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山有灵》 第1章 似是故人旧相识 【——————前言——————】 “这传说啊,阴间有冥府,这冥府有冥山一座。” “这冥山呐。” “它长得,和那一般的山可不一样。” “据说那是高耸陡峭,由数块大玄石堆积而成。” “这整座山呐,黝黑黝黑,毫无杂色。” “整座山体上是既不长树木,也不长花草,连个虫儿都没有。” “真真是连一丁点儿其他的颜色都没有哇!” “这冥山,据说只有一座主峰,还分有数个小山峰。” “层层叠叠,个个儿都如同那锋利的尖刺一般,直冲云霄!” “打远儿望去,漆黑发亮,气势阴森,甚是怂人呐。” “啪——————” 说书的老先生手中扬起一块拍板在桌案上,狠狠一拍,继续讲道。 “那么这冥山,它奇在哪儿呢?” “它和咱们人世间这大山,有什么不一样呢?” “嘿嘿。” 老先生卖个关子,笑了两声,伸出手慢悠悠地捋了捋自己那长胡子。 “那!咱们就要说回来了。” “这冥山的奇特之处,它有两点。” “这其一!” “冥山冥山,顾名思义,它不存在于咱们这人世间呐。” “传说呀,这山,它坐落在那冥王府邸的斜后边儿。” “孤零零一座,凭空而出,独独,存在于这冥府之中啊!” 老先生说罢,顿一顿,又捋着胡子讲道。 “这其二嘛………” 他拉长了声音,故弄玄虚状的转转眼珠,身体前趴在桌案上悠悠说道。 “据说呀,这冥山,它是活的!” 茶馆里,一众喝茶的听客被他口中神乎其神的景象震惊住,堂内鸦雀无声。 直至听到此处,才有人觉得似乎太玄乎了些,窃窃私语起来。 花白胡子的说书先生右手持扇,左手捋着胡子,桌上放着一壶茶水,一块拍板。 他坐直身体,神色悠哉的喝了口热茶。 “活的?怎么可能!这山还能动了飞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位客人忍不住大声质疑起来,引的满堂茶客哄堂大笑。 “嗳,您这话说的!” “那倒是,差,也不差。” 老者捋了一把胡子,信誓旦旦的又故意卖起了关子。 “这冥山呐,它不能飞,也不能动。” “那你凭什么……..” 又一位客人忍不住发问。 老先生扇子一抬,拔高声音,立马抢过话头。 “那有人要问了,既然它不能飞也不能动,你凭什么说它是活的呀?” 说罢,打开扇子,轻轻摇动几下。 “对呀,为什么呀?” “就是呀,那是为什么呀?” 喝茶的听客们纷纷放下手中的茶杯,张嘴问道。 不知不觉间,大家已经都被这老先生的节奏带着走了。 老先生眯起眼睛,轻轻晃着头,缓缓的说。 “因为呀。” “这冥山,它有灵!” 老者话音未落,举起桌上的拍板,“啪!”的一声,又拍在桌案上。 “有灵?怎么有灵了?” “那它会说话吗?” “就是就是,我若是叫它,它能答应吗?” 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挨个儿探讨起来,发问的声音此起彼伏。 茶馆中,气氛已经炒热。 “嘿嘿。” 老者又不紧不慢的笑了笑。 “诸位猜对喽——” “这冥山呐,它就是会说话。” “但是呢!” 老者短暂停顿,伸出手摆了摆。 “你叫它,那可无用。” “它,可不会理你。” “为什么呀?” “那它理谁啊?” “哎…………!!” 老者在众人的发问中叹了口气,喝口茶,缓缓道: “因为呀……..” “它独独,只回应冥王殿下一位呀......” 【—————————————————】 “叮铃叮铃”。 一阵菜场繁杂的叫卖声中,清脆的铃铛声缓缓的夹杂其中。 不起眼,却也听得清楚。 附近的人都知道 ,那是林旭家成衣店中推开后?的动静。 那个巨大的旧铃铛,总是时不时的在半夜响起。 搞得人们一开始还以为是闹了?。 后来跑去问了才知道,哪是什么鬼啊神的。 那动静,是店里住着的一个嘴馋客人,总是半夜推门去前院店里翻吃的才搞出来的。 人们知道后全都哈哈一笑,全当做是个有趣的乐子听,也就在心里记住了。 现在,每每听?这铃铛声,总会下意识的望过去然后笑笑。 想着那个馋嘴客人是不是又出来找吃食了。 “中午吃啥呢 ?” “家里也没什么可吃的东西了,要不咱去菜场看看?” 林旭一边忙活着,手里的抹布飞快的擦拭着柜台,头也不抬的问道。 “你自己去行不行,我不想动。” 另一个女孩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从内堂传了出来。 林旭抬头,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等着 。 可是等了好半天,也没听到有人走出来的脚步声 。 “哎!这懒鬼!” 林旭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人说不想出门还真是不想出?,真是一步都不带挪窝的 。 越想越气的林旭“呼”的一下站起来 ,想着今日一定要回嘴。 说什么也得好好儿治治这个,日夜颠倒生活,死活不肯见光的“懒?”。 林旭站在原地刚要开口,愣了两秒之后,她转转眼珠,又坐回去了。 继续若无其事,慢悠悠的擦着柜子 。 果然。 没一会儿的功夫,躲在屋里那个“懒?”就憋不住了。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终于从内院中晃出来一个身影。 只见这人拖着步子,带出一串“塔拉塔拉”的拖鞋声。 声音一路朝着前院店中,正在擦拭柜台的林旭身边,慢悠悠的飘过去。 “我说阿旭 ,你怎么能不回话啊?” “你知不知道说话说一半就停,很没有礼貌啊。” “懒?”慢悠悠的踱着步子说着话,就来到了柜台前。 很是熟练的伸出手,三两下就从柜子里摸出个凉水壶来。 说完,就着靠墙的姿势,举起壶就喝。 “顾一!!” “你又不用杯子!!!” “次次都举着壶对嘴儿喝,脏死了!!!” 林旭一看就急了。 举起抹布,“啪”的一下就扔到了顾一身上。 顾一躲闪不及被打个正着,无奈的看着掉在地上的抹布笑笑。 “下回注意~”。 林旭叹口气,在心中暗忖: “切,我信你才有鬼!” 孩子气呼呼的在一旁用心声吐槽。 总算是吐过瘾后,走过去,弯腰捡起抹布抖了抖,摆出一张不容拒绝脸。 “走吧 ,跟我买菜去。” “真不是我爱唠叨,你看看你看看…...” “你这一天天的,天不黑不出屋,活像个幽灵似的。” “你小心你哪天骨质疏松,嘎嘣一下断开了,我可给你缝不回去。” 林旭一边锁门,一边对着自己身后的顾一唠唠叨叨。 顾一撇撇嘴,表示不跟这小丫头一般见识。 一路跟在呼呼走的?快的林旭身后,慢悠悠的迈步。 把手插在她宽松大短裤的口袋里,不急不慌的跟着她。 t县的人并不算少 。 白日里,这算不上干净的街道上来来往往充斥的,都是嘈杂的人声传来,很是热闹。 虽说t县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县城,可挡不住周边乡镇居多,位置又临的近。 t县位居附近众多乡镇的正中心,承担了周边几十万人口的购买欲望。 顾一揉了揉眼皮,眼睛一阵酸涩。 她几乎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在白天踏出过林旭家的服装店。 对这人声嘈杂的场景颇有点不适应。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大口呼吸着浑浊的空气。 空气中丝丝缕缕的,带有一点点干柴烧焦的味道。 这味道让她觉得踏实。 越往菜场方向走道路越来越窄。 原本干燥的街道也随着前进,变得越来越湿润,黑黑的泥水铺了满地。 空气中飘来的新鲜蔬菜味道越来越近,小贩的吆喝声,越发地清晰起来。 “来来来,看看看看,你看看!” “这可是我早上才从菜园子里摘过来的!” “新鲜着呢,还滴水呢,看?没?” 小商贩中气十足的嗓音,穿透力极强的冲进顾一的耳朵。 “我跟你说啊,我家的菜可是整个菜场最新鲜的了!” “来点儿吧?” “你看看我这菜,多棒!” “这整个菜场里可没有比我家更新鲜的菜了!” 一小贩一把拽住林旭的胳膊,使劲儿往自己的摊位上拽。 林旭被他拽的猝不及防,一个跨步就撞在了顾一身上。 她俩人一个撞一个的,“吧唧”一声,齐齐踩进了摊位旁边儿的水坑里。 一个左脚一个右脚,都愣愣地卡在原地不动了。 顾一愣了一秒,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脚。 好么,溅出来的水星星点点,一直打到小腿儿上了。 林旭也跟着低头瞅。 瞅瞅自己,再瞅瞅顾一,咧开嘴巴“哈哈哈”直乐。 “顾一啊,这可不赖我啊哈哈哈哈!” “回去了可别想让我给你擦腿!” 小丫头连声说着,笑的停不下来。 “哎呦哎呦,真是对不住啊,二位!” 小贩听?慌忙道歉。 手举着一块抹布,冲过来就要给她俩擦擦腿。 速度快到她俩根本插不上嘴。 俩人一顿摇头摆手,极力拒绝了小贩的擦腿服务。 又在小贩的热情推荐和诚恳道歉夹杂之下,足足拎了四兜菜才得以离开这儿。 “就差块儿肉了,你想吃猪肉牛肉还是鸡肉?” 林旭探头眼珠乱转,四处寻找着靠谱的肉铺摊位,一边扯着嗓子问顾一。 顾一不假思索,“排?。” 林旭无语,翻着白眼儿回过头看她。 “请问,排?怎么炒菜?” “......那就……猪肉?” “啊行……哎呀!我找到了!” “拿着拿着!去门口等我我?上来!” 林旭忽然激动起来。 把手里的菜一股脑的全塞给顾一,撒腿就挤进了人最多的一家肉铺的抢购人群里。 “……………..” 被丢在原地的顾一无语片刻。 还是认命的扭过身,费劲吧啦的拖着几大袋子的菜。 一步一挪的往菜场门口蹭过去。 “哎呦。” 顾一缓口气,终于蹭到了?口街道上。 眼神四下搜寻到一个干净没人的角落,又把东西都拖过去,全部堆在地上干净处。 自己则站在了旁边较为阴凉的角落里,望着街对面的糕点铺发呆。 “我饿了”顾一想。 正在犹豫着,一会儿林旭来了要不要去买些糕点带回去吃。 能先垫垫肚子,还能饿了半夜当做宵夜。 脑中正盘算着,两个人能不能运回去的时候。 忽的,一阵惊呼声和玻璃破碎的声音传来。 尖锐的声响,引得菜场周围所有的人都纷纷看过去。 瑞芳糕点铺楼上,面向街道的二楼窗户前,站着一个惊慌失措的女人。 她身前的窗户玻璃已经粉碎,碎片七七八八的落到了街上。 女人一脸惊愕的探出半个身子看向街道,大约是想要看看有没有砸到人。 反复确认没有之后才松了口气。 一个男人急切的声音从女人身后传出来。 “我就说这画框这么沉,摆在这不稳当,你还不听!” “怎么样?砸到人没有? 你伤到没有?” 女人回头看着他,惊魂未定的摇摇头,一脸委屈。 “走吧,我们下楼看看。” “得跟路上吓到的人道个歉去。” 男人说完,拉着女人就往屋内走,下楼了。 顾一站在不远处的?落里看了一场热闹,觉得甚是有意思。 她向来对陌生人的事都不怎么感兴趣,或者说漠不关心更合适。 今天也算是她为数不多的凑了热闹。 大概是事发地距离她太近了些。 不看这热闹,一时半刻的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那对男女下了楼,对着周围人频频道歉。 “应该没有什么后续了。” 顾一随意扫荡着人群,百无聊赖的想。 突然,顾一眼神定住了。 街对面的挤着看热闹的人群里,钻出来一个小脑袋。 ?得不算高的小男生。 一双眼睛大大的,滴溜溜转着,身上很用力的往外挤,非常努力的想从人群中赶紧钻出来。 顾一盯着他,不自觉地,眼睛越瞪越大。 这小家伙和周围穿戴整齐的人群对比鲜明。 小崽子的一身衣着破破烂烂,甚至可以说是脏兮兮的。 鞋子也肉眼可见的蹭出了破洞。 尽管他的眼神很机灵。 却也掩盖不住一眼望去就看得出,这孩子一定吃不饱饭很久了。 长相倒是很清秀,肤色也不黑。 只是这孩子,但凡身上露出的皮肤都不怎么干净。 无论是脸上还是身上胳膊上,大多都有灰尘泥土盖着。 瘦小的身躯挤在人群里,甚是显眼。 经过他不懈的努力终于成功挤出了人群,小崽子一脸开心,转头向自己身后招呼着。 “快过来啊乔哥,还是我厉害吧!这么快就挤出来啦!” “真是的,你怎么不跟紧我?” 顾一愣楞的跟着看向他的身后。 不一会儿,从人群中慢慢的走出来一个男人。 他步伐不快不慢,和小崽子一样的身着褴褛,身形却挺拔非常。 男人嗤笑道。 “小崽子,急什么 ,这不是出来了 。” 男人走到小男孩身边微微笑着。 ?满胡茬的脸,已经快不能确认他的?相是否英俊。 他小臂上挂着唯一的行李,是一件洗的很干净却破旧的深绿色棉衣。 顾一望着他二人,不自觉地迈出步子走过去。 她向着这两个人的方向走了几步,定在了不远处。 再也没有挪动一下。 就这样,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看着他们。 男人很敏锐,似乎察觉到了有人盯着自己,抬起头四下回顾。 原本有些阴沉的天空,此时几缕倔强的太阳光穿透了厚厚的云层,折射出了并不刺眼的光亮。 男人对上了顾一的目光,而后微微眯起眼睛。 似乎有些不适应这忽然变亮的环境。 云雾随风飘散,遮挡住些许透出的太阳光,他终于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样。 “...…...顾 一....…….?” 男人一脸不可置信的惊愕,过了许久才喊出她的名字。 他身边的小男孩听闻先是一愣。 随后猛的转过头,顺着男人的视线看过去,瞪大了眼睛盯着顾一。 “顾姐姐?” “顾姐姐!真的是你!!” “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 顾一站在原地,重重的吸了口气,心神平复。 她望着那个高大的身影,喉间动了动,恍若隔世般的微微弯起眼睛,又叫出了那个名字。 “乔?北。” 第2章 云村救援 (十年前 ) “嘶,顾一呢?” “怎么晨练都抓不到她人?” 十九岁的乔?北单手叉腰,斜靠在练功房的?前,探头问道。 屋里本来喊着“一二一二”训练的热火朝天的小兄弟们,突然鸦雀无声。 一个个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眼观鼻鼻观心的想: “顾一师姐?” “好家伙!” “大师兄今日睡迷糊了不成?” “顾一师姐她什么时候早起训练过了?” “她但凡能早起一次,师父恐怕都得烧高香,买只烧鸡祭天驱邪了......” 乔?北等了一会儿?没人回话,忽然琢磨过味儿来了。 “啪”的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 “啧!我怎么给忘了!这个懒?,我去找她!” 说完,拍拍屁股,转身就走了。 小师弟们默默的在心里祈祷: “好运吧,师姐的房门!!” “哐哐哐!!!” “顾一!!起床了顾一!!” “小顾一?顾顾顾一一一!?” “醒醒啊,再不起来,我数五个数我可进来了啊!” 乔?北一边疯狂砸?一边喊。 顾一翻了个身,眼睛都没睁开,习惯性的竖起耳朵等着门外的疯子倒数。 突然“咣当”一声,门就被踹开了。 一米八七的汉子笑呵呵的晃进了屋。 “小顾一呀我来啦~” “快起快起,你不起来我上去侍寝啦~” 顾一直接一个咕噜,卷着被子就坐起来了。 带着压痕的脸上一脸烦躁。 “乔?北我说你脸呢!你不说倒数的吗?” “五个数你都数不明白了是吧!” “脸?” “脸在这儿呢你看看,又光又帅!” 男人听闻,直接把脸对着顾一伸过去,一脸的得瑟, “摸摸?” “摸你大爷!一边儿去!” 顾一一巴掌摁在乔?北脸上死命一推。 问他, “找我干嘛?” 乔?北收起玩闹神情,严肃起来。 “师父喊咱俩去一趟,应该是云村的事。” 顾一抱着被子皱着眉点点头。 “知道了,我?上。”说完就盯着乔?北。 乔?北也盯着她。 俩人大眼对小眼了半天,顾一怒了。 “还不滚出去!信不信我蹬死你?” 顾一边吼着,对着男人的屁股?出一脚。 乔?北一个闪身躲开,往?口方向窜去。 “没大没小,师哥也不叫,门外等你啊。” 喊罢还不忘顺手带上了房门。 就是用力过猛了些,又是“咣当”一声。 顾一叹口气 ,伸手揉了揉被关门声震得“嗡嗡”作响的太阳穴。 她吊着眼皮,瞅了瞅地上被震落的墙皮无语片刻。 翻身下床,快速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像只黑乌鸦一样就飘出了门。 最近的流寇疯草一样的冒了出来。 其中有些只是饿急了的难民凑在一起,偶尔去抢些果腹的东西,这也就罢了 。 真正危险的,是那些有组织的混球。 他们不缺油水但极其残忍,下手狠绝。 路过的地方哪怕是再穷苦的村寨,不抢东西也要把人全杀光。 云村本身地处偏僻,又比较清苦。 村中大多是留家的老人,妇女,孩童。 以及为数不多,做些体力活为生的小本生意人。 或在家种田,照顾父母妻儿有些年纪的男人。 路过这里之人少之又少。 可就前几日,不知道哪里的流寇路过了这里。 闹得鸡犬不宁,火光冲天,实在是动静太大才传了出来。 不然这样一个村子就算被杀光了,也一时半刻不会被人发现。 以顾一和乔西北为首。 二人带着二十几个师兄弟一人一马,一路北行,马不停蹄的前往云村。 一路上没人说话。 一行人都神色素素的担心着云村的情况,恨不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丘煜丘煜,你说流寇还在不在村里了?” 骆天阳蹲在黑夜的杂草里,伸手捅了捅旁边的兄弟。 丘煜脸色沉着,举起食指放在唇中,比了个闭嘴的手势。 眼光直直的盯着前方不远黑漆漆的村庄,压低声音回答。 “应该不在了,听,没有动静了。” 骆天阳忧心忡忡的闭上嘴,也看向了在黑夜中沉睡的村庄。 他们到达云村附近的时候天色刚黑。 留下少数几个人照看马匹之后,就步行踏进了云村的林子里,一边调整一边观察情况。 “你们都留在这等我信号。” “现在天色已晚又没有声响,我先过去看看情况。” 顾一转头跟乔西北交代着。 乔西北听罢点点头,顾一起身,无声无息的就跑远了。 没办法。 顾一的身手是他们之中最好的那个。 无论是体术,枪法,再到战略布局。 哪怕是乔西北这个大师兄都没有赢过她一次。 这个师姐虽说成日里吊儿郎当,看起来一年365天至少有364天都睡不醒。 出早功也起不来床,经常性的,自己一个人一个时间点儿去练功。 但是无可否认,她相当牛掰。 无论是哪次出任务,她都会直接站出来走在最前面。 把危险等级高的任务全都包揽。 因此,即便她平日懒散的再没有样子。 也会因“有事我先上,无事你们挡”这一点。 让众多师兄弟,甘愿替她挨师父和大师兄的骂。 顾一轻巧的翻墙上顶,屏气凝神听了一会儿。 村中寂静的有些不正常了。 连只鸡鸭鹅狗的声音都没有的村子,能正常才有鬼了。 顾一顺着房顶看向街道。 夜里虽暗,但借着月光依稀还是看得出街道上乱七八糟的景象。 尸体,各种尸体。 人的,动物的。 七零八落的物件碎片,散落的到处都是。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着烧焦的味道浓烈的散发着。 “看来是没有活人在了。” 顾一心下了然,神色无常的从房顶跳了下去,慢步走在街道上。 有的人家家门关着,有的开着。 有的尸体躺在院中,有的就死在自己家门口,半边身子在家中,半边身子在街道上。 顾一走了几步停下,从怀中摸索半天,掏出一个炮仗。 对 ,就是一个炮仗。 顾一的集合信号总是一个炮仗,两个炮仗,三个炮仗,或者几声枪响。 规律也很简单。 无危险集合一个炮仗 ,不太危险两个炮仗,以此类推。 顾一把点着火的炮仗丢出去后拍拍手,快步往前窜了几下,双手抱头捂住耳朵迅速蹲下。 身后传来巨大一声“啪——!!!” 炮仗乍响过后,一股浓烟在黑暗中弥漫开来。 顾一垂下捂着耳朵的双手站了起来,等在原地。 默数了三个数后,听见远处传来七七八八师兄弟们的脚步声。 “我的天,这是.……..全死了?” “一个村的人全死了!?” “丧心病狂啊!这他妈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师兄弟们从村口一路跑来,眼前全部都是街道上横七竖八的尸体。 一个个又惊又气,恨的牙痒痒。 “这哪里是杀人,这就连一条活狗一只活鸡都没了….......” 这种景象,任谁看去都不会无动于衷。 可是这乱世里,这种情形又数不胜数。 救来救去。 能救的了的是福,救不了的只能是倒霉认栽么。 乔西北快步走到顾一身边,他脸色阴沉环顾四周,问她。 “当真一个活人也没有了么?” 说话间他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 顾一看了他一眼,向着身后扬扬头。 “还得大家一处一处的找过才知道。” 乔西北听后沉默三秒,心神稳定下来立马安排大家归敛尸体。 要求每人务必仔细搜寻村中每一处地方,查找有没有人还活着。 大家听罢,四散开来迅速开始工作。 每个人都仔细检查过手边尸体,确认有无气息脉搏。 把确认死去的村民,全部挪放到村外的林边。 他们里里外外的查找着每一户人家的屋里屋外,地窖和菜缸。 顾一和乔西北也同样,一人背了一具尸体往林边送。 就这样忙活了大半夜。 眼看天都蒙蒙亮了,才终于把尸体都抬了出来。 云村林子边一块空地上。 顾一和乔西北正带着三个兄弟,一人一把锄头挥着,奋力挖坑。 模模糊糊的,听见远处骆天阳嘴里一边喊着什么一边跑过来。 “北…..北哥,师姐,有个孩子.……..” “有个小孩子还有气!!” 第3章 纪如风 “什么!!” 乔西北听清后扛着锄头撒腿就跑。 “在哪儿!?带我过去看看!” 一眨么眼的功夫,他人已经窜到村口了。 还没缓过口气的骆天阳,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背影补了一句: “...…...在 .……..地窖呢.…….…” 顾一放下锄头,迈开步子跟着往村里走。 一边走着,还顺手拿衣服蹭了蹭手里的土。 “走,过去看看,你们留在这儿继续挖!” “是!” 挖坑的小师弟挥着锄头,齐齐应声。 “好嘞好嘞,这边儿呢老大!跟我走跟我走!!” 骆天阳“嗯嗯嗯”点头应着,一路小跑,带着顾一快步往村里走去。 俩人抓到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的乔西北后,在骆天阳的带领下。 三个人终于来到了一家农户的地窖前面。 说是地窖。 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这里是个地窖入口。 这家人的日子,看起来在云村算得上讲究些的,小院中的地面很是规整。 云村一般人家的院中,大多都是土地面。 这家却很是用心。 寻了大小近乎一致的大石板,零零散散的铺散在小院中。 而这地窖的入口,就是其中一块毫不起眼的石板当作盖子,给盖起来的。 若不是丘煜天生耳力极佳,四周又安静非常。 真是任谁也想不到,这地窖入口竟然在这进门的小院中。 陆旬蹲在入口侧旁处。 他小腿上正靠躺着一个看起来六七岁模样的小男孩。 小崽子身上湿漉漉的,一身腌菜味,闭着眼睛完全没动静。 若不是肚子还轻微有起伏,就说这是个尸体也差不多了。 乔西北把手里锄头丢给骆天阳,大步走过去蹲下摸他额头。 果然滚烫的。 “阿旬,这孩子还有救吗?” “也不知道闷在那腌菜缸里泡几天了。” “这呼吸弱的…..总感觉.…...总感觉挺不住了。” 骆天阳扶着锄头张嘴问道。 陆旬搂着孩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望向乔西北说道。 “看脉象,将死未死了,我治不了。” 骆天阳一听,刚要插嘴,就被陆旬打断。 “但若现在带回去找师父救他,或许能行。” “一切要看他命大不大了。” 陆旬继续看着乔西北,向他请示着。 “所以还请大师兄,准许我现在即刻启程,带他回去救治!” 乔西北点头应允后,立即站起身来,指派了几个师兄弟护送他们一起回去。 几人领命,很快稳稳的把孩子给抬走了。 “这云村,或许就只有这一个孩子是活着的了。” 乔西北感叹着,目光沉沉的拿回锄头。 “走吧,得把人都入葬了。” 顾一和骆天阳都再未置一词。 三人一刻不停地回到村外林边,继续挖坑了。 等到把所有过世的人都安葬完毕,回到寨中已经是两天后了。 一队人解散后,乔西北和顾一俩人直接去了师父那里。 “师父,云村人都被杀尽了,只剩了一个小不点,他情况怎样?能活命吗?” 乔西北刚刚走进门,就迫不及待的询问道。 他们的师父纪如风,正坐在榻前给小家伙把脉。 床榻上躺着的,正是刚从云村救回来的那个小不点。 她抽回刚把完脉的手,站起身来。 走到茶桌旁坐下,倒了杯茶推出去,顺便丢了个白眼。 “你嗓门小点儿!”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从鬼门关救回来的小崽子,要是被你这一嗓子给喊没了……” “你看我揍不揍你!” 说罢,她向前挥挥手招呼这俩徒弟。 “来来,你俩坐下喝口茶润润喉吧。” “哎哎哎哎,离我远点儿啊,这身味儿!” “也不知道洗个澡再过来…......” 她嫌弃的在鼻子前摆摆手,又倒了杯茶推过去。 顾一坐下来拿过茶喝了一口,嗓子眼儿里那即将喷出来的火终于下去了些。 她看向师父,往近凑了一点,颇有些调皮的眯了眯眼。 “我说师父,这都什么时候了,把您那老洁癖往回收一收。” 乔西北也立刻收声坐了下来,默默地小口喝着茶水。 纪如风“啧”了一声,“你也远点儿..…...” 师徒三人默默无语,“咕咚咕咚”喝干了一壶茶。 “云村的流寇想必是帮惯犯。” “具体是哪一路的人马,恐怕只有等小崽子醒了之后才能有线索。” 纪如风先行开口,给他二人分析情况。 “我们的消息晚了,他们行动又快。” “我派人查到现在也不知道,这帮人究竟是有意屠村,还是偶然行事所致。” “如今世道太乱,我也只能做到能救则救。” 纪如风缓缓说着,垂下眼皮看着桌面。 乔西北抬头看她,忙道。 “师父你已经做的够多了。” “一人之力不救天下,这天下之大,哪里是我们救得过来的。” 纪如风沉下眼皮叹了口气。 “我向来不喜欢与人为敌,也不愿插手去为谁报仇出头。” “我能做的,只有在这乱世里救一救人罢了。” “我教你们功夫,为的是在这动荡不安的世道中,无论我在与不在你们都有一些自保之力。” “至于是用它活命,用它救人,还是用它去报仇,都随你们。” “这如风寨能保大家一时安宁,已是万幸了。” 顾一一言不发的听着,心里暗暗认同。 “这小崽子命大。” 纪如风话锋一转,指了指床上的小家伙。 “听阿旬说,他在封闭地窖的腌菜缸里闷了许久。” “能有一口气带回来,已经是阎王留命了。” 纪如风喝了口茶,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口。 顾一听见她这话,转转眼珠,快速眨了眨眼睛。 “我估摸着,他还要再睡上半月。” “每日我会帮他行针,药要每日早晚各一次不可多喂。” “这两天就先让他住我这儿吧,你俩休整两天,再去给他整理个房间出来住。” 纪如风又指了指榻上的小身影,随口给俩徒弟安排着。 俩人点头领命。 顾一起身,走过去看了看小不点。 小崽子身上的一身衣服早已更换,身体也像是擦洗过了,不再有腌菜味。 身上穿的也不知道是哪位师弟的衣服,宽宽大大的,铺开在他身边。 棉被盖到胸腔处。 两只手,手背朝上,一只压着另一只乖巧的放在胸前,一看就是纪如风的杰作。 只是,这手指上的皮肤还皱巴巴的,估计是被那腌菜缸里的水给泡的。 这没泡浮囊了,已经是幸运了吧。 乔西北也轻手轻脚的凑过来,探头看了一会儿。 突然伸手,戳了戳小崽子的脸蛋说。 “哎哎你看,小家伙长得还挺白净!” 顾一没来得及阻止他戳人家脸蛋,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嘴角一抽。 纪如风一看,急了。 两步并过来,一脚就踢在乔西北的大腚上。 “滚滚滚啊!” “我让你戳他了吗!!” “你那脏手!戳死了怎么办!!” 乔西北冷不丁的挨了一脚吓了一跳。 蹦起来,用气声喊了句“师父好梦”,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拽着顾一撒腿就跑了。 纪如风回头,看着榻上身形瘪瘪的小东西,自言自语着。 “等你好了可得给你多喂些好吃的养一养,这皮包骨的,啧啧啧,也太瘦了…...” 两日后。 顾一不止一次的怀疑过,乔西北这货精力有些过剩。 从云村回来后,她在床上躺着,吃了睡睡了吃。 整整缓了两天,都还觉得身上疲乏的要命,哈欠连连,好似永远也睡不明白了。 乔西北那家伙倒好。 只饱饱的睡了一夜,就精神满满的跑去带着师兄弟们训练了。 到了第三天。 乔西北似是终于忍受不了顾一这睡起来就没完的劲儿了。 故戏重演的跑过去,死皮赖脸的把人拖出来,非要一起给小不点整理出个房间。 “哎?你看!你看看这房间合适吧?” “距离咱俩房间都不远,还在正中心,给那小家伙住是不是挺好!” 乔西北一边铺床一边问,听起来很是得意。 顾一在旁边正拖着扫帚,左一下右一下的往门口扫着灰。 闻言,只是神色恹恹的“嗯”了一声。 “哎哎,你能不能使点劲儿扫啊,这能扫干净吗姐姐?” “.………...” “不是不是!哎呀!你怎么扫个地都扫不明白啊!” “要我说,就你这样儿还当他们师姐呢,你也不怕被人笑话.…………” “哎呀!你抽我干嘛......?” “哎呦!!” “嗷!!!......疼疼疼!!” “……....” 本想过来一起帮忙打扫的师弟们,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里的声响。 齐齐刹住脚步,在门口观望了一下。 犹豫片刻,又齐刷刷的转身走掉了.….. 第4章 华夏 小家伙连续高烧了五日。 烧的迷迷糊糊中,还在小声嘶哑的嘟囔着“我不出声我不出声我一定不出声”。 听的纪如风心都碎了。 经过纪如风半月以来不断的灌汤药和针灸,小家伙终于在一天下午清醒过来了。 他眼睛先是慢慢的睁开了一条缝,然后迅速的又合上了。 “唔….......” 纪如风正在他房中守着他调配新的药剂,听见床上有动静,一下子从茶桌前弹了起来。 “小崽子你醒了!!” “别!别急着睁眼睛,很干对吧?” “呃内个内个…….” “我!我们救了你,你不用害怕啊。” “来来来,你听我的哈!闭着眼睛慢慢划圈儿转动眼珠……” “对!就这样做哈,慢慢转。” “要是能打哈欠呢,你就多打几个。” “喔对对,我去给你倒杯水啊!” “听听,这嗓子,哑的像个老风箱似的。” 纪如风一连串的说着,赶忙倒了半杯温水端回来。 小家伙忽然听见有人说话的时候,直接浑身紧绷。 但还是非常极力的按捺住自己不许尖叫,要好好听听这人在说什么。 当听到自己是被对方救了之后,他整个人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随之慢慢放松了身体,跟着对方的话闭着眼睛,慢慢转动眼珠。 不夸张的说。 他刚刚睁开眼睛的一刹那,感觉自己的眼珠子像是要被撕开了一样疼。 疼的他叫出了声。 结果发出的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就像这姐姐说的,像个老风箱似的.….. 打了几个哈欠之后,眼睛里湿润了很多,眼珠转动起来有些蛰痛感,但是的确润滑了很多, 于是他继续乖乖的闭着眼睛,躺在那里转眼珠。 纪如风捧着半杯温水坐在床头,摸了摸他的头。 “怎么样,眼睛可有湿润些了吗?慢慢尝试着睁一睁眼睛?” 小家伙点头“嗯嗯”两声,慢慢的尝试着睁开眼睛。 睁开一丝…....啊!好酸! 闭上,转两下。 睁开一丢丢……..啊!!还是好酸! 闭上!再转两下! 纪如风乐呵呵的在旁边看着他来来回回的尝试着,内心不禁感叹: “我操,这小崽子太好玩了!怎么那么可爱捏!” 终于在他不懈努力下,眼睛慢慢的睁开了。 视线从非常模糊,到眨眨眼后还是模糊。 到打个哈欠眨眨眼后好像清楚些了,终于可以睁的大开,眼神慢慢聚焦。 小家伙盯着床顶看了一会儿,眨巴眨巴眼睛,侧头看向纪如风。 原来,是个漂亮姐姐。 刚刚听她说话,语气很是豪爽,还以为是……….. 不不不!没有以为! 小崽子赶紧挥走了心中的想法。 纪如风笑呵呵的看着他,“来,我扶你坐起来喝点水。” 小家伙坐起来,腰靠在床头的枕头上,手捧着半杯水小口小口喝着。 喝完抱着水杯不撒手,眼睛盯着纪如风眨巴个不停。 纪如风伸手拿过他手里的水杯,站起来给他续半杯。 “小家伙,记得自己名字么?多大了?” 他点点头,还是有点嘶哑的回答着。 “记得的,我叫华夏,今年七岁。” “唔,好名字,姓氏倒是蛮少见的。” 纪如风又递给他半杯温热水,嘱咐他依旧小口喝。 华夏抱着杯子喝了两口,眼睛时不时看一下纪如风。 想问她点儿什么又纠结要不要问,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纪如风暗暗叹口气。 “才七岁的小毛头倒是这么稳重,不像我这那俩糟心徒弟.…….” “你想知道你家村里的情况?”纪如风看着他。 华夏放下水杯,认真的点点头。 “我,我想知道。” “……我知道一定发生了很可怕的事。” “我是被我爹突然塞进地窖的,他平时根本不让我进去那里的……” “……但那天…..” “他说让我躲进菜缸里,无论如何不许发出声音,有人进来也不可以出来。” “我听得到一点点外面的声音,好多人在叫,我很害怕。” “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可是我想知道.…..” “我爹.…..村里还有人在吗.…..?” 华夏声音颤抖起来。 “姐姐,如果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不可以求求你…….. 告诉我……...” “我知道我还小,但我不想,不想什么都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 小家伙说着说着,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纪如风脸色凝重起来 ,她盯着华夏的眼睛看了半晌。 小家伙的眼神里有委屈,有害怕,但更多的是坚定。 要命的世道不存在幼稚的孩童。 “华夏,你要知道,这不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该听的事。” “这一切也不是一个,你这个年纪的孩子该经历的事。 “但在这混乱的世道想要活下去,任何宽慰的谎言都没有意义。” “你说得对,你应该知道。” 纪如风顿了顿,继续说道。 “你的村子里已经没有别人在了。” “去救援的人没有碰上在云村作恶的那帮恶人。” “他们赶过去后,在整个云村里只来得及救回了一个人。” “那就是你。” “我不知道在这场惨祸中失去生命的那些可怜人哪一位是你的父亲。” “村中遇害的人,如今已全部安葬在云村郊外的树林里。” “我想…… 你的父亲也是一样。” 华夏盛满泪水的眼睛瞪大,愣愣的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纪如风一只手拿走华夏的水杯,一只手放在华夏腿上安抚着他。 “我不知道你能理解多少,但无论是你的父亲还是我。” “还有这寨中的每一位,都希望你能继续活下去。” 华夏全身微微颤抖起来,嘶哑的嗓音呜呜的哭着。 双手捂住脸,不停地擦着眼泪。 纪如风也不再说话,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腿。 顾一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几日,每天她独自训练完都会顺路过来,看看华夏的情况。 今日一进门就看见已经完全哭成了泪人儿的华夏。 她怔愣片刻走过去,从师父手中顺走了水杯放在茶桌上。 华夏眼泪不停的掉,声音也颤颤抖抖的撕裂着,眼睛里满是难过和无力。 他抬头看了看刚进来的顾一。 一边掉着眼泪,一边抽抽噎噎的对着她“嗯?嗯?嗯?”了几下。 顾一尴尬的挥挥手,憋出几句: “你哭你哭.……你不用在意我…...” “日后再说也不迟……....” 纪如风一头黑线,伸手拍了拍顾一 。 “去,让厨房熬点小米糊,稀一点。” “喔。” 顾一应着,转身去厨房了。 这方面她确实无能为力,她是真的不懂得应当如何去安慰人。 最多……… 她能坐在那儿,一直看着他哭……… 直到他不哭…………. 华夏的悲伤程度持续了两三天,所幸没有再次引发高烧。 小家伙身体素质还是很强的,就是眼睛哭肿了。 红红的眼眶配上肿的高高的眼皮,怎么看怎么像个核桃。 期间乔西北也来看了他两三次,次次都被哭出了门。 纪如风如临大敌。 生怕自己抢救回来的小崽子又被哭没了,于是一声令下。 师徒三人轮番上阵,连哄带逗至盯死。 后续又加进陆旬,骆天阳,丘煜三位,连吓唬带美食诱惑的一顿猛攻之下。 小家伙终于不哭了。 六个人齐刷刷的围着他。 华夏带着哭的肿肿的眼泡,一口一口的吃着饭菜,身体日渐一日的好了起来。 “我的老天爷呀!” “小崽子太能哭了,我现在有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你们懂吗!” 几个人从华夏房间出来往食堂走去,骆天阳伸着懒腰大声说着。 “求你小点声,我现在耳朵里还嗡嗡响。” 丘煜揉着太阳穴,皱着眉头怼他。 耳力太好有时候也挺痛苦的。 “你们该夸夸孩子的身体素质!” “这孩子身体是真好,等他好利索了,我亲自带他训练,教他功夫!” 乔西北双眼放光。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我想研究他很久了,但是师父不准。” 陆旬摇摇头,略有些遗憾的说。 顾一在旁边听了一路,简直无言以对。 “你们几个,真是够了………......” 纪如风房门紧闭,手里拿着刚传来不久的密信。 信中说。 在这些日子的追查下,查明了那帮屠杀云村的流寇的身份。 他们并非是预谋屠杀云村人,而是偶然为之。 这伙人本是南边的流匪。 前些日子与另外一批人争夺地盘失败后被驱逐,这才一路北行,朝着北边的富庶地方去的。 路上途经云村,想要抢夺些吃食和财物。 没料到云村如此穷苦,翻遍村子也没有什么像样的物件和吃食。 于是这帮人一气之下就杀光了全村的人。 能拆的拆能砸的砸,一个活物都不曾放过。 杀完人不过瘾,走前还放了一把火,这才扬长而去了。 纪如风在屋中走过来又走过去,想砸墙又下不去手的来回踱步。 因为穷苦,因为无法掠夺,因为心情不好。 就因为这些荒唐可笑的缘由,就杀光了整个村子里的无辜人。 这简直叫人气的发笑。 好好的村子,只剩下一个仅有一口气的孩子。 这种事究竟还要持续多久?这世道究竟还能多么荒唐?! 她讽刺般的笑了几声,深呼吸几口气,收敛了神色,把信件收了起来。 第5章 如风寨 的小日常(1)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美好的晨功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当然是一连串的尖叫声啦。 练功房里。 一位小师弟苦哈哈的趴在地板上,双腿呈横劈状。 两只手玩儿命的向前抓着地板缝,想要往前爬,两条大腿内筋正被拉的生痛。 乔西北一只脚正踩在他的屁股上,使足了劲的往下压,一边笑骂道。 “弱鸡,你喊什么?” “不拉筋怎么练功?” “瞅瞅!” “我这才上去了一只脚,另一只还没离地呢!” “你看看,你就叫的跟杀猪似的!” “丢不丢人啊?” 尖叫声没了 ,两行热泪从小师弟的眼眶中喷涌而出。 乔西北笑哈哈的抬起另一只脚,也对准小师弟的屁股踩了上去。 “嗷——————” 身体好了大半的华夏已经早早的起床,整理好了被褥,还扫了地。 洗漱完毕之后,小崽子兴冲冲的跑去练功房参观。 经过这段日子里,某位“油嘴滑舌不要b脸”的大师兄。 一次又一次“状似无意,实则有意”的跟他炫耀自己的武艺,健硕的肌肉。 各种长篇大论练武的好处。 以及不间断的向他展示自己发达的肱二头肌,胸肌,大腿肌等部位。 我们软萌可爱的华夏小宝贝终于被成功洗脑,变为大师兄第一脑残粉。 立志身体养好,要跟随大师兄的脚步,做他的第一弟子……………. …........的豪情壮志,满心崇拜。 被这杀猪一般的嚎叫声,吓得呆愣在练功房门口,扒着门框瑟瑟发抖。 “哎?华夏你来了?” “快来快来!过来,大师兄带你参观参观!” 乔西北望见门框边露出半张脸的华夏,立马堆起一脸阳光笑容,向着他招手。 不得不说。 乔西北这人的笑脸还是很有欺骗性的。 他本身长得就高大,身形也好。 一身小麦色略黑的皮肤,让他看起来非常可靠威猛,武力值飙升。 眼眶也比常人略微深邃,鼻梁高挺。 再加上常年习武,五官和气质凑在一起颇有些凌厉感。 但这货偏偏嘴唇微肉,牙齿洁白。 所以当他笑起来的时候,总会充满了阳光暖男的欺骗性。 如果....…….. 他这时……….. 不是站在一个满脸热泪,痛哭流涕的小师弟的屁股上,玩儿命踩的话....…… 本来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华夏被他这么一喊,直接浑身一个激灵从头皮麻到了脚趾尖。 脑子里就剩下四个大字: 笑里藏刀。 孩子本想掉头就跑。 却还是硬生生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大师兄早大师兄我还没吃饭大师兄我先回去了”才跑走。 乔西北挠了挠头,心想这小家伙一大清早的胃口还不错。 华夏跑了几步就气喘个不停,于是停下来慢慢走。 虽说身体已好了大半,但如风师父有说过,他身体亏空如今还很虚弱。 嘱咐他一定要彻底调养无碍了,才能开始练功。 一想起练功,脑海里那杀猪般的嚎叫声余韵还在....……. 怎么办 ,大师兄好可怕。 正在发愁自己要怎么跟随练功的问题,余光瞥见不远处拱门后面,有个身影晃过。 华夏定睛看了一会儿,没看到什么人。 有些好奇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于是拐个弯走了过去。 拱门后面是一个小花园。 平日里,大家无事的时候就来这里喝喝茶,下下棋,聊聊八卦吹吹牛皮之类的。 “可现在是早功时间,怎么会有人在呀?” “莫非是如风师父?” 华夏边走边想着,走近些果然听到了些声响。 只是声音好像略微有些远,只零星传来断断续续的“嘭!”“啪!”“biu!” 一会儿一个动静。 华夏实在好奇,从拱门向里探出了头,四下找着人影。 可是脑袋眼睛转了一圈,什么也没看到。 正在疑惑怎么回事的时候,背后被人拍了一下。 “小崽子,找什么呢?” 华夏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顾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了。 “顾顾顾………..” 舌头打结了。 “啊对对对,顾一,嗯呐,我。” 顾一眯着眼,歪靠在拱门上,懒洋洋的哼唧了两句当做回答。 华夏抬着头望着顾一。 说不上来为什么。 从第一次见到顾一开始,华夏就对她有种莫名的畏惧。 不对,惧怕! 不对,敬畏!! 敬畏感!!! 这个人明明也是个姑娘,长得也像如风师父那般,又白又漂亮。 可是这给人的感觉,却跟如风师父完全不同。 不,应该说。 她和华夏曾见过的每一位女孩子,都不太一样。 “如果说如风师父是那种让人很容易亲近,跟任何年龄的人相处,都不会有什么距离感。” “如同清风细雨一般的人的话。” “那么顾一……” “大概就是那种,人人平等,管你大小,总之来了就死。” “看不出喜好,感觉不到温度,却自带很强大的气场,让人不自觉的想在她面前低头,距离感超强。” “多说一句都能立马给你削成冰渣子一样的……..” “如同一把永远散发着寒气的冰凌椎一样的人…....吧…………” “平时总是懒洋洋的,眼睛能半闭着就不睁开。” “但眼刀甩的,杀伤力极强。” “能吃能睡堪比大黑熊。” “啊!上面这两句是乔哥说的!” “肤色极白,比如风师父还要白上好多好多。” “乔哥说,都是因为她不喜见光,爱睡懒觉的缘故。” “平时也没什么话,能哼着说就哼着说,也不和大家一起练功。” “不过,跟乔哥和师父待在一起的时候,她话会多些,也会笑,还会调侃和讽刺…….” “………啊不是。” “呃,取笑也算笑吧……” “但是,大家好像都还蛮喜欢她的,听说每次都会抢着跟她出任务。” “这是为什么呢?” 华夏脑瓜里一顿乱七八糟,想的出神。 他总觉得,顾一的气场里总是透着一股强烈的“生人勿近来者必死”。 乔哥的气场都比不上她的一半大。 “至于师父的气场….....” “如风师父不参与这个行列!她是另一挂的!!” “哎呀不对不对!!我在想什么!” 华夏脑瓜子乱糟糟的。 他用力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晃出去。 顾一看着这小子的脑瓜顶,发现对方盯着自己半天也不吭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突然又开始晃他自己的头,怕不是犯病了吧。 顾一脑子一抽,一巴掌照着华夏脑袋瓜就呼过去了。 “啪”的一声脆响,华夏石化。。。 “唔,为什么打我?” 顾一:“..............我以为你犯病了。” “犯病了就打我?” “..........你好烦。” “.……………......” 俩人原地罚站,尴尬了好一会儿,华夏懵圈地揉着脑瓜。 顾一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总算想起自己是来问什么的。 “你刚才在找什么呢?” 华夏恍然大悟的“喔”了一声,似乎也才反应过来。 “我刚刚听到这边有声响。” “以为是如风师父在这里练功,就想过来看看,结果一个人影也没看到。” “喔?行啊小崽,耳力不错,这个都能听见?” 顾一歪嘴笑了一下眼神亮了亮,伸手拿出弹弓,打出去一颗小石子。 石子稳稳的飞出去,打到花园正对面墙上的一个小洞口,发出“啪”的一声响。 “!!!” “好厉害!!!顾姐姐!!!你好厉害!!!” 华夏一看,眼睛都瞪直了,看顾一简直在发光。 小孩子能有几个拒绝弹弓的诱惑啊。 华夏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这个能不能教教我?” 顾一心想。 “呦呵,刚才还顾顾顾,现在就是顾姐姐了?” “这个小崽子!” 她甩了两下弹弓上的皮绳,很随意的说道: “弹弓我只是拿来玩玩,解个闷子罢了,你想学,我可以教你打枪。” “还!有!枪?!!!!” 华夏猛的转过身,五体投地,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有啊,想学吗。” “想!!!” 顾一眼睛弯了弯,把手里弹弓递给他,往旁边的桃树下一指。 “喏,拿着,先学这个。你去那儿捡些这么大的小石子拿过来。” “好!” 华夏开心的握着弹弓就去捡石子了。 等他捡石头回来,顾一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把摇椅。 一条腿盘起,另一条腿很没型的大剌剌的伸在地上,整个人瘫在上边晃呀晃的。 “打弹弓臂力,准头和力度,缺一不可,你先练准头。” “手臂端平,不许抖,平直打出去,打出十次平石子今天就结束。” “好!!” 华夏一口答应,举起弹弓,愣了一会儿又突然回过头。 “不过,顾姐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 “我之前好像还听到了“嘭!”还有“biu!”之类的声音,那是什么打法?” “.......…………………….” 等了一会儿,华夏没有得到回应,他放下弹弓转身过来看着顾一。 “顾姐姐?” “.........” “……….那是我自己给自己“biu”着玩儿的........” “闭嘴练你的!” 顾一满脸黑线—————— 她承认,华夏真的是个有耐性的小孩。 拿着弹弓一打就是一个上午,把她耗得摇椅都坐麻了,孩子还在练。 她还算蛮喜爱这个小崽子。 有时候顾一看着他的身影就会想,人真的是个很矛盾的个体。 哪怕这么点儿大的小崽子,还没有经历过太多的人生。 就已经先一步知道了,如何背负着伤痛活下去。 人的坚韧无分大小年纪,真的无法不叫人为之动容。 华夏乐呵呵的笑脸从他不再痛哭的第二天就扬了起来。 可他不再难过么? 短短大半月的时间,会有人忘记自己的父亲么? 答案当然是不会。 伤痛不可逆。难过不会散。逝去的无法追回。 可那又怎样。 大家都清楚的知道,生活还是要靠自己过下去。 小崽子身体还未恢复就开始练弹弓,一练一个上午不曾喊过一句酸痛。 被弹弓抽到的手指都在发红,也没有叫好苦好苦。 大家逗他,他也会“呵呵呵”笑的没心没肺。 有伤痛的人就没有发自真心的笑容么。 要每日每刻都痛苦的活着,才算是痛苦么。 不是这样的。 背着伤痛过日子的人也有真心的笑和十二万分的努力,还有略带搞笑的日常。 这才是真正坚强的人面对生活的态度。 他们不会遗忘伤痛,不会遗忘逝去的亲人。 但绝不会让自己沉浸在伤痛之中无法自拔。 真正的痛苦和珍贵,全都在心里,不必在面上摆出来做给谁看。 哭是真心,笑也是真心。 哪怕平淡,哪怕稀松平常,哪怕依旧荆棘遍地。 那也是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给予自己这一场生命的父母的一生。 这才是如风寨的第一课 : 学会活着,哪怕在荆棘丛中。 第6章 迟来的香 华夏每日的生活逐渐规律起来。 早上起床跟大师兄练基本功,午后去小花园跟随顾一学弹弓。 晚上还会去如风师父那里聊天,和陆旬师兄一起听医术。 骆天阳和丘煜每次出门回来,都会给他带不一样的稀奇古怪小玩意。 一群师兄们“今天你来明天我去”的,往他口袋里塞糖果零食。 大家都乐此不疲,一个挨一个的陪着这小家伙。 他的身体经过纪如风的调养已经恢复。 加上众位师兄不间断的投喂各种小零嘴,厨房大师傅每次都给他冒尖的饭菜。 原本小孩子瘦弱的身体也逐渐圆润了起来。 打远看着白白的一团,甚是可爱。 乔西北尤其爱捏他的脸,几乎到了一种变态痴迷的地步。 每次捏起来就没完。 拽了左边拽右边,拽完右边还要两只手齐上,把他的脸揉成一个球一样往中间推。 顾一和如风师父是看不得他这样子的。 每每撞见,二话不说,对着乔西北的屁股直接一个回旋踢。 乔西北每次都被踢的嗷嗷叫,但下次还敢。 如风寨的日子平淡,却很忙碌热闹。 因为有了个小家伙在,每个人的形象都肉眼可见的增高了不少。 这天,纪如风把顾一和乔西北单独叫到了房间里。 “华夏的身体已经无碍了。” “我看你俩这些日子也教导的不错,习武的习武,打弹弓的打弹弓。” “今后你二人,继续好好的教导他即可。” 纪如风坐在茶桌前,说话间,左手食指在桌上轻点着。 “今日我喊你们来,是想让你们看看这个。” 说罢,纪如风取出一封信,放在桌上对着二人推过去。 顾一拿起信件打开,举在两人中间,和乔西北一起看着。 是那封云村密信。 “这件事的原委就是这样了。” “我的意思是,我不打算让华夏知道这些。” “他如今知道的,已经足够了。” 纪如风沉下眼皮,盯着自己手指掐了掐。 顾一看完内容,抬头看着纪如风点点头。 乔西北在一旁默不作声,一直盯着信件。 “等将来这孩子长大若是问起,再告知他吧。” “如若不问,便自当不存在。” 纪如风说完,手指往前伸了伸,在乔西北桌前敲了两下。 “说话,哑巴了?” 乔西北放下信件,脸色沉沉的抬头看着纪如风。 “师父放心。” 纪如风心里一万个白眼翻上了天,心想着: “哈!我放心?我对顾一倒是放心.......” “师父,你干嘛一脸很不信任我的样子………” 乔西北挠挠头,后又举起信问。 “那这封信…….?” “烧了呗,留着干嘛,怎么,你背不下来啊?” 顾一起身去榻旁取油灯,一边控制不住的拿话怼他。 “.........那你直接拿过去烧啊,还费劲吧啦的把灯拿过来……..” “你不是举着呢么,我怎么拿?” “..........” 得。 打架打不过人家也就罢了,现在怼也怼不过了。 纪如风好笑的看着这大徒弟,真是越看越觉得他怎么看怎么窝囊。 信件燃尽,三人默声。 “喔对了对了,还有一件事。”纪如风恍然。 大徒弟二徒弟:“?” “华夏的父亲和被杀的村民都埋在一处,头七都没上香祭拜给他送别。” “华夏这孩子向来懂礼,要不是在床上许多日才醒来,估计就是发着高烧也要爬起来跪拜的。” “这些日子他身体大好却也没有提起此事,肯定是觉得怕给我们添麻烦吧。” “况且,头七已过,也是不好开口再说。” 纪如风站起身,慢悠悠的踱着步。 “我是想问问你们。” “如今也是时候立个牌位,让华夏给他爹上柱香,一起供在寨中祠堂里,可好?” “好哇!师父!我觉得好!” 乔西北拍案而起。 “虽说鬼神不得见,但咱们大家的亲人牌位每人都有供。” “左右都是个念想安慰,我想华夏一定也会愿意!哎我这就去问问他!” 话音未落,乔西北早已“呼”的一下站起来,推门就出去了。 顾一翻了个白眼,“我没供,但我同意。” 纪如风看着大开的房门....... 无语...... “这什么大徒弟,这就是个大野猪!” 回过头,再瞅瞅旁边这位。 翻着白眼儿,一脸“你欠我钱”的二徒弟......... “哎呦哎哟头痛头痛……..” 怕是要中风了。 三天后的早晨。 华夏跪在祠堂中间,旁边一左一右的站着纪如风和乔西北。 祠堂外的门框上还歪靠着一个背对祠堂,脸对院子的顾一。 华夏父亲的牌位已经做好,放在了祠堂的右端空处。 小家伙对着父亲牌位磕了三个响头,纪如风递给他三支香。 华夏点燃香柱,袅袅烟火飘出。 他轻轻的吹熄火苗,又跪了回去。 双手将香柱举过头顶,又磕了三个响头。 抬头孩子已是红了眼眶,但终究再没落下泪来。 “父亲,孩儿得你庇佑留下口气,如今被师父救回一条性命,已然无恙,请您安息。” “孩儿不是懦弱之人,我定会如您所愿,好好的活下去。” “我会常常给您送好吃的,愿您吃饱喝足,早登极乐。” “此生,您给我两条性命,无以为报。” “愿孩儿此生,活的正气,不为您丢脸,能够对的起这一条命。” “华夏,拜别父亲!” 又是三个响头磕下去,掷地有声,迟迟不起。 乔西北望着满堂的牌位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纪如风弯腰扶起华夏,“去,给你爹爹把香供上。” 华夏抹了把脸点点头。 缓步走到香案前,把手中的三支香插在香炉鼎里。 纪如风转过身要走,忽的听见背后华夏喊她,“师父!” “嗯?” 纪如风回过头。 看见华夏跪在她身后。 “一直未曾亲口感谢师父,大师兄,师姐,各位师兄们的救命之恩。” “师父你救我性命,待我这般好,还收我为徒,留我在这寨中。” “今日请受华夏三叩首拜师礼!谢谢您做的一切。” “咚咚咚。” “哎哟我的 mua..……....” 纪如风连连摆手。 说着说着,猛的想起这是在祠堂。 于是急刹车一样,把还没说出口的“妈”字吞了回去,抓紧捂嘴。 “好孩子好孩子,乖啊!” 纪如风一脸羞涩向前挥着手。 然后突然垮脸,侧身瞪向旁边正在云里雾里,不知所谓的大徒弟。 又瞥了瞥门口,另一个只有个背影的二徒弟,大声吼着: “看见没看见没!!!” “看看人家!!你俩!” “一个个儿的,什么时候给我这么郑重的行过礼啦!” 顾一,乔西北一脸懵 : “............好好的,还有我俩的事儿?” 纪如风不想搭理这俩糟心徒弟,转过身赶忙把华夏扶了起来。 “乖哈,我跟你说,你是最小的师弟了,超吃香的你信我!” 华夏乖巧的点点头,心说。 “是挺吃香的,我都给吃胖了。” 三人出门,四个人一起站在门口。 华夏走到乔西北和顾一身旁,站在原地对着他俩一拜。 “乔哥,顾姐姐,谢谢你们教我枪法和武艺。” “我一定认真练习,早点给你们帮上忙!” 乔西北哈哈大笑。 跨前一步揉搓他的头,“哈哈哈哈好啊好啊,就等你啦!” 顾一眼睛弯弯,伸手指了指食堂方向。 “吃饭去吗诸位,我饿了。” 第7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云卷云舒,春去冬来。 平淡又堆满事情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 又是一年冬至,眼看就快除夕了。 微微的风雪中,华夏拎着几壶热酒往乔西北房间走去。 短短三年时光。 当初那个白乎乎的小毛头,已经抽条一般的,拉长了一大截身高。 乌黑的头发高高的束起了马尾。 尾巴尖儿正扫在他白皙的脖颈处,随着他走路动作,一下一下的左右摇摆着。 “乔哥,你的酒。” 华夏还没进屋,推开门大声的喊着。 屋中炭火烧的足足的。 刚被风雪铺了满身的冰霜,瞬间被融化成了一颗颗饱满的小水珠。 水珠球顺着他的头发丝一路滑进脖领中,激的华夏一个激灵甩了甩脖子。 “唔,来,坐这儿。” 乔西北大敞着棉衣领口,坐在小板凳上。 一手忙不迭的在一盆炭火上面架着架子烤番薯。 另一手拽过一只小板凳,扯到左手旁向他招呼着。 顾一和她的老摇椅在一旁“吱吱呀呀”的晃动着。 时不时地拿脚踹一踹烧的快掉下来的木柴屁屁,听见华夏进来抬起眼看他。 华夏把热酒递给乔西北和顾一,转身回门口关门,还不忘留了一道小缝缝。 完后,立马颠颠儿的跑去乔西北身边的板凳上坐下。 眼巴巴的望着架子上的烤番薯。 顾一窝在摇椅上,拔开塞子,小喝了一口。 “腾”的一下坐了起来。 她身下,那上了岁数的老摇椅痛苦的“嘎吱”了一声。 “!!!” “我操我操我操!!!” 顾一吐着舌头,举起一只手对着舌头猛猛扇风。 “丘煜要死吧,他把酒煮这么老烫干什么!!!?” 乔西北吓一跳,扯着嘴角笑话她。 “出息!” “还以为你喝到什么稀罕虫了。” 他嗤笑间,扯开的领口晃了起来。 隐隐约约露出一点他胸前一条愈合不久的伤疤。 顾一烫坏了,此时也顾不上回怼他,呼呼扇着风,使用了一记眼刀。 华夏弱弱的声音冒了出来,举起一只手。 “那个…....其实是陆哥.........” “本来煜哥酒已经烧好了。” “陆哥听说乔哥要喝,这才给他拦下了,又往乔哥酒里加了些什么药材,煮了好半天...........” “煜哥又觉得,等这壶煮好了那壶想必要凉了。” “索性还是一起继续煮了,这才.….....” 顾一瞪着眼睛听完后,气了个倒仰。 “这对儿狗男男!!” 乔西北拿脚踹她,“别瞎骂。” “这又是跟谁学来的词儿,小孩儿还在这儿呢。” 终于缓过来的顾一,双腿一叉,两个胳膊肘拄在膝盖上托着腮。 “丘煜和陆旬这俩,自从组了队,啥时候正常过了我说?” “那一天天的,不出任务也跟绑在一起了似的。” “陆旬煮个药酒他还跑去打下手,怎么,酒太沉还是炭火太重啊?” “陆旬也是!天天闷头就在那儿研究医术。” “师父的医术他少说也学了八成了吧,还不行?” “一天天那功夫也不好好练,就他那两脚猫的功夫,现在华夏都能抽他一顿了!” “啥啥还得丘煜叭叭的跑去救他!” “出个任务他救人,丘煜救他,搞什么啊!小弱鸡!” 顾一气呼呼的,嘴巴一张一合语速极快,跟上膛了的机关枪一样突突突。 很罕见的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 都给华夏惊着了,还以为一口酒就给她喝高了呢。 “哈哈哈!!咳咳!别瞎说!嘘嘘嘘!!” 乔西北笑了两嗓子,忽觉不妥。 悄咪咪地瞅了华夏一眼赶紧叫停,指着顾一点了点手指。 “哎你这张嘴啊,真是越来越要命了你。” 说罢,他拾起一块番薯掰开来 。 香香热热的白气腾腾冒了出来。 一股香香甜甜,独属于烤番薯的柔和味道,眨眼间四散开来。 没一会儿,整个屋里都是烤番薯的香气。 “唔,熟了熟了!” “来华夏,快拿着!烫死了烫死了!” 华夏赶忙去接。 接过来也是被烫的两只手换来换去的倒腾着。 到底还是抵挡不住烤番薯浓烈的香气,小崽子顾不上烫嘴的“啊呜”咬了一口。 “唔...唔唔唔......好吃!!” 他张开嘴巴,舌头牙齿来回交替,倒腾着嘴里的番薯肉。 不断的向外“哈”着热气,很是享受这份独属于冬天的美味,吃的烫并快乐着。 看华夏吃的欢,乔西北笑了笑,伸手把手中另外半块递给顾一。 “喏 ,快吃!凉了就不香了。” “这玩意儿就得烫着吃才香。” 顾一接过来用手指尖捧着,呲着牙,小口小口的往外刮番薯肉。 三人酒足饭饱,华夏率先回房间了,小孩子困了。 乔西北百无聊赖的叼着一块番薯皮,眯着眼睛靠在墙上。 顾一看了看他,手指了指他胸口。 “伤口刚长好点儿你就喝酒,也不怕留疤。” “嗐,大男人么,留个疤算什么?” 他坐起来,吐掉番薯皮。 “而且这是阿旬给我调的药酒,肯定不留疤!” 俩人对视一会儿,谁也没吭声。 这疤怎么回事呢? 这事儿,还得从上月说起。 这三年,外面的流寇越来越多,不仅抢夺食物钱财,还互相争夺地盘。 大家都有样学样,状况愈演愈烈。 地盘大的还想要更大的,地盘小的豁出命去也想搏一块。 本就动荡的时局,如今更是因此流民四起,光是来到过如风寨的难民都有近十波了。 纪如风也是能救则救。 但如风寨既不是财务库,也不是难民营。 除了管几顿饱饭,给他们养足精神之外,也实在无法收留这么多的人。 如此一来二去的,如风寨终究是被一些流寇团伙给盯上了。 时不时的就有流寇过来偷东西,要么还有直接叫板要求让出寨子的。 但大多都不入流。 没什么武艺,也没有武器,闹得过分的才会打一顿赶走罢了。 有些师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放走他们无异于放虎归山。 可又有什么好的办法,总不能来一波杀一波吧。 那成什么了。 大家议论纷纷,怎么说的都有,可始终讨论不出什么结果。 纪如风看着倒是如常,其实也是一个头几个大。 别看她天天嘴上说着喊着“我不是什么善人,能做的有限,我是人而非佛,欺我家园者必不轻饶”之类的。 但她常常夜里很晚了,还在房间内来回踱着步。 嘴上的泡下去一个又冒出来一个。 时不时听到她房里传出咳嗽声,问她她只说无碍。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 每个人来到这里的第一天纪如风都会告诉他们。 如风寨不是一个长久的安稳之所。 迟早有一天,这里也会变得不再安稳甚至不复存在。 但它存在一天就希望能保得大家一日安宁。 这两年情况尤其严峻。 如风寨的存在不断的被知晓,盯上这里的流寇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厉害。 难免说哪一天来的人,就会让所有人都遭了殃。 上月来的那伙人就很不同。 他们行动有序,速度极快,力量也大,人人戴面罩。 配备的装备不仅有刀枪还有一些奇怪的粉末。 那粉尘附近人闻了之后会迅速失去力气,头晕脑胀。 虽不致死。 但在打斗时候如果吸到一点,那和直接丧命也没有什么区别。 乔西北就是在与其中一领头人打斗的时候被撒到。 瞬间手脚无力,那人反手就给了他一刀。 幸好丘煜眼疾手快的在身后扯了他一把,刀砍的不深。 否则那一刀下去,别说坐这儿烤番薯了,乔西北的头七都过完了。 纪如风后来查看过那粉尘。 说是很像她早年间见过的一种晕香,闻多了会让人头脑昏沉,浑身瘫软无力。 但她见过的那种,却是要熏上一段时间才会有效果。 而乔西北身上这粉末却几乎是即刻发作,相比之下作用大了几倍不止。 她无法知晓成分,她攻医而不攻毒。 若要防范,只能先试试应敌时同样戴上面罩,看看有没有效果。 陆旬给乔西北包扎好伤口,嘱咐他不要乱动,转身出去熬药了。 顾一让华夏守着乔西北,她转身出门去了纪如风那里。 “师父。” “这次来的人不像那么简单,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 “若不早日做好打算,主动出击,恐怕不日就会出大事。” 顾一开门见山。 “我也是这个想法。”纪如风表示赞同。 她揉揉额头,继续说道。 “顾一,你最稳妥。” “眼下西北受伤了,近日你先代替他训练弟子吧。” “我抓紧让人去查查这伙人什么来头,有消息之前稍安勿躁。” “你帮忙去稳一稳大家。” “西北这一受伤,想必有些胆小的孩子会慌张。” 顾一走过去轻抚几下她的后背,“师父放心。” 纪如风抬头看着窗外,叹了口气 。 “风雨欲来啊 。” 顾一回过神,站了起来,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 空气中烤番薯的气味已经消散了大半,炭火也只剩些余温。 屋中不冷不热,很是舒服。 她冲着还靠在墙上眯眯眼的乔西北摆了摆手,迈开步子往外走着。 “伤还没好透,就忍着点儿嘴馋吧。” “等你伤好了,我让丘煜给你煮六壶,喝个够。” 说罢,她脚步停下,背对乔西北声音低沉的说。 “你记着,你乔西北的命就这一次,死了就没了。” “转世轮回什么的,那也不是你的事。” “换了世 ,就不是你了。” “我这一生只认你乔西北这一个哥 ,师哥也好什么哥也罢,都无所谓。” “但你若是死了,我可就再不认了。” “此话当真。” “你日后打架的时候,切记须得多加小心。” 顾一脚步继续迈出,出门时,悠悠的说: “知道了么,哥。” 话音未落,人已经走掉,回屋睡觉去了。 乔西北听完她说的话,坐着愣了半晌 ,忽而低头笑了起来 。 “这个死别扭 。” 第8章 太变态了! 乔西北这一伤。 美好晨练里最苦哈哈的人,从一众小师弟变成了顾一。 让她早上起床,简直就跟玩儿命一样。 大师兄休病假的连带关系不仅仅是顾一。 就连华夏都被迫每天早起半个时辰。 收拾完自己,再“噔噔噔”跑去砸顾一的房门。 这是乔西北教他的。 “顾一要是睡起觉来,那是一个天塌地陷也叫不醒的主儿!” “你轻轻敲门,那能有用吗?” 乔西北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拿指关节“咚咚咚”地敲着华夏脑瓜。 “你得砸,知道吗?” “就这样哐哐哐....这样砸!” 说罢,乔西北又言传身教的,对着自己的房门一通拍。 房门被拍的直颤,原本就松垮的木屑“哗啦啦”的往下掉。 华夏回想了一遍大师兄的“教学方案”。 伸出手掌,对着顾一的房门用力地砸起来。 “哐哐哐哐哐哐!!!!!!!!” “顾姐姐!!!!!” “顾姐姐起床了顾姐姐!!!!” “再不起来就要迟到啦!!!!!” 华夏稚嫩的嗓音,穿透力还是挺强的。 顾一从床上坐起来,捂着被喊的“嗡嗡”作响的耳朵,恨不能脱口而出一句“滚呐!” .........忍住了。 “知道了,就来 。” 顾一对着门外喊了一声,敲门声戛然而止。 她立即躺回去了。 “顾姐姐,我在门口等你哟。” 华夏的声音又从门缝悠悠的传进来。 “哎呀起了起了起了!!!” 顾一一骨碌从床上跃起,把枕头对着房门丢过去,砸的一声闷响。 转身,手脚麻利的奔去洗漱。 “真服了,明明挺乖一小孩,怎么没两年就让乔西北给带成这样儿了?!” 华夏耳朵贴在门上,听见顾一房间脚步声响起。 这才乐呵呵的退了两步,靠在门框上等她。 俩人一齐到达练功房的时候,众师弟已经在热身了,华夏赶忙过去加入。 顾一拉着一张“来吧,来一个死一个”的脸,缓步走上前去。 开始了她的“魔鬼教学晨练大法”。 “呜呜呜 ,原来大师兄对我们这么温柔……..” 晨练结束后。 一个小师弟哭丧着脸,揉着自己的肩胛骨往食堂走着。 “嘿嘿嘿嘿…....” 旁边师兄摆着一脸“下秒我就死喽”的表情,干笑两声说道: “谁说不是呢…...” 一众小师弟,个个臭愁眉苦脸的揉着身上不同的部位,全都一起哭诉起来。 “师姐这基本功跟我们是一个级别的吗.......” “我今天突然怀疑我这些年没有练过功.….....” “她和我们根本不是一个派系的吧?快告诉我,让我平衡一下……” “难道她平时每天都是自己这样训练的?” “太变态了....” “真的太变态了!” “呜呜呜...难怪她比师父都强……....” “是人就受不了的啊……..” “................” 哀嚎的晨练,总好过要你狗命的晨练。 大家从来没有这么想念过乔西北。 一边含泪吃着早点,一边祈祷着大师兄赶紧康复。 华夏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喝着蛋花汤。 是他不想说话吗? 当然不是的。 我们华夏小可爱,此时浑身上下的骨头哪哪都疼。 坐在凳子上的屁股都像是刚刚被人狠踹了几脚。 只怕是一张嘴,都要疼的哭出来了。 顾一当然没有报复他早上把她从被窝里“哐哐”起来的仇 。 嘿嘿,当然没有! “乔哥,求你再也别受伤了!!” 华夏咽下最后一口蛋花汤悲愤的想。 顾一是真的真的真的很想再去睡个回笼觉。 可奈何一个早功练过来。 瞌睡没了半分,困的要死但精神奕奕,这个诡异的状态导致她本人很烦躁。 非常的易燃易爆炸。 于是,她无敌烦躁的转去了乔西北的卧房。 乔西北已经起床,正在茶桌上吃着早点。 顾一走到门口就听见他“呼噜噜”喝汤的动静。 “过来吃点儿?” 看见顾一进门,乔西北举着半个花卷招呼她。 顾一昂昂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伸手在盘子里拿走一个肉包咔咔啃着。 乔西北乐呵呵的瞧着她,心想。 “这是起床气还没下去呢?” “我可不能在这个关头招惹她。” “不然,就这祖宗,现在这一脸得谁灭谁的样儿。” “只怕我得是,连那骨灰渣渣都没得喽……” 他慢悠悠的吃着花卷喝着汤,一句话不敢多说。 看着顾一风卷残云,泄愤般的飞速消灭了他三个肉包,两个鸡蛋,一杯茶水,以及蜜三刀无数。 一块儿接一块儿,扔进嘴里咔咔嚼着。 憋屈的大师兄止不住的心痛。 心疼...那可是蜜三刀啊... 心疼... 但不敢吱声..... 乔西北心在滴血,忍痛猛灌蛋花汤。 “大师兄,来换药了。” 陆旬挎着药箱走进来。 “哟,顾一也在,吃着呢?” 顾一抬抬下巴表示肯定,嘴巴不停嚼着,随手递给陆旬一块蜜三刀。 乔西北俩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陆旬看了一眼心里好笑 ,打开药箱忙活着。 “我刚吃过了,你吃吧。” 顾一听罢,痛快的收回糕点,反手丢进自己嘴里。 陆旬把药膏给乔西北换好,裹上纱布绷带以免蹭的到处都是。 换药完毕,他背上箱子准备撤离。 顾一叫住他,“陆旬。” “明天开始,早上来跟我做早功,你不来你以后的药材全没了。” “什么!!!”陆旬原地石化...... “这是要我命还是要我命还是要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日子没法儿过啦—————” 第9章 是狼是狗,拉出来溜溜 乔西北的伤势恢复的很快。 他自身体质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要归功于陆旬每日按时按点儿的给他换药。 纱布裹在身上的滋味不是很好受。 乔西北总觉得自己随随便便动一下,那是哪哪都受限制。 抬一下胳膊,勒。 弯一下腰,好勒。 于是。 乔西北总在认为自己伤口已经长好了的情况下拆掉绷带,直接贴肉穿好衣服,去小花园活动筋骨。 刚刚愈合的伤口肉皮稚嫩,将将被他练出了星星点点的血印子。 陆旬气的咬牙切齿,天天追在他屁股后面骂。 一边骂着,一边无奈的一遍一遍给他重新上药,裹好,严加看管。 并加以威胁:“再不听话我就告诉顾一”。 咱们某位闲不住的大师兄,这才终于肯老老实实的养伤。 探查小分队这些日子跑的七窍生烟,总算是查到了蒙面人的来历。 小队长孙凡赶回来报告消息。 纪如风便喊来了顾一,乔西北二人一同商议对策。 堂内。 纪如风坐在主位椅子上,顾一乔西北一左一右的坐在她旁边两侧。 打眼望去,颇有那么点儿左右护法的意思。 一人跪在屋中,双手抱拳行礼。 “禀师父。” “经查探,上月来寨子的那伙蒙面人首领是个北方人,名叫胡靖。” “在北方靠西北一带他还挺有名,是个地盘蛮大的匪头子,手下人众多。” “据说,他手下有几个能人,能打则打,打不过的就使阴招。” “但并未打听到,此前他们会用毒。” “胡靖此人,胃口挺大。” “在西北一带的地盘,几乎都是看上就要拿到,拿不下就耗到拿下为止。” “据我猜测,他们应该是才转来这边不久。” “也不知道是不是西边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单纯的想来这边分一杯羹。” “辛苦了,起来坐着说吧。” 纪如风挥挥手,孙凡又行个礼站起身,坐到一旁。 “上月来寨子的领头人可有查到?” 顾一张嘴问道。 纪如风眼珠一转眨眨眼,心里笑笑。 “这小妮子,还是这么护崽。” 被护的崽子乔西北 :“?” “有的,我们特意探查了一下,所以多耽搁了一些时间。” “他们这伙人向来行动迅速,目标清晰,杀人放火抢东西之类的,从不拖泥带水的。” “无论出手后成与不成,都会迅速撤离,确实很难抓到踪迹。” “上月,来寨子挑事的那位带头人,是胡靖手下的二把手,疾冲。” “疾冲人如其名,此人行事干脆利索速度极快。” “据说这厮脑子数一数二的好,战术灵活从不恋战,来的快撤的更快。 “此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人。” “听说,若是事情办的不顺利。” “那些个来不及撤走的,或者受伤了跑得慢的手下,都不用别人追上去灭口。” “他自己当场就给杀光了,说杀就杀,说跑就跑,很是绝情。” “都说在他手下做事脑袋提在裤腰带上,杀敌杀手下都不留情面,当真是个狠角儿。” “身手不凡,下手狠厉,很是阴险。” “二把手?” “哎,输了输了呀乔西北!” “没伤到他,还被砍了一刀,啧啧啧…..” 顾一歪歪嘴角,略微吊着眼睛看向乔西北,对他打趣道。 “.......单论身手,我觉得他打不过我。” 乔西北沉默又沉默的嘟囔了一句。 “你俩够了,说正事,别打岔!” 纪如风扶额,深感有些无力。 “那胡靖如今驻扎在何处,可有探到?” 孙凡站起身,向她行礼。 “师父恕罪,还未查到胡靖老巢具体位置。” “但,疾冲眼下驻扎在哪儿还是有线索的。” 纪如风扼首,示意他继续说。 “疾冲一队那日撤离后,并未回胡靖的老巢。” “那日他们从寨中撤离后兜了一大圈,又绕回了罗庄附近停了下来,想必罗庄那里是疾冲暂时的驻扎地。” “至于胡靖那边,我们的人还在追查,不日应当会有消息。” 孙凡说完,双手抱拳又是一礼后,站在堂内静听。 “罗庄离我们,距离可是不远不近,贼心不死啊。” 纪如风抬手,摸摸自己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沉沉道。 “他们伤了我,但上次也没吃到甜头,就剩了十几个人回去。” “想必是想休整过后,再次调派人手,重新再来。” 乔西北目光如炬,双手握紧扶手。 纪如风站起身,走过去拍了拍孙凡的肩膀。 “辛苦大家,还是要叫人抓紧查,越早知道消息越好。” 孙凡侧过身对着她一拜。 “是,师父!” “去吧。” 孙凡对着堂内三人各行一礼,快步走了。 “你怎么想啊?” 乔西北转过头看着顾一,抬抬下巴。 “坐以待毙,不如趁他无力主动出击,扳回一城是一城。” 顾一毫不犹豫。 “我也这么想。”乔西北站起来踱步。 “等他们休整过来调齐人马,到时候咱们就算是在寨中应对,恐怕也得损失惨重。” “万一,那胡靖再加派个三把手,四把手什么的一起过来攻寨,可就不是那么好搞的了。” “倒不如趁现在,断他一臂。” 顾一听罢,点点头。 纪如风脸色沉沉,也缓缓点头同意。 她转过身,对着他二人,目光坚定的说: “疾冲此人,留不得。” 乔西北刚要张嘴说什么,就被纪如风打断了。 “西北你伤还未愈,此行你不要去。” “此次行动,以偷袭为好。” “顾一,你带人去。” “至于都带谁去,人手你自己挑。” “喔对了,人数不要太多。” “人一多动静太大容易打草惊蛇,记得多带些身手好的!” “其他人都不重要,这个疾风,想必是那胡靖手下最得力的人。” “脑子好用的敌人留不得,能杀他自然再好不过。” “师父我..……...唔?” 乔西北往前一步,正想着替自己再恳求一下,争取个机会,就被纪如风一把给捂住了嘴。 “你什么你,你你你!” “你留下来给我训练弟子!” “记住啊,只许动嘴不许动手!听见没?” 她放下手,走了几步坐回位置上。 一手扶额,耷拉着眼睛晃晃脑袋,一脸的心疼: “这些日子,这寨子里都哭声震天了。” “一个个儿的,都让顾一训的蔫巴巴的,跟小鸡崽子似的。” “再这么下去啊…….” “都不用他胡靖什么靖的过来抢寨子了,你们这些个小师弟,迟早都得被她搞死了!” “瞅瞅我的华夏小宝贝儿,这两天都快蔫儿巴成一根小黄瓜了......” 纪如风痛心疾首。 乔西北在原地,想了又想……. “...…….好像......确实.....有道理啊.......” 顾一在旁,顶着一脸“我可没有,关我啥事”的表情,慢腾腾站了起来。 对纪如风说,“那我这就去了师父。” 咱们头疼的师父大人,向前挥了两下手,表示“好好好,去吧去吧!” 顾一缓步走过乔西北身旁,转头对着他吐了吐舌头。 乔西北:“?!!” “.......狗东西!” 她走到门口,忽听乔西北在身后叫她。 “顾一! “万事小心!” 顾一扬了扬眉毛并未回头,冲着身后师徒二人摆了摆手 。 “放心。” “管他疾冲是狼是狗,我拉出来溜溜!” 话音未落,她已经走远了。 乔西北和纪如风看着顾一的背影,沉默半晌。 乔西北目光沉沉的开口。 “师父,照孙凡这么说,那胡靖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顾一去对付疾冲是一方面,咱们寨子里也得加强防范,安排人手彻夜巡逻了。” “看来这胡靖的手下不像很缺人用,说不好他会不会两面同时加派人手。” “咱们派人盯着他,胡靖那边未必就没有也派人盯着我们。” “说不准顾一前脚带人一走,对方不多时就会知道,趁着寨中人少打过来。” “咱们还是早些防范着吧。” 纪如风点点头。 “我留你在寨中也是这个意思,咱们得做两手准备。” “你去,把寨中身手好些的弟子挑拣出来着重训练。” “剩下的弟子,你再挑两个身手好些的抽空带一带。” “你这些师弟们身手不齐,能再多几个身手好些的,总归也是好的。” “还有,你多看着点儿,让大家平日里都警醒些,近期不要让他们多出去了。” “知道了师父,我这就去。” 乔西北站起身行个礼,匆匆去了。 纪如风走到堂中,望着寨中远处深深叹了气。 第10章 下地狱?你想的倒美。(1) “带谁去出任务。” 顾一出来的一路上都在考虑着。 如果寨中无事发生,那根本不用多费脑筋。 揣上丘煜骆天阳,再揣上个陆旬。 余下的,挑上几个身手矫健且听话的孩子就行了。 可如今,寨子被人盯着,并不太平。 兴许哪天胡靖就会带人过来滋事。 另外,还得防备着其他流匪会不会来闹。 顾一自然不可能把师弟中身手最好的两个全都抓走。 思来想去,顾一挑了骆天阳。 骆天阳的战斗力,虽说是比丘煜差了那么一些。 但也能算得上,是这如风寨中的佼佼者了。 好就好在,这小子够鸡贼。 每每他和丘煜二人切磋时,倒也从不见得他在丘煜手上,有吃过什么亏。 至于丘煜,还是得把他留下来守着寨子。 乔西北已经受伤。 虽说伤势已经好了大半,但总归不能大小事都让他出面处理。 像些杂七杂八的小事,这寨中总得有人能顶上。 况且丘煜耳力极佳,遇事也冷静理智些。 不像骆天阳那样,咋咋呼呼,看起来靠得住又靠不太住的样儿。 有丘煜在,这寨中的师弟们也会更安心些。 想好人选之后。 顾一先是去了陆旬处,跟他交代好出发时间。 转身又去找了骆天阳。 交代他自己都准备完毕后,再去挑几个身手利落的师弟带着。 全部交代完,顾一自己也马不停蹄的回了住处,收拾行囊准备出发。 当天夜里。 一行二十几个人,悄咪咪的趁着夜色离开了如风寨。 俗话说,万事多个心眼儿总是没毛病的。 谁知道现在背地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如风寨。 顾一心中暗忖。 “那大白天的,突然晃晃悠悠的出去一群人马,那也太扎眼了。” “我就不信这大半夜的,你们探子的马腿,能比我的马腿跑的快!” 偷袭这事儿赶早不赶晚,顾一带队快马加鞭的朝着罗庄行进。 众人跑了将将一夜。 天色都已经见亮了,一行人马才到达罗庄附近的镇子上。 她点出五人,让他们先行去罗庄打探消息看看情况,再回来汇报。 带着剩余的人住了下来,在这小镇的一家客栈内,稍作休整。 客房内,房门紧闭。 顾一骆天阳陆旬三人坐在茶桌前,一人一个杯子举着,在屋中商讨对策。 “疾冲那边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手。” “也不晓得那罗庄里,现在是否就他一个领头的在。” 陆旬摩挲着茶水杯口说道。 “他?” “他怕不是个好相与的!” 骆天阳“咕咚咕咚”喝干了一杯茶水,伸手拿茶壶续杯,一边撇撇嘴。 “杀自己手下兄弟都杀的那么痛快,啧啧啧......” “这人呐,怕就是个唯我独尊的刺儿头!” “想必是跟谁也处不好!” 骆天阳一说着起这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话就说话,别说着说着还喷水。” 顾一往后仰了仰身体,怼了他一句。 眼睛盯着茶桌上,骆天阳激动之下喷出的一片小水珠,皱了皱眉。 “之前听大师兄说,这疾冲的身手不错,但单论实力在他之下。” 陆旬插话。 “只是此人阴险,动作很快,以西北的身手都没躲开他撒的那把晕香。” “况且西北中招后,他转瞬间就砍出了那一刀。” “可见此人很是善战,判断力极快,不好对付。” “和他对上的话,还是得小心些。” 陆旬看看顾一,又瞅了瞅骆天阳,对他二人嘱咐道。 顾一两只小臂架在茶桌上拄着,下巴搁在手腕上微微点头,眼睛盯着桌面沉思。 “老大!” “这疾冲身手若是和北哥差不多,那他指定打不过你啊!” 骆天阳一拍桌子挑挑眉。 “废话!” “单单论身手,我还能不知道他打不过我吗?” 顾一一巴掌呼在骆天阳额头上气急败坏。 “此人的速度,晕香,打斗中的判断力才是问题好吧?!!” 骆天阳后撤身体捂着额头,眨眨眼睛表示无辜。 “罗庄的具体情况,还是要等有了消息才好做打算。” 顾一沉沉说着。 “到时候,陆旬。” “你挑几人跟着你,待在罗庄暗处埋伏不要动,负责后续增援。” “天阳,余下的人你来带,跟我去偷袭。” “疾冲身边一定有安排人手戒备。” “一旦我闹出动静来,那些人,你负责带人挡着。” “至于那疾冲,交给我,我来杀。” 顾一按着几个手指头交代着,眼神晦暗不明,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目前就先这样定下吧。” “等他们带消息回来了,咱们再做具体的打算。” “要怎么偷袭,还得有确切消息才好定对策。” 顾一说罢,挥挥手。 “都去吧,该交代什么就交代什么去。” “记着让他们确认好面罩是否都在,有缺的赶紧补上。” “交代完了你俩也去休整一下,提提神,等他们几个回来再议。” 言毕,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陆旬和骆天阳双双应声,开门出去了。 顾一缓步走到床榻前,仰面朝天躺下来。 一只手臂枕在后脑,眼睛盯着床顶。 “疾冲必死。” 这是她心中唯一清晰的想法。 “但愿我回去之前,寨中一切安好。” 她合上眼睛,沉沉睡去。 乔西北一脚迈进陆旬的房间才想起来,他跟顾一出任务去了。 正要转头去找丘煜,刚巧丘煜也从门口走了进来。 “哟!” “巧了这不是?我正要去找你呢。” 乔西北停住脚步,站在那儿打趣他。 丘煜手里捧着个大包裹,里面是前几日陆旬拿出去晾晒的药材。 他绕过乔西北走到药柜前,打开包裹。 一边确认着手中的药材,一边仔仔细细的对照木盒子上的名称,挨个儿打开塞进去。 “找我,你上这儿?” “嗐!那不是忘了阿旬不在嘛。” 乔西北调头回屋。 绕到丘煜身边,探头往他手上包裹里瞅了瞅,转身坐下了。 “改行了?” “行啊小煜,这么多的药材,这都认得七七八八了?” “..……....” 丘煜拿着药材的手顿了顿,没有回话,继续往盒子里塞着。 “.......找我有事啊?” 乔西北笑笑,向两边摊开手,不再逗他。 “来找你们要壶热酒喝喝。” “太乏了,嗓子都要冒烟了。” 这两日,乔西北一天恨不能做八百件事。 早上一波弟子,下午一波弟子,练来练去的。 这个错了,那个不对。 他又被师父命令,只能说不能动。 在旁边指手画脚老半天也说不明白,只能眼巴巴儿的看着丘煜给大家做示范。 教的心里直痒痒。 痒痒能怎么办? 还不是只能绕着地面原地打转,急得嗷嗷叫。 每天中午,他还去纪如风那儿陪她一起吃饭。 其实大可不必。 纪如风自己都说,他不必每天都去。 但他实在担心纪如风那个别扭性子。 明明天天操心的咳来咳去,还一问一个不吱声。 就知道咧着嘴“嘿嘿嘿”一顿傻乐,跟他打哈哈。 别回头哪天再病倒了也不吭声。 她那点子厉害医术,真是懒得给她自己用那么一点儿。 医者不自医是这么个来历么? 乔西北别无他法。 索性天天跑去跟她聊聊天,说说寨中情况,给师父她老人家宽宽心。 有用没用不知道,反正总比不去强些吧。 晚上,他还要接顾一的班,盯着华夏练枪。 一边盯着,一边留心戒备寨中寨外的情况。 大师兄深感心力有些交瘁。 把自己一切疲惫都归咎于,一定是自己身体还没好透,才会如此心累。 这不。 两天连轴转下来,咱大师兄这嗓子就跟破锣一样了。 讲话刺啦刺啦。 笑起来那动静,像个快死的大鹅。 听的纪如风可闹心。 丘煜终于整理完手中的药材,双手叠着包袱皮往外走,跟乔西北挥挥手。 “走吧大师兄,上我那儿去,我那儿有。” 乔西北乐呵呵的笑了两声,快步小跑跟了上去。 第11章 下地狱?你想的倒美。(2) “嘟嘟嘟。” “顾一,我进来了。” 陆旬伸着两个指关节,象征性的敲了两下门。 大家都知道顾一平日里睡觉那德行。 所以今夜她并没有加锁房门,以便探查的人回来后,好进来叫醒她。 陆旬推开门走进去。 骆天阳和一个小师弟站在门口等候,并未直接跟他一起进去。 “醒醒,顾一,人回来了。” 陆旬轻轻地摇晃着顾一的肩膀喊她。 “嗯???” “回来了????” 顾一猛的睁开眼睛,瞳孔一张一合的收缩了一下。 片刻后,眼皮放松下来。 “嗯,回来了,就在门外。” 陆旬见她醒了,放开双手站起身。 “我去叫他们进来。” 他转过身,走到屋门口叫人。 顾一撑着坐起来,揉了揉正在打鼓的额角也站起身,几步走到茶桌旁坐定。 三人一前两后的走进屋后,关门。 陆旬和骆天阳走到茶桌旁,挨着顾一坐下来。 赶回来的小师弟在屋中站定后,冲着三人行一礼。 “师姐!师兄!” “轩儿快过来坐,来来来,快来说说,罗庄什么情况啊?” 骆天阳热络的伸手拽他。 刘轩在骆天阳身边落座,开口道。 “疾冲他们一行人落脚在罗庄最大的一户宅院里,我们也没想到会如此好找。” “这个人,还真是说不上来到底是谨慎还是不谨慎。” “他不好色不好酒但喜奢华。” “哪怕是一个并不会久留的庄子,落脚点他都得住最好的。” “那宅子里,大概有四十多个人在。” “听说之前还来过一位。” “也是带着一群人,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当天就带着人又离开了。” “那个宅院我们几个没敢靠的太近,怕被发现。” “宅子里的情况,只能找些罗庄本地知情的老乡,才问到的。” “说那个宅子,以前是他们这儿最有钱的一个商人家。” “人是个好人,平日里撞见了总是笑眯眯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门在外,做生意招惹上了什么厉害人物。” “前不久突然来了一帮人,踹门进去就把宅子里那一家老小全给杀了。” “说是动静闹得可大。” “给他们都吓坏了,谁见过这阵仗,整个罗庄,那愣是谁也不敢凑过去看热闹。” “那帮人杀了人,又把宅子里里外外的收拾了一番,但也从没见有什么人进去住着。” “直到上月,才像是有人住进去的样子。” “大门口开始有人看守着,时不时的有人进进出出。” 刘轩说罢,停下来咽了口唾沫。 陆旬伸手翻开杯子,倒了杯茶水推给他。 “呸!!!” “疾冲这个狗东西,他还讲究上了!” 骆天阳一听就火冒三丈,狠狠骂着。 恨不能现在就吐那疾冲一脸口水。 “抢人家宅子还杀人全家!狗东西狗东西狗东西!!!” 罕见的,这次没有人吐槽他的话。 “可有打听到宅子的布局?”顾一问道。 刘轩放下杯子点点头,咽下口中的茶水回话。 “有的,师姐!” 他从怀中掏了半天,掏出一个小口袋,又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纸打开来。 将内容背对自己,平铺在桌面上。 纸上悦然画着一幅简易的宅院平面图。 “这宅院可是这罗庄最有派头的宅子了。” “去年这主人家孩子满月宴那天,请了不少人去吃酒。” “这布局图,是我根据几个街坊的描述绘制的。” “为保无误,我又另找了几个罗庄老铺子里的老伙计,又去画了两份。” “我仔细对比过,一模一样,位置不会有错。” 几人脑袋凑在一起盯着图纸。 刘轩伸出手指,点在图中的一处地方原地划着圈,逐个开始介绍。 “这里,是这宅子的前院,在宅院靠北的位置,主卧房就在这前院里。” 说话间,他手指微微向左后方滑动一小段距离,停了下来。 “喏,最左边这个最大的卧房就是,疾冲应该就住在这儿。” “主卧房旁边紧邻的这三间,原本是书房,账房和奶娘的住处。” “现在若会住人,应当是他的心腹。” “这一片地方是后院。” “这原本是下人们住的,地方宽敞,离前院也有些距离。” “想必他手下那些流匪们,应当都住在这后院里。” “主卧房前方不远处,这儿,是个池塘。” “塘里有座假山,大概有房檐那么高。” “这个地方好,有利于我们藏身啊!” 刘轩手指在图上一个小圆圈的地方停下来,原地敲了敲。 “有鱼么?” 骆天阳冷不丁儿的,开口问了一句。 “我哪知道,我又没进去。”刘轩下意识就回答了。 “别插嘴傻鸟!你闹呢?” 顾一狠狠剜了骆天阳一眼,后者吐吐舌头,埋头盯图。 顾一眼神示意刘轩继续。 “咳咳!” 刘轩清清嗓,继续讲道。 “这池塘前面,是个会客的前厅,前厅出去就是大院儿了,喏,大门。” 刘轩手指点了点大门口说,“这门口白天晚上各有两人一组的人轮班把守着。” “不过,倒是没什么妨碍,我们又不走门。” 说罢,他顿了顿,表情严肃起来。 “重点,是这里!” 刘轩的手抬起,又落在疾冲的卧房处微微靠左的位置,一下下点着。 “你们看!” “这主卧房的这一侧距离院墙很近的,这要是打起来了,从此处翻进去增援速度最快了。” 刘轩说完抽回手,抬头看着顾一的所在方向,等她发话。 陆旬也直起了腰身,抬起左手。 整个人突然犹如被纪如风上身了一般,摸了摸自己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 顾一并未抬头,她盯着图纸,脑海中千回百转。 “怎么着,老大?你发个话。” 骆天阳眼神亮亮。 “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妥?” 陆旬看着顾一迟迟不应声,怕是她有什么担心的事。 刘轩一听陆旬这话,心中“咯噔”一下,他皱起眉头弱弱的问。 “师姐……....” “是不是.....我们探回来的情报有什么……....” 顾一抬头看向他,摆手制止。 “带回来的情报并无任何问题。” 刘轩听罢,长呼口气。 “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顾一继续说道。 “只是,这些线索的确有限。” “疾冲手中那晕香,是最棘手的东西,我也只见过一次。” “你们没有轻易靠近宅院,这很好,小心为上,以免行动前就被对方发现什么不对。” “只是这晕香…….” “我们现在没有它准确的下落。” “眼下对付它的方法,只有让大家全都戴面罩行事,再没有其他更妥帖的办法。” 顾一说话间,微微皱起眉头。 “如今,既不知这面罩究竟有没有作用,有多大的作用。” “也不晓得,这疾冲宅子里是否有用它作为防范手段,撒在哪里。” 顾一侧身站起,缓缓踱步,一边思忖着讲话。 “你们几位在罗庄待了这么久都没有沾染到,想必这罗庄内,是无妨的。” “我们的人,只需在临近疾冲宅子时再戴上即可。” 三人齐齐点头。 “出发前务必要交代大家,时刻注意着些。” “一旦有谁身体不对劲,要立即通知。” “是!” 三人对着顾一,同时一礼。 第12章 下地狱?你想的倒美。(3) “接下来我说一下具体安排,诸位听着。” “若是何处发觉我有遗漏,随时打断我。” 顾一说着话,在屋中兜了几圈,返回来坐定。 “除去我们三人以外,算上留在罗庄没回来的四位师弟,我们这边共有28人。” “天阳。” “一会儿你去挑出五个枪法好的,让他们负责埋伏在疾冲附近高处,打暗枪掩护。” 说罢,她指指陆旬。 “陆旬你带十人为一队,负责后备增援。” 复又指指骆天阳。 “你也带十人为一队,跟我一同进去偷袭。” 顾一停顿,伸出手把图纸拽近些。 三人又齐齐将脑瓜凑过去,一同听着。 “疾冲住处临墙,他若够谨慎,一定会安排让人守在自己门口。” “我们还是要从屋后,从这里,绕过去。” 顾一手指点在疾冲卧房,临近后院的空处,点了两下。 “这院墙和卧房之间的过道处,应当是能藏身的。” “虽说略微有些窄了,但不妨事。” “这过道紧贴着疾冲墙壁,是个最适合我们埋伏出手的好地方。” “到时候,我们先从后院进去,绕过去看看。” “若是他门口有人把守,天阳,你我二人负责放倒守卫。” “其余几人,就藏身在这过道中埋伏。” “切记,下手要快,不可发出动静,要保证一刀毙命。” “否则,倘若他们发出动静被疾冲听到,咱们可就前功尽弃了。” 骆天阳严肃的盯着图纸,瞪着眼睛点点头。 “放倒守卫后,你也立刻撤回去跟他们一起埋伏。” “没有特殊情况,不要露面,躲在暗处盯着。” “疾冲那里,由我一人进门杀他。” “免得人多动静大,还没等进门就给他吵醒了。” “你一定盯紧了他房门口。” 顾一抬头,对着骆天阳嘱咐。 “若是我在里面闹出动静招来人,你们这一队负责掩护我。” “尽量别让他的人进屋里来,能用枪就用枪。” “但具体要怎么打,到时候你做主,视情况而定。” “只要能拦住人,就算成功。” 说完,顾一指着图纸上疾冲卧房,院墙外的大片空白处,又看向陆旬。 “陆旬,你带着人就待在这里等信号,先不要动。” “你那一队,以枪响为号。” “听到枪声,就带人翻墙进来增援,跟骆天阳汇合,一起对付疾冲手下那些人。” “好。” 陆旬点头应着。 顾一看他一眼,又看看其余二人,收回手臂双手交叠,抱在胸前。 “你们的任务就是这些,掩护我,保护彼此。” “除我之外,所有人的任务都只在这宅中完成。” “无论我和疾冲那边是什么情况,都不要过来支援我,不准私自行动。” “此人阴险,我一人对付他是最好。” “若是再加进了旁人,我怕是顾不过来的。” “倘若我失败或是失手死了,你二人即刻收手,带人撤离,能多快就多快。” 顾一罕见的,语重心长的,看着他们嘱咐道。 “知道知道!放心吧老大!” “我们还不清楚自己什么身手吗,绝对听命令,肯定不会去拖累你的哈!” “你就放一万个心!” 骆天阳搓搓手,“嘿嘿”笑着拍拍胸脯。 顾一无奈的扯扯嘴角。 陆旬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最终,还是没有立即插话。 “若是此行顺利,你们完成任务后不可过多停留,立即带人全部撤离。” “无论是活得死的都要带上,所有人回来这镇上客栈。” “以防胡靖那边,得到消息后增派人手过来围堵,所有人都要撤回此处汇合。” “若是我有什么意外,或者与大家分开了……..” “陆旬,你接替我的位置。” “记着,穷寇莫追。” 顾一敲敲桌面,给他们划重点。 “若过程中,对方手下有从宅子逃出去的。” “所有人都莫要去追,不可恋战,宅中事毕,立即折返。” “要记得我们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杀疾冲。” 三人应声道,“是!” “每人身上两个面罩,戴一备一,此事出发前一定要确认好。” “放心吧老大,这个我负责!”骆天阳昂首挺胸。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顾一站起身来,伸伸懒腰。 “没有没有!” “老大你都安排的这么妥当了!” 骆天阳也站起来,对着她连连摆手。 顾一抽出一只手,指了指刘轩方向。 “刘轩,你还是得要先行回到罗庄。” “去把罗庄内其余几人集合起来,到罗庄外准备,与我们汇合。” “是!” 刘轩听罢,立即拜别三人,启程返回罗庄。 小师弟走后,顾一朝屋内二人挥挥手。 “那就都下去做准备吧,准备好我们后半夜就出发。” 二人领命。 向顾一各行一礼后,转身往外走。 陆旬慢慢行至门口处停了下来,回头望着顾一。 “顾一。” “疾冲究竟有没有在宅子里布置晕香,此事还尚未可知。” “但从上次来看,他自己身上一定有带。” “我们帮不上你什么,你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 “一定.......要回来。” 顾一看向他,弯了弯眼睛。 “一定。” 冬日的夜色已沉,小镇的街道上早已空无一人。 只有偶尔零碎的风声卷着残叶微微晃动,发出些“飒飒”声响。 顾一一行人站在街道上默默无声,所有人整装待发。 “出发。” 顾一沉声令下。 他们三人为首,带着所有人,步行朝着罗庄行进。 刘轩早已回到罗庄。 他将五个人集合完毕,一齐跑到罗庄外树林后的阴暗处坐着。 悄悄等着大部队的到来。 “轩哥,我们打听到个重要消息。” 其中一人探头,悄声对他说着。 “疾冲身边有五个贴身的日夜跟随,其中一个比较厉害。” “听人讲,这几人都凶神恶煞的,疾冲进出宅子时,这几人从未离身。” “喔?” 刘轩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远处,心想。 “看来师姐猜的没错,疾冲身边果然有人守着,的确是个谨慎的。” 想来他旁边的几个屋子,就是这五人在住了。 “等下师姐他们到了,得立即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刘轩也悄声对那人说道。 “好。” 临近寅时。 顾一等人走了将将一个时辰,终于到达罗庄附近。 刘轩听到远处有脚步声,瞬间警醒起来,快速站起身隐藏在树后。 其余几人也飞速躲藏起来。 直至看清来人身影,刘轩这才从树后快步走出些许。” 他露出身影,举起胳膊,对着顾一方向挥舞着,尽量小声的发出声音呼喊她。 “师——————姐——————” “这这这儿——————” 顾一看到后挥挥手表示知道,带着人走进林子里。 “师姐!” 其余四人对着顾一小声叫道。 “辛苦各位。” 顾一对着几人说。 其中一位师弟向前几步。 走到顾一三人身边行礼,小声的告知了他们最新探得的消息。 “果然如此。”顾一眯眯眼睛。 待几人归队后,顾一转过身对陆旬二人下令。 “疾冲房间门口必定有人守着。” “天阳,叫那几个枪法好的站前面来,你带你的人排在他们身后。” 说罢转向陆旬。 “陆旬,你带你的人,站去队伍最后。” 二人双双领命,迅速带人调整队伍。 顾一站在最前方,沉默着仰头,对着所有人的脸一个一个的看过去。 今夜之后,这里的人还剩多少能再相见呢? 这种事谁都不知道。 她沉声开口。 “今夜之事,仰仗各位。” “还请大家谨记命令,一切务必按照计划行事。” “此行危险,感谢的话我不再多讲了。” “望大家有命来带命归!” “事成之后,我请你们吃酒。” “是!” 所有人昂首挺胸,斩钉截铁,小小声回应。 顾一说罢,向前挥挥手。 “行动!” 第13章 下地狱?你想的倒美。(4) 一行人排列有序,快步行进。 在距离疾冲宅院不远处停了下来。 从此处可以望见,疾冲宅院中灯火仍未全熄,透出一点似有似无的昏黄。 所有人原地不动。 一个跟着一个全部戴好面罩后,掏出手枪拿在手中。 紧接着又在顾一的带领下,所有人放轻脚步和呼吸声继续前行。 众人从后院墙外,绕着整个宅子外缘走了大半圈。 终于在图纸中,疾冲所在的主卧房相对应的院墙外站定。 顾一侧过身,对着陆旬挥手。 陆旬心领神会。 带着自己的人轻手轻脚走到墙边,排成一排,一个挨一个的贴墙站立。 她又回身,对着队伍最前面的五人挥挥手。 接着往陆旬身后指了指,后又对着天空指了几下。 示意他们往那边过去一点,就可以上墙了。 五人点头收到。 都一个跟一个走到指定位置,全都贴墙站着。 其中一人先行翻上了墙面。 他蹲在原地观察一会儿,确定院中四下无人后,才对下面的人招手。 余下四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他,收到指令后,也全都轻巧的翻了上去。 五个人在墙面上弯腰小步挪动着,略微分散开来。 各自找好位置,以保证每一位都打得到疾冲房门附近的范围后停下。 最终,在疾冲房门正对着,但稍稍侧前一点的墙面上趴好,个个手臂端平。 五个枪口齐齐对着疾冲房门,以及连接着疾冲卧房附近,其他几个房间的横向走廊。 顾一骆天阳对视一眼,带着余下的人靠近墙面。 在后院相对的位置,他二人同时上跳。 俩人翻墙跳入院内,落地无声。 其余十人紧跟上去,纷纷跃进后院。 陆旬目送着他们全部进去之后,望了望身后的人,回首前方,扯了扯面罩。 屏气凝神,默默等着信号。 顾一几人落地之后迅速贴墙,站进了一片阴影之中。 一队人缓步行进。 尽量保持自己在阴影的笼罩之下,不一会儿就绕过后院,抵达了疾冲卧房右后方。 果然,卧房右侧有一条过道。 这过道比他们之前想象的,要宽敞了不少。 骆天阳不禁在心里开心了一下。 “好兆头啊!” 他伸手捅了捅旁边的顾一,被顾一一个眼刀丢过去。 十几个人两两一组。 以顾一和骆天阳为首,一前一后的悄声步入过道中。 直至快要走到尽头处,才停了下来。 抬手示意大家都不要动后,顾一往前稍稍走了几步,骆天阳紧随其后。 两人身体与墙角保持齐平。 顾一整个身子隐在墙后,小幅度的一点点的向外挪动着头部。 一只眼睛的视线逐渐明朗。 他们所藏身的这面墙,内侧就是疾冲的卧房了。 顾一缓缓转动眼珠,朝着疾冲房门口小心看过去。 果不其然,门口一左一右的站着两个人守门。 这二人腰间均是左配刀,右配枪。 只是看起来他们似乎已经在此站了很久,脸上略显疲态。 神色恹恹,身姿僵硬。 顾一撤回视线,缓缓后靠,直起腰身。 骆天阳就在她身后紧跟着。 顾一撤回来以后,对着他一指,骆天阳赶忙也悄悄探头,看了一眼后迅速撤回来。 “等会儿你左我右。” 顾一凑近他耳朵旁用气声说道,脸上的面罩随着她说话间鼓起一个小包。 骆天阳点点头。 二人缓慢的抽刀出鞘,紧紧贴着墙角处,等待时机。 过了将近有半个时辰,那二人其中一个终于熬不住了。 这人先是皱了皱脸颊,放松神经,后又动了动身子。 仿佛全身的骨头都僵硬了,一动都能听见自己身上的骨头在咔咔作响。 “你干嘛?” 另一个看见他动了,有些畏惧的小声斥责道。 “哎哟,我活动活动身子啊。” 他一边小声说话,一边偷偷瞅了瞅身后主子的房门。 看见没什么动静,才又继续说。 “你看看,都僵了!” “你不累啊你?” “瞅瞅!这天儿马上都要亮了,主子不会醒了,怕啥的?” “都这时辰了,咱稍微动弹两下谁能知道?” 这人回过头,一脸不屑的小声嘟囔。 另外那个想了想,好像也是。 于是也低下头,稍稍动了动腿。 “嘶,麻了麻了。” “嘿,还不如我呢你!” 靠左那人回头看着,轻声嗤笑一声。 “我跟你说啊,我那儿近日新得了瓶上好的红油,专治这个的..........” 眼看二人脸对脸的聊了起来,顾一骆天阳对视一眼。 他们动了! 顾一两人身影疾如闪电,速度快到像两团黑影,在眼前一闪而过。 他们飞速闪至那二人身后。 动作整齐划一,犹如复制粘贴。 一手捂住对方口鼻,另一只手举刀对准脖子。 没有丝毫停顿,直接就是狠狠一抹! 整个过程,他们没有发出丁点儿声响。 干燥的地面上,瞬间喷溅了一地的血。 那二人。 甚至从始至终,都未曾来得及看清来人身影,就已经双双失去呼吸。 他们脖颈间仍在不断往外流出血液。 没有生机的身体失去力气,逐渐瘫软着向地面滑去。 顾一骆天阳紧紧扯着二人身上衣物,轻手轻脚的把这俩放在地上。 骆天阳一脸嫌弃。 眼睛来回看着自己手上,小臂上被喷溅到的血液,嘴巴恨不得拉到地上去。 脸上的面罩跟着他的表情,也变得皱巴巴的。 顾一弯腰,把那二人身上枪支拆卸下来。 直起身,往自己腰间塞了一把,另外一把递给骆天阳。 眼神示意他快别二百五了,赶紧撤回去。 骆天阳一手拿了枪,点点头,缩头收腿,蹑手蹑脚的蹭回了墙角处。 他反手把枪也塞进腰封里挂着,头却始终抬起并未低下。 瞪着两只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独自留在疾冲房门口的顾一。 顾一向着房门靠近些,侧过一点身子。 她手中刀身一转,刀背朝上,双手握刀。 左侧耳朵靠近房门仔细听着声响。 一边缓慢的把刀插进房门缝隙中,略微靠下的地方。 一点一点。 刀背稳稳地,轻轻推着屋内门拴向上抬起。 整个过程其实并没有花费多久。 顾一顺利开启屋内门栓后,右手握刀,保持门栓呈打开状,左手伸出去开门。 她把左边胳膊轻贴着门,左手手指拽着房门边边。 极轻的,给其中一扇房门推开了一条大于她身形些许的缝隙。 卧房中漆黑一片。 只有少许月光透过紧闭的窗户,折射出一丝几乎什么都看不清的弱弱白光。 顾一无声无息地侧身踏了进去。 骆天阳在远处盯着顾一进门后,不自觉地深呼吸了一口,内心祈祷着: “老天爷啊,可一定保佑我师姐啊!我比她还紧张啊!” 内心感叹完毕,他把目光的重心,放在了疾冲心腹的必经之路上。 余光依旧扫着疾冲门口,脑袋微微向后侧过一点,小声对着后面人说。 “叫他们都靠过来,大家都警醒些!” “准备好武器,就快到我们出场了。” 后面人点点头,一个传一个的小声招呼着。 十几个人小步向着墙角附近挤过来。 最前面四人,姿势奇形怪状,蹲着的,叉开腿站着的。 但凡能探出点儿头,看到些许走廊的人,都纷纷举起枪架好了姿势。 骆天阳也不例外。 他早已收起刀,此时正右手持枪,左手托在下方。 枪口对准了走廊中,距离疾冲最近的房间门口。 但是…… 墙角处那过道,地方就那么屁大点儿。 挤四个人探头出来已经是极限了,实在是挤不下他们所有人。 过道中靠后的几位,根本没有视野,甚至手里的枪都够不到墙外。 “这么下去可不行。” 身后小师弟轻轻捅了捅骆天阳,问他怎么办,骆天阳思索片刻,立即下令。 让另外六人即刻上墙。 以最快的速度,转去疾冲房间正对面的假山上埋伏准备。 几人得令,立刻执行。 一切准备就绪。 埋伏在外的每个人都暗暗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等待着。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透出些许微光,远处的天空隐隐有些鱼肚白冒了出来。 院中灯火燃了一夜,仅剩的一个小火苗也摇摇晃晃几下。 “噗”的一声熄灭了。 天,快亮了。 第14章 下地狱?你想的倒美。(5) 顾一进门后并未立即动作。 她站在原地保持不动,闭上眼睛缄默片刻。 略微适应了屋内暗黑环境后,才抬起眼大约摸的看了一圈。 疾冲卧房进门是个小型会客厅,摆设十分简洁。 正对着房门靠墙,摆放着一张窄长的四角茶桌。 茶桌两侧各有一只椅子,左面墙上挂着一幅什么画。 右边窗户附近好像是放着一个花盆架子。 简洁的四角架子最上方,貌似是顶着一个花盆。 那玩意儿长得枝枝叉叉,一片黑暗里,实在是看不清楚这到底是养了个什么玩意儿。 其余的,似乎是什么都没有了。 顾一站在门边静听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动静。 她脚下不动,微微侧身。 伸出左手去抓门栓,慢慢将它无声的放下来。 而后回过身,右手持刀,踮起脚掌快走几步身体贴墙。 借着月光把影子背在身后,缓步往右手边慢慢挪动。 临近拐角处。 依稀听见床榻上传来一阵阵呼吸均匀的鼾声。 疾冲睡得正香。 顾一绕过床脚悄声走到床榻前,疾冲正身体平躺,头部微微歪向内墙睡着。 二话不说,她一刀对准疾冲的脖颈就砍了下去。 极速挥动的刀刃,带起一点点嗡鸣声。 疾冲人未醒,但凭借自己多年杀人的直觉。 身体不自觉地向着床榻外延,侧身躲了一下。 刀身轻擦着他的脖子侧后方,直接砍进了床板里。 疾冲猛的睁开了双眼。 脖颈处被擦到的地方,已经传来细细麻麻的刺痛,血珠一点点冒了出来。 这一刀顾一可是一点儿也没收力,本就是奔着一刀毙命去的。 见他躲开,快速抽手又是一刀。 疾冲速度也不慢。 猛见床边有个身影,他上半身侧身支起的同时,向后仰头躲开刀刃。 抬腿对着来人横踢。 顾一和他同时抬腿,照着他踢出的方向迅速回踢。 两人小腿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 疾冲身下床榻被震的“嘎吱”一声,顾一快速收腿,后撤一步。 榻上人察觉这来者不简单,这反应速度可太快了些。 趁着对方收腿的空档,疾冲整个人突然向后,腾空翻起,从床头处翻身下床。 顺手抽出枕头下藏着的短匕首,举在身前。 “你什么人?” 疾冲微微喘气问道。 来人根本不答话,追过去就打,疾冲挥着匕首格挡。 对方出刀速度奇快,疾冲速度也不慢。 整个房间里,充斥着俩人兵器碰撞的声音,“乒乒乓乓”打了几个回合。 但奈何疾冲手中匕首太短,又不是他惯用的。 顾一挥出的每一刀力度都很强。 没过多久,就震的他逐渐招架不住了,一路边挡边退,向着窗口方向撤步。 眼看疾冲就快退到窗前。 顾一防止他从窗户跑了,突然加速。 以更快的速度闪身至窗前,对着疾冲撤过来的方向回劈。 疾冲刚刚一门心思想着,得赶紧从窗户跳走,是直直的冲着窗户奔来的。 顾一这一刀他终于躲闪不及,避无可避。 本能的抬起胳膊挡在身前,闷闷的挨上一刀。 “好小子!” 疾冲干笑两声,身体后退。 他攥紧匕首捂着左臂,对着自己的伤口,狠狠捏了两下。 血液从他手指缝间挤出。 “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 疾冲暗暗转动眸子。 只见他突然侧身。 在顾一跨过来之前,这货一脚踹翻了屋中的花盆架子。 那架子瞬间被他踹散了架。 顶上放置的花盆,直直坠下,翻滚后落地。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好好的花盆摔成了碎片。 木架凌乱的散落在原地。 碎裂的花盆瓷片上,只剩一坨已经干裂的泥土。 裹着歪歪斜斜的花草,可怜巴巴的躺在地上。 花盆清脆的碎裂声,在这即将天亮的时刻更显得异常刺耳。 不仅刺激到了门外埋伏的骆天阳等人,还惊动了旁边屋里疾冲的几个心腹。 “!!!” 骆天阳几人听到屋中碎裂声,霎那间浑身一震。 所有人神经紧绷起来,纷纷对着房门和走廊瞄准着。 “怎么回事?!”“谁!!?!” 稍远处的房间灯光亮起,两个男人的怒吼声从里面传来。 枪口即刻锁定。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来。 一个手中握枪,一个持刀,一前一后的从房中走出来两个身影。 二人刚刚踏出房门来到走廊,一阵枪声响起。 这二人瞬间毙命,双双倒在了走廊上。 紧临疾冲的一间卧房刚刚亮起灯光,随着一阵枪响过后,瞬间被人吹熄。 那房内静悄悄的,不再有动静。 这第三人看来是个聪明的。 并没有直接出来,骆天阳枪口对着那房门高度凝神。 屋里那人静默片刻,无声的将房门拉开一小条缝隙。 随即,几声枪响从他屋内打出。 那人对着骆天阳所在的墙角处“砰砰”开枪。 骆天阳他们闪身至墙后,举枪的胳膊都未撤,几人连续开枪,对着房门盲打。 在假山和墙上埋伏的师弟们,也齐齐跟着开枪。 随着一阵阵的枪响,后院中也逐渐有了动静。 一个一个屋里都亮起了灯。 不明所以的流匪们从睡梦中惊醒,各个拿枪举刀的走出门来。 混乱的人声,脚步声逐渐向着前院靠近,越来越清晰。 陆旬等人一直站在墙外,内心焦急。 但面上丝毫看不出来,不知道里面现在什么情况了。 听见第一声枪响的时候,他立即动身,刚要带人进去。 忽然听见后院里传来动静。 他担心按原计划的位置进去,很有可能会和这帮人撞上。 若是还没汇合就被发现,十几个人的目标也太大了点儿。 万一在墙上就直接被灭口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他当机立断,立即改变策略,把队伍分成两拨。 五人按原计划从这里进去。 他带五人,改到前院附近翻墙进去。 众人领命,各自出发。 陆旬带着人,从前院靠近大门处翻进,几人一路疾行,来到假山附近藏身。 走近了才发觉,此处也有自己人埋伏着,正在开枪扫射。 所幸,带了人一同踩水进去加入战斗。 一群人藏身在这假山之中,对着除疾冲卧房旁,那唯一有人的房间,猛猛开枪。 陆旬快速环顾四周,并未找到骆天阳和顾一的身影。 一边开枪扫射,眼神时不时的瞄向疾冲房中。 后院里。 五人小队贴墙爬进去,并未被发现。 安全落地后,全都快速跑到房檐阴影处隐蔽身影。 和附近,一群正往前院赶来的疾冲手下对攻。 最早埋伏在院墙的几位师弟,成功击毙走廊那二人后也分散开来。 其中三人跃到疾冲的屋顶上蹲着。 两人对着后院打。 一人趴在面向前院的房檐边角处,将身子脑袋探出一点儿。 从高处对着前院那间有人在的屋子缝隙,频频开枪。 整个宅子中,到处都是枪声,喊杀声,震耳欲聋,好不热闹。 在疾冲踹倒花盆的一刹那,顾一追过去对着他就是一脚。 给人踹的一个跟头翻滚出去。 此时,门外一阵枪响传来。 “外面打起来了。” 顾一心中念头闪过,知道自己不必再克制声响发出。 随即左手掏枪,对着疾冲落地处“砰砰砰”的就开了枪。 疾冲屋内并没有什么能藏身的地方。 他的枪,眼下也并未带在身上。 平日夜里,它都和疾冲的腰封一起,挂在屋内的衣架上,从未拆下。 此时疾冲的位置,根本够不到它。 他在顾一频频的枪声中,左滚右闪的躲避着。 突然,这人像是不要命了一般的,向着窗户猛冲了过去。 顾一直接一梭子弹打在他腿上。 疾冲被打中的瞬间,向前踉跄几步,差点儿就跪在了地上。 但疾冲这人,此刻仿佛根本不顾疼。 他快速站起身来,急转蹲低。 突然调转了方向,加快速度,直直两步跨过来冲向顾一。 飞起一脚,就把她手中的枪踹飞了。 顾一愣了一下,举刀就砍。 俩人又打起来。 要不都说疾冲这人是个狠角色,看来他对自己也挺狠。 这脑子转的,还的确是很快。 “还真是个疯子。” 顾一一边揍他一边想。 在二人打斗间,她时刻注意着,从未贴的距离疾冲身边太近。 始终保持着一些距离。 这人身上,说不好有没有贴身藏着晕香呢。 第15章 下地狱?你想的倒美。(6) 宅院中,炮火声一直未停。 那屋内人打空了两只枪的子弹后,便没有了声响。 骆天阳率先收枪。 他观察片刻后,叫停了身旁其余几人,对他们交代着。 “ 这么久都没动静,不太对劲啊!” “你们两个!跟我绕过去看看!” “其他人去后院支援!” “是!” 几人齐齐应声。 由骆天阳带头,他们三人一路弯腰贴墙,快速往假山那边走着。 想从这假山旁边,绕去那人屋门口看看,到底怎么个事儿。 “也不知道陆旬上了哪儿了。” 骆天阳边走边想。 “但现在也顾不上找人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假山后。 陆旬等人之前也发觉那人屋中没了动静,逐个的停了火。 他刚想回头问问,骆天阳在何处。 还没等他转头,突然从眼角余光里,瞧见疾冲卧房墙角那处过道中,悄咪咪钻出来几个身影。 是骆天阳。 “..…........” 陆旬看着他们三人猫着腰,踮着脚,朝着陆旬所在的方向一路飞奔。 “说机灵倒是蛮机灵的………” “就是总觉得这货,干什么都有点不靠谱是怎么回事……” 陆旬按下自己忍不住想要吐槽的内心,暗忖着。 手下不停,快速更换了新弹匣,把枪收在手中向外走出几步。 “天阳!” 眼瞅着骆天阳三人,进了假山后又要钻出去,陆旬赶忙出声喊他。 “啊???” 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 骆天阳“咻”的一下停住脚步,四处张望。 陆旬走过来对他挥挥手,“这儿。” “陆旬!!” “原来你在这儿啊,我还说找你呢…....” “哎呀不对不对!!!” 骆天阳回过神来,连连摆手作势要走。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得带人去看看那屋里边儿什么情况!” “等等!!” 陆旬忙叫住他。 “你带他们两个一起去吧。” “这么久没动静,那人兴许已经跑了也说不好。” “你去看看,千万小心,我带人去支援后院。” 骆天阳听罢,点点头。 陆旬点了两个人,跟上去,一起走了。 屋内。 唯一还没死的那位疾冲心腹,此时正蹲在地上,给两支枪更换弹匣。 他原是疾冲的护卫队长。 疾冲平日里的琐事和防护,一向都是他负责管理安排的。 他一边快速安装子弹,一边焦思苦虑。 “都这么久了,主子怎么还没从房中出来?” “看来主子那屋中来的是个厉害的,不然不能拖他这么久。” “不能再等了!不然迟早我也是个死。” 他拿着两把枪站起来,全塞在腰后,胯边挂着一把刀。 转身去柜子里,拿了几块穿绳的大铁片出来。 他把铁片上的一堆绳子捋捋直,一个叠一个的戴在脖子上。 铁片垂下来,他拽了拽调整角度。 又把铁片两边的细绳在身后系紧,一沓铁片全部堆叠起来,正好卡在他心脏位置。 复又去衣架上,取下一件小小的防护背心,穿上防护后背正中,要命的位置。 轻声几步,走到后窗右侧。 伸手把正对后院的窗户,打开了一条缝向外看。 后院之中的枪声,听起来距离他不算太近。 他大致看了一下窗外四周,没有人在。 又望了望后院中,通往疾冲后窗距离最近的一条路线。 “看来我活不过今天了。” 他闭了闭眼,深深叹口气,轻轻开窗跳了出去。 稳稳落地,一刻不停的朝着疾冲房间的后窗,撒腿就跑。 后院众人正打的热火朝天。 一个小师弟刚刚打空了子弹,躲回一棵树后更换了弹匣。 刚要继续打,不经意间他随意一瞥,震惊道。 “我去,那什么?!!” 视线里,一个黑影顺着墙边跑的飞快。 正是那个护卫队长。 小师弟觉得不对劲,立马抬手,追着那人开枪。 谁想到这人不闪不避。 丝毫不拐弯不防护,只是一味的闷头向前冲。 “我操!疯了不成???” 小师弟来劲了,一手托枪,一手开枪,速度更快。 护卫队长身上已经挨了几枪,他自己都不知道。 暗暗庆幸自己心口有抵挡,不然恐怕早死了。 直到小师弟一枪打中他小腿关节处,这才冷不丁的摔在墙边。 他龇牙咧嘴的扶住墙,不让自己倒地,右腿子弹深入,已经无法站立的发着抖。 身体中弹的疼痛感,一波又一波的在他脑海中叫嚣着。 可他不敢停留半分,速度变慢却还继续往前。 他太清楚疾冲了。 即便现在,自己不会死在这里。 今夜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哪怕他活着逃出去了,事后主子也会要了他的命。 怎么都是个死,倒不如用自己的命给主子拼一个生机。 没准儿日后,主子想起他,还能让人多给他烧点纸钱呢。 等到盯着骆天阳三人从另一边安全绕到房门口,陆旬才开始做安排。 留下两人在这里继续盯着,自己带人立马转去了后院。 天色已然大亮。 阳光还未出,天空一片灰蒙蒙,看起来将要下雨的样子。 后院中,战况惨烈。 疾冲的手下人数虽多,但似乎枪使的并不是那么很熟练。 即便他们人人都给配备了枪支,却不像如风寨的人那样,都受过训练。 他们在明,如风寨众人在暗,本就占有优势。 陆旬刚从过道踏进后院,就看见院中,疾冲手下已经死伤大半。 有些个想要翻墙跑的,但没跑成。 宅院墙上趴着几个一动不动的尸体,应当是刚爬上去就被打死了。 地上到处都是尸体,哪边的人都有。 疾冲的人占了大多数。 陆旬让人都分散开,各自在暗处找到位置,齐齐进攻。 顾一和疾冲仍然在打。 疾冲已经被她揍的鼻青脸肿,这屋里为数不多的摆设,全都没有了原样。 小茶桌被劈烂了。 两把椅子,东一个西一个的倒在地上。 床板也没能幸免,被顾一追着疾冲,一脚从中间踩断了。 衣架裹着疾冲的衣服离开了原位。 现在卡在墙角边的地上,跟墙面组成一个不规整的三角形。 “打不过,妈的老子确实打不过!” 疾冲脑子里一直不断地回旋着这句话。 但依旧身手敏捷,频频拿刀抵挡着。 身上的伤口,随着他每做出一个动作就被扯的生疼。 新鲜血液不间断的,一茬又一茬地往外冒着。 是的,他终于拿到了他自己的刀。 在他举着匕首“哐哐”挨揍的时候,飞出去撞倒了衣架。 腰封上的刀,从刀鞘中震出,摔在了地上。 够不着手枪,有刀也行啊!! 但有了刀,又有什么用?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连疾冲自己都隐隐觉得,他今日怕不是真要死在这屋里了。 这样想着,他伸手摸了摸自己怀中。 里衣的胸口位置,他贴身藏着一小包的晕香。 “要不要用?” 疾冲咬牙回劈,一边暗忖着。 刚刚挡住顾一的刀,顾一的脚就踹在他下腹部。 疾冲整个人被踹飞出去,狠狠撞在了墙面上。 “操!” 他口中骂着,吐出一口血沫。 手伸向怀里,准备掏药粉。 这东西是前段时间胡靖给他的,只给了两小包。 据说这东西很是稀有。 整个帮派中,除了帮主胡靖,就只有作为副帮主的他,手中才有这玩意儿。 上次闯寨已经用了一包,他身上这包可是最后一份了。 这可是给那如风寨的寨主留着的! 谁能想到,今日他居然要用在这不知名的来人身上! 若不是万不得已,他真是不想就这么用掉了。 就在这时! 顾一身侧的窗户,不知被什么人向外用力拽开一个小缝。 随即“哐当”一声,又关上了。 那是通向后院的后窗。 疾冲听见声响,转头向那窗户望了一眼。 顾一却没有。 她头都没有回,眼中只有疾冲。 追过来,对着他就是一刀。 疾冲慌忙躲避,滚到一旁单腿跪地,扯着嗓子向窗户那边大喊。 “没死就赶紧给我过来!” 但窗外,却再没了动静。 第16章 下地狱?你想的倒美。(7) 后院中。 那位紧盯着护卫队长的小师弟,向着疾冲窗前,正扒着窗户的护卫队长本人。 猛猛开枪,就是一顿打。 在那人刚刚扒拉开疾冲窗户的一瞬间,就被他打中,整个人扑在了窗户上。 直至小师弟手中的枪,发出“已无子弹”的“咔咔”声后。 小师弟这才停了下来。 眼看,对方全身无数地方都被他打中了。 那人临近自己这边的那条腿,都不知道被他打中几次了。 却还是摇摇晃晃的,僵持在原地不走。 在那人自己都几乎,已经是站都站不住的情况下。 只靠着被身体遮挡住的双手,死死抓着疾冲窗沿边的墙面,佝偻身体维持着身体站立。 死扒在疾冲窗前,一动不动的给他当靶子打。 疯子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嘿?真是邪了门了!” 小师弟手指不停,快速填充子弹,一边盯着他吐槽。 吐完槽,又忙不迭地去喊旁边不远处的同门。 指着那人的方向喊道。 “快快快,快打这个!这人有问题!” 同门听到后点头,一个侧身瞄准补上。 小师弟自己也干脆利落的,把装好子弹的弹匣口推合上,立马抬手继续。 护卫队长发现,一直追着他打的子弹忽然停了。 他心中思忖。 “肯定是没有子弹了,我得赶快!” 他此时状态早已不堪。 脑袋里,耳朵里,全身到处都拼了命地“嗡嗡”打着鼓。 不是他不想还手,只是他知道顾不上了。 想还手就要躲藏,想躲藏就会浪费时间。 他不是来杀人的,唯一的目的就是救主子。 多浪费一秒,疾冲那儿就多一分危险。 根本没得选择。 他只能选择走这条最容易被发现,但直线距离最近,最快速的路。 硬着头皮,一路冲过去。 在这难得的空隙时间里,他深喘几口短气,使劲眨了眨视线模糊的双眼。 向着身前的窗户紧紧盯着,挤压着全身仅存的力量,准备最后的拼死一搏。 “主子,成与不成就在这一下了!” 护卫队长大力咬着牙齿。 忽轻忽重的呼吸声,凌乱的从他牙缝中挤出。 全身上下随着他呼吸,止不住的颤抖着。 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 右手颤抖着放开窗沿,向前伸出。 手指张开,用力拽住了离他最近的一面窗扇边缘,死死捏紧。 左手死劲的扒在窗墙边撑着,维持着自己的身体站立。 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他却已经近乎脱力,额间冒出冷汗。 只见他略微稳定呼吸后,抓紧窗扇的右臂绷紧。 全身发颤着用力攥着,由身体带动着整条手臂,猛的向后一拽! 窗扇“哐当”一声,被他给拽掉了。 护卫队长浑身是血,左臂在上,满脸冷汗。 全身脱力的扒在了成功打开的窗户边。 他费力的抬起头,尽全力用自己能发出的最大音量,对屋内的喊道。 “主子,快走.........” 话音未落,一颗子弹正中他太阳穴。 他在疾冲投来的视线里瞳孔失焦,面庞僵白。 手中还抓着刚刚拽掉的窗扇,直挺挺的向后,倒了下去。 站在远处的陆旬收枪,这一枪正是他打的。 “还得是你啊旬哥!” “不愧是师姐亲手教出来的枪法,真准!” 小师弟伸出拇指,对他远远地比了个赞,回身对着后院,继续猛猛开枪。 陆旬转回身子调整方位。 他刚刚带人潜进后院找好位置藏身。 就望见这人一把拽掉了疾冲后窗的一幕,这才赶忙抬手,对他开了枪。 “回头,还真是得好好感谢顾一前阵子,每天都威胁自己去出早功了.……...” 陆旬闷头想着。 顺着树木阴影处,往疾冲后窗的方向挪动。 疾冲刚被顾一打翻在地,滚到一旁,正半跪在后窗侧面不远的靠墙处。 他眼神狠狠瞪着顾一。 一手举刀对着她,另一只手摸索在自己胸腔附近。 这时候! 后窗忽然被人向外,大力的拽掉了! 屋内本就昏暗的光线,随着一面窗扇的离去,骤然亮了些许。 他趁机蹲身前扑。 突然发力,对着顾一刺去,顾一举刀挥开。 疾冲却没有再次出击。 他飞快转身,调头朝着侧方后窗,一个前滚翻就滚过去了。 前滚翻结束,迅速起身跨步。 几步并到窗前,飞身就往外跳。 顾一追在他身后快速挥刀,刀口落下,正正砍在他后背上。 疾冲身在空中,无处可躲,背后扎扎实实的挨上了一刀。 他疼的大吼却并未停下,成功从后窗处跳了出去。 期间,他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疼的够呛。 脚掌先着地,就地打了个滚。 右手发力,撑地而起,在后院中撒腿就跑。 身形极快的穿梭在,通往院墙并不算茂密的几棵松树后,逐渐远去。 这个时辰的天,按理说早就应该大亮。 但今天偏偏乌云滚滚,黑漆漆的向着地面压下来。 后窗右侧不远处。 正往疾冲后窗附近挪动的陆旬,冷不丁的,被窗口突然蹦出来的人吓了一跳。 看清楚此人身形并非顾一后,他抬枪就打。 疾冲头都不回,钻进树后跑的飞快,根本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口被扯到。 要疼还是要命,这还用想吗? 他在陆旬的枪声下,一路冲向院墙。 路上随手拽过一个自己的手下,挡在身侧,抵挡着陆旬打来的子弹。 没过一会儿,枪声突然停了。 疾冲二话不说,扔下手里的人,加速冲到院墙附近。 飞身翻过院墙跑了。 顾一早就顺着窗户一路追出来,紧跟其后跳到后院。 她追着疾冲来到院墙处,迅速上跳也翻了出去。 俩人一个追着一个,眨眼间,就都跑没影儿了。 “……………..” 陆旬举枪,站在一旁观看了这一幕。 他在看到顾一身影的时候,就立即停了火。 她追的太紧,又根本没有看见他,一门心思的追着疾冲就走了。 “我这枪法.……” “不好说到底会打中他俩哪一个呢…....” 陆旬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转身快步走回原位,对着后院进攻。 骆天阳几人,去到护卫队长的房间扑了个空。 进门,就看到屋中通往后院的窗户大开着。 他一刻不停的带着人从窗户跃出,来到后院加入战斗。 此时如风寨的众人,除去在前院假山留守的两位之外,已经全都在这后院中了。 拼杀的拼杀,开枪的开枪。 没过多久。 终于将这宅子里剩下的人,都给处理了。 骆天阳把枪口发烫的枪拎在手上,迈开大步。 一路问着,来到陆旬身边。 陆旬左臂被子弹擦伤了,衣服破开的地方有不多的血迹渗出。 其他弟子,也多多少少都有伤亡。 一个个慢慢的,向他二人所在处聚拢过来。 “你怎么样?” 骆天阳看着陆旬伤处问他。 “无碍。” 陆旬垂着受伤的左臂,右手攥在伤口下方一拳处,侧头对着骆天阳下令。 “天阳,快清点人数,让他们都过来集合。” “伤轻的带上伤重的,没伤的背上牺牲的。” “疾冲有几个手下跑了,此处不宜久留,带上所有人,我们赶紧撤!” “好!” 骆天阳极速应声,指派人去叫回留在前院中的人。 迅速清点完毕。 他俩带领如风寨众人,马不停蹄的从宅子里离开了。 回程路上。 骆天阳走在陆旬左手边。 从疾冲宅子出来后,这娃就一直边走边回头,四下张望,来回看着。 “哎!” “老大呢?” “那狗东西也不见了哎?他俩跑哪儿去了?” 陆旬一路都沉默着快步走,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他在一旁嘟囔,悄声对他说。 “顾一追着疾冲跑出宅子了。” “她未曾看见我,不知道现在追去了哪里……” “也不知道她那边究竟怎么样了…..…” “啊???” 骆天阳张大嘴巴看着陆旬,一脸的惊讶。 “我靠了!不是吧?!” “我就说我怎么找也没找着她!” “还以为他俩打的地底下去了呢!” 他愤愤道。 “疾冲这狗东西真是属狗的吧?这怎么还跑出去了!” “哎你说,是不是他屋里有狗洞..…....” “.............” 陆旬听着一脸无语,恨不能扶额。 “你这个一张嘴就脱线的毛病,回去之后,不行我给你开点药吧……...” “说什么呢!你才有病!” 骆天阳不服。 “...…....... ” 陆旬不想理他,闷声走了一会儿,才又说。 “天阳。” “一会儿我们再走远些,就找片隐蔽些的林子,把过世的师弟都给埋下吧。” 骆天阳看着他,点点头,陆旬继续说道。 “顾一那边………” “按计划,我们先回镇上等她。” “如若明日还是没有消息,我们再商量接下来要怎么办。” 骆天阳低头走,听完抬头看向远处,目光沉下来。 “嗯……好。” “只能这样了。” 第17章 下地狱?你想的倒美。(8) 在距离小镇,不足十几里的一处山脚林间。 如风寨众人站在几个小土包前。 陆旬骆天阳站在最前面。 他们刚刚安葬好去世的几个师弟。 没有纸钱,没有香火,甚至连一块墓碑都没有。 只找来几块还算平整的长木板,用匕首一个个,在上面挨个儿刻下每个人的名。 插在最靠前中间的土包上。 生而为人有名,死去灵魂无姓。 “未能保住你们性命,将你们埋身在此并非我所愿。” “情非得已,若你们泉下有知,还请谅解。” “如今,唯愿你们能去后安然,灵魂早日得以安息。” 陆旬双手合十口中默念,众人齐齐行礼。 末了,所有人继续向着小镇出发。 走到半路,天空开始下起了雨。 所幸下的不大。 闷雷声一阵阵懒懒的打着,时响时闷,老龙王似乎还没睡醒的样子。 抵达镇上客栈时,所有人也几乎全身都被淋湿了。 骆天阳去柜台前,给每个房间叫了饭菜和热水,让人送到房间去。 陆旬抹了一把脸上水珠,安排大家都先回去休息。 叮嘱他们互相照应一下有伤的人,表示晚些自己会过去给他们治伤。 所有人都听话散去。 一个个扶着,背着,都回房去了。 陆旬等在大厅里擦着脸上的水珠。 骆天阳不一会儿拎着壶酒过来了,俩人一起往陆旬房间走去。 “你不回房间睡觉,跟着我干嘛?” 陆旬瞅瞅他。 “唔。” 骆天阳咽下一口酒,随意抹了抹嘴,说。 “我这不是不放心你的伤嘛!走走走!废什么话。” 说完,一路小跑,“噔噔噔”的跑去开门进屋了。 “............” 陆旬无语片刻,摇头笑笑,也缓步走进房里关上了门。 骆天阳已经在茶桌前落座。 喝了几口酒之后,把酒瓶很随意地墩在了桌面上。 陆旬也不管他。 走去床榻边拿出药箱,打开盖子,放在柜子上。 先脱掉外衣,又脱掉里衣,左臂伤口处的血液已经微微有些结痂。 他绷着嘴巴,皱着眉头,一点一点的挑开来。 被血痂粘住的布料扯动了伤口,新鲜血液一点点冒了出来。 “嘶——————” 陆旬忍不住抽气。 医生怎么啦? 医生也怕疼啊!! 骆天阳听到他的吸气声,赶忙小步跑过来,探头瞅着问他: “要要要……..要我帮忙么?” 陆旬抬起头,白他一眼。 “坐着去吧,你想杀了我么?” 骆天阳“嘿嘿”笑着搓搓手,返回茶桌前坐着去了。 陆旬自己消毒上了药,包扎好了伤口。 随便拿了身干净衣服换上,背着药箱走出来。 骆天阳抬眼瞧他,“弄好了?” “嗯。” 陆旬把药箱放在茶桌上,站着给自己倒了杯水就灌下去。 “啧!” “你喝那么急做什么,坐下来慢慢喝啊!” 骆天阳皱着眉头说他。 陆旬喝干一杯水,把茶杯放在桌上,又背起药箱。 “有几个人伤的不轻,我得去看看。” “你先坐着,累了回屋也行,等我看完回来,再找你商量后面的事。” 说完,陆旬急匆匆的就走了。 剩下骆天阳,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大眼瞪小眼。 喔,不是。 是他自己,大眼瞪空气。 “..............那…..我还是回去洗个澡躺会儿吧。” 骆天阳嘟囔着,拎着酒壶,蹭回自己房间了。 老龙王此时似乎也终于睡醒了。 伴着“轰隆隆”几声炸雷响过,劈了几个闪电。 大雨夹着狂风,终于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 陆旬挨个儿治疗完伤员,回到屋里,感觉天旋地转,一阵头晕。 门打开,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应该是他不在的时候,店家送进来的。 饭菜还热着。 一阵饭菜的柔和香气,随着他开门的动作,缓缓铺散开来。 非常霸道的闯进了他鼻腔里。 陆旬简直要两眼放光了,肚子也很是配合的“咕噜”一声。 要不是他理智还在,只怕是直接就扑过去了。 他赶忙放下药箱,坐下来准备吃饭。 屁股还没坐稳,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忘了喊骆天阳了。 于是他拿了个肉包咬着,起身去敲骆天阳房门。 等到终于把骆天阳敲醒的时候,陆旬包子都吃完了。 骆天阳打着哈欠,一脸睡眼惺忪的打开了门。 陆旬一看就笑了。 “哟!” “这是睡觉让谁给揍了?” “瞧这两只眼睛肿的,像杏仁似的。” 骆天阳拍拍脸,哼哼唧唧。 “一夜没睡啊大哥。” “任谁睡到一半儿被喊起来,那都得肿成这样好吧?” 陆旬笑的不行,冲他挥挥手。 “走吧,上我那儿吃点东西去。” “唔…....” 骆天阳揉揉眼睛,应着,跟他进屋了。 真是不闻见味道,不知道有多饿呀。 一进陆旬房间,骆天阳就闻见香味了。 整个人瞬间清醒,眼珠子都快爬到饭桌上了。 “我靠!好香好香好香!!!饿死我了!!!” 陆旬关好门,俩人一起入座。 开吃! 两个人各吃各的,风卷残云,狼吞虎咽,谁也顾不上说话。 本想一边吃饭一边商量的,结果俩人吃的根本空不开嘴。 总之,先把肚子塞饱了再说! 终于,俩人酒足饭饱,搁下碗筷。 骆天阳打着饱嗝,揉揉肚子,问他。 “哎!你说咱接下来怎么办?” 陆旬倒了一杯水放下,坐直身体看着他。 “现在顾一不知道什么情况,所以客栈这里,是一定要有人留下等消息的。” “况且有些人伤的很重,也不是能立即回去的。” 他顿了顿。 感觉自己撑的有些呼吸困难,于是站起身,踱着步继续说。 “但也没必要全部人都等在这里。” “寨子那边这两日有没有出什么事,我们尚未可知。” “如今日子不安分,还是得尽早让一部分人先行回去,更稳妥些。” 骆天阳点点头,也站起来小幅度活动,边听着陆旬安排。 “依我看,你我二人需得分为两波。” “若是明早顾一还没回来,我留下。” “除去三个重伤弟子外,再给我留下两人帮手即可。” “你明日一早,带上其余的人赶回寨里。” “这样的话。” “一来,寨里的人手能算的上齐全了。” “二来,你回去也趁早跟师父禀告一下我们这里的情况,让她知晓。” “好!没问题,这个你放心。” 骆天阳拍拍胸脯。 陆旬看看外面。 雨还是很大,雨滴打在窗户上,噼噼啪啪响。 “那就先这么定下,你回屋继续睡吧,我们大家都休整半日,明天你们启程。” 陆旬走过来,拍拍骆天阳的肩膀嘱咐道。 “嗯好,那我…..我回去了啊。” “你有事儿随时喊我!” 骆天阳也回手拍拍他的后背,带上房门回屋了。 陆旬把窗户关紧。 换上一身干爽衣物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下午的时间,所有人都在睡梦中度过。 即便客栈里偶尔很热闹,也没有一人被吵醒。 黑夜黯然降临。 雨始终淅淅沥沥的下着,只是雨势小了很多。 街面上到处都湿漉漉的。 客栈前的水沟溢满了雨水,浑浊的泥水顺着沟槽快速流动。 华夏戴着斗笠,穿着一身蓑衣,牵着马匹走进客栈中。 其实他下午就到了镇上。 只是不知道顾一他们在哪里落脚,只好到处找人问。 问到最后才终于听说,早前好像有十来个人进来这家。 他这才赶紧又跑过来问。 把马牵进马厩中拴好后,华夏来到柜台前跟店家打听。 老板听他描述完跟他说,他要找的那个姑娘没在。 但是和她一起来的小伙子回来了,问他要不要找。 说罢,还站起身来,走到门边给他指了指陆旬房间,让他想找的话,过去敲门就成。 华夏道谢后,敲响了陆旬房门。 “哒哒哒哒。” 没人应门。 “嘟嘟嘟嘟嘟嘟。” 没反应。 “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 “谁?!!!” 陆旬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华夏都快热泪盈眶了。 这哥可算是醒了,他还以为自己找错了呢。 “陆哥,是我是我,华夏。” 华夏把嘴塞进门缝里,小声说着。 “喔......华夏........” “华夏????????” “你怎么在这儿......” “你等等,我马上......我马上给你开门。” 陆旬急切的喊了几声。 没一会儿,房间里就亮了灯光。 华夏等在门边,踢了踢地上的水。 陆旬披着外褂,给他开了门。 “你什么时候来的?快进来。”陆旬开门叫他。 “我下午就到了,就是一直都没找到你们在哪.……..” 华夏说着话抬起头,就看见陆旬睡得发红的双眼,和比平时肿了好多好多的脸。 “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哥你怎么这个样子啊??” “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你好像那个发面儿馒头!” 华夏对着陆旬的脸“哈哈”的笑起来。 一边笑着,随手摘下斗笠斜靠在门口墙上,一边解着领口处的蓑衣绳走进屋。 陆旬关上门揉了揉脸,好像是有点发胀。 “一定是因为睡前吃的太饱了。” 陆旬如此想着。 他从华夏的口中得知。 如风寨中近日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来过一批难民。 纪如风依旧在寨外不远处,搭建的便民所收容照顾。 乔西北身体已经恢复,猫头鹰一样,日夜盯着情报。 大师兄思来想去。 实在是担心顾一这边的情况,所以派华夏过来看看。 “大概就是这样了。” 华夏坐在茶桌前,手里转着一只茶杯说。 陆旬冲他点头,“寨中无事就好。” “陆哥你们这边怎么样了?顺利吗?” “我听这客栈老板说,顾姐姐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她去哪儿了?” 华夏按住水杯,身子往前探出。 整个人半趴在桌面上凑近陆旬,看着他问。 陆旬大概给他说明了情况。 华夏一脸认真的听完后,表情很是担心,但是没有再说话。 “这孩子,这副样子也不知道是像了谁。” 陆旬心里这么想着,起身走过去轻轻摸了摸华夏头顶。 “放心吧。” “你顾姐姐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相信她。” 华夏抬头,眼睛亮亮望着陆旬扬起笑脸。 “我也相信!” “时间不早了,你也住下来吧。” “你有房间住吗?没有的话,先和我在这里一起挤一挤。” 陆旬笑笑。 华夏点点头,“有的有的。” “我刚刚付过钱了,就住你对面那间。” “那好,那快去休息吧,等明天一早你再过来。” “好,陆哥好梦。” 华夏起身对陆旬行一礼,拿上自己的蓑衣,开门出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华夏天不亮就爬了起来。 在如风寨这几年,他已经养成了良好的生物钟。 每日寅时,到点就醒。 这孩子从不赖床,睁开眼,爬起来就穿衣服。 他快速洗漱完毕之后出了门。 先是轻手轻脚的,跑去了陆旬门口,趴在房门上听了听。 没有动静。 于是他放心的跑到院子里开始练早功,等待着大家醒来。 一直练到院中灯火全熄,天边逐渐有了光亮。 大约辰时。 陆旬和骆天阳两人,一前一后的从各自房中走了出来。 “哎呦呵?” “我说呢,是谁一大早儿的就这么勤奋!” “原来是你个小崽子!” 骆天阳看见院子里正在练早功的华夏,开口逗他。 “你什么时候跑来的?” “他昨天半夜就找来了。” 陆旬信步走过来,站到骆天阳身边说道。 “这孩子说,他昨天下午就到镇上了,晚上才找来我这里。” “你睡得正香,我就没去喊你。” 骆天阳伸着懒腰,舒展身体。 “那看来寨里是没什么事儿,不然你肯定喊我了。” 陆旬笑了。 “这时候又聪明起来了。” 骆天阳扎着马步,摆了个“有本事你过来”的姿势,对着陆旬勾手指。 “我一向很聪明的好不好。” 陆旬拱手作揖,“您说的对。” 几人说笑间,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起床了。 骆天阳大声招呼着大家一起去用早饭。 “吃完饭我就带人回去了啊。” 骆天阳“呼噜噜”喝着一碗粥,大半张脸埋在碗里,闷声说着。 “嗯,路上小心些。”陆旬点头。 骆天阳喝干了粥放下碗,抬手拍拍华夏脑瓜。 “小崽子你呢,跟我一道回去么?” 华夏一口咬下嘴里的包子,几下嚼完吞下去,拼命摇头。 “不不不不不!” “我还是想在这儿等顾姐姐回来!” “嘿!” “不愧是北哥和老大带出来的啊!” “有情有义!” 骆天阳“哈哈”笑着,使劲猛拍华夏后背。 “咳咳咳...骆...骆哥别拍了....咳咳....” 华夏被他拍的猝不及防。 刚咽下去的包子,都要被他这几巴掌拍出来了。 “你快停手吧,自己手上多大力气没数么。” 陆旬一把抓着骆天阳不安分的手腕,给他扔远远。 “陆哥,我可以留下来吗?” 华夏眨巴着大眼睛,手里还举着半个包子,看着陆旬弱弱的问。 “.……......” “……..可以。” “要听话。” “保证听话!” 华夏得到应允,很是开心的笑了起来。 举起手中的肉包,飞快的啃了几口。 第18章 下地狱?你想得倒美。(最终章) 罗庄郊外的小路上。 疾冲拖着一身的伤,拼了老命般的狂奔着。 他从宅子成功逃出后,丝毫不敢松懈,一路朝着罗庄外跑的飞快。 他时不时的回过头。 快速望几眼,身后那个追的越来越近的身影。 “妈的,还追!” “这小妮子不累吗!” 疾冲喷着口水骂了一句。 随即咬咬牙,忍着浑身剧痛加快速度。 拐进了左手边的,一片干树林中。 从宅院成功逃出后,他总算在这一路的追赶中,后知后觉的发现。 在这一夜里,追着他杀,给他一顿胖揍的不是“这小子”。 而是“小妮子”。 这事儿吧,其实倒也不能怪他眼拙。 疾冲屋内没有亮灯,环境本就阴暗的要命。 对方还是趁着天未亮的黑夜里来的。 蒙头遮面,提个大刀。 任他眼神儿再好,在这种情况下。 那确实,也是看不太出来。 毕竟,他和这人一夜打斗间,对方却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再加上,她身高又比寻常女子高出了不少。 手中所使用的刀法刚劲霸道,满是杀气,刀刀要他狗命。 打枪打的,那也可以说是相当的熟稔了。 里里外外。 那是一丁点儿都没有小女儿家,娇俏温柔的样子。 若非是,他出来后借着天光,在回头间依稀看到她身形发型。 还勉强,算是能看出来些是个女性装扮。 “这,这换了谁,谁能看得出来啊?” 疾冲边跑,边呼呼喘气的如此想着。 他身上,伤的很重。 这些年,在疾冲跟随胡靖胡作非为,并不算短的年头里。 这一次算是他为数不多,伤的这么重的时候了。 后脖颈处伤的最轻。 只是被划到而已,现在伤口已经凝固,不再出血。 腿上,被打进去的那颗子弹,还陷在肉里。 由于他不停的大幅度运动,腿上肌肉不断受挤压。 那颗子弹已经在肉中钻的更深,跑动起来磨的他生疼。 腿上的出血量大大增加。 大片大片的血迹,顺着他裤子衣料蔓延开来,将周围的布料染成一小片暗红色。 胳膊上被割开的皮肉,本不怎么再出血了。 血液凝固住附近衣服,一起黏在他身上。 可就在他跳出窗户逃走的时候,猛的又被扯开来。 凝固的血痂黏着胳膊上的衣料,硬生生地,从他身上拽下来一小片的皮肉。 背后……. 背后也没好到哪里去。 顾一最后那一刀,砍的最实了。 那时他急着逃命,根本没空想着去躲,只能又硬生生的挨下了。 此刻,随着他不断狂奔。 后背伤口的血液凝了又撕裂,撕裂又凝聚,一会儿痒一会儿疼。 这感觉,真是让人抓心挠肝的难受。 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跑不动就得死,死不了就赶紧逃!” “只要能甩掉身后这人。” “待来日,我今日所受的伤,定会想法子从她身上加倍讨回来!!” 疾冲咬牙切齿。 顾一身影极如闪电,一路追在疾冲身后紧追不舍。 他二人,你前我后的奔进了罗庄郊外的干树林中。 疾冲的身影在前方,不断地改变着方向,利用树木遮挡身形。 但却始终无法甩掉顾一。 他气息逐渐粗重起来。 身体强烈的失血感使他脚步虚浮,开始发飘。 嘴唇也渐渐褪去血色,发白了起来。 “这不行!” “此人太难缠了!” “再这么无休止的跑下去,不是被追上杀掉,就是要被她给活生生耗死了!” “我得想个办法!!” 疾冲边跑边思考对策,闪身,又是一个拐弯。 忽然,他瞥见林外不远处,好像有个小房子。 疾冲眸子轻转,扭身冲着那房子直直跑去,飞快的穿出了树林。 顾一也从树林中跑出来的时候,天开始下小雨了。 她脚步不停。 一直追着疾冲,至一座破败的城隍庙附近。 疾冲奔跑速度慢慢降下来了。 刚要进去庙里,可还没等他踏进庙门,一股强烈的晕眩感,瞬间袭来。 他两眼一黑,在原地停住了脚步。 身子轻微地摇晃了一下,站定。 顾一趁机猛然加速,终于在他进门前追上了他。 疾冲闭着眼睛,耳中听见旁边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立刻极速眨眼恢复视力,举起手中刀侧身,向前格挡。 二人在城隍庙外一路打。 没一会儿功夫,疾冲就被顾一一拳砸中了胸口。 他连步后退时,被庙门的门槛绊了一下。 身体倒仰,屁股着地,“叽里咕噜”的像颗球一样滚进了庙里。 破庙中光线暗淡。 再加上今天天气不好,几乎是一片漆黑。 只有破了的顶子,不均匀的透进零星的光。 疾冲滚进去后,是一点儿没敢缓气。 迅速爬起来,闪身躲在一座,鬼知道是什么神的石像后藏身。 他无声的缓缓平复呼吸,在心中暗暗盘算。 以对方的身手,恐怕自己没伤也打不过。 何况现在还带着伤。 “硬刚肯定是行不通的,只能来暗的了。” 疾冲眼神晦暗,满眼狠毒。 他悄声从身前石像上,割下来一块破烂的黄色围布。 快速且胡乱的绑在自己脸前,遮住口鼻。 右手伸进怀里,掏出那包晕香打开些许。 紧紧攥在左手中。 顾一迈进破庙。 四下环顾,没有看到疾冲身影,想必这人是趁暗躲在了哪儿。 她在庙堂正中站定不动,屏住呼吸仔细听了一会儿。 忽听正中的石像身后,有衣物摩擦的沙沙声。 顾一提起刀,两步冲过去,对准石像背后一刀刺出。 “噗呲”一声。 刀身从石像旁的缝隙穿出,稳稳扎穿了石像身后的土黄色披风。 疾冲在刀子刺出的瞬间,往另一边闪身躲避。 后从相反的方向跳出,和顾一打了起来。 刀身碰撞声,回响在空荡的城隍庙。 疾冲打了两招,动作突然慢了下来。 右手刚刚格挡开顾一的刀,当她再次挥刀的时候,疾冲却不再防守。 一甩胳膊,竟将自己的刀扔在地上! 他身体微侧,左肩向前一顶。 顾一的刀身重重落下,左肩正被她砍中。 刀刃砍进左肩的一瞬间,疾冲突然抬起右手,大力握住她的刀背。 转瞬间。 他抓着砍在自己身上的刀身,极快地抬起下放,置身侧。 平拽着刀身,右手猛然发力后扯! 将顾一连刀带人,一把扯近自己身边! 顾一第一时间,双脚分开抓地。 双腿用力向下,稳住身体,左手推在右手关节处,大力回抽着刀。 却还是敌不过,疾冲突发的猛劲之下,所爆发出的惯性。 她被扥动着,双脚在地面,前滑了一小段。 众所周知。 打斗中的一点点参差,那都是致命的。 这一丁点儿距离的贴近,就足以给了疾冲出手的机会。 他左手快速挥出,对准顾一的头脸,一把撒出晕香。 疾冲撒出药粉的同一时间,他紧握刀背的手,力道有所减弱。 顾一身体立即向后,抽刀猛退。 尽管她的反应速度已经很快,却还是没能躲掉全部的药粉。 有不少白色粉末,沾在她的面罩和旁边的皮肤上。 胸口处也落了零星几点。 疾冲见状心头一喜。 快速蹲身捡刀,并挥刀而出,想趁机取她性命。 却还没来得及高兴,对方就跟没事人一样,眨眼间举起刀刃,对着他猛冲过来。 “我操!没起作用吗???” 疾冲心中大震。 侧身躲闪,回挡着顾一的刀。 “她怎么一点不见慢??????” 他举刀扛下顾一劈来的刀刃,眼前又是一阵晕眩。 刚刚下毒的瞬间,他猛然发力,几乎就是他最后一搏。 完成的时候,他已经全身脱力了。 此时抬起的胳膊,根本就没有多少的力道去扛。 顾一的刀锋压着他的刀背狠狠向下。 又在他左肩附近落下砍出! 刀刃挥下。 从他的左肩膀,一直深划到右腹而出。 刀尖带出一连串的血液,瞬间挥洒了一地。 “啊—————————!!!” 疾冲吃痛,疼的大吼一声。 身子向后摇晃着后退,一直倒退了大半段距离,才将将稳住身形。 他此时心神大震,握刀的手止不住的震颤。 脚步虚浮,眼前一阵一阵的发着晕,视线恍恍惚惚,不断地折叠出重影。 那香,可是他最大的保命手段。 东西明明没有问题,能不能翻盘全都在此一举。 可如今,他却眼看着这东西在顾一身上犹如失效了一般。 一直都还算镇定的他,顿时慌了个彻底。 “不可能!怎么可能没有用!!!” 疾冲气急败坏,憋不住朝着顾一大吼。 身体因为用力喊叫,也随之来回晃动着。 胸前被一刀割开的伤口,狰狞地横在他身上,向下潺潺流血。 很快就染红了他的里衣。 顾一并不理会,只是瞧了他一眼。 看他还有力气大声吼叫,即刻反身抬腿。 一脚踢在落灰的香炉上。 香炉瞬间横身飞出,砸在疾冲胸口,推着他直直的向后摔去。 “嗷——————!!!” 疾冲被砸的大喊一声,倒在地上。 脑袋重重的,磕在身后石像脚旁的石头上,砸出“咚”的一声闷响。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推开香炉爬起来,咧开嘴巴,面目狰狞的颤悠着,一通狂笑。 咧开的唇齿间,略显猩红。 “好好好!!!” 他似乎是已经疯了,眼中赤红,身体左右摇晃着疯笑。 两只眼睛死死的瞪着顾一,恨不得给她身上钻个洞出来。 “老子今天活不成,你也别想活着走!!!” “老子下地狱也得带着你!!!” 他嗓音嘶哑,一路大吼,冲着顾一冲过来,一刀接着一刀疯砍。 似是要把全身最后一点力气全给用掉,挥刀速度越来越快。 顾一来回变换手势回挡着,刀身狂震。 她的整条右臂,也被他这突然爆发的疯劲儿,隔着刀震的发麻。 格挡间隙,她无声喘息。 只有面罩随着她的呼吸,小幅度的鼓起又瘪下。 疾冲的晕香并不是失效了。 顾一清楚的知道。 自己从被他撒中,吸进第一口气的那时起。 半边身体就已经开始迅速脱力了。 短短几个呼吸间,连脸都逐渐开始有些僵硬了。 但她身手高出疾冲太多,又带着面罩一声不吭。 疾冲看不到她的脸色。 乍然之下看起来,她就像没中毒一般。 再加上本就极其能忍,出什么事都闷不吭声的性格,这才没有被立即看穿。 可她自己清楚,必须得抓紧时间,速战速决。 这药效迅猛,自己恐怕也撑不住多久了。 再让他拖下去,真不一定谁死谁活了。 “你以为老子是谁?!!!!” “嗯?!!!!!!!!” 疾冲还在不停的挥刀狂砍,嘴里的怒吼声居然都还没停过。 这人究竟是有多能骂啊? 不得不说。 这货的身体,还真是强壮的有点可怕了,血条不是一般的厚。 换作常人。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跑了挺远的路。 怕是半路上就一命呜呼了。 “不行,快使不上劲了。” 顾一拎刀回身的间隙,咬牙暗忖。 大脑也在疯狂运转,思考对策。 疾冲看她退步,索性跟过去杀她。 手中刺出一刀,急急迈步,眼看就快冲到顾一身前了。 她却突然原地定住,不动了。 疾冲刺出的那一刀,正正戳进她左肋。 “噗嗤”一声,刀尖穿进顾一的身体。 疾冲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得手。 刺中后更加癫狂起来,脸上狞笑着,一刻不停地加大力道,继续往里推进。 势必也要给她捅个对穿。 就在这时。 顾一动了。 她身体顶着疾冲的刀尖,冲着疾冲所在的方向,猛的向前顶去。 随着二人面对面互相发力。 疾冲的刀转瞬间就穿透了她的身体,刀尖刺了出来。 疾冲:“?” 这一切发生的速度太快,眨眼间,二人瞬间贴身。 疾冲脑袋懵懵,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顾一一手拽起了头发。 她左手,提着疾冲脑后马尾贴近头皮的位置。 右手极速抬起,架上疾冲的脖子,狠狠一抹!!! 破庙中,那铺满灰尘的地面上,瞬间喷洒了一地的血。 再没有任何人的声音传来,只余下“哗哗哗”地流水声。 疾冲的身体还在原地站着,右手还紧握在刺进顾一身体的刀柄上。 可他脖子上的头,却不见了。 顾一也站在原地未动,胸腔一起一伏,剧烈的喘息着。 她的刀停在身体右侧。 左手抬在半空中,正提着疾冲那颗不见了的头颅。 那人瞪着眼睛,带着一脸问号的表情凝固着。 彻底没了气息。 “下地狱?你想得倒美。” 顾一“桄榔”一声把自己的刀扔在地上。 抬手一把扯下面罩,语气平平,不紧不慢的说着。 说完,又随手丢开了疾冲的头。 那颗脑袋“骨碌骨碌”的滚在地上,沾了满头满脸的土。 最终,鼻尖顶着地板,蹭停在了不远处。 顾一低下头,盯着自己左肋。 右手反手,握紧身上疾冲的刀背,左手去推他的身体。 两手同时发力,将身体里的刀拔了出来。 “噗嗤——————” 刀身拔出的瞬间,又甩了一地的血。 “这城隍庙,今日可是喝够了。” 顾一沉声喃喃道,额头冷汗直往下流。 就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一阵风很突兀的吹了进来。 庙里正中的石像,身上的黄色披风微微抖动了几下。 很像是一副心虚发抖的样子。 但顾一并不在意。 随手又扔掉了沾满粉末的面罩。 她此时并不好受。 露出的脸上,嘴唇面色均有发白。 身体被刺穿的疼痛感,让她紧紧皱着眉头。 但她的面上却没有什么波澜。 顾一轻轻闭上眼,缓慢的调整着呼吸。 略微缓了片刻后,才慢慢蹲下身,弯腰捡起了自己的刀,把它拿在手中。 又慢慢的背过身去,朝向庙门的方向,一步一步迈出。 “疯狗,你可知。” “死在我手下的人,灵魂都不会剩下。” “你,要拿什么下地狱?” “如此死个一干二净,倒还是便宜了你。” 顾一慢慢走着,略微仰头,眼神微微向下,轻飘飘的说着。 直到此时,她说话的语气中依旧没有什么情绪。 没有刚刚杀人后的情绪激荡。 也没有任何面对生命,存在或逝去的感慨。 一切都是那么平和,仿佛什么都理所应当。 这不是一个平常人面对死亡的样子。 她实在太过平静了。 平静的有些不正常。 生命逝去还是存在,在她眼中好像没有任何区别。 她似乎只是习惯性的说着话,习惯性的陈述着一些既定事实。 仅此而已。 从头至尾,她唯一透露出的。 仅有些许“本就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顾一迈开步子,身体微晃着往外走去。 对那倒在地上,身首分家的疾冲尸体,看都未曾多看一眼。 她边走边甩着刀上的血迹,收刀回鞘,离开了破庙。 第19章 英雄不问过往,别管!(1) 从城隍庙出来,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下。 顾一并没犹豫,淋着雨就离开了。 她一路朝着小镇的方向慢慢走,身体控制不住的在发抖。 她在极速失血。 何况还有那晕香的药物作用。 在离开了城隍庙不远,就不得不穿进了树林中。 侧靠着其中一棵树干,停下来休息。 此时的药效已经发作起来。 顾一的手都扶不住树干,只能把身子歪歪斜斜的靠在上面。 双腿打着颤,不住的发软,就几乎站不住脚了。 她身上被疾冲捅穿的伤口,不停的往外流血。 血迹很快顺着衣服蔓延开来,逐渐遍布了她整个左肋以及腹部,还在慢慢扩大。 看着很是吓人。 饶是她再能忍,也做不到在这失血,和这猛烈的药效双重夹击下,还能如常。 不习惯叫疼的人,不代表她不疼。 顾一呼吸急促地白着一张脸,皱着眉头,把后背靠在树干上。 身体逐渐失去力气向下滑,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呵……这东西还真是猛啊…..” “难怪乔西北那家伙都躺了那么久…….” 顾一闭上眼睛,在心里嘟囔着缓气。 脑袋昏昏沉沉,一阵一阵的困倦袭来。 她非常,非常,非常的想要睡上一觉! 但不行。 她怎么可能就睡在这里,那岂不是白白出来淋了场雨么。 这林子距离那破庙并不远。 那庙中,疾冲的尸体不好说什么时候就会被人发现。 好在今日天气不好,雨水能掩盖一部分的血腥气。 也冲刷掉了顾一出来后的脚印,和滴落的血迹。 只要她不那么倒霉,在这里就撞上人就行。 总不会有人这时候闲的没事,淋着雨还要跑来这么偏僻的破庙玩耍吧。 那一身是血还带个窟窿的她,那不是分分钟被得被锁定了。 “陆旬不在,也不能任由这窟窿往外流血吧,岂不是要流干了。” 顾一心中暗忖。 她费力地张开眼睛,把身体尽量坐起来些。 还没干嘛呢,就呼呼喘气,简直是要一动一歇了。 她对自己这副,起个身都需要大口缓气的身体状况,很是无语。 若不是还得强撑着精神,身上又实在用不上什么力。 估计她此刻,都恨不得自己飞自己一个白眼儿。 稍微缓了缓后,她动作缓慢的脱掉了外褂,放在一条盘起的腿上呼气。 花费了挺久的时间,总算成功的从外褂上砍下三条布料。 她隔着里衣,给自己简易包扎了一下。 又慢腾腾的挪动身体,一点点的蹭到略微隐蔽些的地方,靠在树上闭目养神。 等待着药效稍稍下去些。 头顶的乌云一团压着一团聚过来。 原本就没什么光亮的天空,现在变得更加漆黑,变得犹如夜晚一般。 本来一直细细密密下着的小雨,还能被树枝和枯叶遮挡住一些。 伴随着几声突发神经病一样的炸雷响过后,落下的雨点骤然变大了。 一时间,林子里的树枝被砸的来回晃,没剩几片的枯树叶,一个个被打的噼啪响。 “喔靠!我还没休息多久呢……..” 顾一睁开眼,有些生气的向这不懂事的天,翻了翻她沉重的眼皮。 “站不起来,还是站不起来。” “这药效到底要持续多久啊?????” 她两次尝试着起身,均失败后,手拄着地面垂下头。 刚刚平复下来的气息,随着她动了几下又变得急促起来。 “真狼狈啊。” 顾一全身已经被雨水打湿的彻底,雨滴不断的砸着树叶,滴落在她身上。 头上的雨水顺着她的脸颊头发,一滴一滴往下滴着水。 头上还顶着两片被砸落下来的枯黄残叶。 “没记错的话,这林子另一边好像是有座山来着。” 顾一回忆了一下,之前她追着疾冲穿过这林子时,远远瞥见的小山丘。 “运气好的话,也许能找个山洞躲躲。” 她知道自己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雨势这么大,没有一点儿要停的意思。 就算是雨停了也要废,万一来了人可就糟糕了。 有人的地方不能去。 她这副样子还是得避开人群,只能选择往偏一些的地方躲躲。 “这么下去迟早得死这儿,既然站不起来,那我爬就好了。” 顾一歪歪头,大概辨认了一下方位,胳膊向旁拄地,扭身想要往前爬。 结果伸出去的胳膊撑不上力气,手下一滑。 推着一小片泥水“啪叽”一下就拍倒了,一头栽在了地上。 “...…………......!!!!!” “闹心死了真是闹心死了!!!” 顾一趴在地上,蹭了半脸的泥。 “要不还是死这儿好了.......” 她侧着半张脸躺在地上,眼神很是无语的,瞪着正前方树木底盘的地面。 在心中猛猛吐槽。 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装死了一会儿,还是动了动身体,一步一挪。 吃力的在泥水中,慢慢向前爬去。 陆旬送走骆天阳几人后,立刻交代那两位留下来的师弟前去小镇上,找人探听顾一的消息。 他和华夏返回客栈里,先去给伤重的几人换了药。 回到房间后,他写了个药方子递给华夏,让他帮忙去抓药。 华夏拿着药方也出门后,陆旬才给自己也换了药。 一个上午过去,始终没有顾一的消息。 华夏送了药回来,也立即跑了出去,加入“询问下落”的队伍。 独留陆旬一人,在客栈等的心急如焚。 但是除了留在原地等,其他的,确实什么也做不了。 他在脑海中不断的思考着办法,却完全没有方向。 唯一的线索只有顾一不在宅子里。 可她究竟会追去了哪儿呢? 完全猜不出来。 陆旬在房中坐坐站站,始终静不下心,来来回回的踱着步。 一会儿去望望客栈门口有没有人回来,一会儿在窗前,探身看着街道上的人。 两只眼睛转来转去一个个盯脸,生怕错过顾一的身影。 期间。 负责在外找人的华夏三人,都有路过他窗前。 但每一个都是对着他摇摇头,摆摆手,然后又迅速离开继续找着。 这小镇不算大,可几人在镇中来来回回转了一整天。 还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陆旬更闹心了。 一向好脾气的他,都感觉自己在即将就要爆炸的边缘徘徊。 他又急又担心,短短一天时间,硬是急得他舌头上长了个水泡,疼的要命。 华夏三人一直找到天色完全黑透了,小镇街上都没有几个人在了。 这才陆陆续续返回了客栈。 “陆哥,顾姐姐她会不会出事啊......” 饭桌前,华夏并未动筷,皱着一张小脸一脸的担心。 两只眼睛向下垂着。 盯着自己在桌下互抠的手指头,小声询问着。 陆旬其实也没什么胃口。 二人进屋落座后就揣着相同的心事,各发各的呆。 听见华夏开口问他,这才回过神。 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放进华夏碗中柔声道。 “不要担心。” 他又何尝不担心呢。 以顾一的身手和以往的办事速度,她早就该回来了。 可如今一整天过去了,她却连个消息都没有。 “要么是疾冲此人不好对付,耽误了时间。” “要么,只能是顾一出事了......” 陆旬心下暗暗想着,却未对华夏讲出这些话。 这孩子已经够担心的了。 看看这小脸儿皱的,跟没了水分的蔫巴苹果似的。 华夏皱着眉头,还想再说点什么。 陆旬把筷子搁在碗碟上,轻声打断他。 “好了好了。” “天大的事也要先吃饭,知道吗?” “快吃,饭菜都要凉了。” 华夏嘟着嘴自觉吃不下,但还是听话的端起碗,拿起筷子。 “我知道的......” “我就是,今天一直都没有问到消息,心里就很害怕…...” “哎……...” 陆旬叹了口气。 当初的一场人祸,让这孩子一天之内失去父亲没了家。 这也才将将过去短短三年的时间,怕是心中有不小的阴影。 小崽子与顾一向来亲近。 若是她再出什么事,只怕这孩子承受不了啊。 人就是这样。 曾经经受过的伤痛,也许面上不显,但终归是会在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时光流转,印记不灭。 一旦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无论间隔多久,伤痛还是会持续叠加的。 “我也很担心她。” “但是华夏,我还是更偏向于相信顾一能够回来。” “她曾要求我们绝不可私自出镇寻找她。” “换句话说,她是在跟我们保证,自己一定会回来。” “我们能做的,就是相信她,然后在这里等着她。” “而我们每个人对她的信任,全都来自于,她从未对任何人任何事食言过。” “你说对吗?” 华夏抱着饭碗认真听完陆旬的话,用力点了点头。 “我明白的,陆哥,我明白的。” 话虽如此说着。 可华夏脸上依旧还是不轻松,眉毛眼睛摆着“囧”字。 陆旬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再等等看。” “如果后天她还没有回来,也没有消息,那时,我带你一起去寻她。” “好!!” 华夏听到这句话才终于有了精神,眼神亮起来,抬起头大声说道。 陆旬冲他笑笑,“快吃饭吧。” 罗庄郊外的一个山洞中,蜷缩着一个黑漆漆的身影。 那人侧卧在地上的身体,微微起伏着。 呼吸粗重,似乎是睡着了。 从洞口处直至身后,拖着一串还未干透的血迹。 这人还能是谁? 正是没了消息的顾一。 不得不说,有时候老天爷,也是会给她点面子的。 她一身泥水血水,寻着自己脑海中并不确切的记忆一路爬。 没想到,还真的让她找到一个小山洞。 她的记忆确实没错,这里的确有个小山丘。 只是这山丘,委实有些低矮了。 若是再低些,恐怕都不能称它为山了。 洞口也开的歪歪扭扭,丝毫不规整。 兴许,是被些顽皮的孩子挖出来的也不一定。 好在此处比平地略微高出一些,这洞才没有被雨水给淹了。 不然别说她能卷在这儿半死回血了,估计现在,都说不好她都漂的哪儿去了。 顾一爬进洞后就力竭了。 停在靠里的一处还算干爽的地方,用尽最后一丝清醒侧过身。 略微弯曲了下身体,眨眼间就睡了过去。 哦不! 是晕了过去。 这一晕,就晕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的中午,她无意识翻身时,才被伤口处的疼痛给扯醒了。 晕香的药效,此刻还没完全散去。 但好在也算是下去了一些,她身上已经恢复了四五成的力气。 想必是因为那面罩的关系。 乔西北当初被晕香直接撒中,那可是躺了好几天才能起身。 顾一此番戴了面罩,虽然格挡住了药粉直接吸入。 但这东西只要是闻见了,看来就会有作用。 只是开始发作的时间略微延长,药效散去的速度略微快些罢了。 顾一心中思忖着,缓慢起身想坐起来。 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全都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无敌难受。 裹了一夜的湿衣服湿布条,又淋了一身的雨。 失血和高烧,以及残存体内的药效,依旧让她脑袋昏沉,四肢乏力。 这身湿衣服裹在身上可太太太难受了。 她坐起身来。 向后随意靠在旁边石头上,拎起一小片衣角甩了甩,全是水。 “真想立刻把这身衣服鞋袜全都脱了扔掉!!” 顾一心里狠狠嚎叫。 山洞外的雨下了一整夜,现在已经停了。 天上那乌云倒还倔强的挂在上空没走,天色依旧一片灰蒙蒙的幽幽刮着风。 她坐在那里清醒了一下,看了看周围,尝试着站了起来。 双手扶着山洞岩壁蹭到洞口处,抬抬头抹了把脸。 额头因为发炎引起的高烧而滚烫的。 脸上也红蕴蕴,唇色却因为大量失血发着灰白。 “我得赶紧回去找陆旬救命了。” 顾一心下了然,一路扶着山壁慢慢蹭出去。 当她终于拄着自己的刀,一脚踏进小镇客栈大门时,已经是深夜了。 客栈中空无一人。 老板早就去睡下了。 负责守夜的店小二也趴在柜台前,呼呼睡得正香。 顾一靠着客栈大门的门框,粗粗喘气。 鬼知道她是怎么蹭回来的啊!!! 这一路上她走走歇歇。 原本只需一个时辰左右的路程,她整整走了一下午加一晚上才到。 “真是要姑奶奶狗命。” 顾一靠着门框,模糊不清的嘀咕一句。 扭身一路贴着门墙,脚步虚浮的,蹭到了陆旬房间门口处。 还没等她抬手去敲门。 终是体力不支,眼前发黑,身体一下子瘫软着,晕了过去。 “哐当”一声。 失去知觉的顾一,一下子全身撞在陆旬门上,砸的老大一声闷响。 “谁???!!!!!” 陆旬本来就没睡着,一直惦记着顾一的情况,睁着眼睛在床榻上翻来覆去。 忽的听见自己房门一声巨响,把他惊了一跳。 “噌”的一下坐起身来,大声询问是谁。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 陆旬下床悄声走到门前,从门缝中向外望了望,没有人在。 犹豫片刻,他打开了一个小缝缝,退后两步,想要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昏迷的顾一此时正贴着他的房门。 她跪坐在地上,上半身全都“pia ”在陆旬房门上。 整个人都靠着,这关的紧紧的房门,维持着跪坐的姿态。 随着陆旬打开了的小缝缝,她卡在门缝中的头部首先慢慢挤了进去。 身体也随之倒下,顺着门缝推进去,坠着力气一路向下砸。 小小的门缝也逐渐被这身体挤开来。 随着陆旬松开手,门扇没了对抗力,一下子就被单向的力气推开了。 眨眼间,房门大开。 顾一跪坐着,一头栽了进去。 陆旬吓了一跳,好在反应迅速。 眼疾手快的揪住了她后背领口,总算是没让她脸朝下的,栽在地上。 “顾……..顾一…...?” 陆旬费了半天劲,终于看清。 这个被自己揪住后脖领,差点一脑瓜子砸在地上的人。 不是顾一又是谁? 他惊讶的喊出声,嗓子差点都给喊劈叉了。 这一头一脸的泥,活似刚从稻田里打了滚儿出来的一样。 身上的外褂也不见了。 只穿着一件沾满泥水的贴身里衣,里衣的下半部分,还都被血水给浸透的七七八八了。 挺洋气? 还是个扎染? 只能说,认不出来,真的认不出来。 “老天爷!你怎么搞成这样子了?!” “顾一,醒醒,顾一!!” 陆旬从未见过她如此狼狈的模样,不由得他不惊讶。 当发觉手中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身上温度还巨烫。 热度已经顺着衣领,热哄哄的传给了他时。 陆旬赶忙揪着衣领,蹲下身来,把人翻过来靠在他腿上,大声喊她。 华夏房间离陆旬房间很近,小崽子刚刚也被顾一砸门的大动静吓醒了。 还以为是外面出了什么事了。 都顾不上穿鞋袜,慌忙光着脚丫就跑出了门。 小家伙踏出房门的一瞬间,就看见一个下半边身子躺在陆旬门外。 上半身被蹲在门口的陆旬本人的膝盖顶起,支撑着悬在空中。 一身乱七八糟颜色的衣服,脑袋还倒仰着,根本看不清那是谁的顾一。 孩子惊呆了。 张大嘴巴在原地愣了两秒后,赶忙“啪叽啪叽”跑过来。 跟陆旬俩人合力,把她扶到陆旬床上放躺。 第20章 英雄不问过往,别管!(2) “顾姐姐!!” “顾姐姐!顾姐姐你醒醒啊!” 华夏趴在床榻边,盯着顾一焦急的喊她。 “陆哥,顾姐姐怎么都没反应,她受好重的伤!” 小崽子急的直喊,恨不能立马也学会瞧病了。 陆旬坐在顾一身边,正着手查看她的身体状况。 他二人把顾一身体放平后,才猛然看见她身前裹得乱七八糟的布条。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搞的。 缠在身前的布条大部分都卷了边,还移了位。 伤处都没怎么裹住,如今也都被血水和泥水浸湿了。 陆旬赶紧把这湿漉漉的东西拆解下来,以免加重她伤口腐烂发炎。 顾一左肋处的刀口,从身前至身后整个儿被捅了个对穿,本就失血量极大。 又因为她在雨中一路爬行,又是蹭地又是泡水的。 此时,伤口边缘处已经开始溃烂,也不知道究竟是蹭的还是泡的。 她身前也到处都是划痕遍布,只不过这些划痕远没有这刀伤严重。 陆旬看完伤口又给她把了脉,来不及回华夏的话。 他将布条拆下扔在一边,转身去拿了药箱和干净的布巾过来,给她清创。 顾一全程发着高烧呈昏死状。 陆旬一边处理伤口,时不时地抬头确认她有没有反应。 可不论陆旬怎么折腾,她都完全没反应。 只有粗重的呼吸声还在证明“我还没死我还活着你看我还能呼吸哎”。 陆旬把她伤口的里里外外,全部清理完毕。 打开药箱翻翻找找,取出来一小瓶药粉。 他拔开瓶塞,对准顾一伤处悬在上空。 手指一下下点在瓶口处,小心仔细地给她上药。 许是这药有些蜇人。 顾一闭着眼睛皱紧眉头,身体小小的扭动一下,脑袋往起抬了抬。 但也就离开了枕头,那么一丁丁点儿的距离,就又砸回去,继续昏死了。 “可算是有点反应了。” 陆旬手停下,抬头看了看她。 “还真是服了你。” “我给你清创,不比这个药还疼啊,你都不动弹一下的。” “我还当你出去打了一架,把痛觉都打丢了。” 看她终于动了,陆旬总算是放心了些。 忍不住开口吐槽她。 他微微侧头,叫华夏过来一起帮忙。 “来,摁住了。” 华夏连忙站起来,小心的上前。 探出上身伸出双手,一边一个的,用力按住顾一肩膀两侧。 陆旬继续把药粉给她上完,拿过干净布条给她缠了两圈。 又起身走到茶桌前,坐下写着什么。 不知不觉,俩人已经忙活了快两个时辰。 他一边“唰唰”写字,一边开口交代华夏。 “我现在开些药方,还有一些需要的药物。” “你一会儿跑一趟药铺,帮我买回来吧。” “药铺这个时辰,应当还没开门,现在我们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你就是硬敲,也一定得敲开,把药买回来。” 他停笔,吹了吹纸张上的字迹,递给华夏嘱咐道,“靠你了。” “好!我这就去!” 华夏接过来就往外跑。 情况紧急,这时辰还早,也只能委屈一下药店老板了。 陆旬目送华夏出门,冷不丁儿的看见,这孩子怎么还光着脚呢? 他赶忙追出去几步,喊他回屋穿好鞋袜再去来得及。 华夏“咻”地从门口拐了个弯。 连声应着,跑回房间蹬上鞋子,就跑没影了。 “哎,这孩子。” 陆旬站在房门口摇摇头叹口气,回身看了看床上的顾一。 “嗯,晕的好好儿的。” 他轻声拿起水盆和布巾出去打了盆水回来。 将布巾沾湿后,坐回顾一身边。 给她一点一点擦干净脸上,身上的泥和血。 顾一身下的床铺已经被阴湿,向外蔓延出了一小片阴影。 身上衣服也还没换,湿漉漉的“bia ”在她身上。 这…….. 目前……..属实无法替她更换…… 如风寨中本来女子就少,能出来做任务的,向来都只有顾一一个。 陆旬心下思量。 等天亮了,得去找位姑娘来,给她换身干净衣服才行。 “这背后的伤,让这一身湿衣服裹着也不是办法。” 他们一群男人,真是谁也替不了这活儿。 “日常顾一性子再怎么冷硬,那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不是..……..” “啧!想哪儿去了。” 陆旬晃晃头。 对自己无缝吐槽顾一的心声,表示无语。 顾一仿佛心有所感,动了动头。 依旧闭着眼睛,嘴巴都没张开的“叽里咕噜”吐出一串。 根本听不清她嘟囔了句什么,就歪歪头又不动了。 陆旬笑了笑,起身洗布巾去了。 骆天阳几人,当天晌午时分就赶回了如风寨中。 他将队伍解散后,立马就去了纪如风那里汇报情况。 “师父我回来了!” “哎?北哥你也在!那正好!” 骆天阳一进屋,就看见纪如风乔西北二人,正坐在饭桌前一起吃饭。 立刻举手,打了个招呼。 “回来了?快进来!” 纪如风俩人都食不知味,正担心着顾一他们的情况。 忽的看见回来人了,她“嗖”地一下就弹了起来,手里举着筷子猛挥。 摆手示意他快进来,又忙不迭的赶紧问他。 “怎么样怎么样?可还顺利??” 乔西北伸手,扯出旁边椅子冲他抬抬头,算是打招呼。 又抬手,倒了杯热茶推过去。 骆天阳坐下后“咕咚咕咚”灌下一杯茶水。 他把茶杯放下来,立马跟他二人汇报。 “我也不知道,这能不能算顺利…….” “那疾冲的手下我们灭掉了。” “有几个趁乱跑了,我们的人也有伤亡,但是不多。” “死去的兄弟都葬了,伤重的有三个,现在留在罗庄附近的小镇上呢。” “陆旬,陆旬也伤了,但只是被子弹擦伤,倒是没什么事….....” “只……..是..…………...” 骆天阳一口气说着,讲到这儿他突然停下来。 双手在桌下摩挲着,抬起眼皮,瞟了瞟他俩。 二人正听的认真。 看他莫名其妙卡了在关键点,突然不说了,一下子就急了。 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乔西北想都不想,一巴掌呼在骆天阳后背上。 “快说啊!” “留什么白呢???” “你说书先生啊,还搞悬念!” “只是啥?????” 骆天阳挨了一下也没喊痛,垂着头耷拉着脸,降低声音张开嘴。 “老大…….哦不不不!” “师姐夜里,去房中偷袭疾冲那狗东西。” “谁知道,打着打着,那狗东西跑出去了!” “师姐追着他也跑了!” “我们回集合点,等了她一夜都没有消息。” “我都没看见她出宅子,还是陆旬正好撞见了。” “我后来才知道的…….….” “陆旬担心寨中人手不够,也怕你们没消息太担心,这才让我带人先回来了。” “他和几个人留在镇上治伤,一边找师姐消息。” “也不知道师姐到底追到哪儿去了,我这一路可都担心的要命……..” 骆天阳声音越说越低,头也垂的更低了。 佝偻着腰背,整个人都快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他时不时抬抬眼皮,往下看又往上看,全身上下透着心虚。 看得出来,孩子很慌了。 “师父……北哥。” “现在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个情况了,你们看………?” 他见二人都听的不吭声了,弱弱的问道。 纪如风听他讲着,坐了下来,脸色逐渐凝重。 随着骆天阳的话,她嘴巴越闭越紧,抿成了一条线。 “顾一失踪了?!!?” 乔西北听完不淡定了,先行出声。 说话间,他身体前倾,碰撞到饭桌边缘。 “咣当”一声。 “我就说我这左眼皮一直跳,我就感觉不对劲!” “这不,我才让华夏去找你们,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果然出事了啊?” 他站起身,双手叉腰来回踱步。 “北哥,左眼皮那是跳财的……...” 骆天阳弱弱举手,小声反驳。 “啧.….....” 纪如风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对这“脱线二人组”直接就是一个白眼。 “真是够了,你俩的脱线都先收一收……...” 她叫停他俩后,语气沉沉的开口。 “顾一办事向来稳妥,疾冲此人看来确实很棘手。” “不然,她不会一夜都回不来。” 纪如风一手扶着额头,胳膊肘拄在桌上分析着情况。 “陆旬也是这么说。”骆天阳插话。 乔西北回身,走回饭桌旁又坐下。 她继续分析道。 “那疾冲的身手算不上太高。” “打是打不过顾一的,想必还是阴损招数多。” “顾一可别着了他的道。” 说罢,三人都不再讲话。 屋中静默下来,对着饭桌各想各的,在心中思考对策。 “不论如何,一直干等下去不是办法,还是要派人去寻。” 纪如风沉声说道,她扭头看向骆天阳。 “现在天阳也回来了,寨中有他和小煜在,也可保短期无虞。” 骆天阳点头,她又看向乔西北。 “如若明日一早还是没有消息。” “西北,你亲自带人过去一起找。” 纪如风思考片刻后,又补充道。 “我也即刻派人去探,希望早些能有消息。” 乔西北听罢点点头,表情沉重没再说话。 房间里,又是一阵沉默。 “咕——————” 骆天阳的肚子发出一声大叫,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他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呃……嘿嘿嘿……我我我我我…….” 乔西北笑了,拿了份碗筷递给他。 “先吃点吧,再饿坏了。” 纪如风也笑笑,拿起筷子给他碗里夹菜。 “咱们也吃吧,吃完赶紧办事。” “嗯。” 乔西北应声,拿起筷子。 小镇上,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华夏一路飞跑。 他跑到最近的一家药铺,停在紧闭的大门前。 此时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不礼仪了。 小崽子抬手“哐哐哐哐”就砸门,边砸边大声喊。 “老板!老板开门啊!快开门!!!” 他连敲带喊了好一会儿,始终没人出来应门。 “哎呀,得罪了。” 华夏小声说了一句,转身翻墙跳进了药铺院里。 他四下看了看。 走到房门最大的一间卧房门口,对着房门大力敲喊。 “哐哐哐!” “老板老板,快醒醒!!” “哐哐哐哐哐!!” “人命关天我要买药!!!” “扰你休息,多有得罪!但还请您多多包涵赶快起床啊啊啊!!!” “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 药铺老板打着呼噜睡的正香,被房门巨响和喊叫声吓了一大跳。 还以为遇上抢劫了。 慌忙之中跌下了床,终是被这孩子敲了起来。 他顶着一脑袋乱蓬蓬的头发出来,开门就骂。 “这大半夜的你要死啊?!” 华夏连连鞠躬道歉。 恍惚中。 他瞥见这孩子,年纪虽看着不大,但身侧挎着把大刀。 明晃晃的冷光,随着他不断鞠躬,一闪一闪的。 简直闪瞎他双眼。 药铺老板一下噤声,再不敢招惹。 默默小声嘟囔几句,就去开了店门给他抓药。 华夏一路跟人道歉,拿了药扔下钱,飞快的跑回客栈了。 “陆哥,我都买回来了,你快看看都对不对?” 华夏进屋,就把手中东西都轻轻堆在茶桌上。 小声地叫陆旬过来查看。 陆旬刚把顾一擦拭完的脏水倒掉回来。 也放轻脚步走到茶桌旁,打开药包一个个翻看着。 “嗯,东西都对。” 华夏安下心,悄悄走到床边看了看顾一。 她还睡着。 瞧了一会儿,他直起身,一步一回头的回到茶桌旁。 陆旬瞧着他一脸不放心的样子,向他招招手。 华夏走到他旁边坐下来。 陆旬摸摸他的头,宽慰道。 “不用担心。” “你顾姐姐命大着呢,不会死的。” “刚才我偷偷吐槽她,她还回嘴呢。” “啊?真的啊?” 小崽子抬头瞪大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陆旬放下手,对着顾一那边努努嘴。 “你顾姐姐这个人啊,一点儿嘴上亏都不肯吃的。” “有仇一般当场就报了。” “哈哈,好像还真是这样。” 华夏回忆了一下,认识顾一后的各种行径,乐了。 “你回去再躺一会儿吧。” 陆旬回头跟他说着。 “现在没有我们能做的了,时辰还早。” “等天亮了我们去找老板。” “让他帮忙找个女子过来,给顾一换身干净衣服,咱们还得给她换套床铺。” “行的行的,没问题!” 华夏嗯嗯点头答应。 “去吧。”陆旬挥挥手。 华夏起身对他行一礼,给他带上门,乖乖回屋去了。 陆旬想了想,提笔写了封信。 把信封好后,起身来到一个小师弟门口。 轻轻敲门把人喊了起来。 陆旬把信交给对方,让他赶紧清醒一下即刻动身。 务必最快速度,把信送到纪如风手中。 小师弟不敢耽搁。 领命后快速洗漱穿衣,去马厩牵了马就动身了。 陆旬回到屋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折腾了半夜。 一直紧绷的神经,也因为顾一回来了而终于放松下来。 一股强烈的困倦感袭来。 他把身体向后,轻轻倚靠在椅背上。 脖颈搭在上面,也闭起眼睛睡了过去。 第21章 英雄不问过往,别管!(3) “咯咯咯———” “咯咯咯咯咯咯咯哒!” 天色微亮,一只卖力下蛋的母鸡,引起了一连串的鸡鸣声。 大家扯开嗓子此起彼伏,叫的格外卖力。 客栈中,几人一夜好眠。 “哈——————” 华夏“哧溜”一下从床上滑下来。 一边穿衣服,一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不知道陆哥睡醒没有。” 他心里记挂着顾一的身体状况,想赶紧过去看看。 陆旬也被嘹亮的鸡鸣声叫醒。 他睁开眼。 呆呆地仰头,对着天花板愣神。 “……..这哪儿???” 怔愣了老半天,才总算清醒过来,缓缓起身,往前坐起。 “嘶——————” 起身起到一半儿,后脖颈一阵酸麻僵硬。 他连忙躬身,捂着脖子,大力地揉搓着。 整个脖子肩颈,都因椅子扶手压迫一夜,导致血液不流通而僵硬着。 他变换姿势捏着脖颈肉,慢慢给自己放松着肌肉群。 “只是睡几个时辰的椅子而已,这若是落枕了得多丢人呐......” 陆旬边揉边嘟囔,缓慢扭头,看了看床上的顾一。 榻上人依旧睡得安稳,呼吸均匀,没有一丝要醒的迹象。 陆旬瞅了一会儿默默在心里吐槽。 “若不是知道,她如今是受伤昏迷才迟迟不醒来。” “只怕是跟人讲说,她现在只是日常在睡觉,估摸都不会有人怀疑……..” “大概她几乎每日都是这样的………” 想着想着便觉得好笑。 眼角微微笑着走过去,坐在床边给她把脉。 顾一身上还是有些烫,但脉搏稳了很多。 已经不像昨夜那样“势必要跳崩血管为止”的狂蹦了。 只是她身下床榻和身上衣物还是潮湿的要命。 这得赶紧换掉了,不然捂臭了怎么办。 他起身。 洗了一把布巾,拧干,给她搭在额头上。 自己才端着盆子出门洗漱。 华夏出门来,就看到正在水井边弯着腰,费劲洗漱的陆旬。 一路小跑着颠儿过去。 “陆哥早!” “嗯?早。” 陆旬挂着一脸水珠,下意识回头应声,脖子上“嘎嘣”一声脆响。 “呃!!!!” “怎么了陆哥,你没事吧?” “我刚刚听你这儿响了好大一声,是不是落枕了......” 华夏指了指他的后脖颈。 “没!......” 陆旬捂着脖子尴尬笑笑,满脸黑线。 “顾姐姐醒了吗?我去看看她!” 华夏说着说着,扭头往陆旬门口瞧了瞧。 想来还是着急。 于是不等陆旬回话,就轻轻巧巧钻进屋里了。 陆旬看着他背影笑笑。 擦干净脸后,他端了一盆干净水也回屋了。 “华夏,一会儿你去一趟成衣铺,给你顾姐姐随便买一身便服回来。” “我去找一趟客栈老板,找人帮忙来给她换上。” “啊,还有,这床铺也要换掉,都湿了。” 陆旬倒了杯水小口喝着,一边交代华夏。 华夏正在顾一身边坐着死盯,听见后连连点头。 “好的。” 他又盯了一会儿,才起身走向茶桌。 “陆哥,你说顾姐姐这样子,就像是睡的很香一样。” “感觉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啊。” 他坐下来,一脸疑惑。 “噗——————” 陆旬一听这话,一口茶水就喷出去了。 “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 他紧忍慢忍。 这才没有让自己立马接茬,把心里话说出口。 二人各自喝杯茶后,天色已亮。 客栈前厅里陆陆续续传来些小声响。 客栈的大门被人打开来。 街道不远处,早餐铺子不太清晰的叫卖声,断断续续传进来。 “走吧。” 二人前后起身,各办各的事。 华夏出去后,陆旬找到客栈老板。 礼貌的询问他,能否帮忙找一位女子过来。 帮自己这边一位行动不便的姑娘,换身衣服。 老板听闻想了一下,立马答应,连声说着。 “没问题,您在这儿稍等片刻”。 扭头就钻进了客栈后院里。 不一会儿,他领了一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回来,指着她给陆旬小声介绍。 “这是我女儿,您尽可放心。” “她手脚麻利,平日从来也不爱嚼舌根什么的,嘴巴严得很。” “您看,让她给您帮这个忙可好?” “这老板倒是个机灵人。” 陆旬心下思量。 拱手应下后连连道谢,言罢,便带着小姑娘一路来到房间里。 “你稍等,我把她挪个位置。” 他跟小姑娘交代一声,随即走到榻边,把顾一从床上扶起来。 陆旬一只胳膊还有伤,用不上什么力气,要把人抱起来属实费劲。 只能把她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拦腰将人架起来,托扶到旁边椅子上。 “陆哥,陆哥我回来了。” 华夏抱着一身衣服跑进来。 看见陆旬正拼命架着顾一,费力挪动。 小崽子忙把手中衣物放在茶桌旁,跑过去扶着另一边。 俩人合力把顾一扶到了茶桌旁的椅子上。 “劳烦你,帮她把脏衣服换下就好。” “我们在门外等候,不急的,你慢慢换。” “她有伤在身,还请您动作轻些,莫要碰到伤口了。” “床铺您不必管,一会儿我们自己来换即可。” 陆旬回头,对着站在一旁的小姑娘温声嘱咐着。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小姑娘痛快的冲他点点头,拍拍胸脯。 陆旬礼貌的笑了笑。 二人对小姑娘行一礼后,便带上门退了出去。 同行的小师弟也起床了,开门来到院中。 小师弟问他,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陆旬想想,让他去买些早饭回来。 自己和华夏又去找老板,要了一套干净被褥抱回来,等在房间门口院子里。 正如老板所说。 这小姑娘手脚甚是麻利。 没多一会儿,就给顾一换好了衣服,打开门喊他们进去。 陆旬把被褥放在一旁椅子上,转身行礼向她道谢。 后,又从怀中掏出一袋钱递给她。 女孩看了看,并不推辞。 很是爽快的接过来,并调皮的表示,自己嘴巴很严的让他放心。 转身拿着钱袋,欢欢喜喜的走了。 小姑娘走后,他二人把脏了的被褥撤下来,换上新的。 又合力把顾一扶回床上放躺。 华夏抱走脏被褥送到店小二那里,又抱走顾一的脏衣服,拿到井边去洗。 陆旬坐在床边,给顾一换了新的药。 小师弟提着一兜早饭回来,先给陆旬二人送来了。 陆旬交代他先去吃早饭,吃完饭去把药给熬了。 小师弟应声后退去。 几人忙忙碌碌了一早晨,总算是把手头事情都搞完了。 终于得空坐下来,陆旬华夏两人一起吃着早饭。 “不知道顾姐姐今天能醒来吗?” 华夏喝了几口豆粥问道。 陆旬咽下食物,瞅瞅顾一那边。 “还不知道,希望她会吧。” 如风寨中。 那位连夜赶回去报信的小师弟,天刚微微亮就赶到了。 他放下马匹后,赶忙去纪如风房间敲门。 “嘟嘟嘟。” “师父,弟子有急事禀告!” “陆旬师兄有一封急信传给您!” “!!!” “稍候!” 纪如风睁开眼,来不及起身就开口应声。 她随手抓了件外褂套上,披着头发开了门。 “进来吧。” 小师弟跟着她进屋,掏出怀中信件,两手捧着递过去。 “师父,这是陆师兄传给您的信。” “他交代我,务必最快送到您手上。” 纪如风接过信拆开看了几眼。 “去,把你大师兄叫过来。” “是!” 小师弟退出去后,她才一字一字的认真读着信。 陆旬信中说。 顾一已在昨夜回到小镇集合点,她身受重伤,他已经开始给她治疗。 只是陆旬担心,这小镇距离罗庄太近,怕是不宜久留。 且他随身携带药物并不齐全,还是得想办法,尽早带他们回到寨中最为稳妥。 特此第一时间派人回来,询问师父接下来要如何安排。 纪如风把信叠起,放在茶桌上,闷头思索着接下来的安排。 房门被敲响,乔西北来了。 她立即应声喊他进来。 乔西北进屋,还没完全带上门,立马就问道。 “师父,有消息了?” 纪如风招呼他坐下,伸手把桌上的信推给他。 “陆旬送来的。” 乔西北翻开信,眼珠轻转,飞快的阅读了内容。 “你怎么想?”纪如风问他。 乔西北读完,放下信件抬头,神色严肃的开口。 “陆旬那边,算上顾一,一共有四位伤重的。” “阿旬是轻伤,但也行动不力,真有什么事怕是防备不及。” “照如此算来,他能用的人手加上华夏也才两个人。” 纪如风扼首,示意他继续说。 “依我看,还是我带几个人去接,比较稳妥。” “寨子距离这小镇,路程并不算太远,我来来回回一趟也不过一天时间。” “马车目标太大就不带了,等到了镇上再租买也来得及。” “寨中有师父你在,加上阿煜和天阳二人帮守,应当不妨事。” 纪如风点点头,“我也如此想。” 她站起身,向旁走了两步,又说。 “那就如此定下吧。” “事不宜迟,你去挑几个人,安排好了即刻出发!” “务必把人都好好带回来,知道吗?” 乔西北站起来躬身行礼。 “是!师父!” 他转身出屋,一路快步疾行,来到丘煜房间。 丘煜已经起床,此时正在洗漱。 乔西北敲门进来,快速跟他交代完。 丘煜表示没问题,让他尽可放心,寨中他会严加防守。 乔西北转身出来,又去了骆天阳房间。 骆天阳还在床上。 睡得四仰八叉打着呼,在梦中美美的和周公玩耍。 乔西北捶了两下门便不再等,直接推门而进,二话不说给人揪起来。 骆天阳脸上带着压痕,一脸懵的坐在床上听着他说话。 当听到顾一有消息了,这货才突然一下子精神起来。 连连点头,让乔西北放心去,赶紧去,快把老大接回来。 跟他二人都交代完毕后,乔西北又去练功房里点了三个人。 让他们赶紧准备,随他去接人。 复,又找到那个回来报信的小师弟。 他熟悉路途,所以让他先行一步,赶回去给陆旬报信。 让镇上的人都做好准备,等他一到,立即动身回寨。 终于,所有准备都安排周整。 乔西北带三人,骑马从寨后的小路绕出。 一路快马加鞭,朝着小镇方向赶去。 此时,陆旬处。 他和华夏俩人刚刚吃过早饭。 俩人收拾完茶桌,小师弟端着刚刚熬好的汤药送进来了。 “放桌上吧。” 陆旬正在水盆中清洗布巾,一下腾不出手,赶紧说道。 小师弟听话的,把装的满满的一碗药,稳稳的放在茶桌上。 陆旬拧着布巾,对他交代着。 “你去看看他们三个怎么样了,我一会儿就过去给他们换药。” “你先去看看,若发现不对,赶紧来喊我。” “好的师兄。” 小师弟连连应声,退出去看其他师兄弟了。 陆旬把冷却后的布巾给顾一换上,走到茶桌前端起药碗。 “嘿,这小家伙,装这么满啊。” 他看着手中那碗冒尖儿的汤药,摇摇头,轻声笑了笑。 华夏把洗干净的碗筷送出去后,又回来他这里。 顾一上半身被扶起来,坐直了些。 她身后垫着枕头靠在床头上,闭着眼睛微微歪着头。 陆旬坐在她旁边。 一条腿架起来,脚冲外搁在床沿上。 受伤的那只手,端着药碗搭在膝盖处,另一只正给她一勺一勺的喂汤药。 “陆哥,我来吧。” 华夏瞧着陆旬这病号,费劲吧啦地给顾一喂药的模样,非常懂事的说着。 说话间,拿走了他手中的药碗。 “嗯?” 手里的药碗突然被拿走了,陆旬举着勺子愣了一下。 “啊,也好。” 他放下腿站起身来,侧身给华夏让位置。 “那你来喂吧。” “我去看看你那几位师兄的伤,也都该换药了。” “嗯嗯,去吧陆哥,顾姐姐交给我。” 华夏坐到床边接替他的工作。 学着陆旬刚刚的样子,一勺一勺的给顾一喂药。 喂两口,就擦一擦她嘴边溢出的药汁。 陆旬拍拍衣服,背起药箱往外走。 “一定要全给她喝完啊。” “好!” 华夏大声保证。 临近晌午,负责报信的小师弟又一次回到了镇上。 他在马厩里正拴着马。 忽然有种,自己是只飞来飞去报信的信鸽的错觉。 “我速度还是蛮快的嘛!” 他绑好缰绳叉了叉腰,小小的夸奖了自己一句。 自我肯定完毕,他走进客栈里,敲响陆旬房门。 “师兄,我回来了。” 华夏打开门冲他笑笑。 “师兄辛苦啦!” 他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嘿嘿嘿”干笑两声。 走进屋看了一圈,发现陆旬并不在屋内。 “哎?陆师兄呢?” 华夏给他倒了杯水,双手递过去给他。 “陆哥去给几位师兄换药啦!” “他已经去了一会儿了,师兄你在这儿稍微坐一下等他吧,应该就快回来了。” “好好好。” 他接过水杯坐下来,几口就喝干了。 华夏端着空碗也在他旁边坐下来。 他放下水杯,探身看了看顾一那边,回头问华夏。 “师姐怎么样,有醒过么?” 华夏嘟起嘴巴,摇了摇头。 “陆哥说,高烧是退了,但还在低烧。” “只是,顾姐姐一直也没有睁过眼睛,我感觉好严重。” 华夏说着说着,眉头又皱起来。 端着空药碗坐在那儿,蔫蔫儿的垂着头。 小师弟看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起来,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华夏的后背安慰他。 “小家伙别怕啊!” “师姐那是谁啊!她可是我们寨子里最厉害的了,肯定很快就会醒的!” “师姐赖床的本事那可是数一数二的,你知道的吧?” 华夏“噗嗤”一声被他逗笑了。 顾姐姐的贪睡果然人人知晓。 二人说笑间,陆旬推门回来了,另一位师弟跟在他身后。 “哟,回来了?” 进屋看见返回来的小师弟,陆旬抬抬头跟他打招呼。 小师弟和华夏双双起身,对他行礼。 “师兄。” 陆旬伸手拍拍他肩膀,“歇着歇着,快坐。” 俩人又坐回原位。 另一位小师弟也跟进来,他带上门,打过招呼后挨着坐下来。 陆旬放下药箱也坐过来,问道。 “师父那边怎么说?” 刚回来的小师弟对他抱了下拳,回道。 “师父派大师兄,带人过来接应了。” “大师兄在我后面已经出发,以他的脚程,估计不久就会到。” “他让我先行出发,赶回来给师兄你报个信。” “说让大家提前做好准备,等大师兄过来后立刻出发回寨。” 陆旬听后思忖片刻,又问。 “你大师兄出发,可有备马车?” “没有的。” 小师弟摇摇头。 “师兄担心马车目标太大,容易引人注意,所以说是骑马出发。” 陆旬点点头,心下了然。 “那好,那就抓紧吧,正好咱们几人都在。” 他看向两位师弟。 “师弟,你们二人。” “一人负责,去把你们两个,和其他几位受伤师兄的物品收拾好。” “我已经给他们都换过药,记得帮他们把衣服都穿好。” “另一位出去跑一趟,拉两辆马车回来。” “是!”二人齐齐抱拳。 陆旬又转向华夏。 “华夏,你先去收拾自己东西。” “收完过来,再帮我一起打包顾一的。” “是!”华夏行礼。 陆旬拍拍手,“都去吧,动作快些。” 三人一刻都不敢耽搁。 起身行礼,赶紧出门,各干各的去了。 第22章 英雄不问过往,别管!(4) “驾驾驾!” 就在乔西北几人一路策马奔驰,拼命赶路的时候。 陆旬等人,已经把所有人的行囊都收拾妥当了。 外出的小师弟很快地找来了两辆马车。 一前一后的,都停在了客栈门口街道的侧边,并不太挡人过路的地方。 他们几个人进进出出,不断的往马车里塞着东西。 一个小师弟把最后一个行李包裹塞进马车后,转身去跟陆旬商量着。 “师兄你看,行李全部都装好了。” “要不要,把师兄师姐也先给挪进去?” 陆旬正在马车里,俯身规整着塞进去的行李物件,听见外面有师弟喊他。 伸手撩开了车帘,从内侧窗户探出头来,点点头表示同意。 “可以。” “你们俩,去扶你们师兄到前面那车去,一定要手脚轻些啊。” “好好好!” 小师弟一溜烟答应着。 转身跑进客栈中,拉扯着另一位小师弟一起去挪人去了。 陆旬规整完两辆车中的行李后,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走回到房间里。 华夏正在陆旬的房中忙上忙下。 顾一被扶起来坐在床边,双脚搁在床下脚踏上。 脸和身子朝外,侧靠在旁边的床杆上。 小崽子此刻正蹲在地上,给她左一只右一只的穿着鞋袜。 “嗯?都好了?” “陆哥,我也马上好了!” 小崽子见陆旬回来了,赶忙跟他报告着。 “嗯,行李都装好了。” 陆旬喝了口水,去整理自己的随身药箱。 仔细确认药品器械全都装好后,合上盖子,拎起来放在茶桌上。 “一会儿,我们俩把你顾姐姐也挪进马车里去。” 华夏“嗯嗯嗯”点头,手上加快速度。 “吁——————” 几人都各自忙活着,还没出门。 忽然听见客栈外面的街道上,传来一声马儿长鸣的刹停声。 陆旬华夏:“?” 还没等陆旬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乔西北的大嗓门就先行闯进客栈了。 “阿旬!!!” 陆旬一听这动静,赶忙快跑几步蹿出门。 对着客栈内堂,声音传来的方向挥手喊着。 “这里这里,在这里。” 乔西北一脸风霜,扭头快步向他走过来。 带着一阵冬日里的寒风,一起刮向陆旬。 他走到陆旬身边拍了他一下,脚步不停,朝着屋中迈步。 “都收整好了?顾一呢?” 陆旬快步跟在他身后,一同进去。 “屋里呢,这不,小崽子守着呢。” 俩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屋。 华夏也给顾一收拾好了,他站起身来,刚好看见乔西北迈进了门。 “乔哥!!!” 孩子眼神亮亮。 真是看见乔哥就有安全感啊!!! 乔西北走过去,摸了一把他的脑瓜。 “乖!她怎么样?” 他微微蹲下身,看了看穿戴整齐,歪靠在床边的顾一,心中喃喃。 脸色真差。 “伤的挺严重。” “失血过多又中了那香,还淋了雨。” “今早高烧退下去了些,倒还没有醒过来。” 陆旬也走过来,站在床边,跟大师兄大概的说了下情况。 “我们抓紧回去,有师父再加上我,她会好的快些。” 乔西北一直盯着顾一没再多问,脸色更沉。 “嗯!走!咱们这就动身。” 他站起身来,一把将顾一抄脖子抄腿的横抱起来。 转身又对陆旬说。 “你有伤在身就别过多用力了,其他几个受伤的在哪儿呢?等下告诉我我去背。” 说罢,他迈开步子,抱着顾一就出门了。 陆旬刚要答话,乔西北人已经没影儿了。 他张了张嘴,愣了一下,又合上了。 拎起药箱背上,他和华夏俩人也赶忙追出去了。 “大师兄!” 两个小师弟刚把俩人扶进了马车中安置好。 又跑去,搀扶着最后一位受伤的师兄,往客栈外走着。 迎面撞上了从陆旬房间抱着顾一,大步走出来的乔西北。 “嗯!” 乔西北点点头,“后面还有么?” 俩人扶着手中人,齐齐摇头。 “没了没了,这是最后一个了。” 几人脚步不停,一路说着,各自带着人来到马车旁。 他俩把师兄扶进前面马车里,乔西北抱着顾一钻进了后面那辆。 把她靠坐在马车里安置好,乔西北又钻进前面的马车中,查看了其他几人。 前车里,留下了一位小师弟在车内照看伤员。 他带着另一位一起低头钻出来,一边大声喊陆旬。 “阿旬!!” 陆旬和华夏俩人,本就在他所在的马车侧旁,正等着他出来呢。 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吼的脑袋里嗡嗡作响。 那声音底气足的,直冲天灵盖。 “这儿呢这儿呢,在这儿呢哥。” 陆旬“囧”着眉毛,低低举手。 “咱商量一下,以后你先出眼睛,再出嗓子行不行?” 陆旬揉了揉自己震的发昏的太阳穴,有些发愁的说道。 一旁的华夏也被震的不轻。 两只手飞快的盖在耳朵旁,捂了捂自己“嗡嗡”直叫的耳朵。 我们没心没肺的大师兄从马车上跳下来,两步跨到陆旬身边。 大力地拍着陆旬肩膀,一脸抱歉的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这不是着急嘛。” 说罢指了指顾一的车厢,又说。 “你也是伤员,去这车上坐着,顺带看着点儿她。” “华夏,来!跟哥到前面儿带队去!” 说完,也不等陆旬回答。 一把薅着华夏的脖子就给孩子薅走了,留下陆旬一个人,在原地非常无语的怔愣着。 “...…….....” “这嗓门...这手劲儿....这夺吓人呐...... ” 陆旬又揉揉被某位非常有力的大师兄拍疼的右肩膀,摇了摇头。 嘴里吐槽着一边迈步,背着药箱爬上后面马车,钻进车厢里去了。 纪如风在寨子里苦等了一天。 心中焦急,急的她围着寨子左左右右,不停的到处转来转去。 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 她甚是焦躁。 一直担心着他们几个,会不会路上出什么状况。 真真是一点点儿也静不下来。 每隔一会儿,她就跑去练功房折腾丘煜。 “有没有听到马车动静呀?” “哎?是不是有跑马的声音?” 丘煜一直对着她摇头。 在这短短半日里,他被自己这个倒霉师父来来回回的拽出去了八百次。 每次都一脸期待的,让他再好好听听到底有没有动静。 他被拉着,竖起耳朵围着寨子听来听去,每次还是摇头。 不过半天时间,这给他摇头摇的,都快脑震荡了。 可看着师父每次又耷拉着眼皮,垂着手,塌着腰,整个人蔫蔫巴巴。 浑身写满了“非常失落”闷头回屋去的样子,丘煜都有些不忍心再告诉她了。 终于。 在天色刚暗,寨中亮起灯光后不久,他听见了外面有马车过来的动静。 丘煜立即从房中跑出来,一路大声叫着“师父”。 一边赶忙跑去院中接应。 骆天阳这一天,也是把耳朵挂在脑袋顶,时刻竖着听动静。 可奈何他耳力一般,真的是啥也听不见。 当他忽然听见,丘煜在外面喊师父喊的这么急切。 就知道,这肯定是大师兄他们回来了。 这娃也一下子窜出了门,撒开腿就往院中跑去。 乔西北一行人连人带马车,全都行至寨中大院儿里才停下来。 他跳下马,大步走向纪如风。 “师父!” “都接回来了!一个没少。” 纪如风点点头,走过他身边快速伸手,轻拍了两下他的胸脯,以示“辛苦你了”。 她脚步未停,急匆匆的一路朝着马车旁走过去。 “好!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一路平安,师父放心。” 乔西北说着,同几人跟在她身后一齐走着。 陆旬华夏三人也从马车上下来了,看见师父过来,几人一起对着她拱手行礼。 “师父!” 纪如风摆摆手,“免了免了,辛苦了。” 几人说话间。 寨中弟子一个个儿都闻声赶了过来,一大群人聚在院子里。 纪如风站定,指了指车厢,吩咐道。 “快,所有人把受伤的弟子移回各自房中,务必轻抬轻放!” “是!” 众弟子领命。 他们把受伤的人先一个个搀扶出来,几人在车下接应着。 又有几人合力,把人轻轻抬起,分别送回屋子里。 乔西北几人也没闲着。 除了胳膊有伤的陆旬以外,全都加入了“抬人开门”的行列。 纪如风跟着在第一批弟子身后走了,一同送人进屋。 陆旬挎着药箱,快步跟在她身后陪同。 她挨个儿进屋检查,仔仔细细的给每一位受伤的弟子瞧了伤势,查看了用药。 在逐一确认陆旬的治疗都没有问题后,俩人才一同来到顾一房中。 顾一的房间里挤满了人。 乔西北,华夏,丘煜,骆天阳几人全都守在这儿。 床前坐着一个,侧边站着一个,茶桌前的靠床位置还坐着俩。 顾一鞋子被脱下放在一旁。 她紧闭着眼睛,盖着被子平躺在床上,双手摆在身侧,看起来很是安详。 纪如风顶着一头寒风进了门。 冷不丁儿看见这满屋子的人,感觉自己瞬间一脑门子的汗。 免不了一开口就是一句槽。 “我说你们要聚餐啊?全都眼巴巴儿的守在这儿。” 几人见她进来,各个站起身行礼。 “行了行了。” 纪如风脚步不停,摆手略过,快步走向床榻上安详昏死的顾一。 本在坐在床边守着的乔西北,带着华夏二人让开来些许,给她和陆旬俩人腾出地方。 纪如风坐下来给顾一诊脉,陆旬站在一旁,等着汇报用药。 其余几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果然是伤的最重。” 纪如风抽回手,心下思忖。 “可按理说,都用过药了,这也不该一直不醒啊?” 纪如风皱起眉头,在心中估量着。 “她这么昏迷不醒,要么是因为那晕香的关系。” 她抬头,盯着顾一,那睡的一脸安详的样子,眨巴眨巴眼睛。 “要么…….…” “只能是这小丫头太贪睡,熬了一夜后直接睡死过去了……..!” 纪如风如此想着,内心逐渐有些无语。 陆旬看她动作停下后,整个人愣在那儿盯着,半天也不说话也不动的。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治疗方法,哪里处理的不对了。 于是上前一步。 温声向师父汇报了,自己给顾一使用过的药方和治疗方法。 纪如风心中大概有数,确实是对症的。 听完,她侧目,对着陆旬点头,表示首肯。 “治疗无错,药也对症。” “若是明日她还不醒,我再给她重新开药。” “好。” 陆旬点点头,放下心来,小声应允着。 纪如风揉揉脑袋,伸出手,想要查看一下顾一的伤口。 她的手触及到顾一的衣角,这才猛的想起来,这屋里可还有几个大块头呢。 她停下手回过头。 转身便看到屋里的几个傻弟子,正都齐刷刷的盯着她。 “...………........” “这帮人….....” “真是不知道该夸,还是该骂。” 靠谱师父,内心叹气。 最终。 纪如风以“嫌弃这么多人挤在这里,好烦好烦”为由。 把他们所有人,包括陆旬在内,一个不落的全都给轰出去了。 等到几人退出去关好了门,她这才动手。 拆开顾一的衣服和绷带,查看了伤口情况。 几人被赶出来后并没有直接走掉。 一个个儿很默契的,站在顾一门口不远处,戳着罚站。 乔西北挥了挥手,率先发言。 “好了啊!” “这都回来了,师父也在这儿,不用这么守着,总会醒的啊!” “都散了吧散了吧,都回去休息去!” “明儿再来看她,她也跑不了!” “都回去吧啊,明儿还得训练呢!” 虽然大家还都不是很放心顾一的身体状况……….. 但……好像………. 的确也是这么个道理,都守在这儿确实也没什么意义。 于是几人思索一会儿,拿定主意。 对大师兄行了礼,一个接一个的都散去了。 没一会儿功夫,顾一门口只余了乔西北和华夏两人。 乔西北一看。 “嘿,这小崽子咋还不走?” 刚要出声劝他几句,华夏抢先开口了。 “乔哥,我………” “我知道有如风师父在,顾姐姐肯定会没事的。” “只是,她今日还没喝药呢…..…” “我去给她熬了药再去睡!” 说罢,小崽子撒腿就跑,好像生怕乔西北不准一样。 “这小家伙!” 乔西北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笑了笑。 冬天夜晚的风很凉,一直杵在门口还是有些冷的。 大师兄双手抱在胸前,靠在了顾一的门框旁,稍稍避风一些的地方。 等着师父出来,再问问情况。 丘煜一路,跟着陆旬去了陆旬那里,非要查看他的伤势。 陆旬已经非常认真的跟他千说万说,再三保证自己没事的没事的,真的没事的。 丘煜却一声不吭,很是执拗的拽着他一路走。 说什么也要亲眼看看才放心。 陆旬无法,奉劝无果后也就摆烂了。 俩人回到屋中,他由着丘煜拆开纱布,对着伤口仔仔细细的看了。 确认不严重后,又给他把纱布原封不动的裹回去。 陆旬表示,很无奈。 “但……..既然来都来了,不如使唤使唤?” 于是。 他便嚷嚷着自己要洗澡,说是憋了几天,感觉自己都要臭了。 奈何自己现在,只剩一只胳膊能用,实在不方便抬水进来。 指使着丘煜出去,给他打来了三桶热水。 陆旬笑眯眯的看着他干完活,对着人笑了笑。 下一秒,就水灵灵的,给人轰出了门。 自己哼着小曲儿关上门,乐呵呵的走进内屋,洗澡去了。 丘煜在门外摊摊手。 在表达了自己很无奈后,也转身回房,休息去了。 几个人里面,合着就只有骆天阳这么一个老实家伙。 孩子从顾一那儿离开后,“吭哧吭哧”的就回屋了。 一路在心里盘算,想着。 等老大醒了,一定要把自己珍藏的蜜三刀全都送给她吃。 她最喜欢吃这个了!! 多吃些好吃的,一定能恢复的更快! 纪如风检查完毕后,给顾一缠好绷带,又仔细的给她系好了里衣衣带。 帮她把外衣除去后,叠在一旁。 又把床上的被子给扯扯平,给她一直盖到肩膀处。 这才从屋里,轻手轻脚的退出来。 “师父?怎么样,看完了?” 乔西北听见关门声,歪歪身体,从一旁抻着脖子,探出头来问道。 “我!!!?” 纪如风让他吓一跳,差点就骂出来了。 她快速关上门,奔过来,对着这缺德徒弟就是一脚。 “要死啊你!吓死我了!” 乔西北“嘿嘿”笑着挨了一脚,放下手臂蹭过来。 “我错了我错了!” “到底怎么样啊师父?” 纪如风白他一眼,“左肋让人捅了个对穿。” 她伸伸手臂,把挽起的袖口放下来。 “真是的!” “也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搞的,一身的擦伤。” “她身前身后那伤口,全都发炎溃烂了,这能不发烧吗!” 纪如风越说越气,衣服袖子被她捋的“呼呼”响。 “等她醒了,我得好好儿问问她!” “这个丫头,哪儿哪儿都好!” “就是总也不把自己个儿的命当回事儿!” “这伤轻伤重的,向来也不跟人吭个声!真是气死我了!” 乔西北看着纪如风气鼓鼓的脸,深知她是担心顾一,心下不由得一片软。 “好了好了师父,不气,不气啊。” 他伸手顺了几下纪如风的后背,连声哄道。 “等她醒了,我帮你训她。” 纪如风闻言,很是不屑的看了他一眼。 “就你???” “你怼的过她吗?” “............” 乔西北被怼的无言,很是委屈。 “师父……...” “你这样讲,可就不太好了.…….” “哎呀!行了行了!” 纪如风挥开大徒弟的手,不想听他胡扯,迈开步子拔腿就走。 “顾一伤的虽重,但无需担心。” “你若是不放心她的话,愿意守着就守着吧。” “喔,对了!” “可别让华夏那孩子也跟着你熬夜啊!” 她扔下几句话,大步流星就飘走了。 乔西北站在她身后,耸了耸肩。 “真不愧是师父,不用看也知道小崽子啥德行。” 嘟囔了一句,他轻轻开门,进屋里去了。 华夏熬好了药,也同样满满装了一大碗。 一路小心翼翼的端着,推开门进来。 顾一房里。 乔西北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弓着腰。 双手拄在膝盖上,托着下巴沉思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华夏脚步轻轻,捧着药碗走进去。 乔西北这才直起腰身,对小崽子抬抬头。 他也点点头。 二人默默对视一眼,自当是打过招呼。 小家伙坐去顾一床边,一勺一勺地把汤药都喂给她。 依旧是边喂边擦,连个底儿都没剩下。 而后,他俩人一起坐到了茶桌那儿,远远的看着床铺上的人,小声聊着天。 “乔哥,师父说顾姐姐情况还好吗?” 华夏小声询问。 乔西北回神,冲他点点头。 “放心,她虽伤的重,但师父说无妨,那就没事的。” 华夏呼了口气,更安心了些。 “如风师父医术高超,当年都能把我救活过来,那顾姐姐一定很快就能醒了!” 俩人静坐一会儿,乔西北就给小崽子赶回去睡觉了。 不然耽误他明天起床出早功。 华夏一脸委屈,但还是听话的拿着药碗,一步三回头,悄咪咪的出去了。 乔西北一夜没走。 他确实不放心。 顾一此行虽然没多说什么,带队出去也如往常一般,是为了如风寨。 但他心里清楚。 她此次,摆明了是更生气那人伤了乔西北。 她这个人,向来也不爱解释什么,说明什么,连句矫情点的话都不曾说过。 一向对什么都淡淡的,不屑争也懒得抢。 更别提什么,为谁去复仇之类的。 一个连八卦热闹都不爱听,不爱凑的人,她能干得出这事儿吗? 可是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懂么? 哪怕顾一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大所谓的样儿。 可却对她自己划定的范围内的人或事极其维护。 师父说她护短,那是一点儿没说错。 只是她所护的“短”,与一般人相比,却是少了太多太多。 她和常人不同。 在她心里没有多少东西,几个人,能有重量。 能让她在意些许的,那都是极少的。 人也一样。 别看她和寨中,这么多的师兄弟朝夕相处,看起来都还算是过得去。 但在她心里,这其中大部分的人,生死存亡,她都是不在意的。 也就几个能重要些。 你要说她冷血,其实也没什么不对。她对一般的人,也确实没有什么恻隐之心。 同情心也寥寥无几。 可她在意的这几人,若是出了点什么事。 那她是真就一声不吭的,跑去跟人玩儿命。 顾一这人啊,真就是硬邦邦的。 为谁做了些什么事儿,连句感谢的话都不给人机会讲,权当是自己应该的。 这什么别扭性子啊! 乔西北想着想着,不知何时,趴在茶桌上睡着了。 一夜过去,就快到寅时。 房间外,天色还暗着。 顾一屋内的灯光燃了一夜,此时也已经昏暗下来。 勤奋燃烧的小火苗,此时也都摇摇曳曳的挣扎着。 努力的争取让自己多活一会儿。 床榻上,一夜未动过的棉被,突然轻微的鼓动了几下 。 顾一有些艰难的抽出了一只手,搭放在额头上。 深吸口气后,眼睛慢慢微微地,睁开了一条缝。 她瞪着房顶,轻声打了个哈欠。 醒了。 第23章 英雄不问过往 ,别管!(5) “...........” “这哪儿?????” “等等…….…” “这顶子好像有点眼熟………...” 顾一醒来后并没有多动,也没有第一时间发出声音。 她先是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睁着眼睛,眨巴了好半天,在那儿躺着愣神儿。 想要等自己稍微清醒些,先搞清楚自己在哪儿。 现在又是个什么状况,再决定要不要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人总算是彻底清醒了。 她脑袋里乱哄哄的吵着,太阳穴也好像在给她伴奏一样“突突”直跳。 “什么动静?” “咦,这好像我房间?” “啊!头好痛!!!” “回寨里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去!腰也好痛!!!!” “怎么浑身都疼啊?????” “不是,等等…….…..” “这什么动静!!!?????” 她有些烦躁的闭了闭眼睛。 又轻微地晃了晃头,压下脑海里大部分的乱七八糟。 放平呼吸,竖起耳朵,专注的听着屋里面的声音。 果不其然。 这屋里有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她默默听了一会儿。 不远处的茶桌方向,偶尔有几声微微的鼾声传来。 “?” “睡挺香?” “是谁?” 她费劲的歪过了头,脑袋躺在枕头外侧,瞪大眼睛向远处看。 借着屋内昏暗的灯光,朝着鼾声发出的方向盯了半晌。 顾一的目光,直直的瞧着那个趴在桌上的人。 那人的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此时正睡得昏天黑地,很是香甜。 “这身形,怎么看着有点子像乔西北那家伙呢?” 顾一瞧了一会儿,眨眨酸涩的眼睛,慢慢地,把脑袋又转回去躺平了。 “是乔西北。” 她心下了然。 于是乎,她选择继续在床上躺着,并没有立即起身。 即便身上因为长时间卧床,早就已经躺的腰酸背痛了。 身前身后的伤口都在散发着痒痛感,让人非常的想挠一挠。 但此时,时辰还早。 乔西北这都睡在她茶桌上了,想必是一直在这儿守着。 她并不想吵他睡觉。 于是忍下一身的不舒适感,依旧板着身体躺在原地,不曾出声也不曾动弹。 非常安静的等着太阳升起来。 “嘟嘟嘟。” 几声小小的叩门声响起。 “嘟嘟嘟。” “乔哥,乔哥你...醒...了...吗.....?” 来人,正是我们的华夏小宝贝。 其实他很早就爬起来了,孩子心里惦记,想着要赶在出早功前先来看看顾一。 快速地穿衣洗漱,把自己收拾利索,撒腿就跑出了门。 一路小跑,来到了顾一门口。 他不想一惊一乍的给屋内的人吓醒。 于是只用了两个手指关节,轻轻叩了几下门,就停下不再敲。 只不过,这微小的动静也的确叫不醒任何人。 昨夜顾一的房门并没有上锁。 小家伙伸出两只手,在尽量不让木门发出动静的前提下,慢慢的,将门打开一个缝儿。 华夏脑瓜先行探了进去。 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儿,很快锁定了正在茶桌上趴着睡觉的乔西北。 小崽子用气声呼喊他,声音拖得长长的。 “乔——哥——” “乔——哥———醒——醒——” 乔西北这一宿,睡得那是相当的不舒服。 但这并不影响他整夜都睡得死沉死沉,人家不光睡的香,还做了个梦呢。 就在华夏用“时而听得清,时而听不清”的小小声对他的呼唤中,这大哥醒了。 “哈——————” 眼睛都还没张开呢,乔西北就坐直了身体。 他举起双臂伸着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哟嚯,这么亮了啊。” 乔西北瞅瞅窗外已然大亮的天,又看看门口打开的缝隙里,华夏伸进来的小脑袋。 努努嘴打个招呼。 “嘿小家伙,起挺早啊。” “乔哥你可算是醒啦!” 华夏见他醒了,抬腿就要进来。 才刚刚推开一扇门,就被乔西北突如其来,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吓了一大跳。 “你你你!!!咳咳咳咳咳!!!” 我们大师兄也不知道看见啥了,蹿起身子,拄着桌面连声咳嗽。 只见他一手扶着茶桌,一手抬起,指着床铺,触电了一样的抖着一根手指头。 “咳咳咳咳,你!!!” 得。 这咳的,脸红脖子粗的,根本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 华夏被他咳的一脸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小崽子的身体动作比脑子更快的做出反应。 他缓缓转头,顺着乔西北的手指方向看过去,也惊了。 “!!!!!” “顾姐姐你醒了啊啊啊啊啊?!!!!” 华夏看见睁开眼睛躺着的顾一,第一时间就发出了开心的喊叫声。 顾一本人,此刻正如同挺尸一样,全身平平,盖着被子,僵在床上躺板板。 眼珠向上,斜斜的瞪着他们两人。 这回倒不是她自己不想动了。 这次是真的躺的僵硬,动不了,起不来了。 华夏几步就跑过去,高兴的拉过她的手。 “顾姐姐你终于醒了呀!我好担心你!!” 孩子拉着手轻晃,激动的不知道该说啥好了,来来回回的就是这一句话。 咱那位倒霉的大师兄。 硬生生杵在旁边咳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缓过口气来。 他长舒口气,也走到床榻边上。 弯下腰,把脸凑过去对着始作俑者,一脸不满的把腰一叉。 “我说祖宗,你醒了怎么也不吱一声啊?” “我这伸个懒腰,心说看你一眼吧!” “好家伙,就这么躺的平平的,瞪着俩眼珠子瞅我!” “你要吓死我呀?!” 乔西北一口气不歇地对着顾一“吐噜吐噜”,连声向她埋怨着。 刚刚他站起身来,才说要伸一个更大的懒腰放松筋骨。 这不,他手臂才举起来。 冷不丁儿的,瞧见床上的顾一瞪着俩眼睛,一言不发的死盯着他。 大哥一个哈欠还没打完,就死在了半路上,被吓了一跳。 又意识到顾一醒了,着急想说话。 这才被一口口水给噎住了嗓子,猛猛咳嗽一通。 顾一听他抱怨,脸上皱巴起来,在心里回嘴道: “哥,你吐槽就吐槽,你喷我一脸唾沫星子是不是有点欺负人了…….” 她嗓子有点儿干巴。 但又怕此时张嘴要水喝,恐怕会被某人喷一嘴的唾沫,始终把嘴巴闭的紧紧。 终于。 趁着炸毛的乔西北闭嘴措词的空档,她赶紧张开嘴巴,用口型加气声一字一字的说: “扶——我——起——来——!” 麻了,真的麻了。 顾一欲哭无泪。 “啊?哦!哦哦!” 俩人大脑宕机了两秒,反应过来,赶忙伸手。 一个扶,一个拉,小心地避开她的伤口。 俩人把浑身僵硬的顾一,上半个身子靠在床头上。 又给她腰下垫了枕头,让她能靠坐的舒服些。 顾一坐稳后,抬手指了指喉咙。 渴。 乔西北摊摊手,转身给她兑了壶温水,倒了一杯递过去。 顾一接过,小口小口地喝着润喉。 华夏一直守在她床边,满眼欣喜的望着。 看着看着,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我只顾着自己高兴了,还没通知其他人顾姐姐醒了的消息!” 小崽子连忙站起来拍拍衣服,跟屋里两位报告了一声,撒腿跑出去通知大家了。 纪如风一早醒来,穿戴整齐,正坐在镜子前梳理着头发,就得知顾一醒了。 这下子,她头也不梳了,“啪叽”一把扔开木梳,快步走出房间赶过去探望。 她刚到,还没多大一会儿。 其他人也被华夏一一通知到,陆陆续续的赶了过来。 昨夜那几位,今日依旧挤在屋里。 纪如风坐在床前给顾一把脉,陆旬站在她身侧。 床头那边儿杵着个乔西北,乔西北身边儿华夏紧贴着他。 房间中央,丘煜和骆天阳俩人,站在茶桌旁靠近床铺的一侧,远远的瞅着床上人。 门口也不消停,挤满了赶来的小师弟们。 一堆人,一个贴一个的往屋里探脑袋,你挤我,我挤你。 挤着挤着,一阵“叽叽喳喳”传进屋里。 “哎哎哎?干什么干什么?” “这破木门就这么大点儿,你们要给它挤爆啊?” 乔西北大声说着,迈步走到门口。 闻言,小师弟们先是习惯性的散开了些,不一会儿又齐齐围了过来。 一个个儿的挤在他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的问。 “大师兄大师兄,师姐真的醒过来了吗?” “大师兄大师兄,师父怎么说呀?” “大师兄大师兄,师姐好些了吗?” “大师兄.........” 乔西北脑瓜被吵得直嗡嗡,是一句也来不及答话。 他双手张开。 像赶小鸡崽子一样,把这群好奇又关心的小师弟囫囵着,一并往外轰。 “哎呀!!好了好了!!” “醒了醒了啊真醒了,大家放心!” “有师父在这儿呢,都不用担心,行了啊,都行了!” “别都围在这儿了,一个个儿的,赶紧去给我去出早功去,出完了再来看也来得及!” “我看今天谁敢迟到,迟到者通通挨罚!” 本来大家还不想走的。 可一听要受罚,众人瞬间噤声,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大家“唰”一下齐齐转身,一溜烟儿全跑了。 大师兄的惩罚,属实有些.……. 不太一样的可怕。 谁也不想连续七日里,每顿都吃自己最讨厌的食物吧...... “哎,这帮小崽子们。” 乔西北叉腰笑笑,丘煜从房中走出来。 “大师兄,这里用不上我,你在这儿安心守着吧,我去盯着他们练功。” 乔西北笑着,大力拍拍他的肩膀。 “真懂事儿,有劳了!” 丘煜也笑笑,冲他行一礼,去练功房了。 顾一房间里。 现下有纪如风在这儿,骆天阳也收了自己满肚子的话,难得安静的站在一边儿没有吭声。 顾一醒了,又有他北哥在旁边巴巴守着,他也不用再担心了。 他拉过一脸不情愿走的华夏,俩人一起出早功去了。 随着众人一一散去,顾一房中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纪如风给她把完脉,伸出手指,点了点顾一额头。 “小丫头,舍得醒了?” “你呀,可快把我们几个急死喽。” 说罢,她抽回手放在身前。 顾一眨眨眼睛,环顾一下屋里三位后,点头代礼。 “有劳各位。” 陆旬闻言冲她笑了笑,复又低头询问纪如风。 “师父,如何?” 纪如风依旧捋了捋自己下巴上,那并不存在的长胡子。 装作仙风道骨的白发长胡子老人那般,说道。 “唔,这脉象嘛,倒是比昨夜更稳了些。” “不过还在低热,只怕还是因为伤口发炎引起。” “如今她醒了,这汤药的剂量就要改一改。” “一会儿你给她换药,我去重新开个方子,着人熬副药来,给她服下。” “是。”陆旬躬身。 纪如风扭头,看回顾一那边。 她嘟起嘴,双手抱在胸前做生气状。 “来,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就搞成了这副样子的?” “这可是你来我这儿以后,头一回伤的这么重。” 她抽出一只手,指了指顾一刀口处。 “你看,被人捅穿了不说,看看你这一身……..” “又是剐蹭又是溃烂的,哪有一处好地方了,嗯?” “你最好给我一五一十的全说清楚了,知道吗?” “.............” 顾一愣愣,心里斟酌着,要从哪里开始讲起比较好。 说话间,乔西北拎来了两个凳子。 他和陆旬俩人一人一个,坐在床边,全都一副洗耳恭听,看热闹的样子。 “呃........” 顾一挠挠头,缓慢开口。 还是决定从最重要的结果开始讲起。 “疾风已死..........” 她语速缓慢,尽可能的详细讲述了追着疾风跑出后的过程。 又讲了自己隔着面罩也会被晕香影响,才会如此无力,只能靠爬。 这东西大意不得,面罩有用,但作用有限。 全程讲的事无巨细,逻辑缜密,边讲边给各位分析总结,还带举例。 只是,关于那疾冲的死。 此事她只是在话头,提了那么一句,并未再过多阐述详情。 “根据这疾冲所言,此人的地位应是胡靖的副手。” “除胡靖以外,当是他地位最高。” “如今他已死,想必胡靖那里不日便会得到消息。” “虽然此行我们并未暴露身份,但疾冲是进攻寨子后才死的。” “若是这胡靖聪明,第一个就会怀疑到如风寨头上。” “我们还是早做准备为好。” 顾一说完就停下来,靠在原位,等着他们回应。 纪如风神色严肃。 从如风寨被盯上开始,就注定他们平静的日子是到了头儿,她又何尝不知道。 只是,一切都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如果不选择主动出击,一味的离世躲避。 只怕是会任人宰割,覆灭的更快而已。 饶是她再不喜欢争斗,也不愿任人欺负到头上来。 她低头凝神了一会儿,缓缓抬起头来。 “说的不错。” “这些日子,寨中已在日夜加紧防守。 西北带着丘煜和天阳二人,每日都在轮班带人盯着。” “话又说回来。” “这疾冲,既是他胡靖手下最得力的人,想必也是他手下最有能力的一个了。” “如今他死了,无疑是断了胡靖最有力的臂膀。” “这结果于我们而言,是好事。” 乔西北和陆旬默默听着,点点头。 纪如风又站起身踱步。 “如今寨中,除去我派出去的探子以外,所有人都在寨里了,我们人手是足够的。” 说罢,她回身看着顾一。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你得抓紧时间养伤。” “如风寨里你身手最好,西北其次,等到不日他们打来时,你二人缺一不可。” “就是就是!” 乔西北此时插话,连连肯定。 纪如风顿了顿,补充道。 “我会让人继续探查,胡靖那边若是有什么动静,我们到时候再商定。” “这如风寨,想必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她坐回床边,目光沉沉,看向窗外。 “无妨,师父。” “成也好败也罢,这如风寨是我们的家,我们所有人都自当尽力。” 陆旬温声说着,轻轻拍了拍纪如风的手背。 “是啊师父,莫太担心了!” 乔西北也站起身来宽慰她,“该来的躲不掉,大家都明白的。” 纪如风也回拍了陆旬的手,又向他二人点点头,表示明白。 而后,她猛地回首,瞪着顾一。 “你你你!” “小丫头你赶紧给我好好养伤!我还要跟你算账呢知道吗!” “你看看你这一身伤…….... ” “小小年纪,竟一点儿也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是什么情况啊!” “啊?!?!” “这对吗??!?” “我跟你说,我这回必须得好好跟你说道说道,这么下去可不行......” 她语速越说越快,逐渐有些气急败坏。 旁边看热闹的两位,眼看着纪如风越说越气,话匣子就要打开了。 还是陆旬眼疾手快,一把给她拉起来就往门口拽,打断她的话快速插嘴道: “哎呀!师父师父!!” “你看,她还虚弱着,教训的话我们日后再讲也来得及,对不对…….” “您刚刚不是说要开个新药方吗?” “熬药还得些时候呢,事不宜迟您赶紧去吧,我也要替她换药了对不对?” “耽搁了时辰,她可就恢复的更慢啦…….” 陆旬一边劝着,一边转过头,冲着乔西北眨眨眼。 乔西北心领神会,站起来快步冲上前,也把她往外推。 “就是啊,师父!” “你看你,这头发都没梳就跑来了,啧啧啧…….” “你这一寨之主,披头散发的像什么样子啊?” “走走走,我替你梳头去,啊哈哈哈哈………” 俩人配合默契,一顿连珠炮攻击,打的纪如风插不进嘴。 只能由着二人,齐齐给她三两下推出了门。 在她一连串的抱怨声中,乔西北乐呵呵的赔着笑,给她拽走了。 陆旬站在门口冲师父挥挥手,转身回来给顾一换药。 看戏的顾一:“..........” “师父…….还是一如既往的有活力啊.......” 陆旬打开药箱拿出药瓶,缓身坐到床前,边拔瓶塞边笑。 “谁说不是呢。” 说罢,戏谑的看了她一眼。 “你啊,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师父的这顿唠叨,你是跑不了的喽。” 顾一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冷颤,脸部僵硬,抽了抽嘴角。 陆旬替她换完药,收拾完药箱,犹豫了一下。 他想来想去,还是有些不解,于是回过头,询问顾一。 “疾冲此人阴险,都知道他武力不及你,但却非常不好对付,要杀他定不会容易。” “但为何,刚才你却并未过多提及此事呢?” 顾一微微垂着点儿脑袋,手指翻动,整理着衣角。 听到陆旬问她,也并未停下动作,语气平和的说了一句: “有什么好讲的,人死了就行。” 陆旬愣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罢,他伸出手,对顾一竖了个大拇指。 “行行行!” “人家,是英雄不问出处,你呢,是英雄不论过往,别管!” “是吧?” “可真有你的。” 他笑着放下手,俯身拿起顾一放在床下的空水杯,转身去给她添杯水。 “这姑娘,可真是够帅的。” 他心下思忖。 拿着杯子摇摇头,面上还带笑,去给人倒水去了。 第24章 如风寨 的小日常(2) 顾一养伤的这段日子,那称得上是相当的滋润了。 如风寨中,大家每天忙忙碌碌。 众弟子每日出完早功去吃饭,吃完早饭看病号,看完病号去练枪。 练完枪得空了,就凑在小花园中架起一捧小火堆,烤地瓜,烤土豆。 但凡是烤熟就能吃的东西,就都被拿过来烤了个遍。 一群小家伙每每自己过完嘴瘾后,又偷偷摸摸地给几位伤员送去。 师父之前可是严令禁止了几位病号吃任何重口味的东西。 但耐不住大家肚子里没点儿油水,天天清粥白菜,吃的几个师兄欲哭无泪。 于是,只能私下偷偷塞点零花钱,央求过来探病的师弟们。 让他们得空了,能过来给他们悄悄塞点儿好吃的。 一个个儿再三保证一定少吃几口,只是想打打牙祭。 师弟们也乐得有好吃的,便都乐呵呵的表示愿意效劳。 寨中,负责巡逻守寨的弟子们,也都各司其职。 各个都神采奕奕,认认真真的盯梢着寨里寨外的动静。 丘煜和骆天阳二人,每日交换巡逻和带弟子练功的任务,也忙的不亦乐乎。 除去某人,早上稍稍有那么一丁点儿的起床困难,还总是会被某位大嗓门的大师兄当场抓住,一顿臭损之外。 倒是一切都蛮好。 几位受伤的师兄,经过陆旬和纪如风二位的悉心照顾下。 他们身上的伤恢复的很快。 如今,已经都可以自己下床,在屋里少量走动了。 独独余下了顾一,这么一个生活还不能自理的人。 身边儿还得着人,巴巴儿的伺候着。 但她本人,倒是感受良好。 每天乐此不疲的使唤这个,使唤那个,自己乐呵呵的躺在床上休息。 若是伤口处不再发痒,那简直就是完美了。 风雨来临之前的如风寨,还是老样子。 众人的小日子依旧如常,平淡且快乐着。 这么几日下来。 饶是懒成顾一这样,能赖床赖出名声的人,也终究是躺不住了。 “啊啊啊!!躺不住了啊!!” “这和躺棺材板有什么区别啊!!!!” 这天清晨,乔西北起床后过来瞧她。 人还没等走进屋呢,在门外就听见顾一躺在床上,很是悲愤的怒吼声。 这下子,可是给乔西北吼笑了。 他忙不迭的迈开步子,推门进屋,幸灾乐祸的对着她调侃道: “哎呦呵!这真是稀奇了嘿!” “没想到您,也有躺不住的时候儿呐?” “看您平日里那睡样儿,我自当您能在这床上睡上一辈子呐!” “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罢,他一路大笑的走到她床边,把人扶坐起来。 顾一听完撇撇嘴,翻了个白眼。 “这该死的床板真的好硬!” 她坐在床上,心里暗暗抱怨着。 两条腿很不老实的,在被子里动来动去。 “以前我怎么没发现,这床板居然能硬成这个德行,真是太不舒服了。” “老娘的腰都要躺断了!” 某人板着脸,在心里不断地吐着槽,一边不停的踹被子,用来泄愤。 乔西北一巴掌呼在她不安分的腿上,拽过被角给她叠被子。 “嘶,别踢了别踢了。” “我说你啊,这腿都抬不起来了,咱就安分点儿吧,啊!” 顾一闻言,撇撇嘴不再动。 她抿着嘴,抬抬眼皮,眼珠子盯着天花板转来转去。 “哟,转性了?这么听话?” 乔西北一边叠被,一边在心里嘟囔。 “看来真是伤的不轻,用来怼我的劲儿都没了。” 咱神经大条的大师兄还在心里暗自心疼呢,丝毫没有发觉某人一肚子的“坏水儿”。 他把叠好的被子搁在床脚,准备起身去洗洗布巾,给她擦脸。 可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子,就被旁边的顾一一把扯住袖子。 “哎,乔西北!” “?” 大师兄侧脸看她,一脸不解,“咋?” 顾一眨巴眨巴眼。 “你去给我把我那摇椅搬来呗?” “???” 乔西北属实没想到,这人开口会是这么个脑回路,听完直接原地愣了一下。 等他反应过来后,才忽然觉得好笑。 “我就说吧!还是死猪不怕......” “不对不对!” “狗改不了吃屎!” 他心中吐槽,面上却带着笑,微微摇了摇头,叹口气。 还能怎么办? 顺着呗! 谁让这位祖宗是伤员呢? 乔西北心中想罢,还是张口答应下来。 “好!我滴个老祖宗!” “来,先放开您那爪子,咱先把脸擦了,我就去给你搬!” 说罢,把自己袖子扯出来,无奈的给她洗布巾去了。 顾一很满意。 她眯眯眼睛,靠在床头上缓慢收腿,把两条腿松松的盘在身下,坐等洗脸。 乔西北把拧干的布巾递给她,让她自己擦着。 自己转身出去,就去给这变着法子使唤人的主儿,跑腿儿去了。 顾一擦着脸看他出门的背影,在他身后轻轻笑了笑。 不得不说,她还真是很会挑人干活儿的。 咱大师兄办起事来,动作就是快。 这不,还没多大会儿功夫,这厮只用一只手,就提溜着那老藤椅回来了。 这椅子,虽说是大了点儿,但本身却没有多少重量。 他一路把椅子拎进屋,左右观摩了一圈儿。 最后。 还是把茶桌稍微挪了挪,将那藤椅安置在窗户旁边儿。 顾一卧房的窗户开的并不高。 窗沿也宽厚,椅子放在这儿能看见外面,还能放套茶具喝口茶。 乔西北直起身,叉腰看了看,很是满意。 在心中夸奖自己,可真是太会挑地方了。 顾一坐直身体探出脑袋,一只手扒在床边,看着他摆来摆去。 见他终于搞好了,心头一喜。 “来,试试吧?” 乔西北转过身子朝她走过去。 顾一抬抬眉毛,表示非常乐意。 随即一扬手,把手中擦完脸的布巾,丢给了他。 “.............” 乔西北下意识停下脚步接住后,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有片刻的无语。 “这人真是没救了!” 他摇摇头。 手里攥着布巾走过去,一把给她抄起来,轻轻放到藤椅上。 而后立马叉起腰,向上抬头,一脸嘚瑟。 “怎么样怎么样?这地方爽吧!” 顾一坐在摇椅上,慢慢地放平身体躺下去。 “!!!!!” “舒坦!” 这藤椅自身带有弧度,很是贴合她的腰线。 躺了几天床板,腰部酸痛的她,此时腰背被撑起,舒服的恨不能上天。 “不错不错,有劳了啊。” 顾一眯着眼睛,一脸享受的躺在摇椅上夸奖。 她还是老习惯,慢慢地,把一只腿盘起。 另一只脚踩在地上,一蹬,藤椅立马“吱呀”一声开始摇摇晃晃。 晃着晃着,晃的她又要睡着了。 乔西北在一旁,看她待的舒服,也不再在这时候怼她了。 转身把布巾丢进水盆里端着拿走,跟她交代一声,说去趟师父那儿。 顾一轻轻“嗯”了一声回应,继续摇晃着给自己哄睡。 乔西北走了,不多时又跑来个小华夏。 小崽子出完早功,飞快的跑去食堂,提了两份早饭就颠颠儿的跑过来了。 “顾姐姐早!” 顾一房门大开着,华夏径直走进去和她打着招呼。 看见顾一人在窗前,那张不知道什么时候搬来的藤椅上,瘫成一张饼样儿的来回晃悠着。 一如当初在小花园,教他弹弓的时候那样,整个人很没有形象的“pia ”在椅子上。 一只脚踩在地上,时不时的踹一下。 连人带椅子一起,来来回回地晃悠着,神似一条挂在外面,被风吹的乱晃的“咸鱼”。 “嗯?小崽子早啊。” 顾一听见来人,睁开了眼睛。 她双手抓着扶手,先略微直起脖颈,再一点点地缓慢用力,坐起身来。 身下一直规律晃动着的老藤椅,也随着她起身被打破了节奏,“嘎吱”一声停了下来。 华夏眯起眼睛笑着,走到她身边,把早饭放在窗台上一个个拆着。 “顾姐姐,来吃早饭。” 说罢,小家伙突然歪头,凑近顾一那边,对她眨眨眼。 小小声地跟她说,“我特意偷偷多拿了一个糖包!” 顾一闻言,眼神亮亮。 她平日里,倒是从不对吃食挑挑拣拣。 一向都是有吃的就吃,好吃难吃都一样,能吃饱就行。 但若是非要论口味,她的确也有更为喜爱的。 比如糖包,比如蜜三刀。 这一类甜甜的,类似于像小糕点一样的食物,她吃到总会有些开心。 只是。 如今她伤口正在愈合期,纪如风对所有伤员下达严肃命令,重口味的东西一律不许吃。 尤其是她,什么糖啊,辣的啊,任何油腻的东西,通通都不准她吃。 天天喝粥小青菜,她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但若偶尔,能吃上这么一个小糖包,还是很让她高兴的。 顾一坐直身体往前探了探,盯着华夏手中正在挨个打开的食盒看了一会儿。 伸出手,摸了摸华夏的小脑袋。 “有心啦小崽子!” 华夏歪歪头,笑的超灿烂,飞快地挑出一个雪白的糖包递给她。 “快吃快吃,我一路把这盒揣怀里抱着来,还热着的。” 顾一接过来咬了一口。 “唔........” 好吃!! 手中的糖包,外皮雪白松软。 里面塞的满满的,都是红豆和红糖汁调制而成的馅料,甜而不腻。 大师傅精选过的红豆,一部分细细磨成红豆沙。 又用少量完整的红豆点缀,绵密的同时丝毫不失咀嚼感。 红糖先是捣成细沙状,和水熬成红糖汁,调和好甜度后冷却,再次磨成粉,加进馅料中。 随着糖包蒸制的过程,逐渐融化成甜甜粘粘的红糖水,包裹着绵密的红豆。 二者结合,完美极了,不愧是出自身为南方人的大师傅之手! 糖包随着她一口咬开来,丝丝缕缕香甜的白气,飘散而出。 混合着豆子特有的软糯香甜,一起在这冬日冰冷的寒气中,散发着浓烈的,温暖香甜的味道。 别提有多幸福了! 顾一吃的不亦乐乎,整个人冒着开心的粉色泡泡。 华夏看她吃得开心,自己也开心,拿起一个肉包,站在旁边也啃起来。 俩人吃完早饭,又慢悠悠的喝了杯茶。 “顾姐姐,你喜欢梅花吗?” “我刚刚路过小花园,看见那里的梅花都开啦,红彤彤一片,可好看了!” “你若是喜欢,我晚些时候给你摘些过来吧。” 华夏身子对着窗外,手里举着冒热气的茶杯,眼神晶亮亮的给顾一讲着。 “我倒是没有什么喜爱的花……....” 顾一捧着热茶在心中思忖。 然而她不想坏了小崽子的兴致,并没有把心里话说出口。 暗自斟酌了半天,也就憋出来一句“还好。” 华夏乐呵呵的回头瞧着她。 “还是不摘了,摘下来可能就活不久了,不如,等你好些了,咱们一起去看!” 顾一点点头,比了个拇指。 华夏喝完茶水,又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要她好好养伤。 在得到顾一受不住他碎碎念,给的点头保证后,小家伙这才满意。 快速收拾了东西,捧着一堆碗碟离去了。 这一日,她房中断断续续,不间断的进来人。 一会儿是小师弟给她送汤药来了。 一会儿是纪如风过来把脉了,一会儿是陆旬过来换药了。 几个人你来我走的,才刚静下来没一会儿。 又有几个小师弟跑来了,从怀中偷偷摸摸的,拿出几个红薯土豆塞给她。 走之前频频嘱咐,一定要偷偷吃,若是被发现了,可别说是我们给的! 顾一哭笑不得,但仍旧表示了感谢。 用过午饭后,总算是得了会儿清静。 谁想到,她还没睡多一会儿,骆天阳这家伙也跑来了。 “老大老大,哎哎哎!” “老大!醒醒哎!” 见顾一在睡觉,骆天阳二话不说给人叫醒了。 “??????” 顾一睡眼惺忪的睁开眼,问他有什么事。 这人不答话,神神秘秘的,从怀中掏出个大木盒,一把塞在她怀里。 “喏!你看你看!!” 骆天阳放低声音说道。 顾一打开盖子。 嚯! 满满一盒的蜜三刀。 “这可是我攒了很久才买的,我可是特意留给你的!” 骆天阳脸上很得意,冲着她挑挑眉。 “老大你可要谢谢我啊!钱都要花没了才凑了这一整盒。” 说罢,伸手拍了拍自己左胯上,那空空如也,此时并未带在身上的钱袋子。 顾一合上盖子,对他抱拳,向上一举。 “破费了啊!” “嘿嘿嘿!” 听见这话,骆天阳高兴的乐呵两声,又悄声嘱咐她。 “不过老大,你可不能一口气儿全吃了啊!” “这,这伤还没好呢,有点儿数知道不?” “馋了再偷偷吃几颗,可不能多吃啊!” “喔,对了对了!” “若是被师父和大师兄发现了…….” “不!不管被谁发现了!可别说是我给你的啊!” “这要是被知道了,肯定会打死我的!” “我可是特意趁他们都不在这儿,才给你送来的........” 这孩子,一旦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 顾一盯着他一口气不歇,嘴里不停地嘀咕着,心中暗暗好笑又不免感慨。 这一大盒,想必他是真的花了不少钱才买到的,真是有心了。 听他唠叨完毕,顾一郑重保证自己一定偷偷吃,且绝不告密后。 这小子才挠挠头,傻笑两声。 给她拿出了两颗留着解馋,骆天阳就夺过她手中的点心盒,盖盖好。 抱着盒子在屋里转来转去。 最终,寻摸到一个,顾一伸手就能够到的阴凉地方,把东西藏了进去。 左看右看,确认不会露馅后。 这傻小子才“嘿嘿嘿”的,又揉着自己后脑勺出去了。 顾一扔了一块蜜三刀在嘴里嚼着,眼睛滴溜溜转着。 看他藏了半天东西,觉得甚是好玩,在心里乐着。 吃完两块儿后,喝了口茶,这才又躺下来,伸脚踹地。 “哎,真是难得能清净一会儿了。” 没多大会儿功夫,她就在藤椅轻微的摇晃声中,睡着了。 第25章 如风寨的除夕夜(上) 不知不觉中,又是几日过去了。 轻松舒服的小日子,总是流水一样过的飞快,转瞬即逝。 这几日,如风寨中最感觉头大的,那要非乔西北莫属了。 顾一那个难伺候的祖宗,躺椅才玩儿了没几天就腻味了。 没两日,又开始嫌弃屋中憋闷。 吵着拽着,非要去小花园看梅花。 “真是奇了怪了。” “平日里也没见她喜爱什么花花草草的。” “这……..怕不是把脑子也给憋坏了?” 乔西北心中腹诽,身子左右乱晃。 顾一正坐在躺椅上,大力扯着他的袖子和腰封狂晃。 耳朵边儿嗡嗡嗡。 某位憋坏了的主儿,跟和尚念经一样。 来来回回的低声嘀咕着,“要出去要出去我要出去快背我出去”。 声音又低,念的又频繁,真真给他烦得要死。 最终。 我们大师兄以“外面这么厚的雪你看什么梅花!” “回头你冻死了我还得给你收尸。” “你当心你如此死法,师父只怕是骂也得给你骂活了”为由。 连威胁带吓唬的拒绝了她。 顾一努努嘴,靠回椅背上思忖。 “以师父的做派和滔滔不绝的口才,给她“死人骂活”这事儿………” “恐怕还真是做得出来…..…..” 于是乖乖闭嘴,不再反驳。 她撇着嘴,眼巴巴的看着窗外,把身下摇椅晃得“嘎嘎”乱响。 乔西北叉腰,看她这憋屈样子,觉得甚是好笑。 屏住呼吸,仰头望天,死死憋着。 这才将将忍住了笑意,没有在这时候笑出声来招惹她。 这人呐。 也就是在她几个最熟的人面前,偶尔使使小性子罢了。 若是此时再来个小师弟,她怕是不会有这些小情绪露出来。 估摸,也是此次确实憋闷的狠了。 她今日这副样子,饶是乔西北也不多见。 咱大师兄,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却在当天晌午就跑了出去。 闷头撅腚的,在寨子附近的草堆里寻寻觅觅。 不知道从何处,捉到了一只被埋在雪地里,缩成一团的小刺猬。 小东西身上的软刺,被雪冻得冰凉的,但身上还热着。 他小心的捉起来,把它肚皮朝下放在手心里,捧着回了屋。 好一顿的东找西翻,这才摸出了个小盒子。 给铺进去几层软和的棉布,小心的,把这小东西放了进去。 “瞧瞧!” “这一身刺儿的模样,跟咱那位大祖宗一模一样不是?” 乔西北乐呵呵的伸出手,轻轻推了推盒子里,尝试伸展身体的小东西,说道。 小刺猬刚刚大着胆子收起刺,将身体慢慢伸展开来,就被吓了一跳。 “哧溜”一下又滚成一个团子,卷在一边。 还不忘炸起一身,未能长得很锋利的软刺,保护自己。 “嘿!还挺灵巧!” 乔西北笑了笑,拿过盖子,只盖上一半往外走。 “虽说这大冷天儿的,但也别给它半道儿憋死了。” 他端着盒子,一边嘟囔着迈步,把小东西拿过去,给顾一解闷儿。 华夏那孩子,依旧每日练完功的间隙都会跑来找她。 有时候,是来看看她身体恢复的如何了。 有时候,会给她偷偷带来些食堂新做的的小点心。 有时候,小崽子趴在茶桌上写东写西,边写边跟她絮絮叨叨。 年关将近。 如风师父交代他,让他负责收集寨中各人口味,且每人只许点一道菜。 师父还特意嘱咐他,要尽快整理完。 完成后,要交给厨房那边,大师傅才好提前为除夕的年夜饭做准备。 小崽子应下这差事,很是认真,每天乐此不疲的跑来跑去。 向寨中的师兄们一个个的问下来,仔仔细细的记录着。 若有师兄点了重复的菜品,他就在那道菜的名称后面画“正”字。 根据以往,如风寨每年的年夜饭菜单,都是这样定下的。 先是收集口味和菜品,重复的画“正”字计数。 若有太过类似的,一律按照少数服从多数处理。 其实,根本不用担心有人会因为自己点的菜品没了,而不高兴。 大家点菜,也就是图一乐呵儿。 年夜饭嘛,能吃个团圆热闹,就都觉得很好了。 所以年年如此,次次如一。 顾一天天在屋里闲的发闷,也乐的听小崽子跟她絮叨,只当听着解闷儿。 一边听,一边往嘴里扔着蜜三刀。 虽然纪如风再三叮嘱她,不能吃重口的东西,会影响伤口恢复。 但她实在喜爱这个小点心。 每日偷偷吃几块,解了馋就藏起来。 还自觉自己已经很是克制了。 不然这一盒子,她一口气就能给它吃空了。 其他各个小师弟们,也不间断的过来看望。 时不时的,给她送来各种各样的小零食,有意思的小玩意儿。 让她拿着,打发打发时间。 在这样的轻松里,虽说还是不能出门,却也不再觉得太过憋闷。 一眨眼,很快就到除夕了。 在这年关期间,恐怕是这世间最安稳的一段日子。 各处的流寇逐渐都没了动静,安分下来,不再滋事。 想必,也都在这一年中最大的节日里,休整玩乐着,顾不上再出来祸害人。 这也许,也是如风寨,在暴雨来临之前最后的平静了。 纪如风在房中坐着,望着手中刚刚收到的信件沉思。 一直在外追查消息的探查小分队,队长孙凡,给她来信了。 信中说,胡靖那边终于有了线索。 他们几经周折,总算找到了那帮流寇的的老巢。 胡靖带头的这帮人,名叫鬼方派,对外自称鬼方。 他们目前,落脚在北边的一座富庶山头上。 那山头,此前是被一路,比较富有的山匪占领着。 胡靖这帮人,从西边儿转来北方之后,不久就盯上了这处。 他派疾冲带人前去,抢了人家地盘,还杀了人家老大。 抓了山上所有的人,都给关押起来。 听说有一部分的山匪投靠了他们,拖着不投降的都给杀了。 只有一人特殊。 此人,原是被那山匪头子,从外面抓来给他管账的。 这回又被疾冲给抓了。 这人兴许是算帐上,的确有两下子。 这次又被胡靖给看中了,还出来亲自招降他。 只是这人,此番是说什么也不乐意了,梗着脖子,破罐子破摔。 “要杀便杀,不杀就放走”的,跟胡靖犟起来了。 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真的被那胡靖给放走了,并未杀他。 那人从此销声匿迹,再没出现过。 胡靖带人占领此地后,并未张扬,反而相当的低调谨慎。 所以此前,他们始终找不到他老巢所在。 近期也不知道怎么了,胡靖突然把手下大部分的人手,都急急召了回去。 他们几个是在偶然间,碰上了一群喝的烂醉的流寇。 察觉不对后,悄悄跟在了后面。 这才误打误撞的,找到了这胡靖的老巢。 他们埋伏进山,连续盯了几日。 这胡靖把手下几个人都召回后,只召见了一次。 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那次之后他就没有再传人进去了。 回去的那几个,看起来地位高些的,也没什么特殊动作。 只是都没有再下山,日日待在山寨里,带着手下饮酒作乐。 目前看起来,他们那帮人,年前似乎并没有要有所行动的意思。 所以赶忙来信汇报,询问纪如风,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纪如风收起信件,在心中思忖。 “寨中依旧要严加防守,胡靖那边还是要盯着。” “这胡靖,如此着急的召回人手,恐怕是已经知晓疾冲被杀的消息。” “此时无动静,他的手下却没有再离开。” “想必是要等到,过完年后的哪一天,就会有动作了。” “但目前没有动静是好事,寨中似乎可以好好再过个年了。” 她把信原封不动的装回去,提笔“唰唰”给孙凡回信。 让他们辛苦,继续盯紧胡靖。 顺便查查,他手下如今可用的几人都是什么路数,大致都在哪儿。 还要一份胡靖住所的布局图。 在信的末尾嘱咐他们,切不可放松警惕,一有消息,立即来报。 把回信送出后,纪如风起身,将收到的信件放进匣子里。 “先过了年,再把消息告诉他们吧。” 她心中想着,站起身来,抬手整整衣服。 转身出去,找顾一去了。 除夕的清晨,天色还未大亮。 在这一年之中唯一不用出早功的一天,一众小师弟,居然没有一个睡懒觉的。 连骆天阳都早早的爬了起来。 除去师父大师兄师姐,和一些留守寨中,负责防守和帮忙的人以外。 骆天阳丘煜二人,带着华夏和一群小师弟们,一起往外走。 他们个个穿戴整齐,赶个大早儿,开开心心的往附近镇上走去。 如风寨不远,就紧邻着一座热闹小镇。 今日可是除夕,是小镇最为热闹的时候。 镇上白日里有表演。 舞狮的,画糖人的,逗猴的,卖杂耍的,热闹非凡。 各种小商贩,也都趁这一年之中最后半天的清晨时间,抓紧出来摆摊赚钱。 一个个摊位紧挨着,沿着小镇最中心的街道边边摆开来。 整个小镇中心,各种摊位占据了整条主街的两侧,摆的满满当当。 中间有不少的人已经在闲逛着,在各个摊位之间串来串去,买东买西。 有的只是来看个热闹,夹在人群中挤来挤去。 叫卖声,砍价声,孩童的嬉闹声,此起彼伏,甚是热闹。 他们一行人远远望过去,场面很是壮观。 众多,却排列整齐的两行摊位,仿佛就像是扭着身躯,盘踞在这镇中央的一条彩色长龙。 “哇!!!!!好多人啊!!!好热闹!!!” 华夏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 小崽子好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景象了,此时看见,不由得兴奋起来。 他眼珠一眨不眨的望着远处,满头满眼都在闪着星星,表达着“我去我去好厉害!” 骆天阳和丘煜,看着小崽子的兴奋劲儿都笑出了声。 别说这小家伙了。 就这一群小师弟,那也都个个儿眼睛放光,亢奋的不行啊! 虽说,都不是第一次见这景象。 可毕竟这段日子,大家日日神经紧绷,天天憋在寨中,苦哈哈的参加训练。 确实已经很多日,不曾出过寨子了。 这下,不仅仅可以出来透透气,还能在镇上最热闹的时候出来逛逛。 买完东西,还能买些不常见的食物来吃吃。 怎么可能不亢奋嘛! 往年,如风寨每年过年的东西,也都是在这小镇上买的。 贴大门的对联,各屋的“福”字,年夜饭所需的新鲜食材,零嘴儿,瓜果零食。 以及傍晚开饭前,驱邪的鞭炮,香案上用来祈福的吃食和长香,蜡烛等等。 只不过,以往的时候,大家早就会在过年前就抽空出来买。 今天一点儿,明天一点儿。 缺了什么少了什么,随时出来再买即可。 等到除夕这天,大家都会默契的睡个懒觉,大早上几乎没人早早起床。 今年情况特殊,直到除夕这天,才终于出来买年货。 所以,“购物小分队”今天的任务也很繁重。 他们要把所有东西,全部在今天上午给买齐。 行至临近小镇中心处。 骆天阳拿出长长的购买单,给大家挨个发布任务。 一群人凑在一起,各自领了购买任务和钱后,立马高兴的挤进人堆。 骆天阳和丘煜也不例外。 他俩带着华夏,先去买了祈福所需用品,又转去各个摊位上,挑挑拣拣。 各自挑选着,要送人的新年礼物。 华夏一双眼睛都不够用了。 左看看,右看看,这个很好,那个好像也不错。 摊子上的东西琳琅满目,孩子实在是挑花了眼。 “煜哥,这是什么?” 华夏看着丘煜手里拿的东西问他。 丘煜手中,正拿着刚刚买下来的,一个淡粉色的桃花符。 听到小家伙问他,便拿起来,举过去给他看。 “这是桃花符,可以驱邪的。” 华夏脑瓜凑过去,仔细瞧了一会儿,这个,可真是很好看。 样子精巧,做工细致,没有一根多余的线头翘起来,就连编绳的颜色,也很是淡雅好看。 再配上同色系,大大的桃花状符箓,看起来,很是别致高雅。 小家伙很是喜欢,抬头又问他。 “那,我也可以买这个,当做礼物送人吗?” 丘煜收起东西笑了笑,“当然可以。” 华夏得到准许,非常开心。 跑去丘煜所在的摊位上,仔细的挑选起来。 摊位上摆放的满满的,全部都是桃花符。 编绳和桃花的锁边,颜色都是配套的,每一只都独一无二。 华夏闷头,精挑细选一番,一只一只的仔细看过后,一共挑选出了三个。 其中一个挂有几个小铃铛,晃起来叮当响,很是好听。 他想,我一定要把这个送给顾姐姐。 她天天开着窗户,吹风透气,把这个挂在窗户上,真是太合适了。 不仅能驱邪,还能听个响儿呢! 小崽子满意的点点头。 把挑好的三个都付了钱,举在手里看了又看,才好好的揣进了怀里。 一群人边买边吃,晌午前,终于都吃饱了逛够了。 这才聚齐,各自抱了一个大包裹往回走。 “啧,快回来了吧?” 厨房里。 坐等食材的大师傅,举着大铁勺扛在肩膀上敲着。 他一大早就来厨房准备了。 先是忙活着,把面点之类的所需面团揉好,放在一旁醒发,备好馅料。 再次来到食堂大厅。 指挥着几个小崽子,把食堂的桌子拼成一个长桌后。 又张罗着给铺了桌布,摆好椅子。 忙活完这一遭,才又跑回厨房里,把一众主食面食的糕点捏出来。 和着一些早前儿就做好的,蒸熟就能吃的熟食一起,架了几个笼屉,上笼蒸制。 这么一通忙活下来,这帮去买东西的小兔崽子,居然还没回来。 可怜他啊,空有厨具却没有食材,实在是无事可做了。 只能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口,翘着二郎腿,眼巴巴儿的望着寨门方向。 翘首以盼,等待着他的食材早点到来。 大约半个时辰后,购物小分队终于回来了。 大家井然有序的忙活起来。 送食材的送食材,砍松木的砍松木。 骆天阳和丘煜也去了厨房。 他们把要供在香案上的吃食,也都一并交给大师傅,请他帮忙处理摆盘。 余下的人,先是搬来梯子,又拿来一大碗米浆糊。 一群人,扶梯子的扶梯子,贴的贴,指挥的指挥。 众人合力,给寨门先贴上了一副工整的大对联。 然后,人手一沓“福”字拿着。 挨个儿的,给每个人的房门,都倒挂着贴上两张。 贴到顾一房间的时候,乔西北对着小师弟笑笑,表示感谢。 “你,不去帮忙?” 顾一指了指院中,忙的热火朝天的人们说道。 “嗐!” 乔西北两腿一岔,坐下来稳稳喝茶。 “让这帮小崽子忙活去吧,我就不去抢他们热闹了。” 顾一左边眉毛向上挑了挑,也端起茶杯。 俩人默默喝着茶,一起看着窗外温馨而热闹的景象。 第26章 如风寨的除夕夜(下) “咚咚咚咔咔咔咔!!” 厨房大师傅手里挥舞着大菜刀,在菜板上一通狂剁。 就快到祭祀祈福的时辰了,他快速有序的处理好贡品熟食,一一摆盘后。 走去了厨房门口。 他扯开嗓子喊来人,让小崽子们赶紧全都端出去。 几个小师弟跑过来,你一个我一个的折腾完一通。 大师傅又赶忙回到厨房中。 把他们刚刚买回来的新鲜食材,全都分门别类的规整好,。 快速洗净切完,等待备用。 又拿了几个大个儿的罩子,把备好的菜码全都盖住。 终于,把所有的准备工作,全部处理完毕后。 师傅摘下头巾,脱掉围布,也走去院子里集合。 晌午时分,祠堂前。 纪如风站在最前方台阶上,乔西北站在她旁边,稍稍靠后一些的位置。 陆旬丘煜骆天阳华夏四人,站在台阶下第一排。 其余众人五人为一组,全部整齐的排在他们身后。 这祠堂中。 供奉着他们每个人逝去的家人,和朋友的牌位。 每一年,到了除夕这一天。 纪如风都会带着他们所有人,一起来到祠堂中祭拜祈福。 以告慰他们逝去的亲人朋友,祈祷如风寨中的众人,年年得以平安。 大家神情肃然,缄默着,跟在她身后走进了祠堂内。 两个靠旁站的小师弟上前来,一一给香案换上新的蜡烛点燃。 端着贡品的几个小师弟,也挨个儿上前。 依次有序的,把手中贡品盘子一一摆放在香案前的小桌上。 等到他们几个,都归队站好后,每人手中点燃三支香,举起。 众人跟随着纪如风,齐齐跪拜。 纪如风三拜之后,将手中香举过头顶,大声说道: “愿,诸位英灵得到保佑,愿在堂诸位顺寿延年。” 众人也将长香举过头顶,齐声喊着。 “愿!诸位英灵得到保佑!” “愿!在堂诸位顺寿延年!” 众人又是三拜。 参拜完毕。 每个人都将手中的燃香,纷纷插好供起,脚步放轻,退出去祠堂外。 “去吧。”纪如风挥挥手。 “去,把院中晚些要用的柴火摆摆好,记得堆得高一点儿啊!” “喔!还有,鞭炮也拿出来摆上吧。” 小师弟们纷纷领命,高声喊着。 “知道了师父!” “这就去了师父!” 大家笑着闹着,纷纷涌进院子里了。 纪如风看着他们开心的样子,心情也跟着雀跃起来。 “哎——呀——” 她伸伸手,眯着眼睛仰起头,一脸餍足的,向天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乔西北几人站在纪如风身后,未动。 此刻也都微微笑着,面色柔和。 看着这帮小崽子们忙里忙外,一个个抱着木柴,在院子里面跑来跑去的摆弄着。 华夏在他们几个旁边一起站着,跟着看了一会儿。 小崽子转了转脑袋,四下找了找。 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儿,好像也没找到。 他挠挠头,带着一脸的问号,走到纪如风身边站定。 有些不解地开口询问她。 “师父。” “顾姐姐不来看一看她的亲人朋友吗?” 纪如风听见华夏发问,放下了双手。 低下头来,伸手摸摸他的脑瓜,对小家伙温柔的笑了笑。 随后抬起头,目光柔和的望向远处,答道。 “你顾姐姐呀,一向是不进祠堂的。” “而且,她并没有把任何人的牌位,给供在这里。” 华夏抬起头看她,更觉得迷惑了。 纪如风对小家伙耸耸肩,摊开手。 “你顾姐姐这情况嘛……..” “比较特殊,等以后有机会再给你讲吧。” “她嘛,不大一样,你懂的!” 说罢。 她对着小崽子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轻轻把双手背至身后,挺起胸脯。 “人嘛,做起事来,总是各有习惯和缘由的。” “我们祭拜,是应当,不做祭拜,也是应当。” “其实,做与不做,都只是个人习惯罢了。” “有人乐意有个念想寄托,有人乐意缘来缘散。” “此事全凭自由,没什么所谓的。” “习惯祭拜的人,不代表他就重情,不做祭拜的人,也不代表他就是薄情。” “这些。” “是说明不了什么的,知道吗。” “人是复杂的,不能一概而论。” “华夏,你记着。” 纪如风弯下腰,神色认真的,对着华夏温声教导。 “你今后与人相交,看的是她内心至性。” “要感受和她每一次的相处。” “看她做的每一件事,去逐个分析,慢慢了解。” “绝不能仅仅凭靠一件事,就去决定一个人是何品行。” “更不能轻易地就认为,自己已经了解对方了,明白么?” 小崽子认真看着她,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纪如风满意的眯眯眼。 忽然抬起手,手指摆在自己下巴处,眉毛摆成了个“囧”字。 偷偷摸摸,小声地跟他嘀咕。 “不过,那丫头的情况嘛,我也知道的不是很多哎………” 华夏看着师父一脸“思考中”的样子,眨巴了眨巴眼睛,在心中暗暗的想着。 “好像……的确是这样的。” “记得上次,我给父亲上香的时候,顾姐姐,确实也是没有进来的。” “貌似…….站在门口?” 小家伙盯着天空,回忆了一会儿。 突然,他目光灼灼。 一手张开,一手握拳,“啪”的一声捶在手掌上,自我肯定的点点头。 “没错!就是站在门口!” “师父说的对,顾姐姐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想必,是不能用常理来套在她身上的。” “顾姐姐如此行事,定是有她自己的道理!” 小崽子虽然还不能完全理解,但心里,也非常同意师父所说的话。 “确实不应该随随便便就给人下定义的,就像顾姐姐吧。” “记得我刚来这里的时候,我还有些害怕她来着。” “因为她看起来气场好强,而且每天都冷着脸,没有什么表情的眯着眼睛看人。” “我那时候个子小,每次都只能看着她的下巴说话………” “反正……就是凶巴巴的。” “一副怎么看都很不好相处的样子。” “性格……也有点怪。” “有些孤僻,不太合群,也不太爱说话。” “确实不像乔哥和旬哥那样,是第一眼就会让你觉得很温暖,很踏实的人。” “可是后来,我也没想到。” “我随口问的一句话,她却真的很认真地,教了我枪术和弹弓。” “她不会说哄人的话,但她会坐在一旁,一直听着我哭哎!” “陪伴就是很好的嘛!” “对吧对吧…….” “虽然她不常和大家在一起,和她亲近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但是,每次只要顾姐姐带队出任务,大家却总能无条件的跟随她。” “师兄们都说,有她在就是安全的保障,是真的好厉害的!” “顾姐姐这个人,真的需要相处久了才能知道,她其实人超好的!” 小家伙想罢,咧开嘴巴笑起来,乐呵呵的和纪如风说。 “谢谢师父,我明白啦!” 随即对师父师兄行一礼,开心的跑去院子里,跟着大伙儿凑热闹去了。 他二人说话间,乔西北一直在静静的听着,并未插嘴。 听纪如风给小崽子讲着这些,他脑海中也在不断地回想起什么。 微微愣神一会儿,扯了扯左边嘴角,无声的笑了笑。 抬头,看向了前院里。 院子中的师弟们还在忙忙叨叨,边做事,边互相打闹着。 不多时。 他们就在前院正中央,整整齐齐的架起了松柴,堆得高高的。 几根长条的鞭炮稍微分散开来,绕着松柴远些的地方划圈,围成个括号。 一条挨着一条,看起来很是红火。 厨房中,也一直在吵吵闹闹地忙碌着。 大师傅头上围着围布,身前系着围兜,穿梭在三个大铁锅前,不停的炒着菜。 几个小师弟在他身边跑来跑去的折腾着,刷锅端菜打下手。 他每炒好一个菜品盛出,就被端走一个,摆到桌上。 大约未时,所有菜品都上齐,如风寨的年夜饭,开饭喽! 乔西北去把顾一抱了来。 小师弟们一个挨一个的,围着长桌坐下。 纪如风坐在长桌尽头的主位上。 她的左手边,依次排去分别是,顾一乔西北和华夏。 右手边,是丘煜陆旬骆天阳。 众人等到大师傅也来落座后,纪如风举杯开席。 “诸位!” “新年将至,除夕快乐!” “祝大家来年顺遂,平安无虞!” 众人齐齐举杯。 “来年顺遂,平安无虞!” 喝干杯中酒后,顾一往桌下,倒了倒自己杯中残留的液体。 举起杯子,不信邪的又闻了闻。 “?” 她抬起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乔西北。 “哎,我说!我这是…...水啊?” 乔西北扯着嘴角坏笑,抬头对着纪如风那边儿,挑了挑眉。 “那可不!嘿嘿!” “你还没好呢,还想喝酒啊?” 顾一瞅瞅他,又瞅瞅师父,瘪瘪嘴,不吭声了。 食堂大厅里,年夜饭一大桌的饭菜香味,已经扩散到了整间食堂中。 纪如风动筷后,所有人也都拿起筷子,一个个吃了起来。 “唔!好好吃!” “大师傅你太厉害了,这鸡肉怎么做的啊,真够劲儿嘿!” 一个小师弟塞了一嘴的鸡肉和辣椒,含糊不清的说着。 边嚼边对大师傅竖起拇指夸赞。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这个酱板鸭也绝了嘿!简直了!快尝尝!” 另一个小师弟接力一般的说道。 “嘿嘿嘿嘿!” 大师傅被夸的有点脸红,乐了几声。 “真不是我自夸啊,我这厨艺,我当年那可是.........” 大师傅被夸的满面红光,遥遥举着酒杯。 跟身边几个小崽子,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自己以前的光辉事迹和厉害厨艺。 华夏吃了几口菜,猛猛灌水。 刚刚,他在一位师兄的极力推荐下,尝了一块辣子鸡丁。 这味道,属实够劲儿,差点没给小崽子辣蒙圈。 只得拼命喝水解辣。 陆旬呢? 这家伙,从头到尾,他筷子都没往外伸一下。 旁边的丘煜不断地,给他从远处捞菜塞到他碗里。 不一会儿。 陆旬碗里的菜,堆的满满当当地冒了尖儿。 “行了行了!行了,我说。” 陆旬举着筷子,赶紧扒拉住又要起身捞菜的丘煜。 “你别光顾着我了。” “我伤的又不是右臂,不妨碍多少的,你自己也赶紧吃啊。” 说罢,又指了指自己碗中堆成小山的菜。 “你看看,还放的下了吗?” 丘煜看着那碗,思忖一下,好像是放不下了。 这才作罢,“行吧。” 他摊摊手,坐稳了,自己才不急不慌的吃起来。 陆旬嗤笑一声,“这就对了嘛。” 坐在餐桌主位上的纪如风,很被迫的,将他俩这一出儿尽收眼底。 她一只眉毛高,一只眉毛低的瞅着这二位。 嘴里“吧砸吧砸”嚼着食物,甚是嫌弃的闭了闭眼。 没眼看,真是没眼看! 顾一在陆旬正对面的位置,自然也没错过这出戏码。 也在那儿叼着筷子,看的兴致勃勃。 看完还很有兴致,探头,戳了戳乔西北侧腰,去跟他讨论。 “哎哎!你说这俩.......” 乔西北此时,正奋力啃着一只猪蹄儿,冷不丁儿地,被她戳到了痒痒肉。 咱们大块儿头的大师兄,嘴里咬着一块猪骨头啃着肉。 手里还举着一只,刚啃了一半的猪蹄儿。 突然被痒痒到,不受控制的“嗯~”了一声,扭动几下。 一身健硕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摆动起来。 正中央的纪如风,再一次被迫的被恶心到了。 她一脸嫌弃地皱起眉头,嘴巴张开,嘴角向下扯着,呲出一口白牙。 对着,这让人糟心的大徒弟,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儿。 “哎呦……..” “...............瞎了算了…………” “呵呵了我真的…..…..” “忽然感觉吃饱了,胃里食物往上顶了是怎么回事喔.……...” 乔西北浑然不觉师父已瞎。 他咬着骨头,回过头瞪顾一,嘴里含糊不清的冲她吼。 “我跟你嗦你不要太八卦.….....” “别跟那帮小窄汁学..…..鸡道吗!” “还有啊,你别老恐我腰..…....” 顾一皱皱鼻子,很是嫌弃他不吐骨头就啰嗦。 都顾不上去吐槽他说话幼稚的发音,抽着嘴角,飞快的“咦~”了一声。 上半身“唰”地一下,撤出去了八丈远。 “哈?!?!” “你嫌弃我?你,你还敢嫌弃我!” “这些日子是谁天天伺候你了啊,我看你,是心里没点数.......” 不服气的大师兄,“吧嗒”一下吐掉骨头。 转头对着顾一,“叽里呱啦”的跟她掰扯起来。 纪如风啃着鸭脖,听的频频摇头。 “哎!我这大徒弟,可真是窝囊啊!” “愁死人了!真是愁死人了!” 眼瞅着她那俩糟心徒弟,唇枪舌战几个来回,乔西北就灰溜溜的败下了阵来。 又被顾一指使着,站起身给她夹松鼠桂鱼吃。 纪如风深感。 这大徒弟,真是除了块头大些,实在是再夸不出半句其他了。 一桌子人,各有故事。 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就在这略带神经质的温馨热闹中,圆满结束了。 酒足饭饱后,众人来到院子里。 几个小师弟,从厨房灶台里取了几根炭火,将院子正中架起的松柴点燃。 篝火升起,向天焚烧。 古老的习俗说,篝火升起,用以敬畏百神,祈祷来年顺福。 如风寨每年也是如此。 他们年年在院中点燃篝火,用以祈求众人平安。 有几个胆大的小师弟,跑去准备放鞭炮。 华夏看到,连忙捂住耳朵。 丘煜也伸手,替胳膊不方便的陆旬捂住双耳。 顾一坐在乔西北给她搬来的椅子上,冷静地看着,面色无常。 却在鞭炮点火的一瞬间举起双手,手指堵住耳朵口,捂得最紧。 乔西北看着她那,又怂又不想被人发现的样子,在一连串的鞭炮声中哈哈大笑。 鞭炮燃尽,白色的火药味在院中尽散。 除去还要负责巡逻守夜的弟子外。 一些爱热闹的小师弟又跑去了镇子上,凑热闹看戏曲。 余下的人一起简单收拾过后,端来了大师傅已经调好的馅料,和发好的面团。 大家坐在一起包饺子守岁。 纪如风和乔西北俩人,包饺子速度了得。 包着包着。 这师徒二人,莫名其妙的较起劲来,非要看谁包的快。 纪如风很是自信,立刻拿出两大盒蜜三刀作为赌注。 乔西北不甘示弱,也拿出同样的赌注和师父叫板。 只是他手里没现货,承诺输了的话,随时找他兑现。 顾一在旁边包了几个后,拍拍手上的余粉。 双手抱臂,停下来观战。 华夏在一旁跟着陆旬,认认真真的学习如何正确的,包一个好看且不漏的饺子。 丘煜坐在旁边,老老实实,一动不动的看着。 嗯.......是的。 他不会。 几个小师弟,也被这“师徒大战”吸引了目光,逐渐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一个个搬着椅子围过来,分别给二位参赛者喊加油。 由于,有俩神经病在“包饺子比赛”。 原本其乐融融的包饺子活动,逐渐疯癫,且结束的非常快。 最终。 比赛结果,以乔西北比纪如风多包12个饺子的数量,取胜。 大师兄非常满意。 从师父那里大摇大摆的,赢走了两盒蜜三刀。 纪如风痛心疾首。 “一个大男人!!” “把包饺子练得那么好,是要干什么啊?!?!” 大家看完热闹,乐呵呵的吃过饺子,各自祝福了,吃到铜钱儿的幸运人儿。 收拾好桌椅碗筷。 纪如风带他们又回到大堂中,围着火炉聊天打趣守岁。 乔西北送顾一先行回房了。 她向来不太爱凑热闹。 如今伤势未愈,不宜吵闹过久,一起守了大半天,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华夏陪同他们二人,一起回了顾一那里。 顾一房中。 她在躺椅上瘫成一张饼状,舒服的卧着,乔西北和华夏,坐在茶桌前。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天。 偶尔会停下来,一起听着窗外,远处传来稀稀落落的鞭炮声。 小崽子说着说着,忽然想起自己给他们买的礼物。 连忙站起身,从怀中掏出来,分别送给他们两个。 一人一个桃花符。 乔西北的编绳是黑色的,看起来很帅气。 他接过来,摸了半天,挂在了腰间当坠子。 顾一那条是淡紫色,尾端还坠着几个奶白色的小铃铛。 她很喜欢。 直接就指挥着华夏,给她挂在窗户上面了。 华夏看他们都喜欢,很是开心。 他怀里还有一条。 编绳是深灰色的,准备明日一早,拿去送给如风师父。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 顾一和乔西北说话的间隙,小崽子上下眼皮直打架。 后来实在是撑不住了,趴在桌上就睡着了。 俩人轻声笑笑,都不再说话。 乔西北把顾一抱上床安顿好,又一把抱起小崽子,一路给他送回房里。 关门出来,他自己也溜溜达达。 在远处时不时传来的各家鞭炮声中,回屋,睡下了。 第27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1) “一二一二!” 大年初一的大清早,练功房里整齐的口号声响了起来。 “哎呀不对不对!来!都跟我做!” “一!二!” 乔西北站在最前面,纠正着小师弟们不太到位的动作。 看了一会儿实在着急,直接亲自上手,给他们示范起来。 丘煜站在他的左侧,也跟着他的节奏,一起给大家做示范动作。 大家立即有样学样。 嘴里喊着口号,跟着大师兄他俩的样子,开始练习起来。 华夏站在第一排的最右边。 小崽子很大声的喊着口号,动作跟的一板一眼,格外卖力。 “咚咚噔!” “大师兄,师父找你过去。” 陆旬来到门口,伸手敲了敲练功房大开的房门,大声向里面喊着。 他近日,每天早上都会去师父那里,请她检查各个伤员的用药剂量。 等师父一一确认没问题后,才把药方拿去,让人抓药煎煮。 今日他核对完,临走之前,纪如风叫住他,让他去把乔西北喊过来。 本着师令优先的原则。 他这才赶忙先来了练功房,帮师父叫人。 “嗯?阿旬?” “师父找我啊?好好!我这就去!” 乔西北停下动作开口应道。 说罢,又回首,冲着丘煜扬扬头。 “小煜,你来!” 丘煜秒懂。 跨步上前站到正中,继续带着大家练习。 乔西北走出来,在门口拍了拍陆旬的肩膀。 突然回头。 用超大的声音,对着屋内的丘煜喊道。 “小煜啊!带着这个家伙一起练!交给你了啊!” 他喊罢,笑呵呵的,转身就走了。 陆旬:“..............” 在原地怔愣了两秒,眨了眨眼睛。 “………我一定是听错了!” 刚想悄咪咪地,偷偷溜走,就被丘煜从他身后给拽住了胳膊。 “想上哪儿去?” 陆旬苦哈哈的瘪了瘪嘴。 重新摆了一副讨好脸,才回过头来看着丘煜。 “啊,我……..我去把今日的药方给送过去啊。” 说完,还不忘眨巴眨巴眼睛,以示乖巧。 丘煜松开他,眼中带笑的抱起双臂。 “行啊,去吧。” 陆旬一喜,拔腿就要走。 丘煜在他身后,缓缓开口。 “只是……..” “你送完若是不回来的话…….” “你以后的药材,可就全没喽...….. ” “!!!?!!!” 陆旬顿住。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帮!!!!!坏人!!” “能不能都别跟顾一学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陆旬非常抓狂。 最终。 在他再三跟丘煜保证,自己一定会回来,绝对不许克扣他的药材的前提之下。 这才离开,蔫蔫的送药方去了。 丘煜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低下头无声笑笑。 转身回屋,继续带着大家练功了。 纪如风房门外。 “师父你找我?” 远远就瞧见房门大开着。 乔西北直接迈了进去,对桌案前正坐的纪如风问道。 “坐。” 纪如风说着,一手将手边的信件对着他推过去。 “看看这个。” 乔西北跨腿坐定,打开信件读着。 信是此前孙凡传来的。 信中写着关于那胡靖,和那帮派的消息。 “一帮流寇,取的名字倒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他盯着纸上的“鬼方”二字,嘴里喃喃道。 纪如风一口茶噎住了嗓子眼。 轻咳两下,缓缓说着。 “这是目前探查到的最新消息。” “这封信,是他们年底送过来的。” “左右没有什么动静,我便没有立即告知你们。” 乔西北看完内容抬头听着,纪如风站起身来,走了两步。 “现如今年已过完,我让你看这个,是想让你心里也有个底。” “这帮人,可不是什么新冒头的愣头青。” “他们能在西北部,有如此大的地盘盘踞,想必不是什么善茬。” “我们还得万事小心,尽量多掌握些消息在手里。” “另外。” “此事先不要声张,目前,就先你我二人知晓便可。” “等消息再确切些,你再看情况,告知小煜和阿旬吧。 “至于天阳和其他弟子,就先不要跟他们讲了。” “以免大家都担惊受怕,人心乱了。” 说完,她回过身,慢慢往回踱着步。 乔西北点头应允,侧身看着她,又问道。 “那顾一那边,也要先瞒着么?” 纪如风冲他点头,“先不急着告诉她了。” “她伤重未愈,需好生调养,不宜劳神伤力的,会影响她恢复。” “等她稍微好些了,或者再有什么重要消息,你再一起跟她说也不迟。” “是!师父放心。” 乔西北也赞同。 他暗忖片刻,又说。 “师父心里,如今可有什么打算?” 纪如风坐下来,眸中深沉。 “我已经给孙凡去信,让他查探那胡靖手下,可用之人的具体情况。” “还有那鬼方的住所布局图,我也让他一并去查了,等来了消息,我再通知你。” 她叹了口气,盯着桌子发愁。 “如今……” “我也没有什么很好的办法应对。” “又不能叫大家,一夜之间背着寨子跑路了。” “从以往来看,那胡靖,是个不达目的不罢手的人,又贪又有耐性。” “现在,盯上了这里。” “他一日没有动作,我们就一日不得安宁,真真是烦人得很!” “真想一剑给他剐了算了!” “痛痛快快,一了百了!” 乔西北看她说着说着,眉头又皱起来拧在一起,还越说越气了。 赶忙抬手,伸出两个手指头。 一下子摁在她眉心两侧,用力往外撑开,张嘴就劝。 “哎呀师父你看看你,成天皱着个眉头!” “这眼看就一把年纪了,也不怕再给自己脸上皱出个印子来,那多难看啊!” “???????” 纪如风一听这话,立马就炸了,站起身就打,边打边骂。 “你个臭小子!!” “说谁一把年纪了??!!?” “啊???” “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你别跑!你给我站那儿!!!” 我们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大师兄,身上挨了好几个巴掌,赶忙窜起身就往外跑。 “我错了我错了!!” “师父别追了!!当心闪了腰!!!” “我我我,我走了啊!!” 纪如风叉腰戳在房门口,瞪着他的背影,气的“呼呼”直喘气。 “他奶奶的,这个小兔崽子!” “真是活该他没个伴儿!!!” 她不住嘴儿的吐槽着,说的好像她自己就有伴儿一样。 吐槽完,还嫌不过瘾,又对着远处“呸呸呸”了几下。 这才扭头,回屋里去了。 顾一将养的这几天,逐渐已经在屋里憋习惯了。 她身体恢复的很快。 身上的刀口,已经慢慢地愈合结痂了。 自己下地在屋中走动走动,也没什么大碍,只是速度慢些。 之前失去的血气还没能恢复过来,动作快了,还是会有些头晕。 陆旬对她的恢复速度,叹为观止。 每日换药时,都对着她的伤口一顿研究,摇着头啧啧感叹。 上次。 就因为师父不准,导致他没能跑去研究小崽子,一直觉得颇有遗憾。 这次,可没人再拦着他了。 顾一当然不拦着。 因为她压根儿就懒得管。 每日换好药后,她就窝在躺椅上,抱着木盒子,逗弄着里面傻不愣登的小刺猬。 那小东西本来是该冬眠的。 可因为这屋中温度暖和,盒子中铺的又软。 仅仅团成小球儿,睡了两日,就活泼起来了。 每天在盒子里,爬来转去,寻寻觅觅,不停的找东西吃。 啃啃鸡肉嘬嘬水,再美滋滋的,用两只小爪,抱着一段胡萝卜屁屁不撒手。 啃的“嘎吱嘎吱”响,吃的腮帮子鼓鼓,根本停不下来。 顾一在旁边儿,看的新鲜。 伸手把它抱着的萝卜抢走又放下,放下又抢走,乐此不疲的折腾着。 气的小东西竖起一身软刺,对着她一顿“嘶嘶嘶”。 乔西北每每进屋,都会撞见这一幕,对顾一欺负弱小动物的举动,很是无奈。 经常忍不住开口就损她两句,然后又被她给怼回来。 今日进门,依旧是这一幕。 小刺猬正后腿儿蹬地站起。 全身直立,一只前爪扒着木盒边边,竖起背后的刺。 另一只小爪,拼尽全力的伸出去,想要够到顾一拿着胡萝卜的手指。 可惜,它腿脚太短。 够了半天,也将将只伸出了超出木盒边缘,一点点的距离。 急得直发疯,嘴里不停地“嘶嘶”狂叫。 顾一很坏心眼的,把胡萝卜举在它能碰到,但摸不到的距离停着。 看它生气了,自己反倒一脸的开心。 陆旬无言的看了一会儿,摇摇头就出去了。 “这人的喜好,还真是…......” 出门拐弯,就碰见了乔西北。 二人匆匆打了个招呼,各走各的。 乔西北进屋来,看到她又在欺负小东西。 可今日却反常的,没有开口吐槽她。 只是挤出点笑容,沉声跟她打了个招呼。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那笑的,真是比哭还难看。 顾一从他张嘴的第一声,就听出他声音不对劲。 抬起头来,瞥了他两眼。 瞧了一会儿。 眼看这人,也没有要说点什么的意思,顾一也不打算问他什么。 继续低下头,折腾小刺猬去了。 乔西北胳膊放在茶桌上,抱着杯热茶愣神儿。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他从师父那处出来后,就觉得心情沉闷,实在是提不起精神。 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卸下去了。 满脑子都是胡靖,和这寨子里的事。 就像师父说的。 那胡靖一日不动,就好像有一把刀,悬在他们每个人的脖子上,迟迟不落下。 别说骆天阳那家伙,每每知道情况后,总会咋呼个没完。 就连他。 今日多知道了些消息后,也是觉得心上一沉。 如同压了块大石头,一样的喘不过气。 这胡靖,的确是个有耐性的。 先是派人,大张旗鼓的来抢寨,明晃晃的告诉你,我盯上你了。 后,又迟迟按兵不动,就是要耗着你。 但凡是心态不稳,或者胆小些的,恐怕,都会遭不住被他这样搞。 自古以来,最折磨人的。 无非就是行刑前,不曾落下的铡刀。 乔西北心中想着,也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不断的思考着。 那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如若得了那鬼方布局图。 就算是主动进攻,最后的结果,也不一定谁输谁赢。 双方死伤多少,那都是不可估算的。 可对如风寨的众人来说。 这场仗,他们赢也是输,输也是输。 就算是打赢了胡靖。 也难保这一仗,会不会引人注目。 从此被更多,更厉害的流寇给盯上。 若是打输了。 那这如风寨,连人带寨子,一个都留不下。 可是这场仗,他们躲不掉,跑不了。 避无可避,只能应战。 所以。 不论他再怎么绞尽脑汁的去想,这件事情,都不会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世道如此,能做什么改变呢? 他们这些微弱的人力,真的无法抵抗。 人,或许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但做不到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即便,是开朗如乔西北这样的人,也会在此刻觉得。 这世间有些事,是真的无能为力。 究竟是失去一部分人,还是失去所有人? 这根本,就不是一道选择题。 这哪里能由得人选择,怎么选都只是个错。 他就这样,不停的想着,越想越绝望,越想越低落。 这一低落,就低落了好几天。 转眼,明日就是正月十五了。 一个天天乐呵呵的人,突然变得,动不动就原地发呆。 不是抱着杯热茶,一直捧到茶水凉透。 就是仰头,对着窗户上的桃花符盯着出神。 这一愣,就是大半天不动弹。 他坐在那儿,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活就活,死了也行”的低气压。 每天睁开眼就跑去,窝在顾一房间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陆旬每次进门,看见他都得愣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两天过去了,看他还是如此,陆旬不免在心中犯起了嘀咕。 “大师兄,这莫不是和顾一待的久了,被她那性子给传染了?” “那,我是不是也得小心点儿?” “这.......这不爱说话,也能人传人的?” 他一脑袋雾水,思来想去,也猜不出个所以然。 每天憋来憋去,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 顾一这屋里,现在是一个说话的都没有了。 气压还低沉的要命。 本来就顾一这一个不爱说话的,但她还算好,只是冷了一些。 你跟她开开玩笑什么的,最多就是翻你白眼儿,或者直接不理你。 现在可倒好。 泄了气的大师兄,好像那个低气压聚集地,源源不断地向外散发着。 还一日比一日浓烈。 搞得这屋里,是又沉闷又压抑,眼看都快爆了。 搞得陆旬每次进屋换药,动作都越来越轻。 相当注意,是丁点儿都不敢碰出动静。 生怕自己一个不对,他大师兄兴许一下就会炸开了,“库兹”溅他一身血。 这唯一还会出点声儿的。 除了他以外,就只有一只日日被气的狂喊的可怜刺猬。 偶尔乔西北回神,也会跟他打个招呼。 顶着一副“哦呦你来了,我觉得活着甚是无趣不如你陪我一起去死”的惨笑表情。 再配上他招魂一样无力的挥手动作。 不管怎么看,都不能算是很阳间的吓人姿态。 这一套招呼下来,属实把陆旬看的是头皮发麻。 直接就是一个激灵儿,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待不住,实在是待不住。” 所以他一天比一天换药速度更快,换完就装箱,收拾完就跑。 “太吓人了,莫名其妙的,仿佛多了一个闷神!” 他边走边想,下定决心。 “我回去后,立马就给大师兄开一副提神醒脑的药方,赶紧灌上。” 想罢,陆旬加快脚步,一路冲回去,给他大师兄开药去了。 窗前,摇椅上。 顾一手里捧着小刺猬,捏着它软乎乎的小肚皮。 一手从头至尾尖,顺着小东西的背后软刺,一下下的捋过去。 她闭着嘴巴,一言不发的看着乔西北。 这几日,乔西北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原因,她心中大概有数。 陆旬前几日。 刚把那天他去帮师父喊大师兄,却被按头威胁,日日出早功的事儿。 当做个解闷儿的乐子,给她的讲了讲。 顾一在心中盘算了下日子。 果然就是自那天开始,这家伙见完师父回来,就变了个样儿。 她微微侧头,望向窗外。 “一定是师父和他说了什么。” 顾一两根手指捏着一根软刺,轻轻地搓着,在心中暗忖。 “从师父那处聊了些什么,才能让这家伙低落成这样。” “寨中近日无事,那自然是和那胡靖有关了。” “想必,是胡靖那边有了什么消息,才会如此。” “那疾冲的死讯,看来已被知晓了。” 她眸子轻转,又看向茶桌前的某人,定神。 “这家伙,既不跟旁人提起,也没跟我念叨。” “想来,胡靖那边,暂时应该还没有出手。” “否则,以他的性格,怕是坐也坐不住的。” “不跟别人讲,是怕乱了人心。” “不跟我讲……大约是师父嘱咐的。” “怕我伤没痊愈,不想我太过忧虑,耽误了恢复。” 顾一脑中转了几个来回,就把事情,给猜的七七八八了。 她低头,又捏了捏小刺猬的软肚皮。 “罢了。” “此事多说无益,迟早会想通的。” 她怎会不知,乔西北知道消息后,为何越来越低落。 可那些道理,谁又会不懂呢。 确实没什么,需要别人劝慰的。 有些事躲不掉,它必然会发生。 既然没得选择,那就只有接受。 要让自己接受一个,明知道不可能皆大欢喜的结局。 这并不是很快速就能做到的。 也不是任何安慰劝解,就能起作用的。 别人多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能给他时间,让他自己去想明白。 去逼着自己接受下来。 人,只有自己,才能强迫自己去接受一件事。 再亲近的人,也做不到,去帮谁控制自己的思绪。 能愿意让自己咬着牙,也要吞下去的苦。 只有自己给的才可以。 所以。 她依旧没有开口对他说过什么。 任由乔西北自己,自行消化去了。 第28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2)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情绪低落的乔西北,在陆旬天天撵在他屁股后面追着。 不间断的。 给他灌了数碗清心宁神汤,和数颗提神醒脑丸的坚持不懈下。 终于结束了他这为期几日的心理斗争。 今早醒来,两眼一睁,精神奕奕。 顿觉念头十分通达,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这不。 一大清早儿的,大师兄就恢复了常态。 颠颠儿跑去,带着一众小师弟们“库库库”就是一顿练。 完后,又乐呵呵的一起去食堂,找大师傅要浮元子吃了。 厨房的大师傅,早早备好了各种元宵。 此时他手边的三口大铁锅中,一只白水滚滚,潺潺冒着热气。 一只热油虚虚,不断地冒出小泡。 还有一只也装了水。 锅上架了好几个大笼屉,底下柴火烧着,笼屉在沸水翻腾中,缓缓升温。 大师傅一手,托着装满生元宵的大盘子。 正在一个一个的,把同样馅料的元宵分别下锅。 煮一小半儿,炸一小半儿。 最后盘中剩下的,全部放去笼屉中蒸熟。 三锅齐下,动作飞快,一气呵成,那是相当的熟练了。 大师傅的手工元宵,向来都是如风寨中最受人期待的小甜食之一。 皮薄馅多,馅料丰富,做法也多样不单一。 所以,哪怕一年只能吃到这一次,也足以让大家伙儿,一次就吃的相当过瘾。 他以白糖,芝麻,豆沙,枣泥,各自为馅儿。 再辅以核桃仁,果仁等坚果,全部略微切碎成小颗粒状。 最后,把所有馅料调整甜度,与坚果碎混合。 再用糯米粉做成的元宵皮,全部包在一起。 团成一个个,雪白雪白的小团子,这就成了,可以下锅了。 煮熟的元宵,每六个为一碗。 再加入少许,用热汤化开的山楂糖水做汤底。 顶头儿上,再撒上些许桂花做装饰。 淡红色的清澈甜汤,衬着内里雪白雪白的元宵团子。 不仅样子好看,一口吃下去,软软糯糯,甜而不腻。 再喝上一口略带酸味的甜汤底,真真是开胃又解渴。 冻了一清早儿的身子,瞬间也都暖和起来,别提有多舒服了。 那炸制而成的元宵球。 原本白白小小的小团子,经过高温烹炸后,都圆滚滚的鼓起了肚子。 个个儿油亮金黄的泛着光。 外皮酥脆,内里绵软,一整个儿艮啾啾,热乎乎。 以三只不同馅料的为一份,盛在一个一个的小碟子中,每人一份,摆在桌上。 还有那笼屉中,经由高温蒸汽,蒸制而成的蒸元宵。 蒸熟的元宵膨胀起来,个头变大了不少。 一个个儿的,都像是只白白胖胖的雪团子。 不失软糯的同时,变得更为弹牙。 嚼起来口感筋道,个头儿又大,一口下去很是满足。 大师傅也给它们两个分为一份,盛到碟子中。 再浇上些桂花蜜,撒上一把糖桂花,也都一人一份,纷纷端上了桌。 终于全部都搞好后,大师傅手里端着碗走出来。 向着几个跑腿端盘的小崽子们,大声招呼着。 “开饭啦!!” 一众饥肠辘辘的小师弟搓着手进屋来,争先恐后的入座开吃,各个都吃的不亦乐乎。 华夏也坐在一旁,端着一碗汤元宵,小口小口喝着汤。 这小崽子,本想着先去给顾姐姐送一份的。 但被某位力气极大的大师兄,一巴掌给摁下来了。 说他还在长身体,定要让他先乖乖吃饭。 小家伙拗不过,只得听话的坐了回去。 那我们那位大师兄呢? 他正杵在厨房门口。 一手端着一碗汤元宵,很是豪迈的“呼噜噜”喝着汤,嘴里的动静非常响亮。 另外一只手上,拎着一个巨大的三层食盒。 大师兄仰头,倒了一颗元宵在口中嚼着,端着汤碗,拎着盒子就往外走。 这大冷天儿的。 不先喝两口儿热乎的暖暖身子,真是要给冻坏了。 这食盒中,装的是给顾一带的元宵。 每样都有,大师傅特意给她提前装好,盖了盖子,放在厨房里温着。 临走。 还不忘把一些萝卜,黄瓜之类的蔬菜屁屁一起装进去。 留给她那屋中养的小东西。 乔西北担心放久了不好吃,也怕某位祖宗在屋里饿过了头。 这才嘴里一边吃着,一边忙不迭的赶去给人送饭。 顾一并没有在睡懒觉。 前些日子她实在躺的太多,如今是懒觉也睡不着了。 天亮了没多一会儿,她就自然醒了。 坐起来,轻轻伸了个小小的懒腰,晃去水盆边,擦擦脸漱漱口。 布巾用完拧拧干,随手给丢到支架上搭晾着。 转身喝了两口水。 又晃到她的老摇椅上坐下来,伸手给窗户打开,吹风透气。 小崽子送她的桃花符微微晃动,发出一阵小小的清脆声响。 她的确是不怎么怕冷的。 即便现在身体还虚弱,但还是乐意开窗透气,往往一开就是一整个白日。 屋中炭火不断,烧的暖和,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热了。 若不通通风,她怕是会越热越暴躁。 窗台之上,盒子里的小刺猬还在睡着。 几日下来。 小东西已经对这周围环境很是熟悉,逐渐安下心来,不再团成一团。 此时,它正侧着肚皮,背上收起软刺,紧紧的贴在盒子边边。 四只小爪,两个两个上下叠起,闭着眼睛,肚皮微微鼓动呼吸,睡得正香。 顾一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它湿润的小鼻子。 小东西眼睛不睁,略微嫌弃的动了动鼻子,扬扬头,向上躲开来,继续睡着。 顾一看见,扬了下眉毛。 手指不停,继续往下。 又在它软乎乎的小肚皮上戳了进去。 “啧,这小肚子,可真是好摸啊。” 顾一心情不错的喃喃道。 熟睡的小刺猬,这一下可是被戳醒了,迷茫的睁开眼,稀里糊涂的就爬了起来。 脑子还没有清醒,就先习惯性的张开了嘴巴,对着她一通“嘶嘶嘶——” “你是不是只会这样叫啊?” 顾一调转手腕方向,向上弯曲了指头,依旧挠着它的小肚子,问道。 “嘶嘶嘶——!!!” 乔西北拎着东西一进她门,那小东西熟悉的生气叫声,就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哎呦喂!” 乔西北一个脑袋两个大的喊道,边说边走,把手中空碗放在了茶桌上。 “我说祖宗啊!” “你一天,你可放过它吧!” “这小玩意儿,就这么屁大点儿,回头你再给它玩儿死了!” “看你还拿什么来逗闷子!” 顾一听到他的吐槽声又回来了,转头看他。 “死不了,我下手轻着呢。” “若是它气性太大给气死了,总不能也怪我吧。” 她一边说着话,眼睛盯上了乔西北手中的食盒,忙问。 “吃什么?” 乔西北拎着食盒走到窗前,将装着小刺猬的小木盒,轻轻地往旁边推了推。 “你啊…….” “若真把它给气死了,这得是个多大的笑话。” “养不活还情有可原,硬生生给刺猬气死了,那可是闻所未闻了啊!” 乔西北一边回着话,一边抬起手来,把食盒放在窗台上。 打开盖子,端出一碗给她看。 “喏!你看!” “都是甜的,你肯定喜欢。” 顾一探头瞅了瞅,伸手接过汤碗,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汤还是热的。 “舒服!” 她心中暗忖,又仰头喝了一小口汤,张口叼起一只元宵。 “给给给!拿勺吃!” “真是服了你了。” 乔西北赶忙递给她一只小汤勺,伸过去给她接着。 顾一接过勺子,咬下一半元宵放在勺子里。 嘴里不停嚼着,举起来看了看是什么馅儿。 “唔,黑芝麻,喜欢。” 她吃的高兴,又把另一半也送进嘴里。 乔西北把其余两样小碟子都端出来,摆在窗台上。 又把大师傅给的几个蔬菜屁屁,拿出来,塞在小刺猬身边,让小家伙抱着啃。 收拾了食盒,拎下去放在旁边地上。 自己坐去了茶桌旁,熟稔地给茶壶添茶倒水。 顾一“呼噜噜”吃光了一碗,放下汤勺换成筷子。 夹了一只炸元宵,“咔嚓”咬了一口,慢慢嚼着。 “我跟你说啊!” “可就只有这一顿能让你这样吃!” “这东西,它不好消化。” “你现在还不能大量训练,容易积食,可不能一下子吃太多了。” 乔西北开口嘱咐她,又瞧了瞧大开的窗户,说道。 “你这天天守着窗口吃饭,也不怕还没吃完,菜就给你吹凉了。” 顾一嘴巴不停,无声嚼着。 却也抵挡不住,她把话从食物缝儿中挤出来,模糊着声音嘟嘟囔囔。 “怕什么,凉了也好吃。” 大师兄闻言,无奈的摇摇头,嘬了口热茶。 屋中静默下来。 只余下小刺猬“嘎吱嘎吱”,幸福啃菜的声响。 上午还有训练。 乔西北喝干了一杯茶,等顾一吃完,他收拾了碗筷,就拎着东西走了。 陆旬现在也不用日日来给她换药了。 给她留了两瓶药膏,和一些新的纱布绷带,每日她自己换上就可以了。 只需隔上个三两天,陆旬再过来,查看一下她伤口的恢复情况即可。 顾一这几日,已经在进行一些少量的肌肉恢复训练。 其实本倒也不必太过着急。 她太憋闷,实在闲不住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 眼下,这年已过完,如今十五也过了。 恐怕那胡靖,不会再等多少日子,就会有行动。 尽管陆旬嘱咐她,练功不可太急。 可现下,情况本就严峻,不由得她一直这么将养下去。 所以每日,她都是练到自己能承受的极限,才肯回来休息。 顾一裹紧绷带,换上衣服,起身去了小花园处,又去单独训练去了。 当天半夜。 纪如风正在睡觉,弟子突然敲门,送来了一封加急信件。 是探查队的孙凡写来的。 她快速看了一遍,赶忙派人去把乔西北,丘煜,骆天阳,和陆旬四人喊来了。 把信递过去,让他们一起看。 孙凡在信中说,胡靖那边有动作了。 今日下午,胡靖喊了一个心腹进屋商谈。 那人出来后不多时,就带着一队人马,直直向着如风寨方向来了。 他们出发很快,动作迅速。 孙凡赶忙写信,让人抄小路加急送出。 提醒师父,让她抓紧时间做好准备,这波人,恐怕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四人看完信,齐齐抬头。 纪如风眉头皱起,当即给四人下令。 “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 “西北!” “你带人去守寨门,我随后就到!” “记着,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让人打进来!” “是!师父!” 乔西北领命出门,先去召集人手了。 纪如风转向三人,继续下令。 “小煜,你带人去西边!天阳,你去南边!” “阿旬,你守东边!” “一旦打起来,你们几个看情况,随时下令调整安排!” “人手不足的地方,立刻补上!” “是!” 三人齐齐抬手行礼,全都迅速出门,快步向院中走去。 寨中拉响短笛,正在睡觉的师弟们立即惊醒。 各个快速爬起,穿戴整齐,带好装备后跑到院中集合。 路上。 丘煜拍了拍陆旬肩膀,嘱咐他一定要万事小心。 陆旬点头,回拍他一下,快步回屋带上装备。 去院中领了一队人,赶去东边部署。 乔西北三人也迅速整装完毕,各自带队,围着寨子部署起来。 众人戴着面罩,将如风寨的整座院墙,里里外外全都围了起来。 四人走后,纪如风转身走到床边,一把掀开了床板。 床板下是空心的。 床架正中摆着两个刀架,架子上摆放着一模一样的两把剑。 剑身细长,剑柄和刀鞘均是黑色,只是其中一只没有了刀鞘。 不知为何,她也没有再给它重新佩上。 纪如风躬身,取出两把剑,嫌弃刀鞘碍事,直接摘下放在一旁。 一把挂在了左侧腰封上,一把拿在左手里。 转身,又从柜子里取出装满子弹的枪,挎在右侧。 塞了几个弹匣围在腰间,快步出屋,一路奔着寨门的方向走去。 华夏受命,先是跑去通知了顾一。 跟她大致说明了情况后,传达师父命令,让她先不要出去。 若是打进院里了,她再出来,帮忙保护寨中那些不会武艺的人即可。 传达完毕,他又赶忙跑到寨子门口,跟乔西北和师父汇合。 小崽子一手放在胯间的枪套上,把枪拿出来握在手中。 目光四下看着,神情严肃的盯着四周。 乔西北站在最前方。 此刻也是目光沉沉,来回扫看着远处树林的阴暗处。 纪如风赶来,站在了他另一边。 两只手双双持剑,垂在身侧。 众人刚刚守好位置,只听“嘭”的一声枪响。 一个戴着面罩的黑衣人,从旁边树后探出半身,对着他们开了枪。 他身侧。 一群同样戴着面罩的黑衣人,也走了出来,对着宅门前的众人齐齐开枪。 一边扫射,一边飞快的跑动起来,冲在那人前面,对着寨门发起进攻。 那黑衣领头人也随之走出,两手持枪频频发射。 此人身材强壮,但个子并不算高大。 一双露出来的眼睛倒是蛮大的,目光凶狠,眼神极近贪婪。 只是,他并不像疾冲那般狠戾果决。 时不时左右闪避,略有那么点儿猥琐胆小的样子。 和他看起来强壮的身材,真是格格不入。 那人的身前身后,都跟着一群黑衣人。 他停下左手,侧过头举起枪,向前快速挥了几下。 他身后的黑衣人得令。 也全都迈开步子,向着寨门跑了出去,很快就掠过了他身侧。 他们紧紧追在前面那群黑衣流寇的身后,一前一后地,齐齐向着寨门冲过来。 那领头人,自己倒是不疾不徐。 身边余下了几个亲信,一直守在他身旁,围起来保护着。 他们几人并未靠近寨子太近,就停下了脚步。 几人站在原地守着他。 隔着一段距离,对着远处的寨门开枪射击。 打眼儿一看,貌似是还挺老练稳妥的样子。 但其实吧….….. 这准头儿,那可真是不咋滴。 几人打出去的子弹,要么直接打空了,要么就是打的不够远。 但凡打中的,居然都打在了距离他们最近的自己人身上。 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很难说清楚,他们到底是来抢寨的,还是来给如风寨帮忙的。 乔西北抽刀奔出。 几位小师弟紧随其后,全都奔向最前方的一波流寇。 乔西北跑在最前面,他率先挥刀,大力对着来人砍了上去。 众人纷纷加入。 开枪的开枪,拼杀的拼杀,如风寨外瞬间喊杀声震天。 双方在寨门外正前方的空地上,打成了一团。 纪如风双手挽了个剑花,提剑跃起。 一边飞身躲着子弹,一边双手挥剑,瞬间划开身旁几个流寇的脖颈处大动脉。 几人陆续倒地,连续抽搐几下就没了气息。 华夏站在原地。 他右手举枪,左手平托,枪口微微向上抬高,对着远处频频开枪。 隔着挺远的距离,稳稳打中了那领头人身边的两个亲信胸口。 两人中弹,立即倒了下去。 “好小子!!!” 乔西北在砍杀中,看到小崽子几乎弹无虚发,一连打中了几人。 不由得心中高兴起来,脸上带笑喊了一句。 紧接着,他目光一甩,身体微倾,大力挥出一刀。 正砍进身侧,向他冲过来的流寇心口处。 转瞬间,刀刃挥过,那人没等倒地,就停止了呼吸。 他的身体擦着乔西北的身侧,重重的摔在地上。 在打空了第一个弹匣后,华夏立刻拔刀。 几步冲进砍杀的队伍中,跟一个流寇打了起来。 第29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3) 小崽子拎着刀就冲进了人堆。 他身边,几个师兄正在拼尽全力的和来人对砍着。 一个黑衣人扭头转过来,对着刚刚加入的华夏就是一刀。 小家伙快速出刀回劈格挡,手臂被震的发麻。 “小心!” “这帮狗崽子,一个个儿都力气死大的!” 身旁一位师兄看他赶来,一边对付着身前的敌人,一边连声大喊着。 “确实有劲力!” 华夏抽回刀,微微侧身躲开些许,在心中暗忖片刻。 迅速调整了脚下位置,又快速刺出,正中一位背对他的流寇后心。 前门口众人,打得“乒乒乓乓”,好不热闹。 不难看出。 此次来的这波流寇,和疾冲上一次攻寨的表现来说,的确不能相提并论。 上次,疾冲虽是带来的人手不多,但个个身手都算拿得出手。 下手迅猛,行动有素,目标清晰,决策果断,二十几个人来的快,去的也快。 虽说,最后疾冲手下也死了十几个人才离去。 但,就仅凭他们这些几个人来闯,不仅疾冲自己没被抢到,反而还一刀砍伤了乔西北。 不得不说,这人确实是有两下子的。 然而,不知那胡靖,是不是手下真的无人可用了。 这次派来的这批,比起上次,层次低了那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纪如风在人群中间,不断地用手中剑尖挑开几个流寇的脖颈处。 一边在脑海中,快速运转大脑,疯狂分析着形势。 胡靖的手下,貌似是真的不擅长用枪。 各个都更偏爱,使用冷兵器提刀直接干。 似乎对他们来说,与其站的远远儿的,在那儿抬枪打人。 远远没有自己砍出一刀,看人身上喷出血液,来得痛快。 所以,都不怎么乐意下功夫去训练枪法。 有这高级玩意儿在身上,都只是开头时候拿出来。 “砰砰砰”几下,弹匣打空了就拉倒。 全然不管打出去的子弹,准头儿如何。 总之,就是想显摆显摆“这玩意儿我有”,显摆过了,就算完事儿。 疾冲他们那批人也是如此,枪里的子弹基本就是胡打一气。 打空了,也不惦记更换弹匣,抡起长刀直接猛冲。 然而眼前这波人,枪法枪法没有,身手又很一般。 除了个个儿都有着一股蛮力,和要财不要命,闷头就是冲的劲头。 和一众日夜苦练,身手矫健的如风寨弟子们相比,那简直是差了太远。 只不过,寨前的弟子数量,虽是人数分布的最多的。 却也架不住这群莽夫,一股脑儿的全都聚集在寨门口,目标一致的冲着他们来。 他们人多,冲的又猛。 就这么一阵儿,你来我往的猛攻之下。 这一众弟子,逐渐的有些招架不住了。 虽说,都不见得会在身手上吃什么亏,却也各个都应付的焦头烂额。 一个弟子身边,少说,也得围了四五个流寇在来回对打。 放眼望去,身前身后全都是敌人。 对方砍过来的刀刃,那也是左一个,右一个,哪儿哪儿都有。 接了这个又挡下那个,眼睛滴溜溜来回乱转,都要不够用了。 是一口深呼吸都来不及去喘。 来来回回的,怎么都没个完。 还真是硬生生的,让这帮莽匪给打出了一种,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错觉。 陆旬丘煜骆天阳三人,各自守在自己的负责方位,神经绷紧着。 他们紧张的等了半晌,却始终没有人对他们发起进攻。 当听见前门处枪声响起,拼杀声也渐渐多了起来,几人也都没有立即轻举妄动。 先是留在原地,四下戒备了一会儿。 发觉对方所有人,似乎都是冲着寨子大门去的。 并没有分散开进攻的样子。 于是立即下令,各自在原地留下了少数的弟子,继续守着。 他们三人全都带人,快步赶到了寨门前,全部加入战斗。 一场大乱斗般的拼杀过后。 乔西北一路砍杀着,眼睛一直盯紧了那领头人所在的地方。 在人群里,边打,边慢慢向着那个方向移动。 在杀掉一个外围流寇之后,他终于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迈开大步,向着那不远处的领头人所在位置,直直冲了过去。 几个亲信守卫看见来人,立即调转枪口方向,一起对着他频频开枪拦截。 乔西北左右闪身,躲开他们乱七八糟的子弹。 加速奔跑后,飞身跃起,一下就跳到了那领头人,其中一个守卫的身边。 几人见自己开枪,未中来人,纷纷收枪拔刀,对着他就砍过去。 乔西北跨腿低身,躲开了刀刃,一个闪身,跨至左侧。 对着一个拔刀速度慢了半拍的流寇,抬腿狠踹,飞起一脚。 转瞬间,就将这笨蛋手下给踹飞了出去。 原本围的严严实实的人肉墙壁,瞬间缺了一角。 我们大师兄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片刻的功夫都没有耽搁,迅速挥起刀刃,就砍向了那领头人,和他打了起来。 丘煜带着人刚刚赶到寨门侧面,他远远地望见大师兄,正跟那领头人对打着。 他向前挥挥手,让弟子们赶紧都去前门帮手后,自己扭身,一头钻进了旁边的树林里。 他借着树木隐蔽了身形,无声的快速前进,抽刀拿在了手上。 一路,朝着大师兄所在的方向跑着,赶过去给他帮手。 那领头人举刀,大力回劈,跟他对砍了几个回合。 可咱们乔西北力气也大,身手又好,且招招式式速度极快。 没多一会儿。 这人的挥刀速度就逐渐变慢,用出来的力气都明显减弱了不少。 渐渐地,他招架不住了。 一边喘着粗气拼命格挡着,一边咬着牙,在心中暗暗吐槽。 他自觉,自己的身手和速度向来不及疾冲,又很是胆小惜命。 不像疾冲那个二百五,对自己个儿都那么下得去手。 “给主子抢东西,次次都那么拼命干什么?差不多就得了呗。” “俗话说,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一次不成,什么钱财,地盘儿的,都可以再去别处抢嘛。” “可这小命儿,那可只有这一条。” “命要是丢了,那可就啥也没有了。” 在他自己说服自己的时间里,连续地吃了乔西北几个拳脚,嘴里嗷嗷喊痛。 “靠!老子打不过还不能跑了吗?” 趁着手下上前替他抵挡着的瞬间。 他迅速收腿,后退几步,咬牙切齿的四下张望。 眼珠子滴溜溜一顿乱转,快速规划着自己可以逃跑的路线。 乔西北一刀砍中冲上来的护卫肩膀,狠狠一划。 再快速旋身,补上一脚,猛踹在那人下腹部,用力一蹬。 “嗷”的一声。 那人还没来得及,去心疼自己被砍中的肩头肉。 就被我们大师兄这一脚,踹的弓起了身子。 屁股向后一撅,直溜溜的就飞出去,摔在地上了。 好半天都没能缓过来气。 一脚把人踢开之后,乔西北都顾不上看一眼,提刀撒腿就追。 几个并步,就再一次冲到了那领头人的身边,挥起手来就是一刀。 “啊啊啊啊——————” 那人正分神,一门心思地琢磨着从哪儿逃跑的事儿呢。 冷不丁儿的察觉身旁来人,刚刚回神,下意识的向旁边侧了个身。 胳膊就狠狠挨了一刀。 这给他疼的,嗷嗷直叫,他嗓音尖细,分贝也是嘎嘎的高。 硬是让他吵得,给乔西北听的皱起了眉,忍不住开口吐槽。 “我去了,这死动静儿,可真是闹人!” 余下四人,眼看主子受伤了,赶忙追过去。 两人跑去那领头人身前,齐齐回首,举刀护着。 其余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对着乔西北,挥刀直冲过来。 乔西北一刀挡住其中一位,迅速闪身,躲开了另一人挥出的刀刃。 二人抽刀,就在他俩又要出手之际,丘煜突然从旁边的树丛里冲了出来。 他几步跑到大师兄身侧,紧接着跟出两步,挡在了乔西北前面。 抢在对方二人再次动手之前,率先对着两人横劈一刀。 二人立马同时竖刀格挡,均被震出去,后退两步。 而那受了伤的领头人呢? 他在挨了一刀之后,算是彻底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心。 趁着乔西北被两个手下阻挡的间隙,慌忙带着身边的三人。 撒腿就朝着不远处,小镇的方向逃去。 这人啊,真不愧也是疾冲一伙儿的。 一个杀手下,一个扔下就跑,真是谁都没有一丁点儿的主仆情谊。 乔西北被突然冒出来的丘煜,也吓了一跳。 看清来人后。 盯着丘煜劈出了那一刀,大师兄立即上前一步,和他齐平。 师兄弟二人齐齐抬腿。 一人踹翻了一个后,这才忙不迭的叫了他一声。 “小煜!” 丘煜回首,点点头。 乔西北侧头一瞅,嚯! 那领头人早就带着人跑了。 这几人一路朝着小镇方向,都已经跑出去一段儿距离了。 眼看就快变成几个小黑点儿了。 “嘿!这孙子!” 乔西北气的大骂一声。 丘煜低头,看见地上倒着的两人挣扎着,就快要爬起来了。 提起刀就走,边走边快速说。 “你快追,这儿交给我!” 乔西北也快速“嗯”了一声,拔腿追过去了。 大师兄一路狂奔,跑的飞快,心中万分焦急。 他担心这几个逃走的混蛋,万一跑进小镇里去伤人,那可就坏了事了。 “无论如何,也得在他们进去之前给拦下来!” 乔西北咬咬牙,双腿交换的更快,追的更紧了。 几个临近外围的小师弟,看见不远处的丘煜,一人对着两人打。 担心他应付不过来,挨个儿放倒了手边人后,赶忙跑过去给他帮手。 几人合力,成功把这二位放倒后。 丘煜带队,领着他们几个一起,都追着乔西北离开的方向,赶了过去。 就在他们几人,追着那领头人走后不久。 寨门那边。 在纪如风带着众人的强制镇压下,地上倒下的流寇尸体越来越多。 陆旬骆天阳二人纷纷赶来后。 带领两队弟子全部分散开来,将最外圈的人群,团团围住。 一起从外围进攻,一路朝内杀。 之前在人群内圈,死守寨门的小师弟们得到支援,身旁的对手减少。 终于得到了,可以缓口气的机会。 歇歇手后,一个个儿又都跟打了鸡血一样,拼了老命的继续挥刀。 就这样,在大家齐心协力的内外夹击之下。 终于。 把寨前剩余的所有流寇,全都杀了个干干净净。 纪如风站在最中央,双手垂下,轻微的平复着呼吸,环看着身边所有弟子们。 除了她以外,每个人几乎身上都有些轻伤。 华夏在她身后处不远。 小崽子身上,有不少被溅到的血迹斑点。 左小臂被划了一刀,但伤口很浅,没什么大碍。 所有人停在原地,缓了缓气息。 恢复了些力气后,都慢慢地,向纪如风身边聚集过来。 陆旬和骆天阳俩人走去了她身边,询问着师父有没有伤到。 只是,还没来得及休整一下。 一阵刺耳的喊杀声,从另外一个方向传了过来。 与刚刚胡靖手下的流寇,出现的方向不同。 不知道这是又从何处,突然冒出来了另外一伙人。 乌压压一群,全都冲着寨门口处的他们打过来。 这人数! 比刚刚来的流匪,可是多了一倍不止! 这帮人并未统一都穿着黑衣,脸部也没有佩戴面罩。 手中所持武器,大多全都是大刀棍棒之类的冷兵器,几乎是没有拿枪的。 看起来,似乎跟胡靖那帮人,并不是一路的。 兴许,是从哪里,听到些风声才跑来的。 察觉附近有乱子,是想要偷偷跑来,趁乱抢些东西的也不一定。 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众师弟心里苦哈哈,真的好想原地哀嚎。 “到底有完没完啊?!!!” 但此刻,谁也没时间再去多想了。 所有人立马又举起兵刃,层层列队,迅速前去,跟这伙人又打了起来。 这帮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居然比刚刚的流寇身手更差。 胡靖那帮人,多多少少,每人身上都还算有点儿武功底子在。 现在这伙人倒好。 一出手,那是什么路数的都有。 挥着刀不砍人,只是举在身侧格挡着。 要么就是直接握刀出拳的,那都大有人在。 招招乱打,各个胡来,打得那叫一个乱七八糟,毫无章法。 真是给一众小师弟囫囵的一脸蒙圈,心底无语。 “!????!” “我请问呢?这都是些什么鬼啊?” 本以为就是些来趁机捣乱的,没有太放在眼里。 但没过一会儿,众人就发现了这帮人的不对之处。 虽然这伙人没什么武艺,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威胁性可言。 但都相当的不要命。 不会武功不算什么,但挨打了都不怎么停下来还手,这就很奇怪了。 他们各个都以伤换时机,飞快的挤过他们身边。 一路朝着寨门而去。 仗着人数众多,一下子砍不死,拦不住。 还真的被这帮人给挤过去了不少。 那些去到寨门附近的,全都立马抓着寨门栏杆向上窜,二话不说就往寨子里爬。 主打一个,“只要还没死,就得爬进去”的态度,疯狂行动着。 “简直了!!!” “这怎么比胡靖那波人更变态啊?” 骆天阳简直焦头烂额。 不要命又杀不完的对手,就像那大象身上爬满了的小蚂蚁。 简直无敌难搞又烦人!! 哪怕他两手抡刀,抡圆了狂砍,那都够呛能砍的过来。 陆旬那边儿,也一个头两个大,忙不迭的一直挥刀砍着。 可奈何他身手并不高。 虽然此次不曾受伤,但也没能杀掉几个人。 砍来砍去,对方大多都是轻伤,或者重伤的程度而已。 再加上平日里,他不怎么好好训练,带队出任务也大多都以救援为主。 这次久违的参与进来对敌,可真真是累死他了! 第30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4) 纪如风一开始就飞身而起,跃去了人群的最前面。 她双手持剑,双腿收拢。 转瞬间,便落在了冲向寨子的这伙人,最中间的位置。 为了能够让自己可以更快速的解决更多的来人。 她将两只手臂双双持平举起,平直的悬在身侧。 双腿发力,脚下不断地快速变换位置,期间高速旋身甩头,整个人转了起来。 冷冽的剑身随着她的旋转,自身的形态和所在位置,眨眼间变得模糊。 只是悠悠的,围着她的身体不远处,形成了一圈冷白反光的光圈。 这样的动作,让纪如风的攻击范围大大增加。 划定出了比她自身还要大出两倍左右的平面区域。 她如同一颗带着刀刃的旋风陀螺一样,极速旋转着,带头杀进了敌群之中。 剑光飞舞,剑尖划过。 一大波的敌人聚集冲锋,被她从中破开了个口子。 极速闪过的剑尖,一路精准,各个割喉,中招之人不断倒下,摔出。 参差不齐的惨叫声,从第一排,随着她毫无阻碍的直线深入。 一路响彻到这伙人聚集的中心处。 但。 有些可怕,不一定是需要躲避的。 就好比这些人。 尽管都被纪如风和如风寨的众人,各种实力碾压,明摆着不是对手。 可还是没有一人,停下过飞奔的脚步。 有不少的人,在纪如风的斩击够不到的两侧,绕了过去,继续冲锋。 破开的人群继续移动着。 在她身后的不远处,又慢慢汇合在一起,继续向着寨门冲去。 那道被破开的口子,逐渐又从最外围开始,慢慢的合拢着,给她包在了最中间。 这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围攻机会。 可就算到了此时,对方却依旧没有人返回去与她对打。 全都拼了命的向前跑着,头都未曾回过一下。 他们死去的同伴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 可这些人因为着急闯寨,根本没有人去躲开。 全都被他们自己踏在了脚下,一个接一个的踩着过去。 真真是,哪怕一丁点儿的时间,都不愿浪费掉。 陆旬和骆天阳眼看,师父单枪匹马的就冲进去了,俩人一下就急了。 忙不迭的追过去,俩人一边动手,一边向着纪如风的所在位置,挤了过去。 如风寨寨门的不远处,华夏站在那里。 他此次,并没有立即冲上前去跟着她。 小崽子在这波人冒出来的时候,首先快速观察了他们的武器。 在注意到来人的手中,几乎没有什么远距离攻击的手段后。 第一时间,他快速地更换了弹匣。 随即快速前走几步,枪口微微抬高后,在原地站定。 一梭子接一梭子,稳稳地开枪。 朝着自己对面人群中,冲在了最前面的一排人,挨个儿的瞄准头部打了过去。 “砰砰砰砰!!” 几声枪声连响,距离他最近的几人,头部接连中弹。 那些不断奔跑中的身体,就这么迈着步子,踉踉跄跄的摔了出去。 身体重重的拍在地面上,砸的“哐当哐当”几声闷响。 在小家伙的身后不远处。 几位很擅长使枪的师兄们,也站在原地,一字排列开来。 和小崽子背对着背,全都举枪,对着爬上寨门的那些疯子,连续射击。 枪声不断,震耳欲聋。 可就算,在他们这样的强大武力,和厉害武器的不断压制下。 对方还是有不少的人,顶着身上刀剑枪口的伤,扒上了寨门。 这帮人像是没有痛绝一般,全然无视自己淌的满身都是的血。 一个个儿跑到门边,迅速伸出双手扒着栏杆,那是一丁点儿犹豫都没有的。 顺着寨子大门的缝隙处,就立即抬腿,飞速地向上爬去。 顶着身后对着他们瞄准的枪口,一个跟着一个的左右排开,有高有低的悬在寨门上。 像壁虎一样的挂着,犹如一面人墙。 时不时有人被子弹打中,摔了下来,下面的人立马伸手,跳起来又扑上去补上。 “打不完,根本打不完!” 几位开枪的师兄,不约而同的在心中腹诽两句。 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敢停下来。 全都加快了攻击速度,对着寨门上的壁虎背影,更加猛烈的开着枪。 可是,手枪又不是机关枪,可以无限的让他们“哒哒哒”。 始终是攻击速度有限,弹匣打空了还要花时间去补。 所以,爬上寨门的人数,逐渐增多了。 很快。 那些人伸出去的手,就够到了寨门的最顶端。 几人眼睁睁的,看着扒在最上面的那些人。 眼看他们就要站上去,闯进寨子大院里了。 “坏了坏了,这帮孙子要进去了!!!” “怎么办!!!” 一个手中飞快更换弹匣的弟子,抬眼看了一眼。 惊恐的盯着爬到最顶端的那波人,瞬间脸上一皱。 很是慌张的,对自己身旁那几个师兄大喊。 “我真操了,这他妈一个个都是僵尸来的吧?” “怎么都打不死!” 站在紧头儿的一个师兄,手指头“啪啪啪”地狂摁着枪栓。 又是焦急,又是生气的大骂了一句。 可是,他再着急又有什么用啊,不还是让人给爬上去了? 几个人打着枪,心中一片绝望。 就在他们都觉得要完蛋了的时候。 从寨子内院上空,突然飞出来了一个人影。 那人飞身上去,站在了寨门最顶端。 是顾一! 她手中提着大刀,在门框上稳稳地站着。 随即,她快速动身挥手。 身体不断地左右调换着位置,连砍手,带脚踹。 挨个儿的,把爬上去的流寇,全都给踢了下去。 动作之迅速,使她的身形在这黑夜之中,逐渐变成了一片虚无的光影。 只有身上,那没有来得及穿个外褂,就跑了出来。 只穿着一件白色里衣和白色衬裤的身影。 随着她在寨门上的快速移动,闪成了一片幽白的光。 打远儿一看,活像个飘在了半空中的幽灵似的。 其实吧……. 她也有在干那种,暗搓搓的,拿脚踩人家手指的,搞笑但有用的行为。 先踩一脚,而后挥刀。 就在对方松开了一只手的间隙,她的刀身就划到了人家脖子上。 那人直接脖颈喷血,就这么水灵灵的栽下去了。 只是由于她站的位置太高,移动速度又快。 这才没有被地下盯着她看的小师弟们,发现这搞笑的一幕。 顾一动作不停,一波接一波的向下踢着人。 能杀就杀,能踹就踹。 随着她不断地大幅度砍杀,身上那些还没有愈合完全的伤口,此时又绷了开来。 血迹一点点的透出了绷带,星星点点的染上雪白的里衣。 有了顾一的加入,这几人总算是成功的守住了寨门。 下面开枪的几位师弟不由得满眼欣喜。 恨不能立马就给他们及时出现,帮他们解了围的靠谱师姐,当场跪地磕一个。 这兴奋的,就差飙泪了。 但此时,显然还不是时候。 于是,其中三位师弟纷纷动身,快走了几步。 行至靠近寨门附近,顾一身影正下方的位置。 举起枪来,把那些顾一给踹下来,但没能杀死的人,全都一并处理掉了。 余下几人转了个身,调转方向。 和华夏并排,站在一起,对着身前还在冲向寨门的敌人扫射。 眼下。 在今夜第二波的流寇中,如今,对方还站在地上的人数已然迅速减少。 地上倒着的流寇尸体,越来越多。 就在这胜利在望之际,如风寨众人都在内心祈祷着: “老天爷啊,求求了!” “今天可千万千万,千万!不能再来第三批人了!” 与此同时,乔西北那边。 在临近小镇,距离不远的土路上。 乔西北正身体绷紧,躬身迈腿,速度飞快。 他眼睛紧盯着身前不远处的几个人,虎视眈眈,凶神恶煞。 那样子,像极了一只饿急眼的狼崽子追着几只小山羊一样,势必都得拿下。 那领头人身上有伤,又好像不太擅长长跑,前进速度并没有那般快。 来的时候有快马,现在只有两条腿可以用,真是让他叫苦不迭。 他那几个身手矫健的手下,也都不敢超过他自己先溜。 只能克制着速度,一路护在他身侧身后慢慢地跑着。 盯着身后,行动飞快一路狂追的那人,眼瞅着对方是越追越近了。 其中一个护卫本想着,要不开口提醒一下主子提提速? 但他犹豫了半晌,思来想去,实在是不敢开这个口。 要知道,他这个主子,那可是娇气的要命。 完全不像他们那个杀伐果断的二当家。 平日里,但凡是多走上几步路那都得嫌累。 出去抢一趟财物回来,少说也要躺在床上,休息个两三天,才肯下来的主儿。 吃饭都不带下床的。 还特意买了张小矮桌,专门用来在床上吃饭用。 若是有人,敢在他休息的时候随便吵他,哪怕是喊他下来吃饭。 那都得反手就抽你一个嘴巴子。 唯一能让他害怕,忌惮的,那也只有帮主和二当家了。 帮主笑里藏刀,他不敢招惹,二当家那是个出了名的杀胚,谁惹谁死。 他主子一向胆儿小。 那是恨不得,看见对方就躲开八丈远,聚餐都不愿意挨着他坐。 除了这两位以外,其他人,那真是谁来都不好使。 更别提,他只是个小小的护卫而已。 如今这娇气主子身上还带了伤。 现在肯跑着走,那都是因为打不过人家,为了活命而已。 他哪敢再提什么建议,老老实实的闷声跟着得了,省的还要挨骂。 就这样,在他们几人步伐不快的逃跑间隙里。 乔西北一路追到了身后。 他一边跑着,突然伸手,往胯边的侧腰处掏了掏。 不多时,他掏出来一把短匕首。 这玩意儿,还是早些年顾一着人给他打的,打了一大堆。 前几年。 俩人无聊的时候,偶尔会在小花园里,玩儿一种“比比看谁扔的准”的小游戏,打发打发时间。 “虽然自己从没赢过顾一吧,但准头儿也不差的。” 他把匕首顶尖拿在手指间,心中暗忖一句。 随即,对准了前面忽忽悠悠跑动着的领头人。 他轻甩几下手腕,迅速出手,一把就将那匕首甩了出去。 “咻——————” 短匕首顺着力道飞出去,在空中翻滚几圈,刀尖朝前,一路微微向下着飞行。 只听,“噗”的一声。 匕首尖尖就稳稳地,扎进了那领头人的小腿膝盖正后方的关节处。 “嗷——————” 他正跑的好好儿的,冷不丁儿的,突然被什么东西给扎中了。 他的右腿膝盖关节正被卡住,瞬间就使不上力气了。 只听这人惨叫了一声,踉跄着,向前迈了几步。 他的身体由于惯性,并不能立刻静止下来。 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扑了出去,很难看的砸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主子都拍倒停下来了,身为手下怎么能接着跑呢? 他身边那三人见他摔了出去,也齐齐收住脚步停了下来。 全都围了过去,守在他身边。 三人刚想要蹲下身子赶紧扶主子起来。 站在最后方的那个守卫,猛的听到自己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 他“唰”的一下回过头,正看见身后追来的那人,抡起刀对着他砍过来。 是乔西北。 趁着他们几人停下来的空档,赶紧追了上来。 守卫抽刀就砍,乔西北也挥刀,跟他对拼。 几人在小镇外的不远处,又打了起来。 那领头的,再次受了伤以后,更是疼的直想骂娘。 他欲哭无泪的在地上趴了半天,才被两个手下给扶坐了起来。 这人坐在地上,皱着眉捂着腿,好半天都起不来身。 他那两个手下,也是内心尴尴尬尬的犹豫着,很是无语的杵在原地。 不知道,到底是应该赶紧扶他起来逃命呢,还是就这样,任他坐在地上休息。 就这样静止了片刻,最终。 在他们主子,连吼带骂的一通指挥下。 这二人才都被赶过去,一起对付,正和其中一个守卫对砍的乔西北。 那领头人自己呢? 他还是坐在地上,两手虚虚的搂着右腿,破罐子破摔的难过了半晌。 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咬着牙,哆哆嗦嗦的伸出手。 把那插在他右腿膝盖打弯处的匕首,给拔了出来,狠狠地丢在地上。 这大哥费劲吧啦的站起身后,转身拖着瘸腿就跑。 想要趁着他们几个拦着人的时候,自己赶紧逃走。 不过吧…… 就他那几个守卫,哪里会是咱们大师兄的对手。 几个人没打几下。 就全都被乔西北给踹飞出去,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了。 第31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5) 乔西北现在可没空杀他们几个。 反身两步窜了出去,举刀侧劈,冲着那领头人的所在方向就扑了过去。 那家伙,正歪歪斜斜的拖着伤腿着急逃命。 他回过头来瞅一眼的的功夫。 猛然看见像是饿虎扑食一般,飞在半空,向着自己扑过来的乔西北, 那表情,凶神恶煞,龇牙咧嘴,还举着个大刀,裹着一身的风声就过来了。 那场面,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瞬间给他惊的一个激灵,好险就腿软了,赶忙伸手,抽刀举在身前格挡着。 “当啷”一声,兵器碰撞,他将将才挡住对方狠劈来的刀刃。 下一秒,又被落地了的乔西北,一脚给踹在了肚子上,整个人被踹的快退几步。 深一脚浅一脚的,就踩进了旁边坑坑洼洼的杂树林子里。 乔西北一刻不歇。 立即抬腿,两三步就追赶过去,给这混蛋好一顿胖揍。 “这家伙,身手不强就算了,谁想到这人品,也就这么算了!” 乔西北一边猛揍人,免不了在心里狠狠嫌弃了一把。 “我!让!你!!” “就!知!道!溜!!!” 咱大师兄那是越想越气。 看着这人次次都只管自己溜号儿,根本不管手下的恶心行为。 实在是要多看不上有多看不上,忍不住的对着他一通狂踹。 这家伙带了伤后,更是弱的不成样子。 俩人都没过上两招,就又被咱大师兄一脚给踹飞出去,踩着脸给他摁在地上了。 “说!!混蛋玩意儿!” “你们今日来这儿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那胡靖,当真是手下没人用了,就派了你这么个废物来?” 乔西北一边低头问话,脚腕轻转。 踩在那家伙脸上的鞋底在那人脸上转来转去,划了他一脸的泥。 “呸!!!” “还不快给老子拿开你的脏脚!!” 那领头人狠狠骂道。 这人都已经是这副德行了,没想到这嘴巴,倒还是硬的很。 他侧头被踩着脸,眼睛斜斜的努力瞟着乔西北,大声地吐了口唾沫,冷笑一声。 “哼!目的?什么目的!” “哈哈哈哈哈!!” “老子替帮主抢东西杀人还需要什么目的?” “我告诉你,老子乐意干嘛就........” “嘎巴——————” 他话音未落。 并未等他嘚瑟完,乔西北一脚踩在他头上,曲腿蹲了下身子。 “咔嚓”一下。 伸手就把那人脖子拧断,利利索索的给他送去了阎王庙报到。 “回话就回话。” “你啰里吧嗦的瞎嘚瑟个头啊,神经病!” 大师兄挪开踩着头的脚,站起身来,随手把刀插在地上,“啪唧啪唧”拍了几下手。 看来真是有够嫌弃的。 他嘴里嘟嘟囔囔的吐着槽,提起刀往林子外走去。 那家伙的三个手下,此时,也全都已经趴在地上断了气。 就在乔西北胖揍他们主子的时候,这三人爬起身来,正想要要过去救人。 丘煜带着几位师弟刚好赶到了。 他们二话不说,冲上去把这仨人围住,稀里哗啦地好一顿打。 “还想支援?还想救人?” “我去你大爷的!!” “想个鬼吧你!!!” 几位师兄弟,今夜攒了一肚子的怒气,正好全都撒在此处了。 感觉自己浑身都是力气。 心里骂着,手上挥出去的力度都大了不少。 没一会儿,他们几个就把这三人给收拾掉了。 “嘿,行啊!动作挺快啊!” 乔西北大步从林子迈出,想着得赶紧出来,给那三个也收拾掉。 结果,他才出来就看见,赶来的丘煜几人都已经打完了。 于是抬手,跟他们几个打了个招呼。 “大师兄!” “大师兄你没事吧!” 几人见他从林子里回来,忙不迭的关心问道。 “当然!” 乔西北走到他们身边,扬了扬眉毛。 随后,他目光看向如风寨方向,跟他们几个抬了抬下巴。 “走!咱们赶紧回去!” 几人点头称是。 师兄弟几个你前我后,忙不迭的,反身往寨子那边赶回去。 此时,几个时辰已经过去。 天色将亮。 原本暗夜黝黑的天空,逐渐转换成了深灰色,一点一点的,越发灰白了起来。 如风寨前门口处。 在顾一和纪如风二人的带领下,众人齐心协力,打了大半个夜晚。 总算是把所有的来人都给处理掉了。 这一夜的拼杀,可把大家伙儿都给累坏了。 一大群人也顾不上什么雅观不雅观的了,直接在寨门前休整着歇歇气。 坐的坐,站的站。 脸上全都一副“诶呦我的天总算是搞完了”的累瘫样儿。 骆天阳一屁股坐在了门口木桩上,嘴里呼呼喘着粗气,刀插在地上拄着下巴。 张开嘴就是一阵吐槽。 “我去了!这来的这都什么人呐?” “我是真服了!” “怎么一个个儿的,都跟死士一样,都不要命的啊?” 陆旬在他旁边不远处站着,略微弯腰扶着刀把,也在原地大口呼吸着。 这一宿,可真是给他累的够呛。 内心颇有种文弱书生被迫上了战场的那种撕裂感。 一口大气挤着一口小气不住的喘着,简直是要累厥过去了。 听见自己身旁的骆天阳吐槽,他根本都腾不出嘴来插话。 很无力的伸出一只胳膊,对着他摆了摆手,当作理睬。 “啧!” “你这晃晃手,这什么意思啊?” “这些…....难道不是死士??” 骆天阳侧头盯着陆旬晃动的手腕子,嘴里不住嘴儿的念叨。 陆旬只觉得自己被他问的脑瓜子都嗡嗡,无语至极恨不能扶额。 “这人………怕真是个二百五来的。” 他轻微动了动喉结,咽下一小口口水,这才稍稍缓过口气来。 很无奈的开口,跟那位“二百五”解释道。 “不是的……..” “我是想说,你说的很对,我也这么认为。” 骆天阳闻言,立马直起自己塌着的脊背,挺起胸脯仰仰头,一脸的骄傲。 “嘿嘿!看吧看吧!” “我就说嘛!!” “这帮人多不对劲啊!多明显!” “傻子才看不出来呢,是不是?!” 这娃说完,还不忘回过头来吐槽陆旬。 “那你跟我摆什么手啊你?” “害得我还以为是我想错了呢!” 说完,骆天阳翻了个白眼儿,“咻”地往侧面撇了撇头。 脸上摆出一副“这误会大了我跟你说”的表情。 “............” 陆旬实在无力再吐回他个槽。 于是不再搭话。 暗搓搓的,在心里翻了骆天阳个小小白眼儿。 “够了,真是够了…......” “我觉得我真的得给他配副药了…......” 就在他俩人,内心各有各的精彩,不再说话的时候。 顾一从寨门上跳了下来。 她提着刀,走到门口的另一个木桩前,也坐了下来。 一声不吭,默默地听着他俩人唠嗑儿。 站在远处的纪如风也收了武器。 抬手将一把剑挂回腰间,另一把依旧拎在手里。 并没有立刻动身跟身后几人汇合,反而在原地站着,小声的平复着呼吸。 她略微皱眉,似乎有些不适的闭了闭眼睛。 一边竖起耳朵,听着身后骆天阳和陆旬的聊天内容。 其实吧……. 咱们师父大人…….. 她此时确实有点儿难以启齿的尴尬难受。 不多……就一点点…… 原因嘛,是因为此前来的这第二批人。 为了让自己能够更加快速有效的对敌。 她一直都像个陀螺似的转来转去,不停的围着他们,抡圆了胳膊兜着圈子砍人。 属实,是给她转的脑瓜子有点儿迷糊了。 这招式吧,好用是好用。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每次用完它,停下来的一小段时间里。 她都会晕头转向,脑瓜子一团浆糊。 眼前那也是一丁点儿都不敢视物,简直是瞅啥啥晃。 哪怕再多动弹一下,恐怕就能“哇啦哇啦”地,当即吐上一地。 且得闭着眼睛,在原地好好的缓上一会儿,才能缓过来。 纪如风身为一个资深医者,对她自己这天生自带的怕晕体质,也只能束手无策。 相当的无可奈何,那是一丁点儿办法也没有。 所以啊,每次用完这招,都忍不住要在心里默默抱怨一下,那位招式的创始人。 她的某位神经大条且天赋异禀的师父。 在她缓神期间,听到骆天阳聊起来人的情况,她不由得皱紧了眉。 脸色也沉了下来,在心中暗忖着什么。 缓缓睁开眼睛,向后转身迈步,带着一身未曾完全卸下的杀气,向他们走过去。 开口道。 “天阳说的对,这些人的确有古怪。” “若是为了抢财务,那也太过不要命了些。” “况且。” “后面来的这批人,出现的时间赶得也太巧。” “究竟真的是巧合,还是另有原因,恐怕还不好说。” 纪如风边说边走,走到他们中间的位置,停下站定。 顾一坐着,听完纪如风的分析,随手把刀插进地面拄着。 片刻后,也缓缓开了口。 “这些,要么就是一群要财不要命的。” “要么据我猜测,恐怕今夜所来之人,无论哪一批,全都是那胡靖的手下。” “后面这批,兴许是他养在别处的一些死士之类。” “他安排这波人从另一处出发,命他们伪装成另一批流寇的样子,前来攻寨。” 说罢。 她缓缓直起些身体,抬起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翘着,继续说道。 “至于,他这样做的目的……....” “也并不难猜。” “想必,是为了试探。” 几人默默盯着她听她分析,都没有再插话。 听完,全都低头盯着地面,个个儿脸色凝重,沉思着什么。 不远处,乔西北几人就在这时,终于赶了回来。 看见大家都在原地休整了,知道寨中已经无碍。 几人这才停下奔跑,放慢了脚步,一路走向纪如风几人。 乔西北跨着大步走在最前面。 一边走着一边观察着地上的尸体,猛然发现居然还有另一种装扮的人在其中。 他心中不免讶异,闷头扯开嗓子就喊。 “师父!” “什么时候还来过另一批人吗?” 正在沉思的几人听见他这动静儿,全都“唰”的一下抬了头,抬眼盯着他看过去。 眼睛全都一眨不眨的盯着乔西北几人走来的方向,一动不动。 他们几人脚步未停,很快就走到了纪如风身旁,向她行了个礼。 乔西北开口,赶忙跟师父汇报情况。 “师父,刚刚我们去追了那领头人。” “这人鸡贼,趁乱跑了。” “我担心他会跑去附近伤到人,这才带人追了出去。” “现下已经都解决掉了,请师父放心!” 纪如风对着几人环顾一圈,点了点头。 “做得很好。” “都辛苦了,去,先歇歇吧。” 说罢,她又看向乔西北,对他说道。 “是又来过一批。” “应当是你们追出去后才来的,所以你们此前并未与他们撞上。” 其余几人又向师父行了礼,挨个儿的走开了去,到旁边随意找了块空地休整。 丘煜也默默地走开了些,来到陆旬身旁,围着他走了一圈,仔细盯着看了看。 在确认他没有受伤以后,这才收刀回鞘,和他一起站着。 陆旬摊摊手,对着丘煜耸了耸肩。 俩人对视一眼,无声笑笑。 骆天阳听见此前大师兄问话,立即插嘴。 一顿“吧啦吧啦”,大致地给他北哥讲述了一下事情经过,和他们得出的分析。 乔西北听完,也表示赞同想法。 “诶呦,行了行了!” 纪如风急急插话,给他俩人打断。 眼看,这时辰都不早了。 再让他们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下去,那还有个完了? 不得聊到天亮啊? 她转过头,对着他们几个指了指,说。 “你们几个别聊了!” “赶紧的,带人先把这里给收拾一下!” “有什么想法收拾完了再聊也来得及!” “服了你们了,守着这一门口儿的死人都还聊得挺起劲儿…….” 说话间,她迈开步子走向顾一那边。 “顾一走!我扶你回去。” “你看看你看看,老天爷呀!!!伤口又崩开了!!” “快走走走,赶紧回去给你重新包一下......” 纪如风语速急急,不停的唠叨着。 一把捞起了还在木桩上翘着二郎腿儿坐着的顾一。 一手拽着她,还不忘用胳膊夹了她的刀。 不容拒绝的,连人带武器,全都给拖进寨子里去了。 第32章 黑云压城城欲催(6) “……….?!……….” 顾一一脸懵逼。 连句话都没来得及吐噜出口,就被师父给拖走了。 几人耳朵边儿还回响着纪如风刚刚在这儿说话的声音呢。 就这么一眨眼儿的功夫,她俩人已经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该说不说。 咱师父,无论是行动力还是唠叨能力,那都还是很厉害的。 几人呆呆地看着都没机会挣扎一下,就已经被强行带走了的顾一。 实在忍不住“噗嗤”一下都笑出了声,张嘴调侃起来。 “还得是师父啊,哈哈哈!” “就咱师父这语速,也就她能治的了顾一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乔西北几人“哈哈”乐着,凑在一起打趣了几句。 笑罢,他回过身来拍了拍手,集合众人。 热闹看完了,活儿还是要抓紧干的。 “来来来,来啊!都过来!” “辛苦大家,咱一块儿把这些个躺地上的,都给挪远些!” 大师兄大声的招呼着众位师弟,看大家都站过来了,挨个儿的给他们分派任务。 “来,所有人听令!” “小煜,天阳!咱们三个带人,一块儿把这无关人士们全抬到树林外埋了!” “阿旬,你比较仔细些,去!盯着点儿!” “把咱自己兄弟的遗体移到寨后去入葬!” “你!你!还有你!” “你们几个,去拿清理的工具去,再搞些水来!把这血迹冲一冲!” 说罢,大师兄左右转着瞅了瞅。 在人群里找来找去,盯上了华夏,走过去把小崽子从人群里拎出来。 “小崽子,你和这几个师兄们一起挖坑去!动作都利索点儿啊!” 华夏听话的点点头。 扭头和身边刚刚一起开枪的几个师兄,一起去寨里拿了铁锹,挖坑去了。 “天亮了,咱抓紧搞完,就能回去歇着了!” “行了!大家!干活儿干活儿!” 说罢,他又很大力的拍了拍手,带着大家开始清扫战场。 众人各司其职,很快就分散开来。 打扫的打扫,挖坑的挖坑,埋人的埋人。 每个人都拖着一具或者两具尸体,往相应的地点运过去。 乔西北自己也了加入拖人的行列。 他一手拽着一个流寇的脚踝处,同时拖了两个往林中走。 如风寨此次,虽说是守住了寨子,也没让人给打进门去。 可在这两波战况的夹击之下,也损失了不少的人。 乔西北拖着人,抬眼看着陆旬那一队人抬走的一个又一个师弟的遗体。 心里那滋味,真是说不上来的难受。 可他已经伤春悲秋的足够久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自己可不能再掉了链子。 他立马站定,闭上眼睛,左右甩了甩脑袋。 把那些不该再陷进去的想法全都给甩了出去。 甩着甩着。 他脑海里莫名其妙的冒出顾一那副向来生死看淡,缘来缘散都是自然的模样来。 不禁有些无奈的皱着眉笑了笑。 “有时候,还真是得跟她学学这洒脱的性子啊。” “这人,是怎么才能活得那么通透的?” 他在心里琢磨着,有一点点羡慕。 一想到顾一那张脸,不知不觉间,心里就平静了下来。 乔西北摇摇头,手上加力,继续拖着人往深处去了。 “北哥,北哥!等等我嘿!” 骆天阳一手拽着一个流匪的脚腕子使劲往前拖着,一边大声的喊着追了上来。 “北哥你说,这第二波来的,当真也是那胡靖的人?” “我想不通啊,他到底干嘛还分别派两波人来啊?” “还做伪装!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他不嫌麻烦呐?” 骆天阳一脸不解。 他听顾一分析完,自己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匪头子这么做,究竟是图点儿啥。 可他们这一个两个的,都一副已经明白了的样子,就剩下他自己还一脑袋浆糊。 这才紧忙追着他大师兄过来,想要偷摸儿问问。 看乔西北瞥了他一眼并不答话,孩子更着急了,催促道。 “哎呀!!” “这到底是啥意思啊北哥?!” “你说,这老大说话也不说一次性的全给讲明白了!” “你快给我说说啊!” 乔西北心中琢磨了一下,以这小子的脑回路,估摸他是真的想不明白。 这才开口跟他解释。 “还能为什么呀,自然是为了试探我们的虚实了,傻小子。” 说完,用关爱智障的眼神儿看了骆天阳一眼,迈开大步往前去了。 陆旬刚巧送了一趟人回来路过他俩身边,听完都笑了,“还真是个傻小子。” 骆天阳站在原地愣了两秒后,恍然大悟。 “啊......啊!” “嘿!合着....你们都知道了,就我一个傻子是吧?” 他气鼓鼓的噘噘嘴,赌气三秒钟。 “但是他试探就试探,搞这个伪装有啥意义嘛!果然还是脑袋有泡!” 骆天阳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还是有些一知半解的。 本着“管他呢!先骂了再说”的处事原则,大声吐槽了一句。 而后拽了拽自己拖在地上的人,颠颠儿的跟上去了。 在接连两次攻寨都失利后,胡靖那边又没有了动静。 犹如一潭死水一样的沉寂了下来。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 顾一身上的伤终于恢复的差不多了,恢复了她每日的单独训练。 众位弟子虽然都不知道具体详情如何。 但经过那夜一战后,也都像是已经感觉到了即将有大事发生的样子。 个个儿训练起来都很是卖力认真,不再叫苦连天的哀嚎一片。 甚至还有人不怕死的跑去,请顾一给教了几招。 转瞬之间,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近三个月,过年期间安分下来的流寇们似乎也都歇够了本。 一个个的又开始闹腾起来。 行事作风也都越发的放肆,变本加厉的在各处闹着事。 搞得世间乌烟瘴气,更盛之前。 就连如风寨周围的几个乡镇,也有不少都遭了殃。 乔西北和顾一几人,都各自带队出去帮扶过。 陆旬也不例外。 他带着救援队的人在附近几个乡镇到处转着救人。 每日都睡不上几个时辰,再也顾不上累不累了。 少睡一会儿就能多救两个人。 导致他成功的顶上了两个乌青乌青的黑眼圈,整个人也跑瘦了一圈。 真真是连句喊累的力气都没有了。 有一次,丘煜出任务回来去食堂吃饭,正好碰到好久没能碰面的陆旬。 陆旬正一个人在食堂桌前坐着,端了好大一桌子的吃食,摆了满满一桌盘子碗。 他耷拉着眼皮,盯着桌上食物,吃的狼吞虎咽。 那样子,活像是这辈子都没见过饭似的,拼命地往嘴里塞着。 腮帮子也被塞进去的食物撑开,向两侧鼓了起来,像只冬天里疯狂囤食的仓鼠。 嚼着嚼着,还会偶尔停顿,休息一下因咀嚼次数太多太累,而频频发酸的咬肌。 丘煜手里端着饭,走去陆旬对面坐了下来。 陆旬一抬头,着实给他吓了一跳。 好家伙。 本来身型就偏瘦的人,现在又清瘦了一大圈。 若不是平日里还有保持少量的训练,身上还算有些肌肉撑着。 否则恐怕早就变成个皮包骨了。 陆旬咽下一口食物,嘴里重新叼了一块猪排骨,迟钝的察觉到自己对面坐了人。 于是,顶着眼下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抬起头来。 眼皮睁开了也跟没睁开似的,抬手跟丘煜打了个招呼,笑了笑。 那笑的,那叫一个惨不忍睹,整个人洋溢着一股强烈将死的疲惫感。 身子举着手都在摇摇晃晃的前后摆着,坐都坐不稳了。 这副模样,把丘煜给吓得,“嗖”一下就窜起来了。 下意识的一把就将他伸出来的胳膊给拉住了,赶忙两步过去,换到他身边坐下。 陆旬其实,人已经困得发傻了。 愣愣的让他拽着胳膊,缓慢地眨着眼睛,眼神都没跟上丘煜。 只是呆愣愣的动了动嘴,“吧哒”一声,吐掉了骨头。 身子随着丘煜拉着他没松手就换座位的空档,身体又是一顿忽忽悠悠。 仿佛你一松手他就要向后躺倒,直接摔在地上昏厥过去了。 “不是,你还好吧??!” “阿旬!?” 丘煜又惊又急的坐在旁边问他。 “啊…….嘿嘿嘿嘿……” 陆旬傻呆呆地傻乐两声,头慢悠悠的转向他。 “我还行,我可以….我不困….嘿嘿嘿嘿…....” 话还没说完,他咽下嘴里的肉,在自己一阵傻乐中两眼一翻,真就睡死过去了。 最后,当然是丘煜给他背回去的。 他把人放在床上,摸了摸额头,确认了一下没有发烧,只是困翻了而已。 这才放心下来,给他脱了鞋子,盖好被子,自己悄声关门退了出去。 又回到食堂里,收拾某人还没吃完的一大桌子饭菜。 其实不仅仅是陆旬他们几个,如风寨的众人都是如此。 一开始,大家都还会被这些折腾没够的混蛋们骂上两句泄愤。 后来,随着一次一次的救援任务,每个人都已经麻木了。 对这帮没人性的家伙,怼都懒得怼了。 这越来越不像样的世道,除了去习惯它,还能再怎么办? 大家保护自己的同时,还能空出手来出去救救人,已经是很幸运了。 在这期间。 探查小分队那边,也不断的给纪如风寄来新的消息,大多没有什么特别。 胡靖手上连续失去了两个得力手下,想必是再没有什么称心的人可用。 也不愿再轻举妄动。 所以,这一时半会儿的,是不打算轻易对他们出手了。 一直在静悄悄的沉寂着。 看似是在休养生息,实则,不一定憋着什么心思呢。 这帮人,可不是什么会放弃的主儿。 这不,今日的消息里就动作了。 孙凡在来信中说。 近日,胡靖的两位心腹突然带着自己的人分别下了山。 去了他们山下附近的两个不同地界。 探察小队也分散出人手,各自前去跟踪。 据回报,这两波人都没有往如风寨方向走。 那二人带人下山后,各自去了略微靠南些的两处城镇中。 先是去了镇子里的玩乐场所,吃喝玩乐一番。 玩够之后,还跑去富贵人家和店铺里,抢夺了不少财物。 这才慢悠悠的带着东西,又返回了山上。 似乎,这些人只是下来透透气,还顺手干了些自己的老本行儿而已。 只是,这些消息对纪如风来说,目前都不算要紧。 要紧的是信中后半段的内容。 信中说,那胡靖,近日里也有出了一趟门。 他所行带的人手不算多,但行踪很是诡异。 一行人居然是趁着大半夜,摸黑出去的。 孙凡手下负责跟去探查的人,跟踪到一半儿就被甩掉了。 不知道那胡靖,究竟出去做了什么。 只是,跟踪的人回报说,他们观察胡靖所去方向,并非是往如风寨这边过来的。 孙凡这才下令,让人都撤了回去,彻夜紧盯着山上的情况。 直到第二天的清晨时分,那胡靖才带着人回了宅里。 不过,他们回来的人里,多了一个人。 胡靖带出去的手下,此番是押着一个男人回来的。 看那样子,是被胡靖给抓回来的。 那人被他几个手下团团围着,身上也是用粗绳子五花大绑的捆了起来。 嘴里塞了一大块布,还给绕着脑袋绑了一圈,不让他发出声音。 一回来就把这人带进了大堂里。 可虽说押送的严谨,捆绑的也不是很好看。 但似乎,胡靖对此人很是重视。 一路都走在他身边,他那几个手下也毕恭毕敬的,并没有动刀动枪的押人。 只是围在他俩身侧身后,防止对方跑掉罢了。 一群人全都进去大堂后,没过一会儿,那些守卫就退下了。 只剩那胡靖和几个亲信,以及抓来的那个男人还留在堂内。 至于他们说了什么干了什么,孙凡就不知道了。 但他隐隐觉得胡靖带回来的这人不简单。 能让胡靖亲自出去抓回来,还一路如此陪同在侧。 想必这人,必定不是什么一般人。 虽说这件事和如风寨之间,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关系。 孙凡担心此人有问题,也总觉得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好的预感。 这才赶紧差人过来,给纪如风通报了情况。 孙凡想着。 也许自己看不出来,猜不到的,师父师姐这边,或许会有人能看得出些什么呢。 “希望我的预感是错的吧。” 孙凡几人趴在一处地面上,从高处俯瞰着胡靖宅子里,一边在心中暗暗祈祷着。 第33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7) 纪如风房中。 乔西北正坐在她的茶桌前看信。 纪如风刚刚着人,把出任务回来的大徒弟给喊了过来。 他一只脚刚进门,师父一脸崩溃样儿,挥手向他丢过来一封信给他看。 “一定是胡靖那边有情况了!” 乔西北接过来,心中暗忖。 都没顾得上给纪如风行礼,就一屁股坐下来,拆开信赶紧看。 纪如风很是烦躁,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的平复了一会儿,走到了茶桌旁。 “怎么样?有什么想法没有?” 她手指敲了敲桌面,喊着闷头看信的大徒弟,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乔西北读完后抬起头来,把信件摆在桌面上点了点,说道。 “师父,我也有和孙凡同样的感觉。” 他皱了皱眉,微微坐直了些,继续说道。 “这胡靖,自己的副手死了,他都没说要亲自来一趟。” “仅仅是派了个废物,和些个死士过来攻寨。” “看起来,是个如此谨慎小心的人。” “这只是出去抓个人而已,反倒还自己跑出去亲自干!” “若说,他带回去的这人,本身没有什么特殊之处,那想必是不可能的。” “这个人一定对他很重要!” 纪如风认真听着,下巴搭在手腕上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但刚刚还在滔滔不绝的大师兄,这下反而卡了壳。 “呃...…….” “师父啊...……” “…….这个……...嘿嘿嘿……...” 乔西北“囧”起眉毛,伸手挠了挠头,一脸抱歉的乐了两声。 “呃,要说,这人为什么对胡靖重要呢.……...” “呃..........” 大师兄一脸的苦恼状。 他脑子里转了半天,始终都没有得出个像样的结论来。 猜人心那可不是他擅长的事儿啊! 只听他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就是吐不出一句所以然。 只能作罢,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诶呦!师父!我是真的猜不到他为什么重要!” “这分析人的事儿,你应该让顾一来干啊!” “那家伙,一猜一个准儿的!” 纪如风喝了口热茶放下杯子,丢了一个“不争气”的眼神儿给他,张嘴就怼。 “啧!你以为我不想啊!” “这不是她不在嘛!” “要不然,我还用的着抓你过来充数么.......” 乔西北这才想起来。 “喔,对,顾一去出任务了,此时还没回来呢。” 纪如风看了看这派不上用场的大徒弟,无奈的叹口气。 “哎…...我也不该怪你。” “我这不是自己也猜不出来,实在心烦,这才说叫你来,一起想想么…….”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 纪如风自我安慰了一下,继续道。 “胡靖出去抓人的时候,我们的人跟丢了,根本不知道这人是他去哪里抓来的。” “我们现在也无从查起,只能靠猜。” “究竟是私情,还是他手下缺人才去抓的,我们都无从知晓。” “此人究竟是有身手还是会对账,还是脑子很好使。” “还是说,曾经和那胡靖结下过什么梁子,咱们就更不知道了!” “真是瞎猜都没有个方向,烦死了!” 乔西北听着师父一边分析一边抱怨,频频点头,表示同意,连忙应声。 “就是就是!” “我也是这么想的师父!” 纪如风白他一眼,很是嫌弃。 自己摸不着头脑,本来就烦,再听大徒弟说完,简直又急又气,火上浇油。 差点没忍住就要对这大徒弟发泄一通,但还是拼命压下了嘴里要脱口而出的话。 “不能迁怒不能迁怒!” 她心中劝解着自己,朝乔西北很无奈的挥了挥手。 “去吧去吧,先去吧。” “等顾一回来了,我再问问她好了。” “那个,你也再想想,若是有什么思绪了,再来告知我。” “好嘞师父!” 乔西北爽快答应起身,对着她一拜,转身退出去了。 看着大徒弟关上了门,脚步声也走远了之后。 纪如风才像那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噗”的一下,很没型的瘫在了茶桌上。 她桌下的小腿上下交叠着,脚不停的踹来踹去。 趴在茶桌上的身子,也跟着一晃一晃的颤悠起来。 整个人就跟触电了似的,大声哀嚎。 “啊啊啊啊!!!好烦好烦!!!” “顾一啊......快回来呀.......” “为师需要你啊啊啊啊啊!!!!!” 而此时。 被崩溃师父所呼唤的顾一本人,仿佛心有所感一般。 在附近的村寨中,冷不丁儿的打了个激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伸手搓了搓胳膊,心下纳闷。 “什么情况?” 完后,也并没往心里去,转头带着人继续干活儿了。 其实吧,纪如风的一众猜想里,并非全都没有猜中。 胡靖那边,正如同他们猜的一样,手下确实无人可用了。 那疾冲,作为他最得力的副帮主。 这些年来,一直在西部跟着他征战,可没少替他给鬼方打下为数不少的地盘。 疾冲此人能文能武的,自己有身手,也很有脑子,且对胡靖很是忠心。 可不仅仅只是他手下,身手最高的一名杀将。 更是胡靖身边如同军师一般,那样不可或缺的人。 往往可以在胡靖想法欠缺的时候,精准的补上他思虑不周的点子。 而且半句废话都没有,真真是相当的顺他心了。 那些交给疾冲去办的事情,几乎从不用他操什么心,干脆利落,次次办的漂亮。 所以一直以来。 胡靖对他那是频频委以重任,可以称得上是他最信任的人了。 如疾冲这般,又忠心又好用,不仅全能还很懂他的人。 这再让他上哪里找去? 所以,当他得知疾冲被杀了之后,几乎是瞬间就火冒三丈。 一股压不住的无名火气,窜的他脑门突突直跳。 简直气的恨的,牙根都痒痒。 据那几个逃回来的手下说,疾冲是在夜里被人给偷袭了。 只是这具体的情况,他们几个也说不清楚。 只说对方来人全都蒙着面,那个带队的,还追着他们老大,俩人都跑出宅子。 连疾冲最后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么模棱两可的结果胡靖怎么可能接受。 立即下令派了很多人出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命他们围着罗庄附近,不断扩散开来的找。 这才在罗庄偏僻的一个破庙里,找到了已经身首异处的疾冲,给带了回来。 胡靖看着疾冲死不瞑目的样,在大堂上沉思着,梳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不多时,目标就锁定到了如风寨。 这个寨子,是他偶然间听人说起的。 听说这寨中是个女寨主当家,没什么可惧,只是偶尔出手救救人罢了。 这类小寨子,胡靖向来是不会往心里去的。 若不是看地域,觉得这寨子的位置还不错。 这才跟玩儿似的,直接派了疾风去拿。 本就是为了能够一次性的就给它拿下来,一点儿时间都不用浪费在这种地方。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 以疾冲的能力和智慧,会在这么一个无名村寨的人手里,栽了跟头。 于是,他立刻召回了手下所有的人,本想一气之下,命他们全都攻过去。 直接将这寨子给扫平了,以报自己痛失疾冲的仇。 但他冷静下来后,再三思索下。 还是只派出了一个有点儿身手,但对他来说并不大要紧的冯登,前去带人攻寨。 与此同时,为了以防冯登失手,他还传了封暗信出去。 派出了一部分自己将养的死士,伪装成另一波人前去埋伏。 胡靖在信中交代他们,如若冯登得手,那他们不可露面,立即原路返回。 若是冯登失手了,他们就要趁机而上,不计一切后果,务必把这寨子给拿下。 之所以会作如此安排,一来。 他是想看看,这如风寨里,是不是真的有那厉害到,能够手刃疾冲的人存在。 二来,即便是冯登失手了,对胡靖来说,也并不算是什么太大的损失。 用他打头阵做试探,便可从自己安排在暗处的盯梢人那里。 趁机给摸出个对方的路数来。 三来。 胡靖手里这批死士才培养出来不久,他正愁无处可试。 正好,趁此机会,他可以试试看这波人的力量如何。 当他再次收到冯登,和派去的一众死士全军覆灭的消息。 胡靖深觉,如风寨这帮人,确实是不简单。 不仅行动有素,还各个身怀武艺。 那女方家身手不凡,使双手剑。 她手下更是有几个徒弟,身手很是厉害。 据探子来报。 这寨子里最厉害的,除那女寨主外,就是她那一男一女两位首徒。 那男徒弟带人杀了冯登。 那女徒弟是后面才迟迟出现的,更是厉害。 虽然来的晚了,但她身上带着伤的情况下,还一个人就挡住了一众死士的进攻。 那身手,看起来,比她那师父还要厉害些。 只怕,她就是这如风寨里身手最高的一个了。 这消息一来,直接激起了胡靖的好胜心。 对方越是难搞,他就越来劲。 手里的消息看着看着,他不免得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动。 若说,这如风寨,此前是他闹着玩儿玩儿才盯上的。 现在嘛,那可真是越来越想要了。 不仅想要这寨子,还想要这帮身手不凡的弟子。 若能收到自己旗下,那真是再好不过。 胡靖目光灼灼的坐在堂中高位上,一手举信,另一手飞快的拨弄着一串念珠。 目光落在最后,关于那女徒弟的几行字,盯了许久。 “哼。” “身上带伤?” “若是我猜的不错,她指定就是杀了疾风的那人!” 胡靖一把攥紧了念珠,发出“咔啦”一声响。 他抬起头来,面部肌肉绷紧,目光狠戾望向门外,在心中暗忖着。 “此人,必要拿命来偿!” 尽管心中气恨,腾腾地火气也止不住的往外冒着。 但这种情况下,胡靖依然很冷静。 不愧是作为一帮之主的人。 他心知,此处不可强攻,还是需要走暗手才行。 这情形,若是放在以前。 直接把疾冲喊来,跟他一起,二人商议出个对策就可以了。 但现在,疾冲没了。 自己目前也没有什么好的对策,又把自己手下的人都给琢磨了一整圈儿。 深感这鬼方的智囊团,人员实在欠缺。 若是打架抢东西,他手上倒还是有几个能用的人。 可是这出谋划策,动脑筋的事儿,眼下这帮人,那属实是干不了一点儿。 除了疾冲以外,真是再也没有一个能派上用场的了。 胡靖不由得发起愁来,他极其需要一位谋士。 “不能只找一个一般的谋士。” “必须得是一位非常厉害的谋士,才好顶的上疾冲曾经的军师位子。” 他心中如此想着。 这才开始搜肠刮肚,打起了找人的主意。 只是。 这谋士的人选,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定的下来的。 胡靖抓心挠肝的琢磨了数日,派出去打听的人一波接着一波。 这期间,手下举荐过的人倒是不少,可就是没有一个能入他心的。 不是年纪太大了,就是为人性格太过矫情造作,不堪大用。 这些个文人的通病,真是难搞。 就在他焦头烂额的找人选时。 某天,胡靖正暗自地发着愁,脑海中突然有个名字闪出。 之前,在他们一行人来到北方后不久,疾冲曾经有跟他提起过一个人。 此人名叫厉沐晴,是榕城出身。 他的父亲,曾是一位官职很高的大将军的军师,跟了很多年,据说很是厉害。 而厉沐晴这个儿子,也继承了他爹的厉害脑子。 在自己父亲死后,顶替了他父亲的职位,继续给这位将军做军师。 厉沐清上位后,大将军屡战屡胜,更胜亲爹,一时间风头无两。 无数的人想要招揽他,可此人都给推拒了,一心一意的在那大将军手下做事。 直至后来,将军年迈。 厉沐晴一路保着这将军退位还乡后,自己便也销声匿迹了,不知去了何处隐居。 疾冲也是偶然间,经过榕城结识了此人。 他向来喜欢聪明人,两人一见如故,又深觉此人是个人才,值得一用。 因此才向胡靖举荐过。 只是疾冲还说过,厉沐晴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脑筋很轴,特别的一根筋。 他当初就有过想要替胡靖招他回来,很是一番好说歹说的规劝。 可那厉沐晴却坚持着,说什么也要自己先见识过这位帮主之后,再做打算。 疾冲劝不动,也不好硬逼,只好先作罢。 回去后,一边举荐此人,一边嘱咐帮主。 要想让他为你卖命,什么金银财宝都不好使,得他自己看着顺眼才行。 他若觉得你行,不管你是杀人放火还是维护世界,他都愿意帮你。 他若觉得你不行,那就是你砍了他,他也不带答应你的。 当时的胡靖,因为自己身边有疾冲在,本就用的顺心顺意的。 所以一时之间,他并不急着招揽人手,便没太往心里去。 就这么听了一嘴,随意往后搁置着了。 疾冲看他没有太热络,也就没有再提过此事。 直到此时。 胡靖才突然间地,又记起了这个人,恍然觉得,此人可用。 这才忙不迭的带了人,亲自出去,直接给人抓了回来详谈。 第34章 等闲平地起波澜(1) 近期,胡靖那边总算是安分了些。 顾一出任务回来后,纪如风听到动静,一阵风似的从自己屋里卷了出来。 直接给她一起卷着,又刮回了自己屋子里探讨那封信件的内容。 顾一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呢,就被急得要抓狂的师父大人给薅走了。 进门就塞了一封信给她,让她快看快看。 搞得顾一一头雾水,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她手里拿着信件在读,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眼睛扒在信纸上看字,一边捧着杯凉茶“咕咚咕咚”灌着。 赶紧压一压自己那渴的即将冒火的嗓子眼。 纪如风这两天是急的坐也坐不住,翘首以盼的转来望去。 好不容易把顾一给盼了回来。 这不。 咱师父大人也不落座了,弯腰撅腚的站在顾一身旁,把胳膊肘往茶桌上一拄。 双手托腮,眼巴巴儿的等着顾一看完信后能说点儿什么出来,给她解解惑。 顾一被自家师父灼灼的目光盯着,但丝毫不觉,完全没有任何不自在。 依旧闲闲在在,不急不慌的,阅读着信中内容。 期间还一杯接着一杯,喝干了纪如风的一整壶茶水。 直到把茶壶里的最后一滴茶都给喝干净了,这才放下了杯子和信件。 看了看她那仿佛正在疯狂摇尾巴等投喂的大师父一眼,缓缓开口。 “连续失了两名心腹,在这个节骨眼上,胡靖不会去抓无用之人。” 纪如风闷声“唰唰”点头,眼光依旧灼灼,等待下文。 顾一清清嗓,继续说道。 “据上一次,他所派出的那领头人的情况来看。” “无论是头脑,还是武力,那人都比疾冲差了甚远。” “胡靖在这时候突然亲自出手去抓人,那此人,定是他现在手中非常紧缺的帮手。” 纪如风眼睛亮亮。 顾一起身,伸手按住她的肩膀,给纪如风轻轻推到了椅子旁,让她坐下来听。 待师父坐定,自己抽回手,缓慢在屋中踱着步,继续给她分析。 “既然是帮手,那无非就是武力和参谋两种而已。” “且看胡靖这鬼方,一个帮派在西部发展了多年,地盘不少油水不缺。” “饶是他再怎么不济,我想,即便是突然失去了一位副帮主。” “这么一个横行多年的大帮派,也不至于在身手方面,太过欠缺可用之人。” 纪如风听到此处,眼神忽然清明开来。 顾一缓缓踱步,转了个身,继续说。 “可想而知,他抓回去的那位……” “想必是用来顶替那疾冲死后,他手下类似军师的一个空缺。” 说完,顾一坐下来,望着纪如风。 “倘若我猜想的不错,那么此人,应当是个谋士。” 要不都说,分析人这方面,还是得顾一上呢! 瞧瞧瞧瞧! 几句话的功夫,几乎就分析出了百分之八九十。 真是没白白等她回来呀! 纪如风听完,只觉得自己脑袋豁然开朗,简直是怎么琢磨怎么对。 她又暗自琢磨了一通,伸出手,“啪”的一声,使劲地拍了一把自己大腿。 “没错!!没错没错!!!” “一定是这样!” 顾一轻轻耸了耸肩膀,身体后靠轻轻抱臂。 “只是…….” “负责跟踪的人跟丢了,那我们就对这个谋士无法深究。” “无从猜测他究竟是何人,出身何处。” “但,这也并没有什么打紧的,管他是何人。” “与其浪费时间去猜他是谁,不如等来日碰面直接再问。” “这胡靖对寨子不会罢手,如今新仇旧恨加起来,他只怕是会更甚。” “倘若这人被他收入了麾下,总是有机会与他交锋的。” 纪如风脸色平静下来,在心中思忖片刻,点头。 “你说得对。” 说罢,叹了口气。 “既如此,那就爱谁谁吧!” 师徒二人交谈完毕,顾一没多会儿便退出来回了房间,换了身衣服跑去吃饭。 纪如风留在屋中回信给孙凡,让他继续留意盯着,有什么消息即刻来报。 自己也终于将这桩心事给搁下了。 如风寨众人依旧在几位师兄的带领下,每日以救人练武为主。 日子依旧平淡又不平淡的这样过着。 乔西北近日,颇是喜欢带上华夏一起去出任务。 小崽子长大了。 这孩子性格打小就很是沉稳,如今长大了些,更是遇事冷静不慌,很是靠得住。 在经过这几年大师兄对他的严格训练,小家伙身手也还不错。 尤其是那一手枪法,在众位师兄弟中更是拔尖儿。 大家都说他是得了顾一的真传,不愧是魔鬼师姐手把手教出来的。 还真应了小崽子早年给自己爹爹做出的保证,如今他已经可以帮到寨里很多了。 小家伙很是开心,次次出任务都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的精力充沛。 跟乔西北那常年过剩的精力相比,简直也是有的一拼。 丘煜和陆旬两人,虽然都各自带队,但偶尔还是会一起行动。 只不过现在周边状况频发。 在大部分的时间里,他俩还是得各自带队出去救人,不能常常碰到面。 所以,每次和陆旬碰到,丘煜都千叮咛万嘱咐的交代他一番。 一定要万事小心,去救人也得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之类的巴拉巴拉。 活像个操心的老妈子。 陆旬频频点头答应,看上去总是一副可乖可听话的样子。 却始终,没能再给吃胖一些。 身型依旧瘦长的一条,风一刮都感觉他快被吹跑了。 丘煜对此,也实在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只能每次回到寨里,都带一些好吃又耐放的吃食回来,给陆旬堆在屋子里。 陆旬有时候在,有时候不在,但东西总是能吃到的。 反正吃了就比不吃强,对吧? 顾一偶尔碰见陆旬,都会看见这人抱着一堆东西一边走一边吃。 遇见的次数多了,她不免心下好奇,他到底哪来的这么多好吃的。 直到有一次。 她跑去陆旬那里找药酒喝,陆旬不在,却在屋里碰见了丘煜。 这小子,正捧着大包小包的,不断往陆旬的茶桌上掏着东西。 桌子上满满当当,摆的全是零嘴儿吃食。 顾一戳在门口,只觉得内心一阵无语,二话没说就退了出去。 表示“你忙你忙,我没事了我先走了”。 没眼看,真是没眼看! 全寨子只有我们骆天阳大宝贝儿孤独又实在的干着自己的活儿。 日日“吭哧吭哧”的带着大家伙儿,不是操练,就是巡逻,忙的不亦乐乎。 偶尔还跑去各人那里蹭吃蹭喝,永远一副没什么烦恼,乐呵呵的样子。 纪如风只要看着他就会觉得内心开朗,仿佛什么事也不用发愁了。 近日,胡靖那边。 自从他跑出去抓了一趟人回去后,就再也没了动静,又是沉寂了好一阵。 一天,孙凡来信。 说胡靖那边不知道怎么回事,把手下召回的一部分的人,都又给遣散了。 对方离开的那几队人马,孙凡他们都跟踪了。 发现这些人只是各自回到原来的据点,并未有什么特殊动作,当真是迷的很。 也不知道这帮人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哪门子的药。 还有那个前些天被胡靖抓回来的人。 想来胡靖还是有一套,这人刚开始还很烦躁的被胡靖的手下跟前跟后的盯着。 没少被烦得又是摔东西,又是砸杯子的在屋里发脾气。 胡靖还日日跑去找他,也不知道跟人聊了些什么。 那人竟就慢慢的安静了下来,不再闹腾。 最后,这人还真就被他给收入麾下了。 这不。 近几日,他每日都跟随着胡靖,二人每天一同进出,几乎是形影不离。 他二人在大堂说话聊天期间,不断的有手下进去给他二人汇报什么。 且是没少聊,一说就说了好些天。 从一开始的安安静静,到时不时会传出胡靖放声大笑的声音来。 胡靖偶尔会心情不错的传召自己留下的几人,前去大堂一起吃饭议事。 这俩人,成天不是闷在大堂开会,就是闷在那人的屋中开会。 聊来聊去的,也不知道这帮人在谋划些什么。 用孙凡的话来说就是。 这些人,不用细看就知道,肯定没憋着什么好屁。 除此之外,鬼方那边,就再无其他动作了。 永远是对劲中又透着浓浓的不对劲,无论你怎么想,都会感觉不太对的样儿。 纪如风看完来信,心中那种不太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却左右又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只能是日日心下忐忑,强迫着自己不要太过在意。 近几天,才刚刚安分下来不久几个小镇,又开始变的不安稳起来。 不知道是来了一帮流寇还是难民,总有人跑去抢东西闹事。 只不过。 这些人虽然折腾的起劲儿,却似乎只是来抢财的。 大多都只伤人不杀人,几乎没有闹出人命来。 这下,可就苦了陆旬。 天天带着人来来回回的跑,串来串去的到处救人。 纪如风日日听闻,也实在是在寨子里再也坐不下去了。 自己作为一名医者,身上有些职业病那真是自带的。 有病人却不出手,简直叫她抓心挠肝,听的心里直痒痒。 她喊来骆天阳,把守寨的任务交给他主要负责后。 自己即刻去挑了一队人马带着,也跑出去附近救援了。 每每看到那些被伤到的老人孩子,纪如风都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地骂娘。 “这帮畜生!真是没完了啊!!!” “都给我去死去死去死啊啊啊啊啊!!!” 昼夜交替,晨昏夜凉。 一眨眼,又是过去了近七日的时间。 这天。 骆天阳刚带着一队师弟们巡逻一圈,回到了院子里。 寨门口,突然策马冲进来一个人。 这可给骆天阳吓了一大跳,以为是什么人突然袭击进来了呢。 他差点儿就要伸手拔刀了。 待疼回首,定睛一看。 原来,是陆旬队里的一个小师弟,慌慌张张的,一路骑马跑进了大院中。 骆天阳这才松了口气,收回自己握刀的手,向着对方走过去。 想着一定要好好说说这横冲直撞的小崽子,骑的这么快就算了,还一路冲进院儿里了。 这成何体统! 万一一不小心撞到人了怎么办? 那小师弟一把勒紧缰绳就“噗通”一声跳下了马,双腿不稳的软了一下。 身子晃悠着,还没站稳呢,作势就撒开腿,要往师父房间跑。 这忽忽悠悠的,眼看就要一个脸着地,给摔在地上了。 骆天阳赶忙紧迈两步,冲过去一把给人扶住了,张开嘴就急吼吼的说他。 “哎哎哎!!慢点儿慢点儿!!” “你慢着点儿嘿!!” “我说,怎么了这是?急成这样儿啊?” “是出了啥事了???” 小师弟一听他问,立马抬头,因为心里太过着急,急的身上直抖。 他抬头看向骆天阳,急匆匆地说。 “师兄!!!” “你快带我去见师父!快带我去找师父啊!!!” “陆师兄他..……” “陆师兄他被人给抓走了!!!” 小师弟说着说着,声音颤抖起来,马上就快要急哭了。 “?!!!!!” “你说什么?!?!” 骆天阳闻言,震惊的大吼一声。 小师弟心里那是又急又怕,顾不上给师兄先解释什么。 一连劲儿的,往外扯着自己被骆天阳拽住的胳膊。 想要赶紧抽出来,去找师父救人。 骆天阳又用力拽了拽他,把人给原地扥住,开口忙道。 “别慌!!!” “我说你冷静一下!!先别慌!!!!” “师父出门了,她现在不在寨里!!” 小师弟听完一脸茫然的愣住了,随即,心里逐渐绝望起来。 “师父不在……那可怎么办……” 骆天阳“啪”的一声,抽在他后背上,小师弟被打的瞬间挺直腰背。 直接就是一个激灵儿。 “你给我精神点儿!!!” “一个大男人,碰上事儿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师父不在老大在!!!” “你怕什么呀?啊?!!” “走!” “我跟你一起去找她!!” 骆天阳吼罢,一把拽着抽抽噎噎的小师弟。 搀扶着他往前,俩人撒开腿,向着顾一的房间就赶紧跑过去了。 “老大———!!———!!!” “老大———!———” “快出来,救命啦———!!———” 第35章 等闲平地起波澜(2) 骆天阳跑着,超大声地喊了几句。 和小师弟俩人一起跑向顾一的房间,就在快要走到顾一门口的时候。 忽然间,骆天阳好像听见顾一房间里,有人正在和她说话。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飘飘忽忽的模糊着,听不大清楚。 “………何必…….是大劫……..” “.…….不如.....先回来………..” 隔着房门传出来的声音并不大,几乎就像一阵风似的,微乎其微。 但说话人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又似乎有些空灵。 顾一的回话声,也模糊的传来了一句,依旧是语气淡淡的模样。 “不必。” 骆天阳屏了屏气,还是都听不大清楚的样子。 “嗯?莫非是北哥回来了?” 骆天阳边走边想着,来到了顾一门口。 “老大老大!是我,有急事!” 虽然他们俩人很着急,但还是担心突然进去会打扰到顾一和人说话。 骆天阳和小师弟两人不约而同的,还是在门口就站住了脚,乖乖敲门。 “嘟嘟嘟!” 骆天阳伸出手轻轻地敲了两下门,随口又有些着急的喊了一声,“老大!” “进来。” 骆天阳得到首肯,立马推门而进。 顾一正在房门对面的窗前站着,窗扇大开着透气。 淡紫色的桃花符挂在窗口左侧,正在随风轻晃着,发出一阵轻灵的“叮铛”声响。 而他老大本人呢。 此刻正低着头,两手给她的小刺换着一个凉快些的垫子。 哦,小刺。 小刺就是那只,乔西北给她抓来的小刺猬。 过完年后,乔西北一直催着顾一,让她给这家伙取个名字。 顾一想了半天,才说小刺猬就叫小刺吧。 乔西北心中腹诽,觉得这名字取的也太随意了些。 但他自己思来想去的,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名字。 想了一堆居然还不如小刺顺耳。 只能妥协,得,那就先这么叫吧。 谁知道,喊着喊着,不知不觉地也就这么给叫习惯了。 那个小家伙儿,一整个冬天里,成天在盒子里面吃了睡,睡了吃。 妥帖舒服的要命。 几个月下来,它的身体长胖了老大的一圈,看起来直接圆滚滚的一坨。 动弹起来跟个肉刺球似的,小屁股扭来扭去,倒是还挺可爱的。 尤其那个小肚子。 这小东西吃胖了以后,那更是软乎好摸了,不仅仅是顾一喜欢。 现在几乎就是谁来谁rua ,小家伙也熟悉了这样被人给“托来揉去”的生活。 逐渐地,还无师自通了一些,例如“如何在人手上撒娇打滚换吃的”等一系列举动。 颇是有些人来疯的得瑟架势。 性格简直完全不同于它的主人,这小家伙那可是可爱爆棚,人见人爱的。 就连那些,非必要情况下谁也不会跑来打扰顾一的小师弟们。 现在也都一个个儿被它的魅力所吸引,这屋里可比以前,热闹了好多呢! 哪像它那个一肚子坏水,还没什么人气的主人,哼! 天气变得暖和起来后,华夏和乔西北还特意给它做了个竹笼给它住。 俩人一致担心这木盒子太闷太小,怕它不透气。 万一再捂臭了,惹的顾一嫌弃,一把给它丢出去了可怎么办? 这下子,有了大竹笼,小家伙的地盘可就清清爽爽,宽敞多了。 于是,每日更加心安理得的吃吃喝喝躺躺。 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悠哉悠哉,身体越发的圆润起来。 顾一也不管它。 她向来对什么都是放养状态,从不插手,想怎么活都随你的便。 无论养些什么也只有一个宗旨,活着就行,死了也可。 但她,目前还算是蛮喜欢这小东西肚皮的手感。 所以,还是让它活久些更好一点。 骆天阳俩人推门,一前一后的走进了屋。 他甩甩头,左看右看,发现顾一房中并没有别的人在。 只有她自己,和小刺。 这就奇了怪了。 “莫非是我听错了?” 骆天阳一脸的问号的在心里想着,张嘴就问。 “老大,你刚刚屋里没人吗?” “我怎么好像听见有谁在跟你说话了似的……....” 顾一闻言,并没什么大反应,随意的抬了抬下巴,说。 “你听错了吧。” 说罢。 她放下手中东西转过身来,看着他二人,问道。 “找我何事?” 小师弟看见师姐后就再也憋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开始嚎。 “师姐,陆师兄………” “陆师兄他被人给抓走了!!!” “师姐你快去救救他呀!!!!” “?” “陆旬被抓了?” 顾一口中喃喃,脸色沉了下来,几步走过去,站在了小师弟身边,问他。 “怎么回事?是什么人抓的?” 骆天阳俩人赶忙你主讲我插嘴的,给她讲述了一下具体经过。 事情,是这样的。 陆旬带队赶到鹤禾乡救人的时候,那波之前在此地闹事的流寇们并不在。 那帮人本来是已经离开了的。 谁知道,就在他们分散开来救人上药的时候,这帮人突然又莫名其妙的回来了。 此次,他们居然不是回来继续捣乱的。 一群人目标明确,直直奔一定陆旬而去。 陆旬他本就把人手分散开来去救人了,自己身边只带了两三个人给他帮手。 这位小师弟就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当时他跑去旁边药铺去买不够用的药膏了,人并不在陆旬身边。 等他买完药回去时,大老远的就听见一阵很大的吵闹声。 这才连忙往回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他赶过去后就看到一群黑衣蒙面的人。 这帮人身上扛了一个被布罩蒙住头脸,不断挣扎的人。 一行人都没有停留片刻,带着人就快速离开了。 小师弟虽然没能看到被扛走那人的脸,但根据那人身上的穿着身型,足以肯定。 那不是陆旬师兄又是谁啊!! 他赶忙跑去其他两位师兄身边问情况。 而这两位师兄,全都被踹倒在地上,揍的很惨,身上脸上全是土的躺在地上。 弓着身体捂着小腹,疼的好半天都上不来气。 小师弟把二人都扶起来,待他们缓过口气后才知道,原来真的是陆旬被抓走了。 而且,据他两人所言,这帮似乎人本就是冲着陆师兄来的。 他们一下子就对着陆旬围了上来,三两下的,绑了人就撤。 根本不做停留,像是很急的样子。 他们三人知道不能再拖,赶忙起身跑去叫人集合。 追着那些黑衣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位小师弟是被派回来报信的,赶紧返回来寨里找师父去救人。 谁想到他一路飞驰赶回来后,才发现师父和大师兄都不在寨子里。 幸好顾一在寨中,这才赶忙来找她救人。 顾一听他说完,眉头轻轻皱了皱,在心中暗忖着。 “黑衣,蒙面,是胡靖的人没错了。” “这帮人,不杀人不抢货,却跑来抓走陆旬这么一个没什么拳脚的医者。” “这究竟是何目的?” 实在是太不对劲了,此事完全不像是胡靖以往的做事风格。 抓陆旬,简直叫人一时半刻摸不到头脑,猜不到对方想要干什么。 顾一暗自思考了片刻,发觉一时半刻猜不出什么。 立马斩断了思绪,不再浪费时间。 她抬头,对着骆天阳二人立即安排道。 “天阳,事情紧急,来不及等师父他们回来再做打算了,我这就动身去救人。” “你留下来照看寨中,派人尽快去通知师父和乔西北。” “要让他们知晓情况,赶紧回来!” “在他二人回来之前,你不要出去,一定把寨子看好了!” 骆天阳瞪大眼睛听着,点头如捣蒜。 “嗯嗯嗯嗯!!!” “老大放心!交给我了!!!!” 紧接着。 顾一看了一眼小师弟又回过头,继续给骆天阳下令安排道。 “现在,你去挑几个身手好的出来到前院集合,跟我去救人。” 她伸手,对着小师弟指了指。 “你也去,追踪的路线,你来带!” “是!” 二人齐齐应声行礼。 半刻不敢耽误,抓紧时间抬腿出门,一路奔去练功房,去码人了。 俩人出门后,顾一并没有立即出门,而是停下来,在原地站了一下。 她微微侧头,在屋中静静地听了一会儿。 仿佛在等什么人开口。 “.......唉......怎么还是这个脾气…….” 一句悠悠的,无奈般的叹气声音,轻轻地传了出来。 正是之前骆天阳听到的那个男人的声音。 嗓音低沉又带着磁性。 “哼,走了!” 顾一对着身后的空气,丢了个不甚在意的眼神。 张张嘴,又很是无所谓的抛出三个字后,就立即转身出了门。 往纪如风房间的方向快步去了。 “呵呵。” 她出去后,空无一人的房间内,传来了一声很无奈的嗤笑。 仿佛有一个看不见身影的人,还在这里发着愁。 过了许久,不再有动静了。 小刺之前缩在竹笼里,直到房间里再也没有了声音传出来。 这才放松了身体,爬出来,放开胆子找着吃的。 顾一去到了纪如风的房间里,里里外外的好一顿找。 废了半天功夫,才总算是将之前孙凡传回来的鬼方住所布局图,给翻了出来。 拿在手中叠了叠,揣进了怀里。 “我得去找丘煜。” 顾一脚步不停,迈出房间走去大院,一路在心中暗忖着。 院中。 骆天阳已经带了二十几个人整队站好,个个都在原地整理装备,随时准备出发。 顾一大步走过去,在中间停了下来站定。 回来报信额小师弟也从旁边跑了过来。 他刚刚去帮忙备马了,如今一切也都已准备妥当,就等出发了。 待小师弟归队后,顾一环顾了一圈,沉声开口。 先是把胡靖的寨子方位和孙凡的联系地点详细地告知给大家,然后她即刻下令。 命小师弟带路,让众人先行出发。 先去胡靖寨子附近找到孙凡,跟对方一起埋伏汇合,等她到达再行动。 众人领命。 等到所有人都动身出发以后,顾一自己也飞身上马。 她飞速地掉了个头,奔去了另外一个方向,去找在附近出任务的丘煜。 她并未思考过一定要带着丘煜的原因。 只是第一时间就知道,倘若要有人去营救陆旬,那她一定会选择带上丘煜一起。 这件事,一秒钟都不用迟疑,甚至连思考一下都不必。 棕色的骏马,马不停蹄,一路飞跑,很快就把顾一送到了丘煜所在的布川庄。 她赶到丘煜身边的时候,对方正在一处人家家中。 他背上背着一位被伤到了腿的老太太,正往屋里送着。 突然看见顾一进门来,丘煜还愣了一下。 向着进门的顾一,丢出了一个问号的表情。 但顾一并没有着急开口。 只是挥挥手,让他先把手上事情做完。 等丘煜安顿好了老太太出门来,这才被顾一一把揪着领子给拽了出去。 “?????” “怎么了师姐??” 丘煜被扥的一个踽搡,吓了一跳,但还是顺从的迈步跟着她走。 不免得在心中纳闷。 “出了什么事了这是?” “能让师姐都不顾形象这么急躁了?” 要知道,他可没有见过比这位师姐更平淡冷静的人了。 说她有点冷血也不能算是过分了。 除了某位不怕死的大师兄,总是津津有味,乐此不疲的跑去和她斗嘴。 偶尔,能给她逗的有些气急败坏以外。 谁还能看的见什么事能让她着急的样子? 顾一手里紧拽着他的脖领,直把人拽到一个墙边无人角落才松开手。 转回身来看着丘煜开口。 “陆旬被人抓走了。” “你赶紧把你手上的事交代给别人,你得跟我去救人。” “什么?!?!” 丘煜万万没想到,这姐一开口就是个晴天大霹雳。 “阿旬被人给抓走了?????” 他闻言大惊,不由得失声喊了出来。 原本冷静沉着的面色,也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 “这???怎么回事啊???” “谁抓了阿旬?!” “不是!!抓阿旬干什么啊??” “阿旬这人,一向人畜无害的……..” “除了会瞧瞧病,做做饭,他可再什么也不会了啊………..” 丘煜脑袋里完全炸了。 一脑门子的不理解和急切,一浪一浪又一浪的充斥着他的大脑思维。 他又焦急的张了张嘴。 刚想要赶紧问问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 顾一却立马开口。 拦下了他还没问出口的问题,继续快速说道。 “闭嘴!不许问!” “详细的情况我路上给你讲!” “你现在,赶紧去安排好事情,我们尽快出发救人才是要紧!” 丘煜楞楞地听着挨训,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他心知,顾一所言句句皆是。 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外跑去。 “是师姐!等我!” 焦急的大喊一声后,人转瞬间就跑的没影儿了。 丘煜快速去找了一位靠谱师弟。 给对方快速交代完毕接下来的事情以后,转身跑去牵了马,奔去找顾一。 他和顾一俩人,话不多说立即动身。 马不停蹄的前往鬼方山寨方向,营救陆旬。 第36章 等闲平地起波澜(3) “赶紧的!动作都给我麻利点儿!” “咱早点儿把人给带回去,没准儿还能赶得上去四哥那儿蹭口酒肉呢!” 一群黑衣人结队,在山脚下快步走着,前方领头的那人回头急躁的催促着。 一行人加快了步伐,往山上走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漆黑幽静的山林中,只有些许动物小声蝉鸣声和他们一行人,踏过草叶发出的轻微声响。 走在队伍第二排中间的那位,右肩上扛了一个被蒙头还打晕了的人,一路呼哧带喘的爬着山。 被扛着的,正是被他们今天刚刚绑来的陆旬。 这一路上,他被好几个人换来换去的扛在身上赶路。 要说陆旬遭此难是不是真的倒霉,这事儿还不好说。 他本来正在地上蹲着,给个磕破膝盖的小娃娃上药。 谁曾想,自己干活儿干的好好的,突然蹦出来了一帮人。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人就已经被抓到带走了。 陆旬这一路上都在拼命蹭头,尝试能不能蹭开绑在嘴上的布条叫出声来。 只是……..未果。 他缓了缓后,又开始拼命扭动身体想下地,不停的晃来晃去的挣扎着。 导致本就大头朝下的他,硬是给自己都晃悠懵圈了也没能晃荡下去。 心里就纳了闷了。 这扛着他的人,怎么就能这么结实呢? 那肩膀上的肌肉块儿硬邦邦的,硌的他肚子生疼,这人走路还一点也不稳当。 左摇右甩,时不时还蹦一下,把他往上扛一扛,总之就是各种晃悠。 这下可苦了陆旬,被颠的,感觉自己的肋骨板都要被颠碎了。 五脏六腑都挤在了一起,搞得他直反胃。 各种挣扎均无果后,陆旬不死心的小幅度动着,不自觉地在脑子里吐槽。 “真是奇了怪了,这帮人抓我干什么啊?” “难道是付不起医药费,抓他去帮忙救人的?” “那你直接和我说嘛.…….我又没说不帮你…....” 陆旬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又实在被扛的难受,不断的拱来拱去挣扎着。 “诶呦!烦死了动什么动!” 扛人的大块头流寇很是烦躁的骂了一句,一把就给陆旬薅了下来。 还没等陆旬站稳脚呢,后脖颈突然“咣当”一声闷响,挨了一手刀。 陆旬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切,看你还动不动了!” 大块头喷了口唾沫,又一把给他扛起来,迈开大步上山了。 等陆旬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板上。 他头上被蒙着的布袋已经摘下,身上绑着他的绳子也不见了。 陆旬慢慢坐起身来,想看看此处是个什么情况。 “嘶——————” 后脖颈上,那被手刀打中的地方还在疼,忍不住小声地抽气。 他伸手捂住脖子,几根手指缓慢揉搓着就站起了身子。 转转头,四下观察着自己所在的地方。 此处好像是什么地方的地下牢房。 周围一片都黑漆漆的,几乎不见光,尽头处一扇仅有的木门也被大铁链上了锁。 另一边有些灯光,但也挺昏暗的,离他也有点远,派不上什么用场。 他屏气凝神听了一会儿,并没有什么动静传来,好像这整个牢房之中只有他一个人。 “到底是什么人抓我?” 陆旬扒在栏杆旁看了一圈也并未看出什么,于是又退了回来。 他被关的这一间牢房里没什么东西,只有一张简易床板放置着,上面落满了灰。 “这时候也没得挑了,有个床板板坐着总比一屁股坐在地上要好些吧。” 陆旬倒是蛮心大的,颇有几分随遇而安的样子。 他走过去木板边,攥起袖口在上面掸了几下,空中腾起一阵阵灰尘烟雾。 捂住口鼻,在空中又挥舞了好半天袖子,才给那飞的欢快的灰尘驱散开了些。 陆旬坐在上面,沉下心,盘起双腿,闭着眼睛,在脑海中认真情况分析去了。 顾一和丘煜这俩人,一路上谁也不吭声。 只是勒紧缰绳策马狂飙,两匹马儿你追我赶跑的飞快。 别说陆旬自己一脑门子雾水了。 顾一和丘煜也不想不大太明白,这胡靖手下抓他到底是图了点儿啥。 莫非,真是陆旬倒了霉才被随便抓了去? 丘煜心急如焚,满心满眼都恨不能飞起来立马出现在陆旬身边。 只是碍于各种原因他又不想说出口。 于是拼了老命般的疯狂飙马,就是不吭声。 看着像是很沉得住气的样子,但其实,这小子内心已经巨浪滔天。 他所有的话都闷在心里,无限悔恨着跟自己生气。 气自己为何要和陆旬分开出任务,恨自己为什么就没有坚持照应他。 明知道陆旬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但凡是碰上个稍微厉害些的他都打不过啊! 自己居然还放心让他一直自己带队出去救人,真是糊了大涂了! 对于丘煜来说,什么都没有陆旬一个人的安全重要。 只要他安全无恙,好端端的待着,丘煜才能有心思去做其他的事,去帮其他的人。 也说不上是什么时候开始,陆旬在他心里越来越重要。 重要到,只要有关他的事情那在丘煜这里妥妥的都得排第一位。 哪怕只是帮他打个下手煮个药酒这么简单的小事。 一向早睡的丘煜,硬生生给自己重置了作息习惯。 就为了多和他待一会儿。 哪怕都不聊天,只是一起做些什么杂事。 那也很好。 陆旬身上有一种会让人踏实下来的温暖力量。 只要他在身边,丘煜总能找回自己丢失多年未曾再感受到的那种归属感。 所以总是不自觉地就想跟他待在一块儿。 慢慢的,俩人一起相处久了,竟然连情绪都会和陆旬同频了。 陆旬开心他也觉得高兴,陆旬难受他也难受,陆旬偷懒捣蛋他居然觉得蛮可爱。 究竟是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就变了味道呢? 丘煜自己也说不清。 仔细想来,自己从未喜欢过什么人,但也并不觉得自己有那方面的癖好。 但若是此人换成是陆旬的话。 丘煜就会觉得,无论和他是什么样的关系,那也都是可以的。 总之,一切全凭陆旬高兴,他自己并没有想要改变什么的想法。 所以他们俩人一直都在顺其自然的相处,从未设想过其他。 “早知道……早知道还不如…….” “……!……我在想什么?” “真是要命了,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么?!” 顾一侧头看了看他。 这小子,怕是早就急的恨不得长翅膀飞过去了吧,居然还一声不吭的板了一路。 真不知道是该夸他能忍,还是怼他瞎憋。 现在呢,又不知道这小子冥思苦想到些什么了,脑袋甩的跟拨浪鼓似的。 “差不多行了别甩了,你若是摔下马了,我还要耽误时间扶你。” 顾一很无奈的嘱咐了一句。 “可别到时候陆旬还没救到,半路上先给急死一个。” 顾一忍不住闷声吐槽了一句,其实她的确是有点担心的。 丘煜和陆旬这俩货,平时什么样子她可都清楚的。 她倒是无意多管什么闲事,只是她受伤期间没少给陆旬添麻烦。 这份人情总是会记的。 几个月里,陆旬天天跑来跑去的给她换药又开药的,劳心劳力又尽心。 虽说这小子有那么点儿医痴的架势,但也不得不说他就是个细心的老好人。 除了不爱练功以外,无论是性格还是人品,简直也是没得挑了。 就连不怎么喜欢接触人的顾一都乐的看他俩的热闹。 陆旬给她讲一些冷笑话之类的小唠叨,她也不会觉得他烦人。 就足以看出陆旬这人有多招人喜欢了,性格是真的一等一的好。 说话也是不疾不徐不卑不亢的,功夫不咋滴但人一点儿也不矫情。 有耐心又总是笑眯眯的跟人说话。 若说好人缘,在这如风寨里,陆旬绝对是排第一的。 阳光大师兄都要往后靠一靠。 所以啊。 就算这丘煜真是不小心被这小子给掰弯了,顾一也会觉得………. “嗯……..可以理解。” “平日陆旬饿个肚子,你小子都要大包小包的伺候到屋里去。” “眼下人都被抓走了,啧啧,这不急疯了才有鬼嘞!” 心里这槽吐着吐着,顾一自己都想也摇摇头了。 丘煜听到顾一跟他说话,无意识地侧头看过去。 很难得能听到顾一主动对谁唠叨上一句,他心里是有些惊讶的。 快速稳定心神不再乱想后,目光也沉静下来。 “是。” 他点点头沉声回复一句,继续回首,目不斜视的一门心思骑马赶路。 “既然已经开了口,那就给他说说情况吧。” 顾一继续开口。 把从小师弟那里听来的陆旬被抓的经过,完完整整的给丘煜复述了一遍。 丘煜全程不插嘴,竖起耳朵认真听完,可却依旧没有什么头绪。 俩人还是一致认为,得先赶到再看情况才好定计划,于是加紧步伐往北走。 待他二人赶到山下村庄里的据点时,孙凡居然就等在这里。 之前。 顾一安排的那些先行出发的师弟们,已经先他们一步到达了。 他们找到孙凡,跟他了说明情况。 现在都已经被孙凡安排到山中,几处视野比较好的隐蔽处埋伏着了。 孙凡想了想,觉得师姐应该也不会太晚。 于是自己留了下来,在这里等顾一到了,好带她一起上去。 顾一两人从孙凡口中得知。 那一队人是在夜晚时候回到山里来的,他们回来时,的确是有带了一个人。 只是那人被麻袋蒙了面,一路扛进了寨子,他们并没有看到脸。 所以,当时并没有把它太当一回事。 直到听赶来的师弟说了后,这才知道这被抓的是陆旬。 孙凡当即就派人去汇总了相关情报。 经他们查探,陆旬被抓回来后,先是被直接扛去了大堂里。 但进去没多久,就又被扛了出来,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被胡靖给关起来了。 不过,陆旬具体给关在了何处,目前并没有消息还在查着。 交代完重要情报后,几人话不多说,出门就奔上了山。 “原本还想着是不是这帮人一时兴起,随便绑了阿旬抓回来的。” “现在看来,恐怕是胡靖下令,特地让他们去抓的!” 几人在山中行进着,丘煜突然开了口。 顾一点头,“我也如此想。” 丘煜还是很不解,继续道。 “问题就是,我实在搞不懂他们为何会把目光盯在阿旬身上呢?” 的确。 若说这如风寨里,除去作为寨主,名声在外的纪如风以外。 那也还有名声响当当的乔西北和实力爆棚的顾一俩人在呢。 这俩人,一个杀了作为副帮主的疾冲,一个拧断了胡靖另一个心腹的脖子。 从名声和仇恨度来看,陆旬这蔫巴孩子,都没有理由会被盯上才对啊。 就算不说乔西北他俩,咱们退一万步讲。 哪怕被盯上的人是他自己,或者是那个永远咋咋唬唬,存在感极强的骆天阳。 那都能说得过去。 至少,他俩对阵过的敌人,都对他们有印象。 胡靖若是想要记恨报复,那也算有迹可循。 但偏偏陆旬这里,真是无论从何处分析,他都搞不明白。 他到底因为什么才被盯上的。 “多想无益,莫要失了心神。” 顾一迈着步子回过头说了一句。 丘煜点点头,闭上嘴,加快脚步。 小队长带着他们二人在山里七拐八拐,很快,就到达了山顶附近的埋伏地点。 几个小师弟在此处趴着,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不远处的山寨院子。 孙凡走过去,小声跟其中一位交代几句,复又转回身来,跟他二人小声说着。 “我已让人加紧探查关押位置了,目前还没有消息。” “二位莫要着急,这宅子并不难找,很快会有着落的。” 说完,孙凡转向顾一问道。 “师姐,你手上可有那布局图?” “有。” 顾一应声,从怀中取出那幅宅院图纸递给孙凡。 “我先来给你们说说这里面的大体位置,你们好熟悉一下。” “等我们的人一旦探到陆师兄的关押位置,咱们就能更快的做对策部署。” 说罢,他带着两人一起往后撤了撤。 蹲进了一处稍微深一些的山体之中隐蔽了身形。 开始给他们细细介绍起了鬼方宅院的布局分布情况。 第37章 等闲平地起波澜(4) 此处监察地点,视野开阔,正在那胡靖山寨宅院的上空正对面。 和他那寨子遥遥相望。 放眼望去,鬼方宅院内的大致景象基本一览无余。 但凡有什么人员走动,以及那胡靖的房间和大堂内的动向。 在这里全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简直像是个不太讲究版的上帝视角了。 也难怪,孙凡会把他们监察地点的重心,设置在这里了。 顾一,丘煜,孙凡三人蹲在一起,头对头的互相挤着。 六只眼睛全都盯在孙凡手里的图纸上。 孙凡摊开图纸拿高了一些,轻声地给顾一和丘煜二人连介绍带比划的好一顿说。 直至将这布局图上每一处的对应地点,都实地指给他们看过。 一处一处,详详细细的给介绍完一遍,这才抬起头来,问道。 “大概就是这样的,怎么样能记得住吗?” “呃…….或者还有哪处有疑问不?” 他支起上半身,缓了缓窝的有些酸了的脊椎骨,看着其余二位。 这俩人全都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孙凡的介绍讲的细致入微,逻辑清晰又没有废话。 一遍从寨子后院向前院顺着讲过来,连什么不太起眼的小过道都介绍到了。 两人听完,直接都认了个差不多,几乎进去都快熟门熟路的地步了。 除去那些他们的位置所观测不到的内部,和一些视线盲区外。 对这宅院的各处布局和人员分布,三人心中已经了解的相当全面了。 既然他俩没问题,他们三人即刻起身,各自加入了查询队中。 跟着一众师弟们一起埋伏起来,四处紧盯着宅院中有动静的人和地点。 争取可以早点找到关押陆旬的地方。 至于丘煜,那自然是跑的更勤。 这小子,天天没日没夜的蹲守着还不算。 这整个山上的十几个监察点,全都快被他跑了不下八百遍了。 好像生怕自己会错过了哪一处,就会导致大家找不到陆旬的踪迹一样。 只是…… 这鬼方,关押犯人的牢房似乎很是隐秘。 他们所有人员都在各处盯守,居然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找到陆旬的关押点。 陆旬自从被那帮人给带进去之后,就只露过那一次面。 还是一次没被自己人认出来是谁,也没有被任何人太在意的匆匆一面。 自那之后,陆旬在这宅院里,就跟蒸发了似的,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胡靖是既没有传召他,也没有自己跑去什么别的屋里找人审讯的举动。 依旧每天带着他的“军师”进进出出,不是忙着聊天就是开会。 几乎整日都出现在大堂里,没事人一样,每日乐乐呵呵的。 丘煜盯他盯的都眼冒火星了,恨不能直接给胡靖揪出来当面骂一顿: “真是服了,你到底给陆旬扔到哪里去了!!!” 别说顾一孙凡俩人找的逐渐有些着急起来,丘煜简直都快头上喷火了。 俩眼珠子瞪的跟铜铃似的,熬的全都是红血丝。 若不是顾一强行要求他必须休息,估计啊,这小子撑不了两天就要先熬晕了呢。 他越发的沉默寡言起来。 起先几个小师弟还敢出言安慰安慰他,现在可是谁也不敢主动跟他说话了。 丘煜那样子,气压低的,就差吃人了。 后来,连顾一都不是总都能见到丘煜了。 她心知丘煜着急,便没有阻拦他什么,任由他在山上窜来窜去东找西问去了。 这两日,她倒是整天和孙凡一起盯守。 也在孙凡的指引下看到了那个被胡靖抓回来的“军师”。 这人,长相打扮看起来都是一副书生样儿,看起来倒也是白净的很。 从他跟随胡靖出入大堂的行为举止来看,也颇可以说得上是有点气质在的。 “这样的人,一般来说,那都该蛮正义的才对啊。” “这人,他怎么就乐意跟了胡靖呢,真的是……...” 孙凡一边儿遥遥指着人,一边儿小声跟顾一嘟囔着。 顾一目光平平的看着远处的人影喃喃道。 “人不可貌相。是正是邪,不过也只是做个选择罢了。” 几天前,如风寨那边。 在顾一带人离寨的当天,骆天阳也派出了两人。 前去通知了纪如风和乔西北二人当下的情况。 纪如风那边得到消息后,很想立刻就回去。 可她手边有些伤员还需要她来救治,必须还得耽误一点时间她才能赶回去。 斟酌过后,她还是安排弟子先行回去通报。 交代说,寨中所有事项由乔西北先全权做主,不必等她,她会尽快赶回。 而大师兄,他和纪如风不同。 他不是医者,功夫身手嘛,这人人都有,并不是必须要他本人留下来做事。 所以一收到消息,他立即动身,马不停蹄的就赶回了寨里。 那边的救援任务就交给了师弟们继续去办。 陆旬被抓,这是谁也想不到的意外情况。 但现在,既然顾一已经带队去救了,他就得先回寨里问消息。 有她在那儿,至少大家还是可以稍微安心下来做些稳妥计划的。 “天阳!” 乔西北回到寨中就把骆天阳叫了来,赶紧问问,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了。 “北哥!北哥你回来的正好!” 骆天阳手里举着一封信跑过来,递给他。 “你看,孙凡刚刚送回来的消息!热乎的!” “我还没看呢!” “快快!你快看看,他们咋样了??” 孩子边说边催着乔西北拆信,俩人一路拆着,走进乔西北房间里。 “顾一他们都到了,说是陆旬被胡靖给关起来了,还在查位置。” “啊靠靠靠!!!!!” “陆旬居然真是被这王八蛋抓走的啊!!!” “这丧天良的倒霉催!!陆旬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骆天阳脑瓜凑在信边一连串的喊着,震得乔西北那是脑瓜子轰隆隆一阵响。 他忙伸手,把眼前的大脑袋瓜推远了些,开口道。 “淡定淡定!嘘嘘嘘!!” 乔西北搁下信在茶桌前坐下来,问骆天阳。 “师父可有回来?” 骆天阳摇摇头,也坐下来回话。 “师父派人回来说她晚些回来,让你先主持大局不必等她。” “她手边儿还有些事,说一定会尽快处理完赶回来的!” 乔西北闻言点头,望着桌面沉思。 骆天阳凑过去些又问他。 “北哥,那咱接下来怎么办?” “咱去支援吗?” 乔西北眨了眨眼皮,轻轻摇了摇头。 “现在那边有顾一和丘煜,应当暂时是无碍的。” “我们……..还是先再等等消息。” “等他们找到陆旬所在,到时候你或者我再带人过去支援!” “以免现在过去人手太多再被发现了,帮了倒忙。” “好!!” 骆天阳应声。 伴随昼夜降临,月亮高高地挂在无云的夜空之上,照的山林中一片幽静。 只有临近山顶的山寨中点燃着的灯光,昏黄着刺破了周围一小片的黑暗。 星星点点的投射到这山林间来。 在山寨对面,一处暗到发黑的山体处还算干燥的草地上,靠着山壁躺着一个人。 是顾一。 白日里,她盯梢问询了一整天,直到夜深了,才被孙凡一顿好说歹说。 千推万劝的,给推到了旁边草丛里休息。 她其实没觉得累,但盯了一天下来,眼睛有些受不了的发着酸。 “稍微歇歇眼睛也好。” 顾一心想着,便也就顺势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凝神。 丘煜还在他们不远处的地方盯梢着,其他的师弟们也在动作轻轻的做事。 换班的换班,睡觉的睡觉。 大家都十分安静,谁也没有发出动静。 歇到后半夜,丘煜也悄声走了过来,在顾一旁边坐下了。 本以为他会稍微睡一会儿。 但他坐了没一下,顾一就听见丘煜又站起身来,脚步轻轻地走远了。 “想必又是跑去找入口了。” 顾一在黑暗中眼睛睁开一条缝,瞟了两眼没吭声,也没管他,继续闭眼休息了。 谁知这小子,一走又是将将一夜。 直到天色开始微微亮了些,丘煜才回来此处。 他脸色一如既往暗沉的闷着。 无声地和顾一打了个招呼,就一脸疲惫地靠在一旁,抱着刀闭眼休息了。 顾一已经歇够,坐在原地盯着他多看了两眼,心下思忖。 明明这几日,丘煜每天都是这个样子,要死不活又心急如焚。 可今天吧,也说不上来究竟哪里有些奇怪。 总觉得这小子整个人有点不太对劲儿的似的。 “神经天天紧绷着,还能对劲到哪里去?” 顾一想了想,觉得倒是也没什么太值得在意的。 于是起身拍拍土,漱漱口搓了把脸,走去孙凡旁边,继续跟他一起蹲守去了。 孙凡刚从上山送食物的小师弟那儿拿来了几个饼子给大家分发。 看见顾一来了,伸手也递给她一个凉饼。 顾一接过来拿在手里,找好位置蹲下来。 眼睛盯着宅院里面,一口一口慢悠悠地撕吃着。 在他们身后,原本已经闭着眼睛休息了的丘煜。 突然无声的睁开了眼睛。 他并没有想睡觉。 靠在身后的山体上的头稍微歪了歪,侧过脸来。 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盯着顾一的背影,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她。 他脑海中一片乱糟糟,简直如同五雷轰顶了一般,实在是平静不下来。 丘煜伸手揉了揉额角,回忆起昨夜发生的事。 昨夜,他实在是等不住了。 陆旬一连几天都没有消息,根本不知道他有没有出什么事。 对方又有没有对他做什么。 “如果只是被关押起来了那还好,可若是不止如此呢??” 一天天过去,丘煜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烈,对陆旬的安全也越来越担心。 但他清楚,现在他们都还没有关押地点的线索,是不可能直接冲进去的。 至于潜进去找人,也不太可能。 因为大家身手高低不同,为避免打草惊蛇,自然也不会轻易就派人进去查探。 可他,实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万一陆旬被折磨,万一他被杀了.……万一..……..” 丘煜就连想都不敢往下多想什么。 他只知道,如果再这么等下去,他怕是真的要疯了。 所以他私自决定,趁着夜深偷偷潜进去看看,想着自己摸进去找一找。 无论之后顾一怪不怪他,他都得抓紧时间,至少先把陆旬在哪儿找出来才行。 陆旬被抓后他才后知后觉的知晓,他在自己心里竟然比什么都重要。 冷静的他会不再冷静,理智的他可以没有理智。 一向命令为先的自己,竟然一丝犹豫都没有的就这么私自行动了。 他的害怕,在这些天的观察等待中已经胜过了一切。 害怕陆旬受伤,害怕他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痛苦折磨。 这些想法和担心,几乎令他抓狂。 鬼知道他是怎么忍到现在才动身的! 丘煜揣着一肚子的担心,穿梭在黑夜的山野之中藏身潜行。 不多时就踏至了那山寨的后方。 哪曾想,还没等他靠近那宅院,居然从背后窜出来一群人,给他包围了。 十几个流寇眨眼间就手举刀枪,围着丘煜摆了一圈。 从他们后方不远的的阴暗角落,缓缓地走出来一位身着浅衫的男人。 对方来人,居然就是那个被胡靖新抓回来的“军师”。 丘煜此前也听到顾一和孙凡聊天时说起过此人。 只是万万没想到,会在此处就跟此人碰上了。 突然之间,一众手下抓他抓的如此精准。 丘煜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不由在心下暗叹。 “他难道当真聪慧至此,竟知道会有人想从这里进去吗?” 就在他心中震惊不已的空档,厉沐晴又上前来几步。 站在了自己手下包围圈的外围处,微微笑着看向丘煜。 “你好啊,丘先生。” “?” “你是何人?你又如何认得我?” 丘煜只觉得自己被他的眼神看的毛骨悚然。 对方一眼,仿佛就能把他的想法全都给看的透透的模样。 但他依然冷下了面孔,沉声对这人问道。 那人听到他发问,将一只手背在了身后,缓步走动起来。 腰杆挺得笔直,另外一只手垂在他身侧。 突然,他轻声笑了起来,说道。 “在下,鬼方厉沐晴。” 第38章 等闲平地起波澜(5) 厉沐晴听见丘煜对着他发问,轻轻地笑了一声,回道。 “好奇我为什么会认识你么?” 说罢,他抬了抬眼,眼中带笑地望向丘煜,轻飘飘的说。 “那自然是因为…….…” “我们此次瓮中捉鳖的主要对象,本来就是你,丘煜啊。” 历沐晴顶着一副人畜无害脸,全程笑盯着丘煜。 说到此处,他抬起一只手指在另一只手心正中点了点,继续说道。 “本来呢。” “看您这几日一直都没有到来,我还担心,你是真的不在意这陆先生的死活呢。” “幸好啊……” “您还真是不负我望,当真是一位重情之人呐。” “!!!” “中计了!” 丘煜闻言心中大惊,却听的一头雾水,并不理解此人这般,目的又是为何。 “如此大费周章的,就为了抓我,你是与我有恩怨还是为何?” 厉沐晴笑着摇了摇头。 “非也。” “要说这恩怨嘛,的确是有,但……” “却不是和您的恩怨。” “自然,也不是和陆先生的。” “?” 和这人说话真是闹人,不急不慌还说半句留半句,简直是有意让人着急生气。 丘煜强忍下心中的火气压低声音,“那是为何!” 厉沐晴见他着急了,随意笑了笑,向前挥挥手,招呼围成一圈的自己人。 “都退下吧。” 他的手下得令,立即从丘煜身边散开,给厉沐晴面前让出了一条路,迅速退开。 单侧的走去丘煜背后站成了一排。 厉沐晴一眼不看他们,迈开腿,径直从中间朝向丘煜走了过去。 “既然先生如此好奇,那我们就来谈谈吧。”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 “如果丘先生不希望陆先生有事的话,那我劝你,最好不要对我出手喔。” “我可是并不会功夫,很不经打的。” 他轻笑着,瞥了一眼丘煜垂在腰侧刀柄上的手指说着。 一步一步来到他面前。 “你肯来,说明你心系他。” “既如此,你还是配合一点,早些和我聊聊吧。” 厉沐晴凑近丘煜身前,站定在一个很近的位置,小声对他说着。 “什么条件?” 丘煜低下眼,狠狠地瞪着他,尽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怒问道。 “呵!” “丘先生,倒是比我想的还要聪明。” 厉沐晴挑眉夸赞道。 随即,眨了眨眼睛盯着丘煜,脑袋往旁边轻轻一歪。 “自然,是想要您帮我们做件事了。” 说罢,他凑过去,贴到丘煜耳边,跟他小声的说了些什么。 丘煜听闻后脸色大变。 黑着一张脸刚要开口拒绝,就被厉沐晴伸出一根手指,挡在了他嘴巴上。 “丘先生,何不先考虑考虑?” “给您两天时间,此事关乎陆先生性命,您呐,可要好好的想一想。” “千万莫要一时冲动就下了决定。” “免得啊,到时候没了人,您可再没得后悔药吃喔。” 说罢,又凑到丘煜耳边悠悠的说道。 “若是您不肯帮这个忙,自然也是可以的。” “只不过嘛…….” “还请您记住了,当你们的人,踏进这院子的第一时间里。” “我保证,您的陆先生,就会变成一具的尸体。” 说罢,他站直身体,眼睛看着丘煜,很是戏谑的眨了眨。 丘煜强忍着自己满心的震怒。 身体不由自主的打着颤,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厉沐晴。 恨不能给他一刀一刀,刮个粉碎。 静默片刻,丘煜咬着牙问他。 “你是被胡靖强行抓来的,为何又愿意给这流寇如此卖命!” 厉沐晴闻言耸了耸肩,把手向两边一摊。 “额…..我是被他绑来的是不错,但是这对我来说也无关紧要嘛。 “至于帮他的原因嘛…….” “只是他这个人,比较有意思罢了。” 说完,厉沐晴放下手站定,收敛了笑容。 “在这样的世间活着,左右,不过是图个痛快而已。” “你我二人各为其主,目的不同,所以,我们还是就不要再讲立场问题了吧。” 厉沐晴摇摇头,沉下脸色嘱咐丘煜。 “记着丘先生,你可要考虑的快些。” “究竟是想要活人还是要一具尸体,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可是只有两天。” 说罢,他转头往回走,一队手下跟上去走在他身后。 厉沐晴慢悠悠地走在最前面,轻轻扬起了嘴角,轻声自言自语,笃定道。 “合作愉快了,丘煜。” 他一副全然在胸的模样,信步缓缓地带着人,回到了宅院里。 丘煜自然不知。 在他没能看到的鬼方寨院内,居然在院墙的每个方位均有人手埋伏着。 只不过,他们所有人都躲在了暗处。 若是来人,不知道这院中埋伏人手的具体位置。 那么,哪怕是走在这院子里,也会全然不觉自己被人时时盯着呢。 那些位置所在,极其刁钻隐蔽,几乎是从上到下均有遮掩。 这些个埋伏点,那可是他厉沐晴来了之后,根据实地观察和宅院设计图纸。 花费了整整两天时间,才一处一处仔细定下来的。 仅仅凭靠肉眼,那根本就不可能被观测发现到。 而他们这些守卫就分散开,驻守在院墙周围的每个埋伏点,日日夜夜的轮班盯着。 等的,就是他丘煜的到来。 以保证,无论丘煜何时何地进入这院中。 只要他踏进来,那就都会被立即抓到。 “丘煜啊丘煜……” “我可是动用了如此多的人手专门等着你呢……” “你说,我又怎么可能会抓不到你?” 厉沐晴瞥了一眼院墙,心中好笑,径直走回了自己房中。 他这个人办事,向来喜欢一击必胜,出手就要干脆利落的稳准狠。 别人讲究打蛇打七寸。 那么厉沐晴,就是那种若能直接一刀砍掉头,他连七寸在哪儿都不会去找的那一类。 带兵打仗向来最忌讳浪费资源,但这家伙是个例外。 他一切都以最快拿得出结果为准。 只要你能供得起他用人,那他就会带给你战无不胜。 自打前些日子他被胡靖说服,加入了鬼方成为胡靖的谋士后。 从胡靖那里领到了他第一个首要任务。 为了这任务,厉沐晴早早地派出一干人等,源源不断的给他外出打探情报。 特意去探了这如风寨里一众人员的底细和人际关系,拿回来日夜研究。 这如风寨的寨主纪如风,她可不是个好拿捏的。 自身身手还不错,也还算沉得住气,并不适合拿来当作一个首要对付的对象。 说她重要吧也算重要,说她不重要吧,其实也真是不太所谓。 纪如风作为一寨之主,杀了她,或许的确会打击到对方。 但是一来,她的身手并不是这寨中最高的,失去这个战力就算不上太要紧。 二来,即便她没了,能立即顶上她位置的还大有人在。 说难听些,那就是她这个寨主,并不是一个必需品。 所以,动她也并不急于这一时。 反而是她那两个徒弟更有下手的价值。 她的大徒弟乔西北,情善心热,人缘是非常的好。 且他性情急躁些,比较容易被激怒,对厉沐晴来说,倒是个不太难以对付的。 但此人身手很高,他的武力值才是来日与他对上的时候,最需要注意的重点。 若是日后想要攻下这如风寨。 其实,第一目标放在乔西北这样的人身上下手,最为合适。 不仅能抹杀掉对方一个重要战力。 并且,先杀掉他可比先杀掉纪如风,对这如风寨众人的来说。 那打击面儿可是要大太多了。 只可惜。 胡靖此次交派给他的第一要务,居然并不是让他拿下这寨子。 厉沐晴此次的唯一目标人物,是那个叫顾一的女子。 据这些日子厉沐晴的了解来看。 这姑娘,那可真算得上是这如风寨里头最难对付的一个了。 若不是胡靖斩钉截铁,信誓旦旦,一门心思的就是想要先杀掉她。 否则,厉沐晴是说什么也不会把顾一这样的放在首要的抹杀名单上。 顾一此人,真可谓说的上一句毫无软肋。 要想对她下手,那真是让厉沐晴绞尽了脑汁的去想法子。 武艺高强枪法精湛也就罢了,脑子还很灵光,本就是个不容易一击必杀的主儿。 更何况这人冷心冷面,下手杀人从不见她犹豫。 若不是这姑娘,平日里并不会干些什么杀人抢地的勾当。 否则,就是跟人说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好像也非常能让人信服。 那副冷脸杀人的样子,真是比那死了的疾冲还犹胜几分。 对敌人不留情,对自己人听说也丝毫不热络,经常独来独往从不聚众。 可没有听说过,哪有什么人愿意过去和她亲近的。 也就是那乔西北,俩人的关系还算是过得去,其他可再也没有了。 哪怕是她师父纪如风,那也是未曾见得她跟人家有多亲近的样子。 谦卑恭顺就别提了,那顾一看人,是恨不得都用鼻孔怼人,都快傲的天上去了。 而在他们鬼方这么多的手下,两次的围攻,多日的暴乱里。 就没人见过她们二人联手干过什么,次次都是单独带队。 这关系,你说说,这还能好到哪里去? 可就算,想从乔西北那里入手去谈合作,不用想就知道不可能。 那乔西北重情大义,又是出了名的正直不锕。 对这样的人来说,什么威胁诱惑都毫无作用。 哪怕是用整个如风寨来威胁,恐怕他也绝不会对自己兄弟朋友下手。 牺牲一人救众人的选择,他是万万不会选的。 所以啊,哪怕他和顾一关系最近,那也是根本没有利用价值和任何的谈判空间可言。 只怕是厉沐晴若真敢去和他说出这些话,乔西北恐怕当场就给他宰了。 要不说,这人太正直了,还真是费劲啊。 于是。 厉沐晴只能让人一次又一次的去查寨里别的人,一丝一毫细节都不曾放过的逐个分析。 就为了能找到一个能让他利用起来的。 这不,耗费了多日的功夫,总算还是没有白费。 终于让他抓到了,陆旬和丘煜这两个抓一送一的。 没有什么人,能比有情感维系的两人更容易被操控的了。 这陆旬,也身为纪如风的亲传弟子,但却完全不同于乔西北。 他武力值不高,身上几乎就没什么拳脚功夫。 不过,听说他倒是亲传了他师父的一身医术。 哎,这一身救人的本事,却是救得了别人,救不了他自己。 这一趟厉沐晴派人去抓他,抓的简直是易如反掌,没费一点劲力。 陆旬胜在性情沉稳内敛,遇事也是不动声色的那一种,心思很是细腻。 玩计谋的话,可并不属于容易对付的那一挂人。 可他有短板,还用得着费劲使什么计谋跟去和他斗呢,自然是哪儿弱打哪儿。 厉沐晴看上的,可并非陆旬的医术。 而是他和丘煜这等武艺傍身的人之间非同一般的情谊。 他命人抓了陆旬,却又把人扔在地牢里管吃管喝的放着不理。 为的,就是用他引丘煜过来。 至于这丘煜。 从他选择跟随顾一来救人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了。 见到这丘煜本人后。 显然,对方比厉沐晴想象中的还要更在意陆旬。 对于一个能一眼看透人心的谋士来说,丘煜的一言一行简直就是在跟他赤裸裸的表达了这一点。 当听到他把陆旬性命挂在嘴边说的时候,那丘煜的眼睛里简直能喷出火来。 “这二人,一个沉稳一个细腻,一文一武的,倒真是有点意思。” “明日,我也是时候该去见一见这陆旬了。” 厉沐晴洗了洗手,拿布巾一根根擦着手指,笑盈盈的轻声说着。 丘煜眼睛直直盯着顾一出神回忆着,被小师弟喊他的声音喊的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师兄,想的这么出神,我都喊你半天啦,你都没有反应。” 小师弟蹲在他旁边,说着说着从包裹里掏出两个饼子递给丘煜。 “给,师兄,都饿了一夜了快吃些东西再歇着吧。” 丘煜回了回神,伸手接过饼子道谢。 “多谢。” 小师弟扬起一个笑脸,“嘿嘿”。 笑着站起身来,轻轻走开,继续给别的人分发饼子去了。 第39章 等闲平地起波澜 (6) “厉沐晴。” “他到底是什么人?” 丘煜把怀中抱着的长刀靠在身旁的山壁上,弓起一条腿坐直了身体。 顺手把一只胳膊搭在了膝盖上抬手,咬了一口凉饼子。 他一边机械的嚼着,一边在心中嘀咕。 “这人当真是厉害。” “我与他碰面不过匆匆,此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居然没有一点无用之处。” “原来…….” “从一开始就被他盯上的人,不是阿旬。” “而是我。” 丘煜眼中狠厉暗藏,一言不发的大力咀嚼凉的有些发硬的饼子,咬肌狠狠发力。 在心里不断分析,恨不能把那饼子当成厉沐晴生生给嚼了。 “知道他们自己打不过顾一,不能硬来,这混蛋居然把算盘打在了我身上!” “可就算……” “他能猜到我会跟来救人,又怎么能猜的到带队来救阿旬的人一定会是顾一呢?” “难道.....最近寨边周围的几个乡镇不断出事,竟然也是他有意搞出来的?” 想到此处,丘煜眼睛眯了眯。 “绕着寨子附近,只伤人不杀人,就是为了把阿旬和师父俩人给单独引出去救人。” “除此之外,还特地挑了一个大师兄外出不在的时候,这才下令抓的阿旬?!” “就是为了保证让顾一过来救人。” “莫非大师兄也是被有意调离的么?” “而我。” “无论时间或早或晚,阿旬出了事,我都一定会亲自赶过来一趟。” “这孙子,真是打的一手好算计!!” 丘煜越想越觉得气不过,手握着饼子,捏的咯咯响。 “不仅清楚阿旬不擅武艺。” “照这么看来,他对我们其他人的状况,似乎也是知道的很是详尽。” “这才能让他给挖了一个针对性极强,如此环环相扣的坑。” “倘若真是如此,那这厉沐晴的城府之深,布局之密,堪比战场军师了!” “怎么可能只是个普通谋士能够做得出来的?!” “此人,绝不是靠我的脑袋就能应对的!” 丘煜越想,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他不断的分析着对方,脑海中时不时的会蹦出厉沐晴在他耳边“陆旬长陆旬短”的幽幽声音。 其中,还混杂着他们去救人时,陆旬被厉沐晴杀死的想象画面。 “他姓厉,难道..……..” “此人会和以前那位非常有名的厉澜沧军师有什么关系不成?” 丘煜咽下食物,压着心中的怒火和毫无根据的猜测,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 “我不会让阿旬有事,绝对不能!” “可........” “厉沐晴要我做的事........我.......我也是绝不能........” “我不能啊!!!!” “别说过不去我自己这一关,更对不起师姐。” “她此番行事,第一时间绕路跑来找我,我还未能感谢,怎能恩将仇报…!” “若将来阿旬知晓,定当也会恨透我。” “可若…….我不做.........” “阿旬,只有死路一条。” 丘煜从不认为厉沐晴是在用陆旬的生命当幌子威胁他一下就算了。 那人,绝对是个说得出就要做的。 虽然此人看着文质彬彬,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 可这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见惯生死的模样,绝对不是一般人会有的。 厉沐晴与顾一不同。 顾一身上有的是对生死之事并无执迷的淡漠。 而这厉沐晴身上,却是有一股对无关人员生命的藐视感。 仿佛这世间,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杀一个还是杀一千,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只要他下令,无需亲自动手,让手下替做,回来汇报结果给他就行了。 这样的人,绝不会随口拿出几句空话来吓人,他说了,那就是要做。 哪怕他们闯进去,也绝不让你有机会在他面前做成你想做的事。 即便是输,能一起带走的都会带走。 死也要按计划搞个鱼死网破,能拉一个是一个。 主打一个我输了,你赢了也别想好过。 丘煜想来想去,始终脑子里一团乱麻。 只觉得自己心中,脑中,甚至五脏六腑都被心火给灼烧着。 越想越觉得烦躁的想要怒吼。 这确实不是一个他能轻易做出决定的事。 丘煜此时,突然想起了他大师兄。 他知道,如果当事人换成了大师兄,那他一定一秒都不会犹豫的拒绝吧。 肯定还会当场就把那厉沐晴给砍了解恨。 可他丘煜,本也是这样的人啊。 乔西北这个大师兄一直以来都是他所钦佩,学习的对象。 丘煜在如风寨这些年,也从来都是用同样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可是这一次。 他却再也不能如此痛快的,随心所欲的做决定了。 丘煜很是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把头埋在自己膝盖上抱住。 “真没想到,我也能有这么丢人的一天。” 他的声音闷闷的从布料中挤出来。 他不再说话,不再动,一个人在那里抱着自己寂静了许久。 挣扎,纠结,痛苦,不甘,束手无策,丘煜百感交集。 只恨被抓去的人,不是他自己。 过了好半晌,丘煜才动了动,缓慢地直起身子抬起了头。 他双眼通红的遍布着血丝,愣愣地抬着头。 膝盖上原本就是深色的布料,又很突兀的多出了一大块被阴湿成玄色的印记。 丘煜又不由自主的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顾一。 心情无敌烦躁的飞速啃完了自己手中剩下的饼子。 身体又靠回山墙上,闭目静心了。 就在他无限纠结和犹豫的时间里,很快,一天时间就过去了。 而丢给他这个大难题的厉沐晴本人呢? 这人第二天起床后,先是慢悠悠的洗漱完毕,用过早餐,就喊了两个手下进屋来。 也不知道厉沐晴给他们交代了些什么。 不多时,两人退下后,就带着一队人来到了他的房门口处等候。 厉沐晴慢悠悠的从自己屋中走出来,一路溜达进院子。 他身后一大帮的手下跟随在他身后,也都跟着他的速度慢悠悠走在寨院中。 一路往距离他房间很远的寨院另一边的方向穿过去。 “哎哎哎!!!!” “你看你看!!你快看!!!” “这不是跟胡靖形影不离的那个什么谋士吗??” “他这是带人去哪儿??” 对面的山腰上。 一位蹲守的小师弟突然低声叫起来,用自己胳膊肘捅了捅旁边闷头吃饼子的师兄问道。 “!??!” “稀奇了!!” “今儿他怎么没跟那老混蛋一路啊!” “快!全都盯紧了他!!!” “说不好就是去找陆师兄的!!!” 吃早饭的师兄嘴里叼着半个饼子,这下子也激动起来。 嘴里的食物都来不及放下就赶紧伸手招呼人。 他们这几人,都没日没夜的盯了这院子好几天了。 天天那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不是看胡靖去找谋士,就是看他俩晃进大堂聊什么东西。 简直无趣到崩溃了。 今天,好不容易算是盯到了点儿什么,这谁能不激动啊。 几个吃着饼子的脑袋瓜闻言,挪动身体齐刷刷的蹲成了一排。 眼珠跟着院中走动的人群转动着。 脚下也跟着对方的行走路线慢慢挪动更换位置,以便能时时看清他们去了何处。 一直盯到这谋士带人在院中绕了大半圈。 走到一处紧挨着山体的一所空房子门前,这才停下来打开了门进去了。 他身后的那一群手下,居然也全都跟进去了,只剩门口处还站了两个。 “我去?!” “就这小屋子,里头居然能站的下这么多人??” 一个小师弟惊讶道。 吃饼子师兄摇摇头,道:“傻鸟!” “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占的下!!!那不分分钟挤爆了!!”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说不定这屋子就是入口呢!!” 小师弟有点不明白,问道。 “难道,这儿就是他们关押陆师兄的地方???” “可是…….这几日可从没见过他们有从这里进去过啊!” “咱们日夜看着,可从来都没有人来过这间屋子!” “难道,他们都不给陆师兄送饭的吗?” 吃饼子师兄闻言挑了挑眉,说。 “有道理!” “那说明,这地方,肯定不只有一个入口!” 说完,他把剩下的小半个饼子一股脑全塞进嘴里,又猛灌了几口水。 猫着腰,站起身来。 “你们继续盯着!什么细节都不要放过!” “我去找队长!这得赶紧跟师兄师姐汇报!” 几位盯梢的师兄弟连连应声,并未回头,全都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的动静。 师兄猫着腰轻声起来,很快就跑走了。 其实饼子师兄猜的不错,此处的确就是地牢的入口处。 但它并不是唯一的入口。 这屋子旁边并排排列着七八间房间,隔开的几个房间中都有住人。 只是。 并排的几所房子,内部早都全部打通了,随便哪一间都能从内部随意串过来。 并不需要刻意从对应的门进入这个房间。 所以。 即便是不走厉沐晴今天走的这道门,那也是同样能够进来的。 厉沐晴走进屋中抬眼看了看。 这间房,整间屋子里都是空的,什么东西摆设都没有。 从门口进来,这就会看到房中唯一的东西。 那就是大门正对着的那面墙上,开出来的另一扇大门。 这扇沉色木门开在墙面上,很是高大,几乎就快顶到天花板了。 门上有两根巨型的大铁链,它们缠绕起来,由一个巨大的铁锁锁在一起。 而这扇门背后,就是山体本体。 这门居然本就是开在山上的,只是后来被人围着它盖起了房子,给遮掩住了。 而他们关押陆旬的地牢,正是挖在这座大山下面的。 也不知道什么人设计的,真是巧妙。 木门边的山体被削平,充当了一部分墙面,和后置的墙面融为一体。 仅仅一扇门就把山体和房子连在了一起,真真是鬼斧神工。 由此原因,这地牢的入口,也确实算得上隐蔽。 别说如风寨的侦察队从对面山上看不见,找不到。 就算是来到了这寨院里,那同样也是一时半刻看不到的。 也难怪这么多天下来,始终没人能找得到陆旬的所在了。 平日里手下送饭之类,也是从其他几个房间穿进来,根本就不走正门。 一个人的吃食本来也没有多少,给陆旬送的,那就更没多少了。 所以看起来,就像是自己端着饭碗回屋吃饭的样儿,根本不会引人注意。 厉沐晴身边的一个手下走上前去,打开了墙面上木门上挂着的大铁锁,把门拉开了来。 木门内黑漆漆的一片,灯光昏黄似有似无的,几乎就看不见什么。 一阵阴风,顺着门缝凉飕飕的吹了出来。 厉沐晴被凉的打了个激灵,心中喃喃。 “唉!” “要不说我不愿意来这儿呢,又阴又冷还很黑,谁能愿意来啊……” “啧啧啧!” 他想罢,向前随意挥了挥手。 几个手下得令快步跑进,一路点燃了两侧的灯火。 视线里逐渐亮堂起来。 厉沐晴走上前,站在门口看了看一路往下的台阶,张嘴跟身后几人交代着。 “你们几个留在这儿,等我出来。” 几人全部手背后挺直胸膛贴墙守门,分布在屋内入口的两侧,“是!” 说罢,厉沐晴抬腿走了进去。 即便是点燃了所有的灯,可还是肉眼可见的昏暗。 厉沐晴独自走在台阶正中,慢慢顺着台阶走下去。 也不过二十阶左右,就到达牢房层了。 这里面排列着大概有二十几间牢房紧紧挨着。 但却只关押了一个人,其他都空着的。 那几个进来点灯的手下已经完成任务,此刻,他们排列在台阶下方通往最靠里的陆旬那间房的道路两侧站着。 各个全都屏气凝神,安静的很。 厉沐晴一路走,都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陆旬在这儿被关了几日,一日只有两餐,还时送时不送的。 本就清瘦的他,现在都快瘦成骨头架了。 他等了几日,每日除了送饭的人,从未有人过来找他。 那些过来给他送饭的,也全都问而不答。 放下饭菜收了碗碟就走,嘴巴个个严的紧。 任你问什么都一副天生耳聋口哑的样。 今日,陆旬早都听见来人了,有人跑着点灯又停下,一人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向他的方向走过来。 可他,却还是坐在那块床板板上,并未起身。 倒不是陆旬不懂礼节,他是真的饿太多,实在没有多少力气动弹了。 又是被绑来扔这儿的,索性盘腿闭眼坐在原地,直接不动了。 厉沐晴走到门口栏杆处站定下来,抬眼望着他微笑,道。 “陆先生,你好啊。” 陆旬抬起眼皮,看到一个身着浅色长衫,气质甚好的一位男子,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陆旬并未答话。 “..........” 厉沐晴见他不理会自己也并不气恼,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第40章 等闲平地起波澜(7) “陆先生莫要生气。” “此次给您私自请来实属无奈,还望您多多包涵了。” 陆旬望着这一脸无辜,笑的灿烂的人,吐槽的力气都很懒得用。 听完这话,也只是轻轻的苦笑了一下。 厉沐晴眨眨眼,继续,道。 “我家主上,身体一向不大好。” “此前,他听闻这如风寨中有一位陆先生,医术高明,年轻有为。” “因而,对先生甚是敬仰。” “这才有几个不懂事的下属私自行事,出去将您给绑了来。” “实在是无理了些。” “但看在他们护主心切,还请陆先生莫要怪罪。” 厉沐晴垂着眼皮,一副懊恼的模样。 “主上近期事务繁忙,我又不好擅自将您放出来。” “竟是直到今日才得了时间赶过来与您相见,实在是羞愧啊。” 说完,厉沐晴双手抱起,轻轻对着床板上的陆旬拱了拱手。 “陆先生,请见谅。” 陆旬听着对方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心里泛起了嘀咕。 “招降?敬仰?年轻有为?” “若说看上我的医术,却又只听他一口一个主上。” “说了这么一大圈,也未见他自报家门姓名,这又是为何?” 厉沐晴手背后,在门前慢慢踱步。 “陆先生。” “您在那如风寨里也是仅有的稀缺人才。” “可那寨中,如今已经有了您师父纪如风这位医术高超的医者在了。” “在下说句不大好听的话,您啊,跟在她手下做事,哪里会有出头之日啊?”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您师徒二人又都是专攻医术的。” “有声名俱全的她在前面顶着,那……” “究竟要等到何日,才能轮得到您自立门户呢?” 厉沐晴转回身,继续慢慢走。 “何况,您身手低微,进进出出的也无人看顾,若是您出了什么事这可怎么好?” “您这一身精湛医术,岂不是救得了别人而救不了自己了?” “所以陆先生,不妨考虑考虑来我们这里。” “我家主上,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出身,但却有着一身的好本事。” “在这乱世中,若要保您安全,不在话下。” “且,主上为人重情重义,对下属那也是很好的。” “他心中又是如此看中您。” “我想,您若肯跟随他左右,想必今后的日子,您自是何事都不需的操心了。” “只需专心研究医术,照看主上身体即可,那岂不快哉?” 厉沐晴话说的轻巧,语气时轻时重的转来转去,游说着陆旬。 听起来看起来,他倒还真是一副苦口婆心,努力规劝的样子。 可其实呢。 他只是随口扯了几句打发打发时间,仅仅为了能在这里多停留一会儿。 让那暗处盯梢的如风寨人们,有个足够能发现他们所在地的时间罢了。 什么看上医术要招降,什么主上身体不好,那都是他随口胡诌出来的。 胡靖一个土生土长的西部人,那身体强壮的,可是像头牛一样。 但厉沐晴心知。 这陆旬,别看他表面上看起来弱不禁风的。 但这人的心思可是着实细腻,脑筋灵活的很。 抓来了这些天都没人理会过他。 而现下,自己来都来了,若是不给出个差不多的理由搪塞一下。 突然跑去跟他乱聊一气,指不定是会让他从哪个只言片语中就给猜出来这里是何处。 厉沐晴本就没有打算跟陆旬说些什么有用的。 这位陆先生,那可是他手中握着的一个大鱼饵,金贵的很。 若是被陆旬猜到自己被人利用,还被拿去威胁丘煜了。 说不准他会不会在厉沐晴还需要他的时候,就先自杀了呢。 那可不行。 就算这陆旬想死,厉沐晴也决不允许让他死在这时候。 死,也得对他有点儿价值才叫死啊。 他才不肯自己里里外外的忙活了半天,最后落得个无用功呢! 厉沐晴心中九转千回,在栏杆前站定下来,又望着陆旬,问道。 “不知,陆先生,意下如何?” 陆旬虚虚的晃了一下头,目光定定,看着厉沐晴开了口。 “敢问,你是何人?” 厉沐晴闻言,突然状似自己刚刚想起来的样子,一脸的吃惊状。 伸手拍了几下自己的额头,忙道。 “诶呀!瞧我!” “光急着想要招募先生了,竟一时忘记与先生互通姓名,真是不该。” 说完,他又是微微欠身拱手,说道。 “在下李沐,陆先生有礼了。” “李沐?并不认得。” 陆旬心中思忖,想想便罢了,又张口,慢慢说道。 “在这种地方,您就无需多礼了。” 他依旧坐着未动,伸平了胳膊,一只手手理了理另一侧的衣袖处。 “我的医术并未有多高明,只是正常水平罢了,怕是传闻有虚,经不起您家主子的抬爱。” “况且,在下曾经起誓,生死只归如风寨。” “我自己么……” “也从未曾有过想要出人头地,自立门户的壮志。” “陆某只是位普通人,也只想简简单单的活着,恐怕,是要让你们失望了。” 陆旬放下手,腰杆挺直,双手手腕搭在膝盖处,继续道。 “倘若,你们是需要我帮忙救治什么人,陆某倒愿意略尽绵力。” “但规劝之事,我想,还是免了吧。” 陆旬说完,对着厉沐晴扼首代礼,说。 “还望李先生今日回去,能给您主子带个话。” “我无意离开如风寨,若是可行,还请阁下放我回去。” 厉沐晴闻言笑了笑,很是惋惜的摇了摇头。 作势罢了,转身就要往外走。 “既如此,我便帮您去回个话。” “陆先生,倒是也不妨再考虑考虑。” 说罢,他快步带人走了,牢房里很快就没有了动静。 “唉!” 见人都走了,陆旬这才叹了口气。 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靠在了身后墙面上,在口中喃喃。 “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啊......” 聊了半晌,居然除了对方的名字以外,还是一无所知。 陆旬不禁感到十分火大,手握成拳,狠狠捶了一下床板。 厉沐晴带着人快步走了上来,踏进屋子里。 他目光冷冷,对着屋内守牢门的几人下令。 “你们几个,就留在这儿等着!” “一个时辰后,你们进去收拾他。” “记着,不能让他死!一定把他给我看严实了!” “这人,要给我留下口气儿。” 几人抱拳躬身:“是!” 厉沐晴回头,朝向自己身后那漆黑的通道中望了望,轻轻扯了扯嘴角笑起来。 “陆旬啊陆旬………” “我呢,告诉了丘先生说会留你个活口。” “你呀,可千万要挺住了……...” “不要一下子,就被我的手下给打死了喔.….....” 说罢,他迈开步子往门口走去。 带着剩余的手下,从屋子正门慢悠悠的晃出去,自己跑去找胡靖去了。 鬼方邸宅的对面山上。 “师兄!师姐!你们快过来!” “我们发现情况了!!快过来!!!” 饼子师兄一路跑到了顾一孙凡所在的侦查点。 直到看见他二人在山崖边蹲守的身影,这才开了口,尽量小声的喊人。 顾一和孙凡俩人齐齐回头。 一听见有消息了,俩人对视一眼赶忙起身,快步向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正在一旁山壁上靠躺着闭目养神的丘煜,也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闭着眼睛尝试着平复下来,可努力半晌都未果。 在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脑海中突然像要炸开了一样,“嗡”的一声。 他甩甩头,拿过身旁的刀,紧忙站起身来跟了过去。 四人聚在了山壁前一处草丛里。 “怎么了怎么了,什么情况?!” 孙凡刚刚站稳了脚,着急的催促道。 小师弟站定,对着他们三人拱拱手,开口汇报道。 “师兄,就刚刚!” “我们看到那个胡靖的谋士,带了一大群人往寨院的西边去了!” “不过,他去的地方倒是奇怪的紧,是一处在山体正前方的空房子。” “那地方儿,我们盯了这些天都没见有人进去过!” “今儿也不知道怎么滴,他突然就带人过去了。” “我们盯过了,这群人呐,他们全都进去了!!一个不落!” “那么小的个房子,除了门口留了两个守门儿的以外。” “那二十几个人可一下全都进去了!” “这怎么想也不对呀!是吧?!” “所以我们猜测,那个屋子,很可能就是关押陆师兄的地方!” “要么,那就是那牢房的入口所在!” “我们几个拿不定主意,这才赶紧过来跟你们汇报情况呢!” 小师弟语速极快,一连串的“吧啦吧啦”就将事情都给说完了。 顾一三人冷着脸默默听完,她二话不说,伸手一挥。 “带路!过去看看!” “是!” 小师弟拱手,跑去前面领路,四人行色匆匆的就赶了过去。 之前留下来继续盯梢的几个小师弟,正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所房子。 几人小小声地窃窃私语。 “嘶——————” “真是奇怪了,他们都进去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出来啊?” “干嘛呢啊在里边儿?!” 一个小师弟正纳闷,旁边的师兄突然捅了捅他,疾道。 “哎哎!!出来了出来了!!” 他赶忙又探头看了过去。 只见那谋士,又带着人从屋门里原封不动的退了出来。 一路直直地奔着大堂方向而去。 只是,好像他们出来后,似乎比先前少了几个手下? 小师弟还没来得及发问,这时,顾一几人赶了过来。 “什么情况了?” 孙凡赶在前面,对着几人问道。 小师弟们连忙起身,躬身行礼,答。 “师兄师姐,你们来的正好!” “那人刚刚才从那屋里面出来,现在又带人去大堂了。” 说完,他回身对着那处房子指着不动。 “喏,你们看!就是那里!” “从上往下数,第三间就是!” 丘煜和顾一俩人迅速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崖边,对着那处小房子望了望。 还真是不大点儿的一间屋。 “那人也不知道带人进去干嘛了,去了好久才出来的。” “不过……....” 小师弟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他担心自己的想法有误,万一是自己记错了,直接贸然讲出来恐怕会挨骂。 孙凡走上前去,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 “快说!不过什么?” 小师弟“囧”起眉毛,对着回过头来听他说话的丘煜顾一二人说道。 “也许是我记错了,但是……” “我总觉得他出来后带走的手下,比来的时候要少了。” 顾一目光沉沉,并未开口说什么,回首对着那所房子望去。 丘煜脸色不善的盯着那房子,也不作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一看了一会儿,扭头对丘煜说道。 “莫慌,若是无错,我们这就定计划,今晚就行动!” 丘煜眼神复杂的看了顾一一眼,点了点头。 顾一站起身来,叫上孙凡。 三人对着图纸一阵分析,开始敲定救人方案。 经过分析,这所不起眼的小房子,若是作为一个地牢的入口处,的确大有可能。 所以时间不宜再拖,他们三人须分成两队,从这邸宅的不同方位分别去做埋伏。 这鬼方的山寨,并不像疾冲那所临时住所般小。 这邸宅的面积极大,他们分开带队后,是碰不上面,也无法商量消息的。 所以一切事宜,都必须提前全部说定好了才能行动。 孙凡单独带队,负责埋伏在邸宅后方。 从这里进去,无论是救人还是打掩护,距离都算比较近的。 而顾一和丘煜,他们两人为一队,一起进去救陆旬。 丘煜一直默不作声的听着顾一安排部署,他心中暗暗觉得不妙。 明明这么多天都没有消息,可见那厉沐晴把陆旬的所在地藏的甚是隐秘。 想必也吩咐了手下,进门送东西都得要小心些,绕着路走。 可偏偏。 就在厉沐晴找上他之后的一天时间里。 冷不丁的,厉沐晴自己突然带了这么大一群人,大摇大摆的晃了过去。 丘煜就知道,这一定是厉沐晴故意而为的。 就是为了要让他们发现踪迹,从而逼迫丘煜动手。 “你不动手,等顾一他们带人冲进来,我就杀了陆先生喔~” 厉沐晴那幽幽带着笑的声音,又在丘煜耳朵边儿回荡起来。 “难怪,他会说我的时间只有两天!!” “这个混蛋!!!” 丘煜狠狠地咬了咬牙,在心中暗自骂娘。 他想逼着自己狠下心来,却无论对哪一边,始终都还是狠不下心来抛弃。 一向果决的人,一直在犹豫。 第41章 此去冥台灵未行(1) 顾一和孙凡丘煜三人盯着图纸蹲着。 一起商量着,终于定好了计划,准备等到今夜夜深时就动手。 孙凡单独带一队,所以三人商量完毕,立马先跑去整合人手做准备了。 这鬼方的邸宅后方,几乎全都是大片大片的杂草丛。 大概,自从胡靖他们抢下这山寨之后就再也无人给打理过了。 这就导致那些草木得以在这山林间野蛮生长。 各个锦簇,你挨我我挤你的,全都长的全都巨高。 当山风吹过,打眼儿望去,那一大片一大片的杂草晃荡起来的样子。 简直快要如同池塘中的芦苇荡一样了。 若是深夜有人藏身进去,那无论躲进去多少个人几乎都肉眼不见,很是隐秘。 而这邸宅的外围院墙,也并不算太高。 他们只需一人在下方托举,就能帮助另一人踩着肩膀翻上墙去。 所以选择埋伏在这里,那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反观顾一和丘煜二人,倒是都还没有着急跑去整队码人。 顾一么,自是因为无需太过着急。 他们二人这一队,主要负责最快速的闯进去救人。 所以,他俩只需要带领一小部分身手较好的精锐,以最快的速度潜入进去。 找到陆旬,把人带出来就好。 丘煜主要任务就是进入房子之后找人救人。 顾一嘛,自然是那个负责给他们开路垫后以及收尾,全程负责保护他们安全离开的。 顾一不着急,还算是情有可原说的过去。 而一向紧张陆旬的丘煜,居然也待在原地没动,这就有些奇怪了。 顾一看了看他,心中难免有些唏嘘。 “这小子………” “莫不是因为陆旬身在局中,这才无法平静对待。” “他太过紧张陆旬了。” “这副样子,恐怕还是担心夜里的营救行动会有差池,害怕陆旬会出什么问题。” 她心想着,本想随他去吧,不去打扰了。 顾一这嘴,你让她损你两句,或许还成。 若是叫她去安慰一下谁,那可真是三棍子都打不出一句话了。 顾一犹豫了一瞬,还是扭头走了过去,伸手拍了拍丘煜的肩膀,干巴巴的宽慰道。 “安心,我定然尽全力去救。” 丘煜惘然。 他其实只是心中太乱,自己的感情一直在和自己的良知争斗着。 一场心理战打得他整个人都乱糟糟的,搞得自己不上不下,始终拿不出勇气做决定。 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去积极整队。 他脸色沉沉,回首望向顾一,也伸出手来拍了拍她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点点头道。 “我知道。” 说罢,转身走开去找孙凡码人了。 顾一心中叹气,慢慢踱步走到山崖边。 她眺望着陆旬所在的地牢入口那栋小房子。 眼神冷冽的眯了眯,手掌慢慢用力,捏紧了手中的图纸团。 深夜里。 如风寨的众人在他们三人的带领下,分散成两队,各自埋伏去了寨院的侧方和后方两处。 邸宅后方是孙凡一队。 如同他们之前计划好的,一行人悄咪咪的藏进了邸宅后方高高的杂草丛中等候。 而丘煜和顾一他们。 则一同埋伏在了寨院侧面,一处距离陆旬牢房入口正后方山体间的树林中。 各个蹲下来藏在树后隐蔽身形,神经绷紧盯着院墙内的动静。 丘煜跟随顾一,二人在最前方并排蹲着。 顾一眼睛盯着不远处的院墙,眼睛一眨不眨,全身心的确定着一会儿要翻进去的方位。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眼看,距离他们开始行动的时间,是越来越近了。 丘煜心如刀绞。 他单膝跪地,缓缓地挺直了些许脊背,微微侧头,偷偷从背后盯着顾一的身影。 他知道,事到如今,自己是无论如何不能再拖了。 丘煜心中其实很明白。 顾一确实是真的尽心尽力,想要救陆旬出来的。 若是此前,他没有遇到厉沐晴,听到了厉沐晴的那番话。 那他此时也一定在全心全意,一门心思的配合着顾一的救援行动,在救人吧。 但是,如今....... 他明知道厉沐晴早就调配了人手,瓮中捉鳖般的,就等着他们闯进去后能对他们一网打尽。 对方手上还握着陆旬的命。 这还让他怎么去配合行动!!! 他宁愿自己死,也无论如何不敢拿陆旬的命去打赌啊!! 陆旬此刻,恐怕日夜被人看管着。 或者根本就是在那厉沐晴的手上,脖子上架着刀,等着他们进去也说不准。 厉沐晴这人如此谨慎。 又怎么可能不派人日夜紧盯了地牢入口,只要他们一进去,他手上的刀就会堪堪落下。 给陆旬留个全尸都算是下手轻的了。 他赌不起啊…….真的赌不起。 他赌不起那个会让陆旬没了性命的万一。 想到此处,丘煜很是痛苦的闭了闭眼睛。 无声的深吸了几口气,在心中默念道。 “苍天为证!” “我今日之选择,皆我一人自愿,与他人无关。” “我自知我能力低微,无法事事做全,也顾不住所有的人。” “今夜,我只求,能让我护的住阿旬一人。” “而间的种种罪孽,来日皆由我丘煜一人承担!” “只要能让我带阿旬活着离开…..…” “日后要我活剐赔命,我心甘情愿!绝无反悔!” “唯愿,能够换得阿旬一条生路……” 丘煜暗誓想罢,狠了狠心,突然,他猛的睁开了双眼。 他眼中赤红一片,瞪着顾一的背影无声地站起了身来。 一只手,慢慢向自己身侧摸索过去。 “嘭!!!!!” 一声突兀的枪声响起,瞬间惊出了一群在深夜山林中沉睡着的黑色飞鸟。 丘煜手中的枪口,升腾起一缕刚刚开枪过后的热热白烟。 顾一慢慢回过头来,眼神,脸上都是无比震惊诧异的模样。 她的背后至胸前,被子弹贯穿出一个洞,血液瞬间喷洒出来,无声的落在了地上。 丘煜的那一枪,正打在了她的后心处。 “……!?!……” “你???” 顾一抬起双手,迅速捂在自己腹部被子弹穿透的洞口上。 她转过身子,不可置信的望着丘煜,一时之间竟什么也没说出口。 脑海中第一次感觉到如同被轰炸过一般。 实在是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怎么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她不明白,她是真的不明白。 “为什么?” “臭小子你吃错药了!??!” “为什么丘煜会突然攻击我??” “伤了我,他还要怎么去救陆旬?” “难道…….他不打算救陆旬了吗???” “这……到底是为什么???” 顾一一肚子的问题在脑海中炸着。 她眼睛盯着丘煜的双眼,却震惊到始终张不开嘴,不晓得自己究竟还要问些什么。 “抱歉……..师姐。” 丘煜也盯着她,眼神晦暗又慌乱,他手中未曾放下去的枪口,始终都在发颤。 他沉着嗓子,声音尽量保持平稳的继续道。 “是我......对不起你.......” “………我别无选择。” “来日......我定当拿命来抵!” 丘煜说罢,微微抬高了些颤抖不停的手臂。 他在自己身后,一众小师弟震惊的目光中,对着顾一的腹部连声补枪。 直至他弹匣中的子弹全部打完,枪声才停了下来。 顾一近距离身中数枪,被打的猝不及防。 她一下子闷声摔倒在地,没过多一会儿,就彻底没了气息。 从头至尾,她什么都没有问他。 丘煜保持着杀她的姿势,僵在原地举着空枪颤抖着愣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他突然对着自己人连声开枪后,那些跟他俩一队的十几个小师弟们全都惊呆了。 他们万万也没想到。 一向靠谱的丘煜师兄,居然冷不丁儿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师姐下了手。 他们各个都看着这离谱的不能再离谱的场面,呆愣在原地,大脑全部宕机了。 只是,还不等他们来得及思考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了的时候。 突然间。 从他们身后的树林中,和大家正对面的邸宅院墙内侧,一瞬间窜出来了好多个人。 那些人各个举枪,二话不说,对着一众蹲守在此的小师弟们,就是一阵频频开枪扫射。 一帮人行动迅速,下手稳狠。 一群正在愣神中的小师弟们,被砍脖子的砍脖子,被打枪的打枪,瞬间就死掉一大片。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们会在此就被人给暗算了。 这一队堪称精英的师弟们,几乎是转瞬间就全部沦陷。 他们连自己带在身上的刀枪都没有来得及拿出来,就相继一个个都死去了。 一连串的枪声响过,不多时,便停止了,山林间又寂静下来。 直至顾一这队人,除了丘煜之外,全军覆没后。 这才从他们身后的山林树后,慢慢地走出来了几个身影。 他们领头的来人,竟然是胡靖。 胡靖信步走在了人群最中间,在他身侧紧跟着一人,并排走在他旁边。 那人,不是别人,那不正是厉沐晴么。 胡靖步伐沉稳地一路走过去,在丘煜身旁站定了。 他侧头,看了看站在原地拎着枪不动的丘煜,什么都没说。 复又垂首,望向了倒在地上的顾一,这才开了口,沉声问道。 “死了?” 丘煜对他的话仿若未闻,并未答话,依旧木然的定在原地,神魂飞天状。 反而是厉沐晴闻言动了动,慢走了几步上前去。 在顾一身旁蹲下了身子,伸手探了探对方的气息,这才起身回复道。 “死透了。” 胡靖听闻后未置一词,只是轻轻的眯了眯眼睛。 突然,他反手掏出手枪,对准顾一的尸体。 “砰砰砰!!!!” 胡靖不带停歇,眼睛都不眨的一连几枪打出去。 子弹全数都打在顾一没有了生气的身体上,被震的一下下轻微颤动。 准瞬间,他就打空了弹匣。 直到手中弹匣发出空弹的“咔咔”声,胡靖这才收枪回胯。 他原地盯了一会儿,确认顾一这人的确是没有动静了。 这才微微的抬起头,望了望暗黑的天,道。 “死了,也要亲手送一送。” 胡靖收回视线转身向后,随手拍了一下旁边丘煜的肩膀,叫他。 “走吧。” 说罢,他也并不等丘煜回应什么。 就自顾自的迈开步子,带着几个手下,往邸宅中走回去了。 丘煜仍旧未动,他整个人都是呆愣的。 从顾一死后,他就像被抽走了魂魄,像根木头那样杵在原地,垂着胳膊攥着枪发呆。 师弟们被全灭他都全程一声不吭,一副已经魂归天外的样儿。 厉沐晴这次,倒是并未急着跟胡靖一起回去。 他在一旁,眨着眼睛看了丘煜半晌,见丘煜始终巍然不动,木然装死的样子。 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抬腿走了过去。 他同样伸手,拍了拍丘煜轻颤不停的手,说道。 “别在这儿继续发愣了,丘先生。” “若是你还想救陆先生的话……” “我劝你,还是赶紧跟着他走吧。” “要是再晚些………” “陆先生,怕是没命能等你过去救他喽~” “!!!!!” 丘煜猛的一惊。 在听到了陆旬的名字以后,他终于找回了神志。 他闻言,猛的扭头,眼眶通红的瞪向说话的厉沐晴,飞快地跨前一步来到他身前。 一把扯住了厉沐晴脖领间的衣服向上提起,声音嘶哑的对着他吼道。 “你们把他怎么了!!!” 厉沐晴猝不及防被他拽的身体一抖,脖领也被拽的太紧,导致他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可他面儿上,却依旧丝毫不慌。 他抬起脸来对着丘煜笑了笑,随意地把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说道。 “你想知道啊?” “那你自己去看喽~” 说罢。 他气定神闲的,又拍了拍丘煜紧抓他脖子不放的手腕,柔声劝说。 “你还是放开我吧。” “与其,浪费时间跟我耗在这里问来问去,倒不如抓紧时间,赶紧跟过去看看他。” “你说呢,丘先生?” 厉沐晴盯着丘煜眼睛说完,又是一笑。 丘煜简直让他气的浑身直抖,可却毫无办法还嘴。 事到如今。 他哪里还有别的路可以挑选,只能揣着满心的愤恨,一点一点,慢慢松开了手指。 丘煜沉声不语,迅速收枪转身迈步,向着胡靖的方向,往鬼方邸宅内走去。 厉沐晴望着他走远了,自己却站在原地没走。 他双手慢条斯理的给自己整了整衣领,完后,顺手又抹了一把袖口掸掸灰,自言自语道。 “哎~” “想带走陆先生倒是不难。” “可,谁让阿靖看中了你呢,免不了还要多给你们留上几日喽~” 厉沐晴语气在在的嘟囔了几句,抬起头来。 对着他的几个手下挥了挥手,随口交代着。 “去,把这尸体丢远些。” “免得阿靖回头出门的时候看见了闹心。” “是!” 几个手下领命,蹲身搬起顾一,一路往山林深处去了。 第42章 。此去冥台灵未行(2) “哎,真他妈一个个儿死沉死沉,搬的老子腰疼!” 鬼方邸宅正后方,胡靖的一群手下正在忙里忙外的,往远处搬运着被他们杀掉的一地尸体。 一个身材高瘦的男人扛了一具尸体往外走,嘴里还连声抱怨着。 “咱们就这么直接扔,不给他们埋起来的话,会不会过阵子都臭了啊?” 一个戴着面罩的小个子男人蹲在地上扒拉着地上躺着几个人的衣服。 一双手在几个人胸前布巾处掏来掏去,想看看能不能翻找出点儿值钱的东西来,头也不抬的问道。 “去去!快得了吧!” “就这些人也值得咱们埋?赶紧扔远点儿得了,谁还费劲去挖什么坑啊!” “臭不臭的也熏不着你!” 不远处,一位脸上横着一条刀疤的男人大嗓门的吼了他一声。 看样子,他似乎也是个小头领之类的,说话很有分量。 刀疤脸一开口,没人敢接他的话茬了,全都闷头干活。 这下子,可给小个子男吓的脖子一缩,“唰”的收回了不停翻找财物的手,赔笑道。 “嘿嘿嘿,四哥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就扔,这就扔!” 说完随便扛了一个人就走,乖乖闭上嘴老老实实干活去了。 刀疤脸瞥了他一眼没搭茬,兀自抱着胳膊靠在了墙边,盯着他们搬人了。 没错的。 这些流寇现在所搬运的,正是孙凡那一队人的尸体。 在丘煜反水之前,孙凡带着他们埋伏在此,一队人静心在邸宅外的杂草丛中等候着。 全都竖起了耳朵,时刻注意着寨院内有没有顾一他们带人进去的动静。 可最后等来的,并不是邸宅中厮杀的声音。 反而是邸宅外侧稍远些的地方,隐约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枪响。 孙凡心中纳闷。 “莫非,还有别的帮派也在附近,跟这鬼方的打起来了?” 他顾不上细想什么,回身挥手叫人。 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他打算先让人上墙去盯一下,看看顾一丘煜他们有没有进去。 可就在两个师弟一人在下一人踩肩的合作下,刚刚才扒到了邸宅院墙外侧。 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点头,往邸宅内部查看的时候。 突然地,从院墙内侧“呼”的一下,窜上来了一个人。 来人一身黑衣,正正窜到刚在墙面露头的小师弟眼前,着实给他吓了一跳。 那人窜起来,动作行云流水,抬手对着小师弟脖子就是一刀。 小师弟立即惨叫一声,身体后仰摔了下去。 在他身下被他踩着肩膀给他打马背的师弟也被他后仰的劲力带的连步后撤。 一个咕噜倒在了地上,摔得尾椎骨生疼,无名之火腾起,气的作势就要开口训人。 只是。 他还没张嘴,就看到了之前他驮着的小师弟已经倒在了他不远处。 小师弟躺在地上,脖颈流血,身体一动不动,全然一副已经死了的样子。 “!!!!???” 孙凡小队众人猛然惊到,慌忙抬头看。 此时,从邸宅院墙内侧接连不断的翻出来了二十几个流寇。 各个提枪拿刀,枪声震响,对着孙凡他们猛然间就冲了过来。 “不好!!” 孙凡心知坏事了,赶忙侧首,对着身后众人大喊道。 “快撤!!快撤!!有埋伏!!!” 大家一阵惊慌之间,还是快速撤步往后退去。 可谁曾想,这身后,居然也有人手在盯着他们。 他们身后远处的杂草丛中,突然也奔出来更多的流寇,对着他们举枪就打。 一些只是撤腿行走,并没有回首看的小师弟,他们的后背明晃晃的暴露给了身后来人。 一个个儿在不知情的时候,就全都背后中枪,一头栽倒了。 要知道,孙凡这一队人不过三十大几个。 如今前后都被更多的来人给夹击着包围起来攻击。 一整队的人,简直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杂草纵然可以隐藏身形,但却抵挡不了任何攻击。 此处地势平坦,连个小山包大石头都没有,只能硬生生的接连送命。 眼看自己人一下没了一半儿,孙凡站定脚步不再后撤,抽枪便打。 他在身边反应迅速的几个师弟身前频频开枪打出,几人围成小圈,向外攻击。 孙凡的枪法嘛,也就是个马马虎虎,最多还算得上还可以。 但面对对方远远高于他们的人数和弹药压制,他们几人的这几枪效果当然微乎其微。 胡靖的手下虽说不擅用枪。 可架不住他们人多子弹多,再加上近距离无差别扫射。 就算是盲打,那也是能打死人的。 在自己的弹匣打空前,孙凡几人就被对方打出的无数流弹打中四肢及身上各处。 全都倒在了地上。 全程时间不过寥寥,他这一队的人前赴后继的,都倒下了。 胡靖的手下在他们四周围成一圈,放眼望去没有活口了。 这时,他们后方才有个刀疤脸走了出来,指挥着他们把尸体都搬走。 这帮人来来回回,搬了近一个时辰,才算是都清理干净了。 刀疤脸招呼了招呼手下,让他们跟自己回去。 一群人你前我后,呼呼洋洋的就走了。 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夜,寅时已过。 那些被刀疤脸的手下随意丢弃在山里的如风寨众人。 一个摞一个的,堆成了小丘状。 在这山林深处的一片死寂之中,被几个师弟的身体压在身下的孙凡动了动。 他用尽全力,从师弟们的尸体堆中,一点点的爬了出来。 孙凡身上,好几处脏器都中弹了。 之前,他只是昏死了过去,整个人呈假死的状态,将将躺了大半夜才清醒过来。 那些流寇果然没有什么枪法可言。 他被打中了这么多枪,却没有一枪能够命中要害,给他一击毙命。 这才让他得以留了口气,至今还没死去。 孙凡全身剧痛,腿上肚子上到处都是枪孔。 如此的疼痛感简直不是人能承受的,真倒不如直接死了更痛快。 他趴在原地深喘着气,心想自己站是不可能站起来了。 本想着稍微缓一缓,再爬远些。 可却因身体不断失血,还是支撑不住,在原地趴着就又晕死过去,不省人事了。 “阿凡!!!!” “阿凡你醒醒!!!!!阿凡!!!!” 孙凡两只眼睛如同灌了铅一样,重的睁不开。 恍惚中,好像是听到自己耳旁有人在喊他。 那声音模模糊糊的响着,忽远忽近,不像是真的有人在叫,反倒像是在做梦。 “阿凡!!!!孙凡!!!” “你醒醒啊!!!” “睁开眼看看我!!!!!” “是我啊!!!我来救你了啊!!!!” 骆天阳蹲在地上,双手大力地摇晃着孙凡的肩膀前后晃悠,嘴里不停的用超大的嗓音喊着他。 “.…….....?………..” 大半条命都没了的孙凡,终是被他给晃悠的晕不下去了。 很是费力的撑开了一丝眼皮,模模糊糊的看了他一眼,说道。 “........是.…......” “…......阿……...阳…...吗?……..” 骆天阳终于听到孙凡出声了,孩子本来以为所有人全都死了,简直激动的差点飙泪。 连忙张嘴,更大声的回答道。 “是是是!!!是我是我啊!!!” “你怎么样?!!你别死啊!!!!” “这到底……..” “你们这是出什么事了啊??!” “怎么…....怎么都....……..” 骆天阳的大嗓门在孙凡耳边炸雷一样的响着,一句接着一句,震得孙凡更迷糊了。 他只恨自己如今全身无力,无法伸手捂住这小子的嘴。 孙凡努力的吞了口口水,声音时有时无,断断续续的问道。 “......大....师兄.....来了.....没?.....” “......我有重要.......事要......告诉........” 话还没说完,孙凡似是再也撑不下去了,“嘎嘣”一下,脑袋一歪,彻底晕死过去了。 “啊啊啊!!我操我操!!!!!!” 骆天阳一看,这哥又过去了,孩子急的嗷嗷大叫,双手又开始抓着孙凡的肩膀狂晃。 “他没来啊!!!我来不行吗!!!!” “我这不是在这儿呢吗!!你有话你倒是直说啊哥!!!!!” “阿凡你醒醒啊你别睡啊!!!!” “什么重要的事,你倒是说清楚啊!!!!!!” 骆天阳一股无名火,简直要给他急得要跳脚了。 孙凡的身体状况非常差,身上中了好几枪,失血过多不说,脏器也被打中了。 若是任由他这么晕死下去,也不知道会不会“嘎嘣”一下就咽气了。 “不能拖了!!不管了!!!” 骆天阳毫不犹豫迅速决定,救人要紧!! 他抱起孙凡站起身来,转身跟身后师弟们交代着。 “你们留在这儿继续藏身搜寻!!!” “务必给我找到老大和煜哥,听到没有?!!” “无论他俩是活的死的!!都要找出来!!!带回去!!!!” “知道吗!!!!!” “是!师兄!” 说完,他对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三人抬了抬下巴,跟他们仨说道。 “你们三个跟我走!我们带凡哥回去找师父救命!!!” “是!!” 众师弟领命。 骆天阳几人立即出发,向着山脚下附近快步走去,骑上了马就一路往回飙。 孙凡这个状况,去镇上找医生除了耽误时间,根本无济于事。 若是真有人能救他,恐怕也只有纪如风有这个本事,能试一试了。 孙凡被骆天阳带在同一匹马上同乘。 因为害怕孙凡会半路摔下去,骆天阳还用了一根粗布绳把俩人绑在一起稳着他。 “哪里来得及找马车,有马不错了!!” 骆天阳心中愤愤吐槽,咬紧牙关,狠狠勒了一把缰绳。 五人一路策马飞驰,赶回了如风寨中。 乔西北刚刚出任务回来,就得知顾一分队全队覆灭的消息。 他和华夏二人同时听闻此讯,俩人在原地愣是呆愣住了半晌。 简直怀疑是不是自己这趟出去,把脑袋卡出点儿啥毛病了才听到了这话。 可当他们看到纪如风房中仅剩一口气吊着,昏死过去的孙凡。 又不得不相信,顾一那边是真的出了事。 骆天阳在正师父屋中,急得来回转磨磨。 看着纪如风又是下针又是拔子弹的,坐在床前一通忙活。 他想要问问情况,可又不敢开口催问师父孙凡到底怎么样了。 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绕着门口“嗡嗡”乱飞。 乔西北一只脚踏进门,一把把他从屋中拽出了门,压低声音问他。 “怎么回事?!!” 骆天阳一步跨出门槛站定,皱巴着一张脸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也不知道啊北哥..…....” “我带人赶到的时候,凡哥他们原本的各个据点,哪里都没有人在了!” “胡靖那边儿也根本就没有动静,我只能四处在山上绕着寨子搜寻着找。” “谁知道,在山里.……....” “全死了啊北哥 !!我们的人全死了 !!!” “他们全都被人扔在山里堆着,我一眼就看见趴在地上的凡哥了,这才赶紧过去的。” “那么多的兄弟,就只有凡哥还有脉搏了……...可他…........” “这还能活命吗.…......” 骆天阳说着说着,忍不住又扭头往屋里看去。 乔西北一脸肃穆默默听着,华夏悄声走到二人身边站定听着,也不插嘴。 “以顾一的本事,怎么可能出这么大的事?” “更何况,还有小煜在旁协助,他们二人带头还能全队覆灭?” “这怎么可能呢!!” “莫非这胡靖当真本事通天?以往种种只是掩盖了实力么!” “他们和我们之间,差距竟如此悬殊?” “连顾一都毫无还手之力么?” 乔西北口中喃喃,目光渐渐沉了下去,幽暗的反射着冷冽的光线。 说罢,他又捅了捅骆天阳,问道。 “顾一人呢?她和丘煜在哪里?” 骆天阳回过头来,这才想起来。 自己一时着急,只顾着说孙凡的情况了,居然忘了汇报最重要的消息,赶忙开口说道。 “北哥,老大她不见了啊!!!” “真的可奇怪了!!!” “她和丘煜俩人全都失踪了!我们到处找了都没找到!!” “如果说老大出事了,那怎么也得有尸体的吧??” “可是…….阿凡被抛尸的那山头儿,我们都快差不多翻遍了。” “到我回来前都还没找到老大和煜哥啊!!!” “你说什么?!!” 乔西北听到此处,终于再也沉稳不住,瞬间炸了。 “顾一丘煜失踪了???????” 他难以置信的重复了一遍骆天阳的话,情绪激荡之下,一把拽住了骆天阳的胳膊。 “嗷——————” 骆天阳胳膊上的肉被乔西北狠抓了一把,冷不丁儿的痛呼一声。 华夏一直在旁边安静的听着,直到听到此处,小崽子也淡定不了了,急匆匆的开口道。 “顾姐姐怎么可能失踪!!!!!!” 骆天阳“囧”着眉毛,低头瞅了瞅他,又抬头瞅了瞅乔西北,这才无精打采的说。 “我把人都留在那儿继续找了….....” “兴许.…....兴许是我没找到也不一定。” “也许,老大他俩救了阿旬出来,就去了附近的镇上了也没准儿,你说对吧?” “..........” 乔西北慢慢放下手来,在原地踱了半圈,道。 “天阳,再去挑二十人出来,带过去给我找!!!” “就算是埋在那山里了,把山挖穿也得找出来!” 骆天阳收拾神色,躬身领命。 “是!!!我这就去!!!” 说罢,片刻不耽误,立即匆匆迈步走了。 第43章 此去冥台灵未行 (3) 乔西北脸色发白的望着骆天阳离开的背影,心中一片汪凉。 以他对顾一的了解,深知骆天阳的猜测都是不可能发生的。 顾一一向冲锋在前,守到最后。 此次,又怎么可能会撒手不管同队的其他人,自己反而先行带人下了山呢……..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顾一和丘煜这俩人,那可是一个赛一个的靠得住。 就算是往最坏处想,假设陆旬伤的很重,需要立刻治疗。 但是,那也不会发生顾一和丘煜两个身手最好的人,同时先撤退了的情况。 他俩之中,顾一一定会安排丘煜带人先走,自己留下来断后,这才是她一贯的做法。 “顾一......” “你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啊.......?” 乔西北面色黯然。 他在心中不断的想象分析着可能会导致他们两人失踪,全体队员覆灭这种结果的情况。 可始终,无论他从哪个方向去想,都不会有眼下这种情况的发生才对。 华夏在乔西北身边站着,面色慌乱。 小崽子虽不吭声,但也是急得眼眶通红,喘气声也逐渐大了起来。 他很想问一问大师兄,他明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顾姐姐真的出事了吗?” “顾姐姐也......受伤了吗?还是说......她也......” 小崽子想到此处,使劲甩了甩自己的头,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 他二人静默的站在纪如风门口挺尸。 半晌过后,纪如风端着水盆从屋里轻声走出来了。 才出房门,抬眼就看见一大一小两个人,像门神一样杵在她房间门口挡路。 纪如风关好房门,轻轻伸手推了推乔西北,道。 “起开些,在路中间傻站着干什么?” 乔西北正想的专注,完全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被她突然一碰给吓了一跳。 这才回过了神来,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把路让开了些,叫她。 “师父。” 纪如风本来是出来,准备去换盆水的。 她端在手中的盆子里,水已经被孙凡的血液染色变成了暗红。 水盆底下,还沉着几颗被她挖出来的子弹。 看见乔西北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纪如风站定了脚步,稳在原地不再迈步。 转而,对着旁边低头蔫蔫发闷的华夏,把手中的木盆对着他递过去,指使道。 “小家伙,去,帮我换盆干净的热水来。” 华夏闻言这才抬起头来,点头接过木盆,闷着脑瓜,一路走去院中打水了。 看着小家伙走远了,乔西北这才开口询问道。 “师父,阿凡情况怎么样?可还有救?” 纪如风缓慢的眨了下眼睛,低头看着自己袖口上被蹭上的星星点点孙凡的血液,沉声说道。 “他五脏六腑有四处都被子弹打穿了。” “其中一处位置非常危险,那颗子弹,我取不出来。” “一旦取出,他立即就会心血衰竭而死。” “可若不取出来,子弹堵在那里压迫着心脏供血。” “一时保得住性命,却也只能保得住一时。” “要不了多久,只怕也…..….” “.….....西北,我救不了他了.......” 说到此处,纪如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声音震颤着垂下头去,双手捂上了脸颊。 深喘了几口气后,她捂着脸继续闷声说道。 “我只能……用针法给他吊了一口气。” “若是他能醒过来,或许还能多活片刻。” “若是醒不过来......怕是不多时就..…...” 纪如风身体向下弯曲着,声音断断续续从指缝间传出,悲伤无力的情绪蔓延开来。 身体随着她颤抖的呼吸轻微颤动着,半披半盘的黑发垂了下来,挡住了她的脸。 乔西北定了定神,不自觉的回头,望了望身后紧闭的房门,眼神中一片悲凉。 他回首,轻抚了几下纪如风的后背,给她顺着气。 “师父......人命在天,阿凡也懂的......” 纪如风并未作声,直等她略微缓了缓情绪,才又抬起了头。 向乔西北询问着顾一那队的情况。 乔西北本不想在这个时候告诉她这些,可,不说又能瞒得住多久呢? 他尽量平静的,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转述给了纪如风。 二人均是一阵沉默。 “找!让人找!” “无论是何情况,就算被人给剁碎了,也要把他俩给我找回来!” 纪如风憋了许久,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她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出来才好。 只有她自己知道,顾一的身手,那可是真的要比她还要高出不少的。 至于丘煜,他又向来是如风寨里行事非常稳重的师兄。 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二人就这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消失了。 万般思绪之下,纪如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强烈,那就是找回来。 无论是何模样,都得找回来!! 乔西北闻言点了点头,也没再开口说什么,在一旁紧闭着嘴巴沉默着。 他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 无论如何,他都无法说服自己相信顾一会就这样死了没了,连尸体都没剩下。 于是。 师徒二人全都很默契的,谁也不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一心等着去搜寻的人,可以给他们带消息回来。 华夏端着干净热水回来的时候,纪如风和乔西北已经进屋,守在床前看着孙凡。 小崽子轻手轻脚的进去,把木盆放在架子上,洗了一把布巾拧干,拿过去递给纪如风。 纪如风脸色苍白的有些发灰。 她神色忧愁的看着昏迷不醒的孙凡,不停的叹着气。 接过了小家伙给她递来的布巾,轻轻的给孙凡擦拭着他脸颊和脖颈处的脏污。 华夏探头看了看孙凡,后退几步,站去了乔西北身旁,轻声问他。 “师兄的情况……还好吗?” 乔西北并未回答,他伸出胳膊,一把搂过了小崽子的肩膀。 把自己的下巴磕在他的脑瓜顶儿上撑着,缓慢的摇了摇头。 华夏于是不再多问,一言不发的顶着乔西北的大脑袋,眼睛盯着床上的孙凡愣神。 孙凡此次昏迷过去的时间,大概有六七个时辰。 他五脏六腑被伤的太重,整个人都是将死未死。 距离死去,也真的就是一口气能不能上得来的区别了。 当他悠悠转醒的时候,模模糊糊的回过神来。 这才发现,纪如风乔西北华夏三人都在他床边守着他。 纪如风趴在他身边的床板上轻声睡着,后背微微起伏着均匀呼吸。 乔西北和华夏俩人都各自搬了把椅子,并排坐在了他的床尾处。 小崽子大抵是熬不住夜,也已经靠着墙睡着了。 只有乔西北一夜未睡。 他坐在椅子上,双腿跨开,胳膊肘柱在膝盖上撑着下巴。 手掌打开来,捂住了大半个脸颊,只露出了两只眼睛。 目光深沉,幽暗,冷冽,悲凉,复杂至极。 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硬生生的坐着,发了一夜的愣。 孙凡稍微转了转头,看向他的方向,依稀只能辨认出身形,看不清人脸。 他费力的开口,声音嘶哑的叫道。 “.......大.....师兄?.......” “!!!!!!” 乔西北听到动静,“唰”地一下转过了头。 一夜未睡的双眼布满了红血丝,瞪得大大的望向他。 “阿凡!你醒了?!” 纪如风和华夏两个人本就都没睡实,听到了乔西北的声音,也都立马醒了过来。 扭头往床榻上看过去。 纪如风抬头看见孙凡睁着眼睛,她一下坐直了身子,伸手就去探孙凡的脉搏,张嘴道。 “阿凡,醒了?你可算醒了!” 孙凡的脉搏依旧若有若无的跳着。 纪如风给他把完脉,原本见到他醒来,还有些抱着希望的心情,一下子荡回了谷底。 但她面上未显。 只是轻轻抽手出来,顺带给孙凡捋了捋袖口,挤出一丝柔善的笑容对着孙凡笑笑,说。 “你可吓死我了知道吗?” “怎么伤成了这样的?” “若不是师父我,你可是没命睁眼了知道吗?” 孙凡静静听着纪如风说话,缓慢的眨巴着眼睛。 其实,他的视线非常模糊,就连坐在他身旁最近的纪如风他都无法看清。 耳朵里,听到的说话声音也是一片模糊不清,还伴随着一些震荡的耳鸣声。 但他对自己的情况只字未提,只是用了用力,想要起身回话。 身上却怎么也用不上力气,连头都抬不起来一丝,一直还枕在枕头上。 乔西北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想法。 起身走了过去,伸手扶着他的肩膀处,动作极致轻柔地,给他上半身托举了起来。 帮他靠坐在了床头处,这样子,好让孙凡跟他们能舒服些说话。 孙凡惨白着一张脸对他挤出一丝苦笑。 只是轻微的起身动作,他就已经额头冒出冷汗,气喘不已,耳朵里直叫。 他努力的吸气呼气,好让自己嗡嗡作响的耳朵平静下来一些。 在他缓神的时候,华夏赶忙又去洗了一把布巾,递给了师父。 纪如风抬手,一下下帮他擦去了头脸上冒出的汗珠。 等到孙凡终于缓过口气,气息吸浅呼深地,轻声跟他们说了起来。 他说,他也不知道那夜具体情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根据计划,他是单独带队行动的。 对于顾一和丘煜那边发生了些什么,几乎是完全都不知情。 他只记得自己听到了枪声,知道附近有人打起来了。 可他们一队还没能进入邸宅内,就被胡靖的手下给包围了。 若不是期间他假死昏迷了过去,估计,也早都已经凉透了。 他从同门尸堆中爬出来后便失去了意识。 现在回想起来,恐怕那夜的枪声,就是顾一和丘煜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发出来的。 可他自此也再未能见到他二人,所以具体的情况,他也就不再清楚了。 并且。 那胡靖的人手,蹲他们蹲的简直就像是提前知晓了一般,竟然围堵的如此精准。 前前后后都是人,根本跑不掉。 孙凡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了。 只是,当时的情况太过紧急,人来的又快又多,导致他什么都来不及去细想。 事到如今他再回想起来。 总有一种早就被人看透了计划,还被对方给瓮中捉鳖了的感觉。 他一股脑地将自己所思所想,尽可能的一次性全盘说了出来。 再也顾不上自己说话有多么费劲。 生怕自己如果不抓紧时间交代清楚,很可能就会没机会再告诉他们这些情况了。 他一口气讲了这么多话。 孙凡只觉得自己眼前忽忽发暗,连自己的喘气声都听不太见了。 纪如风三人,在听他说话期间根本不敢插嘴打断。 直到孙凡讲完了停下来,还没等大家一起商议一下说点儿什么的时候。 就看到孙凡已经开始全身抽搐起来,整个人都发着抖。 纪如风刚刚给他擦干净的额头上,又不断的冒出冷汗。 孙凡的喘气声越来越大,扯着本就沙哑的嗓子,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吼吼”声。 床前守着的三人,瞬间就慌了。 “阿凡!!!!!” “阿凡!你别吓我阿凡!!!” 纪如风一下子站了起来,三两下就把孙凡的身体给放平躺了。 手搭在他的脉搏上,嘴里拼命的呼叫他。 可是回应她的,只有孙凡粗重不断的呼气声。 乔西北和华夏二人也双双扑到了床边,三人一直呼唤着他,想给他喊回来。 孙凡脑中如同浆糊一样的粘稠发晕。 他眼前一片漆黑,已经完全看不见了,耳朵里除了嗡鸣声,再也听不见其他声响。 但他能感觉到师父师兄师弟搭在他身上的手。 他们想要拍打,但又害怕会碰到他伤口的轻柔触觉落在他身上。 孙凡心中一片平静温暖流淌着,他想。 “或许,这样的结局,也并没有那么糟糕吧。” 如此想着,孙凡轻轻咧了咧嘴,顶着一脸的汗对着天花板笑笑,说。 “师.....父......” “......我......知道......我不行....了......” “.....请容许我......叫一次.....疼....吧.......” “真他妈的........好疼啊........” 孙凡连喘带笑的说完这几句话,挂着一丝尚未收回的笑容,停止了呼吸。 第44章 此去冥台灵未行 (4) 纪如风和乔西北二人,一连多日的派人出去,不断地搜寻着顾一和丘煜。 只是,派出去的弟子一波又一波。 他们出去又回来,却始终不见顾一和丘煜二人,连尸首也未曾找的到。 那鬼方邸宅附近的山上山下,甚至周边的镇子村子都给找遍了,硬是没有人见过他们两个。 甚至连陆旬都没有踪迹。 这三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这期间,外出的弟子们把所有去世弟子的尸体都收殓了回来。 纪如风将他们的遗体全都安葬在了如风寨附近,风景最好的一处山林间。 她给他们每个人都做了牌位,一同供奉在了如风寨的祠堂之中。 她和乔西北全都默契的换上了一身白衣。 师徒二人看着这祠堂中,越来越多,摆的满满当当的牌位静默着。 连说几句悼词的心情都没有。 他们只是沉默着,一一给逝去的人点上了一柱香,又烧了大把大把的纸钱给他们。 只希望他们归去之后,灵魂得以安息,可以早些超脱,少受些苦楚。 乔西北自此,每日都是眉头紧皱,一日比一日变得沉默。 那常年洋溢在脸上的欺骗性极强,独属于他的阳光开朗大暖男的爽朗笑容。 终是不复存在了。 常常,乔西北一个人在屋中静坐沉寂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往往一坐就是大半天,屋中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把顾一房中的小刺拿到了自己房间里,代替她先照料着。 小东西不知人心不问世事,并不晓得主人已丢,每日依旧过得很是欢乐。 “你这副生死无忧的样子,倒是有些像了你主人。” 乔西北垂下眸子,手指拨弄了一下小家伙圆滚滚的身体,沉声叹了一句。 小刺正在欢乐的啃着一块儿大萝卜,身体突然被乔西北碰到也不闪不躲。 一个劲儿的闷着头,全神贯注,“吭哧吭哧”吃的欢实。 虽说乔西北如今的状况,看起来好不到哪里去,可也还算是好些。 比起他来,纪如风的状态,那就更差一点。 自从孙凡也去了之后,她连续几天都睡不好。 每每想起自己没能救回他,在榻上轻睡的梦中也仿佛听到他苦笑着对自己说。 “师父……真他妈好疼啊……” 还会梦到顾一和丘煜散落一地的尸体。 胡靖提着一把滴血的刀站在他二人身体旁边,他两人的血液撒的满地都是。 纪如风猛然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 醒来发现只是一场噩梦的时候,这才松了口气。 她立马翻身起床,跑去问弟子,可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可每次,传回来的信息依然都是无消息。 这让纪如风很是抓狂,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饭也不吃,有时候水都不喝,整日忧心忡忡的不是去问,就是在房间里愣神。 短短十几日,人就瘦了一大圈。 华夏每日跑进跑出的忙活着,先去看看师父,再去瞅瞅乔西北的状况。 可他也只能看看他们俩,并不敢过多吭声。 小家伙心里知道师父大师兄都在着急,本来就够上火的了。 他总担心自己如果再问些什么的话,会加重他们俩的无声崩溃。 不说别的,瞧瞧师父,那都瘦成什么样了呀? 华夏每日给她送过去的饭菜,几乎都是怎么端进去的,又怎么拿出来。 真的会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吃过一口东西。 华夏盯着手中的餐盘,很是发愁的叹了口气。 他能怎么办呢?他也着急啊。 虽然小崽子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去多问,不想让他们更难受。 自己蔫蔫儿的,擅自憋了一肚子的问题。 他的顾姐姐失踪下落不明,师父不肯吃饭日益消瘦。 那么爱说话爱笑的大师兄,如今也跟失了魂一般整日闷在房间里,浑身都是杀气。 哪还有他一点往常的样子在了? 再加上每日练功的时候,听到周围的师兄彼此之间众说纷纭,议论纷纷,嘴里说什么的都有。 虽然师父大师兄还没有明确告诉大家发生了什么事。 可这也都是明摆着的吧。 那么多的弟子尸体被运回来,大家都看在眼里,而带领他们出任务的顾一和丘煜却迟迟未归。 谁也不是傻的。 看到这种情况,如果要害怕和担心,的确是人之常情。 要说些什么丧气的话出来,那也是情有可原,可以理解。 这些个道理,其实华夏心里明明都是明白的,可也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 小崽子还是急火攻心,病倒了。 硬生生给自己急的憋出了一场病,连续发了好几天的高烧。 给他自己都烧的无语了。 直到华夏这一病,这才总算是把纪如风丢失的魂魄给找了回来。 她开始天天围着华夏转来转去,亲自好生照顾着,生怕小崽子再有个什么闪失。 至于她自己,也在华夏的弱弱恳求中,终于开始进食了。 华夏看着师父终于肯吃东西了,顶着一张满是病容的小脸,咧开嘴巴笑了笑。 这日。 纪如风守在华夏房中,给他喂过汤药之后,自己坐去了茶桌前,慢悠悠的吃着饭菜。 华夏已经连续喝了两日的药,身体已经大好了。 他慢慢地坐起些身子,靠在床头处,一双大眼睛盯着纪如风那边,犹犹豫豫。 小崽子左思右想,终还是按耐不住,开口向她问道。 “师父。” “那个……你可以......给我讲讲关于顾姐姐的事吗?” 纪如风听到他说话,放下了筷子。 她抬起头来沉思了一会儿,就转过身,对着华夏微微点头,笑了笑。 “可以。” 纪如风站起身来,走到小崽子床边坐下来,又道。 “其实早就该跟你说说的,只是…..” “之前我一直没有想起来,要跟你聊关于她的话题。” “没想到,竟然是到了这种时候才想起来......” 说罢,纪如风立马停住了话音。 她轻轻地摇摇头,不让自己去说这些丧气话,转而继续道。 “现在给你讲也不晚嘛,对吧?” “那.....” “今日,我就给你讲讲吧。” 小崽子一听师父肯说,立马就有了精神。 他忙把身体坐的更直了一些,瞪起眼睛认真听着。 纪如风就在屋子里给华夏讲起了自己和顾一的相识。 剧纪如风说。 顾一这孩子,是纪如风年少时,刚刚建立起如风寨不久后的某天。 被乔西北从大街上给捡回来的。 那时候的如风寨里,并没有这么多的人,规模也不像现在这么大。 她只是把一处风景不错,但破旧无人的一个旧寨子翻整了一下,带着十几个人和乔西北一同住了进去。 这十几个人,就是现在寨中并不会武功的那几位。 是她行走江湖之间陆陆续续遇上的,后来因缘际会,这才结伴同行,带在身边。 他们都是老实巴交,无家可归的独身人,都没有什么技能傍身。 又不愿意整日无事可做的混吃等死,就跑去央求纪如风给他们安排点事情做。 认真思索之后,纪如风让他们去负责帮忙整理整理寨子,修补修补院墙之类的。 围着寨子来回转悠着,做一些并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的杂活。 一群人乐乐呵呵的各自分工,逐渐把一所破寨子整理的越来越像样了起来。 平日里的时候,只有纪如风和乔西北二人整日会在寨里进进出出,忙里忙外的。 不是去帮附近的人看看病,就是会跑去救救人。 在早年间,那时候虽说也并不算得太平,却比起现在来说,世道要安定了不少。 周边并没有这么多的流寇横行。 只是偶尔的,会有些打家劫舍的小混混会跑去闹闹事,抢抢东西罢了。 这些小混混大多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本事,基本上纪如风和乔西北他俩,一个人都能打一群。 有一天,纪如风记得,大约是冬日里,就快要过年了的一天。 乔西北独自出门,去采购些用品。 就在他回寨的路上,在寨子附近的一所小镇上,乔西北遇见了顾一。 也不知道这丫头是打哪儿来的,看起来很是落魄。 穿着的一身衣服不算规整。 一头黑色头发并未束发,全部凌乱的披散在后背上直到腰间。 只能从身形上来看,还依稀可以辨认出应该是个姑娘。 这小姑娘独自一个人在镇上的墙边靠着,双手抱膝低头下去,脑瓜栽楞在膝盖上,脸深深埋在臂弯里。 只有露出来的一只手很是白皙,和她这一身穿着简直格格不入。 她手上的皮肤白的发亮,反射着白日里的阳光,都有点儿反光了。 乔西北算是从未见过能白成这样儿的人,也是小小的惊叹了一把。 他师父纪如风虽说也不黑,还挺白的,但却是白的很健康。 她跟眼前这个小姑娘可不一样,这家伙,这丫头白的简直都离了大谱了。 “莫非,是哪个大户人家,遭了难跑出来的?” 乔西北心中默默泛起嘀咕,脑洞大开的想象着。 这姑娘仿佛是饿的发慌,偶尔会有小声的饿肚子哀嚎声,闷闷的从她衣服缝中漏出。 但是她应该是没有钱吧。 不然也不会只是抱着头,窝在这个还算干净的小巷墙边靠墙坐着,闷头干嚎了。 乔西北是在拎着东西从这巷子口路过时,听到了小小一声哀嚎,这才扭头瞧了一眼。 这才发现了这个缩在地上的姑娘。 他心想,这姑娘嚎成这样儿,怕是饿的狠了。 但是,她居然就在这儿蹲着,也不知道去附近人家里乞求些食物来果腹。 真是好生奇怪。 乔西北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买的,本准备在回去路上吃的饼子。 手往上举了举,准备拿几个过去给她吃。 就在他掏饼子的时候。 突然,从小巷不远处的街道口,冲着他们的方向,飞快地跑过来了一个小姑娘。 小丫头一脸的惊慌失措,撒开腿玩儿命跑着。 在她身后,追着她也跑来了一群小流氓。 一边追着她,嘴里还不停的喊着一些污言秽语。 最终。 在乔西北和顾一的不远处,这帮小混球被那个小姑娘追上了,把她团团围了起来。 “啧啧啧,我说你啊,你跑什么呀你?” “你再跑,能跑得过我们吗,啊?” 一个个子不高的小流氓吊着眼睛,一脸嘚瑟的说着话。 说话间,他伸手就摸上了小姑娘的后背,给那小丫头吓得一声尖叫。 “别别别,别碰我别碰我!!!!” “你手好脏啊你!!!你都不洗手的吗?!!” “啊啊啊啊!!赶紧走开啊走开!!!!” 那小流氓一听, “嘿?这小丫头片子不听话也就罢了,她居然……” “她居然还敢嫌弃自己脏???” 于是乎,小流氓无名火起,手上更来劲儿了。 “诶呦??胆子挺大啊?!” “哼!来!!!” “那快让我看看,你身上到底他妈是有多干净??啊???” “来!!都给我按住了!按住了!!” 说罢。 他指挥着围成一圈的几个流氓小兄弟,几人齐上,三两下就给那小姑娘架住了。 “啊啊啊!!!混蛋!放手放手!!!” “你….你别逼我啊!你别逼我啊我告诉你!!!” 小姑娘一连串的高分贝尖叫着,一脸的愤恨屈辱。 别看这小丫头,身上不会功夫,如今既是惹不起也跑不掉的样子。 但如此听来,倒也是个性子厉害的。 一张小嘴儿很是能骂,一句接着一句,怼的这帮小子脸红脖子粗的。 气势上,那是一点儿也不输。 小流氓更加嚣张的笑着,大摇大摆的向她走过去,一边很厚脸皮的问道。 “嘿嘿!你喊什么呀?” “来!我今儿还就逼你了,你能怎样啊?啊??!?!” “来来来,有什么本事,使出来让我看看?!!” 小丫头眼看着,他伸出来的手又快碰到自己身上了,这才真急了。 拼了命的往外抽着自己被架住的两条胳膊,挣扎着喊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人吗????我靠救命救命救命啊啊啊!!!!!!” “我没钱!!但是谁救我我可以请你吃饭的啊啊啊啊!!!!!” “救命啊啊啊啊!!!!!” 乔西北见状,立马放下包裹,迅速迈出一步准备赶过去救人。 谁知。 当听见“请吃饭”这三个字以后,墙角那个全程头都没抬过的人,突然之间就动了。 第45章 天生地养初相遇(1) 乔西北只见。 那原本在地上蹲坐的姑娘微微抬头,动了。 直至她身影到达小流氓身后,那速度简直疾如闪电,肉眼不见,快得离谱。 几乎就是在乔西北刚刚迈出了脚步的瞬间,她人都已经过去了。 乔西北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不自觉地定住了脚步,站在原地看的目瞪口呆。 傻呆呆的看着她冲过去,将那帮小流氓们全都胖揍了一顿,给他们打跑了之后。 他内心的震惊还没来得及感叹个够。 就在那个被小流氓围堵的大嗓门小姑娘,一连串的感恩戴德,频频感谢声中又吓一跳。 原来是,刚刚还在威风凛凛的打架的女子。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冷不丁儿的“咣当”一声,一头栽在了地上。 整个人“bia”在地上,一动不动,把自己给摔成了一张肉饼。 这可给旁边儿正对着她频频鞠躬的小丫头吓得,又是一声尖叫。 还以为这姑娘很是英勇地救下她之后,莫名其妙就给死了。 乔西北也惊了一跳。 但他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加迅速。 两步并了过去,一把就把那摔成肉饼的女子给抄起来了。 只是……. 还没等他伸出手去探探这人还有没有脉搏。 就听见自己扶起来的人,肚子传来一声好大的“咕噜——————” 乔西北眨眨眼:“..........” 他瞬间哭笑不得。 侧了侧头,看着被自己扛起来那女子的后脑勺儿,很无奈的摇摇头笑了笑。 张嘴吐槽道。 “好好好,原来是饿晕了是吧.…....” “那你刚刚,还打架打的那么痛快?这人真是......” 挺神奇的。 还真是挺神奇的,有点儿意思。 乔西北心中有趣,挑了挑眉。 复又躬下身,将这昏迷不醒的饿鬼抱了起来。 转身询问旁边受到惊吓,大脑宕机了的小丫头,有没有什么地方能让这姑娘歇一歇的。 小姑娘闻言,立马回神。 很是爽快的拍了拍自己胸脯,伸出手,往她刚刚跑过来的方向随手一指,道。 “当然有了!” “走走走!去我家去我家!!” “这姐姐真是好生厉害呀!” “她救了我,我定要请她吃饭的!” 小丫头说罢,片刻不歇的迈开腿,走去前面带路。 很开心的挥手,招呼着乔西北快跟上快跟上。 没一会儿,就把他俩带到旁边不远处的村子里,自己家中去了。 这小姑娘家就是一户再平常不过的村户。 家里的东西不多但很是整洁,一看就是个勤快人住的。 进门的院子不大,但扫的干干净净,右手边房门大开的厨房也很是亮堂。 家中父母均是不在了。 只有她年迈的爷爷在,祖孙二人一起生活在这个小村庄里,日子过得平平淡淡。 乔西北抱着人,跟随着小姑娘穿过院子踏进屋中。 屋子里的摆设也很简洁。 不大的客厅中摆放了一只陈旧干净的四方木质餐桌,左右手边各有一间小屋。 小丫头带他们进去左手边的小屋里,这是她的房间。 另一边想必就是她的爷爷在住了。 她进屋后,立马手脚麻利的腾开了床上的被褥,让乔西北把那女子放到床上躺着休息。 乔西北点头照做。 给人轻轻地放了下来躺好,小丫头又给她除去了鞋子,还细心的盖上了被子。 乔西北起身回首,四下张望了一下这个小屋。 刚刚一进门,他就看见了这个不大的小屋中。 除了一张床,窗边靠墙摆放的一只长方形置物桌以外。 另一边还放了一只很大只的缝纫机器。 小姑娘给顾一掖好被角后,看到乔西北在看,乐呵呵的走过去,拍了拍这台大机器,跟他说。 这是她父母留给她的。 她父母早年间是开缝纫铺子的,手艺很好,生意很是红火。 只是后来家道中落,父母双双离世。 什么都没能留下,只有这间宅子,还有这台机器还留给了她。 小丫头不会什么裁制衣服的手艺,但缝补衣物,杂些简单的花样和布帘子还是会的。 平日里她就靠这个为生。 虽然赚的不多,但也算能维持她和爷爷两个人的生活开销了。 俩人一个讲一个听,正聊的热火朝天,又一声很突兀的“咕噜”声,从床上传了过来。 俩人立刻噤声,齐齐回头看。 床上那人睡得相当的沉,只有饿的不行的肚子还在咕咕叫。 小姑娘见状,忍不住笑出了声,说道。 “这位大哥,我去做饭,你也留下来一起吃吧!” 小丫头笑着说。 “家里没有什么好饭好菜,但我的手艺还可以的,不嫌弃的话,留下吃顿热乎的吧!” 说罢,迈步就往外面厨房走去。 乔西北应声,赶忙道了声谢。 他想了想,把身上的包裹摘下来,放在旁边木凳上。 转身也跟了出去,给那小丫头帮忙烧水添柴去了。 那女子一直在床上睡着。 小丫头和乔西北俩人,在厨房里忙忙活活的做着饭,时不时过去看看,等着她醒来。 乔西北心下还打算着。 “若是一会儿,等饭做熟了她若是还不醒。” “恐怕,还是得去找个医生过来给她看看才好。” “别再是身体上有什么问题没发现,就糟糕了。” 结果呢。 小丫头炒好了菜,刚刚端上了桌。 那个饿昏头的姑娘,眼睛都还没睁开,身体已经一个鲤鱼打挺儿就坐了起来。 迷迷糊糊的抽动着鼻子,四下嗅着闻味道,揉了揉肚子。 居然就这么被饭菜的香味给馋醒了。 乔西北看见这一幕,再一次无语到笑,不免得又在心中腹诽道。 “我就说这人有意思吧,这可真是绝了。” 小丫头正摆着碗筷,一见救命恩人醒过来了,放下手中的东西立马就跑了过去。 很是激动的喊着。 “姐姐!你可醒啦!!” 女子睁开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陌生的地方,一脸不解的揉了两把自己的头发,问道。 “你是......?” 小丫头一屁股坐在床边,眼神晶亮亮的,答道。 “是我呀姐姐!你不记得了?” “你在一帮臭小子手里救了我呀!记得吗?” “我答应了要请你吃饭哒!” 说罢,小丫头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期待的等着对方想起来。 那女子闻言轻轻皱眉,大概是在回忆这经过。 她沉默着踌躇一会儿,也不知道想没想起来,突然的嘴里冒出来一句。 “啊!请我吃饭!” 小丫头喜笑颜开,咧着嘴巴频频点头。 “对!对!请你吃饭!” 乔西北站在门边,歪靠着门框抱着手臂听着她俩说话,心里早就笑成一片了。 “还真是只记得吃了是吧?” 想罢,他摇摇头,脸上带笑的走过去叫人。 “菜都熟了,英雄!醒的正是时候!” “我都想着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要找个医生过来瞧你了呢………” 乔西北放下手臂,慢慢走去床边,继续道。 “能起来吗?过来吃饭?” 女子看了他一会儿,确定了这人自己不认识。 于是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乔西北,对那小丫头问道。 “这谁?” “你哥啊?” 小丫头闻言,连连摆手,赶忙否认道。 “不不不是不是,这大哥是.......” “呃.......他是..……...” 小丫头冷不丁儿的卡壳儿了。 直到这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和人家大哥聊了这么半天,居然一直忘了问人家是谁了。 她很是尴尬的笑了笑,回过头来可怜巴巴的看了看乔西北,用眼神向他求助。 乔西北在床前站定,两手一摊。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坐在一旁的小丫头,道。 “在下如风寨乔西北。” “是我,和这小丫头,把救了人就饿晕的你给捡回来的。” 床上的女子闻言,“喔”了一声。 一把掀开被子下床,动作麻利的两下就蹬上了鞋,扭头问道。 “能吃饭了么?” 小丫头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一把拉住恩人的胳膊就往客厅餐桌上招呼着。 “能能能!!太能了!” “菜我刚刚炒好的,现在吃真正好!” 说罢,三人你前我后的走去了餐桌旁,各自坐了下来。 饭桌上摆着四道菜。 三个清炒小青菜,还有一个堆得满满的,作为全桌唯一的一道荤菜的炒鸡蛋。 小丫头想必是掏空了今日的鸡窝,一股脑把蛋都给炒了,这才堆了这么一大盘出来。 那女子,把手放在热气腾腾的米饭碗两侧停着,感受着食物的热度。 两只眼睛盯着桌上的几个菜品,呼呼冒光。 小丫头招呼她二人道。 “你们先吃,快吃快吃!不用等我,我马上来!” 说罢,她转身又去厨房里,端了一份温热的饭菜出来,给行动不便的爷爷送进屋里去。 乔西北拿起筷子,抬手给女子夹了一大块鸡蛋放在她碗里,道。 “快吃吧,饿坏了吧。” 女子的确饿的够呛了,闻见这鸡蛋的蛋香味都快受不了了,感觉肚子又要叫出声了。 但她还是没有动筷立即开动,稳稳地坐在原地等着,道。 “不急,等她一起吃吧。” 她说着话,眼睛瞥了瞥旁边的小屋,等着女孩送完饭出来。 乔西北没答话,不由得扬起嘴角,放下筷子双手抱臂,默契的一起等着小丫头回来。 三人吃过饭后,坐在桌前喝着水闲聊起来。 小丫头很是健谈,兴许是平日里家中也不常有人到来,一直在和他们二人热络的聊天。 那个女子,似乎不大爱说话。 小丫头说个没完,她也不常常答话,吃饱了就搁下碗筷,喝着茶水沉默着听她讲。 只有同样健谈的乔西北,和那小丫头聊的有来有回的,屋中热热闹闹,很是欢乐。 小丫头被这个有趣的大哥,逗得频频发笑,咧着嘴哈哈直乐。 笑着笑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赶忙扭头,连声问着自己的救命恩人何许人也。 问她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又问她叫什么名字,自己该如何称呼她。 那女子闻言,思考片刻后居然频频摇头,是个一问三不知的样儿。 乔西北和小丫头瞠目结舌。 “姐姐,你是失忆了吗?”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她可从来没有见过活着的失忆人,这可太新奇了。 小丫头满脸好奇,嘴里还问着话,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摸了摸女子的额头。 “那你今后怎么办呀?要去哪里呀?” “难道还要随意乱走吗?” “姐姐你没有钱,可是会在路上就给饿死的呀!” 小丫头皱起眉头一脸关切。 女子任由她摸着发问,神色淡淡,一副不太所谓的样子,道。 “也许吧......” 乔西北手扶着下巴沉默听着,在心下思忖。 “这姑娘……” “我遇见她时,就是独自一人。” “原本,我还当她是哪家人家落了难,谁曾想,居然连记忆都没有了。” “这都没记忆了,身手居然还挺好的,这是什么神奇的生理性肌肉记忆?” 他一边心中惊讶,一边四下看了看屋子里,在心中分析着。 “这小丫头家,爷孙俩人日子过得寡淡如水。” “今日一顿饭已然是掏空了厨房,怎么看也不是个很方便长久留人在家的情况。” “那这位......” “连自己姓甚名甚哪里来的都不知道的丫头,今后又要往哪处去流浪呢?” “照她这对人对事全都没什么数的样子,岂不是真的要死在半路了?” 就在他心中不断思考的时候。 那女子已经彻底吃饱喝足,放下水杯,站起身来拍拍衣服,张嘴和他二人道别。 眼看这人作势就要走,不等他们回应就抬腿往外走去。 摆明了,也是不愿意给人家多添麻烦的类型。 乔西北连忙起身追出去,想都不再想的就给她喊住了。 “哎哎!!” 女子听见身后喊叫声,停下脚步,回头道。 “嗯?何事?” 乔西北几步走出来,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跟她说。 如果她一时半刻没有地方可以去,那可以先跟自己回如风寨住的。 若是日后她想走,随时离开便是。 如今她记忆全无,就算有再好的身手也不当饭吃。 一个人身无分文的到处乱走,就算是流浪,那也是走不出去多远的。 住在如风寨里,虽说也没什么大鱼大肉的,但至少每顿能吃顿饱饭不会饿肚子。 女子闷声听他说着,听完后并未回头,只是站在原地沉默着。 乔西北一时上头,一股脑的向人家发出了邀请后,这才恍然,自己是不是多事了。 “这丫头好像很不乐意亲近人,莫不是我问的太唐突了些?” “萍水相逢,男女有别的,我这么热络会不会感觉很奇怪?” 他刚想开口解释,是自己说的太突兀了,若是她不愿意完全可以拒绝的时候。 那女子却回过头来望着他,忽然开口答应了。 “好啊,我跟你去。” 乔西北:“...........” 其实她确实有犹豫过,但很快,还是被一句“不会饿肚子”给打败了。 “好好,没问题,那……咱这就走吧?” “你等我一下哈,等我一下!” 乔西北愣了一下后连声应着,赶忙跑进屋中,取了自己的包裹背在身上走出来。 小丫头也出了门,走过去拉起女子的手说。 “姐姐!这个大哥是个好人,你跟他去我也放心些啦!” “等日后你若是得空,记得来找我玩!来了我给你做好吃的!” 女子点点头,拍了拍小丫头的手背。 乔西北走出来,两个人跟小姑娘告别后就走了。 俩人一路东行,将这女子带回了如风寨里。 第46章 天生地养初相遇(2) “师父师父!你快来!” 乔西北一路领着那女子走进了如风寨的大院,未做停留介绍。 径直带她去到了纪如风的房间门口。 纪如风的房门大开着,人却不在门前,在屋里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她通常就是这样的。 醒来就把门窗打开通风透气,大冬天的居然也不嫌冷,照常日日开门。 乔西北还没等自己带人走进门去,就迫不及待的兴奋喊了一声。 纪如风闻言,在屋中慢悠悠回身,转头就看到自己大徒弟走进了房间来。 她抬抬手冲人挥一挥,张嘴跟他打招呼,道。 “哟,回来了?” 话刚刚说完,蓦的,纪如风猛然瞧见大徒弟身后,居然还带着一位身着潦草的女子。 女子不疾不徐的跟着他,俩人一前一后的进来了房间里。 纪如风心生好奇,不免得多看了两眼。 待他二人都快走到茶桌旁后,她这才迈步,也走到了茶桌前坐下。 她眼神示意二人也坐下来,复又伸出手,指了指这陌生姑娘,对乔西北问道。 “哟,这位.....是……..?” 乔西北一屁股坐在了茶桌前的椅子上,伸手扯出了自己身旁的另一把椅子腾给那女子。 抬起头,乐呵呵的回应道。 “嘿嘿!她呀,我捡来的!” 说罢,还很是嘚瑟的对着纪如风挑了挑眉。 纪如风未接他话,眼睛一直盯着那姑娘一眨不眨。 她正惊讶于乔西北这憨货,居然还能碰上如此好看的姑娘,在心中啧啧称奇了好久。 那女子似乎不爱说话,只是有礼的跟她打了个招呼之后就没再多说一句。 安静的在一旁默默喝着杯中茶水,任由纪如风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看来看去。 乔西北跟纪如风讲了一下他和这姑娘是怎么碰到的。 又讲了为何带她回来的全部来龙去脉后,纪如风这才认真的听了起来。 她收回了眼神,边听边在心下思忖着。 “这姑娘,从面相上看起来,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妥,怎会失忆了的?” 于是,她侧头向那女子询问道。 “姑娘可方便,让我替你把把脉?” 乔西北听闻,立马转头,忙不迭的跟那女子介绍说。 “这位,是我师父纪如风,也是这如风寨的寨主。” “她一身医术高超,绝对信得过!” “你让她替你看看,说不准,她真能帮你恢复记忆呢!” 女子抬头望着纪如风笑吟吟的模样,没有迟疑的就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劳驾了。” 纪如风拿出脉枕给她垫着手腕,手指轻轻地搭在她的脉搏上号着。 期间,还不忘白了乔西北这傻缺徒弟一眼,吐槽道。 “你真当你师父我是神仙啊?” 乔西北揉揉自己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笑。 “嘿嘿嘿,反正.……你是很厉害的嘛!” 纪如风不再搭话,认真的摸着脉象。 “脉象平稳,确实无大碍,只是略微有些虚浮,想必是颠沛流离久了给饿的。” 她心中思忖着抽回了手,又站起身来,走到女子身旁,去探她颈侧的脉搏。 “此处也不见堵塞,看来也不是撞击所致。” 那女子全程一声不吭,很是配合的任由她各种探测检查。 直至纪如风把能观测的地方全都看了一遍后,这才又坐了下来,脸色和缓,略带抱歉的对她说。 “姑娘,你身体无大碍,只是有些虚弱,需要好好补补,安心将养些时日即可。” “至于你的失忆症.……..” “很抱歉,我也未能诊测出原因。” 纪如风摇摇头,继续解释道。 “你的头部并未受过击打,没有淤血堵塞的症状,想必不是因为外力所致。” “不过…….” 她话锋一转,继续道。 “我倒是曾见过少数人因为突然受到打击过大,再精神力作用下导致的失忆症状。” “也许,你的失忆症也源于此。” 乔西北他二人默默听着并未插嘴。 那女子神色淡淡,依旧是一副想不想的起来都不太重要的模样。 纪如风瞧了瞧她,接着说道。 “姑娘若不介意,就在我这儿留下来吧。” “兴许,日后你能慢慢想起来些什么,我也能找到病因。” “这些失忆症都不好说的,有一些人自己就能想起来,也许你也可以。” “况且……” 纪如风目光关切,盯着那姑娘苦口婆心道。 “你的身体略有些虚弱,脉搏虚浮,实在不宜再到处乱走。” “你留下,我让人每日给你熬副补身体的汤药,给你按时服用着。” “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就身体倍儿棒啦!” 说罢,纪如风很是骄傲的向她挑挑眉,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 女子看她如此,心中觉得好笑,眼角弯了弯,似是想笑。 “这师徒二人,倒真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真说不上究竟是哪里像…….” 她在心中想着,抬手对纪如风抱拳行礼,道。 “多谢。” “我的确想不起我要去何处,能得您二位收容已是大恩。” “若有什么我能帮到的,还请尽管开口。” 纪如风听她这样说,眼睛眯了成一条。 她笑了起来,一脸羞涩的冲着姑娘连连摆手,挥的一阵呼呼风响。 “诶呦诶呦,客气了客气了….....” 复,她又赶紧交代乔西北。 “西北啊,这事儿交给你了啊!” “去,找一处好些的房间,一定得给人家安置好了,听见没?” 乔西北拍拍胸脯,一昂首,领命道。 “放心吧师父!交给我了!” 说罢,他突然又凑头过去,神秘兮兮的小声对师父说道。 “哎你不知道啊师父……” “这小丫头,那一身的功夫,真的可好了!说不好比我还厉害呢!” 说话间,乔西北很是得瑟的抬了抬眉毛,似是在炫耀自己捡到了宝。 “喔??!” 纪如风闻言也挑挑眉,颇有些好奇的看向那姑娘,也悄声道。 “那要是这样的话.....” “不如等她过几日恢复恢复,你俩切磋一下吧?!” “其实......我也很想看哎怎么回事……..” 师徒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在那儿小声叽叽喳喳,一副旁若无人的八卦样子。 旁边坐着的姑娘,心中无语:“...........” “其实我也能听到的好吧?” 几人神经兮兮乐呵了片刻,都站起了身来。 乔西北事不宜迟,这就准备带那姑娘去挑一处她喜欢的房间来住。 纪如风在身后未动,似乎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赶忙冲了两步拽住他俩,问道。 “哎不对不对!!!” “姑娘啊,你这......总得有个名字才好呀!” “不然,我们平日该怎么称呼你啊是不是?” “总不能天天姑娘姑娘的喊,那多生分……..” 乔西北闻言,跺跺脚一拍脑门,也是恍然大悟的模样,连声喊着。 “喔对对对!!!” “师父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这茬了!” “可不是,还得有个名字才行啊!!” 说罢。 师徒二人齐齐望向那姑娘,一脸期待的躬身送脸,等着对方发话。 姑娘显然没想到,还会有当场给自己取名的这么一出,僵在原地怔愣了片刻。 “说的确实有道理。” 她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搭在上面扶着自己下巴,沉默思考了一会儿,抬头对二位说。 “就叫顾一吧。” 顾一,故一。 人的一生到底都要故去一次,就叫这个吧。 “唔.......” 纪如风二人齐声哼出一句,眨眨眼睛,慢慢挺直身体琢磨着。 “顾一? “这名字听上去,怎么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乔西北有些不解,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声。 纪如风听见,一肘子戳在他腰侧,愤愤道。 “啧!你懂什么?” “我觉得挺好,好听好记还好写!不错不错!” 说罢,她转过头对着顾一笑道。 “欢迎你来到如风寨,顾一。” 女子微微眯眯眼睛,抱拳躬身,对着她一礼。 “荣幸之至。” 等到二人客套完毕,乔西北这才带着顾一出了门,一起挑选房间打扫去了。 纪如风盯着二人离开的背影瞧了一会儿,返身回屋。 趴在茶桌上,飞快的开了几张药方和购买清单。 她跨出门去,叫人帮忙去买回来,再给顾一送过去。 乔西北带着顾一先是去了后院。 此时快到晚饭时间了,后院中的各家各户都在忙活着做饭炒菜。 后院中到处弥漫着饭菜的香气,生活气息浓烈,让人待的很是安心。 转了一圈,给她看了几处空房之后。 乔西北看顾一一言不发,并没有选中哪处想要住进去的样子。 于是又带她穿过了小花园,一路往前院走去。 顾一跟着他一路走一路看,不知不觉间,她脚步停在了一处屋子门前。 眼前的房间门口大开,房门旁边就是一户大大的窗户。 窗户也大开着,一眼就能望见屋内摆设的一架大大的木架床。 只是,它并没有安置床幔和蚊帐,只有孤零零一个木头架摆在那儿。 屋内看起来也不算太大。 比起刚刚乔西北带她看过的几处房间来说,算是一个偏小的。 屋内格局简单,摆设简洁,是个一体式的通屋。 没有那些前厅后厅的墙面和屏障设置,将视线给隔绝开来。 这屋内,所有东西都一目了然,显得格外宽阔通透。 全部的摆设只有一张木茶桌,几只配套的小椅子和一张大床。 前面后面却都有一扇很大的窗户,两个窗户位置是正对的。 一看就知道,这房间的通风一定很好的样子。 这所房屋,距离乔西北和纪如风处都不算远,位置嘛,也算是还不错。 但它旁边却并没有人来居住,如风寨的其他人几乎都聚集在后院之中。 大家都喜欢热闹,邻里之间串串门,聊聊家常,互相借些用品,住的近些总会很方便。 此处旁边只有两所房间设置,如果住在这里,自然就会和大家隔绝开了。 所以没有人愿意选它。 这才导致了此处和周围两间一直空到了现在。 冷淡雅致,却正正适合了顾一这不喜热络的人来居住。 乔西北见她停了下来,回首望她,发现对方正盯着这所房屋愣神。 “莫非是喜欢这儿?” 他心中喃喃。 若是按照乔西北的本意,他本没考虑过让她住这处地方的。 虽说这房子位置还算不错,但却太过冷清了些,平日里几乎都从不会有人经过的。 这姑娘本就性子清冷,本来还想着,让她挨着人住,热闹一些,好多些生活气息。 还特意先带她去看了好几处又大又热闹的房间。 可谁曾想,她居然喜欢这个冷地儿。 “亲娘嘞,这和冷宫有什么区别啊?” 乔西北叹口气,心中吐槽完毕。 这才转身走回去,站在了顾一身边,指了指她盯着的房间问道。 “喜欢这儿?” “那……要不咱进去看看?” 顾一目光不移,盯着房子点点头,应声道。 “嗯!” “那走吧!” 乔西北回着话,率先迈开步子走了过去,又耸耸肩,跟她说着。 “本来我还真没想给你介绍这儿的,这里平日里都没人来的,太冷清了。” 他进门后脚步不停,走去了房门对面的窗前打开窗户。 窗外一片后院空地映入眼帘。 视野非常开阔,远远的可以望见他们刚刚路过的小花园。 “自从我们来了以后啊,这里还从没有人住过呢。” “所以啊,这屋里也真是没什么东西。” 乔西北回身,靠在窗前回头望着顾一,给她介绍道。 顾一走进屋中,四下环视了一圈。 床榻上没有被褥,甚至没有毯子,只有空空的床板和床架,的确是没人居住过的样子。 她转身,来到乔西北倚靠的后窗前向外张望,一阵小风吹来,很是舒服。 顾一眯起了眼睛,呼吸了几口带着尘土味道的空气后,开口道。 “就这儿吧。” “嗯???” 乔西北听她说话,侧过头来应声。 “真住这儿啊??不嫌太空吗?” 顾一摇摇头,“怎会。” 乔西北转身趴在了窗沿上,双手拄着下巴,很无奈的笑了笑。 “行行,反正你喜欢就好,那就这儿喽!” 说罢,他直起身来,拍了拍土,抬腿向外走去,嘴里大声说着。 “你在这儿等着啊!” “我去拿点儿工具,咱打扫打扫,清理干净了才好给你添置些床铺被褥啥的!” “你瞅瞅,到处都是灰啊,啧啧啧.......” 乔西北说着走着,路过茶桌前他还顺手摸了一把。 果不其然,摸了一手的灰。 这家伙一边“啪啪啪”大力的拍着手,一边大步走出去,找工具去了。 “可真是个活宝。” 顾一望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在只有自己的房间中轻轻笑了笑,又望向了窗外的空地。 第47章 天生地养初相遇 (3) 乔西北很麻利的就拿了一堆东西回来。 什么扫把拖把水桶抹布等,一应俱全,俩人话不多说,撸起袖子直接开干。 这小屋子本就不大,又没有什么棱棱角角的摆设存在,并不太脏。 只是因为常常开着门,刮进来了些灰尘,墙角处有几个蛛网之类的而已。 所以,他们打扫起来并不用费什么力。 这不,才没用多大一会儿功夫,二人就将这小屋的里里外外都打扫完了。 就连那两扇窗户的窗台,里外两侧都被他们擦得锃亮。 乔西北扬手把手中的抹布扔进了水盆里,双手叉腰,环视了一圈儿。 似是对这个打扫成果很是满意。 于是他放下袖子,在顾一还在闷头擦着床架的时候,他进进出出,跑来跑去了好几趟。 先是跑去了后院儿,找来了几个人帮手。 几人合力给顾一房中搬进来了一个床榻,一个衣柜,一张长条形的窄长梳妆桌。 又去抱来了厚厚一沓铺盖被褥什么的,全部给她放在了擦干净的床榻上。 顾一站在一旁给他们让位置,守着这些东西眨巴着眼睛。 待她和几人都一一打过招呼,几人都退出去后。 她这才搬来了一个椅子,把床上的铺盖被褥全都挪了下来,放在了椅子上。 自己坐在了床边儿,一件一件的把东西铺上床,抹平整。 全程不急不慌,慢条斯理的整理着。 至于…….乔西北嘛……. 这人,又不知道跑出去寻摸什么去了,依旧里里外外的跑着趟趟。 一会儿,他抱进来一个洗漱架。 一会儿,又捧进来一套茶具,乐呵呵的放在了茶桌上。 一会儿又出去。 不知道从哪儿整来了几盆花花草草,全都一个挨一个的放在了窗台上摆着。 顾一手里干着自己的活儿,两只眼睛瞅着这家伙在她房中来来回回的折腾着。 她有心出言阻止,想和他说其实自己并没有多么讲究,其实有张床就足够了。 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堪堪刹住了车。 看着这个大家伙喜滋滋的给自己布置房间的样子,兴高采烈,乐此不疲的。 自己…….还是不要败他的兴了吧。 于是打消了念头,闭起嘴巴,继续闷头整理自己的床铺去了。 就在他们各自忙活着收整房屋期间。 有两个小兄弟拎着几个大包裹跑了过来,说是来给他们送东西的。 两人闻言一头雾水。 顾一站起身来,瞅了瞅乔西北,还以为是他找人送来的。 却发现,这哥也是一脸的懵逼样儿,压根儿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于是,两个人都往来人身边凑了过去,乔西北张嘴问过后才知道。 原来,是纪如风交代他们的。 这些东西全都是刚刚才出去买回来的,说是给姑娘置办的添置物件儿。 几人一边说着,两个小兄弟把手中的包裹全都堆在了茶桌上打开来,给他们展示着里面的东西。 其中,有整整两大包裹,居然都是成套成套崭新的新衣服。 估计,是纪如风看到顾一穿的衣服破破烂烂又没有行李。 心知她是没有什么像样的衣服可换的,于是悄悄地记在了心里。 待他们俩前脚从她屋中走了,后脚就去叫人给买了回来。 真可谓是性格豪迈,但心细如发。 另一个包裹中,有一个木质的大盒子。 盒子中装的摆的,全都是束发用的头饰缎带,腰带腰封一类物件儿。 就连木梳和镜子也都买齐了,顾一的日常所需物品这下真的是一应俱全,啥也不缺了。 乔西北看着包裹里的这些东西,愣在原地,瞠目结舌。 不得不在心中感叹道,还得是师父啊,想的就是比他周全。 两个小兄弟把东西全部都交代完毕后,很快就告辞了。 一溜烟儿地跑去了厨房,拿着刚买回来的药材,给顾一熬药去了。 顾一匆匆谢过二位后,乔西北又跟出去了。 她看着他又窜出去,也懒得多问他要去做什么。 回过身去,麻利的把茶桌上的东西拿到了长桌上摆放好。 衣服包裹全都随手塞进了衣柜中,这才又回到床边坐下,继续把床品给整理完毕。 乔西北这趟,出去了没多一会儿。 他手里拎了两个大食盒,去厨房里揣了两份晚饭就回来了。 一进屋就乐呵呵的,招呼顾一快过来吃饭,让她吃完再搞。 顾一一听有饭吃了,立马放下了手里的活儿。 一秒迟疑都没有的起身走过去,和乔西北一齐把菜都端出来,摆在了茶桌上。 俩人一起,在她屋中吃了来到了如风寨后的第一顿晚饭。 看着这一桌子的饭菜,顾一心想。 乔西北之前说话,可真是谦虚了。 按照厨房的份例,本应是每人三菜一汤,菜品是两荤一素,外加每人一饭一点心。 只是因为今天他们两个人一起吃,且纪如风特地跑去,关照了厨房大师傅。 说,今日寨中新来了位饿的面黄肌瘦,要多惨有多惨的可怜姑娘。 据纪如风所说,那姑娘的身体虚弱的呦…… 简直是人见人可怜,花见花流泪啊……. 那姑娘从出生到现在就没吃过一顿饱饭,日日于野狗口中夺食,简直悲催至极了。 说的声情并茂,心痛不已。 厨房大师傅听书一般,也是深受触动,心念大动,卯足了劲儿。 说什么也要给这可怜姑娘喂的肥肥胖胖。 于是乎。 大师傅出手,将他们两个人的餐食份量,变成了三大盘菜一大盆汤,三满碗饭,外加点心若干。 给的饭菜份量,也是各个都奇大。 每一道菜都几乎是满满当当的一大盘,三碗饭也是顶顶的冒着尖儿。 感觉乔西北若是路上一个手抖,都能给晃成一盒子的那种。 今日菜品是回锅小炒肉,蒜薹香干炒腊肉,清炒小青菜。 以及一大盆满满澄澄,蛋花比汤还要多的浓稠蛋花汤。 还有一盘白白胖胖,香香甜甜,一直堆到了盘子边缘的小点心们。 乔西北俩人每从食盒中端出来一道,都要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的。 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从手中的盘子里飞出来个什么。 那小点心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闻起来可香可甜。 顾一端在手里远远的闻了好一会儿才放下。 别说她惊讶了,乔西北今日都惊讶了。 要知道,大师傅平日里对点心可很是抠门的。 若是谁想要多拿几个,都要被他拿铁勺伺候呢。 今日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 居然很是豪迈的给他们装了一整盘,大概有得有个七八只的样子。 乔西北一边给顾一介绍着菜品,一边偷偷瞥她。 瞧见顾一一声不吭,两只眼睛全都发了光,饿狼般的盯着食物。 似是恨不能一头扎进盘子碗里,活上一辈子的搞笑模样。 乔西北“噗嗤”一声乐了出来,张嘴打趣她。 “我说你啊………” “怎么每次都跟没见过饭似的?” 顾一头都不抬,手里捧着米饭碗,伸手夹了一筷子小炒肉就塞进嘴巴。 一边嚼着,一边猛猛的往嘴里扒着饭,含糊不清的“哼唧”了一句。 “......唔.....的确没见过.......” 乔西北闻言,“嗯?”了一声。 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于是又问道。 “啊?!你说什么?” 顾一却捧着碗摇摇头,不再回话,只顾着吃饭去了。 乔西北无奈的耸了耸肩,伸手拿了只空碗盛了一碗蛋花汤,给她放在了左手边。 而后,才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呼噜噜”喝着,一边不忘嘱咐她,道。 “慢点儿吃,小心噎着。” “以后顿顿都有,我没豁你吧,保证你不用再担心挨饿了。” 顾一捧着饭碗眼皮不抬,连人带碗的点了点头。 表示:“兄弟你真靠谱我现在觉得你非常可以!”的想法。 当然了。 这都是我们大师兄自己理解的意思。 他一边吃着饭,时不时地还给顾一碗中夹着菜。 两人乐乐呵呵的,竟然真的把一桌子饭菜全都给吃完了。 饭后,顾一手里捧着最后一个白团子,慢悠悠地嚼啊嚼。 据乔西北说,这个白团是他们大师傅特制的豆沙包,非常的绝绝,一等一的好吃。 顾一半信半疑的吃了第一个以后,就完全停不下来了。 一大盘子豆沙包,乔西北只可怜兮兮的捞到了一个吃。 其余的,全都进了顾一的肚子。 这姑娘,也真是塞顶儿的好胃口。 两碗饭一盆汤三个菜,还塞了一肚子豆沙包。 吃了这么许多,她居然还脸不红气不喘,张嘴还要喝茶。 乔西北算是彻底被她的食量吓到,愿赌服输了。 只能偷偷摸摸,在心里吐槽她。 “啧啧啧…..这饭量…….” “真是不一般啊不一般!” “看来,那日在那小姑娘家吃饭,她可真是收敛了............” 接下来的日子,顾一闷在屋中连喝了几天药。 每日都有人按时按点的准时给她送药来。 顾一虽然表示过不用这么麻烦,自己可以去煮的。 却被小兄弟明令禁止,坚称寨主说了,这是给他的任务,他一定要做好的。 顾一无奈,只得躬身感谢。 她平日里没事就不爱出门,也从未主动找过谁。 无声无息的,仿佛她这个人从不存在一般的与世隔绝着。 每日。 只有一日三餐,她会按时按点的拎着食盒跑去食堂,兜了饭菜回来单独吃。 就这样,吃吃睡睡,她亏空过的身体日益强健起来。 在她人间蒸发的这期间,只有乔西北总是隔三差五跑来看看她。 他会一直跑来找顾一,一个是觉得逗她玩儿真的很有意思,乔西北乐此不疲。 而最主要的原因嘛…….. 则是他听说了,顾一每日除了会去打饭之外,压根都不出门,整日一个人憋在房间里。 乔西北担心她这样下去,会不会给孩子憋坏了。 这才有事没事儿就跑过去,跟她斗嘴唠嗑儿。 以免这丫头年纪轻轻,就老年痴呆了。 那可真是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啊。 乔西北冷不丁儿的发现,这姑娘根本就不会养花。 那几盆他才拿过来没几天,摆在顾一窗台上的花。 居然各个儿都是一副,一天精神两天要死的模样。 叶片顶尖处黄黄的,原本修剪的规整好看的枝杈,也都跟被炮轰过了一样。 支支叉叉,往哪个方向长的都有。 乔西北摸着花盆边缘,不禁在心里纳起了闷儿。 “究竟是怎样,才给花都养成了这个样儿的啊?” 经过他耐不住好奇的盘问后,方才得知。 原来顾一养花,全靠缘分。 每次,她不是水浇多了,花盆“咕噜咕噜”地往外冒泡。 要么,就是压根忘了浇,这一忘就是两三天。 直到它们一个个儿都干巴的不成样子,顶端泥土都有些龟裂了。 每盆花都蔫蔫巴巴的缩着叶片,看起来可怜的很。 卷起来的叶片也一个个都发了黄,一副都快要嘎,马上就咽气的模样。 顾一若是瞧见了,这才会想起来还要给它们浇水。 于是她走过去,转转花盆。 心想着,要给它们的另一面也晒晒阳光,这才长得均匀嘛。 这样想着,她拎在手中的水壶一抖,“吨吨吨”的挨个灌水进去。 这一浇水,就进入了死循环。 每个花盆都又开始个个儿“咕噜咕噜”的冒泡,好像要淹死。 顾一和乔西北一边说,一边有些嫌弃的白了这几盆花一眼。 似是嫌弃它们太不懂事,生命力太弱了些。 还跟乔西北告状般的嘟囔着。 嗔怪它们饿了渴了也不知道说话叫人,害得她根本想不起来喂养。 若是她给养死了,可不能怪在她头上之类的理直气壮。 乔西北听着听着,越听越离谱,简直要听笑了。 这几盆花,可是他当初从自己屋里精挑细选后才搬过来的。 眼看,这莫名其妙的就快要被养死了,可给他心疼的够呛。 由此。 乔西北的隔三差五来这儿打卡模式,立即变成了每日必来顾一房中报到模式。 他每日都特地跑来浇花。 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他的宝贝们就会被这心贼大的祖宗,给活生生的养死了。 顾一的身体日复一日,总算也是好起来了。 她闲来无事,总会一个人独自跑去小花园中练武。 虽然寨中的人们都很温和善良,特别好相处的样子。 但她似是仍旧不习惯长时间与人同处。 每当听见有人来了,她脚尖点地,悄咪咪的翻墙就走了,假装自己从未来过。 只有乔西北,还算个例外。 他每每凑过去观望,顾一都仿佛毫不在意,依旧闷头练着自己的。 只不过嘛……. 这乔西北看来瞧去,一连看她练了好几日了。 却怎么都看不出来,这顾一练的,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这如风寨里,如今会武的只有两人,算上这个新来的顾一,也才堪堪三个人而已。 而纪如风擅使双剑,乔西北只惯用刀。 这顾一么,看样子应该也是个用刀的。 但无论是从身手还是打法上,她和乔西北俩人,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乔西北蹲在桃树下,看的兴致盎然,心下痒痒。 实在是按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跳过去就和顾一切磋起来。 结果,不出所料。 我们大师兄水灵灵的就被吊打了。 纪如风闻声赶来看热闹,也是狠狠地被惊呆了一把。 顾一的身形迅猛又轻盈,如同鬼魅般无拘无束,左右上下翻飞。 而她手中所使用的刀法却霸道刚劲,用的游刃有余。 一看就不是平常人家,随随便便就能习到的上乘功法。 纪如风心想。 “顾一定是从小开始坚持多年习武,并由名师培养才能有如此身手。” 她在一旁观战,观的也是好奇心上来了。 心中想要和顾一切磋一下的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忍不住了。 于是纪如风立即返身,回屋取了自己的剑来,也和顾一打了一场。 然后………. 败了。 纪如风和乔西北站在光秃秃的桃树下边,师徒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忽然哈哈大笑。 这下好了,谁也别取笑谁了,全都输的干脆利落,谁也不丢人。 纪如风笑罢,不由得出言问顾一,可记得她师承何处? 顾一却只是淡淡的说,自己并不记得。 纪如风心中盘算,从她来到如风寨的那天起,如今已是大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可顾一的记忆,却依旧没有任何恢复的症状。 期间,纪如风也又替她看过几次。 每每问起,顾一依旧是一问三不知,再问不吭声的样子。 但前几日,当纪如风问及她的家人。 顾一却很是坚持的说,自己没有亲人,是天生地养的。 纪如风和乔西北对此很是无奈。 却又莫名觉得,顾一的身上本就一切都是迷,充满了未知数。 似乎若要说她真是天生地养的,反而很是合理的样子。 于是也都不再追问什么。 时间久了,有些个好奇也就不再那么好奇了。 就像顾一自己,这些事,知不知道又如何。 而他们所看的,也仅仅,只是顾一这个人如何罢了。 其他过往,有何重要呢? 第48章 往昔易想不易结 (1) 顾一就这样,很自然的在这如风寨里留了下来。 一直至今。 一步一步,顺其自然的就变成了纪如风的二徒弟。 虽说,按顾一的个人能力,的确完全不必屈居于何人之下。 纪如风自己也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可以教给她的东西。 被顾一称呼这一声师父,刚开始还真是叫的她有些无措。 可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 “叫什么称呼有啥重要的嘛,反正留下来就是喽~” 纪如风如此宽慰自己道,于是心安理得了起来。 身手方面么,顾一比她好。 至于她最擅长的医术嘛……. 顾一倒是几乎完全不懂医术救人之类,若是顾一想学,纪如风还真挺乐意全都教给她。 顾一这孩子,别看她年纪小了些,可是为人沉稳思虑周全,人也机灵。 学起东西来,那更是快得很。 这些日子里,她和乔西北二人总是你来我往,来回不断地跟顾一切磋武艺。 师徒二人还没摸索出来些什么武功套路,结果自己的剑法和乔西北的刀法倒是被顾一给学去了个差不多。 真真是个天生练武的好苗子。 俩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只能是自叹不如,逐渐摆烂。 可顾一么,很明显,她并没有什么兴趣想要学习救人医人。 就连学些基本的,用来救她自己,似乎都不是很热衷的样子。 纪如风屡屡感叹,顾一这丫头哪儿都好,只是也太过不把生命当回事了些。 是生是死,是饥是饱,都是一副全凭老天的样子。 就这心大的孩子,能一直好好的活到现在。 多半啊,恐怕也是沾了她自己运气的光。 本来呢。 纪如风乔西北二人,整日都进来出去的忙活着帮人救人这些琐事。 寨中的事务繁杂,属实是顾不上那么许多。 基本都是很随意的交代给各个寨中居住的人去处理处理便罢了。 顾一嘛,则是在寨中自己闷头待着,打打饭,练练武,睡睡觉。 孩子能吃能睡,也不分时间按时作息,逐渐就跟大家都脱节了。 别人睡了她醒了,别人醒了她困了。 这就导致纪如风和乔西北,很久都没能和这孩子见上面。 每次不是碰上她还在关着门睡觉,就是又在深夜里独自跑去小花园,根本抓不到人。 乔西北的每日拜访浇花行程也被迫中止了。 他总不能在人家还在睡觉的时候就闯进去吧,那多无礼。 于是乎。 时隔了大半月,乔西北在模特一天的清晨,打开房门就收到了顾一深夜塞在他房门上的小纸条。 纸条上明晃晃的通知了他,他心爱的花宝贝们都已经魂归天外了,让他不必再挂怀。 顾一表示自己也很是无奈,已经都给它们好好的埋起来了之类的。 乔西北捏着纸条捶胸顿足,痛心疾首,发誓再也不会让这祖宗养花了。 师徒二人,对她这昼伏夜出的状态,都很是无奈。 纠正一次无果后,也就懒得再管,任她怎么开心怎么去了。 随着时间久了,顾一自然也会觉得,她这么日复一日的憋着,着实也是有些无趣。 直到后来,寨中陆陆续续的,救回来了一大帮的年轻人。 他们有的是家道中落,被迫流离至此,被纪如风二人在外碰上,顺手救回来的。 有的则是家乡闹了饥荒,天灾地祸什么都有。 一群小崽子一路上结伴而行,一路乞讨着乱走,最终来到了如风寨附近的小镇上。 他们要饭要到了纪如风早年间还营业着的几个小店中。 这才被纪如风给救了。 其中,有这个岁数大些的,他们还有不多的几位亲人在世,大多不会在此长留。 表示只需吃顿饭即可,还是想要去投奔亲友,守着家人生活。 纪如风也表示很赞同,只是管了他们几顿饱饭,又给他们腾出了地方来休息了几日。 便任由他们离去了。 反而是那些个年纪小的小家伙,家中已经无人可依,可怜巴巴。 一个个全都表示,想要留下来跟着她。 刚开始还是不好意思又吃又拿还要说自己想留下的。 憋了几日后,一帮小家伙凑在一起,战战兢兢的对着纪如风询问道。 她这里需不需要人手帮忙,他们可不可以留下来,不再到处乱钻。 并且一再表示,纪如风并不需要给他们钱,只要能够管他们饭吃就行的。 哪怕一天一顿都是可以的。 纪如风心疼的看着这帮小崽子,都还没长大呢,正是需要人守护关心的年纪。 却一个个年纪轻轻就没了亲人,终日在这世间颠沛流离,无从落脚,不知何处是归处。 纪如风心念一动,这才把他们给一股脑儿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领了回来。 这些个小家伙儿,彼此年纪都相仿,全都是十几岁的模样,个个都还挺机灵的。 纪如风一路把他们带回了寨里后,一群小家伙各个眼睛冒光,很是兴奋。 各个儿都新奇的往寨子里看来看去,小声地交头接耳着。 有了这些活力四射的年轻人加入,使得原本安安静静的如风寨,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纪如风倒是蛮开心的,带他们去了后院儿介绍众人,又带他们去了食堂参观。 最后又回到后院里,让他们自己挑选自己想住的房间。 一大帮人热热闹闹的到处转着,关系好的想要住在一起,有的愿意自己居住。 纪如风在旁乐呵呵的看着他们折腾,在心中思考着。 她是有心,想要给他们教授些防身的功夫的,以便他们日后可以保护自己。 只是。 如今她和乔西北二人,各有各的事要忙,并没有多少精力能够腾出手来去教他们习武。 于是乎。 我们英明的师父大人只能笑吟吟的,一路来到了顾一门前,敲开了她的门。 把此事,求到了自己二徒弟的身上。 “嘿嘿嘿,顾一顾一!” “你看嘛,这些个臭小子都很可怜,很乖的!” “唉,小小年纪,这么小就都没了家……” “啧啧啧...….真是可怜啊……....” “些若是以后,谁想要从这里出去闯荡了,却连个身手都没有。” “那还不得直接让人给欺负死了呀,你说是不是~!” 纪如风在顾一房中一连串的说着话,顾一睡眼惺忪的站在窗前,嘴巴紧闭一声不吭。 师父大人见她没有直接拒绝,于是眼珠一转,迈开步子走到顾一身边。 身子半趴在床沿上,双手托腮作乖巧状,眉毛“囧”起来,冲着顾一使劲儿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 可怜巴巴的,继续道。 “我和西北,最近实在是忙的飞起啊!” “就算是有心想亲自教他们些基本功……” “却奈何,我俩这有心无力的,根本就腾不出时间来的嘛…......” 说罢,她偷偷瞥了瞥顾一,突然伸手扭身,一把拽住了顾一的手腕摇晃起来,说。 “诶呀~~~!!” “顾一你最好了~~!!” “师父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来拜托你了……” “你就帮帮忙嘛~好不好?” 纪如风语如连珠就是一串撒娇可怜的卖萌攻击,仍旧不断摇晃着顾一的手臂,保证道。 “这帮小家伙真的是很乖,很好带的!” “而且,你只要教他们些简单的基本功就可以了呐~” “好嘛好嘛~?诶呀诶呀~~” 纪如风很是自如的撒着娇,半点儿不把自己当个师父的样子。 顾一被她扯着袖口,拽的身体直晃,在心中思量着。 近日,她本就是有些无聊的,也许跑去教教人,能够打发打发时间也好。 “虽然自己不是很乐意接触人,但既然师父都开口了,自己自然是要答应的。” 正当顾一想定,刚要张嘴应下来的时候,纪如风却先她一步,抢先说道。 “你若是答应此事,等我下次回来,送你两份超好吃的点心!如何?” “点心???” “还超好吃?!?!” 顾一闻言,刹住到达嘴边的话,眼睛亮亮。 本就是要答应的她,平白无故多捞到了两份点心,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她神色柔和的侧身,拍了拍纪如风的手,道。 “知道了师父,我去就是。” 纪如风闻言,瞬间喜笑颜开,眉眼弯弯的抽回了自己的双手,乐呵着搓了搓。 “啊!!好好好!!!” “我跟你说啊,你绝对不亏的!!” “师父不诓你!你不知道,那点心可难买了......” “我们这周边都是没有的!只有北方那些富庶些的城镇里才有的卖!” “那味道,啧啧啧…..” “不是我跟你吹嘘哈,那可真是很绝的好吃啊........” “连我们大师傅的豆沙包都要往后站一站呢!!比不了,真的比不了!!” 纪如风连声说着,在顾一屋中飞快的兜了几圈之后。 她快步迈出就往门外走去,边走边说。 “我这就去,赶紧给你们腾个练功房出来!” “那个啥......呃呃…….” “啊!对!” “等我把练功房搞好了,到时候我让人来喊你哈!” 说完。 纪如风也不等顾一回应她,自顾自的一溜烟儿就跑走了。 仿佛生怕自己走的慢了,万一顾一又反悔了不肯教了,那可怎么办! 顾一背靠着后窗的窗沿看着纪如风离开的背影,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个师父,还真是让人无法。” 她心中想着,慢慢地回过身去,看向了后院中。 后院里,一群小崽子们正在那里,忙里忙外,热热闹闹的搬家选屋。 像是一群小蚂蚁似的紧挨着身子,窜来窜去。 一阵阵欢快的打闹声远远的传了过来,引得原先的居民全都走出来看热闹。 小崽子们似乎性情都很开朗,很快就和原住民都打成了一片。 叫着笑着,约着去人家家里蹭好吃的去了。 纪如风讲到此处回过神来,看了看端坐在床上,正听的一脸入迷的华夏。 抬起手来,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叹气道。 “唉.......” “你也知道的……..” “你顾姐姐这个人啊,只适合自己练自己!” “她那架势,哪儿是个能教人的呀……” 华夏闻言,这才回过了神。 小崽子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那一段他顾姐姐替代大师兄带他们出早功的那段悲惨日子。 小脸儿一下子皱巴起来,身体不自觉地瑟缩一下,苦笑着狠狠地点了几下头。 表示自己简直是非常理解的,说道。 “嗯嗯嗯!!我.……..我知道的.......” 纪如风抬起头来,望了望华夏屋中的天花板,一脸无奈道。 “她呀,自己练的倒是轻车熟路,毫不费力的模样。 “只不过,她那套功法习惯嘛.……...” “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呀!” 说到此处。 纪如风又回首低头看向华夏,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道。 “所以呀,你顾姐姐根本还没带人练上几天的功夫呢!” “你那帮师兄们,就都被她给玩儿没了半条命喽!” “一个个儿的像是要活不起了似的,见了我就跟我哭嚎着说自己要碎了…….” 华夏闻言笑笑,张嘴小声自言自语道。 “难怪,后来会是乔哥带大家练功了呀!” 纪如风瞪起眼睛点点头,“可不是么!” 她翘起二郎腿,双肘搭上去托着腮,如今回想起来,依然是很发愁的样子说道。 “我实在没办法了,那帮孩子太惨了简直!” “我只能把你大师兄抓了回来,让他来带。” “好在西北还算是靠谱,没几个月就把他们带的很像样儿了!” “尤其是丘煜啊,几乎就跟你大师兄的身法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那孩子悟性很高的,真是个很好的孩子啊………” 纪如风说着说着,忽然间又提到了丘煜,不免得又想起,如今这两个生死不见的徒弟。 突然就难过起来,默不作声的堪堪刹住了车,停住了话语。 华夏见状,知晓师父定是又难受了,他赶忙开口岔开话题。 “师父师父,那后来呢?” “后来顾姐姐有恢复记忆么?” 纪如风闻言,打断思绪直起身来,对小崽子笑了笑,摇摇头,道。 “不知道了........” “她到底有没有恢复记忆,我也不知道了.......” 第49章 往昔易想不易结 (2) “也许是恢复了吧。” 纪如风目光沉沉的盯着地面,语气堪堪的说着。 “也许..........她从未失忆过。” “只是,有些陈年往事,她哪怕记得,也不愿再提及罢了。” 纪如风看着华夏,抿了抿嘴巴,伸手拍了拍小崽子的手背,说道。 “此事,我们后来都再也未曾问起过她。” “因为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再重要了。” 纪如风神色柔和的望着小崽子,回忆道。 “西北曾经和我探讨过此事。” “不可否认,顾一的身上,有些地方确实很奇怪,我们难以解释。” “能看出来,顾一的来头不凡。” “无论是从她日常的言谈举止,还是她所展现出来的功法和战术思维。” “这都不是一般的家世能够拥有的东西。” “还有她的性格,若说是太过沉稳,倒是也并不见得有什么稀奇。” “小崽子你不也沉稳的很么?” 说罢,她对着华夏抬了抬下巴,小家伙不好意思的笑笑。 纪如风继续道。 “可她小小年纪,对自己,对外人,全都无从在意的模样。” “好像无论你是生是死,对她而言都没有什么不同,这就很不同寻常了。” 华夏听到这里,安静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毕竟他当初,也有过同样的想法质疑。 纪如风叹口气,“唉!” “不瞒你说啊,也就是西北那个缺心眼儿的从未觉得顾一难以接触。” “师父我当初也是好生的自我纠结了一番的。” “刚开始,每每和她接触,总让我有种不由自主就想给她行礼的感觉。” “这什么奇怪的下意识嘛!明明她比我小那么多!而且,我是师父哎!” 纪如风愤愤几句,还没忍住嘟了嘟嘴。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太不平凡了。” “我若说我没有担心过她的来历,那也是不可能的吧。” 纪如风收敛了神色,认真起来,沉声说道。 “可后来我也想明白了。” “也许,顾一原本的身份,真的很高贵也说不准。” “而这身份来历越是不平凡的人,她在未知的将来,所带给如风寨的风雨也只会更大。” “所以啊,当初收留你顾姐姐在此,真的是师父我深思熟虑后才决定的。” 华夏点点头,很是明白。 纪如风继续说道。 “哈哈,还是败给了她的人格魅力喽~” “不过,谁能拒绝一个这么好看的小丫头当徒弟嘛…….” 纪如风很是羞涩的笑了笑,华夏对自己师父这突然的脱线和看脸留人,表示了无奈。 脱线师父笑罢,正色起来,继续道。 “那些过往嘛,她不提及,自然是有自己的理由。” “我们追问这些,她不想说,自然也是问不出什么的。” “所以问不问的,有何区别啊?不如不问了。” “只是吧,若是说起你顾姐姐的奇怪,那可不仅仅是这些。” 纪如风耸了耸肩,话锋逐渐乱七八糟起来, 她转转眼珠,回忆道。 “我们寨中呢,原本是没有什么祠堂的。” “这里本就是个破败地界,能再住人进来,那都已经废了我好大功夫了。” “哪里再能有那些设施。” “我嘛,也是后来,在大家的帮助和建议下,这才又新建了个祠堂。” “也是想着,可以给大家一个念想安慰。” “但是你师父我吧,本也没有太多的信奉。” “所以,这祠堂中就只供奉了冥王殿下和地藏王菩萨两位掌管生死之事的尊神而已。” “你也看见啦,祠堂里除了这两位神,就只有咱们大家伙儿所立的牌位了。” 华夏点点头,没错的,的确没有其他的存在了。 他爹爹的牌位也是供在那里的。 纪如风双手抱臂,作思考状,说道。 “在我们大家建造祠堂的时候,顾一本也会偶尔过来一起帮忙建堂的。” “可是自从啊,她听说我要供奉的是这两位尊神,那可是就再也没来过了。” “你说,是不是奇怪?” 纪如风凑过去,冲着小崽子仰仰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似是在征求意见。 华夏赶忙正襟危坐,认真的点点头,肯定道。 “是有些奇怪的。” 纪如风得到回应,这才撤回了自己的脖子,坐直身体继续道。 “可不止是当时不进去了呐…….” “就连后来许多年里,我们全寨每年的参拜祈福,她都没有来过。” “嘛......就是很奇怪的一个人,对吧?” 纪如风说到此处咂了咂嘴,两手一摊,对着华夏耸了耸肩。 小崽子冷不丁儿的就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手拄着床边小声笑着。 “我就想啊,兴许这丫头,天生就不喜欢烧香拜佛的。” “要么啊………” “她就是不想再替自己身边失去过的人再次进行送别之类。” “总之,此前也和你说过了,这些本都是各人自由,我无意干涉。” “更何况,你顾姐姐这人,本就挺不同寻常的了。” “所以哪怕她再怎么样,做出什么不同于旁人的举动,我们也都不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了。” “可能还真是习惯了吧,啊哈哈哈..…….” 纪如风说着说着干笑了两声,华夏盯着师父,认真的点点头。 他终于理解了,为什么顾一从不进祠堂。 “也许是因为顾姐姐没有记忆,她不记得自己失去过何人,又在意过何人。” “也许……..” “这世间,根本就没有值得她去祭奠的人存在吧……….” 小崽子虽然仍旧似懂非懂,但是也的确正如纪如风所说,这些都不重要了。 “顾姐姐奇怪,但顾姐姐是好人。” “世间事本就万般不如一,生时遇上了好父母,那是天赐恩德。” “可并不是人人都能得到这份恩赐啊。” 小崽子默声在心中想着,不自觉感叹起来。 今日,他听到了这么许多关于顾一的往事,只觉得自己心里莫名的踏实了很多。 顾一的形象在他心中又稳定了几分。 “顾姐姐就是顾姐姐,果然从始至终始终如一。” “她就是那么与众不同的!” 在小崽子心中感叹个没完的时候,纪如风也愣神一会儿,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不多时,她扭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经不早了。 于是她嘱咐了华夏几句,时辰不早了,让小崽子好好休息,说自己明天再过来看他。 华夏应声点头,在纪如风的催促下喝了一杯温水,又乖乖躺了下来。 纪如风这才起身,关上了华夏的房门,返回自己房间去了。 “嘶——————” “真是要命!!!” 纪如风一进门就捂住了自己的额角, 她紧皱着的眉头上冷汗直冒,赶忙转身,忙不迭的关上了门。 “绝不能被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太丢人了。” 纪如风脸色刷白的咬咬牙暗忖着,三两步走到了药箱前。 翻翻找找过后,她取了两粒药丸服下,走去床边坐下来。 随意快速的蹬掉了鞋子,就一头倒下去,躺在了床上紧闭双眼。 等待着药效发作。 其实,她这些天里,身体状况是真的越来越差了。 也许,是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带给她的精神冲击太大,让她始终顾及不得自己。 每日里,经不住小崽子病着还要念叨她,这才强行作出了一副已经振作起来的样子。 天天当着孩子的面吃饭吃的香香的。 可她吃下去的那些饭菜,总会在不久后又全都吐了出来,肠胃绞痛。 一段时日,日日如此,终于使得纪如风的脸色也越来越憔悴。 她心知,是自己心中太过忧虑焦躁,心火过旺才会导致如此。 可她又能有什么好的办法。 寨中一团乱麻,都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又怎么可能说不着急就不着急了呢。 这次一下子死了那么多的小弟子,那都才多大呀。 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被埋在后山上的时候,纪如风真真是差点一口心血喷出来。 后,又眼睁睁地看着孙凡在她面前咽了气。 她一个医者,身传了师父一身的医术,却只能对自己的人束手无策。 在生死面前,她有再大的本事也只能老老实实,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死去。 这让她可怎么冷静,怎么受得了。 更何况,顾一和丘煜二人,一直到现在都找不见个踪影。 陆旬是她精心培养了多年的医术继承人,如今究竟是得救了,还是依旧在胡靖手里。 三人全都生死未卜,也探不见消息,纪如风简直恨不能呕血呕死算了! 化成鬼魂也想要去地府看看,她这三位徒儿究竟在不在那地府里面! 这些事,桩桩件件,一茬又一茬的压在她心头,让她怎么还能安得下心来吃饭睡觉。 纪如风每日都寝食难安,闷声在自己房中憋着火发着呆。 简直都已经急火攻心了千百次。 只是,她不想再让那小崽子太过担心她。 这才开始日日服药上妆,好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不那么苍白。 纪如风躺在床上头痛欲裂。 不一会儿,在药物的作用下,就昏睡了过去。 乔西北那边,倒也从送饭的师弟口中,听闻了小崽子病倒的消息。 这位终日闷在屋里种蘑菇的大哥,终于也在第二天的一大早就出了门来。 跑去看了看小崽子的情况。 乔西北一进门,正碰上纪如风给小崽子送来了药,正盯着他喝着。 三个人凑在一起坐了一会儿,聊了几句。 在华夏一再跟二位保证,自己已经好了很多了,并表示会乖乖的养身体的情况下。 他二人这才退了出来,站在了小崽子的房间门口愣神。 纪如风斜眼瞅着这位脸色灰败,胡子拉碴,头发跟个稻草窝一般的大徒弟。 一时间,她沉默了…….. 她只觉得自己那沉寂了许久的老洁癖,突然之间就又发作了。 纪如风微微探头过去,两根手指捏起乔西北身上的衣服,鼻子轻轻地嗅了嗅。 好家伙,这不细闻还好,一凑近闻,那味道,好险差点儿没给她当场熏个跟头。 “咦~~!!!!!!!” “你是发酵了吧乔西北!!!!!” “老天爷啊!!说!!!!!” “这是多少天没洗澡没换衣服了,啊?!” “你身上什么味儿啊,大哥!!!!!” “你还有没有嗅觉啊?!” “自己都闻不到的吗???!!!!” 纪如风双手捂着口鼻,一脸的鄙夷。 她连声的喊着,一边快速挪动脚步,退远了些许。 我们那位发酵了的大师兄,倒是对师父的吐槽和嫌弃早就适应了,并未吓到。 他缓缓地侧过了头,也扯起自己身上的外褂,凑在鼻子前闻了闻,一脸不解道。 “........什么味儿?” “有.....有味儿吗???” 纪如风闻言,恨不能一个白眼飞死这夯货,又是退开几步。 对着这糟心徒弟,腾出一只手来连连挥着,才道。 “走走走!!你赶紧去洗个澡去!” “衣服也别洗了!直接扔了别要了,赶紧扔了!” “听见没!?!!” “扔了为师给你买新的!!” 乔西北无奈的皱了皱眉,伸手抓了抓自己已经长的没了型的鸡窝头,应道。 “.......有那么夸张吗...….” “这身儿我还没穿几次呢,我一会儿就好好洗洗行吧........” 纪如风听完一瞪眼,“扔!了!” “啊好好好......扔扔扔........” 听见邋遢徒弟终于被迫妥协了,纪如风这才作罢,扭身就要走。 乔西北突然开口唤她。 “师父!” “你脸色不对劲啊,太差了!” 纪如风愕然,顿住了脚步,心中不免腹诽。 “这臭小子,这时候居然机灵起来了!” 乔西北上前几步,声音降低,对她说着。 “好好吃饭,若是有了毛病赶紧治!” “你个医生还搞得自己一身病,我看你是想作妖了是吧?” “别当自己化了妆我就看不出来了!” “我跟你说,你躲再远我也一眼就能看出来,你信不信…….” “瞅瞅,这脸色灰的,快跟你屋里那灰墙差不多了都……..” “啧啧啧,这多难看…......” 纪如风听不下去了,嘴里“叽里咕噜”的一连串“嗯嗯嗯”着,迈开步子就逃。 乔西北大声在她身后喊道。 “明日再不见好,我可拽你去外面看病了啊!!” “你要是不嫌丢人的话…........” “诶呀!!!!知道了知道了!!!!” “闭嘴啊!!!!” 纪如风立即打断他的话,捂着耳朵大骂一句,撒开腿就跑远了。 乔西北原地站定了一会儿,又扯过自己肩头的衣服闻了闻,好像是有那么点儿味道了。 他很是无奈的脱下了外褂拎在手上,慢悠悠的走去洗澡了。 第50章 运命惟所遇,循环不可寻(1) “你真的肯放我们走?” “呵………” 鬼方邸宅大堂内,两个人的声音回荡其中。 丘煜站在了大堂正中央处,神情冷冽的盯着前方,狐疑的问了一句。 而他目光最前方正中的唯一一把主椅上,胡靖正闲庭在在的坐在那处。 他的双手都搭在了旁边椅子扶手上,右手的一根食指轻拄着额头。 听闻丘煜发问后,胡靖似是无奈又是好笑的看着堂下人,轻声地笑了起来。 很是惋惜的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缓慢地站起身来慢悠悠踱着步子,说道。 “诶…….....” “那是自然。” “我这个人呢,对于自己比较欣赏的人,那还算是很尊重的。” 胡靖回身,又瞧了一眼满脸冰霜,把“不相信”三个字刻在脸上的丘煜。 又摇摇脑袋,继续说道。 “这几日里,我一番真意,苦口婆心的与你说了这么许多……” “你始终都不愿跟随我.……...” “既然你无意留下,那我自然也不再乐的留你了。” 丘煜将信将疑的盯着堂上那来来回回晃悠来晃悠去的人,仍旧是满脸的不相信。 此事吧,这倒不能怪丘煜的疑心太重。 要知道。 那日夜里,他急匆匆的随着胡靖回了这邸宅来找陆旬。 心里可是打着当时就要把陆旬给带走的心思才进来的。 丘煜本就打定了主意。 无论对方打的是什么算盘,如今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那他哪怕是一个人死在这里面,说什么也要把陆旬给换出去才行。 可谁能知道。 丘煜闷头跟着胡靖一路走,直至胡靖七拐八拐的给他带进了一间屋子里。 丘煜跟着踏进屋,猝不及防的就见到了伤的只剩一口气的陆旬躺在床上。 陆旬整个人完全没有动静的躺在那里。 他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眼睛紧闭,盖着的厚棉被都不见得胸膛有一点起伏。 身上的一身衣服早已换过。 如今只穿着一身干净的里衣衬裤,如同已经不在人世那般。 如果没有看错,陆旬又瘦了。 丘煜前些日子里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给他养出来一点点的肉,现在也都已经全数没有了。 陆旬对屋中来客人毫无察觉,身体平平,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 “?!!!” “阿旬……....死…....了?” 丘煜只觉得自己脑袋里“轰”的一声,被惊的心头瞬间狂跳。 他慌张的几步就并了过去,坐去床边。 小心翼翼的从被窝中抓出了陆旬的手腕,手指不听使唤的微微抖着,去探他的脉搏。 当发觉陆旬脉搏还在跳动的时候,丘煜长舒口气。 刚刚他被吓得一颗快要跳出来的心,才总算是又咽回了肚子里。 丘煜又把陆旬的胳膊好好的收回被褥中,给他仔仔细细的掖好被角,这才扭头过来恶狠狠地瞪向了胡靖。 他眼神不善的盯着茶桌前的人,压低了声音,咬牙问道。 “他是你伤的?” 胡靖一进屋就坐在了茶桌前的椅子上,此刻,正百无聊赖的在手里把玩着一只小茶宠。 他闻言,抬起头来,一脸无辜的捏着那小玩意儿冲着丘煜摊开手,耸耸肩,道。 “我可没有。” 说罢,胡靖放下手来,侧身翘起了二郎腿,姿态大喇喇的坐着。 将后背靠在了椅背上,微微抬起下巴,继续道。 “这位么,医者而已,谁会和医者作对?” “我抓他回来即可达到我的目的,又何必去费劲,还要伤了他作甚?” 说罢,胡靖一双眼睛盯着丘煜不再出声,他的语气中带着似笑非笑的笃定。 似乎是在说,他才不屑去费力伤害像陆旬这样身手贫弱的人。 “若是我下令,他可是连口气都不会再有了,知道么?” 胡靖见丘煜不答话,又慢腾腾的补了一句。 但也没有再说其他,大概的意思就是,反正我没干,你爱信不信吧。 此事胡靖倒是真没有扯谎。 他的确事先不知情,也并不是他下的令。 陆旬么,正如他口中所说,只是抓回来用来吊丘煜上钩的铒。 只要人抓回来了,给丢去地牢里扔着就得了。 陆旬的存在对于胡靖而言,根本就无甚重要。 他甚至从头至尾,都从未动过再去地牢看看的心思。 更何况,厉沐晴此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了他。 在他们事成之前,胡靖可绝不能随意在陆旬面前露面。 胡靖也正好乐的清闲,早就把陆旬这人忘的一干二净了。 直到昨夜里,厉沐晴才告诉胡靖,他把陆旬安置在了这间偏房中。 说是伤的极重,胡靖依他所言,给找了俩人过去看着,给陆旬吊着一条命。 这究竟是谁让人去伤的陆旬,也根本就并不用去猜,胡靖也没问。 他的鬼方,那可从来都不是个可以随便任人讲道理,耍威风的地方。 他胡靖下令抓来的人,哪有人敢不和他先打声招呼就私自做了决定处理的。 就连曾经作为副帮主的疾冲,都不敢越权私自下令做事的。 如今的这事儿啊。 恐怕,也只有他那位很是任性的新任的小军师厉沐晴,才敢干得出来了。 胡靖不免得,觉得似乎有些好笑,在心中啧啧腹诽道。 “这小晴啊,还真是,不打没把握的仗。” “估计,他是担心这小子会趁乱给跑了,以防万一,这才把人家打成了这样的。” “还真是一丁点儿希望都不给人多留啊…….” “我这小笑面虎,有时候做起事来啊,倒是会比我,还要更心狠手辣上些。” 丘煜闻言依旧不吭声,狠狠地盯了他一会儿。 末了。 他又转回了身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陆旬,一脸担心的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屋中沉寂下来,胡靖也并不催促,继续心中琢磨着自己的,摆弄着手中的小玩意儿。 不多时,厉沐晴也回来了。 他一路风风火火的进宅,挥退了手下后,只身一人一路走了进来。 厉沐晴进屋后,和胡靖俩人对视了一眼。 胡靖一句话不说,撅起嘴巴,对着丘煜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他去看。 厉沐晴瞧见他这副模样后,挑了挑眉。 颇是有些调皮的轻微耸了耸肩膀,又冲着胡靖飞快的坏笑了一下。 完后。 他立马收敛起自己那副并不怎么正经的神色,转身向后。 一本正经的,信步朝着丘煜的方向,往陆旬的床边走过去。 厉沐晴站定在床边,一双眼睛垂眸望着陆旬,皱起眉毛,满是抱歉的开口道。 “丘先生莫要生气。” “是帮中手下不懂事,竟然背着我们给陆先生伤成了这个样子。” 丘煜闻言抬起头来望向他,一副“你看老子信不信你的”眼神对着他丢过去。 厉沐晴却仿若未觉,依旧态度很是诚恳的对他说道。 “不过,您也不必太过担心。” “昨夜我们发现情况后,阿靖已经第一时间安排了人来,为陆先生进行了救治。” “只是吧…........” 说到此处,厉沐晴故意停了下来。 他故作发愁状,眼睛盯着丘煜,口中拉着长音,一副坐等对方发问的样子。 果不其然。 丘煜听闻此言,想都不想,立马开口,又急又凶地问道。 “只是什么?!” 厉沐晴垂首,放轻声音,换上了更为抱歉的语气,对他继续说道。 “只是,那几个手下,下手没轻没重的,太没分寸了一些。” “据我们寨中医术最高的医者说呀..…....” “陆先生的身体本就虚弱,再加上失血过多,还被他们给伤到了头部..…...” “他脑中有些淤血堵塞,这才导致他昏迷不醒的。” “如今,保住陆先生的性命倒是可以。” “但若想让他尽快醒过来的话,还是不宜随便去移动他。” “最好还是让他继续这样平躺着,多静养几日。” “以免到时候,他脑中淤血的乱走,那….他可就回天乏术,一命呜呼了……..” 丘煜闷声咬牙听着,只觉自己心中的气火逐渐旺盛,双手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厉沐晴说罢直起了身来,将自己的两手背至身后。 他瞥了一眼丘煜紧握的拳头,很是自然的就和他拉开了些距离,继续说道。 “所以啊,丘先生。” “你不妨也在我们这里留下几日吧。” “一来呢,可以让陆先生先好好将养几日。” “或许,他很快就能醒过来了也说不准。” “这二来嘛……....” 厉沐晴说到此处,扭身向后。 瞥了在自己身后一直安安静静的坐着,听他在这儿跟丘煜好一顿胡扯的胡靖几眼。 这才又回过头低头看向丘煜,神情自若的说道。 “二来嘛…….” “以丘先生您对陆先生的情义........” “我想,你也不会放心就就他一个人在这里养伤的吧?” 说罢,他对着丘煜眨眨眼睛,一副等着对方回复的样子。 丘煜闻言未动,死死的盯着厉沐晴没有说话。 待丘煜瞪了他好一会儿,只觉得自己不能再看这人了。 否则,定会被对方这副什么都像在玩闹一般的样子给生生的气死过去。 于是他狠狠扭头,把目光看向了陆旬的脸来消气,尽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厉沐晴瞧着丘煜气得要死又只能憋气的样子,觉得很是好笑。 他呀,也只是嘴上说的好听罢了。 胡靖平日里,总是会开玩笑般的叫他“笑面虎”。 这外号,那可一丁点儿都没取错。 他今夜“巴拉巴拉”地,跟丘煜说了这么一老些话。 他厉沐晴嘴上说是这么说,可实际呢? 丘煜真的有选择吗?他真的会给丘煜选择的余地吗? 他根本就不会。 无论这丘煜,他自己心里是乐意也好,不乐意也罢。 事到如今。 他也只能选择全都按照厉沐晴提前给他料想好的方向去走。 厉沐晴嘴上,那是一句都不说我就是不放你们走。 可听他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表明了: “若是你真带人立马就走了,那陆旬可是出门就死。” “到时候,你可别怪我没有提前提醒你喔。” 丘煜再气能怎样?他还能怎样? 哪怕自己有再大的气再大的怨,那他不还是得要留下来守着陆旬么。 所以,丘煜就再未说过一句话。 虽然没有表明自己同意暂时留下,但屋中的其余两人,却对他会如何抉择早已心知肚明。 这丘煜,必然是自己走不掉的了。 胡靖随手把陆旬旁边的屋子指给了丘煜住。 但丘煜全程就又跟变成了一根木头一样,再也没抬头没说话,也没动。 就那么愣愣的坐在床边,死守着昏迷不醒的陆旬盯着看。 仿佛他已经保持着这个姿势就入定了。 胡靖二人也懒得再管他,反正说了话他也听见了,住或者不住就随他自己便吧。 时辰也不早了,里里外外折腾了大半夜,这天都快亮了。 于是,俩人不再留在这儿,全都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 厉沐晴走在胡靖身后,他踏出门时停了下来,顺手给丘煜两人带上了房门。 胡靖停在了院中的不远处等着他。 厉沐晴关上门,赶忙紧跑了两步追上来,俩人这才肩并肩的往同方向的房间走。 厉沐晴一边走着,一边悄咪咪侧头瞧了瞧胡靖。 见对方始终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于是他探出了脑袋,侧向胡靖身边问道。 “你,就不问我点儿什么吗?” 胡靖闻言,这才笑了,扭头过来看他,道。 “替我杀了顾一,又替我留下了丘煜,我还需要问你什么?” 说罢,胡靖突然站定了脚步停了下来。 他一双眼睛望向厉沐晴,认真道。 “哦,有一事,我倒是的确应该问问你。” 厉沐晴也停了下来,闻言很是好奇,于是眨巴着大眼睛凑头过去,问道。 “嗯?什么事?” 胡靖笑了笑,伸手敲了敲厉沐晴的额头,缓声问他。 “可有想要的谢礼?” 厉沐晴还以为他要问自己,关于他不打招呼就让人重伤了陆旬。 或者是今后的一系列事情,他如何安排之类的事呢。 很显然,他也是万万没想到,胡靖居然会是要问他这个。 不禁在原地抻着脖子,怔愣了一下,好半天都没说话。 胡靖等了半晌,也只听到他紧巴巴的蹦出一句。 “呃……..我没想过啊..…....” 胡靖抽回手,倒也并不着急催问,似是料想到了他定然是没有想过的。 于是又缓缓迈开了步子,继续往前走着,说道。 “那便用你那小脑袋好好想想。” “若是你日后想好了,我都应你。” 第51章 运命惟所遇,循环不可寻(2) 一直等他看着胡靖都走远了,厉沐晴都还在原地愣神,傻傻的站着。 他抬起了头来,看了看远处已经微微有些亮起的天,不禁有些想要哈哈笑的冲动。 回想自己的早些年,什么好东西他没见过。 昔日在军营里,他也曾是那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存在。 那些想要得到他,求他相助的人。 多到几乎踏破了他家的门槛,那些人送来的奇珍异宝也是多不胜数。 堆满了一个又一个的屋子。 厉沐晴一辈子活到现在,从未体验过什么叫穷,什么叫饿,什么叫没有安全感。 他从生下来便是不愁吃喝,锦衣玉食的。 母亲因为生他难产而死,父亲此生都再未续弦。 倒不是真的对他母亲有多么的情深意重,只是他的父亲不同于旁人,他志不在情爱。 厉父这个人,一生丰功伟绩,家中阔绰,他的为人是充满了矛盾的。 一面有着文人都该有的文采和傲骨,一面又打心眼儿里喜欢一些很世俗的东西。 厉沐晴从小被他爹一手带大。 他这一身的心谋算计,其中有大半,都是从厉父身上学来的。 按理说,他也该跟他父亲是个很相像的人才对。 可他又与他爹不一样。 他并不像自己的爹爹那样,热衷权势喜爱奢华。 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他,更为看重的,却是精神层面的满足。 帮到了自己欣赏的人,做了自己喜欢的事,比什么都让他开心。 厉沐晴从来不喜欢去做那个冒头的第一。 他天生就适合成为一个优秀的领导者,手下的第一的谋士。 若能帮得自己欣赏之人拿下战功,打赢一场胜仗。 如此便会让他觉得,比所有的一切都更为满足罢了。 厉沐晴时至今日,却仅仅只帮了两个人。 一位,就是那个已然退位回乡的老将军。 在将军年迈退位后,厉沐晴曾经有过好长一段时日都找不到自己今后的方向。 整个人很是颓靡,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一般的龟缩了起来。 家中依旧来往客人居多,却始终再也没有一人能得到他的青睐。 而他之所以会偷偷一人跑去榕城躲起来,无非也全是为了图个清闲安全罢了。 以前,他身后有大将军在。 所以,哪怕他肆无忌惮的拒绝别人向他抛出的橄榄枝,尚且不会有人敢对他怎么样。 碰了一鼻子灰,还得好言好语的给他赔笑脸。 可将军退位后,那可就不一样了。 他若再是来一个算一个,全凭心情的都给一一推拒下去。 不一定何时,他就会惹恼那些有头有脸的人,最后落得个死无全尸。 所以啊,保险起见。 厉沐晴只得隐姓埋名的在各地兜兜转转,绕了老大一圈之后。 这才偷偷摸摸跑回了自己的家乡,隐居了起来。 可谁曾想。 他躲了那么久,居然还是会被人给找到了。 想来,能够找到厉沐晴此事,还是得归功于疾冲。 若不是他偶然间在榕城与厉沐晴相识,不然啊。 以胡靖的活动范围,怕是这辈子都碰不上他。 而厉沐晴自己,也可能后半辈子只能在家抠着野菜无聊到死了。 厉沐晴想到此处,望了望胡靖刚刚离开的方向。 无奈的扯起左边嘴角,歪起嘴巴笑了笑,在口中自嘲道。 “莫非,当真是我太过颜控了些?” 是的没错,厉沐晴欣赏的人,那必须长相也得合了他的眼缘才行。 将军虽年长,却英明神武,身型挺拔,气概不凡。 一双眸子永远定定的闪着眸光。 他第一次跟着父亲见到将军时,就被这双眼睛里的眼神给说服了。 那是一股无形的力量,你望一眼便能知道,此人必将一路高飞,前途光明璀璨。 而他第一次见到胡靖,却不是在自己家中,而是在来到这鬼方邸宅的半路上。 此事如今想想,也是蛮好笑的。 胡靖的确是亲自过去给他绑了回来的,可当时时间是深夜。 厉沐晴无事的时候没有晚睡的习惯,早早便睡下了。 那夜,他睡的正香,冷不丁的就被人一脚踹开了房门。 他还在睡梦中,都没能来得及受到惊吓呢,就被人一个麻袋套上了头。 二话不说,扛出来就给他带走了。 厉沐晴被扛的一头雾水,还以为是自己以前得罪过的什么人来报复了。 他一时半刻都没敢吭声,悄声的想着对策。 直到扛着他的人脚步停下,给他放了下来,他才听到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传了过来。 那人不疾不徐的下令道,“解开。” 厉沐晴身上被五花大绑,但头上的麻袋却被摘了下来。 他的视线里逐渐亮堂起来,抬眼就望见了几个一身黑衣的男人围着自己。 往前看,正前方正对着他,背后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那人也是一身黑衣,却有不少的皮制材料嵌身,反射着些点点光亮。 一头乌黑的长发干净利落的绑着高高的马尾,头顶嵌着一顶简洁的暗金色发冠。 厉沐晴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人观察起来,那人居然也不躲不避,任由他看去。 他惊奇的发现,这人的额前,居然还有一缕编起来的细细麻花辫绕在那里。 “难不成,还是个其他族域的?” 厉沐晴心中有些讶异。 他不动声色的在脑海中疯狂回忆着,自己曾经打败过的部族,有没有人是这样的发型。 想了一圈都没能想出头绪,那人走了过来,厉沐晴这才看清楚他的脸。 来人的身材高大。 可这脸上的皮肤却生的好生白皙,居然在这等暗夜之中都能透出些光亮来。 他的眉眼之间距离很近,显得五官格外深邃。 浓密的双眉尾端向上拔起弧度,莫名的给他增添了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只是。 此人的一双眼睛,深邃沉稳中却透着些许的温柔。 目光定定的看着厉沐晴的双眼,未曾挪动过半分。 厉沐晴也一直回盯着他,心道。 “这…….倒还真是长了蛮好看的一张脸。” 俩人互盯了好一会儿后,厉沐晴颇是有些奇怪的眨了眨眼,歪了歪头,问道。 “这位.……..呃..…...敢问您是何人?” “我们此前..…….认识的么?” 当对方突然听到他今夜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问出的这句。 来人突然闷声笑了起来,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 “不问我为何掳你抓你,反倒好奇我们是否相识?” “你倒是真的有些意思。” 厉沐晴闻言撇了撇嘴,也道。 “那个........自然也是要问的.…......” 谁知,对方听完这句,笑的更为大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厉沐晴看着他放声笑着,在心中思量起来。 “听他话语,此人看来并不是来报复的,那便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来人笑罢收声,正色之后对着厉沐晴一抱拳,微微顷身行了一礼,道。 “在下鬼方胡靖,此前,于先生所熟识的疾冲,乃是我的副手。” “我曾听他讲闻,先生有大世之才,却屈居于山村之中,由此对您很是向往。” “若是您真如他口中所说,与此山村之中苟且一生,岂非太过可惜?” “我心生招揽之际又听闻,您曾讲说,需得亲自见了我之后才肯考虑帮忙。” “那我这便来了。” “方式有些粗鲁,还请您见谅!” “我们别来无恙啊,厉先生。” “.............” 厉沐晴有点语塞,愣在原地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疾冲,他当然认得。 虽说他只是一介流寇,却和厉沐晴二人颇为说得来。 此前,在他二人聊天之余。 疾冲就曾狠狠向他推荐了自家的帮主,关于这鬼方帮主的好话,那是夸出了一箩筐。 可厉沐晴,那是什么人,他才不会把自己没见过的人当回事。 更何况,真要让他去一个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山寨帮派里做什么参谋。 他是真真看不上眼的。 但,他又不好对相识不久的好友拒绝的太过明确。 这才随口扯了个瞎话,说什么自己一定要见到本人才肯作数。 厉沐晴是寻思着,无论再怎么说,那也好歹是个一帮之主,也算是个头目。 这人手底下能有个疾冲这样的人,说明这土匪当的,也不算混的差的。 一个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仅仅为了找个谋士而专门跑过来见他的嘛。 当时他这话一出,疾冲也是无法了,只得规劝两句就作罢了。 厉沐晴自然也是只把这事儿当个乐呵,早就抛之脑后,忘的一干二净了。 可谁曾想,这鬼方帮主竟然还真的亲自跑来了啊?! 还大半夜?!还绑架?! 不是哥们儿,你奇葩呀你?! 厉沐晴心中想着想着,莫名其妙的就开始吐槽了起来。 在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时候,居然在心里就已经对这刚见面的人熟稔了起来。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请先生随我回去再详谈罢!” 胡靖忽然开口说道。 说罢,他也不等厉沐晴说话,扭头迈开大步就走。 他那几个手下纷纷上前一步,围在厉沐晴身边,手臂一抬,冷声说道。 “厉先生!请!” 厉沐晴耸了耸肩膀,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只得慢慢悠悠的迈开步子,一步三晃的跟上去了。 “或许,这真就是命吧。” 没想到,自己真的会被一所无名山头的流寇头子给吸引说服了。 居然甘愿成为了他的谋士。 为这如今已经乱到人仰马翻的乱世,再添上一笔更乱的债。 至于自己究竟是好是坏,这有何重要的。 厉沐晴心中所想,正如他此前对丘煜所言。 “人活一世,不过就是个选择罢了。” “无论我是选择保家卫国,还是欺人抢地,我只跟我欣赏的人。” “一世英名也好,乱世骂名也罢,都随它去吧!” “运命惟所遇,循环不可寻。” “人么,本身就是复杂的。”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哪有什么至善至恶。” “所行之事,不过只是当时顺应世道,所做出的一个阶段性的选择罢了。” “而我厉沐晴,也不过只是这芸芸众生之中,不过尔尔的一个罢了。” 他揣着自己一脑袋的乱七八糟,嘟起嘴巴吹了几声口哨。 抬起手臂揣起了手来,心情不错的“哒哒哒”小步跑着,一路溜回房间睡觉去了。 胡靖回到房间就坐在茶桌前喝着凉茶。 直至他耳中听到了旁边屋中厉沐晴安全进屋关上房门的声音,这才算是放了心。 他站起身来脱掉了外衣,快速洗漱了一下,踱步走去床上躺下去休息了。 后面几日。 他们二人也确实让人帮忙给陆旬加紧治疗了。 只是眼看这两三日都过去了,陆旬依旧没有要转醒的情况。 还是沉沉的睡着。 丘煜整日也跟丢了魂一样,压根就不出门,一头闷在那屋里日夜守着。 胡靖几次都跟厉沐晴聊起过,多少有些艳羡他二人这等情义。 感叹道,竟都不知道这人究竟有没有从陆旬的房间出来过,总不能也死的屋里了吧。 厉沐晴听胡靖这样说着,默不作声。 有些事他理解的,可能和胡靖理解的不太一样,他不置可否,并未过多拆解。 厉沐晴心里知道,胡靖对丘煜的事如此上心,也并非因为丘煜重情重义。 如今,胡靖的手中,其实并无一个身手真正厉害的人才可用。 他是真心想要招揽丘煜留下来的。 鬼方之中,除了胡靖以外,身手最为厉害的疾冲已经没了。 而剩下的这些人,最多也就是能壮壮门面。 等真到了需要真刀真枪才能应对的高手来临的时候,恐怕也只有胡靖自己能顶用。 厉沐晴么,他可真的是一丁点儿功夫都没有的凡人一个。 至于,那买一送一的陆旬,据说他那一身传自纪如风的医术也很是了不得。 所以,就算是要再多养他陆旬一个,对胡靖而言,也根本算不得是什么大事。 厉沐晴知晓胡靖心思,便有心替他招揽这二人。 他转来磨去的花了好大功夫和口舌,才把丘煜从陆旬的屋里拔萝卜一样的起了出来。 邀请到大堂内聊一聊。 这不。 他和胡靖二人齐刷刷上阵,上来就是一顿好言相劝,分析利弊。 逮到机会就要游说一番。 第52章 运命惟所遇,循环不可寻(3) 其实,若要按照如今的形势,分析来看。 对于丘煜而言,选择留在鬼方,真的是他如今最好的归宿。 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师姐顾一。 又因为他的这一举动。 让胡靖他们,得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就灭掉了如风寨埋伏在此的一整个队伍的师兄弟。 事到如今。 这如风寨,丘煜是无论如何都已经是回不去的了。 他若是不想自己今后的一生都得要隐姓埋名,到处流浪的活着。 那恐怕,还真是没有再比将一条路走到黑更为合适的选择了。 倘若纪如风和乔西北有朝一日知道了顾一死亡的真相。 若是这还都不说亲自跑来手刃了丘煜,那可真算是这师徒二人心慈手软了。 更何况,还有那丘煜的心头肉陆旬呢。 胡靖或许不知道,但厉沐晴可是心知肚明的了解了。 这陆旬,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副不禁骂也不禁打的样子。 可实际上呢,这人,那才真是个不好说话的硬性子。 他认了谁就是谁,脾气可是犟的很,任你给他说破了大天,他都不带更改想法的。 若是日后,这陆旬醒过来了,知道了自己是被何人所抓,又是如何得救的真相。 知晓了丘煜为了救他,不仅杀了他师姐,还赔上了一整个队伍的性命。 不要说别人会怎么样了。 陆旬自己都还不一定会要拿这大逆不道的丘煜怎么样呢! 说不准啊,这人第一时间就得杀了丘煜然后自裁谢罪了呢。 可这些个事,丘煜自己又何尝会不懂。 如今。 陆旬已经没有了太大的生命危险,也没有人举着刀架在陆旬脖子上等着杀他。 丘煜又得以日日守在他身边瞧着看着。 所以啊…….. 哪怕胡靖和厉沐晴两人,再怎么苦口婆心的说服他留下来。 手中却也不再有能让丘煜乖乖听命的把柄了。 无论他胡靖再怎么想招揽丘煜,奈何丘煜始终无心帮他做事。 在这么一来二去的来回碰壁之下。 胡靖也只能有些无奈的叹气罢手,不再规劝召见他了。 丘煜于是又空闲下来,依旧日日陪在陆旬身边种蘑菇。 厉沐晴在大堂中椅子上坐着,很是轻松的歪头看着胡靖叹气发愁,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觉得甚是有趣,在心中暗忖道。 “阿靖这个人啊,还真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坚持在的。” “他若是看上谁了,想要招揽用人。” “哪怕是他自己再怎么得意这个人,却又绝不会对无心帮助自己之人过多执着。” 这些事,厉沐晴早就亲身体会过了。 他被胡靖给抓回来的时候,胡靖也是这般跟自己详谈。 明确的和他分析了当今局势,又言辞恳切的表明自己真的十分需要他的帮助。 但说来说去,绕了一大圈,人都绑回来了,却又告诉他, “如果先生不乐意,或者志不在此,那我也可放先生归去。” 厉沐晴听闻此话,内心很是诧异。 他并不相信一个流寇头目口中作出的承诺,只觉得对方恐怕是故意的。 说不准,胡靖如此说,也只是说说而已,只是为了好让厉沐晴觉得自己很是洒脱。 当李沐晴表示想回家后,居然真的就像现在这般。 叹息着派人给他松了绑,又安排了房间让他先休息一晚。 说是第二天派人送他回榕城去。 厉沐晴现在都记得当夜他从大堂中走出去的时候。 胡靖独自一人坐在大堂正中的主位上,一只手拄着额角发愁的模样。 第二天一大早,居然真的备好了马车,要送他回去。 厉沐晴在自己的震惊中,站在门口马车处怔愣了好半天,似乎是想明白了些什么。 他突然的转身迈步,又折回了大堂之中。 至于之后的事嘛,大家都晓得啦。 胡靖一觉醒来发现厉沐晴居然并没有走,很是开心。 于是天天和人家畅聊起来。 什么有用的没用的,一直从世事大观扯到了自身爱好。 总之就是随心所欲,想起什么说什么。 两个人你来我往,聊的没日没夜的,好似是要把这辈子的话都要一次性说尽了才行。 而厉沐晴就这样。 在短短几日里,与这人无数次的聊天中,慢慢的了解了胡靖这个人。 也终于慢慢的明白了。 为什么桀骜如疾冲那样的人,却甘愿在胡靖手下一心一意的为他做事。 他的确,很是值得人追随。 虽为流寇,却有着与他身份完全不同的桀骜与重情。 若非生于乱世之中,估计,也会是一代枭雄的好苗子。 更何况,厉沐晴发现,自己和胡靖竟然真的很聊得来。 疾冲只是桀骜,可胡靖不止。 他居然读书颇多,似乎也是生于不凡的西北世家之中,所以他文采斐然,思维清晰。 但是,胡靖似乎也并不太乐意过多提及自己小时候的事和自己的出身。 所以,也只是在厉沐晴问起他的时候,很是简洁的寥寥说了几句。 厉沐晴察言观色,听闻后立即岔开了话题,再也没有提起过此类的问题。 再加上胡靖那颇为优越的外形条件,种种叠加在一起。 真可谓是,全都跟叠buff 一样,各个都正中了李沐晴的喜好。 最终,厉沐晴真的是完全自愿,很是乐意的留了下来。 “这俗话说,强扭的瓜啊,它不甜。” 厉沐晴好笑的看着胡靖等暗自憋闷的样子,伸手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继续默念道。 “对阿靖来说,更是如此。” “若对方不是真心乐意留下来做自己的帮手,那就等于是白费功夫。” “不真心的人,日后根本就是派不上用场的。”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此事多说无益。” “若是这丘煜想得开,便留下。” 反正事到如今,该说的不该说的,他和胡靖二人都已经给丘煜分析透了。 至于最终他要怎么选,那就全凭他自愿了。 “留便留,走便走。” “胡靖这人有一点好,那就是说一不二。” 既然,当初他答应了丘煜,只要他杀掉顾一就放了陆旬。 如今,顾一已死,疾风的大仇已报。 丘煜既然不愿意留下,那他便不再留人,任凭丘煜带着陆旬离开了。 厉沐晴知晓万事,自然也就再未多劝些什么。 虽说,丘煜陆旬这二人都算的上是个人才。 可他们这鬼方里么,却也并非是一定得要他们二人不可。 “若是阿靖真的想要招揽几个身手好的人来用,就凭鬼方的地盘和势力…….” “想来投靠的人,那还不是一抓一大把,哪里用得着费什么力气。” “到时候,再让阿靖好好挑选一番便是了。” 李沐晴心中想罢,放下了茶杯。 于是,也就随着胡靖放了人没有多插手什么。 第二日,丘煜宜早不宜迟的就说要走。 胡靖未置可否,只是闷声向后背对大堂,挥了挥手。 厉沐晴笑吟吟的走了来,带着丘煜出去,不仅给他备了一些陆旬所需药物。 还特意跑出去,给行动不便的陆旬二人配了一辆马车,在门口送别。 丘煜把陆旬抱上马车放好后,自己坐到马车外赶车。 他一条腿屈起摆在马车架上,另外一条腿伸直了些,很随意地踩在了地上。 厉沐晴带人站在一旁,他依旧脸上带笑,略微的走上前几步,说道。 “路途遥远,此行珍重,望陆先生能够早日醒来。” 丘煜闻言,手中握着缰绳愣了一会儿。 他盯着前方眨了眨眼睛,侧首望向厉沐晴,道。 “有时候,真的很想问你,究竟是哪一类人。” 李沐晴闻言并未回答,只是眉眼弯弯地望着丘煜摊开手来,耸了耸肩。 丘煜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罢了……..” “我这便走了,只愿我们今后可以再不相见吧。” 说罢,也不等李沐晴回应,用力一抽缰绳。 马儿受令,立即奔跑起来,马车渐行渐远。 李沐晴遥遥望着远去的车马,双手抱在胸前,自言自语的小声喃喃道。 “那就后会无期了,二位。” 说罢,转身带人回到了宅院中,找胡靖要自己的奖励去了。 丘煜独自一人带着陆旬架着马车走了,一路往南边走去。 没有目的,没有归处。 丘煜只是依稀记得陆旬曾经有跟他随口讲过。 据说南方那边,一年四季温度适宜,不冷不热,很适合长期居住之类的话。 于是,不知道要带陆旬去哪里的丘煜,直接就把地点定在了南边。 在这之前,谁能想到。 他们这一趟出来救人,竟是再也不可能回到如风寨了。 这么多年来,如风寨就是他丘煜唯一的家。 这天下之大,丘煜却从此再也无家了。 可这又能怪谁呢,选择都是自己做的,结果自然也要自己去背。 丘煜一声不吭,冷着脸一路带着依旧昏迷着的陆旬南行。 马车走走停停,边走边停下来给陆旬治伤服药,采买一些吃食用品。 丘煜扔着一碗刚刚买来的热汤钻进马车内,将陆旬身子扶了起来。 小心翼翼的给他一勺一勺的喂着,看着陆旬紧闭着的双眼,丘煜口中喃喃道。。 “若是你醒了,要回如风寨,我再将事情都尽数的告诉你吧…….” “无论你要怎么选择,又想要如何处置我,全凭你说了算….....” 陆旬一副听见了又听不见的模样静静听着,依旧没有要醒的模样。 丘煜给他喂进了大半碗的汤后,拿干净的湿布巾又给陆旬擦了擦脸, 这才又捧着汤碗从马车中钻出来,几口喝干了剩下的汤后,将碗还了回去。 他坐回马车前,手里紧握缰绳,侧头看了看紧闭的马车布帘,继续南行。 随之丘煜手下狠狠用力,马儿长鸣,跑的更快了。 南方小镇,不算远了。 这俩人就这样,跑去了一处南方的小镇偏僻的村庄里。 丘煜找了一处很是僻静无人的山林间的空屋,带着陆旬住了下来。 在往后的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里,丘煜陆旬二人都再无了踪迹,如同销声匿迹了一般。 查无此人了。 “阿靖,我回来了。” 厉沐晴一只脚刚刚踏进大堂就开口喊道,声音比他的人更快的到达了胡靖面前。 胡靖正在大堂右侧的刀架前站着,手中捧着一把刀。 他正闷头举着一块干布巾,一寸一寸的细细地擦拭着刀身。 闻言,胡靖略微抬了抬头,眼睛却未抬,依旧盯在手中的刀身上,张嘴回应道。 “嗯,都送走了?” 厉沐晴独自一人进入了大堂中,他信步走向了胡靖那边,语气很是轻快地回道。 “是啊,走了,都走了。” “我还赔送给了他们一辆马车呢。” 二人说话间,厉沐晴走到了胡靖身边。 他跨前几步回身靠在墙面上,抱了双臂在身前,和胡靖俩人面对面的站着。 胡靖闻言笑了起来,这才抬起眼睛看着他,道。 “一辆马车而已,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送便送了。” “你就是再多送出去一袋两袋的银钱,也无须多跟我报备。” 厉沐晴扬扬眉毛,不置可否。 他还真偷偷在马车里塞了钱,丘煜陆旬那俩人啊。 一个重病,一个身上没带多少钱,就被他们忽悠了来。 这么拍拍屁股,说走就走,路上没点儿钱怎么能行。 只是,厉沐晴未曾跟丘煜说起自己给他们留了钱,也未曾让手下知道。 路上缺了他们定然会看到的,又有什么好嘱咐的。 至于厉沐晴自己么。 他从小到大从未缺过吃穿用度,所以压根也不会把这点儿钱财放在心上当回事儿。 至于为什么要告诉胡靖。 自然是因为他如今给出去的,是人家胡靖的钱。 虽说自己并不是没有家底,也并不需要花胡靖的钱。 但奈何,他是突然被胡靖给绑回来的,此间也没有回过家乡去取。 所以啊,只能先用胡靖给的凑合着。 想着等来日空了,想出去了,到时候再让胡靖陪自己去取了来。 胡靖呢,倒也是从不在意厉沐晴花了多少用了多少, 总仿佛担心厉沐晴手里的钱不够花似的,俩人见面就给他塞点儿,想起来就送点儿。 但,不管怎么说。 那……说,还是要跟人说一声的嘛……毕竟又不是花在自己身上了。 胡靖闷头继续擦刀,厉沐晴就在一旁看着他擦。 直至他把刀身擦得都反了光,一个手指印都没有了的时候。 这才把刀又给放回了刀架上,抬起了头来,对厉沐晴问道。 “可想好想跟我要些什么了?” 厉沐晴眨眨眼睛,歪歪嘴角笑了笑,道。 “想要的倒是有两样,我若是都要的话,你都给我么?” “嘿,这家伙!” 胡靖闻言也笑了,两步跨去厉沐晴身边,和他一起靠着墙站着,双臂抱起,说道。 “说说看。” 第53章 运命惟所遇,循环不可寻(4) 厉沐晴目视前方,轻声地说着。 “唔….......” “这其一嘛………” “我前些日子听人说啊,咱们山下不远的周庄做的吃食很是不错。” “但我吧…….又懒得特地过去样样吃一次。” “所以………” “我想要人去跑一趟,帮我把那周庄的所有好吃的通通都买回来尝尝。” “呃………..如何?” 说罢,厉沐晴侧头看向了胡靖,冲着他眨了眨眼睛。 “哈哈哈哈哈哈!!” 胡靖闻言直接笑了出来,不由得开口吐槽道。 “你啊你……..” “我还当你是想要什么,没想到只是嘴馋了?” “这有何难?” 说罢,他大手一挥,答应道。 “此事我应了。” “今日我就派人下山采买。” “待明日,就用这周庄的美食给你摆上一桌,你看可好?” 厉沐晴闻言咧开嘴巴笑了笑,抽出手臂举在身前“啪啪啪”的鼓掌,开心道。 “好啊好啊!那我提前多谢阿靖啦!” 胡靖眼中笑着,继续问道。 “那第二件呢?也说来听听。” 厉沐晴收了自己还在鼓掌的手,双手又抱回了胸前。 他把后背又靠回了墙面上,眼眸低垂盯着地面,突然默声了。 “?” 胡靖看着这小子突然没动静了,一脸的纳闷。 “刚刚还喜笑颜开的,这怎么突然莫名其妙的就不吭声了?” 他将将等了一会儿。 刚刚想要再次开口询问呃时候,厉沐晴就开口了,他缓缓说道。 “呃.......这第二件嘛.......” “…………倒是也不难的......呃.….....” “???” 眼看厉沐晴好一阵支支吾吾,就是不肯把话一次性给说全乎了。 胡靖被他吊起了胃口,有心想要催问一下,但却并没有开口。 只是继续安安静静的站在旁边看着他,等着他自己说。 厉沐晴支吾了一会儿,又偷偷拿眼角余光瞥了瞥胡靖,这才尝试重新开口说道。 “我…….想要一把提字木扇,带挂坠的那种。” 胡靖听完此话,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仿佛被浆糊迷住了。 “就……就这?????”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 又还没等一脑袋迷糊的胡靖张嘴发问,厉沐晴立马继续,快速补充道。 “不过,我可不要别人提的字!” 说罢。 厉沐晴转头看向胡靖,抽出一根手指指着他,扬了扬眉毛,道。 “我嘛........我要你亲自写的。” 被厉沐晴指着的胡靖 : “.............?” “你要........我写的?” 胡靖有些呆愣的懵懵发问,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在问,还是只是在自言自语。 厉沐晴却不管那些,一律按自作答,肯定道。 “对!” “就要你写的。” 胡靖依旧有些怔愣的听着,完后,他沉寂了片刻。 在过去的这么许多年里,曾经有人崇拜他,说想要收藏他的刀的。 有人曾经喜欢他的衣服款式,想要得到首肯去模仿的。 可却从未有人要过他的书法。 其实啊。 在这鬼方之中,也根本就没有几个人见过胡靖所写的字。 见过之人,当真也是寥寥无几。 疾冲,就是这为数不多,见过的人其中之一。 他倒是真的见过挺多次。 可是,奈何这疾冲是个根本就不懂书法的。 他只是觉得,帮主写出来的的东西有些个好看霸气。 却压根就不懂这书法之中的太多门道,看到了也完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至于,其他人嘛…….那就更别提了。 识字的都没有几个,当然就更看不明白什么了。 再加上胡靖在文采方面一贯低调。 他从不跟人演示什么,甚至从不当人面读书写字的。 所以,这鬼方里自然也就无人知晓他精通些什么,又爱好着什么了。 帮中的那些手下只知道帮主脑子聪明,身手又好。 可他们谁也不知道,他们帮主竟然还会乐意看书写字什么的。 这也难免,突然之间,冒出来了这么一个钻研书法许久的厉沐晴。 这小子张嘴就管他要墨宝题字,可真是一下子就给胡靖要愣住了。 厉沐晴眉眼弯弯的盯着原地发愣的胡靖,默不作声。 心中觉得,胡靖这个样子实在是有点呆,看起来很是好笑。 厉沐晴知晓他心中定然是弯弯绕绕了许多,所以也并未开口催促他什么。 一直待到胡靖自己回神后,这才慢悠悠的开口,对他回应道。 “..…….....行。” “我给你写。” 厉沐晴闻言不由自主的嗤笑了一声。 带着一脸的满意表情,甩开步子就从大堂里退出去了。 胡靖依旧靠在墙上抱着臂膀没有动。 他原地呆愣了一会儿,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嘴角微微扬起,无声的笑了起来。 一边开始在心中琢磨着,要给厉沐晴配一幅什么样的扇面才比较配他。 一边张嘴,大声的喊人进来。 不多时。 几名守在门外的手下走了进来,站在堂中对着胡靖闷头抱拳。 胡靖走去主位前坐下,立即交代他们安排了人下山去。 一队人领命下山,到周庄给厉沐晴搜罗好吃的去了。 悠闲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厉沐晴边吃着桌上摆的满满当当的周庄美食,一边听旁边座位上的胡靖给他念叨着。 “我们这个帮主啊,还真是盯上什么都不会放过的脾气。” 厉沐晴吃着东西,在心中默默腹诽道。 如今。 那如风寨里没了顾一,那就是失去了他们的最高战力。 再加上,丘煜也带着陆旬远走了。 那寨中,如今身手还值得一观的,也仅剩下作为寨主的纪如风,和她的大徒弟乔西北两位了。 照这么看来,此时不攻更待何时呢? 厉沐晴口中“咯吱咯吱”的嚼着一根鸭脆骨,眼珠脑瓜跟着胡靖的话来回转着。 “这也难怪阿靖要着急。” “依照现在的形势来看么,的确是个可以攻下如风寨的好机会。” “虽然我们手中暂时也没有什么身手太好的人可用,但他们那边同样没有。” “两边相比之下,还是可以算得上是旗鼓相当的。” 厉沐晴在心中冷静的分析着情况。 手中筷子又探了出去,毫不耽误的夹起了一只翡翠马蹄肉丸啃着。 一边嚼着食物,一边含糊不清的开口回应道。 “唔.......阿靖所言有理。” “但是吧,越是看起来容易,我们越是不能急于求成。” 厉沐晴咽下口中的肉食,搁下了碗筷,对胡靖正色道。 “这纪如风和乔西北,二人武力值并不低,还是不能太过小看了这二人。” “若是不管不顾的直接一股脑的冲过去,说不准就会栽跟头的。” “如今。” “我们这里除了你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可以和他们二人过招的人在了。” “这就很难说,我们可以一举把这寨子给拿下来。” “我从来不喜欢打有太多不可控因素的仗。” “虽说乘胜追击是必然可行,但我觉得…..” “如果太过自信,往往都会导致全盘失利。” “所以,依我看。” “此时,并非是我们全体进攻的最好时机。” 胡靖认真的听着厉沐晴给他分析,默默的点点头,表示首肯。 又厉沐晴他抬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于是厉沐晴继续,道。 “我们现在么,不妨先做两手准备。” “这第一,你要派出几队人马去轮番攻寨。” “一来,这样可以让他们先去探一探这如风寨如今的虚实。” “二来,若是这寨中还有什么藏着的高人。” “如今他们没了顾一在,想必也会露头出来帮忙,我们也好提前知晓。” “至于,这第二么。” “首先阿靖你肯定不能去,你要留下来。” “我们现在首要任务,是尽早把帮中身手空缺的问题给补齐了。” “这几日,我会负责帮你招揽一些身手过关的人过来,这些你都不用管。” “你只需要负责筛选出几位合你心意的人留用即可。” “恕我直言。” “此事不宜再拖,还是得抓紧把咱们的空缺给补上,这才算稳妥。” 胡靖垂眸,沉思了片刻后点了点头,肯定道。 “言之有理。” 厉沐晴继续补充,心知胡靖是真的着急,立马宽慰他道。 “阿靖,你不要太着急了。” “你有我在,这如风寨就等于已经写了你胡靖的名。” “我可以跟你保证,这寨子,它迟早都是你的。” “你尽可安心。” 说罢,厉沐晴看着依旧垂眸沉思的胡靖,突然伸出了手。 他拍了拍胡靖的右肩膀,顺口说道。 “劳烦,帮我拿只猪蹄,我够不到。” 胡靖此前听他说话,听的正入神,于是想都没想就伸手照他的话做了。 胡靖伸出筷子,夹起了一根炖的软糯脱骨的猪蹄,就放到了厉沐晴的碗里。 直到他看见厉沐晴笑眼弯弯的盯着自己,这才反应过来,他只是在故意逗弄自己罢了。 “…………….” 胡靖不由得立即放下了筷子,怔愣片刻之后,他闷声地笑了起来。 抽出一根手指冲着厉沐晴的方向来回甩了甩,摇摇头道。 “你啊你,竟会使坏。” 厉沐晴很是调皮的冲他吐了吐舌头,说道。 “哎………” “我这不是怕你太过忧愁愁,容易长皱纹的。” “若是你变丑了,那我每日看着你可就不会这么再赏心悦目了呐.……...” 厉沐晴的话音未落,就目光灼灼的盯向了自己碗中那只喷香的猪蹄。 他立马拿起了筷子就要吃,口中又忙不迭的快速补了一句。 “而且,我是真的想吃!” 说罢,厉沐晴就捧起了碗来。 他“啊呜”一口咬掉了一大块还热乎着的猪蹄肉,开心的在口中咀嚼着。 “..........这菜真是名不虚传啊,真是太好吃了这个!!!” 厉沐晴眯起眼睛享受着美味,一边含糊不清的连声夸赞着,吃的那叫一个开心满足。 胡靖好笑的看着他,心中不免腹诽道。 “什么叫不赏心悦目了?” “这小子,还当真要拿我的脸来下饭不成?” 可看着厉沐晴吃的如此开心的模样,胡靖只得罢了。 看他吃的如此香,于是也抬起了筷子,给自己夹了一只猪蹄,放到碗中咬了一口。 “还真不错。” 两个人都停下了话语,一人端着一只猪蹄啃着。 随着两个人筷子不停的吃来吃去,不知不觉中,就干掉了大半桌的吃食。 “我..........呕!........” “我不行了阿靖.......我好像真的.......有点吃太多了.......呕........” 厉沐晴一只手撑着桌子站在一旁,另一只手叉在自己后腰处。 那动作仿佛一个孕妇在扶着肚子那般,频频摆手,对着胡靖说着。 胡靖也吃的不少,但他倒是没有像厉沐晴这样撑。 于是也站起身来,慢慢踱着步往门口走去,叫了人去沏一壶消食的红果茶来。 而后他又返身,返回了厉沐晴身边。 看这人撑得够呛,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胡靖不禁笑出了声来说他。 “你啊,若是喜欢吃这些,我日日让人去给你买回来吃便是了。” “何必给自己吃到撑成这个地步.....” 说话间,胡靖走到了厉沐晴身边站定。 右手伸出去一下下地顺着厉沐晴的后背,很是无奈的频频摇头。 厉沐晴打了几个嗝后,依旧不敢大口呼吸。 仿佛一口气吸深了,刚刚吃进去的食物就要你争我抢的从他喉咙里跳出来了。 他瘪着嘴巴摇摇头,语气委屈的说道。 “那怎么....嗝........行啊......” “这样的食物偶尔吃吃就好了,若是日日吃这些,我怕是得肥成一只猪了.......” 胡靖闻言笑了起来,接话道。 “那就当猪嘛。” “若是哪日,我们遭遇不测让人抢了地盘,我饿了还能把你宰了吃........” 厉沐晴闻言一瞪眼,“??????” 他立马挺直腰杆,双手叉腰,眼睛瞪得滚圆滚圆的大声质问道。 “什么?!!?!” “你说你要吃谁???要宰谁了????!!!” “我吃你几顿好吃的,你就能把我当成备用粮吗?!!” 这时候,胡靖的手下送了红果茶进来。 厉沐晴见来人了,立马闭嘴不说了,只剩下一双眼睛还气鼓鼓的瞪着胡靖。 胡靖强忍着自己的心中好笑,坦然接过了茶水,放在桌上,随手挥退了来人。 待人退去后,他拿来了空杯子倒了一杯茶水,转身过去递给还在原地胀气的厉沐晴。 跟人小声赔罪道。 “打仗不杀军师,我又哪里会有吃掉自己军师的打算。” “不要气了,快喝些,一会儿我陪你去院中散散步消食。” 厉沐晴嘴巴抿得紧紧的,闻言,向左上角歪了歪嘴角。 他接过茶水小喝了几口,又在口中喃喃道。 “哼,我可记住了!” “你敢把我当备用粮你等着,看我不先给你揍成烤藕片的!” 胡靖好笑的听着他这毫无威胁可言的威胁。 待他放下茶杯,两人一起慢慢走出,到院中散步去了。 第54章 乱世之中起争鸣 近些天,如风寨的日子过得很是不安宁。 总是会接连不断的,有人跑来寨中闹事。 刚开始,谁也也不知道这又是从哪里跑来的人。 今天来了一批,明天又来了一波。 只不过嘛,这些来人的功夫倒是不能算得有多么的厉害。 但架不住他们烦人呀。 总之,这寨里是上上下下都被折腾的够呛,大家全都不得安宁,闹心的很。 这就导致了本来还会偶尔出去救救人的几人,如今也全都不敢再出去了。 一门心思的守在了寨子里。 直到这帮人来的次数多了,大家才发现,好像来闹事的,总是那么几波人。 于是,聪明些的终于反应过来了。 这些人啊,估计又是一起的,恐怕,全都又是那个什么狗屁鬼方的人。 骆天阳从练功房练完早功出来后,居然破天荒的没有赶去食堂吃饭。 他几步就走到了大院儿里,一屁股坐在了大院儿的木头墩上。 皱着眉头对着身旁的乔西北,不住嘴的悠悠埋怨起来。 “北哥,你说这胡靖手下这些人是不是都闲的啊?” “怎么一天到晚的就折腾个不停呢?” 骆天阳一边说着,一边愤愤的拿自己眼珠子瞪向了大门口。 简直是一想起这帮孙子,他就有着一肚子的脏话想要骂。 他吞了口口水,继续喷道。 “我服了我真是服了!他们不累我还累呢!” “到底有完没完了啊???!?!” “我就奇了怪了,咱们这儿难道是什么香饽饽吗?” “这鬼方的,他们是什么没吃过饭的傻逼饿狗吗?!” “一个个儿的,全都跑来闹事折腾!” “哼!!!!” “真是想起来我就一肚子气!!!” 骆天阳骂着骂着,可能是心觉只是骂两句不够过瘾,狠狠地往旁边淬了口口水。 这才又抬起头来,翘起二郎腿,叉腰继续道。 “这帮狗孙子!” “再敢过来,老子来一个揍一个!!” “真是下手轻了还以为我们好欺负呢是吧…......” 骆天阳瞪着一双大眼睛一连串的说着骂着骂着,如同一把机关枪一般。 “哒哒哒哒”的连续输出着,几乎连口气儿都不带喘的。 乔西北站在他的身侧叉着腰,眼睛望着走去食堂吃饭的小师弟们。 耳朵里默默地听着骆天阳这一众啰里八嗦的吐槽。 他闻言回首,突然伸出右手,对着骆天阳的脑瓜门儿,直接就是一巴掌拍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响过。 骆天阳那滔滔不绝的话语,也被乔西北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拍断了。 带着口水的吐槽声骤然间停了下来,两人周边四下一片寂静。 乔西北这才开口,看着骆天阳的脑瓜顶说道。 “你个小兔崽子。” “你才多大年纪啊,就张口闭口老子老子的了?” “诶呦!” 骆天阳冷不丁儿的挨了大师兄一巴掌,下意识地快速抬起了双手,捂住了自己额头。 他闻言“嘿嘿”笑着,抬头望向了乔西北,赶忙道。 “嘿嘿嘿嘿…...” “诶呀北哥你不要打我嘛……..” “我这不是说习惯了说顺口了嘛..……” “无心的无心的啊,哈哈哈哈…......” 乔西北闻言叹了口气,收回手来抱在胸前,在心中思忖着。 “是啊…….” “倒是也不赖这臭小子,张嘴闭嘴的称呼自己为老子。” 在丘煜和顾一去营救陆旬的那时候开始。 这如风寨中,除了乔西北这个大师兄以外。 那可就只剩下了骆天阳这个独苗宝宝,还算是能勉强撑得起来剩下的小半边天了。 他每日不仅带队出去救人。 还要兼顾着一些寨中琐碎事务的安排和处理事项。 将丘煜不在寨里的空缺,他一个人就全都给顶了上去。 原本出任务的时候,总会大大咧咧的跟在顾一和乔西北身后,总是万事不愁的臭小子。 如今,也是终于被迫成长了起来,自己也是可以扛起些事了。 再加上,顾一丘煜那边出了这么大的事,骆天阳也是寨中为数不多,知晓消息的人。 在纪如风和乔西北,连带华夏那个小崽子都心急如焚,暗自神伤又病倒的时候。 那还是我们骆天阳一直在里里外外的跑着。 这才在他们无心看管寨中事物期间,好好的维持了如风寨的一切依旧可以如常。 乔西北想到此处,又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这小子的脑瓜顶儿,想道。 “的确是辛苦你了…….” 骆天阳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也不吭声,在心中琢磨道。 “我去??” “北哥这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儿么?” 乔西北并不知他心中所想,依旧慢慢胡噜着骆天阳的头发。 继续在脑海中沉思着。 这段时间里,他知道,众师弟本就众说纷纭,人心惶惶了。 每日里练功房和大院中,师弟们争吵的声音就没断过。 甚至愈演愈烈,就连闷在房间里种蘑菇的乔西北都听到过。 只是,他当时实在是没有心思去劝解安慰大家。 他自己都还一脑门子烦心事儿呢,哪里有心思再去宽慰别的人。 所以也并未出来管过此类事,任由他们互相争论去了。 倒是直到近期。 鬼方那边开始不断的派人前来闹事打架,骆天阳不再带人出去做任务,留在了寨子里守着开始。 那些个原本不怎么安分的师弟们,反倒是一个个的都不再争论,安生下来了不少。 大家都闷声老实起来,该练功练功,该跟着打架就打架了。 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那般。 乔西北盯着傻乎乎抬着头看着自己的骆天阳笑了笑。 抬起手指,又弹了他个脑瓜嘣儿,心知肚明的暗忖道。 “想必,肯定也是骆天阳这小子,私下里费了好大功夫才勉强给大家稳了下来了的。” 要知道。 失去顾一,虽说大家因为平日里不怎么和这个孤僻又冷傲的师姐接触。 其实他们心里,并不会有太大的感觉,反正平时也不怎么见得到。 可是从另一方面来说。 大家其实心里也都明白,顾一的身手,可是这如风寨里最厉害的一个了。 现在如风寨里没了她,那往日里的安全感可就直接少了一大半。 这下子,这帮小崽子们心里还能不慌吗? 再加上,丘煜也没了。 那丘煜是谁? 丘煜啊,他在那一众小师弟心里的地位,可是如同大师兄分身一般的存在。 丘煜和他们大家,那都是一起来的。 他每日和他们一起练功一起吃住出任务,丘煜这人吧,又是个顶顶靠得住的性子。 有能力又不自傲,而且不像自己那般凶巴巴,还不骂人。 性格呢,那也是冷静又沉稳的。 和丘煜在一起,无论这些个小崽子是去找他请教些自己练不明白的功夫动作啦。 还是和他一队,一起去出任务啦。 丘煜这个人,那还真是无论哪方面都是可以让他们大家很安心的。 更何况。 丘煜和陆旬,这二人关系又极好,所以他的房中总会有很多的药酒留存着。 陆旬做的药酒,在这如风寨里可是备受欢迎的好东西。 那吸引力,真是丝毫不比他们厨房的大师傅做的限量款甜点心要小上多少。 药酒烈而不猛,甚是好喝。 不仅好喝,冬日里能够补足气血暖身,夏日里能够清热散火,春秋能够补足水分。 简直是要什么有什么。 对一众练功的小师弟来说,陆旬调制的各类药酒,简直就是神一般的玩意儿。 无论是累成了什么狗屎样儿,只要去喝上一壶,瞬间就能回上大半管血的那种。 所以啊。 大家平日里,反而会在生活的各类事情上,都更为依赖丘煜一些。 自己学不会的动作,如果害怕会被大师兄骂笨蛋,那咱可以去找丘师兄问。 丘师兄不仅会手把手的耐心教给你,而且他还会给你做示范呢! 那几乎是包教包会的! 等到需要出任务的时候,有一向靠谱沉稳的丘师兄在前面罩着。 他们几乎就没有生命堪忧的情况出现。 和丘师兄出任务的安全程度,仅次于和顾师姐出任务的程度。 至于大师兄嘛……. 大师兄的人还是很好的,对他们也是没得说,功夫也不错。 只是吧,大师兄这个人有时候莫名其妙的会很容易上头就是了…….. 跟大师兄出任务,虽说,这安全系数也很高。 但偶尔吧,却会产生一些原本不必要的轻伤。 啊哈哈哈哈….. 此事我们暂且不提,还是说回丘师兄。 平日里大家空了,有时候还能去丘煜屋里蹭蹭酒喝。 丘煜只要自己屋中还有,但凡你嘴馋去要,他就都会给你的。 还会给你热好了拿给你喝,超级大方。 顺带啊,偶尔还能蹭吃到点儿他随手带回来的各种小零嘴儿。 有段时间丘师兄屋里简直人满为患。 他那段时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但凡他出趟任务回来。 屋中总会堆了大包小包的零食和好吃的在那儿。 但是吧,你一定要赶着他刚回来的时候就去要。 不然啊,这些好吃的,一会儿功夫可就不见了。 咱也不知道,是丘师兄把东西都给藏哪儿了,还是他给了谁了。 这些都不重要,总之只要你碰的上,他就总会给你吃的。 甚至。 有时候,有些手笨的小师弟,自己的衣服针脚补不太明白。 那都可以可怜巴巴的捧着衣服过去找他求助。 丘师兄也会二话不说的,就帮你缝补一下。 所以你看嘛,丘师兄对大家来说,那可是个生活必备,有他就好的人物! 他对一众小师弟来说,究竟有多重要,就不言而喻了吧。 如今,大家忽然之间就失去了这个暖心大方的师兄的心理崩溃程度。 那可是要比他们失去了任何人的悲伤程度还要大。 因为顾一,本就已经没了一大半儿安全感的诸位师弟们。 如今再加上丘煜,这下子,可让他们心里所剩的安全感更是寥寥无几了。 虽说,顾一和丘煜都还没有被确认已经死亡。 但在过去了的这么多天里。 纪如风和乔西北接连不断的派人出去寻找,大家也是都看在了眼里。 这无论怎么说,他们谁都不是傻的。 就鬼方占据的那么个山头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 在他们这么一番铺天盖地,好一顿搜罗的情况下。 别说是找到两个三个大活人了。 那就是让他们去雪山上找个什么百年千年的雪山灵芝,恐怕也早就给它找出来了吧。 来来回回,动用了那么多的人,却迟迟次次都找不到这两人的身影。 所以大家都一直默认为,这二人啊,怕是凶多吉少,早就一命呜呼喽。 居然连个尸首都找不回来。 说不准啊,是被那鬼方的哪个变态的坏人给扔到了哪儿去了。 兴许啊,早就被他们给生吞活剥了也不一定。 至于那陆旬,那就更别提了。 他功夫那么差,就连华夏这个来的最晚的小师弟都打不过的主儿。 就是一个只懂得闷头研究医术的家伙。 这趟,他被那鬼方流寇给抓走了,若是还能活命回来,那才真的是有鬼了吧? 众人如此想着,且是长吁短叹了好些天,随着时间过去,大家的想法也开始出现分歧。 其中有些人倒很是愤愤不平,想要去给他们三位讨回公道。 心中念着往日三位对他们的好,不禁有些埋怨师父有些太过怕事。 这都欺负到自家亲徒弟身上了,她居然还是没有说要直接打过去报仇的想法。 只是闷在寨中整日发愁,发愁发愁,发愁能有什么用啊? 也难免他们会想,哪怕重要如顾一和丘煜这般,纪如风都不会去帮忙报仇。 这若是来日,出事的人换成了自己,只怕她更是不会为了谁出动了吧。 可也免不了会有一小部分功夫一般,胆子也不大,并不喜欢惹事生非的师弟。 他们的心里会打了退堂鼓。 这些人本就不愿意去争寻什么,他们心中最渴望的,就是可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好。 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如风寨,在过去多年的时光里。 一直都是他们最为安心生活的地方。 可事到如今,很显然,如风寨的情况已经越来越不安稳。 寨里被人盯上,频频被人袭击。 而他们这些平平无奇,本事也不过硬的师弟,每次都是死伤最多的。 若是放在以往,除了师父这个医者以外,他们还有个陆师兄可以帮忙给他们治伤。 可现在呢。 这寨中,如今还懂得医术的,只独独余下了师父这么一人。 哪怕她的医术再高,再精。 可就凭她一人之力,等到真的出了事,伤的死的又何止是一个人? 到时候,她又如何能救的了他们所有人? 其实他们自己也知道,自己有些贪生怕死。 但试问,谁能不怕死呢? 受伤,死去,那可是很痛苦的啊。 第55章 一颗老鼠屎能乱一锅粥,是因为它微小但有效(1) “嗯???!!!” “诶呦我去了!!!!” “北哥!你你你…….” “你自己的手劲儿有多大你不知道的吗???!?!” 骆天阳正被乔西北“胡噜”脑瓜子,“胡噜”的浑身舒畅的眯着眼睛。 就像一只大猫儿那样,微微地抬着下颚,很是自在的享受着顺毛。 突然冷不丁儿的,又被他大哥这一个响当当的脑瓜崩儿给弹懵了。 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 骆天阳使劲地揉搓着自己额头处被弹的红肿的地方。 一边儿委屈巴巴的,用自己的俩眼睛盯着乔西北眨巴眨巴,表示着自己非常委屈。 也对他这撸着撸着,突然又出手的行为,表示了自己一丢丢的不满意。 乔西北闻言,“哈哈”地笑了两声,抽回自己的手双手叉起了腰,开口道。 “哈哈哈哈哈,习惯,习惯,纯属习惯…......” 说罢,他也不等骆天阳再说点儿什么,很是自然的岔开了话题。 乔西北顺手往食堂的方向一指,脚下迈开了步子,边走边道。 “走吧,咱们先吃饭去!” “不然一会儿你就只有些冷汤屁股喝了。” “到时候……你可别再找我哭啊。” 乔西北一边说着,一边大步流星走的飞快。 骆天阳闻言,“嗖”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一副恍然想起的样子,口中一连串的“卧槽卧槽我怎么给忘了??!” “这帮小崽子们可是实打实的能吃啊!!!” 他自顾自的念叨着,一边疯狂地拔腿迈步,向着正往食堂大步走的乔西北追过去。 若说,其他的师弟们还会给他留下些什么好饭好菜的,或许还真会有。 毕竟现在寨中人数已经少了大半。 在吃食上,厨房大师傅也不知道是突然发了善心,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他们每日的餐食依旧没有减量多少,几乎还是按照原先的份量来做的。 纪如风知晓大师傅如此,也从未说过要他少做些,就那样放任他随意去了。 想必。 她也是知晓,大师傅虽然嘴上不吭声,也从来不会过问寨中事务。 自从他来了如风寨以后,整日就只忙着和各种吃食打交道了。 可是。 眼看着这寨里,如今去食堂吃饭的小崽子们越来越少。 原本最为热闹的食堂,如今也是气氛沉闷,几乎没几个人会说笑了。 大师傅看在眼里,他的心里也一定是不好受的吧。 咱们食堂大师傅,对吃食,那是一贯的节俭。 每一餐要做多少的份量,那都是他仔细仔细地计算过后才定好的量。 甜点羹汤更是如此,限时限量的供应给大家,从无例外过。 不得不说,大师傅说真的计算精准。 平日里,等大家全都吃饱了以后,基本都是剩不下些什么的,根本不会浪费多少食物。 可如今,来吃饭的人数已然少了一大半,他却还是分量不减。 其实,他也是在期盼那帮孩子还能够回来,能再来吃他给他们做好的热汤热饭吧。 骆天阳一路狂追,心中不断乱想着。 想到此处,脚步突然放慢了些许,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 但他只愣了一两秒,就又加速拔腿,赶紧往食堂里冲过去。 别的人还好说,食量有限。 可他大师兄,那可就不一样了! “若是在北哥后边儿再去吃饭,我怕是连口冷汤屁屁都没得喽!!!!” 骆天阳咬牙冲刺,总算在食堂门口赶上了乔西北的步伐,和他一起俩人一同迈了进去。 与此同时,胡靖那边。 他们鬼方那边么,近几日,也是不怎么太好的样子。 胡靖此前分派出去的几队人都接连给他送回来报告说。 他们全都失败了,而且还都损失了不少的人手。 胡靖皱眉看着桌上一封封的来信,感觉有些奇怪。 既有些觉得,这个结果丝毫不意外,又有些觉得。 如今自己手下的这些人,好像也实在是太过没用了一些。 据他们的来信中说。 那如风寨中,此行他们未曾看见对方还有其他的高手出现。 但,那乔西北和纪如风二人始终都在寨里守着。 他们这些人,真是几次三番的前去,也没能讨到一丁点儿的好。 那纪如风的双剑杀伤力极强,此前就听闻过,直到他们此次亲身领教了这才知道是有多厉害。 想来,那冯登老哥死的真是不冤呐,她的杀招,就像是专门为了打群架研究的一样。 不仅近身不得,那速度,也是快如迅雷。 纪如风那一剑过来,你别说能不能躲掉了,那就是看,都看不见啊! 胡靖看到此处,拿着信件的手不自觉地更用力地捏紧了信纸。 他眼睛盯着这几行字,在心中暗暗道。 “这纪如风曾经并不是这如风寨里最厉害的一位,她的身手竟都如此厉害了。” “真是难以想象,那顾一的身手究竟是有多厉害?” “若是此次,我没有借丘煜之手除掉顾一………” “那这如风寨,我怕是到死都拿不下来的了!” “更何况,还有那乔西北呢。” 胡靖眼神晦暗,微微眯了眯眼睛,继续往下边想边看信。 “乔西北这人虽然从未接触,但据说,他一把大刀使得很厉害。” “动作很快,反应很快,力气也很大,倒是有些像我们西方男儿。” 胡靖放下念珠,两根手指搓了搓自己下巴,口中喃喃道。 “倘若来日,能把他招来归我所用,倒是蛮不错的……” 他想入非非了一会儿,又拿起了念珠拎着慢慢转着,继续往下看信。 信中说。 此次他们发现,对方的人里还有一个叫做骆天阳的,是个年轻弟子,身手也挺厉害。 以前他们并没有发觉过这个人有什么厉害之处。 要么,就是他之前刻意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要么,就只能是其他几位锋芒太盛,将他的存在给遮盖住了也说不准。 总之,他们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总是这么输来输去的架,打的真真是没什么意思。 这不,今日又给胡靖来信,询问帮主是否还要继续进攻,还是他们可以回来了。 胡靖读完,放下了手中的信件,拎着念珠又走回了大堂主位上坐定了。 他把念珠在手指间滑来滑去的盘着,珠子轻撞,声音脆响。 “由此可见,硬攻果然不是办法。” 胡靖沉下脸色,不禁在心中感叹起来。 “幸好此前听了厉沐晴的话,我才没有直接带人前去攻打........” “否则.......哼!” “这如风寨,还当真还是块儿顶难啃的骨头。” 胡靖此时心中所想的,事实上呢,也的确是如此。 正是因为先前,厉沐晴及时制止了他直接去攻寨的想法。 他这才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先派出去几队不太重要的手下,前去那边探探路。 否则啊。 他若是真的不管不顾的,直接带人前去攻了寨。 照当下的情况看来。 说不准啊,他真的会被他们给打的元气大伤也不好说。 胡靖端坐着沉思了片刻,立马着人去喊了厉沐晴过来。 想要赶紧和他商议一下,他们后续该当如何行事才好。 厉沐晴此时,正在自己屋中的桌案前端坐着。 他手中握笔,笔触飞快的落在纸上,“唰唰”地飞快的写着什么。 这时,一名手下走了过来轻声叩响他的房门,隔着房门对他传言道,说帮主请他过去。 厉沐晴听闻是胡靖要找自己,这才堪堪停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来,开口应下了。 手下得到回复立即退去,先行回去回禀帮主了。 厉沐晴呢? 他依旧坐在桌前,不紧不慢的收好了字符。 先是轻轻吹干了纸上尚未干透的墨汁,随手折了几折后,轻轻地揣进了自己怀里。 随后。 他又把笔墨纸砚给一一归位,把桌面上所有东西全部都搁置好了以后。 这才起身,去套了件外衫开门出来,一路向着大堂的方向走过去。 “阿靖,你找我么?” 厉沐晴一只脚刚刚迈进门,就看到胡靖又跑去了刀架旁边擦他的刀了。 他心知他定是又心烦了,这才先行开口,对着他喊出一声。 胡靖听到厉沐晴来了,这才低低的“嗯”了一声,并未回头,依旧闷头擦着手中的刀。 他背对着厉沐晴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对方过来。 厉沐晴站定在了大堂的前侧,见他如此,很是无奈的耸了耸肩膀。 忍不住在心里对胡靖这一行为吐槽道。 “明明是个一帮之主…..” “这怎么,有了情绪就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唉………” 厉沐晴摇摇头,似是在无语,但却莫名其妙的,脸上带起了些笑容。 他还是走了过去,又如同前几次那样,背靠着墙面。 和胡靖俩人面对面的,一起挤在这个小角落里站着聊天。 厉沐晴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开口向胡靖问道。 “这是怎么了呀,竟然给你烦成这样儿?” 胡靖这人啊,平日里,他的一切情绪几乎是从不外露的。 那副不怒自威,喜怒难测的样子,倒是确实有点儿一帮之主的架势。 但你只要了解了他就会发现,这人有些心思倒是很容易懂的。 当然了,除非你是厉沐晴,否则哪有机会读懂他呢。 在厉沐晴眼里,胡靖啊,一但是有了什么烦心事,或者有何事想不通透了。 这人呐,一准儿就会窝在这刀架旁,一声不响的跑来擦他的刀。 根本不管这刀,究竟是真的脏了还是假的脏了。 总之啊,他烦了就要擦,擦了那总会干净的嘛。 也不知道这刀摆在这架子上,一天到底是能落的上多少的灰尘。 竟值得他这样仔仔细细的擦来擦去的。 胡靖依旧闷头擦着,直到听见厉沐晴问他,这才微微偏了偏头。 对着自己右侧摆满信件的桌子摆了摆头,道。 “你看看。” 厉沐晴闻言,抬腿就走了过去。 他把桌上的信件挨个儿的叠起来拿在手上,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不多时,就全部读完了。 “唔......” “果然嘛,厉害的无非就是这两人罢了。” 厉沐晴口中喃喃道,随后,又轻轻地“咦”了一声。 “骆天阳?” “此人倒是第一次听人特意提起。” “据我的了解,此人的过往么,的确是没有什么太出挑的。” “估计呀,也就是个身手还算可以的机灵小鬼头罢了,想来并不足以为惧。” 说罢。 厉沐晴放下了手中的信件,转身朝向胡靖,又踱回去靠墙站定了,轻声宽慰道。 “阿靖,不必太过忧心了。” 胡靖闻言,停下了动作抬起了头,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 厉沐晴也故意不说了,闷声闭上嘴,也盯着胡靖看着。 俩人你瞅我,我瞅你了好一会儿,还是厉沐晴先败下了阵来。 他脸上笑起来,一双大眼睛都眯成了弯月状,连连摆手道。 “诶呦不行了不行了,我认输我认输,哈哈哈真是服了你了………” 胡靖闻言,向他挑了挑左边眉毛,道。 “继续。” 直至厉沐晴笑罢,这才收敛了笑声,正色起来,认真道。 “既然我们论身手不一定打得过,自然,就要从其他方面入手啦~” 胡靖双目灼灼的盯着厉沐晴说话,闷声听着一声不吭。 厉沐晴笑了笑,双手抱在了胸前,微微侧头,对着胡靖问道。 “阿靖你可知,何为与其硬攻,不如智取呀?” 胡靖这才开口。 “自然知晓。” “只是,这具体是个如何智取之法………” “那还得,要你先说说看了。” 厉沐晴闻言挑挑眉,说道。 “大家都是肉身凡胎的,那人心嘛,总归都是肉长的。” “这如风寨,此次接连失去了顾一丘煜还有陆旬三位,还损失了一大帮的弟子。” “你若说,他们那边如今依旧人心齐齐,力量稳稳。” “那.......我是真真不信的。” 胡靖闻言,眯了眯眼睛,厉沐晴继续道。 “阿靖,叫你的人都回来吧,不用再继续攻打了。” 胡靖不懂了,立马开口问道。 “为何?” 厉沐晴闻言,狡黠的笑了笑,微微前探出一点儿上半身来,说道。 “若是不让他们都放松警惕,又怎会再有人出来,好让我来钻空子呢?” 厉沐晴的关子卖了一个又一个,听的胡靖心中着急。 但看着厉沐晴语气神态一副轻轻松松的样子。 胡靖便心知,他一定是已经想好了对策。 于是,并不再急着追问,依旧默声地认真听着,等着厉沐晴自己慢慢讲出来。 第56章 一颗老鼠屎能乱一锅粥,是因为它微小但有效(2) “自古,得人心者得天下。” 厉沐晴悠悠的说了一句,而后微微一笑。 他动了动身体站直了些许,把自己的后背又靠回了身后的墙面上。 胡靖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厉沐晴无声地笑着。 看他将自己的一条腿很随意的抬了起来,搭在了另一条腿的前侧,脚尖点着地面站定了。 这才又继续道。 “只要这如风寨中有人的心乱了。” “那……便是我们可以拿来利用的人。” “至于………” “究竟要什么样的人,才更好用些……” “我想……..阿靖,你也是清楚的,对吧。” 厉沐晴突然侧头看向了胡靖,很是调皮的对着他眨了几下眼睛。 完后立即收了声,就等着胡靖回应他。 胡靖闻言,微微地仰起了点头来,沉默片刻后,他沉声道。 “弱者。” “不错,正是弱者。” 厉沐晴快速接话,和胡靖二人会心一笑,不禁在心中感叹道。 “果然啊。” “阿靖就是阿靖,和他说话真是省心又省力,真是一点就透。” 厉沐晴很是欣赏的看着胡靖,和他对笑着,突然生出了一种和他相见恨晚的感觉来。 弱者,不言而喻。 往往都是一些由于自身的实力不够强大,而更加安于现状的人。 而这一类人,又往往会是一群人当中,最为胆小怕事的。 他们都对自己身边所发生的任何改变和突然的状况,而感到非常的不安和害怕。 哪怕只是一点点小小的失去,就会让他们的内心瞬间方寸大乱,整日的焦躁不安。 因此。 这类人往往会在自己内心最为混乱的时候,变得更加容易被人引导和改变。 从而做出一些,自己平日里根本不可能会做出的另样决定来。 对于如风寨来说,有这样的弟子并不是什么好事。 兴许啊。 如今的这一部分人,至少是在他们之中占据了一小部分的地位的。 可对于胡靖和厉沐晴而言,他们可就正中他们所需了。 这些人吧,他们和丘煜还并不尽相同。 丘煜此前能够被厉沐晴给利用到,那完全是因为他被厉沐晴给精准的抓到了他的软肋。 若不是因为厉沐晴的手中,掌握着陆旬的性命,对丘煜相要挟。 这丘煜啊,恐怕是无论他厉沐晴嘴里说出个大天来。 也是无法利用他,做出一丁点儿的坏事的。 因为丘煜,他本身的实力并不弱,甚至可以说的上是个强者。 不仅身手了得,头脑还很灵活。 在带队打仗这一方面,丘煜的执行力那真的是没什么可挑的。 性格嘛,又是有些蛮认死理的那一挂。 几乎也是和那个犟种陆旬一个样儿,他的心里啊,那几乎也是认了谁就是谁。 只是可惜了,偏偏他最看重的,并不是那个偌大的如风寨。 而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陆旬。 正所谓一步错,满盘皆输。 所以,哪怕正直坚韧如同丘煜这般,竟然也只能落得个无家可归的地步。 “真是英雄难过情关,想来,这丘煜还真是有些个可惜了。” “若是没有这一遭,恐怕他呀,还真是个能当成寨主副手的人选呢…….” 厉沐晴心中啧啧,不禁有些感叹起来。 不过嘛,这话又说回来。 那些个懦弱弟子,可就和丘煜不一样了。 他们没有丘煜那么好的身手,也没有他那般灵活的脑子。 他们留在这如风寨里,想来也只是为了寻求个安稳,跟着大家一起从众抱团儿罢了。 所说,真说得上他们之间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嘛…….. 那,恐怕也并不见得。 日常跟随出任务什么的,那都是小事。 可是一旦真的打起架来,首当其冲失去生命的。 那可全都是这些个身手平平,胆子小小的小师弟们呀。 在未出什么事,一派安宁的时候,自然是哪里看起来都很和谐的。 可如今呢。 他们的最高安全依仗,顾一,已经没有了。 至于丘煜和陆旬这俩人么,也都跑了。 看丘煜走时的那样子。 估摸着,他们这俩人呐,恐怕也是一时半会儿的,是不会回到如风寨里去的。 陆旬会不会回去还不好说,那丘煜么,是肯定不会回去的了。 估计啊。 没准儿如风寨的人都会以为,这俩人也早全都死在了鬼方这里,那也说不准。 厉沐晴心想着。 “最好啊,还是要把这个误会闹的再大些。” “就让他们都以为死在我们手里的自己人越多,就会让他们越害怕些。” “到时候全都吓破了胆,再被我抓到了,岂不更好?” 事实上,厉沐晴还真是又猜对了。 的确如此。 那些个胆小些的弟子,因为丘煜的失踪,内心真是更加的惶恐不安起来。 虽然他们近日里因为骆天阳的劝导,嘴上不再提起什么丧气的话了,可他们心里呢? 却又从来都没有停止过这些想法。 日复一日。 这一个个儿的,反而内心深处越发的害怕慌乱起来。 凭纪如风和大师兄两个人,完全保护不了他们所有人。 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也正因如此。 有一些小弟子,甚至私下里产生了想要离开这里,再去寻找一处安稳之所的念头。 他们不想参与任何的争斗,也从来不想打仗报仇。 余生,只想求着,能够让自己安安稳稳的活下去便罢了。 所以呀,在如今这种情况下。 无论厉沐晴他们,是对这些弟子进行威逼利诱也好,还是好言相劝也罢。 只要能够得到一个让他们落单的机会。 厉沐晴就有的是办法可以说服对方,让他们为自己所用。 胡靖心中逐渐想明白了厉沐晴心中所做的的打算。 他沉思片刻后,又对厉沐晴问道。 “按你所说,若要是想抓这些人,那倒是好办。” “只是.…….” “抓到之后,我们要用这些人先去主要对付如风寨的哪一位呢?” 厉沐晴闻言,笑着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回首垂下了眸子,盯着不远处的地面,轻声嗤笑一声,道。 “呵………” “那自然,是要对付那个如风寨的大寨主,纪如风了。” 厉沐晴说完这句话,又看向了胡靖。 果不其然,胡靖立即向他追问道。 “为何不是乔西北?” 李沐晴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托腮作沉思状,道。 “那乔西北么,是个实打实的硬汉,这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来的。” “我的那些阴谋算计在他面前,几乎完全都是无用的。” “但,纪如风就不一样了。” 厉沐晴眼神突然闪过了一道光线。 他的眼皮轻轻向上挑起了些许,看起来很像是一只想要咬人的猫咪。 他继续说道。 “这纪如风嘛,除去她寨主的身份之外,那她终究还是一个女人。” “女人家的心思就算是再硬,那自然,也是会比男人的心肠还要软上一些的。” “她那几个亲传弟子的死讯一旦传开,等她的心里防线一弱。” “那不就是我们对付她的最好时机么?” 厉沐晴闲庭在在的说完,又将双手抱回了自己胸前,继续道。 “更何况。” “死伤一个名副其实的寨主大人。” “总要比死伤一个大师兄,听起来,要更加打击人的多吧?” 厉沐晴说罢,坏笑了一下,侧身往胡靖那边走了几步,站定了。 他凑头到胡靖的耳边,轻声地跟他说了些什么。 待厉沐晴说罢,胡靖跟他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不约而同,已然全都了解了的样子。 厉沐晴对着胡靖又挑了挑眉,顺手伸进自己怀里。 从怀中掏出自己来前所写,揣在了怀中的那张纸,将它递给了胡靖,道。 “喏。” “具体要怎么做,我已经全都写在这里了。” “若是你一时想不起了,随时再拿出来看看便是。” 胡靖闻言,伸手接过了那张纸,立即打开来,快速略看了几眼。 大致看过内容后,他又将信纸原封不动的慢慢叠了回去。 胡靖手上一边叠着,一边抬起了头来,对着厉沐晴由衷的夸赞道。 “你真是有心了,小晴。” “你还当真是料事如神,竟然都已经写好备好了。” “好像你一早便知道,我定会叫你来同我一起商量这些事情一样。” 厉沐晴被他夸的眼睛眯眯,笑的一脸温温柔柔,随后对着胡靖摆了摆手,道。 “哪有哪有啊?” “我可不是什么料事如神啊,阿靖。” “我只不过,是有些了解你都会想些什么罢了。” 胡靖被他几句话,也哄得开心起来。 自己刚刚有些郁闷烦躁的心情,已经全都随着他和厉沐晴的交谈,完全一哄而散了。 胡靖脸上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情却是十分的开朗。 他伸出了手来,一根手指在厉沐晴的额头上轻轻点了几下,轻声道。 “你啊你......” “我上辈子兴许是做了什么大好事,今生才能得了你这么厉害的人,来身边帮我吧。” 厉沐晴眯着眼睛,像只猫儿一样微微抬起头来,任由胡靖在他额头上轻轻点着。 完后,他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说道。 “你懂我,我知你,我们二人,相识是必然。” “只不过嘛.........” “想来,我还是得要去好好的感谢一下疾冲兄了。” “若不是他呀。” “只怕我们俩,今生是没有这等缘分能够相遇相识的了。” 厉沐晴口中随意的念念叨叨着。 却不知,自己说出来的话,此时也正正应对了胡靖如今心中所想。 胡靖闻言,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 似是也在怀念着,昔日这位对他无比忠心又肯听话的副帮主。 胡靖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也肯定道。 “疾冲……..” “是啊,是要谢谢他。” “小晴,不如明日…….” “你随我一起,咱们带上几个好酒好菜,一同去看看他吧。” “好呀。” 厉沐晴立即答应下来。 他自从跟疾冲二人榕城一别之后,竟是生离死别了。 厉沐晴自己么,向来也是不曾习惯主动去联络些什么人的。 所以,他一直也没有疾冲的什么消息。 就连疾冲的死讯。 那也是他被绑来了这鬼方的邸宅之后,才从和胡靖的聊天中知晓的。 对厉沐晴来说,他能聊得来的人真是屈指可数。 就连他曾经辅佐多年的大将军,那也只是欣赏他的为人和能力罢了。 那是完全不涉及私人聊天是否聊得来的情况。 他和将军,两人年龄和身份的差距就明晃晃的摆在那里。 而厉沐晴本身又不是那种脸皮厚厚,嘴巴甜甜的那一类人。 自然就是一直以一种“有事我上,无事我蒸发”的,和人家相处着。 除了公事以外,他更是从未私下踏进那将军府邸一步。 所以自从大将军退位归乡之后,厉沐晴就更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都从来未曾想过,自己要去再探望人家一次的。 再者,就是那些个他瞧都懒得多瞧一眼的达官显贵们。 这些人呐,他那真是躲都躲不及,更别再扯什么聊不聊天的。 他哪怕,只要有一个能和他聊聊闲天的朋友在。 也不至于,会自己一个人闷头住在老宅里。 每日不是跑到山里去挖野菜,就是蹲在家里种蘑菇了。 所以,胡靖这个人对李沐晴而言,也真的是绝无仅有,他仅此一位的朋友了。 胡靖的地位,在他心里稳稳的是个第一,是个如同晚来的知己那般的存在。 胡靖从未称呼他为军师或者谋士。 一开始,二人还不怎么熟识的时候,胡靖还会尊称他为厉先生。 后来么。 随着二人一次又一次的聊天过后,逐渐的熟悉了对方。 胡靖对他的称呼,也自然而然的从“厉先生”变为了“小晴”。 说句实在话,厉沐晴其实很喜欢胡靖这样喊他。 他长这么大,还真是从未有人用过如此亲昵的称呼喊过他。 就连自己的父亲,都是连名带姓的叫他厉沐晴。 在他小时候,厉父还是会叫他几声“沐晴”的。 可在他十岁之后,厉父就再也没有那样喊过他了。 只是叫做厉沐晴。 又刻板又生硬,就像他和厉父之间的关系一样,真是说不上来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所以才,胡靖每次很随意的喊他小晴,都会让厉沐晴在心里,小小的开心上那么一下。 而这疾冲么,自然就是位列第二了。 第57章 一颗老鼠屎能乱一锅粥,是因为它微小但有效(3) 若要说起这厉沐晴和疾冲的相识啊,那也是颇为有意思的一场意外了。 起先呢。 厉沐晴并不知晓这疾冲,其实是个流寇来的。 那日,他照常出门。 背着自己的小竹篓去到了附近的市集上逛了逛。 本想要趁着这榕城大集,摊位最为齐全的时候。 一次性的购置上一些家中所缺的生活用品之类。 他这才勉为其难的跑出去,跟着大家伙凑了个热闹。 厉沐晴头顶着一个巨大的大斗笠,在集市的人群中挤来挤去。 白日里的阳光随着他到达城中的时间里,已经有些晒人了。 厉沐晴挤的一头汗水,心里逐渐的有些后悔出来了。 本来啊,他还以为根本不用多少时间,就能买齐了东西回家去呢。 可谁曾想,这集市上居然这么多的人来逛,竟然如此的热闹。 这就导致了厉沐晴迫不得已的,被人群挤着看着,一直逛到晌午都过了。 他才总算是把自己要买的东西全都给买齐了。 厉沐晴双手费力的抱着被自己塞得满满的大背篓,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好不容易才蹭到了一处比较清净的角落里,这才一把将背篓放在了地上。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平复着呼吸,一边叉着腰,自言自语道。 “.......哎呀,真是好沉好沉..…....” “早知道还需得自己来买这些东西,我还是雇佣些家丁就好了的..…....” “这可真是自讨苦吃了…….” 厉沐晴一边小声地嘟囔抱怨着,一边抬起了右手。 攥紧了自己的袖口处的衣服布料,寻了一处干净的,抬起来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珠。 “咕噜——————” 一声很是响亮的肚子饿了的声音,从厉沐晴自己身上响了起来。 他吓了一跳,完后很是无奈的低下了头去,瞅了瞅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 皱起了眉头,道,“...........” “额.......来都来了。” “反正现下时间也晚了,干脆还是先去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厉沐晴心中这样想着,轻轻揉搓了几下自己饿的瘪瘪的腹部。 而后他又俯身,背起了自己那相当沉重的竹篓,抬起头来四下眺望了一下。 最终,他的目光定在了一家看起来比较干净雅致的小面馆前。 “这家看起来还蛮讲究的,距离也不算远。” “要不..…....就去吃碗面吧。” 厉沐晴想罢,迈开腿就向着面馆走了过去。 这家面馆,布置的确实还算得上是蛮雅致的。 面馆内分为了上下两层。 上层嘛,自然比较清净雅致一些,单间的位置基本都设置在楼上了。 应当是专门供给一些讲究些的客人用的。 费用方面嘛,自然也是会比楼下大堂里稍微贵上那么一些。 至于楼下嘛,那肯定就没有那么讲究了。 空旷的大堂里挤的满满的摆了一张张的小长桌,几乎是摆满了整个大厅。 只留下了窄窄的通道供店小二送菜上酒的。 但凡你坐下来,那就是和另一桌的客人几乎背挨着背。 是一种让厉沐晴哪怕只是脑中想想,都会觉得浑身难受的距离。 此时的楼下大堂中,已经坐了不少桌的客人都在闷头吃面。 他们的吸面声,喝汤声此起彼伏的响着,热热闹闹的仿佛还在刚才的集市中那般。 厉沐晴站在大堂内悄悄听了一会儿。 从这些客人的口中听起来,貌似都觉得这家的口味还可以。 厉沐晴听罢,这才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这时,一位眼尖的店小二很是殷勤的跑了过来,赶忙向他问好道。 “诶呀客官,请问您几位呀?” “咱是去楼上雅座还是???” 厉沐晴闻言,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我要雅座”。 可是,当他刚刚迈开了腿,就忽然感觉到自己背后的竹篓如同千斤石一样的重量。 厉沐晴“咻”地一下闭上了嘴,扯着自己肩膀上的背绳皱了皱眉,在心中暗忖道。 “哎......!!!” “我若是背着这些东西上去再下来,怕是会得要摔在地上了。” “要不....…..” “今日我还是就在下面凑合着吃一口得了.........” 店小二笑眯眯的盯着他观察。 眼看这位客人眼巴巴的望着楼上,却又仿佛有些为难的样子。 本来直接要去楼上的样子,又好像是突然想起自己有什么不方便,这才停了下来的。 楼上的客人用餐可是会给小费的,这样的客人,店小二怎么能轻易放过。 他刚要开口询问这位客人是不是有什么不便之处,就看见这位客人的手动了动。 无意识的拽了拽他自己身侧的背篓绳。 店小二见状,立马就心领神会了。 他飞快的伸出了手,就去扒拉着厉沐晴的背篓,对他连声道。 “唉呀呀!!!瞧我!!!都怪小的眼拙了不是?” “来,客官,您把它给我来,我替您送上去?” 这店小二的动作那可真是麻利的很。 在他对着厉沐晴说话的空档里,早就已经眼疾手快的把厉沐晴的背篓卸了下来。 一把就将死沉死沉的背篓背在了他自己身上。 个子不高的店小二挎着厉沐晴的大背篓,弓着腰身迈开步子就往楼上窜去。 一边用手拽着楼梯扶手向上走着,一边还不忘了回过头来,连声招呼着厉沐晴。 “来来来,客官您楼上请嘿!小心台阶哈!” 厉沐晴已经许久不曾出来吃过东西。 如今,竟然对这自己早些年里早就已经习以为常的场景。 居然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的怔愣住了。 他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对方扒拉走了自己的背篓,完全没有反抗。 不过几秒之后,厉沐晴还是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抬起脚步,自己一身轻松的往楼上的雅间迈步走去。 厉沐晴这人呐,他对于自己的吃穿用度上,那是从小至今都是一贯的有些讲究的。 虽然如今他隐居了,住的也是家中留下的老宅子。 看似每日吃着山菜喝着小粥,过的很是平淡的样子。 但只要你看看他日常的穿着用度便可知道,这人的生活所用之物,都还是很讲究的。 不过嘛。 现下这种情况,他讲究归讲究,如今还是要注意低调些,不要太引人注目的好。 所以。 厉沐晴最终,还是选择了楼上的一处座位临窗的最边角角落的单间,落了座。 厉沐晴掀开帘子坐了进去,回首观察了一下四周。 这面馆的二楼上,每一处小桌前后都有隔板屏障设置着。 虽然位置小了些,但确实隐蔽雅致,在自己座位上,是完全看不见前后桌的客人的。 在每一桌面向大堂的过道之中,店家也全都安置了门帘遮挡。 屋内人坐下来,正好会被这帘子遮挡住自己一大半的上半身。 这就使得,其他路过的客人从外部看不到屋内客人的脸。 厉沐晴对于这家小店的隐秘性设置的很是满意。 于是,他心情非常愉快的点了一壶茶水,一碗牛肉面和几碟小菜,外加一份小糕点。 店小二将他的背篓放在了厉沐晴的腿附近一点都不碍事的地方。 给他安置好物品后,店小二这才笑呵呵的一连串的应声着,撒腿跑出去给他端菜了。 厉沐晴看着窗外的热闹街道,慢悠悠的喝了两口茶水。 他点的饭菜,就以一种非常快的速度全部被店小二送了过来。 厉沐晴面前放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 他很是惊讶的盯着这碗面,不禁在心中感叹道。 真该说,这牛肉面不愧是这店家的招牌。 略微粗些的劲道手擀面堆叠在白色的大汤碗中。 面条的颜色米黄米黄,看起来很有嚼劲的样子。 奶白色的肉骨汤豪爽的打了一大碗,全部浇在了面条上。 汤头的顶端处,将将盖过了碗中的面条。 在面条的顶端,搁置了七八片切的超级大片的秘制酱牛肉。 厨房的大师傅很是豪爽的,将酱牛肉全部切成了厚厚的厚片。 上餐前,又将酱牛肉片全部用热骨汤细细的淋过一遍。 此时碗中的牛肉片,片片都散发着腾腾热气。 它们盖满了一整个面碗的最顶端,规整的被摆放在面条的上方。 颇有一座小型牛肉面山的既视感。 这分量给的,看起来还真是要多实在有多实在。 另外。 面汤之中还有一些筛子大小的酱牛肉颗粒,凌乱的散落在碗中。 它们浸泡在热腾腾的骨汤之中,也是泡的一片热热乎乎,香香软软。 在牛肉片的最顶端,大师傅又给撒了一把葱花,一小撮香菜叶。 面碗旁边,还给配备了一小碟单独装在小碟子里的油辣椒,供给客人自由添加。 至于小菜嘛。 厉沐晴点的是一小碟酸汤萝卜,一碟翡翠凉菜,一份花生小菜,还有两只核桃甜包。 此时。 店小二也都已经将它们全部整齐的放在了厉沐晴的饭桌上。 厉沐晴盯着这一桌子的吃食,闷声谢过后,随手递给了店小二一些银钱。 店小二欢欢喜喜的接过自己的小费,哈腰躬身的连声谢着。 一边忙不迭的给厉沐晴带上了帘子,赶忙退了出去。 这么一碗用料十足,香气喷喷的牛肉面摆在桌上。 厉沐晴本就饿的咕咕叫的肚子,如今更是觉得饥饿感十足。 他立马拿起了筷子,一手扶着碗侧,低头就吃了起来。 “唔........好香好香。” 面条果然十分劲道。 店家每日凌晨现熬制的骨汤也是汤汁浓厚,汤汁裹在了面条上,别提有多香了。 不知不觉间,几筷子面条牛肉下肚。 厉沐晴才觉得自己的饥饿感终于被压下去了一些。 他放下筷子,就着汤勺慢条斯理的喝了几口热汤后。 这才又往自己的碗中加进了一些油泼辣椒,继续埋头吃了起来。 随着集市摆摊的时间渐渐过去,原本逛街买东西的人们也逐渐都四散开来。 大家都逛的饥肠辘辘,集市散摊后,自然也是各自都去找地方吃饭了。 不多时。 厉沐晴所在的这家原本空静的面馆,二楼上也逐渐的都给坐满了。 好在,来到这二楼雅座吃面的客人,大多数还都算是比较有规矩的。 所以,尽管厉沐晴前方后方的单间之中也全都部坐了客人吃饭。 却也并未见得有丝毫的吵闹之声传过来。 大家全都安安静静的点了餐食吃饭,不像一楼的大厅里那般,一进门就吵吵嚷嚷的。 就连嗦面声,那都比这坐在二楼的客人要大上好几倍。 果然啊,还是得要花了钱,才能买的来一时的安静。 正当厉沐晴大口大口的吃着面,在心中不断感叹着。 以后一定要把这家面店划拉进自己的日常饮食当中,可以定期的过来吃上一回的时候。 他耳中忽然听得,不远处的楼梯间,店小二似乎又带了新来的客人上楼来的声音。 “客官啊,我是真没骗您啊!!” “您看您看嘛,这楼上的雅座儿,真的都已经坐满了呐!” 店小二似乎很是无奈的跟新来的客人解释着,一边说着,一边带着那客人在过道中走着。 “若是有座儿,我怎么有胆子不提供给您坐的嘛………” “您说对不对??” 店小二一边走着,一边连声好言好语的跟他身后的客人解释着。 可这位新来的客人却一直闷不吭声,并不答话,只是跟在店小二身后一步步走着。 厉沐晴把自己碗中的最后一口面条嗦进口中,在嘴巴里嚼着。 完后,又拿汤勺,将自己碗中剩余的骰子牛肉全都给捞进了嘴里一起嚼着。 突然的,厉沐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好奇心思。 或许真的是吃饱了肚子血液上涌,脑袋里全都被这牛肉面给糊住了大脑。 莫名其妙的。 厉沐晴嘴里一边吃着东西,一边伸出了两根手指来。 直接给自己的门帘掀开来了个小缝缝,抬眼就往外面的过道中瞧了过去。 冷不丁儿的。 他就和那位新来的客人,隔着大半个门帘,互相瞧了个脸对脸。 第58章 一颗老鼠屎能乱一锅粥,是因为它微小但有效(4) “???!?!!” 厉沐晴和那位客人,两人猝不及防的视线相撞,一下子全都傻了眼。 厉沐晴僵在了原地,大脑宕机。 那位客人也“咻”的一下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盯着他,不动了。 走在那客人前方的店小二,反应迅速的回过了头来。 他刚想要开口问问客人,怎么不走了? 忽然,就看见了他们对面的门帘后,厉沐晴正掀开了帘子,抬眼望着他们二人。 店小二吓了一跳。 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说话的声音太大,惊扰了对方。 赶忙过去凑前了几步,低头哈腰的向厉沐晴连声抱歉道。 “诶呀诶呀,真是抱歉抱歉啊,这位客官。” “今日啊,是咱这城中大集。” “咱这店里来往的客人,也是比往日多上了好多个。” “这才稍微有点吵闹了些个。” “小的在这儿,先给您赔罪了哈!” “那个……若是咱今日有些个不周之处,还望您能多多见谅,多多见谅啊!” 店小二快速说罢,立马又冲着厉沐晴抬手抱拳,好一顿频频作揖。 厉沐晴被这牛肉面给糊住了的脑子,这时才突然之间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都做了什么。 他不禁无奈的闭了闭眼睛,在内心无声的吐槽自己道。 “我可真是昏了头了,好好儿的,我没事掀什么帘子啊!” 待他在心里吐槽自己完毕后,这才又抬首,对着店小二摆了摆手,开口道。 “无事,你不用紧张,无妨的,我并没有要怪罪你。” 店小二闻言,这才长舒了口气,于是又乐呵呵的笑着,直起了身来。 厉沐晴又瞥了一眼盯着自己看的那位客人,冲着人家很是尴尬的笑了一下。 这可倒好,自己看热闹没看成,还被对方给抓了个正着。 这下子,无论说什么,他也是不好再继续撩着帘子看下去了。 正准备放下手来,坐回去继续老老实实的吃自己饭的时候。 这时。 那位一直不曾张嘴的客人,居然冷不丁儿的冲他开口了。 那人上前了一步,对着正要回身坐回座位上的厉沐晴开口问道。 “敢问这位兄台,是否还有约了其他人一起用饭?” “嗯????” 厉沐晴闻言,很是诧异的回过了头来,望见那位新来的客人正看着自己说话。 他竟一时怔愣住了,而后才堪堪回道。 “呃........未曾啊。” 那人闻言,又冲厉沐晴一礼,又道。 “既如此,不知先生,你可愿和我拼个桌?” “啊?!?!” 厉沐晴有些懵逼,他看着这人,眨了几下眼睛,下意识对着对方观察起来。 确认了眼前的这人他的确不认识后,依旧觉得有些诧异。 他细细的打量着对方,在脑海中好一顿乱想。 而那位客人,他似乎对厉沐晴对自己的打量并不在意。 他直起了身来,沉声继续道。 “今日城中人多,我来晚了,眼下店中的客座已满。” “我又实在不喜在用饭时被人吵闹,还望先生能够应允。” 厉沐晴在对方说话时思考了一下,不自觉的挑了挑眉,在心中暗忖道。 “不喜欢被人打扰?” “这可真是巧了,我也不喜欢。” 是啊。 若是放在了平时,以厉沐晴的性格,那定然是会直接推拒的。 本就不喜欢和人同桌相处的他,又怎么可能随便答应和一个陌生人就这么拼桌吃饭了。 可是今天嘛,厉沐晴倒是莫名的,心情很是不错。 兴许,是因为吃到了一碗很棒的面吧。 厉沐晴垂下了眸子,瞥了一眼已经被自己吃空了的面碗,想道。 “嘛.....…..” “反正我也就快吃完了,他么,反正也就一个人。” “只是拼个桌而已,两个人吃饭,想必也不会太过吵闹,应当也没什么所谓的。” “那就拼吧。” 待厉沐晴心中拿定了主意,这才复又抬起了头来。 他抬起脸来对着那位客人笑了笑,又抬起了左手,对着自己对面的座位一指,道。 “您客气了,请坐吧。” 在一旁吓得不敢吭声的店小二,此时才终于又敢大口呼吸了。 原本啊,被自己带的这位客人突然说出的拼桌请求,他着实被吓了一跳。 生怕这位被突然要求拼桌的客人,被自己身后这位更不好惹的客人给惹恼了。 店小二不禁在心里狠狠骂娘,道。 “诶呦我的老天爷!!!” “大哥啊,你也不用脑子想想看!!!!” “这人家要是喜欢热闹,早就去大厅里吃饭了。” “又哪里会自己一个人,坐在了这犄角旮旯的雅间儿里用饭嘛!” 店小二深感要完,心下一连串地想着,若是客人生气了,他该如何才能挽回局面。 但是,他就算是有心出言阻止,却也是真的不敢吭声。 要知道。 他带上来的这位客人,倒还真是近几日他们店中的常客。 这人吧,每次都是独来独往的,总是会坐在二楼另一侧的雅间里用餐。 他每次点的吃食嘛,也总是点那几样。 一碗牛肉面,外加一盘牛肉,还有一壶热酒。 只不过啊。 这人身上回回都带着把大刀,面上呢,又总是一副不怎么好说话的样子。 真是无论你怎么看,都会觉得这人带着一身的血腥气,那是绝对不能随便招惹的。 所以啊。 这店小二虽然已经认得了他的脸,却是次次都不太敢跟对方搭话的。 再加上此前,店小二又听掌柜的跟他说过。 这人呐,似乎还真是挺有来头的。 掌柜的还特地跟他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让他可一定要管住了嘴。 千万不能像平时对别的客人那样,去跟这人胡乱搭话。 否则啊,自己的这条小命儿啥时候没了都不知道。 店小二因此,心里对这位客人是真真的有些个害怕的。 每次他来吃饭,店小二都是胆战心惊的伺候着。 每每都是送了酒菜就赶紧溜走,连小费都从来没敢开口跟他要过。 不过嘛,话又说回来。 这位客人看起来虽然凶了些,但倒也真的是豪爽的很。 每次他吃完饭走了以后。 店小二去收拾桌子时,又总能在桌子上发现他留下来的打赏银锭子。 因此啊。 对这位出手阔绰又不敢招惹的老客户,店小二那也真是又爱又恨的。 可始终,他也是对人家讨厌不起来一点儿。 试问,有谁会真的讨厌一个事情不多,还出手很大方的客人嘛。 所以呀。 在平时的日子里,店小二还是会有意无意的,给这位客人留着他常坐的那间雅座。 以保证他每次晌午过来吃饭的时候,来了就有位置坐。 至于今日么…….这位客人兴许是有事给耽搁了。 他来到店里的时间比平日里晚了不少,又正正好赶上了这榕城一年没有几次的大集。 这倒真不是他不给人家老客人用心啊。 实在是今日店里的客人来的太多,他就算是有心想留位,那也真真是也留不住的呀。 店是人家掌柜的,又不是他一个店小二的。 他哪能说空,就能给人把雅间给空出来的呢。 “还好还好………” “幸好雅间里的这位客人是个性情温和好说话的。” 店小二内心松了一口气后,赶忙又满脸堆笑的,对着这二人立即照应起来。 他先是冲着厉沐晴又是好一顿感谢,道。 “诶呦!这可真是太感谢您了!!客官!!!” “您呀,可真是个大好人!祝您发财!” “今日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一会儿啊,咱就给您二位,都多送几个小菜吃吃!” 说罢。 店小二又快步走到了一旁,撩开了厉沐晴另一侧的门帘。 回首对着站在过道的那位客人又招呼道。 “来来来,客官您快请坐!” 他一边招呼着客人进去落座,一边口中不停的继续问道。 “菜呢?还是吃那老几样儿是吧?我这就给您端过来哈!” 在这店小二的好一通“呵呵嘿嘿”的赔笑招呼声中。 那位过道中的客人低头迈进了雅间里,在厉沐晴正对面的位置上落了座。 那店小二又眼疾手快的,撤走了被厉沐晴吃空了的面碗。 又紧忙放下了门帘来,快速地退了出去,一溜烟儿的跑去了厨房,给他俩取菜去了。 厉沐晴目光追看着那人在自己对面坐了下来,对着他礼貌性的笑了笑。 伸手给那人倒了杯茶水推了过去,又继续慢条斯理的吃了几口酸汤小萝卜。 其实啊。 厉沐晴一早,便瞧见了对方身侧所带着的那把大刀。 看来这人是个懂武的。 不过,既然他日常出行也贵随身携带,想必啊,此人也不是什么平常人家的人。 厉沐晴口中嚼着萝卜,在心中暗暗分析着对方。 只不过啊,他厉沐晴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出身的人。 他一个军师世家出身的前军师,见过的武器和死伤,早就多了去了。 事到如今,他还能对有人随身携带个武器会有什么见怪不怪的。 因此。 他完全没有在意这些,一门心思的只想着干完饭后赶紧回家。 对方在接过了厉沐晴给他递过来的茶水后,轻声谢过。 他闷头喝了几口,就将手中的茶杯轻轻地放在了饭桌上。 又闷声的抬起了头来,盯着厉沐晴看了好一会儿。 发现厉沐晴倒很是淡定,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吃着自己的饭菜。 并不曾有流露出一丝想要问他些什么的样子来。 他心中莫名的感到与这人相处有些舒适,想了想,这才又开口道。 “看先生的样子,想必,平日里先生也是不喜吵闹的吧。” 厉沐晴闻言,抬起了头来看着他,眼神定定,并未接话。 只是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听他说着。 那人话语不停,眼睛看着厉沐晴继续说道。 “虽说今日乃是被迫开口。” “但好在先生同意,我才不用再花时间出去找另外一家面店。” “所以,还是要多谢先生,此番叨扰到先生,容我再次拜谢。” 那人说罢,抬起手来对着厉沐晴又是一个抱拳。 完后,他抬起头来对着厉沐晴问道。 “在下疾冲,不知,可否请教先生名讳?” 厉沐晴闻言眼睛一眯,微微坐直了些身体,而后轻轻地笑了笑,心中思忖道。 “疾冲........” “此人快言快语,好不干脆,倒也真是人如其名了。” 他想罢,这才慢慢悠悠的开口道。 “您倒是也不必这么客气,举手之劳罢了,不必才太过在意。” 说罢,厉沐晴端起了自己的茶杯,对着那人的方向一举,道。 “在下,厉沐晴。” 疾冲听闻他姓厉后,脸上倒是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惊愕神色一闪而过。 不过,很快就被他给掩饰掉了,并未多问什么。 只是也立即端起了茶杯和他一碰,由衷夸赞了一句。 “真是好名字。” 殊不知,这一幕全都被厉沐晴给看在了眼里。 他玩味的挑了挑眉,莫名觉得有些舒心,在心中笑了笑,暗忖道。 “好一个疾冲,倒真是个懂分寸的聪明人。” 这俗话说的好啊,最舒服的距离,源于懂分寸。 而这懂得把握分寸之人,往往,也都会是一些聪明人。 厉沐晴并不讨厌聪明人,相反,他还蛮欣赏的。 人的小聪明,往往会惹人讨厌。 但大智慧,那就让人很是喜欢了。 两个懂分寸的聪明人相处起来,自然会是很舒适的。 于是。 在店小二又一次很快速的给他们端来了: 一大份牛肉面,一大盘牛肉,一壶好酒,和几个店里赠送的小菜之后。 厉沐晴也在疾冲的推荐下,又追加了一小份的阳春面。 俩人一起就着这一桌子的菜肴,又吃了一顿。 在这榕城的这家小面馆二楼的饭桌间,二人一直边吃边聊,竟然相谈甚欢。 俩人心中都颇有一些相见恨晚的感觉冒了出来。 厉沐晴此前,可是从未有过和他自己年纪相仿的好友。 今日,竟然偶然间让他遇见了这么一个脑子聪明,说话又很是有趣的疾冲。 这件事情,让孤身一人隐居已久的厉沐晴很是开心。 两个人说着吃着,不知不觉间,就互相推杯换盏了起来。 莫名其妙的,就喝到了天色将暗。 第59章 一颗老鼠屎能乱一锅粥,是因为它微小但有效(5) “哈哈哈哈!” 厉沐晴的脸蛋透出了些许的红蕴,脚步虚浮的站在街道上晃晃悠悠,爽朗的大笑着。 疾冲站在他的身侧。 一手扶着这个醉鬼的肩背处稳定他的身形,好让厉沐晴不要一头就栽倒在地上。 疾冲的后背上,还背着厉沐晴今日采买,堆得满满当当的那只大背篓。 他的另一只手牢牢的扯着自己肩膀处的背篓绳,一边拖拽着喝醉的厉沐晴。 在这个醉鬼的一番指引下,二人一路左摇右晃的,往厉家老宅的方向走去。 “看你平时也不像总会喝酒的样子,没想到还挺能喝的啊。” 疾冲搀扶着厉沐晴一边迈步走,一边开口向他说道。 厉沐晴闻言,这才笑眯眯的晃着身体,抬起头来盯着疾冲看了一会儿。 不多时,他又侧头向后,瞅了瞅疾冲后背背着的,他的那只巨大的大背篓。 幕然堪堪停下了脚步,站定了身体。 一根手指晃来晃去的指着疾冲的后背,在嘴里嘟嘟囔囔道。 “呃……....嗝!” “你……....真不愧是练武的哈...….....” “这筐东西可沉了,跟石头一样的……..” “我.....我都背不回来了........啊哈哈哈哈.…........” 厉沐晴正脸对着疾冲,一边说着笑着,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歪斜过去。 吓得疾冲赶忙一把拉住了这个酒鬼的胳膊,使劲儿往自己身旁一扯,道。 “别动别动,走,先回家!有什么话到家说。” 厉沐晴眼神迷离的听着他说完,这才迷迷瞪瞪的向着远处望了望。 费力的确认了一下自己家的方向后,随手指了一下自己右前方的道路,才道。 “那……...那边儿。” 于是。 在疾冲一路催着哄着扶着搀着的情况下,真是费了不小的功夫。 总算是把醉醺醺的厉沐晴,给送回了他家。 疾冲抬着头,定定的瞧着厉沐晴家老宅门前挂着的大牌匾愣了一下神。 那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陈年旧木的牌匾上,赫然篆刻着“厉府”两个大字。 疾冲眼神定定的望着那个“厉”字,不由得在心中想道。 “原来真不是我多想了,他还真是姓这个厉。” 此话想罢。 疾冲又垂首,望了望自己身侧垂头站着摇晃的厉沐晴的后影,暗忖道。 “我今日偶然间在这小城的面馆中相遇之人。” “竟然真的会是曾经那位鼎鼎有名的厉军师的后人。” “还真是奇了。” 想到此处,疾冲无声的笑了一下。 疾冲吧,他的确是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听闻过,厉家这个很是厉害有名的军师世家。 疾冲么,他其实并非与胡靖一般,出生成长在西北。 他本身,本就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 在疾冲小的时候,疾冲出生于北方的一处很是富庶的城镇之中。 所以从小,他便从各个大人的口中,听闻过这十里八乡都人尽皆知,风头正盛的厉家。 据说啊。 那位老厉军师本就厉害,辅佐着大将军打了不少胜仗。 更是被那将军给钦定为此生自己的专属军师之家。 要知道。 军师和谋士这种职位,那可是没那么容易就被人给长久的钦定下来的。 这世上厉害的谋士多了去了,谁也不愿轻易的就给自己定下了什么人长久的用。 谁也不是傻子。 越是位高权重者,越是不喜欢被自己手下的人了解到太多,这是大家都懂的道理。 可这位大将军竟然昭告天下,将这位老厉军师和自己绑定了一生。 甚至还放出了会保人厉家全家,并且此生不再招录其他谋士的话来。 这事儿一出,可是一下就震惊了大半个国家的人。 连带着那位厉军师也一起出了名,被人家喻户晓了。 每日去他家拜访的人多不胜数,若是你没点儿身份地位,那你简直是挤都挤不进去。 后来啊,这位老厉军师还亲自培养了个小公子,听说更是了不得。 这位厉家的小公子虽然年纪还小,但早就已经懂得各种行军打仗的谋算了。 只是因他年纪尚浅,还并未真正成为一名军师,去打过实仗。 人们全都在议论纷纷的讨论着。 话语之中,几乎也全都认定了这小厉公子,将来也必定是个可靠的军师之才。 这些人们的所言非虚。 在不多年后,这位小厉公子顶替了他爹的军师职位。 由厉沐晴接手所继续辅佐的那位大将军,也是自此再无败仗,一出就是完胜。 简直啊,比他亲爹还要厉害上不少。 只是,后面这些个情况,疾冲也就不再知道了。 在疾冲年纪还不算太大的时候,因为种种意外,他辗转跟着自己大哥跑去了西边生活。 至于自己那个短命的大哥么。 他本就身子不怎么强健,又天生不爱武艺。 又向来不屑于出门赚钱,学着做些小生意什么的。 整日里只乐意闷头在家成天死啃书本,一个人咬文嚼字的写些什么东西。 也亏得早些年,疾冲家中还算得上是积蓄丰厚。 这才由得这兄弟二人都闲在家中,各自闷头研究自己的。 所以呀,在这从北至西,一路仓皇的颠簸流离之下。 他大哥就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家庭变故经受了打击,再加上无法习惯下来的风餐露宿。 在他带着疾冲,二人抵达西北后没有多久。 他就撒手人寰,魂归西天了。 至于疾冲么。 他倒是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 疾冲那可是自小就习武,在身体素质方面,他自然是嘎嘎强壮,健康的很。 心性嘛,自然也比他大哥这个文人要坚韧的多。 心理的承受能力比他大哥强了好几倍。 家里突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疾冲也仅仅是心里别扭了两天,就啥事儿都没有了。 只是可惜啊。 他疾冲空有了一身好武艺,却并不懂多少的文字。 如今遭了难,他大哥带着他也是像逃命似的,身上的银两本就不多。 在他们这一路上,虽然节俭了不少,却还是陆陆续续又用掉了不少的钱。 疾冲在给他大哥操办完后事以后,基本上自己手上就没有什么钱剩余下了。 他待在房间里闷头思考过自己到底能做些啥才能生活下去。 可是,若是真要他去赚钱生活之类的,疾冲那真真是一窍不通,两眼一抹黑了。 他只懂得些武艺,若说去端盘子洗碗,人家店里也不会给他这般年纪大小孩子多少钱。 别说赚钱了,就是只用来生活都很够呛。 若是去做武师,人家场馆里,谁需要这样儿的小孩儿来教学,根本就是不收的。 至于什么杂耍卖艺之类的,疾冲才不屑去干,要饭乞讨,那就更不可能了。 这就导致疾冲整日里在大哥此前租赁的小房中吃不饱肚子,饿的直闹心。 最终,他是连房钱都续不起了,流落到了后街的乱巷中。 疾冲左右无法,便跟着后街里几个有点儿身手的小家伙们。 一同跑去了西北部的一处暗馆里,给人当打手。 阴差阳错的命运使然,也是很偶然的一天。 疾冲就被坐在场馆内观战看热闹的胡靖莫名其妙的看上了,给他买了回去。 疾冲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胡靖时。 他身上还带着一身来不及擦去的脏血就被人给叫到了旁边去,带到了一个男人面前。 那人看起来和他大哥差不多大的年纪,身型挺拔的站在原地望着他。 那人身后不远处,还站着几个手下一样的人跟随着。 疾冲抬头看着这人,他并不认得此人是谁。 只听得那人张开嘴巴,冲着他笑了笑,对他问道。 “我看你身手不错,刚刚那一场,即便你力气不如对方,却能靠机智取胜。” “我很欣赏你,小家伙。” “叫什么名字?” 疾冲盯着这人白白的牙齿听完了话,面色无常道。 “我是疾冲。” 那人听闻后点点头,继续道。 “好名字,这名字与你倒很是相配。” 说罢,他对着疾冲递过来一块玉佩,道。 “小家伙,以你的身手,在这种地方赚钱,委实有些可惜了。” “我叫胡靖,若是你有意,愿意跟随我做事,带着这东西来鬼方大宅寻我吧。” 胡靖悠悠说完,将那块玉佩随手往疾冲怀里一塞,挥手便走了。 疾冲愣愣地拿着那东西,只觉得自己在做梦。 后来么,他听馆主跟他讲说,。 胡靖那可是个厉害人物,是他们西北部最近新打出头儿来的流寇头目。 这人如今风头正盛,手下人员众多,在他们西北啊,那还是真是算得上是个厉害的。 疾冲才不在意他是不是流寇。 他自己如今身无分文又年纪太小,左右他也没有其他的亲人和依仗。 倒不如,跟着这胡靖过去看看。 说不准啊,至少天天还能吃的好上一些。 疾冲啊,他也是真的已经被饿怕了。 虽说现在在这暗馆里有的住有的吃,可那吃的穿的,比跟他大哥流浪还不如。 在疾冲眼里,这里提供的一天两顿的菜粥饭,和那猪圈里的猪食也没有什么区别。 简直难以下咽。 要不是为了活命,谁会把这难吃的玩意儿灌进自己的喉咙里。 所以啊。 在要不要跟胡靖去做事的这件事情上,疾冲根本就没有犹豫多久。 第二天。 疾冲就只身一人,什么行李都没有,只揣着胡靖给他的那块玉佩就找过去了。 谁曾想,自己这一跟,竟是跟了胡靖这许多年。 疾冲在厉家的正门口初怔愣着出了神。 他思绪飘飞,回忆了好一阵儿,许久,才堪堪回过神来。 这才又赶忙伸手。 把自己身边,昏昏欲睡的厉沐晴往回拽了拽,扶着人家迈步上台阶进门去。 俩人一边往宅院里面走着,疾冲一边在心中好笑道。 “我也真是的........” “今日不仅莫名其妙的跟人家拼了桌吃了饭。” “还和人家好生长谈了一番,给人家厉军师直接给灌成了这副德行……….” “这......可真是有幸了。” 厉沐晴嘛,他倒是对疾冲的心中所想毫无察觉。 他一路脚步沉沉,心思大大,想都没想的就把这刚刚认识的人给带回了家。 厉沐晴就被疾冲给一路搀扶进了自己的宅院之中。 最终,在院中的一处茶石桌旁坐了下来。 疾冲很是利索的卸下了身上的背篓,放在了一旁脚下处,也俯身坐了下来。 他四下回看了一圈,惊觉这院中甚是安静。 在这偌大的厉府之中,居然连一个下人都没有,院中屋中的灯火都未曾点亮。 如今他们眼下,只有大门处透进的微弱灯火光亮,院中简直一片漆黑。 只有些白亮的月光照射着,才算是能将将看清些院中景象。 疾冲不禁在心里暗忖着。 难怪他一进来就觉得诧异,这大院中怎么会这么暗呢。 他思索了片刻,还是张嘴,疑惑的对着厉沐晴问道。 “沐晴,你府上怎么没有下人?” 厉沐晴一手搭在了茶石桌上拄着头,闻言,他冲着疾冲摆了摆手,道。 “唉…….别提了,这儿确实没有下人。” 说罢,厉沐晴又是深深的叹了口气,直起身来,说道。 “我呀,这个情况你也知道了…..….” “唉,身份使然,总会招来不少的麻烦,迫不得已,我也是能避就避,能躲就躲。” “为了躲开那些个不必要的人,我也是几经辗转才偷偷又住回了老宅。” “若是,我再堂而皇之的招些下人来,那些人整日在我这宅中进进出出的…….” “那岂不是用不了两日,就会被人知道我就住在此处了么?” “哎......我也是无法。” 厉沐晴语气很是无奈的说着话,又好像在泄愤一般的,拿脚踢了踢地上的大背篓。 疾冲看他这样子,一下就被逗笑了,道。 “难怪,这么重的东西,还要你亲自出去背回来。” “可不是么!” 厉沐晴嘟起嘴巴作生气状,两手全都叉在了自己的腰间,像个小孩子在置气那般。 “好了好了,你也别踢它啦。” 疾冲笑着站起了身来,一把就拎起了那只大背篓,又背在了自己后背上,问道。 “你先坐着缓缓吧。” “你住哪间?告诉我,我先给你把东西拿进去。” “顺便啊,我再掌个灯。” “再怎么躲避,也不能大晚上的,就在这院子里硬着头皮摸黑不是?” 第60章 一颗老鼠屎能乱一锅粥,是因为它微小但有效(6) “这也太黑了。” 疾冲的声音沉沉的响在黑暗里,厉沐晴闻言“嘿嘿”傻笑了两声。 他对着疾冲连声谢过,坐在原地的石凳上对着人家做了几个揖。 完后又伸出手来,手指指着远处的主卧房,道。 “我住那儿。” “就那间,后面那间,铜色门把手的那间就是了,嗝!” 疾冲跟着他的话语间,扭身转过去看了看。 在一片黑暗的院子中,大致确认了一下卧房的方位后,迈步就走过去,边走边道。 “行,我知道了。” 说罢,疾冲头都不回的,又大声嘱咐着自己身后的厉沐晴道。 “你老实坐着,在这儿等我吧。” 说罢,疾冲脚步稳稳,背着那只巨沉的大背篓,很快的就走远了。 厉沐晴转眼之间又瘫回了茶石桌上,他一只手继续拄着自己的额角。 微微的抬起些头来,侧眼望着疾冲的方向。 不多时,厉沐晴就看见自己房中的灯光亮了起来。 昏黄的灯火光亮透过门窗,折射出来,撒在房门前的一小片地面上。 显得屋中一片温暖,冷寂的院子里也仿佛跟着温暖了起来。 厉沐晴眼神定定的瞧着疾冲在他房中摘背篓的剪影,莫名的带了些微笑在脸上。 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其实家里偶尔来个朋友,好像确实还挺不错的念头来。 只不过。 他此前,又哪里有这样一个可以让他如此放浪形骸,随心所欲的朋友在呢。 “嗐………” “以前没有那又如何,现如今,我这不是也有了么?” 厉沐晴在心中想着念着,不禁又有些开心起来。 他直起身来,很是舒服的伸展胳膊,伸了个懒腰。 完后他又趴了回去,眯起眼睛,等待着疾冲回来。 后来的一段日子嘛,厉沐晴的府上也确实略微有些热闹了起来。 接连的几日里,疾冲只要一有了空闲,就定会跑来厉沐晴的家里找他。 有时候是带了酒菜过来,找他喝酒聊天。 在疾冲偶尔无事的时候,也会在白日里过来找他。 他陪着厉沐晴出门,俩人一起爬到附近的山上去挖野菜。 疾冲起先很不理解,厉沐晴为什么会如此钟爱自己跑出去挖野菜炒来吃。 这玩意儿,有那么好吃吗? 厉沐晴嘛,那也是向来都对疾冲也毫不避讳。 所以在这短短的几日里,疾冲对厉沐晴如今的情况,那也是几乎都了解透彻了。 钱嘛,他厉沐晴有。 能耐么,他厉沐晴更有。 可这人吧,偏偏如今就是什么都不想做,什么人也不想碰。 银钱财物全都堆在了老宅的一处不怎么起眼的屋子里随便一锁,一副爱花不花的样子。 这要是换做了疾冲,他才不会去管那么许多。 但凡是能花点儿钱就能让下人去给办妥了的事情,疾冲向来都不会浪费时间自己去搞。 既然谁都能办,他又何必自己去费那个功夫。 但...... 如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再加上厉沐晴此人有趣又好笑,和他又格外聊得来。 疾冲么,自然也乐得陪着他一起瞎折腾。 一个堂堂前任军师,和一位鬼方堂堂的副帮主。 就这样你一筐,我一篓的,在榕城附近的山崖间跑来串去。 俩人全都闷头撅腚,毫无形象的挖着野菜,还挖的乐此不疲。 这样的日子,若是要让还不曾认识厉沐晴的疾冲自己来想象。 恐怕,疾冲他自己都不会相信,这是他疾冲自己,自愿能干出来的事。 又倘若。 若是被他自己的手下,看到了自己和厉沐晴一起相处的时候,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恐怕,是个人都会觉得这场面简直就是“天塌啦,地陷啦,我们主子被人下降头啦!”一般的惊悚。 疾冲在不打架,不见人的私下里,居然也能有这样平和的一面。 少了一些杀伐气,倒是平添了些生活气息。 他自己如今的这副样子,就连他自己都很难以置信。 那就更不要提平日里那些,把头提在自己裤腰上,和他说句话都得胆战心惊的下属了。 要知道。 疾冲此生,可是从未有过这样平和的日子。 他富过,苦过,奢华过,狠毒过,有地位过。 可却从来没有机会,能够体验过这平凡人家最平凡的温馨日子。 这样的日子,竟然能让疾冲这么一个杀伐多年,权势滔天的大杀胚都温和平静了不少。 他整日带着自己满心的新奇,一有空了就立马跑去找厉沐晴待着。 疾冲只觉得,无论自己跟着厉沐晴一起去做些什么。 哪怕,俩人只是又去挖挖野菜,缝缝衣服,随便忙一忙这类生活的琐事。 他都会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是有意思。 疾冲的内心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平静安宁。 这样的安定感,和胡靖所带给他的,的确是完全不同的。 随着疾冲和厉沐晴二人,聊天相处的时间多了。 厉沐晴也从疾冲的口中,渐渐知道了疾冲的来历。 厉沐晴一开始呢,确实也是没有想到。 洒脱豪放如疾冲这样的人,竟然会是一介流寇的身份。 而且,还不仅仅是个一般的流寇,他居然还是个副帮主来的。 但是吧。 疾冲是流寇这件事儿,倒也真真并没有让厉沐晴内心吃惊太久。 他自己一个人在床上思来想去。 自己嘛,本就不怎么与人相交,确实也是从来都不太看重身份地位的。 否则。 那些个达官显贵的,又怎么会在他这里屡屡碰壁,让他避讳至今呢。 想来啊,与人相交,与谁相交。 他还是更为看重,自己与对方是否投缘罢了。 厉沐晴心下想罢,既然拿定了主意也就放下了这茬,再不挂心。 依旧与疾冲二人,每日开开心心的相处着。 只是......... 不去想归不去想,现实往往还是要看的。 厉沐晴的情况,咱们倒是可以暂且不提,单说疾冲。 这疾冲嘛,他如今身兼着副帮主之位。 正所谓在其位,谋其职。 既然他跟在人家鬼方帮主的手下做事,那自然就是要跟着人家的命令行事的。 要去要留,那也由不得疾冲自己。 所以啊。 疾冲定然也是没有多少的空闲时间,可以让他一直停留在此,继续享受平静的了。 他二人这样快乐又温馨的日子,注定是无法长久保持的。 厉沐晴和疾冲这俩,那也都是聪明人。 对于此事,二人在一开始就都是心知肚明的。 只不过,在相处的这些日子里,他二人倒是谁也未曾挑起过这个话头来。 想必,也都是不愿在大家都正高兴的时候,平白的给人增添了苦恼。 提前焦虑,甚是愚蠢。 所以,浪费时间去想它干嘛呢? 还不如开开心心的,先把自己眼前的每一日都给过痛快了,那才是真。 这不。 这才过了没有多久的时日,有一天的傍晚时分,天色将将暗下来。 厉沐晴本还在犹豫着自己是要等一等疾冲,看看他今日还过不过来。 还是说自己要先去做饭,不然,以他的做饭速度。 再晚些做,恐怕他要到后半夜才能吃上晚饭了。 正当厉沐晴犹豫不决之际,疾冲仿佛心有所感似的,推开厉家大门就进来了。 他手里拎着好些个热酒菜过来,找厉沐晴喝酒了。 厉沐晴在屋内听见了自家大门响动,情不自禁的挑了一下眉毛。 带着一脸的笑容,颠颠儿的跑出屋子就迎出去了。 疾冲此番前来,自然是不同以往。 今夜,他是来跟厉沐晴告辞的。 二人在偏厅摆好了酒菜,几口菜几杯酒下肚,疾冲这才开口缓缓和他说道。 疾冲说是,他在榕城此处的事情已了,今日帮主已经下令召回。 所以,待到明日,疾冲就要赶回帮里,去跟帮主复命了。 厉沐晴默声坐在一旁,定定的听着。 早知二人分别的时候来的不会太晚,但在这突然而至的临别到来时。 厉沐晴的心里,还是忍不住的觉得有些惘然。 他安静的听着疾冲说话间,在心里默默的思考着。 想着一会儿,自己要说些什么话,来给自己这位难得的朋友送别才比较好。 疾冲说着说着,突然话锋一转。 其实才,他此番前来,除了要向厉沐晴告辞之外,还有一件事。 而这另一件事,自然也是为了这厉沐晴着想,疾冲这才特地的跑上了这一遭。 疾冲眼睛看着李沐晴,脸色认真地向他询问道,要不要同他一起回去。 厉沐晴闻言,一脸的愕然。 他在原地怔愣了好半天,没有回应也没有动。 像是完全没有想到疾冲会突然对他发出邀约,在他一脸的吃惊之下,给呆住了。 疾冲也并不催促他回答自己,只是自顾自的,又给厉沐晴分析了一下如今的局势。 言辞恳切的给他讲了讲,自己的帮主有多么多么好,真的是个值得追随的人。 其实吧,这疾冲的话虽然是有些直白了点儿。 但他话里所说,也的确都是蛮有道理的。 如今这时局,动荡不安。 各地的流寇和难民四起,尤其是这因为富庶而出名的北方。 但凡是稍微繁华一些的北方城镇,那都一个接着一个的。 接连成为了各大流寇帮派的必争之地。 本就不安分的北方,加上这各地涌来的流寇帮派,简直就是乱上加乱。 而如今,他厉沐晴孤身一人居住在有名的榕城里,真是危险系数极高。 不一定何时,就会被殃及到他的身上。 到时候,饶是他再怎么有头脑,再有钱财傍身。 这人,又一丁点儿的功夫都没有,别说保护财产了,他那都完全保护不了他自己。 等到此处真的遇上了动乱,只怕,厉沐晴时根本就来不及防备什么的。 到时候他也只能任人强夺,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 疾冲再厉害,那也是远水救不了他这近火。 若是等他赶过来救人,只怕是等他到了,厉沐晴的头七都过完了。 况且,厉沐晴这老宅,就如同一块儿明晃晃的鱼肉在此。 稍微知道点儿风声的流寇,就都能给摸了过来,那简直是一摸一个准儿。 就这么个紧急情况在这儿摆着,又怎么能让疾冲不担心他呢。 别看这哥脑子有多么多么的好使,可若要说是黑吃黑之类的事情。 只怕他厉沐晴在这方面,那还真是远远不如疾冲更为了解的透彻。 而且,这哥不仅仅没有身手,他的心还贼大。 跟疾冲俩人的头一次见面,厉沐晴那就大剌剌的给他带回家了。 倘若,疾冲当时一个坏心思上头。 恐怕,这厉沐晴啊,也早就是人去财空,去地府陪他大哥了。 再者,咱们退一万步讲。 仅以厉沐晴自身的情况而言,若是一旦被寻找他的人发现了他住在此处。 那么迟早,他也得被人给他“请”走了。 无论厉沐晴自己是乐意还是不乐意。 万一,就给碰上了那不讲理的。 到时候,哪怕你再怎么不乐意,人家刀架在你脖子上了。 试问,你又能有什么办法拒绝不去? 疾冲话语间,越说越觉得自己有些上火起来。 深觉厉沐晴如此长久的在此隐居下去,也着实不是个办法。 要知道。 在这些年里,从小到大。 除了胡靖以外,这厉沐晴还真是头一个,能让疾冲如此上心的人了。 总之,这一切的好坏,但凡是疾冲脑袋里能想到的。 他全部都给厉沐晴摊开了来,利利索索的讲上了一大套。 厉沐晴就一直安安静静的,呆愣着听着他说。 其实吧。 厉沐晴听得出来,疾冲是真心敬佩他自己的帮主,也是真的在担心他的安全。 可是那些个道理和自己的情况,厉沐晴又何尝会想不到呢。 只可惜,厉沐晴这人啊。 他向来都是认人不认情的。 怎么说,他多多少少的,还是有那么一点儿文人都有的莫名倔强在的。 厉沐晴欣赏疾冲,他乐意和疾冲做朋友。 却不见得,他也会同样欣赏那个什么鬼方的帮主。 在没有亲自见过对方之前。 厉沐晴是从来不肯听信任何人对他不认识的陌生人,所讲述出的任何额外描述的。 对于人,他永远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所以,在听到疾冲的邀约后,厉沐晴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这大概是他刻在骨子里的下意识反应。 只不过,厉沐晴还是及时的刹住了车。 把自己那句即将脱口而出的“不去”,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他还是顾及了一下疾冲的面子,并没有像往常拒绝别人那样,把话说的太过直白。 厉沐晴左思右想,还是随口扯了个借口,给疾冲搪塞过去了。 疾冲闻言,脸上很是惋惜的叹了口气。 疾冲心里很明白,厉沐晴拒绝他,并不是真的有什么恶意或者排斥。 他的确是真的不愿意再出去。 所以,肯定也不会轻易就因为疾冲的三言两语就能给他劝动,乖乖跟着他走了。 所以,哪怕疾冲在怎么觉得可惜和担心,却也并未再继续过多劝说他什么了。 第61章 一颗老鼠屎能乱一锅粥,是因为它微小但有效(7) 疾冲眼睛看着厉沐晴盯了一会儿,不再开口,端起自己的酒杯来冲他举了举手。 厉沐晴见状,也不再接话,无声的笑了笑。 也端起自己的酒来和他一碰,两人仰头,将杯中的酒全都一饮而尽,沉默下来。 的确,他们无需再继续多说任何东西,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随后。 疾冲很是自如的转换了话题,和厉沐晴说笑起了近来他们二人,日常中的趣事来。 厉沐晴爽朗的笑声,久久回荡在他的小院里。 在这疾冲即将要离开榕城的前夜,这俩人也又是好好的给喝上了一顿。 毫不意外的,疾冲又是给厉沐晴开开心心的灌了个酩酊大醉。 待到第二天。 等到厉沐晴从自己的床上悠悠转醒的时候,疾冲不知道何时,早就已经走了。 自己家中安安静静,睁开眼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和窗外偶尔稀稀落落的虫鸣声。 厉沐晴眨了眨眼睛,抬手揉了揉自己那正在拼了命般“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躺着揉了好一会儿后,他才一手扶着床榻边缘,一手扶着自己的头部。 慢悠悠的,小心翼翼的坐起了身来。 “嘶——————” 厉沐晴忍不住张开嘴,小声叫痛。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原本就跳的很是厉害的太阳穴血管,更是发了欢一般的震动起来。 这下子,可是给他震的,脑瓜子里好一阵“嗡嗡嗡”。 于是,厉沐晴更是用力的揉搓着自己的两侧额角处,眉头紧皱的原地坐了好一会儿。 这才边闭着眼睛,边想道。 “呃……....” “昨夜我什么时候睡到了床上来的?” “我怎么一点也记不得了…….....” 厉沐晴隔着窗户,两只眼睛直愣愣的盯着窗外安静的小院儿出神。 他认真的回忆了一会儿,实在是没有想起一丁点儿关于自己是如何躺在床上的记忆。 想必,是自己昨夜里酒喝的太多了些,给自己直接喝断片儿了。 厉沐晴想到此处,很是无奈的轻轻晃了晃自己的头。 他身子未动,继续坐在床上揉着额角,看着窗外愣着神。 一想起来疾冲已经走了。 以后,他这好不容易热闹了些许的老宅里,恐怕是又要日日安静起来了。 李沐晴心中想着想着,不由得心下还是有些惆怅起来。 他沉沉的叹了口气,迈下了床去。 慢步走到了窗户边打开了窗户,大口的呼吸了几口夹杂着新鲜杂草味道的新鲜空气。 这才觉得自己这一身的酒气总算是略微挥散了些,仿佛头也没有刚刚那么痛了。 待他缓过神来,这才忽觉自己口渴的要命。 “啧…….....” 厉沐晴口中不耐的嘬了一声,这才又转回了身子,面向屋里。 迈步想要去茶桌前,赶紧倒杯水来喝。 忽然。 厉沐晴瞥见,自己的茶桌上放着一张折叠好的纸,纸上还压着一块儿玉。 厉沐晴怔愣了一下,有些诧异的走了过去。 他伸手挪开了玉坠子,拿起了那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纸,打开看了起来。 原来,这是疾冲昨夜离开之前,特地又留给他的。 应当是疾冲临走前,左右寻思不过,想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厉沐晴一个人在此。 又不好再劝,他猜到喝大的厉沐晴,今日定然是起不来床的。 这才在将厉沐晴给送回了床上休息之后,随意从他的书桌上拿了张纸出来。 给厉沐晴写了几句留言。 疾冲在纸上写下来的内容简要又详细,就像他说话的风格,直接又简单。 他很仔细的,给厉沐晴写下了他自己长居的地址。 说。 若是今后,厉沐晴哪一天改变了想法,或者是厉沐晴想要找他。 又或是,厉沐晴遇到了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 那么,他都可以去到这里,或者派人送信过去给他。 疾冲写的内容并不多,堪堪几句而已。 他也并没有在留言中,再跟厉沐晴啰嗦些什么。 没有署名,也没有问号。 只是简简单单的写了一些,疾冲自己认为很有必要告诉厉沐晴的东西。 除了那一串长长的地址以外,其他的,那真是多一句都没有写了。 就连一句告别的话,疾冲都没有再写。 真真是洒脱又利索的紧。 厉沐晴很快速的就看完了这封简短的留言信。 他把信捏在了手里,不自觉的,这封信给他看的莫名的就很想笑。 疾冲这个人,当真是很有意思。 要知道,他们两人此次一别,那可真是再不知道何时才能江湖再见了。 没想到,就是这样的情况下,疾冲都不会多说几句什么的。 厉沐晴拿着那封简短地信又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实在是很可乐。 他盯着信纸看来看去,自顾自的乐了好一会儿后。 这才又伸手,拿起了桌上那块儿玉坠子看了看。 厉沐晴认得这块玉。 这是疾冲日日都随身携带的那块儿玉。 这是一块儿一看就价值不菲,颇有年头的玉坠子了。 圆润饱满的墨绿色玉身被雕刻成了一只肚子肥肥的貔貅,看起来吃的很饱的样子。 师傅又在玉坠的顶端打了圆孔,穿了绳子。 疾冲往日里,也都是把它很随意的挂在了自己的腰封上当个装饰的。 所以,厉沐晴瞧见过这东西很多次,但他也是真的没有过多在意过。 厉沐晴自己吧,向来是不太喜欢在身上佩戴什么装饰物的。 他总觉得那些个东西,又沉又繁琐,看起来世俗的很。 就连发冠他都不是很爱戴。 此前跟着将军的时候,他还要注意注意形象。 每日都勉为其难的佩戴上发冠,再穿上一身板板正正的戎装。 看起来精神是精神,可厉沐晴自己却很是不喜欢,因为不够舒服。 自从大将军退位以后。 厉沐晴直接放飞自我,所有的一切行头通通从简,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主打一个舒服自在。 那些个戎装发冠之类的东西,早就被他一股脑的丢去了杂物房的大柜子里不见天日了。 整日里啊,厉沐晴几乎日日都是只用一根简简单单的玉簪。 将自己一头漆黑的长发,都给挽起了大半的披散着。 再配上一身舒服的宽松长衫,看起来,整个人都已经完全是个文人雅客的样子了。 当他瞧见疾冲每日即便是换了身衣服,却从来不曾更换过配饰的日日挂着这块玉。 厉沐晴也只是当做,疾冲他真的很喜欢这个物件儿罢了。 没想到,他竟然将这东西留给了自己。 厉沐晴左右来回瞧着自己手上的这两样东西,摇摇头,无奈的低头笑了笑。 “原来,被朋友挂念竟是这种滋味,的确感觉还不错。” 厉沐晴站在原地,心情很好的颠了颠脚,在口中喃喃道。 “可惜啊,我应当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这玉坠子和地址……恐怕也都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了。” “那.........” “不如就当做个纪念物件儿吧。” “我难得才有了个这么好的朋友,如此想来,那倒是也还不错嘛。” 厉沐晴在心中想罢,美滋滋的揣着这两样东西,给自己灌了一大杯水后。 转身,就将它们全都好好的收进了床头柜的小匣子中了。 至今,都再也未曾有机会拿出来过。 厉沐晴和胡靖二人都站在原地,默默的出神了好久,各自陷在了自己的回忆里默声。 厉沐晴回过神来,不禁在心中感叹道。 “唉……….世事无常。” “当初,我们谁又可曾想到,仅仅是时隔了不到一年的光景而已。” “我和疾冲兄,居然已经是阴阳相隔,此生都无法再见了。” 厉沐晴想着想着,不免又觉得心里有些难受起来。 他情不自禁的侧过头,瞧了瞧自己身旁的胡靖,又在心中继续道。 “如今,我倒像是接了疾冲的班一般。” “原本,疾冲和胡靖这二人,一个帮主一个副帮主,形影不离亲密无间。” “事到如今……….” “和胡靖形影不离的人,竟然已经变成了我..........” “这可当真是..........世事难料。” 厉沐晴盯着胡靖一直看着,脑袋里不断地暗叹着。 又过了不多时,待胡靖也回过了神来,他和厉沐晴二人相视一笑。 很是默契的,结束了关于疾冲的话题。 胡靖小声咳嗽了两声,冲着厉沐晴开口道。 “走吧,去溜溜。” 厉沐晴闻言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和胡靖俩人一起转身,迈步往大堂的正中走去。 后来的几日里。 根据厉沐晴的此前规划下,胡靖接连召回了自己派出去的人手。 而后,他又将自己的另外几波手下,悄悄的给派了出去。 胡靖命他们全部隐藏在如风寨附近的村镇中,悄声的等待着寨中的人出来。 于是,这波人分散为几队,全都躲在了如风寨附近的村里,镇上。 他们在暗处一丝不动,暗暗地观察着这如风寨里的动向。 果然,不出厉沐晴所料。 等到胡靖的人全都撤走了以后,这如风寨里不再有人前去闹事,终于又安生了下来。 但,这如风寨的人也不是傻子,一个个儿的,似乎也依旧谨慎的很。 纪如风在一开始,也并没有让寨中的弟子轻举妄动。 所以,哪怕风平浪静了几日。 在不远处蹲守的那些手下也并没有看到,有如风寨的人随意的进出过寨子。 据手下给胡靖的回报说。 那纪如风先是安排了一大部分的弟子,继续在寨子周围日夜巡逻着。 这些人呐,光是探风声就探了好几天,当真是谨慎得很。 直到四五天的光景都过去了,或许是真的瞧见不再有人前来闹事。 这才算是确定了,胡靖的人这是真的撤走了。 胡靖的手下这才看到,那个叫做骆天阳的,偶尔会孤身一人带着一队的人出了寨子。 根据他们的追踪。 发现,这骆天阳也只是带着人出来,去到周边的镇上采买些什么东西回去。 或者,偶尔会去附近的村镇中帮扶救援一下,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据他们所观察,骆天阳的队伍中带出去的,大多都是很一般的弟子,身手很是平庸。 想必,那些个身手稍微好些的弟子,还全都留守在那如风寨里守着。 至于,那纪如风和乔西北二人。 他们则是从来没有再次带队出来,未曾离开过寨子一步。 这俩人啊,还全都还守在这如风寨中,的确还未曾有人见到他们二人有出来过。 胡靖坐在大堂的主位上,一手举着信件,一手转着手中的念珠串。 在默声看完了自己手中的信件后,不免觉得有些个好笑。 于是。 胡靖很是随意的将看完的信纸在手指间折叠了一下,随手就递给了旁边坐着的厉沐晴。 厉沐晴接过来看完了以后,莞尔一笑,将信纸折叠放在手旁的小茶桌上,开口道。 “阿靖。” “叫你的人,一定盯紧了这骆天阳队里的每一位。” “咱们此次要抓的人,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会从他的这一队里出了。” 胡靖闻言点了点头,肯定道。 “不错,你所说,也和我想的一样。” 胡靖说完,话锋一转,继续道。 “至于,那纪如风和乔西北..……...” “这二人,如今全都躲在这寨子里,不肯再出来。” “这恐怕,可不是什么好事。” 厉沐晴一边听着胡靖说话,一边翘起了二郎腿。 他在椅子上左右晃了晃身体,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自己瘫在了椅子扶手上面。 完后,厉沐晴这才又抬起了头来,把下巴搭在了自己手腕上,轻笑道。 “哈哈哈….....那有什么的。” “这纪如风么,我就是要她待在寨子里,最好啊,她永远都不要出来的才好。” 厉沐晴胸有成竹的说完这句话后,眨了眨眼睛,看着胡靖继续道。 “至于,这乔西北么.…......” “他倒是真的不能,让他继续待在寨子里。” 厉沐晴话到此处,停顿了一下,胡靖望着厉沐晴看着,并不吭声。 他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皮,静等着厉沐晴的下文。 “既然他自己不肯出来,那………” “我们设法,把他引出来就是啦!” 厉沐晴眼神悠悠发着光,咧开了嘴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对着胡靖调皮的笑了笑。 胡靖很是配合他故弄玄虚的戏码,故意问道。 “嗯,那要如何个引法?” 厉沐晴轻轻摇晃了几下自己翘起来的脚尖,幽幽道。 “我们只需,趁着那骆天阳带人出去出任务的时候………” “派出一队的人,在那如风寨附近的随便一处地方,闹点动静出来,那不就好了么?” “你说,若是他们旁边的小镇出了点什么事………” “那位心地善良的如风寨寨主,又还能派谁出去相救呢?” 胡靖和厉沐晴二人隔着一小段距离互相对视着,不多时,异口同声的笑了起来。 第62章 一颗老鼠屎能乱一锅粥,是因为它微小但有效(8) 胡靖和厉沐晴二人按照此前的计划,一步一步的实施起来。 于是。 一众埋伏在如风寨周边的手下们全都得令。 一个个儿的,全都盯紧了骆天阳那边每次带出来做任务的每一位如风寨弟子。 由于骆天阳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对外部有着过多的防备。 本来嘛,只要没有人跑到他们的寨子里闹事,那不就是没事儿嘛。 所以啊。 胡靖那些手下,只耗费了不多的几日,就将骆天阳带出来的师弟们给盯了个七七八八。 厉沐晴和胡靖那边,每日不断地收到来自盯守手下的汇报消息。 随着一封又一封的汇报信看过去。 胡靖他二人,逐渐地把目光放到了一个名为姚子平的如风寨小弟子的身上。 “小晴你看。” “这个叫姚子平的,这几日里,有好几封的来信中均有提到过他。” “我们的人可是不止有一队的,全都听到了他在私下里抱怨。” “说他跟人偷偷念叨过什么如风寨里如今并不安稳,什么恐怕长留不住之类的话。” 胡靖一身黑红色戎装,身形挺拔的站在大堂正中。 他手里正举着今日的来信看着。 待他看罢,眼皮都不抬的张开嘴,对着大堂内的厉沐晴开口道。 “我的手下说。” “这个姚子平的身手,应当是比那个三脚猫功夫的陆旬,也没有好上多少。” “这人胆子又小,干什么都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喏,你看。” 胡靖手指着信纸上的一行字,对着厉沐晴继续说道。 “他明明心里有这么大的意见,却都不敢当面跟人去说,只敢在背后区区两句。” “这样的人,可实在是算不得什么英雄。” “依我看,此人可用。” 胡靖说罢,向着厉沐晴站着的方向快走了几步。 很是熟稔的,将自己手里的信件递给了旁边的厉沐晴。 厉沐晴抬手把信接了过来,也快快的扫上了几眼后,点头也道。 “嗯....…..阿靖所言不错。” “前几日我也注意到这个人了,从信中描述的穿衣打扮来看。” “这个姚子平在穿衣配饰上还是个挺讲究的,说不准还很喜爱奢华。” “兴许,都不用费什么口舌,只要用上点儿钱财利益,就能给他解决了。” “那不如,就他吧。” 厉沐晴说罢,手里一边叠着信件,一边迈开了步子,随意的走了几步,道。 “既然人选已经定好,事不宜迟,阿靖,我明日便也动身过去吧。” 厉沐晴站定脚步,回身望着胡靖说。 胡靖也刚好随着他的身形把目光定住了。 待厉沐晴说完停下后,胡靖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这才又看着他,接话道。 “此行,我也同去。” 厉沐晴闻言,很是诧异的张了张嘴,他的眉毛“囧”起来,望着胡靖眨了好半天的眼。 这才一脸不解的问道。 “阿靖啊………” “此事不难的,我带人前去即可,并非必定要你亲自前去才能成事的...……..” 胡靖沉默的听着厉沐晴把话说完,这才抬脚,向着厉沐晴站定的方向跟过去几步。 他在厉沐晴的身前站定了,伸手拍了拍他的右肩膀,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 “那怎么行。” “小晴,你一点功夫都没有,即便是我的手下你带的再多。” “可那些个懒散粗人,又哪里会有我的保护,来的更为安全。” 厉沐晴盯着胡靖的脸听完后,突然“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 “哈哈哈哈!!!!” 他笑的很是大声,忍不住对着胡靖调侃道。 “阿靖啊阿靖,你到底还记不记得,你可是一位堂堂的帮主啊!?” 厉沐晴笑的很厉害,感觉自己的肚子都被笑的有些痛了。 他弓下了一点身体,两手捂着自己的腹部揉来揉去,抬头对着胡靖继续道。 “若是要让一帮之主来给我充当护卫,这可是给了我多大的面子呀?” “你也不怕你手底下的人听到看到了,会不会私底下笑你没有威严啊?” 胡靖看他弓着身体边笑边晃的样子,几乎笑的眼睛都没有了,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一脸“无所吊谓”的,挺直了腰杆。 把两只手背到了自己身后,侧身踱了几步,沉声道。 “知道便知道,看到便看到,那又如何了。” “我要做什么,想做什么,何时又轮得到他们来对我指手画脚了。” 胡靖语气沉沉的说完这句话,又回过身来,对着厉沐晴语重心长道。 “小晴。” “你可是我最重要的军师了。” “军师如心,失不得分毫。” “若是你出了什么差池,我可上哪里再找一个厉沐晴去?” 胡靖言辞恳切,说的句句真心。 原本还笑的乱七八糟,花枝乱颤的厉沐晴,听着听着,不由自主的也跟着入心起来。 其实吧。 胡靖此番说的,倒也确实都是他的真心话。 自从他痛失了疾冲之后,胡靖才又在时隔多年的一段时间里。 再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到用时方恨少”。 疾冲。 作为胡靖这些年里唯一的智囊团成员,一直都守在他身边,陪伴了胡靖很多年。 致使胡靖早已将和疾冲随口商量商量事情,变成了他自己的一种习惯行为。 再加上。 疾冲自己的武功本就不错,办事也很是牢靠,胡靖对他,那也是尤为的放心。 也正是因为疾冲跟随他东奔西走的多年里,此前从未出现过什么意外。 这才得以让胡靖对他更加的安心起来,让疾冲一次又一次的单独出去办事。 在疾冲出事之前。 胡靖倒也是真的忘记了,是否还要给他多增派些人手护着。 总在心里下意识的认为,疾冲那边永远不会有问题。 正因为如此,这才导致了胡靖对疾冲安全方面的确是疏忽了些。 所以,此前疾冲被人给灭口,灭的才能如此的轻易。 在没了疾冲后的好一段时日里,胡靖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每每他习惯性的叫人去喊疾冲过来,却被手下告知。 副帮主已经不在了,请帮主节哀的时候,胡靖才在心里次次悔恨枉然。 责怪自己实在是太疏忽了。 他也想过,可以叫个其他的人来随便的分析两句。 可谁曾想,那还真是一个比一个随便,一个比一个没脑子。 一个个儿的,不是只知道“嗯嗯嗯”的点头应和,就是只知道一味的猛冲。 这些个人说出来的话,那真真是根本就没有一丁点儿的策略计划可言。 就更别提要让胡靖有所启发了。 什么启发不启发,胡靖没被他们给气的全给这帮没头脑的大废物一刀砍了。 那就已经是他相当的好脾气了。 也真不怪胡靖此前日日念叨着疾冲,势必也要给疾冲报了仇。 没了疾冲,这可让他遭了多少没用对斜火啊。 既然,已经有了疾冲这个前车之鉴。 那此次,胡靖真是说什么,也不可能放心让厉沐晴自己带队出去办事了。 要知道,能找来个合他心意的人有多困难。 胡靖算是此生,再也不想再来一遍了。 更何况。 厉沐晴这人,那简直就是活在他心尖尖上的一个宝贝疙瘩。 又聪明又有趣,和自己多年相处的疾冲相比,胡靖和厉沐晴竟然还更为默契。 说话一点就透,甚至都无需胡靖说些什么,厉沐晴都可以预料到他的想法。 简直是给胡靖里里外外,全部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根本不用胡靖费一点儿心思。 脑子聪明,人也文文静静,长得又颇为秀气,气质又很棒。 简直就是一个人间极品小谋士。 胡靖那真是,日日看见厉沐晴都会觉得心情舒畅,也真应了厉沐晴那句话。 有他在,就没有胡靖拿不下的东西。 所以说嘛。 就是无论胡靖从哪一方面去想,这厉沐晴的安危,那必定是重中之重。 厉沐晴出门,那胡靖是定定都要与他一起的,交给谁他都不会放心。 哪怕,厉沐晴只是想要回家去看看,那,胡靖也是要陪他一起去的。 总之啊。 在护人这一方面,胡靖是真的只相信他自己,再也不放心交给其他人了。 厉沐晴盯着胡靖的眼睛,二人对视了半天,愣是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胡靖的眼睛里写满了真诚。 厉沐晴盯着他的眼睛看来看去,看的都不敢轻易地挪开自己的眼珠了。 这下子,他总算是知道。 胡靖是真的没有在和他玩笑,他是认真的说,要一起去,给他当保镖。 厉沐晴心里突然有些五味杂陈,实在说不上来这究竟是些什么滋味。 有些暖,又有些感动,又有点怪怪的。 不过,他和胡靖嘛。 俩人之间,也一直偶尔都会有点儿怪怪的,厉沐晴如今倒也已经习惯了。 并未曾继续多想。 “总不能一直傻看下去吧,我也得说点儿什么才是……….” 厉沐晴在心里暗暗想了一会儿。 而后,他略微轻咳了几下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打破了大堂中的沉寂。 “嗯...…….好嘛好嘛,那就一起去喽。” “有你这个大帮主亲自去,自然是再好不过啦!” “那.......我哪里还会有一丝谈不下来的可能啊?对不对?” 厉沐晴语气很是俏皮的说完了话,紧接着就,他对着胡靖挑了挑眉。 胡靖见状,闷笑一声。 抬起手来,随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他一个不轻不重的脑瓜崩儿,道。 “咱们这还没去呢,这高帽子你倒是二话不说,就先给我扣上了。” “是吧?” 厉沐晴下意识往后一躲,没躲掉。 尴尬的“嘿嘿”一声,双手捂住自己的额头,笑道。 “无妨,我又不会让你打脸的。” “哪怕,再把话说的夸大上一些,那也是无妨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胡靖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他指着厉沐晴,手指上下点了点,摇摇头,对着厉沐晴说道。 “你啊你........真是越发的厚脸皮了。” “怎么?” “难道说,以后我夸下的海口,立下的誓言。” “你莫非,还都要替我一一达成么?” 胡靖说罢,单手叉在腰胯上,抬脚踢了踢厉沐晴的靴子。 厉沐晴却站在原地未躲,任由胡靖轻踢着自己小腿处。 他略微抬了抬自己的下巴,慢悠悠的回答道。 “那又.......有何不可?” “只要我做得到,那些海口,你想夸,便尽管夸出去就是。” 胡靖闻言有些愕然,盯着自己眼前这位宝贝军师看着。 若说此前,厉沐晴只是在他面前才会有些个小调皮的模样显露出来,如同小孩子一般。 那,如今的厉沐晴,他在胡靖面前简直就是完全放松的状态。 他的自信,他对自己的骄傲,全都展现的淋漓尽致,毫不遮掩。 那些个往日里胡靖并不太喜欢的文人的孤傲感,却在厉沐晴的身上出现了反转。 胡靖满眼欣赏的看着自己的小军师,心想,自己是真的很喜欢这个人。 喜欢他的骄傲,喜欢他的调皮,欣赏他的本事和为人。 胡靖对厉沐晴的喜欢和欣赏程度,简直是日复一日,越来越高的离谱。 若说,他俩是上级对一个有能力的下级的欣赏,那必定是不对的。 胡靖可从未把厉沐晴当成过自己的下属对待。 从胡靖亲自去接了厉沐晴过来的第一天起。 一直到厉沐晴加入他的鬼方,再到如今。 胡靖可也是从未给厉沐晴安排过任何的帮中职位,给他安上什么名头给捆绑住。 至于为什么不给他安排。 这一点,就连胡靖自己都说不太清楚。 明明这个军师对自己来说是如此重要,而他自己呢。 向来也是,只要是自己看上的东西,那都务必得要拿到手才算完的执拗性子。 可此次,换在了厉沐晴的身上,却又不知为何的,又让胡靖破了例。 胡靖打心里就并不愿意拿一些什么地位,名头去捆绑在厉沐晴的身上。 莫名其妙的,胡靖就是想要给他留有一个自由之身。 让厉沐晴只属于他自己。 胡靖从不担心,倘若有朝一日,李沐晴真的突然撂挑子不干了,吵着闹着要回家去。 到时候他要怎么办才好。 对胡靖来说,他坚信厉沐晴乐意为了自己留下来,那就值得他无条件的信任。 而信任这东西,从来都是尤为珍贵的。 胡靖从不会在这些事上去浪费自己的精力和时间去担心什么。 他相信自己的本事,同样的,其实胡靖也是属于那种非常自信的选手。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人格魅力,也知道,自己所看中的人,必定也能看重自己。 哪怕胡靖的手下也曾多有提起,让他给李沐晴正式提为军师或者副帮主。 这帮人断断续续的提了很多次。 可即使如此,胡靖也还是不乐意给厉沐晴安排上个帮中职务来称呼他。 他只乐意“小晴小晴”的叫他。 听者开心,叫者也开心。 第63章 一颗老鼠屎能乱一锅粥,是因为它微小但有效(9) 可是,胡靖一直都不给厉沐晴安排职务,帮中的其他手下,就对这位厉先生无从称呼。 于是几个小头头,各自私下寻思了几日,便让自己手下的人,各随各主的叫了起来。 有的称呼厉沐晴为先生,有的就是直接称呼他为军师。 反正就是自己怎么叫,他们的手下就跟着自己怎么叫。 且不说,这厉沐晴自身到底能有多大的本事,是不是真的有真本事还不知道呢。 可就单单凭借,帮主乐意把他日日带在身边,俩人天天那都亲密成这样了。 能让这从不见对谁特别热络的帮主都对他如此欣赏。 那这人的地位,就只会比曾经做为副帮主的疾冲还要高上一大截了。 若说,胡靖对厉沐晴是知己间的相互欣赏。 恐怕也是不太对,但究竟是怎样的,其实胡靖也并不是很在乎。 他无所谓他俩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 是什么又怎么了。 总之自己得意这个小家伙,我是乐意宠着他还是惯着他,还是出去给他当保镖。 我想做,那我就只管做就是了。 我管他是因为什么呢! 要么说,这胡靖啊, 他在一定方面,那也的确是相当任性的。 他这性格,也真正当当是大西北男儿的风格。 直白执拗,粗狂却又不失细腻。 胡靖这样豪爽痛快的性格,可又很是正正对上了厉沐晴的脾气。 别看厉沐晴文人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一副不怎么禁风的样子。 但人家,那可是一路真真实实的上过战场打过仗。 凭自己的本事,一仗一仗的,就那么赢过来的。 要不说嘛,就厉沐晴这样一个真正见过大世面,有着大本事的人。 又岂是那些一般的文人,就可以与他相比拟的。 不会武功怎么了。 不会武功就不是一个厉害的军师么? 文人谋士,那就得要个个矫情的要死,一味的全都喜欢伤春悲秋么? 那也是真不见得。 这厉沐晴啊,也就是那聪明脑子和腹中的粉墨,能够沾得上说他是个文人。 至于性格和喜好么,那也真的是豪爽型的,为人做事都痛快直白的紧。 也同胡靖一样,对自己的想法莫名的很是执拗。 认定了行就是行,认定讨厌那就不会更改。 哪怕你拿性命威胁他,他都不会改变自己想法的这么一个人。 这厉沐晴看不上眼的人,那也是基本全都一眼成行了,永远没得劝导,没得改变。 不然。 就凭他此前的本事和地位,又怎么可能一个朋友也没有。 宁愿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跑去了老宅里去隐居呢。 所以啊,胡靖和厉沐晴这俩人。 那也真就是命中注定的搭配,天生就是一拍即合的性格。 一个豪爽的人,也就会更喜欢结交另一个同样豪爽痛快的人。 更何况,这俩,还是两个豪爽的聪明人。 这也就不奈何这俩人,天天都乐意跟对方待在一起了。 也不怪胡靖这么宝贝他厉沐晴。 这就算是换了谁。 好不容易遇上了个自己的毕生知己,一身的优点,哪儿哪儿都棒呆。 又是大半辈子都没有看得上谁,乐意去帮谁一把的。 这么一个难搞的不能再难搞的人。 如今和自己一拍即合,甘心这么跟在他身边儿,成日待在这大山里。 尽心尽力的帮自己规划好了所有的事。 就这,谁还能舍得晾着人家不搭理,不亲自出去护着的? 厉沐晴嘛,他自然也是知晓胡靖对自己的欣赏和安全考量。 所幸也就乐呵呵的点了点头默许了,不再说什么,一口应了下来。 试问,有谁会真的不喜欢被自己关系最好的人捧着照顾嘛。 他厉沐晴也是一样啊。 虽说此行之事对他来说,的确非常简单,根本用不着什么大张旗鼓的保护。 但是,既然胡靖自己乐意去,李沐晴又何乐而不为,干什么一定要抗拒呢? 于是,俩人算是商定好了。 在第二天的一大早,天还不亮的时候。 胡靖和厉沐晴二人带队在前,静悄悄的带着一众亲卫,从鬼方邸宅抹黑出发了。 他们一路赶去了如风寨附近的一处小镇上。 这小镇。 并不是过年期间,如风寨众人会前去采买的那一座。 此镇,名为虎扑镇。 据说啊,起初这镇并不叫这个名字。 早些年这里只是一座荒山罢了,山间常有老虎之类的猛兽出没,很是危险。 后来呢,此处也慢慢被修建成了一座小镇,慢慢的住满了人。 听说。 在这小镇建成的初期,还依旧会有老虎时不时的从附近的山上下来。 跑去了镇上的人家中,叼走了鸡鸭吃呢。 每次都被猛兽给搞得鸡飞狗跳,人们锁在屋里吓得不敢动弹。 人们虽然害怕,却又不敢与猛兽搏斗。 于是挨家挨户的,都在夜间将自家的家禽摆在了门口处。 为的就是若有老虎下山来找吃的,可以直接叼了走,不要进去家中伤人。 老虎也似是通了灵性一般,此后真的只是偶尔去家门口叼家禽,再未扑进人家里了。 特此。 在后来的时间里,此镇才又被人给命名为了虎扑镇。 这个镇子吧。 虽说,它比不得如风寨常去采买的那座小镇繁华。 距离如风寨的距离么,也并没有那座采买小镇更近。 可厉沐晴和胡靖二人却都很心有灵犀的,将这虎扑镇定为了他们此行的据点。 原因无它。 首先。 此处距离如风寨不过近,就非常便于他们悄悄藏身于此,不会被轻易发现。 第二。 这虎扑镇不够太繁华,镇子也不算大,所以此处的人流量,并不会太大。 第三。 虎扑镇几乎是位于这周边村寨的正中,以往,它曾是格挡在各个村寨中的深山。 如今被变成了小镇,那位置自然是极好的,距离哪处的村寨都很近。 对于厉沐晴他们来说。 将此处作为一个主据点,可以快速收到附近的任何消息,赶去哪里也不需要耗费多久。 真就再合适不过了。 此外。 据昨日,胡靖的手下来信中说。 近几日,骆天阳那一队的人,几乎都是有来到这虎扑镇附近的村寨办事。 这镇子附近的村寨啊,此前来过一群路过的流匪。 那帮人在这虎扑镇上和附近的村寨里,又抢东西又伤人的大闹了一场。 还砸毁烧毁了村镇里不少的房屋店铺的,真是折腾了好一番。 这才乐呵呵的,填饱了肚子,揣着抢来的东西走掉了。 如风寨那边便是听到了这个消息,便让骆天阳带着人过来,帮忙重建和救人。 只是,骆天阳他们,每日到来的时间并不长,均未见他们有在此留下过夜。 骆天阳带着人,往往在白日里就早早的赶过来帮忙。 等到天色黑了,一行人又会急匆匆的赶回了如风寨里。 也不晓得。 究竟是因为此处距离如风寨不算远,并没有留下过夜的必要,这才没有留下来住过。 还是说。 这如风寨中的人,如今依旧是很谨慎。 这纪如风哪怕是安排了人出来帮忙救援,也有下令,并不让他们在外过夜呢。 不过嘛,这些个情况对胡靖他们来讲,并算不得是什么重要的事。 骆天阳他们是否留下来过不过夜的,也不会妨碍他们潜伏在这里抓人不是? 所以。 胡靖和厉沐晴一行人一路快马加鞭,赶了将近一天的路程。 终于在夜色将暗的时候,抵达了这座虎扑镇上,此前胡靖手下所设立的临时据点上。 虎扑镇上的一处并不起眼的宅院中。 几个刚刚收队,结束了今日盯梢,回到了据点的手下。 他们几人前脚刚刚才踏进了院子里,就听见自己身后的大门发出了响动。 有人推门进来了。 为首的那人赶忙回头一看,随即吓了一大跳,连忙对着门口处立刻拱手行礼道。 “参见帮主!” 其余几人闻言,也全都吓了一跳,立即回首转向了大门口处。 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全都赶忙躬身作揖齐声跟着行礼,道。 “帮主!” 此时,他们正对着行礼的大门口处。 胡靖的几个亲卫推开了大门,各自站去了大门的两侧清路。 胡靖则走在了门口处的正中间。 在他身旁略微靠后一点的地方,厉沐晴跟着他一起向着门内走进来。 二人一路信步迈进了院子里。 他们身后的几个亲卫,待他二人都进去院中之后。 这才又转身,将大门又给严严实实的关了起来。 这才回身,跟在了二人身后,全都走进了院子里。 胡靖一路走到了为首的那人身前站定了一下。 他随意的抬了一下手,又迈开脚步往屋中走去,边走边道。 “行了,你进屋来吧。” “是!” 那人声音响亮的回答道,但身形未动。 依旧是低首躬身,手上行礼的模样保持着。 一直待到胡靖和厉沐晴二人双双进屋了以后。 帮主的几个亲卫也全都在屋子门外列队站好后。 他这才直起了身来,小声的挥退了余下的几人。 自己抬了抬手,整了整身上衣服上的土,这才昂首挺胸的也迈进了屋子里去。 他们的这处据点,选定的屋院本就并不太大。 这整间小院儿里,也就只有一间大堂。 大堂的后门直通后院儿,后院里也就只有两间供人居住的紧凑小屋罢了。 实在是凑合简陋的很。 这唯一的大堂内,陈设也极其简单。 屋内只在正中位置,放置了一张长长的茶桌和几把椅子。 其余的,那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偌大的茶桌上,连一套茶具都未曾摆放。 堂内四周的墙上也是空空如也,只有几面刷白的墙面。 墙面上,就连一幅挂画都没有。 为首的那人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起来。 他们此行临行前,胡靖特意下令说,此番,他们全体都要低调行事。 全都要以暗中盯梢为主,切忌引人注目。 所以。 他们一来到了这虎扑镇上,就找了这么一间毫不起眼的房子用来落脚。 生怕自己稍微住的好一点就会暴露了行踪。 再一不小心坏了帮主大事,脑袋搬家,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们的这不多的几人,主要负责盯梢这虎扑镇上的情况。 所以,这么一间简陋小院儿,他们几人住起来,倒也是够用的。 每日里。 他们也只是会在晚上回家,在这堂中汇总汇总消息,然后就回屋去睡个觉罢了。 这些个手下啊,本来大多,平日也都不是什么讲究人。 有钱就花,没钱就抢,能蹭就蹭。 如今任务命令在身,自然也都懒得再搞一些什么摆设来放着。 喝水吃饭之类的琐事,几乎都是在自己屋里放个大茶壶,随便凑合两口就得了。 所以,这大堂内的茶桌上,根本也是没有个茶具的。 用不着,谁还乐意闲在在的去花那个心思呢。 有个桌子凳子的,能够供他们随便的坐一坐,歇歇脚就行了呗。 为首的那人,名叫阿三。 阿三走进了大堂内后,他身后门口,胡靖的亲卫又立即将房门给关上了。 他几步走到了堂中,又立马对着坐在茶桌两旁的胡靖和厉沐晴各自躬身一礼。 心里很是忐忑的,赶忙开口跟帮主请罪道。 “帮主!厉先生!” “此处…….着实是简陋了些。” “我们这些个大老粗,平时也不喝个热茶什么的,就没有备着茶具了。” “还望帮主您恕罪啊。” 胡靖腰背笔直的坐在茶桌主位上,一手搭放在茶桌上,闻言,用食指敲了几下桌面,沉声道。 “无妨。” “此行本就要你们低调行事,看来做的不错,免礼吧。” 阿三垂首闻言,这才在心中松了口气,放下了手抬起头来对着帮主讨好的笑笑。 胡靖随手往旁边堂下的一张椅子指了指,阿三心领神会的立即坐了过去。 待他坐下后,胡靖这才又继续问道。 “骆天阳今日去了何处?” 阿三侧过身子,把脸正对胡靖二人,道。 “回您的话!” “帮主,您今日来的巧了!那骆天阳今天白日里,就带人在这虎扑镇上来着。” “只是,天才黑下来,那小子就带人撤了,真是好笑。” 阿三一边给胡靖汇报着,一面不禁脸上好笑起来,语气中夹杂了些鄙夷,道。 “嘿,要不说这小子不成气候呢!” “都这么大小伙子了,天天还跟个有门禁的小崽子一样呢,天一黑就往家跑。” “也不怕让人笑话!” 第64章 一颗老鼠屎能乱一锅粥,是因为它微小但有效(10) 阿三说着说着,语气中对那骆天阳是越发的鄙夷起来。 胡靖听闻后却不予置评。 依旧沉默的坐在那里,脸色无常的听着。 他的眼睛盯着不远处的地面沉思着,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厉沐晴和胡靖二人并排,坐在了茶桌的另外一边。 厉沐晴歪过头来,瞅了瞅沉默不语的胡靖。 又回过了头来,看向了那个喋喋不休的阿三。 随着厉沐晴来回看来看去的小动作间,阿三的话语也骤然停了下来。 刚刚说话间,随着阿三自己说的兴高采烈而飞扬起来的眉毛,又“咻”地一下收了回去。 顶着一脸像是犯了大错错的样子,堪堪地给自己的嘴巴刹住了车。 “坏了坏了!” “我这张破嘴呀,怎么就心里想着啥就往外说啥了呢还!” “这....这…….帮主怎么也不说话了........” “我这可别是一不小心说了什么错话,给帮主惹恼了吧..……...” 阿三在心里不断的暗骂着,直怪自己嘴皮子太快。 他这个人呐,向来是心直口快的,嘴上没有个把门的,有什么就说什么。 人嘛,倒也是的确没什么心眼子,多少有点儿愣头愣脑的傻劲儿。 每次说话,嘴唇上下一碰就开始巴拉巴拉的。 把自己心里想的啥,全都一股脑儿的给说出去了才算痛快。 好在阿三这小子,虽然楞了些,但却是实打实的打心底里崇拜他们帮主。 一心一意的跟着胡靖从西到北的打天下,一晃,这也是好多年都过去了。 尽管有所不足,但也是凭借自己这份忠诚肯干,总算也是当上了个小头目。 不过,当不当头目的,他那个张嘴就什么都往外吐露的习惯,依旧还是那个老样子。 没办法,习惯了嘛。 习惯,那哪儿是自己说想改就能给改了的呀,是不是? 阿三嘴巴闭的紧紧的,小心翼翼的拿俩眼珠子偷偷摸摸瞧着胡靖。 他悄默声地瞧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于是,他又只能求助似的,把自己的目光投向了茶桌另一旁的厉沐晴。 厉沐晴眼看阿三顶着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盯着自己忽闪忽闪的眨着眼睛。 好一副可怜兮兮,不知所措的模样。 不禁给厉沐晴逗的有些好笑。 于是。 他立即也对着阿三友好无声的笑了一下,又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点了点头。 以示无妨。 阿三感激的看着厉沐晴,这才又放下了 心来,继续开口,又讲道。 “帮主,据我们今日听骆天阳那队里的人说。” “明日,他们一行人还会过来镇上帮忙的。” “那个,您看……….” “明日,您二位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直到阿三提心吊胆的问完这番话后,胡靖这才回过了神来。 他略微仰起头,眼睛看着阿三点了点头,道。 “喔?明日也来?” 阿三立即接话道。 “对,对!明日也来的!” 胡靖闻言,面上和缓起来,这才略微带了些笑容,把脑袋往厉沐晴那边侧了侧。 柔声对厉沐晴道。 “小晴。” “看来我们来的还正是时候,明日都不用更换地方了。” “这,还真是巧了不是?” 厉沐晴闻言也望着胡靖笑了笑,道。 “要我说也是如此。” “真是时也命也,也是该到我们了。” 二人寥寥几句,话说的是云里雾里,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阿三在堂下坐着,听的那真是一头雾水。 可他又不敢随便张口发问,只能憋住了自己满心的疑问,纠结了一会儿。 这才又小声的开口道。 “那个..……..帮主啊………...” “是这样的。” “我们几个呢,这几日里都是寅时起,卯时出。” “既然,明日您二位也要一起。” “那....这个时辰…….您看,用不用改改?” 胡靖闻言,立即轻轻摆了摆手,说道。 “不必,还是按照这个时辰行动吧。” 说罢,胡靖又转向了厉沐晴,和他道。 “小晴,明日待我们看看情况再定,你说呢?” 厉沐晴扼首,答道。 “我也正有此意。” “听闻和信件获得的消息,总没有自己探来的更有把握些。” “更何况,此次,除了骆天阳以外。” “那个姚子平,如今才是我此行最重要的观察对象。” 阿三听闻了厉沐晴此话,立即又接话道。 “在的在的,他在的!” “这小子今日也在的,厉先生。” 说罢,阿三挪了挪自己的身子,变了变坐姿,又继续道。 “近来呀,这骆天阳队里的人,那就没怎么变过。” “一直都是那几个人跟着他出来进去的。” “兴许是没什么大事,只是些力气活儿,所以就懒得更换人选吧。” “还有还有,这个叫姚子平的小子。” “他我可知道,是个挺丧气的家伙。” “这人呐,那可是次次都在,骆天阳去哪儿都带着这小子。” “明儿个,咱们一准儿能看见他!” “那便最好了。” 厉沐晴闻言,接话肯定道。 说罢,厉沐晴又回身,向着胡靖问道。 “阿靖,既然已经定妥了,那我们今日住哪里?” “咱们跑了整整一天的路,我累了。” 胡靖听李沐晴埋怨着喊累,一边问他一边还垂了垂自己骑马骑的酸痛的大腿根外侧。 胡靖不自觉地就嗤笑了一声,刚要张嘴接话。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把嘴里的话说出来,就被阿三给打断了。 阿三一听见厉沐晴说累了,一下子就从自己椅子上窜了起来,给胡靖吓了一跳。 只见,阿三一边忙活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嘴里一边忙不迭的一连串说着。 “那个那个,帮主,先生!” “你们要不就住这儿吧!!!!这儿有地儿,有地儿的!” “那个……我我我………..” “我这就带人都撤出去!” “就是,呃.....那个啥。” “这房子一共就俩屋,还挺紧巴的,我就是怕您二位会不会住不习惯啊.……....” 阿三本来转身就要往外跑,要赶紧带人给帮主腾地儿。 他向着门口走了两步才突然觉得,好像招呼帮主住在这小破院儿里,也不是很合适。 这才慢了下来,后知后觉的弱弱补了几句话。 还没等阿三问完了话,他就被胡靖的一声吓给住了。 “回来!跑什么?” 阿三还没来得及转回身呢,就“咻”的一下止住了脚步,站直了身体。 他在原地罚站了片刻,这才听令,赶忙又回过身来连连作揖,认错道。 “帮主帮主,我错了!” 胡靖扶了扶额头,对自己这个神经大条的下属,属实也是有些无力吐槽什么。 这个阿三,对胡靖忠心还是很忠心的。 就是这人吧,总有些缺心眼儿的样子,办事也是一板一眼的,走一步看一步。 哪怕再往前多看一步,他都是想不到的。 胡靖倒是喜欢这位性格简单直接的下属,但有时候吧,又难免的会觉得有些头痛无语。 他缓缓的站起了身来,向前踱了几步,对着阿三交代道。 “你们不必动了,该怎么住还怎么住。” “明日卯时我自会过来此处,无需操心。” “至于其他事………” “你们也不必多问,若是需要你们做什么,我自会再交代给你。” “你么,依旧该做什么还做什么便是,一切照常。” “是!帮主!” 阿三垂首领命后,这才收回了手,直起了身子。 厉沐晴在他主仆二人说话间也站了起来。 他小幅度的伸了伸懒腰,慢慢的走到了胡靖身旁站定了。 胡靖正好也交代完毕了,侧头对着厉沐晴挑了挑眉,笑着说。 “你累了,咱就休息,走吧。” 说罢,胡靖大步迈出,走去门口拉开了门。 厉沐晴紧随其后,二人带着亲卫很快就从小院中撤走了。 阿三一直给他们目送到看不见人影了,这才又关了门,上了锁。 一下子靠在大门上深喘了几口气后,才在口中喃喃道。 “诶呦喂!” “我滴乖乖,可真是吓死我了!!!!” 阿三顶着一脸的劫后余生,生无可恋的背靠在门板上。 仰头望着漆黑漆黑的夜空,慢慢缓着自己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线。 “下回我可得多长点儿脑子!可再不能胡乱说话了。” “不然,帮主还不得讨厌死我了!” 他在心里默默的想着,在原地杵了一会儿。 待他心情平复,立马就跑回了自己屋里,开开心心的吃他的夜宵去了。 至于,胡靖和厉沐晴二人么。 他俩一路带着亲卫步行进了这虎扑镇。 最终,胡靖带着厉沐晴在镇上的一家看起来还算高档的客栈里住了下来。 这家客栈里唯一的两间单独上房,全都被胡靖直接给它包下来了。 客栈老板一看,来人出手阔绰,又气质不凡。 立马很是殷勤的从柜台里钻了出来,笑脸盈盈的亲自带领这二位贵客去他们房间里。 这客栈,名为祥麟客栈。 客栈的门头一般,大堂也一般,但是这内里,倒真算得上是个讲究的。 客栈老板一路带着他们二人来到了内院里,谁曾想,这客栈的内院居然别有洞天。 二人跟着这老板在这偌大的内院里一路七拐八拐,最终,来到了一处内院中的别院门口处。 老板掏出了一把大钥匙,打开了这别院大门的门锁,推开了门来给他二位展示着里面。 沉色木雕的木门打开来,别院中竟是如同竹园般的一套小院儿。 小院与外面隔绝开来,像是两方天地一般。 门上挂着一块同色的木牌匾,上面篆刻着三个小字,写着:墨竹间。 “名字倒是取的蛮雅致的。” 厉沐晴仰头盯着那块牌匾小声喃喃道,胡靖闻言也看了看,同意道。 “倒是能配的上让你来住。” 厉沐晴一下就被胡靖这话逗笑了。 在他二人说话间,客栈老板跑去点亮了院中的灯光后,又赶忙跑回来。 热情的招呼着二位贵客赶紧进去。 胡靖和厉沐晴二人这才并肩走了进去。 据这老板说,他这两间上房,那可是这虎扑镇里最好的两间住所了,不怪它价格贵。 二人一路走一路看,小院儿中的景致随之映入眼帘。 院子不大不小,在院子的中央和两侧,一路都种满了个头几乎相同的竹子。 看得出来,是真的很用心打理过的了。 院子正中是一个小型池塘,池塘后侧也被竹子围了起来,正好充当了屏障的作用。 池塘里据说养了几条价值不菲的大锦鲤,只不过这大晚上的,也的确看不见罢了。 池塘的左右两侧,各有一间卧房。 两处卧房的门正对着,两间房的大小和房门,几乎全都长得一模一样。 犹如复制粘贴,又像是一间房子镜像了那般规整。 就这两间屋子,就单独占据了客栈老板的一处院子。 这院子距离内院其他的房间也是隔了相当远的距离。 居住环境,的确是安静隐蔽的很,确是能说得上一句,包人住的舒心的。 从客栈老板那一副洋洋得意的语气来看。 这两间特殊的上房,那乃是他特地空出来的。 专门提供给一些讲究的,不愿被人打扰的贵客居住的。 厉沐晴一边听着老板滔滔不绝的夸赞自己房子的话。 一边拿自己的肩膀碰了碰胡靖的,小声向他问道。 “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有这样的好住所?” “难不成,你此前来过这虎扑镇?” 胡靖却对着他摆了摆手,否认道。 “那倒是没有来过。” 厉沐晴闻言,更觉得诧异了,于是继续追问道。 “那你怎么..........” 胡靖突然站定了脚步,对着厉沐晴故作神秘的卖了个关子,道。 “想知道啊?” “那你猜啊,哈哈哈!!!” 说罢,胡靖大笑着就继续向前走了,转身进了左手边的那间卧室。 厉沐晴在原地怔愣了几秒,立马抬腿快跑了几步追了上去,边追边在心中腹诽道。 “啧啧啧!!!” “阿靖真是跟着我学坏了!竟也学会卖关子唬人了!” 第65章 一颗老鼠屎能乱一锅粥,是因为它微小但有效(11) 厉沐晴追着胡靖,一同先行走进了左边的那间卧房中查看屋内情形。 客栈老板此前已经先行点亮了两个卧房中的灯光。 所以,胡靖和厉沐晴二人进屋来,眼前就已经都是亮堂的。 左手边的这间卧房,一般来说,都会是一个类似主卧的位置。 相对其他房间来说,应当会比较大些。 但,这墨竹间么,老板却设计的却不同以往。 整个小院中,仅仅只有两间卧室,这便罢了。 除此之外,据刚刚跟在他二人身后,也一同进了屋里来的老板介绍说。 这墨竹间的两个厢房,无论是面积还是大小,那都是一样的。 就连这屋内的摆设布置,也是一模一样。 所以啊,他们看了一间房间的样子就等同于,把另外的一间也给看了。 当真是省事的很。 房间内。 一进门的视野非常开阔,并没有被什么墙面和屏障直接给阻挡了视线。 显得这整个房间给人的感觉更是尤为规整宽阔,很是通透。 门内,首先就是一个大堂。 在进门的右手边,紧拎着墙面的地方摆了一张陈色长茶桌。 茶桌上摆着一整套很为讲究的茶具和一个小小的绿色桌面盆栽。 在茶桌上方,位于茶桌正中的墙面上,挂着一幅由木质框架裱起来的墨色麒麟图。 胡靖和厉沐晴俩人,倒是对着这麒麟图都多望了几眼。 只因为这张图,倒是很不同于以往很常见的那种麒麟画法。 一般来说,但凡是关于神龙或者麒麟这些神物画像。 世间大多数的画者,均都会多用金色或者银色的色调样式来呈现。 所以大部分的麒麟神龙图,也大多都是一片金闪闪,光亮亮的样子。 由画作者先行用毛笔画完了轮廓之后,就会用这两种闪闪发光的颜料,为其上色。 除此之外。 画作者还会在神物的身边或者身下,配画上一些同样金闪闪的金银财宝堆积。 好用以突出这些神物与平常动物的不同之处。 此前呢。 对于这类亮堂堂会发光的神物图,胡靖是看不太上眼的,总觉得俗气的很。 厉沐晴么,那就更不用说了,更是把不喜欢挂在了脸上。 哪怕是曾经有些人送给他用真正的金箔所制而成的此类图画,他也是嫌弃的要命。 全都被他给一股脑的,堆进了不见天日的杂物房了。 可他们屋内的此幅麒麟图,却很是不同于市面上常见的那种麒麟踏宝图。 这整张图画,唯独只用了黑墨一色勾勒而成。 画纸上。 一只略带神性的麒麟,被作画者用黑色墨水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形态轮廓。 堪堪落在了米白色的画纸上。 那麒麟,正高抬着自己的左前腿,站在了一片颜色更深些的大片墨色竹林前。 而这麒麟的一双眼睛,也并未看向屋内的人。 而且专注的盯向它自己眼前的远方。 目光沉静且笃定,看起来胸有成竹,不慌不忙的样子。 整张的麒麟图简约而不简单。 虽然全图只运用了墨色一种色调,却更加显得高雅神性起来。 丝毫没有一丁点儿的市面廉价感。 给人的视觉观感非常舒适,真真很是配的上这墨竹间的名字。 这也不怪一向见多识广的胡靖二人,全都被这图给吸引住了。 要知道,这麒麟么,本就是一个超脱凡俗的神物来的。 神物,那自然是不应当有着凡人凡物才有的那些个世俗欲望。 脚踏金银,那便是更加的不应当。 它本就应当是如此。 静谧而神秘,天生就自带着神性和骄傲,心中只有自己的远方,这才对味。 厉沐晴细细的观摩着这画像欣赏着,不由自主的靠近了几步。 这麒麟图的外框架,也与茶桌同宽。 能看得出来,这尺寸设置,必定也是那客栈老板,特意地给配置成了一样的。 好让住在此处的客人看起来,在视觉上更为规整舒心。 沉色木质的画框也同样采用了与茶桌同色系的陈色木头。 使得这屋内的一整面右侧的摆设,色彩上甚为的协调。 在茶桌的左右两侧,店家还各自配备了一把同样陈色的木椅。 两只椅子高且不大,都是刚刚好能够供坐一人的大小。 茶桌的右侧不远处,就是一扇正对着小院正中池塘竹林的窗户。 如今,这扇窗户是紧闭着的。 若是打开来,也正正好是能印进来院内池塘竹林的景致。 在这茶桌的左侧。 则是放置了一个,比茶桌略微宽了一点的陈色木质高屏障。 屏障依旧是全体由沉色木头制成,屏障正中的正反两面,均都雕刻了大片的竹林。 被这木屏障隔绝开来的另一边,则是放置了一个同色系的陈色带门大木柜。 看起来,应当是作为衣柜来的。 在衣柜的另外一旁,还贴墙放置了一个同样高度,同样色系的衣架和刀架。 整间屋子的墙面颜色,也均不是白色,而是特意刷成了暖色调的米黄色。 柔和的米黄色墙面,映衬着这屋内的陈色木质摆设。 在显得不廉价的同时,还很好的中和了深色摆设所带来的清冷感。 让整间屋子,一下子变得温暖起来。 而屋内的灯光,也几乎全都不在肉眼可见的明面处随意放置。 同样设计的小油灯,挂在了屋内墙面的四周。 它们的灯架全都设有灯罩,且相隔不远就挂了一个。 这才使得,屋内在夜晚到来时,既不会过于黑暗,又不会因为灯火的明光而太过耀眼。 灯罩隔绝后的柔光,打在了暖色调的墙面上后,反射出来的昏黄的暖光。 厉沐晴四下环顾的,看着这房间内被温暖不刺眼的灯光照的昏黄而明亮。 觉得内心一片温热,很是舒适,甚至觉得自己这一整天的疲惫感都略微的有所缓和。 于是,他很是客气的回身,对着客栈老板笑赞道。 “房间不错,摆设布局也很巧妙,看得出来,您是用心了的。” 客栈老板闻言“嘿嘿”一笑。 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掩盖不住对自己审美的骄傲,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胸脯,回道。 “诶嘿嘿嘿嘿,您太过奖了!” “不过,对于这墨竹间呐,我当初那的确也是用了好一番心思的布置。” “不过嘛.........” “这一般的客人,他哪里住的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呐?” “要我说呀.........” “那还得是您二位这样的懂行儿的高雅人士,才能欣赏得来呀............” “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嘿嘿嘿嘿!!” 说罢,客栈老板忙往屋子的左手边快速挪了几步,更为热情的,继续对他二人介绍道。 这屋子的左手边就不像右手边那样,摆列的满满当当了。 这一面左墙面前,几乎全都是一些修剪的颇为规整的绿植放置着。 而这房间的床榻间,也在这左侧处设置着。 店家似乎是后置,才在这左侧的屋内处,又给另外添加了两面与吊顶同高的木质薄屏障。 这两块大木板,全都给上色成了与屋内墙面同色的米黄色。 乍一看之下,根本看不出这只是两块木板来的。 它们从左右两侧分别延伸到屋子正中再合起来。 底部齐平地面,顶头齐平天花板,看起来就像是屋子原本的墙面那般。 在这两块木屏障的正中,还各自挖出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半弧状。 两个半弧状在房间正中的位置合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如同圆形拱门的样子。 在这道屏障门的两旁,全都是同样高度的绿植摆设在侧。 只独独,把拱门处给空了出来。 这道圆形拱门大约一共有近一米八九的高度,比厉沐晴的身高还要高出一段。 他进去,都不用刻意弯下腰的。 至于胡靖么,还是要略微的躬身一下,但也是轻轻松松,毫不费力。 这拱门的底部一直开到了地面上,只留下了一个门槛高度的下摆,用来充当门槛。 在拱门的内外两侧,左右都各自垂了一条与地面同高的深棕色布帘子。 帘子也是特意做的厚了些,放下来的话,是完全可以遮挡住屋内外的所有光线的。 如今。 这两条厚帘子被拱门两侧固定设置的小挂钩给勾住了边缘。 布帘整齐的折叠起来,向拱门两侧打开着。 使人一眼就能望到拱门里面,放置的一张大大的床榻。 想来,这俩帘子也是充当了一个二次屏障的作用。 若是在睡觉时,是可以根据客人自己的习惯,把这帘子打开或是放下来格挡的。 不得不说。 这店家的方方面面,的确是真的是很贴心的,很为客人着想了。 毕竟人与人的习惯和喜好皆不相同。 有的人就喜欢内外通透,睁开眼就乐意看见屋内屋外。 但有的人则不然。 他们会很喜欢睡觉的地方隐秘一些,甚至不喜欢睡觉时见到任何的光亮。 有这样一道拱门在,就满足了一部分客人可以醒来就看得到外面。 保证了视野开阔的同时,又不会太过直接的暴露出床铺的位置。 再加上这第二道遮光布帘的自由设置。 无论你是哪一种喜好的客人,都可以完全被满足需求。 真真是好聪明的一个布局设置了。 所以也就不难看出,这家客栈的老板,也必定是个聪明人,合该他比别人更赚钱。 厉沐晴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老板,无意识的根据自己的习惯,对人家分析起来。 完后,他又向着这拱门里面看去。 在这圆形拱门的里面,自然就是供人睡觉的床榻所在了。 一张大大的陈色木质床榻接地挨墙的摆在了内侧。 坐落在地面上的床榻前也均刻有竹子花样,一直蔓延了一整个木质床榻。 榻前,搁置着一个矮矮的踏脚凳,同样也是陈色木质的,也刻有竹子花纹。 床榻之上,整齐的铺垫了好几床厚厚软软的床垫被褥。 看起来很是好睡。 被褥床垫全都是浅棕色的,被没有带有任何花纹的天蚕丝外罩给包裹着。 全都整齐的叠了起来,堆叠在床榻的床尾处。 床上共放置了两只枕头,一只硬枕,一只软枕。 枕套也是天蚕丝的,只是不再是浅棕色,而是深黄色的。 枕套和被褥外侧的左下角,都分别简简单单的绣了两枝黑色的竹子用以装饰。 除此以外,再无任何花样。 床榻的床头处,还摆放了一只小小的陈色床头柜。 柜子上什么都没有。 只摆放了一个盛满土的小花瓶,花瓶里生长着着几只小小的发财竹。 厉沐晴倒是真的很喜欢这床套的样式。 他一向喜欢极简大方的风格,对那些花花绿绿的床上用品很是讨厌。 于是他走了过去,向老板询问道。 “不知,另一边屋中的床榻是否也是这样的花样?” 客栈老板立马回他道。 “是是,也是的,客官您放心哈!” “我呀,两边全都是做的一样的样式,就连床上的套件,那都是一样的嘞!” 厉沐晴闻言,这才满意的眯了眯眼,“嗯”了一声。 胡靖此时,突然几步走到了厉慕晴的身边,向他说道。 “你喜欢?” “回头,我让人按照这样式,把你屋中的都给换掉好了。” 说罢,胡靖弯下身子,伸手摸了摸床上的被褥,又道。 “这天蚕丝的被褥摸起来倒也不错,薄厚也正好,不如到时候也买几床带回去换上。” 厉沐晴好笑的看着胡靖,但心下很是高兴。 他摇了摇头,还未来得及开口回应呢,就被那客栈老板极快的插嘴进来,道。 “诶呦客官,您可真是好眼光!” “我这被褥啊,那可全是用的最好的天蚕丝料子定做来的!” “别提多好睡了!” “今夜您二位试试就知道了,保证您睡的舒服呐!” “这套被褥啊,除了我这儿有,您要是再想找同样的做工的,恐怕也是不好找喽!” “不过呢,您尽管放心哈!” “等您二位退房走的时候啊,我定然给您备上几床让您带回去哈!” 客栈老板一脸的欣喜,对着胡靖好一顿介绍着。 口中尽说这被褥的好,却只字不提床褥的价格。 作为一个客栈的老板。 在这虎扑镇里开店的这么多年里,他看过了多少个不同的,形形色色的客人。 对于客人的喜好和性格,他可是太知道了。 尤其是像胡靖这一类,看似大大咧咧,花钱不眨眼。 实际上,心思却非常细致的客人。 第66章 一颗老鼠屎能乱一锅粥,是因为它微小但有效(12) 对于这一类型的客人呐。 你尽可以,跟他大胆的介绍一些很贵很好的房子。 也可以好好的跟他说说,这床褥的工艺和用料,究竟到底是怎么怎么个好法。 但是呐。 无论如何,那是绝对不能在人家正有兴致的时候,立马就当场跟人张口提钱的。 这类的客人,向来都是那口袋里并不会缺钱的主儿。 若是他们此行,住的满意了。 待到他们临走的时候,将他们的具体消费,全部一目了然的呈现在账单上就可以了。 只要让人家在这儿住的舒服,再给人家里里外外都伺候的高兴了。 除了在他们住宿期间所产生的相应费用外。 就连结账时,他们所给的小费,那也是相当可观的。 像这样的贵客,哪怕一年里就来上这么一个。 那都足以让这客栈老板,一口气就给赚回了店内一年的全部开销了。 甚至还能绰绰有余。 所以你说,他怎么可能对贵客的到来不上心,不高兴呢? 但是吧,咱们话又说回来。 你若是这时候就憋不住气,着急忙慌的跟人家提了钱。 那,可就大大的触了人家的霉头喽。 要知道。 能来住这墨竹间的客人,除了很有钱很有钱以外。 那,可是多多少少,都有点子墨水和眼光在身上的。 人家乐意最后给你结账,还付给你多多的小费。 但不代表人家也乐意,随时随地都听着你给人家张嘴报价的。 更何况。 他这墨竹间,里里外外都搞得如此的雅致不俗。 在这儿跟人家提钱,那多少是会显得有点儿世俗了。 不仅仅平白无故的就引了人家的反感,还败坏了人家刚刚参观完宅院提起来的兴致。 搞不好,一个不对头。 人家不买你的东西了不说,还可能直接就退房走了。 更有甚者。 说不好直接就会变脸,反手就给他这店铺直接砸了也说不好。 现在这个世道,那真是要多乱有多乱。 谁知道,这每日来到他店里的贵客,那都会是些什么样的来头。 又会是来自哪条道上的呢? 所以啊,客栈老板是绝对不会在这方面轻举妄动的。 如此里外不讨好,还可能得碰一鼻子灰的笨蛋事儿。 精明如客栈老板这样的聪明商人,才不会傻呵呵的去干呢。 想到此处。 客栈老板又很是客气的“嘿嘿”赔笑了几声。 他一路介绍到这儿,也就差不多把整个屋子都带着他二位全都看遍了。 实在也没得他可以再介绍的东西了。 于是,他缓缓收了声音,先行退去了房门外等候着。 待到二位贵客再聊一会儿。 聊完后,他再送其中一位去对面的另一间房内休息。 看着客栈老板很有眼色的退出去了。 胡靖这才坐去了床铺上,他眼睛看着厉沐晴,随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处,道。 “来,小晴,你也过来坐坐试试。” 厉沐晴早就想亲自感受一下这床褥子的柔软度了。 累了一天的他,如今更是两腿都在发抖了。 可介于屋里刚刚一直都有外人在。 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当着外人的面,就直接一屁股坐上去。 这才一直站在了旁边看着的。 眼下,外人已退,他自然不用再拘束了。 所幸两步三步就并到了床榻边,直接后背朝下,一头就躺倒了下去。 把自己当成了一张饼子,“噗”的一下,就“bia”在了胡靖床上。 “啊——————” “好~软~好~舒~服~啊~~~” 厉沐晴双脚在床下脚踏上踩着,身子则躺在软软的床榻上面,眯着眼睛一脸的享受状。 不由自主的在口中心中,小声的感叹着。 “这床可真是太太太舒服了!!” 厉沐晴的两只胳膊也并不安分。 不停的在丝滑柔软的天蚕丝被褥上蹭来摆去,蹭出了好一阵“沙沙”声。 “嗯~~~” “好滑好滑,真是不错!” 厉沐晴美滋滋的躺在那儿,手在床套上滑着,口中不断地赞叹道。 这,倒真不能怪他没有样子。 孩子今天,可真的是被累坏了。 厉沐晴自从退位了以后,他已经好几年都再没有这样紧密的连天赶路过了。 今日突然来了这么一趟,那属实真是给他累的够呛了。 再加上,有这么一床又柔软又舒服的床铺摆在他面前。 他没有在躺上去的一瞬间就立马睡翻过去,这已经是他相当有意志力的表现了。 胡靖在厉沐晴摔倒在他床上之前,就已经顺势把自己往另外一边挪了挪。 好给厉沐晴空出更多的空间来坐。 谁曾想。 这小子竟然坐都不坐一下,直接就躺上去了。 胡靖看的那叫一个猝不及防,原地坐着就怔愣住了。 可……. 眼看着厉沐晴在他床上蹭的躺的,好一副开心的不行的模样。 胡靖也只能无奈的笑了起来,一脸宠溺道。 “你啊,如今真是越发的没有样子了。” “也不怕被别人看到了,会笑话你不修边幅。” 厉沐晴闻言,也并没有坐起身来。 而是将将睁开了一只眼睛,两只眼睛一睁一闭的看着胡靖,理直气壮的向他回嘴道。 “那又怎么了嘛,你又不是别人。” 说罢,他又更加理直气壮的对着胡靖问道。 “难不成,你会嫌弃我躺了你的床?” 胡靖被他这副“理不直气也壮”的样子给逗笑了。 所幸两手一摊,作无奈状,道。 “哎!岂敢啊?” “我哪里会敢嫌弃了你。” 厉沐晴听到这话以后,那算是真的高兴了,他“嘿嘿”的傻乐起来。 “嘿嘿嘿,安啦,我的大帮主。” “你放心吧,我又不会经常这样的。” “今日我实在是太累了嘛…………” “喏,你看!我的两条腿都肿了!” 厉沐晴说罢,原地平躺着将自己的小腿抬得高高的。 他一手指着自己紧绷的小腿,一边故意有些夸张的向胡靖叫苦道。 原本他只是心血来潮,想要开个玩笑,逗一逗胡靖的。 谁知。 胡靖不仅没有嗔怒他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喊个不停。 反而还一把就攥住了厉沐晴抬起的脚腕,伸手按在了他的小腿上。 二话不说就给他揉搓起来。 胡靖手上一边大力的给厉沐晴揉搓着他小腿正在发胀的肌肉,一边对他道。 “唔.……....的确是有些肿了。” 说罢。 胡靖的手就顺着厉沐晴的小腿筋络处,上下顺着他的筋脉,又道。 “你平常不怎么骑马,今日颠簸了一整天,有些不过血了。” “别动了,我给你揉揉活血,待你明日起来就不肿了。” 厉沐晴没想到,自己会突然就被胡靖抓了小腿给他按摩。 于是乎,整个人都傻了。 他目瞪口呆的愣在原地躺着张大了嘴,两只眼睛也瞪得大大的。 硬是好半天都没能说得出一句话来。 厉沐晴的大脑,这下是真的宕机了。 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自己是该赶紧道谢才对。 还是应该,赶紧把自己的小腿给抽出来比较好。 脑子里那是“轰”的一声,炸的好一片的乱糟糟。 “这这这..……...” “这不太好吧.........诶呦我的天........” “这.......我我我........我要怎么办?我该干嘛来着???” 厉沐晴原地怔愣着,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胡靖捧着自己的腿来回的按着。 真的是让他给人道谢也不是,尴尬也不是,抽回来更不是了。 于是只能原地傻呆呆的僵硬着,任由胡靖给他好一顿揉搓。 胡靖似是察觉了厉沐晴的腿部肌肉随着他的按摩,变得更加僵硬了。 他手下的动作不停,回头过来,眼睛盯着躺在原地的那人说道。 “你紧张什么?我还能给你按坏了不成?” 厉沐晴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合上了自己张大的嘴巴。 在“吧咋”了两下嘴皮后,这才赶忙回话道。 “呃哈哈哈哈!哪里的话!” “阿靖你.........” “呃........手法不错!啊哈哈哈哈哈哈!” 胡靖听着厉沐晴这一顿尬笑,也被逗的笑起来。 他收回了眼神,继续专注的给厉沐晴按着腿,随口对人打趣道。 “喔?是么?” “此前我倒是从未给人按过。” “但既然你如此说,那,我便如此信了。” 说罢,胡靖弯下了腰去,将刚刚按完的厉沐晴的这条腿放在了脚踏上。 随即,他又抓起了脚踏上厉沐晴的另一条腿,抬起来放在了他自己的腿上继续按着。 厉沐晴依旧愣愣的躺着,盯着胡靖的背影,好生凌乱了一会儿。 而后,他索性不想了,破罐子破摔的闭上了眼睛享受起来。 “管他的!!!!” “既然阿靖不在意,那我也不要在意就好了!!!” 厉沐晴心中愤愤地想着,闭起眼睛感受着自己僵硬的小腿肌肉。 在随着胡靖的手一点点的给他按揉过后,原本僵硬的肌肉逐渐的全都舒展开来。 不得不说,这真的很舒服啊! 要了命了! 待胡靖给他按完,将厉沐晴的腿又放回脚踏上。 刚刚直起身体要催厉沐晴赶紧回房休息时,胡靖这才发现。 厉沐晴居然就这么躺在他床上,两眼一闭,不知何时,已经呼吸沉沉的睡过去了。 胡靖瞠目结舌的看着厉沐晴呼吸均匀的睡颜,心中也是无奈了一下。 对着这心大熟睡的小子,小声的吐槽了一句,道。 “你也真是不知道怕我。” 说罢,胡靖轻轻的俯下了一点身子,眼睛盯着厉沐晴,安静的看了一会儿。 厉沐晴本人么,倒是睡得很沉。 看来,是真的累到了。 一张嘴巴闭的紧紧的,一只手还伸在旁边堆叠的被褥中。 至于睡相么,倒是挺文静。 既不翻身动弹也不打呼噜,呼吸也是小小声,只有轻微的一点点。 胡靖盯着他沉默着,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过了有好一会儿,看见厉沐晴确实是没有要醒的样子,胡靖这才悄声的起了身。 他一条腿跪在了床榻上,一手托着厉沐晴的后脖颈。 另一只手则抄在了他的腿弯处,很是轻松的就把人给抱了起来。 胡靖抱着厉沐晴走向了房门口。 好在,这客栈老板出去的时候并没有将房门给关上。 不然,他怕是还得用脚开门才行了。 当胡靖抱着人走出来的时候,那位客栈老板居然还站在他们门口不远处等着。 胡靖略微地吃了一惊,心想,这人可真是敬业啊。 眼看着屋中的客人终于出来了,怀里还抱着一个睡着的,走的静悄悄的。 客栈老板眼观鼻鼻观心的,也放轻了自己的脚步声,赶紧走了过去。 他抬手询问了一下,自己是否可以先过去帮对方开门。 在得到胡靖点头应允后。 客栈老板这才小声奔跑了起来,赶紧去帮胡靖打开了另一间房的房门。 胡靖一路稳稳的抱着人,走的悄无声息,眨眼间就迈进了房间里去。 果然,房间内正如此前老板向他们介绍的那样。 这间房的布置和摆设,就和他那间是一模一样的。 床位所在的位置,也和胡靖的那间是同一个方向。 这整个墨竹间,简直就是一个完全镜面的布局。 莫非这老板,是个什么究极对称的热爱者? 胡靖心中一边瞎琢磨着,一边一路抱着厉沐晴走到了床榻边。 他弯下了身子,轻轻地把人放在了床上躺好。 这屋中的床褥嘛,的确也是天蚕丝的。 只是,这床褥的颜色与胡靖的那套,略微有所不同。 这间房的床褥,乃是淡黄色的,只有枕套是浅棕色。 床套枕套也同样,全都在左下角绣有两枝黑色竹子。 这套床褥的颜色与胡靖那套正正相反,说不相同吧,又正好互补,简直就是配套的。 胡靖给厉沐晴脱掉了靴子放在了脚踏上,又伸手拽过了一床蚕丝被给他盖好。 这才坐在了床边,看了看熟睡的厉沐晴,而后轻轻地拍了拍他,无声道。 “好梦。” 厉沐晴仿佛心有所感般的,吧咂了两下嘴巴,歪了歪头,依旧睡得香甜。 胡靖眯了眯眼睛站了起来,将厉沐晴房中的灯光熄的只余一盏后。 这才关了房门走出来。 第67章 一颗老鼠屎能乱一锅粥,是因为它微小但有效(13) 客栈老板这次没有再跟到门口等着了。 在帮胡靖打开了房门之后,他就跑去了院子正中的小池塘那里站着。 胡靖从厉沐晴房中出来后,回身一眼就看到了池塘边站着的老板。 不禁觉得这个老板简直有眼色到,让人不自觉的有些好笑。 这老板招待客人的用心和细心程度。 都让人在感受到店家很贴心的情况下,又不会给人过分讨好的感觉。 这个尺度的拿捏,的确可以说是非常的巧妙了。 胡靖心情不错的走了过去。 客栈老板看到他出来了,也回身对着他微微弯了腰,轻声道。 “您可还有什么吩咐?” 胡靖走到他不远处站定,这才答道。 “有劳了,并无何事。” 说罢。 胡靖随手摘下了自己腰间挂着的钱袋,直接将一整袋的钱全都丢给了这老板。 他迈开脚步,边走边压低声音,对客栈老板嘱咐道。 “至今日寅时,还请将早饭的饭菜,给备上些好吃些的送过来。” “记得,再配上些小点心。” 老板伸手抱住怀里那满满一袋的银钱,笑的见牙不见眼,立马连连点头,轻声答道。 “好嘞好嘞没问题!” “您放心,一准儿按时给您二位送过来哈!” “您二位且休息着,我这就走!” 说罢,客栈老板转身就往门口快步走开了。 待他出了大门,还不忘回身轻声地给这墨竹间的大门关紧了。 胡靖一路回到了自己房中,关上了房门。 他走去茶桌前倒了杯茶水灌下,又抬手放下了拱门前的布帘。 简单洗漱了一下,这才躺到了床上休息。 没人能想的到吧。 胡靖这么一个大帮派的帮主,竟然更喜欢睡在狭小的密闭空间里。 他拥有着无数的财宝,无数的地盘,和偌大的邸宅。 可却从小就不喜欢睡在太大的房间里。 胡靖自己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 只是,他若是睡醒的时候,发觉身边太过空旷,胡靖就会觉得非常危险,没有安全感。 每每都会导致他一醒来就很烦躁。 所以,无论他在何处睡觉休息,都是会选择有屏障的房间,或者有床架的床来住。 胡靖躺在了床上,在一片漆黑里愣神。 刚刚上床前,他只熄灭了帐内的灯光,帘子外屋的灯火他并未熄灭。 但由于布帘的遮光效果显着,他的床上,此时也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 胡靖睁着眼睛,在黑暗里盯了一会儿天花板。 原本,他是想着在脑海中再顺一遍明日的代办事宜。 可也不知是怎么的。 他顺着顺着,脑海里蹦出的明日计划,全都变成了厉沐晴刚刚躺在他床上睡着了的画面。 胡靖记得,自己那个时候盯着厉沐晴看了得有好半天。 在那个时刻,他的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 “如果厉沐晴在我身边陪我一起住,或许房间稍微大一点,又或是没有屏障。” “那我也是可以的。” 胡靖那时候想着想着,便觉得自己有些荒谬。 这才打断了思路站了起来,送厉沐晴回了房间。 怎么说呢,胡靖并不是害怕房间大,胡靖能怕什么呢。 只是醒来的时候,总会没来由的会因为房间太大太空而烦躁一些罢了。 烦躁就烦躁罢了,这有什么的? “可是,为什么厉沐晴在,我似乎就不会觉得房间大,也不会觉得烦了呢?” 胡靖瞪眼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对自己反问着。 以往吧。 胡靖也不是没有注意到自己对厉沐晴的一系列的破例和不同之处。 但他也并不想过多去想,只是一切顺其自然就好了,并无需过多分析。 然而这次,他陪着厉沐晴出来,在这从未来过的虎扑小镇的一间客栈里。 胡靖的内心居然莫名其妙的沉静下来了。 不由自主的,就开始琢磨起了这些往日里他从未打算细想的想法。 厉沐晴不怕他。 关于这一点,胡靖是早就清楚的。 怕不怕他是一方面,防不防备他,那就是另外一方面了。 如今的厉沐晴,那对他,可真是一点点的防备之心都没有。 这一点,真的是胡靖完全都没有料想到的。 且不说厉沐晴对于外人,他得有多防备。 就是对于他们鬼方的其他自己人,那他也只是面上好看,实则内心防备的要命。 虽说,厉沐晴看起来总是笑嘻嘻的,一副很是面善好相处的样子。 但胡靖,可是清楚的很。 这小家伙,大多时候,那都是个“笑面虎”。 越是对着人们笑的温柔,反而越是让人难以接近。 早在厉沐晴刚来鬼方的时候,胡靖就曾多次听守夜的手下跟他报告说。 也不知道这厉沐晴是认床还是认生,每天都起夜好几次,好一段时间都没睡的踏实过。 但这人吧,硬是自己一句都未曾跟胡靖提过。 无论是想家还是认生,或许在厉沐晴的心里,这些都是他的私事。 而私事,无需跟任何人讲述。 那时候的胡靖,在厉沐晴的心里,和鬼方的其他人也没有什么不同。 都是个只需以礼相待的外人而已。 可这时间,也才只是将将过去了几个月而已。 厉沐晴居然,就已经对他是如此的信任了。 你看今夜,哪怕厉沐晴再累。 自己还在旁边坐着呢,居然躺在他床上就睡着了。 若是厉沐晴真的拿他还当外人那样看待。 只怕,就算是厉沐晴累成了什么样子,都绝对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睡得着的。 不,不对。 别说不可能睡得着了,只怕今日,若是把胡靖换成了帮中的其他人。 按照厉沐晴的性子,怕是连同一个屋子都不会走进去。 所以啊。 当时胡靖在看到厉沐晴睡着了的时候,他内心震惊程度。 完全不亚于,此前他突然听到疾冲死讯时候的那么大。 在他震惊之余,心里又是翻腾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强烈满足和开心。 那种感觉强烈到,让他几乎差点就要憋不住笑出声来的那么开心。 “真是服气了……….” “我究竟在高兴个什么劲儿啊?” 胡靖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了一句后,又忍不住低笑出了声来。 他闭上眼睛,带着一脸的笑意皱了皱眉,无奈叹道。 “罢了............” 说罢,胡靖在自己无声的思考中,逐渐睡着了。 第二日,寅时时分,天色还将亮未全亮的时候。 厉沐晴在自己的床上睁开了眼睛,醒了。 “???” “这是哪?” 厉沐晴愣愣地坐起了身来,只觉得自己腰背靠下些的地方酸痛不已。 他伸手扶着自己的后腰揉搓着,四下环顾着看了看自己的屋中。 外室内,燃了一夜的唯一一盏灯光,如今也是已经几近烧干了。 本就昏黄的灯光,眼下更是柔和的刚刚好。 刚好能够厉沐晴看清楚房间内的大致情形,却又不会觉得刺眼睛。 他看了一圈这才总算想起来。 这房间的布局,好像是昨日他们才看过的客栈房间来的,但一样又不完全一样。 他床前拱门外的另一侧墙面上,正对着一处小茶桌。 茶桌上也挂了一幅只用了黑笔白纸做成的黑墨画。 只是,厉沐晴屋中这幅,却和昨日看的胡靖房中那一幅画的内容,不尽相同。 胡靖昨夜给他留的那盏灯,正好在这茶桌附近。 所以,厉沐晴即便是不下床去,也能够看清楚这画作上画的是什么。 这一幅,也是一幅墨竹麒麟图。 只不过他这一幅么,是大片大片的墨色竹林在前。 一根根高大笔直的墨竹几乎占满了一整张的画纸。 而那只麒麟,也并不在这片墨竹林的前方了。 它已然绕去了这片竹林的后方,只余下一个不大的侧身背影,正昂首挺胸撒开腿跑着。 在它的身后尾尖处,有一抹幽幽红光暗暗闪着。 画作者只添加了这寥寥一笔的暗红色,用来表达麒麟的神性。 不仅如此,还略微的在这一笔红光之上,筛上了一点点的金银色锡箔碎块。 这就使得在有光线照耀的时候,这抹红色真的会折射光线散发出星星点点的闪光来。 尽管也运用了锡箔纸,但画作者用的量却很小,正正点睛,又不会显得俗气。 厉沐晴看着这画,不禁笑了笑。 他不自觉的用手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盖着的蚕丝被丝滑的床套,喃喃道。 “此画倒也不俗。” “这床,睡着也还真是不错,当真很宝藏了。” 这一夜呀,他睡得真的是太舒服了。 要知道,他已经许久没有再能睡的这样沉过。 虽说,在鬼方邸宅处。 厉沐晴一贯的衣食住行,吃穿用度,胡靖也是给他用的很好的东西。 全部都是按照胡靖自己常用的标准给他安排的,可以说是相当照拂了。 可尽管如此,却依旧比不得如今这床天蚕丝被褥来的软和舒服。 厉沐晴的手,又好生的在被褥上摸了半天,只感觉滑溜溜的。 仿佛就像在撸一只软毛小动物的皮毛那般趁手。 也难怪他这么喜欢揉搓它,几乎要爱不释手了。 忽然间,厉沐晴似乎听见了小院中仿佛有些门闩发出鹅动静轻响。 这才动身起了床,慢悠悠的给自己套上了鞋袜,去旁边洗脸架前洗漱。 与此同时。 在另一间客房中住的胡靖,也一早就醒来了。 他么,这些年早就已经习惯了每日不多的睡眠时间。 只要稍稍睡上那么两三个个时辰就足矣。 胡靖又从不喜欢在床上多躺着,总是醒了就起,是他一贯的个人习惯了。 在厉沐晴睡醒的这个眼下时分,胡靖早就已经洗漱穿戴完毕,出了门去。 已经在小院中,开始活动着筋骨了。 刚刚厉沐晴听见的动静,并不是胡靖发出来的练功声。 而是几个店小二轻轻打开了大门进来,来给他们二位送茶水和早点的。 胡靖也听见了自己身后的大门有动静,他回过了头来,却没有先望向大门口。 反而侧头,先下意识的望了望厉沐晴的房间那面正对着自己的窗户。 胡靖本以为,这人兴许还没睡醒,本还想着让他再睡上片刻再去叫他起床的。 还担心这店小二的动静,会不会给他吵醒了。 谁知,胡靖还没来得及担心呢。 就突然望见了厉沐晴房间对着小院的那扇窗扇上。 正映着那屋中人,起身走动着的身影。 那人边走还边举着双手给自己随意的束着发。 看起来也是刚刚睡醒的样子,动作很慢,不急不慌的。 胡靖盯着窗户挑了挑眉,这才回头看向了大门处,边转头,一边小声的说了一句。 “嘿,醒了?醒的还挺早么。” 待胡靖看着厉沐晴的窗户愣神的时间里,几个店小二已经全都脚步轻轻地,端着东西走了进来。 他们几个一路来到了胡靖的面前,很小声向他问好道。 “客官您早!” “按您的吩咐,小的备了些好吃的早点和上好的热茶水,给您二位送来了。” “您看,这早饭……….” “是给您二位分别送进屋中去,还是...........?”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店小二小心翼翼的问道。 早在他一进门的时候,他就看到院子里的这位贵客在望着另一间房间的窗户了。 客人盯着的那间房间房门紧闭,想必是另一位客人还没起床。 毕竟这才寅时,天都还没亮透,时辰还早得很呢。 于是。 这个店小二便很有眼色的放低了声音,弓着身子,很有礼貌的向院子里的胡靖询问着。 胡靖闻言,抬手指了指自己房间大开着的房门,道。 “都放在这屋吧,一会儿我们在这儿用。” 那位店小二闻言立即点头躬身,向贵客回话道。 “诶!好嘞客官!我们这就去给您备着哈!” 店小二语速急急,快速应声的说罢后,向后跟另外几人侧了侧头,无声的指示了一下。 就立即迈步,带着他身后几位店员一同轻声踏进了胡靖房间里。 几人将自己手中餐食茶水全都整整齐齐的码放在胡靖房间大堂里的茶桌上。 茶杯餐具一式两份的分开摆在了两把椅子前面。 其余几人速度很快的就给房间收拾了,叠被的叠被,铺床的铺床。 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将胡靖屋内全部都给归置妥当了,像是从未住过人的那般。 他们几人给屋中洗漱架前换上新的干净热水脸盆备好后,这才带上了门。 又在刚刚那位说话的店小二的带领下,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第68章 一颗老鼠屎能乱一锅粥,是因为它微小但有效(14) 为首的店小二又带着人走回了胡靖面前,笑眯眯的跟他鞠躬汇报道。 “客官,早餐的餐食已经给您在屋中备好了。” “怕您等一下再吃会有些凉了,已经全都给您用盖子合上了。” “不过,虽然能保些温度,但现在天气凉了,若是放久了还是会冷的很快的。” “所以,还是请您二位能趁热吃哈!” 店小二轻声说罢,低了低身子,继续道。 “小的就在大门外候着,若是您二位有什么吩咐,或是菜品不合口味需要更换的。” “您尽管随时再开口唤我便是。” 胡靖随意的抬着胳膊给自己抻着筋,听罢点了点头,道。 “嗯,知道了。” 店小二依旧一副笑脸,他的头从头至尾都并未抬起。 闻言,又继续往下躬了躬身,对着胡靖抱拳行了一礼,道。 “那小的便不打扰您,先行退下了,祝您二位用餐愉快。” 店小二说罢,果然迅速就带领着其他几位店员,脚步轻轻的退出了大门外。 出了门后,还轻声给他们二位带上了墨竹间的大门。 这………你还真别说。 在这座不怎么知名的虎扑镇上,竟然还能有客栈把客人服务做的如此到位舒服。 几乎都能媲美胡靖以往去过的任何一座相当富贵的城镇里的名头响亮的大客栈了。 这可当真是一不小心给他挖到了宝。 这也难怪,为何自己临行前,琢磨着这一路想要带着厉沐晴能住的舒服些。 胡靖为此,还特意找来了几个下属,问了问关于这虎扑镇里的住宿情况。 胡靖的手下,那几个此前来过,或者曾经路过这虎扑镇的下属。 居然全都异口同声的向他举荐了这家客栈,个个都保证说帮主绝对能满意。 胡靖本来,对他们的话都还不太尽信。 这些人么。 他们能有几个见过什么大世面的,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喜好方面那也是惯来庸俗。 对于自己下属的喜好和推荐的东西,胡靖大多也都是看不上眼的。 可没想到。 此次,这帮不靠谱的人倒是好不容易也靠谱了一回。 给他推荐的这客栈,的确是很不错。 再加上,从昨日厉沐晴的反应来看,似乎他也是颇为满意的样子。 于是,胡靖心情很是不错的又练了几招,天色一点一点的明亮了起来。 厉沐晴呢,此时也终于洗漱穿戴完毕,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哟,早啊!” 厉沐晴一手还搭在半开的房门上,一眼瞧见正在小院中打拳的胡靖后。 张嘴便跟人打了声招呼叫早。 胡靖听见厉沐晴的声音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站直了身体转过来,对着自己身侧不远的厉沐晴挥挥手,也开口道。 “早啊。” 在胡靖答话间,厉沐晴缓缓地迈出了房间,向着胡靖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胡靖打完招呼就收回了手,低下头整了整自己的两个袖口,随口又说道。 “昨夜看你那样累,怎么也没再多一睡会儿。” 厉沐晴闻言笑了笑,坐在了胡靖腿旁的小池塘边缘。 眼睛低垂着望着池子里,正在恒温池水中慢慢悠悠游动的红色锦鲤,张嘴笑道。 “阿靖你快别笑话我了。” “实不相瞒,我都不记得昨夜我是何时睡着的了。” 胡靖整理完袖子,抬腿往前跨了一步,一只脚踩上了厉沐晴正坐着的台子边缘。 他俯下了身子,一只手拄在自己膝盖处,看着厉沐晴,对他打趣道。 “哈哈,你还说呢。” “昨天,我都还没给你按完呢。” “回头一看,你都已经躺我床上睡着了,睡的可香。” 说罢,胡靖对着回过头来和自己对视的厉沐晴挑了挑眉,语气轻佻了些,好笑的问道。 “怎么,我的床,就如此好睡么?” 厉沐晴闻言,傻呆呆的盯着胡靖的眼睛在心中道。 “完蛋完蛋,这可真是丢人了。” 他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两声缓和,僵巴巴的伸出了手去拍了拍胡靖的肩膀,抱歉道。 “呃......嘿嘿嘿.........” “我.....阿靖,你又不是外人嘛........” “许是昨天太过劳累..........” “我,我平时不这样,你是知道的...........” 胡靖忍住心中的想笑,盯着人继续道。 “嗯,的确。” “你待我如此的不见外,我倒是有些高兴。” 厉沐晴闻言,抽回了手腕。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呢,就又听见胡靖说道。 “不过………小晴你还是多吃些吧。” “昨夜我抱你回房才察觉,你也实在是太轻了一些。” “??!!!!!!!!” “我靠我靠靠靠靠!!!!!!!” 厉沐晴这下子算是真的傻眼了。 他原本还以为昨夜自己睡着了,自然会是店小二把自己送回房间休息的。 可谁曾想,竟然是胡靖亲自送他回去的。 这………送.....便送了,倒也…….没什么……. 可,可这抱回去的,又是怎么回事啊?!!!!!! 厉沐晴只觉得自己的脸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发起了烧,烫的要命。 心想,自己肯定是脸红了。 怕被胡靖给看见自己满脸通红,厉沐晴赶忙愣愣地挪开了自己傻盯着胡靖的视线。 他又垂下了眼皮,继续傻呆呆的瞪着池塘里的胖鲤鱼愣神。 硬是好半天,都没能说得出一句话来接,在那儿瞪着鲤鱼红着脸凌乱着。 胡靖好笑的看着厉沐晴被他逗得一脸的红晕,觉得甚是好玩儿。 一个向来牙尖嘴利的人,竟然会被自己两句玩笑就给逗成了这副面红耳赤,接不上话的样子。 这还真是可爱啊。 胡靖本就是故意想逗逗人,闹一闹,没想太过分。 现在么,玩笑话也说的差不多了,那就得了,便没有再继续逗下去。 眼看天色已亮,时辰也差不多了。 胡靖站起了身来,微微弯下腰身,随手又去拽旁边低着头的厉沐晴起来,道。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走吧,去吃点东西。” “早饭已经在我房里备好了有一会儿了,若是再不去吃,恐怕真要凉透了。” “吃完我们也好赶紧出门,去会一会那个骆天阳。” 厉沐晴被胡靖搀扶着一只胳膊,于是借了点力很轻松的就站了起来,闻言他点了点头。 忽觉自己肚子仿佛已经饿的要命了。 这不说还好,一说起了早饭,李沐晴只觉得自己的肚子下一秒就要叫出声来了。 俩人全都起身来走着。 李沐晴一边往胡靖房间走着,一边随手拍了拍自己身后的土。 他舔了舔嘴唇,小声的在口中说道。 “还真是饿了。” 胡靖一步迈进了门槛,闻言接话道。 “昨夜也没来得及让你吃点东西你就睡着了。” “跑了一天又饿了一整夜,这还能不饿么。” 说话间,二人走向了摆满碗碟的茶桌,胡靖又道。 “早饭正好你多吃些。” “我让他们给备了些好吃的,刚好也尝尝,这虎扑镇的食物味道怎么样。” 胡靖说罢,在茶桌左侧站定了脚步,一手伸向了茶桌。 两人眼前的茶桌上,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整桌的碟子碗盘。 每一只都被盖子给合了起来保着温。 随着胡靖的手一个一个的把盖子给揭开来,一阵饭菜的香气直窜厉沐晴的鼻子。 “哇好香,样式还蛮多的嘛。” 厉沐晴口中不由得感叹着,立马就坐去了茶桌右手边的位置上。 他目光灼灼的俯下了一点身子,眼睛盯着桌上的菜肴轻嗅着。 这客栈的老板是个讲究人,这一点,他二人昨夜就已经领教过了。 只是没想到,就连这吃食上,这位讲究的老板,居然做的更为讲究些。 要知道,这虎扑镇乃是位于北方的地界。 按理说,此店中所供应的吃食,也应当是北方的口味居多。 可这家客栈所供应的美食,却不仅仅只有北方菜系。 也不知道,这老板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厨子。 茶桌上的餐食样品虽然繁多,但却各不相同,居然是来自东西南北各地的都有。 一笼六只的蟹黄小笼汤包,两盅桂花莲子燕窝羹,四段切成同等大小的油条。 一碟清炒小菜,一碟粉嘟嘟的酸萝卜块。 几段甜玉米,也全都选用了最嫩最甜的部分,分别摆在了两只小碟子里。 还有一只稍大些的骨瓷碗,碗中呈放着一份两人份的手擀面条。 看起来颇有嚼劲的手擀面条上摆放着几片骨汤煮过的白萝卜片,和小牛肉粒。 骨瓷碗的旁边还依次摆放着几个碗碟。 一小碟切的大大的牛肉片,一小碟油泼辣椒。 一碗滚烫的热骨汤,还有一份可以自行添加的葱花香菜。 这居然是一碗还算的上正宗的西北牛肉拉面。 此外,桌子上还有胡靖特意叮嘱的甜点心部分。 店家给供应了一式两份的奶黄小猪包,一碟北方特供蜜饯蜜三刀,枣花酥。 当然,还有用这虎扑镇的特产纸皮核桃所制作而成的深棕色核桃包。 胡靖记得,据下属此前和他说,这核桃包,乃是这虎扑镇最有名的特产食物。 此镇许多年前就因为盛产皮薄馅大的纸皮核桃出名。 听说在以前,这些个核桃那都是直供给宫中食用的,平凡人家都买不到。 而这个核桃包,便是主要由这些纸皮核桃做成的内馅儿,说是香醇好吃,回味有奇香。 胡靖伸手端了一只核桃包就推到了厉沐晴旁边,嘱咐他道。 “这个是这里的特供点心,据说味道不错,你先放着,饭后再吃。” 厉沐晴盯着这些个特色点心,个头全都是小小一个,看起来很是精致。 胡靖递给他的这只核桃包样子鼓鼓的,外皮颜色也像真的核桃那般是深棕色。 此外,师傅还给它捏上了如同核桃外皮那样的褶皱花纹,戳上了一些小点点。 看起来更像核桃了。 饭店供应的小甜点的量也是每样一人一只。 全部少而精的,一样一个分别盛放在了专属大小的甜点小碟子里。 厉沐晴素来吃的都很清淡。 他很偶尔的才会嘴馋一下,吃上几顿油水大些的,又贯爱吃些小甜食。 眼看着这一大桌的菜肴,几乎个个儿都正中了他自己的口味。 厉沐晴只觉得,自己那本就饿的发慌的肚子如今更是饥饿了几分。 在厉沐晴望着美食发呆的时候,胡靖又随手夹起了一只蟹黄汤包。 他将这只小包子直接给厉沐晴放到了面前的空碗里,说道。 “来,别只是傻盯着看了,赶紧尝尝,看看合不合你口味?” 厉沐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碗里的那只小笼包,口中极速的“唔”了一声。 随即,他便端起了碗来,夹起小笼包就咬了一口。 “唔.......好鲜,好烫。” 厉沐晴含糊不清的哼了几句,无声地嗦着这汤包中鲜美的肉汁。 他挪开了嘴巴,象征性的对着汤包肚子吹凉了几下,就将整只汤包都塞进口中了。 胡靖也不吵他。 自己拿起了空碗盛了一碗面条,又用汤勺浇上热骨汤,放了两片牛肉,一点葱花香菜。 他伸手出去,把这碗热面条又先递给了厉沐晴,说道。 “喏,尝尝这个。” “我从小就是吃牛肉面长大的,闻着么,倒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这骨汤我看煮的还成。” “你先喝一点再吃其他的,免得一下子吃急了胃痛。” 厉沐晴咽下小笼包,抬头看着胡靖眨了眨眼,忙道。 “好,那你直接用大碗吃好了,我有这一碗足够的。” 胡靖闻言笑了笑,听话的直接端起了盛放面条的骨瓷碗放到了自己面前。 他一边往自己碗中加汤,一边拖着长音说道。 “好,听你的。” 厉沐晴知晓,胡靖又是故意在逗他,但依旧忍不住脸红了一点。 他伸手捧起了面条碗,挡在了自己脸前,默声的小口小口喝起汤来。 待他二人暖暖呼呼的用过早饭后,刚喝了两口热茶,墨竹间的大门就被打开了来。 胡靖的一个亲卫从外面走了进来,在胡靖的房门外躬身说道。 “帮主,我们已经整装完毕了。” 胡靖听到后,手里举着茶杯未动,只向外应声答道。 “知道了,叫人都去门外等着,一会儿出发。” 门外的亲卫得令抬手一礼,领命道。 “是!” 说罢,他转身一路小跑着奔出了门,和一众亲卫等在了墨竹间的大门外。 第69章 一颗老鼠屎能乱一锅粥,是因为它微小但有效(15) 厉沐晴喝完了杯中的茶水就站起了身来。 “诶呦,好撑…….....” 他一手扶着桌子边缘,一手放在了自己略微有些涨起来的腹部处,原地划着圈圈。 胡靖也放下了茶杯,好笑的看了他两眼,起身走去刀架前,把自己那把刀挎在了腰侧。 然后又回过了身来,向着厉沐晴走过去,边走边道。 “也没见你比平日里吃多了多少,这就已经撑了么?” 李沐晴闻言皱着眉头抬起脸来,在心中叹气道。 “这可真是饿着难受,吃撑了更难受。” 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看向胡靖,手下依旧动作不停,划来划去地揉着自己的肚子。 期待着可以用外力帮助自己的胃,加速分解自己腹中的食物。 胡靖无奈的看着他,真是好气又好笑,胡靖无法,只能又好言好语的对人宽慰道。 “没事的,这一点点食物,只需稍微走上一会儿就能消食了。” 说罢,胡靖伸了出手去,轻轻按下了厉沐晴肚子上那只揉搓不停的手,又道。 “别按了,听话。” “好不容易吃多了一点东西,真担心你再给自己按吐出来,平白的再遭了罪。” 厉沐晴委屈吧啦的眨着眼睛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后,就乖乖停了下来。 他站直了身体,撒开了抓着茶桌边缘的那只手,抬手往门口一指,迈开步子边走边道。 “阿靖,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走!” 胡靖应声后,也随即迈开大步,两人并肩走出了胡靖的房间,一路来到了大门前。 墨竹间的大门口外。 胡靖的一众亲卫都守在门口左侧列队,一个个儿站的整整齐齐,精神抖擞。 安安静静的等在此处,就等着主子出来。 胡靖拉开了墨竹间的大门,和厉沐晴二人双双走了出来。 为首的亲卫带头,一众亲卫集体对着二人回身行礼道。 “参见帮主!厉先生!” 胡靖抬了一下手,免了他们的礼,开口道。 “走吧。” 说罢,他便和厉沐晴二人一起动身,带头往客栈外走去了。 “是!” 一众亲卫应声得令后,也立即抬腿快步跟了上去。 他们隔着一小段距离,列队跟在了二人身后。 一行人一路,朝着昨日阿三的据点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如风寨处。 在天色还未亮的时候,骆天阳就已经起床出了门,先行跑去了练功房里独自出了早功。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 曾经这个和顾一差不多的,巨能赖床的臭小子,已经成长的这样快。 如今的骆天阳。 不仅不再需要乔西北去踹开他的房门,给他揪着耳朵拎起来,哀嚎连连的去出早功。 还能以他的个人之力,帮着师父和大师兄,撑起了大半个如风寨中的琐事。 以往。 那些曾经归属于丘煜身上的担子和责任,如今,也已经悉数落到了骆天阳的身上。 也许,真的是环境造就人吧。 以前的骆天阳,可以安心的躲在他北哥和老大的身后。 无忧无虑的偷个上小懒,耍上个小滑。 每天,他都只需要和大家在一起,快快乐乐的逗个闷子,开开玩笑什么的。 做一个人见人乐的阳光开心果就可以了。 至于寨中的事情,除了北哥,那还有丘煜在呢,怎么也轮不到需要他去费心什么。 真的是什么事都用不着骆天阳来操心。 他只负责让人开心,让自己也开心,就已经很完美了。 所以,骆天阳一贯的都是大大咧咧,心思也不怎么细腻。 所有好的坏的情绪,也全都在他脑袋里扎堆一放。 仅仅只要回个头的功夫,骆天阳就都能给忘光光了。 就连纪如风都曾很多次的说过。 天阳大概就是那种天生的洒脱性子,典型的开朗心大的大男孩一个。 这样的人呢,既不会记仇也不会记气,什么都抵不过他的一张笑脸。 真的是个很有福相的有福气之人。 甚至,就连骆天阳自己。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也一直认为自己就是师父所说的那样的一个人。 说靠谱又不太靠谱,心思也是大大咧咧的。 让他记事情总是丢三落四的,还总是忘东忘西,门钥匙都不知道让他弄丢过多少把。 但他,的确是很有福气的一个人。 他有师父,有北哥,有老大。 不仅收留了他,给他提供了衣食住行,还教了他一身武艺。 而且,他还能攒下了不少钱,时不时给自己买上好些好吃的。 就在这乱世之中,他都能有一处安居之所让他容身了十几年,这难道不算是有福气么。 骆天阳觉得自己简直是福气大的,那都顶了天了。 可如今。 只是短短的一段时间过去,乔西北每每看见骆天阳后,都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这个没心没肺,只会傻乐的臭小子,也终是变了。 变得成熟,变得稳重,变得可靠。 也变得学会了像他那样,偶尔板着一张脸沉思了。 只不过,骆天阳虽是变得沉稳了不少,但他的沉思嘛........ 那也仅仅只是很偶尔,很偶尔的情况才会出现在他身上。 可当他每每遇上了乔西北,就立马破了功。 恢复了往日那副大大咧咧,傻呵呵只会乐的傻小子模样。 张嘴闭嘴,依旧是“北哥”长“北哥”短的,拽着乔西北就是一顿啰里吧嗦的嘴炮输出。 每一次,骆天阳都能硬生生的把乔西北的暴脾气给念叨出来。 乔西北每次都忍无可忍的踢他屁股几脚,或者很是烦躁的狠狠给他来上几个脑瓜崩儿。 这货才肯消停儿的闭上嘴,乐呵呵的捂着自己的脑瓜儿就跑了。 就仿佛,他若是次次不挨上乔西北几下子,骆天阳自己都不习惯了似的。 今日,骆天阳差不多练到寅时末了。 他和几个早起的师弟一起,练完了几套拳脚热身结束后,侧头往外看了看天色。 眼看时辰差不多了,他便先行退了出来。 一边擦着头上的汗水,一路往食堂的方向快步走去。 今日,骆天阳还要带队去附近的虎扑镇帮忙重建呢。 必然是没有时间把早功全部都给做完的了。 骆天阳一路快走,他的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 他脑海里,一边思考着大师傅今日会做什么好吃的早饭。 一边盘算着,今日自己要带出去的弟子名单。 其实吧,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更换过自己带出去的人了。 几乎有好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是带的同一波人去出任务。 与其说是他偷懒,不想换人再去磨合。 那,倒也不尽然。 骆天阳自知,自己没有其他领队人的那股唯我独尊的那股劲儿。 他也没有太大的领导气势。 骆天阳自己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个“小领导”,有没有什么风范。 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年纪大稍微大了些,身手也好些。 所以每次带队出去,他也都是比较随意的那种,不太把自己当个领头的人。 只当自己是个老大哥,有责任照拂身边年纪小,身手不如他的师弟们罢了。 从未给自己的队伍规定过什么繁琐的要求或者命令之类。 只要你不要太过乱来。 其余的么,你有什么想法,或者是想要离开一下去做点儿什么。 那也只需和他讲上一声就行了。 骆天阳基本每次也就是点个头的事儿,从来也不会多问什么。 骆天阳是真的从没把自己摆的太高过。 只觉得大家就是一起结队出去帮帮人,救救人,做做好事罢了。 但是,他虽然是看起来很随意,却也是认真考虑过自己的队里所带的人选的。 就好比,他每次雷打不动都会带在身边的那几个师弟吧。 这几个人啊,也说不上来具体因为什么。 但他们几个总会让骆天阳觉得不放心。 如今,师父师兄都有心思在身,的确无暇顾及到所有师兄弟们的情绪。 而这几位师弟。 此前,在顾一和丘煜出事后,带头吵的最凶的,意见最大的。 那可就是他们这几位了。 虽说,后来大家都被骆天阳给劝住了,都没有再在明面上争执过什么。 但私下里呢,他们真的就想通了吗? 这谁又说得准呢。 骆天阳心知,若是他把这几人留在寨子里。 师父师兄又察觉不全的情况下,谁知道,寨子里会不会出问题呢。 真是无论骆天阳从哪方面去想,都依然是觉得,放着这几人丢着不管,心里很不安稳。 总有一种会很不妙的预感在他心里挥之不去,如同阴霾。 所以,他次次都点了这几位师弟带在身边去做做任务。 虽然,他们也只是去周边不远的一些地方,谈不上什么新鲜不新鲜。 可,那也总比,让他们整日憋在寨子里胡思乱想,要来的舒心一些吧。 兴许。 骆天阳带着他们几个多出来走一走,多去感受感受这世间的温暖。 说不好,大家心里的那股气和不安稳,就能给散下去了呢? 就算是再不济,情绪散不去,那也有骆天阳在他们跟前,天天盯着守着。 总好过放他们自己空在寨子里,私下跑去商量些什么来的好吧。 万一,我说万一。 哪个师弟再一个想不通,钻了牛角尖,又没有人及时发现。 再做出点儿什么奇怪的事来,那可怎么办? 要知道。 如今的如风寨,本就是只有看似安稳。 实则呢。 暗地里,依旧是人心慌慌,几乎就是一碰即碎的情况了。 说句实话,在骆天阳看来,这如风寨从上到下,从师父到师弟。 那可都真是,再也经不起一丝一毫的意外了呀。 若是这时候,再来个什么破烂事儿打击一下。 那指不定碎了的,究竟会是一个人,一群人,还是整个如风寨呢。 骆天阳心中一路琢磨着,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走到了食堂的门口。 他抬手撩开了食堂的大门帘,一脚迈了进去。 “哎呦喂?” “师傅,今儿啥日子啊,一大早就这么多菜?” 骆天阳进门就对着厨房方向大声喊了一句。 不怪他吃惊。 现在如风寨中的人已经少了很多了,本来就失去了一部分师弟。 随着纪如风陆陆续续的派人,出去寻找顾一丘煜陆旬三人的下落。 如今还留在这寨中的弟子,那真是没有多少了。 大师傅近期做菜都依旧保持了比寨中人数更多些的菜量。 大家么,也都心照不宣的知晓大师傅的用意,所以,个个每日都吃的尤为认真卖力。 一方面么。 自然是不想浪费了大师傅辛苦做出来的菜肴。 另一方面么。 自然也是因为大师傅虽然不言不语的,但竟然会如此惦念他们所有人。 这份心意,那不管是谁看到了,都会觉得自己心头一暖的程度啊。 大家又怎么好,让大师傅的一片心意浪费掉。 所以,寨中的是兄弟们几乎餐餐都吃的肚子滚圆滚圆。 个个都是饿着肚子进来,扶着肚子出去。 大师傅做的菜倒也是都能给吃个干净,他本就厨艺超群,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可是今日么,这大师傅做的早餐量,居然都比往日里还多了一倍左右。 虽说,骆天阳今日来的是早了些。 可是,他也不至于看不出来这摆放的满满当当的供应菜碟吧。 他瞧着这已经被吃过一轮,还依旧是满满当当的菜桶。 这才想都没想的,就诧异的张嘴发问了。 大师傅正在忙活着给几个弟子盛热汤。 听见骆天阳来了,一边儿把汤碗挨个儿递出去,一边笑眯眯的对他回话道。 “昨夜你师父来过。” “她说今儿啊,想让人出去采买新的菜,给大家换换口味。” “这本来么,仓库里剩下的菜也正好不算太多了,我就索性三餐都给你们多做上些。” “你们呀,都是年轻小伙子的,稍微动一动那不就下去了嘛。” “来来来,拿盘子去!” “我可得给你多盛些!臭小子你呀,你可得给我多吃点儿!” 大师傅一边说着话,一边对着门口的骆天阳挥了挥手,招呼他去拿餐具过来。 骆天阳也乐的能多吃些早饭,屁颠屁颠的就跑去拿餐具了。 第70章 人心终究难为长(1) 这几日啊,骆天阳天天带队出去,早出晚归的。 每日也最多只能吃到一份大师傅做的早饭而已。 白日里,他出门在外的。 不是在帮忙建房子,就是带着队伍去救人。 一队的人各个全都忙的要死,又哪里能够分的出时间和精力,去找什么像样的吃食啊。 倘若是运气好些,去到的地方还算可以。 偶尔的,也是会有好心的人家跑过来,给他们这些来帮忙的送送饭菜吃。 他们呢,自然也是不会挑剔的,能有一口吃的那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所以啊。 向来也是人家给他们什么他们就吃什么,最多也就是一人一碗饭菜的量。 够就够,不够吃,谁也是不好意思再去添饭了。 若是去的是城镇里,那也还好。 城镇不比农村要方便繁华的多么。 在城镇里,就算没有人给他们提供吃食,那大家也能随处去买些饭菜来吃。 味道嘛,自然是没有他们的大师傅做的好。 但除此以外,若只是想要填饱肚子,那肯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纪如风向来在大家的钱财问题上,贯来都是只会给的多不会给的少。 骆天阳每次出任务回来后,跑去跟纪如风报备行程的时候。 纪如风都会重新再给他塞一份钱,好让他带队出门的时候供大家去用。 生怕自己的弟子们出了门会缺这少那,没钱在身上,那可是寸步难行的。 可是,不缺钱用是不缺钱用。 但骆天阳他们大多都是出门去救援的,除了特殊情况外,很少会用到多少钱。 而他们所去的地方,大多也是村寨偏多,位置也还都挺偏僻。 有些个地方,那就是你有钱在身上,都没有地方可以买到立即能入口的食物。 而那些村民的家里又大多穷苦,自然也不太能有条件给他们送吃的。 就算是有一些仍旧会邀请他们去自己家里吃点便饭的人在,那大家也都不好意思去吃。 毕竟,村子里那真的是肉眼可见的穷。 这样的穷苦村子,一般留在家里的也都是些老人小孩,年轻人大多都出门赚钱了。 留家的这些个老人么,又还能有多少的积蓄在身上? 前半辈子养孩子,后半辈子供家用。 再后边儿,等到孩子长大了,出门的盘缠也是家里老人先给的。 老人自己,也只是在家种了些为数不多,刚好够吃的瓜果蔬菜生活着罢了。 若是骆天阳他们真去人家家里吃上一顿便饭,还不知道,人家供完他们这一顿。 自己剩下的粮食,还够不够人家后半年自己吃的了。 他们出了门,若是碰上了这种情况,那也就只能生生饿着了。 谁还真下得去嘴去吃啊。 就有一次,骆天阳记得特别清楚。 那时候,他才刚刚负责带队的时间并不长,他们就曾去到过一个很穷很穷的小村子里。 那村子被一群闹事的小流氓毁的厉害,人也伤了不少。 大家忙里忙外的救援了一个上午和大半个下午以后,个个都饿的前胸贴后背的。 等到想起来要吃饭的时候,骆天阳这才赶忙带人去买。 可谁曾想。 他们几个人转遍了整个村子,居然都没有找到一处在卖东西的摊子。 就连个卖些小东西糊口的人家,那都是没有的。 后来,听一位村民说他们才知道。 他们这个村子啊,又穷又偏僻,平常哪会有人过来这里做生意呀。 大家家中的所需物品,那都是去了附近的乡镇上才能买的到。 村里一年到头,连个过年过节的集市都没有的,都要到隔壁很远的乡镇去才行。 骆天阳当时就大为震惊了。 带着人灰溜溜的回去之后,才万分懊悔,自己居然从未想到过还会有这种情况。 他当时看着一队的师弟各个饿的肚子咕咕叫还对他安慰说不要紧时候。 骆天阳当时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儿,给自己脑瓜子插进去闷死得了。 若是他能提前想到这些,提前多为大家考虑一步,那大家怎么会跟着他落到这步田地。 他定会嘱咐大家出门之前,各自备上些干粮带在身上的。 那一天,骆天阳就在自己的无地自容和想把自己炖了给大家喂饱的纠结里度过了。 大家虽然没怪他,可到底也是把他们一帮人都给饿毁了。 大家一直忙到了天黑,他们终于在回如风寨半路的乡镇里,才总算是吃上了饭。 各个吃的那是狼吞虎咽,都像是几百年没碰过饭菜的样子。 自打有了那次的前车之鉴后,骆天阳就学会了有备无患。 每一次出门前,无论是去哪里做任务,做什么任务,当天回来不回来。 他都会多次提醒队里的大家,一定要自行带上干粮。 能用的上就用,用不上也可以再拿回来当做宵夜嘛。 总之带着就比不带强,总好过他们在外累了一天,再给自己饿成大傻子吧。 骆天阳的脑袋里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捧着自己那份被大师傅打的满满当当的饭盘。 对着大师傅好生感谢道。 “嘿嘿嘿!” “大师傅,要不说那还得是您啊!次次都能给我吃的饱饱的这量!” 说罢,孩子举起自己手里的饭菜深嗅了一口气,继续夸道。 “哎呀,这可真是香飞了!!” “我说师傅。” “你看,你这手艺又好,量又大,真是给我喂的,嘴都刁起来了。” “现在我吃外面的饭菜,真是谁家的都没有你做的香!” 大师傅举着锅里的大汤勺,又给骆天阳盛了一碗汤递给他。 猝不及防就被骆天阳几句话,给他夸的满面红光的。 大师傅脸上笑呵呵的,作势就要捶他,道。 “哈哈哈哈,你这个臭小子!就你的嘴最会说话!” “喏,拿着!” 大师傅举着汤碗向骆天阳递出去,一边道。 “你师父可是特意叮嘱我了,说一定让你多吃点儿!” “她还说,你最近费心费力的,都给累瘦了,她看着就心疼……..” “啧啧啧........” 大师傅说罢,眼睛盯着骆天阳上下看了一圈儿,肯定道。 “唔,还真是,瘦了一圈了。” 骆天阳接过了汤碗,赶忙凑到嘴边就喝了一口。 自家大师傅就是自家大师傅,真是太实在了。 连一碗玉米羹都给他盛的满满当当的顶着碗头,眼看都快要溢出来了。 骆天阳如果不先喝上那一口,恐怕,他转个身的功夫,都能给它撒出去半碗的样儿。 “唔唔唔,没有没有,哪有瘦!” “我这叫精壮!” 骆天阳嘴里嗦着玉米羹,侧过一点身子,含糊不清的回应了一句。 他抬起两只眼睛瞟来瞟去,寻找着自己近处的空位置。 大师傅闻言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精壮精壮,真会说!” 说罢,大师傅又催着他赶紧去吃饭,道。 “去吧去吧,快去吃去吧。” “一会儿吃完了记得过来啊,我给你装上干粮,你们路上好带着!” “唔唔唔!!” 骆天阳嘴上连连答应着,慢悠悠的迈开了步子。 他本想着找个单独的桌子,自己抓紧吃完了,好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出发。 幕地。 骆天阳瞧见了不远处的餐桌前,正和几个小师弟坐在一起,边吃边聊姚子平了。 姚子平的位置,正好背对骆天阳,并没有瞧见他。 他同桌坐的那几位师弟么,恰好也正是骆天阳此前最放心不下的那几位。 这几个孩子,之前也没见他们几个关系好到哪里去,现在反而天天就喜欢粘在一起。 看几个人聊得火热,骆天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下意识的微微调转了一下方向,朝着他们的饭桌走了过去。 “欸,姚兄,你刚说你不太想出去了啊?” 一个小师弟看着姚子平,有些不解的问道。 “天天待在寨子里又没什么意思。” “依我看,还不如跟着出去做做任务来的好。” “省的咱们一天天待在这儿,东想西想,担惊受怕的。” 姚子平听着他的话,咬了一块儿饼子在口中嚼着。 他抬起头来,眼睛看着刚刚说话的那位师弟摇了摇头,否定道。 “哎,非也非也。” 说罢,他放下了饼子,拍了拍手上的饼渣,语气轻蔑道。 “你懂什么呀?” “天天出去,那才是费了功夫呢!” 几个小师弟一听这话,个个儿都探头过来,很是好奇问道。 “喔?姚兄,不知这话是怎么说的?” 姚子平微微坐直了些身体,又往前靠了靠贴近了桌边,神秘兮兮的跟他们分析道。 “你们看啊。” “现在咱们这如风寨,那还是个能让咱们踏下心来,继续生活的地儿吗?” “这如今呐。” “咱们那几个厉害的师兄师姐,那可都全没了,就剩下乔哥一个人。” “你说,他一个人,能顾得上咱们所有的人吗?” “再者,就说咱们那位师父吧。” “师父吧,人是个好人,心也是好心。” “可她,终究是个女流之辈,既胆小又不好斗的。” 姚子平说到此处,很是不满的摇了摇头,撇了撇嘴角道。 “真是空有了那一身的好本事,可那又有什么用?” “我说句不好听的,你们自己也看到了,师父她可曾护得住谁了?” 姚子平说罢,挨个儿对着几个小师弟扬了扬下巴,道。 “她又曾为谁复过仇,解过恨了?有吗?” 几位小师弟闻言思忖了一会儿后,都摇了摇头,有些失望道。 “这个我们也都知道的,师父她,的确是……..没有。” 一位小师弟说完后,抬起了头来,又小声接话道。 “可是姚哥。” “咱们刚来如风寨的时候,师父不是早就明说过嘛。” “她是不会插手个人之事,也不会为任何人去复仇的。” “这些个事,咱们也是一早就知道的了……….” “事到如今……….” “虽说咱们这么看着,心里是有些不是滋味………..” “可........这到底也是不至于太失望的。” 其他几人听完他的话也都点了点头应和着,看来也都是这么想的。 姚子平却并未应和,他又轻轻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嗐!” “话呢,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你也说了吧,自己看着,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不是?” “这回啊,这是没死在咱们自己身上,那若是,死的是你呢?” 姚子平抬手指了指这位小师弟,说罢,又指了指其他几位师弟,说道。 “是你呢?你呢?若是咱们自己呢?” “你们难道不希望自己死了,能有个人去给你报仇雪恨,能有个人去给你出头吗?” 姚子平一连串的反问完后,又把手臂搭回了桌子上,两手交叠继续道。 “哎.......” “其实啊,她报不报仇,说到底,也只是一份心意罢了。” “师父不愿意做,自然也不是什么毛病。” “只是……….” “这如今,你们也看到了,那什么鬼方的,这都几次三番的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 “那些人,里里外外的,这打进寨子来都有多少回了,你们又可曾算过吗?” 说罢,姚子平垂下眼睛闭了闭,作无奈状道。 “这些个事儿,我相信,无论是放在哪位师弟的心里……..” “自然是任谁都不能再踏实的了了。” “可是,你再看看咱们这位师父。” “她可曾有说过一次要主动出手,去给这鬼方一点颜色看看的?” “嗯?她有过吗?” 几位小师弟听完姚子平的这番话,个个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面色都难看起来。 “..........师父她.......确实没说过。” 姚子平闻言,身子又往前探了探,肯定道。 “对吧?” “哎..........” 他深叹了口气,又坐直回去,摇着头惋惜道。 “这真不是我对女人有什么意见。” “可是,这若是换成个男寨主,你说说,谁能受得下这口气啊?” “被人踩在了头上这么欺负,咱们这帮弟子都死的没数了!” “可是你瞧瞧,咱们那位师父呢?” “还是一副闷不吭声,不爱争斗的样子。” “虽然最近这几场仗,咱们没再打输过了。” “可是,咱们谁又能知道,这得来的片刻的安稳,何时又会被打破了呢?” 第71章 人心终究难为长(2) “咱不说别的,就说安心。” 姚子平脸色严肃的盯着面前几位小师弟,沉声的对他们说道。 “试问。” “在这么个被人盯上还不主动出击的人手下住着,你们谁还能安的下心来待在这儿?” “或许,真的是我胆小吧……..” “反正啊,我是真不能了。” 姚子平说完这句话,很是有些歉疚的叹了口气。 “哎..……....” “我也不怕你们听了会笑话我。” “说我是没良心也好,胆小怕事也罢,说我什么我都认,我都无所谓的。” “可是,师弟们呐……….” “今日,我也跟你们几个,说句我的真心话。” “当初。” “我愿意留在这如风寨,原本就只是为了图一个安稳罢了。” “我这个人呢……….” “没什么野心,也没什么本事。” “我自认,我这一辈子啊,怕是也做不出什么扬名千秋,光宗耀祖的大事来。” “我没有乔哥那么正义,也没有顾师姐那么无所谓生死。” “更没有师父那般,对什么胜负失去,都可以保持淡漠的那份心态。” “我只不过,是个最平凡不过的普通人而已。” “往后余下的这后半生,我也无非只是想图个安稳些的地方。” “可以让我平安,稳定的生活下去。” “只要能让我踏踏实实,平平淡淡的度过了我的后半辈子,那就已经是最好了。” “我真的,再也别无所求了。” “如果这如风寨,不再是那个安稳之所,我真的宁可离开这里,再去寻找它处。” 姚子平说罢,表情略显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沉思起来。 几个小师弟听完他的话,也一个个沉默的盯着桌面思考着,一时之间静谧了下来。 过了不到片刻,姚子平又睁开了眼睛,低声继续道。 “原本,我也是打算在这如风寨里,守上一辈子的。” “我喜欢咱们师兄弟,也喜欢咱们这儿的吃食口味,喜欢这寨子里一切的一切。” “就是偶尔出去帮帮别人,那我也是会很自豪的。” “可是如今。” “这如风寨,连自己都快保不住了,到处都是盯着这里不放的流寇。” “现在啊,别说什么安稳的日子了。” “就是咱们自己的这条小命,也说不准哪一天就得丢在了这儿。” 姚子平语重心长的说完,伸出一只手拨弄了一下自己的筷子,道。 “就算是我再怎么样普通,我这条命再怎么不值钱。” “那我,也是真的不想就这么死在了这儿。” “眼下,这还是只有那胡靖一个帮派,在攻打咱们。” “就这,咱们都快吃不消了。” “等到日子长了,这风声给传了出去。” “到时候啊,还指不定会有多少双眼睛,都要盯上来呢!” “你们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想明白这些吧?” “咱们这,哪里还有一天安稳日子能过的?” “你们说,难道不是吗?” 姚子平感慨完后,抽出了自己的两只手来。 又拿起了那块已经凉掉了的饼子啃了两口,边吃边道。 “至于,刚刚问我,我为什么不想去出任务.……...” “我也不瞒你们说。” “我呀,跟着那骆天阳出去,我是真没有安全感。” 姚子平口中嚼着饼子说话间,他抬起了头来,轻轻蹭了蹭自己嘴边沾到的饼渣,道。 “以前呢,咱们寨中安稳。” “咱也没什么好担惊受怕的,跟着师兄师姐们出去帮扶帮扶别人。” “那自然是力所能及,好事一桩。” “但是现在呢?” “现在咱寨里这个情况,那还能和以前的日子相提并论吗?” 姚子平说罢,手指头瞧了瞧桌面,压低声音说道。 “你们瞧瞧,这才刚刚安稳了几天呀?” “且不说,咱还不知道,啥时候又会有人对咱们自己干点儿啥坏事儿呢!” “在这么个节骨眼儿上,师父居然还有心思让咱们出去救助别人,切!” “我不知道别人啊!” “反正…….我自问,我是没有他们那么好的心地。” 姚子平说着说着,一股邪火莫名其妙的窜了起来。 他“哐啷”一声,把手中的饼子扔回了盘子里,语气愤愤道。 “以往么,咱们跟着师兄师姐做做任务救人,那也没啥事儿。” “那不管怎么说,咱那师兄师姐,那也是个个儿都武艺高强,都能以一当十的厉害!” “若是出去,真碰上个什么事………” “那他们也有能力,护着咱们这些个身手平平的弟子们先撤!” “对吧?” “那安全感,那叫一个足呢!” 说罢,姚子平顿了顿,看着几个师弟的反应。 直到看着几人全都频频点头称是了以后,他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但是,你们也别怪我说话无礼。” “咱们扪心自问,这骆天阳,他能行吗?” “现在这是才出去了没几趟,还没碰上什么事儿。” “可是,你们谁又敢说,咱们就不会像那个陆旬似的,搞不好就被谁给盯上了呢?” 姚子平收回了手又交叠起来,摆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挺了挺胸脯,道。 “这要是那帮孙子又跑来抓人,他骆天阳带的队,能保住咱们谁呀?” “不直接全都被灭了,那都得算他本事大的!” 眼看着姚子平的语气是越说越来气了。 几个小师弟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更别提接他的话茬了。 一个个的,全都面色发怵的盯着姚子平连连点头。 姚子平略微的顿了顿。 意识到自己话说的有点过火了,他咳嗽了两声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又把话往回说。 放平了语气,俯下了一点身子,缓缓道。 “呃……….” “这骆天阳吧,我承认!” “他么,指定是比我要强的多了,身手也好,也有能力。” “但是,他那个强啊,也只是能在现在这种无人可用的情况下。” “才能僵僵巴巴的,给他排上号的呀!” “他比我强,那有什么用啊,我就是个普通人的货色而已嘛!” “我说他保不住人,你们难道不这么想么?” 几位小师弟看他语气平缓下来了,这才互相瞅了瞅,算是胆大了些。 于是,又都敢继续开口接话了,纷纷插嘴道。 “姚哥,其实我们都知道的。” “你说的话,虽然听着有些过激,可是事实,也的确就是这个样子的嘛。” 另一个小师弟闻言,也赶紧接话道。 “就是嘛就是嘛!” “真不是咱们特意要针对骆哥什么的,可是他,也实在是靠不太住的呀..…....” “就是就是啊!” 又有一个小师弟忍不住也加入进来,说道。 “咱们师兄师姐,哪里是一个能挡十个,他们一人至少都能挡二十个!” “尤其是顾师姐,我来这么久了都没见她动过真格的!” “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她都能吊打大师兄……” “对了对了,还有前阵子!顾师姐身受重伤那次!” “那身上伤口还往外渗血呢,一个人就拦住了所有敌人!” “那老些个不怕死的,硬是一个都没被她放进寨子!全都给挡下了!” “这才叫牛!这才叫安全感吧!” “啧啧啧,天知道,这顾师姐,她的杀招那得有多厉害?” 小师弟一脸星星眼的对着顾一好一通的夸赞,说着说着就兴奋起来了。 他们这些师兄弟,虽然害怕顾一,也不太敢和她接触,更不敢和她说话。 但是私底下,他们可没少在小花园儿闲聊时,偷偷聊起这位又漂亮又厉害的师姐。 顾一虽然冷的像块儿冰坨子,这些师弟们和她近十年的相处下来。 居然也没能和她的关系热络上一丁点儿。 其实吧,若是撇去顾一的性格和她那副成天镶在脸上“看我就死”的表情。 就凭她出任务时对众师弟的一手照拂,还有那长得极其冷艳但漂亮的脸。 再加上她无与伦比的强大。 在如风寨的众位师弟里,顾一还真的是蛮有人气的。 不少师弟都很敬佩她的武力值。 也有一小部分师弟在私下里表示过,自己很爱顾一师姐的长相。 只不过,她那个气质,真是又让人爱不来一点儿。 当然了,顾一一直以来,也只是私下有人气而已。 这些师弟们谁也没有那个胆量,敢去正面对着她表示过自己的崇拜或者欣赏。 只怕你是嫌弃自己活得太安稳了,想要找死,才能干出这种事来。 小师弟口中的夸赞才说完,冷不丁儿的就想到。 他们的顾一师姐,如今都已经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不由得顿住了心中刚刚洋溢起来的心情,又很是难受的落魄起来。 小师弟缓了缓,这才又继续说道。 “唉……..那么厉害的师姐,如今也没了……” “咱们又不可能次次全都跟大师兄绑在一起行动,真是叫人担心。” “骆哥吧……..” “他现在虽然是大师兄以外,最厉害的一个师兄……..” “但他的身手,又真的是和师兄师姐比不了的呀!” “就连丘哥,他都要差了好大一截呢…....” “他若是能自己一人挡得住对方的三五个,那都得是超常发挥了吧……..” 几个人说着说着,也逐渐的都上头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的纷纷应和了好半天。 不是感慨顾一和丘煜,就是在叹息着自己不够强,骆天阳也不够强。 几个人叽叽喳喳的围在一起,小声讨论了好半天,才堪堪停了下来。 姚子平一直没出声,听着大家的想法都一致,心里顿觉着舒坦了不少。 你听听。 这能怨他成天的有意见,来回跟人抱怨吗? 你瞅瞅这情形,再瞅瞅这安排。 这让他们这些个武功平平,又只想求哥安稳的人,怎么可能不觉得烦躁不安啊? 他自己本身脾气就不太好,如今碰上了这个局面,受了一个又一个的窝囊气。 他没有动不动就掀桌闹脾气,那都已经是够可以的了。 姚子平在内心又好好肯定了自己一番,这才又继续开口说道。 “哎.........” “现在呀。” “师父和乔哥俩人,也都天天在寨子里憋着。” “咱们也都不常能见到他们二位了。” “他俩呀,成天不是憋在自己屋子里,就是一起憋在那小崽子的房间里。” “也不知道,究竟是受的打击太大,缓不过来了,还是怎么滴了。” “整日整日的也没个动静。” “说到底啊,咱这如风寨啊…….” “如今也的确只剩一个骆天阳,还能里外的给跑一跑了。” “想想啊,他也真是不容易。” 姚子平双手插在胸前,坐直了身体,望着食堂的天花板语重心长的嘟囔了几句。 几个小师弟闻言,沉默了一下,似乎觉得的确也是这样子,于是全都点了点头。 姚子平垂下眼睛看了他们几眼,又抬起了眼皮,继续盯着天花板感叹道。 “唉……….” “咱们这些人呐,如今,也只有自求多福的命喽..........” 他仰着头感叹完,又往前趴了趴,垂下头来,压低了声音对他们几个说道。 “哎,我说你们几个,可曾也考虑过..….....” “想要离开这如风寨,再去寻一处安稳之所?” 几个小师弟刚刚热闹起来一些,听闻姚子平此话,瞬间又鸦雀无声了。 那……..当然是……… 考虑过,当然考虑过了! 在私底下,他们几个那可都已经暗自考虑过这件事,不下八百来遍了! 可是,他们谁又真的敢把这些个想法,给摆到明面上去说呢。 且不说,他们敢不敢提。 就是单凭着纪如风一直以来,对他们的那份情义。 凭着她不计报酬的收留了他们,给他们供吃供住,还传授给他们一身的武艺。 就凭着这些好,那都足以让他们,只敢在私底下自己偷偷想一想。 绝对没有脸面,敢在这个危难来临之际,跟人家张口,提说什么自己想要离开的啊。 第72章 人心终究难为长(3) 几个小师弟听了这话,全都犹犹豫豫,支支吾吾起来。 虽说,他们几个和姚子平的关系的确是近期更亲密了些。 可大家还是拿不准,自己究竟是该把自己的心里话也说出来。 还是应该继续憋着,不要轻易透露才对。 所以啊。 一时之间,桌子上的氛围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他们虽然觉得,姚兄和自己的确都是同道中人,自然也是值得他们信任的。 但在心里却依然有一种诡异的,说不上来的抗拒存在着。 并不愿意就这么直接承认自己其实也很想跑的想法。 姚子平扫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几人,看到他们个个脸色为难,也并未催促。 他并不着急从他们几个口中,能立即就得到什么答案。 于是慢条斯理的,端起自己的汤碗大口灌了几口后又默默等了片刻。 凡事欲速则不达。 这还是丘煜此前教给他的,姚子平记在心里,记得相当深刻。 过了半晌,这才有一个小师弟,试探性的开口问他。 “呃,姚兄………” “不知你这么问,是有什么想法也拿不定主意吗?” 姚子平一听这话,他心里就懂了,不免在心里好笑起来。 “这几个小子!” “别看全都不言不语的,一个个儿都跟没骨头似的。” “全都好像一副听我说啥是啥的样儿。” “可是你看么,果然呐!” “这为自己着想的人,必然不会只有我自己一个的!” 姚子平在心里想了想,还是决心在此刻,跟他们几个一坦到底。 他放下手中的水杯,身子又往前凑了凑,小声道。 “嗐,算是让你猜对了!” “我呀,还真是有件事,无论如何都拿不准主意,困扰我好久了!” “这才想要趁大家都在,想要赶紧问问大家的意见嘛!” 几个小师弟闻言,又好奇的抬起了头来,眼中有些惊喜又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要知道。 就他们几个这样的平常弟子,在平日里,哪里会有人需要他们来帮忙提建议说想法的。 那都是师父师兄下令,他们只需要老老实实的跟着办事就行了的主儿。 他们么,自然也是早就习惯了这种模式。 姚子平就曾经吐槽过他们这一点。 说他们也都太听话了,一点儿也没有自己的想法,那可是更会被忽略的。 此话,倒也不假。 他们几个啊,胆子又小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身手平平,脑子也一般。 惯来也是只要有人在前面冲锋指挥,自己也就很乐意缩在后面跟随的那种孩子。 可若是,真要让他们在什么大事上说点儿建议提点儿意见什么的。 只怕,他们这几位啊,那全都得是支支吾吾,好半天也说不出什么的主儿。 就像现在这样儿。 但,说不出来归说不出来。 大家都同样是人,会有想法有思考,那才是正常的。 谁也不会说,自己心里就真的一点儿都没有自己的想法,什么都不为自己考虑的。 只不过么,有些人就容易顾及害怕的太多,又会太过在意别人的看法。 所以,才总是喜欢把自己的心里话都给藏起来罢了。 眼下。 突然被姚子平这个师兄这么认真的对他们问了建议,他们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惊喜的。 被重视的滋味,那可是很美妙的。 试问,又有谁,会真的不喜欢被人捧起来,眼巴巴的对着自己求教嘛。 于是,几个小师弟也是立马又活跃起来,接起了话茬,你一言我一语的询问道。 “怎么了?怎么了姚兄?” “是有何事想不通透了?” 姚子平闻言,立马换上了一副有些发愁,又有些无奈的表情道。 “哎!” “你们也知道,我么,本就是这北方人嘛!” “自打我出生啊,压根儿就没有去过什么远地方。” “活了这二十来年,我到过最远的地界,那也就是逃难到咱这如风寨了。” “其他的地方,我哪里又能知道多少哇!” 姚子平叹完,又趴在了桌子上,双手托腮的盯着面前的几位师弟,很是诚恳的说。 “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们几个,都是来自不同的地方,对吧?” “我么,其实一直对南方都颇为向往的,你看咱们大师傅,这手艺!” “他做的菜的口味,我真是喜欢的要命了。” “我听说啊,这南方的温度适宜,又四季如春,住起来很是舒服的。” “我呢……….” “若是真有一日,要离开寨子了,倒还真想去那南边儿看看,亲自去感受感受呢!” 姚子平说着说着,不禁有些向往起来,眼睛眯眯的往上飞了飞,继续道。 “不过,南方有着那么多的地界,我又不认识……..” “这向往是向往,可若真的动身,我还真的不知道究竟要往哪里去才好,哎!” 姚子平说罢,又叹了口气,皱起了眉头继续发愁起来。 “说起来,这个事儿嘛,其实我早就考虑了很久了。” “本就想着抽个时间,得好好和你们大家聊上一下的。 “哎!你看!我这天天都被一大早就拽起来出去做任务!” “这早出晚归的,哪有那个空闲时间给我聊天嘛!” “真是一说起来这个我就有些火气,说到底,那不还是要赖那骆天阳么!” 姚子平说着说着,莫名其妙又有些生气起来。 他伸出手指,“嘟嘟嘟”连续敲了几下桌子,道。 “你看看咱们这队。” “你们呢,那也都是偶尔可以轮轮班出去的,也算有个闲暇空处。” “可我呢?” “这,天阳,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非要次次都带着我一起出去,搞得我天天跟着他东奔西跑的,累的半死。” “还哪有一点儿空余时间能去找你们了呀!” “真是气人!” 几个小师弟听完他的吐槽,一个个儿都被逗笑了,连声的对着姚子平劝慰起来。 “姚兄啊,这还用问吗?” “骆哥愿意去哪儿都带着你,定是因为你靠得住呀!” “对嘛对嘛!” “姚兄你脑子聪明,身手也比我们要好多了,自然会得到重用啊!” “哪像我们几个,有跟没有一样的。” 一个小师弟刚刚说完,另一位小师弟立马就反过味儿来了。 于是,他立马抬起了头,向姚子平问道。 “咦?姚兄!” “你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这么不想跟着骆哥出去做任务了吧?” 姚子平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对着这位反应迅速的小师弟点了几下手指,无奈道。 “嘿?” “刚刚你们还说什么来着?” “刚还说自己脑子不好使呢,瞅瞅瞅瞅!” “这小脑瓜儿的反应速度,多快啊?!” 小师弟冷不丁儿的又被夸奖了一句,高兴之余,又很是不好意思的羞涩起来。 伸手就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脸红红的连连摆手道。 “啊哈哈哈哈哈!” “哪有哪有,姚兄你太夸张啦!啊哈哈哈哈哈哈!” 其余几人也不自觉的就跟着他一起傻乐起来,仿佛一人被夸,全家升天的样子。 正在他们全都一片和谐的欢闹着,姚子平的肩膀突然搭上来一只手。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们猝不及防的瞬间传了进来。 “哟呵几位,吃着呐!” “聊什么呐?聊这么开心?” 姚子平听见这个声音,身体立马就是一僵,他回了一半的头,生生刹住了车。 其余正笑的开心的几人听见这个声音,也全都“咻”的一下收住了笑声。 他们抬起头来惊慌的盯着对面那人傻眼了,愣住了几秒。 后,又急忙乱七八糟的对着来人喊道。 “骆......骆哥?!!!” “骆哥早!!!!” 这这这……. 这可真是尴了个大噶,吓了他们一大跳。 试问。 还有什么会比正在偷偷说人坏话的时候,那人本尊突然出现还要惊悚的瞬间吗? 他们几个吓愣了倒不稀奇,可是你看,就连姚兄也都给他吓傻了。 可是,咱们的“罪魁祸首”骆天阳,却是一丁点儿都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对的样子。 他一手端着自己的餐盘,身子俯下来轻轻贴在了姚子平的后背上。 笑眯眯的抬了抬,他搭在姚子平左肩膀上的手。 对着桌子对面的几位师弟,乐呵呵的打了个招呼,道。 “嗯嗯!都早都早哈!” 骆天阳说罢,收回了手来站直身体,随手就把自己的餐盘往姚子平身边一放。 侧过点身子就在姚子平旁边坐了下来,边坐边问道。 “不介意我一起吃吧?” 姚子平脸色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一句礼貌性的“不介意”生生憋在了他的喉咙里。 这句话真是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能尴尴尬尬的笑着,默默无声的翻了个白眼。 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 “我说大哥,你这都已经坐下来了,你还问个鸡毛啊?” “我现在说介意,你能连人带饭的滚远吗,真的是………..” 就在姚子平翻着白眼暗自吐槽骆天阳的时候。 几位小师弟也都惊惶未定的呆在原地。 全都顶着一副正正被抓包了的样子默声着,心道“要死要死”。 直到他们听见骆天阳跟个没事人一样,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后。 他们那颗已经跳到了自己嗓子眼儿的心,才总算是又咽回了肚子里。 几人闻言愣了几秒,还是刚才那位脑子反应快的师弟,率先开口应声道。 “不......不介意不介意!” “啊哈哈哈哈!骆哥你随便坐!” 骆天阳其实早就已经坐下来了,根本没有在等对方同意。 他问那句话么,本也就是随口一说,礼貌一问而已。 问完就坐下来,抓紧时间闷头吃饭了。 所以,骆天阳也就并未注意到桌上的几人,在他加入后,似乎都不那么自然的表情。 他么,自然只是认真的盯着自己的餐盘,挑出了一枚圆滚滚的大肉包拿起来啃着。 “唔,香!” 姚子平几人全都愣愣地看着这位缺心眼儿的大哥,坐下后就开始闷头吃。 一时之间,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是赶紧起身走掉比较好。 还是继续陪着这位大哥,吃点儿自己饭盘中已经冷掉的饭比较好。 毕竟,他们几个早就已经吃完了吃饱了。 又未曾想到,骆天阳今日居然来食堂来的这样迟。 要知道。 往日里,他们来到食堂吃饭的时候,是百分之八十碰不上骆天阳的。 要么,他就是已经吃完了走了。 要么,就是在快速吃完收尾,去厨房取干粮了。 可谁曾想,一个总是赶早不赶晚的人,今日居然来的这样迟。 他们几个走进饭堂的时候,没有瞧见骆天阳的身影,还自当是他已经吃完走人了呢。 谁知道,居然还是给他们将将碰了个正着。 好死不死的,这位骆哥还偏偏跑来和他们一桌吃饭。 于是。 几人个个全都尴尴尬尬的愣在原地,坐的倍儿直,眼光木木的盯着骆天阳吃饭。 也不知道,究竟此时,自己该干点儿什么才好了。 骆天阳自然对于他们几人的丰富内心活动毫无所知。 他大口大口的啃着包子,吃的“吧咂吧咂”,很是香甜。 在他狂啃了大半个肉包以后,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好像自己加入进来以后,桌上这几人就安静的有些过了头了。 于是,骆天阳举着小半个包子抬起了头来,一点不见外的向他们招呼着。 “你们也吃啊!该吃吃该聊聊哈!不用管我!” “我吃完就走!” 说罢。 骆天阳又低下了头,快速把剩下的小半个包子全塞进嘴里咀嚼着。 又端起了汤碗,“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把自己口中的食物快速往下顺着。 倒也不怪孩子吃的着急了些。 毕竟,他的时间有限。 在活动完筋骨后的时间,本就有些紧张。 快点吃完早饭以后,他还要去整队,去给今日出任务的大家分发干粮呢。 “呃.....呵呵呵,骆哥........我们.........” 一位小师弟犹犹豫豫的,想要拒绝骆天阳发出的进餐邀请。 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姚子平冷冷的插话进来。 “你吃吧,我们已经吃完了。” 第73章 人心终究难为长(4) 骆天阳几口就喝干了玉米羹。 闻言,他嘴里嚼着玉米粒又拿了个包子抬起头来,含糊不清的说道。 “嗯?吃完了?真快啊!” 姚子平抽出自己抱臂的手,轻轻拍了拍。 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试探性的张开了嘴,向骆天阳问道。 “那个....天阳啊,我今日.........” 他的一句“想休息,今日请个假”,还没等说出来。 就被骆天阳咬着包子率先抢过了话头,说。 “唔!子平!” “本来我也想先找你呢,你吃完了正好,帮我个忙吧!” “你先帮我也拿点儿干粮去发给大家啊!” “我今日慢了,我赶紧吃快点儿,你先去,我马上就来!” “咱们今儿肯定也是力气活儿!不带干粮可不行啊!” 说罢,骆天阳叼着包子对姚子平迅速一个抱拳,放下手又低头猛吃起来。 “..............” 姚子平闻言,脑子里炸雷一般的响了一声,很是无语的愣在了原地。 他只觉得自己的嘴仿佛被浆糊给糊上了,这才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话。 反而先让骆天阳给抢去了话头。 如今。 骆天阳的话都已经放出来了,摆明了就是还要带着姚子平一起出去的意思。 那姚子平即便是心里再气,再不乐意,他还能怎么办? 不管再怎么说,这骆天阳,现在好歹也是他的直属队长。 那人家队长本人都已经亲自发话了。 你一个小兵蛋子还真能当面拒绝,说我不去我不想去吗? 姚子平绝望的黑着一张脸,转身就拉开椅子站了起来。 其他几位小师弟眼看着姚子平起身要走的架势,也纷纷跟着他起身来了。 一丝犹豫都没有的就准备和他一起走。 正在猛猛干饭的骆天阳,耳朵里听见饭桌上,传来一阵小小声的椅子挪动的声音。 却也并没有耽误自己的吃饭进度。 依旧是坐的稳如泰山,脑瓜子扎在饭桌前,不断的往嘴里送着食物,吃的狼吞虎咽。 “那,我就先拿一部分干粮去发,你....你慢慢吃。” 姚子平脸色难看的咬着牙,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放缓了语气。 他压着心头的无名火,声音低低的向骆天阳说道。 骆天阳“吭哧吭哧”的啃着一个干饼子,闻言,也没抬头,直接向后挥了挥手。 呜呜咽咽的应和道。 “唔唔唔.......” “去吧去吧!” “我吃饭很快哒.........你先去,我马上就来..…....” “............” 姚子平看着这家伙吃的那是连个头都顾不上抬,默默间。 他抬了抬眼皮,一个无声白眼儿就丢上了天。 姚子平暗自深吸了两口气,又压了压自己心中那即将喷出的邪火。 缓了一会儿,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声“嗯嗯好的呢”。 声音还未落,他就已经转过了身,大步流星的甩向厨房方向了。 几个小师弟看姚子平走了,一个个全都急着追上去和他一起走。 纷纷把自己的椅子往桌肚里一推,快速对着骆天阳乱七八糟的一通告别,道。 “骆哥我们也先去了!” “骆哥你慢慢吃!” “骆哥一会儿见!!” 几人的话声还没落,他们一个个儿的,都已经窜出去,追着姚子平一起跑进了厨房里。 直到饭桌间的几人全部跑走,骆天阳这才嚼着饼子抬起了头来。 刚刚他脸上的无所谓和笑眯眯,此时,全都已经完全不见了。 骆天阳眼神复杂的盯着自己桌子对面的几个空椅子扫了几下,嘴里嚼着的动作停下。 他就这样含着食物,保持着这个僵硬的姿势,在原地盯着空桌子,愣了好一会儿。 全程无声,饭桌间安静的异常。 骆天阳始终一句话都没有再说,一口气也没有再叹。 其实吧。 他虽然没有完全听到这几人之前,都在聊些什么内容。 但的确,他在向他们走过来的时候,耳朵里也是听到了一些的。 不用想也知道。 骆天阳耳朵里听到的,那必然也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 他当时,也只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兴起才会过来。 只是因为偶然看到这几人又凑在了一起。 骆天阳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这才端了盘子厚着脸皮蹭过来的。 本是有些担心这几人,是不是又心里焦虑了,或者是有什么事让他们担心了。 骆天阳还想着如果是这样,那自己就得赶紧过来,及时的开导开导大家。 结果么。 倒是和他想的一样,几个人一溜烟儿的全跑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 姚子平如今,居然已经是这么的肆无忌惮,毫不避讳了。 眼下。 他们大家,人还在如风寨里。 姚子平还刚刚吃了一肚子如风寨的饭,在寨子里睡了一夜的安稳觉呢。 就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骆天阳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他姚子平,究竟是怎么能坐在寨子里吃饱喝足后。 还正享受着寨子,师父以及众位师兄弟的牺牲,好不容易才换来的安宁环境里呢。 居然就可以信誓旦旦的,张口就说出那些关于寨子,关于师父的不好的话来。 如果说,姚子平只是胆小。 他真的很想要离开这个如今已经不再安稳如常的如风寨。 真心希望可以前去寻找另一处安身之所。 那,骆天阳也是很可以理解的。 如果姚子平,可以很诚恳的对骆天阳和师父表达一下自己的真实想法。 那么,就算是师父师兄有会挽留的。 可他骆天阳,也一定会帮他说上些好话,让他达成心愿的呀。 骆天阳越想越不是滋味,费力的咽下了口中干涩的饼子,心中不免有些难过起来。 “他怎么能这样说呢………” 骆天阳委屈,委屈的甚至有些想哭的冲动。 他不懂。 为什么姚子平不肯信任自己,也不肯信任师父和师兄。 为什么明明已经得到了如此多的照顾,却还嫌弃不够。 要知道。 骆天阳本就是家中独子。 他的母亲走的早,父亲虽然后来也续弦了,却也未曾再给他添过什么弟弟妹妹的。 自从他的家里出了事,骆天阳只身一人逃了出来。 他和一路碰上的几个小兄弟一起流浪,直到在一个机缘巧合下,他们碰上了纪如风。 这才被她一挥手都给他们带了回来,从此全都收留在了如风寨里。 骆天阳刚来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心又很大。 除了年纪稍微比大家大了那么一两岁,真是再也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了。 骆天阳记得。 刚开始学习武功的时候,因为他并没有童子功的基础,身体骨骼也几乎长成了。 那他练习武来,本就是比众位年纪小的师弟要硬梆了不少。 再加上骆天阳心大。 大部分的武术动作,那都是今天教的明天忘,上午学的下午不记得的样子。 当初,可没少因为骆天阳记不住动作这事儿,而让纪如风发愁。 后来啊。 还是乔西北主动请缨,日日给骆天阳开小灶上小课,亲自带着他练。 忘了动作就揍,忘了动作就揍。 骆天阳实在是挨不住他北哥左一脚,右一脚的往他两个屁股蛋子上踹个没完。 可偏偏,他自己又身手笨拙。 对乔西北,骆天阳那是躲也躲不掉,打又打不过,只能硬生生嗷嗷叫着死扛。 扛了没几日,骆天阳的两个屁股蛋就一个肿成了两个那么高。 他躺在床上,屁股肿的高高的,若是再肿胀些,怕是他的褓裤都要穿不进了。 你看,就这么平躺着,骆天阳的腰都快碰不到床铺了,还压的屁股上的肉生疼。 孩子委屈吧啦的,只能夜夜趴着睡。 左脸趴完右脸趴,天天睡的那是一枕头的口水印。 第二天。 还没睡醒的骆天阳,就得被他大师兄又给揪着耳朵拽起来练功。 孩子眼睛都还没睁开呢,嘴巴就先叫了起来。 想躲吧,身上又疼的离谱。 骆天阳浑身上下的筋骨,全都是一动一疼,就仿佛下一秒就要散了架似的。 那滋味,简直是生不如死。 最后啊,骆天阳实在是受不了了。 这才咬了牙,自己好生下了苦功夫,日夜用功,总算是背下了所有动作。 终于不用再挨他大师兄的揍了。 骆天阳这个心大的小子,在乔西北的严厉监督下,这才一日又一日的。 逐渐变得厉害起来。 所以,你看么。 他骆天阳,不也是这么一步一个脚印,被师父师兄催着打着骂着。 这才给他一步一步的教出来的么。 他自己和他们这些小师弟,那又有什么不同呢? 对于骆天阳来说。 这如风寨中的每一个人,早就已经都是他的家人一般的存在了。 骆天阳那是打心眼儿里,就全盘信任且爱护着如风寨里的每一位。 也因为,他自己的年纪要稍大一些。 所以,对于那些年纪小些的师弟们,骆天阳也总是会下意识的就对他们维护的更多些。 又因为自己和他们的境遇也都大差不差的。 大家同样的流浪过,同样的失去过。 如今,又一起一路的成长,一起挨揍,一起聊天吹牛。 一起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平安幸福的新年。 所以。 骆天阳自然是会比师父和师兄,更能理解寨中每一位师弟的心情和想法。 在过去的许多年里,骆天阳都很天真的以为,寨子里的大家,也都是和他一样的。 一样的把如风寨的每个人都当作亲人,一样的把这如风寨当成了自己的家。 他们生在了这个本就乱七八糟的世道里。 在这样的世道下,大家还能碰上一个纪如风这般。 不计报酬,还愿意无私的收留他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 这些事情,在骆天阳的眼里,本就已经他们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了。 若是当初,他们没有遇上纪如风,没有被她带回如风寨。 那么,试问,如今寨子里的这些人。 又能有几个够靠自己,全须全尾的活到了现在的呢。 一帮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除了能要饭乞讨,还能做些什么? 沦为流寇,小流氓,那不就是迟早的事? 又怎么可能像如今这样,人人身有一技之长。 且不说是不是人人都很厉害,可至少,他们都已经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 他们得以庇佑,有人教导,这才能安安稳稳的成长成了如今的样子,不是么? 不仅没有长歪,还能出去帮一帮其他那些和他们一样的苦命人。 这是多少福气才能换来的幸运啊。 骆天阳脑子里不停的感叹着,越想越觉得委屈。 替师父委屈,替自己委屈,替大师兄委屈。 更不要提还有已经牺牲的顾一,丘煜,陆旬,和他们的小师弟们了。 “师父仁慈善良,虽然偶尔的有些脱线,但瑕不掩瑜,已经是很好很好的人了。” “更何况,师父她还那么厉害,医术厉害,剑术也厉害。” “现如今,要碰一个肯收留自己的地方都是难如登天了。” “更别提,师父一直以来都对我们大家照顾有加,倾囊相授的传授武艺!” “这些都多么难得啊!!!” “姚子平这个没良心的,居然还敢嫌弃师父不去为老大报仇。” “说什么男寨主更好!” “真他妈的倒反天罡!” “他也不好好用脑子想想,他到底凭什么嫌弃啊!!!” “自己是能做的比师父更好,还是能比师父救助更多的人啊?!!” 骆天阳一边愤愤不平的在心中念叨着,一边使劲儿地咬了一口饼子大力咀嚼着。 “这个浑小子!” “他到底懂不懂师父,懂不懂师父有多么伤心?” “都和师父相处了这么多年了,难道他看不出师父有多么难受!” “难道他看不到师父那跟灰墙一样的脸色吗?” “师父这都伤心成什么样了,究竟还要她怎么样你们才肯满意嘛!” “一个个儿的,还真把师父当神仙了是吧?!” “越想越气,真是越想越气!” 骆天阳还是憋不住气,低声暗骂了一句。 他伸手端起水杯,“咕咚咕咚”的就灌了一大杯给自己泄愤。 第74章 人心终究难为长(5) “我真服了,女人怎么了啊?” 骆天阳用力的把喝空的水杯墩在了桌子上。 感觉自己刚刚被凉茶带下去一丢丢的火气,腾腾的又燃了起来。 “这个臭小子,该不会忘了吧?” “当初,可是一个女人救了你!” “她不仅收留了你,给你吃给你喝,还不收你钱!” “女人究竟怎么你了啊!混账东西!” “咱师父这武功,这人品,论哪一样那不都要比咱们这些男人还要强了许多呢!!!” “喔对!若是说起女人,那还有我老大呢!” “我老大多牛逼多酷多帅多飒的一个人啊!” “你特么有种,你当初怎么不敢当我老大和师父的面,当年蛐蛐她们俩去?” “在背地里议论人都好坏,这算什么男人啊?” “趁着人家一个没了,一个正伤心欲绝的时候,这时候可显出你来了是吧?!” “我去你大爷的!这个臭混蛋!!!” “诶呦气死小爷了.......真是气死小爷了.……....” 骆天阳嘴里不断的嘟嘟囔囔的一边自言自语的说着话,一边抡起了巴掌。 对着自己那张气的直发烫的脸“呼呼”扇风,给自己降降温。 还不忘了自己劝解自己,道。 “不行不行,我可不能和他们这些傻师弟较真儿生气......” “北哥那天可都夸我了!!!” “说我稳重了,成熟了!” “那我,这作为一个合格的小队长,坚决不能私自跑去和自己的队员打架!” “不生气不生气,我才不生气!!” 骆天阳简单的安慰了自己几句,完毕后,只见他双手同时抬起,口中深深吸了一口气。 两只手的手心向下缓慢的移动着,随之慢慢地吐出气息来,给自己平复心情。 “吸——呼——” 骆天阳把这个动作如此反复了几次,原本气鼓鼓的心情,总算是沉下来了些许。 这个平静自己的方法,曾经是顾一教给他的。 顾一嘛,本不是一个会主动教谁什么的人。 可奈何骆天阳跟着她出任务,每次这孩子总是能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 碰到个什么情况,他也总是喜欢咋咋唬唬的。 那张嘴巴跟了骆天阳可是没白瞎,整日都开开合合的,顾一就没见他的嘴巴停下来过。 这可给顾一烦的够呛。 于是,她忍都不忍的立即给话痨骆天阳下了令。 告诉他,以后无论是要激动还是生气的时候,都先把这套动作做一遍再说。 骆天阳也还真是蛮听话的,真就次次都把这套动作做一遍。 没曾想,这套动作对于控制情绪方面,还真是非常的有效。 随着他跟着顾一出任务的时间久了,骆天阳也莫名其妙的,把这件事变成了自己的习惯。 每次有什么激荡的心情压制不住的时候,孩子就会下意识的来上几遍。 虽然。 他也不是次次都能想起来做这个,但做的时候,总会比不做的时候多。 骆天阳思绪又飘飞了一瞬。 待他反过味来后,孩子三下五除二的就把桌上剩余的食物全都给扒拉完了。 起身抄起了一堆餐盘碗碟,大步向厨房的方向走去。 “咣啷啷——————” 骆天阳把手中的一堆餐碟全部堆放在了洗碗池里,转过身朝着大师傅喊道。 “叔啊,我的干粮呢?” 厨房大师傅此时正在一块大案板前站着。 他手下不停“哐哐哐”地切着,寨子里的大家伙儿中午要吃的一些菜品。 在听闻到了骆天阳的声音后。 大师傅一把扔下了菜刀,转身走去了冒着热气的蒸笼旁边。 从最上层的蒸笼里,捧出了一个还在保着温的不太大的布袋,转手就交给骆天阳,道。 “喏,这儿呢!” 大师傅一边说着,还伸手摸了摸食物的温度,心道。 “不错,还软乎乎的。” 大师傅举着手向骆天阳递着袋子,一边向他补充道。 “刚刚子平拿走了一袋,说去先给发着。” “我这儿还剩这些了,你都拿去吧,看看还有谁不够的,都给他们补上!” 大师傅随手拍了拍沉甸甸的布袋底部,继续道。 “你们出去办事儿,那就得以吃饱肚子为主!” “这些个饼子,那可是我特意给你们备的,保证你们就是放上一整天也不会变硬!” 眉飞色舞的大师傅,对着骆天阳好一顿嘱咐,骆天阳赶忙伸手接过干粮袋来连声道谢。 “嘿嘿!那可真是太好啦!” “我就说嘛,叔你人最好了!” “劳您费心了哈!感谢叔!那我就先走啦!” “去吧,注意安全啊!你们晚上回来要是饿了,尽管找我!” 大师傅拍了拍胸脯,又凑近了一点,神秘兮兮的小声对骆天阳说。 “回来,我给你们开小灶!” 说罢,大师傅还对着骆天阳扬了扬眉毛,这给骆天阳听的,“咯咯”直乐,连忙应声。 “好嘞我的叔!有您这句话,那我今日可得更卖力啦!哈哈哈!” 孩子边说,边颠了颠手里的干粮袋,转身向外走去,边走边冲着大师傅挥了挥手。 “那我走啦叔!” “哎哎哎,去吧去吧!” 大师傅也挥了挥手,迈步又回到了刚刚切菜的案板旁。 不多时,一阵“哐哐哐”的切菜声又均匀的在厨房里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如风寨的大院里。 骆天阳队伍的师弟们,此时已经全部按时按点的到齐了,一小队的人聚集在一起。 姚子平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他身边站着几个小师弟,正在领自己的口粮。 其他的一些师弟们,每一位都在不远处,很是随意的凑在一起站着。 个个都往怀中塞着自己的干粮袋。 还有一小部分的师弟没有领到干粮,却也并不着急,凑在一起小声的聊着天。 姚子平手里的一大袋干粮,很快就分发完毕了。 他抖了抖手里的大布袋,一边叠着,一边抬起了头来,对着大家伙儿说道。 “还没拿干粮的稍微等会儿啊,队长那儿还有,余下的一会儿找他领。” 说罢。 姚子平拎着空空的大布袋又往厨房方向走去,把这袋子给师傅还回去。 在他往厨房走着的路上,刚巧又碰上了也拎着干粮,正往大院儿里走来的骆天阳。 两个人面对面的走着,心里都是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最终,还是骆天阳率先开口,跟他打了个招呼。 他举起自己拎着干粮的那只手,对着姚子平晃了晃,有些干巴巴道。 “你发完了?不够吧?我这就去。” 姚子平闻言点了点头,也是没什么表情的冲着骆天阳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空袋子,说。 “嗯,发完了,我去还了袋子就来。” “嗯。” 骆天阳走过了姚子平身边,低低的应了一声。 两人全程都是快步行走,经过对方身边的时候更是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些脚步。 俩人直接擦肩而过。 “哎...........” 等到两人之间的距离略微的错开了一些,渐行渐远了。 骆天阳这才放慢了自己脚下的速度,有些无奈,又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我可真是的,怎么就笑不出来呢。” 孩子摇了摇头,吐槽了自己一句后,又立马加快了速度。 片刻,他就走进了大院儿里,对着院子里的小队员们大声地招呼道。 “来来来,谁还没领到干粮的?快过来!” 于是。 几个还没领到今日份口粮的小师弟闻言,立马都向着骆天阳的方向小步跑着凑了过来。 领取自己今日份的口粮。 没过多一会儿,骆天阳布袋中的干粮也就都被领完了。 几个小师弟,揣着自己的口粮迅速归队。 骆天阳站在原地,把自己手中最后那份口粮连着小布袋一起,随意的团了团。 一边往前走着,一边把东西塞进了自己胸前的口袋里。 骆天阳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一众队员见自己的队长来了,一个个也都收了声不再交谈,安静迅速的站好了队。 大家全都安静的站在原地整理行装。 整理衣服的整理衣服,检查装备的检查装备,塞口粮的塞口粮。 骆天阳盯着他们从左至右的依次看了一遍,确认了今日的人员已经全齐。 又瞥见姚子平也从厨房那边快步的走了回来,他这才跟大家开口道。 “辛苦大家了!” “今日,我们依旧是去虎扑镇里帮忙建房,都知道了吧?” “和昨天一样,今日也全都是体力活儿,所以口粮一定要备够!” “如果谁觉得自己拿到的不够,现在赶紧说啊,抓紧时间去厨房补要!” “有没有不够的?” 骆天阳说完就停了下来,等着小师弟们说话。 一阵淅淅嗦嗦,小声交谈的声音响起了片刻。 大家左看右看的互相讨论了一下,很快,就全都异口同声的大声回答道。 “报告!我们都够的!” 骆天阳得到回应,点了点头,随即向着如风寨大门口的方向一挥手,道。 “好!那事不宜迟,咱们出发!” “是!” 在队员们全体应声,集体回应的时候。 姚子平也已经从厨房里走了回来,他默声的自行站去了队伍的最后一排处。 骆天阳瞥了他一眼,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随着天色亮起,太阳升空,骆天阳就带着队伍从如风寨出发了。 一路上,骆天阳一行人全体步行,向着虎扑镇的方向快速行进。 他们今日要去的这虎扑镇,真要说起来,那还真是一个有些尴尬距离的地方。 你要说它离得近吧。 大家脚程快快的一路步行过去,怎么也要花费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才能到达镇上。 可若要说骑马过去吧,又实在是不太值当的。 毕竟这镇子,就建立在如风寨再往南一些的地方。 整体路程么,实在也是算不上还需要骑马才能来回的地步。 况且,他们一行人怎么也有二十来个人在。 若是骑马的话,那动静,属实就有些夸张了。 既兴师动众,又引人注意的。 万一他们的目标太大,动静太响,在路上就被什么人给他们盯上了。 再跟着他们去了这虎扑镇,给人家刚刚受创的小镇,再带去些不必要的麻烦。 那反倒是适得其反了。 万般考虑之下,的确还不如走路快一些,要来的妥当。 骆天阳一声不吭的低头快步走在人群最前方。 他时不时的抬起头来,看一看四周,随时警惕着会不会被人给盯上。 而那个姚子平呢。 他则一路都像个尾巴一样,独自一人坠在了队伍的最后边走着。 往常的时候,他跟随骆天阳出门,都是走在骆天阳身后第一排正中的位置的。 毕竟,论年纪,姚子平也能算是个略微年纪大些的师兄。 再加上他比大多数的师弟们要更多了些威严,性格也是敢说敢冲的那一挂。 自然是要走在最前面的。 “但是今日么…….” 姚子平隔着队伍望了望最前方骆天阳的背影,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也不怪他觉得尴尬。 谁能想到,这一大早的,能在自己说小话的时候,就正好碰上了骆天阳呢? 姚子平也拿不准,对于他今早说的那些话,这骆天阳……. 他究竟是听到了,还是真的没听到。 如果他听到了,那他又到底听到了哪一部分?又听见了多少呢? 姚子平想来想去,心里始终都觉得有些没底。 看着骆天阳的脸,他莫名就觉得自己的脸有些下不来抬的发着烧。 “哎,看来以后,还是不能在公共场合聊这些了………” 姚子平垂下眼皮,沉沉的叹了口气。 这他能怪谁呢? 当然是怪自己太不小心了呗。 就在姚子平在心里不断后悔的时候,之前那几个和他一起聊天的几位小师弟。 悄咪咪的也跑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他们几个今日也全都跟着出来了,原本呢,他们全都在队伍正中的位置来着。 可是走着走着,这几个人就不约而同的偷偷蹭去了队伍的最后面找姚子平来了。 想必是吃早饭的时候,他们还没有说过瘾就被骆天阳给打断了谈话。 几人这才又凑了过来,悄咪咪的你一言我一语。 继续在路上,偷偷说着他们早上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题。 第75章 笑声碧火巢中起(1) 在骆天阳一队步行出发,前往虎扑镇的时候。 胡靖那边,早已先他们一步,比他们更早的动身出了门。 胡靖和厉沐晴带着一众亲卫,在卯时将至之前,就已经抵达了阿三的据点。 据点院内。 门口的大门半开着,依稀可以看到院子里偶尔闪过了几个攒动的身影。 大抵是阿三他们起床后,简单的操练了一下,就开始各自为今日的盯梢在准备着。 胡靖站在了大门口的不远处停了下来。 厉沐晴在他身侧也站定了,看着胡靖随意的伸了伸手,对着俩人身后的亲卫挥了挥。 亲卫长心领神会,他无声对着胡靖和厉沐晴的背影行了一礼。 礼毕,他立即带着其余的人快速上前去,为他二人开路。 一队亲卫分为了两列,推门就进去了,他们分别将那两扇半开不开的大门给打开了来。 一众亲卫全部在小院的内外两侧列队站好,个个都低头躬身,恭迎自己的主子进门。 待他们全都站定后。 胡靖和厉沐晴二人,这才不慌不忙的迈步,走进小院中去。 这时候,阿三的几个下属刚好正在小院中路过。 猛的看见了一队人,招呼都不打的就开门进来了。 他们属实都给惊了一跳,伸手就要拔刀。 只是,他们的刀还没等拔出来。 蓦地,几人就看到大门口的正中处,自己的帮主和厉军师俩人,双双从门外走了进来。 几人吓得赶紧抽手低头,也顾不上调整自己的站姿和身位了。 一边慌乱的对着大门口处行礼,一边忙不迭地大声喊道。 “属…...属下参见帮主!” 天啦噜啊! 这几个小手下,属实是吓得不轻。 别看他们这些人不怎么起眼,平日里,他们也只不过是帮派中最底层的小手下。 可平时出门的时候,那也全都拽的二五八万的,个个儿都跟个大爷似的。 流寇么,甭管他们自己的身份有多低微,但流寇就要有流寇的样子! 更何况,不管怎么说。 他们这些人,那也是隶属于西部最有实力的大帮派里的。 即便是帮派里最底层的手下,他们手里能拿出的银钱,那也比一般的流寇要多了不少。 狗仗人势,狐假虎威。 这一点,在吃穿用度上,那也是同样的道理。 那这些人平日里出了门,自然是得要比一般的小流氓还更为嚣张上些的。 至于……..自己的帮主胡靖么。 他们也的确没怎么见过,也只有很少的机会能够亲眼面见到他。 其中不乏,还有些跟随胡靖东奔西跑,见证过鬼方日益崛起了数十年的老人儿。 可,这些人嘛…… 却也同样的,只是在帮派比较隆重的节日或者庆典时,才得以远远的见过胡靖几面。 咱不夸张的说。 如果胡靖不是在自己比较熟知的特定环境里和这些人碰面。 只怕,他即便是走在路上和他们碰见了。 胡靖都不一定能够认得出,哪些人是自己的人。 毕竟,帮里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且不说来了北方后,新加入进来的那些个小毛崽子。 就是鬼方以前旧的下属全部加起来,往少了说,那也有大几千的人。 在这么人数众多的情况下。 别说胡靖会不会记得他们所有人谁是谁了。 就是见到了面,那几乎也是人家认得他,他不认识人家的情况。 胡靖能认得出的,无非也只有位置高些的下属,或者是身旁常常伺候的亲卫们。 至于其他的,帮派里大部分的手下人,胡靖几乎都是认不全的。 他们这些人,从生到死,都不一定有机会能够见得到自己的帮主一面。 每次,胡靖在大会上讲话,对着台下乌泱泱的人头,真是看也看不太清楚。 这谁能记得住,他们都长什么样子,又叫什么名字呢? 记都记不住,看也看不过来。 那就更别提,他们谁又能和帮主说上几句话了,留下个印象了。 哪怕你就是对帮主行礼,也几乎都是远远地隔着好大段的距离。 离得远就算了,能看到帮主就不错了。 他们大部分人,几乎都还不怎么有机会能给人家行礼的。 所以啊,就这种情况,那就可想而知。 小院中的这几位手下,为何会见到胡靖,就全都慌乱成了这副样子。 也不知道,这几人,究竟是激动的还是紧张的。 个个儿都闷着头举着手,身体微微抖动着。 愣是没有一个敢随便抬抬头,再多看上帮主一眼。 他们倒也不是不知道,帮主今日会来。 早在昨日的夜里,阿三就交代过他们。 说是帮主和厉军师,今日已经抵达了虎扑镇。 待到明日一早,他们二人会和他们一起行动。 不仅如此。 阿三还特意给他们下令说,让他们一定谨言慎行做好准备,可千万不要露怯。 此次帮主在此,他们这一队,一定都得拿出最好的状态来做事。 好好在帮主面前表现表现。 这种机会,那可真是太不常有了,傻子才不会抓紧表现呢。 虽说大家早就都有了心理准备,也都已经提前激动兴奋了一个晚上。 但突然的,在这么近的距离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帮主的时候。 他们居然还是不由自主的,会有些控制不住的激动和无措。 这也难免么。 自己的帮主,那是何等厉害的人物? 胡靖,一个十三岁就建立了鬼方帮派。 仅凭着自己的本事,短短几年时间就在西部混的风生水起。 不仅手下人员众多,在西部是响当当的第一大帮派。 还不断地征战,打下了无数的地盘,收敛了数不尽的财富! 当称得上是他们西部,最为厉害最有手段的一位年轻领袖了。 时至如今,那更是了不得了。 他们鬼方,不仅在西部是第一大帮。 更是在前几年,胡靖就转移了目标,带着手下的所有人,直接搬来了北方闯荡。 北方么,众所周知。 这里一向都是最富庶的,从古至今,北方的城镇被定为首城的次数,那都多不胜数。 比起了其他的各部,北方地界,那简直就是肥得流油。 他们不用想也能知道,这越是富饶的地方,所聚集的各路厉害人马,也会更多。 这北方的厉害人物,自然是会比他们西部,还要多上好几倍的。 哪怕你在西部闯出了些名堂,但若是来到了北方这边。 还真不好说,是不是还能再做出什么成绩来。 可是他们帮主呢。 却依旧是不来则已,一来惊人的架势。 在鬼方众人,到达北方地界没有多久的时候。 就在胡靖的指派下,一举拿下了一座相当富裕有名的山头儿。 自此。 他们鬼方在这北方的地界,也算是扎稳了脚跟,拥有了自己的领地。 且还不是什么一般的领地。 这山头,那可是相当大的一块儿风水宝地! 不仅位置好,邸宅建设的气派。 就连财物,那都多到,能够轻易就闪瞎他们的狗眼的地步了。 此趟北方之行,可以说胡靖从开局就赢麻了。 不仅自己没有一丝损失,还收获众多,怎么能叫他们这些个小手下不崇拜呢? 该说不说。 当他们亲眼看到北方如此气派的大宅子和财宝时,几乎全都震惊的鸦雀无声了。 要知道。 他们这些个不起眼的下属,大部分人,那都是自出生起,就从未离开过西部的。 更不要提,能有什么机会可以亲眼见识到这北方的风土人情和富饶程度。 关于北方的情形,他们大多,也都是听着旁人和比较有见识的小主子口中说起过。 大家呢,一直也只是耳听为虚,全凭想象,从未有机会亲眼见识过。 可即便是这样。 每每聊起了这个话题时,他们倒也全都是乐乐呵呵的跟着话头瞎起哄。 嗐!不过就是吹牛皮么。 管它真的假的,夸张了还是虚假了。 他们这些人,又有谁会真的在乎讲话的人,自己究竟是见过还是没见过呢? 总之。 一干属下,全都秉承着“听说过即见过”的中心思想。 个个全都乐此不疲的,互相讲述过自己所听到过的关于北方的传闻。 话语间,个个说的那叫一个栩栩如生,仿佛亲临过现场一般。 鬼方还曾经掀起过一阵“北方即潮流”的聊天热潮。 倒也不怪他们这些个下人心生憧憬。 若说憧憬。 试问,又有谁能不对美丽繁华,富饶又讲究的地盘充满了美好的向往呢? 更何况,他们可是流寇啊! 对自己看上的东西,那必然是会产生把它变成自己的那种理所当然的想法,这才对嘛。 只是。 无论大家再怎么相互吹牛的聊,也终究还是比不上他们自己亲眼见识一次。 所感受到的冲击,来的要更为震撼的多。 就在几人闷头行礼间,脑瓜子里全都莫名其妙的冒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思绪来。 当初。 那股刚刚来到北方,就站稳了脚跟的兴奋和自豪感。 如今,居然又在见到帮主风姿的时候,一下子全都悉数回忆了起来。 他们不禁在心里,升腾起了些许的感慨和对帮主的崇拜。 胡靖么,他自然是对他们的心声毫不知情。 他走到院子正中,随口免了几人的礼,沉声向他们问道。 “阿三人在何处?” 几人战战兢兢的直起身体后,还没等多看几眼帮主呢。 听到帮主问话,就全都又忙不迭的俯下了身子,继续行礼。 一位靠前站着的年轻下属反应机灵些,立马答话道。 “回帮主的话!三哥在呢,在后院呢!” “您…...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叫!” 话音刚落,这年轻的小子收了手,抬起头来扭身就往后院里撒腿跑去,边跑边喊。 “三哥!!!” “三哥快出来!!!主子来了!!!” 阿三本人么。 他刚刚才回到了自己屋里,抬眼瞧了瞧窗外的天色,时辰差不多了。 阿三想着,主子应当也快过来了。 赶忙带齐了装备,正准备出门去前厅的时候,就听见前院里的小兄弟在叫他。 “我在这儿!” 阿三在屋里大吼一声,动了动身子。 他一边把装好子弹的枪,塞进了左胯的枪套里。 一边迈开了大步,从屋里走了出来。 那位年轻下属刚好也跑到了阿三门口处。 小伙子气喘吁吁间,难以掩盖他一脸的兴奋,看见阿三出来了,这才又继续开口道。 “三哥三哥!帮主到了!” “就在前院儿里呢!说要找你!” 阿三瞧着他这一脸的星星眼,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摇了摇头,对着他取笑道。 “瞧瞧,就这点儿出息,啊?!” 小兄弟依旧是很激动的样子。 听见自己主子笑话自己,也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挺了挺胸脯道。 “哎呀,三哥!” “我们这些个小人物,哪里能跟您似的,常常能够见到帮主本尊啊?!” “不过……….” “你还真别说啊三哥..…....” 年轻下属说罢,突然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对着阿三道。 “三哥啊,咱们帮主,可真是他妈的帅死了啊!!!” “哎呦喂!!!” “那身高!那身形!那站姿!那气派!!” “啧啧啧!!!” “简直了!真是简直了!!!” “这真是,这一看,那就不是个一般人呐!” 年轻下属说着说着,语气越发的兴奋起来。 一张嘴里不断的夸赞着,一颗头还不停地摇来晃去,甩的跟个拨浪鼓似的。 “三哥啊,你说说……..” “这..…..一个男人怎么能标志成这样啊?!” “要身高有身高,要能力有能力的!” “又厉害又聪明,长得还嘎嘎帅!真是羡煞我也!” “帮主这简直就是男人中的极品老爷们儿啊!” “这气质…….” “啧啧啧..…….真的是绝了呀!” 小伙子话语不停,连珠炮似的喷着口水,对着阿三好一顿感叹。 “我若是能有帮主十分之一的本事和长相,那我都得原地升天了!” “岂不是光靠脸蛋儿,咱都能过上好日子了不是?” 阿三看着自己这个咋咋呼呼的下属,这小子一边说着,一边拍着自己的脸蛋子。 阿三真是觉得好笑死了,伸出手去,一巴掌使劲儿的“呼”在了他头上,骂道。 第76章 笑声碧火巢中起(2) 行了你,滚滚滚啊!!” 阿三抽回了手,不经意的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对他教训道。 “咱们帮主!” “那是什么人物,岂是咱们这些人能与之比的吗?” “真是!成天就知道做梦!” 年轻下属被阿三狠狠地拍了一巴掌,脸上却也还是笑嘻嘻的。 他用手背搓了搓自己脑门儿,又道。 “嘿嘿嘿.……...” “我这不是没见过嘛…….” “就.......偷偷羡慕一下,做个白日梦还不行呀?” “我又不傻!” “难道还真能盼着自己改头换面,一夜之间就长成帮主那副英俊模样啊……....” 年轻下属说完,突然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 他抬起了头来凑近阿三,继续神秘兮兮的对阿三小声道。 “哎哎哎!三哥!” “刚刚我,我还偷瞄到了厉军师呢!” “诶呦喂!” “我说,怎么这厉军师........” “他怎么也长得这般好看呐?” “啧啧啧.……...” “那脸蛋儿白净儿的,跟个剥了皮儿的鸡蛋似的!” “五官也长得可秀气,活脱脱一个好看的女孩子似的嘛!!!” 年轻下属一边感慨一边难以置信。 要了命了! 这世上怎么真的能有男人,竟然直接就长成了这般的容颜。 他颇有些自我嫌弃地低了低头,又搓了搓脸,有些失望的唉声叹气道。 “哎,这世道!” “好看的人千千万,怎么就不能再多我一个呢?” “真是爹不疼娘不爱,老天也不眷顾啊!” 殊不知。 他的这番话,简直给阿三听的,那是好气又好笑。 简直是无语了。 阿三本想,再怼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几句。 可想来想去,他又实在是懒得和这没见过世面的小崽子继续在这儿瞎掰扯。 于是。 恨铁不成钢的阿三对准了年轻下属的腿,一脚就踹了出去,边踹边骂。 “去去去!死小子!” “上一边儿去!赶紧给爷让路!” “主子这还等着我呢!” “这时候,你可别再跟我在这儿磨磨唧唧个没完了!” “回头主子等急了再怪罪下来,你想让我找死不成啊?” 阿三说罢,收回了自己踹出去的脚。 趁着年轻下属被他踹开的空档,扭身就从房门口钻了出去。 大步流星的往前院里走去。 前院里。 胡靖和厉沐晴,可并没有一直就这么在院里干等着。 阿三的那几个下属,个个也都不是什么老老实实,没有眼力劲儿的笨蛋。 他们呐,那可都是猴精猴精的,都很会来事儿的主儿。 刚刚他们几人站在原地傻愣着。 那完全是因为帮主出现的太过突然,属实是搞的他们有点儿喜从天降,猝不及防了。 等到几人反过了味儿来,立马就恢复了往日里的常态。 一个接一个的,对着帮主和军师大人热情的招呼起来。 胡靖和厉沐晴二人,被他们一路引进了前厅里,在茶桌前坐了下来。 这不看不知道。 只是隔了一夜而已,原本空荡荡的前厅茶桌上,居然就已经备上了一套崭新的茶具。 看这套茶具的样子,虽然不是什么太拿得出手的材料样子。 但应当,也不是什么太便宜的货。 想必,是昨夜里。 胡靖前脚刚刚走,阿三后脚就派了人出去,现买了一套最贵的茶具回来。 只不过,这茶具的样式嘛....…. 胡靖和厉沐晴二人,也的确是谁都夸不出口。 阿三这个人嘛,一个大大咧咧的粗人。 字都没有认全多少呢,又哪能有什么高级的审美观在他身上出现呐。 一向啊,阿三买东西的风格都是非常的简单粗暴。 无论什么物件儿,什么卖的最贵,阿三就认什么。 他才不会去管自己买到手的东西,样子到底是好看还是难看。 总之呢。 阿三认为,但凡是花了大价钱买的东西,它就算是差,肯定也是差不到哪里去的。 而,阿三的那些个手下呢。 那自然也是同样的简单粗暴,挑选东西,全都继承了自己主子的购物风格。 什么贵就挑什么。 反正,这些东西样子都长得差不多,拿店里最贵的那个,总是没错的! 厉沐晴缓走了两步,依旧坐去了茶桌右手边,挨着窗户的那个座位。 他盯着茶桌上这套金光灿灿的骨瓷杯具,右手似伸非伸的犹豫着,僵在了空中。 其实吧。 厉沐晴,还的确是有些好奇这套茶具的手感的。 不过…….. 到底还是因为这套茶具的色彩和装饰,实在太过扎眼了些。 导致厉沐晴哪怕是心里再好奇,也实在是下不去手碰。 于是。 他就只能这么抬着一只手,悬在了茶具上空。 冷不丁儿的。 厉沐晴盯着这套“惊天地泣鬼神”的茶具,看着看着,实在是忍不住了。 “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这……… 一般来说,一套茶具若是采用了骨瓷做为了原材料,必然是又轻又薄,手感极佳的。 骨瓷难得又易碎,非常难得。 早些年里,那也只有宫中的达官显贵们,才有机会能被特定赐予几套。 一般人家的老百姓啊。 别说买不起了,那就是见一见摸一摸,都是没有这等机会的。 后来呢。 骨瓷的使用权渐渐被宽限开来,允许在民间售卖。 可是,莫说这骨瓷茶具难得一见,材料本就稀缺的紧。 它所售卖的方式呢,自然也是只有成套的,从不零散售卖单只。 就说这一套骨瓷茶具成套的价格,那也是只能让家境非常富裕的商贾人家能买得起。 那一套的价格,都足足够以,让平常老百姓一天三餐,餐餐吃饱的吃上两年的饭了。 介于这物件儿如此珍贵。 窑炉大部分的手艺师傅,也大多都会辅以金丝银线在上面作画装饰。 他们所画的画作呢,也大多会以同样尊贵的金龙银凤,或者金竹银梅为主。 一套骨瓷茶具的画作风格,是完全统一的。 要么富丽堂皇,要么低调中透着奢华。 厉沐晴家的老宅里,曾经就有过两套骨瓷茶具,就是这等的风格。 一套呢,是厉父早些年里被圣上赏赐的。 虽说手感不错,做工也非常精致,可是这雕龙画凤的样式,厉沐晴实在是不喜欢。 所以他也并不曾多用过,厉父呢,自然也是把这套茶具当个宝贝一样供着。 只有家中来了非常尊贵的客人时,才会拿出来用。 平日里都是妥妥贴贴的收在自己屋中的。 而另一套嘛,自然就是大将军赠送给厉沐晴的了。 在厉沐晴保着战功赫赫的将军平安退位后,将军归乡前,特地派人给他送到手上的。 将军深知厉沐晴的喜好,特意的没有挑选很夸张的图画样式。 而是选了一套整体都是金银细线勾勒而成的金竹杯。 这套骨瓷茶具,厉沐晴拿到的时候就喜欢的不得了了。 一般的金竹杯呢,常常都是在茶壶和茶杯身上用粗线勾勒出大片的竹林和梅花。 虽说这两样植物,向来都是倍受君子和文人所喜爱的。 厉沐晴呢,虽然向来对这些花花草草之类的,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 但,他也并不会觉得自己讨厌这两类。 不过,茶具这东西吧,本就做的都比较小巧精致。 哪怕是一套茶具里体积最大的茶壶,那也是比不上一个碗大。 因此,就算是用了再简洁的画作,再淡雅的上色来装饰它。 可若是一旦用了粗线条来勾勒,那所占的面积,自然而然会大了不少。 装饰画作几乎都能占满整个壶身和杯身。 看起来既简单又热闹的样子,厉沐晴是真的不太喜欢。 可是,将军送他的这套,就明显不同了。 很显然将军是用了心的,这套茶具是他特地找了窑子,去给厉沐晴单独烧制的。 一套通体洁白的骨瓷茶具,静静地躺在紫檀木的木盒子里。 一只小小的白色圆肚骨瓷茶壶,配了两只同样精致小巧的白色茶杯。 茶壶和两只茶杯上,仅用了金丝细线,勾勒了仅一样植物:竹子。 茶壶肚上,是一个整枝的金竹。 竹子的枝干细而有力,细金线从右至左的向上斜斜的勾画在茶壶正中的位置。 一些并不繁琐的枝杈和竹叶全都散落在茶壶正中的位置。 且,这金竹并不同于平日的是。 窑炉师傅并未把金竹的竹叶叶片用金丝给它填满颜色。 而是简简单单的勾勒出了叶片细细长长的边缘形态就收住了手。 这样一来,一只简洁而好看的金竹,就这样落在了泛着柔和白光的茶肚上。 一眼望去,真真是雅致极了。 厉沐晴看到的时候,立马就是眼前一亮。 而那两只小茶杯呢,师傅的画作处理,自然也是不同凡响,更为简洁。 茶杯外侧,就连金竹本身的枝干和枝杈都不曾有了。 师傅仅仅在杯身外侧,星星点点的隔着正正好的距离。 画上了些细细小小的镂空金丝竹叶,作为茶杯的唯一装饰。 这些个金色小竹叶,正正好的散落在了整个茶杯的外侧,前后左右通体都有。 虽然,竹叶的个数并不算少。 可它胜在,每一个叶片都又细又小,且每一片竹叶间隔的距离适中。 再加上,师傅依旧不曾给叶片内部上色,哪怕数量多些,蔓延在了整个小茶杯上。 却也依然是简洁又不失雅致,跟茶壶相得益彰,两两呼应,非常和谐。 厉沐晴记得,自己当时看到这套茶具的第一眼就非常的喜欢。 骨瓷材料制作而成的那份轻盈手感,真的是其他茶具所无法比拟的。 厉沐晴的手指来回的摸索着茶杯边缘,看着这套特制的茶具,不自觉的有些惆怅感。 不用多问他也知道。 这套茶具的工序和制作,想必是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将军却在这个时候,就能恰好的给他送了来。 那一定是很早就为他去定制了的。 看着自己帮扶了多年的将军,竟然为了自己如此费心。 不仅了解厉沐晴的喜好,还把自己对厉沐晴的感念之情恰到好处的表达到了。 将军心中也知晓。 以厉沐晴的脾气和秉性,自己这一走,恐怕此生,二人是不会有机会再见了。 这份临别礼物,不仅仅价格贵重,意义更是重要。 将军感念厉沐晴多年对自己忠心不二的追随。 也感激他能一路给自己保着退位。 要知道。 自古以来,但凡是一身战功,位高权重的将军。 又能有几个还有机会能够在自己暮年时候平安退位,告老还乡的呢? 而他能做到这一点,也无非完全是因为厉沐晴的脑袋太好用罢了。 若是没有厉沐晴全力的保他,一路给他尽心尽力的出谋献策。 那大将军的结局,又怎会如此安然。 厉沐晴自然也了解将军的意思,他捧着茶具好好的谢过,并嘱托来人给将军带话。 祝愿将军一路顺遂,此生平安。 那套茶具,厉沐晴也是一直带在自己身边。 哪怕是偷偷摸摸的归隐,还是一路绕圈回家的时候,他都不曾落下过。 如今。 那套茶具依然好好的摆在厉沐晴家老宅的卧房中。 他本还有些惦念这套物件儿。 一直想着,等自己有时间了定要回去一趟,把这套茶具给拿过来呢。 厉沐晴不由得愣在原地出神了片刻。 他盯着自己眼前这套同样质地,却完全不同画风的骨瓷茶具眨了眨眼睛。 阿三买来的这套,那就完全没有什么画风可言了。 且不说,这位手艺师傅画的如何。 这套装饰画画的,甚至还有那么点儿说不出来的,财大气粗的喜感。 想必,这虎扑镇所售卖这套茶具的窑炉师傅。 他日常的为人,也一定是很有趣的那一挂吧。 否则。 谁家好人能在茶具这种高雅的物件儿上,粗笔一挥。 就用金线银线给它画上了一只胖丢丢的大貔貅啊? 茶壶正面,被这只胖的没边儿的金色大貔貅给占据的满满当当,严丝合缝。 貔貅的肚子滚圆滚圆。 一看就是吃了满满一肚子的金银财宝下去,给自己撑开的。 在貔貅和茶壶整体偏下的位置。 这师傅又用了相当豪气金色和银色,给它画上了满满当当,大小不一的金银财宝。 数量众多就不说了。 这些个金银财物,个个儿还都用了同色添色,添的那叫一个实实在在,堆积如山。 这些个热闹,近乎蔓延了整个茶壶的茶身底部。 打眼儿一瞧,简直是金碧辉煌,相当扎眼。 就差把“老子有钱”,“老子要财”给人刻在了脑门上了。 第77章 笑声碧火巢中起(3) 就这套茶具的样式。 莫要说厉沐晴和胡靖这类懂行儿的人了。 那不得是,无论是谁来了,看见它们顶着这样的一副装饰。 还不都得乐一下的搞笑程度么。 要么说,这位窑炉师傅,那也是个神人。 不仅茶壶画的搞笑,仿佛一点儿都不曾在意过,这套骨瓷究竟有多么值钱的样子。 就连那配套的几只小茶杯,师傅也同样没有放过。 几只茶杯上,热热闹闹的挤在一起,个个儿都顶着一个缩小版的大肚子胖貔貅。 依旧是脚踩着数不清的金银珠宝,蔓延了茶杯一圈儿。 厉沐晴心道: “也真是难为他了………” “这……..茶壶如此,也就罢了………” “没想到,这茶杯如此小巧。” “竟然也没有限制了这位师傅的发挥………” “神人,真乃是神人也!” 在厉沐晴眼前和记忆里的两套茶具的强烈对比之下。 一边不断地感叹着这位不曾相识的神人师傅的手艺。 一边儿在心中琢磨着。 就这套茶具的可笑程度,若非是如同阿三这样。 既不缺钱,又毫无审美要求的客人会买它回来。 其他的人,只怕是只会看热闹也不会为它买单吧? 厉沐晴想着想着,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的,心里竟突然还有些感怀和好笑起来。 他想起将军一家,心情实在是有些复杂的在心里暗忖道。 “也不知,将军一家…….….” “如今……..可还好么?” 就在厉沐晴,对着茶桌上的这套奇葩茶具,愣神僵手的时候。 胡靖猛然听见身旁的厉沐晴在笑,下意识的侧过头就去看他。 而后。 胡靖又垂眸,瞥了瞥桌上的茶杯,和厉沐晴悬在半空的那只手。 胡靖的心里立马就跟个明镜儿似的,一下子就懂了。 刚想张口跟厉沐晴说些什么。 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让厉沐晴将就些。 就被阿三的一个嘴快下属,给先插了话。 那小子,看见厉沐晴盯着茶杯不吭声,还以为厉军师是口渴了想要喝茶。 他立马就满脸堆笑的凑了上来,动作迅速的端起了茶壶,连声说道。 “帮主军师,您二位口渴了吧?” “昨儿个呀,三哥刚买了上好的茶叶来!” “那就是给您二位,特地备下的!” “小的这就去给您二位泡上哈!” “稍等稍等,茶马上就来!!” 在厉沐晴和胡靖二人都被他连珠炮一样的招呼下愣神的几秒里。 那小子已经抱着茶壶,撒丫子一溜烟儿的跑了。 “............” 厉沐晴瞠目结舌。 连一句“我不渴,不必劳烦了”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憋死在了肚子里。 眼看着这人跑远了,他也懒得再纠正什么,心道。 “算了算了.........随他去吧。” 胡靖也是愣了一秒。 他又看了一眼旁边同样呆愣住的厉沐晴,有些好笑的跟他说道。 “小晴,你别见怪。” “这个阿三呐,本就是个性格风风火火的性子。” “这些个下属天天跟着他,自然也是跟他一个样儿。” “这些人,做事虽然着急了些,比不得咱们邸宅里的人伺候的周到。” “不过他们的心意么,倒是一贯的。” “若是,他们让你觉得哪里别扭了,你多担待上些。” 厉沐晴闻言抽回了手,对他笑笑道。 “无妨的,阿靖。” “我倒也不至于如此,哪有那么娇贵。” 胡靖听到厉沐晴这样说,也不知自己是高兴还是依旧有些担忧,骤然沉默了下来。 他怎么能不知道厉沐晴在此前的岁月里,那过的,那都是何等好日子。 胡靖心里有些闷闷的,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就忽然地有些愧疚。 这厉沐晴自打被他给带回了鬼方以后吧,胡靖那是从头至尾,都给他用的最好的东西。 你若说,他胡靖亏待了厉沐晴,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若不是怕太不合适。 只怕,他给厉沐晴所用的东西,规格都得定的,比胡靖自己的还要高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 哪怕是胡靖再怎么不吝啬,再怎么富有,那他也是无法和厉沐晴此前的条件来比较的。 毕竟人家可是响当当的世家出身,没有受过什么苦也就罢了。 若要论起生活条件和对生活的讲究和品味。 那…….可想而知。 厉沐晴这等身份的人,自然是比他这一届流寇帮主来的要高雅贵重的多了。 胡靖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用余光悄悄瞥了瞥旁边的厉沐晴。 “虽说,他自打跟我做事以来,倒是从未在吃穿用度方面挑剔过什么…….” “可即便他不说,我又岂能真的没数啊?” 胡靖暗自感叹着,手指不自觉的搓了搓椅子扶手。 也对。 就不说别的,哪怕就单单曾在绑走厉沐晴的黑夜里,寥寥看过几眼的厉沐晴家的老宅。 胡靖在那种视线不佳的情况下,也是能感受到那股北方富有之家的底蕴来。 厉家老宅的一草一木,无论是园中还是屋内的布局,都相当的讲究规整。 房屋的用料么,自然也是价格都豪的惊人。 当初,厉父可是花了大价钱,特地请来了了省城里最知名的工匠建造的。 无论是厉府各个房间的位置设置,还是园中的设计和摆设。 那都是经过工匠在近乎两三月的细细规划下打造而成的。 别看从府外看着,仿佛没什么稀奇的,可这内里,真真是另有乾坤。 哪怕就是厉府院中所铺设的石板,那个头大小,颜色纹理,数量多少。 全都是经过了工匠的精心规划后,才铺设上去的。 石板间严丝合缝,缝隙中还用铜色材料全都细细填补规整。 石板表面,块块都打磨的光滑发亮,那真是既美观,又好走。 哪怕赤脚踩在上面,都丝毫不会有铬脚的感觉出现。 胡靖当时翻进厉沐晴家里时,即便他只是在这院子里走了几步路过。 那都觉得这小花园的路当真是平坦好走,一点障碍不平都没有。 就这么匆匆一瞥的花园地板,都让不算没见识的胡靖内心惊叹了一把。 更别提,他还没有机会见识过厉沐晴家里屋中的布局摆设和用料了。 虽然没亲眼看过,可胡靖也并不难想象,这厉家,究竟是多么有钱的一个程度。 可现在呢…….这厉沐晴跟了自己做事。 自己能提供给他的,哪怕胡靖再花上多过现在几倍的银钱。 恐怕,也是远远达不到厉家的程度的。 这也难怪。 胡靖为什么听到厉沐晴毫不在意的说着无妨,就突然心存愧疚了。 只怕,他是觉得,跟了自己,是真的苦着他这位宝贝军师了。 就在胡靖闷头不语,在心中不断觉得亏欠的时候。 旁边的厉沐晴也没有再说话。 他此番,倒是没有注意到胡靖的暗自消沉。 只是在低着头,自顾自的整理了整理心情,抬手捋了捋自己的衣襟。 这时候,之前那位跑去后院里沏茶的下属,很快的就返回来了。 这人呢,原本只是抱着一个空茶壶走的。 可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却是捧着一个大大的木托盘回来的。 这位下属迈进了门来,在他身后的不远处,还走着一个人。 是他在后院儿里刚巧碰到正往前院赶的阿三。 阿三还当自己主子还站在前院里呢。 这才一路脚步快快的闷头往前院绕,压根儿没想去前厅。 好在这位下属搞完茶点,出门就碰见了他。 见自己主子一路往前院儿里冲过去的架势,赶忙开口喊住了他。 阿三闻言,这才收住了脚步。 得知主子二人已经在前厅歇着了,这才不急不慌的,跟人一起往前厅里来。 阿三俩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迈进了前厅里。 “主子!哎呦,厉军师!让您二位久等啦!” “我来晚啦!嘿嘿嘿嘿!” 阿三一只脚刚刚踏进了房门,就先行扯开了嗓子,对着屋里的二位问好道。 胡靖看向刚刚进门的阿三点了点头,当做回应的“嗯”了一声。 至于,阿三的那位下属么。 他步伐走的快些,先阿三几步率先走去了茶桌前。 下属一手举着托盘,一手将盘子里的热茶和点心,一一摆上了桌。 一边往桌上摆着,还不忘跟二位主子一边说道。 “帮主,军师!” “小的也不知,您二位用过早饭了没有?” “不如再配着热茶,吃点儿咱这儿的茶点吧?” 下属一边说着,一边捧着个小碟子,跟胡靖二人介绍道。 “来,您瞧瞧?” “这茶点啊,还是今儿个一早,三哥特地出去买回来的!” “就想着让您二位尝尝鲜呐!” “这羹啊,是这镇子特有的红枣山楂羹。” “枣子和山楂,那都是这地儿的特产,是这镇上的人家里家家户户自己种的!” “果肉厚实,皮薄馅儿大的,可有名了!” “据说啊,以前这些个果子,那都是直供宫里吃的呢!” 下属一边兴高采烈的介绍着,一边放下了碟子,拿着茶壶倒茶,继续道。 “这茶点啊,就是用他们自己的红枣和山楂果肉制成的。” “我们这些人啊,前阵子都尝过的!” “味道酸甜儿的,生津解渴,还能消食,可好吃了!” “您二位,要不尝尝?” 下属一边对两位主子热情的招呼着,手下动作不停。 一边迅速摆好了两只茶杯,各自往杯中倒上了九分满的热茶。 又将两杯茶,分别放去了厉沐晴和胡靖的手边处。 完后。 他又忙不迭的,将两个盛放着红枣山楂羹的两个小碟子推了推。 也给他二人各自推去了手边。 忙活完这一遭,这位下属才算满意了。 他收起了空木盘子拿在手上,略微躬身,往后退了几步。 “喔?能消食的?” 厉沐晴闻言,微微侧过身子低下了一点头。 两只眼睛盯着碟子里几块切的四四方方的淡红色茶点,轻轻嗅了嗅。 这才开口,颇有兴致的问了一句。 这吧,倒不是厉沐晴嘴馋。 他早上在胡靖给他好一顿夹菜投喂下,可是已经吃了不老少的食物进肚。 这一路走过来,才刚刚不觉得肚子撑得难受了,属实是吃不下什么东西。 可当听到这茶点不仅有消食作用,居然还是这虎扑镇的特色茶点的时候。 厉沐晴还是忍不住的有点想试试。 早上的时候呢,胡靖倒是也点了不少茶点给他吃。 其中,就有这虎扑镇特有的核桃包。 那个小点心做的,着实是很美味,厉沐晴就很是喜欢。 虎扑镇核桃包的味道,甜而不腻,用料相当扎实。 小小的点心肚里,塞得满满的核桃内馅儿,和毫不吝啬的大颗果仁。 让人吃了一个就停不下来。 使得已经吃饱了的厉沐晴,在尝过第一只核桃包以后,没有及时收住嘴巴。 又吃了好几只核桃包下去。 吃到最后,厉沐晴差点儿就因为一顿早餐,给自己撑吐了。 直到他停下嘴巴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胃里的食物几乎都顶到了嗓子眼儿。 可把他难受坏了。 胡靖闻言,又侧头盯着厉沐晴看了看。 他的关注点,自然也是被那句“生津止渴,能消食的”给吸引住了。 胡靖心知,这茶点,想必厉沐晴肯定能喜欢。 要知道。 在他们来的路上,胡靖可是一路都听着身旁的厉沐晴小小声,痛苦的哼哼唧唧。 嘴里直叫着“撑死了撑死了,好难受好难受。” 若不是他们二人身后还跟着一队的亲卫,厉沐晴恐怕都要撑的当场打滚儿了也说不准。 胡靖担心他刚刚吃饱会肠胃绞痛,一路上都拦着厉沐晴不让他蹦跳。 否则,怕是某人这一路啊。 那都得是跑跑跳跳的,想尽办法给自己消食了。 胡靖刚想要开口跟厉沐晴说,可以少吃上些,辅助消食的时候。 他的右手边不远处,阿三的声音炸雷一般的,率先响了起来。 阿三其实早就在二人不远处的地方,站定了一会儿了。 他一直都悄声的克制着自己不要随便说话。 安静等着自己下属把茶点给他俩备好。 直到突然听见厉沐晴发问。 阿三的脑子还来不及多想呢,嘴巴就赶紧插嘴答话了。 “哎对对对!” “能消食能消食!” 第78章 笑声碧火巢中起(4) “诶呦厉哥,你是不知道啊!” “您别看这镇子不咋大点儿的,这地方的这些个小玩意儿啊,那可是老好吃了!” 阿三一开口,就情不自禁的手舞足蹈起来。 一边说着话,两只手还一边在空中来来回回的比比划划。 真是看着要多兴奋有多兴奋的样子。 这个阿三呐,还真是个相当爱聊的。 一旦有了话题,那真是像个见着了骨头的狗狗似的。 他那个话匣子一旦打开了,就真真是停不下来的。 厉沐晴听阿三也如此推荐这款小点心,颇有些兴趣的“喔?”了一声。 他抬起头来看着阿三,眼神亮亮的,表示自己很有兴趣继续听他讲。 阿三收到了厉沐晴递给他的眼神信号,自然也是不负所望,两步就走去了茶桌旁。 跟两位主子隔着一小段不算远的距离,手指着桌上的红枣山楂羹飞快的上下点着手指。 阿三那根手指点的都快出了残影了,却也依旧毫不妨碍他继续跟人聊天的热情。 嘴里不断地感叹着,一句接一句地给厉沐晴推荐说。 “喏喏!就这个!啧啧啧!” “这玩意儿,都是刚熟透的红果儿做的!” “哎呀!” “那滋味儿,酸溜溜儿的!入口又滑溜!” “用它来消食儿,那可真是一绝呀!” 阿三说罢,总算是收回了自己颠来颠去的手,他双手叉在腰胯处继续说道。 “我那屋里啊,那可是常备着这红果羹的。” “就是防备着哪天呀,我一个没收住,吃夜宵吃顶了,我就来上两块儿这个。” “你猜怎么着?” 阿三问完这句,又像模像样的,使劲给了自己肚子一巴掌。 隔着冬天厚重的几层衣服,也是打出了“啪”的一声响。 “欸?” “你说,这小玩意儿厉不厉害?” “就那么一小块儿吃下去,当时啊!” “我胃里那股子腻乎劲儿,可真是一下子的功夫就下去了!” “好家伙!立竿见影的!” “那真是嘎嘎快呀..……...” 说罢,阿三又连说带比划的,捏着几根手指对着厉沐晴晃了晃。 以表示,自己真的就吃了那么一点点,得到的效果却是大大滴! 厉沐晴听着阿三给他好一通的推荐,虽说,话是说的有些夸张了。 但每次听着阿三说话,厉沐晴就总是忍不住的有些想笑。 这小子,嗓门奇大,说话间中气十足也就罢了。 偏偏呢,还生了一副破锣般的沙哑嗓子。 这就导致阿三说起话来,话语间总会伴有一些“刺刺啦啦”的动静。 再加上,他一说话就容易情绪激动,表情和语气都略带夸张的习惯。 每每说到兴起,音调拔高,阿三的破锣嗓子就会莫名其妙的变了调。 喉间时不时的就传来几声,嗓子肌肉因为快速紧绷而带来的变调版的一声“吱?” 一个嗓子同时出现两种声音,其中一个还是变调后的搞笑音。 偏偏,阿三本人丝毫不受干扰。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习惯了自己的声音劈叉,还是真的没在意过这件事。 每次都是非常豪迈的大声开嗓,讲的眉飞色舞的,聊的很是痛快。 他这冷面搞笑的样子,这就搞得厉沐晴非常想笑了。 可是,他又实在是不好,在人家天生的嗓音条件带来的笑点里。 真的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笑出声来。 平时都好端端的,万一自己这一乐,再给人家阿三搞的不好意思了。 那可就不好了。 于是。 厉沐晴就只能强制的按压下自己心里那股强烈想笑的欲望,拼命憋笑。 他垂下眸子,将目光定在了地面上,不敢再多瞧阿三一眼。 耳朵里认真的听着阿三话语里讲述的内容,非常努力的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生怕自己若是再多看上阿三一眼,就能一个“噗嗤”喷出来。 阿三对于厉沐晴的心理挣扎,自然是毫不知情。 他“提哩吐噜”的,一股脑的讲完了自己想说的话。 又赶忙招呼垂着脑瓜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厉沐晴赶紧吃。 “哎呀厉哥,你快尝尝!快尝尝.......” “真的好吃!我不骗你的,真的!” 胡靖眼看着自己这个嘴巴超快的下属,边说边介绍边催的,话语间那是越说越激动了。 说话间,阿三的身子突然又往前凑了凑。 看样子那就是要直接上手,拿一块儿直接去递给厉沐晴了。 厉沐晴本人,倒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本来,他只是有些兴致,听着阿三给自己介绍吃食呢。 后来么,又莫名其妙的憋了一肚子的笑,忍的极其痛苦。 厉沐晴这好不容易,刚刚平复下来了心情。 一抬眼,就瞧见阿三伸手跨步的,冲着他手边的点心碟子去了。 厉沐晴当场就是一愣。 这谁能想得到。 因为阿三没有得到厉沐晴的回话,还以为他是担心难吃。 竟然趁着他不注意,说着说着,就要直接拿一块儿给他呀? “!?!??” 厉沐晴面对阿三突如其来的举措,惊呆的僵着身子,脑袋里炸起了一串问号。 “这…….这可是进嘴的吃食啊!” “就..…….就要这样直接下手抓么???” “桌上有叉子你可看到么???” “阿三来的时候净手了么???” 厉沐晴愣愣地盯着阿三凑近了的身影,一时半会儿竟然都想不起来要赶紧阻止他。 他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的定在了阿三那只,正对着盘中茶点伸出的手上。 脑海里依旧在蹦着无数的话语。 “这这这........” “这要是阿三拿起来给我了,我是吃还是不吃啊...........?” “????????” 正在厉沐晴愣神儿,阿三对着盘中糕点伸手的功夫里。 原本,稳坐在主位上的胡靖,突然动了。 胡靖哪里能眼睁睁的,任由得阿三就这么莽莽撞撞,丝毫不讲卫生的伸手就去拿呢? 若是让这小子那邋遢手给碰完了,这让厉沐晴还怎么下的去嘴吃了? 说时迟,那时快。 胡靖飞速起身,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已经站到了阿三的身旁伸出了手。 胡靖一把就按住了自己这个毛手毛脚,很是缺心眼儿的下属伸出的手腕。 他手下稍稍用力,拽着阿三的手腕反手一抽。 一下子就给阿三甩去了一边。 “哎呦喂!!!” “怎么了?!怎么了帮主?!!” 阿三伸手伸到一半,突然被人大力扯开了来,属实是被拽的有些猝不及防的。 一个旋身,阿三就转去了右手边的窗口旁。 原地转着圈的阿三,“啪”的一下,双手就柱在了窗台上。 一脸懵逼,满脸问号的阿三,这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咋回事儿呢。 回过头才发现,原来一把给自己扔走的居然是帮主。 阿三扶着窗台边缘转过了身子,这才大惊失色的对着胡靖问起来。 胡靖站在厉沐晴的身边,伸手就把厉沐晴手边的茶点盘端起来递给了他。 他的眼睛定在厉沐晴的身上,开口说道。 “拿着,先少吃几口吧,应当是有用的。” 厉沐晴望着胡靖递过来的小碟子眨了眨眼睛,伸手把碟子接了过来。 复又抬头,望着胡靖眨了眨眼睛,暗自在心里小小的庆幸了一下。 “还好还好.........好在阿靖身手快。” 厉沐晴捧着茶点碟,对着胡靖笑了笑,乖巧道。 “好。” 说罢。 厉沐晴微微俯下一点身子,拿起桌上的小木叉,叉起了一块红枣山楂羹放进了嘴里。 小口小口的嚼起来。 果然呐!这些人果然没瞎吹。 只一小口的红果羹进嘴,厉沐晴立马就感受到了食物扩散到他口腔里的巨大酸甜味。 这红枣山楂羹中所用的材料,皆以山楂为主。 除了有山楂和红枣的果肉,填充在了每一块红果羹的内里之外。 在点心的外体部分,也是用了足量的山楂熬制成的山楂冻做的。 这点心,整体的甜度倒是不高,酸味反而非常明显。 整体的酸甜度结合的恰到好处,既不会过酸,让人一口就酸倒了牙。 又不会过甜,使得食物失去了它原有的风味。 这一口下去。 真的是生津止渴,酸中带甜,很是解腻。 口感呢,也是软而不粘,还有一丢丢的弹牙,的确是好吃的。 厉沐晴嚼着红果羹,感受着口腔里四散开来的酸甜味道。 只觉得自己的心情都随着早饭被这点心给散去的油腻感,一同洋溢了起来。 胡靖看着厉沐晴吃的表情略带惊喜,一小口接着一小口的吃的欢喜。 想必,对这道点心的味道,厉沐晴是很喜欢的。 胡靖这才放下了心来。 他挪开了目光,转向了窗口旁的阿三,道。 “你啊,真是莽莽撞撞的,凡事也不用你那脑子想一想。” “小晴,他乃是我们鬼方的贵人。” “在这鬼方之中,除了我以外,就属他最为尊贵。” “你们对待他,自然如同你们对待我。” “行事怎可如此粗鄙。” 胡靖说罢,收住了话语。 他向着阿三的方向走了两步,拍了拍自己这个傻乎乎的下属的肩膀。 又回头指了指茶桌上的点心,道。 “这可是小晴要进嘴的食物。” “你自己说说,这又岂能是可以直接上手去取的?” 胡靖说罢,又重重的拍了两下阿三的肩膀。 待他拍完,却并未立即抽回手。 胡靖的手反而停在了阿三的肩膀处,用力捏了他一下。 话说到此,想必阿三即便是再没脑子,也懂得了胡靖这是在教训他。 此类的事情么,原本的确算不得是什么大事。 胡靖几乎日日都把厉沐晴带在身边,俩人几乎就快同吃同住了。 鬼方众人对于厉沐晴的重视程度,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不过,重视归重视。 他厉沐晴再怎么说,毕竟在这鬼方里,他也没有个明确的身份地位在身。 再厉害又怎样,他又不是帮主。 所以难免的,大家即便是因为帮主而尊重他。 却也不一定,能把最高规格的重视给到他。 这些事,胡靖心里也明白。 厉沐晴就更不用讲了,定然也是明白的透透的。 若是厉沐晴作为旁人。 胡靖自然是不会因为下属这些“偶尔的顾及不到所导致的略带轻视”行为。 而去教训谁,或者说他们什么的。 但是,既然厉沐晴不是旁人。 那胡靖就不容许自己的下属对他,有一丝一毫的照顾不周。 你们怎么对我,就怎么对他。 这是胡靖对自己的所有下属,今日下达的明令要求。 阿三么。 他的地位,在如今的鬼方众人里来算,的确算得上是个高位的。 胡靖选了他来教训,虽说,起因的确只是因为一个小小的意外。 但这件事,却在胡靖的规算里,却也算不得是个意外。 他早就想借个机会,把厉沐晴的地位给抬到最高。 奈何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合适的机会。 自己的亲卫,个个对厉沐晴也是毕恭毕敬的,没有什么可挑拣的。 而鬼方邸宅里的那几个下属吧,就更别提了。 若是没有胡靖的召见,他们也几乎不怎么有机会能见得到厉沐晴。 今日,偏偏让这个阿三给撞上了。 阿三么。 地位有,人也忠心,嘴巴虽然是碎了些,但从来也不会说什么过分的话。 此事胡靖选他开刀,自然是最合适的。 经此一次,以阿三的爱聊程度,想必日后自是不需要胡靖再过多费心。 阿三完全能凭自己的口舌之力,把帮主对厉先生的重视和要求。 全都原封不动的,传达给帮里的每一位了。 “这次可真是没有白白跟出来,当真是一举两得,非常有用了。” 胡靖在原地站了片刻,想罢后,这才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过了身去。 又慢悠悠的踱回了茶桌旁,在自己的主位上坐了下来。 至于,被胡靖教育了两句的阿三么。 自然,是已经吓傻了。 他呆若木鸡的站在窗口前,傻愣愣的盯着帮主。 一直到胡靖都回了座位上坐下了,阿三愣是都没敢再动弹一下。 第79章 笑声碧火巢中起(5) 其实吧,这倒真不能怪阿三吓成这样。 且不说,胡靖刚刚拍在他肩头那两下子。 虽说,胡靖下手并不重,根本没有用上多少力道。 疼么,那是指定不会疼的。 不过,有时候吧。 人借助动作所传达出来的意思,反而会比直接挨上一顿胖揍还让人难受。 胡靖的整个动作间,虽然没用到多少力气。 却在他的气场和身份的压迫下。 立马就让阿三感受到了一股不言而喻的“恐吓”和“威胁”的教训意味。 这的确,是能让阿三这种小下属,直接就被他两下就给拍的吓破了胆的。 咱们且不说胡靖,就说阿三自己。 明明,阿三从昨儿个夜里,就反反复复的给自己下了决心。 接下来的这几日里,阿三说什么也一定想要管住自己的嘴。 要在帮主面前好好表现表现,让帮主看看,自己那也是有进步的。 这回啊,自己可不能再在帮主面前,随心所欲的想啥说啥的丢人了。 就在刚刚,阿三进前厅来的时候。 他还在心里给自己好一顿的念叨,强调过。 “莫接话!莫开口!深沉!深沉!” “三思再开口!” 阿三还在门槛处稍稍站定了一下,默念了几遍心里话,这才进了厅里去的。 真是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又犯了老毛病。 本来啊,在刚到进厅里的时候,阿三做的也是蛮好的。 站在一旁缄默着,眼观鼻鼻观心的戳在帮主旁边,看起来可有深沉了。 阿三还在心里默默窃喜了一下。 “看么!我只要想做,还是可以管住我的嘴巴的嘛!” 可谁知道。 居然才保持了一会儿的功夫都没有,莫名其妙的就破功了啊? 阿三在心里不断后悔,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哎!我真是服了!” “我这个破嘴啊,那怎么就一个不注意,就能自顾自的“吧啦”个没完了呐?!” 不过,仅仅闲聊接话而已,其实倒也并不是很要命的事。 阿三爱说,那他说说话也就说说话罢了,他向来话多嘛,帮主又不是不知道。 哪怕再不济。 帮主也最多只会觉得,自己这个下属也只是嘴巴碎了一点而已,倒也无伤什么大雅的。 可是今儿个,阿三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胆子肥的没边儿了。 还是他的心,真的已经大到可以不要命的程度了。 自己居然能在聊的兴奋的时候,竟然想直接手抓食物给人家厉军师吃!! 这不妥妥的要他狗命嘛?!? 那可是不是什么旁人,这位,那可是厉军师啊!! 要知道。 在阿三跟随胡靖的这么多年里,他可是从未听说过胡靖曾经也有对谁这么亲密过。 就连曾经,那位帮主最为信任,在帮里地位仅次于帮主的副帮主疾冲。 那也是只有事儿上信任。 比如,帮主会派疾冲带队去抢地盘啦,杀个人灭个口啦。 且允许疾冲在八成的事情上,全都可以先斩后奏啦,等等等等。 这些,很明显嘛。 仅仅也只是权力给到了位,信任也给到了位而已。 可是,在帮中无事的私下,帮主可是也几乎不怎么召见这位副帮主的。 咱们这位副帮主呢? 人家也是不像其他人一样,为了贴帮主近一点,直接把自己地盘就定在了总部里。 疾冲则是将自己的地盘,定在了总部附近的镇子里了。 压根儿就不怎么在总部邸宅住。 有事了就来,无事了就走,洒脱自由的很。 你看么。 帮主对他呀,这算得上比较有情义的俩人,那可也丝毫谈不上什么亲密可言。 然后,你再瞅瞅。 咱帮主,对待这位这厉军师,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不仅把人家日日带在身边跟着自己,几乎就是走哪儿带哪儿,俩人形影不离也就罢了。 阿三还曾听说。 这厉军师在总部邸宅的吃穿用度,那规格,可是全都按照帮主的规格置办的。 这可都是帮主的意思,人家厉军师可一句要求都没提过呢。 啧啧啧! 就这重视程度,那还用说吗?这都快顶了天儿了好吧?! 你看看,疾冲那都担任了好几年的副帮主了。 他的吃穿用度哪怕再阔绰,他敢压过帮主吗? 帮主又可曾下令,给疾冲也按照自己的规格置办东西吗? 那当然是没有过了! 别说这位副帮主了,像帮主对待厉军师这位的情况,那真是仅此一个,特殊的很啊! 你瞧瞧,这一趟不就是这样么? 阿三在窗口傻站着,手搓了搓窗台边,脑海里思绪继续七拐八拐。 这本来啊,日前他收到的总部消息,是厉沐晴给他们传信说。 如若阿三这边情况稳定,那他近日便会带人过来。 叮嘱阿三他们一定盯好了骆天阳这边的情况,若有什么变化,要立即通知。 原本呢,此行的确是只有厉军师一个人要来这边办事。 可你看,就在前天晚上。 阿三都已经睡觉了却又被属下敲了起来,说是帮主连夜传来的加急命令。 帮主说,明日他也会和厉军师一起亲自过来。 阿三当时还觉得有点懵。 “奇了怪了,这个骆天阳,不过就是个小人物而已,都排不上什么号的。” “厉军师来这儿监督看看,也就得了。” “这怎么,就这么个毛头小子,还能重要到需要帮主亲自来跑上一趟么?” 不过,阿三自然不是个真傻的。 他回到屋里,自己闷头想了想,也就明白了。 “嗐!” “什么骆天阳啊,帮主这不就是想跟着人家厉军师一起出来而已嘛?” 阿三嘴上笑了笑,一副看穿了一切的得意着。 他呀,其实早就知晓自己帮主对厉先生那不同寻常的看重。 所以,从来呢。 阿三在自己心里,那也是对这位厉军师毕恭毕敬,敬而远之的捧着。 丝毫不敢怠慢。 可是阿三没想到的是,自己帮主如今竟然对厉军师已经黏成了这等样子。 人家厉军师此趟,只是出来办个简单任务而已。 帮主居然这都要亲自跟过来守着,真是一丁点儿的危险都不愿意让人靠近是吧? “这厉军师,到底是有多大的本事?竟然真能给帮主给迷成这个德行了?” 阿三坐在床上,不知怎么,就觉得很是好笑。 要知道。 胡靖这个人呢,向来也是威严冷静的很。 虽说帮主人不错,对大家也是有福个个同享的大方。 但若说,帮主对人亲密么,那可真是没有。 别说对他们这些个小兄弟不曾亲密,那就是对女人。 他们也是真是从没有人见过,帮主有把哪个女人给留在身边伺候了。 倒不是帮主不喜欢女人。 只是,对他们帮主来说,女人,那就是浪费精力浪费时间的物种。 与其和一个美娇娘缠缠绵绵,还不如让他多攻打几个地盘来的痛快。 胡靖做为一个西部最大帮派的帮主,在这十多年里,竟从未让哪个女人近身。 倒不是他们这些下属不懂事,没有给自己帮主进送过。 就说帮里那几个最爱美娇娘的大哥吧。 他们呐,日日守着帮主在总部住,自己身边的美女换了一个又一个的。 自然,每次也不会忘记要先给自己帮主送过去几个。 只不过嘛,他们帮主却从未留下过这些个美人。 也不知道,究竟是帮主真的那么与众不同,洁身自好不喜女色。 还是因为他心思缜密,贯来小心谨慎,不喜欢陌生人接近。 总之,他们送去的那些个美人吧,无一例外的,全又被帮主给他们送回去了。 这一来一往的时候多了,大家也就知晓帮主不喜欢这些。 也就不再给他送美人过去了。 难道,帮主真就讨厌美女吗? 那倒也不见得吧。 否则,在往日的宴会上,帮主看这些美人的歌舞,倒都还看的蛮自在的样子。 美人跟他敬酒,他也是照喝不误的。 倒是也从不曾显得,就是讨厌了女人。 不过,这话说回来。 帮主倒是真的不喜欢被这些女人随意的碰触到。 若是哪个美女,不知死活的对他们帮主起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特意借着敬酒的空档,对帮主摸摸小手,蹭蹭小腿的贴过去。 那可就真的是触了帮主的逆鳞了。 且不说别人,就说阿三自己。 他就曾自己亲眼见识过一次,帮主因为这种事而大发雷霆的样子。 那是在早些年里的一次元宵晚宴。 那时候的鬼方众人,还未曾转移到这北方地界来。 他们众人,年年都在西部的帮派大寨中举办宴会,饮酒作乐。 西部的大寨,和这北方的宅院,那可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 众所周知。 西部么,大多地域都是草场平原,风景秀丽,自在如风。 而他们作为西部最有实力的一个帮派。 鬼方在西部的大寨,自然就是建立在了西部最为肥沃美丽的草原上。 这寨子,不仅规模无比庞大,能够容得下他们所有人都住在里面。 而且,这寨还是他们大家连同数位工匠一同出力,从无到有。 一点一点的给搭建起来的。 寨子整体都是用了竹子和木材搭建而成,寨子正中是个三层的议事大堂。 议事大堂的上面两层,自然就是帮主的住所和他的专用房间了。 什么茶堂,饭厅,书房,练功房,全都在这两层之上,应有尽有。 各个房间都大的离谱。 甚至有一些房间,他们这些下属根本就不知道,帮主是真的有用到过它们没有。 毕竟帮主的地方,闲杂人等那是通通没资格上去的。 议事大堂的前方,是一个肚子极大的前院。 院中左右两侧,全都贴着寨墙建着一个挨一个的两层木楼。 这些个木楼么,自然就是他们众人的居所之一。 除了用来居住之外,一方面可以用来抵挡草场的大风。 另一方面,也是作为了寨子的第二层院墙的防守。 来人若想翻墙进寨,除非他能一点动静都不出的,一口气翻过整个楼顶。 否则,在他踏上楼顶的一瞬间,就会被发现。 这个布局,还是当初疾冲提议的。 他作为北方人,又生长在西部,见过的世面自然是比鬼方的大部分人要多得多。 疾冲说,他曾经见过一处北方的军队大寨,就是如此的部署,很是安全。 不仅容纳的居住人数众多,看起来也很是规整。 因而,他提议,鬼方大寨也可以学习这个方法来布局。 在寨子的左右以及后方的院墙处,全都贴墙给建上房屋。 他们不缺地盘用,面积宽敞,地位崇高,自然就要最大化的进行防范和容纳。 当时,帮主听了疾冲的提议就很是满意。 立马喊来了工匠画图商议,这才在最后敲定,给寨子建造成了如此模样。 “要么说,这有见识还是吃香啊!” 阿三坐在床上喃喃道,一边屈起了一条腿,踩在床沿边上继续回想。 当大寨建成,鬼方众人每一年的宴会都是在这里举行。 寨子外面就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鬼方众人在寨子前院和外面全都点燃篝火。 前院内,围着一圈又一圈的摆满了桌椅用来吃饭聚会。 寨门外,则是用来唱歌跳舞,烤全牛烤全羊的。 别提有多热闹了。 西部男儿洒脱自由,他们自然也不例外。 胡靖往往都坐在最前方的主位上安静的喝酒,或是欣赏歌舞。 只是观赏众人乐乐呵呵的玩闹,却从不加入。 那一次元宵佳节,他也不例外。 胡靖喝干了不知道第几壶酒,随手把酒瓶往地上一扔,等着人给自己拿新的过来。 他今日的确喝的多了些,因为胡靖高兴。 今年,胡靖不仅拿下了西部几个挺有名气的马场和地盘。 还抢收到了不老少的财物填充。 不仅如此,胡靖还在疾冲的奔波下,终于和北方地界搭上了线。 最迟明年,他就可以带着下属,转去自己心心念念的北方闯荡了。 这怎能叫他不高兴,不多喝上几杯呢? 正当胡靖喝的有些头昏,扶着桌子闭目等酒的时候。 一位身着红色舞服的姑娘,手里捧着两壶烈酒,轻晃着腰身,款款的走去了胡靖身边。 第80章 鬼方西部往旧事(1) 这位姑娘,阿三是有印象的。 刚刚宴会开场的开幕舞蹈,就正是这位容颜娇丽的红衣美人领舞的。 姑娘媚眼如丝,盯着胡靖闭目的侧颜,胸有成竹的笑了笑。 她微微俯下身子,将手中托着酒壶的托盘给轻轻放在了胡靖的桌子上。 完后,她却并未立即起身离去,反而向着身旁主位上的胡靖侧了侧身,伸出了手去。 这姑娘的舞服本就大敞,如此躬身,更是有些坦露。 她却仿若未觉似的,自顾自地轻轻拍了拍胡靖放在椅子上的手臂,拖着长音笑吟吟道。 “帮主,您的酒来了~” 胡靖闻言,眼睛依旧未睁,头向后,脖颈枕在椅背上,嘴巴不张的“嗯”了一声。 若是放在往常,如果有人这样碰触胡靖的身体,他恐怕早就起身躲开,挥退来人了。 今日,许是他高兴,又有些喝多了头晕。 这才没有多说什么,只当自己应声完后,来人就会自动退去。 可谁知,这位舞娘,那可不像平常的那些姑娘。 她吧,原本是西部,一个小部落首领的女儿,名叫揽莹。 他们部落,原本也算是与世无争,靠着培育优品马种过活。 也算是小有名气,衣食无忧。 而揽莹的父亲,年迈才有的这唯一一个女儿,更是把她当作掌上明珠来养的。 揽莹随了她娘,越长大,容貌越是美艳起来。 西部的女儿家并不娇弱,揽莹从小也是跟着爹爹学习了各种育马之术。 骑马驯马也是学的非常快速,很是英气潇洒的长大了。 可她这般容貌的美人胚子,注定是无法安然度日的。 日日都被部落中来来往往的各部落子弟看着,美貌的揽莹又怎能不被人盯上? 随着揽莹长大,她爹收到的提亲礼日渐增多了起来。 可是,如同草原野风般的揽莹,又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些个没什么本事的小年轻人。 她自小就喜欢听父亲母亲给她讲的英雄事迹。 对那些英俊潇洒,身手非凡,又有大抱负大本事的男人。 揽莹从小都把他们当成男神一般的在心底钦佩着。 对于那些故事中,嫁给了英雄豪杰的女子,揽莹真是既羡慕,又嫉妒。 她暗下决心,将来,自己一定也要找一个这样有本事的男人才好! 可,天不遂人愿。 揽莹这样一个小部落首领的女儿,又岂能真如故事中那般,莫名就碰上了自己的英雄呢? 当她爹为了自己女儿,挨个儿拒绝了递到自己面前一次又一次的提亲。 终是在一次,给惹恼了一位在西部排名靠前的一个帮派的小头领。 这人可不是什么善茬。 他们帮派,做事向来阴损狠毒,抢夺地盘从来不留活口的。 而这个头领么,却是以阴险狡诈,极其好色的名声出头的。 他的家中早就有了十几个妾室了,却又在马场里挑马的时候。 一下就看上了不远处正在驯马的揽莹。 当他的提亲礼送来的时候,揽莹她爹想都没想,立马就给拒绝了。 还担心会惹怒对方,特地送去了几匹上好的马种给对方赔罪。 可谁曾想,即便是如此讨好,揽莹她爹的回绝提亲却依然是惹恼了这位。 这个混账东西,立即带了人打去了揽莹的部落。 得不到的美人,那老子就给你全家都毁掉。 揽莹部落本就不是靠抢夺地盘为生,人数又少又不擅武艺。 又怎么能抵挡的了,这如此不讲理的大帮派的进攻呢? 一整个部落,最终只有揽莹一人,被她爹娘用自己的性命换了她一丝生机。 这才成功逃了出去。 至于部落中的其他人,全都被这孙子连人带房的给灭了。 揽莹亲眼看着自己的家和亲人全都丧了命,马场也被这孙子给抢走霸占了。 绝望和气愤几乎席卷了她全身,恨不能冲进去立即给这孙子剁了。 可是,揽莹虽然逃了出来,却也受了伤。 她没钱没马,不会功夫又无处可去。 别说给自己父母报仇了,就是她要如何活下去,她都不知道。 就在揽莹拖着伤口,一路躲躲藏藏的流浪着。 还算是老天有眼,揽莹被一位独身生活的姑娘给收留在了自己家中,让她好好养伤。 将养了近两月的揽莹,正在发愁自己要如何报仇的时候。 在陪着恩人去附近买菜的街道上,她偶然听闻到。 那个杀了自己全家的孙子,几天前,他已经被她们西部最有名的帮派老大胡靖给铲除了的消息。 据说。 此番乃是胡靖亲自带队围攻,他亲手斩下了那个混蛋的首级。 除此之外。 胡靖不仅没有杀害那个混蛋的其他手下,对于有心效忠自己的,他一概收纳进了鬼方。 至于少数不想跟随自己的人,胡靖居然也并没有铲除或者灭口。 就直接随手放人家离去了,没有枉杀无辜。 而马场里,那些存留下来的马匹,胡靖居然也全然未动。 他将这处马场归纳进了自己地盘后,还雇佣了一些懂行的人,继续在此处养着。 继续着此前,揽莹他们所做的马场生意。 这个消息,让正愁无计可施的揽莹听到,简直犹如老天垂怜,派人相助她一般。 不禁愣在了原地,一下子泪流满面。 这胡靖,虽然是无心之举,可他却恰好给揽莹报了这血海深仇。 且,胡靖坐拥着西部第一大帮,却不滥杀无辜。 虽然顶着流寇之名,却行事磊落,没有草菅人命。 这样的人,那不就是个妥妥的英雄豪杰吗? 揽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应该感恩这个素未谋面的大人物。 还是应当先克制一下自己内心深处,不受控制冒出来的那些儿女情长。 她只知道,自己要见他,无论如何,都要见他一面。 她要当面感谢这位帮她报了血海深仇的大恩人。 第二日。 揽莹向自己的恩人告了辞,一路打听着,来到了胡靖所在的鬼方总部附近。 “请问,不知那鬼方帮派的住所,是否就在此处?” 揽莹头戴着小恩人赠她的斗笠遮面,在一处菜摊前探着身体,向老板询问着。 那菜摊老板正端着盆子给自己的蔬菜撒水。 闻言,他“嗯”了一声,抬头对着东边的方向指了指,道。 “往那边儿,再走上个五里,就差不多是了。” 揽莹顺着老板指的方向望了望,低声谢过后,准备立马前往。 菜摊老板看着这个斗笠遮面的小姑娘,居然真打算就这么单枪匹马的往那鬼方总寨里去。 赶忙扔下盆子往回喊她。 “诶诶诶?丫头丫头!你等会儿!” 揽莹收住脚步转身回来,问道,“怎么了,这位大哥?” 老板把她拽着胳膊往自己摊位前一扯,低声问道。 “丫头,你是在这鬼方总部有熟人?来寻人的?” 揽莹沉默片刻,没有立即搭话。 她当然不可能在这么大的帮派里有熟人在了。 可是,她又不好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就对着一个陌生人全盘托出,只能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 那老板眼看这小姑娘不吭声,心里就明白了。 他放开拽着揽莹的手臂,对着她苦口婆心的说道。 “我说丫头,你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那儿可是咱这西部,最大的一个流寇大帮啊!” “你别怪我多事,那里边儿,那可是鱼龙混杂,可不兴你这样的小丫头乱闯呀!” “真不是我吓唬你!” “一个不好,那可是会丢了性命的呀!” 菜摊老板说的情真意切,字字担心的模样,倒是听的揽莹心头一暖。 于是,她便略微放下了戒心,对着老板抱拳感谢道。 “多谢大哥告知。” “只是,我有非常重要的事去办,此事,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哪怕这鬼方总部里是龙潭虎穴,我也一定是要亲自去一趟的。” 老板听这年纪不大,却态度坚定的小姑娘如此说,便也无法再劝,无奈的摇摇头,道。 “诶………罢了罢了。” “既然你非去不可,我也不拦着你了。” 说罢,老板话锋一转,又对揽莹说道。 “不过嘛,就算是撇开你的安全问题不谈,你若是没有熟人带领引荐。” “只怕,你也是只能看得到寨门,却进不去这鬼方总部的门呐!” 这话一出,揽莹一愣。 老板不说这话,她还真是从未想到,自己凭着一腔感恩就贸贸然的过来了。 可是,自己这样的小人物,又岂是随随便便,来了就能见到胡靖的? 她又该如何设法,好与恩人相见呢? 这下,可真是给揽莹难住了。 她左思右想的沉默了片刻,只得又把目光投给了菜摊老板,开口道。 “大哥,我初来乍到,实在是没有熟人,您能不能帮帮我,帮我想个主意。” “我有要事,是一定要见到鬼方帮主的啊!” 菜摊老板一听这话,真是给这小姑娘惊了一跳。 好家伙。 他原本以为,这小姑娘无非是因为鬼方名声大,这才特地来此。 是想着到这鬼方的帮派里,来找个营生投奔的。 可谁曾想,这姑娘,竟是奔着那鬼方帮主来的。 真真是年轻无惧,胆色大的吓人。 菜摊老板一脸震惊,吓得连连摆手,道。 “老天爷!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丫头!” “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本生意人,上哪儿来的本事,能让你见到那等大人物啊?” 说罢,菜摊老板又后退了几步,仿佛不愿再与这个胆大包天的姑娘说话的样子。 揽莹话已出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的敞开了心思,冲着菜摊前走了两步,继续道。 “大哥大哥,你别怕呀!我不是疯子!” “我当然没想过让您帮我那么大的一个忙了。” “只不过,您刚刚也说了,若是没有熟人引荐,我怕是到了门口也进不去门。” “我实在是无法,才想问问您。” 揽莹说罢,一把撩起了斗笠上的面纱,顺手往两旁的耳朵边一塞。 几步走了过去,一把拽住了老板的手腕,盯着他的眼睛,诚恳的说道。 “大哥,您是本地人,又对鬼方的情况知道一些……..” “若是,您在这鬼方里有什么熟人在,您能否帮我引荐引荐?” “只要能让我进了这鬼方大门,事后,您就是要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菜摊老板被揽莹抓手抓的猝不及防,刚要抽回自己的手拒绝她。 可在他抬头,看到揽莹那张长得如此美貌的脸。 大哥一时愣住了,被揽莹灼灼的目光盯的,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啊这…….啊哈哈哈哈………好说好说……….” 老板愣愣的干笑两声,随即略带磕巴地对揽莹说道。 “丫头,你你你………你让我想想哈!” 揽莹一听有戏,立马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 她赶忙放开了老板的手臂,站在原地对着他行了一礼,道。 “我就知道,大哥你一定有办法的。” “您慢慢想,我等着听!只求您能帮我一把。” 要不说,这揽莹还真是有点好运在身的。 她这一路毫无准备的赶过来,才刚刚到达鬼方的附近。 就让她随手碰到了一个可以派得上用场的大哥。 这怎么不算是命运呢? 就在揽莹在心中“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之神大方保佑”的时候。 沉默着思考了半晌的菜摊老板,终于又发话了。 若说这鬼方里的熟人嘛,他还真是有一个。 这鬼方呢,是个人口众多的大帮派。 这些人每日的吃食,自然也是等级分明,由不同的厨房,不同价格的菜店来供应的。 最上等的帮主,和帮派里那些小头目的吃食,自然是轮不到他这样的菜摊去接触。 更何况,鬼方向来豪气,是这西部最有钱的大团体。 这帮派中吃食的规格标准,可就还比平常的部落和帮派,更高了不少。 就连一个普普通通的下属的,那吃食,都是轮不到他这样的小菜摊去供应的。 但,再大的帮派,也会有不少的打杂人等存在。 这些没什么功夫,只负责帮派的日常打扫,整理之类的杂活的最低等的人。 他们的吃食,那自然就是帮派里最低等的了。 而菜摊老板所熟识的那个鬼方内部人员。 就正是那个给这些打杂的众人,做大锅饭的厨房师傅。 第81章 鬼方西部往旧事(2) “丫头,你来,来。” 菜摊老板对着摊子旁边站着的揽莹招招手,随手拽了两个小马扎出来。 他把小马扎怼在自己摊子身后的墙面前方坐了下来,又小小声的招呼揽莹道。 “快过来呀!” 揽莹一看这架势,知道这大哥怕是要与自己说什么重要消息了。 她赶忙迈了两步凑了过去,一屁股在另一个小马扎上坐了下来,放低了声音道。 “怎么了大哥?可是有头绪了?” 菜摊老板看着揽莹坐下后,微微倾身,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 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大好意思的试探着说道。 “丫头,不瞒你说啊。” “要说鬼方里那些个厉害的人物,我这等普通老百姓,自然不会有机会认得人家。” “但你若是不挑,只想找个熟人能带你进去的话………..” “就凭你这长相!嘿嘿!” “那说不准,我还真能找到一个老熟人,给你帮上一把。” 揽莹听到此话,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赶忙惊喜道。 “大哥,瞧你!你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呀?” “你我素昧平生,您肯帮我这个陌生人的忙已经是我的幸运了!” “我若是还敢挑挑拣拣的跟您厚颜无耻的提要求,那岂不是太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 那老板一听这话乐了,对着揽莹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夸赞。 “嘿!你这丫头,果然上道啊!” 说罢,老板立即跟揽莹讲述了一下自己在鬼方里唯一熟识的那位厨房师傅的情况。 揽莹一边听着菜摊老板的介绍,逐渐明白了他刚刚为什么有些不乐意开口了。 原来,他所熟识的这位鬼方熟人,也的确是地位最低等的那一类。 虽说同样是厨房里做饭的师傅,可在这鬼方里,却也是分了三六九等。 果真是帮派大的有钱人呐,哪里都是更讲究,有规矩的。 据菜摊老板说,这位厨房师傅,每七日都会下山来采购一次食材。 他么,也是经由熟人推举,来来回回给人家塞了不少好处。 好不容易才换来的机会,得以让他包揽了给这鬼方下人提供自己的菜品的机会。 虽说只是最下等的人的吃食,自然是无需购买什么特别上档次的好肉好菜。 可架不住这鬼方总部地大人多的,那师傅次次出来的购买量,可也是不容小觑的啊! 再加上,鬼方又相当的有钱。 哪怕是一个最低等的厨房师傅买菜买肉,也向来是懒的在这些小事上跟人讨价还价。 给钱给的相当痛快。 且,这师傅做的乃是下人的饭菜,所以他对菜品的要求也极其简单。 只有一条,那就是新鲜即可。 像这等又简单又好做,一旦建立了联系几乎就是稳稳进账的好买卖。 谁能不喜欢呢? 也难怪,这菜摊老板为何会为了这么个事,前前后后的求人送礼了。 如果没有意外,光这一个鬼方的菜品供应。 那可就已经足够他养活自己一家老小,还能余下不少的银钱了。 而这菜摊老板吧,人又能说会道,看起来也是很有眼色的那一类。 每次大师傅来买菜,他不是给人家多送些当季的新鲜菜。 就是特地给人家师傅自己,送些自己摊上的好菜好酒的,让师傅自个儿吃好喝好。 大师傅倒也是个痛快人,次次对老板的礼物收的也是乐呵呵。 随着俩人熟了,偶尔的,大师傅出来,还会给老板讲些帮里的八卦和趣事见闻什么的。 有时候,大师傅还会在平日里来找他。 带上些不知道哪里得到的外地吃食,特地跑来找老板。 想必,看这师傅的性格如此爱聊,估计平日里,他也是在帮派里憋闷的久了。 有些话呢,大师傅又不好在帮派里随便跟人家开开玩笑,嚼嚼舌根啥的。 毕竟大师傅的身份地位在鬼方里也不高,就算不是最低等的,那也差不了太多。 帮里那些个小主子,个个有多难搞就不提了。 就连他们的下属守卫什么的,那也是个个不好惹的很。 大师傅哪里敢随随便便跟人家吹牛皮聊天打屁去? 能偶尔的,跟着他们蹭上一顿酒肉吃,那就已经算不错的了。 吃吃喝喝就罢了,话嘛,大师傅那也只是敢听着人家在酒桌上互相吹牛皮。 他哪儿敢插嘴吱声,一起说啊。 天知道自己的哪一句没说对付,就戳了哪位的雷点。 到时候,人家再反手给他这个不会武艺只会颠勺炒菜的大师傅一刀。 嘿! 别说别的了,那他不得马上马,立刻立的就去见阎王去了? 大师傅向来是活的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这条小命丢了。 有什么话也不敢说,成天点头哈腰的哄了这个捧着那个的。 就因为他从不随便插话,嘴巴很严,还能左右逢源的捧着大家伙儿。 这大师傅那也是,颇受鬼方的这些个下属亲卫喜欢。 时不时的,总有人来喊他去吃酒聊天。 大师傅吧,是去的既开心又闹心。 开心嘛,自然是因为这些个亲卫,总能得到自己主子随手赏赐的各类美食美酒。 甚至还有美人呢。 他们桌上的食物,可不仅仅只是吃得比大师傅好,还品类繁多,来自哪里的都会有。 大师傅能吃到不常见的吃食,喝到相当名贵的好酒,他自然是高兴去的。 只是,大师傅自己也知道。 这些人乐意叫自己去,那无非就是因为。 他们跟他这个没怎么见过世面,还很嘴严的下人,说话放心些罢了。 无论是给他吹吹牛皮,还是说说自己的“丰功伟绩”,还是偷偷说说各个主子的八卦。 他们都不怕大师傅听了,会给他们说出去。 下人的命,最为轻贱。 如果在这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帮派里做事,你管不住自己的嘴。 那和直接丢了性命有什么区别? 大师傅左左右右,真是听了一肚子的牛皮和八卦。 听的多了,真是听的他心里直痒痒。 虽说自己听了不少见闻,可有些奇葩地方的稀奇事,那也真是长了不少见识的。 待这样的日子长了,大师傅自然也越来越想找个人能倾诉一番。 说什么也要把自己肚子里的牛皮,也给吹出去才舒服。 偶然地,他和山下那个性格极好的菜摊老板熟识了。 大师傅觉得和此人甚是投缘,很是欢喜。 这老板吧,就是个土生土长的山下菜农,一家子全是种菜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一家人也没几个识字的,更别提能有什么厉害人物认识了。 巧的是,这位年轻些的老板,却很会做人,机灵的很。 一张嘴巴也是能说会道的,不仅健谈,说话还知道带着脑子,很有分寸。 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这人,那就正对了大师傅的胃口了不是? 这小老板,既没有身份地位,又不是帮派中的人。 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小老百姓而已。 哪怕像是大师傅这样,在帮里地位最低的人出了门去。 那在这小老板的眼里,他也是个相当有来头的“大人物”了。 人家对他毕恭毕敬的不说。 还总是送他这个那个的吃食,笑呵呵的给他伺候着。 这么几年的交易接触下来,俩人自然关系亲近了不少。 大师傅也逐渐放松了神经,开始偶尔在去买菜的时候,跟人家随口说上两句见闻。 这小老板自然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 次次都瞪着眼睛,饶有兴致的听着大师傅嘴里讲述的话。 颇为捧场的对着大师傅就是一顿惊讶一顿夸。 脸上永远是一副“好厉害好厉害,真是长见识了”的样子。 大师傅在心里暗自得意后,却还是非常谨慎,没有立即就打开自己的话匣子。 他来来回回的,先用一些不怎么要紧的见闻讲给人家听。 在持续了两个多月后,大师傅这才算是确定了“此人安全,可以畅谈”。 在一个自己没什么事的下午,大师傅拎着些酒菜就跑去了小老板的摊位上。 跟人把酒言欢去了。 二人相谈甚欢,大师傅也是乐此不疲,来找他喝酒吹牛的次数,逐渐多了起来。 菜摊老板么,对这位鬼方的大师傅的到来,向来也是欢迎之至。 他倒真的不是因为给大客户面子,才装出来的惊讶和欢迎。 他是真的欢迎人家来。 说起来,他这就是作为一个平常普通人的悲哀了。 虽说,这西部男儿天生自由豪放。 可,像小老板这样的普通农户,又能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呢。 莫说是能够出去走一走,去外地见识见识不同的人物风景了。 那就是连这西部的几个相邻的小镇,他也是没能有机会去过几个。 家中父母只会种田,小老板作为长子,家里还有两个弟和妹。 他自然,从小就承担起了家里的大部分事务。 帮着父母种田送饭,回家再照顾照顾弟弟妹妹。 这些就是他从小到大的全部日常生活了。 母亲干活儿父亲卖菜,他看孩子收拾家务。 小老板家里的钱可没有多少。 菜本就卖的便宜,他家又种不起什么高级的种子。 再加上老父亲少言寡语,根本不会做生意。 这一年到头,赚的钱也就刚好能够他们一家五口吃饭糊口的。 多一分都拿不出来。 就这样的家庭情况,又哪能供得起让他们去读书写字的。 哥几个能活着长大,那都挺不错的了。 不过,小老板倒是从小就聪明机灵。 自己在不多的空闲里跟着几个小伙伴跑去了课堂里玩,偷摸跟着他们学了不少的字。 久而久之,随着小老板长大,父母年迈。 昔日的小老板也和邻村的姑娘成了亲有了娃,一家五口扩增成了一家七口。 原本这些年节衣缩食的生活攒下的一点钱,也几乎一口气用光了。 再加上,小老板老父亲又生了场病,身体虚弱了不少,实在是不适宜再挑菜出去卖了。 母亲年纪也大了,虽说没什么身体上的毛病,可却要留在家照顾生病的丈夫。 也就无法日日再去田里种地。 这些情况,让他们本就贫瘠的家境,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于是。 年纪最大的小老板,自然而然就承接起了父亲的工作,由他出去卖菜赚钱。 家里的田地,则交给年纪小些的弟弟妹妹,还有小老板的媳妇一起打理着。 刚开始嘛,小老板也只是像父亲那样,挑着菜筐到处叫喊着卖。 菜倒是能每日都卖掉大半,却也的确赚不了多少的钱。 一家人的日子嘛,倒也算是将将巴巴,有点紧凑。 除了没有钱用,倒也不至于让一家人都饿了肚子。 后来呢,小老板转来转去,察觉这附近的人们,大多都会聚集在同一时间去街边买菜。 他这才动了心思,调整了方式。 自己动手做了个木头矮桌,日日跑去镇上的街道边摆起了摊位。 售卖的菜品,依旧还是那些个菜。 可小老板却花了些心思,各个品种的菜品摆放的整整齐齐,一目了然。 他还日日从家里拎一小桶井水过去,时不时的,就往桌上摆的菜上撒一点。 防止蔬菜因为缺少水分,变得蔫蔫巴巴的没有了好卖相。 该说不说,他这样的讲究方法,还真是很有作用的。 因小老板的摊位干净整洁,售卖的菜品虽然普通但是各个都是当日采摘,水灵的很。 再加上,小老板人又穿的干干净净,能说会道的。 没多一会儿,就吸引了一大批的客人来,一群人边聊边选。 硬生生把小老板一整天的菜,仅用一个上午不到的功夫,就全都卖空了。 小老板也没想到效果居然这么好,收拾好家当以后,他却没有立即回家。 反而跑去了自己旁边的几个摊位上,特地去跟人家打了个招呼。 还顺带,在他们其余几个小摊位上,各买了一点便宜的吃食,给人家捧场。 这钱吧,虽说小老板花着的确有些心口疼。 但他想到,家中已经许久不见荤腥了,何况,自己日后还要长久在这里扎根卖菜。 跟人家这几位同样摆摊的打好关系那是必然要做的。 若是日后摆摊出个什么事,他也好跟人家相互照应着。 这笔钱,花的还是很有必要的,的确不能省。 小老板乐乐呵呵的跟每个摊位都打完招呼后,把刚买的肉食放进空菜篮里拎回了家。 第82章 鬼方西部往旧事(3) 一家人欢欢喜喜的用过午饭后。 下午,小老板就又挑了一筐新鲜的菜跑去摆摊了。 长此以往下来,小老板家里的情况,总算是好过了些。 不仅给父亲按时按量的续上了药,家里也能保证上一天一顿的肉食了。 小老板手里余下的钱虽然不多,但也算是有了些银钱存留着。 于是。 他又立即去买了些不同品种的菜种。 在问好了各个菜品的种植方法后,又回家,挨个儿教给了弟弟妹妹。 经过他们一家人的努力下。 小老板菜摊上的菜品样式,也终于是渐渐的多了起来。 原先。 他所做的那张用来摆摊放菜的小桌子,如今已经完全不够摆了。 小老板又赶紧补做了一张同样大小的,和原来的那张拼在了一起。 依旧日日早出晚归,一天两趟的卖着菜。 虽说。 小老板的菜摊,依旧赚不到什么大钱,却也足够了他一家人平稳的生活。 父亲的身体经过足量的药品的调养,和母亲无微不至的照料下,终于彻底康复。 两位老人尽管身体全都无碍,却也真的是上了年纪,不能再做什么力气活。 如今,家中的弟弟妹妹已经长大,扛起了种田的任务。 俩人每天扛着锄头就扎进了田里,干完了活儿,两个小年轻有时候空闲了。 还会跑去附近的草场和河边,捉了兔子摸了鱼带回来加餐。 至于做饭之类的家务,也全部由小老板的媳妇和母亲两人一同收拾。 家里虽然只有一个小院子,房子也不大,却被两位整理的井井有条,干净利索。 母亲每日里,除了给儿媳妇帮帮忙以外,就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了。 她闲来无事,就和父亲一起,逗逗她的宝贝小外孙女玩了。 偶尔的,小老板还会买些打折的布料回去。 让家中的母亲,给他们一家人,一年做一身新衣服来穿。 每当小老板天黑收摊回去,看着自己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聚在一起吃饭。 听着弟弟妹妹互相讨论着什么菜该怎么种才长得最好。 看着健康的父母,勤恳温柔的媳妇,吵闹的小女儿。 小老板每次就觉得,这样的幸福生活真的好棒。 这样的光景,比起父亲当初卖菜养家的时候,真是好过了不少。 就在小老板以为,自己的一生都要这样平淡又不富裕的过下去的时候。 就遇到了这个,给鬼方帮派的下人,专门提供售卖自己菜品的机会。 那天的晌午时分。 小老板正如往常一般,回家吃过午饭后,挑着新鲜的蔬菜回到了街道边摆着摊位。 他刚刚把蔬菜摆放好,正给它们撒着水,这时,旁边摆摊卖肉的老板突然跑了过来。 神秘兮兮的对着小老板招呼道。 “诶诶,那个谁!那个谁!” 小老板闻言抬头,这才发现人家是在对着自己说话,赶忙放下了手里的水盆,应声道。 “怎么了大哥?来来,您进来说。” 那肉摊老板也不见外,随着小老板招呼了两声,就绕过了摊位走进了摊位里面去。 小老板快速拿出自己的两个小马扎往地上一摆,和肉摊老板一人一个坐在了一起。 小老板好奇道,“大哥莫急,可是晌午出了什么事么?” 肉摊老板坐下后,两腿一伸,手搭在膝盖上喘了几口气,这才开口。 “嘿,你还说呢!晌午你回家吃饭去了不在吧?” “你可是差点错过一单大买卖知道不?”” 小老板一听这话,瞬间就来精神了,眼神亮亮的赶忙问道, “喔?!” “大哥,此话怎讲?快同我讲讲!” 肉摊大哥见他如此模样,这才得意了些,微微扬了扬下巴。 随后,他又低下头凑近小老板,神秘兮兮地对小老板问道。 “你知道那个名声很大的鬼方吧?” 小老板也有样学样的向着肉摊大哥旁边凑了凑头,闻言点了点头,道。 “那必然知道呀!” “那鬼方,不正是咱这西部如今最厉害的大帮派吗?” “听说他们总部大寨,就建在咱这不远的地方呢………” “怎么?莫非…….他们来咱们这小镇子上闹事了?” 小老板的第一反应,自然是觉得这帮大流寇,全是不安分守己的坏蛋。 若说他们这帮人能有点儿什么事,那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谁知,肉摊大哥一听这话,立马撇了撇嘴,道。 “肤浅!老弟,你这想法就肤浅了不是?” 小老板这下是真的好奇了,莫非这帮人还能做出什么大好事来? 于是,小老板立即赔笑,连连点头道。 “嘿嘿,大哥莫怪!” “小弟的确是年轻见识少,还得要大哥这样的人来多提带才是呀!” 肉摊大哥被夸的哈哈一笑,猛猛拍了几下小老板的后背,以示“孺子可教”,这才道。 “哈哈哈!要不说你小子会来事儿!老子得意你呢!” “瞧这小嘴儿甜的,多会说话吧!” 小老板那身子骨,虽说不算瘦弱,却也本就不胖。 被这五大三粗一身腱子肉的大哥一顿猛拍,深有种马上要咳血的错觉。 小老板忍着自己想咳嗽的欲望,依旧笑着询问究竟是何事。 肉摊老板这才收了手,将晌午时分发生的事情跟他娓娓道来。 原来啊。 鬼方的大寨近日已经完工,众人也已经正式入住了。 那鬼方的厨房大师傅们,近几日也陆陆续续的带人出来挑选食材。 往常呢,他们这些个摆摊的没有得到消息,完全是因为他们地位太低。 此前,鬼方出来采购的大师傅,那都是鬼方上层的饮食负责人。 据说。 那些个师傅,都是给那些小头目和亲卫门专门做吃食的。 他们这些人,不缺钱又讲究,怎么会吃他们这种小摊位上卖的东西。 自然,都是会去这镇上最好的菜店和肉店挑选食材了。 至于那位鬼方的帮主,那就更为讲究了。 听说啊,仅仅他一个人的吃食,那就有好几位师傅一同负责。 吃食的食材呢,也是由各地每日供应,自然无需出来,到这小镇上采买。 若说这些个师傅出来采买,与常人有什么最大的不同,那就是长期的绑定供应了。 鬼方,作为人数最多,地盘最大的一个帮派。 自然,在饮食上所需要的量也是极大的。 他们这些师傅,每日所做的饭菜量大的离谱,忙的飞起。 自然也不会有时间,能够每日都亲自出来买食材。 所以。 一旦他们看上了哪一家的菜和肉,自然就会直接和店家进行一个长期的绑定供应。 师傅只需要出来这一次,亲自定下店家。 往后,只需让手下的人日日送来所需食材的纸条。 店家呢,则根据纸条上的需求,给人家备好了相应的东西后,送过去就行了。 更何况,这鬼方的人,出手向来阔绰。 据肉摊大哥打听到的消息啊。 说是只要他们师傅看上了你家的东西,立马就会丢一大笔钱给你当作定金。 也算是敲定了日后,只要你家的食材供应,相当的稳定。 既不还价,也不拖欠,账单一月一结算,真真是稳定的很。 这样的客人,试问哪家店铺能不喜欢呢? 而这些个消息,肉摊大哥又是怎么知晓的呢? 原来啊,这鬼方不仅仅吃食讲究,还细细分了三六九等的用餐标准和师傅配备。 上等的食材供应,自然轮不到他们这些人。 但是下等的食材供应,那可就是独属于他们这些摆摊的本地人了。 肉摊大哥说着说着,语气里逐渐带出一丝得意洋洋。 今日晌午时分,他正好撞上出来采买的那位鬼方大师傅。 这位师傅呢,则是专门负责给鬼方地位最低的下人们做饭食的。 虽说,他的食材挑选降低了标准,跑来这摊位上挑选,可要求却并不那么简单。 你的摊位,首先要收整的干净利索,若是零散杂乱,丝毫不讲究的话。 人家那也是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其次,你售卖的食材要齐全。 若是肉食类,各种动物的各个部位的肉都要有所供给,品类要全。 哪怕是内脏之类,也要收整干净同样售卖。 只有达到这些,那大师傅才会停下来,看一看你摊位上的食材品质如何。 好巧不巧,这位肉摊大哥的肉,可是这镇子上的摊位里,最干净齐全的一个。 他么,家里几代都是卖肉的,所售卖的肉食几乎全是自家农场养的。 售卖的肉类,品类齐全这就不必说了。 至于,大哥的摊位整洁,干净利索,那完全是他媳妇儿和小妹俩人的功劳。 妻妹二人都多多少少有点洁癖,媳妇跟着他摆摊,一整天拿着抹布来来回回的收拾。 就没见她停下来过。 哪怕大哥只是切了一块肉卖,那用过的案板和刀具,媳妇儿都要再给擦上一遍才舒服。 还有他小妹。 哪怕只是中午过来,给他两口子送个饭的空档。 也要里里外外的,把他摊位前前后后的地面,全给打扫上一遍才算放心。 大师傅到达这一片摊位的时候,恰巧赶上大哥两口子吃着午饭。 大师傅看着大哥摊位上,摆列的整齐有序的各类肉品,以及干净的一尘不染的桌子和地面。 当即就停了下来。 没用多久的功夫,大师傅就和肉摊大哥敲定了买卖,丢给了他一大笔银钱。 交代给他一堆肉类,让他收整好了,一会儿自己回去之前再来取。 还嘱咐说,日后随时有需要,会让人过来拿货。 肉摊大哥喜出望外,拎着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数目的银钱袋子,原地傻乐了老半天。 还是他媳妇儿反应迅速,连连对着大师傅一行人道了谢。 当大师傅询问他们,附近有没有像他家这样,干净又齐全的菜摊时。 肉摊大哥这才反应过来,一下子想起那个总来给自己捧场的菜摊小老弟。 赶忙从摊位前窜了出来,热情的给大师傅带路。 一路带着大师傅一行人,去到了小老板的摊位前。 谁知,小老板居然不在,只有两张桌子还摆在这里。 想必,这小子是卖完了上午的分量,悠哉悠哉地回家吃饭取菜去了。 肉摊大哥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笑,赶忙跟大师傅解释了一番。 大师傅倒也不急,瞧了瞧两张擦的干净明亮,没有残留菜叶的桌子,心下有数。 说先去转转看,等人回来他再来看,说罢,就带着人走了。 肉摊大哥给人送走之后,急的直骂娘,心说。 “这小老弟真是没福气啊!还不赶紧回来!” “若是真丢了这档子大生意,看你回头哭不哭啊!” 大哥回到自己摊位后,还眼巴巴的一秒三望的盯着小老板的菜摊,等着人回来。 等自己又卖了几块肉出去后,再一瞅,这才看见小老板已经回来了。 原本的空桌子上又摆满了新鲜菜品。 小老板本人呢,则正在闲庭在在的给自己的菜品们撒着水。 肉摊老板忙不迭的三步两步就跑了过来。 总算是赶在人家师傅回来前,先一步给小老板透了个口风。 待听肉摊大哥说完,小老板听的既震惊又感动,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平日里那些小小的举动,居然真的能有所回报。 如此好事,这大哥居然真的能如此惦记自己,这让他该如何感谢才好。 小老板心中揣着万分感谢的站起身来,对着肉摊大哥就是一拜,诚恳道。 “大哥!您居然如此惦记信任小弟!” “我真是有一万句感谢都不知从何说起!真是多谢您了!” “请大哥受我一拜!” 肉摊大哥也没想到小老板如此正式,被他这一拜,吓得一下子从小马扎上弹了起来。 大哥一把扶起小老板,连连道。 “诶呀妈呀老弟,不不不不用这么见外啊!诶呀!整这么客气!”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罢,大哥又轻轻拍了拍小老板的肩膀,对他嘱咐道。 “还是等真的敲定了生意,你再谢我也不迟!” “你人机灵,一会儿人家回来了,可要好好把握!” 肉摊大哥说完话,刚要走。 又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又对着小老板低声说道。 第83章 鬼方西部往旧事(4) “老弟,我嘱咐你一句,别因为他们身份就有所顾忌。” “咱这种小生意人,一年到头哪儿能赚的到什么钱来。” “咱是卖货的,人家是买货的,只要钱给够了,管人家是好人坏人呢!对不对?” “这一笔买卖谈下来,那可是够你一家子一辈子吃喝不愁的了!” “这些个道理,懂不?” 小老板感激的看着肉摊大哥,听着人家如此的推心置腹,心中更是感恩万分。 “大哥放心,小弟明白。” 肉摊大哥见他回答的如此肯定,便放心了,乐呵呵的告了别,转身回自己摊位了。 小老板目送着肉摊大哥回去,心里还在震惊着刚刚得到的消息,。 还没等他来得及,再多做些准备的时候。 那位晌午时分刚刚来过的大师傅,已经在周边附近的摊位前全都转悠了一圈。 现下,又带着人,脸色略显惆怅的回来了。 兴许。 大师傅是转了一大圈也没能寻摸到一家合他心意的摊位。 这才兴致缺缺的闷头折返了回来,一行人直奔小老板的摊位。 小老板本是没见过这位大师傅的穿着和样貌的,按理说,若是人家不自报家门的话。 小老板自然也不会知道谁才是那个”鬼方来的大人物”。 但,没曾想。 这些个有钱人的穿着打扮,以及那份明显就不同于寻常人家的气度。 使得小老板一眼就在这小镇的街道上,确定了“这几位,一定就是鬼方来的没错了!” 大师傅走到小老板的菜摊前站定,却并未立即开口讲话。 他先是垂眸,细细地将小老板桌上摆放的菜品依次看过一遍。 然后微微转头,观察了一下菜摊的桌面和环境。 复,大师傅又抬起眼皮,对着小老板上上下下的扫了几眼。 似是在观察这位老板本人干不干净,讲不讲卫生的样子。 小老板虽说,被这大师傅的目光给看的,多少也是感觉有些别扭。 但他还是大大方方的站在摊位前,笑呵呵的招呼着客人,道。 “您看看?” “这些菜,都是我今日晌午才去地里新摘下来的,都很新鲜的。” “不知,可有您所需要的?” 大师傅闻言,依旧没有立即接话。 他只是礼貌的对着小老板笑了一下,继续低头,专心致志地研究摊位上的菜去了。 小老板见对方并没有要讲话的意思,心道。 “不愧是大帮派出来的师傅啊,真是深沉。” 于是。 小老板也不再开口,也不过多介绍。 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对方看完再说。 直至大师傅确认,这家的卫生环境是达到了自己的标准后。 大师傅这才又俯下了身去,拿起一颗水灵灵的大萝卜,捧在了手上。 对着小老板晃了晃手中的萝卜,道。 “你家的菜品样式倒是不算少,新鲜么,也的确是新鲜。” “都是自己种的么?” 小老板揣着两手笑了笑,回答道。 “是啊,都是我自己家里弟弟妹妹种的,菜品来源您尽可放心。” “我这里的样品,虽不及镇上的大菜店那样繁多。” “向来呢,我也是皆以应季的蔬菜瓜果为主要营生。” “但您放心。” “无论是菜品的新鲜程度,还是食用的安全问题,我都是能跟您做保证的。” “且,一天的菜我都是分两批采摘售卖。” “就是为了能够给顾客提供最新鲜水灵的蔬菜。” 大师傅耐心听完小老板的的介绍后,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他弯下身子,放下了那颗大萝卜,又道。 “那若是,我所需的菜量极大,你是否还能供得出这样的新鲜度啊?” 小老板一听这话,立马就明白了,心里忍不住有些高兴的暗忖道。 “他这么问,那就是有门啊!” 不过,小老板在高兴之余,却并没有立即开口就应下来跟对方保证什么。 他反而是很细致的,追问了大师傅一句: “不知您所需要的菜量,大概是给多少人吃的?” “如果方便的话,可否告知在下?” 大师傅听闻,一个小摊位的老板,居然能考虑的如此细致谨慎。 他不禁有些意外。 要知道。 一般来说,在西部这种,地多人少的小镇上做买卖的生意人。 无论店面开的是大还是小,一年到头,那都是见不到几个大客户的。 大多数的店都是忙忙碌碌一整年,也不过是能维持运转罢了。 根本谈不上能赚下什么钱。 若是,店面的位置能开在紧挨着帮派部落的店家,那还算好些。 毕竟距离近了,各个帮派部落的需求量又大,自然而然的就能多卖上不少。 可是,这里就不同了。 说白了,在鬼方确定大寨位置建立在这个小镇周边之前。 这个小镇,也不过只是一个略算热闹的小镇罢了。 小镇的周边,愣是一个相邻的帮派和部落都没有。 镇子里。 除了当地的居民以外,平日里哪有什么外来的消费可言。 若说,在这种情况下经营买卖的商家,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购买量极大的客户。 那不直接扒着腿扑上来,死命地跟对方推销一番,狂夸自己家东西多好多好。 都算是好的了。 那些生意还算好过的大店家尚且如此。 就更不要提那些整年都生意惨淡,价格低廉的小摊位了。 可谁曾想。 大师傅眼前这位,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小菜摊老板,他居然有如此高的素质和克制力。 完全把为顾客考虑,和他自己实际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展现出来。 一点儿都没有因为急于拿下大客户,而立马就张嘴胡吹一通。 小老板自己都不知道,在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沉稳和实在。 一下就让大师傅,对他增加了不小的信任和好感。 大师傅的脸色不自觉的越发和善起来,微微笑着,对小老板答道。 “大概三十几人吧。” 小老板闻言后,默默思考了片刻后,才对大师傅认真回答道。 “是这样的。” “您若是只需要一样单独的菜品来提供30人份的量。” “我家地里的这样菜品………可能一顿就要被您给买空了。” “想必,您也是一定能够猜到的吧。” “像我这样的小菜摊,是定然没有那么大的菜量储备的。” 说罢,小老板有些无奈的摊开两手耸了耸肩膀。 哎!真不怪他有些丧气。 像他这样的小本买卖,本就没有闲钱去进什么货。 他所售卖的菜品也都是自给自足的,全靠着一家人种植什么,他就卖些什么。 虽说近年,他多买了不少的种子,丰富了菜品的种类。 可这数量,小老板也是无法提供的太多。 毕竟,就算是弟弟妹妹再怎么肯干,那自家种地的地盘,总归就是那么大。 他也没办法,再凭空给自己家里划拉进去一块地不是? 小老板越想越觉得,这单来之不易的大生意恐怕是要没戏了。 越发觉得有些悲凉起来,遗憾的在心中感叹道。 “唉…….” “看来啊,我还是跟这赚大钱的机会无缘啊……..” “看来,像这样的大生意,还真不是谁都能接得下来的呀…………” 正在小老板暗自惆怅的时候,大师傅冷静接话道。 “那倒是不会只单单需要一种菜啊。” 小老板闻言,突然也不知怎么的,突然之间就乐了起来,边说边笑道。 “抱歉抱歉,是我脑子短路了,您别在意。” “若是需要不同的菜品供应,三十几人的份量供给,那是铁定没有问题的呀!” “您瞧瞧,只要是我这摊子上有摆放出来的,您尽管挑就是。” 小老板说罢,抽出双手对着自己的摊位一指。 大师傅的目光顺着小老板手指的方向看了几眼,完后。 他站直身体,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小老板,才道。 “嗯。” “你看,我已经想好几样菜式,这是我明日的菜谱。” “所需菜品嘛,我瞧着你这摊位上也全都有。” “要不,你就给备着?” 小老板接过纸张打开来细细的看了一遍。 “爆炒辣白菜,清炒鸡蛋豆腐,猪油乱炖,韭黄炒鸭蛋。” “鸡蛋萝卜牛肉粉条煲,黄豆炖猪脚,大葱爆炒猪杂,油炸羊肉丸……….” 看着纸条上密密麻麻的菜品名称,小老板暗自庆幸自己小时候偷偷认了不少字。 否则,自己若是大字不识,这单生意那真是彻彻底底的有心无力了。 根据菜单上的菜品来看,大师傅所需要的的确也不是什么稀缺的贵重菜式。 于是,小老板终于安心下来,收起纸条,坦然对大师傅笑道。 “若是只需要菜单上所对应的菜品的话,那没问题的。” “您看,您给我一个具体时间和具体所需菜品分量。” “到了明日一早,我现给您摘新鲜的。” “需要我给您送过去也行,您派人来取也可,全看您方便。” 大师傅一边听着小老板念念叨叨,一边熟稔的从怀里掏出一袋满满当当的银钱来。 他把这袋子银钱随手就放在了小老板的桌子上。 在两人商议好了具体的送货时间,和每样菜品的所需分量后。 大师傅盯着小老板一一都拿纸笔给记下以后,他抬脚便准备走。 小老板一看大师傅这就要走了,这才赶忙喊住人家。 一边喊着人,小老板一边拿起了桌上的银钱袋子,打开口子往外掏了几个。 赶忙追出去了几步,快速道。 “诶诶诶???留步留步!” 大师傅以为还有什么自己没交代清楚的,这才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问道。 “怎么?” 小老板气喘吁吁的站定在大师傅身旁,一边将手里的银钱袋子递还给他,一边道。 “您今日定的这些个菜品,哪里需要如此多的银钱呀!” “我已经将刚好的银钱取出了,这些是多出来的部分,您收好了。” 大师傅听完只觉得无奈,往回推了推小老板递过来的钱袋子,对他抱歉道。 “哎呦,这倒是我太着急回去,忘记跟你说了。” 说罢,大师傅拍了拍一脸不解的小老板的肩膀,跟他解释道。 “这钱呢,你拿着。” “我的地址么,就是刚刚告诉你的那个。’ ”若是日后我没时间出来。” “我会让人提前一天给你送单子来,你就给我备好了第二天送过来。“ “至于这些个银钱嘛……….” “自当是我们鬼方给您付的定金了。” “我每次要了菜,您再按次扣除就是。” “等什么时候钱扣完了,你再让人给我带个话,我按月续。” 小老板听闻这番话,内心还是很震惊。 虽说此前,他已经从肉摊大哥的口中听说了这档子事。 可俗话说,事不关己,无关痛痒。 这等子事儿,再怎么惊人,可它只要不是真的落到了到自己身上。 那真是感觉不出什么来的。 小老板这人吧,虽说还算年轻,可怎么说,他也是活了半辈子了。 在此之前。 他可是都从未见过数量如此,多到吓人的银钱呐。 这沉甸甸的一整袋银钱拿在手里,那可真是说不出来的踏实和满足。 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原因。 多多的银钱攥在自己手里,真的会莫名的就会让人开心到要忍不住扬起笑脸的程度。 既然大师傅讲话如此痛快。 小老板也就不再扭捏,痛快的收下了银钱攥在手里。 他对着大师傅郑重地拱手行礼,诚恳道。 “既如此,那我就收下了。” “真是多谢您的信任,在下感激不尽。” “我在此给您保证,定当次次都给您提供最新鲜的菜品!” 大师傅闻言哈哈一笑,完全不当回事的向前挥了挥手。 待他笑罢,大师傅转过身子迈开步子,半句废话都没有的,带着人就走了。 小老板则一直站在原地,保持着拱手礼的姿势未。 直至小老板的耳朵里再也听不到大师傅一行人的声音后。 他这才直起了身子来,立在原地,又掂了掂自己手里的钱袋子。 听着袋子里传出的银钱碰撞声,感受着自己人生里第一次接触到的大笔进账后。 稳重如小老板这样的,也终是忍耐不住,闷声地笑了出来。 他一边开心着,一边在心里盘算着。 “一会儿回家的时候,多给家里买些好酒好菜带回去吃吧! 第84章 鬼方西部往旧事(5) 小老板喜滋滋的把银钱袋揣进怀里后,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摊位前。 他把自己刚刚掏出来的几枚银钱,也全都拿在了手里。 趁着现在没有客人的空档,他赶忙去了一趟肉摊大哥那里。 肉摊大哥两口子,也正趁着这会儿没什么客人的时间,各自忙活着。 大哥在摊位前举着割肉刀挥舞着,正处理着案板上摆放的一扇新鲜的羊腿后墩。 大哥的媳妇儿呢。 在收拾了吃饭的小桌子后,又开始收拾起摊位附近的碎肥肉块。 她把自家相公切下来不要的肉块,全都收在了一个布袋里。 等晚上回家以后,好拿去喂给狗子吃。 大哥处理肉正处理的专心致志,压根没注意到小老板过来了。 还是他媳妇儿眼尖,看到小老板来了,连忙笑着招呼道。 “呀!小蔡来啦!” 小老板也笑了笑,对着嫂子挥挥手道。 “嫂子真勤快呀,忙着呐。” “那个,我想找一下大哥,不知道现在方便吗?” “方便方便!” 女人乐呵呵的立马答应着,转身对着身后的自家相公,大声招呼道。 “当家的!你等会儿再切!先放放!” “喏!小蔡来找你了!” “啊?谁?” 肉摊大哥正剁肉剁的起劲儿,被自家媳妇儿这冷不丁儿的一嗓子喊的。 直接就泄掉了半身的力气。 大哥很是无奈的看着自家媳妇儿一边问着,一边探头往外面看去。 “嗐!还能是谁啊?” “不就是那位,在咱们旁边的旁边的旁边儿,一起摆摊卖菜的小蔡嘛!” 女人说罢,忍不住对着自家这个只懂记肉,不懂记人的笨蛋相公吐槽道。 “你这个人呐,怎么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人家名字呢?” “真亏你刚刚还去跟人家聊了那么久的天!” “人家小蔡,可是总来咱家买肉,照顾你生意的!” “怎么这么点事儿,你都不知道多问问呀........” 女人对着肉摊大哥好一顿唠叨,听的大哥脑瓜子直嗡嗡。 赶忙对着自己媳妇儿拱拱手,连连求饶道。 “诶呀!好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 “媳妇儿你快别喊了,你嗓门尖,听得我真的头疼...........” 女人闻言,有点气又有点羞的,回手就给了大哥一拳。 她对着自家相公又冷哼了一声后,转身拎着肉袋子,就往后边儿去了。 肉摊大哥这才终于倒出来空,快速用手边的布巾擦了擦手上的油。 一边擦着手,一边赶忙侧着身子探了点脑袋出来,一脸喜色的对着小老板悄声问道。 “老弟快来,是不是有啥进展呐?快跟我说说!” 小老板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低调些好。 这街道口上摆摊的人挺多,人多口杂的。 虽说平日里,大家相处的都还不错,看起来都是一派祥和,客客气气的样子。 可在挣钱这件事上。 那还真不一定,人人都能像这位肉摊大哥一般的敞亮。 于是。 小老板犹豫了一下,还是迈进了大哥摊位的里面。 他一直走到了肉摊大哥的身边,这才开口,低声跟对方说道。 “大哥,托你的福,那个单子我也接下了!” 肉摊大哥闻言,一下就激动了,“啪”的一声,手就拍在了案板上。 “真的啊?!哎妈呀!太好了!!” 大哥拍完一巴掌后,还不忘压低了嗓音再叫好。 看来,大家都深谙着财不外露的道理。 小老板点点头,也是掩盖不住的开心,笑着说。 “嗯!真的。” “刚刚才谈好的,明日,我就要开始给他送菜了。” “诶呦喂,那可真是太好了呀老弟!!” 肉摊大哥一听这话,立马就惊喜的笑了起来。 他边笑边招呼着小老板,跟着他往后去去。 “走走走,老弟,咱上后边儿说去!” 在肉摊大哥两口子的摊位正后方,还有一处很小的,作为储备仓房的小屋。 这间小屋子,还是早些年里,在大哥媳妇的坚持下。 俩人才将将巴巴的,拿出了一笔钱租下来的。 毕竟,肉摊不像别的吃食一样零散。 肉摊大哥两口子所售卖的肉,那都是宰杀之后,立即分割下来。 全都连带着骨骼一起,保持原状的放置着。 一部分的肉先分离骨头,分别切割。 还有不少的肉,直接带着骨头一起,也要一起都给带出来。 作为当日的备用补充肉类。 除非,大哥摊子上的同种肉食全都卖完了。 那,大哥才会再取出一块来,当场分割补上空缺。 这夫妻二人,尽管只是摆个小摊位卖肉,做的是小本生意。 却也见不得其他店家那样,把那些好好的肉类,就这样直接都给堆放在地面上吹灰。 所以啊,在俩人的再三考虑之下。 他们还是咬着牙,租下了这个小房子,当作了仓库来用。 虽说,当初因为这笔并不算小的开销,夫妻二人也是度过了一段相当穷困的日子。 但不得不说,二人的讲究,终究还是有回报的。 若不是他们二人的摊位和肉食,如此的干净讲究。 那如今。 他们又怎么能有机会,被这鬼方的大生意给找上了门来呢? 大哥媳妇知道他俩人定是有话要聊。 已经非常麻利地,提前给他俩人在身后小屋的墙根处,放置了两把小椅子。 等放完椅子后她才又起身,往椅子后的小屋里走了进去,继续去整理肉了。 肉摊大哥领着小老板,去墙边椅子上坐了下来。 待到俩人坐定,肉摊大哥才又乐呵呵的开口道。 “我就说嘛!!” “你大哥我的看人眼光,那可是很准的!” “早就看出来你小子机灵!” “我果然还是没有看错人啊!!嘿嘿嘿!!” 小老板很是感激的笑着,对这位热心肠的大哥笑道。 “大哥快别这么说。” “若不是你提前特意地来告知我一趟,让我提前有了心理准备的话。” “那我就算是碰上了人家师傅来跟我谈这等大生意,恐怕我也只会被吓傻。” “根本就不可能当场就能跟人家谈妥了的。” “小弟真的是万分感激,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大哥你了才好。” 小老板说罢,对着肉摊大哥又是一个抱拳。 肉摊老板别看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子,脸皮却是薄的很的模样。 一听小老板又是夸又是谢的,对着自己一顿真诚输出。 真是听的大哥的俩耳根子直发烫,连连摆手道。 “诶呀,我我......我也没做啥嘛!” “嘿嘿嘿!” “还是你自己有本事!” 说罢,肉摊大哥随手对着远处的几个同样卖菜的摊位指了指,道。 “喏,你看!” “咱这镇子啊,本就不少人,这出来摆摊卖菜卖肉的,更是几乎都聚在这片儿了。” “同样都是卖吃食的,那咱们比的,不就是个干净和品质价格嘛!” 大哥说罢,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接着说道。 “我么,你也看出来啦,我就是个只懂砍肉的大老粗..........” “不像老弟你!” “自己个儿就能给那摊子整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 “若说我有福气啊,那就是老天爷心疼我,让我娶到了我媳妇儿喽!” 肉摊大哥说着说着,情不自禁的扭了扭头,往他身侧的小屋里头瞄了两眼。 “我媳妇儿啊,能干,比我能干,心思又细。” “你瞧瞧!” “这摊子里里外外的,都是她一天到晚,不停手的给收拾着呢!” “哎!” “有时候啊,我也在想,人们那不都说娶妻要娶贤嘛!” “什么贤不贤的,我不懂!反正啊,在我眼里!” “老子媳妇儿,那就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媳妇儿!” 肉摊大哥越夸越觉得自己真情实感了起来。 不自觉的对着小老板眉飞色舞的伸出手去,比了个大拇指。 小老板也被肉摊大哥的这番话触动了不少。 虽说听起来话的确说的很直白,大哥的动作表情也很是好笑。 但有时候,最直白的话往往才最戳人心。 小老板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媳妇儿。 她原本也是这镇里农户的女儿,是跟自己一起长大的。 小老板俩人,若是要说上一句“青梅竹马”,倒也不算过分。 只不过吧........ 这别人家的青梅竹马,那都是打小儿关系就好,氛围印象都不错的亲密样子。 可到了小老板这儿,那就有些个不一样了。 小老板的媳妇儿,从两个人小的时候,那就是个假小子来的。 小老板一整个童年里,也没见过她有梳过什么女孩子的发型。 这丫头,整天顶着个扎的乱七八糟的鸡窝马尾。 举着一根捡来的破马鞭,到处追着他们这群小男生跟他们打架。 本来呢,一个小女孩再怎么能打闹,也是比不过同龄的男孩子力气大的。 可偏偏,小老板媳妇儿小时候,个子蹿的比小老板还要高。 这丫头不仅个子高,性子猛,力气也是极大的。 想必,她能有这体格,这力气,那多半是要归功于她家中养殖的那些牛羊了。 小老板媳妇儿家最开始就是养牛羊为生的,后来为什么改为了种菜,小老板也不知道。 只觉得是不是这丫头太能吃,给自己吃的胖嘟嘟的,终于是把她自己家都给吃垮了导致的。 小老板小时候,因为家里情况不好,吃食上难免缺了营养。 导致他营养不全,骨骼发育迟缓,不仅仅瘦弱。 还是等到小老板年岁都快要及冠了,才总算是慢悠悠的长起了个子来。 所以啊。 个头又小又瘦弱的小老板,一整个童年时期,都是被自家媳妇儿给揍着过来的。 别说什么俩人亲密不亲密了,小老板可是在年轻时候的许多年里,都恨死这个疯丫头了。 可随着小丫头家里的情况出了问题后,这丫头有好长时间都没有再出现过。 小老板听爹妈说起过。 据说,好像是这丫头家的牛羊生意出了什么问题,还挺严重的。 搞的她家里一下负了好大的一笔债。 一家人砸锅卖铁的把房子都给卖掉了,这才凑齐了款补给了人家。 只是,刚刚解决了债务问题,其他的问题依然没有放过他们。 因为这一遭的闹心事,这丫头家里的老人也一下子急病了俩。 没多久的功夫就都去了。 小丫头的母亲,也不知道究竟是受不了如此的光景,还是此事受到的打击太大。 在帮衬着给家里的老人办好了后事以后,突然就给跑了。 原本一大家子的人,和和美美的光景。 一下子就只剩下了一个光杆老父亲和这小丫头。 她爹大概也是心灰意冷。 揣着手上几乎没有多少都银钱颓靡了一阵子以后。 就带着这丫头,离开了这个伤心地,跑去别处生活了。 小老板当时的年纪也还小,在听闻到这些的时候,倒也没有多大的感触。 当他日日听着家中父母连连感叹这丫头命苦的时候。 小老板也逐渐有些没来由的对这欺负自己没够的疯丫头担心了起来。 但小老板的日子嘛,自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过。 如今,没了小丫头的胖揍和捣乱,小老板才总算是安稳平静了下来。 大多的时间给家里帮帮忙,做做饭送送吃食,收割的时候去地里帮忙打下手。 闲暇的时候,要么就和几个小伙伴去附近的草场疯跑。 要么就是混进他们的课堂里,偷偷摸摸的跟着学识字。 只是,在很偶尔,很偶尔的时间里。 小老板莫名的,还是会想起这个疯疯癫癫的小丫头来。 小老板心想着。 那丫头那么坚强乐观,勇敢无畏的,应当也总是能苦尽甘来。 过得上好日子的吧。 也不知道这丫头,还会不会再回来了。 小老板就在这样的时光里,慢慢长大了。 就在这样的平淡日子一天天过去,小老板也长成了一个西部男儿该有的样子。 他的身材依旧是不胖,但却有了肌肉,看起来并不瘦弱了。 个子呢,也在一年之内拔高了好多。 一下就追上了自己的那帮高个子兄弟的身高。 第85章 鬼方西部往旧事(6) 只是,也不知道是因为读过一些书的原因。 还是遗传的原因。 小老板却并没有像他们那样,拥有一身小麦色的健康肤色。 他的肤色偏黄白,大抵是遗传了他的母亲。 原本平平无奇的五官,随着长开了来,也放大了不少。 虽说,小老板的长相,并达不到帅气和秀气的程度。 却是那种,让人看上去就会觉得挺舒服的长相。 再加上。 小老板自身多多少少自带的一点点的书卷气,和那一头半扎半披的长发。 打眼儿看上去,怎么也颇能让人夸上一句有气质。 若不是因为,小老板家中的条件实在是太过窘迫。 那,以他的气质和长相,在这人均一身腱子肉的西部来说。 想必就得是相当少见,且受广大少女所欢迎的南方小生那一类了。 虽说小老板家,硬件设施确实差了那么一点。 但也丝毫不妨碍他刚刚开始挑着担子,走家串巷的卖菜时。 被一众好事的大爷大姨拉住,对他七嘴八舌的好一顿询问。 那些人围着小老板,一边买菜,一边不住嘴的说着什么: “小伙子可有婚配”,“我家有个外甥女还不错”之类的话。 小老板刚开始对这种,突然就万众瞩目的情况还不太习惯。 当他听到此类直白的私人问题,小老板总会支支吾吾上老半天。 自己耳根都红透了,也还答不上一句话来的窘迫模样。 可谁知。 小老板这副白白净净,又不谙世事,羞红了脸的样子。 却更引的这些个大姨兴奋起来了,围着他围了一圈。 你一句我一句,声音一个接着一个,此起彼伏,叽叽喳喳,根本停不下来。 小老板也真的是着实焦头烂额的发了几回愁。 只是,在随着小老板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的转悠下来。 他也逐渐对这些个大爷大姨的好意和询问习惯起来。 也许是他的脸皮真的变厚了。 也许,他只是习惯了大家对陌生又不算陌生的他的欣赏和好奇。 小老板终是能够坦然的,对着所有来询问自己这些问题的人,面带微笑的回上一句: “谢谢您的欣赏。” “只是,在下家中条件实在窘迫,供养家中父母弟妹已是拼尽全力。” “无论如何,我也是断然不肯让自己未来的妻子,这时候就来跟着我受苦受累的。” “想必大家家中的亲戚一定也是自家的宝贝,定然不愿意让她们受了苦吧。” “若是来日,我能够攒下一把银钱。” “到时候,再请诸位叔父大姨为我介绍。” “如此这般,可好?” 小老板一番话说的滚瓜烂熟,态度诚恳,不卑不亢。 虽然语气和缓,面上带笑。 却是异常坚定,不容拒绝,无法改变的。 渐渐的,那些个好心的老人们也就明白了。 这个小伙子,当真是个有主意的,嘴里没有虚话。 他是真的这样想的。 尽管,还是有些人不死心。 就是看准了小老板身上的这份踏实大方劲儿。 依旧是见了面就想要给他劝说一番。 但,那也只是残留的一小部分人罢了。 无论是什么朝代,世道再怎么更迭。 在这人世间,最不缺的,那就是人。 新人来,旧人未去。 家境合适,又乐意被介绍女友的年轻男人,那还不是一抓一大把么。 干什么非要拽着这个平平无奇的卖菜郎不撒手呢? 又不是真的帅出天际去了。 所以啊。 其实也并没过去多少的时间,大家就对这个新来的卖菜郎君失去了新鲜感。 不再对人家的婚姻大事那么好奇热心了。 小老板也终于回到了自己安安静静地卖菜日子里。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改成摆摊比较好一点的时候。 有一天,小老板刚刚回到家。 还没等他走进院子,一进门就听见父母二人,正在屋里忙忙叨叨的收拾着什么。 俩人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有些兴奋的讨论着什么。 小老板将自己肩上的担子和空菜篮放去了院子里后,赶了两步走进屋里。 要知道。 他的父母,向来很少会有情绪很激动的时候。 父亲么,向来是寡言少语的。 哪怕是在家里,面对自己的家人都是如此。 母亲还算是爱讲话一些。 可小老板的母亲向来性子温柔,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从来没有个大声。 眼下。 小老板眼见自己的父亲母亲,全都在兴奋又大声的聊着什么。 在他进门听到的时候,几乎是震惊的。 他在大门口愣了好半天,还以为自己是太着急,走错了家门呢。 这种情况,简直太少见了。 他不得不好奇起来。 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父母这样,情绪淡然了大半生的人,都变得如此兴奋。 于是。 小老板三两步就迈进了屋里,对着里屋正忙活的热火朝天的父母笑问道。 “爹,娘,是有什么好事吗?这么开心?” 里屋的两位长辈听到自己大儿子的声音,这才注意到,天色已经快黑了。 两人此前,太过专心的说话了,竟然都没有注意时间。 这才赶忙收了自己手上的东西,忙不迭的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儿啊,回来啦!饿了吧?” “都怪娘没注意,一时高兴忘了时辰。” “今日的晚饭娘还没做呢,你且忍忍,娘这就去做啊。” 眼看着母亲抬脚就要去厨房,小老板连忙跟了过去,边走边道。 “娘,不用急的,我没太饿。” “不如,先给我讲讲,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啊?” 小老板母亲,脸上一直还是笑眯眯的样子。 听到自己儿子又问了一遍,她这才一边热着几个旧饼子,一边跟他讲道。 “儿啊。”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经常和你在一起玩的那个丫头,云乔吗?” “就是那个,家里以前养牛的。“ ”后来出事,跟着她爹走了的那个丫头。” 小老板正蹲在地上生着灶火。 冷不丁的听见娘亲提起那个,自己已经许多年都没有再想起过的疯丫头。 他往灶台里推柴火的动作骤然停滞了一瞬,待他反应过来后。 这才又继续动手生着火,张嘴接话道。 “记得,我当然记得她了,娘。” 小老板说罢,又往灶台里送了一把干草,开玩笑般地跟自己娘亲说。 “小时候啊,就属她揍我揍的最狠了。” “我小时候总也长不高,没准就是被她给揍的。” 他娘一听这话,忍不住小声的笑了起来,不禁也回想起来,自己这个大儿子啊。 小时候,他每次出去玩,都是干干净净出去,灰头土脸的回来。 一问,一准儿就是又被那个“疯丫头”给欺负了。 一个大小伙子,连个小姑娘都打不过,还要次次挨揍,回来委屈。 真是让她这个当娘的说也不是,笑也不是。 “你还说呢。” “这可不怪人家小姑娘力气大。” 他娘笑呵呵的,柔声对小老板反驳道。 “是你小的时候,家里的吃食实在太少了。” “只有些稀饭,菜汤之类的东西给你填肚子。” “连这种粗饼子,那也是有了你弟弟妹妹以后,咱家才吃上的。” “可是,你又已经长大了,这些个饼子也没有太多的量。” “娘才没能给你喂的壮壮的。” 小老板听着娘亲说话的语气逐渐有些低落了下去,心知一定是她又觉得心里愧疚了。 于是,他赶忙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了身来,转身对着他娘说。 “诶呀,娘~” “你瞧,你儿现在不是长的高高大大,还很英俊嘛!” 说罢。 小老板走到他娘身边,揽住娘亲的肩膀轻轻晃动着宽慰道。 “娘,你不知道呀,我这几日出去,可没少被一些婶子给看上呢!” “大家可都争抢着,要给我介绍自家孩子当媳妇呐。” “那场面,可壮观了。” “诶呦呦,那些大姨太厉害了,你一句我一句的。” “全都中气十足的啊,那嗓门,直冲我天灵盖呢。” “我被围在中间,都听不清她们都说了些什么呀.........” 小老板说着说着,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一边耳朵。 那种被热情的大嗓门婶子围住支配的无力感,属实让他想起来还有些头痛。 总觉得自己耳朵里还能听到那些婶子尖尖细细的嗓音。 小老板捂了几下耳朵后,这才晃了晃头,又继续对他娘亲说。 “你看………” “还不是多亏了娘,给我生的这般招人喜欢?” 小老板娘亲原本有些低落下来的情绪,瞬间就被这个大儿子给逗笑了。 她手里举着蒸笼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边笑边转过了身来,用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自己儿子白净的脸蛋,道。 “是吗?” “我儿脸皮这么薄,被大家夸成了这样子,那你一定很羞吧。” 说罢。 小老板娘亲收回了手,把蒸笼盖子扣了上去,摇了摇头,有些可惜道。 “唉呀…….....” “这样的场面,一定很好笑,为娘没看到还真是可惜。” “早知道呀,我不如今日陪你一起出去卖菜了。” “还能看个乐呵。” 小老板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娘亲的背影,对自家亲娘没看成自己笑话非常无奈,道。 “娘,你怎么这样啊?” 说罢,两人都闷声笑了起来。 小老板娘亲笑了一会儿后,才想起来追问他。 “诶?儿子。” “那你有没有见见哪家的姑娘,可有喜欢的?” 小老板摇摇头,坦然道。 “自然是没有见啊。” “娘,你是知道我的…………” “我若是有了欢喜的姑娘,那一定会第一个就告诉你的呀。” “缘分该来的时候就会来的嘛,我不着急呀。” 小老板娘亲在谈话间取出了菜板,从净水中捞出一颗洗干净的大白萝卜放了上去。 闻言,她转过身来看着小老板,有一会儿的功夫没有吭声。 其实,她怎么能不知道小老板的打算。 自己家里是个什么情况,自己真是再了解不过了。 一家人勤勤恳恳的种菜卖菜,本来也只是将将够了温饱而已。 如今,自家相公又病倒了。 就连治病的汤药都要花费银钱去买,都无法按时按量的,保证每日都能喝上一顿。 若是自己大儿子这时候,真的有了心爱的姑娘,想要迎娶人家过门。 他们家,又哪里拿的出来那么大的一批银钱来啊。 小老板娘亲如此想着,更觉得自家大儿子命苦可怜起来。 这孩子,本就性格文静腼腆,如今被逼的天天挑着担子硬着头皮出去卖菜。 就是到了娶亲的年纪,他想要娶个媳妇,她这个当娘的,都拿不出一点银钱来帮衬他。 自己也没有什么值钱的嫁妆,能够给卖掉填补的。 真真是让人心疼。 小老板娘不由得又有些低落。 厨房里突然安静下来,母子二人都各自沉默了一会儿。 小老板娘亲,这才回了回神,又继续讲起了正经事。 “哎,儿啊。” “刚刚,我们不是说到云乔吗?” 小老板这才想起来,他们母子两人居然聊着聊着就跑了题,才又接话道。 “对啊娘,倒是很多年没有他们一家的消息了,我还想问您呢。” “你怎么会突然想到她了呀?” 小老板娘亲一边切着白萝卜,一边给他讲道。 “你啊,白日里你不在,自然是不知道。” “云乔那丫头啊,今日回来啦。” “啊??????” 小老板张大了嘴巴惊讶着。 他原本只是以为,自己父母亲或许是从谁的口中听到了那疯丫头的什么消息,觉得安心而已。 谁曾想,这个丫头真的又回来了呀? “娘,你确定没有搞错吗?她和她爹真的又回来了?” 小老板难以置信的对着娘亲询问道,内心还在无比震惊中。 毕竟,在他的记忆里,对那个从小就揍自己的疯丫头,依旧是有些生理性的惧怕。 虽说,他如今已经长得这般高大,不再是那个任由对方胖揍也无力还手的小不点儿了。 可有些童年时期的心理阴影吧,还真是一旦成型就难以磨灭。 根深蒂固的扎根在脑海的认知里了。 第86章 鬼方西部往旧事(7) 小老板娘亲头都不抬的快速给萝卜切着丝,道。 “你以为娘老糊涂了呀,我怎么会搞错。” “云乔那丫头今儿个还来了咱家一趟,看了看你爹呢。” “..............” “啊..........她来家里了?” 小老板有些震惊道。 他娘点点头,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是啊。” “这丫头,别看她小时候那么大大咧咧的,没想到还挺记人的。” “今日她这才刚刚回来,就先都到邻居家打了招呼。” “真是长大了懂事了,现在可真是周到啊。” 小老板看着自己娘亲不停地夸赞着,一脸对那个他记忆中的“疯丫头”毫不掩饰的喜欢。 小老板的内心依然有一些吃惊。 “莫非,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小老板默默在心里暗忖道。 “不过,也不算稀奇了。” “就算是天生如这丫头这般的开朗性子,在遭遇了如此大的家庭变故后………” “又小小年纪,就跟着父亲背井离乡了这些年。” “也不知道这父女俩,这些年都是怎么生活过来的……….” 在心中狠狠感叹了一把的小老板,又继续对他娘追问道。 “娘,那你看着,她怎么样?” “过的……..可像是还好?” 小老板娘亲将案板上的菜归拢到一旁的空盘中,闻言叹了口气。 有些忧虑,又像是有些安心了的模样,道。 “嗐!” “无钱无势的父女俩,走到了哪里,那不都是同样的光景么?” “那丫头嘛,看起来倒是还好,还是那么爱笑。” “但我和你爹今日听她说呀………” “她爹前几年也算是走了运,跟着人家牧场送了几遭马羊仔,赚到了一点钱。” “早先呐,那可是受了苦喽。” “俩人那是风餐露宿的,一日两日才吃得上一顿饭。” “真是受了不老小的罪啊。” “好在老天爷可怜,他俩的日子也算是慢慢有了着落。” 小老板娘亲一边说着话,一边把菜给炖上了。 她合上锅盖,转过身来倚靠在锅炉边,继续道。 “这日子好起来了呢,人就总得开始寻摸些其他的念想了。” “听云乔说呀,她爹啊,没多久就和在牧场认识的妇女又成了家。” “那女人呢,是个死了相公的,还留了个小儿子。” “这孤儿寡母的,也是不容易。” “那牧场主看她可怜,这才让她留在了牧场里,天天做些男人家做的力气活为生。” “又刚巧,碰上了同样一人带孩子的云乔爹。” “俩人呐,一来二去的,难免就互相照应的多了。” “这不,干脆就变成一家人了。” 小老板也靠在另一侧的炉灶边听的认真,听罢,他赶忙接话问道。 “那她后娘,对她可好?” 小老板娘亲抬了抬眼皮,道。 “刚开始自然是好的。” “可是,这女人自己本就有个亲生的小儿子,也正是需要照顾的年纪。” “就算是亲娘,对自己的俩孩子还难免有所偏颇呢,更何况还是个后娘。” “她又得生活,又得帮忙照顾两个差不多大的小孩子,哪里顾得过来嘛!” 小老板娘亲说着说着,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道。 “要我说,最命苦的,还是云乔这丫头。” “亲娘也不要她,亲爹又顾及不全她。” “娶了个后娘,虽说没有苛待她什么,那肯定也是诸多别扭的。” “真是难为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得自己照看自己,真是命苦。” 小老板听闻此话没有再问什么。 他娘说的这些,的确都对。 不用多问,他也能想象得到。 在他们离开的这些年里,这丫头的日子,想必是过的舒心不到哪里去了。 若说再具体些的情形,恐怕他就是再问,他娘也未必知晓了。 毕竟那丫头今日才刚回来。 这一回来,就紧忙赶着跟大家打招呼去了,来他家待得时间,想必也没有多长。 他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问到了这么许多,那已经是很夸张了。 这还得亏得他们两家,以前的关系还不错。 不然。 那丫头总不至于这么大了,还那么缺心眼儿。 自己家的私事,也是得谁跟谁说吧。 厨房里的母子俩又暗自沉默了好一会儿,各自都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小老板他娘才忽然又回想起了什么,又有些开心道。 “诶,儿啊。” “你明日有空,去云乔家转一圈吧。” “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的,怎么说,也该去跟人家打个招呼的。” “正好。” “你呢,顺便也把我和你爹俩人收拾出来的一些和吃的用的。” “还有一些正当季的干菜,你都给她带过去些。” “让他们也再尝尝这家里的味道。” 小老板娘说罢,皱起眉毛摊了摊手,有些无奈道。 “你爹身子还虚着,出不了远门也离不了人照顾的。” “娘也是糊涂,我一时高兴头脑一热,就光顾着把东西给收拾出来了。” “压根就没考虑,要怎么出去,给人家送过去嘛。” “所以啊……..” “这事儿还是得托给你了,儿啊。” “你就替爹娘,跑上一遭吧。” 小老板眼见娘亲有些个懊恼起来,赶忙站直了身体走过去。 他拍了拍自己娘亲的肩膀,立马答应道。 “娘,瞧你说的,使唤使唤自己儿子还客气什么呀?” “我这就去装些干菜放好。” “等明日一早,我就把这些东西和菜,全都给她一起送过去。” “诶诶诶!好好好!” 小老板娘亲看他答应下来了,瞬间喜笑颜开。 她高兴的弯起眼睛,笑眯眯地对自己大儿子说道。 “诶!儿啊,你还不知道吧?” “刚刚还有个事儿,娘都忘记跟你提了。” “嗯??什么?” 小老板刚要从厨房出去,就听到他娘的这句话,疑惑的回过头来。 他娘乐呵呵的凑了过来,眉毛挑的高高的,对他说道。 “这云乔啊,现在可是大变样了!” “小丫头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可漂亮了!” “你可做好心理准备,别说为娘没有提前提醒你啊!” “赶明儿啊,可别一下子,再把我儿给看直了眼睛呀!” “................” 小老板瞬间说不出话来了。 看着自己娘亲又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他只觉得有些无奈,在心中吐槽道。 “娘亲怕是太久没出过门,天天对着我爹那张脸,所以现在...........” “无论她看见了谁,对方又长得什么样子......” “恐怕在我娘的眼里,那都得是天仙一般的美人儿了吧。” 小老板内心吐槽完毕,这才无奈的对着他娘笑了笑,一边往外走着,一边逃避道。 “诶呀娘,我不会的,别说了别说了..........” 小老板脚步飞快,话音未落,人就已经窜出厨房去了。 他娘好笑的看着自家的傻儿子这副害羞躲闪的模样,暗自地笑出了声来。 她盯着自家儿子的背影,摇了摇头,小声吐槽道。 “这个傻小子!” 说罢,她也回身,去翻动锅里的菜去了。 这次啊,还真不是小老板他娘胡吹的。 原本呢。 小老板也是真的,没把他娘的这几句话给放在心里。 就那个疯丫头。 她小时候长什么样子,小老板自己又不是没见过。 虽说,那丫头的脸长得不丑吧,但属实,也说不上五官有什么惊艳的。 而且。 因为她小时候因为家里吃的好,这丫头长得是又高又壮的。 打远看去,胖嘟嘟的一个。 再加上。 这丫头又成天和他们几个男孩混在一起,天天顶着个大太阳的暴晒玩闹。 她这皮肤么,自然也并不会白皙。 黑黝黝的,还发着亮,看起来甚是健康。 简直比小老板自己,还要更像个西部男儿的样子。 所以啊。 他们这些个小男孩,没有一个肯用她自己的名字云乔,来称呼她。 反而给她取了个外号:“黑哥”。 其实吧。 大家曾经都一致觉得,“黑熊哥”这个外号,更能符合这丫头的气质。 可惜。 这个外号,那丫头很是讨厌。 几乎是谁敢喊出口,谁就要挨揍的程度。 久而久之。 几个打不过她的小男生万般无奈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叫她“黑哥”。 这个新外号,虽说也不怎么好听。 但无论怎么说,那也是比“黑熊哥”要好听了好几倍。 而且,莫名的,听起来还有点厉害。 这丫头对这个新称呼,倒是没有那么抗拒了。 虽然她也不喜欢,但也懒得再管他们,就随着他们叫去了。 “你说嘛。” “就这么个从小就这么猛的黑妞,她哪怕是再怎么女大十八变,她又能漂亮到哪里去?” 小老板深夜里躺在自己床上暗自嘀咕着。 他思来想去的,真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那丫头能变成个什么模样来。 总觉得就是自己娘亲太过夸张了。 “兴许,是这些年,日子过得不顺心,给饿瘦了些?” “可是瘦了又不等于就变成了漂亮妹子啊!” “娘也真是的,怎么不说的具体一点,这不是故意吊我胃口嘛!” 小老板一边嘟囔着一边翻了个身,不知不觉的,他就在自己没有头绪的思绪中睡着了。 第二日。 因为今天不用一早就去卖菜,小老板破天荒的睡了个懒觉。 他本打算天亮了再起来的。 谁曾想,天色才刚刚见光的时候,自家娘亲就爬了起来,连连敲他房门。 “嘟嘟嘟——” “儿啊,儿啊。” “快醒醒,起床了,儿啊!” “嘟嘟嘟嘟——” “儿啊,醒了没啊?儿啊?” 小老板睡觉向来很轻的,昨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睡得死沉死沉的。 听到娘亲的敲门声,小老板睁开眼睛发现屋里还暗着。 还以为自己一觉睡到晚上了呢。 吓得他一骨碌就滚下了床,赶忙打开了房门,抬头望了望天色。 这才发现时辰还早,连卯时都还没到呢。 小老板有些崩溃的盯着自家娘亲,道。 “娘,这不是还早吗?什么事这么急啊?” “莫非,是我爹哪里又不舒服了???” 小老板说着说着语气着急起来,拔腿就要往爹娘房间去。 他娘却一把拉住了他,道。 “诶呀,没有没有!你爹好着呢!睡得可香了。” “啊........” 小老板闻言,这才站住了脚步回过身来,一脸迷惘的问他娘。 “那娘,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小老板娘亲拽着他就往厨房走,边走边说道。 “走走走,你帮我添个火!” “一会儿你不是要去给云乔送东西嘛~” “我昨儿个睡下才想起来,咱俩的蒸糕还有好些呢,正好适合早上吃!” “我蒸上几大块儿,你一会儿啊,趁热给他们一起拿过去,啊!” 小老板被他娘拽的一步三晃,俩人一路来到了厨房他娘才撒了手,跑去取蒸糕了。 他一边理着自己的里衣袖口,一边无奈的看着自己忙忙活活的亲娘,真是笑也笑不出来。 “娘,他们都回来了,又不是以后又见不到面了...........” “咱不至于一下子就把家里的东西,全都一趟就给他们送完吧?” 小老板认命的蹲下身子,慢悠悠的往炉灶里塞着干柴,一边对他娘喊着。 他娘这时也抱着一菜篮蒸糕走了回来,闻言,立即反驳道。 “这才多少东西呀,哪就送完了?” 说罢,她麻利的在锅中添水放上蒸笼,快速拿出案板,切了整整四大块的蒸糕放到了下层去。 又切了一块蒸糕出来,片成了厚片摆在盘子里,和几个红薯玉米一同放在上层蒸着。 “好好好~” “娘说的对~娘说的都对~我听您的就是~” 小老板点着灶火以后,蹲在地上双手托腮,拉着长音对着他娘卖乖道。 他娘亲拍了拍他的额头,笑道。 “就会跟我皮!” “你这口才呀,若是能用到外人身上,早就该孩子满地跑了!” 小老板冷不丁的又被亲娘调侃,挥了挥手站起身来,道。 “娘你又来了!” 第87章 又见云乔 说罢,他转身往外走去,一边说。 “我先回屋换身衣服,一会儿直接出门了。” 他娘追在厨房门口,对他嘱咐道。 “儿啊!要换身帅气的啊!” 小老板加快步伐冲向自己卧室,心道。 “太吓人了!” “莫非,娘也是到了催婚盼孙的年纪了不成?” 待小老板惊魂未定的带着一脑瓜的问号,终于背着一箩筐的东西。 在他娘亲的一阵碎碎念中,走出了家门。 天色已然大亮。 小镇的街道上已经有了几个早起出摊的勤快人,正在摆设着自己的摊位。 小老板路过他们身边时,情不自禁的多看了几眼。 这些摆摊的人里,不乏也有卖菜的摊子。 小老板边走着边观察了几家不同的菜摊。 他发觉,大家所售卖的菜品大多只有零星的几样。 至于菜品的品种么,也并不那么繁多。 大家都只挑了一些自家种植的比较多,且正应季的,家家户户都能吃的菜品来卖。 至于菜品的摆放么。 与其说他们是出来摆摊,不如说只是拿筐装了菜出来兜售的,更为贴切。 毕竟,大家都是小本买卖。 大街上的菜品售价本来就是都偏低的,卖不上太高的价格。 且,大家的主要目标客户,全都是镇上的平民老百姓。 所以啊。 自然要把菜品价格和选品,做的是越接地气越好。 省的还要被那些超级能还价的大爷大妈们围着自己的摊位,好一顿胡搅蛮缠。 也正因如此。 出来摆摊的人们,大多数也懒得在菜品的摆设陈列上去下什么功夫去搞。 反正,你摆的再整齐好看,也没有什么卵用。 除了白白费了力气以外,该卖多少钱,还是得卖多少钱。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又有谁会乐意去干啊? 有这点儿闲工夫。 那还不如,直接把几个菜筐往自己面前一摆。 菜品一目了然的,想要什么自己挑去就得了。 自己呢,则还不如坐着多歇会儿来的更实际呢。 小老板还特地观察过了。 他们的每个菜筐里都只装一种菜,塞得满满当当的冒着尖尖。 谁想买什么菜,几乎也全凭买家自助式的翻找挑选。 老板们么,大多只是懒洋洋的坐在一旁看着,时不时的回答一下菜价而已。 不知不觉间,小老板就沿着街道走了大半圈。 他看的仔细认真,脑袋里的想法千回百转,全心投入地盘算着自己的小买卖。 早已完全忘记了,今日自己出来是要干嘛的。 小老板一路对着各种摊位左看右看的研究着。 看来看去,却始终没有找到有哪一个摊位,是符合他自己心中的设想的。 小老板不自觉间眉头皱了起来,闷头往前走着,暗自嘀咕道。 “难不成,真的是我经验不足,太过异想天开了?” “难道就没有一家摊位,是不用耗费太多成本就能做到稍微讲究些的吗?” 只是。 还未等小老板想出个所以然来,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喊住了他。 “蔡文!” “?????????” 小老板思绪一下就被打断了,他下意识的侧过头,往声音响起的地方看过去。 一个身穿暗粉色格纹罗衫的长发姑娘,正拎着一篮子新鲜青菜对着他微微笑着。 小老板左左右右的看了好几个人后,这才确定,刚刚就是这位姑娘叫的他。 他有些疑惑的扫了一眼这位姑娘的脸,心想自己是不认识她的。 可是莫名的,这姑娘吧,看着又有些熟悉。 “兴许,是前些天在卖菜的时候有见过?” 小老板大脑飞速运转了一圈,却没有得到什么头绪。 而后,他非常有礼的开口对对方问道。 “姑娘,刚刚,是你在喊我的名字么?” 谁知,小老板的话刚刚问完,那姑娘闻声便笑了。 “哈哈哈哈哈!!!!” 这姑娘一边爽朗的笑着,一边向着小老板的方向走过来,边乐边道。 “十年不见,你怎么还是一副傻乎乎的老实模样?” “????!!!!!!!!” “疯。。。。。咳咳!“ ”云乔?!!” “你是云乔??!!!” 小老板震惊之下,不自觉的就要脱口而出一句“疯丫头”。 好在他反应迅速,及时刹住了车。 也许,是他多年前的挨揍形成的求生本能还在。 在小老板嘴快之际,这尘封已久的本能突然又杀了出来,救他一命。 云乔站定在他面前,笑的眉眼弯弯,微微抬头道。 “好久不见啊,小菜头。” 小老板也已经找回了神志,微微低下点头去。 他看着如今已经比自己矮了一截的青梅竹马,笑道。 “好久不见啊,黑..........” “咳咳!!........云乔。” 云乔听他如此称呼,居然也只是笑了笑,拢了拢自己耳鬓的碎发。 小老板这才惊觉。 那位昔日黑黑壮壮的“黑哥”,已经连个影子都看不出来了。 如今的云乔,皮肤白皙,脸蛋透着微红,眉眼之间竟然真的有些惊艳般的好看。 大大的五官,巴掌大的小脸,衬的她有些发红的嘴巴更小了。 小时候圆溜溜的眼睛如今也长开了,却依然是圆溜溜的。 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很是灵动。 就连,原本一直肥嘟嘟的体型,现在也全都不见了。 一身普普通通的淡色粗布罗衫穿在瘦高的云乔身上。 虽然朴素,竟还有些意外的好看。 小老板一时半刻的,居然真的有些看呆了。 也不知道。 他究竟是真的被云乔美到了,还是被云乔如此大的变化给惊呆了。 所以啊。 一向都很懂礼的小老板,居然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云乔,盯了好半天。 完全忘记了什么叫男女有别,非礼勿视。 云乔则对他直愣愣盯着自己看的眼神丝毫没有避讳。 小姑娘大大方方的伸出手,在小老板眼前挥了挥,道。 “嘿!干什么?傻了呀?” 小老板这才回神,惊觉自己居然在十年后第一次碰面就如此失礼于对方了。 他赶忙后撤一步,对着云乔躬身抱歉道。 “抱歉抱歉!” “你变化太大了,我一时震惊失礼了,你莫怪。” 云乔一直看着他乐着,闻言,依旧是大大咧咧的,有些无所谓道。 “诶呀,不怪不怪,这有什么的。” “不过,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昨儿个我听姨娘说,你现在在帮家里卖菜是吧?” “真是能干了啊,小菜头!” 说罢,云乔左右看了看小老板身侧的大背篓,又问道。 “嗯?” “你不是出来卖菜的吗?我给你捧捧场!” “呃........你的菜呢?” “就.......这么一小筐吗?这够卖吗?” 小老板也瞅了瞅自己身侧背着的背篓,这才终于记起自己今早出来的目的。 他把背篓卸下来轻轻放在地上,伸手掀开了最顶层的保温布。 赶忙连声地跟云乔解释道。 “不是不是........这不是菜。” 小老板指着背篓的最上层,现在还温热着的几块包好的蒸糕,说。 “这些呀,是一些吃的用的,都是我爹娘昨儿个收整出来的。” “这不。” “二老说,你们一家刚刚回来,家中物品一定不齐全。” “有些东西就不必要花费银钱去买了。” “正好,我家里有新的,俩人就立马收拾了出来。” “还一直催着我,让我赶紧给你送过去呢。” “回头你拿回家了再好好看看,若是有你能用得到的,你就先凑合用着吧。” “喔对,还有这个。” 小老板拎出一大包的蒸糕举在身前拍了拍,递向云乔,道。 “这是前些日子我娘刚刚做出来的蒸糕。” “这几块呢,是她今儿一大早特地上锅蒸好的,还热着。” “娘说,你们好久没回来,就再尝尝这家乡的味道吧。” 云乔听着小老板说话,听到包裹里是蒸糕的时候,她眼神亮了亮。 俯下身去凑近了些,隔着一小段距离闻了闻,仰头笑道。 “哇!好香!姨娘的手艺还真是越来越好了呀!” “我小时候就最爱吃她做的蒸糕了!” “可惜啊。” “那时候姨娘并不常做,一年到头,我也就只能蹭吃到两次而已。” 说罢,云乔又深吸了几口带着淡淡蒸糕香味的空气,才直起了身来,开心道。 “这下好啦!” “我刚刚回来就能吃到了!哈哈哈!真是太开心了!” “你回去,可一定替我好好谢谢姨娘啊!” 云乔开开心心的盯着蒸糕包裹,没忍住,又伸手摸了摸。 果然,还是温热的。 小老板看她这么喜欢娘亲做的东西,满心满眼都是欢喜的模样。 自己也跟着开心起来。 事不宜迟,他把蒸糕又收回了背篓里。 把顶上的保温布盖盖好,背起背篓来对云乔道。 “这些东西挺沉的呢,我给你送家去吧。” “你买完东西了吗?咱一起走?” 云乔对着小老板随手颠了颠自己手上的菜篮子,道。 “买完啦!嘿嘿!那就辛苦你跑一趟啦,走走走!” 说罢,二人回身往回,往云乔家的方向走去。 “诶?小菜头?” “你不是说,今早你是去我家的吗?” “怎么你还走错路,多走了这么远,走到这集市来了?” 云乔侧头对着小老板打趣道。 “呃........” 小老板原以为她不会发现呢,还暗自庆幸道。 “幸亏这丫头长大了也还是心大。” “否则,若她发现我莫名其妙的走过了,不得以为我不认得去她家的路。” “那多尴尬呀!” 可谁曾想,人家云乔早就发现了,只是一直都没有吭声而已。 小老板被抓了个正着,顿觉有些尴尬,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直言道。 “呃……哈哈哈……其实….....我最近吧…….” “一直在犹豫,我要不要选个固定的地方,也摆摊卖菜........” “我这一路走一路想的,一不小心,就给走过了..........” 小老板说完,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自己的头。 云乔听罢,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 “那如果我没有碰到你喊住你,你岂不是要一直走到镇口去了?” 小老板嘿嘿笑了两声,点点头。 “嗯........我觉得有可能。” 云乔心领神会,居然并没有在这件事上打趣他什么。 反而低头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 “这倒是个好想法。” “嗯?怎么说?”小老板赶忙问道。 云乔一只手搓了搓自己下巴,一边思考着一边道。 “我们镇上是个什么情况,你肯定比我要了解的多哈!” “但是嘞,做生意,尤其是小本生意,我想,哪里都是差不多的。” “那固定的摊位,就一定比不固定的要来钱稳定些。” “我之前呢,跟牧场里那些农户混的挺熟的,他们都是这样的。” “要挑选一个人流量最密集,摊位最多的地方去摆摊售卖。” “这样的话,虽说竞争会有一点。” “但是咱们这个小镇,又能有多少个摊位卖菜嘛对不对?” “然后嘞……..” “我觉得,你要把自己有的菜品码的整整齐齐的,一目了然。” “我最讨厌每次挑菜的时候,在各种大筐里挑来挑去的了!” “你不知道,那有多么麻烦!” 云乔说到自己心处,不由得带了点情绪,拍了拍手,道。 “那些个摊位,老板都懒死啦!” “个个都用一个大筐,把菜装了一摆就算完事!” “可苦了我们这些买菜的!” “不仅一下子找不到最新鲜的菜,还得一直往下翻,翻的满手都是泥巴。” “而且呀,有的老板还可凶,不许你一直往下挑呢!” “明明就买一点菜,次次我都得花费好久的时间去挑,真的好烦啊!” “这些人,就是拿准了我们这些老百姓,买不起那些菜铺里的贵货!” “左右都得买他们的,又没得什么可挑剔的。” “这不是特地偷懒欺负人嘛!” 云乔说着说着,还真的有些来气。 要知道。 自从她长大以后,家里的买菜做饭,几乎都是她主管的。 自己家那个姨娘,虽说偶尔的也会做饭做家事。 但总归,还是做的没有她多。 第89章 要做就做不一样的 更何况。 早些时候她那个小弟弟还小,离不了人,姨娘腾不出手来忙太多杂事,情有可原。 可是后来呢,弟弟是长大了。 可是,姨娘和爹爹俩人,每日都还要去牧场里干活赚钱。 就更没什么时间在家了。 这家里,里里外外的杂活儿,全都被云乔给承包了。 她家那个小弟,几乎就是吃着云乔的饭长大的呢。 所以啊,在买菜这方面,云乔还真的是很有发言权。 每次她出去买菜,都保准能买回一肚子火来。 去讲究些的摊位买吧,卖价太高,去一般的摊位吧,菜又不好挑。 真是各有各的烦。 云乔想到此处,伸手拍了拍小老板的右肩膀,嘱咐道。 “菜头,要是你也去摆摊!你一定要摆个更贴心的出来嘛!” “你信我!这样一定能卖的好的!” 小老听她这么说,还是有些诧异的。 他没想到,自己纠结了这么久都没有和其他人碰撞过的内心想法。 居然最后会是和云乔,莫名的想到了一处。 云乔所说的这些话,也恰巧,正是他的内心想法。 小老板再一次诧异惊觉,这个丫头,如今真的是不一样了。 他点了点头,表示肯定后,又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起来,赶忙开口肯定道。 “不瞒你说啊云乔,我其实.…….一直都是这样打算的!” “只是…….我一直在犹豫。” “我担心,我自己的这些想法,到底能不能真的行得通。” 说罢,小老板回首看了看身后的那些摊位,放低了声音,道。 “毕竟........你看么。” “这么多的摊位,大家都没有那样做。” “也许,是有什么弊端,我没有发觉也不一定。” “而且……” “若是摆设一个讲究的摊位,还需要花费太多的银钱,我也是拿不出来的。” “我家......你也知道的,一直就是这么个情况。” “如今我爹又病了,我手里只要有一点钱,全都是要拿去给我爹治病的。” 小老板说着说着,逐渐有些低落起来。 “这每日的药材,我都做不到给他按时按量的供上.….....” “还真是只有着急的份儿了!” “可不管怎么说,我也要想法子多赚些,给爹把病治好呀。” “也不知道摆个摊位,不花钱能不能做到,想来啊,还真是愁人。” 云乔听出他语气里的急切和不肯定,想了想,宽慰他道。 “你呀,就是想得太多了。” 云乔拍了拍手,很痛快地说。 “做事慎重,自然是好事。” “但是,凡事也都要先行动起来,才能知道好坏嘛!” “我看你啊,反正迟早都是要去摆摊的,总不能日日都挑着菜去晃。” “先不说费不费力,你日日挑菜,那才有多少的菜量能卖呀?” “最多一次两筐就算多的了吧?” “我看你啊,倒不如直接先把摊位做起来好了。” “至于准备方面嘛………” “哎?菜头!你会不会木工?” “啊?” 小老板正听的专心,冷不丁的被云乔这么一问,还真有些愣了。 他还以为,云乔家是有什么东西需要他帮忙修理。 于是,有些将将巴巴的回答道。 “呃,木工嘛...........” “简单的倒是会一些,修个桌椅板凳啥的还是没问题的。” “怎么了?” “可是你家中,有需要帮忙修理的物件儿?” 云乔闻言摇摇头,“没有没有,你想哪儿去了。” “你不是不想多花钱嘛?那不如自己动手做啊!” 小老板听完更懵了,他站定脚步立在原地,一脸迷茫的问道。 “做?做什么?” 云乔也停下脚步,回身看着他,似是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脱口而出道。 “还能做什么?傻子!” “当然是做你摆摊要用的桌子呀!” 二人在原地各自站定了一瞬,对望了一会儿,莫名其妙的笑出了声。 要知道。 云乔一不注意脱口而出的一句“傻子”,竟然把俩人全都逗笑了。 那种儿时的支配者和被支配者不约而同的默契记忆,一下子全都涌了上来。 真是不笑出声都不行。 俩人对着傻笑了一会儿,就又双双迈开脚步,继续前行着。 云乔边走边继续说道。 “你看啊。” “咱们平常人家中常用的那些桌子,那都也太高了些。” “你摆摊自然是不能二次利用这些的,还是要用矮桌,对吧?” “不然,大家光是看到桌面上摆设的菜品都有些费劲了,谁还愿意停下来嘛。” “更何况。” “一个新的矮木桌,那也不便宜呢。” “像这种大件儿,谁的家里也不一定有淘汰掉的旧货。” “大家都是能凑合用,就还都凑合着用了。” “除非用到它断了腿儿,要么谁会更换呀,对吧?” 云乔一连串的问题问出口,小老板闷头听着,连连点头称是。 于是,云乔继续道。 “所以呀。” “你要摆摊,那自然,就要做一个新的矮桌啦!” 小老板继续闷头点了点,在脑海中思索着。 其实,这类简易的桌椅,他倒真的会做。 小老板的祖父以前可是木匠来的,在他小时候,祖父可是没少教他玩儿木板。 虽说。 小老板他爹并不喜欢这些木工活儿,但小老板自己可是喜欢过的。 尽管。 自从他祖父去世后,他也已经许多年没有亲自动手做过什么了。 可眼下,只是需要他做个简单的矮桌而已,自然也不会太过费劲。 小老板思考完毕,心里拿定了主意。 他眼神坚定的看着云乔,开口道。 “你说的有道理,这些事,我今日回去就和爹娘商量着给它做起来!” “没错没错!” “光是成天揣着想法不行动,的确就没有意义了。” 小老板认真的看着云乔的眼睛,十分感激道。 “今天真的是谢谢你了,云乔。” “因为你,我才终于拿定了主意要去做,这次我听你的。” 云乔闻言站定下来,对着小老板灿烂一笑,坦然接受了他的道谢。 而后,她对小老板道。 “不客气啦~” 说罢,她伸出手来,对着小老板晃了晃,又道。 “来,背篓给我,你就送到这儿吧。” 说罢,云乔一边说着,就要伸手去拽小老板身上的背篓。 “我家里还乱着,今日就不请你进去坐坐啦。” “待我全都收整好了,再邀请你来吃顿便饭!” “我爹呀,他可是惦记着你们这些老乡亲呐!” 小老板本想给她把东西送到家中去,可听她这么说。 小老板心想,她也许的确不是很方便。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云乔家里那位姨娘和弟弟,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 他贸贸然的跟人家进去,好像确实不太好。 于是,小老板也不再坚持。 他赶紧摘下了背篓,帮云乔背在身上后,两人就挥手道别了。 小老板一直盯着云乔慢悠悠背着背篓进了家门后他才离开。 他一路都还在闷头想着,一会儿要去哪里砍木头之类的事情。 很快,就走回了家里。 小老板家中,弟弟妹妹们也都已经起床了。 两个人打打闹闹的在井口边洗漱着。 小老板踏进家门时,两个小崽子都顶着满头满脸的水,乐呵呵的跟他打了个招呼。 小老板走过去摸了摸弟弟妹妹的头,叮嘱他们不要冻着后,就起身进了房中。 他的娘亲也已经做好了早饭,刚好正扶着小老板爹爹从房中走出来。 看见小老板回来了,他娘连声对着他招呼道。 “儿啊,回来啦?快来吃饭!” “怎么样怎么样?东西都给小乔送去了吗?” 小老板几步就走了过去,搀扶着爹爹的另一侧手臂点点头,道。 “送去了娘,你放心吧。” “我今日刚好在菜市碰到云乔了,我们俩还聊了一会儿呢。” 母子二人将小老板父亲稳稳的扶到餐桌边坐定后,也按照平日的座位坐了下来。 此时,小老板的弟弟妹妹也都洗漱完毕,各自拎着木盆跑了进来。 俩人把木盆放回屋里后,一家人全都落座准备吃早饭。 小老板一边替大家盛着热菜汤,他娘亲突然非常八卦的问他,道。 “儿啊,怎么样,娘没有唬你吧?” “云乔是不是现在可漂亮了?” 小老板递汤碗的手一顿,无奈的笑了笑,道。 “是是是,很漂亮,娘亲说的对!” 他娘亲听到这话,才终于露出了一个略带胜利的笑容来。 很是得意的说道。 “是吧是吧!我就说嘛~” “肯定不是我见识少!那孩子就是漂亮呢!” 一旁的蔡父,接过了小老板手中的汤碗喝了一口,也沉沉地接话道。 “云乔是个好丫头。” 小老板听着自己父亲母亲,你一句我一句,对着云乔不停的夸赞话语。 只觉得自己可不能随便插话进去,只能快快动手。 他又快速给弟弟妹妹各自盛了一碗汤后,自己才端了一碗,坐回了原位,道。 “娘,云乔还说,让我替她好好谢谢你呢!” 蔡母刚刚喝了口汤,闻言抬起头来,应声道。 ”嗯?” “这话怎么说?” 小老板手捧在热汤碗上取着暖,悠悠道。 “她说呀……她最惦记娘做的蒸糕了。” “我瞧她今日看见蒸糕那眼神儿,都高兴的快飞起来了。” “嘴里一直夸着娘做的蒸糕多么多么好,乐的都看不见眼睛了。” “想来,她是真的喜欢呢。” 蔡母听见这话,高兴的连手里的饼子都不吃了。 她立即夹起了一片蒸糕,咬了一口,才道。 “哎呀,真的吗?她喜欢呀?” 说罢,蔡母嚼了嚼软乎乎的甜糯蒸糕,吞下了肚,又道。 “娘亲这手艺啊,其实也就是普普通通,马马虎虎的嘛。” “平日你们爷们儿几个天天吃,早就吃不出个新鲜了。” “如今啊,娘听见云乔这么说,我还真是打心眼儿里头都高兴呢!” 眼见自家媳妇儿乐的欢实,一旁的蔡父可坐不住了。 他本来还在闷头吃饭,一听见自己媳妇儿这话,那就有些不乐意了。 放下了筷子立即反驳道。 “什么话,我不是一直都有夸你做饭好吃的吗?” 蔡母还没来得及接自家相公的话茬,就被自己的小儿子和女儿抢了先。 两个小崽子一人手捧着一块蒸糕对着爹娘晃了晃,边嚼边道。 “就是就是的!” “娘亲!你不公平!我们也有夸你的!!” “娘!你做的饭天下第一最最好!” 蔡母被一家人各自夸了一通,这回,她可真是乐的见牙不见眼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眸子挥了挥手,道。 “行了行了,你们几个。” “那我可就谢谢你们的欣赏了啊!” 小老板默默吃着早饭,看着自己家里其乐融融的样子微笑起来。 待早饭吃罢,小老板才郑重跟爹娘商量起了摆摊的事。 他把自己的想法,和早上跟云乔二人聊过的东西都跟二老讲了讲。 表示想听听他们两人的建议。 蔡母不懂得生意类的事情,于是,出建议的重担,就落到了蔡父身上。 蔡父虽说卖了一辈子的菜,可他也真是没有摆过摊位。 一方面呢,因为此前家里人手不够,蔡父每日又要下地又要卖菜,实在是时间不充足。 另一方面呢,自然就是因为蔡父太过寡言少语了。 与其让他去摆摊叫卖,还不如让他一天三趟的跑腿挑担子来的习惯呢。 可如今,自己这个大儿子却和自己不同。 蔡父看着自己大儿子沉思着。 如今,有这个能说会道的大儿子在,完全可以撑得起摆摊的售卖工作。 另外呢,家里的地,有自己的小儿子,小女儿去忙活着。 等来日自己身体好了,他们老两口也能偶尔加进去帮帮忙。 这干活儿的人手,也的确是足够了的。 所以,他还有什么理由不支持小老板去做呢? 自己挣不来的钱,做不来的事。 兴许,这几个小娃娃真的能做的好也不一定。 就算是做不好,最差又能怎样? 不就是回到现在的样子,继续挑菜去卖么? 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啊。 在经过蔡父的深思熟虑后,蔡父蔡母两人,欣然的同意了小老板要去摆摊的想法。 小老板也是一不做二不休的,兴冲冲的扛着斧头,出门就上山砍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