又乱脸色苍白如纸,唯有那双眼睛稍有神色却也尽是沧桑。 慕慈并不认识尹东清,但有假冒的阮郎在前,只一眼确认了男人的身份。 不过,她还是问了句,“你是尹东清?” 被囚了这么多年,尹东清日日盼着有人来救,可真到了这一日他反而不信了。 他被囚之前,兄长曾写信告知他潜入粼水城的探子一夜间被戴安清的干干净净,之后又派了两拨人去查探消息,连城门都未进就被抓了。 可见戴安的手段。 所以即便兄长发现世安县的人是假的,也只可能选择同戴安谈判交换人质,不会明知南墙也要撞。 他眼神戒备道:“你是谁?” 他话音刚落就见对面的人忽的挥刀砍了过来,惊得他闭上眼却咬牙未喊。 ‘铛铛’两声手指粗的锁链被慕慈斩断,看了眼略微有些豁口的刀刃,眸底闪过一抹嫌弃。 这就是姜云野说的宝刀? 不及灼华的万分之一。 “走了。”她对着睁开眼神色错愕的男人道。 尹东清犹豫一瞬,扶着墙站了起来,不管戴安有什么诡计,休想用他要挟兄长,若是情况不对大不了一死了之。 死都不惧,便没有什么怕的。 见他走路摇晃莫衡忙上前将人扶住,问道:“可要背你?” 尹东清摇头,冷冷道:“不用。” 莫衡未在意扶着他出了门,看到门口的两具尸体时,尹东清眸底闪过一抹讶异。 死了? 他疑惑的望向前面那道瘦弱身影,难不成真是来救他的? 忽的心中一动,脸色巨变,一把拉住莫衡道:“有埋伏,你们快走。” 尹东清的不信任他们都看在眼里,所以并未解释等出了城他自然就明白了。 可如今却喊出这么一句,莫衡不解的望向慕慈,却见她亦是变了脸色,身形如蝶般跃上了房檐,只片刻又落了下来,“至少百人已经进了前院,宅子外亦围了重兵。” 莫衡眸色微沉,“乌鸦没有示警。” 未曾示警,说明人已经被抓,亦或者……死了。 慕慈脸上闪过一抹冷意,“戴安果然好手段。” 莫衡道:“是戴茵?” 营救尹东清之事姜云野并不知,况且他还想要慕慈助他夺回姜家,不可能同戴安同盟。 慕慈道:“不是她。” 若是戴茵,直接在将军府动手便可,何须大费周章调兵来这里。 不是戴茵,亦不会是姜云野,莫衡神色越发凝重,“究竟是哪里露了破绽?” 慕慈视线扫过院落,淡淡道:“总会知道的,你护好尹大人,剩下的交给我。” 尹东清终于相信了这两人是来救自己的,激动道:“可是兄长派你们来的?” “我去设机关,你们聊。”丢下这句,慕慈闪身消失在夜色中。 莫衡拉着尹东清坐到石阶,如实的将世安县之事告知。 得知妻子已死,尹东清神色闪过一抹痛意,半晌叹息道:“是我对不住她。” 若是自己能多在意些,她也不会被那个男人迷惑。 莫衡却是冷哼一声道:“要不是我们发现及时,若真被他们得逞,到时大殷生灵涂炭,她死百遍亦难赎其罪。如此不守妇道不顾家国伦理之人有何好惦念的。” 尹东清被他说的脸色微红,颇有些尴尬道:“她毕竟为我生下一双儿女,我……” “啊……” 他话还没说完,忽的一声惨叫响起,听得人心口一跳。 尹东清站起身望向声音所在,担忧道:“那位小兄弟不会有事吧?” 莫衡并未说出慕慈身份,毕竟多一个人知道于慕慈来说便多一份风险。 他亦站起身望向院外,道:“遇到她,有事的只会是别人。” 忽的想到尹东清刚刚的示警,好奇道:“你为何知晓有埋伏?” 第205章 慌什么? 尹东清听他说慕慈无事,提着的心放下,道:“自我来了这里院中看守森严,每日屋外至少十几人,每三个时辰会换防一次,入夜后还会增加一倍的看守。” 可今夜只有两人看守,院外更是静悄悄的毫无人气,如此反常稍一想便知有诈。 莫衡不由的想到慕慈来时的反应,若是早听了她之言也不至于这般被动。 接二连三的惨叫时不时响起,莫衡虽然嘴上说慕慈不会有事,但依旧有些担心。 此时的慕慈趴在一处房檐的暗角,望着下面接连踩中暗器的人,幽眸如同掠食的虎豹蓄势待发只等大餐一顿。 接二连三的人中招,让领队的队长很是恼火,尤其是看清地上洒了密密麻麻无数钢针时,更是气得骂道:“如此下三滥的手段真让人不耻。” 他留了十几人清理地上的钢针,带着剩余的人绕去了另一侧。 等这边地上钢针清理完后,慕慈如幽灵般从房檐飘落,手起刀落抹了一人脖子,随之如影般穿梭在十几人中。 破了口的刀丝毫不影响杀人的速度,随着最后一人倒地也不过才半盏茶时间。 她又将钢针铺在院中,提着刀回了关押尹东清那处院子。 “跟我走。”她站在墙上对着两人招了招手。 见到她莫衡提着的心落下,直接将尹东清背起纵身追了过去。 慕慈将他们带到铺了钢针的院子,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寻一件合身的衣服换上。” 慕慈亦选了一身形瘦小之人,直接将衣服扒了不顾上面的血渍直接套在了身上,捡了帽子戴好又将脸抹黑了些,这才去看两人。 莫衡和尹东清都已换好了衣服,视线落在尹东清脸上,道:“把胡子剃了吧。” 尹东清接过莫衡递来的刀,将半臂长的胡子刮的一干二净,整个人顿时清爽了许多亦年轻了不少。 慕慈又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示意他伸手,倒出些黑色粉末,道:“抹脸上。” 尹东清依言照做,不一会儿原本白皙的脸变成了黑黄色,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慕慈又给莫衡倒了些,原本黑炭的脸变成了枯草的颜色。 尹东清没忍住道:“这是何物?” 竟如此神奇。 慕慈将瓶子收好,道:“易容药粉,可根据原有肤色变换。” 此物是离京前李玄朗寻人特制的。 等两人收拾妥当,她道:“翻墙走,莫要踩到钉子。” 地上的钢钉虽看着普通,但只要踩中便会瞬间炸裂射出无数细如牛毛的小针,那滋味真是一言难尽。 三人从墙翻出,悄无声息的混进了人群冲进了关押尹东清的院子。 里外搜到了也没见人,领队队长顿时气急败坏道:“八\/嘎,给我仔细搜,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过。” 人群瞬间分散开,慕慈三人跟着十人的小队去了西侧的院子,刚进院中莫衡将门直接关拦拉住要动手的慕慈道:“我来。” 慕慈并未拒绝,将尹东清护在身后抱臂观战。 逍遥剑仙之名岂是白来的。 一把长剑舞的逍遥如风凌厉如雨,密密麻麻刺向还未反应过来的倭人士兵。 随着最后一招如落花散开,莫衡收了剑,转身对上慕慈一言难尽的脸,道:“怎么了?” 慕慈:“……剑法逍遥如仙,名副其实。” 莫衡:“……” 刚刚她那表情可不像是这个意思。 他哼了声,“想当年我亦是潇洒俊逸美少年。” 慕慈望着他矮胖的身姿还有圆润的脸,即便倒退三十年也很难同美少年挂钩吧。 见他还要再说当年,忙道:“前辈说的是,我们去杀人吧。” 前后不搭的话,让莫衡将满腹的话吞了回去,一脸斗志道:“我来。” 三人如是转换战场,很快一百人只余跟随领队的十五人。 搜寻了都快半个时辰了也没见到人,领队脸色越发难看,见此处又不见人影,气得骂道:“混蛋,到底躲到哪里去了,你们都是废物……” “不好了,杀人了……” 三道声音从不同的方向响起,很快汇集到了门口。 领队忙冲了出来,见是三个神色惊慌的士兵,不由的怒道:“你们是哪个小队的,嚷嚷什么?” 慕慈一口流利倭语,先一步开口道:“小、小队都被杀了,那黑衣人很厉害,瞬间杀了所有人。” 对上领队怀疑的眼神,她指了指自己身上被血浸湿的衣服道:“我离得远跑的快些,不然……” 她后面的话没说,但身上的血骗不了人。 不给领队思考的时间,莫衡忙道:“那人神出鬼没手段十分残忍,一刀砍断了脑袋,还将人劈成了两半……” 尹东清亦是一脸骇色道:“他们往门口逃了。” 领队顿时急道:“快,快去截住他们。” 若真逃出门口,他这领队也算是做到头了。 一行人急匆匆的追了出去,慕慈三人心照不宣的坠在了队尾。 直到大门口也没看到人影,领队的一颗心直往下沉,尤其是看到迈步上台阶的人时,更是眼皮一跳,颤声道:“大、大将、将军。” 戴安面色冷沉,不悦道:“慌什么?” 领队只得如实将事情讲述一遍。 戴安越听脸色越阴沉,听到百人只剩了他们时,气得一脚将人踢翻在地,“废物。” 他一挥手道:“随我进去搜。” 宅子围的如铁桶般,若是他们出来怎么可能不会被发觉,人定还在府中。 戴安看都没看领队一眼,带着五百人进了宅子。 领队整个人都懵了,不是刺客逃往这里了么,为何大将军如此愤怒,还要进府去搜。 难道他们没有遇到刺客,还是说…… 他猛地站起身视线在队中搜寻,半晌喊道:“人呢?那三人去哪儿了?” 趁着戴安领兵入府的这一空档,慕慈三人悄无声息的出了大门口。 远远就看到被打的鼻青脸肿绑在树上的乌鸦,莫衡和慕慈齐齐松了口气。 三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莫衡直接拿出令牌道:“大将军有令,要我们将此人带回府严审。” 看到令牌为首的人忙将乌鸦解开交给他们,还很贴心的让人牵了马过来。 等领队反应过来追到门外时,他们早已消失在夜色中。 听着远去的马蹄声他气急败坏大喊道:“别让他们跑了……” 第206章 你怎会在这里? 领队突兀的一嗓子在此时显得尤为高亢,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大人,看到有三人离开吗?”他冲到身穿铠甲的成副将面前,一脸急切的问道。 成副将沉着脸道:“有,怎么了?” 领队因心中着急声音都拔高了不少,“快派人去追啊。” 同为副将,成副将这些年一直被吴副将压一头,如今终于熬出头入了大将军的眼,原想着今晚好好表现,谁知派了一百人进去不仅刺客没抓住还都折里面了。 原本心里就憋着一肚子火,见领队的还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想到刚刚戴安进去时恼怒的样子,再也忍不住一脚踢了过去,“追你麻\/痹,老子一百人只剩了十五人,你他娘的还有脸嚷嚷……” 成副将越想越生气,一脚不过瘾又踢了一脚,见领队的趴在地上‘诶呦’的叫着,脸色越发难看,冷声道:“老子过后再和你算账,来人,把他绑回大营听候发落。” 领队的吓得忙喊道:“大人,那三人是刺客……” 成副将一脚踢了过去,满脸厌恶道:“这种鬼话也说得出口,还真当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蠢不成。” 刺客能有大将军亲令? 呵,为了逃避责罚还真是什么谎话都敢编。 他对着架起领队的两人道:“还不带走。” 两人忙将领队架上了马,见他还要嚷嚷其中一人一掌将其打昏,驾马疾驰而出。 终于安静下来,成副将脸色也缓和了不少,对着侍立的士兵道:“都给我把眼睁大了,就是一只苍蝇也莫要放出去。” “是!” 半个时辰后,戴安带着人急匆匆的走了出来,先是看了眼门外黑压压的士兵,又回头看了眼门内,这才对着跑过来的成副将道:“可曾有人出来?” 成副将道:“未曾。” 戴安眸底都是疑惑,这宅子并无密室暗道,里面都搜遍了莫说人就是活物都无。 难道他们提前逃了? 可他们来前盯梢的人并未发现人离开。 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他越想越憋屈,脸色也越发沉冷,吓得一众人大气不敢出。 他迈步下了台阶,眼角余光忽的扫到前面的那棵杨树,随口道:“那名大殷细作呢?” 成副将愣了一瞬,总觉得哪里不对却没有时间细想,忙道:“大将军不是让人带回将军府了吗?” 戴安脚步顿住,整个人都散发出凌冽的寒意,他冷冷的望向成副将,“我并未下过此令。” 成副将整个人呆住,脑中闪过领队的话,可、可那三人有令牌啊。 难道…… 他脸色瞬间苍白,眼神慌乱的根本不敢去看戴安,颤声道:“您进府后有三人出来拿着您的亲令,说奉命带那细作回府严审。” 察觉到戴安身上越发幽冷的气息,他吓得腿都软了,强撑着道:“我见令牌是真的,便、便让他们把人带走了。” 戴安听完气得一脚将人踢飞了出去。 可他心中知晓此事怪不得成副将,有他亲令在换做是谁都会照做。 定是戴茵偷的令牌给了殷人。 还真是小看了那贱\/人,这么多年了竟还不安分。 “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戴安那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成副将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抬手指了指慕慈四人离开的方向,张了张口还没发出声音,一口血吐了出来。 戴安嫌弃的皱了皱眉,如此不中用比吴副将差远了。 想到吴副将,他眉眼越发沉厉,一个叛徒想他作甚。 他接过亲卫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喝令道:“随我去城门。” 既然有他的亲令,那些人势必要出城回弋阳,只要快马疾行定能将人截住。 随行两千人浩浩荡荡直奔城门,远远就看到城门大开,戴安脸上冷意更甚,驾马到门前对着迎过来的守城官就是一马鞭,“为何不关城门?” 守城官平白无故挨了一鞭,心中虽愤愤不平却不敢表露分毫,忍着痛道:“有人拿着大将军的亲令要我们开的城门。” 戴安默了默,道:“人呢?” 守城官道:“出城了。” 戴安眸底寒意森森,挥手道:“出城。” 等戴安带着人走远了,守城官身旁的一人小声道:“这般兴师动众大人可知为何?” 守城官正好没地方撒气,一巴掌拍在那人脑袋上,“我怎么知道。” 或许是闲的吧。 两千人去追个老头,也不知是他有病,还是那位有病。 戴安带着人一路疾驰,很快看到了前面的疾行的马车,大手一挥两千人如扇子般将马车围停。 赶车的人吓得惊呼出声,惨白着脸喊道:“老爷……” 马车帘子掀开,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略显沧桑的脸,对上戴安的冷眸竟无丝毫惧意,反而怒声呵斥道:“戴安,你还想赶尽杀绝不成?” 戴安脸上是遮掩不住的诧异,惊声道:“谭先生,你怎会在这里?” 老者冷笑,“你杀了二公子,我自然要回都城禀明家主。” 他视线环过身着铠甲的士兵,眸底都是讥讽,“想要杀人灭口,何须如此大阵仗,老夫还真是受宠若惊。” 戴安有心解释,可又觉得谭先生可疑,他挥手示意手下去查看马车,若车中没有殷人他在说明缘由。 若车内有,他又何须多言。 哪知他的人刚靠近,谭先生直接从袖中拿出了匕首,高喊道:“戴安狗贼,即便我死了家主亦能查明真相要你偿命。” 话落直接抹了脖子。 事情发生的太快,戴安都有些懵了,望着躺在车夫怀里没了气息的老者,他沉思片刻缓缓道:“杀了吧。” 若是此事传出他百口莫辩,只能灭口了。 杀了车夫,他没在停留,道:“继续追。” 谭先生应是城门大开后才出的城,想必那几个殷人就在前方。 等追上后他定要砍去他们的双脚,好生折磨一番才解他的怒意。 两千人很快不见了踪影,黑漆漆的夜色中只有孤零零的马车和两具尸体。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夜色中只听‘咔哒’一声车厢内的木板缓缓移开,露出一张娇媚白皙的脸。 她强忍着恐惧四下看了眼,确定无人后爬了出来,看到谭先生的尸体瞬间红了眼睛压抑着哭出声,半晌才道:“我知您是为了护我才会如此,您放心我定不负所托。” 第207章 你还想否认? 将军府。 “大小姐……”陆儿一脸焦急的冲进了房内,挥手将舞姬和乐者赶出,疾步到了戴茵跟前,压低了声音道:“大将军回城了。” 戴茵慵懒的神情瞬间绷紧,道:“可追上?” 陆儿摇头,声音却难掩担忧,“我担心令牌之事会牵连到你,此番他吃了那么大的亏万一……” 戴安搞了那么大阵仗不仅没能抓住殷人细作,还被他们救走了尹东清,如今又无功而返怎么会咽的下这口气。 若是查出令牌是戴茵所为,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得知并未抓回尹东清,戴茵神情瞬间放松下来,毫不在意的挥挥手,“知道是我又能如何?若是能杀他早就杀了,还会留我到现在?” 她宽慰的拍了拍陆儿的手,笑了笑,“若是死了也好,平郎若是知晓我所为亦会明白我心意。” 也算死得其所。 陆儿眸色复杂的望着她片刻,似是无奈般叹了口气,“那云野怎么办?” 想到那位曾经的姜家少主,戴茵微皱了眉,想了想道:“放心,只要宇儿还活着他便不敢杀我。” 陆儿暗暗松了口气,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该死的是他不是你。阿茵,你要活着。” 听到‘阿茵’两字,戴茵忽的红了眼睛,哽咽道:“好!” “阿姐!” 戴安的声音忽的在院中响起,陆儿忙松了手垂首站在床前,将眸底的所有情绪压了下去。 很快男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两人视线中。 望着风尘仆仆一脸寒意的人,戴茵支起身子靠在床头,拢了拢身上的轻纱很是嫌弃道:“阿弟怎么这副样子?” 戴安忍了一路的怒火被她轻飘飘的语气彻底激了出来,直接冲过来将人拎下了床,骂道:“你个吃里扒外的贱\/货,说,令牌是不是你给殷人的?” “啊……”戴茵直接摔倒了地上,疼得她大喊出声,又踢又挠的骂道:“放开我,你令牌丢了关我何事,是你自己无能还要怪到我头上。” 戴茵又被他拖行了几步,疼的眼泪都出来了,“你个忘恩负义的混蛋是不是忘了你这将军之位如何得来的。放开我,你放开我……” 戴安眸底的怒意越发浓郁,一巴掌打了过去,因为太过用力戴茵脸被打的偏向一旁瞬间肿起。 “那殷人是从你这里离开后去的别院,若不是你通风报信他们何至于将人劫走。” 戴安打了一巴掌犹不解气,眸色猩红带了杀意,“你还想否认不成?” 昨日得到消息后便暗中布置一直盯着那三人,不成想竟有一人来了将军府,原以为是要刺杀他,谁知竟进了西院。 虽不知做了什么,可出来后便同那两人汇合去了城南别院,之后的事情便彻底脱离掌控。 平生还从未被人如此戏耍过,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女人的背叛。 他越想越气,蹲下身扼住戴茵的脖子,双手用力寒声道:“说,同你交易的殷人是谁?” 他追了一夜毫无所获越想越不对,留了一千人继续追自己忙赶了回来。 入城时问了守城官,才知拿令牌的人并未出城,只命他打开城门无需阻拦出城之人。 因着成副将所指方向正是西城门,亦是回弋阳最快的出口,自己才会笃定出城之人是刺客。 此时听到守城官的话才明白上当了。 于是忙派人去寻其他城门的守城官,果然结果一样,有人拿着令牌要他们打开城门不得阻拦出城之人。 前一日刚下令关闭城门只许进不许出,城内滞留了不少的商客,昨夜城门一开那些人蜂拥而出,根本不知刺客会从哪个门离开。 即便去追,剩余三个城门皆是水路,且周围城镇比比皆是,根本无从追起。 谁能想到他们竟会舍近求远,从倭国境内绕路回大殷呢。 一想到自己谋划毁于一旦,他恨不得掐死戴茵,可望着女人因为呼吸艰难涨红的脸,犹豫一瞬终是松开了手恶狠狠道:“说出那人,否则你知道我的手段。” 戴茵张着嘴大口呼吸,直到缓过来些才一脸轻蔑道:“又想将我送到谁的床上?” “你……”戴安声音止住,盯着戴茵的双眸闪过一抹阴鸷,“你少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若不是我你怎会攀上吉源司,有如今的好日子。” 戴茵讥笑道:“卖姐求荣也被你说的这般理直气壮,我好后悔当年没饿死你。” 提起当年,戴安整个人瞬间变得阴沉,他伸手掐住戴茵的下巴,“若不是你得罪了内大臣家的小姐,父母怎么会死?我又怎会失了依靠成为无家之人?” “原本我也是权贵子,有着享不尽的富贵,是你毁了这一切自然要补偿我。” 戴茵愤怒的脸因着他最后一句话变得异常震惊,“谁告诉你是我得罪了内大臣家小姐才会让父母获罪的?” 这么多年终于明白了戴安为何会如此对她,原来在他心里她才是害了家族的罪魁祸首。 戴安冷哼一声,满脸的厌恶,“是吉源司亲口所说,你还想否认?” 戴茵脑中闪过一些画面,忽的笑出声,眼泪亦不受控制的滚落,“那你知不知道吉源司才是杀害父亲的主谋。” 戴安愣了一瞬,否认道:“明明是内大臣陷害父亲才会被王上下令抄家处死的。” 戴茵冷笑,“父亲查到了吉源家的一些罪证,吉源司收买不成便连同内大臣陷害父亲。况且我同内大臣之女并无交集何来得罪?” 戴安此时早已忘了来此的目的,被戴茵的话惊得脸色惨白,难以置信道:“若你说的是真,为何不早告诉我?定是为了脱罪故意骗我的对不对?” 戴茵一把将他的手挥开,“骗你?为何不说你自欺欺人。” 她一直以为父亲真的做了那些事,直到姜云野告诉了她实情才知晓父亲是被诬陷。 只是时间太短,她未曾消化这个消息。 如今听了戴安之言,前后事情一联想,便知戴安同她反目还有之后的一系列事情,皆有吉源司的手笔。 而吉源司如此做,不过是为了掌控戴安将粼水城握在手中。 戴茵越想越恨越想越愤怒,望着犹在呆愣的男人,她再也控制不住拔出发间的簪子刺了过去。 第208章 他才舍不得 戴茵头上的簪子原本就是为了自保准备的,尖锐锋利淬了毒。 两人离得很近,戴安又在愣神中,一直躲在床边的陆儿因为紧张手用力握紧成拳,眸底都是隐忍的期待。 眼看着簪子就要刺中,戴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迫使簪子调转方向直接刺进了戴茵的左肩。 “为了杀我竟编出这般荒唐之言,你可真该死。” 他眸色中都是冷意,“可你的罪还未赎清,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你。” 他一把将人推开,顺势拔出簪子扔在了地上,望着脸色惨白咬牙强忍的女人,讥讽一笑,“你不会以为帮殷人救走尹东清,尹东平就会对你念念不忘吧?” “知道当年他知晓你身份时说了什么吗?” “你、你闭嘴,”戴茵一口血吐出,满眼都是抗拒,“我、我不想、想知……” 戴安满脸恶毒,缓缓开口,“他说如同沾了满身恶臭,若是再见定要将你绑在城头被千人骂万人观让你知道何为羞何为耻……” “小姐……” 戴安还未说完,戴茵一口血喷出直接晕了过去,陆儿顾不得其他忙跑过去将人扶起,哭声道:“大、大将军,快救救小姐吧。” 戴安不以为意的冷哼一声,“死不了。” 陆儿指着发黑的伤口道:“毒,有、有毒……” 戴安脸色微变,忙蹲下身查看,望着肿起乌黑的伤口,喊道:“去传府医。” “簪子上有毒?” 他声音越发冷了,一双眼恶狠狠的望向紧闭双眼的人。 “她知晓伤不了你,不过是为了求死。”陆儿一脸凄然道:“大将军,小姐所言句句属实,若不是为了护您她又何必委身杀父仇人,她之所以不喜欢宇公子亦是为此。” 戴安锐利的眸子落在她脸上,“你应知骗我的后果。” 陆儿强忍下泪意,对上他的视线,哽咽道:“大将军若不信可派人去查。” 戴安审视的望着她片刻,忽的轻笑一声,“尹东清在别院是你查出告诉她的吧。” 陆儿心口微缩身体瞬间绷紧,脸上却没泄露丝毫,“大将军冤枉啊,我根本不知此事,况且我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本事,我……” “好了,”戴安打断她,轻飘飘一笑,“在我面前就不要演戏了,看在你陪了阿姐这么多年的份上我不杀你,但其他人……” 他后面的话没说却让陆儿越发心惊,在顾不得其他急声道:“大将军我家人是无辜的,求你放过他们吧……” 戴安望着她片刻,缓缓吐出两个字,“晚了。” 在他回府时已派人去了陆儿家,他的命令是:一个不留。 陆儿眸色猩红脸上的恨意如何也遮掩不住,怒声道:“戴安你不得好死。” 戴安得意一笑,“你刻意接近戴茵不就是为了替你父报仇么?可这么多年除了教唆戴茵恨我,还能做什么?” 他俯身掐住陆儿的下巴,对上她满是恨意的眸子,嘲讽道:“没错,当年为了投效吉源司是我伪造了那些证据,让王上误以为他支持甲野,才会在登位后杀了他。” 虽然早已知晓真相,可如今听他亲口说出依旧忍不住浑身颤抖,陆儿一双眼恨不得生吞了他,“他待你如子,将所学尽数交予你,助你坐到副将之位,你如何忍心,如何忍心啊……” “可他不死,我如何上位。”戴安冷笑打断他,眸底都是嗜血的疯狂,“怪只怪他挡了我的路,若他听我的话投效吉源司又怎会有后来之事。” 他一把将陆儿挥开,警告道:“我留你到现在已是仁至义尽,若你还不知好歹休怪我无情。” “你何时有过情?”陆儿凄然一笑,眸底都是浓浓恨意,讥讽道:“背信弃义,卖姐求荣,认贼作父……世上怎会有你这般无耻之徒。” “无耻之徒?”戴安眼神锋利的落在她身上,“我营中将士十几万,若是把你丢进去你猜……” “大将军,大夫来了。”门外响起侍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戴安警告的看了陆儿一眼,将戴茵抱起放回了床上,这才道:“进来。” 陆儿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和恨意,垂首站去床前没在言语。 很快侍女领着大夫进来。 诊断后确认是军中常用的毒,恰好有解毒的药丸,喂戴茵服下又开了稳固的方子大夫便离开了。 戴安见人无事,冷笑一声便走了。 眼见着人出了院子,陆儿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压抑的哭出声。 “你夫君和孩子昨夜便出城了。” 清冷的女声在一侧响起,惊得陆儿哭声一顿,猛地站起身望向一旁的侍女,这才发现竟是生面孔,呵斥道:“你是谁?” 她昨晚住在了将军府,并不知道家中情况,此时听闻侍女的话,并无安心反而眼中都是戒备。 侍女将脚上的鞋子踢掉,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嫌弃道:“这衣服和鞋子如此不合理,比我们的差远了。” 陆儿神色越发戒备,“你到底是谁,再不说我喊人了。” 慕慈用了易容粉,原本白皙的小脸黑了不少,她拉过椅子坐下,一副懒洋洋的姿态,“尹东清已经送走,我来找你家小姐兑现承诺。” “你、你是……”陆儿虽未见过慕慈,但听戴茵提起过,想到刚刚她当着戴安的面进来,忍不住有些后怕道:“你就不怕被戴安发现?” 慕慈捡起桌上的葡萄丢进嘴中,“不是没发现么。” 戴安要抓的是三个大殷男人,打死也不会想到她这个侍女才是他要抓的人。 陆儿难掩担忧道:“还是太危险了,万一……” 慕慈直接打断她,“姜云野在哪儿?” 陆儿神色更加震惊,“你怎会……” 慕慈眉眼淡淡道:“戴安若知晓你家人已经逃走,你猜他会不会将怒气撒到那些男宠身上。” 毕竟那些人可是陆儿为戴茵寻来的。 见慕慈不似说谎,陆儿根本来不及消化家人已逃走之事,急声道:“那、那如何是好?” 慕慈指腹轻敲在小几,道:“让他去找戴安告知其真实身份。” “什么?你疯了。”陆儿惊声道:“戴安定会杀了他的。” 慕慈捡起一颗葡萄,落在莹白的指尖,眸色讥讽道:“他才舍不得。” 第209章 那要看你如何选择 戴安这种眼里只有权势地位的人,最擅权衡利弊,毫无底线可言。 所以只要诱惑够大,他定会动心。 况且那条漏网之鱼已经回了都城,戴安逼死谭先生杀了马夫是事实,姜云漠之死他已百口莫辩。 姜易绝不会放过他。 戴安不傻,自然知道如何选择。 望着陆儿一脸不解的样子,她唇角微勾,“只要饵够大,鱼自然会上钩。” 陆儿越听越不明白,可女人一脸笃定的神色让她提着的心缓缓落下,道:“你确定公子会无虞?” 慕慈眼神冷了下来,“怪不得你家公子这么多年仍旧一事无成,原来事事都要你们确定才可执行。如此蠢材,要来何用。” 话落她起身就走,陆儿吓了一跳,忙道:“姑娘留步,我这就去禀明公子。” 她不敢让公子冒险却不能不报,万一这女人说的是真的,误了公子大事她死一百次也于事无补 慕慈脚步顿住,拿出一物丢给她,“不必多言看到此物他自会知晓我是谁,去吧,再晚你家公子可就真没命了。” 陆儿接过见是一手指大小的玉牌,小心翼翼收好急匆匆走了出去。 刚出院子便被人拦住了,“大将军有令,不许任何人出入。” 陆儿冷声道:“我有要事禀明,若是耽搁了时间误了将军大事,你们承担的起吗?” 她来往府中多年,又深的戴茵器重,往日这些侍卫对她亦是恭敬有加,闻言面面相觑,犹豫一瞬道:“姑娘稍等,我这就去……” 陆儿道:“若是怕我逃了,你们派人跟着就是。” 她面带寒意的越过侍卫,向着西侧客院走去。 侍卫对视一眼,未再拦她而是跟了上去。 一刻钟后,陆儿到了姜云野的住处,刚进院子就看到了院中坐在摇椅上的男人,忙快走几步到了身前,似是身形不稳栽了过去,趁势将玉佩塞到了他手中,压低声音道:“她要你去见戴安坦明身份。” 随即大声道:“大小姐伤重需要你去侍奉,若是……” 宽大的袖口遮住了玉牌,姜云野指腹滑过上面的纹路,提着的心缓缓落下,打断她的话,道:“竟要我去侍奉戴茵那疯妇,你可知我是何人?” 陆儿冷哼一声,“管你是何人,只要我家小姐高兴就是天王老子也得给我去跟前候着。” 姜云野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冷意,视线穿过陆儿望向她身后的侍卫,“我要见戴安。” ………… “戴安会信吗?”戴茵靠坐在床头接过慕慈递来的汤药,皱眉看了眼一口灌了进去。 陆儿走后没多久她便醒了,看到慕慈见是生面孔便要喊人来,被慕慈制止告知了陆儿去向。 慕慈并未回答,而是问道:“不苦?” 戴茵将空碗递了回去,“我早已没了怕苦的资格。” 人啊,痛到极点再苦的药亦会迫不及待的吃下。 若是能解脱,莫说是苦药,即便是毒药她也甘愿。 慕慈将碗放到一旁的小几上,递过去一颗蜜饯,“戴宇死了。” 戴茵原本已经接过了蜜饯,闻言手一松青红的果子落地滚出去很远,她视线一直追随着果子直到它停下,声音是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颤抖,“怎么死的?” 慕慈又递了一颗过去,“我杀的。” 戴茵猛地掀眸望向她,并未接她手里的蜜饯,而是眸底闪过一瞬的杀意,随即摇头道:“不可能,他天生神力武力超群,你不是他对手。” 慕慈:“你应知青龙寨之事。” 戴茵点了点头。 刘意曾说过,正是因为发现了青龙寨的秘密才会引出世安县的祸端,从而发现尹东清被换一事。 “同他之死有关?” 慕慈依旧保持递蜜饯的姿势,道:“青龙寨的匪首便是戴安。” 戴茵急声否认道:“不可能,他离开前明明说的是去都城。他说要、要成为吉源家的家主,让我光明正大的站在人前……” 她恨戴安,恨吉源司,连带着刚出生的孩子亦是恨的。 若没有他,她已经嫁给了尹东平。 若没有他,她不用在面对吉源司那个让她作呕的糟老头子。 若没有他,她的生活会很幸福。 所以她从未给他一丝关爱,只有厌恶。 可为何知道他死了,满脑子都是他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的讨好…… 那一声声隐忍期盼的‘娘’好似针一般刺进心里。 她一把将慕慈手中的蜜饯夺过,迫不及待的放进口中,明明应是甜腻的味道为何会是苦的。 眼泪无声滑落。 他没去都城,而是深入险境去了大殷。 为何? 她眸底迸射出一抹恨意,“是戴安,是他要宇儿去的可对?” 慕慈道:“我只知谋划之人是戴安。” 戴茵眸底恨意越发浓郁,因着太过激动,声音都有些尖利起来,“他利用我还不够,还要利用宇儿,他简直畜生不如……” 建功立业成就不世之功勋,才有将吉源家踩在脚下的可能。 他怎么那么傻啊。 她一把拉住慕慈的手,“我要杀了戴安,我定要杀了他。” 慕慈并未挣脱,而是问道:“不恨我?” 戴茵愣住,可握着的手并未松开,“我更恨戴安。” 至于眼前的人,她自有手段。 慕慈看到了她眸中一闪而过的狠意,挣开她的手道:“戴安会死,吉源家亦会覆灭。” 戴茵愣怔一瞬,道:“吉源家虽不比姜家,亦是权势滔天深受王上器重,你如何做到?” 慕慈靠回椅背,淡淡道:“我自有我的手段。你若是乖些或许能看到这一切,否则,只能去地下等他们了。” 之所以告诉她戴宇的死,一是为了试探,亦是为了震慑。 毕竟此事她很快就会知晓,若到时背后捅刀防不胜防。 不如由自己告诉她,也好让她有消化的时间。 女人虽懒散的靠在椅背,可周身都是慑人的煞气,那漫不经心的样子更是让人头皮发麻,戴茵整个人绷紧脸上亦是难掩紧张,她犹豫半晌,问道:“你会杀我?” 慕慈:“那要看你如何选择。” 戴茵:“人确实是你杀的?” 慕慈:“是。” 戴茵眼睛一瞬不瞬的望向她,问出了心中的那个猜测,“你是慕慈?” 第210章 很快就知道了 望着女人隐忍而期待的眸子,慕慈唇角微勾,“你希望我是吗?” 她不会在此时挑破身份,但也不会否认。 唯有这样才会让戴茵更加不安。 女人的话让戴茵觉得好似头顶悬了把刀随时都有落下的可能,心中越发惶恐,“你要做什么?” 若她真是慕慈,来这里的目的绝不简单。 想到她刚刚说的灭了吉源家,还有为她所用的姜云野……戴茵瞬间有些不寒而栗。 慕慈起身缓步走到窗前,望着院中的那株樱树道:“帮你们……共建文明。” 共建文明? 这种鬼话也就骗骗三岁孩子。 不过倭国存不存在于她并无多少关系,她只想知道她能从中得到什么。 戴茵望向窗前那道纤瘦柔美的身影,如此年少竟能将戴安耍的团团转,怕是往后还会搅动倭国风云将都城那帮权贵玩弄于股掌之间。 如此有趣,她好想看看往日那帮高高在上之人是如何匍匐于脚下。 “你想要我做什么?” 慕慈并未回头,樱红的唇缓缓勾勒出浅显的弧度,还不算太蠢。 “为我所用,方可得你所想。”她声音低沉毫不掩饰内里的警告,“所以,让我看到你的价值。” 她自然看得出戴茵的野心。 有野心才会更好拿捏,可若是想要利用她…… 呵,也要承受的起后果才行。 戴茵眸底都是兴奋的光泽,只有将权利握住手中,她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戴安这些年不止将我送给了吉源司一人。” 否则她怎会用劫掠男宠这种自毁名声的办法来对抗。 生下戴宇后,吉源司莫说给她一个名分,就连戴宇都未接回都城给与身份,不然也不会姓戴了。 戴安未能如预期那般得到吉源家的扶持,转头便将她送给了左大臣。 过了两年没了新鲜感,左大臣将她送回了粼水城。 没过两天戴安又将她送给了右大臣,等到她再次被抛弃后虽没有再将她送走,可每次粼水城有都城来的权贵和官员时都要她去相陪。 她反抗过,也逃过,可最后的结果却是她无法承受的。 若不是后来戴宇年少成材重新入了吉源司的眼,戴安又怎会放过她。 可她还是怕,怕戴宇哪日被吉源司厌了,她不知又会被戴安送到谁的床上,所以才想了抢人入府败坏名声的法子。 那些男人只将她当做玩物并未将她放在眼中,是以很多事情也无避讳让她知晓了不少辛秘之事。 “说一件听听。”慕慈转身望向她,随口道。 戴茵垂眸想了想,捡了些让她觉得最震撼的事,道:“右大臣的儿子爬了王后的床。” 慕慈原想打发时间听听倭国权贵的八卦,毕竟太过隐秘之事又怎会让戴茵知晓,是以并未在意,没想到竟是惊天的大瓜。 “成吉野的小儿子是王上的,为了报复他睡了小儿媳。” “慧舒公主的女儿和自己的堂兄……” 戴茵越说越多,每一个都足以让慕慈惊掉下巴。 她打断还要继续的人,道:“把你所知晓的告诉姜云野,他会用的到。” 戴茵忍不住担忧道:“你确定戴安不会杀了他?” 慕慈:“很快就知道了。” 戴茵还想再问,门外响起急促脚步声,很快陆儿跑了进来,“大、大小姐,大将军过来了。” 戴茵下意识看了眼慕慈,后者已敛了周身的气势低眉顺眼的侍立在侧。 戴茵松了口气,这才问道:“姜公子如何?” 陆儿:“他同大将军一起来的。” 戴茵眸底都是疑惑,想要问慕慈,还未开口门外传来戴安的声音,嗓音温和难掩愉悦,“晚上定要设宴让姜公子尝尝粼水城的特色。” 姜云野笑道:“大将军盛情难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一派和谐的进了屋中,见戴茵靠在床头,戴安一脸关切的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担忧道:“总算是醒了,阿姐可吓死我了。” 望着惺惺作态的男人,戴茵心中作呕险些吐了,她用力挣了挣手并未挣脱,男人警告的加重力道疼的她险些呼出声,只得道:“我无事,让阿弟担忧了。” 戴安又警告的看了她一眼,这才松开了手,对着姜云野道:“姜公子,阿姐中毒昏迷才刚刚醒来,劫你进府之事我们确实不知情。” 谁能想到一直要抓的姜云野就在府中,若不是他主动寻到自己坦明身份,就是搜遍整个粼水城也无用。 原本打算将他送给姜易,可听了姜云野一番话改了主意。 莫说姜云漠的死让他同姜易有了嫌隙,就是姜云漠没死,姜易给的好处也不及姜云野的十分之一。 至于刺杀和吴将军的死,在巨大利益面前就更不值一提。 况且得到姜家十分之一的人脉和财富,等同掌握了半个倭国的命脉,到时出兵大殷之事便再无人敢阻拦。 而姜云野也答应会助他夺下大殷。 到时他为大殷之皇,姜云野为倭国之王,再合两人之力灭了清国…… 用不了多久,这天下就是他戴安的了。 所以姜云野提及城门被劫一事,恼恨戴茵要她当面道歉时,他一口答应直接将人领了过来。 见姜云野脸上笑意尽收,对着戴茵厉声道:“你纵容手下胡作非为惊扰了姜公子,还不快快道歉赔礼。” 戴茵心中冷笑,故作不解用他的话怼了回去,“阿弟也知我中毒几日皆在昏迷中,如何惊扰姜公子。” 戴安眸底阴鸷一闪而过,“我已查明此事是陆儿所为,那便将她拖下去杖毙……” 戴茵急声道:“此事同陆儿无关,是我让她做的。” 戴安声音无奈道:“阿姐,你莫要在维护她了,往日看在你的面上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她行事越来越嚣张,竟连姜公子都敢抢来给你做男宠,如此无法无天若在纵容下去只会害了你,害了将军府。” 他说的情真意切,将宠姐人设演的淋漓尽致,连一旁看戏的慕慈都不得不佩服。 戴茵却越发的恶心,将视线移向姜云野,“确实是我要她去城门选人的。抱歉惊扰了姜公子,还往姜公子大人大量……” 姜云野忽的出声打断了她,“我接受你的道歉,不过有一个要求。” 戴茵还未开口,戴安忙道:“姜公子请讲。” 姜云野抬手一指,“我要她。” 第211章 能不能给我留一个? 戴安顺着姜云野所指看到了侍立在一旁的慕慈,眸底闪过一抹错愕,又黑又瘦相貌平平…… 姜云野为何会选她? 他眸中闪过一抹凝重,还不及细想,就听姜云野冷笑道:“能近身侍奉想来此人深的大小姐信任,我这般夺人所爱,大小姐不会不舍吧?” 戴茵一副气极的样子,“姜公子既知如此为何还要强人所难?” 姜云野讥讽道:“自是想知你有多少诚意。” “你……”戴茵冷了脸,“不如我另选两个貌美……” 姜云野冷声打断,一副挑衅之姿,“我就要她。” 眼看着两人要闹起来,戴安忙呵斥道:“阿姐,适可而止。” 他又对着姜云野道:“姜公子大量,此女跟了你是她的福气。” 姜云野脸色微缓,对着慕慈招了招手,“你过来。” 慕慈暗暗磨了磨牙,面上却是受了惊吓的样子,战战兢兢的到了姜云野跟前,施礼道:“姜、姜公子。” 听着娇滴滴的女声,姜云野下意识的摸向手臂,扮女人扮的这般像,若不是那双丹凤眼怕是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他轻咳了声,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叫什么名字?” 慕慈:“阿一(阿姨)。” 姜云野:“阿一……” 慕慈:“哎。” 姜云野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除了态度殷勤些并无不妥,于是又道:“以后我就是你的主子了,往日你如何对大小姐的便如何对我,听明白了?” 慕慈垂落的指腹轻捻,“是!” ………… 将军府,客院。 慕慈靠坐在椅子上,望着躬身奉茶的男人淡淡道:“还要我侍奉吗?” 姜云野将茶举得端端正正,忙道:“你为主,我为仆,我侍奉你。” 慕慈这才接过茶,对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坐好,“戴安未必全信你。” 姜云野道:“他一向利益为先,信不信有何关系,只要给足了甜头他自会为我所用。” 慕慈有些意外的望向他,“有安排了?” 姜云野道:“他若想出兵大殷,铁器和银子是重中之重。所以我给了他一座铁矿和一座金矿。” 慕慈挑眉,“姜易的产业?” 姜云野顿时有些无趣道:“又被你猜中了。” 慕慈无语道:“还用猜么?姜家所有产业都在姜易之手,你何来金矿铁矿。” 若真在他手,依着姜易赶尽杀绝的手段,也早就收回去了。 姜云野叹了口气,“若不抛出重利,戴安又怎会上钩。” 慕慈:“戴安不蠢定会派人去打探,若是发现矿山另有其主,你猜他会如何对你?” 姜云野忙将慕慈喝了一半的茶续上,“不是还有你么。” 慕慈:“……” 原以为敢谋划刺杀戴安的人定是善谋之人,可如今才发现姜原还是将他保护的太好了。 对上男人殷勤的目光,她勾唇一笑,道:“我确实有办法,不过你用什么来换?” 姜云野噎住,道:“我亦是为你做事,你怎可趁机要挟?” “要挟吗?”慕慈端起茶碗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那便要挟吧。” 姜云野惊得张大了嘴,半晌指着慕慈道:“你你你你……” 慕慈眼皮都没抬,“反正到时被戴安扒皮抽筋的又不是我。” 姜云野一脸的震惊,“阿一,若你经商定会是千古留名的奸商。” 慕慈将漂浮的茶叶用碗盖推向一旁,这才掀眸道:“所以,你到底用什么换?” 姜云野:“……你想要什么?” 慕慈给了一个算他识相的眼神,将茶碗放下,道:“把设计和制作那些暗器机关的人给我。” 姜云野顿时一脸肉疼道:“你要什么做给你就是,何必断人后路。” 慕慈嗤笑道:“命都没了要什么后路,况且我给的可是阳光大道,不似跟着你躲在暗处。” 姜云野顿时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瞪着眼睛望着面前的茶壶,半晌闷声道:“成交。” “何时把人给我?” 慕慈眸底闪过一抹喜色,有了这些巧匠定能将她所需的东西制出,到时将东西送到北境,莫说清国就是再远的斯国、欧国亦可纳入大殷版图。 “一月后吧。” 他不可能将人都给慕慈,打算挑一两个精通此术的人敷衍了事,便想着拖延些时日也好多留下些东西。 慕慈一眼便看穿了他的打算,冷笑一声,“既如此,一月后我再告知你办法。” 一个月? 戴安可不会那么宽容。 姜云野忙道:“他们都在石城,一来一往需要时间……” 慕慈打断他,清冷的声音里都是警告,“姜云野,只此一次,若再有下次不用戴安出手我也会杀了你。” 见人动了怒,姜云野想要辩解几句,可对上女人冷戾的墨眸,不敢再动心思如实道:“最迟七日人到。” 慕慈:“是所有人。” 姜云野犹豫一瞬望向她,试探道:“能不能给我留一个?” “不能。” 慕慈回绝的异常干脆,留一个人就留一份危险,她不想有隐患。 姜云野张口就要问‘为什么’,话还没出口,就听慕慈道:“两座矿山距此多远?” 毕竟关系自身性命,姜云野忙道:“铁矿在石城,金矿在月安城。” 石城靠北,比月安城要远些,算路程要七八天的时间,而月安城走水路只需四日。 慕慈算了下时间,道:“今晚宴席,设法让戴安答应你亲自去矿山同他的人交接。” “看守矿山的都是姜易的人,我去同送死有什么分别……”姜云野话忽的顿住, 盯着慕慈半晌道:“你、你不会是想现夺了矿山给戴安吧?” 慕慈从碟子里捡了块儿卖相不错的糕点咬了口,比紫苏做的差远了。 但不能浪费粮食,她三两口吃完,这才道:“如此才能证明你的实力。” 能夺下矿山,自然也能夺下姜家家主之位,戴安这条鱼才能钩的牢牢的。 姜云野担忧道:“你确定能夺下?” 矿山守卫森严,单凭他们几人短时间内如何拿下。 别到时候没死于戴安之手,却死在了矿山。 见他一副垂头丧气要送死的样子,慕慈忍不住笑道:“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 女人唇角的笑意柔化了身上的冷意,就好似荒芜的冬日忽的看到一朵娇艳的小花,瞬间让人眼前一亮。 姜云野眸色灼灼,忽的道:“阿一,我有一计。” 第212章 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男人一反刚刚的颓废,眼睛亮的好似夜晚的星星,慕慈不由的有些好奇,问道:“什么?” 姜云野神色激动道:“你扮女装扮得如此成功,刚刚连我都险些将你当做女人。不如到时你用美人计献身矿山的……” 慕慈刚喝的一口茶喷了出来,如同看智障般望向姜云野,道:“一人总归势单力薄,不如你也扮女装如何?” 姜云野摆手道:“我学不像的。” 慕慈不以为意道:“还有时间,来得及。” 不等姜云野拒绝,慕慈直接道:“来人。” 很快进来两名侍女,慕慈早已站起身一副恭敬的样子,柔声道:“公子想扮女装,劳烦两位姐姐帮公子梳妆换衣。” 姜云野:“……” 他一脸抗拒,可在慕慈眼神注视下又不敢拒绝,只能乖乖被侍女领去了室内。 半个时辰后,一身藕粉色女装的姜云野扭扭捏捏的走了出来。 望着略施粉黛唇红眉秀的人,慕慈忍不住赞叹道:“两位姐姐真是好手艺,公子不赏吗?” 姜云野垂落的拳头握紧又松开,只觉得满心的羞耻,他转身进室内拿银子赏了两人,别扭道:“这衣服走路不方便,我……” 慕慈道:“公子既然想学走路,两位姐姐便多做示范,教会了公子定还有赏。” 那两名侍女顿时喜道:“是!” 之后的两个时辰,姜云野将女子所有仪态都学了一遍,就连声音都学了。 等侍女退下后,望着对面翘着兰花指犹不自知的男人,慕慈慢悠悠的将一杯茶喝完,道:“我觉得美人计不错。” 姜云野不由自主细着嗓子道:“还是算了……” 他猛地伸手捂住嘴,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我、我还是把衣服还回来吧。” 说完也不看慕慈,站起身冲进了室内。 晚上宴席时姜云野借口矿山交接复杂,不如他亲自带队去,这样即可保证交接顺利,还能说服矿山的人为戴安所用。 戴安自然满口答应,毕竟早一日得到矿山于他越有利。 况且这一路都是他的人,姜云野若是敢乱来杀了便是。 于是第二日天刚亮,慕慈同他坐上了去往月安城的船。 一路无阻,四日后下午到了月安城。 戴安派了二十人跟随,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为首的叫五三,身形壮硕面色黝黑整个人看起来憨憨的。 因着矿山在城外三十里的深山中,一行人先去城中客栈休整一晚,打算明日在出城进山。 慕慈已从姜云野那里知晓负责金矿事宜的人叫原田浩氏,名义上是月安城的富商,以种植苹果的借口买下了月安城四分之一的山地。 金矿亦在其中。 他们要做的是利用今晚时间拿到金矿的山契。 吃过晚饭姜云野借口劳累回了房间休息,还特意叮嘱无事莫要打扰。 慕慈作为随行的侍女自然也回了房间。 等房门关闭,姜云野指了指屏风后,压低声音道:“衣服在后面。” 慕慈见他一脸戒备的盯着房门,似是怕有人破门而入不由的笑着摇了摇头。 金矿还未到手,戴安的人又怎敢对他不敬。 她快步到了屏风后,换了男装,是一身黑色绣墨竹的锦衣,又将头发梳成倭人男子的样式这才走了出来。 听到动静姜云野回身,顿时眼前一亮,掐着嗓子道:“好俊俏的公子……” 说到一半见慕慈从一旁的箱笼中拿出条黑色镶玉的腰带,手指按在玉扣上指腹微错露出薄如蝉翼的刀刃。 满意的看了眼,将刀入鞘围在了腰间。 姜云野后面的话吞了回去,这不是暗室的那把软刀吗? 她什么时候拿的? 正心疼时就见慕慈又陆陆续续的拿出几件一一收进了袖中,姜云野顿时捂住胸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当时只顾着担心,都没注意她拿了什么。 这些可都是他的珍藏啊。 慕慈将东西收好,抬眸见他一脸痛苦的样子,疑惑道:“怎么了?” 姜云野:“……我担心你。” 慕慈:“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说完推开窗,确定无人后跳了出去。 等姜云野追到窗前时只看到黑漆漆的巷子,早已没了慕慈的身影。 视线落在远处的灯火,片刻后关上了窗。 不一会儿屋内响起女人的声音,“公子,奴伺候您脱衣吧” 姜云野声音疲惫道:“不急,先帮我捶捶肩。” 女人柔声道:“是!” 两刻钟后,姜云野声音再次响起,“更衣吧。” 屋内蜡烛熄灭,安静一瞬后忽的响起女人的娇呼声,随即是姜云野低笑的声音,“阿一,我也帮你按按可好。” 门外上来查看的人听着屋内越发不对的声音,眸底露出一抹鄙夷,转身去了楼下同五三低语了几句,后者一脸淡漠道:“让兄弟们守好了。” “是!” 等人退下,五三手指在桌面划过,半晌抬头望向二楼漆黑的房间,眸底闪过一抹冷意。 此时慕慈已经到了原田浩氏的家中,听着厅内丝竹乐舞之声,她转身去偏院柴房点了把火。 很快厅内丝竹声停了下来,原田浩氏挺着圆滚的肚子跑了出来,对着来报的人怒声呵斥道:“还不快去救火……” “老爷,火势太大一时半刻怕是灭不了,”管事的一脸焦急道:“以防万一还是将贵重之物尽快收拾妥当的好。” 原田浩氏脸色阴沉的骂道:“一群蠢货,还不快去。” 等管事急匆匆的走了,一名小妾从屋内走了出来拉着他的胳膊撒娇道:“老爷,进来陪我们玩儿嘛~” 原田浩氏笑着在她脸上捏了把,道:“小妖精,老爷去给你们拿金子,乖乖等着。” 小妾一听瞬间笑的越发腻人,“我等老爷回来。” 说完‘吧唧’一口亲在原田浩氏油腻腻的胖脸上,看的慕慈一阵反胃。 原田浩氏忍不住在她腰上掐了把,这才迈步下了台阶。 偏院的火势越来越大,原田浩氏不由的加快了脚步,先是去了书房将一些文书印章和一摞银票收进箱子,之后抱着箱子去了主屋的卧室。 他很是谨慎的四下看了眼,确定无人后掀开墙上的一幅画探手进去,很快‘吱呀’一声博古架后的整面墙移开。 他抱着箱子正要进去,门口响起一声娇笑,“老爷~” 第213章 讨价还价? 女人娇滴滴的声音让原田浩氏的脚步顿住,他眼中闪过一抹杀意,随即将箱子放下踢进密室中,这才转身走了出来。 “不是说等我么?”他声音宠溺,对着站在门口的小妾招了招手,“过来。” 小妾一脸喜色的走向他,娇滴滴道:“火势太大,奴害怕又担心老爷便想着过来看看。” 望着越来越近的人,原田浩氏肥嘟嘟的脸上依旧带了笑,可那双眸子却浮现一抹冷意,“担心我?还是更担心老爷的金子,嗯?” 他一把将人拉进怀里,用力的在小妾脸上亲了口,“说对了有赏,说错了……可是要挨罚的。” 小妾娇笑着攀上他的脖子,莹白纤细的手掌中露出手指长的银针,娇嗔道:“自然是担心老爷……的金子。” ‘金’字出口,指间的银针猛地刺下。 眼看着银针就要刺入男人的脖子,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挥掌击飞了小妾手中的银针。 不等小妾撤身,落在腰间的手猛地收紧,阴冷的声音如同吐信的毒蛇,“我的乖乖想去哪儿啊?” 小妾用力想要挣脱,可男人的手好似铁臂般将她牢牢禁锢住,她仰头泫然欲泣道:“老爷,你弄疼我了。” 原田浩氏眸底都是惋惜,无奈道:“我也舍不得,可谁让你这般迫不及待呢。” 他低头用力的在女人唇上咬了一口,听到她吃痛的声音满足的笑出声,盯着她的脸片刻猛地将人挥开,冷声道:“杀了吧。” 说完不再停留直接进了密室。 侍立一旁的黑影如鬼魅般到了小妾跟前,挥刀砍了过去。 小妾娇媚一笑挥手掷出一把银针,黑影仅露的眼睛闪过一抹讥讽,挥刀将银针击落再次逼近。 仅十招后,小妾脸上笑意再也维持不住,撤身就要逃走,却被黑影抢先一步堵在了门口,如同猫戏老鼠般将她逼回了屋内。 “藏一!”密室传来原田浩氏的声音。 黑影瞬间出刀看向小妾,这一次不同之前的逗弄直击小妾咽喉。 小妾有心躲避,可对方出手太快,不等她有所动作刀已经到了眼前,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并没有预想中的痛意,却真真实实听到了刀划破皮肤的声音。 她疑惑的睁开眼,就看到黑影直愣愣的站在眼前,脖子上一条细如发丝的红痕有血蔓延而出。 ‘砰’一声,随着黑影倒地她看到了他身后持刀的人,正要开口询问,对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绕过她直奔密室。 小妾犹豫一瞬,跟了进去。 原田浩氏听到外面尸体倒地的声音,以为是小妾并未在意,是以当慕慈进去时他头也未回的道:“藏一,把这些都放进铁箱中。” 他身前是个巨大的铁箱,上面的锁已被他打开。 “他来不了了,”慕慈将刀抵在他后背,“我来帮你。” 原田浩氏瞳孔微缩,听声音不是小妾,难不成那贱\/人还有同伙? 早知如此应早些杀了她才是。 他心中懊悔,脑中却快速盘算应对之策,道:“这室内的财物你们皆可带走,我保证绝不追究。” “别信他,他不会放过我们的。”小妾走了进来,挥手一巴掌打在原田浩氏脸上,满脸恨意道:“他恶贯满盈,杀人无数毫无底线,放过他你我都会死。” 原田浩氏舔了下嘴角的血,阴恻恻道:“你被我压在身下时可不是这般说的……” ‘啪’一声,小妾又是狠狠一巴掌打了过去,“若不是为了报仇我怎会如此,你害我家破人亡,我恨不得的饮你血吃你肉。” 原田浩氏冷笑一声,“若是你父亲乖乖交出山契,我又怎会杀他。不过……” 他视线淫\/邪的落在女人的脸上,得意道:“他若不死你又怎会送上门来让我睡。” 小妾眸中都是浓浓的恨意,“你你你早知我身份?” 原田浩氏神色越发得意,“不然那么多女人为何独宠你,可惜原本想在玩几日就送去山中的。” “我杀了你……” 小妾拔下头上的簪子刺了过去,只是手刚抬起被原田浩氏握住夺过簪子的同时将人拉进怀里。 顷刻间锋利的簪子抵在她脖子上,原田浩氏冷声威胁道:“站过来,不然我杀了她。” 小妾此时才明白原田浩氏说那些话是为了激怒她,冷笑道:“我和他并不认识,想用我威胁他你这算盘怕是要落空。” 似是怕慕慈不明白,又高声道:“杀了他,不用管我。” 原田浩氏将簪子划破她皮肤,警告道:“闭嘴。” 见背后的刀未动,暗暗松了口气,忙道:“这屋内有银票千万两,黄金数万,只要你不杀我皆送与你如何?” 慕慈将刀移到男人的脖子上,淡淡道:“想用这些买你的命是不是少点儿?” 小妾急声道:“与虎谋皮,就怕你有命拿没命花。” 原田浩氏气得握簪子的手微微用力,眼看着就要刺进女人脖子他又不舍的停了下来。 杀了有些可惜,等解决了身后之人,他在玩两日送去山上犒劳一下那些矿工也好。 他伸手卸掉了女人的下巴,这才继续道:“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慕慈:“金矿的山契给我。” 原田浩氏眉眼闪过一抹厉色,“你是谁派来的?” 慕慈握着刀柄的手微微用力,薄如蝉翼的刀尖刺进了男人脖后堆积的肉里,疼得他惨叫一声,急声道:“你可知山是姜家的?” 慕慈:“山契在哪儿?” 原田浩氏忍痛道:“你想清楚,若是得罪了姜家倭国再无你容身之地,就算拿到了山契那些东西也不会属于你。不如放下刀随我替姜家做事,我保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我再问最后一遍,山契在哪儿?”慕慈的刀直接穿透了男人脖后的那圈肉,听着他的惨叫,冷声道。 原田浩氏没想到他会油盐不进,就连搬出姜家也无用,心里不由的有些打鼓,想了想道:“只要告诉我你是受何人指使,我便将山契给你,如何?” 他话音刚落,穿透颈肉的刀忽的向左滑到了左肩,他心中大骇来不及求饶,刀锋猛地向下伴着他的惨叫声整条胳膊落地。 “讨价还价?”清冷嘲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也配。” 第214章 可会驾车? 原田浩氏疼的险些晕过去,再也无力钳制小妾,整个人脱力的坐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声哀嚎。 锋利的刀刃压在他嘴上吓得他忙噤声,额上大滴大滴汗珠滚落,眼中都是惊恐,“我、我说……山、山契在、在铁箱后的暗、暗格里。” 慕慈收刀,先走到小妾跟前将她下巴推回去,道:“人交给你了。” 小妾点头,捡起地上的簪子走到原田浩氏跟前,用力的刺进他大腿,听着他的惨叫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随即又是一簪下去。 很快原田浩氏的腿被戳成了马蜂窝。 小妾犹不解恨的一簪一簪的刺了下去,每刺一下就会念一个名字,直到男人彻底没了声音,她仍没有住手。直到刺了八十七下才脱力般坐在地上哭出声。 “父亲,母亲,小环终于为你们报仇了。” 她望着地上原田浩氏的尸体,想到这段时间的屈辱握着簪子的手用力猛地刺向自己的脖子,“父亲母亲,小环来找你们了……” ‘叮’一声,簪子被击落在地,一个布袋扔了过来,“帮我把铁箱里银票和金子收一下。” 小环呆愣片刻捡起布袋走了过去。 若不是此人她不仅报不了仇还会死于原田浩氏之手,既然恩人开口,等报了恩再死不迟。 她拉开铁箱的门,瞬间被里面的东西惊得瞪大了眼睛,那一摞摞的银票和金子让她悲伤一扫而尽,忙打开袋子将东西一股脑的扫了进去。 等慕慈将暗格里的山契找出时,就看到刚刚还满脸死气的人眼里透着喜意。 见她出来,小环将半人高的袋子拖到她跟前,“里面还有些金砖,袋子装不下了。” 慕慈指了指原田浩氏搬进来的箱子,道:“放箱子里吧。” 小环眼睛一亮,将铁箱里最后的七块金砖放到了小箱子里。 见慕慈提着袋子,她双手抱起箱子道:“我送恩人出去。” 慕慈点头迈步向外走去,两人刚出了密室院中响起管事焦急的声音,“老爷,老爷,火势太大宅子怕是留不住了,我安排了马车先送老爷去别院避一避吧。” 屋内迟迟没有回应,管事的犹豫了一瞬推开门走了进去,入目是藏一的尸体,然后是满身血的小环和拎着袋子一脸冷意的慕慈,他脸色大变转身就跑。 只是还未迈下台阶身后疾风而至,薄如蝉翼的刀从背后贯入,呼救声还未发出人直直栽了下去。 慕慈神色淡漠的走过去将刀拔出,提着袋子出了院子。 小环呆了一瞬,抱着箱子追了上去。 整个宅子的人都忙于救火,也不知是不是老天都看不下去,明明慕慈只点了柴房,可那火所到之处就好似浇了火油般怎么也扑不灭,且越烧越旺越来越猛,很快将房屋连成一片陷入火海中。 府中已经乱成一锅粥,根本无人注意她们。 两人很是顺利的到了门口,在车夫诧异的目光下,将布袋和箱子放到了马车上。 见两人也要上车,车夫一鞭子甩了过去,“瞎了你们的狗眼,连老爷的车也敢坐?” 慕慈一刀将鞭子砍断,冷冷道:“我偏要坐呢?” 车夫没想到她竟敢动手,顿时怒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他抽出一旁的刀直接砍了过去,慕慈眸中闪过一抹冷意,脚尖点地如疾风般到了车夫身前挥刀隔开他的刀,刀锋顺势上挑直接砍了他的脑袋。 慕慈扭头望向小环,“可会驾车?” 小环望着‘骨碌碌’滚到车下的人头,木木的点了点头,“在家时曾学过。” 家中经营果园,经常用马车拉货,农忙时她也会驾车帮忙。 慕慈直接进了车内,道:“去西市。” 小环忙跳上马车,直奔西市。 因着还未到宵禁时间,街上各种商贩摆的满满当当,马车停在街口暗影处,慕慈掀开车帘下了马车,先去成衣铺买了件男装,又去药铺和小摊子买了些东西这才回了马车。 她将衣服丢给小环,“把衣服换了。” 小环愣了下,先将染血的外衣脱了这才进了车厢,很快换好男装出来。 慕慈将一个黑色的瓷瓶递给她,“每日涂两次。” 小环将眸底的热意强压下,小心翼翼的接过,张了张口终是没有言语。 从她对原田浩氏投怀送抱的那一刻起,即便是为了报仇,她亦无脸活在世上。 只等送走恩公,她便去父母坟前自裁。 慕慈拿出一张百两的银票递给她,“去买辆宽敞的马车回来。” 小环也不多问接过银票去了街市,两刻钟后赶着马车回来了,她跳下马车将剩余的银票递过去。 慕慈没接,道:“把东西换到车上,明日一早在城门口等我。” 说完她转身就走,小环急声道:“恩公,车里的东西……” 慕慈头也未回的道:“帮我看好了,少一两唯你是问。” 小环后面的话吞了回去,直到慕慈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她这才抬手擦了擦眼角,先是将原田浩氏的马车赶去一旁的巷子里,这才驾着马车离开。 恩公对她来历并不知晓,却将如此多的财富交于她看管,无非是怕她再寻短见。 如此恩情,她绝不能辜负恩公信任。 另一边,慕慈摸了摸塞得满满当当的两个袖口,眉眼中喜意萦绕,快速的攀上客栈后窗进了房内,入耳就是姜云野哼哼唧唧的女声,她一杯茶水泼了过去,“闭嘴。” 姜云野吓得嗷一嗓子喊出声,看着靠在桌前的模糊身影,抱怨道:“你再不回来我就要累死了。” 慕慈:“……” 累死也活该,谁让他想这么个损招。 懒得理会他,抱着女装去了屏风后。 “公子,你好厉害奴实在受不了了,我们早些歇息吧,明日奴在好好补偿你……” 娇滴滴的声音听得慕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看了眼厚厚一摞的银票这才强忍下揍人的冲动。 见她迟迟没有出来,姜云野忍不住跳下床走了过去,还没到跟前‘锵’一声长刀插入他两脚间的地板中,吓得他又是嗷一嗓子。 他按着险些跳出来的心脏,气恼道:“你这人就不能……” 话没说完,‘砰’一声门被人踢开,五三带人冲了进来,一边叫喊着‘保护公子’,一边挥刀砍了过去。 第215章 认识? 姜云野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当做贼,是以人冲进来时并未在意,直到察觉身后疾风扫过,这才惊觉不对忙闪身躲避,怒道:“五三你做什么?” 五三似是听不到般,只喊道:“保护公子,别让贼人跑了。” 姜云野再傻也明白,捉贼是假杀他是真。 可矿山还未到手,戴安为何要杀他? 难不成是露馅了? 若是露馅直接杀了就是,又何必如此。 他满脑子都是问号,原本就有些不敌因着分神更是被五三一脚踢翻在地,举刀刺向他胸口。 眼看着刀就要落到身上,姜云野抬手射出一支袖箭。 五三不得已撤刀躲避,只是还不等姜云野起身,另一人的刀砍了过来,他翻身滚到一侧扣动胳膊上的机关,接连两支袖箭飞射而出。 袖箭毕竟有数,又是接连几箭后眼看着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死于乱刀之下,慕慈还迟迟没有动静,姜云野忍不住喊道:“阿一,你是准备见死不救吗?” “乖,”慕慈四平八稳的坐在屏风后,“再叫一声。” 这人什么毛病,都火烧眉毛了还要叫名字听。 姜云野忍着气道:“阿一,阿一,阿一……” “哎!”伴着一声清脆的答应,慕慈一脚踢倒了屏风,人如闪电般到了姜云野跟前拎着他的领子将人丢到了身后,还不忘摸摸他的头,夸道:“真乖。” 若不是时机不对,姜云野真想骂一句有病,如今却只能忍气吞声的缩在人背后,瞪着眼睛警戒的望着对面如狼似虎的人。 心里忍不住叹息,没遇到这小子前他好歹也是运筹帷幄步步为营,可自从遇到慕一后他如同降智般事事不顺,件件都脱离掌控。 人比人气死人啊。 他满心腹诽时慕慈已经夺了一人的刀砍了一人的胳膊,房间里瞬间响起哀嚎声,就在慕慈挥刀砍向一人脖子时,不知是谁点亮了烛火,五三忽的大喊道:“都住手,是姜公子。” 对方停了手,慕慈的刀只好收了回来,她似笑非笑的望向五三,“怎么不打了?” 五三一脸自责道:“都怪我太过担忧姜公子安危,又因室内昏暗这才闹了误会,万幸没有酿成大祸。” 他视线环过室内,疑惑道:“难不成贼子已经逃了?” 轻飘飘一句解释,将责任推到了姜云野头上。 慕慈没言语,毕竟她只是个侍女。 姜云野从慕慈身后探出头,见对方收了兵器这才站起身,皮笑肉不笑道:“我还当大将军看不上这矿山,要反悔约定杀人灭口呢。” 五三忙道:“姜公子莫要误会,此事都怪我太过担忧才会一时乱了心神误把你当做贼人。” 说完直接转移话题道:“姜公子可看到那贼人样貌?如此明目张胆之人定要查清楚才可,万一是姜家人我也好早做安排。” 姜云野原本想寻个借口遮掩过去,闻言心中一动,道:“姜家惦记矿山已久,或许听到了风声尾随而来,真如此只怕明日交接不会顺利。” 五三神色顿时凝重道:“大将军同月安城主相熟,不如请他相助?” 月安城主早就投靠了姜易,不杀他们就不错了又怎么会帮他们。 姜云野眼眸微转道:“他是姜易的人,若是让他知晓,这矿山怕是于大将军无缘了。” 五三恍然道:“原来如此,定是他们发觉姜公子入城,是以才派了刺客来。” 姜云野眼睛一亮,苦恼道:“若真是如此,那矿山怕是已落入他们手中了。” 五三急声道:“那如何是好?” 姜云野叹了口气道:“我既已答应将矿山赠与大将军,定是说到做到,就算落入姜易之手我亦要帮大将军夺回。” 五三躬首一礼,“我等愿助姜公子一臂之力。” 慕慈很是奇怪的看了五三一眼,若不是知晓他是戴安信重之人,这一唱一和的都怀疑他是姜云野安插的探子了。 只是他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 戴安虽然答应同姜云野合作,但明面上绝不会得罪姜易,若是知晓姜易插手矿山之事他绝不会允许手下参与。 难不成五三背后另有其人? 慕慈越想越有可能,看来得找个机会试探一下。 屋里见了血,五三很是妥帖的让小二给两人换了房间。 等人离开后,姜云野一脸疑惑道:“你觉得他是谁的人?” 慕慈没理会他,扫了眼屋里的小塌,道:“你睡那儿。” 姜云野脸瞬间垮了下来,揉着腰往床边走,“诶呦,疼死我了,定是刚刚打斗时扭到了,今晚就辛苦你睡塌……” ‘塌’字音还没落下,耳边传来刀出鞘的声音,忙身形一转去了小塌,边走边扭腰道:“诶,怎么突然就不疼了呢。” 慕慈没理会他,拉了屏风过来挡在床前,这才躺到床上微阖了眸子道:“早些睡,养好精神明日就看你的了。” 姜云野顿时有些激动道:“放心,明日一切听你吩咐,你指东我绝不往西。” 慕慈唇角勾了勾,但愿明天他也这般想。 第二日,用过早饭一行人出发去往城门,远远就看到小环站在马车前时不时的望向这边。 竟真的等在城门啊。 好看的丹凤眼微挑,眸底有了暖意,慕慈对着姜云野道:“把那人带上。” 姜云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一眼便看出是女人,道:“认识?” 慕慈:“算是吧。” 姜云野嘴角微抽,“既不相熟带她作甚,咱们做的可是大事,万一被……” “她有用。”慕慈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强调道:“有大用。” 姜云野立马转了态度,“我这就去。” 见他驾马就要过去,慕慈一把将人拉了回来,因着力道太大险些将人扯下马。 姜云野吓得抱住马脖子,瞪着慕慈道:“你做什么?” 慕慈摸了摸鼻子,轻咳了声道:“她叫小环,你只叫她名字要她跟着即可,多余的话莫说。” 姜云野撇了撇嘴,搞得这么神秘,他倒要看看那女人有什么大用。 他绷着脸慢悠悠的驾马到了小环跟前,冷声道:“小环,跟上。” 小环看了他一眼,视线又落在他身后的慕慈身上,点了点头跳上了车辕。 两个时辰后,一行人到了矿山的入口处,而姜云野终于知道慕慈所谓的‘大用’是什么了。 第216章 以前不是这样的 刚到山脚慕慈便将姜云野赶上了车,从提着的袋子里拿出一些瓶瓶罐罐对着小环道:“给公子画的漂亮些。” 说完又拿出一身水红色女装和钗环首饰,道:“先服侍公子换衣吧。” 姜云野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难以置信道:“为何扮女装?” 慕慈:“不扮女装如何用美人计。” 姜云野指着自己,惊道:“我?美人计?” 见慕慈点头,他又指向小环,“所以你说的大用是要她为我装扮?” 慕慈又点了点头。 姜云野‘嗷’一嗓子就要往外冲,被慕慈一把拉了回来,解下腰间的刀横在了车门,“你就不好奇五三为何问也不问?” 姜云野一时被她的话转移了注意,道:“问什么?” 慕慈:“我会武。” 昨晚见她出手,正常情况下都应该问一问查一查,可他连疑惑都没有就好似早知晓她会武般。 姜云野掀开窗帘看了眼不远处的男人,见他正微扬了头望向山顶,放下帘子道:“你觉得他会是谁的人?” 慕慈手指轻弹在剑身,“不知。” 若不是得戴安信重不会派他来接手矿山,可昨晚的表现很难不让人生疑。 总觉的有张大网已经张开了口,只是不知落网的会是何人,收网的又是谁。 见她神色凝重,姜云野亦皱紧了眉,“前有狼后有虎,这矿山怕是不好到手。” “不是还有你么。”丢下一句慕慈掀帘坐到了车辕,“小环,给公子的妆画的精致些。” “是!” 姜云野:“……” 不顾他死活了? 他推开小环就要爬下车,手刚掀起帘子入目就是泛着寒意的刀刃,吓得又缩了回去,“先换衣服吧。” 鼓捣了足足小半个时辰,就在五三忍不住过来催促时,车帘掀开水红色的衣裙铺散露出一张娇俏的小脸,见他望过来小脸漾出一抹娇媚笑意,娇滴滴的唤了声,“五郎~” 五三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他扶着车辕一脸惊悚,“姜公子,我是正经人。” 姜云野握着车帘的手一滞,眼神带出一抹凶狠,粗声道:“老子也是正经人。” 若不是为生活所迫,好好的男儿谁愿扮做女人。 他忽的眼皮一跳,望向一身樱粉色女装坐在车辕的人,眸色中闪过一抹同情和怜悯。 他扮一次就这般难忍,阿一这段时日每日扮做女子却丝毫没有怨怼,两相对比顿时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 他弯身出了车厢,手落在慕慈肩上,“辛苦了……” ‘了’字还未落下,一阵天旋地转‘砰’一声被慕慈扔下了马车。 他躺在地上,涂了胭脂的脸越发的红了,对上慕慈错愕的眼神,气得声音都有些发颤,“还不扶我起来。” 五三忙将人扶起,眼见着他挽着袖子就要去寻慕慈,忙将人拉到了一旁,正要开口就听姜云野气急败坏道:“老子是女人,你松开。” 五三:“……” 他松了手不着痕迹的擦了擦。 姜云野没错过他的小动作,一把揪住他衣襟,“你嫌弃老子?” 五三身子向后尽量拉开两人的距离,摇头,“怎敢,姜……小姐咱们抓紧时间上山吧。” 姜云野脸色瞬间铁青,他扭头望向慕慈,“你不管?” 慕慈跳下马车,将刀围在腰间,望着高耸入云的连绵山峰道:“小姐,我们上山吧。” 姜云野一口气堵在喉间,呆愣的望着她半晌,磨了磨牙道:“还不扶着点儿。” 慕慈:“小环,扶小姐上车。” 换了女装扮做婢女的小环从车内下来,不顾姜云野挣扎将人推上了车。 等慕慈也上了马车,五三自动坐到车辕,“出发!” 应是为了运送货物方便,进山的路修的很宽敞,一行人未再停留一路疾行一个时辰后看到了成片的苹果林。 林前修了一排房舍,有几人坐在门前悠闲的嗑着瓜子,看到他们眼神闪过一抹狠厉拎起脚下的棍子走了过来。 “干什么的?” “私人林地外人不得入内。” “这里可不是游玩的地方诸位还是快些离开吧。” 呵斥声一声高一声,毫无半分果农的样子,更像是混街的地痞流氓。 五三挥手示意手下护住马车,并未言语。 慕慈看了眼还未消气的‘姜小姐’,勾着唇角道:“姜兰芷若是被人这般驱赶也如你这样不言语么?” 姜兰芷,姜易的二女儿,姜云漠的妹妹。 姜云野翻了个白眼,哼了声,“她那骄纵的性子定是要掀翻了……” 他声音忽的顿住,眨巴了两下眼,忽的寒声道:“哪儿来的不长眼的狗东西,连我都敢拦。” “呦呵,”那几个汉子一听是女人,顿时来了精神,其中一人满脸猥琐的道“原来是个小娘子啊,既然来了不如哥哥带你去林中转转,体验一下别样的快活。” 周围的几个顿时起哄大笑,纷纷叫嚣着谁更能让小娘子快活。 姜云野脸上都是怒容,不仅仅因为他们口中的荤话。 连车中是何人问都不问一声就敢如此污言秽语,可见这帮人往日行事如何嚣张,又是如何胆大妄为。 不过三年姜家就被姜易治理的这般不堪,姜云野眸色阴沉如水,“五三,帮他们洗洗嘴。” “是!”五三挥手示意,瞬时有五人冲了过去。 不消片刻响起那几个汉子惨叫声。 姜云野轻呼出一口气,对着抱臂靠在车厢假寐的人道:“看来不用我出面了。” 慕慈:“未必。” 外面叫的那么惨她听不到么? 姜云野不服气的正要开口,就听五三高声道:“戒备!保护姜小姐。” 姜云野变了脸色,掀开车窗的帘子想要一探究竟,刚掀开一角还没来得及看清,‘嗖’一声一支羽箭射了进来,要不是慕慈拉了他一把及时躲开,他右眼已经废了。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耳边都是箭矢射在车厢的声音,急声道:“阿一,我们中计了,这美人计怕是要未捷先死了。” 慕慈懒懒的看了他一眼,“那是金矿,你不会真以为只门前那几个人守吧?” 姜云野噎了噎,道:“以前不是这样的。” 父亲还是家主时他曾来过这里,住在这里的确实是看守果林的农户,绕过林子后才是盘查进山的守卫。 他们纪律严明,才不会这般无所顾忌的行凶。 慕慈看了他一眼没言语,解下腰间的刀出了车厢。 第217章 堪当大任 箭是从林中射出的。 慕慈挥刀将飞射的箭矢砍落,对着五三道:“撤去房舍。” 他们身后是一处拐角只有两丈的距离,离房舍却有七八丈,不管是防守还是撤退很明显拐角更有利。 五三原本是要撤去那里的,犹豫一瞬终是冒着箭雨冲向房舍。 房舍内并无人,一行人直接进了屋内,刚关好门箭就射了过来。 如今这瓮中捉鳖的局势让五三颇有些头疼,没忍住道:“现下怎么办?” 慕慈看了眼后窗,“先喊话告知身份。” 见她爬上后窗就要出去,五三对着手下吩咐了几句忙追了过去。 “外面的人听着,我们姑娘是姜家二小姐姜兰芷,你若再敢行凶伤了二小姐,定告到家主那里严惩不贷。” 外面的箭并未停,却有人喊话道:“二小姐金尊玉贵怎会来此荒野之地。” 姜云野见慕慈和五三跃出窗外不见了人影,配合的喊道:“狗奴才,这矿山是我家的我如何来不得?你们这般欺辱我,等我到了粼水城定要告诉二哥扒了你们的皮。” 院外男人狞笑道:“若真是二小姐为何不出示令牌,你们……” 男人站在弓箭手后面正一脸得意,忽的脖颈处一凉刀架在了脖子上,他吓得一哆嗦就听耳边响起一道女声,“让他们住手。” 男人忙喊道:“快、快住手。” 屋内的姜云野脸上一喜,这是得手了,随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箭雨暂停,慕慈收了刀将一张纸递于男人,“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在看清纸上内容时,男人瞬间变了脸色,一脸谄媚笑意,“诶呦你看看,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慕慈冷哼一声,“你还是想想如何向二小姐请罪吧。” 男人脸上不见丝毫慌乱,笑道:“不知者无罪,我们也是为了山中安全不是。” 慕慈心中冷笑,果然山高皇帝远这帮狗东西竟是连姜家人都不放在眼里,难怪刚刚表明身份后他们依旧不管不顾放箭。 不过倒是给了他们行事的借口。 “不知者无罪?”她小脸一寒,将刀抵在了他胸口,“好一个狂妄的奴才,说,谁指使你谋害二小姐的?” “冤枉啊,”男人脸上毫无惧意,似是笃定了慕慈不敢杀他,“我不过是按规矩阻拦强闯者进山,哪里知道二小姐会突然上山,若是提前派人说一声也不至于闹这般误会。” “你的意思是怪我们没有事先通知?”慕慈扫了眼手中的刀,似笑非笑道。 男人一副知道还问的神情,笑道:“幸好二小姐无恙,否则我岂不是有理都不知向谁诉……” 后面的话被慕慈一拳砸了回去,男人捂着喷血的鼻子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刚要命令身后的人动手,慕慈的刀砍了过来。 利落的出刀直接砍掉了他的右手,见他还要嚷嚷又砍了左手。 男人疼的嗷嗷叫,见慕慈又要挥刀转身就跑,刚跑了一步如纸薄的刀落在他的肩上横向一扫将脖子砍断了一半。 原本搭好了箭准备出手的人皆倒吸口凉气,望着躺在地上痛苦挣扎的人一个个变了脸色。 “此人嚣张狂妄不敬家主,更意图谋害二小姐,当诛。”慕慈视线环视四周,冷戾的眸子好似一把把刀戳向众人,伴着一声声惨叫握着弓箭的手都忍不住发抖。 “你们想陪他?” 最后一句轻飘飘落下,一众人齐齐放下了手里的弓。 谁也不傻,刚刚队长已经证实屋内的人确实是姜二小姐,队长都死了他们又何必得罪人。 更何况这女人出手狠辣,他们可不想像队长那样活活疼死。 “负责山中事务的是谁?”慕慈视线环过人群,问道。 一众人齐齐看向一名身形矮小的男人,见慕慈视线扫过来,男人不得已出声道:“是原田浩一,也是队长的姐夫。” “队长?”慕慈望向地上呼吸微弱的男人,“他也配。” 他确实不配,可人家有个好姐夫啊。 矮小男人暗暗叹了口气,正感叹不公时,就见女人抬手指向自己,“以后你就是队长了。” 矮小男人顿时大喜道:“苦一多谢二小姐栽培之恩,属下誓死效忠姜家,效忠二小姐。” 慕慈一副满意的样子,“你跟我去见二小姐。” 苦一压下心中翻涌的喜悦,忙道:“姑娘请!” 慕慈迈步在前,围在门口的弓箭手瞬间让开一条通道,望着大摇大摆进了院子的女人五三眸色深了深,将未用的刀收回鞘中跟了过去。 进了屋中,就见姜云野坐在主位脸色紧绷一脸愠怒,还不等他们开口,一个茶杯砸了过来,“若不是无聊想来此寻些金石玩儿,竟不知这矿山已是他原田家的了。” 苦一直接跪在地上,言辞恳切道:“二小姐饶命,队长因着有原田浩一做靠山,不仅在矿山就是月安城行事亦是十分嚣张,我们若不听从就会被丢去山上做苦力。” 慕慈给姜云野递了个眼色,后者立马一拍桌子,“岂有此理,此番定要将这帮无视姜家之人尽数铲除。原田浩一此时可在山上?” 苦一忙道:“他昨日一早刚进的山。” 姜云野:“你起来回话吧。” 苦一起身,心里盘算着如何攀上姜家这高枝让自己能更进一步,抬眸见‘女人’一脸杀意瞬间有了主意,不等姜云野询问,道:“山中有两百人驻守,领队之人是原田浩一亲眷,副手是城主的侄子,这两人应是有些龃龉。” 能被他此时说出,想来这‘龃龉’不一般。 姜云野顺势又问了些山上防护和具体情况,等摸得差不多了才道:“你选两名可靠之人送我们上山,定要严守此处若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允许任何人下山。”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原田浩一的位子我定是要选自己人来坐的。” 苦一心口‘砰砰砰’的跳个不停,若是自己坐上那个位子…… 他忙道:“二小姐放心,只要我在一只苍蝇都休想离开。” 姜云野满意的夸赞道:“不错,堪当大任。” 等苦一神色激动的退出去挑人了,姜云野立马瘫坐在椅子上,得意的冲慕慈一仰眉,“堪当大任否?” 慕慈漆黑的眸子落在他抖动的腿上,“否!” 姜云野不悦的正要怼回去,忽的意识到什么整个人僵住。 第218章 你选哪一条? 刚经历了危难,人难免会放松,而他忘了不仅有外敌还有五三。 从他喊出姜兰芷到询问苦一山中之事,明明白白告诉五三这矿山是姜易的,不是他姜云野的。 而更奇怪的是五三神色如常,一丝疑惑和质问都无。 他默默的和慕慈对视一眼,下意识坐直了身子,“阿一和五三留下,其余的都去院中守着。” 小环看了眼慕慈,见她未言语这才迈步走了出去。 而五三则是对纹丝不动的那帮人挥了挥手,很快房间只剩下他们三人。 姜云野将刚刚两方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忍不住心里哼了声,合着就他一个孤家寡人。 他靠在椅背冷眼望向五三,直接开门见山道:“你究竟是谁的人?” 五三靠在墙上,依旧是那副憨憨的样子,“二小姐此话是何意?” 姜云野忍了一瞬没忍住,“你再叫一声试试?” 五三一脸无辜道:“隔墙有耳,二小姐声音小些。” 眼见着姜云野起身就要扑过去,慕慈轻咳了声,见他愤愤的坐了回去这才淡淡道:“山中情况不明,动起手来误伤了自己人就不好了。” 若他身份不明,自是要趁势杀了以除后患。 五三自是听出了她话在警告,憨憨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起来异常的违和,可他说的话却让慕慈吓了一跳,“路转峰回无归期,社会大同万民皆平等。” 这话怎么听着如此熟悉,似乎是维国古教的教语,威尔被抓入府后曾背过一篇其中就有这一句,当时她还觉得这国师挺有先见之明的。 万民平等,社会大同,在君主专制的封建社系推及,胆子也是够大。 她眸色闪了闪,“你是维国人?” 五三摇头,“我是倭国人,是古教的信徒。” 慕慈心里越发震惊,这手段怎么有些熟悉呢? “你去过维国?” 五三摇头,如实道:“我们是宣化寺诚业大师的信徒,他是教首的弟子。” 姜云野亦是满脸震惊,“宣化寺是都城最大的佛寺,诚业大师是方丈的师兄,已有八十高龄。古教教首不过四十,怎么可能会是他师父。” 五三一脸虔诚道:“年龄不可具象,不过是上苍考验人心的障眼法而已。” 那位古教教首确实善于拿捏人心,不然千里之外的倭国人怎会成了他的信徒,慈指腹轻捻,问道:“如此说诚业大师是你背后之人?” 五三神色恭敬道:“诚业大师只负责讲授教义,我们这些信徒自发成立了教会,所有事情都是共同协商,若说背后之人……所有人皆是。” “我们都是普通人,因为同一个理想蛰伏于各处,教首曾言星星之火也可燎原,只要我们团结起来便可燃起熊熊火焰将万恶之象焚尽。” 望着神情郑重眸色闪亮的男人,慕慈心中忽的有个猜测,那位教首不会也是穿越来的吧? 若真是如此倒是可以去维国走一趟。 她压下心中的猜疑,问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五三道:“杀奸佞灭昏君,让倭国实现人人平等。” 慕慈嘴角微抽,此时还是世家鼎盛时期,要想人人平等除非把所有世家铲除,若真是那样孰赢孰败未可知。 毕竟还未到腐\/败不可救药之时。 她犹豫一瞬那瓢冷水终是没有浇下,而是道:“你们也想要这金矿?” 五三道:“有了它我们便有了活动的资金,行事会更有利。” 他望向慕慈两人郑重道:“所以我们想同二位合作,我们会助你们杀了戴安夺回姜家,只需一半的金矿和铁矿作为报酬即可。” 姜云野脸色沉了沉,并未言语而是望向慕慈。 慕慈唇角微勾,“没有你们,我们亦可以做到。” 五三:“可有我们相助事半功倍,你们行事会更快。” 慕慈对上他笃定的神色,缓缓道:“若我要灭了倭国将其划为大殷属地呢?” 五三脸色瞬间一沉,“你是殷人?” 慕慈并未言语,神色亦是从容沉冷。 “救走尹东清的人是你?” 他只当慕慈是姜云野安插在将军府的人,没想到竟会是殷人,想到那几日发生的事情,对慕慈多了份忌惮。 知他心中已有答案,慕慈并未理会他的问题,道:“昨晚你也去了原田浩氏家。” 不是问句,而是陈述。 若不是有人相助,那火不会烧的那般旺。 而昨晚五三前后态度转变,应是在原田浩氏家中碰到了她,知晓矿山另有其主才会又是演戏又是递台阶帮姜云野遮掩。 五三:“他恶贯满盈害人无数,原本也是我们的目标。” 此行杀原田浩氏就在计划中,是以姜云野提议去城中休整一晚时他并未阻拦。 等他潜入原田浩氏家中时柴房火势刚起,便趁势将各处添了火油,等确定火势扑不灭后这才去了原田浩氏的卧房,恰好听到慕慈逼问山契下落。 这才知晓矿山之主根本不是姜云野而是姜易。 他这才临时改了计划,想要同姜云野结盟拿到矿山一半的产权。 知晓事情全貌,慕慈心中也有了计较,她望向五三道:“你们所图不过是为了公正公平,我虽不能保证人人平等,但定会给你们一个有法可依且律法面前人人平等之地。” “倭国腐朽但世家仍然昌盛,凭你们之力要想铲除所有世家根本不可能,况且有些世家并不是大奸大恶之辈,亦有拥护之人。 难不成为了你们理想,也要杀了那些无辜百姓?” 历史长河中,凡是新旧交替必定是‘旧’的无可救药腐朽不堪才可成事。 而社会大同人人平等,在封建昌盛之时即便是铁血手段亦很难实现。 不过,她可以试着一点点推行,柔化阶级加强律法公正。 而倭国就是一个很好的试验点。 “你心中清楚,倭国不灭,你所信奉之事根本不可能实现。” 慕慈望着一脸沉思的男人,眸中影色起伏,徐徐道:“如今两条路,一条同我合作灭了倭国,大殷会选派贤能之人来此治理,政令律法重新修订一切重新开始。另一条,我杀了你。” 对上男人瞬间戒备的眼神,她浅浅一笑,“你选哪一条?” 第219章 他人呢? 女人声音轻缓,唇畔含笑,可五三整个人却如坠冰窖,眸底都是挣扎。 看似两条路他却无路可选,要么死,要么叛国。 哪一条都不是他想背负的。 正纠结时就听女人冷笑一声,讥讽道:“古教教义社会大同人人平等,既是大同又何必在意殷人倭人,我会试着帮你实现,你却没有试着去做的胆气。” 望着五三涨红的脸,姜云野心里忍不住喊了声‘牛’,软硬兼施,这激将法用的也溜。 五三咬牙沉默一瞬,道:“你真能做到?” 慕慈并不应承,只道:“我愿尽力一试。” 见五三仍有犹豫,又道:“活着才会知道。” 生死之间就好选择多了,五三很快道:“我答应你,不过这矿山……” 慕慈直接打断道:“我有更合理的安排,产权不能给你们。” 五三顿时急道:“若无钱财我们如何行事……” 慕慈声音冷了下来,“既投效便为我所用,一应花费找二小姐。” ‘二小姐’姜云野张口就要‘凭什么’,触及慕慈沉厉的黑眸忙改口道:“你们之前不过散勇,如今阿一愿助你们便莫要再留小心思。你不是说团结才可汇聚成火么,那便让这火烧的更汹涌些不是更好。” 虽然觉得此话甚有道理,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想到如今处境五三犹豫一瞬道:“此事重大,我需同会中兄弟商议后才能答应。不过今日矿山之事你们无需担忧,我不是背义小人定会助你们拿下。” 慕慈颇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却也没在逼迫,道:“那便上山吧。” 她是殷人,他是古教教\/徒,将彼此秘密握在手中不用担心谁会出卖谁。 五三松了口气道:“好。” 三人从屋中出来,苦一早就选好了人等在外面了。 五个人,身形各异眼神炯炯锐利,一看就身手不错。 “上山之路虽崎岖了些,但马车亦可通行。”苦一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意,“车身已经修补过了,二小姐可放心乘坐。” 姜云野满意道:“有心了,等回了都城我定会将你所为告知父亲,姜家从不亏待忠心之人。” 苦一顿时感激道:“苦一多谢二小姐栽培,定不负二小姐期望,此生愿为二小姐鞍前马后誓死效忠。” 姜云野唇角抽了抽,一脸高傲的上了马车,直到马车行出去很远,他忍不住吐出一句,“狗腿子。” 慕慈:“若他奉承的人是你姜公子,你还觉得是狗腿子吗?” 世人皆喜欢奉承之言,即便是家中长辈也最疼嘴甜的孩子。 这是人之常情亦是生存法则。 苦一如此巴结只因生死皆在别人手中,他不想死想要往上爬就只能丢了尊严。 平等社会亦是如此,更何况是人命如草芥的等级社系。 姜云野噎了一瞬,“攀附姜兰芷的人品性……” 慕慈打断他,道:“你怎么知攀附你之人不是别有居心。” 姜云野:“……可如此行事,上位之人又怎会真在意。” 最后亦不过当做奴才,随时可弃。 慕慈冷笑,“可若不如此,他今日便会死。” 姜云野见她一直为苦一说话,忍不住道:“原以为你会不喜这种人。” 她确实不喜,逢迎不可取,但世间无奈之事太多,只要品性不坏又有什么关系。 若苦一如那队长般行事嚣张贪婪为恶,她定会一刀砍了。 可若是生活所迫又何必低看取笑。 她尝过世间的苦,所以对恶人从不手软甚至行事残忍狠毒,但对悔过之人亦可宽容,给予重新选择的机会。 脑中忽的闪过乌鸦和老六,唇角忍不住勾了一抹笑意,“这种人亦能堪当大任。” 姜云野还是第一次见她笑的这般实意,问道:“你身边也有这种人?” 如此冷冰冰的人如何能忍受身边鸹躁。 见慕慈点头,他好奇道:“那你们平日都是如何相处。” 从她穿越到这里,一路便是吵吵闹闹腥风血雨,之前不觉得如何,如今孤身一人在倭国竟有些想念那些人。 她微阖了眸子,轻声道:“如朋友,如战友,更似家人。” 家人? 姜云野眸底都是疑惑,脑中试着浮现同苦一如家人相处的画面,顿时吓得一哆嗦将画面摇散。 马车沿着山路摇摇晃晃,又行了半个时辰便看到丈高的石墙和宽阔的黑色大门。 竟修了一座城池出来。 姜云野压低声音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土匪的山寨。” 慕慈心中冷笑,可不就是土匪么。 马车离着大门还有五丈远,石墙上忽的出现一排弓箭手,箭矢直指他们所在,为首一人高声道:“什么人?” 苦一派来带路的人立马喊道:“山下守门人,劳烦通报一声家主派人来巡视。” 墙上的人冷冷的说了句‘等着’便离开了。 大门未开,弓箭手亦是戒备之姿。 姜云野将帘子放下,脸上都是嘲弄之色,“还当姜易有些手段,没想到如此废物。” 金矿如此重要之地竟管成了这般,若不是他今日来此,时日长了这金子还不定进了谁家。 慕慈亦是十分疑惑,姜易能坐上家主之位可见其心机和手段,怎么会连一个小小金矿的主事都拿捏不住。 “三年前也是原田家负责这处矿山吗?” 姜云野道:“这里一直都是原田家看管,不过三年前主事的是原田浩氏的父亲原田名涑。” 慕慈:“他人呢?” 姜云野:“听闻来矿山巡视时失足摔下山死了。” 如此宽的山路怎会失足摔下? 慕慈望向小环,问道:“原田名涑为人如何?” 小环道:“他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善人,治下严厉经常接济穷苦之人,是以很受月安城百姓的尊敬。” 如此善人为何儿子行事却是这般行径? 慕慈又问道:“原田名涑在世时,原田浩氏兄弟行事也这般嚣张?” 小环道:“行事并无不妥亦是出了名的孝子。可老先生死后他们就好似变了个人,城中百姓私下都传他们是被恶鬼附了身。” 慕慈眸色沉了几分,有时人性可比恶鬼要恐怖多了。 “二小姐,门开了。” 五三的声音在车外响起打断了慕慈的思绪。 她掀开车帘,道:“走吧,让我们去会会这恶鬼。” 第220章 什么好事? 午时的阳光落下一地金黄,冲散了山中的冷风。 姜云野在小环搀扶下冷着脸下了马车,看到迎过来的人,小环低声道;“陈管事,原田浩一的爪牙,这三年替他们兄弟做了不少恶事。” 姜云野眸色冷了冷,不等陈管事走近沉声呵斥道:“原田浩一好大的架子,缩在里面是等着我去见他么?” 陈管事脸上堆积的笑意僵了一瞬,忙道:“二老爷去山上巡视了,还没回来,您是?” 慕慈扫了眼陈管事嘴角还未来得及擦干净的油渍,还有那浑身的酒气,心中冷笑。 主子上山巡视,他却闲着吃喝。 此时正是用午饭的时间,原田浩一会是那么勤奋的人么? 分明是懒得出面,让陈管事来打发他们。 她看了小环一眼,后者往前一步开口道:“陈管事,姜二小姐是奉家主之命来接手矿山的。” 陈管事眸底的不屑在看到小环时化作震惊,“你怎么来了?” 小环对上他的视线,恰到好处的露出一抹得意,“二小姐喜我做的点心,向老爷讨要了我做侍女。” 她笑吟吟的提醒,“老爷已经将山契归还,若不是身体不适动弹不得,今日定是要陪同上山的。” 在听到山契时,陈管事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犹豫了一瞬道:“二小姐稍等,我这就派人上山寻二老爷回来。” 话落转身就走,丝毫没有让人进去的意思。 只是他刚转身,一只手按在了他肩上将人拎了回来。 望着一脸憨憨的男人,陈管事怒道:“你做什么?” 五三直接一拳砸了过去,陈管事疼的惨叫一声捂着胸口半晌才缓过来,望着被拦住的手下,这才放低了姿态,“二小姐有何吩咐?” 姜云野讥讽的看了他一眼,越过他直接向大门走去。 陈管事眸底溢出一抹狠意,对着石墙上的人微微摇头,迈步跟了过去。 一行人大摇大摆的穿过院子进了正厅,望着主位纯金的桌椅,姜云野怒极反笑,“王上都未曾有这般待遇,你们倒是会享受。” 他嫌弃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对着跟进来的陈管事道:“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让原田浩一滚来见我。” 陈管事一脸为难道:“从这里到山上至少要半个时辰,一刻钟就是死我也做不到……” 姜云野打断他,道:“那便算了吧。” 陈管事眸底露出一抹不屑,正要客套几句,就见五三拔刀走了过来,脸上露出一抹慌乱,道:“你干什么?” 姜云野轻笑一声,“送你去死啊。” 生死攸关,陈管事不再装了,冷声道:“想杀我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来人,把他们都给我拿下。” 这是他的地盘,放他们进来不过是为了方便将人捉住,还真当他怕了不成。 莫说是姜家二小姐,就是姜家公子来了也照样收拾的服服帖帖。 数十个身强力壮的大汉持刀冲了进来,陈管事退到墙角脸上都是得意,只等着将人制服了好去原田浩一那里邀功。 可看着自己的人围过去一层被杀一层,眨眼只剩了一半,他忍不住向门口移去。 慕慈一直未出手,视线只盯着陈管事,见他要逃身形一跃挡住了他的路。 陈管事吓了一跳,看清是一身形柔弱样貌普通的侍女,并未在意,一脸凶狠道:“滚开,不然弄死你。” 慕慈唇角一勾,一拳砸断了他鼻梁,紧跟着一脚将人踢回了厅内。 陈管事疼的好半天没动静,终于熬过了那抹痛意刚挣扎着爬起来,又被慕慈一脚踩了回去。 他狼狈的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自己人一个个倒下才感到了害怕。 山上护卫分为十队,每队二十人,由陈章和乌海统领。 乌海领了五队在矿上,剩下的五队派了两队去后山巡视还未回来。如今此处只剩六十多人,除了防守石墙的那二十人,剩余的都进了屋中。 他只盼着石墙上的人能察觉不对去搬来救兵。 可惜直到最后一个人倒下屋外也毫无动静,甚至隐约中竟听到了女人娇笑声。 慕慈踩在他后背的脚猛地用力,“这就是你说的巡山?” 陈管事四肢挣扎着想要起身,可背上的那只脚好似千斤重任他如何挣扎都无用,他求饶道:“二小姐饶命,小的知道错了,二小姐饶命啊……” 最后一句他忽的提高了声音意图引起外面人的注意,哪知刚起了一个音被慕慈一脚踩的收了回去,随之拎了起来抬眸对上女人黑漆漆的眸子,莫名的后背一凉闭紧了嘴。 “带我去见原田浩一,”慕慈视线扫过地上堆积的尸体,“还是同他们一样,嗯?” 陈管事几乎在她话落下瞬间就已经做出了选择,“我这就带你们去。” 一行人七绕八绕到了后院,女人娇笑的声音越发清晰,“老爷真不去看看么?毕竟这山是姜家的。” 原田浩一毫不在意道:“姜家的又如何,我们可是王上的人,姜家算个屁。” 女人娇滴滴一笑,眸底却溢出丝丝冷意,“怪不得你们兄弟行事这般嚣张,原来是另寻了靠山。” 原田浩一愣了下并未多想,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作势扑向女人,“老爷我很快就能飞黄腾达,你就等着……” 还不等他靠近,女人脸上笑意尽失一脚将他踢开,冷了声音,“背叛了家主还想飞黄腾达,你这白日梦也该醒了” 原田浩一一脸震惊,“你、你是姜家人?” 女人是他回城时遇到的,见她样貌娇媚便掳进了府中,回山时贪图新鲜将人带了过来,想着等过段时间腻了再丢给手下,总归是离不开此地,是以说话才会无所顾忌。 哪曾想她竟是姜家人。 见女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越发恼怒,骂道:“贱\/人,竟敢欺我,我要是出事莫要说你姜家也逃不脱。” 女人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王上怎会为了你同姜家撕破脸。” 原田浩一哼了声,“我手上可不止金矿,坏了王上好事姜家必死。” 见他神色笃定,女人顿时有些犹豫起来,正想着要不要杀他时,门外响起一道清冷的女声,随即门‘砰’的一声被踢开。 “不知是什么好事?” 第221章 藏哪儿了? 门外光影破碎,慕慈迈步走了进去。 偌大的房间处处可见金饰,就连桌上的杯盏亦是黄金所制。 慕慈‘啧’了声,“还真是奢靡。” “你又是谁?”原田浩一脸色阴沉如水,见这女人样貌普通心中越发厌恶,站起身吼道:“给我滚出……” 慕慈一脚将人踹回了地上,微俯了身问道:“怎么滚?” 女人周身都是煞意,那眸色中的冷戾更是如一柄尖刀刺的人不敢直视。 原田浩一气势微滞,正不知如何应对时眼角扫到陈管事的身影,喊道:“陈章呢?” 陈管事脸色有些难堪的道:“他昨晚宿醉还未醒。” 原田浩一气得骂道:“老子让他来是……” 一句话没说完,慕慈一脚踢在他下巴,疼的他‘嗷’一声闭上了嘴。 慕慈望向一旁的女人,问道:“你是姜家的人?” 女人亦是一副打量的姿态,“你是家主派来接手矿山的?” 慕慈摇头,指向身后的姜云野,“是他要我来的。” 女人视线在姜云野脸上扫过,并不认识,问道:“你是何人?” 姜云野手指绕过胸前垂落的发丝,很是矫揉造作道:“我是姜家二小姐姜兰芷。” 女人脸色瞬间变了,戒备道:“你们究竟是何人,竟敢假冒二小姐行事。” 姜云野无辜的对慕慈眨了眨眼,“你看看穿帮了。” 陈管事后知后觉道:“假、假的?” 姜云野将手搭在他肩上,“嗯,假的。” 陈管事眸底郁积一抹怒意,可姜云野的手就落在他脖子上,他吓得一句话没敢再说。 那女人眼神瞬间带了杀意,“你们也想要这矿山?” 姜云野轻飘飘一笑,“物归原主罢了。” 女人惊道:“你们是姜云野的人。” 不等姜云野回答,直接挥掌攻了过去。 姜云野拉着陈管事向后退去,五三迎上女人战在一起。 慕慈看了片刻知道女人不是五三对手,将注意力放到了原田浩一身上。 见他爬起来想要逃走,直接捡起桌上的金杯扔了过去。 那杯子用料十足砸的男人嗷一声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慕慈慢悠悠走过去,拎着一只胳膊将人拖去了墙角,不等他开口直接一拳砸在鼻子上。 原田浩一疼的蜷缩在地,满脸都是血,好不容易缓过那波痛意还不等反应就见女人解下了缠在腰间的刀。 ‘锵’一声刀锋出鞘落在了他的左臂,问道:“什么好事?” 原田浩一吓的一哆嗦,却紧咬了牙关没有开口。 看来事情不小,慕慈好看的丹凤眼微眯,手起刀落将原田浩一的左臂砍了下来。 那惨厉的叫声吓得陈管事腿一软,若不是被姜云野掐住了脖子险些跪在地上。 刚避开五三的刀正准备挥拳的女人亦是被吓了一跳,分神之际被五三一脚踢中小腹飞了出去,还不等她起身五三的刀架在了她脖子上。 女人一脸恼意,瞪着五三道:“趁人不备胜之不武。” 五三招了手下将人绑了起来,闻言冷笑道:“你不配。” 女人寒了脸还要开口,被塞了破布堵住了嘴。 屋内仅余原田浩一哀嚎的声音。 慕慈没再动手亦没询问,而是对着五三道:“去后山巡视的人怕是要回来了。” 五三点了点头,带着一半人走了。 慕慈又望向姜云野,后者立马带着剩余的人拎着陈管家向外走去,“我们去喊陈章起床。” 仅剩的小环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到了被绑女人身后,见慕慈望过来忙道:“我来守她。” 慕慈:“……” 各司其职,挺好。 男人哀嚎声吵的人头疼,慕慈一挥手‘啪’一声刀拍在了原田浩一嘴上,刺耳的叫声变成了‘呜呜’声。 她蹲下身将刀抵在血淋淋的断臂上,那冷静淡漠的样子落在原田浩一眼中好似食人的恶魔,吓得他连‘呜’都不‘呜’了。 “我、我说,我说……” 两人对视半晌,就在刀尖刺进肉里的一瞬,他颤声喊道。 慕慈起身拉了椅子坐下,将刀平举擦拭上面的血渍,好似闲话家常般道:“若有一字为假,便砍了四肢丢去闹市。” 她勾唇一笑,“想来城中对你恨之入骨的人不少,想要扒皮抽筋的亦不在少数,到时不知你能挺过几时。” 一想到那画面,原田浩一吓得浑身直抖,急声道:“求你求你不要杀我,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慕慈将擦拭干净的刀横放在腿上,掀眸望向他并未言语。 那种无形中的压迫让原田浩一内心恐惧到了极点,不用慕慈催促便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倭王对姜家一直心存忌惮,姜易投其所好害了姜原后被倭王扶持上位。 可倭王又怎会放心姜易这种人,是以在姜易掌控姜家之前将几处重要产业的主事换成了自己人。 不仅可以监视姜易有无二心,还可将那些财富暗中占为己有。 而原田浩一所说的‘好事’便是这三年他们暗中帮倭王截留的黄金。 三年前姜家的那场大火不仅烧毁了尸体,所有的账册亦化为灰烬。 是以姜易根本不知道此处黄金产量,一开始原田兄弟两人只敢截留一半,后面胆子越来越大以矿量减少为由只给姜家两成。 三年时间截留的黄金可想而知会有多少。 为了不引人怀疑截留的黄金并未运去都城,而是被原田两兄弟藏了起来,只等倭王需要时再拿出。 手中掌握着倭王的金库,怪不得敢说倭王会为了他同姜家决裂了。 慕慈望着因失血过多而脸色惨白的人,微俯身问道:“所以,藏哪儿了?” 原田浩一缓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杀了那女人我就告诉你。” 慕慈:“威胁我?” 见女人握刀的手动了动,原田浩一忙道:“她是姜家人,若不杀她万一消息传出去对你们不利。” 慕慈扭头看了眼女人,见她脸色惨白眸色中都是倔强和不甘,默了一瞬起身走了过去。 原田浩一忍不住勾了勾唇,等杀了女人,他再将剩下的人一个个诱入陷阱。 没有人会不喜欢金子,而贪婪恰好是最好的武器。 眼见着慕慈举起了手中的刀,他脸上神情越发恶毒,心里暗暗骂了句:蠢货。 第222章 猜对了 雪白的刀刃带起一阵寒意,捆缚的绳索掉落在地,对上女人惊愕的眼神,慕慈道:“告诉姜易,山归我们了。” “你不杀我?”女人将口中的布扯落,问道。 “今日不杀。” 身后有动静传来,慕慈扭头就见原田浩一向门口跑去,丢下一句转身提着刀向门口走去。 望着不紧不慢坠在原田浩一身后的人,女人心中莫名的溢出一抹恐惧。 那种濒临死亡的压迫,逃不脱的绝望,还有如影随形的恐惧哪一个都比死更可怕。 连她这个训练有素的死士都胆战心惊,更何况是原田浩一。 听着身后如何也甩不掉的脚步声,还有那刀刃滑过地面的声音,原田浩一心理濒临崩溃边缘,望着越来越近的门他拼命冲了过去。 眼看着就要迈过门槛,耳边寒风急掠而至,薄如蝉翼的刀在他眼前滑过随即垂落而下,将他那只刚落地的脚钉在了地上。 他下意识的抬了下,那钻心蚀骨的疼意让他瞬间惨叫出声,不等他熬过这波痛意另一只脚被袖箭钉在了地上。 慕慈松了剑柄,屈指一弹,原田浩一‘嗷’一声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哭喊道:“不敢……不敢跑了,姑娘饶命……” 慕慈抱臂靠在门上,笑的温温柔柔,“无妨,大不了把腿砍了就是。” 因着双脚被钉在地上,又失了一条手臂,原田浩一保持一种诡异的站姿,原本有些摇摇欲坠的身体听闻慕慈的话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 重压之下双脚不可控的抬起,那如扒皮剜肉的痛意让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慕慈嫌弃的将刀拔出,扭头见女人还未离开,微皱了眉,“难不成你还想搏一搏?” 望着那犹在滴血的刀,女人瞬间回神,脸色惨白道:“不、不……” 慕慈眸色微沉,“再不走我可就改主意了。” 那一瞬的杀意惊得女人跳起身,门都不敢走急匆匆跳窗离开了。 心中忍不住感叹道:果然恶人还需恶人磨,原田浩一怕是再不敢违逆此人了。 “姑娘,”小环走过来,看了眼脸色惨白流血不止的原田浩一,道:“我去院门守着,” 慕慈:“小心些。” 小环点头走了出去,慕慈黑沉沉的眸子望着她背影片刻收回了视线,抬手将原田浩一脚上的箭拔出,一声惨叫人醒了过来。 慕慈关上房门拎着它胳膊拖进了屋内。 一向养尊处优的人哪里受得住这番折磨,哀嚎惨叫着却不敢挣扎反抗。 直到慕慈松开了手,他才缩着身子躲到了墙角,哭声道:“我、我真的不敢了,我……” 慕慈不耐的打断他,“金子藏在什么地方?” 原田浩一哭声一顿,想到自己有金子可依仗心里的恐惧减缓,却依旧不敢看慕慈,只道:“你答应不杀我,我便带你去。” 慕慈将刀抵在他下巴迫使他抬头望向自己,幽冷的眸子都是打量,“藏金之处不是你一人就能办到的,你不说自然会有人说。” 原田浩一唇角下意识的露出一抹讥讽,“即便找到了又如何,若没有我你休想打开那门。” 他莫名的有了底气,神情也不似之前那般唯诺,“那里机关重重,除了我和兄长无人能进到里面,更何况将金子带出。” “分我一成,我带你进去。” 慕慈手中的刀更近一分抵在了他咽喉处,“杀了你,还有原田浩氏可用。” 原田浩一笑了声,“若大哥还活着,不会将山契给你们,小环那贱婢也不会同你们一路。” 慕慈收了刀,唇角勾了抹讥讽,“你很高兴他死了。” 原田浩一并未言语,看到小环时他便猜出兄长已有不测,心中自是高兴的,从此再无人压他一头,而倭王会更器重他。 就是如今自己亦有了谈条件的资本,若杀了他,他们休想得到金子。 他心中底气越发足了,正想着再多加些条件,就听慕慈道:“原田名涑怎么死的?” 原田浩一微愣,眼神不自觉的躲闪,“失足落山而死。” 慕慈微俯身靠近,幽冷的眸子好似地府的判官轻易看透人心,“是你把他推下去的。” 原田浩一急声道:“你胡说什么,他是我父亲我怎会害他。” “原田名涑自幼对你们兄弟管教严厉,稍有做错便会重罚,年少时你们尚且服从,可随着年纪增长尤其是倭王抛来橄榄枝让你们野心攀长,对他渐渐生了怨恨,尤其是姜原死后更是不将他放在眼中。” 慕慈声音沉沉,步步紧逼,“所以,他发现你们修建暗库偷盗金矿,质问之下你们兄弟羞恼成怒将他推下了山。” 望着原田浩一震惊的样子,慕慈知道自己猜对了。 藏金暗室机关重重建造如此繁琐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而倭王也不可能在姜原死后才拉拢人,定是在姜原在世时收买的原田浩氏兄弟。 亦或者也曾想收买原田名涑,被拒后才拉拢的他们兄弟二人。 原田名涑了解自己这两个儿子的品性,担心他们闯祸才会严厉约束事事掣肘, 而两人一直活在父亲阴影中,心中怨恨却又无能为力,只能被迫压制心中恶念效仿父亲为善。 倭王的橄榄枝成了两人的救赎,那积压的恶有了宣泄口,露出爪牙再不顾伦理道德。 杀父,害人,欺压百姓,抢掠女人……无恶不作成了为祸一方的蠹虫。 “藏金暗室就在你们推原田名涑下山之处,可对?” 她眸色笃定,望着原田浩一越发震惊的脸,讥讽道:“你们原想用那室中金子劝说诱惑,却惹得他大怒,争执间起了杀心。” “至于你说的机关,寻几名擅机关的能者不过是早晚而已总能寻到破解之法。” 她冷冷一笑,“而你,没了利用价值就等着被丢去闹市受那万人审判吧。” 原田浩一心中堆积的那些底气瞬间坍塌,他脸色惨白,浑身被冷汗浸透,颤声道:“我、我可以告诉你破解机关之法,但是你要答应我……” 慕慈嗤笑一声,“你觉得你还有和我谈判的资本么?” 见她转身似是要离去,原田浩一急声道:“若是还有呢?” 慕慈唇角微勾,拉过椅子坐下,挥手扫去衣裙上的褶皱,道:“说说吧。” 第223章 我说了算 女人脸上没有丝毫意外,沉冷淡漠似是笃定了他会如此。 原田浩一脸色灰败,心中恼恨却无计可施,尤其是在女人那如利刃般的漆黑冷眸注视下,只得道:“除了姜家,其他几大家族的产业亦有倭王的人。” 倭王继位后发现国库早就被前任倭王挥霍一空,为了填补空缺也为了自己挥霍,便想了这种侵占臣子私产的法子。 这些年,虽国库依旧不充盈,可军需和自用却是足够。 慕慈听得颇为震撼,据传这位倭王行事很是奢靡,若是被臣子知晓用的是他们的银子不知会不会掀了他的王位。 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如此倒是省事不少。 她食指轻敲在膝盖,思索片刻起身打开了门,对着院门口的小环道:“寻些伤药来别让他死了。” 小环应声去了前院,那边是护卫住所,伤药是必备之物定能寻到。 很快小环拿了几个瓶子回来,用了止血的药后正用软布包裹伤口,姜云野走了进来,皱眉道:“管他做什么,死了最好。” 慕慈靠在博古架前,拿着金灿灿的烛台琢磨着要不要带走,闻言道:“他是人证。” 姜云野疑惑道:“帮谁作证?” 慕慈将烛台放了回去,这么多金饰布袋可装不下,还是等回头一并再收吧。 她迈步走到桌前将那两只酒杯放进了布袋,这才道:“自然是帮你……们姜家,有他在倭王侵吞臣子财物之事才会更有说服力。” 她又挑选了几样不占地方的金饰收进袋子,看的姜云野嘴角微抽,见过爱财的没见过她这般扫荡的。 正想着调侃几句,就听慕慈又道:“等你回了都城,那些有相同遭遇的世家权贵才会更快的投入你这一方。” 姜云野愣了一瞬,将她的话在脑中转了又转,震惊道:“你是说不止姜家被王上偷……暗中截留财物?” 都如今了竟还想着给倭王留脸面 ,慕慈道:“是,不止偷盗了你们一家。” 姜云野:“……” 他虽恨倭王,可毕竟是他的君主,这般无耻行径连带着他都矮了三分。 尤其慕慈殷人的身份,更是让他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干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陈章和陈管事已死,剩下的人去支援五三了。他那边动静不小,矿上那波人怕是已知晓这里生了变故。” 慕慈道:“带人埋伏在下山的路上,一并杀了。” 姜云野不赞同道:“乌海是城主的侄子,若杀了他矿山之事必生变故。” 慕慈轻飘飘一笑,“你能保证乌家会同你结盟背叛姜易吗?” 姜云野噎住,半晌摇了摇头,“原田名涑给父亲的信中曾言,乌林为人奸诈惯会见风使舵左右逢源,最擅墙头草。” “此时我势弱,姜易势强,他定会派兵将我捉住送给姜易谋利。” “既如此杀了乌海又何妨。” 慕慈望向窗外连绵山峰,“山高城远,只要瞒过两月,即便事后知晓乌海死因他也定会选择你。” 姜云野却被她那句‘两月’惊到了,“两月夺回姜家?” 慕慈:“灭了倭国。” “什么?”姜云野震惊的嘴里都能塞下一颗鸡蛋。 “把人守好了。”慕慈颇为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丢下一句向外走去。 姜云野追到门口,问道:“你去哪儿?” 慕慈扬起薄刀挥了挥,“杀人。” ………… 原本今日上山巡视的应是陈章,因着昨日原田浩一回来众人饮了些酒,陈章仗着同原田浩氏亲近对他一再挑衅,他气不过早早离了场。 今日早起才知陈章喝的酩酊大醉人事不知,无奈这才带队上了山。 原本心中就不痛快,眼见着过了饭食的时间仍旧无人来送饭更是气得直咬牙。 身旁的手下亦是气不过道:“陈章不过是二老爷小妾的堂弟,屁本事没有只会溜须拍马哄二老爷开心,如今还想事事压我们一头。” “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若不是有二老爷护着,他连给头提鞋都不配。” “就是,简直欺人太甚。” “头大人不记小人过替他巡山,他不仅不知感恩,竟连饭都不给送,太他娘的欺负人……” ‘啪’ 乌海将手中的茶碗重重砸在桌子上,道:“派人去看看,若真是故意的老子也好师出有名。” 顿时有两个人起身道:“这就去。” 乌海脸色阴沉的点了点头。 不到两刻钟,下山的人神色慌乱的跑了回来,其中一人结结巴巴道:“头、头,山下打起来了。” 乌海下意识以为陈章的人起了内讧,一脸幸灾乐祸道:“死人了吗?” “死了好多人,对方虽人数不多但身手极其厉害,不知是哪儿来的。” “对方?”乌海猛地起身,眸色锐利的问道:“外来的?” 见手下点了点头,他变了脸色,急声道:“招呼兄弟们下山。” 留了一队看守,乌海领着剩余的四队急匆匆向山下赶去。 山路虽不比下面的宽阔,但亦是修的很平坦,一行八十人一路狂奔,很快就看到了营点。 占地百亩的地方静悄悄一片,石墙上的守卫也不见了踪影。 乌海心里‘咯噔’一声,加快了脚步。 眼看着转过弯在行一里便到了,哪知刚拐过去一半,‘嗖’一声凌厉的箭矢疾驰而下钉入他脚下的山石,吓得他急忙后退一步,戒备的望向高处。 距他一丈高的山石上,一面色黝黑的女人站在那里,见他望过去女人唇角勾了勾,从一侧箭筒抽出羽箭,搭弓瞄准指向他。 乌海心底窜起一抹火意,怒声骂道:“哪儿来的丫头片子,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来老子地盘撒野,你……” ‘嗖’一声,女人握箭的手松开,白色羽尾的箭矢在空中画出凌厉的弧度,好似一道白光急速而至。 ‘噗’一声,锋利的箭簇刺入乌海的胸口只余那一抹白被风吹的微微晃动。 “你的地盘?”女人清冷的声音传来,“我说了算。” 乌海抬手握上胸口的箭,眸底都是难以置信,他最后看了眼女人直直向前栽去。 变故突生,他身后的那八十人此时才反应过来,顿时骂骂咧咧的向山石爬去。 第224章 都签了? 因着修整过山石并不难爬,很快有人爬了上去,挥着刀就要冲过去,刚行了一步脚步硬生生止住,被身后追过来的人撞得一趔趄。 身后的人忍不住骂道:“你他娘的愣着做什么,还不冲……” ‘冲’字音还没落下,便看到了女人身后排成一排的弓箭手,那锋利的箭簇在日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看得他一激灵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见人被震慑住,慕慈这才开口道:“我不杀降兵。” 人群陷入一阵沉默,忽的有一人怒声吼道:“如此贪生怕死你们对的起头吗?我们一起上杀了这女人为头报仇。” 怯意被击退,人群再次振奋起来,挥刀冲向慕慈。 慕慈挑眉,活路不走那就送他们去死吧。 她右手一挥,身后箭矢如雨般落下,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哀嚎,紧接着第二波箭雨又至。 十几轮过后,对方损伤过半,刚刚还怂恿报仇的那人悄悄向后退去,想要跃下山石逃跑。 只可惜他还没到岩边,凌厉的箭矢呼啸而至穿透了他的脖子,直直的栽了下去。 慕慈将弓丢在地上,漆黑的眸子锁定了猎物,整个人纵身跃起的瞬间拔刀砍了过去。 轻薄的刀身似是带了千斤的力,直接将一人的脑袋砍了下来。 人落地,刀旋转而出刺入一人胸口。 她一路向前,犹如漫步桃林血色点点无一丝阻碍。 五三等人亦收了弓箭,拔刀冲了过来。 将从慕慈手中漏掉的‘鱼’逐一收拾干净。 很快战事落幕,人尽数被杀。 慕慈站在石上,风吹起裙摆猎猎作响,金色的光晕落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不真实。 五三静立片刻,见她依旧没有言语,不由的上前道:“在想什么?” 慕慈懒洋洋的道:“山上风大吹得有些冷,晒晒太阳取取暖。” 五三:“……” 他无语半晌,提议道:“不如去下面晒,风小。” 慕慈:“……有道理。” 两人跃下山石寻了一处避风处,从这里恰好能看到山上搭建的几处简易房屋。 “五百矿工,几乎都是外地掳来的。”五三眸中都是不忿,“原以为世家权贵视人命如草芥,原来一国之君亦是如此。” 或许如她多所言,来个天翻地覆将所有抹除干净后,才有可能长出新的生机。 慕慈望向西移的太阳,明明是同一片日色下,却有着不同的人生。 三六九等,为恶为善,有的人低入尘埃不过为了一口饭食,有的人贵不可言却畜生不如。 高低,贫贱,富贵,丑恶,即便在这耀目之下亦照不透彻。 既然光照不到,那便她来。 “你不是想要人人平等么?”慕慈收回视线,望向山中,“那便从这里开始吧。” 五三愣住,从这里开始?如何开始? 他正要询问,慕慈已转身向山下走去,五三忙道:“不去矿上了吗?” 慕慈脚步未停,声音里带了抹轻快,“不去了。” 比起上山安抚人心,那些矿工更需要实实在在的东西。 比如尊严,比如工钱,比如回家…… 慕慈用了半日因地制宜的出了一份矿山管理及矿工福利的文书,天黑下来时将东西丢给了姜云野和五三。 两人研究了小半个时辰,越看越心惊,姜云野是震惊,五三是惊喜。 文书里不仅言明了矿工各项权利,还规定每月按出产黄金的比例发放工钱。 也就是说,这些矿工不仅人身自由,只要按照矿山管理条例行事,每月可拿到一笔不菲的工钱。 姜云野犹豫了一瞬道:“万一有人生了贪念勾结外人……” 慕慈手指点在那份管理条例上,道:“只要监管得当层层把控,再加上每一级的管理者监督,你说的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她略微停顿,道:“若真有这种可能,山中的守卫也不是摆设。” 她不是善人,若真如姜云野所言,定是要杀一儆百震慑一番。 姜云野还要再说,就听五三道:“若无压迫,他们不会的。” 姜云野怀疑道:“你确定?” 这两人身处环境不同,所思所虑自是也不同。 不过姜云野修习佛法之故并无世家权贵的陋习,所以对此事只是有些担心,却不会阻止。 五三亦是明白这点,温声解释道:“他们所求不过吃饱肚子,如今不但有了自由,每月还有工钱拿,自然会更勤奋劳作,又怎么会生事。” 姜云野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道:“矿山名义上是要给戴安的,我们去石城后这里谁负责?” 见两人齐齐望向自己,慕慈道:“我留下处理此事。” 姜云野‘啊’一声,“你不同我们去石城?” 五三也一脸讶异,“为何?” 慕慈道:“我要等几个人,等人到了便去寻你们” 姜云野好奇道:“是那两个同伴?” 慕慈道:“不确定。” 她在客栈留了消息,有老六接应,莫衡不会耽搁太久,只是不知除了他还会有谁来。 毕竟乌鸦被打的那么惨,怎么也要休养段时间。 老六要护送尹东清回弋阳不可能过来,至于张数他不会倭语。 所以她猜不到来的会是谁。 不过至多三日,她便知了。 “石城不比月安,因着铁矿之故那里民风彪悍,普通百姓家中亦是人手一件兵刃。”姜云野将自己担忧说了出来,“若想夺下矿山怕是不易。” 五三也道:“听闻那里的人三岁习武,崇尚强者,平日都是比武解决事端,理倒是成了无用的东西。” 慕慈颇有些兴致的道:“既如此你们先去打探消息,等我到了再行事。” 想到女人的身手和行事方式,两人对视一眼,齐声道:“好。” 五三留了一半的人给慕慈,第二日用过早饭便同姜云野下山走了。 慕慈将那份文书丢给小环,让她带人去山上安抚矿工,并逐一签下劳动合约。 原以为要两日才能办完,没想到天还没黑小环便回来了。 望着那厚厚的一摞纸,慕慈难得好奇的问道:“都签了?” 小环将那些合约分类放入箱中让人抬去了书房,回道:“他们被骗怕了原本是不签的,后来我让人将陈章和乌海的尸体抬了上去,他们这才信了。” 有眼力,知分寸,亦有手段。 若不是家中遭逢劫难,她应是另一番样子。 “今后有什么打算?” 第225章 收买我? 小环见慕慈茶盏空了拿了茶壶正要帮她蓄满,闻言僵在原地,喃喃道:“今后? 见小环说了两个字后眼泪好似断线的珠子滚落,慕慈接过她手中的茶壶,温声道:“大仇得报,他们定会以你为荣,希望你以后人生顺遂平安。” 小环声音哽咽,摇了摇头,“可、可我却委身那恶贼,愧对父母教诲我……” 慕慈打断她,问道:“你后悔吗?” 小环愣住,道:“怎会,若是重来我亦会如此选择。” “既如此,又何必纠结。”慕慈拿过空盏倒满后递给她,“人生事,世事无常,只要所行无愧心中无悔又何必执着不存在之事。” “况且,若父母疼爱你,只会心疼又怎会责备。” “我认识一女子,为报仇不惜卖身青楼,她煎熬十年只为接近仇人伺机报仇。你会轻看她吗?” 小环急声道:“我钦佩她,同情她,怜惜她,怎会轻看……” 她声音忽的顿住,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眼中的迷茫褪去漾了一抹光泽,“多谢姑娘,小环知晓该如何做了。” 果然聪慧,稍微点拨便明白了。 慕慈故意问道:“如何做?” 小环一双美目亮晶晶的望向慕慈,“像姑娘这般成为强者,逞强除恶保护弱小,让世上再无原田浩氏这般的蠹虫。” 慕慈:“……” 好像也没毛病。 吃过晚饭,慕慈回了房间,洗漱后并未睡下,而是夜色黑沉时出了营所往山上去。 下午原田浩一主动提出要见她,不仅告知了藏金暗室具体\/位置,就连里面的机关都一一讲述清楚。 慕慈起初有些怀疑,可若是假的她一探就知,原田浩一不会拿自己性命赌注。 暗室修在后山的一处山洞,四周被植被覆盖若不是提前知晓具体\/位置很难辨别出。 绕过隐藏的小径,很快看到了挡在洞口的巨石,慕慈扫了眼四周跃上石顶依着原田浩一所言寻到了石侧的一处拳头大的凸起。 向左转动两圈又反方向转动半圈,手掌用力向下拳头大小的石头没入巨石中。 ‘吱呀’一声,黑暗中响起石门移动的声响。 望着那仅容两人通行的洞口,慕慈跳下巨石迈步走了进去。 入目所见同普通的山洞并无区别,可按下内侧的机关时障眼法消失,修葺平整的墙面灯影闪现,照亮了十丈见方的青石地面。 在青石的尽头摆放着两尊黄金所铸的狮子镇宅般分立两侧。 慕慈唇角勾了勾,金狮是诱人踏上青石的饵,有命去无命回。 她将洞外捡的石头扔了出去,手掌大的石头一路滚向金狮。 还未到中央,平滑的地面忽的分开将石头吞入地下后又合拢,过了一会儿隐约中听到掉落声。 之后慕慈又一一探过,暗箭、毒针、沙井……足足有十几种机关。 若不是提前知晓,冒然闯入不知能撑到第几关。 心中不由的感叹古人的厉害,饶是在她生活的末世这种巧夺天工的机关亦是少见。 她将机关一一关闭,迈步到了金狮前,手指探在左侧金狮颈下寻到一处凹陷用力按下,金狮口中吐出一个手指长的黑色盒子。 将盒子打开,是一枚蛟纹的钥匙。 拿着钥匙到了右侧金狮前,蹲下身便看到它后蹄处的锁眼,慕慈将钥匙插入扭动。 一声轻微的响动后,金狮向两侧移动,露出青石的台阶一路蔓延向下。 慕慈点燃火折踩着石阶走了下去,二十一阶足有两层楼的高度,可见当初修建时工程多大。 火折子光亮有限,慕慈一落地便按原田浩一所言去了右侧寻壁灯的机关,很快看到了墙上的那盏琉璃灯,只要将其点燃在按下机关便可点亮整个人暗室。 她猜测应是墙内埋了装有灯油的暗槽。 取下灯罩,正准备引照灯芯,忽的身后响起破风声,她眸底闪过一抹冷意身形急速旋转跃向一旁。 ‘叮’一声一物落地,借着火折子的光亮看清了是何物。 一颗手指粗细的钢钉。 她望向钢钉射来的方向,石阶上站着一个戴青面獠牙面具的人,见她躲开很是失望道:“可惜了。” 嗓音嘶哑粗粝,不辨男女。 慕慈只扫了一眼,自顾走到壁灯前点燃灯芯,按下了机关。 一盏盏壁灯逐一点亮,室内瞬间明亮起来。 成百的箱子堆积在一角,可见这暗室有多大。 见慕慈不理会自己,那人也不恼,只轻笑道:“数百箱足够堆一座金山了。” 慕慈讥讽道:“难道不是尸山?” 那人讶然一瞬,道:“姜云野许你什么,我十倍给你,如何?” 慕慈望过去,“收买我?” “是另投明主。” “明主?”慕慈指腹捻过腰间的带子,“你是倭王的人?” “一个盗取臣子财物的贼也配明主?”那人冷笑一声,“若你归顺,等主上荣登大位之日荣华富贵皆唾手可得。” 慕慈眸底幽幽暗暗,抬手指向盛满黄金的箱子,“有了它们便是荣华富贵,何须同你主子冒险。” 那人眸底露出一丝不屑,“你不会真以为有命拿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过……”慕慈话锋一转又道:“若真有心招揽,总要让我看到你的诚意,空话太轻可拢不住人心。” 那人沉默一瞬,问道:“你想要什么?” 慕慈:“我要知道你们的实力够不够资格让我卖命。” 那人冷哼一声,“大殷誉王,够不够资格?” 慕慈瞳孔微震,竟是他。 她压下翻涌的心绪,道:“据我所知大殷皇帝膝下还有两名皇子,这皇位如何也轮到他一个闲散王爷。” “旻惠帝软弱无能,膝下两子更是沉溺皇位之争,若是这种人上位只会毁了大殷。而我家主子经韬纬略文武兼济……” 见他还要再夸慕慈打断道:“你家主子精兵几何?军需多少?良将可有?” 那人轻笑一声似是很得意,“精兵二十万,军需黄金取之不尽,良将足有百人……” 不等他说完,慕慈笑出声,“这般谎话也就骗骗三岁孩童。” “你不信?”那人有些恼道:“虽然封地只有五万兵马,可地方驻军和京卫皆有投效之人,到时只需振臂一挥二十万精兵只多不少。” 原以为此番话定能震慑慕慈,哪知她轻‘啧’一声,道:“听到了么?你家又有内贼了。” 第226章 说什么? 慕慈声音不大带着一抹调侃,清冷的声音在偌大的空间回荡。 面具人眸底闪过一抹慌乱,戒备的望向四周,可除了洞口刮进来的风声,再无一丝的动静。 他拧眉,不悦道:“你这是何意?” 慕慈抱臂靠在石墙,“大殷皇子是我朋友,我正试着召唤他。” 面具人冷笑道:“四皇子被幽禁,三皇子断了腿,不管你朋友是哪位,都会成为主子的刀下鬼。识时务者为俊杰,机会只有一次,命只有一条,如何选你心中应有数。” 说完见慕慈垂眸不语,他又道:“若不是惜才你已经同那些人一样死在营地了。” 慕慈眸底冷意翻搅,掀眸望向他,“你如何说服原田浩一配合你的?” 面具人颇为得意道:“人如蛇皆有七寸,他的七寸恰好捏在我手中。” 七寸? 慕慈丹凤眼微眯,“巧了,我手中也有你的七寸。” 面具人微愣,不以为意道:“你确定?” 连自己身份都不知晓,何来七寸之说。 面具人心中都是讥讽,原本还觉得此人堪用,如今来看不过如此。 慕慈右手轻握成拳,眉眼中说不出的英姿飒意,“已在我手中。” 面具人如同看傻子般冷冷一笑,失了耐心,“既然你冥顽不灵那就留在这暗室等死吧。” 话落飞身到了门口,手掌在墙侧用力拍下,无数的暗箭从石缝中飞射而出直奔慕慈。 锋利的刀刃挥舞,如同迅疾水流带起的漩涡将暗箭挡下,叮叮当当落在了地上。 见暗箭伤不到慕慈,面具人又接连按下几道机关,锋利的巨斧从上掉落将慕慈脚下的地面砸的石屑飞溅。 “若是你现在求饶还来得及。”面具人抱臂看的津津有味,见她应对的游刃有余,忍不住再次询问道。 慕慈将一侧击来的飞石击落,将罩过来的巨网甩在地上,掀眸望向他,“可你来不及了。” 面具人见她依旧冥顽不灵,冷哼一声,拂袖就要离开,刚一转身还未来得及按下关闭石门的机关,眼前白光闪现锋利的剑刃刺了过来。 面具人吓了一跳,忙闪身躲避,可对方的剑实在是太快,不过三招便将他逼到了墙角再也动弹不得。 而他也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样子。 身形矮胖,圆圆的脸上漾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此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来还不被自己发觉,可见其身手。 面具后的脸变了颜色,“你是谁?” 莫衡盯着那张鬼面半晌,眸底涌出一抹恨意,“你是誉王的人?” 当年白素心被倭人围杀,曾出现一名鬼面人,原以为是倭人,没想到竟是誉王的人。 面具人冷笑一声,“不错,若你们识时务就把我放了,否则,安南军必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莫衡脸沉了下来,对着赶来的慕慈道:“师妹的死或许有誉王的手笔。” 慕慈脚步微顿,她这位从未谋面的‘姑父’竟藏得这么深,不知慕雪是否知晓。 面具人眸底闪过一抹疑惑,“你师妹是何人?” 看着老头的年纪不小,他师妹也应是四五十的妇人,可他印象中并未杀过那般年纪的女人。 莫衡并未理会,只是握剑的手因着太过用力有些发白。 慕慈走过来,忽的挥手将他手中的剑往前送去,抵在面具人胸前的剑尖微微上扬直接刺进了肩胛中。 面具人疼的惨叫一声,露出了本来音色。 是个女人。 莫衡错愕的望向慕慈,后者淡淡道:“何必委屈自己。” “丫头,”莫衡笑眯眯的道:“要不你考虑考虑我家小白?” 这行事风格真是太符合清风岗了,若是嫁给臭小子,夫唱妇随定能将山寨发扬光大。 话题转的太快,慕慈愣了一瞬才道:“考虑什么?” 莫衡:“嫁……” “阿慈!”清润的男声忽的在角落中响起,让慕慈微微有些晃神,愣了半晌才转身望了过去。 漆黑的角落里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走出。 男人一身烟青色锦衣,墨色的玉带越发衬着他宽肩窄腰双腿修长。俊脸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绯薄的唇微微勾起,漆黑的凤眸漾着汹涌的热意。 这还是相识以来第一次见他站在自己面前,原来竟这般高啊。 初见完好的李玄朗,慕慈心里竟莫名的有些激动,声音都溢出一抹欢喜,“李玄朗!” 四目相对,李玄朗唇角上扬的弧度越发明显,轻轻柔柔的三个字似是蕴着百转千回的情义,“我来了。” 明明分开不过二十几日,可恍然间竟似如三秋未见。 见她视线落在自己腿上,温声道:“已经没事了。” 慕慈:“没事走两步。” 李玄朗:“……好。” 他迈步向前,一步一步靠近心心念念的人。 见他步子沉稳并无异常,慕慈脸上也多了抹笑意,问道:“你怎么来了?” 李玄朗道:“朝中局势已经维稳,恰好查到一些事情想着你或许用的到。” 被打断后一直未能插上话的莫衡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堂堂皇子做信使也只有傻子才会信。 慕慈不赞同道:“派个人知会一声就好。” 莫衡赞同的跟了一句,“殿下莫要以身犯险还是快些回京都吧。” 李玄朗浓稠的黑眸晕了一抹暗色,静静的望向莫衡,“阿慈安危比我更重要。” 他转向慕慈,凤眸已是温润如水,“更何况,阿慈是为大殷奔波受累,我怎能躲在京都。” “阿慈,你刚刚在暗室说的那句话,可是说于我听的?” 莫衡:“……” 脑中忽的浮现慕慈曾言过的一种人,名曰:绿茶。 茶里茶气惯会演戏。 一国皇子竟这般心机,他家那傻小子大概率是没戏了。 他哼了声,将刺入面具人肩胛的剑拔出几分又刺了进去。 面具人原本还震惊李玄朗的身份,忽然的疼痛让她惨叫一声,也打断了正准备回答的慕慈。 李玄朗不悦的望向莫衡,逍遥剑仙莫名的打了个冷颤,想到那些银子,干笑了一声道:“听闻惦念之人会有心灵感应,不然慕丫头怎会那般说。” 李玄朗俊脸颇有些期待的望向慕慈,就听后者疑惑道:“说什么?” 李玄朗:“……” 莫衡:“……” 两人对视一眼,在银子的诱惑下,莫衡提醒道:“那句‘听到了么?你家又有内贼了?’。” 慕慈:“……所以,是召唤成功了么?” 第227章 是你演技太差了 先是柳柔柳泽诚,之后是安王,如今又有了誉王,一波三折大殷这内贼一个接一个。 那句话本是调侃,至于对面具人说的‘召唤’亦是表明态度。 谁曾想竟真来了个李玄朗。 望着神色尴尬的两人,慕慈唇角勾了勾,道:“你打算如何对这内贼。” 李玄朗道:“你姑母……” 慕慈打断他,道:“若是为恶慕家不会姑息,但若是被迫我会护她。” 李玄朗道:“我来便是告诉你,你姑母三年前就已病故了。” “什么?”慕慈小脸都是震惊。 怪不得慕老夫人去世慕雪没回来,忽的心中一动,“还查到什么?” 李玄朗道:“你走后没多久便查到了吴庸送信之人,竟是誉王的手下。” 慕慈眸色沉了沉,“吴庸背后的人竟是他,如此说镇国公之事亦是他所为?” 李玄朗点了点头,“我已经寻到了陈铎,当年同清国勾结之人正是誉王。” 慕慈视线扫向石门所在,唇角勾了抹讥讽,对着面具人道:“看来你家主子同倭王亦是一丘之貉。” 一样的喜欢偷盗。 面具人怒道:“倭王怎可同我家主子相提并论,主子拿下这些金子是为了日后攻占倭国……” 慕慈冷笑着打断她,“他是为了谋逆,为了坐上皇位。” 见面具人还要反驳,她沉了声音,“通敌叛国,谋害忠良,意图谋逆,哪一件是为了百姓是为了大殷生计?那一两银子又是用在了民生上?” 面具人愣住,半晌道:“那是、那是时机未到,等到主子一统天下自然会……” 慕慈忽的开口,问道:“小环,慕雪真是病死的吗?” 听到‘小环’二字,面具人瞳孔微缩,随即愤怒道:“你早就怀疑我了?” 否则为何要瞒下同伴到了的事情。 慕慈摘下她的面具,望着那张因为愤怒有些扭曲的脸,淡淡道:“是你演技太差了。” 面对仇人时不够狠不够恨,杀原田浩氏更像是完成一项任务,她见过王娇对李博的刻骨恨意,是以轻易便看穿了小环浮于表面的情绪。 况且她那双眼太过生动了,一个存了死志的人不该有那般灵动的眼神。 所以今日莫衡寻来时,便让他去查了查。 她不过是冒名顶替的假货,真正的小环已经被她杀了。 ‘小环’也不再伪装,恨声道:“没想到你如此狡猾,竟被你骗了。” 倒打一耙? 慕慈嘲讽道:“道高一尺没有让你得逞罢了。” ‘小环’眸底恨意越发浓郁,随即冷笑道:“你得意什么?你上山后我的人已血洗了营地,我若迟迟未归他们定会冲上山,到时你照样跑不掉,这金子也不会属于你。” “是吗?”慕慈轻飘飘一笑,“你确定你的人能血洗营地,而不是被杀?” ‘小环’脸色微变,却并不相信,讥讽道:“难不成你能未卜先知?” 她怕慕慈同伴到后会将金子转移,避免夜长梦多提前了计划。 人是下午通知的,用的极其隐晦的联络方式,慕慈不可能知晓。 除非他们的人里出了叛徒,可这种可能更是微乎其微。 “我不能未卜先知,但你太着急了,”慕慈将刀归入鞘中,幽眸冷色起伏,“重刑之下原田浩一尚且能拖就拖能瞒就瞒,过了一夜便主动坦白,如此反常必有蹊跷。” “而营地中唯有你一人不可信,我自是要做些安排。” 恰好莫衡带了些人来,正好将计就计瓮中捉鳖。 而见到李玄朗让她意外的同时也确定营地已经控制住,否则墨一怎敢不随身护卫。 ‘小环’却仍不相信,只当慕慈在骗她,讥讽道:“你营地守卫不过二十多人,而我手下足有百人,怎么可能会被反杀。” 慕慈冷笑,“谁说我只有二十多人。” 懒得再同她废话,慕慈道:“慕雪是如何死的?” ‘小环’漠然道:“病死的。” 慕慈接过莫衡手中的剑,转动剑柄向里推动,“你知晓我的手段,若不想同原田浩一那般,还是早早交代的好。” ‘小环’疼的喊出声,脸色惨白咬牙道:“我说的便是实情,你还要我如何交代。” 慕慈将剑拔出,视线落在她垂落的手腕上,“是吗?” ‘小环’正要点头,视线触及她的目光,那般幽冷嗜血让人不寒而栗,她下意识的将手背到了身后,颤声道:“我、我所言确实是实情……” 不等她说完,慕慈的剑已经落在她手肘,剑锋刺入骨缝钻心的疼,“若是真的,你躲什么,嗯?” 感受着剑锋在骨缝中滑行,‘小环’惨叫出声,原本还要咬死不说可对上慕慈那双漠然冰冷的眸子,她知道若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这个女人会毫不在意的将她折磨致死。 心中有了惧意,仅存的信念便会溃败,她拼尽力气道:“我、我说……” 慕慈手上动作停止,将她之前的话还了回去,“机会只有一次,命只有一条。” 剧痛之下‘小环’早已没有了当初凌人的气势,只盼着熬过那波疼意让她能缓一口气,可慕慈并未给她太多时间,见她不言语握着剑的手动了动。 痛意再次袭来,‘小环’再也站不住整个人倚在墙上,脸更是如水洗般异常狼狈,她不敢再拖延时间,等慕慈停手疼意稍缓便急声道:“是、是中毒。” 果然不出所料。 慕家不会教养出反贼,虽不知道慕雪为何对慕家这般疏离,但慕老夫人教养不出薄情的人,单看慕家三子便可知晓。 所以知晓誉王本性,又得知慕雪死于三年前时,便笃定此事蹊跷。 毕竟古往今来这种事看的太多了。 “杀人灭口?” 慕慈猜测应是慕雪发现誉王谋逆之事,才会被毒害。 ‘小环’脱力的滑坐在地,回道:“王妃知晓慕老夫人死讯后,不顾王爷反对要回江南祭拜,原本王爷只想让她病重出不了门,却不想那药被掉了包,王妃喝下不久便断了气连施救的机会都无。” 慕慈听得一愣,并不如自己想的那般刀光剑影,若真如‘小环’所讲,誉王对慕雪似乎并没有那般绝情。 她压下心中疑惑,问出第一个问题,“誉王为何要拦她?” 第228章 山下如何了? 慕慈直觉誉王阻拦慕雪回江南祭拜慕老夫人,应是害怕她同慕家人见面。 难道慕雪这么多年不同慕家来往是誉王从中作梗? 越想越有这种可能。 迎上慕慈灼灼的眼神,‘小环’莫名的有些胆寒,她眸中难掩恐惧,颤声道:“听闻是王妃同娘家不睦,王爷怕王妃回去会受气是以才会阻拦。” “我、我真的只知晓这么多……” 在疲惫痛苦之下人的下意识动作和神态不会作假,慕慈知晓她没有撒谎。 看来只有等见到誉王才能知晓真相了。 她转了话题,道:“换药的人是谁?” 见她信了自己‘小环’松了口气,忙道:“是丁先生。” 慕慈将那三个字过了遍,才问道:“他是何人,为何要害慕雪?” ‘小环’道:“丁先生是王爷的幕僚,王爷很是倚重他。事发后王爷曾询问过他缘由,他说王妃是王爷的软肋,若想成事王妃必须死。” 软肋? 难不成誉王对慕雪的感情是真的? 若真如此,她便明白那位丁先生为何如此了。 一旦誉王起兵,慕家便会成为众矢之的,慕震北为了证明慕家清白必定会请\/命出兵,到时兵戎相见慕雪便会成为阻碍。 与其到时成为不定因素还不如趁早铲除以绝后患,毕竟大位之争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闪失。 “既查出他是凶手,誉王是如何处置的?” ‘小环’愣了下,嗫喏半晌道:“王爷去王妃灵前跪了一夜,并、并未处置。” 慕慈眸底溢出一抹冷意,是她高看他了。 那些深情不过是演给别人看的。 若不是他纵容,一个谋士怎敢谋害主子。 呵,只跪一夜便落得爱妻之名又笼络了手下,还真是划算的很。 “誉王不杀此人,慕雪的那两个孩子呢?” 慕雪膝下有两子,皆已成亲生子。 ‘小环’眼神躲闪道:“丁先生在两、两位公子面前想要以死谢罪,被拦了下来。因着恩师之谊,是以并未深究。” 慕慈险些气笑了,杀母之仇竟不及恩师之谊。 还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如此薄情寡义之人,你竟也奉为主?”她讥讽一笑,“一群道貌岸然的畜生。” 她声音极冷,李玄朗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生气,想到她同慕雪的关系,想了想道:“放心,他们不会得逞的。” 慕慈眸色幽幽暗暗讳莫如深,“当然,对畜生我从不手软。” 她望向‘小环’,勾唇一笑,“是生是死,你选好了吗?” ‘小环’望着她唇角的笑意,吓得瑟缩成一团,脑子还未反应已经出声道:“我、我想活。” 慕慈将剑从她手臂撤出,递回给莫衡,这才道:“那就让我看到你的价值。” ‘小环’望着那犹在滴血的剑,犹豫一瞬道:“我手中有份被王爷收买之人的名单。” 慕慈心中的怒意,因着她的话瞬间消退,她同李玄朗对视一眼,问道:“如此重要之物你如何知晓?” 像她这种人誉王不知培养了多少,虽不会刻意提防,却绝不会让他们接触到事关生死的机密。 那些人可都是起兵的关键,是誉王的命脉,怎会让她知晓。 ‘小环’看了眼慕慈,神情中似是有些难以启齿,犹豫一瞬道:“王妃死后我曾侍奉过王爷一段时日,无意中在书房看到过。” 她凭着几分姿色被誉王收入房中,一开始还幻想能飞上枝头,哪怕只是侍妾只要有了名分她日后便可安稳度日,不必再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可一次无意中听到誉王训斥两位公子,才明白如她这般身份卑贱之人不过是男人的玩物,贪图一时新鲜罢了,又怎会在意。 所以在看到名单时默记了下来,作为保命之物。 慕慈脸色如常,可眸底都是翻涌的暗潮,讥讽一笑,“不知慕雪泉下有知是否会后悔。” 她视线转向李玄朗,“你们李家祖上也这般薄情吗?” 旻惠帝,安王,如今再加一个誉王,对发妻一个赛着一个的薄凉无情。 无辜被牵连的李玄朗眸底闪过一抹慌乱,忙道:“太祖皇帝一生只有敏慧皇后一人,太宗皇帝亦是如此,父皇所为我深受其害,此生我定是要如太祖皇帝那般一生一世一双人。” 男人神情认真,眸色中都是郑重,慕慈自然知晓他的品性不过是无名火多了些无处发作,她摸了摸鼻子,道:“下山吧。” 望着大步离开的女人,李玄朗忙追了过去,“素羽公主同安王的亲事定了。” 慕慈脚步未停,原本就是预料中的事情,只问道:“定了何时?” 李玄朗:“腊月初十。” 慕慈眉梢微扬,“好日子。” 到时定要送份大礼才行。 望着两道并行的身影,莫衡抬眼望了眼洞顶,不管李玄朗有没有戏,他家傻小子绝对是没戏了。 圆圆的脸皱在一起,眼角忽的扫到那两尊金狮,他眼睛一亮笑开了花,挥手将金狮的头顶削下来一块儿塞进了袖中,看的一旁的‘小环’目瞪口呆。 莫衡又走到另一只金狮前正准备故技重施,就听慕慈在洞口喊道:“前辈,走了。” “来了。”莫衡回了一句,速度极快的削下一块儿后拎着‘小环’飞身到了洞外。 慕慈看了眼他剑上泛着金色的光亮,默默移开了视线,挥手重启机关关上了洞门。 “他偷金子。” ‘小环’突兀的声音忽的响起,三人脚步顿住一瞬,随即又继续向山下走去。 莫衡轻咳一声,“今晚月色不错。” 慕慈抬头看了眼黑漆漆的天空,“明日去石城。” 李玄朗将提灯往慕慈前方递了递,“好。” ‘小环’:“……” “主子,慕姑娘。”墨一的声音忽的在下方响起,很快就看到了抱剑迎过来的男人。 李玄朗道:“山下如何了?” 墨一回道:“已经清除干净,留了两名活口。” ‘小环’听得心口一跳,仅有的一丝侥幸也没有了,她低垂了头神色颓败。 一行人回了营地,莫衡带着‘小环’去默写名单,慕慈同李玄朗回了正厅,想着询问一下京城和弋阳的情况。 刚进院子,两道人影冲了出来,欢喜道:“姑娘!” 第229章 你何时回? 两道身影,一个鼻青脸肿一个神采飞扬。 竟是乌鸦和老六。 慕慈眉眼中漾了一抹笑意,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老六笑眯了眼睛,“三殿下带我来的。” 乌鸦脸上的伤还未好,每次开口都会扯到脸上的伤,疼的厉害,是以跟着点了点头并未出声。 慕慈望向李玄朗,问道:“你去弋阳了?” 李玄朗点头道:“见到老六才知你去了粼水城。” 确定可以下地后,他又休养了两日便带着墨一直奔弋阳。 他走的是官道又抄近路是以比老六先一步到了弋阳,见到尹东平才知慕慈还未到,恰好收到林峰的信知晓了世安县之事。 得知弟弟被倭人调换囚禁,尹东平险些气晕过去,见林峰信中说人可能关在石云县地牢,急忙带人去了石云县。 在那里遇到了老六,彼时他正将戴安派去刺杀慕慈的人诱入陷阱,有了尹东平的助力,很快将那帮人剿杀干净。 老六不信任尹东平并未告知慕慈行踪,直到回了弋阳见到李玄朗,这才卸下防备将慕慈的计划说出。 尹东平大惊之下忙派兵去了交界处准备随时接应慕慈。 等了五日只接到了乌鸦和尹东清。 莫衡并未露面,等确认他们安全后,带着张数挑选好的五十人直接返回去寻慕慈,是以并不知晓李玄朗来了弋阳。 乌鸦和尹东清回了弋阳后,李玄朗知晓慕慈的安排再也坐不住,不顾尹东平劝说带着墨一几人去了粼水城。 谁知扑了空。 幸好莫衡担心乌鸦养好伤会来粼水城寻他们,是以并未将慕慈留在客栈的讯息扔掉,才让李玄朗寻到了这里。 莫衡是上午到他,而他们到的时候慕慈已经去了山上,恰好赶上了营地的那场厮杀。 几日的奔波被他一语带过,慕慈望向男人的视线多了抹暖意,她并未多言,而是对着老六道:“你来了军中谁主事?” 老六顿时心虚的低下了头,“我离开前已经吩咐那几卫指挥使切勿懈怠练兵之事,也莫要让弋阳都司军轻看了去。再加上有张数监管……” 他越说声音越低,忽的抬起泛红的眼圈,可怜巴巴道:“我实在是担心姑娘,与其在弋阳日日担心,还不如守在姑娘身边。” 慕慈抖了抖胳膊,嫌弃的往一侧移了两步,“大男人哭什么,军中擅离职守是大罪,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老六立马笑眯眯道:“知道了姑娘。” 乌鸦正幸灾乐祸的在一旁看戏,见慕慈那双幽眸忽的望过来吓得站直了身子,小心翼翼道:“我也是担心姑娘……” 慕慈望着他那张青紫交加的脸,有些不忍直视的道:“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慕慈说完脚步轻快的进了室内,李玄朗唇角勾了勾迈步追上。 墨一视线在老六和乌鸦两人身上来回一扫,得意洋洋的去追自家主子了。 院中忽的刮过一阵冷风,乌鸦和老六齐齐打了个哆嗦,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重重‘哼’了声,迈步向屋内走去。 刚走了一半,两人脚步顿住,望向彼此,同时开口道:“他是在嘲笑吗?” 老六:“神气什么。” 乌鸦:“得意什么。” 两人同时道:“不知这次他带了多少银子。” 老六笑的奸诈,“晚上拉他喝两杯。” 乌鸦:“好主意。” 屋内,抱剑站着的墨一莫名觉得后背发凉,他疑惑的看了眼窗户,是关上的。又看向门口,见屋外的两人嘀嘀咕咕不知在做什么,忍不住走到门前催促道:“不进来我关门了。” 乌鸦和老六对视一眼,小跑着到了门口,一人搭肩一人勾腰推着墨一进了屋内。 “门门门门……”墨一不受控的往前走,无奈道。 心中却是纳闷这两人莫不是被训了来自己这里找安慰? 他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道:“晚上要不要喝两杯?” 老六:“不好吧。” 乌鸦:“算了吧。” 墨一:“那就改天……” 老六:“反正也睡不着,那就陪你喝两杯。” 乌鸦:“嗯。” 墨一:“……” 见三人头抵着头不知说什么,慕慈捏了捏眉心,道:“这里无事你们去休息吧。” 三人抬头望过去,神情出奇的一致,皆是错愕懵怔的样子。 一脸蠢样。 慕慈颇有些嫌弃的挥了挥手,“难不成要我请你们出去?” 老六和乌鸦忙躬首,“姑娘也早些休息。” 墨一看了眼李玄朗,亦开口道:“属下告退。” 等人走了,李玄朗起身道:“想知道什么明日路上再说与你,你也先去休息,万事有我。” 听到最后四个字,慕慈曲起的手指顿住,掀眸望向男人,“你何时回去?” 李玄朗垂眸亦望向她,“你何时回?” 慕慈曲起的手指落下,指腹滑过桌角,垂眸避开了他的视线,“我还要去趟倭国都城。” 李玄朗眸色幽沉,他缓步到了慕慈近前,望着那张让他日思夜想的小脸,缓缓道:“一人前往?” 慕慈点头,“多一人便多一份风险,若有事发生我一人也容易逃脱。” 李玄朗眸底氤氲了一抹冷意,连带着声音都生硬了不少,“既然有风险那为何还要去?” 慕慈:“我答应姜云野会助他夺回姜家,况且此去还能趁势从内部瓦解倭国,等到我们出兵时便可事半功倍。” 李玄朗:“若是我不来此,你会告诉我你的计划吗?” 慕慈:“自然不会。” 他在京都,相隔千里,若传信途中出了意外于她便多了份危险。 更何况事情瞬息万变,她自然是因地制宜步步为营,又怎会分心到他身上。 李玄朗心里莫名的被激起了一抹火气,却依旧控制住了情绪,“那你知不知到时你音信全无生死不知,我们会多担心害怕……”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里有无奈亦有无助,“阿慈,等石城事了便随我回弋阳吧。” 慕慈愣了一瞬,掀眸望向他,却发现这人站在那里好似铁塔般竟需要她仰头才可。 她抿唇忽的站起身,仍要仰头才可,忍不住微蹙了眉。 李玄朗见她一直不语,那双清冷的幽眸更是溢出一抹不耐,心缓缓沉了下去。 第230章 我只有你了 空寂的室内只余烛火燃烧的声响,李玄朗一颗心绷紧,原本应该循序渐进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在劝的,可终究没忍住。 她不会知道,在知晓她潜入粼水城时,他那几日是多么的煎熬。 孤立无援,强敌环伺,一旦暴露等待她的会是倭国数十万兵马的围剿。 她如何逃得脱。 心中叹息一声,正想着如何缓解时就听女人惋惜道:“我还是习惯你坐轮椅的样子。” 明明还是那个人,却如同换了个人,相处中总觉得有些不适。 “你要不要坐下?” 望着女人认真询问的小脸,李玄朗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心里绷紧的那根弦松了下来,依言坐下道:“阿慈,我知晓你的能力,但……我不能将你置于险境。” 慕慈坐下平视的望向男人,“除了我还能有更合适的人选吗?” 李玄朗一时语结。 聪慧者有,战力出众者亦比比皆是,但二者兼具之人并不多,可那些人怎能同慕慈相提并论。 “倭国被灭迟早之事,徐徐图之亦可。” 早在北境他便有了灭倭的计划,亦筹备了一支精兵,原想等解决了柳柔将京中局势稳固后才谋划此事。 因着慕慈的出现,所有事情加快了步伐。 慕慈靠在椅背,姿态中透着抹慵懒,“我更喜欢速战速决。” 依着如今掌握的东西,不管是从姜家还是戴安入手,用不了多久便可挑起倭国内乱,原本就腐朽不堪之地,在她加持下定会加速坍塌。 她不喜欢血流成河,更不喜欢用士兵血肉堆积战绩。 即为将,亦是主,除了掌控战局更应倾尽所有护他们安。 而她选择以身犯险,便是为了降低损伤,在最短最快的时间内打赢这场仗。 明明是随意的姿态,可那双亮如星辰的幽眸里都是毋庸置疑的强势,两人视线交汇,半晌李玄朗败下阵来,无奈道:“那你的安全呢?” 慕慈愣了一瞬,“我不会有事的。” 或许是骨子里的战意让她停不下来,亦放不下。 畅想的‘地主’生活怕是一时半刻无法实现了。 女人脸色沉静,那双漆黑幽冷的双眸中尽是沉稳和坦然,一如既往的笃定和从容。 脑中忽的闪过初见时的样子,那般嚣张肆意,不仅震慑住了那帮水匪,更是强势的闯进了他的心。 他原本也是理智沉静的性子,可自从遇到她,反而成了被护在身后的人。 或许在她从刑房救下他的那一刻,便注定了此生再也心不由己。 他微微叹息一声,“可万事没有绝对,我……” 慕慈以为他还要反对,站起身道:“我意已决,两个月内定要让大殷军入主倭国都城。” 李玄朗无奈一笑,接着之前的话道:“我会选几个人过来帮你,用自己人你会更顺手些。” 慕慈:“……如此也好。” 李玄朗也起身道:“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慕慈点了点头向外走去,迈过门槛时忽的想起她离开时留下的那份练兵之策,扭头想要问一句可有成效,却见男人坐回了椅子,神色颇为痛苦的闭着眼睛,似是在强忍什么。 她脸色微变,几步到了跟前,蹲下身掀开他的衣摆按在他的腿骨上,听到男人痛呼的声音,她仰头对上他慌乱的眼神,眸色泛冷,“苏先生可知晓你离京?” 李玄朗望着脸色冷沉的女人,知道她真的生气了,一开始的慌乱后心里竟不可控的溢出一抹欢喜。 她在担心,是不是说明她心中也是有他的? 见女人周身气压越发低了,他忙压下心中的那抹悸动,回道:“苏先生在弋阳,若不是尹东清的伤需要他施针,他定是要来见你的。” 慕慈脸色稍霁,却依旧冷声道:“胡闹,他手无寸铁之人怎可来这险地。” 说完又有些气不过的瞪向李玄朗,“既然你腿伤未愈为何还要来此冒险?身为一国储君怎可如此任性,你……” “阿慈,”李玄朗忽的出声打断她,嗓音清润柔软,“我只有你了。” 母后和皇兄先后被害,为了报仇他不得不躲去北境徐徐图之,这些年事事都需他谋划周旋。 直到遇到她。 会护他,会替他出气,会拼尽一切的去帮他,亦会如现在这般因着担心而责备他…… 所以他才会如此担忧害怕,双腿能行后便迫不及待的追了过来。 慕慈按在男人腿骨的手顿住,触及男人晕着浩瀚的凤眸,心里不受控的掀起一圈圈的涟漪。 我只有你了。 前世她亦说过这句话,可那人最终还是死在那场屠杀中。 心口忽的蔓延出一抹酸意,她低垂了眸子将眼底的热意压下,闷声道:“我惜命的很,倒是你答应我的万亩良田什么时候给?” 想到她种地的心愿,李玄朗默了默道:“等你回京。” 慕慈仰头望向他,伸出白嫩嫩的小指,“拉勾。” 对上女人清亮的眼神,心中郁积的情绪瞬间消散,他唇角微扬屈指勾上她的小指,“拉勾!” ………… 马车摇摇晃晃,沿着官道一路向北,老六坐在车辕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却满脸笑意,一侧的乌鸦亦是如此。 墨一则是脸色黑沉的骑在马上随侍在马车一侧,望向两人的视线好似浸了冰水。 慕慈一早就发现了三人不对劲,将掀起的车帘放下,忍不住问道:“你家墨一又挨欺负了?” 离开弋阳时苏毅配了些药膏给李玄朗,昨晚敷过后已经不疼了,可慕慈坚持要坐马车,还在车内铺了厚厚的软垫,望着为他忙前忙后的女人,眉眼间的笑意都未落下过。 闻言道:“愿赌服输。” 慕慈:“……赌?赌什么?” 李玄朗将包在油纸里的蜜饯递过去,“披风不怕火,墨一不信所以赌输了。” 慕慈恍然,怪不得今日一早老六跑来说乌鸦告诉她得了一件能做武器的披风,而且水火不侵,想借了同墨一好好研究一番。 她没多想便把铁球给了他,并告诉了机关所在。 当时见他笑的那么开心,还当是新奇披风,原来是挖坑成功了啊。 “赌注是什么?” “身上所有银子。” “墨一输了多少?” “二百两。” 慕慈愣了一瞬,忽的小脸一沉,唰一下掀开了车帘。 第231章 他会选你 马车内的对话车外三人听得一清二楚。 见慕慈掀开车帘,墨一脸上一喜,慕姑娘定是看不过去要为他出头。 乌鸦和老六则是吓得浑身绷紧,脸色微变。 两人正想着如何解释时,就听自家姑娘道:“用我的披风做赌注,为何不分我银子?” 乌鸦、老六、墨一:“……” 乌鸦和老六急忙将还未捂热乎的银票献宝似的递了过去,“姑娘,都给你。” 墨一可怜巴巴的望着那两张银票,随即仰头望天,终究是他错付了。 慕姑娘都不帮他,自家主子就更指望不上了。 哼,不就是二百两么,他输得起。 慕慈将银票接过,放下车帘坐了回去。 坐在车辕的两人顿时如霜打的茄子垂着脑袋默默数着地上的石子。 见两人如此,墨一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勾了勾唇。 马车内。 慕慈将两张银票塞入袖中,头也不抬的道:“要不要打个赌?” 李玄朗配合道:“赌什么?” 慕慈:“赌‘小环’那份名单真假。赌注两千两,敢不敢?” 李玄朗:“你先选。” 慕慈:“假的。” 李玄朗微愣,他之所以让慕慈先选便是将赢面让给她,可她竟选了‘假’,眸色中闪过一抹犹疑并未言语。 慕慈也不催,对着车外的三人道:“你们选什么?” 车外同时响起三道声音。 乌鸦:“我也选假。” 老六:“我听姑娘的。” 墨一:“慕姑娘选什么我便选什么。” 在慕姑娘面前,自家主子何时赢过,即便能赢也会选择输。 乌鸦则是望向老六一脸学到的样子,又加了一句,“姑娘选的定会赢。” 慕慈笑吟吟的望向李玄朗,“你呢?” 李玄朗扶额,眸底是藏不住的温柔,“我选真。” 慕慈手掌摊开,“愿赌服输给钱。” 李玄朗特意选出四张五百两的银票递给她。 慕慈赞赏的看了他一眼,掀开车帘递出去三张,“一人一张。” 看清面值时,三人忍不住欢呼一声,齐刷刷喊道:“多谢(慕)姑娘。” 李玄朗等外面欢呼声停下,这才问道:“名单为何是假的?” 看在两千两的份上,慕慈态度极好的解释道:“前面的那几个应是真的。” 她将名单拿出指着最后几个名字道:“这几个是假的。” 李玄朗疑惑道:“你如何知晓?” 饶是他看到那几个名字尚觉得陌生,慕慈又怎会知晓他们的品性。 慕慈眉梢微扬,手指点在真假相接的两个名字上,“可看出什么?” 李玄朗沉眸望去,前面的字笔触顺滑流利未有停顿,后面的字落笔似是有所犹豫,越到后面笔迹越发的浓沉,应是下笔时心虚不安手腕力度便重了些。 他心中一动,“后面是临时更改的。” 应是临时起意,既担心被看出端倪,又思索合适的人选,心绪慌乱之下自然同之前默记于心的熟练有所区别。 不由的感叹慕慈的心细和聪慧,问道:“可要给莫前辈送信回去严审?” ‘小环’和原田浩一还在矿山,那些金子也需要自己人看守,是以留了莫衡主事。 慕慈将名单收起,道:“传信可以,严审就不必了。” 对上李玄朗询问的视线,她唇角微勾,“名字虽是假的,但官职不会错,只要寻着官职一查黑白便知。” 仓促之间,‘小环’只会从同阶中选择,真真假假才能混淆视线,而她最后所写的那几个人应是当初拒绝誉王的人。 李玄朗略微一想便明白其中心思,道:“她对誉王倒是死心塌地。” 慕慈眸色中闪过一抹讥讽,“我看未必,她如此不过是想多留条后路罢了。” 李玄朗听出她话里的深意,“你的意思是誉王很快便会有动作?” 慕慈微点头,“不然,她不敢如此。” 昨晚‘小环’已知晓了他们的身份,也知道要去石城,即便拿到了名单李玄朗最快也要二十天才能回大殷。 回去后不会立马抓人,定要查证确实后才会行动,如此又会耗费月余。 若是誉王在此期间兴兵作乱,万一事成她也好有说辞。 若事败,她定还有其他保命的东西。 慕慈指腹微捻,唇角微勾,“我倒是好奇她还知晓什么秘密。” 李玄朗正思索誉王会做什么,闻言道:“审一审不就知道了?” 慕慈:“不急,等从石城回来再审也不迟。” 不是她想事事抓在手中,实在是怕将此事交给莫衡,他会将人审死了。 当年参与刺杀白素心的面具人虽然不是‘小环’,但亦是她同类,莫衡原本就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若是让他审定是要下重手的。 李玄朗也想到了这点儿,转了话题,“你觉得誉王第一步会做什么?” 慕慈:“自然是将水搅浑,朝中刚经历了一场谋逆,定是局势不明人心不稳,再加上你同陛下积怨已深,深得帝心的李玄钦又被你幽禁……” 在外人眼中,旻惠帝最钟意的是李玄钦,却因李玄朗的势盛不得不委曲求全,若是有人站出支持李玄钦,旻惠帝定会将其视作心腹,趁机削弱李玄朗的权势好为李玄钦铺路。 到时再对蠢蠢欲动的安王稍加引导,加上清国助力…… 外忧内乱下,出师有名,这皇位还不是手到擒来。 “若真如我猜想那般,你猜陛下会选你还是李玄钦?” 李玄朗沉默一瞬,眸色中闪过一抹晦涩,“不知道。” 离京的前一天,他那位一向偏心的父皇还在旁敲侧击的想要知晓他将李玄钦关在何处。 若真到了让他抉择的那天,他应该会选老四吧。 慕慈嗓音含笑,“他会选你。” 李玄朗微愣,“为何?” 慕慈:“他并未有你想象的那般拎不清,亦没有你以为那般不在意你。” 在三皇子府见到旻惠帝时,她便知晓他是在意这个儿子的。 否则根本不会亲自前往,还将太医院所有人都带去。 只不过父子两人隔阂太深,因着先皇后和太子的死李玄朗对旻惠帝心存怨恨,每每见面都是冷脸以对。 而旻惠帝高高在上惯了,自然更喜爱乖巧温顺的。 可他心中清楚,太子之位只能是李玄朗的。 李玄朗唇角勾了一抹讥讽,“但愿如此。” 慕慈没在劝说,有些事只能他自己去体悟,她将手里的那张银票晃了晃,“要不要再打个赌?” 李玄朗:“赌什么?” “誉王会派谁入京。” 第232章 为何不直接询问? 誉王不会将自己置入险境,定会派一位能代表他且有足够身份地位的人,李玄朗心中有了人选,却问道:“赌注是什么?” 慕慈:“若我赢倭国行事我说了算,若输……” 她晃了晃手里的银票,“归你。” 嗯,这买卖倒是划算。 李玄朗眸底都是宠溺,朗声道:“好。” 慕慈将银票塞回自己袖中,“我赌誉王世子。” 李玄朗唇角上扬,“我猜那位丁先生亦会同行。” 慕慈脸色如常丝毫没有胜之不武的觉悟,坦然道:“如此定要送份大礼才行。” 李玄朗:“送什么?” 慕慈:“死亡套餐。” 李玄朗疑惑道:“何为套餐?” 慕慈轻飘飘道:“断手,断脚,凌迟三合一。” 慕家人护短,她更是。 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将头抵在车厢,姿态慵懒眉眼幽暗浮沉,“对了,死之前定是要审一审的,他可比‘小环’更有用。” 李玄朗原本想说会按她所述惩治那位丁先生,话到了嘴边顿住,问道:“你亲自审?” 慕慈掀眸望向他,那一眼似是能望进人心里,将他看的一清二楚。 李玄朗下意识的躲开视线,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声,“若是赶不回我亦可代劳。” 慕慈:“你知晓我不喜试探。若想知道我何时回京,为何不直接询问?” 李玄朗沉默一瞬轻声道:“不想你有压力。” 她是重诺之人,一旦承诺后定要做到。 倭国之行原本就危险重重,时间根本不可控。 他想要她尽早回京,却不想她被束缚。 惟愿她平安而已。 慕慈万没想到竟会是如此,眉眼瞬间柔和,挑眉轻笑道:“他们此时应已入京,大礼就只能委托你了。” “我信你,毕竟你最知我手段。” 女人眉眼少有的狡黠灵动,尤其是唇角的笑意更是如三月的桃花直击人心。 李玄朗有片刻的失神,心口悸动‘怦怦怦’的跳个不停,好半晌才温声道:“必定分毫不错。” 路上慕慈又详细说了姜家和粼水城之事,李玄朗亦告知了京都的情况,听闻京营每日都按她写的作战计划集训,短短几日便见成效。 慕慈眉眼舒展,“如此,等拿下倭国便可直取北境了。” 李玄朗似是无奈般捏了捏眉心,“如此奔波你身体会吃不消的。” 慕慈:“金矿囤积的那批金子足以保证大殷的军资,有钱有粮有战力勇猛的兵,总要做些什么才是,况且又不是连日奔波怎会吃不消。” 前世那般极端条件下,她仍能不眠不休的扫灭一波又一波的丧尸异兽,相比以前如今才叫轻松。 李玄朗见她打定了主意,便没在劝说,转了话题道:“清国的那批宝藏已经有了眉目,我的人已经去查了。” 慕慈瞬时有了精神,若真如威尔所言那批宝藏可要比暗室里的金子多了不止几倍。 “陈铎告知的?” 李玄朗点头,“镇国公发现清国真实意图后派了重兵围截,护送金子的那批清兵无奈之下只得将金子藏起来意图日后再来运走。” 哪成想那批清兵被杀的一个不剩,不仅清国无法确定金子藏身之处,就连陈万山亦没找到。 陈铎也是根据当时的战事,花费十几年时间逐一推演探寻,猜测到了金子可能藏身之处。 想到陈万山含冤而死,镇国公一门被灭,慕慈道:“陈铎的条件是什么?” 李玄朗:“替镇国公平冤昭雪,找出凶手为镇国公报仇。还有……” 他望向慕慈,凤眸漾着浅浅光泽,“出兵伐清。” 前者慕慈已经猜出,后者却没想到,“怪不得他蛰伏这么多年,明知吴庸所为却未寻仇,而是沉心寻找那批宝藏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那批宝藏任谁都能驱使。 “我猜他一开始的人选是慕家。” 毕竟陈铎能活下来有慕老夫人的功劳。 李玄朗给了她一个回答正确的眼神,“陈家被抄那日他恰好同父亲去了城外的庄子,父子二人仓皇逃亡时遇到了去道观清修的慕老爷子。” “陈铎父亲知晓你祖父为人,将陈铎托付给他后便寻了另一条路去引开锦衣卫的视线。你祖父将陈铎带去了道观直到风波结束派人将其送去了江南。” 原来是慕老爷子所为,慕慈问道:“他那时不足十岁,又是如何知晓宝藏之事?” 镇国公死于班师回京的路上,陈铎在京都,怎会知晓的那般清楚。 李玄朗道:“镇国公的一位幕僚和两名护卫逃过一劫,得知陈铎还活着后便去了江南。” 那一切就说的通了。 慕慈捡起一颗蜜饯丢进嘴中,酸甜的口感让她微眯了眼睛,“天时地利人和,大殷版图又要扩一扩了。” 望着女人舒展的眉眼,李玄朗眸底都是浅浅笑意,“等倭国归顺后,我同你一起去北境。” 慕慈道:“你我同盟应分工协作,你主内,我主外。等石城事了你便回京都,誉王世子之事暂且不急,先将安王勾结倭国谋害白家之事揭穿,然后再将誉王同清国勾结谋害镇国公之事挑出,循序渐进,将其一一铲除。” 两件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安王和誉王身份尊贵,单靠一句话很难定罪,定要摆出十足的证据才可。 况且旻惠帝性子软弱重感情,除非证据摆在眼前否则他势必会维护安王和誉王。 所以李玄朗必须在京都维稳坐镇,肃清一切障碍和蠹虫,这样她才可安心攻城掠地。 “你我联手,定再无内忧外患。” 李玄朗所有的谋算都消散在‘你主内,我主外’‘你我联手’这般的词语中。 绯薄的唇划开一抹弧度,“好!” 他答应的如此痛快到让慕慈有些意外,将手里的蜜饯转了个方向,递过去,“尝尝?” 李玄朗接过放进口中,甜腻的口感冲淡了酸味,从心底一直蔓延开。 两人又商议了一番之后的计划,以及弋阳配合之事,终于在三天后到了石城。 还没进城门远远的有人跑了过来,看到挡在马车前气势汹汹的三人时,脚步硬生生止住,一脸急色的唤道:“来的可是阿一姑娘?” 第233章 劳烦让一让 听到那声‘阿一’慕慈掀开车帘,见是陌生人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测,拧眉道:“我是。” 那人忙道:“总算等到你了,五三让我来此等候,说只要见到你他便有救了。” 果然是出了意外。 慕慈问道:“出了何事?” 那人脸上都是急色,“边走边说吧,再晚他可能就没命了。” 慕慈示意人上了马车,等一行人进了城,也知晓了事情经过。 此人叫牛三同五三是同乡,昨日入城后五三便去寻了此人打探消息,知晓他们是为铁矿而来,牛三一开始不愿多讲,可架不住姜云野用银子诱惑,最终答应帮他们。 石城姜家的主事叫林宽,是石城武力榜上排名第三的高手,至于前两名亦是他的手下,是以这么多年无人敢打铁矿的主意。 而姜云野要牛三做的就是打探清楚林宽何时会进山。 牛三在林府有一相好,今日一早便去府外想要约人见一面,以解相思还能顺便打探林宽的动向。 哪知相好的未出来却碰到了林宽,吓得他转身便走,却被林宽一把揪住摁在了地上,质问他鬼鬼祟祟想做什么。 他只说路过,林宽根本不信,挥拳就要打过去,那一拳直奔心口,若是砸下去不死也会留下隐疾,躲在暗处的五三只好现身将人救下。 林宽更加笃定他们心怀不轨,唤人将他们拿下。 石城排名前三的人同时出手,很快便将他们二人抓住。 原本是要动刑拷问的,五三嘲讽他们人多势众不讲规矩,若是一对一定会将他们打的跪地求饶。 林宽为了让他信服,便让排名第二的那位手下同五三单独过招,五三险胜。 于是又换了排名第一的那位手下,这次五三只撑过一刻钟便被人用剑抵在了脖子上。 林宽一脸得意,嘲讽的话还未说,就听五三叫嚣着等自己老大来了定会横扫石城,莫说第一第二一起上,就是排名前十的人合力也不是他老大的对手。 原本林宽不信,也不想理会,可五三竟嘲笑他连个姑娘都怕,激的他只得应下,若五三口中的那位老大真能以一敌十,他便放了他们,否则就丢去矿山做苦力。 于是派了牛三来城门等候。 五三并不知晓她今日会来石城,如此说是为了放牛三出来报信,谁知道这家伙不去找姜云野竟真跑到城门等人。 幸好她来了,不然迟迟等不到人,林宽反应过来定会恼羞成怒杀了五三也说不定。 她扶额按了按眉角,问道:“你来多久了?” 牛三道:“三个多时辰了。” 慕慈:“……难道你没想过去向姜公子求救?” 牛三愣住,疑惑道:“可五三要我来城门等你啊。” 慕慈:“……” 挺好,傻人有傻福,确实等到了。 “你怎知车上的人是我?”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慕慈还是想确认一下。 牛三道:“凡是入城的人我都会问一问。” 慕慈一脸黑线,果然如此 她默了默,道:“劳烦去车辕指路,带我们去林府。” 牛三将落在慕慈脸上的视线移开,爬去了车辕,心中却直犯嘀咕,如此柔弱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打得过那十人。 可他知晓五三不会撒谎,只得将心中疑惑压下,指路道:“前面右拐。” 因着要穿过闹街,是以马车行的并不快,李玄朗见慕慈垂眸不语,道:“石城人善战好斗,强者为尊,就连律法亦无法约束。” 慕慈唇角微勾,“适合我。” 李玄朗亦唇角含笑道:“是。” 慕慈叹息一声,“可惜灼华诛邪不在,否则定要杀个痛快。” 腰间的软刀总归薄了些,不如那两把宝刃行云流水间既有力道和手感,亦有横扫千军的快意。 “墨一!”李玄朗唤道:“把东西拿来。” 墨一应声,掀帘递过来一个手掌宽的长条木匣。 李玄朗接过,递给慕慈。 看盒子的样式慕慈已猜到了是何物,迫不及待的打开,看到熟悉的刀剑时,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李玄朗,你竟给我带来了。” 女人脸上的笑意好似春日的阳光,顷刻间照进心底最深处,暖暖的似有什么在疯长,深邃的眸底不自觉地漾了柔意,“御敌时你用的到。” 岂止是用的到,简直是如虎添翼。 她宝贝的将诛邪剑拿起,将剑拔出扑面的寒意让她眸底笑意越发浓郁。 检查一番后将剑归于鞘中,又将灼华拔出,随着华光闪现,慕慈笑道:“定要亮瞎他们的狗眼。” 李玄朗微愣,随即笑道:“定会亮瞎他们的狗眼。” 话落,两人视线交汇,随即笑出声。 “阿一姑娘,到了。”又行了两刻钟,牛三望着前方百米处的那座大宅子,出声提醒道。 心里却满腹担忧,小姑娘笑的欢快,怕是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一敌十若输了,不仅他和五三,所有人都会被送进山中做苦力。 到时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有等死的份儿。 慕慈并不知道牛三的担忧,抱着盒子跳下马车,等李玄朗也下来后,她将盒子递给老六抱着,一行人到了大门口。 牛三小跑着到了门前,对着守门小厮道:“人我带来了。” 小厮看了眼慕慈还有她身后随行的数十号人,不悦道:“带这么多人,难不成还想寻事?” 牛三忙道:“他们刚入城,怕林爷等急了,所以直接过来了。” 小厮脸色稍缓,冷声道:“等着。” 话落便要关门去禀告,哪知门刚推上一条缝,一只脚迈了进来,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散漫,“劳烦让一让。” 小厮下意识抬眸,就见原本站在石阶下的女人不知何时到了跟前,一只脚抵在门上,衬得他好似迎客的伙计。 小厮顿时怒道:“不懂规矩的东西,还不给我滚出去。” 说完就去推慕慈,手刚探出便被女人握住了手腕,不等他反应一阵天旋地转,‘嗖’一声被扔出了门外,‘砰’重重落在了石面上,随即从石阶‘骨碌碌’滚了下去。 沉重的声响听得过路的人都心头一颤,小厮更是惨叫一声,抬手一摸满脸的血,吓得嘶声喊道:“来人啊,救命啊,有人来林府闹事了……” 第234章 我来应战 凄厉的喊声在林府门外蔓延,一声高过一声。 慕慈倚在门上,似是看戏般望着石阶下哭喊的人,眸底都是讥讽。 李玄朗拾阶而上,问道:“不进去?” 慕慈视线扫过门口那些看热闹的人,“里面可没有这么多观众。” 既然此处武力说了算,不如借着围观之人的口一劳永逸,免得浪费时间。 李玄朗瞬间了然,如此少了阻力,亦能尽快拿到铁矿。 小厮哀嚎声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驻足,尤其是看到将小厮围在中间的那帮黑衣人时,顿时激起了八卦之心,甚至有人特意去寻了同伴一起围观。 是以等林宽得到消息带人赶来时,林府外的整条街已被围的水泄不通。 他怒气冲冲的到了门口,呵斥道:“给老子闭嘴。” 小厮哭声一顿,连滚带爬的上了台阶,一把抱住林宽的腿,哭道:“姑父,他们打我,呜呜……” 慕慈一脸嫌弃的向一侧挪了挪,正准备开口,一旁的老六‘噗嗤’笑出声,“这么大个人娘们唧唧的连个孩子都不如,被人欺负了不知还手只会寻大人告状,啊呸,丢人现眼。” 小厮哭声一顿,‘哇’一声哭的更大声了,“姑父,他骂我……” 慕慈一众人:“……” 老六拔高声音,“来之前都说石城以武力为尊,没想到竟是哭功啊。” 如此明晃晃的嘲讽让围观的人皆有了怒意,有心辩驳挑战老六,可耳边都是小厮‘嗷嗷’的哭声,顿时将所有怒火对准了小厮。 有人忍不住出声骂道:“没用的怂货。” “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如一生下来就丢尿桶淹死。” “真够给林爷丢脸的。” ……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林宽心口堆积的怒意瞬间爆发,这小厮是他夫人的堂侄因着脑子不好使便留在府中做个看门小厮。 以往受了委屈也会如此哭哭啼啼告状,之前只觉得有趣平添了些乐子,可今日他恨不得一脚将人踢死。 脑中闪过念头,脚已经踢了出去,小厮‘骨碌碌’的滚下了石阶,‘啊’了一声便没了动静。 林宽的那声‘闭嘴’哽在喉间,身后的人急忙前去查看,对上林宽的视线后摇了摇头。 林宽心里‘咯噔’一声,自家那只母老虎最护短,若知晓自己踢死了她那傻堂侄,还不得闹翻了天。 心里越发窝火,望向慕慈一行人的眸中带了杀意,“敢来林府闹事,来人,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跟在他身后的数十名持刀护卫如流水般冲向慕慈一行人。 眼看着就要陷入混战中,慕慈忽的高声道:“我来应战。” 混乱的叫嚣声瞬间如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纷纷望向她。 林宽眸色沉沉,“你就是阿一。” 慕慈接过老六递来的灼华,慢悠悠的系在腰间,这才望向林宽道:“正是。” 望着她瘦弱的身形和黝黑的小脸,林宽忍不住笑出声,“就凭你?” 慕慈望着他并未言语,只是那眸色中的冷凝让林宽脸上的嘲讽微僵,冷哼了声,“你果真要应战?” 慕慈覆在刀柄的手指滑过上面雕刻的纹路,淡淡道:“自然。” 石城人好战,刚刚眼看着两方人马就要站在一起,被女人硬生生打断,那些围观的百姓顿时兴味索然正准备离开,听到那句‘我来应战’顿时又被勾起了好奇心。 有人忍不住问道:“姑娘,莫非你应战之人是林爷?” 这姑娘看着瘦瘦弱弱其貌不扬,胆子倒是挺大。 林爷可是石城排名第三的武者,况且城中凡是排得上名号的皆被他招揽入麾下。 这些年林家在石城无人敢惹,便是城主见了林宽亦要礼让三分。 此人话一出,顿时有人讥笑道:“莫要说笑,看她年岁不过二八,刀能不能拔得出还两说,挑战林爷?呵,简直笑话。” 有人附和道:“就是,现在的年轻人就喜好高骛远,也不想想有没有那个命接得住。” “我赌她三招都撑不住。” “三招?一招都未必接的下。” “我赌一招。” “我赌两招。” …… 听着四周议论声,林宽神色间难掩得意,“你那手下还被我吊在院中,若不想将自己搭进去,我劝你还是用银子来赎人。” “不贵,一千两便可将人带走。” 一千两? 慕慈问道:“一人一千两?” 林宽并未多想,只当她是舍不得出银子,毕竟一千两不是小数目,心中冷笑骂了声‘穷鬼’,道:“石城的规矩,想赎人便拿一千两,否则就去矿山做苦力,直到赚够一千两为止。” 矿山的工钱一月不过一两,一千两就是干到死也还不完。 想来林宽没少用这种办法害人。 慕慈望向他的目光多了抹冷意,“如此甚好,把人叫来吧。” 林宽见她执迷不悟往死路上走,眸色中不由的带了抹看戏的讥讽,吩咐道:“把人都喊过来。” 他又对着慕慈道:“跟我去练武场……” 不等他说完,慕慈打断道:“府外宽阔的很,在此处比试便可。也好请围观的人做个见证,免得到时有人不认账。” 林宽险些被她气笑了,还是第一次见人如此不自量力,反正到时丢人的是她。 他冷哼了声,没在言语,有手下搬了椅子来,还没等他坐下一人小跑着过来将椅子直接搬走了。 林宽和一众手下:“……” 任谁也没想到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抢椅子,等众人反应过来时,老六已经笑眯眯的将椅子放到了慕慈跟前。 “姑娘,快坐下歇歇。” 慕慈看了眼一旁险些气吐血的林宽,唇角忍不住弯了弯,直接坐了下去。 林宽的手下抽刀就要围过去,老六站在慕慈身后抬着下巴讥讽道:“怎么?怕输了,所以想提前消耗我家姑娘战力?” 他哼了声,狐假虎威的姿态摆的很是到位,嚣张道:“战榜前十的人加一起都不是我家姑娘对手,就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啊呸,连给我家姑娘提鞋都不配。” 握刀的‘乌合之众’顿时气得叫骂不断,挥着刀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 老六吓得喊了声‘姑娘’拉过一旁的墨一推了出去。 墨一:“……” 那什么,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235章 游戏结束 泛着寒光的长刀在日色下闪着凌冽的光泽,慕慈四平八稳的坐着,神色淡然,眸色幽冷。 墨一横剑在前,随即是被老六推出去的乌鸦,随行的护卫亦纷纷抽刀将她同李玄朗护在身后。 牛三躲在椅子后一把拉住探头查看情况的老六,瑟瑟发抖,“怎么办?” 原本他是不怕的,可刚刚这位叫嚣的那么凶,此时却同他一般躲在椅子后,怎么看都是没底气。 牛三脸越发白了,自己不会在混战中被乱刀砍死吧。 老六看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宽慰道:“莫怕,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牛三:“……” 厮杀声震天响,墨一和乌鸦冲在最前,很快同对方的人战在一起。 莫衡带来的人留在了金矿,眼下这数十人除了五三留下的那些人,还有李玄朗的护卫,都是从战场拼杀出来的。一出手都是杀招又稳又准。 林宽的护卫哪见过这般不要命的打法,没一会儿便乱了阵脚,哭爹喊娘的向后撤去。 情况急转直下,不仅围观的人懵了,就是林宽也是一脸不解。 他一脚将退到身前的人踢开,厉声呵斥道:“在他娘的退就给我滚去矿山。” 若被罚去矿山做苦力,同等死没什么两样。 后退的人瞬间被震慑住,挥着刀再次冲了过去。 人一旦存了死志,爆发力便会异常的惊人,眼看着慕慈一方除了打头的两人都被逼的向后退去,林宽脸上闪过一抹得意。 隔着厮杀的人群,他挑衅的望向慕慈,就见原本坐着的女人站了起来,迈步走进混战中,闲庭信步好似在自家花园。 林宽愣了一瞬,唇角勾了抹讥讽,怪不得这般嚣张原来是脑子有病。 ‘有病’两字在脑中刚闪过,就见原本慢悠悠的女人忽的抽出了腰间的刀,一道华光闪现刺的他微眯了眼睛,还不等看清,飞起的断肢从他眼前划过落在了脚边,随即是凄厉的惨叫。 四周围观的人皆倒吸一口冷气,还不等缓过神,就见那挥刀的女人身形如闪电般急速穿插在人群中,华光萦绕血色飞溅,惨叫声直冲云霄。 原本气势大盛的林府护卫,看着同伴不是被砍断了胳膊就是劈成两半,吓得转身就跑。 眨眼间,林府门外只剩林宽一人。 望着提刀而来的女人,林宽心口涌出一股颤栗。 这女人出刀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他还未猜出她下一步动作,刀已经落下。 自己未必是她的对手。 可若是临阵逃脱,石城将再无他容身之地。 他咬牙冷声道:“就让我先来会会你。” 提刀的人停在他一丈之地,犹在滴血的刀指向他,“让你三招。” 刚刚一众人还打赌她敌不过林宽三招,此时却要让他三招,任谁都听出话里的嘲讽。 林宽脸色阴沉似水,一双眼更是恨不得将慕慈生吞活剥,握着刀柄的手收紧,最终阴恻恻道:“既然你要找死,我成全你。” 话落抽刀攻了过去。 三招,是他唯一的机会。 手掌宽的刀被他舞的虎虎生风,如迅猛的兽直奔慕慈的脖子。 ‘呼’ 锋利的刀刃带起慕慈额间的碎发,她眸色浅浅闪过一抹煞意,身形如敏捷的豹不退反进在刀锋落下的霎那闪身到了林宽的身后。 虽未出手,可那种直面死亡的压迫感亦让林宽变了脸色。 他快速撤刀回砍,慕慈身形倒退躲开第二招。 林宽眸底闪过一抹焦急,整个人跃起双手握刀刺了过去。 慕慈步步后退,他步步紧追,眼看着慕慈就要撞到大门再无路可退,林宽心中一喜追击的速度越发迅猛。 就在刀尖离着慕慈还有半臂之距时,退到大门的人忽的一脚踩在门上,整个人如燕般从他头顶掠过。 清冷的声音,落入他耳中,“换我了。” 话音落,华光起,伴着一声惨叫林宽握刀的整条手臂落地。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惊呼,竟是一招都未抗住。 一众人望向慕慈的视线既惊又惧。 “林爷……” 数到惊呼响起,七八个人挤过人群冲了过来,看到林宽的惨状皆怒目瞪向慕慈。 林宽见来了帮手,将那抹疼意强压下,咬牙切齿道:“杀、杀了她,给我杀了她……” 有两人将林宽扶坐到一旁,点了止血的穴位喂他服下药,剩余的六人纷纷拿出兵器围向慕慈。 慕慈视线扫过六人,问道:“你们就是石城排名前十的武者?” 其中一人冷哼一声,“不错,听说你想一人对战我们十人?胆子不小,可惜有胆不一定有命。” 慕慈视线落在滴血的灼华,眉眼染了抹淡漠,“还差一人。” 十人,算上林宽只有九人。 刚刚回话那人冷笑道:“等你赢过我们再说。” 慕慈扬眉,惋惜道:“第一不在啊。” “若是刘凤在又岂容你在此猖狂,”他眸色中都是讥讽,“先赢过我们再说吧。” 话落六人攻向慕慈。 刀剑斧枪,最先到的是那杆银枪。 慕慈眯了眯眸子,灼华如闪电挥出,‘锵’一声落在枪头,刀带着人劈开长枪一路向前直达握枪的人,锋利的刀刃终于见了血。 一刀将人竖劈为二。 不等尸体倒底,落下的刀横扫迎上左侧的刀,刀锋相击灼华完胜,砍断对方长刀的同时灼华已向上扬去。 锋利的刀刃划开男人的小腹一路向上到了下巴,随即刀锋右拐压上刺来的长剑,剑断,刀横扫向来人的腰腹。 肠子露出的一瞬,慕慈人如陀螺般挥刀击向那把巨斧,手腕下沉人借力飞起同时抽出腰间的软刀,握斧的人只觉地眼前白光闪过,随即脖颈一凉再也没了反应。 眨眼间六人已没了四人。 原本守在林宽身旁的两人,忙飞身赶了过来,刀刚挥起,便眼睁睁看着灼华刺入一人心口同时那薄如蝉翼的刀也割断了另一人的脖子。 慕慈脚尖落地,掀眸望向愣在原地的两人,勾了勾唇角,“来战。” 两人齐齐后退了一步,面上是遮掩不住的恐惧。 慕慈双手提刀,迈步逼近,如同戏耍猎物的虎豹周身都是势不可挡的威压。 “你、你、你不要过来……” 两人握刀的手微颤,惊慌后退。 慕慈顿时失了兴致,淡淡道:“游戏结束!” 话落双手挥刀攻了过去。 第236章 怎么了? 日色偏西,就连风都冷了下来。 锋利的刀刃一分为二,一把攻向一人的胸口,一把横扫向一人的腰腹。 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却快如闪电。 结果毫无悬念,两人尸体落地,慕慈掀眸望向林宽。 明明是一双再漂亮不过的眼睛,可那一霎的冷意竟似藏了刀锋,林宽吓得一哆嗦,想要逃走可双腿竟不听使唤般僵在那里,眼睁睁看着女人到了近前。 殷红的血从刀尖滴落在他完好的那只手掌,就在他全身绷紧闭眼等死时,就听女人道:“想活吗?只需一千两赎金。” 林宽唰的睁开了眼,一脸难以置信,“真、真的?” 慕慈点头,又指了指满地的尸体,“连他们的也一起交了。” 林宽‘啊’了一声,张口就要说‘死人凭什么还要交赎金’,可对上女人似笑非笑的双眸,所有话吞了回去,“我、我这就回府去拿。” 慕慈:“老六,人数清了吗?” 老六颠颠的跑了过来,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一共十八人。” 说完他环视四周,颇为惋惜的道:“可惜人都跑了,不然还能凑个整。” 林宽一口气险些没上来,暗暗磨牙将所有恨意掩去眸底,垂眸只当听不见。 “十八人,一人千两,共一万八千两,”老六蹲下身对上他的眼睛,笑眯眯问道:“是银票还是现银支付?” 林宽咬牙,“银票。” “好嘞。”老六欢欢喜喜的站起身,用脚踢了踢他,“走吧,进府拿钱。” 林宽这些年作威作福惯了,何时被这般对待过,眸色阴毒的看了眼老六的脚,等刘凤回来后定要叫他砍了这杂碎的脚。 他阴沉着脸起身,迈步向府内走去。 慕慈一行人跟了进去。 刚迈过门槛,老六拉着胡三转身跑到了门口,对着还沉浸在震惊中未曾散去的百姓道:“若是见到那位刘凤,劳烦诸位传个话,就说第一的名头归我家姑娘了。” 他态度很是恭谦温和,可说出口的话却异常嚣张,“他要是不服,便带着银子来林家应战,输了还可直接赎身。” 说完拱手一礼又拉着胡三去追慕慈了。 胡三被他拉的一个踉跄,气恼道:“你拉我出来作甚?” 眼见着慕慈一行人就要转过假山,老六好似被猎狗撵一般,拼了命的往前追,不忘解惑道:“壮胆啊,万一惹了众怒有你这个石城人出面总归好些。” 一根筋的人,难得聪慧了一把,胡三一把甩开老六的手,“你想要我做挡箭牌?” 若真引了众怒,依着石城人好战的属性,莫说他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老六嘿嘿的笑着,拍了拍胡三的肩,亲昵道:“什么挡箭牌不挡箭牌的,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他左右看了看,低声道:“跑快些,不在我家姑娘跟前总归有些不安。” 胡三被他说的胆小起来,眼睛四下瞄去,树影晃动有风吹过的声响。 他一把挽住老六的胳膊,狂奔起来,终于在前院追上了慕慈。 望着满头大汗的两人,墨一忍不住问道:“做什么亏心事了?” 老六:“想知道?只需十两便可满足你的好奇心。” 他伸手过去,“要不要听?” 墨一冷笑一声,右手拇指将剑柄推开了一指,露出一截剑刃。 ‘嗖’一声,老六将手收回,笑眯眯道:“逗你的,我怎么会要你的银子。” 墨一哼了声,不要,但是会骗啊。 一想到那二百两他又忍不住摸上剑柄。 老六吓得躲到了慕慈身边,“姑娘,我已让围观的人传话刘凤,应该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来寻姑娘了。” 慕慈赞赏的看了他一眼。 李玄朗说的很对,有自己人在果然用着顺手。 老六挑衅的看了一眼墨一,又跑到林宽跟前道:“银子呢?” 林宽简直烦透了这‘马屁精’,指着回廊没好气道:“我凭空可变不出银子,要穿过那里回了卧房才可。” 老六也是随口一问,至于林宽的态度好不好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银子。 墨一见他吃瘪,咬着的牙松开,暗道了句活该。 乌鸦却是一脸若有所思,心里暗暗佩服,老六这小子简直将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次次都能将马屁拍到点儿上实属厉害。 只可惜,他学不来啊。 还是老老实实听命行事吧。 “老爷……” 还未转过回廊,伴着哭声一矮胖男人带着十几个人小跑着迎了过来。 不知是不知晓慕慈他们的身份,还是根本不怕,直接冲到了林宽跟前,看着他的断臂哭的越发大声了。 “老爷,你的胳膊……呜呜……” 慕慈掀眸望天,又一个哭包。 林宽一脸烦躁的道:“哭哭哭,你老爷我还没死呢,还不给我闭嘴。” 矮胖男人瞬间止了哭声,抽噎道:“我刚知晓门口的事情,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林府闹事,竟还伤了老爷……” 见他喋喋不休说个没完,慕慈将提着刀在他眼前晃了晃,道:“我。” 矮胖男人瞬间失了声,很是灵活的向后跳了一步,“你你你……难不成你是后院被绑男人的老大?” 慕慈:“若不想你家老爷再失一臂,就去把人给我带过来。” 矮胖男人瞬间跳脚道:“你说让我去我就去……” 他声音忽的顿住,眼见着慕慈挥起了刀,急声道:“去去去,我这就去。” 等人一溜烟跑没影了,慕慈这才将刀收回,对着脸色煞白的林宽道:“莫怕,有赎金不会杀你的。” 林宽:“……” 不杀他吗? 可若是在没了左臂,失了战力如同废人,还不如死了。 原本还想拖延时间,如今却只想快些将银子给了,躲得远远的。 毕竟这女人行事太过匪夷所思,免的夜长梦多。 见林宽忽的加快了脚步,慕慈眼眸微扬,她要的可不止那一万八千两。 很快到了林宽住的院子,慕慈吩咐人在院外等候,只同李玄朗跟了进去。 院子很大,虽然已是冬日,却丝毫不影响院中的景观,尤其是风雨廊前的那处空地更是摆满了各种珍奇花树。 她正看得入神,袖子被人晃了晃,她回神望向男人,“怎么了?” 第237章 很值钱? 落日余晖,橙黄色的阳光落在男人身上,白皙俊朗的脸带了一层暖意,衬着深邃的眉眼越发浓郁。 他微俯了身在慕慈耳畔低声道:“花树有问题。” 慕慈眸色微闪,“看出什么了?” 李玄朗:“花树是按八阵图来布置的。” 如此慎重? 慕慈望向风雨廊,定有猫腻。 “你可有破解的法子?” 她对机关阵法并无研究,毕竟前世用的都是热武器。 李玄朗回身对上她的眼睛,“有。” 慕慈眸色微亮,“先去拿银子。” 两人迈步进了室内,就见李宽拿着银票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快走了几步迫不及待的将银子递了过去,“一万八千两,银钱两讫你们可以走了。” 慕慈接过他递来的银票,却并未离开,而是将室内打量了一番,道:“你可知我来石城做什么?” 林宽见她不走,心中焦急就怕她再出什么幺蛾子,哪儿还有心思猜她来石城做什么。 爱做什么做什么,只要别再祸祸他就行。 可又不能不答,只得随口敷衍道:“来做什么?” 慕慈:“接手铁矿。” 林宽整个人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道:“你、你接手铁矿?” 慕慈将银票塞进袖中,“所以,把山契和文书一并拿来吧。” 林宽终于反应过来了,怒道:“你耍我。” 所以之前故意在门外比试,是为了立威避免接手矿山后有人闹事。 若是她一早提出,自己也好有所防备,怎会吃这么大的亏。 “交还是不交?” 慕慈神色淡漠,右手随意的转着灼华,森冷的寒意从刀锋溢出随着闪现的华光扑向林宽。 林宽吓得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望着近在咫尺的刀刃,他结结巴巴道:“不、不是我不交,只是矿山是姜家所有,你若强夺了去定会招致祸端,我、我也是为了你好……” “我受姜二公子所托来此,你绑的那位正是戴安戴将军派来护送我的人,”慕慈将刀抵在他左臂,冷了声音,“所以,交还是不交?” 隔着衣料仍能感受到刀刃的寒意,林宽哪儿还敢拒绝,一叠声的道:“交交交,我、我这就去拿。” 慕慈轻飘飘一笑,“我同你一起。” 林宽无奈只得领着两人去了屏风后,靠近东墙角的位置放着个一人高的铁皮柜,他伸手正要去开密码锁,眼前刀光闪过,锁落在了地上。 林宽吓得‘啊’一声,险些坐到地上,瞬间歇了所有心思,颤颤巍巍伸手指向柜子,“都、都在里面了。” 慕慈也不客气,拉开了柜门,同原田浩氏的铁皮柜不同,这里面除了账册便是印章。 慕慈找出山契和文书收好,随意拿起一本账册翻了翻,并未看出异常,随手递给了李玄朗。 她将柜子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个遍,并无什么秘密。 难不成这林宽是个做实事的人? 可看他嚣张行事也不像啊。 正疑惑,就听李玄朗道:“账目有问题。” 他指向其中的几项道:“这两处价格不对,低了。” 慕慈:“相差多少?” 李玄朗:“至少两成。” 两成虽不多,但姜云野曾说过这处铁矿颇丰,一年的产量数千万吨,价格低两成可想而知是多么大一笔财富了。 这还只是一年的钱。 这么多年下来还不知贪了多少。 慕慈望向林宽,眸色中都是灼灼的光色,“若是姜家知晓你这么多年利用价格差谋取私利,你猜他们会不会活剥了你,然后在杀了你全家。” 林宽在听到‘两成’时就已经慌得六神无主,如今对上慕慈冷戾的幽眸更是惊惧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慕慈也不着急,同李玄朗坐到椅子上,慢悠悠的擦拭刀身的血渍,李玄朗则是靠在椅背深眸落在铁柜后的那盏壁灯上。 足足一盏茶林宽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跪地颤声道:“求、求姑娘高抬贵手饶我一命。” 慕慈拧眉思索,似是很为难,直到林宽眸底的希冀快要消散,这才缓缓道:“我为何要帮你?” 见她松口,林宽忙道:“只要姑娘能帮我,那些所得我愿分姑娘三成。” “三成啊?” 食指轻叩在桌角,‘笃笃’的声音让林宽一颗心都绷紧,忙道:“五成?” “七、七成?” 女人神色始终如一,食指不疾不徐的落下抬起,好似掌握生杀大权的王者,轻易便可断人生死。 这是想全都要啊。 林宽脸色一片灰败,绝望的闭上眼遮掩住所有的不甘和恨意,片刻后再睁开道:“我愿将所得尽数交于姑娘,只求能留我和家人一命。” 轻叩的手指微顿,慕慈:“成交。” 林宽身形一软,颓然的坐到了地上,压下满心的愤怒,违心道:“多谢姑娘。” 慕慈眸色讳莫如深,起身将灼华归于刀鞘,“拿来吧。” 林宽扶着柜子站起身,踉跄着到了柜后的壁灯抬手按下灯尾的凸起,‘咯吱’一声墙面一分为二,露出里面的密室。 慕慈眼眸轻眨,又是密室。 一旁的李玄朗却神色如常,似是早就料到密室所在。 两人迈步跟了进去,不大的空间摆着四口箱子和一个同外面一模一样的铁柜。 慕慈将箱子打开,入目金灿灿一片,皆是拳头大小的金元宝。 四箱金元宝,对于贪墨的那些来说不过杯水车薪,她将视线落在铁柜上,有些好奇里面是何物。 等了会儿见慕慈没有拔刀的意思,林宽这才解开密码锁打开柜子,随着柜门打开,露出了半柜的珠宝和字画,然后便是最上一层厚厚的一摞银票。 慕慈拿起一张看了眼,一千两。 半臂厚的银票,估算下来也要千万两了。 怪不得林宽会如此不舍。 见李玄朗拿起一幅字画展开,眸色中露出一抹惊叹,问道:“很值钱?” 李玄朗点头,“可换这半箱珠宝。” 一听这么值钱,慕慈不由的探身看去,是一幅山水画,山势凌厉水流湍急,岸边一人静\/坐垂钓,远处有三两人嬉笑玩耍。 她原本并不在意,却在看到垂钓之人身侧的一物时瞬间瞪大了眼睛,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道:“此画出自何人之手?” 第238章 石阶下是什么? 相识到如今,这还是李玄朗第一次在慕慈脸上看到这般神色。 焦急、无助、小心翼翼,却又含着一丝期许和压抑的惊喜。 李玄朗深眸幽暗浮沉,对上女人急切的眼神,缓缓道:“此画出自太白先生。” 见慕慈眸中闪过一抹疑惑,解释道:“太白先生名徐百,是大殷极负盛名的山水画者。” 既是殷人便不难找,慕慈紧绷的那根弦微松,道:“你能否找到此人?” 慕慈并不认识徐百,能让她焦急的应是画中之事,他刚刚又将画仔细看了遍并未发现异样,压下心中疑惑道:“太白先生近几年长居藩国,若是你想见他,我可派人将其请回。” 藩国? 慕慈脑中有什么闪过,握着画卷的手微微收紧,片刻后道:“不用那么麻烦,只需问明这幅画是何地,画中垂钓之人是何人便可。” 李玄朗点头正要回应,一直未曾言语的林宽忽的出声道:“我知道。” 慕慈审视他片刻,这才将画卷松开,神色恢复如初,淡淡道:“我若想知晓真相不过是多花些时日,但你若是骗我应知后果。” 林宽忙道:“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此画是我从宣化寺诚业大师处所得,画中之地是藩国龙兴山,画中垂钓之人是藩国国师龙胤。” 藩国国师? 慕慈微微有些愣怔,竟是他。 她正想的出神就听李玄朗道:“诚业大师为何将画给你?” 林宽脸色僵了一瞬,道:“我给寺中捐了些银钱,诚业大师便回赠了我这幅画。” 李玄朗幽冷一笑,“不知捐赠多少?” 诚业大师同龙胤关系匪浅,此画应是珍视之物,又怎会随意赠送。 更何况此画价值不菲,只凭捐赠银钱又怎会让诚业大师割爱。 林宽顿时有些后悔刚刚多嘴,知晓瞒不住了,道:“我无意中发现诚业大师传授藩国古教,并教唆教众推翻旧制意图颠覆王权。” “于是我暗中跟踪抓了私下集\/会的几名教众,诚业大师为了保全他们才……才将画给我。” 原本他是想勒索些金银的,奈何那老和尚太穷,最后只拿出了这幅画。 他起初是看不上的,直到诚业大师说出这幅画的出处和价值,他才答应放了那几人。 虽未细说,但慕慈和李玄朗亦明白了缘由。 慕慈有些后悔留他一命了。 应是察觉到了女人身上骤然的杀意,林宽忙道:“我、我可以将功赎罪的。” 慕慈:“怎么赎?” 林宽道:“我刚收到消息,龙胤会在十天后到都城同诚业大师见面,姑娘可将此事告知家主,到时家主可将龙胤扣押交由王上。” 他笑的讨好又得意,“如此一来主上得了王上奖赏,定会嘉奖姑娘。” 慕慈神色未动,“消息属实?” 林宽道:“教众里有我的人,消息千真万确。” 慕慈眼皮一跳,有奸细啊。 能知晓龙胤行程看来此人地位不低。 “既是教众怎会出卖教首,”她做出怀疑之姿,嗤笑道:“我看是用假消息糊弄你吧。” 林宽见她不信,急声道:“他并未入教,只因常年侍奉诚业大师,是以教中之事并未避讳他。” “原来如此。”慕慈见事情已经询问清楚,对着李玄朗道:“我们去看八卦阵吧。” 见她信了,林宽提着的心刚落下,听到后面一句心又瞬间提起,见两人出了密室忙踉踉跄跄的跟了出去。 原本心里还存了一丝侥幸,在看到两人停在风雨廊后,脸色瞬间惨白一片,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完了,他这次是真的要完了。 两人并未理会林宽,一个抱臂观赏排列的花树,一个捡起一旁的石子丢进了花树中。 指甲盖大小的石子还未落地竟被反弹回了半空,随即枝叶摇摆如风声呜咽,凌空的石子瞬间化为石屑纷纷扬扬眨眼被风吹得没了踪影。 慕慈惊叹道:“好厉害。” 如此神奇不知是何原理,又是如何做到的? 女人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好奇,李玄朗眉眼中氤氲出一抹宠溺,“等有时间我教你。” 如此厉害的阵法若用到军中,岂不是天下无敌,慕慈应道:“好!” 李玄朗视线重新回到阵中,眸色沉冷慎重,片刻后走到西北方位的一株木槿前,伸手落在它一侧枝丫。 空无一物的地方忽的响起齿轮转动的声响,很快又停了下来。 李玄朗迈步到了正对的另一株花树前,同样的动作,又是齿轮转动声。 如此六次后,围拢的花树竟四散到了一丈外,露出地面上灰黑相间的格子。 李玄朗踏了上去,步伐奇特的到了中间的黑色石砖上,脚尖点在石砖一角,灰黑的格子瞬间消失,只余青色的圆形石面。 李玄朗站在圆心位置,垂眸望向圆形四周,半盏茶后唇角微勾,指向左侧,“在那里。” 慕慈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青色的石板上干净的一丝灰尘都无,她眸底闪过一抹疑惑正要询问,忽的发现了异样之处。 隐约的余晖落在地面泛着微红的光泽,唯有那里幽暗无光。 慕慈迈步到了近前,拿出火折子点燃扔了过去。 橙黄的火苗在落地的瞬间失去了光泽,就好似被什么吞噬了般,但火折子还在,不见的只有那簇火焰。 慕慈蹲下身将火折子捡起,火焰还在。 放下,火焰隐身般消失不见。 她惊奇道:“这阵还能隐身?” 李玄朗迈步走了过来,声音含笑道:“是另有空间。” 话落屈指在半空微弹,遮掩的外衣瞬间剥离露出内里的天地。 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露出一条向下的石阶,风声呼啸隐隐有嘶吼声从下面传来。 慕慈神色微凛不由的和李玄朗对视一眼,李玄朗亦微蹙了眉,道:“不急,问清楚了再说。” 慕慈点头,回头去寻林宽,见他跪拜在地一动不动,迈步走了过去,问道:“石阶下是什么?” 半晌也不见回应,慕慈眸色微闪,蹲下身正准备查看,胳膊忽的被李玄朗握住随着他飞身退到了一侧。 ‘砰’一声林宽身体翻倒在地露出了青黑的脸,眼角有血蔓延,早已没了气息。 第239章 巧合? 林宽仰躺在地,眼里的血泪慢慢转为黑色,身形僵硬如同硬石。 慕慈神色中闪过一抹冷凝,“是中毒。” “此毒名曰黑无常,一旦发作中毒的人便成了毒体,哪怕是碰到衣服亦会被传染,短则一刻钟,长则两日定会毒发而亡。”李玄朗声音发沉,刚刚若不是她及时将慕慈拉走,后果不堪设想。 索命无常,因其中毒后全身发黑,因此命名黑无常。 此毒极其恶毒,不仅仅是中毒后的惨状,还因为它防不胜防的传染方式。 “之前倭国曾将此毒投到军中,数千将士因此殒命。” 想到前世倭国的种种行径,慕慈眸底都是厌恶,“他们一向卑劣无耻,这次我定要将其血统换个干干净净。” 李玄朗讶然失笑道:“难不成你想将所有倭人屠尽?” 慕慈挑眉看向他,“屠一国之人?我没那么变态。只需将大殷人迁徙到此,嫁娶通婚,思想一统,取消倭语学习殷语,用不了几代便可。”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千年后的倭国便是打的这种算盘,如今正好用到其祖先身上。 李玄朗脸上笑意渐收,原本只当是玩笑之言,没想到竟真的能做到,他垂眸思索一瞬道:“我回去后便派人查看哪里的人适合移居到此。” 慕慈道:“首选贫瘠之地的百姓,家园受损居无定所的亦可,不过此举不可强硬,定要自愿才可。” 李玄朗点头,“我知晓,放心吧。” 石阶后的声音断断续续,两人视线再次落在林宽身上,慕慈道:“既然尸体传毒,可有解决的办法?” 李玄朗道:“用酒浇身再用火烧之。” “墨一!”李玄朗说完,直接唤了墨一进来,吩咐他去寻酒过来。 墨一跟在李玄朗身边,亦见过黑无常之毒,知晓事情严重急忙去寻了酒回来,直接浇在林宽身上,点燃了火。 望着燃起的火焰,慕慈疑惑道:“他为何要自\/杀?” 他明明一心求活,为此舍弃了积攒的所有财富,怎么会突然服毒,还是如此诡异的姿势。 李玄朗道:“应是他杀。” 他杀? 慕慈微愣。 可从进门后林宽便一直在她视线中,凶手是何时动手的? 难道是更早之前? 她很快否定了这一想法,林宽是孟家在石城的主事人,不论是权利还是地位都在城主之上,平日出行亦都是亲信打手跟随,根本无近身的机会。 她不由的望向李玄朗,“为何是他杀?” 李玄朗道:“黑无常之毒最为霸道,若直接中毒,顷刻间便会手脚僵硬口不能言,至多几息便会毒发而亡。林宽面色铁黑,眼有血泪,鼻中还有黑块,应是直接中毒。” 慕慈视线环视四周,“直接中毒?是你破阵时?” 李玄朗点头,“应是。” 只有那时他们全部心思都在阵中,并未注意林宽。 李玄朗望向墨一,“可有人出入?” 墨一回道:“院子四周都是我们的人,并未发现有人。” 慕慈和李玄朗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忽的慕慈心中一动,迈步冲进了屋内。 李玄朗急忙跟了进去。 墨一紧随其后。 两人进来后就见慕慈站在屏风后,眸色幽冷的望向密室。 那人有黑无常之毒,若人真在密室,没有万全之策前,他们也不敢冒然闯入。 李玄朗正思索要不要关了密室将其烧了,就见慕慈从腰侧的布袋拿出一银白色铁球,‘咔吧’一声后铁球竟变作了披风。 慕慈将其穿在身上,又罩住了口鼻,对着两人做了个退后的手势,高声道:“墨一,关了密室,燃火烧了这里。” “是!”墨一应声,转身到了门外抄起两坛酒走了进来,挥手扔到了密室门口,又点燃火折子扔了过去。 还不等火折子落地,一道黑影从室内飞出,挥手掷出数根银针。 慕慈并未躲避,直接迎了上去,‘叮叮叮’几声,银针击在披风上,而她的刀也落在黑影的胳膊上,挥手砍落,身形翻转到了另一侧手起刀落砍下了另一臂。 两臂皆断,再无施毒的可能。 黑影惨叫一声,抬脚踢向慕慈意图在她躲避时趁势逃走,只是脚刚抬起被慕慈挥刀从脚踝砍落。 黑影‘噗通’一声栽到了地上,咬牙将所有痛意忍下,一双眼恶狠狠的瞪向慕慈。 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样貌很是普通,并不会让人多看一眼的那种。 见他犹在强忍,慕慈嗤笑一声,“不怕疼?” 男人疼的几乎昏过去,脸色惨白,额间都是汗意,可那双眼却毫无怯意,“你休想要我屈服。” 慕慈倒是有些佩服他的强硬,可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她视线落在他仅剩的左脚上,“等到四肢皆无没了利用价值,你猜你主子会如何对你?” 男人神色并未多少变化,冷笑道:“想要挑拨我和主子的关系?你不会得逞的。” 慕慈唇角微勾,“是吗?不如试试如何?” 男人微愣,眸色微微闪烁,“你、你什么意思?” 慕慈将刀抵在他左脚腕间,“自是寻了你主子来当面问清,不然怎会知我有没有得逞。” 因为太过震惊男人瞳孔微缩,“你怎知我家主子是谁?” “自然是猜到的。”慕慈话落握刀的手猛地向下沉去,猝不及防下将男人的强硬击得粉碎,凄厉的惨叫似是要穿破屋顶,随即两眼一黑疼晕了过去。 慕慈用刀在他身上逐一查找,除了衣服凡是他身上之物皆拨到了一旁,对着刚扑灭密室门口火焰的墨一道:“烧了吧。” 墨一应声,寻了坛酒倒上去点燃。 噼里啪啦的声响,火焰高高燃起,将昏暗的室内照的一清二楚。 等慕慈点了男人身上几处止血穴位,将披风收起重新装回布袋后,李玄朗才问道:“阿慈,你真知晓他背后的人是谁?” 慕慈点头,“我也是刚刚猜到的。” 李玄朗:“难道是我们破了八卦阵,害怕发现其中秘密,所以才会杀了林宽灭口?” 慕慈摇头,“只是巧合罢了。” 李玄朗神情疑惑,有些不解,“巧合?” 慕慈:“对,巧合。” 见她还是不说,李玄朗无奈的笑道:“你便直接告诉我……” 话还未说完,忽的门外响起一声凄厉的叫声,三人顿时变了脸色,闪身冲了出去。 第240章 可会说话? 院外偌大的空地上,老六傻愣愣的站着,整个人好似被抽了魂魄,瞪着眼睛望着风雨廊。 刚刚的声音是他发出的。 墨一进来后不久,他便等着慕慈喊她,可等来等去直到响起一声惨叫也没等到,于是再也抑制不住好奇心悄悄进了院子。 正踮着脚尖往里走,快走到风雨廊时被花树吸引,正看的津津有味,眼角余光扫到一个白色的影子,下意识望了过去,猝然间对上一双碧绿的眼睛,随之是额间漂浮的触角,如同海边的八爪鱼扭动缠绕。 他吓得好悬没晕过去,大叫一声后如同被点了穴。 而那白影亦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眨眼消失不见了。 “老六?” 直到听到自家姑娘的声音,老六才似回了魂,双腿抖成了一团,根本迈不动脚,抬手指向风雨廊,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挤,“有、有、有……白、白、白……毛、毛鬼。” 好不容易说完,紧绷的神经终于缓解了些,他哭道:“姑娘诶……” “闭嘴!” “唔……”老六抬手捂紧了嘴巴,不敢在矫情。 见慕慈三人去了风雨廊,有心想跟去,可一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个怪物,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却不忘提醒道:“姑娘小心,那白毛鬼相貌很是恐怖,刚刚一眨眼便不见了。” 慕慈望着幽暗的石阶,闻言道:“有多恐怖?” 老六脑中闪过刚刚的画面,忙摇头将其摇散,太恐怖太恶心了。 却又不敢不回话,只能一边摇头一边回道:“浑身白毛,碧绿的眼睛,鼻子尖尖的好似鹰嘴,鱼唇马脸额间有类似八爪鱼的触角……” 越说脑中画面越清晰,浑身汗毛倒竖,搓着胳膊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到了风雨廊,寸步不离的跟在慕慈身后,“姑娘,姑娘……” 一叠声的姑娘让慕慈不胜其烦,‘锵’一声推开刀柄才让人住了嘴。 见他脸色惨白确实吓得不轻,道:“白日怎会有鬼,莫怕。” 对上自家姑娘沉冷平静的双眸,老六惶恐不安的心缓缓落地,眼含热泪的道:“姑娘……” 恭维的话还未出口,眼角余光对上了石阶下一双碧绿的眸子,他顿时吓得‘嗷’一嗓子,哆哆嗦嗦道:“鬼鬼鬼……” 慕慈三人忙望向石阶,白玉的石面空无一物,就连下面的嘶吼声亦消失不见了。 墨一望向脸色惨白抖成一团的老六,颇有些同情的道:“莫不是癔症了?” “癔癔癔你个头,”老六颤颤巍巍的抬手指向石阶,“它就在下面。” 忽的想到什么,他满脸惊恐道:“姑、姑娘,这下面不会是地府魔渊吧?” 封印破除,所以才会有怪物跑出来。 慕慈嘴角微抽,抽出腰间灼华,迈步向石阶下走去,“走吧,我们去见识一下魔渊。” 老六:“……” 这个‘我们’应该不包括他吧? 念头刚起,正打算向后退,肩上一沉被推着到了石阶,墨一很是善解人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莫怕,有慕姑娘在,就是魔王见了亦要跪地求饶。” 老六挣了半天都未挣脱掉肩上的那只手,被墨一架着下了台阶,向着‘深渊’走去。 四人,慕慈在前,李玄朗紧随其后,墨一和老六守在后方,一行人沿着石阶向下。 越走视线越暗,空气也越发阴冷潮湿。 一开始老六还被墨一架着走,到最后变成了他死死抓着墨一的胳膊,可越害怕越忍不住四下观望,总觉得那白毛鬼会随时出现。 似是感应到了他的想法,等他再次扭头望向左侧时,那双刻在脑子里的碧绿色眼睛蓦然闯入他视线。 四目相对,他足足愣了四五秒才‘嗷’一声抱紧了墨一,“姑娘……” 一声‘姑娘’喊的百转千回,就好似突然被掐住了脖子声音尖利生涩。 望着如同八爪鱼般将自己缠的死死的人,墨一险些气炸了。 他比老六更早看到的那双眼睛,刚想挥剑追过去就被老六抱住了,正焦急时空中响起破风声,有箭矢直奔那双碧绿的眼睛。 刺耳的尖利声响起,如同兽鸣。 昏暗中忽的燃起一抹亮光,李玄朗点燃了火折子。 距离他们两丈的石壁上一只浑身白毛样貌堪比魔兽的东西被袖箭刺穿了手掌钉入石中。 五指相连如蹼,因为疼痛微微蜷曲,看着很是瘆人。 墨一一脸震惊,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终于明白老六为何会是这个怂样了。 李玄朗眸色中亦是难掩震惊,“这是何物?” 慕慈相对于两人,神色反而很是平静,只是那眸中的暗色似是要将这一方天地吞灭,半晌才道:“是变异人。” 人? 李玄朗一脸难以置信,忍着恶心再次望向那‘怪兽’,“是中毒?” 这是他唯一想到的可能。 慕慈并未回答,缓步到了那‘怪兽’跟前,对上它那双碧绿的眼睛上,轻声道:“可会说话?” 见那怪兽竟摇了摇头,李玄朗神色越发震惊。 墨一则是吓了一跳,“它竟听得懂?” 老六闻言悄悄睁开了一只眼,见慕慈到了怪兽跟前,吓得忙从墨一身上跳了下来,急走了两步却因着害怕又停了下来,焦急道:“姑娘,快回来,小心它用魔法……” 魔法? 慕慈眸底的深渊瞬间被错愕取代,无奈的按了按眉心。 抬眸对上怪兽茫然的眼神,似是在想‘魔法’是何物。 见慕慈望过来,眸底的茫然消散转为可怜乞求,它指了指被钉着的手掌,发出‘吱吱吱’的声音。 慕慈犹豫一瞬,将袖箭拔出,得了自由的怪兽‘呜咽’的蹲在地上,伸出舌头如同猫兽般舔舐手上的伤口。 见它如此乖巧,李玄朗同墨一也走了过来。 唯一的光亮到了怪兽跟前,四周顿时又暗了下来,老六只觉得后背生寒在顾不得其他,小跑着跟了过去。 不知是看的时间久了,还是身边三人太过镇定,他竟不似之前那般害怕了,望着乖乖蹲在地上的怪兽竟觉得有些可怜。 莫名想到当年的自己,家人惨死独留他一人,为了活命只能将满腹的恨意压下,独自舔舐伤口逼迫自己坚强。 这怪兽虽样貌丑陋,可那可怜无助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的他。 老六微微叹息,微俯了身想要帮它处理伤口,手还未伸过去原本乖巧的怪兽忽的发出尖利的嘶鸣,露出锋利的牙齿咬了过去。 第241章 这叫听不懂? 那怪兽的牙如同狼牙般尖利,若被咬到老六那手不断也要废了。 电光火石间,慕慈一把将他拉了回来,同一时间墨一横剑挡在他手掌前。 怪兽的利齿咬在剑身上,因着它的动作带出一连串刺耳的摩擦声,平滑的剑面上瞬间出现一道清晰的划痕。 墨一这把剑虽不如诛邪那般名贵,亦是珍品,可想而知那牙多锋利。 望着剑上的痕迹,他既心疼又震撼,望向怪兽的双眸越发谨慎,握着剑柄的手收紧,只等它松口便挥剑砍去。 “不要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慕慈举起老六的手,露出白色的瓷瓶,“这是伤药,他想帮你。” 怪兽咬剑的动作微顿,碧绿的眼睛懵怔片刻后松开了嘴,‘吱吱吱’的叫着,向老六伸出了受伤的手掌。 只一句话便让怪兽收了暴戾的性子,李玄朗诧异的望向慕慈。 那双一向波澜不惊的漆黑幽眸中似是蕴着不一样的情绪,一种他看不透,却能让这怪兽信服的东西。 变异人? 她能轻易说出此物的来历,难不成以前见过? 可她一直身处江南,又怎会有这般经历? 脑中闪过许多疑问,对慕慈在江南的那十年越发好奇起来。 墨一却没有他主子这般想的多,只瞪大了眼睛,心里连喊了数声‘牛逼’。 只一句话便让怪兽收了爪牙,慕姑娘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老六比墨一还要震撼,若不是条件不允许,他都想跪地磕几个响头膜拜一番。 他家姑娘也太牛了,果然如墨一所言,有姑娘在,魔王见了亦要跪地求饶。 比芝麻还小的胆子瞬间膨胀成了西瓜,他拿了药瓶将止血的药粉倒在了怪兽掌心的伤口处,又撕了自己的衣服帮它包扎好,在收尾处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怪兽新奇的看着那个蝴蝶结,‘吱吱吱’的对着老六挥了挥手。 虽不懂它说了什么,但也感觉到了它的开心。 “是谁将你关在这里的?” 听到慕慈的话,怪兽眸中流露出一丝恐惧,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石阶上,随即惊恐的望向黑漆漆的下方。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它挥舞着双掌,眸底都是焦急,连带着额间的触角都活泛的搅在一起,一会儿指向上面一会儿指向下面。 慕慈并未言语,只静静听着。 剩余三人先是一脸懵逼的望着怪兽,见慕慈如此镇定,又想到她之前同怪兽的对话,下意识的以为她是听得懂的。 是以在‘吱吱’声停下的瞬间,三人齐刷刷望向慕慈等着她解惑。 慕慈:“……我也听不懂。” 三人:“……” 李玄朗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提议道:“不如带它回去慢慢查探?” 慕慈:“不急,先下去看看再说。” 她虽然听不懂,但却从怪兽的神态看出,比起上面它更害怕石阶下面。 想到前世在史料中看到的东西,慕慈将眸底掀起的巨浪压下,对怪兽道:“你等在这里,我去下面看看。” 怪兽‘吱吱’的摇头,神态中都是惊恐。 慕慈浅笑着道:“放心,它伤不到我。” 怪兽眸中都是担忧,却没在阻拦,而是用手掌画出一个大大的圆又呲牙做出爬行的动作,最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和腰椎的位置。 慕慈点头,“我知晓了,放心吧。” 老六和墨一视线在一人一兽间来回扫过,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大大的疑惑。 这叫听不懂? 两人不解的望向李玄朗,后者亦是一脸茫然。 三人再次齐刷刷望向慕慈。 “之前听到的嘶吼声不是吱吱,所以下面还有东西,它之前的比划应是告诉我此事。”慕慈将刀锋转了方向,指向石阶下,“而刚刚它的意思是那东西体型巨大,用四肢爬行,很凶猛,弱点是眼睛和腰椎。” 吱吱? 三人望向怪兽,见它瞪着眼睛一副深思的样子,随即很是欢快的‘吱吱吱’的叫了起来。 本兽都没意见了,他们更没意见。 再联想到吱吱之前的动作,顿时恍然大悟。 老六忍不住道:“若说这世上最聪明之人,姑娘若论第二无人敢排第一。” 墨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夸就夸呗,还要绕这么大个弯子。 心中哼了声,若说这世上最擅溜须拍马之人,老六若论第二无人敢排第一。 “既然下面情况凶险,不如在调些人手过来。” 相比于两人对慕慈的崇拜,李玄朗却是担忧慕慈的安危。 慕慈沉吟片刻,还是拒绝道:“下面情况不明,人多了反而无益,若那东西真的凶残异常,他们去了亦是白白牺牲。” 她自己一人反而能无所顾忌的同那东西周旋,即便打不过也好脱身。 李玄朗虽知晓她说的是实情,但那底下之物不明,若真的是什么妖魔鬼怪…… 越想越担忧,脸色也凝重起来,“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我绝不同意你去冒险。” 见他态度坚决,慕慈想了想道:“那我带吱吱同去。” 正低头把玩手掌中的蝴蝶结,忽的被点名,吱吱一脸抗拒的猛摇头。 连老六和墨一都看出了它的拒绝,两人也不由得担心起来。 老六皱紧了眉头,劝道:“姑娘,不如算了吧。” 墨一附和道:“慕姑娘,你就听主子的吧。” 李玄朗亦道:“阿慈,等找出布阵的幕后之人,查明真相后再去也不迟。” “吱吱!”吱吱亦站在三人一侧,歪着脑袋望向慕慈。 慕慈叹了口气,神色颇有些无奈,就在三人一兽以为她妥协时,慕慈忽的挥掌击在李玄朗的脖颈处,后者来不及反应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慕慈将人扶住,清凌凌的眸子望向看傻眼的墨一和老六,将人推向墨一,“照顾好你家主子。” 墨一下意识扶住,望着双眸紧闭的自家主子,又看向一脸平静的慕慈,最终将所有话吞了回去,乖乖的应了声,“是!” 老六见慕慈眼风扫过来,忙道:“姑娘千万注意安全,老六等你回来。” 吱吱摸了摸脖子,额间的触角乖乖的缩了回去,不等慕慈开口跳下台阶。 慕慈从老六背着的木盒中取出诛邪系在腰间,扛着灼华跟着吱吱向下走去。 幽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嘶吼声再次响起。 第242章 解脱吧 等扛刀的人逐渐消失在黑暗中,老六忍不住抓紧了墨一的胳膊,“姑娘不会有事吧?” 墨一看了眼被打晕的自家主子,斟酌片刻道:“慕姑娘不是冲动之人。” 可那下面不知藏着何物,冒然下去绝不是明智之举。 除非…… 她知晓下面是何物,且有能逃脱的把握。 想到慕慈以往的行事风格,老六一颗心终落定,思量一瞬道:“还是想办法让殿下醒过来,有他在说不准能找到将吱吱和那东西关在这里的人。” 墨一点头,扛着李玄朗回了地上,正准备回屋扭头见老六向院外走,问道:“你做什么?” 老六头也未回道:“我选几个好手去下面接应姑娘。” 墨一微愣,脱口道:“你不怕了?” 老六:“怕得要死,可我家姑娘在下面。” 他这条贱命是姑娘给的,他虽然怕死,但不怕为姑娘死。 男人说着怕可声音里都是无所畏惧的坚定,那瘦弱的身形此时仿佛带了光,墨一莫名的眼眶一热,决定以后对他好点儿,再也不嘲笑他是马屁精了。 想法刚落,带着光的男人忽的‘诶呦’一声坐到了地上,扭头望向他,“腿软,起不来,你要不扶我一把?” ‘哐当’,男人身上萦绕的光芒瞬间碎裂,墨一心里那点儿起伏的情绪亦消散的一干二净,他哼了声,看戏般并未理会。 老六叹了口气,“世风日下啊,连一向正直的墨护卫都没了救助弱小之心,唉……乌大哥,救命啊……” 一声重重的叹息后,他忽的拔高了嗓门,声音大的就连昏过去的李玄朗都皱紧了眉。 墨一磨了磨牙,一把将人拎了起来,见乌鸦冲进来直接将人扔了过去,懒得再看他一眼转身进了屋子。 乌鸦下意识将老六接住,视线扫过院子,并未有什么不妥之处,蹙眉道:“你又闹什么?” 老六指向风雨廊,道:“姑娘去打怪兽了,咱们带几个人也去瞧瞧。” 怪兽? 乌鸦疑惑的望向他,见他神情不似作假,眸底闪过一抹凝重,再想到刚刚被墨一扛着的李玄朗,声音带了抹焦急,“只姑娘一人?” 见老六点头,他一把将人挥开,气恼道:“还不快随我去点人接应姑娘。” …… 幽冷的石阶一直蔓延向下,四周的石壁间隔越来越宽阔,等迈下最后一个台阶,慕慈这才点燃火折子。 微弱的火焰,目之所及是一处极大的水潭,水潭四周铺了石子最左的位置有一座拱桥通往对岸。 她正要迈步去拱桥,吱吱突然伸臂拦住了,眼眸惊恐的望向水潭,头上的触角更是四处乱窜。 慕慈指了指水中,见它点头,眸色中闪过一抹凝重。 前世史料中记载,倭国无意中发现一种矿石,提取后可致使生物变异,是以研究了一种叫幻的东西,从最初的用动物作为实验体在到活生生的人,百年时间研制出了大批的异形兽和异形人。 可那些异类虽样貌恐怖,但尚有自己的意识和思想,是以时常有违抗命令甚至反杀的情况发生。 倭国便想再研制一群只听从指令无意识形态的变异种族,哪知最后实验失败,试验的本体带着病毒逃走,自此丧尸开始现世,末日降临。 当看到吱吱时,她心中很是震惊,没想到倭国从这时便开始用活人实验研究生化,还真是刻在基因里的丧心病狂。 如今这水中应是变异的某种水生物,只是不知本体是何物。 见她沉默不语,吱吱额间的触角缓缓垂落,碧绿的眼睛担忧的望向她,忽的‘扑通’一声跳进了潭中。 慕慈被它吓了一跳,瞬间明白了它的意图。 它想帮她将水中的东西引出来。 她忙探手从布袋摸出一个手指长的方形小盒,指腹触碰机关,盒子‘咔’一声弹开,一条细如发丝的银色绳索直奔吱吱,在它将潭水搅动的瞬间卷起拉回了岸上。 而在同一时间,一条手臂粗的触手从水中探出卷向了吱吱。 刚刚落地的吱吱瞬间被带到了空中,因着害怕尖利的嘶鸣在这深潭上方响起,瞬间穿透寂静的空间往更深处传去。 慕慈眸色幽冷,前世同异兽作战的经验让她快速判断出水中的东西是何物,身形如燕般飞掠到了半空,灼华横刀砍下,卷着吱吱的那截触手向下坠落,眼看着就要落入水中,握着绳索的手顺势一挥将吱吱甩向了石阶上方。 深潭下传来一声嘶吼,水面开始剧烈颤动,似是有什么要破水而出。 慕慈竖刀飘落岸边,对着吱吱道:“跑!” “吱吱!” 见吱吱没动,似是要下来,慕慈厉声道:“跑!” 吱吱被她冷戾的眼神吓了一跳,碧绿的瞳眸中都是委屈,额间的触手耷拉下来,轻轻的‘吱’了声,转身跃上石阶消失在暗色中。 慕慈不再分神,将所有心思望向缓缓浮现的庞然大物。 是一只变异的八爪鱼。 潭下的巨影可以看出如小山般的体型,浮出水面的纹理中无数眼睛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望向慕慈。 沉重尖锐的嘶鸣后,八只触手张牙舞爪般冲了过来。 慕慈身形急速后退,手中的刀挥的密不透风,在砍断最前的那只触手后,直接退到了石阶。 一手背后,一手持刀,望着两米外停滞不前疯狂舞动的触手眸底闪过一抹讥讽。 不知是看懂她的挑衅,还是接连被砍断了两只触手,水中的巨兽发出一声巨吼划动潭水游上了岸。 石阶下虽然地势开阔,但高度有限,巨大的身形还未移动多少便被洞顶卡出,手臂粗的触手击向洞顶,似是想将阻碍移除。 可洞顶也不知被涂抹了什么,异常湿滑,根本无从使力。 巨兽越发愤怒,疯狂吼叫。 见它上当,慕慈踏在石面的脚微用力,整个人如闪电般冲了过去,华光萦绕如彩虹般画出一道又一道优美的弧度。 直到将所有触角砍落,望着光秃秃只知道嘶吼的巨兽,飘然落于它跟前,掀眸对上它幽冷诡异的瞳眸,淡淡道:“解脱吧。” 似是看出了她的意图,巨兽疯狂蠕动想要回到水里,慕慈漠然垂眸,双手握刀砍了下去。 “嗷~” 忽的一声巨吼响起,巨大的身影从对岸缓缓走出,吸引了慕慈的视线。 第243章 你不是最惜命吗? 竟还有一只。 想到吱吱之前的提醒,那眼睛和腰椎的软肋应是指它了。 庞大的身躯虽然只有八爪兽的一半,但那幽冷的眸子凶狠残暴,锋利的獠牙足有半臂长,若不是它还有本体的样貌,险些以为是什么上古凶兽。 亦或者流传的那些上古神兽,说不定真的是异形兽。 慕慈将自己念头压下,在它注意到自己之前,悄无声息的隐于黑暗中。 若这些巨兽想要离开,八卦阵是拦不住的,那阵是为了拦人。 而拦住怪兽的是这洞内的布局。 有八爪怪在,里面的狼兽便不可能离开,而潭外故意修低的洞顶还有那上面涂抹的特殊材料是为了困住八爪怪。 至于吱吱,因着它存留了人类的意识,是最好的看守者。 既可阻拦擅入者,亦可示警给外面的人。 还真是一环扣一环,只可惜遇到了她,知晓同异形人沟通的方法让不仅能同吱吱交流,还化解了它的戾气为自己所用。 狼兽一开始就发觉了慕慈的存在,只是长久被八抓怪压制,每次想要去对岸都会被它的触手所搅。 此时望着触手皆断卡在那里奋力挣扎的八爪怪,狼兽眸底闪烁着贪婪,自然无心理会那个还不及他腿高的渺小生物。 他嘶吼一声,大摇大摆到了八爪怪跟前。 两兽视线相对,发出巨大的吼声。 就在八爪怪气势弱下来的瞬间,狼兽伸出锋利的爪牙冲了过去。 犹如地动山摇,嘶吼声和哀嚎声同时响起,很快八爪怪身上伤痕累累,不多时便没了气息。 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慕慈暗暗叹息一声,若早知晓还有一只,她便对八爪怪手下留情,隔山观兽斗了。 没了阻拦,狼兽望向那蜿蜒而上看不到尽头的石阶,幽冷碧绿的眼睛闪烁出兴奋的光芒,回头望了眼深潭对岸,嘶鸣一声如同王者般迈上石阶。 就在它准备发力急速而上时,清冷的声音从一侧响起,“真要出去?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狼兽扭头望了过去,眸色中都是不耐和嗜血的冷意,望着暗处点燃的那抹亮光,碧绿眸子微缩,发出一声怒吼。 慕慈举高火折子,仔细打量变得暴躁的狼兽,对上它那双幽冷的碧眸,唇角微勾,商量道:“若你肯做我的宠物,我便带你出去,如何?” “嗷~”狼兽发出震天的吼声,似是警告渺小人类痴心妄想。 前世她便收服了一只本体是狼的变异兽,可惜为了护她死在了那场爆炸中,而她亦未能逃脱。 虽然不能回末世报仇,但看到这家伙难免让她想到那只护主的小崽子。 “做我的宠兽总比死了要好。” “嗷~”狼兽再次发出一声巨吼,耐心耗尽,露出锋利的獠牙直奔慕慈。 慕慈微眯眸子,横刀迎上,刀刃抵在獠牙,削铁如泥的宝刀竟未能再进一分。 慕慈眸底闪过一抹异色,正准备撤刀回退,尖利的爪子挥向她。 “姑娘……” 老六和乌鸦的声音同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瞬间让慕慈分了心神,急声道:“别过来。” 分秒之间慕慈已失了躲开的先机,手指粗的爪子眼看着就要刺入脖子中。 ‘呼’一声,刺目的火光砸向狼兽的背脊,似是感受到了危险,刺向慕慈的爪子顿住,巨大的身形跃起躲开。 望着掉落在地的火把,碧绿的眸子燃起愤怒的火焰,望向石阶的位置,发出一声怒吼。 刚刚情急之下,乌鸦将手中火把丢了过去,见奏效,忙道:“点火,帮姑娘引开它。” 刚刚那一幕太过凶险,又是第一次见这般凶猛的巨兽,只当慕慈也没有办法。 他虽不如老六那般吓得腿软手抖,但心中亦是恐惧的,可若是退却姑娘便会孤立无援,唯有拼一拼,只要姑娘平安离开才会有生机。 慕慈正准备寻机刺向狼兽的腰椎,听到他的话刚要阻拦,老六‘嗷’一嗓子将火把扔了过来,撒腿向着潭水所在跑去,“姑娘,快跑……” 事情发生太快,乌鸦伸出去的手抓了空,气得喊道:“你他娘的充什么英雄,给老子回来……” 边喊边举着火把追了过去。 望着扔到脚下的火把,狼兽体内的暴虐似是被点燃,碧绿的眸子望向那移动中的猩红,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追了过去。 一切不过电光火石间。 慕慈看的眼皮一跳,心口好似压了巨石,眸底暴风云集,下一瞬如箭般追向狼兽。 分秒必争,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锋利的獠牙直接咬在乌鸦的胳膊,连着半截手臂和火把吞了下去。 那骨头断裂的声响犹如雷声击在慕慈心底,她眸色猩红溢出森森冷意,挥刀刺向狼兽的眼睛。 狼兽身形矫捷的躲避,碧绿的眸子落在返身回转的老六身上。 巨大的身形横撞向慕慈的同时,尖利的爪子划开了老六的肚子,正准备去扶乌鸦的动作顿住,那双一向笑眯眯的眼睛露出一抹茫然,抬眸望向目眦欲裂挥刀逼退狼兽的女人,张了张口,那声‘姑娘小心’吞没在唇齿间,栽到了地上。 “老六……”乌鸦撑着一臂将人拖行到一旁,望着露出肠子的伤口,杀人都从未眨眼的人眼泪滚落,骂道:“蠢货,狗东西,你不是最惜命吗?冲什么冲什么……” “姑娘,”老六艰难出声,“护、护……她……” 极轻的声音落下,闭上了眼睛。 “老六……” 乌鸦凄厉的声音响起,慕慈挥刀的手微滞,眸中迸射出凌冽的杀意,不要命般挥刀迎向狼兽的爪子,在它抓住刀刃的瞬间,握着刀柄的手松开借力跃起,于半空拔出诛邪剑,直接刺进了左侧那只碧绿的眸子。 不等狼兽反抗,腰间软刃挥出划过它的左眼。 双眼被废,狼兽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如无头苍蝇般左冲右撞。 耳边是乌鸦一声声呼喊老六的声音,慕慈失了周旋的耐心,借着诛邪剑的力道,整个人飞身而起,攀上了它的后背。 好几次都险些被甩下去,在她快要攀到腰椎时,狼兽察觉到了她的存在,猛地跃起整个背部撞向石壁。 “姑娘……” 乌鸦肝胆俱裂,嘶喊出声。 第244章 不敢吗? 狼兽庞大的体型重重撞在石壁,震天的嘶吼声伴着地动山摇,随着‘轰’一声巨响,地底慢慢归于平静。 望着一动不动的狼兽,乌鸦愣怔一瞬,站起身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姑娘,姑娘,姑娘……” 嘶喊的声音随着无人回应慢慢变作了低喃,他呆愣的站在狼兽尸体前,仰头望向空无一人的上方,脸色惨白一片,眸底闪过一抹绝望。 “草他娘的,”他抬手猛地擦了把脸,抓住一把狼毛向上爬去。 石阶上的人亦反应过来,有的去抬老六,有的冲过来同乌鸦一起向上爬去。 ………… “阿慈!” 李玄朗猛地睁开眼,混沌的视线慢慢聚焦,对上墨一担忧的眸子,愣了一瞬蹭的坐起身,“阿慈呢?” 见墨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忽的沉了下去,连鞋都顾不得穿冲向门口。 墨一吓了一跳,急忙追了过去,“主子……” 眼见着李玄朗冲向石阶,一把将人拉住,“主子,慕姑娘……” 不等他说完,李玄朗眸色猩红厉声道:“让开!” 墨一正要劝说,一人跑进了院中,急声道:“主子,有人闯进来了。” 李玄朗挣扎的动作微滞,凤眸淡淡扫向墨一,后者忙松了手,却戒备的挡在石阶方向。 李玄朗问道:“是何人?” 护卫回道:“一行十五人,只说要见林宽。” 李玄朗眼神微冷,“拦不住?” 护卫道:“人拦在前院了,可对方手上有火铳,若打起来我们撑不了多久,还请主子和慕姑娘先行离开。” 李玄朗望向石阶,沉吟片刻道:“墨一,你去下面通知阿慈离开,我去拖住他们。” 京营中有火器营,营中配备的武器便是火铳和火炮。 火铳的威力他在清楚不过。 墨一急声道:“主子先行离开,我去下面通知慕姑娘,以她的身手定能全身而退。” 李玄朗眸底晕了怒意,“若再敢违令,便滚回去。” 话落未再理会他,转身向外走去。 墨一用力握紧拳头,望着头也不回的人急红了眼睛,最终一咬牙向着石阶下跑去。 李玄朗急匆匆到了前院,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院中点了火把,橙黄的光晕打在黑漆漆的枪身,那黑洞洞的枪口如同蓄势待发的猛虎,下一瞬便可将人吞入肚中。 他挥手示意护卫放下刀剑,这才掀眸望向对面为首的男人。 男人三十多岁,样貌清俊并不算出众,但那周身的气度却不容忽视。 尤其是那双琥珀的眸子,平静淡漠中却又透着一丝悲悯,就好似看破了世间所有秘密,无悲无喜的站在高处看风云点江山,漠然的完成某种使命。 “你是林宽?” 男人身侧的侍从见李玄朗出来,出声问道。 李玄朗将打量男人视线收回,凤眸幽幽的望向问话之人,“来时可看到门口的血渍?” 侍从微愣,何止是血还有几只断臂。 来之前就听闻林宽嚣张跋扈行事狠厉,却没想到无法无天到了这般地步。 他沉了眉眼,“那些都是你所为?” 李玄朗:“应战而已。” “应战?”侍从眸底闪过一抹讥讽,“石城的武者皆被林家笼络,谁人敢来此应战。” 将欺人的名头弄得这般冠冕堂皇还真是无耻至极。 他眸底晕了杀意,正想吩咐人动手,就听李玄朗道:“我。” 李玄朗刚刚几句话已试探出对方并不是来助林宽,而是来寻事的。 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可对方到底是敌是友还有待确认,是以回答的模棱两可。 如此既可拖延时间,又可从对方话语漏洞中知晓他们的目的。 侍从微愣,下意识的看向自家主子,后者低垂的眸子微掀,淡淡的扫向李玄朗,只一眼眸底闪过一抹讶然,却并未言语,只是脸上的神情不在漠然反而多了抹玩味。 见自家主子有了兴致,侍从视线重新望向李玄朗,问道:“看来你赢了?” 李玄朗眉眼间皆是从容,淡淡道:“若是你们来林府之前随便寻人问一问,就不必白跑一趟了。” 这些人应是刚入城然后直奔林府,难不成也是为了矿山? 想到石阶下的秘密,李玄朗眸底闪过一抹凝重。 侍从听出他话里的讥讽,眸底闪过一抹怒意,正要呵斥,为首男人忽的开口道:“林宽死了?” 李玄朗没想到男人这般敏锐,只从‘白跑’两字便猜了出来,“死了。” 侍从声音好似带了寒霜,“你杀的?” 侍从的反应让李玄朗确认了心中猜测,这些人是为了石阶下的东西而来。 脑中闪过吱吱的样子,想到慕慈说的‘变异人’…… 他犹豫一瞬,回道:“是被人用黑无常之毒毒杀,凶手已经擒住还未来得及询问。” 侍从忙道:“人在何处?” 李玄朗唇角勾了勾,“为何要告诉你?” 侍从噎了一瞬,晃了晃手里的火铳,冷笑道:“你说呢?” 李玄朗脸上并未丝毫怯意,反而轻笑一声,“用火器威慑算什么本事,我们来谋财尚且遵照石城规矩,你们……” 后面的话虽未说,但嘲讽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侍从脸色微僵,握着火铳的手紧了又紧,将其交给了一旁的人,握拳道:“那便来战,我定打的你心服口服。” 李玄朗迈步到了场地中间,抬手指向为首男人,“我要同他应战。” 侍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别给脸不要脸,你……” “无生,”为首男人开口打断侍从,琥珀的眸子静静望向李玄朗,“你确定?” 李玄朗:“不敢吗?” 冷漠沉静的眸底闪过一抹笑意,男人将手中把玩的一串佛珠递给了侍从,迈步迎了过去。 两人都未用武器,赤手空拳站在场中央。 四目相对,男人伸出手示意李玄朗先出招。 李玄朗静默一瞬,薄唇微勾,忽的挥拳攻了过去。 凌厉的拳风带着呼啸之意,可对方却纹丝不动,眼看着拳头就要落在他的咽喉处,男人身形向一侧微微偏移,拳头擦着他的脖子落空。 李玄朗眸底闪过一抹诧异,就在想要撤拳回勾时,男人手指点在了他的喉结处,淡淡道:“你输了。” 第245章 是你吗? “你输了!” 清清淡淡三个字,没有任何波澜。 李玄朗僵在原地,他身手虽不及墨一,但也曾在北境身经百战,如今一招便被人制住让他始料不及。 他望向男人,总觉得他的招式有些眼熟。 似是在哪里见过,正思索时,就听那名叫无生的侍从道:“若不是我家主子手下留情,你脖子已经断了。” 李玄朗自然知晓,他眸底带了抹疑惑,“为何不杀我?” 男人收回了手,俯身靠近,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三殿下孤身潜入倭国,不知是何图谋,或许你我可联手。” 突然被点破了身份,李玄朗瞳孔微缩,正想要询问他是何人,忽的传来‘吱吱吱’的声音。 李玄朗神色微凛,忙望向屋顶,就见吱吱爬在房檐,碧绿的眸色中有戒备亦有焦急。 他瞬间绷紧,顾不得其他,疾步走了过去,“你怎会在这里?阿慈呢?” 话音刚落,‘砰’一声巨响,有星火从他身后疾掠而过直奔吱吱。 吱吱发一声尖利的嘶鸣,动作极快的避开,跃入黑暗没了踪影。 李玄朗愤然回头,望向扣动火铳的无生,怒声道:“你做什么?” 无生正要吩咐人去追,闻言不耐道:“自然是杀了它。” 李玄朗冷笑道:“为何要杀?只因它样貌可怖?” 无生将火铳重新添了子弹,淡淡道:“此物最喜人血,若不杀了,这一城的百姓都要遭殃。” 李玄朗微愣,实在是无法将其同吱吱联系到一起,它在慕慈跟前明明那么乖顺。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为首男人道:“我们来石城前曾遇到过此物,那一镇的百姓皆是被其咬死饮尽了血。” 想到李玄朗刚刚同此物的对话,男人又问道:“你似乎对它很熟悉?” 男人看出了他的身份却并未以此要挟,让李玄朗心里的戒备稍稍放松了些,闻言道:“它在阿慈面前很乖顺,刚刚来此应是要同我说些什么。” “阿慈?”男人眸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影,“慕慈?” 因着吱吱的出现,李玄朗越发担心慕慈,整个人都显得有些不安,并未注意到男人在说出‘慕慈’二字时,那一瞬的恍惚。 想到男人的实力和他提及的联手,李玄朗不再犹豫,道:“不错,我们在府内无意中发现了一处地底洞穴,也是在那里发现了吱吱。” 原本要去寻吱吱的无生,脚步顿住,错愕的望向男人,随即又望向李玄朗,道:“如此说你们也是刚发现这幻兽?” 见李玄朗点头,无生讥讽道:“此物凶悍嗜血却又极其奸诈,怎么可能会乖乖听话,你莫不是在诓我们吧。” 李玄朗冷笑,“只你做不到而已。” 无生气的握紧了拳头,刚想讥讽几句,就听自家主子道:“慕慈是如何驯化此物的?” 李玄朗:“只说了几句话。” 李玄朗将那几句话简单说了一遍,无生嗤笑一声,“你莫不是把我们当傻子,莫说是幻兽,就是三岁孩童也未必会因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乖乖听话。” 他望向自家主子,道:“主子,这人谎话连篇,不如抓了用刑逼问。” 男人淡淡道:“我信他。” 无生微愣,脑子嗡了一声,自从那次主子醒来后,便变得异常沉默,能少说绝不多一个字,行事亦变得漠然沉冷。 可今日自从遇到这个人,主子竟好似变了。 如同没了生气的人,突然活了过来。 他愣愣的望向李玄朗,除了长得好看些,也没看出什么特别啊。 李玄朗亦是愣住,不同于无生的震惊,他只是有些诧异。 从点破他身份后,此人便收敛了周身强大气场,亦放低了姿态。 虽不知他有何目的,但至少可以确定无恶意。 想到慕慈的处境,他正准备开口要男人相帮,却听他问道:“慕慈可曾说幻兽是如何来的?” 李玄朗道:“她只说是变异人,你……” 他忽的声音顿住,一连几个问题都提及到了慕慈,凤眸落在男人脸上,却见男人眸色恍惚神色紧绷,似是在极力压制什么。 李玄朗眸底闪过一抹犹疑,缓缓道:“阿慈独自去了地下……” 他话还未说完,男人猛地掀眸望向他,那眸底的冷意比冬日的风雪更甚,“为何不拦住她?” 李玄朗:“她打晕了我。” 男人漠然的脸上闪过一抹焦急,“入口在何处?” 李玄朗对上他的视线,缓缓道:“你是何人?” 男人的态度足以说明他对慕慈的担忧,但他可以确定此人不是慕家人。 男人道:“藩国龙胤。” 李玄朗瞳孔微震,他竟是藩国那位国师,古教教首。 不是说去都城么,怎会来了这里? 不过倒是解释的通他为何会担忧慕慈了。 想来应是慕震远之故。 于是迈步道:“跟我来。” 龙胤急忙跟上,很快到了林宽的院子,李玄朗指着风雨廊的方向道:“入口就在那里。” 龙胤望向两丈外的那处平地,看似平静的双眸,眸底早已掀起了汹涌的浪涛,紧跟的脚步忽的顿住,“听闻她喜欢断人手脚,行事很是凶残。” 李玄朗见他止步,不由的冷了声音,“未曾亲眼见,道听途说又何必当真。” 龙胤静静的望着他半晌,意味不明道:“是啊,怎么可能是真的。” “无生,你带人下去吧。” 话落他转身就要离开,忽的一声嘶鸣传来,紧接着又是几声,李玄朗变了脸色,再也顾不得其他跳上石阶向下跑去。 “主子?”无生迟疑片刻,请示道。 龙胤摆了摆手,无生带了十人跟了过去。 嘶吼声一声高过一声,龙胤脚步顿住,扭头望向风雨廊。 脑中闪过无数的画面,少女踮着脚凑到跟前,娇娇一笑,“二哥,我回来了。” “嗷~” 又是一声巨吼,连带着地面都晃了晃。 龙胤心口忽的一阵刺痛,连带着呼吸都有些艰难,琥珀的眸底沾染了湿意,低喃道:“小慈,是你吗?” 地下再无声音传来,连带着四周都变得寂静,龙胤忽的跳起身直奔风雨廊,速度快的连一旁的手下都吓了一跳。 更别说在黑暗中下行的李玄朗几人。 无生最先反应过来,望着眨眼不见的人影,疑惑道:“主子怎么下来了?” 第246章 人在水里 漆黑的空间,唯有前方的一点光亮。 李玄朗无心猜测龙胤的动机,只加快了脚步,忽的乌鸦凄厉的喊声从下面传来,他腿一软险些滚下石阶,还好被无生拉住。 他脸色惨白,硬撑着无心的胳膊站直了身子,发疯般向下冲去。 漆黑的洞府此时被火把点亮,腥臭的气息弥漫在整个空间,让初来的人忍不住作呕。 李玄朗视线滑过血肉模糊的八爪怪,定格在狼兽侧卧的身躯上。 墨一扶着乌鸦站在上面,因背对着他看不清神情,龙胤亦站在上面,眸色幽冷的望着面前拔刀的几名护卫。 两方对峙,一触即发。 李玄朗忙道:“墨一,是自己人。” 墨一听到声音,回头望过来,声音哽咽道:“主子,慕姑娘……” 李玄朗心瞬间一沉,疾步到了狼兽尸体前爬了上去,视线环视并未发现慕慈,急声道:“究竟怎么回事?” 乌鸦简单将事情说了一遍,李玄朗这才发现他被狼兽咬掉的左臂,“先去医治。” 乌鸦自责道:“是我们没护好姑娘,不找到姑娘我是不会离开的。” 李玄朗:“老六那里更需要你。” 乌鸦犹豫一瞬,哽咽道:“是!” “主子!”无生此时也到了洞底,看到里面的两只巨兽瞳孔微震,见龙胤站在狼兽尸体上,忙赶了过去。 只是还未攀上去,就听龙胤道:“你去帮忙医治。” 刚刚乌鸦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老六和乌鸦应是对慕慈很重要的人,不然她不会拼着同归于尽也要杀了狼兽。 无生愣了一下,不情不愿的跟着乌鸦走了。 依着乌鸦所言,慕慈应是在狼兽撞向石壁时将剑刺进了它的腰椎,如此一来她没有了逃脱的可能。龙胤视线落在狼兽和石壁的缝隙间。 极有可能在巨大震力下摔了下去。 这么久都没动静,怕是已经被挤压成了肉泥。 “来人,把幻兽移开。” 即便是肉泥,他也要看一眼。 两方人马合力,将狼兽巨大的身体一点点拖行,很快露出了地面。 并无血迹。 李玄朗长呼出一口气,阿慈那般聪慧定能想到逃脱的办法。 他指甲狠狠掐进掌心,让自己保持镇定。 慌乱的心缓缓平复,视线扫过四周,若他是阿慈在那种情况下会如何选择? 忽的想到什么,他疾步到了妖兽腰椎的位置,诛邪剑整柄没入,就连剑柄亦刺进去大半,只余几寸露在外面。 剑柄末端的纹理尽数磨平,可见当时摩擦的力度。 李玄朗闭眼将当时的画面在脑中演变推演,再睁眼的瞬间摸向刀柄的位置,手指探入狼毛里摩挲片刻,触到了缠在剑身的一截银丝,他猛地望向一侧的水潭。 急声道:“人在水里。” 话落,一跃而起跳入水潭。 龙胤愣了一瞬,亦跳了进去,看的远处的无生险些喊出声。 他家主子莫不是中邪了? 啊呸呸,主子可是灵主转世,妖魔鬼怪见了只会躲的远远的。 “姑娘……” 低喃的声音响起,将无生思绪拉了回来,垂眸看了眼肠子半露的男人,都这时候还惦记姑娘? 正想着要不要救这色胚,就听乌鸦道:“姑娘还等着我们去救她,老六你一定要活下来,一定要活……” 姑娘是慕慈? 无生心里接连喊了几声‘卧\/槽’来缓解震惊,瞪着眼睛道:“幻兽真是你家姑娘杀的?” 见他只简单的看了眼老六的伤势便东瞅一眼西瞅一眼,一副心不在焉不想救治的样子,乌鸦早就憋了一肚子火,闻言不客气道:“难不成还是你杀的?你到底会不会医术,若是不会就一边歇着,免得耽误我兄弟救治……” “呦呵,”无生气得跳起身,指着乌鸦道:“你可以质疑我的身手和人品,但不能质疑我的医术,老子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阎王都怕的神医。” 乌鸦:“……” 他如同看傻子似的瞥了无生一眼,便低头去看老六。 被如此无视,让无生险些炸毛,撸着袖子道:“拿我药箱来。” 顿时有一个背着半人高箱子的护卫跑了过来,一边将箱子放下,一边道:“此处环境阴冷潮湿,病菌太多,不宜手术。” 无生打开箱子的其中一层,不耐道:“老子能不知道?若不用药,不等抬上去就死翘翘了。” 乌鸦虽听不懂‘病菌’‘手术’是何物,但看两人对话,应是能救老六。 他绷紧的心稍稍松了些,然后就见无生从抽屉里拿出几个不足手指长的小玻璃瓶,又拿出一个透明带银针的管状东西,将针头分别刺入那几个小玻璃瓶中,微微拉动管子的底部,玻璃瓶中的东西便进了透明管中。 无生推动管状底部,细小的水柱竟从银针里冒了出来。 乌鸦正纳闷时,无生挽起老六的衣袖,对准他的上臂刺了进去,管子里面的水也被推进了老六胳膊。 他顿时瞪大了眼睛,声音都有些结巴,“你你你做什么?” 无生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用毒,毒死他。” 乌鸦自然知道他不可能用毒,默了默没言语。 背着药箱的护卫解释道:“这东西可止痛,还可防止感染和……” “就你话多。”无生打断他,又拿出一只带银针的透明管子和两只玻璃小瓶子,将里面的东西吸走后,一把握住乌鸦的断臂,恶狠狠道:“毒死你。” 针头刺入肌肤,只有些微的疼痛,随着管中的水越来越少,疼痛也越来越明显。 不过这点儿疼对乌鸦来说不值一提。 他满脸都是好奇,尤其是察觉到伤口的痛意正逐渐减缓,更是惊得瞪大了眼睛。 无生得意道:“老子医术敢说第二,绝无人敢称第一,你现在信了吧?” 见他拿出那些新奇玩意时,乌鸦就信了几分,再加上自己伤口已经感觉不到痛意,他便已经信了。 却依旧嘴硬道:“等救活了老六再说。” 无生磨牙,“把人抬上去。” 背药箱的护卫忙拿出一块儿比床还大的软布,招呼了四个人来,将老六放到软布上,四人各抬着一角往石阶走去。 无生慢悠悠的跟在后面,走了一截发现乌鸦并未跟上,下意识扭头,就见他向着水边跑去。 无生眼皮一跳,急声道:“快,拦住那傻子。” 第247章 一直在找你 李玄朗他们已经入水有些时间了,却并无人上来,乌鸦心中焦急万分,见老六有无生照料,还是决定下水去寻人。 毕竟他水性最好。 只是还未到岸边便被身后的人扑倒在地,随后赶来的无生气急败坏的吼道:“你他娘的不要命了,若是水中感染了伤口神仙都救不了你。” 乌鸦挣扎道:“放开我,我死不死的关你何事,放开我……” 无生气的险些跳脚,对压着乌鸦的护卫道:“把人扛回去。” “我要去找我家姑娘,”乌鸦哭喊出声,心里的那点儿侥幸因着此时的无奈悲到了极点,“她若是死了,我们还活什么……” ‘啪’无生一巴掌扇了过去,“闹够了吗?闹够了就给我好好配合,莫要浪费老子的药。” 那一掌的力道不小,乌鸦的脸被打的偏向一侧,眼角余光忽的扫到石壁上的一处凸起,一只浑身白毛的怪物正蹲在那里,碧绿的眼睛转来转去,额间触角漂浮缠绕在一起。 “啊……”乌鸦吓得大喊一声,比看到狼兽时更加心惊。 无生几人吓了一跳,顺着他视线望去,亦看到了吱吱,顿时纷纷拿出火铳瞄准。 吱吱亦吓得发出一声尖利的嘶鸣,在无生扣动扳机前,‘扑通’一声跳进了水中。 无生顿时变了脸色,却不敢在射击免得误伤了水中的人。 正想命人下水去围截,吱吱发出一声欢快的嘶鸣,从水中跳了出来。 几乎同时水面冒出一个个人头,墨一托着李玄朗,而龙胤则是扶着面色苍白双眸紧闭的慕慈。 “主子!” “姑娘!” 无生和乌鸦同时开口,后者声音焦急道:“墨一,姑娘怎么了?” 墨一看了眼龙胤,明明是自家主子最先发现的慕姑娘,他却将人抢了去,哼了声道:“还未来得及查看便被他劫走了。” 乌鸦:“……” 他忙走到龙胤跟前,“我家姑娘如何?” 龙胤接过无生递来的干衣直接裹在了慕慈身上,“不会有事的。” 话落抱着人飞身上了石阶,眨眼便不见了。 乌鸦愣了一瞬,撒腿追了上去。 在水中泡的有些久,李玄朗双腿疼的厉害,刚上岸便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墨一忙将人扶住,急声道:“主子。” 李玄朗撑着他手臂起身,“去追。” 墨一虽然担心他安危,却不敢再违逆,叮嘱一旁护卫护好李玄朗,急匆匆追了上去。 无生看了眼脸色惨白的男人,“放心,我家主子不是坏人。” 李玄朗忍着疼,向石阶走去,回道:“我只是担心阿慈伤势。” 无生望着他一瘸一拐的腿,“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见李玄朗并未理会自己,身为医者的‘叛逆’瞬间被激起,“用软布把他给我抬上去。” 唰一声软布被展开裹在了李玄朗身上,瞬时有四个人握住四角,将人抬起来就走。 李玄朗的护卫对视了一眼,并未阻拦,默默跟在了后面。 此时的龙胤已到了地上,飞身到了屋顶,环视一眼后,直奔一处僻静的院子,一脚踢开屋门抱着慕慈走了进去。 他将人放到床上,视线落在她那张因着泡水太久而有些惨白的脸。 是陌生的眉眼,心里闪过一抹失落。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取出两粒药丸让慕慈吞下,探手在空中一抓手中多了一个绿色的水壶,又给慕慈喂了些水,将水壶放到了一旁的小几上,便要离开。 转身时眼角扫到了窗前的铜镜,望着镜中的自己他脚步顿住,抬手抚上自己的脸。 他这张脸亦不是当初的样子。 琥珀的眸底闪过一抹犹疑,回到了床前,望着床上的人片刻,忽的握住她的手,眨眼间两人消失在屋内。 …… 慕慈只觉得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她成了大殷朝镇北侯的女儿,被水匪劫持后遇到了同样被劫的三皇子李玄朗。 梦里她杀伐果决有勇有谋,一路顺风顺水眼看着就能灭了倭国绝了后患,却死在了一只变异兽手中。 谁不知她从十岁到如今,杀的变异兽不计其数,比狼兽凶猛的更是数不胜数,怎么可能会死。 这梦还真是荒诞,若是讲给二哥听定又要笑她。 二哥? 对,她要去找二哥,他答应要送自己一把粉色短刃的,去问他做好了没有。 “二哥,二哥……” 龙胤握着鱼竿的手微抖,猛地扭头望向泡在池子里的人,眸色微颤迟迟没敢动。 直到女人呢喃的声音再次响起,“二哥,我的刀呢?” 他丢下鱼竿,疾步到了女人跟前,轻声道:“什么刀?” “你答应送我的粉色短刃……” “小慈!”龙胤声音哽咽,握住了女人垂落在一侧的手,“小慈,你是我的小慈……” ‘哗啦’,水中的女人忽的睁开了眼,眸中戾色乍现一把将他拉进了水中,掐着脖子摁在了水中,“你是谁?” 龙胤并未挣扎,探出一只手比了一个手势。 慕慈猛地睁大了眼睛,松了手上的力道将人拉出了水面,“你、是、谁?” 一字一顿,声音里都是期盼。 龙胤眸色温润,温声道:“粉色的短刃我已经做好了,你可还想要?” 慕慈鼻子一酸,用力点头,不确定的轻声道:“二哥?” “是我,”龙胤张开手臂,“小慈,二哥终于找到你了。” 慕慈没在犹豫扑了过去,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人抱紧,“二哥,我好想你。” 很想很想,那些独自为战的日日夜夜里,无时无刻不在想念。 龙胤抚上她的头顶,一如从前的轻柔,“这五年我也一直在找你。” 慕慈将人推开,疑惑道:“二哥知晓我在这里?” 龙胤点了点头,“我死后再醒来便成了藩国国师龙胤,不仅拥有了这处带灵泉的空间,还有了一个无所不知的系统。就是它告诉我你会来这里,只不过时间无法确定。” 慕慈听到眼睛都亮了,“那些话本子里的东西竟是真的?” 她一脸好奇望向四周,“这是包治百病的灵泉?这是能存放万物的空间?” 龙胤宠溺点了点头,正想介绍一下空间里的其他东西,就听慕慈道:“二哥,系统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龙胤脸上的笑意微僵,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他家小慈还是这般的聪慧敏锐啊。 第248章 试试不就知道了? 泉水叮咚,蜿蜒的流向前方的一处菜地,鲜红的圣女果色泽诱人,翠绿的油菜、菠菜、辣椒…… 每一处都那么生机盎然。 而这些在末世都是他们梦寐以求的。 见龙胤久久没有言语,慕慈将视线收回对上他的双眸,“二哥,你还要瞒我吗?” 上一世,为了护她,他瞒下所有将生的机会给了她。 这一世,上天眷顾让他们重逢,她不想再失去他。 龙胤起身,指着远处的三层小楼道:“先去洗个热水澡,换了干净衣服。” 慕慈倔强的并未起身,只平静的望着他。 龙胤有些哭笑不得道:“此事说来话长,难不成你要一直泡在水中?” 慕慈犹豫一瞬,起身向小楼走去,快到门口时忽的道:“我要吃汤面。” 龙胤眉眼中有一瞬的恍惚,宠溺道:“好!” 末世食材匮乏,白面更是稀有之物,也只有慕慈生日时才会给她煮一碗。 慕慈按着龙胤所说到了二楼靠里的一间卧室,粉白的色调明亮却又处处透着少女气息。 那是她幼时憧憬过的,没想到二哥竟记下了。 她拉开衣柜,被一排排现代的衣裙所惊艳,都是她从影像中看到过的。手指在衣架上滑过,最终选了套米色的休闲套装。 征战杀伐的太久,早就没有了那般少女的心思,比起好看,她更喜欢适用。 拿着衣服进了浴室,刚刚在灵池里已经泡的够久,打开淋浴简单的冲洗后又吹干头发,这才下楼。 听到厨房的动静,她走过去靠在门上,望着在灶间忙碌的人,眉眼间都是满足和安心。 “马上就好。”龙胤笑着回头。 很快两碗面端到了餐桌,龙胤递了筷子,“快吃吧小馋猫。” 熟悉的话险些让慕慈落泪,她低垂了眉眼,挑了一口面吃了起来,还是以前的味道。 一口气吃完,眼巴巴的望向龙胤面前那碗。 龙胤将碗推了过去,“这次舍得了?” 慕慈将碗移到自己面前,挑了一大口,含糊不清道:“你这里还有很多。” 多到他们吃不完,自然就不用谦让想要对方多吃些。 龙胤忍不住笑道:“是很多,只要你想吃二哥管够。” 第二碗面很快吃的一干二净。 来这个世界后她吃了很多山珍海味,却远不如二哥的这碗面美味。 她重重点头,望向对面那张对她来说依旧陌生的脸,“二哥,你这张脸……” 要知道二哥比她只大了三岁,在末世亦是不可多见的美男子,可如今如此平庸如此年老…… 龙胤脸上的笑意瞬间不见了,磨着牙道:“我的面喂狗肚子里了?” 刚相认就给他添堵。 他哼了声,“皮囊只是表象,内在才是根本,难不成我就不是你二哥了?” 慕慈起身探过桌子摸上他的脸,小脸是毫不掩饰的惋惜,“不知还能不能生出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侄儿……” ‘啪’龙胤一巴掌将她的手拍落,“别逼我刚见面就动手。” 慕慈揉着手坐回椅子,一脸无畏,“以前都不是我对手,难不成如今长进了?” 望着自家妹妹嚣张的样子,龙胤从那张陌生的脸上终于看到了一丝熟悉,他唇角勾了勾,“试试不就知道了?” 慕慈站起身动了下手腕,‘啧啧’两声,“这灵泉还真是神奇。” 不仅修复好了她被狼兽震出的内伤,而且她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精气十足,就连身体里的气息都越发沉稳。 “这灵泉不仅治百病,还能易经洗髓强身健体。”龙胤先一步到了院中,摆出应战的姿势,“来。” 慕慈唇角微勾,跨过门槛的瞬间身体如飞燕挥拳攻了过去。 眼看着拳头就要落在男人的胸口,对方身形倒退凌空而起站到了院墙上,对上慕慈错愕的眼睛,琥珀的眸子溢出一抹笑意,随即如飞虎扑食般急掠而下挥掌击向慕慈面门。 慕慈短暂的疑惑后,心里溢出一抹喜意,望着对面凌厉的掌风收了轻敌的心思,凝神专心应对。 一连百招后,龙胤一招四海遨游收了力道掌风轻轻落在慕慈额间,脸上是藏不住的得意,“小妹,你输了。” 慕慈眨了眨眼,并未输了的恼意,而是好奇道:“难不成这‘龙胤’是个高手?” 前世慕家所有孩子从出生到五岁之间都会有专门的人考察测试,最终决定继承哪一方面的事务。 她是武,大哥是医,二哥则是研制武器。 大哥在研究病毒时被敌方劫持,为了不让研究数据落在敌人手中,引爆了实验室的炸药。 大哥死后,她同二哥相依为命了很多年,却因着内部的争权,二哥为了护她惨死。 自此她性格大变,生活里不是苦修就是杀敌,直到被自己人埋伏惨死在回程的路上。 若是以前二哥也有这般的身手,会不会又是另一个结局? 可惜啊,这世上没有如果。 似是知晓她的想法,龙胤仰头望向天空,不同于外面的黑暗,此处天空蔚蓝阳光明媚,他深吸一口气,“他并不会武,是系统帮我重塑身体才让我有了今日这般身手。” 见他提及系统,慕慈自是将话题绕回了原处,“所以,交换的条件是什么?” 龙胤道:“要我重塑秩序,铲除末世的根源。” 怪不得他会来倭国。 可只是这样吗? “二哥,莫要瞒我。” 龙胤扭头望向她,“傻丫头,系统和我本就是相辅相成又怎会为难我。” “大哥说过,你每次撒谎都会不自觉的掐手心。”她一把将男人的左腕握住抬起,迫使他张开了手,望着掌心鲜明的指甲印,小脸沉了下来。 龙胤无奈苦笑,只得如实道:“我醒来后原本只有一天寿命,只有完成系统交待的任务才可延长时间,我不说是不想你担忧。” 完成会延长,若完不成岂不是…… 慕慈:“可有破解之法?” 龙胤摇头,“这具身体原本已药石无医。” 藩国势微,又临近清国,再加上有一个不堪大任的主上,原身殚精竭虑二十多岁便熬干了身体,再加上中了清国奸细的毒,在他来前就已经死了。 虽有不甘亦知无奈,慕慈并不是死脑筋,既然改变不了那便只能接受,只要二哥每次都能顺利完成任务,便可活下去。 “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第249章 它听得见 见少女一脸担忧,龙胤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慕慈并未挽发,只随意披散着越发显得脸小,也多了一份羸弱。 想到末世她总是一头利落短发的样子,他忍不住又在她头顶揉了几下,直到她微眯了眼睛,才道:“来石城寻林宽。” 他此行的目标是都城,半路收到系统指令改道来了这里。 难不成系统应是知晓小妹在这里,所以才会以任务形式让他来此? 慕慈眸中微凝,“为了变异兽?” 龙胤点头,道:“系统察觉这里有幻的能量场,我的任务便是杀了此处的所有幻兽。” 慕慈:“包括吱吱?” “吱吱?”龙胤微愣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那个变异人,道:“我们不能冒险,必须将所有可能扼杀掉。” 慕慈:“它并无伤人。” 龙胤疑惑道:“你竟会对异兽心软?” 见她默然不语,龙胤声音沉了下来,“你莫不是忘了爸妈因何而死?慕家又是被谁所毁?” 她当然没有忘记,所以才会在末世拼命的去杀那些变异者。 直到有次受伤被一个变异人所救,不仅教会了她同变异人交流的方法,还联合其余变异者帮她抵御住了丧尸的攻城。 并肩作战,共同御敌。 那时她才了解并不是所有变异者都残暴嗜血,他们也会有思想有良知。 之后她不再排斥,很多次的战事都有他们的参与,也正是因为如此被当权者猜忌有了那场爆炸。 “二哥,很多时候人亦是披着人皮的兽,”她眼眸清澈,仰头望向龙胤,“爸妈和你们的死,哪一个背后不是有人在操控。那些变异者也不过是他们的爪牙罢了。” “你曾经说过,看人看心,变异人亦是有心的。” 她不是心软,只是看多了杀戮明白善恶亦可颠倒。 就像她绝不会对柳柔心软,却给了乌鸦和宋保成一次机会。 可龙胤没有经历过她经历之事,并不明白她的想法,亦无法理解,毕竟在他眼中若没有变异人就不会有后来的末世,他的家人亦不会惨死。 琥珀的眸子暗了下来,“小慈,你变了。” 慕慈毫不避讳的对上他的眼睛,“是,我变了。在你走后独自面对一次次厮杀时,面对上峰刻意的刁难时,在被自己人陷害独自面对十万丧尸时……” 龙胤脸色转白,眸底的责怪化作心疼,痛声道:“是我错了,没有护好你。” 慕慈摇头,“二哥,若没有这些经历我怎会成长,又怎会明白世间并不是非黑即白,还有很多无奈的存在。” “罪魁祸首是那些意图用幻来征服世界的人,若不是他们的贪婪和野心不会有末世降临。” “那些变异人亦是受害者,若是可选择他们定不愿做这实验品。” 龙胤依旧不赞同,“可变异人性情凶残嗜血是事实,我们来的路上所遇变异者皆是沾染鲜血屠杀百姓……” “我知晓,”慕慈打断他,“我并不是圣母,若是我亦会杀 了它们,但人有好坏,变异者亦是。我只是不想如以前那般只做刽子手。” ‘刽子手’三个字刺痛了龙胤,他缓缓呼出一口气,问道:“若我不杀吱吱,系统认定任务失败呢?” 慕慈似是早就有了应对之策,闻言扬眉道:“在我心中自是二哥最重要。” 龙胤哼了声,“然后呢?” 慕慈脸上瞬间漾了笑意,拉住男人的袖子晃了晃,若是让李玄朗几人看到她此时撒娇耍赖的样子,怕是要惊掉大牙。 “还是二哥最懂我……” 龙胤脸上依旧不冷不热,却任由她晃着袖子,没好气的打断她,“好好说话。” 少女娇娇柔柔一笑,声音亦软的不像话,“二哥,我这里有个折中之法你要不要听听?亦或者让你的系统听听?” 龙胤对她在了解不过,屈指弹在她额间,“那也要看它愿不愿……” ‘意’字还未出口,脑中‘叮’一声响起一道急切的声音:我愿意。 龙胤瞳孔微震,在他面前一向高冷自负的系统,竟也有急不可待的时候? 他轻咳了声,“你说,它听得见。” 慕慈一改刚刚在龙胤面前撒娇的样子,小脸恢复了以往的清冷漠然,道:“你的任务是阻止末世,将幻兽扼杀在这个时代,可对?” 龙胤也曾问过系统,它说诛杀幻兽是让他活命所设置的关卡,而它的任务是辅佐他建立一个大一统的新世界。 他其实对那些任务并不感兴趣,亦不想活在这个时代,若不是系统 告诉他小慈也会来到这个时空,他早已摆烂听天由命了。 早已知晓的答案,根本不用系统回答,他正要否认,就听脑中系统干脆利落道:对。 龙胤整个人傻住,在脑中同系统对峙: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系统:是吗?我忘了。 龙胤气恼道:你让我活着就是为你杀幻兽。 系统:那你想活吗? 龙胤:…… 若是同慕慈相认之前,他的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但如今,望向等着答案的小妹,他深呼吸只能憋屈的回了声:想。 系统毫不理会自家‘宿主’这颗受伤的心,催促道:快传话。 龙.传话筒.胤咬牙,从齿缝挤出一个字,“对!” 慕慈看自家二哥一脸便秘的样子,瞬间明白过来,她毫不避讳道:“二哥我帮你出气。” 龙胤:“……” 怎么出气? 又不能把它拉出来打一顿。 正想让慕慈莫要担忧,就听自家妹妹道:“你一开始选择的宿主是我对吗?” 龙胤一脸震惊,尤其在听到系统无所顾忌的回了一个‘是’,更是恨不得跳进脑中将系统掐死。 “既然你想要的宿主是小妹,为何会到了我身上?” 系统:都是慕家人难免会弄混,等打开盒子看到是你时才发现错了。 那时已经到了这个时空,它也脱离了母体,就只能将错就错,否则没有宿主的供养只能自毁。 龙胤:艹艹…… 系统:警告,若再辱骂系统,电击一次。 龙胤:艹,又来这套套套…… 慕慈忽的发现自家二哥抖得厉害,眼看着要坐到地上忙一把将人拉住,还不等扶稳手上传来一阵酥麻,然后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第250章 破药箱? 突如其来的电流让慕慈失了意识,不过很快转醒,望着身侧依旧昏迷的龙胤,忙探手试了下鼻息。 “他没事,只是陷入睡眠中。” 突兀的声音在脑中响起,慕慈眸色微沉,很快反应过来,“系统?” “是我。” 慕慈:“为何我能听到你声音?” 系统:“脑电波,只能短暂维持,所以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吧。” 刚刚的电流让它可以短暂的和慕慈直接交流,不然有龙胤那个搅屎棍在,还不知要猴年马月才能同慕慈达成约定。 慕慈:“前世我们一直在研制消灭病毒的解药,我死前已有了很大突破,虽不能让变异者恢复如初,却可以阻断病毒传播。” 如今并无研制病毒的条件,应只是利用矿石形成的磁场,再加上人为的交\/配才有了吱吱和那些变异兽。 且波及范围有限。 若将解药研制出来,便不会再有变异者,也就不会有末世。 虽然看不见,慕慈亦能感觉到系统的雀跃,“你可记得药方?” 有了解药,岂不是就可以躺平了? 越想越开心,系统甚至都想好了如何脱离龙胤回自己母星逍遥度日了。 少女却迟迟没有回应,一双漆黑如墨的美眸望着湛蓝的天色,神色中透着慵懒。 系统后知后觉,试探道:“……你想要什么?” 慕慈懒洋洋的收回视线,虚无的望向墙外那几棵花色正浓的桃树上,“你必须陪二哥走完这一生,护他平安无虞。” 她略微停顿,“且,你服务于他,以他为尊,不可迫他欺他,不可……” 见她还要提要求,系统忙打断她道:“他本是将死之人,是我给了他寿命。” 慕慈:“你错了,你们之间原本就是交换,那是他应得的报酬。” 系统毫不退让,“可你不的不承认,若不是我,他已经死了。” 慕慈眸中浮了一抹冷意,“若不是他,你便完不成任务亦会受到惩罚。既是合作,便要给出诚意,若各怀心思,不如趁早散伙。” 她担忧龙胤,可更不想被拿捏。 若此时不将条件谈妥,等到系统任务完成后翻脸不认人,遭殃的亦是二哥。 与其最后结果不能承受,不如现在搏一搏。 系统:“你想清楚,若我另选宿主他活不过明日。” 慕慈:“请便!” 自己这个原本定好的宿主就在面前,若真可以随意更换宿主,为何还要选择用脑电波交流。 且还是短暂交流。 可见,宿主并不能随意更换。 系统没想到慕慈态度这般坚决,犹豫一瞬道“你不怕他死吗?” 慕慈:“怕,但我更想赌一把。” 少女眸色张扬,似是笃定了它会妥协,这让一向高高在上的系统有些愤怒,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如此被动。 它沉默良久,权衡利弊,最终哼了声道:“我只能答应你护他一生无虞。” 慕慈:“不用任务裹挟?” 她目的唯有此,其他的那些条件不过是为了消减系统怒意的台阶。 系统冷冰冰道:“只要你给了我解药的药方,便不会再有任务。” 慕慈:“成交,签契约吧。” “契约?”系统声音都拔高了不少,“你不信我?” 慕慈:“不信。” 系统:“……” 既是契约自然是要同龙胤签订,很快龙胤醒了过来,慕慈也再未听到系统声音。 “咦,不用做任务了?” 龙胤惊奇的发现同系统绑定的任务已经解除,还多了一份契约,正要问清楚,脑中响起系统声音:让慕慈拿出药方。 龙胤满脸问号,还不等问明,就听自家妹妹道:“二哥,契约内容是什么?” 龙胤震惊道:“你怎么知道……” 脑中闪过系统的话,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定是自己被电晕后小妹和系统达成了什么约定。 他直接将契约内容复述一遍,慕慈并未言语而是转身回了屋内,他好奇的跟了过去,见她拿了纸笔坐在餐桌写了起来。 足足写了四五张纸才收笔,手指点在密密麻麻的符号和字上,“药方。” 脑中系统声音响起:无生的破药箱终于能用上了。 龙胤:“……” 破药箱? 那可是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囊括所有现代医学物资的储物空间。 若不是有它,那个被开了肚的老六只有等死的份。 系统:把药方交给他,若真制出了解药,便不会再有末世出现。 龙胤愣了一瞬,喜道:“小慈,当真研制出了解药?” 慕慈点头,将解药研制的过程及成效讲述了一遍。 龙胤不由的红了眼眶,“那就好,那就好。” 虽然贪恋这里的现代气息,却怕时间太久外面的人担心,慕慈道:“二哥,我们出去吧。” 龙胤知道她的担忧,道:“有无生在他们不会有事的,而且这里的时间同外面不同,我们待了这么久外面也不过一刻钟。” 慕慈又小小震惊了一把。 两人出了空间,正要去寻李玄朗他们,就听远处响起一阵喊杀声。 慕慈眸色微凛,同龙胤对视一眼,两人忙赶了过去。 林府,前院。 墨一率领一众护卫望着持刀围过来的三四百人,眸底都是杀意。 他从地底追出来后,并未看到龙胤,正要去搜查,有护卫跑了进来,说门口来了大批官兵,言明林家有人报官说家中进了劫匪,他们是来捉匪的。 林家的人都被看守在一个院子,并无人出入,显然对方的‘报官’‘捉匪’是借口。 真正的目的应是他们。 他留了大部分人等李玄朗出来,万一拦不住人,还可将他们护送离开。 只带了二十六人赶往门口。 还没等他们赶到,对方已经等不及冲了进来,直接将他们逼到了前院才停下。 为首的男人留着八字胡,眼睛细长眸色幽冷,见过了这么久墨一身边始终只有二十多人,并未有人支援,忍不住讥讽道:“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话落挥手,顿时有百人围向了他们 兵刃相接,两方人马拼杀在一起。 一百人很快减半,而墨一这一方也损伤了七八人。 八字胡男人冷笑一声,高举了右手正要下令所有人一起上,忽的有暗芒划破了火光刺入他额间。 一个音没发出,‘咚’一声栽到了地上。 “大人?” 瞬时人群慌乱,群龙无首。 第251章 义妹? 火把映亮的院子,两道身影从高空降落。 慕慈出空间时换回了之前的衣服,已经被龙胤洗过烘干。 天青色的衣裙在火色中犹如曜日上的那方晴空,让墨一等人精神一振,斗志昂扬。 龙胤玄色锦服一身杀意,兄妹两人并肩而立,那强盛慑人的气场瞬间让慌乱的人群静了下来,纷纷望向他们。 “谁派你们来的?”慕慈接过墨一递来的灼华,淡淡问道。 灼华在慕慈刺瞎狼兽眼睛时便被丢到了地上,墨一捡到后带了上来。 手指拂过被狼兽利爪划过的刀身,见只有轻微的痕迹,这才掀眸望向对面无人回应的那帮人,唇角微微勾起,不轻不重的道:“不说?那就好办了。” 天青色的裙摆飞舞,慕慈挥刀砍了过去。 锋利的刀刃如同切菜般,左一刀右一刀,对方就好似菜地里长得整整齐齐的白菜,排着队等她砍。 断肢乱飞,红线飞溅,惨叫声不绝于耳。 原本要去帮忙的龙胤,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僵硬扭头望向墨一,“她一直都是这般杀敌的吗?” 墨一以为他被吓到了, 颇有些骄傲道:“慕姑娘是天生的煞神。” 煞神? 明明是杀丧尸杀习惯了,可这是人,不用这么暴力血腥吧? 龙胤一脸黑线,想着要不要劝慕慈改了这个习惯,眼角余光扫到了墨一和众护卫一脸崇拜的样子。 又望向对面,慕慈所到之处众人皆是瑟瑟发抖眸色恐惧。 他顿时打消了念头。 很快围向慕慈的人越来越少,一个个握着刀踟蹰不敢上前,望着女人被血染红的刀,眸底都是遮掩不住的恐惧。 “是谁派你们来的?”慕慈视线扫过后方人群,落在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身上。 男人被她看的一哆嗦,迫于那双眼睛的威压,下意识开口道:“是、是城主大人。” 慕慈:“他让你们来做什么?” 已经开了口便没有了在隐瞒的必要,男人回道:“要我们杀光府中所有人。” 杀光? 自然也包括他们了。 可他的目的是什么,是图财还是因地底的秘密? 想到毒杀林宽的那个男人,慕慈眸色溢出一抹讥讽,冷声道:“滚。” 人群顿时如海水退潮眨眼便没了踪影。 慕慈转身对墨一道:“你家主子呢?” 墨一视线不着痕迹的扫过一旁的龙胤,声音里都是担忧,“主子为了找慕姑娘在水中泡了太久腿疾又犯了,他担心慕姑娘安危命我上来寻你,我离开时他还在下面。” 慕慈眸中闪过一抹担忧,“派人守住门口。” 丢下这句,急匆匆向里走去。 龙胤轻飘飘看了墨一一眼,这才迈步跟了过去,“小慈,有无生在无碍的。” 慕慈脚步减缓,“总要看过才放心。” 不仅是李玄朗,还有乌鸦和老六。 尤其是老六,当时虽然没有时间查看他的伤势,但狼兽的那一爪不是谁都能承受的住。 龙胤未再说什么,两人很快到了林宽的院子。 刚进去就看到李玄朗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看到她惊喜道:“阿慈!” 慕慈视线落在他腿上,微蹙了眉,“腿疼?” 李玄朗见她并无不适,提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却仍有些不放心的问道:“无碍,你可有受伤?” 慕慈摇了摇头,“服了药已经没事了。” 在狼兽奔向石壁的那一刻,她把之前缠住吱吱的银丝缠在了剑柄下方,在将诛邪剑刺入狼兽身体的瞬间她握紧银丝的另一头向下跳去。 本打算借着狼兽撞击的冲击力利用银丝跃到对岸,哪想狼兽撞击力太大竟挣断了银丝,她直接落在了狼兽腰后,若不是她反应快借着撞击的力道跳进水中,怕是要被挤成肉饼。 可饶是如此,仍被震出了内伤,在落水后没多久便昏了过去。 幸好李玄朗看出端倪,猜出她在水中,不然她这条命就交代在下面了。 人是被龙胤带走的,如今完好的回来,那药定是龙胤给的,李玄朗感激的看向龙胤,躬首一礼,“多谢国师。” 兄妹二人齐齐愣住。 二哥的身份慕慈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毕竟牵扯太多,更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可见李玄朗如此郑重一礼,她又有些心虚,下意识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道:“我已经谢过了。” 龙胤也知晓两人关系不能言明,虽心中惋惜,但小妹安危最重要,见慕慈如是说,也道:“殿下不必如此,我已认了慕姑娘为义妹,救她亦是应当。” 义妹? 李玄朗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这年龄是不是差的有些太多? 不过有了这层关系,阿慈倭国之行便多了一份助力。 他忙道:“那便恭喜二位了。” 见此事遮掩过去,慕慈道:“乌鸦和老六呢?” 李玄朗道:“乌鸦伤口已经无碍,老六被带去了西厢房,说要手术才可医好。” 他并不知晓‘手术’是什么神药,但能将人医好便可。 见慕慈并未疑惑,想来是知晓是何物,正想着要不要问一声,龙胤道:“他那般严重的伤口没有几个时辰是出不来的,不如商量一下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李玄朗点头,“也好。” 三人向屋内走去,上台阶时见李玄朗放缓了速度,慕慈伸出胳膊示意他扶住,李玄朗眸色中闪过一抹暖意,正要将手搭上去,忽的整个人一轻,被龙胤直接拎了上去。 慕慈一脸错愕的望着被一路拎着进了屋子的人,眼皮跳了跳。 李玄朗则是一脸尴尬,直到被放到了椅子上,双眼低垂无处安放,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坐立难安。 龙胤则很是坦然的坐到了慕慈身侧,直接道:“小慈已告知我你们此行的目的,此事我可以代劳。” 简单的一句话,让李玄朗震惊了两次。 算时间,慕慈同龙胤相识不过几刻钟,便如此信任实属让他想不到。 而龙胤竟要做慕慈所行之事,帮他们灭倭。 这不仅仅是信任可以做到的,难不成他们私下做了什么交易? 可看慕慈亦是一副吃惊的样子,显然不知晓此事。 李玄朗越发疑惑,想了想还是问道:“阿慈,你之意呢?” 第252章 二师兄 “我不同意。” 少女声音清脆的表明了态度。 知晓慕慈的态度,李玄朗没在言语,凤眸静静的望向龙胤,看他如何应对。 龙胤眸色平静,缓缓道:“论武功我在你之上,论筹谋我比你更沉稳,论实力倭国到处都是我的信徒,论财力亦比你……” 慕慈有些听不下去了,“二哥,你莫不是戴了人皮面具?” 二哥? 李玄朗眼皮一跳,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总觉得这两人太过熟稔。 见龙胤瞪了慕慈一眼,并未言语,凤眸幽幽暗暗,一副好奇的语气,“人皮面具?竟不是国师真容?” 龙胤噎了一瞬,干笑道:“小慈在同我玩笑,殿下不用理会。” 总不能说是骂他脸皮厚不要脸吧。 见龙胤忍气不好发作的样子,慕慈眸中染了笑意,认真道:“国师之名如雷贯耳,原以为会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一见之下却是如此平庸之貌,是以才会如此猜测。” 李玄朗:“……” 这是可以直接说出来的吗? 他望向龙胤,正准备缓和几句,就见龙胤倒了杯茶递给慕慈,“口渴了吧,润润喉。” 随即一本正经道:“容貌太盛亦是负累,如今这般很好。且皮囊不过表象,心意才是根本。倭国之事有我足矣,小妹大可放心。” “你且回弋阳练军备战,到时我们兄妹联手,倭国手到擒来。” “莫要忘了,我还有一个无所不知的帮手。” 慕慈接过茶,并未喝,而是望向龙胤,“你确定它会帮你?” 抢在龙胤回答之前,系统‘刺啦’一声跳了出来:我只答应护你平安无虞。 龙胤:想想末世的始作俑者是谁,还有什么比灭了它更稳妥的。 系统:…… 好像说的也有些道理。 见系统沉默,龙胤自动当它默认了,“它答应了。” 系统:哼! 慕慈端起茶盏喝了口,“我考虑一下。” 龙胤:“……考虑什么?” 慕慈淡淡乜了他一眼,“如何将金子运回去。” 龙胤眸色微亮,“你答应了?” 慕慈点头。 她确实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幻兽之事一日没解决,系统就不可能让龙胤离开倭国,更何况二哥有古教教首的这层身份在,比她更有号召力。 而她可以抽身回弋阳,更好的备战准备攻城事宜。 龙胤松了口气,原本还想着会废些口舌,没想到这般容易,看来前世在他离开后确实成长了不少。 想到空间里她说的那番话,他的心好似被一只大手握紧,眸底都是心疼,“二哥那里还有很多的金子和玉石,都给你好不好?” 慕慈很是干脆道:“好!” 龙胤眸底都是宠溺,“等倭国事了,我便给你送过去。” 慕慈点头,“我这里有些倭国王室的辛秘,你或许用的上。” 龙胤端起茶壶帮她将茶水蓄满,“说说看。” 望着两人自然熟稔的相处方式,李玄朗心里怪异的感觉越发明显。 他们真的只是刚结拜的义兄妹吗? 为何比亲的还像亲的? 随后三人又将倭国之事重新谋划,约定了互通信息的方式,只等老六几人伤势无碍后,便可分头行动。 天明时分,无生脸色惨白的从西厢房走了出来,接过一旁人递来的蜜水咕咚咕咚的喝下,这才对着闻讯赶来的龙胤三人道:“休养半月便又可生龙活虎。” 慕慈松了口气,拿出厚厚一叠银票递了过去,感激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是诊金还请笑纳。” 无生顿时眼睛一亮,伸手就要接过,‘啪’一声龙胤将他手拍开,“小妹不用客气,身为医者这是他的职责,况且他最喜救死扶伤,不喜钱财这些身外之物。” 无生:“……” 钱财怎么能是身外之物,是他的精神粮食才对。 他揉了揉被拍红的手,正想要反驳,就见龙胤似笑非笑的望过来,顿时一个激灵,道:“主子说的对,我一向视金钱为粪土,小妹若是硬要给我,我是会生气……小妹?” 他瞪大了眼睛,视线紧紧落在慕慈脸上,随即又望向龙胤,神色颇有些费解道:“主子,你确定她真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 这容貌差距也差太多了吧。 龙胤冷笑,握着的拳头‘咯吱咯吱’的响,无生忙道:“还真是……越看越像,恭喜主子得偿所愿。” 他用力的打了个哈欠,“好累啊,一晚上都没睡,我先去补个觉,等老六醒了再叫我。” 说完就要离开,被龙胤拎着领子扯了回来,指了指早已呆住的李玄朗,“看过他的腿再去。” 李玄朗是大殷未来的君主,也是小妹拥护之人,再加上地底时对小妹的救护,于公于私他都不能坐视不管。 眼见着龙胤拎着无生进了房间,李玄朗终于回神,他望向一侧的慕慈,“所以……龙胤是慕家子?” 慕慈:“……” 慕慈一脸黑线,道:“他胡诌的。” 李玄朗也知晓不可能,慕震北可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可他二人相处方式又惹人怀疑,想到慕慈的性子,犹豫一瞬还是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 “你同龙胤不过初识,为何会这般熟悉?” 慕慈将准备好的说辞讲了出来,“我和他师出同门,今日才相认。” 李玄朗恍然道:“原来他是你二师兄。” 慕慈:“……我们虽然知道对方存在,但并不知晓真实身份。今日也是看到了师父留给我的信物,这才得以相认。” 原来是这样,如此便解释的通了。 李玄朗莫名松了口气,“这次多亏了二师兄,有他在此行定能事半功倍。” 慕慈望向屋内拉着无生嘀咕的男人,确实事半功倍,就是不知他喜不喜欢‘二师兄’个称呼。 屋内,龙.二师兄.胤正低声警告无生,“这里不是国师府,你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 无生做投降状,“知道啦知道啦,我错了我错了……” 龙胤一巴掌呼他后脑勺上,“别忘了我们的赌约。” 无生这次道歉真诚多了,道:“我一时太吃惊才会说漏了嘴,以后绝不再犯这种低级错误,我保证。” 望着信誓旦旦的男人,龙胤唇角勾了一抹讥讽,“你保证的事情还少么?发誓吧” 无生瞬间脸色惨白,正要开口见慕慈两人走了进来,眼睛滴溜溜一转,有了主意。 第253章 人不见了 见慕慈扶着李玄朗进来,龙胤正要迎过去扶人,无生‘嗖’一声冲了过去,殷勤道:“我来吧。” 不等两人反应,他将李玄朗搭在慕慈胳膊上的手拿了下来,直接将人抱起放到了椅子上。 随即颠颠的跑到门口,喊道:“拿药箱来。” 之前地底背着药箱的护卫匆忙跑了过来,问道:“现在要用?” 无生白了他一眼,现在不用叫他过来做什么。 “进来。” 护卫忙背着药箱进了屋子,将箱子放到了他指定位置。 无生这才慢悠悠的走了过去,先是对着龙胤粲然一笑,“主子,我若医好了三皇子的腿,是不是就能将功赎罪了?” 龙胤默了默,强忍下将他嘴缝起来的冲动,对上慕慈和李玄朗疑惑的眸子,他只得点了点头。 无生暗暗呼出一口气,好险啊。 作为一个弱小穿越者,虽拥有了医药宝箱,却有一个致命的毒点。 但凡他发的誓若做不到便会应验。 先是从摔个狗啃屎,在到跳水,被雷劈…… 一桩桩一件件让他在不敢发誓,直到那次被清人追杀遇到了龙胤。 他被迫发誓奉他为主,才得以活命。 好歹也是个天选的穿越之子,哪曾想混成了如今这般。 他无声叹了口气,蹲下身开始检查李玄朗的腿,之后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类似铁质的板子贴在了李玄朗腿上。 很快铁板上显示出骨头的形状,无生看了一眼将铁板收了起来。 李玄朗垂眸只看到铁板的边缘,看不到上面显示的东西,见慕慈一脸震惊,还当是自己的腿伤更严重了。 想到苏毅告诫他若再犯,这双腿怕是很难恢复如初,至多十年便只能同轮椅相伴了。 李玄朗一颗心揪起,屏住呼吸,故作轻松道:“是不是医不好……” 不等他说完,无生‘噌’一下站了起来,“你可以质疑我人品,但不能质疑我的医术,但凡留口气就没有我医不好的人。” 他轻蔑一笑,“更何况是你这小小腿伤。” 李玄朗:“……” 忽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他静默片刻,见无生梗着脖子等他开口,轻咳了一声,“如此,有劳了。” 无生瞬间笑嘻嘻道:“客气啥,你是主子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不用客气。等着。” 说完蹲下身开始鼓捣他的药箱。 李玄朗眼角抽搐,第一次听见如此奇特的说法。 若是墨一绝对说不出这种犯上的话。 他不由的望向龙胤,后者似是有所觉望了过来,在他开口之前道:“你安心等无生,我先送小慈去休息。” 不等李玄朗回应,直接对慕慈道:“你一夜未睡,虽说伤势无碍,还是要注意些。我已经派人收拾好了房间,这就带你过去。” 慕慈微挑了眉,他们一直在一起,并未看到他吩咐人…… 忽的心中一动,莫非是空间? 想到里面的灵泉,她直接起身道:“也好。” 见慕慈话都没留一句,便随龙胤走了,李玄朗好似一块儿巨石压在胸口,凤眸越发冷沉。 “主子,”墨一从外面进来,刚刚在院外碰到了慕慈,知晓李玄朗的腿可以医好,原本看无生还有些不顺眼,此时就好似香饽饽般,只看了李玄朗一眼,便凑到了无生跟前,“神医,我家主子的腿就劳烦你了。” ‘神医’二字取悦了无生,他一拍胸口,“小意思啦。” 墨一:“……” 怎么突然娘里娘气的。 他讪讪的笑了笑,不由自主离无生远了些,“我还有事,就先去忙了。” 无生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继续在药箱鼓捣。 眼见着墨一招呼不打一声就要走,李玄朗再也压不住火气,冷声道:“你去哪儿?” 墨一忙又走回去,压低声音道:“慕姑娘要我带人去趟城主府。” 李玄朗眸色深了深,“小心些。” 墨一从袖中拿出火铳,“主子放心,国师给我们的人都配了此物。” 龙胤并未提及此事,李玄朗心中忽的有些羞愧,挥了挥,“去吧。” 自从他同慕慈相识,冲锋陷阵的是她,吃苦受累的亦是她。 她像是一个堡垒将他护在城中。 可龙胤出现后,筑起了新的城防将她护在其中,成了她的堡垒。 他轻呼出一口气,忽然有种自己是拖累的感觉。 阿慈会不会也觉得他是累赘? 身体里蔓延出一抹无奈,就在他沉浸在这种无助慌乱之中时,忽的双腿刺痛,这才发现无生竟将一个细小的筒子刺进了肉里。 随着他手上的动作,双腿逐渐失去了感知,巨大的恐慌蔓延,他想要开口质问,却发现已经发不出一个音。 “莫怕莫怕,很快就好了。” 无生漠然的声音响起,垂眸恰好看到了他脸上的疯狂。 李玄朗一颗心瞬间沉入深渊。 此时的慕慈正优哉游哉泡在浴缸,灵泉水的功效让她浑身疲惫一扫而空,正在她昏昏欲睡时门外忽的响起龙胤的声音,“小慈,出事了。” 慕慈忙起身穿好衣服打开了门,“何事?” 龙胤道:“墨一被劫了。” 墨一没走多久,一封信被箭矢射到了大门,信中言明要想救人用林宽来换。 原本守门的护卫还不信,很快同墨一同行的几人跑了回来,证明墨一确实被人劫走了。 慕慈迈步向外走,“回来的人可有受伤?” 在如此短时间能将墨一劫走,那人身手可见一斑。 脑中忽的蹦出一个人,不等龙胤回答又问道:“可看到凶手的样貌?” 龙胤道:“还没来得及问。” 一得到消息便进了空间寻慕慈,否则之后再放她出来会不便。 慕慈亦想通这点,没在询问,只是离开前顺手从餐桌拿了一壶灵泉水。 是她来空间后特意寻了沏茶的瓷壶灌满的。 两人出了空间,龙胤这才看到她手中的瓷壶,不解道:“何必这般麻烦,去里面喝新鲜的就是。” 慕慈迈步出了屋子,“给李玄朗的。” 龙胤脚步一顿,望着急匆匆奔向隔壁院子的人,他眉头蹙紧又松开,眼见着人转出了院门,忙追了过去。 进了李玄朗所在的院子,就见慕慈站在屋门口一动不动,他迈上台阶,问道:“怎么不进去?” “二哥,”慕慈声音轻颤,“人不见了。” 第254章 你对他做了什么? 屋内空无一人。 想到墨一被绑,慕慈心微沉。 是她疏忽了。 她转身向外走,胳膊被龙胤拉住,“你去哪儿?” 慕慈将水壶塞到他怀中,“武榜上排名第一的武者刘凤一直未曾现身,定是他劫走了墨一和李玄朗……” “李玄朗?”龙胤扭头望向空荡荡的室内,这才明白慕慈那句‘人不见了’指的是李玄朗,忙道:“有无生在李玄朗不可能被劫。” 慕慈微愣,“为何?” 龙胤神秘一笑,“医者擅医,亦擅毒,况且……” 他指了指房间里的药箱,“它在,无生必定在。” 说完不再解释,直接进了房间,将手放到药箱后面的某处,道:“怎么这么久?” 无生的声音从箱中传出,“快了,快了,还有最后一刀。” 有了龙胤的空间和系统在前,慕慈已经可以坦然面对这藏\/人的药箱了,迈步进了屋内,“他们在里面?” 龙胤道:“药箱既是储备空间,不仅有各种医药物资,还有一间最先进的手术室,老六亦是在里面完成的手术。” 怪不得当时西厢房并未有医疗废物丢出,无生亦拒绝她探视,还当是害怕术后细菌感染,没想到是人在药箱空间里。 “乌鸦也在里面?” 龙胤点头,“胳膊断面重新做了清创和修复,用了麻药,一时半刻醒不过来。” 提到乌鸦断掉的胳膊,见慕慈面色微暗,他又道:“断臂虽不能长出新肉,但可以定制一件暗含机扩的假肢。” 慕慈不是没想过,只是如今在倭国并无相熟的巧匠,听他提及眼眸微亮,“无生可以?” 龙胤拍了拍药箱,“是它可以。” 将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无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药箱的功能都是他完成任务用积分一点点换来的,若没有自己,这东西也不过是个物件而已。 他望着床上昏迷的李玄朗,眸底都是得意,这次激活的微型纳米机器人很成功,完全不用他上手只输入指令不仅将断骨间的碎肉清除干净,还将骨上轻微的裂痕修复如初。 他在电脑中输入指令,纳米机器人逐一从腿中退出,回到了安置区内。 无生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心念微动出了药箱,“等他醒了便可如正常人一样了。” 慕慈松了口气,“何时醒来?” 无生四仰八叉的坐在椅子上,“最迟要到中午。” 既然有药箱保护,慕慈也不再忧心,道:“就有劳你护好他们。” 她望向龙胤,“二哥,我要去救墨一,城主府就辛苦你跑一趟。” 龙胤不放心道:“还是我去救墨一吧。” 慕慈道:“城主府亦是虎穴,这次不是暗探,而是明闯。” 龙胤道:“不用试探了?” 慕慈道:“将毒杀林宽的人带上,很快便可一目了然。” 龙胤眸中闪过一抹笑意,“祸水东引,不错。” 无生听得一头雾水,还不等询问,两人已出了屋子将门关上了。 ………… 石城东郊的一处废弃道观。 日头有些微弱,幽冷的废墟中越发显得昏暗,几棵高木因着树叶落光,光秃秃的枝丫显得有些凄凉。 “吁~”一辆马车停到了道观外,有两名黑衣壮汉将一人从马车里拖了出来。 男人被布袋套了头,‘唔唔’的挣扎着。 黑衣人将人架进了道观,进了门口便停下了,高声道:“林宽带来了,我们的人呢?” 风吹起满地的落叶,却无人回应。 黑衣人对视一眼,将刀架在了男人的脖子上,“我数三声,若是再不出来……” ‘呼’一声灰色的瓦片击向黑衣人握刀的手,‘当啷’一声长刀落地,黑衣人捂着手腕惨叫一声。 另一名黑衣人忙握紧了刀一脸戒备,“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只敢躲在暗处,莫不是怕……” “把头套拿下来,”粗粝的声音响起,一身形瘦小如孩童的男人缓缓从房檐探出身,“我要确认身份。” 黑衣人脸上露出一抹错愕,显然是被此人惊到了,缓了一瞬道:“我们的人呢?” ‘孩童’阴恻恻的望着他们一瞬,从身后扯出一人,并未遮掩确实是墨一。 黑衣人见他紧闭双眼,并无反应,急声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孩童’冷笑一声,“用了迷\/\/药,死不了。少啰嗦,快将头套拿下来。” 黑衣人没在犹豫,将头套摘了下来。 ‘孩童’注意力被吸引,却在看清人脸的瞬间眸中溢出一抹怒意,“竟敢用假的骗我……” 他一把将墨一拽到身前,举刀就要砍下,忽的疾风而至锋利的长剑将刀拦了下来。 他错愕抬眸对上了一双清冷无波的眸子,“是你!” 慕慈脚尖落地,握剑的手微抬迫使他不得不站起身,逼得他倒退到了一侧,“你认识我?” ‘孩童’眸底都是恨意,刀锋上挑躲开长剑的压制,挥刀横扫向慕慈腰间,“林府门前你大开杀戒,仇人……我怎会不识。” “刘凤,你认错仇人了。”慕慈旋身躲过,剑身如秋风扫落叶般又急又快的逼着他不得不躲到相邻的房顶,两两相望,她持剑讥讽一笑,“府外应战愿赌服输,可林宽却是被人谋害。” 见她识破自己身份,刘凤原本还有些吃惊,毕竟他虽有石城第一之名,可因着身体残缺极少出现在人前,只有林宽和极少几人知晓他真面目。 随之听到林宽被害,顿时愣在原地,怒道:“明明是你将林爷带进府中,若说谋害也定是你们所为。” 慕慈:“我若要杀何须进到府中遮掩,他是中了黑无常之毒。” “黑无常?”刘凤面露震惊,却并未打消对慕慈的怀疑,“谁知道你藏着什么心思,林爷……” 慕慈直接打断他,“凶手我已经擒住,送去了城主府,你若不信自可前去查询。” 刘凤迟疑一瞬道:“我为何要信你?” 慕慈轻飘飘一笑,“你觉得能打赢我吗?” 虽然只过了几招,可刘凤心中明白他不是此人对手,再加上道观外时隐时现的几道身影,让他已有了退意。 可若是灰溜溜的离去,他心有不甘,眸中闪过一抹阴狠,手暗暗摸到了袖中的火铳。 正是从墨一身上搜到的。 “既然是误会,那人便还给你,”他猛地将火铳拿出瞄向慕慈,扣动扳机,“正好送你们一起去死。” 第255章 真相? ‘砰’一声巨响,子弹飞射而出,直奔慕慈。 清冷的墨眸微眯,速度极快的拉着墨一跳下房顶,将人送进屋内后,这才闪身到了屋檐,同时摸出布袋里的铁球打开披风挡在身前。 而对面早已没有了刘凤的身影。 慕慈握着披风的手收紧,连声音都带了一抹恼意,“将墨一护送回林府,交由无生。” 刚刚她探过墨一气息,虽平稳舒缓,却不敢大意。 房下众人齐齐应是,将墨一带上了马车,目送马车上了主街,慕慈这才返身去往城主府。 虽然毒杀林宽的凶手并未承认指使人是城主,但在那几百人围府后,慕慈派人去试探了几句,在知晓围府之人亲口承认是城主指使时,他神情愤怒的骂了声‘叛徒’。 原本的猜疑得到了证实,让她对这位传言只会对林宽示弱的城主有了好奇。 很快她到了城主府,远远便看到府前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百姓居多,身穿铁甲的士兵亦不在少数。 龙胤站在门前,一脚踩在毒害林宽的凶手身上,神情冷漠的望向高台上被士兵护在身后的华服男子,“石城一向以武力说事,林宽却被城主派人毒死,城主大人,不解释一下吗?” 百姓是龙胤派人喊来的,见云集的人越来越多,城主这才不得不出面。 闻言将眸底的怒意强压下,故作吃惊道:“林宽死了?昨日有人上林府应战,一连杀了石城数名武者,又将林宽囚于府内,得知消息后我忙调了四百人去营救,哪知贼人势盛,我的人死伤过半仍不能将林家人救出。” “原想今日援军到了再去相救。” 他叹了口气,一脸自责,随即神情愤愤道:“定是那帮闯入林府之人所为,初来石城便行事如此嚣张,若任由他们胡为石城百姓岂不是都有可能成为刀下人。” 此言一出,围观的百姓顿时有些慌乱,毕竟林府门前那一战很多人都是亲历者,那般血腥的场面直到今日仍让人胆寒。 人群顿时有人瑟瑟发抖的道:“石城前十的武者都不是她的对手,我们又能如何。” “是啊,那女人身手十分厉害,杀人就同切菜一般。” “若是刘凤在不知能不能赢过此人。” 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顿时有人附和道:“对对,刘凤可是排名第一的武者,若是昨日他也在或许林爷就不会死。” 附和声越来越多,喊刘凤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城主眸底闪过一抹得意,高声道:“诸位放心,我定会寻到刘凤,即便他不在,石城还有即将赶到的援军,还有我们。” 他振臂一挥,“只要我们众志成城定能将外侵者赶出去。” “赶出去。” “赶出去。” …… 百姓情绪被感染,纷纷高声回应。 慕慈抱臂站在人群外,并未上前,望着城主的眼中都是玩味。 龙胤则是眸中含了讥讽,却并不着急,直到喊声渐平,这才将脚下的人拎起,高声道:“事情真相就在此人口中,诸位不想听一听吗?” 真相? 神情激动的百姓,似是才想起龙胤之前的话,虽然大部分人已经信了城主的话,但仍有部分人本着八卦之心想知道‘真相’是什么。 可若是公然表示想听,便是质疑城主杀人,一时无人敢应声。 城主眸底杀意被讥讽取代,正打算在鼓动几句便将人拿下,就听人群中有一粗粝声音喊道:“听听便听听,也好证明城主清白。” 城主声音瞬间噎住,视线在人群扫视,并未寻到说话之人,眸底浮上一抹阴鸷。 有了开口的人,顿时有人附和道:“我们倒要看看你如何诬陷城主。” “对,身正不怕影子歪,我倒想看看你如何颠倒黑白。” 响应的人越来越多,城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侧目看了眼身前的护卫,后者不动声色的悄悄向一侧退去。 慕慈看了一眼并未理会,视线反而落在人群中第一个喊话的人身上。 龙胤将手放到凶手的后颈,声音和煦如春风,“林宽是怎么死的?” 凶手眼神茫然,直到对上龙胤的视线似是才有了焦距,回道:“被我用黑无常毒杀。” 龙胤:“你为何要杀他?” “林宽行事嚣张从不将城主放在眼中,得知有人去应战还将他囚于府中,便派我杀了他嫁祸给应战之人。” 见他被催眠仍刻意避开城主,龙胤扭头望向高阶上的人,还真是忠心啊。 捏在后颈的手微微用力,迫使他对上自己的眼睛,问道:“是谁派你去的?” 男人神情出现一抹挣扎,最终归于沉寂,乖乖回道:“是城……” ‘嗖’ 凌厉的箭矢急速而至,锋利的箭簇在日光下泛着冷厉的光泽,直奔男人而去。 ‘啪嗒’,势头迅猛的羽箭被龙胤凌空抓住,扔在了地上。 他眸色幽幽的望向羽箭射来的方向,拉长了声音,“这是要杀人灭口啊。” 城主眸底闪过一抹慌乱,不仅因为射杀失败,还有龙胤暴露的实力。 徒手抓住疾驰的箭矢,并不是一件易事。 见隐在暗处的杀手已经脱身,城主稳了稳心神,怒道:“为了栽赃,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他若死了我才是百口莫辩,又何必多此一举,明明是你们……” “人抓住了。”粗粝的声音再次响起,身形如孩童的男人拖着一壮汉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刚刚便是他射出袖箭意图灭口。” 见刘凤如此上道,慕慈唇角微勾,此事林宽的人出面比任何人都更有说服力,这也是她引他来此的目的。 城中百姓不认识刘凤,城主却认识,略一思索有了主意,故作惊喜道:“刘凤,这两日你去哪儿了,可知林宽被人所害,林府险些被屠?” 听到‘刘凤’的名字,人群顿时哗然,纷纷挤向前想要一睹真面目。 刘凤并不想暴露自己,若是被人知晓石城第一竟是个侏儒,定有损他威名,正要否认,就听龙胤道:“原来你就是林宽最倚重的石城第一武者刘凤。” 他脸上都是惊叹,“怪不得能在如此多人中快速抓到杀手,厉害厉害。” 男人赞扬的话和眸中真挚的欣赏,冲淡了刘凤长久来的自卑,脱口道:“过奖了……” 见他承认了身份,龙胤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诚挚道:“既如此,那便由你来审吧。” 第256章 说实话 审? 对上龙胤温和的双眸,刘凤有一瞬的愣怔。 “我来审?” 龙胤:“难道你不想知晓林宽被害的真相?” 想到道观那女人的话,他视线移向一侧的男人,正打算开口,就听城主喊道:“刘凤,你莫要上当,杀了他们我许你副城主之位如何?” “副城主?”龙胤讥讽一笑,“这是要收买你啊。” 刘凤眉眼微动,望了眼高位的城主,随即又望向面前的龙胤,略显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他不配。” 他一把将毒害林宽的男人拉过来,高声质问道:“说,是谁让你毒害林爷?” 男人脸色痛苦,却依旧说了出来,“城、城主。” 刘凤眼眸狠厉的望向高阶上的人,“城主大人,你可认?” 城主没想到刘凤对他的利诱竟不为所动,双眸好似淬了毒,冷声道:“怪不得昨日林府出事你不在,原来已经背叛了林宽。今日又设下这陷阱污蔑我,你们到底有何图谋?” 刘凤顿时怒道:“昨日我奉林爷之命去了矿山,山上的弟兄都可为我作证。反倒是你证据确凿还想抵赖,林爷往日可没少给你送银子,你为何要杀他?” 城主冷笑,“林宽仗着手下武者众多,在石城一向嚣张跋扈,为了石城百姓我不得不小心维护,所有人都知我对他的容忍,他又怎么可能贿赂我?” 刘凤确实见林宽给城主送过银票,但都是私下而为并无他人证明,正不知如何应对时,就听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若不贿赂你如何将这铁矿开下去。” 望着穿过人群的少女,刘凤眼皮一跳,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短刃。 慕慈却眼神都未曾给他一个,直接将那名射箭的杀手拎了起来,问道:“是谁要你杀人灭口的?” 男人脸色绷紧一个字都不肯吐露。 慕慈眼眸微弯,‘锵’一声抽出腰间诛邪剑,伴着一声惨叫剑身穿透了男人的肩胛。 “若是不答……”她动了动握着剑柄的手,锋利的剑刃上挑似是随时砍落他的手臂。 男人眼眸睁大,脸上的神情四分五裂,惊声道:“是、是城主,是他要我动手的。” 慕慈抬脚将男人踹飞,顺势拔出了剑身,掀眸望向面色阴冷的城主,“看来林宽给的银子不够啊。” 城主并没有被揭穿后的羞恼,反而有恃无恐,“口说无凭,你说我拿了林宽的银子,证据呢?” 慕慈手中长剑指向城主府,“搜一搜不就知道了。” 在慕慈出现时,四周的百姓就认出了她,此时听到她竟要搜城主府,顿时又惊又惧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期待。 人群纷纷向后退了几步,却无一人离开,眼巴巴的看着那指向城主府的剑。 城主眸中都是阴霾,“口出狂言,还真当这里如林府般是你可以撒野之地吗?” 他是石城之主,只要都城无人问责,这城主之位依旧是他的。 之前不对林宽动手,不过是忌惮姜家,如今有这女人背锅他自然是要将矿山握在手中了。 况且林宽手中还握了那么大一个秘密,他不死,若惹出事端倒霉的是自己。 慕慈早就猜透了城主的心思,知道证据在他面前无用,唯有让其怕了惧了,他才会乖乖开口。 她挑眉一笑,“试试不就知了。” “试试?”城主挥手示意,身穿甲胄的士兵纷纷弯弓搭箭瞄准了慕慈几人,他得意道:“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几条命可以试。” 黑压压的箭簇在阳光下折射出幽冷的光泽,慕慈看了眼龙胤,“不会被射成刺猬吧?” 龙胤:“不好说。” 慕慈:“那怎么办?” 龙胤:“我穿了防弹衣。” 慕慈:“我有披风。” 两人齐齐望向刘凤,“你有什么?” 刘凤:“……” 他虽然想杀城主为林爷报仇,但不是用这种找死的方式。 饶是他在厉害,也无法在箭雨中毫发无伤。 为什么就不能选择用暗杀、偷袭这种方式? 他默了一瞬,“我矮。” 龙胤和慕慈:“……” 龙胤将手探进袖口,其实是去了空间,拿出一件防弹衣丢给刘凤,“你攻右侧。” 慕慈将披风穿好,望向高阶上的人,“他是我的。” 龙胤:“那看谁最先结束。” 话落身形一纵直奔左侧士兵。 慕慈和刘凤亦飞身而起。 城主眸底杀意闪现,“放箭。” 带着羽尾的箭矢好似急雨般落下,三人并不理会,任由箭矢落在身上,不管不顾一路向前,很快到了射箭之地。 杀戮随即而至。 很快倒下一半的弓箭手,城主瞳孔微缩,一边号令持刀的士兵上前帮忙,一边在几名侍卫的护佑下跑回了府中。 ‘砰’一声随着大门关闭,他暗暗松了口气,“快,快护我去出城的暗道。” 一行人急匆匆奔向后院,在一口枯井前停了下来。 有侍卫先一步跳了下去,仰头望向井口,还不等开口唤人,一颗圆滚滚的人头从上面掉了下来。 他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的脑袋,伴着惨叫声一只手掉了下来。 他呆了一瞬,转身便要往地道跑,忽的光线微暗,有风落下。不等他回头查看,锋利的剑身从背后刺入又抽出,他直挺挺栽倒了地上。 慕慈看了眼黑漆漆的甬道,这才飞身回了地上,望着瑟瑟发抖瘫坐在地的城主,她蹲下身,声音幽冷含了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试过了,你要倒霉了。” 在厉害的武者怎敌千军万马枪林箭雨,原以为自己占了先机,哪知如此不堪一击。 外面那么多人竟没有截住她,甚至连他逃走的时间都未争取到。 想到这女人血腥手段,他心里恐惧到了极点,再也没了城主的威风,求饶道:“姑娘饶命,只要不杀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活着,等他回了都城,便又是一方要员。 到时定要将此人找出,大卸八块剥皮抽筋才解他心头之恨。 竟是个软骨头,慕慈眸底露出一抹厌恶,拉开两人的距离,冷了声音,“为何杀林宽?” 城主面上一副诚恳,“他欺我太甚,我早就想杀了这恶霸替石城百姓……啊……” 慕慈手中长剑落下将他右掌钉在了地上,幽幽道:“说实话。” 第257章 只这些? 城主惨叫着连连求饶,“我说的就是实话,姑娘信我……啊……” 慕慈捡起一把武士刀,手起刀落,将另一只手也钉在了地上。 她未再言语,一双眼如饿狼猎食冷冷望向他。 城主哭声一顿,所有侥幸被击得粉碎,他颤声道:“为了铁矿。” 慕慈握住剑柄,忽的转动剑身,城主发出一声哀嚎,整个人都被冷汗打透,急声道:“还、还有林府守护的秘密……” 慕慈手上动作停了下来,问道:“什么秘密?” 城主眸底闪过一抹迟疑,却没抵过对慕慈的惧意,道:“我本是吉源家的家臣,家主得到消息姜家不知用什么手段,驯养了一批神兽和精怪,分批养在几个地方,其中就有石城。” “于是派我来石城暗中调查此事,若消息属实定要将驯兽之法拿到手。” 慕慈眸色泛冷,原来变异兽幕后操控者是姜易。 还真是不安分啊。 她试探道:“可查到什么?” 城主并不知晓慕慈他们发现地底之事,闻言摇了摇头,“这些年我找遍了城中一无所获,唯有矿山未曾查看,所以我怀疑他们是借着开采矿石的缘由,将神兽养在了山中。” 他神神秘秘的说完,女人脸上依旧是漠然沉冷的样子,以为她不信,急声道:“此言句句是真,若是骗你我不得好死。” 慕慈松开握剑的手,蹲下身与他平视,“神兽不在矿山,在林府。” 城主震惊片刻,随即摇头道:“不可能,林府一直都有我的人,若真在府中绝瞒不过。” 慕慈似是无聊般屈指弹在剑身,随着剑刃轻微的晃动,城主疼的龇牙咧嘴再也没有了那份笃定。 “在他院中的地下洞穴,”慕慈伸出三根手指,道:“一共三只,两只神兽,一只精怪。” 城主惊呆片刻,“果真如此?可还在地穴中?” 慕慈认真点头,“神兽还在地下,那只精怪逃了。” 她视线环视四周,“说不定就藏在某处。” 城主吓得一缩脖子,“听闻精怪最嗜血,如今逃出来指不定要惹出多大祸事,再加上神兽……” 他一副担忧的样子,“即便你们武力再高又怎么会是神兽的对手,不如让我去城外调来万军将其捕杀,也好护城中百姓安危。” “你信吗?” 女人突兀的一句话,让他愣住,“信什么?” 慕慈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讽,“信你自己的话。”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望向他,“你想要的是神兽为你所用,又怎会在意城中百姓。况且,若调来万军,第一个要杀的便是我。” 心思被拆穿,城主忙做出诚恳之姿,信誓旦旦道:“神兽威力岂是我等凡夫俗子可抗争的,若不调来万军相护,你们怎么拼得过它?” 慕慈幽幽一笑,双手握住了刀剑,吓得城主一哆嗦正要求饶,刺入手掌的双刃瞬间拔出,不等他呼喊,就听她轻飘飘道:“不用拼。” 城主的喊声堵在喉间,好奇道:“为、为何?” 慕慈:“因为它们已经死了。” “什么?”因为太过震惊,城主猛地站起身,“如何死的?” 他找了这么多年,终于能窥的一线隐秘,如何容忍此事发生,他冷冷的望向慕慈,早已忘了恐惧。 慕慈难得好脾气,扔了那把武士刀,提着剑慢悠悠道:“我杀的。” 城主冷目望着她片刻,忽的笑出声,“你?论武力石城确实无人能敌,可若说杀了神兽,绝无可能。” 慕慈嗤笑一声,未再理会他,向外走去。 城主愣住,见她真的走了,心中一喜,忙跑到枯井前忍着痛意攀住井绳就要下去。 还不等他双脚落地,忽觉得头顶一暗,下意识仰头望去。 入目是一张略显沧桑的脸。 四目相对,那张脸露出狰狞笑意,忽的持刃而下。 短刃划开他惊惧的脸,一路向下,直到一分为二。 刘凤看着地上血淋淋的尸体片刻,迈步向甬道深处走去。 杀了城主,石城再无他容身之地,不如趁机离开。 慕慈到主院时,龙胤正拿着一叠银票出来,直接递了过去,“刘凤呢?” “他走了。”慕慈接过银票,疑惑道:“只这些?” 龙胤点头,“或许他真的没有贪墨。” 慕慈挑眉,“二哥,你何时这般天真了?” 吉源家如今虽不如以前得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想对矿山寻些事端轻而易举。 况且林宽能得姜易信重,将变异兽\/交由他看守,绝不是蠢材,又怎会真如表面那般给姜家树敌。 这两人私下定是达成了某种交易,以维持住表面的平和。 想到林宽的那些私产,慕慈迈步进了室内。 不知是为了掩人耳目还是城主喜好简朴风格,屋内的摆设一般,东西也少得可怜。 唯一能看的过去便是那张足有两米的紫檀大床。 来之前她特意问过牛三,城主并未带家眷,在石城也未纳妾。 一个人睡这么大一张床? 龙胤被慕慈调侃后,便一直跟在她身后,原本是想等她一无所获后好怼回去,见她盯着床不言语,眸色微动,“床有问题?” “看看就知道了。”慕慈伸手将上面的被褥扯落,露出光滑的床面,视线落在里侧床角,那里有一只造型奇特的金蟾蜍。 她探身握住蟾身,试了下扭不动,又试着向下按了按依旧没有反应。 龙胤笑道:“不如把它砍了带走,好歹也是金的……” ‘咯吱’一声,随着慕慈将金蟾蜍抬起,沉实的床板一分为二露出深不见底的洞口。 慕慈拿出火折子点燃,在看到向下的石阶时,忍不住道:“古人对密室还真是情有独钟。” 龙胤从空间拿出一只防风油灯,“我也有。” 慕慈:“……” 龙胤提着灯先一步走了下去,慕慈跟在后面。 走了三四米便落到了实处,地面铺了青石,足有两米宽。 两人又往前走了十几米,竟出现了一座院落。 主屋连着两侧的厢房,虽面积不大却样样俱全。 慕慈面露讶异,难不成这城主有什么特殊嗜好? “水,水……” 一侧厢房内,忽的传出一道微弱的声音。 慕慈眼皮一跳,还真有啊。 第258章 你自由了 断断续续的声音,是个女人。 慕慈拿过龙胤手中的提灯走了进去。 漆黑的屋子被光映亮,趴在地上的人微仰起头,似是不适应突然的光线,又猛地闭上,过了一瞬才又睁开。 那是一张苍白柔弱的脸,在看清提灯的人时眸中都是惊恐和慌乱,身子蜷缩成一团,拉紧了裹在身上破烂脏污的衣裙。 “别杀我,别杀我……呜呜……我再也不跑了……” 断断续续的呜咽声,让慕慈听得并不清楚,她蹲下身想要将人扶起,女人却惊慌的躲去墙角,随着她的动作响起锁链拖曳的声响。 慕慈扫了眼锁住她脚踝的锁链,放柔了声音,“我们不是城主的人,他已经死了,你能告诉我你是谁,为何在这里吗?” 女人反应了一会儿,才敢望向她,依旧瑟缩着道:“真的?” 慕慈点头,“真的,不然我们为何能进这密室。” 女人打量了她一瞬,随即望向她身后的龙胤,最后视线又落在慕慈腰间的剑上,戒备道:“你们是谁?” 慕慈:“我们的身份不能告诉你,说或者不说就看你想不想出去了。” 女人很明显是被城主囚禁在这里的。 但事情不明原因不清,她不会擅自下定论。 听到后面一句,女人眼睛微亮,激动道:“我我我带你们去找他的宝物,你们救我、救我出去好不好?” 城主的那些东西定是藏在这暗室中,即便这女人不知晓,她也能找到,不过为了让女人安心,慕慈道:“成交。不过你先告诉我,为何被关在这里。” 女人似是有些难以启齿,沉默半晌才道:“我是三月前被他劫来的,同我一样的还有六人,我们本都是官家女子,以样貌品性扬名,却被他劫来……” 她咬牙,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 慕慈眸色微凉,有些后悔将人留给刘凤,视线环视屋内,“她们呢?” 女人眼泪滚落,“死了,有被他生生折磨死的,有不堪受辱自尽的,还有试图逃走被活活打死的……” 她声音哽咽,仰头望向慕慈,乞求道:“求你求你带我出去,我父亲是枫桥城的将军,他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慕慈眸底闪过一抹震惊。 枫桥城是距离倭国都城最近的一座城池,因有护卫都城之责,历任守城将军都是倭王最信重的人。 这石城城主竟连将军之女都敢劫掠,不知是有恃无恐,还是色胆包天脑子被驴踢了。 想到其余的六名女子,慕慈眼眸微动,“其余六人的身份,你可知晓?” 女人点头,“我被送到这里时,前面的五人都已经死了,仅剩的那人将她们身份告诉了我,要我无论如何活下去。若逃出去,便告知她们的父母为她们报仇,若逃不出去,就将所有人的信息告诉后面的人……” “所以我一直咬牙活到了现在,原本……原本我以为此生再无见天日的那天。” 她膝行两步到了慕慈跟前,“求求你,求求你救我……” 慕慈拔出诛邪剑,将她脚上的锁链砍断,“你自由了。” 女人愣了一瞬,忽的伏地嚎啕大哭起来。 慕慈并未阻止,直到她哭声渐停才将她扶起,“你想报仇吗?” 女人愣了一瞬,重重点头,“我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慕慈:“他已经死了,即便千刀也不能消恨。” 见女人脸色微暗,她这才道:“论官职他远在你父亲之下,却敢做出这等恶事,若不是有所依仗谁信?” 且不说他如何将人从府中劫走,单从枫桥城到石城至少需要十天的路程,若没有人相帮他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女人也想到了这点儿,忽的身形微颤,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有几次觉得人有异……” 原来竟不止一个男人。 她眸底迸射出浓烈的恨意,“他们毁了我,我绝不会放过他们……” 慕慈心里微微叹息,道:“放心,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女人瞳色微震,“你、你愿意帮我?” 慕慈唇角勾了勾,“帮你,也是帮我自己。” 若帮凶真是她猜想那人,才是真的祸水东引。 倭国,不亡都难。 女人满脸感激,“若帮我找到仇人,定要让父亲重谢你。” 慕慈笑了笑并未多言,只道:“我先送你出去。” 女人却道:“我知晓他将东西藏在何处,我先带你们去。” 慕慈并未阻止,见她走的缓慢便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女人眸色越发感激。 出了屋子,她指着院中的石桌道:“桌面下有机关,我见他打开过。” 应是觉得她没有逃出去的一天,石城城主行事并不遮掩,有时还会将人带出来炫耀一番。 龙胤走过去,探手到桌面下,很快摸到了一块方形硬物,微微用力向一侧扭动,轻微声响后石桌移开了。 慕慈提灯过去,光影之下,满目金色。 石桌下竟是满满一箱的金子,旁边还有一箱珠宝首饰,另一侧则是比砖石还厚的银票。 慕慈看了眼龙胤,有他的空间在,倒是省了遮掩。 她对着女人道:“这里交给他,我先带你去吃些东西。” 女人早就又渴又饿,忙点头应好。 等两人离开,龙胤又搜寻了一番,竟在主屋寻到了一些出乎意料之物,将东西都放到空间后,便去寻慕慈了。 因着有女人在,龙胤并未多言,两人商议后,由慕慈带着女人从后门离开,龙胤留下善后和向外面等候百姓解释。 龙胤将搜寻的部分金银展示给门外的百姓,又承诺会按户平分给城中百姓,顿时引来一片欢呼。 他又趁机表明自己是受姜家所托来接管矿山,让百姓误以为此事只是姜家和城主的恩怨。 再加上龙胤许诺,他接手矿山后,每年会将山上一成的利润平分给所有人。 人人有份,平白多了一笔收入,百姓欢天喜地,只觉得城主死的好。 恰好这时得到消息的姜云野带人赶了过来,两人表明身份后,龙胤直接将收尾的事情交给了他,赶回了林府。 慕慈已安顿好了女人,寻了林府丫鬟照看,见龙胤进来,对上他笑意盈盈的眸子,道:“看来收获颇丰。” 龙胤坐下,喝了口茶,“你猜我找到了什么?” 第259章 算我一份 自从和龙胤相认后,慕慈整个人都温软下来。 不再每日紧绷,也不在将自己防护成铜墙铁壁。 她唇角染笑,以往清冷的眸子晕了狡黠的笑意,“莫不是同吉源家勾连的证据?” 龙胤探手到空间拿出几封文书和信件,晃了晃并未递过去,“你如何知晓的?” 慕慈:“他曾提及自己是吉源家的家臣。” 龙胤顿觉无趣的将东西扔了过去,“还当你能未卜先知。” 见慕慈拆开信件,又道:“除了吉源家的信,还有两封倭王的密信。” 慕慈微愣,“倭王?” 她快速的将所有文书和信件浏览一番,眸底的疑惑渐渐舒展,最后将所有信件压在指尖,笑望向龙胤,“这城主还真是给我们送了好大的一份礼。” 龙胤唇角勾了勾,“你打算如何做?” 慕慈手指轻叩在纸上,“既然城墙的根基已被蛀空,不如再狠狠撞一下,塌不塌就看天意了。” 龙胤:“那你觉得天意如何?” 慕慈轻飘飘一笑,“倭国必亡。” 龙胤轻笑出声,“天意合该如此。” 慕慈从几封信中抽出一封,道:“其余的你收好,这封另有他用。” 龙胤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她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等他们将女人送回枫桥城,有这封信在,那位守将还会忠心耿耿么? 慕慈点头,拿着信去找阮玲儿,也就是从城主府救出的那名女子。 慕慈过去的时候,阮玲儿刚洗完澡换了新衣,不过简单的装扮就已明艳动人,可想而知没有被囚前是何等的美貌。 见慕慈进来,她‘扑通’一身跪倒就拜,“玲儿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慕慈将人扶起,拉到一旁椅子坐下,示意丫鬟离开后,将信拿出递了过去,“这是在暗室的主屋搜到的。” 阮玲儿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手指颤抖的将信打开,入目是信尾鲜红的王印,她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 缓了好一会儿才将视线落在信中内容,越看越心惊,眸底的恨意也越发浓烈,“无耻庸王,怎配为君……” 信中只有简单的几句话,却毁了她这一生。 ‘阮将军之女,阮玲儿,沉鱼之姿,羞花之貌,寡人慕之。吉源爱卿,何日可得?’ 这般明晃晃的纵使臣子去劫掠臣女,是何等的荒唐,又是何等的无耻。 父亲一生都效忠王上,兢兢业业护卫枫桥城,却被信赖敬仰的君王掠去了爱女,当做玩物般肆意欺辱。 “可笑可悲,我阮家的忠心真是喂了狗。” 慕慈指腹微捻,慢悠悠道:“既如此,不如将狗宰了。” 阮玲儿蓦的瞪大了眼睛,“你、你、你要造反?” 慕慈唇角勾了勾,“不,是给倭国换一方新天地。” “君臣清明,百姓安居的新天地。” 阮玲儿呆在原地,片刻后视线落在信纸,眸色逐渐坚定,“算我一份。” 慕慈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接受了,颇有些意外,“不怕我骗你?” 阮玲儿凄然一笑,“我已经如此,又有什么值得骗的。” 慕慈直接挑明,“你有一位手握重兵的父亲。” 阮玲儿抬眸对上她的视线,“你会杀了倭王吗?” 慕慈:“会。” 阮玲儿:“那就好。” 知晓真相,父亲或许会怨恨倭王,却绝没有起兵的胆量。 所以,她需要有人推一把,给她和父亲对抗王权的勇气。 而对面的女人,便是那个人。 所以她甘愿被利用。 慕慈从她眼中看到了决心,于是问道:“先回家,还是先去另外六名女子家中?” 阮玲儿道:“先去另外六名女子家中,我需要知晓他们的态度。况且,我若先回家,都城会很快得到消息,再出门便有些不便。” 倭王知晓她活着,又怎会留她性命。 慕慈眸底闪过一抹赞赏,除了一开始暗室中求饶,后面她表现的都很冷静,不愧是将门之女。 她递过一个手掌大小的瓷瓶,“这水喝了对你身体有益。” 阮玲玉接过,并无丝毫犹豫的一口喝下,原以为会是什么苦涩的汤药,没想到竟真是水,还很是甘甜。 慕慈眸色中染了笑意,“不怕我下毒?” 阮玲玉把玩着瓷瓶,“若真想害我,又何必救我。” 慕慈笑了笑,站起身,“你好好休养一日,明日我在派人与你同行。” 阮玲玉起身相送,“好!” 等慕慈离开后,她视线落在桌面的信上,手指用力握紧,指甲狠狠陷入掌心肉中。 什么家国道义,一个禽兽不如的君王,反了又如何。 慕慈回了主院,见龙胤站在风雨廊望着下方的石阶发呆,走过去问道:“看什么?” 龙胤指了指下方,“昨晚救你离开后吱吱再没出现过,你说它会不会还在这地下。” 昨晚他们离开后,剩下的人将里面搜查了一遍,并未发现吱吱的身影,可搜遍了整个林府也没寻到它。 龙胤还让系统感应了一下,仍是一无所获。 可若是不将它找到,放任在外面也不是办法。 万一成了嗜血之物,就再无挽回余地。 慕慈亦想到了这点儿,道:“我试试吧。” 龙胤调侃道:“难不成它能听你召唤?” 慕慈神秘一笑,并未回答,而是对着石阶下喊出几句似咒语的话,然后又对着院外喊了几声。 然后便拉着龙胤回了屋子。 龙胤忍不住笑道:“怎么,这就召唤失败了,小妹,你这大神不太靠……” 他脚步忽的顿住,一脸不可思议的望向屋内柜子后面探出的两只触角,惊道:“竟是真的?” 慕慈得意一笑,“要不要拜我为师?” 龙胤:“……” 他直接将人拎了起来,“有些日子没挨罚了吧?” 慕慈:“……二哥,君子动口不动手……” 龙胤:“我是国师,不是君子。” 慕慈:“……” 前世,因着自幼习武,她性子多少有些顽劣,没少给家里闯祸,每次都是二哥收拾她。 虽然打不过她,但每次都将她治的服服帖帖。 大哥曾说过,这叫血脉压制。 她正想着乖乖求饶,原本躲在柜子后的吱吱,忽的发出一声尖利的嘶鸣,呲牙怒吼着冲了过来。 第260章 可记下? 温顺的小狗若发了怒,也会让人心惊胆颤。 更何况本就嗜血的异形者。 额间的触角化作尖利的刺,张着血盆大口露出瘆人的利齿,攀爬速度极快的冲向龙胤。 龙胤眸露寒光,记忆闪回到了末世,整个人都溢出森森杀意,他顺势拔出慕慈腰间的诛邪剑,剑锋扫向飞扑而来的吱吱。 “吱吱,不可以。” 电光火石间,慕慈站到了中间。 挥出的长剑停在半空,飞扑的凶恶面孔瞬间变得温驯。 额间的触角垂落,吱吱蹭到慕慈身前,碧绿的眸子都是委屈,“吱吱!” 慕慈声音含了笑意,指了指龙胤,“他是我兄长,不会伤害我。” 吱吱眸底都是疑惑,不过望向龙胤的目光中依旧带了警惕。 龙胤有些哭笑不得,“它为何能听得懂你的话?” 而他的话,吱吱却毫无反应。 慕慈将吱吱探到身前的触角卷了回去,回道:“它们听不懂字义,是靠音频来辨别话中的意思。” 再加上倭语发音大多同音频异曲同工,并不用如何调整。 慕慈将其中的规律和用法详细说了一遍,龙胤很快就掌握了其中的关键,试着对吱吱说了几句。 吱吱眸底的警惕瞬间消散,慢慢蹭到龙胤跟前,忽的伸手捏住了他的领子将人拎了起来,“吱吱,吱吱吱。” 望着龙胤缩着脖子一脸懵怔的样子,慕慈没忍住‘哈哈哈’的笑出声。 清脆悦耳的笑声传出屋外,让走到院中的人脚步顿住,李玄朗静静望着笑的开怀的女人,那般张扬明媚,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原以为无生心怀不轨,他惊惧下陷入了昏迷,再醒来发现房间空无一人,他忙起身到门口查看,便看到了对面同样打开房门的乌鸦。 两人都有些摸不清状况,可看了下四周的环境,发现还在林府。两人急匆匆出了院门,问了门外的护卫,才知就在主院隔壁。 知晓慕慈和龙胤刚回了主院,二人忙赶了过来。 到门口时,李玄朗才察觉到了双腿的异样,走了这么久竟无一丝痛意,之前的钝感亦消失不见。 果真如无生所言,完好如初。 他惊喜之下,加快脚步想要告诉慕慈这个好消息,却听到了她如银铃般的欢笑声,顿时又让他心中五味杂陈。 似是只有在龙胤面前,她才能放下防备,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龙胤,真的只是阿慈的二师兄吗? “姑娘~” 哽咽的声音打断了屋内的笑声,也将院中失神的男人惊醒。 听到乌鸦的声音,慕慈扭头望过去,恰好对上了李玄朗深邃幽暗的眸子。 她愣了一瞬,迈步到了门口,先是落在乌鸦包裹的断臂,又扫向李玄朗的双腿,“醒了?” 李玄朗刚要应声,乌鸦‘呜呜’的哭出声,几步到了慕慈跟前,‘扑通’一声跪拜在地,“是属下无能,未能护好姑娘……” 望着趴伏在地的男人,月余前还想要毁她清白要她的命,如今却为了救她失了一臂。 她很庆幸,给了他重新选择的机会。 慕慈伸手将人扶起,“日后遇事不可冲动,所幸这次你同老六都无事。” 事后乌鸦才反应过来,若不是他们冒然闯入激怒了狼兽,慕慈定有其他更稳妥的方法将其制住,又怎会为了救他们而冒险。 他脸色惭愧,道:“是我们连累了姑娘,不然……” 慕慈打断他的话,“是我连累你断了一臂,连累老六险些丢了性命。” 乌鸦眸底闪露一抹不可思议,哽咽道:“姑娘……万不可如此说,此生得遇姑娘是我们之幸,为姑娘死亦是应当。” 慕慈眸色沉了沉,声音亦带了抹沉重,“你错了,若我的命需要用你们的命来换,便不配你们唤的那声‘姑娘’。” 乌鸦诧异的望向她。 奴为主死,天经地义,历来如此。 可她却说错了。 女人瓷白的小脸沉静幽冷,双眸却异常明亮,“我们是战友,不是主仆。你们的命同我的命一样珍贵,命只有一条,以后行事定要谨记安危第一。” 慕慈望向呆愣的人,“可记下?” 乌鸦将眼中的热意强压下,大声道:“属下记住了。” 慕慈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视线落在他的断臂上,“无生会帮你定制一条假肢,定会让你如虎添翼。” 原本因着失了一臂,担心会变成累赘无法跟在慕慈身边,听闻慕慈的话,乌鸦顿时喜道:“多谢姑娘。” 慕慈又宽慰了几句,这才望向李玄朗,“殿下的腿好了?” 李玄朗迈步到了跟前,步履轻缓却感觉到了同以往的不同。 稳健,轻快,不再似之前那般迟缓。 薄唇漾出一抹笑意,“无生果真是无所不能的神医。” “论医术,我若得二,无人敢第一。”无生从院外走了进来,一脸傲意。 “乌鸦的假肢做好了?” 龙胤一句话让无生脸拉了下来,垂头丧气往外走,“我这就去。” “不急,从昨晚到现在你还未曾歇息,”慕慈开口道:“先去睡一觉再说。” 无生脚步顿住,僵硬扭头望向慕慈,忽的委屈的瘪了瘪嘴,“为何当初救我的不是你,小妹啊,要不你同主子说说,让他将我送给你吧。” 慕慈:“……” 龙胤幽幽一笑,“若不怕天打雷劈,随你。” 脑中忽的闪过一道‘雷声’,无生吓得猛摇头,“我自是要遵守誓约,此生只奉你一人为主。” 说完也不看龙胤,拉起乌鸦转身就跑,“我这就去做假肢。” 夜幕降临时,老六醒了过来,看到慕慈那一瞬,呜呜哭了出来,“姑娘,姑娘,你怎么也来了地府……” 他哭声顿住,眼睛扫过跟在慕慈身后的李玄朗和乌鸦等人,“你、你们怎么也来?” 乌鸦哼了声,“地府嫌你话多人傻,给退回来了。” 老六反应了一瞬,哭声更大了,“我我我没死,呜呜……没死,哈哈哈……呜呜呜……” 望着又哭又笑,如同魔怔了的人,众人忍不住笑出声。 慕慈却悄悄退了出去,望着漆黑的夜色,眸中溢出一抹柔色。 真好。 第261章 有些不放心 有龙胤在,矿山的事慕慈没在插手。 她将龙胤代替她去都城之事告知了姜云野。一开始姜云野还对龙胤能力有所怀疑,知晓他是藩国国师后便在无异议。 而阮玲儿之事亦交给了龙胤安排。 又在石城待了几日,直到无生确定老六已经无恙,慕慈才同龙胤分别。 半月后,慕慈一行人到了弋阳。 她让李玄朗带着老六等人先去都司府,而她去了军营。 迎着下午的阳光,一路疾驰很快看到了连绵的营地。 “什么人?” 还不等靠近,便被路口的暗哨拦住,一脸凶煞的问道。 慕慈面上和气道:“我来是寻张数的,他……” 其中一名士兵不等她说完,冷笑道:“竟是张数的同党,兄弟们抓了她定能找到张数那恶贼。” 慕慈微愣,还不等询问,那十几名士兵已经持枪围了过来,握着缰绳的手微紧,随即纵身跃下迎了过去。 情况未明,慕慈并未拔剑,赤手同他们周旋在一起。 很快十几个人诶呦诶呦的躺在了地上,慕慈捡起地上的一柄长枪,枪杆戳在一人的胳膊上,问道:“张数犯了何事?” 士兵叫嚣道:“敢来都司营地闹事,我劝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不然……啊……” 木质的枪杆在慕慈手中却好似有千斤重,她手上用力下压,顿时疼的士兵惨叫一声,“我我我说……” 慕慈收了力道,将抵在胳膊的枪杆移到了他咽喉处,警告道:“我没有多少耐心,若不说实话……下次便是这里。” 对上女人幽冷的双眸,士兵再也没了之前的嚣张,急声道:“不敢,不敢……” 慕慈厉声打断,“说!” 士兵吓得一哆嗦,忙道:“张数投敌叛国毒害三公子,罪该万死。” 慕慈微愣,“三公子?他是何人?” 士兵道:“是指挥使的小儿子尹翎。” 尹翎? 林樱那个胆小未婚夫? 慕慈眸色微凉,“他死了?” 士兵:“三公子至今还在昏迷中。” 慕慈又问道:“京中来的那三万人呢?” 士兵:“在北营,由二公子看管。” 看管? 慕慈面色一冷,“是谁的命令?” 士兵被她身上的冷意所慑,结结巴巴道:“指、指挥使尹、尹大人。” 慕慈未曾想回到弋阳后会这般情形。 即便张数有谋害尹翎之嫌,尹东平为何要将京营的兵力看管起来? 她提着长枪翻身上马,挥枪遥指向刚刚的士兵,“北营何在?” 士兵哆嗦着手指向密林北方,慕慈双腿夹紧马腹,“驾!” 骏马发出一声嘶鸣,冲进了密林。 躺在地上的士兵这才起身,一瘸一拐的向营地跑去报信。 穿过密林,又行了小半个时辰,这才看到藏于山坳处的营地。 她驾马到了大营外,不等士兵询问,高举虎符,“我是慕慈,带我去见尹熠。” 看到虎符士兵脸上闪过一抹慌乱,“姑娘稍等,我这就去通知二公子。” 话落转身就跑,慕慈翻身下马,挥枪将人拦住了,“我和你同去。” 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她冷冷望向其余几个蠢蠢欲动想要去报信的士兵,手中长枪点了过去,慢悠悠道:“若是不想断腿,就老老实实守好营门。” 一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即便冷着脸,拿着枪,却并无震慑力。 有两名士兵打着哈哈道:“这是军营,里面都是男人,万一有不开眼的污了姑娘的眼,有损姑娘名节。我们先去通报一声,也是为了姑娘好。” 说完便不管不顾的向里走去。 慕慈眯眸望着他们的背影,忽的甩出了手中长枪,枪杆好似千斤击向两人的小腿。 ‘扑通、扑通’两声,两人齐齐栽到了地上,抱着腿哀嚎惨叫起来。 慕慈慢悠悠的迈步走了过去,弯身捡起了地上的长枪,望向身后呆若木鸡的几人,“还有人要去吗?” 所有人顿时收了轻视之意,无人敢应声。 慕慈举枪指向之前问话的士兵,“你,带我去。” 士兵紧张的吞了吞口水,这才走了过去,“姑娘这边。” 慕慈将长枪扛到肩上,跟在他身后进了大营。 穿过几座营帐,看到了主帐。 慕慈正要过去,一侧营帐后忽的响起一声惨叫,随即是一阵哄笑。 “哈哈哈,这就不行了?京营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吧。” “吴老七,你下手轻些,京里来的身子娇贵的很,别在打残了。” “残了就残了,一群窝囊废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听说原本带队的是个女人,过了世安县便不知所踪,也不知是不是……”说话的男人挑眉,露出一丝淫笑,“哈哈哈……” “那还用说,定是被玩坏了……” 吴老七话还没说完,趴在地上满脸是血的男人,撑着身子站起来,挥拳打了过去,“无耻,胆敢侮辱慕将军你……” 挥出去的拳头被轻易截住,吴老七脸上都是鄙夷,“慕将军?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片子也配称将军?也只有你们这群惯会阿谀奉承的软骨头才会认她。” 他一把挥开男人,讥讽道:“不如说说你们那位慕将军,是如何征服你们的?不会是床上功夫……啊……” 吴老七话还没说完,忽的有人从身后扑了过来,一拳砸在了他脸上,“老子打死你这个满嘴碰粪的东西……” 猝不及防下,吴老七的脸结结实实挨了一下,他捂着青紫的眼眶,恶狠狠的瞪向来人,“又是你这个狗\/杂\/种。” 男人走到那名被打的京营士兵跟前,关切的道:“李叔,还好吗?” 李叔抹了把脸上的血,“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男人神情戒备的望向吴老七,“你出来太久,有些不放心。” 李叔恨恨道:“这帮狗东西欺人太甚,之前区别对待也就算了,如今竟连口粮都克扣,我不过是理论几句他们便如此……” 他轻声叹了口气,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道:“也不知慕将军何时回来,若再不回来,我们这些人怕是……” “嘀咕什么呢?”吴老七见两人竟还有心思聊天,心中越发恼怒,抬手指向打他的男人,“上次让你跑了,这次老子定要你好看。” 话音刚落,后背忽的被一硬物抵住,清冷的女声含着漫不经心的轻蔑在身后响起,“是吗?” 第262章 拿我令牌去 尖利冰冷的枪头隔着厚衣仍能感觉到它的锐利。 吴老七身形僵住,微微扭头。 暖阳挂高,金色的阳光从女人身后洒落,连带着飞扬的墨发都带了光。 他脑中‘轰’一声炸响,好一个倾城小娘子,心里的戒备瞬间消散,反而多了丝蠢蠢欲动。 那双凶狠的眸子带了一抹猥琐,“小娘子身娇体弱,没想到也喜欢玩儿枪。” 最后几个字他刻意咬重,一旁的男人顿时大笑出声,望向慕慈的视线便有些肆无忌惮。 之前被吴老七针对的那两名京营士兵,在看到慕慈时顿时一脸激动。 可因着慕慈示意,两人并未开口相认,此时听到吴老七的话,之前被打的那人顿时气不过道:“吴老七,你嘴巴干净点儿。” 吴老七斜斜的看了他一眼,警告道:“等老子和美人谈完心在收拾你。” 那人又要理论,被一旁的男人拉住,摇头示意,低声道:“且让他作死。” 他见过慕姑娘行事手段,吴老七要完。 见两人不再言语,吴老七越发得意,转身就要去握慕慈手中的长枪,“小娘子还是把枪给哥哥吧,免得伤了自己惹我心疼。” 粗厚的手掌落在枪杆,他微微用力想要将枪夺过来。 握着枪尾的女人神情依旧,瘦弱的身形似是定海神针般,就连枪身都未动一下。 吴老七微愣,听着身后的 哄笑声,他猛地用力,枪身和女人依旧纹丝未动。 “吴老七,你行不行啊,不行让我来。” “老七这身子不行啊,连个女人都拉不动,换我来,换我来。” “哈哈哈,不会是刚刚出力太猛,此时虚了吧。” “不中用,就换我来,定要将小娘子拉进怀里……” 男人调侃的话还未说完,就见为了证明自己拼劲夺枪的吴老七,忽的整个人飞起砸向自己。 ‘砰’一声,吴老七粗壮的身形重重砸在男人身上,叠罗汉般又压倒了身后三人。 下面的四人被吴老七压的不轻,尤其是最下面那人一口血吐出,扑棱了半天一个音都喊不出。 看热闹的人忙上前将人拉开扶起,却都没明白,好好的吴老七怎么就飞了。 吴老七也是一脸懵逼,只记得他拼尽全力想要将枪拉过来,忽的手臂一麻松手飞了起来。 他下意识望向女人手中的长枪,依旧是刚刚的姿势。 心中有种怪异的感觉,还不等细想,就见女人持枪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不等他开口,枪身抖动砸在了他腿上。 看似轻飘飘的力道,却疼的他惨叫一声,‘扑通’跪在了地上。 “欺辱同袍,该打。” “目无军纪,该罚。” “辱骂诋毁上司,散布谣言,扰乱军心,该杀。” ‘啪啪……’ 长枪接连砸向吴老七背部,男人哀嚎声由高到低,最后只剩微不可闻的呻\\\/\/吟。 慕慈眸色幽幽,人亦如枪般冰冷无情带着凛凛杀意。 一声一声的重击,终于让众人回神,纷纷涌了上来持枪攻向慕慈。 慕慈站在吴老七身侧,一脚踩在他背上,手中长枪好似迅猛的长龙。 拦、扎、点、挑、拨、缠,将围上来的士兵一个个打翻在地。 望着躺倒一片的人,她一脚将吴老七踢了过去,扭头望向身上无伤的那名京营士兵,“梁晨,去请尹熠,就说我请他过来。” 梁晨见慕慈还记得自己,眸底闪过一抹激动,忙应声道:“是,将军。” 吴家事了,因着慕慈那份举荐信他原本是要去虎贲营,后得知慕慈要从京营选兵来弋阳,便请\/命跟了过来。 三万多人,他不过一个新兵,这一路莫说同慕慈说话,就是见面都未曾见过。 再加上他这段时间操练,风吹日晒早已不复当初的样子,没想到慕慈竟还能认出他。 又想到这段时间的遭遇,顿时鼻子一酸,险些落泪,忙仰头向主帐跑。 刚跑了几步,被慕慈唤住,“等一下。” 梁晨忙止步要往回走,慕慈从布袋摸出一块儿令牌扔了过去,“拿我令牌去。” 梁晨忙接住,“是。” 原本他还在想会不会被拦在主帐外,现在有了令牌,看谁敢拦。 等梁晨离开后,被打的脸上出血的男人,转身进了一侧营帐,不多时搬了个凳子过来,“将军,您坐。” 慕慈挥手将枪插入地面,望着摇摆的枪杆片刻,这才坐到了凳子上,“你叫什么?伤的可重?” 男人恭敬道:“卑职原广洋卫百户刘坤,我护的严实,都是皮外伤,之前几个兄弟的伤重多了,到现在还没起身。” 慕慈带来的三万人,有多一半是当初继后调令那几卫的降兵。 他们当初不过是被上峰蒙蔽,并无谋逆之心,可终归是落了起兵的名声,虽回了京营难免被针对。 慕慈之所以选了他们来弋阳,便是想给他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等灭了倭国,凯旋回京,也可扬眉吐气。 是以这些人对慕慈很是感激,平日训练也比其他人要更积极。 慕慈眸色沉了沉,“弋阳都司的人行事这般猖狂,几卫的指挥使都不替你们出头吗?” 刘坤道:“将军有所不知,几位指挥使因张数之事,如今还被关在牢中。” 慕慈眸底暗色翻涌,“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刘坤顿时好似找到了靠山,一五一十将事情讲了出来。 他们到弋阳后,便来了此地安营,并无弋阳都司的人同住。 老六走后,他们也一直按部就班的训练,极少出营。 唯有伙房的人需要购置新鲜蔬菜,每七日便会进城采买。 每次都由张数陪同,半日便回,直到半月前天都黑了也没见他们回来。 张数虽然只是千户,可因着得慕慈赏识,在营中很有威信。 是以得知消息后,几卫的指挥使忙派人去寻,可人还没出营门口,尹东平带兵围了营地。 说张数是倭国奸细,下毒害了他小儿子,为了排查可疑之人他要接手此地。 几卫指挥使自是不信张数会叛国,要尹东平拿出证据。 尹东平让人将同张数外出的其中一人带了过来,那人言明曾看到张数同倭人见面,还看到他去药铺买了药。 几卫指挥使虽不信,但也不好再多说,便想等寻到了张数在从长计议。 哪知张数未寻到,他们几人亦被看押了起来。 第263章 谁说了算? 慕慈很快听完了前因后果,道:“指证张数的人何在?” 刘坤回道:“原本被带回了都司府,后来听说人不见了。” 外出采买的人除了张数不知去向,只剩了指证那人。 如今也不知所踪。 慕慈微眯了眸子,将火气压了又压。 那几名指挥使因私下派人寻找张数,不满尹东平严刑拷问营中同张数交好的兵将,不满尹翎欺辱,先后以不同罪名看押了起来。 以至群龙无首,她的人处处被都司的人欺压。 如今已是冬月中旬,可刘坤和梁晨身上只穿了薄衣,反观都司的兵士人人都是新棉衣。 克扣衣物、军粮,肆意欺辱殴打士兵…… 慕慈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又冒了出来,冷眼望向主帐方向。 看来这二公子不好请啊。 她唇角勾了抹冷笑,站起身向主帐走去。 还没到门口,便听到男人呵斥的声音,“一个新兵也敢命令我?把他给我扔出去。” 梁晨愤怒的声音传来,“我家将军召见,二公子是要违抗军令么?” “你家将军?”尹熠冷笑一声,声音里都是讥讽,“一个将倭国奸细视作心腹的人,怎配领兵。何况她消失这么久,突然出现谁知她安的什么心。” 他将手里的令牌直接丢在地上,“若是要见,让她来主帐见我。” 帐内的士兵架起梁晨便往外走,胳膊忽的被什么击中,两人惨叫一声松了手。 梁晨心中一喜望向门口。 尹熠微愣,就见一人掀帘走了进来,“怪不得都司的兵如此不堪,原来是同二公子所学。” 当看清来人样子时,尹熠眸底闪过一抹惊艳,随即听到后面的话,清隽的脸上闪过一抹恼意,“你就是慕慈?” 慕慈扫了眼被扔在地上的令牌,眸底闪过一抹戾色,缓步到了尹熠身前,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我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尹熠万万没想到慕慈会动手,错愕半晌才回神,下意识要挥手还回去,可看到那张清冷绝美的脸又停了下来,怒道:“为何打我?” 慕慈越过他直接坐到了主位,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袖,这才掀眸望向他,“我是陛下亲封的平倭大将军,就连尹东平见了我亦要礼让三分,你算什么东西敢直呼我姓名,还要我来见你?如此不尊上峰长官自是该打。” 尹熠冷笑,“我是弋阳都司的虎卫将军,你不过是仗着陛下宠幸,也配自称上峰。” “虎卫将军?”慕慈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嘲讽,“身为将领克扣士兵口粮和衣物,纵容手下欺辱京营的人,你……也配称将军?” 尹熠气得双手握拳,怒道:“那是他们咎由自取,营中出了奸细不仅不知悔改配合我们排查,竟还暗中对抗,不吃些苦头,怎知弋阳是谁说了算。” 慕慈眉目染了笑意,轻飘飘道:“弋阳,谁说了算?” 尹熠微微错愕,因着那一丝笑意,心里怒气竟消散了不少。 想到慕慈的身份,慕震北之女,同他的身份倒是相宜。 他前年成亲,去年夫人因着难产离世,膝下嫡子尚幼正需一位嫡母。 他落在慕慈身上的目光深了些。 虽说此人行事狂妄了些,可听闻她深的三殿下和陛下信重,若是娶了她于自己来说利大于弊。 更何况,此女容色上乘,比之过世的妻子更要貌美。 想到这里,他声音放柔了些,“尹家在弋阳三十余年,不论是领兵作战,还是世家底蕴,尹家敢说第二无人敢说第一。” 慕慈脑子莫名的蹦出无生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无生因着药箱自有这般底气。 他尹熠是哪儿来的底气,敢如此大言不惭,眸中溢了抹嘲讽,“既如此,为何粼水城未曾拿下,如今的局面,似乎还是三十年前白家打下的。” 尹熠眸底闪过一抹恼意,争辩道:“粼水城驻守之人可是戴安,当年白家便是毁于此人之手,我们尹家能将局势维稳至今已是不易,换做旁人还不知会如何。” 慕慈忍不住冷笑出声,“你倒是知足。” 尹熠不悦道:“若不是我们守护,何来京都的盛世。” 慕慈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原本觉得老六脸皮已经够厚了,没想到尹熠才是让她大开眼界。 之前因着尹东清,她对尹家还有些期待,如今…… 她扫了眼地上的令牌,“你可知那是御赐之物,你如此刻意损毁,已犯了死罪。” 她懒得再同这蠢货理论,先寻个理由将人拿下,也好试试尹东平。 尹熠愣住,随即讥讽道:“这是我的营帐,外面也都是我的人,谁能证明是我扔的?” 他指向梁晨,“他吗?死人是开不了口的。” 慕慈有些震惊,看他行事,想来不是第一次。 尹熠如此无法无天,应是这土皇帝坐久了,便真以为可以一手遮天。 指腹研磨过腰间的刀柄,她缓缓站起身,幽幽一笑,“二公子,你猜,若是我杀了你,尹东平敢不敢杀我替你报仇?” 明明是言笑晏晏的样子,可说出口的话却又冷又硬。 尤其是那双眼,幽冷嗜血好似一匹觅食的饿狼。 尹熠被那眼神所慑,忍不住后退一步,却又瞬间回神,一个女人怕她作甚,更何况这可是他的地盘。 他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慕姑娘,我劝你最好还是收了这份心思,否则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慕慈瞬间被气笑了,她握着刀柄的手紧了又松,最终微微叹息一声,挥拳砸了过去。 又急又快,尹熠明明看到了她出拳,却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眼睁睁看着落在自己鼻梁。 脑子蒙了一瞬,捂着鼻子蹲在了地上。 慕慈亦蹲下身,道:“疼吗?” 尹熠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定要你好看……” 慕慈脸上笑意一收,挥拳又砸了过去,“可我只会让你难看。” 尹熠‘嗷’一声,捂着迅速肿起来的脸,怒道:“我弄死你……嗷……来人,来人……啊……” 慕慈手上动作未停,直到尹熠那张脸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这才收了手改换了脚。 谁知尹熠叫了半天,竟没一个人进来,正当他觉得要被活活踢死时,忽的听到营外有人大喝一声,“都给我让开。” 他顿时挣扎的向外爬去,拼尽全力喊道:“父亲,父亲,救我……” 第264章 另有隐情? 营外的声音如同救命稻草,尹熠手脚并用的向外爬去。 慕慈并未阻拦,而是任由他爬出了营帐。 反正丢人的不是她。 扭头见梁晨去捡地上的令牌,她道:“放着吧,会有人捡的。” 梁晨略微一想便明白过来,问道:“将军,尹东平怕是来者不善。” 慕慈迈步到了主位坐下,斜靠在椅背,眸色幽幽道:“遇到我,他就只能是善。” 想到慕慈行事风格,梁晨一颗心落地,侍立在侧等着自家将军给他们出气。 尹熠哭诉的声音很快在帐外响起,“父亲,那个慕慈简直就是个母夜叉,她闯进帐中不由分说将孩儿打了一顿,若不是父亲赶到,儿子定是要被她打死……呜呜……父亲,父亲定要为我做主啊……” 尹东平五十左右,样貌同尹东清很是相像,可周身气度却同尹东清大相径庭,尤其是那双眼睛锐利幽冷,带着杀伐之意。 听闻儿子的话,他面色一滞,脸微微沉了下来。 他是一个时辰前得知李玄朗一行人入城的消息,忙带了人亲自去接。 将人接回府中,等屋中只余他和李玄朗时,才询问慕慈在粼水城之事,得知她一同回来,在进城前去了都司大营,尹东平吓惊出了一身冷汗。 来不及同李玄朗解释,忙带人匆匆赶了过来。 哪知在主帐前便被刘坤带着京营的人拦住了。 正焦急时,就见自家儿子连滚带爬的爬了出来,顶着一张肿成猪头的脸控诉慕慈的不是。 尹熠眼见着父亲的脸越发黑沉,心中顿时有了底气,正想在添把火就见尹东平挥手一巴掌抽了过来,“混账东西,还不滚进去向慕将军赔罪。” 尹熠顿时被打蒙了,捂着肿胀的脸,眸底都是难以置信,“父亲,你可听明白,是慕慈那个母夜叉打的……” 不等他说完,尹东平一脚将他踢进了帐中。 尹熠直接栽了个狗啃屎,整个人都有些怀疑人生,好一会儿才艰难抬头,就见高位上的女人眸色幽幽的望着他,似是下一瞬那拳就要落下。 他吓得抱头滚到了门口,纠结着要不要向父亲求救,就听尹东平声音恭敬道:“弋阳都司指挥使尹东平求见慕将军。” ‘啪’一声,有什么东西在他脑中炸响,尹熠惊惧的望向慕慈,又扭头看向迈步而来的父亲,傻了。 慕慈眸底闪过一抹讶异,唇角勾了抹玩味,道:“尹大人太客气,‘求见’二字慕慈不敢当。” 女人说着客气话,却并未起身,一双眼幽幽沉沉,似笑非笑的望向进来的人。 尹东平先是嫌弃的看了眼缩在角落的儿子,眉眼间的火气是压了又压,直到尹熠吓的连呼吸都屏住,他这才迈步到了慕慈身前,躬身行了个大礼。 “慕将军不仅是陛下亲赐的平倭将军,亦是我尹家的救命恩人,尹某拜谢慕将军大恩。” 慕慈愣住,原以为能教养出尹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二世祖,尹东平定也是嚣张跋扈才对。 如今这番,倒让她有些摸不清套路。 她语气依旧是不冷不热,“尹大人知恩图报,我却实在是不敢受,只望尹大人能放了我麾下之人,莫要再克扣将士的口粮和衣物,这便是对我最大的谢意了。” 尹东平微愣,随即怒目望向尹熠,怒吼道:“逆子,你克扣将士口粮和衣物?” 尹熠吓得一哆嗦,想要否认,可视线落在梁晨那单薄的衣衫上,张了张口,委屈巴巴道:“张数迟迟不现身,我这么做也是想替三弟出口气。” 尹东平气得脸都青了,抬手指着他骂道:“混账,你怎敢……” “不仅如此,二公子还纵容属下殴打辱骂我们,至今还有几人伤重不起。”梁晨打断尹东平,继续补刀,“今日,吴老七更是污言秽语辱骂我家将军,二公子亦是不将我家将军放在眼中,还将陛下赐予的令牌扔在地上。” 似是怕尹东平看不见,梁晨抬手指向令牌所在。 尹东平瞳孔微缩,顾不上责骂尹熠,忙上前双手将令牌捡起,仔细检查无碍后双手递于慕慈,“是我管束不严才会让尹熠这逆子行事如此无法无天,不过让尹熠来此实属事出有因,还请慕将军息怒容我稍后细说。” 见他一脸诚恳,慕慈犹豫一瞬才将令牌接过,“另有隐情?” 尹东平微微点头,却并未多言。 慕慈会意未再多问。 尹东平见她如此稍稍松了口气,转身去了尹熠身前,一脚踢了过去,“来人,把这孽障给我关起来。” 尹熠吓得连呼痛都忘了,“父亲,为何要关我?明明被打的是我……” 很快有人进来将尹熠架了出去,远远还能听到他质问的声音。 尹东平脸上都是尴尬,他对着慕慈拱手一礼,“让慕将军见笑了。” 慕慈没有耐心客套,直接问道:“尹大人现在可以说了吗?” 尹东平望向梁晨,并未言语。 慕慈道:“大人放心,梁晨可信。” 梁晨原本想开口退出去,闻言眸色微震,心底攀起一抹热意,瞬间挺直了脊背。 尹东平见此没再说什么,压低声音道:“慕将军应该听说张数通敌之事了。” 慕慈:“尹大人可信?” 尹东平见她一语道破关键,心中对她越发敬服,道:“不信,若他真是奸细,慕将军在潜入粼水城时便已经被擒,又怎会救出二弟,将戴安耍的团团转。” 慕慈去粼水城,只告知了老六和张数,就连尹东平也是在李玄朗赶到后才知晓。 因着事关重大,所以直到现在,知晓慕慈潜去倭国的,整个尹家也只有尹东平和尹东清二人。 是以这个局才会被尹东平一眼识破。 慕慈此时才放下戒心,道:“所以,尹大人是将计就计?” “不错,”尹东平点头,“我将张数安置妥当后,便带人围了北营,并让尹熠接管此处,为的便是做戏给做局之人。” 他自然知晓自己儿子的品性,原本是想演的逼真些,哪知他竟如此无法无法,险些酿成大祸。 他暗暗叹了口气,但愿慕慈看在他初心是好的份上,能饶过那逆子。 慕慈早已将他心思看透,却并未戳穿,问道:“可查出是何人所为?” 第265章 二公子不服? 自从知晓朝中派了慕慈来弋阳,尹东平便派人将她行事打探清楚了。 是以并不会因着她年纪小便有轻视之心,尤其在她将尹东清从粼水城救回后,更是对她从心底里敬服。 他同戴安斗了三十年,最知晓他是何等厉害的人物。 而慕慈不仅大闹粼水城杀了陈副将和吴将军,断了戴安的左膀右臂,还在戴安眼皮底下救出了尹东清,如此胆识和谋算让他自愧不如。 是以一见面才会将姿态放的如此低,甘愿奉慕慈为首。 他面露惭愧,如实道:“并未有线索,我怀疑会不会哪里露了破绽,让对方看出了端倪。” 他又将这段时日的事详细说了一遍,见慕慈垂眸沉思便垂手一旁静静等着。 足足一盏茶后,慕慈才道:“指证张数之人可曾严查?” 尹东平道:“因要遮人耳目是以并未用严刑。” 未曾用刑,自然就可以随口而言。 慕慈又道:“可查出是何人用毒?” 指证的人在回到都司的次日,便被人毒死在看押的房中,所中之毒同尹翎一样,皆是来自倭国的齿簇花。 尹东平摇头,“一直未有线索,当日房中如同密室,并无人进出,而吃食中也未发现齿簇花之毒。” 慕慈拧眉片刻道:“我要见张数。” 尹东平道:“我这就带将军去。” 慕慈:“你我如今关系势同水火,若是同行难免引人怀疑。” 尹东平:“将军之意……是继续佯装不和?” 慕慈:“毕竟我的人毒害三公子在先,而我一回来又痛打二公子,你如何忍得下这口气。想来他们迟迟没有下一步便是在等我回来。” 名满京都的煞神,若知晓自己人被欺负,定是要大开杀戒。 背后之人要的可不仅仅是张数的命,而是想要以此挑起事端,好让他们两败俱伤。 尹东平亦想通了这点儿,顿时有种拨开云雾之感,道:“以将军之言,我们接下来要如何做?” 慕慈:“自然是打一架了。” 想到慕慈的那些传言,尹东平忙摆手拒绝,“尹某年老可禁不起慕将军的打。” 慕慈:“……尹大人可有人选?” 尹东平犹豫一瞬,若想让人信服,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他收敛神色,道:“还请慕将军手下留情。” 慕慈缓缓起身,“自然。” 话落,‘啪’一声将桌上的茶盏扔在了地上,高声道:“尹大人还真当我好欺负不成,今日若不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休想出着营帐。” 尹东平愣了一瞬才入戏,怒道:“慕慈你简直欺人太甚,真当我怕你不成。” 慕慈冷笑,“既如此,那便手上见真章。” 尹东平冷哼,“若是输了,你当如何?” 慕慈:“我若输了,任你处置,可你若是输了,弋阳我说了算。敢吗?” 尹东平:“今日定要消了你的气焰,让你知晓尹家的厉害。” 慕慈:“打赢了再说。” 话落,慕慈挥掌飞身攻来过去。 很快帐内响起打斗之声,还有桌椅被砸坏的动静。 可因着刘坤带人守在帐外,尹东平带来的人根本进不去,只能瞪着眼睛干着急,就在他们决定不管不顾的闯进去时,就听尹东平一声惨叫,人从帐内飞了出来,直接砸在人群中。 随即一道碧绿色身影从帐内飞出,落在尹东平身前,居高临下,周身都是凛凛煞气,“你输了。” 屋内都是假打,可落地却是实打实的,尹东平疼的直呲牙,捂着腰被手下扶起,一脸愠怒,“慕慈,你行事如此嚣张,我定要上书陛下告你。” “请便,”慕慈冷冷一笑,“可输了便是输了,尹大人难不成想耍赖?” “你……”尹东平一口气险些没上来,抬手指向慕慈,“三殿下还在我府中,我这就去寻他评理。” 见他要走,慕慈很是嚣张道:“愿赌服输,莫说三殿下,就是陛下来了也无用。” 尹东平脸色涨红,似是恼到了极点,“张数叛国毒害翎儿,你又如此欺辱熠儿和我,此仇我尹家必报。” 他甩开手下搀扶的手,气冲冲向外走去。 慕慈也一脸不悦的甩袖回了帐内。 梁晨随后跟了进去。 慕慈:“可有异样?” 她同尹东平做戏,便让梁晨留意围观的人中是否有可疑之人。 梁晨摇头,“并未发现可疑之处。” 慕慈垂眸思索片刻道:“把尹熠带过来。” 应是知晓自家儿子行事太过,尹东平并未求情,也没提及将人带走。 可他如此行事,反而让慕慈不好再重罚。 梁晨领命,很快将人带了过来。 自从知晓慕慈回来后,京营的人瞬间翻身为主,不再畏手畏脚,将之前剿匪的气势拿了出来,将都司的人震慑住。 此时已经完全掌控了北营,将主帐更是守的密不透风。 慕慈蹲下身望着怒目瞪向自己的男人,“二公子不服?” 尹熠梗着脖子,“你不过是仗着身手好,恃强凌弱算什么好汉。” 慕慈唇角险些没压住,“恃强凌弱原来这么用的?” 视线落在女人莹白的 小脸上,尹熠那句‘正是’如何也说不出口了,只道:“我父亲怕你,我可不怕你,要打要杀请便,反正我是不服的。” “是吗?”慕慈右手落在腰间的刀柄,指腹向上推动露出幽冷的一截刀刃。 尹熠眸底瞬时一片慌乱,手脚并用的躲到一旁,声音发抖道:“你要做什么?” ‘锵’一声,推开的刀落回原位,慕慈掀眸对上他惊惧的双眼,“那要看你怎么做了。” 尹熠松了口气,正想再说句狠话壮胆,就见眼前绿影闪动,明晃晃的刀刃压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吓得声音都抖成了波浪,“你你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慕慈垂眸浅笑,“我问你答,若有半句虚言,你这头就别要了。” 尹熠傻愣愣的想要点头,察觉颈间的冰凉忙僵住,带了哭音道:“我要见我父亲……” 慕慈握着刀的手下压,“怎么,是要我连尹东平的头一起砍?” 尹熠哭声一顿,睁着满是泪花的眼睛望向慕慈,“我、我说,我说行了吧。” “这才对嘛,”慕慈用刀拍了拍他的肩,忽的声音转冷,“克扣口粮和衣服之事,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第266章 可有怀疑之人? 尹熠这纨绔虽然行事无状,可端看今日所为并不像是有心机的狠毒之人。 克扣粮草和衣物,这般恶毒之事,若没有人提点,他怕是想不到。 果然听到慕慈的话,尹熠回道:“是陈姨娘,她最疼老三,那日哭诉到我跟前,提了一句。” 因着恼恨张数所为,连带着看京营的人都不顺眼,他正愁怎么帮三弟出气,是以陈姨娘随口一句‘活该断了他们的口粮和衣物,让他们尝尝饥寒交迫的滋味,也好明白尹家的不易。’,他顿时听了进去。 慕慈眸色微暗,“陈姨娘是何人?” 尹熠:“父亲的妾室,母亲死后便一直由她打理家事。” 尹东平发妻在生尹翎时难产而死,尹东平之后未再娶。 慕慈:“陈姨娘为人如何?” 尹熠道:“尹家无人不赞她一声好,尤其是三弟更是视其为母。” 评价这么高? 慕慈唇角勾了勾,“二公子可曾体会过饥寒交迫?” 尹熠微愣,“我怎么可能体会过,身在尹家自然是……” 慕慈站起身,寒了声音,“梁晨,带二公子体验一下,也好让他长长记性。” 梁晨:“是!” 尹熠这才反应过来,眼见着梁晨招了人来要将他架走,他急声道:“慕、慕慈,我是尹家二公子,是虎卫将军,你怎敢如此对我,你……” 梁晨:“把二公子嘴堵上。” ‘唔唔’的声音远去,梁晨这才开口问道:“将军打算如何处置他?” 慕慈:“让他吃些苦头,丢入营中从新兵做起。” 在她手中就没有练不好的兵。 梁晨会意,感叹道:“二公子若有尹大人半分,也不至于如此。” 慕慈唇角勾了抹讥讽,“就是不知本性如此,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梁晨微愣,他在吴家隐忍那么多年最知世家阴私,瞬间便明白了话中深意,惊道:“将军的意思是……” 慕慈:“查一查就知道了。” “将军,”刘坤声音在营外响起,“几卫指挥使和副指挥使到了。” 尹东平一走,刘坤便让人去接他们了。 几人换了干净的衣服,便急匆匆赶了过来。 刚一入主帐,一众五大三粗的汉子瞬间鼻子一酸,险些没哭出来,快走几步单膝跪地抱拳施礼,哽咽道:“参见慕将军。” 慕慈挥手示意起身,“都坐下吧。” 等人落座后,慕慈视线环视几人,“可曾受伤?” 众人齐齐摇头,其中一人道:“我等好歹也是三品指挥使,他们只敢寻了由头关人,并不敢用刑。” 慕慈微点头,“委屈诸位了。” 她视线环过众人,面色沉冷,“张数通敌毒害尹翎一事,你们怎么看?” 十几人纷纷沉默未曾言语,唯有乾南卫指挥使道:“卑职不信,若张数真是奸细,从承尹到世安县,他为何未曾传递消息。” 有人开口,后面几人也纷纷附和,表示赞同。 慕慈将所有人的神态收进眼中,可唯有一人从始至终未曾言语,幽潭翻搅缓缓落在那人身上,“陈指挥使如何看?” 乾影卫副指挥使陈庆似是没想到会被点名,面露紧张道:“卑职觉得诸位说的在理,张数定是被诬陷的。” “诬陷?”慕慈视线有些意味深长,冷了声音,“尹翎至今未醒,又有人指证在前,他不过一个小小千户,有什么值得诬陷的?” “如此不忠不义的叛徒,枉费我对他的信任。” 见一众人纷纷噤声,唯有是乾南卫指挥使还要在言,慕慈道:“传我命令,全城搜捕张数,若要审判也是我来,尹家没这个资格。” “是!” 慕慈又安排了一些军中事宜,将这段时间耽搁的事情一并处理,这才让众人离开。 大帐内再次恢复了安静,天色亦暗了下来。 她正准备吃了饭换衣去寻张数,乾南卫指挥使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卑职有要事求见将军。” 慕慈:“进来吧。” 乾南卫指挥使掀帘进来,见慕慈正在用饭,挠了挠头,“打扰将军用饭了。” 慕慈指了指一旁案几上的饭食,“你的。” 乾南卫指挥使微愣,坐了过去,疑惑道:“将军知晓我要过来?” 慕慈:“是为了张数?” 乾南卫指挥使,点头,“张数不可能叛敌。” 慕慈将筷子放下,掀眸望向他,“为何?” 乾南卫指挥使道:“他父亲便是死于倭人之手,他痛恨倭人又怎会投效。” 慕慈倒是不知此事,可张数并不属乾南卫,他如何知晓。 似是察觉到了慕慈的疑惑,乾南卫指挥使道:“将军有所不知,我同张数父亲是少时好友,后因着我投军便断了联系,若不是这次来弋阳,怕是还不能同张数相认。” 京营数十万人,又在不同营卫,况且张数只是一个千户,相识的几率微乎及微。 若不是来弋阳途中张数得了慕慈青睐,得以冒头,他也未必认得出。 老六离开后,张数虽是千户之职,但却代表慕慈,是以几位指挥使对他很是客气。 乾南卫指挥使也是闲聊中得知和张数是同乡,细问之下竟是故人之子。 所以两人聊的比别旁人多些。 慕慈心中疑虑打消,如实道:“他是被诬陷的。” 乾南卫指挥使面上神情微松,随即疑惑道:“可将军刚刚明明……” 既然知晓张数是冤枉的,为何还要全城搜捕,定实他的罪名。 慕慈拿起筷子,夹起盘中的肉,缓缓道:“若不如此,幕后之人怎么会上钩,这饵够大鱼咬钩的速度才会更快。” 乾南卫指挥使提着的心彻底落下,这才有心情看桌上的饭食,学着慕慈夹了块肉放进口中,吞咽完这才道:“将军可有怀疑之人?” 他其实只是随口一问,毕竟慕慈才刚回来。 尹东平调查了这么久都没有一丝线索,慕将军再如何睿智,也不可能如此短时间勘破端倪。 慕慈见他吃的大快朵颐,直到他停了筷子,去端一侧的茶水,才道:“这两日将陈庆盯紧了。” ‘啪嗒’ 因着太过震惊,乾南卫指挥使手一抖,茶碗又落回了桌上,“将军怀疑陈庆叛国?” 第267章 我不蠢 乾南卫指挥使因着太过震惊,整个人都僵在那里,见慕慈并未言语,他犹豫一瞬道:“因着张数是他营卫的人,此前尹熠对他多有针对,想来是有些怕了,所以才未替张数说话。若只因之前的态度便怀疑他,怕是不妥。” 敢直言,亦能维护同僚,此人倒是比慕慈料想的还要堪用。 她脸上溢出一抹笑意,缓缓道:“我并不是武断之人,大人按我所言去做便是,定会有所获。” 乾南卫指挥使犹豫一瞬,道:“卑职领命。” 用完饭乾南卫指挥使便离开了,慕慈等到戌时末换了一身黑色劲服,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北营。 等出了营地,寻到梁晨一早就备好的马,一路疾驰到了城外三里处的尹家庄子。 远远弃了马,潜进了庄内。 按着尹东平画好的图纸,寻到了北侧的下人房。 她站在院外,用了约定的暗号,没多久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 很快张数推开院门走了出来,看到她整个人僵住,下意识就要跪地行礼被慕慈挥手拦住,指了指外面。 两人一路疾行出了庄子,寻了一处安静隐蔽之所,又确认无人跟踪后,慕慈才道:“可有怀疑之人?” 张数一身粗布麻衣,像极了田间的汉子,听闻慕慈的话,他鼻子一酸,“姑娘信我?” 慕慈:“我不蠢。” 张数:“……” 如此倒是显得他有些蠢了。 他吸了吸鼻子,道:“卑职想了很久,并未发现可疑之人。” 那个局简直天衣无缝,让他都有些无从辩解,若不是尹大人信任,怕是已经被定罪处死了。 慕慈道:“把那日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再讲一遍。” 尹东平虽然复述过,但她还是想听张数亲口说一遍。 毕竟大多时候,线索就藏在细节中。 张数忙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 那日张数带着四人去城中采买,如同往日般安排四人分别去采买不同的食材后,他去了同老六约定好的茶楼。 因着担忧慕慈,老六离开前答应他会派人回来报信,今日便是约定好的日子。 等他到了茶楼,人已经在了。 见来人是个生面孔,他原本还有些戒备,直到那人主动提及慕慈在粼水城一切安全,他这才信了。 男人告知他,慕慈已经得到了戴安的信任,只等将粼水城布防图拿到手便杀了戴安,到时里应外合夺下粼水城。 临离开时男人提及尹翎,说他是慕慈表妹的未婚夫,要张数有时间多去探望,查探一下人品。 张数自然是满口答应,回去时路过药铺,无意中听到来抓药的尹家小厮说尹翎得了伤寒,想到老家有一专门医治伤寒的方子,便灵机一动,想着借此接近尹翎。 他进了药铺,同尹家小厮表明了身份,得知他有秘方可医好尹翎顿时大喜,便等他抓好了药带他去尹府。 张数担心同行的人等不到他,原打算先去留信告知自己去尹府之事,谁知出了药铺恰好遇到了其中一人,张数便让那人代为转告其余三人,办完事去尹府外等他。 等到了尹府,他本想先去拜会尹东平,小厮却说三公子已经病了好几日,不如等用了药再去见。 想着也耽误不了多久,若医好了尹翎,尹东平亦不会怪罪。 于是跟小厮直接去了尹翎的院子,原以为说服尹翎用自己的药方会费些口舌,至少也要府医验过才可。 可尹翎听闻他的名字后,直言道:“慕将军是阿樱表姐,她信重之人,我自信之。” 因着这方子煎煮的火候极难掌控,张数便亲自去小厨房煎药,谁知他辛辛苦苦煎好的药,尹翎只喝了两口便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不等他反应,小厮一把将他抱住,嚷嚷着他下毒害了尹翎。 他懵了一瞬,首先想到的便是药铺那里出了差错,可任他如何辩解都无用,眼看着尹府的护卫围了上来,他挣开小厮向外跑去。 却在出院子时遇到了闻讯而来的尹东平。 尹东平挥手制止了护卫,问明了缘由,宣了府医过来查看尹翎情况,才知尹翎中了齿簇花之毒。 闻讯而来的尹家众人,纷纷将矛头指向了张数,要尹东平杀了他替尹翎报仇。 尹东平并未应诺,只说要带走张数严审。 恰在这时,同张数采买的四人见他迟迟不出,直接寻了进来,见他被尹家为难顿时冲了过来。 张数忙说明了缘由,要他们莫冲动。 谁知他刚说完,其中一人脸色惨白道:“之前看到你在茶楼见倭国人,我还想是不是另有隐情,没想到你竟真是倭国奸细。” 此话一出,震惊了所有人,就连尹东平都愣了住了。 张数气得跳脚,却又不能暴露慕慈在粼水城之事,解释的话便有些含糊不清,以至于众人都信了那人的话。 张数此时才明白,这是个专为自己设的局,或许茶楼那人根本就不是老六派来的。 他心中着急,却百口莫辩,尤其是听到尹东平下令将他拿下时,张数再也顾不得其他劫持了尹熠,想着先离开尹家再说。 变故却在这一刻陡生,同行四人忽的对他出手,大喊着捉奸细却根本不管尹熠死活。 张数无奈只得将尹熠推开,自己却露了破绽,被其中一人的拳击中,眼看着逃跑无望,正要放弃抵抗时,尹东平却冲了过来。 看似是要将他拿下,实则挡住了那四人的攻势,并暗示他向北逃。 两人边打边退,直到无人之地,尹东平告知他不可回北营,让他来了此处。 张数所述同尹东平区别不大,唯一一点便是两人提及尹翎时略有差别。 张数说尹翎听到他的名字后便同意用药,而尹东平说的则是张数言明药方是慕慈所赠,所以尹翎才会同意。 慕慈眸色微沉,果然听一听还是有用的。 她抬头看了眼夜色,月色昏黄,连带着周围的山峦都显得有些压抑。 她沉默片刻,缓缓道:“你替我去办件事。” 张数忙道:“姑娘请说。” 慕慈眸底闪过一抹玩味的笑意,“尹翎至今未醒,怕是凶多吉少,既如此莫要耽搁了表妹才是。” 第268章 莫要做真 尹家驻守弋阳近三十年,百姓早已将其奉为弋阳之主。 自从知晓三公子被人投毒,城中百姓甚为忧虑,不仅有去寺庙烧香拜佛乞求三公子早日转醒的,更有侯在尹府外送银送药送瓜果蔬菜的。 甚至连街上偶遇闲谈的第一句便是:三公子可醒了? “尹家要退亲?” 弋阳最热闹的茶楼内忽的飞出一声惊呼,随即是另一人不算低的声音,“切莫声张,三公子如今这副样子,还不知何时醒来,尹大人如此也是为了不耽误林家小姐。” “可、可万一三公子醒了呢?” “醒了?三公子这般家世还怕寻不到更好的姻缘?单城中就多少人盯着。” “那可是平阳侯的嫡女,岂是寻常女子,更何况还有卫国侯那般姻亲,可惜了……” “怪就怪造化弄人,来,喝茶喝茶。” 包房的门并未关严,里面的对话被路过的小二和几名茶客听得一清二楚,几人对视一眼,匆匆离去。 很快尹翎要同林家退亲之事从茶楼飞向了弋阳各处,一个上午便传成三公子中途曾醒来一次,不想连累未婚妻,哭求尹大人帮其退了婚事。 不过亦有另一个版本:三公子早有意中人,一直不满这门亲事,于是假借中毒退亲。 两个版本越传越邪乎,最后一版隐隐占据上峰,就连那位意中人都被人扒了出来。 慕慈手指点在桌面,等老六绘声绘色讲完,这才开口,“布政使刘召之女?” 老六端起茶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道:“正是,传言这位刘小姐娇美如花,诗词歌赋更是随手拈来,是弋阳公认的第一才女。” “尹翎同她自幼相识,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有人说刘小姐曾言此生非尹翎不嫁。” 慕慈落在桌面的手指微顿,没想到散个流言还能听到如此大瓜。 想到林樱提及尹翎时的样子,她问道:“尹翎对这位刘小姐是否有意?” 老六道:“传言是两人郎情妾意,可因事关林姑娘是以我细查了一下。尹翎曾多次婉拒刘小姐,言明只将其视作妹妹。” 妹妹? 慕慈垂眸望向杯中的明橙色茶汤,拿起茶盖将漂浮的几片茶叶拨到一旁,眸色溢出一抹嘲讽,“你这细查可是从尹府查出来的?” 老六愣了下,点头,“姑娘如何知晓的。” 尹翎自幼体弱,是以极少出门,除了几家的宴席偶有露面,大多时间都是留在家中。 可架不住长了一副好相貌,行事温润儒雅如谦谦君子,又有都司指挥使这般好家世,只这几面便成了闺中女子追捧的对象。 身份低微的相见无门只能将这份爱慕藏在心底,如刘小姐这般身份的自是成了尹家常客。 所以想要查清两人之间究竟有无情谊,便只能从尹家查起。 慕慈将茶碗放下,漫不经心道:“猜的。” 今日流言,让慕慈发觉尹翎比尹家几位公子更得百姓喜爱,也更得尹家人喜爱。 就连尹熠那个纨绔对尹熠也很是疼爱。 除了体弱,这位三公子还真是一个完人。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三殿下在尹府住的还习惯吗?” 老六愣了愣,三殿下原本是要来北营陪着姑娘的,却被姑娘拒绝了,如今又问……是何意? 他有些拿不准的道:“姑娘以为,是习惯还是不习惯呢?” 慕慈:“……” “姑娘,”乌鸦掀帘走了进来,“殿下传信,尹翎醒了。” 慕慈轻‘啧’一声,“醒的还真是时候。” 老六凑到跟前,“姑娘不想他醒?” 慕慈扫了他一眼,忽的笑了,“他不醒,这戏如何唱。” 她将放在一旁的令牌收进袖中,“我虽同尹家有龃龉,但殿下在尹府,不去探望总归失了礼数。乌鸦,守好北营,随时听我调令。” 乌鸦:“是!” 自从断臂处接了新肢还未曾用过,想来很快便能试一试其威力了。 老六忙道:“姑娘,我呢,我呢?” 这段时日被乌鸦盯着,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他都快闲出毛了。 慕慈迈步向外,“你随我去尹府。” “好嘞!”老六对着乌鸦得意的一仰眉,喜滋滋的追了上去。 除了老六和梁晨,慕慈又点了两百人,一行人气势汹汹的直奔尹府。 如此大的阵仗,还未到尹府,尹东平便收到了消息。 彼时他正同尹东清在书房,见尹东平眉头紧锁,尹东清道:“大哥是担心慕将军会对尹家不利?” 尹东平摇了摇头,“只从她冒险救你,便可看出慕将军为人,况且还有世安县之事,若不是她,尹家怕是已经完了,我又怎么会疑她。” 他叹了口气,“我担心的是尹家有鬼。” 尹东清眉心一跳,“大哥有怀疑的人?” 尹东平摇头,“此局太过完美,若无尹家人配合绝不会做到如此。可查了这么久仍毫无线索,说来惭愧。” 尹东清犹豫一瞬道:“大哥可曾查过陈姨娘?” 尹东平神情一震,猛地望向尹东清,“你、你的意思?” 尹东清道:“我落得如此地步,便是拜枕边人所赐。如此说也只是给大哥提个醒,也好防患于未然。” 尹东平沉默半晌道:“她这些年操持家事,孝敬父母,对熠儿几个更是视若己出,若、若是她……二弟,我信她。” 尹东清心里叹息一声,没在劝说。 不管尹家有没有奸细,又会是谁,只要慕慈插手此事,便绝不会让幕后之人得逞。 心里有了依仗,索性转了话题,道:“既然慕将军潜入粼水城之事已经暴露,我也就不必再伪装,从今日起我是要站在大哥对立面了。” 尹东平见他不再继续劝说,莫名松了口气,笑道:“只要不真刀真枪,无妨。” 尹东清站起身,一本正经道:“不好说,毕竟我背后之人可是出了名的煞神。” 他抬手拍了拍尹东平的肩,“大哥可要小心了。” 尹东平忽的想到那日北营摔落在地,下意识摸上后腰,摇头苦笑,“只望她能手下留情,莫要做真……” “老爷,老爷,不好了,”有小厮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慕将军打进府了……” 第269章 你说我是何人? 慕慈带着人一路到了尹府门外,梁晨先一步跃下马到了门前应门。 等阍侍出来,报了慕慈名讳,也不知那阍侍是脑子拎不清还是被那二百人吓到了,丢下一句‘等着’便关了门。 慕慈坐在马上,一双幽眸沉冷如冰,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见梁晨孤零零一人站在门前,老六跳下马走了过去,挥手将门拍的震天响,“开门,快开门,我家将军是来探望殿下的,尹家将我们关在门外是何意?” “尹家是要替殿下做主不成?” 一顶高帽压下,门内原本打算要慕慈等上半个时辰,好杀杀她气焰的人顿时吓了一跳,犹豫一瞬将门打开走了出来。 “休得妄言,”男人三十左右,留着山羊胡,一身锦衣看着身份不低,他怒目望向手还放在门上的老六,“随意攀诬尹家,你居心何在?” 老六指了指自己左胸口,“你是不是傻,心自然是在这里。” 男人眸底晕了怒意,抬手指向老六,“你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简直不将尹府放在眼中。” 老六用力睁了睁眼,好奇道:“难不成你眼睛成了精,可以装下这偌大的尹府?” 男人是尹府外院的管事,往日迎来送往哪个对他不是客客气气,还是第一次遇到老六这般故意找茬的。 他气得眼冒火星,竟怒目望向慕慈,高声道:“慕将军就是这般管束手下的吗?” 突然被点名,慕慈跳下马,慢悠悠到了男人跟前,“难不成他说的不对?” 管事的噎了一瞬,哼笑道:“他故意装傻同我作对,慕将军看不出吗?” 慕慈:“看不出,但我看出你故意刁难。” 她今日穿了身天蓝色的劲服,头发高高束起,英姿飒爽却也显得那张小脸越发白嫩明艳。 管事的原本是有些惧的,毕竟是陛下亲封的将军,又是卫国侯之女,可见她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娇弱女子,又生的这般明艳动人,那份惧意换做了轻视。 想来这将军之位定是来路不正。 他心中冷笑,脸上不自觉带了讥讽,“慕将军莫要血口喷人,明明是你的人故意寻事……” “寻事?”慕慈唇角微勾,“那你故意将我挡在门外,算不算寻事?” 管事梗着脖子道:“慕将军如此颠倒黑白,简直欺人太甚。” “欺人?”慕慈低低笑出声,“老六,告诉他什么才是真正的欺人。” 老六‘嗷’一嗓子冲了过去,一拳砸在管事的鼻子上,“胆敢对我家将军不敬,老子打不死你。” 管事猝不及防挨了一拳,瞬间回神就要反击,却被一旁的梁晨挥刀压在了脖子上,“敢对我家将军动手,尹家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话落一挥手,顿时冲上来五六人摁住管事的便一顿暴揍。 同管事一同出来的几人,眼见着情形不妙转身就跑,不等迈过门槛,被人揪住领子扔进了人群中。 伴着惨叫哀嚎声,慕慈带着老六和梁晨大摇大摆的进了尹府。 刚过了影壁,便被听到动静赶来的护卫拦住。 望着十几个身强体壮腰间佩刀的护卫,慕慈眉眼中闪过一抹不耐,“一起上吧。” 话落如疾风般挥拳攻了过去。 见梁晨也要冲过去,老六一把将人拉住,“就让姑娘出出气吧。” 刚从倭国回来,原以为可以专心练兵,谁知竟出了此事,姑娘这两日定是气得不轻。 慕慈确实心里憋了火,出手便有些重。 是以等尹东平赶到时,就看到满地都是哀嚎惨叫的人。 一个个不是抱着胳膊就是抱着腿,更有一动不动昏过去的。 “慕将军,这是何意?”尹东平故作恼怒道。 “无意。”慕慈迈步从他身前越过,声音清冷含了一丝杀意,“若是尹大人想寻些意思,慕慈愿奉陪到底。” 虽知晓两人是演戏,可那扑面而来的煞意,仍让他心里升起一抹寒意,转身望向女人远去的背影,顿时有些庆幸自己不是她的敌人。 犹豫一瞬,迈步追了过去,“慕慈,你欺人太甚,我这就去寻殿下评理。” 慕慈:“请便。” 尹东清气呼呼的越过她走了。 慕慈三人慢慢悠悠的走着,那悠闲的样子就好似在逛自家院子。 到一处花墙时,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从墙内传了过来,“慕慈真如此嚣张?” “是,奴婢听说,尹大人气不过已经去殿下那里了。” “哼,有一个这样的表姐,那林樱也定不是善类,怪不得翎哥哥不喜她。” “小姐,你可问过,三公子是否真有退婚之意?” “翎哥哥如今鬼门关走一遭,心意越发通透,不仅向我表明了心意,还承诺会同林樱一刀两断。” “太好了小姐,三公子总算想明白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情意相投来的重要。更何况听闻那林樱行事顽劣,时常同男子为伍,如此不知羞耻之人如何能同小姐相比,要我说她连给小姐提鞋都不配……啊……” 丫鬟逢迎的话还未说完,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石子直接砸在她嘴上,疼得她惨叫一声捂着嘴蹲在了地上。 “这是嘴巴太臭遭天谴了?”老六先一步从月亮门绕了进去,望着主仆二人笑嘻嘻道。 花墙内,主仆二人顿时脸色大变,蹲在地上的丫鬟忙站起身将容貌娇媚的小娘子护在身后,一张嘴还未说话飞出两颗门牙。 老六顿时哈哈哈的笑出声。 一身嫩黄色织锦襦裙的小娘子顿时羞的满脸通红,嫌弃的瞪了眼身前的丫鬟,这才望向老六,怒声道:“刚刚可是你砸伤了我的丫鬟?” 老六摇头,“明明是她背后乱嚼舌根遭了报应。” “你……”小娘子气得脸色铁青,却也忌惮这来路不明的男人,摆出气势道:“你可知我是何人?” 老六:“知道啊,弋阳布政使之女刘忆雪。” 刘忆雪原本还想用身份压人,没想到对方竟知晓她身份,顿时有些傻眼,“你、你是谁,怎知我身份?” 老六抱臂靠在墙上,脸上的笑意收的干干净净,冷声道:“平阳侯之女林樱是我家表姑娘,你说我是何人?” 刘忆雪小脸瞬间一白,“你是慕慈的人?” 老六忽的勾唇一笑,扭头喊道:“姑娘,刘小姐找你。” 第270章 没听见吗? 老六平地一声喊,吓得刘忆雪主仆腿都软了。 连尹府都敢闯,气得尹东平只能去寻李玄朗评理的女人,莫说她们,就是她爹来了怕是也于事无补。 刘忆雪既然被吹捧为弋阳第一才女,亦是有些真材实料的,顿时做出一副恭谦的样子,怯怯的望向月亮门。 当慕慈慢条斯理的穿过月亮门,掀眸望过来时,刘忆雪满眼都是震惊。 传言慕慈行事狠厉杀人如麻,昨日不仅大闹北营,还打的尹熠跪地求饶,更是将尹东平逼走。如此嚣张跋扈的女人,不应该是凶神恶煞如夜叉么,怎么会……怎么会长得如此美艳。 努力将心里翻搅的妒意压下,挤出笑意道:“常听父亲提起慕侯爷驻守北境震慑清国,有勇有谋是大殷不可多得的武将。今日见了慕小姐,果真是虎父无犬女……” “你们刚刚说尹翎要和我表妹退婚?”慕慈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脸色平静眸色无波的说完,做出请的手势,“既如此,两位随我去见三公子,当面讲清也免得耽误刘、尹两家结亲。” 女人说的客客气气,声音温和并不似传言那般凶悍,再加上样貌加持让刘忆雪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果然人言可畏,硬生生将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传成了煞神。 可要她去翎哥哥面前…… 他曾叮嘱在未退婚前切不可对外人提及两人之事,一则于她名声有损,二则也是怕林家知道后会故意刁难,毕竟林樱刁蛮任性什么事都能做的出。 可若真如慕慈所言,岂不是白白错失了这次机会。 她正天人交战时,就听慕慈道:“刘小姐放心,若你同三公子情比金坚,我会替林家做主退了婚事,成全你二人。” 刘忆雪顿时心中一喜,感激道:“忆雪多谢慕小姐成全。” 慕慈唇角染笑,“那就有劳刘小姐带路了。” 刘忆雪忙点头同丫鬟走在前面带路。 望着脚步都轻快了的主仆二人,慕慈眸色幽幽,唇角都是冷意。 老六和梁晨对视一眼,心中鄙夷,这哪里是弋阳第一才女,明明是第一蠢女才对。 此处离着尹翎的住处不远,穿过小花园,又走了一刻钟便到了。 刚到院门,便被拦了下来,看装扮应是尹翎的护卫,冷着一张脸道:“刘小姐,公子刚用过药睡下了,不便见客。” 她闻讯赶来探望时,这护卫还是客客气气满脸带笑,前后不过小半个时辰如今却这般态度,刘忆雪满心欢喜瞬间被打的七零八落。 尤其慕慈还在身后,顿时有些羞恼道:“连我也不见吗?” 护卫态度冷硬,“抱歉。” 刘忆雪眸底染了湿意,这些年她一直委屈自己,事事以他为先,如今也想为自己争一争。 她正要开口,就见一三十多岁的妇人从院内走了出来,刘忆雪鼻子一酸,哽咽道:“姨娘!” 姨娘? 慕慈掀眸望向妇人,容貌清丽,虽算不上貌美,但却有种柔弱之美,即便已经这般年纪依旧是我见犹怜。 想来这位就是陈姨娘了。 “雪儿?”陈姨娘讶然道:“你不是走了么?怎么还在这里?” 说完也不给刘忆雪开口的机会,亲亲热热的拉上她的手,“就知道你舍不得我,走,去姨娘那里,我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糖糕。” 就好似没有看到慕慈般,她直接拉着刘忆雪就走。 刘忆雪也不好挣扎,被动的被她牵出去了一大段路,眼看着就要转过拐角,她这才道:“姨娘,我是带慕小姐来见翎哥哥的,她……啊……” 手上忽的传来一股大力,疼得她喊出声,她错愕望向陈姨娘,后者脸上依旧是一副得体的笑意,“走路小心些,雪儿想吃绿豆馅还是红豆馅的?” 手上痛感还在,饶是她反应再迟顿亦发现了不对,她用力想要挣开陈姨娘的手,却好似被铁钳握住了般,不仅没有挣脱反而越握越紧,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姨娘,你放手,姨娘……” 陈姨娘声音轻柔,“傻丫头,刚刚就险些被石头绊到,若不握紧些摔倒了就不好了。乖,听话,莫要任性……” 手指似是要断了般,刘忆雪忍不住哭出声,心底莫名的升起一抹惧意,正当她不知所措时,胳膊被人握住,“她要你放手,没听见吗?” 清冷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压,刘忆雪愣愣的望向慕慈。 “这位姑娘误会了,”陈姨娘温声解释道:“雪儿她……” 慕慈直接打断她,“你是陈姨娘?” 陈姨娘愣了一瞬,才点头道:“姑娘认识我?” 慕慈眸底闪过一抹讥讽,“二公子曾提过一嘴。” 陈姨娘笑的越发温和,“原来是熠儿的朋友,我……” 慕慈:“我这里恰好有件事需要问询陈姨娘,梁晨,带她去殿下那里。” 梁晨不似慕慈声音温和,沉声道:“陈姨娘,请吧。” 陈姨娘微微一笑,“慕小姐,这里是尹府,你这样做怕是有些不妥吧?” 慕慈:“难不成陈姨娘想去北营?” 陈姨娘脸上笑意再也维持不住,冷了声音,“慕姑娘莫要欺人太甚,我……” “呦~”老六背着手,凑了过来,“张嘴欺人太甚,闭嘴欺人太甚,你一个妾室有什么可欺的?还真当自己脸大,是尹府女主人不成?” 他冷笑一声,“唆使尹熠克扣北营粮饷,没杀了你是我家将军心善,若再给脸不要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陈姨娘脸色阴沉如水,松开刘忆雪,抬手指向老六,似是怒极,“你、你血口喷人,我……” “你的意思是尹熠撒谎?”老六眉梢一挑,转向慕慈,“将军,如今证词有疑,卑职提议将陈姨娘带回北营同尹熠当面对质。” 慕慈:“可。” “我家老爷是弋阳都司指挥使,你们怎么敢如此嚣张,我……” “莫说都司指挥使,便是皇亲国戚,若是有罪我家将军亦杀的。”老六冷冷一笑,好似戏文里的酷吏脸露狰狞,“带走。” 见他们竟无所顾忌,真要带她走,陈姨娘脸色瞬间惨白,惊惧道:“我我要见老爷,救命,救命……” 老六一副恶人嘴脸,阴恻恻笑道:“谁也救不了……” “住手!” 虚弱的男声响起,慕慈唇角微勾,啧,好戏开场了。 第271章 你们居心何在? 目的达到,老六退到了慕慈身侧,冷冷望向被护卫搀扶而来的人。 应是匆忙出来,男人只在中衣外披了件披风,虽面容憔悴苍白却难掩俊逸,还真是一副好皮囊。 只可惜,用错了心思。 “姨娘,发生何事了?” 陈姨娘一脸担忧之色,想要迎过去,却在看到梁晨手中的刀时,踟蹰着没敢动,只焦急道:“翎儿,你怎么出来了,大夫说了你要卧床静养,切莫沾染了寒意。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禁不起折腾的,快回去,快回去……” 说到最后,声音哽咽,似是焦急不已。 刘忆雪闻言忙小跑着过去,劝道:“翎哥哥,你才刚好些,快回屋去吧,有什么事我替你做……” 尹翎越过她,淡淡道:“左不过一条命罢了,难不成要我看着姨娘被人欺辱?” 刘忆雪愣住,呆呆的望着男人背影,片刻后眼睛泛红却强忍着将泪意压下,又追了过去。 “翎哥哥,你身体要紧,还是……” 不等她说完,尹翎怒道:“我如何就不劳刘小姐操心了,时候不早了,刘小姐若是无事还是早些回府吧。” 刘忆雪整个人僵住,寒冬时节好似被人泼了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三公子如此薄情,就不怕寒了刘小姐的心?”老六嗤笑一声道。 尹翎脸色凝重道:“我早有婚约在身,何来薄情之说。” 老六望向脸色惨白的刘忆雪,“原来是刘小姐一厢情愿,那些话想来也是你们主仆臆想,还真是不知羞耻。” 刘忆雪并未言语,只呆呆的望向尹翎,脑中纷乱,却还在为他寻借口,猜测是不是忌惮慕慈,怕两人之事激怒慕慈后会连累陈姨娘,所以不得不如此? 可慕慈看着并不像公私不分之人,且很好说话,刚刚陈姨娘强迫她时,慕慈还出手相帮…… 她心中纠结,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可她的丫鬟却想不到这么多,听到老六骂自家小姐‘不知羞耻’顿时气不过道:“我们说的都是实言,若有虚假天打五雷轰。” 老六一脸不信道:“你们是实言,难不成三公子会满嘴谎话?” 丫鬟急的都要哭了,“小姐,小姐,你不是说三公子经历这一遭明白你才是他最心爱之人,愿意同林家退亲和你在一起么?” 刘忆雪一双眼期盼的望向尹翎却没有言语,心高高悬起好似一株随时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我何时说过这般话,颠倒是非毁我清誉,你们居心何在?” 尹翎冷漠的声音好似一把刀,瞬间将刘忆雪的心刺的七零八落。 她身形微晃,声音凄凉,“翎哥哥,你怎可如此对我?” 尹翎却连看都未曾看她一眼,“林又,将刘小姐送回刘府。” 搀扶他的护卫忙应声,一脸冷色的到了刘忆雪跟前,“刘小姐,请吧。” 刘忆雪万万没想到他会如此心狠,原以为他是不得已,可今日见他如此懦弱竟连在慕慈面前辩一辩都不敢,一颗心凉了个彻底。 也看透了这个人。 她冷笑一声,“是我瞎了眼,没能看清你这伪君子。” 似是怕她再说出什么,林又冷声道:“刘小姐还是快些回府的好,若在这般纠缠,难堪的只会是你自己。” 刘忆雪满面恨意,却也知道如果真闹起来,到最后坏的是自己的名声。 她幽幽一笑,“我好歹也是布政使之女,岂容你们如此欺辱,尹翎,咱们走着瞧。” “慕小姐,”她望向慕慈,诚恳道:“此人不是良配,若你真为了林小姐好,便信我。” “刘小姐,”一直未曾开口的陈姨娘忽的恼道:“我家翎儿对你一向礼遇有加,不过是拒了你便如此诋毁他,你怎可如此恶毒。” 她冷笑一声,“自己得不到便要毁了翎儿姻缘,还真当慕小姐会信你不成?若你还有良心便……” 刘忆雪整个人都惊呆了。 以往每次来,陈姨娘都会拉着她说半天体己话,不仅亲自给她做糕点,还不止一次感叹同尹翎订婚的为何不是她。 若不是如此,她一个布政使家的千金,即便再喜欢又怎会将自己放的如此低。 可如今,他们却对她恶语相向,肆意羞辱…… 她气得浑身发抖,想要辩驳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 “我信。” 清冷的声音穿透陈姨娘的羞辱落在她耳中,刘忆雪猛地望向慕慈,眼泪滚落的越发汹涌,“慕小姐……” 慕慈缓步到了她跟前,“我信你。” 轻飘飘的三个字,却如千金,刘忆雪‘哇’的哭出声。 尹翎和陈姨娘却面沉如水,两人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陈姨娘带着哭音道:“慕小姐这是何意?” 老六:“我家姑娘是陛下亲封的平倭大将军,陈姨娘莫要喊错了。” 陈姨娘:“……” 刘忆雪那小贱\/人喊的,她喊不得? 心中恼怒,面上却焦急道:“慕将军,刘忆雪明明是因爱生恨,故意挑拨,你切莫听信她一面之词啊。何况翎儿对林小姐从无二心,心中自始爱慕之人亦只有林小姐。” 慕慈挑眉一笑,“我怎么觉得他爱慕的是林家的权势地位。” 陈姨娘不悦道:“慕将军,平阳侯府虽然位高权重,但我家老爷亦是一方大员,何来爱慕权势一说。” “也对,毕竟三公子所图甚大,一个侯府未必能入得了他的眼。”慕慈低低一笑,面露讥讽,“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三公子的图谋怕是要落空了。” 陈姨娘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将尹翎挡在了身后,故作不解道:“慕将军这是何意?翎儿一个体弱之人又能有什么图谋。” “是啊,原本我也有些好奇,身为都司指挥使之子为何要做出这等叛国之事,”慕慈声音忽的转冷,幽眸好似利剑般望向尹翎和陈姨娘,“不如,三公子为我等解惑可好?” ‘叛国’二字落下,陈姨娘眸底闪过一抹慌乱,那些事情她做的极其隐秘,慕慈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想到慕慈之前说她唆使尹熠克扣北营粮饷,难不成是尹熠那蠢货说了什么? 可尹熠对她所为一无所知,难道慕慈是在使诈? 定是如此了,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又是初到弋阳,就连尹东平都未曾查到什么,她如何查得到。 陈姨娘心中冷笑,不卑不亢的迎上慕慈的视线,“慕将军空口白牙就想诬陷我尹家叛国,如此公报私仇就不怕遭天谴吗?” 第272章 可有证据? 陈姨娘并未给慕慈开口的机会,慷慨激昂道:“我尹家世代忠良,驻守弋阳护卫边境,对陛下对大殷忠心耿耿,岂容你诋毁。” “慕慈,人在做天在看,我劝你莫要仗着陛下宠信,便假公济私随意攀咬构陷忠良。” “莫忘了,你慕家亦有镇守边境之人。” 最后一句带着警告,却让慕慈笑出了声,“怪不得能在尹府潜伏这么多年,陈姨娘如此演技只做一个小小谍者还真是可惜了。” “慕慈,”陈姨娘脸色阴冷,“你究竟想做什么?” “原本是来探望殿下,如今么……”慕慈微扬了眉,视线在尹翎和陈姨娘两人身上来回扫过,“要请二位随我回一趟北营了。” “你敢。”陈姨娘一脸戒备,“这里是尹家,殿下亦在此处,岂容你猖狂。” 慕慈挥手,“带走。” 眼见着老六和梁晨围了过来,陈姨娘急声道:“林又,护翎儿去寻老爷。” 林又身形一闪到了尹翎身前,挥掌击向靠近的梁晨和老六。 凌厉的掌风带着杀意,直奔老六的额间,若这一掌落下老六必死无疑。 梁晨离得最近,探手去抓老六的胳膊,手还没碰到,陈姨娘如同疯了般扑向他,梁晨被逼的后退几步,错失了机会。 “老六……” 梁晨心急的喊出声,名字刚落,眼前飘过一抹蓝色,随即就听林又惨叫一声向后退去。 击向老六的手掌以诡异的角度垂落,被慕慈一拳砸断了腕骨。 慕慈脸色沉冷,眸色幽幽的望着林又片刻,忽的整个人跃起如飞鹰扑食般挥拳砸了过去。 林又不敢轻敌,左手抽出腰间长剑迎了过去,原想着逼退慕慈后,他在趁势带走尹翎,哪知慕慈竟不躲不避似是要撞上他的剑。 他心中一喜,眸底染了杀意。 可就在剑锋离着慕慈还有一臂之距时, 急掠的人忽的于半空一个旋转,拳垂直落下砸在了剑身。 林又握剑的手瞬间向下一沉,不等他做出反应,慕慈已借力飞起到了他身后,脚尖勾住他脖子向后一错,‘咔吧’一声脆响,林又因着惯性向前冲了两米,直直栽到了地上。 这一切不过电光火石间,却让在场的人惊在原地。 尤其是刘忆雪更是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她惊惧的望向慕慈。 原来真的会杀人啊。 陈姨娘则是目露震惊,原以为慕慈不过一个好看的花瓶,却没想到她身手这般厉害。 心里的轻视一扫而空,思索着如何才能脱身。 而尹翎则是一脸怒意,“慕将军为何要杀他?林又不过是想护我何罪之有,如此滥杀无辜将人命视如蝼蚁,你你你简直不配为……” ‘人’字未曾出口,慕慈一拳砸他鼻梁上,“演了这么多年,你还演上瘾了。” 尹翎捂着鼻子‘嗷嗷嗷’的蹲在了地上,陈姨娘一脸心疼的扶着他,随即瞪向慕慈,“你这恶毒女人,殿下定不会放过……” 慕慈一脚踢了过去,陈姨娘‘哎呦’一声坐到了地上,捂着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刘忆雪惊得张大了嘴,又震惊,又觉得很是痛快,望向慕慈的目光少了惊惧,多了抹敬畏。 若她也有这般身手,刚刚又怎会被气的开不了口。 “这是怎么了?”在拐角看了半晌的尹东清,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陈姨娘和尹翎看到他,如同看到了救星,只是还不等两人开口,尹东清直接到了慕慈跟前,躬身一礼,“当日匆忙,东清还未谢过慕将军救命之恩。” “尹县令客气了,救你是我职责所在。”慕慈唇角勾了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今日带走尹翎和陈姨娘亦是如此。” 尹东清道:“不知他们所犯何事?” 慕慈:“通敌叛国。” “二叔,莫要听他胡言,我们怎么可能……” 尹翎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尹东清道:“若真是无辜又有什么好怕的,你二人定要好好配合慕将军知道了吗?” 尹翎和陈姨娘一脸错愕,尹翎急声道:“慕慈如此羞辱尹家,二叔真要坐视不理?” 尹东清沉了声音,“慕将军一心为国何来羞辱?翎儿,你一向最乖巧懂事,今日怎这般不明事理。” 他自己说完,心里忽的‘咯噔’一声。 尹翎不争不抢是几个孩子中最知礼懂事的一个,今日怎如此反常? 本以为慕慈针对尹翎是为了替林樱出气,现在看来怕是尹翎真做了什么有损尹家之事。 他眸底闪过一抹凝重,却又不好询问,只沉着脸望向尹翎。 尹翎所有话噎在喉中,眼神扫向陈姨娘,后者顿时哭喊道:“老爷,老爷,你若是再不来就再也见不到我们娘俩了……” “娘俩?”老六忽的开口道:“原来三公子是陈姨娘所处啊。” 陈姨娘哭声一顿,“你、你胡扯什么?翎儿是正正经经的嫡出……” 老六:“既是嫡出,你一个妾室有什么资格自称其母。” 陈姨娘觉得老六就是根搅屎棍,哪儿都有他,直恨的咬牙切齿,“翎儿自幼便是我在照顾,我同几位公子更是情同母子,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陈姨娘所为确实不妥。”尹东清的声音适时响起。 陈姨娘一张脸顿时青红交加,委屈道:“二爷怎可偏帮外人。” 尹东清:“慕将军是我救命恩人,怎是外人。” 陈姨娘心中恼恨到了极点,正想着如何才能脱身去寻尹东平,就见不远处一行人走了过来,她顿时一喜,哭喊道:“老爷,救命啊,老爷,救救翎儿吧……” 为了配合慕慈,尹东平去了李玄朗那里,可等了半天也没见慕慈过来,正打算派人去寻,管家来报说慕慈要带陈姨娘回北营。 他吓了一跳,忙禀明李玄朗,后者一听也跟了过来。 想到尹东清的话,原本他还有些忐忑,此时听闻陈姨娘的话越发不安。 可碍于李玄朗在身边,只得呵斥道:“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还不给殿下见礼。” 陈姨娘忙跪伏于地,“臣妇见过殿下。” 其余众人亦纷纷行礼。 见慕慈居然也依规矩行了礼,李玄朗眸底闪过一抹笑意,“免礼,听闻慕将军要带陈姨娘回北营?” 慕慈:“是!她唆使尹熠克扣北营军粮……” 陈姨娘急声打断,“殿下,慕将军无凭无据,臣妇是冤枉的。” “此事非同小可,”李玄朗故作不悦道:“慕将军可有证据?” 慕慈:“有。” 第273章 怎会在这里? 简单有力的一个字,让陈姨娘心里‘咯噔’一声,可又一想这么多年尹家都未发现什么,慕慈初来乍到又哪儿来的证据。 况且她行事一向周密,只三年前出过一次纰漏,也及时挽救将人杀了。 她笃定慕慈是因着北营和刘忆雪之事,故意刁难,不可能有什么实证。 陈姨娘眸底闪过一抹讥讽,一副含冤受屈悲愤不已的样子,“既如此,那便请慕将军拿出证据,也好让我心服口服。” “可若慕将军是公报私仇并无实证,还请殿下为臣妇和尹家主持公道。” 慕慈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如此一说,若自己拿不出证据便坐实了公报私仇,到时碍于情面李玄朗也会给尹家一个交代。 只可惜,她的算盘要落空了。 李玄朗先是看了慕慈一眼,见她眉目沉冷,便明白她果真掌握了什么,缓缓开口道:“自然,若慕将军拿出证据,本宫自会给尹家一个说法。” 老六闻言唇角翘了翘,即便知晓是做戏,殿下仍然说不出一句对姑娘不利的话。 想来若姑娘拿不出证据,殿下那个说法怕是也与姑娘无关。 “慕将军,将你的证据拿出来吧。” 直到李玄朗这般说了,慕慈才对着梁晨道:“把人带进来。” 梁晨应声向外走去。 不多时,带着两人走了进来。 一男一女。 正是承尹乾逢酒楼的少东家郁山,还有那位叫二丫的厨娘。 看到慕慈郁山快走了几步,“慕姑娘!” 两人是慕慈入城前碰到的,原以为是偶遇,询问之下才知郁山是专门来寻她的。 慕慈微点头,望向尹东平,指着二丫道:“尹大人可认得此人?” 尹东平脸上难掩震惊,道:“此人原是小女的护卫杨柳,三年前被倭人所害,怎会……怎会在这里?” 慕慈冷冷望向早已脸色惨白的陈姨娘,“这就要问陈姨娘了。” 望着脸色沉下来的尹东平,陈姨娘先一步扑了过去,抱着他的腿哭道:“老爷你要为我做主啊,杨柳为何生还我并不知晓,当年为了救四小姐我险些丢了半条命你是知晓的啊。” “只因刘小姐几句诋毁翎儿的话,为了替你表妹出气,慕将军何至于如此啊。” 她嘤嘤哭着,似是受了天大的冤屈,“若慕将军非要出这口气,要杀要刮臣妾应下就是,只求放过尹家放过翎儿……” 女人哭的梨花带雨,也哭散了尹东平的怀疑,他望向慕慈,“慕将军,当年之事我一清二楚,若不是陈姨娘以命相搏,我女儿已经……” 慕慈打断他,“杨柳,你来说。” “是!” 杨柳当初痴憨只因伤了脑子失了记忆,半月前郁山失足掉进了水中,为了救他杨柳在河中撞到了头,却因祸得福恢复了记忆。 知晓事关重大,杨柳伤一好两人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因缘际会,在城外遇到了慕慈。 杨柳冷冷望向陈姨娘,“陈姨娘,好久不见,不知这三年你可曾梦中惊醒,为自己的恶行而夜不能寐。” 陈姨娘眸色微颤,斥道:“你休要胡言乱语,既然你没死为何直到今日才回尹府,还回来的这般巧合?” 她意有所指的看了慕慈一眼,又扯着尹东平的袖口,道:“老爷,当年的事情至今我都觉得蹊跷,倭人怎么会知晓四小姐的行程提前埋伏,今日看来定是杨柳背叛尹家勾结倭人。否则她……” “明明是你勾结倭人,”杨柳冷笑的打断她,“你怕我回府后会将你同尹翎的阴谋说出,便要杀我灭口。” “你住口,”陈姨娘哭的越发凄楚,“老爷,难道你还看不出吗,今日这局都是为了翎儿啊。” “父亲!”一直都未曾开口的尹翎忽的跪地,一脸痛色道:“今日之事都是孩儿的不是,我若早日同刘小姐讲明,她便不会生了不该有的念头,慕将军也就不会误会我对阿樱不忠。” “孩儿有错甘愿受罚,可陈姨娘却是无辜的,她、她只是太过疼爱孩儿,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惹怒了慕将军。” “父亲,孩儿……”他扬起苍白脸,似是体力不支身形微晃,忽的一口血吐出向一旁倒去。 尹东平吓了一跳,冲过去将人抱进怀中,“翎儿,翎儿……快去传府医……” 陈姨娘连滚带爬的跟了过去,大哭出声,“翎儿啊,我可怜的孩子,刚被人毒害醒来,便又要受此冤屈,这可如何是好……” “慕将军,求求你就放过我家翎儿吧,”她转而望向慕慈,悲戚道:“难不成你非要他死才罢休么?” 慕慈声音寒凉,幽眸都是森森冷意,“不错。” “老爷!”陈姨娘惊惧的望向尹东平,无助道:“翎儿可是夫人拼命留下的孩子,难不成你就眼睁睁看着他被欺辱被杀么?” 尹东平原本以为慕慈只是做戏,可翎儿危在旦夕她依旧这般强硬,心中隐隐升起一抹不快,却也压着火气道:“慕将军,翎儿性命垂危,可否先等他医治后再说。” 慕慈:“令郎的病我可以治。” 她忽的抽出老六的腰刀迈步走了过去,“断了他双手将毒血放出,自然就好了。” 刀尖滑过地面青石发出刺耳的声响,原本昏迷不醒的人眼皮微动,在还有两步之距时缓缓睁开了眼,虚弱道:“父亲,姨娘……” 慕慈唇角勾起一抹讥讽,“三公子不晕了吧?” 陈姨娘握着尹翎胳膊的手微微用力,尹翎又是一口血吐出,“慕将军,我好歹也是阿樱的未婚夫,你如此对我难道就不怕她恼你……” “阿樱谢我还来不及,怎会恼我。”慕慈双手拄在刀柄,居高临下的望向他,“若知晓你所为,她定是比我还想要杀你。” “慕将军,”尹东平此时察觉到了不对,他疑惑的望向慕慈,“可是有什么误会?” 一个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一个是尹家救命恩人。 两人亦都是他最信任之人,尹东平一时不知该偏向哪头。 “误会?”慕慈幽幽道:“尹大人可知张数叛国一事,幕后之人正是尹翎和陈姨娘。” 尹东平惊道:“绝无可能……” 第274章 死鸭子嘴硬 尹东平下意识否认,可对上慕慈幽冷的眸子,声音逐渐低了下来,他不解道:“翎儿是尹家子,这般做于他有何好处?” 尹家同慕慈相斗,只会让倭人得利,尹翎不会不明白过这个道理。 除非…… 想到慕慈提到的叛国,尹东平心里‘咯噔’一声,惊惧的望向怀中脸色惨白的尹翎。 “因为他原本就是倭人。”杨柳的声音不轻不重响起,震得一众人惊在原地。 就连李玄朗也面露惊讶,沉声道:“杨柳,把你知道的原原本本讲出来。” “是!”杨柳应声,接着道:“三年前我无意中发现此事,所以才会被陈姨娘灭口。” 因着尹翎体弱,陈姨娘每个月都会带他去城外的寺中住上几日为他祈福。 陈姨娘走后第二日,四小姐身子不适哭哭啼啼非要去寺中寻陈姨娘,尹东平无奈再加上府医说四小姐身体并无大碍,是以便让杨柳陪四小姐去了寺中。 等她们赶到时,天已经黑了,原本想先去寻陈姨娘的,可四小姐下车后便呕吐不止,杨柳只好先将她安顿好这才去了陈姨娘所在的院子。 哪知还没到门前,就看到一个男人翻墙溜了进去。 寺中有尹家人固定的住所,陈姨娘的院子在最后,很是幽静偏僻,所以杨柳第一反应是招了贼人。 她担心对陈姨娘名声有损并未声张,悄悄跟了过。 眼见着贼人到了主屋门口,杨柳正要出手,就见贼人压低声音道:“开门,是我。” 杨柳动作顿住,不等她反应,就见陈姨娘笑盈盈的打开房门,“你怎的才来,让我和翎儿好等。” 见陈姨娘将人领进房中,杨柳压下震惊潜到了窗下,将房内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那男人竟是倭国人,而尹翎居然是陈姨娘和这个男人的儿子,之所以每个月来寺中便是为了相会。 三人商量着要将尹家其他几个孩子都养废,让尹翎继承尹家一切,到时便可兵不血刃的拿下弋阳。 杨柳越听越心惊,直到男人离开,她才回了四小姐的院子。 她知晓此事重大,原想着第二日借回府拿药将此事告知尹东平,可第二日陈姨娘知晓四小姐也来了寺中后,便张罗着回尹府。 杨柳以为陈姨娘是怕被四小姐发现什么,所以才急着回府。 可到了半路被倭人截杀,她才明白过来,定是陈姨娘从四小姐那里知晓昨晚自己曾去过她的院子,害怕事情泄露动了杀心。 讲到此处,杨柳恨恨的望向陈姨娘,“奈何我命大,跌落山崖被水冲走,因失了记忆流亡到了承尹,饥饿交加栽落水中被郁掌柜所救。”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所幸老天看不过眼让我恢复了记忆。” “尹大人,我所言句句属实,算时间明日就是陈姨娘去寺中的日子,若你不信可去寺中查证。” 最后一句落下,陈姨娘脸色瞬间灰败,“老爷,你要信我,翎儿是大夫人所出,怎么可能会是我和他人的孩子。我的孩子你见了的,生下没多久便死了……” 当年陈姨娘和大夫人同时生产,大夫人生下四小姐和尹翎后大出血而死,而陈姨娘的儿子生下没多久便死了。 可那时尹东平因着营中有事,直到第二日才回,只看到大夫人的尸体和那个死婴。 他望向怀中的尹翎,又看向陈姨娘,那陌生的眼神让陈姨娘心里‘咯噔’一声,颤声道:“老爷你……” 尹东平并未理会,恰好府医赶到,将尹翎交给了一旁的侍从,站起身到了杨柳跟前,“若尹翎不是我的孩子,谁才是?” 杨柳:“当日生产时,陈姨娘让那人调换了小少爷,然后将其闷死,而大夫人之所以会大出血亦是被他们所害。” 尹东平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身形一晃若不是被尹东清扶住险些坐到地上。 他刚刚隐约已经猜到,却不敢去深想,如今被杨柳证实,只觉得心破开了一个洞。 是他害了夫人,害了儿子,若不是他当初可怜陈姨娘纳她为妾,又怎会有后面的事情。 尹东平似是悲痛到了极点,忽的张口吐出一口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尹东清吓了一跳,忙唤府医。 府医正在给尹翎施针,还没反应过来,被老六拎着到了尹东平跟前。 几针下去,尹东平悠悠转醒,悲道:“是我害了他们啊,是我啊……” 尹东清劝慰道:“大哥,如今要紧的是查明真相给大嫂和孩子报仇。” “二弟说的对,”尹东平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对着慕慈和李玄朗拱手一礼,“我这就带人去寺中埋伏,这里就交给殿下和慕将军了。” 他怕留在这里会忍不住杀了陈姨娘。 可对尹翎他终归是有些下不去手。 慕慈了然道:“尹大人放心。” 尹东平又深深一礼,转身走了。 尹东清犹豫一瞬,跟了过去。 陈姨娘万万没想到尹东平连给她辩解的机会都无,只听了杨柳的话便信了。 她咬牙恨恨道:“我在尹家这么多年,操持家务照料他们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竟这般绝情。” 陈姨娘并不知,尹东平不是薄情,也不是相信杨柳,而是因为慕慈。 他心里明白,若杨柳的话是假的,慕慈不可能让她出现在这里。 “你杀了他夫人和儿子,还怪他绝情?”老六忍不住讥讽道:“你哪儿来的脸说出这种话?” 陈姨娘一噎,梗着脖子道:“那贱\/人满嘴谎话,明明她才是叛国之人?” “还真是死鸭子嘴硬,”老六冷哼一声,“你们陷害张数之事陈庆已经招了。” 陈姨娘此时才真的慌了,若只靠杨柳一人证词,她打死不认就是,可若加上陈庆…… 她恨恨瞪向慕慈,这贱\/人回来不过一日,怎么会连陈庆都查出来了。 “慕慈,是你害我……”她忽的大喊一声,整个人如利剑般冲向慕慈。 慕慈眸色微沉,心中冷笑,只等她扑过来便将人擒住。 眼见着陈姨娘离她还有一臂之距,却见她眼中闪过一抹阴鸷,忽的屈指击向一侧的李玄朗。 那指缝间隐约有寒光闪过。 慕慈眼皮一跳,是银针。 第275章 有人选了? 闪着寒芒的银针直奔李玄朗咽喉。 李玄朗和墨一几乎同时动了,前者后撤,墨一则是挥掌击向陈姨娘的额间。 陈姨娘眸底杀意尽现,并不理会墨一那一掌,竟是要以命搏命。 忽的眼前白光闪过,陈姨娘还未反应过来,只觉的腕间一抹凉意,随即便是钻心的疼。 她眼睁睁看着握着银针的手掌落地,愣了一瞬忽的惨叫一声,惊惧的望向对面持刀的女人。 慕慈并未收刀,锋利的刀刃指向陈姨娘,“还来么?” 陈姨娘疼的面色惨白,可如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即便她束手就擒慕慈也绝不会放过她的。 她面色狰狞,左手探入袖口便要将银针洒出,可手还未抬起眼前又是白光闪过,整条手臂被砍落在地。 陈姨娘重心不稳直接坐到了地上,疼得她惨叫出声,险些昏死过去。 慕慈迈步上前,点了几处止血穴位,将人交给了府医。 ‘砰砰’忽的一旁传来两声落地的声响,慕慈这才发现刘忆雪和小丫鬟吓晕了。 她嘴角微抽,吩咐道:“杨柳,给刘小姐安排个屋子,等尹大人回来后再送她回府。” 尹东平去寺中抓人,陈姨娘和尹翎之事还需保密。 杨柳领命,寻了几个丫鬟和婆子将刘忆雪两人带走安置。 等人走了,慕慈这才望向一直装死的尹翎。 自从陈姨娘被断手后,他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可微微抽搐的眼皮泄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慕慈慢慢悠悠走了过去,“殿下,你说先砍哪只手好呢?” 李玄朗道:“若是不好选择,不如两只一起?” 慕慈:“好办法。” “殿下,慕将军饶命,”尹翎噌的睁开眼,脸上都是惊慌,“那些事都是陈姨娘所为,我我我也是没办法……” “啧,”慕慈眉峰一挑,“没办法?你猜我信还是不信呢?” 她微俯了身,眸色幽幽,“猜错了,两只手可就没了。” 尹翎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瑟缩的蜷在一起,道:“慕、慕将军,我虽知情但并未参与,我……” 慕慈将手中刀一横,“信还是不信?” 尹翎吓得忙跪地叩拜,“慕将军我知晓错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慕慈将刀放到腰侧,蹲下身望向他那双墨眸,“凭什么?” 尹翎颤声道:“我我知晓他们的所有计划,只要你放过我,我都告诉你。” “翎儿,”陈姨娘刚缓过一口气便听到这句话,顿时急道:“你忘了娘是如何说的了,万不可……” 尹翎厉声道:“你闭嘴,若不是你我怎会如此,是你毁了我。” 他乞求的望向慕慈,“慕将军,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慕慈幽眸浮浮沉沉,沉默一瞬,唇角勾了勾,“说吧。” 尹翎面上一喜,膝行两步离慕慈更近了,“他们要在一月后同戴安……” 说到‘戴安’时,他声音忽的压低,整个人如虎豹飞扑向慕慈。 那眸色中的狰狞如同恶鬼般,哪儿还有之前的半分懦弱。 两人离得如此近,又是在慕慈聚神时,只要杀了慕慈其余的人便不足为惧,依着他对尹家的熟悉,定能脱身。 原以为定能一击必中,哪知他刚动,慕慈也动了,而且动作比他更快更迅猛,不等他起势,慕慈一脚踢了过去,正中他胸口。 尹翎呈弓形倒飞了出去直接撞到了墙上才止住身形。 他反应极快,后背一撞到墙面,双脚便向后一蹬借力飞身向上到了墙头,就在他准备再次借力跃上房檐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 “回来。”轻飘飘的两个字落下,慕慈的手微微用力,直接卸了他的胳膊。 左胳膊软绵绵垂落,尹翎眸底闪过一抹狠戾,右手成拳砸向慕慈的同时整个人压了过去。 慕慈冷笑一声,挥掌包住了他的拳,重力之下直接将人逼下了墙。 两人落地的瞬间,抵在他拳上的手掌猛地用力下压,整个人飞身而起于半空翻转到了他身后,将意图撤身逃走的人一脚踢了回去。 不等尹翎站稳,第二脚又至,直接将人踢到了陈姨娘跟前,‘扑通’跪在了地上。 尹翎第一反应便要起身,却被肩上的手重重压了回去,直接卸掉了他的右胳膊。 “知道你为何没有得逞么?”慕慈满意的看着他两条软绵绵的手臂,缓缓道。 尹翎怒目瞪着她并未言语。 慕慈讥讽一笑,“你演的很好,可你眼中没有丝毫惧意,你太有恃无恐了。” 一个怯弱害怕的人,眼神不该那般沉冷平静。 更何况,陈姨娘他们筹谋这么久,怎么会将自己儿子养成废物。 所以一开始她便留了戒备的心思。 尹翎一改之前的软弱,面色阴沉,恨声道:“是我大意,可你们也莫要得意。” 慕慈一挑眉,“怎么,还指望戴安会来救你们?他如今自身难保,怎会分心来救你们。” 姜家和吉源家同时出手,戴安此时正焦头烂额,分身乏术,即便知晓他们被擒,也只有干着急的份。 尹翎明显不信,“你少危言耸听,到时大军压境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守住弋阳。” 慕慈微眯了眼睛,忽的一脚将他踢翻在地,“你还是想想能不能活到那日吧。梁晨,把人送去殿下的住处。” 梁晨领命,带人将尹翎和陈姨娘绑了,押去了李玄朗的院子。 李玄朗同慕慈在后慢慢走着,他疑惑道:“不审?” 慕慈:“他不会松口。” 李玄朗:“你是想用他做饵?” “是!”慕慈缓缓道:“他们在弋阳这么久,定培养了不少人,若不将人清干净日后难免生事。” 尹翎最后那句话倒是提醒了她,军中怕是也有他们的人。 李玄朗点头,道:“你打算如何做?” 慕慈:“这次来点儿新鲜的。” 李玄朗眸底闪过一抹笑意,“不杀了?” 慕慈:“杀,但换个玩法。” 她微扬了眉,“只要鱼食够鲜美,池子里的鱼才会争先恐后的冒出水面。” 而她只需准备好一张大网便可。 李玄朗:“有人选了?” 见慕慈点头,又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慕慈:“尹大人回来后。” 第276章 不如我们搏一搏 尹东平是在三日后才回来的。 他特意寻了一个同陈姨娘神态相似的女人,又易容成陈姨娘的样子,饶是如此还险些人跑了。 幸好布下了天罗地网,将人困在山上,是以多耽搁了两日。 慕慈直接将男人同尹翎二人关在一起。 过了三日,迟迟没有等到慕慈审问,陈姨娘整个人都陷入恐慌中,连带着尹翎也有些焦躁起来。 如今一家三口见面,想着总该要审了吧,可等了半晌也无人来。 陈姨娘忍不住嘀咕道:“莫不是他们已经知晓了什么?” 尹翎摇头,“在我假中毒时,便命他们藏起来,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可擅自行动。慕慈又是近几日才入城,不可能找的到。” 陈姨娘不安道:“可她找到了陈庆。” 若慕慈将那些人揪出,他们这些年的所有努力将会化为灰烬。 可最让她担心的是那些人会不会禁不住严刑,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这才是最致命的。 “陈庆毕竟是她属下,被她察觉异样也很正常,”尹翎安慰道:“我们的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在这里又生活了这么多年,她绝不可能找到。” 陈姨娘提着的心落下,叹了口气道:“总归是我们低估了她。” 谁能想到一个十六岁的少女竟有如此大的本事。 尹翎眸色阴鸷道:“若让我逃出去,定要杀了这贱\/人。” “什么声音?”一直没有开口的倭人望向外面,神情紧绷。 尹翎侧耳听了一瞬,“是打斗声。” 陈姨娘面色一喜,“是来救我们的么?” 尹翎没有言语,可那双眼却紧盯着外面。 声音越来越近,‘砰’一声房门被踢开,陈庆走了进来,挥刀砍断了他们身上的绳索,急声道:“慕慈去北营还没回来,快走。” 尹翎虽有些犹疑,却也没停留,急匆匆向外走去。 …… 北营,慕慈端坐在营帐内,挑眉不悦道:“殿下还不回去?” 李玄朗将茶盏放下,“若回去岂不是要坏了你的事。” 慕慈:“这个时间,尹翎已经逃走了。” 很明显的逐客令,李玄朗却不为所动,一副好奇的样子,“你确定陈庆不会中途反悔,告诉尹翎?” 慕慈:“陈庆之所以配合尹翎陷害张数,不过是怕他风头太盛会抢了他副使的位置。” 这只是内部矛盾。 可若是上升到大殷和倭国,他自然知晓事情轻重。 况且他家人和孩子都在京都,这种诛九族的事他拎得清。 如今他只盼着能将功赎罪,不牵连到妻儿老小便可,又怎会背叛。 李玄朗自然知晓这些,不过是想寻些话多待一会儿,点了点头,又道:“你独放尹翎离开,万一他不救陈姨娘呢?” 陈庆带着三人逃到大门口时,会遇到回府的尹东平,双方一番打斗后,再将陈姨娘和那倭人截下。 而陈庆则‘拼死’护着尹翎逃离。 慕慈勾了抹讥讽,“他吃了这么大的亏,又怎会甘心,再者,不是还有饵么。” 想到那两条饵,李玄朗眸色含了笑意,“你打算在何处下钩?” 慕慈:“明日,城门。” 见李玄朗还要再问,慕慈起身道:“你该回去了。” 李玄朗:“……” 这么直白的逐客令让李玄朗再没了借口,只好起身道:“那我明日等你的好消息。” 慕慈:“没有那么快,尹翎调令那些人需要时间。” 李玄朗没再说什么,带着墨一回了城中。 第二日一早,陈姨娘和那倭人被挂在城门上。 人来人往之地,又是如此惊天之事,很快便传遍了全城。 城南的一处偏僻宅院中,尹翎气得一脚踢翻了椅子,恶狠狠道:“慕慈这贱\/人如此恶毒,我定要杀了她。” 陈庆却不赞同道:“公子还是要以大局为重,等回了粼水城再徐徐图谋。” 尹翎望向他,眸底阴暗幽冷,“你是要我丢下爹娘独自逃命?” 陈庆叹了口气,“这也是无奈之举,相信夫人也希望公子平安。” 随即恨声道:“慕慈此人虽年岁不大,可行事极其狠辣,她将夫人二人挂在城门明摆着就是为了引公子上钩。公子若真去了岂不是正中她的奸计。” 尹翎眸中的冷意消退,淡淡道:“容我再想想。” 陈庆又劝道:“还不知她在暗处埋伏了多少人,单凭我二人之力绝无可能,公子还是莫要冒险,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公子顺利回到粼水城,他日挥师南下,何惧慕慈。” 最后四个字让尹翎脸色沉了下来。 惧? 他怎会畏惧慕慈那贱\/人,不过是如今局势不利,吃了人手不足的亏。 可若是…… 他心中一动,张数一事虽没有让尹东平和慕慈闹翻,但经由尹熠那蠢货一闹,都司的兵同慕慈的兵已有了嫌隙。 人心不和,军心不稳,如同乌合之众。 若计划得当,说不定不仅可以救下爹娘,还可拿下弋阳。 他垂眸不语,暗暗盘算。 陈庆见他如此,未再言语,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只盼着尹翎早日入网,这样他也好将功赎罪。 一想到被这倭人利用,险些酿成大祸,他就恨的牙痒痒。 “陈将军,”足足一刻钟后,尹翎才开口道:“不如我们搏一搏。” 陈庆故作讶异道:“公子是何意?” 尹翎眸色尽是张扬,“夺下弋阳城。” 陈庆震惊道:“夺城?莫说营中数十万大军,只城中这些人我们便打不过,再加上慕慈……” 尹翎轻蔑一笑,打断他道:“若军心不稳,莫说数十万大军,便是几百万亦是不堪一击。我手还有一支精兵,各个都是身经百战以一敌十的好手。” “若我们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定可拿下弋阳杀了慕慈和李玄朗……”他眸底迸射出一抹兴奋,“没了继承人,旻惠帝不足为惧,到时里应外合,戴将军挥师京都指日可待。” 脑中闪过夺下大殷皇朝的画面,他忍不住得意一笑,“若事成你我便是首功,荣华富贵唾手可得,王侯将相不在话下。陈将军,博否?” 鱼终于上钩了,陈庆激动的一拍桌子,“博。” 心里暗骂道:博你娘个腿,老子第一个弄死你。 第277章 你可服? 两日后,城中隐藏的细作皆就位。 尹翎望着院外漆黑的夜色,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野心,过了今夜倭国史书中定会有他的一笔。 他大手一挥,“出发。” 四五十人瞬间潜入夜色。 三更的更鼓刚落,尹翎带着人潜到了城门口。 他留在城中召集各处的暗探,将调兵的令牌给了陈庆。 两人约定好了今夜三更攻城,到时他打开城门里应外合,拿下弋阳城手到擒来。 即便慕慈反应过来调兵来救,也于事无补。 况且他已经送信去粼水城,到时两面夹击,慕慈必败。 很快有查探的人回来,低声道:“公子,门下并无人看守,怕是有诈。” 尹翎冷笑道:“这两天见我没有动静,定是故意将看守撤走引我来救,却不知正好助我们成事。” 他抬眸扫了眼漆黑的城楼,“想来人都埋伏在了上面,你们且去开门,我带人上去救人。” 只要打开城门,那四万人便会如猛虎出柙,任慕慈埋伏再多人也无用。 那人应声带着十人直奔城门,尹翎带着剩余的人向城楼上潜去。 因着石阶只能容两人通行,尹翎贴着墙面悄无声息的先一步到了城墙上,四处一扫竟一个人都没有。 他心里隐约闪过一抹不安,难不成埋伏的人不在城楼而是在他处? 他环顾四周,黑漆漆的夜色安静的有些诡异,好似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正悄无声息的落下。 他心里越发不安,正犹豫要不要撤离,就见城外不远处有火光闪过,那明灭挥动的光泽正是他同陈庆约定的暗号。 心里的不安消散,即便慕慈有所准备,只要这四万精兵进了城,便不足为惧。 他低声道:“救人。” 顿时有人冲到城墙,寻到绳索将陈姨娘和那倭人拉了上来。 看到奄奄一息的两人,尹翎眸底都是火意,命令道:“先将人送去医治。” 一旁的人忙将人背起,下了城楼。 ‘吱呀呀’城门大开的声音在夜色中异常清晰,尹翎心中难掩激动,尤其是看到城外那一捧越来越近的火把时,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意。 很快陈庆带人到了城下,先是对着尹翎比了个顺利的手势,便领着人进了城。 “大人,没想到如此顺利,”一旁的护卫忍不住高兴道:“看来慕慈也不过如此。” 是啊,太顺利了,顺利的让那抹不安再次涌起。 他已经现身,慕慈为何迟迟不动手,如此安静于理不合。 “公子,”陈庆兴奋的声音从石阶响起,‘蹬蹬’的跑了上来,“公子果然神机妙算,这弋阳是我们的了。” 尹翎微愣,是啊,有这四万大军怕慕慈作甚,没准儿是那些人怕了躲起来也说不定。 他拍了拍陈庆的肩,道:“此次将军首功,我定会写信告知戴将军,以后荣华……你……” 明晃晃的匕首忽的刺进了他胸口,他一脸震惊的望向陈庆。 陈庆将匕首又往前递了一分,“你一个倭贼还妄想染指我大殷,若不是怕坏了慕将军的事,老子早就弄死你了。” “你……叛我……”尹翎艰难出声,不知是疼的还是气得,一张脸扭曲到了极致。 陈庆挥手将匕首拔出,一脚将人踢翻在地,望着被四处截杀的那帮倭国暗探,他蹲下身冷笑道:“老子是乾影卫副指挥使,是护卫大殷的兵,你一个倭人哪儿来的脸说叛?” 他越想越气,一拳砸了下去。 尹翎连呼痛的力气都不,满眼不甘的闭上了眼睛。 陈庆不解气的又狠狠踢了一脚,这才拔刀冲向犹在苦苦挣扎的倭人。 尹翎的那四万人早在昨日便被慕慈带兵围剿,今日他带入城的是都司的兵。 四万人便是一人一刀也足以将尹翎的那帮人剁成肉泥。 半个时辰后,战斗结束,陈庆抹了把脸上的血,道:“陈姨娘他们呢?” 有属下回道:“被尹大人带人截住,已尽数斩杀。” 陈庆迈步向城下走去,“清点一下人数,共五十三人,如有漏网之鱼定要全城追杀。” “是!” 天明时分,陈庆才回了北营,他直接到了主帐外,背缚荆棘跪了下去。 守在外面的乌鸦只看了一眼,并未言语。 寒冬时节,陈庆只穿了薄衣,是以等慕慈睡醒出来时,他已冻得话都有些含糊不清,“慕、慕将军,卑职特来请罪。” 乌鸦这才开口道:“姑娘,他卯时便来了。” “进来。”慕慈转身又回了营帐。 陈庆起身想要跟上,却身子一晃险些栽倒,一旁忽的伸过一只手将他扶住。 “多谢……”他以为是乌鸦,可抬头时才发现是张数,脸色一红,尴尬无比,“做下那等糊涂事,是我对不住你,若你咽不下这口气,我、我这条命……” 张数:“我亦有不对之处,若不是我太过自傲多次顶撞你,你也不会被尹翎利用。” 他一个千户不过是仗着得慕慈信任,又同老六交好,这才将主持军中之事交给了他。 如此重任让他难免有些飘飘然,可凭他的资历如何服众,其他人倒还好些,陈庆原本就是他的上级,如今反过来被他支配自是不服。 张数害怕会让慕慈失望,太想将事情做好,是以两人不止一次针尖对麦芒,矛盾也就越来越深。 尹翎便是看破了这点,是以才会得逞。 见张数如此说,陈庆越发羞愧,哽咽道:“是我错了,根本不配这副指挥使之位,你……” “配不配我说了算,”慕慈清冷的声音从帐内传出,“还不进来。” 陈庆神情一凛,在张数搀扶下进了帐内。 两人齐齐跪倒在地,齐声道:“卑职愧对将军,还请将军严惩。” 慕慈望着两人,眸底的冷意渐缓,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若林秀风自会绕路而行。不管是领兵还是对敌,若团结一致,内部稳固,才可让敌人无迹可寻,成为一支无坚不摧的利器。” 二人神色动容,面露惭愧,齐声道:“卑职谨记将军教诲。” 慕慈望向浑身打颤的陈庆,沉声道:“此番你将功赎罪,功过相抵,若再有下次决不轻饶。你可服?” 陈庆忙道:“卑职心服口服,日后定不负将军所望。” 若是换做旁人,即便不杀也是要降职惩罚的。 如今已是最好的结果。 等两人走后,慕慈正准备去查看士兵操练,乌鸦走了进来,道:“姑娘,刚刚殿下传信,誉王死了。” 第278章 我是在说你蠢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慕慈微愣,“誉王死了?” 誉王世子已经入京,原想等这边事了,她便同李玄朗一同回京,会会那位未曾谋面的表哥。 谁曾想,誉王死了。 如此一来,之前的计划便行不通了。 “怎么死的?” 乌鸦回道:“誉王世子离开安南没多久,誉王便病了,之后一病不起,三日前死了。” 时机这么巧? 慕慈眸色微闪,“如今誉王府谁主事?” 乌鸦道:“那位丁先生。” 慕慈微愣,沉默一瞬道:“那位二公子呢?” 乌鸦道:“殿下并未提及。” 慕慈眸色沉了沉,起身道:“我去找殿下,若营中有事便去尹府寻我。” 乌鸦:“是!” “姑娘,”老六掀帘走了进来,“我陪你去吧。” 慕慈摇头,“你盯着尹熠,莫要让那些人做的太过。” 如今要从兵士做起,尹熠自是不愿,闹了一通被教训了一顿,如今虽乖了些,可他那张嘴实在是招恨,再加上他之前所为,营中铆足劲想要揍他的比比皆是。 让老六盯着点,万一将人打残了,尹东平那里不好交代。 慕慈一人去了李玄朗那里,不等她询问,李玄朗先开口道:“刚收到消息,二公子在誉王死后伤心过度自缢而亡。” 慕慈脸色瞬间寒若冰雪,“世子呢?” 李玄朗:“在回安南的路上。” 慕慈眸色沉沉,“可确定他的路线?” 李玄朗点头,“人和马已经帮你安排好了,这里有我,你放心去。” 慕慈愣了一瞬,原以为他会拦她,亦或者要随她同去。 她微微颔首,也不客气,转身向外走去。 出了尹府,熟悉的声音扑面而来,“晓晓,有没有想我?” 男人靠在门口石狮上,妖孽的脸上勾着抹吊儿郎当的笑意,一双桃花眼风流恣意,正眨啊眨的望着她。 慕慈颇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桃花眼里的恣意风流瞬间一滞,脸上的笑意也僵住,李慕白哼了声,“李玄朗来得,我来不得?” 若不是莫衡传信,他还不知李玄朗来了这里,原本他是要直接去倭国寻人的,到弋阳时才知道慕慈已经回来了。 还不等他去北营,被墨一带来了尹府。 没想到李玄朗竟要他陪慕慈去安南。 一想到这一路只有他和慕慈两人,李慕白很大度的原谅了李玄朗。 慕慈眼皮忍不住跳了跳,“安王那里可安排妥当?” 一个个的撂挑子,都跑来这里做什么。 如今看来,还是卢单稳重。 李慕白不知想到了什么,绷紧的脸瞬间笑成了一朵花,“安排的妥妥的。” 他神秘兮兮的凑到慕慈跟前,压低声道:“我给他用了点儿不能人道的药,他这段时间怕是都会寝食难安了。” 自从慕慈走后,他无聊时便会去安王府折腾一顿,一开始安王还想用世子之位利诱,发现无用后便彻底放弃了。 安王另辟蹊径,暗中纳了不少妾室,想要诞下子嗣。 李慕白自是不允,便给他偷偷下了毒。 他来弋阳前,安王正四处寻医医治。 再加上那位素羽公主日日作妖,即便他不在京都,安王也会不得安生。 慕慈听完嘴角微抽,默默的对他竖起大拇指,“还得是你。” 也只有他才会用这么损的招数。 不过,确实解气。 李慕白自动将其视作夸赞,漂亮的眉眼微扬,很是嚣张道:“必须的。” 慕慈:“……” 两人日夜兼程,终于在距安南五十里的一座小镇追上了誉王世子沐建成。 慕慈并未同他相认,只一路暗中跟随,顺便观察一下这位表哥的品性。 快到安南时,已经将人看了个七七八八。 有脑子,不多。 会丢银子给乞丐,也会仗势驱赶挡路的百姓。 好坏参半。 两个字概括:缺揍。 两日后,终于到了誉王府。 望着门前挂着的白灯笼,沐建成忍了一路的悲痛终于爆出,跳下马哭喊着进了府。 慕慈远远看着这一切,忍不住眼角微抽,他一走爹死弟亡,难道就不觉得蹊跷么? “不进去?”见她一直盯着誉王府不言语,李慕白凑了过来。 慕慈斜了他一眼,“你要不要先遮一遮这张招摇的脸?” 李慕白望着慕慈伪装后黑不溜秋的小脸,得意道:“你是在夸我貌美吗?” 慕慈:“我是在说你蠢。” 李慕白:“……” 他哼了声,默默的转去无人小巷,不一会儿顶着一张依旧英俊的脸走了出来,“这下总可以了吧。” 慕慈:“……算了,还是我一个人进去吧。” 话音未落,李慕白‘噌’一声就进了小巷,很快走了出来。 慕慈只看了一眼,好悬没吓死,忙道:“你去茶楼探听下誉王府最近的动向,我去里面看一下,若两个时辰我还未出来,你再进去寻我。” 她没给李慕白拒绝的机会,丢下一句‘用第二张脸’便离开了。 望着眨眼绕去后街的人,李慕白抬手摸上自己的脸,有那么吓人吗? “鬼啊……” 念头刚落,小巷一户后门忽的打开,走出一汉子,入目便是李慕白的脸,吓得惊呼一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李慕白:“……” 慕慈翻墙进了誉王府,潜入下人住处找了身小厮衣衫换好,又重新做了伪装,这才大摇大摆的去了灵堂。 为了等沐建成回来,誉王和二公子一直未曾下葬。 远远就听到沐建成的哭声,“父王,儿来迟了,二弟啊,为兄回来了……” 进了院子,就见沐建成跪在棺前,身后站着一中年男子。 主跪仆站,慕慈猜测定是那位丁先生。 果然,沐建成哭完扭身抱住男人的腿,眼泪鼻涕皆蹭在男人的长衫上,“丁先生,建成如今只剩你了,呜呜……” 丁先生垂眸望着他片刻,抬手抚上他的头,“世子节哀,王爷走的突然,府中还有很多事需要你来做……” 沐建成哭着打断他,“丁先生,你知晓的我最头疼处理那些事情,还如之前那般你帮我好不好?” 他指着灵堂的两具棺材道:“就让我多陪陪父王和二弟吧。” 丁先生似是无奈的叹息一声,“那我先去处理公事,逝者已矣世子莫要太过伤心。” 沐建成点头,目送丁先生离开后,又跪了回去,“父王诶……” 第279章 难不成他是装的? 李建城哭声一起,守灵的人也跟着哭了起来,一个个干嚎听得慕慈头大。 她又冷冷看了会儿,便潜去了书房。 因着白日,她没敢攀屋檐,只远远查探了一番,发现书房四周有不少暗卫。 她没过多停留,之后又去了其他地方,将王府地形打探清楚后便回了之前的小巷。 等了会儿,李慕白才回来。 顶着那张伪装后颇有些其貌不扬的脸,扬眉一笑,痞里痞气道:“等我很久了?” 慕慈:“……你卡粉了。” 李慕白:“……” 李慕白为了将自己那张小白脸涂黑,抹了一层又一层的药粉,安南此地气候又极其干燥,脸上斑斑点点黑白沟壑分明,像极了斑马身上的纹路,看着很是诡异。 他忙从袖袋掏出一枚精致小镜子,只看了一眼,吓得手一抖镜子险些落地,“艹!” 怪不得这一路回头率那么高,还以为是易容也难掩自己英俊貌美,哪成想竟是这张斑驳的脸。 见他抬手要擦,慕慈道:“先别擦,你这张脸有大用。” 李慕白擦脸的动作一滞,“什么用?” 慕慈:“吓人。” 李慕白:“……” 他,天下第一美男,清风岗最英俊潇洒的寨主,竟要用脸吓人? 他不情不愿的道:“吓谁?” 慕慈:“李建城。” 李慕白眼睛瞬间一亮,发自内心道:“要我吓死他吗?” 慕慈嘴角抽搐,“大可不必。” 李建城的反应让她有些摸不透,恰好看到李慕白这张斑马脸,便想试一试他。 李慕白嘿嘿一笑,“吓个半死也成。” 慕慈:“你想死吗?” 李慕白瞪着眼睛,委屈道:“你居然为了李建城要杀我?” 慕慈:“……不过月余不见,你脑子喂了狗?李建城若出事,誉王府便彻底掌控在丁先生之手。我们再想查探便会难上加难。” 李慕白不在意道:“你我联手还怕他不成?” 慕慈:“一旦打草惊蛇,遭殃的不止安南百姓。” 为了以防万一,李玄朗早已将小环给的那份名单送回京都交给了兵部尚书陈珂,是以在得知誉王死讯后,李玄朗已命人通知陈珂去各营拿人。 在那些人被彻底清算前,决不能让丁先生发现端倪。 否则,大殷必生动乱。 李慕白做寨主惯了,奉行的原则一向是有仇及时报,有怨及时了。若按他的想法直接闯进誉王府,杀了丁先生和誉王一门,一了百了。 并未想过,若丁先生的人将消息传出会如何。 听完慕慈的话,他眸底闪过一抹深思,点头道:“果然你还是和我更亲近。” 慕慈:“……我觉得你和灼华更亲近些。” ‘锵’一声,明明慕慈手中无刀,李慕白耳中却清晰的响起灼华出鞘的声音,忙道:“你要我如何我便如何。” 慕慈望了眼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先去吃点东西。” 听闻安南的米粉一绝,既然来了,总要尝一尝。 李慕白瞬间来了精神,“我打听到了一家,据说就连誉王都时常光顾。” 慕慈望着他,犹豫一瞬道:“不然还是洗了吧。” 对着这么一张脸,她怕影响食欲。 李慕白:“……” 等吃完饭,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两人回之前定好的客栈,换了装扮,直到宵禁后从后窗跳出直奔誉王府。 两人皆是一身黑衣,因着分工不同,慕慈是黑色夜行衣,而李慕白则是宽袖大袍的黑色素衣。 轻易的躲过巡卫,慕慈将他带去了灵堂。 明黄的烛火下,只有李建城一人。 白日的那些家眷竟都没在。 慕慈眸底闪过一抹疑惑,低声道:“小心些,若察觉不对,不用管我立刻撤离。” 李慕白点头,“你也小心。” 慕慈点头,转去了另一个方向。 李慕白悄悄地攀上了房檐,静等子时到来。 慕慈则转去了书房。 她轻松的躲过那些暗卫,翻到了房顶,掀开几片灰瓦遮住光线向下望去。 屋内有三人,除了丁先生,另外两人慕慈并不认识。 一高一矮,高胖,矮瘦,一左一右的侍立在一旁,看着很是违和。 高胖男人中气十足,“先生,世子将灵前的人都赶了出来,莫不是想做什么?” 矮瘦男人阴冷一笑,“你又不是不知他性子,定是嫌那些人不是真心,这才将人赶走。况且我们的人守在院外,他又能做什么。” 高胖男人,道:“可他活着回来了。” 矮瘦男人皱眉道:“我们安排了三拨人,皆被他躲过,也太巧了些?” 三拨人皆无功而返,不是截杀失败,而是压根就没看到人。 高胖男人,道:“当年就不应该心软留他一命,若……” ‘啪’,丁先生将茶盏重重放下,眸色幽冷的望向二人,“既然他回来了,便还是这誉王府的主子,你二人行事不可莽撞,莫要惹他免得多生事端。” 两人神色一凛,齐声道:“是!” 丁先生手指扣在碗盖,沉默一瞬道:“等誉王父子入葬后,再另行谋划。” 矮瘦男人道:“先生如今已将安南握于手中,何必忌惮李建城这纨绔,等埋了誉王父子,直接将他杀了……” 丁先生冷笑一声,“你真当京中的人是傻子不成,誉王父子三人先后逝去,即便旻惠帝不派人来查,慕家也定会派人来。” 李建城若是死在回来的路上,那是他倒霉。 可若是死在誉王府,难免引人猜疑。 所以不仅不能杀他,还要护好他安危。 “是我小看了他,”丁先生眸底闪过一抹阴鸷,“我已去信给军中那几人,等到大殷和倭国开战,便同时起兵。内忧外患,出其不意,定能成事。” “到时再杀他也不迟。” 胖高男人和矮瘦男人,面上皆大喜道:“先生深谋远虑,卑职自愧不如。” 丁先生端起茶盏,慢悠悠喝了一口,“筹谋这么多年,我已经等不及了。” 慕慈听的眉眼一跳,誉王和二公子果然是被他们所害。 可李建城…… 难不成他是装的? 忽的脑中闪过白日他送丁先生离开后的眼神,慕慈心口一跳,坏了。 第280章 你猜是为什么? 李慕白坐在房檐吹着冷风,抬头望着零散的几颗星星,莫名觉得有些凄凉。 抬手摸上自己那张条条框框黑白分明的脸,认命般从袖中掏出口脂点在唇上和周边,又解开束发的带子,身形一闪到了地上。 宽大的衣袖挥舞,带起一阵疾风吹灭了灵堂的烛火,他亦如鬼魅般进去了。 漆黑的大堂响起瘆人的呜咽声,他披头散发,张着血盆大口出现在李建城面前。 原以为世子看到他这副样子,定会吓个半死,说不定还会尿裤子。 可那张俊秀的脸竟毫无反应,那双同慕慈极为相似的丹凤眼中甚至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李慕白呲了呲牙,发出一声低哑的嘶吼,“拿~命~来~” 李建城一把握住他的胳膊,低声道:“小白,表妹呢?” 小白? 血盆大口微微僵滞,继续道:“拿~命~来~” 李建城无奈道:“李慕白,李寨主,人命关天莫要闹了……” 人没吓成,却被识破了身份,李慕白一甩袖子,气恼道:“你何时认出的?” 李建城:“你们出现后我便认出来了。” 李慕白:“……” 这一路他和慕慈只在李建城面前露过一次面,便是那晚迫于无奈住了同一家客栈。 原想着他们并未碰过面,又是远离京都之处,是以慕慈只做了男子装扮,两人并未伪装。 见李慕白不言语,李建城解释道:“我入京后便寻了表妹和你们几人的画像,原想去弋阳时万一遇到也好相认。” “去弋阳做什么?”清冷的声音忽的响起,两人皆吓了一跳。 李慕白捂着胸口,心有余悸道:“你怎么过来了?” 灵前的烛火被点亮,慕慈熄了火折子,“怕你搞不定。” 李慕白:“……” 这是担心他,还是觉得他不是李建城对手? 一时喜忧参半,抿了抿血盆大口没有言语。 李建城眸中闪过一抹喜色,亲热道:“表妹,你终于肯同我相认了。” 慕慈冷脸,“为何要去弋阳?” 李建城在京时便已打探清楚她的脾性,是以忙回道:“去弋阳寻你,帮我铲除丁先生。” 丁先生是二十年多前来的安南,短短两年便从一个教书先生成为誉王的座上宾,且十分受府中人爱戴。 慢慢的誉王将政事也交由他打理,时间久了,安南大小官员只知丁先生不知誉王。 等他们父子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 细查之下竟发现丁先生用誉王的名义收买了许多人,意图争夺皇位改天换命。 为了保住一家老小,誉王不得不同丁先生虚与委蛇。 原想寻机送信到慕家求救,可丁先生早就防备到了这一点,慕雪的死便是警告。 而李建城进京,亦是丁先生对他们的试探。 李建城说完,沉沉叹了口气,“母妃时常提起外祖家,每次都会忍不住落泪。当年不顾外祖反对执意要嫁给父王,险些闹到断绝关系,是以最初几年她赌气不肯低头,后来有了我和二弟,才明白父母的不易。” “她写了很多信给慕家都杳无音信,便以为外祖父恼了她不再认她,为此还大病一场。” “后来才知那些信被丁先生拦了下来,可为了我和二弟安危,母妃不敢在同慕家联络。直到那次外出无意中听到一位从江南来的客商提起外祖母病逝的消息,母妃彻底崩溃再顾不得其他执意要去江南。” 李建城眸色微红,声音哽咽,“父王无奈只得将她强硬留下,哪知丁先生依旧没有放过她……” 他双手用力握紧,眸底都是滔天恨意,“二弟想要杀了丁先生,可我知晓那样做无疑是以卵击石,将他拦了下来。这三年我们父子忍辱负重事事听从,所以在他要我进京时还当他终于信了我们,哪知会是这般结果。” 若早知如此,他定不会冒险。 慕慈望着他的眸色渐缓,“既知如此,为何不向慕家求助,还要孤身回来?” 李建城叹息一声,“我去了慕家,凌叔将我赶了出来。” 早在他入京之前,丁先生便散出消息,誉王宠妾灭妻,两位公子更是为了权势对病重的慕雪不管不顾,是以在得知慕老夫人病逝后,慕雪万念俱灰服毒自尽。 他去侯府拜会时,杨凌刚得知消息不久正在盛怒中,若不是念着他誉王世子这层身份定是要狠狠教训一顿。 慕家这边走不通,李建城只得将希望寄托在慕慈身上。 再加上京都的那些传闻,是以他决定赌一把,去弋阳寻慕慈帮忙。 等他安排妥当要出发时,收到了父王和二弟被害的消息,担心家中妻儿子侄不敢在冒险急匆匆赶了回来。 不过他亦派了人去弋阳求救,可担忧慕慈会同杨凌那般误解他,是以心中并没底。 万没想到会在客栈遇见慕慈,那一刻他激动的险些露馅,好在克制住了。 原想寻机相认,但算时间他派去送信的人应还未到弋阳,所以在不知慕慈目的前怕冒然相认会坏了她的事。 他忍了一路,直到进城前见他们还跟在后面,这才确定慕慈是为了誉王府之事来此。 一颗心落地,他寻了借口将灵前的人赶走,只等慕慈来寻。 “表妹,求你救救誉王府。”李建城‘扑通’跪倒在地,哽咽道:“求你帮我报仇。” 慕慈将人扶起,“慕家人一向护短,若你所言为实,姑母的仇我自会报。” 李建城郑重道:“表妹查看父王和二弟尸体,便知我所言真假。” 书房三人对话,慕慈已将事情猜了七七八八,如此说不过是想试试李建城,见他不急不躁并不替自己辩解,倒是让她有些刮目相看。 “小白,开棺。” 简单明确的四个字,让李慕白瞬间退到三尺远,“你确定?” 慕慈:“难不成要我来?” 李慕白指了指院外,“夜深人静,开棺动静太大,万一惊动了外面的守卫,岂不是要打草惊蛇?” 慕慈:“我们说了这么久的话都未曾有人进来,你猜是为什么?” 李慕白惊道:“你把人杀了?” 慕慈:“……迷晕了。” 若真杀了,才叫打草惊蛇。 李慕白正要夸一句,就听‘吱呀’一声棺盖被李建城推开了。 第281章 你听我解释 烛火跳动,三人探头望向棺中的尸体。 李慕白只看了一眼便缩回了身子,“太吓人了。” 誉王脸颊凹陷,应是生前暴瘦导致,又是如此情境下确实有些吓人。 至于二公子……慕慈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连遮掩都懒得做,这位丁先生还真是有恃无恐。 慕慈望向李建城,见他眸色沉沉,却并未过多表露情绪,问道:“你有什么计划?” 李建城不是毫无城府之人,既然敢独身回来,定是有所依仗。 李建城道:“自从发现丁先生真实面目后,我们也做了应对,先是在军中培养可靠之人,又暗中查探丁先生的底细和软肋。” 可军中那几人都未掌握实权,是以他们一直不敢妄动。 至于丁先生的底细,原本一直无所获,直到这次去京城前,他半路乔装去了趟丁先生的老家,偶然得知他曾成亲有一子。 “我已经让人将其秘密带回了安南,若真到了鱼死网破之际,那人或可一用。” “另外,回来路上派人去了粟阳和宁州都司寻求相助,”他颇有些心虚的看了眼慕慈,“以表妹的名义。” 慕慈:“……” 看来没少查探她的事情,知晓粟阳和宁州都司的人同她有交情。 还不算太蠢。 李慕白听得一挑眉,“若无调令,地方驻军不可擅自出驻地,你这赌注有点儿大啊。” 将宝压在别人身上,也不知是他心大,还是死马当活马医。 李建城只望向慕慈,“其实我最大的宝压在了表妹身上,你来了,我便赌赢了。” 李慕白哼了声,“那可未必,若是你心术不正,连你一起杀。” 李建城一脸郑重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只要杀了丁先生,解了安南之危,我甘愿放弃世子之位。” 若论起来李慕白还要唤李建城一声堂兄,想到自己那个并不想要的世子之位,李慕白忽的有种惺惺相惜之意,凑过去问道:“真舍得?” 眼前忽的冒出一张血盆大口,李建城眼皮一跳移开了视线,“荣华富贵过眼云烟,莫说世子之位,就是我这条命也舍得。” 李慕白一拳砸在他胸口,“好样的不愧是我……” ‘堂兄’两个字还未出口,就听慕慈道:“你们真没有谋逆之心?” 李建城微愣,“表妹何出此言?” 慕慈:“可为何我查到,三十年前镇国公一案便是誉王所为。当年他勾结清国陷害镇国公,致使其满门抄斩。” 丁先生是二十年前来的安南,可见当年之事同他无关。 慕慈眸色幽冷,整个都带着凛凛威压,“吴庸可是你誉王府的人?” 李建城眸底闪过一抹慌乱,随即道:“吴庸原是父王之人,后已投效丁先生,至于三十年前之事,我并未出生,是以并不知晓,表妹,如今正需我们同仇敌忾,等……” “不知晓?”慕慈幽幽一笑,“如实说,还是誉王府满门被屠,你自己选吧。” 李慕白没想到事情还能反转,顿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一把揪出李建城的衣领,“要不要体验一下躺棺材的感觉?” 李建城急声道:“表妹,你听我解释……” 李慕白一把将人压到棺材前,摁着他的头望向棺中的誉王,“谁要听你解释,给我老实交代。” 望着棺中那张惨白的脸,李建城眸底渐渐浮现一抹恨意,若不是父王行事太过妃和二弟不会死,誉王府也不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他认命般道:“镇国公之事确实是父王所为。” 誉王虽不是嫡子,却占了一个长字,可因着性格强势并不受宗正帝喜爱。 可哪有皇子不觊觎皇位的。 一次外出无意中救了一个男人,两人相谈甚欢相约着四处游历,相处中得知男人竟是清国二皇子。 两人虽立场对立,但因着同病相怜反而惺惺相惜。 慢慢的两人达成一致,助彼此夺下太子之位,等将来登上皇位,两国互通友好便可结束这百年战乱。 两人分别后,一直互通书信,策划了三十年前的那场两国之战。 原本计划中,二皇子领军连得七城,清国皇帝必定欢喜,那他离太子之位便又进一步。 而誉王则需要拿到领兵之权,到时两人来个势均力敌,打个一年半载,让誉王收回七城,二皇子则带着搜刮的珠宝和金子回清国交差。 两人一来一往,一个立下赫赫战功,一个带回用不尽的财富。 谁知誉王这里却出了偏差,宗正帝将领兵权交给了镇国公。二皇子哪里是镇国公的对手,一对上便被打的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城丢了,珠宝金子也找不到了。 清国皇帝大怒,莫说太子之位,皇子的身份都险些没了。 若不是镇国公临插一脚,他们定能成功,是以两人一合计,想办法让镇国公失了圣宠。 原本只想诋毁镇国公贪\/污清国抢掠的宝藏,谁知最后竟变成了通敌叛国。 眼看着事情不可控,誉王忙进宫想要和宗正帝坦白,可还未等见到宗正帝,便收到了镇国公满门被斩的消息。 他哪里还敢去见宗正帝,直接回了府中。 他给二皇子去信质问,却音信全无,直到一月后才得知清国四皇子发现了二皇子同殷人勾结的信件,清国皇帝震怒赐死了二皇子。 想到那些信件,誉王日日寝食难安,他暗中派人查探金子下落,只希望将来事发可将功赎罪。 直到旻惠帝继位,他回了封地,这才松了口气。 原以为事情不会再被人发现,丁先生却不知道从哪里知晓了此事,用其拿捏誉王。 李慕白听到这里,忍不住道:“为何不杀了他?” 李建城凄然一笑,“那时已经杀不得了。” 显然这位丁先生是有备而来,目标明确徐徐图之,慕慈问道:“丁先生是哪里人?” 李建城道:“临安,我便是在那里找到了他儿子。” 临安? 难不成和陈铎有关,丁先生如此是为了复仇? 慕慈沉默一瞬道:“小白,带我令牌去粟阳和宁州都司调兵来安南,另给殿下去信,让陈铎来安南。” 李慕白担忧道:“你一人可能应对?” 慕慈眸色幽幽,勾了勾唇,“好久没磨刀了。” 第282章 可查出什么? 一转眼,李慕白已经走了七日。 这几日她按着李建城提供的名单,将他埋在军中的人找出,因人制宜将任务安排了下去。 自从誉王父子下葬后,丁先生越发不在意李建城,只将他困在府中,连眼线都撤了。 李建城却越发不安,这说明他在丁先生眼中已经可有可无,随时都有被杀的可能。 他望着慢悠悠吃着糕点的人,忍不住道:“表妹打算何时出手?” 慕慈将最后一口吃下,仍有些意犹未尽,这安南的糕点甜糯可口,很合她口味。 见李建城眼巴巴的望着,才道:“援兵何时到,何时动手。” 李慕白已经送回消息,最晚还有五日便可赶来。 李建城却有些担忧道:“连同主将一共二十一人,单凭你一人之力……” 慕慈:“你想我提前动手?” 李建城道:“依着表妹的身手,府中无人能拦,为何不直接杀了丁先生?” 慕慈:“因为有件事情还需要他讲明。” 李建城疑惑道:“何事?” 慕慈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到时你就知道了。” 李建城被她看的有些不安,却没敢再问。 慕慈却起身向外走去,李建城忙问道:“表妹要去哪儿?” 慕慈抬眸看了眼如黑幕般的夜空,“杀人。” 李建城忙快走几步追了过来,“表妹不是说……” 慕慈打断他,“见你心急,先杀两个给你解恨。” 李建城愣了愣,“是何人?” 慕慈抬手指向院外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李建城瞳孔微缩,还未等反应过来,那两人已进了院子,看到他站在门口,高胖男人眸中闪过一抹讥讽,“世子是在等我们吗?” 李建城这才发觉慕慈不知隐去了哪里,他神情淡淡道:“你们来做什么?” 高胖男人道:“世子这几日都闷在屋中,丁先生担心世子想不开,让我二人来陪陪世子。” 矮瘦男人道:“世子可需要?” 李建城心中冷笑,不过是无聊了来羞辱他罢了,他按了按太阳穴,“今日吹了些风头疼的厉害,想要早些睡,不必陪我你们去忙吧。” 两人对视一眼,敷衍的拱了拱手,“那卑职告退。” 还未出院门,矮瘦男人嘿嘿笑道:“既然世子不用我们陪,宜香阁的小娘子定是需要的,咱哥俩今晚好好享受享受。” 将世子比作宜香阁小娘子,如此明目张胆的讥讽和羞辱让李建城瞬间变了脸色。 耳边响起慕慈的话:先杀两个给你解恨。 脸上的阴沉一扫而空,他望了眼远处的天色,关门回了房间。 听到身后的关门声,高胖男人嗤笑道:“一个孬种有什么好忌惮的,丁先生太小心了。” 矮瘦男人笑了声,“试探一下也好,不然咱哥俩哪儿来这么多乐趣。” 高胖男人一脸猥琐道:“宜香阁乐趣更多,听说又来了两个新人,正好尝尝鲜。” 矮瘦男人哈哈一笑,“那还等什么。” 两人急匆匆出了王府,骑马去往宜香阁方向。 刚走了一半,路过一条小巷,远远便见一人站在路中央。 两人勒马停下,神情戒备,却在看清是个女人时脸上闪过一抹玩味,高胖男人眸底都是贪婪,“竟是个美人儿。” 矮瘦男人赞道:“比宜香阁的花魁还要美,今日咱哥俩有口福了。” 高胖男人笑的淫\/邪,“夜深人静独自一人,小美人儿可是在等哥哥?” 矮瘦男人笑的大声,“今晚哥哥定让你……” ‘锵’一声,长刀出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耀目的华光随着女人掀眸的动作疾驰而来。 风声呜咽,一息之间,华光从矮瘦男人的脖颈一闪而过。 ‘骨碌碌’随着人头落地,高胖男人才反应过来,抽出腰间的斧头砍了过去,“老子砍死你……” ‘叮’一声,灼华击在斧刃,握刀的人身形旋转借着斧头的力道身形再次跃起,不等高胖男人收回斧子,刀从上而下刺入他的头顶。 慕慈身形下落,刀身横切,男人上半身瞬间一分二。 不过几息,便杀了两人。 慕慈拿出软布,慢条斯理的将刀身的血擦拭干净,将布丢在了地上。 刀入鞘,她慢悠悠踏步消失在夜色中。 一个时辰后,丁先生收到了消息,双眸中是遮掩不住的愤怒,“可查出什么?” 管家回道:“仵作已经验过,刀口齐整,两人皆是一刀毙命。” 他犹豫了一下又道:“事发地点不是偏僻之处,可四周住户并未听到打斗声,亦未曾有目击者。说明……说明凶手杀人时间极短。” 如此短的时间杀了两人,可见凶手身手多厉害。 丁先生脸色沉了下来,“世子这几日可有异动?” 管家摇头,“如往常一般,也并未接触生人。” 丁先生眸底寒意森森,“事出反常必有妖,盯紧他。另派人封锁城门,全城搜捕凶手。” “是!” 等管家离开,丁先生一掌击在桌上,厚重的桌面瞬间出现一道裂纹,恨声道:“谁也拦不住,谁也挡不住我。” 一连三日城门封锁,城中搜查也越来越严,以至城中百姓人心惶惶怨声载道。 第四日,依旧搜寻未果,眼见着约定好的日子快要到了,丁先生再也顾不上抓凶手,正要吩咐人去营中传话,管家一脸惊恐的跑了进来。 “先生,不好了,营中传信,吴将军死了。” 吴将军是军中主帅,若他死了出兵一事怕要推迟。 丁先生身形微滞,急声道:“怎么回事?” 管家道:“只说今早被发现死在营帐中,一刀毙命。” 又是一刀毙命? 丁先生迈步向外走去,“去营中。” 大营在城外二十里处,等他赶到时吴将军的尸体已经被抬了出来,望着脖子上的伤口,丁先生眸底都是冷意,刚要询问,有人急匆匆跑了过来,大喊道:“不不不好了,又死人了……” 丁先生眸色一凛,转身迎了过去,“谁死了,在哪里?” 那人指着另一侧的营帐道:“是张千户……” 他话没说完,丁先生带着人向他所指的方向跑去。 等人进了营帐,他脸上的惊恐瞬间消散,勾了勾唇慢悠悠跟了过去。 第283章 你出卖我 丁先生带人一进营帐,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当看到帐内的情形时众人更是惊在原地。 不大的营帐内二十多具尸体平平整整的躺在地上,皆是他在军中的心腹。 丁先生眸色猩红,“凶手定还在营中,封锁大营,给我搜。” 尸体还是热的,应是被杀不久,凶手不可能这么快离开。 只是不知对方有多少人。 他眸底闪过一抹阴鸷,喝道:“把李建城带过来。” 如今已到了箭在弦上的时候,此事不管是不是李建城所为,都要杀了他。 他垂眸良久,却发现身后无人应声,怒道:“一个个的都哑巴……” 声音戛然而止,他带来的那几个心腹一个个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而之前大呼‘死人’的那名士兵,正冷冷的望着他。 丁先生瞬间头皮发麻,一抹不安从心底溢出,“你们做什么?” “陈延,你输了。”清冷的女声响起,是那名士兵。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丁先生眸色微颤,“你是谁?” 这个名字他已经舍了二十多年,她为何知晓? 心中一连串的疑问,却梗在喉间,双眸锐利的落在慕慈脸上,试图寻找什么有用的信息。 慕慈并不隐瞒,“卫国侯府,慕慈。” 陈延脸色巨变,惊道:“是你,你不是在弋阳,怎么会在这里?” 慕慈道:“誉王和二公子接连而亡,如此蹊跷我定是要来的。” 陈延讥讽一笑,“誉王夫妇对慕家那般薄情,你倒是不计前嫌。” 慕慈:“慕家人护短,我能杀,你不能。” 陈延冷笑,“誉王害我陈家满门,我为何杀不得,我不仅要杀还要让他断子绝孙。你以为你来了便可阻止我么?呵,我来这里之前已经让管家做好了准备,若我出事,他会将誉王府杀的一个不剩。” 慕慈神情未变,淡淡道:“把人带进来。” 帐帘被掀开,李慕白拎着管家走了进来,“你说的是他吗?” 他因着担心慕慈,等大军进了安南地界后,便先一步赶了回来。 慕慈昨晚来了大营,而他留在誉王府。 他将管家丢了过去,对着慕慈道:“林奇和伍白领五千人已入城,剩下的人都在城外。” 比预期来的还要快,慕慈微微颔首,望向一脸灰白的陈延,“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吗?” 陈延眸底都是难以置信,他隐忍谋划了二十年,却败的如此突然,就连搏一搏的机会都无。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他猛地掀眸恶狠狠的望向慕慈。 是她,若不是她的出现,就凭李建城如何斗得过自己。 他眸色猩红恨不得将慕慈生吞活剥,“错?若说错,错的是他们,是誉王,是宗正帝,是李家。” “我为家人报仇何错之有?” “六弟!”陈铎从帐外走了进来,看到陈延的瞬间泣不成声,“你让为兄找的好苦啊……” 陈延愣住,怪不得慕慈会知晓他的身份,因着愤怒整个人都微微颤抖,“陈铎,你出卖我。” 陈铎被他的话刺的愣在原地。 陈家只活了他和陈延,他被慕家所救送去了江南,陈延则是被家将救出带去了靠近南境的闵州。 直到二十多年前,陈延忽的找上门来,邀他一起复仇。 他一开始欣然答应,可听了陈延的计划后,才知陈延想要的是那个高位。 但他要的是替陈家洗刷冤屈,给陈家正名,完成镇国公遗愿灭了清国。 若真如陈延那般,镇国公的污名将永远没有洗刷的可能。 他苦口相劝,陈延却笑他懦夫,两人大吵一架后陈延便离开了。 这些年陈铎一直在找他,没想到他竟来了安南。 陈铎苦笑道:“若不是慕姑娘告知,我根本不知你就是丁先生。” 收到李玄朗的传信,他马不停蹄的赶了来,虽然信中只说猜测,但从行事风格和谋划之事他已确定就是陈延。 “六弟,三殿下已答应帮陈家平\/反,还会灭了清国为祖父报仇。你莫要再执迷不悟,只要你认罪,为兄定求殿下饶你一命……” 陈延微愣,凄然一笑,“皇家的话你也信?当年祖父刚平了北境战事,因伤死在回程,可宗正帝却因着那几箱金子便信了谣言,杀了陈家满门。” “四哥,皇家最是无情,我劝你莫要太傻到最后被卖了也不知。” 陈铎还要在劝,慕慈开口道:“大殷同倭国开战在即,之后便会伐清。而镇国公的冤情我和殿下早在京都时便已着手调查。” “如今加上李建城的证词,证据确凿,我已上书陛下,镇国公之冤屈不日便可大白天下。” 陈铎异常激动,没想到慕慈已上书朝廷,以慕慈在京都的威望,此事必成。 他忍不住痛哭出声,跪地对着慕慈就拜,“慕姑娘大恩,陈铎没齿难忘,此生愿为奴为仆报答姑娘。” 慕慈忙将人扶起,道:“镇国公亦是我钦佩之人,陈县令莫要如此。” 陈铎擦了擦眼泪,哽咽着正要开口言谢,就听陈延冷叱一声,“无利不起早,若不是觊觎那些黄金,她又怎会如此好心。” 陈铎微愣,“你怎知黄金……” 慕慈幽幽一笑,“陈县令应还不知,吴庸是陈延的人。” 陈铎整个人僵住,眸中都是难以置信,“所以,是你告诉吴庸我知晓黄金之事?” 陈延刚刚一时说漏了嘴,见事情挑明索性也不装了,“有了那批黄金,入京之路才会更顺遂。” 可惜吴庸那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仅黄金未找到,将自己搭了进去。 陈铎好似不认识他般,声音轻颤道:“六弟可知,当年老宅的那些东西便是吴庸所为?” 陈延一脸无所谓道:“既然他能为我所用,杀了岂不可惜。况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你住口,”陈铎忍无可忍,怒道:“你怎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你你你不配我陈家子……” 陈延冷笑,“我隐忍二十多年一心谋划为陈家报仇,你呢?你蜗居临安,安于县令之职,如今更是同仇人为伍,到底是谁不配?” “一句平冤昭雪,可换回陈家百条人命?” 他忽的转眸望向慕慈,“你真以为我输了么?” 第284章 有没有友情价? 幽冷阴恻的声音刚落,陈延忽的拿出火铳对准了慕慈。 ‘砰’一声巨响,火花飞射而出。 “慕姑娘……” “晓晓……” 陈铎和李慕白同时惊呼出声,两人皆冲向慕慈。 慕慈速度极快的向一侧闪去,忽的扫到身后的士兵,犹豫一秒稳住了身形,想要拔刀去挡已经来不及。 子弹直接击中她的胸口,巨大的冲击力让慕慈身形向后倒去。 “晓晓……”李慕白嘶喊出声,却顾不得去查看她的伤势,眼见着陈延又举起了火铳,李慕白挥剑刺了过去。 陈延眸底闪过一抹讥讽,慕慈死了,其他人不足为惧。 他闪身避开,扣动扳机对准了李慕白,‘砰’一声子弹擦着李慕白的左臂而过。 一向吊儿郎当的人,周身似是染了寒冰,手中的剑更是舞的密不透风,步步紧逼让陈延没了再开枪的机会。 很快将人逼到了一侧,眸中杀意乍现挥剑刺向陈延胸口。 陈铎却忽的冲了过来抱住了陈延,锋利的剑刃刺入陈铎的后背。 “四哥!”陈延双手无措的将男人抱住,满脸都是震惊,“你为何,为何……” “祖父说过陈家子不可自相残杀,”陈铎望向他,“六弟可还记得陈家祖训?” 陈延愣住,脑中闪过儿时祖父教导的画面,发现自己这么多年被仇恨蒙蔽,早已将祖父的教导抛之脑后。 他身形微颤,脸色惨白,呢喃道:“我错了吗?” 陈铎脸上闪过一抹宽慰,正要开口,陈延一把将他推开,眸色狠戾,大喊道:“我何错之有,错的明明是誉王是宗正帝是那个至高无上的皇权……” “你真的只想复仇吗?”慕慈清冷的声音响起,“你明知晓若你谋逆成功,镇国公将永世背负叛国的罪名,你不过是用复仇做借口,满足你自己的野心罢了。” 见慕慈完好的站在那里,陈延震惊道:“你、你怎会没事?” 慕慈并未理会他的问题,冷笑一声,“我说的可对?” 离开石城时,龙胤从空间给她拿了件防弹衣。 昨晚有些冷,再加上要潜入营中,便套在了里面以备不防,没想到派上了大用场。 不过子弹的冲击力仍让她呼吸不顺,缓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此时胸口处还隐隐作痛。 陈延眸中闪过一抹畏惧,他眼睁睁看着她被打中,怎会如此? 想到慕慈的那些传闻,他心神大骇,“你你你定是被妖怪夺舍了身体,不然怎么会……” 夺舍? 慕慈眸底暗色翻搅,杀意乍现,“你杀害誉王夫妇和二公子,又策动驻军将领意图谋逆,陈延,你可知罪?” “你想要杀人灭口?”陈延似是找到了关键,大喊道:“难道你们就不怀疑吗?明明是病弱之人,可到了乌鸦岛后却变了个人,不仅武力高强且嗜血残杀,如今更是不畏火铳,她定是妖魔所化……” “真正的慕慈早在乌鸦岛便被她吃了,”他急切的望向李慕白,“若此时不杀了她,日后定会被她所害,你们……” 锋利的剑刃刺入他的胸口,李慕白妖孽般的脸上漾着嗜血的笑意,“老子愿意。” 陈延满脸都是不甘,抬手指向慕慈,“妖……” 李慕白猛地将剑拔出,陈延一口血吐出栽到了地上。 “六弟……”陈铎心中悲痛,却也知是他不知悔改才会落得这般结局。 “陈县令,他是丁先生。”李慕白冷声道。 陈铎哭声一顿,瞬间明白了他话中深意。 若陛下知晓陈家后人有谋逆之心,陈家平冤一事怕是要多生波折。 他看了眼陈延的尸体,踉跄起身,“是,他是丁先生。” 李慕白在他扑向陈延时收了力道,所以他后背的伤口并不深。 他说完对着慕慈和李慕白深深一拜,出了营帐。 慕慈望着被挟持的那几人,片刻后道:“杀了吧。” 冷冰冰的三个字说完,她转身向外走去。 李慕白紧跟了出来,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如何避开火铳?” 慕慈:“穿了软甲。” 李慕白暗暗松了口气,桃花眸微扬,“还有吗?” 火铳的威力太大,防不胜防,他也想穿。 慕慈:“一万两。” 李慕白:“……有没有友情价?” 慕慈沉吟半晌,似是在认真思考,半晌她慢悠悠道:“安王家大业大,你连一万两都不舍得?” 李慕白:“不是还没到手么。” 慕慈:“有我和李玄朗护你,谁敢和你抢。” 就是旻惠帝也不敢啊。 李慕白顿时大气道:“我要两件。” 给老头也来一件。 慕慈:“成交。” 两人一路到了营门口,望着连绵的营帐,李慕白道:“丁先生已死,营中定还有他的人,你打算怎么做?” 慕慈勾唇一笑,“那些人之所以为他所用,大多是有所贪图。如今他已死,无利可图之事自不会有人去做。” 再加上她的震慑,一时半刻那些人都不会也不敢有所动作。 不过,等她离开后就不确定了。 “粟阳和宁州的兵暂留此地,等倭国事了再回驻地。” 想到他离开安南时,慕慈特意叮嘱要林奇和伍白来此,李慕白桃花眸一亮,“你是要用那十万人震慑安南军,助林奇和伍白收拢人心坐稳将军之位?” 慕慈点头,“他二人我信得过。” 有他们在,即可护李建城,也可在他行事有异时护住安南。 一晃又过了七日,慕慈将事情安排妥当,并未同李建城告别,而是从安南营直接离开回了弋阳。 因着没有急事,比来时两人要悠闲了许多,直到半月后才回了弋阳。 刚到城门,慕慈便发觉了不对,城门多了很多守军。 她同李慕白交换了一个眼神,策马回了尹府。 两人直接去了李玄朗的院子。 “慕姑娘,你们回来了。”墨一得到消息迎了出来,“殿下正在书房同众将领议事,我带你们过去。” 慕慈跟着他往书房走,问道:“可是粼水城有异动?” 墨一回道:“尹翎死后,粼水城不止一次派兵偷袭,一开始只是小范围的骚扰相邻的村庄,五日前竟派出千人屠了靠山镇……” 慕慈脚步顿住,脸上神情更是冷的瘆人,“弋阳军和北营的人呢?” 第285章 可惜你不珍惜 女人那一瞬的冷意,连带着周围的温度都降低了不少,墨一脚步顿住,后背生生起了一层冷汗。 “倭军袭击村庄时,殿下便已经派兵驻守,”墨一吞了吞口水接着道:“靠山镇附近原本驻守了五百人,因镇上富户暗中投效倭人,里应外合才会酿成惨剧。”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慕慈,“五百人皆战死。” 慕慈猛地握紧拳头,身上冷意更甚,默然片刻,迈步向书房走去。 书房里的人正因要不要出兵粼水城吵的不可开交,尤其是老六几人,怕冒然出兵会坏了慕慈计划,是以持反对意见。 慕慈听了听,才推门进去,当看到她的那一刻,所有声音消失不见,众人皆是一脸喜色。 不等他们开口,慕慈淡淡道:“三日后,出兵粼水城。” 书房内寂静一瞬,齐声道:“是!” ………… 粼水城。 戴安面色阴沉的坐在椅子上,望着一众属下,寒声道:“不见了?数十万大军,你们竟说不见了?” 十日前他收到消息,慕慈领十万大军奔粼水城而来。 却在两日前不见了踪影。 一想到慕慈的手段,他便如坐针毡。 见所有人低垂着头不知如何应对,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还不再去查探。” 等人退出去后,他气得将桌上的东西挥落在地。 若不是尹翎传回消息,他还不知当初救走尹东清的竟是慕慈。 一想到自己被她耍的团团转,他便恨不得将城外的大殷村镇屠个干净。 “将军,大小姐来了。” 门外忽的传来侍从的声音。 戴安正在气头,哪儿有心思理会戴茵。 “不见。”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戴茵带着婢女走了进来,她容色舒展满脸笑意,“这般无情,阿姐要伤心的。” 戴安冷哼一声,“何必虚情假意。” 这段时日,姜家和吉源家同时对他出手,竟连解释的余地都无,每日疲于应对让他焦头烂额。 如今再加上不知隐在何处的十万大军,让他整个人都处在爆发的边缘。 戴茵竟是察觉不到般,笑盈盈的道:“可你不配真情呀。” 戴安冷冷望向她,“你来做什么?” 戴茵坐到椅子上,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裙摆,“听闻弋阳的十万大军不见了,如此奇事自是要来问一问的。” 戴安眸色狰狞,讥讽道:“你莫不是以为和尹东平还有可能?” 戴茵脸上笑意不变,可声音却冷了几分,“我只想你死。” 戴安不怒反笑,“我死前定会杀了你,如此黄泉路上也好有伴。” 戴茵轻笑一声,“如此你还是活着吧。” 戴安哪有心思同她周旋,淡淡道:“这两日最好不要惹我,否则我不介意先送你上路。” “阿弟,”戴茵忽的声音轻柔的唤了一声,“你……可曾后悔?” 戴安嗤笑道:“怎么,要演姐弟情深?” 戴茵亦讥讽一笑,“你等着下地狱吧。” 她起身到了门口,关门时忽的道:“我知道那十万人去了哪里,可惜你没机会知道了。” ‘砰’一声,门扇合拢,戴安如迅猛的兽冲了过去,就在他的手摸到门上时,忽的背后寒风起。 戴安忙闪身避到一旁,竟是同戴茵同来的婢女。 脑中有什么东西闪过,可还未等他细想,婢女已抽出了缠在腰上的刀。 薄如蝉翼的刀锋随着她迅疾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嗡鸣声,划出一道白光直奔戴安的脖子。 戴安让尹东平忌惮这么多年,实力可想而知,眼见着那刀就要划开他的脖子,他身形急速向后退去,顺势拿起桌上的茶壶扔了过去。 白光并未停顿,如影随形步步紧逼。 戴安如虎豹腾挪躲避,很快到了兵器架前,眼看着就要拿到上面挂着的长刀,‘嗡’一声,白光落在了他右腕。 幸好他躲避及时只划破了口子,却也没了拿刀的机会。 身形躲避离了兵器架。 婢女脸色清冷,并无多余的表情,可那手中的刀却舞的眼花缭乱,招招斩断了戴安的生机。 就在戴安再一次想要靠近兵器架时,白光忽的比之前更加迅疾,直接将他的右臂砍了下来。 “也不过如此。” 清冷的声音,毫不掩饰的嘲讽,让戴安惨叫的声音顿住,他恶狠狠的瞪着婢女,“你究竟是何人?” 婢女挥手又是一刀,将他左臂砍落,“你不是想知晓我带兵去了哪里么?” 戴安疼的浑身颤抖,闻言终于有了惧意,“你、你是慕慈?” 慕慈冷冷一笑,“还不算太蠢。” 慕慈之前并未以真面目示人,所以戴安才这般犹疑不确定,见她承认,顿时满脸惊骇,“你为何在这里?” 慕慈轻蔑一笑,“自然是来杀你。” “杀了我,你也逃不出去……” “今日后粼水城便是大殷之地,我为何要逃?” 慕慈轻飘飘的一句话,将戴安最后的希望打破,他怒吼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来人,来人……” 可任他如何呼喊,都没有人进来。 “戴茵刚刚给过你机会,可惜你不珍惜。”慕慈挥手一刀将他的腿砍下,“你那么喜欢残杀无辜百姓,这做人彘的滋味如何?” 戴茵会带着戴安的令牌去打开城门,她唯一的要求是希望慕慈给戴安一个痛快,她恨戴安,可终归是自己的弟弟所以还是有些不忍。 慕慈却让她试一试戴安,看他是否会顾念亲情。 很可惜,戴安没有通过。 戴安疼的死去活来,感受着全身血液的流失,他脸上并无悔改,只恨声喊道:“戴茵,你个贱\/人,后悔没早日杀了你,杀了你……” 慕慈微眯了眸子,刀刃挥舞,数十刀落下,刀刀挑破他身上的血管,血液喷涌,戴安呼喊声逐渐弱了下去。 “听到了吗?”慕慈俯身到他耳边,“城门已开,我的人进城了。” 十万大军,以整化零分散在四个城门外。 很快响起厮杀声,震耳欲聋让弱者胆寒。 戴安心有不甘,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连移动都很是艰难,最后一口血吐出,瞪着眼没了气息。 慕慈嫌弃的看了眼,起身向外走去。 刚到门口,老六跑了进来,欢喜道:“姑娘,你看谁来了。” 第286章 你快尝尝 老六脸上的笑意遮不住,并未给慕慈猜测的机会,张口道:“是侯爷。” 慕慈微愣,侯爷?卫国侯? “晓晓,”粗狂的声音如惊雷,不等慕慈看清人,便被慕震北一把抱住,“我的宝儿,有没有想爹爹?” 慕慈回神,“父亲怎么来了?” 慕震北将人松开,宠溺的捏了捏她的小脸,“知晓你要灭倭,为父特意向皇上请\/命来助你。” 慕慈略有担忧道:“北境……” 慕震北道:“放心,有你大哥和二哥在,清国不敢轻举妄动。” 能得慕震北如此说,想来那两位未曾谋面的兄长定是善战之人。 慕慈放下心来,忽的心中一动,“娘亲呢?” “娘的乖宝儿……”带着哽咽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一身形纤瘦容貌艳丽的女人走了进来,见慕慈望过来,眼泪瞬间‘啪嗒啪嗒’的落下。 慕震北一脸心疼的伸手要将女人搂进怀中,却被女人一把挥开,抱住慕慈呜呜的哭了起来。 慕慈身形僵硬,眼中都是不知所措,这般直白的表达方式让她始料未及。 “夫人,夫人,”慕震北一脸心疼的轻抚女人后背,宽慰道:“现在你总信了吧,晓晓真的惦念你呢。” 慕震北回北境后,将遇到慕慈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慕夫人。 知晓女儿一人对战龙虎卫时,慕夫人没有丝毫怀疑,一脸骄傲。 可听到他说慕慈唤她娘亲时,她如何也不信,只当是慕震北为了哄她才那般说的。 毕竟那么多年,女儿对她怨念太深,又怎么会轻易原谅。 所以这次知晓慕震北要来弋阳,她便跟了过来。 一路心切却在一墙之隔时胆怯的不敢相见,直到听到慕慈询问,再也抑制不住想念急匆匆走了进来。 “是娘对不住你,这些年没能守在你身边,都是娘不对……”慕夫人抱着慕慈声音里都是内疚。 “娘亲,祖母对我很好的。”慕慈将人推开些,虽表情仍有些不自然,但声音难得温和下来,“进京之路让我明白父亲和娘亲的不易。” “若没有你们守护大殷,哪有我们安稳的生活。大殷的平稳,百姓的安居乐业,我的衣食无忧,皆是你们的功劳。” “女儿以你们为傲。” 慕夫人微愣,随即一把拉住慕震北,“你你听到了吗?” 慕震北激动的直点头,动作轻柔的擦拭掉慕夫人脸上的泪水,柔声道:“乖宝也是我们的骄傲。” 慕夫人笑着点头,望向慕慈,“娘亲以你为傲。” 粼水城城门大开,大殷军长驱直入,不足一个时辰便控制住了形势,将倭军尽数剿灭。 休整两日后,慕慈留尹东平驻守,带着剩余的八万人去往月安城。 临行前,她去见了戴茵。 尹东平入城后,两人曾见过一面,只是不知说了什么,戴茵第二日搬去了城郊的庵堂。 慕慈来见她时,戴茵一头青丝剃尽,身着素衣神情平和。 “为何?”慕慈望着她良久才开口问道。 戴茵望着远处的青翠山峦,“我只是累了,红尘终究不是我归宿。慕姑娘,我这一生都身不由己,如今这般已很好很好了。” 不必虚与委蛇,不必辗转在不同男人床前,也不必被世俗困扰。 青灯古佛,独一人清。 慕慈打消了劝说的念头,只道:“若有难处传信给我。” 不管如何,若不是戴茵,不会这般顺利夺下粼水城。 戴茵双手合十,“也祝慕姑娘旗开得胜。” ………… 相对于粼水城,月安城驻军并不多,再加上莫衡带人里应外合,不过两日便拿下了城池。 慕震北原本还担心慕慈领兵能力,经过月安城一战竟发现自家女儿简直是用兵的天才。 不仅料事如神,且知人善任。 他便不再插手,只安心听慕慈调遣。 而慕夫人似是要将这么多年的亏欠补足,压根就不操心战事,一心扑在照顾慕慈上。 发现慕慈贪吃,于是变着花样给她做,只是那手艺实在是差强人意,连一向不挑食的慕慈都有些吃不消。 这日刚议完事,慕慈正要回房间,远远就见慕夫人提着食盒过来,她脚步一转去了隔壁院子。 李慕白老六乌鸦莫衡四人正围着炉火吃烤红薯,见慕慈进来,老六忙将刚烤熟的红薯递了过去,“姑娘,你尝尝,可甜了。” 慕慈接过,刚剥皮要吃,慕夫人走了进来,“晓晓,娘给你做了糖蒸酥酪,你快尝尝。” 慕慈手上动作微僵,“娘,你怎知我在这里?” 慕夫人笑眯眯道:“娘看到了啊,乖宝,快尝尝,这次绝对不腥。” 慕慈望着手上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烤红薯,再看那黑乎乎的酥酪,眸底闪过一抹挣扎。 “慕夫人这酥酪让我想起了我娘,”老六眼泪汪汪的望向慕夫人,“她还活着时也做过一次,只可惜不得方法做的又腥又苦,可我们穷苦惯了哪舍得扔掉,一人一小碗分着吃了,夜里便都腹痛不止,若不是隔壁大娘听到动静喊了大夫,我们一家定是齐齐整整去地府的。” “慕夫人能否分我一些,便是腥苦也无碍的,我实在是想念他们……” 见他声音哽咽的再也说不下去,慕夫人端着瓷盅的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慕夫人可否也分我一些?”李慕白一双桃花眼可怜巴巴的望向慕夫人,“我娘在我出生不久便被人杀害,虽然我没吃过她做的东西,但也想尝一尝。” 乌鸦亦双眼含泪道:“我出来这么久,我娘定也担心坏了,慕夫人能否也给我一些。” 莫衡:“……” 他这个年纪再提娘有些不妥,叹息一声道:“都是可怜孩子,慕夫人就分一些给他们吧。” 慕夫人望着那一小盅的酥酪,又望向眼巴巴的三人,笑道:“这次我做的够多,厨房还有,保证让你们吃个够。” 李慕白、老六、乌鸦,顿时大眼瞪小眼,眼见着慕夫人要吩咐人去拿,李慕白忙道:“老六,你刚刚不是说营中有事?” 老六一拍脑门,“你看我这脑子,险些忘了。” 乌鸦指责道:“营中的事你也敢忘,走走走,我定要监督你完成。” 三人根本不敢看慕慈,一溜烟的跑了。 慕慈嘴角微抽,三口两口将红薯吃完,认命般接过酥酪,刚吃了一口,愣住了。 第287章 你答应了? 酥酪入口即化,软糯香甜和它的品相完全相反。 慕慈忍不住又吃了一口,味道确实可以。 心里松了口气,很快一蛊吃完,对上慕夫人笑盈盈的目光,抿了抿唇道:“谢谢娘。” 慕夫人将瓷蛊接过,柔声道:“娘实在是没有做饭的天赋,这段时日苦了你。” 慕慈有心客气两句,可一想到之前的饭食,道:“我也不擅长此道,人有所长,父母亦是如此,娘不必学其他人,只需做自己便好。” “其实我更愿意听娘亲讲讲清国之事。” 之前几次慕慈都闷头吃了,是以慕夫人并未察觉到异样,还当是自己厨艺精进,于是昨晚特意给慕震北做了几道菜。 原本慕震北吃的津津有味,可听慕慈也吃了,这才说了实话。 慕夫人还不信,尝过后自责不已。 原想就此打住,可又想给慕慈留一个好的记忆,于是天不亮便拉了厨娘学做酥酪。 一连几锅,唯有最后这一蛊虽看着像毒药但吃起来竟很是美味。 慕夫人不再难为自己,忙送了过来,远远看到女儿正要打招呼,就见她脚步一转去了隔壁院子。 心中泛起一抹酸楚,虽然女儿不再如以前那般怨恨他们,却也绝不会如旁人家母女那般亲昵。 可是,如此已经很好了。 她跟在夫君身边驻守北境这么多年,心境开阔并不是认死理的人,是他们亏欠女儿在前,又怎能用父母的身份强求她。 更何况昨日陛下已传旨封慕慈为元帅,统领三军,就连他们夫妇亦要听她调遣,如此优秀的女儿,又怎能用常人家的方法来对待。 想通这些,她不再纠结,点了点头,“乖宝想听什么?” 慕慈:“娘可知晓清国六皇子?” 在她带兵去往粼水城时,李玄朗便回了京城,分别时他提到了李玄钦。 自从宫变后,李玄钦便如同人间蒸发,她知晓李玄朗的手段是以并未询问,只当被扣押在某处,直到这时才知李玄钦竟去了清国。 以暗探的身份。 李玄钦知晓柳柔和柳泽诚所为后,一蹶不振,将自己关在屋中醉生梦死消极度日。 最后李玄朗看不过去将其大骂一顿,在听到清国在北境所为后,他一反消沉提出要去清国搜集信息。 李玄朗一开始并不看好,谁知李玄钦竟接连通过几次考验,让李玄朗看到了他的天赋。 经过一月强训,李玄钦以富商的身份潜入清国,听闻结识了六皇子被其奉为座上宾。 慕夫人道:“六皇子同太子一母同胞,都是清国皇后所出。因是幼子再加上六皇子样貌出众性格爽朗,是以更得清帝和皇后的宠爱。” 怪不得李玄钦要结交此人了。 慕慈微点头,又道:“太子对六皇子如何?” 慕夫人道:“有求必应。” 简单四个字,却听得慕慈微蹙了眉头,“可我听闻清太子心性狭隘,当年二皇子之事便是他授意四皇子所为,他对六皇子怎会如此?” 因着誉王同清国二皇子交好,是以知晓不少清国秘事,李建城都一一告诉了她。 原以为太子和六皇子定是水火不容,没想到竟是如此。 慕夫人道:“或许是一母同胞,再加上六皇子没有争夺皇位之心,所以才会如此。” 果真如此吗? 或许可以让李玄钦试探一下。 她垂眸思索一番有了主意,“娘,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做饭以后是不可能了,正愁不知如何同女儿亲近,闻言慕夫人眼睛一亮,“乖宝说,娘一定给你办的漂亮。” 慕慈颇有些心虚的看了她一眼,“娘觉得两位兄长谁更适合投敌?” 慕夫人眼皮一跳,稳了稳心神,才道:“你大哥稳重善战,老二身手虽不及你大哥,但他更善谋,若选一人投敌,娘觉得你二哥更合适。” 慕慈:“那便二哥吧。” 慕夫人犹豫一瞬,问道:“听你父亲说,你有伐清之意,难不成是想要老二去卧底?” 慕慈唇角微勾,“是鱼饵,能让清太子和六皇子反目的饵。” 慕夫人略有担忧道:“你大哥和二哥同我们驻守北境多年,斩杀清国敌首不计其数,你二哥叛国他们会信么?” 慕慈眸中都是笃定之色,“我会让他们信的。” ………… 慕慈率军夺下石城后,一路势如破竹,短短七日又夺下两城。 龙胤传来消息,都城人心惶惶,倭王却依旧歌舞升平浑不在意。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经营,姜云野杀了姜易,不仅拿回了家主之位,还逼的倭王不得不杀了几位大臣做替罪羊。 而倭王偷盗臣子财物和劫掠大臣之女的事情也传遍倭国,不等慕慈攻到都城,倭人纷纷倒戈讨伐倭王。 在慕慈兵临都城时,阮玲儿连同那些受害之人的家人闯入王宫杀了倭王。 再加上龙胤带领古教教\/徒里应外合,竟兵不血刃的拿下了都城。 事情远比预想的还要顺利。 接下来便是善后,因着姜云野和阮家的震慑,倭国那些世家权贵只得俯首称臣。 慕慈将早就写好的 政令一一颁布,因地制宜,事事给予好处和安抚,又派了重兵把守,所以后续很是顺利。 年关时分,倭国改为璃省,正式划入大殷版图。 同朝廷派来的人交接后,慕慈便带人回了大殷。 慕震北夫妇和龙胤亦同行回了京都。 二月初三,远远望着巍峨的城门,慕慈竟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初入京城时,腥风血雨一路厮杀。 如今却是凯旋而归,城门大开百官相迎。 望着驾马而来的男人,她唇角微扬,道:“殿下,万亩良田可准备好了?” 李玄朗微愣,随即眸底闪过一抹喜色,“阿慈,你答应了?” 慕慈疑惑道:“答应什么?” 说完想到当初在慕府李玄朗求婚之事,慕慈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随即理直气壮道:“护你回京时你亲口应下,如今倭国已灭,殿下还要再拖,是要失言?” 李玄朗见慕慈身后慕震北夫妇和龙胤几人正虎视眈眈的望向自己,忙打消了哄人的念头,道:“早已备下,只等你回来便将地契给你。” 慕慈眼眸微转道:“不如我们再做笔交易,如何?” 第288章 应该快了 女人眉眼清冷,唇角微扬,明明是肆意洒脱的样子,却让李玄朗有种被凶兽盯上的感觉。 认命般的配合道:“好,不过时候不早了,宫中备了筵席,我们到时边吃边聊可好?” 慕慈点头没在言语,心中却盘算着如何让他应下。 宫宴上,旻惠帝神采飞扬,他万没想到慕慈竟会在如此短时间内灭了倭国。 这般大的功绩,定会载入史册,不知后人会如何赞颂他。 听闻慕慈还有伐清之意,若灭了清国…… 他脸上笑意越发明显,望向慕慈的视线也越发和蔼亲切,“慕帅想要什么赏赐只管说。” 慕慈将手中杯盏放回桌上,“只要我说,陛下便会应么?” 旻惠帝迟疑了一下,笑道:“那是自然。” 慕慈淡淡道:“臣想要陛下的玉印。” 皇帝玉印不仅可调动三军,还可调派官员。 掌控玉印等同于将大殷半壁江山握于手中。 此话一出,殿内寂静一片,见旻惠帝脸色沉了下来,慕震北忙道:“陛下,臣女之言……” “准了!” 旻惠帝忽的开口打断了慕震北的话,神色亦恢复如初,“苏盛去拿朕的玉印来。” 苏盛忙应声退出大殿,不一会儿便端着一个紫檀盒子回来,递给了慕慈。 一向没有主见的人竟如此痛快的答应,到让慕慈有些讶然,她并未接过盒子,而是问道:“陛下放心?” 旻惠帝道:“朕信你。” 若慕慈真有谋逆之心,有没有玉印于她并无影响。 与其怀疑生了嫌隙,不如信她。 至于以后,旻惠帝望向李玄朗,心里叹了口气,该是他操心的事情了。 慕慈这才伸手接过,恭声道:“陛下圣明,臣定不负陛下所望。” 她虽对旻惠帝没有多少敬意,但这次却说的诚心实意。 筵席重新归于热闹,为了方便说话,李玄朗特意将慕慈的位子安排在他下首,趁无人注意凑了过来,问道:“打算何时出兵?” 她要玉印只能是为了伐清之事,虽心中也期盼此战,却也怕她太过辛劳。 慕慈把玩着手中的空盏,道:“清太子何时对六皇子动手,我何时出兵。” 得知慕震北夫妇离了北境,清国多次试探,偶然之下竟撞上了巡视的慕家老二慕铮,也不知是清兵人多,还是慕铮走了霉运,打斗中竟失足落下山崖,被水冲到了清国境内。 他因伤失忆,爱上了救他的农家女,清国太子知晓后派人将两人带去了大都。 一开始清太子还有所怀疑,几次试探后确认慕铮是真的失忆。 清太子大喜一方面暗中在北境散布慕家叛国的消息,另一边重用慕铮,派他训练清兵意图勘破慕家行兵布阵之法。 而李玄钦会设法让六皇子发现慕铮破绽,六皇子定会阻止清太子任用慕铮,从而同清太子生出嫌隙。 至于这个嫌隙有多大,就看李玄钦和慕铮如何配合行事了。 不过依着两人的手段,应该快了。 李玄朗知晓慕铮之事,道:“迟不过下月底,如此短时间再次出兵可有把握?” 慕慈:“只要粮草银两充足。” 李玄朗如实道:“知晓你的谋划后,我便开始筹集这些,不过也只能维持三月。” 因着旻惠帝轻信柳泽诚,导致国库不丰,加上闵州发生地灾,赈济难民拨银修筑房舍花费颇多,又有倭国之战,三个月亦是他倾尽所有。 慕慈原本还想要一大笔银子出来,见他如此倒是有些开不了口。 “清国藏得那笔金子可找到?” 李玄朗摇了摇头,“虽然确定了方位,可并未有所发现。” 慕慈犹豫了一下道:“月安城的金矿……” 李玄朗打断她道:“璃省百废待兴,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若安置不妥难免生出乱子。” 慕慈道:“暗室中的金子可用作军需。” 李玄朗拒绝道:“那是你之物。” 慕慈原本还有些不舍,闻言道:“等攻下大清,你加倍还我。” 李玄朗依旧坚持,“我会另想办法,阿慈,你放心,我定会让你无后顾之忧。” 不等慕慈再开口,他转移了话题,“你之前说要再做笔交易,是什么?” 男人凤眸清冽并无一丝一毫的算计,慕慈一时噎住,满脑子的谋算竟不知如何出口,半晌道:“你知晓二师兄的能力,此次伐清我想要他为副帅。” 龙胤是藩国国师,若在大殷为帅于理不合。 被人知晓定会嗤笑大殷无人可用。 但慕慈如此要求并不完全出于私心,若想伐清顺利,龙胤必不可少。 李玄朗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拿过她手中空盏,换了茶水给她,才道:“阿慈,父皇已答应将玉印给你,伐清之事你自作主就好,我信你。” 慕慈端茶的动作微滞,忽的勾唇道:“既如此,那便饶了你这次吧。” 李玄朗微愣,忽的意识到什么,凤眸潋滟了一抹笑意,“若你答应和我成婚,整个大殷便都是你的。” 慕慈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水,“不然你先问过我父亲?” 李玄朗下意识望向慕震北坐在的位置,就见之前还同平阳侯聊得火热的人,此时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李玄朗身形微僵,举杯对着慕震北示意,后者起身径直走了过来,坐到了两人中间。 慕震北爽朗道:“殿下的万亩良田不知买在了何处?” 五大三粗的人硬生生挤在两人之间,李玄朗默默的向一侧移了移,才道:“大部分在京郊。” 见慕震北又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李玄朗道:“之前在北境时曾承诺侯爷回京后去我府中兵器库挑件趁手之物,不知侯爷何时有空?” 自从知晓慕慈那两件兵器皆是李玄朗所赠,慕震北便心心念念李玄朗的兵器库。 原本还想回京后寻个合适时机提一提,没想到他竟主动提及。 慕震北脸上神情顿时温和了不少,“殿下有心竟还记得,不如明日如何?” 李玄朗温声道:“明日本宫备下薄酒静候侯爷。” 慕震北心情大好,早已忘了为何过来,拉着李玄朗讲起了当年在北境之事。 慕慈一开始并未在意,当听到李玄朗曾被埋在尸堆一天一夜时,下意识望了过去。 还没等看清男人神色,她眸色微冷,整个人如虎豹纵身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