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滚啊！休想再让我跟你生娃！》 第1章 以德报怨，倾囊相授 “李清明，你不是天天叫嚷着要除魔卫道吗？” “怎么现在看我的眼神迷离得像是要将我吃掉似的？” “难不成你也爱上了我这个妖女？” “呲，你这本钱还真不……” 听着耳边这魅惑勾人，足够撩拨燃起所有雄性心底阴暗的句句娇声，李清明奋力地守住自己脑中的最后一丝清明。 手腕上的锁链被他摇晃得叮当响，脖颈臂膀上的青筋近乎爆裂。 “妖女？” 他盯着眼前的这一袭红纱，嗤笑着反击，“也就个嘴上浪语绵绵的雏儿而已，有机会我带你去勾栏听听曲儿，好教你学学怎么服侍我。” 输是输了，可还得继续嘴。 自从来到这个真有修行者能飞天遁地，移山填海的世界后，李清明的人生可以说是一路繁花似锦。 幼时被正道魁首门派九洲宫收入门下，二十出头便已隐隐有了正道当代第一人，少年剑仙的名号，更是九洲宫此世圣子的候选，大有一种少年意气风发，天下尽在我手的气势。 在得了宗门命令后，他与一行同门探索此处秘境，短短一月光景，他便与这妖女交锋上百次，虽是输多胜少，但也狠狠羞辱过她。 前几日却不小心着了这魔门妖女裴知南的阴招，成了被其用铁链悬挂在洞穴内壁上的俘虏，求困不得，求死不能。 关键是，他被俘虏后，战俘出列就算了。 ——还升旗敬礼了！ 谁踏马能吃得消这妖女1v1的撩拨？ 还是一连数日的那种。 面对如此羞辱，身着红纱的裴知南只是嘴角挂着浅浅的明媚的笑，地上的篝火曳亮了她胜雪的肌肤，也将她那凹凸有致的曲线遮掩的愈发撩人。 斑驳的光影落在了她身着的轻薄红纱上，时明时暗，暗时是蛇蝎般的阴冷，亮时却是少女的纯真，糅杂在一起，却成了难言的极致魅惑。 赤着的脚踝上，还用红绳系着一个小铃铛。 每每当当作响之时，总能引得李清明心辕马意。 魔门妖女裴知南，一个令修行界男修士既心动又畏惧的名字，无人见过她面纱下的容颜，可跪倒在她红纱下的修士不知凡几。 “啧啧，我若是用真火将你肉身连同神魂烧成灰烬，你这张嘴怕也是完好无损。” 她是妖女，岂会被这些碎语影响到心境，可偏偏在对上李清明这张可恶却又俊秀无双的面庞时，她的情绪总是分外敏感。 裴知南往前凑了凑，用修长如玉地的手指捏住了李清明的下巴，一指将李清明的下嘴唇往下压。 “真想尝尝你这小嘴是什么味。”她的眼中笑意绚烂如银河倒垂，漫天星河如雨。 而居高临下地撩人之后，她口中却又是一句怯生生的话语： “李清明，我可以吗？” “可以，”早已经是精疲力竭快要守不住神智的李清明下意识地道出了回答，下一瞬却是狠狠咬了妖女的手指一下，“喊我一声爹爹就可以！” 裴知南一时不察吃痛，手指尖还流出了几滴鲜红的血液，她身形往后瞬移，可依旧离李清明很近。 后者甚至都还能闻到她身上幽幽淡淡的清香。 “要不这样吧，你喊我一声阿娘，我便放了你，”裴知南眯了眯眼，妩媚的凤眼渐成狭长模样，透露出另一种冷艳艳的美。 “毕竟母子一场，我也不好真对你下手。” 正魔二道，势如水火。 进入秘境以来，二人针锋相对不止，两边的弟子也不知道死了多少。 “行啊，”李清明轻笑点头应下，事已至此，他早没再报生还的念头，只想在言语上狠狠羞辱这个妖女，“只要给喂我喝两口的，我多喊你一声又如何？” 修行到了这个阶段，哪有什么这些口腹之需，要喝的，自然是孩提向往的…… 打不赢？我难道还说不赢？ “你！” 饶是以裴知南的心境，也忍不住蹙了蹙眉头，可转瞬后又是更加明媚盛盛的笑容，“你这样不听话，姐姐可是要生气的。” “生气？真生气你就杀了我呗。” “是吗，那姐姐可真要来了~”裴知南不气不恼，话语依旧轻柔。 随着她一句落下，李清明的面色陡然多了几抹血红，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锁住了他的嘴鼻，让他整个人都处在窒息的痛楚之下。 此时的他与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孩提并无区别。 而裴知南的目光里，带着赤果果的轻蔑和羞辱，以及些许意味不明的情绪在。 “别人都说你是正道未来巨擘，说你可你现在连出声向我求饶都做不到。” “求我！” “李清明，只要你跪下来求我，我就放过你一回！” “求我放过你！李清明。” 身处无尽痛楚下的李清明只是笑，笑的极为轻佻，语气同样是轻蔑，他竭力挤出一句沙哑的，如同蚊呐的话语： “娘，我口渴了，想喝……” 一语言罢，随后又是如潮痛楚朝李清明袭来。 洞穴中就此陷入良久的沉默与压抑，无言的压迫力致使一旁篝火摇曳的火光都变得微弱起来，李清明也便成了这风中残烛。 裴知南收敛起了所有情绪，红色面纱下只剩冰山似的漠然，道出的字字句句恰似晶莹却冰冷的雪花，又像是无意义的梦呓： “后悔吗？李清明。” “是不是后悔五年前救了我一命？” “对吧？你一定是后悔了的。” “不然怎么连向我求饶都不肯呢……” 五年前的一次游历，让两人结缘，也让裴知南欠了李清明一份情。 但也丝毫不妨碍她此时将其俘虏。 可在最后关头，她却又散去了施加在李清明脖颈上的灵力，后者便如同岸上水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待李清明恢复些许力气，他张口就是一句，“后悔？一码事归一码，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裴知南没应，只冷冷地盯着眼前仍桀骜不已的男子。 临死， 还不肯与她低头！ 两人目光对视，裴知南忽的从他眼底发现了一抹精光！ “妖女，吃我一……” 一声低喝从李清明心中经由他嗓子发出，凭借这些天一点一滴储存的灵气，李清明终于是找到鱼死网破的机会。 可他才用秘法积蓄而动的攻势，却被裴知南一挥手便化解了。 好消息，他找到偷袭的机会了。 坏消息，他偷袭失败了。 “呵呵~” 裴知南又换了一副面孔，面色如渊. 妖女本就是这般让人捉摸不定。 “你非要惹姐姐生气是吧？真当姐姐舍不得杀你呢？” 言语间，裴知南又已经掐住了李清明的下巴，她喜欢这样看他生气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可是。 为什么他眼底又多了些笑意。 心中刚刚浮现出这个念头的时候，裴知南还没来得做出反应，便觉得自己四肢被那种炽热的酥麻感所占据。 这才是李清明的后手！ 就在刚刚咬破我手指的时候，他就开始准备了吗！ 裴知南后知后觉，而她人已经不受控制地往前朝李清明走过去，双臂正慢慢环住李清明的脖子。 “你怎么，怎么会源血情咒！” “李清明，你疯了是吧！” “你真的不怕死是吧？！” 这门咒法，是魔门一道不传秘咒。 一道阴毒至极的双修采补咒术，施咒者会以耗尽修为的代价成为中咒者的一次性鼎炉，效果是两个人会暂时性不受控制地陷入某种情欲深渊。 施咒媒介是血液。 连修习采补术的坤修也用之审慎。 修行，不可乱心。 更别说她这魔门最妖的妖女了，从来没有男人能够像李清明一样与她离得如此的近。 在裴知南的惊慌声中，李清明只是扬起笑容，“出去打听打听，我李清明什么时候吃过亏了？” 裴知南欲言又止，在自身越发急促的呼吸中，她已渐渐双目迷离，只想去狠狠咬下眼前男子的一块肉。 “裴知南，你不是天天叫嚷着自己是妖女吗？” “怎么现在看我的眼神迷离得像是要将我吃掉似的？” “难不成你爱上了我这个正道修士？” “呲……” 李清明还未将话完数返还，便已经说不出来话，只因为妖女裴知南那香软的唇瓣已经封住了他的唇。 继而…… 红纱落下，洞穴中隐隐有铃铛清脆作响。 “你囚禁我数日，我便还你数日。” “我不止以德报怨，还倾囊相授。” “裴知南，就算死，我也要让你这个妖女一辈子被老子恶心！” 第2章 阿爹，我终于找到你啦～ 李清明是抱着必死之志的。 他会落入这妖女之手，背后没有推手他是不信的，一切都发生得太过巧合。 正道又如何，修行修得可不是品行，出身卑微的他站得太高，也太过耀眼。 在此处秘境中受了这么大的伤，根基近乎破损，就算在这妖女手中活了下来，回到九洲宫也会坠落深渊。 站的太高，跌落山崖往往也会摔得更惨。 与其苟延残喘，倒不如死在裴知南手上，死前还能玷污一回她，在她身体里狠狠留下自己的印记。 不亏！ 余留几分清明的李清明在弹尽粮绝后累昏过去前，依旧是抱着如此的想法。 可…… 等他再睁眼的时候，洞穴还是那个洞穴，地面光亮摇曳的篝火还是那团篝火，唯一不同的是没了妖女裴知南的身影，只余下她那似乎是天生自带的淡淡清香。 三天！ 整整三天！ 他真是输的一败涂地。 那个素来心狠手辣的裴知南竟放过了他。 “这妖女，怕是想看我修为尽失，回九洲宫任人奚落吧……”李清明心中免不了一阵苦涩，就算没用上鱼死网破的那道咒术，他也已经是废人了。 …… …… 时间一晃，便是两年半。 “清明师兄，可愿与我双修？” “……” 李清明看着眼前忽然出现在自己庭院中，浑身珠光宝器灼目的青衣仙子姜云清，头直接大了，“在下实非良配，望小姜师妹专注修行，另寻良人。” “为何？” “我未筑基时，师兄让我专注修行，我做到了。” “我未结丹时，师兄还是让我专注修行，我也去做了。” “如今我都铸就金丹了，师兄为何又拒我？” 李清明沉默，俊秀无双的面庞快画满了黑线——得，半年没见，这个修行把脑子修坏的贵女师妹更抽象了！ 也更恋爱脑了！ 从秘境回到九州宗后，他的处境与他猜想得并无多少差别。 登山的神，只会听见山下无尽的赞美。 可下山时，谁见了都会丢来一句哂笑。 何况他还是直接跌落进山脚的泥潭呢？ 除去他的寥寥几位好友外，往日在他身边的那些簇拥，见他犹见蛇蝎，唯恐避之不及。 暗中奚落，嘲笑，或者酝酿着报复的人，不知多少。 而为了李清明能够重塑根基，他的师尊这两年只身在各大禁地秘境探索，数月才会寄来一封信报平安。 实在是心烦在宗门内不安生的日子，李清明直接在这九洲宫管辖范围内的一座城池久居，做起了生意。 有着前世的阅历，短短两年半他便将生意做得愈发红火。 既然还活着，那就好好地活。 没法修行，那就换一种活法。 但并不是所有人能见他过得好，能一路爬到当代第一人的位置，李清明或是有意或是无意得罪的人，他自己都数不过来。 有他师尊的名头在，他们那些人会也会自持身份，但想要给李清明添一些小麻烦再简单不过了。 如眼前这位看着没什么脑子的贵女，就是这些年来最大的麻烦之一。 上古世家的姜姓女，九洲宫宗主之孙，正道的后起之秀，前途无量。 两人自幼相识，在宗门内一齐修行长大，论是青梅竹马也没什么大碍，可李清明真是将她当做妹妹。 他不是没拒绝，甚至都说了各式各样的伤人话语，可后者偏偏就是倔。 曾经的九洲宫当代第一人，剑仙种子，将来的正道魁首，第一美男……李清明身上实在有太多让人心动的名号，纵使两年多过去，也还有不少人惦记。 就好比读书时期的女神流落风尘，是会有人惋惜，同样有人心动。 李清明没体验过女神滋味，却好巧不巧，成了别人憧憬的‘女神’。 别说这位姜贵女了，先前还有宗门内年近八百的长老半夜进了他的屋子，若不是他师尊留下的本命仙剑，李清明或许还要多学一门富婆快乐球的手艺。 ——成为李·老仙女绒布球·清明。 “姜师妹。” “师兄唤我云清便是。” 青衣仙子提醒道，涉世未深的她，双目透着一股清澈愚蠢。 能上门开口就问要不要双修，连魔门那些练欢喜功的妖女也不会这般做，李清明是真的怀疑她把智力全点在了天赋上了，十六七八的年纪，就已经是金丹大修士。 李清明幽幽叹气，“姜师妹正如你所言，师兄如今已是凡人商贾，仙凡有别。” “师兄为何要这般自弃，”姜云清眉头轻皱，“我与旁人不同的，我爱慕的是师兄你这个人，我一定会待师兄万般的好。” “纵使师兄你如今修为尽失，已不再是九洲宫真传，还是个地位卑贱的商贾，我姜云清也绝不会嫌弃师兄你的。” “……” 李清明只能沉默，他这位师妹，还是一如既往的…… ——太懂如何安慰人了！ 见李清明始终不语，姜云清过了会才松开了眉头，语气带着些释怀，眉眼似乎都变得雀跃，她的五官极为灵动，仿佛天地将所有的钟爱都给予了她。 “我又悟了！” “师兄你是觉得我还不够心诚，还想考验我对吧！” “师兄你放心，我姜云清对师兄的真心，日月天地皆可鉴！” 李清明张口欲言，却被姜云清打断。 “师兄莫要再说了，师妹都懂。”姜云清一张小脸端的很是认真，和以往一样，从储物戒里往外掏。 “这是雪莲玉蟾丸，师兄每日服用，能改善体魄，年延益寿……” “这是宁神血玉，师兄你平时佩戴在身边，有宁神活血的功效，主要还是能让师兄睡得更香……” “这是碎云瓶，用来给师兄防身用的，寻常元婴困都能将其困死……” “这是……” 短短片刻，整个庭院都是宝气氤氲。 看着姜云清就跟个哆啦a梦似的，不断从百宝袋里掏出那些足够让外界散修眼红到厮杀的宝物，李清明也是无可奈何。 不接受吧，他的这位姜师妹下次只会带更多更好更高级别的丹药法宝来。 接受吧，又显得他是个渣男。 接受礼物≠我同意。 这不等式放到修真世界，依旧秒杀一切！ “好了，”姜云清看着一下就变得拥堵的庭院，小脸上也多了一抹骄傲，“师兄，我要回去继续努力修行了！下次再来看你。” “好。” 李清明颔首，庭院中又是只剩下他与这一地的宝物灵丹，他的这位小姜师妹，向来直来直去。 他才将东西收起，外头又响起了砰砰砰的叩门声。 “小姑娘，你这是……” 李清明开了门，见到是个粉雕玉琢，绑着两个哪吒头的小女童，两边脸颊圆润像白玉粉团，尚未彻底褪去婴儿肥。 肩上挂着个行囊，虽然风尘仆仆的，但瞧着说不出的可爱。 给李清明一种很奇妙的亲切，忍不住想要去抱抱她。 “你好。”小女童的声音还带着点奶声奶气，她昂着脑袋，用一双浑圆灵动的大眼盯着李清明使劲打量。 “你也好。”李清明蹲了下身子，好让这小女童讲话不用再抬着头，“你是迷路了吧。” 他只当这是哪家的小孩走丢了，想送她回家。 “不啊，我是来找我阿爹的。”小女童脸上的笑容充满童真。 “找阿爹？你找了很久吗？” “嗯，都找了好久好久，都找了……”小女童点着头，两边脸蛋也跟着荡漾起来，说着她还伸出了肉嘟嘟的手指头，一根根掰着数，“一，二，三，四，五……一，二……” 认真又严肃。 只是数来数去，始终还是只数到五，就又从一开始往复。 李清明看着不免也被可爱道，心想是哪个混球舍得让女儿在外头这样吃苦的，心软道：“走吧，我带你回家。” 可小女童却摇头了，“我已经回家了呀。”'' “不找你阿爹了？” “我已经找到了呀。”小女童面上露出甜甜的笑，两颗酒窝甚是可爱。 李清明愣了下，才想再开口，接着脖子已经被眼前的小女童搂了住。 耳边是小女童由衷的喜悦声： “阿爹，阿爹，” “我终于找到你啦！” 第3章 你李清明，一辈子要被我压在下面 是的，我们有一个孩子。 不是吧？ 靠！我不会真让妖女生了个孩子吧？ 在从这个小女童口里听见‘阿爹’这两个字，李清明直接就是一哆嗦，有些站不稳。 他不由想起跟裴知南的最后一波交锋。 按理说，秘咒效果的是持续不到第三天的。 可在第三天，裴知南却是更加地癫狂，在他背后留下了一道一道，血淋淋的抓痕，脖子上更全是牙齿印。 他也掀开了裴知南脸上的面纱，见到了那张修真界绝大多数男人都好奇的面庞，不过那时的他神智濒临崩溃，对于过往画面的记忆也有些零碎，现在回想起来也就不那么的真切。 只记得那张面庞，哭的梨花带雨，桃红如潮。 以及一句他分不清真假的呓语： “李清明，你这辈子，都别想逃了~” 可看着眼前小人儿，他眼前似乎有浮现出那张他倾尽言语都不能描述出的绝美面庞……而且，李清明也从见到了自己的影子。 这女童，与他有着五分相似。 再联想那种难言的亲近感。 没跑了，是我跟妖女的种。 李清明一时陷入了极度震惊的状态，或者说惊恐。 他没能让妖女裴知南喊他一声爹，却给她生了个娃，喊自己爹。 他不止先喝了，还让她生了个小的，一起喝。 李清明迫使自己镇定，端详着眼前女童的眉眼，问：“你说我是你爹？” “对的！你就是我阿爹李清明！” “你知道我名字？” 小女童的歪着小脑袋，似乎是疑惑李清明为什么要这样问：“我是阿爹的女儿，自然要知道阿爹的名字呀？” 李清明沉默，他只是摸不清裴知南为何会跟孩子说自己的名字，提起他时又会是怎样去形容。 但他现在可没有沉思的时间，面上笑容怎么也收不住的小女童摇晃着李清明的手臂，“阿爹，阿爹，你快问我啊~” “问，问什么？”李清明实在没有什么带娃的经验，也就在十来年前教导过还是小女孩的姜云清一段时日。 “问我的名字呀！” “你，你娘给你取了什么名字？” “裴猪路！猪是……”小女童兴冲冲地开口说，可说到一半却又卡住了壳，“猪是，猪是……路是，路是……” 一时记不得自己名字的由来，她的小脸顿时拉耷下来，蔫蔫的。 “逐鹿天下的逐鹿？”李清明说自己猜测，因为年纪实在有些小，再加上他这女儿讲话又奶声奶气，一些字眼对她来说也是迷迷糊糊，分不出读音字型。 “对对对！就是这个猪路！”裴逐鹿由衷地赞叹，“阿爹好聪明哇。” “裴逐鹿。” 李清明心中默念着，又确信了几分，给女儿取自己的姓，还取了个气派十足的名字，是那妖女的作风无疑了。 不管是此世觉醒前一世短暂的二十年记忆，还是从高高在上的圣子候选跌落成再无修行机会的凡人，他的心境也没像此时这般波澜汹涌。 陡然出现了这样一个继承了自己一半血脉的小人儿，李清明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也忐忑到了极点：“那，我可以喊你小鹿吗？” “昂，”裴逐鹿点点头，又掰起了小手指：“阿爹还可以喊我小裴，小猪，猪猪，鹿鹿……” 裴逐鹿一个一个说着，从自己的名字说到自己喜欢的食物，然后一头撞进李清明怀里，撞得他胸口一闷，差点喷出一口心头血来。 他跟裴知南的崽，能有怎样的天赋他也想象不到，如今还只是小小这么点大，体内的灵气波动就已经到达了一个极为恐怖的程度。 若不是他前些年将体魄熬打得够结实，这一撞，怕是命直接都没了。 “那你喜欢我喊你什么？”李清明将她搂在怀里，往庭院里走。 “我喜欢？” “你喜欢。” 李清明接受现实接受得很快，代入得也很快，既然有女儿了，那他也该有父亲的样子。 而裴逐鹿立即的回答又让他心头一软，莫名有些酸涩。 “我没有什么喜欢的呀，”她说着，又用小脑袋在李清明怀中蹭了蹭，“只要是阿爹，怎么喊我都喜欢。” 都道修士无情，可李清明就是偏爱这人间烟火气，不然也不会定居在人流拥挤的城池中。 给裴逐鹿换了件干净的衣裳，李清明又让管家去自家酒楼喊来了几位灵厨，给她收拾了一桌佳肴，吃得小女娃一张嘴就没停下来过。 前世记忆中的那些烹饪技巧，让他名下几处酒楼名扬修行界。 吃饱喝足玩够，李清明终于是将其哄睡，然后沉着脸回到自己的书房。 “裴知南，出来吧。” 话音落下半晌，书房内也没有第二道人影出现。 李清明吸了一口气，表情稍稍不耐：“整个屋子全都是你的体香，你还跟我玩什么捉迷藏？” “嗝嗝~” 一道轻笑声在李清明耳旁响起，轻而易举地就在他心中吹拂起几道涟漪。 “李清明，你该不会是真爱上了我，还对我念念不忘吧？” 伴随着这依旧轻佻勾人的话语，书桌上又是显现出了那一袭红纱，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依旧是看不清面容的面纱，依旧是曼妙无比的身段，依旧是那道冷漠又明艳十足的凤眼，一颦一簇间，都是勾人心魄的妖异。 两年多的光景，李清明身上发生了很多事，也有许许多多的变化，而他在裴知南面前。 也变得更加的不堪一击。 “口渴了而已。” 同时，他的嘴，也更硬了，开口就是挑衅。 书房内顿时一片压抑，似乎正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 裴知南哪能不知道李清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甚至都觉得胸口的隐隐出现了些痛楚。 但她只是笑眯眯地盯着眼前这个给自己留下了一辈子屈辱回忆的男人，眼中戏谑更盛：“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李清明，如今只剩下一张嘴还是硬的是吧？” “呵，”李清明冷笑不已，“还有没有别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一句话，陡然让周遭的气氛阴冷如寒潭。 半晌，裴知南才以淡淡的口吻问道，“李清明，你知道为什么逐鹿姓裴不姓李吗？” 李清明没吭声，心中是好奇这个问题。 “因为，” 裴知南自问自答，语气陡然沉了几个度：“你李清明，一辈子都要被我压在身下！” 李清明对此不屑一顾，甚至还想以嗤笑回应。 可随着一响铃铛声，李清明便瞧见撑坐在他那千年金丝楠木桌上的红纱妖女，抬起了一只她那纤细又白得晃人眼的小jio。 裴知南笑容明艳艳的，话语间却是不容人质疑拒绝的霸道。 “李清明，吻它！” 第4章 不答应，就在你师父的闺房 ——还有这种好事？ 如果自己的经历是本小说，李清明清楚绝对绝对会有很多变态读者冒出这样的念头。 只可惜，李清明不好这口，他向来自诩正派小郎君，向来也算正派，顶多也就去勾栏听听曲儿，只听不摸的那种。 面对妖女的诱惑，李清明不为所动，冷笑道：“恶心不恶心，天天不穿鞋，脏死了……” 裴知南高挑的眼角中也渐渐闪烁起危险的光芒。 这个男人，从来都不肯顺从她！ 世人皆称呼她是妖女，裴知南向来不反驳。 妖，是妖邪妖异的妖，也是无法琢磨透的妖。 她会在天寒地冻的时候给亏要冻死在街角乞儿一张毛毯，一份吃食，心情好的会将这些乞儿背后的牙婆子扒皮抽筋，用燃灯吊烧她们的神魂，至于什么时候能结束这场刑罚，可能是数年数十年，亦有可能是上百年。 时间长短在于裴知南当时的心情如何。 心情若好，那就将时间延长地久了，多添一些烛火。若是心情不好，那些人说不定还能早些解脱。 而她也会一剑消灭整座城池的生机，寸草不剩。 对裴知南来说，世上并无善恶。 她是妖女，只顺自己的心。 所行所做，皆由心。 倘若遇见不顺心之事、顺眼之人，她绝不可能再留其在世上。 这么多年，唯有此时还在她眼前叫嚣的李清明是个例外。 “不亲是吧？”她又问了一句。 “我李清明一身正气，不近女色，我就算是去亲灵猪的屁股，也不可能亲你的这脚丫子！”李清明信誓旦旦地着说。 实力是没了，但面子可不能丢。 “呵，不近女色？” 裴知南听他此话，只是轻笑一声：“李清明，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了你那心思不正的蠢师尊一类的女人，还是你那个木头脑袋姜家贵女的师妹？” “听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听见这不轻不淡，却带着十足揶揄调侃意味的话语，李清明暂且熄火了。 不是，你个妖女，怎么还搞调人际关系调查的啊？ “怎么，不继续嘴硬了吗？” 裴知南脸上多了抹讥诮，又将腿抬高了些，用足尖挑起了李清明的下巴，“我最是喜欢看你这副色厉内荏，佯装强硬的模样。” “巧了，”虽没任何反抗能力，李清明依旧不想输给这个老对头，“我也最喜欢你说不要然后又不松手的模样。” 他甚至还有闲心沿着下巴处的雪白肌肤，一直往下窥探，试图探索某处的风景。 “李清明！”察觉到他的动作，裴知南飞快收回高抬的左腿，眸子又染上了那抹清幽：“你真的不怕死是吗？” 死？ 李清明其实也没什么怕的。 而且…… 这妖女如今对他真的下得了手吗？ 李清明勾起嘴角，“你也不想见女儿没了爹爹吧？” 这句话，似乎是戳中了裴知南的痛点，那股熟悉的窒息感再度出现在李清明身上。 “真就以为她身上流着你的血，你就是她爹，”裴知南落在李清明面前，纤细的手指在他面颊上弹着，“李清明，记住了，她跟我姓裴！” “至于你，不过是个生育工具罢了！” “是是，”李清明眼中没有丝毫的惧怕，脸上甚至带着笑，生育的工具就工具呗，在这修行界，一些实力低微长相天赋又不差的男修，还真就是工具。 甚至还有相应的职业。 “你这是羞辱我？”裴知南从李清明眼中瞧见了再清楚不过的嘲谑。 “你都说出来了，还问？” “这可是你自己挑的。” 裴知南微微一笑，同样回以嘲谑的目光。 起初，李清明还未在意，可等一阵轻微的晕眩感后，不祥的危机感渐渐弥漫在他心中。 两人竟从他的庭院书房中，来到了千里之外的紫云峰紫云苑，也是李清明与他师尊相依二十年的家。 更是出现了他师尊的闺房之内！ 如果只是这般，李清明还不至于担忧，让他惊骇的是身为正道魁首的九洲宫，出入防护措施向来严密，连化神修士贸然闯入，都不可能不闹出动静。 可她裴知南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裴知南终于是笑了，眉眼间的笑意仿佛化成了三月春风，吹拂间，满屋清香迷蒙。 沉默了好一会，李清明才问：“你化神了？” 修行界的各大境界与他前世看过的一些小说相似，都是从炼气筑基起始，然后结丹生金丹破元婴，而元婴境界后的修士，都已经是一方大能了。 化神、返虚、合道、渡劫…… 李清明只能挑一个还在他想象范围内的境界问。 “还差一些。” 裴知南的语气隐隐雀跃，她想要一辈子将李清明压在身下，修为上自然也要压过他一头！ 李清明表现地越沉默，她便越兴奋！ “怕了吗，李清明。”裴知南快要有些压不住内心的某种冲动。 她至今可还未忘记李清明给她带来的羞辱。 所以，她要狠狠，狠狠地报复回来！ 李清明还沉默。 两年半前，他与裴知南都二十出头，都是金丹期的修士，不过后者比他多高了小半个境界，已经是金丹大圆满。 可两年半后，她居然已经跨过了元婴，半步化神。 只是一个半的境界，可多的是花费数百年不敢老死在晋升期间的修士。 他那小姜师妹十七年华结金丹，已经是极为骇人听闻了，在这妖女面前却也要黯然失色。 “所以，”李清明压下所有情绪问：“你来就是想来羞辱我，看我笑话的？” “羞辱？我怎么舍得羞辱你呢~” 裴知南脸上忽而又挂上了盈盈的温柔笑意，抚摸起了李清明的脸颊，而后笑容艳艳：“我当然是要玩弄你了！” 这前前后后的差别，岂能是一个“妖”字所能形容。 “李清明，你可以求我了。”裴知南眼角含笑。 依旧是这句听腻了的言语，李清明压根不为所动，求是这辈子都不可能求的。 可裴知南地下一句话，却让他敛起了笑意。 “你若是不求我！” “我便在你师尊的闺房里，狠狠羞辱你！” 第5章 我与你师尊，谁美? 不是，你魔门妖女玩这么花的？ 前世的李清明俊朗也是俊朗到能出道当偶像，可到死初吻都也还在，只是性格太过内敛，实在不擅长与异性相处。 高中是纯情男高，大学是纯情男大，不过学习资料也存了好几t。 好不容易大学毕业在单位找了个对象，某天去对方家里准备把理论知识行动化，可才吃了对方做的一顿饭，当晚食物中毒上吐下泻的，喊了救护车送急诊。 倒是没什么觉得可惜，就是懊悔死前没把硬盘格式化，也没把手机浏览器的历史访问记录清空。 再睁眼就来到了这边世界，成了刚出生被人丢弃的婴儿，好在被人美熊大憨憨师尊抱回了宗门，一手养大。 偶尔跟跟宗门的师兄去去百花楼听听小曲，也是安安分分的，实在是没见过裴知南这阵仗。 好家伙， 搁这玩师の前.目.犯是吧？ 我以为你是妖女，可你实际是牛头母妖？ 还有s倾向？ 这些吐槽，李清明只能腹诽，想说也来不及说出口。 因为这妖女，真的已经将他推倒在了他师尊那张千年天山冰蚕铺成的大床上。 一躺下，李清明就像是泡在了温泉中，好不舒适。 由于其材质的特殊，这种床不染颗尘，不沾滴水，更是有天生的美颜润肤解压助眠功效，价格被女修士们炒得相当之高。 舒服是舒服，可当李清明对上裴知南美眸时，也不免有些气闷。 妖女微微抬起的下巴，与她眼中的高高在上形成了某种极致的高傲。 高傲。 也寓意着俯视。 她看向他时，宛如人间君王巡视时掠过路边跪拜的臣民，更是天神只当凡人是蝼蚁的蔑视。 裴知南仿佛在说： “反抗啊，李清明你反抗啊，为什么不反抗了？” “看吧，李清明，你永远只能被我压在身下！” 李清明读懂了她意思，然后愈加沉默。 不管是前些年与她那么多次的交锋，还是今时今日，他始终没法揣摩透这妖女的心思。 可他却清楚，裴知南真不是在说着玩的。 “姐姐我真有这般好看，让你看得都入迷了？”裴知南很享受现在。 ——李清明能做的，只有仰视她！ “呵，就一般，不如我师尊一根头发。” 李清明死守住了他的最后一丝倔强，他本以为这妖女听了后会万般恼怒，却不料她只是轻轻飘飘地说了句：“是吗？” 然后一手解开她脸上的面纱。 “现在呢？” 如果换做是在动漫里，李清明觉得现在应该加上一阵缓缓消失的圣光。 不然，是没法衬托出这妖女在容貌上所给他带来的惊艳。 可李清明又觉得，就算是加上了，也没法达到那个效果。 圣洁又妖异，清纯又勾人，厌恶又深情……一些明明是极端的截然相反的词组，却极为完美地融汇在这张脸上。 穷尽极致华丽的辞藻与优美至极的文字，在这份容貌下，都是显得那样的浅薄与无力。 “李清明，姐姐美吗？” 裴知南清淡又绵密的声音响起在李清明耳边，致使后者鬼使神差地颔首。 “那姐姐与你那师尊，谁更美？” “你，姐姐美……”李清明愣愣开口，转瞬清醒过来：“妖女，你又对我施展媚术！” 李清明心中一阵后怕，他现在修为尽失，可神魂比以往更为强盛，理应不该这样失态。 这妖女的媚术变得更强了！ 可裴知南听言，只是咯咯笑着，笑的花枝乱颤，细.枝上的果儿也晃晃荡荡。 李清明听得出她笑声中真切的开心，却不知道这股情绪从何而来的。 果真是个妖女！ “李清明，我说我没对你用媚术，你信吗？”裴知南边说边笑，同时又已经慢慢俯下身。 李清明甚至都能感受到胸膛传来的温软触感，整个人更是被她身上的那种淡香所包裹，他有些不敢再直视这张祸国殃民的面庞，只能撇过头，用以表示自己并不相信。 “怎么，你还害羞啊？”裴知南脸上笑意更盛，语气却是让人黯然神伤的低落：“你这样，姐姐是真的会难过的。” 回答她的只有李清明一句冷冷话语：“妖女！” “我本就是妖女，何时否认了，倒是你……” 裴知南整个人都贴在了李清明的胸膛上，红唇更是凑在了他的耳边，慢悠悠地吹了一口热气，“倒是你，一点也不像是个正道剑仙呢。” 李清明情不自禁滚动了下喉结，比起两年前，他愈发难以抵抗这妖女的魅惑之术了，此时心中竟有些酥麻。 那股带着她淡香的轻气，似乎一吹，直接吹进了他心里。 “妖女！”李清明竭力遮掩着自己的心乱，喝道：“休要乱我道心！” “噢？” 裴知南故作困惑，“我果真是乱了你的道心?” “你……” 这下，李清明真是慌了！ 嘴炮就嘴炮，能不能别用这啊！ 真不行就用…… 不是，为什么都是修行者了，还不能控制这种尴尬的身体自然反应？ 正当李清明情绪万般复杂的时候，裴知南却是笑得愈加娇媚。 “李清明，这可是在你师尊的闺房，你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合适了？” “还是说……” “就是因为这样，你的反应才会更激烈？”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要是你师尊就在边上看着，会怎么样……” 裴知南一句一句地挑逗着李清明的心弦，以他的窘迫为乐。 拜托，她可是货真价实的妖女喂！ “妖，妖女！” 李清明咬牙切齿地喊道。 “莫喊了，姐姐这不是在嘛~”裴知南轻笑一声，玉指轻挥，两边床帘便缓缓落下，遮盖住了里头的场面。 “李清明，你不是说正邪不两立吗，怎么又跟我这个妖女厮混在一起了？” “李清明，你不是自诩正道人士吗，怎么这般急不可耐？” “李清明，你不是说要将我斩于剑下吗？” “李清明，你真是下贱啊……” “李……” 铃铛声中，隐隐传来妖女得意的呢喃。 “啧，” “李清明，瞧你这副样子。” “承认吧，你已经是我的kx玩物了。” 第6章 一个人偷偷想阿爹 “妖女！” “你个天杀的臭妖女！” 与裴知南的由衷畅快惬意形成鲜明对比，李清明心中的愤懑都要化为寒光闪烁的锋刃！ 想他堂堂曾经的九洲宫第一真传、当代第一人、名满天下的少年剑仙、被无数仙女爱慕的清明师兄，怎能被妖女裴知南肆意羞辱呢！ 两年多之前发生在洞穴中的场面，如今却在他师尊的闺房内再次上演，区别是二人的身份来了个两级反转。 当魔门妖女的玩物？ 忍不了， 真的忍不了一点！ 所以…… 李清明直接合眼，不再做出任何言语。 ——索性当起死尸来了。 正所谓，以不变应万变，以静制动。 此刻受形势所迫，李清明自觉没法抵抗，却不可能真让裴知南赢了去，强者永远不会抱怨环境，只会从自己身上寻找问题。 臭妖女！ 休想！ 小爷我直接点了！ 还是摇白旗投降的那种！ 气氛也跟随着忽而凝滞了几分，方才还面容妖冶芳华如媚的裴知南，也不由冷了下来。 她千思万想，也没料到李清明居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来反抗自己。 幼稚，无比的可笑。 却给她带来了某种难言的羞耻，甚至隐隐都要超过了两年多前那次，她那一腔杀意近乎炸泄的时候。 “李，清，明。” 她一字一字地念着这个名字，瞬息前的怒意忽而却消散地一干二净，双眸多了盈盈的玩味神色，“几年未见，你这身子怎么弱成这副模样？” “？” 李清明眼角一个抽搐，最后堪堪忍下了这份羞辱，冷声回应，“妖女，你休想动摇我的心智！也别想再媚术撩拨我。” “呵，你们这些正道修士，可真是个个虚伪至极，”裴知南打了个响指，便令李清明闭上的眼皮倏地睁开。 “李清明！”裴知南媚眼如春，却又带着几分腊月寒冬的冷然，“你果真觉得自己这种手下败将，也配我施展媚术？” “呵，”李清明嗤笑，想说的话都藏在了这声冷哼中。 而裴知南只是笑眯了眼，俯下身去，二者近得鼻尖都快要相互触碰上。 如此距离，裴知南身上的那股勾人的绝美感愈发强烈，看得李清明不禁喉结几下滚落，随后又是面色一僵，一脸阴晴不定。 ————。 “瞧瞧你这副模样，我何须费力？” “李清明，你说，我可是对你施展媚术了？” “李清明，你说话呀~” 有句老话说的好，假如抵抗不了…… 李清明幽幽叹了口气，闭上眼，也没忘再补上一句。 “臭妖女，休要得意！你早晚有天会死在我手上！” …… …… 这一享受，天都黑了。 时值傍晚，紫云峰上缭绕的云气被霞光染得橙黄，个别处的云气层层相叠，竟生出一抹极深的紫意。 若是天方破晓，还能见到漫天紫气霞云霭霭。 这便是紫云峰名字的由来。 “清，清明师兄？” 在山下任职的外门弟子远远见到那副脚步有些虚浮的身影，急忙上前搀扶住李清明，“您这是旧疾复发吗？怎么脸色如此苍白？” 李清明顿了顿然后点头，他总不能说自己是跟妖女大战了三百回合，然后稍稍脱力，不敌对方吧？ 那他这紫云峰曾经的第一真传还要不要面子了？ 他明明只是棋差一着，一时不慎。 下次，他一定赢回来！ 李清明看见来人，稍作回忆，与其打了个招呼：“噢，是杜豪师弟。” 他这两年虽然从天到地，门内还有着不少外门弟子对他抱着十足的敬仰，这位师弟就是其中之一，还是紫云峰下的弟子。 李清明每月就要回趟紫云峰取他师尊寄回来的信件，与他见过不少面。 长相平平，资质平平，但心态很好，好几十岁的人了还在卡在筑基九层。 “是啊，上次见面还是前一月师兄回峰取信的时候。”杜豪语气中不乏感慨，“等年底，我就要被贬到门下城池去当个管事了。” 修仙，也和赌博无异。 年轻的时候总是让人憧憬着自己就是下一个气运之子，中年时又会让人觉得自己一定是厚积薄发，大器晚成，等垂垂老矣时还期待着转机。 没有天赋机遇的蹉跎一生，更多的还是像杜豪这样有资质却普通的大众。 “那咱们这也是有缘，我天天回宗取信总能遇见你，到时候索性去临安城与我作伴，若真是有这个缘分，可要麻烦师弟你多多照顾我了。”李清明三言两语就活跃起来气氛，他之所以名气那么大，也跟他平易近人不跟其他真传一样高高在上有很大联系。 “师兄说笑了，到时是我叨扰师兄才是，我送送师兄，”杜豪也不是愁闷的性子，一路送着李清明离开紫云峰的地界。 虽说在宗门内不会有人真敢在明面上找李清明的麻烦，但也防不住一些愣头青，杜豪今天是当值的弟子，有他在多少能有点用。 李清明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一路回到城池中的庭院，李清明才收起所有情绪，露出一副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么温和的面庞。 他那扎着哪吒头的女儿裴逐鹿，正坐在门墩上，嘟着小嘴，满脸沮丧。 边上是他那担惊受怕的管家福伯。 “阿爹！” 而当他一出现，小家伙便猛然瞪大了眼，一下跃向半空，然后精准落在李清明怀里，死死搂着他的脖子不松手。 “阿爹，阿爹，你终于回来了。”小家伙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不哭不哭。”李清明有些局促地安抚着。 “我，我还以为阿爹不要我了，”裴逐鹿连哭的时候，也是奶声奶气的。 “怎么会呢，阿爹怎么会不要你呢？” “真，真哒？” “当然是真的。” 小家伙爱哭，却也好哄，李清明只是一句真的她便停了哭声，只是脸上眼泪一时擦不完。 她扬起自己肉嘟嘟的小脸，吸了吸鼻子，怯生生地问：“那阿爹想我了没？” “想的。” 李清明没有任何停顿地回答，又伸手帮她抹了抹眼泪。 裴逐鹿一听，硬生生把最后一滴眼泪收了回去，然后用同样肉嘟嘟地小手顺抚着自己的胸口，娇声道： “还好还好，” “我以为就我一个人在偷偷想阿爹呢。” 第7章 分一半给阿爹! 之前如果有人问李清明，胸口中箭是什么感觉。 他只能抱歉地说不知道。 而现在，他却能写出一篇八百一千字的高考满分作文出来。 不是，谁家女儿tm的这么可爱啊！ 噢，原来是我家的！ 李清明实在有些忍不住心中涌动的情感，即便他自认极度厌恶妖女裴知南，连她呼吸都觉得厌烦，但对这个小家伙，他只剩下无尽的喜爱。 他甚至都觉得那妖女该跪在地上狠狠给他磕头。 ——得亏是他播的种，不然就凭那妖女，能生出这样可爱的女人？ 搞笑，根本不可能好吗！ 前世的他之所以性格内向，也跟他是孤儿院出身有关。 孤儿院的院长妈妈真的很爱很爱他们，可一个人的爱，是不够分的。 就像每次有好心人送礼物，不是所有的小朋友都能分到，甚至都没办法选择礼物自己是否喜欢。 这种前所未有的悸动，让李清明忽然又对生活抱起期待来了。 也是少有的，又让他燃起了寻回实力的迫切的心情。 在这残酷又唯美的修行界，只有实力才是你说话的底气，如果出了什么事，只凭借裴知南那个妖女，凭什么护得住他怀中的小家伙？ 实力啊，实力。 李清明抱着小家伙回到庭院，内心的想法愈加坚定，也渐渐充斥着某种成就感一般的情绪，或者说是那种带着点神圣意味的责任感。 ——我，如今可是个当父亲的人了！ 这种情绪没有当过父母的是很难理解的。 当然，有时候看着自家那些个损友开始懂事，认真学习，乃至恋爱结婚成家的时候，你或许也会出现类似的感慨： ——我家狗儿子终于是长大了。 可裴逐鹿这个年纪，满打满算也才一岁半，哪能是真正懂事的时候。 入夜。 李清明才给她讲了点童话故事，就意识到了当奶爸还真不是一回简单的事。 当他讲完了《白雪公主》的故事后，身旁的小家伙便奶声奶气地问： “阿爹，这个白雪公主是不是个大闷蛋啊！” “闷，蛋？小鹿是想说笨蛋吗？” “对的，我就是想说大闷蛋！”小家伙皱着眉头，显然有些生气，“这叫白雪的公主就是个大闷蛋！” “你能跟阿爹说说为什么吗？”李清明有些高兴，他觉得童话的意义本来就在于引申出某些警醒或者说意义，以让孩子粗略地明白一些事理。 所以他引导着裴逐鹿说出理由，说出自己的看法。 “她怎么能吃陌生人给的苹果呢！” “是的，我们就该警惕陌生人。” 李清明觉得自己可真是有当父亲的潜质啊，居然这样会教孩子，他继续引导着：“那你要是遇见这种事，会怎么做呢？” “一刀砍了！” “一，刀……” 李清明话没说完，差点就要被自己口水呛到，随后心中一阵凌乱。 果然是我跟妖女的娃…… 见到自家阿爹沉默，小家伙又打量起了李清明的表情，然后怯生生地补了句，“那要不……” “要不什么？” 李清明的双眼恢复了些光亮，他觉得这小家伙可能也还没被妖女带歪，期待地看向她。 而似乎是察觉到了李清明目光中的期待，小家伙从床上站了起来，抬起脑袋，手指并拢成刀，两只胖瘦哗哗挥舞着地道： “要不我就多砍她几刀！” “阿娘说了，遇到坏人仇人就该一刀砍了！” “一刀不够，那就两刀，两刀不够，那就多来几刀！” 这段有些骇人的话语，经由裴逐鹿说出口，却是带上了奶味，使人忍俊不禁。 可身为老父亲的李清明只能不断深呼吸，以让自己暂且冷静下来，心中却在咒骂着裴知南。 裴知南，有你这样当娘的吗！ 真是妖女！ “鹿鹿啊，咱们不该随便挥刀的。” “啊？” 小家伙困惑地眨眨眼，又乖乖趴在被褥上，两手撑着下巴，等着李清明的下文。 两条小腿则是竖立摇摇晃晃着。 “遇到坏人，咱们应该先和人讲道理，讲不过然后再……”李清明话说到一半也卡住了，放在这修行界，遇到什么敌人对手的，最简单直接的还真是拔刀就砍。 正道则是这边讲究一些脸面，得先叽叽歪歪一番再动手，他向来也不喜欢。 这样一想，那妖女的教育方式还真没一点错！ 但李清明可真不想自家女儿小小年纪，就如此暴力，思来想去也只能说：“你年纪还小，要是拔刀伤到了自己怎么办？阿爹到时候会心疼的。” “我就听阿爹哒，不拔刀！” 裴逐鹿可太爱听这样的话了，相比自家老爱冷着脸的阿娘，这个她才见面的阿爹真是棒极了。 不仅给她弄好吃的，穿好看的新衣裳，还这样的疼她。 也怪不得她阿娘总是常说：“有本事你找你爹去！” 天天说，天天说，她这不就出来找了嘛~ 裴逐鹿在床上翻了翻身子，滚进了李清明怀中，仰头用那双圆润不喊一丝杂质的眸子端详着他，好一会才奶呼呼地道： “阿爹，阿爹，我好稀罕你哦。” 李清明也是忍俊不禁，刮了刮小家伙的鼻子，学着她的腔调说，“我也很稀罕你。” 说完，他怀中的人儿又咯吱咯吱地笑了起来，随即又回到了刚刚的《白雪公主》故事里去：“阿爹，那要是遇上王子那样的坏人要怎么好？” 王子？ 李清明一愣，心情顿时不那么美妙起来，一想日后要是有什么王八蛋想占他女儿的便宜，竟开始生气了，忍不住道：“那不需要你来，阿爹直接把他砍了！” tm的，敢亲他女儿，死一万回都不够！ 小家伙其实不是很明白这些话语的真正意思，但却能由衷感受到李清明话语内的关心，又忍不住用小脑袋在他怀里蹭着，像只小猫似的：“阿爹，我明天还想吃好吃的。” “好。” “阿爹，你真好。” 李清明揉着她的脑袋，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温馨，“我会一直对你这样好。” “那，那……”小家伙结巴着，似乎是下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阿爹，我下次喝阿娘奶的时候，分你一边好不好？” 第8章 妖女也柔情 这话，李清明还真不敢应。 那妖女能为了女儿，一路在暗中护送，说不定现在还在墙角偷听，他这要是真应了，半夜说不定又是一场艰苦大战。 “都给你喝就好了，阿爹不爱喝奶。”李清明只能违心地拒绝，虽然他白天分明才尝过。 而裴逐鹿却不这样认为，她可记得她阿娘说过她阿爹天天都在说反话。 说不就是好，拒绝就是答应。 所以她像是个小大人似的拍了拍李清明的手臂：“阿爹，你放心，我到时候一定跟阿娘好好说，让你喝个够！” 掷地有声的奶音在房间里回荡，李清明只能无奈笑笑，继续哄她睡。 …… …… 翌日。 李清明醒的比往常要晚得多，还是被裴逐鹿用头发尖挠鼻子痒醒的。 自从尝试当一个凡人后，他日子虽然过的悠闲，但也会给自己找很多的事做。 只有忙碌，才能让他更好地避免那些没必要的念想，比成为成功更难的是，接受失败后的平凡的现实。 而只是身边多了个小家伙，李清明连觉都睡得香了许多。 “阿爹，早上好哇。” “早上好。”李清明揉揉她的圆脑袋，问：“饿了吧？” 裴逐鹿一手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另一只手小小地捏出了一小段距离，“一捏捏。” 李清明弯起嘴角，抱着她走出房间，亲自给她洗漱，还给她一左一右绑了两个小辫子。 惹得小家伙对着镜子左看又看，语气是十足的崇拜： “阿爹，你居然还会绑这么好看的辫子哇~” 李清明很是受用，他这手绑辫子的手机可是经由他师尊还有那小姜师妹的认证，自然也会讨这小家伙的喜欢。 女人不管年纪是小是老，都改不了爱美的天性。 “阿娘就不会绑，都是让花婆婆给我绑头发，真是笨死啦！”裴逐鹿嘟着小嘴说，显然怨气不浅，伸手就要李清明的抱抱。 “可不是嘛，她就是……”李清明也乐得自己在女儿心目中的地位高过裴知南。 说我要被你一辈子压在身下？做你的梦去吧！ 可‘笨’字还没说出口，李清明就是眼皮子一跳，只因为在小家伙转身后，那个都是中品宝器的镜子竟无声出现几道裂痕，从中间皲裂开来。 （法宝级别设定：法器、宝器、灵器、、后天灵宝、先天至宝……分绝品-极品-上-中-下品质。） 靠，这妖女果然是在暗中窥探！ 李清明心中一跳，硬生生改口道：“她就是太忙了，所以一些事不擅长也很正常，这不是有阿爹在嘛。” 他保证，他绝对不是怂，而是觉得保持父母的正面形象，对孩子的健康成长更有帮助。 “才不是！” 可小家伙是没有这种觉悟的。 她皱着鼻子，又开始掰着小手指头，“阿娘又懒又凶，天天逼我学那个学这个的，可坏了！都没阿爹一捏捏好！” 李清明听着心中一阵着急，“宝，这话咱们现在真不合适说啊！” 却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 “裴，逐，鹿……”裴知南的声音冷幽幽地响起。 惊得李清明怀中的小家伙浑身一震，下意识地开口：“到！” 看着从虚空中逐渐显身的红纱女人，父女俩均是沉默，甚至不敢言语。 “多大了，还要人抱？给我自己下地走。”裴知南面无表情地开口，言语中的强势尚不及她的目光有压迫感。 李清明不乐意，还没开口，就听怀里的小家伙委屈巴巴地说：“阿爹，放我下来吧。” 瞧见小家伙眼底的执拗，李清明心中叹气，弯身将她放在地上。 “自己出去修行早课，前些天日子就当给你放了个假，从今天开始平时是怎么样，就给我怎么样，一天都不准落下。” 裴知南的语气平稳如初，但谁都能听得出其中严肃。 “知道了，阿娘。” 裴逐鹿低着头，情绪不高，但也没忘出门前跟李清明打招呼：“阿爹，晚些见。” 房门合上，房间上又只剩李清明裴知南两人，气氛也渐渐变得古怪起来。 “咳咳，”李清明轻咳两声，犹豫着开口：“孩子这么小，正是该玩闹的年纪，没必要如此早就天天修行功课的。” 裴知南轻蔑一笑，只道：“孩子姓裴，是我生的，是我养大的，关你姓李的什么事？” 李清明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真的无处反驳。 他也想跟像在小家伙面前那样，说一句我是她爹，可在裴知南面前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能说一句，“那你还送她来我这，不就是认了我这个当爹的身份吗？” 气氛陷入长久的沉默。 他们这两个曾经的死对头，正道魔门各自最为出彩的代表，如今的关系是一团怎么也解不开的乱麻，已经纠缠深入到了彼此的人生。 半晌，裴知南开口打破沉默，讥讽道：“就凭你这个修为全无的废物，也想做我孩子她爹？” 李清明撇撇嘴，骂呗，随便你骂呗，什么雌小鬼不知道。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裴知南骂完后又随手朝他丢来一份灵气萦绕的玉筒。 李清明不解，接过玉筒看完里头的功法后，愈加的不解。 里面记载是一道早已失传残缺的上古双修功法，不是当世盛行的阴损流派，而是那种堂堂正正的门道。 能借取修行增长修为不说，还能巩固根基，往后甚至还有重塑根基的可能，虽然只是概率性，可也是有夺天地造化之能。 李清明的心情没由来地变得复杂，他知道这玉筒内的秘法究竟珍贵到了什么地步，也清楚这妖女为了这玉筒怕也是费了极大的工夫。 抬头后，他却对上了裴知南满目的厌恶，开口还是冷漠如冬的言语： “李清明，少用你那恶心的目光盯着我看！” “你只是我修行的鼎炉，是我的玩物！真当我对你上心了不成？！” 言罢，裴知南又是依旧昨日那样将李清明推倒，骑.坐之上，居高临下地呵斥道：“玩物，就该有玩物的觉悟！” “不是，你就不腻吗……”李清明无力反抗，只能用嘴。 裴知南顿了顿，质问道：“何意？” 而趁她这一愣神，李清明翻身逆转了局势，反将其压下，只道：“换个知识呗。” 裴知南闻言紧紧拧起了眉头，心头上涌出玩物欺辱的羞耻感，只想狠狠教训一番李清明。 可后者只用一句话，便让她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我只是觉得，” “这样看你，比平日还要美。” 第9章 裴逐鹿的野望! “李清明，你是我的玩物，你怎么敢！” “唔。” “李清明，你好大的胆子，你别以为我真的舍不得杀你！” “嗯。” “李清明，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我一定要将你千刀万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啪！ “你再骂？” “李清明！你……” 又是一番省略十万字的正邪纷争。 等李清明从久违的打坐状态中睁眼的时候，房间内又只剩下一片幽香。 “我这真像是被富婆包养的男宠了，这功法，也算是红包了。” 单是一次早修，是不可能真修复他那处处漏风的根基了，但也是有着丝丝缕缕的效果，聊胜于无。 两次双修，李清明也感知到了这妖女修行的功法似乎也到了某种至关重要的时候，不止情绪更加千变万化，连体内的灵气也是时常处在平静跟暴动的边沿。 怪不得是要一路将小家伙送到自己身边，怕也是担心自己这个关头照顾不好女儿。 ——什么魔道妖女，傲娇疯批罢了。 推开房门，李清明便见到小家伙正在庭院中一板一眼地练着一套掌法，很是认真。 甚至见到他后，只是略微一停顿，便继续挥舞着自己的小拳头。 等一套打完，才蹦跳到他身边，抱着他的大腿，“阿爹，肚肚饿饿。” 李清明止不住地心疼，给她擦去了额头的汗水。 原先世界的小朋友，就因为早教班跟各种兴趣班折磨地失去了童年了，升了小学就又开始学校跟培训班两头跑，一脑袋扎进考试内卷大军。 没想到到了这修行界，卷得更夸张了！ 修行的主要功法、拳法、腿法、剑法、刀法……除去这些个人修为方面的，还有对灵药丹药法宝的相应认知，裴知南统统都给小家伙安排上了相应的课程。 小家伙背着的行囊中，除了一些自己的小玩具，剩下的全都是各类功法秘技，以及一些天材地宝法宝…… 从理智上来说，裴知南让小家伙在这个时候就开始修行，是没有人能挑错的。 修行争得就是个时间。 而且她所布置的功课其实也是恰恰好，既不会拔苗助长，也能最大程度激发小家伙的潜力。 可李清明这当老父亲，实在忍不住心疼。 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又怎么受得了。 “阿爹，阿娘刚刚是不是在房间里骂你了？”在李清明关心小家伙的时候，小家伙也在关心着他。 “嘿，怎么可能！”李清明端起了架子，当爹的自然要有当爹的霸气，“我刚刚在屋子里狠狠教训了一通你阿娘，她都不敢还嘴！” “真哒！” 裴逐鹿一下就睁大了眼睛，好不崇拜。 小家伙哪知道，裴知南不止还嘴，还回嘴了。 一大一小走出住宅，融入来来往往的凡人与修士交杂人流。 在这个世界，不管是国与国，还是门派与门派之间的争斗从来没停止过，但凡人与修行者之间相处的还算融洽。 特别是在这些大门大派领地中的城池，一些外城人是挤破了脑袋都想有份居住证，就算是天天睡大街也无所谓。 就和那些总觉得外国的月亮圆些的人相似。 “阿爹，我想吃那个红红，一串一串的！” “好，那个叫糖葫芦。” “糖，糖符露？”裴逐鹿歪着脑袋，好奇地问：“是糖做的符箓吗？” 李清明哑然失笑地说：“葫，葫芦的葫芦，糖葫芦。” “符，符箓的符，糖符箓！”小家伙头如捣蒜，有样学样，转而又眼巴巴地看着那一串串的糖葫芦，口水都已经流到嘴边了，“看着就好好吃！” 她小心翼翼地拿着一大串糖葫芦，自己没先尝，而是递到李清明嘴边。 “你吃就好了。”李清明不爱吃甜。 裴逐鹿直接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行的，好吃的一定要给阿爹先尝过才行哒。” 年纪越小的孩子，不懂的会更多，可在一些方面却会比成年人还要坚定。 李清明无奈，只能咬了一颗下来。 “好吃吗，阿爹？” “好吃。” 小家伙这才欢天喜地地舔起糖葫芦来，舔一下，眯一下眼。 愈发觉得自己这次离家出走实在是太机智了！ 一路上买了不少人间的小零嘴小玩物，李清明才抱着小家伙走进自己名下的一间酒楼。 正午还未到，酒楼中便已是满堂客人。 “东家，可是来店里吃饭。” 认得李清明的掌柜放下手头的事，急忙忙迎了上来。 “在大堂匀个空桌就行了，你管自己忙，”李清明不太喜欢折腾也讨厌吵吵嚷嚷的地方，但这小家伙显然是喜欢热闹的，大堂正合适。 “阿爹阿爹，这里就是你说的自己家酒楼嘛？”裴逐鹿压着声音，像是在说什么天大的了不得的秘密。 李清明摇头，笑道：“这是咱们的酒楼，是我的，也是你的。” “啊……” 小家伙张大了嘴，圆得跟她那双水润眼眸似的，一时有些转不过脑袋来，随后便又是有些扭捏地手指转圈圈，“阿爹的就是阿爹的，哪，哪能是我的……” “阿爹的，就是你的。” “真，真哒？”裴逐鹿还是不太敢相信，又问了一遍。 等李清明再颔首，她才是显露出了内心的高兴，犹豫着问：“那，那我能吃，吃两个烤灵猪蹄吗？” 自从昨天尝过烤灵猪蹄的味道后，裴逐鹿是真的爱上了。 “吃，不够再点就是。” “那我要吃三个！”裴逐鹿的眼睛直接亮了。 “你爱吃几个就吃几个。” “可，可是……”刚刚还高兴地不得了小家伙，忽然就又愁眉苦脸起来，“我这么能吃，阿爹会不会被我吃穷啊，要是阿爹不要了我咋办呐！” 李清明实在是要被这小家伙可爱死了，忍不住刮着她的鼻子，“阿爹不怕你吃穷我，就怕你吃不饱。” 小家伙扭了扭腰，还是觉得自己总有一天要吃穷了家底了，小脑瓜子拼命转着，想要想个办法好好补偿自家阿爹。 叮！ 有了！ 小家伙凑到李清明耳边，用手捂着说： “阿爹，阿娘那么坏，我到时候给你找个新婆娘好不好？” 第10章 姻缘糖 李清明这哪敢应？ 闺女，你可不是为阿爹好，可是要你阿爹的命！ 疯了吧，当着妖女裴知南的面，挖她墙角？ 整个修行界也没多少同辈人敢这样做的。 不过…… 为什么想想，觉得还真有点刺激的？ 见店小二开始上菜，李清明暂且压下了这些念头，如今的他真的只配当那妖女的玩物，顺便兼职奶爸。 问题也不大。 李清明也很擅长苦中作乐，而且多了这样一个女儿，生活可比以往丰富多彩多了。 “阿爹，嗝~好饱哦。” “那我们再去逛逛，散散步，消消食。” 喂饱自家女儿，李清明又带着她去了一趟自己名下的高级点心店，店里专门卖前世那些销量极高糖果，巧克力跟一些形状花里胡哨的糖果便是其中的主营产品。 在这个娱乐方式匮乏修行界，他随便拿出一点前世东西都是一通乱杀。 前世盛行舔狗经济在这同样适用，更准确地说因为修行者平均年龄都是以百为计量单位的，导致男女比例失调到了极为夸张的地步。 境界高深的大修士几千岁了还能天天纳十八小妾，没钱没修为的修士连去窑子都被嫌弃。 从豪华大酒楼到高级点心店，他直接是垄断了临安城的高端餐饮业，又或者说各行各业的高端店，他都有掺了几手。 女人的钱最好赚？ 不，舔狗的钱更好赚！ 这边男性修士花起灵石来，只会更大方！ 值得一提的还有一间高级服装私订服饰店，不过不太合适带小家伙去。 到时候带几件回去给妖女开开眼界。 两人一到店里，就有穿着前世那种洛丽塔裙的漂亮女修上前，在整个临安城的商铺圈中，李清明这张脸可就是财神爷的代名词，不知道勾得多少女修士深夜辗转磨腿。 虽然她只是个稍有姿色的炼气境小女修，但也有一颗想当老板娘的心，现在见到李清明，自然是拿出了万分的热情，但却被后者直接挥挥手驱赶开了。 谁都不准打扰我跟我家女儿贴贴！ “阿爹，这些真是糖果吗？怎么是小猪，小兔，小狗的模样的？” “哇，居然还有花花鸟鸟！” “哇哇哇，都好漂亮啊！” 隔着展柜，裴逐鹿的眼睛简直都要看花了，她以为刚刚路上见过的糖画已经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糖果了，没想到还有这般栩栩如生的糖果。 根本看不过来。 “这些是软糖和水果味的硬糖，一个是弹弹软软的，一个是刚刚买的糖画那种糖差不多。”李清明耐心解释着，这间店吸引的顾客群本就是女修士和低龄儿童。 “那这黑黑的小方块呢？” “这叫巧克力，也是糖果。” “也是糖，糖果？！” 小家伙地眉毛都要拧在一起了，里头那黑糊糊的或是方块或是其他形状的糖果，怎么看都像是一些丹药，她光是看着就满嘴苦味了。 “当然是了，这不止是糖果，还有着很深的寓意呢！” 这次李清明还没开口，也在店里到处看的紫衣小女孩忍不住先解释起来了，“听说这个是掌管世间所有姻缘月老后院的一颗姻缘树的果子制成的姻缘糖，只要送给心仪的人吃下，那对方就会一辈子跟你不离不弃！一辈子喜欢你！” “哇，真哒？” “当然，不止是一辈子，连下辈子，对方也还会再与你再续前缘呢！” “哇！” 见小家伙听得又是瞪大了眼，李清明也没去打扰。 故事自然是假的，只是他为了提价编的故事，一种简单却有效的营销方式而已。 “当然是真的了。”那个才六七岁大的紫衣小女孩若有其事地点着头，又盯着展柜里的各种模样的巧克力发呆。 小家伙也盯着展柜各种看，忍不住问：“真的只要送给喜欢的人，对方就会喜欢你一辈子吗？” “当然啦，我没事骗你做什么？”紫衣小女孩嘟囔着，“就是这个姻缘糖太贵了，我这次出门身上都没带够灵石。” 说罢，她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跟裴逐鹿打了个招呼就自顾自地往外走，“好啦，你继续看吧，我要回家了！” “阿爹，世上真有月，月佬吗？”小家伙皱着眉头想了好久，才想起那个什么掌管什么的什么的佬，然后一脸期待地看向李清明。 “当然有啦，”李清明觉得年纪小的时候相信所谓的童话，其实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小时候连这一点美好都不曾拥有过，等长大了在社会摸爬滚打吃尽各种苦头，那样的人生也太过残酷了。 你笑那些小屁孩相信光，他们笑你是个被现实伤得遍体鳞伤的傻大人。 “不止是有月老呢，月亮上还有一座住着嫦娥仙子的广寒宫，还有一颗开满花的月桂……” 认真听着李清明的描述，小家伙也不由憧憬起来，抬头找寻着白日并见不到的月亮。 一番找寻无果后，她才又回到现实。 “你喜欢哪些个，阿爹给你买，”李清明宠溺地看着小家伙，要是她喜欢，自己今晚就让工匠给她造一座糖果城堡也不是什么事。 “唔，”小家伙又盯着展柜看了半天，最后在一只小白兔跟一头小鹿里犹豫不决。 “要不两只都给你买了？”李清明在旁看着，问。 而出乎他预料，裴逐鹿只是摇摇头，立马就有了决定，“买一个就好啦，听说这糖果可贵了。” 她最后选择了那只卧趴在地面的小鹿，“阿爹，我要这个！” 李清明自然是百分百顺从，既然自家女儿说买一个，他就买这一个。 而等走出店铺，李清明奇怪地看着小家伙忽然松开了自己的手。 “阿，阿爹！” “怎么了？”李清明以为她是后悔了只买了这只小鹿。， 裴逐鹿低头看着自己手里装在透明小方盒里的巧克力，一连看了好几眼，然后抬起一张忽然变得无比认真的小脸。 仿佛是下了很大很大的决心。 “阿爹，我把这巧，巧……姻，姻缘糖给你，” 虽然说话有些磕巴，但小家伙一字一句都说得很认真，将小方盒放在李清明掌心，然后扬起脑袋问： “我没想，下，下辈子，只，只要这一辈子……” “阿爹，这辈子你可不可以喜欢，喜欢我……” “我不贪心的……” 第11章 阿爹天下第一好! 李清明的心，又双叒叕要化了！ 这么可爱的女儿是那妖女裴知南能生出来的？ 根本不可能好嘛！ 要也是我李清明的基因太过优秀了！ 李清明蹲下身，视线与其平行，他抬手将那只小鹿放在两个人视线中央，宽声道：“阿爹知道小家伙你的意思，可不用姻缘糖，阿爹本来就是会喜欢你一辈子的。” “真，真的吗？” 裴逐鹿歪着小脑袋，神色狐疑，“可阿娘老说你是个什么负，负心汉，不要我们娘俩。” 狗妖女！ 李清明面色一僵，心中恨恨骂了句，然后又挂上一副‘怎么会呢’的表情，“你看阿爹这么喜欢你，给你讲好听的故事，带你吃好吃的，玩好玩的，怎么可能会不要你呢？” 小家伙听言，也是神色愧疚，想要解释却不知道从何解释。 她刚刚说那些话，不是真觉得李清明有哪不好，只是小孩子天生的直言直语。 因为太喜欢她阿爹李清明了，所以也很害怕李清明不再喜欢她。 “呐，你再想想，”李清明一步一步引导着，“你阿娘会给你讲好听的故事吗？” “不会，她只会让我学功法，读功法。”小家伙立马摇头。 “那她会带你吃好吃的吗？” “不会！”小家伙忽然神色委屈，“她就只会让我吃苦苦的丹药，喝难喝的药液！” “那她会带你玩好玩的吗？” “也不会！” 裴逐鹿哇得一下就哭出声来，“她，她只会让我扎小马步，练拳练腿……” “你阿娘怎么能对你这么坏啊！”李清明一脸心疼，可却忍不住觉得高兴，他抱住小家伙，拍着她的背安抚着：“不哭不哭，阿爹以后对你好。” 妖女，等着！ 咱女儿马上就要改姓李了！ “阿娘好坏！” 裴逐鹿哭了好一会才停下来，忍不住说了句，“阿爹天下第一好！” 这一哭，她也是将自己记事起的一些小委屈发泄了大半，修行者的后来本来就不能以常理度之，更何况还是两个天赋绝顶修行者的后代。 裴逐鹿不管是个头还是思维能力哪有半点怀孕出生到现在总共两年半的小孩子。 “阿爹！” 小家伙吸了吸鼻子，又端起了严肃的表情，“阿娘这样坏，我一定给阿爹找又乖又听话的新婆娘！” 李清明不太敢应，但也笑着点头，心想： “笑话！我有这样贴心的小棉袄，害怕你区区妖女裴知南不成？” 我家女儿，真是太棒啦！！！ 一趟出门。 当爹的李清明很尽兴，做女儿的裴逐鹿也跟高兴，甚至都主动地做起了裴知南给她留的功课。 除了修行课，裴知南居然还留了文化课！ 什么《魔门该如何覆灭正道，一统修行界》，什么《三百年从内瓦解九洲宫计划》，什么《魔道兴衰三千年》…… 看得李清明头大如斗，通通没收，让管家福伯去自家店铺里找了几本他编纂的儿童读物。 读物行业，也是李清明如今手中的一大捞金行业，前世盛行的一些小说换个皮依旧是在这乱杀，诸如《我的亡妻是兔妖》、《晚年不详的我一人独断万古》、《莫欺少年穷》、《爱后退韩天尊》、《我叫古月……》等等，不仅是在凡人中盛行，连众多男修士都难以自拔。 相对应的，自然还有开发女性市场的言情狗血文，例如玄幻版本的《霸总仙尊爱上我》，《绝美仙尊让我一胎八宝》，《怒甩渣男仙尊，我带球悔婚》…… 这些都有了，儿童读物自然也少不了。 小孩子就该看故事书！ 小男孩就该相信光！ 李清明也很享受这种亲子的欢乐时光，挑了一本以公主为视角的童话故事画本一字一句念着故事。 小女孩嘛，总是觉得公主是很让人向往的身份。 “清明少爷。” 福伯的犹豫话语声在门边响起。 李清明念完这页画本的最后一句故事，便也放下画本，揉着小家伙的脑袋说：“你自己在家看会儿，阿爹有事要出去一趟。” “阿爹再见~”裴逐鹿很是乖巧，目送着李清明走出房间。 可在房门被合上的瞬间，小家伙眼底还是忍不住多了些失落，她巴不得一天到晚黏在李清明身边。 …… …… “福伯，出了什么事？” 看着满头华发，面上沟壑纵横的老人，李清明脸上也多了严肃。 这位年岁数百的而福伯是紫云峰的老人，是李清明师祖的老奴，后头一手将他师尊带大，在李清明被捡回紫云峰后，也是经由他照顾。 两年前决定离开紫云峰，这福伯也一路跟随，深怕李清明出事。一老一少之间，亲如爷孙。 是真正值得信任的人。 李清明都直接让小家伙喊他福爷爷的。 “聚宝阁那边出了事，可能需要清明少爷亲自出面。” “是门里来人了？” 福伯沉默了下，点头应下。 如果是临安城寻常的势力，他也不需要这般一脸沉重，只有同为九洲宫真传的几位真传，才会令他颇觉麻烦，又或者说是担忧李清明受到影响。 好不容易，才安生了两年哎…… “那先去看看吧，安静这么久，那些人还是不肯安分，”略微思索后，李清明却忽得笑了出来，姿态轻松地让福伯都诧异不已。 自从根基破损修为尽失后，李清明再乐观也是陷入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阴郁，如今却又像是回到了他年少意气风发的时候。 “可要老奴去宗里会知云清小姐一声？”福伯还是不放心。 若是还在紫云峰，依靠着紫云峰各代师祖的余韵，压根不需要理会这些宵小之辈，更别说还有李清明师尊在，连那几位副宫主上门都要客客气气。 可如今这状况，她却是鞭长莫及，福伯能想到的帮手，也就剩下那位姜家贵女了。 “别了，她才是那个最大的麻烦啊，”李清明笑着说，脸上见不到丝毫担忧的神色，他知道这老人家是关心则乱，向来也是这样的性子。 福伯颔首，心中仍是沉重不已。 可他哪知道，李清明心中此时就一个想法： “管他是什么阿猫阿狗，敢打扰我宠女儿的，统统一巴掌呼死！” 第12章 修行不修脑 这二十多年，李清明其实过的很精彩，一路遭遇的危机，却也是数不胜数。 自打被捡回紫云峰，他便是成了门内诸多弟子羡慕嫉妒的存在。 细数九洲宫万年经历过的风风雨雨，每每适逢危难之际，最先挺身而出的永远都是紫云峰一脉，在某种意义上，这一脉也是九洲宫的精神图腾。 特殊的历史地位，却没给这一脉带来太多的好运。 千年多前的一次灾厄，让一脉迅速凋零逐渐式微，纵使底蕴还在也不复往日兴盛，后头更是有了一代只收一人的规矩。 但这一人，无不是凤毛麟角般的绝世天才。 相应的，这一脉所有的殊荣优待资源，同样尽归这一人独有。 李清明那位才比他大了十多岁的师尊，更是无比惊艳才绝之辈，天赋、容貌身材皆是！ 在他还没出现前，无人不想拜入紫云峰，无人不想成为紫云峰这一脉新峰主的弟子，可谁能想得到这样一个人人垂涎的位置，就这样被一个出身凡间的弃婴夺去。 毫不夸张地说，李清明尚在襁褓的时候，就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更别提他以前崭露头角风头无两之时有意无意结怨的人，只要存在利益冲突，必然会被他人所恶。 只是在李清明那时的光芒之下，那些诸多心思只能一一藏起。 但如今，他从高高在上的第一真传成了修为尽失的凡人，他那位极为护短的师尊也不在身旁……两年多了，终于是有人耐不住性子。 “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能忍一点。” 隔着一条街道，李清明远远地就见到自己名下那间商铺里宛如鹤立鸡群的高挑男修士，身着白衣，手持折扇，瞧上去很是风流倜傥。 “清明师兄，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等他走近些，那白衣男修士主动先是开了口，还朝李清明行了个礼。 李清明点头示意，眉头却皱着。 白衣修士温元见此，眼底不禁多了些喜意，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李清明，居然见到自己便如临大敌。 爽，说不出得爽！ 心中这般想着，温元面上却彬彬有礼，“师弟前来是有事商讨，并不是寻师兄麻烦，清明师兄大可不必一副祸迫眉睫的样子。” 可李清明说出口的却是这样一句：“师弟哪位？” 温元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转而又是笑着道：“清明师兄这样是否有失风度了？师弟姓温，单名一个元字。” “抱歉哈，”李清明仔细想了想，同样回以真挚笑容：“我实在记不起认识师弟这一号人。” 倒不是他有什么恶趣味，要用这样的手段回敬，是真真切切不认识这问温元。 李清明语气不重，可话语的羞辱性却极重！ 一时间，气氛陡然凝重。 边上凑热闹的吃瓜群众个个屏气凝神，却止不住地的朝这边张望，都是九洲宫境内的，平日本就对这些神龙不见尾的核心弟子好奇的很，现在能见到两位在这争锋相对，又怎么舍得挪得开眼。 “清明少爷，这位温家少爷与张家那位真传交好。”福伯看场面有些失控，低声提点了一句。 “张家？张修明？” 见福伯点头，李清明心中释然。 在多年前那场门内大比上，他正是踩着当时名望颇高的张修明的脸，一举扬名！ 之后同为真传，两人也是各种明争暗斗，但李清明没输一回，可以说是积怨已深。 听他们议论起这个名字，温元面色也带上了些傲然，“清明师兄不记得我这种小角色也无妨，如今修明师兄冲击元婴境已成，过几日便要出关宴请好友，我特此前来给清明师兄带份请帖。” “请帖的事先放一边，”李清明微微眯眼，对方是何计算相当明了，现在重要的可不是这件事，他语气轻飘飘地问：“你砸了我的店，又伤了我店里的人，这算是个什么事？” 温元折扇一拍，不以为意道：“只是教训了几个凡人，师兄竟还要怪罪师弟不成？” 李清明见惯了这些世家子弟的高傲，只觉得好笑，“那师弟可知门规明令禁止弟子无故对凡人出手？” 九洲宫内的城池之所以如此令凡人向往，一系列针对凡人与修士的规矩也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 但对出身门内这些世家的子弟来说，形同虚设。 “那又如何？”温元挑衅道，“别说只是伤了他们，我就算取了他们的性命又如何？” “算了，懒得跟你这样蠢货多费口舌，”李清明微微一笑，从储物戒中取出一道通体漆黑的令牌，篆刻其上的鬼面，狰狞似活物，只是一眼，便让边上凡人有种灵魂冻僵的阴森感。 见到这块令牌，温元的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在宗内令普通弟子闻风丧胆的执法堂，他们这种世家弟子其实更不想见到。 早几年的时候，李清明可是带着那批疯子整治了不知道多少世家弟子。 不过好在他们在拥有诸多特权的时候，也必须遵守更多，更严格的规矩。 加上李清明这几年沉寂，这执法堂也渐渐淡出了视野，若不是见到这令牌，温元还真就忘记了这个存在。 甚至也忘了李清明手里还有这张牌，他虽是修为尽失不再列为真传，可依旧还是执法堂的三大统领之一，手下统帅的柯学组成员，全都是他亲自选拔出来的弟子，说是亲卫也不为过。 “清明师兄，这点小事无需这般严肃吧……”温元退了一步，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他的示好未让李清明有一丝迟疑，往里令牌输入一道灵气，紧接着，令牌上的那道鬼面竟脱浮而出，化为一道黑烟如蛇一般瞬间消散。 只是十多个呼吸的工夫，就有一队身着黑袍的弟子凭空出现在场。 为首的是戴着鬼脸面具的高大修士，见到李清明便是单膝下跪，“执法堂柯学组参见首领。” 在他身后的一列黑衣人也纷纷下跪参见，语气均是藏着难以压抑的激动。 “柯，柯学……” 见到这群黑袍弟子，场中的气氛都冷了几分。 温元那白润的面庞都有些发青，在九洲宫最招惹不起的可就是执法堂的弟子，个个都是不讲规矩疯子！ 可偏偏宗门却给了他们这样的权利。 虽然这组名只是李清明的恶趣味，在旁人眼中却是见到就想退避三舍的存在。 出动就是有人要人头落地，可不就是柯学吗？ “清明师兄勿要较真，师弟只是在与师兄说笑呢，”温元也不是愣头青，更不想惹得一身骚，“灵石、丹药，我自然都会好好赔偿他……” “内门弟子温元欲要残害百姓，已然违反宗规。”李清明一语定音，没有浪费任何口舌。 见李清明来真的，温元全然没了一开始的贵公子姿态，“清明师兄，你莫要血口喷人！我何时说要……” 叮咚。 “我就算取了他们的性命又如何？” 李清明随手丢出一颗留影石，放映出温元刚刚说那番话时的场景。 温元面色又是一变，“我这是一时胡言乱语，又不曾真去做了，你们执法堂不是最讲究证据吗？” 他很清楚，只要咬死方才说的都是胡语，事情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他是当众对城池百姓出手了，可执法堂是不被允许将一些手段用在普通人身上的，只要咬死这句话，他家里自然能小事化了。 毕竟，现在可不是之前了。 温元的这般姿态，李清明只觉得好笑，这些修行者哪有半点他看过的那些小说中的半点“仙气”，反而有一部分还不如普通人心智健全。 修行什么都好，就是修不好一些人的脑子。 “证据？”李清明朝向福伯，说：“福伯，去将店里留影器里的留影石取来。” 手底下有那么多的产业要管理，李清明自然也是想办法将前世的那套全都琢磨出来了，用留影石的效率可不比监控差。 “李清明，你这是滥用职权！你这是公报私仇！” 见到鬼面修士那道魁梧的身躯站到自己面前，温元双腿都开始打颤了，执法堂的人不止都是疯子，更是个个体魄都打熬得跟宝器一样的怪物。 情急之下，温元甚至失去了最后的一丝分寸，取出一件灵气萦绕的法宝护在自己身前，色厉内荏地挥舞了两下，“李清明，你别逼我！” 李清明实在是懒得搭理鬼叫不止的温元，直接捂住胸口，面色瞬间苍白一片，低喝了一声：“阿熊！” 下一瞬，刚刚还凶焰凛然的温元就被鬼面魁梧男像是捏小鸡似的拎着手里，瓮声瓮气道：“首领，敌人已被制服！” 李清明莞尔，几年没用这套，这阿熊的业务能力到没生疏，“那就给他再加一条试图残害同门的罪责吧。” “是！” “李清明你疯了吧！我什么时候残害同门了！我只是想让你李清明丢脸而已！”见两人在自己眼皮底子下给自己添罪，温元真真正正慌了。 宗门是有意让弟子之间互相竞争，可这残害同门却是无法容忍的，重则处以极刑身死道消，轻则废去一身修为。 “怎么不算了？” 李清明对着他眨眨眼，指了指自己，声音中透露着的一股虚弱，“我现在修为尽失，随便来个炼气修士就能取了我的性命？” “你这都拿出灵宝了，还不算？” 第13章 你以后就是我阿爹的新婆娘啦! 身为曾经九洲宫视线聚焦点，即便是现在，李清明的一举一动仍旧牵扯着很大一部分人的心弦，暗中关注的人不知凡几。 可越是了解李清明的，越是不会贸然报复。 他的性格是极好相处的那种，可真要结了仇，他一定会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整你整治到死！ 这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而是一些人用血泪告知其余人的。 就算这温元真就只是想和今天上门那样，让他在宗门内当众出丑，李清明也绝不会真就以为这就是他的目的。 谁又能说的清楚，他是不是也是别人推到幕前的提线木偶？ 在修行界，心软永远是大忌，李清明做不到真正的无情无欲，对敌人却能做事做绝。 “阿熊，辛苦你们了。” 李清明拍拍鬼面修士粗壮的臂膀，纵使是遵循门规，他们同样也是要承担很大的压力。 “这是吾等职责所在！” “下次找你们喝酒，”李清明又是拍拍他的臂膀，他们之间也没必要说什么场面话。 “好！”鬼面修士嗡声应道，语气中却能分辨出他同样不平静的情绪，熊一样的大汉子，说话的时候肩膀却在发颤！ 宗门内，只有他们这些人是万分急迫地想要李清明振作，再变成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剑仙’。 “福伯，晚些去库里取些好丹药来，别让店里的那些伙计留下什么暗疾。” 处理完这一遭破事，李清明非但不觉得有什么畅快的，反而更加思念家里头的那个小家伙了。 …… …… 就在李清明福伯二人离开后一段时间，得知消息急匆匆结束闭关的姜云清，一路风风火火赶到李清明的住宅。 生怕他被人欺负了。 以及——让师兄答应我双修的机会，来了！ 只要李清明与她双修，门谁还敢瞧不起他？！ “清明师兄，你千万别搭理那张修明，若是你答应与我双……”分寸乱到都忘记了敲门青衣仙子姜云清话说到一半，忽然收了住。 只因为书房内，并没有李清明的身影，连一根汗毛都没见到。 “可是……我方才明明感知到了清明师兄的气息来着……” 本就也不太擅长，或者说不喜欢把费劲多做思考的姜云清心中觉得古怪，慢慢地转头对上了整个人趴在坐塌中间的裴逐鹿。 四眸对视。 姜云清愣愣眨眼，裴逐鹿也学着她呆呆眨眼。 “你，你是谁！”金丹修士的第六感让姜云清不知缘由地有些心悸，“为什么趴在我送清明师兄的千羽软榻上！” 那可是她送给李清明，准备日后双修时垫腰垫肚子用的！ “啊？” 裴逐鹿一听，也有些慌，一个咕噜从软榻上滚了起来，“那，那还你。” 说完后，小家伙兴许是觉得自己态度不够诚恳，又怯生生地道歉，“对，对不起呀，仙女姐姐，我不知道这是你送我阿爹的……” “不知者无罪，你躺着就是……”姜云清本身就是没有一点贵女的架势，平时总会和李清明说一些不体谅人的话，也是因为这个天赋都垫在修行上的少女，脑袋其实有点一根筋。 也就是那种所谓的天然呆，她不擅长也不喜欢琢磨那些有的没的，完全是有什么就要说什么，想做什么事就要做什么，用修行界的说法是拥有赤子之心。 只是一张软榻而已，她再寻一张更好的就是，更何况这小家伙还喊她仙女姐姐而呢。 可在一句话完全道出口后，她才是陡然反应过来，失神道：“你，你刚刚说什么？” “对不起呀，漂酿的仙女姐姐，”裴逐鹿疑惑地又复述一遍，觉得这位仙女姐姐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 “不是这个，是下，下一句……” “我不知道这是你送我阿爹的。” “阿爹，谁你阿爹？”身为贵女的姜云清此时也顾不上太多仪态，紧张二字都刻在了脸上。 “李清明呀~” 小家伙晃晃脑袋，仿佛是在说一件令她骄傲无比的事。 “什，什么！女，女儿？！！！” 姜云清那窈窕青春的肢体忍不住有些发颤，她忍不住又呆呆道：“谁是你阿爹？” 裴逐鹿又眨了眨眼眸，眼神忽然带上了些心疼：“这仙女姐姐什么都好，就是看着有些笨笨的……” “李，清，明，”小家伙认认真真地将三个字念了个遍，要不是字写得丑，她指定还要教这个笨姐姐写一遍。 “李，李清明……” 姜云清嘴里呆呆念叨着这三个她熟悉无比的字，一时像是被抽取了神魂，连道心都差点崩碎了。 为什么我的胸口会这样痛！ 痛！ 太痛了！ 杵在原地的姜云清双眼渐渐失去光亮，心如死灰…… 她都还没跟清明师兄双修，他怎么就多了个这么大的女儿？ 清明师兄明明是我的…… “仙女姐姐，仙女姐姐？”小家伙已经蹦蹦跳跳到了姜云清面前。 等视线中那只小手挥舞了半天，姜云清过了好久才缓过些许，连呼吸都像是带上了令人窒息的痛。 ——明明是我先来的！ ——但为什么，多余的又变成了我？ “仙女姐姐，我能不能问你件事呀？” 小家伙奶奶的声音终于是将她短暂地拉回了现实，她抬着小脑袋问。 姜云清未语，只看着自己面前这娇小人儿，找寻到了她面容中酷似李清明的四分，心中想：“我要是早些得到清明师兄，生出来孩子应该也能这样可爱吧？” “你问。” 姜云清敛了这些不合适的情绪，眼底却已经萌生了一些敌意。 ——她，还没输！ “就是啊，仙女姐姐，”小家伙又忍不住扭捏地摇起了身子，两只小手紧紧地扣在一起，“你想给我阿爹当婆娘嘛~” 什，什么？！ 姜云清又再度陷入了呆滞状态。 而这次，不需要她再问，裴逐鹿就奶奶地再把话说了一遍，“仙女姐姐，你想给我阿爹当婆娘嘛？” “我，我可以吗……” 这回轮到姜云清扭捏了，小脸泛红。 “清明师兄到现在都还不肯答应与我双修，可我要是先做他孩子的娘，是不是晚上就能睡一个被窝了？” “这是不是就是那些故事里讲的，先孕后爱的？” 这位满分恋爱脑的贵女忍不住地想。 “可以的呀！” 小家伙高兴不已，她可没忘记自己答应李清明的事，甚至秉着答应的就一定要做到的原则，她甚至考察起姜云清来了，“仙女姐姐你乖不乖呀？听话吗？” 姜云清低头对上小家伙那认认真真的小脸，虽然不知道她在问什么，但也还是飞快回答道：“乖的，清明师兄也夸过我乖，我最听的就是清明师兄的话了！” “那可太好了！” 裴逐鹿像个小大人似的双掌握住姜云清的一只手，捏着嗓子刻意想将声音变得成熟些，可听着却更奶气了： “漂酿的仙女姐姐，你以后就是我阿爹的新婆娘啦！” 第14章 阿爹，我给你找到新婆娘啦! 太好了，我这么快就给阿爹找到新婆娘了！ 太好了，我终于要和清明师兄双修了！ 在这个时刻，这一大一小均是满意不已，各自觉得人生都已经是圆满了。 甚至两人的脑电波仿佛也对上了频道。 “我女儿看着可真可爱~” “我新阿娘虽然看着笨笨的，可真的好漂酿！” 这种又古怪又融洽的氛围，直到李清明回来都没被打破。 只是呆滞的人，从她们变成了李清明。 “鹿……姜……” 李清明在瞧见小姜师妹那一抹青衣的时候，脑子里第一个想法是糟了，可瞧见两人纷纷转头看向自己时脸上都是带着盈盈笑意，他又摸不清状况了。 特别是姜云清眼眸中那都快让人融化的浓浓甜蜜，只是一眼就让李清明头皮发麻。 总不能是我家宝给你下药了吧？ “阿爹阿爹，”一见李清明回来，小家伙直接蹦跳到他面前，双手叉腰，心中的骄傲都要藏不住了，就差把‘夸我’‘夸我’‘阿爹快夸我’写在脸上了。 李清明自然是不可能对得上这小家伙儿的脑回路，只是将她抱起，然后轻咳两声，朝姜云清开口：“小姜师妹，这小家伙是我女儿。” 他其实早早想过这个问题，小家伙是藏不住的，而且以李清明的性子，不舍得也不可能将小家伙藏着。 唯独对他的这位小姜师妹姜云清来说，李清明是希望她越晚知道越好，他还真怕这位贵女师妹道心破损，直接走火入魔。 真要是这样了，李清明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但李清明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姜云清只是轻轻嗯了声，在瞥了眼他后，便娇羞万分地垂下脑袋。 ？ ？？ ？？？ 李清明又懵了，当他一连打出三个问号的时候，有问题的不是他而是这个世界。 小姜师妹，你这副‘我已经知道了’‘我很好我没事’‘甚至我还很开心’的模样是怎么一回事？ 李清明真是王八蒙了眼——蒙头转向。 “阿爹，阿爹，” 李清明怀中的裴逐鹿一手撑在他的肩膀上，将身子往上拔了拔，好将自己的小嘴凑到她阿爹的耳朵旁。 “阿爹，我厉害叭！”小家伙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但压根瞒不过这屋子里的其他人。 李清明本能地想要点头夸她厉害，可转瞬却是记起什么极为令他惊惧的事，瞳孔都忍不住一缩，心中更是掀起惊涛骇浪！ 而暗处那股只有他感受到的阴冷气机，更是像按下触发器，使他心中警铃大响！ 他想伸手捂住小家伙的嘴巴，可却已经来不及了。 裴逐鹿那带着点臭屁的奶音已经清晰落入他的耳朵： “阿爹，你瞧，” “我这么快就给你找到了新婆娘哇！” 小家伙的心情自然是无比高兴的，她想了这么久的阿爹，才见面就对她这样好。 加上有裴知南的对比，裴逐鹿真是想把天上的星星都摘给李清明，现在她当然摘不了啦，但等她长大了一定就能够到的，所以她一定一定要给他阿爹找听话的新婆娘！ 一个不够，那就两个！ 两个不够，那就五个！ 至于更多了，她现在暂时数不过来，反正一定能找好多个！ 这是她的野望，也是她对阿爹李清明的喜欢。 可她不知道现在这一切，都快是成了他爹的催命符！ “小姜师妹，若无事，你还是早些回门里修行吧。”李清明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什么变化，换上了和平时的语气。 “清明师兄！”姜云清哪肯，好不容易盼到了这一天，李清明还要赶她走。 “吾辈修士，自当以修行为重，以天下苍生为先，”李清明目不斜视，一副苦心劝诫的模样。 姜云清欲言又止，可除了让她放弃外，李清明的话她是真的听。 纵使现在心中百般纠结，也还是恋恋不舍地起身离开。 “那师妹过些时日，再来看清明师兄，”姜云清又看了两眼小家伙，最后还是没能改了称呼：“与，与我的小侄女……” “漂酿仙女姐姐别……” 小家伙也哪里肯，好不容易才给他找到的漂酿新婆娘，但却李清明抱了住。 送走姜云清后，李清明却没有一丝的放松，方才那许的阴冷气机，如今已经幻化成了横放在他脖颈间的神兵利器。 虽无寒光闪烁，可依旧让李清明感受到那种生死之间的大恐怖！ “裴逐鹿，今天的功课还剩多少？” 不带什么情绪的清幽话语声响起，李清明怀中的小家伙像是发条卡住的木偶，拍拍他的手臂，示意李清明将她放下。 然后乖乖走出书房，还极为自觉地合上了门。 只是那背影，充斥着说不出的幽怨与不甘，隐隐还带着壮士去兮不复返的壮烈。 而随着小家伙这一走，所有压力便给了李清明。 “相公怎么就汗流浃背了？” “可是对奴家心有不满？” 裴知南此时的语调并不带着任何的怨气，反而是那种令男人很容易沉沦的温柔，甚至连深知其本性的李清明都忍不住心头微微一荡。 这该死的妖女，又对我用媚术！ 但他比谁都明白，这样的妖女才是最吓人的。 一声相公，不丢半条命别谈。 “天气热，我流些汗怎么了？”李清明是怎么都不愿在这死对头妖女面前表现出任何软弱的，“还有，既然知道我流汗了，为什么还不帮我去拿条毛巾擦擦。” 嘴硬，就要硬到底。 不然我李清明的尊严往哪放？ 见他这般，裴知南不气反笑，虽用面纱遮挡着半边脸，却也足够祸国殃民。 “毛巾，奴家用身上的这层红纱为相公擦汗可好？”她一边说，一边从李清明前头轻轻搂住他，双手要为其宽衣解带。 李清明则是一个激灵，差些原地蹦飞起来。 这番场面，终于又是让裴知南吃吃笑了出来，继而又媚眼如丝，语带幽怨道：“相公如今有了新相好，便嫌弃妾身了是吧？” “妖女，你够了！”李清明真是闷了。 “相，相公居然还为了别的女人凶奴家，” 一瞬之间，裴知南竟真的哭啼起来，可脸上却尽是狭促的笑意。 又是眨眼工夫，她又成了那个无所不作的妖女，搂着李清明的脖子狠狠就是一口咬下去。 然后又盈盈娇笑着说： “李清明，要不要我将你那小姜师妹唤回来，让她在门外炊个笑给我们助助兴？” 李清明压下略微急促呼吸，面上是视死如归的冷峻。 只见他缓缓地摇了摇头，语气孤傲道： “怎么？你都说是我娘子了，这种事还要麻烦别人来？” 言外之意便是——别麻烦别人，你裴知南来。 第15章 打到答应为止! 李清明并不是那种不明局势，不识好歹的人。 相反的，他最会审时度势，但在意某些他所想坚守的底线。 在这妖女死对头面前，他的底线就是永不屈服。 两人的关系复杂成这般，其实也根本分不清说不出谁对谁错，甚至都没法具体评价哪个人错的更多。 “正邪不两立”的这类话，他喊都没喊过，更是嗤之以鼻。 正道修士不见的个个心怀天下，不乏那种嘴上喊着“除魔卫道”，干着邪魔勾当的人。 真要说，无非还是那句——事无对错，只分立场。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李清明也是对裴知南有足够的容忍度的。 但他妈的绝对不是在这种事上！ “呵，李清明，你可真是越来越弱了啊~” “李清明，你就这点本事？” “李清明，你还行不行？” “李清明，你可真是个废物！” 李清明终于是忍无可忍，试问哪个男人能忍受得了这种质疑：“裴知南！你给我闭嘴！” 忍不了，根本忍不了一点！ 他挺起胸膛，想要男人一回，又被裴知南一掌推了回去。 “闭嘴？你要我闭哪？” “啧，要是你那儿也能像你的脾气这样硬气就好了~” 面对着这妖女的戏谑话语，李清明有心有气，却又无力反驳。 zg人不骗zg人。 李清明承认相比两年多前的他，如今的他的确是稍微稍微柔弱了一丢丢，但绝对没有这妖女所说的这般不堪。 诽谤！ 这就是赤果果诽谤！ 要是在前世，李清明绝对绝对要在各个社交软件发一篇文章，狠狠控诉这妖女。 “家人们，谁能懂啊……” 可在这，他注定是要被这妖女压得死死的。 哦，不对。 是一脚踩得死死的。 坐在椅子上无法动弹的李清明，只能仰视面前笑容如靥，却又带着点意犹未尽神情的裴知南。 这妖女，都结束了，还用着她那眼神居高临下地肆意羞辱。 面上神态是娇羞与妖媚杂糅而出的勾人心魄。 “相公~这就泄气啦？” 李清明撇过头，心中实在是愤懑不已，嘴上冷冷道了句：“臭妖女！” “妖女？妾身如何又是妖女了？辛苦十月怀胎育女，又为相公守身如玉，”裴知南言语泪也流，声声如泣道：“强忍着那些无人能说的寂寞酸楚，熬过那些独守空房日日夜夜……” “如今相公不好好怜惜奴儿便也罢了，还要当着我的面另寻新欢。” “奴儿的泪，怎能止得住？” 李清明看的眼角直抽搐，就凭这一秒落泪的演技，这妖女要是放在前世，那些只会营销p图炒作的小花，哪有半点活路？ 只是可惜，现在没什么活路的是他李清明。 “都是知根底的关系，你要杀要剐也利索点。”李清明幽幽叹气，他承认，自己还真不是裴知南的对手。 “相公你这话骗骗自己也就够了~”裴知南眼中尽是玩味。 李清明忍不住喝道：“裴知南，你够了！” “咦，相公难道是不喜欢吗？可若是不喜欢的话，相公何故又对奴儿拔剑了？”裴知南故作不解地说。 她就喜欢看李清明这样恼怒却又只能憋住，硬装冷酷的模样。 哪有男人真讨厌卖弄风情的女人？ 他们讨厌的，是那些女人的风情，并不是用来讨好他们自己。 “承认吧，李清明，”见他沉着脸不言不语，面颊憋得通红，裴知南终于是露出了原本的妖女模样，脸上是终于赢得胜利的洋洋喜悦。 “你已经是我的玩物了！ ” 裴知南终于说出了这一句，在两年前从李清明口中听得的话语。 “妖女！” “世间为什么会有你裴知南这般的妖女……” 肩上被裴知南咬得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李清明生无可恋地仰着脑袋，也不知是否开始后悔那时下定决心与她玉石俱焚。 妖女，滚啊~ …… …… 相比于裴知南的肆意玩弄，裴逐鹿小家伙显然是贴心又惹人爱。 结束完功课后，她都顾不及擦去脸上的汗，就跑进书房关心起李清明来。 “阿爹，阿爹，阿娘没打你的小屁屁吧？” 小家伙在说话前，还左右转着小脑袋打量四周，确认了裴知南不在，才用小手捂着半边嘴说。 “哈，怎么可能。” 李清明面不改色，在裴知南面前他是憋着一口气强装强硬，在小家伙面前他更是要维持父亲的颜面。 “那就好，那就好。”小家伙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动作有些浮夸，却透露着由衷的可爱，“我还以为阿娘一生气，阿爹也要被她用手打屁屁。” 或许是想起自己过往的经历，裴逐鹿忍不住皱眉说，“可疼呢！” “那阿爹下次帮你狠狠打回去！”李清明哪能见得小家伙委屈，章口就来。 “真，真哒？” 小家伙儿的眼眸陡然亮了几度，小脸上写满了崇拜。 “阿爹不骗你，”李清明信誓旦旦地开口，说：“刚刚我都以及狠狠说了你阿娘一通了，让她不准再比你做那么多功课！” “哇哇~” 小家伙激动地都快流出眼泪来了，她都不敢想象没有功课的日子能有多幸福！ “那，那她答应了吗？” 对上裴逐鹿那闪着泪花的双眸，李清明沉默了。 饶是一生要强如他，在此时也是觉得有些心虚。 娃，阿爹就是吹个牛。 你这样一搞，阿爹会很没面子。 李清明不想自己伟岸的父亲形象受损，也不忍心失望，只能做出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暂时还没，下次我再跟她提提。” 见自己话说到一半，小家伙眼神便已经以肉眼可见的程度黯淡下去，他又只能改口强调：“她要是不答应，那阿爹就狠狠打她屁股，让她答应！” “真哒？” 小家伙直接是原地满血复活，与李清明有些相似的眉眼都雀跃起来，“阿爹好腻害啊！” “我真是好喜欢阿爹哇！” 在一声声的称赞声中，李清明也不禁有些迷失自我，“说打就打，打到她答应为止！” “那，那……” 裴逐鹿一脸犹豫，神色却是跃跃欲试，她说：“那阿爹下次打阿娘屁屁的时候，能喊我一起嘛~” 她也想打。 李清明眨眨眼，心想：女儿啊，这话阿爹真不好接。 裴逐鹿也眨了眨眼，然后一拍自己的小脑袋，高兴地问： “阿爹，你这是在跟我玩什么好玩的游戏嘛！” 第16章 妖女，算你有本事! 一些话，小家伙可以肆无忌惮地说，但李清明没法说。 妖女裴知南的心思，他终究还是捉摸不透。 以他对裴知南的了解，也清楚她是率性而为不假，但有些时候看似无意义下意识的举动，却别有深意。 一路护送着小家伙来到他这，又数日不见踪影，只在日数的时候出现。 说是没有暗中要做的事，李清明是不相信的，至于有什么事他也不在意，他一个实力尽失的普通人还能咋的？ 再让她一孕傻三年？ 别想了，修行者不是想怀就能怀的。 就单单以目前的状况来说，甚至还不差。 几次的双修，让李清明真见到了些许的重修根基的希望，虽然只是在一张麻网上堵住了几个小缝隙，也是从无到有的一大跨越。 就是这进度，实在是令李清明头疼。 依照当前的效率，他这至少还要被裴知南欺上几万回才能勉强修行。 真就要被压在身下一辈子！ 别到时候根基没修复，就先被榨成了甘蔗渣。 李清明越想越不是滋味，想他当年也是正道明日之光，怎么就沦落到如此境地？ “不行，我得找回男人的面子！狠狠让妖女知道知道我的厉害！”李清明正想着，裴知南那轻淡细腻的声音忽得又幽幽响起， “怎么？又在思索如何算计我？” 李清明心中一激灵，面上却冷酷不已，他道：“呵，你裴知南一介妖女而已，也配我算计？” “我倒期望你是，只是没想到你一如既往的胆小，啧啧。” 裴知南依旧是那副将李清明视为玩物的口吻，而从她眼底瞧见了几分期待，李清明又是冷冷一句妖女。 真以为当他会上套！ 呵！ 愚蠢的妖女！ 待恢复冷静后，李清明却又愣了愣。 只因他面前的裴知南，不知何时褪去了那一身红纱，换上了一套纯白剑裳，面上同样也是换了道洁白的薄纱遮掩。 若说原先的妖女是那株生在忘川河畔，由无数幽怨鲜血灌溉生养的彼岸花，每一片花瓣上都燃着妖异诡谲的危险光芒。 而此刻的裴知南，却是万丈雪峰上的玉莲，圣洁的微光氤氲在其周遭，连花蕊中的点滴晨露都是未沾染人世间烟尘的澄澈。 可是…… 这套衣物，他喵的为什么是我师尊的！ 李清明呆愣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还真就以为他师尊回来了。 好在他定睛一眼，怎么我那憨憨师尊长了张妖女裴知南的脸！ “嘻嘻，”将李清明的错愕尽收眼底，裴知南脸上忽得收起刚刚那份冰冷，转而又是明艳艳的娇笑，她朝他靠近，脸贴着脸： “李清明，看我穿上你师尊的衣服，你是不是觉得更来感觉了？” “要不要与我这般欢.好一场？” 裴知南的撩拨话语像是蛛网一般，慢慢将李清明困锁其中，她甚至还用舌尖轻轻含了李清明的耳垂，再松开道：“你喊我你师尊的名，我喊你徒儿？” “想吗？李清明。” 刺激吗？ 刺激。 李清明敢应吗？ 谢邀，真一点不敢。 “裴知南！你给我闭嘴！”李清明敛起所有表情，一把将裴知南推了出去。 后者则是咯咯直笑，像是个恶作剧得逞的幼稚少女，只觉得李清明这样的反应实在是太过有趣了。 “没劲，连个玩笑都开不起。” 裴知南又翘腿坐在李清明书房内的桌上，她习惯以这样的姿态看李清明，也喜欢观察眼前这男人的各种反应。 例如她翘脚时，李清明的目光会不会朝某处看去。 例如她凑近时，李清明的呼吸会不会有一瞬间的紊乱。 “有什么事就说。” 李清明知晓这妖女爱捉弄自己，以他的窘迫为乐，而他偏偏最不愿意顺从。 “陪我去逛街。” 裴知南淡淡说着，并不是征求李清明的同意，而是命令指使。 “逛街？” 李清明放下手里头的账本，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不然怎么会从妖女口中听见这个词？ 可裴知南压根没理会李清明的迟疑，直接转身推门而出。 “呵，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得做？”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李清明心中硬气得狠，他终于是找机会狠狠挫一挫这妖女的傲气，“想我去陪你逛街？我李清明就算是挥刀自宫，从紫云峰上跳下去，也不可能陪你这妖女去逛街！” 他了解裴知南，后者同样是了解李清明的心思。 “裴逐鹿，”裴知南看着院中一边练着功，一边偷偷打量自己的小家伙。 “到！” 小家伙一声应下，然后低着头不敢去看裴知南，以为自己是犯了什么错。 “抬头。” 裴逐鹿乖乖照做。 “去把里头那个人喊出来，陪我们去逛街。” “奥，”小家伙下意识地答应，转头才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劲，只好站在那踌躇着问：“那，那今天的功课呐……” “放你一天假。” 裴知南话语刚落，眼前的小家伙一下就没了影，奔跑途中还带起了一阵风。 “阿爹，阿爹。” “怎么了？” 同样是裴的女人，李清明对待小家伙的态度与裴知南相比，可谓是一个天一个地。 “就是呀，就是呀，” 裴逐鹿也有那种小孩子讲话连贯不上时会重复一些词语的习惯，其实也是这小家伙在转动自己的小脑子，“阿娘想阿爹陪我们去逛，逛街！” 加一个想字，意思直接就不一样了！ 小家伙有些臭屁地想着，谁说我平时瓜了，我可聪明了！ “阿爹可以陪我和阿娘一起去嘛~” 李清明则是一阵沉默，看着眼前这留着自己血液的小家伙。 拒绝？ 这两个字他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妖女，算你有本事！ 李清明心中咬牙暗想：自宫是不可能自宫的，我改天还是去从紫云峰上跳下去吧，反正我有宝舟飞剑。 第17章 一手一个，一大一小 妖女，你怎么穿着品如的衣服？ 妖女，你能不能别穿着品如的衣服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 妖女，你又对我用媚术！ 这些时日，李清明忽然就切身体会到了洪世贤的感受，也明白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嘴角是真心上扬的。 跟妖女在一起的日子，真是…… 太煎熬了！ 若说美色，偌大的修行界，能与裴知南相媲美的，不过五指之数。 若谈媚意，则是无人可比这位魔门妖女。 妖媚却无浪意，最是能撩人心弦。 而此刻出了门，她又是换上了另一副截然不同的面孔，任谁看了也只会觉得这是哪位清冷仙子。 白衣飘飘，一举一动都是仙韵十足。 跟人说她是妖女？ 你觉得我是傻瓜蛋嘛？ 从人前高冷禁欲系的御姐，到私下喂不饱的娇娃，这是一种让男人欲罢不能的反差。 记忆着那些网站中常有这般的视频标题，李清明也忍不住想着：“从妖女到仙子，似乎也是一种相当美妙的反差。” 察觉到他的目光，裴知南回以冷冷一瞥，传音道：“臭男人，别用你那恶心人的目光看我，不然一剑割了你！” 对味了！ 太对味了！ “呸！死妖女！” 李清明微恼回应，心中感慨不已，那些高傲女修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这妖女，也太会了。 “阿爹，阿爹，为什么你不跟阿娘手牵手？”在二人暗中交流的时候，被李清明牵在手里的小家伙忽然拉了拉他，眨着眼睛。 修行宗门管辖下的城池，比普通人间城池要繁华的多，尚在白日，宽广的街道上也是快要到了摩肩擦踵的地步。 如此繁荣，自然少不了那些带着孩子出门的夫妻，以及成双结对的道侣，多是手牵手，臂挽臂的。 在小家伙看来，自家的阿爹阿娘不这样，实在是奇怪极了。但她不敢去问裴知南，只能这样眼巴巴地问李清明。 小家伙如何能想到一向看似无所不知的阿爹，竟被她一句话问住了。 “这，这……”李清明一时犯难，盯着他看的不止是小家伙，连裴知南也朝向他投来玩味的目光。 要是说让他跟裴知南，厮杀个七八回合，李清明咬着牙也要坚持住，好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正道的白光！ 又摸又啄的，完全不在话下。 可要让他跟妖女像其他道侣间那样手挽手…… 疯了吧！ 但对上小家伙那澄澈明亮的眸子后，李清明便又不那么的坚定了，“阿爹这不是一只手牵着你了吗。” 他只能用这种理由搪塞。 而裴逐鹿又是眨眼，颇为贴心地松开李清明的手，跑到两个人中间握住他们各自的一只手，“阿爹可以用左手牵我，然后右手牵阿娘的，阿爹你怎么笨笨的呀！” 小家伙说着话，也不管李清明同意不同意，就把两人的手放在了一起，然后还十分满意地拍了拍。 原来我阿爹也没我聪明！ 做完这件事，她才乖乖回到另一边，满足地再次握住她阿爹的手。 感受着一左一右两只手掌中触感各不相同的温软，李清明忽得有些局促，掌心都沁出了些汗。 我怎么就跟妖女牵上手了？ 他微微偏过去些脖子，想要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得裴知南的反应，却直接对上了她那依旧揶揄的目光。 心中更是直接响起了裴知南那不加掩饰的嘲笑： “李清明，怎么？牵个手就让你紧张成这样？平时不是又硬气又能叫嚣吗？” “这汗流得可比你昨天那要多得多~” “李清明，你这身子也太虚了吧？” 李清明呼吸一顿，急促了许多，却也只能回以一记眼神杀，“要不是小家伙儿想，我李清明就算是从紫云峰上跳下去，我也绝不会牵你这妖女的手！” “是吗？” 裴知南眼神微敛，手上不禁加重了些力道。 就算是体魄尚且强悍的李清明，也是忍不住倒吸两口凉气。 这狗妖女，下手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阿爹，你咋啦？” 对上裴逐鹿的关怀，李清明也只能忍痛微笑着开口说：“只是闻到那边的吃食味道有些香，想给你去买些尝尝。” “真哒？” 裴逐鹿高兴地踮起脚尖，可个头实在太小了，视线根本越不过周围的人群，想要借着来往人群的间隙，也难以寻找。 只能鼻翼耸动着想要找寻李清明口中的吃食，像极了一只尚有些滚圆的小猫咪。 李清明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也想着言正名顺收回那只在裴知南手中的手。 他收了收，竟发现收不回来。 他又扯了扯，还是没能扯回来自己的手掌。 李清明转头就对上了妖女逐渐眯起的美眸，一时汗毛竖起！ 危险！ 危险！ 危险！！！ 妖女，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更别谈这妖女还是裴知南了！ 纵使没再听见得裴知南的传音，李清明也能从她眼中读出她心中的话语：“我手，牵是给你牵了，可谁准许你想松手就松手？” 这妖女，真是麻烦！ 李清明佯装无事发生，左手将小家伙抱在怀中，右手依旧牵着裴知南那柔弱无骨的手掌。 远远地瞧去，与其他平凡而幸福的一家三口，并无多少区别。 可谁又能想得到，这一人是曾经的正道少年剑仙，一者是魔门那位赫赫有名的妖女呢。 “阿爹，这个闻着好香哇。” “买！” “阿爹，阿爹，这个看着好有趣的样子。” “买！” 李清明对裴逐鹿的态度就一个字，“宠”！ 将这些尽数瞧在眼里，裴知南的眉眼间竟也多了些她并不知晓的温柔情态，像是冷雨中一抹清润的白花，微颤间尽是柔柔的芳香迷人。 这种情态，在她这一生中也只出现过寥寥几回。 直至边上一家商铺的吆喝声勾引住了她，裴知南才收起了刚刚那短暂绚烂的颜色，嘴角却多了些意味不明的笑容：“李清明，带我去隔壁这间书屋逛逛。” 书屋？ 什么书屋。 李清明放下手里头用草环编制而成的小兔子，顺着裴知南所指的方向看去，顿时心中一个咯噔，他冷静道：“书屋而已，晚些逛吧。” 裴知南脸上的笑意更甚了，“这店是你名下的吧？” “是，是哈……”李清明局促地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 “那横幅上的热销话本，也是你一手撰写的吧？” “不是，绝对不是！” 李清明态度坚定地摇摇头，抬脚就要走。 但被一声“东家”给喊了住！ 在店门口分发传单的伙计转头瞧见李清明，忙不迭上来问好，“东家，您这是来店里巡视吗？” 没辙李清明只要硬着头皮点头，才想用眼神示意，边上的裴知南便已经开口：“小哥，店里什么话本卖得最好？” 冷不丁被一位女修士这样问，这位年轻的伙计也顾不及去看李清明。 东家在这，他更好先干好本职工作：“店里卖得最好的自然就是这本《分手后，魔门妖女哭着求我继续爱她！》了，前两天才出了第三册，昨天就销售一空，做昨晚连夜又加印了一批！” “仙子可要来上一本？现在购书还送精美书签一份。” 这位年轻的店伙计热情推销着，也没忘炫耀似得拿出一张方形小纸片。 裴知南转眼看去，在那书签上瞧见了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形。 一袭红纱，妖冶如血。 第18章 攻守逆转! “啧~李清明，我在你笔下居然就是个满脑子只剩情情爱爱的蠢女人？” “呵，要点脸吧，看个书都要代入女主？” 李清明没有表露出一点的心虚，但却不敢离裴知南太近，心中说不忐忑是假的。 这妖女霸占了他往日在店里休息的桌椅，翻看着《魔门妖女》系列的话本已经有一炷香的时间了，一边看还会一边笑，评价其中女角色的各种行为。 “我以为我是他的全世界，却没想到原来他才是我全世界……李清明你写这种话的时候不会觉得恶心吗？” “我只有一点点喜欢你了，明天也会再少一点点，我很乖了，我没有闹了……你真以为我非你不可吗……呕，李清明你一个男人，能不能别这样矫情？” “都已经是第六年立秋了，又何必执着于那年的盛夏……李清明，你居然原来这么闷骚的吗？” “就你这写的，是个狗屁的妖女~” 裴知南边看边念，听得李清明坐如针毡。 书他可以不承认是自己写的，但没法说书不是在这家店里卖的，信与不信不在他，只在裴知南如何想。 书里头那魔门妖女的角色，任谁看了都能分辨得出是她为模板创作的，这本书之所以能成为他店里的热门畅销书，也多是依靠这个角色。 正道仙子什么的，这边的修士凡人见得太多，也听得太多。 反之魔门妖女这种的，更是引人好奇，更别说还是魔门妖女倒追正道小透明修士这种极具反差的故事。 别把修行者看得太过高高在上，他们无非也就是寿命更长些的普通人罢了。 而这种糅杂了几分真实经历的剧情，更是让读者天生地有代入感，往往更能让人共情。 书籍的文字常常能反应其作者的性格与思想以及相关经历，上到名着，下到那些供以消遣的读物，都是这般。 裴知南津津有味地看完最新一册，抬眸审视着隐隐有些坐立不安的李清明，并未流露出后者担忧的某些情绪。 “李清明，”她忽然喊了声。 “你吼那么大声干嘛！”李清明不耐烦地回应着，“我又不是聋子！” “你该不会是这些年一直对我念念不忘吧？连改名换姓写故事，都要将我写成这般不堪？” 面对这个问题，李清明只是嗤笑，面带得意道：“看不出来我这是在故意羞辱你吗？” 事已至此，他承不承认都已经无所谓了。 “羞辱？” 听见这两个字，裴知南不气反笑，盈盈笑着问：“那你这为何不将她写得人尽可夫，当只魔门浪蝶呢？反而是一心一意追逐那个卑微的男人呢？而那个男人嘴上说着如何如何，却时不时心软。” 李清明沉默了瞬间，“你懂什么，这叫艺术。” “我瞧你是舍不得吧？” “什么舍不得？说了你也听不懂。” “呵，呵呵”~ 裴知南笑得很是欢快，欺身而上，手掌又在李清明的脸上左右抚摸，“你个男人可真是贱骨头，既想羞辱我，又舍不得将我写得坏了去。” 李清明张口欲言，一时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当初构思这故事的时候，他的的确确是存着恶心裴知南的心思，在落笔的时候都咧起嘴角，下笔如有神，已经在那畅享此妖女见到彼妖女的时候，该是多糟心。 可写着写着，他却发觉自己笔下的妖女反而越发让人心疼喜爱了，更无可能写什么少儿不宜却人人喜欢的桥段。 虽是魔门妖女，却比什么仙子还要纯洁。 和他此时眼前的裴知南，并不相似，却有着某些共通点。 被裴知南这样一说，李清明心情莫名窘迫，甚至都忘了推开他整个身心都极其抗拒的妖女，任由她像是抚摸宠物似的玩弄自己的耳垂。 妖女，你他妈住手啊！ 那是我的敏.感.点！ “李清明，你是喜欢我呢，还是更喜欢书里头的那只妖女？” “我和她，你选哪个？” 李清明不知道这好好的一个妖女，为什么老跟其他女人一样最爱问这种拿自己跟其他人或事对比的问题。 “呵，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喜欢你们俩？” “谁规定我要选了？” 李清明抬手握住裴知南那只不安分的手腕。 见他如此态度，裴知南心中的微许柔情也暂且收住，又换上了那副妖冶漠然的面庞，“李清明，你别忘了，你只是我的玩物而已！” “玩物？” 李清明重读一遍，脸上是那种压抑已久的畅快笑容，“裴知南，你不会真以为我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什么日子？” 裴知南表情不改，目光甚至都未有闪烁，可李清明却瞧见了她藏起的微微慌乱。 “当然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日子了，”李清明笑着说，却在一步一步往前压。 裴知南蹙眉，没几步就被李清明逼到了桌边，言语上更是带上了羞恼的冰冷，“李清明，你可别逼我！” “那你来嘛，”李清明已经伸手强搂住了裴知南的腰肢，将她压在桌上，“你修行的功法，每年的今天总会让你和凡人无异，那年我以为你是身有暗疾，后头才意识到不对劲，恰巧今天你非要拉着我上街，不就是还想遮掩吗？” 裴知南不再吭声，只死死盯着李清明，“李清明，你要是敢动我的话……” 而她话未说完，李清明就已经封住了她的唇。 半晌才分开。 “我就动你了，你能拿我怎么样？”李清明笑容灿烂。 “李清明！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唔！” 裴知南的话语声再度戛然而止，转而是李清明充满揶揄意味的调笑声：“杀了我，你裴知南舍得吗？” “我发誓……！” “我发誓……！” “李……！” 李清明肆无忌惮地打断着裴知南说话，他已经受够了天天被这妖女压在下头的日子了。 反抗，他要反抗！ 这次，他李清明， ——要overtop这该死的妖女！ 这张质量上佳价值不菲的紫檀灵木桌，忽得多了些裂纹，桌脚也不复原先的那般稳当。 攻守逆转！ 第19章 只要一本 论聪明，李清明同样也是绝顶的那一批人，不然也绝不能与裴知南争斗得有来有回。 今天裴知南的种种行为，是能对得上她平时的任性恣情，可依旧让李清明察觉到了反常，不由联想起二人初识那次。 接着稍加猜想，他便决定大胆一回。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反正失败的代价无非又是被这妖女一阵羞辱，而若是成功，那他可是要狠狠找回一次场子了！ 我，李·顶天立地·清明，定要让你这妖女吃吃苦头！知晓利害！ 良久良久， “啵~” 在一响好似拔红酒塞的响亮声后。 李清明带着满目的得意，对上了妖女那双透着彻骨冷意的眼眸，若是目光能杀人，李清明觉得自己就快成了拔叔桌上的一道菜。 只可惜，你裴知南今天就是只生了病的猫咪。 学着她往日的腔调，李清明也同样回以这种居高临下的讥讽，“你不过区区一玩物，也敢瞪我？” 说完后，李清明还觉得不够过瘾，甚至还有些想学以前看过的电视里头的那些反派，再用手掌掐住她的下巴，后头还是被裴知南那逐渐锋锐的眼神逼退了。 过犹不及，过犹不及。 都是成年人了，我可不能这样幼稚。 我可是堂堂正道修士！ 心中这样想着的李清明，却还是用手指挑起了裴知南的下巴，使她那优越的鹅颈线愈发出挑，此时她的肌肤上也还透着层淡粉。 “反抗啊，裴知南，怎么不反抗了？” 每每报复性地将她的所作所为还给对方，李清明心底就是一阵兴奋。 ——调（lin）戏（ru）妖女什么的，可太刺激了！ 真要是事后被报复，那也是明天的李清明吃苦头，关今天的我屁事！ 李清明越想，越是胆大。 手上也是。 又是半晌。 “啧，” 李清明抬起手，修长的指尖上带着稍许肉眼可辨别的湿润，“我就喜欢看你故意装冷漠，身体却很老实的样子，裴知南，你原来喜欢这样的调调啊？” “李，清明！” 直至此时，满身绯红的裴知南才从牙缝中憋出这三个字，她再也难维持住脸上的漠然。 “怎么？还想？”李清明笑容清朗，也带着几分桀骜，“我偏不给！” 砰砰砰~ 忽而响起地敲门声打断了李清明的肆意妄为，他听得出这是小家伙。 俯下身，李清明准备帮裴知南整理整理凌乱的衣衫，却被她一巴掌扇开，“别用你那肮脏散发着令人作呕气味的蹄子碰我！” 被这样骂了一句，李清明一点不气，反而笑的很是开怀，“这不是你的味道吗？”（缘由见上文） 裴知南再次彻底冷下脸，不吭不响地自己整理起衣裳来。 李清明等了会，才去开门，蹲下身看着怀里捧着一本画册的小家伙，问：“怎么就只拿一本，不多拿些吗？” 裴逐鹿抓了抓自己的脸，只是摇头，“有这一本就够了。” “好。” 李清明换了只手揉了下小家伙的脑袋，正准备抱起，却见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偏着身子直勾勾地看着裴知南，然后忽然瘪起了嘴。 “阿爹，你是不稀罕我了吗？” “哪，哪会呢？”见她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李清明也是摸不着头脑。 “可你都偷偷跟阿娘玩好玩的，都不喊我一起！”小家伙觉得委屈极了。 啊？ 李清明稍有慌乱，以为是小家伙真发现了什么，转头却又听裴逐鹿委屈巴巴地说：“你看阿娘都高兴得脸红了。” 得，原来是想岔了。 只是这话，实在不合适说的啊，我的小宝。 李清明心中幽幽叹气。 只是瞬息，屋内的气温好似降了好几度，冷飕飕的。 而裴逐鹿这小家伙也没察觉到这些，就算察觉到了，也不会多想。 她已经屁颠屁颠地蹦到了裴知南面前，仰着小脑袋问：“阿娘，阿娘，你跟阿爹都玩什么好玩的啦？” 说这话的时候，裴逐鹿已经是满眼带着好奇和羡慕了。 “阿娘，你跟阿爹偷偷玩的游戏，一定很好玩吧！” 眼见小家伙这般自己找打，李清明忙忙上前将她抱了起来，当爹的实在是不忍心见到她到时候屁股挨抽。 “回家回家，阿爹给你读故事去。” 说得上是神清气爽的李清明抱起小家伙，颇为慌乱地离开这处犯罪现场。 不然等她再说下去，明天可是父女俩要一起被打屁股了！ 身心都惨遭羞辱的裴知南默默看着这一幕，内心忽而平静了下来。 不管李清明如何，至少这样看来，他也是能对得上“为人父”。 可低头瞧见桌面上足够映起光亮的一大片区域，裴知南便又是怒火中烧地拔剑将其砍成了齑粉！ “该死的李清明！” …… …… 等回到庭院给小家伙读完故事，李清明抬头，发现已经是夕阳天半边金黄。 “阿爹，这就讲完啦？” 天气很好，微风不疾不徐，太阳也暖的刚刚好，此时又用余晖将小家伙的眼睫毛刷上一层淡金色，宛如是遗落在人间的小小神明。 只是她脸上的懊悔以及恋恋不舍的情绪，并不属于神明。 “屋里头还有几本，晚上再给你念，”李清明揉揉她的小脑袋，转身就去到了外院，福伯已经在外院等了不少时间。 目光一直跟着李清明，直至他的衣角消失，裴逐鹿才将其收回，小手又翻动起今天买的这童话故事画册了。 “既然一本不够，那你为什么不多拿一本？” 忽然听见自家阿娘开口问，裴逐鹿吓了一跳，在李清明怀里躺了这么久，她都忘了边上还有裴知南的存在。 “因为，因为……” 小家伙总觉得自己像是犯了什么错，忍不住低头，又在那结巴了。 裴知南微微蹙眉，她真是不太懂该如何正确地以一个母亲的身份与裴逐鹿相处，每每多是以严酷的面容与其对话。 没了李清明，这对母女俩似乎又陷入了某种奇怪的氛围。 沉默了好一会，小家伙像是鼓足了勇气才抬起头，一张认真的小脸因为夕阳余晖多了几分誓言时的肃穆。 “一本看完了，这样才能让阿爹带我和阿娘一起再上街去玩，”裴逐鹿字字都说的很轻，听来却是千钧之重的真挚。 “还像今天这样的，” 小家伙稍微顿了一下，又低下了头，呢喃似的说：“一手牵着阿娘，一手牵着我……” 第20章 睡前小故事 裴知南没有想过自己会从裴逐鹿口中听到这样的愿景。 也没觉得她会有这样的期望。 在她自己的认知中，活着与变强是唯二两点她这个妖女所要在意的，而多了这样一个小家伙后，她也只是在这两点之后，多加了一个【让裴逐鹿也好好活着】。 所以裴知南才一股脑地将各种本不应是裴逐鹿这个年纪所该承受的，通通堆到了她的身上。 只盼她能好好活着，活的更加恣意自由。 连这次小家伙离家出走，也是在她的计划之内，裴知南需要一个能完全让她放心的人来托付，以孤身去了结那件事。 想遍了所有，也只有李清明这个当爹的。 是否存在其他缘由，裴知南自己也没办法说清。 可在这个时候，裴知南忽然明白过来，自己一直给小家伙，并不是她真正所想，所需要的。 “你，很想让我跟……跟他在一起？”裴知南沉默许久，鬼使神差地问出了这句话。 小家伙眨眨眼，一脸理所应当地点头，“你是我阿娘，肯定是要跟我阿爹在一起的呀。” 裴知南没有回答，因为她并不知道答案。 裴逐鹿没有继续问，因为她说的话本就不需要什么回答，能这样跟她阿娘说话，她也很满足了。 她抱着画本，主动上前去牵住裴知南的手。 小手牵着大手，小家伙拉着裴知南就走到了她这几晚跟李清明躺的大木床。 很软，也很大。 “阿娘，我们三个今晚一起睡觉觉好不好？”小家伙拍拍床褥，骄傲似得道：“这床躺着可舒服了！” 裴知南本能地就蹙起眉，你叫她肆意凌辱李清明，她倒是可以。 若是让她跟李清明同床而眠。 ——就说你想要个什么死法吧。 可说这话的，是她的女儿裴逐鹿。 与那双水润地浑圆眼眸对视，裴知南稍作犹豫准备拒绝，恰巧回来的李清明却已经一口应答了下来：“好啊，晚上我们仨一起睡。” “真哒？” 小家伙一听，霎时眉开眼笑，巴不得现在就能躺到床上去。 “李清明，谁……”裴知南立马想要拒绝，话出口一半她竟发现李清明居然胆大倒一手搂住了自己的腰肢。 还在用他那双大手摩挲数下，似是警告。 “这床够咱们三躺了，你想躺哪里都行。” 裴知南尝试挣扎了几下，发觉自己始终不能逃离李清明的大手，她的目光便又开始变得冰冷逼人，杀气十足了。 李清明视若不见，只是笑着说对她说，“既然当了阿娘，连女儿一点小事都不肯答应，算个什么事？” “……” 是夜。 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小家伙，换上了李清明给她置办的小兔子睡衣，早早就躺在床上，无比得期待。 “阿爹，阿爹，阿娘呢！” 见穿着和自己同系列的睡衣李清明走进里屋，她便迫不及待地喊了起来。 “让她换睡衣去了。” 论现在谁的心情最好，反而不是小家伙，而是李清明。 既是因为今天终于重振男人雄风，也是因为能够满足小家伙的又一个小小心愿。 当孩子的，是真的不能缺少父母两方的爱。 纵使一者的爱能够比拟得的过二者相加，却始终无法替代另一者，有些伤痕更是要让孩子花上一生去治愈。 而李清明只想给小家伙一个完整且美好的童年，让她能回味一生。 与此同时，远在另一处屋内的裴知南，正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百般蹙眉。 她知道自己生得有多美，世间所有对美貌的赞词聚集在她身上也不过分，不管什么样的装扮在她穿上后，也都会成为她裴知南风格式的美。 唯独此时身上这粉色打底，印满小兔子的长袖长裤。 裴知南还真就没见过这样别扭的衣服，并不是说这套衣物丑到不堪，就是和她平时所见所穿的衣物，格格不入。 连带着她看上去都变了个样。 瞧上去竟似乎是去褪去了所有人妖冶，转而是如同出水芙蓉般的洁净气质。 “罢了，就也试试当一回李清明口中的母亲吧。” “阿娘，阿娘，你穿这个衣服好漂酿啊！” 等听见小家伙的赞叹声，裴知南的心情也有些微妙，是那种淡淡的喜悦。 可等裴逐鹿拍着床让她快躺下的时候，裴知南又犹豫了，只因为李清明正躺在床中间，她这要是加入进去，已经不单单是同床共眠，而是共枕了！ “还真是难伺候。” 李清明腹诽，往里头挪了挪，对着小家伙说：“今天给你睡中间，好不好呀？” “好呀好呀！” 裴逐鹿犹豫了下，然后应得高兴极了。 一边躺着她阿爹，一边她阿娘也躺了下来。 “阿爹，阿爹，快给我讲故事！”小家伙催促着，也没忘转头跟裴知南炫耀：“阿爹讲故事可好听了！” 裴知南懒得理会，心想只是哄哄小女孩的故事了，有什么好听不好听的。 可等听了几个故事后，她这妖女竟也不由听了进去，心中更有几分诧异：“怎么这些故事听着简简单单，细想却都蕴含着一些哲理。” 见李清明说完后，也有暗暗地提示发问，裴知南越发觉得李清明这个男人，的确是能够当个好父亲。 “好了，今天的故事说完了，该睡觉了。”讲完最后一个故事，李清明也有些发困，今天又是逛街又是教训妖女，也是很累的好吧！ 可小家伙还没听够，“阿爹，阿爹，我还想听。” 李清明无奈，只能继续说：“那就讲最后一个。” “好！” “某天，小兔子背着自己的箩筐出门，决定要摘满满的一箩筐胡萝卜，却在半路上被嗷~的一声长啸，吓得一哆嗦，赶忙躲到一棵大树后面，缩成一团不敢动，而她颤颤巍巍的抬起头，却发现是自己的好朋友小熊，正在那捂着嘴偷笑。小兔子气得都哭了出来” “小熊可真坏！”小家伙评价道。 “是坏，”李清明应着，“所以它决定和小兔子道歉，然后跟它讲个小故事，它蹲下身，凑到了小兔子耳边，说……” “说什么呀？” 裴逐鹿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不由得有些着急，甚至连一边的裴知南也有些好奇，朝另一边的李清明投去一抹好奇的目光。 “它说，”李清明揉了揉了小家伙的脑袋，柔声道： “快快睡，小宝贝。” ———— 故事来源网络。 第21章 我，小家伙，说到做到! 故事的结尾，再一次地出乎裴知南的预料。 她听过太多男人的谄媚情话，只觉无趣寡淡，不及这个故事的半分有趣。 听着身旁小家伙的咯咯笑，裴知南面色也不自觉变得柔软。 无论她愿不愿意承认，在李清明这才几日，裴逐鹿笑的次数，远远比在她身边时要多得多。 一声“小宝贝快快睡”，也真就哄得小家伙乖乖闭眼睡觉，这是裴知南向来不曾做到过的。 似乎是李清明这家伙身上有着令人安心的气质，她这一晚上也睡得极为舒坦。 可等第二天睁眼，裴知南却又捏紧了拳头。 她明明是躺在最外侧的，此时却躺在了李清明怀中，枕在他的手臂之上。 而后者的两手，一只抓在她胸膛，一只捏在她臀间。 “李，清，明！” “噢，你睡醒了啊。” 被一声喊醒的李清明打了个哈欠，仍是有些困倦，也懒的理会似乎就要发疯的妖女，“这事可不赖我，是你自己钻我怀里的。” 裴知南盘侧躺着，一头乌发散下盘成一道好看的弧度，冷着脸不说话，可面颊却渐渐红粉。 只因，李清明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两手竟又是抓了抓。 “李清明！” 一声轻喝，带来无尽寒霜，瞬间让李清明仅剩的困意消失殆尽，“大清早地哄那么大声干嘛！” “呵，瞧你这副死臭模样，你也有脸说自己是正道少年剑仙？” 裴知南有些抓狂，不管是不是她主动钻进李清明怀中让他抱着的，她都只会当是李清明的过错，更别说他还敢如此胆大妄为！ “好汉不提当年勇。” 李清明恋恋不舍地最后肉了一下才松手，修为尽失后，他反而过得轻松惬意极了，压根不用在意什么风度不风度的。 以前意气风发时，他也是跟那种在小女生面前的小男生一般，要顾及形象，在意脸面。 哪有现在半分自由？ “别说我了，就你早上往我怀里使劲拱的时候，你也有脸说自己是魔门妖女？”李清明又换了个姿势躺着，“小家伙也没你这样黏人。” 裴知南压腿坐直身子，腰肢瞬间显露出那窈窕曲线，却气得胸口微微有些胀痛。 她堂堂魔门妖女，岂能跟一个还在喝奶的小娃娃相对比！ “李清明，你莫非真想寻死不成！” 一语间，裴知南又是悬剑于李清明的脖颈之上，乌发微微飞扬，期间萦绕着点点冷冷荧光。 “哈，你开心就好。” 李清明又翻了个身换个姿势继续睡，这妖女天天嚷嚷着要杀了自己，问自己是不是想死，也没见真动手。 陪人演戏，也是很累的好哇。 “真当我不敢杀你？！可别忘了，你李清明只是我的裴知南的玩物罢了！” 瞧见他这般死猪不怕开水烫，裴知南眼神渐渐锐利，剑刃上的寒气也愈发的逼人。 “没没没，我怕死了都。” 李清明的语气很是敷衍，像极了夫妻结婚多年，丈夫几下咕隆敷衍妻子时的状态。 人到中年，多多体谅嘛。 但一般这样后，丈夫也会转头安慰起妻子来，毕竟还要过日子。 察觉到屋内气温渐冷，甚至肌肤都隐隐有被刀刃刮过的些许感受，李清明也是一激灵，才记起已经过了一天。 这妖女可不是像昨天那样能让他随意拿捏！ 要死！ 你个妖女也不提醒我一句，还往我怀里钻？我看你就是故意想找理由整治我！ 李清明的呼吸一顿，连同心跳有短短时间的急促， “怎么？怕了？” 这种变化，自然是被裴知南捕捉到了。 可是…… 怕？ 李清明会怕吗？ 会！ 但是他不认！ 李清明眼睛一转，忽然笑着说，“昨晚其实我还有一个故事没说完，你要不要听？” “呵，”裴知南微愣，然后冷笑，“你以为我是裴逐鹿那个年纪？能被你一个故事哄得团团转？” “那你听不听嘛。”李清明双手一摊。 裴知南抿唇，淡淡道：“姑且听听你又要编什么幼稚可笑的故事。” “是是是，”李清明莞尔，假装看不出这妖女的傲娇属性又拉满了，慢慢悠悠地说起故事来：“从前，东海的龙王要招一百斤的王八做女婿……” 而他一句话没说完，就被裴知南打断，“东海？龙王？东海何时有龙王了？千年前倒是有一头蛟龙兴风作浪，早早被人宰了剥皮抽筋。” “能不能安静点？不知道听故事的基本礼仪是保持安静？” 李清明没好气地训斥了一句，惹得裴知南差些又要拔剑，胸膛一阵起伏，才压住心中愤愤，认真地听他讲述。 “一只乌龟上门，称重九十九斤，于是只能失望离去。在路上遇见了好朋友，一只大虾。 “它一听，决定躲在乌龟的耳朵里帮帮它，因为它正好有一斤。 “乌龟原路返回，终于是满了一百斤！龙王好奇地问他怎么忽然重了一斤。 “胆小的乌龟一紧张，把耳朵里的朋友掉了出来。 “龙王问虾藏在乌龟的耳朵里做什么？ “虾说……” 见李清明再次卖关子，裴知南有些腻烦，“说什么了？” “它说，”李清明凑到了裴知南耳边， “我在跟王八讲故事！” ？ 得知答案后，裴知南连呼吸都微微停滞了一瞬，她万万没想到李清明还敢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戏耍玩弄她！ “李清明！” “怎么？这故事难道不有趣吗？” 两人的争执尚未分出胜负，就被推门而入的小家伙打断。 “阿爹，阿娘，你们怎么还在睡觉觉哇，太阳都晒屁屁了！”小家伙一脸臭屁地看着床上两人，“我都练好早课了！” 不要小瞧小孩子的自我动手能力，在适当鼓励的情况下，他们往往能做得相当优秀。 “真棒！” 刚刚还在床上想睡回笼觉的李清明一个翻身，就已经下了床，揉着裴逐鹿的脑袋夸赞，看得裴知南莫名心中有些不畅快。 ——这男人，为何总是这样两副面孔？！ 真想，一剑把他捅个透心凉！ 美美地接受完李清明的夸赞，小家伙又蹦又跳地跑到裴知南面前，“阿娘，阿娘。” “说。” “我想喝奶奶啦，”小家伙开口只是一句，便让裴知南好不容易平静下的心境再起波澜，身体也不自然地变得僵硬。 而见裴知南沉默，小家伙又转头对李清明眨了眨，然后才钻到那个她熟悉不已的怀中，奶声奶气地开口：“阿娘，我能喊阿爹一起喝奶奶吗？” “一人一边！” 说完后，小家伙心中可是得意极了。 她裴逐鹿可一点不小气咧，说分阿爹李清明一边就分！ ——我，小家伙儿，说到做到！ 第22章 已有取死之道! “阿爹，你不要气，气……气什么来着？” “气馁。” “对，气内！阿爹不要气内！” 书房内，脸上泪痕未干的裴逐鹿用小手拍拍李清明的膝盖，安慰道：“我下次一定让阿娘同意我们一起喝奶奶！” 在她对李清明发起组队喝奶奶的邀请后，小屁股自然是少不了一顿炒竹笋。 现在脸上的眼泪都还没擦干净呢。 至于李清明，也是遭受了好一顿收拾，现在人都还虚着呢。 “不用了我的宝，下次你一个人喝饱饱的就好了，”李清明没在小家伙面前表达什么不满，小孩子是什么都不懂，可对一些情绪会过分地敏感。 “那可不行！”小家伙严声拒绝，要有多严肃就多严肃，“阿爹你身体不好，只有多喝奶奶才能身体棒棒！以前阿婆就是这样跟我说的。” 李清明是感动自家小棉袄的体贴，可谁说他身体不好了！ 有本事你站出来！ “没呢，阿爹身体好着呢！”李清明拍了拍胸膛，表示自己身子硬朗得很！ “真的吗，”裴逐鹿抓抓脸，表情困惑，“可阿娘说阿爹身子不太好，还有，有些……” 她想了好一会，才记起来当时听到的话语，“虚。” 李清明张了张嘴，脸直接黑了。 这该死的臭妖女又污蔑我！我一定要写小作文wb你！ 别等我修为恢复的那天，不然一定要让你狠狠吃一顿苦头！ “没关系的阿爹，我一定治好你的病，让你好起来，”小家伙见李清明沉默，心情也有些糟糕，虽然她不懂虚是哪个字，怎么写，又是什么意思。 大概只知道这或许是种病，却也不妨碍她想对李清明好。 “那要是治不好怎么办？”李清明笑着问。 当父母的总有这样奇奇怪怪的想法，总想在孩子口中得知它更喜欢父母哪方，也爱问要是离婚了，它愿意跟谁过日子。 也是想要孩子证明对自己的爱有多少，李清明也没法落俗。 “治，治不好……”小家伙皱着眉头有些纠结，这种问题对她来说有些困难，但并不妨碍她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爱，“那我就养阿爹一辈子！” 这句话，还是她这些天在画本上看到的。 “好啊哈哈。”李清明笑得极为开怀，谁能懂有个如此贴心的小棉袄，是一件多幸福的事！ 他就爱当女儿奴，怎么了？ “清明少爷。”福伯在外头敲了敲门，得了李清明的应后，才进了屋子。 “福爷爷，福爷爷！” 李清明还没开口呢，小家伙就迫不及待地跟他打起招呼，还把兜里的糖拿出来，“你要吃糖嘛，这是昨天我跟阿爹去街上买的，可好吃了！” 对于这个面容和蔼，时常会给她一些小零食，小玩具的老爷爷，裴逐鹿也是喜欢的很。 “好好，小逐鹿给的，福爷爷都爱吃。”福伯也笑呵呵地接过，对他来说李清明本就算是一手带大的孙子，因而对裴逐鹿的喜欢，也是打心底的。 李清明让这一老一小玩闹了会儿，才问：“是张修明那边的事？” “那边昨日又送来了一份请帖，温家也来了人登门赔罪，还带了礼。”福伯点点头，言语中带着些情绪，“我连人带礼全都赶了出去。” “他们这群人，可还真是好面子啧，”李清明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然后砸吧砸吧嘴，颇为惋惜道：“就是该把礼收着的。” 福伯听了也是笑了，赔罪道：“是老奴处事不当了。” “哪会，福伯不这样做，哪能让温家下次再送厚礼，”李清明可不是什么好好先生，心脏着呢。 他收礼≠接受赔罪。 两人是至亲，哪能会因为这点小事闹得不愉快。 “张真传那边宴请宾客的时间是今日午时，”福伯继续说着，“昨日瞧着清明少爷正忙，也就没与少爷说。” 李清明点点头，并不在意这事。 他忙吗？当然是忙了，这不是忙着陪女儿吗。 福伯知道吗？当然是知道了。 这一老一少只是打心眼瞧不起那张家温家罢了，又或者说压根没将他们放在心上。 “礼，我也已经帮少爷备好了，”福伯拿出一方木盒置于桌面，他本想就此默默退出书房，却还是忍不住多问了句，“可要老奴陪清明少爷去上一趟？” “福伯您在家晒晒太阳就好了，要是真需要您老，我到时候再喊您就是了。”李清明并不想让这位老人多劳碌，虽说以他现在这垂垂老矣的身子骨生个大胖小子也简简单单。 “好。”福伯向来以李清明的意见为主。 “走吧小家伙，”李清明揉揉正在那好奇木盒里头装着什么东西的裴逐鹿的小脑袋。 “去，去哪？” “去带你吃席去。” “西，席？” “就是吃好吃的，很多很多好吃的！”李清明换了种简单的说话方式。 这一听，小家伙直接是两眼放光，原地一下就蹦跳，兴奋地搂住了李清明的脖子，差点给他搂断气去。 正当李清明要出门的时候，裴知南的身影却忽得显现。 她未开口，但李清明知晓她是何意，“就一场赴宴，算不上什么事，他们那些人可没胆子对我下手。” 裴知南冷呵一声，传音道：“谁担心你了，我也只是好奇你们九洲宫真传的筵席，是何排场。” “我好像没说担心这两个字吧？” 气氛便又冷了下来。 李清明正是以此为乐，忽得又传音问，“要是我被他们欺负了怎么办？” “关我何事？” 裴知南的传音与她此时的表情一般，冷漠至极。 李清明耸耸肩，抱着小家伙就要出门赴宴，脑海中却又响起了裴知南冷冷地声音。 “可若敢欺辱我裴知南的玩物， 已有取死之道！” 第23章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已有取死之道？ 这种的反派经典台词，在裴知南说起来还真是别有一番反差的可爱意味。 要不然怎么能说她是妖女呢？ 而察觉到李清明的目光，裴知南又是讥讽道：“你同样是已有有取死之道，区区一玩物，怎敢如此直视你的主人？” 呵！ 可爱个鸡脖。 臭妖女！ 李清明心中骂骂咧咧，默不作声地收回目光，他才不跟这妖女一般见识。 “咦，阿娘怎么又不见了？” 听见小家伙的困惑声响起，李清明再看去，发现裴知南又没了身影，心知这妖女又是藏匿暗中，以她的境界，只要不贸然去闯什么宝库禁地，基本是来去自由。 此时隐匿是为了方便行事而已。 李清明随口编了个理由，“在跟咱们玩躲猫猫呢，等回来再找她。” “好呀好呀！” 小家伙乐得不行，心中却是想着没了裴知南，她又能去给自家阿爹找新婆娘了。 真是太棒啦！ …… …… 李清明这对父女才刚启程，九洲宫内一处灵鹤飞舞的高峰上，便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期待着他们的到来。 “宏远，你真有将请帖亲自送到李清明府上？” 开口的是位一身衣裙淡雅的女修，面容清丽，可脸上难以遮掩的傲气，以及那双长而眼角上挑的眸子削减了几分美感，开口时的语气更是带着凌人的刻薄。 “钰师姐，”王宏远早早习惯了这位同是姜家出身的贵女的不好相处，脸上笑容真挚道：“送是送到了，不过却没亲自见到他人。” 姜钰狭长的眼眸眯起，语调泛冷：“堂堂九洲宫核心弟子，怎么连这点事都办不成？” 偌大九洲宫境内凡人就要以千万上亿为计了，门内弟子自然不在少数，从外门到内门，往上便是核心真传，一阶一天地。 可被同为核心弟子的姜钰如此数落，王宏远也只能是讪讪一笑，“是师弟能力有限。” 而纵使他低声，得到也只是姜钰的一声冷哼。 修行界是以实力为尊，可人一多，无论在哪都是社会。 更别说修行者寿命悠长，宗族势力远比封建社会那些世家要来的庞大，地底的根须无可想象，仅仅是限于表面的盘根错节就让人望而生畏。 “宏远何错之有？有错是也错在如此目中无人的李清明。” “从前是，如今还是。” 一道温和男声打破了这份稍显尴尬的气氛。 “修明师兄！” 见到身侧这道温润如玉的身影，方才还傲气凌人的姜钰却是洋溢起柔柔笑意，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仰慕之情。 一旁的王宏远也露出真切的笑意，“修明师兄。” 论家世、天赋、样貌、风度……张修明均是让门内诸多弟子仰望，在门内簇拥众多，曾经还差些拜入紫云峰，但今年却才晋升真传，当中甚至还沉寂了数年。 原因自然是被意气风发的李清明盖过了所有的风头。 争什么，什么争不过。 比什么，什么比不过。 一回没赢过！ 就算是个好好先生老实人，也免不了积怨颇深。 如今二人处境颠倒，说天差地别也不为过，他自然也是要一舒心中郁结。 宴是好宴，他没卑劣到趁着宴会对李清明下手，但张修明也是要让李清明亲眼见自己一路扶摇，脚踏青云的风姿。 至于旁人会如何，张修明并不在意，甚至连身旁一些人的阴损伎俩，张修明也只会眉头轻皱，他只求自己念头通达。 就算他不开口，底下也有的人想借此讨好他。 不过…… 忽而想起某些事，张修明又朝王宏远投去询问的目光。 后者意会，先刻意瞥了眼姜钰，才开口：“云清师姐那我也送去了请帖，也是答应了会前来赴师兄的这场宴会。” 听见这个名字，张修明面上也是多了几分神采，而相对应的，是姜钰嘴角渐渐消失的笑意。 整个九洲宫，谁人都知他张修明为情所困……啊呸，是追逐姜云清已久。 求而不得。 可是，世事无常谁又能拍着胸膛言道绝对？ 如今的李清明，拿什么跟他张修明比？ “李清明啊李清明，你说给我听的那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我终于是要还给你了！”张修明心中愈发舒畅。 “不仅如此，我还有个好消息未告知修明师兄，”王宏远卖了个关子。 “什么好消息？” “李清明已有个二三岁大的女儿。” “果真？” 以张修明的涵养，也露出了极为惊诧的表情，他实在想象不到就以李清明的挑剔性格，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入得了他的眼光，居然还能为她诞下一女。 “自然是真，这些时日天天在临安城内晃悠呢，想来是如今修为尽失重塑根基无望，准备当个富家翁，亦或者将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王宏远猜测着。 “那他今日会携女儿前来？” 王宏远知道张修明真正想问什么，回道：“来与不来都好，就算他将女儿藏得再好也无用，全宗上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呢，事情早就传开了，姜云清师姐这些时日又才闭关，今天知道后怕要是心中难过了。” 张修明笑容愈发温润，其中愉悦更甚。 唯独姜钰心中阴沉不已，以李清明如今的废人身份，她那族妹姜云清就算再想与他缔结姻缘也是困难重重，真等她足够自己做主，也要百载之后。 现在忽然出现个女儿，此事更是难上加难，甚至两人就此自相水火。 张修明自然是高兴，可她如何能兴得起半分喜悦之情？ 难不成祝他跟姜云清，万年好合？ 在三人情绪各异的时候，庭院中忽然多了些诧异声。 “云清师妹。” 下一瞬，风度翩翩又身为东道主的张修明竟亲自迎了出去，见到这一幕，姜钰彻底憋不住情绪，面沉如水。 破天荒的，她有些迫切地想见到张修明，今天再在李清明手里狠狠吃上一次亏。 “张修明师兄，我们的关系还没熟悉到能直呼彼此的名字，望你自重。” 等听见自己那族妹蹙眉回应了这样一句，姜钰的心情才稍微顺畅了些。 就算你百般讨好，姜云清始终对你不加颜色，你和我又有何异呢？ 不对，你甚至都还不如我。 张修明也是被姜云清这直来直去地一句说的有些下不来台。 两人自幼相识，家中渊源颇深，怎么就不熟悉了呢？ 一旁的王宏远见张修明难堪，做了个请的姿势：“姜师姐请先入座，修明师兄在内已经为姜师姐准备了……” 有王宏远缓和气氛，张修明又成了那个翩翩君子，心中都已经准备好了接下去的说词，可姜云清没等王宏远话说完，就直接打断： “不去。” “要是清明师兄到这没第一眼见到我，那我来这一趟做什么？” 第24章 别喊我漂酿姐姐 姜云清素来以姜家贵女，天赋绝然，有一颗无尘赤心出名。 无尘赤心的字面意思或许稍微有些难理解，因为太过虚幻，也太过片面。 但换李清明的说法来就很通俗易懂了。 ——她就是个没什么情商的直肠子，只说真话。 而真话往往都是刀子。 管你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大能前辈，还是凡是的贩夫走卒，她都一视同仁，有话说话，没话那就拔剑。 心软却果决。 喜欢就说喜欢，讨厌就说讨厌。 换个人，可能在别的小说里活不过两万字。 可在这九洲宫，她姜云清却有着十足的底气始终保持一颗赤心。 就像此时，她的那一句话相当于直接是把张修明的脸面放在地面踩了又踩，也没人觉得怪异，早见怪不怪了。 甚至早些年，李清明因为犯了被宫主关进禁地惩罚，她还直接在行宫面前威胁，说如果不早些将她的清明师兄放出来，那她就要去禁地里跟她的清明师兄生米煮成熟饭。 你能想象？ 那年一个才十三四岁的少女，能当着全宗门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果然还是姜云清啊~ 不少人心中发出同一声感慨，与此同时又纷纷咒骂起来： “李清明，你真该死啊！” 张修明更是一连骂了十几句，然后竭力维持风度，“是我思虑不周了，清明师兄远道而来是客，我本就应该在这迎接的。” 又有谁想在喜欢的人面前表露出自己糟糕的一面呢？ 而且，一时的挫败也代表不了什么。 等云清师妹知道李清明早已生儿育女的事实后，一定就会对他心灰意冷的。 张修明想象地很美好。 但姜云清可不吃这套，抬眸就是一句，“你跟我家清明师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这样了？你不是人前清明师兄，人后李清明吗？” 她只是不喜欢说话弯弯绕绕，又不是真傻。 一句话，又是让场中沉寂不已。 果真是姜云清啊！ 甚至连王宏远一时都开始犹豫要不要开口继续给张修明搭台阶了，他知道再多的话语，在姜云清面前都是一层薄纸。 就跟天然呆克腹黑一样，姜云清的话语永远是一把快刀。 ——杀人不见血。 可总有人不见血不知道疼。 “云清妹妹，你怎么能这样说修明师兄？你难道不清楚长幼有别吗？”姜钰是内心不快，可见张修明这样落面子，还是忍不住。 她忍不住，姜云清同样也不会忍受她的指责，“那你知道知道尊卑有序吗？于私，你是姜家旁支，的见到了我得行礼；于公，我是十大真传，你只是核心弟子，要称我为师姐。” 末了，姜云清还学着从李清明那看来的，淡淡地补充了一个字的： “懂？” “他张修明都没把你放在心里，你也别跟个赔钱货一般作贱自己。” 三言两语间，姜钰忍不住反驳道：“那你又跟我有什么区别？！” “谢邀，清明师兄心里有我。” 姜云清很认真地回答，又说着从李清明那听来的口头禅，可让人听来却是充满了高高在上的讥讽。 气得姜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直接是一声不吭，忽得消失。 不说边上那些弟子，连张修明都听得头皮发麻，心机深沉的王宏远更是背后一凉：这般尖牙利嘴，谁教出来的啊？！ 还能有谁？ 当然是她的清明师兄。 “咦？阿爹，门口好多人哇，他们是不是在等我们呀？” 一道带着好奇地奶音适时响起，打破了这片古怪至极的气氛。 众人闻声看去，心中情绪各异。 来了来了！ 他李清明不止来了，还真带着他的女儿来了。 望着这一大一小的身影，张修明总算是又活过来了！目光也不禁朝姜云清投去。 ！ 瞧见姜云清没有像以往见到李清明那样，直接亲昵地朝人扑过去，而是慢慢垂下头颅，张修明难免有些心情澎湃。 “云清师妹，总算是让你见到李清明这狗东西的真实面孔了！” 这样的场面，他这么些年来都不知道已经幻想过多少回。 紧接又察觉到少女耳廓周围一圈的肌肤慢慢渗透出淡淡的红粉，张修明觉得自己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李清明，你输了！你终于输给我了！” ——云清师妹都被你气得脸红了！ 谁能知道他在这两年半里，下了多大的决心，费了多少的努力，熬过了多少难眠的夜晚吗？！ 多年积蓄在胸膛的郁闷一扫而空，张修明觉得自己的心境修为又高了不少，可旋即又心疼起身边低头的少女来。 “云清师妹现在一定很难过吧？” “李清明，你可真是该死！” 不过好歹是个成熟的元婴修士了，张修明也知道这时候自己该以不动应万变。 可事情又出现了他琢磨不透的变化。 “阿爹阿爹，快放我下来，我要去找漂酿姐姐！” 只见李清明怀里福娃似的小女童，被他放到地面，然后一路朝他这个方向跑过来，直直抱住了姜云清的小腿。 而他本以为是生气难过到默默哭泣的姜云清，终于也是抬起头来。 哪有半分恼怒或是难过，只有满脸不知名的娇羞忐忑。 “漂酿姐姐，漂酿姐姐！” “鹿鹿，别喊我姐姐好吗？” “唔……”小家伙眨眨眼，胖胖小手抓了抓自己的脸颊，“那，那我喊漂酿姐姐什么好。” 姜云清红着脸，飞快地扫了一眼李清明，然后对着小家伙道： “喊，喊我，” “阿娘吧。” 第25章 糟糕，妖女怎么混进来了 我是走火入魔了？ 我一定是走火入魔了！ 一定是！ 不可能不是！ 眼前所见，耳边所听，让张修明陷入了某种光怪陆离的状态，长久以来建立的精神世界也隐隐有崩塌的迹象。 除了是自己走火入魔的可能外，张修明找不到其他任何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他是九洲宫内数得上名的天之骄子，出生时的起点宗门内多数弟子追逐一生都达不到的阶层，也仅仅只是在李清明吃了一次又一次的亏，但内心傲气仍旧。 他张修明，有傲气一辈子的底气和能力。 可你堂堂姜家贵女，怎么一点傲气都没有？ 拜托，李清明这王八蛋都跟别的女人育有一女了，你就算不黯然神伤大哭特哭，怎么也该是就此分道扬镳吧？ 纵使你再怎么放不下李清明，也不该是对着他的孩子，喊其称呼你为阿娘吧？ 而且…… 还一脸娇羞？ 望着那张对自己一向只会冷言冷语的面孔上的几分红粉，张修明顿觉心血上涌，一时难以自已。 好消息：李清明那王八蛋有女儿了，他跟姜云清没可能了！ 坏消息：她姜云清愿意当他女儿的娘。 “修明师兄，修明师兄，”王宏远眼见不对，立马暗暗搀扶了张修明一把，别说是张修明了，包括他在内的场中诸多弟子，半晌都没发丁点的声响。 不是，他李清明凭什么啊？ “你们这些土包子，哪知道耿直恋爱脑的可怕哎……”李清明心中叹息，三两步走上前，一把将小家伙搂了起来，掐了掐她的面颊。 “莫要胡闹了。” “清，清明师兄！”还没从裴逐鹿口中听见自己近来朝思夜想的两个字，姜云清不免有些急，得到的却是李清明一个警告似的瞪眼，心中纵有千万句话儿，也得暂且压下。 李清明终于是松了口气。 你们不要命，我还要！ 这一大一小，一个是真的敢说，另一个也是真的敢应！ 放在平时就罢了，现在李清明说不知在哪的妖女定然已经眯眼，只等小家伙开口，好动手了。 若是让她真正听见了那一声阿娘，李清明想的就不是这些在场同门心情如何的问题，而是有几个能活得下来。 “阿沸……额，修明师弟，近来可好？”李清明先开口打招呼，毕竟都是老熟人。 “嗯。” 竭力压制住自己心绪的张修明，已然维持不住往日的风度，冷漠地点点头，便转身先往庭院里走。 他还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输在哪了！ “清明师兄莫要介意，修明师兄才破境未久心神尚未安稳，”长袖善舞的王宏远见状，也只能上前缓和气氛，一群样貌秀丽的侍女也从庭院中款款走出，引着这些弟子往庭院里去。 而他则是亲自走到李清明面前，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师兄师姐，我领您落座。” 虽说是张修明的人，他此刻的态度还真让李清明升不起什么反感的念头。 出身普通，天赋在核心弟子里只排中游，王宏远之所以却能成为张修明的左膀右臂，靠的就是一颗玲珑心和不计身段。 “劳烦师弟，”李清明抱着小家伙，一路往里。 他跟张修明争斗这么些年，仇怨是有，但还真没到什么你死我亡的地步，充其量只是沸羊羊对喜羊羊的怨念。 而当阿沸的，多也是没什么脑袋心机。 只是在九洲宫，除了最上头的那些人，也没几个弟子能按照自己的意愿随心所欲。 处处都是各种博弈算计。 赴宴的数十位弟子纷纷落座，越往里的越是修为高深或家世背景不凡的。这些人唯一相似的，也只有看向李清明时不加掩饰的揶揄目光，以及并不算得上多隐蔽的奚落声。 有些都还上来朝李清明问好，可言语中却听不出几分关切，纵使是感叹世事无常，依旧藏着深深的幸灾乐祸，听得姜云清好几次都差些拔剑。 凡间的那套尊卑，在修行界也是通用。 而市井泼皮泼妇的那些丑恶，同样也是存在。 “清明师兄，我再去添一张小桌来，”王宏远将李清明领到左侧离主位最近的宴几上，转身欲再去给小家伙备一套桌椅，却被姜云清喊住。 “搬张大的来，我也要与清明师兄一起。” “这……”王宏远顿了下，笑着指了指右侧的第一张宴几，说：“姜师姐的位子也就在对面，离李师兄正近呢。” 他办事自然是以及考虑周全，既要让李清明在最碍眼的位置，又要让姜云清安分跟他保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这样才能让旁人挑不出毛病，也不会让张修明心中不畅快。 故而让两人的位置一左一右隔着，还故意将给姜云清的案几搬着离主位近了不少。 主打的就是一手稳妥！ “再近也没和清明师兄并坐来的近，”姜云清哪理会这些，“而且你们要是想在宴会上使坏心眼儿，比如下毒什么怎么办？” 姜云清的直言快语，顿时让王宏远汗流浃背，“师姐此话从何说来？” 宴无本就好宴。 以李清明如今的状况，坐在这么靠里的位置自然是会让人觉得碍眼，其他弟子要如何张修明不管，他反正是要李清明离得近，好看看自己有多风光。 ——嘿！羡慕吧？李清明！ 可下毒什么的，在规矩大于天的九洲宫，还真没人敢动这种歪心思。 “那就劳烦你去换张大的来。”姜云清再次开口。 “这……”王宏远又是僵住。 不是他不愿意，可真要是换张八仙桌来，那今天谁是主谁是客了？ “别胡闹了，你回自己的位子去，”李清明开口打断，他哪敢让姜云清离自己太近，到时候妖女发疯了谁来救他？ 一个一个，都想害我！ 李清明真就是想着带小家伙来吃席的。 以张修明那爱面子的尿性，今天宴席上的一粒米，都是要让门内一些弟子眼红的珍稀之物，带小家伙尝尝鲜也是极好的。 等换了一身有些骚包青衣的张修明出来，那些身姿窈窕的侍女也端上来了一份份佳肴。 看得小家伙都要流口水了。 李清明才想笑着用筷子帮裴逐鹿夹吃的，目光却忽得停留在面前正曲身放碟的侍女上停留，不是因为这侍女有如何出挑的身段，而是…… 这哪他妈是侍女，分明是乔装后的裴知南。 而似乎是察觉到李清明的目光，裴知南也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还俏皮地对他眨了眨眼。 不需要任何沟通，李清明心想这妖女一定是在宴会上动手脚了！ 别人没给我下毒。 然后你这妖女亲自给我下是吧？！ 第26章 看热闹哪有啃鸡腿香 一时间，李清明背后真是沁出了一片冷汗。 几日还称得上“和谐”的相处，他竟忘了这妖女可最是爱惹是生非，以玩弄他人使其丑态毕露为乐的。 这场由张修明牵头，邀请了一众九洲宫核心弟子的宴会，不正是她最中意的场合吗？ “公子怎么流汗了？奴为您擦擦吧，”裴知南柔声道，一手还拿着丝巾要帮李清明擦了擦额头的几点汗珠，动作好不温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声娇体柔的侍女想要攀上枝头当凤凰。 在场的其余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这不就是这些侍女应尽的本分吗？ 可对面的姜云清可看不下去了，一个闪身就抢过了裴知南手里的丝巾，这种事哪轮得到别的女人？ “师兄，我帮你擦擦汗。” 李清明哪敢啊？ 没见妖女在旁笑眯眯地看着吗？ “咳，我自己来就好。” 李清明试图拿过那条丝巾，却没扯动，他一抬头，就瞧见姜云清眉心上带着些许的不解，她说：“为什么刚刚不自己来，现在要自己来？师兄你又是嫌弃师妹了吗？” 好好好，你这么有本事是吧？ 你这么有本事，就去问边上的妖女，能不能天天为难你师兄我？！ 李清明有苦难言，如坐针毡。 他丝毫不怀疑下一秒，身边两女就会动手打开。 噢不对，应该是他这小姜师妹被裴知南单方面教育。 你一恋爱脑仙子，拿什么跟魔门妖女斗？ 而趁他沉默的空当，姜云清又已经拿回了丝巾，一脸认真地说：“师兄如今要更加注意才是，多多提防那些靠近朝师兄身边靠的人，说不得就是魔门奸细。” 姜云清自然不是在内涵边上的“侍女”，她压根就没过多在意后者。 我一姜家贵女仙子，何故刁难一侍女？ 像她这样的恋爱脑，是自有一套处事准则的，其中排在前列的一条，便是她刚刚所言。 ——除了她之外，其余试图靠近李清明的，通通都是心怀不轨的坏女人！ 应有的礼节姜云清也会顾全，她行事顺心意，但会先顾是非，如果不是有这位侍女，她自己还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黏在李清明身边。 哼哼~ 此时想着这茬，她还对裴知南伪装成的侍女点了下头。 “辛苦，我家师兄由我照料便好。” 小姜师妹，你别这么勇啊~ 李清明说不忐忑是假，目光瞥向裴知南，竟发现这妖女竟然真就乖乖巧巧地站在了自己的身侧，看着姜云清给自己擦去额头的汗水。 可她嘴角那抹略带狭促的笑意，在李清明眼中却分外明显，甚至还带着些分外有趣的意味。 ！ “怎么有种小姜师妹成为了这妖女y中一环的错觉？” “绝了，什么ntr肉.漫啊？合着我不是苦主也不是黄毛，而是女主是吧？” 李清明心中古怪至极，总觉得这妖女实在玩得够花。 盯着桌上那些佳肴盯了好半天的小家伙，全然不知道她老爹刚刚正经历了一场汗流浃背的小小两难境地，转头也跟姜云清撒娇似得开口： “漂酿姐姐，漂酿姐姐，我也要擦擦，我也要！” 小孩子只是想跟漂亮姐姐贴贴，哪有什么坏心思。 可李清明却拿过了那条丝巾，自己给裴逐鹿擦嘴巴。 “阿爹，我也要漂酿姐姐擦额头头。” “宝啊，我真是心疼你到时候又被那妖女打屁屁啊，”李清明心中叹气不已，转头却笑着为她夹了一块什么灵兽的排骨说：“姐姐也要吃东西呢，阿爹来，你管自己吃就是。” “好，阿爹也吃！”裴逐鹿虽然年幼，向来也乖巧，最听她这阿爹的话。 李清明点头手里只不断给小家伙儿夹着菜，他笃定妖女一定动了手脚，也清楚不会波及到他们这小家伙。 妖女是妖，阿娘的这个身份却当得并不差。 而与此同时，在主位上看着这一幕的张修明，眼角一抽，手中的夜光杯不知不觉成了齑粉。 他办宴席是为了自己出风头的，可不是看你李清明在我眼前炫耀的！ 这一幕，实在像极了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痛， 实在太痛了！ 正引导场中气氛的王宏远察觉到这幕，不声不吭地又取出一个相同的酒杯，为张修明重新斟酒。 一口饮尽杯中酒，张修明忽然一愣，随即腹中一阵雷鸣。 整张脸也成了猪肝色，又红又紫，仿佛在竭力忍着什么难言痛楚似的。 “宏，宏远……” 见他这般模样，王宏远心直接跳到了嗓子眼，也没了往日的丁点稳当，“修明师兄，你这是什么怎么了？” “我，我，我……”张修明困难地憋出几个字，似乎想说些什么，然后忽得身体一顿…… 噗！ 噗噗！ 噗噗噗！！！ 一阵的抑扬顿挫的响气声后，张修明身后的屏风都被震得粉碎！ “修明师兄？”场中有人的起身关心，可话说到一半脖颈连着整张脸都红艳艳的。 然后…… 噗！ 噗噗！ 继而全场都响起了爆炸式似的声音，其中又夹杂着各种慌张失措或者羞愧不已的呼喊声。 “有，有人下毒！” pupupu! “魔门攻打，打九洲宫了！” 噗~~~~~~ “张修明！我入你老母！” 各种混乱声以及噗噗声此起彼伏，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熏陶臭味顿时在场中弥漫开来。 “阿爹，往外面怎么啦？” 早在听见某些不正常异响的瞬间，姜云清就激活了某个法宝，形成一道荧光薄膜将几人防护在内，隔绝了外头绝大部分的声音与气味。 也没忘了边上裴知南假扮的侍女。 小家伙正吃的欢呢，瞧见外头的混乱场面，也顾不上手里咬到一半的灵鸟腿，好奇地左看右看。 “嗯？他们可能吵架了，嗯，就是吵架了。” “可听着有些吵呢。” “噢噢，他们这是在放鞭炮呢，砰砰砰的是吵。 ” “噢！” 小家伙一听顿时没了兴趣，又啃起手里的鸡腿来。 李清明看着这臭气熏天的一幕，眼角抽搐的同时，嘴角忍不住疯狂上扬。 能来这场宴会的，多少都跟他有些过节，此时看着方才还虚情假意的他们，从仙气飘飘地模样变得一个比一个狼狈不堪。 真是， 他丫的太爽了！ 第27章 知难而退! 九州宫内的这些世家弟子，行事讲究排场，也最是注重颜面。 别说这种丑态百出的荒唐场面了，平日出行都是从头精致到脚，李清明以往就相当厌烦这点，此时也是忙不迭拿出留影石。 这样的场面，稀罕的很。 只是三两息之间，场中便没了其他人影，只余下一片凌乱案几，那些珍贵灵食灵酒也淌洒了一地。 高高兴兴啃完手里大鸡腿，又将案上的几盆菜一扫而光的小家伙猛地抬头，也是呆愣住了，“阿，阿爹，刚刚辣么多的人怎么全不见了？” “吵完架先走了。” “好的吧，”小家伙点点头，又眼巴巴地望着隔壁桌的餐盘子，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前的盘子，有些想舔盘子的冲动。 好次！ 但不够次！ 一直默不作声的姜云清见到了，直直问：“吃饱了？” “啊？啊！” 小家伙回过神，忙忙摇头解释，“够了够了，我就吃一点点就够了。” 说着，她还没忘偷偷看了看姜云清的表情，又强调似地补充了一句：“我胃口小小的，吃一点点就饱了，很好养哒！” 这小家伙，担心自己胃口太大，怕让这个漂酿姐姐觉得容易吃穷她阿爹，转头吓跑了那可怎么办的好。 她可是我好不容易才给阿爹找的新婆娘！ 姜云清显然是体会不到这层想法，只道：“那就下次吧。” “下次，什么下次？” “今天这些灵食只能说是勉勉强强，宴会也没丁点宴会的模样，看你挺喜欢，我便想着带你去我那，让家中灵厨再为你准备一桌。”姜云清将心中所想道出，却发觉面前那可爱的小家伙居然忽然苦起了脸。 “饿饿，还想次~” 裴逐鹿微微撅着嘴唇，可怜巴巴地看着满桌的空盘子。 而在见到她眼里失落时，姜云清霎时心慌： “那声阿娘我都还没听她喊呢，现在要是厌烦我了可怎么好？” “是我刚刚哪说不对了吗？” “她明明吃的那么欢快” 一大一小，忽得沉默。 李清明实在看不下去这一大一小在这互相脑补，生怕等下还要上演一番【母女情深】的戏码，真不把妖女放在眼里是吧？ “那就下次吧，等小姜师妹你破境出关，师兄我届时厚着脸皮带小家伙上门讨些灵食。”李清明开口，中止了这稍显古怪的气氛。 “师兄果然心里有我！双修指日可待矣！”姜云清心中的担忧瞬时消失。 “阿爹真是稀罕我！！！” 小家伙也是眉开眼笑，高兴地想在李清明怀里打个滚。 唯有李清明，被一股围绕在脖颈间的淡淡阴冷气息勾起了一片的鸡皮疙瘩。 这狗屎的‘修罗场’，我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李清明抱着小家伙直接起身，今天看了这样一场的好戏，也该是回家了，只是那妖女又没了踪影。 他要离开，姜云清自然也不可能再待。 而未等他们迈步，后头就响起了王宏远的急迫挽留声：“师姐留步，清明师兄且留步！” “清明师兄，姜师姐，”发生了这档事，王宏远也是焦头烂额，可仍旧还是得来帮张修明挽回些许颜面，“方才修明师兄所修功法出现了岔子，忘二位海涵。” 又换了一身衣衫的张修明也再度冷着脸出现，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檀香，“今日招待多有不周，来日再宴请清明师兄姜师妹致歉。” 出了这样的丑，他要是真躲起来，才是真应了他人口舌。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修明师弟修行时，可也别忘记调理调理肠胃。”李清明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笑意，乐呵呵地回应着。 张修明的脸色又冷了几分。 “我送送师兄。”王宏远连忙打岔，这真要是再起冲突，他张修明的脸面是真要丢光了！ 见李清明拒绝转身离去，他才是松了一口气。 而一句远远传来的童言却又让他脸色大变。 “阿爹阿爹，刚刚里头那叔叔身上怎么有点臭臭的？” “好像是有点。” “可臭辣，比我昨晚偷偷在被窝里放屁都臭！他是不是不爱干净啊？” “不好说，不过爱干净总是没错的。” “对的对的，那叔叔不爱干净，肯定讨不到婆娘，真可黏呀……” 听着这充满童真的话语，王宏远都不禁莞尔，可看着张修明都能滴出水来的阴沉面色，他也只能是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我堂堂张修明，岂会和一个小孩子怄……”张修明冷哼道，却未将一整句话说完又满脸憋得通红。 “师，师兄？要不我去寻个药师来？”王宏远 “不必……”张修明开口又是顿住，“我……” 接替他言语的，是一响清晰的，噗！ “找什么药师？我没事……” 噗！ “我真没事……” 噗！ 噗噗！ “宏远，宏远，快去找……找药师！” 噗噗噗！！！ …… …… “师兄，我送你们下山。” 姜云清是一点不想跟李清明分开，而李清明是一点不想跟她多待，“连下山都要你送，旁人见到岂不是又要笑话我？” “谁敢？”姜云清直接说出了这两个字，而在对上李清明的目光，她还是选择了退让，“那师兄过些时日可得带小家伙来找我。” 李清明满口答应，家中女人一多，对他来说只有折磨： “下次亿定！” 姜云清恋恋不舍地目送着李清明和小家伙远去，直至在视野之内完全消失，她才默默转过身，却意外见到了方才的那位侍女，似乎是在旁等了许久。 “何事？”姜云清对这些侍女一向没有什么偏见，语气冷淡却并不拒人千里。 “奴家只是好奇。” “好奇何事？” “师姐明明是姜家贵女，何故倾心于如今已跌落凡尘的李清明？” 姜云清闻言拧眉，她最是厌烦这种话语，往日连搭理都懒得搭理，此时竟在稍作犹豫后开口了，“我仰慕的是师兄，关他在天在地何事？” “可他都已与旁人生有一女了。” “那又如何？” 姜云清的小脸上带上了淡淡决然，“我对清明师兄的心不曾变过，他的骨肉亦是我的亲生骨肉！何况那凉薄女子早已弃我清明师兄而去。” 在这九洲宫的人看来，李清明忽然多了个女儿，不就是被人嫌弃了吗。 听见这句话，饶是以裴知南的见识，也是表情一僵。 你姜云清是个狗屁的姜家贵女！ “那若是那女子并未弃他而去呢？”裴知南又问。 而姜云清并不在意，反而流露出几分贵女的姿态，只见她淡淡道： “我定叫她知难而退！” 第28章 知难而退的难，是我裴知南的南! 知难而退？ 裴知南听见这气势不凡的一句，不气反笑，眯着眼目送着姜云清原地消失。 她是真在期待着届时这姜家贵女如何叫她知难而退。 不然的话…… 她堂堂魔门妖女裴知南，可是要好好让这姜家贵女知道，知难而退到底该怎么写！ 知难而退的可不该是自己。 而是她姜云清。 这般想着，裴知南眸中也多了些让人捉摸不透的诡谲目光。 “而且这个难，也不是难，是我裴知南的南！” …… …… 回到临安城的一路，李清明都有些心绪不宁。 一边是喜怒无常的妖女，一边是一根筋恋爱脑的贵女，这俩碰到一起，能擦出多少火花他不能说出个准确的数量。 但拿去上演一场打火花表演，肯定是够的了。 结果也不用多想，在九洲宫被众星拱月的姜云清，对上裴知南，哪有半分胜算？ “吃点亏也好。” 李清明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那妖女没发作的时候多少也是个正常人，惜命也是惜命的紧，最会审时度势不至于在九洲宫腹地下狠手。 今日在宴会上，也没真下什么阴狠的大料，只是让那些人颜面尽失。 李清明一点也不担心她露馅，以裴知南的手段，他笃定那些人查来查去，最后顶多也只能以灵食药性冲突为结果。 “小姜师妹啊，不是师兄狠心，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就别惦记着当我娃她娘了。” “别说你那半吊子了，连师兄我都斗不过这妖女！” 李清明如此想着，悠悠抿了口茶，听着屋外头小家伙偶尔响起的哈哈声，忽然就懂得了那些老头子上了年纪，为什么就爱端着壶茶，躺在庭院中有一口没一口地嘬着。 人生最是难得几分悠闲。 家中多了个小家伙，他都慢慢有了几分人生圆满的念头。 只是…… 随着一阵香风袭来，正坐在桌前的李清明忽然发现自己怀中多了个香软人儿。 “师，师兄。” 是气机萎靡连说话声都续不上的姜云清，苍白面色下，嘴角的几分鲜红血迹尤为显眼，一身青衣也没了往日的淡雅的仙气。 双眸更是泪花闪闪，端的是惹人心生怜惜。 李清明眼皮子一跳，着实被吓到了。 这妖女下得这么重的手！ 来不及多想，李清明急忙从储物戒中掏出几份宝丹为她服下，不久便在姜云清脸上见到了几分血色。 李清明这才松了口气，等稍作冷静后，他才察觉怀中这人儿气机萎靡是萎靡，但也不是那种命数将绝的油尽灯枯，就算是，几瓶丹药下去，也能从鬼门关前将她拉了回来。 而且她身上能救命的宝丹，比自己还要多得多。 不带恶意地想，李清明都觉得她要是自己第一时间服下丹药，现在或许都已经的恢复如初了。 不要怀疑恋爱脑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他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场面，每次受伤都是真受伤，但不管轻重，总要来上这样一套。 每当这种时候，这位脑袋缺根筋的姜家贵女也会显露出小女儿的一面。 此时见她赖在自己怀里开始闭眼不语，李清明顿觉头痛，“云清，没事就从我怀里起来吧，现在不是小时候，说出去是会让人笑话的。” “清明师兄，我受伤了。” “我知道。” “清明师兄，我受伤了。” “我刚喂你吃了丹药。” “清明师兄，我真受伤了。” “是的，你受伤了，甚至快痊愈了。” “还没痊愈，除非师兄答应与我双修……” 姜云清话未说完，就发现自己已经被放在了软榻上。 李清明在这种时候是不会让她有得寸进尺地机会，因为姜云清的要求从小时候的“我要师兄呼呼才能好”，已经变成了“要和师兄双修我方能痊愈”。 你就不能有点姜家贵女的模样吗！ “清明师兄。”榻上的姜云清仍旧嚅嗫着嘴唇，低低地唤着。 “好了，说说怎么受得伤。” “就……”姜云清起了个话头，便蹙眉停顿了许久。 然后才慢慢将事情前后经过道出，“回去途中，恍惚间似乎被人困入了某种法阵，未见丝毫光亮，我奋起挣扎也敌不过暗中之人，最后趁着间隙激活了传送阵，便到了师兄这。” 李清明皱眉，当下确定了这是裴知南的手段，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这小姜师妹，分明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说不定裴知南此时就躲在一旁窥探。 这妖女！什么狗屁xp啊？ 一想起裴知南此刻可能还在肆无忌惮地欣赏自己的表情，李清明就头皮发麻，我怎么就惹上了她呢？ “那师妹近些时日还是闭关为好，有宫主在旁，无人敢对师妹你下手。”李清明压下几分心虚，给出真挚的建议。 “师兄……”姜云清欲言又止，脸上是如故的倔强。 “你在这，师兄也不放心，”李清明叹了口气，语气是实打实的情真意切。 姜云清以往给他添的麻烦真的算不了什么，可现在妖女在他家赖着不走，这不是添油扇火，要他命吗？ 他是真有些吃不消了，昨夜睡觉时已经觉得腰酸得慌。 “我不走！” “你……” 李清明头都大了一圈，才想再开口，却见到榻上的青衣仙子不知何时已经露出了一抹香肩，白得有些晃眼。 别人是老肩巨滑，你小小年纪怎么也开始滑了？ 里头的内衬也不知去了哪，若隐若现。 而李清明却没心思欣赏这一幕美景，心中警铃大作。 不对，这cup不对！ 我家师妹没这么大！ 李清明陡然惊醒，方才的惊慌让他下意识地就忽略了某些细节。 这高度，这宽度，这弧度…… 分明是裴知南！ 李清明惊出了一身冷汗，抬头果然瞧见了那青衣半掩的胴体上，是裴知南那张明艳艳的妖冶笑容。 李清明面无异色，心中直叫苦。 不是，你个妖女到底是什么xp啊？ 就爱玩cosy跟ntr是吧！ 而只是轻轻一笑，那张绝美容颜瞬间浮光潋滟。 “清明师兄，师妹想与你双修~” 第29章 兔宝宝与兔妈妈 前世，李清明是没能当上一回男人。 也不知道那种食之味髓的经历，究竟有多美妙。 到了这边的修行界，他也是迷恋上了修行破境时那种深入灵魂的奇妙感。 是男人，就来闯一百……呸！ 是男人，就该变强！ 曾几何时，他的目标就是当个不秃头的帅气版琦玉老师。 可近些时日以来，他渐渐颓废了。 呔！ 臭妖女，坏我修行！ 穿好自己的衣物，李清明心中恨恨地想着，并发誓下次一定要宁死不从！ 几个意思啊？ 天天让我在下面？ 说出去，我李清明的脸往哪放？ 而种种情绪，在见到小家伙的时候，便又消失殆尽。 “阿爹爹爹爹爹爹爹……” 裴逐鹿拖着长长的奶音，一下蹦跳到李清明怀里，小几个时辰没见，她可是想死她家阿爹了！ “功课练完啦？” “嗯啊！” 小家伙用力地点着头，她性子是有些疲懒，但做事绝不含糊。 从宴会回来后，小家伙都不用李清明或是裴知南开口，她自己就去庭院里有板有眼地做功课，汗流了自己擦，摔倒了自己爬起来继续。 “咦，阿爹你身上有阿娘的味道，”裴逐鹿皱了皱小鼻子，像只猫一样嗅着，“奶香，奶香的。” 李清明表情一僵，方才奋战的时候，他是没忍住口最了两口，结果背后就被妖女抓了一道血痕，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但这事，在孩子面前终究是不合适说的。 “笨，阿爹这是跟你待久了，所以身上才奶香奶香的，”李清明勾了勾小家伙的鼻子。 “真哒？阿娘以前都说我臭臭，不让我搂着。” “她胡说，你可香了。” “嘿嘿，我好稀罕阿爹哟~” 裴逐鹿忍不住地用小脸蹭着李清明，不管她是在高兴还是表达喜欢的时候，小家伙都爱用这个动作。 李清明也十分享受这种父女之间的亲昵，抱着她就回到书房里给她读那些画本，顺便教她又识了些字。 天边很快从晚霞艳艳成了暗沉一片。 “阿爹，为什么故事里的那些道士都说要降，降妖服墨？”在听李清明讲完魔改版《狐妖聂小倩》的故事后，小家伙昂起脑脑袋问，语气隐隐带着些紧张。 “降妖伏魔。” 李清明将这四个字写了一遍，想了想才开口解释：“因为在他们的立场，妖是坏的一方。” “妖是坏的？” “也不能这样绝对，”看着小家伙疑惑的大眼睛，李清明觉得有必要趁小就先提前给她建立某些认知。 这方世界的修士能有移山填海的手段，自然也是会有各型各色的妖。 自古以来，人类修士便是与其他种族的不断竞争中，才慢慢主导起这方世界，其中纷争血泪纠葛如麻，早已分不清孰对孰错。 人类主导修行界，妖族自然是日益凋零，除却少数妖族成了一些世家宗门的扈从，其余尽数是流亡去了某处妖族秘境。 斩妖除魔的故事，如今也只剩下后者还盛行在正道修士当中，偶尔会有零星妖族为祸凡人城池的听闻。 “和人一样，妖肯定是有好有坏，可一些在妖看来觉得再正常不过的事，在那些道士眼中却是伤天害理的坏事。” 裴逐鹿听不太明白，只用眼睛盯着李清明，乖乖等着下文。 “嗯，就好比咱们今天吃的灵兔，好吃吗？” “好次！” 裴逐鹿一听，整个人兴奋得快些从李清明怀里蹦跳起来，嘴角隐隐有几分晶莹，光是回味就有些口中生津。 “阿爹改天再带你去吃，”见她这副模样，李清明也忍俊不禁，随后正色道：“灵兔好吃是好吃，可我们吃了它，那灵兔妈妈会怎么想？” 李清明清楚以小家伙的年纪，是很难理解一些事的，世事对她来说不是无常，而是还未形成具体的认知，需要他这当大人的引导。 可落到满心满眼只有灵兔的小家伙耳朵里，却成了另外一番意思： 兔妈妈怎么香？ 兔妈妈怎么做才香？ “那肯定怎么做都香啦！”小家伙砸吧砸吧粉嘟嘟的嘴唇，掰着手指头，语气相当认真，“烤得最香，红烧也香，做得辣辣得应该也好好次！” “……”李清明干笑了两声，心中尚有些庆幸：“还好不是说吃了兔宝宝，也该顺便把兔妈妈也吃了。” 歪了，但歪得还不是太离谱。 “先不说兔兔怎么做好吃，要是兔宝宝像你现在这样在它阿爹怀里听故事，可被坏蛋熊熊抓走了，阿爹会怎么样？”李清明换了一种表达方式。 “我不要离开阿爹！” 小家伙像是见到了某些极为可怖的场面，又往李清明的怀里钻，两只攥着他衣物的小手因为过度用力成了红彤彤的模样。 半晌，她才闷声问道：“我要是也被坏熊熊抓走，阿爹会难过吗？” “那可不止是难过了，”李清明将她抱到自己面前，做了个哭脸的表情，“阿爹到时候饭吃不下，觉睡不了，天天就想着你哭啊哭。” 这可把裴逐鹿担心坏了，用小手抹着李清明脸上并不存在的泪水，“阿爹不能哭，我会好难过的！” 当男人从丈夫的角色多兼顾起父亲的新角色，是真吃不住自家小棉袄一点娇柔攻势。 “阿爹，我懂啦！” 安抚好李清明后，裴逐鹿眼珠子一转，邀功似得开口：“我们吃了兔兔，我们会很高兴，但兔妈妈会很难过！” 孺子可教！ 李清明点点头，刚想揉揉她的脑袋以示奖励，就听小家伙又嘟囔着：“可是兔兔真的好好次哇……” 得，道阻且长。 “道理是这样的道理，我们觉得很正常事，但会让它们难过，反之亦然。”李清明合上书，“世上有太多的事其实很难分辨错对，都是立场不同。” 尽说那些妖如何屠戮凡人，可这种事修士干得也一点不少。 察觉到自己这话对小家伙来说还太过深奥，李清明又道：“妖或许不坏，但修士很难会喜欢妖。” “意思是讨，讨厌吗？” 李清明轻轻颌首，未曾发觉怀中的小家伙那低垂的眼帘下，透露着几分难过。 第30章 妖女的妖，居然真是妖的妖? （前文剧情有所修改。） 天色已晚。 李清明在书房内处理完这些日子囤积的琐碎事，伸了个懒腰，转头便奇怪地瞧见趴在软榻上眯着眼的小家伙，一副晕昏昏的模样，脸蛋红得发烫。 脸上的泪痕带着些晶莹。 他急忙摸了摸，更是吓了一跳，这张尚带着婴儿肥的面庞，烫得跟火炉似的。 “宝宝，你哪里难受了？跟阿爹说说。”纵使是以李清明平时遇事波澜不惊的心境，此刻都慌得像只无头苍蝇，一下失了分寸。 听见他的声音，小家伙费力地撑开眼皮，只是摇摇头，“阿，阿爹，我好困哟……” “没有哪里不舒服吗？”李清明还是放不下心。 “没，没有呀，就是，就是困啦……”小家伙嘟囔着，也没忘用小手拍拍李清明的脸颊，却没有力气抬高，“阿爹不，不用担心的呀……” 她这模样，更让李清明慌张。 按理说，小家伙不大可能会和凡人一样生病，可修士的病，更是吓人！ 就在他慌慌张张的时候，换了套普普通通白衣的裴知南忽而出现，声音淡然，“裴逐鹿，今天该泡药浴。” 而等她话语落下，李清明便发现小家伙忽然皱起了脸，委屈巴巴地直接将脑袋埋进了他的胸膛，装作没听见，呼吸还是那样的沉重。 “裴逐鹿！” 裴知南的声音又冷冽了几分，听得小家伙身子一颤，将头埋得更深了。 这莫名其妙的场景，看的李清明心一揪，转头对裴知南说：“年纪还小，这药浴也不着急泡，她这是不是生了什么病。” 裴知南并未理会，径直走上前将李清明怀中的小家伙硬拽了出来。 而发现自己离开了李清明的怀抱，裴逐鹿哇得一声便哭了出来，哭声也有气无力的，“阿爹，阿爹，我不要泡药浴，我不要……不要……” 李清明心头又是心疼又是古怪，今天的妖女冷地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小家伙的症状也奇怪，听见泡药浴的反应也有些过激了。 发展到现在，药浴的配方千奇百怪，却不是他前世看过的小说中描述地那般痛苦，时常要用来烘托主角的意志有多非常人。 在经过无数次改良后，药浴比泡澡还要令人身心舒坦，除去一些特例仍旧会带来肉体上的强烈痛感。 李清明不知道裴知南口中的药浴是何种，也不觉得她会真给小家伙用上那种副作用强烈的药方，情况多是小家伙尚且年幼厌烦药浴，但他就是心疼。 哪有真当父亲的，听了自家女儿这样的哭声不揪心的。 “裴知南，今天先停停不行吗？没看见女儿生病了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为了小家伙，李清明头一次在裴知南面前流露出几分软弱，却又带着无比的强硬的气概。 可裴知南不为所动，一双幽冷的眼眸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抱着小家伙走进了另一处房间，里头已摆放着一只由玄冰制成的浴桶，散发着缕缕冰寒气息。 她弯下身，无情地将裴逐鹿死死攥住她衣服的小手扯下，将其悬空在浴桶之上。 亲生女儿的眼泪似乎并不能引起裴知南的半分同情，她冷冷道：“下与不下，你自己选。” 裴逐鹿停了哭声，早已通红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了眼宛如深渊噬人无形的冰块，又转头盯了李清明一瞬，然后自己推开裴知南的手。 扑通一声，溅起的些许水花被寒气冻成冰晶，再而落下。 或许是药液太过冰寒，小家伙堪堪停下的哭声忽而又回响在屋内，然后是持续不断地啜泣声。 “疼……” “阿爹，我疼……” “好疼……” “阿爹，我好……好疼……” “抱，抱抱……” “阿爹，我要抱抱……” 李清明听得心都快裂开了，脸上不知何时也挂上了泪水，一言不发地就要上前将小家伙捞起。 可让李清明奇怪的是，他明明已经伸出去手了，小家伙却将扑腾的双臂收了回去，连哭声都停了住，只用一双婆娑泪眼看着李清明。 “裴知南！”李清明转头，似是想要发火。 刚刚满目幽冷的裴知南并未阻止他，而是用她那双美眸冷冷盯着。 “以前就算了，现在你还瞒着我，不管小家伙是得了什么病还是需要泡什么特殊的药浴，我有资格知道！” 裴知南没吭声，只是抬头望向庭院外的夜空。 乌云飘散，夜空顿时显露出了那一轮高挂的圆月。 整个庭院也被澄澈的月华照得明亮，与她那副鬼斧神工的绝美面庞交辉相映。 半晌，她才轻悠悠地开口： “李清明，你的女儿没有生什么病，也不需要什么调理身体，只是每月十五需要压制她体内的妖力，免得她没法保持人形。” “去踏马的妖力！你是妖女不假，难道实际是妖不……”李清明罕见地被愤怒所控制，可转头却因为眼前的景象死死抿住唇。 只见明亮月光下，裴知南无可挑剔眉眼仍旧似是天然雕琢而成的美玉，尽显灵动绝美之意，可双耳处竟立起了一对毛绒的尖形狐耳。 嗓音也渐渐变得幽幽缥缈起来。 “你……” 李清明怔然，再看去时， 竟在裴知南身后见到了九道影影绰绰，轻摇慢曳的…… 雪白狐尾！ 第31章 期限是永远 地面上摇曳的如簇尾影，裴知南那头在月华下染上白霜的银丝，都让李清明陷入了某种凝滞的失神情态。 妖女裴知南，风华绝代却妖冶如夜，无人能琢磨到她丁点的心思，行事更是方方面面都是透露着个妖字。 从来没人将她与‘妖’联系上。 就如李清明所知的那般，人与妖之间的隔阂，并不是时间所能冲淡的，甚至至今还有极端的除妖联盟在各处活跃，就为了彻底灭杀这个族群。 如此惊艳才绝的女子，定当是人族才是。 可…… 李清明深吸一口气，不管是裴知南显露出来的妖族特征，还是周身蓬勃却内敛未有一丝泄露的妖气，都在一遍又一遍地为他警醒： ——她不止是妖，还是那种血统极为纯正的上古妖皇一脉。 一旦接受了这个事实，李源反而觉得以往种种困惑一下就能够说得通了。 仅仅只是两三个年头，裴知南怎么就一跃跨过别人数十年上百年才能有的修为境界？ 他李清明已经足够惊艳才绝了，却还是始终被裴知南压过一头？ 堂堂魔门绝世妖女，修行的功法为什么有着如此反常致命的罩门？ 种种一切，都是因为她裴知南是只狐妖。 妖和人，能是一个赛道？ 那般聪慧小家伙的小家伙为什么在某些方面会比凡间幼童还显得愚笨，一身体魄为何如此惊人。 再以及， 裴逐鹿那个就爱用脑袋蹭他以表示亲昵高兴的习惯…… 可不就是一只幼年小狐狸吗？ 正如她此刻露出的小小狐耳，配上一头黑亮的长发，是一只彻头彻尾的小狐娘。 眼前的事实实在是太过于震撼，心中思绪一时纷杂的李清明也不由长久未语，再抬头便又是对上了裴知南那双泛着幽幽暗金光华的眸子。 似乎，比刚刚更冷了。 始终未语的裴知南嚅嗫着燃血般的红唇，出声说道：“这就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李清明你真是越活越胆小了。” 她语气中透露而出的蔑视轻佻，又让李清明以为回到了二人初识之时。 吓，是被吓到了。 但害怕？还真没有一点。 若是让外人知晓了魔门妖女裴知南是狐妖化形，勉强称得上安详宁静的修行界定会是一番风起云涌。 再加上他这位曾经的九洲宫真传与她育有一女的消息传出，不出预料的话，那阵风雨可要演变成腥风血雨，各方局势也会被搅成一摊烂泥。 可李清明还真不觉得有什么好怕。 大不了直接在自己掌控的几家修真界报社写份头条——是的，我们有个孩子。 然后大大方方离开这九洲宫便是，反正没人能妨碍他宠女儿！ “其他的事我不关心，”李清明神色冷静，绕开裴知南径直走到那玄冰圆桶前，一把将小家伙抱起，边用干净的浴巾帮她擦掉身上的药水，“不管是跟你姓裴还是跟我姓，她都是我李清明的女儿，这件事，谁都没法更改。” 然后他才再次对上裴知南的目光，语气也带上了些冷意，“包括你这个当娘的在内。” 李清明没有去质问裴知南为什么不早些告知自己这件事，纠结过往无疑是最愚蠢的行为，他向来习惯专注脚下，放眼未来。 才停了哭声的小家伙，方觉气氛有些不对劲。 以前常听婆婆说夫妻之间最爱吵架，打架，她直到现在才见到自家阿爹阿娘吵了起来，本该是觉得有趣又好奇的心境，此时不知为何却是难过地很。 连两边的狐耳都拉耸着。 她以为是自己的哭闹，才导致两人的争吵。 “阿，阿爹……”裴逐鹿怯生生地唤了句，带着某些小心翼翼说，“能放我，回桶里去吗？” 李清明低下头，满脸不解。 “我以后会乖乖的，不会再惹阿爹生气的……” “我……”李清明张口欲言，他哪会生这小家伙半分气，可对上裴逐鹿那委屈泪眼，他这个大男人却半句话又都说不出来了。 “是自己没手，还是没脚？” 裴知南的言语可不会像李清明那样温柔，听得小家伙自己挣扎地跳到了地面，然后两条小肉腿一蹬地，直接用手抓住了比她个头还要高的玄冰玉桶边沿，再咕噜一下爬了进去。 显露妖形后，刚刚还浑身发烫头脑昏沉的小家伙已经彻底清醒，小小身躯内蕴含的力量更是有了质的变化，只是身上的气机相当紊乱， 而在落进药液之后，她又是忍不住哭了一声，然后立马收了住。 “平日多久，今日也要多久。” 裴知南的语调始终冰冷，如同她原地消失后仍未消散的幽寒气息，小家伙也在乖巧地用哭腔回应，“知道了，阿娘。” 房内再次变得安静。 “阿爹在这里陪你好不好？”李清明过了好一会才开口，此时冷静下来后他也知晓小家伙定然是因为某些他俩这人妖结合，身体出了些他不清楚的状况，每到圆月夜便会‘发作’。 这药浴也不是随随便便调制的，而是专门为了扼止这种状况，使小家伙再度恢复人形。 “好呀，嘶~” 裴逐鹿应着，一开口却忍不住倒吸冷气，听得李清明心头一颤，在他不知道的这些日子里，眼前这小家伙吃得苦好或许比他所想的得多得多。 “很疼吗？” “才不疼，”小家伙才开口，就被身边无处不在的阴寒侵袭，狠狠打了个冷颤，随之而来的是阵阵的裂骨之痛。 她很想哭，却用小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刚刚都已经惹李清明生气了，裴逐鹿现在是怎么都不想再出声来了。 而在下一秒，她却发现她的阿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也进到了这只玄冰玉桶，将她搂在手臂当中，脸上的表情是狰狞的温柔笑意。 “阿，阿爹……” 这份痛楚，尚且在他的忍受范围之内，却控制不住面部的肌肉做出反应。 “快出去，阿爹你快出去，要泡一夜，可疼……”小家伙着急地推搡着李清明，这种药浴她一泡就是要泡上整整一夜。 她会心疼。 “一夜就一夜，阿爹说了陪你的。” 裴逐鹿的小脸愣愣了，然后忽得嚎啕大哭起来，抽噎着说： “阿，阿爹……你能不能，别讨厌我呀……” “我怎么可能讨厌你呢？” “可，可，可……可我是妖啊……人怎么会喜欢，喜欢妖呢……要是阿爹你不要我了怎么办……” 只是一句话，李清明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似的，没法再言语。 他方才醒悟过来，小家伙今夜所有的异常，都是害怕因为‘妖’这个身份，而被自己不喜欢。 就像那些流浪在外的宠物狗，一旦有人投喂久了，它是也会变得非常乖，见人也会摇尾巴，可是谁都带不走它，又或者说很难。 在它的温顺外表下，其实都是戒备心。 “别人不知道怎么样，可阿爹会永远喜欢你的，”李清明抹去小家伙脸上流不尽的泪水。 “真，真的吗……” 裴逐鹿死死抓着李清明的衣衫，连痛似乎都忘了，生怕李清明摇头。 “那阿爹跟你拉钩钩好不好？” “拉钩？” 李清明弯着小拇指勾住那只有一截空心菜大小的小小拇指，“拉钩上吊，一千年，一万年阿爹都会永远喜欢小家伙。” “一千、一万……年！”小家伙的眼慢慢亮了起来，泪水还在流，面上却是绽放起了灿烂笑容，“我会永远喜欢阿爹。” …… 一夜无事，白日破晓。 窗外忽然一声低到无人可闻的轻喃声，却被清早灵鸟落在枝头的轻颤声盖了过去： “李清明，你真会将她视作亲生骨肉吗……” 李清明在屋内陪了小家伙一整夜，裴知南却也在外头站了一夜。 —— （晚上还有。） 第32章 白蛇青蛇 “真是大不如从前了……” 将小家伙哄睡又坐到书桌前的李清明忍不住揉了揉额头，熬了个通宵倒也不至于让他觉得疲惫，反而泡了一晚上那药液，他现在反而是感觉精力充沛。 可太过充沛了，却会觉得疲乏，颇有些虚不受补的意味，无法像小家伙那样闭眼就沉沉睡去，按那状态或许要一连睡上好几天。 他摊开一本空白书册，拿起桌上的笔渐渐陷入沉思。 这是他从前世就养成的习惯。 如今知晓了裴知南的妖族身份，以及小家伙身上的妖族血脉，他自然需要未雨绸缪，去提前做一些准备。 但更重要的是如何去弥补这些年他不在小家伙身边，所形成的肉眼难见的隔阂。 裴知南那边，也多少少不了。 李清明猜测她一定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才会将小家伙送到自己身边，昨夜种种或许也是某种试探考验。 昨夜前李清明或许还不能理解，现在若是互换立场，他做的可不会这般简单。 妖与人之间的隔阂，是用无数先人血肉骸骨垒起的鸿沟，裴知南又如何笃定他李清明知晓真相后，不会换一副面孔？ “这妖女，对我哪来的自信？” 李清明心中多了些微妙的情绪，但也没太在意，世间谁能揣摩地透这妖女的想法？ “人跟妖，能和谐共处吗？” 李清明在纸页上写下这样一个问题，然后自语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可能。” 据他所知，这些年来在那妖族秘境内修生养息的妖族，也已经渐渐开始在修行界内走动，也还跟一些宗门搭上了线，开始往来。 曾经的血海深仇到了如今，也随着那些先人的魂飞魄散慢慢淡去，不说放下过往所有，但也能各自抱着警惕心，在某些方面达成共赢。 特别是一些妖族秘境内独有的天材地宝，连九洲宫也曾采购过一批尝试培育，但都以失败而告终。 两方天地的药植，都没法在外界存活，但却又是双方不可或缺的资源。 这种情况，其实就相当于两边有了‘和平’的先要条件。 李清明记得他师尊分明有提过，九洲宫宗门高层正有这方面的意思，可作为正道之首他们需要考量条条框框实在太多了。 或许几十年数百年后，还真就能见到人妖繁荣的场面， 但李清明实在不愿意等，小家伙都那样担心他因为‘人妖偏见’而不喜欢她了，他难不成还要让其等上几十数百年？ 得潜移默化地更改多数人的固有认知。 李清明幽幽想着，目光也不由停在装满了他名下书店出品书籍的书架上。 “最无耻的侵略手段是思想入侵。” 李清明忽然一笑，握笔悬停于纸面，笑容带着点那种恶作剧的跳脱，“是时候该让这个世界的修士，感受感受什么叫做人妖虐恋了……” 《白蛇传》 他写下这个书名，继而下笔如有神。 这些年能写出那么多杂七杂八读物的他，按照记忆中的印象，依葫芦画瓢写出一部让人爱不释手作品，不要太简单。 放到前世，他多少也能是个大神级别的文抄公了。 【望着被如山大的金鉢自高空落下，将他那一脸泪痕未干的娘子笼罩而下，许仙的心似乎也跟随她被囚禁在了那幽暗无光的地狱当中……】 【而在他身旁，一只青蛇却悄然攀上了他的手腕。】 李清明一口气就写了大半本魔改版白蛇传的剧情，然后顺手在这段末尾留了个勾子。 当作者的，哪能结尾不留钩子呢？ 粗略游览了一遍前文剧情，李清明信心满满，就凭我这一手感情戏写的，不让女修士哭的稀里哗啦，让男修士也想要娶个妖怪老婆，就算我输好吧！ 正当他准备去交由福伯去趟书店的时候，身后却又幽幽响起了裴知南的声音。 “我还没看够，你坐下继续给我写。” “能不能别天天走路没声？你是妖，不是鬼魂！”冷不丁被吓了一跳的李源，自然没什么好脾气看，“累了不写了，想看等我什么时候有空。” 搞笑，真以为读者能威胁到他这种狗作者？ 做梦~ 裴知南哪能是吃套的？ 眼前虚影一晃，李清明便发觉裴知南已然坐到了书桌上，双腿架.在他的肩膀两侧。 他但凡只要再凑近些，便能瞧见那桃花源。 可裴知南那不善的语气让他暂且放下了某些旖旎的念头，“这青蛇也是妖？” “你猜？”李清明才硬气了一会，忽然又啊呦一声，差点冷汗都流了下来。 ——剑柄又被妖女踩着了！ “李清明。” “有屁就放，”李清明巍然不动，却有些不敢直视裴知南那像是要燃着火的双眸。 这妖女，他妈的又要吃人了！ “这姓许的负心汉有了白蛇白素贞不够，你还想再养条青蛇？”裴知南言语间的幽冷好似严冬风雪，“还是说你是在写自己？” “你听我解……你别用脚！” 李清明有苦难言，把柄在人脚下，只能低头。 可裴知南脸上却又多了明艳艳的危险笑意， “连我都取悦不了，你还想找小？” 第33章 你休想逃离我的掌心 是个人，骨子里的掌控欲就少不了。 可若再加上某些偏执与强势，那可就不是能用掌控欲三个字来解释了，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 就好比此时笑颜如同水光微漾的裴知南，明明是一眼便能让男人沉沦的绝美妖冶，却让李清明忽而觉得呼吸困难，恍若回到了几年前那方幽暗的山洞。 四肢好似又被沉重锁链所束缚，耳边又是叮铃作响的铃铛声。 李清明面色红涨，想他堂堂少年剑仙、九洲宫当代第一真传、未来的正道巨擘……虽然这些都是过去式，可也不是能这样被妖女肆意玩弄羞辱的！ 更何况，还是用的是…… “裴知南，你又抽什么疯！” 李清明竭力做出一副仇深似海的严肃表情，却没了数年前的决然。 这番模样，反而引来了裴知南几声盈盈轻笑。 “相公你这嘴，好生的硬气，只是你这身体，也太过实诚了吧？” “我看相公这青蛇，就算养了，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听她还耿耿于怀，李清明真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个完全虚构的故事，非要投映到现实各种联想，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怎么？一听我想另寻新欢，你这妒妇就忍不住了？”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家庭地位，也是靠自己争取的。 李清明向来硬气，抬起下巴，道：“像你这种妖女，日后也只能当个妾室，给我端茶倒水铺床洗脚！” 三言两语间，裴知南就成了那类世家中地位最为地位的丫鬟，可她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璀璨，娇滴滴道：“相公要奴如何，那奴就如何，奴都听相公的。” 但娇柔的可不止是言语。 片刻后，李清明突然抿唇撇过头，不敢再与她对视。 裴知南则是收回脚，语气带着几分嫌恶：“就你这也配能说是正道修士？李清明，你可真是下贱！” “呵呵。” 李清明佯装无事发生，只能以冷笑应对，可脚趾头都快在地上的抠出三室一厅了。 然后，只能在这大白天的又去洗漱一通，回来神清气爽地在书桌前坐下。 圣贤模式一开，下笔更是如有神。 伴随着小青登场，剧情的整体基调变得愈发的伤感，许仙前世牧童与白蛇的纠葛，更为这段人妖虐恋添上了些宿命般的纷杂纠葛。 在旁人看来定会是可歌可泣的情爱，落在裴知南的眼里却是另外一番意味： “修炼千年，只为报恩，却还落得个被锁在雷峰塔下的境地。” “这白素贞莫不是傻子不成？” “都准备水淹金山了，还要顾及那些妇人之仁，活该落得这般下场。” “还有那许仙，优柔寡断，除了满腔良善，真的是一无是处！” “李清明，你在写什么狗屁！快快将白素贞从雷峰塔中放出来，大杀四方！” “……” 听着裴知南这些碎碎的念念叨叨，李清明道觉得她这般比以往鲜活了许多，却烦不胜烦。 “你能不能给我安静点，不爱看就别看，我何时求你在这指手画脚了？” 虽然是依照原先世界的白蛇传修改的故事，但一笔一划出自他手，落在他的纸上，那便是他独创的世界。 你个妖女能不能别代入感这么强啊？ “笔给你，你来写？”李清明直接将笔一递，就差来个葛优瘫直接摆烂了。 被他一番数落，裴知南美眸微眯，心中自然是恼怒不已，可偏偏却又发作不了，最后还是不再言语。 少有的占据上风，李清明不由发出一声冷哼，就差将得寸进尺写在纸上。 任你妖女再乖张桀骜，不一样是得老老实实。 而等写到白素贞产下一女，裴知南又忍不住开口，讥讽之意未有丝毫掩饰：“我还寻思许仙这种男何故如此熟悉，原来是你自己。” “李清明，你可太看轻妖族了，真就以为一次救命之恩，就能让堂堂大妖托付身心，还为其生儿育女？” “亏我还以为会是何等传世之作，原来不过是本烂俗之书而已。” 得，看小说又看出个三六九等了。 李清明笔锋一顿，没好气道：“别说人白素贞，你不就是这样？” “什么……” 裴知南倏地怔了下。 因为千年的救命之恩，都要修成正果的白素贞委身于普普通通的许仙，甚至还为他生儿育女。 也因为救命之恩，她这妖女一时犹豫放过了他李清明。 同样为他育有一女！ “李清明，你好大的胆子！”裴知南的语气一下又冷如冬至大雪纷飞，“如此蠢笨的白素贞，可有我万一的风华。” 嘿，急了吧？ 李清明心中暗乐，敷衍地点着头，“是是是。” “安敢如此编排我，谁给你的胆子！”裴知南眸藏寒霜，先前那本《魔门妖女》尚在她忍受范围之内，她也就饶了李清明。 而这回，李清明不止故技重施，甚至变本加厉！ “你莫不会真以为我不会取了你的这条狗命？”裴知南横剑于李清明脖上，面上只余漠然，“这回你就算跪下求我饶你一命，我也定要将你这颗脑袋砍下来！” 而李清明连笔锋都未有丝毫偏差，自顾自地继续写着后续的故事。 意思不要太过明显：砍，随便你砍，你有本事就砍！ 都是知木艮知底的关系了，还整这一套属实有点腻了，不过也不能刺挠地太过。 “有什么事什么话都等我写完先，我昨夜刚答应给女儿写新故事看。”李清明补了一句，给裴知南一个台阶下。 他哪能不知道这妖女看似有些不近人情，实际却是将小家伙看得比什么都要重要。 “贪生怕死。” 裴知南如此点评，却还是将剑收了回去，目光也回到了书页之上，彻底安静下来。李清明落笔极快，她看得稍有些慢。 等见到许仙开始懊悔，执着于救出白素贞，裴知南身上的冰寒气息才稍稍退却，眼神也不禁落到了李清明脸上，“就该这样才是，你李清明也该向我乞怜摇尾。” 李清明理都没理，他与裴知南之间就如同被虏获的苍鹰与熬鹰人，再加上各自的性格，压根就不可能出现琴瑟和鸣的场面。 这些无关痛痒的话，他真要是搭理就输了。 但裴知南心中那抹愉悦，很快便消失殆尽。 人妖终有别。 许仙亦要为他犯下的过错赎罪，去往雷锋塔下向白素贞深情告别，最终含笑离世。 李清明划上句号 ，颇觉满意，文字没有低俗高贵之分，只要能给人带来情绪上的共鸣，那就是艺术。 可边上却又响起了裴知南那宛如来自深渊的幽冷低喝： “李清明！” “你若是也敢抛下裴逐鹿离去，我定会将你从坟墓挖出，鞭挞你的尸骨，将你的神魂囚禁将你折磨至一千年，一万年！” “你休想逃离我的掌心！” 看着裴知南杀意凛然的模样，李清明一时愣住。 不是，我写个故事，你这么认真做什么？ 第34章 上进，上进! 李清明没想过裴知南这也要大发雷霆。 不过也正常，妖女哪有个定性？ 起了捉弄人的心思时，一口一个相公奴家妾身。 稍有不快时，便是手下败将、胯下玩物、奴仆……这类侮辱性极强的词汇，用以衬托二人之间的高贵卑贱有别。 “别发神经。” 李清明淡淡说了四个字，拿起桌上的几本书册，理了理衣裳，道：“我出去一趟，大概晚饭前回来。” 如此姿态，自然是引得裴知南冷下眉眼，明明小命都在自己手里，你李清明哪来的底气？ 甚至还摆出一副要我对你言听计从的架势？ 可还没等裴知南发作，李清明就已经推门离去，只余下桌面上的点滴墨水。 口high完不走，搁那做艾草针灸是吧？ 他李清明又不傻！ …… …… “东家。” 李清明才走进自家名下书屋的总店，穿着儒衫的掌柜就迎了出来。 等见到里面怀里的书册，他那细小狭长的双眼霎时闪烁起一阵光亮，忍不住搓了搓双手，“东家可又是有新作问世？” 等李清明点头，他才用掌心托着接住书册，仿佛捧着的是无比神圣之物。 能不神圣吗？ 真以为这是普通的故事话本吗？ 都是亮闪闪的灵石！ 本来只是临安城内小小一间书屋的穷酸老头子，到如今修行界数得上名头的刘大掌柜，他可是太清楚这位曾经九洲宫真传手下一笔一划的价值，用千金来比拟都会显得对前者不够尊重。 “加急，三天内名下所有分店的货架上都要摆放上这本，给那些经销商的价格可以比平时再低五成，要在最短时间内将这《白蛇传》的名头打出去。”李清明认真吩咐。 “老朽这就去吩咐，晚些就拿范本先给东家过目，”刘掌柜当即应下，哪怕是李清明后半条决定几乎是保不住本钱，他也没有任何异议。 多大能耐吃多大碗饭，多大官管多大事，他这种人老成精的哪会惹衣食父母不快，更何况李清明还没哪次让他吃过亏。 “对了，”李清明将其喊住，“城里哪个戏班子最具实力？” “戏班子？” 刘掌柜微微睁大了眼，作为临安城土生土长的人他对城池内的八教九流都熟悉地很，当下便如数家珍道：“要说台风，洪家戏班子最稳；文戏的话，是要属于桂园最佳，有好几位名角；武戏的话，当数成家班了，不过……” 见他如此卖关子，李清明也忍不住地偏了下头，接着却在这刘掌柜的贼眉鼠眼间见到了几分男人秒懂的‘暧昧’。 “而若是说艳戏，群芳厅的姑娘们个个都是惹人怜惜的娇花，既能唱的了曲，又能吹得了萧，还能吟诗作对，听说还会剑舞呢……”说到这得时候，刘掌柜嘿嘿笑了两声。 李清明听着也是大为震撼，青楼就青楼吧，还整得如此多才多艺是怎么回事？ 城会玩！ 不过面上并未有表露任何异色，这要是那妖女暗中窥伺，那他明早岂不是要扶墙而出了？ 使不得，使不得，我李清明可是正人君子！ 与此同时，没在李清明脸上发现一丝的好奇或是向往神色，刘掌柜也是心中暗道可惜。 男人之间怎么样才能快速结下深厚情谊？ 要么历经生死，要么就是一起喝点花酒搂搂小腰了，别看他今年已是花甲之年，刘掌柜可是想上进的很！ “东家定然也是瞧不上这些庸脂俗粉的，”刘掌柜打了个哈哈，转而又摆出了工作时的严肃模样，“东家可是想找戏班子将这回的话本排演成戏？” 李清明没什么好瞒着这位负责着他手下诸多业务的老人，点头应下，“要快，先前那聊斋里头狐妖与书生的故事也要排上。” 只是小小一个点头的动作，便让刘掌柜的心又渐渐火热起来，他一早也有这样的念头，将话本编排成戏剧，那他这刘大掌柜的分量可就是要再变得重一些了！ 上进，必须上进！ “那老朽今夜就去找那些老熟人商谈商谈，看有没有哪家戏园愿意出手的，就算没有，我砸钱也要砸到他们出手！然后再挖些角儿，一定将李家戏园办起来！” 李清明最欣赏这位刘大掌柜的就是这份干劲，拍了拍他的肩头以示鼓励，“辛苦刘掌柜了。” 出了书屋，李清明转身就又去了名下的服装连锁店。 负责服装首饰这块业务的，是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富贵家庭出身，多年前李清明曾救了她一回，如今成了他手下的一员大将。 一见到李清明到来，她恨不得直接将身上的桃儿放到前者的手里，让他帮忙揣着。 “东家~您今日怎么有空来店里~” 面对这番娇声细语，李清明摆出了一个【面对诱惑坚决说‘不’】的姿势，他可是正人君子李清明！ “茉莉姐莫要捉弄我了，”李清明淡淡开口，“今日来是有要紧事说。” 名为陈雅云的美妇收起了几分媚意，她是想与李清明亲近，可自知没有这种资格。 “我让刘掌柜帮我去筹备一处戏园，准备自己编排一些戏，服装这块呢得劳烦陈姐了，”李清明简单说着，“风格如何等雅云姐看过戏文自行定夺便是，但要订做一批狐耳发箍。” “狐耳发，发箍？” 陈雅云眨了眨美妇人独有的水润媚眼，一时有些不明白。 发箍抹额这类物件，她那边首饰店里一直都有卖，相当热销，不管是九洲宫的仙子还是城里的大小姐，都是店中常客，谁家李清明构思出来的那些款式都又是新奇又是好看呢。 但这狐耳发箍，听着总有些违和感。 好好的人，戴狐妖耳朵在头上，成了什么样子？ “和那戏的内容相关，准备到时候当成小礼物送给那些女看客，白白粉粉的瞧上去也是可爱，以后或许还能掀起一股可爱风潮流。”李清明拿出一早想好的说辞。 颇有生意头脑的陈雅云一听，顿时明白过来，不由感慨：“东家这头脑，我怕是一辈子都学不会……” 在她看来，这又是李清明商业版图的一大百年大计！ 可谁又能知道，李清明这忙前忙后的，只是为了家中的小家伙呢？ 第35章 黑丝裤袜来两条 育儿，其实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 李清明没感受过父母健全的家庭如何，但或许也比不过那位过度辛劳而早早驼背的院长妈妈。 一味的打骂压力式教育，能不能让孩子成才不知道，但一定会在双方中间产生某些岁月不可消磨的隔阂。 换位思考，或许才该是身为父母要做到的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东家这有了女儿，果然也深沉了许多呢。” 见李清明沉思，陈雅云不禁开口调侃了起来，“店里没什么孩子穿的衣服，但有不少适合那位白衣仙子的，东家可要带些回去讨她开心？” 李清明虽未亲口承认，可这些时日他出门总是会带上那个可人的小女孩，谁见了都是往这方面想。 上回那蒙面的白衣仙女，更是引得他们好奇，到底是不是他李清明的道侣。 如果是，到底是谁家女儿，竟然如此有福气？ “这些时日，可不知道多少闺中小姐彻夜难眠，眼泪不要钱似地掉，”陈雅云打趣着，已经起身去帮李清明挑选去了。 虽然不知道那白衣仙子的喜好，可店里的服装如此之多，就没一件丑的，陈雅云心想多挑一些，总能是有喜欢的。 “那就劳烦雅云姐了。”李清明没有拒绝，相比于裴知南整日又偷他师尊衣服穿，又是学姜云清穿青衣玩cosy，直接给她带些衣服回去倒是能一定程度上让他少头疼些。 “东家真要是心疼，多来见见我也是好的。”陈雅云捂嘴笑着说。 看着陈雅云扭着小丘似的后胯往外走，李清明也忍不住叹了口气，长得帅就是这点不好，不单单被各种小姑娘惦记，这种俏寡妇的目光更是显露着想将他生吞活剥的意思。 在他在屋里头喝茶休息的时候，陈雅云是真的认认真真地挑选着衣服，毕竟在名义上是她这当掌柜的，给‘少夫人’送礼，切不可怠慢。 长衫轻纱，旗袍卷裙……但凡是店里热销的，她都统统挑了一份，还是那种作为样板品不外卖的高级款。 “不过……这可还不够……” 陈雅云心中想着，又扭着成熟身姿走到另一处的内饰品店。 都是过来人，她比谁都懂男女之间那点事，更懂情趣二字如何重要。 “掌柜，可是来取什么物件？” “我自己来就是。”陈雅云挥手让店里的女伙计退下，自顾自挑选着，真要是让这些小女人知道些什么，背后可不知道要嚼多少舌根。 看着货架上那些布料用的少得可怜的内饰，陈雅云笑得眯起眼，一件一件拿下放进储物袋。 这些物件，可不知道受多少贵妇人喜爱，甚至不少都是借此重新讨得了家中男人的欢爱。 更是在妇人之中掀起了某些潮流，就算不穿给男人看，穿给自己看也是极好的。 女人嘛，有些时候面上私下的反差，大到别人想不到。 表面越清冷，私下说不得骚浪成狐狸精似的。 男人嘛，就没有不爱这口的，一些光是瞄上两眼，心中就可能各种想入非非。 陈雅云这般想着，更是挑选着那些难以放到台面上来说的款式，统统放入储物戒，还贴心地找了个样式精致的礼盒装在里头。 她这打工的伙计，可是真真正正为东家着想！ …… …… “东家，我随意挑了些，也不知道合不合仙子的心意，”陈雅云笑着将礼盒放置在看李清明面前桌上，“下次东家带她来店里亲自挑选也好。” “下次亿定。” 李清明嘴上答应，心中却没一点这类念头。 按那妖女捉摸不透的性子，李清明现在有些担心真带她来了后，说不定就要在衣帽间整点什么y了。 去掉说不定用肯定的句式也完全可以。 这样一想，可真是…… 不对，怎么想想有点刺激？ 李清明赶忙将这种晃晃的念头甩出脑袋，起身离去，“搞笑，我可是堂堂李清明，岂能天天沉迷女色！” 一路回到家，李清明先去看了眼尚在熟睡的小家伙，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裴知南的身影。 “天天神出鬼没，就该打断腿！” 站在庭院老槐树下的李清明唠叨了一句，耳边却传来了微微的铃铛声响。 他一抬头，这才是见到了那双熟悉的挂着红绳的脚踝，在夕阳的余晖下，染上了一层淡且朦胧的光彩。 伴随着微风轻轻摇晃，像是落在的云海雪幕的神造之物。 这番景象，不由让李清明想起了午时那番手足之交。 但很快就被李清明抛之脑后：“这该死的妖女，又乱我道心！” “你没事坐树上做什么？”他问。 “你一奴仆，安敢质问主人？”裴知南的声音又恢复成了霜雪般的清冷，从树上悬落而下，赤足刚好与李清明的下巴平行。 像是要塞到他嘴里似的。 李清明对此都快免疫了，这死妖女就想证明她的地位高过自己，也最爱在上面。 无论如何，也是他女儿的娘亲。 李清明从储物戒中取出那礼盒，“给你顺手带了些衣服。” 裴知南微微愣了下，但也只是一瞬的空当，继而奚落道：“终归是有了几分玩物的自觉，也知晓该来讨我欢心了。” 狗妖女！ 李清明心中暗骂，也懒得理会，一个甩手就将盒子往裴知南那丢去。 心情不自知忽然明媚的裴知南也绕过了李清明这小小的大逆不道的举动，跟着他进了屋子，将礼盒打开，一边看一边数落： “这些衣物，哪能配的上我半分？” “你就拿这些糊弄我？” “……” 李清明一句话没理，任由这妖女口是心非，你就傲娇，迟早一天狠狠虐你！ 而等裴知南忽然没了声音，他下意识地就抬起了头，面上也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窘迫神色。 只见裴知南那如玉似葱的纤细手指上，正挑着几条细丝带与小块布料的内饰，边上还堆了一小山似得没法写明的衣物。 tmd…… 李清明黑了脸，眼前是裴知南那玩味又不屑的笑容，从那红唇中道出的言语更是让他直接闭了麦，俊俏的面庞也忍不住泛红。 “啧。” “李清明，你可真是个骚蹄子。” 第36章 我李清明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看着那些经由自己画出初稿，又或者口头描述让陈雅云设计出来的衣物内饰，李清明是有种在家人群里不小心发了涩图的窘迫感。 别的男主重生年少时，在那卖qq衣物，立志成为世界qq大亨。 他只是有样学样，在修行界继承先辈意志。 哪错了！ 而他越是这般，越是成了某种具有别样吸引的致命的毒药，好比小女孩头次见到那些精致漂亮洋娃娃的时，使得裴知南只想将其抱在怀中， 肆意玩弄。 裴知南拿着一件亵衣，看着上头那碗托似的构造，一下就明白了这内饰是如何穿，穿在哪的了：“能将合欢襟做出如此之多的花样，你李清明也还有脸说自己是正道弟子？合欢禅宗的那些浪蹄子跟你相比，也是个个冰清玉洁了。” “思想决定品行，你这妖女也就只能想到这层了。”李清明故意冷着脸，开口说教着：“这些都是为了调和夫妻之间矛盾，维护家庭圆满的小物件，与男女欢愉又有何干系？” 这类用品，在某种程度上说，还真是这个目的，李清明也没觉得自己是在狡辩。 “噢？”裴知南听言，神色玩味更甚，“相公这是对奴家有所不满咯~” “还是……”她顿了顿，眯眼问：“奴家已经人老珠黄，这一身皮肉已经让相公看得腻烦了？还得借由这些衣物才能让相公你怜惜奴家？” “……”李清明吐了口气，心想这女人有些时候还真就是不可理喻，鸡蛋里挑骨头的本事高得有些吓人。 好端端地讲事情，结果一下就成了他腻烦，听着像是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般。 这让李清明找谁说理去？ “给你买新衣服还叽叽歪歪，不要就算了，”李清明直接破罐子破摔，作势就要将这些衣物全都收回来。 裴知南如何肯，冷冷一瞪，“将你那些臭手给我拿开，过来为我宽.衣。” “你让我来我就来？”李清明撇撇嘴，却还是走过去极为熟练地解开扣绳，为裴知南卸去外.衣，然后在旁看着她挑挑拣拣。 “这细环，何用？” “装饰用的，”李清明瞥了眼前世在女生群体中算得上别致的装饰，心中骂了两句陈雅云。 别的就算了，这种东西让这死妖女见了，怎么可能会自己用？ ——只会想挂他脖子上！ 果不其然，裴知南开口就问：“没有锁链，这要让我怎么牵你？” 狗妖女！ 李清明心中骂骂咧咧，又见裴知南拿了几条丝袜，问：“这渔网一样的薄纱，又是用于何处？看这些衣物的材质，都不足以用粗制滥造来形容，没想到连你李清明也是无奸不商。” 李清明没应声，一脸不以为意，外行人哪懂其中的门道。 这类服饰最重要的有两个点。 一是要材质轻薄，不但是为了亲肤穿着清爽，更是要凸显那种半透明的朦胧质感。 二是材质始终低劣会更好。 既能给顾客带来最完美的使用感受，还能促进顾客二次消费。 见李清明在那故意不吭声，裴知南也没气恼，自顾自地继续摆弄起来，没有女人不爱这些新奇又别有风味的服饰。 特别是对自己样貌身材都极有自信的漂亮女人，因为自信，也寓意着自恋，何况这些衣物很是能凸显她们的身姿曼妙之处，裴知南也是如此。 但一时也不确定这薄纱作何用，更准确地说，又是生了玩弄李清明的念头。 “这东西如何穿？”她问。 “当袜子穿。” 李清明一脸正色，他可没一点想看这妖女穿黑丝的念头。 丝袜控腿控什么的，他绝对不是！ “奴家笨，想相公教我穿。” 可当裴知南轻轻将其丢到他脸上的时候，李清明却忍不住多瞄了一眼。 论身姿绝美，她裴知南乃是数一数二，放到前世，就是那种女王式的大姐姐，他都不敢想象这妖女穿上后，能有多好看。 “自己没手吗！” 李清明终归还是撇不下脸面，依旧是那般的正人君子，鼻尖随之充斥的淡香，又让他微感局促。 晃眼间，他又已经坐到了书桌的紫檀椅上。 而眼前是那片白腻如雪的肌肤，仿佛吹得用力些，就会吹碎掉的白玉豆腐。 “相公，为我穿上可好？” 李清明迟疑了数秒，忽得冷哼一声，道：“堂堂妖女，连袜子都穿不好，真是令人贻笑大方。” 裴知南未有任何的反驳，只是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像个奴仆似的为她穿上袜子。 接着又恨铁不成钢似地开口，“学会了？我就教你这次，下次别我再帮你了！” “会了。” 裴知南轻轻应着，眼底的狭促之意都要遮挡不住了，“可是……” “可是什么？” “相公教就教呗，怎么教完了还不松开奴儿的腿？”裴知南声音中的娇柔，任谁听了都要一阵心辕马意。 一低头，李清明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没她从腿上拿开。 甚至正在那摩.挲着。 咳咳！ 李清明低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心虚，辩解道：“这是在帮你抚平褶皱，你知道我做事向来追求完美的。” 真不是我想吃豆腐，是这手忽然不受我掌控。 “嗯。” “不是，你还不相信是吧？” “奴家信的。” “那就好，你知道我李清明不是这样的人。” “对的呢，”裴知南满目笑意地配合着这场演出，轻巧巧地开口问：“那相公什么时候才能把另外一只手收回去？” “什么另外一……”李清明话说到一半，惊觉自己的另一只手居然还在那不安分。 怎么就不听使唤，该剁了该剁了！ “这非我本意，”李清明一脸严肃，朝裴知南问：“你是不是对我用了什么妖术？” “呵呵~” 裴知南一改方才的柔情似蜜，冷眸看着李清明还有什么招式没使的，心中却微微有些得意。 ——任他李清明骨头再硬，也要拜在她的石榴裙下。 气氛一时凝固。 李清明又咳了咳，问：“那边还有白色款的，你要不再试试？单色各一只也不错，吾辈修士，可不可错过参悟阴阳大道的机会。” 妖女穿丝袜， 润啊~ 第37章 比阿爹的可好看多了! 最后，李清明还是如愿以偿地体验了一回自家产品质量究竟如何。 代价是脸上多了半个红脚印，腰微微有些酸。 不过也正常，市场实地调研嘛，总归会遇见一些小麻烦。 “算算时间，过得还真快，”李清明握住桌旁抽屉的扣环，“师尊上回的信我都还没来得及看呢。” 与其说来不及看，没机会看才是更为贴切。 李清明并不想让神出鬼没的裴知南，连这丁点隐私都窥探的一干二净。 刚刚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后，他也感知到裴知南身上的气机波动，又是要破境了。 这下终于能让李清明好不容易有点隐私空间。 随着抽屉被拉开，一封一封整理得极为平整的信封也随之显露，连一丝褶皱都没有，可见收信人对待这些信封是如何珍重。 两年多以来，李清明收藏起的信封也快到了上百之数，有些时候他那师尊说不定一个月就会寄回来好几封。 比起那些秘境天材地宝的消息外，她在信中其实提得更多的都是一路上的有趣事物，又或者用留影石录下诸多仙境般的美景，一些日常的碎碎念…… 对于那些遭遇到的险情，只字不提，又或者是旁的话语替代搪塞。 她忙于找寻让李清明重塑根基的办法，却不想让他担忧。 师徒二人相处将近二十年，早就将彼此当成了最亲近的人。 【“小李子，近来可有挂念为师？”】 打开信封见到这一句，李清明脸上就忍不住多了些笑意，仿佛那个灵动又憨憨的人儿正在他耳边碎碎念着。 【“每天都有在好好吃饭的吧？要是等回来见你瘦了，为师可是按紫云峰的规矩教训你了！”】 【“为师可是听福伯说了，你忙着做什么生意，整个人都清瘦了不少。”】 【“哼哼，竟然敢不听师尊的话！”】 二人年岁其实相差的并不大，更别说随着年岁渐长，李清明又渐渐觉醒了前世的记忆，这对师徒一直以来反而是以他这个徒弟为首。 这更是让他那师尊张口闭口都要强调‘为师’二字，更是给李清明取了个‘小李子’的爱称，时常幼稚得像个童心未泯的孩子。 说完这些挂念，信中的内容也换了换。 【“至于宗门内那些老想欺辱你的傻瓜蛋子，你可不准搭理他们，把名字一个一个写小本本上，等为师回来了，再去一个一个上门拜访！”】 【“真以为我紫云峰鱼白薇的徒弟是好欺负的是吧！”】 李清明莞尔，出门在外还惦记着这事，他也不知道该是感动还是无奈，但一颗心却安稳平静了许多。 无论如何，世上总是还有人永远挂念着他。 【“对了，为师还有两个好消息要跟你说。”】 【“一好一坏，你要先听哪个？”】 【“想先听好消息？才不，为师偏要跟你先说坏消息。”】 李清明眉头一挑，认真地看起所谓的坏消息来。 【“上个秘境为师又无功而返。”】 见到这个坏消息，李清明反而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这傻师尊是受伤了。 他继续往下看： 【好消息是：“这个秘境给了我一个大惊喜！不久后为师便能回来给你报仇了！”】 【“开心不！”】 李清明自然是开心的，不是因为他师尊鱼白薇终于找了什么有可能让他重塑根基的天材地宝灵丹妙药，而是终于能见到她归来。 可信封末尾的一句话，却让李清明满脸的笑意都凝固了住。 【“为师屋里头的那些漂亮衣服你可有时常去看看，可别被什么老鼠咬了！”】 又是法阵，又是材质极为珍稀的衣柜，别说什么老鼠了，连灰都落不下来。 可关键的是…… 他师尊的那些衣服，不知道多少都在裴知南那！ 李清明稍作一想，顿时头皮发麻。 他总不能去找裴知南直说：“艾莉，把品如的衣服脱了还我！” 更不能去等他师尊鱼白薇回来，跟她说：“品如，你的衣服被艾莉借去穿了几天，你不会生气的吧？” 难搞！ 李清明头都大了，只想着抓紧时间再去订做一批同款的放回去，反正尺寸什么他都了如指掌。 如今更让他为难的是，该怎么跟他师尊解释小家伙的身世。 以及——她鱼白薇能斗得过裴知南吗？ 不是说修为，而是那些手段。 二者之间的差距，好比高端绿茶跟蠢萌傻白甜，后者在某些程度上是克制前者，可怎么想吃亏的都还是她。 正当李清明因没个稳妥的解决办法而苦恼的时候，隔壁房屋传来的轻微声响让他暂且压下了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 小家伙醒了。 可等他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走进屋子，却没见到小家伙和平时那样以着热烈兴奋的表情扑到他身上，像是个刺猬一样，将自己裹在到了被子里。 一动不动。 李清明顿时心中五味杂陈，这分明是听见了他脚步声才又装睡的。大抵还是因为她身上的狐妖血脉，又在那自己为难自己了。 小孩子是童真无忧无虑不假，可因为未经世事，心思又是相当的敏感。 “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不起床嘛？” 李清明试探着开口说，但并未得到回应。 “阿爹那边做了好多吃的，就等你睡醒一起吃呢。”李清明诱惑道。 一听这话，被子里的刺猬咕隆了几下，然后又归于平静。 李清明觉得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一回事，伸手拍了拍被子，“阿爹看见你动了。” 小家伙依然还是没有动静。 过去半晌，李清明才听见一声闷闷的回应：“我没动。” ''“你看你都说话了。” “没说话，我这是在讲梦话。” “是是，是阿爹说错了，”李清明顺着裴逐鹿的意思，又诱惑道：“睡了好几天，一定饿坏了吧，咱们先吃饭好不好？” “不，不饿……” 眼见这招都行不通，李清明无奈，只能从拿出今天去陈雅云那拿回的东西，叹着气：“你这是不喜欢阿爹了吗？” “没，没有的！” 小家伙的声音一下就多了些情绪，慌慌张张的。 “可你看都不想看阿爹一眼。”李清明的语气是十足的低落。 “才不是。”小家伙更急了。 “那为什么不搭理阿爹了？”李清明循循善诱着，有些事，是要孩子亲口说出来，才能更快消除某些不必要的情绪。 “我，我……”裴逐鹿支吾了好几下，才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我不想让阿爹见到我现在的样子……” 带着淡淡的哭腔，李清明不想也知道她又现在肯定又在抹眼泪了。 “为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裴逐鹿才给出了回应，“丑，丑……” “哪会丑？” “就丑！” 被子里的小家伙又咕噜了下，却发现被子被掀了个角，便慌慌张张地用手抱着脑袋，想将头上那对狐耳挡住。 可她一下就被李清明抱了起来，“那你的意思是说阿爹也很丑咯？你果然是不喜欢阿爹了。” “才，才没有！” 裴逐鹿慌不择路地抬起头，想要为自己辩解，她稀罕她阿爹，稀罕地不得了！ 可下一秒却呆呆愣了住。 在她阿爹李清明的头上，同样是立着一双毛绒的雪白狐耳，跟她头上的并无多差别。 “胡说，” 李清明趁此也用手指抹去小家伙脸上的泪水，又捏了捏她的拉耸着的耳朵：“这么好看的狐耳朵，哪里丑了？” “比阿爹的可好看多了！” 第38章 秘密 人这一生，从呱呱落地之始，就陷入了终其一生的对比循环。 年纪尚小时会或许还体会不到其中酸涩，顶多只觉得父母的数落烦人的紧，会生气也会觉得难过。 真正意识到与旁人差距的初始，更多地是自我发觉。 在幼稚园阶段，他们或许就能疑惑：为什么别人家里的玩具多到一个箱子装不下……为什么下雨天别的家长都会开着小轿车接送，天天又能去kfc麦当劳游乐园……为什么班级同学身上的衣服鞋子都又新又好看，连书包也是羡慕不来的精致…… 随着年纪的增长，这种差距也会愈发明显，部分人也会在这个阶段中性子变得愈发沉闷，只因为那些一点一滴累积的自卑。 这些，都是对外的种种。 对小家伙来说，她所感受到的失落与委屈，则是来源于‘妖’与‘人’之间的隔阂。 不止是所见所闻，连所有的话本故事里，妖都是被厌恶不被喜欢的。 她有多喜欢阿爹李清明，就有多讨厌自己身上的狐耳狐尾。 “要是被阿爹知道了，讨厌我了怎么办？” 这个念头，萦绕在小家伙脑海中已经很久很久了，每当李清明对她表达出各种喜爱，她便又会忍不住地各种担忧。 她就好比随风飘荡的蒲公英，途经山河四处江海八方，却不知何地为家。 故而小家伙才会那般小心翼翼地，以‘乞求’的口吻，想从李清明口中听见各种允诺。这回才从她阿爹嘴里听见自己最想要的回答，裴逐鹿下次还会换种方式再度‘乞求’。 一次又一次的，不厌其烦的。 也正是因此，明明先前李清明未曾流露过丁点的厌烦，裴逐鹿一睁眼还是就满心不安，又是装睡，又是用被子将自己蒙得紧紧的。 她贪吃也贪玩，可得从始至终想要的，都是李清明的喜爱。 李清明哪能不懂她的这些小心思，孤儿院出身的他，更能体会得到这份情绪。 被偏爱的总有恃无恐，渴求被爱的总是患得患失。 所以他趁着这段时间忙这忙那，才会在这个时候带上这带着‘羞耻属性’的狐狸耳朵发箍，只为了能让小家伙能清晰感受到他这个阿爹对她的喜欢。 他这更是用行动来表达——阿爹哪会不喜欢你的那双狐耳呢？ 不然谁家意气风发，性格并算不上多谦让的男子会做这种事，更别谈他堂堂九洲宫李清明了。 真以为大男人觉得这种发箍戴着好看啊？无非只是女儿奴罢了。 “你看阿爹戴这个好看吗？” 李清明往前凑近了些，好让小家伙看得更加真切。 裴逐鹿瞪圆了眼，看着她家阿爹的这对假狐耳，想要伸出小手摸摸，才抬起来却又收了回去，抿着嘴唇一时无言。 “果然是不够好看。” 李清明看了眼她，语气低落地说道，使得听闻的裴逐鹿想要开口反驳，但她还未出声，就听见了李清明带着由衷羡慕的话语。 “其实也不能说不好看，就是在你头上这毛茸茸的耳朵面前，阿爹这发箍再精致再漂亮，也统统都要变得不好看了。”李清明说着，同时拿开了小家伙还捂着耳朵的另一只手，赞叹道：“你这双耳朵，可真是好看。” 又是比较，又是赞叹，十分讨厌自己那双狐耳的裴逐鹿也忍不住冒出了这样一个疑问：“我这耳朵，真有这么好看吗？” 对于女人来说，一味的赞美，不如这类不经意地对比式的夸赞。 “阿爹骗人……” 裴逐鹿嘟着嘴说，神色还是那种委委屈屈的样子，可那双一直拉耸着得狐耳却已经慢慢立了起来。 “哪会？” 见哄得差不多，李清明也是一手将自己这生着狐耳的小狐娘女儿搂在怀中，“要是可以，阿爹巴不得天天能摸摸你的漂亮耳朵。” 每当月圆妖气外泄，是她年纪尚小又是半妖半人而导致的，有了药浴的调理，狐耳狐尾这种外显特征也会在数日内慢慢消失。 “真，真哒？” 小家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察觉到李清明口中这份真切的可惜，她都忍不住抖了抖狐耳，分外可爱。 “当然了。” 李清明应着，他的确没在说谎话。 就以前世那网络氛围，哪个男生敢没说对一些游戏中狐耳娘的立绘原画流过口水，说不定还在某红粉或者某橙app上，特意找这类的漫画书学习。 甚至裴知南妖化时的惊艳，至今还留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散。 在面对自家这个小狐娘的时候，李清明只有满心的喜爱，忍不住用手指碰了碰，而在指尖才触碰到小小狐耳上的绒毛之时，面上泪痕未干得裴逐鹿忽然发出一阵咯咯的痒痒笑。 狐耳也像蒲扇似的扇动着，身后像棉花似得雪白胡尾也扫动着。 “痒？” “昂，可痒了呢。” 李清明顿时收回手，心想以前看的那些小说动画还真没骗人，目光也被狐尾吸引过去。 只是一看，小家伙就明白过来，脑袋在李清明怀里蹭来蹭去，“尾巴也是痒痒肉，阿爹要是想摸摸的话也可以。” 对此，李清明只是摇摇头。 父女之间再亲昵，也是要注意边界感。 裴逐鹿可不懂这些，只以为是自己的尾巴还不够裴知南那样的好看，“那我晚些喊阿娘把尾巴给得阿爹摸摸，可好玩啦！一共有四根，五根那么多！” 她的不够好玩，但她阿娘的足够好玩。 李清明很想摇头拒绝，可心中实在是有些意动，那些学习资料中的假塞狐尾，哪有裴知南那夜的半分灵动。 而且还是整整九条！ 李清明说不好奇，完全是假的，有机会的话他定然是要好好研究研究的。 可不是有什么不正经的念头，他表示自己只是好奇妖这个物种的身体构造而已！ “还有，还有呢！我有个秘密没跟阿爹说！” 小家伙献宝似的立起身子，凑到李清明耳边： “我就告诉阿爹你一个人噢。” “只要捏住阿娘最中间的那根尾巴，她就会乖乖听话哦！” 第39章 全家福 还有这种事？ 李清明不动声色地将其记下，如果当真如此，当成某种反制妖女的未知杀手锏，可不要太好用。 天天把我当xn？ 看我直接捏你尾巴，让你开口喊我主人。 跪下给我…… 想岔了，想岔了！李清明中止这些杂七杂八的念想，好不容易才把小家伙的心结解开大半，可这也还是半只脚跨过门槛。 当父亲不难，可做个称职的好父亲，并没有他预想地那般简单。 几响咕噜声将李清明拉回了现实。 是那种饿极了的时候才会发出的声响。 心情才从阴云大雨转晴的裴逐鹿，脑袋连着狐耳都拉耸了下去，可怜巴巴地解释着：“刚刚还没这样饿的……” 她可还记得自己刚刚再三强调自己不饿，现在一回想，面皮红得发烫。 “咕噜咕噜~” 李清明吸了吸气，也发出相同的声响，笑着说：“阿爹都要饿坏了，走走走，吃饭吃饭。” “阿爹~”小家伙娇娇唤着，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是离不开她阿爹了。 去到隔壁屋，李清明陪着小家伙狼吞虎咽，也没摘下头上的狐耳发箍，对他来说，有些事，开了口，便是一定会做到底的。 “阿爹，你吃这个肉丸子。” “好。” “阿爹，我帮你剥虾。” “谢谢你哇！” “阿爹，我去给你盛饭饭！” “咦，这碗饭怎么比刚刚的像这么多？” “嘻嘻，那我以后天天盛饭给阿爹吃！” 面对小家伙的献殷勤，李清明也是句句有所回应，女人不论年纪大小，最不能少的就是回应。 “清明少爷……” 恰巧这时，走到门外的福伯脚步微微一顿，到了嘴边的话语也因为李清明头上的狐耳而收了回去。 随后更是惊异于小家伙头上的狐耳。 以他的眼力，哪能分辨不出孰真孰假，但只是一瞬间，福伯就收敛起了眼底的所有异色，神色更是恍然大悟。 ——怪不得清明少爷今早不由分说地给我了那只狐耳发箍。 李清明的事，他不会多嘴，也不会多问。 别说小家伙是只半妖，就算李清明在家里头养一只大妖，他也不会上前劝说什么，身为紫云峰当代传人，李清明做任何事都不缺底气。 “福，福爷爷……”只是还在嘴巴两边鼓鼓嚼着饭的小家伙，喊了这样一声，忽得又低头想要躲进李清明怀中。 她不知道平日对她也是极好的福爷爷，会不会嫌弃她的这副模样，又像是只刺猬，想将自己藏得死死的。 李清明幽幽叹了口气，与福伯对视一眼，后者稍作犹豫，还是也将那狐耳发箍戴在头上，然后面上洋溢起了真切的笑容：“小家伙，你看福爷爷头上多了些什么？” 他是真心将李清明当成子侄孙儿看待的。 如今有了小家伙，让他更是有种儿孙满堂的满足感，没听见她一口一个“福爷爷”吗？ 听着他和往日并无差别的声音，小家伙这才探出脑袋，眉眼中的愁绪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满满的明媚笑意。 “福爷爷，你戴这个也好漂酿的噢~” “嘿嘿，我也觉着是，”福伯应着，不知从哪又掏出几盒糕点放在桌上，和凡间那些颐养天年抱孙子的老头子并无两样。 李清明默默看着这一幕，心中莫名愧疚：“一大把年纪了戴这种东西，也真是为难我家福伯了。” 谁又能想到，百多年前紫云峰那位名满宗门的不世刀客，居然会戴着这种粉粉嫩嫩的小物件，在这哄小娃娃。 要是让曾经的对手瞧见了，怕是都不敢相信。 但谁又能说，他不是乐在其中吗？ 李清明心中感慨着，一青一老，都在那戴着狐耳，陪着小家伙吃完这一桌子的灵食。 “嗝~” 小家伙打了个满满的嗝，然后揉了揉圆滚滚的肚子，还粘在李清明怀里。 “要不下来走走？” “没力气，吃饱了，就该躺在阿爹怀里的。”小家伙翻了个身，实在是懒得动弹了，吃得饱饱的，还有阿爹的怀能躺，她以前哪体验过这样的幸福。 “阿爹阿爹，上次的故事还没说完呢。”裴逐鹿撒着娇，俨然从患得患失的状态渐渐多了些有恃无恐的意味。 这样的亲子互动，李清明怎么可能拒绝，抱着她又去了书房讲起了故事。 等听到故事里的一家三口幸福美满的生活在一起，在结尾的时候还挂了一张全家福在墙上，裴逐鹿睁着大眼睛，忍不住问：“阿爹阿爹，全家壶又是什么？是把全家都装在壶里的宝贝吗？” “是全家福，福气的福，佛唔福。”李清明先纠正道。 “呵唔壶！” 见小家伙一脸认真，却还是没念对，李清明也是暂且放弃了这个念头，解释道：“就是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在一起拍照或者让人画上一幅画。” 这边的修行界，并不是那种传统农耕时代的背景，也是有着许多李清明没见过的科技，前世的一些用品在这边也都能见到，只是换了一种运作方式，也改了头换了面。 “整整齐齐……”小家伙重复念了一遍，又问：“是，是就一家人才能拍的吗？” 李清明点点头，顺着她的意思说：“等你阿娘回来，咱们就拍，也找画师画。” 健全的家庭环境，对孩子的成长利大于弊。 身为女儿奴，又立志当个好父亲的李清明自然是会考虑到这方面，不管他与裴知南这段孽缘如何，都无法更改他们都是裴逐鹿父母的这件事实。 “画画？” 小家伙没想那么多，在李清明怀里蹦跳了下，差些没将他的老父亲踹出一口老血。 “阿爹，我也会画画哒！”裴逐鹿眼睛快亮成了星星，随后两只小手又捏在一起打结，扭捏道：“我，我能自己画全家壶嘛！” 面色稍有发白的李清明强忍着腹部的不适，笑着应下，也拿出前世那种图画纸，以及一盒彩色铅笔。 当爹的，可能在孩子才几个月的时候，早早就想着备好这些东西了。 可小家伙见到那画纸，却转头问：“阿爹，这纸太小啦！有没有大一点点的？” “有。” 李清明丝毫没有不耐烦，又换了张足够大的画纸，在旁静静看着她发挥，而在这时，裴知南那冷幽幽的声音，忽得又响了起来。 “方才那画纸也不小，为何要换大？” 只是一句普普通通的问句，李清明猛然心中一突，有种极为不妙的预感。 而下一刻，小家伙的回答便是验证了他的预感。 “哪里大了呀？” 裴逐鹿晃着身子，正想着从何下笔呢，下意识就带着点臭屁地语气回应： “我还要给阿爹多画几个婆娘呢！” 第40章 阿娘羞羞! 所谓童言无忌，因为过于天真，就算是懵懵懂懂说出的不适时宜话语，在外人听来，也是可爱至极。 至于小脑袋瓜子时机敏时而愚笨的小家伙，所言所语皆是最为真挚的内心想法。 从找到李清明开始，她就早早想好了为自家阿爹做点什么。 ·邀请阿爹一起喝阿娘的…… 一人一半，感情才不会散。她要把将世界上最美味的分享给她阿爹。 ·给阿爹换婆娘。 要听话的，要漂酿的，越多越好！这样不止是她阿爹能有好多些个新婆娘，她自己也能有好多个新阿娘，简直是太棒啦！ 她裴逐鹿，要当就当世界上最贴心的小棉袄！ 因而此时一听这全家福，小家伙直接就又是记起了自己这个伟大的梦想。 那小小一张怎么够？ 画纸越大越好才是！ 等将心声道出后，小家伙陡然也是一个咯噔，意识到了自己的小屁股又得疼了。 也已经想象到了不久后那极为可怖的场面，吓得原先直立的狐耳朵像是霜打的菜苗，身后的狐尾更是拖到了地上。 不过……该挣扎地还是要挣扎的。 “阿爹，困困，”裴逐鹿忽然打起了哈欠，还揉着眼睛，张着双手就要朝李清明那扑过去，“阿爹陪我睡觉觉。” 这个举措没有任何问题，都能以情急智生来贴切形容了，可堂堂妖女裴知南若是能被这般糊弄过去，那李清明也不至于在她手上吃那么多的亏了。 只是一伸，一抓。 小家伙就被提溜起来，低着脑袋未有丝毫挣扎，不过也没忘给自己遮羞，“阿爹，你出去一下下，我跟，我跟阿娘说点悄悄髪。” 天天被揍屁股，很容易破坏自家在阿爹心目中的形象好吧！ 李清明欲言又止，这顿揍他是真的阻止不了，但多少也得维护一下自己的形象，他曾经也是夸过海口的。 “裴知南，你这也是当阿娘的人了，不知道这样提着孩子会很难受吗？” 不管是言语还是神色，此时的李清明都是一家之主的风范，也走上去一手握住了裴知南的手腕。 然后尝试拽了拽， 没拽动…… 不是，你这狗妖女能不能给我点面子！ 李清明给裴知南使了个眼色，然后又尝试用力拽了拽。 还是，没拽动！ 即便如此，也让小家伙看得感动不已，心想阿爹对我可真好，嘴上也极为懂事地说：“阿爹，我不难受的。” 见状，李清明也倔上了，他今天还非得让这妖女知道什么叫做一家之主！ 懂不懂什么叫做家庭帝位的？ “呵，”裴知南的一声冷笑，与她那狭促玩味的神态形成了某种嘲讽意味爆棚的姿态，就差也一手将李清明提溜起来。 一手一个，一大一小，全都提溜起来。 李清明瞬间也读懂了她目光所示，心中踌躇，但仍未松手！ 不好意思，他还真不知道怕这个字怎么写。 正如以往两人争锋相对时的那般，李清明直直与裴知南对视，一下未眨眼。 试图…… 嗯，试图以目光压下裴知南的戾气，看我不瞪死你！ 李清明只是一时不顾后果的‘热血上涌’，丝毫没料到这妖女忽而绽放出春日白雪似的笑容，将手中的小家伙往前一抛，正好让李清明能够伸手接住。 “啧啧，李清明啊李清明，你可真是越过越蠢了。” 他并不在意裴知南的冷嘲热讽，只诧异她竟然就这样简单放过小家伙了。 难不成转性了？ “记得你当年也是九洲宫有名的骚客，也擅长画道是吧？”裴知南半倚靠在那张李清明钟爱的躺椅上，美眸低垂，透露着一股性感至极的慵懒。 “略有心得。” 李清明淡淡回应着，前世好歹也画了十多年的油画和素描，艺术家级别称不上，但用前世所学的画技在这边，不要脸地说也是开宗立派了。 “百言不如一行，”裴知南眼波流转，命令式地开口：“今日太过无趣，去画幅画给我解解闷。” 得，还是那个人见人嫌的狗妖女！ 李清明本想回应一句‘你也配’，可怀里的小狐娘又闪着她的那双星星眼了。 “阿爹阿爹，你画画很厉害的吗！” 那不掺杂任何恭维的崇拜加惊喜语气，顿时让李清明觉得不与这死妖女计较，笑着说：“我画一张，你帮阿爹看看怎么样好不好？” “好呀好呀！” 小家伙忙不迭地跳到地上，发现自己够不到桌面，又去屁颠屁颠地搬了一张小凳子过来踩着看。 “不在桌上画，你坐着看就行了。” 李清明拿来就放在书房一角的画架立好，将高度调整到小家伙坐着就能看到的高度，然后拿着铅笔就画上了简单的线条轮廓。 小家伙起初看得不太明白，等见到那些长长短短的线条逐渐成了自己此时的模样，连小表情都完全一致，便忍不住“哇”地一声叫了出来。 她凑近了些，左看右看还是觉得神奇不已，自己怎么就到了画纸上？ 难不成这是什么术法？ 自己也不是在照镜子啊？ “阿爹好腻害啊……”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什么来，裴逐鹿由衷地赞叹，也没忘转头问裴知南，“阿娘，你快过来看看。” 李清明在放画架的时候，刻意正对着裴知南：你也配看我画画？呵，我只画给女儿看！ 裴知南自然也明白这男人的计俩，当下有些不爽快，“有什么好看的，一幅画罢了。” 想她先低头？ 绝无可能！ “好，好吧……”裴逐鹿眨眨眼，心思全在画上，“阿爹你再画，再画，把你也画上！” 李清明点点头，笔尖滑动下，纸上小狐娘的身侧便多了个缩小版的他。 “哇~~~~” 小家伙这回又是张大了嘴，声音拖着的长长的，她哪见过这样神乎其技的画画手艺！心中只剩无尽崇拜，“阿爹，你太太太腻害了！” “阿娘，你快过来看看。”裴逐鹿又转头唤着，她太想让裴知南看看她阿爹画画到底有多厉害了。 “无趣。” 裴知南依旧冷淡回应，却多往这边多看了一眼，而后闭眼假寐。 见她实在不感兴趣，裴逐鹿也就不再管她，拉着李清明空闲的那只大手，摇晃着道：“阿爹，阿爹，再画再画！再画个阿娘，这样我就也有全家壶了！” “好，”李清明犹豫了半息，也是拿起画笔应了小家伙的要求，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裴知南的轮廓，继而是塑骨丰肉。 接着又是引来裴逐鹿阵阵惊叹声。 “阿爹阿爹，你会画福蝶嘛，这种在半空中飞的福蝶！”被外头偶然飞过的蝴蝶吸引去目光，裴逐鹿又忍不住问。 李清明正愁不够显摆呢，取下了前一张画纸放置桌面，拿着画架就往外去。 而待两人离去，裴知南终于是起了身。 李清明的画技素有名气，但她也未抱有多大期待，毕竟这事是从那些爱慕李清明的女子口中传出，又能有几分可信？ 可听着小家伙那一声一声的惊叹，裴知南心中实在是痒得很，却又不肯落了面子。 此刻房内只余她一人，终于是能瞧上几眼了。 “我倒要看看，你李清明究竟有何本事。”裴知南轻声呢喃着，等见到桌上画纸中的自己时，也忍不住愣了一下。 除了并无色彩点缀外，画中的她惟妙惟肖，连那股淡淡的妖气也都画了出来。 就这会儿，去而复返的小家伙在门边见到这一幕，直接大喊道：“阿爹阿爹，阿娘在偷看你画的画了！” 裴逐鹿实在是兴奋极了，抬着下巴朝裴知南得道：“说不看，结果偷看被我抓到了！阿娘你真是羞羞！” 第41章 亲上加亲! 伟大的鲁姓作家曾说过： ——没有人能永远高兴。 ——再高兴，也只是一时的。 听着屋里的微微啼哭声，李清明怎么也没想到小家伙好不容易躲过的一次打，竟然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以着这样一种方式实现。 好好的，你惹你阿娘那妖女干嘛呢？ 李清明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别说什么进去劝不劝阻止不阻止了，他连房门都推不开。 唯一让他稍稍安心的，也就那妖女所谓的教训，其实对小家伙来说也就是跟蚊子咬似的，连痛也只是很轻微的短短一瞬。 哭也多是小孩趋利避害的天性。 就是，听着还是忍不住心疼。 一段时间后，房门才打开，一边哭一边摸眼泪的小家伙就直接蹿到了李清明怀里，委屈巴巴的。 “阿，阿爹……” 李清明抹抹她的眼泪，拍着她的背安抚，“阿爹下次好好骂一顿你阿娘，居然敢这样打你！真的是！” 小家伙一听，哭声更是大了，哭丧着：“那你记得打她屁屁的时候用力点，左边右边都要打！” 李清明没敢应，双脚一迈先离书房远了些。 要说坏话也得在裴知南背后说，这样当面说不是继续找揍吗？ 好在小家伙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没多久就又嘻嘻哈哈地缠着李清明给她画画。 “不难过啦？”李清明也是觉得有趣，刚刚还是哭得稀里哗啦，现在笑得比谁都开心。 “难过？”小家伙眨眨眼睛，晃晃脑袋道：“不难过呀，挨打的是刚刚的小家伙，跟现在的我一点关系没有哒。” ？ 这会儿轮到李清明错愕了，还能有这种思路？ 难道我女儿真是个天才？ “阿爹阿爹，”裴逐鹿忽然压低了声音，在李清明耳边悄悄地开口：“你能不能再画一张那个漂酿姐姐的画呀，我到时候偷偷送给她。” 挨了一顿打，她给李清明找新婆娘的念头愈发强烈了！ 李清明咂吧一下嘴，问：“你就不怕你阿娘再打你一顿小屁屁？” “为啥怕呀，到时候挨揍的是以后的我，又不是现在的我，” 裴逐鹿有条有理地回应着，还用着‘阿爹你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的困惑眼神看着李清明。 李清明觉得脑子有点痒，认为自己应该给小家伙树立一个正确的认知，“那你知不知道，到时候被你阿娘发现会怎么样？” “不，不会的吧……”小家伙的语气陡然一弱。 “被你阿娘发现会怎么样？”李清明重复。 “就会被阿娘发现。” “……” 裴逐鹿眼神飘忽，不敢直视李清明的目光，最后又是在他怀里翻了个滚用脑袋蹭来蹭去，奶气十足道：“有阿爹在，我什么都不怕哒！” 画，必须画！ 一句话，又是‘虏获’了李清明的心，让他直接三两下画了幅姜云清的画像，交由小家伙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储物宝具中。 这可是她贿赂新阿娘的礼物，可不得好好保存着嘛。 “对了，阿爹，”心满意足的裴逐鹿又记起了其他事，“你再画一幅福爷爷的画，我拿去送他好不好？” 李清明顿了下，看向小家伙的眼神愈发宠溺，和福伯关系如此亲近的他尚未想到这事，倒是她这小不点惦记着他。 片刻后，拿着画像的小家伙一路小跑到隔壁的庭院，“福爷爷，福爷爷。” “哎呦，小鹿儿怎么来了。” 正在庭院中拿着把生锈的柴刀砍柴的福伯听见了，赶紧放下刀，擦了擦手，才搂起朝他奔跑来的小家伙。 “阿爹给福爷爷画了幅画，我给福爷爷送过来。”裴逐鹿献宝似地摊开画纸，“福爷爷还喜欢吗？” “喜欢，喜欢！”福伯笑的一张老脸像是绽放的菊花。 他这把年纪，别说是李清明亲手画的画，就算小家伙从路边捡了块石头，福伯照样是真心喜欢。 “那就好，那就好，”小家伙咕噜咕噜转着大眼睛，试探着问：“福爷爷，九洲宫里又漂酿又乖巧的姐姐都有谁呀？” 她来这，可不就是为了打听还有谁合适给她阿爹当婆娘的。 “啊？”福伯虽是想不通小家伙为何会问这种问题，只当小孩子的各种好奇，但也认认真真地回答：“若论容貌，当属我家小姐与姜家姜云清为首。” “小，小姐？”小家伙好奇地眨着眼睛，姜云清她倒是已经认识了，可这小姐她不熟。 福伯笑着刮了刮裴逐鹿的鼻子，“就是你家阿爹的师尊，我们紫云峰的峰主，鱼白薇。” “阿爹的师，师尊？” 裴逐鹿的双眼猛然亮了几个度，阿爹的师尊给阿爹当婆娘，那不就是，就是…… 亲上加亲嘛！ 这可真是，太棒了！ 第42章 一波云天，裴猪鹿! “福爷爷，福爷爷。” 小家伙又问着：“这余白，白尾漂酿姐姐的名字是哪些字呀都。” 跟李清明学了一段时间的字，她也渐渐养成了问清楚字形的习惯，更何况这还是她准备去喊来当给自家阿爹当婆娘的漂酿姐姐。 可不得好好问个清楚嘛，到时候让阿爹给她画了画像，我再亲自写上名字送去，多有诚意啊，裴逐鹿眨眨眼的功夫就将一切想好了，心头美滋滋的，只想到时候李清明狠狠地抱她亲她夸她。 福伯自然怎么也都不可能想到这层去，和李清明的庭院只是一墙之隔，他从未用神识去窥探过任何一回，反而真就是将自己当成了凡间上了年纪的老管家。 此时听了小家伙这番话语，也是心头大喜，恍惚间又回到了十多年前，哪是才刚能落地跑的清明少爷就是天天缠在他家小姐后头。 一句师尊不喊，整天到晚“白微姐姐”、“鱼姐姐”地喊，这一大一小妥妥是对亲父女。 若是算辈分，小家伙也都是她家小姐的徒孙了…… 紫云峰本就有些‘人丁凋零’，被寄予厚望的清明少爷如今又暂且栖于谷底，好在有了这小家伙，届时等他家小姐归来，紫云峰这么多年了，总算是要热闹了！ 而且凭小家伙这副可人爱的劲，想来他家小姐一定喜欢的紧，关键的是，以鱼白薇那副性格，未来怕也是专心求道，无心男女之情，福伯对此一直抱有忧虑。 如今，无关人间伦理观念，倒是适合将其当成衣钵传人，无养女之名，却有养女之实。 善，大善！ 一同思量下来，福伯心头也多了些说不出的愉悦，笑呵呵地在一旁沙地上写下了鱼白薇的姓名。 “鱼呢，是上回吃的糖醋鱼的鱼。” “白呢，是这花丛似锦蔷薇的颜色。” 福伯又择来几株白蔷薇，消去枝干上的小刺，递给小家伙，然后才道：“薇呢，便是这蔷薇的薇，草字在上，轻微在下。” 上了年纪的人，更能知道如何是引导幼童认知。接过散着幽香的白蔷薇，小家伙一下记住了这个名字。 “蔷薇……白薇姐姐~”裴逐鹿口中重复念着加固印象，看着手里的白蔷薇，忍不住道：“白薇阿……姐姐一定很漂酿吧？” “当然是了，”福伯也流露出了李清明时常为小家伙而深感骄傲时的表情，“全天下能比我家小姐还要貌美的女人可寻不出任何一个，仅仅只有那位魔门妖女在内的寥寥几人平分秋色。” 和我阿娘平，评分什么色？ 大致听懂了这句话，裴逐鹿的小眼睛又张地圆了许多，上翘的睫毛都快要触碰到眼皮，心中说不出的满意，以及淡淡的愧疚。 “看来云清姐姐得往后排排啦。” 经过福伯这句话，这位尚未见面的鱼白薇姐姐已经成了她新阿娘的最优选，甚至比先来的姜云清还要合适…… 其实也还有个很关键的考量标准。 谁叫那位姜家贵女身上的青涩暂未褪去呢。 别说能不能分她阿爹一起喝奈奈，她自己一个人都不一定能喝的够。 “我裴逐鹿，可是很讲义气的好哇！” “那个词这么说来的一波，一波云天！” “一波云天，裴猪鹿！” …… …… “去你福爷爷那玩什么了，玩得这么开心？” 等裴逐鹿回到自家院子，李清明也是一时惊异她脸上的盈盈笑意。 “嘘~” 不想小家伙神神秘秘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左顾右看地没忘先找寻裴知南的身影，揉着自己的小屁屁，然后举起双手交叉画了一个大大的圆。 “我给阿爹准备了一个大大大大，”裴逐鹿一连说了四个大字，接着又强调道：“超大超大的礼物！” “真的？”李清明惊喜不已，大半是真真情实意，小部分是刻意的夸大，这样的应对才能让小家伙更加高兴。 “当然啦！” 见李清明如此惊喜，裴逐鹿忍不住叉起了腰，身后的狐尾摇晃得像是盛开出了满尾的蒲公英，“好大好大的惊喜！” “那现在能跟阿爹说了嘛？”李清明一把将她抱起。 “现在还不能噢~”裴逐鹿卖着关子，对着李清明眨着眼，一连眨了好几下，一下是两只眼同时，一下是左眼动右耳不动，一下又是反过来。 李清明懵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小家伙这是怕隔墙有耳，在跟他玩眼神传音呢，于是点着头说：“明白了，明白了。” “那就好~” 裴逐鹿像个小大人似的长舒一口气，“这可是我跟阿爹两个人的小秘密。” “好。” “那要拉钩钩！” “好。” 李清明也没听懂小家伙跟他发送的暗语，也不在意。 一直眨眨眨的，把我女儿眨累了怎么办？ “今儿阿爹带你出去看戏好不好？”他问。 “看，看戏？” “就是在戏台上演画本上的故事，咿咿呀呀唱给其他人看。” “好呀好呀！” 裴逐鹿以前是没什么特别喜欢做的事，也没什么特别讨厌的事，而现在却是成了有关她阿爹李清明的，她统统都喜欢。 可在李清明正要抱着她出门的时候，裴逐鹿却动弹了几下，“等等，阿爹等等！” 李清明心觉古怪，但也将她放到了地上，看着她一路跑进房间，好一会后换了件极为宽松的蓬蓬裙，头上也戴了个相当大的遮阳帽。 李清明知道，她这是为了遮挡身上的狐族特征。 可越是这样李清明却越觉得心酸，小家伙的懂事，反而会使他由衷心酸。 “阿爹，快蹲下来。”跑到李清明面前才停下的小家伙又开口。 李清明照做，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小家伙踮起脚一把将他一直戴在头顶的狐耳发箍摘了下来。 “好了。” 小家伙拍拍手，转头见李清明抿唇不语，脸上却萦绕淡淡的伤感，再次像个小大人似的捧起了她阿爹的脸，安慰道： “阿爹在家哄哄我就好啦，” “去到外面的话，阿爹要是被人说了，我要心疼死的哩！” —— （过年各种吃席太忙啦，时间很仓促，更新时间不太稳定，见谅，下一章尽量12点之前~。） 第43章 小家伙只要阿爹一个就够了 年纪小，是什么都不懂。 可很多时候，又什么都能懂。 裴逐鹿知道她阿爹李清明对她有多好有多么爱她，也明白他这两日跟福伯一直戴着那狐耳发箍，都是为了哄她，不想见她难过。 裴逐鹿都懂。 所以真的很开心，开心到很想哭。 但他阿爹做了这么多就是不想再见到她哭，自己怎么又能因为这事哭呢？ 她更是清楚李清明一个大男人要是戴着这粉粉嫩嫩地的狐耳发箍，肯定会引来旁人非议。 她怕自己因为这双狐耳被人指指点点。 却更不想见到李清明因为她，而遭受非议。 李清明心疼她这个当女儿的，裴逐鹿又如何不心疼他呢？ 小家伙的心思，李清明全都能懂，可他既然当了她的父亲，就该尽到相应的职责。 他又将小家伙手中的发箍再戴回头上，揉着她脑袋，不以为意道：“说什么说，到时候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说阿爹的这个发箍好看。” “要是你把帽子摘了，就成了夸你的狐狸耳朵好看。” 裴逐鹿双唇嚅嗫，她不傻，只是偶尔有点一捏捏的笨。 她不信李清明的这句话，可听着就是好感动啊！ 李清明才将她抱起，裴逐鹿就忍不住用脸蛋蹭着他的侧脸，“阿爹，我真的好稀罕你哟~” “阿爹也是。” 氛围如此温馨，可等出了门，小家伙又是十分局促，没了前些回的兴奋与好奇。 “阿爹，今天街上的人怎么比平时更多了？” “也没差多少。”李清明撒了个小小的谎。 “这样吗……” 每每从路人或者摊子前经过，她总要竖起帽子下的狐耳，细细听着。 “哈哈，那不是那位九洲宫的落难真传吗，怎么带了个这样不伦不类的发箍，真不知道以前的那些威名是怎么传出来的？” “好好一个大男人，怎么把自己当成女人一样装扮？真是有伤风化！” “这位李真传，难不成是失心疯了？” “……” 这些闲言碎语，每一句每个字，都像是裴逐鹿以前某次不小心粘在狐尾上的苍耳，看着心中不畅快，拔时又会疼。 轻微，却刻骨。 虽然偶尔也会有几声夸赞，却不能将这些苍耳涤去，反而会衬得那股微微痛觉愈发让她难受，连李清明递过来的糖葫芦她都只拿在手里，碰也不碰一口。 “阿爹……我们回家好不好？” 裴逐鹿搂着李清明的脖子，帽子比刚刚低了一些。 低的，其实又不是帽子。 “戏还没看呢，看完再回。”李清明知道自家女儿因何失落，可逃避永远是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面对，解决，才是应对苦难的唯一正确解。 “好，我陪阿爹看戏。”裴逐鹿靠在李清明怀里，没有哭闹，却安安静静地取下了自己头上的大号遮阳帽。 她才不要阿爹一个人被别人说！ 李清明瞧见了这幕，错愕之时心头也暖呼呼的，甚至有种老父亲想要落泪的冲动。 宠女儿是能让某些父亲有极大的满足感，可若是小棉袄再小小年纪就懂得体贴在意他们，他们说不得转头就会回房间掉小珍珠。 这种眼泪，可比什么女儿带着染着黄发骑机车的鬼火青年来的真切。 但李清明这种性格的，又如何会让自家女儿真受了什么委屈呢？ “咦？” 原先蔫蔫的小家伙忽然昂起了脑袋，大眼睛瞪得浑圆，惊讶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阿，阿爹……那，那……” “什么？”李清明故作疑惑，顺延着小家伙视线的方向，见到了几个同样戴着狐耳发箍的年轻女子。 “她，她们也戴着狐耳朵咧。”裴逐鹿半捂着嘴说，生怕说话声过大，“她们，她们也是狐妖吗？” 说完，裴逐鹿又细细感受了一下。 嗯，她分辨不出来。 于是裴逐鹿只能朝李清明投去求助的目光。 “都是修士。” 但回答却让裴逐鹿百般摸不着头脑，好好的修士，为什么要跟她阿爹一样戴狐耳朵呢？跟她们也不熟的呀…… 裴逐鹿并不知晓，在她沉睡的几日，她家阿爹李清明几乎又是在临安城内引起了几番地震。 随着那部《白蛇传》的发行，短短半日内就引起了极大的争议。 喜欢的爱得不行，光是这段时间就将刚发行的几册看了好些遍，这种人与妖的恩怨情仇故事实在新奇，更从没人能写得这般勾人心弦。 让人觉得新奇的同时，也引来了一部分的人厌恶。 妖这种都被人族先辈驱赶至秘境的手下败将，如何能与凡人修成正果，不为祸人间就好了。 可故事里的白素贞哪有半点妖的模样，都比菩萨还菩萨了，连看似骄慢的小青其实也极为心善。 一正一反，这一争吵，直接是将这部故事推上了风口浪尖，几乎是全城的人都在讨论，没多久不管是喜欢还是厌恶，基本也都知晓了其中的剧情。 而随着城中两家老戏园合并，排了一出《倩女幽魂》的戏，直接是将这股浪潮推了到顶峰，瞬间引爆！ 行侠仗义的燕赤霞，笨拙憨厚的书生宁采臣，有着一颗善心的狐妖聂小倩，作恶多端的黑三老妖，都成了他们的饭后茶谈。 相比《白蛇传》，这《倩女幽魂》的情感更加纠葛，让人印象深刻。 再加上那些戏班子的演艺，有声有形的舞台更能给人带来不同感官上的刺激，特别是对于女性群体，不管先前是喜欢还是厌烦的，在这个时候都狠狠共鸣了！ 你瞧，白素贞多好一只妖！ 你看，聂小倩多善良的一只妖！ 可结果却都这样的惨！ 情绪能共鸣，更是能传染的。 就如同网络盛行的时代后，风潮与热点，都是能够经由背后推手所更替的。 短短几日，则是兴起了人妖恋这一浪潮。 先是《白蛇传》都卖得脱销，以修行者的手段都难以及时满足需求，连带有《倩女幽魂》故事原本的《聊斋》都被抢购一空。 至于上演《倩女幽魂》的戏园子，则是如火如荼，一家戏园子的看客比临安城内其余相加还要多，甚至吸引了诸多外城人散修一类人，这也是为什么街道摩肩擦踵的缘故。 李清明一早让陈雅云制作的狐耳发箍，更是成了当今女人最热的装饰，甚至由她举一反三设计的狐尾情.趣小玩物，也都被那些妇人抢购一空。 那些烟花之地的娇美人，更是直接一上一下，真就自己装成了狐妖，以招揽客人。 这一座城，可以说是全都成了聂小倩的形状。 裴逐鹿也是越看表情越困惑，随着李清明一路往前，路上戴着狐耳发箍的人越发多了起来。 而等到挤入戏园之时，她从上往下来，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狐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到了狐狸窟。 就在这时，两个结伴而行的女修士瞧见了他们，忍不住上前询问：“小姑娘，你这狐耳哪买的呀，怎么这般好看？” “啊，啊……”裴逐鹿呆滞住了，然后往李清明怀里一锁，又用手捂住了自己狐耳，闷闷道：“你，你们不会觉得难看吗？” 这般模样，顿时让两个年轻女修士看得捂嘴直笑。 “难看什么？是好看呀，这狐耳哪能不好看，”先开口的女修士动了动自己的狐耳，很是青春。 “都要可爱死了！”边上的女伴也搭话道，然后才说，“只是我们的，都没有小姑娘你的这个好看……” 裴逐鹿听得人都要木了，眼眸逐渐光亮，像是落入了几片绚烂星河。 她没有去看这两位女修士，而是明明亮地盯着李清明。 她阿爹，真的没有骗她。 李清明微微一笑，劝走了那两位女修士，转而揉了揉裴逐鹿的脑袋，他想叫小家伙知道：“ 在这世界上，除了阿爹，还会有很多人喜欢你。” 可已经红了眼的小家伙只是紧紧抱着李清明，哭似得说： “小家伙只要阿爹一个就够了的！” 第44章 好好看好好教 年纪尚小时，总是贪心，贪心着想将全世界所有好玩的，好吃的，通通塞进自己的房间。 同时却比什么都还要容易满足。 裴逐鹿亦是如此。 她贪玩，贪吃，贪睡，贪恋在李清明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恨不得将分秒变成得生生世世的单位。 可不管是李清明对她的一声轻唤，一下抚摸，还是每每将他抱在怀里的宠溺目光……都是能将裴逐鹿溺亡在这份真挚的情感当中。 正如她此时哭喊说出的这句话，世界对她来说很大，可她小家伙只要阿爹李清明一个就足够了。 李清明一边用手掌安抚着，见裴逐鹿慢慢恢复情绪，红着脸靠在自家怀中，终于彻底松下了那条一直悬在心头紧绷着的细绳，细绳下悬挂的巨石也滚落成渣。 童年落下的伤疤，往往需要一生去治愈。 能治愈，却无法抹除。 他只愿裴逐鹿一生欢乐有余，永远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家伙。 当父亲，不就该是这样吗？ “阿爹，她们看着好像很喜欢戴狐耳的样子。” 哭过一场，裴逐鹿面上又是平时那般天真烂漫的笑容，她转了个身，两手扒拉在李清明的肩头，只露出半个脑袋，左右看着，两只狐耳一直立着，映衬出了她此时正专注的状态。 孩子的世界永远都是那样的简单，不仅是那些女人，戏园内同样也有着不少男人也跟她家阿爹一样戴着狐耳发箍。只是他们脸上的笑容不如她家阿爹那样俊郎好看，有些还冷着脸不说话，反而是他们边上的女伴个个笑容明艳。 “这么可爱的狐狸耳朵，肯定都是喜欢的。”李清明回应着，让笑得跟只老鼠似的刘大掌柜上了戏园子最高的那栋阁楼。 几日之间就收拾出了如此之大的成就，刘掌柜仿佛又焕发了人生的第二春，走路不止腰板挺得直直的，连走路都像是带着风，欣喜之余，他也没忘这幅场面是出自谁人之手。 听闻今天李清明要带女儿来，可都已经在门前候了一个时辰多，现在更是拍起了马屁，“东家，咱家小姐戴起这狐耳可真是喜人，整个临安城也找不出第二比小姐还要灵动的女孩了。” 身为人父，这种马屁可是比什么都好用。 忽然听了这一声夸赞，小家伙眼睛一弯，就差忍不住咯咯笑出声，可在陌生人面前她尚有些放不开，于是只动了动耳朵。 而那双大眼睛盯着这长得有些丑丑的，眼睛有些小小的，眼光却很好的刘大掌柜。 “小家伙，这是刘掌柜。” 李清明说了句，裴逐鹿顿时乖巧地开了口，可喊的不是掌柜，而是一声“刘爷爷好”，能这样有眼光的，喊声爷爷也不为过。 至于刘掌柜，却是被喊得有些懵，他何德何能，担得起这一声“爷爷”？ 若说心情，远比他家大孙子第一次开口喊爷爷还要激动。 “你好，你好……”刘掌柜有些失态地应着，想要维持住一副平静的神色，却怎么都压不住嘴角，一张老脸笑的滑稽却和善。 连高楼下那些四起的埋怨声听着也没了任何所谓。 “掌柜的，你这戏到底何时开场！” “生孙子没屁眼的刘老头，劝你识相点，本大爷等这戏已经等得够久了！” “退票！老子要退票！” 场下闹哄哄的，都在催促开场。 刘掌柜躬身退出了这处专门给李清明留的阁楼，一出了门就骂骂咧咧，“一群不知好歹的憨货，我就该再把票价提高一倍！” 若不是李清明的要求，他可不会放过这只能下金蛋的大母鸡，狠狠榨一波这些人兜里的灵石。 可谁叫他那东家花费了如此之大的工夫，就是为了他怀中的那只小狐娘呢？ 虽说老张头修为平平，可年轻时候走南闯北练出的眼力见却称得上是毒辣，一眼就能分辨出那小家伙身上是真有着狐妖血脉，那双狐耳也是真真切切的温热，与旁人那些可不一样。 不过也不是什么事，就算李清明家里养只狐族圣女他也都不会觉得惊讶。 配我东家，啧。 也就勉勉强强吧~ 压下心头乱七八糟的心绪，刘掌柜已经到了后台，拍拍手掌道：“诸位偷拍，今个老朽真需要你们多担待担待了，咱们东家现在就在阁楼上等着咱们演上一场好戏呢！” 后台这些在城里原先就有着不浅名气，又被刘掌柜挖来的纷纷也是精神一震，他们这些当戏子的虽说是一流，也只是九流中人，名气再大也是猪狗一样的地位。 所求不过名利，鲜有为了其他。 而来了这后，灵石赚得都要堆屋子了，名声更是传出去了千里，一切也都是借了那位东家的光。可谁知道这东家手里还有多少好戏，谁又知道他们这些人若是不卖力点，会不会被其他人替代呢？ 随着锣鼓声奏响，这些戏子也一个一个上了台。 台下四面八方也霎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欢呼声，虽然戏台是建立在场地中央，可四周也有着硕大的晶石投映着台上的画面，活脱脱就是大型演唱会的架势了。 但方方面面都比李清明前世那些都要高级的许多，都能修仙了，搞得像是封建社会，不丢脸吗？ “阿爹，阿爹，戏开始了！” 早早得趴在栏杆前的裴逐鹿高声喊了起来，她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只觉新奇有趣的很！连看台下那些挤在一起的看客也津津有味。 看得尽兴，她又一屁股坐在了李清明怀里，问：“阿爹，阿爹，这戏讲得是什么呀？” “唔，就是之前给你说过的聂小倩的故事？” “那，那个狐妖跟书生的故事？”裴逐鹿还记得些。 “就是那个狐妖给书生做饭洗衣服生孩子带娃的，”李清明打趣了一句，这戏经他之手改了后，除了那些恩怨情仇，也多加了些男女主互动的剧情。 “噢噢！” 都是狐妖，怎么差得这般大呢？ 小家伙点头，心中默默想着，转而有了一个大胆至极的想法！ 她要好好看，回去好好教教她阿娘！ 哪有你这样当人婆娘的？！ 第45章 再说一遍吧 台上的戏子，正体验着剧中角色的人生。 台下的看客，正享受戏子们演绎出的这些形形色色。 而位于阁楼上的裴逐鹿，却不知道从哪掏出了只有她巴掌大的小本子，边看边写写画画，嘴里还念念有词。 “对嘛对嘛，给人当婆娘不就该这样的嘛！” “洗衣呼，砍柴，做唤！” “记下来记下来，记下来带回去给阿娘好好看。”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多是懂不进去那些电视剧中的情情爱爱、国恨家仇的，顶多分辨一些简单的孰好孰坏，但她们却总能找到自己独特的角度去理解。 在小家伙眼中，这部戏不就是跟自己离家出走差不多嘛。 而且那个叫什么臣的大人还不如她呢。 不但迷了路，饿着肚子，还得在冷飕飕的破庙睡觉，一点都不像她当初那样聪明。 还好遇上了人美心善的狐妖。 只不过…… “这小倩除了长得不如阿娘，其他哪哪都比阿娘好上一千倍！一万倍！”裴逐鹿暗暗比较着，前者的温柔以及贤惠，压根就不可能在她家阿娘身上出现。 倒是反过来都在她家阿爹身上见了个遍。 “真是心疼阿爹呐。” 察觉到小家伙朝他投来的目光中的心疼，李清明也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他家女儿那小脑袋瓜子里的又在想什么。 “阿爹，阿爹，”而想什么就要做什么说什么的裴逐鹿，又已经躺进了李清明怀中。 没关系，反正有她对阿爹好，还会给他找好多好多新婆娘的！ “小倩以后会天天给那什么臣的做唤洗衣呼吗？”她问。 李清明目光远眺，台上的剧情已经到了宁采臣和聂小倩确定彼此心意私定终生的阶段，前者寒窗苦读，后者操劳家务，倒是恩爱。 但之后的剧情可不是什么甜甜蜜蜜的家庭番，而是那种各种虐恋纠葛。 他摇了摇头，“两人分离在即。” “啊？” 小家伙嘴巴争得大大，以为他们两人就能这样幸福生活下去过去嘞，跟那些故事里的一样。 “你往下再看看就能知道了。”李清明笑着说，除了考试写作业，其他答案自己找寻总是有趣。 裴逐鹿点点下巴，又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然后越看狐耳越是拉耸。 原先看着好好的两个人，怎么就这样分开了呢？！ 或许是因为惯有的恶趣味，又或许因为前世单身太久了，李清明还真就见不得男女主早早就顺利走到一起。 在他的安排下，一妖一人虽然彼此相爱，但始终有着跨不过的隔阂。 一个是家境一贫如洗的穷酸书生，一个是性命被黑山老妖牢牢掌握的狐妖，即便再恩爱，又如何能横跨过那些种种障碍。 生怕自己为宁采臣带来麻烦，聂小倩犹豫许多下了个艰难的决定，从一早的温柔如水成了四处嫌弃的市井妇人模样。 饭也不煮了，衣服也不洗了。 宁采臣不在意这些，却碍于各种对他的奚落低看。 在一场大吵后，两人终于是‘愤然’分离。 可才从宁采臣身边离开，聂小倩就被“姥姥”折磨得不成人样，被削去一身法力不说，还逼迫她以凡俗之躯将漫山枯树全都砍伐劈成柴，不然便去杀了那榆木书生。 风雪飘摇下，聂小倩的双手鲜血淋漓，在雪地上滴落成梅。 最后成了一只倒在冰天雪地中的白狐，嘴角沁血，差些魂飞魄散！ 这个开展，不管是台下是第几次看这部剧的看客皆是没忍住骂骂咧咧，骂得不是台上的戏子，而是在亲切问候编排这部剧的人。 运用各种阵法器材营造出来的舞台特效，让他们恍惚间如同正见到了大雪纷纷下的痴情狐妖聂小倩。 “戏好看，唱的也好，就是背后那落笔排戏的，枉为人子！” “有无道友知道这戏是何人编排的，我们今夜速速去表达一番问候。” 可他们越骂，李清明嘴角的隐晦笑意就越明显。 这就叫发点糖，然后再给点刀子，读者追着喊着说要给作者寄点特产的时候，屏幕后的狗作者总是嘻嘻哈哈。 为什么悲剧结尾总能容易挂上所谓‘艺术’的字眼，无非是其更加容易引起情绪上的共鸣点，更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而越是坎坷的路途，终点的风景也会是令人愉悦，先前吃的所有的苦，都是后时之甜的调味剂。 李清明看的书很多写得也不少，对于这套更是信手拈来，说句不违心的话，这部戏剧要是没了这些环节，反而还要失色许多，也引不起如此之大的反响。 正如李清明在孤儿院听过那么多的经典戏剧，催人泪下的占多数。 这一幕，落在小家伙眼里更是让她感同身受。 “阿爹，这黑山姥姥可真是坏呢！”她哭呜呜地噘着嘴，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悲惨的一幕。 李清明也是忙不迭安慰着，他是见不得小家伙流一滴眼泪，却格外享受安慰她的这一过程，“好妖有好报，坏妖也有坏报的。” 这也是李清明这趟出门的另外一个目的，除了让小家伙消除心结的时候，他也是想给众人营造出这样的感官。 他不想再见到小家伙以后还要这样戴着比她半个身子大的遮阳帽，又穿着臃肿不贴身的长裙，来遮掩身上的某些‘缺陷’。 有朝一日，他必定要消除所谓的“人妖之别”。 就从临安城开始。 接下去的戏剧便是让人喜闻乐见的了，书生宁采臣后知后觉，结伴剑修燕赤霞，替这方百姓除去了为祸山野的黑山老妖，最后与狐妖聂小倩生了一堆的小狐狸…… 一场戏落幕，众人都有些恍如隔世的落差感。 小家伙儿也是懵懵的，缓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不过眉头却一直没松开。 你若问她这部戏具体讲了什么，她说不出来，只记得里面的狐妖自打不去洗衣做饭砍柴后，就被人赶出了家门。 “那我阿娘岂不是迟早要被赶出家门？！” 怀着这样担忧，裴逐鹿回到庭院，就找到了正悠闲躺在书房软榻内翻看着一本书的裴知南。 “阿娘！”她大声喊了一句。 觉得有些吵嚷，裴知南微微不耐，“说。” “我跟你讲噢！快点起来去砍柴做唤！” 小家伙是真的鼓足了勇气，一丝卡顿都没有出现，就将一路酝酿的话语尽数说了出来，连遗漏的也都顺顺利利说了出来，“哦，衣呼也记得去洗了！” 现在还偷懒，等到时候被赶出家可怎么办！ 裴逐鹿闷闷想着，见裴知南不仅没有反应，甚至还在那躺着看书，纹丝未动。 她忍住皱起了小眉头，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于是，小家伙学着先前黑山老妖说话时的语气和言语，竭力做出一番凶狠的表情： “裴，裴知南，” “你非不听我的话是吧？信不信老娘……” 可这次，裴逐鹿话尚未说完，便被那道冷幽幽地目光瞪得浑身一颤，耳朵都快藏进了头发当中。 “阿娘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吧。” 第46章 妖女，给爷跪下! 刚刚多有气势，裴逐鹿此刻就有多忐忑。 记事以来，每每她犯了错就会从裴知南口中听见这种语气，结果从未有所不同，无非只是炒竹笋的时间长短而已。 “可我明明是为了阿娘好的呀！” 裴逐鹿心想着，莫名也多了些与裴知南对视的勇气。 勇气是多了点，但她已经将用双手将小屁屁护得牢牢的，这个动作，能给她带来些许的安全感。 她磕巴着开口问：“真，真要听我再，再说一遍吗？” “嗯。” 裴知南淡淡一应，目光从书页移到了她家女儿身上。 不了小家伙眼珠子一转，一下就要扑倒她身上，“我说我好稀罕阿娘哟，以后长大了一定给阿娘洗衣呼，做饭吃~” 求求了，真别说裴逐鹿笨啦，她偶尔脑袋可是很灵光的！ 裴知南一手按住了小家伙的脑袋，面上不由多了些笑意，她这当妖女的，也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生个女儿竟然这般爱寻死，天天做些让她又气又笑的事。 近来倒是知晓了原因， ——像她爹。 念及至此，裴知南神色更冷了，连眼中才浮现的一抹笑意也都没了影。 我裴知南的女儿，如何能跟李清明相像？ 可事实就是如此，不单是这副惹人嫌的样子，近些时日来，连一些小习惯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见她在那支支吾吾，裴知南忽然多了些危机感。 仅仅这点时间，这小家伙就成了这般模样，那要是等再过一段时间，她名字前的裴字，是不是就要换成‘李’字了？ “可是那家……你家阿爹说了什么话？”裴知南问。 “阿爹？”裴逐鹿眨了眨眼，然后摇头，将今天看得戏简单说了一遍，还不忘强调：“所以阿娘你快去，不然等哪天被阿爹赶出去，有你哭的。那叫小倩的狐妖，可惨哩！” 小家伙的七言八语，西一句东一句，实在让裴知南分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 不过也无所谓，错都在怪李清明。 谁叫你没事带她出去看什么戏？ 裴知南行事从不拖泥带水，三言两语就打发走了还在那絮絮叨叨什么‘洗衣呼做唤’的小家伙，让其去将她阿爹喊来。 “你阿娘找我有事？” 陡然一听，李清明实在是诧异不已，那妖女找她能有什么好事？ “应该，也没什么事啦，”裴逐鹿伙拍拍李清明的手臂，神态像极了一只骄傲的小公鸡，语气自信得不要不要的：“小家伙我刚刚替阿爹好好教训了一顿阿娘！她现在肯定是要跟阿爹道歉了！” 听她这一说，李清明顿时就有点汗流浃背了。 教训或许是真教训了，但这该是他去被教训了。 至于道歉？这一辈子都是不可能道歉的。 看着自家小棉袄昂着小脑袋，一脸期待他夸赞的表情，李清明苦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脸，“那阿爹可要谢谢你哈。” “阿爹不用客气的啦！” 小家伙灵动精致的五官顿时绽放出一片绚丽的色彩，双手交叉在身后，身子以轻微的幅度扭动着，显然是高兴极了。 李清明又忍不住rua了她的脸蛋，转身朝书房走去的时候，所有笑意也成了微微的苦涩。 这小棉袄贴身是贴身，就是有点漏风。 不过，他堂堂李清明能怕了那妖女不成？ 就算真怕了，也该是加个口字。 ——啪！ 三两步之间，李清明浑身又洋溢出了往日的自信，一进房间他就施施然挺直腰背，居高临下朝妖女发问： “什么事，直接说吧，我时间很贵。” 他的这般姿态，使得裴知南又是顿生不耐，这一大一小的，今天都是从哪来的神气？ “李清明，你难不成真以为我成你家娘子不成？不知尊卑……”裴知南眼帘微垂，房门咔哒一声合上。 正如以往那样，这处书房又成了她囚困李清明的牢笼，里头不管有任何动静，都绝不可能传出到外界。 但有所不同的是，今日的李清明没像往日那样强装镇定，而是真真切切的风雨飘摇他却佁然不动。 “你又有何把戏？”裴知南机器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份异样，可话还没说完，瞳孔陡然一缩，成了散着漫漫金灿流光的竖瞳。 紧接着，是满头乌发瞬间化为雪白，粉嫩狐耳与九条遮天蔽日的胡尾也‘嘭’得炸开，铺满了整个软榻！ “李清明，你胆敢给我下毒！”裴知南面容似冰，却又觉得古怪至极。 “不是，你这妖女就不能想我点好，我堂堂李清明会做这种下三滥的勾当？” 李清明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语气讥讽至极的冷哼：“当年你所做，还能称得上光彩？” “咳。” 李清明轻咳一声小小掩饰自己的尴尬，转而说道：“只是前些日子寻了些你们妖族也极为稀少的净魂香，想着点给你闻闻而已。” 所谓净魂香，其实是能够让妖族提升神魂的珍宝，不过代价会是显现原形，行动迟缓，却无法调动妖力。 “给我滚！” 裴知南暗觉不妙，正想拔剑，却发现李清明竟然到了自己身侧，狠狠抱住了自己身后九尾中央那根。 极为罕见的，这位妖女脸上真正闪过了慌乱的神色。 而李清明的声音也已经幽幽响起在她耳畔， “妖女，给爷跪下！” “为夫要教教你，到底何为尊卑~” —— 裴逐鹿：“各位大哥哥，帅叔叔，小家伙我想要好评，可不可以呀~” （拖拖拉拉写了一个多月，终于十万字要首秀了，另外，一些老读者真别喊我阿嘤了，请喊我猛男！） 第47章 里应外合 “李清明！” “李清明！” “李清明！” 三声如刮骨寒风呼啸的低喝，可见裴知南此时是彻底失去了分寸，她偏身冷眸凝望着一个飞扑死死抱着她那根最为神异每根毛发都闪着蒙蒙点点荧光的狐尾的李清明。 玉团团似的胸膛起起伏伏，凤眼中的凛冽锋芒近乎实质，周遭的空气也荡漾起了圈圈无色波纹，带着森森寒气朝着李清明激射而去。 扑的一声响，软榻旁那方千年灵海棠柜上一株价值数万中品灵石的凝晶珊瑚便化为一阵齑粉，几样价值不菲的珍宝也都噼里啪啦满地滚落。 看得李清明心一揪。 这败家娘们！ “李清明，你若是再敢以下犯上，接着落地的……” 裴知南的声音愈发漠然，似柳如剑的细眉也与她那浓密上翘的睫毛染上了白霜，恍如刚从冰天雪地的寒风当中踏出的神灵，连言语也像是庄严神谕： “可就是你的脑袋了。” 纵使这般情况，李清明也没任何松手的念头，反而不紧不慢地打量起这种妖化状态下的裴知南来。 一点红唇如焰，黛眉如画，艳美至极，泛金的双瞳更是为其添了份别样的神秘感。 美自然是极美的，与她摘下面纱后的绝美却又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同样是冷冰冰的美，却更多了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质。 又有哪个男人，拒绝得了白毛呢？ 反正他不行。 而见李清明未露丝毫胆怯，反而在那肆意用目光侵\/略自己，裴知南心中的杀意彻底洋溢缠绕在飞舞的白发之间，蓄势待发。 一抹气机飞闪而过，斩落了李清明额前的一缕散发，同时在他左侧面颊上，也多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李清明，你真当我下不去手。”裴知南的语气冰冷到连疑问都成了平淡的陈述，“你若是再不……” 李清明直接开口打断，抱着狐尾的双臂愈加用力了：“我偏不，你又能拿我如何。” 威胁有用的话，那不是谁的嘴最硬便天下无敌了？ “倒是你，”李清明顿了一下，笑着说：“现在你乖乖求饶的话，我多少会给你留点面子。” 他哪能看不出来这妖女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可别小看了他刚刚暗中点燃的香，就那短短一小截花的灵石，都足够让元婴修士拼杀得你死我活了。 贵的东西，除了贵还没什么缺点，效果实在显着。 不然依着裴知南的性子，他现在就算没掉脑袋，也已经在下面骂骂咧咧了。 只可惜，今天这里叫李清明广场！ “李清明！” 裴知南目光似火，接着却忽得身体一颤，霞飞双颊，止不住低咛一声。 只因李清明已经开始往下顺抚着那条狐尾，手法之高明，就像是一位实战了多年的猫奴，还是从石矶娘娘那学成归来的。 可裴知南又如何是能够让人抚摸的猫？谁来都要吃上几爪子！叫你知道皮开肉绽的滋味。 更何况还是她恨不得将整个修行界都踩在的脚下的性子，谁敢？ 李清明无辜一笑：嘿，我敢！ “李清……” 裴知南的那双如血红唇才分离开，就又是一声嘤咛。 “喊我相公。”李清明慢慢悠悠道，只觉手中这毛绒尾巴真是容易让人上瘾。 “李清明，我一定……嘤~” “真是不知尊卑，为夫的名字是你能喊的？” “李……嘤~” “你再喊？” “杀了你，我一定要……嘤~” “要？你说要我就给？醒醒吧，裴知南！” 看着面色酡红，整个人已经瘫倒在软榻上的裴知南，李清明颇觉神清气爽，你个狗妖女，真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如此想着，他又是rua了一下那狐尾，觉得自己是该再对小家伙好一些，若不是她告知自己这个秘密，他还真没法彻底找回场子。 “真是阿爹的贴心小棉袄！” 目光再落到略显狼狈的裴知南身上，李清明微微低下头，“现在知道了这个家谁才是主人了吗？” 裴知南像是成了面无表情座冰雕，不予任何回应。 李清明并不在意，继续rua着狐尾，“清楚你我之间，到底是孰尊孰卑了吗？” 裴知南还是维持那副面孔，可已经咬着自己的那瓣红唇，不让自己出声。 “说话啊，裴知南，你怎么不说话了？” 李清明不掩饰自己的揶揄之情，忽然就懂了这妖女先前为何就爱这般对待他，其中滋味，的确是难以单个‘爽’字形容。 “你不是妖女说我一辈子都要被你压在身下吗？” “现在怎么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啧，我现在就该拿只镜子来，给你照照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 一股脑地将这段时日的憋屈发泄出来，李清明暂缓双手，静静等着的裴知南的回应。 “李，清，明！你无耻！” “胡说，”李清明眉毛一扬，“看我这一口大白牙，多整齐。” “李清明，你这也担得起外人一句‘正道少年剑仙’？” “什么正道剑仙？”李清明不以为意，“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以前那个少年剑仙关我现在修为平平无奇李清明什么事？” “你！” 裴知南终是语滞，冷冽骂道：“你可真是下贱！” 可她怎知，她的谩骂，此时早没了往日那种游刃有余，反而带上了点女人独有的娇气。 听着如同娇嗔。 “希望你等下能认识到这两个字到底是说你，还是说我。”李清明松了松手臂，换了个姿势继续rua狐尾。 “休想！李清明，我一定要杀了……嘤~”裴知南的呼吸一滞。 “求我。” “休想！” “求我。” “休……” “李清明，我求你了……” “喊我什么？” “李清明，你给我适可……适可而止！” “嗯？” “相，相公。”裴知南声如蚊呐。 李清明这才不去rua那狐尾，以着胜利者的姿态说道：“我没听清，再喊一声。” 裴知南嚅嗫着红唇，半晌才从牙缝中憋出第二声的“相公”。 一语落地， 里应（石更）外合。 第48章 机智聪明小家伙! “就这样被你征服，切断了所有退路~” “就这样被你征服，喝下你藏好的毒~” “就这样被你征服，就这样被你被你征服吗，啊~” 嘴对嘴教裴知南唱会了征服，李清明颇有些欲罢不能，正如小家伙所说，她这当阿爹的自然要多教训教训不听话的阿娘。 只是净魂香有限，待其燃尽后，面上红晕尚未彻底退却的裴知南就已经将剑架在李清明脖颈间，杀气凛凛： “李清明，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噢，”李清明连眼皮都懒得抬，‘大’字一躺，谁也不爱。 裴知南最为厌烦的，便是他这副吃定了自己的模样，天下谁敢这般而轻视她裴知南？ 偏偏，她还真不下去手。 可不是心有不忍，她只担忧过些时日，没人能够照顾好小家伙。 至少，裴知南是自己这样认为的。 “若再有下次，这便是你的下场！” 剑随音落，那方珍稀木柜便被直直劈成了两半，其内不管是什么珍宝皆被震成了飞烟，最后了无痕迹。 见李清明没应声，裴知南又冷声开口，剑锋几个闪烁，便将李清明的衣袍切成纷乱布块，似是要发泄方才所遭受的屈辱。 “你且记住，你李清明不过我裴知南手中区区一玩物，鼎炉而已。” “啊，是是是。” 李清明不轴，也不是什么榆木脑袋，女人想要台阶下，那就给呗。 “不知廉耻不知尊卑的下贱之人！”裴知南难能察觉不到其中敷衍，忍无可忍地又在李清明身上踩了两脚。 看似用力，落到李清明身上的时候却是不痛不痒。 “嘶，你要是一脚踩死我不成！” 李清明却狠狠吸了一口冷气，大声叫苦。 “死了才好！” 裴知南漠然冷视，却不曾发觉自己的嘴角多了抹隐晦的笑意——她裴知南，没输！ 不过，教训完了李清明……那也该轮到了裴逐鹿。 裴知南想都不想，就知道定然是裴逐鹿那小混蛋将这件隐密告知李清明的。 “真是有了爹，就忘了娘！” 一个闪身，裴知南就落到了庭院中的大沙坑前。 没有哪个小孩子能抵抗得住玩泥巴的诱惑，甚至大人也不行！对小家伙有求必应的李清明，自然是整了这样一套，不止是里头的沙子都是那种能对修士有滋润肉体效果的灵沙，还花重金炼制了一套铲子、挖掘机、压路机等等玩具。 刚刚见李清明裴知南有事情聊，小家伙便一个人坐在了这沙坑中，玩得不亦乐乎。 虽说有时候她话说的脑子转不过弯来，动手能力却是极强，竟堆砌了一方庭院，一栋栋房屋栩栩如生，很是精巧。 当抬头见到裴知南，裴逐鹿拍拍小手赶忙爬了起来，语气骄傲得不行，“阿娘，阿娘，你看我这房子造得好嘛！” 裴知南没有应声也没有点头，直至听见小家伙很是臭屁地开口介绍起来，“阿娘，阿娘，我跟你说嗷，这间最大最大的屋子，我是专门给你造的！” “以后咱们跟阿爹就住里面！床也造得大大的！” 顺着眼小家伙手指指向的方向看去，裴知南心头忽然有些她分辨不清楚的酸涩。 裴逐鹿所指的房屋，的确是其中最大最精致的一处。 只是…… 为何这个庭院中，还有如此之多的房屋？ “那其他的呢？”裴知南幽幽问。 “其他的？”小家伙转头一看，想也没想地嘿嘿笑了起来，“那当然是给其他的阿……” 可这句话与她的笑声一样，戛然而止。 “当然是，”裴逐鹿瞄了眼自家阿娘，“当然是，当然是……” 她实在是不擅长说谎。 这种表现，足够让裴知南知晓她的回答，目光变得更加幽然，这一大一小的本事，可真是一个比一个大啊…… “是给你其他阿娘住的？”裴知南轻悠悠地开口问。 “嗯啊~”小家伙下意识地就点了下头，本还心想阿娘可真是懂自己，瞬息后脸色忽然一变，耳朵已经跟着拉耸下来了。 完蛋了，完蛋了，屁屁又要挨揍了…… 心头浮现出这个念头，裴逐鹿差点就要哭出了声来，怯生生地抬头与裴知南对视：“阿娘，我没听清你问什么，你，你能再问一遍不？” “呵~” 回答她的只有一声淡淡的冷笑。 裴逐鹿抹了抹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开始低头数起地上的沙子，就这样默默过了几秒，忽然脚下生风，卷起一阵沙尘。 只是晃眼时间，她便已经冲进了卧室，合上门，拍着自己的胸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还好，还好，差点点屁股又要开花了。” 可当她一转头，便对上了裴知南那幽幽的目光。 裴逐鹿吓了一大跳，是真在原地蹦了起来，一溜烟就躲进了被子里，将自己裹得死死的。 她已经无处可逃了…… 这就是叫做令人绝望吗…… 小家伙忽然就明白了上次阿爹教她的这个词，随即又想起李清明叮嘱过她的——要勇于反抗一切不公！ 对！ 我得听阿爹的！当个勇敢的小猪鹿！ 裴逐鹿一阵思量，目光逐渐坚定，鼓起勇气朝被子外的裴知南喊着：“阿娘，你这样是不对的，你知道吗？” “哪不对？”裴知南并不着急，顺着她问。 “酱鱼（教育）是不能只用打骂的！当父母是不能这样的！不然就是夹包（家暴）！”绞尽脑汁回忆着李清明所教，裴逐鹿越说越流畅，“你这样会被捕快抓走的！” “阿娘，我跟你说噢，”觉得自己说的十分有理，小家伙的胆子又大了点，“你知不知道我去报官会怎么样？” “怎么样？” “怎么样？！”小家伙的语调陡然一高，“阿爹说了，会把你抓进牢里！你知道在牢里会怎么样吗？可是要跟老鼠一起睡的！” “会跟老鼠一起睡。” “阿娘你就不怕吗？”裴逐鹿很怕老鼠，却因裴知南的冷静暗觉不妙，“你知道老鼠有多吓人吗？” “不知道。” “那你问我，我就跟你说，”小家伙还未放弃，阿爹说了，她可是机智聪明的小家伙！ “……”裴知南愣住，吐了口气，觉着今天不下重手是过不去了，便问：“你是更怕老鼠，还是怕我？” 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半晌，被子里再次响起小家伙的声音。 不是商量的话语，更不是求饶，而是一声嚎啕大哭。 “哇~~~~~~” —— 小.剧场： 年岁已至，屋外爆竹吵嚷。 屋内，穿着大红棉袄的小猪鹿正躺在阿爹李清明怀中，面色生无可恋，“阿爹，我小屁股疼疼，得吃糖糖才能好，你能不能帮我去阿娘那把糖要回来呀。” “宝，阿爹这也没办法，你阿娘正在气头上呢，”李清明摊摊手，“这样吧，你跟在场的哥哥叔叔们拜个年，他们指不定就给你发红包了。” “红包？是什么好吃的糖糖吗？” “不是糖，但能给你买好多糖糖吃。” “呀！” 小家伙一听眼睛又是亮了，对着屏幕深深弯腰鞠躬，小脑袋都要垂到了膝盖，双手手指缠在一起紧张到都快打结了。 “哥哥叔叔们新，新年好呀~” “请多多为爱发电，小家伙在这麻烦你们啦！” 第49章 裴知南，你性格恶劣! 很多家长，总是习惯于将在外遭受的愤懑委屈，发泄于自己的小家中。 所谓家庭是温暖的港湾，有些时候却像是倾泻诸多负面情绪的垃圾堆。 裴知南虽说生性冷漠，也绝不是这般自我的家长，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说，小家伙的存在，重过于她的性命。 可…… 有些时候，她实在是忍无可忍。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然后越想越气！ 特别是来了李清明这，这行事本就跳脱的小家伙仿佛是找到了能够让她飞扬跋扈的靠山似的，总能精准给自己点燃一团火，然后再添些油加点醋，顺道拿来扇子在下扇扇风，好让火更旺些。 裴知南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每次下手都太轻了，以至于裴逐鹿一点记性没涨，反而是假哭的演技越发高明了。 就如现在，她早早停了手，手掌悬浮在半空已有半盏茶的功夫，而趴在她膝盖上的小人儿却还在嚎哭不止，身子还以着固有频率一颤一颤的，双腿上翘落下。 就好像是巴掌扇落在她臀上的痛楚，致使她的身体做出了这样的动作。 裴知南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才将自己的手掌收了回来，压下了再让她长长记性的念头，冷冷发出一声：“够了。” 屋内的哭声停了一瞬，接着以更加急促的频率呜呜作响，听得裴知南头都疼了，甚至神魂也都隐隐作痛。 若不是在怀胎那些时日中，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肚子一点点大起来，再看着这小家伙从里爬出，裴知南是怎么都不觉得这能是自己的女儿。 “你若是再流一滴眼泪，你就别想再待在你阿爹身边。” 只是一句，小家伙便收了所有的哭声，甚至还用小手在脸颊上朝眼角的方向扒拉，像是要将眼泪一滴一滴塞回去似的。 她才不要从她阿爹身边离开咧，光是李清明离开她视野范围，裴逐鹿都要想上好久。 可眼泪哪能塞得回去？ 裴逐鹿试了几下，顿时慌得不行，越想越是慌，越慌眼泪越是往下掉。 短短几息内，她流得眼泪都快赶上刚刚到现在的总和了。 裴知南见了一边是心头泛酸，一边是逐渐不耐，让她去什么门派兴风作浪打打杀杀简单，可喊她带娃哄人。 实在是为难。 一个闪身，裴知南便已经提着哇哇哭得不停的裴逐鹿，一个甩手，直接朝李清明怀里丢过去，“你来哄。” 裴知南这般姿态，像极了那些95后00的爹妈，孩子只是他们y中的一环。 李清明揣着满心揶揄，却没空搭理裴知南，双掌扶住小家伙的手臂内侧，往上一抬，“谁惹我家小鹿儿这样难过啦？” 发觉自己回到了阿爹的怀抱，裴逐鹿的情绪稳定了许多，可眼泪还是止不住，一下又跌进了李清明怀中，哭着问：“阿爹，我不，不要离开你的哇！不要，我不要！” 李清明斜了裴知南一眼，当即知晓了大致缘由，宽慰道：“怎么会呢，阿爹不是答应会永远喜欢你，一辈子跟你在一起吗？还拉钩了。” “是，是这样的……我们还拉钩钩了，”裴逐鹿点着头，又偷摸摸地朝裴知南投去目光，立马又收了回来。 她紧紧搂着李清明的脖子，强调似地说：“而且是一千年，一万年哩！” 其中又是带着一些些炫耀的意味在。 “一定又是阿娘说什么吓你了吧？”李清明是真的不怕裴知南这妖女，直接挑明道：“她这人，就是性格恶劣！” “？” 一句性格恶劣，让裴知南一边的柳叶眉微微上挑了些。 “性，性格恶劣……” 小家伙睁大了还有眼泪在内打转的眼睛，她大概是能够懂得这个词的意思，正是因为懂所以才有些犹犹豫豫。 心中的敬佩之情更是油然而升：真不愧是阿爹呀！ 稍稍思量，裴逐鹿又渐渐多了一众底气，模仿着李清明的语气，她也壮着胆子朝裴知南开口：“阿娘，你就是性格，性格恶劣！” 话音刚落，裴知南另一侧的眉毛也是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挑，目光幽然。 而见仗着有阿爹在，自家阿娘竟真的不敢还口，小家伙是真的腰背都硬了，想想自己这样不够有气势，便从李清明怀里站了起来。 有阿爹在？ 我还怕阿娘？ 裴逐鹿双脚立在李清明的大腿上，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裴知南，还未彻底去除那股奶味的声音听着也是神气极了： “阿娘，你性格恶劣！” 不是，我的宝儿，我只是说说哄哄你，你说一遍撒撒娇就好了。 可没让你梅开二度，这样去自己找揍啊！ 别说李清明意想不到了，裴知南更是又怒又错愕，快些要控制不住想要拔剑的冲动了，很想去砍些什么东西。 唯有小家伙心中乐呵地不行，想着要是下次她阿娘还是想动手揍她，自己就狠狠喊出这一句话，吓斯她！ 眼见即将又是要一顿炒竹笋，李清明赶忙咳嗽几声，将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接着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个盒子模样的玩具，样式和前世商场里头的娃娃机很是相似，通体红粉，隔着上方的透明罩还能看清里面的一颗颗小球，放在桌子上就像是一座精致的小屋。 一下便将小家伙的目光牢牢吸引过去。 “阿爹，阿爹，这是什么呀。” “给你做的新玩具，叫愿望机，”李清明又将其放在一边原用于摆放盆栽的架子上，打了个响指，这个愿望机就变大到了刚好能让裴逐鹿站着操控的大小。 “里面那些球里面，阿爹都放了一些玩具糖果，还有一些纸条。” “纸条？” “就是写了点能指定阿爹或者阿娘去做事的纸条，也有空白的，让你自己写，”李清明耐心解释着，这样能促进亲子关系的玩具，他可不会放过。 而听了他的解释，小家伙眼睛直接亮了起来，觉得实在是有趣极了。 先是吧唧亲了李清明一口，她也没忘转头去招呼裴知南：“阿娘，阿娘，快来一起玩。” 裴逐鹿可发现了她这阿娘刚刚也在认真听着呢。 可见李清明也朝自己投来目光，裴知南莫名觉得自己是被抓住马脚，面无表情道：“你真当我与你一般幼稚？” 语气冷漠，双脚却唯有一丝挪动。 —— （剧情连贯的，下章马上，还在修改，十二点前，真没存稿了，我发誓我明天一定早起就码字！） 第50章 我要阿娘狠狠亲阿爹! 女人的嘴，不能永远相信，因为口是心非是对她们最为真实的写照。 男人的嘴，同样不能全信了去，那可是骗人的鬼。 察觉到了裴知南是有几分意动，只是抹不开脸面，李清明刻意开口：“阿娘长大了，对这种玩具是不会感兴趣的，碰都不会碰一下的。” 想玩？ 我倒是看你这妖女的脸皮厚不厚？ 馋不死你！ “奥奥，”小家伙点着头，整个人已经趴在了机器操控的台面上，整张脸都贴在了玻璃罩上，看着里面的一颗颗水晶球，想着里头都是藏着什么宝贝。 “先投币，然后再用这个摇杆操控那个爪子，对准，按下按钮爪子就会下落，”李清明先弯腰，先给小家伙演示了一遍，“如果抓住了，心愿球就会从下面滚出来。” 裴逐鹿看得极为认真，连眼睛都没眨过，生怕看漏了一步。 等李清明给他递来一盒印着小狐狸图案的金属圆币，她又好奇地看了好几眼，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往里投币。 小手紧紧抓着摇杆，双眼死死盯着跟随摇杆晃动而移动的爪子。 移动，瞄准。 按下按钮，发射！ 一响仿佛是关于人生大事的清脆声过后，小家伙忍不住双手合十，身后的狐尾紧张地晃动来晃动去。 “哎呦~” 可第一次的尝试并未让她得到什么好结果，见爪子落空，她的狐耳狐尾也跟着拉耸了下来：“阿爹~” “没事，再来。”李清明揉揉她的脑袋以示鼓励，游戏是游戏，但也不妨碍他借此来给小家伙灌输一些观念，“一次不行，那就再来一次，一直坚持，总能成功。” 得了李清明的鼓励，裴逐鹿也没了什么懊恼，“阿爹说的对！” 里面这么多五颜六色的愿望球，总能有一个能被抓上来的。 再尝试了几次操作后，那个机械爪终于是抓起了一颗蓝色的愿望球，使其兴奋地原地雀跃不止，两只小手都要拍得通红。 咚咚一声，她将那个掉落下的蓝色愿望球亲手亲脚地拿起，捧在手心朝李清明递去，“阿爹。” 李清明怔然，“是你抓的，不用给阿爹。” “不要，”裴逐鹿的语气比什么都要坚决，“第一次抓到的球球，肯定是要给阿爹哒！” 贴心。 真是我的贴心小棉袄。 在李清明心生感动的同时，裴知南的面色却更冷了。 更准确地说，是吃味了。 明明是她怀胎数月生下的！ 明明是她一天一天用汁水将其喂大的！ 明明是跟着她姓裴的！ 可怎么一有了狗屁阿爹，心中全然没了我这个当阿娘？ 冷不丁察觉到阵阵冷意，李清明微愣，随之心情大好。他拿过那颗愿望球，刻意朝着裴知南晃了晃，炫耀之意赤果而坦荡。 好似在说：“臭妖女，不好意思哈，咱家女儿就喜欢我多一点。” 硬了！ 裴知南的拳头忽然硬了，不自知攥在了一起的，而李清明却没有给她发作的机会，转头就蹲下身子陪女儿玩了。 “那阿爹帮你打开好不好？” “好呀好呀！”裴逐鹿头如捣蒜，又开口：“阿爹你等等，等等。” 李清明不知其意，见她用双手蒙住眼睛，又是被可爱到了。 等蒙得严严实实了，小家伙才开口让李清明打开：“好啦，阿爹可以开了！” “好了。” 李清明笑着扭开愿望球，还极其幼稚地发出一声‘噔噔噔’声，小家伙放下手，等看清球里的东西后，不禁一脸惊喜地哇哇叫着。 “真是幼稚！”在旁的裴知南将这些瞧在眼里，心头那股酸涩再度上涌，可她竟发觉其中又夹杂着一些丝丝的甜。 “阿爹，阿爹，这是姻缘糖吧！” 问着气味，小家伙就分辨出了里面那一颗颗的小球，就是之前那个的姻缘糖。 她迫不及待拿起，先往李清明嘴里喂了一颗，“阿爹，吃。” 然后又屁颠屁颠跑到裴知南面前，将手举得高高的：“阿娘，吃！” 裴知南不喜欢这种亲密的接触，皱着眉头拒绝，小家伙哪肯，“阿娘，这可是姻缘糖哇！可好吃了！吃了下辈子还能再续姻缘的姻缘糖！” 不信漫天神佛，只信自己手中利剑的裴知南哪信这套，还是摇头。 接着却又因为小家伙语调忽然变得低低的一句话迟疑了——“阿娘你这是下辈子不想再当小家伙的阿娘了吗？” “那，我便尝尝是什么味道。”裴知南接过放进嘴里。 “阿娘，甜吗，好吃吗！” 面对小家伙献宝似得发问，裴知南依旧是漠然神情淡淡，“一般。” 只此二字，再无其他。 可舌尖上的那股甜蜜，早已飞快在口腔中弥漫，转而随着血液流进了心间。 有点苦。 但，很甜。 “好吧……”不知道裴知南只是傲娇的小家伙有些失落，转头继续站到机器前，又高高兴兴地抓起愿望球来。 她再抓点其他好吃的让阿娘开开眼界！ “阿爹，阿爹，我又抓中了！” 等再次抓中，她又是高高兴兴地欢呼雀跃，将其打开后这股兴奋更加浓重了！ 愿望球中，竟然是一张印满小狐狸的纸条。 “阿爹，阿爹，这个是愿望纸吗！”小家伙围着李清明一连转了好几圈，也没法压制心头的愉悦。 这简直是她最高兴的一天了！ 不对。 跟阿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最高兴的一天！ “就是这个，”李清明笑着回应，“那你想让阿爹去做什么呢？” “我要，我要……” 裴逐鹿的小手紧紧攥着那张空白的心愿条，小脑袋咕噜咕噜转着，好思考出自己要让阿爹陪自己做什么好。 可左思右想，她也想不出什么，因为不管她想要做什么，李清明从来都会答应的呀。 这不就是浪费了嘛！ 不行！ 小家伙的眉头都要拧成了麻花，忽地盯住了一边的裴知南，高声开口： “我要阿娘，” “亲阿爹！” “一百下，一千下，一万下！” “阿娘，姻缘糖不甜，但阿爹的嘴可甜了！” 第51章 仅只一次 裴逐鹿才不相信裴知南说的话呢！ 姻缘糖那么好次，那么甜，而且还是她阿爹给的，明明会更甜好不好！ 都是大人了，还天天骗人！ 不知羞！ 裴逐鹿的聪明小脑袋瓜子，总是能在关键时候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想到最合适的小点子。 “故事里的公主总说王子的嘴很甜，阿爹刚刚才是吃了姻缘糖，那现在肯定是甜得不得了！” “看别人家的阿爹阿娘都又是搂手臂，又是亲亲的，就我家的阿娘天天冷着张脸，迟早要被赶出家，我还是得帮帮她哒！” “我都还没找到新阿娘喝奈奈咧~” 小家伙越想，越是觉得自己真是又聪明又贴心。 她阿娘生了自己，真是运气好极了了，上辈子都不知道积了多少的胡。 裴逐鹿尾巴摇个不停，没忘抬高了稍显圆润的下巴，朝着裴知南眨了好几下眼——机费都给你了，阿娘你可得好好把握啊！ 但裴知南哪有半分接受这份好意的念头，心中只觉方才终究还是下手轻了。 让她去亲吻李清明？ 是觉得她裴知南手中剑锋钝了，还是真就认为她是李清明的娘子？ 李清明也是暗流冷汗，让这臭妖女过来主动亲自己，这幅画面太过唯美了，刺激是刺激，可他不敢想象会自己血到时候会飞溅出几米远。 犹豫再三，李清明觉得还是暂时缓和缓和二者之间的关系，自己天天刺挠这儿刺挠那的，到时候还真被咬得鲜血淋漓，显然是不划算的。 “我的宝儿，你建议的很好，阿爹也很喜欢。” “就是下次别再建议了。” 心中无奈笑了笑，李清明已经俯下身准备转移小家伙的注意力了，话未到嘴边，脸上便是多了阵湿润触感，耳边是吧唧一声响。 “阿娘，你不会亲亲的话，我教你，”裴逐鹿松开捧着李清明面颊的双手，又转身仰视着始终沉默的裴知南，“学废了没？” 后者还是冷如冰雪，却唯有一丝呼啸风声。 “阿娘可真笨哇，”小家伙低声嘀咕着，又是一响吧唧，再问：“现在总废了吧？” 裴知南还是未发出一言一语，此时心情是无人能知的极致古怪，从小家伙一举一动透露出来的温馨让她不由自主内心一片柔软，有些贪恋此时的氛围。 同时又是无比抗拒，发自灵魂的抗拒，像是柴火燃烧扬起的带着粉尘的白烟，太过浓密，便就遮掩住了其下摇曳火光的温暖。 如同附骨之蛆的不安，早已将她围困在了那个密不透风的蚕茧内，使得她不言不语。 小家伙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她的回应，尾巴又拉耷到了地上。 “阿娘好像不是很喜欢阿爹的样子。”这个念头忽得就浮现并扎根在她脑海中，拔也拔不去，连带着是一阵时涨时落的酸楚。 连带着上一秒还喜欢地不得了的愿望机，也一下没了多少的兴趣。 李清明也是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也是犯难。 带娃，还真没他预想的那般容易，就算经过再多预演，再多计划，还是把握不住那颗多变的童心。 “你可都还没抓到阿爹在里面准备的其他惊喜呢，今天是第一天，阿爹再多给你五个币抓，”李清明想了想，又取出了一些狐狸币出来。 为了维持新鲜感，以及调动小家伙的积极性，李清明原先只准备每天给小家伙三个游戏币，但若是每天都能按时完成功课什么的，都能得到相应的游戏币奖励。 刚刚一下折腾，币子也已经见了底。 安慰小孩子最有效的方式，是做一件让她好奇或者喜欢的事，转移情绪。 “谢谢阿爹。” 裴逐鹿露出了几分笑脸，变得高兴了些，却还是没法摆脱心中那股失落。 李清明见了，忍不住暗暗转过去头瞪了两眼裴知南，衣袍内的大手按下了个小遥控，使得愿望机内的愿望球一阵翻滚，继而一个泛着彩光的愿望球便出现在了最上方。 炫目的色彩勾使着小家伙哇了一声，一下将先前的愁绪抛之脑后，“阿爹，阿爹，我要抓这个！” 在李清明的操控下，在刚好用完了几个币子时，那颗水晶球也到了裴逐鹿的手中。 “哇，是小狐狸挂坠！”小家伙拿起由极品乾元玉玉髓雕刻而成的小狐狸雕像，东看西看，忽得又发出了一声更加热烈的惊叹。 “阿爹，这不会是我吧？” 看着那张满目灵动的面庞，裴逐鹿实在是欢喜极了，这分明是小小个的她呀！ “当然是你了。”李清明点头，女儿高兴了，当爹的自然也就高兴。 “阿娘阿娘，你看这吊坠好看不？” 裴逐鹿心无芥蒂地蹦跳到裴知南跟前，将模样与自己有着九成相似的吊坠举得高高的，“阿娘，阿娘，好看吧！你也喜欢吧？” 已经单站在那许久的裴知南终于是有声响了，她瞄了眼那栩栩如生的挂坠，也知道是该说李清明任性还是真心宠爱这个女儿，若是外人知道了如此珍贵的乾元玉玉髓被其做成了一个讨小孩子欢心的玩物，怕是要大骂一句暴殄天物。 “阿娘，好看吧，好吧看？”裴逐鹿又凑得近了些，眼睛扑闪扑闪的，可爱极了。 裴知南却只是一句简简单单没有任何语气波动的，“不喜欢，一般。” 一般？！ 不喜欢？！ 李清明一听心中直接是咯噔一下，若是其他也就罢了，可这挂坠完全就是另外一个小家伙，你的所有回答，都也是对小家伙的回应。 这不，裴逐鹿听言，耳朵都贴在了头发上，像是打了两个补丁。 原来……阿娘不喜欢的是我…… 手里握着那个吊坠，小家伙一下也没了动静，只低着头。 然后地面上是一滴一滴的点点痕迹，眨眼间就是一大片晕开的湿润，像是下了一场雨。 只差没去蹲在墙角边画圈圈边哭了。 李清明胸口真是有些闷，疯狂给裴知南使着眼色，当下就已经安慰起来，“你阿娘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脸皮薄，话说出不来。” 而低着头的小家伙，字字句句都带着让人心悸的哭腔，“可是阿爹，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的啊，阿娘明明就是不喜欢阿爹，也不喜欢我……” 哭声随之更大了。 这局面，李清明也犯难，解决问题的关窍不在小家伙身上，也不在他身上。 他只能朝裴知南投去求助的目光。 夹在这母女二人当中，李清明一时也没了办法，任由小家伙的哭声断断续续。 半晌。 许是听得厌烦了，裴知南顿然出声：“我没说不喜欢。” 冷不丁一句，小家伙的哭声也停了一瞬，然后是支支吾吾的哭啼：“那，那阿爹呢……” 裴知南皱眉合唇，没有回应，过了会才冷冷道：“要我怎么样，你才能不哭。” “亲，亲阿爹，你亲亲阿爹，尝尝他嘴甜不甜。” 气氛又在一瞬间凝滞，泪眼婆娑的小家伙已经昂起了脑袋，直勾勾地盯着裴知南。 来来去去，又回到了方才一开始的局面。 又是长久的寂静。 眼见裴逐鹿又开始在那抹眼泪，裴知南不耐烦道：“仅只一次。” 下一瞬，她身形虚幻，原地闪烁，李清明的脸上多了一抹淡淡的红印，似乎成了渔舟唱晚湖畔上倒映的粼粼晚霞。 小家伙吸耸了下鼻子，“不行，要嘴巴对嘴巴。” 裴知南装作没听见，却又被她那直接成了嚎叫似的哭声扰得烦不胜烦，一把捏起李清明的下巴。 对了上去。 触之即离。 然后低头冷冷注视着终于是停了哭声的小家伙， “尝了，” 她语气淡淡，像是在讲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可脸上双颊的绯红，却比那湖面倒映晚霞还要潋滟，眼中暗有秋波婉转，是晚风拂过朵朵红粉绽放桃枝的盎然。 “但哪有半分甜味可言？” 第52章 那我也要把阿爹放心里 若说惊愕，一家三口中李清明当属第一。 他其实是没抱着什么让裴知南低头服软的期待，有些人的性格，注定了无法能像其他芸芸众生那样将酸甜苦辣尽数表现出来。 李清明从头至尾一直清楚，裴知南是位好阿娘，但她却当不成好阿娘。 正是因为如此，他直到现在才回过神来。 ——靠，这狗妖女强吻我！ 好在小家伙终于是消停了，她左看看李清明脸颊上的红唇印，又看看裴知南比那红唇印还要显眼的面颊，刚刚流的所有眼泪，尽数成了此时脸上半哭半笑的表情。 “哼哼，阿娘又骗人。” 裴知南冷冷一瞥，旋即原地消失。 “阿爹阿爹，”心情大好的裴逐鹿又迫不及待地黏上了李清明，“你快帮我把这个带手腕上。” 她刚刚就很想将这挂坠戴在手腕上，只是忙着哭去了。 “可真好看呀！” 一边摇晃着小手腕，裴逐鹿怎么看都看不够，可过了会，她却自己将手链解了下来，放到了李清明掌心。 想了想，又用两只小手捏着手链两端，想为李清明戴上，却发现她阿爹的手腕足足是自己的好几倍大，于是小家伙又得朝后者求助，“阿爹阿爹，绳子不够长。” 李清明用手指勾了下她的狐耳尖尖，“给你戴的，这么长刚刚好。” “可，可是……能不能换一条长些的呀？” “你不是很喜欢它吗？还是说我去换个长点的挂链，让你戴脖子上。”李清明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自顾自猜测。 “喜欢是喜欢，”小家伙点着头，“可我不想戴手腕上，也不想戴脖子上，只想……” 李清明静静等待着自家女儿的下文。 “我想阿爹带着它。”裴逐鹿那张小脸上的表情很是认真。 “为什么？”李清明认为自己能够猜中答案，却就是想从小家伙口中听到回答。 “因为，因为……” 小家伙用手指捏着挂坠，将其放在自己的脸颊侧边与耳廓齐平，“只要阿爹将它带在身边，就好像是一直陪在阿爹身边了呀！” “我要永远永远陪在阿爹身边的哇！” 就算是撒谎，从孩童口中听见的，也会比大人真挚上不少。 对于李清明来说，小家伙的一言一语本就犹如天籁，这种表达她喜爱的话语，更是犹如利箭，直直射进他心间。 噗呲~ 糟糕！我心脏中箭了！ 嘿嘿，是我家宝贝女儿发射的萌萌爱之箭。 一点不疼~ “可小家伙你本来就一直在阿爹身边陪着，就算没有它也都是一样，”李清明眼睛笑得极其温柔。 裴逐鹿却听不太懂，小手抓了抓耳朵，眨着大眼睛问：“阿爹是袋鼠爸爸吗，能把我揣兜里？” “兜里装是装不下你的，”李清明拍了拍自己的左边胸膛：“但这里能。” 小家伙歪着脑袋，转了好半天脑筋，忽而整张脸都明媚起来，咯咯笑着，双手又是在身后扭捏打着旋。 她这么聪明，哪能听不懂她阿爹这是在说将她放在了心里。 那可是她阿爹心里喂！ 裴逐鹿觉得自己幸福得都快要昏厥过去了，刚站在那傻乐呵，“那我也要把阿爹放心里！” 嘿~ 嘿嘿~ (*^▽^*) …… …… 戴着李清明亲手为她戴上的手环，小家伙又去串院子去。 “福爷爷，福爷爷。” 裴逐鹿开口喊着，正坐在树下编竹笼的福伯忙不迭拍拍手，还没开口，就见小家伙炫耀似的抬起了手腕，晃了晃：“福爷爷，你怎么知道阿爹给我做了个小吊坠，还知道它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咧！” 饶是见惯了人世间风风雨雨的福伯，也是愣了好几秒，然后才笑得开怀，“好看，可真是好看呐。” 小家伙也嘿嘿笑着回应，又跑去一边的花丛旁蹲下，自娱自乐起来。 “发发，你怎么知道阿爹给我做了个好好看的小吊坠？” “咦，福蝶你也知道呀，我明明没跟你说过的。” “噢噢，这事连你们蚂蚁都知道了呀？你们觉得好看不？” “嘿嘿嘿，也就一般一般啦~” 碎碎叨叨中尽显孩童童趣，却不知道以往那些时日，小家伙便是这般一个人熬过那些日日夜夜的。 裴逐鹿一路宣告，一路往外走，她可还惦记着门口那两只大石狮子呢，这些可都是她的好朋友。 看着有些高的门槛，她轻轻一跳想要跳过却被自己的脚绊了下，身体一时失去平衡，眼见就要摔倒在地，却被一片柔软呈了住。 “谢……” 吓了自己小小一跳的裴逐鹿才要开口道谢，一抬头，却发现视野竟被遮挡了大半。 她晃晃了脑袋，接着神色却愈发呆滞，还忍不住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往喉咙了下去，在此刻她心中只是剩下零星的念头： “想，想喝……” “好大……” —— 第53章 惊喜 裴逐鹿的个头在同年岁孩子里头，已经是个大高个了。 但也还是个小土豆，还是脸边肉肉的小胖土豆。 现在昂着脑袋，只能瞧见峰峦叠嶂，连天空的云彩的尾巴都见不到了。 到底是什么蒙蔽了我的双眼？ 真是，太大了哇…… 小家伙心中只余下这样一个念头，着实是被震惊到了，肚子里似乎有了蠢蠢欲动的蛔虫，馋得不行，恨不得跟眼前的这个姐姐好好贴贴。 然后再把她哄骗回家，嘿嘿欸…… “你谁家的小女娃？” 伴随着这声软糯的问候，裴逐鹿才是见清了来人的面庞，接着又是几息的呆愣，她的那个小脑袋找不出多少词汇来形容眼前的这张面庞。 只能红着脸，奶呼呼地说道： “姐姐，你好漂酿哦~” 一句话，也惹得鱼白薇面颊发烫，轮容貌她不是裴知南那种极致的清冷又妖冶的绝美，反而是一时让人说不出哪具体好看，但不管怎么看从哪个角度看，都是让人一眼就能生出好感的美。 特别是她嫣然一笑时，那双浪漫如绯红桃花朵朵的眸子，便是潋滟无双的风华，只让人想起一生中见过的所有美好。 饶是见惯了裴知南那张绝美的面庞，裴逐鹿也是一连看了好几眼才收回目光低下头，可立马又抬起头，直勾勾地看。 这番举动，惹得鱼白薇更觉这素未谋面的小家伙可爱，甚至还与她家那笨徒弟小时候有些相像。 也是觉得十分亲切，使得鱼白薇忍不住开口攀谈起来，小孩子什么的她可最喜欢了，特别是这样年岁的，一看就比她家徒弟听话乖巧。 “小家伙，你在这做什么呢？” “我，我在跟狮大，狮二玩呢，”小家伙指了指门口的两座大石狮子。 “为什么喊它们叫狮大狮二呢？” “因为它们叫狮大狮二。” “……”鱼白薇也是玩心很重的性格，更是经常被她家徒弟骂笨得跟个小孩子一样，却也一时没对得上这份脑回路，便问：“就你一个人在这？” “这不是还有姐姐在吗？” 鱼白薇眨了眨那双桃花眼，心想自己也不好说教什么，只想这对父母着实心大，放着如此天生灵秀的小娃娃在外头，被别人绑了去可怎么办？ “那要姐姐送你回家吗？” “不用的呀~”裴逐鹿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忽得放轻了声音，问：“漂酿姐姐，你成亲了嘛？” “自然是没。” 得到这个答案，小家伙可真是大松一口气，鼓着勇气问：“那，那漂酿姐姐要不要跟我家阿爹一起玩呀？” 一起玩？ 冷不丁听见这话，鱼白薇也是呆愣住了，若是别的人见面就问这种话题，她绝不会再与其说第二句话，甚至已经拔剑了。 可偏偏话是从眼前满眼真挚小家伙嘴里说出来的，半点气恼都生不起来，反而是关心起来了她：“你阿娘呢？” “我阿娘？不知道呀！”裴逐鹿顿了下，然后没一丁点儿心理负担地哐哐摇头，“我还没有阿娘。” 问就是不知道。 可其中的这份迟疑，落在鱼白薇眼中却是成了这小女娃早早没了亲娘，或是离家抛夫弃女，或是不在人世。 一时心疼起了这小家伙，没娘的孩子，命如草芥。 “姐姐不能跟你阿爹当朋友，但可以跟你做朋友，没事的话，就早些回家，”鱼白薇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起身自顾自往庭院中往里走。 世上千千万万苦难悲离，能顾好一个小家就已经是极为不易了。 望着渐渐消失在视野内的窈窕背影，要不是裴逐鹿身上的狐耳狐尾已经消失，现在怕是要摇个不停，心中更是已经打起了小算盘： “这位漂酿姐姐也没直接拒绝呀，跟我做朋友，不就跟我阿爹做吗？” “而且阿娘那么小气，连喝奈奈都不肯让阿爹一起，要是换成这个漂酿姐姐，我跟阿爹每天都要撑撑的。” “真是太棒啦！” 其实像她这样牙口齐全的小孩子，早就过了喝奈的年纪，但这个习惯已经根深蒂固。 …… …… 至于已经进了福伯庭院的鱼白薇，丝毫未察觉到自己已经被人列入了裴逐鹿的阿娘预备名单上，她看着庭院中的花花草草，一时也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在紫云峰上的二十多年，她所住庭院中也是这般盛开着漫漫缤纷颜色。 都是李清明搜罗来的种子，却嫌麻烦统统让福伯去打理了，如今在这看见这些大同小异的颜色，她却是有了种不同的感觉，“像是比峰上的，好看了不少。” 许是因其的心境波动，福伯忽得捕捉到了这股熟悉的气机，手上的柴刀都嘚愣一声落在了地上。 “小，小姐……” “福叔，”鱼白薇笑意柔柔，见了个礼，她与李清明一样都将其当成了真真正正的家人。 福伯颤着手，前后打量了好几圈，心头泛酸：“小姐这两年可是清瘦了不少，要是清明少爷瞧见，定是要心疼了。” “哼，” 在福叔面前，这位在九洲宫地位高到几乎无人敢惹的女剑仙却透露出了几分少女的娇憨，“就小李子那没良心的，还心疼？这两年多连一封信都没有给我寄。” “当初就该把他丢在山上当狼娃！”不知不觉，她的语气莫名带上了些许委屈，还撅起了嘴。 “清明少爷也是不想小姐过多挂念，他那时便不同意小姐冒如此之大的危险。”福伯宽慰道：“清明少爷这些日子，也是挂念小姐挂念的紧。” 两个孩子都是他看大的，一个是手心，一个是手背。 “谁知道这小没良心的是不是这样，说不定这两年早就被什么女人迷了去，早早把我这师尊抛之脑后了，”鱼白薇哼哼说着，眉眼却是春风过畔的温柔。 “清明少爷他……”福伯欲言又止，当下也迟疑起来，李清明有没有被什么女人迷了去他不知道，但他连孩子都有了。 左右为难下，福伯只能先试探道：“小姐还未去见清明少爷一面？” “没呀，”鱼白薇否定，眼中多了几分绵绵柔意： “我准备给他一个惊喜呢。” 第54章 叮!魔门妖女像你发来双休邀请～ 李清明尚不知道自己即将收获一个天大的惊喜。 更不知道到时候是惊大于喜，还是喜大于惊。 此时还在书房内忙于各种商业计划，趁着《白蛇传》跟《倩女幽魂》如火如荼，他还得往下添一把柴，让火烧得更旺些。 “阿爹，阿爹，你在忙吗？” 瞧见门边多了张探头探脑的小脸，他放下手中的笔，“没呢。” 裴逐鹿这才蹦跳着坐到了李清明的腿上，在桌上胡乱看了好几眼，“阿爹，我悄咪咪跟你说噢，我刚刚在家门口前见到了一个漂酿姐姐，好大好大。” 李清明没能意会，只是点着头，“有多漂酿？” “很漂酿，超级漂酿！跟阿娘差不多漂酿！”小家伙甩起着双手，在空中画着好几个大大的圆圈，“而且还大大的。” 李清明没太信，世上能与裴知南容貌媲美的，真的是凤毛麟角，却也应和着：“真的啊？” “当然了！我本来还想问她想不想当我阿……” 没等小家伙将话说完，李清明一把就堵住了她的嘴，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裴逐鹿见了，疯狂点起了下巴，表情笑呵呵的说：“我知道我知道，这是我跟阿爹的小秘密，得偷偷说！” “对的，以后有机会再偷偷说。”李清明很是擅用这种朋友式的教育方式，也不想见到这小家伙再因为口无遮拦而被打小屁股了。 其实也不是说不说的问题，关键是他拦不住！ 狗妖女，就知道以修为压人！ “李清明。” 耳边忽然响起裴知南的声音，李清明跟小家伙都是吓了一跳，心中各自庆幸。 得，说曹操，曹操到。 还好已经提前把老婆藏好了。 “说，”李清明淡淡开口，在小家伙面前，他总是会端架子，反正裴知南也不在意这些。 可今天，却似乎有些不同。 感受着空中那股无处不在的寒意，李清明才朝裴知南投去目光，竟发现那张绝美面庞上的此时正弥漫着令人灵魂颤栗的严寒。 关键的是，这股漠然与先前相比，多了一份他看不透的情绪。 李清明不知这妖女又抽什么风，还是真发生了什么大事，便正色问：“出什么事了？” “与我双修。” 裴知南没开口，四个干净利落的字眼忽得响起在李清明心间。 他诧异地看了照旧面布冰霜的裴知南，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还亮着。 更何况他怀里还抱着小家伙呢。 于是李清明果断摇头拒绝，心中同时响起了裴知南那更加冷漠的声音。 “我这不是在问你，而是在告知你。” 李清明皱眉，实在是想不通，明明才交过公粮，这妖女怎么还饿呢？ 总不能是瘾犯了吧？ 反常必有妖！ 李清明不知道其中缘由，却已经打起了十分的警惕，若无其事道：“有事说话，没事我就继续给小家伙读故事。” 裴逐鹿也是左右看了她家阿爹阿娘两眼，也觉得今天有哪怪怪的，也试着说：“阿娘要一起跟我听阿爹讲故事吗？” 可裴知南依旧是面无表情，像是发条断去的机械娃娃，死死地盯着李清明。 “与我双修！” 察觉到她这传音也多了几分情绪，李清明心中犯怵的同时又是更加摸不着头脑，还想开口说话时，却见裴知南已经一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眼底是不容许任何拒绝的霸道与决然。 “不是，你有话就好好说。” 李清明也是无奈，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个妖女呢？讲道理讲不通，天天任由自己的性子来。 而他话才说完，手腕的劲却倏地大了千百倍！ “你！” 李清明知道自己这顿艾草针灸是躲不过了，只能这般先开口叮嘱：“乖宝儿，你一个在家先看看书，阿爹晚些回来。” 他话音刚落，便已经跟着到了庭院的半空之上，悬停在半空中。 不知怎的，今天的风有些刮骨。 “你到底是在折腾什么把戏？难不成还要飞去云上？” 李清明开口问出心中疑惑，却只得到了裴知南冷冷一眼，“我要再去你师尊闺房，与你双修！” ？ ？ “你真别在这理发店，”李清明也是差些胸膛间一口老血吐出来，“你这妖女是不是真有什么怪癖？” 这次，裴知南没有回应。 怪癖？ 或许吧。 但是…… 她低下头颅，朝已经小成了巴掌大的庭院看去，眼中是某些病态的决然。 “你李清明，只能是我裴知南的玩物。” “你这话说多少遍了，腻不腻的？” “谁都没法从我手中抢走你……” 风有些大，李清明并未能将她这句话听得真切：“什，什么？” 他只觉得今天这妖女是真的抽风了，明明有类似传送瞬移的术法不用，非要用飞的，而且像是发病一样在那嘀嘀咕咕。 而他又如何知道，就在二人出现在高空时的那一瞬停顿，隔壁庭院中的鱼白薇却是浑身一颤，目光凛然，忽得冲天而去。 留下一句尾音模糊的叮嘱，“福叔，我去去就回。” 高空却也多了一道白色荧光，朝着已经成了闪烁浮游的二人追去。 房间内。 “阿爹再见哟~”小家伙乖巧是真的一百分的乖巧，她很黏李清明，却一向知道不能去打扰她家阿爹。 李清明离开后，小家伙也乖乖地坐在了桌边，翻着李清明给她放满了一整个书柜的图画书。 自从有了裴逐鹿，李清明书房内的书柜便只容得下各类儿童读物了。 敞开的木窗外恰好吹来一阵风，将李清明桌上的堆叠的一些纸张吹飞，眼见就要被吹得四散。 “呼，好险好险。”小家伙极为灵敏地直接伸手一把抓住，放在桌上用镇纸压住，眼角余光却瞥见了原先被纸张遮挡住的画纸。 “咦，这画上的姐姐……” 瞧见那画纸上的人脸像，裴逐鹿忍不住歪过了脑袋，手指又放在嘴里咬了下，“怎么这么像我刚刚遇见的漂酿姐姐？” “嗷呜，她就是鱼，鱼白薇呀，阿爹的狮虎！” 第55章 放开我家徒儿! 惊喜。 别说李清明了，连亲耳所听的福伯也不知道届时究竟孰喜孰惊。 两年半，在修士漫长的一生中相当于只是打个盹的工夫，不值一提，但在这短短时日内也会发生堪比海枯石烂的变化。 清明少爷尚不知道小姐已经安全到家，小姐也不知其如今已为人父，届时二人相见的话…… “想来会是各自惊喜不已？” 福伯乐呵呵地在心中想着，甚至已经开始期待届时师徒三代其乐融融的场面了，他决定不先告知鱼白薇这个好消息，转而提点了一句： “小姐若是想去见清明少爷了，顺道将我这儿的点心带了去。” “这盒是给小姐准备的，这盒是清明少爷的。” 在福伯看来，只要一盒糕点，自家小姐就足够与小家伙处好关系了，到时候一声一声“师祖”“师祖”的喊起来，他现在只是稍作想象就差些笑得满脸褶皱。 “点心？” 鱼白薇一见到面前的点心盒，那双桃花眼便笑成了月牙，伸手下意识就想去掀开盒子尝尝味，虽然两年多出门前她那不孝徒弟也是囤了一座小山似的吃食点心，但早早都吃了个干净。 “算了，”可才掀开盖子，鱼白薇又忽得停下将其放回，“等去见了小李子，再让他喂我吃。” 见了这一幕，福伯心中也是万分感慨，这对他看着长大的师徒，情谊自然是深厚，但与其说师徒，倒不如说是玩伴更为贴切。 他家小姐痴长了李清明几岁，可因其贪吃又贪玩的娇憨性子，自小就是被李清明半宠着长大的。 有什么好玩的一起，有什么好吃的定也要给彼此先尝尝味，后来二人身后还多了个天天冷着脸不说话的姜家小拖油瓶。 也正是如此，在李清明出了那等意外的时候，鱼白薇一言不发就拖着紫云峰祖师的巨剑，直接堵在了九洲宫宫主的宫殿前，一通大闹。 只为了讨要一个说法，不然便拆了这九洲宫的牌匾。 后来连说带劝的才哄了住，但转头就出了九洲宫，辗转四处秘境只为帮她那徒儿再寻一丝仙缘，其中危险无需言喻，当时李清明也为此发了好大一通火。 念及过往种种，福伯也是感慨物是人非，才想要开口，却陡然察觉到鱼白薇身上气机乍变，留下一句福叔我去去就回便没了身形。 “小姐这一身修为又是增进不少，真是老咯。”福伯愣了下，面上随即泛起几抹苦笑，目光跟随这远处高空而变得悠远，“年轻人的事，还是就年轻人自己解决吧。” 有些事，像他这个年岁的老人都是瞧在眼里，放在心中，从不说出。 …… …… “那妖女，怎会得出现在此？” 鱼白薇眉头紧锁，面上尽是担忧之色，“她又为何要将小李子掳走？为何还要显露自身气机？而且这方向，为何是朝紫云峰去？” 心中一时被诸多疑惑堵塞，鱼白薇身形闪烁的频率愈发快，她实在是担忧李清明的安危，“你若是敢动他一根汗毛，我鱼白薇就算追你追到九幽黄泉，也定要将你斩落！” 李清明此时也很是担忧自己的安危，他实在猜不到裴知南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完全不管不顾一身气机，在九洲宫内疾驰。 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一个魔门妖女在正道魁首宗门内来去自如？ 在修行界，可没有什么比这还具有挑衅意味的行径了。 就好比你明明是个通缉犯，不好好苟且偷生，却还去横店天天跑龙套，最后成了各大热门影视剧的人气配角。 唯一不同的是，不管是半途察觉到这股妖冶气机纷纷抬头仰望的九洲宫修士，还是一直追而不舍的鱼白薇，都难以追赶其上。 感知着高空那道如同黑夜萤火般的身形，九洲宫内诸多弟子也是摸不着一点头脑。 “魔门攻进来了？” “还是哪家大魔修行得走火入魔，来我九洲宫自寻死路？” “莫非正邪大战又要开启了？那我得先去赶紧囤几包盐。” “哈哈哈，若是我没看错，那魔人手中所虏之人，是紫云峰李清明！” “真假？” “瓜子花生气泡水，有人要没？” “等等！后头那位，是紫云峰，峰主？” “这祖宗何时回来的？” 一听有人提起这个仿佛禁忌般的称呼，绝大多数弟子霎时噤声，生怕遭受了牵连，谁人不知道这位辈分地位在九洲宫都大得吓人的峰主，护起犊子来，谁也挡不住。 “紫云峰办事，闲者莫近！” 随之而来的一声得厉呵，更是让他们没了任何前去凑热闹的心思。 现在隔着这般远，那股杀机都让人有些胆颤，要是过去为了看个热闹而被无辜殃及，那是真的没地方说理去了。 只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 李清明表示他也不知道啊！ 好好的，就见裴知南抽风，带着他在高空飞了一路，现在又到了紫云峰上。 一个滚落，察觉又是到了他师尊闺房的那张大床上，李清明仍旧耐着性子问：“裴知南，你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有事说事行不行？” “说了，”裴知南依然还是那副漠然到失去了七情六欲的模样：“要你与我双修。” “你他……” 李清明真是郁闷得心脏都要裂开了，他这要是能信了裴知南的话，也白活两辈子了。 裴知南却不是说笑，指甲轻滑，李清明上身的衣襟便被解开。 而与此同时，一响温婉娇柔听着却是杀气森森的娇斥在屋外响起，却又只被限制在这处庭院之间。 “妖女！” 李清明猛然顿住，接着便见到大门被一剑劈得七零八落，碎块四处飞散，砸落起片片烟尘，转瞬一片狼藉。 而剑气掀起的无形波澜也将床帷掀了开。 半撑在床上的李清明直直愣住，看着烟尘蒙蒙中的那道比往昔清瘦了些许的身影，久久未能缓过神来。 只见鱼白薇轻举三尺青锋，遥指裴知南，眼若桃花流水，却也森寒似冬。 “裴知南，” “放开，我家徒儿！” 第56章 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这道轮廓，这般音色，都能让李清明确认来人的身份。 ——正是他两年多未见的师尊鱼白薇。 “！！” “师尊？！” 李清明像是大冬天正睡得眼睛都睁不开，却被人浇了盆冷水，又像是趁老婆出差不在家，偷偷上线跟兄弟火?热?激?情?开黑时，屏幕忽然一黑…… 总之是一哆嗦。 坏了！ 被抓奸在床了？ 等等，我心虚什么？！ 我只是跟妖女在决斗，打着打着不小心到了我师尊的房间，然后打着打着又不小心到了床上去了。 纵使这般想着，李清明还是从头到脚都尴尬的觉得无所适从，甚至有种前世数学考试就差一点就能解出最后一道大题铃声却忽然响起的尿急感。 此时如果有条缝，李清明肯定就先钻进去避避风头先。 其实有也是有，就是不太合适。 于是，李清明只能颤着手，先给自己系好衣襟，然后让两个人坐下来好好谈，总该是要有这样一天的。 李清明想的很是透彻，可裴知南却不是这样想的。 只见方才还是冷如冰坨坨的裴知南，脸上忽而绽放起轻飘的灿烂笑意，“鱼白薇，我不放，你又能如何？” 说着，她还低头在李清明脸上一啄。 李清明想躲，却没能躲掉。 “裴知南！” 门边白光大盛，一道剑气激射而来，照亮了这房间的每一处，都折射着万千凛凛森然杀机，如同白虹贯日。 剑气急速磅礴，眼见就要落到了裴知南身上，却在末途一拐，转而落到了一侧的石柱，霎时蔓延起蛛网似的裂纹。 “你看，只是你徒儿在我身边，你连剑气都不敢往我身上来。”见到这一幕，裴知南语气轻松揶揄，可神色却愈加冰寒。 仅是一言，鱼白薇攥着剑柄的手指愈发通红。 她向来不擅长反驳，更别说还是裴知南这样最为擅长把弄人心的妖女，李清明丝毫不怀疑，光是用嘴，这妖女就能将师尊说得气到七窍生烟。 “你们先冷静一……” 李清明尝试着从中调和，却被裴知南轻轻一踹，“一年前，你在那处遗迹伤我一回，今日我便将这仇还到你的宝贝徒儿身上，一啄一饮自有天定。” “妖女！使得那下三滥的手段抢我一回上古秘法，竟还理直气壮？” “呵，你那也是输了我一回。” “是你这妖女手段不堪！” “我赢没赢？” “你！” 两个女人同台演出，还没到化妆间，就已经开始了无处不落得明争暗斗。 不是，我的宝贝师尊，吵架你这样吵怎么可能吵得赢？ 李清明在旁看着干着急，头大如斗的同时也在她们话语中意识到了二人先前就是结了梁子，现在仇上加仇，想要心平气和的谈是不可能的。 “放开我家徒儿，我今日便饶你一条性命！”鱼白薇话说不赢，只好提剑，“若是让旁人知晓了，我家徒儿清白岂不是被你这妖女毁了？” “清白？” 裴知南眉毛一扬，盯着忽而敛起所有表情的李清明，悠悠道：“鱼白薇，你这徒儿的清白……” 她停顿了下，炫耀似的说： “你这徒儿的清白，早在两年多前，可就被我毁了！他如今早已是我的玩物了~” 鱼白薇的手又颤了颤，连声音听着都有些不稳当，“妖女，你休得胡言乱语！” “不信？” 裴知南脸上的笑意中竟也多几分柔和如春，“不止是清白，我还借他生了个女儿，你今日想来也是见到了，是否也觉得我家女儿与他有几分相似，让你忍不住心生亲近。” 裴知南不紧不慢地说着话，而鱼白薇却是越听越是面色发白。 她知晓这妖女此刻没什么理由诓骗自己。 我家徒儿竟真被这妖女毁了清白，甚至还生了个那般可人的小家伙…… 不知不觉间，鱼白薇的心慢慢地提了起来，像是被悬至在万丈冰崖峭壁上，周遭是风雪如刮骨之刀，其下是幽幽深渊。 她呆呆地转头看向李清明，嘴唇嚅嗫了两下，明明想说些什么，却像是被什么秘法削除得一干二净，脑子只是白茫茫一片。 她很想跟李清明质问些什么，却什么也问不出口，只觉得自己实在是憨笨。 鱼白薇此时，忽得恨极了愚笨的自己。 可她就还是会笨得鼻子发酸，笨得只知道咬住了自己的唇。 有些感情，连张唇都重如千钧。 又如何能道得出口呢？ 片刻未到，屋内的气氛早已是淤泥似得沉闷。 李清明的心口也是堵得慌，与鱼白薇相处了二十来个年头，彼此感情无需多言，可谁能又预料到了他会遇上裴知南，还会生下裴逐鹿呢？ “师，师尊，”李清明深深吸了口气，话还未说出口，便见鱼白薇似乎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情绪，再次将剑锋对准裴知南。 “妖女！我鱼白薇今日定要将你斩于剑下！” “熊大无脑的傻女人，今日你十死无生！” 二女话音刚落，满是狼藉的屋内便只剩下李清明一人。 他草草起身，赶到屋外，只见高空两道人影早已碰撞到了一起。 远远看去，又像是两团颜色迥异的火，分不出孰更明亮，又是孰更为炽热，只是盈盈地纠缠在一起，不断迸射出微微流光。 “别打了，别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 李清明看着心急如焚，真真实实也慌了神，在庭院中不自知喊了两嗓子。 以她们俩的修为，自然是能听得见，但听见了跟听进了却是两回事。 李清明左右环顾也找不到什么能用上的工具，心里也早已经是乱成了一团麻。 他一纯情男剑仙，遇上这种修罗场，能怎么办嘛就说？ 好在他也不是真没了所有的理智，李清明始终记得那句：看过一千部电影后，你就会发现这世界上根本没有离奇的事。 任何事，也都是有解决办法的。 非常事，那就用非常的办法解决！ 李清明吐了一口气，几步跑到了紫云峰的峭壁旁，他望着幽冷如渊云雾缭绕的峰下，暗暗骂了一句：“g真踏马不能乱立！” 今天这紫云峰，他是非跳不可了！ “看你们还能不能打得下去！” 李清明一咬牙，纵身往下一跃，总归是实现了在第十六章立下的g。 第57章 连皮带肉 这场纷争的根源，是他自己。 李清明十分清楚当前情形，也知道以自己压根没法将自家师尊跟妖女分开。 说服是不可能说服的， 睡服自然更是不现实。 那就只能寻求简单且能立即生效的举措，李清明看了一圈扫了一圈，当下便也是有了决定。 正如裴知南日常所的说自己是她手中玩物，不问情爱有无，那妖女对他是有着某种十足的偏执的占有欲，蛮横到不讲一丝道理。 而他那师尊，打小见到自己受了点伤，就仿佛是天塌下来似的。若是他自己练功不慎受的伤，皆是嘻嘻哈哈嘲笑一通，但掏出各种灵丹妙药；而若是被其他峰境界高些的弟子欺负去了，那可就得拖拉着那柄大剑，去堵人山门去了。 二者，都是见不得自己死的，那我就以死相逼呗。 谁说只有女人能以死相逼？ 我们男孩子就不能偶尔任性一下吗？ 我们男孩子也是很需要人疼，需要人宠的好不好？ 虽说他这样瞧着实在有些窝囊，但李清明也顾不了那么多，不这样做的话，是要让他继续在那抽象地表演【不提雨，如何表示雨很大】？ 还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打的你死我活？ 在起跳前，李清明甚至简单助跑了两下，只恨这紫云峰还不够陡峭，以他的体魄，这一跃自是死不掉的，但重伤却也是难免的。 从紫云峰表面上看去只以为是座高耸陡峭的峰峦，可作为九洲宫内最为特殊一脉，光是这座山峰主体早早就被各种天材养成了某种福天洞地。 后来更是在李清明的操持下活生生炼制成了某种战争重器，还在上面布置上的各种防御阵法，未雨绸缪，怕晚不嫌早。 每年都有不少九洲宫弟子酒后御使飞剑，坠落紫云峰而身受重伤的意外发生。 李清明这一跳，是真做了搭上半条命的准备！ 但感受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李清明仍旧带着点闲情逸致，遥遥看着夜空中那一片一片的剑芒，在其闪烁之间，将那些阴云搅得粉碎。 继而是乍泄的茫茫光华，像是将穹顶切割开了来似的，破开了这方天地的夜幕，使得那些星辰在其光芒绚烂下，也都纷纷黯淡下来。 化神修士之间的争斗极为简单，同时却无比磅礴，连天地在二女的交锋中也变了颜色，仅仅是扩散而开的余波，隔得这般遥远，依旧让人心悸。 李清明眼中也有几分惊羡之色，若非那时发生了意外，他如今也是能在中周旋几分。 许是修士体魄早已不是肉体凡胎，因为惯性，他的下坠速度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快上几分，接触到那些防御阵法的时间也更早。 噗呲。 刺啦。 咔擦。 随着几声响，李清明已成了衣衫褴褛的模样，浑身体表都涌出了片片血花，体内的骨骼更是作起了豆裂般的声音。 “可真他娘的痛啊，我当初为什么要脑抽搞这些破阵法啊！” 被回旋镖击中的李清明也是痛得龇牙咧嘴，嘴角也满是血沫，模样比那年在秘境中被妖女俘虏还要凄惨的多。 “你俩可真别打了，还没分出个胜负，我命可要先没了！” 李清明心中幽幽想着，却也没有过多担忧，夜空中的那些凛凛剑华，在最后一次碰撞后，忽而整个散开，光点成雨，漫天坠地。 那股交锋中令人胆寒的威势，也如潮退去，将夜空还给了夜色。 随后是两点流光拖着长长的光尾，急速坠落而下。 如同两条平行线，再无任何纠缠交际。 几乎是在瞬息之间，裴知南与鱼白薇都落到了李清明身侧，一左一右，各自扶住了他的一边手臂，使其不再跌落。 在这一瞬间，二女的目光又有所交汇，却又在堪堪触碰的时候分离地干干净净。 李清明身上肉眼可见的伤势，已经容不得她们再继续分出那所谓的生死。 “蠢货！” 裴知南骂了句，面色瞧着比刚刚还要冷峻。 反观另一边的鱼白薇，已经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眼圈红得里头全是泪眼在那直打转，手忙脚乱地掏着各种疗伤妙药往外，可因为过度担忧双手颤抖个不停，取出一颗掉一整瓶，拿一瓶掉两瓶…… 好不容易稳住了手，要将丹药塞到李清明嘴边了，手上却挨了裴知南一巴掌。 此时的她，哪有半分所谓堂堂九洲宫化神剑仙的端庄，倒像是个走失在街头的小女儿，连张口反驳裴知南都忘记了。 “你这些药下去，他摔不死也要被你喂死。” 鱼白薇这一听，双手更是颤个不止，手里一堆宝药都掉了个干净，也不知道届时会被紫云峰的什么灵物得去了这份机缘。 裴知南的语气带上了赤果果的鄙夷，“真是一家子蠢货！蠢得无可救药！” 尚且留着几分清明的李清明断断续续听见了这些，才开了口，血液便像是没了闸门的洪流似的往上涌。 “别，别再，吵……” 一句话都说不完，然后索性眼皮一盖，昏了过去。 这番场面，让鱼白薇急得都快稳不住身形，于是又得了裴知南的一道白眼，再眼睁睁地看着她将自家徒儿拦腰抱起，朝着峰顶的庭院去。 鱼白薇晃了晃神，才急急跟了上去，远远看着裴知南抱着李清明的身影落在地面，拖成了长长的影子，那股令她胸闷的酸涩再度翻涌，似是夺取了她一身的修为。 连御寒的灵力也都不知哪儿去了，连声音都有些发颤，“妖……裴，裴知南。” “说。” 裴知南脚步一顿，却未回头。 “你，你……” 鱼白薇对自己此时的心绪无法言状，有些茫然，也有些无措，好像是一件明明她准备了许久许久的事，为其花费了无数的精力，流了不知道多少的泪水汗水…… 还没去做，便在某个关窍，以着极为突兀的方式， 戛然而止， 无终而止。 像是在一道刚刚结痂的伤口上用力一撕，在将这片结痂撕去的同时，也是扯下了一片连血带皮的新肉。 “你，是真心喜欢我家徒儿的……” 鱼白薇僵硬着身体，连说出口的话语也似乎带上了些许僵硬： “对吧？” —— 第58章 全家福里没有姐姐 鱼白薇没有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裴知南也没有开口去回答这个问题。 可两个人却似乎都得到了各自的答案，有些时候，是真的很难将一件事分出对错，更没法将其像标本一样的皮肉骨分离，皮肉是皮肉，骨是骨。 但好在，事情总归是按着李清明所想的方向发展。 随着夜间下起的一场小雨，昨夜那场争锋留下的余波似乎也被雨后初晴的天光带走。 只是这天晴，也仅仅只是维持了小半个时辰，转而又是大雨瓢泼。 雨水顺着屋檐流淌而下，将檐下的风铃捶打得微微作响。 鱼白薇在这静静站了一整个晚上，没有踏进屋内一步，只是默默感知到屋内李清明的气息从虚弱凌乱到渐渐平稳，这才吐出了一口气。 她从头到尾，最关心的也只是李清明的安危。 又或者说，她这一辈子，都在关心他的安危。 自从幼时那天在凡间游历捡到了还在木桶里睁着那双大眼的李清明后，她似乎就开始将自己整个心弦都挂在了这孱弱婴儿身上。 她仍旧记得那时福叔是这样问她的：“小姐若是决定要将他带回去，那便再也不能将其抛弃的，还要承担起他父母所有应尽却未尽到的责任。” “责任？” “就是小姐有好玩的要分他，有好吃的也要分他，有什么都要念着他。” 也才是五六岁的鱼白薇，又哪懂得这些，本能地有些害怕，却又在见到他朝着自己伸手的时候，往前踏了一步。 任由那只稚嫩的小手牵住了自己。 这一牵，便是到了现在。 冷冰冰的，却让她觉得有些暖，她便转头问福叔，问：“那我能不能给自己留一点点啊？好玩的分他，但我留一点点，好吃的我也分他，但还是给我留一点点。” 可才问完，她又忽得将自己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他要是喜欢，我，我还是全都给了他吧……” “小姐当真舍得？” “不舍得。” “那……” “哼，他以后要是不听话，那我这当师尊的，可就要狠狠教训他了！” …… …… 那时候信誓旦旦说出口的教训，等李清明年岁渐长时，她鱼白薇反倒是成了被教训的那个。 “鱼白薇，都说了这蒸鱼还没熟，你怎么就给我偷吃了！” “鱼白薇，你好歹是一峰之主，能不能别天天把这些事全都丢给你徒弟我做？” “鱼白薇，别睡了，宫主喊你去参加收徒大典了！” “鱼白薇……” 她这个当师尊的，在徒儿面前毫无一点颜面可言，却还时常受徒弟照顾。 “小李子，为师想穿新新的好看的衣服了。” “小李子，为师又饿了，速速去做饭，要四菜一汤，两荤两素。” “小李子，为师想看你说的烟花了……” “小李子……” 李清明对她鱼白薇， 是有求必应。 而她也早早习惯了这些，一直乐于当个没什么架子只知道睡懒觉吃喝玩乐的疲懒师尊，最好是当上一辈子。 直至那年她见到身上已无一丝修为残留，满身狼狈的李清明……才知道自己这个当师尊的，究竟有多么不称职！ 这段时日，不管在秘境中深陷多大的危机，鱼白薇都没有过任何放弃的念头。 “他是我家徒儿，我不疼他护他，谁来？” 而此时，似乎是能有新的人来做这些了。 脑袋中的这些胡思乱想，都让鱼白薇觉得自己似乎更加愚笨了，连雨后清新的空气落入口鼻中，都是令她窒息的疼痛。 她抬起头，在屋檐下环顾。 目光所及之处，处处都是她与李清明曾经落下的虚影，偌大一座紫云峰，就没有她们师徒俩没去过的地方。 可为什么她才是离开了两年多，便变得这般陌生呢？ 反倒是临安城中的那个庭院反而更像是一个家应有样子。 念至此处，鱼白薇身形一晃，又已经是站到了李清明在临安城的那处庭院前，想着见见到底是有哪里有了不同。 她还未迈步，便听见了一阵奶声奶气的惊喜之声。 “白薇姐姐！” 眼帘中多出了个可人小家伙，鱼白薇的情绪又是几番酸涩难言。 这般可爱的小女孩儿，是她徒儿李清明的孩子，亦是她的徒孙，所念至此，鱼白薇的大脑再次陷入了茫然无措的空懵。 连裴逐鹿的关切声都未听闻。 “咦，姐姐，你怎么哭了呀？” “姐姐不哭不哭，我这有礼物给你看你哩！” 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的小家伙身上已经沾了些雨水，额头前的散发更是垂挂着几珠。 “姐姐你看，姐姐你看！”裴逐鹿将抱在怀里的画纸铺开，将上头那温婉柔笑的俏脸展开在鱼白薇面前。 “阿爹把姐姐画得可漂酿了哩！”小家伙声音有些做作，但却只让人觉得分外可爱，连鱼白薇脸上都是多了几抹笑意。 “这是小……你家阿爹画得？”鱼白薇愣愣地看着画纸上的自己，似乎不再那么的愚笨了。 “对嘞对嘞，”小家伙点着头，趁热打铁道，“姐姐你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吗？” “什，什么？” “代表了我家阿爹心里头有姐姐！”裴逐鹿的语气相当神秘，同时也夹杂着某种兴奋，却不小心将怀中的另一卷画纸落了下来。 鱼白薇将其托住递换给她，小家伙本着想要多多夸赞自家阿爹的由头，也将画纸打了开，炫耀道：“姐姐给你看噢，这是阿爹画的全家壶！好看吧？” 鱼白薇神情一僵，心攥成了一团，半晌才问：“小家伙你刚刚说画卷代表了什么？” “代表阿爹心里头有姐姐！”裴逐鹿抢答式地开口，只想着自己怕又是要被阿爹狠狠夸赞了，“姐姐来跟我当一家人吧！” 但依旧是过了许久，她才从这漂酿姐姐口中得到了回复。 “可家满福里没有姐姐的呀，小家伙。” 鱼白薇轻轻柔柔地回应着，笑眼烂漫，偏偏又有泪光点点。 第59章 我比你师尊差? 没有姐姐你？ 看着眼前和自己平日被阿娘揍了屁屁后一样偷偷掉小珍珠的大大姐姐，裴逐鹿抓抓自己的耳朵，仿佛是瞧见了自己。 怎么跟我一样笨笨的呀？ “大大姐姐，我直接让阿爹再画上一个你不就好了哇？” “我等阿爹回来就喊他画！” “给你画得又大又漂酿！” 裴·有什么就说什么·逐鹿直接拍案决定， 举高着手划了半个圆，心中为自己的机智竖了个大拇指。 ——我哪笨了？ 这般童真的一幕，也是让鱼白薇有那么一瞬的释然：是呀，现在是现在，我不在画上又不界定着以后。 可也只是一瞬。 谁都可以骗过她，唯独她自己不能。 她怔怔地看着还在费力讨好自己的小家伙，恍惚间似乎见到了当年将自己惹哭，然后满脸不安又手忙脚乱哄自己开心的李清明。 鱼白薇忽然意识到，幼时当做玩笑话说出的‘誓言’，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如今早已经褪去了大多数的颜色，只余下满目斑驳。 她与他，从一开始，就只是师与徒啊…… 纵使曾经是满心的柔软跟热情，在这道枷锁前，也只是冷冰冰的深渊，稍有过线，那便要直直地坠了下去。 再多甜语花言，也都是再拙劣不过的谎言。 “大大姐姐，你别，别难过了呀，”发现自己不管怎么说，都没法让这个大大姐姐停了哭声，裴逐鹿也着急地哭了出来。 一边哭，一边伸手抹着鱼白薇面颊上的眼泪。 这稚嫩的哭声，陡然将鱼白薇从满是泥泞的幽潭中挣脱出，笑着说：“姐姐没难过呀。” “真哒？” “真的。”鱼白薇回道，她依旧红着眼眶，但却未再有落泪，“还没问你，为什么要喊我大大姐姐？” “啊？”小家伙吸了吸鼻子，嚅嗫了半天也没将理由说出。 但鱼白薇也未再在意，用洁白的衣袖给裴逐鹿擦去面上泪痕，“我是你阿爹的师尊，你该是喊我师祖。” “不，不能喊你姐姐吗？师祖姐姐怎么样？”裴逐鹿有些不情愿，要是不能喊姐姐，她之后怎么再改口喊阿娘？ 鱼白薇轻轻摇头，面上已经敛起了所有的情绪，语气柔和却坚定，“姐姐是姐姐，师祖是师祖，规矩不可逾越。” 这话，她是在说给小家伙听的。 听着却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可裴逐鹿是谁？ 她可是聪明机智小家伙啊！ 只见她点着脑袋，奶呼呼喊着：“知道了，师祖姐姐~” 噗嗤~ 鱼白薇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颜。 这世上，有太多的事， 都是骗人的。 更甚者，自欺欺人。 正如此时此刻的裴知南。 鱼白薇在屋外站了一夜，她在床边守了一夜，也防了这一整夜。 她本不是这般不理智的人，就算行事乖张妖邪，也绝不会像昨夜那样恍若失去灵智，状如疯癫。 只是捕捉到鱼白薇那不慎泄露的一丝气机，一股前所未有的令她发颤胆寒的恐惧，直接是将她拉下了刺骨的幽幽深潭，近乎使她溺亡。 ——那个女人，回来了。 那个这辈子李清明最为重要的女人，他家师尊鱼白薇，回来了。 隐隐的，她似乎头次感受到了那名为胆怯的情绪。 裴知南曾问过李清明，她与他师尊孰美，那时李清明的回答是她，可裴知南比谁都要清楚，自己在李清明心中，是怎么都比不过他家师尊的。 又或者说……哪来相提并论的资格呢？ 那名为恐惧的焰火，在短短时间内，便从她心间燃烧到四肢，接着又蔓延到她的眉眼，再是点燃了她的根根发梢。 裴知南极少这样烦躁过，烦躁得让她近乎发狂。 所以，她要让所有九洲宫的人知道： ——堂堂李清明，早已是她的俘虏。 她更要让鱼白薇知晓： ——你家徒儿，早已是我的玩物！ 也就是她对李清明说得那句——谁也无法将你抢走。 可看着此时气息虽是稳定，却仍旧透露着入骨虚弱的李清明，恐慌中忽而又涌入绵绵的不安后悔，转而彻底将前者压下，翻涌而上。 竟让裴知南觉得唇角干涩，坐立难安。 真正使她恐慌的是，一个念头逐渐盘桓在她脑海之后，竟再也忘不掉了。 ——如果李清明真的这般死了…… 裴知南不敢继续往下深想，光是一个念头，就已经快抽干了她身体里的所有力气。 她这才发觉，一直以来，她都在自己骗自己。 “咳咳。” 身旁几声咳嗽将她从思绪中拉出，裴知南脸上瞬间布满紧张，但当见到床上的李清明颤动几下眼皮就要睁开眼了，她又成了那副没有情绪的冰山面孔，还带着几分厌烦。 李清明并未察觉到这些。 他盯了几秒床帷内顶，视线从迷茫渐渐变清晰，心中暗暗庆幸，“活下来了，不容易啊。” 赌是赌了，可他并不确定在自己‘重伤昏厥’后，二女是否还会为‘治疗权’大打出手，要是打上头，那他自己真是没地方说苦去了。 活着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稍稍感受了自己身体的伤势，李清明暗暗松了口气，心中也大概知晓了之后的情形。 自家那憨笨师尊，就算修为高些，也绝对没法真在裴知南手上讨得便宜。 他侧过去脑袋，果然是见到了裴知南的那张冰山面孔，以及一句淡淡的话语。 “醒了？” “嗯。” 李清明虚弱地应了声，犹豫了下，然后问：“你，你没事吧……” 李清明其实也不是钢铁直男，只是性子散漫跳脱惯了，在他眼里可没有什么高情商低情商之分，有区别的，只是人而已。 不同的人，自然是有不同的相处模式。 他不甘真被裴知南压在下头，所以永远会针锋对麦芒，一个字都不想输，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以当前状况，他不能再是与以往一般，该是态度摆的柔和一点——以和为贵，家和万事兴嘛~ 但在他将这句话倒出口后，屋内却蓦然陷入一片压抑的沉默。 李清明并未在裴知南面上见到半分诧异或者柔软，后者的神色冰冷地让他有些尴尬。 说出口的也是一句冷冰冰的话语， “嗤，” “你就认定了我比你那宝贝师尊差？” 第60章 把妖女当侍女使唤! 一句话，直接就是将李清明准备的后话全部堵了回去。 我温柔个屁！ 对，你就是比我师尊差，差了一千倍，一万倍！ 狗妖女！ 你就不能按套路出牌是吧？ 心中一通骂骂咧咧后，李清明总算是觉得舒坦了些，抬眼却在裴知南嘴角察觉到了几分隐晦的笑意，才知道自己又是被这妖女戏耍了。 又是一阵腹诽： “傲娇，你就傲娇是！” “不知道傲娇早早就退市场了吗？你越傲，将来就越有的你哭。” 但最后，李清明还是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依着平时的样子回应一声冷哼，撇过头去。 就暂且……哄一回这妖女吧。 而瞧着李清明还是和往日那般，裴知南终也是安下了心，嘴角的笑意好似一朵盛开蔷薇，娇艳却又生着点点尖刺。 明知有危险，却还是让人忍不住去用手指接触这份诱惑。 但蔷薇再娇艳高傲，却也有收起尖锐小刺的时候。 “躺了一天，可是饿了？” 裴知南的视线，从昨夜开始便牢牢停留在李清明身上，一瞬也没离开过，此时退却所有愁绪，已成了满眼淡淡的温柔。 李清明与裴逐鹿并不像她吃食只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都是需要灵食内的药性要孕养体魄，特别是他李清明，空有一身不俗体魄却无半点修为在身，前者便成了累赘，如同吸血蚂蟥一样不断消耗身体的灵蕴。 时间一长，身体便会愈发亏空。 说李清明虚，其实也不是无稽之谈。 “是饿了，我想喝……”李清明说惯了差些就又自讨没趣，于是赶忙改口，“想喝点水。” 裴知南也懒得如何，心想今日便就忍忍罢了。 紫云峰上并不缺什么珍材灵宝，灵泉更是灵韵十足，没多久裴知南便捧着一器皿的灵泉回来，还贴心在房内桌上拿了个有把柄的杯子。 “可以喝了。” 听见她这样说，李清明才再偏过头，然后一脸黑线地看着裴知南拿在手里的杯子。 他现在连转头都十分费力，抬手什么的真就别想了。 而这般场面，只让裴知南觉得李清明又在刻意激怒自己，也是忍着些许不耐问：“为何不接？说了口渴，我便去接了灵泉来，你究竟要我如何？” “你是觉得我现在能抬得手接吗？” 李清明幽幽回应，场面一时有些安静。 过了几息，屋内才响起裴知南的回应声：“你不说，我又如何能知道？” “……” 李清明做了一个深呼吸，肺部一阵泛痛，一连咳了好几下，“扶我起来。” 裴知南可不是那种言听计从的性子，她只爱让旁人对她言听计从，此时不知怎的连犹豫都没犹豫，放下杯子，搀着李清明背靠在床头的软垫上。 非但动作小心翼翼，轻柔地像是捏起一张泡在水中的薄纸，甚至还贴心地在李清明腰下为他垫了枕头。 不是鱼白薇这床上的，而是她平时放在储物器物中的随身物品，沾染着她身上的淡淡香味。 何时何地，都不要怀疑女人的小心眼。 李清明将这些收在眼底，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谁能知道这妖女竟正不知不觉变得越来越心软。 可旁人又怎知，心软是她裴知南素来认为最为无用的情绪。 “喝吧。” 放置好李清明，裴知南将手里的水杯一递，直接对准李清明唇边，然后手腕一转，她的面上已然多了些不耐。 心软是心软了，但不多。 “额，咳咳咳……” 李清明直接被呛到，又是一阵咳嗽，差些又要吐出几口血沫，心中暗骂自己：“我可真是疯了，她个妖女如何能懂照顾人？别照顾着照顾着把我给照顾死了！” 裴知南心头闪过几丝不忍，却还是站在了原地，等李清明咳嗽声停下了，她才再开口：“还喝吗？” 让这样照顾李清明，已经是尽她所能了。 “太冰了，去将灵泉烧热。”李清明也是尽他所能，使劲使唤她。 这种发号布令的语气让裴知南本能地觉得不快，眉头甚至都已经皱了起来，原地踌躇了会儿，还是转身去按李清明吩咐的去做了。 可好不容易有机会使唤她的李清明，又怎么可能至此为止呢？ 他把妖女当侍女使唤！ “等等，记得用梨花香木烧，外头柴房我备了很多。” ！ 裴知南脚步一顿，已经有了几分回头的冲动，可听见后头李清明虚弱的“轻咳”声，还是继续迈着步子。 而等她再端着飘着热气的灵泉放到李清明唇时，后者直接是眉头一拧，“这么烫，你不晓得先吹吹吗？” 话音刚落，咔嚓一声响。 裴知南手中的被子瞬间遍布裂纹，好在及时控制住了，不然李清明便要得个‘落汤鸡’的下场。 而且还是“落烫gie”。 李清明也是吓了一激灵，他老李受委屈没事，小李可不能。他酝酿着措词，道：“你去倒半杯热的，然后再加半杯凉的，这样就差不多了。” 回答他的，是裴知南那冷幽幽的目光，看得李清明差些脖子微缩，生怕下一秒这妖女就拔剑将他砍了。 不过也无所diao谓，真要是被砍，那也是之后的李清明，关现在的我什么事？ 二人目光对视好半晌，最后还是以李清明的胜利宣告结束。 平时的裴知南一向是你说东，她必定要往西，今个真就全都应了李清明的吩咐。 致使李清明觉得自己这个‘伤患’的名头实在好用，胆大到等裴知南端来半杯热水半杯凉水糅杂在一起的温水时，还吹毛求疵道：“还是冰了些。” 这下，裴知南终于是耐不住性子了，目光冷到李清明也有些发怵。 他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 “我这身子伤着呢，过凉过烫都容易刺激到。” 裴知南连眸子也没眨，仿佛是在看一场劣质至极的表演，盯得李清明头皮发麻，说着说着也没了音。 气氛愈发沉默，沉默到李清明都有些抖，可正当他有点汗流浃背的感受时，忽而见到裴知南端起杯子就是灌了一口灵泉。 接着直接堵住了自己的双唇。 “唔~” 李清明想要挣扎，又如何使得上力气？ 只能任由裴知南肆意妄为。 半晌，裴知南才慢慢悠悠起了身，居高临下地盯着李清明，语气淡漠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问： “李清明，” “这下，你可满意了？” 第61章 仅此一次! 除了绝美容貌窈窕身段外，裴知南身上多的是让男人讨厌的点： 性格霸道、 喜怒无常、 自我又自负、 稍有不快，便要以势压人，见不到一点体贴， 再甚者，还有着某些连某些群友都觉得变态的怪异xp…… 要是挑这些，能罗列出一整页的详细来，条条不重样。 可如若不是这般，她如何能背上‘妖女’之名。 但在有些时候，裴知南这妖女似乎又毫无‘妖’性可言，就如同方才——她裴知南不但全都应下了李清明的刁难，甚至末尾真恼怒极了，用的也是这般…… ——小女儿姿态的方式。 以至于双唇分离后，李清明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以前武侠古装剧里侠女给男主喂药的桥段吗！ 想当初，一整个孤儿院的伙伴都是一边红脸捂住眼睛，一边透过手指缝看着电视上的这一幕幕。 哪个男生没有过大侠梦，哪个男生没有过想一刀剁了尹志平的冲动？ 现在儿时的梦想以着一种别样方式实现，错愕之后又让李清明觉得心有些痒痒的，转而又是觉得嘴唇有些发干。 就一小口，怎么够？ “还，还是渴……” 李清明若无所事地回复，没表现出任何异样，也没再去看裴知南，语气依旧是有气无力的虚弱，总归是个正道修士，他多少还是要端一下架子的。 他又怎知，裴知南同样是错愕不已，心想自己怎么就做出了这般事：“我堂堂妖女，如何能学那些一事无成只知娇羞脸红的蠢女人？” 而更让她错愕的是，李清明竟然还敢说口渴。 看着手里还满满的水杯，洒脱如裴知南，也原地踌躇起来。 要是想她再继续刚刚的嘴对嘴喂水，绝对是不可能的！ 她堂堂妖女裴知南，能做这种事？ 就算做了，也仅止一次！ 休想， 休想再有第二次！ 她将杯子一递，手腕倾斜，“渴就自己喝。” 垂眸望着唇边的杯沿，李清明动了动嘴唇，小小汲了一口，莫名觉得这灵泉没了丁点滋味。 寡淡无味到了极点！ “真是奇怪，明明刚刚那口又是滋润又是甜的，怎么忽然没了味？”李清明一脸‘无意’地说出了这句话。 然后一脸严肃，好似真在那思考到底是什么原因才导致了这般状况。 裴知南一怔，接着便想起前些日子小家伙非要让她尝尝李清明甜甜的小嘴，她尝是尝了，甜也是觉的有一点点甜。 怎么到了今个，甜的成了她的嘴？ “我的嘴真也是甜的？”裴知南心中打起了个问号。 气氛不知不觉再度僵持。 一个人躺在那不说话，一个站在这端着杯子沉默。 “咳咳。” 半晌，还是李清明用咳嗽声打破了沉默，他又用嘴唇抿了抿杯口，然后‘倒吸一口冷气’，“呼，水怎么这么冰了？” “嗯？” 裴知南拧眉，用手指触碰了几下，余温分明。 “如何冰了？”她问。 “就是有点冰了。” “那我再去换一杯，”裴知南竭力再竭力，让自己多保持些耐心。 “咳，会不会有点麻烦。” “麻烦？你此时也知晓麻烦？” 裴知南忍不住冷冷讥讽了一句，微微低下去些头，静静等着李清明的反击。 可等了许久，她竟只是等到了一句： “那便还是不麻烦的好。” 裴知南又是微微愣了下，她是见过几次这般‘知心体贴’的时候，但也都只限于他面对旁人时。 对于她，李清明是能有下贱就有多下贱，能有多气人就有多气人，裴知南永远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 只是…… 沉默片刻，裴知南开口问：“那要如何？” “就……”李清明顿了下，许是也有些心虚，支吾着说：“不如，就方才那般？” 空气又是忽而安静，还多了些许的尴尬。 李清明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现在重伤‘瘫痪’在床需要休养，让妖女稍稍服侍一下，不过分吧？ 过分？ 哪过分了！ 根本一点都不过分！ 李清明成功说服了自己，但心中还是没什么底，以裴知南的性子，又怎…… 他心中还没出现那个么字，思绪便被唇上的温软打断。 “这灵泉，怎么这么甜？” 李清明的脑袋有些发昏，但舌上的味蕾却在向着他大脑传递着一阵又一阵的讯号，让他全身的神经都渐渐雀跃起来。 颇有些久旱逢甘霖的意味。 活了二十多年，他还真没尝过如此之甜的灵泉。 半晌，他才有喘气的空余。 可还没缓过气来呢，李清明就又砸吧砸嘴，“太甜了，忽然又渴了。” 说完后，他也是偷偷朝裴知南投去目光，只见后者脸上彻底没了表情，只将杯子又递了过去。 她绝对绝对，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违背自己的决定。 裴知南的心智是前所未有的坚定，说了仅此一次，那便是仅刚刚那一次。 绝对绝对不会再有第三次！ 她发誓！ 将裴知南的表情尽收眼底，李清明心中暗道可惜，乖乖喝了两口，然后真就吸了两口冷气。 因为方才的耽搁，这杯本就有些偏凉的灵泉水，喝下去真是透心凉了。 裴知南像是条件反射地拧起那两道似柳若剑的眉毛，自己抿了一口后才也发觉的确有些冰凉，便道：“我再去给你换杯。” “不用这样麻烦了吧？”李清明试探着问，亲吻对他们两个人之间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可偏偏每回都是那种要争得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生怕用劲小了，不能把对方嘴里的空气吸干。 哪有这样有些甜滋滋的滋味。 而对于自己的故技重施，李清明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男孩子茶一点怎么了嘛？ ——都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 于是见裴知南半天没回应，李清明也是幽幽叹了口气，“还是就不喝了，些些渴，忍忍便好了……” “李清明！” 直至此时，裴知南哪还能不知道这狗男人在耍什么伎俩，忍无可忍地低喝了声。 转而又是似乎很是不耐的一句： “仅此一次！” 第62章 可爱 反差，才是最让男人欲罢不能的要素。 捕捉到了裴知南这截然不同的一面，李清明也玩的有些上瘾，总想着暗戳戳地试探裴知南的底线，说是作死吧，也不贴切。 应该算是发现了某种玩具的新奇玩法。 “有些冷，窗户怎么不关上？” “没了。” “什么没了？” “窗户碎没了。” “那关下门。” “门也没了。” “……” 裴知南淡淡瞥了眼满目狼藉的内屋，不止是窗户，连同房门也都是没了影子，那些篆刻着各种法阵俨然灵宝一样的墙面也都是裂纹如蛛网。 何止是凄惨一词能形容。 窗户没了，门也没了，李清明便也没了使唤裴知南的由头，不免心中有些抓挠的痒，咳了几声，“冷。” 裴知南再次压下心头的烦躁，总觉得自己现在比那时裴逐鹿刚出生还要糟心许多。 照顾完小的，怎么今日还要照顾老的？ 裴知南手指弯曲再一弹，便在周遭立了法阵，外头落雨的寒气再也未能飘进来一丝。 这事，的确是她有所疏忽了。 “那就多盖一层被子。”裴知南从储物器中取出一床又似云朵又似流水的被子，当修士的是不需要这些俗物，可也绝对不会委屈了自己，只会用的更好更贵。 更何况，没有女人能拒绝的了抱着冬天毛茸茸又暖和，夏天冰冰冷冷的被子，而且还要用双腿夹着睡。 这被子一拿出来，房间内顿时又是一阵幽香飘荡。 ——全是裴知南身上那股独特的香味！ 被这被子一盖，李清明只觉仿佛身上压了好几个裴知南。 一整床的裴知南。 不知怎的，李清明微微心辕马意起来，“还是冷，手冷。” 早已经决定不再听信李清明任何鬼话的裴知南，连眉头皱都没皱一下，她是真的真的绝对不会再上当了。 可下一秒，裴知南还是触碰了下李清明的手掌，的确是有些冰凉。 “冷你放进被子里不就是了？” “那还是会冷。” “那你还要我如何！” “也没如何，就是你帮我暖暖手？” “只是暖手？” “我骗你作甚？” 裴知南犹豫了下，如果真只是暖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在床头坐下，双手合住了李清明露在外头的那只手，却又听他说道： “不是这样。” “那又是那样！李清明，你不会真觉得只是受了点伤，我裴知南就要对你言听计从吧！”裴知南蹭的一下火气就上来了。 可下一秒却又硬生生顿了住。 只因为她胸口，忽而泛起了一阵冷冰冰。 转而是衣襟肉眼可见的起伏 ，裴知南瞪着眸子望向李清明，眼神跟要将他大卸八块似的。 “这就是你堂堂正道剑仙李清明，说的，暖暖手？” “欸，这可不就是吗，”李清明义正言辞，脸上还带着点笑意，“把手放在暖和的地方，不就是暖暖手吗？” 可他的得意与风轻云淡，也只仅仅维持了一瞬。 “不是，欸！裴知南！你，你……有你这样吃豆腐的是吧？” “呵，怎么？就准你暖暖手，我就不能？” …… …… 不同于李清明的苦中作乐，那边才得知消息的姜云清，已经是真红了眼，一身杀意犹如实质，直接是让她洞府外的灵鸟灵兽都藏进了洞穴，瑟瑟发抖，生怕招惹了这无妄之灾。 “区区妖女，竟胆敢欺辱我清明师兄！” 虽说昨夜那些看客并不知晓事情的前因后果，但也清楚不知道是哪家妖女竟虏了李清明，还光明正大地在紫云峰边界显露身形，引得归来的鱼白薇追杀。 但这些也足够他们编排些风言风语了。 什么李清明清白被妖女玷污，其师鱼白薇大发雷霆，将妖女砍成了肉酱。 什么曾经所谓少年剑仙，早已私下与妖女私通，此番更是要被其师尊清理门户。 诸多种种，反而还真是贴切事实。 姜云清哪能信得了半分： “我清明师兄都未曾答应与我双修，哪能看得上什么狗屁妖女？！” “我可都是应了清明师兄的女儿，做她阿娘，岂会被这些流言蜚语诓骗去了？” “不行，我得先去看望清明师兄。” 姜云清一刻没耽搁，便到了李清明在临安城中的庭院，在她想来，既然有了鱼白薇，那李清明自然是无恙，说不得此时正就在屋檐下懒洋洋地看水花呢。 就如她小时候那般。 可到了庭院，她却没有寻到李清明的半分气机，只见到裴逐鹿正躺在某个胸怀宽广的女人怀中。 姜云清皱了一瞬的眉头。 对于鱼白薇，她是打心里敬重的，也当成了是最为亲近的姐姐，可唯有一点，是她所不喜的。 明明身为师尊，却时常要让徒儿照顾。 而且…… 还那般的亲近！ 以前就算了，现在小家伙都愿意喊我阿娘了，你这鱼姐姐还这样抱着她，是否有些不合适了？ 换句话说。 这赤心通明的姜家贵女，也是个小醋缸子！打小就嫉妒与李清明感情甚好的鱼白薇，隐隐将其视为头号大敌。 “小家伙儿~” 等靠近了些，姜云清便轻轻唤了声。 听得了声，裴逐鹿一昂头，转了两下脑袋便瞧见了这位已经被她记在了小本本上的漂酿姐姐，当下也是一骨碌落到了地上。 “姐姐，姐姐。”她喊了两声，又改口道：“小小姐姐，小小姐姐！” 在小家伙想来，姐姐这么多，要是不区分开来她可是容易喊混的，所以便直接用各自的特征来区分。 大大的喊大大姐姐。 小小的喊小小姐姐。 我小家伙可真是聪明！ 姜云清一愣，虽不知道为何今天自己前面多了两个小字，但当下也是觉得欣喜，越是亲近才越是会有特别的称呼。 然后才跟鱼白薇打起了招呼。 “许久未见了，鱼姐姐。” “小云清又长大了些呢，”鱼白薇笑容柔柔地应着，对于这个自小跟在她与李清明屁股后面的小布丁，她也是真当妹妹看待的。 可这一句话，落在了姜云清耳中，却是成了某些倨傲言语。 使得她不由将目光落到了某处丰盈之上，然后呼吸一滞。 输了！ 她又是输了！ 就算是挺起胸膛，也仍旧无法相比！ “我去给你倒些茶水，”鱼白薇未察觉到这些小心思，转身去了里屋。 倒是机智聪明小家伙儿瞧见出了些端倪，谁叫她也是十分在意这点的呢？ “小小姐姐，小小姐姐。”她拉住姜云清的手。 “怎么啦？” 见到小家伙，姜云清的心态才微微平静了些，可接着又是如遭雷击，不能自已。 只听裴逐鹿拍拍了她的手背，安慰似的说： “小小姐姐，你不要难过啦，” “小小的，也很可爱哇！” 第63章 掐灭新修罗场的苗头 裴逐鹿是真心想要安慰这小小姐姐的。 正如姜云清平日那般，说出口的话语不管再直率再真切，都是戳人心窝的利箭。 小小的，是也可爱。 但比起能冠有大大称号的鱼白薇，她还是输了！ 输的彻底！ 可她姜云清，向来是不服输的性子。 更何况，从小到大，她一向无比在意自己与鱼白薇之间的差距，恨不得方方面面都要胜过她一筹。 论修行，她刻苦数倍于后者，可如今二人之间的修为之差仍有着很长的一段距离。 论对李清明的关怀，她自认也是远远得多于鱼白薇，这两年多内她可是铆足了劲，想百倍千倍地对李清明好。 这些…… 她都极有自信，觉得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唯独这方面，她实在是觉得有些无力，修行界自然是有类似塑造肉身的功法，可她若是用了，不就意味着她不但输了，而且还和寻常女人那般善妒了吗？ 宁愿输，她也不愿用这些不切实际的小伎俩，赢要赢得光明磊落，输也要输得坦坦荡荡！ 至于服气，自然是不可能的。 什么叫我小小的也很可爱？ 那她大大姐姐的，岂不是天下一等一的可爱了？ “小家伙儿，你与姐姐说，你阿爹是喜欢大些的，还是像姐姐这般，”姜云清顿了一下，小脸微红，却没有半点扭捏，“这般小巧可爱的……” 这问题，可把裴逐鹿问住了。 她也没问过李清明，哪能知道自家阿爹到底是喜欢大的，还是喜欢小的。 不过…… 天底下可没有什么能难得住她聪明机智小家伙。 “都喜欢！”小家伙脆生生应道，“阿爹跟我一样，小的大的，都喜欢！” 一句话，霎时让姜云清的面颊更红了些，整个人也有些飘飘忽忽的，像是脚下踩着柔软的棉花。 “果然，清明师兄心里是有我的！” 她能分辨的出，小家伙的所有话语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心之言。 “那小小姐姐跟大大姐姐之间，你更喜欢谁呢？” 女人，总是不厌其烦地喜欢通过比较，来得到某些满足。 不惜刨根问底，姜云清也不例外。 “唔……” 裴逐鹿承认自己被难住了，好在鱼白薇端着茶去而复返，让她可以光明正大地逃避这个问题。 “大大姐姐，我来帮你端，我来帮你端！” 说着话，她便兴冲冲地跑去献殷勤，仿佛生怕鱼白薇累着了，让后者眼神不禁一片柔软，心中荡起微微的涟漪： “若我也是能有个女儿，想来也会这般可爱吧……” 这个念头刚刚泛起，便被鱼白薇硬生生掐断，她笑着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转而朝姜云清开口：“小云清，喝口茶水先。” 后者接过，开口更正道：“白薇姐姐，我已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小孩了。” 一句话，不知怎的让鱼白薇陷入了短短的迷茫，接着又跌入了那个已将她牢牢困住的牢笼。 ——是啊，如今已不是以前了。 而趁着这个空档，姜云清又光明正大地打量比较起来，只是一眼，便又收回了目光。 相比鱼白薇身上的双抬玉臂遮不全，浮云犹抱天边月。 她自己的，实在是有些娇小了。 姜云清却也不会气馁，菽发初匀怎么了？ 她年纪尚小，小巧玲珑也是正常，早晚有天也能是月圆如盘，鹿死谁手还不知呢！ 短短的比较后，姜云清收拾心绪，直接了当问：“清明师兄在何处？可曾受了什么伤？” 一语落地，鱼白薇身子一僵，还未开口，边上的小家伙却已经蹭的一身站了起来，“阿，阿爹怎，怎么了……” 慌得连话都说不连贯，眼泪也在那打着转。 “没怎么，你家阿爹只是昨天着凉受了点风寒，便在紫云峰休息了一晚，姐姐忘记与你说了。”鱼白薇赶忙安抚，都忘记了一早说的师祖徒孙的称呼。 “真，真的吗……”裴知南连嘴巴都是委屈地嘟囔模样，一听见自家阿爹受伤，她比自己挨裴知南打还要难过。 鱼白薇温温柔柔的语气稍稍减弱了些她的难过，却以抵挡不了她对李清明的担忧，“大大姐姐，咱们……我，我能麻烦你带我去见阿爹吗？我想阿爹了……” 鱼白薇看了就像小孩子犯了错而默不作声的姜云清一眼，心中也犯难。 带小家伙去见自家徒儿是应该的，可这小云清也在，定然是要跟着去的，届时又会闹出什么事，她也没法保证。 姜云清自小便对李清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偏执，若是与裴知南见上面，不敌另说，要是道心破损，又是麻烦至极。 到时候姜家那边可会将这事算在李清明身上。 身为师尊，她如何能给自家徒儿添麻烦呢？ 鱼白薇的性子是懒散极了，可一旦事关李清明，她却会认真至极。 “小云清，”鱼白薇开口道：“我带小家伙回紫云峰，你且也回姜家去。” “为何？我也是想清明师兄了。”姜云清不解也不愿，她方才是说错了话，惹得小家伙难过了，可这也并不妨碍她跟着前去看望李清明。 “紫云峰内事，今日不便有外人在场。” “我如何是外人了……”姜云清的话语声戛然而止，她只是幼时在紫云峰住过数年，并不是紫云峰之人，但她随即又争辩道：“即便是外人，我去看望清明师兄也无非不妥。” “云清你既然已长大成人，便也知晓不能再跟幼时那般任意妄为了，”鱼白薇并未松口，“不守规矩不成方圆。” 气氛隐隐有些针锋相对的意味。 “晓得了，”姜云清最后还是未强求，鱼白薇也不会无故如此，那她便退让一步。 紫云峰内事她现在管不了，日后总归是能管，并不急在这一时。 等着鱼白薇抱着小家伙原地消失，姜云清也未跟去，只是扫了院子一圈，她挺了挺胸膛，神色渐渐自信： “此时不敌是稍微不敌于你鱼白薇，但也只是一时。” “而除了你，世上哪还有女人是能让我输的？” “我姜云清一生，可不会弱于任何人！” 第64章 这个家没有小家伙真得散! “阿爹，阿爹，你没事吧……呜呜呜！” 一到了紫云峰见到了满脸虚弱的李清明，裴逐鹿扑腾一下就撞进了她家阿爹的怀里，那哭的，眼泪一下就淌了下来。 李清明一声闷哼，很想说自己没事，但这实在是缓不过气。 只是这一扑腾，他甚至都感觉自己体内某些处的骨头，又有点开裂的迹象。 裴知南见了，一把就将裴逐鹿提了起来，“不准再哭！” 现在情绪正上头的小家伙哪肯，理都不理裴知南，哭得更大声了，四肢扑腾着要李清明抱，“阿爹，阿爹~” 李清明看不下去，挣扎着起身就要伸手去接。 家长跟孩子之间的所有问题，都是源自沟通不足，这对母女一样是如此。 但同样看不下去的，又何止得李清明呢。 一样见不得小家伙落泪的鱼白薇，语气捎带着点紧张，“我来抱吧。” 此话一出，她便忽得后悔了。 他们一家三口的事，自己又有何资格插手呢？ 裴知南更是眼神逐渐锐利，“我家女儿，也是你想抱就能抱的？” 火药味霎时就飘满了整个屋子，刺鼻得连李清明都拧眉叹气，这番场面相似是相似，可他依旧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一边是小家伙让人听着心疼地哭声，一边是妖女与自家师尊的矛盾，都让李清明有些生无可恋。 要是再打，别说门窗了，屋子也是没了。 “我，我……” 鱼白薇被裴知南这三言两语之间的气势也压了住，心中尽是难言苦涩，“按辈分，我也是小逐鹿的师祖了，你们若是繁忙，我也该是照看一二的。” “无需你这当外人的多心。” 裴知南仍旧是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脸上的冷漠让小家伙都有些心惊，一时忘了哭声，开始头脑风暴：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阿娘也是嫉妒大大姐姐比她大吗？” “她们要是吵起来，我跟阿爹得帮谁的好？” 她是年纪小，分辨不出两个人之间发生这种情形的根由，但也能感知到气氛正愈发变得奇怪。 只是稍微思索了一番，裴逐鹿就觉得脑袋一团浆糊，思考实在不是她所擅长的事，于是她也只能遵照本能去行事。 吸了吸鼻子，裴逐鹿开口就是一句： “阿娘，我要喝，喝奈奈！” 一句十个字都没到的话语，犹如破冰船，将刚刚已经萦绕大半屋子的气氛打破。 但随之而来的是极为古怪的沉默。 唯有李清明一人心口松了气：“还得是我家小宝，没了你，这个家迟早得散！” 而见裴知南久久未应，裴逐鹿又是昂着头喊着：“阿娘，我要喝奈奈！” 双手还扑腾就要去抱裴知南的腰，叫嚷着： “阿娘！” “奈奈！” “我要喝奈奈了！” 她越是喊，裴知南的表情越是难看，心想自己才在这鱼白薇面前占据上风，就因为自家女儿的这一喊，前功尽弃。 而且，还是颜面尽失。 裴知南冷眼朝鱼白薇投去目光，竟发觉后者同样也是在窥伺着自己，还微微红了脸。 “这女人，胆敢取笑我？” 裴知南心中一阵不畅快，她本就生怕在鱼白薇面前落了风头，顿时觉得羞恼不已。 低头看了眼像只八爪鱼一样扑腾哭闹，怎么也不安分的小家伙，裴知南直接一甩，将其往鱼白薇那甩去。 “哎呦~” 在天上旋了半圈的裴逐鹿忍不住一叫，再睁眼竟发现自己到了那个香香软软的胸怀中，忍不住用脑袋蹭了蹭。 她可是太喜欢这个胸怀啦！ 只比她阿爹的胸膛差一捏捏！ “想喝，找你师祖去！” 裴知南目光玩味，深知如何才能让鱼白薇体验一番她刚刚的窘迫羞恼。 “鱼白薇，”她唤了声，语气忽然也变得极为柔和，似是与好友之间相谈：“你方才不是说自己身为师祖，理应帮忙照看吗。” “我……”鱼白薇欲言又止。 “别支支吾吾，你可是裴逐鹿的师祖？” “我，是……” “那就是了，”裴知南面上笑容明艳，语气还带着九分的感激，“那就有劳你这当师祖的，帮我给我家小家伙喂个奈吧。” 鱼白薇沉默了。 她一个未经人事的大闺女，如何又能听得了这些。 而且，她哪来的…… 短短几个呼吸，鱼白薇的脸就烫成了火炉，下巴都要戳到胸口了。 她越沉默，裴知南嘴角越是上扬，这无疑又是她的一大胜利！ 我，裴知南，又胜过了你鱼白薇一回！ 默默听着两人沟通，小家伙儿也是一连眨了好几下眼，心中诧异自家阿娘今天怎么这么好？连自己心里头的想法都猜到了！ “大大姐姐，大大姐姐~” 裴逐鹿忍不住眨巴着大眼睛，眼巴巴地盯着鱼白薇，喉咙处甚至都有了几个吞咽的动作。 显然是馋坏了！ 致使后者都不敢去回应她的目光。 鱼白薇而哪敢答应啊？ 可这目光，像极了李清明以前小时候向她索求物件的时候，她每每都还是应了。 此时心中并不是所谓反感，而是心想自己若是有，喂也就是喂了。 以前是为人师似人母，如今也就是升了个辈分，其实也未有多大差别。 “裴知南 ，你别胡言乱语 ……”李清明瞧着鱼白薇，只觉胸口压着快石头，忍不住开口，带上些火气。 可他的火气，并未让裴知南在意，她只是淡淡一句，便不在理会李清明，“你安分休息便是！我们女人的事，何时需要你男人插嘴了？” 李清明胸口起起伏伏，却拿这妖女没法子，张了张口，却又万般犹豫。 ——累了，毁灭吧！ 彻底占据上风的裴知南得意极了，肆意欣赏着这位九洲宫剑仙的窘态，决定再加一把火。 “对了，还有你徒弟李清明。” 裴知南的忽然开口，又让鱼白薇一顿，偏头看向她。 只见眼前这个似乎谁也摸不透其心思的女人，忽而又是眉眼似三月桃花水渐肥，一脸笑容熠熠生辉： “他这么大人了，也天天惦记着这件事，你反正喂一个也是喂，喂两个也是喂。” “索性给他补补身子吧。” 第65章 都怪为师不好 裴知南的性格自然是恶劣。 但又岂止是‘恶劣’足够形容的？ 除了裴逐鹿，其余人在她眼中都是可供她取乐的玩物。 什么尊卑有序，什么礼义廉耻，什么纪纲人伦……都不存在在她的字典里，她裴知南做的就是逆道乱常，万事皆顺我心。 此时将鱼白薇李清明这对师徒玩弄于股掌之间，裴知南脸上笑容早已是妖冶无比，艳艳红唇也透露着几分凌人： “如若不愿，那你鱼白薇日后也别提什么师祖徒孙了。” 这或许才是裴知南真正想说的话。 气氛沉默再沉默。 连不知道自家阿娘在跟大大姐姐争什么的小家伙，也安静了许多。 就在裴知南又将露出胜利者的微笑时，李清明有些沙哑的声音终于是响起了，像是暴风骤雨中的鼓擂，沉闷却有力。 “裴知南，你够了！” 她这才将目光投向李清明，“够什么够？” “我说，你话说够了，就给我收口。”李清明竭力压着心头的恼怒，不想给裴逐鹿留下父母争吵的印象，但再也忍不住不开口了。 在裴知南与鱼白薇厮杀之时，李清明是别无他法，只能不顾一切地中止，最后以着一个滑稽又或者说显得他极为无能的丑陋方式达到了目的。 但矛盾的根源依旧存在。 他与裴知南如今这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他与鱼白薇那些说不出口的情愫，只要二者同时存在，这场纷争便无终止之日。 你说李清明是否果决，答案是自然是果决，不然也不会闯下当初的那般名头。 但绝对不是方方面面的果决，就如他刚刚眼睁睁见着自家师尊被裴知南处处针对，三言两语之间便将后者逼退到了角落。 他不是不想开口，而是不知道该以着何种身份出声。 小家伙的父亲？ 鱼白薇的徒弟？ 裴知南的半个丈夫？ 活了两辈子，他其实也还就是二十多岁的心态，没体验过中年男人夹在工作与家庭、老婆孩子与父母之间的左右为难。 只是一犹豫，便让自家那笨师尊受了委屈。 现在反应过来，李清明恨不得给上自己两巴掌，此时也没想着什么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后悔是最没用的事。 错了，就是错了，只是错了一次，那便绝不能有第二次。 “她是我师尊，不是你裴知南能够随便调侃的外人。”李清明强调道，语气不重，可谁都能听得出其中的坚定。 被李清明说了这样两句，裴知南方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眼帘低垂，长密的睫毛下似乎正酝酿着一股风暴。 “就是就是，”见自家阿爹有些生气，裴逐鹿也是颇有点同仇敌忾，大大姐姐这么完美的姐姐，阿娘怎么能这样欺负人呢！ “阿娘，你真是性格恶劣！” 小家伙也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裴知南对鱼白薇的刁难，伸手指了一指。 眼见自己受了李清明的气，接着又被自己怀胎十月掉下的亲生骨肉指责，饶是以裴知南的脾气，也忍不住屏气了几个呼吸。 目光同脸色一般幽冷。 吓得小家伙直接往鱼白薇的胸膛侧边钻，钻啊钻的，像只小兔子在那挖地洞似的。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阿娘看不见我。 将大土丘都顶得变了形状。 心情一时两级反转，裴知南再也没了丁点欺负鱼白薇的心思，转而用刀刃似的目光盯着李清明，像是要将这个男人心挖出来看看似的： “李清明，你且记住你今天的话。” 李清明顿了顿，没有回应，他如何能为了讨她欢心，而平白见着他家师尊受辱？ 而见他始终没回应，裴知南眼中闪过几缕黯淡，走上前将小家伙抱回到自己怀中。 “不要，不要！” 刚刚有勇敢，裴逐鹿现在就有多害怕，双手双脚使劲扑腾，然后在后脖颈被提住时，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用着可怜巴巴的目光朝李清明发去求助讯号，话还没说出口，便已跟着裴知南原地消失。 屋内一时又安静了下来。 气氛依旧是古怪。 看着鱼白薇，李清明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都没法说出口。 迎着李清明的目光，鱼白薇同样是有一心的碎语，但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忽得发现，自己似乎再也做不到像以往那样，拉着李清明唠唠叨叨，说上那么多的琐事了。 最后，还是李清明先开了口。 他们师徒俩，总归是要安安静静说上一次话，将这些年的事情说个清楚。 “师尊昨夜可有哪里伤着了……” 鱼白薇沉默了片刻，接着又像是着急辩解什么似的开口：“才，才没有！” 只是一句话，她便已经红了眼眶，其内皆是那种难言的委屈——明明受伤的是你，你不关心自己，关心我做什么？ 李清明也是陷入良久的沉默，只是两年多，一切好像都变了个样。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与自己相伴了二十来年的女人，叹气道：“师尊你清瘦了。” 又只是一句话，鱼白薇眼眶中的泪水终是压不住了，霎时涌了出来。 “谁叫，谁叫你以前老说我胖，胖！”鱼白薇吸着鼻子，只觉心中更难过，“以前说我胖，现在瘦了又说我，天底下哪有当徒弟的这样说他师尊的？” 女人实在是复杂。 满心难过的鱼白薇，在被李清明一句话撬开嘴巴的开关后，说出口又是些埋怨的话语。 “是，”李清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徒儿我不好。” 而此时听李清明这样说，鱼白薇却是立马反驳： “谁说你不好了！我鱼白薇的徒儿，明明是天下第一，第一好！” 李清明摇摇头，“是我不好，方才让你一个人被她数落，连半句话都未替你说。” “谁要你帮我说话了！”鱼白薇用手擦了下眼泪，结果眼泪流得更多了，“她说我便说我就是了，你插，插什么口嘛，你为了我出头，她到时候又要把气撒在你身上。” 鱼白薇一边哭一边走到了床边，打量起来李清明的伤势，眼泪瞬间更加汹涌了，“你傻不傻，昨天一定疼得难受死了吧……” “怎，怎么会……”李清明想开口说让她别哭了，想了想还是没劝，现在这情形，该是让她哭个痛快的好。 可的鱼白薇这一哭，似乎是真就停不下来了。 “你还说不会！” “怪我……” “都怪为师不好，不够争气。” “没有好好护着你……” ———— 第66章 徒儿，我衣柜里的衣服哪去了? 相比于裴知南的知根知底， 鱼白薇对李清明的性子更是了解的清清楚楚。 那般意气风发满腔热血的一个大男人，若仅仅是修为尽失，也绝不会落得那般心如死灰的模样。 一定， 一定是遭受了那妖女的非人折磨！ 鱼白薇的脑海中也不由出现了自家的宝贝徒儿咬着牙憋着泪的悲惨画面：他宁死不从，甚至以死相逼，却还是无力挣扎，最后惨遭裴知南的凌辱，成了那妖女的玩物。 从始至终，李清明都不曾顺从过。 一帧一帧，真实无比，犹如是亲眼所见。 痛！ 好痛！ 呜呜呜，我的宝贝徒儿！ 裴知南！你个臭妖女！ 谁人能想到，这位在九洲宫地位尊高，敬仰者无数的‘薇霜’剑仙，此时在李清明面前哭得跟个孩童似的？ 李清明支撑起上身，想要给她一个拥抱，跟以前那样安慰自家这个见不到一丁点成熟自家师尊。 抬起一边手臂的时候后，李清明又停了住，当二人年岁渐长后，他便已经不会再去做这些亲密性的举动，以免遭人非议。 他被说闲话无所谓，可听不得一点旁人说她师尊坏话。 可只是一瞬，哭得不成样子的鱼白薇已经靠在了李清明的怀中，每没一会儿就将他的衣襟沾湿。 “徒儿，你受苦了……都怪为师无能……呜呜……” “倒……”李清明停顿了下，手掌还是落在了鱼白薇背上，“倒也没。” 在裴知南那，李清明苦头是有吃了些许，但他时常也会教前者吃吃苦头。 ——还是双吃。 所以真受苦倒也说不上，就是身子日渐虚弱不假。 可这话，他就算敢说，鱼白薇也不可能信。 “你，你还骗，骗为师！”鱼白薇捏着拳头轻捶了下李清明的腰背，等落下时又是棉花掉落似的力道，只是言语中的气恼却沉重得真实。 “你的身子都亏空成这般了，还说没吃苦头！” 李清明动了动了嘴唇，没能说出话来…… “那妖女一定天天使唤你，欺辱你，还不给你吃饱饭是吧？呜呜……” “其实……”李清明欲言又止，使唤和欺辱倒是没少，但也都是言语跟动手动脚上的，真不是因为饿的。 “你还骗为师，你是我徒儿，受了欺负怎么能不与，与为师说？”鱼白薇又捶了一下，哭的梨花带雨的面上却又透露着几分纯真，“哪有当师尊的，见得了旁人这样欺负自家徒儿的……” 李清明心中叹气，真话是一句不能讲的，哄师尊是一定要哄的。 他拍拍鱼白薇的背，低声道：“徒儿知错了。” 却不曾想到自己一句知错，又惹得鱼白薇一阵啜泣：“你哪错了？错，错都错在为师身上才是……” 惹得这个大大哭包难过，李清明心中也是说不出的堵塞，他家这师尊好哄是好哄，可因为过于憨厚的性子，在一些事上反而相当死脑筋。 裴知南是偏执，而她是倔。 “好了，好了，不都这样过去了嘛，”李清明换上了哄小家伙时的语气，“何况如今师尊你回来了，我还能让人欺负去不成？” 一句话，直戳鱼白薇心田，顿时收住哭声，脸颊脱离开了李清明的胸膛，“自然是不会！” 目标不同，但效果斐然。 但人与人之间又如何能一模一样呢？ “可，可……”鱼白薇望着李清明那棱角分明此时却萦绕着虚弱神色的俊朗面庞，心脏像是被刀搅似的，“为师一想起你以前遭受的种种，就，就止不住地难过……” “我是你师尊，你是我徒儿，全世间只你不可的，唯一的徒儿。” 李清明又沉默了。 他与鱼白薇之间的感情，实在没法用一句确切的话语来完整定性，但对彼此之间的关怀，都是世间只你唯一的程度。 从另一种方面上来说，都是将彼此看得比自己性命还要重。 当初二人大吵的那一架，也是因为这点。 短短片刻，李清明才惊觉，自己以为的二人之间的隔阂，原来根本不曾出现过。 只是…… 今后自己究竟该是如何呢…… 好在李清明也不是喜欢自寻苦恼的性子，既然他家师尊的情绪稳定下来了，那便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夹在妖女与自家师尊中间，他多吃点苦头就多吃点，也无所谓。 待到鱼白薇将心间的委屈发泄大半，她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究竟有多不合适。 她与他，可是师徒啊，怎么能如此搂搂抱抱，哭哭啼啼？ 成何体统？ 但为何我心中如此甜滋滋的？ 抛去这些奇奇怪怪的念头，鱼白薇强迫自己收敛起得所有情绪，好再端起她当师尊的架子，远远瞧去，倒真是身姿雍容。 特别是身前的雍容，就算是三千佳丽争奇斗艳，她只要在那稳稳一坐，便是胜券在握，佁然不动。 而就是这般姿态的堂堂剑仙，却弯腰收整起了屋子。 都能够移山倒海化腐朽为神奇了，这边世界的基建水平是李清明前世想都不敢想的，只要从储物器中取出相应的宝具阵法，就足够将房屋修缮得崭新无尘。 只是…… 她鱼白薇向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又被李清明照顾得百般细致，明明是傻瓜式的简易操作，在她手中却像是幼儿园肄业，就跑去高中奥数竞赛去了。 见她弄得又是一地狼藉，李清明无奈，给了鱼白薇一个台阶下：“师尊莫要累着了，刚好想换换宅院的风格，等过些时日我再来修缮吧，这阵子师尊先在临安城住上一阵好了。” “噢，”鱼白薇自然是不愿自己显得如此愚笨，也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我也是这样想的，但又不知道徒儿你喜欢何种风格。” 说着，她又走到屋子的另一侧，直接就先打开了衣柜，好不容易回来了，她可不得看看自己的这些宝贝。 而随着衣柜柜门敞开，里面显得有些空荡景象直接让她愣在了原地。 我的那些漂亮小裙裙呢？ 哪去了？ 与此同时，李清明也是心中一凉，才记起自己忘了这茬，他刚想开口，竟就听见了鱼白薇音调略显勉强的话语。 “想来是遭了灵鼠的祸，坏了衣服，徒儿你便先帮为师处理了。”鱼白薇一副恍然并不在意的表情，可谁都能见得到她脸上的那股失落与心酸。 衣服去哪了，她自是知晓。 可她又如何能说出口？ 鱼白薇啊，鱼白薇…… 你既然是师尊，便莫要再给他添麻烦了…… 第67章 与你师尊睡一张床去 李清明将她脸上的所有小情绪瞧在眼里，哪又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家这傻师尊。 “衣服被裴知南抢去了几件，想来那妖女无非眼红师尊的风采，连衣物都要穿师尊的，就跟以往那些嫉妒师尊容颜，师尊穿什么她们就学什么的弟子一般。” 李清明没有顺着鱼白薇给她的台阶下，而是将事情讲清，借由说上些哄人的话语。 这种谎，他没必要也绝不会对鱼白薇说。 哼哼~ 这般言语，落进而鱼白薇耳中自然也是好听极了，在自家徒儿心中，自己分明比那妖女要好看的多！ 鱼白薇一下也变得大度了许多，眉毛成了柔柔弯弯模样，好似两道弧度恰到好处倒转过来的笑嘴，其下的桃花眼更是盈盈如秋水。 “她若是喜欢哪件，我直接送她就是了。” 李清明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虽是忘记了这件事，但也一早做了补救的措施。 “这些师尊顺着自己的心意来就是，穿新不穿旧，”李清明说着话，也从自己储物器具中取出了一整个衣柜。 他打了个响指，衣柜门应声而开，露出里面的各式各样件件精致的衣物。 “师尊不在的这两年，我可也是备着了许多新款，就等着师尊回来换上呢……”李清明淡淡说着，看着鱼白薇有些愣神的面孔，也是不由给自己点了一个小小的赞。 ——谁说我李清明是直男的？ 至于鱼白薇，是真真正正晃了神。 这份惊喜，一下将她心中的那片蒙蒙沉重浓雾冲散了许多，借由着这一缕微弱却澄澈的月光，她忽而又是找到了短暂被浓雾遮蔽的前路。 迷茫也罢，心酸也好，知晓了李清明身上的这些事后，她始终是有些难以自已的，将自己囚困在一片宽广却荒凉的深林中。 目光所至，只有小小一片空余，其外是如潮浓雾。 可现在，她方又是明晓了，不管如何，李清明心中是有她在的。 不知道程度多深， 但这样，便也就足够了。 ——我与他既是师徒，那只要他将我视为师尊一日，我何来彷徨呢？ 莫大的轻松欢快涌上心头，鱼白薇心中一荡，嘴上分明是欢快的笑容，可却又发觉自己眼眶中有着些许热泪在那流转。 话语出了嘴，又变成了她最爱喊的那个称呼： “小李子，” “你别以为这样献宝，为师就忘了你两年多前是怎么数落我的……” …… …… 既然决定回临安城，李清明也没拖延，坐着宝舟便悠悠荡荡地回到了自家庭院。 一落地，便远远地见到了在沙坑里玩泥巴的小家伙。 以及，屋檐下冷着脸，见到自己，直接就转身进了里屋的裴知南。 仿佛多看李清明一眼，她就要命不久矣的样子。 “阿爹阿爹！” 反观小家伙，一见到李清明，便抛下了手里所有，直直朝他冲了过来。 不过还没撞进她阿爹怀里，就被鱼白薇一把抱了起来，喜欢是喜欢小家伙，可看着自家徒儿被撞了一下，她还是会忍不住心疼。 “咦？大大姐姐，你也肥来了？” 小家伙这才意识到了鱼白薇的存在，在她眼中，阿爹李清明近乎是她的整个世界。 “你好呀，小逐鹿。” 鱼白薇柔声喊着，不管对裴知南感观如何，她对小家伙只有满心喜欢。 “别在这站着了，先去屋里吧。”李清明引着鱼白薇往侧边房屋走，“师尊，这边的厢房我平时都有打扫的，一早就是为你备着的，装饰也都是按紫云峰上的来的。” 等进了屋，果真见到里面的家具装饰都与她在紫竹峰上的别无二致，鱼白薇又是心头一片柔软。 “师尊你且先看看，我去，”李清明将小家伙牵住，“我去与她说些事先。” 鱼白薇犹豫了下，最后还是点了点。 去到里屋找到正在喝茶的裴知南，李清明开口：“紫云峰上一塌糊涂，我让师尊先住侧边的厢房。” 不管怎么样，他都得与裴知南先将事情说了，现在说不开是说不开，但憋着不提，只会是将之后火药桶的威力越存越大。 而且，李清明觉得裴知南一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妖女的性子是捉摸不定，可这两日实在是过于反常了。 “我先与你说上一声。” 裴知南连抬眸的意思也未有，低头茗了口茶，只道：“裴逐鹿，与你身边的男人说，‘他要带谁回家住，关我何事’。” “啊？” 裴逐鹿左看看右看看，也弄不清楚为什么阿爹明明就在边上，为什么她阿娘还要让着传话。 想了想，她忽然就高兴极了，认为这是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戏。 “阿爹，阿爹，阿娘让我跟你讲哦，”小家伙捧着李清明的脸，奶声奶气地将裴知南的话语复述一遍，接着问：“阿爹你要让我跟娘说什么？” 孩子，有些时候的确是一个家庭不可或缺的存在。 李清明摇头道，“多少是要与你说的。” “呵，你是谁？我们很是相熟？” “是挺熟，都天天睡一张床的关系，应该也是挺熟了吧？” 小家伙在中间做着传话筒，玩的不亦乐乎。 “一张床，你且去与你家师尊睡是了！”裴知南冷冷开口，还是未抬头。 李清明还未回答呢，边上的裴逐鹿却先叫出了声： “真，真哒吗？” 当传话筒当得十分尽职的小家伙一脸不解加疑惑，都忘了传话，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家阿娘。 “不然？”裴知南语气冷冷。 如果可以，她绝对绝对是不想再见到李清明了，让裴逐鹿代话，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了。 “那，那，那……” 裴逐鹿咕噜咕噜转着眼睛，一把跑到李清明身下，紧紧抱住他的大腿，声音充斥着十足的欢喜： “那我要跟阿爹一起去。” 第68章 助你修行 并不是所有大人都能扮演得好父母这个角色。 更不是所有孩子都能当个让父母称心的乖宝宝。 人生人生，人之一字总是与生挂钩。 只是生，却未在人世间远远地走上一遭，如何能称得上是个完整的人。 在外人看来，裴逐鹿这样时常胳膊肘往外拐，净想着给李清明找阿爹的娃，多少是个小白眼狼。 可她能懂得什么？ 李清明对她好宠她，她便爱极了他。 裴知南不懂得这些，甚至对李清明也说不上好，所以小家伙才想尽办法想要给她阿爹换个新婆娘，给自己找个新阿娘。 裴逐鹿其实连那两个称呼所代表的含义也不清楚。 至于说她讨厌裴知南？ 那更是无稽之谈。 小孩子，本就是没个定性。 见自家阿娘不吭声，裴逐鹿只当她这是默许了，两脚将鞋子一甩，直接已经跳上了床。 “枕头~” “兔兔！” “还有小毯子！” 将李清明为她准备的用品抱在怀里，小家伙也没把自己的小毯子裹在身上，站在那定睛望着得李清明。 “阿爹，我准备好了！要小家伙帮你拿枕头去隔壁屋子吗？” 若是在平时，李清明可能真就应了，以如今这局面，他宁愿是当个孤家寡人，“阿爹晚上有事，一个人在书房待。” “啊？好吧，”小家伙儿砸吧砸吧嘴，心中暗道可惜，她还准备着晚上讲故事给大大姐姐跟阿爹听咧。 不过阿爹有事，那就我一个人去好了。 “阿娘，你晚上一个人要乖乖睡觉的噢~”裴逐鹿又跟裴知南报备着，挥了挥手就溜出了门外，生怕慢了又要被逮住打屁股。 没了小家伙，屋内的气氛渐渐凝滞。 两人像极了那种因为意外奉子成婚，动辄在家上房揭瓦的夫妻。 “还气着？” 李清明先关了门，然后朝着裴知南开了口，也不在意什么主动求和会搞得自己像是低裴知南一等。 可裴知南却让他意外地直接开了口，仿佛就等着李清明。 “气？你一奴仆以下犯上，”裴知南表情如玉雕，不带任何情绪，语气却是尽显刁钻，“竟胆敢呵斥我？你这便是万死之罪，应当千刀万剐！” 李清明抿唇，只道：“那是我师尊。” “呵，”裴知南面色更冷了几分，“鱼白薇是你师尊，所以你李清明护着她？那我裴……” 妖女清幽的声音戛然而止，似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想要收回，却无法倒溯时光。 “那我裴知南还是你这玩物之主！你且该是唯我肝脑涂地才是，”裴知南毫无异样地补完方才那句话。 李清明沉默半晌，忽而开口。 “你不必这样吃我家师尊的醋。” “醋？”裴知南猛地一个眼神剐向李清明，嗤笑道：“你莫不是我真对你李清明动情了吧？你区区……” 她的话再次说到一半没有后续。 只因为李清明已经捏住了她的下巴尖，直接将裴知南后续的言语吃了个干净，使其未能出口。 如此猝不及防吃了亏，裴知南下意识便高高扬起手掌要向李清明扇下，等要落到李清明脸颊一侧时，却又忽得收住。 转而一把将他推开，冷冷注视着，可心头却忽得像是漏了几拍。 她竟在李清明脸上瞧见了，从未对自己展现过的柔和神色，只是淡淡的，却依旧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你究竟要如何？”裴知南遮掩着心中的慌乱，低喝道。 话音落下，她想再开口，却又是再也说不出声来。 “李清明！唔！”半晌才漏出一声羞恼意味十足的话语，“你……你！你究竟要如何？” “我只想吻吻你。” “谁给你的胆……唔！” 短短一阵，裴知南便有些呼吸紊乱，说是面红耳赤也不为过，只是脸上依旧维持着那副像是遭受了什么奇耻大辱的厌恶。 “别以为你这换了一副翩翩君子的面孔，就能从我手中讨得好处！” 这句话被说出口时，裴知南俨然是一副随时要拔剑将李清明砍杀的模样，甚至还偏过去了头，仿佛连多看上李清明一眼，都会使得她恶心到干呕。 可她那稍快心跳声，连李清明都能听得分明。 “裴知南，你这女人不傲娇是会死吗？”李清明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却已经搂住了裴知南的腰肢。 裴知南听不太懂这个词，但也能体会到几分意味，当下恼怒极了，“李清明，你真当你师尊能护得住你性命不成？给我松手！” “你若是真想杀了我，早早便是杀了，何须等到现在再提？” 别说松手了，李清明直接是贴上了裴知南的窈窕身姿。 “尚未玩尽兴而已！”裴知南僵着身体回应，身上已经逐渐散发出了些许的危险气机，“我已说了不下百遍，你李清明只是我裴知南的kx玩物而已！” “当真？” “不然！” “那你见我师尊回来，为何吃醋吃得发疯？” “我裴知南行事向来妖邪，何来发疯之说？”短暂地慌乱过后，裴知南又已经找回了平日的那种桀骜，语气又成了那般的居高临下：“你李清明可真能痴心妄想，竟说我裴知南倾心于你？” “日久生情？”李清明耸肩。 “呵？”裴知南冷冷一笑，才要开口呵斥，却又听他说，“此字非彼字。” ？ 气氛霎时冰冷，似是从她那道似剑若柳的眉间散发而出。 “好了，不说笑了，”李清明正经问道：“你赠与我的那秘法，便是你当年从我是师尊手中夺下的？” 裴知南又讥笑着问：“怎么，你今个儿是要替你那好师尊报仇不成？” 李清明摇头，“我说我是来与你道声谢的，你可信？” “呵~”裴知南还是冷笑。 “这秘法，于我来说是久旱逢甘霖，你于我有恩。” 裴知南表情一僵，淡淡道：“我是要你这鼎炉助我修行罢了！那秘法可有可无，没了我自然能其他。” “可有可无，”李清明顿了下，“那当年，为夺这玉筒，你为何拼丢了半条命？” “你！” 谎言被拆除，裴知南冷眸瞪向李清明，却发觉他已经将自己压到了墙边。 “你到底要如何！” “如你所愿，助你修行。”李清明回道。 他师尊好说服。 可这妖女，是真就只能睡服了。 他且先帮裴知南氵世氵世火先。 第69章 帮帮阿爹 平心而论。 李清明并不是什么矫揉造作的性子，唯独在面对自己曾输过许多回的裴知南面前，偶尔会有些男生青春期时的幼稚与赌气。 可当从鱼白薇那得知当年她与妖女的那场争斗，后者是以丢了半条性命为代价时，他的心情乱成了一团麻，可却到连个绳结都找不到。 因为那道玉筒，正就是裴知南赠与他的残缺双修之术。 李清明再蠢，也该是意识到裴知南是为了他，才去冒着如此之大的风险虎口夺食的。其中深意，并不复杂。 别说他了，世间谁又能想象的到，堂堂裴知南会为了他人去做这般的事？ 没有人。 也不会有人会有这样的念头。 她可是堂堂魔门妖女裴知南啊！ 诸多种种，才让李清明想要与裴知南这般‘坦诚’地聊上一回。 可妖女哪能是让李清明能顺着撸狐狸尾巴的？ 被李清明戳破了这个她一直藏得死死的秘密后，裴知南只剩下满心羞恼与愤懑，一把就将李清明推了开。 “呵，就你也配称得上是正道修士？” “隔墙就是你师尊，你也胆敢行欢好之事？” “怎么，需要我喊她过来听个声吗？” 说着， 她便已经理好衣衫，推门而出。 而看着她略显慌张地背影，李清明嘴角却是翘了起来，他尚不知晓自己究竟该如何与裴知南相处，但这一来，他暂且是将这个火药桶的引线给拔了去。 …… …… 裴知南暂且去了哪无人知晓。 而就在隔屋的鱼白薇却是满心放不下，从李清明进了礼里屋开始，她便是竖着耳朵想要听听动静，可又觉得自己这当师尊的，做这般的事实属不雅。 可偏偏又忍不住。 倒不是有什么喜欢听墙脚的癖好，只是单纯担心李清明受了欺负。 “大大姐姐，大大姐姐！” 等瞧见带着枕头玩偶裹着毯子的小家伙，她更是整颗心悬了起来，笑容牵强地问：“小家伙儿，你阿爹阿娘可，可，可有在那争吵？” “争吵？”裴逐鹿眨眨眼，然后摇头，“才没有哩，他们刚刚还在那跟我玩好玩的游戏哩！” “而且阿娘还答应了我晚上能来跟大大姐姐你睡呢！”裴逐鹿扬了扬手里的小玩偶，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小家伙睡觉爱打呼呼，会不会吵到大大姐姐的？” 鱼白薇只是揉揉她的脑袋，说怎会，但还在忍不住关心，“你阿爹阿娘平时不会吵架吧？然后还不给你阿爹饭吃？” “平时？”裴逐鹿想了想，“没有的吧？应该？虽然阿娘可凶可凶，也不至于不给阿爹饭吃呀。” “那，那你阿爹为何清瘦了许多？” 鱼白薇忍不住地问出了这句话，她们俩这一大一小，属实是脑电波很对上，性格方面也有着不少的共通之处。 “瘦？”小家伙抓了抓耳朵，她还真是没注意到这点，然后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一样，眉毛一耸，小嘴一塌，直接大声哭了出来！ 吓得鱼白薇赶忙安慰，一边擦眼泪一边哄：“不哭不哭，咱们不哭。” 可裴逐鹿的哭声根本停不下来，听得鱼白薇也有些想哭。 “都怪我，呜呜呜~” “都，都是我不好~” “平……平时嘴馋，天天吃那个，吃，吃这个的……” “都把，把阿爹给吃穷了，” “害，害得他没吃饱饭，瘦，瘦了！” “呜呜呜，我真是个坏小家伙！” 听着这发自内心的断断续续地话语，鱼白薇心疼得不行，赶忙改口道：“姐姐跟你开玩笑的。” 但已经是坚信自己太能吃，才让李清明变得日益瘦削的裴逐鹿哪能听得进去，“没，没有的，就是我太能吃了，呜呜呜！” “没瘦，没瘦，你阿爹一点没瘦，是姐姐看花了眼。”鱼白薇真是懊悔不已，拼命地解释着，“我都几年未见你阿爹了，真是记错了。” 这般说了好几次，裴逐鹿才慢慢停了哭声，“真，真哒？” “是真。” 鱼白薇这边才松了一口气，忽得又瞧见这小家伙又哇得一下哭了出来，急的差点原地转圈圈了，“哎，姐姐真没骗你的……” “可，可是我……”小家伙吸溜着鼻涕，惨兮兮地说：“可我觉得阿爹真的瘦了。” “那，那我们给他做好吃的，补补身子就好了呀！”鱼白薇顺着说。 “这样能，能行吗？”裴逐鹿眨眨眼，一下也忘了哭。 “肯定能行。” “那，那要吃什么才能补补身子？”裴逐鹿眼睛转着，在瞥见鱼白薇的时候，陡然一亮，“我知道让阿爹吃什么补身子啦！” 还在那想什么灵药灵食适合李清明的鱼白薇也愣了住，接着整个身体一颤！ 因为小家伙已经是整个人贴在了她的胸膛上，在那高高兴兴地喃喃自语： “得，得给阿爹喝奈奈。” “婆婆说了，小孩子就要多喝奈奈才能长得又高又壮，还不会生病哩！” “要是喝少了，就会身体不棒勒！” 鱼白薇整个人都僵住了，像是脚下生了根，无论多大的风都不动。 给自家徒儿喂奶？ 这事，她在许多年前做过，当时还觉得十分有趣，跟着福叔亲自在九洲宫的地界里寻找各种能分泌rushui的灵兽。 只是那时小小年纪的李清明，极为不喜欢，早早就开始吃起了米糊糊。 现在听小家伙这一说，鱼白薇也不免怀疑起来自己。 难道是说，我已经没喂够，才是让他现在瞧着过分体虚？ “大大姐姐，大大姐姐。” 看着眼中带泪的小家伙，鱼白薇这才收回心神，问：“怎么了。” 只见裴逐鹿招招手，示意她蹲下，然后在她耳边轻声说： “你帮帮阿爹好不好？” 第70章 世上最特别，最独一无二 帮？ 如何帮？ 她自然是知道。 这种事她鱼白薇又能如何帮。 就算想要帮，也得是有才是能行。 且依她的性子，如何都是开不了口与小家伙解释的，为了掩饰心中窘态，又是开口端起了些架子：“那师祖我届时寻些灵兽，好好为你阿爹补补身子。” 裴逐鹿心中暗叹可惜，本想着大大姐姐要是答应了，那以阿爹平时那样宠她，自己岂不是就能也尝尝味了？ 不过她一向不会自己为难自己，注意力转而都被鱼白薇前一句话所吸引。 “兽，兽奶？”裴逐鹿忍不住做了几下吞咽的动作，忍不住问：“应该，也是极为好喝的吧？” “应该是好喝的，师祖明日去牵一头回来，让你尝尝。” 只是两人在，鱼白薇反倒是有些收着性子，不同于李清明小时候，面对小家伙时，她多少是真有了几分为人师的架势。 喜爱是喜爱极了，却没办法将自己懒散且幼稚那一面表露出来。 万一小家伙儿觉得我这师祖实在不称职该怎么办？进而便是不喜欢我了又该如何。 鱼白薇清楚，不管如何，她自己都是在这一家三口之外的一者。 这个家，属于李清明，属于裴知南，属于小家伙，甚至属于庭院中的这些花花草草…… 唯独，不属于她…… 故而一再地小心翼翼，好在小家伙可没这种观念，一听鱼白薇要去牵头什么灵兽回来让她尝尝，便高兴地不得了。 “大大姐姐，我好稀罕你噢！” 裴逐鹿搂着鱼白薇的手臂，小脸那蹭啊蹭的，都蹭出了一阵波涛汹涌。 惹得鱼白薇多了犹如实质的娇羞，都以为周遭空气中都是带着甜腻的蜂蜜，不然她怎会觉得呼吸都是甜滋滋的？ “师祖也好稀罕你的……”她也是低低说着，暂时又淡了那种格格不入的焦虑不安。 鱼白薇也是忽得发现，所谓喜欢，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难以到道出口。 但始终却还只是似乎。 一天少有的和谐。 一场雨，连天都黑得好像更快了。 鱼白薇一整个傍晚也都未出过房间，只是抱着小家伙看着窗外屋檐下的雨水落挂成珠，树丛间蝴蝶缤纷闪动。 李清明也来过几回，带着各种吃食与儿童读物，权当给这一大一小的解闷。 “大大姐姐大大姐姐，我想你给我读这个三只小熊的故事。” “好。” “大大姐姐，我想躺在你怀里听。” “好。” “……” “好。” 随着半天的相处，小家伙便也知晓了这大大姐姐比她家阿爹更好说话，眼见天黑了，便试探着说：“大大姐姐，我想靠在你怀里睡觉觉。” “好，都依你。” 得了应许，裴逐鹿抱着小兔玩偶直接是躺在了鱼白薇那宽广的胸怀之上，动了动嘴唇，最后也还是安安分分的。 她不认生，也不认床，与鱼白薇嘟囔着些趣言趣语，也是早早睡了过去。 可屋外的一响惊雷，直接是将她吓了个激灵，差点整个人就从床上蹦跳了起来。 这般动静，也是看得鱼白薇心慌意乱，“不怕，不怕，师祖在这。” “我没怕的，大大姐姐，”小家伙打着哈欠说，目光看向了窗外，眼里流露着几分思索的神色。 白紫色的雷光将夜空照得明亮，接着又像是落潮一样归于寂静，再而将夜空撕出狰狞的伤口。 “大大姐姐，你怕，怕打雷吗？” 鱼白薇摇摇头，她自小就不曾怕过这些，唯一怕得也就是以前李清明捉弄她时的各种奇形怪状的昆虫。 “那，那……”裴逐鹿支吾了好几下，才怯生生地将话说清楚，“那我能去找我阿娘吗，她，她怕。” 明明是柔软又可爱的奶声奶气，落进鱼白薇耳中，却让她心底蔓延起那种又酸又涩的大雾，霎时让她有些僵硬。 “好呀，”可她还是微微笑着，“师祖送你去回去。” “不要这样麻烦，小家伙自己能行的，”裴逐鹿送了一口气，在鱼白薇脸上吧唧一下，“我明天再来跟大大姐姐一起睡觉觉。” 说完，她又是抱着枕头玩偶毯子三件套跳下了床。 在关门的时候，裴逐鹿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还朝鱼白薇挥了挥手，说：“都差点忘记了跟大姐姐说晚安咧，大大姐姐晚安！” “晚，晚安。”鱼白薇也柔声应着。 “那大大姐姐知道晚安是什么意思吗？”裴逐鹿又问，接着又是自己回答了起来，“阿爹说了，晚安就是我爱你爱你的意思，所以我要对大大姐姐说噢~” 鱼白薇忽得停住了呼吸，又是呆呆地对裴逐鹿说了遍晚安，语气比上次愈发温柔。 …… …… “阿娘阿娘！” 一脚踹开门，裴逐鹿就迫不及地大喊着，蹦跳着回到床上，看着正在床上闭眼打坐假寐的裴知南。 “你又回来作甚？” “我就是想阿娘了呀。”裴逐鹿直言直去，“天这么黑，外头雷声还这么大，阿娘一个人要是害怕了可怎么办？” “呵，你不是都给自己找到了新阿娘吗？居然还没忘了我？”裴知南的揶揄话语中，藏着几分无人能知的苦涩。 “怎么，是她不够好？”她又冷着脸说了句。 “别的阿娘是也很好的，”裴逐鹿嘟囔着，在裴知南怀里蹭了两下，像只睡得正安逸的小猫咪，见到主人在沙发上躺着，便忍不住踏着慵懒的步伐，伸展伸展四肢又以更加舒服的姿态蜷在了她腿上，呼噜呼噜地睡着。 时不时也会发出两声喵喵叫。 “啊呼~” 裴逐鹿也是无意义地骄哼两声，继续嘟囔道： “但不过她们多好多好，小家伙的亲阿娘只有阿娘你一个呀，” “世上最特别，最独一无二的好阿娘……” 裴知南也是犹如刚刚的鱼白薇一样，陷入了某种凝滞的沉默，心间一片柔软，像是被自己身后的狐尾拂过似的。 唇边也似乎有着千言万语。 可开口了，却是一句： “那我与你家阿爹比呢？” 第71章 师尊大人的爱心药粥 只因幼时记着有夜暴雨雷鸣时，裴知南抱着自己在那无声落泪，裴逐鹿便也就是记住了‘阿娘怕打雷’‘阿娘会哭’。 以往每逢雷雨夜，就算是正酣睡，也会醒过来爬到裴知南怀中。 都不用说些什么安慰话语，她只要有样学样，用小手拍拍裴知南便好，她得叫她阿娘知道，自己也是在她身旁的。 渐渐的，也让小家伙养成了一种自我责任感。 ——阿娘，也是我小家伙来哄哒！ 但是…… 裴逐鹿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好的，怎么就要问这种问题涅？ 这不是为难我小家伙儿吗？ 委屈嘤嘤嘤~ 于是乎，刚刚还在嘟囔说着话的裴逐鹿，突突打起了轻微的呼呼，好似一下子就睡了过去。 以此表明： ——啊？阿娘你在说虾米？ ——我已经睡着了哇，听不见一点呀。 “……” 裴知南也是一脸神色凝滞，心中才升起的那片柔软便也已经化成了湿湿软软的泥泞。 这性子，可真就是跟李清明别无二样！ 可看着小家伙那与自己极为相似的眉眼轮廓，以及面容上真真切切的困倦，裴知南的心又是软了下来。 再惹自己生气，再做多少蠢事，这小家伙终究也还是从自己肚中掉出来的一大块肉。 又如何不将自己阿娘放在心中？ 她不懂何为情情爱爱，连亲情这种观念都难以明晓，也向来不自认是个什么好母亲，在这个时候却是突然多了种淡淡的期盼来。 …… …… “哎呦喂，你干嘛？” 在书房一整夜都没怎么合眼的李清明，一早推开门便是就见到裴知南那冷幽幽似要杀人的目光，顿时有些忐忑。 心中顿生疑窦，昨夜我都在时刻关注着外头的动静，难不成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发生？ 是又打了一架？ 打输了，然后找我撒气？ 李清明一下也没了底，想想就有些发毛。 却不料裴知南只是这般幽幽盯了一阵，竟就没了下文，转身就又进了里屋。 见得李清明忍不住挠了挠后脖颈，心想这妖女莫非是转了性子？却是不好将疑问说出口。 “阿爹，阿爹~” 已经在那做了好一会功课的裴逐鹿，三两下就是蹦跳到了李清明面前，“要抱抱！要抱抱！” 在李清明面前，小家伙是真的一心只想黏着贴着，只是一晚上没见，就想念的紧。 李清明弯腰将其抱起，略显费力，大碍是无大碍，但多少还是有些‘柔弱无力’的。 “我家小宝，早上可是饿了？” “饿……”裴逐鹿想也没想地开口应着，紧接着却又将的脑袋摇晃出了一片虚影，“小家伙不饿哒。” 李清明又是怔了下，平日他家这宝贝女儿可是一天能吃个十几顿也还说不够的性子，有些时候看着她那圆滚滚的小肚子，李清明都担心会不会撑坏了。 但今天这个点了，居然还在说不饿。 想起之前，李清明也是捏了下她的鼻子，笑着说：“怎么，还担心把阿爹吃穷啊？阿爹不是与你说吗，你就算每天吃一头牛，阿爹都养得起。” “才没有，小家伙才吃不下一头牛咧，”裴逐鹿一听，却是有些不好意思，将脸藏进了的李清明怀里，然后才低低说着话。 还伸着巴掌摸了摸自己的小肚肚，“最多，只能装得下半只。” 李清明被逗乐了，情不自禁低头亲了口这万分可爱的小家伙，“那阿爹就带你去小吃半天。” “不要，”裴逐鹿又将脑袋探了出来，语气低落，“阿爹一个人吃就好了，吃得多多的，饱饱的，小家伙不用吃的。” “小家伙平时吃得好多好多，害得阿爹吃不饱饭，都瘦了好多好多。” “都是小家伙不好……” 李清明一时无言，他家这小宝什么都好，就是实在有些敏感了，再加上又总是习惯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这种懂事，只会让他这当爹的更加心疼。 “阿爹哪天没吃饱饭啦？只是这些日子太过忙碌，才瞧上去有些瘦了而已，”李清明安慰着，“要是你哪天吃的饭少了，阿爹才是真的一点胃口没有，都不知道要瘦成怎么样子。” “你吃得越多越开心，阿爹的胃口才会变得更好。” 李清明的这种安慰方式卓有成效，小家伙听了便也已经抬起了头，眼睛闪闪，“真哒？” “阿爹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李清明抱着小家伙就往后厨的方向走，有了小家伙后，他自己也会时不时下厨做些吃的。 就问你看着自家女儿吃着你亲手做的饭菜，说比外面得到那些酒楼好吃一百倍，你乐不乐吧？ 反正李清明是乐在其中。 “对了，你，你师祖呢……” 路过侧室的时候，李清明没瞧见鱼白薇，便问了句。 “大大姐姐吗？” 小家伙也探头左看右看，然后一拍额头，“好像去，去后厨了的！” 后厨？ 李清明一怔，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极为可怖的场面，整张脸的五官扭曲得好像是要挤到的一起。 三步并作两步，拖着重伤初愈的身子，怀里还抱着小家伙，竟让他跑出了一阵风的效果。 随着离后厨的方向越近，他心中的不祥越重，只因为附近空气中的那股香味正慢慢占据着他的鼻腔。 可他却没有一丝欣喜。 “咦，好香好香！” 小家伙却是兴奋异常，鼻翼耸动，用力嗅着空气中的这股香气，“阿爹阿爹，大大姐姐这是在做什么好吃的吗！” 李清明的动了动嘴唇，没能说出话来，这话他没法直接接下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到后厨的路途不算远，李清明很快就是到了房门紧闭地的后厨外，那浓郁醇厚的香气几乎快将周围的墙体木材浸透。 李清明抬起手，想要先敲下门，半天却落不下去。 这时房门却恰巧从内推开，露出鱼白薇那张明媚烂漫的桃花脸，额头上还沁着些细细的汗珠。 这地位高崇的‘薇霜’剑仙，正端着个方形的木盘。 “咦，徒儿你醒了啦？” “为师刚好为你煮了药粥，正要去喊你得起来吃呢。” 李清明扯起有些牵强的笑容，刚想开口，可眼角的余光已经不禁朝着木盘看去， 瞬间， 冷汗直流。 第72章 师尊与妖女第二次大战 若说香气，从后厨内飘散而出各种幽香，已然是飘满了整个院子。 光是气味就足以让人口中生津，垂涎不已。 可若是瞧见了那木盘上瓷碗中的药粥，谁人都要冷冷一颤，缴械投降。 粥，已经是世上制作方法最为简易的主食了。 米少水多，火一烧，水一开，也就是好了。 不喜欢味道寡淡的，往里加些蔬菜果类，喜欢鲜味的，也能加上海鲜肉类等等……千百种方式，各有各的味道。 可反观鱼白薇手中这碗药粥——通体碧绿近乎深蓝，光线若是暗些，不知道地或许还以为是从哪挖来的一碗淤泥。 粘稠无比，其中还夹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灵材、有价值斐然的灵虫、也有着药效能让凡人肉白骨的灵药、可遇不可求的灵兽之骨…… 连上面飘散的热气，也都是带着暗沉色调，像是冤魂缭绕。 仅仅是一扫，李清明就能分辨出许多，可心中实在是发毛不已，直接收回了目光。 这碗粥，像是打上了冷淡暗沉的滤镜，让人看了一眼，便不想再去看第二眼。 “怎么样？模样是不好看了些，但闻着可是香了，”鱼白薇隐隐有些担忧，整张脸却都是写满了期待，“味道一定比以前的还好，为师厨艺现在可不同以往。” “是香。” 李清明点点头，不带任何恭维，但想起多年前自家师尊非要学做菜的时日，他心中早已经带上了痛苦面具。 做饭，说难不难，说简单却又是大有学问。 色香味，能兼具二者就已经能是个合格的厨子，而他家师尊在这方面没有任何一丝的天赋！ 香吗？ 是香。 这些佐料样样都是天材地宝，各有各的特殊芳香，能不香吗？ 可这以往的惨痛经历还历历在目，李清明是万不敢再去尝了，好心是好心，可这不是要人命吗？ 而见李清明亲口承认，鱼白薇面上也是多了些欣慰，忍不住朝李清明怀中的小家伙投去目光，“小家伙，师尊也准备了你的份，管你吃的饱饱，你家阿爹以前就爱吃我做的饭，还天天说好吃，还想要。” “啊……” 同样是被吓到的裴逐鹿，眼底惊恐怎么都藏不住，只能摇着头，故意让自己显得中气十足，“小家伙儿现在已经很饱很饱啦！” 她是饿， 可还没真饿到这份上。 挣扎着就想从李清明怀里落到地上。 “可是师祖做了许多，你阿爹一个人怕是吃不完。”鱼白薇有些失落，“师祖是笨了些，做的东西看着没个样，但味道是真的不差的。” 似是在她身上见到了自己的影子，小家伙嘀咕了半天，还是顺从了，“那，那，那就也吃上一些吧……” 糊涂啊！ 宝~~~~~~~ 李清明心中直接是发出了尖锐叫声，这苦他一个人受就好了，怎么能让裴逐鹿跟着一起，答应都答应了，等会再反悔也只会让他家师尊蹲到角落偷偷哭泣。 正当李清明进退两难的时候，裴知南的声音在旁突然响起：“呵，就你这般厨艺，也有脸说是为人师尊？” “你不说，别人看去了，还以为你这一碗是从哪个泥潭挖出来的潭底淤泥。” 憋了一肚子的气，裴知南终于是有地可发泄，开口就是一阵评头论足。 她还真是没见过有人能煮个粥，能煮得这么寒碜的，于是又补了一句：“给狗吃，狗都嫌弃！” “你……” 鱼白薇不是那种三言两语就能被人挑拨起情绪的，可还是被裴知南说得破了防，左看右看，也只能扯起李清明当借口，“我家徒儿以前还说我做的饭天下第一好吃！” “呵，”裴知南瞥了眼李清明，淡淡道：“那想来是没吃过好的，真的是饿了。” 一下，李清明直接就又是冷汗淋漓，直接想开口两边各打一板子，却已经来不及。 被她言语中的细微毛刺刺激到，鱼白薇也是上了性子，“那也比你好，我这当师尊至少知道早起为人备餐。” 话到这，也就结束了，攻击性是没有什么攻击性。 但裴知南是什么性子？ 就算是一根头发，她也要比出个长短粗细油亮来。 她只是微微一眯眼，气氛顿时就变了味。 “呵，若说做菜，一百个你鱼白薇，也不及半个我裴知南。” “光说不做，我也会。” 许是真的气急了，鱼白薇也是微微有了些针锋相对的意味，事不关李清明，而是真真切切对她的侮辱。 半晌， “呵，那你等着便是。”裴知南才面无表情地开口，顺道看了两眼一边不做声的一大一小，“今天便教你们知晓知晓我的本事，让你尝尝我族宴会名菜。” 嘭的一声。 厨房门应声关上。 李清明与小家伙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最后，还是鱼白薇带着些忐忑开口问：“小家伙，你家阿娘厨艺可是很好？” “不，不造呀……” 裴逐鹿很认真地想了想了，还是记不清她家阿娘什么时候做过饭菜给自己吃了，她以前吃的不是灵果灵桨，便是婆婆做的菜。 呼~ 鱼白薇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总算是安心了许多，她只是菜做的难看了些，但味道可是好极了，可是经由他家徒儿认证的。 输不了！ 根本输不了一点！ 总归是要赢过这妖女一回的！ 心情缓缓变得愉悦，鱼白薇又将那碗热粥放进了保温的器皿之内，也不着急让李清明与小家伙好好品尝她的手艺了。 ——得留着到时候比个高下才是！ 于是乎，一个守在门外就不走，心中只想着赢过一回。 一大一小两个则是想走走不掉，只能在那各自低着头。 而真等后厨门再被推开，见到了那所谓名菜，李清明直接是两腿一软，差些就要站不住了。 你俩直接毒死我算了！ —— 更新时间太阴间了，以后都尽量在下午或者晚八点前。 第73章 自信到膨胀 输？ 这个字眼，裴知南根本不可能让其出现在自己身上。 容忍不了一点。 以往的参照的是李清明，如今不知不觉的已经成了鱼白薇。 不就是做个饭？ 很难吗？ 裴知南是对这方面毫无涉猎，却也不妨碍她满腔自信。 她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做饭不就是烧火，煮熟？ 再是简单不过。 光是凭着曾经见过尝过的菜肴样式，裴知南自认很是轻松就能完美复刻，甚至以她的天赋，形色味都能更胜一筹！ ——妖女，就该自信。 至于要拿出什么菜式狠狠挫挫那鱼白薇锐气，教她知晓她自己只会是一输再输，裴知南早早就有定数。 若说鼎盛，万古前的妖族可真没比如今人族差了多少，自然也是有着深厚底蕴的，可不是如今人族口中那种只知打打杀杀的没头脑。 那便教你们这些知晓知晓我妖族只在盛大祭祖宴会上的压轴菜的厉害！ 裴知南向来雷厉风行，说做就做。 你鱼白薇用料舍得，那我就比你更加舍得！ 说天材地宝，她裴知南储物器里的能比你鱼白薇少？ 呵，你就等输吧！ 裴知南玉手一挥，后厨桌上便是多出了小山似的珍宝，氤氲灵气飘散。 “千年份的星芒草、百鬼窟的幽骨蔓茎、绝魂潭的鬼面蚌、千足人脸虫干……”她细细点过，“还差个主食材。” 原地身形一闪，她便提着正新鲜的主食材回到后厨，换上了一副犹如面临生死大战时的严肃神情。 此战，只许胜！ 就这样捣鼓了半炷香时间…… 裴知南看着眼前那坨跟焦炭似的难以名状的物体，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何故如此？” “一道菜而已，难不成我裴知南还做不好？” “定然是这灶台有问题！” 若是灶台能口吐人言，指不定一口盐汽水直接吐到裴知南脸上。 我这最新款的炎晶石智能灶，节能环保，无烟无味，火力可大可小，既方便居家旅行烹制美食，还能充当炼丹的火源，甚至还能方便杀人毁尸。 你说我有问题？ “对，定然是如此！” 裴知南松开紧皱的眉头，那股子自信又回来了，出问题的是你灶台，可不是她。 于是她换到了另一处灶台前。 然后…… 还是一块焦炭。 “……” “李清明这厮如何做事的？家中灶台都坏成这般了，也不知道修？”裴知南还是皱眉，又不禁猜测道：“还是鱼白薇太过笨手笨脚，煮个粥便将这后厨弄得哪哪坏？” 是谁的问题都有可能，反正不可能会是她的问题。 直到第三次失败。 第四次失败…… 第十次失败…… 第十五次失败…… 裴知南还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都已经从黑碳碳成了有点颜色的面团团，她哪来有什么问题？ “没关系，食物在味不在形。” “我这味道，定然胜过她鱼白薇千倍百倍！” 裴知南这样对自己说，忽而还是将手里这本还算满意的成品丢进了火中。 她要方方面面全都胜过鱼白薇才是！ 怎能如此懈怠？ 裴知南冷眸沉思，不厌其烦地回忆着之前每一遍的操作，一遍一遍地反复斟酌考量。 终于…… 她拿出了一本手写菜谱。 还是出门前她家瘸婆婆硬塞给她的，说早晚会有用上的一天。 裴知南不以为意，觉得自己这辈子都用不上，可谁知今天就派上了用场。 裴知南简单翻阅了几下，眉头微扬。 这份她家婆婆亲手书写的菜谱，精细到一种连她如此苛刻的性子都觉得十分满意的地步，不单用料几何何时加入什么食材的顺序都列好了，还说了如何用灵力把控厨火温度。 “有此菜谱？我何须多费力气？” “鱼白薇？不过尔尔。” 可天底下也没谁规定了，一比一按菜谱来，就能做出国宴级别的菜来。 “阿娘阿娘，你好了么？” 在外头的裴逐鹿等得有些心累，忍不住想要推开个门缝看上两眼，推了推却发现怎么都推不动，只能隔着门喊着。 “莫要吵我，快了。” 裴逐鹿听话得很，跑去庭院里玩了个尽兴才回来继续敲门。 “阿娘，阿娘，现在好了吗？” 隔了好一会，里头才传来裴知南冷冷的回应。 “等着，马上。” 这一等， 竟从清早到了正午。 小家伙儿是真的有些等不住了，刚刚整个人直接都爬上了屋顶，想要找找有没有什么缝隙能窥探几眼。 李清明则是越等，心中越慌。 起初，他或许是抱着那么点点期望的，可越等越是不安。 如果裴知南真能够有一手像样的厨艺，也不至于那年他只是随便烤了只兔子，就让她成了前世网文中写到烂的女主震惊脸。 至于鱼白薇，却是腰背挺直。 鼓鼓的胸口似乎又胀了一圈。 ——自信的膨胀了。 左等右等，总归是等到厨房门应声而开。 接着是裴知南那张冷艳艳的脸：“进来吧。” 李清明还在犹豫呢，边上的鱼白薇已然走了进去又端出她的那碗淤泥，小家伙更是早早冲了进去，左瞅右瞅。 李清明深吸一口气，走到里头竟发觉裴知南不知为何布置了一道阵法，使得屋内黑漆漆一片，犹如黑夜。 裴知南淡淡开口，“此道名菜，乃是只有祭祖那类盛大宴会的压轴，只有在黑夜时分才能凸显它的美妙。” 几人这一听，心中竟也多了些期待。 将众人表情收进眼底，裴知南不由自得，伸手捏住了桌上圆盆的盖子，缓缓将其掀开。 在那淡淡蒙蒙热气中，一股绚烂流光竟也随之升起，萦绕在头顶之上。 “哇~” 小家伙直接是哇得叫了出来，她哪见过这阵仗，仰着头几下跳跃，想要用手去抓住那一点流光。 黑漆漆的藻井上已是（古代天花板的别称） 荧光点点，好似繁星烁烁。 李清明也是看得有点出神，别的不说，这份噱头是已经就足够吸睛了。 难道这妖女真有什么天赋不成？ 怀着这样的念头，李清明低头朝着桌上圆盘看去，心中一咯噔。 那足足占据了大半桌面的圆盘中，竟是一圈仰着脑袋的鱼头，鱼唇微张，双眼无神却映着点点流光。 好似在欣赏着这片星空的美色。 菜名， ——《仰望星空》 第74章 阿娘，你好腻害! 李清明是真的流出冷汗了。 他千想万想，也想不到自己居然在这还能见到这道名菜。 前面那星光开场，确确实实令人惊艳。 可你这菜是怎么回事？ 本该是面粉烘烤后的焦黄颜色表皮，怎么像是掉入了一瓶高锰酸钾，做成了果冻一样的模样。 紫是紫了点，勉强还算能看。 从某方面来说品相还是相当不赖的。 但那些鱼头现在还在蠕动着鱼唇是什么鬼？ 它们是不是还能抢救抢救？ 为什么它们鱼唇也是紫色的，不会是中毒了吧？ 不止是《仰望星空》，还踏马是究极潮汕毒药plus版是吧？ 正当李清明错愕无言的时候，裴知南略带自得的声音却响了起来，“此菜重在寓意，纵使深陷陷阱，也要永远不能放弃，夜空星辰会给你带来希望。” 相比那些信奉漫天神佛，妖族的信仰唯有大地与星辰。 说完，裴知南便朝鱼白薇投去了胜利者的目光。 论感官，她完胜。 论品相，她小胜一筹。 论格调利益，她更是比都不用比。 是真的输不了一点。 鱼白薇自然也是知晓她目光的含义，但也却不觉得自己真就输了。 “我家徒儿曾说了，食物重在食之一字，不论做法不论品相，只要味道好，那才是真的好的。”鱼白薇做着为人师尊的姿态，隐隐还有些自得。 “像我这般，能将食物做得其貌不扬，味道却比什么都好的……”鱼白薇停顿了一下，胸口又是一抬，震得荡荡漾漾， “世界罕有！” “而且，世上多得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 一句话，又是成功刺到了裴知南的痛点，她听着这话可不止止是在说她的这份作品，更是在暗讽她这个人！ “若是金玉其外也不算差，就怕有些人蠢而不自知！”裴知南眼眸低垂，幽幽看向一侧表情凝滞的李清明。 “今日反正有人在，让他尝尝味道，评判个高下不就好了？” ！ 李清明尾椎骨下的肌肉忽然一紧，该来还真就躲不过去。 他才想开口，却也收到了他师尊那如水目光，鱼白薇也已经像对待珍宝那般，将煮的那“十全大补粥”放在桌上，与那盆《仰望星空》并放。 如果可以重来，他一定一定直接把后厨砸了。 ——你就不能自己爆炸吗？ 李清明很想开口说些什么，低着头看了两眼，只剩满心叹息。 左一盘《潭底淤泥》，右一盘《仰望星空》，这教他如何下筷？ 就好比一个是巧克力味答辩，一个是答辩味的巧克力，真有什么区别吗？ 还非要让人品尝上几口，好分出孰好孰坏。 好好好，这样玩是吧？ 你们这是试菜吗，明明是巴不得毒死我李清明！ 见李清明久久没有动弹，气氛又渐渐变得焦灼起来。 连小家伙都紧张地掌心全是汗水，死死握着李清明的一根手指头，哪怕是贪吃如她，恨不得看到什么稀奇的东西都想往嘴巴里塞尝尝味，此时对着桌上的这两道佳肴， 看都不敢再一看。 仿佛多看上一眼就会爆炸。 只是…… “好心疼阿爹噢~” 裴逐鹿心中犯难，小脑袋滴溜溜地转着，思考着自己要怎么样才能帮到自家阿爹。 “要不我帮阿爹把这两盆都吃光光？” “可我吃完了，明天还能见到阿爹吗……” “我好不舍得阿爹的。” 这小小人儿，已经许久没这般两难过了。 思前想后，她终于是找到了稍微稳妥些的办法，“阿，阿娘，大大姐姐，我也要跟阿爹一起当，当裁半！” 她要帮阿爹分担上一半！ 才说完话，她就屁颠屁颠地跑去拿了筷子勺子，坐到了凳子上，两只小脚不安地交叉在一起，一下也没晃。 “阿爹阿爹，我先帮你尝尝味。” 天知道裴逐鹿这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可李清明哪见得了这一幕，这份苦他这个当阿爹哪能分给自家女儿？ 真是作孽啊！ 李清明心中无奈，从裴逐鹿手中夺走了筷子汤勺，一低头眼中却闪烁出阵阵骇人光芒。 等等！ 这他妈不是我后院鱼池中的那些宝贝吗！ 怎么就到了妖女的盆里！ 李清明心态直接炸了，他是真的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平时也就赚赚钱在家吃吃东西，养养鱼。 后院中的每一条，不单价值不菲，可都是他灌注了诸多心血养着的宝贝啊。 就这样被妖女嚯嚯了？ “裴知南，这些是什么鱼？”李清明直接挂下了脸，闷闷问道。 “什么哪来的？”裴知南起初还不以为意，等对上李清明那冷幽幽地目光时，竟有些心虚，“鱼就是鱼，还能是什么？” “从哪捉的？”李清明又趁机逼问。 “捡的。” 裴知南撇过头，回答得干净利落，可那份不自然连小家伙都察觉得出来。 “阿爹阿爹，这道题我知道！” 小家伙原地复活，一个支棱跳到了椅子上，好能站着起来够指着桌上瓷盘，“阿娘这鱼，肯定是从阿爹后院养的鱼池里捡的！” 见李清明沉默，裴逐鹿觉得自己可真是聪明，连这都猜得到，心中更是兴奋。 小手一指，直接介绍了起来。 “这只是肚子最大，最爱抢鱼食的那只，可凶咧。” “这只是找不到路，鼻孔大得跟眼睛似的，我看见它好几次都撞到边沿上了。” “这只是有个洞，上次跟肚子最大打架，尾巴上被咬了一口，到现在还留着一个洞呢！” “……” 献宝似得将这几只还留着一口气的鱼介绍完，裴逐鹿也是双眼亮亮地跑到了李清明身边，想要几句夸奖。 “都是阿爹你天天去喂的那几只鱼鱼嘞！” 说完，她也没忘一碗水端平。 “阿娘阿娘，你怎么知道阿爹最喜欢它们，还可以捉来做成吃的给阿爹补补身子。” “阿娘，你好腻害噢！” 第75章 偷听墙角裴知南 用养了数年的大宝贝，来逃过一劫。 李清明也是觉得值当。 端着那几条鱼唇发紫的灵鱼，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毕竟还喘着气，说不定还能救上一救。 也没忘了抱走还在那想要夸夸鱼白薇的小家伙。 夸完了阿娘，哪还能不夸夸大大姐姐？ 被李清明抱走，裴逐鹿还觉得有些可惜嘞。 没了这一大一小充当调和剂，后厨内的气氛霎时冷了下来。 想着再胜过鱼白薇一筹的裴知南，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自然是眼眸冷冷。 而好不容易才膨胀到自信，想展露自己几分师尊风采的鱼白薇，也是直直对上前者的目光，张口想放两句狠话，却说不出口。 这事，对裴知南来说却是简单至极，“且算是你运气好，下次再教你知晓何为真正的厨艺，煮个粥竟像是挖了碗淤泥，真是贻笑大方。” 鱼白薇胸口一胀，只道：“彼此，彼此。” 裴知南怔了下，冷笑不已，“呵。” “呵。” 鱼白薇同样回以一句。 心中默默念叨： “运气好的，是你！” …… …… 李清明这去了一趟后院救鱼的工夫，也顺道带小家伙出门吃了个饱。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到后厨，直接将灶台拆了掉放进储物器。 等自己要用的时候，再一装。 以后这个家， 除了他，谁也别想再在家里生火！ “我这腰……” 忙活半天，李清明也是颇觉疲惫，累的不是身体，而是心神。 要是天天这样折腾，他指定是要英年早逝。 等回到书房，李清明的脚步忽然顿了顿，自家师尊竟与裴知南一左一右坐在软榻一边，泾渭分明。 少有地和谐。 只是二人面上的表情并不是那般和谐，仿佛是酝酿着什么狂风暴雨，都是一副严阵以待的事。 看得李清明心里毛毛的。 “有，有什么事？” “你与与为师回紫云峰几日先，”鱼白薇开口，神色少有的端庄。 李清明松了一口气，随即也认真了起来，他家师尊能这样的确是有什么事了，而且话语中还是指定了自己一人。 心中舍不得小家伙，但也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阿爹出去几天，就回来。” 裴逐鹿点着头，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情愿，乖巧极了。 可等李清明和鱼白薇离了开，她低下头，地上又是点点眼泪的湿痕。 隐隐的啜泣声，听得裴知南心头也升起了几许烦躁。 “你哭个什么？” “呜呜~我哪哭了……” 裴逐鹿抬起头，委屈巴巴地咬着嘴唇，双眸泪眼婆娑，像是蓄了一片汪洋似的，稍有不慎，便是洪水滔天。 “我没哭。”小家伙执拗地否认。 裴知南捂着额头，“那你难过什么？” “我，我没难过……” 小家伙还是摇头，晃动之中，几滴泪水飞落地面，溅射出几片水花，“我这只是想阿爹了，我，我……我舍不得阿爹。” 裴知南抿唇，她实在不知道这有什么好舍不得，又有哪里好想的？ 她正想着，怀里就多了个泪人。 那微微温热的泪水落到她的肌肤上，竟让裴知南心中又多了一簇烦躁。 是那种因为不安而产生的烦躁。 “阿娘，阿娘……”裴逐鹿哭着说，一边哽咽，一边小小身子都有些颤抖，“阿爹，阿爹这是离家出走了吗……” 离家出走？ “无缘无故的，为何离家出走？”裴知南皱眉，心想裴逐鹿真是小题大做。 “因为，因为……”小家伙支吾了半天，才缓缓说出：“因为你老是凶阿爹！” 气氛忽然就有了微妙的变化。 关我何事？ 裴知南才有些情绪，却又听怀中的小人儿哭着说：“阿娘，我们，我们……” “我们以后，对阿爹更好，一些……好不好？” 不是你。 也不是我。 而是我们。 裴知南愣了半晌，也没动弹也没开口，只是拍了拍裴逐鹿的背，不以为意道：“就算是离家出走了又如何？” 她自问自答：“再抓回来不就得了？” “啊……” 裴逐鹿听得一时忘了哭，再抬起头，表情震惊，难以理解她阿娘的这句话。 “自己到隔壁院子自己玩去。” “阿娘去哪？” “你管我去哪？” “一定又是想偷偷一个人去找阿爹了。” 小家伙有些不情愿，也想跟着去紫云峰，见裴知南冷着脸，便也乖乖应下。 她黏李清明， 却不想为其带来麻烦。 更没办法更改她家阿娘裴知南已经做好的决定。 …… …… 其实裴知南如今也说不出自己究竟是怎样一个想法了？ 她自然清楚鱼白薇将李清明喊回紫云峰，只是因为紫云峰上灵气充沛，不是这处临安城的庭院所能相比的。 裴知南不想也知道，大抵就是为了什么重塑根基的秘法。 那胸大无脑的蠢剑仙，想来之后是真有了收获。 裴知南说不准能不能行，但李清明若是能恢复修为，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至于什么担忧不担忧李清明？ 不可能， 根本不可能！ 她只是无聊去看看情况而已，别无他意。 一路飞遁，畅通无阻，裴知南如今对九洲宫的各大关窍，熟悉地不能再熟悉了，简直是闭着眼睛都能走。 可落到了紫云峰上的庭院时，她突然凝住呼吸，神若雷霆大作。 许是紫云峰上向来无人可近，鱼白薇并未设立什么高等级的遮蔽阵法，使得她与李清明的谈话，一字不落地传进了裴知南耳中。 “徒儿，你可准备好了？” “师尊，我准备好了。” “你可得想清楚了，这事一旦踏上，我们是没有回头路的。” “就算前方是万丈高崖，我都与师尊一起。” ？ 裴知南越听面色越难看，就算她再怎么想，也觉得鱼白薇这是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狼子野心。 借由着这次机会，欲图不轨。 而以李清明那坏种，说不得真就半推半就从了，或许还是他先开口勾搭的。 鲜血直直朝着裴知南的大脑涌去。 她都还没让鱼白薇听她与李清明欢好。 结果只是一时不慎， 先成了自己听墙角？ “为师再问你一遍，是否真的愿意，日后可没有后悔一说。” “自是不悔。” “那好，徒儿你先将衣服脱了去。” 嘭得一声！ 几乎是难以自控，裴知南眉间杀意盎然，如腊月寒冰。 她于是拔出手中青锋，剑鸣响彻天地。 只是轻轻一拨，那声势磅礴好似游龙的剑气，直接就将整座庭院劈成了两瓣。 “鱼白薇，” “你，枉为人师！” 第76章 枉为人师鱼白薇 裴知南万没有想到。 前些时日的回旋镖竟然真就这样击中了自己。 她故意在鱼白薇面前羞辱李清明，以宣示自己的拥有权。 因而更是无法容忍这件事落到自己身上。 裴知南本是多智近妖，可偏偏一旦扯上了李清明，心境反而是漏洞百出，情绪时常也会千百倍扩大。 诸如此时，她连稍加思索的念头都未有。 只知， 拔剑， 挥剑。 可等瞧见坐于浴桶当中本是闭眼此刻却满脸震惊的李清明时，裴知南稍作沉默，将剑尖对准了一边衣衫端庄的鱼白薇。 “比试还未得出胜负，” “你鱼白薇，岂能这般落荒而逃？” “避而不战，如此姿态，枉为人师！” 只是一瞬，裴知南就将到了嘴边的话全部改了个遍，逻辑自洽。 换谁来也挑不出她有什么毛病。 只是在场的气氛属实有些尴尬荒唐。 鱼白薇算不上有多了解裴知南，真就信了，沉默了会也开口：“晚些再与你一分高下。” 唯有李清明看得明明白白。 又不是第一次见面，而且还是知根知底的，真当我不知道你裴知南是来偷听墙角然后破防暴走的？ “师尊，莫要理她。” 李清明吩咐了一句的，继续舌抵上颚，闭目敛神。 运转着方才鱼白薇所教的某道秘法。 只是一瞬，他便忍不住发出几声闷哼。 这道无名功法依旧是残缺了大半，但好在这块关于如何重塑修士根基的部分，并未遗失。 也言明了这功法修炼过程将会遭受非人的折磨，连神魂都会有撕裂般的痛苦。 可没人能保证这份功法是否可靠。 鱼白薇并不愿意李清明冒这份危险，想他细水长流，循序渐进，但各种劝告无果。 失败并不可怕。 可若是体验过成功顶峰的风景，心态再好。 也会贪恋那份曾经。 李清明是也想过就这样以凡人过完一生，甚至都不碰那些助长寿元的丹药。 但并不说明他真就释怀了。 其他的所有，他都能释怀。 可唯独——过去那个意气风发的他，一直萦绕脑中不去。 如今有了小家伙，他自是再不愿当个凡人，就算机会渺茫危险重重，他也要试上一试。 问世间多少父母闭眼离世前，最为不舍的就是不能再多陪上自家孩子一段时间。 鱼白薇拒绝不了李清明，在旁却是看的揪心，连上眉头都皱到了一起，不禁开始朝李清明体内以着极为温和的趋势输送灵力。 这也是这段功法所标记的关键之处——需要有化神境修士充当桥梁，沟通与外界的灵气。 而这番场面，让裴知南看得也不忍皱眉。 不知怎的，看着李清明这番痛苦模样她竟察觉自己内心像是被针戳了似的，算不上多痛，可那有一下没一下的刺痛，还是让她面色冰冷。 忍不住朝鱼白薇投去审视的目光，她并不放心她。 但这种蠢蛋，又如何是能做出这种事？ 裴知南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短短时间内会有这么多的奇怪想法，想要开口问些什么，却还是选择了沉默。 转而无声在旁布置起了其他的聚灵阵法。 源自神魂的痛楚，渐渐让李清明失去了某些灵智，只觉脑袋有些昏昏沉沉，可体内的灵脉灵海却是数年未见的活跃。 像是干旱已久的良田，终于是遇到了彻夜不停的甘霖。 那些裂缝也缓缓柔软缩并。 与此同时，一缕淡淡的幽香飘入了他的神魂。 并不是那种用鼻腔所能嗅到的气息。 像是忽而绽放在他神魂中间，悠悠然的，宛如一现的昙花，但却悄悄然长久盛放开来。 有种让李清明灵魂飘飘欲仙的酥麻。 等等！ 李清明的意识忽然清醒了许多。 这香味，他并不陌生！ 是他师尊身上的香味儿！ 与裴知南身上那种幽幽淡淡却也浓烈的香气不同，他家师尊身上的香味更加淡雅，更加轻柔。 若说前者是骄阳下的艳艳蔷薇，天下众美，唯我独领风骚，红唇艳艳，使人一眼惊艳。 那后者边是三月尚未绽放的桃花，如画黛眉下，开出了九秋之菊的清素淡雅，越是回味越是沉迷。 还带着极为轻微的，丝丝缕缕的婴儿般的奶香味。 可这股香气。 为何会是神魂感知到的？ 难不成我馋师尊太久了？ 呸呸呸！ 李清明啐了自己几口，他哪能这样骑师蔑祖呢？ 而且还是在这紧要关头！ 我岂能想入非非？ 可这种难言的心猿意马却不受他的控制。 而伴随着鱼白薇那股灵力不断朝他体内涌进，这种情绪瞬间扩大了几十倍！ 甚至有种将她压在身下的冲动。 “嘤~” 李清明所不知道的是就在这个关窍，鱼白薇忽然忽然一颤，忍不住发出一声嘤咛。 “出了何事？” 裴知南皱眉，脸上不自知带上了担忧神色。 鱼白薇摇头未做言语，说来也奇怪，她不知怎的，脑海中忽而出现了某些旖旎画面，让她内心一片湿.泞。 鱼白薇！ 你是李清明师尊！ 如何能想这些肮脏龌龊之事！ 你可真是枉为人师！ 她定了定神，继续按着李清明的呼吸节奏运转功法。 而无人可知得一边李清明，方才还昏昏沉沉的头脑瞬时恢复清明，竟发现自己闭着眼，神魂竟然用了些许的窥探功能。 窥探的， 正是充当他与外界灵气交流桥梁的鱼白薇。 她身上的那些材质珍贵的衣裳，没了丝丝毫毫的阻碍，让李清明看的一清二楚。 瞧着好似慵懒至极的白猫，可律动之间，却是惊人的魅惑。 而且还是在妖女面前。 “实在是……” “刺激~” 不对！ 李清明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功法， 正经吗？ 第77章 独缺的那一份药 李清明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鱼白薇却是无比慌乱。 功法正经不正经她不知道。 她此时似乎有些不正经了。 明明李清明此时在那忍受着肉身神魂的双重折磨，额头蜷起的青筋看得她都心中作痛不已，自己本该是心疼的。 可怎么就升起了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 甚至那种异样感受，正如春风吹拂下野草，勃勃不已。 许是天气燥热。 接着又是山火悄然蔓延，由小及大，由远及近。 好似每每夜深人静时，断断续续会从她心中涌出悸动，辗转难眠。 “鱼白薇，你究竟是在想什么！” “你是他的师尊，怎能如此？” “真是……枉为人师！” 她唾骂着自己，可这些情绪怎么也压不下，正如那片野火，怎么也都烧不干净山林间的生机勃勃。 纵使天降大雨，反倒是让火势更烈。 这股羞窘，让鱼白薇的娇躯猛地一颤，差些连灵气都不能稳定输送。 面色是那种不同寻常的红润，晕染如霞。 “你身上发生了何事？” 都这样了，裴知南再不察觉也是不可能的，当下眉头直皱，“可是负担过大了？” 以她的眼界，自然是能猜到几分这份秘法的大致框架，但作为其中桥梁，鱼白薇所要做的事，远比表面上显露要多得多，承受得也多得多。 可眼界再宽广，裴知南也联想不到鱼白薇如今真正的状况，只以为她是有些承受不住了。 见她许久未应答，裴知南犹豫了半晌，竟开口问： “不如我来？” “不需要……” 鱼白薇从鼻腔中憋出这几个字，实际上并不是不需要，而是目前的状况早已经不受她所控制。 她本是桥梁，此时却已经钉了桩，浇筑的水泥钢筋也都硬化，动弹不得。 只能随着李清明的气机牵动，任由他像个黑洞旋涡一般，借助自己的躯壳，肆无忌惮地吸摄外界的灵气。 而做承前启后功效的她。 既要面临李清明的‘索.取’，也得忍受着狂暴灵气的冲击，渐渐地也是有些扛不住，鼻息都急促了几分。 仿佛也在经历着什么折磨似得。 好似一叶小船，在狂风暴雨中摇摇晃晃，一下位于风头之上，一下落于浪尖。 眉眼当中，也沁上了淡淡的娇羞红粉。 但这般情况，落在裴知南眼中，却又是另外一番场面。 她口中的枉为人师鱼白薇，为了助自家徒儿，无声忍受着难言痛楚，浑身都气血翻涌了，仍旧一声未吭地咬牙坚持。 不论其他， 光是这份情谊，就让裴知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同时偏偏又有些吃味。 ——如若换做是我，我定然能做得更好。 ——或许？ 下一秒，裴知南忽得也没了自信。 时间便在这种气氛中悄然流逝。 在一声虚弱嘤咛后，鱼白薇娇躯晃了一下，终于是垂下了双手，可通红眼眶中，早早是水润一片。 她不敢显露任何异样，强忍着心头的纷杂情绪，“我去调理，调理一下气机，你且帮我照顾清明……” 话语还未彻底落下，鱼白薇便已经不见踪影。 过了半晌。 李清明才幽幽睁眼，面上方才的痛苦神色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扫了一圈，没见到鱼白薇的身影，当下稍稍心定。 才从那种难以形容的处境中摆脱，李清明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故作镇定地与鱼白薇开口。 就好比那些网上的群友，论变态一个强过一个。 可真到现实中，却连一个屁都放不出来，路上看见美女就是一个低头，事后咂咂嘴巴暗道可惜，刚刚没好好多就看几眼。 “你……”裴知南顿住，她向来不会说什么关心人的话语，却还是问了出一句话来。 ——“你还活着？” ？ 李清明缓缓打了个问号，抬头朝裴知南那张依旧冷冰冰的面庞看去。 忍不住吐了口气。 妖女，果然还是妖女，好好一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是画风新奇。 不过李清明此时的好心情也没被这一句话破坏。 当身体内久违地再度变得灵气充盈，李清明也是有些恍惚，细细感受着体内的情形。 “出奇的……”李清明长舒一口气语气也相当轻快：“畅快啊。” 裴知南走上前，握住李清明的手腕也探查了一番，直直皱眉，“不依旧宛如海市蜃楼，何来畅快之说。” 裴知南并不是妄言。 李清明根基尽毁，就好比一处庭院轰然倒塌，连地基也都破破烂烂。 她本以为鱼白薇如此慎重对待的所谓秘法，真能让其重现风采，谁知只是有了庭院的框架，里头依旧是空空荡荡。 李清明知足，“如何不能是畅快。” 裴知南并未言语，一脸沉思。 李清明见了，补充道：“师尊说了，这也只是起步而已，需要一段时日，然后再添由一类天材地宝，方能再尝试重塑根基。” “如今这状况，已然是开了个好头。” 李清明是真的将胸间积蓄多年的愤懑一口气倾泻而出，有了每天能给他带来欢喜感动的小家伙，他正从以往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渐渐多了某些为人父的心态。 盼头，比什么都重要。 但裴知南却不是这样的想法，“都需要何种秘宝？” 李清明摇了摇头，“师尊说已经筹集了七七八八，也快了。” 快？ 裴知南并不愿意等。 一个闪身就落到了鱼白薇面前。 “你……”才将心头那股潮起潮落平复，陡然见到裴知南，鱼白薇也是心一揪，生怕被瞧出什么异样来。 她可是一回来，就也将自己泡在了后院的温泉池中啊！ 这叫她如何解释？ 裴知南没心思在意其他，直问：“还缺了何种秘宝？” 鱼白薇脸上闪过些许不自然的神色，“你无需心烦，我自然会筹备齐全，身为师尊，这些小事我总该做到的。” “呵。” 裴知南却不信，若真是方便，鱼白薇早早就在今日就将事情办妥了。 被其目光盯得有些维持不住姿态，鱼白薇心中也是犹豫不已。 沉默半晌，才问：“你真想知道？” “说。”裴知南不假思索。 即便如此，鱼白薇还是犹豫再三，最后像是下了什么极其重要的决定，才缓缓开口：“其他的，我以紫云峰峰主之名，也能搜罗齐全……” 说到一半，却还是顿了住，“唯独……” 裴知南很是不耐，她极其厌烦这种拖拖拉拉的人，“你是结巴不成？” 鱼白薇一滞，地下了下头：“唯独一样，不是我短短数载就能搜罗到的……” “何物？” 裴知南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鱼白薇。 鱼白薇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抬起头，目光穿过飘荡在两人之间的热气。 声音也似乎因此变得有些飘忽。 “化神大妖的万载寿元，” “与一身精血……” 第78章 我永远都是阿爹阿娘的小逐鹿 仅是一瞬， 方才的平静便荡然无存。 裴知南一身杀意冲天，却完完全全收敛在的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眸中，尽管如此，周遭灵气都渐渐凝滞，隐隐也带上了几分凛冽。 化神大妖的万载寿元？ 一身精血？ 放在万古之前，或许并算不上什么。 妖族寿元本就悠长，一旦步入大能境界，便有着万载之多的寿命，那些传说中的祥瑞一族，更是有着近乎与天同寿的伟力。 但如今妖族凋零岂止是说说而已。 冥冥当中妖族的气运也被一刀砍得分崩离析，只余几脉皇族在秘境当中修生养息。 那些苟活至今的化神大妖也都是‘年老体衰’寿元所剩无多，压根没法达到这种要求。 至于那些新晋化神的妖族？ 哪个不是妖族精锐，想潜入秘境将其猎杀？ 难度可比攻打一处修行界圣地宗门要高得多，无异于天方夜谭。 流散在修行界的，更是棘手，难以寻觅踪迹。 若说世间何种办法最具可能性，无非就是她裴知南了。 念及至此，裴知南眼中的杀意陡然凝结成实质，如同利箭射向鱼白薇，嘴角却噙起笑意。 “怎么？想拿我作药？” “这就是你不将此事告知李清明的缘由？” 裴知南晃眼间便是琢磨了出来。 鱼白薇未做回应，反而是陷入了某种犹如默认的沉默。 做与想，是两件截然相反的事。 半晌，她才开口。 “先前，我是曾后悔那时放你逃脱……” 那时的争斗，便是让鱼白薇知晓了裴知南的真实身份。 等得到了这份残缺秘法，她自是后悔。 而且还是面对一个让自家徒儿受尽羞辱的妖女，身为师尊的鱼白薇如何不会动了杀意？ 这叫她如何不会后悔？ “如今反倒是不想了？” “就因为我女儿身上带着李清明的血脉？” 裴知南冷笑，借由自己的双唇，帮鱼白薇道出了心中所想。 可紧接着，却是彻底收敛起所有笑意，显露出无尽的鄙夷神色：“鱼白薇啊，鱼白薇，你若是始终抱有这个念头不放弃，我裴知南反而还会高看你两眼。” “想而又不愿，你鱼白薇一辈子都赢不过我！” 鱼白薇愈加沉默，身处温水当中的她却觉得自己似乎坠入深潭。 她愿意为李清明倾尽所有，但怎么也不可能让他有一丁半点的难过。 抛去所有。 裴知南在她心目中的角色，只会是小家伙的阿娘。 再以及李清明的， ——半个妻子。 她既为人师，再嫌恶裴知南又如何能是去这种事？ 赢？ 谁输谁赢，都没有李清明重要。 “我说了那是先前。”鱼白薇再开口，直直迎上裴知南那锐利目光，“我自是回去猎杀那些为祸苍生的大妖！” “呵，就凭你这两下子？”裴知南依然是讥讽拉满，“还没将外头那些蠢货找到，说不得就被人吃进了肚子去！” 生死争斗之间，可不是谁功法珍稀谁修为高些谁法宝多就能断定胜负。 都到了这种境界，可没哪个是简单无能之辈，手段更是层出不穷，稍有不慎可能就有落败命陨的可能。 鱼白薇是懒散，不是一窍不通什么都不懂。 “那便，” 她顿了下语气轻柔却是如山般坚决，“以我一命，换其一命！” 如若可以，鱼白薇宁愿自己是个无恶不作遭修士唾弃的大妖，这样反而还能心安理得地化成那味药。 “蠢货！真就以为事件什么事都能顺着你的想法来？”裴知南如此评价，丝毫不留情面:“想的倒好，可你如何又能做到？” “一年？” “五年？” “十年？” “还是等李清明垂垂老矣？” “给了他希望，又再将他一把推到深渊边沿，任其风吹雨打也要留有几分雨过天晴的期盼？” “你鱼白薇，可真是个好师尊。” 气氛愈发低沉。 三言两语，裴知南便将鱼白薇下意识躲避的诸多可能，一下血淋淋地撕开，任其经受曝晒。 鱼白薇又将自己投进了那方泥塘当中，粘稠暗沉的泥水将她的五感屏蔽，这些时日心中所有的纷杂情绪，一下又涌了上来。 她果然…… 还是不配当她家徒儿的师尊…… 两女就这般各自无言良久。 “我只在九洲宫最后待七日，” 最后还是裴知南先开了口，嗤笑着说：“你若是真想做个好师尊，那便来将我杀了去坐那味药是” 隔着水雾，鱼白薇瞧不真切此时裴知南脸上究竟是何种表情，在她嚅嗫嘴唇想要开口之时，裴知南已没了踪影。 独留她在这片水雾中，望着蒙蒙雾气愣神。 她， 怎才能当一个好师尊呢？ …… …… “阿娘阿娘！你怎么回来了，阿爹呢！” “阿爹怎么还没回来？” 见裴知南回来，小家伙直接扑了上来，抓着裴知南的裙摆左看右看，最后甚至还想掀起裙摆，“阿爹，阿爹，你是不是躲在阿娘裙底跟我玩捉迷藏呢？！” 裴知南任由小家伙胡闹着，等她玩得尽兴了，才低头问：“裴逐鹿。” “昂？” 小家伙仰起头，心头觉着奇怪，她好像从没见道她家阿娘脸上出现过这样的表情。 还那种淡淡的冷漠，可其中却夹杂着些些许许的难过，还有某种她说不清楚的不舍。 “如果我与你阿爹分开，你要跟谁？” 妖如裴知南，也是问出了这类大人最爱问的问题，也是每个小孩在童年被问最多的问题。 跟谁。 这个问题对裴逐鹿来说根本不难好吧！ 但却是很难直接说出口。 她的眼睛转了几圈，反而问：“阿爹跟阿娘为什么要分开？” 一句话，反将裴知南问住了。 裴知南怔了怔，随即又是笑了出来，她与李清明何时真正地在一起过呢？ “那如若是我与他注定要有一生一死呢？你要选谁陪在你身边。” “生，死？” 裴逐鹿抓了抓耳朵，不清楚自家阿娘为什么问出了这样的话，依旧不觉得这问题有什么难的。 生与死在她的脑中尚未有什么明确的概念，死亡大概也就离家出走迷路，很久很久都见不到的意思。 裴知南静静等着自家女儿的回答，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忽然会问这样的一个问题，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所想要的答案是哪个。 可裴逐鹿依旧是没给出回答。 “阿娘，你等一下下哦~” 话说完，她便迈着小短腿噗嗤噗呲往李清明的书房里跑去。 短短时日，李清明的书房早就成了一个小宝库，什么小孩子的玩意都有。 “找到啦！” 裴逐鹿在一个以她身高刚好能够到的柜子里翻找好一阵，才从分类成好几个抽屉中找到自己第一次出门买的那只巧克力小兔子。 “阿娘阿娘，介个给你吃~” 心中虽然不舍，小家伙还是将这个她藏了许久的宝贝捧到了裴知南面前。 “这是什么？” “姻，姻缘糖！” 小家伙回忆着这个拗口却记得十分牢固的名字，一张小脸认真不已，重复着她从那紫衣小女孩听来的话语：“阿娘，这个是掌管世间所有姻缘的月，月老家后院的一颗姻缘树的果子制成的姻缘糖，只要送给心仪的人吃下，那对方就会一辈子跟你不离不弃！一辈子喜欢你！” “我分一半给阿爹，分一半给阿娘。” “只要阿娘吃了这个，不管阿娘去了哪，也不管阿爹去了哪。” “我们一定还会重逢的！” “这辈子是这样，” “下辈子还是！” “我永远都是阿爹阿娘的小逐鹿！” 第79章 月美似玉 小孩子的世界观，向来简单。 哭简单，笑简单，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而且根本没有什么界限之分。 对裴知南来说，裴逐鹿的这番言语，或许才是她最为需要的正确的答案。 可这些，位于她们中心的李清明却一无所知。 压下心头的激荡，他也是忍不住尝试运行起紫云峰一脉的紫云丹诀。 虽还是差了最后的鼎基，如今的他多少也能是借此寻回点炼气筑基期的实力，多少能施展一些法决剑法。 一时之间，他也是如同裴逐鹿在沙坑中玩耍的那般，乐此不疲。 没多久就气喘吁吁。 被鱼白薇见到，便是一句轻斥。 “你怎么能这般胡闹！” 李清明轻咳一声，显得有几分乖巧，“坐久了，闷得慌，活动活动筋骨。” “真是不听话！” 鱼白薇抬起手，作势敲打，身上宽大的细纱衣袍也是随之扬起。 本意是以这月巴.大衣袍做遮掩，如今这一扬，又是衬出了她的身形体态，好不壮观！ 李清明瞥了一眼。 然后又瞄了一眼。 才若无其事地移回目光。 “回屋，去椅子那坐下。” 鱼白薇并未察觉，吩咐李清明坐好，然后又探查起他身体的状况。 才为他构造好的庭院，俨然又多了丝丝裂缝。 “你若是这样，我便再也不管你！”鱼白薇皱眉，想狠心说些重语，话说出了口却又柔柔软软，棉花似的。 “好好好，下次不会了。”李清明乐得顺从，只要装乖巧，他这傻子师尊就会跟吃了糖一样。 但今日？ 鱼白薇如今胸口还堵着一团乱麻呢。 “你还想有下次？” 得， 关系淡了呗。 李清明啧了声，举起双手，保证再三：“绝对不会了，我听师尊的。” 鱼白薇这才作罢，端出一碗她刚刚熬煮的汤药，“将这汤药喝了。” 说着，还走上前用丝巾擦着李清明额头的汗水，一如她这么多年来所做的那样。 可今时早已不同往日。 想要为其擦汗，彼此之间距离本就是十分贴近了。 而且， 以二人的身高，鱼白薇此时更像是将李清明搂在怀中，按在她的胸膛之上。 虽未有直接接触。 可李清明那轻轻地鼻息仍旧落在了她的肌肤之上，很轻柔，轻柔地像是羽毛从她如雪的肌肤上划过。 却像是火石碰撞，泄出的火光直接点燃了干枯的稻草，瞬间给她都带来某种灼热感。 这种感觉，万般奇异。 一下又让她回忆起了先前那种体验，不禁一颤。 衣襟也微微垂了下来。 害得李清明差些就迎面撞了上去。 只可惜，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距离。 李清明心中微微惋惜，端起碗，决定一口闷下！ 然而却一口喷了出来，将那又酸又苦又咸的汤药全都吐到了鱼白薇身上。 多年未喝鱼白薇煎的汤药，他竟将自家师尊这手本事忘了个干净！ 不管是煮饭烧菜还是煎汤药，鱼白薇总有着一种难言的天赋，再好再香的东西，在她手中的味道都能是古怪至极！ 你敢信，这一碗白糖水似得汤药，居然是那种咖啡酱油醋感冒灵相融的怪味？！ “你！” 陡然被这烫了一下，鱼白薇也是满面羞恼，“这么大人的人了，难不成还要我用糖骗你喝药是吗？！” 把她弄得一身湿湿漉漉，多烦人！ 便忍不住跺跺脚，小声埋怨了一句：“我才刚沐浴完的。” 这一剁，使得李清明又是看向了别处。 他不晕3d， 但晕36d啊！ 而且鱼白薇还不止！ “那就再洗一次便是，”李清明拉着鱼白薇就是往后院的温泉走去，他当年可是挖了两个温泉池，相邻但却用一座假山浮雕隔了开，毕竟师徒之间还是需要些距离的。 “刚好我也想泡一下。” 鱼白薇不情不愿，但也顺从了。 可到了地方，李清明也愣在了原地，才意识到那座浮雕，也随着裴知南那一剑，连影子都见不着。 周遭蒸腾的雾气渐渐朝他围拢而来。 “你想泡泡就是，”鱼白薇也是知晓不合适，“为师先去换身衣裳好了。” “那……”李清明抬头看向鱼白薇，忽得又移开目光。 这片蒙蒙浅浅的水雾，并不能完全隔绝他的目光，甚至更像是多了个滤镜，让他看的愈发真切。 衣物上一针一线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自然也是能瞧见那层薄薄被汤药浸湿的细纱遮掩下的， ——半轮美月 ——月如玉 ——严.丝.合.缝。 —— （xdm，阿嘤文化水平不高，有些时候错字真是无意识，有些时候检查好几遍也检查不出来，还是看评论改的。） （其实有个纠错字功能的，真不用举.报到我编辑那的，qaq。） 第80章 鱼白薇啊鱼白薇 李清明发誓！ 他真就只看了一眼…… 然后一眼一眼地又瞄了几回。 每一次都只看一眼，谁说他看了第二眼的？ 简直是胡说八道！ 但鱼白薇的感知如何锐利，李清明的目光只是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便让后者的肌肤之上，都多了些酥酥麻麻的摩挲感。 要知道，鱼白薇修为再高，依旧还是那懒散至极天性烂漫的女人。 出浴后自是怎么舒适怎么来，而且还是在自己家中。 因而里头只是套了件薄薄的内衬，外头再加一件轻薄的细纱。 即便如此，也依旧是挺拔.壮丽，没有多少硕果压弯枝头的下坠感。 刚刚被汤药一淋，此时不止黏糊糊的，更有点凉飕飕。 一来一去，更让鱼白薇不适，忍不住做出双手环胸的动作，反而衬得愈发具有压迫感。 鱼白薇尽量摆出那副为人师的仪态，从容平静： “说是要泡澡，还在这站着作何？还不快去？” 几声催促，李清明也是去到自己的那方温泉池，整个人沉入水中。 呼~ 鱼白薇这才松开了双臂，一颤一松，心神纷乱不已。 原地踌躇了少许时间，她也才跨步浸入温泉，目光却往李清明那移了移，接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胖头龙。 脑袋又是晕乎乎的。 小李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以前年纪小的时候偷偷看我也就当不知道，现在都为人父了，怎么还喜欢偷瞄的？ 就这般喜欢不成？ 可我是你的师尊大人喂！ 真是个逆徒！ 鱼白薇暗中啐了几下，手指刚习惯性地捏住衣襟，想要褪去衣物，却又收了回来。 但宽肥的衣襟还是慢慢漂浮在了温泉水面，由于折射，反而又造成了视觉上的某些‘膨胀化’，鱼白薇用光洁小臂抚了抚鼓囔囔。 想遮却又遮不住。 “这样哪好了，走路都沉甸甸的累。” “可真是让人心烦……” 苦恼声，渐渐消弭在水雾之中。 …… …… 紫云峰的灵泉本就有滋养身心的功效，再在某些灵矿的作用下，美白润肤更是效果非凡。 这也是鱼白薇对此颇喜爱的原因。 看着镜中满面绯红的自己，鱼白薇心中忽然又多些许的惊异。 未添脂粉，却水嫩似水煮蛋，如雪肌肤比婴儿还要润滑，容光艳艳。 “怎么比之前看上去还要吹弹可破？” “难不成是那什么秘法的缘故？” 鱼白薇不解，接着却又苦恼起来了，贝齿咬了咬。 那秘法给她带来的困扰，此生仅有！ 她怪得不是秘法，而是自己，鱼白薇何等眼界，自然分辨的出那残缺秘法一字一语皆是伟正，哪有半分情欲暗藏。 出了问题的，怕是她自己！ 偏偏，此术并不是单次就能结束。 在未炼出最后那味大药前，还要一次一次地，犹如淬铁，不断捶打以达到内基牢固的目的。 想着这混蛋徒儿早早就那般不知节制，让她今天白费了大半力气，鱼白薇无奈又心甘情愿。 “你怎还没出来？” 落脚在李清明所处的温泉池旁数步之外，鱼白薇一双明眸似秋水。 隐隐看着李清明露于水面之上的肌肉线条，处于放松状态，那种宽厚体态依然还是尽数展现。 她没忍住多看了一小会儿。 她保证，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只是意外以前那个还没她高的小屁孩，一晃眼，居然成了这般模样。 可鱼白薇姿态哪有半天大大方方审视的模样，看着更像是做贼心虚地小贼。 “师尊，里面太舒服了，” 李清明拿下罩在脸上的毛巾，声音也是疲懒，“徒儿舍不得出来。” 这两年多，李清明极少这般放松。 鱼白薇嚅嗫嘴唇，觉得这话似乎哪里有些怪怪的，一阵思量却讲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能提高了些音量，“以前催我起床干那个做这个的倒是勤快，现在倒是自己心安理得偷起懒了！” “再一会儿，就一会儿。” 李清明动也没动，他家这师尊，讲话再大声也大不了多少，是那种连咬人都不会的兔子，骂人也是不痛不痒的。 “你！” 鱼白薇觉得自己这当师尊的，真是一点尊严都没有。 气也是气，她却还是舍得不对李清明发火。 三两步走到温泉池旁，“你且将手伸着，运转那功法。” 李清明觉得这样过于麻烦，想要起身去岸上打个坐，但被鱼白薇一下按了回去。 “这样就是，泡着这泉水多少能舒适些。” 刚刚瞅了几眼李清明臂膀胸膛她便有些耳赤了，若是让他整个站起…… 鱼白薇光是心中浅浅想着，就觉得自己有违师道了。 李清明眨了眨眼，觉得多少有些不方便。 他尚可以靠在岸边，可鱼白薇这样不就得蹲着了吗？ 像自己这种尊师重道的好徒儿，能见着自家师尊受这种苦？ “要不，”李清明试探着问：“师尊也再下来泡泡好了？” 叮! 宝贝徒儿向你发来共同沐浴的邀请！ 鱼白薇动作一顿，满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李清明，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些什么其他的情绪或者说企图，但依然是那张令人舒适的干净俊朗面容。 “蹲着实在是不方便，这温泉不也还是能恢复体力的吗？”李清明是真的别无所图，才不是喜欢看什么湿身诱惑，他只是单纯地为鱼白薇着想而已。 “效用虽微薄，但聊胜于无，师尊也不至于会脱力。” 见李清明一脸正气凛然，鱼白薇红唇微张，看起来是想说两句什么，但还是压了下去。 犹豫良久，鱼白薇还是拒绝了。 他们这一师一徒的，若是大人与孩子还勉强说的过去，可二人偏偏年岁又没差上多少，这样共同沐浴一池，太不像话了！ 李清明见状，也不觉得怎么，双腿一撑就要站起。 “别！” 鱼白薇一急，赶忙出口制止。 白玉般的小jio轻点水面，整个人也落入了池水中。 她水波荡漾，池水也是水波荡漾，涟漪阵阵。 而对上李清明的目光，她又是闪躲目光，竭力做出一副自然模样，“天天咋咋呼呼的，成什么样子？让人看了不得笑话？” 鱼白薇用师尊的口吻教训道： “坐好，闭眼静心！” 嘴上这般说着，可她却一时难以静心。 当徒儿的满心正气， 而你这当师尊的却满脑非非。 鱼白薇啊鱼白薇，你可真是枉为人师！ （还有 晚些） 第81章 无法无天裴知南 一天下来，情况比李清明预想的还要顺利。 身心也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只是每每过程中的那份旖旎，都让李清明心中压了一团火，看向鱼白薇的目光也隐隐带上了几分侵略性。 可这把她吓得的啊！ 身体紧绷地都要发颤了，活脱像是一只被大灰狼盯上的小白兔。 哦不！ 是大白兔！ 还是那种用两颗大白兔奶糖就能哄得团团转的傻大白兔。 胆子小到，等大灰狼一张嘴，就要被吓得哇哇哭。 “我要闭关两日，你先回临安城去吧，”鱼白薇找了个相当蹩脚的谎言，没敢跟李清明对视，低着头，却没看见自己的脚尖。 李清明有些心虚地瞧了两眼，自知这两天气氛是有些不对，便也应了。 转身却又听见： “你且记着，莫要再与人动手了。” 李清明再回头，已经再见不到那个眉眼弯弯似若桃花的身影。 回到庭院，李清明就被小家伙缠了住。 “阿爹爹爹爹爹——” 裴逐鹿将尾音拖得长长的，还在那绕着李清明提溜提溜转了好几个圈圈，像是要借此来表达对李清明的思念。 “小猪，小猪鹿好，好……想你哦~~~” 结果脑袋直接转得晕晕乎乎，晃得一下就要仰躺倒地。 李清明无奈一笑，伸手将她搂了住，“阿爹也好想你。” “唔，有多想！” 小家伙一听，双目炯炯，恨不得把眼睛贴进李清明的心中，看看自家阿爹到底有多想她。 “超级超级想！” 李清明应着，也蹭了蹭小家伙的脸，“比你想我，还要想哦。” “嘿嘿~” 裴逐鹿闻言，小脑袋又是在李清明怀里钻来钻去，转而又支支吾吾道：“阿爹，骗，骗人……” “阿爹可没骗人。” 李清明未说谎，想裴逐鹿自然是想的。 就很许多初为人父的男人一样，一旦家里多了这样一个小家伙，生活便是真的被赋予了全新的意义。别说有些时候做点事情做着做着可能就在那傻笑，上班喝水走路开会……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想着家中的小宝。 “阿爹骗人了。”裴逐鹿小声说着。 李清明也是觉得有趣，问：“那你说说阿爹哪里骗人了？” “哼哼，” 裴逐鹿忽然骄哼了两声，“我想阿爹的时候，可是，可是全天下人的思念加起来，都比不过的！” 说着还捏了两个小手指头： “不管阿爹怎么想我，我想阿爹肯定都是多一捏捏滴！” 李清明一时愣住，忍不住在她脸颊吧唧一口。 他就不信，还有谁家女儿能比她家的还要可爱！ “对了，阿爹！” “我偷偷告诉你噢，阿娘这两天好像心情很差劲的！” 得到了小家伙的告密，李清明脚步一顿，心中多了些疑虑，连这小不点儿也都看了出来裴知南的情绪。 他问：“怎么了，她又趁我不在偷偷打你了？” 但小家伙的回答却出乎他的预料。 “没有哩！” 说到这里，裴逐鹿也是皱着小脸，双手一阵比划，像是自己也难以置信地开口：“阿娘不但没打我凶我，还对我可好了！” “好？” 李清明脑袋上也是冒出了几个问号。 他清楚，裴知南其实对小家伙也是极好的，可这个好却不是广义上的好。 她也像那些碍于文化与认知的母亲，只会一股脑凭借着自己的人生经验，将一切所谓的“好”强加在孩子身上。 好，是好。 可若说她是坏母亲，也不是没有根由。 “对呀！” 小家伙点着脑袋，掰着小手指头数着。 “抱着我睡。” “给我讲小故事。” “牵着我的手上街买了好多好吃好玩的。” “还去给我买了好多好多的衣裳，现在穿的，以后穿的。” “还有还有！她还去留影馆带我照相啦！” 裴逐鹿数完了五根手指头，又重新张开手掌，“还不止嘞！” “阿娘说了，我以后功课想做就想做，不想做就不想做。” “但是，但是……” 许是忘记了裴知南所说，小家伙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又掰下了一根手指头，“还让我喝奈奈喝了个饱！” 李清明一字一句都听着，也是万分诧异。 这哪句话是能放到裴知南身上的？ 是他出现什么问题？ 比如现在是陷入了某种幻觉，幻听？ 还是这个世界有什么问题？ 这真是裴知南那个妖女能干得出来的事？ 李清明以为自己又捉又摸又透的， 已经足够了解裴知南，琢磨透了。 此时却发现依旧是看不清这个妖女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正当他百般不解的时候，平时神出鬼没的福伯忽得出现，神情是那种遇上事的为难，还隐晦地看了小家伙一眼。 李清明意会，抱着裴逐鹿先进了屋，“阿爹跟小家伙玩个游戏好不好？” “好呀好呀！” 李清明拿过来一张纸和笔，“你在屋子里画幅画，阿爹在屋外不看，等你画完阿爹再来猜好不好？” 小家伙眼睛都亮，赶忙催促着李清明出了屋。 这样的游戏，可是太有趣了！ “福伯，出了什么事？” 福伯又是犹豫片刻，才低声道：“裴……知南小姐那边可能惹了些事，宗里的那几位真传，都被打了半废，不仅如此，那几位真传的宝库也都被偷了个干净。” “……” 李清明愣得嘴唇微张，神情也有些恍惚，亏他刚刚才说裴知南是不是转了性子，没想到这里就给他整了个大的。 “那边可有证据了？”李清明沉下气，闹事就闹了吧，有没有收尾干净才是关键。 福伯点了点，却道：“那几家的老头子都气得联手了，有没有证据并不重要。” 李清明沉默了会，“那就任由他们找上门吧，不认就是……” 他的话音尚未落下，裴知南的声音便在边上响起。 “为什么不认？” “人是我伤的。” “宝物是我偷的。” “全都是我裴知南亲手做的，” 裴知南眼神微冷，神色带着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叛逆与桀骜，目光锁定在李清明的面上。 不光将他的五官以及表情全都看的仔细，连他呼吸时的律动都盯地牢牢的，仿佛是想找寻到什么证据一般。 “我做了就是做了，为何还要遮遮掩掩？” 说着。 她又是邪气一笑，似是在嘲弄李清明： “你这九洲宫真传，还不把我这妖女供出去？” 第82章 另类的全家福 李清明一时有些头疼。 倒不是因为裴知南又折腾起了这些幺蛾子，只要不是伤人性命，任何事都有商量的余地。 而是裴知南这番模样，分明就是又要开始抽风作妖了。 任她裴知南在外妖名赫赫，被多少人仰慕，又被多少人视为仇敌，在李清明眼中都是某种伪装而已。 某种让她能够在这个世界与其余人一样生存的伪装。 就好比是他前世在孤儿院认识的极个别女生，因为有着比同龄男生更早成熟的心理，对自身情形了解的也更加透彻。 信任， 对她们来说是根本不存在于现实的词汇。 除却自己之外，她们对着所有人，全世界都抱着某种深深的敌意。 面对这些无处不在的“危险”，伪装是唯一的应对办法。 或是冷漠或是和善，她们可以用一千种表情来与世界相处，却永远没法将自己的内心坦露。 即便是面对某些真心，她们会更加怀疑这份真心的真实性，想尽办法一次又一次地想要辨认真伪，以此来获得某些暂时性的安全感。 裴知南，更是病态极端。 反复无常，说变脸就变脸，仿佛在她那张绝美面庞外，还有着千百张旁的面孔。 看着裴知南脸上的嘲弄，李清明心中暗叹，忽而多了几分难言的怜惜。 如今，他对裴知南渐渐也升不起什么厌烦的情绪了。 可裴知南的感知力如何敏锐，似乎透过李清明的眼眸，直穿他内心。 当下收敛起所有情绪，只余下冷冰冰的漠然，身上杀机，更盛上次！ 只是目光落下，好似狂风掠过稻田，隔着千万里，仍旧将李清明这张停泊在湖畔的小舟卷入了高高重浪下。 “你，” “竟敢可怜我？！” 这股危险气息，连一侧的福伯也心生骇然，一步跨到了李清明身前。 他丝毫不怀疑下一瞬，就会有一抹寒光闪烁，落下满地猩红。 以及他照看大的清明少爷的那颗头颅，也会咕噜落地转上几个旋。 李清明拍拍福伯的右肩，让他无需如此紧张。 “福伯，您老回去歇着就是，不用担心什么。” 福伯犹豫片刻，还是听了李清明的话，他自小便极有主见。 “有话说话，别动不动就拔剑，”李清明语气平稳，“一点小事而已，我没事把你这妖女供出去作甚？” 裴知南未做回应，手中青锋已落在李清明肩头，剑刃地锐利之气使得他的皮肤上出现阵阵刺痛，隐隐还有几滴血珠撕咬沁出表面。 李清明面色未变，用手捏住剑刃，尝试着将剑挪开。 嗯，用上了修为！ 毕竟今日不同往日，我可不是先前那孱弱无力的李…… 然而！ 这个念头随之戛然而止。 李清明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指，瞥了眼杀气凛然的裴知南，心想这妖女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罢了罢了。 我跟这种蠢女人计较什么？ 李清明在心中这般对自己说，却立马而听见了裴知南那冷若冰霜的声音， “你竟胆敢骂我蠢？！！” 剑锋又是往李清明脖子贴近了几分！ ？？？ 李清明停歇了某些才升起的念头，两手一摊。 往后退了半小步。 “贪生怕死！” 裴知南冷冰冰地一甩白皙手儿，鄙夷神色更浓，“我真该早早一剑将你戳个透心凉，再将你的狗脑袋砍了，狠狠踩在脚下！” “现在也是不晚的。” 李清明一脸和颜悦色，还做了个脖子往前伸的动作，用动作来阐释言语。 裴知南刚想发作，却因为李清明一句话忽而定住了身形。 “裴知南，你大可不必如此刻意这般形势，一次一次来试探我的心意。” 李清明看着眼前这张妖冶绝美的面庞，语气是少有地坦诚： “我若是真有什么心思，你真以为初见那几日你能讨得了好？” “就算能，那时我师尊归来，你真没想过自己能落得什么个下场？” 一片沉默。 “你这是……”裴知南忽而一笑，“在威胁我？” 李清明同样也是沉默。 他清楚，对于裴知南，所谓的柔声细语那是半点用没有。 “不是你一直在威胁自己？” 李清明深深看向裴知南，将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困惑道出：“你到底是想去做什么危险的事？先前巴不得让九洲宫知道你这魔门妖女的存在，泄露自己的生机？” “现在又是不加掩饰出手，借由着平日那无法无天的作风，去帮我出气？” 听到这，裴知南忽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连连冷笑。 “你李清明可别痴心妄想了，莫非忘了你只是我裴知南的玩物？” 李清明没工夫在意这些，念出了几个人名： “纪盟、白元正、江怜雪……这些，哪个不是当年秘境中幸存下来的我的同门，还都是我竞争对手，都有当年害我落得那番惨境的嫌疑。” “怎么？你李清明真就自恋到这种地步？我伤的，可不止这些……” 裴知南当即反驳，话未说完，又被李清明打断。 “你真认为自己这招鱼目混珠的伎俩，能瞒得过那些有心人？”李清明也是有些心乱，顿了顿：“还是说，你一向习惯了这样自欺欺人？” “你再胡言乱……” “胡言乱语的，是你裴知南自己！” 一声厉呵，裴知南竟真的将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李清明也停顿少许时间，再是开口问，“你到底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我也没想着你事事都告知我，你没这个必要，更没有这个义务，”他压着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静些，“我不管你是转性了，还是真要去涉什么险，但你要记住一点……” “你既然是裴逐鹿的阿娘，就该尽到以为娘亲的责任！” 李清明将语气压得极低，却让裴知南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以至于一时半会只张着那艳艳红唇，未有半个言语蹦出。 “阿爹阿爹，我画好啦！” 恰巧这时，裴逐鹿蹦跳着跑到了庭院当中，跑近了才看见裴知南，“咦，阿娘你也在啊？” 接着又是双手背在身后，扭着身子说：“阿爹你快猜，猜猜我刚刚画了什么？” “阿爹想想啊……”李清明换上了张笑意温柔的面庞，“我猜是画了你跟阿爹两人？” “唔……” 小家伙眨了眨眼，“阿爹你等我再看看。” 她转过身，提着头看着自己画纸上的黑色线条，然后一脸得意地回复李清明：“嘿嘿，阿爹只猜对了一半噢。” “一半？” “昂！” 裴逐鹿重重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摊开手里的画纸，将它高高举起。 洁白画纸上的线条稍显凌乱，除却中间两大一小的火柴人外，其余的实在难以分辨出是什么。 “小家伙画的是，是，全家胡！” “是咱们一家三口第一次逛街的时候！” “还是手牵手哩！” 第83章 百峰大比 “阿爹，我画得好！” 解释完自己画了什么，裴逐鹿又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李清明的夸奖。 “好看，果然是我的女儿！” 李清明向来不吝啬夸奖，还抱起小家伙亲昵了一番，惹得她咯咯直笑，欢喜极了！ “阿爹阿爹，你快放我下来！” 她又拍拍李清明的臂膀。 落到地上，裴知南又扑通扑通地跑到裴知南身旁，仰着头然后伸手，“阿娘，抱抱！” 自始至终都没有表情波动的裴知南没有伸手，只是默声看着。 裴逐鹿等了好一会，没要到抱抱，却也没气馁，而是自己搂住了裴知南的大腿，顺延着要往上爬！ 小小年纪，就已精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之道。 放在以往她是万般不敢做出这样的行动，可在这两天习惯了裴知南的温柔以待后，胆子自然是大了起来。 一个字——勇！ 看的李清明都是心中一跳。 裴知南也是极为不适应这般在李清明面前这般，可眼见裴逐鹿一下就已经攀爬到了自己的腰间，还是伸手摘下了裴逐鹿，抱在怀里。 “阿娘阿娘，我把这幅发送给你好不好？” “当做礼物！” 她只是表现了几分舐犊，裴逐鹿便是流露出了那种孩童天生亲近母亲的欢喜。 裴知南静静看了几眼，只道：“丑。” ！ 裴逐鹿小脸一垮，呜呜呜地就哭了出来。 哭声吵嚷，听得裴知南眉头轻皱，提溜着小家伙的衣脖子，一把甩给李清明。 转身就进去了屋子，那张画着他们一家三口的画纸，也飘飘扬扬落到了一边。 “呜呜呜~” “阿，阿爹……” “阿娘嫌弃我，我难看……” 裴逐鹿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边哭边喘气，看得李清明这个当爹的都要心绞痛。 “别听她瞎胡说，你画得多好看？”他出声安慰着。 “一点都不……不好看！丑……” 小家伙的哭声根本停不下来。 “听阿爹的，她就是嫉妒你画得太好看，故意这样说。” 李清明无可奈何，只能抱着她去了书房找点其他好玩好吃的，哄哄她。 却不曾察觉等他去到了书房，才消失地裴知南却又出现在了庭院当中，弯身捡起那张鬼画符似得的画，扶去了落在上头的草屑。 这一看，便是半炷香的时间。 裴知南伫立在原地，动也未动，然后又是无声取出一块珍贵至极的软玉髓，将其充当画框，镶嵌其内，再是收好。 这份礼物， 她又如何是不喜欢呢？ …… …… 与李清明这边的鸡飞狗跳不同。 此代九洲宫真传魁首的白元正，正阴郁着一张脸，跪在族中祠堂。 满目灵位层层叠叠，均是修行界曾经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修士，多数都是为九洲宫抛头颅洒热血的正义之士。 这些灵位，既是他们白家血淋淋的辉煌过往，更是他们这些后世子弟的底气。 可他白家，却已经是日薄西山，渐渐没落。 好在出了他一个白远正，天赋超绝，自小就被视为白家中兴之望，在同龄人中犹如煌煌大日。 而他也对得起这份期盼。 除了曾被李清明压了一头，他在当代弟子中，绝无第二个势均力敌的对手。 在家族倾尽资源的培养下，如今他白元正之名，隐隐快要比拟过李清明当时的风头。 可好好地在族中秘境闭关的他，一下闷棍就被人敲得昏死了过去。 等醒来时才发现身受重伤，接近半废！ 不止如此，连他那些宝物珍藏，全都被扫荡一空！ 他娘的！ 遭贼了！ 如今伤势也已恢复大半，可心头却一直堵着块大石头。 据他所知，遭受了这番惨状的，并不止他一人，气得气，发疯得发疯。 唯有他全都忍了下来，未将此事告知任何人。 他决不允许自己，白家的名声受损！ 可偏偏他竟找不出任何一丝证据所留，只能来此寻到了自家老祖。 “老祖，我终究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白元正重重一个磕头，哀求道：“请老祖助我！” 半晌，昏幽幽满是烛光的祠堂内才传来一声叹息。 “你想如何？” “孙儿认为，定是李清明无疑！”白元正低声回应，“定是他唆使鱼剑主，正在探查两年前的真相！” 祠堂中又是一片沉寂。 那道苍老的声音半晌才响起： “如若不是呢？” “不是也得是！”白远正咬牙道，“孙儿当年既然做了那等事，便再没有了回头之说，恨不得当年赶尽杀绝！” “你！” 苍老的声音一顿，顿时意会。 只是短短几息，这道声音仿佛一下苍老了千岁，原先还中气十足的声音也透露出了某种无力。 “当年那事……不是你牵头的吧……” “绝不是……”白远正一顿，“但孙儿在其中尽了不少力。” 又是长久的沉默。 “远正，你这是何苦呢……” “这事，孙儿必须得去做！”白远正抬头，目光炯炯，“不只是孙儿真就嫉妒了他去，而是我们白家需要孙儿去做！” “孙儿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大兴白家！” 祠堂内，回荡着白远正坦坦荡荡的声音，与那些摇曳的烛光交辉相映。 “你要老祖如何帮你……”白家老祖终是答应了。 “老祖也无需如何，如今适逢百峰大比，他紫云峰亦不能例外，老祖只需届时在分组上动些手脚，孙儿自行了解这段恩怨。” “而他李清明如今修为尽失，去了那万妖塔……” “定是十死无生！” 第84章 非去不可 天边落下半轮红日。 看完从宗门内寄来的信，李清明找到裴知南，没有过多纠结，问出了两年多他早就想问出口的疑问。 “当年，你是怎么刚好知道我被困在那处碑林的？” 那年秘境中，在遭逢一次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变故后，李清明便与的诸多同门分散，在一处满是墓碑如山似剑的密林中迷失。 等睁眼，就已经是被裴知南腐乳在那处洞穴中了。 “想问我知不知道幕后黑手？” 裴知南嗤笑一声，“你竟也知道，自己还是我的手下败将~” 李清明无意搭理这听得耳朵都要出茧子的话语，认了下来，“当年我是输了你一筹，但正常来说也不会输的那般难看。” “知道便好，自己是什么身份你且自己端清楚，”裴知南挑眼看了眼前这个男人，心绪依然是复杂不已。 贪恋， 憎恶， 漠然， 亲近…… 诸多情绪，都在她心中翻涌不止。 半晌，她才给出了回应，“若我说我也不知晓到底是谁给我递的信呢？你难不成真会信了我这妖女不成？” 未有半分的犹豫，李清明便点了点头，“为何不信你？难不成外人更可信？” 一句话。 忽得又让裴知南的顿住。 所谓甜言蜜语对百毒不侵的她来的说，连毒都算不上。 这种有意无意地直言快语，却时常能让她哑口无言，甚至心中霎时会被某些她极为厌烦地情绪占据。 裴知南还是做出那般妖女冷冰冰的模样，凝视李清明片刻，“怪不得裴逐鹿说你的嘴巴甜，净是会说些哄人的甜言蜜语，怕是不知道跟多少仙子仙女尝过了，真是浪贱！” 得！ 你个妖女别这样小心眼行不行？ 李清明真想两手一摊，啥事不管了，一句话他就又成了什么狂蜂浪蝶？ 他真是个纯情剑仙！ 每每他觉得自己似乎又了解不少这妖女，等一回头又发现自己还是看不透。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多虑，李清明总觉得裴知南身上像是透露着某种死意，在这两天似乎愈加浓烈了。 “第一个尝我嘴巴味道的，”李清明淡淡说：“是你。” 一句话…… 便让裴知南瞪起了眼，似是要用眼光将李清明那张嘴缝上！ 可李清明话还没说完。 “把我清白夺取的，也是你……” 裴知南陡然冷下脸，颇有些怒目而视，“你真就以为我裴知南会信了你的这些胡言乱语不成？！” 明明她才是那个被夺取清白的！ 李清明摊摊手，“是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都给你当了一次鼎炉了，你现在提裤子不认了是吧？” 裴知南的美眸又瞪大了几分，胸口胀起。 什么叫她提裤子不认？ 李清明是没说假话，可这让她如何认下？ “算了算了，大家都是第一次，也就不找你要红包什么的了，”李清明将话题跳过，论撩拨妖女心弦，他可太在行了！ “谁说……”裴知南冷斥，话说到一半却是停了住。 她何须因为几分颜面而自欺欺人？ 旁人连她的真实容貌都未见过，太多太多的第一次，都是给予给了李清明。 冷静片刻，她才开口，“我只是提前得了信，说你必然会身受重伤逃入那处碑林，我无事可做，想着就算是你们设下的计谋，也就去全将你们反杀了个干净。” “提前埋伏了两天，就见到某人狼狈地像条丧家犬一样，仓皇而逃，差些丧命在那通天鬼树下……” 三言两语间，李清明也得到了自己所想要到的讯息，忍不住一个叹气。 “你可是有了猜测？”裴知南问。 李清明却是摇头，“正如你所想，每个人或许都有可能吧……” 在前世，对普通人来说，竞争无处不在。 纵使尚在胎中时，胎儿便会与母体争夺养分，若是还用同胎同胞，更是一早就进入了不自知地争夺。 往后就是一连十多年的学校生活，等出了学校又社会大染缸…… 遥遥无期。 放在这修士飞天遁地的世界，同样也是如此。与其说修行者追求的是那漫漫长生路，倒不如说是一路争斗，斗争一路。 撕开外头那层光鲜亮丽的皮，满目繁华之下，却是一处混乱吵嚷，血肉四肢横飞的角斗场，无时无刻不存在弱肉强食的场面。 有着前世记忆的李清明对此自然是有着无比深刻的见解，好在似乎穿越者真是会被上天眷顾。 在他牵住鱼白薇手的那时起，就得到了常人一辈子都难以想象的‘泼天富贵’，在天赋上又是千万人中唯一，活脱是那些话本故事中的主人公，起跑线就已经是普通人一生难以企及的终点。 是少年轻狂，意气风发，也是前世经历致使他绝对不会放弃任何机会。 能是他能得到的，为什么要让？ 他不作奸犯科，却也什么没胸怀天下的大志向，顶多有些那种大侠快意恩仇的目标，能让他慢下脚步收起一身风发意气的，也只有身边一二人而已。 朋友有，明里暗里的对头也多。 也便致使了他当年吃了那般大的亏，却也没法真确认到底是谁暗中牵头谋划的。 而他家那师尊，直接是忍不了一时一刻，直接拖着剑就挨个找上门，伤了好些门中长老，最后若不是李清明发火，这件事还不算完。 回想起过去种种，李清明又是一笑，“说不准定下主意的，还不是他们。” 不止是他的那些同辈，宗门之内可没多少愿意见到一个无根无底的少年剑仙，届时掌管了偌大九洲宫。 察觉到了李清明脸上的几分落寞，裴知南眉头忽然一紧，她也是不知道自己此时为何有种怒火攻心的急躁感。 恨不得拔剑将整个九洲宫屠戮至尽！ “这万妖塔记得有些距离，这一去都不知道要多少时日。”李清明发出一声感慨，作为紫云峰弟子，他如今就算是修为尽失，也是得去露个面的。 百峰大比他倒不陌生，早些年也早已参加过一回，无非就是宗门常见的练兵手段，要是一味修炼便能得道成仙，那天下直接太平了。 或是试炼或是擂台赛，有些时候甚至不限生死。 血性，是如何都少不了的。 同时也是为了激发底层弟子对宗门的归属感，只有流过血了，再吃点甜枣，才会从心底将自己当成宗门的一员，顺道也是找找那些沧海遗珠。 加以培养，便又是宗门的中坚之力。 可当听见此次试炼是在万妖塔时，裴知南却双目一凝！ “怎么？你知晓？” 裴知南沉默片刻，“是我妖族某位先辈炼制的刑罚重器，专门用以惩戒各类大妖。” “很危险？” “当年是禁物，入者九死一生，如今想来也是危险重重……”裴知南点头，又摇头，“至少……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她接着却是将话锋一转： “如果说，你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呢？” “非去不可？”李清明顿感意外，一时不知道裴知南是什么意思。 裴知南端坐着，以着一种审视的姿态凝望着李清明： “非去不可，” “就算死，你也得去！” 第85章 谎言 李清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虽说裴知南所言动辄杀杀死死的，可却有过如此严肃的姿态。 良久，他压着情绪，忽然开口， “事关小家伙？” 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合理的说法，便忍不住联想到裴逐鹿。 可李清明，并不想从裴知南口中得到首肯。 事情却并未如他所愿。 裴知南低着眸，“你可知她为何时而聪慧无双，时而蠢笨不已吗？” “为何！” 李清明整颗心一下就被揪了住，握着椅子扶手的五指已然发白，差些将扶手捏碎。 他只当小家伙尚且年幼，糊涂也是正常，甚至觉得万分可爱。 “人妖有别……” “且我当时也遭遇了某些危难，才是一年，不足月便将她诞下……” “这些年即便用各种珍宝为她调理身体，却也是补足不了那些胎中亏损，每逢月圆妖化也是此因……” 李清明光是听着，心中便已是焦急如焚，身上丁点也见不到平日的波澜不惊。 没等裴知南说完便开口问：“所以小家伙会如何？” 将李清明脸上那些没法作伪的慌乱收入眼中，裴知南的眼神柔和了几分，淡淡开口：“待到体内妖力彻底压不住的那天，最好的结果也是化成一只灵智底下的幼狐……” 李清明没法想象如若出现裴知南话语中的画面，自己究竟会做出什么来。 这也仅仅只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往坏处想呢？ 如若没了小家伙…… 只是稍作想象，李清明便无法压抑心中如洪奔涌的心酸。 他没开口问裴知南什么你为何瞒我瞒到现在的话语，只是深吸一口气，将所有负面情绪全都压到心底。 “万妖塔中，可是有什么解决办法？” 望着李清明一时就通红遍布血丝的眼眶，裴知南仿佛瞧见了一只择人而噬的猛虎，“你果真不怕死？” 李清明无心回答其他，只道：“我是她的父亲。” 言外之意。 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理应去做的事，是责任是义务。 裴知南忽得又沉默了。 再开口时，反而是带上了某些打趣的神情：“你难不成不知道，若是去了，当年那些人可不会放过这种送上门的好机会？” “裴知南！” “我没想着你事事都与我说，但你顾左言他又是为何？净是说些无关紧要之事！” 李清明真的怒了，比当年被遭受那番凌辱还要愤懑。 “她随你姓裴，可我李清明是她阿爹！” 轰隆隆！ 忽如其来的沉闷雷鸣，彻底唤来沉沉夜色，随之是绵绵细语。 望着李清明的那双怒目，裴知南反而又是说不出话了。 她是清楚她那番话不用说，李清明自能知晓。 甚至他一早所言，都是做着非去不可的打算，依着那些名门望族地手段，他们或许有着千百种方法让李清明参与这次的百峰大会。 但是…… 有些话语。 她同样是难以说出口，也本就不该是她这般妖女能说出口的。 李清明揉了揉额头，也是又将情绪压了下去，他再发火也是白费力气，还是成了原先那种事事淡然的模样。 而眉心却始终未能松开。 “那万妖塔中可是有什么秘宝能解决小家伙身上问题的？” “放置何处？” “又或者生于何处？” “我该如何得手？” 李清明条理清晰地问出几个要点，似乎又成了曾经那个闯荡诸多秘境的少年剑仙，只是脸上表情已成了历经坎坷的决然。 气度更胜以往。 被他这如炬目光盯着，裴知南像似卸下了披在身外的所有锐刺。 “万妖塔内生有一株万母妖树，倒垂而生，你只需去顶层将那根心挖出便可。” 李清明默默记下，转身就又朝外走去。 “你何处去？” “我再去门内藏书阁查阅些讯息，小家伙还在睡，等醒来若是哭闹你若懒得哄，便去拿些零食喂喂。”李清明脚步未顿，背影急匆匆消失。 裴知南张了张口，似是想要说些什么，最后皆是成了良久的沉默。 等来到书房，望着正因为鼓擂雷声而扭动着身子的裴逐鹿，裴知南布起一道隔音阵法，想了想又是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其抱在怀中。 双手交叉，捂住了那双与圆润似玉的双耳。 面上是她那想要竭力隐藏，却时不时总能浮现的柔和，若是换了那一身红纱，卸下那一身盔甲，她裴知南许也是那种能将所有似水温柔都融聚在眉眼间的母亲。 她当不好一位母亲。 却也在一点一点地改变， 一点一点地学。 但也只能在这种时候流露些许。 “唔……” “阿爹亲亲~” 大概是做了什么梦，裴逐鹿扭了扭身。 她表现出来的亲昵却让裴知南眼神略微有些黯淡。 “你果真就这般喜欢你阿爹吗？” 正在睡梦中的裴逐鹿又如何能回答？ 裴知南缓缓垂下眼帘，用着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 “李清明，” “来日你莫要气我这般骗你。” —— 第86章 万妖塔 入夜，雷雨如注。 暗幽幽的夜空如同风暴下的深海，浪潮滔天，等落下便又成了漫天大雨。 转眼就又过了数日。 雨气退散后，天地又成了灵气充盈的清澈模样，才破晓的红日也好似出嫁新娘脸上的胭脂。 “阿爹，你不是离家出走吧？” 裴逐鹿红着眼，泪水在眼眶里打着旋，拼命想要压住，却还是偶尔会落下几滴。 “说了只是去外城做生意，晚几天就回来了……”李清明想了想，又换了个说法，“就跟笨熊爸爸出去给小熊打猎一样，阿爹回来的时候就能给你带好吃的了。” 往日明明嗜吃如命，听见好吃的都走不动路地小家伙听了，开口关心可不是要带什么好吃的回来，而是： “阿爹才不是什么笨熊爸爸呢，阿爹是全世界最好，最帅，最美，最高，最，最香，最好吃……的阿爹！”裴逐鹿将脑袋中的那些褒义词一股脑地全套了上去。 “你也是噢。”李清明柔声回应，没忘叮嘱，“记得在家多看着你阿娘！” 其他当爸的出门，都是：“宝贝，你要多听你妈妈的话。” 到了李清明这直接是两级反转。 一句话，便将小家伙地情绪拉了回来。 “好！阿娘要是不听话了，我偷偷接下来！”裴逐鹿重重点着头，“等阿爹回来狠狠打她屁屁！” 李清明同样应下，看了眼一边面上毫无波澜的裴知南，嘴唇张了张却未说话。 自从那次争吵后两人之间的气氛的确是有些冷了。 此刻裴知南连看都未看他一眼，仿佛是个毫无鲜活气息的精致人偶。 现在也不是什么哄妖女的时候，李清明最后揉揉裴逐鹿的脑袋，然后就跟着福伯坐上了宝舟。 “阿，阿爹，咱们还没拉，拉钩钩……” 听着小家伙的哭声又重新响了起来，没有从轻到重的转变，而是瞬间从啼哭到嚎啕，他都未往下看去一眼。 他怕自己要是看上一眼，就也舍不得离开了。 福伯于心不忍，劝道：“清明少爷，这百峰大比我们不去便是了，宗内那边的规矩再大，也大不过我们紫云峰的规矩。” “而且，小姐那边都还不知道呢。” 福伯不知道李清明为什么要做出这个决定，一直也不曾开口问过。 现在瞧见小家伙哭成了泪人儿，终于是忍不住开口。 “福伯，”李清明顿了下，“躲了两年，今年是躲不过的，宗内那些人不管怎么样都会想方设法让我登台出一回丑的。” 福伯还想开口，又被李清明开口打断。 “咱紫云峰是位高望重，可先辈的余荫总有耗尽的时候，我这都逃了两年，不该再逃了。” “位子被抬得太高，底下越是多人想要见你摔下来。” 李清明并不是什么冲动行事的性子，也清楚他这两年虽然过的还算轻松，可外界的风言风语与日俱增。 他的名声倒无所谓，可坏的反倒是紫云峰，紫云峰那些先辈的名声。 就算不是因为小家伙，他先前做好了去的打算。 不就露个面，丢个脸嘛，小事。 可此行却又多了另一个目的。 福伯也是能听得懂李清明话语中的深意，居高位，自是要承其重。 能躲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这两年些来宗内不和谐的声音是愈加多了，而紫云峰很早便是李清明定主意了。 他这当老奴的，只能一路护送。 宝舟掠过数千峰峦，忽而顿了下，漾起一圈圈肉眼依稀可见的空间涟漪，转而是进入了一片荒芒之地，沉重悠久的野蛮气息扑面而来。 其中那道直插云霄，通体漆黑泛着冷冰冰寒意的高塔静静矗立着，却散发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幽深之感。 上宽下窄，与寻常宝塔完全相反。 塔体表面那铁锈似的暗红肉块，更是妖邪不已，可偏偏望去时却能瞧见暗红中有着分明的鲜活的气机，好似活物。 远远看去，倒像是一截风干成蜡的小腿，表面生了些暗红色菌巢。 可若是看得久了，耳边便会响起阵阵的细细碎碎的呓语。 端的是奇异。 宝舟在离塔十多里处就停了下，再往里已经是乌泱泱的弟子长老。 虽然参与者皆是内门弟子，但也不妨碍诸多外门凑热闹，还有不少直接摆起摊位来，活脱脱一次大型庆典。 等李清明出现，场中顿时一片吵吵嚷嚷。 九洲宫近千年来，能将名头打响整个修行界的少年天才不在少数，可被魔门的妖女俘虏的可仅此一例。 就算入门晚的弟子，也个个探出脑袋想要瞧上几眼。 “清明师兄！清明师兄！” “几日未见，你怎么又清瘦了不少。” “我这还有些刚出炉灵丹，师兄快些吃个两颗。” 身穿青衣的姜云清早早就在这候着了，见到李清明来了更是直接上前站在了他身侧，连连问候，然后才有空抬着小巧精致的下巴斜了一旁那些‘妖艳贱货’一眼，仿佛是在宣告主权。 ——你们这群癞蛤蟆！ 一套流程下来，姜云清整个心思又都放在了李清明身上，“师兄你放心，这次什么百峰大比，师妹一定好好护着你，身柔体弱暴不是师兄的错。” 依旧是熟悉的直言直语。 只是这次却被人打断了。 “姜师妹，莫要任性了，这次进入万妖塔的批次名单都也已经下来了，虽是成队进塔，可到了里面也是独身探索，师妹又如何能护得了清明师兄，” 白远正走上前，与身后跟着的几位内门弟子一起朝李清明行了个礼，“许久未见，师兄风采依然。” 李清明只是简单颔首，平日他或许会跟这位交情还算不错的同门谈笑风生，今日是真的没了兴趣。 “我们这组的师兄弟都在这了，师兄等下可先且与吾等同行一段……” 然而！ 他话音未彻底落下，一语未说的姜云清，一剑就是朝着白远正的胸口刺去。 电光石火间，这位拥有赤心的姜家贵女攻势凌厉迅疾，如惊鸿过隙。 白远正堪堪闪开，胸口衣襟却已被切开一道裂纹，皱眉道： “姜师妹何故如此？” 姜云清未留丝毫颜面，剑锋直指白远正，“话个个说得好听，可心思一个比一个脏！” 饶是以白远正的风度也难以维持一副和善的表情。 更别说姜云清接下去一句又一句的厉声斥责，再以及她那一直不曾放下的青锋。 “两年多了，也没见你白远正登门拜访！” “如今腆着一张脸凑上来，各种亲善。” “我看你是想趁机谋害我清明师兄！” 第87章 消失的裴知南 白远正百口莫辩，背后冷汗差点就流了出来。 九洲宫如此之多的弟子，唯有姜云清是个怪胎，在哪都格格不入。 旁人直言快语，还会稍微分辨场合目标，而她却是无所顾忌，偏偏不论是家世还是天资，都让她能有如此底气。 “姜师妹这是担心过头了，”白远正自然不会流露出什么胆怯，刚想开口，便听李清明先是开了口。 “云清，收剑。” 仅是一句，四个字！ 刚刚还没理不饶人的姜云清，竟真就乖乖收起了剑，跟在李清明身后，像是个跟屁虫似的。 李清明无所谓在场有多少人正打着他的主意，而且除了家中二女，也无人知晓他身上暂且有了过往的五成修为，加上身上的各种秘宝阵法，也足够应付多数的突发状况。 “可是要到我们了？” 李清明将目光移向白远正。 “是。” 白远正点头，心中却渐渐多了些忧虑，他本是计划着通过方式逼迫李清明不得不同意，可李清明不仅直接跟宗门应下了，如今又是成了早些年那种任何人与事都不被他看在眼中的， ——蔑视。 他暗中探查了一番，并未在李清明身上感受到了什么修为波动。 是自暴自弃，转而色厉内荏了？ 还是真恢复修为利用秘法掩盖了？ 如果真是恢复了，前些日子也不该被那不知哪个魔门出身的妖女掳走，还得依靠紫云峰剑主救下？ 白远正这两年多来时刻都在关注着李清明，也清楚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又有妖女掳走这曾经的少年剑仙，最后被鱼白薇斩杀的事情。 事到如今，他思考再多也无益于事。 在场稍作等待，白远正与其他师兄弟便围着李清明，在宗门诸多长老剑主的注视下踏进了万妖塔。 一阵天旋地转后，周遭视线陡然暗沉下来。 塔内别有洞天。 视野虽是暗沉却广阔不已。 一根从底到顶的庞大巨木直立塔内，表面树皮宛如岩石，一片一片犹如鳞片镶嵌其上，可却又有着诸多凹陷凸起处。 不可名状粗粝的锁链，像是藤蔓一般缠绕在巨木体表，朝里死死勒住，将巨木勒得扭扭歪歪。 透过间隙隐约能瞧见其中的流动的暗沉血红。 奇怪的是，这棵‘巨树’仿佛是被颠倒过来一般。 庞大复杂犹如虬龙的根部蔓延攀爬在塔顶，像是一幅怪诞又可怖的抽象流派画作，而位于在众人面前的。 则是那光秃秃的，犹如石雕的巨大树冠。 枝头未有任何树叶花蕊，而是经由着更加细小的锁链，悬空着一方方的囚牢…… 又或者说是棺椁。 形似棺椁却犹如鸟笼，表面布满狰狞的抓痕，无尽戾气扑面而来，让人不适。 李清明轻吐一口气，刻意晃了几下脑袋，做出一副快要晕厥的模样。 白远正见状，心中一松，嘴上却关怀道： “清明师兄可有大碍？” 李清明摇头，谁见了都是一副咬牙强撑的模样。 “此次百峰大比，与以往不同不再是依据弟子之间一轮一轮的较量，而是以在万妖塔中的排名高低，通关时间长短为定论。” 白远正为李清明简单介绍着规则，“等进了这棵怪树内，我们便会随即传送到随机的底层囚笼，若是将囚牢内的幽魂解决，便能进入更高一层。” “塔内牢笼无数，共百层，幽魂也可随时重生，也是我宗近些年才挖掘出的妙用。” 他话锋一转，“师兄若是身体不适，莫要逞强，便在此处歇息便是，牢笼内时间流速不同，等上几个时辰我们也便出来了。” 李清明细细听着，还是摇头，“只是区区幽魂，有何逞强。” “那师弟且先去了。”白远正心中大定。 李清明啊李清明，今时不同往日。 你性子依旧未变可如今若再逞强，丢的，可是你的性命！ 在其余内门弟子的注视下，他率先从一处窄小的隘口进入巨木当中。 紧接着树干上的一处牢笼也闪过一阵光亮。 只是几息时间，又是下一层…… 其余几位弟子简单观望了下，也是纷纷闪身进入那道隘口。 李清明则是多停留了会，等到那股眩晕感完全消失，才也踏步朝前。 方才姿态，他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进了这万妖塔，他不知为何总觉得身体重如千钧，相当不适宛如是陷入了一处泥潭。 现在总算是没了这股异样之感。 可他并未发现，在他踏入那处洞口的时候，身后的影子却深了几分。 仿佛是两道黑影叠在了一起。 …… …… 另一边。 才是记起百峰大比时日已到的鱼白薇，慌慌张张飞落到临安城的庭院之中。 “小李子，你这次要还是那样不听话……” “为师，为师……可是真的要生你的气了！” 可等真发现李清明不在，她却是一点气生不起来，反而满心内疚。 她再清楚不过李清明的性子了，绝对不是那种逞强的人，这瞒着她前去百峰大比，为的也绝不可能是他自己。 而是紫云峰的名声，也是为了她鱼白薇。 鱼白薇满目忧色，她不止是担忧李清明又胡来，即便是李清明被人奚落一句，她这个当师尊的，比谁都还会难过。 我家徒儿只能我欺负， 绝不许任何人欺负去了！ 鱼白薇原地踌躇了会，跺跺脚便要往万妖塔的方向赶去，却因为庭院中朝她投来目光的裴知南愣住了。 那张与她各有春秋的绝美面庞，依旧是淡漠如冰，可却少了几分灵气。 “裴知南，你到底在谋划什么……” 鱼白薇愣在原地，满眼不敢置信。 “怎么会……” “是神魂分身？” “那你人，又在那？！” —— 这段写得有点纠结，昨天写了几千字全删了，索性请假思考剧情了，明天更新会早。 第88章 披荆斩棘 相比李清明，鱼白薇对裴知南这位赫赫有名的魔道妖女了解甚少。 但却极为清楚她身上的那份‘妖’。 行事作风实在是无人可捉摸透。 纵使她是小家伙儿的母亲，鱼白薇也仍旧是留着几分警惕，藏而不发。 此刻察觉她留在家中的只是一道寻常人难以分辨的神魂分身，心中不由多了些影影绕绕的担忧。 裴知南究竟有什么目的？ 万妖塔？ 李清明？ 还是什么她并不了解的？ 还有那个七天？ 裴知南上回所言的期限难不成有何深意？ 今天已是最后一天。 鱼白薇越想，那双桃花眼中的忧愁之色便越加浓重。 若裴知南真在百峰大比上惹出了什么大麻烦，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摆平的，再加上先前那次人尽皆知的闹剧，事态就已经不是她这紫云峰剑主所能把控的了。 在庭院中蹲坐在沙坑中抹眼泪的裴逐鹿身上留下几道印记，鱼白薇闪身原地消失。 转眼便来到了万妖塔前一众高层站立的高台上。 “紫云剑主？” 原先还在谈笑风生评价着门下参赛弟子的长老们，忽而齐齐噤声，一小部分直接是沉下了脸。 可不是单单因为鱼白薇在宗门地位特殊，而是那时李清明出了事后，她这位只护犊子不讲情面的师尊，直接都扛着剑打上了各大峰，使得他们颜面尽失。 气氛一时凝滞。 “白薇师妹，我们刚刚还聊起你呢，说你怎么还不来，”一位身材高挑的宫装美妇朝鱼白薇走了过来，姿态亲昵地搂住了后者的手臂。 女人名叫姜媱，姜家人，是九洲宫礼法堂的堂主，专门负责各大庆典活动。 “师妹你这般急，也是担忧清明师侄？” 姜媱语气轻柔安抚着鱼白薇，“清明师侄也是冲动，大可以过来走个过场嘛，少人年总是这样意气。”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我看清明也不是那种真会逞强的性子，说不定他只是进了万妖塔，并未准备闯关呢……” 她说着，纤细白手一挥，旁边那块晶莹透彻的巨大玉石忽而光芒闪烁，表面上各大峰的弟子姓名也透着盈盈的光。 很快就找到了李清明的名字。 “师妹你看，我就说清明师侄不是那种冲动的……”姜媱的话语声戛然而止， 只因为李清明三字之后，是【死牢第壹拾叁层】 …… …… “呼……” 万妖母树内，看着眼见如烟消散的幽魂，李清明长舒一口气，感受着体内暴动的灵气渐渐归于平静，他的灵脉天生就比寻常修士宽上大半，丹田气海更是广袤，犹如一颗强壮活力不已的心脏。 先前根基尽毁，便相当于那颗心脏再也没法像以往那样在体内运转灵气，更没法将灵气储存。 就好比油箱容量小，顶多行驶距离短，但油箱漏了个大洞，直接是上不了路。 现在经由鱼白薇的修葺，李清明体内的油箱总算是能有油了，这些依靠万妖塔而形成的幽魂灵智全无，也就仅有筑基结丹的实力，对付起还算轻松。 “第十三层……” “离着根部还有着很长一段距离……” “得再赶赶了。” 李清明自语，收起长剑，抬步走向囚牢一侧犹如水波荡漾的光幕。 依旧是轻微的眩晕感。 他抬剑、 落剑、 迈步。 一层又一层地跨过。 然后再是抬剑、落剑…… 不过每经过一层，那些幽魂的实力都会以着不同程度增长，李清明所要停留的时间也再慢慢增加。 倒不是已经到了他需要动用全力的程度，而是李清明每一次都在尽可能地减少自己的损耗，同时又不能耽搁过多时间。 能一剑解决的，绝不会再出第二剑。 所谓的少年剑仙，可不是什么吹捧出来的称呼。 而是一剑一剑在同辈修士中斗出来的！ 伴随着一道道幽魂的消失，李清明身上凌厉气机也愈发凝练，渐渐有了某种实质化的转变，整个人都仿佛是一柄出鞘的利剑。 剑，乃杀人利器也。 这就是李清明所追求的剑道，极致的速度，极致的杀伤力，不顾一切地决然。 一路全神贯注，李清明没有半刻的停歇，心中默默计算着自己还离顶还有多远距离。 至于剑下所灭的幽魂数量，他也没个准确估量了。 到了二十层之后，幽魂数量便已经不是单一出现，而是二三、四五成群出现的，不管是灵智还是实力，都有了某种质的飞跃。 二者叠加，根本不是像之前那样能够轻松解决的。 至于办法？ 李清明连一刻的犹豫都没有，直接开始以伤换伤，在幽魂攻势成功落下的瞬间，便是他寻找的时机。 寒芒一点。 剑光似若惊鸿，剑鸣声声清亮。 围绕在李清明身侧的数道幽魂全都僵直在半空，继而化为淡淡幽芒，落入囚牢墙面上似如血管又像草树根系的纹路之上。 而李清明付出的代价，则是早已破破碎碎的衣裳内，又有几片血红沁出。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李清明忽然笑了笑，自我调侃，原地坐下往嘴里丢了几颗疗伤宝丹，调养气息。 实力不够，那就只能嗑药了。 别的不说，李清明身上的丹药法宝是真的多。 但伤势能恢复，灵气能补充，他的气海却是一直随着他运转灵力又渐渐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窟窿，像是一只小船，怎么堵也都堵不住虫越蛀越多的缺口。 反反复复。 等李清明来到三十层往上时，速度已经彻底慢了下来，身上的伤势也一次比一次重。 原先穿在身上还风度翩翩的白衣，也早是成了竟满鲜血的暗红颜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李清明是头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刚刚解决的一只金丹竟幽影，更是在他胸口留下了一道见骨的伤痕，若是再偏一些，心脏可就被掏出来了。 半晌，李清明睁开眼，双目间已经浮现细密血丝，整个人已经是绷紧的弦，透露着一股虚弱至极的疲惫气息。 等起身时，甚至还一个踉跄差些摔了一跤。 而在李清明顿住身形后，却忽而扭头，对着自己在昏黄烛光照耀下落在墙面的影子开口： “远正师弟，你还要躲到何时？” “现在师兄我精疲力尽，你再不出手可就要错过这种好机会了……” 第89章 你永远都不会懂 “白薇师妹……” “这……” “清明师侄这是恢复修为了？” 看着玉碑上李清明的姓名不断闪烁上升，姜媱也是愣住。 李清明当年的天才之名，可是连他们这些大世家出身的都不得不承认，但修行界最不缺的就是天才，天赋再强，也不如走得稳稳当当，活得久。 得知这个“惊喜”，鱼白薇紧皱的眉头更深了。 她笃定，自家这不听话的徒儿跟裴知南一定是有事瞒着她！李清明再逞强，也绝对不会这般不顾自身安危，莽撞行事！ 而且…… 他之前明明答应过自己了。 冥冥之中的第六感让鱼白薇的面色渐渐有了惨白模样，一颗心也一寸寸地崩裂开，碎成一块一块。 小李子！ 你莫非是真不要命了吗！ 这样滥用修为的结果，只有身死道消！ 鱼白薇一个闪身就要冲进那栋金属暗门，却被姜媱拦了住，“师妹，此时塔门已闭，纵是合道大能来了，也绝冲不进这万妖塔。” 鱼白薇哪能听得了劝，事关李清明，就算眼前是刀山火海穷崖绝谷，她片刻也不会犹豫。 哪怕在她面前的是私交不浅的姜媱，哪怕还有诸多修为于她的门中长辈，鱼白薇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出去。 但在这世间，也只有李清明会容忍她所有的任性。 可仅才是离开高阁的瞬间，她便被一道亮芒闪烁的方形薄膜似的牢笼困住。 “白薇，莫要再胡闹了……万妖塔你是如何都进不去的……” “万妖塔千年才能开放一回，不许你胡来。” 苍老而中气平稳的声音在在场数人耳中响起，姜媱眉头一松，俯身行了个礼，“拜见鱼副宫主。” 来人正是九洲宫的副宫主，鱼问雁，合道境大能。 紫云峰出身，是鱼白薇曾祖祖父的义女，也是她名义上的姑奶，却是个脾气固执一切以宗门规矩为先，不苟言笑的老妇。 有她在，那些生怕鱼白薇又折腾出一番大事的长老总算是放下心了。 唯有那位白家老祖，眼底闪过几丝不安。 可与他相比，白远正心中的不安更甚。 能接过李清明，成为九洲宫这一代的领头羊，论天赋论勤奋论手段他没有一样是差的，小心谨慎也是他不可或缺的品质，同时也不乏果决。 此时不管李清明是试探还是真就发现了他的存在，白远正也不想再隐藏了。 囚牢的昏黄烛光依旧摇曳，还渐渐带上了几分暗红。 白远正也从墙上的黑影中一步跨出，施施然站在李清明面前，也没忘问候：“清明师兄风采不弱往昔啊，还是如此万般难事都不放在心上的风轻云淡。” 李清明点点头，“对付你这种伪君子，是不太需要放在心上。” 白远正一僵，索性也懒得维持什么风度了。 今日，两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只是…… 赢的，一定会是他白远正。 念及至此，白远正脸上反而出现了释然的笑容，亲切又和蔼，“可要再给师兄一些时间，好再恢复恢复伤势？” “还试探呢？又是用假身率先离场让那几位师弟师妹给你充当目击证人，又是暗中藏匿在我的影子中，不麻烦吗？” 李清明摇摇头，把这一路砍得剑刃都多了些缺口的剑丢掉，又取出了一把通体粗粝，像是烧火棍似得黝黑长剑。 “对上清明师兄，再多的试探也是有必要的。” 白远正收敛起所有笑意，面上也多了些肃然，虽说不知李清明是用了什么手段暂且恢复了大半的修为，这一路观察下来，他也是确信了李清明并未完全恢复。 但只要是他李清明，就值得他全力以赴。 他可不是什么狮子搏兔，而是与一只病虎厮杀。 有自信，但依旧保持谨慎。 “那便请清明师兄赴……”白远正正开口，人却已经犹如鬼魅一般原地消失，一身灵气似是雪亮的电光，在这片幽暗的牢笼中犹如巨蟒肆虐云海。 闪烁之间，犹如山呼海啸，以着不可抵挡地千钧之势朝着李清明攻袭而去。 都是要分生死了，谁跟你讲武德！ 他做的，就是要趁李清明不备，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其击杀！ 所有的言语，既不是伪装也不是得意之作，而只是为了此刻！ 幽暗的牢笼也变的明亮起来，缕缕光华自他剑身上落下，每一线都蕴含着盛大的光，又带着无尽的酝酿已久的滔天杀机！ 一声剑鸣嘶哑响起，响彻牢笼，如同死亡的钟鸣！ 摧枯拉朽！ 嘭！ 只是一剑，李清明整个人忽得碎成齑粉！ 可白远正面上却未流露出任何惊喜，反而瞬间就被慌张惊惧占据满。 他低下头， 只见在他胸口处多了一截粗粝的剑尖，上面正染着鲜红的血色。 接着又是几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转动，伴随着剧痛而来的，还有着那种金属与肌肉心脏摩擦的咯吱咯吱声响。 听得令人牙酸，往下是无尽的惊恐。 白远正呆呆愣愣地转过头，看向面无表情地李清明，眼中更是多了几抹惊骇。 “你是何时……” 他话未说完，忽然又呵呵直笑起来。 只因为…… 方才还风华正茂的李清明，此刻居然已经满头黑发灰白，皮肤虽未苍老，可身上那种死意却浓郁到他都能闻见。 是那种任何丹药都弥补不回来的亏空。 显然是动用刚刚这诡异剑术的后果。 “清明师兄，你杀师弟的决心可……” 李清明没让他把话说完，直接又是一剑，将他的生机彻底消灭。 “妈地！” “现在的年轻真是不讲武德！” “要不是我偷袭地更快，还真就遭了！” 李清明喘了几口气，极为熟练地取出一些杀人越货毁尸灭迹必不可少的各类法宝丹药，直接将白远正的尸体溶解地只剩下地面浅浅一层腐蚀的痕迹。 连神魂也没留下丁点。 在修行界，对敌人的半分心软，都是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一番操劳下来，李清明忍不住靠坐在墙边，一边咳嗽一边喘气，掌心都是自己咳出的血迹，他看都未看一眼，只是嗤笑一声。 对着空空荡荡地面开口，似在回应白远正方才的问题。 “你没当过爹，” “又如何能知晓我能有如何的决心……” 第90章 另辟蹊径 白远正设想过自己大概会经历一小番苦战， 在花费一番手段后， 更甚至可能还会受点轻伤， 但结果殊途同归，一定会是以他的胜利告终…… 可是…… 已经没有可是了。 白远正在死前不解的唯有两点。 ——他到底输在哪了呢？ ——李清明怎么就舍得这般以命换命呢？ 甚至就算活下来，也是生不如死。 年轻的时候，纵使平凡，多数人也依旧觉着有天将会出现一场独属于自己的舞台剧。 更别说在这人人‘争’字为先的修行界。 如同白远正这般的天之骄子，是真真切切将家族复兴的重担扛在了肩上，但何尝不是为了自己。 宗再次鼎盛，才会促成他的一生荣光。 换做是他，他不到最后一刻，是绝不会选择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 因而他怎么都想不通堂堂‘少年剑仙’李清明，会做出这样极端的选择。 他又怎知，李清明如何能不极端。 万妖塔千年才能开这一回，此行若是无功而返，他或许便是真的与死无异了。 等着错过这次机会，眼见着自己女儿慢慢从一个精灵古怪的可人儿，变成一只灵智未开的幼狐？ 他没有一丁点的嫌弃，只为裴逐鹿心疼。 李清明不敢说自己是一位称职的好父亲，但绝对是将小家伙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 万般宠溺也好， 言传身教也罢， 他这当父亲，怎能不将孩子捧在手心护着？ 将天底下所有最好玩的，最好看的，最好吃的全带小家伙体验过一遍才是。 呼~ 李清明又是服下几颗疗伤丹药，将这些杂七杂八的心绪全都压了下去，事情可还没糟糕到那一程度，他想这些作甚？ 他挣扎着起身，几下晃荡才站稳了身子。 那一招的代价可不是满头乌发灰白，此时他的身体内部早已经是乌泱泱一片灵气紊乱暴走，近似成了一地废墟，千疮百孔。 若是叫鱼白薇知道了，定然又是坐在那一个劲地抹眼泪，小声哀怨地念叨着那些零零碎碎，一边喊他小李子，一边斥责他就是不听话。 脑中蓦然出现的这个念头，又是让李清明眼前浮起了她的面庞，一时心情便也沉重起来。 二者都是他的至亲，他今日所为，日后二人都会伤心欲绝。 却不得不去做。 但李清明，向来不会后悔。 男人，连这点担当决心都没有，也配称得上是一个男人？ 李清明抬腿跨过通往下一层的光幕，身形消失不见。 落到下一层囚牢后，李清明并未再在提剑应对那些凶猛不知疲惫的幽魂，而是任由它们攻击撕咬自己的肉身。 须臾间，他整个人都薄了几分。 鲜血流了一地，以他为中心朝着四周蔓延，在昏黄的烛光中，显得尤为可怖。 可不知怎的，那些血液在流淌到了墙缝之时，墙面上那犹如根须一样的纹路忽然闪烁起明明暗暗地淡光。 好似在呼吸。 渐渐的，死寂的黑色雾气开始弥漫在监牢之中，仿佛是墙面那些血管根须呼气时所吐出的。 翻涌而绵延，像是张着触须的黑云，缓缓盖在李清明身上，又渗着他的皮肤七窍进入体内，霎时间……李清明开始无意识抽搐痉挛，如同承受着莫大的痛楚。 嘴唇并未被他咬裂，眼角却开始渗透出暗红的血痕。 黑雾中似是藏着某些不可名状的生物，正在他体内撕咬着，连同他的灵魂也渐渐萎靡，宛如一片满是虫蛀的纱布。 轻飘飘，只要有风一吹，便要如烟消散。 这般一对比，刚刚被幽魂撕咬的痛楚，连蚊子叮也算不上。 只是短短集合呼吸，李清明的额头，以及身上各处就已经沁出了片片血红的冷汗！将早已凝结成块的血痂冲落，狰狞无比！ 说来奇怪，伴随着时间流逝，那些幽魂竟慢慢停歇了下来，不再朝着李清明攻袭，而是像无头苍蝇一般，围着他四处转着圈，最后悬浮在半空，晃晃荡荡的。 而他恍惚之间，意识也飘忽到了头顶的黑雾当中，既能看清周围的幽魂，又能感知到了墙内那淡淡的，微不可察的律动生机。 “成了！” 半晌，李清明口中发出一声兴奋低呼，可声音沙哑至极，像是两块尖锐的玻璃，互相来回摩擦，听得人牙根发酸。 踉跄起身，看着自己双臂上浮现的如同老树粗糙的表面纹路，李清明脸上却透露着一股由衷地欣喜。 正如鱼白薇对他的评价一般，李清明确实不是什么冲动意气行事的人，只是一旦决定了什么，那是谁人也无法更改。 准备，却会尽可能做全。 李清明清楚仅凭借自己这半吊子的修为，是怎么都不能可能一层层爬到顶峰的。 只能另寻它法。 先前的目的，只是为了早些将白远正骗出来。 他知道此次百峰大比会不安稳，只是不确定到底是谁会出手，以怎样的手段。 就在见到白远正的时候，李清明便有问题的答案。 再在见到他率先离场的时候，他更是直接确信今天怕是要遭人下毒手了。 李清明可太了解白远正这个人了，性子比其他世家子弟多了一层谨慎，但那种傲气却同样存在。 与其让这颗暗中的炸弹在之后的关键时刻肆意破坏，倒不如一早想办法将其引爆！ 他体内的修为瞒不过的，不如一早显露。 这样还会让他陷入一时狐疑，等重复亲眼所见会迟疑的状态，接着……在这股情绪慢慢累加后，再多迟疑也都会被压下，让他决定动手。 三人成虎，可怕不是那位蠢不可救的君王，而是众口铄金！ 一激，直接就是试探了出来。 那就回到了李清明原先计划的上。 通过裴知南所述秘法，伪装成幽魂，直通塔顶！ 过程虽然痛苦万分，但好在是成功了，他此刻的感受也正如秘法所述。 呼！ 他一脸做了几个深呼吸，面颊因为那股由内之外的痛苦早已变得僵硬，却隐藏不了他的喜悦。 没有犹豫的，他迈步，撞进了那坚硬粗糙的墙面。 一下融了进去，义无反顾的。 有些时候，他的确是不太信身为魔门妖女的裴知南。 可作为裴逐鹿娘亲的裴知南，李清明愿意用自己百分百的真心无底线信任。 与此同时， 塔外却忽然传来几阵骚动。 只因为玉碑上，先是当代弟子中的新任大师兄白远正名字忽得一暗。 接近着…… 那个九洲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字。 也一同灰暗了下来！ 第91章 李清明定与妖女私通! “远正！” 看着自家曾孙的名字忽而黯淡，白家老祖心中大骇！ 本是端坐在靠椅上的身子，突然一颤，就像是做了一遭噩梦！ 见到这番结果，他哪还能不知道信誓旦旦说着一定会收尾干净的白远正，一定是死在了李清明手中！ 可这件事，他却没法放到台面上来说！ 平时与白家交好的几位老祖也是极为默契地互相对视一眼，多也是能猜到几分，有的不满，有的庆幸，有的幸灾乐祸。 不满白远正出手不利，没能解决李清明。 庆与幸，则是因为白远正这一死，白家的落寞已然是注定，而他们族中的子弟，还真争一争这代大师兄的位置。 哪有永恒的关系，利益才是先。 可紧接着，当李清明性名黯下，他们的心情却又是历经了一番强烈波动。 是愈加的数倍的庆幸，也有极个别的惋惜，而多数的，则是有着极为突兀的轻松，像是胸口移开了一块大石头。 原因无他，李清明这样不受管控又相当离经叛道的‘草根’天才，他们实在是束手无策。 没想到这打压，个个都想着招揽到自己族中当姑爷！ 要资源给资源，要功法给功法，要美人……那全族的女人，任你挑，名分不合适的也能再谈…… 总之是想要什么就给什么。 可偏偏这少年像是去了势一样，不为美色心动，而且有个护犊子的师尊，也不缺什么。 纵使是已经跌落山脚，他们也仍旧担心他有朝一日能够潜龙出渊，扶摇直上九万里。 比天赋更难得的，是才情。 李清明身上的那副才情，惊艳到连他们都觉得有些心惊胆颤。 死了好啊，死了好啊。 他们同时又泛起了其他一些心思： 紫云峰当代弟子已亡，那么早有晚有，这位鱼白薇剑主也都是要再择日收徒的。 她若不愿，宗主也会强行逼迫——紫云峰的传承，万不能断。 可当他们望向鱼白薇时，眼中纷纷多了几分诧异。 相处二十年之久的徒儿身死道消，鱼白薇脸上竟未瞧见任何一份的哀痛，反而是那种淡漠至极的平静。 好似死去的，不是她家徒儿，而是旁的什么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反观白家老祖近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心中早已有风暴酝酿，他朝向鱼问雁，行了个礼：“鱼宫主，我怀疑除了这等意外，乃是奸人所做，我提议等此轮结束，彻查参赛弟子……” 白家老祖顿了顿，再开口：“我怀疑门内许是有人与外人私通！” “私通？” 鱼问雁白眉轻皱，“你何出此言？” 白家老祖将关键处稍作隐瞒，直接将前段时间白远正的遭遇说了出来，“据我所知，同样遭了毒手的，还有各家一些弟子。” “继续！”鱼问雁淡淡吩咐。 “前些时日，紫云峰弟子李清明与不知身份的魔门妖女厮混，这些事……宗门内人尽皆知，或许正是他与那位魔门妖女私通……” 白家老祖点到即止，他所说言语，未有哪句有假，之后也是冠上了猜测，让人没法挑毛病。 身为一家老祖，他再愤怒也绝不能冲动行事，而应思考如何将整个家族从这次事件中摘出来，又或者再去谋取些许利益。 转念间，他便决定往李清明身上再泼些脏水，这样一来，白远正的死或许还能让宗门给出一些额外补偿。 可他话音刚落，一股惊天剑气便冲天而起，白茫茫的剑气似如化成了的漫天潮海，在半空形成了一道滔天巨浪。 再一变， 似是成了厚厚的冰雪，使得空中漂浮的水汽，灵气也纷纷凝结。 竟飘起了簌簌零落的飞雪冰雹。 “你若是再敢说我家徒儿一句……” 鱼白薇猛的抬起头，声音清澈，可除了冷漠却再也没掺杂其他任何情绪，整个人仿佛也成了半空那股压迫感极强的澄澈剑气！ 白家老祖也被这股气势镇住，但转念又多了几分底气。 这紫云峰剑主是地位高崇，是天赋异禀，可也还只是化神境修为，而他虽已老迈，却也是返虚之境，也无需敬她多少。 更何况，她如今还被困在原地呢。 “鱼剑主，老朽只是合理推测，事关宗门安危，即便你再怜惜李清明，也该……” 白家老祖话未说完，忽然止住，满目骇然！ 仅仅是眼前一花，他肩头却传来一阵剧痛，可比剧痛更快的是他手臂掉落在地的声响。 不知何时，看台上早已是风雪翻涌。 她鱼白薇也突破了那道枷锁，静静站在自己面前。 可手中并未执剑。 没来由的，白家老祖内心忽然涌出阵阵恐惧，鱼白薇切断他臂膀的，竟然不是什么宝剑，而仅仅是周遭这凌厉呼啸的风雪。 而她， 也已然跨入了返虚之境！ “你若是再提他姓名，” “今日我拼着叛宗，也要将你斩了！” …… …… 雪越落越大。 穿过墙壁后，李清明便进入了墙内另一片宽广的天地。 这棵犹如贯通天地的巨木，之内竟被人凿空，还雕琢出了一节节的阶梯，一直往上不见其高…… 而漫天犹如鹅毛的黑色雪花，也大片大片落下。 静下心，李清明还发现了这雪花下落的频率，竟还与内壁那些血管律动的节奏一致。 他一直往上，喘着气攀岩到最顶层。 果然是见到了裴知南所言的那庞大的根系，以及一处往下凹平台，他找到最中间的树环，割开手腕，任由鲜血滴落。 裴知南有言，此处还需以鲜血浇灌。 可需要多少却未言明。 李清明也没在意，只是默默放着血，一边往自己口中喂着各种丹药。 反反复复。 整个平台已然成了一个血池。 他强撑着继续，却始终还没有停止。 这一停，他或许命都要没了。 最后还是身体一晃，直直朝血池中躺倒而去。 昏厥前。 在他模糊视野之内，似是有个铃铛虚影一闪而过。 第92章 第三种选择 人体的各种机制其实相当奇妙。 裴知南曾屠了一座山头的土匪窝，却未取了那土匪头子的性命，而是让他亲眼瞧着旁人的脑袋大一颗一颗往下落。 几日下来等他又困又饿，精神恍惚。 她将他蒙上眼，用稍微锋利的刀子在他手腕上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再在用滴漏模拟血液落地的声音。 那无恶不作的土匪头子开始痛哭流涕，不断哀求。 结果大大出乎裴知南的预料。 那位有着筑基境修为的土匪，别说修士肉身的自我而修复能力，就算是凡人，那处的小伤口很快也只会变成一道红印。 他最后，还是硬竟生生被自己吓死！ 自此，裴知南才知道，死亡的恐惧，可不是什么修为所能抵抗的。 可是…… 裴知南看着整个下凹的平台，已经再落不进一滴血，忽而沉默了。 血汪汪一片，都是李清明体内的血液。 有新有旧，旧得不够了，便用各种灵丹补充气血，让那颗早已负重不堪的心脏如同水泵一般制造新鲜血液。 同时，他李清明还得用利刃在自己身上割了一道一道口子，打熬多年的体魄有着极为强劲的活性，愈合能力也极为显着。 口子若是愈合了， 再割。 再愈合！ 再割！ 新伤添旧伤，瘫靠在边沿的两只手臂，早已是密密麻麻的伤痕。 而原先因为那招阴邪剑术本就变得有些单薄的身体，此时更瞧上去更是有些皮包骨头的模样，加上那满头灰白头发，宛如一具干尸。 李清明为何能做到这种地步？ 这个问题， 站在平台边沿的裴知南也不知道答案。 “我说什么，你李清明便全都照做？” 化身为半幽鬼的秘法，是她告知李清明的。 挖出树心，需要将这凹坑用自己血液填满的步骤，也是她告知李清明的。 从头到尾的所有，全部的全部都是她裴知南所言所语。 可她却没告知那道秘法会给人带来多大的痛楚，也没说明这个下陷的凹坑，究竟需要多少的血液才能填满。 而他李清明，连真假都未确定，便义无反顾地一一照做。 一路以来，都未有半点的犹豫。 连性命也抛之在脑后。 可她，明明是编织了一个半真半假的谎言！ 小家伙是有缺陷，可早早就被她以耗费了极大代价补全，剩下的也只是一些小毛病。 这万妖之塔是妖族某位大能的刑罚重器，但却没什么能够弥补妖族先天不足的万妖母树树心，有的只是千万载来累积下来的万妖心核。 裴知南不觉得李清明会真的半点怀疑没有！ 堂堂李清明，岂能如此蠢笨？ 偏偏他一步一步全都做到了极致，连性命也完全抛之不顾！ “真是个……” “蠢货！” 裴知南依旧冷声叱骂着，绝美面庞上却不知何时早已挂上了两行清泪。 自打记事起，她便未再为旁人流过任何一滴眼泪，可此时泪水却如同决堤一般。 她这妖女，本就是天性凉薄。 心冷如冰、似铁。 除了自己之外，裴知南认为世间再无自己所能相信的人，也没人值得上她的信任。 所以李清明表现得再疼惜裴逐鹿，她还是没法确信他李清明能真心对待小家伙。 现在能，可…… 等她不在了之后呢？ 等李清明又有了新的欢好之后呢？ 又或者他将来又有了新的孩子，他还能真心对待裴逐鹿吗？ 裴知南不知道，更没法确定。 对她来说是没有所谓的以后。 故此， 她需要借助这样的一个谎言，再让自己的心多上几分安定。 若是李清明真能真心疼爱裴逐鹿，那她真就舍了一身寿元满身精血，给李清明重塑根基又如何？ 李清明苦于争斗幽魂之时，裴知南以着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李清明设计斗杀白远正，一身生机变成与那头灰白长发一般枯败时，裴知南的心口有些烦闷，堵得慌。 李清明同化成幽魂的时候，她又是默默瞧着，嘴唇却已经抿在了一起。 等到了李清明疯魔似的，不断在自己手腕上切开一道道新伤口时，裴知南忽然开始动摇了。 ——自己，真有必要这样吗？ 有！ 必须如此！ 我裴知南的女儿，如何能随随便便交到旁人手上抚养？ 裴知南在心中这样告诫自己。 但在见到李清明昏厥后，先前所有的心理建设，通通都被摧毁殆尽。 李清明未有任何迟疑的一幕幕，她一次一次的自我怀疑，都让一颗种子在她内心飞速扎根发芽，似是占据了她的脑海，掌控起了她的四肢。 以至于她不知怎的就也举起了自己的那柄长剑，在手腕上划开一道深至见骨的伤口，带着淡淡金黄流光的血液也往下滴落。 而她，再次显露出那惊艳无比的妖形人身。 身后九道如同白雪的狐尾，也将李清明护在其中，托至她身前。 叮咚~ 在第一滴血液落入血池的一瞬间，整个由万妖木树凿开的凹坑忽得也跟着泛起阵阵暗红的幽光，接着位于顶部的整个庞大根系，也瞬间闪过一层亮光。 血池中的血液飞快流转，眨眼间便见了底。 整棵万妖木树，好似活过来一般，表面的锁链也颤动不止，似是有电流经过，致使整棵树都渐渐复苏，生机愈发浓烈，表面的鳞皮也缓缓颤抖，落下片片木屑，颜色也从那种晦暗的暗红黑慢慢多了些许的棕色。 塔底的枝干上，也有了点点蒙蒙的绿意。 裴知南还有一件事未告知李清明，她来九洲宫还有个极为胆大的目的——夺走这个曾经的妖族重器！ 以增加自己的筹码，去搏一搏那她早已注定的结局。 顺道的， 将那些九洲宫的弟子一并杀了！ ——我裴知南的玩物，岂是尔等这些废物所能欺辱的？！ 因而先前才将那事闹得如此之大。 许是出于裴知南的自傲，她并不想让李清明，因为自己而惹上一身骚。 ——当主人，怎能让手中玩物替她背锅？ 她要叫所有人知晓，所有事都是她妖女裴知南做的！ 可这个计划 ，不知何时，就被裴知南放弃了。 经过千万载的沉寂，一旦这棵万妖母树重新焕发生机，所生首片的绿叶可谓自古仅有的至宝，奥妙无穷。 她本是做了两种准备。 最好的结果，自然是她完成自己的目的，再帮李清明重塑根基。 但此刻…… 裴知南却做出了第三种选择。 她既然当不好一位娘亲。 那便送小家伙一个更好的阿爹好了…… 添上她的一身精血，万载寿元…… 这番造化，究竟能让李清明到达如何程度，裴知南自己也不知晓。 她想做，那便就也做了。 衔来拿一片通体翠绿好似玉石，带着点点盎然绿光的叶片，裴知南垂下头颅。 以着极为温柔的姿态，慢慢贴住了李清明那双干枯的嘴唇。 “李清明，” “我裴知南可不会欠你什么……” —— 后面还有两章或者4k的大章，因为是连贯的剧情，晚上连着写完一起发。 第93章 一夜星辰 “嘶~” 李清明忽然惊醒，捂着的疼痛无比的额头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吸着冷气。 仿佛做了一场冗长复杂的噩梦。 “这是哪？” 他转头四顾，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茅草屋内，脑袋昏昏沉沉，四肢也软绵无力。 仔细回想了一番，李清明一拍脑袋。 记起来了！ 他叫李清明，桃源村的穷酸书生，从小父母双亡，家徒四壁，好在运道不浅，有个极为能干的青梅竹马。 自小两情相悦，还没拜堂成亲，却已定下了名分。 虽然她脾气不好、性格冷漠……还有诸多重重缺点，对他这个相公却是极好的。 他身柔体弱，在家苦读，只为了来日金榜题名，许她一生荣华富贵。 前阵子骤然下了一场大雪，他不慎感染风寒，在床上一连躺了好几天。 “对了！我家娘子呢？” 李清明踉跄下床，推门而出，便是见到了一张在白雪中更显动人心魄的绝美面庞，纵使是穿着一身布衣，手中挽着一个竹篮子，一头秀发用了张蓝布包裹着。 与一般村姑的打扮没什么不同。 却难以掩盖身上的那股令人不由惊艳的美感。 只是依旧赤着脚，踏在皑皑白雪上。 “娘……” 李清明下意识地开口呼喊，却发现自己居然喊不出第二字来。 而裴知南似是被戳到了什么痛处，下意识就捂住了自己的胸膛，是极为快速的动作，好似已经形成了某种本能。 “娘子，你回来啦？” 李清明再开口，终于是将心中话语喊了出来。 “嗯。” 裴知南点着头，将手中的竹篮子往屋子中的桌子一放。 “让我看看，娘子今日又买什么菜回来，”李清明凑过去一看，却直接瘫坐在地。 “娘，娘，娘……” 他嘴皮子颤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盯着从竹篮子里爬出来的三角毒蛇，瑟瑟发抖。 竟然是一篮子的毒蛇千足长虫一类。 “怎么有只还没死？” 裴知南手一伸，直接揪住那条逃离竹篮的毒蛇的尾巴，手一扬，再往墙壁一砸。 毒蛇直接没了气。 又被她丢回了竹篮。 “娘，娘子，”李清明吞咽了几口唾沫，仍旧有些心慌，“你怎么抓了这么多蛇回来？” “坐蛇羹，给你补补身子。” “胡说！我身子哪虚了？”李清明下意识地想要争辩，说到一半脸却红了，记起自己这才受了风寒，然后讪讪念着：“那就辛苦娘子了。” 在他印象中，他家娘子的手艺颇为不俗。 简直是天下第一好！ 等一锅卖相极好的羹汤端上桌的时候，他更是搓搓手，先给裴知南盛了一碗，然后才给自己盛了一碗，迫不及待地享用起来。 可下一秒，他却差点吐了出来！ 这踏马是人能吃的东西吗？！ “怎么，相公可是觉得我手艺不好？” 对上裴知南那双略微挑起眉的双眸，李清明咕噜一声直接咽了下去，接着又是三两下将碗里的汤羹全都吃了下去。 李清明吃得太急，呛得连连咳嗽，然后竖起大拇指：“好吃！太好吃！娘子的手艺是世间第一好！” “所言可真？” “当然！” 李清明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我绝不欺骗娘子。” 裴知南的美眸中，流光溢彩闪烁，手推了推那小铜锅，“那你慢些吃，这里还有半锅呢……” ？？ 李清明脸上的笑容差点就憋不住了，但也还是点着头接过，低头哼哧哼哧地吃了起来。 边吃边夸。 “蠢货！” 裴知南轻骂一句，脸上却多些艳艳的笑意。 哪怕是自己编织的梦境，这也足够让她欣喜了。 她能为所欲为，而李清明也会是那个最为真实的自己。 裴知南想要的东西有很多很多，偏偏却比谁都还要容易满足。 天色很快便是暗了下来，李清明点起了摇摇曳曳的烛火，看着坐在桌边迟迟不肯上床睡觉的裴知南，心头有些挠挠痒。 “娘子，该睡了。” “你先睡。” 李清明哪肯，都是有婆娘的人，不亲热亲热怎么能睡得着？ “娘子，你为什么大冬天的不穿鞋？” “因为……你曾送我的那双鞋，我找不着了……” “没事没事，相公我帮你捂捂脚~” 在软磨硬泡与百般哀求下，裴知南终于是进了被窝。 可李清明又不乐意了。 “为什么我要躺着？” “因为你大病初愈，就该躺着。” “那我什么时候能在上面。” “下次一定。” “娘子你莫要骗我。” “李清明，你还要不要？” “要要要！” 一夜无话，却偶尔会有几响语气声被呼呼风雪声掩盖。 接下来的日子，李清明终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琴瑟和鸣，随着天气渐渐变暖，他身上的风寒之症也在慢慢退却。 随着早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 李清明却发现，他娘子的那一头乌发间，竟渐渐多了些白发。 而他才开口问了一次，第二天那些白发就消失不见，以至于他都以为自己出现了什么幻觉。 李清明实在觉得他家娘子过于辛劳，偏偏他这身体又干不了什么重活，只能想方设法地对裴知南好。 为她洗脚，为她捶肩按摩，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会讲些故事给她听。 “娘子，今夜我讲幽魂聂小倩的故事给你听。” “幽魂？不是狐妖吗？” “啊？”李清明眨眨眼，总觉得有哪不对劲。 “你上次说过了，”裴知南圆上了，又问：“如果我也是什么狐妖，你也会向宁采臣那样对我不离不弃吗？” “那当然，”李清明不假思索地回应。 狐娘什么的可不要太棒！ “如果以后的我不是我呢？” “什么意思？” 裴知南沉默半晌，“就是比如你在一个大世家出身，什么都不缺，身边所有人都对你好到不能再好呢？生怕你磕着碰着，连你不小心受个伤都会对你百般指责？” “这不是挺好的吗？”李清明眨眨眼，听着觉得有些怪怪的，但心想这种当少爷躺平的日子，可是他曾经最渴望的梦想，“这不是说明大家都是真心疼爱你吗？” “但如果，忽然有天你得知。” 裴知南低垂下眼眸，语气是那种无人可懂得孤单落寞，“你的存在，只是为了让族中某位存在降临的呢？所有人对你的好，根本也不是出于对你喜爱……只是因为届时占据你身体的另一个你。” “你存在的意义，也仅此而已……” “你自知无力抵抗，却依旧想着拼死一搏，想要玉石俱焚。” “可偏偏因为一些意外，你又有了心中惦记，在意，舍不得的人……” “你太过害怕自己变得软弱了。” “所以你想狠下心，杀了他们又或者抛弃他们，却怎么也做不到。” “最后，你才意识到……自己的默默离开，去接受自己既有的命运。” 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些许情绪，李清明忽然觉得胸口有些揪心的疼痛。 “害，娘子你这何必这般多愁伤感，”李清明扬起笑容，他不清楚裴知南为什么忽然要说到这方面，难不成她有过这样的经历。 唉，怎么可能嘛。 不过他还是将裴知南搂在了怀中，吻了吻她的额头，“娘子你这是看那些志怪小说看傻不成？” 裴知南还想说些什么， 李清明却又是早她一步开口：“纵使天下人都不是诚心对你，框你，骗你，但我对你始终如一。” “那我若是离开了呢？” “那为夫山穷水尽，也会找回你……” 裴知南久久未语，只是盯着李清明的面庞，看了一眼又一眼，似是想要将他整个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李清明被瞧得有些面红，凑到她耳边，低声说： “娘子，我们要个宝宝可好？” 明明是春日，屋外又是飘起了呜呜的风雪声。 可好景不长。 不知怎的，村子里忽然就传了某些奇奇怪怪的传言。 “李家那小娘子就是那吃人的妖怪！昨夜来我羊圈里偷了一只羊！” “可不是吗！我前些日子瞧见她在山里头明明是满头白发的，一回来又是成了小姑娘模样。” “怪不得，去年冬天，咱们村里一下去了那么多老人。” 流言，是最具杀伤力的武器，无孔不入。 李清明并不在意，可在他门口却渐渐多了些污秽之物。 公鸡血、黑狗血、童子尿……那些传闻中能对付邪祟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出现在门口。 他一出门，就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李家小子，我劝你还是早点离着妖怪远点的好。” “你这些年病成这样，定然是她吸了你的阳气！” “真不行，我们就找个法师来收了她！” 李清明气得夜夜难眠，忍无可忍，天一亮就出门要去好好说道说道这些愚民。 等裴知南归来，便是见到了鼻青脸肿满身乌青的李清明。 “这么大的人了，你理会他们作甚？” “谁叫他们天天在背后嚼舌根，”李清明开口，疼的龇牙咧嘴，“咱们明日就搬家！” “搬去哪？” “随便去哪，隔壁村不行，那就去山里！” 李清明说做就做，圣贤书也不看了，待到在山里搭建好了木屋，便与裴知南搬进了山中，颇有些神仙眷侣的样子。 春去夏来。 可某天，你在林中闲逛，忽得遇见了一位仙风道骨从天而降。 “少年，我见你根骨不俗，可愿与我去往仙门修行，待到修为有成，不止荣华富贵应有尽有，还能得道长生！” “荣华富贵？” 李清明眨眨眼，他深知这老道的确是那所谓的神仙中人，但在意的还是荣华富贵，他可没忘了自己答应给裴知南许下的一场荣华富贵。 老道点点头，“届时什么王权富贵见了你，也要跪拜于地！” 李清明不在意这些，只问：“要多久？” “百年。” “那算了，我可是答应了陪我家娘子到天荒地老！”李清明一听，直接拒绝。 “百年苦修，换来千年万年长生，你竟然不知其中孰轻孰重？” “那也比不过我与我家娘子恩恩爱爱。” 老道一脸严肃，“你难不成不知道你家娘子是头狐妖？” “胡说八道！” 李清明脸一沉！ 可老道却大袖一挥，一个生着狐耳狐尾的女子落在了地上，气息萎靡。 正是他今日还未归家的娘子裴知南！ “如今可信了？”老道悠悠然问。 “信你娘个勾八！” 谁知李清明直接是一声怒骂，将奄奄一息地裴知南抱在怀中，双目血红地盯着老道：“无耻老道，竟敢伤我娘子？！” “那是妖！” “这是我娘子！” “除妖护道，那是吾辈正道修士所责！老道手中可不沾任何无辜之人的姓名。” “滚你妈的！” “你只要手刃这只狐妖，老道定然将无上仙法传授与你。” “滚你妈的！” 一通争执，似是太过可惜李清明这身资质，老道松了口，“只要你与她合离，我便带你享受无尽荣华富贵。” 李清明还是极致的嘴臭，却已经拿出一柄匕首横着在自己的脖颈之间，一下就割出了一条血痕。 “你这正道修士心怀天下是吧？你若是再说一句，那我就成了你手下第一条的无辜亡魂。” 李清明的坚决，终是逼退了这老道。 待他离去后，他忽得大口大口喘着气，低头百般查探裴知南的伤势。 “你……不怕我？” “怕什么？” 李清明有些哽咽“常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娶了你个妖精……” “你既然喊我一声相公，”他接着坦然一笑，“那我就当个妖精官人呗。” 他将裴知南抱回他们的小竹屋，悉心照料，每日出去寻找草药都要落的一身伤。 若是这般他也不觉得劳累。 可裴知南身上的伤势却越来越重，这让李清明满心哀痛，日日夜夜都像是丢了魂。 他知道，他家娘子命不久矣…… “娘子，我们成婚可好？” 李清明这样说。 “成婚？” 裴知南眼中似是多了些光彩，仿佛回光返照，“你还愿意娶我？” “说什么胡话呢！你是我娘子，我是你相公，我不娶你娶谁？”李清明忍住没落泪，转身就去买好了喜烛，给窗户贴上囍，还置办了一身极为喜气的婚服。 红得艳艳。 红得让人欣喜。 裴知南那满头银白，衬得红装似血，眼眶也是映上了同样的颜色。 他们无父无母，于是拜天拜地，夫妻对拜。 烛光下，裴知南那张本是苍白如纸面孔，却染上了这世间最为美好的淡淡红妆。 “相公，我想要一捧花。” “我出去找。” “如果今夜有漫天星辰可看就好了……” 星辰，会为所有妖族指引方向。 也是所有妖族归宿。 “我……” 李清明顿了下，今天乌云遮天，花他能找，星星他如何能找。 “好！相公去给你找！”李清明还应了下来。 看着李清明这番模样，裴知南终于是露出了那种极少极少却又明明艳艳的温柔，连春阳化雪也不及万一的温柔。 她是在无理取闹。 不为别的。 她仅仅只是想要体验一回何为偏爱。 在自己做出那般难吃的食物，李清明没有半分嫌弃，吃了个干干净净。 这是李清明对鱼白薇的偏爱。 在众人对她嫌恶至极的时候，李清明仍旧是站在了她的面前。 这是李清明对小家伙的偏爱。 在自己与一生荣华富贵面前，李清明还是坚定地做到了他所答应的那般，甚至愿意抛弃性命。 这是李清明笔下宁采臣对聂小倩、许仙对白素贞的偏爱。 即便这是一场虚构的，待李清明醒来完全不会记得半点，只有她裴知南知晓的梦。 也足够了。 在这场梦中 所有的偏爱，都属于她裴知南一人。 渐渐的，梦中的她也是闭上了眼，她近乎是将自己的性命，全都给了李清明，无处不在的疲惫感也渐渐将她吞噬。 等迷迷糊糊中听见李清明回来的脚步声，她撑着眼皮，无力地开口，带着些许的贪恋：“相公，花呢……” 李清明应着，将一束花放到了她的眼前。 裴知南只是瞥了一眼，模模糊糊地瞧见了一捧花，她分不清颜色，看不清模样，却觉得这大抵是世间最美的一捧花了。 “娘子喜欢吗？” “喜，喜欢……” “还有呢！” “还，还有什么？” 裴知南只当李清明是在哄她，却也费力地睁开了眼，缓缓的。 然后却是微微愣了住。 只见李清明吹灭了烛光，又掏出一只布袋子。 嗡嗡嗡的， 很快就有点点荧光从袋子口飞出…… 飘飘晃晃，没一会儿就飘满了整间屋子，淡淡黄绿色光点，浮在二人身边。 没了烛光的屋内， 这一点一点，就好似漫天闪耀的星辰。 “为夫给你摘来的漫天星辰。” 裴知南眼前顿时一片模糊，不知何处而来的泪水，竟在瞬间模糊了她的视野，又沙哑了她的声音。 “李清明，你能再喊我一声娘子吗？” “娘子。” ——（此卷完） 卷末总结 五千多字，一口气写完，有点累。 【你许我一方星辰，我予你一路青云】第一卷剧情到这里大致就结束了，第二卷的后续会转新地图，去往妖族秘境。 嗯，开启新地图，拯救妖女y。 裴知南所做的选择都是有原因的，之所以会选择以身成药，前文也有一些相关语句。 但相关之后的剧情，也没法直接先全部讲清楚，但在这章也算是有做了简单的阐述。 她是妖女，是狐族最为尊贵的血脉的存在，却是为妖族某些计划而准备的容器。 所以不愿意接受被安排好的命运。 所以想不顾一切地抗争，就算死，也绝不低头。 但因为有了小家伙，裴知南却慢慢犹豫了，担心自己离去后，裴逐鹿没人照顾。 所以想着“考验”李清明，看他是否能当好父亲的角色。 小家伙的离家出走，也是她的安排。 她来九州宗的目的也还有上一章说的夺得万妖塔，充当自己反抗的筹码。 但在与李清明一家三口的相处中，她还是在潜移默化中被影响，越来越犹豫，不断有了一些改变。 再得知李清明重塑根基需要那样的条件后，她更是犹豫了。 又是想要试探李清明，然后故意撒谎，却也决定好若是李清明真的为小家伙豁出去一切，那她就以身为药，帮他重塑根基。 自己则是用万妖木树的初生之叶，恢复一身寿元修为，再去抗争那必输无疑的命运。算是两全的完美解决办法。 可最后，她还是犹豫了，也就是这章所说她最怕的心软。 她害怕自己当不成一个好母亲 心软了，那她就也当不成原先的妖女，决定要给李清明与裴逐鹿一个更好的将来。 而将来又于实力挂钩，所以她要送给李清明一份造化，回到妖族接受自己的命运，也是另一种方式的抵抗。 这也是这一卷名字的由来——你许我一方星辰，我予你一路青云。 因为裴知南本身的【妖女】人物设定，没法像普通甜文那样平直快，注定是要有各种波澜，会有不同阶段的心理变化，才会真正直视这份感情。 男女主注定了是要相爱相杀，感情也不会一帆风顺。 也是第一次尝试这样的写作方式，如果有不喜欢的，我尽量多听多改。 也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三鞠躬！ 第94章 万妖母树的树心 在凡人的认知中，天灾远比人祸要来的可怖。 暴雨磅礴下顷刻轰塌的高山，奔涌吞没房屋的洪流，地龙翻身的裂缝大坑……都是足以吞噬无数鲜活生命的仙人之怒。 可在修士眼中，纵使他们已有了填山倒海之能，甚至凡人口中的一些的灾祸也是出自他们之手，却依旧对一些天灾谈之色变。 境界越高，越是会对这个世界抱有敬畏之心。 “宫主，这难道是……是那传说中能使天枯地裂的暗潮来临前的征兆？” 不知何时，万妖塔周遭百里忽而飘起了鹅毛大雪，不是先前鱼白薇破境时的雪白飞雪，而是点点如墨，瞬间让周遭的光线暗淡下来。 雪花又开始簌簌落下，没过多久，厚重的乌云已然遮挡住了整片天穹。 众人抬头看去，整片天穹之下好似黑潮滚滚，其中似是存在着密密麻麻的魑魅魍魉，隐隐还有些难言的直达人心的呓语。 不祥而诡异。 鱼问雁那张透露着几分岁月沧桑气息的面庞，也凝重异常。 她伸出手，张开手掌接住了几片黑雪，只是瞬间这片冰凉的漆黑六角晶片便融化成水。 可在她掌心，竟出现了一点伤痕。 即便瞬息消失，也给众人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只是一片妖异的雪花，竟能给一位合道大能造成这样的损害！ 还未等他们回过神来场中的弟子陡然发出阵阵慌乱地叫喊，只见那漫天黑雪落下时，若是落在他们肌肤表面，竟化成一只扭动的如同而细丝线似的黑虫。 不断朝着皮下钻去，发着急促的“嘶嘶”叫声。 而不管是那些毫无灵力的野草枯木，还是在这片蛮荒山脉中绿意盎然的灵植，被这黑雪一落，纷纷是生机殆尽，一点一点灰败，最后在地面慢慢堆砌起小小一尖的尘埃。 “诸位长老，”鱼问雁当机立断，“劳烦带领众人退离此地百里，不！千里！” 她又吩咐道：“即日起，所有九洲宫弟子皆不许踏入万妖塔方元千里范围，违令者严惩！” “那尚在塔内的弟子呢……”有长老问。 鱼问雁沉默几息，“做最坏的打算，以保全其他弟子为先。” 台上在九洲宫内斗喊上名号的宗老，纷纷原地消失，飞落场中开始疏散人群。 即便是被鱼白薇切去一只手臂的白家老祖，也遵守了鱼问雁的号令。 “鱼白薇！你给我待在这！” 而见到一身气机还未平稳的鱼白薇又是趁机要冲去万妖塔，鱼问雁又是将其困住，冷声道：“大难当前，你莫要再耍小性子添乱了！” “我要寻我家徒儿。” “李清明已死！” “姑奶奶，我家徒儿吉人自有天相……” 鱼白薇木着脸，双眼噙泪，神色一半哀痛一半漠然，本就不相干的两者相容，最后却成为了最为简单的执拗。 看着这张她从小看到大面庞，鱼问雁想要更强硬些，最后却还是柔软了下来。 “那小子是有福道的人，许是塔内发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意外。” “对的！” 鱼白薇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抱住了一根浮木，整个人趴在了上面，疲惫不堪却已然有了鲜活的希望。 “姑奶奶，你快让我去将我家徒儿寻回来。” “鱼白薇！” 鱼问雁呵了声，指着天上的黑雪，厉声道：“你难道不知道这暗潮来临之时，方圆千里绝不可能有任何生机弥留吗！” “这是天灾，连吾等修士都不知道来历，无法解决，自古便有的天灾！” “我知道的。”鱼白薇点着头，目光却是朝向着不远处的万妖塔，“可是我家徒儿还在里头呢……” 鱼问雁顿住，连呼吸也都停滞了几秒，默默在心中念叨了句： “痴儿……” 接着毫不顾忌她这紫云峰鱼剑主的脸面，直接将其打昏带走。 李清明是生是死她不知晓，或许真就死在了万妖塔里头，又或许真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若是活着，有着万妖塔在，大抵也是能够逃过一劫。 可若是让鱼白薇傻傻留在这，那她必死无疑！ 这黑雪，在整个修行界，都寓意着不祥与死亡！ …… …… 塔外突如其来的天灾，并未影响到千里之外，也没给尚在塔内李清明带来什么麻烦。 “我这是还活着？” 靠躺在平台上李清明缓缓睁开眼皮，觉得脑袋有些昏沉，像是刚从一场冗长繁杂的梦境中醒过来。 等等！ “这个感觉为什么如此熟悉？” 李清明困惑，接着却没时间细想，相比脑海的昏沉，他的四肢全身，都在给他传递着着舒适得不能再舒适的讯号。 像是疲惫多日的身躯，舒舒服服地泡了一夜的温泉，连脚底板都是舒坦的。 他动了动了手臂，只觉其中充斥着前所未有的强劲的力量。 而且…… “我这丹田灵海又是怎么一回事？” 李清明这才发觉，自己浑身的暗伤不仅消失地干干净净，原先又成了破洞的根基竟恢复如初…… 不对！ 该是换了一副面貌。 更大， 更长， 也更为……广袤！ 他的资质，所打熬的根基，本来就是千万人才能出一个的那种，此时却是成了那种古籍中对那些传奇先辈一般的描述。 甚至……愈加夸张。 修为似乎也涨了一大截！ 李清明没有被这种欣喜所蒙蔽。 他清楚，自己身上的这些变化，绝不可能是凭白而来的。 定然是发生了某些自己不知道事…… “是裴知南？” 李清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妖女的那张面孔，此行种种，皆是因由她而起。 不知为何，一念及这个姓名，心中忽然就涌出一股难言的酸楚，接着又是空落落的一片寂静，让李清明忍不住皱眉沉思。 “算了，先将这万妖木树的妖心取了先。” 此行最重要的，还是这件事。 而等他按照裴知南所言，挖出那块只有拇指大小的树心时，李清明却忽然一顿。 因为那颗犹如琥珀似得树心，瞧着隐隐与裴知南身上那只小铃铛有些相似。 滴答~ 一滴眼泪落在地面。 李清明抬手抹了抹自己的眼角，自喃道： “奇怪，” “我哭个什么劲？” 第95章 多了个孩子? 李清明将这万妖母树的树心收起。 本想要直接离开，却总觉得自己似乎是遗忘了什么似的，有些烦躁地围绕着树桩平台绕了几圈。 他极少这样烦躁。 他笃定，自己一定是遗漏了什么事情。 可左思右想，绞尽脑汁，也记不起半点自己到底是遗漏了什么！ “不对，不对，我一定是忘记了什么！” 李清明越想越是烦躁，甚至隐隐多了种想要大战一场从而发泄内心愤懑的冲动。 但更多的，是某种惶然不安。 “先前我明明快些是要撑不住了，绝不可能一觉醒来就像是回炉重造过似的。” “裴知南！” “一定是裴知南来过了！” “又或者是她一直都在暗中？” “这妖女到底又是瞒着我做了什么事！” 莫名其妙的，李清明心头又开始担忧起来，为裴知南而担忧！ “为什么永远都要顺着自己的性子来？就不能跟我稍微商量商量？” 或许是出于某种第六感，也可能是因为裴知南之前不自知流露出的死意，让李清明更加认定这妖女又是瞒着自己做了什么事。 自己这一身的变化，也绝对是出自她手。 更甚至…… “不会是把小家伙丢给我养，然后自己独身去做什么事去了？还是极为危险的那种？” 李清明一阵思量，只能按照裴知南的性子做了些猜测。 “不管如何，得先是出了这万妖塔先。” 李清明踏着螺旋状的台阶，竟发觉塔内那些无处不在的幽魂竟然全部消失不见了。 而且…… 随着他每踩下一块台阶，整块台阶便会忽而变得亮堂起来。 似是方便他足够瞧清楚往下的路。 而塔内墙面也都是泛起了幽幽的光，虽仍旧是那种血液似暗红，却多了些许难言的生机。 甚至…… 让李清明感受到了几分亲近。 亲近？ 李清明顿住，重复确认了数次，确定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棵庞大无比的擎天巨木，对着自己有种孩童般的亲近与依赖，还能朦胧地向他传递一些模糊的念头。 李清明尝试着与其交流，也得到了朦朦胧胧的回应。 懵懂纯粹地像是一张干净的白纸。 也像…… 他多了个孩子？ 渐渐的，他的心头更是多些明悟，只要他愿意，似乎能够操控整座万妖塔。 李清明心念一动，阶梯竟然一层层亮起，眨眼间就照亮了整个万妖木树的躯干内部。 他动了动手指，脚下的台阶竟然自动滚动起来，像是地铁进出口的电梯，直接让将他送到了塔底。 “这座塔……” “成为了我的法宝？” 李清明不敢置信地泛起这个念头，同时心中也愈加的困惑。 等落到塔底，李清明也遇见了同一批进入万妖塔的同门。 “清，清明师兄……” 其中一个有些面善的男弟子脸上露出几分诧异，也行了个礼。 李清明点了点头，问：“你们为何聚在门后不出去？” 这位男弟子解释道：“不知为何，我们就算运使令牌也无法将门打开……而且，白师兄与清明师兄您也还未下来，我们便也就在这等着先了。” 出不去？ 李清明眉头一皱，当今心头微动，原先万妖塔乃是无主之物，尚能凭借着令牌出入，如今有了自己这个主人，自然是无法通行。 “袁辉，你有什么好解释的。” 就在这时，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弟子不耐烦开口，瞥了李清明一眼，语气带着淡淡的敌视。 “白师兄如今才是我们的大师兄，我们在这等的是他一人，想他想办法带着我们出了这万妖塔……” “不过想来白师兄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下来，他此次又是要赢得百峰大比的第一吧？” “也只有像白师兄这样的俊杰，才值得……” 她话未说完，李清明也足够清楚后头。 不就是嫌弃他这曾经‘第一人’如今是个废人，不配他们这群各峰的骄子喊上一声师兄吗？ 李清明实在懒得搭理这种明明早已是个大姑娘心智却跟小女孩似得‘仙女’，也早早习惯这些言语，心中甚至有些想笑。 还白远正夺得第一。 灰都不剩了，还第一？ 然而！ 下一秒，位于他们头顶的枝干，忽而像似活过来似的，犹如灵蛇触动，瞬间将她四肢锁住，拉高至半空！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女弟子大惊失色，慌忙呼救。 那些同门见了，也是纷纷取出法宝符箓，可却连在那些枝干上留下丁点痕迹也做不到。 只是瞬间，刚刚还像是一朵娇花似的女弟子，就被折腾成了血淋淋的惨烈模样。 李清明看得津津有味，这棵万妖母果然是有灵的，见他受了气，一秒钟也忍不住。 但到这也就停了。 李清明又接受到一些模模糊糊的念头，大概意思是要如何处理她，是要关进笼子还是…… 还有类似‘外面……危……险’‘晚，晚点出去的……’念头传递而来。 李清明默默回应，那血人便扑通一声掉到了地上。 “师妹！” “师妹！” 众人围了上去，赶紧探查起对方的状况来。 他不会滥杀无辜，如果只是这样就要动手杀人，那他或许要屠了九洲宫大半的弟子长老才能报复这些年的憋屈。 但他更不是什么圣母婊， 祸从口出。 无亲无辜的，在外可没人要顺着你的心意来。 受了这样重得伤，这位女弟子或许也是要经历一番人情冷暖了。 大象，是真的不会在意蚂蚁的。 反正不着急出去，李清明也抬头打量起了之前枯败的树冠，竟发现只是短短一段时间，那些枝头竟然新生点点绿意，还生了芽。 连那些囚笼，看上去也变得崭新了些。 等下？ 李清明微微睁大了眼，发觉在一些树干中间，还漂浮着点点淡绿荧光。 这些萤火虫是从哪来的？ 李清明破觉好奇，心头却传来那模模糊糊的念头，正在反驳他。 “不，不是……” “这些……都是……” “星星……” 第96章 势如破竹 星星？ 李清明摩挲着下巴，在他这样抬头仰视的视角中，的确是犹如眼见漫天繁星。 虽说是有些许变化但万妖塔内仍旧是幽暗一片，因为内壁之上那些似是血管又似是妖邪藤蔓融自内而生的纹路，普通要是多看上几眼，或许便会陷入癫狂之境。 即便是在场的这些九洲宫弟子也没法长时间凝视。 而就是在这样背景下，那些莹莹点点的光亮，却能给人一种怪谈的温馨之感。 突兀，却有着极为独特的美感。 比拟做星星，也十分贴切。 浪漫是有点在的，可也太……非主流或者说是太肉麻了吧？ 李清明默默想，换做是他，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跟人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知外界发生了何事，李清明索性找了个方位，静心吞吐起灵气。 一时间，竟是形成了一道灵气旋涡，声势浩大犹如雷鸣阵阵。 周遭的灵气也都聚拢而来，围聚在他上空，慢慢凝成了一片灵气之海。 其中隐隐有清亮剑鸣作响。 只闻其声，竟就能感受到那种凌厉之气！ “这是……” 在场弟子侧目，面上皆是骇然神色，都是各大峰的骄子，天赋都是常人所羡慕的那类，可越是跟那些宗内颇有盛名师兄师姐相处，他们反而能感受到自身与那些顶尖九洲宫天才弟子之间的差距。 天赋才情上的差距，令他们时常心生恐惧。 “难道是真的重塑根基，恢复修为了？” “或许不止……清明师兄给人感觉，比以往更……吓人了。” 所有弟子的目光都被李清明惹出的这番动静吸引住。 不管是先前亲身见识过李清明那时才情天赋的，还是后来只听过这个姓名的，都原地默然了。 只是短短片刻间，他身上的气息变了又变！ 李清明身上的气势，一如破竹，直冲云天，所流露出的那种境界上压迫感也愈加骇然。 炼气、筑基、结丹、金丹……直至元婴！ 在他们的视角内，李清明从一个毫无境界波动的普通人，跨过一层一层境界，直接来到了元婴大圆满！ 要知道，即便是他们这代大师兄白远正也仅仅是金丹大圆满，准备在这次百峰大比后再跨入元婴境……相比于其他修行圣地，他们九洲宫多数弟子修行破境的速度是属于慢的一档，求精不求快。 甚至到了后头，修行境界或许还会被其他圣地落下一大截，但也丝毫不影响九洲宫这个响当当的名号。 同境之中，当属九洲宫弟子为最！ 可李清明身上这雄浑的气势，不仅没有半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样子，反而透露着一股他们再那些化神长老身上才感受过的锋芒。 这就是少年剑仙李清明真正的才情吗？ 有人震惊，有人感慨，有人担忧，也有人庆幸…… 李清明不知晓也不在意旁人心中所想，等身上气势一点一点收敛，他反而是陷入了某种凝滞的状态。 早在数年前，他其实就在着手为突破元婴境界做准备了。 从金丹到元婴，对他来说只是一段潜心苦修的问题，可看了那么多典籍，知晓了如此之多的典籍的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 ——为什么他丹田内的元婴，竟然生着狐耳狐尾？！ 而且在他元婴腹部当中，还有一颗流光流转，表面生有随着它吐纳灵气忽明忽暗的暗金纹路的…… 妖丹！ 谁家修士元婴生有妖丹的？！！！ 我现在到底是算个人，还是头化形大妖？ 李清明的整个脑海都被这个疑问所占据，随即很快也就冷静下来，都修仙世界，也嫑提什么常理了。 还未尝试过自己此时的战力如何，李清明却笃定，自己若是真与化神初期境的修士争斗，或许也不会落入下风。 …… …… 静静稳固了几天境界，得到塔灵传递来的意识，李清明趁一位弟子又在那尝试开门的时候，念头一动，直接大开塔门。 “门开了！门开了！” “我们能出去了！” 一时间，弟子之间也是兴奋无比，被困在这阴幽的环境内，对他们来说也是一场折磨，昨天才刚有弟子起了冲突。 可随着出了万妖塔，连同李清明在内，所有的弟子又皆是懵了。 万妖塔所处的地界是一处曾作为战场的蛮荒之地，虽是一片危机四伏的荒山老林，其中奇木怪兽多不胜数，处处都是透露着浓郁的生机。 而此时…… 目光所至，满目破败。 原先巨木高立绿意盎然的高山，光秃秃一片，像是被一场仙人之火燃烧尽了所有，又山头也都矮了许多。 那些裸露在外的山岩，也都是遍布点点斑驳，被腐蚀出一个一个的小坑，宛如历经风雨击打千万年之久的风化石。 不仅仅是一丝生机未剩，周遭方圆数里内，竟然连点滴灵气都未被人感知到。 众人惊愕之时，一道白衣剑衫的身影忽然落下，一把将李清明搂在了怀中。 “小李子！” 李清明被这满怀温软撞了个踉跄，刚想开口，却被胸膛上的几片湿意将话堵了回去。 外人尚在，鱼白薇这位紫云峰剑主，竟毫不顾姿态地像个小女儿似的扑进了她家弟子怀中，哭的泣不成声。 李清明瞥了一眼边上不敢做声，目光却直勾勾盯着他的同门，挥手召出一艘宝舟。 这在外人面前这样哭，等下回过神来后，他或许还会被一阵念叨。 等没了外人，鱼白薇的哭声更大了。 “李清明，你混蛋！” “都说了让你听，听话……你就是不听为师的话是吧？” “从小到大，每次都是这样，我才叮嘱你的，你……你每每都是点点噢噢，好好的……转头却都自顾自管自己了。”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师尊放在，放在眼里的！” 这些时日以来的担惊受怕，以及暗潮退却后她在这等待时每时每刻的心绪，在此时，通通都伴随着眼泪轰得一声涌了出来。 她并不想告诉李清明自己是有多担忧，多难过。 鱼白薇只想他好好的。 不管以前，还是现在， 又或者是将来，她都只想李清明好好的，什么伤都不要受，什么病都不要生…… 李清明老老实实地承受着他家师尊的小拳拳，一拳一拳好似雨点急骤，却比棉花还软。 “是徒儿错了……” 而于此同时，一道独臂身影却横在了宝舟之前。 “紫云峰李清明，吾奉百峰会之命，前来拘你前去问话！”声音威严肃穆，带着几分肃杀！ 来者不善！ 鱼白薇小手一攥，停了哭声，面上是无法掩盖的愤懑。 她还未动口，却见李清明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像是哄小孩： “师尊都哭成花脸猫了，好好歇着就是。” “这点小事，徒儿自己解决便是。” 第97章 黄毛小儿与老东西 李清明的的一番话， 让鱼白薇微有些恍神，好似回到了过去。 在李清明能跑能跳，只是个到她腰胯高的小土豆开始，身上总就是这副老气横秋的气质，仿佛在他眼中，自己这个堂堂师尊，才是那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女孩。 等他高过了自己肩头，再是比自己高了一个头，鱼白薇才发现自己这师尊在他早已经是没了半点分量，什么事他都能自己来，压根不需要她这个师尊帮那帮这的…… 自信，是他李清明最不缺少的。 可当那年在他拖着满身伤势回来后，鱼白薇方才知晓自家这个徒儿，同样也是会有消沉烦闷的一面。 虽不脆弱。 可其中那种刻意表现给自己看的豁达乐观，却让她万分心酸。 我是你师尊，有何事是不能为你去做的？ 那也是二人二十多年来，唯一一次争执的。 此时此刻，曾经那个在九洲宫意气风发的李清明，似乎又回来了。 鱼白薇凝视着这张面庞，不禁有些出神…… 然后才呆呆点头，说出了这些年来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一句： “好，为师听你的……” 原先只顾着担忧，鱼白薇现在才意识到李清明恢复修为了…… 本该是是满心欢喜的她，心中却空落落的。 鱼白薇也已明悟——那妖女裴知南，又赢了她这当师尊一次…… 这回，她鱼白薇输的彻彻底底。 可为何我家徒儿似是不知晓裴知南的所作所为？ 鱼白薇困惑，进而心中竟犹犹豫豫起来，多了些影影绕绕的情绪。 李清明闪身而出，望着御剑悬空的白家老祖双眼微微眯了起来，心中了然。 百峰会，类似于九洲宫的长老会，其中都是各峰长老峰主以及宫内各大堂主，九洲宫每逢大事，也都是需要借此商议。 “李清明，随我走一趟吧。” “去哪？” “百峰会！” “何事？” “你疑似私通魔道妖女之事。” 白家老祖表情彻底沉下来，鱼白薇在这候着李清明，他又何尝不是…… 只是他期待的，是自家那个被他视作‘白家中兴之望’的曾孙。 或许我家孙儿并未发生意外呢？或许只是杀了李清明后，不小心陷入了某些意外呢？ 可所有的幻想期待，都在李清明出现后，成了浮出水面的气泡，瞬间消散。 他的决定与先前同样果决，李清明既然不是与自家孙儿同归于尽，那一定是将自家孙儿反杀！ 事实摆在这！ 只要他将李清明带走，就能借用私通妖女的由头，再‘剥丝抽茧’查出他残害同门一事，如此一来，就算是以他紫云峰，也保不住这样一个罪上加罪的叛宗弟子。 等到出了万妖塔被暗潮侵蚀的千里范围之外，白家老祖才现身，也是为了将事情先搬上台面，闹大了先。 白家老祖的计划可谓是天衣无缝，任谁来都挑不出瑕疵。 可李清明只是淡淡抬眸，“证据呢？” “事有轻重。” “调查令呢？”李清明再问。 九洲宫规矩森严，处处都有着详细的条理，即便是执法堂，再无证据的情况下，也无法直接拿人，除非先是有了调查令。 在这一点上，有好有坏。 好在能很大程度上减少那些党恶朋奸的发生，坏处自是效率不够高效。 白家老祖坦然应对，“事关宗门安危，等出了结果，老夫自是会向宗门请罪，亦是会当众像你赔罪！” “噢？” 李清明挑了挑眉毛，只觉好笑，“那若是我怀疑你白家私通外敌，是不是也能将你先擒拿下……” “竖子安敢！” 饶是以白家老祖的心性修养，也是被李清明这侮辱性极强的话语给激到了！ 先是白家希望死于他手，自己又是被鱼白薇斩去一臂，此刻又是被这竖子羞辱，他这白家老祖还有何颜面可言？ 可令他更不敢置信的是，李清明话音未落下，就已经举剑朝自己攻杀而来！ “你竟然恢复了修……” 白家老祖大震，却已经来不及细想了。 天地灵气震荡之间，在李清明那股凌厉气机下，空中的云气都被震成了点点细末。 随之而来的，是那他那丝毫不掩饰的杀机！ 既然想闹大，那就闹呗！ “区区黄毛小儿……”盛怒之下，白家老祖也是一身气机纷扬，李清明所展露的金丹境修为，在他眼中跟孩童拿着根树枝戳他，并无区别。 他扬起独剩的左臂，身上血气涌动。 一拳击打而出，汹涌气血似是百川归海，千万万条的溪流奔涌汇集，成为人力难挡的滔天洪流！ 落下时，重如山峦！ 背后更是出现一道巨大神灵的虚影，右手握着一座峰峦，左手缠蟒。 影随人动！ 血气成海，又再是化为凶气滔滔的巨蟒，朝着李清明猛扑撕咬而来！ 李清明不慌不忙，丝丝缕缕的剑气缠绕纷扬，成了点点光华，再而汇聚成一点寒芒！ 犹如白虹挂空，瞬息便贯穿了这条血气凝结的蛇蟒。 以点破面！ 高空霎时乍泄出刺眼光华，似是那些剑气切割了那些水气，使得折射出万千流光。 白家老祖双眼忍不住一眯，胸口忽得一痛！ 他再睁眼，竟发现刚刚那点寒芒，竟到了自己的胸膛前，成了一柄如同烧火棍似的剑刃的剑尖。 明明粗粝不已，却泛着令人胆颤的寒光。 仅是一剑！ 白家老祖近乎半残！ “老东西，” “事有轻重，” “你且随我去执法堂一趟！” 第98章 竖子欺我老无力 竖子尔敢？！ 一时间，白家老祖也有了白远正当时的复杂心情。 既是震惊李清明的一身修为。 更是惊异他是如何能做到这般事的…… 纵使他如今年已是暮年，不负鼎盛之时，纵使他被鱼白薇砍去了一臂，实力有损……纵使有再多状况，他依旧是堂堂正正的化神境修士！ 修行等级之间的森严，堪比朝堂之上的官大一级压死人。 低阶时，尚足以凭借功法、体质、法宝等等手段以弱胜强，天赋与家世，更是显得尤为重要。 可到了之后，境界之间的鸿沟便不是那般轻易跨越的了。 虽说自古以来，也不乏那些惊艳才绝之辈，向死由生，能够在某些特定情形做到这一件事。 他若是重伤濒死就算了，可明明还是个实打实的化神修为。 可你区区一元婴大圆满，凭什么啊？ 而且手段如此阴损！ 本以为是正面交锋，搞得那般声势浩大，却借由着那刺眼至极的白芒。 从背后搞偷袭！ 一剑将他捅了个穿心凉。 年轻人， 怎能如此不讲武德！ 偏偏这还不是结束，若只是这般受了重伤，白家老祖仍旧犹有余力拉开距离，不至于被李清明如此羞辱！ 这剑， 他妈的有毒啊！ 你以为这就是结束了吗？ 白家老祖以为是，但还真不是。 看着李清明极为熟练地掏出各类限制禁锢作用的俘虏法宝，有正道常见的，也有在魔门都算是稀罕呼的，并通通哗哗往他身上造地时候，白家老祖震惊地一时都不能言语。 他自认不是什么纯正意义上的善人，一辈子也是伴随着各种心机手段，可绝对没有李清明这般阴邪。 你跟我说这是曾经那个被寄予厚望的正道未来巨擘，九洲宫少年剑仙，李清明？ “李清明……” 而见他还能开口，李清明也没忘给了噤声符。 最后来了个龟甲缚。 若是方便，他是想结果这白家老祖的，只可惜人多眼杂，不好动手。 “真是可惜……终究还是境界所限，不然一剑将其打杀了，还能找个刚突破，修为未稳得的借口……” 李清明心中暗道可惜，九洲宫规矩繁多，他若是这般做了是要付出一番代价，但与直接灭杀一个潜在危机相比，十分值得。 同时，他也在压抑着心中兴奋。 虽然是取了巧，但也足够说明他如今这一身修为的变态程度，远比他预料当中的还要夸张。 兴许是因为那特殊元婴？ 李清明暗自猜测着，没有拖延半点时间，直接是将白家老祖带到了执法堂位于的凶虎峰。 此峰地势险峻，曾有上古凶虎血洒在此，煞气极重，十分契合执法堂的给那些弟子留下的刻板印象。 “清明……师兄？！” 远远感知到李清明一身气息，那位身材极为魁梧的鬼面修士早已飞迎了出来，等真见到李清明一身气机雄厚，这小巨人似的汉子，竟然当场哽咽起来。 “哭个什么劲？” 李清明有些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李清明是死而复生。” “首领怎可以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阿熊声音嗡嗡响，接着便见到李清明将手上那个姿势被捆绑得相当奇怪的老者丢到地上。 “这是……” “白家老祖？！” 以他那般的魁梧身材，也不禁颤了下。 “嗯，”李清明淡淡点头，“先关进牢房，按照我之前搜集的那些证据顺藤摸瓜……他们白家这些年为了白远正，私下做的祸事可不少，应该半个时辰就能寻出证据来。” 在他们表面的繁荣鼎盛之下，这些世家哪个不是肮脏事一堆？ 个个都是吃人的恶鬼！ 他若是将一些事情摆在明面上来说，九洲宫或许真是要大乱了。 “得令！” 鬼面修士沉沉吐了一口气，白家虽说大不如从前，但有白远正在，也是有着不少分量的，说没一点忐忑自然不可能。 但有李清明在，地上的就算是副宫主，他照样也敢！ 将事情交待清楚，鬼面修士也不由好奇：“首领这是查清了当年之事？” 李清明摇摇头，“事到如今，那事究竟是何人谋划也已经不重要了，现在白远正已死，有份的人不可能不慌，你阵子有的忙了。” “至于幕后黑手……” 李清明说到这，顿了顿，嘴角笑意中也带着几分邪气，“不急，不急的……” 当年那件事，李清明很早就清楚绝不是他们这代弟子所能谋划的，又或者说自己只是他们计算中的一个添头而已。 李清明未解释，鬼面修士也不再多问。 “你且先守着这白家老祖，我暂且有些事，晚些再过来。” “好！” 李清明闪身离开，回到正漂浮在紫云峰上空的宝舟之内。 “小李子……你没事吧？” 鱼白薇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上看下查，明明将每一幕都瞧在眼里，也能感知的到李清明的状态，却还是止不住担忧。 “一老贼而已。” “那便好，那便好……” 鱼白薇习惯性地拍着胸脯，这个动作好似真能让她感觉到放松。 “师尊。” “啊……” 鱼白薇抬头，对上了李清明那双清澈有神的眸子，不知怎的，下意识地想要闪躲。 她似是犯了什么错一般。 而李清明也似藏着某些话语未说一般？ “你怎么瞧着有些心绪不宁？” “有吗？” 鱼白薇问着，心中却是极为清楚自己此时心中，是怎样的一番滂沱大雨。 “小，小李子……” 静静端详着李清明那张她从稚嫩瞧到如今风华正茂的面庞，鱼白薇心中的那股惶恐更甚，她总觉得李清明离她越来越远了。 这，并不是她的感觉，而是真切正在发生的。 她只觉得胸口，又堵又疼无论怎么样，都没法好转。 可最后，鱼白薇却还是开了口。 “为…为师……” 犹豫半天，最后换成了以我的口吻，“我有事未和你说……” —— （吃了喷射套餐，人快虚脱了，明天补qaq。） —— 女人的心思时常会呈现出两种极端化。 一是极端的简单。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这一辈子都不会喜欢。 二是极端的复杂。 爱恨交杂，犹豫却果决，在是与否、感性与理性之间来回摇摆。 她鱼白薇自小便是九洲宫的天之骄女，才是孩童之时便已有了紫云峰剑主之名，世间万般，皆是她唾手可得之物。 而她喜欢之物，唯有三样。 ——吃 ——睡 ——她家徒儿 这个排序，并不是从重到轻。 而是像鱼白薇的一大习惯：最好吃的、最不舍得吃的，她都是通通会放到最后。 并且，李清明永远大于前二者！ 越是喜欢，越是会将其视若珍宝，重之又重。 她同样也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 喜欢极了的时候，自是会有些许的占有欲，也会想着永远永远地占据某件物品或者是某件物品。 裴知南先前的所言所语，今时李清明的身上雄浑修为，都让她明了——那个她放心不下的妖女，真就以身化药，将自己所有填在了她家徒儿的根基当中。 她在惊疑的同时，又是感慨，又是不解——裴知南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甚至……她还心生了些许喜悦，虽是淡淡，却也是让鱼白薇对自己所思所想不耻。 这种极为复杂的情绪，让鱼白薇也陷入了挣扎的泥潭。 她是真生过将一切瞒下的念头，却在下一瞬又被她硬生生切断。 她是李清明之师，怎能行如此龌龊之事？ 鱼白薇啊鱼白薇，你该是将所有事与李清明说清楚才是！ 一字一句，都不可落下！ 心中坚决之后，可开口时，却又是困难重重…… 一时间，鱼白薇的语气愈发低落，总觉得自己是犯了极大的过错，她本该是在之前就告知李清明才对。 而见她这样似是犯错低下头，李清明心中的那些疑问，却已经有了答案的雏形？ “师尊没与我说的，可是那秘法之后所需的天材地宝？” “是。” “可是与裴，裴知南相关？” “是。” 李清明问完这两句，也是沉默了一瞬，“她要付出何种代价？” 鱼白薇未曾抬头，只以着低低地声音回应：“万载寿元，与一身精血……” 这个回答…… 远远超出李清明原先设想的范畴！ 二者，早不足以用代价来形容了……而该是用性命来替代！ 此时此刻，李清明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 震撼？ 喜悦？ 感激？ 释然？ 或许都有一些，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如山崩地裂的恼怒！ 他恼怒裴知南又是这样自顾自，任由自己性子行事！ 却更恼怒他自己。 纵使多年前他曾救过裴知南一回。 纵使两人因为意外，有了一回一回的肌肤之亲，还生下了融合了二人血脉的小家伙儿。 纵使两人之间可能有着些许暂还未言明的情愫。 说一千道一万，他李清明也不值得裴知南如此去做！ 再加上一直以来心头的疑虑，李清明的胸膛内的那团火又被添了一把柴，他不知道裴知南究竟是为何才做出这般事情来，却能猜到她的大致目的。 暗中跟了他一路，又在最后关头出现，做全了自己想要做的事，再消失的干干净净，丝毫不管他李清明之后如何。 “休想！” “想着让我这个当爹的，能好好照顾小家伙是吧？” “可你这臭妖女难不成不不知道，我李清明不需要这些，也足够做个好阿爹！” “裴知南，你以为这样就能当个好阿娘了？” 李清明伫立原地，内心涌出一句一句想要骂醒裴知南的恶言恶语，可到了最后，字字句句却是成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 “还妖女？裴知南，有你这样做妖女的吗？” 鱼白薇同样是内心煎熬，越想越都是因为自己。 若是她那时不将那事告知裴知南，不将那秘法后续内容告知她…… 若是她早些时候就去想尽办法，早些斩了头作恶多端的化身大妖…… “小李子……” “都是为师不好，都，都是我的错，为师错了……” 心中愧疚一层一层叠加，鱼白薇直接低声啜泣起来。 做了几个深呼吸，李清明收敛起心中种种的情绪，笑着揉揉鱼白薇的脑袋，“这又哪怪得了师尊？问题不都是出在我身上吗？” 安抚好鱼白薇，李清明转身就回到了临安城的庭院中。 当务之急，不是纠结这些有的没的，而是先去找到裴知南的下落。 即便她去往了天涯海角，李清明也一定要将她找回来！ 走进庭院前，李清明还刻意在门外站了会儿，免得让小家伙察觉出什么。 “阿爹阿爹阿爹！” “你终于飞来了！” “可想死小家伙儿我啦！” 随后一见到李清明，裴逐鹿直接是成了树袋熊，牢牢挂在李清明身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双脚则是夹在他的手臂上。 “阿爹阿爹，这些天你想没想我的呀？” “当然是想了。” “那有没有像小家伙一样，睁眼的时候就在想，吃饭的时候也在想，睡觉做梦的时候也在想！” “你就这样想阿爹呀？” “那必须的昂！” 裴逐鹿很是神气，全天下可没人能比她还想阿爹的！ 说完后，她则是开始眼巴巴地盯着李清明看，一句话不说，就是盯着看。 在这等着李清明说好的给她带礼物呢！ 李清明可太清楚这小家伙的心思，也没像其他当爹的那样喜欢逗弄，直接拿出了一条能够挂在脖子上的红绳项链，挂坠是那颗相似铃铛的树心。 “瞧这是什么？” “哇呜~~~~” 裴逐鹿声音拖得长长的，脸上是真真切切地惊喜，其实不论李清明给她什么，她都会这般欣喜。 她将其拿在手上，左看右看，语气惊讶道：“这个好像阿娘脚上的铃铛呀！” 李清明沉默，接着又听怀中的小人说：“阿爹阿爹，我可以把这个送给阿娘吗？” “为什么要送她？” “阿爹你怎么跟我一样笨笨哒？” 裴逐鹿眨眨眼，语气是理所当然： “你只给我送了礼物，不给阿娘送，她会不高兴的呀！” 接着又是皱起了小脸， “她一不高兴，就要轮到咱俩不高兴惹！” 第99章 弟子还要回家奶孩子 裴逐鹿可太懂她家阿娘辣！ 比她这个小家伙儿还小家伙！ 小家伙摇晃着小脑袋，乐呵乐呵又开口说： “阿爹，我跟你说噢，前些天晚上我睡觉的时候，阿娘还偷偷回来帮我盖被子哩！” 听言，李清明又是微愣半秒，没将苦涩放进笑容。 “所你才想送她这条项链？” “这不得哄哄嘛，”裴逐鹿像个小大人似得解释：“天天闹脾气！做小孩可真是难噢~还得哄当阿娘。” 李清明见她这般，心中反而又是被一口气堵住了，正如他所想，裴知南这当娘的，并未打算让裴逐鹿知晓她的离去。 “不过也得等她回来先了，”小家伙叹气。 李清明一僵，“你知道她离开了？” “昂！” 裴逐鹿眨眨眼，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以前她每次出去，都会这样大半夜的在那偷看我。” 李清明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以裴知南的性子，的确是会做这样的事。 “那你就先帮她戴着先，”李清明压下这些杂七八杂的情绪，将这万妖母树的树心系在小家伙的脖子上。 直至此时，他也不知该是认定这是小家伙的救命良药…… 亦或是，裴知南那当娘的给她留下的最后的礼物。 “小逐鹿，” 李清明忽然喊了声，“阿爹带你去找你阿娘怎么样？” 李清明早有了这般决定，想甩下他一个人当海马爸爸，裴知南那妖女也想得太美了！ “找阿娘……” 裴逐鹿觉得有些奇怪，她家阿娘不就是跟平时一样出门了吗，为什么要出门找呢？ “阿爹惹得你阿娘不开心了，她现在闹脾气离家出走了。”李清明找了个较为适当的理由。 “这样呀！” 小家伙一拍手，接着又老气横秋地拍拍李清明的肩膀，“没关系哒，小家伙一定会帮阿爹把阿娘哄回来的哒！” “她要是不听话，我就帮阿爹狠狠教训她！” 这个时候，她没再说平时心心念念的新阿娘。 找新阿娘是找新阿娘，她家阿娘是阿娘，是两件事。 李清明点点头，心中纷杂一片，偌大的修行界，他又该从哪找起？ …… …… 李清明重塑根基，修为更进一步，甚至斩落了化神期白家老祖的消息，没多久就在整个九洲宫闹得沸沸扬扬。 没人能想到这位已经跌落谷底的少年剑仙，竟在这将近三年后潜龙出渊，以着如此骇人的姿态重回众人视线。 那些曾落井下石过的弟子，不是心惊胆战地闭关修行，就是带着各种大礼登门。 不求见上李清明一面，只盼让其知道自己赔罪的姿态。 若说有谁既是高兴，又是失落的。 那便就只剩下那位姜家贵女，姜云清了。 她既为李清明修为更进一步而欣喜，又因为自己离与清明师兄双修距离更远而失落，她区区一金丹初期，又如何能配得上元婴大圆满。 “清明师兄！” “我知道，这又是你对我的考验！” “师妹一定会加倍努力的！” 见了李清明一回，她便一头回到洞府，开始潜心修炼。 早晚有一天，我能配得上清明师兄的！ 区区这般考验，岂能难倒我姜云清！ 李清明丝毫没心思放在的姜云清身上，在做了简单的计划后，他暂且先将在目标定在了裴知南出身的魔道门派， 琉璃斋！ 继而是前往妖族秘境。 但以他的身份和修为，却做不到像裴知南那般随心潜入各大宗门，更别说去往那危机四伏的妖族秘境。 既然暗地不行，那便只能明着来了。 正魔不两立，但也不是没有相对的‘蜜月期’，除了那些手段过于阴邪的宗门，其余的魔道宗门甚至与正道也多有来往。 莽夫才打打杀杀，修行界也只是个大型社会而已。 但若想要找到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李清明的话语权还远远不够！ 所以…… 他直接利用执法堂，先是将白家搅了个天翻地覆，让所有人见识他的决心与手腕。 相比于之前，李清明的行事风格愈加果决，不留情面。 而正如他预料的那般，当年一起参与那件事的世家子弟，个个都稳不住心态，纷纷跟族中长老老祖交待。 他们本是不以为意，谁料李清明像条疯狗似的，不知道从哪搜罗一些把柄，直接搞得诸多世家心烦意躁。 事不大，但在摆到台面上来时，事情的性质便发生了变化。 再加上这任九洲宫宫主一直以铁血手腕着称，早早想要削弱宗内已成了毒瘤似的世家，现在李清明的所作所为就相当于在给他递刀子！ 有你这样掀牌桌的？ 无奈并气愤之下，他们也只能咬着牙应下了李清明的条件。 九洲宫最高峰。 冷风阴寒阵阵，整片山脉犹如秋霜披覆的荒原，肃穆枯败之意隐隐给人以一种肃杀感。 宫主大殿内。 威严莫测的声音正淡淡响着。 “你当真确定要接过这次任务，去往那妖族秘境一趟？” “是。” “你可知吾宗虽是与妖族秘境尚有往来，可彼此之间仍旧剑拔弩张，稍有不慎你便回不来了？” “弟子清楚。” “那你可知，若你是安安分分在九洲宫修行，我这宫主之位定然是你的？” “弟子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李清明一拜，声音决然。 这道威严的声音忽然叹了一口气。 除了二人之外，谁也不知道当年这九洲宫宫主曾许诺李清明，若是愿意为姜家婿，那他便有把握在族中那些老不死手中拿来姜家至宝，为其重塑根基。 “你这臭小子，就这般不愿当我姜家的女婿？当年若是答应了，你也不用等到今时才能恢复修为。” 李清明声音不轻不重：“弟子实非良配，恐让宫主失望。” 殿中气氛忽然一变，似有雷霆大作，犹如天公发怒，轰隆作响。 恍惚间，整座宫殿坍塌，那些材质不凡的砖石瓦砾，历经千万年的风霜雨雪岁月侵蚀，也未有丝毫变化，却在此时碎裂，化作废墟！ 李清明面色未变： “若宫主无事，请容弟子告退。” “你有何事？” “弟子，还要回家奶孩子。” 雷声雨声忽然停顿，半晌殿内才再回荡起那威严莫测的声音。 “滚吧！” 第100章 当徒弟的，岂能有欺师灭祖之心? 事情办妥，李清明也是大松一口气。 他如何是不知此事危险，这些年那些仅存世间的妖族是慢慢开始与外界往来，但那些血海深仇可不是说没就没的。 正如那些王朝陷于战火时，总有求和派与主战派之分。 除了妖族内部的矛盾外，修行界同样是有极端人士，不管何门何派，都是有视妖族为仇敌的。 连带着这些尝试与妖族通商的人类修士，同样也都记恨上了！ 纵然你九洲宫是正道第一圣地，同样是有下黑手的，生死早就被他们抛之脑后。 以往前往的，都是宗门内数位化神境世家长老，再加以合道境大能暗中护送。 即便如此，也逃不过各种明枪暗箭。 若不是此事对他们世家好处颇多，可没人愿意干这种苦差事。 而如今李清明才惹恶了那些世家，又要当这明面上的领队，以九洲宫宫主的视角看来，也是极其不理智的，方才一再询问。 有他坐镇九州宫，自能是保得李清明的安危。 出了九洲宫，他鞭长莫及，一如当年那般…… 有着想要割去宗门腐肉志向的他，如何又能不在意李清明这般出身干净，品行天赋都是一等一的少年剑仙呢？ 可需要掌控全局的他，却没法像李清明那般少年意气，所要权衡考虑的，实在太多太多得。 待李清明离开后，这位不曾露面的九洲宫宫主，却唤来了另一道人影。 “问雁，此次妖族一行，你可愿前往？” 正是紫云峰出身的鱼问雁。 但这位素以修行为重的副宫主，一向不爱理会宗门内那些繁琐事务，直接皱眉问：“是何机密之事，需我暗中护送？” 她立马会意。 殿内安静了一会儿，才再有声音响起。 “你也不想你紫云峰弟子，再受厄难吧？” …… …… “不行，我也要去！” 另一边，听闻此事的鱼白薇顿时着急了。 她不反对也不会反对李清明去寻找裴知南，甚至也愿意亲身帮他去做，她这当师尊的，也是该需要偿还这份恩情的。 “你是为师的徒儿，如今又要为师看着你亲身涉险？” 李清明又如何能答应？ 让鱼白薇陪她去寻裴知南的下落，他答应是顺了鱼白薇的心意，可若是这般他又将鱼白薇当成了什么？ 他李清明可真就是成了猪狗不如的畜生。 “宫主已有安排，不会有什么的危险的。”李清明只能耐心解释，“这几年也没出过什么岔子，况且以宫主的谨慎，定然会有其他安排。” “那也不许，” 鱼白薇咬着红唇，泪水迅速蓄满了那双桃花眼，虽未落下，可那眼波荡漾中的难过，只需一瞥就让人鼻酸心酸，声音也带上了柔柔的鼻音。 “我不放心！” 若是可以，她是多想说出一句“为师不准你去”！ 但这话，她说不出口，更没法说。 只能仰着脸儿，凝望着李清明，试图让他通融，让自己也能跟着一起去。 正如跟找回妖女的决心，李清明此时同样也是坚决。 短时间却想不到能对鱼白薇说出口的话语。 他们这对师徒，感情好得大抵能胜过世间其他所有师徒，可有些话，有些事，却永远难以说出口…… 鱼白薇的性子是懒散而柔弱，有些时候却又倔的跟头牛似的。 李清明不说话，她也就这般噙泪不语。 “师尊……” 过了半晌，李清明才幽幽开口：“这对师尊，不公平。” “有什么不公平的！” 这句话，似是卸掉了水坝的开关阀，瞬间便让鱼白薇眼中积蓄的泪水哗哗落下。 “我是你师尊，难不成见你冒险，还傻乎乎什么事都不做，干看着不成？” 李清明欲言又止。 “我都已经犯过一次错了，你还要让我犯第二次错是吧！” 李清明沉默。 “在你心中，我何曾是你师尊了……”鱼白薇一股脑地将这段时日以来的委屈酸楚，统统说了出来。 她不埋怨李清明，只恨自己如此愚笨，“我……” 话音未落。 鱼白薇的声音忽得停住了。 只因为李清明已经一把掐住了她的脸颊，还扯了两下。 接着又是双手齐上，替她抹着眼泪。 李清明就这样，以着一种极为突兀不合理却有效的方式，中断了她的哭声。 只是略微显得有些暧昧了。 “成，成何体统……”鱼白薇往后退了一步，小脸微红，也不知道是哭的还是羞的，“我们可是师徒，你如何能做这般逾越之事？” 李清明神色认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开口问：“师尊可还记得你十二岁生辰那天，让我答应的事？” 鱼白薇表情一僵，有些不自然，“不记得了。” “师尊让我这辈子，”李清明顿了顿，“都要敬你，疼你，护你……有好吃的要先给你吃，有好玩的要先给你玩……不准凶你欺负你，更不准不让你睡懒觉……” 李清明极为连贯地说出一大通话语来，使得鱼白薇的面色愈发绯红，那股娇羞之意怎么都藏不住了。 “都是幼时玩笑，你还记得这般牢靠为何？”鱼白薇撇过脸，不去与李清明对视。 可后者只是一句不过十个字的话，又将她的目光拉了回来。 “我并未将这当成玩笑。” 鱼白薇安安静静地凝视，仿佛在思量李清明这句话的真假，可她如何不知道其真假。 这么多年来，李清明一直都是这般做的。 “一刻也未有过。” 李清明又强调了一遍，接着说：“如今是徒儿不孝，有些事非做不可，也不得不做。” “可若因为我，害得师尊受了委屈。” “徒儿不忍心。” “也心疼。” 这句话，终于是让鱼白薇垂下了脑袋，下巴低得都要抵到了胸膛的鼓鼓之处。 跟随着那双樱桃小嘴的张合。 亦是微微颤颤的。 “这话，你日后莫要再，再说了！” “若是让别人听去了，还要以为你这当徒弟的，” “要，要欺师灭祖咧……” 第101章 爱而无声 裴知南的事，若真是让鱼白薇同行，那他李清明可真就是……初生的东曦，彼阳的晚意。 几日过后，九洲宫的这场风波也在刻意的压制下，渐渐没了波澜。 而风暴中心的李清明，却带着裴逐鹿，跟随着一列商队慢慢悠悠地出了九洲宫的地界。 商队中的管事并未认出易容化妆后的李清明，只觉得这小年轻许是刘大掌柜的亲戚，身上有种淡淡的贵气，但为人和善很是容易相处，而且瞧着还是个相当疼自家孩子的男人。 “小裴，这到了胭脂城了，老哥几个带你去见见眼界可好？” 这位管事相当热情好客，人情世故极为练达，不然也不会三十出头就混成了商行的小管事，如今到了这相当有名的胭脂城，他自掏腰包直接请商队众人去快活吃酒了。 家有悍妻的，那就吃吃菜尝尝胭脂，整点素的。 没见识过世面的，那就见见世面，积积阳阳德也是不好的。 有什么特殊癖好的，当一夜同道中人也未尝不可。 只要不赌，晚上尽管乐呵。 作为他们这商队里的新人，这位小陈管事自然也是不会落下化名裴礼的李清明。 “多谢陈老哥好意，我喜欢清净，留我一人待在庭院里休息便是。” “哎哎，小裴你这跟我见外了是？” 陈管事胸膛拍得砰砰作响，“你得尽管放心，陈哥我晚上一定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吃好喝好玩好！就讲究一个尽兴！” 李清明微笑着想要拒绝，边上的小家伙却弹出了脑袋，“阿爹，我也想跟陈叔出去玩！” 裴逐鹿听得眼睛都亮了。 好吃的， 好喝的， 好玩的！ 这陈叔简直就是菩萨！ 李清明咧嘴，他再不正经，也做不出带小家伙去勾栏听曲的事。 “胡闹什么！陈庆你自己没个正行，就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是吧？” 好在同行的张大掌柜开口打断。 几声呵斥就让陈庆没了念头，可心中却忍不住腹诽：“第一回还是你带我去的呢，结果现在装正经，难不成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不过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李清明，心中感慨。 这年头，男人能酒不沾也不赌，甚至连跟他们去勾栏听听曲也不愿意，还一个人带孩子，是真的不容易。 呵斥走陈庆，张大掌柜又是换了一副笑呵呵的慈善面庞，“小逐鹿，张爷爷这给你带了点这里的特产点心，你尝尝看，好吃的话我明天再去多买些。” “呀！” 见到桌上正打开的餐盒子里的点心，裴逐鹿差点就要扑了上去，却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对张大掌柜道谢，“麻烦张爷爷了。” “不麻烦不麻烦！”张大掌柜笑的合不拢嘴，都快笑成了一朵菊花，他家好几个孙子加在一起，也没他东家这女儿万分之一的可爱。 “哼！” 而在房间边角，响起了一道苍老的冷哼声，似乎还带着些酸味。 “都知此行以隐秘为主，你张大掌柜这般行事，岂不是自露马脚？” 因为鱼白薇始终放心不下，最后还是让福伯也一路跟随，不然绝不愿意李清明在出发前往妖族之前，还要去上这一趟魔道地界。 “老福哥此言差矣，正是因为东家这身份陌生，才需要我出面做背书，故作陌生反而会引人猜疑。” 张大掌柜这两年多也没少跟李清明家中这位老管家碰面，彼此也是极为相熟，交情还算不浅。 自也是知道他此时，分明是吃味了。 男人啊，就算上了年纪，骨子的争强好胜也还在。 两个都是真将裴逐鹿当成亲孙女的对待的，此时见到这一幕，自然是忍不住心生醋意。 也就是我需要在庭院里守着，不然还有你献宝的份？ 福伯微微斜视了一眼张大掌柜，便闭眼假寐，眼不见为净。 可没一会，他却又是睁开了眼。 “福爷爷，福爷爷~” 只见拿着一盒点心的小家伙，先是分了一个李清明，又拿着一块蹦跳到他面前，举着手说：“给你吃，可香辣！” 福伯一愣，脸上的刀疤也似乎变得温柔起来，恍惚间似是见到了多年前的李清明。 他是真将李清明当成了血脉相连，但也得是后者同样如此。 福伯接过，眼眶不知道怎么就红了，很是用力地咬了一口，然后做出一脸享受的表情，“谢谢小逐鹿，这点心可太好吃了。” “嘿嘿嘿。”裴逐鹿笑得那叫一个欢，甩着小脑袋也没忘去分张大掌柜一块尝尝。 原先还有几分愤愤的张大掌柜，脸又笑成了一朵菊花。 你福老头子乐呵啥？ 我又不是没有！ 李清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也是哭笑不得，你说他家女儿有些时候不懂看人眼色吧，是真的不懂。 可有些时候，只能说是太过聪慧了。 而就在这时，房屋内的灵灯忽然一灭，几人才皱起眉头，竟感知到一股狂暴至极的力量瞬间从裴逐鹿身上往外扩散，好似日月之辉，却带着无穷无尽地凛凛杀意，激射而出。 只是一瞬，却极为骇人。 快到连福伯都没能反应过来，本想出手先是护住李清明与张大掌柜，却未能来得及。 只能眼睁睁地见到这道无形涟漪穿过两人的身体，再往屋外飞闪而去。 好在两人并未收到什么伤害，这种变故让福伯直接出了一身冷汗，双目惊疑不定。 房间与庭院都安静得针落可闻。 只剩下小家伙儿若无其事地细细碎碎的啃点心的动静。 她压根就没发现什么。 福伯推门而出，细细探寻了一番，传音与李清明二人：“庭院中有着十多具尸体，修为上至金丹下至筑基，皆是被拦腰斩断。” “倒也正常，胭脂城虽是以胭脂为名，可却是龙蛇混杂之地。”张大掌柜解释，“只是没想到儿这股贼人竟然胆大到这种地步，我去将那群人喊回来吧，胭脂城的这些盗匪或许本事一般，但掩盖气机与杀意的本事，却不容小觑。” “不用，有我在便足够了。”福伯语气淡淡，却是百分之一万的认真。 李清明点头，示意自己的决定。 一双眼眸却凝视着小家伙脖颈上的那个挂坠，也知道刚刚那一切，都是由这颗琥珀似的铃铛吊坠引起的。 提前感知杀意，瞬而爆发，却不会引起小家伙的半点注意，无形无声。 李清明这才明白…… 这挂坠， 是她裴知南作为娘亲的， 盈盈温柔。 第102章 阿娘的味道 一夜无声。 第二天一早，整个商队的都是忙碌了起来，交货的交货，收尾款的收尾款，也有昨夜才初尝滋味欲罢不能又出了门的。 李清明牵着小家伙出了胭脂城，来到这处危机四伏的桃花幽谷。 虽有桃花之名，却是一处凶名赫赫地险地，相传是一位旷古大妖的埋骨地，常年云雾缭绕，朵朵桃夭艳而不谢。 传闻此中藏有惊天秘宝，特别三千年前一位牧童误入此处，等百年后竟以化神大能的修为走出，便引得那些想要以命拼搏的修士日益狂热。 可自此之后，再也无人从中有所收获，反而是用他们尸骨血肉，将这片桃林又往外延伸了数十里。 桃红渐似血…… 按小家伙所描述，她自小就是生在一处一年四季全都是桃花盛开的山谷，大雾萦绕，没有夏日烈阳，没有秋风萧瑟，亦未有冬日白雪纷飞。 有的只是三月人间洋洋桃花红。 李清明几乎是查阅了九洲宫藏书阁内所有相关，便也只找到这一处相似之地。 “小逐鹿，可是这里？” “昂……” 裴逐鹿用小手抓抓脑袋，环顾四周，“应该是，的吧？” 她也是有些难以确定，毕竟一路以来见过的山谷都大差不差，她也不确定这里是不是。 在裴逐鹿眼里，除了临安城的那处小院子，其他的，都是陌生。 “阿爹，你等等哦~” 裴逐鹿觉得自己不能这样，笨笨的小孩可是不会招人喜欢的。 她极为轻巧地攀爬上一棵十多米高的桃树，站在树枝尖头，鼻翼微微耸动着。 动一下，小脑袋便要抬一下。 “阿爹，阿爹！” 过了小半会儿，她直接从树上跃了下来。 看的李清明心一揪，赶忙接了住。 “就是这，就是这里！”小家伙邀功似地开口：“我闻出味道了！” “味道？” “对哒，味道！阿娘身上的味道！” 经这一说，李清明深吸一口气，竟也有一种淡淡的熟悉感，这无处不在的桃花淡香，的确与裴知南身上的气味有些相似。 但他说不清究竟是裴知南身上的香本就是带着这种，还是此时满目桃花烂漫飞扬的香气中，真就带着裴知南的气味。 “阿爹，跟我来！” 而浑身上下都兴奋不已的裴逐鹿，已经一手拉住李清明，奔跑起来。 在这传闻危机四伏的桃花幽谷中，小家伙儿是真的如履平地，看到哪棵树上结了果子，想要垫脚发现够不着的时候，桃树枝竟主动垂了下来，好让她刚好能摘到。 连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时，也会变得温柔不少，更不会触碰她的肌肤，只会落到她衣衫之上，仿佛是担心撞疼了她。 李清明将这些奇异瞧在眼里，便也知晓自己并未寻错了地方。 “阿爹，就要到了，就在前面啦！” 在小家伙的引领下，李清明眼前的视野忽然开阔，见到了前方谷地上的一座宫殿，通体暗沉，在这桃夭朵朵的山谷中，极为突兀。 肃杀的， 就像是一座棺椁。 “阿爹，到了！” 裴逐鹿拉着李清明跨过似是精钢铸成的台阶，进了冷幽幽的内殿，兴高采烈地为李清明介绍起来，“这里就是我跟阿娘以前住的地方啦。” 李清明环顾一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望着竖立着各种气势幽冷肃杀的金属雕塑，只觉得这座宫殿真是由外至内的死气沉沉，充斥着不祥。 “阿爹，你快跟它们打招呼。”小家伙忽然扯了扯李清明的袖子。 “它，它们……” “对呀！” 裴逐鹿就像是炫耀自己的宝藏似的，先是骑上了一匹生有六眼，背有双翼的马形雕塑上，“它是马大，骑着它的时候时候可威风了！” 然后是一只四肢扭曲的无面巨人，胸口有张生满利齿的大嘴。 裴逐鹿一下就钻了进去，还在里面滚了两下，“它叫小五，排第五！我以前都在这偷偷睡觉呢！” 接着又是其他形态各异的怪物雕塑，裴逐鹿一口气介绍了个遍。 “阿爹，它们都是我的好朋友！” 裴逐鹿仰着头，脸上是孩童独有的纯真，“我对它们可好了，它们也可都喜欢我了。” 李清明抿了抿唇，最后才露出带着些许苦涩的笑，“你是怎么跟它们成为好朋友的？能教教阿爹吗？阿爹也想学。” “真哒！” 裴逐鹿高兴坏了，可随即整人又有些扭捏，不好意思道：“也没什么啦，就是阿娘不在的时候，我就跑来跟它们说话。” “它们对我可好嘞，不管我说什么，它们都会好认真好认真地听我说话的。” 说完，裴逐鹿又扬起了小下巴，满脸得意。 这回是真的在炫耀了。 “你们瞧见没！” “这就是我阿爹！” “全世界最好最好最好的阿爹！” 与小家伙表现出来的那番由衷欣喜不同，李清明只觉得自己快被某种无形的庞大压力压得难以呼吸。 光是想象才豆点大的裴逐鹿，一人在这空荡幽冷的宫殿中和这些可怖的雕像窃窃私语，李清明只觉得心都要被扯成了两瓣。 真算起来。 裴逐鹿所经历的这些，错的不是裴知南。 都是他这个当爹的过错。 原地沉默了几息，李清明抱起了小家伙，真就陪着她一个一个问过好，打着招呼。 “拜拜~” 裴逐鹿挥着手，又牵着李清明往侧边走去，踏入一间只是简单放着一张大床，两对大小不同桌椅，墙面满是凹槽堆满各类书籍。 简陋到不能再简陋。 “阿爹阿爹，这里就是我跟阿娘平时住的地方。” 李清明默默看着，他很难想象以裴知南那样的性格，房间居然会如此简单，简单到有些简陋。 却又听见小家伙忽然惊疑了一声： “阿爹，阿娘好像才在床躺过！” “味道都是暖呼呼哒。” 第103章 你问我是谁? “暖呼呼的？” 听着小家伙的表达，李清明一时陷入某种失态，虽是瞬息恢复原样，却也是真真切切发生过。 “你这是说，你家阿娘才在这躺过？” “昂？” 裴逐鹿没能一时明白过来，为何她阿爹要问这样笨笨的问题。 暖呼呼，不就是这样一个意思吗？ 李清明此时也没法用言语准确表达出自己心情，他说不上来自己对于裴知南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感情，却清楚自己此时是由衷地迫切。 迫切到想要找到这个妖女，说什么也好，质问些什么也罢。 都是源于他内心最赤裸裸的迫切。 “那……” 李清明压着情绪问，“那你能找到你阿娘现在在哪吗？” “小意思！” 裴逐鹿一下就跳了起来，叉着腰跟李清明开口：“阿爹，我跟你讲吼，以前阿娘不管在桃花谷哪，我都是能找到她的！” “走走走！” 裴逐鹿下了床，牵起李清明的手，迫不及待将他往外拉。 李清明弯腰一把将她放在了自己脖子上，使得小家伙有些不好意思，“阿爹，你这样会脖子酸酸的，我可能或许稍微有那么些些重的。” 说完，她又忍不住为自己解释起来： “其实，其实……平时也不重的。” “主要还，还是昨晚那个点心吃多了，吃得我肚子圆滚滚的。” “哪重了？” “阿爹这脖子骑着可比骑马大舒服的。” 李清明还原地蹦跳了几下，惹得裴逐鹿一阵的咯咯直笑，仍旧童真的她，尚不知道她家阿爹阿娘的事，脸上也才能是有这样的笑容。 “那就……”裴逐鹿朝前竖起小手，“出发吧！阿爹！” …… …… 在这处如棺椁般的宫殿寻了一圈，李清明也没见到有关裴知南的踪影，在他脖子上的裴逐鹿也有些失落。 才夸下海口，结果半天也没个影。 “等等！”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小家伙一拍手，“阿爹，我知道阿娘藏哪了！” “这边，咱们往这条小路走，一直往上走。” 依照着小家伙的指使，李清明踏上了一条生着细细小花的山路，相比这谷底之中，这山上的桃花似乎愈加明艳，似是少女初嫁时涂抹的胭脂， 香味也更加浓郁。 浓郁到李清明都觉得有些头晕般的不适，周遭的浓雾也像是潮水一般朝他聚拢而来。 那种淡淡的不安感才涌上心头，李清明却已经脚步微顿，整个人停住站在了原地。 “阿爹，阿爹，你怎么了？” 察觉到了异样，裴逐鹿也是从李清明脖子上跳了下来，站在他身前，仰着头使劲看着。 就在此时，这条直达半山腰的小路尽头，忽而出现了一道佝偻的苍老身影，眨眼就到了裴逐鹿身后。 满头银发闪闪，面上满是皱纹刀刻，却难以掩饰身上的那股贵气。 “逐鹿小姐。” 听见这道声音，裴逐鹿惊喜地转过身，喊道：“桃花婆婆！” “啊呦，我家逐鹿小姐又长高了！” 裴逐鹿才想回应，眉间却又满是不安，“桃花婆婆，你快看看我阿爹怎么了，你快看看！” “不急不急，”桃花婆婆笑容和蔼，揉揉裴逐鹿的脑袋，“他这只是累了，咱们扶他去路边歇歇就好，歇歇就好。” “好，好的吧……” 裴逐鹿左看看右看看，实在担心，却又无法如何。 只能依照这位从小照料她的桃花婆婆的话，将李清明扶到了路边的石头上。 裴逐鹿擦擦李清明额头留下的冷汗，坐在石头上摇晃着双腿，也看向了这位衣着极为朴素的桃花婆婆。 “婆婆，你有没有想我呀？” “想自然是每天每时每刻都想小姐你的，只是不知道小姐会不会在闲空时间念及我这糟老婆子了。” “怎么会！” 裴逐鹿在她怀中滚了滚，“我肯定也是会想婆婆的呀！” “果真？” “当然啦！” 似乎是怕她不信，裴逐鹿从自己的小袋子翻出好一些零食小玩具什么的。 平时在院子里瞧见一块形状独特的小石子，她也都会视若珍宝地放进自己的小储物器里，更别说李清明买给她的了。 没有一样，她是不小心翼翼护着的。 但有些，特别是那些她从来没见过的吃食，裴逐鹿每每都会留上一小份，藏起来。 再觉得好吃，再贪吃，也都会留上几块。 虽然不会经常怎么提，可她的的确确是挂念着自己的这位婆婆。 “哝！” “婆婆你看，”裴逐鹿有些费劲地捧出了一个极为精致的食盒，“这里可都是我给你留的好吃的！” 一手一边，将食盒的盖子掀了开，脸上是一副就等待着夸奖的表情，“婆婆你快尝尝，这些都好吃了。” 可很快，她的小脸却苦得皱起来。 除了昨晚放进来的最上面一层，下面几层那些极为精致的糕点，都已经是出现了点点绿斑，还有些表面都生出各色细丝。 裴逐鹿差点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还是因为记着李清明在旁休息，才硬生生忍下来的。 若说裴逐鹿最与谁亲近，除了李清明之外，便是这位永远不会嫌她吵闹，宠她护她的婆婆了。 桃花婆婆笑着擦去了小家伙的泪水，“小姐有这份心意，老婆子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这些好吃的我这牙口也都咬不动了，下回可别给我留了。” 相比什么精致美味的糕点，那些早就因为这只是普通木食盒而发霉的点心，更能让她品尝到这世间最为美好的关切滋味。 “那可不行！”裴逐鹿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又是惹得这位婆婆满目和煦。 “还有呢，还有呢！” 裴逐鹿又是不断往外搬东西： “这是我跟阿爹第一次出门，他买给我的姻缘糖的盒子。” “这是我吃剩得冰糖福禄的木签子！也是阿爹给我买的！” “这是阿爹画得全家壶，漂亮吧！婆婆。我家阿爹超级腻害的！” “还有这个，还有这个……” 桃花婆婆认认真真地回应着，话里话外都能感受到裴逐鹿对李清明的喜欢。 可等她瞧见小家伙说到自己手腕上的狐狸挂坠以及脖子上的挂坠时，这位容貌祥和的老婆婆眼神却忽然顿了下。 “婆婆，我跟你讲吼，我家阿爹可是全天下最最最最好的阿爹了！” 这位桃花婆婆笑着回应，心中却是另外的截然不同的声音： “再好，也不是不够的。” “世间哪有男人，能配的上你家阿娘？” “小逐鹿，婆婆也既见不得你阿娘难过，却又生气她这般作贱自己，如果可以婆婆真也是想杀了你这阿爹。” “可她若是喜欢，我又如何不使伎俩，帮帮她这傻姑娘。” “女人，最不能地就是为难自己。” 紧接着。 裴逐鹿终于是问出了一句她早想着问的话语： “婆婆，你知道阿娘去哪了吗？” 叙旧重要是重要，但她还是记着答应她家阿爹的呢。 她或许找不到她家阿娘，婆婆一定知道。 桃花婆婆的脸上洋溢起温柔笑意：“你阿娘啊，现在正在偷偷睡懒觉呢……” “那阿爹……”裴知南眨眨眼，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也是累的睡着了吗？” 近万载以来，几乎无人知晓，此处桃花幽谷之所以被列为险地，其最大的危险，既不是那些妖邪的桃花林，也不是那能同时侵蚀神魂肉身的鬼雾。 而是此地那种任何秘法宝具都无法抵抗的入梦之力。 连数千年前那位牧童修为有成后，也说不清自己当时的经历，是真是假。 身为近古以来仅剩的梦修，桃花婆婆之力，许是都能梦骗过那些传说中的仙神之流。 李清明此时，同样也是分辨不出周遭景物究竟是真是假…… 这是一座飘雪的荒凉古城。 立于万丈冰原之上，任由风雪将建筑添上一层又一层的积雪，视野之内皆是皑皑茫茫。 天与雪，与山，与地，共色。 像是一幅单调却别有韵味的水墨画，可除去些许线条外，余者皆是让人炫目的留白。 李清明漫不经心走在街道上，心中的凝重却愈发浓郁。 不管是修行者的那些幻术法门，还是那些受上天眷顾天生拥有某些奇特能力的幻兽，所制造的幻境多多少少都有着不同的缺陷。 李清明也曾遭遇过不少次类似危机，却都能很早发现其中与现实不同的漏洞，两世为人的他在神魂之道的天赋比修行还要恐怖。 可在这，不管是五感，还是以神魂的感知，都在告诉他这是一个真真切切地荒城，城中的住户从表情到肉体都是个个鲜活。 对他投来的目光，也是那种做不了假的陌生警惕。 他能运转灵气，施展术法灵宝，能做到与现实中能做到的一切。 他也是能瞧见那些紧闭房门上的对联年画，可在这年岁将至的时节，城中见不到半分热闹的气息，反而弥漫着一股沉重的肃杀气氛。 李清明却也不觉得奇怪。 谁叫这座城不管是建筑风格，还是那些居民服饰，都带着数万年前一脉人族独有的印记。 他们守着这座城，守了数万年，经历了无数风雪与厮杀。 因为离妖族边界极近，渐渐也成了人妖混杂，毫无秩序可言的黑暗之城。 阖家团圆的新岁之日，对他们来说早就是成了某种早已没了任何意义的形式。 也跟这座城，一同埋葬在了数万年的一场风雪当中。 “我这不是陷入幻境，或许是进入了这段历史的投影当中？” 李清明暗做猜测。 等见到前方几个乞儿正围殴着一个单薄身影的时候，忍不住上前逼退了他们。 将地上那个双手抱头的小乞儿拉了起来。 三四岁年纪，又瘦又小，只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单薄麻衣，裸露在外的肌肤遍布青紫，手指皲裂满是冻疮，若是看得细致些，还能见到一些可怖的刀剑伤痕与野兽利齿似的撕裂旧伤。 走路也是一瘸一拐。 哪是一个惨字可以形容。 “大人，您，您可需要向导？” 他抬起头，语气有些虚弱，满是泥泞的灰扑扑稚嫩面庞上，双眼却异常明亮。 李清明盯着这双眸子，犹豫了下，掏出了一块干粮，“带我往城里逛一圈，然后寻一处住处。” 这种在城池中以向导为生的小乞儿并不少见，他们是比野狗还不被人在意的底层，连地沟里头的老鼠也比他们过的滋润。 至少…… 野狗死了，乞丐还能饱餐一顿，连骨头都能嗦得干干净净。 老鼠没了，或许还能让其余同类度过这个冷冬。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小乞儿鞠躬感谢，将几块饼藏进怀中，态度更加热烈，拖着腿带着他走过了几条面前还算的上热闹的街。 “大人，这处酒楼的酒最烈，但要是外乡人来，那掌柜必定是会往酒里掺水，你衣服穿着越烂酒味越淡。” “这处的姑娘桃儿最大，可力气也大，时不时就有恩客被坐死。” “……” 言语中，也能透露他对这处荒城的了解。 李清明一句一句听着，将这些与典籍中的相关记载一一对应，对这座荒城也有了更加清晰的印象。 期间也是遇上了几次麻烦，都被李清明一一解决。 小乞儿的态度也愈发带着讨好，一路带着李清明见了好几个庭院。 李清明都不太满意，直到一处位置偏僻，模样却相当不错的地方。 “大人，这处宅院您瞧着如何？坐北朝南，还宽敞。” “您要中意，就进去瞧瞧，我帮你带牙行的人过来……”小乞儿说着，已经推开了大门。 李清明点点头走了进去，背后忽然传来嘭地一声巨响！ 门被关上了！ 庭院内也忽而刮起了阵阵阴风，似有什么妖邪之物正缓缓从黑暗中爬出。 外头也响起了小乞儿的声音，与刚刚的谦卑讨好形成了极为明显的对比，冷漠地像是一位屠夫。 “人族修士，真是蠢笨如猪！” “听着，把你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我交出来！” “这座屋里的雪鬼可是元婴修士所化，你识相还能捡回一条性命……” “若是……” “若是什么？” 小乞儿被这一句吓得心跳漏了一拍。 转过头，竟发现刚刚被他骗进庭院中的男人正站在他面前，一脸笑意淡淡，而从他口中说出的第二句话，更是让小乞儿浑身发颤 “问你话呢，” “裴知南。” 第104章 从小就是妖女 （因为剧情原因，前一章4k大章是凌晨修改的，可刷新再看） “你，你是谁！” 即便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小乞儿眼中的惊惧仍是真真切切。 可在下一秒，她竟然身形闪动，手握一把匕首，直接朝李清明的心窝刺去！ 那股狠辣劲，让李清明都是看得眼皮一跳。 一个偏身躲过后，竟又瞧见小裴知南借着这股力，直接狂奔而出，双腿健步如飞，跑得飞快。 哪有刚刚半点一瘸一拐的模样。 也是装的。 “真不愧是你裴知南啊。” 李清明觉得有些好笑，他大抵猜到这或许是那位小家伙口中的婆婆动得手脚，让自己遇见了曾经的裴知南，又或者是进入了后者的记忆？乃至用后者的记忆编织了一个幻境？梦境？ 李清明猜不到答案，莫名觉得这种方式相当熟悉，偏偏又记不起来。 但裴知南的那双眼眸，他这辈子都难以忘却。 只是第一眼，他便认了出来，只是没料到后头居然会给他整出这样一档事来。 自小，便是真是个妖女。 将她抓回，李清明也打量着这个将自己容貌掩盖的小妖女。 “你为何要做这些事？” “呸！” 似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裴知南也懒得解释，只道：“你为何要问这种蠢问题？蠢货。” 这副冷冰冰又恶狠狠地表情，让李清明倍感熟悉。 对味了~ 他不知道裴知南的过往，也没法确定这是否就是她的曾经，故而才开口一问。 又或者说。 李清明正慢慢变得，想要多了解裴知南这个人，连同她的过往都在内。 在这里，李清明想试着对裴知南好一些。 “你身上的那些伤哪来的？” “你身上的猪脑子怎么长的？” 李清明：“……” 他其实也清楚，像这种生活在城池底层的乞儿，能够长久活下来的，都是个个狠辣的性子，只有争只有抢，才能让他们活过一个一个难捱的严冬。 或许六七岁的年纪，就已经历经了数次生死危难，双手染血。 这种过往，不是前世生活在和谐社会，今世又算是半个仙二代的李清明所能感同身受。 一时之间，李清明又是沉默了许久，看着裴知南身上的那些伤痕，忍不住问：“还疼吗？” 得到的却是一个冷冷淡淡，犹如看待白痴的目光。 李清明愣了下，也是被自己逗笑了，想他李清明风风光光活了二十多年，还真是少有这般愚钝的时候。 松开禁锢，李清明取出一些疗伤丹药，递给裴知南。 后者一刻也未犹豫，直接吞服了下去。 “不怕我在丹药上动什么手脚？” 裴知南冷冷一瞥，“我的命都在你手上了，吃与不吃能由我不……” 话音还未落下，她便没再往下说，几颗丹药下去，她浑身上下的伤痕竟一点一点消失，连肌肤都变得光滑如新。 但就是这样，她眼中的警惕更重，像极了一只浑身竖起尖刺的刺猬。 她清楚，这世界上永远没有免费的午餐。 李清明见状，也没多说什么，转身进了庭院，一间将里头那因为地界问题而发生异变的残魂解决，又收拾出两间空房。 他丢给得裴知南一小块灵石，“去买些吃食回来，再买一壶酒。” 现在遇见了幼时的裴知南，他更加笃定这里并非真实世界，破局的关窍大抵也就在她身上，但这场‘梦’的意义在哪，他尚未想通。 那就暂且住下，走一步看一步。 而将灵石捧在手里的裴知南，原地踌躇了许久，也观察了这个陌生男人许久，才出了门。 她不相信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也绝对不相信世间有什么所谓的善良。 就好比那个她两年前救下的某个小乞儿，却在某次半夜举着一把小刀，想要刺入她的胸膛。 只因为裴知南在那两天染了风寒，前些日子抢来的烧饼，已经有些不够吃了…… 若不是她因为胸闷醒来，恐怕第二天就成了那些野狗的盘中餐。 半块发臭的烧饼，就能让几条性命消失。 裴知南见过白天在人前谈笑风生锄强扶弱的正道大能，一到了夜晚却会在青楼以虐杀为乐，隔天外头冰原便会多少一具或者多具浑身伤痕的赤果.尸体。 裴知南见过邻里夸赞的大孝子，在暴雪来临之际，将家中老父老母背着遗弃在了白雪皑皑的野外，又在某天笑着将妻女卖给老鸨，只为能去换上几壶好酒。 裴知南也见多了那种上一秒还称兄道弟，下一秒就举刀相向的义气之士。 在这个人吃人的城池，裴知南见过了太多太多。 她谁也不信。 谁也不敢信。 这个忽然出现，甚至还知道她名字的陌生男人，更是引起了她百分百的警惕。 即便他救了自己一回，还为自己治好了所有伤。 毕竟，屠户想要将猪卖个高价，还得将其养的白白胖胖。 所以…… 她没有逃，更没有克扣下那枚灵石。 而是去买了最贵的吃食，最好的酒，然后…… 下了最烈的毒。 至于怕不怕？ 反正是烂命一条，能多活一天都已经是积福了。 “买回来了。” 裴知南将食盒中的菜，一盆盆端出，还将酒热了热，才招呼在隔壁房间的李清明。 “怎么就买了这么一点，城里的物价这么贵吗？”看着木木站在一旁的裴知南，李清明问：“你不坐下来吃点？” “不用。” 李清明没再出声，拿起筷子默默品尝起来，许是因为地域不同，这边的食物的确别有一番风味。 一旁的裴知南默默观察着，因为紧张拳头不自觉地紧握在一起。 “放轻松，”李清明给自己倒了杯酒，“你以后给人下毒的时候，要是也像这样紧张，一下就暴露了，呼吸和心跳但凡有一点异样，便会让人察觉。” 裴知南的身体一颤，低着头没敢应声，心中思量着该如何逃脱。 而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却还淡淡说着：“还有一点你要记住。” “但凡是毒便无不可能无色无味，真正高明的毒，该是让一些平凡常见的要素，在特定又巧合的条件下，形成最为猛烈的毒性。” “能理解吧？” 裴知南这才是抬起头了，她并未在李清明身上感知到半点杀意或者说要追究的苗头，这种状况她前所未见，当下多了几分好奇。 “对了，你下得是何种毒药。”李清明顺口一问，以往那些交锋中，他不知道在裴知南手上吃了多少次亏，方才所言也是从她那学的。 而对于这个问题，裴知南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 “给冰原母猛犸配种的……” 说到这的时候，裴知南抿唇，冷冷憋出两个字。 “春，药。” 第105章 小小妖女，可笑可笑 靠！ 李清明差点一口酒喷了出来，表情惊愕地看向表情冷淡的裴知南，心中没了方才半点风轻云淡。 这他妈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是这种药就算了，而且还是专门给母猛犸用的！ 雌雄有别，药效自然也是不同。 不过放在裴知南身上，似乎也并不奇怪。 “解药呢？” 李清明表情不变，朝裴知南伸出手。 四目对视，裴知南过了许久，才拿出一帖药剂，“这里是一半解药。” “另一半呢？” “被我藏起来了。” “什么时候给我另一半？” 裴知南沉默，而后壮着胆子说，“你猜？” 硬了！ 李清明的拳头真的硬了。 每每对裴知南升起些许柔情的时候，总能被她成功激怒，就算是在这幻境还是梦境中，居然还是如此。 但如今，不管裴知南再如何，李清明也不会真就生气了。 “骗你的。” 见到李清明这般无可奈何的表情，裴知南又默默补了一句。 得！ 不愧是你妖女！ 李清明这下是真的气笑了，心中却在暗暗叹息，他宁愿现实中的裴知南依旧这般当个妖里妖气的妖女，也不想她赔上大半多条性命，然后搞失踪。 “早些去睡吧，给你换了套新被褥，还有个暖炉。” 见李清明开始赶人，裴知南也没去收拾碗筷的念头，转身进了隔壁屋子。 她先是在屋里仔仔细细地探查了一番，看看是否有什么能对她不利的暗手，然后死死锁住了门，又在门边床边布了许多陷阱，这才安安心心地躺进了被窝。 手里依旧攥着那柄匕首。 这暖和又柔软的床榻被褥，反而让她颇觉不适应，有些怀念被稻草包裹的那种安全感。 “我一定要保持清醒！” “这个怪人说不定就是瞧上我的美色！” “想跟那些大老爷一样把我养成丫鬟！” “一定要警惕！” “一定不能睡着……” 裴知南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因为阵阵饥饿感有些困顿，还掏出今天的那块干粮，咬了小小一个角在嘴里抿着，这才清醒了不少。 可这种状态仅仅只是维持了半炷香时间，裴知南抱着那块干粮就陷入了甜美的梦境。 自她记事起，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身上那些青紫，是她每日跟那些乞儿争食抢地盘落下的，总是新伤添旧伤。 手臂上的齿印子，是她前些年饿昏了眼，为了从两只野狗口中夺食，丢了半条性命的光辉，现在滑溜溜的，反倒让她觉得有些可惜。 毕竟越是狰狞的伤疤，越是能给人一种威慑力，不会有什么旖旎的念头。 这一睡，竟然就是到了第二天艳阳高照。 糟了！ 裴知南刚一睁眼，就是用双手摸着自己身上的衣物，然后再检查完一遍房间内的陷阱，确定一样也未触发后，才是松了一口气。 等她推门而出的时候，边上就又响起了李清明的声音。 “过来吃早饭。” 看着那一桌热腾腾的白粥与各种小菜，裴知南没忍住，很不争气地吞咽了几口唾沫。 却还是板着小脸。 “我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噢，那你随意。”李清明也不劝，就是大口大口喝着。 等吃的差不多了，他才开口再问：“你要不喝点？剩这么点倒了也浪费。” 裴知南斜看了一眼桌上，还是摇头，“浪费是不合适，但我是真没吃早餐的习惯。” “啊对对对。” 李清明应着，给她盛了一碗粥，见裴知南坐下后迟迟不动筷，不由皱眉，“难不成还要我先替你验个毒？” “不用，你刚刚夹菜的顺序，用量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裴知南冷着脸，“我可不是担心你给我下毒，都说了我是没这个习惯。” 李清明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忽然悠悠一笑，“昨天那块干粮你肯定也吃了一点了吧？难道就没想过我在那上面下了毒？” 裴知南面色一变，忽然觉得自己放在胸前的干粮有些碍得不舒服。 “早就中了我的毒，吃不吃不都是一样？” 李清明笑着，他还真就不信自己撸不平区区小号裴知南身上的刺。 小小妖女，可笑可笑。 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裴知南站了许久，最后扑腾一下坐了下去，使劲扒拉着碗里的白粥，似是要将所有的怨气统统发泄出来。 碗筷碰撞的声音，仿佛是在刀子割肉刮骨。 果然！ 世上就没一个人是好的。 这顿，或许是我最后一顿了吧…… 带着这样的念头，裴知南索性也放开了来。 早餐？我吃！ 午餐？我吃！ 晚餐？我吃！ 夜宵？我还吃！ 一连几天，她都没等来自己的死期，也没发现李清明有什么图谋不轨的意图。 反倒是…… 真有些像是单纯地可怜她…… 同情心泛滥。 不知怎的，裴知南很是厌烦自己的这种想法。 我裴知南无父无母能活到今日，需要何人可怜？谁配可怜我？ 比绝望更为可怕的。 是先给人带来了些许希望， 再将其一把推进暗沉无光的深渊。 裴知南打心底厌恶这样的自己，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和温柔。 又是几日下来，李清明开始摸不着头脑了，真要说他这阵子对这小裴知南是真的一点不差，可偏偏就没见她对自己有过好脸色。 甚至还有点日益疏远的感觉。 而且…… 至今，裴知南也都没问过他的姓名。 直到某天…… 裴知南身上的妖气陡然爆发，显化妖形。 第106章 陪我一起去死 在这荒城没有四季之说，唯有雪下得多厚，堆得多高的区别。 昨夜雪落如雨，整一个夜晚都是簌簌的声响。 是数日以来风雪最为凛冽的一天。 几日相处，并未让李清明与小裴知南之间的关系有什么进展。 他的好，在年岁尚小的裴知南眼中，就好比雪山中那些有着最美艳的外表、最诱人芳香的野果，一旦未抵挡过这份诱惑。 那你的毛发血肉，白骨，都要成为它开花结果的养分。 曾经差点丢了条手臂的经历，让裴知南不管对于何种，都抱着万分的警惕。 纵使暂且确信这个人族修士是个那种名义上傻好人，可谁又能知道他到底藏着什么心思？ 包括每顿饭菜，她仍旧是跟着对方下筷，半点不敢疏忽。 食物的味道对裴知南来说并不重要，活着永远大于其他所有…… 可是…… “为何你这烧饼做得……” 终归是过于年幼，裴知南某天还是问了这样一句，与她这些年来乞讨来的，在酒馆酒楼后厨的泔水桶里抢来的，眼前这男人的手艺，实在实在是…… 太过奇妙了！ 不仅是味道，那些外形更是吸引人。 李清明微微一笑，心想：“小小妖女？真能当我拿捏不了？” 他先是故意使唤小裴知南天天买着那些酒楼饭馆的饭菜，虽然这些对她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美味，可在这冰原荒城，哪能像其余城池那种小鱼烹鲜，用料细致，火候调味更是大有讲究。 只管量大，重味。 吃多了，自然是容易腻歪。 天天胡吃海塞的，由奢入俭难，自然是让裴知南的口味变得挑剔了些。 等这个时候，李清明再亲自出手整上些与这边格格不入的菜肴，再把样式做的吸睛些，弄一些高大上又有格调的，没有哪个小孩子能抵抗得住。 这小小妖女，一样是逃不过。 “怎么？太过好吃了？” 小裴知南话到了嘴边早早就收了回去，现在自然更是不可能再言，“可真是难吃。” “那你还将这些吃的干干净净？” “我……” 小裴知南一顿，“你自己说不好浪费食物，我只是按你说的，关我何事？” 李清明眨眨眼心道真是对味。 “而且，” 她又开口说：“谁知道这些天这些饭菜里，你是不是组合了什么延时的毒药，反正是活不过，我为何不当个饿死鬼？” 李清明暗叹，裴知南这一身的刺，实在是刺挠人。 “那你就等着被我养成胖猪吧。” 仅仅是数天，裴知南那单薄瘦弱的身躯，依然是长了不少肉。 陡然一听，小裴知南直接是怒火中烧。 “你这该死的猪脑袋……” 话未说完，却见李清明已经进了房中，不再理会她。 不知怎的，裴知南忽然觉得有些气恼。 李清明倒不知道她这小不点心中在想什么，去到房间里，开始在纸上罗列起些许关键词来。 因为小家伙身上种种，李清明花费了相当一段长的时间与精力，啃透了九洲宫藏书阁以及让商行搜罗来的相关典籍。 人与妖之间战争实在实在太过长久，从妖族的全面碾压，到人族由星星之火繁衍，有了抗争之力。 再到慢慢占据优势，到足以燎原。 若是按照此时的时间节点来说，已然到了战争末期，离妖族溃败只剩下一个契机。 而这个契机…… 正是发生在这座荒城。 那些典籍当中的记载有限，李清明从那些只言片语中，也仅仅只能得知妖族中某位先辈，陨落在了这座荒城。 与其说这座荒城是被风雪遮盖，倒不如说是因为这只大妖，成了他墓室中的一处陪葬室。 其中详细，李清明并不能探知。 裴知南为何会出现在这座荒城，更是让他心中隐隐有种极为不安的预感。 他的出现，定然是因由那位婆婆的手笔。 那裴知南呢？ 李清明不敢赌，也不敢往深处想。 十幻九假。 剩下的一便是某种节点。 任何幻境和梦境、都是有能勘破其虚假的节点，而这个节点，必定是整个幻境梦境中真实的存在，整个梦境都是依托以此设立构造的。 越是高级的梦境幻境，自由度也越高，其中所展现也会愈发真实，但这份真实也意味着你所经历的，全部都是由真实发生过的曾经所投映。 李清明笃定裴知南便是这个节点。 可这样一来，那她是如何出现在这段存在于万年前的时代？ 裴知南的经历向来是个迷，从出现再到名扬天下，其实也就短短数年光景，而听裴逐鹿所说，裴知南是在那处桃花幽谷长大的。 但也仅仅是长大而已。 之前呢？ 难道是被以着什么手段冰封了数万年之久？ 李清明没法排除这个猜测，以修行界的‘科技水平’来说，这种类似于冰封的技术，早早便是有了的，一些濒临死亡的世家大能，都也是以这种方式延长寿命。 或是找寻突破的时机，或是作为家族的底蕴，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苟延残喘。 抛去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李清明的心情逐渐沉重。 如果真是这般，那在这段被尘封的历史。 裴知南又遭遇了什么？ 扮演了怎么样的一个角色？ 她那些所言所语的答案，或许也就藏在其中。 李清明未去寻找真相，真相却自己找上了门来。 因为一连的大雪，城中又死了不少的人，除了修士之外，城中还定居了不少的凡人，有祖辈就在的，也有逃亡到此的。 三教九流，王族公爵，皆有。 天寒地冻又无什么消遣，只能以肌肤相拥而排遣这漫漫雪夜的孤寂。 因此才有会有如此之多的乞儿，犹如雨后春笋，一茬茬。 仅仅是半刻钟的工夫，李清明忽然就因为屋外忽然爆发的冲天妖气而乱了手中的笔。 他赶忙冲出，却只见到了满地的残骸断臂…… 李清明能认出，这些都是城中的乞儿，其中几个还是前些时候欺压裴知南的乞儿。 鲜血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并并未蔓延出多远，都被积雪贪婪地吸着，被压下一个个或长或浅的痕迹，很快也将那些尸体都粘附上了一层浅浅的冰霜。 而在他们其中， 是狐耳狐尾皆具的小裴知南，那张已然有了几分妖冶无双的精致面庞上，滴血未沾。 而十指指尖，却往下滴落着点点鲜血。 她仰着头，面无表情地看向李清明，忽得勾起一边的嘴角。 裴知南语气轻佻： “喂，猪脑袋。” “你还不跑？” “等下斩妖司的人来了，你可是要陪我一起去死。” 她笑容艳艳，像一朵只是绽放在死亡中盛开的花。 第107章 私通妖族，百死不足 不是万古之前的人，很难切身想象当年两个种族纷乱的年代的惨烈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可李清明却清楚，当一只妖若是出现在一座以鲜血浇筑的边陲荒城时，会惹出如何之大的轰动！ 千万年来的刻骨仇恨，早就被风雪吹散，化作那连最烈的酒水却驱逐不走的寒冷。 所谓仇恨，也成了某种灵魂中的本能。 管他是心怀天下，犹如圣人，管他是道貌岸然，还是手里沾染鲜血无数，见到了妖……也只有拔剑一事。 真若打不过了，才会弃暗投明。 在这个时代的人族，除了极个别的少数，都是会有着这样的一副骨气在的。 而此刻裴知南身上的冲天妖气，就好比对着全城的人族修士说，“来，杀我！” 面对裴知南口中的揶揄，李清明摇摇头，只是走上前，蹲下擦掉了她手指间的鲜血。 一向逆反的后者，也因为这份错愕任由李清明做着这个动作。 “你个猪脑袋，莫非是不知道斩妖司的可怕？” “斩尽天下妖的斩妖司谁人不知？” 这三个字，不止是这个时间点，在后世也同样是一份由鲜血浇筑而成的荣耀，如雷贯耳。 不过因为岁月的更迭，这个以拯救天下苍生的组织也多了些许的异样。 谁叫天下苍生，只涵括了人族呢。 “那你还不滚？！”裴知南一把甩开手，恶狠狠地瞪向李清明，“我不需要你这个人族的假关心！” 李清明没说话，依旧是牵起她的手直至将那些血液擦干净。 然后是双脚。 “好好一双手一双脚，沾了血多不好看？”李清明淡淡说着，又问：“我给你买的那双鞋子呢？伤刚好地差不多，非不听话是吧？” “管你何事？”裴知南冷冰冰道：“丢了。” 她才不会说自己是怕脏了鞋子，才赤足踩在雪地上，鞋子正被她放在房间里。 “丢了就丢了吧，那我再给你买就是。”李清明不以为意，只是一双鞋子，真算不得什么事，又不是要砍他的狗脑袋。 小裴知南沉默，又问了一遍：“你当真不怕死？” “死，谁不怕？” 裴知南又是陷入了沉默，面对死亡她只有无尽的恐惧。 她知道自己是妖，更知道自己在这座城中，如若显露了身，结果恐是比死亡还要可怖上千万倍！ 所以，她一直咬着牙，跟那些力气个头都比她大的乞儿争抢。 哪怕被打鼻青脸肿，口吐鲜血，她也都是默默忍受着。 哪怕是胳膊折了，腿断了，她也不会如何。 哪怕好些次，她身上的伤口深到她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厥，甚至几次还差些就这样没睁过眼…… 小裴知南都不曾显露过自己的妖身。 只会在无人的阴暗角落，默默用妖族的肉身自愈能力疗伤。 受再重的伤，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恢复，她都不在意。 至少，这样还能活下来。 她想活着。 她真的很想很想活着…… “倒是你，一直不是藏得好好的？怎么今日要这样动手？”李清明将她抱出尸体堆，问了这样一句，“你这些日子拿的东西，都是被他们抢走了？” “你如何知……” 背着李清明，小裴知南的嘴唇抿地更紧了。 她自然是不会与他说，这些时日他给她灵石去买吃食时，并不是城中物价过贵，而是她需要交上一部分，让这些乞儿团不再对自己动手动脚。 剩下的，才能去给他买吃食与酒。 她更不会说。 今天她动手，只是因为这些喂不饱的小乞儿，已经在庭院外守候了数日，不断威胁她偷盗出些财物给她们。 像这样的傻瓜蛋子，可是太稀有了。 裴知南照做了，她也以为这个猪脑袋似乎并不知道，却不料原来都是瞧在眼里。 她也绝对不会说。 她动手的原因，只是因为这些人当中的老大，说了句： “你若是再不多偷点东西出来，我便去城中找些缺钱的恶客来，将这猪脑袋大肥羊杀了，再将这个庭院烧个干……” 干净的净，还未说出口。 那个颇为威望的大个头乞儿便已经倒在地上，双手捂在脖子上，也压不住那些喷涌地鲜血。 那颗面孔上的惊恐，在地上滚落了几圈，也未消散。 反而落了一地的雪痕迹。 裴知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违背自己一直以来给自己定下的规矩，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猪脑的时候，身体就不自知地动了起来。 大抵是这个猪脑袋三个字，只她能喊？ 又许是这几天过上了不愁吃穿的日子，让她不禁堕落了？ 原因并不重要。 反正做了就是做了。 “你不问我为什么杀了他们？”小裴知南忽然开口。 “为什么要问？” “他们可跟你一样都是人族，而我……是只妖。”小裴知南的语气淡漠地就像是高空冷风吹扬下的雪花。 可这漫天雪花，却未有一朵落在她的狐耳上。 “你是妖怎么了？” “妖，与人，是死敌……” “所以？” “你该动手杀了我。” “那以后谁来伺候我？” “猪……” 小裴知南还想开口，面上却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惊恐。 只因小院上空，已经围聚满了人，有身着黑衣的斩妖司，身上凶厉之气，仿佛将周遭的冰雪都融化了，也有城中诸多修士。 目光皆是冷阴阴的。 “私通妖族，百死不足！” 李清明没理会，把小裴知南搂在怀中，轻声说： “你记住。”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 “在我这，你是妖也好，人也罢，都只是裴知南。” 第108章 千万别犹豫 泼天大雪中，李清明那高大的身形竟瞧着有些单薄。 明明有着八尺之高，却在乌压压一片的修士的衬托下，成了孤零零的渺小，犹如一只被索网套牢的走兽。 他将裴知南抱在怀中，姿势极为熟练，刚好能安稳护着怀中的小人，又不至于影响到自己行动。 都是抱小家伙抱出来的。 但怀中的小裴知南却极为不喜欢这种感受，开始不安分地挣扎却被李清明拍了拍后背。 这种极为亲昵地接触，更是让她的挣扎更加剧烈。 她才不愿意与蠢笨如猪的人族修士死在一起，不然就算是走在黄泉路上，也嫌……挤！ 她才不会因为几句话就动摇。 面对这般闹腾，李清明只是抬起手，在她腰背往下的位置，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要闹晚些再闹！” “你！” 裴知南像是发条卡壳的木偶，有些呆呆愣愣的，面上早已经是通红一片，瞧其颜色，可比一旁地上的血还要鲜红。 抬头看向这些不知是否在史上留过姓名的修士，李清明一秒钟也没耽搁，右手持剑，冲天而已。 与此同时，那些身穿黑衣的斩妖司众身上的杀意也似开闸泄洪，从半空朝李清明倾泻而去，隐隐形成了一股犹如枪出无回地决然杀意，一片片雪花粘附其上，飞速旋转。 像是一道不断吞噬风雪的黑洞，裹挟着漫天寒意，最后汇聚一支箭矢，瞬间消失。 与此同时，那股决然而赤裸的杀机，好似让庭院成了一座泥潭，牢牢桎梏着李清明的四肢，让他寸步难行。 而下一瞬， 就到了李清明面前，离他眉心，只剩下短短半寸之余！ 李清明也是神色凝重，这些万古之前的斩妖司之士，的确是非同凡响，光是这股由纯粹杀意构成的杀招，若是放在战场上也是大杀器。 但他这来自数万年后的修士，自是有办法闪躲。 就在这时，身形像是在一瞬间折叠翻转无数回，李清明整个人成了一颗黑点，接着出现在了数十米之外，闪避了这一道攻击。 数万年的发展，修行界各式术法犹如百花齐放，纯粹的攻伐上许是不如万载之前，一些秘法也未传承下来，但其他方面已然是有了全新的更全面的体系。 落了空的风雪飞箭，轰然一下便将这处庭院锤打得砖瓦乱飞，直接出现了一个深坑！ 边沿的裂缝，直接像蛛网一般朝四周蔓延。 眨眼间，李清明的身影也已模糊在了风雪之中。 他是九洲宫乃至整个修行界的天之骄子不假，可在这群元婴修为起步的斩妖司诸人眼前，可不敢抱有任何侥幸。 常年与妖族厮杀的凶厉，早已刻在他们的骨子里，但凡是掉以轻心，连化神大圆满的修士都要狠狠栽个跟头。 更别谈这城中是有着合道境大能驻守的。 现在绝没到他逞强的时候。 而且身边还带着裴知南，他没法保证自己真能将其顾全。 纵使这只是个梦，李清明也不愿意裴知南受到什么伤。 李清明在很早看那些早些时候的仙侠电视剧时，时常会想为何那些所谓的主角在大义前，总会牺牲自己，又或者牺牲身边的亲近的人。 换做他来，不管让他做多少次的选择，也绝对是以身边人为先。 连自己的至亲都护不住， 你他妈还管个√8的天下苍生？ 他远遁而去，义无反顾地撞入这片凛冽风雪之中。 一击未中。 那些斩妖司众人未有半秒迟疑，追击而去。 他们只以为一击便能将底下胆敢私藏妖族的修士斩落，却不料对方竟在要紧关头脱身而去，显露出来的修为也仅仅只是元婴大圆满。 这种情况，实在罕见。 要知道，他们以这一组合技，都不知道斩落了多少化神大妖！ 这等天赋实在是过于恐怖！ 可他们心中的杀意也愈发浓烈！ 此等天赋…… 竟还与妖族私通，该杀！！！ 一群黑衣，同样是潜伏这片风雪，眨眼间就成了芝麻粒。 冰原广阔无边，加上茫茫雪雾，按理说连东南西北都难以分辨。 可带着裴知南的李清明，犹如黑夜萤火，无处可遁。 第一天，李清明潜入万里冰原，被斩妖司之人追上，奋力将其击败，自己左臂却因此中了一种奇毒，时不时麻痹失去知觉。 只能将裴知南裹在身上。 第二天，李清明再遭遇三人小队围堵，一场厮杀，身上又落了片片伤口，血肉反卷。 最后反杀三人，得以喘气。 第三天，白日偶遇冰暴，在一处溶洞暂且恢复伤势。 第四天，踪迹泄露，雪原杀机再起！李清明设下陷阱，尝试反攻，成功击杀斩妖司四人！ …… 第七天，李清明已然没了先前半点的潇洒模样，身上满是血迹与雪泥混杂，远远看去，像极了荒城中的乞儿。 连喘气时，也带上了零星咳嗽声。 不过也有好消息，几日下来，他用他的这一身伤，换来了对方一半的减员。 同时， 也寓意着斩妖司众人不再分散搜索。 …… 半月之时，李清明已然灯枯油尽，整个都是皮包骨头，模样像是了个三四十岁的难民，老了一倍年纪不止。 当他又带着裴知南逃离一场追杀后。 一路上，从未说过一言一语的小裴知南忽然开口了。 相比李清明的狼狈，她依旧是像个最为完美最为精致的玩偶。 “你果真不怕死不成？”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话这么多？”李清明咳嗽了一阵，吩咐道：“去弄些雪来化了，给我解解渴。” 裴知南低着头照做，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始终没法理解他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把她交出去不就好了？ 又或者趁现在把她丢在外头，也早早能逃离那些斩妖司之人追捕。 看着李清明一边喝水一边咳嗽，她又说：“我刚刚在雪里下了毒，你且死了算了，这偌大雪原，没了你，我四处可去。” 本来就有些喘气的李清明听了，更是咳成了漏风的鼓风机，他看着面无表情地裴知南，开玩笑似地说： “若是有天，你真需是杀了我才能活下去。” “千万……” “不要犹豫。” 第109章 我裴知南，可不会欠你什么! “为什么？” 裴知南的小小脑袋中冒出了更多的困惑。 怎么世上还有人得知是自己被下了毒，非但不生气，还会说这种话的…… 真是猪脑袋！ 李清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小妖女说这类话。 可能是从她身上瞧见了裴逐鹿的影子。 可能是见这妖女在这处幻境亦或梦境中过的实在凄惨，动了恻隐之心。 又可能是依旧耿耿于怀裴知南在现实中做所的那些。 他也只能在梦中，做一些补偿。 “哪有为什么，你给我下毒就下呗，”李清明笑着说，瞥见外头夜色已降，心中稍微安定了些。 他从储物戒中掏出了些保暖的被褥，直接躺在了他们在一座冰川上找到的天然溶洞里，身上的各种痛楚似乎一下就好了许多。 朝上看，还能透过那些缺口，看向夜空。 “你在看什么？” “星星。” “星星有什么好看的？”裴知南皱着眉头蹲到李清明的头颅旁，想不通这个男人明明都快死了，还有闲心逸致看什么星星。 “你们妖族不是说，星辰会永远指引你们吗？” “哪有傻子真会行这种话？”裴知南顿了顿，同样抬起头，却没再高空中瞧见一点闪烁，全是暗沉沉的一片。 “裴知南，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我们眼中的闪烁星辰，可能早在几万年前，十万百万年前早已陨落，可在它爆炸死亡之际，它的光亮依旧不顾遥远，将这份灿烂传递到我们眼前。” “但这实在是有些蠢了……” 李清明的声音慢慢变得有些悠远，又或者说越发虚弱。 他体验过数次濒临死亡，本以为在这幻境中或许还能舒服一点，却发现这种感受依然令人不适。 李清明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生机一点一点流逝，即将离开这处幻境的预感也越来越强烈。 这里的他，差不多都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 神仙难救。 必死无疑！ 他想借此告知裴知南，不管如何，她也没半点必要做这类的事，或许其实只是想这样让自己的心头好过一些。 只可惜，他身边的小小人儿并不能体会到这种情绪，反而觉的他聒噪。 “你为什么老是这么多屁话？” “暗沉沉的夜空，哪有半颗星星？” “你们人族若是个个像你这样蠢可太好了，早些死光光！” 李清明心中才累积的萦萦情绪，消散的一干二净，却莫名觉得这时的裴知南竟有种倔强的可爱。 “今晚没有，却不代表明天没有。”李清明看着那小小窟窿外的夜空，似乎以着这样的一个角度，广袤的夜空似乎更加没了边际，如若是有了星辰，那定然是极美的。 自从出了万妖塔后，李清明不知怎的就对这漫天星辰有了一种别样的兴趣。 “那明天如果还是没有呢？”裴知南永远是这样。 “那就等后天呗？” “后天要还是没有呢？” “那就大后天。” “那要是你死了呢？” 李清明顿了下，转头看向裴知南，只见她此时的双眸也黯淡得像是夜空中消失的星辰，里头带着些许轻微的柔弱，其余的却又是鲜明的烦躁。 过了好一会，李清明才给出回答：“那也总有一天能看到的……” “没有那一天了！” 小裴知南的声音忽然拔高了，她红着眼盯着李清明，“你难道不知道你马上就要死了吗？！” “猪脑袋……” “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猪脑袋！” “我喊你那天出手帮我了吗？！” “我让你对我那样好了吗？！” “我让你给我买鞋子买衣服穿了吗？！我让你天天给我做好吃的了吗？！” “我是妖，你是人！” “我杀人了，你又护着我做什么？！” “我看你就是全天下最傻的猪脑袋！” 一通发泄，裴知南又成了那副冷冷冰冰的面庞，她再朝李清明看去，竟在对方脸上没瞧见看点不耐，反而是…… 一种早已经习惯的无奈。 这让裴知南的面色又是冷了几分，“你难不成真以为我说下毒是假的不成？我说是给你下毒了，就是给你下毒了！” 李清明又咳嗽了几下，方才极为难看的面庞竟然变得微微有些红润，“不也挺好，我现在能舒舒服服地躺回，还得靠了你这毒药的帮忙。” “这不做的挺好吗？” “对了，以后记得穿鞋子，天天光着脚……容易有味。” 裴知南没说话，以妖族的某些本能，她能轻易地感知到那些生灵的状态。 此时的李清明在她的感知中，只剩下点点的微末的豆点大的光华。 与那些只剩着一口气的生灵没有任何区别。 只要风一吹，便会熄灭地干干净净，不剩一点微光。 所以…… 她真给李清明下了一种毒药。 一种能让人忘却所有痛楚的毒药，在睡梦中沉沉睡去的毒药。 与其见着这个人类修士这样死在自己面前，裴知南宁愿亲手了解他的生命。 渐渐地…… 溶洞中只剩下一道呼吸的声响。 以及带着些许哭腔的呢喃。 “所以我说你可真是蠢！不还是死在了我手上？” “甚至，我连你这蠢货的名字也不知道……” “如果有下次，你这蠢货可别再心软救下我了……” 声随风止。 “别装还在沉睡了，你既然这一路都装作听不见我的呼唤，不就是想见我彻底心死吗？”对着暗幽幽地溶洞，小裴知南的声音冷冰冰响起：“我本也是想着死也不让你得逞，可我现在得…… “答应了。” “果真？” 一道带着淡淡兴奋地声音响起，又混杂着些许虚弱，“你这些年，就算死也不肯答应，结果就为了这样一个不知姓名的人族修士答应了？” “甚至刚刚一路上，还破天荒得那般急切呼唤我。” “将你冰封万年后，你还能有个十多年二十来年的自由。” “之后……” “你的这份身躯可就是我的了！” “此份誓约，天地可鉴，日月皆知。” “你裴知南断没有后悔的机会！” 自言自语后，这道声音慢慢变得幽幽，“说吧，要我帮做你什么？” “杀了这些斩妖司之人！” “再将那城屠了！” “就这？”暗中的那道声音似乎也是极为诧异，而后忽然低低地笑了出来，笑声愈传愈远，渐渐回荡在整个冰原，如同神灵呓语。 而留在溶洞当中的小裴知南，却只是抱着双腿，静静看着一旁尚还温热的尸体渐渐化为点点荧光消失。 面上清泪两行，语气却无半分波动。 “猪脑袋，我就说你再也看不到星辰了吧？” “穿鞋？” “我偏就不穿了……你有本事就逼我呀……” —— 这几章大致就是以另外一种方法描写了妖女以前经历的过的事，以及交待她性格以及一些行为的根本原因，顺便浅浅埋了下上一卷结尾的坑，裴知南在制造的梦境中，说不穿鞋子的理由是她弄丢了李清明送的鞋子，以及结束时说想与李清明看星辰的原因。 第110章 梦蝶 李清明再睁眼时，周遭的风雪渐渐退散。 转而是满山遍野地桃红，还有一只纯白蝶儿扬翅从一株桃枝上翩翩飞离。 与那荒芜冰原形成了极为显着的对比，以至于李清明都有些分辨不出自己是否已经脱困。 “阿爹，阿爹！你醒啦？！” 裴逐鹿脆生生地呼喊将他拉回现实。 李清明转头，便是瞧见了小家伙与她身边那位满目慈祥的老婆婆。 “婆婆好，在下李清明……” 李清明起身问好，并不是因为猜测大抵是因为这位婆婆才有了他那一番的经历，而是在面对一位家中老者时应有的尊敬。 桃花婆婆眯着眼打量了一阵，才笑呵呵地点头：“姑爷可别这般折煞老妇了，劳烦姑爷先回山下去吧，老妇好煮些茶水招待姑爷……” 李清明思索了的半秒，点了点头，这位婆婆的意思已然很是清楚了。 唯有小家伙，昂着脑袋喊着，“婆婆，我跟阿爹都还没见到阿娘呢，怎么能现在就下山？” “小姐，你阿娘可不在谷呢。” “那她在哪？婆婆你前面不是说她在睡觉觉嘛！” “是老婆子我年纪大，记错了，你阿娘前些天在这睡了一觉就先离开了。” “好吧~” 裴逐鹿砸吧砸吧嘴，心中有些可惜，也没忘拍拍李清明的手，安慰起来，“没关系的哦，小家伙一定会帮阿爹找到阿娘的！” 李清明将其抱起，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幻境中，莫名开始为那个小裴知南担心。 幻境崩塌前，死去的“他”并未完全消散，而是陷入了某片混沌当中。 眼不能视，双耳却可听闻。 裴知南与那道神秘声音的话语，他也全都是听了下来，故而愈加困惑。 如果这真是发生在裴知南身上的事，那她如今是否要真要付出那般得代价？ 假设真是如此，那她的所作所为反而就完全足够说得通了。 可他又是如何参与到这万年前所发生的事情当中的？ 还是说桃花婆婆以着另外一种方式，将裴知南的过往得编织成了一部戏剧，以着更加容易沉浸体验当中情绪的方式，展现给自己。 李清明完全没有头绪，但却宁愿这是一场虚假的梦。 可只是一场虚假的‘梦’，李清明却始终不能安下心。 将一切情绪与疑问压下，他搀扶着桃花婆婆，一路回到了山下的宫殿。 在她这里，他兴许能得到一些答案。 没等多久，桃花婆婆就准备了一满满小桌，皆是与桃花桃果桃胶相关的佳肴，只是未有任何荤腥，但那股香气仍旧让李清明蠢蠢欲动。 “都是谷内的一些粗鄙之物，还请姑爷莫要怪罪。” “婆婆说笑，就凭婆婆这手艺若是去到外头，都要被人奉为桃花酿仙人了，”李清明没等小家伙给他喂先品了口那由桃花酿成的清酒，直接动手品尝起来，一边夸赞一边询问起了各种佳肴的烹饪方法。 不讲那些通过钱财讨好收获好感的途径，还有一种方式能与丈母娘快速拉近关系，那便是当个合格的饭桶，一边吃一边夸。 若是能再说出几分门道来，那便再好不过了。 至于裴逐鹿，只是一边吃一边偶尔停下，听着他阿爹到底在跟婆婆讲什么，才让她瞧上去十分高兴的样子。 可听了好半天，也没听出个一二三四五，五四三二一来，于是只好继续埋头苦干。 反正他小家伙只管吃就是。 而且她也好一阵子没吃到这些了，哼哼吃得不亦乐乎。 一下就快吃了个干净。 桃花婆婆见了，也起身准备又去再准备一些，李清明终于是找到了机会，跟了上去，“婆婆，我来给你打打下手。” 而到了后厨，李清明又不再开口，默默帮着桃花婆婆打下手。 他知道，这件事还是得等对方先提起。 果不其然。 将一些点心放进蒸笼后，这位桃花婆婆才是出声，“姑爷这是想问我小姐去哪了？” “还请婆婆漏个口风……” “那可不成，”桃花婆婆忽然笑了，“我家小姐可特意叮嘱了，决不能告知旁人她的下落，老婆子我也答应了，姑爷也不想我这老太婆子言而无信吧？” 李清明犯难了，他的确还真就拿这婆婆没什么办法。 他总不能拔剑架在对方脖子上，逼着人说吧？ “老婆子我也知道姑爷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可有些事不是光用重情重义这四个字就能解决的。”桃花婆婆语调渐渐放轻。 “姑爷可知我是何时开始照顾小姐的？” 桃花婆婆自言自答，“是在她四五六岁的时候，穿着一身还算不错的衣裳，可脚上却未穿着鞋，一张美得动人的小脸上，却见不到一点生气。” “就像是个精致地木偶娃娃似的。” “我给她喂什么，她便吃什么，给她穿什么，她便换什么。” “一天天的，我也就便这样将她养大了。” “可忽然有一天，她说要出谷。” “我问她出去做什么？她说，她想出去看看星星，因为谷里大雾遮蔽，夜晚一向是瞧不见星星的。” “过了小半年，她就回来了。” “可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时常蹲坐在宫殿顶上抱着双膝发呆，似乎总有种想要将谁杀了的念头，但时有时无，很是奇怪。” “但总归是有些生气在身上。” “这次过后，她又对我说，婆婆，我要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裴知南的姓名！” “几年后，妖女之名天下皆知。” “可又过了一段时间，她忽然又回了来，靠在我怀里说自己当不好一个阿娘，很是害怕……” “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当一个坏阿娘合适。” “再之后……”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我却后悔至极。” “当年，我就不该放她出这个谷……” 说到这的时候，桃花婆婆也转头对上了李清明，眼中的锋芒杀机犹如洪潮，瞬间将其吞没。 李清明丝毫不怀疑，只要一个念头，自己定然是死无葬身之地。 可最后，这股洪潮又消失地无影无踪，像是一片轻飘飘地羽毛落地。 桃花婆婆脸上又洋溢起那种和蔼犹如春风吹拂过桃树枝的笑容：“可如今看来，能遇见姑爷，也是小姐的福气。” 李清明半晌没说话，默默消化着这些言语中的关键信息，而后才问了一句： “婆婆，那梦中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桃花婆婆端详着面前这个年轻男人，忽然又笑了，“什么梦不梦的？姑爷可真是风趣，老是说些老婆子我听不懂的话。” “我瞧姑爷的面色有些发白，身子是否出了什么问题？老婆子我去拿些膏药来。” 李清明还想开口，桃花婆婆却已经自顾自转身离去。 下一秒！ 李清明忽然发出一声闷哼，身上忽然涌现出各种极致的痛楚，鲜血瞬间浸染衣物。 —— 猝不及防地痛楚几乎是将李清明的理智吞噬殆尽，一下踉跄，就倒坐在一旁。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清明一边治疗着伤势，眉头早已拧成了川字。 他始终觉得那幻境的方方面面都太过真实，也知晓一些梦境的确是会给人带来神魂或者肉身上的伤痛，可绝对不会像是此时这般真切。 这份痛楚，与他在梦中完全一致。 更让他惊惧的是，吗，梦中那些受伤的部位，也一一呈现，丝毫未差！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我这是真就到了那数万年前？” “还是桃花婆婆身上具有某种伟力？足够让梦境完全影响到现实？” “这是……” “梦修？！” 李清明的脑海中陡然蹦出这两个字来，他曾在一些典籍上见过一些对于上古前的修士流派，那时的人族修士并不是以如今这些练气筑基境界划分的。 是以着相应修行法门对应，再以几层几层修为界定。 常见的便是体修、剑修、刀修这类，旁的还有药修、器修、病修、欢修种种…… 万千门道，皆为奥妙。 若是修炼到顶峰，传说更会是有鬼神仙佛之力，只可惜上古之时遭逢天地大变，此道渐渐消亡，转而替代的是如今的力量体系。 如今修行界，其实也不乏追寻上古大道之士，但皆无所获，再难以实现古籍中所言的那般威能，也只仅仅在某些遗迹中窥见些许风华。 而这种如幻似梦，却由假至真的手段，李清明也只能联想到其中那最为神秘莫测的梦修身上，典籍中曾有言。 梦修一道，修行至深处，可逆乱阴阳，有以一梦铸就一世之能。 李清明不知道这句的形容是否有夸张的成分在内，但却相信上古之前，修行界会是另外一番的壮丽景象。 如果是真…… 李清明又陷入了某种困境。 如果真是因为他的出现，才致使万年前那座荒城迎来那般结局，害得裴知南与那不知何等身份的妖族大能签订契约…… 那他，是真的回到了过去？ 早早就与裴知南缔结下了一份缘分。 又还是说，他其实只是借助那个梦去往到了万年前真实发生的历史当中，只是因为多了他这样的一个新角色，让已经成了为历史的过去以着另一种可能构造了一处梦境。 实际上，并未对结果造成影响。 可如果只是这样，为何桃花婆婆口中的裴知南，又像是……与他同样经历了梦中诸事一般？ 李清明不知道哪一种才是在他身上发生的真相，这种回到过去的能力在修行界其实也是极其匪夷所思，可放到他这穿越者身上，也不是什么难以相信的事。 “那这样，我欠她的，可就愈发多了……” 李清明悠悠叹气，去找到裴知南心，愈发坚决了。 不管是不是，也不妨碍他去找回这犯蠢的，自以为是的妖女。 等他暂且压住身上伤势时，步履微微的桃花婆婆也回了来，手里端着一只小瓷罐，像是没瞧见李清明那一身血痕似的。 “姑爷，您将这拿去药膏擦擦，保管您生龙活虎，百病不侵。” 李清明接过，对这位老婆婆的态度愈发敬重，“谢谢婆婆了。” “一瓶不值钱的药膏而已，何须姑爷客气？” 李清明不清楚这位婆婆是不是习惯了这般装糊涂，也不好说其如何，只能行了个大礼，“婆婆恩情，李清明此生难忘。” 桃花婆婆却忙得闪开，“哪有姑爷跟老婆子行礼的事，你是我家小姐夫婿，老婆子自然也是要尽心服侍姑爷您才是。” “小姐是我族一脉单传，又曾吃了那么多的苦头，希望姑爷日后对我家小姐好再好上一些。” 李清明没有接话，他清楚这几句话的重点，都是夫婿二字。 只因为他是裴知南的夫婿，所以才值得她这般对待。 只因为她想他对她家小姐好些，所以才会做这些事。 思索再三，李清明还是开口问：“婆婆此番，究竟是付出了何等代价？若是有我能做的，望婆婆尽管吩咐。” 桃花婆婆似乎有些意外，但却没有回应李清明这句话，而是又说道： “姑爷，常言道人命天定，” “可谁说，这天命，不能以人力改之的？” “你与小姐的缘，只因你们而起，而绝非旁人所牵。” “你们的果，也绝非旁人能解。” “老婆子所做的事，无非只是依据祖上所嘱咐，在既定时间做了该做的事，剩下如何皆由你们而定。” “只盼姑爷，能从始至终坚守本心。” 一句终了，桃花婆婆便不再作任何言语，端着蒸好的糕点走了出去。 李清明在小家伙的央求下，在谷中歇了一夜，便再桃花婆婆的送别下，走出了这处幽谷。 “婆婆再见！” “等小家伙找回阿娘了，再跟阿爹来看望你！” 裴逐鹿摇着手，用力地呼喊着。 而随着迷雾渐起，桃花婆婆的身影也慢慢变得虚幻起来。 牵着裴逐鹿手的李清明，也一直抬头望着她，可表情却是那种沉沉地凝重。 只因为在迷雾彻底笼罩山谷之前，他瞥见了这样一幕 满谷桃花烂漫， 一瞬凋零归于虚无。 第111章 临行前的叮嘱 从桃花幽谷离开后，李清明马不停蹄地回到了九洲宫。 他极为讨厌虚虚实实谜语人，可也知道在最重因果的修行界，有些事的确是无法言明。 虽未见到裴知南，但也足够确定她定然会是在那处妖族秘境当中，去完成那万年前的誓言，成为某只大妖的载体。 李清明没法感同身受，更没法探究这些年来裴知南究竟是以着何种心态活过一天天的。 从小的乞儿生活，让她对着所有人，乃至整个世界都抱着警惕的态度，多了一身的锐利尖刺。 能活到第二天，是她最大的奢望。 可前有饿狼，后有凶虎。 李清明也清楚，如果他并不是参与到了过去，就以裴知南那小小的身躯，如何能抵挡地过那位大妖的手段？ 没有变的，只是她的结局与那座陪葬的荒城。 冰封万年后，她睁开眼，却要面对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在深谷中渐渐成长…… 再是闯出了偌大的妖女之名。 经历之后种种。 或许，在小家伙出生后，她也曾想过反抗。 但最后还是因为自己，选择了默默接受自己既定的结局。 李清明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点，凭什么你裴知南要这样把我蒙在鼓里？独自去面对一切？ 许是骨子里中的些许大男子主义，又可能是其他什么原因，李清明绝不愿意见到裴知南是因为他而丢了这条性命。 梦境中是，此刻也是。 臭妖女！ 纷乱的心绪，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吾辈修士岂能如此心烦意乱，为师在外头都听着了。” 来人自然是鱼白薇，不过此时语气稍稍有些冷。 犹如那种十七八岁少女闹脾气时，独有的一半疏远，一半亲近。 带着点些些徐徐的做作，却丁点也不让人觉得厌烦。 虽是同意李清明去上这一趟，可她心中如何又是能不觉得委屈？ “这般晚了，师尊还未休息？” 李清明也是心有愧疚，但埋怨的人，只有他自己。 “吾辈修士谈何休息？自当是日夜修行，岂能懈怠？” 鱼白薇抬着下巴，微微瞪了一眼，长长的睫毛高高扬了起来，肤润似雪。 平时分明是她这个当师尊的不到日上三竿不下床，此时教训起李清明来却是言之凿凿。 李清明觉得有些好笑，但也顺着服软。 “师尊教训的是。” “我哪敢教训你的？” 鱼白薇听了这话，不知为何眼睛忽然有些发酸。 李清明只能是沉默。 没法像以往那样说些甜言蜜语哄哄他家这笨师尊，若说真说了，才是更对不起她。 好在鱼白薇绝不是那种会给自家徒儿带来麻烦的师尊。 “这是给你备的丹药秘宝，你且都收着，别让外人给欺负了去。” “好。” “这是刚给你练好的剑阵，足够绞杀寻常化神修士了。” “多谢师尊。” “这是给你做的棉服，听说那秘境中天气无常，我不在你身边，你可得自己照顾好自己。” “我都听师尊的。” 李清明皆是应下。 不说他身上法衣的御寒保暖功效，修为到了这个地步，除了那些特殊极地外，也少有严寒能侵蚀……而若是真在那遇见了酷寒，也不是这一件棉衣所能抵御的。 可这些…… 都是她鱼白薇的一心一意，字字句句都是她鱼白薇的关怀。 字字句句，怎么也说不够。 “去了若是受了欺负，可别给为师忍着受着，我紫云峰的名声哪是那些妖族能诋毁的。” “你统统打杀了，为师给你担着！” “若是不好下手的，名字记着小本本上，为师到时候给你出气去。” “晓得没？” 李清明重重点头。 “还有……”鱼白薇本想说些什么却突得顿住，过了会才继续以着平淡的语气开口，可微微不自知挺直的腰背倒是透露了她的局促。 “听说妖族里头的那些女妖精，就是喜欢撩拨资质不凡的男修士，你心思这么单纯……” “可别被，别被骗了去！” 在鱼白薇眼中，李清明可不就是单纯吗？ 九洲宫内那么多仙子仙女恨不得自己脱光了衣服往他床上躺着，可她家这傻徒儿，愣是一个也没搭理。 也就是她一时不慎，害得他被那妖女还玷污了清白…… 一想到这，鱼白薇的胸口又有些闷得难受。 不是因为裴知南快要从她身边夺走了李清明，而是她这个当师尊的，却没比得多一个妖女为她徒儿做的多。 “可是记住了？” 鱼白薇竭力维持着作为师尊应有的姿态。 “徒儿记住了。” “也就嘴上说的好听，”鱼白薇皱了皱鼻子，“说是出去一趟不会有什么事，又是落得一身伤回来，以为恢复了我就瞧不出来吗？” 李清明抿唇，不敢应话。 “去后院温泉泡着，纵使你现在根基重铸，修为更进一步，也不是能这般胡来的。” “那秘法的疗伤之效是我见过最强的，你明日就要出行了，哪能带着伤的？” 李清明有丁点的受伤，她这当师尊的都要心疼上许久。 等到了已经重新修筑的紫云峰，李清明竟发现后院的两处温泉并未再次隔离开，也不知是不是鱼白薇漏了。 “坐下，闭眼，” “不准乱看！” 听见鱼白薇颇有些羞恼的声音，李清明才瞧见鱼白薇换了身他为其设计的那种丝绸半镂空吊带睡衣，不过为了凸显这不是什么不正经的衣物，他当时还加了一层细纱织物。 又是吊带，又是纱裙。 可仍旧是欲盖弥彰，他此时不仅能隐隐瞧见露出了里头的娇嫩肌肤，还能窥探见几分柔和而富有张力的曲线。 再加上湿润的热气氤氲，更添了一抹绰约的魅惑感。 好似夜空的一轮圆月，被薄薄浅浅的细云遮挡，却愈发勾人心魄了。 此间妙美，如何是他能用言语来形容的？ 李清明的呼吸一时渐渐放缓，目光也多了些温度，落在鱼白薇身上，温温热热的，让她有种发颤地错觉。 可她却是装作了不知道，催促着李清明乖乖沉入温泉。 而这次，她也跟着下去了。 温泉的浮力，瞬间将那层细纱织物托浮了起来，也让她那曲线显得愈加宏伟柔美。 她握着李清明的手，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涌现而来。 但这次，她却没再顾及那些影影绕绕的感觉，只是像个有至亲即将远行的小女孩，颤着声音问： “小李子，你会回来的。” “对吧？” 第112章 又双叒是枉为人师 李清明大抵是知道鱼白薇是在担心什么， 却无法直接像平时那样直接给出一个答应。 此次一行，他是做着最坏最坏的打算，自然不可能以着轻松地口吻许诺鱼白薇什么。 就此沉默了半晌。 反而还是鱼白薇先开了口， “哼哼，” “你这逆徒若敢在外厮混，为师就将你的腿打断！” 经这一打岔，李清明的心态也是稍微放得轻松了些，“徒儿自是不敢的。” “你自然是不敢！” 鱼白薇的声音明显多了几分高兴，还有着几分小骄傲。 可很快，她的娇躯微微一震，便再没了开口的心思。 又来了！ 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在她以中心摄取灵气之时，一身的气机便被李清明的一呼一吸所引动。 明明两人只是双掌相抵，隔着一段距离。 可给人的感觉却是他们正在紧紧相拥，耳鬓厮磨。 而且与先前不同，许是李清明如今再也不是空漏漏的状态，鱼白薇所受到的冲击，竟比之前猛烈了数倍不止！ 以着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她心间，神魂内，横冲直撞。 仿佛是温泉的水温陡然升高，将她当成了什么烹煮的食材，以着灼热的温度，麻痹她的感官。 “嗯哼~” 鱼白薇又咛了声，鼻息咻咻地急促起来，双颊朱颜酡些，整个人都有些醉醺醺，飘飘然的。 她急忙忙咬住下唇，生怕再发出丁点声响。 她这当师尊的，怎能在徒儿面前这般……这般发出不知廉耻的声音！ 可随着她身子的微微震颤，水面也多了些荡荡波纹。 涟涟水色下，是满月浮浮沉沉。 与此同时， 李清明也不是那么的好受。 他不是什么自控能力差的人，可每当运行起这功法，他的思绪总是会被完全牵引，不受控制往那片旖旎飘去。 这两人。 一人竭力维持着师尊的架势。 一人藏着自己的狼子野心。 纷纷是咬牙闭齿，生怕自己的异样让对方察觉。 周遭的那些灵气雾气，渐渐混杂在一起，将二人裹挟其中，泛着淡淡的金芒。 像是一道旋涡，不断将二者的理智神魂往内吸扯，像是要将其添了泥水，搅在一起。 同时，二人却又感受到各自的身体渐渐开始发生了某些神异的变化，肉身在一点点地变强，连神魂也在这个过程中一点一点愈加茁壮。 李清明体内那些细微的旧伤，也在这些金芒下，消散于无形。 但代价是…… 与上次相同，在他的感知内，鱼白薇像是一只被剥的干净的小羔羊，孱弱却曼妙。 一览无余。 李清明稍稍多看了一眼，立马想要中断这种感知，可无论怎么尝试，都无法做到。 鱼白薇同样是如此。 可她在羞愧难当的同时，一连瞧了一眼又一眼。 反正只是臆想，我多看几眼又如何？ 以前又不是没看过。 她妖女看得的，我为什么看不得？ 这些零零碎碎的念头，让她愈加紧张，身子也紧绷在了一起，脚指头更是蜷紧，脑袋昏昏沉沉的。 与那什么一般，被水波来回抚动着。 不过她尚且维持着那根弦，没让自己的意识彻底被那道旋涡拉扯进去，眼皮合拢颤动，正如她此时的内心。 某些念头，犹如野草一般猛长！ 这对师徒，就在这种情形下，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但很快平衡就被打破了。 灵气逐渐暴动，鱼白薇体内的灵气，也是顺延着涌入李清明体内，滋润着他的全身经络，又将他的气海丹田又往边沿稍稍拓宽了一些。 这功法，实在霸道！ 李清明心中忍不住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如果刨去这个副作用，这个秘法几乎都能堪称完美了。 李清明竭力稳住心神，静静感受着这种一点一滴变强的感受。 冥冥中，他觉得离他元婴化神，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只是这道坎，并不是那般容易跨过的。 李清明忽而恢复了些许清明，想要出声提醒他家师尊，可就在这时，一股强力的吸劲从掌心传来，开始以着极为暴戾地姿态汲取这他体内的灵气。 这是…… 李清明愣了下，立马反应过来，这神秘功法或许不止单单是什么修复根基的秘法，而更像是一种奇妙的“双修之术”。 在他修为尽失之时，他是被哺育的那一方。 如果情况有变，稍弱的他同样还是先得到滋养的一方，但在这个过程结束后，他同样是要承担起自己的那份义务。 反哺！ 鱼白薇直接又是几声哼咛，这等猛烈的灵气，哪是此刻的她所能扛得住的？ 她下意识地想要中断这个过程。 耳边却响起了李清明的声音， “不准……停！” 因为二者之间的这种奇异状态，李清明同样也是能感知到他家这师尊，在前些时日直接从化神蹿到反虚境后，修为其实一直未做巩固，此时正好借由这个机会，好好巩固。 鱼白薇却是呆住了。 你这是不准我，让我停。 还是让我不要停啊？ 但她也来不及多想，如同美玉经由鬼斧神工后的胴体，泛着蒙蒙光华，通过手掌，勾连着来自李清明体内的汹涌灵气，犹如鲸吞虹吸。 仿佛也要将李清明整个人搂在怀中，跟随着那股无风自燃的野火，内心的悸动也快要将她的理智吞噬。 鱼白薇用理智不断与其抗着，心中也是充斥着羞愧。 鱼白薇啊鱼白薇，你家徒儿为了你还在那受着狂暴灵气的折磨，你居然还有这等心思？ 真，真是…… 枉为人师！ 念及至此，鱼白薇暂且压住了那些念头，专心运转功法。 长久时间之后，李清明败下了阵 面色带着轻微的苍白： “师尊……” “徒儿，差些被你吸，干了……” 第113章 云朵就是甜甜的棉花糖! “你，你这逆徒！” “胡说，胡说八道什么呢！” “难不成……忘了尊师重道四字如何写的吗？！” 相比李清明的‘萎靡’，鱼白薇却显得有些“容光焕发”。 心中的潮浪甚至久久难以平息，丢下这一句话后，便再也无颜与李清明多说。 仓皇的背影微波荡漾，早已熟透的桃儿上沾染着水露，也被晃了下来，落在地面又溅起圈圈涟漪…… 可谁也不知，这些四处散落的水花，又会教鱼白薇午夜几何梦回。 又会在接下去这些时日中，连带起多少的情愫涟漪，但不管心中有着千言百语，鱼白薇也无处可说…… 三日后，一艘犹如巨山般的宝舟悬浮九洲宫高空之上，经由传送法阵缓慢消失。 正是去往妖族秘境的九洲宫一行人。 “好晕噢，阿爹……” 不太适应这般横跨远距离法阵，裴逐鹿半瘫在李清明怀中，蔫蔫的，像是晕船似的。 “去外头吹吹风，会舒服不少。” 李清明才将小家伙抱到甲板上，她顿时就精神了许多，许是身上的妖族血脉，李清明清楚自家这女儿不止贪吃贪睡，更是极为好动，许是房间内闷久了。 “阿爹，阿爹，”裴逐鹿扑腾了两下，伸手想要抓取缕缕漂浮的云气，飞舟所处海拔渐高，伸手就能触摸这些凡人仰望一世的云层。 只是小家伙藕节似得手臂，实在难以伸手够着。 尝试一番无果后，才转头眼巴巴地看着李清明，“阿爹，我够不着……你帮帮小家伙好不好，我想尝尝这书上说的云朵的味道。” 李清明知晓她这说的是那本最爱的故事话本，内容都是把各种事物绘画成诸多美食，最是受裴逐鹿喜爱。 可他还没开口，边上就响起了一道稚嫩却强装稳重的声音。 “清明师兄，这就是你家孩子？怎么瞧着有些蠢笨？” 笨？ 这是在谁说笨呀？ 裴逐鹿听了，先是左右看了几眼，然后才意识到这说的是李清明的孩子，不就是她吗！ 嗷呜~ 裴逐鹿顿时就委屈了，谁谁都是夸她聪明，何时被人说是蠢笨了？ 坏银！ 哪来的坏银！ 她噘着嘴就望向声音的来源，想要瞧瞧到底是谁敢这样说不好听的话。 一道身穿鎏金飞凤紫衣的身影出现在裴逐鹿视野内，使得她眼前一亮，来人瞧着也就五六岁的样子，比她大个几岁，高了小半个头。 但从头到脚都透露着一股贵气，衣服饰品等等都是闪着光的那种。 身后还跟着一位老妪，以及一位二十来岁的女婢。 这也炫了吧！ 裴逐鹿一连看了好几眼，以至于都忘记刚刚那回事了，同时……她又皱了皱鼻子，凑到李清明耳朵边，“阿爹，阿爹，这个是咱们以前在店里碰到过的那个紫衣小姐姐。” “我闻出来了！” 李清明听言，愣了愣，随即想起第一次带小家伙去糖果店时遇见的那个紫衣小女孩。 但显然是信了。 “清明师兄，请你管好你家的孩子，让她不要在被人背后说三道四！”紫衣女孩明显有些气急，眼中还闪几丝慌乱，但还是压了住。 李清明默不作声，嘴角隐隐翘起。 “咦！” 倒是小家伙惊疑地呼了声，丁点也没察觉自己这是被人说了，反而是一副有点小骄傲的样子，“小姐姐你可说错了，我已经是会数到五了！可不止从三数到四！” 说着，得裴知南还像猫似的，将五根手指张成了一朵花。 “还有哦，小姐姐你也笨笨的哦，”裴知南摇头叹气，“我这明明是在你面前说的，什么时候在你背后说啦？” 紫衣女孩：“……” “好了，风瑾你也别胡闹了，”李清明语气无奈，“此时宫主是答应了让我带你同行，但也说了你一路需得听我的。” 李清明自是认得这紫凤女孩，甚至还算相熟。 姓姜名风瑾，是姜云清的胞妹，除了后者外，前者便是姜家的一等掌上明珠。 两人虽为姐妹，可性格却天差地别。 当姐姐的赤心无双，当妹妹的却有着一身世家子弟的傲气，心肠良善但最爱讲排场要面子，因为自打她出生后，其父母之间矛盾渐生，于是酷爱装成熟，时常想引人注意。 连先前那时溜到临安城，也要乔装打扮，才能露出孩童的那一面。 李清明瞧见她，偶尔也会觉得些许可怜。 姜风瑾沉默了会，冷冷道：“那我便看在清明师兄的份上，不与这小屁孩计较了。” “真是古古怪怪……” 裴逐鹿嘀咕了一句，觉得这个小姐姐实在没意思，又仰头看着李清明：“阿爹，阿爹，能不能帮我抓一朵，小家伙想尝尝味道。” 面对小家伙的撒娇，李清明是没有丁点抵抗力的，可还没伸手呢，边上的姜风瑾又开口了，“这云朵只是云气汇聚而成，你吃进嘴巴里也就是吃了一口灰尘加水。” “略~” 裴逐鹿回应她一张鬼脸，“小姐姐是笨蛋，说的话才我不信！被人骗了也都不知道。” “胡说，这可是我阿姐告知我的！”她争辩，“呵呵，若是不信，你等下自己也就知晓了。” 姜风瑾双手环胸，可看着裴逐鹿与李清明的亲昵，眼中分明是由衷地羡慕。 心底却是不屑，“只有笨小孩才会信什么云朵会是。” 她凝视着这对父女，已经预料到了到时候这小不点哭闹的场面了。 李清明手指虚握，摄来一小团的云朵，还找来一个木棒插了上去，瞧上去与街头小贩贩卖的并无区别。 “清明师兄倒真是个好父亲。”姜风瑾淡淡评价，“也不知道他接下去会如何哄。” 瞧着口水都要流出来的裴逐鹿接过，姜风瑾的嘴角弧度越来越往上，却在下一秒忽然凝固住。 “阿爹你先尝尝！” 裴逐鹿拿过后，却是先递到了李清明的嘴边，待他尝过味道后自己才张着小嘴巴狠狠咬了一口，舔着嘴角的糖丝，然后笑眯了眼： “好甜噢，阿爹！” 怎么可能？ 姜风瑾表情渐渐呆滞，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书上分明是那样说得来着的！ 天上的云朵，怎么会是呢？ 她哪知道李清明这个当爹的，可不会放过任何一点让裴逐鹿拥有一个童话又幸福的童年的机会，别说储物器里有什么机了，连整套雕塑机都有！ “哼哼！” 一边舔着，裴逐鹿也一边落到地上，得意地扬起了手，还晃了晃，“小姐姐，瞧见没？我有噢~” 绷着脸的姜风瑾微微抬着下巴，身上流露着淡淡的傲气。 “我是姜家贵女！” “噢，那你有云朵吃吗？” “我曾祖是九洲宫宫主！” “这么腻害呀，那你有云朵吃吗？” “我……我……我身上这靴子，够将整个临安城买下来！” “哇哦，那你有云朵吃吗？”裴逐鹿说着，又咬了一口，“可甜了哇！” 姜风瑾抓狂，平时谁听了她的身份无不是尊尊敬敬的，这个瞧着可可爱爱的小家伙怎么这样气人的啊！ 终归是年纪太小，气急了，姜风瑾的眼泪珠子顿时止不住了。 不过在落泪之前她也没忘记别过身体，她这个姜家贵女才不会在外人面前出糗。 如此想着，姜风瑾迈步就要走，却在转身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被拉了住。 她回头，眼中是裴逐鹿那张无邪的笑容，手里正举着一只紫色的。 “小姐姐，小姐姐，” “呐，我喊阿爹多摘了一朵分你。” “还是紫色的呢。” 第114章 你裴逐鹿，果真天纵之才! “给……我的？” 姜风瑾呆愣了数秒，忽而撇过去脸，不敢再去多看小家伙一眼。 “小姐姐不要吗？” 裴逐鹿觉得十分奇怪，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姐姐瞧着分明就是跟她阿娘那样，平时说着不喜欢不想要，可眼睛根本难以挪开。 喜欢就是喜欢，想要就是想要，这有什么难的吗？ “那，那好吧……” 姜风瑾依然没转过头，那张与姜云清有着五分相似但有着另一种风格的美的精致面庞上，嘴角都有点压不住了。 “既然你这个小家伙这样诚心，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吧。” 这般说着，她又招呼着身后的老妪，“金钗婆婆，去将我那颗万年九音珠取来。” 眨眼后， 姜风瑾就拿着一个相当精致的镂空金球出来，表面雕刻的图案栩栩如生，流光婉转，其中那颗散着如烟般流华的圆珠，更是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若是细听，还能听见轻轻悠悠的阵阵天籁之声。 裴逐鹿直接看得眼睛都直了，以至于都忘了手中的。 “我姜风瑾可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你这小家伙既然愿意分我东西吃，那我也不会白吃你这份。”姜风瑾就像是个小大人似的，还是那种极其有风度的世家子弟。 “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她将金珠子塞到裴逐鹿手中，“这颗珠子我便就当做谢礼吧。” “不用不用！” 小家伙儿可不敢接，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却见姜风瑾眉头一皱，“怎的，你是瞧不起我姜风瑾不成？” 裴逐鹿这下是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她可没什么同龄小伙伴，更是头次跟同龄人打交道，只能转头朝李清明投去求助的目光。 李清明也乐得见她多跟同龄人玩伴，一直也就在旁看着。 没有孩子能永远跟在父母身边，更别谈是极其需要同龄人相伴的幼年。 “你若是喜欢就拿着，”李清明简单地提点了一句，“若是觉得礼物贵重，就也将你的宝贝们送给小姐姐一份。” “对吼！” 裴逐鹿一拍脑袋，风风火火地在自己储物袋里一阵翻找。 有关她家阿爹的自然是不行，那就…… 当当当当~ 裴逐鹿掏出了那个李清明为她定制的画架与小板凳，恋恋不舍地收起，双眼炯炯发亮：“小姐姐，我给你发壶画吧！” “画？” 姜风瑾眉毛一挑，顿感诧异，心想难不住这个憨憨的小家伙在画道上别有建树？ 继承了清明师兄的画道天赋？ 一想到这方面是自己未有涉猎的，姜风瑾便也多了些好奇心，自己挑选了个方位，凹了能体现自己姜家贵女的姿势，然后淡淡点头。 “那你便给我画一幅吧，让我看看你的画作是否有资格被我挂在房内。” 她可不能让别人知道姜家贵女对画道一窍不通。 “好！” 裴逐鹿一脸严肃地点点头，要多认真就有多认真。 还带上了李清明给她买的画师帽，身上绑好了油画围裙，要多专业就有多专业！ 心想：我可得好好让这小姐姐知道我小家伙儿的厉害！把她画得美美的！ 两个本就还是涉世未深的小家伙，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成了朋友。 一旁的李清明看着，也是一直面带微笑，以小家伙那性子，是真挺需要姜风瑾这种朋友，至少彼此之间能有个伴。 就是…… 等小家伙这画画好，两个人的友谊不知道会不会沉船了。 一时间，李清明都开始犹豫自己要不要暗中相助一下，让小家伙画得像样一些。 仔细想了想，还是作罢。 她们之间的童趣，大人其实并不合适插手，真不行到时候他给两人补画一副就是了。 时间飞快！ 皱着眉头的裴逐鹿手中画笔飞扬，重呵一声，“好了！” 李清明瞥了眼，忍不住捂住额头。 依旧是极为潦草的火柴人画风，不过这次却多了件衣服，还画了半只小鸡！ “阿爹，怎么样？” 小家伙先开口问的是李清明。 “好看！画笔寥寥，意境非凡！”李清明不违心地夸赞道。 这可把才皱起眉头的姜风瑾唬住了，心想：“果然是我不懂，连清明师兄都这般夸赞，想来这小家伙的天赋只怕是强得可怕！” 姜风瑾捏着下巴，有模有样地审视着，看得小家伙心跳飞快，生怕自己画不好了。 “小姐姐，你还喜欢吗？” “嗯……” 姜风瑾沉吟许久，忽然拍了拍裴逐鹿的肩膀。 “颇有大师风范。” “你裴逐鹿，果真是天纵之才！” “这幅画，我一定挂在房内，日夜欣赏！” “以那珠子换你一幅画，是我赚了，大赚特赚！” 第115章 这一定是考验! “真哒？！” 裴逐鹿眼睛都快亮成灯笼了。 虽然说什么大师风范，天纵之才这些她只能模模糊糊猜个大致含义，却也不妨碍小家伙儿脚踩云朵，有些飘飘然。 这不就是在夸她聪明又机智嘛！ 嘿嘿！ “小姐姐你，你……”裴逐鹿还是知道投桃报李一说的，只是嘴有些笨，支吾半天也没想出个什么好词来，最后也只是竖起大拇指，“你可真是腻害！” 不知怎的，姜风瑾平日明明早就听腻了这类奉承之语，这次听了这样一句反而有些面烫，心中有种怪异地扭捏。 “我乃姜家贵女，自是人中龙凤。” “腻害，姐姐真是腻害！” “那是自然，我一向严于律己，方方面面都争取做到完美。”姜风瑾的下巴又抬得高了不少，“不过你也不差，在这个年纪能有这份造诣，也是凤毛麟角了。” 裴逐鹿听不太懂，但依旧是乐呵地不行。 除了李清明，她这还是遇见第一个这样夸她的。 咕噜咕噜~ 一阵饿肚子的声响忽然从裴逐鹿这发出。 小家伙一张脸瞬间成了红苹果，立马就捂住了嘴，生怕再发出声音。 可…… 这声音是隔着肚皮发出的啊！ 咕咕咕咕咕咕~ 许是堵住了嘴，声音更大了。 “哈哈哈……” 姜风瑾没忍住笑了两声，只觉这小家伙分外的可爱，但也只是笑了两声便收住，恢复成了那般大家闺秀的端庄。 “恰巧我也饿了，你可要去我那吃上一些点心？” 因由她那性子，又比眼前这小家伙大了几岁，姜风瑾不禁觉得自己有照顾着小屁孩的义务，可不能丢了她的身份。 点心！ 裴逐鹿都快摇尾巴了，口水都已经到了嘴边。 她转过头，两只布林布林地眼睛盯着李清明。 瞧着这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小家伙，说说笑笑，相处得这般融洽，李清明也是点点头，“去吧，去姐姐那好好玩。” “阿爹摆摆~” 裴逐鹿先是跑回来吧唧了一口，才挥手告别自家阿爹，然后就去牵住姜风瑾的手，欢天喜地地去了。 而到了姜风瑾的房中，裴逐鹿更是哇哦声不断。 “哇喔，小姐姐你的床怎么这么大啊？” “哇喔，小姐姐你房间这亮亮的灯，好漂酿哦！” 即便只是随队出行住在这宝舟的厢房里，姜风瑾的排场也是一点没落，处处透露着那种极致的奢侈与雍容。 以至于小家伙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 左看看，右看看，赞叹个不停。 “你若是喜欢，我到时候回临安城，也给你置办一处庭院，都按照这样给你打扮！让你一个人住！”姜风瑾小手一挥，壕气毕露。 她觉得自己这般客气，一定会让这小家伙满心欢喜，小姐姐小姐姐地喊个不停。 可怎知裴逐鹿听了，只是摇摇头。 “为何，你不是喜欢吗？” “昂。” “那你为什么不要。” “因为新院子里，没有阿爹呀！” 裴逐鹿想也没想地就说了出来，眼神真挚无邪，然后又低着头小口小口咬着手里的点心，细细品尝着。 得到这个回答的姜风瑾却沉默了好几秒，才开口问：“那我天天给你买好看的衣服，好吃的，好玩的呢？这样也比不过你家阿爹？” 裴逐鹿奇怪地眨了眨眼睛，想不通她为什么要问这样的话。 “我再给你一辈子都花不完的灵石，”大抵是怕她不清楚其中含义，姜风瑾又解释：“足够买上好几座山一样的点心、玩具、衣服了……” 裴逐鹿还是摇头，“那也还是比不过阿爹的呀？我家阿爹是全世界最最最最最最最……最好的阿爹！谁都比不了！” “这，这样啊……”姜风瑾轻声应着，眼底藏着的羡慕怎么也藏不住。 脸上依旧是笑着的，可怎么看都是极为牵强的虚假。 而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心情，小家伙锁眉噘嘴犹豫了一下下，然后拍了拍姜风瑾的手，“小姐姐的阿爹要是对你不好的话也没关系的啦……” “我，我……”裴逐鹿拍拍自己的胸膛，“我把我家阿爹分你一半，让你跟我一起喊！” 我，小家伙，真是大方极了！ 听见这话，姜风瑾也是愣住了，正当她要开口的时候，边上却已经响起一声清澈的否定声！ “不准！” “阿，阿姐？” “小小姐姐！” 两个小家伙偏头看去，表情各异。 说话的竟然是一身青衣姜云清！ “阿姐，你不是闭关潜修吗？为何在这？”姜风瑾像是个大人似的开口质问。 “我已悟道，潜修成不了大事，”姜云清面色淡淡，语气同样淡淡：“修行之路，唯有走过千万山河，淌过大江小河，才能窥得几分真谛。” 姜风瑾木着张小脸，“你是如何上船的？” “偷偷上来的。”姜云清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姜风瑾：“……” 作为姜云清的妹妹，她哪能不知道自家阿姐是什么性子。 话，没一句假。 只是没说完而已。 历练是真， 追着李清明而来，也是真。 “好了，你反正记住一件事就是了，”姜云清很是自然地坐在，把小家伙搂在怀中，“除了清明师兄这个称呼外，我只准你喊他姐夫。” 说罢，她还淡淡说了句：“此次一行，我必定拿下！” 这一回，姜云清可是又悟了。 先前李清明修为尽废，她不离不弃也仍未让其答应双修，姜云清知道这是对她的考验。 如今李清明再展风华，若是只是因此而自惭形秽闭关修炼，岂不是又显得她心不诚了？ 所以…… 这又是清明师兄对她的苦心考验！ 姜风瑾：“……” 她倒是能喊，可别人能应吗？ “节壶？”裴逐鹿听了，好奇问：“小小姐姐，这是什么东东？能吃吗？” “一种称呼罢了。” “噢~” 裴逐鹿点着小脑袋，又举着手里的点心：“小小姐姐要吃吗？” “你吃便是，姐姐不爱吃这些。”姜云清揉揉小家伙的脑袋，喜欢地不得了，“对了，你怎么也跟着你阿爹来了？是舍不得你家阿爹是吧？” 裴逐鹿小小地犹豫了那么一息，抓了抓自己的耳朵，声音能有多低就多低。 “我跟阿爹来，” “找，找阿娘回家的。” 第116章 各位都是垃圾 啊？ 啊？？ 啊？？？ 短短一个呼吸，姜云清的心情就历经了三重变化。 从认为是听错了， 到应该是听错了吧？ 再道我一定是听错了！ 可以她的那颗无尘赤心，自然是分辨出其中真假。 姜云清分辨得出小家伙问自己要不要当她家阿爹的新婆娘时，是真心实意。 但是…… 算了，无所谓。 吾乃姜家姜云清，不输世间任何女子，清明师兄去寻小家伙生母又如何？ 我教她知难而退便是！ 姜云清可不觉得世间有什么事能难得倒她！ 三两呼吸后，便又恢复了那颗无尘赤心，谁能没法阻止她与她的清明师兄双修！ “那，小小姐姐我也帮你找你阿娘好不好？” 避而不战，乃懦夫行径！ 姜云清要做的，就是堂堂正正赢过那未曾谋面的‘阿娘’，让小家伙好好喊她‘阿娘’！ “啊？” 裴逐鹿又是挠挠耳朵，“小小姐姐，你人可真是怪好的嘞……” 冷不丁被这一夸，饶是以姜云清性子，也忍不住满目温柔，恨不得当场让裴逐鹿改口喊她阿娘！ 姜云清偷偷登船的消息很快就被此行之内的得知。 谁都知道这位姜家贵女的份量，不好得罪不说，此时已进入了妖族秘境，也没法掉头了。 便只能任由这位不太讨喜的贵女随队了。 可真说头疼的，还当属李清明。 他尚且连妖女与自家师尊之间的关系处理好，是怎么也不可能让这恋爱脑师妹掺和进来的，可现在也没了回头路。 他甚至猜测她这一回所谓的“偷溜上船”，说不得那是那位九洲宫宫主的授意。 再往深处想，姜风瑾之所以同行，或许也是他的安排。 “这姜老头子非就惦记让我入赘姜家是吧？” 李清明的好脾气，也阻止不了他此时吐槽的冲动。 好在姜云清的性子他足够了解，虽然一根筋，却不是什么不明事理的人，若是真见了裴知南，顶多也只会心生黯然，然后消沉一阵子继续头铁。 拒绝的理由他都快换了一万种了，还是没法让人死心，那就也只能指望裴知南了。 压下这些思虑，李清明也收敛起了所有情绪。 随着宝舟速度减缓下落，他们终于也是进入到了此处妖族秘境——莲华天穹。 与外界相比，秘境内因为有着一颗白日为阳夜晚为月的星辰，显得极为明亮，光被云层反射，映射成朵朵流光。 遥遥望去，好似白莲绽放，漫天莲华漫漫，灵气氤氲，宛若仙境。 而往下，却是一片宽广无垠的莲池，其中白莲摇曳，散发着令人身心舒适的清香，提神活血，堪比宝药。 莲池中央，既有山峦，亦有小岛，皆是以木桥相连。 倒是个好地方。 闯荡过不少秘境的李清明也不由感慨，怀中的裴逐鹿此时却望着天穹上的莲华发呆，“阿爹阿爹，这里的云云，会是跟莲花糕一个味道吗……” “想来会比莲花糕还要多份清香，”李清明应着。 吸溜~ 裴逐鹿咂吧一下嘴，但也收住了。 在姜风瑾那她可是学到了许多，她也要当贵女，天天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不过最要紧的是要跟李清明在一起！ 心中默念： 我是淑女， 我是淑女， 我是淑女， 我是莲花……不对我是淑花…… 算了…… 我爱莲花糕！ 裴逐鹿不再抬头看，边上人这么多，她可不好给他家阿爹丢脸。 与此同时。 莲池中也飞出一众年轻人，个个身着白衣，脸上带着和煦温和的笑容，瞧上去比九洲宫这群正道修士还要正派。 为首的男子，更是丰神俊朗，气势不凡，年纪轻轻便已是元婴大圆满修为。 只见他伸手微微弓腰，做领路姿态。 “九洲宫诸位道友辛苦了，一路舟车劳顿，族中已备好洗尘宴，请随小子来。” 可见了这番客客气气的场面，表面上的领队鱼问雁却直皱眉头。 她并不是第一次前来，以往也都是妖族什么颇有身份地位的长老接待。 一者是妖族残余，一者是人族正道第一宗门，纵使是客，也绝不该是让这样的一位小辈前来接待…… 两者是合作关系，表面上都要给足了尊敬。 未免，太过高傲了！ 可鱼问雁还未开口，这位年轻妖族就先开口请罪，“小子愚钝，忘记与贵客解释了，族中老祖们最近忙于一件大事无法抽身，只能让小子前来迎接。” “让小子代以赔罪，还望贵客们多多海涵。” 这番姿态，便也让鱼问雁没了发火的地步。 她既然以九洲宫的宫主身份在外，一言一行皆是代表着九洲宫，更何况她还是万事以宗门为重的性子。 但……九洲宫威严不可侵犯。 这话语间，分明是带着对他们九洲宫的轻视之意。 “你该是因自己赔罪才是，也不知道你族中老辈如何想的，竟让你这样一个不知分寸的小子迎客。” 鱼问雁语气淡淡，说完后又加了一句：“愣着做甚？还不领路？” 白衣男子身体微微颤抖，但还是笑着应了下来，“诸位贵客请。” 李清明也察觉到了其中的刀光剑影，心中微微凝重。 如今妖族内部是何情形，他一无所知，瞧着妖族年轻一辈的态度，此行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但他所做的，其实也简单。 闹大， 将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一路来到妖族为他们接风洗尘的阁楼，随着酒过三巡，莺歌燕语阵阵，气氛才稍稍变得融洽了些。 气氛到了。 自然也是到了小辈之间交流的环节，不管哪哪都没法免俗。 还是方才那位白衣妖族。 他大大方方地走到场中央，“在下封虹，元婴大圆满修为，久闻九洲宫弟子同境第一，可否有道友指点在下一番。” “吾等，以武会友，点到为止。” 随行的九洲宫弟子也都是各峰高手，还有上代弟子，不禁议论纷纷，摩拳擦掌想要上去挫挫这妖族的风头。 可上前之人，都没能在封虹手上讨得半点好。 “可还有道友赐教？”封虹目光扫视，嘴角笑意淡淡。 可忽然一道冷清清的声音，直接让他的笑容凝固。 “你一个人可不够格，最好是一起上吧！” “恕我直言，在我家师兄面前……” 姜云清起身淡淡扫了一眼，“在座各位，全都是废物。” 第117章 师兄对不起，他们连垃圾都不是 姜云清的声音澄澈而又灵动，极具直言人心的穿透力。 只是两句简简单单地言语， 便让风度翩翩地封虹面上的表情微微僵硬，不过既然能被妖族指派为接待队列的话事人，他就不会是什么毫无城府心机之人。 除去一开始的刻意‘冷落’，事事面面他都做的让人无法挑剔，就算是这场已经让九洲宫落了不少面子的比斗，也是没能让鱼问雁等一众长老挑刺的地方。 下手有度，真就是点到为止，顶多是受些不轻不重地皮外伤。 甚至说以他的风度，都已经开始让一些九洲宫弟子心生好感了——原来，妖族之人也是极为良善的嘛。 可这份表面上融洽，在姜云清开口后轻松被打破！ 来了。 这一幕，又他妈的来了。 在场那些九洲宫弟子当中，很大一部分都是知晓也见过这位姜家贵女在维护李清明这一方面，是有多么的……不可理喻！ 与他们的同辈的，在当年多少也是不服气李清明的偌大名头了，想着上门讨教比试，但却都会得到一句： “你们与我清明师兄相比，乃萤火与皓月之差，莫要自取其辱。” 比他们高过一辈的弟子，当时都已是元婴修士，自然对门内这初出茅庐的，只是结丹金丹境界的李清明瞧不上眼。 同样有脾性差得，想要出手教训教训，但也真没人能在李清明那讨到便宜。 每当这种时候，这位姜家贵女又会是赏他们一句： “若是同辈，我家师兄杀你如狗！” 但…… 她并未说错。 随着一个一个天才弟子倒在李清明脚下，再也无人能抵挡他的锋芒，他们这些上一代的弟子也知晓自己成为踏脚石也只是时间问题。 之后出了那等意外，他们本以为这样一个少年天才就此陨落，却怎么也没预料到李清明在沉寂两三年之久后，竟离着化神仅有半步之遥。 甚至当众击败了那位白家老祖。 如此一对照，他们也成了那皓月下的萤火。 只是…… 李清明这轮皓月，相比起这位妖族骄阳，是输是赢？ 众人愈发期待，他们输得服气，却不代表他们愿意见着九洲宫输下这一场看似只是为了宴会添看头的比试。 察觉到这些九洲宫弟子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再以及身后渐渐多了骚动的妖族同辈，封虹压了压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然后才朝姜云清开口，“只是一场随性比试而已，是封某思虑不周了，在此自罚三杯。” 说着便一口的饮尽三杯美酒。 “还望师妹海涵。” 姜云清见了，却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淡淡道：“你这妖族，为何如此惺惺作态？想趁着比试给我们一番下马威，既然做了，那还解释作甚？” “真是多此一举。” ？ 封虹又是愣住，到底他是妖族。 还是你这九洲宫弟子是？ 不讲一点情面，不顾一点姿态，言语如此桀骜，可有半分正道门派弟子的样子？ 是真直肠子，还是刻意挑动气氛？ 一时间，封虹也是把握不住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只是他稍作沉默的空当，不远处的这位九洲宫女弟子，竟又转头朝着她身边的男弟子开口，语气尽显歉意： “师兄，是师妹不好。” “擅自将他们与你比较。” “他们何来与师兄你相提的资格。” “他们，连垃圾也不是。” 同样的真挚，同样的直率，却引得封虹身后的一众年轻妖族哗然，个个面燃怒火！ 原先还是被评价为垃圾，结果一转头。 连踏马垃圾都不是了！ “口出狂言！目中无人！那叫我蛮骨见识见识你这位师兄的厉害！” 如同雷鸣的怒吼声炸响，直接震裂了一整桌的碗碟酒瓶，如同洪钟嗡嗡传荡，使得一众弟子不由皱眉，耳朵微微刺痛。 下一秒。 一道魁梧如牛的身影落在场中，直接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碎石飞扬！ 等烟尘散尽后，众人才看清这道身影竟已化出了妖形，头顶黑发飞扬，两只犹如弯刀的雪白牛角立于两侧，好似白玉，其上附有繁杂炫耀纹路，散发着淡淡流光。 连同着裸露上身肌肤上的黑色纹路一同闪烁，将他这一身犹如精钢浇筑的肌肉带上了一股蛮荒古朴之感。 “可敢与我蛮骨一战？！” 随着这粗犷的话语，沉重的气势朝姜云清这边汹涌袭来！ 至于被场中视线聚焦的李清明，一直未做言语，他本就思量着想要闹点大动静，却没想到姜云清直接是帮了这样一个大忙！ 这张嘴的威力，着实是凶猛无比。 李清明先是朝姜云清投去了一个暗带赞赏的目光。 师妹，你可真是个大可爱！ 不枉我以前那般疼你！ 然后放下怀中的小家伙，慢慢起身，走到场中。 “你就是她口中的师兄？” 蛮骨目光审视李清明片刻，神色不复愤怒，反而是慢慢多了沉重与严肃。 在他的感知中，这个瞧上去比方才那些人族修士还要年轻不少的人类男子，浑身气机流转不泄，给人以一种剑藏于鞘的淡淡威胁。 “看来确实也是有些门道。”蛮骨点点头，接着又是重重一个吐气，好像牛犊响鼻，可喷出的却是两簇温度极高的火焰。 “让我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一语落地，这道魁梧至极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了李清明身侧，硕大拳头挥动之时，似是带起了阵阵火光，连灵气都被点燃。 嘭！ 一阵沉闷碰撞声后。 李清明砸吧砸吧嘴，“你这蛮力，还不如我家小家伙儿力气大。” “嗯？！” 蛮骨并不惊讶他能够接下这一拳，可这话语实在是过于羞辱了！ “死来！” 他那位于皮肤表面的纹路忽然亮起，接着便是犹如活过来似的，缓慢蠕动，渐渐成了岩浆一般的颜色。 蛮骨的气势再升一截！肌肉隆起，十分骇人。 两道身影直接撞在了一起。 “这小子，不会被蛮骨一拳打得……” 场下，已经有妖族在那幸灾乐祸了，可连一句话的都没能说完整。 妖族，天生就拥有人族修士未能拥有的强健体魄，各种来自血脉的天赋秘术，悠长的寿元。 有些刚出生，便已到达一些底层修士一辈子都达不到的境界。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如同上天宠儿一般的存在。 因而纵使如今妖族势微，他们这些各族骄子，同样是心有傲气，在这阵时日以来族中渐生的传闻下，他们更是如此。 在此苟且偷生上万载，他们这些妖族要该是正式踏出这片秘境，踏足他们祖辈曾经统治的世界，以扬妖族之名的。 这才有了这一路的安排。 没有什么，是能比挫杀这正道第一圣地九洲宫天才还要好的扬名方式。 眼见着蛮骨怒而出手，众妖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担心的。 显露妖身后，他们的战力可不是能用所谓境界来衡量的，同样是妖婴大圆满境界，封虹能够轻松胜过方才那些九洲宫天才。 但若是他显化妖身，半盏茶工夫便可屠戮干净他们！ 而在他们当中只是中上之姿的蛮骨，显露妖身后，也足够碾压这些九洲宫天才。 更别说，还是一来就全力皆施！ 他们担心的，反而是蛮骨若是一击将其捶成肉饼，徒生事端。 可一句话话还没说完，场中就传来了蛮骨的惨叫声。 戛然而止。 那道魁梧如同小山般的身影狠狠砸落在他们这群妖族天才面前。 也让他们看清了蛮骨那只足有常人大腿粗的手臂，此时近乎了成了几节，碎裂的骨节刺穿皮肤，连筋带肉。 伴随着他那即便昏厥也仍旧还在作响的呻吟，让这血淋淋的一幕更加使人胆寒。 “这，这这……” 刚刚还出言打趣的妖族顿时没了颜色，蛮骨在他们当中，是只是中上，但一身肉体修为却是能排在他们当中前三。 墨纹天牛族，向来以体魄着称。 可仅仅一个对拳，就落得这般凄惨模样？ 难不成是这人族修士用了什么九洲宫最顶尖的不传技法？ 还是某类绝世剑术？ 不然怎么会能有如此之大的杀伤力？ 亦或者是什么宝器重物？ 众妖脑中闪烁过诸多念头，但却清楚……方才那一瞬，并未有任何秘法剑招的波动，至于什么法宝的威能，更是无踪无影。 方才蛮骨与这人族修士之间，并不是刀枪剑影的招式比拼，也不是修士之法与妖族的秘法的斗争，而是赤手空拳，以肉身相博，用拳头决定胜负生死的撞击。 他蛮骨以体魄压人，对方同样予以回应！ 烟尘散去，李清明那道纤长却不单薄的身影慢慢显现，他微微转动着手腕，口中念叨着：“这皮还挺硬。” 众妖朝他看去，目光更多地是凝聚在他的拳头之上。 可别说什么血痕青紫，连丁点擦破皮都未瞧见，只有淡淡的红印，此时已经在缓缓消散。 气氛稍微变得有些凝重。 在封虹轻松碾压这些九洲宫天才时，他们在下头咧嘴轻笑，谈笑间便只觉得所谓正道天才也不过如此。 ——我上我也行。 可如今只是短短半盏茶工夫没到，他们又没了半点轻视之心。 这样的怪物修士，难道才是真正属于九洲宫的天才弟子范畴？ 人族，是怎么打熬出这样可怕的体魄的？！ 这个问题， 李清明其实也解释不清楚。 他曾经也是在打熬体魄这件事上花费了极大的精力，是卓有成效，可离那些体修也还是差了不少，更别说与妖族相比了。 可从万妖塔出来后，他的这副肉身却已经强悍自己都讶然的程度。 刚刚也只是抱着尝试的念头，却已经给了他极大的惊喜。 李清明抬起头，将那些妖族年轻一辈的表情尽收眼底，丝毫不掩饰自己面上的揶揄。 他性格如此，也是想着能将事情闹得有多大就多大。 “刚刚出手重了，没收住力。” “这次不会了。” “下个，你们谁来？” “放心，不会真伤了你们的。” 一语落地，那些妖族年轻一辈当中顿时就有不少忍不住，一身妖气冲天。 轰隆一声！ 但落地的，却是当中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 是一个身材极为瘦小的男人，一头墨绿色长发遮掩住了大半面孔，但依旧能察觉到其长相颇为老成，甚至有点皱巴巴的感觉。 可下个瞬间，一股比蛮骨还要厚重悠远的气息从他身上爆发而出，随着背后缓慢浮现出玄龟缠蛇的虚影，隐隐有号角声鸣响，好似古神幽语。 同时，那些莲池中的池水如卷奔涌上前，又化作滔天浪潮从天扑打而下，眨眼间便将周遭淹没，也在瘦小男人体表形成一道泡沫似得薄膜，瞧着像是个龟壳。 “论攻伐，我不擅长。” “可论防御，我当属第一，封虹连我的壳都打不破。” “他们一齐同上，都拿我无可奈何。” 瘦小男人声音粗粝，却带着淡淡的自信，他的意思相当明显。 若李清明真能将他的防御打破，这比试也没什么必要了，在场同辈，无人可敌他！ 他顿了顿，这才是笑了，“正如那位女修士所说，我们的确连与你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李清明有些意外，这年轻妖族倒是淡然。 “那我便试试？” “好。” 李清明拔剑，神情也略微变得认真起来。 要想将效果最大化，那他依旧是还得一招败敌。 而这次，他并未引动那玄奥地天地变化，只是简单的…… 举剑， 挥剑， 但这一剑，他却是调动了那个妖化模样元婴的体内大半的力量，连那颗‘妖丹’都溜溜飞速旋转。 刺啦 剑刃破空的声音响了起来。 像是剪刀切开了布，也像一张白纸，被轻易撕成两瓣。 只见那瘦小年轻人周身的淡绿色防护罩，先是出现了一个细微的小孔，然后咔嚓一声，犹如镜子破碎一般，裂成了片片碎块，然后化为点点流光消失。 可这还不是结束！ 在湖水被蒸发成白气的同时，一缕剑芒忽然亮起了光。 以着不可抵挡地速度朝着那些妖族激射而去。 即使是白天，那些光也显得醒目，借着那些水气形成了某种不可抵抗的洪流，接着又忽得炸开！ 四处激射的剑气，让这些妖族年轻一辈疲于抵挡，纷纷爆发一身妖气。 可让他们惊骇的是…… 无论用什么方式抵挡，他们的脖颈间依然是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如若对方真有了杀心，此时该是人头滚滚了…… 第118章 听好啦，我是小家伙! 场中寂静无声…… 不止是妖族年轻一辈，在场九洲宫一众也都是瞳孔微缩。 他们都不是什么愚笨之辈，所以更能知晓李清明这一式剑招的分量。 唯有两个人表情没有变化。 一个是满脸写着我就知道我家清明师兄天下无敌，此时更是淡淡出声：“我方才所说，你们可认？” 另一个自然就是小家伙了。 在她眼里，这不就是她阿爹跟人打架嘛，而且还是谁都赢不得他。 明明是别人想欺负她阿爹，结果被狠狠揍了一顿。 裴逐鹿别提有多高兴了。 甚至还担心李清明累着渴了，捧着一壶冰镇果酿扑通扑通跑到李清明身旁。 “阿爹阿爹，喝点冰冰的，舒胡~” 李清明收起剑，蹲下身，“谢谢我家小宝儿。” 裴逐鹿很是受用，小脸都快笑成花了，才抬起手，却忽然微微嘟起了嘴。 不是委屈，而是有些难过。 “怎么了？” “阿爹都没流汗，小家伙都没法给你擦擦……”裴逐鹿是真的失落了，她这才又找到能让自家阿爹夸她亲她的事做，到手的鸭子却飞走了。 不高兴！ 裴逐鹿忍不住转头看向边上那些个个面带惧色或者愤怒神色的妖族年轻一辈，忽然开口：“阿爹，要不我再揍他们一顿好了？” “我瞧着他们好像还不太服气哩！” 小家伙是担心李清明受伤，却觉得自家是天底下最最厉害的人，这不是刚刚就把这群臭家伙揍得不敢说话了吗？ 那她也得出出手。 她说着，还捏着肉包似的小拳头挥了挥，似乎是想也给他们来上一拳，颇有点混世小魔王的样子。 “居然想欺负我阿爹，哼，把你们屁股打出花来！” 察觉到小家伙身上的这股野性，李清明却微微愣了住，只因为在他的感知内，一股无形的气势无意识地从裴逐鹿身上散发，缓缓朝那些妖族笼罩而去…… 紧接着，那些不少面带不服的妖族竟然不约而同地面色一变，身子都有些站不稳，所有表情都成了某种茫然与惶恐，连一直沉默不语的封虹也是如此，眼底的惊疑比谁都要重。 怎么会…… “你，你是谁……”风度优雅的封虹忍不住开口问了句。 “我？” 小家伙眨眨眼，有些神气地叉着腰。 “听好啦，我是堂堂李清明的小家伙儿！裴，逐鹿！” 这堂堂两个字，还是她从姜云清那学来的，我可真是棒棒的呢！ 裴逐鹿说完，便不再搭理这人，满眼都是李清明，还想着他夸自己呢。 “真厉害。” 李清明她的揉揉脑袋，当即把裴逐鹿抱起，回到九洲宫众人之中。 这样也就足够了，今天这事一发生，整个莲华天穹，都要传遍他们父女俩的名字。 “裴知南，你就算是避着我，也该来见见小家伙吧？” 李清明心中默默想着。 …… …… 随着天上的日轮渐渐收敛起自身的耀光，由日转月。 天穹也黯淡下来，成了夜晚的模样。 因为秘境特殊的地貌，绝大部分的建筑都是建立在小岛与高峰，但在莲海之上，却也坐落着庞大的建筑群，层层围绕，以锁链相连，星罗棋布。 若是从高空望去，便能发现这些隔阁楼隐隐是莲花的图样。 一座莲花水城。 九洲宫一众，便是留宿在最中间的高楼上。 到了夜晚，湖面上便是漂浮满了散着盈盈流光的各式莲花灯，远远瞧去，宛如是一场绚烂的湖面焰火。 可若是近了看，方才知晓这些花灯竟只是白日湖面地那些白莲。 “哇喔，哇喔。” 这番奇异的场面，李清明都生出了几分感慨，更别说小家伙了。 双手扒在栏杆上，嘴里不停发着惊叹声。 连姜风瑾都有些维持不住那副贵女知书达理的模样，站在栏杆旁睁着眼，看得有些入迷。 至于满心只有修行与李清明的姜云清，也是安安静静地依栏而站，望着这满目的花灯，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李清明所住的这处阁楼外，忽然出现了一道欣长身影。 “李兄，可是方便与在下一叙？” 正是白日妖族年轻一辈为首的封虹，正站在这处阁楼入口的索桥上，姿态放得有些低。 李清明循声看去，对于他的到来依旧是有些诧异。 他未让封虹靠近而是自己迎了过去。 “封兄何事？”李清明先开了口，“那位‘牛’兄伤势可还好？今日不留神没能收住力。” 封虹摇摇头，一句话就将这件事撇过去，“那也是蛮骨自讨苦吃，只是一场比试而已，怎么能下如此重手，我还得感谢李兄出手让他吃吃教训，免得日后在外死的不明不白。” 李清明听言，眯起眼了眼，“听封兄的意思，你们近来是准备广开门界了？” “哦？我没这样说吧？” 封虹佯装疑惑，笑着打起哈哈就又跳过了这个话题，“我此次前来，是有要事要给李兄一个忠告的。” 李清明沉默，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并不掩饰自己城府的年轻妖族。 “李兄来我们莲华天穹，不管是单纯随队历练的，还是来想要求得什么珍稀秘宝之物的，我都十分欢迎。” “可若是李兄抱着其他目的，那我是要劝一句，此时停手您依然是我们的九洲宫贵客。” “届时等您离去，在下还有一份大礼奉上，不止对您，对您家中的……”说到这里的时候，封虹语气明显有一瞬间的卡顿，“对您家孩子也是裨益多多。” “但要是李兄得固持己见，恐有性命之危。” 李清明似乎早有预料，“果真？” “我封某自认是个小人，但也不懈用这些小手段，李兄可信我一回。”封虹一脸坦诚，光是言语就让人心生新信任。 “那要是……” 李清明笑容不变，语气也依旧是相当随和，“我不答应呢？” 第119章 玩点邪门的 李清明不清楚这封虹来意究竟是何，自然也不可顺着他的话来。 这种威胁，过于有些老套了…… 老套到不该是出现在他封虹身上，以至于让李清明都感受到了相当之大的违和感。 但李清明笃定，这封虹今夜分明是来试探他的。 “封兄有话不如直说，就别拐弯抹角浪费时间了，”李清明的语气带着揶揄，“以封兄的风姿，实在不该如此自污。” “李兄有何指教？”封虹的表情也变得玩味起来，似乎是对李清明所说极为感兴趣，可越听他的表情越是严肃。 “先是装出一副刻意刁难九洲宫众人的姿态，让自己落了面子，让其余妖族年轻一辈心生不满。” “接着又借助以往就有的比试，一场一场轻松赢下，收获不少同辈的好感。” “封兄所谋甚大啊……” “我没猜错的话，如果没有我师妹横生枝节，封兄之后还能当个和事佬，在早有不满的妖族同辈与心有不服的九洲宫弟子中当充当和事佬。” “我们这些人族修士的感官无所谓了，可封兄却能借此树立无形的威望。” “而且……” “按照封兄的计划，不管会不会发生这档事，一定会有人帮助你完成这一节，应该就是蛮骨？” “又或者是，封兄本就计划着让妖族与九洲宫发生冲突？” 封虹沉默了好一会，再是抬眸深深望了好几眼李清明，抚掌笑道：“不愧是少年剑仙李清明。” 既然自己的小手段被看破，他也懒得辩解，索性认下。 “李兄是如何看出这些的？” “猜的，”李清明摇摇头，“妖族那些老祖绝不会随随便便派谁来当这种外交活动的话事人，而且，堂堂虹雀一族族长又岂会是个蠢货。” 封虹又忍不住多看了李清明几眼，“李兄看来出发前是做足了准备的。” 李清明没应话，事关裴知南，他一定是会做足了准备，不止是这些年来九洲宫之人在莲华天穹的见闻，乃至是每回的交易明细，他都看的分毫不差。 对这秘境内的诸多妖族，也有着极深的了解。 “好了，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别玩什么聊斋了。”李清明说了这样一句。 没想到得封虹竟然接了上来，“李兄书行的这部聊斋，在下可是喜欢的很，人与妖之间岂是只有生死之分。” 这一句，便是印证了李清明的猜测，这位被九洲宫一位副宫主评价为‘雀生智囊，心思难测，或为枭雄亦或为忠臣’的封虹，的确是抱着某些谋划来的。 “所以，”李清明又开口，“能直接点？这么晚了，我家女儿该睡觉了。” 而封虹还在卖关子，“李兄不妨再猜猜？” 又他妈是该死的谜语人！ 李清明暗骂一句，脸上也不那么客气，“无非不就是试探我的态度，看我能不能在你们阻止那位归来的计划中起到作用？” 这句话，终于是让一直洋溢着淡淡自信的封虹脸色大变，甚至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夜空的明月。 “怎么？有贼心没贼胆？” 掌握了主动权的李清明语气愈发不客气，这种情形，只有占据越多的主动权，才越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李兄，从何而知……” 李清明瞥了一眼封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难猜，遥想前世那些辉煌灿烂的古时朝代，不论是繁华到万邦来朝，还是连连战乱又是割地又是陪嫁，都是各种勾心斗角不断。 只要有人的地方，必定会有两派之人。 一块猪腿拢总就那么大，你分得多了，我不就少了，为何就不能是我独享？ 自打知道了裴知南身上的事，李清明就清楚妖族内一定是存在着泾渭分明的两派。 是会有渴望妖族先辈重临，以恢复妖族往日荣光的。 自然也会有想阻止此事，以维护目前自身利益地位的。 这些，在过往记录在册的见闻录中，李清明也见到了相当之多的猜测。 以封虹那些刻意挑拨与九洲宫关系的手段来看，他们这一派也没闲着。 李清明思考的，便是如何让这群人自己找上门来，带着小家伙也有着这部分的原因，今日便是给了他一个小小惊喜。 只有让他们知道了小家伙跟自己与裴知南的关联，或许才让他们下定决心。 不然封虹也绝对不可能因为认出了小家伙的身份，这般简单找上门。 这样说来，还是他这个当爹的蹭了女儿的光。 “裴知南是我家孩子阿娘，”但对上他，李清明给出的理由只是这样一个。 他又加了一句，“这是我们唯一利益共同点不是吗？” “共同利益？” 封虹默念一句，笑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李兄说得不错，世间唯有利益才能产生最为牢固的关系。” 李清明也懒得再客套，直言问道：“她在那，你们能否让我见她一面先？” 封虹摇摇头，苦笑道：“此事非以我之力所能做到的，这次之变也非你们九洲宫之人所能参与，他们需要的，是足够为这场庆典充当看客的人族修士。” 李清明打消了这个念头，反而问：“那你们可有办法让她来主动见我？” 正的不行，那就玩点邪门的。 “嗯？” 封虹愣了下。 “以她的地位，在你们妖族当中应当是尊贵无比，只要她不反抗那件事，没人敢拦她去做什么吧？” 封虹点点头，却还有些迟疑，“她……这位大人凭借原本的身份，在族中本就是万妖敬仰，就算没这一回事，也是这般的。” “那不就得了。” 李清明松了口气，问：“你们这是有什么宝物或者说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是绝对不允许外人玷污的吗？要那种动了，遭受万妖追杀的。” 封虹皱眉，心中不安开始弥漫。 半晌才给出了答复，指着不远处的一座高塔。 “莲华塔顶的无上玉莲。” 李清明也跟着望向了他手指方向，果真见到了一朵被月华笼罩的蒙蒙玉莲。 心中冷笑， “呵。” “等我沦为阶下囚了，看你这臭妖女来不来看我！” 第120章 塔中石碑 李清明一直以来都过的极其随性。 或许是这一世成长环境造成的影响，或许是重活一世后，心态大变，大有一种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我自逍遥的豁达。 但年少意气风发惯了，在遭逢低谷之后，又哪有真正的豁达之说。 李清明同样是熬过了一段相当煎熬的时间，日日夜夜都在尝试与自己和解，最后一日日下来也真就习惯了当个凡人的日子。 在小家伙出现后，李清明年少沉寂的心又活了过来，没有足够的实力，是没法护着自家这个有着半妖之血的小家伙。 心底再次对力量燃起了迫切的希望，可在知晓一身修为是裴知南以着莫大代价换取后，李清明心中的迫切一下就被浇灭了。 不管裴知南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如何，他都没法心安理得佯装不知，享受着这份前所未有的强大。 或许在旁人看来，三年前的自己是因为被这妖女掳获才深受重伤修为尽失，可他自己又是如何不知，就算没有她裴知南，自己那时也注定是个废人了。 至少，总要见个面，亲口将事情讲明白。 “我可真是他妈矫情啊~” 夜深，李清明幽幽一叹，在简单交待姜云清照顾好小家伙后，他便登上这座高耸入云的莲花宝塔。 在门中典籍内，相关莲华天穹的地貌建筑、风土妖情也是有着详尽的记载。 这座宝塔，并不是此间妖族独有。 而是妖族类似于人族常见的祠堂的图腾建筑，在妖族城池领域中都见到这样的一座宝塔，其内放置的，都是一些妖族先辈的石刻灵位，以供后辈瞻仰缅怀。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多数妖族死后肉身都会是埋葬在族群据地的厚土当中，以肉身滋养大地，以神魂浸润族中众妖，是妖族自古流传的习俗。 又或者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传承。 对于生死，妖族一向看得极为豁达 也是因为这等原因，塔中没有重兵看守，只是设立了些许屏障。 封虹是告诉了他进入塔顶的方法，可李清明却并未听言，封虹与他之间，可没多少信任之言。 他是想借对方的力，但谁知他是否同样就等着自己，来实现自己的谋划？ 不然届时成了棋盘上的棋子，反而要深陷泥潭，不能自已。 甚至说不准，封虹早早就是知晓了自己的存在。 “都与妖族亡魂相关，那我且就试试看先。” 李清明运转秘法，直接化身幽鬼，试探着将手触向塔身。 瞬间就穿过了过去。 “果然。” 同样是以塔为形，有妖族残魂在内，李清明见到莲花塔的第一眼，便莫名觉得这与万妖塔之间极为相似，心中更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猜测。 自从出了万妖塔后，李清明便猜测自己这座刑罚之塔的所有者，其中的树灵不仅对他言听计从，气海内也出现了万妖塔的缩影。 而且其中那棵倒悬的万妖母树拨反为正，扎根在自己的气海当中，以气海为地，灵气为阳，日渐恢复翠绿的模样，尤为神妙。 至于他的那个‘妖婴’，则是盘膝坐于树下，似乎与其产生了某种密不可分的联系，接近共生。 一早在进入莲华天穹之时，万妖塔缩影也是忽得染上了点点荧光，万妖母树的枝头还晃了晃多出了一片绿意，使得他也有一种鱼归大海，鹰飞长空的自由感。 “难不成万妖塔与这莲华秘境有什么关联？” 李清明默默想着，整个人已经没入其中。 视野内忽然变得一片明亮，比外头有着皎洁月光，满池莲灯还要亮堂。 只是满目的石碑给李清明一种扑面而来的肃穆感。 石碑上的刻画更是让李清明恍如踏入了荒古之前：生有九首人面的大蛇召唤风霜雨雪，拥有着九种奇异之能；身如墨，角似白玉的蛮牛沐浴在岩浆当中，一顶可碎山；娇小可爱的火雀儿，振翅之时却能燎尽山海，张口可吞烈阳…… 诸多种种，都是描绘着这些上古大妖的伟力，偶尔还能瞧见如同虫蚁似得人族身影。 一路看着石碑，李清明一路畅通无阻，渐渐到了塔顶。 但却在最高一层停步，“怎么会是……” 李清明竟在最高处的石碑上，见到了自己气海中那棵万妖母树！ 树下，有一道模糊身影盘腿而坐。 一路上来，石碑上的大妖千奇百怪，各式各样都有，其中不乏在人族也留下过赫赫凶名的大妖，但这棵树能被放置在它们之上，足以说明它在妖族的中地位。 李清明仔仔细细地端详这方石碑，并未在上面发现什么文字，便也只能收起所有好奇，越过这道石碑，将目光投向流光缓缓垂淌的玉莲。 看着放置在高台上的玉莲，他也不得不感慨妖族莫种意义上的壕气，这朵玉莲就算是在整个修行界也是最为最为珍稀的那一类天宝，又或者说无法寻常天材地宝来形容。 只因它是独属于妖族的一种珍宝，形成条件又极为苛刻，需要诸多返虚合道大能的神魂温养，经由千载才使其发出蒙蒙流光，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灵光，能为新生儿洗涤身躯神魂。 塔内的那些石碑上，残余着诸多妖族大能的神魂碎片，便是这种天宝成长的最佳温床。 但在这，它存在的意义只是让这些大妖能在世间再留下点滴存在的印记，以着一种妖族独有的禁锢秘法护在之内。 每逢祭祖大典，妖族还会将这朵玉莲奉至高台，万妖祭拜。 说它是莲华天穹妖族事关族群颜面的珍宝相当合适，完全符合李清明的诉求。 “怎么有点像是挖人祖坟偷宝的盗墓贼？” 李清明默默想着，总觉得自己这正道弟子，不知不觉的慢慢朝魔道靠拢了。 千思万想，反派居然是我自己？ “按照封虹所说，这无上玉莲边上设立的，是他也不知该如何解开的禁制，让我只需装出是要偷窃的样子，就足以惊动妖族的护卫队。” 李清明思索着，“光是这样，是不是不太够？” 既然都是奔着将事情闹大的来，何不做的绝一点？ 比如，直接将这禁制破开，真就夺走这玉莲？ “可是……” “这若是陷阱怎么办？” “封虹的谋划，是不是就等着我帮他完成这一环？” 李清明才升起这般谨慎的念头，就被他一念抹除！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惦记着屁的陷阱！ 他清楚，那些妖族族老之所以， 下一瞬，这颗玉莲竟然陡然发出一阵刺眼光亮，直接悬浮而起，化作一抹流光，刺入他的眉心。 于此同时，高挂夜空的圆月，忽如灯灭。 整个莲华秘境，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第121章 算计与计算 “封虹，你能有几分把握？” “十之八九。” 某处高峰上，清泉自天上来，落下道道幕帘，将这座巍峨高耸的山峰得遮拢在蒙蒙月色下，绮丽又梦幻。 封虹与白日那位年少老气的玄龟族之妖站立在瀑布前，四溅而起的水花落到他面上，直接没入了他皮肤。 边上是正大口大口灌酒的蛮骨。 “那便是成了。” “玄皓，你这份自信从何而来的？”封虹遥望着天穹之上的圆月，嘴上虽是这样说，但眼底却是淡淡的自信。 “我和蛮骨脑子笨，不像你这般有头脑。”玄皓摇摇头，“但认识了几十年，封虹你谋划的事，哪件没成？” 李清明猜到了这些都是封虹所谋划，却漏掉了这个玄皓也是封虹计划中的一环。 封虹没有说话，反而是深深叹气，“以往那些小打小闹又如何能比得了今日？” “怎么比不了？” 蛮骨对封虹仿佛有着蜜汁自信，“族中那些老顽固如今个个抽不出身，而那李清明犹如你设计的那般，成为了我们的剑，去破坏那玉莲的禁制。” “一切都在按照你的计划完美发展，哪能有什么意外。” 而提起李清明，玄皓脸上也不由闪过淡淡的凝重，“我本瞧不上他，区区一人族修士，又如何能配得上堂堂太清玄狐？如今方知天外有天……” “那人的体魄竟然强于蛮骨数倍不止，一手攻伐剑术的杀伤力更是连我四方水盾都能轻松刺穿，真不知道他是哪来的怪物！” 封虹不予置否，“我妖族皇女的目光，怎可能会差？” “她可配不上皇女这个称呼，”蛮骨面露愤懑之意，“我等当年潜出外界，欲要扶她上位，再想办法将那老祖的誓约破处，她竟瞧也不瞧上我们一眼。” 玄皓叹了口气，在场三位，若说坦诚当属他为先，“她凭什么答应我们？就凭我们三？我们有何能力帮她破除那天地日月见证的誓约？” 气氛有些僵持。 但他们却是以性命相交的‘挚友’，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不断争执。 “也不知道他此时是否能破开禁制？”蛮骨担忧道。 “一定能！” 封虹掷地有声，温润如玉的面庞上染上了某种决然，“也必须能！他既是皇女的夫婿，而且还结有后代，就必定会使这朵特殊的无上玉莲崩溃，致使他们的计划被迫中断！” “以他李清明的性子，就算他有所猜测后果，也绝对会强行破开禁制，再将事情闹大的！” 封虹的确是足够了解李清明。 这是阳谋，李清明若是真想裴知南，必定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某种意义上，封虹觉得自己与李清明是同一类人，在从外界搜集的消息中，那些字里行间都能让他感受到李清明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既然是以着强硬姿态逼迫九洲宫那些世家暂且服软，前来这莲华天穹，那他李清明一定就是知晓了所有的事，也下定了决心。 “那他呢？”蛮骨问，他还想着日后找回场子。 “是生是死，皆与我们无关。” 蛮骨沉默，玄皓也微微叹气，似乎是觉得有些惋惜。 而就在此时！ 原先被月华照得明亮的天穹，忽得一暗，成了一块黝黑的幕布！ “成了！” 三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见到了由衷的兴奋！ 身形闪烁，瞬间消失，不久后纷纷是落到了莲花塔外。 他们来的不是最早的，到场的时候已经围聚了几道气势雄浑的身影，皆是莲华天穹几家妖族的族老，都是千年万年的大妖。 此时个个是面露杀气，连周遭灵气都快被冻结！ “封虹，塔内何人！” 为首的魁梧黑影开口质问，蛮骨小山似的魁梧身形在他边上也是成了小号娃娃。 顶着这扑面而来的沉重压力，封虹神态自如，“许是九洲宫之人好奇，贸然闯进了此处？” “噢？当真不是你动得手脚？” “封虹不敢。” “是与不是，见了便知！” 话音落下，众妖便进了塔，可不管他们是一族之长，还是年轻一辈，都是走过一层层的台阶，以着朝圣一般的姿态走到顶层。 在最后一道石碑前，纷纷弯腰鞠躬行礼。 然后才将目光投向矗立原地皱眉，一动未动的李清明。 “竟然是人族？” “这是九洲宫弟子？” “该杀！” “我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一股暴虐至极的氛围瞬间笼罩整座宝塔，边上的封虹几个，渐渐觉得呼吸困难，眼底是对李清明安然无恙的惊疑。 当即就有大妖愤然出手，要将李清明一拳捶成肉饼，好泄心头之恨。 却被为首的大妖一巴掌按住，“下次再胆敢在灵塔内动手，我便亲手解决了你！” 他转头望向封虹，“此人是谁？” “九洲宫，当代……” 封虹话未说完，一边的李清明便睁开了眼，瞧见这气势汹汹的一群人，心中了然自己并未猜测错，这封虹还真是把他放到了棋盘上。 “在下九洲宫，李清明，”李清明抬头与其对视，面带玩味，“听说你们掳了我家小家伙儿的阿娘，要是你们不将她交出来，你们这重宝我可就不还了。” “李清明……” 高大黑影默默念着这个名字，总觉得似乎是在哪里听过，然后忽然朝闭眼的李清明投去如同漩涡一般的目光，好似要将他吸入撕扯成渣。 “可真是，好胆！” 他低喝一声，然后又淡淡瞥了一眼封虹，“此事过后，你自己来解释清楚前因后果。” “李清明，交出我妖族重宝来，”他看着在自己面前如同孩童似的年轻人族，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如若不然……” 只是他话未说完，就被一道冷冰冰的声音打断。 “不然如何？宿栾，你若有本事，” “就动他一根头发试试！” 裴知南，终归还是出现了。 第122章 接你回家 李清明并不意外裴知南的出现。 在见到这群气势如渊的妖族，他就知道自己的确是被封虹当刀使了。 这群忙着操办某件事的妖族高层既然出现，那也就寓意着他们的计划被迫中断。 但这个结果，谁又能说得清楚到底是谁是谁的刀？ 压下心头的淡淡激动，李清明也是抬头仰视着这位极其极其魁梧的大妖。 宿栾？ 李清明知道这个名字，又或者说在诸多有意与妖族通商的宗门内，这个名字，绝对是被提起地最多的一个。 除了最早掌管秘境一众妖族老祖外，统治阶层再往下就是他了。 是莲华天穹内最为鼎盛的几大妖族之一的话事人，还是年纪最轻的那个，未及千岁，就已经是一族之长。 而且还是引领早已没落一族，重新回到了妖族顶层，声望空前。 发个火，都是能够让整个秘境颤三颤。 平日妖族大小事，几乎都已经是他一人决定。 若是妖族还是如同万古之前那般的皇庭统治制度，那这宿栾或许都能借此称帝了。 这样的大妖，真能够听了裴知南的话不成？ 李清明心中才冒出这样一个疑问，竟就见到宿栾并未有任何迟疑，便收敛起了一身凶猛杀意，以行动证明自己的态度。 但却还是开口说道： “禀皇女，事关妖族生死存亡大事，若此人不再教出玉莲，族中那些老祖也断不可能会放过他。” 他退了一步，但也只会退一步。 气氛隐隐变得焦灼。 李清明未吭声，想要找寻裴知南的身影，百般寻找却无果。 “将那玉莲交出来吧，”宿栾声音如同洪钟，低头盯着面无慌乱之色的李清明，“不然谁都救不了你。” “如果我不呢？”李清明摊摊手，耸肩。 如果可以，他是也想交，可那玉莲直接飞入他的气海，成了那万妖母树枝头的一颗果子，怎么也无法将其取出。 但他现在心中琢磨的，反而是皇女这个称呼：“妖女果然是血统非凡唉。” 而在众妖族眼中，他的这番姿态，完完全全就是踩着他们的脸挑衅了。 饶是以宿栾的阅历，还真没见过如此不知死活的人族，但却未再开口说话，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早已不是他又或者裴知南所能掌控的。 他伸手，如同古木树干的手臂朝李清明抓来，像是捏小鸡似的。 可在下个瞬间，就被一道白光阻挡。 光与血肉猛然碰撞，震起的余波直接掀飞了周边所有妖族。 唯有李清明连发丝都未飞扬，安然无恙地看着宿栾那巨木似的臂膀，竟被齐齐切割。 嘭得一声重响砸落在地。 一地墨绿的血液，呲呲呲呲开始腐蚀地面，那些才重新爬起的妖族见了，纷纷是一脸骇然地后退，没有半分迟疑。 宿栾也是满目凝重，无声俯身，将断臂拿起，接上。 李清明看得也是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心中骇然的同时，又为裴知南深深担忧起来。 他可是知道，这宿栾至少是合道境修为，一身肉体修为更是高深如渊，血气磅礴似海，竟就这样被一击断臂。 那裴知南如今又是何种修为？ 又是以什么代价换取的？ 这时，那冷幽幽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说了，你们谁敢动他。” “打狗也要看主人，他主人是我裴知南，你们安敢动他？” 在场没有妖族敢应声，甚至不少投向李清明的目光中，还隐隐带着几分狂热与羡慕。 仿佛，能当裴知南的狗是某种荣耀。 李清明砸吧砸吧嘴，有些气抖冷，明明在那处梦境中，她这个小小妖女就跟他养得宠物似的，怎么到了这，就是她的狗了？ 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李清明眼前一花，再转眼就发现自己到了一处寝宫。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双脚陡然离地，一根狐尾已然卷住了他的脖颈，好似要将他脖子活生生掐断。 “李清明，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了你吗？” 裴知南的声音，是真就再没了点滴温度，那狐尾上的白毛也如同一柄柄利箭，杀意凌然，只待主人一声令下，便将李清明万箭穿心。 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李清明，也没有任何抵抗地念头，更没有一丝一缕的慌张。 甚至还伸手摸了摸狐尾上的绒毛。 在指腹与绒毛接触地一瞬间，他那碾压同境妖族的强横体魄，便瞬间被刺穿，眨眼就见到了里面的指骨。 “蠢货！” 裴知南也未料到李清明会如此，声音带着如同实质的怒火，重重将李清明甩到一侧的高柱之上。 如此猛烈地撞击，也是让李清明咳嗽不止，吐了几口血沫。 “你这妖女，下手可真是没轻没重的。” 李清明开口狠狠批判，“我远道而来，你这妖女也不知道给我上壶好茶喝喝，听说你这有个悟道莲心泡茶味道十分不错。” “结果现在痛揍我一番就算了，还不肯露面？” 李清明一边说着，一边四处观察这处寝宫，想要找到裴知南的身影，却只能见到数不尽数不清的狐尾。 可回应他的，只有一声淡淡的： “滚。” 以及不掩杀意的警告， “今夜你便给我滚出莲华天穹，回你的九洲宫去！不然我无须旁人动手，我直接将你斩了！” 可她越是这样，李清明就越不可能答应，甚至愈发蹭鼻子上脸。 “你让我滚我就滚，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呵~” 淡淡地嗤笑声响起，漫天狐尾忽得舞动起来，凌乱的气机犹如无数飞刀，瞬发而出，直接将殿内诸多器具搅碎！ 而这些气势骇然的狐尾却未停下，直直朝李清明穿刺而去。 迅疾如雷，似有电闪阵阵。 李清明闪也未闪，又或者说没有闪动的念头，任由看着这根狐尾飞速放大，朝着自己的心口刺来。 可就在他身上长袍被气机搅碎的瞬间，这道狐尾忽得调转了方向，直接将边上的高柱从中击穿。 “你真当我是下不去手？” “嗯。” 狐尾再动，这次还是朝着李清明心口方向而来，这次李清明还是没有闪躲。 甚至在绒毛在他胸膛割裂开了几道口子，他还是动也未动！直至没入他的血肉！ 但那根狐尾在这个瞬间，却还是硬生生停了住。 可即便如此，他李清明也是倒飞而出，骨裂声微微响起，又是几口血沫喷出。 “蠢货！” “你为何不躲！” 裴知南暗中的声音比方才还要怒气熊熊。 “你为什么不真动手？”李清明吸着冷气反而，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而且，我来这的事都没做呢？” 过了半晌，才再次传来她的声音，僵硬且不自然。 “什，什么事。” 李清明笑了笑，踉跄起身，一路摸着狐尾往前，慢悠悠地说。 “当然是接你这个妖女，” “回家了。” 第123章 嗷呜嗷呜 要做的事？ 他来这做什么事？ 听见李清明说这话的时候，裴知南是真的不受控制地停顿住了所有。 纷飞的狐尾，一身暴戾凌乱的妖气，都是在瞬间凝滞。 甚至连同她的心跳和呼吸，也是似乎随着李清明的话语暂且停住。 只是一个瞬间，裴知南就想了很多，很多很多。 是修为恢复，想要来找我一雪前耻？ 杀了我泄气的？ 在帮他师尊报仇的？ 还是……小家伙儿想我了？ 又或者，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告而别？ 这个自然是不可能的。 他李清明心中只有小家伙与鱼白薇，如何能为了我而来。 这一切，都是巧合吧？ 不知怎么的，裴知南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真的很想很想，所以忍不住便就问了出来。 再问出口后她才开始觉得后悔。 而李清明却没给她任何后悔的机会，直接就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 接我回家…… 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像是在裴知南那早就成了一潭死水的心中，砸下一大块的巨石，溅起的水花又将她的一颗心，搅了个天翻地覆。 一时间，那些极为陌生的情绪忽然随着这些水花，如同种子一般。 破芽，生根，成长。 形成了一片繁茂地有些杂乱的树荫，将她心中那个面无表情的自己给逼了出来，被丢到暖阳下晒着。 暖烘烘的，却让她浑身不适应。 “家？” “什么家？” “我裴知南走南闯北，何曾有过家？” “你李清明又是什么身份，敢与我这般说话？” 依旧是冷冰冰，却又带着点别扭的话语，让李清明恍惚间以为是见到了曾经地那个小乞儿。 “你这妖女，不傲娇能死？” “大胆！” 一声厉呵响起，“你李清明只是我裴知南手下一败将，脚下一玩物，胆敢这般与我说话？” 李清明叹了口气，捏了捏手里的狐尾，“我要是不大胆，怎么能让你这个妖女怀孕？” 裴知南的声音更加凛冽。 “李清明，你别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耐心！” “我不下死手，只是担心小家伙没人照顾而已！” “哦？” 李清明的脚步顿了顿，忍不住低下头，声音也是变得有些低沉，“你裴知南确定自己所言皆真？” “呵，如何不能。” “那我问你，见到我来这，高兴不高兴？” “你可真是痴心妄想！” “那为何救下我？” “你是我奴仆，还遭人羞辱，我裴知南的颜面放哪？” “那你为什么要在万妖塔中，以一身修为寿元，助我重塑根基？” “呵呵，你李清明不会是以为我裴知南舍得用自己的性命成全你吧？”裴知南说话的音调渐渐高了不少，“与你说白了，我只是想着我女儿无人照顾，便就让你占一次便宜。” “而且……” 她顿了顿，“换做其他任何人，我也会这般选择，不是因为你是李清明，只是因为你是裴逐鹿的阿爹。” 李清明也忍不住冷笑几声，轻飘飘地问：“不是因为我陪你看了那一场的星辰？” “星辰，什么星辰？” 裴知南的声音微不可察地颤了下，“你堂堂李清明难不成梦呓了不成？净说些狗屁？” “娘子，” 李清明忽然喊了一声，“你这样，为夫是真的要伤心了，又是为你淋雨，又是为你摘花，你现在回头不认了是吧？” “蠢货，你莫不是修行把脑子修坏了？” “是有点坏了，”李清明应着，“需要娘子好好照顾我，只是那蛇羹我是真的再也不想吃第二次了，我从未吃过这般难吃的……” “胡说八道！我厨艺分明是天下一……”裴知南的声音戛然而止，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不小心说漏嘴了。 空气就此安静下来。 在离开桃花幽谷后，李清明总是一次次重复地做起这个陌生却又熟悉的梦境。 他知道，这或许是当时裴知南唯一留给她自己的一份留念…… 一份只有她知晓，她由着自己心意编织的一场虚幻的美梦。 半晌，裴知南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你去过桃花谷了？” “嗯。” “婆婆让你记起这场梦境的？” “嗯。” “还有吗？” “没了。” 李清明撒了半个谎，他不但是记起了这个梦，还参与一场如梦似真的奇妙旅程。 只是，他没有选择将事情道出。 以裴知南的心性，如若知道了自己已经知晓一切，或许反而会真的永远避开自己。 要是想让自己知道她身上的所有事，她早早就也告知了自己。 之所以一直不说，想来是厌烦自己知晓后，反而会心生愧疚，再因为这份愧疚，勾连出其他情愫。 裴知南不一定会反感这些情愫。 但必定厌恶愧疚与怜悯。 这是她身为妖女，为自己武装的铠甲，同样也是她最脆弱的肋骨。 所以，李清明也没再继续往下说，只道： “咱们相识以来，打打杀杀，吵吵闹闹，谁也不让过谁。” “可不管是因为什么，我总归是来要见你一面的。” “小家伙也是想你想得紧。” “哦，但你只是我一玩物，岂是想见就能见我的？” 裴知南还在嘴硬，不料在她心神失守的时候，李清明已经顺着尾巴摸了过来。 逮到你了！ 李清明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却愣在了原地。 只因为，他竟看见了一只白发拖地，面容稚嫩，比裴逐鹿个头还要小些的， ——小狐娘。 “李清明，你找死！” 被李清明提在手里，裴知南狠狠回头，一脸凶狠得张牙舞爪。 最后发出一声兽吼： “嗷呜！” 第124章 好像有点笨 李清明呆愣住了。 他本以为自己会见到白发苍苍，容颜依旧却再也见不到往日妖冶风华的裴知南。 又或者是垂垂老矣的模样。 可怎么也没想过，会是见到了一个更加年幼版的“裴逐鹿”。 不是？ 我哪个天天抽风发神经的，又娇又傲的臭妖女呢？ 堪堪一手握住的雪白汤圆呢？ 又白又长的美腿呢？ 都去哪了？ 怪不得先前听着声音有些许的怪异。 李清明心中错愕一时压过了见到裴知南的些些缕缕情绪，接着旋即又被某种愧疚酸涩填满。 世界上从来都没有所谓感同身受。 即便经历再相似，心境再相同，也没法完全体会到他人某时某刻的极致情感。 他也永远没办法体会到裴知南从之前到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情绪。 可裴知南却捕捉到了这抹一闪而过的情绪，霎时敛住了所有表情。 一条飞尾激射，未有丁点的动静，却是带着澎湃之力朝着李清明袭去。 她要将这个竟敢对自己生出怜悯之意的狗男人，狠狠教训一通！ 可就在狐尾就将落下的时候，李清明却已经改成将裴知南搂在怀中，一手抚摸着她的后脑勺，顺延往下，慢慢悠悠的，可却将她搂的十分贴紧。 近得裴知南都能听见李清明那噗噗作响的心跳声，是那种有些压抑的沉重的闷响。 与李清明那微微的好像是带了点啜泣一般的声音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 “裴知南，你这个蠢货！” 分明是一句叱骂的话语，落得裴知南耳中却像是棉花似得轻轻柔柔，让那根悬浮的狐尾也落了下来。 而细细感受了一番，李清明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裴知南虽然身形大变，但整个人并未他一早担心的那般空空如同朽木，反而处处洋溢着极为浓烈的生机。 本该是高兴的事，却让李清明皱起了眉头。 裴知南变成这般模样，定然是因为一身精血寿元几乎亏空的原因……但此时却未有半分这点的迹象，反而是处处都是盈盈生机，连一根发丝都犹如宝器。 就像是…… ——一只为皇帝精心打造的瓷器。 方方面面，都是完美无缺，才能配得上皇天贵胄的身份。 “李清明，给我放手！” 她这般喊着，可也只是这样喊了一句，没有做出任何挣扎地动作。 大抵是怕将这个蠢货弄得手脚分离。裴知南这样与自己说。 可又却慢慢贪恋起被李清明抚摸后脑勺后背的感觉。 似乎…… 也不是那样让她反感。 嘴上却还是喋喋不休地威胁着。 “你若不再放手，我定将你的脑袋砍了去，将你的手脚剁了丢去喂狗！” “我堂堂妖女裴知南，岂是你这种蠢货能碰的？” “李清明，我蜀道山。” “你若是再不放开我，我绝不轻饶你！” “这不是还没数到三吗？”话音刚落，李清明就已经在那计数了，“三……二……” 但一迟迟未出现。 转而接替的是：“一点九九……一点九八……” “无耻！” 似是因为从没见过这般的李清明，裴知南也是愣了一小会，然后蹦出这两个字。 接着…… 也就不再出声，仍由李清明这样抱着。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相拥，在这富丽堂皇却如同被盗匪掠夺践踏后的宫殿中，好似成了一幅怪诞繁华的构图。 在殿中灯火的照耀下，蒙上了一层浅浅的暖光，以至于裴知南那张冷冰冰的小脸也多了淡淡的弧度。 瞧着既像哭又像笑的。 但还是推开了李清明，恢复了以往的漠然脸，像是又戴上了粘附在她皮肉上的面具。 两个人面面相觑，之间却又是弥漫着些许尴尬气息。 “那玉莲呢？”还是裴知南先开口问。 李清明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问，“那玉莲做什么用的？” 裴知南沉默。 “是足够让你恢复原来的样子？还是好让某位万古前的大妖占据你的身躯？是让神魂融入陌生躯壳的珍宝？” 裴知南就这样木木盯着李清明，“你既然都知道这件事了，还不逃？” “逃？逃什么？” 裴知南冷冷一笑，狐尾又圈住了李清明的脖颈，“若是不逃，那你便去死好了！死在我手里，总归是比待她苏醒将你杀死来的好。” “就这？” 李清明脸上未见任何慌乱，他如何能不知道，若是真等裴知南的身躯被占据，自己这个“采花贼”定然是死无全尸。 从头到尾，裴知南一直都在逼迫他离开，甚至下手都是来真的，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只不过，用的还是她那一贯的方式。 “你又不是头一天认识我，真觉得我会因为这点事拍拍屁股走人？” “如今我是想走也走不来了，”李清明坦白，“那玉莲我已是没法拿出，如果没有它，这件事是不是就能一直拖着？” “这件事……还能有转机的吧？” 李清明垂眸，头一次这般凝神地盯着裴知南。 望着这张精致小巧的面孔，他心中只剩下一阵一阵的揪心酸疼，在梦境中的一幕一幕瞬间涌上脑海，好像要将他的一颗心捅烂。 这人见人恶的妖女，此时在他眼中，依旧是那个在酷厉严寒中，别人拳打脚踢也一声不吭，只会蜷缩着身体将双臂护在头部的小乞儿。 为了活下去，她卑劣地像棵野草，也如同野草一般倔强。 对着整个世界都抱有极深的警惕与敌意。 可她曾经，也仅仅只是想要活到第二天，在那荒城中能够捡些吃食填填肚子…… 李清明真做不成什么大善人，大圣人，同样是方方面面都有着自己的自私。 而现在，裴知南也已是他自私的范畴。 “李清明，你若是再这般盯着我，我就将你的双眼挖了去！” 裴知南被这种又是怜惜又是复杂地目光盯得竟有些慌乱，语气又凶狠了几分，想要强硬，却因为如今声音的稚嫩，奶里奶气的。 没有半分妖女的模样，分外的可爱。 李清明晃晃脑袋：“他们说能阻止那什么狗屁的妖祖重生，定然是有什么办法的吧？” “蠢货，”裴知南脸上写满了讥讽，“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堂堂李清明也会被那些妖族哄骗？成了别人的刀子？” 她以为李清明做的这些，都是被另一拨妖族哄骗，当下又恼又怒。 昨夜若不是她，这蠢货或许真得就没了命！ 妖族不会屠戮同类，即便是裴逐鹿，因为身上的血脉，在这里也只会是被那些妖族当成宝贝。 但对人族，他们不会有半分心慈手软。 想到这，裴知南那似剑若柳的双眉，更是成了两柄出鞘利剑，杀机毕露！ 身体悬浮半空，就要出了宫殿。 “你去哪？” “去杀了那些虫蚁！胆敢欺瞒我裴知南，万死不能泄愤！”裴知南一巴掌就打开了李清明的手，“我方才就该杀了那几个的！” 李清明无奈，又是将裴知南抱起，“我可没让你为我出气。” “自作多情！” 满脸冰霜的裴知南扬手，就想给李清明一个巴掌，可见到李清明身上那些伤口后，悬浮半空久久未落下。 “蠢货，李清明，你就是蠢货！” 不知怎的，裴知南忽而又破口大骂，一如以往的阴晴不定，也像是一只应激的猫咪，挥舞着自己的爪子。 “好好好，我就是我就是。” 可裴知南还没停，一身严寒气息冻得李清明皮肤都有些刺痛，狐尾飞动，在他身上捅出一个又一个窟窿。 鲜血横流。 接着她手中妖气浮动，转眼间就让这些伤势恢复如初。 可狐尾依旧会戳出一处处伤口。 愈合，撕裂。 撕裂，愈合。 就这样往复循环，但始终只是那些无关紧要的部位。 “你莫不是以为你跑这一趟，就能让我对你死心塌地吧？” “还是你真的以为你配上的我裴知南？真当我对你心有爱恋？” “我最后与你说一遍，我只是想有个人能照顾好裴逐鹿而已！不是像你一样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 “天亮之前，你若不带着裴逐鹿离开，那你便死在这！” “与我陪葬！” 裴知南说完这一句，那根狐尾已经对准了李清明的胸膛，俨然是一副真的要下手的架势。 见到这一幕，李清明也是暗自感慨，他若是没来这一趟，又如何是能见到裴知南的这一面。 一半是显露的无比暴戾，一半却是某些她表达温柔的独特方式。 只是……实在有些病态了…… “怪不得那些lsp说在网上看到病娇是嘶溜嘶溜，现实里遇到了就是溜了溜了……” 李清明忍不住喃喃自语，接着却又深深叹了口气，看向双目通红，却未流下任何一滴眼泪的裴知南。 “裴知南，我不是告诉过你。” 李清明终归还是说出了那番他曾说过的话。 “在我这，你是妖也好，人也罢，都只是裴知南。” 一句话，顿时让裴知南整个僵住，就像是在严冬冻死的野猫，浑身僵硬。 她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李清明的双眼，似乎是在分辨着什么。 “你，到底是谁……” “我？我一直是李清明，”李清明耸耸肩膀，尽量做出一副轻松地姿态，“倒是你，一点不像小时候的你……” 许是因为慌张，李清明脖颈上的狐尾忽然松开，裴知南眼中也充满了慌乱，“你到底是谁！” 李清明蹲下身子，揉揉她的脑袋。 接着一言不发地拿出一双棉鞋，抓着裴知南小了几号的脚丫子，穿了上去。 “还好这鞋子的材质特殊，不然还真不合脚。” 说完，李清明还自语着，“果然修士就是修士，没味。” 裴知南眼底的慌张更加浓郁，整个人也像是受到极大惊吓的小猫，往后缩了好几些步…… 她一直不确定李清明是否就是曾经的那个大傻个，方方面面都极其相似…… 唯独， 不认识她自己。 可如今，怎么会…… 此刻呈现在她眼前的事实，反而使裴知南不断后退，想要逃离这里。 李清明却已经牵起她的手，还敲了她脑袋一下，“就是不听话是吧？” “李清明，你敢！”小猫发火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李清明笑笑，威胁道：“小心我打你屁股。” 裴知南经历沉默之后，开口还是那句：“你到底是谁。” “说了我就是我，至于以前发生的事我也不清楚，”李清明语气认真，“去了桃花谷，见到了婆婆，就做了这样的一场……梦？” “梦……”裴知南陷入了茫茫地困惑。 “走吧。” “去哪？” “你就不想见见小家伙？” “见她做什么？” 李清明挑眉，心想裴知南真是白生了这样一双好看的嘴唇，永远都是在说违心话。 而在当前情形下，李清明并不想提什么生不生死不死的，无论之后结果如何，现在他都想要带裴知南去她不曾拥有或者说从未相信过做过的事。 让这个妖女的人生，能在趁着这个时候，也能像个普通人似得，体验凡间的那些酸甜苦辣。 “对了，我听他们喊你什么皇女？” “那如今以你的身份，在这莲花天穹是不是想去哪就能去哪？” 裴知南抿唇，还没开口，发现自己的手又被握得更紧了。 裴知南尝试挣脱自己的手，但也就试了试，“李清明，给我放手！区区玩物竟敢教我这个主人做事？” 身躯变成了这般年幼的状态，这个喜怒无常的妖女似乎也变了些性子。 少了些霸道，却多了些霸道。 等到了李清明和裴逐鹿住的阁楼，小家伙已经醒了，正在那哼哧哼哧抱着个奶瓶喝奶。 陡然见到李清明，便是一个蹦跳朝李清明怀中扑来，可却见到了他身后的小小的狐娘，顿时刹住了脚步。 将自己的大半身子藏在李清明腿后，只探出半张脸，怯生生地看着裴知南，小鼻子还在嗅着，在那分辨气味呢。 正当李清明以为裴逐鹿这是认出了裴知南的身份，犹豫着自己该怎么解释的时候。 “啊嘶~” 小家伙一拍手， “阿爹，阿爹！” “这是你跟阿娘给我生的妹妹吧！” 觉得自己一定是猜中了事实的小家伙，别提有多高兴了，也没了一开始的怯生生，十分热情地跑过去牵住了裴知南的手，说： “妹妹，妹妹，” “喊我姐姐，我教你！”说着，她还教起了李清明教她的拼音，“技艺也姐！” 可等了好半天，她都没等到一声姐姐，便忍不住跳上李清明的肩膀，偷偷在他耳边说： “阿爹阿爹，妹妹好像有点笨笨的呢……” 第125章 小手牵小手 裴逐鹿觉得自己真的是棒极了！ 聪明极了！ 她只是一闻，就能闻到这只小狐狸身上都是裴知南的味道，还掺杂着她阿爹的味道。 首先，这肯定不是她阿娘裴知南！ 那结果不就很清楚了吗？ 那她就是我的妹妹了！ 阿娘跟阿爹偷偷生的小妹妹！ 在李清明耳朵边说完悄悄话后，她又一咕噜跳了下来，丝毫没察觉到她家阿爹那一开始欲言又止的表情，慢慢变成了某种看好戏的得逞的淡笑。 “妹妹，妹妹，我是你的阿姐！” 裴逐鹿大大方方地站到裴知南面前，小脸上是一副亲切又和善的笑容，生怕吓着这个小妹妹。 “你知道阿姐是什么吗？” “算了，”裴逐鹿小手一挥，“不知道也无所谓，反正你只要知道我是姐姐，你是妹妹就好了！我会好好疼你的！” 说完，她也没忘回头让李清明作证，好增添信服力，“是吧阿爹。” “嗯。” 李清明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也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裴知南。 他可真是好奇，被自家女儿当成妹妹，妖女是会怎样的一个心情？ 无措？ 恼怒？ 又或者是其他？ 但李清明希望的是，她能以这种方式找到一个能与小家伙正常相处的模式，不需要以裴知南的面具，去表达自己对裴逐鹿的喜欢。 “来，姐姐带你去坐着，站着多累噢！” 裴逐鹿伸手就抓住了裴知南的手掌，拉了拉，没拉动。 哇，我劲好小！ 裴逐鹿睁大了眼，竟然发现自己居然连一个小小家伙都拉不动，一时有些挫败，委屈巴巴地看向李清明。 “阿爹，我，我好没用哟……妹妹都不喜欢我。” 李清明张张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总不能开口说： “喂，裴知南，你就不能让让女儿吗？” 更是不合适在裴知南自己没有表明身份后，直接告知小家伙的她的身份。 她们这对母女，比起其他母女，更需要那种温暖。 李清明决定不插手，只是安慰着：“怎么会，小家伙这么聪明机智，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的？” 裴逐鹿是那种一个人待着也都能给自己找到许多有趣事做的，可有时候也是孤单至极，这些时日以来在认识了姜风瑾之后，都快忘了爹。 更是在姜云清的温柔攻势下，差点就认下来这个小小阿娘。 不过，她小猪鹿可是很讲义气滴~ 这次是来找阿娘的，那她可不会就找新阿娘去。 但是…… 也不妨碍她去吃各种好吃的，玩各种好玩的，还有许许多多她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嘛。 幸福是幸福，也容易腻。 在姜家姐妹那，她永远都被当成了小妹妹。 哼哼！ 我裴逐鹿可是小大人好吧！ 就像现在，她直接升级成姐姐了！ 我一定要让这个妹妹喜欢上我！ 裴逐鹿在心里给自己加油，转眼就捧出了一堆好吃的，都是李清明给她备着的，以及这几天在两姐妹那留下来的。 她一样一样地介绍过去。 先是一个那种绵软的软糖，造成了各种小动物五颜六色的造型。 “妹妹，你要吃不，这个可好吃啦！” “而且吼~” 裴逐鹿撕开一个蝴蝶形状的糖果塞到嘴里，然后嚼啊嚼，竟吹起了一个绚烂颜色的泡泡。 噗呲！ 气泡碎裂后，竟在空中出现一道淡淡光华，瞬间汇聚凝成蝴蝶模样。 扑扇飞走，尾翼还带着带闪烁流光。 在屋子里旋绕了几圈后，才淡淡消失，却留下了缕缕彩光，将屋内照得斑斓。 哈利波特的魔法世界里才会出现的景象，在这修行界也只会更加精致，更加富有美感。 从未见识过这般的糖果的裴知南，一时也看得微微有些晃神。 “姐姐腻害不腻害？” 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裴逐鹿不由臭屁起来，摇头晃脑的，仿佛是做了一件什么极为了不得的事。 然后开始谈起了条件：“你把手给姐姐牵，姐姐就把这些糖都给你，而且还不止呢！” 裴逐鹿又拿出一盒糖，往嘴里一丢，等在开口时，却是发出了一阵羊叫。 “咩咩咩咩咩咩~” “咩咩咩！” 过了一会才回复原声，可她又接着拿起了另外一个颜色的糖果，塞到嘴里。 然后： “布谷布谷布谷……” 婉转的鸟鸣声瞬间回荡在屋内。 “嘿嘿，” “姐姐腻害吧？” 裴逐鹿带着点得意地朝裴知南看去，想要在她脸上找到什么惊讶或者崇拜的表情，却只见到了一脸平平淡淡。 “我这是哪出了什么问题吗？明明小姜姐姐的那时候这样，我都可又是鼓掌又是崇拜的……”裴逐鹿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等等！ 她又看了看自家妹妹的表情。 怎么…… 怪眼熟的？ 小家伙不自觉地摸摸小屁屁，忽然觉得有些疼。 可真是奇怪…… 她在心底嘀咕着，却也没放在心上。 “既然这样都不行的话，那我只有拿出杀手锏！” 裴逐鹿又是一阵找，翻出了一个相当精致的盒子，在上次知道她给桃花婆婆留的点心都坏掉之后，李清明直接给她准备了几个“小冰箱”。 “这可是我从前阵子开始，就给阿娘留的各种点心哦，不管是胭……胭脂城还是哪的，我把所有所有好吃的，都给阿娘留了一块噢。” “快快都是好吃的不得了~” “但是呢，这是我给阿娘准备的，不能给你吃，”小家伙又合上那个得餐盒，拿出另外一个，“这里的都是多的，准备要是阿娘喜欢吃，吃不够了，然后再给她。” “现在的话，就先给妹妹吃好啦！” 裴逐鹿非常大方地把一整盒点心都递到了裴知南面前，她本就还担心对方不喜欢呢，却看见裴知南竟是一手捧着，将另一手微微抬了起来。 小家伙愣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牵住了这只比她还要小的小手。 可她不知道的是， 这只小手，却用着比她还要谨慎百倍的架势，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 手掌那么小， 却像是藏着无穷尽的难言温柔。 好像此时不抓，便再也没了机会。 第126章 只准一下 这番场面，李清明一直以来都在期待着。 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以着这样的方式实现。 或许，她裴知南也是很想很想当个好母亲。 可不知道该如何去做，而且比起一个让裴逐鹿怎么都忘不了的温柔阿娘，她宁愿是对方讨厌自己，憎恨自己。 这样——等她离开后，裴逐鹿也不会怎么难过。 裴知南也一直是这样去做的，此时牵住这个肉肉软软的小手时，她忽然就觉得自己以前似乎做错了？ 真的做错了吗？ 裴知南没法给自己应该确切的答案。 但手掌感受到的温暖却是切切实实的真实。 可能是这些时日的分离，也可能因为自己因为贪心而编织的一场独属于自己的美梦，还可能是死期将至让她发生了什么无形的变化。 让她开始怀疑自己，质疑自己的过往，以至于任由裴逐鹿将她牵到了软榻之上，又是塞好吃的，又是塞好玩的，还搬出了一堆娃娃，将她围在中间。 “妹妹，你喜欢哪个？” “姐姐全部都送你好不好？” “妹妹妹妹妹……” 裴逐鹿左摇右晃，想要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却怎么也没法让她开口喊自己一声姐姐，又或者是说说话而已。 可这个“妹妹”始终都在盯着她看，一直没开口。 裴逐鹿越想越慌，越想越难过，甚至眼角都挂起了泪珠，一下扑到李清明怀里。 “呜呜，阿爹阿爹，不好啦……呜呜~” “怎，怎么了？” 李清明也是一点摸不着头脑了，这不是好好的，母女和谐相处吗？ 难不成是高兴地想哭？ “妹妹，妹妹……” 裴逐鹿抹着眼泪，心底的悲伤让她难以自已，“妹妹她……” “好……好像是个哑巴。” 李清明：“……” 想捂住自家女儿的嘴，却也已经来不及了。 李清明是真得怕自家女儿等下又冒出一句：“阿爹阿爹，妹妹好像是笨蛋” 也是真的担心裴知南忽然恢复身形，抓着小家伙儿就是一顿打屁股，那他到时候怎么能拦得住？ 等他将目光投向裴知南的时候，却发现她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淡淡开口：“渴，水。” 嗯？！ 小家伙立马收住了哭声，转头盯着自家“妹妹”，又惊又喜，以至于都忘了抹眼泪。 屁颠屁颠地就去端茶倒水，当姐姐的照顾妹妹，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妹妹，喝水。” 裴知南接过水杯，淡淡抿了口，却无意地扬起了一只狐尾，将裴逐鹿脸上的泪水擦去。 正如她的性格，即便做了什么事也都不会与任何说。 “嘻嘻，痒~” 裴逐鹿却相当喜欢这种亲昵，抱着那根狐尾就是蹭啊蹭。 “妹妹，还要水不？” “嗯。” 小家伙又屁颠屁颠跑去倒水，也没忘拿起一些点心零食。 “妹妹，吃吗？” “嗯。” “妹妹妹妹，我给你念故事书好不好？” “念。” 裴知南的态度始终有些冷，但裴逐鹿足够热情啊！而且还是乐此不疲。 一来一往的，李清明的目光也是愈发柔和，或许这般情景，才是裴知南真正想要的？ 拿起一本故事书，裴逐鹿又是献宝似得凑到了裴知南面前，以前都是李清明给她读故事，她现在总算是等到了自己给别人讲故事时候。（故事来源网络） “从前啊，在一个古老的王国里面，有一个善良的小公主。” 可在说第一句的时候，就被打断了，“身为公主，如若善良那便是只有死路一条。” 啊？ 裴逐愣住，眨眨眼，挠挠头。 一下没听懂。 李清明也是叹气，妖女果然还是妖女，脑子还是转不过弯来。 讲故事就讲故事，好好听就是了。 无奈，他只能开口：“小家伙继续念，妹妹这是很喜欢你念故事呢。” “真哒？” 裴逐鹿更高兴了，转头朝着李清明看了眼，然后盯着裴知南，眼睛一眨不眨。 许是被盯得烦，裴知南才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念。” “咳咳。” 小家伙还清了清嗓继续说着： “所以很多有困难的人和动物都会去寻求小公主的帮助。” “因为小公主呀，又善良，又漂亮，” “花园里的小动物们，都是脑袋挨着脑袋，偷偷摸摸的挤在挤在……”裴逐鹿略微卡顿了下，因为这两个字有些难念，这本都还没有拼音。 好在李清明提醒道：“篱笆。” “对，它们挤在喇叭后，偷看小公主。” “有一天，这个公主穿着好看的小裙子，就来到了花园，” “动物胆子都很小，只敢远远地看着小公主，小声议论着她的美丽。” “但是在这些动物中有一只有着大大的粉色尾巴的小猪，头上还长了角！” “它就很胆大，还机智聪明又勇敢！” 裴逐鹿念的大声了些，然后停住问裴知南，“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呀，嘻嘻，”小家伙忍不住地嘻嘻哈哈笑起来，“因为她叫小猪鹿呀~嘻嘻嘻……” 李清明也是听得乐了，谁说我家宝贝笨的？ 裴知南却是没什么感觉，只是皱眉，只觉得眼前这一大一小跟俩傻似的。 好在小家伙的声音继续着，还哼唧哼唧学了两声猪叫。 “它就主动跑出来跟这个小公主说话。” “小猪走到公主跟前说：公主公主，我有一个小小的愿望，您能满足我吗？” “公主也很开心，就问：可爱的小猪，你的愿望是什么啊？” 小家伙将目光对向了裴知南，问：“你猜一猜小猪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裴知南忽然想起这个故事的模板相当熟悉，这不就是李清明之前骂她是王八的套路吗？ 一旁的李清明忽然觉得冷飕飕的，浑身一颤。 那裴逐鹿会说什么的？ 斜了李清明一眼后，裴知南又将目光放到了小家身上。 “小猪说：小公主你好香噢，” “我能亲亲你吗？” 望着裴逐鹿那张泪痕都还没干的纯真面庞，眼中皆是自己的面庞。 本想拒绝的裴知南，竟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却没忘竖起一根手指。 意思是：只准一下。 第127章 必拿下! 对于裴知南来说，真正难的，其实是以怎么样的一个姿态，或者说的何种方式来抛弃裴知南的这样一个身份。 去做一位娘亲。 她现在也还不懂也不明白，但至少能有了一个相对来说比较简易的方式。 能让她以另一种面貌另一个身份，来与裴逐鹿身处同一视线。 面对着小家伙这耍宝似的讨好，她这妖女，是真的认清了自己内心同样也是有着一片温软。 当裴逐鹿那湿润的吻落在她脸庞上时，裴知南心中更是被一股难言的酸楚占据。 明明是觉得极为高兴的，可总是夹着酥麻的酸涩，以至于她有种落泪的冲动。 压根控制不住。 这对正常母女来说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亲昵，却是她裴知南怎么也无法做到的，难比登天。 只是一瞬，她便将落下的眼泪收了回去。 裴逐鹿咯咯咯的笑声，容不得她落泪。 “妹妹，你好香哟~” “妹妹，你好漂酿哦~” “妹妹，你的小手好白好软呀。” 裴逐鹿可以说是完全继承了李清明在某些方面的性子，一点阳光就能各种灿烂，亲完裴知南之后，更是整个人都贴在了她身边。 裴知南起初直接是一手将她扒拉开，可耐不住小家伙儿就是要一个劲地凑上来。 许是因为厌烦倒懒得推开，裴知南最后也就任由她贴着了。 更是就静静坐在那，看着她一下嘀咕这个好吃，一下嘀咕哪个好玩，似乎只是这样，裴知南怎么看都不会觉得无趣。 表情虽是淡漠，可落在一边的狐尾却在微微晃动着，姿态极为惬意。 李清明坐在边上，不声不吭，觉得这一幕分外美好，忍不住掏出了画架，三两下便将其记录下来。 只是，在他的画笔下，裴知南的嘴角挂上了揉揉笑意。 对裴逐鹿来说，是多个妹妹，多了个伴儿；对裴知南却是体验到了人生所未有过的美好。 当察觉到她脸上藏着的笑意后，李清明更是觉得自己所做的决定没有错。 哐哐哐。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敲门声。 “清明师兄，可要与师妹共进午餐？” 是姜云清的声音。 一瞬间！ 李清明才反应过来的一瞬间，整个屋子的温度似乎都冷了几度。 他正暗道不妙，就见裴逐鹿已经一个闪身到了门前，开了门。 “小小姐姐。” “哎，”姜云清在小家伙面前可没有什么清冷姜仙子的样子，面上尽是柔和淡笑。 可在见到房间内面容与裴逐鹿有着大几分相似的裴知南后，这副笑容也是慢慢凝固住了。 怎么，还有一个…… 而且还是只小狐娘？ 这是，李清明师兄又一流散在外的血脉？ 甚至还是半妖？ 这与小家伙身上的气息极为相似…… 不对！ 姜云清忽然转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小家伙，竟也在她身上见到了狐尾狐耳——所以……她们是姐妹？ 怪不得清明师兄对小家伙的阿娘缄口莫言，原来是只狐妖吗？ 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的云清仙子，却看过极其之多的情爱话本，当下就脑补出了几本厚厚的人妖虐恋的故事。 察觉到她的失神，小家伙也是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忘记了这回事。 刚刚为了让妹妹亲近自己，她便显露出了这般模样，一时不由忐忑起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她不知道，这样的自己还会不会还受姜云清喜欢。 可在等她看去时，竟在姜云清眼中见到了比以往更多的喜欢，以及怜惜…… 猝不及防地发生这般状况，李清明也是想要开口解释两句：“师妹……” 话未说完，就被姜云清抬手打断。 “师兄，你不用说，我都懂，我都明白。” 姜云清深深地盯着自己爱慕多年的男人，一副两人心有灵犀的模样。 李清明直接是一头雾水。 啊？ 我话一句没说，你就都懂，都明白了？ 李清明哪能懂姜云清这恋爱脑的脑回路。 在她眼中，李清明不顾人妖有别，与某位狐妖彼此深爱，这样的清明师兄，她更爱了好吧！ 正如她自己一样，为了爱情不顾世俗眼光，不顾一切。 李清明，果然值得她姜云清深爱。 更甚至即便知道两个种族间的矛盾不可调和，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在堂堂正道魁首宗门内抚养孩子，这份胆魄，这份承担，这份父爱…… 居然能让妖族之女为他诞下两个孩子。 不愧是我家清明师兄！ 而此行说得什么帮裴逐鹿找阿娘，其实也是为了再把另一个孩子接回家，世间又有几个父亲能做得到这一步？ 清明师兄，果真是世上最优秀的男子。 也配上最优秀的我。 从今天起，你姜云清也是两个孩子的娘了。 至于原本的阿娘？ 不重要。 感觉自家这恋爱脑师妹的眼睛都快流出蜜了，李清明也已经是满脸黑线，他哪能不知道姜云清是什么性子。 不是，你又在脑补什么的？ 等下你被妖女揍了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云清师妹，你若是没事……” 李清明再开口，想要救救这傻师妹，可已经完全以李清明之妻身份自居的姜云清又是拒绝了，“师兄，师妹又不是什么顽固之人，你无需担心这些。” 李清明：“……” 担心？我担心什么了？ 我是担心你等下被妖女揍成猪头！ 而在见到姜云清一点没嫌弃，而是蹲下身子，揉着裴逐鹿的脑袋表达善意的时候，李清明也是松了口气。 我家师妹还是有救的。 “小逐鹿，你这狐耳朵好漂亮，可以给小小姐姐摸摸吗？” “你看，这是我给你带的新娃娃。” 裴逐鹿犹豫了下，点点头凑了过去，接着也露出了那种如释重负的笑容——真好，这样的我也没有被小小姐姐嫌弃。 接下去，姜云清又是将目光放在了一边未曾开口的裴知南身上。 年纪比裴逐鹿更小，模样也更精致一些，少了些许因为婴儿肥的稚嫩感，瞧上去倒是跟自己以前有些相像。 嗯，此女与我有缘。 应当喊我一声阿娘！ 姜云清拿出一个原先是给裴逐鹿准备的手提莲花灯笼，模样极为精巧，一拿出来屋内就被淡淡的柔光笼罩，隐隐还有莲花清香弥漫。 上面还有各种精致的画像在那变化，如同走马灯，却有着迷人眼的美轮美奂。 有这个，必定拿下！ 姜云清自信满满，走到裴知南面前，柔声开口： “妹妹，” “你喊我一声阿娘，我就把这个给你好不好？” —— ？？？？？？ 只是一瞬间，李清明身上所有的寒毛都竖起来。 这种话，若是在裴知南面前对裴逐鹿说上一句，所要承受后果他自己都没法预估。 而现在直接对着裴知南说？ 师妹你是真敢说啊！ 这要是真应了，那他成了什么？ 李清明一个闪身，就挡在了二人中间，“师妹，我不是早与你说了，莫要开这种玩笑吗？” “玩笑？” 姜云清摇摇头，“师兄，你也知道我向来是不说玩笑的。” 她不知道多想从小家伙那听见一声阿娘，现在好不容易又多了个小家伙，她可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绕过李清明，姜云清也爬上了软榻，想要继续用好吃的好玩的收买。 小小年纪的，一看就好哄。 等年纪大点可就不好办了，刚好现在不记事，说不准就把她认成亲阿娘了！ 这等机会绝无仅有，她怎么能错过？ 可一晃眼，姜云清就发现这精致得跟个瓷娃娃似的小家伙，就坐在了李清明肩头，用着一种极为奇怪的目光审视着她。 居高临下的孤傲，淡淡的蔑视，以及些许玩味……都被包裹在那犹如风雪的冷漠当中。 姜云清尝试伸出手，想要将换到手里的糖果递到这个小家伙面前。 却被一道狐尾直接扫开。 这是……讨厌我？ 姜云清很清晰地感受到这种情绪，一时愣在原地——她这是哪讨人厌了？ 容貌、家世、天赋都是九洲宫最高一档的少女，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哪有使人讨厌的地方，不是没有人表露过这种情绪，而是在这两个字之下，藏着的是深深的妒忌。 不过，姜云清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 所谓赤心，只要目标坚定明了，便可一路直通大道。 “大抵是因为年纪如此小就离开了母亲，所以有些认生，不易亲近人。” “无所谓，我会出手！” “从此以后，我就是你们的亲阿娘了！” 在心中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姜云清愈加坚定，同时肩上的担子也重了些！ “师兄！” “啊……啊？” 李清明一直分神将注意力放在裴知南，生怕姜云清惹得她不快，直接断胳膊断腿的，此时听见姜云清又这样喊他，心头又是一突。 师妹，算师兄我求求你了，少整点活吧！ 我是真的怕你等下哭。 “老在这阁中待着也是无趣，我们带着这俩小家伙去到远些的妖族大城中转转吧？给她们买买这边妖族特有的物件回去。”姜云清慢慢悠悠地说着，既然不好直接收买，那就日久生情。 多接触多接触，这小家伙说不定就也爱粘着她了。 姜云清这算盘打的，李清明现在就算再九洲宫也能得见。 他刚要拒绝，就见到裴逐鹿张着一双水韵韵的眼眸盯着自己，“阿爹~小家伙也想出去玩。” “你与你小姜姐姐去，我在家……”李清明本想说他与裴知南留在家里，却不曾想到肩头上的裴知南狐尾一动，直接将地上的小家伙卷到了他的怀里。 李清明及时抱住，也没了借口。 “妹妹，谢谢你嗷，你好贴心哟。”小家伙顺着往上爬，坐在李清明的另一边肩上。 这种情形对她来说也颇为新奇，没有半点觉得多了个人与她分李清明宠爱的念头，反而想着自己是不是该下去，好让妹妹独享阿爹的双肩。 “走。” 听裴知南这样一说，李清明无奈，也只能踏步出了房间。 就当是之前那样三人逛街吧，只是多了个姜云清而已。 而见到这一幕，姜云清更是上心了，机会这不就是来了吗？ 一到城里，但凡是裴知南小手一指的东西，她全都买了下来。 妖族特有的果实做成的糖葫芦串？ 买！全买！通通买下来！ 妖族风格独特的石雕玉刻骨扇？ 买！全买！你整间店我全都包了！ 姜云清小手每一挥，就要会有个妖族老板一边愣神一边失笑。 这么傻的人族…… 哪来的？ 因为担心放进储物器后，这俩小家伙一时想吃不能直接吃到，姜云清还将大部分全都提在了手里。 大包小包，直接是让姜云清像是双手张开，提着沙袋练肌肉似的。 搞得李清明都有些看不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姜云清是家里奴婢跟着出门，“师妹，我帮你拿一些吧。” “师兄，”姜云清一口回绝：“你还要抱着两个小家伙呢，提什么呢？” 这时，一只狐尾又指向了路边一处围聚了不少看客的摊位前。 “诸位同族，只要能破了在下这记录，便就能在些药材中任选其一，可都千年份宝药！还有这些小玩意，都也是我在一处遗迹中挖出的，随便你们挑。” 摊主在那吆喝着，身后是一台类似是那种测力道的拳击机的机器，不过却是将沙包换成了一块能回弹的质地坚硬的似石似玉的圆球。 说是妖族城池，与凡间城池中摆摊的商贩也并无什么不同。 很快就有几个身材魁梧的妖族上前尝试，出拳气势极为猛烈，可接着都是duang的一声，被弹回的圆球一下弹飞出去。 落在摊主提前布置好的软垫之上，不省人事。 “想要什么？”李清明好奇地开口问裴知南，一边的姜云清却已经用灵石开路，走到了机器前。 “何须师兄亲自出手？” “师妹我来便是，任它抵不过我一拳。” 小小路边摊，拿下拿下！ 姜云清放下手里的东西，小手扬起，已经开始期待起来晚些时候小妹妹喊她阿娘的场面了。 喝！ 必定，拿下！ 第128章 师兄，有人要谋害我们! 身为姜家最为出彩的后辈，姜云清一身底蕴可不是盖得。 拳头虽小可却如同琉璃，流着淡淡的光彩，在空中划过的时候，都荡起了涟漪，都让边上的妖族看的微微瞪大了眼。 只是一个挥拳，便将那圆球砸凹了下去。 嗡嗡嗡的，机器上的刻度猛的飞涨。 “哇喔，小小姐姐好厉害！” 姜云清一转身，就是听见了小家伙的赞叹声，不由将视线转移到裴知南身上。 你要什么，我这当阿娘的统统给你买来！ “师妹！小心！” 下一秒，李清明的提醒声陡然响起。 那颗都被砸的凹陷的玉球忽然回弹，以着比之前更加迅猛的姿态，直直朝着她的脑袋撞了过去。 察觉到异样的姜云清下意识地回头，却也来不及闪躲了。 duang~ 直接用额头迎了上去。 这力道，比她落拳时还要猛烈。 被这一撞，姜云清也有些头晕目眩起来，踉踉跄跄，却也没忘记为自己解释： “师兄，” “我没事……意外，只是意外，一时不慎而……” 话没说完，不知怎的脚下又忽然一滑，扑通一声直直摔了个面朝。 扬起一地烟尘。 与此同时，裴知南脸上，嘴角的弧度却悠悠上翘了些。 就这也想让我知难而退？ 都说了，这个难，是我裴知南的南！ 李清明扶额，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得罪了裴知南，总归是要吃点亏的，可他偏偏又不好做什么提醒。 “小小姐姐，小小姐姐！” 倒是裴逐鹿见了，蹦跳下来，急急忙忙上前查看姜云清的安危，那当的一声，她听着都觉得疼。 “我，没事。” 出了这样一个糗，姜云清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站起，身上没有沾染任何灰尘，连发丝都未凌乱。 只是…… “小小姐姐，你真真的没事吗？” “无碍。” “可你额头长了个角角耶……” “什么角？” 姜云清露出一抹笑容，只觉小家伙真是可爱，自己又不是什么龙族鹿妖，怎么可能头上长角呢？ 却忽然表情忽然一僵。 她伸手一摸， 发现自己额头上，正鼓着一个肿包。 嘶~ 姜云清倒吸一口冷气，迟来的痛觉让这位少有受伤的姜家贵女，整张脸都有些扭曲。 好疼！ 若不是要维持姿态，她现在都想冲进李清明怀中，哭唧唧撒娇要抱抱了。 “很疼吗？小小姐姐，我给你呼呼吧？” 裴逐鹿是真的心疼，这小小姐姐平时看着就不如自己聪明，这要是撞坏了，那可怎么办？ “我可以吗？” “昂~” 裴逐鹿招着手让她蹲下，小嘴嘟起，轻轻吹着风。 姜云清忽然发现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虽然出了糗，可也至少得到了裴逐鹿的关怀，这可是她阿娘都享受不到的待遇！ “小小姐姐，舒忽了些没？” “舒忽了……”姜云清喜上眉梢，她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完全没发现自己的口音也都被带歪了。 这一幕，却让李清明肩头上的裴知南瞧的微微眯眼，眼中浮现起淡淡的羡慕。 就在这时，她却发现李清明拍了拍她的手。 “咱们家的小家伙，一直就是这样，谁对她好，她都会记得清清楚楚，也会对谁好。” “她对你这个阿娘，其实也喜欢得不得了。” 裴知南冷哼一声，撇过头去，还极为不耐地用狐尾扫开李清明的手。 “这些事，需要你与我说？” 在他们暗暗说话的时候，姜云清也已经带着小家伙回来，手里还提着个储物袋，在她以着几倍灵石的价钱攻势下，摊主直接全打包一起卖了，连同那个拳力机器在内。 “妹妹，你想要什么？云清姐姐我全给你带回来了。” 姜云清顶着个角，大大方方地看向裴知南，心想这下总要对我另眼相看了吧？ 可裴知南只是用尾巴拍拍李清明，“去那边。” 李清明牵起裴逐鹿，只能给姜云清一个安慰的眼神。 后者半点都未气馁！ 任重道远，她姜云清，迟早拿下！ 成为这两个小家伙的阿娘，与李清明双修！ 但姜云清越是坚定，裴知南的狐尾越是盘绕在李清明身上，心情也越差。 明明已经想好决定好了一切的妖女，却又开始担心日后自己若是真的不在了，小家伙儿是否真的会躺在其他女人怀中，阿娘阿娘地喊着。 若是鱼白薇，勉勉强强也就算了，就当是找了个奶娘…… 其他女人…… 裴知南本以为压根不在意这些，可此时竟因为这些感到一阵的心烦意乱。 都怪李清明！ 背上被狐尾重重戳了下，李清明一个踉跄，心想我又怎么了？ 他看向裴知南，视野内只有一个后脑勺。 但接下来，遭殃的可不是一个人。 路边有在那表演各种喷火术的妖族，一个喷火，直接将头发衣服烧个干净，连同自己妖化后的羽毛也被烧的黑焦。 有在那用着八只手臂捶打年糕，吸引顾客的。第一砸，砸到了自己最下面的一只手，再一砸，又是砸到了另一边的手，好好打个年糕结果跳起了舞。 也有在那演绎自己化形本领的，从飞禽走兽到水中游的，千变万化让人眼花缭乱，可忽然却成了一只生着老鼠头的鸭子，怎么也变不回来了！ 虽然都无大碍，可整条街，都成了鸡飞狗跳的模样。 李清明都看得有些心惊肉跳，小家伙确实觉得有趣的很，到处东张西望，每每见到有趣的场面，都要捂住嘴咯咯笑着，狐尾在那甩啊甩的。 要知道，小家伙的骨子里可也是极尽跳脱的。得 而瞧见这一幕，裴知南的目光却柔软了些，狐尾一动。 街上更热闹了！ 比起他们的慌张失措，比起这对母女的兴奋，姜云清却看得有些心不安。 “师兄，我……” “我怀疑暗中有妖族，欲要谋害我等……” “我们……还是速速离去吧……” 李清明咂吧咂吧嘴，忍不住朝裴知南投去目光。 好了，我这师妹快被你折腾成疑心病了！ 第129章 真教你知道什么是知南而退 最后，在李清明的劝说下，一行才是回到了阁楼。 这总不能欺负这些老实无辜的妖，以此为乐吧？裴知南宠是宠了，可这总归是不太对头。 而等他们离去后，封虹以及蛮骨玄皓三道身影却在街头悄然出现了。 “这……就是我们寄予厚望的皇女吗？” 玄皓那张老成的面上也是有些迷茫，你说裴知南嗜杀成性吧，没真伤到任何谁，可你若说她心善吧，整条街都给她祸祸了。 而且瞧着似乎只是为了让那个小家伙笑得更欢快？ 封虹摇摇头，“她方才若是将整座城屠了，也依旧是我们的皇女。” 谋略如妖的他，其实更期望裴知南能如以往的那般，万事由心，果决又狠辣。 这样方能是寻求那一丝渺茫的机会。 可在暗中观察下来，他忽然又觉得这般的裴知南，才能让他们给予厚望。 无情是足够给自己武装上刀枪不入的铠甲，可有些时候，软肋才是让不可能变成有希望，让机会渺茫变成大有可能的法宝。 玄皓也是幽幽叹气，“如今事情也只是被我们暂且拖住，事态依旧还是在那些族老的计划当中，无可更改。” 在李清明的干预下，他们是让那玉莲失踪，中断了降身仪式。 但也仅仅是中断而已，而且就算没了玉莲，族中也照样有替代的办法，只是耗费时间长短和资源数量的问题。 而等了如此多年，没有什么代价是他们付不起的。 “皇女估计也是知晓此事，才这般肆意妄为的吧？”玄皓还是叹气，走上街头为一些妖族简单治疗伤势。 他们玄龟一族，除了防御一道，也是天生的医师。 “你们说，我们若是想办法将这李清明……”一直闷声不吭的蛮骨开口，却直接被封虹一眼打断了话语。 “你以为族中那些族老没想过这事？”封虹的声音有些冷，“不管我们目的如何，光是辱了皇女清白这一条罪，就够他李清明死上一万回了！” “那……” “蛮骨，我知晓你只是无意提这一句，但今后这种话你万万不能再说了。” 蛮骨沉沉皱眉，他是真的一点不擅长动脑子，只好静静等着封虹为他解释。 “你信不信你若是真去了做了，皇女第一个照面便会将你的脑袋给剁了！” 蛮骨立马摇头，“不可能，我可是她的子民！再说了以皇女的身份，如何又能瞧得上那李清明，顶多只是将他作为一个玩物罢了。” 封虹听了，只发出一阵嗤笑，“你个不知情为何物的傻大个，皇女若是真这般，当初就不会选择回到我们妖族了。” “我这样告诉你，李清明但凡是出了任何一点意外，他们那些族老者万年的等待都要化做竹篮，注定打水一场空。” “他们，甚至比那些九洲宫之人，更在意李清明的安危！” “特别是在最后的这段时日里，他们难不成是不想露面将李清明这个不稳定因素剔除走吗？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更是拿我这个瞒着他们将李清明放进莲华天穹的罪魁祸首，也没法如何。” 蛮骨听言，深深陷入了沉思。 他好像听懂了，但又好像听懂了。 大概就是——他们的这位妖女，深爱着李清明这个卑微人族？ 不是…… 他凭什么啊？ 长得还没我魁梧！ …… …… “不是，你这凭什么啊？” 阁楼内，看着自己被杀得丢盔弃甲的棋盘，姜风瑾在内心深深地发出了某些灵魂质问。 回来后，姜云清自然是不会放下任何一丝与两个小家伙增进感情的机会，所以就拿着她小时候曾玩过的各种游戏来。 都是李清明从前世带来的各种棋盘类游戏。 她本想着自己慢慢教，慢慢相处，总会让这个性格与裴逐鹿极其不相似的妹妹心生好感。 甚至还带上了姜风瑾，先让自家妹妹与她相处熟了，自己再慢慢来。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家那个高傲才智却相当之高的妹妹，居然连一个看着才一二岁大的小孩都玩不过。 下象棋，不需要半盏茶功夫就被将军。 下斗兽棋，更是死的干净利落。 下围棋，更是没有一点还手之力。 陡然听见几声委屈的哭泣，还在那代入贤妻良母身份切水果，摆果盘的姜云清手一抖，差点把自己手指切了。 更是慌张不已，不会是姜风瑾把人欺负哭了吧？ 姜云清是点想法，但是真的没啥经验，现在意识到这个问题，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疏忽。 急急忙忙赶过来后，竟发现哭的人——是她胞妹姜风瑾？！ “阿姐，呜呜，阿姐……她，她，她欺负我……” 破大防的姜风瑾搂着姜云清就是狠狠哭，却没得到任何安慰。 看着被杀的溃不成军的黑子，姜云清也是诧异之极，“妹妹如此之小的年纪，竟然棋力如此高深？” 但转瞬就也觉得理所应当了，甚至隐隐觉得有些骄傲。 “我跟清明师兄的孩子，就算不是我亲生的，也当有此天赋。” 就在这时， 姜云清对视上了那双黑白分明有带着点浅金的瞳孔，听她道：“你来。” 我来？ 姜云清微微一喜，认为自己总算不是白费功夫，这妹妹既然爱下棋，那自己只要指导指导，就能让她对自己心生敬意了吗？ 要知道，她的棋力在整个九洲宫也是赫赫有名的！ 一来一去，喊我一声阿娘也只是时间问题。 拿下！ 这回真是拿下了！ 顾不上安慰姜风瑾，姜云清也是落座。 棋盘上的黑白二棋也自动落位。 “三子。” “嗯？” 姜云清自信一笑，“只需我让你三子吗？姐姐可以……” 她话没说完，便被小小身影打断。 “我说，让你三子。” 姜云清：…… 短暂失神之后，她觉得此次机会真的是天赐良机，就正如她一直以来的观念一样——只要她修为足够高深，李清明就早晚会答应与她双修。 现在也是同理。 “好。” 姜云清换上一副认真地表情，缓缓落子。 慢慢的，姜云清皱起眉头——有些不对劲。 渐渐地，姜云清开始满头大汗——怎么会？ 再之后，姜云清颤抖着手：“再，再来……” 一炷香时间后， 去与门中长老商量事宜的李清明急冲冲赶回来后，一踏入房门就见到自家那个曾经也相当爱哭的师妹居然眼眶蓄满了眼泪，转头见到了他，就有些泣不成声。 “师兄，呜呜呜，妹妹……妹妹她欺负我……” 第130章 你也是笨 听着这不掩悲伤的哭声，恍惚间李清明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多年之前。 当年这个小跟屁虫也是极为爱哭，摔倒了要哭，练剑把自己划伤了也要哭，偷跟他去紫云峰后山跟丢了，也要哭…… 可你这时又哭什么？ 而且连带姜风瑾也都忍不住再度被那种屈辱感占据泪腺。 一大一小，姐妹俩都是放声大哭。 眨眼间就让屋内响彻回荡着嘈杂哭声，李清明头都大了。 下个棋，至于让你俩姜家贵女哭成这样？ 不过记起对方是堂堂妖女，似乎发生这种事也不是很离谱？ 本来在旁只当看热闹的裴逐鹿也两眼蒙蒙，抓着自己的狐耳朵，怎么好好的就忽然哭起来了？ “小小姐姐，莫哭了莫哭了，我给你糖吃好不好？” “小姐姐，你看这是什么？” 裴逐鹿在两人面前晃悠了晃悠，也没得到什么回应，只好跑到李清明身边，“阿爹阿爹，她们干嘛哭呀……” 李清明看了眼一脸淡然连半点情绪都没有的裴知南，只好说：“可能下棋下输了，情绪太激动了吧。” 他不想象都能知道裴知南方才用了何种极致手段，来狠狠羞辱这对姐妹。 象棋斗兽棋这些不谈，围棋在这方修行界也是历史悠久，沉迷在内的修士众多，棋艺也是诸多世家子弟考量优劣的评判标准之一。 不管是姜云清，还是年纪尚小的姜风瑾，都是棋艺不俗。 特别是姜风瑾，虽说修行天赋不如其胞姐，但在这方面却胜过同年纪的姜云清一大截……可在妖女面前，是真的萤火与皓月争辉了。 “下棋这么简单，也能输给妹妹呀？” 裴逐鹿眨了眨眼睛，很是坦诚地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虽然她压根不会，可也不妨碍她觉得以自己的聪明机智，刚刚这看了一会工夫，就已经全都学会了！ “你什么时候学的？”李清明好奇，他也懒得去哄了这姐妹俩，索性让她们哭个累，自己才能轻松些。 “当然啦，看看我就学废了！” 裴逐鹿拍拍胸脯，神气的很！ 也稍微看了看还在抹眼泪的姐妹俩，凑到李清明耳边细声嘀咕着：“阿爹，阿爹，妹妹这么小，两个姐姐却连她都下不过，根本就不腻害嘛！” “咳咳。” 李清明握拳咳嗽两声，“可能是得妹妹太厉害了。” “还是阿爹你来教我吧……” 这小家伙还尚不知道，自己以为轻到声音只有自己与李清明两个人能听清，实际只要在周围不远的修士耳中都是清清楚楚。 真诚的话语，杀伤力却永远是最猛烈的。 一个是心心念念着在‘女儿’面前一展英姿却被折腾得棋心破损，一个是自认同龄无敌手，却被这样一个小女孩肆意揉捏，自尊心直接裂成了眼泪。 此刻听了这话，均是哭声一顿，然后齐齐迈步。 “清明师兄，我且先回去修行，近几日略有懈怠，万不能再……再这般懒惰了。” “师，师兄……我，我也要回去温习功课了。” 大的走在前头，小的跟在后面，直接出了房门，在这再也待不下去了。 “哎哎，姐姐姐姐你们怎么走了呀？我们不是说要一起玩飞行棋嘛？” 裴逐鹿转身抬手，想要喊住她们，却怎么也没法挽留她们想要离开的心。 “怎么说话不算话呀！” 小家伙有些懊恼，闷闷也坐到棋盘前，“妹妹，姐姐来教你。” 裴知南敛起脸上的淡淡笑意，望着自家这个似乎是成竹在胸的女儿，“你会？” “哼哼，我可厉害了！” 裴逐鹿的小手指头往棋盘上一指，“不就是比谁摆的图案更好看嘛，赢了就能把对方的棋子吃掉吃掉！吃得多就赢辣~” 说着，就已经把黑白棋子分好，然后有样学样地张着手掌，伸出三根手指，“我也让你三……” “不对！” “我是姐姐！” 她接着又将小面团似得手掌全部张开，“五个！姐姐让你五个，不是姐姐小气嗷！只是姐姐现在 只会数到五，等我学的更多了，姐姐随便让你几个好不啦~” 李清明张了张嘴，有些担心裴知南会觉得不耐烦，可在裴逐鹿说完话的同时，她就已经点了下头。 竟就同意了裴逐鹿这个看似幼稚无趣的建议。 啪~ 棋子落于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裴逐鹿可不管什么落子布局不布局的，拿着棋子就是啪啪落下，瞧那有模有样的执子姿势，还真是学了七七八八。 偶尔也会拧眉沉思，想着得怎么样落子，才能让自己棋子落下的图案更威风些。 等棋盘被摆满了大半空间，裴逐鹿忽然一喊：“好，我赢了！我的图案更腻害！” “我这个是大狮子，你的是小白兔！” 她鼓着掌，高兴地不得了，“妹妹，姐姐要把你吃掉咯~” 李清明看的哭笑不得，也好奇裴知南会如何应对。 是陪着小家伙胡闹？还是真的教她些围棋的技巧与规则？ 裴知南选择了前者。 李清明一语未发，心中却也被触及到了某些柔软，这妖女并不是当不成一位好阿娘的。 接下来。 “妹妹，你这是小虫子，姐姐是大公鸡，咕咕咕咕~我又赢辣！” “你是树枝，姐姐是虎头……嘿嘿。” 在裴逐鹿的奇思妙想下，不管有着何种局势，她总是能以着巨大的优势赢下来。 但是…… “哎呦，妹妹你好聪明哟！” “姐姐这可是能天上飞的龙！都能被你的老鹰抓下来。” “啊呀呀，我这大狼狗赢不过你这根棍子的！” 伴随着她的各种懊恼声，裴逐鹿赢回来的那些棋子，又被各种理由让裴知南赢了回去。 渐渐的，越赢越多…… “唉，妹妹你是真腻害，姐姐这么聪明机智都赢不过你……”裴逐鹿摇头晃脑地，一脸惋惜，却没有省略各种夸赞。 “看来也不是姜家两个姐姐真是笨，而是妹妹你太腻害呐~” 裴知南抿唇不语，她不曾明白何为被爱，却在她想要给予小家伙某些‘爱意’的时候，却忽得感受着到了‘被爱’的滋味。 眼眶不知不觉变得有些湿润，裴知南张开红唇，出来的却是一句： “你也是笨。” 第131章 葬魂之节 这种寻常的，和谐的情景，在多数母女身上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幕。 对裴知南来说，却是足够一辈子铭记的珍稀回忆。 卸下裴知南这层身份后，她似乎终于是明白了如何以一个真正的母亲的身份，去与裴逐鹿相处。 可是， 太晚了…… 夜晚降临。 远处的妖城依旧繁华，与粼粼水面相互交映，仿佛一座隐藏于云深处的海上宫殿。 在李清明取走裴那朵玉莲后，高空圆月与漫天莲灯都短暂失去了光亮。 但没多久也就恢复了原貌，除了那一小撮存在外，其余之众全然不知道那夜以及今后又会发生什么。 月华如水流淌在湖面，李清明所处这片的阁楼外的那座莲花楼却明亮得好似灯塔，仿佛亮着万千金黄灯火，是天上仙境才能有的流光闪烁。 不知不觉，今夜已是妖族数年一度的葬魂之节。 是妖族漫长岁月以来传承下来的庆典之日，后世之妖举族欢庆，用以祭奠缅怀妖族先辈的英魂。 本是该见识见识妖族风情的一夜，李清明却未与一些九洲宫同门那样十分感兴趣。 而是将早早睡过去的裴逐鹿抱给姜云清，“师妹，我有要事，小家伙就拜托你照顾几日先。” 姜云清自然是答应下，本想要询问李清明所去何事，但想了想也只是点头：“师兄尽管放心，师妹定会照顾好我们的女儿！” 她对李清明，有着盲目的自信。 “不过，妹妹呢？” “调皮跑出去玩了，我这刚好去找她。” “师兄……可是有事瞒着我？”姜云清察觉到李清明要去做的，似乎并不是什么小事。 “没什么事。” “那好，我等师兄回来。” 李清明笑笑，看了眼小家伙也转身潜入夜色。 他这师妹总是对自己有着百分百的自信，好似这世上就没有她师兄李清明做不到的事。 可实际上…… 他李清明又不是什么话本主角，哪有事事顺利的？ “我李清明又有何值得你青睐的？” 这几日下来，裴知南与裴逐鹿相处得越发亲近，可李清明的心却是在一天天变得沉重。 裴知南做出了如此之多的改变，更是表明未来事态会是何等严峻。 妖族那些族老连面都没露，或许是忙得无法现身，又或许是早已认定了此事的结局。 不然裴知南也不会一声不吭，将自己打昏，等醒来时就已经发现只剩下他与裴逐鹿了。 李清明清楚，自己提与不提这件事，裴知南都不会与他说，而只会用自己的管用的方法，抛下一切，自顾自地离开。 连一声离别都未留下。 “蠢货妖女，真以为我一直没有防备？” 李清明早就防着这一手，在裴知南离开的瞬间，没多久便是清醒过来。 他化身幽鬼，气海中的万妖母树整个躯干都闪着盈盈流光，正如那满目的莲华柔光，将李清明彻底遮掩在天地当中。 “葬魂，葬魂。” “谁说葬的就一定是那些妖族亡魂？不能是现今之魂？” “而你这种近乎消亡的亡魂，我何尝又不能以力驱逐？” 一路悬浮于那座秘塔之外，李清明便就感知到了之内各种犹如深渊的可怖气息，宛如一道道漩涡，默声吞噬着手周遭的一切声音。 塔外，也是跪拜着数不清的妖族，口中吟唱着拗口沉重的上古妖语。 李清明大致能分辨出这些的大致含义： “魂归去兮，魂归去兮，愿以吾等之灵，慰以先祖之魂……” “吾族何去，吾族何归，魂归去兮……” 只是相当平常的祭奠祷词，却在众多妖族的一声一声的渲染下，散发出了一种极为庄重肃穆的音调。 仿佛是落在人间的神旨，需以他们这些妖族的吟唱，才能唤起其上神威。 而这并不是错觉。 随着他们的不断跪拜，夜空上的那颗圆月越发璀璨皎洁，煌煌如日。 一股沉重至极的气息也缓缓从中流淌而出，将那些云彩也压得渐渐缩成了一团黑影。 “呜……” “呜……呜” “呜……呜呜” 沉重的号角声不知从何响起，古老而粗犷。 向八方辐射波动开来，不断冲击着这水天一色的夜色，使其诸多妖族的灵魂陡然一震，瞬间陷入了某种朝圣一般的姿态，口中的妖语愈发激昂。 李清明的内心也不由浮现出些许的肃穆，隐隐有想要跪拜的冲动。 气海中的万妖母树陡然一颤，便将这股冲动消除的干干净净。 咚咚咚！ 似近忽远的脚步声如同鼓擂，忽然出现，李清明面色一白，而其下的妖族却恍若未觉，仍旧在金黄灯光下虔诚跪拜，恍若未觉。 “这是，它到了？” 李清明抬起头，突然发现那柔和洁白的圆月，忽然多了一点斑斓，像是有谁将墨滴滴在了上面。 而仅仅是这一滴墨，就像是加多了水，在宣纸上晕染开来，无法制止地蔓延，慢慢地将整轮圆月染上淡淡的灰黑…… 与此同时，李清明察觉到了气海中的那颗幻影，发生了新的变化。 仅是几日时间，那颗由玉莲结成的果实趋近成熟，将枝头都压得弯曲。 但就在这脚步声越发凝实的时候，挂果的枝头忽然一个抖动，使得这颗犹如圆月的果实朝下掉落，正正好没入了树下那道身影之内。 被那个生有妖族特征的元婴一手接住，接着一口吞下！ 这等变故，让李清明深深皱起眉头。 其实，相比万妖塔之行，他这次踏足莲华天穹更加没有把握。 或许是桃花婆婆的那一句希望他依照本心而行，他便义无反顾前往这方不知有何危险的秘境。 妖女能为了他几乎舍弃性命，他为裴知南冲动一回又如何？ 他总觉得那位神秘的桃花婆婆话中有话，似乎半点不在乎自己的安危，李清明可不觉得她是不在意自己的死活，反而是觉得自己或许一直忽略了什么？ 那，会是这吗？ 只是一瞬，李清明就陷入了到某种极为玄奥地状态，那种隐隐与整个莲华天穹呼吸关联的感觉愈发凝实。 好似，他能掌控这方天地？ 第132章 身份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那些开放性的世界建造游戏当中，玩家足以在自己的操控下，在心仪的位置，建造自己心仪的建筑，打造一个独属于自己的世界。 在李清明感知中，他已然与这片天地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更是能够调动浩然如海的灵气，如臂挥使，甚至连湖面被夜风吹起的涟漪的褶皱长短，都能感知得细微入至。 但却无法更进一步。 就好比因为游戏一早设定好的各种参数，已经固定的各种图像，你再如何有创造力，依然也难以脱离那个由开发者设定的无形框架。 如果……我再多‘吃下’几颗玉莲，这种‘掌控力’能否再度上升？ 李清明审视自身，消化完那颗似桃的果实后，气海中的元婴再度盘膝坐下，只不过那双一直紧闭的双眼却隐隐有了睁开的趋势。 身形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给人一种羽化登仙的悠然神秘感。 李清明清楚，待元婴睁眼那日，便是他迈入化神之际。 此时却不是思量破境的时候，短短几息之间，夜空上的那轮圆月彻底染上了墨色，整个莲华天穹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黑纱。 其下的点点莲灯，明亮如常。 李清明再将神识投向那座高塔，整个塔身都开始漂浮起盈盈光点。 借助那个果实，他已能窥探到其中的那些石刻正纷纷闪着流光，成了那些粗粝却古老的雕像模样，飞浮到顶层。 围飞在气息如渊的众妖之间，最后停驻在坐在那只石雕上的裴知南身侧，似是朝拜，似是演绎着某种古老舞种。 那张精致得有些虚假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漠地像是只玩偶。 李清明曾找过许多夺舍或者通过至亲血缘而降身的秘法，本质都还是神魂以强胜弱，占据后者的躯壳。 妖族历来手段神秘，存在的时间远比人族要长久，一些所谓誓约更是冥冥之中受天地庇护。 言出，便是事终。 但或许是天地规则所限，即便是修士大能夺舍凡人，也会被囚困在原先神魂所处的神海当中。 李清明要做的，就是趁这个转瞬而逝的时机，一通闯入裴知南体内。 在她的一身寿元与精血的滋养下，在某些程度上来说，李清明就是第二个“裴知南”，这也是他此行唯一稍有自信的关窍。 若真是的别无他法，承了妖女的恩情，那他亦要替她受了这份罪。 “耐心……再耐心等待一会。” 李清明只认得的宿栾一个，却能在所有妖族族老脸上见到程度不一的狂热。 “它，到底会是谁？” 早在之前，李清明就找遍了所有能搜寻的典籍，想要找寻有关那座荒城的过往，却没有丝毫结果。 在莲华天穹的这些的日子，同样也是一无所获，甚至找到封虹，对方也一字未提，仿佛只要说出它的名字就会招惹上莫大的因果。 李清明慢慢朝塔顶潜伏而去，并未贸然冲入塔顶。 时机还未到，他现在出现，光是宿栾，用眼神就足以将他镇杀！ 却在塔底感知到了封虹的气息，被架在木架上，气息显得有些萎靡，身边尽是各种奇珍异宝，更有诸多血气如岩浆的宝血，皆是顺延着淡淡的云气，串联着塔内的层层石碑，顺延往上飘入面无表情的裴知南体内。 “他们也成了祭品？” 李清明目光一闪，落入塔底那处空间。 “你……” 在李清明身形显现的瞬间，封虹脸上是真正出现了惊异神色，短短一瞬便又恢复冷静。 “你李清明之名，果真非浪得虚名。” “你前些日不还是在城中在那替人擦屁股吗，怎么落得这般下场？”李清明问。 “让你见笑了，”封虹没有李清明想象中的那般心灰意冷，甚至还能开玩笑似道：“能为那位存在的降临，献上微薄贡献，这以是莫大的荣誉。” 李清明没法评价这种心理是否正确，只问：“想你也不该这般放弃，就没有什么后手？” “后手？” 封虹的笑容渐渐凝固，最后化为某种难言的落寞：“再多计谋，再神妙的设计，也没法抵得过力量上的绝对碾压。” “为了今天，我构思设计了上千种方案，以应对可能出现的状况。” “甚至在方才，我都还踌躇满志想要再生些事端，好让这次仪式再度中止，结果只是眨眼就成了这般模样……呵，如果不是我对他们留着还有些用，你现在也只能是见到我的尸体了。” 说到这的时候，封虹眼里又燃起了些许光亮。 “李清明，你既然能潜入此处，那定然是有了其他周全计划！可是需要我帮忙？” 李清明没应声，计划他是有，但周全却是完全搭不上。 就如封虹所说，在修行界，绝对的力量就足以粉碎所有的阴谋诡计。 “你们为什么想要阻止那个存在降临？”李清明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封虹的回答也很简单：“为了此间妖族。” 他问：“你是在这待了不少时日，对那些居住在城池中的妖族有何看法？” “一片祥和，欣欣向荣。” “是啊……经过如此之久的岁月，我们这些逃亡于死亡边界的妖，好不如才有了家，才过上了安宁的日子，”封虹轻声呢喃着，“我又岂能让他们再陷入纷飞战火当中呢？” 李清明倒不知封虹能有这般崇高的理想，虽然并不喜欢他这般总是将所有都安排入自己棋盘上的行为，却也能够理解。 只是，时间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他仰头，已经感知到塔顶顶层悬浮起一座崭新石刻，散发着圣洁的神圣气息，隐隐能看出是一只狐尾遮天蔽日的狐妖。 “事到如今，你也该是告诉我要复活的这位妖族到底是谁。” 李清明平静地扫视封虹，他虽是急迫，可以现在的情形，他越是急迫，越是会将事态拖入极为糟糕的地步。 “她啊……” 封虹抬头往上看，似是向李清明那样见到了塔顶的景象，语气带着些嘲弄： “是我们曾经的王上……” “也是，” “皇女之母。” 第133章 裴知南:我不一样 这个答案，大大出乎李清明的预料。 可却一想却也在情理之中。 冰封万载的裴知南，纵使血脉再高贵，纵使未来将会是某位妖族的躯体，也并不值得如今妖族如此尊敬。 前朝的剑，如何斩得了今时的官？ “也怪不得裴知南性格如此偏激了……”李清明眼眸低垂，似是又见到了那个只到自己大腿边的小乞儿。 自古言说皇家无情，既然能有武则天掐死自家女儿求活的猜测，如何又不能有这般的情形？ 李清明默声未言，感知着那方狐妖石刻的浮现灵光的瞬间，燃尽了一身精血，与其同样闪入了裴知南的眉心。 陷入了一片白雪皑皑的冰封世界。 …… …… 在一处破庙中，裴知南幽幽醒来。 她已经许多日没有进食了。 相比于身体内无处不在的翻涌的饥饿感，外头风雪的凛冽，才是真正让她畏惧的。 她衣衫褴褛，双臂如同洁白的玉石，可却有着一处一处的难看的红疮，以及小片小片的青紫，可这样也难以掩饰她身上的灵动。 在模糊的记忆中，她曾居住在辉煌宫殿中，吃的是无法言说的美食，睡的是不知道比这些又干又硬的稻草柔软多少倍的皮毛…… 但她，永远没有走出过那处宫殿。 只能隔着小小的窗，遥望着远山的青色与云朵。 还有一个瞧不清面容的女人，偶尔也会抱着她，犹如打量着自己制造地一个完美的瓷器。 满意，满是喜欢。 却无半点温度。 连笑容，都是与这饥饿与严冬一样，是她无法逃离的梦魇，如同附骨之蛆。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到这来的，只依稀记着一场滔天大火将夜空照得犹如白日，然后再睁眼，就到了这处漫天风雪的荒城。 蜷缩在破败的石像之后，等着住在庙中的诸多乞儿抱在一起沉睡时，才敢偷偷爬出来，轻手轻脚地从他们怀里捏下一些零碎的如同石头块的干粮。 再配上外头积雪，勉强吞下。 裴知南不敢出现在这群乞儿面前，只因为她在神像之后，亲眼见到了她难以忘怀的一幕。 她紧紧捂着嘴，生怕自己发出丁点声音，也成了那锅中的肉。 虽对世间一切都没有什么了解，可裴知南也明白自己若是出现在他们面前，便也再是见不到第二天暖洋洋的太阳了。 她在那神像的身体内一藏，就是整整半年。 她学会了这些的语言，也知道了何为生，何为死。 她发誓，自己一定要好好活着。 但所有不幸发生之前，都是事与愿违。 一次地动山摇的震动后，这处破庙又坍塌了一大块，连同这藏在神像内的她也被震了出来。 “弟兄们，这居然还藏着只白肉！” “也不知道藏了多久！” “狗老三，老子早说了我没偷你的干粮，看来就是这个小王八蛋干的好事！” 死里逃生的庆幸，瞬间又被这种喜悦盖过，霸占着这处破庙的乞儿们的皮囊下，藏着的早已不知道是人是鬼。 纷纷起身，双目通红地朝着神像围去，像是一群合作无间的豺狼。 “真是……阴魂不散。” 看着这一幕，才是小小个的裴知南脸上连一抹表情波动都没有。 这一夜的遭遇，或许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可自己岂是曾经那个懵懵懂的小孩，在濒临死亡之前才明白如何用自己的利爪狐尾击杀这群人，甚至还一连做了不知多久的噩梦。 惨叫声此起彼伏间，这些身材高大的乞儿很快失去了所有生机，列成一排？ 身体也没了温度，血液在冰雪的低温下，才成了一副好看的模样，就也被风雪掩盖。 望着这处曾在自己记忆中占据了诸多时光的破庙，裴知南的脸色也如同是风雪一般，凛冽彻骨。 “你既然是进入我的身体，又何须再搬出这段回忆来？” “这手段……啧~” 随着落雪，高空竟传来一阵与裴知南有些相像的声音。 多了些柔和，话语却带着更为妖冶的脾性。 “如何不能？” “于情于理，你我也是母女，在你离开这世间之前，我总归是要让你将过往所有的痛苦，一一再现。” “好让我这个当娘的，看看你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裴知南依旧是面无表情，周围的景物飞速变化，从破庙到了那处小院，从小院到了那处洞穴，再从洞穴变成了黑蒙蒙的棺椁。 再到了那满是桃花的幽谷，停顿下来。 “后世这些妖族全都该杀！居然敢如此苛待我非衣的女儿！” “让你独自待在这破山谷之内！” “该杀！该杀！该杀！” 一连三个该杀，勾连起如潮的杀意，几乎要将裴知南吞没。 “乖女儿，你放心，等为娘醒后，定将妖族那些蠢货杀个大半，好用他们的头颅祭奠你，如何？” 裴知南依旧是没有吭声，目光却在周遭游动，想要找寻这个声音的来源。 这个举动，自然是瞒不过赫赫有名的‘妖皇’非衣，咯咯笑着：“乖女儿，你这是要寻阿娘作何？” “杀你。” “哈哈哈，我的乖女儿，为娘不曾在你身边好生教养你，你竟如此记恨为娘？” 裴知南不为所动，目光没有半点松懈。 “你难不成忘了你我之间的誓约，天地可鉴，日月皆知？”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有趣有趣，你倒是与小时候大不相同的了，”非衣的笑声愈发温柔，“让我看看你之后又都遭遇了什么……” 话音落下，周围的景物又开始闪烁。 而这次，裴知南却未任由非衣控制，身后狐尾飞动，直接将周遭击碎，化为一片虚无。 一个身着宫装，比裴知南多了数分美艳的妇人得静静悬浮在虚空，嘴角挂着笑，却隐隐令人胆寒。 她微微一叹：“长大了，竟就不听为娘的话了。” “那你可以，听我的话。” 裴知南语气淡淡，眼中杀意果决：“不听也没事，杀了你，你也就听话了。” 似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笑话，非衣笑得花枝颤动，“你倒是真是像为娘……” “不一样。” “我还未对你举剑，你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杀了为娘，有何不一样？” 裴知南字字顿顿道： “我想……” “我要当一个好阿娘。” 第134章 说话算话 泼天雪夜里，整座荒城寂静的只剩下落雪堆积的簌簌声。 这份宁静却在裴知南开口后，被非衣的听之使人酥麻的娇笑声打破。 “咯咯咯~” 笑声如铃，听着仿佛是二八少女红着脸低头与人诉说着那些藏在心间，羞涩又赤诚的爱恋话语。 “傻孩子~是为娘不好，没能好好的教导你。” “这如此险恶的世道，谁都不值得信任，我们呐，永远只能相信自己……” 裴知南闻言，摇了摇头。 在她漫长又算的上短暂的人生中，对于生死的界限一直都是一张纸的正反两面。 她想活着， 死亡也不是什么令她恐惧的幽暗。 那个女人想要她的这副躯体，那她也就给了便是，反正对她来说这世间也没值得在意留念的。 早一天，晚一年……没有任何的区别。 她不过本来就是一件妖皇非衣为自己留的退路罢了，若不是皇城被大火吞噬，自己也将会在那个狭隘的窗口，过完一生。 在荒城大雪纷飞的数年挣扎，更是让她看淡了生死，只不过依旧贪恋着每一天的暖阳，纵使驱赶不走任何的寒冬飞雪，也是能够让她感受到鲜活的浅浅温暖。 直到那个蠢笨如猪的修士出现，才让她的生活多了点除了黑与白与红之外的色彩，却再次将她推入深渊。 等到今日这个时候，就已经是她余生仅剩的意义了。 而当见到了那个意气风发名扬修行界的李清明，她的世界又忽然多了些鲜活的丝丝缕缕颜色。 为何两人能如此相像？ 是转世？还是…… 裴知南不知道答案，所以开始时常出现在他周围，让自己的妖女之名变得人尽皆知，也只是为了他能知晓自己的存在…… 大抵也是抱着某种天真的期待，尚是少女的裴知南，时常想着这个蠢笨如猪的修士，是否会记得起自己？记得自己这个害死他的凶手？ 但不管她如何做，后者都是完全不记得自己的姓名。 那时候的裴知南想着是该帮他记起来才对，所以又在他面前一脚踏入她给自己设计陷阱，在死亡来临前，裴知南终于又是等到了那只朝自己伸来的大手。 可他还是不记得她。 她却确定了他就是曾经的那个他。 裴知南却更想不明白了——你怎么可以忘记我呢？ 你怎么可以忘记我！ 我准许你忘记了吗！ 故而她就成了旁人口中那个妖邪无比的魔门妖女，与他争锋相对，想的只是这个人族修士记起自己的姓名。 而不是每次都是拔剑相向，言道妖女受死！ 再之后…… 他遭同门设计，终于是落到她手中，开口依旧还是——妖女受死。 再之后…… 她也成了小家伙的娘亲。 一天一天，裴知南忽然又变得贪心起来了，想要让李清明记起自己，又想要多陪陪这个时常惹她生气的小家伙。 这却是永远无法实现的，她比谁都知道这个女人的权势，长久以来也清楚妖族在这件事的坚决。 或许死亡，才是她最好的结局。 唯一令她放不下的，也就是小家伙，所以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验证李清明的心，选择自己独自面对自己的结局。 裴知南也曾想过抗争，即便知道在妖皇非衣面前她所有的挣扎都是苍白无力，她也打算夺走那座万妖塔试上一试。 最后却又心软，想着自己总归都是个死，不如也就成全了李清明。 她，不想对他有任何亏欠。 但人生在世，似乎总会被老天爷捉弄。 李清明记起了她，她似乎也学会了如何去当一位好阿娘。 可是……这一天也到了。 裴知南举剑，遥遥凝视着面前的巷道。 紫金狐袍在风雪中掠起，露出那张与她近乎相似却更多了几分美艳的面庞。 眼中媚意与冷酷共存，像是一把美人剑，绝美之下尽是无尽杀机。 非衣，这个姓名，人族年轻一辈没几个人知晓。 可在老一辈又或者是妖族当中，却是一个象征着妖族历史上唯一的霸权皇朝。 而她，也是唯一一个女性妖皇。 手段果决狠辣，霸道无比，是天生的帝王。 曾创下了诸多不可能的奇迹，也曾在人妖二族战争中逆转局势，俨然是那时妖族的精神图腾，追随者无数。 却还是棋差一着，败在了人族先贤不计性命的攻势下，只剩一缕残魂沉眠。 如今苏醒，亦是带着必胜的信心。 纵使眼前是流淌着自己血脉的至亲，非衣也没半点犹豫，紫袍上的鎏金妖狐慢慢活了过来，脚步虚踏，宏伟如神明。 “有勇气朝我举剑，倒也配得上是我非衣的血脉。” 意念稍动，金狐狐尾飞舞，口中吸纳落落风雪，凌乱的飞雪凝结成旋，急速飞驰，裹着着无尽的杀机。 犹如迅雷闪烁，却无半点的声响。 裴知南却是听见了一声轰隆巨响，不是耳边，而是来于身上，她低下头，只见在自己的心口已然出现一个血洞，伤势狰狞。 虽是神魂，可这等伤势仍旧给她带来了阵阵的剧烈痛楚。 差距……竟然如此之大吗？ 裴知南轻轻锁眉，握剑已久的右手骤然发力，想要以此反击。 雪随风动，风随剑舞。 眨眼间，一道犹如万千叶柳凝聚而成的剑气，朝着那道金狐虚影攻袭而去。 速度不快，却又矫若惊龙，破空而去，卷起的风雪犹如一头纯白巨龙，龙首朝着狐影撕咬而去。 隐隐似有龙吟炸响，风雪也染上了洁白的光。 天上的明月，也似乎因此变得有些黯淡，由巨龙带起的流光也将二者吞没。 “还算不错。” 裴知南倾尽全力的一剑，却只得到了这般的评价。 面对着这般声势浩大的攻势，非衣动也未动，那犹如神明的狐影只是张口，犹如虹吸，将这的风雪巨龙一口吞没。 再次张口，却是将巨龙又化成了漫天飞雪，却颗颗如剑，朝着裴知南砸落而去。 她躲无可躲，瞳孔中的雪花渐渐放大，变得密集。 裴知南知道只需要一瞬，她的神魂便要被这漫天风雪，尽数吞噬。 可下一瞬，她竟发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 抬头， 是李清明那张无奈又憋着气的面庞， “臭妖女，说了再这样，” 接着扬手就是在她身后落了一巴掌， “我就真的要抽你屁股的。” 第135章 你在等什么? 正如预想的那般，在这个降身仪式中，他的确也是被认成了裴知南，也挤了进来。 就是费了好一番劲，才找寻到这一块的记忆片段。 一进来，就见到常威在打来……就见到妖女在这挨揍。 果然是血缘是骗不了人的，平日就是母慈子孝，到了这更是。 将裴知南搂在怀中，李清明也是眯眼打量着眼前的这位‘丈母娘’，仅仅是隔着一段距离目光相望，他就感受到了那种难言的压力。 未及实质，却让他的行动都隐隐变得有些迟缓。 非衣同时也在打量端详着忽然出现的李清明，一点急迫的表情都没有，反而聊有兴致将眼前这有些眼熟的男人从头看到底。 “我寻思以你的眼界全天下的男人都入不了自己的眼，怎么还会给自己挑个夫婿，为其生子。” “原来是与那谁长得一张相同的脸。”像是瞧见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非衣脸上笑容艳艳，“啧啧啧，区区人族黄毛小子，倒也是痴情。” “你可知……” 非衣话未说完，面色一肃，一个闪身。 便出现在了另一边，脚踏狐影高昂的狐首之上。 而就在她原先的位置，刺啦，虚空好似被切开一道裂缝，一柄黝黑粗粝长剑忽而显现。 再往上，是不掩可惜神色的李清明。 心中正叹息：才一段时间没做偷袭这事，居然失手了。 李清明耸耸肩，神态愈发凝重起来，小说中所谓的什么反派死于话多，的确是存在，但却是极为少数。 与其说是话多，倒不如说是以这种方式降低对方警惕性，再伺机而动，全力攻袭……白远正便是如此，只是实在是没料到自己当时能够那般果决。 剩下的另一部分，则是因为无法不自信，修行到一定程度，着实没剩几个傻瓜蛋。 而这种机会，已经不可能再出现第二次。 远处狐影浑身金光闪烁，已比方才还要凝实，身上的那股淡淡威严之感缓慢散发，似乎正在一步一步与这方世界发生联系。 李清明清楚，这是这位妖皇正一点一点恢复。 虽立有天地盟约，可此方世界是裴知南神魂深处，是她的主场。 若是一起开始，她就能够找到对方的踪迹，说不得还有机会以着其他手段，将这位妖皇的神魂暂且囚禁。 消亡于万古之前的大能，到了如今又剩着几分实力？强于裴知南也强不了多少，可给了对方喘息机会，那便不能混为一谈了。 李清明不猜都知道，这傻妖女方才定然是陷入了对方的言语当中，白白浪费了时间。 堂堂妖皇，谁人敢小觑？ 胆敢这般的，都是成了她曾经王座下的枯骨。 再加上那誓约，裴知南本就会慢慢成为劣势的哪一方，天地规则正在剥夺着她对这身体的控制权，使得她的神魂愈发虚弱。 此时更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眼见就要陷入了昏厥。 李清明没有太多时间惋惜，身为不速之客，他尚且还能余力，也还是觉得得再试一试。 身影在雪上而过滑掠，李清明速度快的就像是刺破黑暗的曙光，黑色粗粝长剑的表面都隐隐带起了暗沉的红光。 像是在火炉中捶打锻造的精铁，散发高温将飞雪融化成水。 可仅仅只是到了紫袍身影面前的半步，就凝滞下来，无法穿刺过那层光膜。 猛烈地反震，让李清明身子摇晃，手臂甚至发生阵阵痉挛。 整柄黑剑剑身都亮起了鲜血一般的红，将李清明的手掌烫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这柄剑，每每挥动，都是在汲吸着他的寿元血肉活力。 是他压箱底的无往不利的秘剑，此时在这位妖皇面前却显得有些羸弱。 李清明神色未变，手中的横于身前，眼中似有凌厉剑气飞驰。 既然不行。 那就……再出剑！ 不服就干！ 第二剑转瞬即至，将风雪磨灭。 以着更加猛烈的磅礴之意，引领洪流破空而去。 漫天遍布剑影，直指非衣与她的脚下的那道狐影。 呲呲~ 光膜与剑意碰撞，将风雪炸开，犹如箭雨，瞬发而出，凝成了巨大的光波，将周遭的建筑摧毁。 也将李清明掀翻了出去。 怀中裴知南的面色忽然变得煞白，进而是那种不健康的红润，陷入昏厥，非衣的表情也变得尤为难看。 “小子，你难道不知道这里造成的余波，都是在对她的神魂造成莫大损伤？” 李清明虚咳两声，“怎么？现在还能顾及这不成？” 话音刚落，李清明又是闪身而出，握剑的手臂早已鲜血淋漓，却还是不断发起进攻。 次次都被轻松抵挡， 可却一下没停。 妖皇非衣渐渐拧眉，意识到了不对劲：“我在等时间恢复，你又在等什么？” “等什么？” 李清明一边咳血一边笑，“我啊，在等果子成熟。” “果子？” 李清明哈哈笑着，伸手往自己的气海一抓，将自己的那只元婴抓出，压入怀中裴知南的眉心。 此刻他身上的气势也陡然一变，已然化神！ 直至此时，他才明白桃花婆婆说的那番话的是什么意思。 “裴知南，你不想欠我，那我非要让你欠我！” “咱俩的性命，可就交待在你手上了。” 周围景象飞速倒退，时光也似是开始倒流。 裴知南慢慢睁眼，然后愣了住。 大雪纷飞如鹅毛，刺骨的冷风刮得裴知南手脚生疼。 比那些混乱落在自己身上的拳脚，还要疼。 她竟又回到了那处荒城，回到了那处自己总要蹲守许久的酒楼后，又被那些乞儿围殴，又是只能尽力护着自己。 只是，她似乎忘记了许许多多的事。 嗒嗒嗒…… 靴子踩过积雪的脚步声响起。 捂着头的她抬起头，都顾不得朝着她脑袋落下的拳头，只呆呆地望着。 望着那个眼神复杂的人族修士，朝她走来。 帮她赶开这些乞儿， 又朝她伸出了一只宽大又温暖的手掌。 第136章 梦觉 李清明其实也跟普通人一样，相当矛盾。 平时行事总想着妥当而为，要瞻前顾后，也要未雨绸缪，可有些时候又是不管不顾地冲动行事，当个他最不喜欢的莽夫。 事关小家伙，事关鱼白薇，他都是这般。 如今又多了个裴知南。 来这妖族一趟，他亦没有万全的准备，所笃定能完全护住小家伙的安危，也在得知要占据裴知南身体之妖乃是她生母后，成了一个笑话。 但在这之后，他反而下定了决心，要跟这位赫赫有名的末代妖皇掰一掰手腕。 她能将亲身骨肉裴知南当成自己降身的器皿，如何又不能复刻操作，将同样有着血缘关系的裴逐鹿当成给自己留的退路？ 李清明没法把她想的太过心善，也绝对没办法放任这样一颗定时炸弹存在。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裴知南的所作所为或许还是最佳的解决办法，但仍旧也是治根不治本。 可偏偏，以李清明如今的修为，却没法解决这一切。 直到…… 他进入裴知南神魂之际，他的那颗元婴离睁眼，只差着最后一丝。 一种淡淡明悟也涌上了他的心间，那玉莲所凝结的果实，并不单单只是助元婴破神，而是包含提纯血脉，使其返祖的惊天功效。 每一朵玉莲都是妖族倾尽珍宝凝聚而成，蕴含着丝丝缕缕的各式妖族气息，是最为纯粹的结晶，经由万妖木树的催化后，则是成了真正的秘宝…… 在此期间，身上蕴含着裴知南菁纯血脉的李清明，也是醒悟了裴知南身上另一种血脉的特有天赋：【梦觉】。 亦是桃花婆婆未言明的她那一族独有天赋。 时机恰到好处到让李清明都觉得心惊，他总觉得此时局面都是在这位婆婆的预料之内，不然她那般爱惜这对母女，为何从始至终都说了那几句叮嘱？ 莫非真的是提前预想到自己能够恰恰好觉醒此血脉天赋？ 可李清明无力，也无法在裴知南的神魂世界内运使，于是只能以李代桃僵，生生将自己方才破婴化神的元婴赠予裴知南。 此番神魂天地，只有裴知南才是真正的主人。 只有她，才能再将自己重新送回那段记忆中，去尝试一些改变。 如果没有立下那个盟约，那这妖皇非衣便无法占据上风，他们也能摆脱这般无法抵御的困境。 这是唯一破局的办法。 随着周遭神魂世界景物飞快地破碎消失后退，李清明也渐渐消失在了这方天地中。 便成为了裴知南曾经所经历的过往的一个角色。 此等血脉天赋只能施加于旁人身上，使其历经一场以一段真实发生的过去编织的梦境，从而进行一定程度上的修正。 大梦方觉，可谁说梦中之人，梦中之事，是为虚幻？ 裴知南此刻同样是处于这种迷惘当中。 周围的景象对她来说熟悉无比，连同这些乞儿的嘴脸她都再熟悉不过了，只因为这种事她早已不是第一次经历。 可面前的这个男人，却让她觉得陌生又亲近。 内心甚至隐隐有种冲动——想去牵住这个男人的手，又或者坐上他的肩头。 以及…… 想要大声怒骂斥责，最好是狠狠揍上一通。 真是奇怪。 等自己被他拉起，裴知南反而是像一头小兽一样后退了好几步。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心善，她与他未曾谋面，自然是要保持十分的警惕。 但…… 她也不该放过这样的一头肥羊。 “大人，您，您可需要向导？” 裴知南扬起自己那张满是泥泞的面庞，尽量做出一副警惕但却又无害，想要讨的一些好处的贪财模样。 男人掏出了一块干粮，“带我往城里逛一圈，然后寻一处住处。”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裴知南扬起笑容，鞠躬感谢。 瘸着腿带着他走过了几条面前还算的上热闹的街。 其实以她的体质，这些伤都没有重到哪里去，只是平时的她需要那些伤痕来伪装自己，这时同样是需要以着这样的姿态来保护自己，要是能在博得对方更多同情心，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大人，这处酒楼的酒最烈。” 裴知南熟练地说着，她这句话有着九分真实。 这处酒楼的掌柜是见人下菜，但暗地里也干着黑点的勾当，死在这的外乡人可在少数。 但不知怎的…… 裴知南犹豫了下，又添了一句：“但要是外乡人来，那掌柜必定是会往酒里掺水，你衣服穿着越烂酒味越淡。不过听说时常有客人进去后就出不来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反正就这样说出口了。 许是担心这个蠢笨的人族修士真就这样没了吧。 一路往前。 她也是尽心尽力地介绍着，等到一处连风雪都掩不住胭脂粉的阁楼前，她明明只想说一句：“这处的姑娘桃儿最大。” 这里头的姑娘们虽然干着下贱的勾当，却是城中少有的心善。 偶尔也会接济城中的乞儿，又或者指使他们做些事，好换些吃食，衣物等等。 自己要是替她们招揽一些恩客，说不定还能被施舍一件旧棉袄。 但，裴知南心中却莫名反感。 他若是敢去…… 那他也没再有活着的必要。 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可力气也大，时不时就有恩客被坐死。” 正经人，谁去青楼？ 他要是敢去，直接把几条腿统统打断！ 嗯？ 为什么是几条腿，而不是两条腿？ 对于自己这个的古怪念头，裴知南也是困惑不已，但也没去多想。 活着的 再之后，她则是刻意带着这个男人去了几个有乞儿聚集的区域。 一来呢，是想让这些欺负过自己的乞儿吃点亏。 二来呢，也是看看这男人的实力如何。 如果可以，或许还能让自己过上一段时日的好日子。 但最好的办法，还是将这个蠢笨的人族修士的小命弄丢，自己再捡了他身上的衣物储物器。 所以，她态度也愈发带着讨好，一路带着他看了好几个庭院。 直到最后一处庭院，裴知南才见到这男人点了点头。 “您要中意，就进去瞧瞧，我帮你带牙行的人过来……” 她说着，一边推开了大门。 待他进去后，直接关上了门！ 果然是蠢笨的人族修士！ 裴知南皱着眉，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多少欣喜，但还是开口威胁。 可明明能等他死了之后再去摸尸的裴知南，今日又又又多费口舌，想着如果这人族修士识趣些，那她就饶他一命好了。 “人族修士，真是蠢笨如猪！” “听着，把你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我交出来！” “这座屋里的雪鬼可是元婴修士所化，你识相还能捡回一条性命……” “若是……” “若是什么？” 但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到男人再度出现在自己面前，甚至还喊出了自己的姓名！ “问你话呢，” “裴知南。” 只是一瞬间，裴知南只觉得浑身发寒。 果然！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这个男人就是奔着她来的！ “你，你是谁！” 裴知南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但心中的慌张却越来越重。 她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如何逃脱，从这个陌生又是为了她而来的男人手中逃脱。 她需要给自己创造逃跑的机会。 手握匕首，她往前一刺。 直接朝他的的心窝刺去！ 但这只是她的虚晃一枪，借着这股力，不再装瘸，直接狂奔而逃。 可令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这个男人像是母猫用嘴巴叼幼崽一样的姿势，直接把自己提了起来。 “你为何要做这些事？” “呸！” 裴知南吐了一口唾沫，只觉自己定然是离死不远，胆子便也大了起来：“你为何要问这种蠢问题？蠢货。” 可奇怪的是，面对自己的唾骂，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然一点也不生气。 眼底甚至还有点…… 怀念？ 对！就是那种似是许久未见的怀念，接着甚至关心起自己来了：“你身上的那些伤哪来的？” 裴知南只觉得这是对方在动手之前的伎俩，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脾气，反问：“你身上的猪脑子怎么长的？” 她想活着，可也不是怎么怕死。 但却想要死得痛快。 可男人接下来的反应又是大大出乎她的预料，被这样羞辱非但不生气，甚至还问：“还疼吗？” 裴知南越加困惑，目光也愈发冷淡。 认定了这蠢笨的人族修士，定然是要在杀死她之前狠狠羞辱玩弄她一番。 等对方取出一些疗伤丹药，她更是一口吞了下去。 “不怕我在丹药上动什么手脚？” “我的命都在你手上了，吃与不吃能由我不……” 话未说完，她竟发现自己身上的伤痕竟然全都在缓慢恢复……这个男人，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 明明是该高兴的事，却让裴知南越来越警惕。 对方表达的善意越多，她越是害怕，恨不得再自己身上插上满满利刺，好让这个男人不能动自己分毫。 “去买些吃食回来，再买一壶酒。” 接过男人丢来的灵石，她原地观察了这个陌生男人许久，才出了门。 心中思量着这个男人到底做着什么打算？ 难不成是想要将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然后当做玩物？ 等玩腻了，再卖到青楼？ 裴知南光是一想，就浑噩颤栗，她知道自己无法逃离这个男人的掌心。 但她，却想以着自己方式，再去搏一搏。 于是，她走遍了大半个荒城，一边避开了那些犹如豺狼的乞儿，一边去城北最美味的酒楼买了最贵的吃食，去城南最好的酒铺买了最好的酒。 然后，下了最烈的毒。 甚至还一样一样为他温了菜，热了酒。 “你不坐下来吃点？” 当见到这个人族修士还招呼自己的时候，裴知南更是觉得自己做得对。 这分明是想要拿自己试毒！ “不用。” 而又当见到男人没有强迫自己试毒，真拿起筷子正欲夹菜的时候，裴知南忽然又后悔。 身体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扑，将所有的碗碟都得扫到了地上。 这般情况，对方竟然还一点生气的表情没有，反倒是问：“怎么了？” “你……”裴知南退后了几步，将所有情绪压下，冷着脸说：“你就不怕我下毒？” “这不是怕不怕的事，”男人摇摇头，轻笑着：“你肯定是会下毒的……” 屋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裴知南抬眸，始终摸不清这个男人在谋划什么。 “那你还吃？” “这你不是制止了我吗？”男人眼神似乎变得温柔了许多，“而且……你也该是有提前准备好了解药？” 裴知南没回答，但也以沉默替代了回答了。 紧接着，男人又说给她换了套新被褥，还准备了个暖炉。 去找到隔壁屋子，裴知南先做的一件事，就是将每个角落检查得仔仔细细。 再设下陷阱。 等握着匕首睡醒的第一件事，也是再将屋子检查了一遍。 更是在男人的诱惑下，居然放下了戒备，吃了他准备的饭菜。 反正都是死，那她不如索性吃个痛快。 可一连吃了好几天的。 早餐，午餐，晚餐，夜宵顿顿没落，她非但没有中毒的迹象，反而有些胖了。 对方始终没有表露出什么图谋不轨的意图。 反倒是…… 真心地对她好。 于是乎，每天夜晚，她都要握着匕首在那提醒自己。 可恶啊！ 裴知南！ 你怎能如此蠢笨！ 明日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再上他的当了！ 世间可没有谁是值得你去相信的！ 可没没到了第二天，她又是会忘记昨夜的自省。 这个男人，给她买好吃的，买好看的衣物，还买了一双暖又柔软的棉鞋。 甚至舒服到她穿在脚上，都有些不会走路了。 “喂，你到底是谁？” 裴知南忍无可忍，终于是问出了这埋藏已久的一句。 男人笑笑，说： “我不叫喂，也不叫楚雨荨。” “我叫，李清明。” “李清明？这名字可真是难听，” 裴知南重复一遍，忽然拧着眉头问：“那你是我阿爹吗？” 第137章 在沉默中反抗 裴知南仍旧未放松警惕。 她没法相信除去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可眼前这个叫李清明的人族蠢蛋，对她的好却似乎是没有一点虚假…… 但她却找寻不到任何可能的理由。 不知怎的就是联想到这对她来说极为陌生的两个字。 同样是种试探。 裴知南清楚……自己并未有什么所谓的父亲。 她只是一个融合了那个女人血脉与诸多妖族精血的石胎，天地可能才算得上是她真正的父母。 但何尝又不是一种期许呢？ 自己若能有一位父亲，生活或许会变得不同？ ——这蠢笨的人族修士瞧着就像是一个好阿爹。 裴知南极其古怪地冒出了这样的一个念头。 下一秒却见他摇了摇头。 “哦。” 裴知南也没表现出什么失落的，转身就走了出去。 白雪飘落在她的发丝之间，又滑落到双肩，堆起了浅浅一小簇的雪。 而她赤着脚，又在雪地上留下得深深的脚印。 那双暖和至极的棉鞋，她每每一走出院子都要先脱了下来，或是放进屋内，或是放进木盒藏在墙边，免得出门给弄脏了。 若是被人抢走了，更是不好。 出了门，裴知南踩下一个一个脚印，面前很快就出现了几个相叠的人影。 “喂，东西呢？” 她被推搡了一把，整个人踉踉跄跄，直接一屁股摔倒在地。 顿时引来一顿嘲笑。 “你这只小麻雀就永远只能是麻雀，永远也成了凤凰。” “真是没用的赔钱货！” 再之后，还有一些足够让耳朵听了流脓的污言秽语。 裴知南都像是没听见似的，任由他们数落，她早已习惯这般的场面。 挨打与忍让……能免去绝大部分的麻烦。 下位者卑微的姿态，又能让自己少挨一些打。 这是她这几年来学会的生存技巧，一切都是为了活着。 在几个乞儿鄙夷却兴奋的目光注视下，裴知南拿出一个一个的小物件，从碗筷到把玩的饰品，都有，都是李清明这些时日在城中买来的…… 样样精致，也还算值钱的，还外带有些她买菜买酒余下来的碎灵石。 有的是李清明送她的，有的是她偷来的，此时都被她拿来充当例钱……平日出门遇见了，也还得先上交一些灵石才能去买那些吃食。 城中所有的小乞儿，每隔一段时间都要上供这几批年岁大些身强力壮的乞儿团伙。 不给，那就抢。 而若是到了动手抢的地步，那未来的晨阳你也不知道还能见到几天。 可谁又能知道，他们这些下手无情的乞儿当中，又有几个是曾经也经历过这些事的，也没谁知道他们哪天会在阴暗的角落被墙边蜷缩的身影暴起偷袭致死。 这个城，最不值钱的就是他们的性命了。 裴知南早已熟悉这样的生活。 也未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可连她都未意识到自己本然大可以不理会这些乞儿，直接躲着不出门，又或者直接告诉李清明。 她想的只是也只有一件事——别再给那个蠢货添麻烦了。 但人心，是永远填不满的。 “就这些？” 细细点过这些物件，为首的大个头乞儿却一脸不耐。 他们一点不傻，而且十分精明，察言观色的本领个个不差。 知道裴知南身后的修士修为不浅，不是能够轻易得罪的，所以不曾真就动手，顶多是比比架势，用言语威吓威吓。 能从这小麻雀身上讨要一些好处，就足够他们过上稍微安逸的日子了。 可裴知南每每的听话，却让他们想要的变得更多了。 他们也想要个个穿上暖和的新衣裳，和云朵一样的棉鞋，去最贵的酒楼吃最贵的美食，尝一尝那些只有大修士才能喝的酒。 还想……去试试那些大屁股的是个什么滋味。 但这些钱，远远不够。 “就这点东西，你他娘糊弄谁呢！” 为首的大个子，忽然握拳狠狠砸向裴知南的鼻梁，却在即将触碰鼻尖的时候忽然收住。 接着， 嘭的一声响，直接在边上墙面砸出了一个浅坑。 “废物！” “下次给我偷点值钱的东西出来！” 裴知南往后缩了缩，默默点头。 这般姿态，又是引得几人哈哈直笑，这只小麻雀，一如既往地好欺负。 “知道就好，不然我可就要耍些手段哄些酒鬼来，到时候你家那主人是生是死我可就不知道了。” 正所谓小鬼难缠，作为城中地位最为卑微的乞儿，可他们同样是不好得罪的。 在这荒城中，有太多太多痴迷烈酒的修士，只要稍作手脚，便能引得两方因为一些鸡毛蒜皮，而一决生死。 想要引来几个闹事往这边，更不是什么麻烦的事。 他们以为自己威胁定能让这好欺负的小家伙乖乖听话，却是见到她忽然昂起脑袋，一张脸漠然不似人类。 语气也冷漠的宛如严冬： “你能，” “再说一遍吗……” —— 再说一遍？ 为首的大个头乞儿愣了少许，转而勃然大怒，他虽要在外人面前卑躬屈膝，可在乞儿之间却是威风不已。 几年前，他活生生将那个欺辱自己已久的乞儿头头打死后，就再也没有乞儿敢一直瞧他。 更别谈以着这样近乎羞辱人的淡然姿态质问自己。 怒气蹭的一下燃起，好似都将周围的严寒驱散。 他一把抓住裴知南的衣领，低头俯视着这张精致漠然的面庞，“你耳朵不好，那我就与你再说一遍！” 语气愈发暴戾。 “你若是再不多偷点东西出来，我便去城中找些缺钱的恶客来，将这猪脑袋大肥羊杀了，再将这个庭院烧个干……” 可就是这样一句话，他还没说完，就再也说不出声音来了。 怎么回事？ 眼前视野忽然旋转，他竟然看见了自己那副引以为傲的躯体直立立站在原地，双手抬起欲要止住脖颈喷涌的鲜血，却无法做到。 头颅在地上滚了几滚，意识到此中断。 同行的几个乞儿见到这一幕，也是纷纷后退，满目骇然。 既是因为地面那颗头颅脸上的惊恐表情，也是因为眼前这个被他们欺负惯了的小乞儿，竟然是只妖！ 下一秒，他们就见到那张动人面庞缓缓转了过来，微微歪着。 “你们刚刚，是不是也这样想的？” 一股寒气陡然从尾椎骨爬升到他们后脑勺，求生的本能驱使他们转身就跑，哪顾得上回答不回答问题的。 他们又如何逃脱地了？ 犹如刀剑的利爪闪烁寒光，手脚断落，他们连惨叫都未发出。 做完这些事，裴知南依旧是没什么表情。 骂她辱她揍她，都无所谓。 反正也都是习惯了的，除了疼痛，也不会带来什么。 可为什么要把主意打到那个蠢猪身上呢？ 裴知南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在生气，她连自己为何要动手的理由都不清楚？或许是觉得能这样辱骂那个人族修士的，只能是她自己？ 但当见到这个蠢蛋一脸懵然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然后瞬间恢复冷静，牵着自己的手擦掉沾染血迹的时候，裴知南忽然得到了答案。 噢，我是想他继续这样对我好。 可她却还是狠狠甩开那只温暖的大手，呵斥着他。 裴知南想不通，这个男人明明知道了自己是只妖，为什么眼中一点嫌恶也没出现，反而是某种早已习惯的无奈与纵容。 难道，他不怕死吗？ 不知道等斩妖司之人到场，他也没有半分活路吗？ 被他背到背上，裴知南更是发现自己看不懂这个男人。 明明知道她这些时日都在偷窃他的东西，为什么当做没看见？ 甚至连她动手杀人的原因也都懒得问。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族呢？ 真是蠢笨如猪…… 裴知南心中默默想着，望着漫天的黑衣斩妖司之人，心中竟然出现了阵阵惊恐。 “私通妖族，百死不足！” 这放在以往，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 她却清楚这份惊恐，不是因为自己，而是源自对这个人族修士的担忧。 但李清明竟然依旧未有任何想要抛弃她的举动，反而是将她抱在怀中，这般说道： “你记住。”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 “在我这，你是妖也好，人也罢，都只是裴知南。” 裴知南张了张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人与妖怎么能一样呢？ 我哪值得你对我这般好？ 你快快把我放下，哪有你这样蠢笨的人族修士？ 她开始挣扎，想要自己脱离这个温暖的怀抱。 自己才不要跟这个人族修士死在一起！ 可他始终未松开过自己的手，不管是从斩妖司众人手中逃脱，还是穿梭在足够遮蔽双目的风雪之中，乃至藏身在雪地之下。 再到他身受重伤，濒临之际。 这个男人，都没有任何想要弃她而逃的念头。 可裴知南却越来越害怕。 害怕这个男人离她而去，害怕自己孤身一人死在这风雪之中，她本以为自己早就摒弃了这种无用的情绪，直到此时情绪上涌。 她才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她远不是那般无惧生死，也如同那些孩提一般贪恋温暖。 可此时此刻，这个男人马上就要死去了。 “你果真不怕死不成？”她问。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话这么多？” 裴知南沉默，原来话多也会被人嫌弃吗？ 她听着他的话，去找到了干净的积雪，融化成水，捧在掌心喂着他喝下。 却在里面下了毒…… 一种能让人没有任何痛苦死去的毒。 “我刚刚在雪里下了毒，你且死了算了，这偌大雪原，没了你，我四处可去。” 女孩仍旧不想流露出任何的软弱，又大抵是想要让这个男人后悔——她这样的一只妖，并不值得他这般付出。 可直至彻底死亡前，他都没有任何所谓的后悔与恼恨。 望着空荡的洞穴，裴知南忽然感受到了那种剔骨剜心的痛苦，面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挂着微微温热的泪水。 裴知南忽然有了些明悟，自己这些年来所遭受的痛苦可能也不是什么坏事，没有曾经，她或许也得不到这些时日的温柔。 她也不再是一无所有的小乞儿。 她也被人在意了，拥有了一段短暂却已经彻底失去的感情。 她说不上来这份感情到底能算的了什么，但却足够让她此时落泪。 她抱着双腿，看着这个男人缓缓消失，泪水终于是压抑不住，以着更为猛烈的姿态奔涌而出。 在这个瞬间，女孩似乎才是记起某些她忘记的东西。 世间…… 绝无任何人，任何事，能够在她手中夺走李清明！ 绝对，绝对！不可能！ 抹掉脸上所有的泪水，她对着空气开口：“出来。” 下一秒，带着几分欣喜与揶揄的声音响起。 “怎么？想通了？” “去给我屠了整座城！杀了这些斩妖司之人！” “你未答应我，我为何要帮你去做这些事？” 裴知南依旧是面无表情，声音冷的让人无法听出里面的威胁之意，“你若是不应，那我便自绝于此。” 清清淡淡地一句话，瞬间让气氛变的沉默。 “你敢威胁为娘？” 半晌，这道声音再次响起，却再无半点欣喜，尽是羞恼之意。 裴知南却未作任何回答，手指扣在自己稚嫩的脖颈上，鲜血流淌，以行动回应。 “这不是威胁，而是告知。” 话音落下，溶洞外的风雪似乎瞬间大了许多。 裴知南再开口：“你若是答应，我自也答应你冰封万载，等你归来，此份誓约，天地可鉴，日月皆知。” 这还是她从李清明身上学的，要想要他人答应一件容易被拒绝的请求，大可以先提出一个更加困难更加容易被拒绝的请求。 她自己，就已经吃过了不少亏。 也是提前一步立下誓约，但答应的，仅仅是等非衣归来。 “年纪尚小，心思却是不少，反正终归你这副身体，本就归我所有。” 犹豫之后，非衣也是答应了下来，也没再纠结什么裴知南在言语上刻意留下的纰漏，任何计谋，在绝对的实力之前，都是笑话。 何况只是一位稚童之言？ 但此时的她却不知道，却在万载后的此刻，成了裴知南逆天争命的契机。 神魂空间内， 裴知南缓缓睁眼，身后狐尾遮天蔽日！ “李清明，你这个蠢货！” 第138章 向我家相公赔罪 （上章暂时不能修改，不影响后续剧情。） 意识回归现实。 裴知南深深呼出一口气，身上因为誓言而出现的种种束缚消失得干干净净，这方神魂天地，也不再是囚禁她的牢笼。 隐隐出现清脆的声响，苍蓝的弧光在裴知南的狐尾上缠绕，似乎是解开了她身上所有的无形枷锁。 她的身形也陡然发生变化，从一个小豆丁又成了那个倾国倾城的绝世妖女。 那些妖族准备的海量恢复神魂之力的诸多稀珍，此刻反倒成了她的养分，使其气势不断不断地上升。 体内涌动的血脉也将其的本能彻底释放出来，身后狐尾膨胀，闪耀金光，好似暴风卷起万千云浪遮蔽天穹。 直接压过了不远处妖皇非衣脚下的那只妖狐，比其多了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宏伟威严。 非衣那张风轻云淡的面孔上，也是出现了几分诧异，接着多了一层似有雷霆闪烁的阴云。 裴知南气势不断攀升，她的气势却渐渐跌落。 “你竟胆敢这般动手脚！” 以她的境界与阅历，当即是分辨出了自己脑中发生变化的那片记忆！可偏偏她如今只是一缕残魂，做不了任何补救的措施。 【梦觉】这等神通，说是神佛之术也并无偏颇，虽说限制极其之大，只能为他人施展，必须是二者共同历经的过往，而且也无法更改结局，只能以蝴蝶之翅，扇动一缕微风。 但其逆天改命之能在修行界仍旧是绝无仅有的一种。 再有限制，一个字的偏差，就有可能让结局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此等伟力只应仙神可有！ 或许正是因此，才让这等神通的血脉一一灭绝，仅仅是留下了那颗毫无生机的石胎。 也正是因为这个神通，她才那般耗费无数精力资源，甚至不惜自己的精血与血肉精华，将那个石胎哺育成裴知南。 此等血脉与肉身天赋，放眼整个妖族历史，也绝无仅有！ 不然以她妖皇之身如何能看得上这样的一副躯壳？她也深知这等天赋神通极其难以觉醒，可能穷其一生也未必可行。 只要有一丝希望，就足够她压上一切！ 可如今，局面却已经不是她所能掌控的了。 甚至她不曾放在眼里的裴知南，此刻也未将自己放在眼里，无视着她的威胁，径直弯身抱起那个气息虚弱的男人。 语气冷淡依旧。 “李清明，你这个蠢货！” 其实，裴知南从不是一个遇到绝境和困难就坐以待毙的人，可年幼之时的风雪早就将她与那座城一同埋葬。 以至于她的神魂世界，也都是这座只有风雪的荒城。 她已孤零零在此，熬过了万年之久的时光。 直至诸多重重的发生，才让她的一颗心渐渐破开外头坚硬的外壳，使得里头那稚嫩鲜活的心脏又慢慢活泼起来。 因为李清明，她一次又一次地感受到了太多太多她未有过的温暖。 过往那些历历幕幕，她也分不清真假。 可这些时日以来的种种，却让她的黑白世界多了淡淡的彩光。 不顾自己所言真假，他便能够为了小家伙，将整条命抛之脑后。 即便与自己水火不容，也一路追到了这来，纵使她那般打骂，以性命相逼也不肯离去…… 方才更是义无反顾地对上她曾经害怕不已的女人。 裴知南不知道李清明对自己是否有什么所谓的爱恋之情，或者又能有多少，但她能确定——李清明对我，也是有几分在意的吧？ 这般，便也是足够了。 足够让裴知南愈加坚定自己的信念。 此时此刻，神魂世界的雪也开始消融。 这些雪本就不是真实的雪，只是裴知南过往所受的伤痕。 她抱着李清明，一如那时李清明抱着她。 将昏迷不醒的李清明护在怀中，裴知南这才放下心来，抬头望向眼前的‘娘亲’。 “害得我家相公受了伤，” “娘亲你且该朝他赔罪才是。” 神魂世界中，肉身的修为反而成了次要，以神为先。 除去某些特殊体质或是遭逢奇遇之外，神道一途，皆是始于碎婴化神之际。 仅剩一缕残魂的妖皇非衣，纵使手段再高深莫测，也无力在这神魂世界翻江倒海，只因曾经定下的盟约，在天地规则的见证下，在二者之间连起了不可切割的链锁。 自她出现开始，就一点点在裴知南手中接过这片神魂世界的掌控权，待权柄交替之际，她也就成了这副身躯的新主人。 却因【梦觉】神通，盟约内容产生更改。 裴知南同样是答应冰封万载以待她回归，却未曾许诺将自己的身躯交付，非衣知晓却也不在意。 谁能赢得过她妖皇非衣？ 更何况……裴知南如何能有反抗自己的勇气？ 即便是在刚刚察觉此中变化的时候，她还是这般认为，此时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这个经由她已自己血肉精华哺育，名义上是为妖族皇女的妖，不仅是有了违逆自己的勇气，甚至是以着近似蔑视的居高临下的姿态，来命令自己。 无疑是种莫大的屈辱。 在这种时候，任何言语都是累赘。 脚下妖狐昂首，张开那布满利齿的尖嘴，像是一道吞噬所有的黑洞。 缓慢旋转中，一股独似魔如妖气息眨眼间凝聚，在她周身出现了一个一个同样旋转的墨影。 就像是狼毫笔尖沾墨，在宣纸上画下粗犷潦草的线条，好似涂鸦。 可那一笔一勾中，却尽是无穷尽的杀机，魔意流转间，仿佛能将周遭所有生机吞噬干净。 寂静的雪夜下，寒风滚滚，落雪忽然又变得纷纷扬扬。 一道一道的庞大棺椁经由旋涡露出一角，进而整个悬浮竖立在半空。 表面黑雾缭绕，似有鬼影在中闪烁穿梭，隐隐有刺耳尖锐的嘶嘶声发出，好似嬉笑又如悲鸣。 裴知南没有去阻止这一切，也无力阻止。 她与非衣之间的命运，在她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已注定，无非只是最后谁活下来的区别。 曾经的她并不排斥这个称得上是既定的结局，因为在这世上她没有任何贪恋的人与事。 但如今，她有了太多太多的不舍与贪恋。 从一开始生出抗争的念头，到之后再犹豫中选择放弃，成全李清明……再至此时的坚决。 正如同她身形从稚嫩到成熟的变化，裴知南的心神似是也经历了这般的变化。 与此同时，一只一只通体漆黑的妖物自棺椁内爬出。 若是小家伙在，定能一眼认出这些都是她在家中的那些朋友，也是妖皇非衣生前的手下猛将。 生有六眼，背有双翼的妖马…… 胸生一张满是利齿的大嘴，四肢扭曲的无面巨人…… 诸多气息凶厉的大妖，渐渐飘满了半空，与她与李清明被斩妖司众人围捕那幕何其相似。 只是变成了她护着他，而他们所需要面对的人也换成了那个女人。 吼！ 震天撼地的兽吼声响起，是非衣脚下那只妖狐法相。 这一声嘶吼，将风雪都震成了虚无。 也发起了冲锋的号角，半空中的那些大妖纷纷朝着裴知南发起攻势，未给她留下任何缓冲的余地。 这些大妖在妖族历史上，都留有姓名的悍将，名声赫赫，在死后也仍旧为他们的王上冲锋陷阵。 裴知南表情未变，或是以狐尾，或是以手中通透如琉璃的长剑，一一应对。 没有了誓约的束缚，她在此处并未弱于非衣多少。 更何况，她同样也有必胜的理由。 闪躲腾挪之间，裴知南同样没有任何留手，招招攻伐凌厉，带着决然杀机。 在外人不可见的神魂世界，这对母女以着各自的理由，不断将空间割裂破碎，想要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就与鱼白薇在她裴知南面前那般经验不足，以裴知南的阅历，又如何比得上从人族妖族的尸海中走出的非衣？ 何况还要分出心神如母鸡护崽般护着怀中的李清明，斩灭那些大妖墨影后，她则是迎来了非衣的如同浪潮的汹涌攻势。 从一开始的轻松招架，到吃力疲以应对，再到慢慢无法的直接躲避。 非衣太知道拼杀时分神会多么漏洞百出，每一招每一式，她都会以那个至今昏迷未醒的男人为目标。 也加上了言语的攻势。 “我非衣之女，竟然蠢到这般境地。” “杀你之前，我定要将这卑贱的人族修士活剥了！” 裴知南面色未变，应对着非衣的攻势。 啪得一声 非衣的狐尾落在了她胸口，闪躲不及，裴知南连带着李清明身形倒滑，落停在一座屋顶。 “你如何赢得了为娘？” “就凭你怀中生死不知的男人？” 非衣张开双臂，手捏法诀，脚下的妖狐法相再次泛起光亮，在它口中，一点流光悬浮高飞，而后然悬空。 瞬息间，剑身大放光华，竟成了一柄庞大无比的通天巨剑。 遥指裴知南。 “落。” 一响淡淡清响，巨剑划过阵阵流光，裹挟着翻山覆海的伟力朝着裴知南斩落。 这一剑，曾夺走了不知多少的人族大能性命，也曾屠戮了不计其数的人族城池。 裴知南似是无处可逃。 她知道，这一剑的目标其实并不是自己，而是她怀中的裴知南。 就在这种危急时刻时，李清明忽然睁眼，瞬间消失。 “蠢货！” 裴知南低喝了一声，想要抓住李清明，想要为其抵挡。 这一剑若是落下，李清明再无存活的可能。 此刻，裴知南的心境几乎失守，她曾经历过两次的窒息感再度涌来，仿佛将她放置数在烈火中灼烧。 剑光将她脸上的慌乱照得清清楚楚。 “真是蠢货，你乃我非衣血脉，怎能被一个卑劣的人族修士牵动心神？”非衣嘴角噙笑，可心中却是滔天怒火。 看着裴知南心神全都牵挂在这个人族修士身上，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又怒喝着御使出一道通天剑影。 “情爱，永远只是拖累。” “且让为娘帮你一回！” 裴知南横眉相对，拔剑一挥。 剑气相撞，激起了碎光，也掀开起无数沉重气浪，将周围的建筑生生砸垮破碎！ 裴知南被这股气浪推飞，如一块石头砸碎了平静的湖面，在里面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沟壑。 可她却来不及顾及自己伤势如何，满眼皆是那道仓皇奔逃的身影。 裴知南起身想要追寻，却怎么也追赶不上那通天剑影，只能眼睁睁地见着远处那道身影被巨剑砸落。 裴知南忽然觉得身体变得冷冰冰的。 她再也感知不到李清明的点滴气息。 是那种冬日就算坐在火焰正旺的烤炉前，都驱散不了的冰冷。 就仿佛是她被被封于万年寒冰当中时，脸颊上每一根绒毛，都冻着晶莹的冰。 眼前的视野也被冰块折射得模糊，双眼微微眯起，也看不见任何的颜色，而此刻，那通天剑影，像是将整个世界劈开，把最为丑陋狰狞的血肉模糊的一面展现在她眼前。 以至于，她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四肢僵硬地停驻在原地。 她想要往前去，却不敢踏出第一步。 “好了。” “这下你总该要听为娘的话了。” 非衣面上也是燃起了绯红，这等剑招对她来说也已经是倾尽所有。 不过好在自此开始，胜局已定。 如此心神失守下，她能有着千万种方式击杀裴知南。 她缓缓踏步，脚下的妖狐法相也迈步，眨眼间就落在了裴知南面前。 等待万年，她终于是要回归人间，内心也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手握一柄细剑，朝着裴知南的心口送去。 胜利，终归还是属于她的。 可下一秒，非衣的表情忽然凝固住，她手中的细剑还未刺穿裴知南的胸膛，但为何会有血肉被撕咬的声音。 低下头， 一截黝黑粗粝的剑尖刺出在她的胸口。 怎么可能…… 我刚刚不是一剑已经灭杀了那个卑劣的…… 非衣的意识缓慢归于虚无。 她死了。 死在从背后袭来的一剑。 那是李清明的剑。 这般意外，让裴知南如梦惊醒，她颤动着嘴皮，“李，李清明……” 李清明没有回应，或者说没力气回应，身形一晃，朝后倒去。 然后倒在了裴知南怀中。 裴知南这才发现李清明的浑身被鲜血浸透，伤痕见骨。 “蠢货！” 裴知南将他抱在怀里，脸上是那种冷冰冰的表情，忍不住扬起手，似是想要给他一巴掌。 此时她如何还能不知道，这个蠢货又是不管不顾自己的死活，演了这一出戏。 可在手掌落下的一瞬，裴知南的下巴却先一步落下。 唇瓣相接， 裴知南又忍不住狠狠地咬了一口。 “李清明，我恨不得一口咬死你！” 第139章 红妆与皇后 裴知南仍旧是说不清自己对于李清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感。 她只知道，自己在见到他“死”在那通天巨剑下时，心痛到不能自已。 她只知道，自己在见到他再度出现时，心中便多升起了一轮暖阳，仿佛令她重新活了过来。 她是在意李清明的。 是自己的玩物，怎能不在意？ 裴知南此刻还在这样与自己说，可双唇却愈发地温柔起来。 通过唇瓣，一颗光珠也从她口中落进李清明的身体。 那是李清明的元婴，因为最后关头的拔苗助长，本已经是虚弱至极，黯淡得仿佛是没了油的灯盏，直接跌落回了元婴初期的气息波动。 但在裴知南体内走了一轮，又变得生机盎然。 得到了这般滋养，李清明也是缓慢睁开眼，身上的伤势渐渐恢复。 方才那一招，又是要了他的半条老命，可等他意识清醒后，手上忽然又是一阵剧痛，让他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你干满！” 裴知南冷脸不语，若不是心疼，刚刚这一巴掌可就是要落到李清明的脸上。 “你下次若是再敢这般，我直接一剑先捅穿你的心口！” “身为玩物，难道不知自己的性命并不在你手中？” 依旧是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呵斥，李清明却在其中品到了几分不同。 其实，他也不是冲动行事。 若说神魂，两世为人的他并不孱弱，反而十分强悍……而且因为身上带着太多裴知南的气息，在此处神魂世界，他也能算得上是半个主人。 在觉醒【梦觉】神通的时候，他便已经计划着这一步。 他也是有着盲目的自信，认为裴知南一定能挽回局势，使新的转机出现。 但即便这样，他们俩相加也不一定是非衣的对手。 堂堂末代妖皇，有着太多太多他们不清楚的手段与后手，唯有引得她力竭，才能将胜率最大化。 只要让裴知南赢下来，那他受再重的伤也无所谓。 可看着裴知南眼眶中掩盖不住的淡淡湿润，李清明莫名其妙地多了一种愧疚与心虚，仿佛犯了什么极大过错。 “我与你说话，你可曾是听了去？” 见他许久没做回应，裴知南面露不耐，手指勾起了李清明的下巴。 “够了够了，让我歇会。” 李清明喘了一口气，一路来他也是各种提心吊胆，此时是真的筋疲力尽。 但裴知南如何能容许他这般“不知尊卑”，“我说你可以歇了，你才能歇。” 捏着他的下巴就是咬了上去。 “你……唔……” “唔，唔……” 半晌，李清明才有了喘气的空档，“我说你这……” 可还没说完，就又被剥夺了发言权。 “唔……” 裴知南近乎是以着不管不顾的蛮横姿态，仿佛是要将这些时日以来憋在心中的思念痛楚，通通透过双唇，告知李清明。 以及那些万千种，她没法用言语说出口的情绪，转而用炙热的吻来替代。 可这股热烈，却让李清明有些吃不消。 毕竟还带着一身伤呢，又累又困的，气都没还没喘过。 好不容易推开了裴知南，他也是叹气：“想亲之后再亲，现在先让我歇歇成不？” “呵呵。” 一阵冷笑声忽然响起， “谁说我这是亲你了？”裴知南面无表情，“我这是用灵力帮你疗伤。” 李清明：…… 啊，对对对。 您说的都对！ 他在雪地上大字一趟，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 想着救下这脑袋蠢笨如猪的妖女，如今救是救下来了，却让他有点束手束脚的，不知道再该如何与她相处。 母胎单身的朋友们都知道。 不管在网上能跟暧昧对象说上再多的早安晚安，说上多少让你半夜都能点开手机看上几眼的情话，真到了现实中，多也是怂比。 别说牵手拥抱了，连多看对方几眼也做不到，只会搁那低头脸红数地上的蚂蚁。 虽然该做的也全都做了个遍，不该做的也早早全做了，更是学会了十八般姿势，可李清明在心理上尚处于那种纯情闷骚男高的阶段。 就在此时，裴知南也躺了下来。 不过李清明看的是飘雪的夜空，而她眼中只有睁眼的李清明。 一时间，裴知南忽然觉得自己有满满一堆的话语，想要与眼前这个男人说，但开了口却只剩下一声： “喂。” 李清明没有回头，“说了我不是楚雨荨。” “楚雨荨到底是谁？！” 裴知南忽然冷起脸，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从李清明口中听见这个名字了！ 噌的一声！ 她直接拔出剑，将剑尖对准地上的男人。 “说！” “她到底是谁！” “年龄何几？家住何方？与你到底有何关系？！” 字眼中的阴寒杀意，丝毫未做掩饰。 李清明无奈地叹了叹气，“就一话本里的疯女人，时不时精神失常，你能不能别动不动拔剑啊？” 可谁知裴知南听了，怒火直接爆了！ “呵呵，懂了。” “你李清明就是在说我裴知南就是这个时不时精神失常的，疯女人！” 看着裴知南与往常那般喜怒无常，李清明忽然有点后悔，当初怎么就没多打几下这个女人的屁股呢？ 可下一秒，李清明就发现裴知南又骑在了自己身上。 等等，为什么是又？ 还没等李清明思考出这个问题的答案，裴知南忽然又低头在他唇上轻轻一啄。 “李清明，上次那婚礼我觉得太过寒酸了，觉得应该再重新办一回。” 李清明愣了下，在听见一声响指后，偌大的荒城俨然换了一副模样。 床帏落下，屋外大雪如鹅毛，寒风将其堆积起万丈之高。 在这座荒城中，满城屋檐高挂大红灯笼，灯火明亮，宛如新娘红妆。 而他也是穿上了红衫，站在了一处贴满喜字的婚房中。 面前，是一袭嫁衣盛开的裴知南。 只见她面染胭脂，眼中水波流转，泛着盈盈的光，那双红唇，更是如同世间最为瑰丽的红。 她说：“这次，我让相公在上面……” ———— 神魂世界中所发生的一切，比外界的时间要快上许多。 莲华天穹内依旧是天上月光皎洁，湖面莲华明亮，盏盏莲灯犹如天上星盘。 在庆典节日的气氛下，整片天地都弥漫着一股庄重肃穆。 除去那批族老与封虹一种的年轻一代，此间妖族尚不知，他们曾经的王上正要着这次葬魂之节，重临世间。 对他们来说，这个消息可能算不上一点好。 脱离数万年前的人妖二族纷争已久，出生在如今的他们对于人族也没有太多深刻的恨意。 多数妖族，性子都是自由又散漫的，也习惯了在这片天地中的生活，若要让他们回过以往的王朝时代，说不定会纷纷缄口不言。 但在那些族老的带领下，又会成了随波逐流的水花。 封虹那一批的妖族，某种意义上也是思想觉醒的先驱——妖族再经不起战火的侵袭了，而应该求同存异，走出与以往不同的道路。 但越是年老之际，越是处境落寞，便会越加怀念年轻时的辉煌。 围聚在塔顶的妖族族老，个个低头沉默，眼中的精光却快些要刺穿地面。 今夜，他们妖族便要重新回到曾经的那条辉煌大道之上了。 纵使活过了万千个日夜，他们也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澎湃之情，眸光一刻也未从石刻上的裴知南身上离开过。 这位他们的皇女，即将是要成为他们的王上！ 天明之时，待到那方石刻忽然闪烁起比先前剧烈数倍的光，众妖悬着的心也终于是放下了。 无需任何提醒，脱下黑袍，纷纷跪拜于地。 脸上的虔诚，犹如是信徒见于神明。 可等发现身形从小由大的裴知南身边，多了个面色稍稍带着点疲惫神态的李清明时，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他们也是知晓李清明的存在，却不明白这个人族修士为何能出现在这里。 而且…… 为何还能活着？！ 浓郁的不安瞬间弥漫在众妖之间。 “王，王上？” 一位长眉拖地的大妖试探着开口，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们当中可有谁欺辱过你？”裴知南丝毫没有理会这些跪拜的妖族，而是转头淡淡问着李清明，“我说了，谁敢动你，我就杀谁。” 李清明也是稍显尴尬，这一出来就被一群年纪以万起步的老妖怪跪拜，这不会折他寿吧？ 不过还是摇了摇头，如今状况有变，他没法判断这群妖族老古董会拿裴知南如何，也不想见到裴知南这没头没脑不顾一切地发生冲突。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这般场面，使得气氛愈加沉重。 ——归来的，不是他们苦苦等候的王上！ 这个消息犹如一道惊雷，直接将他们的满腔期盼砸了的粉碎，掀起惊涛骇浪。 “请问皇女，王上……何在？” 方才开口的大妖再次出声。 得到的回应是裴知南一声不轻不淡的： “死了。” 死，死……死了？ 两个字，致使诸多念头杂生，以他们的阅历修养也忍不住发出几声不明的惊疑，面面相觑。 李清明也是心一揪，你这妖女这般耿直吗？ 就不怕这些老妖奋起，一言不合拔刀相见？ 他原先还想着找些理由搪塞，以找寻机会好让裴知南脱身，忠诚是最为可怕的秉性，更别谈这种期盼了万年多之久的忠诚。 可局面似乎并未他预想的那般复杂。 只见裴知南一边眉毛微微抬起，身后便是出现了那道狐妖法相，而且同样也是呈俯首跪拜的姿态。 法相一出，那股来自血脉灵魂的威压顿时弥漫开来，众妖便知他们等候的妖皇已是真的消亡在这位皇女手中。 连妖皇法相成了她的所有，再多的幻想都是自欺欺人。 那……他们又该如何？ 他们虽未有任何的逼迫，可按现实来说，也是欲要谋害裴知南的一份子，此等仇恨……如何能视而不见？ 李清明敏锐地感知到了这份犹豫，知晓当下已然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候，于是一把拉了拉裴知南的手。 “皇女欲想彻底开放天穹大门，与外界人族通商，以此为途径，慢慢收回妖族曾经的那些故土。” “诸位族老觉得如何？” “我们九洲宫此行，正是有这方面的提议。” “诸位族老可有其他什么想法？一同商议便是，在下不才，在九洲宫也是有些话语权。” 当话题卡顿的时候，提出一个新话题，永远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 若真是与如此之多的大妖起了冲突，裴知南不见的能全身而退，他这番话语也是给了这些族老另一种建议。 妖皇非衣是回不来了，但皇女裴知南还在，万事皆有商谈的余地。 你们想要收回那些妖族的故土，也不是没得谈。 毕竟他们九洲宫在修行界的地位就在那摆着呢。 气氛以肉眼可见的程度缓和下来。 归根究底，他们的目的也是复兴妖族，收回故土。 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其余的都成了次要，只是这般以物易地，实在有辱他们妖族的赫赫威名。 短短几个呼吸间，这些妖族族老也是彼此之间交流了不知多少。 裴知南却极为厌烦这种拖拖拉拉的局面，美眸一眯，身后的狐妖法相直接面露狰狞，散发出的那种来自血脉灵魂深处的威压顿时激增，朝他们碾压而来。 这等威压，给了他们极大的压力。 “在这，我能将他们全部杀了。” 她看向李清明，语气极为自信。 李清明头都要大了，深吸一口气道：“诸位族老也都是为了妖族恢复往日荣光，皇女自当是义不容辞。” 不知是哪位族老先开的口，“拜见吾皇！” 这些尚在犹豫的众妖也不再犹豫，纷纷又是跪拜于地。 “拜见吾皇！” 妖族，如今急迫地需要一位帝皇，以引领众妖，而他们这些老东西，也将是快到了将血肉与灵魂献于大地的时候了。 裴知南微微皱眉，极为不情愿，在她想来倒不如将这些老东西杀个干净的好，犹豫之后也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然后嘴角一翘，指了指李清明， 李清明霎时一脸黑线，才想开口制止，就听见了整齐的划一的： “拜见……皇后！” 第140章 听说你…… 狗妖女！ 臭妖女！ 好好好，这样玩是吧？ 就不能收收你那令人作呕的恶趣味吗？ 被这一众个个都是老祖宗辈的大妖喊上一声“皇后”，李清明一身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说有多膈应就有多膈应。 虽说不可能出现什么佳丽三千来与他争宠，可堂堂一个大老爷们被喊上这一声。 谁能受得住？ 李清明抬步就是想走，手臂却早已被裴知南死死拉扯住，动弹不了分毫。 “怎么？觉得这称呼配不上你？” 李清明吸了一口气，也是心一横：“孩子该醒了，我得回去给她喂奶了，毕竟我这当爹的，可不能像某人一样没良心。” “噢，某人是谁？”裴知南也是眉毛微挑。 眼见空中似乎渐渐弥漫起微末的火花，那些族老的身影也是一个一个消失……即便接受了这样的一个结果，他们仍需要时间来平复，以及该如何规划才能让妖族获取更多的利益。 眨眼间，就只剩下李清明二人。 看着空荡荡的塔顶，李清明也是有些发怵，怎么就都走光了？你们这让我怎么继续嘴硬？ “怎么不继续说了？没良心的某人到底是谁？” 李清明全当没听见裴知南的声音，以整个妖族为底蕴重塑身形，又得到了妖皇非衣所有的遗留，而且还是在这方莲华天穹中，他压根没法估量裴知南能有如何的境界。 甚至借着万妖母树虚影感知她的时候，李清明只探查到了一道吞噬万物的深渊。 嗯，不是惹不起。 而是我担心她丢面子，就先绕过这臭妖女一回。 “累了，且先回去让我小憩一会，”李清明打了个哈切，倒也不是说谎，此时的他仍旧是身心俱疲，只想好好躺会。 裴知南默不作声，只是跟在李清明身后往下走去。 这个浑身都是尖刺的女人，不知何时也已学会了收敛起这些容易伤到人的尖刺。 走出高塔，李清明忽然皱眉，心想着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怎么？” “没，”李清明摇摇头，源自神魂的疲惫已经开始犹如洪潮朝他席卷而来，令他困顿不已。 此时此刻，位于塔底囚牢的大封虹，已然是心如死灰。 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 外界如此和平，想来是那位王上已然归来，妖族定然又要是进入动荡的血腥时期了。 “可惜了那李清明，若他能活着，未来必定也是人族巨擘。” 在封虹想来，这个手段天赋皆是超绝的人族修士，定然已经是死无葬身之地。 “情爱二字，果真害人。” 幽幽叹了口气，封虹又闭上眼，静静等待着自己即将迎来的结局……当不成为妖族开辟新道路的先行者，那便只能当条妖皇的走狗了。 塔拉塔拉。 没多久，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使得封虹眼皮颤动，终于又是睁开了眼，眼底尽是困惑。 “蛮骨怎么会来此？” 地牢的大门打开，正是蛮骨那道如山的身影。 “咳咳……” 封虹咳嗽着，“族老让你来的？” “嗯。” 蛮骨的声音嗡嗡的，直接将封虹身上的锁链扯断，将他抱在怀中，径直朝牢笼外走去。 “等，等等……” 封虹颤声开口，“先去塔顶一趟，为那个人族修士收敛一下尸身，在天穹内找出风景好的地方，为他找个埋身之处吧。” “封……”蛮骨沉默了会才开口，却又欲言又止。 “知晓了……” 封虹眼底闪过几分落寞，仿佛是瞧见了自己多年后也像他一样尸骨无存的场面，悲从心来：“那就寻一处风景好些地方，为他立个衣冠冢吧。” 蛮骨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封虹，那李清明……尚还活着。” “活着？” 因为一时激动，封虹又是一阵咳嗽，表情更是复杂，“族中是要以他为筹码，与九洲宫谈判是吧……” 久久未得到蛮骨的回应，封虹忍不住抬头向他看去，以寻求答案。 却不曾想到自己对上了一副看傻子似的眼神。 几个意思是？ “他李清明既没死也没受伤。” “也算是……半个好消息了……” 封虹才感慨完，就又听蛮骨开口：“他如今已是吾等见面需要跪拜的皇后了。” 哈？ 饶是以封虹的城府心机，也是呆愣了许久，完全判断不出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那皇女……” “她已不是皇女……” 得到这个答案，封虹又是忍不住一叹，心底的复杂情绪才再度上涌，就又戛然而止。 蛮骨嗡声道：“皇女赢过了王上，如今已是成了我们的新皇。” 噗呲~ 封虹直接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你……你就不能一句话，把事情讲清楚？” 蛮骨闷着脸，“明明是你话多，一直没让我说完，怎么又怪到我身上了？” …… …… 看着李清明沾到枕头就睡，裴知南坐在床边静静看了许久，才拉起被角替他盖好了些。 这个蠢货，还天天说她肆意妄为，自己不也是这般？ 裴知南起身，朝着门边走去。 就在这时推门声忽然响起。 出现了裴逐鹿的小脸，本是回来找李清明的小家伙一个急刹车，呆呆望着站在门内的裴知南。 “咦……” 脸上是那种才刚刚梦醒，分不清眼前是真是假的模样，等小鼻子动了动，才是确定了下来。 小脚丫子砰砰跑着，一下就窜到了裴知南面前，想要直接跳上眼前人的怀中。 却在她脚尖前停了下来，怯生生地喊着。 “阿，阿娘……” 裴知南眼底的喜悦也因此被那种复杂情绪压了下去，转而又是那种温柔。 她学着李清明平时做的那般，弯下身子，一把将裴逐鹿抱起。 动作生疏却极尽温柔。 裴逐鹿也是愣了愣，不过向来都不会为难自己，立马就满心欢喜地用脸颊在裴知南身上蹭啊蹭的。 过了好一会，她才记起门外早已浑身僵硬的姜云清，压低声音在裴知南耳边介绍：“阿娘，这是小小姐姐。” 裴知南点点头，眉毛微微挑起，“姜云清？” 魂都已经丢了大半的少女，僵硬点头。 而裴知南接下去的一句话更是让她无所适从…… “在下裴知南，” “听说，” “你要让我知难而退？” 第141章 阿爹你快来! 你可以说姜云清是个恋爱脑，脑子一根筋。 可以说她低情商，说话直来直去，丝毫不顾及旁人。 还能说她若不是姜家出身，早早就遭了他人毒手。 但觉得无法否认这个少女本就是世间一等一的瑰宝。 除开家世，天赋容貌才情，无一不是凤毛麟角，她所有的自信都是来源自自己的底蕴。 所以她认定了只要自己想，就能做到任何事……世间有哪个女人能够比她更合适当小家伙的阿娘，李清明的妻子？ 答案，自然是没有。 就算知晓有这样一个女人玷污了她清明师兄的清白，姜云清也还是自信满满——那又何妨？我定要教她知难而退。 而此时此刻，第二十七章的回旋镖就这样击中了她。 该知难而退的反而是她自己了。 论身高，她差了眼前的女子一筹。 论容貌，她年纪尚幼，精致有余，但论风韵却远远不及，更别谈她这副成熟透身躯，好似世间最珍贵的美玉雕琢，令她都有些看的入迷了。 这等妖冶风华，世间仅此一份——妖女裴知南，名不虚传！ 论圆月丰盈，她还是输了一筹！ 可恶！为何个个比我都要大！为何我低头永远能看见完整的靴子尖？ 饶是以姜云清的赤心，也忍不住泛起一阵波动。 好在都是以我年纪还小的原因压住，毕竟事实的确如此。 我，姜云清，姜家贵女，清明师兄的心头宝——若不是因为年纪太小，哪有其他女人任何事？ “是有过这般想法。” 面对裴知南，姜云清不卑不亢，“以前有，现在有，之后也不会断绝。” “呵呵……” 裴知南是真的笑了，笑声虽轻，可其中那种娇媚让姜云清有些红脸。 “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孩，倒是可爱。” 小？ 姜云清现在最厌烦的就是听见这个字了。 当即一挺胸，说：“若是有你这般年纪，小的该是你才对，更何况你离白薇姐姐，可是差得远去了。” 是比不过，那我若是抬出鱼白薇你又如何应对？ 刺啦~ 两女目光相撞，空中仿佛有电流声作响。 小家伙忽然颤了一下，总觉得有哪哪里怪怪的，明明自家阿娘跟小小姐姐有说有笑的，可她就是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她左眼右看，却又没发现哪里不对的。 裴知南微微眯着眼，抱着小家伙在桌边坐下，“这些时日，倒是麻烦你照顾李清明与我家女儿了。” 这句话，既是宣誓主权，也是划分界限：李清明，是我的，裴逐鹿更是我女儿，你这个外人照顾他们，所以我得好好感谢。 姜云清可不是什么榆木脑袋，反而因为一颗赤心，对这些熟知得极为透彻。 “有什么麻烦的，反正师兄从小就是这般照顾着我，”她同样予以还击，“何况，日后我本就要好好照顾他们的。” 她说话向来不遮遮掩掩。 既阐明自己与李清明自幼关系亲近，又表达了自己坚决地态度。 可谓是针锋对麦芒。 裴知南也是略感意外，她本以为这黄毛丫头也只需要三言两语，就能杀的她丢盔弃甲，如同鱼白薇那般心神大乱。 没想到如此棘手。 这样的直来直往，反而让她有些难以应对，心中暗道：“这黄毛丫头，难不成是听不懂话吗？” 率真克腹黑可不是随便说说。 姜云清觉得自己求道方向越来越清晰，更是将自己心中所想通通说了出来，“不是所有人都能当个一个好阿娘好妻子的，此事难于成道。” 顿了顿，她继续说：“但我有这般的自信。” 还没忘看上裴知南一眼。 咔嚓！ 裴知南手中的茶杯直接碎成了齑粉，杯中茶水却未漏分毫，这番话坦诚是极为坦诚，可偏偏听着无比刺耳。 精准命中裴知南心口。 一刀见血！ 越发感觉气氛古怪，小家伙福如心至，忽然开口问了句：“阿娘，阿娘，阿爹怎么还在睡觉啊？” 裴知南一顿，嘴角含笑，眼中烟波流转，似是氤氲云气。 “怪阿娘不好，昨夜让你阿爹过度劳累了，只好白天让他多休息会儿了。” “噢噢，”小家伙点点头，忽然又有些垂头丧气，“你们怎么老不带我一起玩唉……” “不是玩，是有要紧事，”裴知南边说，边品味着姜云清僵硬的面庞，仿佛是见到了什么极为了不得的美景，“只能阿爹跟阿娘两个人。” 向来乖巧地裴逐鹿听言，便也不在闹腾。 而至于裴知南视野内的少女。 硬了！ 姜云清的拳头硬了！ 心也整个硬了！ 果真是妖女！竟敢如此羞辱我家清明师兄！ 可恶啊！ 跟清明师兄双修的，明明该是我姜云清才对！ 你这厮，就不能让我清明师兄别这般累着吗！就不能温柔对他吗！ 脑海中一想象着李清明被凌辱的画面，这位姜家贵女心境开始摇摇欲坠，整张脸也从菜色与苍白之间来回变化。 她输了！ 输的彻彻底底！ 甚至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了。 “小小姐姐，你是哪里不疏忽吗？”小家伙抓抓耳朵，十分担忧面色忽然苍白的姜云清。 “没，没事……” 姜云清颤声开口，转身朝着门外走去，她怕自己等下道心翻腾，吵到李清明睡觉，选择先行离开。 “小小姐姐再见~”裴逐鹿挥挥手。 过了好一阵，她又在裴知南怀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睁着那双水润大眼睛，牢牢盯着裴知南。 有些不习惯这般亲昵相处的裴知南，反而有些羞涩，忍不住撇过头去。 下一秒，她忽然整个身子一动，像只树袋熊一样趴在了裴知南身上。 双手搂住了她的脖颈。 双脚…… 因为有些短，只能叉住裴知南的手臂。 然后嘻嘻哈哈地朝着床上慢慢睁眼的李清明喊道： “阿爹阿爹！” “你快来！你快来！” “不是说好要狠狠打阿娘屁股吗？” “我已经帮你抓住阿娘了！你来用力地打哇！” 第142章 不忘初心 小家伙的长相，更近似裴知南。 可在某些方面的性格上，可以完完全全说是完美复刻了李清明。 比如…… 给点阳光，她就能整张脸都洋溢起灿烂的表情。 又比如此时此刻，裴知南只是表现出些许的温柔，她就能完全忘记曾经的那些忽冷忽热，满心只有嘻嘻哈哈。 她可还是记着李清明说过的，约定好等把裴知南找回来后，狠狠打屁股的事！ 我，小家伙！ 聪明又机智！ 一察觉到李清明呼吸的频率发生变化，裴逐鹿的反应那叫一个快，直接牢牢‘控制’住裴知南，身后的狐狸尾巴都快摇晃到天上去了。 平时总听她家阿爹说要狠狠揍她家阿娘的屁股，可她一直都能没亲眼见到，今天总算能了。 嘿嘿，而且还是我帮的忙。 裴逐鹿探出脑袋，一脸兴奋的样子，就差把“快夸我，快夸我”写在脸上。 “阿爹，阿爹，你快呀~” “快来打阿娘的屁屁！” “我给你按住了呐！” 嗯？ 尚还有几分惘然的李清明一听，顿时一激灵！ 不是，我家小宝你可真是爱我哇……一睁眼，就给我准备了如此之大的惊喜。 李清明真是有苦难言，他也不是不想打，可总要考虑现实吧？ 以前在九洲宫内他也只敢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来那么两下，现在这莲华天穹，他更加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要是裴知南振臂一呼，直接喊来一群老不死他连跑都跑不掉。 当然这场面自然是不可能出现的，但要裴知南发作起来，他这当爹的可就要颜面全无了。 宝~ 你爹我只是跟你吹牛的啊！ 李清明多想说上这一句，可哪个当父亲的，不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 他尝试性地朝裴知南投去一抹目光，大意是：“要不……给点面子？” 裴知南的回应也极其简单。 细眉微微上扬，嘴角咧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这副笑容足以杀死多数男人的心。 李清明顿时收敛起心中的幻想。 get到了妖女的回答：“你来便是。” 呵，小爷我才不上当。 “咳咳。” 李清明咳嗽几声，“阿爹累得抬不起手，还得再歇歇。” “啊……” 小家伙恹恹地松开手，失落直接摆在了脸上。 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她本来还想着也跟着打上几下呢……唉，可惜。 不过，这些压根都没法与李清明相比。 “阿爹是生病了吗？” “小家伙给你揉一揉，再给你呼一呼。” 一听他说不舒服，裴逐鹿整个人就已经跑到了床边，双眼睁得大大的，都快心疼坏了。 小手已经在那给李清明揉着手臂了。 这番场面，让裴知南见了，都忍不住眼中多了些吃味的情绪。 李清明则是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这些时日以来他做的这么多事，不就是为了能这样让裴逐鹿能够继续无忧无虑地生活吗？ 他ruarua小家伙的狐耳，“只要你在阿爹身边，阿爹不管生什么病立马就能好起来的。” “真哒？” “小家伙居然这么有用吗？” 裴逐鹿愣了下，两只眼睛如同琥珀，泛着纯粹的光。 这句话，在某种意义可是李清明对她的肯定，比外人千万句夸赞加起来都还要令她澎湃。 她一直想的，就都是能让自己变得有用些，不至于成为麻烦与累赘，更不想李清明对她心生厌烦。 “当然啦，你亲阿爹一口，阿爹立马就能起床生龙活虎了。” 吧唧~ 裴逐鹿直接在李清明脸颊上落了个红印，然后眼巴巴地盯着李清明。 呀呼！ 李清明一个鲤鱼打挺，直接在床上做个了周身旋转，然后落在地面。 “哇呼~” 裴逐鹿也是发出一阵兴奋的尖笑，又是鼓掌又是蹦跳。 快乐，就是这样幼稚而简单。 李清明又来个原地翻跟头，引得小家伙吱吱嘎嘎地笑着，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裴知南冷着脸，“幼稚。” 似乎还嫌太过吵闹，起身朝阁楼外走去…… 谁又能知道，这个妖女是因为生怕自己也笑出声来，才选择的起身呢？ 可还没走到门边呢，腿上就多了个小圆球。 “阿爹阿爹，阿娘又跑了！” 裴逐鹿着急地喊着，双臂死死抱着裴知南的大腿。 “放手。” “不……不要。” 小家伙可不敢抬头去看自家阿娘，等下挨揍可就不妙了。 可就算挨揍……也要紧紧抱住。 不然等她一走，我阿爹又要担心了，小家伙默默想着，忍住往地上一跳，直接背身关门堵住。 小手一指： “阿娘，你真是性格……性格恶劣！” “比，比我还不乖。” 裴知南抿唇，一时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下意识地朝李清明投去类似“求助”的目光。 以往这般，李清明总是能轻松解决。 而这次，他只是耸肩摊手，示意自行解决。 让这妖女完全转性子是难如登天的，但总该也要有些变化，明明也能是有好的一面，总是要慢慢以阿娘的身份转变的。 裴知南眉头一皱，心里头有着许许多多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却只是说出了一句——“我没跑。” “哼哼，”小家伙听言顿时皱了皱鼻子，“你这是用走的，当然不是跑了。” 她可聪明得很，才不会被这样的借口骗到的。 裴知南的眉头皱得更紧，再次看向李清明，后者依旧是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犹豫良久，裴知南才再次开口。 “我不会乱跑了，也不走。” 这样一句话，不知道她用了多少的理由才说服自己。 “真的吗？我很聪明的，阿娘你说谎可是骗不到我的。”裴逐鹿板着小脸，瞧上去严肃极了。 “不骗你。” “那你要是答应小家伙一件事，我就相信你。”小家伙眨眨眼，又习惯性地抓了抓耳朵。 裴知南又是沉默许久，“说。” “我想喝奈奈了，”裴逐鹿嘟着嘴，补充道：“要跟阿爹一起喝阿娘的奈奈。” 裴知南：…… 李清明：…… 真， 不忘初心。 最后，小家伙的如意算盘又双叒叕落了空。 低着头独自蹲在一边角落，用竹签在那虚画着圆圈。 她是真的想不通自家阿娘为什么这么小气！！！ 害得她答应了阿爹那么久，都还没做到……这还怎么让她跟阿爹亲亲？ 在裴知南淡淡的眼神威压下，李清明也是百口莫辩，他是真的真的从没说要做这种事。 你可以说他是个色批头子，假正经。 但绝对不能把他划归到猪狗不如的那类畜生身上，要是换做还在前世，他直接一把飞剑一颗头颅，把那些畜生通通砍了。 xp可以变态，但在现实中真当不了一点畜生。 裴知南自然也是清楚，不过只是刻意如此……在裴逐鹿这受的气，她除了往李清明身上撒还能往哪去？ 真当她心眼大啊？ 李清明这种无可奈何的憋屈，仍旧是能给她带来心境上的愉悦。 且当做是彼此之间的小情趣好了。 对准角落的裴逐鹿，裴知南抬了抬下巴，李清明立马意会：这是让自己去哄。 “小宝儿，之前在街上买的香瓜还没吃，阿爹去切了咱们尝尝味道。” 哄小家伙儿，不要太简单了。 吃的，玩的，又或者揉揉脑袋对她说上一句话，也就足够了。 “香，香瓜……” 一听见这两个字，裴逐鹿的狐狸耳朵直接竖了起来，整个脑袋都控制不住地转过来，嘴角已经有些许晶莹。 这种晶莹与她眼眶中蓄着的晶莹泪水又有着本质的差别。 一个是因为委屈，另一个则是馋的。 李清明直接拿出得两颗形如白玉的瓜果，切成两半，极为独特的芳香瞬间飘满整个屋子。 再插上一只勺子，放在桌上。 他招招手，小家伙几乎是瞬间就乖乖坐到了桌前，两只小腿与身后狐尾摇摇晃晃的。 不过身子实在有些矮，只能又站在了椅子上，握着勺子把中间一大块最甜的部位挖出了个圆，横握递到李清明眼前。 最甜的，要给最喜欢的人先吃。 “阿爹，你先吃。” 李清明浅浅咬了一口。 “好吃吗，好吃吗，”裴逐鹿立马问。 “好吃，”李清明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阿爹还是头一次吃过这样甜的香瓜！” “那阿爹你再吃一口，”裴逐鹿又把勺子往前递了递，笑得停不下来，比自己吃到了天下无敌无敌好吃的点心还高兴。 家长与孩子之间，合理有效的沟通比什么都要来的珍贵。 裴知南看着这一幕，心中又是涌上了难言的酸涩，既是感慨又是羡慕，她终归是没办法做到像李清明这样，不顾姿态身份地与小家伙相处。 或许是因为身形又变了回来，让她又套上了阿娘的身份，又或许是难以摆脱自己以往的姿态……使得裴知南心有想法，却怎么也没法落于现实。 她想当个好阿娘，可这件事对她自己来说似乎有些过于难了，颇有些无从下手。 这种无法言说的落差感，让她莫名觉得自己好似有些多余。 李清明哪能不知道身边妖女是什么性子，揉揉女儿狐耳朵，说道：“阿爹都已经吃过一口了，接下来该是你们吃了才是。” 他特意加了个们，或许小家伙不定能体会明白，但以她的性子，绝不会让自己失望的就是。 在这点上，李清明对自家女儿是真的喜欢到不能再喜欢了。 一碗水端平的本事，是真的青出于蓝。 正如他所想，裴逐鹿收回了手后，停也没停地就转身对向了裴知南。 “哝，阿娘你也吃。” 裴知南望着眼前这张脸上还残余着淡淡泪痕此刻却满面欢喜地小脸，忽然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在无意识地发僵，脑袋似乎也成了一团黏糊糊的芝麻糊。 她下意识地就想摇头，可见到小家伙眼中那股未经世事的真切期待，以及她又往前伸得过来了些的木勺子，于是也就低头学着李清明咬了一小口。 “甜不甜？” 小家伙歪着头，又是满怀期待地问。 “还……” 裴知南仍旧是下意识地想要以‘还好’‘一般’这类词汇回应，可在顿了下后，便是改口成了：“还挺甜。” “嘻嘻，” 得到了这满意的答复，小家伙才摇头晃脑的，把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口吞下了是她拳头几倍大的瓜肉。 小脸直接肿了一圈，哼哧哼哧地咀嚼着，一边吃一边摇晃脑袋身体，身后狐尾也成了风吹的枝丫，摇摇摆摆。 裴知南被其感染，嘴角不由生出了些笑意，立马就又压了下去。 然后冷着脸瞪着面前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李清明。 等到裴逐鹿吃得肚皮圆滚滚，直接在床上躺着呼呼睡着，裴知南脸上还尽是故作的冷淡。 李清明摇摇头，神色认真道：“你今后有何打算？” “什么打算？” “这妖族如今奉你为王，那你也多了一众应尽的责任与义务，”李清明认为这些事，还得他来与裴知南先说个清楚，不管是为了她还是小家伙，都该把一些事的头先开了。 “关我何事，他们想如何那就如何。” 李清明扶额叹气，他就是知道裴知南会是这样的回答，但也耐心解释着：“这可不是什么虚名，你如今应了下这个名分，就不是能随意摆脱的。” “哦。” “不管你是想在这开辟皇朝，还是想当个甩手掌柜自由自在，你都得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妥当先。” 李清明不介意自己多费心神，他与这妖女或许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成了命运共同体，多费口舌也算不上什么麻烦事。 “需要暂且抛开个人喜恶，你需要先得到大部分族老的支持，俗话说得人心者得天下，那些老派的跟妖族新一代之间的矛盾，肯定是要有你来调和的……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帮你管理好此方妖族的大事小事……” 裴知南表情淡淡：“不需要。” “是需要……”李清明的话被打断。 “不是有你？” “你说什么？” 李清明愣了下，裴知南声音轻得他差点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妖女偏过头，可眼角的余光却在注视着身前的男人。 她说： “我有你。” 第143章 肘，跟我进屋 怎么说呢？ 听裴知南说了这样的一句话，李清明竟发现自己有些开心。 被人信赖的感觉本就很不错。 可当这个对象换成了裴知南，完完全全就是另外一种的感受了。 是那种难言的满足感，像是终于通关了一款你打了三十次boss的游戏，像是你终于得到了心心念念的玩具，也像是你终于达成了一个设立已久的目标，迈出了自己曾忐忑迟疑许久的新一步。 肾上腺激素飙升的同时，又让你内心都变得欢喜而柔软。 以至于一时间李清明都不知道开口说什么，“我……不太擅长这些的。” “哦。” 裴知南应了声，依旧是偏着脑袋。 然后不知怎的又淡淡开口：“废物。” 可怎么听，都似乎带着点娇斥的意味，让李清明竟然都生不起气来。 暗道糟糕： “完蛋，我不会是又中毒了吧？” “这都不骂回去？” “李清明啊李清明，你醒醒！快狠狠教训教训这臭妖女！” 似乎是察觉到李清明眼中的某些情绪，裴知南挑眉，忽然问：“你又在心中骂我？” 李清明一愣，“不是，你能不能别这样污蔑好人？” 谁知裴知南的话语更是笃定，“你就是在骂我！” “真没有。” “绝对是！” “不是，你要怎么才能信我？”李清明压着声音，下意识得想要避免发生什么冲突。 “除非……” 裴知南微微眯起眼。 “除非什么？” “除非……我们去隔壁屋去说，”裴知南用狐尾卷起李清明，朝着隔壁房间走去。 毕竟是招待贵宾的阁楼，每个单间都是五脏俱全又十分宽敞，李清明住的这地方，光是房间就有三处。 “这里说不行吗？”李清明一时没醒悟过来，还以为裴知南又是要对她使什么坏事，自然是不肯。 可反抗要是能起到作用的话，世上哪还有那么多糟心事。 眼前一花，就已经被尾巴卷着带到了门边。 他眼疾手快，直接用手扒拉住门框，“裴知南你有事就说说事，别又找什么借口教训我！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裴知南的面色愈发冷淡，捏着李清明的下巴就是吻了上去。 半晌才悠悠分开。 “懂了？” 李清明呆愣住了。 啊？？？ 懂是懂了。 可我跟你心连心，结果你在这跟我玩猜谜语？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拽进了里屋。 “肘！” “跟我进屋。” 就这样，李清明被拉进了屋。 习惯了以往裴知南强迫性的欢爱，忽然换成这样子，他竟有些不适应，甚至心底还有点淡淡的失落。 这不由让李清明怀疑起了自己：我该不是也有了什么奇怪的癖好吧？ 而到了里屋，裴知南忽得又是站在那木住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甚至方才她的内心中的情绪，都快是像一团将草原烧成大片红光的野火。 想要将李清明搂在怀中，肆意亲揉。 裴知南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总会时不时冒出这样的念头。 时隔两年半初见李清明的时候，她尚且就难以压抑住这股冲动了。 越往后，这股冲动反而越加浓烈。 真正难以自控的时候，应该是等她见到李清明闷头闷脑地为了自己来到了这？ 又或许是在决定与非衣玉石俱焚的时候？ 又或者是更早？ 她实在是说不清楚。 此时此刻，她却又没法做到刚刚那般的姿态，不是难以面对李清明，而是无法想象方才自己居然会有那样的念头。 李清明也是颇觉得奇怪。 明明是老夫老妻，知道彼此深浅的了，现在却又像是那种小情侣初尝.禁.果时，都不敢当那个先开口的人。 “要不，我先泡个澡？” “咱们先说说话？” 李清明咳了两声，指了指边上的浴池，上头还飘着淡淡的水气，毕竟是贵宾阁楼，连温泉都是时时准备着的。 见裴知南没应话，李清明自顾自地坐进浴池。 有些关系吧，当真正到了某个阶段的时候，反而会让先前相处地极为和谐熟络的双方，变得束手束脚。 更别说这两个嘴一个比一个硬的了。 不过，毕竟也是跟许多老师学习过的高材生，李清明虽说比不上那些花言巧语一套一套的渣男，也真不是什么木头人。 “这好像也是什么灵泉，泡着挺舒服的，要不试试？” 对于妖女实在太简单不过了，使劲激将就是。 裴知南对上李清明的目光，少有地感到几分局促。 可察觉到了他眼底的些许揶揄，顿时到了浴池边上，露出了那双纤细修长的腿，白皙如霜。 没入水面。 “隔那么远做什么？” 李清明又开口，“你也不像是会怕我把你怎么样的人，难不成转性子了。” “呵呵。” 裴知南几声冷笑，直接用狐尾将李清明卷到了自己身边，“你李清明也就嘴上功夫厉害了，其他……啧啧。” ？ 话未说全，可其中所指太清楚不过了。 挑衅意味直接拉满！ 李清明这是真的忍不了半点，“等下你瞧好就是！” 他一下就凑到了裴知南面前，脸贴脸，一句话不说，就这样盯着裴知南。 “你……” 裴知南不知怎的，下意识地想要推开李清明，可好胜心却又驱使着她硬生生停下所有动作。 直直迎上李清明的目光。 可渐渐的，许是这热汤温度有些高了，也可能是李清明的目光太过灼热，才致使裴知南的肌肤全都弥漫上一层淡粉。 从锁骨附近的肌肤往上蔓延，到耳后根，再攀爬上的双颊。 李清明淡淡的鼻息如同带着焰火般滚烫，让她身体渐渐有些发软，心中更是多了那种本不可能出现的羞涩。 有慌张，有紧张，有期待，还有点点的迷.离。 狐狸尾巴也因此也从水面缓缓下潜，最后也都收了起来。 “你，要如何？” 裴知南终于是架不住李清明这般古怪的目光，冷冷问道。 李清明忍着笑，回应：“什么我要如何？不是你逼我进屋的？我这不是等你跟我说事吗？” 见他又装傻，裴知南心中忽然多了不知从何而来的火气，可还没发作，就察觉到李清明一手揽在了自己的腰肢上。 更是贴住了自己的耳朵，“你现在可以说了。” 裴知南身体一僵，还没来得及言语，就又见他拍出了一阵双重浪，说： “这次，就别把狐尾收着了……” —— 水声哗啦，波涛一层叠过一层。 那九只遮天蔽日的狐尾，也在温水中起伏挥动，扬起一道道水花落下，又是荡起片片令人心醉的涟漪。 久久之后。 李清明靠在浴池边沿，“就说今天谁输谁赢吧？总归没法说我不行了吧？” 裴知南没有用言语回应，直接是用狐尾卷住李清明的双脚，往下一拉。 咕噜咕噜~ 水面升起一阵水泡，等李清明探出脑袋的时候，裴知南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他更是自得，“区区妖女。” 起身从浴池离开，李清明换了身衣服，看小家伙还在睡得正香，径直去到了九洲宫众人的议事大厅。 妖族此次谋划，这些长老并不清楚详细，只能稍作猜测。 如今既然瞧着是风平浪静，那也该是商谈此次的交易了，李清明到场前，大厅圆桌上已经坐满了此行长老。 鱼问雁坐在首座，见到李清明来了，也是多看了他几眼。 被某位无良宫主半逼迫带队前行，本就是为了这最能折腾事的家伙，他在想什么，做什么，鱼问雁都懒得去问。 只要人活着，就行。 像这种与妖族谈判之后的例行会议，来不来都随他。 “鱼宫主，此番妖族实属是欺人太甚！” 这时，一位发须如火的长老怒气冲冲地拍着桌，他是九洲宫神兵峰峰主，万炎火。 不但人如其名，连浑身毛发也都是赤红之色，脾气更是易暴易怒。 此时开口，赤红短发上竟真的能见到丝丝缕缕的火光。 “明明先前赤精矿是以我们的墨晶等量换物的，如今却忽然溢价整整一倍！”万炎火没有拍桌，而是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膝盖，使得整个房间都震了震。 “他娘的，真是把我们当猪拿捏了是！” 他虽气愤，但理智尚在，他们此行是为了物换物不假，但本质上还是为了先建立下合作的关系，相当于用钱经营关系。 花再高的价钱，也都是值得的。况且真以价值上来说，只是双倍价格，他们也不亏。 只是……心里不得劲。 “何止！那些青光莲，以往一颗龙虎大丹就能换上一筐，这次一颗才只换三株！” 丹药峰的长老也是一肚子闷气，心疼地不行。 鱼问雁挥挥手，也不在意，“就按着此前宫主所言去做便是，宗门与他们的交易，该是多少就多少……至于你们这些世家私下想要如何，也都随你们。” 此言一出，场中的气氛顿时有些古怪。 平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面子上多少也都是做点工夫了。 可偏偏这位副宫主一心只为宗门，他们也不知道为何宫主此次会让她领队，再让李清明全权负责。 想到这， 场中也有不少长老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李清明。 “清明师侄，宫主此行既然命你为领队，让你全权负责，定然是另有安排？妖族这般行事，想来你也是有解决的办法吧？”某位世家出身的长老试探着开口，语气公正，仿佛是全身心为宗门考虑。 话音落下，方才还在皱眉的锻器丹药二位长老也忍不住投来希冀的目光。 李清明也是愣了一下，我就过来才坐下，就把问题全抛在我身上了？ 乐。 他扫了几眼那几位脸熟的世家长老，心知这些人还是心有怨气，完全不放过任何找回场子的机会。 不过…… 这应该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吧？ 自己要当小丑，那我得帮你把坑挖的深一点。 李清明刻意皱眉，“诸位长老莫要拿小子开玩笑了，宫主也只是让我当明面上的领队，真正做决定也还是诸位。” “此言差矣。” 最先开口的世家长老摇头，“清明师侄年轻有为，自然是要多多照顾我们这些糟老头子了。” “够了！” 见此时此刻，这些世家之人还不安分，鱼问雁也是面露煞气，言语丝毫不留情。 “你们若是再在耍心眼，我统统以宗规当场判罪！将你们全都绑了回去！” 被这一呵斥，场中气氛才顿时宁静许多。 当一早开口的那位张家长老，却又是开口，“前几次交易，我与妖族一位族老交谈甚欢，结下了不小的交情，我愿出面，与他们商议商议，看能否再压压价格。” 涉及宗门利益，鱼问雁冷眉思索片刻，也是松口答应：“那便有劳张齐源长老你，此事若有转机，我定当记你一功。” 公就是公，私就是私。 谈判本身就是一场漫长地拉锯战，众多长老也是有着足够的心理准备。 第二天就在议事大厅以着九洲宫内极高规格的宴会标准，请来了诸多妖族内的长老，都是如今妖族的中坚力量。 但也仅是长老，而不是那些年纪辈分修为都高得可怕的族老。 为首的是曾被裴知南砍去一臂的宿栾，封虹几个也位于其中，就站在他身侧。 数万年过后，已经没有多少妖族沉醉于以往的荣光，皆是以重振妖族荣光为己任。 如今唯一的分歧也消失了，整个莲华天穹的妖族都是拧成了一条绳，不再会有任何间隙。 那位请缨的张家长老张齐源也是有些懵，自己明明就是邀请了几位打过不少交道的长老，怎么连这位大妖宿栾都过来了。 不然有鱼问雁坐镇，这在气势上也足够压过对方，万事好商量。 事到临头，也只能如此了，还好因为规格搞得高，不缺位置给他们坐，不然堂堂九洲宫众人也就要丢脸了。 张齐源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擅长左右逢源的他在接人待物上的确是有着一套，当下伸手引着这些妖族走入宴会厅。 不管是笑容，还是语气，都没有半点让人挑刺的地方。 “诸位贵客请落座。” 可等他笑得都有些脸部发僵了，妖族众人也没一个坐下。 又过了会，封虹才笑吟吟地开口： “清明先生还未落座，我等如何能坐？” 第144章 作威作福 清明先生？ 谁？ 总不能是那李清明吧？ 张齐源顿时脑袋就嗡嗡的，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不安油然而生。 他看向封虹那张斯文笑容脸，表情没有丝毫作伪，那股子尊敬的意味就差刻在须肉上了。 李清明那小子，总不能是交朋友都交到妖族了吧？ 张齐源敛起所有情绪，他知道以前李清明名扬天下，八方都有着不少朋友，但这是在妖族，他哪来的朋友？ 就算有，又怎么可能让这群妖族这般以礼相待？ 总不能是妖族王上走丢的私生子吧？ 张齐源不是自大，而是以眼前这群妖族的身份，李清明怎么也不可能跟他们扯上关联。 “清明先生？”张齐源笑着问，“老朽愚钝，敢问这位清明先生是何方神圣？” “何方神圣？” 封虹笑了笑，姿态同样是无可挑剔的彬彬有礼，可语气便不是那么友好了，“清明先生姓李，名清明，九洲宫难不成的还有第二位像先生那般才情无双之人？” 他自然不是无缘无故这般，如今整个妖族高层都已是知晓了他们多了这样的一位“皇后”，尊敬是少不了一丝一毫的。 再加上他们那位喜怒无常的王上的叮嘱，“那里头有些人我不太喜欢。” 封虹自然是要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 不喜欢？ 能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皇后”嘛。 许是与冥冥中的气运有关，从万古之前开始，每每有妖皇出生，妖族在之后万年都是气运鼎盛，反之则会日益没落，他们是真的需要一位新的王上。 相比冷酷无情的“妖皇”，如今的裴知南其实更适合坐在这个位置，至少她不会将妖族众生的性命当成自己权柄的血肉祭台。 那他们自然也要把“皇后”服侍地妥妥当当的。 哦，对了，还有那位皇女。 封虹又眯了眯眼，“敢问清明先生何时到场？” 他本就是搜罗了众多外界门派的秘闻，可太清楚李清明曾在九洲宫遭遇了什么，此次队伍中有哪些人对李清明抱有敌意的，也是知道得一个不落。 这句听着是询问，可也是另类的逼迫。 张齐源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郁，这都是什么事啊？ 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又是如何跟这些妖族有联系的？ 脑中闪过诸多思绪，张齐源放弃了开口说什么此事无关李清明的蠢话，打压李清明是要打压，但世家利益永远都是放在第一位。 “那我这就喊人去请他。” 张齐源笑着说，已经伸手就要去招呼人，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封虹又是开口，“这般对清明先生，是否有些不敬了？” 张齐源整个人都僵在了那来，百思不得其解：李清明到底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身份？不是紫云峰剑主捡来的孤儿吗？自己都用请字了，还不敬呢？ 知不知道他在九洲宫是什么地位啊？在长老会里头也算是位高权重的那一档，此行，也就鱼问雁能压他一头了。 就在这时，张齐源陡然感受到一股冰冷肃杀的气机，仿佛下一秒他只要说错了一个字，马上就要头颅落地。 他抬头看去，只见那位大妖宿栾正低头俯视着自己。 纵使一语未发，也让他心惊胆战。 张齐源又怎么知道，对于宿栾这种生下来就为了妖族重新繁荣昌盛的大妖来说，李清明此时的地位还真不就弱于裴知南。 要是他不高兴，我们王上不干了可怎么办？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李清明就是裴知南的安全锁，他宿栾也是真的将二者放在了同等位置。 胆敢不敬？ 杀无赦！ 短短一个呼吸，冷汗直接不受控制地布张齐源满额头，他强忍着不适，低头道：“我这就去请李……请清明先生赴宴。” 话音刚落，方才这令人窒息的压力才如潮退去。 张齐源没有一秒钟拖延，直接以着最快的速度离开，前去寻找李清明。 至于李清明在哪？ 还在那躺在床上，跟小家伙讲着晨间故事。 “阿爹阿爹，为什么阿娘不是匹诺曹啊？这样她一说谎，我就能发现了！” “小家伙儿这么聪明机智，不需要这个也是都能发现的不是？” “吼吼，好像是这样的哇。” 裴逐鹿又是被李清明一句话哄得喜笑颜开，然后又开口问：“对了，阿爹，妹妹去哪了呀？我都两天没见到她了。” “妹妹啊……” 李清明扶额，他竟然把这茬给忘了，“其实阿爹没来得及跟你说，那个不是妹妹噢，是这边你阿娘的亲戚家的小妹妹，平时天天粘着你阿娘，那天刚好跟我过来找你玩……” 这个理由，勉勉强强是能够解释了。 “啊……” 裴逐鹿小嘴巴张得大大，脸上是盖不住的失落，“好吧……” 李清明有些于心不忍，刚想开口安慰，却见到小家伙脸上又已经是灿烂阳光一片。 他肯定是猜不到小家伙的心思。 “嘿嘿，那刚好。” “要是我从小带大，那妹妹总会跟我亲了吧？” “我小家伙可真是个聪明蛋！” “就是得去哄哄阿娘了，让她乖乖给我生个妹妹！” 短短功夫，裴逐鹿就已经想的明明白白，也立下了一个小小的目标。 开干！ 就在这时，外头响起了敲门声。 “清明师侄，现在可是有空？” 听出这声音是谁，李清明压了压眉毛，心中也是诧异：“这张家的老不死，变脸可真是快啊，不过我这还没仗势欺人呢……” 不过想了想，李清明也大致猜到了原因。 咚咚咚~ 他还没开口，小家伙就已经跑去开了门。 “阿爹，阿爹，有人找你。” 张齐源当即露出一个和气又不显得谦卑的笑容，“清明师侄，我们要与妖族进行会谈，先前忙得忘记通知你。” “我这来亲自带你过去。” 这般姿态，更是让李清明确定了自己这“姑爷”已经开始仗了“娘家人”的势。 “长老们谈就是了，我一弟子，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那不行……”张齐源直接极了，他是真的担心到时候鱼问雁也保不住自己，陪笑道：“昨天是老朽不知好歹了，听闻你与我家修明素来不和，便想着帮他出出气。” “是我老糊涂了，老糊涂了……” 李清明听着也是笑了，张修明这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不过，他可不是什么宰相肚子能乘船的人。 他可要作威作福了！ ———— “长老这份心意弟子收到了，不过我一后辈弟子，实在不够资格参加您与妖族长老们的会谈。” 张齐源的眼角都忍不住开始抽搐，活了千百年，还是头次被这样的年轻人欺负。 一边的裴逐鹿大眼睛瞧啊瞧的，也是看明白了——这个老老的东西，欺负过自家阿爹。 顿时跑过去抱住李清明的腿，“我阿爹今天哪里都不去，就在家里陪我。” 一心的怒气似乎顿时有了发泄的地方，被这一说，张齐源顿时朝裴逐鹿瞪了过来，目光带着威压，却也没有如何，只是存着吓吓人的念头。 我得罪不起你李清明，吓吓小孩总行吧？ 总不能你李清明的女儿，是跟什么妖族大人物生的吧？ 裴逐鹿怡然不惧，也瞪了回去，还龇了龇牙，两只狐耳立了起来。 等等？！ 怎么生有狐耳？ 张齐源心中又是一突，顿时收回了目光，这要真是给自己猜对了，那他刚刚要是动了什么坏心思……怕是真的在无活路。 修士境界到了一定程度，冥冥之中也会多了一种趋吉避凶的第六感，犹如心血来潮，但只是模模糊糊的预感。 被宿栾盯上的一瞬间就是这般仿佛心血来潮，但远远没有此刻这般危机感浓郁。 这也是他们张家的某种血脉传承，他也是借此躲避过不少的危难，现在是真的换上了极其和蔼的笑容，连他的那些子孙都极少见过。 “我那边可是准备了许许多多的吃食，你跟你阿爹过去尝尝如何？” “真哒？” 听见有好吃的，裴逐鹿又是不受控制地露出那种讨人喜的天真欢喜，下一秒却又硬生生收起笑容。 一个甩头，“哼，那也不去。” 什么好吃的，都不能跟她家阿爹相比。 李清明笑笑也是将裴逐鹿抱起，“我们中饭都还没吃呢，去顺便吃吃好了。” “唔……”裴逐鹿眨眨眼，一下就有眼眶水润润地，差点都要哭出来，以为李清明又是为了照顾她才这般的，“阿爹，我不饿的……” 李清明揉揉她的脑袋，“是阿爹饿了。” 见把这尊大佛连带着小佛请动了，张齐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却又听见李清明开口。 “长老，这次商议，可否由我主持？” 他是极其厌烦这些世家长老的做派，但毕竟是在九洲宫待了这么多年，他也是与那位宫主有着一致的目标，又或者说他心心念念地想让小家伙能够在人类世界不会因为自己多了狐耳狐尾而自卑。 李清明想要的，其实只是这次交易的主导权。 两边，都是！ 张齐源下意识地就想拒绝，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所谓的有交情也不是假，都是他花费了真金白银建立的。 为的就是在后续又或者这次通商之始，借此拿下一部分的话语权，若是之后妖族大开两族通商，那他以及张家都将收获千百倍乃至万倍的利润。 重中之重，还是那一味他们张家苦寻天下也未寻到秘药。 包括现在自降身份，在李清明这轻声轻语，都是为了自己的谋划。 可他李清明直接就是这样一句话，欲要夺走此次的主导权，是否有些异想天开，不知天高地厚了？ 张齐源抬头朝他看去，却见他一脸认真。 “清明师侄，你是在与老夫说笑的吧？”想了想，张齐源还是先打了个哈哈。 李清明早有预料，同样回应以笑容，“那若我说我可以搅黄这次通商，长老是否也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张齐源没法应答了，依照方才那些妖族的态度来说，李清明这句话的水分并不大……更为可怕的是，张齐源忽然意识到他就算不通过自己，其实完全也能夺走主导权。 说点好听点是两边通商，说的难听点，只是他们妖族需要找上这么一个有实力有地位的宗门，交换物资的同时，来慢慢试探外界 现在，甚至还算是给他留了几分颜面？ “那我就当您答应了，有我在，以往妖族不愿交易的许多资源，也是会松口了，记得长老族中的祖传心法不是正缺一味秘药吗？” 李清明也懒得扯皮，也给了点甜枣让他尝尝。 世家眼馋的，不就是妖族这边独有的资源吗？可跟以往的那些相比，那些妖族从未在外流通的资源，才是滔天富贵。 而且还是事关他们张家族兴盛的大事！ 都不止是成年人，而是活了几千岁的人精了，自然能权衡利弊，分辨清楚情形如何。 只是短短时间的思量，张齐源也就有了决定。 “清明师侄，你所言可真？” 李清明微微一笑，在张齐源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答应了， “长老若是不信我，那便就当我没说过这回事吧？” “老朽怎会不信你，偌大九洲宫，谁人不知你李清明一言九鼎。” 拉扯之间，李清明早就将所有的主动权把握在手，牢牢地拿捏住了这位张家长老。 而他有了决定，便不会再讲究什么辈分尊卑，讲究什么排场……对于他来说，家族的鼎盛才是最为重要的。 “那多谢长老了。”李清明点点头，算是达成了初步的的合作。 世界上本就没有纯粹的黑与白，在九洲宫那些盘根错节的家族中，张家也能算是苗根正红的了，连张修明也都是蠢得有些清澈。 能不费工夫解决问题，那是再好不过了。 想要拔除得那些毒瘤，也得需要拉拢一批世家。 就在这时，张齐源又是喊住了李清明：“清明师侄？” 李清明顿了顿脚步，还以为他还有什么想说的，而后却是听见了这样一句： “你若是对我家张修明还有怨气，老朽回去就先帮你教训他一顿！” 第145章 软饭就是香～ 李清明一路走到议事厅。 虽然时间不长，可一些九洲宫长老内心多少都升起了一些不耐地情绪。 莫名其妙地扯到了李清明，使得这些妖族个个原地站着，他们也不好坐着，也只能起身陪着，都是九洲宫内的实权人物，又是各自别峰世家的老祖级别，养尊处优惯了。 多少是有些不畅快。 再加上李清明在九洲宫整了他们一遭，这一相叠，更让他们不快。 偏偏又发作不了。 此时见张齐源带着李清明到场，心中更是刺挠挠难受的，其中一个脾气向来火爆的世家长老，顿时忍不住开口教训：“区区弟子，胆敢让尊长苦等如此之久，真是不知尊卑！” 并不是所有的九洲宫长老都有颗聪明的脑袋。 此话一出，九洲宫一众先是变了脸色，你这是教训后辈弟子吗？你这是在侮辱九洲宫之名！ 鱼问雁更是脸一沉，可还未出声，便见到一只遮天大手直接将那位长老擒住，像是捉小鸡似的。 “聒噪。” 出手的正是宿栾，只是眨眼间，就快要将这位长老的肉身连同神魂捏爆！ “尊驾住手！” 鱼问雁也顾不得其他，一个挥袖，也用灵气化为了一只巨手，想要救下这位分不清情况的蠢货。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封虹眯着眼，心中也是暗道不妙，这要是真捏死了这个蠢货一般的九洲宫长老，反而会让李清明夹在其中不好做人。 教训可不够，就该暗中杀了才是！ 胆敢辱我妖族“皇后”！ 但现实中却是笑着打起哈哈，“宿栾尊上还请息怒，大家这才到场，都还没坐下呢，要是弄得场地血肉模糊也不合适……” 暗中却传音道：“才与皇女第一次见面，要是将她吓着了怎么办？” 宿栾朝着李清明淡淡颔首示意，也就随手一抛，将手中已经快成了一摊泥的九洲宫长老一丢。 李清明虽然重要，但跟裴逐鹿相比，其实还差了一分。 与这位长老交好的长老们不敢言也不敢怒，在场一行人，除了鱼问雁能在这只大妖手下撑过几招，其他所有人加起来也就是送菜的，一捏一个嘎嘣脆。 这位大妖的地位，只有他们宫主才能与之匹配。 只敢上前将他扶起，喂下一些疗伤丹药。 张齐源也是看的心惊肉跳，要是他没及时醒悟，被捏成泥的怕就是他了。 但这样一来，两边的气氛反而愈发和谐起来。 张齐源引着李清明在一侧坐下，才去招呼妖族众人，“诸位且往这边坐。” 可封虹只是淡淡摇头，“我们坐在清明先生身后便是。” 张齐源愣了，那边的座位都给你们安排好了，现在却说要坐李清明身后，他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在宿栾的带领下，一众妖族全都纷纷落座在李清明身后。 有座位的坐，没有座位的就站在那， 连地位如此之高的宿栾也是落后了半个桌位，像是一座小山似得杵在那。 一众九洲宫长老也是面面相觑，究竟是怎么个回事？ 明明李清明是他们九洲宫的弟子，怎么瞧上去反而成了妖族头目？ 而且…… 那边不是他们九洲宫众人的位置吗？ 座位之前都快坐热乎了。 鱼问雁也是满腹惊异，李清明也算是他看着长大了，何时与这些妖族牵扯如此之深的？ 不过再多疑问，也只能暂且压下，完成这次交易才是首要目的。 她一语不发，直接坐在了另一侧座位的首位。 有她在前，其余九洲宫长老也纷纷落座。 张齐源笑道：“此次已经我们二族第五次相会，诸位皆是妖族支柱，在下敬你们一杯，诸位自便。” 说着，他一手轻托杯底，先是一口饮下。 姿态是做的足够到位，但并不能让对方妖族领情，以往的确是相谈甚欢，可今日在场的却是这位宿栾尊上，天生不怒自威，在妖族当中是铁血人物。 李清明见气氛还是不对，笑着也举杯，他本还是想借力九洲宫找回裴知南的，谁知今日反倒成了代表的妖族的头头。 但真别说，身后坐着这一批大妖，感觉还真不错。 他先是敬向宿栾，“往后还请宿栾尊上多多照顾。” 一句话，也是将先前的过节揭了过去。 宿栾也是点点头，用六只手臂拿起一坛酒，也要一口干了。 可就在这时，一直探头探脑的小家伙，也有样学样，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然后朝着他说：“我，我也敬……” 话音未落， 却是先响起了轰隆一声响。 只见本是盘膝而坐的宿栾直接跪坐于地，六只手臂合拢，捧着酒坛，举过头顶。 姿态虔诚，犹如凡间臣子朝圣。 小家伙本来吓了一跳，然后也觉得有趣，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极为胆大也高举起了小手臂，想要碰杯，可怎么也触碰不到。 正当对面九洲宫众人既心惊宿栾反应又担心惹恶了这位大妖，竟见到这位身材如山的大妖迅速变化，成了一个干瘦的正常成年男人模样，好让对方能够碰到自己手中的酒坛。 叮当~ 清脆的碰撞声响起后，紧随而来的是裴逐鹿那咯咯笑声。 “大个子，谢谢你嗷~干杯！” 宿栾一口饮尽坛中酒，万古不变的木然脸上也出现了淡淡的笑容，面上那些利齿小嘴也是嘴角上扬。 身后妖族，也是纷纷端起酒杯，眼中多是朝圣一般的狂热，以及浓烈的惊羡——谁人都想得到皇女的这般恩赐。 这番场面，怪异又肃穆。 落入九洲宫众人眼中，更是难以理解，却也有些了苗头…… 他们都知道李清明有着这样一位不知来路的女儿，宗门内还有不少流言蜚语，现在一看，倒是能确定了是某位妖族大能的血脉。 对着李清明的感观也顿时一变。 好好一少年剑仙，不好好修行，搁这吃起软饭来了？ —— 但随着这一出，稍有压抑气氛，此刻也热闹了起来。 双方互有诉求亦有不肯退让的地步，若是平常，又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但有了李清明在，商谈的效率却非常之快，双方也初步达成了一致——在不合理的提价要求上降几个档次，再增添以往从未往外流露的珍稀物资，扩大交换物品范畴。 双方互利。 对九洲宫来说，物资价格虽然上涨，与先前相比仍旧是收益颇丰，再加上那些新的奇物，可谓是意外之喜。 这等条件，让鱼问雁这种心无波澜的人，也忍不住眉梢微挑。 就在这时，封虹又是抛出一个让他们都无法拒绝的诱惑：“我们今后，可只与九洲宫一方交易，绝不会与其他宗门合作。” 这个诱惑连李清明听了都得有些骇然，更别说在场的九洲宫众人了。 谁都知道这不管是对九洲宫还是各自背后的世家而言，都能算得上是一场可遇不可求的机遇。 但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鱼问雁当即开口问：“我们需要付出何种代价？” 封虹微微一笑，“我们要九洲宫将荒域，还与我们。”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人妖之争结束后，那些妖族的地域都尽是被人族各大宗门世家瓜分。 而这处荒域正是归属于九洲宫的一处，虽然其上并无什么资源，可若是以地换物……在某种程度就相当于割地赔款，说是背叛人族也并不为过。 若真是做了，不但九洲宫会遭天下谩骂，他们这些在场的人或许还会遗臭万年。 饶是早有预料的李清明，也是心潮翻涌，如今妖族既然决定了彻底打开封锁的国门，与外界接触，必然也是为了夺回故土。 可也没想到他们居然第一步就迈得这么大，不过也清楚他们定然是想由大化小，只要能够收回一小块的故土，也足够让他们满意。 不由心想：这封虹，不愧为妖雀，是真的有点妖气在的。 “不可。” 鱼问雁想都没想，直接摇头拒绝，“此事绝无可能，也没有任何再商议的必要。” 坚定如铁的肯定语气，直接是将这件事定死了，也让气氛陷入僵直的地步。 诸多长老却有着不同的意见，有的自然是支持鱼问雁的决定，可包括张齐源在内的一些，却又是觉得答应也无非不可，反正只是一处荒废的荒原而已。 更何况……也不只是他们一家，想要与妖族通商。 毫不夸张地说，就算他们不答应，也有的是宗门世家答应。 在丰厚到无可预估的利益面前，没有什么能彻底压住那颗贪婪的躁动的心。 封虹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种场面，依旧笑容满面：“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以刚刚商定好的条件来做进行这次的交易，但也仅仅限于此次，刚好这阵子也有其他人族宗门想要前来拜访。 ” 他的计划本就是透过九洲宫，引来更多宗门，诱饵撒下去，总有鱼会上钩的，他们妖族已经等了这么久，不在乎再多等上多少年。 你们九洲宫不干，有的是其他宗门干。 妖族回归，已是定局。 客套又不生分，也已经是把态度跟面子做到了极致。 鱼问雁点头，能做到如此，这些妖族也算是厚道了。 而当她正准备要开口的时候，却听李清明开口：“要不折中一下？” 听言，封虹顿时换了一副表情，恭恭敬敬道：“清明先生有何指教？” “将整片地域交还，这个条件想来没有哪个宗门能在半年数载内答应，即便就算答应了，你们若是想要守住也要花费大量的精力物力，甚至还有可能遭遇围攻，被明里暗里的各种肮脏手段刁难。” 李清明慢条斯理地说着，他在来之前并未跟封虹一众交流过，却是依据他们可能会提出的条件做了相应的准备，“不如我们一步一步来？” 封虹本想说我们妖族不惧这些宵小手段，却也知晓以如今妖族此时的情况，的确是“可攻却不可守”，他谋求甚大，也有足够的耐心与底线。 但如若李清明有更好的办法，那便再好不过。 “妖族故土难以交还，但我们却愿意划分出一片九洲宫地界，经由我们双方建造一座城池，共同经营管辖，”李清明顿了顿，继续说道：“城中无分人妖，可结亲，可通商……万事皆可。” 封虹皱眉，若有所思。 “如果效果良好，自是会有宗门效仿，再以此城为枢纽，连接八方，兴许比你们要回一方故土要来的合适。”李清明继续说着，或许是生存环境不同，他更习惯以化大为小的思维方式去考虑。 相比夺回故土，固守于此，这种“城市包围世界”的方式能够更加方便他实现自己的愿景。 一旦习惯了的存在，那接受也只是时间问题。 潜移默化，是世间最为可怕的影响。 封虹的眉头渐渐舒展，他不曾想过还有这样的道路。 九洲宫众人闻言，也是觉得此法更为妥当， 一座城池而已，权当是为了通商而建立，也足够堵住多数人的嘴。 对双方来说都是可以接受的提案。 可他们又有谁能知道，李清明这看似为两边着想的方案，只是为了打造一座能让小家伙能够舒心生活的城池呢？ 李清明见气氛烘托地差不多，也是淡淡补了一句，“但凡妖族扎根所在，何处不为故土？” 这也是在提醒封虹相比于什么故土，妖族能在外界站稳脚跟发育，才是最为重要的。 封虹也不是什么固持己见的人，转头望向正在一旁宿栾，见他正在用着六只手臂疯狂拿取着边上案几的食物，只往裴逐鹿桌前放，也是心有无奈。 一个放，一个吃，配合得好不默契。 他无奈只能咳嗽提醒，向宿栾传音告知李清明所言。 “可。” 得到应许，封虹再次将目光投向对方的九洲宫众人，问道：“诸位觉得如何？” 其中牵扯甚大，鱼问雁拿不太定主意，“可否待我回去与宫主商量过先？” 封虹点头，又道：“但我们还有一点，如果建城……城主非清明先生不可！” 鱼问雁怔了怔，转头看向也是有些错愕的李清明，点头答应下来，“可。” 李清明还有些没缓过神来，这个城主职位，他还真没想过，怎么就糊里糊涂就定下了？ 我现在回去舔妖女的小jio还来得及吗？ 这软饭，就是香~ 第146章 封口费 “饱噢~” 抱起打着饱嗝的裴逐鹿，李清明也有些身心俱疲。 大致的方向都已经商定好，可其中那旁枝末节才是真正废人心神，九洲宫有九洲宫的立场，封虹也有妖族的坚守，他夹在当中，在两边虽都有一定的话语权，但只能尽量调和。 但到了后头，他反而是成了妖族的发言人。 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封虹说出一个条件，就要加一句： “清明先生觉得如何？” “清明先生可有什么建议？” “清明先生……” 渐渐的，他这个主持的中间人，隐隐成了妖族为首之人。 其实也没多大区别，李清明也清楚，这封虹好些次在提出苛刻要求后，总是会制造一个台阶，进而造成一种是因为清明先生开口了，他才让步的迹象。 一来是因为真的心存敬意，二来是在潜移默化中抬高李清明在此次会谈，在九洲宫众人中的无形地位，同样是造势。 李清明没拒绝这份好意，自己同样也是需要。 “阿爹，我可以打包一点吃的东西吗？” 这时，裴知南凑到他耳边，轻声说着话，在人多的地方她虽然能不顾他人眼光放开大吃，但毕竟是有些腼腆的。 李清明才点头呢，就见到宿栾一声不吭地抬起手，一手抓着一只桌子。 从头到尾，在场的所有妖族没一个动筷子，也就宿栾喝了一坛酒，仿佛害怕裴逐鹿吃不饱似的。 “咯咯咯~” 裴逐鹿一看，躲进李清明怀中只露着半张脸，这样大的架势实在是有些让她羞涩。 李清明也是无语，心想你堂堂大妖尊上，至于这样对着一个小家伙毕恭毕敬吗？ 你这样搞，岂不是把我这个当爹给比下去了？ 李清明觉得有必要抖一抖自己这个老爹的威风，拿出几个食盒，“带一些给你阿娘吃，再带点回去你饿了再吃吧？” 小家伙点点头，又摇摇头。 “还有给小姐姐跟小小姐姐带一点点，她们俩没来呢……” 李清明微微愣了愣，没想到自家女儿也是注意到了，还能有这为她们着想的心，这样的小家伙儿又怎么能让自己不疼爱呢？ “好，都带！” 李清明又引导着：“那你来给亲自她们装，好不好？” 作为他跟裴知南的女儿，小家伙在哪都该是有不输任何人的底气，没人可以轻视小瞧她。 裴逐鹿想了想，也是重重点头，然后认认真真地为三个人挑起吃食来。 而那些妖族，生怕她走来走去挑着类，竟各自或是捧桌或是端盘，成了个自动转盘，好让她挑选着。 起初裴逐鹿还是有些畏惧，可她本就有着神异的感知对方好坏善恶的本能，再加上这些妖族身上散发的气息令她有着淡淡的亲近，慢慢的也就放开了手脚。 还给他们取了相应的称呼： “谢谢你嗷，小乌龟~” “谢谢你喔，大火熊~” “也谢谢你啦，大马儿。” 被这样‘羞辱’的妖族非但没有恼怒，反而以有了如此称号为荣，在没能得到这份殊荣的妖族面前，下巴都抬高了不少…… 这奇幻又古怪的一幕，再次让九洲宫众人看得心悸。 ——这个生着狐耳的小女娃，究竟是流着谁人的血脉？居然能让这些妖族如此卑微？ 实在是让他们心惊又心惊，以至于看向李清明的眼神，都带着点“父凭女贵”的味道。 李清明全然不知道这些，就算知道了反而还会更加高兴，裴知南在他们眼中的份量越高越好！ 因为离姜家姐妹所住的阁楼相近，李清明牵着小家伙的手跨出了大厅，没想到才走到转口，就见到了一袭紫衣的姜风瑾。 “小姐姐，小姐姐，你吃饭饭了没？” 裴逐鹿提着食盒，就摇摇晃晃地跑了过去。 “还未。” “噔噔噔~你看这是什莫！” 裴逐鹿把手里的食盒一提，“我给你带饭饭吃了！” 姜风瑾笑着道谢，看向李清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清，清明师兄……” 李清明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女孩的来意，却也有些为难。 “你家阿姐近况如何？” “一般。” 姜风瑾咬咬嘴唇，艰难开口：“就干坐在那，不吃也不喝，皱着眉头……” 只是短短一句，就足够概括姜云清的状态。 她又是气恼又是无奈，堂堂姜家贵女落得这般境地，实在是…… 李清明听了，也是不由沉默。 他家这小师妹，向来自傲，可方方面面都被裴知南比下去后，心里的那种落差感也定然不好受。 但总是会有这样的一天，李清明也没想着去劝，与其去说什么安慰人的假话，倒不如让她自己冷静冷静先。 犹豫片刻， 李清明才开口：“嗯，把这带回去让她好好吃饭，等晚些时候有空，我再过去看她。” “劳烦清明师兄了……” 姜风瑾松了一口气，李清明能给下这样的许诺，就已经足够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 提着食盒，姜风瑾跟小家伙摆摆手，也就径直离开…… “小姐姐再见~” 裴逐鹿目送着她远去，直至背影消失才抬头好奇地问李清明：“阿爹，小小姐姐是生病了吗？” “只是心情不好。” “噢……” 小家伙点点头，可不知怎的又抿唇盯着李清明好一会，然后像是犯错事了地开口，“阿爹，是因为我吗……因为我没喊小小姐姐阿娘？” 李清明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揉揉她的脑袋，“不是你的问题。” “那，那是什么？” “是阿爹的错。” 听见这句话，裴逐鹿忽然就嘟起嘴巴，仰着头，“阿爹不能老是这样的……明明就是我做错了事，我该去跟小小姐姐道歉。” “才没有的事，”李清明将她抱起，“的确是阿爹做错了事，小家伙儿哪有做错什么。” “真，真的吗……” 李清明点头，“你看阿爹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那我们是去看看小小姐姐好不好？”小家伙犹豫着说出这句话，她可不是那种只是单纯嘴甜的小孩，有些时候虽然跳脱，可却总是会为其他人而担心。 “明天，明天再去。” “嗯，好！” 另一边， 姜风瑾回到自己的房间，站在一旁看着已经许久未动弹过的姜云清，张了张嘴，却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她不太清楚姜云清为什么会这样像是丢了魂，也想象不到世上能有什么东西能让她一脸挫败，她可是整个九洲宫最耀眼的贵女喂！ 真要说有什么不好……姜风瑾一时也找不到。 在外人眼中姜云清心系李清明的愚蠢行为，在她眼底反而是觉得自家姐姐实在是明智到不能再明智。 偌大九洲宫可哪还有什么男人比李清明优秀的？ 与姜家贵女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有这样的姐夫，也才配得上自己姜家小贵女的身份！ 就是……怎么这样不争气呢？ 我这愚蠢的姐姐哦…… 罢了罢了，我这个当妹妹的，就帮一帮你吧。 姜风瑾默默叹气，走到姜云清面前，挥了挥手，“姐姐？吃些东西吧？” 没有回应。 她忍不住摇摇头，然后一字一句道：“清明师兄给我带了些吃食过来，让你好好吃饭。” ！ 像是触犯机关一般，听见清明师兄这四个字，姜云清的双眼瞬间从迷茫恢复清晰。 “清明师兄让你带回来的？” “嗯！” 姜风瑾点头，将食盒打开，她也并未说谎，她所言的确是李清明所言的。 “他还让我好好吃饭？” 这句一样也是。 姜云清轻轻握住姜风瑾的小手，“那你松手，不准与我抢。” “嗯……嗯？” 姜风瑾人直接傻了，看着自家阿姐那尤为认真的表情，半晌才吐了一口气，默默收回手。 她千想万想，都没想过姜云清对自己会说这种话。 愤怒倒不至于，但气恼是少不了。 转身就走！ 心中腹诽着： 对不起阿姐，我一直以为是清明师兄有眼不识珠。 现在终于知道了，是你配不上清明师兄。 姜云清，你不配为姜家贵女！ …… …… 另一边，李清明也带着裴逐鹿来到了裴知南这几日所待的大殿。 大殿位于此处最为高耸的一座山峰之上，遥遥看去，好似一根通天之柱。 等到了山顶，却是成了一片宽阔无比的平地，一眼难以望到边际，而在头顶，片片云彩漂浮，在浮光的折射下，落下一道一道绚烂幻影。 看得小家伙连眼睛都忘记眨了，口水更是差点要收不住了，要不是自己跳起来不够高，现在肯定是要抓几把尝尝味道的。 不过她的注意力随即又被远处一颗通体似若琉璃的高大巨木吸引过去。 躯干挺拔而秀丽，盛大的树冠铺展开来，宛如一朵盛开的冰晶之花，而在枝头，则是粘附挂落着一朵朵冰花，宛如星辰。 灵力浮动之间，还有叮铃脆声阵阵。 朝其望去，才知道那漫天云彩所折射出来的绚烂流光，皆是由它散发而出。 小家伙呆愣愣地看着这幅在梦中都难以出现的景象，拉了拉李清明的手，“阿爹，我能过去看看吗？” 李清明自无不可，等走近了之后，才发现还有生着翅膀的精怪停歇在其上。 手指大小，身体呈毛茸茸球状，十分可爱。 等他们一靠近，纷纷振翅飞到半空，不停地转圈打量着，像是生长在漂浮着得 小家伙也是有些胆怯，伸出手想要跟它们打招呼却又停住，等转头看见李清明点点头后，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隔了一会，就有一只落在她指尖。 裴逐鹿下意识就要发出笑声，立马反应过来直接捂住嘴，然后便有着更多的精怪朝她围聚而来。 她身上的那种独特的气息，最是让人忍不住亲近。 李清明看来了会，便朝着边上顶峰唯一一处阁楼走去，裴知南早早就在阁楼窗口盯着他们。 整座高山，只有裴知南一人。 李清明放下食盒，也是打量起这座小阁楼来，相比先前去过的宫殿，这处竹楼显得实在有些简陋，连屋内的布置也简简单单，一只蒲团，一堆竹桌竹椅。 但那种古朴厚重的历史韵味却扑面而来。 “你这几日都是在这？” “不然？” 裴知南冷冷一瞥，拿起筷子吃了几口便不再看这些吃食一眼，目光始终停留在窗外的裴逐鹿身上。 李清明如今是真的习惯了她的冷淡脸，也不在意，“还需在这多久？” 他看的出来，裴知南呆在这其实是类似于‘囚禁’或者说‘闭关’的状态，其中缘由向来也是于莲华天穹的妖族以及她自身相关。 为王称皇，自然是也要承担相应的义务。 裴知南没有回答，即便是如今，她还是那般随性，习惯了以冷漠遮掩自己内心的情绪。 “这几日，我就要先回九洲宫了，”等到李清明说起这事，她身体有着转瞬即逝的僵硬，然后才淡淡应了声：“哦。” 但如今，李清明可不会像以往那样硬碰硬了。 走到裴知南身边，手掌就是极其自然地攀附上她的腰肢。 裴知南立刻投来宛如杀人的目光，李清明却不慌不忙地指了指那张竹桌上放置的一副木框，“你那时不是说小家伙画得丑吗？还直接丢了，怎么如今却放在框中裱了起来？” 李清明所言，正是那张小家伙画的‘全家胡’。 “你……” 裴知南霎时沉了脸，眼底是被人发现秘密的窘迫，双颊竟渐渐多了些红晕，咬牙切齿，“你要如何！” 李清明笑笑，随口调侃道：“多少要给我点封口费吧？” 裴知南死死瞪着他，似乎是想些说些什么，但下一秒忽然嘴角一翘，端的是勾人心魄，“那我就给你封口费就是。” 接着身后狐尾灵活晃动，将李清明拉离了窗口，再压贴到墙壁上。 自己则是缓步朝前。 李清明怔了怔，忽然身体一僵，四肢都有些没法得到控制得。 不是，谁家封口费是这样式的？ 起初，李清明：??_?? 过了会，李清明： ????? 过了许久……李清明：??o?? 第147章 启程 几日时间一晃眼就过去。 九洲宫众人并不准备在而莲华天穹长久逗留，等一切事务处理妥当，便准备返航。 不过与先前几次相比，他们这次不但满载而归，还被妖族一路欢送。 这般场面，实属是将九洲宫的牌面拉满了。 可那些妖族脸上的热切，对的只是那对父女，而不是【九洲宫】这三个字。 二者之间本是连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在这方天地，在这群妖族眼中，后者却如同地上一根野草。 “清明先生，过些时日再会。” 送别的队伍是由封虹牵头，不见那位宿栾身影，但同样带着不少气息深沉的大妖。 “届时请你们喝酒。”李清明也点头示意，对于这个心机颇为深沉的年轻妖族，他印象说不上太好也不算坏，但如今身份转变，成了裴知南的臣子，对自己毕恭毕敬。 也是半个自己人。 何况以后还需要他尽心尽力，李清明态度也是做足了，还跟身旁的小家伙说，“小逐鹿，我们现在要走了，应该说什么呢？” 裴逐鹿眼睛一亮，这种简单的问题怎么可能难的住她？ 抬起小手使劲摇晃着，“下次再见哟，拜拜~” 李清明也门清，相比自己说一千句一万句，也比不过小家伙简单卖个萌。 果不其然，饶是以封虹的性子，也是微微怔然，神色略显兴奋，然后挥手，“拜，拜拜。” 宝舟的引擎也已发动，响起如同号角的鸣响，李清明这才是抱着小家伙登上了宝舟。 站在甲板上，遥遥望了眼那座山峰，眼中不由升起了淡淡失落。 虽然短时间之内是不会再被裴知南的神出鬼没折腾得心惊肉跳，但只是一想，却像是缺了点什么。 很快，在万妖的目送下，飞舟缓慢悬浮升空。 李清明在甲板上又待了会，才转身进了屋，就见到了如同是极具了钟灵敏秀的少女。 “清明师兄。” 李清明有些心虚，一连几日，他真是忙得将这小师妹抛之脑后了。 至于忙什么？ 不都说了一连几日？ 更准确的说，要多加个十或者百。 他如何能知道裴知南就像是疯了一样 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不管他在做什么事，就要上来索要封口费。 天知道李清明有多委屈。 他只是要了一回封口费，却还出了几十上百倍的费用。 他此时站着的双腿，都还有些隐隐发软。 面色无恙，但身上却透露着一股虚弱的气息。 这般模样落入道心再次稳固的姜云清眼中，可不是什么好信号，当即眉头一皱，甚至浑身戒备：“清明师兄，你脸色怎么如此难看？可是身体有恙？难不成是有人暗中下毒？” 李清明笑容依旧，“师妹无需担忧，我这只是修炼功法不慎出了点小问题，不碍事。” “怎能不碍事？” 少女眉头都拧成了山川，她不像鱼白薇那样会将所有担忧化为柔柔目光，更习惯直言直语：“师兄如何能这般不爱惜自己？” 李清明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回应。 他又如何能说是裴知南快把他**了吧？ 要是一说，姜云清届时道心破损，那他是真的连后悔都来不及。 姜云清的眉头又慢慢松开，她道心之坚，谁都无可估量。 只要李清明尚在，那她便是有着全天下最为牢固的求道之心，他人求的是长生仙道，而她求的，则是清明之道。 在见到裴知南后，她的道心始终未染一分尘埃。 只是难逃挫败与失落，但也仅仅只是一时。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她比不过赢不过那裴知南又如何？ 未来，是她姜云清的！ ——我家清明师兄，心里有我！ 太过充足的自信，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会是别样的魅力，也或许会是招惹嘲笑的丑陋外衣。 但对她这样的风华少女，只会使得她越发明亮动人。 “师兄怎能如此不小心？居然修炼这等破烂功法？”姜云清责怪着，随即一脸期待地看着李清明，“师妹这有一道无上功法，刚好有些地方不懂想请师兄指教，不如师兄与我一起参悟好了。” 李清明下意识地就想摇头，总觉得自家这小师妹似乎又多了些难言的变化。 至于功法不功法的，他还真有点不敢要。 在某些方面，他这小师妹与裴知南那妖女十分相似。 李清明尚未开口，竟见姜云清拿出一张皮质的画卷，小脸羞红道：“师兄，便是此法，师兄可否教教师妹？” 李清明只是瞥了一眼，立即满头大汗。 【鸳鸯欢喜九转术】 不是吧？又搞这一套？ 光看名字，就知道又是什么闺中秘术，双修之法。 再一看姜云清，面染飞霞，眼中的羞涩之意难掩，可还是壮着胆子盯着自己。 李清明心中一个咯噔，看了眼屋内正用手指抵着下巴，一会儿皱眉苦思，一会儿抓耳挠腮地与姜风瑾下飞行棋的小家伙。 都想喊她来救救自己了。 都修仙了，为什么治不好恋爱脑呢？ 心中一连叹了几口气，李清明才将画卷推了回去，“师妹，师兄愚笨，定然也是学不会的。” 姜云清嚅嗫嘴唇，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见李清明神色坚定，便也是点点头。 她执拗，同时却分外听李清明的话。 李清明很是满意，这才是对嘛……可还没高兴两秒钟，就见姜云清笑着将画卷递到自己手中，“那就劳烦师兄好好参悟，日后再交予师妹。” 话音落下，姜云清转身就走，不给李清明任何开口的余地。 李清明的脑袋上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两个问号？ 怎么开始不按套路出牌了？ 这还是我家小师妹？ 李清明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画卷，这想还怕是难了。 让姜风瑾带回去不合适，再去找姜云清又是一阵扯皮，徒生事端。 只能暂且留下了，但这种东西是个男人就多少有点好奇，李清明微微掀开，稍微翻看了几眼。 就在这时，带着浓烈揶揄意味的幽幽话语声陡然出现在他心间。 “怎么？等不及跟你家小师妹参悟这【鸳鸯欢喜九转术】了？” 第148章 我就研究研究 ？？？ 李清明瞬间就冒出了浅浅的冷汗。 才想着不会被裴知南的神出鬼没吓到，转眼就是吓得差点一哆嗦。 他左顾右盼，也没找到裴知南的踪影。 她的声音仍未消失。 “怎么？” “做贼心虚了？” 李清明立即挺直腰板，他什么也没做错，何来心虚？ 过了一会，一道身影由虚凝实，化作身着红裙的裴知南淡淡出现在桌边。 “我心虚什么？倒是你这个臭妖女，可真是嘴上一套，实际一套，能不能少吃些醋？”李清明一点不落下风，与她传音。 却没发现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扬。 “吃醋？” 裴知南双眼一眯，目光顿时变得凌厉，“痴人说梦！你是我的归属物，连一根发丝都是我的，我吃甚醋？” 李清明点点头，“啊，对对对，是是是。” 然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也不知道谁，真身没法离开，神魂却偷偷跟着我出来？你的本事要是能有你一半嘴硬，整个修真界都要奉你为主。” 裴知南目光冷幽幽地瞪了好一会，“我素来不爱被束缚，如何能熬得住？倒是你，这般自作多情，也不知道这两个女人眼睛有多瞎，也能看上你。” 李清明笑笑，给她倒了一杯茶，“那看你眼睛也不太好。” 就让这妖女嘴硬傲娇就是。 反正一天不斗嘴，他也无聊的很。 不过，李清明正色道，“你这贸然出行，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吧？” 裴知南目露鄙夷，“无关你的事。” 李清明这才放下心，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没什么大碍，但还是忍不住开口：“神魂离身太久终归是不妥，你若是……” 许是因为他话语中的关切，反而让裴知南顿了顿，“关你何事，我自己的事情，自然是会处理妥当。” 语气有些冷漠，但说话的时候却不敢看着李清明的双眼。 曾经不给对方留一丝情面的两人，如今尚不能像那些热恋男女一样和谐相处，仍在磨合摸索合适的相处模式的阶段，却已经会而慢慢考虑到彼此。 说完后，裴知南又是语气淡淡地解释着，“我如今身体是妖族无上秘宝所化，与我肉身未有任何区别，自然是能完美容纳神魂。” 李清明嗯了声，接着忽然又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后…… 下意识地牵住了裴知南的手。 后者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想要抽回去，却被李清明喊住。 “又不是吃你豆腐，我只是好奇这究竟是什么秘宝，幻化出来的身躯是否真的有区别，让我研究研究。” “呵。” 裴知南冷笑一声，然后别过去。 可脖颈上的肌肤又慢慢攀爬起绯红的颜色，不止是李清明，她如今也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个男人相处。 温柔？ 绝不可能，她才不当鱼白薇那种的蠢货。 狠辣？ 也不是不可能……可裴知南每每总觉得，自己的心正慢慢变得柔软，同时也变得沉甸甸的。 装着小家伙，也装进去了李清明…… 这个男人，真是该死啊！ 两人不再说话，可气氛却是像说过了诸多温情细语一般，变得有些暖烘烘。 一个伸着手，一个在那把玩……哦，不是。 是研究。 裴知南那妖冶的容颜好似世间最好的酒酿，烈而致命。 那双凤眼中，又是盈盈的澄澈酒水。 李清明仅看了一眼，就有些微醺，忍不住盯着这个他曾经厌恶，也曾经心疼过的妖女，心中情绪复杂难言。 两个人就仿佛是命定一般，有着太多的纠缠，几乎是所有的悲欢离合，都共同经历过。 与此同时，裴知南仍旧不敢与李清明对视，身体微微有些不适，有种下意识想要逃离的冲动，但她又如何能做出这般丢失颜面的行为。 只能是理了理自己纤细的发丝，不耐烦地开口，尝试着抽了抽，“研究够了没？你这厮，简直是无耻。” 李清明没应声，只是又靠近了些，直勾勾地盯着裴知南。 “你……你要如何？” 裴知南心中慌乱更甚，她极为讨厌最近自己偶尔会出现的这一面，但却也来不及如何。 因为李清明已经直接捧着她的脸，身子凑了上去。 她刚想开口叱骂，最后只能是狠狠剐了李清明一眼，而后清眸微闭。 裴知南那花瓣般柔软红唇，一时间也变得更加鲜艳了，动人到足够杀死一个男人的心。 而下一秒。 脚步声传来， 本已经相拥的二人，立马分开，坐在各自的座位上。 “阿爹，阿爹，” 裴知南晃着小脑袋，“我想要喝甜甜的冰冰水。” “呀，阿娘你原来偷偷在这呢？” 然后却见到了桌边的裴知南，顿时上去抱住了裴知南的腿，“阿娘，我要喝奈奈。” 有更好的，自然是要喝更好的这个。 而听见动静，里头的姜风瑾也小步走了出来。 小脸崩的有些紧，毕竟真要是算起来，小家伙的娘亲还是她的“敌人”，再加上是第一次见面，她终归还是因为年幼而满心紧张。 可等见到裴知南时，她心中不管什么想法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只剩下一个念头——事件居然能与这般美貌？ 仅仅是因为这张脸，她就没了任何敌意，反而是忍住一连多看了好几眼，甚至开口说话都有些结巴： “您，您好。” 裴知南点点头，能做到这样也已经是实属不易了。 仿佛是发现了什么似的，裴逐鹿面露惊喜，然后左看看一脸微笑李清明，右看看面色绯红的裴知南，两只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好几圈。 接着拉住姜风瑾的手，“小姐姐，我们去你那玩吧，我阿爹阿娘他们忙。” 姜风瑾眨眨眼，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但秉着贵女的风范，也是姿态优雅地行礼，告退。 等到了门外，她才忍不住问：“你阿爹阿娘有什么事要做？” 裴逐鹿低头嘿嘿笑了笑，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嘿嘿，” “小姐姐你还小，还不懂噢~” 第149章 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哦 不懂？ 被小家伙这样一说，姜风瑾可就不乐意了。 她堂堂姜家贵女，怎么会有不懂的呢？ “我琴棋书画样样涉猎，博览群书，等再过几年可谓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姜风瑾抬着小下巴，带着点傲气，“世间可没多少是我不懂的！” 裴逐鹿听言，立马又是一副真诚的仰慕，“真的吗？” “自然是真。” “嘿嘿，那这件事我觉得小姐姐是真的不知道的哦，”小家伙摇头晃脑的，很是得意，“但是我也知道！” 姜风瑾脚步一顿，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不免升起了一些好奇心，“你且先说说，我听听看。” “昂！” 裴逐鹿把手捂在自己嘴边，凑近姜风瑾的耳朵，“那，那……姐姐知道怎么生小宝宝吗？”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 小家伙双目扑闪，好奇不已。 “当……生，生小宝宝？” 姜风瑾愣了下，她是读过不少的书，可还真不太明白男女之事，本想摇头，可见到小家伙那自信满满地表情，又觉得得要维护自己的形象，只能是点头，“当然知道了，只不过想现在忘记了，我让我阿姐告诉你吧。” “好呀好呀。” 小家伙头如捣蒜，与她一起来到姜云清面前。 “生，生孩子？” 姜云清也是愣了许久，看着眼前这一大一小的女孩，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都你们长大了也就知晓了。” 没得到回答，两个人都觉得有些失落。 “但是，你们为什么要问这问题？” 姜云清又问，跟着姜风瑾一样将目光投向裴逐鹿。 “因为，因为……” 小家伙抓抓耳朵，心中有些犹豫，不过还是说了出来，“因为，因为我想让我阿爹阿娘早点再生个小宝宝。” “生，生小宝宝？” 姜风瑾也是眼睛一亮，对他们这种年纪的小女生来说，这类带着点神秘又与生活贴近的话题，是极其感兴趣的。 “你不是都有小妹妹了吗？” “不是哇，”裴逐鹿摇头，“上次那个是我阿娘那边什么亲……哎呀，就妹妹也是妹妹，但不是亲的啦，” “噢噢，这样啊，”姜风瑾点着脑袋，“那你阿爹阿娘是准备再要一个妹妹吗？” “应，应该？” 哐当。 边上忽然出现物体掉落地面的声音。 姜风瑾闻声看去，便就见到了呆若木鸡的自家阿姐，像是魂都丢了。 “阿姐？阿姐，你怎么了？” 她下意识地开口关心，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何原因，而便抿着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小姐姐，你肿么了？” 还好有裴逐鹿在，姜云清在短暂失神后，笑容依旧，只是有那么些许的牵强。 此时她的心情，是失落上又再加了层失落，层层纠缠，成了一颗分不清谁先谁后的乱麻，中间又有转瞬消逝的释然。 却就像是空气，没有外力使其流动，感受不到它丝毫存在的证明。 第一层失落，是因为小家伙那一句包含着希望的话语。 既然希望父母再生个弟弟妹妹，那在她心中，最亲近的还是生她的阿娘。 那自己这个新阿娘，何时又能取代前者呢？ 中间的释然，是因为那个小妹妹并不是讨厌自己，也不是李清明的血脉，总归让她多了那么些自信。 聊胜于无。 最后那一层近乎将她心智吞噬的，则是透露出的李清明要二胎的信息。 真要是再多上一个小家伙。 那她姜云清又双叒是输了！何时才能与她的清明师兄双修！ 姜云清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的糟糕，“你阿爹是问过你喜欢妹妹还是弟弟吗？” “没有呀？”裴逐鹿摇头。 呼~ 姜云清顿时松了一口气，心情霎时如同拨云见日。 “那他是跟你说要给你生个妹妹弟弟吗？”她再问。 “唔，也没有的！” 呼！ 姜云清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既然都没有，那一定都是这小家伙脑补的，只是虚惊一场。 可正当她想着今日该如何让小家伙更多喜欢自己一点的时候，裴逐鹿又神秘兮兮地嘟着嘴说，“虽然阿爹都没有说，可是被我看到啦！” 姜风瑾：啊？ 姜云清：啊？？？ “小小姐姐，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哦！” “刚刚我阿爹嘴上红红的，染着我阿娘涂的胭……胭脂呢！”裴逐鹿一脸臭屁，“他们两个刚刚在偷偷背着我亲亲咧！我眼睛可腻害了。” 姜风瑾：呀？ 害羞地想要捂脸。 姜云清：啊啊啊啊！！！！！！！ 如遭雷击。 听见这话，姜云清觉得自己的胸口闷得慌，原本小小的也很可爱的地方也有些胖起来的征兆，可却又是揪心的疼。 当着她的面，说李清明与别人亲热。 真跟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所以！” 先反应过来的姜风瑾一拍手，脸上不由多了点自得，“只要亲亲就能生小宝宝是吧？” “对噢！” 裴逐鹿点点头，夸赞道：“小姐姐你好聪明的哇，我一说你能知道。” 姜风瑾有些面热，毕竟她刚刚为了面子可是撒了个小小的谎，“小事而已，亲亲就能生小宝宝这么简单的事情，哪有人不知道。” 说着，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姜云清，想要确定真假。 可突然意识到不妥。 完了！ 又是哐当一声。 “阿姐！阿姐！！！” 这次掉在地上的可不是其他什么，而是她家阿姐姜云清。 姜云清越听，心越是成了泥块，表面满是皲裂，裂纹下是那暗红的血痕。 为什么跟清明师兄亲亲的是裴知南？ 为什么不是我？ 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 我……又输了吗？ 身躯仿佛也是成了被太阳暴晒风化的石块，直直朝后倒了下去。 神志不清脑子最后里只剩下两句话： ——亲亲真的能生小宝宝吗？ ——那我是不是去偷去亲了清明师兄，就能生下两个人的孩子？ ———— 人生在世，总会经历各类各式的酸甜苦辣，时常也会感到所谓的心灰意冷。 可多数时候，他人不经意的一句话某个举动，带来的冲击才是真正的深刻的绝望。 姜云清尚未深陷绝望。 在方方面面都被裴知南压了几头后，少女其实早就已经处于一种压抑的状态，却又因为那颗无尘赤心以及始终未变的道路，让她能数次回复自信。 但自信，并不能代表着什么。 姜云清仍旧会挫败，仍旧会感到失落，仍旧会像现在这样心神临近崩溃，难以接受脑海中出现的，李清明与裴知南亲吻的画面。 只是一瞬间，便心如死灰。 这可比杀了她还难受。 痛， 实在是太痛了！ 不过每每经历这般事后，转而心态也会更加坚定。 她只将这些当成是自己的磨练。 等她悠悠睁眼时，视野中是两个着急地都快原地打转的小家伙，眼中的焦急犹如实质。 “阿姐，你没事吧？” “小小姐姐，你是不是生病了呀……” 姜云清摇摇头，脸上笑容如画，“我能有什么事？刚刚只是破境气息不稳而已。” 姜风瑾欲言又止，本想说几句什么关心的话语，可一感知，竟发现她家阿姐竟然真的破境了！ 已然是金丹中期的修为。 这……也行？ 姜风瑾的小脑袋瓜里开始打起一个一个的问号，她的修行天赋是差了姜云清不少，可在姜家底蕴的熏陶下，不管是自身底子还是眼界，都远超旁人。 甚至阅览过的修行书籍，比姜云清可能都还要多。 可也没见过这样离谱的破境方式啊…… 难不成阿姐对清明师兄的固执，还有着这一层的原因在？ 难道姜云清其实不是什么恋爱脑，而是以此为道？ 姜风瑾实在是分不清了，甚至姜云清接下去的举动更是让她糊涂不已。 “小家伙，你……阿娘可是也跟着回来了？” “昂。” 裴逐鹿抓抓耳朵，她尚不清楚眼前这位小小姐姐跟而自家阿娘之间有些水火不相容，反而觉得要是给裴知南介绍个朋友，好像也很不错的样子！ 她都没听自家阿娘有什么朋友，天天一个人，孤孤蛋蛋的，多可怜哦。 而且小小姐姐又听阿爹的话，脾气也好，还辣么辣么大方！ 得让阿娘好好学学才是！ 她裴逐鹿，想到什么做什么！ “小小姐姐，”小家伙直接牵住姜云清的手，半个身子都贴了过去，“你要不要跟我阿娘当好朋友呀？” “我……可以吗？” 说这句话时，姜云清在姜风瑾眼中还是平时那般模样，虽有着一身贵气，但仍旧带着她那个年纪的少女的一面。 “当然可以呀！” 小家伙还在那担心姜云清不同意，直接是用起了撒娇大法，拉起她的手贴在自己面颊旁，蹭了蹭，“要是能有你这样一个好朋友，我阿娘一定会很开心哒。” “那姐姐也很开心。” 听姜云清这般回应，姜风瑾都开始担忧她是不是走火入魔了：阿姐，你醒醒啊，小家伙阿娘不是你最大的敌手吗？你怎么就还想着当人好朋友去了？ 她并不知道，姜云清却是真心实意的。 既然没法改变裴知南的身份，以及其在李清明小家伙心中的地位，那就该是她自己做出改变！ 战胜恐惧的办法便是直面它！ 姜云清很小的时候就记住了李清明口中说过的这一句话。 如今也正打算如此。 她在裴知南面前输的一塌糊涂，那她更是要直面这个霸占了她的清明师兄的女人。 靠近她！ 学习她！ 超越她！ 然后…… 战胜她！ 师夷长技以制夷。 姜云清并不知晓这句话，但也同样明白其中道理，于是她开口问小家伙，“你阿娘可有什么喜欢的？” 她准备要从财力这块入手，让裴知南无法拒绝自己，顺便——好教对方意识到自身的不足。 我，姜家贵女，有的是钱！ “喜欢什么……” 可这个问题，却是把裴逐鹿给难住了，又开始抓耳朵。 裴知南喜欢什么，她好像真的不知道，不是不在意，而是一直以来裴知南都不曾表露过自己有什么喜欢的。 小家伙忽然有些难过，觉得自己好像根本就不乖，连自己的阿娘喜欢什么都不知道，失落地低下头：“我不知道唉……” 察觉出她语气中的失落，姜云清揉了揉裴逐鹿的脑袋，说：“没关系，小小姐姐准备的东西，你家阿娘一定会喜欢的。” “真，真的吗？” “当然。” 姜云清的自信可不是无缘无故，身为姜家未来的掌舵者，又是九洲宫的真传之一，她身上的天材地宝让李清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羡慕不已。 如同姜风瑾有着一屋子材质珍稀无比的装饰品，姜云清有的只是更多，更好。除此之外，什么女修士追捧的各种美颜丹药，宝器……她更是应有尽有。 问世间，有哪个女人能拒绝的了？ 简单游览了一遍自己的珍藏，姜云清更是自信满满。 此行，必定拿下！ 小小裴知南，拿下拿下！ 站起身，她牵着裴逐鹿的手就往外走。 “小姐姐，你要一起去我那？”裴逐鹿扭头喊着姜风瑾，女孩摇了摇头，“该是到了读书的时候了，就不去了。” 她实在不想去见自家阿姐又在那丢人现眼，自己要是去了，可不得一起丢姜家贵女的面子？ 去不了一点！ “那好吧……” 裴逐鹿也没什么好失落的，欢天喜地的牵着姜云清的手就往回走，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李清明裴知南的夸奖了。 姜云清也是暗自期待。 她总算是找到了最为正确的道路，走路都有些意气风发的模样。 很快就而到了李清明的门外，她静静等了两秒钟，确保里头没什么奇怪的声音，才准备敲门，却发现小家伙拉了拉自己的裙摆。 “小小姐姐，我知道了！” 小家伙的眼睛明明亮着，拍着手说：“我知道我家阿娘喜欢什么了？” “是什么？” 姜云清也是极为好奇，那样的女人，到底喜欢的会是什么。 可小家伙的回答，却让她不禁愣在了门外。 “我家阿娘呀，最喜欢我阿爹了！” 第150章 迎南而上! 裴知南只喜欢李清明。 这句话，其实并不具有多少的准确性，也只是平平淡淡的十分普通的一句话。 但从裴逐鹿口中说出，再落入姜云清耳中，完全成了另外的一番意思。 孩童不明世事，因而不管或善或恶，都是世间最为纯粹的。 她眼中的所谓的喜欢，可能是千百倍万倍的浓烈爱意，因为无法表达，所以才只是用上了喜欢这两个字。 裴知南如若是这样。 那她姜云清如何不是？ “谢谢你呀，小逐鹿。”姜云清揉揉小家伙的脑袋，想法更是简单。 只有这样的裴知南，才能够被她当成对手！ 只有这样，届时裴知南败在我手里的时候，才会心服口服！ 念及至此，姜云清大大方方推门而入。 便是见到坐在桌边的李清明裴知南，一人低头喝茶，一人姿态轻松面上笑意盈盈，可开口，却又是一只利箭刺来。 “相公，你家小师妹又来找你了。” 李清明哪敢应，先前情不自禁，差点就让小家伙看见了不该看的事，现在又来了姜云清，他恨不得眼前一黑，直接昏了算了。 可偏偏妖女就爱这个调调，方才感知到姜云清气息的时候，就已经紧紧搂住了自己，让他想逃都没法子。 恶趣味如此，李清明也只能随他了。 唉，只盼这恋爱脑小师妹能知难而退了。 但他又如何能知道，姜云清如今的打算可是迎南而上！ 更是想不到，这位单纯地有些轴的少女，直接就是当面行了个礼。 “见过，嫂嫂。” 裴知南：？ 李清明：？？？ 什么鬼？ 李清明对姜云清了解甚深，深知就以她的性子，别说跟裴知南说软话了，要是能够修为相近，少女第一件事就是去跟她分个胜负。 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低眉顺眼，还喊嫂嫂？ 裴知南则是在短暂错愕之后，不由扬起嘴角，只觉有趣，目光也忍不住多了几分玩味。 “再喊一声听听来。” 姜云清一滞，认认真真地盯着裴知南，连她一丝一毫地表情都没放过。 没有什么犹豫，又是开口：“嫂嫂。” 但凡她决定的事，必定会做到。 这下，又轮到裴知南有些愣神了，同样盯着这个一直想让自己知难而退的少女，一时有些摸不清她的来意。 天然呆，最是克腹黑。 姜云清这种的，勉勉强强也全是。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 一个是不知道对方在打什么算盘，一个是也不知晓接下去该如何做，在某种程度上说，来人在接人待物方面都是完完全全的愣头青。 好在还有我们的小家伙。 裴知南不懂，她却是懂得，扑腾着小腿跑过去泡了杯茶水，喊着姜云清，“小小姐姐，过来喝杯水吧。” 姜云清听言，自然是准备坐下的，在她眼中可没什么尊卑之分。 但这个态度却让裴知南眉头一挑，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自己还没开口，你说坐就坐，可曾将我放在眼里。 差点就是一句，“我让你坐了吗？我让你喝茶了吗？” 只是觉得这般有些无趣，转而改口道：“你来这何事？” 姜云清抿了口茶水，直言道：“来看嫂嫂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当我前面师兄的妻子。” “喔？” 裴知南微微眯起眼，问：“然后呢？” “然后，”姜云清一脸坦然，“做得好的，我学，做不好的，我改，反正是要做的比你好。” “呵，再然后？” “替代嫂嫂。” 话音落下。 场中顿时又是杀机四起！ 李清明是真的汗流浃背了啊。 还是他的那个直言直语恋爱脑小师妹。 对味也是真的对味了。 让姜云清喊声嫂嫂，现在看起来确不是什么问题，可你让她说什么好话，哄人的话，那绝无可能，更准确地说，这少女压根就不会说什么真正的‘好话’。 可你直接当面硬刚妖女是几个意思？ 嫌我死得不够快吗？ “师妹，你……”李清明眼见自己再不开口，场面就要控制不住，可才张口就被裴知南的声音压过了过去。 “胆子倒不小。” 裴知南笑容艳艳，美眸波光潋滟，像是一片能倒映出世间所有美好的湖泊，瞧不出喜怒。 “多谢夸赞。” 姜云清轻轻颔首，很是坦然地就接下了裴知南的称赞，不管对方究竟是称赞还是讥讽，也改变不了这位少女的自信。 裴逐鹿抬着头，两只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心想自己果然是阿爹的贴心小棉袄~ 你看，小小姐姐跟阿娘相处的多好？ 一个说是要学习对方的好。 一个还反过来夸对方咧。 都很有礼貌嗷~ 只不过……替代嫂嫂是什么意思？ 小家伙抓抓耳朵，有些字她认识，但连在一起就听不得太懂了，忍不住跑到李清明边上，扯扯他的袖子，轻声问：“阿爹阿爹，替，替……小小姐姐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呀？” 李清明看着眼前这张灵动纯真的小脸，心中不由叹息，谁叫这是自己的仔呢？他这当老父亲，再怎么样也只能自己撑着。 “没什么意思，她们在聊她们的事呢，阿爹去那边给你念故事书，咱们睡午觉觉好不好？”李清明抱起小家伙，先把小家伙带离这场纷争。 裴逐鹿恋恋不舍地看了好几眼，才点点头。 等将其哄睡后，李清明才重新回到桌边，发现二者还是坐在那四目相对，一个渐渐收敛起笑容目含锋芒，一个小脸认真，无所畏惧。 气氛愈发沉默低沉。 但这般就已经是她们彼此竭力控制的最佳局面。 可这种平衡，只需要一丁点风吹草动，就被会打破，酝酿已久的狂风暴雨骤然迸发！ “咳咳，” 李清明握拳虚咳两声， “师妹，你若是无事，便早些回去吧。” “有事的，”姜云清摇头，“师妹有要事。” 要事？ “那师妹你说。” 她这样说，李清明还真没法管，只求而这要事不是什么要跟裴知南比个输赢之类的就好了，到时候不仅她被裴知南羞辱，自己怕也是要被而腐乳。 想到这，李清明拳头都硬了！ ——这个家，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做主！ 只见姜云清玉手轻挥，桌上、地面……大半的空间都堆积满了琳琅满目的物品，珠光闪烁，宝气氤氲，是肉眼可见的壕气。 李清明对这一幕很是眼熟，毕竟他当年都能算是半个“吃软饭”的了，可此次不同，这些显然都是女性用品。 难不成……这是要讨好裴知南？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这些礼物，”姜云清微微抬着下巴，露出优越得犹如画师勾勒的脖颈线条，“都是给嫂嫂的。” 裴知南没有半分欣喜，仍旧在思量这个脑子缺根筋的少女，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好好的，送她这样一份足够称得上贵重的礼物？ 其中……必定有诈！ 自从将那一句嫂嫂喊出口，姜云清也就没了什么心理负担，目标越明确坚定，行事也不会有什么顾虑。 “嫂嫂也不必谢我，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并不贵重。”姜云清又道，这句话在旁人口中说出，难免有几分讥讽显摆的意味，可对姜云清来说，还真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句阐述。 可堂堂裴知南，哪能忍受的了半点？ 她眉毛舒展，轻言道：“的确是称不上贵重，这些东西若不是你拿出来的，我都还要以为是街边的垃圾呢。” 一句话，攻击性拉满！ 姜云清闻言皱眉，猜测或许是自己的言语说得不太恰当，以致使裴知南有些羞恼。 不过没关系，她会让对方知道自己的真心。 “嫂嫂若是不喜欢，那我这还有，”姜云清袖子一甩，屋内又是出现了半座小山，缤纷流光闪烁，堂皇至极。 “这条项链的挂坠都是东极寒海的玄鱼天珠篆刻，那颗最大的更是万年玄鱼王身上所留，是我家阿爷在我十二岁诞辰那年令神匠打造的，明目而清心。” “这件对血晶耳环，上古青鸾精血所化，长期佩戴对女子有滋阴养发之效。” “这匹绸缎……” 姜云清拿出来的东西，没有一件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对寻常女修士来说，件件都都是梦寐以求的宝物。 她虽然不爱化妆打扮常是素面朝天，却也知晓族中那些堂姐堂妹之流，可是个个眼红她身上的这些珍宝，但她既不自己佩戴也不送人，只准备留着将来自己与李清明生了女孩，在通通赠予她。 现在拿来赠送裴知南，也没什么值得不值得，只要能换来小家伙的一句阿娘，让她拿什么换都可以。 裴知南这下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脑袋缺根筋的少女可能真没有什么羞辱她的意思，而是单纯的……傻。 而比身家？ 她裴知南怎么可能会输。 你虽然傻，但也不妨碍我这个妖女狠狠地而羞辱你。 “这些，难道就不是垃圾了？” 裴知南语气轻佻，纤细的指尖划过自己锁骨，霎时出现一条比那姜云清刚才所拿还要宝气十足的项链，她将其摘下，随手一抛。 “玄鱼一族的天珠与垃圾何异？这条还是它们的镇族之宝，每一颗都是由它们初祖所产，我戴着都嫌弃俗气。” 紧接着。 她又是拿出一把青色的羽毛扇子，刷得一下展开，屋内顿时响起一阵清脆的鸣响，隐隐有青鸾流光缠绕飞舞之上，“说到青鸾，它们一族的确是浑身都是宝。” “就像这柄扇子吧，忘记了是拔了它们哪几位老祖身上的逆羽做成的。” “只是……一点不中用。” 裴知南又是随手将扇子一丢，她是真的不太在意这些东西，修行界流行的装饰品又或者宝器，一旦加上了某类血脉低下的半妖或者一些消亡已久的妖族的名头，顿时就成了价值连城的东西。 可这些，对她这位曾经的妖族皇女，又或者说对于那位末代妖族王上的女人来说，哪有半点值得珍惜的必要？ 李清明看的眼角一抽，都有些心疼，连忙把扇子接住。 真是个败家娘们！ 他知道裴知南富，但贫瘠的想象力仍旧没法构造出妖女的身家收藏到底有多丰厚。 至于姜云清，也是默然抿唇……她原来还是错怪了而对方，自己拿出的东西，的确像是垃圾，满屋子的东西加起来都比不过这一把扇子。 她点点头，“说的不错，我这些是垃圾。” 接着想了想，觉得自己如今还是要以裴知南为师，好知彼知己，那也就应该把诚意做足。 裴知南见状，嘴角已经扬起胜利的笑容了，只等着姜云清再拿出什么所谓的宝物，再狠狠教这个少女什么叫做知拿而退！ 而当见到姜云清拿出一个样式还算精致，但放在刚刚那堆物件当中只能是真正成了垃圾的木盒后，她又是眉头微皱。 裴知南实在是没接触这种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傻子”，是真的摸不清。 但立即，她的眉头直接拧起了一个恼怒的结。 朝李清明投过去杀人一般的目光。 “这些……胭脂红粉，都是清明师兄以前在临安城里给我买的，”姜云清目中含笑，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将木盒打开，往前一递。 这些，才是她真正的宝物。 因而也是收起了一部分，舍不得全都拿出。 李清明又双叒叕汗流浃背了，这等举动无疑是直接帮裴知南的枪口点火吗？ 师妹啊，师妹，师兄以前也待你不薄，可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李清明是真的不想这几天一过，到时候回到了九洲宫，他走路的时候双腿都颤颤巍巍的，天天都要扶墙而出。 如同他所想，裴知南前一瞬还紧皱的眉头瞬间松开，脸上出现了那种美艳到令人胆寒的笑容。 他刚想开口，就见裴知南身形一闪，从中拿走了一盒涂抹式的口红。 未涂抹在自己的嘴唇上，而是手指轻划，在李清明嘴唇上涂了一层。 然后捏住他的下巴，直接对了上去。 半晌才缓缓分离，转过身看着双眼无神的姜云清。 “师妹，你这口红，” 裴知南抿抿唇，似乎是在回味这唇膏的质感，笑靥如花，“嫂嫂很是满意。” 这招，就问你怎么接？！ 第151章 胭脂的味道 接？ 怎么接？ 接个屁！ 姜云清在来之前，其实也为自己做了许许多多的心理建设，幻想过自己可能会遭受某些刁难，遇上某些突发状况。 但纵使前路凶险迷雾蒙蒙，也阻挡不了她的决心。 可在见到这一幕的时候，少女心中又是出现了瓷器碎裂的声音。 再多的想象，也抵不过亲眼见过一回。 她看着裴知南熟练地用手指捏住自家清明师兄的下巴，看着她熟练地亲了上去，听着隐隐的吮吸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个时候崩塌。 裴知南亲得忘我，她同样也是看得忘我。 师兄，你快推开这个妖女啊！ 快推啊！ 这种迫切的恳求，并不能直接从她的心声变成话语，姜云清也没有任何办法让自己喊出这一句话来。 只能就这样看着裴知南一脸笑容地转过头，朝着她说谢谢，说很喜欢自己的口红…… 姜云清何时经历过这般的‘人心险恶’？ 那张妖冶绝美面容上的笑容越盛，她的身躯就愈发麻木——自己，就这样输了？ 不，我还没输！ 这些不都是她早就知晓的事实吗？已经是成了既定的过去。 仅此而已，自己算什么输？ 今日目的勉强也已达到，她俨然是跨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短短一瞬，少女似乎变得成熟了不少，只是发红的眼眶，说明她此时内心真正的情绪并不是那样的平静。 “嫂嫂，喜欢，就好。” 姜云清放慢语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静一些，可仍旧遮掩不住那淡淡的哭腔。 不知怎的，裴知南本以为自己会享受这种胜利的喜悦，却发现看着她红了眼眶，内心顿时多了不少的烦躁。 在不知不觉中，这个无法无天的妖女似乎正慢慢学会了共情。 以至于连李清明上前去将少女带走，也来不及升起什么恼怒的情绪。 李清明握住少女的手，将她带出了房间，一路来到宝舟顶层的甲板，给姜云清递过去一张丝巾。 “哝，擦擦眼泪。” 姜云清接过去了，但没动，只说着：“我又没哭。” 话音落下的同时，眼泪也滴了下来。 到了此时，她才显露出自己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正如小时候在李清明面前那般，又哭又闹的。 “好好好，没哭没哭。” “那，我要师兄帮我。” 姜云清抬起头，目光没有半点闪躲，就这样牢牢地看着李清明。 少女的喜欢，永远是这样的纯粹而简单。 李清明没有说话，但却拿起了丝巾。 他也是心情复杂，以往他拒绝了那么多的次，说了那么多的话，这个少女愣是我行我素，有了裴知南，他一直也想着能不能借此让少女迷途而返。 方才以及先前，都是存着这样的念想，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师妹，怎么能会不心疼呢？ 但若是不教她及时醒悟，日后更是难办。 可一见到几年不曾红过眼眶的少女哽咽，李清明还是心软了，上次见她哭还是自己成了废人的那天——一个师尊不顾颜面边哭便嚷，一个师妹咬着嘴唇，一语不发，可眼泪却比鱼白薇的话语还多。 她是能照旧如同以往那般永远跟在自己身后，可这样只会接连不断地在裴知南那屡屡吃上各种苦头，像今天这般，都已经算是比较好情况了。 姜云清跟鱼白薇两个加起来，也不够的裴知南一只手玩弄的。 唉~ 李清明心中叹气，朝着少女说：“以后不要再在像今天这样了，知道没？” 姜云清低下头，想要拒绝，话到了嘴边又是成了，“我听师兄的。” 但在下一秒，少女又是抬起头直视李清明，秀眸似含着脉脉的水光，“但师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放弃什么？ 自然是【与清明师兄双修】这件事了。 李清明捂住额头，只觉心累又无助，世界上为什么会有恋爱脑这种生物啊？ “云清……” “师妹在。” “你就不能……”李清明欲言又止，转而改口道：“师兄真不是什么好男人，不值得你这样的。” “才不是，”姜云清轻轻开口，“就算师兄是烂人一个，也是师妹的清明师兄，世间第一好的清明师兄。” 话依旧是她的风格，但此刻却是别有味道。 哪个男人能抵抗的了少女这般赤诚之语？至少李清明不行，心跳也是稍稍漏了一拍，但转瞬恢复正常。 情爱之事，实在是难以言说。 可李清明是真的没法真当个渣男，虽然在裴知南面前有些时候也是小小脑控制大脑，却也是因由特殊原因，从一开始地发泄情绪再到后续的情不自禁。 但真不至于对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生下手。 “今日之事就罢了，马上也就回宗了，你给我好好待在自己那。”李清明故作严肃，也换上了当师兄的架势。 管用是管用的， 但，不多。 “好，”姜云清点头答应，又说：“那师兄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李清明眉头一挑，诧异这向来对他言听计从的师妹居然也会讨价还价，他沉吟一会，“你先说说看。” “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越是听姜云清这样说，李清明越是警惕，人已经往后挪了一小步。 “说话就说话，你靠这么近做什么？！” 姜云清皱眉，“哪里近了，师兄以前不是经常背我抱我的吗？” “那是……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李清明真是有点牙疼，“今时不同往日，你也长大了，该知道男女有别。” “我都知晓，”姜云清点头，“但我并不觉得我跟师兄在此行类。” “停停停！” 李清明抬起手掌，“直接说想我答应你什么吧？” 姜云清眼眸微垂，沉默了一小会儿，才是再去对上李清明的目光，面颊不知何时已经涂满了胭脂，红粉地想让人啄上一口，又或是用手指肆意揉捏把玩。 没有人可以永葆青春，但少女总是能将自己的青春美好，刻印在旁人的心中。 姜云清的性子有些清冷，可她那淡淡清冷的气质还未在她脸上完全褪下，转眼间就已经被娇羞彻底占据。 她说：“我也想师兄尝尝我胭脂的味道。” 第152章 突袭 嗯？ 真就现学现卖是吧？ 李清明也是双眼都有些失焦，他太了解不过少女的性格了，虽然恋爱脑但性子始终是有点清冷在的，执着这些年也很少或者说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 若不是当面，他都要以为面前的是另外一个人了。 少女的胭脂是什么味道？ 他好奇是有点好奇的，但身体已经往后退了好几步。 若是将一些xxn的话术转换过来。 他完全可以说： 用嘴不算给。 熊是，jio也是。 甚至die了也是可以算没给。 但是不好意思，他还是有点男德的在身上的，立马拉出一段安全距离，“师妹你耗子尾汁，可别再跟师兄开这种玩笑了。” 言罢，头也不回地回到了自己屋内。 一进门，就对上了裴知南那冷幽幽的目光，好似闺中怨妇。 “相公也是知道回来的呀？” “妾身还以为相公在那欢乐乡中流连忘返，不知家在何方……” “不过也是，家伙哪有野花香，毕竟妾身人老色衰，是比不上外头的那些妖艳贱货。” “下次相公要是觉得太过劳累了，就带上妾身吧。” “妾身至少还能在后头出把力。” “唉~” 这声叹息，听得李清明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曾经的那个妖女，又是回来了。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 李清明满头黑线，直言道：“那下次咱们一起勾栏听曲去？” 裴知南秀眸微眯，仍旧是沉浸在闺中怨妇的角色当中，“相公都开口了，妾身如何能不从，放心，妾身手上的力，还是有些在的。” “那你可得加把劲了。”李清明默默喝了口水，你爱角色扮演，那我就陪你呗。 可裴知南是什么人？ 说跟你翻脸就翻脸。 下一秒就已经横坐在李清明身上，狐尾圈住他的脖子，卷了几卷，“李清明，你胆儿倒挺肥？” “还好吧。” 李清明一脸风轻云淡，他可是太清楚裴知南的性子了，压根不带慌的。 “那是我口红的味道好，还是你那小师妹的胭脂味道香？”裴知南一手抚摸着李清明的面颊，目光冷冷，笑容淡淡。 李清明斜了她一眼，忍不住叹气又耸肩，“少吃点醋吧，明知道我不会跟她怎么样的。” “吃醋？” 裴知南下意识地又想发作，下一秒却发现自己竟开不了口，因为李清明已经身子往前一伸，直接咬了下来。 嘶！ 因为吃痛，裴知南立马往后一闪，目光冷得骇人。 不过李清明是真得相处出经验来了，与其对视，语气轻松却足够认真： “味道好的不是口红，而是你裴知南这个人。” 裴知南冷着脸，看着李清明脸上淡淡的笑意，莫名有种想要拔剑的冲动。 可脸上不受控制的热烫却让她莫名觉得窘迫，冷冷一哼，“天天净说些花言巧语，真是令人作呕。” “那你脸红什么？” 李清明很是享受能看着这种状态下的裴知南，嘴很硬，身体却很诚实。 透着一股极致的可爱反差感。 “气的。”裴知南给予这样的回应。 “啊对对对。” 李清明乐得笑出了声，后脑勺就重重地挨了一下狐尾的重击，也不在意，转身进去里屋准备看看小家伙醒了没醒。 可就在李清明才走到床边的时候，整个房……不对，应该说整座宝舟，都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犹如山崩。 发出阵阵轰隆异响！ 是宝舟防御法阵在遭受攻击！ 察觉异样的裴知南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就闪身进了里屋，见到李清明已经将裴逐鹿抱在怀中，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去了一些。 如此大的震动，小家伙竟然丝毫都未察觉，仍睡得香甜。 不仅嘴角挂着一滴晶莹，还嘿嘿笑着翻了个身子，在李清明怀中拱了拱。 “可能，是敌袭……” 李清明看向裴知南，神色有些凝重，将小家伙递给对方，“我出去看看情况。” 裴知南点点头，心中也是困惑不已，如今已然是到了九洲宫地界，怎么有人会这般冒死袭击的？ 但除此之外，也基本没了其他的可能。 李清明闪身来到甲板上，那些同行的长老也都已经聚拢一团，为首的是鱼问雁。 “鱼宫主，这是发生了什么？” 一个满脸通红显然还处在醉酒状态的长老开口问。 但无需鱼问雁开口，他立马就知晓了答案——只见一只浑身漆黑的苍鹰从破损的法阵缺口处飞入，犹如一柄利箭激射，眼见就要将他的脑袋刺穿。 电光石火间，鱼问雁拔剑一斩，才将其灭杀。 落在地上，嘭的一声闷响。 经过这一番惊险，那位长老也是醉意全无，一半是被吓得，一半是用灵气逼出的。 他一抬头，眼中尽是惊惧：“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清明此时同样也是满眼凝重，只见先前还是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此刻已是乌压压暗沉无比。 不是天黑了，而是整艘宝舟都被一群身躯庞大的黑鹰包围，没有半点光亮透进，若不是甲板上自感应的灵石灯亮起，甲板上此时也是黑黢黢一片。 “我们这是被什么大妖攻袭了吗？” “真是胆大包天！” “竟然敢袭击我们九洲宫宝舟，管他是谁， 定然都是邪门歪道！” 怒斥声不断响起，数万载以来，九洲宫是有不少弟子长老在外遭遇厄难，可也没人敢在九洲宫边界上这样明目张胆地发动袭击。 于是，他们纷纷开始反击。 有操控阵法袭杀的，也有飞到外界一口炎火灼烧大片黑鹰的，诸多法宝灵光交错。 可杀落了一批又一批的黑鹰，甲板上仍旧没有外界的光亮落下。 外头的黑云仿佛怎么也杀不干净。 “这些不是妖兽，它们不是活物，而是尸傀……” 李清明蹲下身，查看起那只被击杀的黑鹰，目光愈发沉重。 因为这些妖兽，似曾相识。 他将这个发现告知鱼问雁，站起身就对上了远处裴知南的目光。 似是心有灵犀。 斩妖司。 三个字眼不约而同地浮现在二人心底。 第153章 这是，家妻 这一幕，不管是李清明还是裴知南，都绝不陌生。 或者说……印象深刻。 每一位斩妖司之人，都是圈养着这样一群介于生死之间的尸傀。 或是鹰群，或是鸦群。 它们不明生死，不知伤痛，不惧严寒烈日，几乎是最为完美的斥候。 那段经历，对李清明来说是如梦一般，对裴知南来说则是真切的曾经，但不管如何都是二人心中不可能忘却的画面。 在那场交融于风雪当中的逃亡中，他们遭遇过不止一次的群鹰围堵，漫天的黑影如同黑云压城，在雪色中尤为显眼，却带着浓重的死亡气息。 每当白茫茫的雪原冰川上出现这样一片黑云，裴知南眼中总会多留下几分犹如刀刻的仇恨。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在它们的出现的时候，也寓意着李清明的伤势又要重上几分。 如今再见，难免惊愕，在漫长岁月中，斩妖司早已慢慢销声匿迹，为何再次会突然出现这样一群尸傀？又为何朝他们发动攻袭？短短时间内，李清明思索了诸多可能，却没个头绪。 但心中却已经留了个心眼。 见裴知南气势愈发冰冷，大有一番冲出去将这群尸傀绞杀个干净的冲动，李清明也是默默走上前拉住她的手。 “很快就会处理干净的。” 裴知南注视了一会，一言不发地转身回了屋子。 在诸位长老以及宝舟的阵法攻伐下，外头的尸傀很快就清扫一空，但鱼问雁的脸色却有些难看，招呼来李清明，道：“回到宗门后，你尽量少做外出。” 担心李清明不解，她又耐着性子解释，“这群尸傀是那些群斩妖司的疯子的手笔，以往也会攻袭向我们这种跟妖族有所联系的飞舟吗，今日不知为何攻势猛烈了许多。” “你现在身份特殊，到时候要是被这群疯子知晓了会有数不清的麻烦，不为了你自己，你也得为你家那女儿考虑。” 以鱼问雁的性格，能解释这么多已经是殊为不易，李清明郑重行礼，“多些长老提醒。”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鱼问雁最后淡淡瞥了一眼李清明，转身吩咐队伍全速前进。 在甲板多站了一会儿，李清明没有回屋，反而是细细观察起来甲板上的数只尸傀。 斩妖司一众之所以被这样一位九洲宫副宫主称为疯子，并不是无缘无故。 在曾经的人妖之战中，他们永远坚守在第一线，在刀尖舔血，不说品行，个个都能说是有功之士。 但在人族彻底奠定胜利后，那位斩妖司之首却如同疯魔一般，开始下令让手下这群不知死为何物，近乎死侍的斩妖人，开始潜伏在各大宗门，对着那些在战争中名声鹊起的修行界年轻一代痛下杀手。 在长久的生死边缘游走，那位斩妖司首领，早就成了这个组织神一般的人物。 手段防不胜防，短短半月内，当时修真界的年轻一代几乎都被杀了个干净。 直接让整个修行界都乱成了一锅粥，让诸多门派年轻弟子人心惶惶，生怕自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但至今，也没人知晓，或者说那些宗门首领不曾泄露斩妖司那位首领下达那种命令的原因。 如此人祸下，曾经辉煌一时的斩妖司也日渐没落，淡出修行界的视野，从曾经的人人敬仰境地一下就成了那种只能生存在阴沟内的鼠群。 李清明这二十多年，仅仅只听闻过几次与他们相关的消息。 说起来也奇怪，明明是这般处境了，他们暗中的势力却仍旧称得上是不俗，每每都是折腾出一些大事来。 有什么围杀了哪哪的作恶多端的大妖，也有什么宗门的弟子死于他们之手，但真相如何，也无从得知，毕竟这个斩妖司的名头，实在太过好用了。 不管是夺宝，还是有仇有怨，通通都能冠上斩妖司之名。 “算了，水来土挡，也不是什么大事。” …… …… 宝舟飞行的速度极快，隔日就到了九洲宫各大主峰山脉边沿。 满载而归的众长老也是纷纷面带喜意，带回来如此之多的物资，属实是意外之喜。 但喝水也没忘了挖井人，不少长老临走前也是纷纷找到李清明，邀请去各自那做客参加宴会什么的，态度是真的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以往的那些仇怨间隙，在如今的机遇面前是真的算不上什么。 谁都明白，在一定程度上交好李清明，就是把握住未来几十年或者几百年与妖族通商的滔天富贵，即便是他们也无法免俗。 日后算计另提，如今也是该放下姿态了。 “清明师侄，有空来我峰上坐坐，我那可有着不少好茶。” “清明师侄，我族中有个曾孙女，生得那是叫一个貌美如花，早早说着非你不嫁，有空……” “……” 李清明也是应付地有些疲乏，一些早就在他小本本上的世家长老，他是能冷眼相对，但这世界就是讲究一个人情世故，诸如张家那些与他关系差不多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亦或者互有来往的，却没法逃避。 正当他头疼的时候，裴知南冷冷的呵斥声忽然响起。 “话讲不完？还走不走了？” 本热热闹闹的氛围，忽然被这样泼了盆冷水，立马就有长老不畅快了，刚想开口斥责，就见到出声的绝美女子怀中，正抱着李清明的女儿。 “这位是……” 张齐源若有所思，试探着问。 李清明看了裴知南一眼，一时也纠结要怎么称呼她的身份，转而又是觉得自己真是矫情，便大大方方地开口， “这是，家妻。” 裴知南叶眉一竖，似是恼怒，冷冷朝李清明瞪来。 “咳咳，” 李清明轻咳一声，过去牵住她的手，“家妻性子不好，请诸位长老多多海涵。” 话音落下，几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围聚在了裴知南身上，各色目光具不相同，但都包含着那种惊疑之色。 这就是妖族那位大人物？ 怎么也跟着回来了？ 没有人因为裴知南样貌绝美又年轻，而抱有任何轻视之意，如若这真的是妖族的什么顶天大人物，九洲宫与其地位对等的，不超过十指之数。 如今妖族，早已不是当年战败后的惨烈境况，经过数万年的修生养息，扎根在莲华天穹的妖族一众反消化着曾经的遗产，不管是明面或者暗地里的实力，比他们这正道魁首并差不了多少。 甚至……可能还超出许多。 一宗之力，如同与一族相比拟。 也没人觉得裴知南真有表面上的那般年轻。 凡世常言：女大三，抱金砖。 这话在修行界，也通用。 不过是女大三百，送金丹。 当放到李清明这里，啧，怕不是女大三千，位列仙班了吧？ 为了我们九洲宫，这清明师侄也是付出良多唉…… 察觉到诸多长老的目光变了又变，气氛也透露着一股男人之间懂的都懂，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氛围，李清明头都大了。 哪能猜不到这些长老在想什么？ 裴知南同样也察觉到了，可嘴角却多了一抹笑意，李清明吃瘪，仍旧是让她由衷觉得喜悦。 但这可并不代表她心情好就能忽略一切。 “对了，”她慢慢悠悠地扫过这些长老的面庞，语气似是不经意那般的轻淡，“听说刚刚有人想给李清明说媒？” 可身上那股威严如煌煌大日的气息却慢慢扩散开来，好似在他们四肢上系上了一座大山，使得他们寸步难移。 那种森然杀意也攀附上了那几个先前巴不得把族中女眷全都送到李清明床上的长老的脖颈。 是有带着玩笑之意，但实际却的确是有此想法。 场中顿时鸦雀无声。 这种死亡的森寒绝不作假，但真正让他们的胆寒的是，他们竟然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 在场的少说都是五六七百岁的年纪，更多的都是活了千年的老头子，已经许久许久没遇到过这种事了，有人恼怒，有人愤懑，但同时都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李清明也是头疼，裴知南本来就是无法无天的性子，如今一身修为他窥探不了一丝深浅，更是随心所欲。 他还真怕妖女一不高兴，就杀个血流成河。 于是又拉了拉裴知南，“走了，回家先。” 似乎是这两个字有着莫名的魔力，裴知南斜了李清明一眼，才收起一身无形威压，转身就走。 “都说了她性子不好，诸多长老下次莫要再开这种玩笑了，”李清明打着哈哈，也是存着狐假虎威的念头，省的这些老家伙再盯上自己。 天知道这些老东西有多想接种自己，以前是，失去修为后也不少，如今若是裴知南不在，那只怕会更多。 一次性说个清楚也好。 “哎呦！” 刚刚开口说自己有曾孙女的那位铸器峰长老一拍脑袋，“老朽酒喝多了，净说胡话，清明师侄莫要放在心上。” 有台阶，就得下。 只要不是老糊涂，都是越活越知道这个道理。 张齐源也是出来热场，“清明师侄，改日我让我家那臭小子给你登门赔罪去。” 他可懒得理会边上那些怪异甚至嘲笑的目光，你们嫌我没骨气，我笑你们有金子不会弯腰捡。 简单寒暄过后，李清明也转身离开，以前或许还会跟一些人表面装的和和气气，现在经过大起大落之后，是真的没太多心思了。 或许也是有了裴知南当做底气，李清明觉得自己的腰背似乎能挺得更直了。 可能也有人会说他吃软饭，但就问换你你吃不吃？ 李清明：我吃，我站起吃！狠狠地吃！ 这时，睡了一大觉的裴逐鹿悠悠醒过来，瞧见周围有些眼熟的眼界，忍不住在裴知南怀中竖起身子，双手扒拉在她的肩头，“阿娘，阿娘，我们这是回家了嘛？” 回家。 又是这两个字。 裴知南淡淡问，“这哪里是你家？只因为这里是李清明住过长大的地方？那是他的家，不是你的家。” 裴逐鹿眨眨眼，一脸阿娘你真笨的样子，又在她怀中换个了更舒服的姿势躺着，嘟囔道： “不是阿爹的地方才是家，” “而是因为有阿娘你跟阿爹在，所以才是。” 话音落下，裴知南整个人都愣了那么一小会儿，低头看着自己怀中一见到李清明就扒拉着挣脱开，朝他跑去的裴逐鹿，整颗心像是被涂上了五彩斑斓的颜色。 “阿爹，要抱抱~” 李清明一把将小家伙搂起，走到裴知南面前，试探着说：“要不陪我先去趟紫云峰？” 裴知南淡淡看了他一眼，旋即收回目光，“你自己想去就去，懒得见你师尊哭哭唧唧。” 言罢就没了影。 李清明也是有些诧异，这样出门一趟回来，是该先去见见鱼白薇的，毕竟师徒名分在这，总该是要报个平安的。 他本想着是谈谈价，好让裴知南少些情绪，没想到还没说下一句呢，就结束了。 摇摇头，李清明也不再费心神想这些，接下去的日子有的是他头疼的。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没见到鱼白薇。 才回到临安城中庭院的裴知南，就直接撞上了本来一脸惊喜的她。 “小李子，你回来……” 见着她如此兴高采烈，裴知南不由微眯起眼：“这里是我家，你一声不吭就过来，这可不是什么当客人该做的事。” 见面的一瞬间，就有着些许无形的电光闪过。 “这，这……”鱼白薇也是收起了原先的温婉笑意，尽量维护着自己的师尊姿态，“这里是我家徒儿的家，我为何不能来？” 裴知南嘴角一勾，“师徒师徒，师是师，徒是徒，岂能混为一谈？” 一句话，就把鱼白薇问住了。 她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脑袋宕机了半天，才支吾出一句，“那也不关你的事。” “噢？” 裴知南双眉微挑，像是两道薄薄的月牙，“那你可知在刚刚那些九洲宫长老面前，他称我为什么？” “什，什么？” 裴知南双眼皆是盈盈笑意，是那种源自内心的纯粹的笑，带着淡淡却真切的骄傲。 “家，妻。” 第154章 谁胜谁负? 谁也不知道鱼白薇听见这句话后，心中情绪是何等翻涌似波涛。 家妻， 家师。 二词，仅仅是一字之差，却有着天差地别的含义。 妖女的确是妖女，仅仅只是三言两语，便又以碾压姿态将鱼白薇说的胸膛起起伏伏。 真是不经说。 裴知南走上前，小手轻轻一扇，便是激起阵阵波涛，使得她瞧着都有些目眩。 而忽然被这样一袭击，鱼白薇顿时清醒过来，红着脸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表情又羞又恼。 “既然你想来，我这当女主人也不是什么小气的性子，”裴知南则是一脸笑意轻佻，“便就允了你。” “你！” 鱼白薇忽然觉得胸膛胀得疼，看着裴知南那妖冶窈窕的背影，气得恨不得朝地上跺上几脚以泄气。 可她堂堂李清明之师，如何又能做这等小女孩生气的事？ 冷静，消气，消气，冷静。 她在心中这般劝自己，可却越劝越觉得委屈，哪有这样的？一个妖女，抢走了她的徒儿，还天天说自己，欺负自己！ 真当她这个师尊没脾气吗？ 等等！ 鱼白薇脑光一闪，一肚子的委屈都消除了大半，淡淡喊道：“裴知南。” “怎么？” 裴知南已经躺在了庭院那处凉亭的竹椅上，浑身透露着一种慵懒的绝美，似乎连庭院中的那种蜂蝶都吸引到了，纷纷振翅围聚而来，落在竹椅边沿。 “你刚刚说自己是我家徒儿的什么？” 鱼白薇站到她面前，颇有种居高临下地姿态，这对二人来说，可是头一回的新奇场面。 “怎么？都让你在我家逗留了，你这女人还不感恩戴德？” 裴知南的姿态完全称得上是一位恶妇了，虽不如凡尘那些心机手段高深的大妇丑陋，可目光中的揶揄却更甚。 “我问，你刚刚说自己是我家徒儿的什么？” 裴知南不耐，拧眉与其相对，凝望了一会鱼白薇这张明显藏着恼怒的面庞，忽而笑了：“你难不成是要倒反天罡？区区家师，也敢在我这位家妻面前放肆？” 没有李清明，裴知南的情绪反而更加真切。 “家妻？” 鱼白薇念了一遍，差些忍不住叉腰，“我瞧你才是倒反天罡，区区家妻，也敢这般对待家师？” “难不成不知道师长为尊吗？” “你既然承认了是我家徒儿的妻，那还不给我……” 一口气将憋着的情绪通过这些话语倾泄完，鱼白薇觉得呼吸都畅通了许多，胸口也不胀了，“给我敬茶！” 谁说我可爱憨笨的师尊只是熊大无脑的？ 通通给我站出来！ ？ 裴知南眉头一皱，一时得意，她竟然忘了这一茬。 当下竟然也有些恼怒，她冷冷瞪着颇有些作威作福的鱼白薇，目光像是藏着什么凌厉刀剑，“痴人做梦。” 鱼白薇微微一笑，终于是赢了这妖女一会，心情好不愉悦。 于是开始乘胜追击：“你看看你自己，哪有半点为人妻的模样？目无尊长，这等姿态，如何能当得好这个家的女主人？” 一句话，也是戳到了裴知南的胸口。 “怎么？你当师尊的，觉得自己能将手伸得这般长？” “至少教教你还是够的，我这当师傅的，帮徒儿教教妻子也不是什么问题。” “呵，你扪心自问，自己可有半点为人师的模样？” “怎，怎么就没有了！” 鱼白薇一听，也是有点急了，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我这当师尊的，心胸宽广，换成其他人，哪个会让你进这个门？” 误打误撞之中，她似乎也找到了应对这个妖女的办法。 又是一句话，让裴知南冷了下脸，目光如针，“你当真以为李清明在意你不成？” 鱼白薇反而更是自傲，摆出了在李清明面前的那副师尊姿态，笑着说：“或许是不在意吧，不过他现在应该是去紫云峰给我报平安了吧？” 一句语气轻松地反问，彻底杀死了这场比试胜负的悬念。 见她这般模样，裴知南是真的憋了一肚子恶毒的，能将这个大熊女人哭的话语，可还没道出口，就见到李清明那一大一小的身影回到了院子。 “咦，大大姐姐，你果然在这呀！” 一见到鱼白薇的身影，小家伙也是有些高兴，对自己好的疼自己的人，她是一个都不会落下。 跑过来，就是要抱抱，把整个脑袋都埋进了对月当中。 “大大姐姐，你好香哟~” 鱼白薇也是被这般亲昵地接触弄得有些脸红，想要喊她不要这样，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呼~ 见到自家庭院没有成为一堆废墟，李清明狠狠松了一口气，自打没在紫云峰找到鱼白薇，他的那一颗心直接悬到了喉咙，背后控制不住地流了一身汗。 鱼白薇若没在紫云峰，那想都不用想就是在这处城中小院。 这两人一撞，不得又打起来？ 他一秒钟都不敢耽搁，慌慌张张地赶回来，好在是一片‘和睦’。 “大大姐姐，你想没想我呀？”裴逐鹿仰着脑袋问。 “嗯啊，”鱼白薇自然是想的。 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她是时常想念这个小家伙，同时也每时每刻都在担忧李清明。 甚至日日夜夜都待在了这处庭院，每每宗门有宝舟回宗，就要跑去观望上几眼，想要第一时间确定这对父女的安危。 但在知道他们的归期后，她反而没那么急迫了。 又或者说，忽然摇摆起来了，鱼白薇心心念念着李清明能够完好归来，却一想到裴知南也会跟着回来，心中委屈渐升，纵使她在外人眼中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剑主，也免不了这些七情六欲。 不过，等真见到了李清明，那些心中的影影绕绕全都消失不见。 他，能回来，就好。 就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清明其实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问：“师尊近来可还安好？” 鱼白薇不经意地撅了下嘴，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要轻轻给他来上一拳，最后还是嗯了一声。 这时，啪嗒一声响。 亭子下的那张竹椅直接坍塌成了一堆碎块，裴知南轻骂道：“什么破椅子！” 然后转身就进了屋子。 “放心，她要是敢欺负你，为师一定狠狠……”见到这般情况，鱼白薇不以为意，端着架子就安慰起李清明来。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家伙接上了，“打她屁屁~打阿娘的屁屁！用力！~” 李清明抹了抹额头不存在的汗水，哪敢应啊？ 到时候真动起手来，被抽屁屁的怕会是师尊您啊！ 还有你这小家伙，现在叫得有多欢，到时候哭的就有多惨。 唉~ 李清明忽然觉得以前那些什么后宫番，后宫文，全他妈是骗人的！ 和谐，和谐个屁！ 日内瓦，退钱！ 能哄着就哄着吧，他这师尊身上的孩童性子是真的从未变过，从某种角度上说，也就是大点的小家伙而已，甚至比她还爱哭。 “小逐鹿，饿了没，师祖姐姐给你们准备了一桌好吃的。” “我好喜欢你哟，大大姐姐。” “不噢，要喊我师祖姐姐。” “我记住啦，大大姐姐！” “小笨蛋！” “嘻嘻，那大大姐姐就是大大大笨蛋！” 见到李清明平安归来，鱼白薇立马也就抛下了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转而被那种日常的淡淡温馨包裹，颇像一家之老开始享受天伦之乐。 又或者说，选择性地将裴知南适当忽略。 李清明在庭院多站了一会，心中难免有些感慨，短短三年时间，他的生活，他身边的人与事，都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果能像现在这样，其实也挺好。 又或许，能变得更好？ “阿爹阿爹，你快来呀！” 躺在鱼白薇宽而软的怀里，小家伙也没忘着喊他。 “这就来……” 不过等坐到桌前，见到满桌佳肴的时候，李清明也是愣了愣，瞧这色香味俱全的一碗碗，哪有半点像是鱼白薇能做出来的。 似乎早就提前预料到了李清明的这种眼神，鱼白薇不满地哼了两声，“怎么？觉得我做不出来这样的吗？” 李清明笑笑，“哪是，只是觉得能吃上师尊特意为我准备的菜肴，感动得有些愣神了。” 接着也是开启吹捧工程。 女人嘛，不管是哪种型号，什么材质的。 多吹（吹）总是好的。 “才是一小段时日，师尊的厨艺竟然进步如此之大，看着都去千味楼当首席大厨了。” 看见李清明竖起大拇指，小家伙擦擦口水，也是而竖拇指，“阿，阿爹说的对！” 鱼白薇眼眸低垂，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你这……尝都没尝，就这样瞎吹嘘！” 语气带着点点的不满，可谁都听得出来其中的喜悦。 在这段时日中，她实在也是无心修行，就跟着李清明开的那几家的酒楼大厨学习，虽然自己把控不了食物成品的造型，一旦将一些菜肴的火候点，调料前后的加入顺序分量全都变成清楚详细的清单，做饭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在系统化的学习模仿下，只要不是什么天生味觉丧失的，总能做出七八分的样式来。 以往，她堂堂紫云峰剑主，何须学这些？ 不说多的是人服侍，有李清明在也不需要她十指沾阳春水，凭着本能做出来的东西，能吃才有鬼。 沉下心，让那些大厨掰碎了教她，味道不如但也差不了多少，又是练剑的，刀工切菜更是轻松。 但这也是最为理想化的设想。 这样的一桌菜，却是她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努力，经历了多少不少曲折，才得到的成果。 如果不是福伯允诺了高昂的学费，酒楼的股份，那些厨子还真教不了。 不过，能得到李清明的一句称赞什么也都值得了。 “那，那你快尝尝味道看。” 鱼白薇忍不住开口催促着，可脸上却要维持为人师表的矜持，不能有太多的眼神波动，可一双眼睛都已经黏在了李清明的手上，恨不得他快点用筷子夹菜尝尝，然后再出言夸夸她。 夸，继续夸！ 不准停！ 可下一秒，她却忽然喊住了李清明，“等等。” “嗯？” “还少个人呢。” 李清明愣了愣，他不是忘了裴知南，只是二女之间素来不合，再加上她一向也不爱吃这些，也就没想着去喊了，说不得去了，还要挨一顿说落。 “你，你快去将，将……”在称呼这里的时候，鱼白薇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顾及着自己当师尊的颜面，不情不愿地开口：“将为师的徒媳喊来。” 李清明又是愣了愣，还真不想动弹。 “是要去喊阿娘吗？我去我去！”听见有自己表现的机会，裴逐鹿高高举起小手，一下就要蹦到地上。 李清明见了，急忙拦住。 要是让自家女儿这张抹了蜜的小嘴说上几句，今晚他就别想好过了！ “我去，我去，你坐着先吃点。” 裴逐鹿犹豫了下，乖乖坐回原位，看了眼满桌佳肴，抹了抹又往下流的口水，却动也没动，她可是要等着自家阿爹回来再吃的。 李清明几步走到书房，便瞧见了裴知南身姿慵懒地卧躺在软榻上，见到自己来，眼帘抬也没抬。 “不去跟你师尊厮混在这做什么？” 一句话，直接就是让整间屋子醋味弥漫。 “喊你吃饭。” “滚。” 裴知南轻斥一句，翻了个身，将自己那曲线窈窕又惹人遐想的背部留给李清明。 李清明心中轻叹，早早猜到裴知南会是这样反应，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气恼的，反而觉得相当有趣。 看惯了妖女我行我素无法无天，这种故作冷漠地小女子姿态何尝不是一种乐趣。 只不过，这顿饭怎么也得把她喊过去。 “一桌好菜佳肴，去尝两口也好，这段时间都没好好安心吃一顿。” “滚！” 可真是油盐不进呢。 李清明眉毛一挑，“真的不去吗？” “再啰嗦就骟了你！” “师尊说近来手艺增长了不少……” 李清明话才说到一半，裴知南的身影就已经到了门边，语气冷幽幽： “呵，净爱说这种丢人的狗屁，就她那狗也不吃的手艺？” 直接被吊成了翘嘴。 第155章 李师傅，我要学做菜 “这些……” “全都是你做的？” 真站到了满桌佳肴前，裴知南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可能！ 这种东西，也是眼前这个蠢笨如猪的鱼白薇做的？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好吧？ 这要是她做的，自己现在去接一盆水给李清明洗脚都行！ 可等见到鱼白薇脸上那淡淡的自信笑容，裴知南表情顿时冷了不少，内心都隐隐躁动，想要收拾她一顿。 她知道，此事怕是真的。 如果真只是为了这点面子，就拿着旁人做的当成自己亲手在厨房忙活出来的，那她鱼白薇可真的就配不上自己的这个名字，她的身份了。 “你们舟车劳顿，为师自然是要好好为你们接风洗尘的。” 鱼白薇姿态优雅，下巴微微抬着，身上那股威严与温柔融合地恰到好处，瞧着仿佛是位地位尊崇，德高望重的长辈。 此刻的她，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住了拿捏这个妖女的诀窍，自然是信心满满。 呵呵，让你辱了我家宝贝徒儿清白，还经常欺辱他！ 我这当师尊的，不得好好调教你？ 这股姿态，落在裴知南眼中，刺眼无比——比什么言语上的讥讽还要来的让人心烦气躁。 她似乎能从鱼白薇眼底直接读出对方心中所想。 “看着好看有什么用？再好看，味道一般也只是中看不中用罢了。” 她淡淡落座，也不拿筷。 如果直接拿筷子品尝，不就显得她裴知南心急了？这一来可就落入了下风。 “难道徒媳闻不到这香味吗？”鱼白薇又问。 裴知南抬眸，过了一会儿，才一字一句道：“你上回做得泥巴可比这香得多了。” 鱼白薇表情一僵，转瞬恢复正常，“今时不同往日，徒媳这般，为师可得好好教导你了，如何能一直以过去的认知与眼光看待所有呢？” 她说的慢条斯理，丝毫看不出来有什么装腔作势的。 李清明默默感受着场中无形的交锋，竟然发现自己没了一开始的担忧急迫，反而有些看乐子的心态？ 他不知道是，自己此刻跟裴知南平日想看他各种出糗的心态，一模一样。 难得这般，李清明也只当自己聋了瞎了，给小家伙夹了一个最爱的孜然羊排，然后自己也吃了起来。 “谢谢阿爹~” 裴逐鹿早也就快忍不住了，一块羊排都快她一条胳膊大了，没两下就吃了干干净。 骨头上连一点肉丝都没见到，要不是骨头太长，她都想直接啃碎了吞下去。 见到这一幕， 鱼白薇面露微笑，这道烤羊排可是她做得最好的一样之一，只要食材新鲜，再经过安歇大厨的秘制调料腌制，用上极好的香料，碳木，几乎完全能掩盖她的不足。 而且她堂堂紫云峰剑主，用的能差吗？光是尝试时候的耗费，就让那些大厨痛心疾首。 哪有人这样浪费顶尖食材的！浪费啊！糊涂！ 是有点取巧，可就问你香不香吧！ “小逐鹿，好吃吗？” 鱼白薇神清气爽，一扫颓废之势，一时间都有点容光焕发了。 “好嗤！好嗤！” 小家伙都快把头点晕了，在宝舟上吃的也不算好吃，但是还真没这个好吃，小孩本就五感敏锐，何况还有着的前所未有的天赋，她更能是品尝到食材本身的曼妙。 “慢慢吃，”见她吃的欢，鱼白薇更是高兴，直接拿过来小半扇，还给她倒了一杯消食的果汁，“多的是，够我们吃的了。” 在此之前，鱼白薇自然也是考虑到了小家伙，每一样的分量都是相当夸张，以她总是以身边人为先的性子，做这些事已经是成了本能。 做完这些，她才淡淡将目光投向裴知南。 “徒媳，趁热。” 四个简简单单的字，却让裴知南少有的感受到极致的屈辱！都比李清明当初马齐她的时间…… “呵呵。” 裴知南轻笑，拿起筷子，随手夹了一道菜。 说是随手，也是经过仔细挑选的，虽然烤羊排这种简简单单的菜她能做得好，那其他复杂的可就未必了！ 可等她挑好目标，准备尝试后狠狠打杀这个女人的威风的时候，唇舌上传来的味道却让她停顿了下。 ——味道，并不差。 虽然比不上什么名厨，但与她先前的泥土比，已经是云泥之别。 这等味道，是你这蠢笨如猪的女人能做出来的？ 裴知南没说话，只是抬头凝望着鱼白薇。 后者仿佛也是能读懂她目光所言，微不可察地哼了下，然后扬起那种楚楚柔弱的面庞，“为师这手艺，徒媳觉得如何？” 裴知南立马回应，先是放下筷子，然后开口：“一般。” 鱼白薇听言，微微一笑，“是为师手艺不佳，假以时日，一定能做出让你喜欢的口味来。” 她本就没打算在裴知南口中得到什么好听的话，甚至连一半也已经是超出预料了。 一般≠难吃。 而是≈美味！ 嘿，赢了！ 小样！ 鱼白薇觉得自己身子都有些飘飘然，任你妖女刁蛮喜怒无常，不也是被我收拾得服服帖帖？ 许是猜到了她此时心中所想，裴知南放在桌下的双手都已经紧紧攥着了，眉眼平淡如常，可早已有熊熊烈火飘扬，都快些忍不住掀桌子了。 好在鱼白薇向来不会得寸进尺，开始一心给李清明裴逐鹿夹菜，看都不看裴知南一眼。 可这却更让她气恼。 这场面，谁瞧着了不是说甜甜蜜蜜的一家三口？ 至于她裴知南？ 呵，外人罢了！ 看着李清明夹到自己碗里的菜，呵，狗食罢了！ 一场极其古怪的宴会过后，大胜而归的鱼白薇直接拍拍手去边上的厢房休息了，临走前还特意看了裴知南一眼。 未做言语，可一个对视，便藏着千言万语。 小家伙也揉着圆滚滚的肚子，说着要去跟大大姐姐午睡。 一时间，也就只剩下李清明裴知南两人。 将碗筷餐盘收拾到后厨，李清明才准备用修行界版洗碗机清洗呢，身前就多了个目光幽幽的裴知南，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领。 “教我。” “什么？” “教我做菜！” 等等！ 做……做什么？ 李清明差点听岔了，还以为是说那什么。 不过这学做菜一事也太跟你不搭配了吧？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世界的存在。 你裴知南，学做菜？当个小厨娘？ 咦？小厨娘？ 脑中一闪过这个词语，李清明就忍不住泛起一些情绪，cos小厨娘的妖女似乎也是…… 但见他只是一瞬没应答，裴知南就已经手掌虚抬，直接将厨房墙壁上的那柄用来剖开灵兽的大刀以灵气凝聚的手掌立在李清明头顶，活脱像是断头台上的铡刀。 “不是，有话就说话，能不能别天天这么粗鲁？”李清明也是背后一寒，呵斥着：“想学就说，至于这样？” 裴知南手一挥，那柄大刀直接像是刀片滑落豆腐没入了一侧墙壁，正是她的回答。 “吃醋了？觉得自己输了我师尊没面子了？” 李清明呵呵一笑，直接提出灵魂质问，甚至还有闲心双手环胸，欣赏着裴知南冷冰冰表情下的窘迫羞恼。 等她竖起眉头欲要发作的时候，李清明又是话音一转，“教你我肯定是教的，而且一定毫不保留，认认真真，包学包会！不过……” “不过什么！” 裴知南按下了再次拿刀的冲动，这不知好歹的臭男人，竟然还想作弄自己！ “不过呢，我既然要认真教，你也不准和平时那样肆意妄为……”李清明觉得需要先约法三章，才起了个头，就被硬生生打断，对上了裴知南那幽幽目光。 “怎么？觉得我不如你那师尊善解人意温柔体贴？” 李清明眉头一挑，转身欲走。 “我让你走了吗！” 裴知南直接用狐尾将他卷了回来，面色阴寒，大有一番直接要动手做掉李清明的架势。 “还学不学？” 李清明不慌不忙，还抽空rua了一下毛绒狐尾。 裴知南哪是那种受人威胁的好脾气，目光中寒芒愈发锐利。 “不学？” 李清明耸耸肩，“那你就等着她天天收拾一日三餐，在你面前……” 话语再次被打断。 “她敢？！” “她为什么不敢！” “那我现在去杀她了！” “赢不过就打打杀杀，你这是承认自己不如她了吗？” 李清明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结果迎来了犹如凌迟的目光审视，他非但不觉得有什么好害怕的，内心甚至有些隐隐的兴奋，“咳咳，我也不是说你真比不过她。” “雕虫小技，真以为我上你这激将法的当？” 扑通。 狐尾松开，李清明落到地上，拍拍自己有些乱的衣领，然后就见到又一把刀丢到自己的脚边，叮当几声，刀片泛着银白的光，恰好映衬着裴知南那淡然声色。 “不过既然你想要展示自己的厨艺，那我这当主人的，自然也是满足你。” 言外之意——就是不是我裴知南想学，而是你李清明恬不知耻地想要炫耀，她才勉勉强强答应。 还真是对味。 李清明懒得纠正这什么，继续讲到：“其他的无所谓，不过你呢得遵守两点。” 裴知南抬眸凝视，半晌也未开口，但这也是同意的意思。 “第一，跟我学做饭呢，你得按照我的要求……” “还有第二点？” 裴知南的表情又冷了下来，这一点她勉勉强强也就答应了，可你竟然还想有更多的要求？ “就一点，就一点，你能不能别急？”李清明横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食之一道，虽然称不上什么煌煌大道，但也是有规矩的。” “你既然想要跟我学，那我们也是有了师徒的身份……我也就不逼你喊我什么师尊，就喊我相公师父吧。” “休想！狗胆包天！” 裴知南哪可能应了这么这种要求，她可太了解李清明这狗东西又在暗戳戳想要捉弄自己，于是横眉冷对。 李清明皱眉沉思许久，好似在纠结什么，“好吧，不喊也就不喊，那你换上专门的厨师制服，多少让我有点教厨房学徒的感觉。” “厨师服？” 裴知南美眸眯起，思量着李清明又是在打什么鬼心思。 “嗯哼。” 李清明解释道：“就我那几家酒楼后厨，哪个厨师不是穿着纯白的厨师服的，一来呢是为了让厨房看着干净整洁，二来呢也是能挡点油烟溅到里面的衣物。” 纵使李清明说的有理有据，裴知南还是心存警惕，目露不善。 每每当这厮话很多的时候，就没有哪一次不是存着什么鬼心思。 “怎么，你信不过我？” “呵呵。” “唉，”李清明摇摇头，取出一件纯白带着花边的女士围裙，款式简单可细看却有着繁多的花纹，边沿还有着黑色线条以及佩饰搭配，令人有些眼前一新。 “得亏我之前记着你没这围裙，还准备了这样一件给你。” 裴知南依旧是面无表情，但目光却忍不住多扫了两眼那条围裙，李清明这狗东西其他的不说，拿出的服饰这些的确是别有心意。 “试试？” “嗯。” 裴知南微微颔首，张开双臂站在原地，意思是让李清明过来服侍她穿。 李清明，压下嘴角的笑意，走到她背后，“得先把现在的拖了先。” 在话说出口的时候，后厨所有的门窗都已经被合了上。 裴知南下意识地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想想也还是照做，可等换上这什么厨师服后，她终于是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这衣服材质是没的说，贴在肌肤上很是舒适，冰冰滑滑的，还能十分衬身材，使得曲线愈发窈窕，只是…… “为什么后背全是镂空的？” 李清明眼睛都没带眨的，“厨房多闷啊，故意这样设计的，凉快。” 他是真的没撒谎啊，这种款式的衣服本来就是为了凉快**，也是这样故意设计的，就跟那种露.背毛衣一个性质。 他哪说谎了！ 没能在李清明这找到什么心虚地神色，裴知南只能是暂且相信了。 “那这又是做什么？” 裴知南指了指李清明拿在手里的h.丝过膝袜。 “害，为了好看嘛，”李清明一脸认真，“虽然只是做菜，可也不能忽略搭配的。” 第156章 尝菜 李清明理由其实很是牵强。 但对裴知南来说，再牵强有时候也没什么。 心情不好了，教训一通就是了，心情好了，也就随他去了。 可说是这样说的，但她似乎还真就没怎么心情特别特别不好的时候，或许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她对李清明的容忍度并不比鱼白薇差太少。 于是乎，身穿qq露背围裙+h丝的小厨娘风妖女，就这样呈现在了李清明眼前。 只是看了一眼，就有点舍不得挪开目光。 李清明甚至有点心虚，他明明是个正值青年，纯情小剑仙，怎么就成了那边sp群友的一样了？ 而被这样一盯，裴知南瞬间更是确信这狗东西的再耍什么花招了。 嘴角勾起一道迷人的弧度，言语也是带上了撩人心扉的魅惑，“好看吗？” “好看……” “想mo吗？” “想……”李清明下意识地回应，接着立马清醒，一脸严肃：“想什么想？你还学不学而做菜了？！” 真是的！ 搞得我李清明是什么心思不正的人一样。 圣贤模式，开启！ 滴滴滴~！ 开启失败。 李清明又控制不住地多了几眼厨娘·妖女限定皮肤，然后索性不装了，光明正大地看了又看，然后才虚咳几声，“本来呢，教做菜肯定是要从刀工开始连起的，但这些对你也不重要，毕竟切菜就跟砍人也差不多。” “无非就是而精细一点。” 裴知南笑意未敛，只是短短一会儿，形势已然发生了完全的颠覆。 “嗯……”李清明想了想，从修真版·冰箱里拿出一盒鸡蛋，“就从最简单的煎鸡蛋开始教你吧。” 他想是真的想教裴知南几手的，让她跟自家师尊有个争输赢的项目，那可得是求之不得！ 从表面上看，是加重了二者之间的矛盾，可若是细想，却是一石二鸟的妙计——既转移了矛盾，还能形成一种良性竞争。 李清明敲了两个蛋到碗里，开口问：“你觉得做菜的步骤是什么样？” 得到的却是裴知南那犹如看向白痴的目光。 咳咳！ 他这才记起对方也不是什么厨房小白，可是能做出顶级名菜的天赋型选手！只是那味道，实在不敢恭维。 煎个鸡蛋而已，只要不焦得太过火，都是大差不差，也不是什么讲究外焦里嫩，做什么溏心蛋。 想了想，李清明觉得这样实在有点不利于自己巩固形象，“煎鸡蛋是简单，那蛋炒饭呢？” “有什么难的？” 裴知南淡淡一瞥，“无非就是将鸡蛋打碎，混着米饭炒熟？” 李清明往边上走了一步，让出灵气灶，示意裴知南你行你上。 呵！ 裴知南未有任何胆怯，直接就是一通翻炒，然后…… 一碗除了鸡蛋碎块有些焦黑，小部分米饭看着像是碳化后的麦穗粒，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什么大缺点的蛋炒饭就这样做好了。 裴知南面无表情，“第一次难免会失手，多来几次就好了。” 李清明点点头，毕竟她遇到的困难越多，这才能是凸显自己的优秀嘛。 于是…… 一碗焦炭蛋炒饭，就成了一盆，好在颜色越变越淡，裴知南的表情也渐渐少了几分冰冷。 “火别开那么大。” “聒噪。” “蛋炒软就能先盛起来了。” “需要你教？” “米饭一定要先炒散。” “哦。” 若是换成鱼白薇在，定然早早就嘟着嘴不干了，而裴知南只会皱着眉头，不厌其烦地一直重复。 总算是有一碗看的过去的了。 裴知南也不免有些自得，抬着下巴就是面露不屑，“区区蛋炒饭，有何难？” 李清明面带微笑，“那你尝尝？” 他刚刚可是一点没说要放什么调味料，狠狠藏了一手！ “有何不可？” 在这时候，裴知南还是一脸轻傲，拿起勺子就往嘴里送去自己辛辛苦苦炒出来的蛋炒饭，但在下一秒，她表情蓦然一僵。 怎么可能》？！ 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味道的东西来？ 明明模样瞧上去这般出彩。 裴知南百思不得其解，却还是吞咽了下去。 “味道怎么样？”李清明适时开口问。 “一般，算不上多好。”裴知南原先是想说一句人间美味的，却知晓自己若是这般说，眼前这男人定然会想尽办法尝尝味，届时就是各种冷嘲热讽。 哼，休想！ 裴知南手腕一翻，直接将这碗倒入了那一堆‘碳米’之中。 “哎哎，我还没尝呢！好歹让我尝一尝。” 裴知南连头都没抬，“说了一般，我要么不做，要么做到最好，你等着就是了。” 说完，就又继续钻研起来了。 可她的身体忽然一颤，只因为李清明已经从后拥住了她，握着她的手，一手开始攀岩。 “你手放哪呢？” “咳咳，”李清明神色尴尬地收回揽在那的手，“有虫子有虫子，我这带你炒一遍，什么时候放哪种调料， 具体放多少，你跟一遍就好了。” “哦。” 两人这样说完，便再也没有其他沟通，似乎也真就开启了手把手教学模式。 但气氛却渐渐变得湿泞起来。 连那台能够百分百吸取油烟水气的油烟机也都不能完全抽出那些水雾，使得周遭湿湿嗒嗒的。 李清明也是强迫着自己认真教学，没落下每一步，很快就是完成了第一遍教学。 “咳咳，大致就这样，记住了？” “嗯。” 只是学员裴知南显得有点那么不上心，面颊有些红润，呼吸也因为油烟而有些紊乱。 “好了，我们尝尝这菜做的怎么样。” 李清明将锅中炒饭倒出盛盘 可在下一秒，他就站在原地动弹不了，“那就尝尝。” 裴知南不知何时已经贴了过来，反手将他提到了灶台上。 “不，不是尝菜吗？”李清明愣了下。 “是在尝。” “那你……”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裴知南伸手环住了李清明，凑到了他的耳朵旁，双唇轻轻含了下了李清明的耳垂，低低说了声： “相公师父~” “你要不要尝尝徒儿这道菜……” 第157章 你桌子怎么不擦干净的? 李清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这样喜欢尝菜。 一尝就停不下来。 他问：“这口味咸淡如何？” 裴知南答：“正正好，淡一分略显单薄，重一丝偏咸。” 他问：“我还没尝够，还想再尝尝。” 裴知南答：“只准一次。” 他问：“刚刚尝快了，没尝出什么味道，我觉得需要再来一回。” 裴知南这次没做应答，只是轻轻“嗯~”了声。 …… 许久之后。 做饭，可真是件累人的事唉~ 李清明独自收拾起了厨房，心中虽然这般想着，脑里却想着下次烹饪教程的制服要换什么的好。 人，总不能原地踏步，墨守成规吧？ 而就在这时，鱼白薇的声音远远地就传来了，“小李子，小李子。” 几息后便推门而入，可她的脚步却忽然一顿，皱着眉头吸了吸鼻子，“这后厨怎么有种怪怪的味道？” 李清明身体微僵，笑着解释，“后厨吗，有点怪味道很正常的，可能是什么食材的吧。” 鱼白薇没怀疑，而是左顾右看扫视了一圈满是狼藉的厨房，脸上的笑意根本挡不住，“那妖……裴知南是不是妒忌为师厨艺大涨，逼着你教她做菜，然后才把厨房搞得这样乱的？” 李清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尽力维持笑容。 但这种表情，在鱼白薇眼里就是你不好开口说那臭妖女实话的现象，于是她怎么也都忍不住脸上的得意。 “嘿嘿，我就知道！” 不过立马又意识到自己这样有失身份，又做出一副德高望重之人才有的那种表情，可怎么也没法控制住自己的嘴角。 “还说自己厨艺天下第一，比我好，结果……嘿，就这呀？”鱼白薇看着那一盆的黑米，立马发表锐评，“就这，狗也不吃。” 李清明不可否认，说厨艺，裴知南似乎真的比自家师尊差了不少。 但味道却是一等一的，只是这种话不合适说出来而已。 “你可得好好教她，”鱼白薇胜上加胜，心情好的不得了，“既然说自己是家中女主，连做饭烧菜都没个样子，说出去可是让人笑话的。” 李清明连忙打断，生怕说多了等下冷不丁又要掀起一场大战，“师尊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噢，对！” 鱼白薇这才是记起了自己是有要事要跟李清明说的，“是有事来的，你还记得紫离国的那位老太婆吗？” 李清明想了想，“师尊可是说那位云清师妹的外婆？” 紫离国，也是修行界一方圣地，不过未以宗门为名，而是自成一国，以王朝的形式传承延续万载。 与九洲宫素来交好，关系紧密不说，时常有联姻，当代紫离国皇女更是嫁到了九洲宫，生下了姜云清与姜风瑾。 不过彼此之间的关系在其父母不和后，渐渐也有了裂痕，再加上她们那位掌权的祖母为人霸道，更是让两大圣地之间的关系多了些火药味。 以前在姜云清小的时候，就曾要抢夺走她，带回紫离国修行。 因此，李清明也才是会多了这样一只跟屁虫。 “那疯老太婆前些时候又是来了，”鱼白薇皱着眉头，心情又不好了，“这次不仅是想将她们姐妹俩带回去，而且还是带了一小批他们王朝的年幼子弟，来耍威风了。” “又来？” 李清明也忍不住皱眉，十来年前这紫离国也是搞了这么一趟，还是他力压全场，狠狠给了他们一番颜色。 “是呐！” 鱼白薇也忍不住吐槽起来，“我那宫主师兄，又又又将这事丢给我了！” 在远之前，她鱼白薇就是承担着李清明的作用，可对天天都嫌睡不够的她来说，实在是大麻烦…… “所以……”李清明挑眉，“宫主将事情交给你，师尊又想把事转交到弟子这？” “咳咳……” 鱼白薇有些心虚，自己懒散惯了，第一秒就是想到了让自家的宝贝弟子去做，但借口总是要找的，“你如今也是宗门的中流砥柱了，但年纪这般轻，太缺少磨练了！” “哼哼，师尊这是为了让你有磨练的机会！” 在李清明面前，她总是能这般无时无刻地任性。 “……” 李清明还能说什么呢？ “不过噢，这次有点不一样来着，”鱼白薇也是有些犯愁，“这回他们不再是说要什么十多岁的少年同辈切磋，而是说什么为了更好的培育下一代，带了群小娃娃过来。” “她不知道从哪找来的一只小怪物，才四五岁的年纪，一生体魄就强的吓人。” “宫主也已经挑了些不俗的小娃娃，但都是世家的心肝宝贝，别说跟他们对战了，连流血流泪怕都没多少经历过。” “所以想着你简单花时间带带，成也好，不成也好，都无所谓的。” 相比于九洲宫素来习惯的厚积薄发，紫离国则是另一种极端，在王朝血脉极小的时候，就会让他们在天材地宝的堆积下， 诱发血脉中的传承，使其年纪小小，就能迈入修行之境。 甚至会以着极为残酷的方式培养。 多重条件下，他们从炼气到金丹，没有任何阻碍，代价便是会在金丹期熬上比旁人更久的时间。 二者优劣皆具，但孰优孰劣也没个定论。 毕竟九洲宫弟子可是有着不少都会蹉跎岁月，穷极一生也没法突破金丹，而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这种忧虑。 “好，这事就交给我吧。”李清明认真听着，应了下来。 “辛苦你啦~” 鱼白薇站起身，本来想要像以前那样拍拍李清明的肩头，等站到他对面了，才跟以前那样意识到自己垫着脚都到不了他肩头了。 忍不住撅了撅嘴巴，“蹲下来点，也不知道干嘛了，好好的衣领都这么乱，我帮你整理好。” 李清明心虚地移开视线，之前更乱来着。 “好啦！” “这么大的人，可是要注意风度的！” 心满意足地帮他整理好衣领，鱼白薇也很是高兴，只要能为自家徒儿做些什么，她总是会这样欢喜的。 就在这时，她忽然瞥见了桌上了的一摊水渍，下意识地好奇开口： “咦，这桌子上为什么都是水呀？！” “而且湿哒哒的！” “你还整理呢，桌子都不擦干净！” 第158章 为师可是要狠狠责罚你了! 水？ 能有什么水？ 李清明的脑子宕机了0.0000000……1秒，接着立马反应过来，直接从储物器中取出一块干净的毛巾，在桌上抹了一把。 “不小心，忙漏了。” “哼哼~” 鱼白薇今日心情大好，又坐了下来，心中一直压着的些许情绪又开始弥漫。 “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老这样丢三落四？” 这句话，李清明现在还真没法不接，但说丢三落四谁比的过他家这师尊呢？ “要是没了为师，看你怎么办！” 而这句话，李清明一定是要接的，“弟子是离不开师尊的。” “你这臭家伙，嘴上说是一套，平时又是一套的。”鱼白薇神色幽幽，眼中的情绪化作淡淡烟波，升腾萦绕，将她的那些情绪通通遮掩住，“我看你就没把我这个师尊放在眼里。” “徒儿也……”李清明才想开口狡辩上两句，可一对上鱼白薇那起了雾似的双眸，话到嘴边也就成了，“是徒儿不好。” “知道自己错了？” “徒儿错了。” “错哪了？” “哪哪都错了。” “哼，就知道敷衍！”鱼白薇并未不讲理，发泄完那些微末情绪后，她又是将其余犹如洪涛的情愫全都收了回去，“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就不听为师的话。” 李清明抿唇，心想自己明明从小就是不听话的那种，真不是什么翅膀硬了。 可这方沉默落在鱼白薇眼中，不就是罪证吗？ “哝哝哝，你看，连回应都懒得回应，还说自己错了……”被那丁点情绪撩拨过后，鱼白薇压抑如此之久的情绪就算再往回收，也会有点点滴滴往外泄露。 那副师尊大人的姿态，也是维持不住，成了噘嘴撒娇的小女儿，带上了那股子任性。 李清明有些苦恼，但也知道这是自己逃不了避不过的事，更是他‘应得’的。 裴知南的妒忌心可以说是有些时候十分病态，而他家这师尊，何尝没有妒忌呢？是女人，就会有占有欲。 可以二人的身份，有些事始终还是隔了层砂纸。 明明看着轻轻一捅，就能戳破，但任凭力若千钧也没法刺穿分毫。 他终归不是什么龙傲天，只是一个极致普通的男人。 鱼白薇心中因他而生的纷杂情绪，自己总是要帮她疏通的。 “徒儿是真的错了，还请师尊责罚。”李清明低着头，态度摆的让人挑不出一丝错。 其实在紫云峰，有着一套极为苛刻的规矩，一些细小过错的各种惩罚放到其他峰都比得上重罪了，只是这对师徒之间，向来不讲究这些。 李清明以前若是闯了什么祸，也是会这样摆出认罪的姿态请罚，但顶多也就是被鱼白薇罚上什么去做一顿饭给她吃，又或者陪她去城池中游玩上一日。 现在见了，鱼白薇那番为人师者的状态又回来了，忍不住轻哼一声。 “哼，真要我罚你吗？” “弟子犯了错，应当是要受罚的！” 男人嘛，该硬的时候就不能软，该软的时候最好也是变成一朵棉花。 换个角度思考，何尝不是另一种情趣呢？ 鱼白薇看着他低眉顺眼，不知怎的，又是想笑又是想哭，“那你把手伸出来。” 这对师徒之间，最为严重的惩罚大抵也就是轻轻打几下手心了。 李清明摊出了自己的双手，齐平，掌心朝上，道：“师尊请罚吧。” 鱼白薇又忍不住哼了两声，玉手一挥，像是猫挠似得拍了下李清明的手掌，“你这逆徒，净知道天天让为师生气担心。” 再多再复杂的情绪，归根究底其实也还是因为对李清明的担忧。 好不容易才恢复修为更进一步，又要跑去那什么危险至极的妖族秘境，这可不就是该挨打吗！ 但挨打，也就仅仅限于这样拍拍手掌了。 再重，鱼白薇等下可就要心疼了。 心中沉了口气，想着李清明做了再多她不愿意他去做，她反感的事，也还是自己的宝贝徒儿，也就只能这样顺着他来了…… 但警告可少不了，不然可就显得她这当师尊的不够威风。 “若有下次，我可就要将你逐出师门了！” “弟子谨记在心。” 到这，鱼白薇其实也就被哄好了，她同样很容易被满足，只是有些被宠得多了些小女儿姿态。 情绪价值拉满之后，她那百试不厌的师尊架子又摆上了 。 “那你出去，让我看看你这段时日有没有什么长进。” 算上先前的两年多，她这当师尊的已经有了足足四年没有考教李清明了。 二人来到后院，鱼白薇把自己一直放在这处庭院的本命灵剑递给了李清明，按理说修士与本命灵器的关系，比夫妻还要亲密。 但鱼白薇却早早就把自己的本命灵剑放置在李清明身边，好护着他。 李清明接过剑，表情也严肃了几分，虽说他能够越阶而战，但论剑招的精密是怎么也没法跟鱼白薇相比的，若不是修士争斗之间比拼的元素太过多。 就如之前，她与裴知南的生死之斗是赢不过，却并不代表她在此道的造诣就差了。 单论剑术，整个九洲宫乃至诸多圣地，当属鱼白薇第一。 “开始吧。” 此刻只是在那一站，她的身上就开始缠绕起玄奥剑气，纵横交错，白裳摇曳似一朵海棠。 李清明开始出剑，虽然没用上他那烧火棍，但也是竭尽全力，想要试试自己如今的深浅。 与鱼白薇那似若风雪白霜的凛冽剑气相比，李清明的剑是透着一种煌煌大日的磅礴，如同大火燎原的盛大，但其中却是藏着毒蛇出动，一击必杀的狠辣。 令人捉摸不透。 眨眼间，连周遭的绿树红花都被照映成了茫茫白光。 下一秒却是杀机瞬至！ 鱼白薇微微颔首，只是用一柄木剑就挑开了李清明从侧翼刺入的剑尖，她刚想开口，却觉得心神一阵恍惚，才发现另一侧竟又有一点寒芒刺来。 眼中闪过一缕异色，手中木剑翻转，将其牵引吸附，再以扯，轻松将这招化解。 可李清明却因为这股吸扯之力，顿时失去了平衡，好在鱼白薇一手伸出，拦住了他的腰腹。 好险！ 李清明松了一口气，才想开口却发现自己因为一时失神，一手竟抱住了鱼白薇的臀胯。 然后忍不住……不对，真的是不小心。 就这样将其捂在掌心， 像是揉白面团似的……捏了捏。 、李清明发誓，他真的真的是不小心的！ 就像人在接电话的时候，不管什么塞个什么东西到他手里，他一定会接过去。 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差不多是这样，完完全全地是下意识。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条件反射，那就…… 都怪臭妖女！ “师尊，你听我解释……” 从刚刚到现在，鱼白薇才缓过神，本是剑心通明的她却仍旧难以压制住浑身的酥麻，以及内心那像是打翻了诸多颜料的斑斓情绪。 而其中的霞红，不知不觉已经染了上她的双颊，纤细曲翘的睫毛下，是楚楚烟波弥漫。 “你，你……” 一连几个字，鱼白薇都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本该是要气恼的，要冷酷的，要拿出师尊的威严来的，可不知怎的，心中诸多情绪拨开后，竟然是如同蜂蜜一般的羞涩，微微的恼怒，以及某些愧疚自责。 他可是我的徒儿，怎么，怎么……能做这样事？ 我为什么还不发火？ 她想要平复自己的心绪，却跟往常那般一样，舍不得发一点火。 只能冷着脸，“再有下次，休，休怪我，将你逐出师门！” 李清明下意识就想点头，可心中某些情绪也被撩拨了起来，心中所想脱口而出，“其实这样也挺好……” “什，什么！” 鱼白薇听言顿生气恼，如水的眸光也闪烁起剑光，微微凌厉。 但只是瞬间，所有的凌厉都是成了说不尽的委屈：逆徒！你个臭逆徒！狼心狗肺！ 可在情绪才累积起的时候，她又见到眼前的徒儿眉眼温和，“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再惹师尊生气了，天天在你眼前做错事，哪天把你气坏了可怎么办？” 哼！ 鱼白薇的心情又是阴云转晴，但阳光并不那么温柔。 她背过身，不再去看李清明，却是留了个侧脸给他，口吻气恼：“有你这逆徒，我迟早要被气死！” “徒儿错了。” 李清明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还是自家师尊好哄，这要是换成的裴知南…… 就在这时，小家伙也是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过了来，看着两人站在那气氛有些奇怪，挠挠耳朵，“阿爹，你这是大大姐姐在玩一二三，木头人嘛？为什么两个人动也不动？” “唔，小猪鹿能一起嘛？” 虽然是在问，小家伙却已经跑到了李清明边上，做了个金鸡独立的姿势！ 见她的这般可爱模样，鱼白薇终于是绷不住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走上去抱起小家伙，却发现她就算被抱起来，也是纹丝不动。 鱼白薇诧异， 朝她看去，发现她连眼睛动都不动一下。 直到李清明走了一步，她的眼睛才忽然灵动起来，“嘿嘿，阿爹先动了哦，我赢啦！” 鱼白薇这才知道她是真当是在玩游戏，眼神不知怎的，忽然柔软了许多。 我若是能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儿，那该多好…… 她也不失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裴逐鹿也跟她的女儿差不多。 “小家伙，师祖带你去跟别的小朋友一起玩好不好？” “别，的，小朋友？” 裴逐鹿眨眨眼，又是好奇又是不安，她的朋友有很多很多，但小朋友就姜风瑾一个，下意识就朝李清明看去。 李清明走过来揉揉她的脑袋，心想是也能趁此机会，让小家伙多接触认识点同龄人，小孩就该多跟小孩玩，“就是跟小风瑾那样的小朋友，你要去认识认识他们吗？” “我，我可以吗……他，会不会讨厌我的？” 小家伙这又是陷入不自信的深渊。 自从登上宝舟返程后，她早早又是收起了狐耳狐尾。 “当然可以呀，”李清明将她抱起，“你又是聪明机智又是可爱，别人喜欢你都来不及呢，怎么会讨厌你？” “对……的……”迎着李清明鼓励式的目光，小家伙儿的眼睛又是亮了一些，她家阿爹不管说什么，都是对的！ “那阿爹，我们快去我们快去！” 李清明应下，看向鱼白薇，她也是点头，“宫内那些小家伙也都是提前被召集到了梧桐阁内，我们这就动身去吧。” 不久后，三人就落到了立着梧桐阁的牌匾下。 说是阁，其实却是以一座巨大的演武台为中心的建筑群，十分之宏伟。 而入口正对处，是一座大门敞开的学堂，案牍草席横列，散散坐着一些衣饰华丽的小家伙，小的三四岁，大的六七岁，叽叽喳喳，好不吵闹。 裴逐鹿藏在李清明怀中，探出脑袋好奇地观望着，却又显得有些胆怯。 她可是从来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同龄人，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阿爹阿爹，他们哪个是小朋友呀？” “都是，”李清明刮了刮她的鼻子，“他们都是小朋友，你也是小朋友，不过你是阿爹的小朋友。” “噢噢！” 裴逐鹿一脸恍然大悟，在人群中找到了姜风瑾的身影，眼睛顿时一亮，“阿爹，小姐姐也在！” 李清明将她放在地上，“那去找她玩吧？” 小家伙下意识地就想迈着小短腿跑过去，可走出去几步，就又回头抱着李清明的大腿，“阿爹，他，他们会不会欺负我呀……我看外头那些小只小只的小狗小猫，都会被其他的大个头欺负。” “怎么会？但是……” 李清明摸摸她的脑袋，他从来没想过将裴逐鹿培养成什么大家闺秀，也清楚相比躲在父母尾翼的庇护下，小孩子总也是要独立面向世界的。 “如果真有人欺负你的话，你应该怎么做？” “跑，跑？” 李清明点点头，“那要是跑不掉呢？” 裴逐鹿答不上来，仔细想着自家阿爹阿娘有没有教过什么。 想啊想，终于双眸一亮，竖起手掌，做了个挥刀的姿势，兴奋道： “砍了！” 第159章 以力呼人 砍，砍了？ 李清明一个心突突，差点维持不住父亲和蔼的笑容，边上的鱼白薇也是愣了。 我的小徒孙怎么会是这样？ 下一秒她就想到了答案，一定是妖女带坏了她！ 不过一细想，也真没错，真遇到什么坏人，自然是一剑砍杀了才合适。 破天荒的，鱼白薇竟发现自己第二次跟那妖女有了一致的想法，不过想了想还是蹲下身去，“小逐鹿，这样是不好的噢，遇到想欺负你的小朋友，你就狠狠揍他们一顿好了！遇到坏人，我们再砍！” 这话对裴逐鹿来说有些难懂，又想抓耳挠腮了。 “揍？坏，坏银？” “就是……”鱼白薇手按在她的身子上，让其跟着自己的手指移动视线，“就是这里的这些小朋友，要是哪个骂你了，凶你了，惹你不高兴，你就用拳头狠狠打他们！” 不是，师尊！ 李清明也急了，我是要教导小家伙多点事，可没想着把她培养成暴力萌娃啊！ 他刚想插嘴，却听鱼白薇又开口，“你家阿爹以前就是这样做的哦，然后所有人就都乖乖的了。” 看见自家女儿对自己投来目光，李清明也是没辙。 好吧，你阿爹我以前还真是这样做的。 “咳咳，”李清明觉得自己这当父亲的，还是得说个两句，“不过一般小事，咱们还是要以理服人的好，真不行了再动手，记得收点力气。” “以力呼人？” 小家伙眨眨眼睛，便是信心十足地点点头，“阿爹，小猪鹿懂了的！” 说完便扑通扑通跑过去找姜风瑾了。 不是，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李清明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后脑勺，对上眸中母爱泛滥的鱼白薇，也是放弃了再开口讲话的打算。 “小家伙比以前开朗了不少。” “是啊，以前那时候还总怕我养不起她，不喜欢她，把她丢而了……”李清明也是有些感慨，小家伙没什么变化，但身上所有的变化他全都是看在了眼中。 果然和谐的家庭氛围，是孩子成长健康必不可少的元素。 “要是能多交点朋友也挺好，可别像你那样交朋友不是用拳头就是用剑的，”鱼白薇想起过往，脸上笑容也是遮掩不住，“天天带着一身伤回来，还不让为师帮你出去。” “咳咳，以前的事过去都过去了，师尊其实可以不提的。” 他自然不担心小家伙会受到什么伤，就以她的体魄，在场的这群世家小心肝，加在一起也割不断她的一根头发，至于到时候会不会惹出什么事来。 他这当老爹的，全担着就是。 嗯，就算真有什么小朋友被自家女儿揍得下不了床，那一定也是对方的不对。 我家宝贝女儿能有什么错？ 她才那么小！ 有错也一定是你们这些世家出来的小混球！ 梧桐阁，其实也就是九洲宫为门下弟子开设的学堂，但却是那类天赋或是身世富贵的孩童的“竞赛班”，刚刚好拉出来，到时候与紫离国的皇族血脉碰一碰。 而在这几日中，他李清明则是要挑选出数位尖子生。 不过现在，他完全是一个第一次送孩子去幼儿园的满脸担忧的老父亲形象，直直看着裴逐鹿跑到最前排的姜风瑾面前。 “嘿，小姐姐！” “！” 正在出神的姜风瑾被吓了个激灵，差点跳起来，“噢噢，是小逐鹿呀，你怎么来了？” “阿爹送我来的！” 裴逐鹿本来还是高高兴兴的，但是察觉到越来越多的目光开始凝聚在自己身上，又有些害羞了，低着头问：“小姐姐，我能坐你边上吗？” 姜风瑾将她拉下，“跟我客气什么？” 小家伙屁股才挨到软乎乎的蒲团，就见到一个身穿白衣的男生走到自己面前，身后还跟着两个小跟班。 “喂，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霍昭双手抱胸，居高临下道，“哪家来的？” 裴逐鹿看着他好奇地眨眨眼，以为是找自己来交朋友的，“我叫裴猪鹿，你可以喊我小家伙儿，也能喊我小……” 她话没说完，就被对方的哄堂大笑打断，“怎么蠢名字，又是猪又是鹿的，哈哈哈！！！” “霍昭，给我住口！” 姜风瑾小手拍桌，厉声喝道。 小家伙顿时有些失落，拉了拉她的袖子，说话的时候都忍不住颤声，“小姐姐，我，我的名字怎么了……是太难听了吗……” “才不是，是这群烦人精脑子不好。” 对向小家伙，姜风瑾的表情又是变得温和许多，但对上眼前的霍昭却是冷冰冰的。 同为九洲宫的顶尖世家，出生霍家，又为霍家主脉当代独苗的霍昭，身后聚拢了一群追随者，在这梧桐阁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平时最爱做的事，就是找她这个姜家二小姐的麻烦，谁叫她的课业从来都是第一，死死压着他这个万年老二。 虽然不至于做出什么阴损的坏事，只是为了彰显自己在梧桐阁独一无二的地位，却是真的讨人嫌。 现在见了裴逐鹿，自然是要上门找麻烦的。 平日自己要维持贵女风度，少有搭理，但今日却是忍不住了。 “呵，一个血统不纯天天就爱装腔作势，一个看着就蠢蠢笨笨没什么脑子，”霍昭年纪尚小，可身上那股纨绔子弟的风头可一点不少。 “我，我可不笨！” 一听见关键词，裴逐鹿忍不住皱眉了，还抬起头瞪着这些坏蛋，“我阿爹说了，我最聪明机智了！” “你就是蠢！” “不是！” “蠢！” “没有！” 姜风瑾也顾不上维护什么贵女姿态了，想要帮小家伙赶走这群烦人精，却看裴逐鹿腾的一下，直接站了起来。 “我爹说了，你们要是再这样……” “我们就这样了，你阿爹就是个狗屁，说什么有什么……” 霍昭打断了裴逐鹿的言语，却没想到自己同样也被打断了言语，而她用来打断自己的——是一只跟白软馒头似的拳头。 一瞬间，剧烈的疼痛以及晕眩感出来。 嘭！ 他的身体狠狠被砸飞出去，但在落地前却被接应了下来，眼前视线开始渐渐模糊，那张稚嫩的面庞也是变得可怖起来。 “我阿爹说了！” 小家伙转了转圆乎乎的拳头，“我要以力呼人！” 外头的李清明刚刚差些就忍不住要出手了，这群该死的臭小鬼，居然敢这样说我的宝贝，讨打！ 可见到裴逐鹿直接出手，也是冷静了下来。 虽然从以理服人，变成以力呼人，但看着也不是什么坏事。 拳头，才是修行界唯一的真理。 就跟他当初打服那些世家子弟一样，我家女儿也这样做，很合理吧？ 小家伙呀，小家伙呀，阿爹很想看到你变得自信起来。 而亲眼见证着这一切的姜风瑾，则是缓了好一会才回过神：这，这是我认识的小家伙吗……怎么一拳就把霍昭人打昏了？ 在九洲宫，出身是很重要。 但在梧桐阁，课业和修行天赋能够在这个阶段短暂地压过出身的影响。 许多出身较为普通的弟子，在此修行都极为勤奋，但却始终没法赢得过霍昭。 课业，姜风瑾向来是第一。 修行，第一只有霍昭。 其余孩童也是看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哪来的小豆丁，竟然一下就把霍昭干趴下了？ 结果到现在人都还在那跟睡不醒似的。 好生凶猛！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裴逐鹿身上。 结果…… 上一秒还一脸奶凶奶凶的小家伙，又有些害怕了，把半个身子都藏在了姜风瑾身侧，拉着她的一角。 “小姐姐，他，他们为什么都盯着我看呀……” “不，不会也是要欺负我吧……” 姜风瑾：…… 她实在没法将刚刚的小家伙跟现在的裴逐鹿联系在一起，这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不过安慰是还要安慰的，“怎么会呢，他们都是对你感到好奇，所以才盯着你看。” “好，好奇？”裴逐鹿歪了歪脑袋，接着更慌了，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脑袋两边，才想起自己没显现出狐耳来，“为，为什么呀，” “因为你厉害。” “对！” 两个字又让小家伙找回了不少自信，也敢直起胸膛，对上那些各种的目光，“阿爹也说我最腻害了！” “你，你……”姜风瑾的的确确是不知道这个小不点，居然有着一身这样可怕的实力，这也看不出来呀，就算是趁他没防备，没有绝对的实力碾压，也做不到这种地步。 就凭一个白白肉肉的小面团一样的拳头？ 而且，真当这种顶尖世家子弟身上没有什么大能庇护跟防御法宝吗？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拳头，就仿佛是让那些防御手段全都哑火，直接一拳命中他的脑袋，让他额头多了一个红色肿块。 回过神来的小家伙却也担心起来了，她可是记得阿爹说自己力气好大的，这一下不会把人打死了叭！ 要是打死了该怎么办？ 她又又慌了，下意识转身回头想要寻找李清明的身影，可他早已经跟鱼白薇换了的地方，准备看看小家伙会怎么样处理之后的事。 李清明有些不忍，却也有些期待。 “小姐姐，”小家伙慌了神，没了一开始的神气，“他，他应该没死吧？” 姜风瑾摇摇头，在刚刚她就已经探查过了，“不会的，但你是怎么把那霍昭打昏的？” “打分？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裴逐鹿大松一口气， 举起自己的小拳头，动了动，“就酱紫，他就被我打分了。” “就这样？” “昂？就酱紫的呀？” “就这样……” 姜风瑾也举起了自己的拳头，低头看着，眼神有些迷惘。 难道只要握起拳头，就就能做到？ 真就这么简单吗？ 见她这副模样，裴逐鹿奇怪地眨眨眼，转而发现好像大家看向她的表情也是这样的奇怪。 这咋了是？ 小家伙挠挠耳朵，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愧疚，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动着，走到半眯着眼，眼神尚处于空荡迷惘的霍昭面前。 而裴逐鹿的到来却仿佛是什么洪水猛兽，直接让围聚在他边上的几个男孩纷纷下意识后退几步，忽然才停住，霍昭也是陡然一颤，眼神恢复清明。 “你，你……要干嘛？” “呼~没死就好。”小家伙彻底安下心来。 在清醒的一瞬间，霍昭心中的后怕已经是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在族中受尽宠爱的他要什么有什么，才是五岁，就已经是被当成了霍家未来家主。 来到梧桐阁后也是称王称霸了两年，可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亏。 更没体验过的这种直面死亡的恐惧，此时双腿止不住地颤抖。 “你不会尿裤子吧？” 小家伙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捏着鼻子往后退了一大步，还用手扇着风。 “胡，胡说！” 霍昭又怕又恼，红着脸争辩，“只是挨你区区一拳，就跟棉花一样，有什么好怕的！” 周围小狗腿子顿时应和。 “就是，就是，你小小年纪不讲武德！不然我们老大才不会输给你！” “你只是会赖皮而已！” 似乎是这些言语给了霍昭勇气，也是敢装着胆子开口，“惹到我，你算是惹到了……” “棉花？” 裴逐鹿直接接上话，见对方哑口无言，顿时觉得自己实在是聪明极了，“怪不得说没事，原来是棉花呀！” 一句充满童真的话语，在霍昭他们听来却是极尽屈辱。 偏偏又因为刚刚那一拳，没敢出口反驳，生怕再挨上一下。 “对了！” 话音才落下，霍昭都整个人又抖了抖，“你，你还要怎么样？！” 裴逐鹿往前走了一步，几人也是往后一缩，都快缩成了一团。 “你们刚刚居然敢说我阿爹坏话，快给我道歉！” 这个时候，裴逐鹿身上才显露出比奶凶要少几分奶气，多了几分凶意的气势，刚刚打完人太害怕了，都差点忘记这件事了。 得亏我小家伙聪明鸡翅！ 道歉？ 这两个字是真的不存在霍昭的字典里，可一见到裴逐鹿又握起拳头，几声带着颤抖的道歉立马响起。 “对，对不起……” 小家伙还不满意，“你们福不福气？” “福？福气福气……” 裴逐鹿终于是开心地笑了起来，拍拍手回到姜风瑾的边上。 “阿爹果然说的没错，就是要以力呼人！” 第160章 头角峥嵘 原来，以理服人是这样服的？ 在场的这些小孩，没有哪个是大字不识几个的，性子再顽劣的，在课业考核前也都是要临时抱佛脚，使劲往脑子里的塞东西，没一个是丈育。 以理服人四字，不止是九洲宫，一向都是名门正派的真言。 至少，在表面上是。 可现在眼前如此具有冲击力场面，又是给他们上了一课。 以力呼人，好像也不差？ 威胁式地挥了挥小拳头，裴逐鹿又回到姜风瑾身边，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好奇地眨眨眼，“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姜风瑾犹豫了下，还是摇摇头。 她本想说叮嘱小家伙儿维护贵女风度，要淑女，可一想好像风度不风度，淑女不淑女的，压根没区别。 一向极其在意这方面的她，只是觉得自己只要方方面面都做的够好，就能让自己父母对自己多点喜欢，如果自己做的很好很好，那他们说不定也就能和好了。 懂事、知书达理、一举一动都符合所谓的“贵女”风范。 就算和霍昭不对付，也从不会与他争执，但后果却是……在紫离国众人出发的消息才传来，她就又被套上了一个“血脉不纯”的头衔。 若说得再难听一点，那便是杂血，一个侮辱性极强的词汇。 气吗，是生气，可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事实。 小家伙揍了他们一顿，也是帮她出了气，姜风瑾这样想着，忽然听懂咚的一声。 是裴逐鹿敲了下她自己的脑袋！ “噢，不对！” “我搞忘记了，还没把他们带过来跟小姐姐道歉呢！” 正说着，已经一只手撑在桌面跳了出去，姜风瑾都来不及开口呢，她就已经到了那一脸心有余悸的霍昭面前。 “你，你又要做什么！” 在恢复冷静后，霍昭也是思量了许多，这个面孔极为陌生的小不点他的确是招惹不起，却也不想再丢面子，现在颇有些色厉内荏。 “道歉呀。” “跟，跟我道歉？”霍昭愣了愣，很是诧异。 这个小不点好像也不是那样的讨人厌。 他皱着眉头，正要装作勉为其难地答应，却见她摇摇头，“你们还没跟我小姐姐道歉呢！” 裴逐鹿伸手指向姜风瑾。 “凭什么？” 霍昭一言否决，刚刚是自己没清醒，现在再让自己去跟姜风瑾道歉，那他的脸面可都是要丢光了。 “因为你做错事了呀。” 裴逐鹿皱着眉头，“做错事了，就该道歉，说对不起的。” “谁，谁说的！” “我阿爹说哒！” 一提起李清明，小家伙的情绪总能高涨一些，不过忽然又皱着小脸，拳头已经抬起来了，“你又是想说我阿爹坏话？” 在那只小白面团出现的一瞬，几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这要是再挨上一拳，那怕是真的昏厥过去了！ 好在一声恍如雷霆的声音打断双方的对峙，甚是威严。 “时辰已到！你们不在自己位置上坐着便算了，竟胆敢还在这聚众厮斗？！” 仅是一句话，便让霍昭的表情又变了变，隐隐还有几分惧怕的神色。 这是他们的体修课教官，人如猛兽，可这猛兽指的可不单单是他的身材长相，而是他行事风格。 他可不会因为你是什么出身不凡就对你有什么优待，下起手来那叫一个六情不认，他们几人被教训地最多最多，铁血到令他们有些惧怕。 而且在传闻中，这个执法堂的大队长，私下最爱折磨犯人叛徒，还喜欢把他们的脑袋堆在一起。 多吓人哦！ 裴逐鹿昂着脑袋，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见到了一个身型极为魁梧，面带鬼脸的壮汉，一身嗜血的气息自他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 “霍昭，出列！” “到！” “燕青照，出列！” “到！” “任岩，出列！” “到！” 一连三声沉喝，霍昭以及他的两个跟班全都站到了一侧的空处，身体笔直站如松。 “为何厮斗！” “报告教官，我们并未厮斗！” “脸上的伤？” “报告教官，被揍的！” 方才还有着几分世家子弟傲气霍昭，此刻乖得跟只鹌鹑似的，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看着这一幕，裴逐鹿也是有些被吓到了，脖子缩了缩，悄悄溜回到了姜风瑾身边，是真的有些怕。 “小姐姐，这个大家伙好凶噢……” 姜风瑾面色一变，想要阻止她说话却已经来不及了，对方的目光已经朝他们这边看过来了。 “姜风瑾，你把事情经过说一遍。” “报告教官，霍昭三人用言语羞辱我们二人，她年纪小不懂事被我哄骗去与他们厮斗。”姜风瑾直接把事情揽在了自己身上，一手已经是捂住了小家伙的嘴。 “才……” “放开！”魁梧男人开口。 “报告教官，此事……” 姜风瑾正欲开口，小家伙已经挣脱了她的束缚。 “是，是……”起初还有些的惧怕，但立马就昂着脑袋，也瞪大了眼睛，“是我想揍他们的！” “霍昭，可是如此？” 魁梧鬼面深深地望了眼连自己小腿一半高都没有的小家伙，再看向霍昭几人。 “报告教官，是！” 霍昭也不抱什么侥幸了，也坦诚把自己说的话不带隐藏地复述一遍，他今天这一顿罚是逃不过了，不过这小不点也别想好。 这位教官，可是会各打一大板的。 “还有！你说我阿爹坏话了！”小家伙忍不住喊了句。 “你为什么要动手？”他问裴逐鹿。 “他，他们，为什么要乱，乱说话！” “乱说话你要揍他们？” “不，不然咧！” 魁梧鬼面不再说话，就是这样俯视着她。 “我，我可没做错了？对，我才没错！”小家伙此时其实也是壮着胆子的，被这一盯，其实也有些发怵，但还是倔强地昂着脑袋。 “不，你做错了！” “没，没有！” 气氛渐渐凝滞。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位教官越要责罚裴逐鹿的时候，他却忽然露出一副有些吓人的笑容，语气忽然从那种威严肃杀成了有些好听的年轻男人的温和模样。 “既然要揍他们，为什么下手这么轻？” 霍昭：啊？？？ 姜风瑾：啊？？？ 小家伙也是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抓抓自己的耳朵，“阿爹说，说了，不好用大力的。” “这样说，你还收了力气？” “昂。” “用了多少力气。” 小家伙不太好意思地伸出手，捏起两个肉肉的小手指，留下一道小小的缝，“一点点？” 夺少？？？！！！ 所有人又是懵了。 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可能，特别是近距离把事情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的一些孩童。 都能把堂堂霍大少打成头角峥嵘了，结果你说只用了一点点力气？ 魁梧鬼面也是觉得有些诧异，但也只是微微诧异后，觉得理所当然。 可这对受害人霍昭来说，却是莫大的羞辱！用了这样一点点力气，就把他打成这样，难不成他是虫子不成？ 更让他惊讶的是，向来不讲任何情面的教官，为什么对这样一个小家伙和颜悦色？ 是哪家流落在外的血脉？ 也不该啊！就算是姜风瑾，可从来也没得到过什么优待。 这些杂七杂八地的念头，旋即被他心中的羞恼完全淹没，指着裴逐鹿大喊，“说谎，她在说谎，教官，她一定是在说谎！” 事关颜面与霍家荣誉，他就算是被惩罚也得拆穿这个谎言。 魁梧鬼面眼中多了点揶揄，“你当真如此觉得？” “不是我觉得，事实如此！” “好，那我就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赢过她，今日这事便作罢，若是输了，罚你独自打扫而整个梧桐阁！” “我答应了！” 他看向裴逐鹿，“小家伙，他刚刚说你阿爹坏话，你还气不气？” 小家伙忽然红了脸，虽然说着做错事道歉就好了，可有人这样说她阿爹，就算是一句，她可都是气坏了！ 因为在这怪叔叔身上感受到了那种真切的善意，她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再跟他比试比试，出出气怎么样？” 一句话，又是让霍昭在内的所有人懵了。 不是？ 这还是他们那个铁面无私的冷血教官吗？！ 这种温和的话，是怎么从你那张冷冰冰的嘴巴里说出来的？ “这，这样不好吧……”裴逐鹿嘴上这样说着，可眼睛已经亮得发光，目光控制不住地朝霍昭看去。 她是乖巧，是听话，但估计一直有着某种野蛮的冒险精神，通俗点说，就是有点爱寻刺激。 被她这一看，霍昭莫名觉得背后有些发凉，好像被什么大妖盯住了。 我，这是怕了？ 怎么可能？！ 固有的世家自尊感让他直直与其对视，内心也是被热血占据，他要赌上自己这身血脉的所有尊严，让这个野丫头知道什么叫做世家弟子的风范！ 必胜！ 得到魁梧鬼面的应允，霍昭一个闪身就到了外头的比武台上，二话不说开始调动体内灵气，往自己身上布置激发各种法阵，又唤出许多法宝。 他们年岁尚小，多是还在炼气境界，但一身底蕴可不浅，更别说他这霍家的独苗苗了。 几个呼吸后，他就站在了许多层绚烂光罩的中心，还悬浮着诸多法宝，有专注防御的，也有具有攻伐之力的。 这等阵仗，别说什么筑基结丹了，连金丹修士来，也无法打破。 赢定了！ 霍昭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摆出这样大的一副阵仗，都瞧着有些丢人。 不过也无所谓了，胜者从来不问过程，只看结局。 他，赢定了！ 其余人也是这般觉得，哪怕刚刚那小不点身上的怪力再大，也不可能赢得下此时的霍昭。 姜风瑾同样如此，低头对小家伙说，“小逐鹿，咱们不跟他们计较了好不？” 虽然知道有教官在场，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她还是害怕裴逐鹿受伤。 可小家伙只是摇头，脸上的表情跃跃欲试。 “去吧，别太用力。” 随着魁梧鬼面的声音，小家伙直接一个蹦跳，就到了演武台上。 二人对峙。 “喂，你这个野丫头现在放弃也还来得及，刚刚是我不小心……” 霍昭话未说完，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响起在他耳边的犹如而镜子碎裂声，是的他没法再做言语。 咔嚓。 咔嚓。 什么鬼！ 他抬起头，竟见到那些防御光罩上已经满是裂痕。 他下意识地御使法宝，想要逼退眨眼就到了身前的小不点，可又是咔嚓一声，宝器直接裂开，落在地面。 瞳孔中的拳头忽得放大。 下一秒。 额头上传来剧烈疼痛让他整个人倒飞出去，意识昏厥前只见到了魁梧鬼面的那张鬼脸面具。 痛，太痛了！ …… 等他悠悠醒来之时，手一摸额头，顿时疼地龇牙咧嘴。 好了，这下左右各一个包，现在真是头角峥嵘了。 “老大，老大！” 见他醒来，任岩终于松了一口气，“你终于醒了。” 霍昭左右看了几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梧桐阁属于他的阁楼上，听见外头传来极为吵嚷的惊呼声，忍不住问：“燕青照呢？” “咦，他人呢？” 任岩也才反应过来，“应该也是去参加测力课业了。” 霍昭皱眉，踉跄着起身走到床边，果然在演武场的一角见到了围聚在一起的人影。 肉身力量，也是他们的修行课业之一。 虽然不会是专职体修，但肉身修行也是不可少的。 至于如何测试，也简单，只需要通过那块下头巨灵石就行了。 巨灵石，顾名思义，石内含有罕见的巨灵，在遭受外力后则会显现巨灵，发起反击，九洲宫早早就有着一套极为完善的测评方法。 “轮到她了吗？” 看见那个小不点走到巨灵石面前，霍昭也是忍不住好奇，虽然被揍了两回，但他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反正他早晚有一天会赢回来的。 “任岩，你说她能得到什么成绩？” “应该……甲下？” 在他们这群小孩子之中，尚未出现过这个评级，最高也就是乙下。 “不，我觉得是甲中！”霍昭摇摇头，战意十足，“只有这样的怪胎，才配当我的踏脚石！” 他们尚未讨论出结果，就见到教官将其他人驱散了开来。 啊哈！ 一声落下，那个小白面团似的拳头直直落在那块犹如琥珀的巨石上。 犹如神灵的巨灵忽然显现。 结果…… 下一秒，爆了！ 先是显现出来的巨灵，再是那那屹立千年的巨灵石，也爆了！ 看见碎成一地细渣的巨灵石， 霍昭呼吸一滞，又是晕了过去。 第161章 她爹是李清明! 在巨灵石碎裂的一瞬间，不止是霍昭任岩石，围聚在周围的孩童也是个个眼神呆滞，微微张圆了嘴巴。 这是什，什么…… 魁梧鬼面也是直接屏住呼吸，他知道自家首领的女儿一定是天赋异禀，那位毫无反击之力的霍家子也是证实了他的猜测。 可这也太吓人了吧？ 他的肉身修为，在九洲宫已经都是前五之列，而那几个比他强的，在相同年纪，远远不如此时的他，所以才能担任这群宗门未来希望的孩童的教官。 即便是这样，他也没办法对这种巨灵石造成实际的损伤。 换句话说……单论这个小不点的肉身力量，已然是强过了他！虽然力量只是肉身修为的一部分，却也是至关重要的一部分。 这件事说出去，哪有人会信？ 这种天材地宝，传说是由沾染了神灵残魂的气息，所以有着一部分修士难以窥探的奥妙。 别说击碎了，就算是在表面留下什么刮痕也做不到，除非其内的神韵依然流逝，未剩多少。 按捺住心中震撼，鬼面立马说道，“这块巨灵石已经屹立千年，神韵也是损耗殆尽，碎裂也不奇怪。” 他得先做的，就是将这件事先压下去，这种可怖的天赋或许并不全是好事。 得到这种说法，其他那些孩童的惊惧之色也是慢慢消退，这样才对嘛，可看向裴逐鹿的目光，也是带上了几分惧怕。 能把霍昭揍地头上长两只角出来，不管是实力还是胆气，都是有些可怕了。 其实，连李清明也不知道小家伙的潜力天究竟是处在何种层次。 曾几何时，他自认天赋也是凤毛麟角，可追万古之前的那些人族先辈，可在鱼白薇与裴知南面前，他却是稍微显得有些弱鸡了。特别是后者，李清明都不确定从古至今有没有过第二例，或许真的是万古无二。 而这样因为意外融合人妖血脉而诞生的小家伙，又是藏着怎样的潜能？ 李清明没法确定，但还记着当初自己肋骨被撞出裂痕的时候，他本以为是自己当初实力下滑的太多，现在一看，他这老胳膊老腿的，可能还是不经撞。 跟其他当父亲的没有任何区别，送完孩子去幼儿园，总是会想着再溜进去隔着窗户偷偷看一眼。 现在也是在暗中观察着她。 而谁都不知道此时此刻这个小家伙却是又有些害怕了。 这破石头，怎么一拳就碎了呢？ 质量也太差了吧！ 他们干嘛都盯着我看！ 呜呜，不会要我赔钱吧？ 我身上是真没钱呀，要是他们找上阿爹，那可怎么办呀？ 思来想去，裴逐鹿愈发担忧。 要，要是阿爹也赔不起，我……我就把我自己卖了好了！ “小，小姐姐，”她拉了拉还有些木然的姜风瑾，声音压到最低。 “啊？啊……” “这，这个大石头，是不是很贵啊？” “贵？” 姜风瑾低头看了看满地的碎石，据她所知九州宫内也只有寥寥数块巨灵石，其价值已经不是用贵还是便宜能形容的了。 想了想，她也是理解了这位教官的做法，摇头道：“教官不是说了，是因为这块石头本来就快碎了吗？” “可，可是……”小家伙紧张得手指头都在打着圈，“那也是我弄坏的呀。” 将这份纯真看在眼里，魁梧鬼面也是感慨，这可跟他们首领完全不一样，这般单纯在这世上可是容易吃亏的。 但…… 这也太可爱了吧？ “非但不需要你赔，还有奖励给你。” “奖，奖励？！” 小家伙陡然抬起头，眼睛瞪得像铜铃，“真，真的吗？” “自然，你这次测评成绩是甲上，独列第一，是有一份奖励给你的。” “蟹蟹蟹蟹！” 小家伙乐得嘴巴都要合不拢了，脑中已经是等下回家把奖励带给她阿爹看，狠狠被夸夸的景象了。 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对。 “要，要不……”她挠着脑袋，“我就不要这个奖励好了，我刚刚都做错了事的……” 魁梧鬼面忍不住发出几声温和笑声，虽然是因为李清明的关系，他才对裴逐鹿如此关怀，可现在是真的有些喜欢了，“这算什么错？你阿爹以前可是把他们的父母兄姐谁的，全都揍了个遍。” “啊？？？” 裴逐鹿眨眨眼，似乎是收到了什么冲击。 “不是，你个臭阿熊，平时看着老师憨厚现在这样在我面前如此编排我是吧？！”李清明听了，急忙忙的想要出来，却被鱼白薇一把拉了住。 “怎么，你以前做过的事现在就不认了？”鱼白薇眼中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她即便身为师尊，也少有见李清明吃瘪的时候，“而且我觉得小逐鹿说不定还会以你为荣的。” 话音落下，那边的小家伙忽然将嘴巴张得大大的。 “哇，我家阿爹，这么腻害吗！” “哈哈哈！” 魁梧鬼面听了也是开怀大笑，“你家阿爹，是全世间最厉害的男人！” 这话夸赞，裴逐鹿最是喜欢听了，忍不住跑过去拍拍他的小腿，“你说的对！我阿爹就是最腻害的！我小逐鹿决定跟你当朋友了！” 如此童言，又是引得众人侧目。 什么胆子啊？敢跟教官当朋友？就不怕被他一口吞掉吗？！没看见他嘴巴张得都快塞得下一个小孩了吗？ 可接着，他们竟然见到这位教官居然半蹲下来，伸出了蒲扇一样的手掌。 “很高兴跟你当朋友。” “不客气哒！” 裴逐鹿也跟高兴，看她多腻害，又交到朋友了。 这样有些幼稚的一幕，却让边上的孩童们大为困惑，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最爱吃小孩，听说还一口一口的鬼面教官，怎么就这样温柔了？ 还跟一个小不点交朋友。 还有，这小不点的阿爹，又是宗门内的哪个大人物？ 像这些年纪的孩童，是真的对什么都感到好奇，有个忍不住问：“你，你阿爹是谁？” “我阿爹？” 提起这个，小家伙可就精神啦，一脸骄傲地像是在说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 还双手叉腰，半喊着： “我家阿爹就是，李，清，明！” 场中顿时陷入一片寂静，李，李清明？！ 他们的年纪，普遍都是四五六岁，因为开智早，所以更是知道这三个字在九洲宫的含量。 李清明？！ 那个少年剑仙李清明？曾经的正道巨擘？九洲宫之光？ 在他们最初的记忆中，这个名字是真的带着闪闪发光的，听了太多他的事迹，听了太多关于他的称赞，甚至从身边父母师长口中听得最多的一句话都是： 你若是能有李清明那份才情该有多好？ 从一开始的不解质疑，到了解后惊讶，再到最后的惊叹……他们多是经历了这样的一个过程，也是难以忘记李清明这个名字。 什么李清明同款木剑，同款衣物，同款打坐蒲团，真人木雕……几乎每个小孩家里都着几件李清明周边，要是没有，出去跟小伙伴玩都抬不起头。 再到后面什么被魔门妖女俘虏，成为一个修为全失的废人。 生子当如李清明的话语就成了或是感慨或是诋毁的闲语，但在多数人眼中，他李清明依旧是那个同辈人连望其项背都难以做到的绝顶天才。 孩童纯真，有些时候的信念也会更坚定。 那些没有世家背景的孩童，更是以李清明为目标，或者立下了超越他的野望。 再等他破而后立的消息越传越广，以前那些周边又是扑腾一下卖脱销了。 简而言之，这个名字在九洲宫新一代的孩童群体中，实在太过闪耀了。 偶像，还是他们自己选的！ “真的？你阿爹真是李清明吗？！” “你没有骗我们吧！” “他还缺不缺婆娘的，我家阿姐爱慕他很久了。” “你能不能问问你爹，还要不要孩子的，我很乖的，还不挑食！” 只是一瞬，所有的目光都再次聚集在裴逐鹿身上，一下就把她围在了中间，面对如此场景，小家伙惊愕地同时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也没了什么胆怯情绪。 嘿嘿，我家阿爹果然是在全世界最棒哒！ “对哒，我阿爹就是李清明！” 这句话，她又是叉着腰说出来了，巴不得让高空那些鸟群也都听见。 “哇~” 那些眼睛个个闪着光的孩子们也很配合，发出真切又羡慕的惊叹。 “小逐鹿，我，我，我能跟你做朋友吗？” 一个同样生得跟个福娃似的女孩高高举着手，这样才好让人看见她。 裴逐鹿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心中仅剩不多而忐忑也消散的一干二净，也是高高兴兴地笑着：“好呀，那你也是我小家伙儿的朋友！” “我，我也要！” “还还有我！” “我也要当小家伙的朋友！” 场面顿时又变得乱糟糟一团，个个都争先恐后地朝里面挤，生怕轮不到自己。 因为阿爹，大家都好稀饭我哦！ 裴逐鹿脸上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住，她本来还以为自己能够交到那个大个子当朋友就已经很棒了，没想到自己还能交到这么多朋友，“好的哦，好的哦，我们都是好朋友！” 不过她也没忘了姜风瑾，拉过对方的手臂，“跟我当朋友，也是要跟小姐姐当朋友的噢~”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姜风瑾，嘴角忽然有些上翘，但又立马压了下来，“我可没说要跟她们朋友，人这么多，麻烦。” “不是噢，别人都是几个人坐一起，就小姐姐一个人坐一排，多无聊哦！”裴逐鹿早早就察觉到了。 姜风瑾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去面颊，“那是我为了更好更专注的学习。” “小姐姐可真腻害！” 姜风瑾撇撇嘴，“罢了，看在你的面子，我就勉强答应了吧。” 远处。 看着小家伙这副臭屁模样，李清明也是颇为宽慰，以往在自己身边，裴逐鹿可表现不出这样的一面，“看她这受欢迎的，真像我的以前。” 鱼白薇也是目光柔和，可听了这句，忍不住开口：“你少来，也不知道谁第一天几乎就把所有的小朋友都揍了一遍，我还在练剑呢，就有那么多人找上门。” “咳咳。” 李清明握拳虚咳，“他们那些世家子自己想不开，我这能有什么办法？” 言归正传，李清明本也有些担忧，不过担忧的是小家伙若是受了欺负，不敢还手怎么办，现在看来也是多虑。 另一边，霍昭也是幽幽醒来，睁眼便是见到燕青照也在了身边。 “老大我们怎么说？要怎么找回场子！” 狗腿子任岩一开口就是的义气满满，“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居然也敢这样欺负我们老大！都让老大你晕了三次了！” 霍昭沉着脸没说话，我知道我被欺负了，可你就不能不提吗！ 他点点头，心中也是犹豫着，自己虽然在梧桐阁无法无天，但也真没做什么坏事，顶多欺负欺负别的小朋友，把人惹哭。 “不过……”燕青照欲言又止，“那个小不点不是来路不明，她可是李清明的女儿。” “我艹，哪个李清明？” 任岩眼睛陡然睁大，“不会就是那个把老大的小叔揍得道心破碎，开始没日没夜闭关修行的李清明吧？” 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霍昭的脸更沉了，如果不会说话你可以不说的。 “那老大，新仇加旧恨，”任岩转过头，“此仇不报非君子啊！” 心中却有些毛骨悚然，我这要是真把李清明的女儿打伤了，他是不是也会上门把我的双腿打断的？！ 对于李清明，他可是又是敬仰又是带着点微妙的情绪，在他之前，他那小叔可是整个霍家的希望的，桀骜不逊地像头猛兽，现在却是沉默寡言，一年见不到两回。 另一方面，他还是李清明的忠实簇拥，家里的周边一个箱子都快放不下了。 比起旁人他可是知道的更多，白家因为李清明已然彻底没落，其他几个世家也是被他捏着把柄，而且听说他如今还是妖族大人物的道侣。 在一些世家孩童耳中，他都快成了专挑世家子弟下手的屠夫。 等等！那小家伙不会就是他跟那个大人物的女儿吧！ 第162章 小家伙:我，老大! 霍昭越想越是害怕，忍不住捏起拳头，生怕李清明晚上就过来把自己的脑袋给割了。 能把他霍家上代道子打断腿，使其性子大变，不近酒色，只知道闭关修行。 那教训教训他这个新人道子，也很合理的吧？ 霍昭本就不是什么胆大的性子，不然刚刚也不至于直接吓晕过去了，又或者说是真的有点纨绔子弟的意味，就也是没到那种混账的地步。 仔细想了想，他还真的觉得自己得去把误会化解了先，他小小年纪都还没开始享乐呢。 就算李清明不计较，那只要他在梧桐阁一日，就总有再挨揍的时候，他堂堂霍家道子总不能喊上家里的老不死来欺负这样一个小不点吧？ 那他面子不是丢光了？ 不划算，真的不划算。 “走，我们去找那个小家伙。” 见他前面拳头都硬了，表情忽明忽暗到现在果决，任岩两人对视一眼，都是瞧见了各自眼底的惊叹。 果然是我们老大！ 连老虎须都敢去扒！ 别人听了那小不点是李清明的女儿，不是避而远之，就是凑上去套近乎。 可他们家老大的就不一样了，即便败了两回，也敢于挑战，誓要夺回自己的名誉！ 他们果然没跟错人！ 没多久，他们就在一处阁楼下“堵”到了裴逐鹿与姜风瑾。 哼哼，这下看你怎么逃！ 胖得跟个小肉球似的任岩往前踏出一步，“姜家小姐，还有那个小不点，我们家老大找你们有话说。” 霍昭眉毛一颤，忽然觉得有些头疼，走上前看着面沉如霜的姜风瑾，“我只是想来解开误会的……” “对！” 任岩又站了出来，“劝你们识相点……” 自此跟霍昭玩到一起之后，他每每都将自己的职责做得十分之好，很有狗腿子的觉悟，不然刚刚也不会一直守在床边。 可这一回，他的职业生涯却遭遇了滑铁卢——话未说完，脑袋后面就挨了一下。 “谁，谁敢偷袭！不讲武德！”他还没呵斥完，转头就见到了而霍昭还抬着手，脸黑得跟煤炭似的。 看也没看他，走上前。 裴逐鹿紧紧盯着他，拳头已经握了起来，目光在他身上游离着，似乎是在想额头的两个大包已经肿起来了，等下打哪的好。 要不，鼻子？ 察觉到几分危险的气息，霍昭是不敢再拖延了，“先前是我霍昭不懂事，说了些讨人嫌的话，做错了事，希望姜家姐姐与这……这位……” 纠结半天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称呼，霍昭直接掠过，拿出了一些在他们小孩群中相当流行的玩具与零食摆在地上，拱手道歉：“望二位大人不记小人过。” 呼~ 虽然做好了心理建设，可说完这番话也是殊为不易。 这下总该没事吧了？ 可一抬头，就见那小魔王转着自己的小拳头，“我阿娘说了，要是道歉有用的话，要捕快做什么？” 不是，几个意思？ 我都赔礼道歉了还不行啊？ 你这样搞得我这个霍家道子很没面子的啊！ 霍昭心中有些不爽快，恨不得直接当场发起挑战，可额头上的疼痛正在提醒着他——你拿什么打？！ 既然如此！ 霍昭面色一沉，忽得附身一拜： “老大在上，受小弟一拜！” 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 啊？？？ 饶是那般早熟沉稳的姜风瑾也是傻眼了，这又是什么套路？ 至于任岩燕青阳俩人，下巴都快拉倒了地面：求问，我们家老大认别人当老大，那我们这些狗腿子怎么办？ 小家伙却又是摸摸耳朵，没能搞明白，“小姐姐，他，他这是干嘛？” “他这是……”姜风瑾忍着笑意，一想到这个桀骜不驯的霍家道子现在被揍服气了，她就想笑，“嗯，他这是要跟你交朋友。” “那老大小弟呢？” “嗯……老大呢可以当成一家之主，不管吩咐什么，小弟们都会照做，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真，真哒？” 裴逐鹿有些不相信，目光落在对方身上。 霍昭深吸一口气，怎么想自己都是些屈辱，但一想到修道之人，不争朝夕只看一世也就释然了，“是这样。” “好！那我以后就是你们的老大了！”小家伙想了想，忽然就笑了，眼睛越来越亮，“嘿嘿，老大这名字可真威风，喜欢！” 说着，她又朝任岩两个人看去，“你们两个呢？也要认我当老大吗？！” 二人对视一眼，也跟着投敌了：“老大在上，受小弟一拜！” “你们好，你们好！”裴逐鹿笑得合不拢嘴，咯咯直笑，学着一些老头子，双手背在身后，还真是有了几分当老大的派头。 很快就到了放学的时间。 霍昭连连叹气，他都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过来的，被同一个人揍了两顿不说，还成了人家的小弟。 “老大，老大！”这时任岩和燕青阳跑了过来，“你辛苦了。” 霍昭点点头，兴致不是很高，却忽然见到任岩握住自己的双手，眼神激动，“我终于是懂得老大的良苦用心了！” 什么良苦用心？ 我怎么不知道？ 霍昭正疑惑，燕青阳帮他问了出来，“什么？” 任岩拍拍他的肩膀，一副你不懂的模样，“你真以为老大是向那小不点屈服了不成？” 燕青阳睁大眼了，意思是难道不是吗？接着转头看向霍昭，见他面无表情，更是困惑。 “你这小子，真的是蠢笨！” 任岩忍不住怕了他一下，“咱家大佬这是为了彻底击垮那个小不点，才忍辱负重的！” “你能说人话吗？” “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任岩朝霍昭投去万分敬仰的目光，“我们老大正是为了更好寻找她的弱点，所以才认那小不点为老大，这等心机，这等毅力！” “懂了，懂了！”燕青阳恍然大悟，目光同样带上了敬仰之情。 霍昭依旧是面无表情，淡淡点头，腰背再次变得挺直，“知道就好，不要往外传。” 我堂堂霍家道子，就是这般优秀！ 没错，就是酱紫的！ 第163章 全都得听我的～ “阿爹，阿爹！” “我都要想死你啦~” 在梧桐阁入口见到李清明身影，小家伙直接就是扑了上去，一点不知道自己这老大的身份在未来可能要被人挑下马。 只想跟自家阿爹贴贴。 “今天还开心吗？”李清明一把抱起。 “开心！我交了好多新朋友呢？” 裴逐鹿喊着，也四处张望着，瞧见那些小朋友一个一个都盯着自己两个人看，一个比一个羡慕，而更开心了。 也抱得更紧了！ 哼哼，虽然我跟你们是好朋友，可我阿爹只是我一个人的。 “真棒！” 纵使全都看眼里，李清明也仍旧是真切地为小家伙感到开心，不当父亲的，是真的体会不到这种情绪，“那阿爹晚上多做点好吃的奖励你。” “好呀哈呀！”裴逐鹿点点头，又跟已经坐上宝舟的姜风瑾挥手，“姐姐再见~” “再见。” 姜风瑾点点头，将眼中的落寞掩饰的十分之好，其余孩童或许难以体会她此时心中的淡淡悲伤，但对这小家伙都是有着真切的羡慕。 梧桐阁只有六七十个学员，可除了李清明外，没有哪个父母会在这个时候接送孩子。 要么是家中奶娘女仆，就是管家一类。 用以交通的宝舟眼花缭乱，却根本比不上李清明一个简简单单的怀抱。 而在远处的的霍昭也是看得愣在了原地，他是霍家这代的单传，比他那位天赋异禀的小叔更早拥有了“道子”之名，衣食住行都是堪比九洲宫实权长老，甚至超出许多。 连接送他的宝舟，都是在场当中最为豪华最为昂贵的那艘。 可不知怎的，他忽然也是羡慕起来这个小家伙了，心中更是浮现出他父亲那种有些模糊的脸。 自己已经多久没见过父亲大人了？ 一个月？半年？ 不，好像已经整整有一年多未见了，上次见面时还是在祭祖的时候远远看上了一眼。 “哼哼，都这么大了还要阿爹抱，”任岩双手环胸，发表锐评，“真的不如我们霍少一根头发！” 作为尽职尽责的狗腿子，他都已经更换了称呼，好实现自家老大的大业！ 可这次，他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霍昭已经在霍家老奴的迎接下，走上了宝舟。 “哎哎，霍少，你等等我！” 在各式各样的目光中，这对父女则是慢慢悠悠地走着。 “阿爹，阿爹，我告诉你个秘密哦！”裴逐鹿神神秘秘地凑到了李清明的耳边。 “好！阿爹一定不说出去！” “你的小家伙儿现在是三个小朋友的老大哦！” “哇！这么厉害？” “对哒，小猪路炒鸡腻害的！” …… …… “哼哼哼~” 从梧桐阁到临安城小院的一路上，小家伙都在摇头晃脑地哼着歌，心情是真的好。 “自己去玩吧，等阿爹做好了喊你来吃饭。” “mua~” 裴逐鹿亲了李清明脸颊一下，才蹦跳到地面，撒开小脚丫就往庭院中跑去。 远远地就看见了躺在新竹椅上的裴知南，手中正拿着一把扇子扇着风。 “阿娘，阿娘，我回来啦！” 裴知南连眼皮都没抬。 “阿娘，阿娘！”正兴奋的小家伙不肯，直接跳到了她怀中，又重复了一遍，“我回来啦。” 裴知南这才轻轻嗯了声。 “阿娘我跟你讲噢，我今天交到了好多好多新朋友，她们都好稀饭好稀饭我！” 小孩子的分享欲，在喜欢的人面前，是无穷无尽的。 刚刚已经跟李清明讲过了一遍，现在见到裴知南又是忍不住开始说。 裴知南其实都在认真地听着，可始终没有像李清明那样表达出什么夸赞，只是简单应着。 这对她来说，其实也已经是表达母爱的行为了。 “而且……” 裴逐鹿翻了个滚，伸着小拳头，做出一脸威风的表情：“我现在已经是老大了哦！阿娘你知道老大是什么吗？” 裴知南顿了顿，却还是对这些过家家不太感兴趣，只是稍稍又将目光凝聚在自家女儿脸上。 这对小家伙来说已经足够了。 “哼哼，既然阿娘不知道的话，那小家伙我就告诉你叭！” “老大呢，就……就是一家之猪！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别人就要做什么！” “阿娘，我厉害不！” 见她说完，裴知南又继续盖上眼皮，淡淡应了声。 可这番不捧场的表现，让小家伙有些不高兴了，刚刚阿爹明明都觉得我炒鸡腻害的！ 阿娘你可真是性格恶劣！ 哼，不过没关系，我现在是老大，说什么就是什么！ 于是乎，裴逐鹿一个翻滚就落到了地面上，双手叉腰，一手指着裴知南： “阿娘，听好了！” “老大命令你马上起来！” 而回应她的，只有摇椅微微的晃动声。 嘎吱嘎哈~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一群乌鸦飞过…… 咦？怎么不管用了？ 小家伙奇怪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明明在那边这样喊那三个小弟，他们就会听话的。 难道是我喊得不够大声？ 她重新叉腰，伸出手指，喊着：“阿娘，老大我要喝奈奈，马上就要！” 嘎吱！ 摇椅的声音一顿。 有效果！ 裴逐鹿才没高兴一下，就见自家阿娘继续在那摇摇晃晃了。 若是以往，她现在屁股或许已经遭殃了，但裴知南的容忍以及老大这两个字给她带来的自信，让她又勇于发起挑战。 毕竟她的冒险精神，可是连李清明都不得不佩服的。 “听见没……” 她再次发号命令，这次却直接对上了裴知南那冷幽幽的目光，使得她将剩下的话语直接收了回去。 这种眼神，她再熟悉不过了，每次被揍屁屁的都会见到。 但这根本难不倒小家伙好吗！ 可能只是我哪里没用对，我得找阿爹试试。 毕竟刚刚李清明在路上已经陪她玩了好多次了，以至于让她信以为真。 刚好见到李清明从书房出来准备去后厨，裴逐直接将他逮捕， 然后叉腰伸手指： “阿爹！我是老大小家伙！” “我命令你，马上去亲阿娘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嗯……，一百下！” 第164章 不够一百次，不行! 不是？ 你只会从一数到五，是怎么知道一百的？ 李清明来不及细想这个问题，因为此刻有着一个世纪难题正摆在他眼前。 让我当众亲裴知南一百下？ 宝啊，你真不能这样坑爹哇！ 虽说裴知南身上的细微变化越来越多，慢慢地多了些生而为人的鲜活气息，但本质上，原原本本还是那个妖女。 李清明想了想，决定假装没听见，转身就要往厨房走。 可小家伙何其敏捷，一下就蹿到了他跟前，昂着脑袋，“阿爹，阿爹， 你刚刚是没听见我喊你吗？” “……” 李清明笑笑，“啊，你刚刚在喊阿爹吗？阿爹在想事情没听见来着。” 家长不合适跟孩子撒谎，但偶尔撒一点点？ 咳，不算。 “我就知道！” 裴逐鹿笑的眯起了眼，又大喊着，“阿爹，小家伙老大命令你去亲阿娘一百下！” “……” 看着自家女儿充满童真的双眼，李清明实在不知道怎么拒绝，说起来也是怪自己，刚刚在路上忍不住跟她玩了好几回老大游戏。 “阿爹，小家伙老大命令你抱抱我！” “好！” “阿爹，小家伙老大命令你跟我亲亲！” “好！” “阿爹，小家伙老大命令你说好稀饭我！” “我好稀饭你哟~” 本属于父女之间的感情交流游戏，却成了此刻的催命符。 李清明遥遥看向裴知南，见她目光幽幽，顿时有点头皮发麻，他仔细想了想，“要的等阿爹做完饭先？等下把你饿坏了阿爹会心疼的。” 嗯，是每个家长都用的熟练无比的拖字诀。 一般情况下， 还会附带上画饼神功：你只要这次考试进步了，我就带你去游乐园玩，给你买新玩具，带你去吃kfc；你考上xx学校，我就给你买新手机新电脑…… 李清明自认为还算合格，一向也是说到做到，诱惑道：“阿爹晚上可是准备了烤兔兔哟~” “兔兔！” 裴逐鹿嘴巴一张，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忙不迭点头，“那阿爹你忙哦！小家伙老大就不打扰你啦！” “谢谢小家伙老大！” 李清明微微一笑，他这当爹的，实在是倍有面子。 而看着这一幕，裴知南的嘴角不自知缓缓上翘，这样的生活或许并不是她所期盼的那般，又或者说她想要如何的活着一直以来也都不怎么明确。 许是像如今这般？ 她默默想着，等瞧见小家伙又走到自己面前，立马收敛起所有的笑意。 “哼！” 裴逐鹿壮着胆子哼了下，鼻子皱得甚是可爱，又是一脸神气地伸出手指： “阿娘你性格恶劣！” “小家伙老大不跟你玩啦！” 裴逐鹿一语未发，只是眼帘微微抬起，淡淡眸光向她扫来。 ！！！ 似是那种血脉上的压制，小家伙忽然一颤，仿佛是感受到莫大的威胁。 脚下生风，灰溜溜……不对，我可是小家伙老大，怎么能这样呢？！ 已经跑出去一半的裴逐鹿蓦然停下，转过身，眉头紧皱，“哼，我小家伙老大就不跟阿娘你计较了！” 放完狠话， 她才迈着小短腿一下跑出了裴知南的视野，直接又跳进沙坑，自顾自玩乐。 至于刚刚做的调皮捣蛋的事，关现在的她什么事？ 不是前面的小家伙说的吗？ 我小家伙啥也不知道的呀！ 拿起一只铲子，她直接就挖了一个大坑，舒舒服服地坐了下去，然后开始自己的快乐游戏时间。 夕阳西沉。 李清明也是把晚饭收拾好，他其实一直有点家庭煮夫的属性，前世因为生长环境不同，他本身的性格其实是有些敏感的，敏感的同时又渴求他人的关心，有点类似讨好型人格。 这一世，他活出了另外的一种洒脱人生，但某些点还是没变，依旧是喜欢照顾身边的人。 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厌烦的事，反而是能让自己完全投入的兴趣爱好。 给你喜欢又喜欢你的人花费时间，也是一种美好。 “小家伙老大，洗手吃饭啦！” 李清明朝着外面一喊，声音才落下，眼前就掀起了一阵烟尘。 “阿爹，小家伙老大来了！” 裴逐鹿的发丝都还在飞扬，整个人却已经站稳了。 “洗手去。” “好！” 来到洗手池站上她专用的小板凳，裴逐鹿朝前摊开手掌，就有洗手液自动落下，另一边则是自动有水落下。 在修行界，前世的一些便利会更加便利。 虽然是个修士，李清明也还没舍弃这种或许并不需要的仪式，毕竟对小家伙来说其实是很有帮助的，能够培养一些日常的好习惯。 “洗完了！” 小家伙晃着双手，已经迫不及地往餐桌上看了，“阿爹，大大姐姐呢？她不来吃饭吗？” “你师祖晚上有些事，不回来。” 小家伙点点头，又把双手放在嘴边当成喇叭，“阿娘，吃饭饭了！” 裴知南没搭理，她又喊了一句，还是没搭理。 她习惯也是习惯了，但心中还留着点不高兴，压着声音说：“哼，真是不听话，阿爹你晚上可要好好教训她！” 李清明轻咳两声，“吃饭吃饭。” 小笨蛋，你说得再小声，你阿娘也是听得见的。 不过李清明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毕竟如果裴逐鹿真是随了她的性子，冷冷淡淡的，那她们母女俩可真是见不到亲密的时候了。 有些时候，让小家伙做点欠揍的事，还有利于母女相处。 哼哧哼哧~ 一桌的晚饭很快就被的小家伙扫荡地干干净净。 呃~ 揉着圆滚滚的肚子，裴逐鹿打了个长长的嗝，没一点知书达理的模样。 “吃饱了没？” “饱啦！” “那去洗香香，阿爹给你读故事睡觉觉。” “好呀好呀~” 裴逐鹿每天最期待的就是这个时候了，哦不对，是除了吃饭之外。 对于每个孩子来说，父亲的臂膀和他口中的故事，还有夜晚闪闪亮的星空，是童年最令人难忘的。 等李清明读完半本故事书的时候，裴逐鹿已经昏昏欲睡了，一旦吃饱沾到枕头她就犯困，还是那种怎么都吵不醒的沉睡。 “唔……阿娘！” 可等瞧见裴知南也进了房间后，眼皮都已经盖上只剩一条缝的她，又是强撑着翻了个身，“阿爹，小，小……你还没去亲阿娘一百下呢！” 她可是还记着这事呢。 “……”李清明：“咱们先睡觉觉好不好？” “不好！” 裴逐鹿嘴巴一嘟，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小孩子的情绪同样也是阴晴不定，双眼瞬间成了汪汪水潭。 李清明是真的见不了小家伙流一滴眼泪，只能看向裴知南。 得到的只是那清清淡淡的目光，“你，这是想死？” 李清明砸吧砸吧嘴，你个臭妖女怎么就不开窍呢？还在这嘴硬！ 在小家伙委屈的目光下，李清明硬是抬头挺胸，走到了裴知南面前，对着她冷若冰霜的目光，在裴知南脸上一啄。 “嘿~” 裴逐鹿立马转哭为笑，高兴地抓着自己的耳朵，竖起一根手指，“一！” 裴知南的目光越发骇人，大有一番你胆敢如此，我一定要把你的狗头剁下来的架势，可身体却没什么动作。 妖女呀妖女，你就少点傲娇吧！ 于是乎，李清明又是低头一啄。 “嘻嘻，二了，阿爹，阿爹你快些~” “三……” “四……” “……” “一，二，三……” 小家伙的声音越来越轻，很快就成了淡淡的呼吸声，可还时不时夹杂着几声数数，“一，二，三……一二……” 咳咳。 李清明也是收住了动作， 压着声音解释，“总不能让小家伙真哭了吧？不然到时候哭到半夜不睡觉，你也心烦。” “噢。” 裴知南目光仍旧毫无波澜，拿起一张手帕擦了擦脸，脸上神色是淡淡的厌恶，“脏。” 嗯？ 李清明感觉自己的尊严遭受到了沉重地打击，“现在说脏，那平时喊着要我那个这个时候，怎么不嫌了？” 裴知南没说话，眼睛却已经眯了起来，俨然是发火的征兆。 李清明摆摆手也不想等下又被这妖女骑在身下，“不早了，睡觉睡觉。” 可才转过身，就被裴知南一把拉住。 “干嘛？” “不。” 只是一转身的功夫，裴知南面上又是换上了那副妖冶的笑容。 李清明心一颤，头皮有些发麻， “你，你要做什么……” 裴知南微微挑眉，一把将李清明拉了过来，二人只离着一节手指头的距离，都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做什么？” 裴知南习惯性地捏着李清明的下巴， “说好了一百下，才二十九下，你就停了？” “我……” “怎么，是瞧不起我？还是你这个当阿爹的，就是这般言而无信。” 士可杀不可辱！ 好好好，这样刺激我是吧？ 李清明知道这是狗妖女的激将法，而且此刻他心情激荡，也是一定是因为她又施展了什么媚术！ 一定是！ 决定重振夫纲的李清明，一手揽住裴知南的腰肢，低下头去，似是报复性地在她的锁骨窝的咬了一下。 “三十！” “……” 再之后，这个计数也慢慢换成了其他某种的计量数。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好不容易终于数到了一百，裴知南那轻飘飘地，酥麻入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怎么？你就这点能耐？” 李清明冷哼一声，“从新来过！我以前三岁的时候，就能从一数到一千！” …… …… 一夜无话，不对，一夜皆数。 李清明浅浅睡了一会，睁眼就见到小家伙正趴在自己头顶，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看。 “早上好呀，阿爹~” “早上好，小家伙老大。” “嘿嘿~” 裴逐鹿嘻嘻笑着，一个翻身蹦跳下床，拿起她平时相当喜欢的一个粉色小挎包背在身上，“阿爹开起来，小家伙老大准备去上，上学了！” “这么喜欢学习啊？” 李清明笑着伸了个懒腰，正如他预料的那样，向来缺少玩伴的小家伙一定是抵抗不了这种诱惑。 “昂！” 裴逐鹿重重点头，“ 小姐姐说今天还会有老师过来教我们，教什么来的？”她挠挠脑袋，一时有点想不起昨天姜风瑾说的话，“不过是大大姐姐给我们上课，我可得认真一点！好好表现！” 只要不是那种读书认字的课程，她都喜欢地不得了。 昨天对其他小朋友来说累得不行的体修课程，完完全全就是课外活动啊！压根感觉不到一点累，又能跑又能跳的，多好玩！ 至于今天这什么课，一定也是有趣极了。 哼哼，要知道她小家伙可是最最最聪明机智哒！根本没有什么能难得到她！ 李清明打了个哈欠，还是觉得有些疲乏，谁说修为上去了，就不会累了？都是骗人的！ 想了想，李清明决定偷懒一天（x），决定给裴知南一点表现母爱的机会（√）。 “要不，你今天让阿娘送你去？阿爹没睡好，还想睡一会？” 小家伙也没觉得什么，反而是有些心疼地摸摸李清明的手，“阿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今天在家照顾阿爹好不好？” 相比之下……或者压根没有什么可比性，世间没什么能比得过李清明的。 “不用啦，阿爹只是犯困，你今天也可以带你阿娘去哪里一起玩，我下午去接你们。” 裴逐鹿皱眉头想了好久，问：“阿爹你不准这样骗小家伙老大的！” “阿爹保证！”李清明竖起手掌，又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快去喊你阿娘吧，不然等下就要迟到了！” “等等。” 李清明突发奇想，拿出一副墨镜，给她戴上，“这样才是老大的派头。” 小家伙本来有些不适应，一听这话，又是笑的月牙弯弯，“谢谢阿爹！” 来到庭院见到裴知南，小家伙嘿咻一下就跳到她面前。 “阿娘，小家伙老大命令你，送我去学堂！” 裴知南眯了眯眼，“昨天没揍你，难不成以为我今天就会放过你吗？” ！ 裴逐鹿浑身一颤，墨镜都滑落了一点下来，不过记起自己现在是老大，便故作冷静地摇摇头： “阿娘你在说什么哟！” “昨天小家伙说的事，现在的小家伙已经记不得啦！” “小家伙想跟阿娘牵手手，可以嘛~” 看着自家女儿这古灵精怪的模样，裴知南犹豫了下，还是伸手牵住了那只软乎乎的小手。 嗯，仅此一次。 第165章 母与女 裴知南其实也不是喜怒无常的性子。 只是因为她那过于淡漠的一颗心，将诸多情绪全都压在了小小一个角落，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便是星火落下，瞬有燎原之势。 正如有些时候，只要李清明稍稍示弱，她就转身毫不犹豫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面对小家伙也是。 她这个当母亲的，何尝不想像李清明那样被裴逐鹿永远挂在嘴边，每天睡醒睁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李清明，要抱抱，要贴贴。 但裴知南，一辈子都不可能会开口去要求。 而当小家伙也跟着她那厚脸皮的阿爹一样说些什么甜言蜜语，裴知南还是沉沦的。 这或许她们娘俩第一次手牵手？ 裴知南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裴逐鹿，看着她头顶左右两边盘起的两个小包，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戳了戳，立马却又收回了回去。 嗯？ 小家伙拉下墨镜，露出两只浑圆水润大眼，“阿娘，你刚刚是不是偷偷摸我了？” 裴知南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然后再转了回去，意思是你在跟我说话？ 裴逐鹿抓抓耳朵，歪了歪头似乎是在思考自己刚刚是不是出现了错觉，思索过后也没想出个什么来，只好把墨镜推了上去，继续摇头晃脑地走着。 偶尔看见路边草丛有什么动静，就要停下探头探脑看上好一会。 “哇！阿娘，有小兔兔~” “哇！阿娘，是福叠！” 小家伙也乐得分享，一看见什么有趣的，就要扯扯裴知南的手，语气兴奋地呼喊着，裴知南始终绷着脸，不是那种冷冰冰，而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的窘迫。 我这是要跟李清明那样，也跟着哇哇叫吗？ 他堂堂一大男人，到底是怎么跟小孩子那样幼稚的？ 裴逐鹿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喊着，从此处传送阵到梧桐阁，还有着一小截的距离，周遭绿树参天，灵植盎然，随处可见一些脾性温和的灵兽。 与凡人认知有异，灵兽为兽，乃是野兽因灵气而产生某些变化，跟妖族并无多少联系，它们能开化灵智，却没法成为妖。 真要追根溯源，妖族与人族都是天地初生就存在的两大种族，更具有血统上的相似性，曾经或许也有过和谐相处的岁月，最后终归是成了仇敌。 在小家伙源自血脉的认知中，会觉得这些灵兽可爱乖巧，会与它们做朋友，潜意识却不会把自己也当成它们。 但亲近，是会有的。 她忽然撇下裴知南的手，往前跑了一小段，然后蹲在一棵巨木之后，转头对裴知南喊着：“哇哇哇哇，阿娘那个头上长角的是不是就是鹿呀，身边还有鹿宝宝耶！” 裴知南顺着她手指看去，只见到在一棵巨木下，躺着只浑身雪白的母鹿，头上生着两指宽的鹿角。 在它身下，是一只同样通体雪白的幼鹿，看上去刚出生不久，站都有些站不稳当，每每要起身，就会几个踉跄倒地。 这个时候鹿妈妈也会伸长脖子用嘴巴拱着它的身体，帮它再次尝试。 裴知南走了过去，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却还是站在裴逐鹿身边。 “哎呀，阿娘你不要站着呀，等下吓到它们怎么办呢？” 小家伙一脸担忧，小声说着，使劲招着手，“快蹲下呀。” 裴知南犹豫了下，似乎一瞬间思考了许多，最后默不作声地也蹲了下去。 她尚且不知道该如何跟自家女儿相处，但如果偶尔一次两次听听对方的话，或许能好上许多？ 她不知道，但是这样做了。 “阿娘阿娘，我以前小小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呀？不过小家伙肯定比这小鹿宝宝腻害吧？！” “你是不是也天天用嘴巴撞我的？” 裴逐鹿正处在对什么都好奇不已的时候，脑袋里仿佛有一万个问题，怎么都问不完，随时都可能会有新的问题冒出来，平日李清明都要被难倒。 不出意外的，这个问题也难住了裴知南。 她们妖族，就算妖化，也是更趋近人族的模样，不可能跟灵兽一样。 回忆着自己刚生完裴逐鹿的样子，裴知南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那种滋味并不怎么值得回忆。 她摇摇头，“你比这笨，过了半个月才会自己站着。” “啊……” 没能得到夸奖，裴逐鹿一下就蔫了。 小嘴巴微微张大，整个表情都有些无神，呆若木鸡，墨镜又落了一截下来。 裴逐鹿喃喃自语：“小家伙……怎么可能比这小鹿宝宝更笨呢……” 在她的想象中，聪明又机智的自己，一定也是一出生就能到处跑，根本不会摔跤，然后累了就抱着自家阿娘喝奶奶。 可是…… 裴知南看着她，实在想不懂只是一句事实，就要做出这样的表情？ 可是…… 为什么有点可爱，想让人捏一把她的脸蛋？ 念头刚刚冒出的时候，裴知南就已经伸出手了，她想开始想什么做什么，极少有过犹豫。 嗯，软软的，还挺舒服。 裴知南忽然明白李清明为什么总爱捏小家伙的脸了，手感确实不差。 ！！ 可这却让裴逐鹿吓了一跳，“阿娘，你捏我脸！” 许是因为语气有些惊讶，裴知南表情忽得一僵，以为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事，惹得她不高兴了，转而是某种失落与愤怒交杂的情绪上涌。 又伸手捏了一下。 “李清明能捏，我裴知南为何不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句话带上了明显的醋味以及恼怒。 裴逐鹿又是愣了愣，我家阿娘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挠挠耳朵，“阿娘，你为什么生气呀？” 生气？ 两个字立马提醒了裴知南，让她得以恢复到以往的冷淡，“我生什么气？” 可话说出口，内容却是：“你只让你阿爹捏你脸就只让她捏就是，我刚刚只是看你脸上沾了点灰而已。” 嘿嘿~ 小家伙忽然笑了几声，“才不是哦。” 接着一把抱住裴知南的脖子，用着小脸蹭着裴知南，奶声奶气道： “小家伙也很想很想跟阿娘贴贴喔~” ………… 裴逐鹿真的真的有些粘人，她裴知南也知道。 甚至在过去某段时间内，小家伙就跟臭屁虫似的，永远会跟在黏在她身侧，可那时候的裴逐鹿并不知道该如何当好一个母亲，总是以着冷漠的态度在两人之间滑化下一道分隔线。 本是为了能让她早些忘记自己这个不负责的阿娘，没想到如今却成了横在裴知南面前的一道鸿沟。 她既渴望亲近小家伙，却又难以跨出第一步。 不过，没关系。 小家伙老大一个蹦跳，就能跳过这鸿沟。 裴知南的目光也不禁多了几许柔和，开口问：“那你是更喜欢跟我贴贴，还是李清明？” 原汁原味的送命题。 嗯？！ 小家伙的表情微微凝固，心想： 阿娘怎么天天问这些笨笨的问题？根本难不住聪明机智的小家伙老大！ 不过，虽然问题很笨笨，我也要认真回答哒~ 她又在裴知南脸上蹭了蹭，“小家伙最喜欢的事，跟阿娘阿爹一起贴贴啦~” 这个回答，不算是什么毫无漏洞的完美答案，却足够让裴知南不再为难，只是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有些无奈。 站起身，将在自己的手伸在小家伙面前，“牵着。” 裴逐鹿愣了愣，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会她的表情，然后才将自己的手掌放了上去，下意识地捏了捏。 只是小小的，一个很普通的行为，在她们之间却是头一次。 她低头看着嵌在一起的两只手掌，一大一小，一只纤细，一只都是胖胖肉，比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比出了什么来，忽然高兴地昂起脑袋，像是做了什么什么了不得的事： “阿娘，我牵住啦！” “嗯。” 裴知南淡淡点头，纵然隔着镜片，她仍旧不敢直视小家伙那纯真又炽热的目光。 一路往上，没多久了到了梧桐阁的入口。 这里是一处相当宽敞的平台，供那些世家泊船，此时已经停上了不少宝舟，还有一些用于飞行输送的灵兽栖息。像裴知南裴逐鹿这样慢慢悠悠走过来的，实属少见。 这个时间恰好是人最多的时候，她们一走近就吸引了诸多目光。 “咦，是小家伙老大！” “真的！是小家伙老大！” “她为什么要用墨色的晶石把眼睛蒙上的？” “……” 随着这些议论声，裴逐鹿不由地挺直腰背，还松开了裴知南的手。 这引来了后者的些许不满，连说出口的疑问都带上了淡淡的质问语气，“为什么要松开我的手。” “哎呀。” 裴逐鹿用手捂在嘴边，“小家伙现在是小家伙老大，一直牵着阿娘的手，会让人瞧不起的。” “谁敢瞧不起你？”裴知南连眉头都没皱，只是用着余光在场上扫视了一圈，身上那股无形却如冰霜凌冽刻骨的气势忽得散了出去，所有人都是背后顿生冷汗。 至于那些灵兽，直接是吓得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只才振翅飞起的幻翼灵鹰忽然发出一声尖啸，直直坠落。 高坐在梧桐阁讲台的鱼白薇眉头轻皱，感受着这股极其陌生却又带着点熟悉的气息，闪身来到广场。 “什么会是你……” 见到裴知南后，鱼白薇面色凝重，只是离别短短数月，为何对方的气机会发生如此之大的变化？明明在感知中对方的修为也仅仅是化神境，可这气息给她带来了莫大的死亡威胁，怎么可能？！ 甚至隐隐有预感，就算自己出手，也毫无可能阻止她。 就算是李清明，谁不知道裴知南如今境界到了何种地步，只知道她光是一具幻化的灵体也能有化神期的修为。 “大大姐姐！” 而什么都没察觉到的裴逐鹿一见到鱼白薇，忍不住伸手打着招呼。 裴知南淡淡一瞥，有些不快，却也收回了一身气机，今天有自己在，谁敢看不起自家女儿？ 真有胆子的话，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胆子长得有多大。 鱼白薇面挂微笑，揉揉小家伙的脑袋，“你阿爹怎么没送你来？” 裴逐鹿还没开口应答，裴知南的声音就响起了，“昨夜他休息好，今早便多睡了一会，怪我。” 一句简短话语，又是攻击性拉满！ 鱼白薇默默深吸一口气，想要佯装无事，可鼓胀起来的胸脯却向裴知南告知着她的情绪。 她只能笑着说：“那这是徒媳你不对了，怎么能让我家徒儿这般劳累呢？” 你有你的顺手牵羊，我有我的过河拆桥。 如今的鱼白薇可不觉得自己还是会天天在这个坏女人手中受挫了，甚至还会了乘胜追击，她低头看向小家伙，“师祖以后送你来学堂吧，让你阿娘留在家里照顾你阿爹。” 裴逐鹿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可一转头，就瞧见自家阿娘沉着脸，像是要打人的样子。 喔噢，糟糕！ 小家伙暗道不妙，赶紧扯开话题，“大大姐姐，今天我们要学什么呀？” 在关键时刻，永远可以相信小家伙老大！ “嗯……今天给你们上上简单的剑道课，”鱼白薇懒虽懒，但是真有些好为人师的喜好在，她这一生，最为骄傲的不是自己年纪轻轻修为就如此高深，剑道造诣首屈一指。 而是教（养）出了个叫李清明的徒弟。 转眼到了如今，她又能教导自己的徒孙，也是一件让她稍微安慰的事了。 但总有人会破坏她的好心情，裴知南面露微笑，似是开玩笑似的道：“就你的那几招的花架子，也敢拿出来丢人显眼？徒增笑耳。” 鱼白薇呼吸一顿，如果说她辈子最骄傲的，是先前所言，那最让她愤愤的，就是眼前这个妖女，竟，竟然……敢辱了自家宝贝徒儿的清白！ 不能气，不能气。 她这样告诫自己，也用笑意回应：“哦？那么看来你的剑道造诣比我强咯？” 虽然那次并未彻底战胜裴知南，鱼白薇却也不觉得自己输了。 裴知南未开口回应，只是以微笑回应。 女人的战争，开始了。 第166章 守护与争夺 鱼白薇是疲懒到去争辩什么输赢的，除非是她家那逆徒偶尔做些欺师蔑祖的坏事。 说她天天只知道睡了吃，吃了睡，还不好好修行，哪有半点当师尊的样子？ 但面对坏女人裴知南，她是什么都不想输，也不准自己输！ 至于裴知南？ 呵，她只会赢。 于是乎，今日梧桐阁的剑道课便又多了一位教官。 等犹如天地鸣响一般的钟声响彻梧桐阁，这些九洲宫的小小英才也已站列在演武台下。 玩心再重的，在今天也是一脸严肃，原因无他——能听上这位紫云峰剑主的课程，在某些程度上说是真的天大的机缘，可遇不可求。 看着站在前列的鱼白薇，没有一个人眼中是没有崇敬的目光。 对李清明，多数人是觉得崇拜，也想成为一代人中的独领风骚的，而面对这位薇霜剑主，敬重多于崇拜。 今日霍昭来的有些晚，又诱惑说他每每都是比钟声早个几息到，落座后瞧见裴逐鹿身边的女人对他淡淡一瞥后，忽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与张家那部分子弟拥有心血来潮趋吉避祸的血脉能力一样，他们霍家主脉也有着类似的独特的天赋，却比张家更为精准，更为强效。 名为【斩厄】。 顾名思义，即为斩去灾厄，能让他们清醒地意识到了对手或者当前处境的危险程度，再近乎本能地选择能让自己安全的方式，名字有些夸大，但却也让他们霍家与姜家二足鼎立。 他之所以是当代霍家道子，既是独苗，更是这份能力强于其他人。 上一个能有这般天赋的是他那位小叔，但却因为自信，而陷入某种魔怔状态。 他起初也是不信邪，但挨了两拳后，彻底收起自己的尾巴了，也是有这层原因在，才果决投奔裴逐鹿手下。 而此时此刻，他宛如一只即将被巨象踩在脚底的蝼蚁，明知死亡将至，却没有任何办法做出思考，如同像是他们引以为傲的发家天赋完全失效。 这种现象，前所未有。 “任，任岩……”他颤声开口，语气带上某种惶恐与谨慎，“我， 我们老大身边的那位大人，是，是哪峰的人……” 任岩挠挠头，“听说是那小不点的娘亲。” “娘，娘亲……”霍昭整个人都抖了抖，心中无比庆幸，等听见任岩不以为意地开口说什么霍少你也太看得起…… 直接一把将他的嘴巴封住了。 “我们既然以认她为老大，一天老大，一辈子都是老大！你休要再胡言乱语！” “听懂没？” “呜呜呜呜……” “还不懂？给我说话！” “呜呜……”任岩比着手势，我嘴巴都被你封住了，怎么说话啊？ 与此同时，台上的鱼白薇一开口，就是提出了这样一个俗又深奥的话题：“你们觉得修行的意义是什么？” 当即就有小朋友举手： “讨一百个婆娘！给我生一百个婆娘！” “斩妖除魔！” “成为天下第一！” 各种各样的理由都有，对于他们的这个年级，这个问题没有什么固定的答案。 现在是这样的回答，可能下一秒又因为什么原因，换了个天差地别的回答。 鱼白薇默默点头，“霍昭，你觉得修行的意义是什么？” 霍昭答道：“证道，求逍遥。” 他修行并不懈怠，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早日逍遥。 “风瑾，你呢？” 依旧是穿着紫色华服的姜风瑾抬头，可向来课业第一的她却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也没找出答案，最后缓缓摇头，望着远处座座仙气飘然的山峰，开始思索。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成为一位合格并且优秀的贵女，好让父母和好如初。 这个回答，她说不出口，其实也是疑惑自己修道是否还有其他的原因。 鱼白薇问了不少的小朋友，得到的回答也是各式各样，好一会儿目光才落到一直睁大眼，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的小家伙。 “裴逐鹿，你呢？” “吃好吃的，睡舒服觉！”小家伙迫不及待开口：“然后，重要的是要永远跟阿爹阿娘姐姐们在一起！大家要天天开心！” 这个回答，却惹来了不少笑声。 因为从开始到现在，这个是最幼稚最无趣的回答，连决定一定不能惹出什么是非的霍昭，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可鱼白薇却终于露出了笑容，“说的很好。” 话音落下，笑声渐渐稀少，转而是各种探头探脑的议论。 鱼白薇早就料到这一幕，“大部分修行者，穷极一生都未能窥见真正大道的一角，所谓长生，又有多少人能走到呢？” “人生多上百岁，千岁，万岁，又如何呢？” “有人寿命悠长却终日被死亡的阴霾笼罩，困于洞府之中只为求道长生。有人一生不过百载，没历经过绿水青山，却比任何人都要富足。” 姜风瑾默默听着，忽然开口问：“您觉得修行是为了什么呢？” “守护，亦或者是贪念，”鱼白薇沉默了会，转而笑容灿烂，“可以是你的青春，可以是你的钱财，可以是你的各种所求……” “那您的贪……守护的是什么？” “在意的人。” 这四个简简单单的字，是鱼白薇不假思索的回答，是她内心最为真挚的情愫。 与此同时，她的目光也是遥遥对向了一边的裴知南，许是宣战，许是宣告，又许是其他含义。 而落到后者眼中，无疑是某种挑衅。 “狗屁不通！” 裴知南冷冷一笑，“修行既是掠夺，是争抢，你不为了强大，如何活下来，如何求长生，如何得到自己所想要的？” “强大才是一切。” “唯有争夺，方能证道！” 这也本就是她固有的观念。 不争不抢，修个屁的道！ 在裴知南的字典里，只有争夺。 她就是要争，争到手所有自己想要的：李清明是她的，裴逐鹿是她的，只要她想要的，全部都是她的！ 除去与妖皇非衣那如同宿命一般的对决外，她通通都是而争夺到手了。 她是曾万念俱灰过，可心中的争夺之意始终存在。 面对裴知南的咄咄语气，鱼白薇未做回应，挽剑而立，清风拂来，吹起她那如墨的发丝，偶尔会几根会贴在她的面颊上，细微的黑，映得她如雪的肌肤近乎晶莹。 她挽了个剑花，朝裴知南看去，意思已然明了。 与其争辩，不如剑下见真章。 “勇气可嘉。” 裴知南眼睛微眯，闪身落与台上，声清清冷冷地传入那些小朋友耳中，莫名有种彻骨的冰寒。 除去霍昭与姜风瑾两个知道猜到对方些许身份外，所有人也不由好奇——李清明的妻子，难道也是什么剑道天赋超然的剑仙不成？ 他们仰着头，看着台上随意穿着一件红色纱裙的裴逐鹿，只觉得小家伙的阿娘，生得极美。 光是站在那就足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倒不是鱼白薇差了，只是新鲜面孔总是让人多想要稍稍多看上几眼，更别谈她身上那种与九洲宫格格不入的叛逆霸道气息。 二者交辉相映，给人以一种极强的冲突美感。 神仙风采，似乎也莫过于此。 霍昭看得更是胆寒，他根本想象不到，世间竟然还能有在气势上隐隐压过鱼白薇一人的女子。 我家这老大，背景到底有多雄厚啊？ “咳咳，”霍昭挤了过去，咳嗽两声好让裴逐鹿注意到自己，然后问：“小家伙老大，你家阿娘是什么修为的？怎么瞧着与鱼剑主不相上下的？” 修为？ 裴逐鹿挠挠耳朵，她至今还未系统地开始修行，以往裴知南逼她练习的，也多是肉身拳脚一类的。 霍昭想了想，改口道：“就是你家阿娘厉害不厉害？” 小家伙摘下墨镜，没先回答，而是开始纠正他的口误，“不是厉害，是腻害。” ？ 霍昭愣了愣，开始怀疑这个小老大真是堂堂李清明与台上这位风华绝代女子的亲骨肉吗…… “跟我念，腻害。” 可当见到她小脸一皱，抬起拳头的时候，他便没了任何怀疑。 这不就跟李清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腻害。”霍昭不情不愿得跟着念了一遍。 裴逐鹿这才心满意足地摇摇头，继续戴上墨镜，“小家伙老大不造呀~” 看阿娘跟大大姐姐打架，才重要！ 不，不知道…… 霍昭微微愣住，下意识地看向一边的姜风瑾，见她一副早已习惯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心塞。 这都是什么事啊…… 与此同时，一响剑鸣似平地惊雷炸响。 鱼白薇手中长剑如白鸟飞出，像是切割开了面前的空气，带着如穗花的光华，直冲云霄。 半息后，明明是艳阳天的高空，竟然落起风风雨雨的冰晶，随即是寒风吹滚，使得他们的呼吸也成了淡淡的白气，被缓缓弥漫的雾气遮掩。 台下，众人神色凝重，他们皆是知晓这位盛名传天下的薇霜剑主，剑意如霜，当属第一流……有太多太多的惊艳才绝之辈，在这漫天冰霜下落败。 但听过千百回，也不如此时一见。 又是一道鸣响。 那些霜雪忽然一变，成了一道道白光，冲天而起，扰乱风雪，犹如在冰天雪地中飞跃的群鸟，似百鸟朝凤，自远处而来，汇聚于她手上的那柄重剑的剑尖。 接着又像是被某种吸力驱使，缓慢旋转，凝结成一朵朵冰莲，粘附在宽阔的剑身之上，在剑身材质的映照下，染上了淡淡红。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朵朵绽开的红色芍药。 “是红药！” “重剑红药！” “这就是鱼剑主的那柄巨剑吗！” 场下顿时响起阵阵惊呼，对于剑修，他们的剑更让人能留下深刻印象。 而在薄雾中的裴知南，表情不咸不淡，“这就是那把你挂在院子里的破剑？” 她自问自答：“早想把它砸个稀巴烂了！” 裴知南握着自己常用的那柄形如琉璃的长剑，道若隐若现的剑鸣声陡然响起在薄雾当中，掀起一阵一阵的浪涛。 不是因为牵动了这片冰雾，而是从那剑身之上，同样也是有着阵阵冰寒之意弥漫，在她身后同样形成了一片翻涌的冰雪天地。 似有白狐，穿云破雾，直冲天际，让台下众人看的神摇曳。 虽未能透过薄雾，完全看得清晰，却也能感知到是何等玄奥的剑意。 唯有直面这等剑意的鱼白薇，才是知晓这一剑裹挟着多大的威力，她深吸口气，按了按自己的胸口，然后屏气凝神，将重剑抛向了上空。 转攻为守。 此时此刻，她没了往日的笃定，没法确定自己能否挡下这一剑。 可就在这时候，裴逐鹿的声音忽然响起。 “阿娘，阿娘！” “大大姐姐，大大姐姐！” “你们等一等，等一等。” 铮然一声间，两柄迥异的剑都悬停住了。 谁都想不到在这个时候，小家伙会直接跳上台来，顿时让台下一片错愕。 两人看着这个向来古灵精怪的小家伙，不明其意。 “唔……就是呀，那个……” 小家伙支吾半天，都摆脱不了那种不好意思，只能眼巴巴地瞅着红药剑身上的冰花，扭扭捏捏，“大大姐姐，你这的冰花好漂酿哦，红红的。” 鱼白薇秒懂，用灵气摄来一朵，“来。” 裴逐鹿眨眨眼：“姐姐，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呀。” 鱼白薇是真心宠爱这个小家伙，当即翻动手腕，直接将那柄古朴庄重的巨剑化成一根树枝，其上冰花朵朵，“都给你。” “哇，太漂酿了，谢谢大大姐姐。” 裴逐鹿高高兴兴地接过，一转头又瞧见她家阿娘目光幽幽，立马扬起一张笑脸，“阿娘阿娘，我想要一只福离！” 体会到她言语中的那份不一样的亲切，裴知南的心情也是阴云转晴，淡淡瞥了眼鱼白薇，莫要以为就你这蠢货会。 然后同样手腕翻转，琉璃长剑身形变化，剑身为柄，顶端悬挂一只通体晶莹的狐狸，其内流光闪烁，雾气翻涌间，美轮美奂。 “哇哇哇哇，阿娘好腻害啊！” 一连好几声的赞叹，裴知南听言，更是不由勾起嘴角，看向鱼白薇。 不好意思，你又输给我了。 第167章 小家伙老大我，最讲义气! 较量还未开始，输赢却已经有了定数。 一手拿着树枝，一手提着灯笼，裴逐鹿左看看右看看，笑得都要合不拢嘴了，抬头看着自家阿娘与大大姐姐，开口道：“好啦，你们继续打吧。” 鱼白薇裴知南对视一眼，在目光接触的一瞬间，均是移开。 碎雪与冰雾也渐渐消散开来，显露出台上二人的身影。 不打了。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这又是什么开展？一早的期盼的与激动，全都撑开了 不是，好好一场惊天动地的比试，被你玩成了过家家？ 这河里吗？ 小家伙也不管这些，一下摇摇左手的树枝，一下提提右手的灯笼，高兴坏了。 一路走到人群中，她仿佛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还跟姜风瑾分享起来，给她摘了一朵冰花。 见到这一幕，其他女生个个眼睛都看直了，这可是而堂堂鱼剑主的【红药】凝结成冰花，若是能分到一朵，那可是莫大的荣幸。 “小家伙老大，我，我我能要一朵吗……” “好呀，哝，拿去。” 裴逐鹿向来大方也乐得分享，唯一有占有欲的是她阿爹李清明。 “小家伙老大，小家伙老大，我，我也要的！” “我也要！” 越来越多的小女孩挤了过来，有些拘谨地举着手，个个都是眼巴巴的模样。 “好好，都有都有。” 分享，对裴逐鹿来说也是一种乐趣，不过她既然是小家伙老大，可是要做好事情的！ 她用手指抵了抵墨镜框，竖起一根手指，下巴微微抬着，“但是，不要争不要抢也不要挤，一个个排好队，不然我就全都收起来了！” 话音落下，连那些比她大了三四岁的女孩都乖乖站成了一排。 这条枝头的冰莲的数目并不少，给她们分完还能剩下一些，于是一些年纪跟姜风瑾差不多大的男生也蠢蠢欲动，去排队了。 “霍少，你要不要，我去多要一朵给你！”燕青阳也早忍不住了，就要去排队。 这回连任岩都心动了，也开口问：“我跟青阳去多要一朵吧，不然等下就没了！” 霍昭遥遥看了一眼，虽然丢人都丢过了两回，也都是认人当老大了，可让他一堂堂霍家道子去排队乞讨，像话吗？ 区区一朵冰莲，就算是鱼白薇那柄名剑的又如何？ 他堂堂霍家道子，还真就……好想要啊！ “我是那种玩物丧志的吗？快些去吧。”霍昭又看了最后一眼，然后不耐烦地摆摆手，让他们别再在眼前碍眼了。 没多久，任岩跟燕青阳就灰溜溜回来，捶头叹气，“唉，就晚去了一小会，直接没了！” “没了就没了呗，区区一朵冰莲而已。” 霍昭双手抱胸，表情依然是不以为意，甚至带着点鄙夷。 可让霍昭怎么也想不到的是，过了一阵后，那小不点也走了过来。 “小，小角，小胖，小树。” 裴知南记不清他叫什么，于是给他取了个好听又好记的名字。 “你喊，喊谁？”霍昭愣了愣。 小胖自然是任岩，胖得跟球一样，小树也很是贴切，可小角？ 是谁？ 这么蠢的名字，总不能是在称呼我吧？ “喊你呀，那天你被我揍了之后，不是头上生了两个角吗？唔，是不喜欢吗？”裴知南想了想，忽然一拍手，“那，要不喊你二角。” 如此羞辱性的称呼，直接让霍昭黑下了脸，偏偏却又发作不了，只能硬硬生生地忍住。 “别喊我二角！” “好的呀，小角。” “我说……”霍昭气的涨红了脸，一堆话语堵在嘴边说不出来，最后索性闭嘴了，他可机敏着呢，早早就发现了台上的那位在第一瞬间就投来了目光。 “咦，你干嘛脸这么红呀！” 裴逐鹿像是发现了什么极为新奇有趣的事，忍不住喊了声，“哈哈，我知道了，是不是你也觉得小家伙老大我给你取的名字炒鸡好听？！” 霍昭又想晕倒了，拳头死死攥着。 下一秒，却见到裴逐鹿又拿出了三朵冰莲，“拿去吧，这是给你们的。” “给，给我们的……” 霍昭还在愣神，任岩跟燕青阳就跑了上来，捧在掌视若珍宝。 “小家伙老大，这不是分完了吗？怎么还有？”任岩问。 “昂，”裴逐鹿点点头，“所以我又去找大大姐姐要了三朵呀，你小胖一朵，小树一朵，小角也一朵，我小家伙老大可讲义气了咧！” “谢谢小家伙老大！” “谢谢小家伙老大！” 两人是真的高兴坏了，霍昭却是盯着手里的冰莲，愣愣出神……这小不点，好像是有些讲义气。 至于说谢谢，这可不是他堂堂霍家道子能说出口的！ ……d “小逐鹿可真是懂事呀。” 台上的鱼白薇看着一语，忍不住感慨一句，却立马听见了裴知南的回应。 “怎么？喜欢这样的女儿？” 鱼白薇下意识地点头，接着瞬间反应过来，对上了裴知南那玩味的目光。 这种带着审视、试探、揶揄、炫耀……多种情绪相加的目光，比方才那蓄势待发的剑气还要让鱼白薇如临大敌！ 相比裴知南的肆意妄为，受环境影响的鱼白薇则更偏向那种被各种黑色素观念束缚的类型，她可以疲懒任性，却没法完全摆脱各种身份关系为她建立的框架。 始终无法真正地放任自己脱离束缚。 她似乎是能体会到对方言语中的某些深意，却不敢表露，只道：“小家伙是我徒孙，我自然是喜欢的，你问这种话作何？” 裴知南笑容轻淡，“想你年纪也不小了，也想生个像我家女儿这样可爱的孩子。” 许是意外，我家这两个字她咬得相当重。 鱼白薇抿住嘴唇，“吾辈修道之人，岂能在这些儿女情长之事上虚度光阴？” 话音落下，裴知南忍不住嗤笑一声，似是意有所指：“那么说来，你这一辈子都要求道咯？” 鱼白薇面色微沉，忽然不想再继续理会这个妖女了。 可裴知南却忽然欺身而上，凑到她面前，两人四目相对，似是能从对方眼底瞧见彼此情绪。 一者满是慌乱，想要择路而逃。 一者笑意盈盈，盛气凌人压迫感十足，甚至抬起手掌抚摸向前者的面庞。 “要不，你也生一个？” 鱼白薇下意识地想要撇过脸，可却没来得及，只因裴知南凑到她耳边，说：“我把李清明借你。”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语，像是戳破了鱼白薇一直以来给自己制造的某层保护罩，瞬间让她满脸通红，脚步慌张地往后的退后，轻喝道：“你在而胡言乱语些什么！” “无趣。” 裴知南嘴角一勾，像是又赢了一场实力极为悬殊的战争，转身而去，留下胸口起起伏伏的鱼白薇站在原地，面红耳赤。 过了少许时间，鱼白薇才是缓过神，冷着脸继续上完这堂课。 “下课。” 说完后，却未有一丝地停留，原地消失。 陆陆续续又是各种灵兽宝舟齐聚，小家伙跟姜风瑾挥手道别，走到自家阿娘身边，牵住那只先一步伸出来的大手。 “阿娘，阿娘，快回家，我想阿爹了~” 裴知南点点头，似乎已经学会了点如何简单扮演娘亲的角色。 回到庭院的时候，李清明正躺在庭院里晒太阳，也是难得清闲，带娃快乐是快乐，但男人也是需要自己独处的空间。 “阿爹阿爹~” 等听见小家伙咋咋呼呼的声音后，李清明也是瞬间开机，一把抱住裴逐鹿，让她开心贴贴。 “阿爹，你看你看。”她拿出自己今天得到了两个礼物，“这个是阿娘给我的福狸小灯笼，这是大大姐姐给我的小发发。” “这么好看哇？”李清明适时做出一副惊叹的表情。 “嘿嘿嘿嘿……” 李清明的夸赞对她来说比什么糖果都要令她欣喜，裴逐鹿凑到李清明耳边，“还有噢，阿爹我今天看阿娘跟大大姐姐都要吵起来了，上去把她们劝住了，然后才让她们继续打架架。” “哇，你这么棒呀！” 话音落下，李清明就是脑后一凉，感觉到一种冷冰冰地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得，臭妖女你还有偷听癖是吧？ 咳咳。 李清明装作没发现，他是有这样叮嘱过小家伙的，至于裴逐鹿怎么做，他完全不担心。 他家女儿就是个天才好不好！ “那是嘞，我可是小家伙老大！”裴逐鹿脑袋一样，可不要太得意，“阿爹，你想我了没？” “那当然，刚刚都梦到跟你去野炊了。” “野，野……这是什么呀？去野外吹风吗？” 裴逐鹿的好奇心又被勾起了，摘下墨镜，眼巴巴地盯着自己阿爹。 “唔，大概就是一家人找个天气好的下午，带上一些好吃的，去外面风景好的地方躺着看风景，吃好吃的，玩。”李清明尽量让说的浅显一些。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因为小家伙在听见好吃好玩的时候，双眼已经闪闪发亮。 裴逐鹿抬头看看天，眨眨眼睛，“阿爹，今天的天好蓝哟，云朵也好白，而且，而且……还有风吹吹，好舒服。” 李清明憋着笑，把小家伙的心思猜得透透的，“今天天气是挺好。” “那，那……”裴逐鹿张口，欲言又止，她是好想去这什么野炊，但又是记着李清明今天累，都没睡好呢。 犹豫了下，还是乖乖不准备再说。 可下一秒李清明却开口了，“今天天气这么好，阿爹带你去野炊好不好？” 唰的一下，裴逐鹿就像是开了花，“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 这本来就是提前准备好的，身为一家之主，自然是要想着如何把家庭跟生活好好兼顾。 “阿娘阿娘，” 裴逐鹿又是跳了下来，围着裴知南绕圈圈，“我们要去野吹了，野吹野吹！啦啦啦~” 裴知南面无表情，“这有什么高兴的？” 小家伙停下，摇了摇手指头，“阿娘，你可真是笨呀，阿爹都说了这是一家人才能做的事！这还不高兴吗？” 一家人…… 裴知南淡淡看了李清明一眼，再低头看着凝视自己的女儿，“噢。”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回应，我们小家伙老大不高兴了。 叉腰抬手，“阿娘，你真是性格恶劣！” 裴知南双眼一眯，还未言语，就见到自己身边的小小身影一下就躲到了李清明的身后，还弹出半个脑袋，嘟嘴瞪着眼观望着自己。 仿佛又是在说：“阿娘，你真是性格恶劣！” 裴知南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想把她抓来狠狠揍一顿的冲动。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一会觉得自家女儿让人喜欢到不行，一会又想要像以前那样抽她屁股，让她长长教训。 “好了好了，”李清明见状，出来暖场，“我去收拾收拾东西，咱们等下就出发！” “好噢！” 裴逐鹿高兴地蹦跳起来，也没有只顾自己高兴，“阿爹阿爹，我能去喊福爷爷跟大大姐姐吗？” 李清明愣了愣，看了眼裴知南，点头道：“当然可以。” 李清明心中说不欣慰是假，对自己来说前二十年多年的家人只有他们两个，而自家女儿也同样视他们为而家人，他所做的一切努力也没白费。 不久后，脸上笑容怎么也都藏不住福伯已经驾驶着一辆马车停在门口，对他这个阶段来说，这样一家亲的游玩不要太安逸。 “福爷爷，福爷爷，我也要跟你坐在前面！” “好啊，爷爷教你驾马车。” 而车厢内，李清明也是夹在了鱼白薇裴知南中间，车厢虽然宽敞，此刻却狭窄地像是地道，让李清明呼吸都有些困难。 裴知南心中恼怒无处可撒，只能冷漠对向鱼白薇：“这是我们一家人才能去的野炊，你来凑什么热闹？” 同样是心有怨气，鱼白薇也想开口回应，下意识地朝李清明投去求助的目光，接着又是意识到自己可不能让自家徒儿难做，于是只能从其他角度反击。 她想了想，面无惧色地盯着裴知南： “徒媳在你来之前，我们师徒已经当了二十多年的家人。” 语气平平淡淡，却是绝杀！ 第168章 小兔子乖乖 在你来之前，我就已经是陪伴了我家徒儿二十多年。 朝夕相处二十多载，是彼此最最最最亲密的人，二者之间的羁绊也不是能用只言片语所能形容的。 这是鱼白薇心底最深处的自信，却也是她不想面对的心酸。 又或者说，她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也是输了——她所自认为的长久陪伴，哪比得裴知南如今与李清明的亲密关系。 裴知南在微微恼怒之后，也是瞬间联想到这一点，瞬间又是笑容艳艳，甚至还想揽住李清明，当着她的面，表现一下亲密。 李清明何等聪明，直接将马车的窗口开了，还对着外头的小家伙招呼着：“小宝，跟福伯进来吧，我们围炉煮茶。” 一听又有什么新奇玩意，裴逐鹿随叫随到。 “阿爹，我来啦！” “嗯。” 李清明微微松一口气，自己就好比富婆关系极差的家庭中的男人，里外不是人。 不对，还要他妈不好做人。 因为……他压根不是这俩女人的对手！ 修为，还是得他妈的有修为！ 这一刻，李清明对力量的渴望又达到了顶峰！假如自己哪天能轻松镇压妖女，哼哼，要是不听话，直接狠狠上家法伺候。要是师尊不听话，嗯……也狠狠抽她屁股！ 至于现在，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这样安慰完自己，李清明也是笑容满面地开始围炉煮茶，再掏出点什么新奇的小游戏，足够和和气气地到达野吹的山脉。 …… …… 另一边。 一艘极尽堂皇犹如宫殿的宝舟缓慢驶出荒原，停落在临安城百里外的山脉当中。 宫殿中央，一位身着铠甲的将士半跪于地，“太后，我们已到了九洲宫边界。” 王位上的老妇幽幽睁眼，身上华服雕刻的紫金血凤似也缓缓睁眼，散发出令人胆颤的威压，“那便原地修整，几日后再正式拜访九洲宫。” “还有，看好王孙们，别让这些小鬼到处乱跑，只准在这片山脉附近活动。” “遵命！” 将士起身，缓缓后退，关上宫殿大门。 这时他才转过身，入眼皆是随风飘扬的紫金血凤，身前也是站着三位不过六七岁的年纪的王孙，同样身穿紫金血凤衣袍。 “徐将军，祖母如何说？” 为首个头最高的男孩开口，小小年纪，已有着淡淡的威严。 “太后有命，原地休整几日，王孙们只准在周遭山脉活动，不准私自外出。” 话语落下，左边个头最小的王孙直接气得狠狠跺脚，“徐将军，一定是你这个王八蛋向太后告密了吧！不就是路上放了小喵出去散心，伤了一些凡人吗！” “就这点小事，你也要在意？！” “紫宇，住口！”为首的王孙低喝道，转而朝一语未发的将士行礼道歉，“徐将军，三弟年幼性格乖张，多有出言不逊，我这当大哥的一定好生教训，将军莫要怪罪。” 将士淡淡点头，没有多少表情，转身离去。 “大哥，你为什么不让我继续说话！”名为紫宇的王孙龇牙咧嘴地瞪着远去的背影，可当对上自家大哥后却是一脸温顺，“一定就是他向祖母告密的！” “三弟，你少些任性，”另一个王孙摇摇头，“在家中随你怎么样任性都可以，但在外，你可莫要丢了我们紫离的脸面。” “紫地你个胆小鬼！”紫宇握起拳头挥了挥，转身就往自己的宫殿走去。 “大哥……” 名为紫地的王孙也有忍不住皱眉，“你管管小弟啊！” “任它去吧，母妃离去后，只留下我们三兄弟相依为命，”紫天摇摇头，感叹道：“当初母妃离世半日后，三弟才被抱出来，先天有损，我们俩当哥哥的，也不好天天苛责小弟。” 紫地听言，也是不免面露伤感。 这三兄弟并不是紫离国王后膝下，而是一名宫女所生，乃是一胎三生，依着出世的顺序排列长幼。 后因为三兄弟血脉天赋超绝，崭露头角后，便被权势滔天的紫离国太后亲自抚养，赐名名为天地宇，哥哥紫天，二哥紫地，小弟紫宇。 最简单是以身高区分，而若说天赋……反而是先天有损的小弟最高，也算是有偿有失。 如今被带来九洲宫，自是承担着莫大期许，能安分就安分些的好。 可两人并不知道，在他们小弟回到自己宫殿的时候，立马就骑着自己的兽宠找到宝舟法阵的漏洞溜了出去。 回头望了一眼那些巡逻的士兵，紫宇嗤笑一声。 “呵呵，就凭借你们，也想拦住我？” 随即拍拍脚下的形如虎又似兔的灵兽，“小喵，咱们去玩个痛快！” …… …… 与此同时，李清明一行人也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一处遍野都是绚烂野花的广袤田地，这也是他名下的一处财产，依靠这片四季不谢的花田，附近城镇的凡人也算是脱贫，过上了小康生活。 他们到的时候，边沿已经有着不少采风游玩的凡人修士，倒也是一片和谐，甚至都没有出现什么踩踏花田的。 毕竟谁都清楚这里可是九洲宫李清明的私有地，能免费进来游玩已经相当不错了。 “到了，我们下车吧。” 从没见过这般景色的小家伙，趴在窗口已经人看傻了，“阿爹，这里好漂酿哦~我们真的可以在这里野吹吗……” 裴知南也是目光淡淡卡着窗外，她不是没见识过类似的景色，更确切的说她见过许多比这个还要绚烂唯美的美景，但不知道怎么的，这处只是算得上的平凡的花田，似乎显得有些特别。 “当然可以了，这里其实也是我们家的哦。” 李清明揉揉小家伙的脑袋，抱着她走下车。 “我，我们家的？” “对的，这片花田，这座山，”李清明伸出手指划了一片，“还有这座山，这一片的一草一木，全都是我们家的。” 裴逐鹿瞪大了眼，心中是说不出的兴奋，这一片可比她以前待的桃花谷大多了！而且还有许许多多的小动物！ 全部，全部都是阿爹的！ 李清明把她放下来，“不过阿爹的就是你的哦，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裴逐鹿眼睛更亮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而且全……都是小家伙的！ 忍不住直接往花田里一扑，吱吱呀呀地打着滚，如同像是释放了某种天性，好不快乐。 李清明看了一眼，也去找个了空地，跟福伯简单地摊开餐布，摆放起各种各样的用具，对于吃喝玩乐，李清明可太有研究了，准备地极为齐全而。 就在这时，一位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年男人走了上来，胳膊下夹着张画板。 “打扰诸位一下，可需要在下为你们画幅画，留以纪念？”说着还翻出了一本画册，里面都也是许多家庭出来游玩的画，张张都看上去极为美满幸福。 他是在这以画谋生的画师，像他这样的并不在少数，简单一找，就能找出好几个来。 李清明看看各自站在一边不说话的裴知南鱼白薇，想了想也是点头答应下来，出来玩嘛，讲究地就是一个怎么方便怎么轻松怎么来。 “福伯，师尊，我们一起画幅画留念吧。”李清明开口，然后招手将小家伙喊回来，抱在怀中。 “阿爹，我们这又是要画全家壶了吗？”裴逐鹿仰着脑袋问，也是有些兴奋，这件事在她眼中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转头却看见自家阿娘离得远远地，完全没有挪步的意思。 就在这时，画师忽然开口，“等等，你们这对夫妻要不离得近一些？这样隔着看着有些生疏了，都有宝宝了，可以亲密点的。” 话音落下，气氛瞬间凝固。 裴知南眉头一皱，眸中的寒光已然足够杀死一个人！ 她如何听不出来这蠢货口中的夫妻，不是自己与李清明，而是他与鱼白薇！ 怎么？我裴知南就与这狗东西没有夫妻相？ 怒气仿佛是燎原的火焰，指使裴知南双目泛着死亡的寂静色彩，已经想要抬手将这画师轰成渣滓。 下一秒，她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人牵了住。 回头，是李清明。 “老哥，你这可就认错了，这才是家妻子，那位是我家师尊。” “噢噢，是在下眼拙是在下眼拙，万分抱歉。” 画师也是当即赔礼道歉，可裴知南却不乐意，还想杀人，却还是被李清明堵了住，“你在这样，我就把你偷偷藏起那幅画的事情，告诉小家伙。” 裴知南剐了李清明一眼，终于是妥协了，不过却冷冷朝那画师开口：“你若是将我画丑了，我定然把你……” 话未说完，就被李清明生拉硬拽给中断了。 她如此身份，岂是这些凡俗俗子能画在纸上的？以前也有一些讨人厌的什么某某，称她天下绝美，画了一幅画，然后连人带画直接埋了。 现在坟头草一个也算茂盛。 画师摸摸脖子，有些想不懂。 他是见过一些脾气不好的客人，可这回怎么背后凉飕飕的呢？ 好在最后画出的画，还算让裴知南满意，不然…… 给画师一笔极为丰厚的报酬，李清明也是擦了把汗，他还真不知道妖女为何对次这般反感，不过总归是给她脾气薅顺了。 将画收起后，他也折腾起了吃食来。 对于小家伙来说，玩是要开心玩的，但好吃的一定是不能少。 “阿爹，阿爹。” 这时，小家伙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袖。 “怎么了？” “我想吃小兔兔。” “兔兔？”李清明愣了愣，“阿爹今天没准备这个来着……” “没关系哒！” 裴逐鹿眨眨眼，往边上一指，“我刚刚看见那边有一窝的小兔兔，我去帮阿爹抓过来！” 李清明哭笑不得，自家女儿这哪是想吃烤兔子了，而是想去抓兔子了。 “好，那你去抓，阿爹等你回来。”李清明没有什么犹豫也就答应了，孩子嘛就该释放天性，而且有福伯跟自家师尊，裴知南在，小家伙就算一个人也不会发生什么。 “好噢好噢！” 小家伙点着头，两条小短腿一迈，直接没了影。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快到快到我嘴里来~”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快到快到我嘴里来~” “烧烤、麻辣、红烧……你们喜欢哪个，小家伙老大就让你们尝哪个~” 哼着完全没有什么调子的歌，裴逐鹿一眨眼就到了不远处的树林中，嗅了嗅，几个转身就找到了刚刚发现的兔子的气息 “咦，我的小兔子们呢？” 她眨眨眼，看着空空荡荡的兔子窝，有些摸不着脑袋，她刚刚明明就还闻到了那几只兔子的味道的，现在竟然只剩下几根兔毛了。 “真可惜呀，你们尝不到麻辣红烧是什么味道啦……” 小家伙咂吧咂吧嘴，又吸着鼻子，开始寻找其他有好运气的小兔兔。 可这一找，却是好几处空窝。 “怎么回事的呀！” “你们这些兔兔都去哪了？！” 裴逐鹿皱着眉头，有些不高兴，等下让阿爹等久了可怎么办？ 下一秒，她忽然转过头，视野内出现一只如同野牛的大兔兔，“也不对，怎么长得这么丑呀？” 小家伙挠挠耳朵，等瞧见它嘴边还有些兔毛的时候，忽然沉下来脸，“你这个坏兔兔！竟然敢跟小家伙老大抢兔兔！” 对方伸着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嘴，颇有灵性的眼中闪过几分戏谑以及贪婪，似乎是想要尝尝眼前这个小不点的味道。 但只是瞬间，它就眼神一变，想要转身逃跑竟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真是坏！” 察觉到恶意的裴逐鹿更不开心了，皱了皱鼻子，“阿爹说了，这几座山全都是小家伙的，你偷吃算了！还敢凶我！” “呜呜呜~” 似是察觉到某种危机，那只巨大的兔子瑟瑟发抖，开始呜咽求饶，想要这眼前这个人类小女孩放过自己一回。 可回应它的，是一双小小的拳头。 砰！ 它那庞大身躯，轰然倒地！ “哼，没有小兔子，有大兔子也行！”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山谷内陡然发出一阵哭嚎。 “小喵，我的小喵！” —— 五一假期快乐~ 第169章 乐善好施小老大! 紫宇素来性子顽劣，身为紫离国心新一代核心序列，还是三兄弟里最受宠的一个，更是有种无法无法的乖张。 似乎骨子里就带着某种毁灭欲望。 一手养大的灵兽同样如此，一人一兽在紫离国就惹下了不少麻烦，也是在此行途中耐不住性子，偷偷跑出去一座凡人城池玩耍。 纵使兽之一字冠以灵字，骨子里的兽性依然存在，一旦发狂，眼中岂有任何良善之分？ 不仅将大半城池的房屋摧毁，更是伤了许多凡人百姓，若不是城池是一处门派的管辖地，有修士坐镇，怕是要收走成千上万条性命。 可这在紫宇眼中，反而是更为喜爱自己的这只灵兽，只觉可爱。 因为这点小事，他压根不会受到什么责罚，只是被勒令不准再外出……至于有用没用？那自然是全看他的心情。 心情略有些烦闷，直接是连人带兽直接溜了出来，不去凡人城池那就不去呗，去附近山脉撒野总行的吧？ 于是兵分两路，开始各玩各的，想放火烧了山林就烧，想要猎杀什么兽鸟就随意猎杀，反正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 可他正在用术法将一潭的灵鱼全都震得露出白肚皮的时候，陡然感知到自家小喵的气机忽然消失。 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地被人所灭杀！ 因为修有某种心意相通的秘法，紫宇同样是感受到了它临死前的惊恐与愤怒。 “该死！该死！该死！！！” “到底是谁！” 他奋力跺着脚，地面轰轰颤动起来，山体竟然开始坍塌滚落下巨石，将潭水砸的水花四溅，犹如平地起惊雷。 眼中渐渐有雷霆闪烁，紫宇直接双脚一蹬，直接朝着另一边飞遁而去！ …… …… “阿爹，阿爹~” 另一边，裴逐鹿一手抓着那只肥兔子的脚，在山林间狂蹦。 明明只有那灵兽脑袋大，她硬是拉出了一种健步如飞的感觉，仿佛手上拿着的是轻飘飘的气球。 “阿爹，你猜猜看小家伙带回来什么啦？” 李清明远远的就听见自己女儿的叫喊，也早就看见她后头的灵兽，现在见她张开双手只挡住了一小部分，结果兴高采烈地询问自己，也是觉得心都要化了。 小宝啊小宝，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只够它一丢丢大吗？ 不过…… “让阿爹猜猜？嗯……”李清明做出一副苦思冥想的表情，“难不成是摘了漂亮的花花回来了？” “嘻，才不是！”裴逐鹿笑着晃头晃脑，“才不是华华，阿爹继续猜继续猜！” “那是抓了小鱼小虾回来吗？” “不是不是，比这个要腻害好多好多好多！”裴逐鹿用双手画了个圈，意思是很大很大。 “那……难道是抓回来了小兔兔？”李清明又思索了好一会才给出答案。 “嘿嘿~” 裴逐鹿笑得更欢快了，双手背在身后，圆润润的下巴抬得高高的，“不愧是阿爹，但是阿爹只猜对了一半噢！” “真的吗？” 李清明适时做出一副惊讶不敢置信的表情。 “当然啦！” 裴逐鹿转身，一只手就把那足有万斤重的灵兽甩了半个圆，轰隆一声砸在地上，然后双手叉腰，神气十足道：“是炒鸡炒鸡炒鸡炒鸡大的肥兔兔哦！” “哇！我们小家伙老大这么腻害？！” 被李清明这样一夸，裴逐鹿又是忍不住扭捏起来，一边抓着耳朵一边笑，身子在那捏来捏去，“小家伙老大是炒鸡腻害的。” 李清明又夸赞了几句，直接开始动手解决这没怎么见过的兔形灵兽，心中也有些思虑。 这灵兽，怎么这么像紫离国那边特有的那类能作为顶尖珍馐食材的凶兽？以他的身份，以前也没吃过几回。 敢这样放在山林中，难道就不怕惊扰伤害到凡人？ 李清明越想越是气恼，这要是伤到了自家小家伙，那紫离国这帮人可真是该死啊！纵使这个概率小到几乎为零，李清明也是气得一刀将其开膛破肚！ 既然如此，那我可就要好好尝尝你的味道了！ 至于会不会招惹来什么麻烦？ 我都还没找你算算我家小宝收到惊吓的赔偿，你还有脸找上门？ 肚子里的馋虫也被勾起来，李清明直接是使出了十八般武艺，两只最为肥嫩的后腿和一部分排骨拿来烧烤，嫩滑的里脊拿来糖醋，还有那兔头做麻辣简直一绝…… 在这只肥兔面前，他本来准备的食材一下就没了多少吸引力。 连裴知南跟鱼白薇也是被这香气勾引得几回侧目，最后直接坐在桌前开始等待，少有地和谐。 “好吃，好吃，好吃！！！” 小家伙更是快把舌头也给吞下去了，犹如秋风扫落叶，好在够大，也足够她炫。 甚至吃着吃着就开始犯困了，躺倒了李清明给她做的吊床上，边摇边啃。 就在这个时候，一团雷光激射而来，直接将她手上的大排骨打落在地。 食物掉了，小家伙老大很不开心，小家伙老大很不开心，那结果可就相当严重了。 “就是你杀了我家小喵？” 裴逐鹿看也没看眼前的身影，直接又去把地上的排骨捡了起来，吹了吹草屑。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等又是心满意足地啃了一口，她才转头看去，看到是一个穿着紫衣的小男孩，正一脸恼怒，眼睛红得快滴血。 “小家伙老大都没生气，你生气什么？” “大胆！” 紫宇掌心御雷，身形飞动，直接按向小家伙。 可眼前一花，接着一阵天旋地转！他直接发现自己脑壳忽然肿起了一个大包，对方还在那高高兴兴啃着排骨！ 我的小喵！ “你，你，你……” 紫宇伸着手，欲要呵斥，可不知是眼睛进了沙子，还是怎的，忽然眼前一酸，哭了出来。 哎呦，怎么哭了？ 气归气，裴逐鹿又是心软的很，还以为是自己太用力了。 “你不要哭嘛！小家伙老大分你好吃的。” 裴逐鹿挠挠耳朵，跑去扛来了那条烤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拼命忍着吸溜回嘴边的口水，往前一递。 “哝，快尝尝吧~” “一定炒鸡香哒！” 炒，炒鸡香？ 这种冷冰冰的话语是如何能够从活人的嘴巴里说出来的？ 紫宇愣直站在原地，面容呆滞地仿佛灵魂离体，连哭都忘记了。 这可是他亲手养大的灵兽，从它出了娘胎，还没睁眼的时候就被自己选中抱在怀，亲手一天天为它梳毛喂饭，教导它诸多秘技，在某种意义上说，比他两个的两个哥哥还要亲密。 顽劣一些又如何？ 经常闯祸伤人又如何？ 能为自己欢乐，也就够了，可现在竟然……成了他人腹中美食…… 在成为小老大之后，裴逐鹿可是越来越有样子了，再加上原本的性子，见对方愣在原地不动弹，还以为是不信自己的话。 仔细想了想，她于是先咬了口另外一只手拿着的排骨，狠狠咬了一大口，嚼吧嚼吧。 再往前一递。 “真滴，小家伙老大可不骗你，这兔兔肉可香咧！” 竟敢…… 胆敢…… 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紫宇抬眸，眼中雷光闪烁，身上的怒意显露无疑。 与此同时，一边的李清明几人也是时刻盯着这边，不过他却要忙着先一手拉住一个。 裴知南未做言语，可严重的冰冷杀机却都快冻得李清明发颤。 “这紫离国的小子，可真是胆大包天！”鱼白薇也是不怒自威，要知道她的护犊子可是出了名的。 李清明咳嗽几声也未能将她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只能直言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让小家伙自己解决也挺好，我们也总不能挡在她面前。” 他这当爹的，哪能见着自家宝贝女儿受欺负，真要是有绝对会是第一个冲出去的。 可现在的关键是，没谁小孩能欺负地过小家伙啊。 他们这些当长辈的，也不该一直护着，该做的应该是为其兜底。 “福伯，您说呢？”李清明把目光投向素来稳重行事周全的福伯，正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福伯点点头，“清明少爷说的在理。” 李清明暗自感慨，还是福伯理解我……而在下一秒，慈眉善目的福伯直接拿出了平时砍柴的柴刀，被磨得锃亮的刀尖泛着骇人寒芒。 “福，福伯……你这是干嘛？”李清明傻眼。 “不是按少爷说的，不在明处，而要在暗处解决吗？”福伯眨眨眼，也是有几分疑惑，“老头子我拿刀，自然是先去找了这瓜娃子的家中长辈，他若是不知死活伤了小小姐，自然要是要长辈吃下这恶果了。” “所以……”李清明欲言又止，隐约猜到了几分，却又有些不敢置信。 福伯没说话，可是比了个手刀的姿势，狠狠挥了几下。 得，不等挡在她前面，而是应该在暗处直接解决掉有可能发生的的麻烦是吧？ 这样听起来，好像还真是挺有道理？ 等等等等！ 福伯，你这哪来这么大的凶气的？ 李清明懵了，怎么身边人一个一个这么暴躁的？ “福伯，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李清明叹了口气安抚着，可见到那许是紫离国皇族子弟的小子掌御落雷，他却没了方才一丁点淡定，心中怒火然然。 他奶奶的！这死小子，老子不把你屎揍出来，我就不姓李！ 雷声乍响之间，小家伙也是颤了颤。 天噜啦，怎么忽然打雷了，怕怕！阿爹呢，我的阿爹呢？ 她下意识地就想去找寻李清明的身影，好躲进他怀中好好贴贴，随即却想起自己如今可是小家伙老大，可不能这样。 于是转过身，眉头微皱，然后握拳，挥出。 轰隆！ 如同雪白面团似的小拳头直接撞上那跳动的紫电雷球，接触的瞬间，后者直接化为点点的光芒消散。 裴逐鹿眼睛睁大了些，这看着有点吓人，结果一拳头就没了，还不痛不痒。 于是，她好奇地问，“你这是在给我挠痒痒咩？” 一起真诚道不能再真诚，而且听着十分客气，任谁来了都挑不出任何有毛病的地方，字字都透着一股纯真的娇憨。 可这落在紫宇耳朵，却是世界上最为恶毒的嘲讽。 不但宰了自己家的小喵，而且还这般恶言相向！他双掌齐齐摊开，掌心凝聚雷霆，再蔓延至两条手臂。 见他还这样调皮，裴逐鹿有点不开心了，“你这样，小家伙老大我可要生气了！” “那又如何？”紫宇沉着脸，“你既然吃了我家小喵，那也该……” “胡说！”裴逐鹿打断，开始生气了。 “什么小喵，它明明是肥兔兔，我阿爹说了，几座山的兔兔全都是我的！”她瞪圆了眼睛，“而且！就算是你的，它还吃了我好多兔兔，那就也是我的了！” 有理有据，理由充分。 但对方并不领情，见他仍旧是朝着自己攻袭而来，裴逐鹿扬起小拳头，表情凶巴巴的，可声音还带着点奶气，“那我可就要揍你哒！” 阿爹说了，要是有人敢欺负自己，那就狠狠欺负回去！ 紫宇不以为意，方才他也是收了几分力气，顽劣乖张不假，却尚不嗜杀，此刻全力以赴，别说这不知死活的小不点了，就算他大哥二哥，也得招重！ 结果…… 嘭！ 皮肉接触发出一声重响，紫宇只觉眼前一阵晕眩，额头疼得欲要裂开，整个人飞速倒退，将一棵古树撞烂之后，才堪堪停下。 他靠在树身上，眼前出现对方的重影，似乎一下高大了许多。 只见她举着那只兔腿，往自己嘴里一塞。 “小老大请你吃东西，你就乖乖吃，知不知道！” 紫宇死死抿着唇，双目恶狠狠地盯着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女孩，可怎料对方直接又是一拳头敲在自己的脑袋上。 “大胆！居然还瞪我！” 接着就又是一拳，“还瞪！” 嘭！ 又又双叒叕是一拳，“你是不是骂我了！” “我，我都没说话……” “那就是你心里骂了！” 砰砰砰！ 就在紫宇觉得灾难已过的时候，他陡然发现自己嘴唇又触碰到了那香喷喷的兔腿。 他抬起头，只觉得那张精雕玉琢的脸蛋犹如魔鬼，分明是笑容满面，却只让人觉得胆寒。 “快尝尝吧，小家伙老大向来热情好客。” 第170章 齐心协力，无往不利! 热情……好客？ 紫宇头一回知道这个词语竟然还有这层含义，下意识地摇摇头，倔强地开口：“今天我就算是死，也……呜呜，也绝对不会吃一口……” 嗯？ 裴逐鹿又不高兴了。 这个小朋友怎么一点都不听话？明明是他调皮，还要欺负自己，自己大，大人不记小朋友过……都决定原谅他了，结果还，还不认识好……好什么来着？ 裴逐鹿歪着头想了想，一时想不起那个词汇来，更生气了！ 于是乎，拳头又握了起来！ “你真不吃？” 瞬间，紫宇浑身一颤，仿佛听见了恶魔在自己耳边低语，眼中顿时充满了惊恐。 “我……” 他话未说完，就发现自己嘴巴直接就被堵了住，结果下意识地咬了一口。 结果不知怎的，那一小块肉直接化开似的，滑落下喉咙。 呜呜呜。 悲从心中来，紫云忍不住想要放声痛哭，却又听见那恶魔呓语再次响起，他抬头看去。 “好嗤不？” 只见到一张让人难以呼吸的笑容，还有一颗已经捏起来的拳头。 这是恶魔！ 她一定是恶魔！ “好，好嗤……呜呜……”紫宇含泪点头。 “那……” 裴逐鹿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自己这个小家伙老大可真是称职，又把手里的兔腿往前戳了戳，“再尝尝！” 什么！ 紫宇愣住了，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小不点，自己虽然只有大哥半个高，可年纪却也已经有着七岁，何时被这般欺辱过？ 但浑身的酸痛正在警醒着他，千万千万别再自取其辱了！ 他再次下意识地用牙咬下了一块，默默闭眼，眼角滑落下两道泪痕。 结果…… “香不？看你好吃的都哭出来了！一定很香吧！”小家伙瞪大着眼睛问，这兔腿她刚刚都还没来得及尝呢！ 恶魔！ 不！她不是恶魔！ 她绝对是魔神转世！ 紫宇没敢再睁眼，只能麻木地回应：“香。” “那就好。” 小家伙终于是心平气和了，自己这小家伙老大不仅又交到了一个新朋友，还把好嗤的跟他分享！ 简直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老大了！ 她将兔腿往紫宇怀里一塞，“哝，既然你喜欢的话，我就全送你啦！” 说完，她再也没看这位第一天认识的“朋友”，蹦跳着朝着远处的李清明跑去。 “阿爹阿爹，我刚刚又交了个新朋友哦！” 裴逐鹿昂着脑袋，眼巴巴地盯着李清明，期待他的夸赞。 李清明抹抹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他知晓自家女儿绝对不会受到什么伤害，可担心还是少不了，此时终于能笑着说：“我家小老大这么厉害啊？！” “对哒，炒鸡厉害！” 裴逐鹿笑得极为灿烂，“我还把那只大兔腿送给他了，他刚刚都颤哭啦~” “真，棒！” 李清明说完，左看看裴知南，见她面带淡笑，于是右看看鱼白薇，发现她也已经在那夸赞起来，最后只能再朝福伯看去，结果他正一脸老怀欣慰……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自己这个正道少年剑仙，怎么看着有些不正道呢？ …… …… 另一边，抱着那一截兔腿，紫宇失低着头魂落魄地回到紫离国的宫殿宝舟上，结果直接撞上了满脸担忧的大哥二哥。 “小弟，你怎么又胡乱跑出去……” 紫天话说到一半，心头忽然咯噔一下，远处的自家小弟别说有往日那般纨绔王孙的气派了，身上衣饰脏乱地就像是个乞丐，手里抱着块经过烤制的瘦腿。 而等他抬起头，更是骇人。 原先已然有着几分俊朗的面庞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满头大包！ 本想教训紫宇一通的紫地也是于心不忍，明明是出去闯祸的，结果怎么被人揍成了这副惨样子？ 他走上前去，“到底是哪家混球竟敢对你出手！跟二哥说！” 紫宇双目无神地在原地站了会，继续前行。 却一把撞到了自家大哥肚子上，然后肩膀被按了住，“小弟，不管你受了什么欺负，大哥二哥一定会帮你找回场子的，你难道忘了我们三兄弟齐心，所向披靡吗？” “没，没错！” 紫宇眼中渐渐有了光彩，出身极差的他们能有着如今的地位，也是在许多竞争中脱颖而出，三兄弟齐心，可从未输过任何人！ “我，我们三兄弟齐心协力，无往不利！” 紫天松了一口气，问：“你且说来，今日到底是受了谁的欺负？” 紫宇没有犹豫，将裴逐鹿的外貌衣着，以及前后过程的大概讲述了一遍，脸上的惶恐之色仍旧难以退却。 “这等天才，许是哪家隐藏而的道子人物……”紫天在脑中搜索一通，也没找到对得上号的人物，不由挑眉，“说不定就是他们九洲宫这次的杀手锏！” “三弟，你这或许还是立了大功！”他低头看向紫宇，拍着他的肩膀，语气暗含激动，“原先我们还不知道有这一号人物在，如今因为你，机缘巧合知晓了她肉身强横，身上没有发力波动……” “那我们到时候就能依据这点，在比试项目上抢占先机！”紫地兴奋地接过话，也拍了拍紫宇的肩膀，“小弟，你这回真是立大功了！太后祖母要是知道了，一定也会夸奖你的！” 经这一说，紫宇也是渐渐忘了心中悲痛，脑中幻想着届时将那个小不点也揍得鼻青脸肿的场面。 不禁有些激动。 紫宇狠狠握拳，目光激动地看向两位自家阿哥，“大哥，二哥，我们一定会赢的吗？” 紫天：“这回，我们赢定了！” 紫地：“对，必赢！” “好！” 紫宇一舒胸口闷气，就要抱着兔腿回到自己房间，好好给自家小喵举行一场葬礼。 这时，却听他家二哥喊住了自己。 “小弟，你怀中兽腿闻着甚是诱人，可否教大哥二哥尝尝味，”紫地说着，还吸了吸鼻子，一脸陶醉，“也不知道出自何等大师的手艺……” 可是一低头，却见自家小弟，面沉似墨。 …… 一晃眼就是几天过去。 既然已经答应了鱼白薇，李清明自然也不会忘记，也是站在了梧桐阁的这些小朋友面前。 看着下头那一双双或是敬仰或是好奇地目光，他这老大不小的年纪居然也有些虚荣心作祟，忍不住端起了些许姿态，轻咳两声道： “诸位小朋友，在下李清明。” 话音落下，台下就是各种惊呼惊叹声，此起彼伏。 “李清明！” “李清明！” “少年剑仙李清明！” 还夹着一声引以为荣的奶气声，“哼哼，这可是我家阿爹！” 李清明抬起双手向下压了压，声音也慢慢轻了下来，看着一双双眼睛盯着自己，也是难得惬意。 还是小朋友好啊，看着个个又乖又可爱。 可在下一秒，他这种感受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知哪家的小朋友忽然举手。 “清明师叔，请，请问你当年是怎么被魔门妖女俘虏的！那妖，妖女是怎么欺辱你的？” “对对对！” “清明师叔，能不能好好跟我们说说。” 李清明表情霎时一变，忽然就不觉得这些小朋友有哪里可爱乖巧了？ 这届家长怎么回事？ 怎么带孩子的？不会带能不能学学我李清…… 这个念头戛然而止，因为小家伙也在那疯狂点着头，虽然听不太懂，但却并不妨碍她凑热闹。 李清明：…… 宝啊，你这让阿爹怎么说？说出去的话，你家阿娘晚上可能会把你的这群小弟加上他们家的人，杀得鸡犬不留…… “咳咳，”李清明咳嗽两声，“好了，时间紧迫，想必大家也知道我们九洲宫与紫离国数年一回的比试。” 起了个调子，李清明将这回双方比试的大致情形讲了个大概，刻意将双方的差距讲得大了些，乍一听仿佛他们九洲宫这回输定了，虽是事实，但建立在他们已经许久没输过的过往历史上，确确实实带来了一种翻倍的屈辱感。 这群从小就被灌输了宗门为家观念的小朋友，纷纷响应，一脸严肃，不约而同地多了某种使命感。 重铸九洲宫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很好，就是要有这样的精神！ 李清明满意地点点头，除去以经向所有人证明过自身武力值的小家伙外，他也是设置了几场简单的试炼，用以挑选参战的学员。 实际上也就是走个形式，论课业，姜风瑾自认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再加上这次比试对她来说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更是全力以赴。 剩下的，自然就是霍昭，虽然没法再像以往那样在修行上独占鳌头，却也没有其他人能够比得上，现在只待届时紫离国到来。 又是过了几日，等那艘紫旗飘扬的巨大宫殿飞舟停落在九洲宫专门用以待客的峰峦，整个宗门的气氛都变得有些凝重。 不同于其余修行圣地，以国为宗的王朝最是喜好兵阵，一列列披甲持枪的军队走下宝舟，由军阵凝结的冲天血色杀气直冲云霄，深红似紫，在天空映射出紫离国的紫凤标志。 还有肃杀古朴的擂鼓号角声鸣响，一副战前动员的的架势。 二者宗门之间，是有过蜜月期，不过近些年恰恰却处于有些尴尬的离婚前的冷战阶段。 紫离国自然是要弄得声势浩大，九洲宫也不落下风，在他们来临前，也是早有许多弟子长老在场迎接。 此时随着一响洪钟，一柄古朴青铜长剑如绿芒飞出，破开高峰缭绕的水雾，直冲云霄，留下一道久久未能消散的青虹。 接着是柄柄利剑出鞘，犹如雁群追随雁首，纷纷冲天而起。 剑鸣呼啸，刹那间，漫天恢宏剑光闪烁，也在另一个半空中凝聚出一座青铜宫殿，虽未有什么震撼人心的冲击感，可那种神秘玄奥气息着实引人瞩目。 一瞬间，就压过了紫离国列阵的派头，这便是九洲宫的底蕴。 随着一座由玄鸟牵引的凤辇飞向高空，这场场面之争也是暂且告一段落，这位紫离国太后纵使因为性格不是那种人族圣贤，却同样也是人族备受敬仰的大能，理应值得尊敬。 不过却还是有着两个异类，一个是懒得凑热闹的裴知南，一个则是丝毫不知道何为敬畏之心的小家伙。 “阿爹阿爹，我也想坐那个大马车……”她眼巴巴地盯着一闪而过的凤辇，实在是觉得有排面极了，口中不由自主地念叨着：“刚刚要是把那大鸟打下来就好了……” 饶是以李清明一向不爱讲究这些尊卑的性子，也是倒吸一口凉气，惊觉自家的乖宝怎么越来越有暴力萌娃的倾向了？ 不过无所谓，他这个当阿爹的，轻轻松松就能把她培养的好好的！ “阿爹之后给你打造一个更大更酷炫的大马车，”李清明揉揉她的脑袋。 “真哒？！” 裴逐鹿有些忍不住想要骑到自家阿爹的脖子上，可如今身份不一样了，愣是忍着乖乖站在一侧，抬头看着李清明。 “当然是真，”李清明点点头，“不止是大马车哦，到时候阿爹还有许多好玩的给你，直接亲手给你造一个公主的城堡。” 李清明又是揉着自家女儿的脑袋，“你这些日子这么努力，阿爹一定是要好好奖励你的。” 这些时日，大抵是也被那种使命感所感染，平日看到字多的书就犯困的小家伙愣是跟着姜风瑾认了不少新字，可谓是勤奋至极。 甚至还学会了一首简单的诗！ “公，公主的大城堡……” 裴逐鹿听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脑海中已经全是那些童话书里的大城堡的模样……小家伙老大，也要当公主了！ 在这方面他从来不会对小家伙的撒谎，次次都是言而有信。 连姜风瑾听得都忍不住侧目看来，她虽是姜家“二公主”，在紫离国更是名正言顺的公主，可却不曾有过独属于自己的一座城堡，名下是有城池封地，也有大大小小的城池。 可这些，又如何跟父亲亲口说出，亲手打造成的城堡相比拟呢？ 第171章 赢定了 宗门之间交流，面子工程是真的少不了，能在这个环节上压过对方一头，谁能说不是赢？ 外头热闹哄哄，而在那些宗门高层的专属大殿中，同样也是带着淡淡的硝烟味。 “姜老狗，几年不见，你还活着啊？” 谁也想不到那位乘坐极尽堂皇凤辇的紫离国太后，开口就是赤果果地讥讽。 在场的九洲宫长老却像是早有预料，面无表情，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当没听见。 而在下一秒，坐于青铜大椅上的九洲宫宫主也是给予了回应，纵使面容模糊，也依旧能分辨地出他脸上的讥笑。 “你这死老太婆年纪可比我大得多，却天天打扮得跟个二八年华小姑娘似的，可知道害臊二字如何写？” 气氛霎时凝固，似乎有那么一瞬间连时间都停滞了。 这下，轮到守在凤辇外的数位将军装聋子了，他不是不想为自家太后出手，但正如那些九洲宫长老一般，并没有着参与进去的资格，而且……两大圣地掌舵人之间的关系，真的会是他们表现的这般吗？ 没人敢轻易下定论。 紫离国太后还以颜色，“呵，老身自是知晓，就是不知道你那逆子可知廉耻二字？恩爱几十年，都育有二女了，竟然还学什么风流才子，在人间厮混，写什么狗屁不通的诗文？” 一句话，霎时将场中的气氛拔高到一种针尖麦芒的程度。 都是彼此宗门的高层，其实也知道二者关系日益恶劣的原因，是出自姜家那位浪子的‘幡然醒悟’，好好的姜家少爷不当，偏要去流连人间青楼，写些什么俗词艳诗。 不单是害得紫离国那位公主颜面尽失，气恼不已，更是将九洲宫的老脸都丢在地上踩了好几脚。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位姜宫主更是没理由拒绝紫离国这次明显是带着为自家女儿撒气的拜访，甚至对她说要将自己的两位孙女带回紫离国，同样是没法直接拒绝。 真要怪，或许还是他这个当爹的问题，教孩子也而教不好。 此时此刻，他又忍不住想起了李清明。 要是当年这臭小子肯低头，成为自己的孙女婿，自己或许还能挺直腰背，多些底气留下自家的宝贝孙女。 如今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他家那有着二族血脉的小家伙身上了。 另一边的梧桐阁演武台上，比试也即将开始。 被紫离国众人簇拥着的天地宇三兄弟，在落地的第一时间就在默默观察着。 “小弟，对面其中可有那回欺辱你的？”二哥紫地悄悄问道。 “嗯！” 紫宇用鼻音回应，直至现在，他还对自家二哥竟然想吃自家小喵的兔腿而耿耿于怀。 不过相比于那个小不点，这也不算是什么事了。 精准在九洲宫阵列当中找到裴逐鹿，紫宇抬手一指，“就是那个脸上带着墨色镜片的。” 紫天紫地顺着手指的方向，投去目光，纷纷皱眉，心生疑窦。 就这样一个看着屁点大的小家伙，能把我家小弟揍得那般凄惨？ 可当见到她身侧站着的男人时，兄弟俩顿时眉头一松，彼此对视一眼，已然有了答案。 不是我家小弟输了，而是对方有个猛人爹！ 对于李清明这张脸，他们并不陌生，又或者说对于紫离国这两代血脉天赋都超人一等的弟子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上回比试，就是这个大恶人，一人一剑，将他们的前辈揍得狗血淋头。 后头得知他修为尽失，紫离国还有着不少年轻一辈扼腕叹息，觉得自己大仇未报，敌人就已早夭……再之后听闻他破而后立，这回随行的可是有着不少想要一雪前耻的。 如今瞧那一大一小的亲昵关系，兄弟俩顿时就完全明白了自家小弟身上发生的前因后果——哪是那小家伙天赋异禀，又或者说是有些天赋，但绝对是当爹的李清明暗中使了些手脚。 才让我们小弟输的一败涂地！ 李清明，你果然是个彻头彻尾地大恶人！ 要知道，他们小弟的肉身天赋，连祖母太后都感叹不已，称是足以比拟妖族顶尖一辈，怎可能会输？ 兄弟俩对视的时间并不长，但却在短短时间内，做好了沟通。 他们决定要将这个好消息藏着，让自家小弟直面失败，得以真正的解开心结！ 比试中，没有李清明那个大恶人暗中作梗，他们根本不觉得自己三兄弟有什么任何概率赢不过对面！ “小弟，你放心，今天大哥跟我，”紫地拍着紫宇的肩头，语气铿锵，“一定会给你狠狠出气的！” 紫宇皱了皱眉，不明白他忽然抽什么风，心中却还是有些温暖，自己平日再顽劣，两位兄长其实也都是会护着自己的。 “自然，我们赢定了！” 另一边，霍昭与姜风瑾也是在打量着这样貌极为相似的三兄弟。‘ “他们就是紫离国这代最有天赋的三兄弟？”霍昭摩挲着下巴，念念有词，“听说这三兄弟之间心有灵犀，怕是不好对付，而且那小老三据说是个小怪物。” 在这场比试中，他同样是肩负着某些责任，不仅要赢，而且要赢得漂亮。 姜风瑾也是眉头微皱，在场所有人，她的求胜心怕是最为浓烈的。 若是以前的她此刻或许会是开始各种担忧，但看了看边上小家伙正戴着墨镜，四顾观望找热闹看，眉头随即松开。 再是天赋如同怪物，也不可能与她相比。 很快，就有一位辈分相当高的长老上台，简单宣布比试内容。 比试分成三关，依据双方参赛人员表现优劣而评定胜负，采取三局两胜制。 第一关，是力量。 第二关，是智慧。 第三关，是心性。 都是修士修行路上极为重要的三要素。 第一关的内容说起来也简单，此刻演武台上摆放着七个大小不一的金属球，由小到大，重量由轻到重，均是由特殊神金锻造而成。 最小的苹果大小，最大的也就普通西瓜的模样。 以捧举起何等金属球，定优劣，决胜负。 但有个规则，若是选择了某个档位的金属球而挑战失败的，则就无法继续尝试，以零分为记，但如果是从小及大，成功后即可挑战下一重量的金属球，即便失败也能先前成绩定数。 一号为一分，二号为二分……以此类推，但如果首次就成功将七号金属球举起，则记十五分！ 这也是人族先贤传承至今的理念：而如何正确做出抉择，同样是修行当中的重中之重，取舍，无处不在！ 先是轮到九洲宫一方，小家伙看向自家阿爹，见他点点头，一马当先，直接跳上了擂台。 直直朝着那有她小半身子大的‘西瓜’走去！ …… 要抓肯定是抓最大的呀！ 这是裴逐鹿一贯的思考方式。 “堂堂李清明，居然教出了这样一个女儿？” 这种念头，控制不住地在紫天紫地兄弟俩脑海中滋生，在已经形成了‘李清明女儿不过如此’看法的前提下，二人只觉得立马就要闹出一场好戏看了。 一来就挑选中了最高难度，这显然是盲目膨胀，并且压根不知道这场试炼的真谛。 唯独紫宇，眉头紧皱，认认真真地盯着裴逐鹿，连她走路摇头晃脑的频率也牢牢记住，只有亲身体验过这个魔王的拳头，才能知晓她究竟有多可怕！ 那她能举起那个最大的金属球吗？ 紫宇并不觉得这个问题还有第二个答案，至于自己能不能，则是个未知。 或许能，但绝对是逼近自己的极限……而自己的极限，在对方那或许连底线都不是。 就在这时，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弟，等着看戏吧。” 看戏？ 紫宇不耐烦地肩膀一抖，不让他拍自己的肩膀，表情忽然变得乖张，“你又是骗我是吧！哪来的戏看！” 身为二哥，紫地也是早习惯了自家小弟这性子，不以为意地朝台上一指，“这不就……” 就在话音还没落下的一瞬间，他就见到台上那小小个的小女娃，竟然很是轻松地就捧起了最大号的金属球，还在手上掂量了几下。 而且似乎是玩得兴起，竟然还高高抛起，然后一只手轻松接住。 啊？？？ 一时间，场中顿时惊掉了一堆下巴。 知晓大致重量的九洲宫长老，一头冷汗都沁了出来，虽然是两大圣地简单的试验，但也都是按着最高规格来设计的，从一到六的型号，都是他们这些年纪孩童有可能承担的重量。 可这个七号金属球的重量，前六总和相加也抵不过它的零头……压根就不是他们所能承担的重量，更甚至他们这些长老，也没法凭借肉身之力挪动其分毫。 结果现在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一个小不点，在手里把玩起来了？ 而且似乎还是嫌弃太轻，裴逐鹿撇撇嘴就把圆球放回了原先放置地架子上，转身就跳了下去，走回李清明身边，嘟囔着：“阿爹，哪个球球一点都不好玩……我本来以为得用好大的力气嘞……” 李清明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一时也说不出来什么话，笑容稍微有些牵强，“没关系，阿爹到时候带你玩超级好玩的。” 裴逐鹿这才高兴了起来，全然没注意到周围那些各异却纷纷带着惊恐的目光。 台上负责判定的长老也是回过神来，“紫云峰，裴逐鹿，记十五分！” 紫天紫地也意识到事态有些不对，下意识地又是对视上了彼此的目光。若说是李清明亦或者九洲宫从中动了手脚，显然是不可能，他们紫离国的大能也一样在场呢，如何能躲过他们的注视？ 那又会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掩耳盗铃，其实七号金属球，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重？这也其实也是选择的一种？ 二人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后者的可能性高。 这对一般小朋友来说可能很难思考，但对早慧的他们兄弟俩来说，实在是太过简单了。 任何生物，永远会被自己的视角与认识所困住，在他们眼中，既不觉得九洲宫会暗箱操作，也不认为这诸多珍稀金属神金锻造的会有哪个是轻轻松松就能举起来的。 在排除所有错误答案后，结果显而易见。 紫地点点头，准备第一个上台，转头对紫宇说，“小弟，且看二哥如何为你撑场子！” 紫宇还没开口，就已经见到自家二哥上了台，同样径直走到七号金属前。 咦哈一声！然后弯腰伸出双手抱住！ “二哥他能抱的起来吗？”紫宇忍不住自喃。 “定然可以，”大哥紫天速来沉稳，看着台上忽然涨红了脸，双臂青筋暴起的紫地，心中甚是宽慰，“别看你二哥此时咬牙切齿，实则是在迷惑对方剩余二者。” 在他看来，那个偶然勘破秘密的小家伙，就算把发现告知同伴，可经由自家二弟的表演后，说不得就会心生疑窦，这样一来，他们既定的天平，就有可能朝着自己这方倾斜。 可下一秒，他却听见紫宇不耐烦道：“那他直接倒在地上是几个意思？” 紫天转身看去，竟发现紫地不知何时已经昏厥在地，不过立即也反应过来，“稍安勿躁，你二哥这是计中计，为了我们紫离国的胜利，选择牺牲自己的名声。” 他心中更是赞叹，这番场面让对方见了，不是更容易心生怀疑吗？ 虽然有着一定风险，但富贵险中求！ 不愧是我二弟紫地！这般有魄力！ 等霍昭上台，从一号球开始，举到五号停止，紫天更是确信对方已经被他们所迷惑，深深地看了一眼还在“假装昏厥”的紫地，心中也是有些心情激荡。 他们赢定了！ 不，已经是赢了！ 那边如今共计十九分，剩下的是他们的皇姐姜风瑾，有前面二者的前车之鉴在，她如若真想赢，绝对没办法去赌。 而且，他可是知道，这位皇姐身体有恙，连修行都坎坎坷坷，体魄根本强不到哪里去，根本没法从一举到七！ 只要他跟紫宇同时举起七号，三十分到手，便是胜券在握。 紫天捏了捏拳头，决定给众人来一点震撼的，好叫这些九洲宫众人知晓他们紫离国的强大。 他都已经想好了等下要将这金属球单手举起，放在指尖旋转的动作了。 可当他单手尝试去托举的时候，眉头一皱。 有些不对劲。 接着，他又尝试用双手去托举，竟然没法撼动它分毫！ 我艹，这他妈是什么？ 第172章 大善! 如若要让紫天来形容自己此时遇见的局面，蚂蚁撼树都不能够充分替代。 蚁群多了，好歹也能用口器撕咬下一些树皮的细屑，而他自己，却是真正的无事能为，就算是动用什么秘法燃尽寿元精血，依旧无法撼动它分毫。 在这一刻，他终于是明白了——他家二弟或许不是什么牺牲自我布局，而是真的力竭而昏！ 世上真有这般的怪胎？ 紫天目光远眺，看向那个带着墨镜的小女娃，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心中震惊无以复加，渐渐变得骇然。 “可还要尝试？” 听见台上长老的询问，紫天摇摇头，漠然走回紫离国的方阵。 “紫离国，紫天，记零分！” “大哥，你到底在做什么？！” 眼见大哥二哥全都得了鸭蛋，紫宇又快控制不住脾气了，表情狰狞。明明说什么帮自己找回面子，狠狠赢一回他们九洲宫，结果直接将局面搞成了必输无疑！ 紫天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总不能说自己跟紫地自作聪明，闹出了一场大笑话吧。 他摇摇头，看了看已经苏醒过来的紫地，叹气道：“怪我，是大哥我轻敌了而已。” 紫宇头也没回，静静等姜风瑾上台的得了三分后，一跃而上，同样直奔七号金属球而去，输赢已定……他只想看看自己与那个魔王的差距…… 结果，依旧是难以望其项背，忍不住低头站在演武台上，久久未移步。 这一幕，同样是落在紫离国太后与一众九洲宫高层眼中。 并不算安静的大殿中，陡然响起宫主的爽朗的笑声，“侥幸侥幸，第一回又是我们赢了。” 但似乎是不小心，将又字说得重了些，难免让人听了觉得是在炫耀。 可在紫离国几人耳中，可不就是炫耀。 “老鬼，若不是有那个连我都看不透的小家伙在，你们岂有半分赢的可能？” “那我赢没赢？” “……” 半晌，那位头戴凤冠的太后才开口，“赢了，但也与输无异。” “哦？”青铜大椅上的高大身影抬眸，似是静待解释。 “我这三位皇孙，未有半点犹豫，皆是奔着最难一档而去，就算是前有人力竭昏厥，也义无反顾！”紫离国太后淡淡道：“这次锐利的进取之心，当属天下第一等！” “吾辈修士，如果畏畏缩缩，没有一颗决然之心，谈何修道？” “嗯，此番话语甚是有理，”九洲宫宫主点点头，下一秒却又是开口问：“那这回我赢没赢？” 一句话，又是让气氛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那几位九洲宫将士都忍不住手握剑柄，在场的九洲宫长老也是沉默不语，却有点见怪不怪。 外界之人，谁能知晓堂堂九洲宫宫主，正道第一门的宗主，实际上就是个混不吝的性子？或许也正是因此，他才对李清明青睐有加。 年纪稍长些的，更是早就习惯了，现在也还有闲情逸致在那喝喝茶嗑嗑瓜子。 “且看第二回便是！” 紫离国太后冷声出言，自信无比，“论聪慧，那三兄弟前二，可并不比少年人差多少！” 说到这，她不禁将目光投向那个正绕着李清明转圈的小不点，心中不由多了些心思：要是我家云清能把这狗男人牢牢把握在手，这小女娃也是该得喊我一声祖母吧…… 思索间，第二场比试继续。 一片薄薄的云雾将一座阁楼笼罩，入口处是一团缓缓旋转的漩涡。 因为要讲究某种意义上的公平，第一关是九洲宫所立，那这一关，便是紫离国所设。 最后一关，则是隐藏在秘境深处，由双方共同设计。 一位紫离国将士走了出来，“进入这个秘境后，他们会受秘境影响，展露最为真实的一面，来应对考验。” 等迷雾慢慢散，他们也见到了试炼的场地，是一处小桥流水的山野。 这时，有位九洲宫的长老苦笑两声，“老朽先前也尝试过，的确是有些难……对他们来说，更是难上加难。” 听见此言，许多人的目光也带上了好奇。 外头李清明的表情却有些怪异，原因并不复杂，只是因为这道试炼的内容他相当熟悉，甚至还当做睡前故事给裴逐鹿讲过。 隐隐的，李清明总觉得等下会有些有趣的事情发生。 六人落到秘境空间后，都是一阵左顾右盼，却并没能看见对方的，像是一块双面镜，将他们隔在了两边。 紫离国三少这边，紫宇第一个就忍受不住了。 “这是什么破地方！” 紫天紫地的心智都异于常人，不过一个彬彬有礼像是个书生，一个则是更像是朝廷上不计手段的谋士。 后者直接开言，“大哥，这秘境并未给我们任何的提示，不过就这么一小块的地方，想来也就是出在这小河小桥上。” 紫天点点头，也在仔细观察起来，却听二弟开口，“我们要不假意试试把桥拆了，看会不会有什么先天灵出现？” 一般秘境，又或者像那些传承已久的法宝都有一定概率诞生先天灵，紫地这是准备以武逼迫。 “二哥说得对！” 紫宇龇牙，不知为何总觉得气恼地很，直接双手唤雷，“不单是这座破桥，干脆把周围的林子也全都一把火烧了！” 紫天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他将掌中紫雷甩出，好在一道水幕忽然出现，挡住了。 随之是一道云雾似的头发花白老丈身影，正是这道秘境的先天灵，或者说是这条小河的河灵。 “三位年轻人，你们可曾见过我的三柄宝剑？我的三柄宝剑不知掉到哪了。” 话音落下，三兄弟眼前忽然出现三道宝剑虚影，分别为木，银，金。 紫天当即猜到了这次试炼的目的，行了个礼，“老丈可是要我们帮忙找回您的三把宝剑？” “是也，如果在一炷香内能帮老丈找回宝剑，老丈定然奉上好礼，如果不能全部找回，能有个一柄两柄的，也是极好。” 紫天点点头，“我们定当竭尽全力！” 河灵老丈抚须，“那就有劳三位了。” 言罢，原地消失。 紫地不满地皱起眉头，“其余一点信息未给，我们岂不是要掘地三尺？将这片山野全都找寻个遍？而且一炷香，我们如何能找寻的到？” 紫天叹气，“不然这关何来冠以智慧为匙，且容我仔细想想。” 紫宇可没半点闲情逸致耽搁，已然掌心御雷，跑去树林中开始放火，接着又轰出一道又一道的大坑。 与此同时，在殿内观看秘境内的众人也是表情各异。 这未给任何提示，就让人找寻物品，实属是有些难了，而且还框定了时间，更是容易让人乱了分寸。 九洲宫宫主也是饶有趣味地思索着通过试炼的方案，忽然意识到，从始至终，那位河灵可没亲口说过寻找到丢失的宝剑，就能通关。 有意思。 他看向紫离国太后，道出自己的猜测，“这道试炼的关窍，其实并不是在于寻找到这木银金三柄剑吧？又或者说，面对失败才是这道试炼的关键？亦或是舍得？” 若说第一关在测试力量的同时，是想教弟子知晓抉择的重要。 那这第二关着重提要智慧，却也是在阐明方弃的重要性，他猜想只要在一炷香内放弃寻找，直言未能帮助河灵找寻到宝剑，便能成功过关。 或许，这秘境中，根本不存在这三柄宝剑！ 既然是抉择，那同样也会有放弃，如何放弃，如何面对放弃前后的诸多情绪，又是一门极深的学问。 放弃与舍得，都是智慧。有舍才有得，但从古至今，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舍得。 紫离国太后微微颔首，却又摇摇头，“是想教予他们如何舍得，但这却不是唯一的答案，及时舍弃自然是好，修士一生可没那么多时间踌躇。” “他们如果能够及时醒悟，则只能评为丙等。” 她话锋一转，“可从某种角度来说，一味地坚持或许也不是什么难事，就算撞到了南墙也算是知晓了它的硬度，并不是一无所获。万古之前的那些先辈，便是如此，才有了我们人族入境的辉煌。” “他们若是时间过了，也坚持将秘境翻了个底朝天，则为乙等！” “但是……” “但是什么？”这的的确确是勾起了九洲宫宫主的好奇，他们彼此之间虽会恶语相向，但心中却是极其尊敬彼此，故而好奇她口中的第三层含义。 “但是，如果能有超于常人的智慧与力量打破常规，寻回那三柄宝剑，才是真正的大智慧！实乃甲等。” “大善！” 不止是九洲宫宫主，在场诸多人也是纷纷发出赞叹。 相同一件事，却能有三种截然不同的方向与教诲，的确是能称得上一声大善。 只是两边，又会做出什么选择呢？ “找不到，根本找不到！” 一通大肆破坏后，紫宇依然是满目怒火，他都快将一片山野翻了个底朝天，别说剑了，连只虫子都没找到。 紫地也是面露难色，“大哥，这样找下去根本不是个办法，没人能在一炷香内就找遍整个山野。” 紫天吐了一口气，“二弟，你说，这道试验的关键会不会不在这三柄宝剑身上？就像你说的，压根没人能在这个时间内找到。” 经这一提醒，他也恍然大悟，“大哥你的意思是……这就是他给我们的提示？明知结局是失败，我们该做的其实是早点放弃？” 紫天却摇了摇头，“我猜测这只是祖母的第一层意思。” “你是说……明知失败而继续坚持？” “是，”紫天点点头，“一炷香只是他给我们的界限，却不是我们自己的界限。” 紫宇听着，神色极为不耐烦，手中雷火飞出，直接又点燃了一小片山林，“你们能不能说人话！” “小弟，稍安勿躁，”紫地压了压手，脸上又恢复了先前的自信，“这回，我们赢定了！” 这一幕落到紫离国众人眼中，甚是让人欣慰，能在这个年纪有这等觉悟，殊为不易。 “尚可。” 紫离国太后颔首，随即向九洲宫宫主投去目光，带着点俯视。 这回，后者却没再回应，只因为在秘境的另一边，那三个小家伙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哇哦，这里有条小溪！那边还有小发发，就是为什么没有福蝶呢……” 一踏入这里，小家伙那哪里好玩就想往哪里凑的性子忽得一下被放大，那里跑跑，这里看看，还在那草地上翻着滚。 姜风瑾与霍昭两人玩心没这么重，却也在思索该怎么完成试炼。 过了一会，河灵老丈的身影再次浮现。 “三位年轻人，你们可曾见过我的三柄宝剑？我的三柄宝剑不知掉到哪了。” 话音落下，三三道宝剑虚影浮现，分别为木，银，金。 来了！ 姜风瑾与霍昭对视一眼，也是上前询问，“老丈可是要我们帮忙寻找宝剑？” 他同样是给出了一模一样的回答：“是也，如果在一炷香内能帮老丈找回宝剑，老丈定然奉上好礼，如果不能全部找回，能有个一柄两柄的，也是极好。” 河灵老丈抚须，“那就有劳三位了。” 就在这时，小家伙窜出来了，举起手，“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小姑娘，可是有什么疑问？” 裴逐鹿而皱了皱眉头，“你说这是你掉的，就是你的？” 河灵脸上出现了错愕的表情，身为先天灵，它们几乎是天地所生，极为纯净，但在另一方面，也寓意着思维纯真简单。 嗯，某种意义上的小傻蛋。 “那不然呢？”他问。 “也有可能是别人掉的，也有可能是我们三个掉的呀！”小家伙用手指依次点过自己三人，语气有些严肃，“我家阿爹说了，可不能听陌生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一说，姜风瑾跟霍昭也是有些狐疑了，不仅往更深处思考起来：这场试炼会不会有其他的更深层次的含义，毕竟是要以智慧通关的。 河灵懵了，它是真的没遇见过这样的场面，忍不住开口问：“那我该怎么证明？我真不是什么骗子。” 裴逐鹿双手一拍，“简单呀！你把三柄宝剑拿出来给我看看就好了。” 姜风瑾两人下意识就想点头，可忽然觉得有些哪里不对劲，但还来不及细想，他们就见到那位河灵手指一点，三柄宝剑从飞出河面，分别是木银金，与那虚影别无差别。 小家伙招招手，“你拿过来，我好看得清楚一点。” 河灵照做，接过它递来的宝剑后，裴逐鹿也是皱着眉头，把眼睛瞪得圆圆的，认认真真地跟那三个虚影对比，过了好一会才重重点头。 “没错，好像就是你的！” 河灵松了一口气，“我就说我不是骗子。” 小家伙也是有些抱歉，弯腰道歉，“不好意思呀，那我现在把它们还给你，你可以丢了让我们找了！” 下一秒，裴逐鹿忽然脑袋一歪，抓了抓耳朵，然后高兴地原地蹦跳起来： “不对呀，我这不是帮你找到啦~” 朝着河灵伸出手： “快给我奖励，快给我奖励！” 第173章 乐极生悲 这……也行？ 在场的霍昭姜风瑾直接是呆愣住了，他们一人正思考着那三柄宝剑会是藏在哪，一人则是因为一炷香的时间隐隐察觉到或许这次试炼或许不同以往。 结果……只是短短几句话的功夫，裴逐鹿就帮忙“找到”了“丢失”的三柄宝剑。 变化之快，实在是人力无法预料。 但是，这能算是通过试炼吗？ 这个问题，也盘桓在河灵脑中久久不散，他不是那些才诞生不久的先天灵，犹如一张白纸，但却也被难住了。 它丢失的三柄宝剑找到了吗？ 找到了。 是对面这个小家伙帮忙找到的吗？ 是。 那还有什么问题吗？ 答案肯定是有，而且还是让他脑袋都有些转不过弯来的问题，明明按结果看，没有一丝一毫的问题，可若是从过程看，则是处处有毛病。 就好比只需要答案的数学填空题，考生解题过程漏洞百出，甚至与标准答案上的解题思路风马牛不相及，结果误打误撞却算出了个正确答案。 阅卷老师能判考生答错吗？ 不能。 眉头皱得像是被雕刻出来的河灵最终开始开口：“九洲宫，甲等！” 随着它话音落下，三人也被送出了秘境，回到了梧桐阁演武场外，裴逐鹿左看右看，嘴巴一嘟，差点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都帮那个老爷爷找到了东西，为什么不给她奖励！ 呜呜呜！ 裴逐鹿没有半点通过试炼的高兴，抱着李清明的大腿，墨镜后的双眼都快哭成了波浪形。 李清明自然是能感知到自家女儿的情绪，将其抱起，转手掏出一根比她脸盘子都还要大的彩虹棒棒糖，“呐，那个老爷爷拜托阿爹给你的奖励。” “真，真哒？” 裴逐鹿顿时眉开眼笑，双眸像是泛着星光，把棒棒糖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压根不舍得吃。 李清明笑笑，饶有趣味地朝着另一边阁楼高挂的铜镜看去，另一边，是那些九洲宫长老与紫离国太后。 他半点也不意外小家伙能这样轻松解决问题，之前在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他问要怎么样帮人找到三柄斧头，小家伙没有先做回答，而是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着，问：“他都不把斧头先给我看看，我怎么知道那真是他的？” 而对于其他人来说，这种方式实在是颠覆眼球。 正如李清明所想，偌大宫殿中，半晌都没有除了心跳呼吸外的其他什么声音……谁能想到，一个小不点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以这样的方式通关试炼？ 扪心自问，他们也做不到。 最后，还是九洲宫宫主抚掌朗声大笑，“善，实乃大善！” 九洲宫长老们也跟着纷纷发出笑声，这一连两场，他们都以着绝对的优势战胜，虽然这场方式有些奇葩，但只要结果是赢了便好。 再看向眼前的光幕，紫离国那三兄弟，眼见一炷香的时间就快结束，还在那刨土移山，他们的笑声更是爽朗。 在确定了方针后，三兄弟是真的不留余力，开始挖土伐树，个个累得满头大汗。 破坏欲极强的紫宇更是解放了天性，一个人干的活都比其他两兄弟还要多，脸上却是桀骜笑容，“大哥二哥，我们这回总能赢了吧？” “当然！” 紫地胸有成竹，感慨道：“一般人能体悟到这试炼的第一层就殊为不易了，也只有像我们大哥这样智谋超绝的，才能如此之快察觉到第二层深意。” 他耸了耸肩，“你看看他们九洲宫那边都是什么人？一个看着四肢发达头脑的简单的小不点，一个天天装模作样的霍家大少，一个放不下身姿的贵女，为曾像我们一样体验过悲苦，如何能有这等觉悟？” 紫天苦笑道：“你俩也别高兴地太早，如今一炷香时间还差一些，我们再试试，如果能找到说不定评价还会更高。” 紫宇听言，整个人忽然幻化成一团雷光，飞速游窜，砸出一道道大坑。 很快，一炷香时间到了。 河灵准时出现，“三位小友，可有找到老朽的三柄宝剑？” 紫天朝其拱了拱手，“劳烦老翁再稍作等待，我们三兄弟也不贪图什么奖赏，只为帮您好好找上一上找。” 河灵抚须，“善哉善哉。” 就这样，三兄弟将整座秘境都差不多翻了个底朝天，最终也没能找到，紫天只能遗憾向河灵道歉，“让老翁失望了。” “无妨无妨。” 河灵摇摇头，“求道一途，路阻且长，三位能有如此坚韧之心，定当能有一番作为。” “多谢老翁夸赞。” 下个瞬间，秘境又是泛起了薄薄白雾，三兄弟同样回到了入口处。 “紫离国，乙等！” 听见自己三人的评价，紫地也是长舒一口气，看向紫宇，“我们花费了这般大功夫才能有个乙等的评价，对方绝对是在一炷香前或者结束之时放弃，想来就是个丙等。” 等往外走出去了一些，紫地更是忍不住勾起嘴角，“小弟，你看，他们比我们出来，二哥早说我们这回是赢家！” 紫宇点点头，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一些笑容。 很快，就有长老上台讲解此次试炼秘境的奥秘，同时也是将其当成了一堂课外实验课，好教导宗门弟子们：“修行一路，处处存在放弃与舍得，有舍才有得……” 经由他的讲解，紫地也是笑容越盛，连紫天也都面带笑意，一切正如他们所猜测的那般，唯独是试炼甲等的方式他们一时找不到头绪来。 很快就到了宣布此次比试胜负的时候了。 “此次比试，紫离国三人获得乙等评价！” 三兄弟互相对视，都准备接受紫离国众人的欢呼了，结果却听见让他们呆愣在原地的言语。 “九洲宫三人获得甲等评价！九洲宫胜！” 紫宇很快就清醒过来，朝着台上的那位紫离国客卿长老龇牙咧嘴，“老孙头，他们比我们早出来，又如何能赢过我们？你莫非不是老糊涂了？！” 这位孙姓长老对这三位皇孙也不陌生，笑容苦涩道： “因为他们之所比三位王孙早出来，是早早就帮河灵寻到了宝剑。” “不，不可能！” 此时此刻，连性格最为沉稳的紫天都有些站不住，他不是没有思索过能不能有什么方式能真正寻找到三柄宝剑，但不管是推敲了数百倍那河灵言语是否藏着什么提示，还是利用什么五行八卦风水一途寻找秘境中不同寻常的地点…… 统统都没有效果，他倾尽毕生所学也难以找寻到几丝线索。 难不成对方哪个有着天纵之资？多智若妖？ 霍昭？不可能，早在启航之前，紫离国就有了九洲宫这代子弟表面上探寻到的详细信息，这个霍家道子，性格稍显顽劣，修行天赋极高，但性子却算是有些疲懒，有小聪明，却绝无大智慧。 姜风瑾？也不太可能，这个有着他们紫离国一半血统的姜家贵女，是有些才名在外，但不多，与太后祖母时常念叨的云清阿姊相差甚远。 再一次排除了所有错误答案，真相显而易见。 那就是那个李清明之女，在这次比试中，带着他们两个大胜特胜。 转头对上紫地的目光，紫天也是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看法，以及淡淡的无奈——对方小小年纪体魄无比惊人就算了，还机智若妖，他们如何能实现先前夸下的海口？ “不是，大哥二哥，你们说话啊！” 暴脾气的紫宇已经忍不住了，都想上去给那紫离国长老抓花脸。 “小弟，没什么好说的，是我们技不如人，”紫天摇摇头，心思也渐渐变了些，越是早熟，越是会在意识到某些无法拉近的差距时，陷入低谷。 紫地却仍旧是不服输，“不就是输了两回？我们下回赢回来就是！” 说着，就拉住紫宇的手，“小弟，那个小不点不是欺辱过你吗，二哥我带你出气去。” 紫宇重重点头，“好！” 可紫地迈步拉了拉，一个趔趄差些摔倒，他皱眉转身看向自家小弟，“怎么了？” 紫宇摇摇头，“没事。” 紫地这才转过身继续迈步，可这回他踉跄是没踉跄了，却是自己往回被拽动了几步。 罪魁祸首正是紫宇。 “小弟，你这为何要捉弄二哥？！” “我，我没有！” “那你是如何？” 紫地也是不耐地拧眉，转头却忽得发现自家小弟不知何时变得面色微微发白，额头噙满冷汗，钉在地上的双腿更是在微微打颤。 不是，只是说过去放几句狠话，你抖什么啊？ “你要不要跟我过去？而” 紫宇远远地那边望了一眼，立马收回目光，前一轮还不怎么觉得，现在稍微靠近了些，他陡然又回忆起了那日拳脚相加下，自己含泪吃下自家小喵时的那种恶魔笑脸。 越想，越是惊惧。 “二哥，我想了想，这种不礼貌的事，还是你去做吧。” 紫地眼睛陡然睁大了几分，自家这小弟往日在紫离国闯得祸事还少了？而且这话一说，显得自己成什么人了？ 而就在两人兄慈弟孝的时候，一个带着几分好奇地声音忽然响起了起来。 “你们是在玩拉手手嘛，我看你们都牵了好久的噢~” 话音还没落下的时候，紫宇就已经忽然一颤，直接躲到了紫天身后。 紫地也是反应过来，冷着脸看着他们的这位大敌，却在竭力不让自己表现的如临大敌，“你，你为何过来？” 他顿了顿，做出一副凝重的骨气十足的表情，“莫非你以为自己肉身之力同届无敌，一身智慧又是无人能比，就能这样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不成？” “呀？” 裴逐鹿抓抓耳朵，虽然对方语气好像听着不太好，可是好像是在夸我呀！ 这样一想，裴逐鹿忍不住就笑了出来，但在嘴角上翘的时候又压了下去，心想：我现在是小家伙老大， 可不能这样随便笑。 但如此一幕，落到紫地眼中，便是对自己刚刚言语的讥笑。 实在是，太过分了！ “赢了两回又如何？难不成赢了就能这般取笑对手不成？莫非你们九洲宫的子弟都是这般小人作态？！”紫地大口大口喘着气，直视着这个面目可憎的小不点。 “啊？” 裴逐鹿一听，有些不高兴了，这听着怎么有点像是在骂小老大我？问：“你是不是在骂我？” 紫地一愣，心想自己刚才的话语不是骂你难不成还是夸你？不过在下一秒，他陡然醒悟，面色忽得红了几个度，这又是在刻意装不懂，借此来羞辱自己！ 小小年纪，心思居然如此深沉，恐怖如斯！ 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勃然大怒吗？呵呵，想多了。 紫地反而是冷静了下来，“我如果是骂你呢？” “那我就以力呼人！” 紫地本来还不以为意，可当见到她慢慢握起了拳头，忽然意识到她说的可不是什么以理服人，而是以力呼人！随即冷汗淋漓。 真是不可理喻！ 堂堂九洲宫居然出了这样的恶少，实在是颜面扫地！ 紫地仍旧佯装镇定，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但是我刚刚并不是在骂你，只是一时气恼，说了些胡话，若是不小心惹到了你，我在这跟你道个歉。” 嗯，识时务者为俊杰！ 裴逐鹿随即松开了拳头，点点头，老气横秋道：“知错就改，就是乖孩子。” 可这一句话，又让紫地起了情绪，好在紫天终于站了出来，“敢问小友，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小家伙这才记起自己是来干嘛的，“嗯……就是过来问问你们。” “请问。” “就是你们那个肥兔兔的还有吗？我家阿爹说那个只有你们有。”裴逐鹿说着，还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那可是我吃过最香的兔兔啦。” “什么肥……”紫天忽然一顿，随即记起他们紫离国特有的凶兽虎兔，心中暗道糟糕。 结果下一秒就听见了自家小弟的嚎啕哭声。 他们这大哥二哥忽然就明白了为何自家小弟会称她为魔鬼了！ 以着绝对优势赢了他们两回，竟然还过来以这样的方式进行心灵上的打击！ 魔鬼，绝对是魔鬼！ 第174章 胳膊往里往外，往哪都是往李清明这拐 “唔……他们为什么这么生气啊？” 看着这两个人都是沉着脸不说话然后把那个爱哭包一并抬走，裴逐鹿忍不住摸了摸脑袋，“真是好小气哦，不说就不说嘛，居然还这样。” 于是只能闷闷不乐地回到李清明身边。 而这有些滑稽的一幕，则是让远方大殿中多了些爽朗的笑声。 胜且赢之，也比不过这种让敌人不战而退的姿态来的优雅，两场干净利落地胜利，让九洲宫一众长老也是面带笑意，就算第三场白送他们赢了又如何。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 况且赢得还是他们九洲宫。 “道友，我们九洲宫这代子弟如何？” 一早气势汹汹的紫离国太后，如今微微垂着头，凤冠落下的阴影恰好不好地挡住了她的半张面庞，使人瞧不见她此时的表情。 “尚且。” “那你那三位王孙呢？” “……” 沉默片刻之后，这位紫离国太后猛然抬头，目光有些渗人，“若不是那不同寻常的小家伙，你们九洲宫这代子弟哪有半分胜算？” “不就和上回一般，若不是多了个李清明，你们那些爱徒早就被我国子弟打的抱头鼠窜了。” 殿中气氛陡然一变，九洲宫刚刚那些个个笑的开怀的长老们也噤声了，甚至还有想直接先离开此地的。 两个神仙打架，殃及的一定是他们，何必在这碍眼呢？ 这话是真的一点没假，说来也奇怪，这几十年来他们九洲宫是也有不少天才，而且还是那种名扬天下的，但整体水准却比以往弱了些。 好在一代鱼白薇，一代李清明，师徒两位足够惊艳，才赢下了一回回。 不过毕竟是一宫之主，也不可能会一直带着个人情绪行事，等再次开口时，声音又是变成了以往的那番威严，“三场比试以过二，看那三兄弟心境怕是受到了些许影响，不如就此停了？”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紫离国太后下意识地就要回绝，她一生要强，更是在紫离国说一不二数百年，岂能会接受这种只有战败方才能接受的屈辱提议。 但九洲宫宫主接下去的一句话，又是让她变了想法。 “反正这次咱们两家那点破事也不算什么，改日我将我那逆子打断了腿，在禁地关上个小半年，自然会知错，到时再跪在贤媳面前赔罪，他们小两口的事还是得他们自己来解决。” 紫离国太后微微点了点头，她此次前来的目的，其实不也还是想为自家女儿讨回面子？ 堂堂紫离国大公主，当时差些还登基为王的成为第一任女皇，结果下嫁你们九洲宫，竟然遭受这种屈辱？ 但如果让姜家那混球当众下跪道歉，面子上也算是给足了。 “况且……”九洲宫宫主顿了顿，“这些琐碎小事，也比不上先前与你说的那大事。”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的氛围也变得凝重了许多。 毕竟在那立城一事面前，的确没什么事能称得上是大事。 “可。”紫离国太后点点头，“事不宜迟，今日便将此事定了吧，你个老鬼是东道主，那便由你牵头弄个小宴会，老身也得先见见你们九洲宫的少年剑仙。” “此事交由我来便是。” “对了，记得多备些好吃的。” …… …… 因为某些不可控的意外，导致比试第三轮取消的消息不胫而走，这让许多人都觉得暗自可惜，但也没太多情绪。 毕竟对方紫离国已然是必输的局面，再来一回估计也没什么差别，况且都已经连赢了两次，加上这一次，就是三连绝世 用某些人的话语来就是，腻了。 李清明也没觉得有多少意外，甚至连那位宫主的邀约也都早有预计。 之所以这次比试要交由自己来负责，其实也是为了能够赢得漂亮，再方便之后的商谈，亦是计划的一环。 谁叫当时九洲宫与妖族商议的合作开辟的城池地界，还有他们紫离国这一邻居呢？ 如果真想顺顺利利地建城，是离不开紫离国的帮助的。 这样的会谈，是避免不了的，妖族的一半利益动不了，那就只能是两个宗门之间商谈分割利润了。 “小家伙老大，要不要跟阿爹去吃好吃的筵席？” “燕……燕子？” “筵，席，”李清明揉揉她的脑袋，“就是去吃好吃的。” “好噢！” 裴逐鹿一听，又是高兴地蹦跳起来。 “那你去帮阿爹喊喊你阿娘，咱们一起去。” 小家伙拍拍胸膛，“就包在小家伙老大身上！” 说着，还把自己刚刚赢来的徽章别在胸口，红枣大小，背后为玉，身前为某种奇异金属，雕刻得极为精致，一座古朴青铜宫殿被祥云托于其上，然后是一柄利剑斜插而入，乍一看隐隐有剑光流淌，宫殿微光闪烁，其下祥云浮动，甚是奇异。 这便是九洲宫独有的道徽，更准确来说是道徽的低配版。 毕竟一般只有在为宗门做出重大贡献的弟子长老，才会被授予，不过像这类活动也会发放几枚，以激励其余子弟。 但对小家伙来说，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 就跟在幼儿园被奖励了一朵小红花一样，巴不得贴在脑门上到处炫耀。 刚刚就在李清明跟前炫耀了半天，现在则是轮到去找裴知南了。 咚咚咚。 裴逐鹿敲了几下门，意思是自己，然后一把推开。 毕竟跟姜风瑾一起玩了那么久，也多少知道学会了些日常礼貌，但小家伙通常只会记上一半。 去别人房间前要敲门？我已经敲了呀？ 同意？为什么要等人同意，我不是敲过门了吗？ 好在李清明平时小偷小摸的时候，都会分神留意，不然保不齐哪天就要试试一个呼吸穿戴整齐了。 “阿娘，阿娘，你在干嘛呀~” 侧躺在榻上的裴知南淡淡看了一眼，又低头继续翻阅着眼前的书籍，她实在是不爱回答这种废话一样的问题。 不过没关系，我们小家伙会自问自答。 “嗷嗷，原来在看书学习！”裴逐鹿凑了过来，故意提起胸膛，小脸一本正经：“读书好啊，常言说书中自有烤兔头，书看得多教习还有奖励呢。” “哦。”裴知南头也不抬地应了声。 这可让小家伙有些着急，阿娘你接话啊，你不接话我怎么跟我也被奖励了！ 不过问题不大，这可难不倒她。 一截小小软软的手指落在了纸面之上，“阿娘这行字怎么念？” 裴知南这才将目光看向她，裴逐鹿语气极为认真，“我教你噢，这句话是这样念的，小，家，伙，老，大，今，天，好棒棒！” “……” “嗯？阿娘你怎么不念啊，我再教你一遍，小……” 裴知南一语不发，就是不接这茬，虽然心中也是有些想要如此配合，可外头李清明在，若是让他听去了，可不就又有嘲笑自己的理由。 她想了想，只能：“哦。” 裴逐鹿可不知道放弃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小手指又指着一行，“阿娘，那这句你知道吗？” 这回，还没等裴知南开口，小家伙直接是哇得一声，然后一脸惊讶，“阿娘好厉害呀！居然连这句话都看得明白。” 裴知南又愣住了，因为裴逐鹿还没停下。 “这句呢，是小家伙老大今天被奖励了一朵好酷好帅的徽章！” 裴知南忽然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哭笑不得，嘴角的笑意隐而未发，终于是顺着意思朝她胸口看去，一边眉毛微微挑起。 这样的简单变化，对小家伙就来说就已经足够了，她一下把衣服往前扯了扯，“咦，我这怎么多了个徽章哒？” 然后昂起脑袋，做出一副苦思冥想的表情，接着终于是记起来了，一脸谦逊地甩甩手，“噢噢，也不是什么东西啦，是今天小家伙在比赛上表现太好，赢来的奖励。” 语气带着的十足的臭屁，眼光同样是带着相似的情绪，说完后就一直眼巴巴地盯着自家阿娘。 裴知南被盯着有些心烦，心知这是要求夸奖了，但她哪是什么会擅长说这种话的？ 思来想去，最后也就是点点头，“不错。” 听言，裴逐鹿立马咯叽咯叽地傻笑着，躺进裴知南怀中蹭来蹭去，但后者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还有一事做得差了。” 小家伙立马顿住动作，盯着自家阿娘看，自己可是要做到最好的！ “在那时那个什么三兄弟老二胆敢质问你的时候，你就该一剑……一拳把他撂倒先！” “咦，阿娘你怎么知道的？” 裴知南微微一怔，旋即移开目光，心想她总不能说自己其实一直也在暗中观察着吧，甚至还起了要不要直接将紫离国那三个小屁孩杀了干净的想法。 既然都是为了赢，那这不就是最为妥当的办法吗？ “你阿爹说的，”裴知南说起来谎来向来不需要思考，又道：“而且这也是你阿爹说，下次再有这样，不要多说话，直接先将对方杀……制服了先。” “为，为什么？” “你家阿爹这样说的”裴知南面无表情，她已然知晓，只要抬出李清明，很多事都能变得轻轻松松。 果不其然，裴逐鹿完完全全听了进去，赞叹道：“阿爹，可真是聪明哇~” “要是别人不怀好意，想要偷袭你怎么办？”裴知南眼见自家女儿有些误入歧途，得趁将她拉回来才是，狠狠劈了个手刀，“所以我们要先下手为强，防患于未然！” 裴逐鹿也学着竖起手掌，做出剁鱼头的姿势，“饭饭鱼孜然？好吃吗？” “问你爹李清明去！”裴知南本就不多的耐心，没了。 “阿秋~” 李清明在外打了个喷嚏，忍不住弹出脑袋，“小宝儿，你还饿不饿的？” 经这一提醒，裴逐鹿一拍脑袋才记起来，一下跳下床，“阿娘快走走，阿爹让我喊你去吃好吃的哩！” 裴知南也早也知道，不过却懒得去，但如今却又拗不过小家伙，只能冷着脸起身。 这个时候，裴逐鹿已经跑到了主卧，“阿爹阿爹，我要穿那件蓝蓝的小裙裙！我要自己穿。” “好。” 李清明应着，也站到了门口，望着起身仍旧坐在那的裴知南，问：“今早给你的那双鞋子呢？” 自从这妖女跟着回来后，李清明就拿出了那些自己一早准备的诸多鞋子，去莲华天穹那时带也带了一些，却没机会拿上，现在终归是有机会了。 这双小jio，让别人看去了我岂不是很亏？ 裴知南眼眸微抬，看向了别处，意思是自己也不知晓去了哪。 李清明叹叹气，四处找了找，在塌下找到了那双让她居家穿的拖鞋，又仔细看看自家妖女今天的装扮，是那种纯白的旗袍裙，想了想的又是取出了一双浅白色的低跟鞋，放到她跟前。 “刚好，搭配起来看着不错。” 裴知南往后坐了一段距离，靠在背垫上，趁李清明还没起身，一条腿直接压在了他的肩膀上，另一只jio却伸在了他脸前。 李清明刚一抬头差点直接撞了上去，心中顿时腹诽，你个臭妖女，能不能少点这种恶趣味？ 裴知南却像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面挂淡笑，“怎么，你不是最是喜欢它吗？” “休要胡言乱语。” “你做这么多鞋子是为何？” “有你这样穿一只，丢一只的，不多点够穿？” “原来是这般，我还以为你是想用我穿过的鞋子去充当杯杓品酒呢？” 李清明虚咳一声，偷偷朝主卧那边看了一眼，神情正经道：“你这样，小心我告你诽谤！我堂堂李清明，是这种变态吗？” 裴知南美眸微微眯起，笑而不语，可那种揶揄却差点就写在脸上，然后勾了勾李清明的耳垂。 “够了，够了！” 李清明摆手制止，一把拽下那不安分的脚，“赶紧的，早去早回，让人等久了也不好。” 可却又被一条狐尾拉了回来，再现方才的情形。 “呵，区区一奴仆，胆敢这般呵斥主人我？” 裴知南笑容玩味地在李清明嘴上啄了一口，依旧抬起小.月退，横在后者眼前。 “服侍我穿鞋。” 第175章 如此硬气李清明 “你让我帮你穿我就帮，我李清明不要面子的吗？” 心中这般想着，李清明直接忍不住抬手用力在她脚背上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那犹如羊脂白玉的脚踝处顿时浮现起淡淡的红粉，李清明并未用力，可裴知南这副身躯，都堪比他家师尊的敏感肌了。 一有什么状况，便会泛起大片的红晕，更甚至…… 蔓延全身，美不胜收。 “你！” 裴知南顿生恼怒，阴沉着脸就想把jio塞进了李清明口觜里，却根本来不及发火，只因为李清明又已经握住了她的脚踝，放到地面，低着头为她穿起了鞋。 此情此景，裴知南也是微微发愣了下。 她刚刚所言，以玩笑意味居多，纵使她时常以主人的姿态自居，可堂堂李清明，又哪能去做这些事？ 甚至不惜整个人蹲在地面，手上的动作还分外的轻柔，仿佛拿在手里的是什么易碎的豆腐似的，还用手指抵在脚后跟以及鞋内面的位置，似是担心鞋码不合适。 “好了，你站起来走走看，这鞋子款式不同，做起来其实是有些压脚的，虽然已经大了一码但还是试试的好。”李清明拍拍手站起身，却瞧见裴知南正在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一句话没说，却又像是把什么话都说了个干净——他能瞧得见，妖女的那双眼眸中，流淌着淡淡的温柔之意。 发疯的裴知南没什么可怕的，可一旦跟温柔这种字眼扯上关系，反而就有种强烈的违和感。 陡然被这样一盯，李清明反而还有些不适应了。 不是，给你穿个鞋而已，你这样看我是几个意思？！ 阴谋！ 一定他妈的有阴谋！ 可裴知南才不管你李清明在想什么，一把就有是将其扯了过来，问：“看你给人穿鞋穿的很熟练，以前想来一定经常给你那蠢笨至极、胸大无脑、好吃懒做的师尊穿吧？” “该不会……” “你从小就有了那般龌龊心思吧？” 李清明直视那逼人的眼眸，心想：“看！我就说有阴谋吧！就不能对这妖女有半点好，不然就要开始查你祖上三代的信息，甚至连你几岁尿床的事情都要问地清清楚楚。” 明明上一秒还满眼温柔，结果一眨眼，直接跟你兴师问罪起来了。 在这一点上，李清明只觉得裴逐鹿比网上那些拍段子的合约情侣博主的女方，还要吓人，都隐隐能跟那些动漫漫画里的某类角色对上了。 有些时候吧，看着漠不关心，有些时候吧，占有欲又强得吓人。 而且最难搞的事，甜言蜜语对她来说的效用近乎为零，若是说实话，她又不会去相信，结果则是少不了一场倾囊相授的大战。 于是李清明也真不敢拍着胸膛说自己没做过这种事，就以鱼白薇那性子……放在小些的时候，可能连衣服都想自己帮她穿，当然不是身无寸缕的时候。 可你这叫李清明怎么说？ 能说，可裴知南会搭理吗？答案显而易见，只会是一阵鸡飞狗跳。 那么…… 李清明眼睛一瞪，直接伸手作势就要去把刚刚给她穿上的鞋子给脱了，“不穿算逑！话可真多！以后爱穿不穿，反正别想使唤我了！” 男人，就要这样威武霸气！ 裴知南难会让他如愿，身后狐尾疯涨，直接将他甩开，“你敢。” 语气平淡，但其中的威胁之意已然是司马昭之心。 “你李清明充其量只是我裴知南脚下一玩物，如何敢违逆我。”裴知南目光淡淡，开口却是不容许旁人质疑的语气，“从今往后，你李清明只能为我穿鞋。” “呵，”李清明冷笑一声，心想我今天还真就敢违逆你了。 呸！我什么时候不敢了？！ “真以为这里是你的莲华天穹啊，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李清明拔高音量，“我就偏不，我就要天天给别人穿鞋。” 裴知南眉眼一冷，身上又是冷幽幽的寒气渐起，“你敢？” “我怎么就不敢了？我今天把话放这里了，”李清明义正言辞，似乎是想要将彻底将裴知南压下去，“我以后就要天天……” “给小家伙穿鞋！你能拿我怎么办？” 裴知南愣了下，一边眉毛挑起。 嗯？？？ 就在这时，听见了李清明口中喊道自己，裴逐鹿直接风风火火地跑了出来，手上还提着未穿到脚上的鞋子。 “阿爹，阿爹，怎么啦？” 李清明摇头叹气，“也没什么，就是你阿娘说我以后不准给你穿鞋。” “为，为什么鸭？” 小家伙眨眨眼，转头看向面无表情……又或者说慢慢沉了脸的裴知南，不知道自家阿娘为什么要这样。 李清明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裴逐鹿一见，当即上去拍拍他的肩膀，“阿爹，小家伙老大在，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李清明故意看向裴知南，“你家阿娘说我以后只准给她一个人穿鞋，你说她怎么能这样呢？” “就是！” 裴逐鹿一听自家阿娘竟然趁她不在，欺负自家阿爹，那还了得？ 当即眉头一皱，单手叉腰，墨镜一推，伸手一指。 “裴知南，你真是性格恶劣！” 李清明松了一大口气： 小宝，这个家没你是真的不行！ —— （一直有甲沟炎，五一假期末出去玩了两天，然后就红肿流脓疼的要命……去医院做了拔甲手术，加上一直没状态，天天阴间更新，索性休息了两天，明天开始正常白天更新。） 第176章 正妻与妾 真是…… 裴知南抬眸，眼神淡淡，端详着面前这一唱一和的一大一小，目光渐渐染上了一层不可捉磨的锋芒。 只是一瞬，小家伙就没了方才的理直气壮，乖乖合上了嘴，一下跳到李清明怀里，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上——小家伙什么也不知道的鸭，阿娘你看我做虾米？ 李清明也是有些心虚，心知男子汉大丈夫不逞一时之能，当下决定——直接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天天跟臭妖女斤斤计较，岂是堂堂九洲宫纯情少年剑仙李清明所为？ “咱们走，让你阿娘在后面好好反思！” “吼！” 裴逐鹿立马昂起脑袋，还偷偷往后瞅了一眼裴知南，在瞧见对方的表情后，立马回头，没带半点犹豫！ 看着他们迈着颇有些灰溜溜的脚，一下就走远了出去，一直微微绷着脸的裴知南忽而嫣然一笑，旋即又收起了所有的笑意。 …… …… 等来到宫主大峰的时候，筵席早已在侧殿内备好，虽无什么乐姬翩翩起舞，却有着诸多灵鸟歌喉婉转，宛如仙音，殿内四周帘幕是流光垂淌，好似星河倒挂。 一仰头，则是入眼一片深幽，恍如置身于海底，水波流淌浪潮翻滚，泛着氤氲淡光，星星点点。 原来四周的那些星河，皆是由此落下，淡淡的蓝光渗透照下，使得整个大殿都弥漫着一股新奇梦幻的氛围中。 裴逐鹿看的眼睛都快睁成汤圆了，连开口说话的时候都顾不上看李清明了，“阿爹，这头上是，是大海吗……” “嗯，不算是，”李清明想了想，“或者说算半个，这只是一个用半个湖泊炼制的法宝。” “法，法宝？” “就是阿爹上次给你做的水晶球。” 换了一种说法，裴逐鹿立马意会，“就是把水水装进这个大房子里头！” 李清明忍不住摸摸她的脑袋，“我家小老大可真是聪明！” “嘻嘻~” 裴逐鹿笑得咯吱咯吱，但很快就停了下来，瞧见面前的长桌上，一边各坐着一个年纪稍微有些大的老者，小家伙又忍不住怕生起来，好也见到熟悉的姜云清身影，稍稍安定了下来。 李清明拍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抚，开口道：“路上有些事耽搁了会时间，望宫主与太后莫要怪罪。” 两人颔首正要开口，李清明也准备好了接下来的客套话语，不说彼此的岁数辈分，一者是宗门之主，一者同样是一处圣地王朝的执掌者，场面话也还是要的。得 可姜云清直接抢先接话：“清明师兄你何出此言？他们二人如今怎敢怪罪你？在有些方面甚至还要处处仰仗你。” 好好好，又是熟悉的味道！ 对味，是真的对味！ 被cue到的二人面面相觑，一时也没了言语，一边是爷孙，一边是祖母与外孙，被自己最为看好最为心疼的孙女说上一句，他们难不成还能出手教训她不成？ 李清明佯装刚刚什么都没听见，抱着小家伙坐下，才开口道：“师妹你如今也这般大了，再不能像以往那样胡乱言语是好。” “我听清明师兄的。” 姜云清点点头，说着话呢，眨眼就坐到了李清明身侧，仿佛刚刚一切从未发生。 见到这一幕，又是让其他两人暗暗对视一眼。 与其说是什么涉及利益纷争的宴会，倒不如，说是某种家宴。 但家宴嘛，总是要有点意外发生的，就在李清明正想好用什么理由让自家小师妹坐回去的时候，裴知南的声音却已经幽幽落了下来。 “姜云清，你什么档次。” “胆敢坐我的位置。” 依旧是平平淡淡的陈述句，可谁都能分辨的出其中蕴含的力量。 而姜云清听见这宛如魔音的话语声，身体竟然自发性地微微僵住，像是在大雪纷纷的严冬中的渐渐失去了所有的温度，连意识都快要被冻僵。 只不过，赤心终归是赤心，姜云清缓缓回头，脖子虽然有些僵硬，但还是做出了抬头与其对视的动作，她只道：“这位置上写你的名字了吗的？” “如果没有，那何来是你的之说？” 嘶~ 李清明一拍额头，心下也不知道是该称赞自家小师妹愈挫愈勇，恒心可嘉？还是说她真的没一点眼力见，头铁。 他才要开口从中调和，就见裴知南已经一把搭在了自己的肩上，眼眸微眯，嘴角似乎带着点笑意，“我是李清明之妻自然是能坐这个位置，你又是何等身份，能坐在这？” “难不成……你想做妾？” —— 结果吹了一天空调，直接发热，又去了趟医院输液，晚上挤了一章，orz 第177章 不知廉耻 有过充足亲身体验的经历，李清明敢保证——不管论那种嘴上功夫，裴知南是真的轻轻松松就能杀的人丢盔卸甲！ 他这一根筋小师妹无往不利的直言直语，在她面前讨不了一点好。 三言两语，轻轻松松破大防。 李清明太清楚自家这小师妹的性子了，先前想要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却吃了两次大亏，一段时间潜修后，又是觉得自己能行了。 正所谓，愈挫愈勇，面对恐惧的办法是直面恐惧！ 姜云清直接主动发起攻势，可还没一回合，就被一击击中要害！ 要是鱼白薇在场，一定觉得此情此景分外熟悉，同样是以彼此身份为对擂的炮火，可惜她尚有反击之力，而姜云清只能一败涂地。 愣愣看着裴知南那张祸国殃民的面庞，姜云清也忍不住流露几分错愕，转而是淡淡的恼火。 怎么来来去去还是这一招的？！ 但输了又如何？ 姜云清瞬间恢复的理智，淡淡开口：“夫妻又如何？不说有无天地见证，父母之言，媒妁之言，但你可知有休书一说？” 这下，却是裴知南中了一箭，她的的确确是少了这些。 至于休书…… 而眼见自己稍占上风，姜云清也绝不拖泥带水，起身就走回原来的位置。 兵法有言，穷寇莫追。 我堂堂姜家贵女，岂会一而再再而三输于这厮妖女？你裴知南不过也只是占据了天时地利罢了，若我早生几年，哪有你的份！ 且让你得意少许时间，常言道，骄兵必败！ 我，姜云清，已经赢了！ 小家伙左看看右看看，看着自家阿娘跟小小姐姐这样说了两句，好像是在吵架的样子，怎么也插不进去话。 想了想，正当要准备西拿出小老大的气势时，却见她们又和好了，当下就甩起了双脚。 哼哼，我小老大果然腻害！ 只看一眼，她们就不敢再吵了！ 吃饭，吃饭，我要吃饭饭啦！ 在场几人，或许只有李清明能猜测到她心中所想，至于那两位当爷爷与当外祖母的，只能是面面相觑。 实际上，于公于私，他们其实都是想着开口助姜云清一臂之力，一来许是能趁早在谈判商议前占据一定的主动性，二来则是血肉亲情所维系的情感。 可他们如何能开口，名不正，又言不顺的。 人家一家子的事，纵使有个师兄妹的名头，也无权无由去掺和，如此行径都足以称得上是‘嚣张跋扈’了，有什么结果也是自作自受。 两人贵为一宗之主，也没法开口多言。 他们甚至隐隐有些后怕：这倔丫头要是真惹急了对面这位妖族之主，到时候怕是真的不好收场，这甚至是次要……倘若道心破碎，那后果，更是谁都没法承担。 局面到了当前这一步，他们再不开口是没办法了。 “我家这孙女年幼性格顽劣，”九洲宫宫主姜白君开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这当爷爷的管教不周，望裴先生海涵，大人不记小人过。” 在地位上来说，他这九洲宫宫主实则是修行界第一人，能这般低头已然不容易。 可裴知南只是微微眯起眼，目光淡淡从几人面上掠过，“确是管教不周，都够是为人母的年纪了，比我家稚童还不如，怪不得我家相公总是把她当小孩子照顾，你该多教教她何为廉耻。” 一句话，直接给姜云清降了个辈分，又站在同一角度将她踩在了脚底，彻底按死在兄妹关系上。 谁说她裴知南，有台阶就要下了？ 嗯？ 小家伙眉头一皱，看向自家阿娘，总觉得她好像在说自己的坏话。 我不是一直都比小小姐姐乖的多吗？ 还有，莲翅是什么东东，好吃吗~ 眼见气氛愈发僵硬，李清明咳嗽一声，心想自家这宗主一大把年纪真是白活了，非要把姜云清喊上，这宗主之位是该早点让自己坐坐好了。 这个局，今天么自己跟小家伙，真得散！ “咦，宗主，这是荒北大陆那边的沙漠岩羊吧，可好些年的没吃过到了，自从小时候那回尝过，我至今难忘。”李清明开口，直接将话题引到了一桌筵席上。 “沙漠……咩咩？” 裴逐鹿也是一眼就被勾住了，嘴唇微张，隐隐有点点晶莹。 “是极，记得你小时爱吃这个，这次费了些力气寻了几只。”姜白君点点头，也是松了一口气，处理宫中各大事务他擅长，可女人……简直是难如登天。 “多谢宗主。” 李清明也不谈什么主客之分了，切了一小块羊排就放到小家伙面前。 裴逐鹿拿起就往嘴里塞，眼眸倏地一闪，“好次好次！” 气氛也因此稍稍变得缓和。 紫离国太后目光闪烁，手指一抬，将一盘色泽金黄的烤兔腿放置在裴逐鹿面前，这可是她刻意命人挑选了最为肥硕的，临时传送而来。 “小家伙，紫衣奶奶我特意为你准备了这个烤兔兔，你尝尝看。” 紫衣奶奶？ 裴逐鹿摸摸耳朵，小小的脑袋一半用来思考这个称呼确切的含义是什么，一半则是用以牢牢盯着那只大兔腿！ 她可还是记着自己上次分了一只兔腿出去的，现在好像是有机会吃回来了！ 这番场面，让其余几人都是有些错愕，怎么就奶奶自称起来了？ 姜白君更是心生几分恼怒，暗中传音道：“妖妇，不知廉耻！这是我宗麒麟儿的血脉，关你紫离国何事？” “呵呵！” 下一秒，连裴知南都皱起了眉头。 只见那位她也有些看不透的九洲宫宫主姜白君，竟然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端着一盘模样是各种可爱形状的肉丸子走了过来。 “小家伙，这份翡翠丸子可是一等一的美味，是宫主爷爷特意让人给你做的。”还笑着介绍起来，声音极为慈祥，“你看，这是小福蝶，这是小兔兔，这是小咩咩……” 颇有种家中一脉单传的老头子，陡然见到了亲孙子的姿态。 此情此景，紫离国太后脸都黑了，到底谁才是不知廉耻！ 老匹夫！ 给老娘死一死！ —— 打了几天点滴，这次满血复活了 第178章 小家伙的惊恐 不是，怎么就开始搁这里认亲了？ 李清明看的也是两眼发昏，本以为是一场自己需要兼顾两方的合作谈判，结果却成了两方首领在自家女儿面前讨欢心的竞争？ 拜托，你俩能不能有点一宗之主的风范。 至于裴知南，似乎并不讨厌这样的场面，表情虽然淡淡，但也能瞧见她眼中的几分闲适，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偏头朝姜云清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 李清明将一切瞧在眼里，没有多说什么，反而觉得这样的局面还算不错。 相比于曾经那个动辄杀人全家，将人神魂点灯的妖女来说，现在的裴知南已经有点嘴上过过瘾的趋势了。 李清明觉得这种变化，真有自己大半功劳，一切也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再之后，让妖女少受点刺激抽风，让小家伙能多受点宠爱，嗯……再让自家师尊能够每天过的高兴，小师妹的话，他反正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劝导了。 接下去的谈判也顺顺利利。 紫离国再划分出一部分地界，以让妖族建城，不要任何管制权，但也要与妖族达成通商渠道，分润本属于九洲宫五成收益中的五分之一。 其实在来之前，紫离国太后有着相当之大的野望。 你妖族既然能与九洲宫合作，为何不能与我们紫离国合作，况且真要说起来，她们还能给予更大的便利与帮助。 但在亲眼见到李清明以及他的妻子女儿之后，这位向来倨傲的紫离国太后终于明白——所谓的利润分成谁多谁少，谁能提供更多的帮助与价值都不是关键。 所有的关键，都在于这个曾经犹如梦魇笼罩在当代年轻一辈头顶的李清明，谁能想到当初那个才情横溢的少年剑仙，如今已是有了与他们平等对话的资本。 纵使这资本，多是源由他身旁那有着妖女之名的女人，可在修行界……这同样也是你的实力，也同样应当得到他人的尊重。 如今事情谈妥，紫离国太后也立即将返回提上了日程，与到来时的声势浩大不同，他们离去时并未折腾出多少的动静，来送行的也只是数位九洲宫长老以及姜风瑾，李清明也带着小家伙凑了个热闹，毕竟向对方要了一些紫离国独有的兔兽养着。 “外，外婆……” 一直担忧自己要被带回紫离国的少女，眼见这位至亲即将离去，终于鼓起勇气上前喊住了那位威严赫赫的外祖母，“阿，阿娘在那边过得还好吗？” 她与自己这位太后外祖母没有多少感情可言，见面的次数也少之又少，再加上亲耳听过数回她对自家阿爹的训斥，致使姜风瑾天生对她有些敬畏。 紫离国太后轻轻颔首，语气照旧是不掩饰对九洲宫的讥讽，“我们紫离国又不是像这里这般穷酸，你阿娘过得怎能不好？” “那就好……” 姜风瑾低着头，下一秒便是听见了带着的淡淡斥责的命令。 “给我抬起头来。” 她下意识地颤了颤身体，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其余斥责，却没想到一双温热的双手捧住了自己的面颊。 抬起头，见到的却是那张与自家阿娘极为相似的面庞，不过却多了几分威严。 “你虽然姓姜，可也是我紫离国的血脉，何须跟人低声下气？” “我……我没……” “那就抬起头！腰背给我挺直了。” 姜风瑾立马照做，竟在那张威严面庞上瞧见了些许笑意，“这就对了，本来害怕你们姐妹俩呆在这九洲宫受气，现在看看是我多虑了，不过……” 她话锋一转，“若是在待的不舒服了，想你家阿娘了，跟我回去一趟住个一阵子也行，届时再送你回来。” “我……”姜风瑾欲言又止，却还是抵抗不了对娘亲的思念，“我可以吗？” 紫离国太后没再说话，只是伸出自己的手。 姜风瑾回头看了只是来了一道分身的姜白君，见他点点头，这才是把自己小手递了上去。 可还没等她跟着外祖母走出去两步，姜风瑾忽然又停下脚步，跟后者说了两句，回头一阵小跑，是那种连半点贵女姿态都顾不上的狂奔。 她一口气地跑到了小家伙面前，额前的散发凌乱。 “小小姐姐，你怎么啦？” 姜风瑾没说话， 一把将其抱住，在耳边轻声说着：“小家伙老大，谢谢你。” 说完后，她却立马松开转身往回走，这次她倒是又回到了一直维持的优雅，脚步虽快，但却不匆忙凌乱。 回家路上。 裴逐鹿挠挠头，疑惑地看向李清明，“阿爹，阿爹，小小姐姐她这是干嘛的呀。” 李清明笑笑，“不是说了，是感谢你吗？” “可我俩不是好朋友吗，好朋友之间不该说谢谢的。” 李清明揉揉她的小脑袋瓜子，“但你还是帮了她很大的忙呀，她如果连感谢都不能说，以后你要是再帮忙，会不好意思的。” 这一说，裴逐鹿就懂了，嘴角咧得高高的，“哼哼，那小老大我可真是太棒啦！” “小老大可真是义薄云天。”李清明竖了个大拇指。 “衣，一……” “义，薄，云，天。” 裴知南跟着念了一遍，“阿爹，这个是什么意思来着，小家伙不是不知道哦，只是不小心忘啦。” “就是说你很讲义气，爱帮助别人。” “对对对！”裴逐鹿头如捣蒜，在李清明怀中咯咯直笑，“对哒，对哒，小家伙就是这样的人！一直都是！” 她掰起手指头数着： “小家伙可没忘呢，还要帮阿爹找新的，乖乖的，听话的，漂酿的新婆娘。” “带阿爹一起喝奈奈！” “帮阿爹狠狠打阿娘屁屁！” 说着说着，很快就到了家中庭院，裴逐鹿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来。 哼哼，如今的小老大可不是以前的小老大了，知道什么话得什么时候说！ “我等喝完阿娘的奈奈，再好好教训她！” 这般想着，裴逐鹿直接推开主房的门，一下扑到床上去，再钻入被窝。 结果在下一秒，李清明竟就听见了她那委屈哭了的嚎叫的声！ “阿娘？” “你的奈奈呢！！！” ——（要换地图了，过渡章节） 第179章 一家之主 听见小家伙惊恐叫喊声的一瞬间，李清明心都像是碎成了数瓣，自家女儿何时这般惊恐过？ 他下意识地就闪身到了屋内，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 等等，我家小老大刚刚喊得是什么？ “阿爹，阿爹……”裴逐鹿的哭声给了他应答，“阿娘的奈奈不见了……” 嘶~ 李清明狠狠倒吸两口凉气，错愕之后反而是生起了些许的忧愁，看着锁在被窝中人小了好几个号，皱眉似乎正陷入某些昏厥的裴逐鹿，他只能先是安抚住小家伙。 “阿娘这是在跟你玩游戏呢，”李清明笑着说，“她现在是在学孙大圣，故意变化身形，要让你猜猜她是谁。” “结果直接被你发现了，所以现在装睡不搭理你呢。” 裴逐鹿抹抹眼角的泪水，有些不相信，可仔细想想……嗯，想不出个什么来。 不过既然阿爹说是这样子的，那一定就是这样子的。 小家伙又趴了下去，把手背横在裴知南的额头上放了一会，然后又贴在自己的额头，细细对比一番后才鼓着面庞吹了口气。 “哼，阿娘可真是不乖，”小家伙哼哼唧唧小手在被子上一拍，立马一溜烟似地跑了出去，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李清明这才稍微松了口气，连忙走上去查看起裴知南的情况来，随即眉头皱得都能夹住一片树叶了。 体温是没什么变化，但模样从二十出头缩水到二八少女这一现象就足以让人心惊胆颤了。 看过了幼童模样的裴知南，也看过她的小女孩模样，如今竟然又瞧见了 除了某些特殊的功法，这种逆生长在修行界完全是非正常的现象，就算那些看似模样犹如孩童的老妖怪，也是会形成类似‘鹤发童颜’的状态。 但裴知南体内，却空空荡荡，好似一具内部空心的玩偶，原先从内到外都透露出着精致，但如今连外貌的鲜丽都有些是难以维持。 这是……躯壳的本源耗尽了？ 也不对，分明是连神魂都处在一片混乱当中。 这种看似只是个别小问题的状况，更是让李清明担忧，他缓慢为其输送一些温和的灵力，但这一接触上，他体内那些庞大的灵力就被吸食地干干净净，使得他面色都有些发白。 好在裴知南的眉头也稍稍舒缓了些，李清明取出半屋子的精纯灵石，也才勉勉强强让其睫毛颤动，睁开了眼。 “还有哪不舒服吗？”李清明伸手将裴逐鹿搀扶起靠在床头，却被冷冷一瞪。 “干你何事？” 裴知南绝不容许自己表现出有任何的软弱，更是厌烦李清明这种藏着话的满目担忧。 更准确地说，是厌烦在他面前流露软弱一面的自己。 一到这种时候，她裴知南身上那些令人头疼的一面就又显露出来了，浑身的利刺倏地竖起，纷纷对准了李清明。 即便尖刺上的锋芒早已钝化，也依旧是她用来伪装的铠甲。 李清明也没心情斗嘴，语气平静且真诚，“这事怪我，当初只听你说用神魂寄居这副躯壳，与真身无异，就也没当一回事，是我疏忽了。” “与你有何干系？” “……” “神魂与肉身分离，哪能不会发生问题……”他深深叹了口气，“这会不会给你带来某些不可逆的影响？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裴知南偏着面庞，始终没敢去看李清明的面庞，语气依旧是冰冰冷冷，“我只与你说一次，我没事。” 话音冷冷落下，李清明也不再多言，只是看着像个叛逆少女顶撞父母似的裴知南。 真是，就你这嘴就该让你多肿几次！ 他一句未说，只是弯腰欲将少女裴知南抱起，可在肢体刚刚有所接触的时候，李清明就遭到了冷冰冰的死亡凝视。 “放开！” 李清明呵呵一笑，“你让我放开就放开？那我岂不是一点面子没有。” 裴知南那双柳叶眉又成了枯叶，“你敢！” 李清明顿了顿，用行动给出回答，直接将她整个抱了起来，途中似是因为气恼，扬起手掌在那明显瘪了些些许的胯上一拍。 “这个家，我说的算！我有什么不敢的？” “我可是一家之主。” 又是一下。 半息的错愕之后，无尽地羞恼陡然升起，可还没等裴知南发作，便又感受到了身下传来拍打感，使得她忍不住浑身一颤。 身躯虽然虚弱无力，可她还是挣扎着起身，狠狠一口咬在了李清明的肩头，极其用力！ 甚至都能听见牙齿与血肉摩擦的声响，像是捕猎的雌狮，在咬住猎物的脖颈后，未等见到它断气就不可能松口。 半晌，她才悠悠松口，昂起头朝李清明看去，好像是想让他知晓得罪自己的后果。 这一咬，可都快咬下了一整块肉。 可让她错愕的是，她只是见到李清明那没什么多余情绪的无奈面庞，语气也是淡淡的无奈，并无半点后怕或者恼怒的情绪。 “消气了没？” 裴知南不知该如何回应，而等下一秒却发现头上多了只手，像是揉捏裴逐鹿脑袋那样，没有用上几分力气，语气甚至也成了哄小孩那样。 “有什么话，有什么事，你不想跟我说的时候我都愿意等，但是不能藏着掖着。” “为什么？” 裴知南再次移开视线，问的也不知道是这句话还是其他什么。 “因为……”李清明也觉得好笑，“你不是说了我们是一家人吗？” 第180章 怀，怀了? 问雁峰处于九洲宫的南边，是一片峰峦高低差距极为明显的山脉，但居住环境却是九洲宫极好的一档。 灵气氤氲，浓郁到连半山腰都是粘稠的灵物，使得那些药材苍木的香气扩散到百里之外，从山脚到山顶的路径都是白石地砖铺就，两侧为绿植步道，都挂着灯笼，偶尔会有一些灵兽横跨逗留。 这些灯笼，并不是为了装饰点缀，而是为了给一些求医的凡人照明。 许是真有着什么救苍生于水火的愿景，又或者也有着累积名声的原因，再加上一些修炼功法需要的愿力，身为九洲宫副宫主的鱼问雁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处山峰上，与宫内的医修炼丹师研究医道丹道，也会接诊附近城池或者来自八方的那些患上疑难杂症的病患。 从大门大派的长老，到凡间王朝的皇亲国戚，再到市井的老妇……在这都是只有病患这个身份。 遥遥看去，便能发现半山腰满是一座一座的木屋，是患者疗养之处。 无人敢忤逆九洲宫这位铁面无私视规矩为天条的副宫主。 但也总有例外。 “师叔祖，师叔祖！” 在大殿外炼丹童子早已见怪不怪的目光中，李清明直接是来到了大殿内。 对于这些在问雁峰以及待了十多年的弟子来说，比起凶名在外的峰主，紫云峰那队师徒才是真正惹不起的人物。 一个是与自家峰主沾亲带故的剑主，在这想要什么他们就得给什么，谁都知道那位看似铁面无私的峰主对她的这位‘侄女’实际上是偏心到了骨子里。 至于她那徒弟，更是惹不起的主。 毕竟好歹当师傅的都会客客气气，可若是惹急她徒弟，那可就是另外一番面孔了。 两个字：吓死人！ 于是乎，在李清明踏入大殿的时候，这个消息就瞬间传遍了。 “何事让你这般喧哗？不成体统！”鱼问雁淡淡呵斥了声，却还是主动提前走了过来，端详了会李清明怀中冷着脸的裴知南，眉头不自知地皱了起来。 “去后殿先。” 李清明点点头，照做，要说修行界有什么真正的名医，那便非他这位师叔祖莫属了。 而等到了后殿将裴知南放在床上，李清明才想开口问些什么，就被冷冷呵了一句，“好了，现在没你的事了，你自个去偏殿候着。” 李清明张张嘴，见她这般态度，反而也是稍稍放下了些心。 但就在李清明去了偏殿坐都坐不安稳的时候，殿外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鱼……鱼师叔，您怎么来了？何事需要你这般着急？” 殿外童子算是鱼问雁的记名弟子，但称呼鱼白薇，还是带上了师叔二字。 鱼白薇的脚步放慢几分，立马做出不疾不徐的高人姿态，“听说我那徒儿似乎受了点伤，我便过来稍微看上一眼。”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鱼白薇在外正常状况也还是很讲究做派的，可即便此时表现淡定，心却已经是飞到了里头。 童子笑笑，“师叔莫要担忧，不是清明师兄受了伤，想来是他家夫人身体有恙，是被师兄抱着来的。” 原来是臭妖女生病了？ 鱼白薇脚步一顿，忽然就不那么着急了，反而有点淡淡的幸灾乐祸。 让你天天欺负欺辱我徒儿，好好好好，终于遭报应了是！ “那便好，我这当师尊的，过来看看我徒媳也行。” “师叔这般担心徒媳，她若是知晓了，怕也是要感动不已。”童子默默拍了个马屁。 鱼白薇点点头，缓缓迈步朝大殿内走去，可忽然脚步又顿住了。 等等，那妖女好好的，生什么病了？ 难不成，难不成，难不成，难不…… ——是又怀了？ 鱼白薇眨了眨眼睛，忽然有些想回去了，心中正缓缓泛起酸涩的古怪情绪。 “师叔，您是还有什么事……” 听见声音及时回过神，鱼白薇镇定道：“你去替我找一些补品来。” 怀就怀了呗！ 就你妖女那德行，到时候小老二喊谁阿娘还不一定呢！ 提着礼品，鱼白薇昂首挺胸，直接往后殿走去，对于问雁峰的布局她同样十分清楚。 而等越靠近，她的脚步却越缓，心中的委屈已经成了巨石，将她压得寸步难移……曾几何时，她还是能够天天睡懒觉，任性指使自家徒弟做那个做这个的师尊，近乎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了。 可才多久啊，她这个师尊，居然已经要担心如何为徒媳调理身体的了！ 她慢慢悠悠地走到的门口，恰好遇上了往外走的鱼问雁。 “师叔，妖……她情况如何了？身子可还好？” “嗯。” 鱼问雁点点头，接着却又摇摇头，“只能维持现在这般状况，这副躯壳始终不是原身，再不能丢失元气了，不然届时也是各种棘手。” “什……什么？”鱼白薇听了听，“那胎中的孩子呢？” “孩子？什么孩子？” 鱼问雁眉头微皱，“你这一天天的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 鱼白薇抿唇不语，心想我这一天天脑袋里还能想什么，不就是我家徒儿吗？ “不过……这不算是什么坏事，”鱼问雁话锋一转，“以她目前这情况，也只能静养，不能在行房事，局势对你有利。” “什，什么有利，什么房事不房事的！”鱼白薇面颊猛然一红，“师叔你在说什么？” “外人都说我古板不知变通，可在我眼中，这分明是该套到你身上才对。”鱼问雁淡淡看了她几眼，“你若是也是能怀上，怕外人说甚？” “够，够了……” 鱼白薇声音都在发颤，可一抬头却见到自家师叔给自己递过来了一只药盒，里面躺着一颗小小的丹药。 她连忙摆手，“师叔，你快将这春.药收回去，我鱼白薇乃……” “你是瞧不上这药盒上培元丹的标志？”鱼问雁嘴角多了一抹隐晦的笑意，“你若是想要，不管什么药效的，我给你配就是……” 第181章 傻丫头 同样是出身紫云峰，还承下了鱼家的姓，受了鱼白薇祖上的恩情，这位铁面无私的鱼副宫主私下却也是将鱼白薇宠溺到知情人瞧见了，都要感慨的地步。 家中父辈全都死在了曾经的那场动乱中，虽不是亲手抚养，鱼问雁何尝不是将她视为己出，只不过当不成那种慈母罢了。 端详着自家这个分明早已把自己心意全都表露在外，却依旧自欺欺人的侄女，鱼问雁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今日这般，你可曾后悔过？” “后悔……后悔什么？” 鱼白薇稍稍偏移视线，不想与这位素来古板的“师叔姑姑”对视。 先贤有言修行先斩意中人，诚不欺我。 鱼问雁心中叹气，就以这丫头的天赋，若是不被这些情绪干扰，就算性子再疲懒，如今的修为或许……念及至此，鱼问雁忽然自省，心觉自己同样是过于片面了。 如果没有李清明，或许这笨丫头前些时候也没法一举踏入返虚之境。 从化神到返虚，其中的跨度可不是能用言语来说明，有人穷极一生，也难以找寻到自己的‘神’之所在，无神则无途，无法勘破挡在前方的迷虚大雾。 鱼白薇的心意，她早就明了，想过从中作梗，在九洲宫内挑个天赋外貌家世都拔尖的同辈许诺给李清明。 小小年纪，如何能抵挡得住美色与温言软语？ 怎知自己说一句，她就能有一百种理由拒绝，一下说这个家世太过显赫，日后若是瞧不起她家徒儿怎办？一下说这个眼角略挑，一看就知道是个强势有城府的主，不是什么贤妻良母。 不知怎的，鱼问雁内心也是多了些许的烦躁，“当初我挑的那么多好姑娘，你个个瞧不上眼，若是我九洲宫出身，哪个胆敢不敬你？” “结果可好，给这妖女挖去了墙角？” 这句话，已然是从长辈的身份道出口的，也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往深处去想，还有些肥水流到了外人田的恼火，“你自己不上，还不肯让宗门内的人染指，不中用！” “我……” 鱼白薇呆愣了数秒，红润的嘴唇微微张着，恰好能往里塞进去两根筷子。 她怎么也想不到，如此刻板的一个人，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什么叫做我自己不……不上啊…… “姜家有个姜云清在那虎视眈眈就算了，其他世家的贵女不知道多少都在眼馋我们紫云峰的这块肥肉，你以前能一个个把人挡回去，然后让一外人钻了空子？” 鱼问雁的声音虽轻，可却像是在鱼白薇耳边敲响了震天擂鼓，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看着呆若木鸡的鱼白薇，鱼问雁只是将手里的木盒往前一推，“这丹药是给你家徒儿固本培元调理身体的，你自己莫要偷吃了，还有让他也别担心什么，静待两日那裴知南也就醒了，状况稳定，没什么大碍。” “届时等那边新城建立好，她应当也有彻底解决的办法。” 只是短短几个呼吸，鱼问雁又是语气大变，成了医师那般一板一眼的刻板。 “记住了，决不允许同房！” 鱼白薇又张了张嘴唇，最后只能是哦了一声。 但一想，又开口问起了丹药的药性，“应该没什么毒性吧？” “怎得？你还觉得我会给你家宝贝徒儿下毒不成？” “师叔哪是这种人，我只是想着怕他身子弱，扛不住药性，毕竟是药三分毒。” “放心就是，都是对他好的，我还特意加了几味珍贵的药材。” “多谢师叔。” “呵，傻丫头！” 鱼问雁袖子一甩，自顾自离开。 等来到偏殿见到颇有些坐立不安的李清明，鱼白薇的心思一下就安定了下来——不管如何，只要她家徒儿无事便好。 “师尊？” 听见他的呼喊，鱼白薇又已经回到了往日的师尊架子，轻轻颔道：“今日刚好也在这边，听童子说你慌慌张张来了，我也就过来瞧瞧。” “多谢师尊。” 鱼白薇点点头，把鱼问雁交待的简单说了一遍，“你师叔祖说让你放宽心，裴知南情况稳定，只不过要静修两日，你莫要多做担忧。” 李清明陡然松了一口气，有鱼问雁下了这般定论，他总算是能安心。 可一抬头，却在自己师尊脸上见到了平时那种有事想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的纠结表情。 “师尊可是有什么要说？” 鱼白薇微微抬眸，嗓子清清淡淡，“你师叔祖说了，日后你要节制一些……莫，莫要同房。”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她喉咙底挤出来的，若是换成耳目不明的，还真不一定能分辨的出来到底在说什么…… 可说完后，气氛顿时一变。 有些事，在私下又或者是在彼此心中，都算不上什么……可若是放在台面上，那完全就是另外一番的味道了。 好比你跟好朋友对象什么骚话都能够蹦出来，在父母面前不小心说了句脏话时候都要的忐忑半天。 彼此极为默契地沉默少许时间后，鱼白薇把一直拿在手里的药盒朝前递了递，总算是找到了话题，“这丹药是给你的，有固本培元调理身体之效。” 可这李清明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结合前言的叮嘱，这不就是说自己体虚吗？ 这可真是！ “有劳师叔祖费心了，”李清明轻咳一声，还是接了过来。 就问你去老家，你奶非说你没吃饱，又给你盛了一碗饭，多少都是要吃个几口的。 李清明下意识地就想将丹药收起来，给自己留点面子，而鱼白薇是什么性子，什么事都没她家宝贝徒儿的安危重要。 瞧见对方的动作，当即眉头一皱，顾不上维持师尊姿态，忍不住轻声质问：“你藏起来做什么？师叔说了，是让你固本培元，调养身体的，你还不想吃？” “没……”李清明真是有理说不清，男人的嘴什么时候嘴硬？ 1、当舔狗的事被基友知道后。 2、失恋醉酒，表决心的时候。 3、被人质疑肾虚的时候。 “良药苦口，”鱼白薇此刻心无旁骛，一手就已经将丹药夺了过来，“你这逆徒，以前我嫌弃丹药味道不好换着法子劝我，现在到了自己着，却还小偷小摸。” 她用两只手指捏起弹药，高高举起： “听话。” “啊，张嘴。” 李清明面无表情地犹豫了下，还是乖乖张嘴。 咕咚。 丹药顺着喉管滑落而下，十分细腻，还带着淡淡的异香。 可是…… 李清明脸上忽的一变。 这药，他妈的不对！ 第182章 师徒有爱 对于修士来说，吃丹药其实跟吃糖豆差不多。 尚且有久病自成医之说，像李清明这样勉强能称得上博识的人来说，在服下丹药，感受到一缕药性的时候，就能分辨得出这丹药究竟是何作用，是好是坏，肉身也会做出些许类似预警的反应。 以前有些外出试炼，也有误服丹药的时候，也能立马运用灵气包裹住药性将其逼出体内，或者假装上套，以此将计就计。 在察觉到不对劲的瞬间，李清明也在尝试将其药性包裹。 但这可是问雁峰峰主鱼问雁亲手炼制的丹药！若说世间孰人医道丹道第一，尚有争论。 而前三，必有九洲宫鱼问雁一席之地。 在丹药进入口中的时候，其内药性还在引而不发，而在滑落食道的时候，瞬间引发，他想阻止都来不及！ 身体甚至都没给出预警，直接接纳了所有的药性。 只因这丹药的确是固本培元的好药，没一丝药性是对肉身有害的，只不过……同时还勾引起了接近本能的，来自神魂深处的反应。 致使李清明目光已经悄悄投射在了面前的鱼白薇身上。 从盈盈月色下的山峰，再到低空的圆月盘子……随着视线的变化，李清明也是领略到了横看成岭侧成峰的各式美感。 美如鬼斧神工，让人由衷停留注目。 真正要命的其实不是某些念头，世间能有几个圣人？人之贪欲人人皆有，而是李清明自己也曾有过手摘明月的经历。 有些事，是有瘾的。 平日可能若无其事，可真若是体验过了之后，便是真的难以自已，难以忘怀。 而至于满心只在关心自家徒儿服下丹药后感觉如何的鱼白薇，尚没发觉这种异样，反而是一脸关切的看着他，见到对方面色微微红润，也有些惊喜。 “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舒服了不少？” “不愧是问雁师叔，炼制的丹药居然这么有效！” 鱼白薇是真的高兴啊，臭妖女天天压榨我家徒儿，现在总算能消停一阵子了，我可得好好给他补补身子。 “师叔不止给我了这一颗，整整给了我一小瓶呢！”鱼白薇满面都是憨厚纯真笑容，还把一只小玉瓶子拿在手里晃了晃，“你看，要不要再吃两颗，我先前也问过了师叔了，这药她可还是给了珍稀药材的呢。” 李清明：“……” 可不是？ 不是加了什么宝药，能有这样大的药效吗？ 听说我，谢谢您…… 感觉体内热流涌动，李清明也没法言明，只能勉强笑着摇头，“够，够了。” 他这要是再吃一颗说不定都要控制不住自己了，要是真吃下两颗，那今日可就是真要辣手摧花了。 “真的不再来一颗吗？” 鱼白薇还是有些不放心，心底甚至有些自责，刚刚怎么就还怀疑自家师叔吗，这丹药效果明明这么好。 但是…… 眼见李清明面庞越来越红，鱼白薇顿时担忧起来， 上前一步抬手想要用手背试试他的体温，却发现自己就算踮起脚也够不着。 “你蹲下来点。” “哦。” 李清明已经感觉自己踩上了棉花，除却周身的柔软之外，连他的意识也都陷入了软绵绵的处境，乖乖蹲下去。 顺便也是君子藏器，遮掩自己的窘态。 “唔，确实有些烫了，是不是虚不受补呀……”鱼白薇嘀咕着，下一刻却浑身一颤，红唇张着，半点蹦不出一个字眼。 可呼吸却慢慢变得紧张。 也不知道是因为怎么，鱼白薇竟发现自家徒儿一把抱住了自己，而因为二者之间是一个站，一个半蹲——好巧不巧，李清明的脑袋直接抵在了鱼白薇身前。 口鼻呼出热气落在身上，使得鱼白薇愈发窘迫。 “小，小李子……你，你要干嘛……” 李清明的大脑缓缓停滞了一秒钟，“可以吗……” “什，什么？” 听见这声相是小兔子受到惊吓发出惊呼，李清明好不容易找回了几丝清明，可立即又沦陷在了温软淡香之中。 埋得更深了。 霎时间，鱼白薇猜到了一切，面颊上的飞霞，胜过世间一切颜色。 这，这，这…… 哪有这样当师叔的啊？说做就做！ 鱼白薇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安抚地拍拍李清明的头，“你，你先放开为师……我，我去给你找解药。” 而此时的李清明已经听不见任何言语了，只搂得更紧，双手还变得不安分。 这一下，可把鱼白薇吓坏了。 双眼立马噙满泪水，低呼着：“小，小李子！你不能这样欺负为，为师！” 李清明一愣，急忙松手，一抬头就见到快要哭出来的鱼白薇，是那种梨花未落雨的楚楚动人。 啪！ 李清明给了自己一巴掌，苦笑道：“弟子失态了，师尊还是先出去让我一个人静坐一番就好了。” “嗯，嗯……” 鱼白薇声如蚊呐地迈着小步离开，捂着胸口，似乎是为了防止心脏跳出来。 呼…… 李清明长呼一口气，也是哭笑不得，谁能知道那位鱼副宫主居然能用上这样的伎俩？ “不过不愧是医道大师……这效果，强的有些吓人了。” 他闭上眼，想要平复自己的心火，可怎么也没法做到。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又听见了自家师尊的声音，柔柔弱弱的，却又似乎带着点难言的娇媚。 “徒，徒儿。” 李清明睁开眼，目光错愕地看着眼前去而复返的鱼白薇，正拿着手帕擦擦他额头的汗水，觉得自己是出现了幻觉，但触感却分外真实。 “很，很难受吗……” 李清明摇摇头，想说自己无事，可张开口却说不出话来。 鱼白薇紧紧咬着嘴唇，半晌才开口，“那，那……师尊帮你。” 李清明脑袋还没转过弯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师父与弟子之间，自古以来就是传道授业的一层羁绊在，虽说如今对李清明鱼白薇二人来说尚没到这种地步。 作为师尊，鱼白薇教导自家宝贝徒儿，再合理不过吧？ 第183章 每次看阿爹的时候 不知不觉，夜色已深。 借着皎洁的淡淡月色，鱼白薇掩门而去，步履慌张略显心虚，仿佛是行走夜色下的贼。 一边走，一边还忍不住回头看上两眼，接着却又立马加快步伐，途中还左顾右盼的，偶尔几缕月华落下， 才能窥见她那红如血玉的面颊，眸中桃花也变得水雾雾的。 鱼白薇，你怎能做这般事！ 疯了不成！ 你是师，他是徒，岂能行如此逾越师徒关系之事？ 她顿下脚步，低头看着自己微微发红的手掌，只觉得仍旧火辣辣的。 鱼白薇，你可真是…… 枉为人师！ 一路慌慌张张心绪不宁，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到了临安城的那处小院前。 才抬起头，就见到院中一道人影飞似地朝她扑了过来。 “大大姐姐，大大姐姐。” “小老大好想你喔~” 直接在她胸脯上蹭啊蹭的，致使鱼白薇忽得浑身一颤，双臂一酸，差点抱不住了。 倒不是真就泛酸了。 而是某种心理上的虚假感受，精神太过紧绷而放松后所导致的。 “咦，大大姐姐，你肿么啦？” 说着，裴逐鹿忍不住摸摸自己的小肚子，“小肚肚，你最近吃得太多啦！都让我变胖了！” 见到这般场面，鱼白薇心中的忐忑也就只剩下最后几丝了，“没有的事，是师祖姐姐刚刚在想事情呢。” “想事情？” “想什么？” “想阿爹嘛！” 裴逐鹿自问自答，语气从疑惑到肯定，听得鱼白薇差点又一颤，这小家伙是有什么读心术嘛？ 不过看着那双纯真水亮的眸子，她也知道这只是小家伙自己心中所想的答案，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天天都什么时候想你阿爹的？” “不是哦~” 裴逐鹿摇摇脑袋，“不是每天什么时候想阿爹，是每天只分成两种时候哒，” 竖起两根有些肉肉的小短手，“一种是好想好想阿爹的时候，一种是偷偷想阿爹的时候。” 这两种时候…… 鱼白薇一时没能明白这两种情况是否有着什么对立的区别，小孩子与大人之间，一直有着或深或浅的交流隔阂，是词汇量与阅历，也是思维方式上的不同。 稍作犹豫，她还是将心中困惑问出口，“好想好想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唔，就是就是……”裴逐鹿也是好为人师，觉得自己能帮上忙简直是太好了，开口前都先把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就是阿爹不在边上的时候，就是好想好想的时候，睁眼就开始想，吃饭、玩耍都在想，困觉觉也在想。” 鱼白薇稍微愣了愣，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以前的自己——那时尚在紫云峰，她好像也是这般？每当她一喊小李子，见不到人影的时候，总是如此思念…… 仿佛是少了这样一个人，生活就缺少了什么。 离别，最是惹人思愁。 本着我要好好教人的理念，小家伙说完立马就解释起来第二种情况。 “偷偷想呢，就是阿爹明明就在你面前，可你还是会去想他。” “唔，想跟他说话，想看他在做什么，想把手里好玩的分给他玩，想把好吃的分给他吃，但是你又知道他在忙没有空，然后会在一边偷偷看着，想着，等他忙完的时候再上去。” “这就是偷偷想啦！” “对了对了，还有哦，有时候明明知道阿爹不在，我还是会有什么事就喊他，这也是偷偷想的一种啦。” 鱼白薇越听越沉默，眼中微光闪烁，时而黯淡，时而明亮。 裴逐鹿是这般，她何尝不是如此：有好东西永远会想着与自家徒儿第一时间分享，比起前者带给自己的所有正面情绪，她更是享受与后者分享时的快乐。 他繁忙时，不管自己的心情有多交集，也是会候在一旁等着他办好事，虽然偶尔也会任性的不顾一切地耍起小性子，借由着师尊的身份肆意妄为。 而这种情况下的后一种情形……何尝不是她所经历过的。 明明知晓李清明去外头执行宗门任务了，可一起床还是会习惯性地喊上一句，“小李子，师傅要被你饿死啦~” 练剑练得有些枯燥了，也还是会朝着殿外喊道：“小李子，快来帮为师捏捏肩膀，捶捶背。” 若是真的一个人在紫云峰上待久了，则会早早去守在回宗路途旁，等见到那朝思暮想的身影时，眼睛便就成了银河倒挂繁星闪烁，可立马又会偷偷藏起，换上一副略微烦躁嫌弃的面孔。 “这点任务都要去这么久，跟我回峰上好好修炼！” 但说话的时候，嘴角却永远都是会翘起些许弧度的。 “大大姐姐，你也会这样想阿爹吗？”裴逐鹿眨巴着大眼睛，忽然问。 “啊……” 鱼白薇愣了半息工夫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捋了捋耳边的发丝，“偶尔吧，我毕竟是你家阿爹师尊，自然是会偶尔挂念他的。” “懂了，大大姐姐也喜欢我家阿爹！” “不……”鱼白薇张口欲言，想了想决定这般解释，“那是自然，师徒之间有师徒的喜欢。” “大大姐姐，不噢。” 小家伙嘿嘿笑着，聪明的眼神仿佛是看穿事件所有的难题，她伸起手指在鱼白薇的鼻梁上点了点，奶声奶气的话语声中带着百分之一万的肯定： “你每次看阿爹，眼睛也是亮哒跟星星那样！” “这是爱的喜欢。” 第184章 推开一扇窗 “好啦，好啦，你这个聪明蛋。” “你家阿爹阿娘晚上有事不回来了，”鱼白薇将怀里的小家伙搂的更紧了些许，带到自己的房间，“师祖姐姐晚上陪你睡觉觉好不好？” “好呀好呀！” 裴逐鹿都快把脑袋点头成了锄头，目光忍不住地落在了鱼白薇身前的丰盈处上，以着最为天真无邪的语气开口问：“那我晚上能喝奈奈了吗？” 说着话，小肉手下意识地擦了擦并未有口水流下的嘴角，然后满眼期待地盯着鱼白薇。 后者张了张那双丰盈却有些玲珑的小嘴，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姐……你要是想，我去找上回的兽奶给你喝。” 裴逐鹿有些失望，但向来也都是极易满足的，点点头又问：“那什么时候能喝姐姐的？” 满足≠放弃。 鱼白薇：“……” 这性子，还真是跟小李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 若是换裴知南来应对，兴许直接就是两个巴掌落在她屁股上，但鱼白薇只能是微微红着脸，“等，等以后吧……” 这个时候，裴逐鹿的聪明劲就上来了——先是捧着鱼白薇的面颊狠狠亲了几下，然后昂着脑袋伸出小拇指，“那说好了奥，得拉钩钩。” 鱼白薇自然不会拒绝，可等小家伙说起拉钩的誓词，她却愣住了。 “大大姐姐说好了以后要分我跟阿爹喝奈奈。”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等……等等！ 不是你要喝的吗？为什么又扯上你爹李清明了？ 等鱼白薇想反悔的时候却已经为时已晚，而且当着裴逐鹿的面，她又如何能将那些话说出口。 正如她不敢直面回到刚刚的那个问题。 那是鱼白薇自己向来不愿直面的，亦或者说一直都在刻意忽略，刻意将其压在心底一角，缩成细细小小的，如同朱砂痣一般。 可天底下，谁又能真正做到自欺欺人呢？ 但当那些微妙情绪不断的浮起，不断被压下，再经由不断累积岁月沉淀后，非但不能就此消弭，那微微一点的朱砂痣反倒成了面颊上的淡淡红润。 是百般恋与愁相加的酡红，世间最让人心动的颜色，如此美色却只单单会在一人面前显现。 或是碍于礼教，或是碍于其他种种，鱼白薇始终将自己摆在【师尊】的位置上，而师与徒之间，又如何能扯上其他的关系呢。 今夜的意外，她也只当做是出于一位师尊对徒儿担忧而导致的。 纵使心中百般慌乱，能有这样的一个借口，就能使其稍稍安定下那个近乎跃出胸膛的心脏。 找来一本画本将小家伙哄睡了之后，鱼白薇反倒是睡意全无了，睁着眼时脑海全都是今夜的荒唐事，闭着眼时又仿佛对上了李清明那双想要是野兽的目光，似乎想将自己生吞活剥。 真是……逆徒！ 鱼白薇心烦意躁地翻了个身，却忽然察觉窗外的多了抹黑影，瞬间闪身之外，神情警惕，大抵是因为心中烦躁，已然是有了拔剑的冲动。 能在她与隔壁院福伯的眼皮底子先溜进来，显然是不寻常之辈。 “师尊，是我……” 可等李清明的声音落下后，鱼白薇的反应竟然变得更加激烈，心中陡然一颤，接着差些一掌打出。 好在及时收住，不然她家这宝贝徒儿不知道要吃多少颗补丹才能恢复过来。 鱼白薇冷着张脸，竭力让自己不透露出什么异样，但就算是在夜色下，她面上的绯红也跟大婚当夜的新娘似的。 “回家就回家，为何要如此鬼鬼祟祟。” “我……” 李清明欲言又止，心想还不是担心你才想着偷偷回来瞧上两眼，结果反倒是自己的问题了。 鱼白薇暗暗后退了半步，想将自己藏匿在夜色当中，又或许是想起了什么羞人的画面，浑身都开始蔓延着酥酥麻麻的感受，胸口甚至有些堵得慌。 “夜已深，你若无事便早些去休息吧。”她偏过头，声音依旧冰冷，带着丝丝的颤抖。 “嗯，”李清明也心知现在不是什么好说话的时机，冷静下来后，再去检查了一番裴知南的状况，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放心，一些事还没在彻底说开前，始终还是需要守着某些界限。 即便说是这场意外是因由鱼问雁加了些大补之药，可来来回回还是让自家那个傻师尊受了委屈，至于他自己，分明是能够解决的，却还是半推半就亦或者说是本也就是没能抵抗得住内心幽幽心声。 “师尊……” 李清明才开口，又被鱼白薇堵住了，“都说了夜深困乏，你还不去休息，还在这做什么？” 沉默了会，李清明才深吸一口气，准备跟鱼白薇谈谈心，“师尊，今夜的事……” 结果再度被鱼白薇打断，美眸扫来疑惑的目光，“什么今夜的事？你今夜发生了什么事吗？” 语气带着淡淡的不解，可李清明还是听出了其中的几分窘迫，“我们今夜不是在问雁峰……” 梅开三度，李清明的话语再度被打断。 “什么问雁峰？我白日一整天都在打坐，等夜深了才来哄小家伙睡的觉。” 李清明：“……” “你可还有什么事要说？”鱼白薇越说语气越流畅，也敢直视李清明的双目了，“若是无事，那便早些去休息。” 但在说完后，却没给李清明任何开口的机会，转身就进了屋子去，看的他双眼有些发蒙。 难不成你也有身外化身是吧？ 得，别人是bdwq，我家这师尊是溜了鸟就装不认识啊。 李清明哭笑不得，心中的愧疚反而更重了，自己一次放纵，似乎将事情搞得愈发糟糕了。 原地踌躇了会，李清明看着夜空繁星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悠悠叹口气正准备转身返回问雁峰，却忽然听见吱呀一声。 有一扇窗户被鱼白薇推开了。 然后是她那藏着娇羞与恼怒并存的声音： “可记着别乱吃什么补药了，就，就算……” “就算想吃，也，也得我在的时候……你师叔祖说了，你自个不能乱，乱来！” —— （我有罪，真回来了，还有。） 第185章 哪不对了? 得了这样两句，李清明也稍稍安定了些。 鱼白薇将他视若珍宝，他何尝不是将对方看的比自己还要重？只是人生难料，随着他扮的角色越来越多，便再也难以回到曾经。 至于某些关系…… 既然不能再维持，变质也就变质了吧。 回到问雁峰，李清明也是走回后殿的那处房间，可才一到了床边，陡然就听见裴知南冷冷一句：“你这是背着我去跟哪个野女人私会了？” 我艹！ 李清明吓得魂都要飞了，表面却是只能维持一如既往的淡定，但立马就换上了一副欣喜又意外，还带着点担忧的表情，坐在床边握住了裴知南的手，“你什么时候醒的，还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裴知南木木地盯了他两眼，像是想要从李清明眼底挖掘出什么似得，“刚刚。” “还觉得有哪不舒服吗？” 李清明又问了一遍，关切之情溢于言表，真真切切发自内心，此时此刻他最为在意的是裴知南的安危。 可这种情感，对于裴知南来说又是难以接受，或者说极其抗拒的。 “问这些废话作甚？” 她冷笑几声，“我若是死了，你不正刚好带那些妖艳贱货回家恩爱？” 李清明真是无处吐槽，想他一个纯情少年剑仙，以前裤腰带要多紧就有多紧，懂不懂什么叫做纯爱战神的含金量啊？ 这妖女好端端的，怎么就生了一张嘴呢？ “啊对对对，你要是一死，”李清明笑着回应：“我就带上个七个八个的回家，小家伙喜欢哪个就要哪个。” “李！清！明！你敢？！” 裴知南一点就燃，整个人瞬间就成了一块万年玄冰，稍一靠近，连灵魂都要被冻得瑟瑟发抖，刺痛不已。 可李清明反倒是自个凑了上去，帮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语气并不那么柔和甚至带着点威胁的意味，“所以，你最好活上个千百万岁的，好好看好我，懂？” 一句话，让裴知南才点燃的大火又灭了下去，忍不住偏过头去，半天才挤出了一句有气无力的斥责，“呵，你也配对我指指点点？” 李清明忽然有些手痒，想要狠狠教训一顿这妖女，想想还是劝住了自己。 算了算了，跟一臭妖女计较什么？还是一病患！ 这要是真记仇，到时候发疯报复我怎么办？ “渴不渴？我去给你泡壶灵茶？” 裴知南听言，目光望向一边的小桌子，忽然开口问：“那个小瓶子里是什么？” “什么小瓶……子……” “哦，估计是什么糖豆子，给你喝药用的是，我那师叔祖说了等你醒来要喝几贴药的。” 他奶奶的，怎么忘记把这东西收起了！！！ 李清明的表情有那么一瞬的不自然，却被裴知南捕捉在眼。 “当真？” “不然呢？” 李清明很是自然地走过去，没有选择直接将其收起，反而是打开在自己鼻子闻了闻，然后放回原地，点头称赞道：“不过闻着好像又不是糖豆的味道，等明天我去问问吧。” 掩盖，永远藏不住真相。 另类的掩耳盗铃反而有些时候别有用处。 但……裴知南是什么人？赫赫有名的妖女，天生就有着极强的感知力——第六感告知她，这瓶药不简单！ “拿过来，我闻闻。” 李清明身形一顿，有些流冷汗了，这瓶补药的用途若是让裴知南知道了，那以后小李抬头的时候就真的是没一点面子了，说不定一辈子就要久居人下了。 要是她再往深处去想，以那猜忌的性子，说不定可能真就猜到一些事。 而见他只是有一会会的迟疑，裴知南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加重语气，“我说，拿过来给我闻闻。” 李清明稍作犹豫，还是慢吞吞将药瓶拿了过去，但走到一半却还是停住，“等等，不好这样吧，要是丹药里有什么药材对你现在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怎么办？” 裴知南微微眯眼，“鱼问雁如何会犯这种蠢事？” 得，你要闻，那就给你闻！ 李清明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照做，拔开塞口，放到裴知南鼻子前。 “黑玉麒草、雪莲露液、华山岚果、玉莲竹……”有着妖族最为古老顶尖的血脉传承，并未学过什么医书医道的裴知南很是轻松地就分辨出了一些药材，“都是固本培元调理身体的药性，不过……” “不，不过什么？”李清明暗暗紧张。 这妖女的鼻子为什么这么灵的？到底是狐妖还是犬妖的？ “没什么，”裴知南目光若有深意地看了李清明一眼，一语不发地就往手里倒了一颗，“都是些好药材，应该就是给我的。” 可就在她手掌刚刚翻斜的时候，被李清明一把握住了。 “做什么？” “没做什么，”李清明冷汗都要流出来了，“你现在身体状况尚不明确，不能胡乱吃药。” “固本培元的丹药而已，有什么不能吃的？” “总归是不稳妥，要是这丹药服用后有什么不好的效用呢？”李清明摇着头，态度坚决。 裴知南抬起头，笑容艳艳，“那也简单，你帮我试试妖不就好了？” 李清明一时顿住，想想这还真就是比较合适的解决办法，“也，也是。” 拿起她掌心的那颗丹药就往嘴里塞，李清明静静待了会，再度感受到那股血气在体内翻涌，顿时表情凝重，“这药不对，我先去问问先。” 说着起身就要离开，却被裴知南一声喊住，“怎么？忍不住去找外头那些妖艳贱货了？” “什，什么？”李清明笑容有些牵强。 “蠢货，真当我不知道这里有着极为显着的补阳效果吗？你体虚的事又不是一天两天，在我面前藏什么？” 李清明松了一口气，但却立马反应过来，“胡言乱语，你说谁体虚呢？” 裴知南冷冷一笑，身后狐尾一卷，直接将其抓到了身前。 李清明尚还记着医嘱，“不行，你这身体不能……” 话音未落，就被狐尾扫了一下，“平日瞧你天天惦记着我这狐尾，今日便让你这奴才高兴一回。” 李清明刚要张口说话，却忽然倒吸一口冷气，接着却又听见裴知南的声音顿时一变。 “不对。” “什么不对？” 裴知南的眼神蓦然沉了下来，“手感有点不对。” 第186章 错哪了? 是不，这也行？ 裴知南，你是妖女不假，可能不能别这样邪乎啊？ 怕不是唬我？ 李清明感觉自己一脚踩进了泥潭，想要收回脚却赢不过那些淤泥，想要横跨而过，另一只脚也要遭殃。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恶人先告状了！ “此话何意？” 见李清明眉眼也多了些冷意，裴知南的心思立马就被拉了过去，抬眸淡淡与其对视，“怎么？是我说的不够明白吗？” “那我问你，你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李清明又问了一句，语调愈加低沉。 裴知南刚想开口，却发现自己这个“奴才”竟然一把甩开了自己的狐尾，三两下穿戴好，眼神带着那种良家少女被恶少欺辱的愤恨与气恼。 “是，我承认不管是床上床下都不是你这个妖女的对手！” “是，我承认我是碍于男人的自尊心，才去求来了这些固本培元的丹药。” “可我是做错了什么吗？” “我……”裴知南一时有些无措，渐渐地有些难以继续与李清明对视，她不曾见过这般模样的李清明，以至于如她这般的妖女，都有些“慌乱”。 而李清明的语调还在变化，“裴知南，平日你戏耍、玩弄、羞辱我，我哪次不是想方设法地报复回去？这回呢？这回我担心你，慌慌张张将你送来，只求一个心安。” “你呢？” “一醒来就拿着我这点痛处，肆意羞辱我，如果是这样也就算了！” 李清明深吸一口气，一通数落下来，倒是真的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怒声指责，“偏偏还继续找其他要点，羞辱我，是不是真要将我训成奴才？！” “我们男人的自尊，难道就不是自尊了吗？” 气抖冷！男孩子出门在外，怎么能受这样的委屈呢？ 每一个男孩子都是小天使好吧，哪能天天被坏女人欺辱玩弄的？！ 这个世界，错了！ 大错特错！ “我……” 裴知南的认知在这个时候收到了巨大的冲击——不是，只是因为那六个字，就这样恼火？ 这是还是那个李清明了吗？ 还是我一直以来都不曾真正了解过他？亦或是我真的做的太过分了？ 很难想象，裴知南这般性子，居然也有会愧疚的时候。 但内心愧疚归内心，真想要让裴知南嘴上手上做出什么回应来，那是压根不可能的。 她开了口，依旧是如常的淡淡语气，“所以你要如何？” 李清明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当即眉毛一竖，“什么叫我要如何？难道还是我的问题不成？” 虽然恋爱经验有限，但李清明也十分熟悉“你错哪了”这套，谁说只准女人用这招了？ 李清明用起来也绝不含糊，一句一句接连蹦出口，丝毫不给裴知南有足够的思考时间，这招的奥妙就在先声夺人，然后攻势连同暴风骤雨，让对喘不过气来。 “好好好。” “是是是。” “就是我的问题，就是我的错！这样你满意了吗？” 炮弹一般的言语攻势直接把裴知南说沉默，脑袋尚且没能转过弯，就见李清明拂袖而去，可临走前却还压着火气开口叮嘱，“今夜记得把被子盖盖好。” 随着房门掩上，房间内只余下了眉头微皱的裴知南一人。 而与李清明一同消失的，还有桌上那个的药瓶。 不知不觉间，裴知南身上多了许许多多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微妙变化，虽说仍旧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但却也多了点愁绪。 难道，我真的错了？ 可与裴知南的些许困惑不同，李清明则是大松几口气。 呼，总算是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了。 裴知南的狐疑若是放在前世，那定然是假的无疑，可放在修行界还真不一定，一些修士的体感堪比一些精密仪器，能察觉出一些细微入毫的变化实属正常。 非常事，索性就用非常办法。 谁说男孩子就不能撒泼发疯了？看看，经这一遭，连裴知南都被我唬住了。 这妖女天天欺辱我，我kfc一下她怎么了？ 李清明有些自得，他自己都不曾想到这妖女居然还会吃这套，这几年来还真没有方才那般畅快的时候，同时又有些懊悔怎么没能早点用这招呢。 不过也大差不差，奇招用多了也就谈不上是奇招了。 只不过，这还不够…… 第二天一早，半夜才酝酿出些许睡意的裴知南只是浅浅眯了一会儿，就被轻微的推门声惊醒。 是端着木盘的李清明。 裴知南眼帘微抬，才要开口训斥几声李清明，好把昨天的场子找回来，就见他将汤药放到床边柜台上，一语不发地就往外走去，同样轻柔地关上门，像似从来没来过似的。 ？ 时间转眼就到了中午。 同样的开门声，同样的木盘，同样的瓷碗，同样的汤药味，同样的无言，同样的放下转身就走。 裴知南紧紧锁着眉头，先是看了眼那碗早已冰凉的汤药，再是盯了下那位飘着热气的，最后才是盯着紧闭的房门端详，仿佛是要看出一朵花来。 还在生气？ 看到我没喝早上的汤药，他居然敢视而不见？ 只是瞬间，裴知南心中怒气就被点燃，可紧接着又被浇灭成了一簇小火苗。 她见过李清明的无数面庞，却还真没见过如同今日这般模样的。 我，真的错了？ 裴知南又忍不住开始自我怀疑，不知不觉去掉了原先的难道二字。 而等到了下午李清明再次走入房间，裴知南反而是做出一副冷冰冰的表情，“一句话不说，难不成变成哑巴了？” 李清明抬头与她对视了一眼，端起第三碗的汤药，正当裴知南以为这狗男人又要一句话不说的时候，却见他端着瓷碗坐在了床边，声音依旧冷淡：“汤药没人喂，你不会喝是吧？” 话音落下，裴知南直接拧眉沉声，“干你何事。” “这碗喝了，看你前两顿都没动，特意另外熬制的。”说完后，李清明也不再多做言语，而是默默把另外两个瓷碗拿走。 屋内久久未有动静，裴知南目光幽幽地盯着这碗香气明显不同的汤药，心绪莫名其妙地有些复杂。 我裴知南何须你这种狗东西担心？ 真是，惺惺作态！ 一把端起汤药饮尽，可那种淡淡苦涩之后的微甜却又让她不禁开始思考： 我错哪了？ 第187章 笨夫夫的阿娘! 这个问题，裴知南思索了一整夜，也没想出个答案来。 我有错，这三个字本就与她相性不符，纵使她深刻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也绝对不会承认。 于是，第二天回到临安城那处庭院的时候，裴知南的脸，比李清明还面无表情，后者尚且会在面对小家伙的时候笑如春风，前者直接是融化不了的冰霜。 小家伙却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在吃完饭后悄悄溜进房间，小步小步地走到侧卧在小床上的裴知南面前，大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转着。 “阿娘，我问你个问题噢~” 裴知南微微颔首，她对小家伙的耐心今非昔比。 “你是不是惹阿爹生气了？” 裴知南非常不喜欢这句话，平平淡淡的表情忽然就冷冽了几分，是多了些耐心，但好像不多。 什么叫我惹他生气？ “他气不气，关我何事。” 可这话让如今的小老大听了可了不得，小肉脸当即就皱了起来，小手指一指：“好呀，你果然惹阿爹生气！” 裴知南没说话，只是盯着自家女儿的眼眸，真不知道这小不点是哪里来的勇气敢这般责怪自己，甚至眼中还没有多少害怕，不要太理直气壮。 “你就不怕我？”她问。 “小老……我，我，”裴逐鹿支吾两声，忽然挺直腰背，可两手却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小屁屁，“我为什么要怕！这次是阿娘做错事，又不是我犯错了！” “为什么是我犯错？”裴知南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连裴逐鹿都会这样觉得。 “因为！” 裴逐鹿小脑袋一点，语气坚定道：“阿爹永远不会犯错，也不会闯祸。” 话说出口的瞬间却有些害怕：我家这个性格恶劣的阿娘不会又要打我小屁屁吧？不能怕，不能怕，我现在可是家里的小老大，还说的是实话，怕不了一捏捏！ 至于裴知南，她下意识地就想反驳，可稍作思考却也觉得这句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论错与对，以及孰是孰非其实难以评判，但若是说道闯祸这面，裴知南还是自认举世无双的。 裴知南思索良久，问出了这样一句：“那我是错哪了？” 啊？？？ 错，错哪了？ 小家伙两眼一懵，都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这能是自家阿娘说出来的话吗？ 她定睛一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等被那冷冷目光一瞪吓得浑身一哆嗦，才是确认了这的确是自家那个阿娘。 “阿娘你不知道你错哪了？”不过裴逐鹿可没什么怕的，毕竟现在自己可是小老大！有模有样地轻咳两声，然后问道：“要不要小家伙老大告诉你？” 裴知南微微点头，示意让她说说看。 “第一，”裴逐鹿竖起一根食指，“阿娘太小气了，到现在都不肯分阿爹喝奈奈！” 裴知南：“……” 你怎么知道我给没给？ “第二，”裴逐鹿又竖起中指，“阿娘太不听话了，一点都不乖！要不是阿爹脾气好，早把你赶出家门了！哼哼~” 裴知南越听表情越难看，眸中像是燃起了幽幽的火焰，可小家伙却越说越起劲，越说越通常！ “第三，阿娘太笨了！做饭都做不好！你看大大姐姐都能把饭菜做的那么好，你怎么就不会呢？！就不能像小老大我一样聪明鸡翅嘛！” 咔嚓一声，裴知南靠着的木床发出了一声微微的撕裂声，但却丝毫没有影响裴逐鹿的兴致。 “第四，阿娘天天不穿鞋子，看着脚丫子就脏脏臭臭哒！不爱干净的宝宝是没有人会喜欢滴！” “第五……” “第一……” 正当裴逐鹿兴致勃勃地想要细数自家阿娘罪状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有些冷，小鼻子都皱了起来，抬头一看——对上了一双酝酿着暴风雪的凤眼。 危险，危险，危险！ 心中警报顿时拉响，裴逐鹿额头冷汗都流了出来，笑容有些局促，但话说出口又是带上了点威胁的意味：“是阿娘你让我说的嗷，你要是敢抽我小屁屁，那理由可就又多，多了一条！” “就，就算你揍我，我，我也不怕！” “反正是挨揍的是……是等下的小家伙，我现在是小老大，一，一点都不怕！的！” 裴知南真是想给自己一巴掌，这跟李清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不点嘴里能有什么好话？ 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是真的学了个十成十！ 压下心头的微微恼怒，裴知南好歹是绷住了刚刚的表情，“今日就饶你一回，既然你觉得我做错了这么多事……” 却又顿住，心觉这话怎么说都不对，我裴知南怎么可能会犯错？ 于是她只能改口问道：“你平时惹你阿爹生气，都是怎么哄他的？” 裴逐鹿眨眨眼，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假思索道：“阿爹从来不会生我的气。” 她说的不是自己不会惹李清明生气，而是对方不会生她的气，二者之间，天差地别。 “为什么？” 裴知南明明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却还忍不住问了出来，心底竟然生出了一丝丝类似嫉妒的情绪。 “嘿~”听到这个问题，裴逐鹿也是乐坏了，“因为我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喜欢阿爹了！阿爹也最最最最最最最最喜欢我啦！阿爹心里，我排第一！” 前一个的最，比后一个多了个。 “那我呢？” “唔，”裴逐鹿认真思考了下，觉得这个问题有些人，不过看今天自家阿娘傻乎乎的，那就把她排第二叭！ “阿娘在我后面一个，是第二。” “为什么？” “哈？” 裴逐鹿昂起脑袋，盯着自家阿娘，只听她这样问道：“为什么是你排第一，而不是我？” 许是因为李清明生气而带来的心绪波动，又或许是某些她一直以来藏着的嫉妒，裴知南此时的表情尤为认真，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她来说十分重要。 而裴逐鹿只是歪歪头，眼神带着嫌弃： “阿娘今天咋么笨夫夫的~” “我是从阿娘肚肚里爬出来，那阿爹喜欢我的时候，不就把对阿娘的喜欢加到一起了咩？” “阿爹喜欢我，是因为阿爹也喜欢阿娘的呀。” 第188章 摸头呢? 真是……油嘴滑舌。 裴知南盯着自家女儿那明亮无瑕的眼眸，竟瞧见了嘴角微微上翘的自己。 这可让裴知南瞬间有些慌张，自己为何会做出这般愚蠢的表情？！ 绝不可能！ 刚刚的绝对不是我，定然是因为这副躯壳的问题！我堂堂裴知南，如何会因为这样一句话而高兴？ 她这才将嘴角的笑意完全收敛起来，装作无事发生。 “以后少说这些蠢，蠢话，听着烦心。” 裴逐鹿摸摸自己的耳朵，“可是阿娘刚刚明明很高兴。” “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小家伙眨着左眼，咪咪右眼，理所应当道：“两只眼睛都看到啦~” 可在对上裴知南那冷冽的表情，她又是眼珠子一转，“不过也是有可能看错的说。” 虽然习惯了在生死边缘来回跳跃，但聪明时候的小老大也是聪明滴！立马转移话题，“阿娘不是还问我怎么哄阿爹吗？” “我？” 裴知南语气带着几丝恰到好处的疑惑，“我何时说过这种话了？” ？(o°w°o)？ 这下轮到裴逐鹿两眼蒙蒙了，刚刚我明明听到了，难道是我记错啦？ 她没能注意到自家亲娘的嘴角又有一抹笑意一闪而过。 就以为你们父女俩会用这套？刚刚裴知南说的话，干现在的裴知南何事？ 我裴知南能问得出这般令人嗤笑的问题吗？不可能。 “不是你自己说要教我如何哄李清明的吗？说你这个小老大，什么都懂，什么都厉害，还讲义气。” 裴逐鹿认真想了想，好像，真的是这样嘛。 没错！我小老大就是这样讲义气滴！ “好叭，那阿娘你好好听，好好记，好好学噢~”裴逐鹿背着手，一脸认真，“想要哄好阿爹，最最最最简单啦！” 话音落下，裴知南也暗暗变得认真了许多，她仔细想来，忽而发觉自己似乎一点也都不了解这个男人。 明明互相各知深浅的，有些时候却让她觉得两人中间有着她一眼难以望到尽头的鸿沟，或许这也是她仍旧没有什么安全感的原因之一。 虽然我与他是主仆，可当主人的，偶尔对奴仆表达一些善意也无可厚非吧？ “阿娘听好咯，其实就两点，”裴逐鹿竖起两根手指，“第一点呢，只要抱抱阿爹，他就很高兴地揉揉你的脑袋了。” 裴知南听言，微微皱眉，她堂堂妖女如何能做这种蠢事？绝对不可能！ 可心中的话说出口，却成了——“那第二点呢？” 裴逐鹿爬上床，偷偷在裴知南耳边说：“这个更简单啦，不过我只跟阿娘一个人说哦，只要亲亲阿爹的脸颊，他就会炒鸡炒鸡高兴哒！” 那张犹如宫廷画师笔下才能拥有的堂皇绝美面庞上，眉头锁得更深了。 亲李清明？ 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她裴知南怎么可能会为了哄李清明这种狗东西，而去亲吻他的脸颊？任谁听了， 都会觉得这是天底下最荒唐的玩笑吧。 “阿娘，阿娘？” 见裴知南出神，裴逐鹿忍不住晃晃手，喊了两声也没见她有反应，撇撇嘴撒腿直接跑了出去，“我这阿娘可真笨，这都听不懂~” 裴知南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李清明端着煎好的汤药走到屋里的时候。 仍旧是放下瓷碗就要转身离开。 但这次，裴知南却开口了，“站住。” 李清明脚步一顿，心里有些慌张，难不成被这妖女看穿了？这不会是要我秋后算账吧？ 这两天一直在河边走，如果只是湿了鞋子他倒还无所谓，可要是整个人都跌河里，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在心中瞬间理好情绪后，李清明幽幽转过身，眉头未皱可语气里皆是那种不耐烦的冷漠却极其明显。 “过来。” 李清明没动，而下一秒身体却被狐尾拉了过去，与裴知南只有短短一手掌的距离。 一时间，李清明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心想自己到底是露了马脚，亦或者是演技不够逼真？ 而在下一秒，他浑身都僵住了，只因裴知南坐起身，白玉似的双手环住李清明的腰身，轻轻一抱，触之即离。 “摸头呢？” 摸，摸头……什么摸头，李清明是真的一头雾水。 然后又听她命令式地的开口：“揉我脑袋。” 李清明愣了一下，半天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放在了裴知南的头顶，而她则是冷冰冰地盯着自己的表情：“好了没？” 等等，她这是在哄我？ 李清明忽然意会，可大脑还是出于宕机，空白一片——这妖女好端端的，干嘛忽然做这种事？ 怪让人心慌的！ 不会又是什么折磨人的手段吧？ 可这个念头才闪过，他面上忽然又是一片温热，等反应过来见到是裴知南的那张妖冶此时却充斥着不耐烦的表情，甚至带着点点的‘厌恶’。 “还哄不好？” 裴知南忽然有些心急，说话也带上了某种羞恼： “李清明，你休想我再亲你一口，再看我，我就把你的腿一根根打断！” 李清明：“……” 不是，我说话了吗？ 还有，是哪个大聪明教你这样的哄人的？ 而大抵是见李清明不为所动，裴知南又是身体向上一抬，嘴唇缓缓落在他的面颊上，恶狠狠道： “这下总行了吧！” 【裴逐鹿：嘻嘻，阿爹，似偶似偶(*\/?＼*) 】 第189章 为师之道，小小功课，拿下拿下 屋外。 李清明望着在绿叶间翩翩的几只蝴蝶，不由陷入沉思，心绪相当复杂。 事出反常必有妖！ 是我演技太好了？以至于这妖女都洗心革面？ 还是她早就识破我了的诡计，现在将计就计故意给我下套？ 好比聪明反被聪明误，李清明本来只是表演下女向性渣男性的高级手段，结果把自己给绕了进去，开始忐忑不已，甚至有些坐立不安，说夸张些就是人心惶惶。 若说戏耍人的手段，十个他或许都不及裴知南一只手。 “阿爹，你在干嘛呀？” 裴逐鹿从一旁走来，歪着身子脑袋正对着李清明看，她这还是第一次瞧见李清明如此失神。 “唔……我知道啦！阿爹这是要跟我玩谁是木头人吧？”裴逐鹿眼睛一亮，走了过来，仿照着李清明的姿势，站在那一动不动，仿佛成了一个木头桩。 无论何时何地，这小家伙总能找到一些自娱自乐的办法。 李清明不禁摇头失笑，揉揉自家女儿的脑袋，管她妖女在谋划什么呢，难道还能把他怎么了不成？ 而见他有所动作，裴逐鹿忍不住扬起胜利的笑容，“阿爹你动啦！我赢了！木头人可是连眼珠子都不能动的！” “好好好，是阿爹输了。” 李清明也乐得陪自家女儿做这些童趣的游戏，顺着问：“那你这次要什么奖励？” 每次这样玩一些什么小游戏，或者是小家伙做到了什么事，他都会以奖励的方式激励她，以养成一些好习惯，效果显着。 一开始是给她那个心愿机器的抽奖券，后面也渐渐扩大范围，满足她的一些小要求。 裴逐鹿从来也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基本都是吃喝玩乐亲亲几项之间，而今天她却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几下，有些犹豫地开口，“什，什么都行吗？” 李清明和往常一样点点头。 裴逐鹿低下头，嘴唇嚅嗫半天，蹦出来这样一句：“那，那我不想做，做功课。” 功课？ 李清明微微晃神，自打去了梧桐阁后，小家伙是也每天都要完成一些功课，但一直以来也都是乐在其中，毕竟这对她来说是件十分有趣的事，完成后还能去找自家阿爹要礼物。 甚至可以说是她每天都在期待的环节，可今天怎么会这样呢？ 而见李清明没回应，裴逐鹿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一脸做错事的表情，“阿爹，你，你生气了吗？” 李清明摇摇头，弯腰抱起她，“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们小老大做什么事不都是有自己的理由，有什么事就跟阿爹说，是功课太难了，还是你不喜欢这门功课，又或者其他什么原因？” 非但没有任何一丝生气，李清明反而有些担忧，按理说正常的小朋友说这种事，多会是想着喊父母帮自己完成，而不是直接摊牌说不做，这个年纪多少也都是会趋利避害，习惯性让自己获得最大的便利。 裴逐鹿在怀中拱了拱，刚刚表情有多高兴，现在的表情就有多委屈。 “太，太难了，小家伙根本看不懂……” 李清明听言顿时松了口气，小事一桩，难就难点呗，自己教就是，就算学不会也无所谓。 谁说的成绩好坏能衡量一个人孩子优秀与否的？ 与此同时，在窗口插花的鱼白薇也是放下了手中的枝丫，觉得自己是时候出马了！ 她等了如此之久，终于是得到了为自己身上这份【师祖姐姐】的称呼正名的时候了，从小没在李清明身上享受到徒弟对师尊的敬仰，如今能在徒孙身上得到，也为时不晚。 “教导功课？” 鱼白薇踱步而出，面色表情风轻云淡，像极了德高望重的师长，开口也十分有范：“师祖我博览群书，你有什么不懂的，皆来问我就是。” 李清明脚步一顿，欲言又止，却被鱼白薇立马逮捕，直直一个威胁的目光投射而来，“怎么，你对为师有什么意见吗？是觉得我教不好小家伙吗？” 李清明没法应答，于是无奈只能放下怀里的小家伙，拍了拍她的背，“去吧。” 对于鱼白薇的教学能力，李清明是有苦难言，只不过如今自己经历过的苦，又得让自家女儿体验一回了，但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望着一大一小牵着手走到了书房，李清明忍不住低头叹气。 遥想当年，他初入修行，直接就是被鱼白薇丢了几十本各种典籍，“把这些书全都看了，有何不懂的就来问为师便是。” 他信以为真，认真读过一遍之后，极为认真地前去提问：“师尊，这引气入体到底得如何做到？” 对于这方修行世界，修士第一次引气入体是一件极为凶险的事，需要降服一缕独属于你自己的本命灵气，可以说是丝毫马虎不得，常需要身边师长引导。 而鱼白薇那时却是眉头一皱，这般回答：“闭上眼，跟它们招招手，自然就会上来供你挑选了。” 说着还现场演示了一番，手一招，那些暴躁混乱的灵气顷刻就成了温顺的鱼儿，任其抚摸。 “哝，你喜欢哪个挑哪个。” 李清明久久无言，这我学集贸啊？ 再之后，遇到了一些难啃的剑法剑招，尚未有着自己的独特见解的李清明也会是捧着古籍上门。 鱼白薇的回答从来都是，“简单呀，你先这样，再这样，然后那样就好了呀。” 结果一转头，就对上了自家徒儿有些冷淡的表情——你继续讲，我在听。 这可让鱼白薇一直耿耿于怀。 哼哼，等我把小家伙全都教会了，让你这个逆徒好好知道为师的厉害！ 来到书房，鱼白薇也是暗暗激动，揉着小家伙的脑袋，“把功课拿出来让师祖看看。” 裴逐鹿用手背抹抹眼角，拿出了一本习题本，翻到上回留下的功课的那一页。 呵，给小孩子的功课能有多难？ 小小功课，拿下拿下！ 鱼白薇定睛一看，身体忽然微不可察地一颤，再一看，整张表情都缓缓凝固住了。 【问：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她鱼白薇是博览群书，是天赋超绝，可在这算术一道，她但凡只要多看上几眼，就要打瞌睡，严重点直接都会恶心作呕。 本以为是什么修行上功课，结果是算术。 不是，你这让我教集贸啊？ 第190章 不好意思，又是我赢 面对自家师尊鱼白薇，在修行一事上，李清明往往都是一句——这我学集贸？ 而在算术这方面，鱼白薇也只有一种表现：困了~勿扰。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干嘛？ 一看见那些绕来绕去的算术题，她就头昏脑涨，明明每个字她都能写能读，可串联在一起却成了无上天书，字里行间充斥着无数玄奥，使她整个人像是犯了什么大病，一沾枕头立马就能陷入美梦。 算术？ 哼，狗也不学！ 而在此时此刻，看着这一道极其熟悉的算术题，鱼白薇脚底都有些发酸，像是回到了当初自己带着才一丁点的李清明去梧桐阁时，感受到的莫大恐惧。 我的天，怎么还是这道题！ 九洲宫的那些阵法长老到底有没有上进心的？！ 同时，当年那位德高望重的算术长老的呵斥还声声在耳： “鱼白薇，你堂堂紫云峰剑主，算术怎么还不如这两三岁的娃娃！” 气得她当场都忍不住要拔剑，还好边上的小不点抱着她的腿不松手才阻止了一场血腥闹剧。 自那之后，鱼白薇便再没见到过自家徒儿显露什么在算术方面的天赋，可她哪不知道，这个小李子是不想再让自己不高兴。 可到了如今，要是让他知道了这道题自己还是不会，那叫她如何再有颜面枉称师尊？ 坚决不行！ 让我想想这道题的解法是什么…… 嗯，完全想不起来。 说来也奇怪，这题目她不但听当时的任课长老讲解过数遍，还私底下让李清明讲过许多次，可就是听不懂，听不进。 我这到底该如何是好…… 久久未见鱼白薇开口，裴逐鹿也有些耐不住了，小手拍拍她的臂膀，“大大姐姐，可以开始了吗？” “啊？” 鱼白薇回过神来，正了正表情，又清了清嗓子：“你看啊，它题目是这样说的：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裴逐鹿认真地跟着念了一遍，抬起头，“然，然后呢？” “然后啊……” 鱼白薇一本正经地又看了一眼题目，接着又是一眼，然后再一眼…… 再转头，就是跟裴逐鹿小眼对大眼了。 鱼白薇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了，心中忐忑局促到极点，可却又是没有任何办法解决，甚至连思路都没有。 有了！ 脑中灵光一闪，鱼白薇立马有了思路。 “小家伙，雉是什么你知道吗？” 上一秒还蔫蔫的裴逐鹿立马精神了，高高举着手，“我知道我知道，是炸鸡盐水鸡叫花鸡钵钵鸡麻椒鸡口水鸡……” 听着一连串的各种鸡系美食，鱼白薇都有些傻眼了，自家这个小徒孙什么时候嘴巴这样利索了？不过也正好顺了她的心意。 我说我来教小家伙做功课，可没说教她算术吧？ 既然没说教她算术，那我教她认字，画画，也很合理吧？ 一瞬间，鱼白薇念头通达，竖起大拇指狠狠夸赞，“真不愧是我们小老大，居然这样聪明！” “当然了！小老大可聪明啦！” 裴逐鹿原地蹦跳两下，眼巴巴地看着鱼白薇，二者在某些方面极为相似，甚至都能说是心意相通了。 四目相对，鱼白薇立马知晓她的心思。 “那师祖姐姐再考考你噢，那兔又是什么你知道吗？” “知道！” 裴逐鹿雀跃地将早早憋在嘴边的答案念出，“是好吃的兔兔，能做红焖兔肉冷吃兔麻辣兔头红油兔丁缠丝兔手撕兔鲜锅兔尖椒兔丁红烧兔肉香辣干锅兔……” 一连串的兔肉佳肴名，她连一丝停顿都没有，直接顺着报了出来，只是以口水的吸溜声收尾，让她有些不太满意。 现在是做功课的时候，怎么能想吃兔……嘶溜~ 在她眼中，兔兔是可爱，但并不妨碍她钟情让对方进入自己的小肚肚。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 鱼白薇也完全代入了状态，甚至隐隐找回了当年在李清明身上未能得到的满足感——教徒弟什么的，果然要带一点笨笨的好！ 她将小家伙抱到自己的双膝上，“那师祖姐姐教你画兔兔跟小鸡怎么样？” 裴逐鹿略有迟疑，是没心没肺可也还记着本来是要做功课的，但随即这种愧疚感就抛之脑后。 反正有到时候得小老大做，功课什么的关现在的我什么事？ “好呀好呀，”裴逐鹿同样念头通达，一脸跃跃欲试，“等画完后我还要拿去分阿爹看！” “你这小不点，可真是孝顺。” …… 门外的李清明只是驻足听上几声，就大概……或者说早有预料。 罢了，想玩就玩吧，大不了晚上熬夜教她，真不行那也就不做了，都修长生了，算术这种东西不学也罢。 日落西山。 一大一小才兴尽放下笔，大的心满意足地去后厨想要露一手，好好奖励奖励自家的小徒孙。 小的抱着一堆画纸跑到屋内找到自家阿爹，可还没多被夸奖几句呢，就听见自家阿娘冷冷开口：“笑的这么开心，功课做完了？” “什么功课？” 裴逐鹿早早忘了这茬，等记起自己还有功课没做，整个人都木在了原地。 裴知南也是早有预料，不过见到她的这番表情，想的是另外一方面。 “不用想也知道，你那师祖的肚子里能有几分墨水？区区幼童的功课也教不会，真是蠢笨如驴！”随时随刻，裴知南的好胜心永远在，目光淡淡地看着自家女儿。 “去把你那功课拿来，我来教你就是。” “噢。” 裴逐鹿垂头丧气地去拿自己的小本本了，丧气的原因倒不是因为有可能要被自家阿娘教训，而是带着微微的恼怒。 可恶啊，过去的裴逐鹿到底在做什么！ 怎么能这样偷懒，不做功课的啊！ 真是个大懒虫！ 等她拿回来作业本，裴知南脸上的笑意更是难掩——这鱼白薇，方方面面都是不如我！ 不好意思，我又赢了！ “哝，阿娘，功课。” 裴知南接过，面上的笑意有了一些些的变化。 怎么是算术题？！！！ 第191章 战俘，出列! 大门大户的九洲宫，只要父辈是宗内出身，修行资源虽不一定样样齐聚，可这些相关的基础教育是一项不落，隐隐都能对标义务教育了。 可从小都被困在一隅之地的裴知南，再有手段，再博闻强识，同样也是有不为人知的缺陷。 恰恰就是这等吟诗作对与算术等等类别，又不是文修，亦不是那些捣鼓阵法丹药的，学这些作甚？再以自由为天的妖族，多也是依靠血脉传承来挖掘各自的天赋。 体修有体修的天赋传承，那些善于阵法丹药占卜的种族，自然也是有着先祖庇佑，几乎是生下来之时就拥有着旁人需要数十年百年钻研的实力。 从某些方面来说，以实力为先的大环境下，这些都是“歪门邪道”。 裴知南有着深似海的传承，一些玄奥阵法她也能玉手一挥，顷刻铺展，但这并不代表她在算术一途有所建树…… 小家伙至今数数还不能突破某项大关，或许也有她的原因。 就在这时，裴逐鹿天真无邪的声音在旁响起，带着淡淡的疑惑：“阿娘阿娘，你肿么不说法，是也不会吗？” 不会？ 这个等同是失败的字眼立马激起了裴知南的好胜心，这天底下就没有我裴知南做不到的事！ 她拿起课业本，坚定的信念渐渐崩塌。 好吧，算数除外。 于是乎，刚刚还得意洋洋的妖女极其自然地合上本子，随手往边上一甩，目光淡淡看不出去喜怒，“呵，学算术有何用？是能教你杀尽敌人？还是能让你长生不老？” 裴知南表情略有自得，也是暗含激动地看向自家女儿，“不如来修行，为娘这最近新悟了一门掌法，包你学会后同境无敌！到时候杀尽人族这些自称正道的伪君子！” 写什么算术！ 跟阿娘灭正道，屠人族才要紧。 裴逐鹿却是小脸一皱，表情苦哈哈的，相比什么练那个练这个的，她可太爱读书了。 个个小朋友都是围着她，那些老师说话也一个比一个好听，就算自己上课的时候偷偷睡懒觉，也是让自己别趴着睡，问要不要搬张床来给她。 但如此懂事的小老大，怎么能这样麻烦别人？ 如今她只能把目光投向自家阿爹，张开双臂朝着李清明跑去，“阿爹，我要学算，算术……” “好好好。” 李清明一把抱起，拍背安抚着，接着却听见了裴知南带着讥讽的言语：“我是觉得浪费时间懒得教，至于你的宝贝阿爹？呵，有什么样的笨师尊，就有什么样的蠢徒弟。” 没带多少脏字，侮辱性却极强。 在裴知南看来可不是这样吗？堂堂九洲宫鱼白薇连个孩童的算术题都教不了，她一手带大的徒弟能行？ 根本不可能好吧！ 这可是连我裴知南都不会的，你李清明也不准会！ 迎上裴知南带着几分威胁的审视目光，李清明忍不住眉毛一挑——几个意思？ 真当义务教育是虚的？ 鸡兔同笼这种小学奥赛题，我当年三年级可就会了！ 可恶，你个臭妖女，别小瞧了我这红旗下长大的少先队员！ “没事，阿爹教你就是。” “真哒？” 裴逐鹿一哄就好，在李清明怀中蹭了蹭，“我就知道，阿爹是天底下最最最最最腻害的人！” 这又让裴知南看着有些吃味，又大抵是好胜心作祟，轻声道：“你说教的会，就教的会？” “自然。” 李清明颔首，揉揉怀里小家伙的脑袋，“我家小老大这么聪明，当然能行。” “就是就是！我家小老大这么聪明，当然能行” 听裴知南竟然这样怀疑自己的聪明机智，小家伙又是忍不住叉腰反驳，“阿娘你自己不会就不会，还找借口，羞羞！” 话音落下，气氛瞬间一变。 裴知南此刻的表情，要有多复杂就有多复杂，眼神要有多冰冷就冰冷。 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这块肉，是真的越来越像李清明了！ “咳咳。” 李清明咳嗽两声，打破了这份尴尬，“你既然不信，看着就是了。” “你既然不信，看着就是了。” 扮演着复读机的小家伙抬着下巴神气的很，眼珠子一转，大声喊道：“我要跟阿娘打赌！” “赌？”裴逐鹿眼帘一抬，觉得有些好奇。 “要是我学废了，阿娘就要答应我一件事。”裴逐鹿伸出小拇指，“拉钩钩。” 兴许是觉得这样的事情有趣，裴知南也是伸出小拇指，“那你要是输了呢？” 裴逐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才不会！阿爹可是什么都会的！” 李清明一听，真是踏马的燃起来了。 有宝贝女儿这样的一句话，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他这当老父亲的，也得去摘几颗下来。 而见他俩这般模样，裴知南不知怎的又多了些妒忌的情绪，可奇怪的是还带着点淡淡欣喜，这可真是古怪。 李清明拿起纸笔，也没扯什么假设xy，甲乙丙的，而是开口问：“一共有九十四条腿，咱们要是拿来做蜜汁鸡腿跟红焖兔腿……” “等等！” 小家伙忽然抬起脑袋，致使李清明的讲题思路一顿，不由好奇地朝她看去。 “阿爹，这么多我小肚子装不下的呀！” “而且而且，能不能换麻辣味呀，小家伙今天想吃辣辣的。” 李清明：“……” 宝，阿爹是在教你写功课啊！ 裴知南差些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并不是笃定李清明不会，而是教不会！自己的女儿什么样她难道还不了解吗？ 可渐渐地，她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先是依据头的数目，假设都取一只腿来做菜，然后再取一只，那剩下来的便全是兔子的腿……一对半折，不就是兔子的数目了吗？ 这种浅显的道理，在兔腿鸡腿的诱惑下，裴逐鹿也是恍然大悟。 “阿爹阿爹，小兔兔是十二只，小鸡是二十三只，”裴逐鹿兴奋地摇着李清明的手臂，“我算的对不对，对不对！” 李清明点点头，看向裴知南。 战俘妖女，出列！ 第192章 到底是谁尿的床 裴知南脑袋转了几个弯，也没能想出裴逐鹿是怎么算出来的。 明明是这么难的…… 该不会是这俩人专门在给我设计下套吧？ 迎上一大一小的目光，裴知南忍不住皱眉，倒不是真的觉得李清明这狗东西会联合自家女儿做这种事，而是…… 她，没听懂！ 又或者说是在思索数遍之后，慢小家伙数步才被点透——噢，兔是十二，鸡是二十三。 但是，她怎么能比裴逐鹿慢呢？！ 裴知南的好胜心无处不在，可此时偏偏还是这种情形，让她承认不如一个两三岁的孩子？绝不可能！ 同样的，她也绝不容许自己表露出任何异样，面无表情地盯了眼李清明，挑刺道：“这般盯着我作何？难不成我裴知南是像你这般言而无信的人？会耍赖不成？” 李清明张了张嘴，选择沉默。 内心：啊对对对。 裴知南转头看向裴逐鹿，“说，要我如何？” “晚些跟阿娘说，现在要保密！”裴逐鹿卖了个关子，抓抓耳垂就转身跑了出去。 裴知南极为厌烦有人在自己面前买弄心眼，可裴逐鹿是那个唯一的例外，以往就算会抓过来教训一顿，也照旧应下。 至于李清明？ 半…顶破天了就半个！不可能再多了！ 裴知南冷冷扫了一眼李清明，“再看，就将你的双眼剐了！” 李清明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他刚刚明明是朝着门外的方向，难不成是自己脑后开了天眼窥视了这臭妖女不成？ “就瞅你，怎么滴？”他嘴巴一咧，摆出满脸不耐的表情，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裴知南目光无波，她早早就习惯了这一大一小两个的以下犯上，毫无“尊卑”之心，眼帘微微低垂，眉头却皱了起来。 如今她的这副身躯与原本的肉身并无多少却别，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能说是一模一样，之所以出现这等问题，除去方面的‘损耗’以及终究不是‘原装’的问题外，其实还是远在莲华天穹的那副躯体的缘故。 神魂肉身本就是密不可分，再完美的替代品也不足以达到那种水乳交融的效果，就算她以着某种欺天手段行之此事，原先躯体的变化仍会造成相应的影响。 历史上的各任妖族之皇，都存在着一段跨度极为长久的蛰伏期，是蛰伏，亦是真正踏上妖族的帝王之路，以身阵族，以身饲气运，再历经反哺，成就真正的妖皇之躯。 由身入魂，由魂返身，又再是对她如今的躯体造成微末影响。 虽是旁枝末节，却足以让她颦蹙连连，裴知南暗暗一叹，眉眼染上了极为少有的愁绪。 这同样不应该是出现在她身上的情绪，愁？有何愁的？ 举剑，杀人，不就能解决一切了吗？ 杀杀杀，砍砍砍。 “杀杀杀，砍砍砍！” 另一边，裴逐鹿扬着手里的精致的小铁锤，舞得虎虎生风。 虽然颇有些好吃懒做，但骨子里似乎带着一股野蛮劲，一天不疯玩半天把力气泄干净，晚上觉都睡不安稳。 而看似不起眼只有正常成年人拳头大小的锤子，伴随着锤末端的悦耳叮当声，裴逐鹿每一下挥动，都近乎要将周围的空间砸出一片无形裂缝来，看得李清明眼角直抽。 为了订制这样一双兼质量重量外形以及各种防护功能齐全的锤子，他可谓是煞费苦心，差点把这些年的家底掏了一半出来。 这要是一锤子往他身上砸来，他还真不一定能吃得消，心中也是颇有些担忧，可又明白凭借小家伙身上的神异，还真不会出什么意外。 或许正是每个男人成为父亲后的矛盾之处吧，光是想象日后可能有什么鬼火小黄毛上门将自己捧在掌心的小公主带走，就忍不住双拳紧握，恨的龇牙咧嘴。 都想成为一个伟大的父亲，最后多是变成一个爱吃醋的，失败的man。 “阿爹，阿爹，”舞了好一阵子，裴逐鹿停了下来，双手手腕一转，把双锤收了起来，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贴住了李清明，“我好累哟，肚子饿饿~” 李清明揉揉她的脑袋，也享受这种亲近，我家女儿哪有什么坏心思，不要太可爱好吗！ “累，要爹爹抱抱~” 李清明一把搂起，“想吃什么，阿爹去给你做。” “炸鸡盐水鸡叫花鸡钵钵鸡麻椒鸡口水鸡……”裴逐鹿几乎是下意识地报出这一串菜名，反应过来后却有又有些羞涩，一下说这么多，等下阿爹嫌弃我是小猪头怎么办。 醉人可不能酱紫贪心。 她摸摸耳朵：“阿爹，我这不…不是一个人一次想吃这么多奥，只是太多了不知道吃啥。” “那好，阿爹一天给你做两样吃！” 至于什么将她培养成什么窈窕淑女的梦想，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当个虎虎生威的小老大，也挺不错。 把小的喂饱了，洗干净抱到床上哄着睡着，李清明又是端着煎好的药走进房间，递到裴知南面前，她皱了皱眉仍旧是想视而不见，可抬眸看见李清明的满脸不容拒绝的严肃表情，还是默不作声的接了过来，一口饮尽。 只有窗户漏进的月光，能够照清她面上的淡淡愁容。 但汤药中带着些助眠的功效，致使裴知南一沾枕头就闭眼睡了过去。 一夜无事。 第二天天明，裴逐鹿是被开门的吱呀声吵醒的，她揉揉眼睛，看着李清明抱着被子的往外走的身影，浑身一颤愣在原地，仿佛一瞬间被抽去了所有的精气神，噘着嘴看向裴知南。 “阿娘，我，我，我又尿床了吗……” 裴知南稍稍偏移过目光，微微颔首。 裴逐鹿嘴巴一垮，差些哭出来了，她明明有阵子没尿床了，今天怎么忽然就尿了，这让自家阿爹得怎么看自己啊。 还等没哭出声来她忽然发现了有些不对劲，伸手一扯。 不对呀，我裤裤明明没湿啊…… —— （没似，还活着，这段时间复阳了一直瘫着，o(╥﹏╥)o 白天恢复更新，这两月好像有点霉，各种事挤在一起，月底还要去参加台州网站举办的线下研修会。） 第193章 静心禅 尿床这事，对裴逐鹿来说也是稀松平常了。 把记忆往前半年多前拨，她经常发现自己一早起来就是光着屁股，裤子没了，被褥没了，还会被提溜着被揍小屁屁。 可惜她压根不是挨揍就能长记性的，该尿床仍旧尿，甚至还会尿裴知南一身。 但现在可就不一样了，她已经是顶天立地的小老大了，已经好久好久……多久她也数不清楚，反正有一阵子没干这事了，今早怎么就失误了呢？ 会尿床的，一听就不是什么阿爹的乖宝宝。 等开始学会思考，学会自我怀疑，就是一个人成长的征兆，换到此时的裴逐鹿身上用想要维护颜面的说辞或许更加妥帖。 “阿娘，我没尿床。”她拧着眉头，眼底是解不开的疑惑。 裴知南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未做言语。 她以为是自家阿娘这是不相信，站了起来，“你看，我裤是干的，阿娘你摸摸看。” 裴知南仍旧未有动作，声音平平淡淡毫无波澜，“不是你，那是谁？” 那是谁？ 裴逐鹿挠挠耳朵，很是认真地思考起来这个问题，不是自己的话，那不就是剩下自家阿娘阿爹了吗？ 不由将目光投向裴知南，后者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怎么？你难不成以为是我？” 正所谓，先声夺人，裴知南略带心虚，语气上反而愈加冰冷。 “我……”裴逐鹿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 在她记忆中，别说这种事了，自家阿娘连吃喝这种事都极少做，那么…… 难道是阿爹？！ 这个可能让她忍不住将小嘴张得浑圆，怎么可能嘛！ 可不是自己，不是阿娘，那不就只是阿爹了吗？ 这个结论让裴逐鹿震惊之余，却没让她心中李清明伟岸的形象有所崩塌，反而在原来的基础上更添一份亲近感——嘻嘻，阿爹也跟我一样会尿床！ 莫名其妙的笑意让裴知南一愣，这种事有哪里值得笑的吗？ 她实在是难以理解，刚刚还眼角挂泪，现在竟笑个不停。 “阿娘放心！”裴逐鹿的一张小脸上，尽是严肃庄重，“我一定会守护这个秘密的！” 裴知南轻轻点头，内心有种心虚感正逐步蔓延……因为神魂受到牵连，致使早已脱离了凡人这等吃喝拉撒的她，不慎做出了这等事，纵使经由这副身躯泄露而出的只会是最纯洁无瑕的清水，但仍旧是裴知南无法忍受的沉重。 不如将这件事糊里糊涂带过去，我生你养你，让你给为娘背次黑锅，很合理吧？ 这样想着，裴知南总归是心情好了一些，前前后后的情绪对她来说又是前所未有的体验，致使双颊都有些发烫，“你愿意如何便如何，干我何事？” 裴逐鹿顿时皱起鼻子，噘嘴道：“阿娘你可真是性格恶劣，好吃，好吃又懒做！阿爹去晒被子，你就不知道帮帮他吗！” 然后转身就逃。 裴知南表情更冷三分，到底什么时候这个小不点才能像现在这样维护自己！ 都怪李清明！ 小半时辰后，李清明端着今日的汤药走进房间，便就迎上了一张严寒如冬的表情。 不是，我什么时候又招你惹你了？ 洗个床单，晒个被子，煎个药的工夫，就这样摆脸色给谁看？ 不就是尿床吗？身体出现了点问题，又不是什么真丢人的事……以往流的，可比这个多多了。 都这样装作没看见了，给你台阶下，还要这样装腔作势？ 李清明差些就憋不住笑了，他也不是什么眼瞎，一眼就能瞧出来到底是发生么了什么事，甚至都猜到了他离开房间后，剩下的这对母女之间大致的对话。 他也不得不感慨，这样的妖女的确是多了些人味，甚至有些异样的可爱。 等等！ 李清明，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完了完了，一定又是中毒了！ 待到恢复冷静，李清明又成了平时那种总想撩拨火苗的模样，把汤药放下，不经意道：“师叔祖说了，这汤药带有些许利尿的功效，修士也难以免俗，你若是想要如厕，左边便是浴室。” 话音未落，裴知南便是心中一紧，面色未有变化，只是颔首示意，可目光还是在停留在李清明身上，盯着他开始重新铺床，迫切得想要找出些许端倪出来。 但始终未能寻觅到点滴的神态变化。 裴知南越想越是有种屁股着火，烫在脸上的窘迫感，等再次对上李清明的视线时，莫名有种想要闪躲的冲动，硬生生忍了下来。 李清明眉毛一挑：“汤药怎么不喝？” 裴知南未做回应。 “不烫的，我刚刚已经刻意放凉了会。” 裴知南未做回应。 李清明走上前，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才得到回应。 眼前半空忽然浮现一行字——【聒噪，我再修行静心禅，不要在这啰里吧嗦】 静心禅？ 李清明也是知道这功法，大抵就是闭口不言以让心静，算是一种大众却又奇效的功法，能够让修士快速进入状态，很是玄奥，但效果因人而异。 而且有一限制，若是开始，就算破功也得等过一个时辰。 不过你一呼吸都能修行的妖女修这个？这不是搞笑吗？ 原来这厮妖女面皮这般薄的。 既然这样，可就不怪我整个幺蛾子了。 “果真？” 见李清明做出一副有所怀疑的表情，裴知南只能淡漠点头。 怎料李清明忽然咧嘴笑了出来，“那我骂你你是不是不能还口。” 咔咔！ 四周仿佛响起了骨骼碎裂的声响，裴知南如同凝固地抬起头，目光染上了阵阵寒气。 虽未言语，但早已将话语道出： 李清明，你敢？ 嘿，我就敢了！ 李清明微微一笑，“你这什么眼神，我一正道少年剑仙，视仁义为先，是那种会做趁虚而入行径的小人吗？” 裴知南目光渐渐锐利，李清明是不会趁虚而入，但最爱的就是见缝插针。 下一秒李清明所言，正如裴知南所预料的那般： “那我能摸摸你的腿吗？” “你不说话的话，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第194章 做死，永不停息 “阿爹阿爹，你脸上怎么红红的？” 裴逐鹿抬着头，一脸好奇地盯着李清明一边面颊看，怎么好好的脸进了趟房间就红了一片。 “蚊子，”李清明面不改色道：“刚刚有只大蚊子停在脸上，一不小心就给我叮红了。” 他这当爹的，总不能说是自己想要趁机吃妖女豆腐，然后被踹了一脚吧？ 再合乎粥礼这事也不能说吧？ 而听闻自家阿爹竟然被蚊子欺负了，小家伙儿眉毛一拧，真是气急了，露出一边的小虎牙：“这些臭蚊子，可真是太可恶了！” 正说着，跺跺脚就往房内走去，昂头看向侧卧撑头翻阅着一本书的裴知南，“阿娘，蚊子呢，该死的臭蚊子在哪里！” 裴知南目光一掠而过，不知道这小不点又在玩什么，平日尚不会回应，今日更不会做声。 小家伙也不在意，床底、藻井、窗户缝……探头探脑地都快把整个屋子找了个遍，也没见到有什么蚊子的腿，不由又把目光对向了裴知南：“阿娘，你有看见蚊子在哪吗？” 未得到回应，裴逐鹿自然是好奇往前一跳，面对面地发问：“阿娘，你为什么不理我。” 裴知南又只是微微抬眸，继而低头。 天生自带显眼包大聪明属性的裴逐鹿，哪能忍受的了这般，都快把鼻尖凑到了裴知南嘴巴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哼哼，我都知道了！一定是阿娘你把蚊子藏起来了！” 裴知南仍然是没有动作，目光中却渐渐多了些无奈以及微恼。 “哼！果然被我说对了，阿娘你可真是性格……” 话音未落，裴逐鹿一阵天旋地转，等落地时发现自己已经被李清明抱在怀里了，“唔，阿爹？” 她抓抓耳朵，一脸落寞道，“阿爹，我没帮你找到那只臭蚊子，问阿娘她也不说，跟哑巴一样……” 李清明笑了笑，解释道：“可不是哑巴，你阿娘是在哪修炼静心禅，没法讲话而已。” “静……静心……没法讲发？” 裴逐鹿懵了懵，表情变得愈发灵动，笑容都快从眼角溢了出来：“那…那……阿娘这是变成哑，哑巴了吗？” “差不多吧，不过……”李清明话说到一半，就见眼前的小家伙咻的一声没了影，不想也知道是进了里屋，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也有所预料。 “我这应该……不算坑自己家的娃吧？”李清明算了算时间，嘴角不由翘起一丝弧度，“也该是让你这个冰山脸体验体验当爹妈的闹心时候了，发发火也总比天天对小家伙冷着张脸好。” 画面一转，裴逐鹿便又回到了屋内。 一双灵动水润地眼眸盯着裴知南来回看，瞅瞅眉毛，盯盯鼻子，又看看嘴巴，安静却显得十分毛躁。 等裴知南投来淡淡的目光，小家伙一哆嗦整个人踉跄后退几步，然后又暗戳戳靠了上来，似乎是有了勇气与其对视，甚至越来越不惧，紧紧盯着前者。 “阿娘，你在干什么鸭？” 裴知南眉毛微微动了下，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明明是自己怀胎数月生下的，怎么就这般不像自己聪慧机敏，反而越看越像是李清明那蠢驴。 都看见的清清楚楚，还能问出这种问题？ 可仍旧还是抬了抬胳膊，让手里的书能够有些戏份，足够让人看见。 而裴逐鹿只是瞄了一眼就问出了刚刚的问题，“阿娘，你在干什么鸭？” 裴知南皱眉，开始思考这个爱闹腾的小不点究竟是要做什么？无需费脑，她便是得到了答案。 “阿娘，你哑巴了吗？” 听见这句充满好奇的童真稚语，裴知南瞬间冷了脸，她有预感……不对，她确信这个小混蛋，又要来招惹自己了。 与此同时，见裴知南仍旧是未回答，一丝前所未有的兴奋在小家伙心中蔓延，虽然也充斥着害怕的情绪，但难以浇灭那股兴奋。 阿娘成哑巴了，那岂不是我说什么她都不会还口？ “阿娘，不是我说你！” 裴逐鹿小脸一板，指责道：“你这当阿娘的，怎么能这样对你的小，小宝贝的，理都不理！真是，性格恶劣！” 裴知南默默凝视着这不知死活的小混蛋，目光已然带上了几分威胁的气息。 反观裴逐鹿，在下意识地一缩脖子后如同是发现了新大陆，叉起腰来，“你看你，不理我就算了，还还用眼睛凶我！你要是这样，我可就跟阿爹告状了！” 说到这，还刻意顿了顿，扬起手一挥，“让，让他狠狠打你的小屁屁！” 话音刚落裴逐鹿已经警惕地往后退了退，心中害怕是真的害怕，但兴奋也更重了。 “像阿娘你这样吃了睡，睡了吃，不做饭不干家务的，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我都要被人笑话的！”裴逐鹿将眉心拧成一个川字，试图用表情来增添自己话语的信服力： “唉，当小孩的是这样，阿娘你只要凶我凶阿爹天天躺着就好了，而我要考虑的事情就很多了。” “不单要每天上学做功课，还要天天帮阿爹收拾桌子帮他的忙，不让他操心。” “哪像你，话都不用说天天在这一躺就好了，连奈都不愿意分阿爹喝。” 裴逐鹿越感到害怕越说，越说越害怕，然后越害怕又越说，渐渐地，已经彻底放飞了自我。 晚点挨打的是晚点的小老大，关现在的小老大什么事？ 于是乎，裴逐鹿摇头晃脑地一通数落，把最近到以前的委屈全都吐了出来，心中有什么想说的，一股脑全说了出来，最后摇头叹气，似担心又像警告： “阿娘你要是还继续这样，那我可真要再找个听话漂亮奈水多多的新阿娘了！” 这时一道轻轻淡淡的声音响起，明明是疑问的语气，却没有任何情绪。 “一个，够了？” “哼哼哼，一个当然不够啦，要是可以至少要一、二、三……唔还是就两个吧，左边一个右边一个……”裴逐鹿乐呵呵地陷入了自己的美好幻想，忽然一激灵。 等…等下！ 刚刚是谁回应我的？ 偶尔混沌偶尔灵光的小脑袋开始飞速运转，两条小短腿也没闲着，像是踩着风火轮似的，直接往着门外跑去： “阿爹阿爹！” “阿爹，救…救，救！我！” 第195章 要打不打? 孙猴子如何逃得了如来佛的五指山。 明明一只腿马上就要落到房门外，一条狐尾犹如藤蔓盘旋，在一缠一绕间将小家伙往后拉去，最后连带着门也被关了上，只留下一道缓缓才落入李清明耳中的…… “阿爹，救救……” 声落时人影已无踪，而后又是极其夸张的哭嚎声慢慢传出，李清明张了张嘴唇，终归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呜呜啊啊啊……” 同样听见这洪亮的啼哭声，裴知南微微愣住，偏头看向自己还未落下的手掌，顿了顿道：“我可是打疼你了？” 哭声戛然而止。 裴逐鹿扭过脖子，泪眼迷蒙地抽抽噎噎，“疼，疼……呜呜呜~” 直到她顺着裴知南的目光，瞧见了至今还扬在半空的手掌，表情忽然一垮，眉毛直接成了八字，心中嘀咕着：“糟糕糕，哭早了……” 气氛就此僵持，母女俩也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大眼瞪小眼。 裴逐鹿向来是没有什么耐心的，没多久就昂着脑袋问：“阿娘你到底还打不打我屁屁了？半天不打，害得我白哭了这么久。” “哼！” 小家伙嘴巴一嘟，委屈极了，“阿娘，你可真是性格恶劣！” 裴知南的眉心渐渐拧出了一朵花，她究竟是怎么生出这个既让人心疼又有点狗嫌人厌的小东西来的？ 一天一天的，真就快成了无法无天的混世小魔头了。 而见她许久未有动作，裴逐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催促似的开口道：“阿娘，你要打就快点点好不好，不然等下我眼泪珠子都要滴完了！阿爹可是说了，女孩子的眼泪是世上最最最珍贵的宝贝，可不能掉多……” 话音未落，裴知南终于是忍无可忍地落下了巴掌，满心恼怒落到手上又是轻飘飘的力道。 阿爹阿爹阿爹！ 天天嘴巴挂着的都是这两个字！ 啪！ …… …… 小半时辰后，脸上泪痕未干的裴逐鹿用手背胡乱抹了几把，又扬起烨烨生辉的笑容，爬到了李清明的双腿上，“阿爹阿爹，你在干嘛呀？” 正如她平日惯用的替代法，挨打的是刚刚的小老大，跟现在的裴逐鹿有什么关系？ 只要这样，世间就没有什么坏情绪能够影响到她。 “在看造房子的图纸。” “造…房子的兔兔，兔子？” 李清明放下手中的图纸，好让裴逐鹿能够看得清。 “噢，原来是介个。” 裴逐鹿睁大了眼睛，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小脑袋还重重点了点……嗯，看不懂。 “阿爹是要造新新的大房子了吗？” 李清明看向窗外的远山，忍不住神游少许时间，修士有着那般改天换地之能，建造一座城池并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但他仍旧难以压抑住内心的兴奋。 在这临安城中，虽说有个家，可裴逐鹿仍旧是不太敢独自上街，纵使在梧桐阁有着不少朋友，李清明这当爹的还是能察觉到她始终保留的那份小心翼翼。 如同当初害怕自己妖化被嫌弃那样，裴逐鹿至今还没能摆脱这种困境。 转头看着眼神一刻也没离开过的宝贝女儿，李清明揉揉她的脑袋，“是呀，而且不止是一幢哦，阿爹是要造一座城堡。” “城，城堡？” 裴逐鹿脑中不由浮现那些故事图画上的景象，嘴巴张得圆圆的，“是，是那种给公主住的大城堡吗？” 李清明轻轻点头。 “那……那，”裴逐鹿忽然有些羞涩，眼巴巴地盯着自家阿爹，“阿爹能带我见见公主吗？” 李清明想了想然后摇摇头。 见到如此状况，裴逐鹿内心忍不住升起淡淡的小失落，就好比看过了什么铠甲勇士什么特摄电视的小男生，连做梦都在想着自己哪天也能成为人间体。 就算实现不了，见一面也好，对她来说同样也是这样。 放到蓝星，那些梦想成为公主的小女孩，若是不小心走上了不归路，一回头说不定还会发现自己实现了幼时的梦想。 但不一样的是，裴逐鹿有个叫李清明的阿爹。 “阿爹是没办法带你去见，可你能自己去见到她的。” “啊？”裴逐鹿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听不太懂，又在那伸手抓耳朵了。 “嗯……”李清明故作思考，“阿爹我其实一早就把她请到家里了。” “真，真哒？！” 李清明点点头，“就在我们房间里呢。” 话音刚落，裴逐鹿腾一下的开始在房间里忙碌起来，移形换影间留下道道残影，不但找遍了每个柜子抽屉，连任何缝隙都要看上几眼，生怕对方就藏在这种地方。 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小家伙四处扫了一圈，最后只能朝李清明投去求助的目光。 李清明笑容和煦，抬起手朝着摆立在书柜一侧的落地镜上，“这不是就在那吗？” “哪？” 裴逐鹿转头一看，探头探脑地走到镜子前，绕到背后也没找到什么公主的影子，不由一边挠耳朵一边问：“阿爹，公主在哪的呀，小家伙没看到。” “你再对着镜子看看。” “对着镜子……”裴逐鹿念叨着转身面朝镜子，上看下看也没能瞧见半点公主的裙摆，才想开口问些什么，就听见了自家阿爹的回答。 “我家小老大不正就是公主吗？” 我……公主？ 裴逐鹿愣在原地，诧异的表情渐渐被嘴角的羞笑替代，耳朵都慢慢染上了红晕，整个人都成了白里透红的面团，一下就撞到了李清明怀中，哼哼唧唧地扭来扭去。 她露着半张脸，语气又是忐忑又是憧憬，“阿爹，我真，真的能当小公主吗……” 李清明刮刮她的鼻梁，“不是能不能的问题，你生来就是阿爹的小公主，至于城堡，很快也就要有了。” 这种话对二十岁来说的人太过油腻，而对小家伙来说，刚刚好。 话还未完全落下，裴逐鹿又慌慌张张地藏起了另外半张脸，只留下一双水润大眼以及其中泛着微光的泪花，沉默少许时间，再也没了往日的跳脱，只余下沉甸甸的怯生生。 她问：“那，那小家伙能当阿爹一辈子的小公主吗？” 李清明只是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其抱在胸膛前，“你想要当多久，就能当多久。” 比起那些日月可鉴的许诺，山海岁月见证的誓言……李清明觉得自己的父爱或许更加永恒。 第196章 人间逐鹿城 孩子的世界没有什么明确的错与对的概念，更多的是高兴与难过的区别。 自打经历小老大后，又有了个‘公主’的名号，裴逐鹿的嘴角连睡觉时都会偶尔上翘，嘻嘻笑个两声，小胳膊小腿还会踢蹬几下。 众所皆知，在太过放松的状态下，往往会有一些糟糕的意外发生。 第二天一早，裴逐鹿在熟悉的闷热湿意中醒来，睁眼便是裴知南那淡漠中带着点不耐烦的情绪。 这会，她都不用再伸手确认，就知道自己不小心在床单上画地图了。 裴逐鹿嘴巴一撅，心中苦恼不已：“怎么好端端的尿床了呢？” 可是…… 堂堂裴逐鹿小公主，又如何会尿床呢！ 于是抬起头，抱着几分侥幸问：“阿娘，是你尿床的时候把我的裤子弄湿的吗？” 回应她的只有一阵天旋地转，然后扑通一声落进另一边早已蓄满温水的洗浴池中，裴知南虽没法做到像其他母亲那样一边埋怨一边帮孩子擦洗换尿布，却总会默默在其他地方做些自己所能做的事。 裴逐鹿轻车熟路地泡了个澡，挂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裴知南面前，任由她施着清风咒弄干头发。 “阿娘，阿爹呢？” “出去了。” “去哪了？” “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知道？” “安静点。” 接收到来自母亲的淡淡目光，裴逐鹿乖乖闭上嘴，可旋即又记起了什么似的，一板正经道：“阿娘，以后请你注意点，以后对我说话要带请字，而且要喊我小公主！” 裴知南实在不知道她这又是在搞什么幺蛾子，问道：“比如？” “比如？”裴逐鹿皱皱鼻子，开始了幻想时间： “就比如刚刚你应该要说，请小公主安静。” “吃饭的时候要说，请小公主动筷子叭！” “睡觉的时候要说，请小公主躺中间。” “……” “粽子，以后喊我要带上小公主三个字，知道不？” 裴知南压下嘴角那些隐秘的笑意，“那要是我要动手揍你的时候呢？” “那当然是说，请小公主乖乖趴下啦~”裴逐鹿想也没想地就接下话，怎料一抬头就见到了那再熟悉不过的幽幽危险目光，以及扬起的手掌，连掌纹的走向都清清楚楚。 小家伙的眼神瞬间变得聪慧起来——阿娘不会是想找个理由教训我吧？ 可恶，这也太可恶了叭！ 下一秒，直接双脚变动成了幻影，灰溜溜没了影。 画面一转隔壁院内。 裴逐鹿在庭院中栽种的树丛中找到了那道弯着腰的身影，“福爷爷，福爷爷，你知道阿爹在哪吗？” 福伯收起手中的剪子，细数了下日子，“已经是八月初了，想来少爷应该是去那边新城验收了。” “新，新城？” 福伯笑着拍拍手上的尘土碎叶，知晓这个小不点不太清楚这些，“就是咱们的新家，过些日子咱们就要搬到那边去了。” 裴逐鹿微微愣了会，记起李清明昨天的话，旋即兴奋了起来——难道阿爹真的给我建了一座城堡吗？ 但渐渐情绪又变得低落，她转头看着这些花花草草以及其中的蜂蝶，忽而有些失落和不舍，“那这些发发和福蝶到时候想我了怎么办？” 福伯似乎是早有预料，“那就也带过去，届时有什么想要带的统统带过去就好，那边的庭院和这也并无差别。” “一样的？阿娘，阿娘，大大姐姐，福伯也都会去吗？” 福伯笑容慈祥地点点头。 裴逐鹿好奇地眨眨眼，她并不是舍不得这个家，对她来说有阿爹在的地方哪里就都是家，只是天生的对陌生环境感到不适应，此时一听，反而跃跃欲试起来：“福爷爷福爷爷，能带我去看看吗？” 这等要求，福伯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经过宗门内专门设置的传送阵，小半时辰后就到了九洲宫与紫离国的边界交界处。 也是见到了那座似是泰坦巨兽盘踞在大地之上的城池。 高耸的城墙如山脉般巍峨，表体的砖石黄褐青色交杂，散发着古老而庄严的气息。 巨大的城门敞开着，仿佛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城内正如它所给人的感觉，街道宽阔笔直，建筑却有些稀奇古怪，有高塔似的房屋，也有风格迥异的宫殿群，以及一座裴逐鹿在画本上见过的城堡……一幕又一幕，宏伟又壮观。 因为这股震撼，她甚至都忘了扑进赶来的李清明怀中，呆呆地抬头遥遥望着，视线渐渐聚焦在城门上的雕刻的牌匾上。 牌匾高悬于城门之上，只刻着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体，一笔一划犹如龙凤游走，可并不会让人难以辨认，但对裴逐鹿这样的可爱小人来说，无疑是相当大的难题。 这一看就是好一会儿。 “猪，逐……逐鹿！” 仿佛是福至心灵，小家伙忽然就认出了这两个点平时让她抓耳挠腮的字，兴奋地转头朝向李清明，“阿爹，这两个字是这样念的吗？这，这是…是我的名字吗？” 话语到了后半段，语气便成了那种在怀疑与不敢置信中间摇摆的忐忑。 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一座这么这么大大大大大的城池……这在童话书里的小公主，也是没有的事。 可她却是认出了那两个字真真切切就是自己的名，而且还是自家阿爹的笔迹。 “当然是了。”李清明抱着怀中的小不点，也是面带憧憬地望着这一座自己从头参与到尾的城池，心中也多了些振奋的情绪。 假若真有什么仙佛所在的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或许也抵不过这座人间的逐鹿城。 —— 第197章 夜景 时值盛夏，在夜深时分天边仍旧泛着微微亮的光。 而比起漫天闪烁星光，夜空下的城池却更显明亮，城墙高挂灯笼盏盏，灯火辉煌间街道上人流……又或者说妖流如织，到处都是妖物亦或者是未完全褪去妖族特征的人型物种，行走之间充斥着一股莽荒的野性。 裴逐鹿骑在李清明脖子上，探头探脑地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景象，满眼的新奇，看到街道两旁的凡人摊贩的时候，忍不住问： “阿爹，阿爹，他们是不是在害怕啊？” 一些商贩额头冷汗淋漓不说，喊出口的吆喝声以及双手双腿都在发颤，但也在那强颜撑欢笑，尽心招待客人。 李清明眨眨眼，心想总不能说自己找来的这些摊贩之所以有点抖如糠筛的模样，都是因为被这些城中这些妖族给吓得吧？这不是又要让自家小家伙伤心了？ “怎么会呢？他们应该是有些紧张，要真是害怕怎么可能还在那笑呢？” 小家伙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就像她闯了祸是真的不敢再阿娘面前笑的，多吓人哟。 李清明若无其事地走向一个卖鸡蛋仔的摊位，“小哥，来份抹茶味的。” “唉……哎~好咧！客官稍等！” 一见到是李清明，年轻的小贩是真的露出真切的笑容来，包括他在内整条街上的摊贩商铺掌柜都能算是自己人，不是临安城的李氏商会的，就是在商会内学了点手艺，来这闯荡的。 换句话说，这座城就是独属于李清明为小家伙建的城——姓李，名逐鹿。 财帛动人心实属人之常情，对这些商贩来说能有十倍的利润就够拼上性命了。 减税，减租金，还能亲自教导生意门路，这换谁来谁不想试一试。 妖族什么的？有比贫穷还要可怕吗？ “这几天生意可还好？”李清明问。 “回东家，好，好的很！”一提这事，年轻小贩人也都亢奋了不少，忍不住讲述起来这几天的见闻，“这边这些客人个个好……热情大方，就按照这几天赚得灵石，扣掉该给商会的分成我存个半年一年的，也够回临安城买间小院子了。” 画得饼再大，也不及手里头馍馍闻着香。 怕是真的有点怕，但兜里的灵石是真的沉啊！ “那这边的……”李清明刻意顿了顿，“客人们不会惹什么事吧？这要是发生冲突，你们总归是会害怕的。” “不会，”小贩毫不犹豫地回答，“这些客人虽然看着不大一样，但也都是规规矩矩，有些看着十分凶悍的，相处起来反而有些憨厚。” 说到这时，修真版·烤饼机发出一响提示音。 小贩用包装装起，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说道：“怕一开始是有点怕的，可一阵子相处下来，却觉得他们比临安城里的百姓容易相处的多，人都……挺好的。” 这番话倒不是什么知晓了东家李清明的忧虑说的，反倒是真情实意的，但却跟一直以来的认知有所冲突。 ——妖族不是个个嗜血凶悍吗，不抠抠搜搜砍价就算了，出手还一个比一个大方？看着有点眉清目秀。 “那就好，”李清明接过鸡蛋仔，伸手往上递去，背后忽然感觉一阵毛茸茸的感觉，以及一声甜甜的回应：“谢谢阿爹~” 这是裴逐鹿又控制不住显化出了妖形，自然是因为情绪难以自控。 曾几何时，她还在那各种担忧因为自己的特殊，被阿爹不喜欢，害他被临安城的那些人咒骂嫌弃，如今却能听见看见这与众不同的一幕，心里…心里…… 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怪怪的。 于是在李清明付钱被拒绝的时候，她跳落在地，掏出一颗珠子大小的高级灵石放到桌上，“大哥哥，哝，我来付钱。” 年轻小贩连忙摇头，苦笑道：“小东家，这太，太多了，我找不起啊。” 这颗灵石，可不单单能是在临安城买栋小别院了，而都是能够在如今寸金寸土的逐鹿城内盘下一座商铺了，这种横财他如何能收。 裴逐鹿抓抓狐耳朵，有些不太明白就这么一小块石头，怎么就找不起了？而且，小钱钱不是越多越好吗？ 李清明见状，也是哭笑不得，“收下就是，拿着钱去找老张买个铺子，好好做生意就是。” 说完，牵着小家伙的手就继续在街上里往里走，走出去没多远，裴逐鹿还转身跟挥了挥手告别。 小贩也伸手挥了挥，停驻在原地良久良久，直至这对父女消失在视野内，他也没收回目光，还是来了个浑身长着浓密毛发的熊人走上来喊醒了他。 这一小块的灵石对他们父女来说真的算不上什么，可却足够改变自己的一生。 另一边，裴逐鹿已经一手糖葫芦一手大肉串吃的不亦乐乎了，李清明跟福伯身上还拿着不少吃食。 一边吃，她还会一边跟路上遇见的一些妖族打招呼：、 “你好呀，大猫猫~” “咦，别的熊熊不是黑的就是棕的，大个子你为什么白白黑黑的，真可爱呀！” “青雀姐姐，你唱歌好好听啊！” “……” 感知到对方身上隐约透露的气势，这些被喊住的妖族个个心里发毛，跟那些摊贩一样开始强颜欢笑，心中也是猜到了这个人身狐尾狐耳小不点的身份。 直至夜深，困意跟饱腹感同时席卷而来，裴逐鹿才靠在李清明怀里囔囔着要回家困觉觉，脸上却还残余着不少兴奋，到处东张西望。 李清明问：“喜欢这儿吗？” “喜欢呀！” 裴逐鹿忙不迭地点头，狐尾也甩了几下，在这处处都能见到跟自己差不多的人，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李清明松了口气，一早还有些担心到时候搬家这小家伙会不适应，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笑着哄道：“那阿爹到时候也让城里的大家都喜欢上你好不好。” “不要！” 可不知怎的，裴逐鹿忽然翻了个身，把脑袋埋在李清明胸膛前，“我只要阿爹一个人喜欢我就够了。” 城墙上的灯笼随风摇曳，将这座不夜城装点得如梦如幻。 李清明站在城门前，心都要化了。 第198章 有东西落了 搬家的时间比李清明想的还要早一些。 得益于广大先辈的奇思妙想，前世国人引以为傲的基建速度在修行界彻底实现了质的飞跃，不管是从一开始设计布局以及阵法总总，到逐鹿城建立正式引进商户的阶段，都顺顺利利。 至于什么开城典礼，也延后到不久时日后的九洲宫与紫离国共同举行的祭天大会上，既然决定为万古以来的人妖仇关系破冰，九洲宫自然是要以煌煌堂堂的姿态告知整个修行界，日后也是要为此背书。 几日后的一早，李清明看着在大日暖光下染上金黄似乎正渐渐苏醒的城池，看着那些带着热切笑容的摊贩布满街道，没由来的叹了口气。 “皇后何故叹气？可是近日有所劳累？” 封虹和蛮骨一众是离开莲华天穹最早一批妖族的领队，在这段时间也是尽心尽力地在为这座城市忙前忙后，如今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有了这座逐鹿城，他们这些妖族终于也能是有了一处能叫家的地方。 故而开口说话时，也是带上了少有地轻佻笑意，还刻意加重了‘皇后’二字。 这两个字，在他们口中说出必定是尊尊重重的语气，可对李清明来说，真真正正是让人有点高血压了。 “是有点累。”李清明幽幽一叹：“我这天天要在这边监工，还得花心思搬家，回家逗妻奶娃，哪像你们唉……” 李清明话锋一转，以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语气摇头道： “不过当城主是这样的，你跟蛮骨只需要老老实实在那满上忙下就好了，而我这城主要考虑的就多了……” “……” 封虹一滞，虽然早已知晓他们这位‘皇后’的秉性，可仍旧有些难以招架这时不时的惊人之语，从第一天开始，基本所有的工作都是他与九洲宫的一位神匠包揽，李清明这位城主参与是都参与了。 但比较起来，还真不多。 他附和笑着想要就此结果，不然等下不知道还要怎么样被数落，谁料一旁的蛮骨听了，倒是认认真真地点头应答：“的确如此，身居高位者自是劳累。” 封虹看着他用那张粗犷憨厚的面庞说出这样的话语，一时间竟真分辨不出蛮骨这真是觉得如此，还在那奉承…… 几人说话间，福伯驱赶的马车也摇摇晃晃到了城门。 蛮骨远远地见到，一个闪身就落到了城门边，单膝下跪，“属下蛮骨恭迎王上与小主。” 封虹原地呆愣了数秒，嘴巴微微张着，心情十分复杂。 这小子，才出来没多久，这就学坏了？ 等等，这臭小子这么快，岂不是显得我不知礼义了？ 下一秒也急急忙忙落到门前，“封虹恭迎主上小主。” 一直朝着小窗外张望的裴逐鹿一听，一脸兴奋地钻了出来，看着的面前有些熟悉的两个人，“呀，你是你是……” 皱着眉头想了小一会，她才隐约记了起来，“你是小红！” 封虹面色未变，非但没有因为这样带有侮辱性的称呼生气，眉梢反而多了些喜意——能被小主赐予如此特殊的称呼，乃是无上荣光，放到以前都是足以载入妖族史册的。 蛮骨一听，也忍不住把头往前探出去了些。 他也要！ 裴逐鹿眨眨眼，这颗牛头她眼熟的呀，“你是……蛮牛！” 哞~ 哞~ 蛮骨面上一喜，仰着生有牛角的硕大脑袋就是几声嚎叫，听得裴逐鹿嘻嘻笑个不停，直到瞧见了李清明过来，便什么都顾不得直接冲到了他怀中。 “阿爹阿爹！要抱抱！” 李清明应声抱起，没让福伯收起马车，而是引着几人走到城主府内，裴知南这才走下马车，淡淡扫视了几眼与临安城中并无区别的庭院，一声不吭地走入的房间。 对她来说，这趟路途并没有什么值得表现出不同来。 反倒是裴逐鹿，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布置，也都是好奇地逛了个遍。 而没过多久，她就跑到了李清明面前，“阿爹，阿爹，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李清明：“可是有什么东西落在那边了？到时候我去给你拿就是。” “没有什么落下的。”裴逐鹿转身回头找了一圈，去而复返，困惑地挠挠耳朵，“可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她伸出手指，一根一根掰下来，再掰下来四根的时候，一拍脑袋。 “阿爹，我们把大大姐姐落下了！” 李清明笑了笑，“这样啊，我们没把她落下呢，她这几天有事在忙呢。” 如果是在平时，小家户或许会点点头，今天却皱着眉头摇头，双手像是小猫似的张开松开： “但似，但似……既然是搬家，那一家人不都得一起的嘛……” “我们怎么能把大大姐姐落了呢？” 第199章 来者不善 既然是一家人，又如何把师尊……落了？ 李清明闻言不由怔住了，心中不由泛起一阵苦涩，他所说的自然不假，可鱼白薇所言如何是真，不过是借口罢了，如此骄傲的一个人，再怎样也是有着自尊心画成的底线。 他不是不知道，而是本能的就暂且相信，好求来那一分的心安理得——既不用担心家中妖女借机闹事，也不会让师尊有什么折损颜面的事。 可这样做……真的对吗？小家伙已经给了答案。 自己，何时成了这样的人？ 李清明蹲下伸手揉揉裴逐鹿的小脑袋，“是阿爹做错了，真是谢谢我们的小老大了。” 裴逐鹿望着自家阿爹的真切目光，反倒觉得困惑：我家阿爹怎么可能会做错事呢？不过阿爹在对我说谢谢耶！ 她点着下巴，又垫着脚拍拍李清明的肩膀，语气带着点臭屁：“阿爹不需要客气的噢，这都是小老大该做的！” 找到鱼白薇的时候，已是中午时分。 看着酒楼包厢中易过容换了装扮的鱼白薇，李清明刚要开口就遭了个白眼。 鱼白薇嘴唇张合，无声道：“别出声！” 李清明略感意外地看向她原先注目的方向，意外的发现两个寻常凡人装扮却浑身透露着一种诡异气息的店小二，正在对面的茶馆内，目光在街道上游离，偶尔还会上前与一些一眼是外来的散修交谈，请来喝上几口茶。 而柜台前的掌柜老头，身上气息更是浓郁。 “这味道……” 李清明不耐地皱起眉头，这两人身上的那种淡淡诡异气息，像极了那群乌鸦尸傀却又有所不同，不由看向鱼白薇，“应该是与斩妖司的人无错。” 鱼白薇点点头，神色有些严肃地再往其他几个方位瞥了一眼，李清明一一探寻过去，竟发现了一道又一道的同源气息，男女老少皆有。 若不是紫云峰的功法特殊，换做其他返虚修为的修士来也不一定能发现，如此臭名昭着的一群人散落在临安城，定然是有着风暴在酝酿。 不需要多加思考，李清明就能确定这些人是奔着逐鹿城来的，只是这些人的气息还透露着些许虚浮，多是筑基结丹境界。 “师尊可将这事上报宗主了？”他问。 鱼白薇摇了摇头，“只是些小鱼小虾，抓了也无益，且先看看后面藏着什么牛鬼蛇神先。” 见桌上的茶杯空了，李清明拎起茶壶填满，然后坐下。 不知为何，一向善于言辞的他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言说，犹豫数回，才轻声道：“师尊今早可是吃了？” 闻言，鱼白薇心觉古怪，把桌上只剩着些食物碎渣的碗碟往前推了推。 李清明轻咳两声，选择视而不见，“今早到了那边，才在给小家伙准备吃的，心中就一直念着不知道师尊您今早有没有好好吃些东西。” 话音未落，鱼白薇的身体就以微不可察地幅度微微僵直了瞬息，“为师又不是小孩了，何须你来担心？” 语气听着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却是软乎乎的。 有些人，走得再远，只要你一句话关心，便会义无反顾地掉头朝你奔来。 李清明讲的的确是真话，鱼白薇说的却是违心话，可违心话有些时候却又是最为真切的实话。 气氛有所缓和，鱼白薇若无其事地朝李清明看去，眼中暗藏期待：“你今日不是搬家？为何又回来了？” “有东西落了。”李清明道。 “原来如此，”鱼白薇心中闪过一缕失落，下意识开口问：“落了什么，我去帮你取来。” 李清明顿了顿，觉得有些面烧，“我把师尊落了。” 足足过了三四个呼吸，鱼白薇才呆呆地问出这样一句：“什……什么？” 或许是因为二者之间的身份，或许是因为借小家伙的话来献佛，李清明只觉得面颊更烫了，却还是开口继续说道：“徒儿将师尊落了。” 乍一听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落入鱼白薇耳中，就像是在她心中亮起了一片一片的火树银花，仿佛万点星辰散开，心底淡淡的委屈也成了这番美景的点缀。 师与徒之间的桎梏，让她只能是将自己困在某条界限之内。 纵然偶尔会因为心浪跌宕越线，事后她这没什么胆子的堂堂师尊，又会将自己的脚步往后收一收。 如今，她的喜怒哀乐，都是没法再肆意表露的。 李清明心虚地笑了笑，“总觉得师尊不在，就好像是把你丢在了野外，心中空空的，不太自在。” “修要胡言乱语！”鱼白薇肃了肃表情，脸上却有些红，“为师多大的人了，说什么丢谈什么落下呢！” 稳了！ 李清明叹了口长长的气：“唉，徒儿心中有愧……要是惹师尊生气了，不搭理我如何是好。” 这仍旧是实话，不管如何，今日之事就是他这徒儿做的不对。 “笨蛋小李子，你担心这些作甚？” 鱼白薇忽然嗔视了她一眼，又觉得面烫而撇过头去，却又忍不住哼了声，转过身子面朝李清明，纤细手指在他额头上一戳，“你小子要是哪天真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把为师丢在哪个荒芜之地，为，为师……” 她稍稍停顿了会，双颊忽然鼓了起来，显然又是在假装的威严和真实的秉性之中摇摆，最后脸一沉，“为师就算是拼着修为尽失，也要找到你这个逆徒，把你的腿打……” 鱼白薇本是想说将他打折了腿，好端茶递水服侍自己，可这种事她又如何舍得去做呢。 就在这时，察觉楼下茶馆的掌柜起身离去，鱼白薇刚好有了借口断了这令自己心中百般踌躇的对话：“哼，居然有欺师灭祖之心，你这小子知不知叫做尊师重道！” 言罢，她便转身走开，只给李清明留下一个后脑勺。 往前走了几步，见李清明愣在原地没跟上来，便开口催促，“事从紧急，还不快些？” “师尊您是知道我的，弟子怎么可能不尊敬您呢，”李清明跟了上去，为自己辩解。 尊师他是尊的，欺师灭祖之心，他有也是有那么一丢丢的，不过却不太一样。 第200章 九洲宫首恶? “哎，你能不能别往我脖子上吐气？” “师尊，这柜子就这般大小，徒儿也没办法。” “那，那……那也退后点……” “嗯？” “抵，抵到我了……” 狭小的衣柜中，师徒俩的呼吸渐渐变得有些异样，一路跟踪后，他们发现那群气息诡异的修士最后聚集在城外的一处废弃驿站内，便想着找个藏匿处躲着。 找来找去，最后也就剩下这个隔壁屋的旧木衣柜合适。 碍于空间有限，有些摩擦也正常。 至于为什么不用其他术法监听探寻情况，问就是当师尊的鱼白薇觉得这般有趣，只不过此时却有些淡淡的懊悔。 可是……为什么心中有点淡淡的刺激感呢？ 反观李清明，更是人心黄……人心惶惶。 李清明深吸口气，将心间的悸动压下，“师尊，我们还是出去吧，方才那些符箓阵法全都被我更改过了，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在隔壁的。” “好……” 鱼白薇也是放松了些，这样待着，她总有着自己手臂发酸的错觉，实在是让人心黄……心，心慌。 师徒俩默契地走出衣柜，对视一眼，目光触及的瞬间又各自分离。 恰巧此时，隔壁的一众神秘人终于有了动静。 “恭迎舵主！” 李清明感知一番，不由皱眉，心中有些失望，一群结丹筑基的修士实在没资格被二人放在眼里，一个金丹期的舵主同样也是。 既然鱼不大，那只能暂且听听这群人究竟在谋划什么了。 狂热的恭迎声后，身着黑袍的神秘舵主一开口，就让李清明眉头皱得更深了，这声音仿佛两块粗粝的岩石摩擦作响，刺耳不已。 李清明以神识探寻而去，却未能看清这黑袍下的身躯与面容。 “这个月一共招揽了多少新教徒？” 先前那位掌柜上前，“回舵主，今月共招收教徒三千五百一十二，另有九千四百六十七名待发展教徒，比起上月各有七成增长！” “不够，远远不够。”黑袍舵主摇摇头，命令道：“七日后，我要三万教众。” “这……” 方才上前汇报的老者略有迟疑，想了想道：“回舵主，以我们之能怕是难以……” 话音未落，黑袍舵主一挥袖，一只小瓷瓶便悬浮半空，“瓶中有仙蜕丹十颗，权当你们这几个月奔波的奖赏。” 老者颤着双手接住，脸上的狂热使其仿佛像是被火点燃一般，“属下必定竭尽所能为舵主招收齐三万教众，愿为太平教肝脑涂地！” 在场其余之人也是纷纷跪地，喊着各种赴汤蹈火的誓言，双目则是死死盯着老者手中的那只瓷瓶。 等众人离去，李清明心中已经萦绕起了一阵疑云。 不知名的仙教、不知功效的仙蜕丹、不知来路的神秘金丹修士……若说是普通的什么魔教邪教就凭借九洲宫的名头，也丝毫不惧，可一旦联系上那群悍不畏死的斩妖司，李清明下意识地总多了几分警惕。 或许是因为曾给他带来过死亡的阴影，这些曾经的人族铁血英豪，在历经无人知晓的变故后，比那些邪教魔门远要来得让李清明放心不下。 “将他们一一捉了询问？”鱼白薇也感到了几分棘手。 “不合适。”李清明摇头否决，“这太平教闻所未闻，方才所言贪图甚远，若是打草惊蛇，怕是不知何时才能知晓背后究竟是何人操手。” “那要如何做？”鱼白薇理所应当的问出这句话，在李清明身边，她不仅懒得动，甚至脑子都不想转。 李清明忽然哑笑一声，“他们不是急需教众吗，我们走一趟这虎穴便是。” “唉？哎！”鱼白薇愣了下，旋即面上出现了恍若满枝繁花盛开的兴奋。 ——这主意，她喜欢！ 小半刻钟之后，乔装成筑基修为散修的两人特意途经茶馆，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既然对方喜欢外来的散修，那就自己送货上门。 果不其然，其中一位小二瞧见了，立马迎了出来。 “大哥大嫂请留步，我家掌柜见二位一路奔波，特要我来请您喝口热茶。” 李清明故作警惕地后退一步，“多谢小哥好意了，在下并不喜茶。” “老哥你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不是喝茶的问题，带着嫂夫人坐下歇歇也是好的。”小二对这番状况见怪不怪，往店里一指，“这么多客人在呢，我们可不是什么黑店，只是掌柜的心善也好客。” 李清明仍旧是一脸犹豫，边上的鱼白薇却双颊腾的一红，本想开口说二人是姐弟关系，但又念着多说多错，也就顺着扯了扯他的袖子，目光略有埋怨。 这点默契，师徒俩也是有的。 半推半就的，李清明跟鱼白薇也就上了二楼的雅间，没多久店小二就端来了一壶茶水，还有一碟子糕点与瓜子。 “二位慢用，若是有什么事按下桌上的铃儿就好了。”店小二笑着后退关上门。 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端起茶杯，茶水入口的一瞬间就发现了不对劲……这茶里，加了迷魂一类的药！足以让筑基结丹修士处于一种听人使唤的状态。 默默等待小一会儿，店小二去而复返，手里还拿着一个摇铃。 叮铃叮铃~ “二位有劳跟我去趟后院吧，我家掌柜还准备了些吃食。” 李清明缓缓起身，像是丢了魂似的一步一步走下楼，跟着笑容亲善的小二去到了后院，这一幕落入旁人眼中，心中不由称赞掌柜的可真是个善人，没丢我们临安城的脸。 “好了，二位就在这站着吧，我家掌柜马上就来。” 待到店小二离去，李清明跟鱼白薇这才打量起身处的这间大堂，算上他们二人，里头已经有了十多个散修，均是迷了魂。 吱呀。 大门被推开，那位掌柜挂着一副慈祥笑容走入，在众人面前停下，“诸位道友，尔等可想求得长生？” 渐渐的有人发出梦呓般的回应，“想……” 李清明有样学样，修行之人多少都是有点长生的念想。 “如今，有份成仙机缘摆在你们面前，尔等可要听老朽一言？” 众人回答想。 老者道：“不过在此之前，老朽需要先考验考验诸位的心性，心性不符我神教者，便与此次仙缘无缘。” 还整的挺规范。 李清明心中暗想，也是好奇这太平教的教义是什么，一般邪教魔教总是要有个敬仰的神明以及教义，以此凝聚信徒。 “想来诸位来我临安城，都是能受九洲宫庇护的吧？”老者清清嗓子，自问自答道：“可神圣如九洲宫，也有着肮脏龌龊的一面！正所谓一颗老鼠屎就能坏了一锅粥，本教以太平为己任，自然见不得这些事，所以广纳道友，还我们修行界一个朗朗乾坤！还我们众生一个清清尘世！” 李清明不禁感慨，这老东西也是有点见识的，那些世家的确是蛀虫！ 同时，一边的散修们也似乎被这番话语感染，渐渐露出一副同仇敌忾的表情，有的还握起拳头，口中重复着老者说过的细碎言语，还有些已经发出恶毒的咒骂了。 掌柜环顾一周，很是满意，说是考验，其实就是测试这些散修对九洲宫的归属感，归属感越强，届时的控魂咒越好施展。 “所以……”老者顿了顿，“我们此行，便是要给九洲宫一个血淋淋的教训，诛杀宫中首恶！李清明！” 声音刚落，就有不少散修开始攻击起这个名字来。 “不当人子李清明！” “杀他呀的日狗的李清明！” “杀杀杀……”李清明有样学样，同样振臂念念有词，下意识地学起这些迷了魂的散修，可忽然愣了住。 啊？？？ 等等！我？ 九洲宫首恶？？？？ 李清明愣在原地，还未有所反应，就听身边的人儿忽然双眼发亮，大喊：“李清明，你个小王八犊子！” 哼，笨蛋小李子！ 第201章 太平仙丹 好好好，酱紫公报私仇？ 李清明看着鱼白薇那副明明兴奋到都快起跳了，却还要刻意装成公事公办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 他家这师尊，本就该是这般慵懒跳脱的性子。 若不是自己遭逢的那场意外，她也不必时时刻刻都要维护什么师尊颜面。 想在自己这位徒儿有颜面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好教九洲宫，教那些外人知晓他们紫云峰，紫云峰当代传人李清明的背后耳，是有着这样一位女剑仙撑着腰的！ 只有这样，才不会遭受外人的欺负。 早些年可以说自己懒，说自己专心修炼无力搭理这些闲事，说如何如何……鱼白薇曾经找了很多理由，还有更多的理由没用过。 可当见到那年李清明浑身伤势倒在自己面前，鱼白薇以前过的有多么轻松愉快，在那个时候就感受到了千百倍的哀痛。 她是师，李清明是徒。 师尊护不住徒弟，那她鱼白薇又当个什么劳子的师尊！ 成熟，是人生的必选项。 而选择成熟，是对责任的主动担负。 如今李清明破而后立，又，又有些‘家庭美满’的意味，反倒是让鱼白薇又一点一点不自知的恢复了以往的几分俏皮，只不过心底总是藏着那几分的酸涩。 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机会，便不受控制地卸下了师尊的担子。 见李清明完全跟不上自己这当师尊的，鱼白薇忍不住传音督促，语气好不严厉。 “发什么呆！” “为师都珠玉在前了，你个当徒儿的怎得还痴痴憨憨的？！” 眼神一副责怪的味道——我们这是在办公事，你怎么能如此懈怠！ 可嘴角分明都压不住了。 这可真是…… 李清明无奈一笑，老老实实张开口，近乎拿出了毕生的演技，额头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李清明，你个该死的畜生！” 这一嗓子，直接盖过了全场其余人的风头，惹得掌柜也是面露微笑。 年轻散修就是好骗啊。 唯有鱼白薇眉头暗皱，没好气地训斥道：“你为何这样辱骂自己！” 李清明有些错愕，为何？ 不是在配合你演戏吗？ 他还没开口，就又听见了鱼白薇丝毫不掩饰情绪的斥责。 “你个逆徒！难道不知道若是有人这样骂你，为师会心疼的吗！” 传音刚说出口，鱼白薇猛然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些逾越了师徒关系，连忙找补：“你是小畜生的话，那养你长大的我不也是个大畜生了？” 李清明心中失笑，也没点破鱼白薇这一向作无用功的伪装，连忙称错。 而在这时，见火候差不多，掌柜双手虚抬压了压，“诸君可知我太平神教有味天下第一仙丹。” “仙，仙丹……” “仙丹！”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如巨石落浅水滩，水花迸射。 都是修行界底层的散修，法侣财地能沾上一样都已不易，其中最为容易找寻的侣多也是另一种的将就。 自身根骨天赋出身环境无一出彩，久经挫折后他们反而会愈发将希望寄托到那些野史传说的各种机遇，幻想着进入什么无名洞府遗迹，寻到什么仙丹、远古传承、不起眼的神秘宝物……用以逆天改命。 可往往，他们非但寻不到这些，反而会用自己的性命，去填补那些幸运儿的新命。 这类散修的数量极其恐怖……他们的命也极其的不值钱，不如草芥。 再经由催魂灵控制后，此时内心的欲望瞬间被点燃，眼中如有火焰升腾。 站在高台上的掌柜对这种场面早就习以为常，小心翼翼的从那瓷瓶中取出一枚通体透明犹如琉璃的丹药，一口吞服而下。 就在丹药入口的一瞬间。 原本五六十岁模样的白发掌柜身上陡然激发出一股强劲生机，祥正平和，没有半点暴烈血腥气息。 只是一瞬，掌柜的满头白发由白变黑，略有佝偻的身姿渐渐挺拔。 晃眼间竟成了个血红满面的中年修士。 修士困于某一境界愈久，身体也会如同凡人那般日渐亏空，气血破败，绝不可逆，破解之法唯有破境，但这又谈何容易？如果是易行之事，那他们便不可能困在原地数十光载。 越老，越是难以跨越那境界之间的鸿沟。 有多少修士在临死前，总会在心中幻想着自己如若能再年轻些，想来定能突破脚下牢笼，以求长生。 而此时此刻，只存在幻想中的一幕竟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短暂的安静过后，场中顿时响起了一阵一阵的粗重呼吸声。 这些散修眼中的火，已然有了烧山焚海之势。 茶馆掌柜眼中的狂喜与狂热肉眼可见，他亲耳听过亲眼见过仙丹的功效，可当他的这副接近腐败的肉身再次变得血气蓬勃，他仍旧是不敢置信。 世间竟真有这般仙物！ 能有如此仙迹，将其称之为仙丹并不为过。 他做了个深呼吸，面色愈加红润，振臂高呼： “入我太平仙教，服我太平仙丹，与我同登仙庭！” 话音一落，台下那些散修便回以滔浪般的呼喊。 “入我太平仙教，服我太平仙丹，与我同登仙庭！” “入我太平仙教，服我太平仙丹，与我同登仙庭！” “入我太平仙教，服我太平仙丹，与我同登仙庭！” 李清明和鱼白薇继续佯装，转头对视，均是看见彼此眼中的沉重。 在他们的视野中，这个气血充盈的‘返老还童’中年掌柜，神魂却已经是一副油尽灯枯的灰败模样。 麻烦大了。 第202章 说明(明天替换) 省流：断更原因，新书计划暂放，先专注老书，找找状态。 ———— 下半年坏事不断，又阳了后，开始肺部炎症一直咳嗽，各种跑医院，心脏肺部该做的检查全做了，没有什么大问题，有点熬夜病加一点点肾虚。 中药西药换着吃，房间都是药味，但还是咳，咳得胸口痛，呼吸重一点都会疼，走路也疼，睡觉翻身都会痛醒，九月份多才慢慢缓过来。 冰的，酸的，辣的，甜的，一碰就爆炸，折磨。 中间这本书进了次小黑屋。 一些读者应该也了解，一本书进小黑屋其实就约等于废了。 理由是与外站的另外一本书有少量相似，想想应该是因为同题材，切入有点类似的原因。 换了开头切入点，以及一点自己觉得可能算得上撞梗的地方，马上就出来了。 委屈肯定是有点的。 毕竟在这边，要是真抄袭，我肯定直接人没了的，但又搞不来其他那些人那样的给自己洗地，装无辜。 点子是日常扫榜看来的，从来没否认过。 喷我跟风没啥问题的。 点子来来去去其实就那些，核心其实还是剧情人设这些的。 本站外站说抄袭跟风我的之前的书也有，也有被举报下架封号的。 甚至企鹅那边还有本开头就是照着这本原文修改的，这几个月身心憔悴，也就懒得举报了。 至于这本书的剧情走向，要是真有问题的话，人真的已经没了。 人设什么的……要是关注我早点的老读者，应该会觉得有点熟悉，其实就是我刚写书那时候的一本《入赘魔门，女帝师妹提剑逼我休妻》（隐藏中）里面的角色。 笨蛋白给酒鬼剑仙师尊变成了笨蛋师尊鱼白薇。 狐族女帝病娇萝莉师妹变成了妖女裴知南。 出来后又是陆续一些章节被举报，被搞得有点没脾气，后面来的读者可能觉得有些地方牛头不对马嘴。 两件事搞得整个人身心憔悴。 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写，打开码字软件就觉得恶心。 已经是默认放弃这本书了。 也有试着去外站开了本换换心情，成绩其实还ok，但一直都是在没状态的情况下硬写的。 最后还是放弃了。 索性一边调作息一边养身体。 然后发现自己上半年因为手臂酸痛，在一家无良针灸热敷店的消费，实际被坑了，几十上百的成本贴牌药膏卖我一万一千八。 还总共没用过几次。 wdnmd！ 我找商家理论了好几天，商家心虚了愿意退我八千，我不肯要。 我一口一句阿姨喊你，因为不好意思拒绝你，消费了，然后这样坑我？ 说好的本地人不坑本地人呢？？？ 打维权，结果不清楚它店铺的各种讯息他们那边没法帮我，推荐我找本地县城的市场监管局。 找了。 结果办事拖拉不说，调查也没调查出什么结果。 从九月份到现在连解决方案都没给我。 普通消费者想要维护自己权益是真得太难了。 关于新书，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本书其实有点弄的面目全非，可能没那么夸张，但是对有点强迫症的阿嘤来说心里总腻歪的很。 现在复更还能有多少收益，完全没法预估，能有之前一半可能都很难。 老书不知道后续情况，又写得烦，所以只能想着开本新书。 昨天看有读者跑到新书问，答应说是想写章更新，结果一边回忆剧情一边写到刚刚才写了一章多点。 白天在那想了很久。 之前没一本书坚持下来，最早是因为自身水平原因。 后面又是因为自身心态原因没法写长，去年的那本按照大纲其实能撑到一百五十万字或者二百万字再完结。 这本妖女差不多是预计一百到一百五十万字收尾。 现在马上就快五十万字了，会先恢复更新，看看收益，够吃饭的话会继续一直往下写的。 如果……情况真得惨烈。 算了，先不乌鸦嘴了，先写再说。 第202章 视死如归裴逐鹿 来到这个世界的起初几年，李清明时常会有种想法。 ——都修仙了，还谈什么科学。 那些化腐朽为神奇，动辄一剑搬山开海的术法剑招，带给人冲击实在过于震撼。 但随着境界的提升以及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李清明渐渐推翻了固有的观念，将修仙概括成科学并不稳妥，而应该用更正确的字眼来表达。 规则。 如同是一款程序的底层逻辑代码，修行界便是拥有着无数的底层逻辑代码。 而修行，便是修士依靠这些，吸纳、运转、使用灵气，并且强化肉身神魂。 同时，一些规则也是牢不可破桎梏。 妖族化型、人族寿元、特殊之地才能生长的特殊灵药石矿……繁多种种，皆是。 其中，虽说有取巧偏门之路，但也只是治标之法，暂缓之计……寿元、肉体衰败，这两个修行路上的永远存在拦路虎，人族修士或是威逼或是利诱，也仅仅只是能让它们在路旁打个盹。 能让衰败肉体再度焕发青春生机的宝物，有。但无一不是罕见的圣药，少之又少，甚至多数都已经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 若能是寻到其一，在九洲宫地位如此殊崇的鱼白薇也不必游历天下数年，为李清明重塑根基事裴知南也不必花费如此之大的代价，甚至还搭进去了万妖塔。 可刚刚，只是一枚所谓的太平仙丹，就让人返老还童。 纵使是以着神魂枯败的代价，也远远超脱了李清明的预估。 不管是在魔教野史还是各种丹药古籍，都没有过类似相似的方法。 或许有人会称其为邪魔歪道，对于那些年老体衰，寿元将尽的底层修士来说……这，就是仙丹！ 以着神魂枯败的代价，换取一次气血充沛冲击境界的机会，已是天底下最为划算的买卖！ 散修亿亿万，引发的动乱绝不可小觑。 将今日见闻告知鱼问雁，李清明非但没在其脸上见到什么凝重，反而窥探到了几分揶揄。 又或者说，鱼问雁压根没遮掩。 “你是说，那什么太平教哄骗教徒的理由，是为了清除你个九洲宫的毒瘤？” 察觉到对方那不断审视的目光，李清明不知怎得心头有些慌乱。 “回宫主，正是如此。”李清明表情无异，“许是因为弟子年轻时候下手不是知分寸，惹了些恶名，那些要人便借此为由。” “那可不一定。”鱼问雁淡淡一瞥，若有所指道：“如今你李清明可不是以前的九洲宫当代少年剑仙魁首，而是一城之主，是人妖共存的枢纽，身份比你师尊可都要高了。” 李清明心中一突。 这语气，这眼神，怎么有点丈母娘看不争气的女婿一样。 他连忙一拜：“宫主折煞弟子了，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我李清明一生一世都会尊我师尊，敬我师尊。” “但愿如此。” 点完这混小子，鱼问雁表情渐肃，她平时便是处理着九洲宫大小事务，稍作思考便为李清明补充了些他未曾想到的细节。 “只是一位筑基的下线，就能给出十颗，丹药的药材价值几何不谈，对他们来说，这太平仙丹并不是什么珍贵之物……至少，他们给出的这些丹药，绝对不会亏本。” “亏本？” 李清明眉头微皱，脑中忽有雷霆炸响，不可思议道：“宫主您是说……他们有可能是在养人丹？” 人丹，顾名思义，种人以成丹。 是修行界一种明令禁止的左道，人人喊打，可仅凭因其神异的功效，就不可能完全杜绝。 事情真是如此的话……那所谓的太平教众无非只是背后之人的药材库而已。 “四五份可能性吧，”鱼问雁并未着急下定论，“毕竟你我只是心证，可惜大鱼还没露头，不然取来一颗分析倒是能有些头绪。” “不过事已至此，你与白薇小心盯着便是，万事量力，能救便救，救不得之后帮他们报仇就是。” “弟子明白了。” 李清明作势告退，他知晓鱼问雁最后说的话实则是在提醒自己照顾鱼白薇。 比起她这种人生已过百年，见识过无数风浪的大修士来说，自家师尊干净得就和白花一般，容易被一时情绪的左右不说，届时出了什么麻烦事有的后悔。 就跟李清明对待小家伙的态度类似，既想她能多知道些事，多些保护自己的能力，却又不想她遭受太多。 所谓父爱，总是在保护与自由之间反复。 …… …… 回到逐鹿城城主府的时候，李清明才落到庭院中，胸口猛地一闷。 比起早些时候差点将他的胸骨撞裂，现在的小家伙已经懂得如何收力了，但在心情激动时，难免会泄些出来。 一低头，怀里已经多了个小人。 李清明松了口气，还好我家小老大乖，不会玩什么小拳拳捶你胸口的把戏。 “阿爹阿爹，你把大大姐姐找飞来了吗！” 李清明点点头，“有我们小家伙的帮忙，阿爹肯定把她找回来了啊，不过今天我们有事要忙，阿爹等下还得出去找她呢。” “有，有事？” 裴逐鹿本还想追问，小脑袋瓜子叮的一声。 小老大懂了！ 阿爹这是要跟大大姐姐出去幽会了！ 做错事了，得哄哄人。 她伸手拍拍李清明的肩膀，表情认真：“阿爹你快去忙吧！小家伙会替你保密嗒！” 李清明只以为他这宝贝女儿是当自己有要紧事办，不能随便告诉外人，便配合演起戏来，满脸慎重，“那你一定要守口如瓶！” “手，瘦，守……” 裴逐鹿跳到地面，小胖手拍着胸膛，一时没说出个完整的词来，只好把胸膛拍的更响。 “阿爹，包的！” 这副模样实在可爱，李清明忍不住又抱起来贴了贴面颊，才转身离去。 如今逐鹿城都能算是半个妖族老巢了，要是不放心把小家伙放在这里，天底下也没什么安全的地了。 早就习惯了自娱自乐，李清明离去后小家伙也没什么失落，反而摇头晃脑得直乐呵，“小老大不愧是小老大，居然能帮到阿爹！” “阿爹不愧是我家阿爹，真是腻害，随便哄哄就能把……” “把什么……” 裴知南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吓得小家伙惊惊慌失色，缓了一小会才摆好表情。 “哼，我小老大！手，守口，守口如瓶的人！” 裴逐鹿的小脸上未有丝毫的胆怯露出，眉毛都拧在了一起，仿佛在说你吓不到我的！ 而裴知南只是眉毛一挑，就让后者一颤。 但咱们小老大如何又会屈服？ 只见，她以着绝对的坚定语气，抱着视死如归的觉悟，开口道： “阿娘，你以为我还，还怕你吗！” “我，我已经长大了！” “所以，我是，是绝对不会告诉你，阿爹找大大姐姐幽会去了的！” p：太久太久没写，实在有点难度，会坚持的，找找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