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心理医生》 第一章 许多人走了,又有许多人留下来,留下来的人又开始说谈着往后的人生,并再次迎向那遥远的旅程,这段旅程会什么时候结束,或者有哪些事在等着我们,一切都是未知数,也许生活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艰难,但是只要往前走一步,总有一天会在这段旅程中找到另外一种幸福!—— 作者 第一章 春夜的南国宝城,笼罩在一片如烟似梦的雨帘中。 宝城剧院,宝城第十六届职工文化艺术节在欢快、热烈的气氛中拉开了序幕。剧院里座无虚席,观众们正凝神屏息地看着台上一位年约二十九岁、相貌秀丽、手抱吉他自弹自唱的女子,她叫奉安安,是宝城市宝城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精神心理科的副主任医师、医学硕士。 奉安安弹唱的是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她那好听的女中音和着优美的弦音传达出一种诗意的爱、宁静与淡淡的忧伤,凉凉地、柔软地在剧院里回荡,她的神情淡定而又自然,毫无造作之感,仿佛进入忘我的世界,台下响起一阵阵如潮般的掌声和尖叫声。 落幕后的奉安安有些兴奋地奔往后台,在堆放着衣物的化妆间里往涂着油彩的脸上抹凡士林。 这时,奉安安的手机骤然响起,原来是好友陈菲尔打来的电话。三十三岁的菲尔担任宝城市宝城区区委书记一职,同时兼任区人大主任,成为宝城市最年轻的副厅级干部,话筒那边传来菲尔焦急的声音:"安安,你演完没有,演完了赶紧到许晖这里来一趟,我现在在她这里,你快过来一下。" 菲尔超乎寻常的紧张让安安觉得奇怪,平时不易接近的菲尔怎么对一个电视台的记者如此关心?安安来不及多想,忙问:"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过来就知道了,电话里说不清,快一点啊。" 来不及把妆卸完,她就匆匆打的到了许晖家。 二十五岁的许晖是宝城电视台新闻频道的跑腿记者,她在美景花园供了一套二房一厅的房子。三年前大学毕业,抱着改变自己生命轨迹的期望从南方的一个城市到这里来落脚。 许晖毕业后在上海一家电视台工作。起初找工作时费了很多周折,也花钱找了关系,由于和上司的关系紧张,工作压力也大,常常睡不好,吃不好,胸闷,胃口也不好,怕光,人也变得懒怠,不修边幅……那时,许晖就患有抑郁症了,但是她自己不知道自己患了抑郁症,有几次去医院看病,由于医生对抑郁症缺乏应有的认知,误诊许晖是精神分裂症。许晖也因此背上了沉重的思想包袱,也不敢再去医院看病了,就这样一直拖了下来。 安安下车后直奔美景花园,按响许晖家的门铃,菲尔忙迎上来,焦急地把安安拉到门外小声说:"你去看看许晖,不知她是不是得神经病了,把窗户都用毛毯蒙上,有床不睡,把床竖起,人就在地上铺上褥子被子睡,我来拿东西,就进来了。" 安安诧异地说:"这样啊!我进去看看。" 说完,两人来到许晖的房间,房间里有些凌乱,窗户用毛毯紧紧蒙着,墙壁上写着醒目的大字"龟居室"。许晖见她们俩进来,忙把身子侧到一边去,闭上眼睛。 许晖对安安的到来表现得如此冷漠和不可思议的"怪异",让安安心里一惊。她虽然经常接诊心理病人,但像许晖这种情况从没遇见过,她脑海里首先想到的是,许晖是否是精神分裂症?关门闭户,用毯子蒙窗,在室内贴上"龟居室"三个字,有舒服的床不睡,偏偏要睡地板,这不是行为怪异、思想荒谬吗? 菲尔悄悄对安安说:"你仔细给她诊断一下,看看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得了神经病,要不要送她去医院,我还有很多事,秘书打了好多次电话过来,我马上就要走了,辛苦你帮我照看一下,情况如何,你回头给我一个电话。"说完,就拔脚匆匆离去。 安安忙蹲下关切地看着神情有些倦怠憔悴的许晖说:"怎么,不舒服呀!" 许晖说:"没有,只是觉得很疲倦,不想动。" 安安又说:"吃了饭没有?" 许晖忙坐起来,表情忧郁地说:"不想吃,没胃口,不觉得饿,心情也不好,胸口感到有东西压着一样。" "这种状况多长时间了。"安安说。 "好多年了,好像每月都有十来天左右,总是心情不好,之后心情又好了,又和平常一样了。" 安安试探地问:"你怎么把窗户也关上了,还用毯子盖上呀?" 许晖说:"窗外光线强,刺激眼睛,我对光线特敏感,所以关上窗户,用毛毯盖上窗户,使屋内光线暗些,眼睛好受些。" 安安又说:"怎么有床不睡,睡在地上呢?这样睡不舒服呀。" 许晖说:"我小时候经常把被褥铺在地上睡,很舒服,这样睡好像又重新找到了童年时候的那种感觉。" 安安又追问道:"你以前也都是这样睡吗?" 许晖说:"不是,心情好些就上床睡了。" 这时,许晖的心情似乎开始好起来,她定定地看了看安安,笑着说:"你干吗呀,怪怪的,别把我当神经病啊!" 安安又疑惑地问:"睡在地上怎么能够使你的心情好些呢?床上睡不比地上舒服吗?" 许晖说:"这还不明白,睡在地上,我能找到童年睡地上的那种感觉,这样真的心情会好一些。" 安安又仔细询问:"你为何在墙壁上贴上龟居室,什么意思呀?" 许晖边穿衣服边站了起来,说道:"龟居室是一种比喻呀,比喻自己要像乌龟那样龟缩在家中。" "在家中干吗呀?"安安说。 "想怎么自杀啊,看看用哪种方法自杀又快又没有痛苦,说真的,我有时觉得好累,累得都不想活,人活着,其实一点意思都没有,我不想上班,我看到台里那些人都怕,真的。" 说完,她又对安安说:"你先去客厅坐,我去洗手间。" 安安急忙跟在许晖后面,许晖笑着说:"干吗跟着我呀,我不会自杀的!" 安安来到客厅坐下,一会儿,许晖走进客厅,安安试探地说:"你经常有这种自杀的想法吗?你们电视台不是挺好的吗?工资又高,待遇也不错,你是不是碰到什么不愉快的事了,碰到不愉快的事了千万不要闷在心里,和好朋友说说可以缓解心情,不要闷在心里,想说就说出来。" 许晖不吭声。 过了一会儿,她才说:"说了又有什么用呢,我一直是个很忧郁的人,说了人家也帮不上你,何必呢?" 安安说:"你千万不要这样想,我认为,做人首先要独立,不要依赖,如果太依赖人,你就很容易失望。其次是有了忧郁就说出来,要看心理医生。" 许晖说:"我咨询过心理医生,没用的。" 安安一愣,忙说:"你可能不是到正规的医院看的吧,有些咨询机构所谓的心理医生既没有心理知识,又没有医学知识,那会害人的,要到正规的心理科看才有用,而且一定要吃药才行。" 许晖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安安见她沉默不语,便说:"许晖,看心理医生,第一,不要顾虑;第二,不要隐瞒;第三,不要期望医生能帮你做什么决定,我们只是帮你理清想法和提供抗抑郁药物治疗,关键还得靠你自己重视和调节。" 许晖犹豫了一下,思忖着该说不该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安安说:"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反正觉得压力挺大的。主要是因为工作啊,人际关系啊,一想起这些就很烦。人都是你看我好,我看你好,其实我们做跑腿记者的很辛苦,天天要出去跑新闻,我们每个月都要评a、b、c报道,评不上a级就没有奖金,而且还要时时看别人的脸色。有时候你辛辛苦苦跑去采访别人,人家也不理你,像乞丐一样。在单位要看老总的,头经常对你不理不睬,这也算了,最可恨就是当着许多人的面否定你的工作,训斥你。我这人又死板,不会和领导说说笑笑,老实巴交的,你工作做得再好也没有用。领导冷落的人,同事也怕和你接近,对你不理不睬,人家要避嫌,你又没有关系后台,人家随时可以叫你滚蛋。" 许晖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说话的语气也很急促,眼睛里似有泪光闪烁。 安安刚想说什么,菲尔的电话就追来了,菲尔焦急地询问许晖的情况,安安忙对许晖说:"我接个电话,这里信号不好,我到那边去接一下。" 说完,忙走到另一边。小声说:"我看没问题啊,她的意识清晰很清楚啊,对询问能如实回答,言谈切题,应该不是精神分裂症,我估计是抑郁症。是抑郁与轻躁狂交替发作,就是双向情感性精神障碍,对,不是精神病,如果不仔细询问她做出那些行为的想法和内心体验,就很容易误诊为精神分裂症。不能用抗精神病药物治疗,她不是那种病,如果用那些药治疗不但不会有好转,反而会加重抑郁,延误病情,对治疗很不利,你放心,我要她明天就到我们医院去看看,做个心理ct检测,给她开些药。噢,好的,就这样,开车小心。" 放下电话,安安看着许晖笑道:"菲尔打来的,她问我你现在怎么样,我告诉她说你没事,她还要我多陪陪你,我看她很关心你的,她平时很忙,我有时给她发几个信息她也不回一个的。" 许晖连忙敏感地辩道:"哪里啊,我这段时间是要帮她们区委写专题报道,她要看我写的材料,才和我联系一下,平时她也不打电话给我的,有事她才会找我。" 安安看着神色有些黯然的许晖,忙安慰说:"菲尔人很好,我很了解她,你跟她熟了,她也会帮你的。你一个人在这,平时多和她联系一下,其实单位哪都一样,方便时,你和菲尔说说,看她们那里要不要人,有没有编制。你可以问问她嘛,到时要菲尔去人事部问问,要个编制,如果她帮你,什么都好说。" "我和陈书记不熟,交情也不深,我不敢和她说那些,要不是过来拿样片,她也不会来我这。再说,即便你想把她当朋友,你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呀,你无权无势,你又没有被人利用的价值,人家干吗要和你交往,要和你做朋友。" 安安说:"那是因为你还不了解她,有时候,人和人之间也不完全是一种利用的关系,天也不是全黑的,多想一些让自己开心的事,参加一些娱乐活动可以分散精力的。" 许晖依然激动地说:"世上的人都是利来利往,人和人之间说穿了都是一种利用关系,能利用就是朋友,不能利用的人家也没空睬你,你没有利用价值的话,人家一个电话都不会给你,虽然我不愿意这样想,我的为人也不是那样,但现实就是这么冷酷,人人都是自保的,谁会管你呀,特别是那些当官的最怕你找他麻烦,除非他另有企图,那就另当别论,要么图你的色相,要么图你的金钱,如果你清高正派,你就是作死也没有用,你做得再好人家也不会说你好,照样炒你鱿鱼……" 安安觉得许晖说话有些偏激和灰色,尽管许晖说的也是很现实的一些生活场景,但许晖看到的天却都是黑色的,即使艳阳高照,她也视而不见,这就是抑郁症患者的心境表现啊!但作为心理医生的安安并不想火上加油顺着许晖的思路来膨胀她不快乐的情绪,现在,许晖需要的是理解、包容和关爱,安安耐心听着许晖的牢骚话,让她尽量倾诉,宣泄内心的苦闷。听完之后,安安开始就着许晖的话把那些社会上存在的一些现象和工作上的问题加以分析,当许晖反过来看这些的时候,许晖说出了自己的感悟,开始重新审视起了自己,安安的分析安慰和劝解,使许晖开始变得平静,脸上渐渐有了丝笑意,心情也渐渐好转起来。 安安说:"我看你这种情况可能是抑郁症,不过还要去医院做躯体检查和神经系统检查,才能做出最后诊断,你之前去医院检查过吗,医生怎么说。" 许晖一下镇住了,又惊又喜地看着安安说:"我是抑郁症吗,我以前去几个大医院看过,都说我是精神病,可身体检查又说没问题,一家医院诊断我是精神分裂症,一家医院又说我是分裂型障碍,我当时好害怕,也不敢和任何人说,医生给我开了抗精神病药治疗,吃药我都是偷偷地吃,可吃了很多药,花了很多钱,也没有一点好转。以前我还真的以为我得了精神病,我就是因为这才离开那家电视台到这里来的。" "如果体查没有问题,那就不是因身体疾病带来的抑郁症,有些抑郁症是因身体有病才得的,有些是遗传的,我看你可能是因为心境抑郁才有的,其实抑郁症就像感冒一样谁都可能得,许晖,你别怕,吃点药,就会好的,另外有空去健健身,跳跳舞,多参加一些自己喜欢的社交活动,听听音乐,这些对你的情绪调节都有作用。有一些问题你一分为二去看,看主流,不要计较枝节,当然也有很多很现实专门讲利益讲利用的人,但要是有情有义的人比讲利用重利益的人多呢,其实这个世界还是有温暖的。" 安安说到这里,凝神注视着许晖,许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憔悴,一头浓密的头发乱草一样地堆在头顶,她的衣服也穿反了,扣子也少系了一个扣眼,许晖对此可能浑然不觉,也可能知道却懒于梳理,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邋遢,安安不由得心生恻隐之心,正想开口,许晖又感叹说:"要是去一个不要和人打交道的地方多好啊,没有冷漠,防备,唉!交朋友还不如养一条狗。" 安安看着许晖沮丧的神情,心又一震,忙说:"许晖,你千万不要这么想,你如果换一个角度去想,你就能理解和宽容别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和生活,假如你正在忙碌,你怎么会有心情和时间时刻想着给你的朋友打电话,别人也一样是这样的,即使是你真的碰到对你很假的朋友,最多少打交道,而且一样米养百样人,什么人都有,没有与人磨合的韧性,所以会觉得痛苦,看淡,放下,你的心境就会好许多。你明天到我们医院来,我找个好一点的医生帮你再体查一下,抑郁症并不可怕,重要的是不要总陷在内心痛苦中无法自拔,而是应该通过积极的方式走出来。" 安安的这番贴心话一下子说到了许晖的心坎上,许晖觉得安安是那么亲近和随和,完全没有生疏的感觉,特别是安安帮她摘掉了扣在头上"精神病"的帽子,使她心里刹那间变得轻松明朗起来,两人虽然交往不多,但此刻却没有任何的隔阂,许晖觉得安安不仅是医生,也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她觉得在这块不属于她的城市能交上这样一个朋友是自己的幸运与福气。许晖被安安的理解和善良所感动,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安安说:"幸好你来了,告诉我是抑郁症,抑郁症怎么都好过精神病啊,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谢谢你啊!" 两人又聊了很长时间,安安见许晖的情绪已稳定下来,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临走时,许晖执意要送安安,安安说:"别客气,我手机二十四小时都不关的,你有什么想不开,可随时打电话给我。"许晖感激地把安安送到小区门口,并帮安安拦了部的士。 安安回到家里,已是凌晨三点多了,丈夫王刚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他不停地转频道,见安安开门进来,脸一沉,阴郁地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们的节目不是早就演完了吗?又去哪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安安见他黑口黑脸审犯人一样的样子,心里立刻来了气。 "我是你老公,我问一下都不行啊。"王刚眼睛直直地瞪着安安说。 "你去哪我又不问,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我什么都要向你报告啊。"安安说。 一会儿,安安走进卫生间,洗完澡就疲惫地上了床。 王刚走进卧室,盯着安安说:"你还没有回答我呢?睡什么觉啊。" "你睡不着就要别人也不要睡,有病。"安安实在困得很,便翻过身去不再理他。 "你是不是和男人约会去了,你可以明说啊。"王刚突然冒出一句。 安安从床上爬起来,气愤地诘问道:"我和谁约会呀!你看见了?影子都没有的事就乱说,好笑。" "那你演完后去哪了?你肯定是借演出的机会和别人搞在一起。" "你是不是有神经病啊,在这里无中生有,我刚演完,菲尔就打电话要我去她一个朋友那里,电视台的,不信的话,你去问菲尔好了。" "我问她干什么,你们好得穿一条裤子,问她,她也不会说实话。"王刚阴阳怪气地说。 "随便你,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安安淡淡地说。 夜里,安安忽然隐隐约约感到有物体压在自己身上,她睁开眼,看见王刚正爬在自己身上,她厌恶地推开他,拉开灯,说:"你就整天知道做这些,我明天不要上班呀。"说完,使劲推开王刚,转过身去。 "我很想你。"王刚扳过安安的肩膀又说。 "我不要睡觉啊,很累,明天吧。"安安耐着性子说。 "我现在就要。"王刚依然厚着脸皮,并再次爬到安安身上,粗鲁地拉扯安安的睡衣。 "你怎么这样啊,我又不是你的廉价性工具,你想要就要啊,你不睡也不准人家睡。"安安生气地说。 "你肯定是和别人搞了才回来的,让我检查一下,你今天很反常,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王刚下流地说。 安安腾地坐起来,一把拖住王刚,抓起电话,厉声说:"你放屁,我和你这种人说不清楚,你马上给菲尔打电话,你去问她我和谁在一起,你不问就是畜生变的,你平时吝啬小气我都忍了,现在我才发现你原来这么疑心重,变态,难怪你妈妈都讨厌你,成天说你,你要好的话,哪个做母亲的总说儿子不好。" "我为什么要给她打电话,你今天不说清楚就不要睡觉,你不要岔开话,说些不相干的事。"王刚口气生硬地说。 安安放下电话,脱掉睡衣换上便装,说:"我看你是心理有问题,你快去医院看看啊,我和你这种人说不清楚,走,一起去找菲尔,你当面和她对质,免得你疑神疑鬼。" 安安说完,便拽着王刚的衣服往电梯口走,王刚愣愣地看着安安。 "去呀,你去不去,你今天死都要去。"安安见王刚站着不走更加来气。 "去就去,车费你付啊。"王刚说。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王刚对司机说:"去宝城区委。" 两人在车上都没有说话。二十分钟后,车子在区委门口停下来,安安付了车费。 走到大门口时,王刚却突然说:"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安安愤怒地看着王刚,说:"王刚,你他妈的王八蛋,你神经病,你怎么这样害我啊,我和你没啥说的了,离婚。" 说完,朝大门走去。 第二章 宝城医大附一医院坐落在美丽的宝江河畔,心理科诊室外坐着一些等着叫号看病的人,比起其他拥挤人影幢幢的诊室,心理科明显冷清许多。安安看着报告单对许晖说:"体查和神经系统检查都无异常,阴性,放心好了,吃点药就行,我给你开了抗抑郁药5-羟色胺和氟西汀吃,目前这些药是很有疗效的。" "吃了会好吧,怎么吃呢?"许晖问。 "这种药是通过增加大脑的血清素量而改善心境,一天吃一片,二十毫克,早饭后服,丙米嗪一片,二十五毫克,中午一次,美舒郁,每晚一片,连续服一个月后来复查,服用一个星期后情绪会好转,药稍稍有点副作用,但很轻微,过一段时间就会自动消失。" "安姐,谢谢你了,你先忙吧,改天我请你吃饭,我走了。"许晖客气地望着安安感激地说,然后把药放进提包,转身往外走去。 中午,菲尔约安安去一间食庄午餐,安安说:"你今天怎么有空请我吃饭?有什么好事啊?" 菲尔说:"我想吃这里的野菜,带你去尝尝鲜,我们很久没有在一起吃过饭了。"两人落座后便点了几个山谷野菜,一边吃一边聊起许晖的事,接着,安安把和王刚吵架的事也说了一遍。 一会儿,菲尔扬起她那张俊俏而妩媚的脸,说:"我觉得他真是,女人一样,不像个男人,哪有这样怀疑人的,就是回晚一点嘛,你不要理他,让他急一急。" 安安说:"我今晚不回去了,在医院值班室睡算了,不想看到他,好烦。" 菲尔有些心疼地看着安安说:"你干脆去我家住几天吧,他如果心里有你,会找你的,反正让他急一下,你让他自己去想,你一次就要治服他,以后他就不敢那样了,男人不能宠的。" 安安沉默了一会儿,说:"不去了,你老公又在家,我跟他又不知说什么,还是不去了,我觉得跟王刚过得很辛苦,他让我适应不了那种紧张小气的生活方式,当初要不是家里催得急,我也不至于跟他结婚,唉,说来说去还是怪自己太虚荣。" 菲尔体贴地说:"这也难怪你呀,说实话,这年头,哪个女孩不虚荣,都想找个条件好的,自己过得舒服一点,王刚家庭条件好,父母都当官,但他们也没有帮你什么啊,连工作都是你自己找的,他们可能不愿花钱去求人,拉不下面子,也许他父母也不喜欢他,所以儿媳的事也懒得理,你找了这样的家庭也享不到他们的福,他家怎样都不说了,主要是王刚这人不行。" "是的,我觉得他很不可理喻,一个大男人像女人一样,有一点什么事都要和他父母讲,说我这说我那的,把我贬得一文不值,他可能想让他父母对我印象不好吧,然后他母亲又来说我,真烦。" 菲尔说:"老实说,我觉得他没有一样可取的,不说别的,对人小气吝啬就已让人神憎鬼厌,结了婚就是讲柴米油盐,婚姻本身就是世俗的,就是讲钱,以后生小孩,读书,看病,人情往来,好多事都要钱,现在是商品经济社会,分分钟讲钱,他搞外贸,生意做得那么大,大把钱啦,开口问他要嘛,天经地义。" "你做美梦吧,我也懒得问,讨来的没意思。"安安说。 "你叫他给你买部车呀,他这样小气吝啬你怎么过呀,还搞aa制,有句俗语,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男人嫁的好,女人日子就好过,你不要那么笨,要为自己想一想,他越小气,你就越要搞他一点钱才行,万一实在和他过不下去离婚怎么办,离婚你什么也没有,像他分得那么清楚的人,离婚时肯定很无情。" "你想得美,叫他买车,会要了他的命,他母亲都这样说他。"安安说。 在菲尔眼里,安安是比较值得信赖的人,又是多年的老友,或许是安安和菲尔不在一个单位,不存在什么利益冲突和人事方面的纠葛,省去了许多麻烦,所以多年以来,两人一直是无话不谈的密友,两人虽然不常见面,却也经常保持着联系,发个信息或打个电话,与菲尔相比,安安比较感性,有时容易冲动,很重情义,但也是个冷僻安静的人。 而陈菲尔是个比较理性、现实也很有自己想法的人,她只和能够帮助自己的人打交道,否则她觉得浪费精力和时间,所以,除了和安安可以说说心里话之外,基本上她没有什么知心朋友,而且她也不需要,同时,菲尔也是个戒备心和疑心很重的人,任何单位或个人请她吃饭她从来不去,而且她跟每个人都保持距离,她不喜欢别人走近她,不喜欢别人找她麻烦,她心里十分清楚,那些不断找她的人都是有求于她的,老乡、高中、大学的同学来了一拨儿又一拨儿,带着各种各样的目的接近她、讨好她,并狮子开大口,工作安排、调动、升官发财、房子问题等等,求她帮这帮那,所有的这一切都让她厌烦,她讨厌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来往,对于没什么利用价值的人她也不想帮,她有她自己的受贿原则和诚信原则,那些不知底细的人所送的钱她都不要,在为人处世方面比较圆滑,她不想占人便宜,也不想被别人占便宜,当然下级或熟人提到家里来的一些东西她也还是收的,她认为这些也值不了多少钱。收下也没什么,因为有些怜惜安安,所以有时候,她会把这些东西送到医院门口,叫安安提回家,逢年过节菲尔也会送些土特产礼物之类给安安,多半是单位分的和别人送的,安安过生日菲尔有时也会亲自挑选礼物送给她,有空还请安安去洗个脚、泡个牛奶浴之类,菲尔所做的这一切都让安安感动,她常想,菲尔这么忙还经常想着自己,惦念自己,自己无权无势菲尔也不嫌弃自己,这种友谊多难得啊!一池温暖的潮水不时在安安易感的肢体上流动,这一切都让她感到幸福和幸运,甚至觉得这份友谊是死水婚姻之外的另一种安抚,安安更在意的不是金钱不是财物而是那种被重视被牵挂的那种感觉,而菲尔的大方也强化和映衬了王刚的小气,所以,安安打心里愿意为菲尔做任何事情,虽然两人的联系也不是很密,见面也不多,偶尔也只相互发个信息,但是只要两人在一起,安安就很开心,就有和菲尔说不完的话,菲尔也喜欢讲些单位的事给安安听,反正安安又不认识,菲尔不用担心她传话,比如郑区长想踩她,搞她的鬼,去上面打她小报告之类,讲些官场的险恶、权色和金钱交易,也会说一些自己的私生活,反正菲尔觉得安安比较安全可靠,嘴巴又紧,所以,菲尔在安安面前从不掩饰什么,有啥说啥,两人说话一直都很随便,而安安也觉得其实菲尔也和其他的普通女人一样,只不过是头上多了一顶乌纱帽而已,在自己面前,菲尔就是那个几乎不用任何伪装的自然人。 安安拢了拢头发说:"唉,都怪我自己,挑来挑去也没挑个好的,说实话,随便找哪一个都比他好。" "是啊,我觉得程岩就不错,他那时对你多好啊,很少像他那样的男人,可你又不要他,听说他去美国进修了。" "都过去了,那时就觉得他条件没有王刚好。" 不等菲尔答话,安安又说:"菲尔,昨晚我跟他说离婚了。" "他怎么说。"菲尔急切地说。 "没说,就愣在那里。" "你说离婚,他那么小心眼的人,会更怀疑你,防备你的。" 沉默了一会儿,菲尔又说:"他有没有说过要小孩?" "没有,我也没有打算跟他生小孩,我总觉得我和他肯定过不长。" "那他的意思呢?他想要小孩吗?"菲尔说。 "他从来也不提,我们平时也没有什么话讲,你搞不清楚他心里想什么。" 两人不吭声了,低头往嘴里扒饭。 这时,安安的手机响了起来,安安一看,神情有些紧张地对菲尔说:"是他妈打的。" "你接呀,看他妈说什么。" 安安忐忑不安地接电话。一会儿,她放下电话,有些慌张地说:"他妈妈叫我去公安局,不用说,他肯定又和他妈说什么了。" "我送你去吧。"菲尔说。 王刚的家在公安局宿舍,这时,安安已走上五楼,她按响婆婆家的门铃,像往常一样,她把鞋放在鞋柜里。 婆婆一见,便沉着脸不高兴地说:"你看,你看,你这个人,你往哪里放啊,你的鞋是放在第二层的,哪里拿就哪里放嘛。" 安安说:"好的。" 说实话,安安有些怕厉害的婆婆和少言寡语神情威严的市常委、局长公公,婆婆是市公安警校的政治老师,学生们都很怕她,家婆的房子较大,有二百多个平方,装修简单而雅致,爱干净的婆婆总是让家里一尘不染,看起来非常干净。平时就家公家婆两个人住,每个星期婆婆都要安安回来住,热闹一下。 其实安安每次回来觉得比上班还累。 安安进了客厅,见公公在看报纸,忙小声地打招呼:"爸。" 公公眼皮一抬,应了一声就又看他的报纸了。 安安诚惶诚恐地跟在婆婆后面,来到厨房,婆婆说:"你把每间房都抹一抹,抹完了帮我把菜洗一洗。" "好,我去抹。" 安安松了一口气,看来昨晚的事王刚没有和他妈妈讲,她心里松了一口气。 像往常一样,她走进房间抹桌,空着的房里摆满了高级烟酒和食品特产之类,安安知道这些都是别人送的,这就是当官的好处,当官就有人送钱送物,还可以高人几等,在中国当官最实惠。 这时,她又走到厨房,小声说:"妈,搞好了,地板也拖了,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婆婆说:"你把菜洗一下,泡了很久了。" "哦。"安安应道。 婆婆在厨房切肉,一会儿她说:"你昨晚和王刚说离婚呀,是怎么回事啊。" 安安心一惊,急忙镇定地说:"是一个电视台的记者病了,菲尔打电话要我去一下,回来就晚了,我给他解释,他也不相信,硬怀疑我和男人约会,我就要他和我一起去菲尔那里对证,到了菲尔家门口,他又不去了,你说气不气人,所以我一气之下就说离婚了。" "不要随便提出离婚,这样他就更有理由怀疑你了,赶紧生个小孩,你们都结婚一年多了,生个小孩出来,他的心就会定的。" "他好像也不想生小孩。"安安一边洗菜,一边说。 "我知道你有顾虑,我的儿子我知道,他就像他父亲,有其父必有其子,不过,小刚除了吝啬小气一点外,其他方面他还是不敢乱来的,去赌他舍不得,去嫖也肯定舍不得花钱,他要是去嫖的话我就叫他父亲打断他的腿,他怕他父亲的,你别看老头子平时不声不响,一发起脾气来很凶的,我都怕。" 婆婆把切好的肉片洒上酒和酱油腌浸,然后又说:"他对我们都很吝啬,以前他住在家里,从来都不交伙食费,就知道揩我们两个老东西的油,一到吃饭的时间他就来了,生意做了那么久,也没见他给我们一分钱,一天到晚说没钱,生怕我们两个老的要了他的,你赚一千万关我们什么事呢,我们也不会要他的,我们有工资,老赖在家里,又不想结婚,好讨厌,所以我就让他父亲赶他出去,让他早点结婚算了,谈了那么多个,一个也没谈成,太吝啬了,谁要他呀,要是我,我都不会要,他对我们都不好,我不知说过他多少次,我曾说他,全世界都找不到像他这么苛刻的。" 婆婆见安安一直不吭声,忙又安抚说:"对你算好的了,你就看他改吧,婚就不要离了,名声不好听。" 安安洗完菜,站在婆婆旁边,静静听婆婆数落儿子的不是。安安听着家婆讲儿子的怪话。心里对王刚越发讨厌起来。 安安咳了两声,婆婆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安安,说:"怎么啦。" "没什么,喉咙有点痒。" "我去医院给你开点念慈枇杷膏,那种药很好,吃了就不咳了,我们全报销的。"婆婆关心地说。 婆婆调好作料,便回过身看安安洗过的青菜。突然又沉下脸说:"你洗的菜像什么呀,皱巴巴的,像菜干一样,一点都不好看,你要这样洗才行。"说完,她让安安看着她怎么洗菜。 安安不吭声,虽然婆婆很挑剔,说话也很冲人,也有些喜怒无常,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安安却从不记恨婆婆。她觉得婆婆就是这种性格,正直、率性。若顺着婆婆的性子还是可以相处的,有时候,她觉得还能在婆婆身上找到一些母亲的影子,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温暖和亲切,更让安安开心的是,婆婆有时一高兴,就要安安弹吉他为她伴奏,她特别喜欢唱前苏联的歌曲,每当这个时候,安安心里就觉得特别快乐,那时候她的感觉,婆婆就像妈妈和朋友一样,也因为这一点,死寂的婚姻变得可以容忍,并且也感到另一种慰藉。因为和婆婆关系的好坏也会直接影响到婚姻。 开饭了,婆婆有意要安安打电话叫王刚回来吃饭,安安不情愿地说:"不用打,他自己会来的。"婆婆说:"那就我打给他,我叫他回来。" 三人边吃饭边等他。饭桌上谁也不说话,公公始终没有和安安说一句话,饭局静得出奇,这是他家的习惯,这肃穆紧张的家庭气氛让安安感到压抑,她有些憋不住地弄出了声。 突然,婆婆严肃地看着安安说:"别那么大声。" 安安偷偷看了一眼婆婆,这才意识到自己吃饭发出的一点声音,忙不好意思地合拢嘴巴,无声地咀嚼起来。 第三章 王刚几天都没有找安安,安安一直想等王刚来找自己或者听到他的电话,可是王刚像消失了一样的没有任何音讯,安安摸不透王刚心里到底真正想些什么,他是故意借题发挥,还是另有什么动机。 已是傍晚了,安安挂好白大褂,就匆匆回到值班室。 夕阳已渐渐收拢最后一丝余晖,夜色已笼罩着四周的建筑物,灯光像繁花一样盛开,看着远方五颜六色的灯火,安安有些沉郁的心也渐渐明朗起来。 安安拧开水龙头,用洗手液搓了搓手,这时,婆婆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幽灵一样,把安安吓了一跳,安安吃惊地说:"妈,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婆婆皱着眉对安安说:"你也不关门,你人这么漂亮,万一有个男的闯进来强xx你怎么办。" 安安觉得好笑,但又不敢笑出来,忙搬过一把椅子给婆婆,说:"妈,你坐。" 隔了一会儿,婆婆说:"我把枇杷膏给你带来了,还有巧克力和提子,都是别人送的,我们又不吃,唉,来这里太远了。" 安安内心涌起一阵感动,忙说:"妈,这么远提来很辛苦吧。" "有什么办法,你又几天都不回家,你们这样下去不行的,我今天来是要你和我一起回去的。我们两个老的不准你们离婚,你们不是没有感情,而是因为误会。" 安安给婆婆倒了杯凉开水,双手递给婆婆。 婆婆用手挡开,说:"不喝了,走,现在到你家去,王刚在家等着你。" "他怎么不来呀?" "他这几天都在家里,你不回家,他心里也有气呀,你这样不是让他有把柄抓吗,要是我,我才不那么傻,我就不走,看他怎么样。" 磨蹭了一阵子,安安只好关上门,和婆婆一起下了楼。 路过一间百货店时,婆婆说:"进去看看,看看有没有我穿的衣服。" 进了商场,安安知道她想些什么,忙乖巧地说:"妈,你喜欢什么样的衣服,我给你买,平时想买给你,又不知你喜不喜欢,正好今天凑在一块,你去试衣服。" 安安知道婆婆一向衣着讲究,便带她到高档一点的女装部。 安安说:"你看看,喜欢哪个款式,试一下。" 婆婆挑了一件浅色的韩国短袖,在镜子前试了一下。说:"安安,好不好看。" 安安心里清楚婆婆其实是想让自己掏钱给她买衣服,她也不计较这些,觉得给婆婆买也是应该的。也许因为儿子平时没有给她任何的好处,心里不平衡才想要安安买吧,婆婆不是没钱,安安退后几步仔细看了看,说:"好看,穿上去感觉又年轻了几岁。" "是啊,那就买这一件。"婆婆很高兴,又从袋子里拿出一串珍珠手链戴在手腕上,对安安说,"这是以前王刚送给女朋友的手链,五块钱买的,那女的嫌便宜货不要,王刚就拿回来给我了,我看看试一下配不配衣服,配以后我就去买一串。" 安安低头认真看了看说:"不好看,显得很低档,不要戴。" "是啊,那就不戴"。婆婆赶紧取下手链。 见她这么高兴,安安也很开心地去收款台付了钱。 婆婆说:"哎呀,短袖还要三百多,太贵了,让你破费了。" "这有什么关系啊,你喜欢就行。" 婆媳俩走出商场,踏上公交车,安安抢先给婆婆占了个位置。 这时,安安和婆婆已来到家门口,安安打开门,把婆婆让进屋,又连忙找了双拖鞋给婆婆穿。安安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着婆婆嗔怪地说:"他哪在家呀,你骗我呀。" "我不这样说,你会回来吗?真是,我这就给他打电话,叫他回来,他在公司。" 婆婆打完电话,又拿出新买的衣服来看,说:"平时我叫老头子出门,他死都不肯,怕我花他的钱,年轻时也是这样,买了什么还要登记,知道你要买衣服了,他就赶紧走开,连十块钱的衣服也舍不得给你买,花点钱就像抽了他的血一样心疼,我花自己的钱都是这样,几十年还不是这样过来了,还要做饭给他吃,你再忙,他也不会来帮你一下,你去气死呀,王刚就跟他父亲一个样。" 安安笑道:"我看我爸对你挺好的,他那么怕你,什么都听你的。" "好什么啊,一天到晚都没话跟你说,几十年都是这样。" "他成天想怎么办案嘛,哪有时间和你说话,都被你说完了。"安安又笑道。 十多分钟后,王刚回来了。婆婆一见王刚进门,对安安悄悄说:"听话啊!"说完就告辞走了。 屋子里静得出奇,一阵风吹过,窗外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室内的气氛似乎变得更沉闷和疏离起来。王刚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抽着闷烟,这场景让安安感到很陌生,王刚平时不抽烟,也不喝酒,这会儿却抽起烟来,安安瞥了他一眼,也不理他,觉得有些饿便拉开冰箱,她从冰箱里拿出烧焦的黑糊糊的锅巴,准备往垃圾桶倒,王刚冷冷地说:"你倒掉干吗,我用来熬稀饭的。" 安安诧异地瞅了王刚一眼,把锅巴放回冰箱。然后系好围裙,又拿出西红柿和鸡蛋,洗净西红柿,切成片,打开煤气炒菜,刚倒了一点油进锅里,王刚就上来探过头来,心疼地说:"不要放那么多油,你以为不要钱买呀。" "好笑,这点油多吗?你干脆不吃油算了,我又不是花你的钱,我花我自己的钱你也心疼啊,我又没有靠你养,没见过你这种人。"安安没好气地说。 "那就给你见见喽。"王刚阴阳怪气地说。 "难怪你妈妈都讨厌你,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对自己的父母都那样吝啬,对别人更不用说了,怪不得你谈了那么多女人,人家都不要你,连你妈都说你是全世界最刻薄最吝啬的人,人家做父母的哪有说自己儿子不好的,可见你是什么人。"安安挖苦说。 安安把西红柿放进锅里,翻炒起来,不再理他,她把炒好的西红柿和鸡蛋用碗装好,又煮了一点面,然后就站在厨房吃起来。 这时,王刚又走进来,阴着脸对安安说:"你就煮你自己的啊,我还没有吃呢?"安安头也没抬地说:"我又不是你的保姆,你不会做呀。" "那结婚干什么,分得这么清楚。"王刚黑着脸说。 "到底是谁分得清楚,你不要倒打一耙,aa制不是你说的吗?我哪天没有做饭给你吃,你做过给我吃吗?"安安放下碗,诘问道。 "那平时洗碗呢,还不是我洗,女人不做家务做什么?"王刚强词夺理说。 "女人就应该做家务吗?好笑,你不能做啊,谁规定女人就应该做家务?你样样都分得清清楚楚,跟你这种人生活会死得早。"安安说。 短暂的沉默后,王刚低沉地说:"我觉得你变了,从那晚开始,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是不是硬要逼我承认根本没有的事,成天疑神疑鬼,无中生有,你怀疑的话,你可以去我们医院打听啊,看看我是什么人,你问我干什么,发神经,你快去医院精神科看看啊。" "我又不是神经病,要看你自己去看,不要钱啊。" "不想跟你这种人讲了,无聊。" 两人唇枪舌剑了几句,安安觉得很没意思,觉得和这样的男人结婚倒霉透了,生活经济方面一点指望不上他自己也认命了,反正自己有份工作,可以养活自己,可是现在他居然这样怀疑自己,污辱自己的人格,想起这些,便神色黯淡地走到卫生间,她关上门,脱下衣服,水蒸气雾一样弥漫,隔着如幻如梦的雾,她凝视着她奶油一样光滑白皙的裸体,涂上浴液,少顷,王刚突然冲进来,粗暴地把安安按在墙壁上,手使劲地揉搓安安的rx房,这举动让安安十分反感和吃惊,她用力把他的手拨开,大声说:"你畜生变的,刚刚还跟我吵架,现在就想做这些,你什么人啊。"她用力挣脱他。 王刚铁青着脸,盯着安安的脸大声咆哮起来:"你和别人干,为什么不跟我干。"安安被王刚那副狰狞可怕的架势骇住了,她冲进房间,慌乱地把门扣上,心咚咚地狂跳起来。 一会儿,她听见王刚使劲在外用脚猛踹了几下门,接着又是"砰"的一声巨响,王刚甩门而去。 房子又归于死一样的寂静,见屋内没有动静,安安小心拉开门,走到另一间房间看王刚在不在。 房间里没有人,她低头看着被王刚踢烂的门,突然觉得一种无名的恐惧从脚底生起,直入她的内心, 她的心咚咚跳着,她惊恐地拨通菲尔的电话,要她赶紧来一趟。 菲尔迅速来到安安家,一进门就问:"怎么回事,王刚不在呀。" "刚刚吓死我了,你看王刚把门都踢烂了。"安安说完,忙指着那扇门给菲尔看。 "哎呀,踢成这样啊,他有病啊,人都会给他打死,你要小心他哦。"菲尔吃惊地说。 "如果我再跟他吵的话,他真的会打人。" "他怎么这样啊,看上去又那么老实,阴阴的,凶起来这么凶。" "是啊,好像要杀人一样。"安安心有余悸地说。 "你们怎么回事呀,吵架了?" "还不是就因为那天晚上的事,他硬说我是和别人约会了,和别人干了,你怎么解释他也听不进去,我也懒得说了。" "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这样对你,他那么多钱,想就出去花点钱玩鸡婆喽。"菲尔气愤地说。 "我情愿他出去搞,也不要来烦我。"安安说。 "如果人大方一点,对人好一点,不要那么吝啬,也就闭着眼睛满足他一下,问题是对人又不好,还要这样怀疑你,真的做那些很没有意思,要我的话,我一脚把他踹到床底下去,这和畜生有什么两样啊?"菲尔愤愤不平地说。 "我没想到他是这种人,好像在这里无理取闹,故意来整你一样。"安安说。 "他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才故意这样的,我看他那阴阴的样子很难说,他又是开公司的,人家以为他有很多钱,即使他不抠女的,有些女的也会自动送上门,而且他还有个当局长的老爸。"菲尔提醒安安说。 "他在外有没有人我感觉得到的,他晚上都不出去,也没几个朋友。"安安边说边拿出一个枕头放在床边。 菲尔望着安安,笑着说:"你想要我睡这里啊。" "是呀,我好怕那个人,你就别走了,反正你老公又不在家。" 安安扔了一套睡衣让菲尔换上,菲尔紧挨着安安躺下,侧身望着安安说:"安安啊,问你个问题。" "你说。"安安把头转向菲尔这边。 "你老实告诉我,你和你老公一个星期做几次。"菲尔郑重其事地说。 "你呢?"安安笑着反问。 "你别打岔,我问你呢?"菲尔严肃地说。 "很难说,有时一个月也没几次,有时一个星期有四五次吧,有时一个晚上两三次。"安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那你每次都答应他。"菲尔说。 "嗯,你不答应他就总缠着你,弄得你无法睡。" "问题就出在这了,你想想看,你平时有求必应,宠着顺着他,一旦你不满足他,他就觉得你变了,你和别人做了,所以你宠坏他了,有些男人很贱,你对他越好,他越不把你当回事,吃不到的东西才是好的。" 安安叹口气说:"也许我只是不想为这吵架而已。" 灯光有些迷离恍惚,照着安安秀美的面庞,从菲尔身上发出的淡淡清香,刺激着她的鼻子。她侧过身子,说:"你身上的香水味很好闻,是刘俊给你买的吗,他挺小资的。" "哎,你觉得王刚爱不爱你?"菲尔答非所问地说。 "不知道,男人心身可以分离,我都觉得说爱有点搞笑?有时候他也好像很关心很体贴我,每次去公司之前,他也会写几个字放在台面,说很爱我,要我注意身体之类。搞不清他是真是假。"说完,安安立起身,走到桌边,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纸,说:"你看看,都是他写的。" 菲尔立起身,接过那沓信纸说:"哎,他还这么浪漫啊。" 菲尔随意看了几张,说:"看这些哩,还是觉得他蛮喜欢你的,可是,我又很不明白,既然喜欢你,为什么在钱方面又对你那么吝啬呢?为什么和你算得那么清楚,生怕你占他的便宜,他赚多少都不和你交底,房子又是你的,那他的钱去了哪里?人往往在利益方面才可以看清一个人,从金钱的态度可以看出对人的态度,漂亮话谁不会说呀!看人要看人的本质,这些也说明不了什么,谁不会说好听的?又不用花钱。" 说完,她把信纸递给安安。 "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吝啬,也许天生的吧,他父亲也是这样的,但他也做做家务,也还恋家,脾气也可以,我有时想,人总是有毛病的吧,就算离了,也不一定就能找个更好的,你想想看,离了婚的男人有问题,不离的也有问题,将就着过吧,有时也只能自己安慰自己了。" 安安思忖了一下,又接着说:"我有时怀疑他患了抑郁症,比如做那事吧,性欲高涨得很,好像有周期性,之后又正常了,也说不准,他这个人心胸很狭窄,个性又孤僻,朋友少,这种人容易有抑郁症,我觉得他好像性亢奋,有抑郁倾向,好嫉妒和妄想,踢门,有时又莫名其妙地高兴,吃得很少,没有话说,这些都是抑郁症的表现,可是好像他又没有什么躯体症状,反正我觉得他很怪,他一直和他家的关系不好,他自己以前也说过自己没有母爱,而父亲在生活上又什么都听他母亲的,反正我觉得他和别人不一样,自那晚之后他就怀疑我在外和别人,而且还怀疑是和程岩约会,好笑,我和程岩几年都没联系了,他的电话和地址我都不知道。" 菲尔默默听着安安的话,担忧地说:"你赶紧叫王刚去医院看看,不过,我听说这种病的识别率、诊断率和治疗率都很低,即使很多人有抑郁症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患了抑郁症,不像国外,人家一有什么抑郁问题就会主动找心理医生诊治。" "所以我现在也不敢肯定,因为我们正常人也经常有抑郁情绪,只不过是呈一过性,特别是轻性抑郁症更不容易识别,比如经常失眠很多医生往往当你神经衰弱或植物性神经衰弱来诊治,其实这些经常失眠的人百分之八十都患有不同程度的抑郁症。"安安说。 菲尔听着安安的话,觉得有必要尽快找王刚谈谈,并解释一下那天的事。 第四章 一大早,许晖早早来到电视台,由于吃了药的缘故,许晖感觉到心情好多了,许晖每次经过总监室时都有些惶恐,她甚至厌恶来台里,也许是她不讨总监喜欢的缘故,同事们也都变成势利眼,对她也是爱答不理,生怕和她沾上边被总监看见连累自己,偶尔和许晖说几句话,只要看到总监一来,也立刻戛然而止,许晖简直成了办公室孤儿,除了小易,没有人愿和许晖多说话,为此,许晖倍感失落和尴尬,也常常感到抑郁,情绪低落,病症也更严重了,她甚至不想再上班,也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讨总监喜欢,她猜测也许自己长相不够漂亮,也许不会"做人",不会送礼讨好他,不会甜言蜜语巴结他,不会运用察言观色搞关系的现代公关手段,总之,不知什么原因她就是不讨总监喜欢,其实她自己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得罪过总监,但她知道总监喜欢样子漂亮嘴巴甜会和他调情的人。可许晖就只知道死做,只知道埋头干活,不会走上层路线,但是总监似乎并不大欣赏她的实干精神,做得再多也认为她没做,或鸡蛋里挑骨头,这也没做好,那也没做好,无论许晖做得再好,他也总有理由说许晖。就是看许晖不顺眼,不喜欢她,不认可她的能力。总监不喜欢的人,手下的人自然也不愿意和她沾上。连说话都不愿和她说。同事之间的关系冷漠而疏远,她感到孤独,这种透彻心扉的孤独感常常令她无名地惆怅,工作几年,许晖便觉得身心疲惫,不想再干下去了,像牛马一样的做,却得不到公正的认可,她有些心灰意冷,她已不再相信是金子就可以发光的鬼话,她领悟金子的光芒其实是靠人挖掘的,也是靠有绝对权力的人说的,别人说你是金子你就是金子,说你是锈铜烂铁你就是锈铜烂铁,当官的说白你不能说黑,生活的残酷,人性的冷淡,复杂的人际关系让许晖渐渐认同有本事还不如有关系,有关系就是有本事的说法,她的人生观、价值观开始慢慢转变,所以,她有时也有意或无意地在寻找机会接触上层人物,期盼出现奇迹。换一个更好的单位,或者找一个有本事、有能力,单位又好的男朋友。 有时她也想离开电视台,可是没有关系没有后台能去哪里,何况电视台效益还不错,自己还供着房,如果离开电视台,到时断供怎么办?她知道现在没有关系好单位根本进不了,好工作好工种早就内定了,断然是轮不到没关系没后台的普通老百姓的。 认识陈菲尔,并为她写专题片报道,她觉得也许就是改变命运的一线生机,必须抓住陈书记,所以许晖很卖力地为陈菲尔干活。那天菲尔亲临她的住所并给安安打电话,使她看到一线希望,她觉得菲尔不是那种完全不能接近的人,通过陈菲尔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也不是不可能的。她想,只要多吹吹她,把她写好一点,菲尔自然就会帮自己解决工作调动问题,想到这些,许晖心里就快活起来,她想,无论如何都要和她搞好关系。 这天下午,许晖正准备去区委找菲尔,总监黑着脸叫住她:"喂,你过来一下。"总监从来不叫许晖的名字,平时也不正眼看她,本来应该参加的例会和年终会议,总监也故意叫别人去,本该许晖做的工作,也故意叫其他人去做,她简直被干晾了起来,总监的冷淡、轻视让许晖心里很不好受,心境也很压抑,常常使她喘不过气来,她心里知道总监一直想赶她走,但又好像揪不住她的什么把柄,也许也觉得她还可以再利用一下,因为目前还没有人比许晖更实用,做事更快捷更有效率。最主要是别人不愿干的活她都愿意去干,也能使得动她,但总监也不想让她好过,所以,往往工作上故意设卡,明明是a稿,他又打成b稿,或者是c稿,这样一来,她的工资就少了,而且奖金也没有,到了年终,自然给她打分又是打得最低的,除了每月扣除的那两千多元房贷外,许晖的工资就剩很少了,面对这些,许晖敢怒而不敢言,她知道自己只要一顶撞总监,总监马上就会要她滚蛋,那时,房子断供,生活断粮,又没有一切后续力量,失去工作收入的自己还可以凭借什么活下去,她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她到电视台来的时候,台里正缺跑腿记者,因此,她几乎没有费什么精力财力就进了电视台。比起那些为工作跑得焦头烂额的同学,或找不到工作的同学,许晖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她不想做散工、合同工,这些与正式工差别太大了,没有养老金,没有医疗保险,没有住房公积金,正式工享受的所有福利待遇,这一类低层的二等公民统统都没有。临时工、合同工永远比正式工低人一等,多么的不公平啊,中国人喜欢把人分成几等,热衷于搞关系讲人情。她深知自己无力抗衡什么,所以,她总是说服自己,无论怎么苦也要在这里先耗着,以后有机会,再看看能不能调一个新单位。 总监总是用冷淡来提醒许晖,让许晖自己去"悟",自己滚蛋。总监不会明的来跟许晖吵,或大声嚷嚷什么,他总是阴阴地来搞鬼,让你抓不到他什么把柄。内心倔犟的许晖偏不滚,她就不走,她想看看总监到底能把她怎样? 唯有一些其他记者不愿去跑的线或写的稿,有危险性的跟踪报道和高难度采访,许晖才会被总监破例从"冷宫"里揪出来派上用场。 许晖跟着总监走到办公室,总监瞥了许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宝城区委那篇解说词怎么样了啊,你给那个陈书记看了没有?你要写好啊,写不好扣你奖金。" 许晖不软不硬地顶了一句,"你想扣就扣呗。" 总监阴阴地扫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我现在就去区委找陈书记。"许晖说。 许晖看了总监一眼,怏怏不快地骑上单车,直奔区委,上了三楼,见菲尔正在打电话,便知趣地坐在一边等候,菲尔忙示意她坐下。 不一会儿,菲尔放下电话笑道:"许晖啊,你没事了吧,我正想打电话找你,那篇东西写好没有?拿给我看看。" "陈书记,你看看这篇解说词哪些地方还需要改,我今天就是专门来这里给你过目的。"许晖乖巧地说。 菲尔低头看了一遍,拿起笔往上面画了画,抬起头,说:"这个人划掉,不能和市委的赵书记排在一起,凡是排在一起的你都要划掉,嗯,写得好,上下关系平衡不错,你还要加点东西上去,赵书记你要多写写他,他对我们区的教育也很关心,我们区中学就是走征地这条路才办起来的,当时是一块荒芜的空地,为了这块地他亲自督促有关部门,电话、批示或亲自登门,要不是赵书记,别说八百八十平方米征不来,就是一寸土地也征不到,没有钱,怎么征?我们算幸运的,在各方面的大力支持下,才有了这栋教学楼,你要多写写他,你拿点资料去看,参考一下,利用你的关系,多发几篇。" "好,陈书记,我再改改,改好了我再给你看看。"许晖边说边接过菲尔递过来的资料。 菲尔给许晖倒了杯水,笑着说:"你去安安那里拿了药吧,要记得吃药,不要一好就断,这样容易复发,其实抑郁症很多人都有的,只是他们不知道自己有抑郁症而已。" "我现在没事了,挺好的。"许晖说。 沉默了一会儿,菲尔看着许晖说:"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也只有你才能搞得好,我以前写了很多工作报告、散文和诗歌,有的发表了,有的没发,一直放着,我也没有去管它,现在想把它搞成一本书,我有个熟人在出版社,不用我出钱的,你帮我整理一下,润润色,好不好,我事情太多,没时间弄。" 许晖受宠若惊,高兴地答道:"好啊,出版社打算什么时候出?" "就看你了,你快的话,今年十月份就可出来。" 这时,许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急忙拿出手机接听,一会儿,便对菲尔抱歉地笑道:"陈书记,我们单位要我赶紧回去一下,要去报道新闻。""人家在那里等着,那我就不耽误你了。"菲尔笑着说道。 许晖走后,菲尔拨通了王刚的电话,说有点事想和他谈谈。 菲尔来到附近的一家咖啡馆等王刚。 好一会儿,王刚来了,菲尔说:"不好意思啊,把你叫出来,忙吧。" 王刚在菲尔对面坐下,笑道:"书记,什么事啊,这么急。" 菲尔客气地说:"喝点什么?" 王刚笑道:"随便吧,我这人很随意。" 菲尔说:"那就来两杯咖啡吧。" 菲尔一边往咖啡里加糖一边说:"今天把你叫出来是想和你解释一下那天晚上的事,那天晚上是我打电话叫安安去一个记者那里,因为她写了一篇区委比较重要的报道,我那晚正好路过她家,就打了个电话给她想问问她写好没有,刚好那天那个记者病了,当时的场景我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为那个记者犯神经病了,所以我打电话问安安演完没有,安安说演完了,我才让她过记者那里的,那天晚上回去就晚了,你不要误会了,不要因为这件事搞得大家心里都不痛快。" 王刚急忙辩道:"我没有说她什么呀,那天她回来就三点多了,她平时从来没有这么晚回过,我就随便问她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我一问,她就生气了,你听她怎么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说气不气人,如果她当时就直接解释一下,我也不会多问的。" "你可能口气不好吧,男人大丈夫,心胸宽一点,别太在意女人说的话,也别那么斤斤计较,搞得大家都累。"菲尔坦直地说。 王刚叹口气,说:"唉,我也不知她怎么回事,好像从那以后,她就变了,反正咱们都结了婚,我也不怕说出来,我们都有两个多星期没有性生活了,以前从来都没有这样过,以前都是两个人一床被,现在各盖各的,前几天她又在另一个房间铺了床,现在我们都分床睡了……" 菲尔听得有些不自在,忙打断王刚的话说:"安安是个内心很丰富也很讲情调的人,你们两个吵了架,她心里肯定不舒服,你不要太在意,你好像把门都踢烂了吧。" 王刚有些紧张说:"她跟你说了呀,她说了什么?" "她没有跟我说,是我前两天去你家看到门烂了,问她她才说是你踢烂的。"菲尔小心谨慎地说,生怕哪一句话说错又让王刚起疑心。 "男人没有那些东西不行的,谁受得了啊,那只能把人往外推。" "推不推都是要建立在相互信任的基础上啊,你无端地怀疑她,她肯定心里不舒服,你也不要往坏处想,你多和她沟通沟通,女人啊,只要多哄哄她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少顷,王刚故意试探地说:"哎,她现在和程岩有没有来往,我听人家说看到安安和程岩晚上一起轧马路。" "没有的事,什么时候看到轧马路?"菲尔一惊,忙问。 "就那天晚上啊。" "谁说的,我抽她耳光子,程岩人都在美国,轧什么马路啊,无聊。"菲尔激动地说。 "反正有人说,我也记不清是谁说的,你知道,男人最怕的就是戴绿帽子了。"王刚阴阴地说。 "我和安安都是几十年的朋友了,她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你也应该知道她是什么人呀,他们早就没有联系了。" "人是会变的,今时不同往日,说变就变,而且他们有没有联系你也不一定知道,她也不一定什么都跟你讲。"王刚看着菲尔意味深长地说。 "安安有什么都和我说的,我知道,他们断了之后就一直没有联系了,都好几年了,而且程岩也结婚了,没有的事就不要乱想,你这样总是往坏里想的话日子就很难过,自己搞苦自己,人家也不好受。" 沉默了好一会儿,王刚喝了一口咖啡,笑着说:"这咖啡不错。" 菲尔见他高兴,便趁机半真半假地说:"给她买部车吧,一个大老板的老婆还整天挤公共汽车,你存那么多钱干什么,别那么吝啬嘛,她又不是别人。"菲尔直爽地笑道。 谁知王刚立刻不高兴地拉下脸,这张脸在幽幽的灯光中变得有些面目狰狞,他反感地瞪了菲尔一眼,漠漠地说:"哪有那么多钱买,你说得轻巧。" "买部几万块的总买得起吧,花不了多少钱的,你做生意的目的无非也就是使生活过得更好,否则跟乞儿一样,有什么意思,不要把钱看得比人还重嘛。"菲尔依然尖酸地说。 王刚觉得菲尔的话很不中听,心想一定是安安要菲尔这样说的,便冷着脸紧紧盯住菲尔的脸说:"是安安跟你说的吧,她想买车,就自己买嘛,也可以跟我说呀,干吗要你说。" 没想到王刚一提到钱反应这么强烈,而且立刻变了脸,菲尔心里更证实安安以前和自己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她觉得安安嫁给这样的男人实在是太不幸了。 她见王刚满脸不悦的样子,便正色道:"你别乱怀疑人家,她什么也没有对我说,我这次找你出来,她都不知道,我就是想和你解释一下那天晚上的事才叫你出来的。" "你和她这么好,当然帮她说话啦。"王刚冷笑道。 "你怎么这样说话呢,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菲尔收敛了笑容。 王刚站起身来,冷冷地说:"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还有事。"说完,拔脚就往门口走去。 菲尔望着王刚匆匆离去的背影,有些气恼地立起身。 安安下班后特地去超市买了王刚爱吃的草鱼回家,冷战了几个星期后,她开始反省自己,觉得这样下去也没意思,要么就做离的打算,要么就好好地过下去,尽管无爱,也可以凑合过下去,她希望一切都有所好转,她觉得自己并未做错什么,故也不想和王刚道歉。她走进厨房系上围裙忙着做晚饭,破好鱼后,又仔细把地板来回拖了一次,在这点上,王刚似乎也有一种病态的苛刻和挑剔,安安不想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吵架,故每次切菜后她都把厨房打扫干净,免得王刚又找碴儿,不一会儿,王刚郁郁地走到厨房,他低头看了看地面,捡起一根头发,法官一样板着脸威严地说:"你没有扫地啊。" 安安边炒菜边说:"你怎么不拿个放大镜趴在地上看哩,刚刚才拖的地板。" 王刚捏着头发在安安眼前晃了晃说:"怎么还有头发啊?" 安安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说:"我看你真是变态了。" 王刚悻悻地走出厨房,坐在厅里看电视。不一会儿,安安把烧好的饭菜端上桌面,说:"吃饭了。" 这时,暮色已经四合,窗外的路灯开始燃亮起来,安安摆好碗筷,拉亮灯,王刚啪的一声把灯拉灭,以教训的口吻厉声道:"要懂得节约,你以为我是银行啊,天都没有黑。" 安安忍住火气,懒得做声,瞥了他一眼,然后把碗端向唇边。两人再无话说,自顾自吃起来。 王刚阴着脸,往嘴边送了一块鱼,突然放下碗筷,说:"咸了一点,你重新拿去煮一下,放点水。" 安安淡淡地说:"你自己没手啊,你觉得咸你自己去煮,你要嫌我做不好,自己请保姆。" "请保姆不要钱啊,你出钱喽。"王刚不阴不阳地顶一句。 两人又无声无息地吃起来,安安吃着吃着,冷不丁王刚冒出一句,"别那么大声。" 安安终于忍不住大声说:"你神经病呀,吃饭也要管,跟你那个妈妈一模一样,我就要大声,我爱怎么吃就怎么吃。"说完,故意大声咀嚼起来。 王刚没有吭声,两人默默吃着饭,谁也不说话。饭毕,王刚忽然柔声笑着对安安说:"你去坐吧,我来洗碗。"王刚殷勤地收拾碗筷进了厨房。 这难得的笑容和殷勤是那么熟悉,安安心里十分清楚丈夫的伎俩,难得一见的这一刻温柔,只是一种前奏,每当王刚想要满足他强悍的性欲时,安安才会看到他脸上挤出的笑容,和并不是出自真心的体贴,这是王刚的一种策略,而且屡试不爽。平时王刚很少主动和她说话,要说话也总是以挑剔发难,不是挑剔这就是挑剔那,面对这些,安安总是忍了,她也从不辩解,也因为这些,安安的心也在慢慢变冷,她越来越看不惯王刚的所作所为,一直以来,王刚的过分吝啬挑剔早已使她对他已没有多少爱意,她心里爱的一直是程岩,她对王刚的感情只是一种做妻子的责任和义务,也源于她本身的善良,她把这种义务转化为对王刚的照顾与顺从,对家公家婆的尊敬与孝顺。尽管王刚极端的吝啬与挑剔苛刻早已使她对王刚心生厌恶,但她也还是抱着懒得离婚、得过且过的矛盾心理和他继续过着死了一样的婚姻,偶尔心里也闪过和他离婚的念头,但从没有说出来,直到那天和王刚去美景花园才忍无可忍说出口。 在王刚眼里,妻子是天经地义满足丈夫生理的性工具,在安安面前,他常常以恩人自居,觉得安安占了他好大的便宜,一介民女嫁给局长的公子,好像高攀了他一样,这个人情一辈子也还不清似的,这种畸形的心理往往是以占有安安的肉体来达到心理的某种平衡,他其实并不爱她,他只是强烈地渴望她的肉体,没有就会发羊痫风。以他吝啬苛刻的性情他是不舍得在外面包养什么情妇或嫖娼的,那风险太大,成本太高,不划算,弄不好把有地位身份的父母的脸面也丢了,在这一点上,他也许有贼心没贼胆,谁知道? 好一会儿,他从厨房走出来,以少有的温柔对安安说:"我帮你洗澡吧。"说完,他一把搂住了安安,她想推开,却被更紧地抱住,她刚想说什么,他却用嘴唇堵住了她的嘴,当他的嘴唇滑过她的耳根和脸颊时,她所有的怒气变成了渴望,这时,他把沐浴液涂在她身上,她猛地转过身来,把自己的胸口贴在他神秘莫测的心跳上,她被他紧紧地揽在怀里,他的手开始在她身上不停地摩挲起来,他的眼睛放射出如丝绸般绵软的爱意与渴望,她看到眼前这个自己并不爱的男人,被情欲所折磨而展现出来的疼痛般的样子,忽然感动之情油然而生,这短暂的感动,使她把往日的敌视厌恶情绪像逝去的时光之水一样从身边流走,这时,她感到自己身上的某一种欲望被唤起,她闭上眼,更紧地贴紧他湿漉漉的身子,脑海里却突然浮现程岩的样子,一股久违的潮水升涌上来,就在这时,她感觉王刚的身体已变成程岩的身体,在那瞬间,她发现,她所爱的其实是自己心中的爱情。 第五章 傍晚,王刚走上楼梯,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鼓捣了好一阵子,才把门打开,他径直走到厨房,安安正在洗菜,见他回来,便直起身子说:"回来了。" "嗯。"王刚应了一声,少顷,他不高兴地看着安安说:"锁都坏了,是不是你开坏的,刚才打都打不开。" "怎么是我开坏的,我回来开门时还好好的,现在打不开了吗?奇怪。" "开了很久才打开,肯定是你不会开才搞坏的,一点生活常识都不懂。"王刚嘲讽地说。 "谁生活常识都不懂,钥匙有个突出的记号,朝上开不就行了吗?" "我怎么知道啊,不是你开坏的还有谁?" "你不要冤枉我啊,坏了就去买一把嘛,那么旧了,要换了。" "要几十块钱噢,谁出,谁开坏的谁出。" 安安把菜放在切板上,瞪大眼睛骂道:"你这种男人不知是什么变的,几十块钱的东西还要和女人争,你不是aa制吗,你要这样算我就跟你来算,你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跟着你这样的死男人不知怎么过才好,怪不得那么些女人不要你。" 王刚不吭声,停了一会儿,他恶声恶气地说:"要不要都不关你的事,你拿钱来呀,我去买。" 安安把一百元大钞扔在他面前,王刚拿过钱,转身离去。 这天晚上,身心疲惫的安安下决心不再理他,她走到另一个房间,锁好门早早就睡了。 这时,时针已指向凌晨三点。王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一直想查看安安的手机,希望在里面找到蛛丝马迹,以证实他的想象。他爬起来,像是忽然爆发出一股勇气,他的心狂跳着,小心翼翼地用一根铁丝悄悄伸进锁孔,往里面扒拉一下子,门就开了,他轻轻拿过安安的皮包,又悄悄溜进卫生间,像做贼一样慌慌张张地拿出安安的手机翻看起来,他紧张地查看短信和电话,却没有安安和程岩的任何信息,他有些失望,心想,一定是安安把有关和程岩来往的一切记录删除了,安安知道自己怀疑他们心里就早有防备了。他把皮包重新放回原来的位置,然后埋下头定定地注视了安安一下,便往安安身上压去。 睡梦中,安安隐隐约约感到一个熟悉的身体压在了她身上,她被惊醒过来,急忙拉开灯, 她用力把他推下床,直视着他说:"你又干什么,又发作了啊。" "睡不着。" "都三点多钟了,你睡不着,就要来折磨我。"安安迷迷糊糊地打开手机看时间。 王刚什么也不说,粗暴地按住了她,她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小声哀求道:"放开我,我来月经了,算我求你了。" 王刚喘着粗气,仍然不说话并使劲压住她,王刚想象着安安在程岩身体下扭动的情景,心里油然生起了莫名的嫉妒和仇恨,他狠狠地折磨着她,在一阵猛烈的冲撞下,有一股热流喷射到她流血的体内,她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这明晰的痛楚像一道闪电,划开了她内心压抑已久的愤怒,她从床上爬起来,冲到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大声说:"我砍了你,你信不信,你这个畜生,你滚,滚出我的房子。" 一会儿,两行泪珠从她的眼眶中猛然流出。她揩了揩眼泪,愤怒地盯住的他的脸孔,说:"离婚,我们离婚算了,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能离婚就行了,明天你不要走啊,明天就去办,你不去就是畜生。" 王刚没有理她,悄悄走了出去。 安安见王刚毫不理会的样子,转身拿起菜刀冲到另外一间卧室,把两人的结婚照狠狠地剁烂,她失态地把刀对准王刚相片的头部,边剁边骂:"畜生,砍死你,砍死你,他妈的。"沉闷的刀砍声混杂着愤怒、痛苦与绝望,接下来,她又气急败坏地从衣柜里把他那套结婚礼服拿出来,用力砍烂,又往窗户外扔了好几件他平时常穿的衣服,安安全神贯注地沉浸在发泄与报复的快感中,她感到一种淋漓的快意油然而生,这种快意从来没有过。她想象着他那副心疼的样子,长舒了一口气。 王刚走到街上,夜半的灯光把他的身影拖得老长,街道有些空旷,偶尔有出租车从他身边驶过,此刻,他的脑子不断想起安安痛哭的样子,内心忽然闪过一丝内疚与自责,他拿出手机按了几下,但又放下了。 他走到公安局,上了楼,小声打开门,然后蹑手蹑脚进了他原来住的房间,打开灯,和衣躺在床上。 这时,他母亲在门外叫他的小名,他忙起身站起来开门,王母吃惊地说:"你深更半夜跑回来做什么,你自己的家呢怎么不回?" 王刚垂头丧气地把和安安吵架的事说了一遍,王母劈头盖脸地臭骂了他一顿,骂完后,王母又说:"我要是她呀,我都不要你,我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跟你,又吝啬又苛刻,你怎么向安安的父母交代噢,人家把一个女儿交给你,你就这样对待人家。" "你专门帮人家说话,她骂我畜生你又不说了。"王刚不服气地顶撞一句。 "骂了又怎样,打你都不过分,你这样对她就该骂,骂你算便宜你了,你算老几,我都看不顺眼。"王母斥道。 "我好像不是你的儿子一样,我要有钱给你,你就会说我好了。"王刚不满地说。 "你给了我几个钱?好像我要了你很多钱似的,伙食费都要不到你的,一个钱看得比天大,你干脆打光棍算了,结什么婚呀,又不想生小孩,就是你生了我也不会给你带,我讲明的,你这样会害了人家。"王母言辞犀利地说。 "那你就叫她跟我离婚喽,你那么喜欢她,无所谓,我又不是找不到。"王刚不屑地说。 "你离不离关我屁事,好不好都是你自己找的,总之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唠唠叨叨说她这不好那不好,听了心烦,一个男人好像女人一样,鸡毛蒜皮的事也翻来覆去讲啊讲,专挑人家毛病,谁受得了你,人家安安从来不讲你的事,你倒反过来,专挑人家毛病,我都讨厌,当初人家和程岩谈得好好的,你又挖人家墙角,又看不得别人好。" 王刚被母亲数落了一顿,心里很不舒服,没想到母亲一味地指责自己,心里又恨又恼,便漠然地说:"不要讲了,想睡了。" "你不要在这里睡,回你自己的家睡。"王母严厉地说。 这时,王父推门进来,表情诧异地看着他们,说:"吵什么呀。" 王刚好像看到救星一样,他脸上抑郁的表情似乎松懈了一些,忙说:"安安又说离婚,还把我赶了出来,我只好回家了,她那个样子像要吃人一样。" 王父铁青着脸紧皱眉头,说:"搞什么名堂啊,成天想离婚,怎么回事啊?"王父看看儿子,又看看王母。 王母不悦地说:"你别看我,你问你儿子,老是搞这些来烦人,你问他怎么办,是和安安过下去,还是离,要他今天就表个态,不要拖来拖去。" "小刚你是怎么回事啊,安安为什么要跟你离婚。" "我怀疑她又和程岩了,她有问题,都不像以前了。" "你几时看到他们在一起,程岩不是在美国吗?你不要神经过敏。"王母说。 "我听别人说回来了。"王刚说。 "就算回来了又怎样,安安不是那种人,她要是那种人,我都要把她赶出去。"王母说。 "一个巴掌拍不响,我看安安也有问题,又不会做家务,一吵架就闹离婚,哪有这样搞的,想离就离呀,深更半夜的还把人赶出来,太不像话了。" 停顿了一下,王父对王刚说:"你也不要和她计较那么多,好好过日子,睡觉。" 说完,转身出去。 王刚从柜子里拿出被子,准备铺床。王母厉声说:"不要在这里睡,弄脏我的被子,脏了又不洗,回你自己的家去睡。" 王刚不高兴地把被子叠好放进柜子,气冲冲地走出房间,王父见状,忙不悦地看着王母说:"你又把他赶走做什么?在这里睡不行啊!" "你干脆天天让你儿子住这里算了,就是被你宠坏了,你这么宠他,他对你又不好,连一瓶酒都没有给你买过。" "我不要他对我好,我不靠他养,但生了他,你就要管他,他既然来了你还赶他做什么!"王父生气地看着王母说。 "你凶什么凶,要凶,凶你儿子去,反正我不管他的事,他离也好,不离也好与我不相干,你要管你就自己管去,你们两个都一样。" 王父见王母这样说自己,不由得火气更大了,他怒气冲冲地说:"什么都一样,你在讲什么啊?" "我几十年跟着你也没享过你的福,几十年都服侍你,我得到什么好处,我花我自己的钱你也心疼,我家里的那些亲戚都不敢到这里来,一来你就给人脸色看,你怕找你麻烦,怕花钱。" 王父说:"我什么时候做过脸色,我就是这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王父不吭声了,王母继续说:"你的儿子这么坏,你还这样护着他,他对你又不好,你病你生日他有没有给过你一分钱,还专门来算计你,你那大把钱,你不是给他喽,所以他那么孝顺你。"王母揶揄道。 王父皱着眉,一声不吭进了房间。 安安整晚都没有睡,下身还隐隐痛着,这时候,不知为什么,她忽然特别想念程岩,过往和程岩的点点滴滴此刻如烟花一样在她面前盛放,这时,她情不自禁从床底翻出一只旧皮箱,很久,很久她也没有打开过它了,现在,她感到它是如此亲切,她打开锁,从箱里拿出一张十二寸彩照,低下头,久久注视着相片上那张异常美丽的脸,程岩可以说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若说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了,程岩是安安大学时候的同学,天意使安安坐在他前面。 记得程岩第一次走进教室时,安安的眼珠子就没有离开过程岩,安安惊诧世间怎么还会有如此美丽的男人,他身材修长,五官是那样无可挑剔,好看的丹凤眼和瓜子脸如雕塑般秀美,忧郁的眸子充满了神秘的力量,这种力量深深吸引了安安,唯美浪漫的安安第一眼就无可挽回地爱上了他,这张脸才是刻骨铭心痴爱的起源,安安不喜欢话多的男人,程岩的深沉稳重和美丽正好吻合了安安的审美理想,安安说不出有多喜欢他,对他多了一份好感,从来不主动和男同学搭讪的安安居然忘了女性的矜持,有一次上课时,她故意向他借笔抄东西,程岩腼腆地笑着把笔递给她,一会儿,安安把笔还给他说:"你这支笔很好写。" "那就给你用吧。"程岩含蓄而深情地看了安安一眼笑道。 程岩的笑容使安安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陷入一片混乱而飘浮的身不由己之中,觉得整个教室都浸润在玫瑰色的情调里,那一刻,安安的心剧烈地跳起来,爱情似乎在四目交投的那一瞬间就可达成同谋,成为一道幸福行走的恋人。 于是校园内外有了他们相依相拥的身影,安安常常喜欢痴迷地看着程岩的脸,欣赏着他的美,然后疯了一样地吻他。 而程岩也深沉而热烈地回馈着他的爱,为了逗安安开心,他常骑着单车把安安带到校外的那片草地上,然后骑上单车耍车技给安安看,安安在一边看着,心里不知有多开心。 程岩二十二岁生日那天,安安为他弹唱了那首《再别康桥》。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 安安沉浸在往昔的细枝末节里,无声的泪水流了下来。 她把砍烂的衣服捡起来扔在王刚的床上,然后找出一支笔,在纸上写道:"王刚,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提出离婚与任何人无关,见字后,今天上午八点钟到宝城区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除了房子,家里的东西都给你,我不要你一分钱。" 安安在王刚的卧室站了站,下意识地拉开了王刚的床头柜,她平时从来不看他的抽屉,这会却情不自禁地翻看起来,她拉开下面一个抽屉,突然看到一本王刚几年前的病历本,便好奇地翻开来看,病历中,王刚主诉自己失眠,易怒,心烦,好思虑,睡眠多梦,早醒。内科医生诊断为神经官能症,并开了药方,安安心里一惊,确信王刚早几年就已患上抑郁症,这时,她隐约听到开锁的旋转声,估计是王刚回来了,忙警觉地将病历本藏在身上并快步走到自己的卧室。 王刚一进门便看到桌上的字条,他看到安安在房间忙着,于是闷闷地拿着笔在纸上写道:"我不离,离婚不是你提的,除非我死了。" 写完,他无声地把字条扔在她面前。 安安往字条上扫了一眼,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语气和缓对他说:"我不想跟你吵,没意思,我们还是离了吧,这样下去两人都痛苦,我们两个合不来,大家的性格、价值观、金钱观完全不一样,我无法再忍下去了。" "你没有资格跟我提离婚,我不嫖不赌,哪里差?哪里配不上你?男人不嫖不赌就是好的,你还嫌我?我都没有嫌你!"王刚说。 安安看着他,依然平静地说:"我不想拖下去了,我们还是好合好散算了,结婚一年多,我没有一天快乐过,我过得很压抑也很辛苦,我适应不了你过分小气挑剔的生活方式,太累了,你是把钱看得比生命都还要重的人,钱我不要,我也不会分割你的财产,我只要我的房子,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 王刚的脸白一阵青一阵,他突然发疯一样用力打着房门,暴跳如雷地瞪着安安吼道:"你不要再和我说离婚,再说我杀了你。" 说完,他气呼呼地一脚踹翻茶几,杯子应声打碎在地。 安安夺门而出,不料王刚冲上前一把拽住她,把门锁死,把她抱起就往床上掼去,安安边用力挣扎边大声骂道:"畜生,畜生,我死都要和你离了。" 王刚用力把安安的裤子扯烂,大声吼道:"你想跟我离了好跟那个姓程的结婚,我操死你,免得别人操你,你让我这样痛苦,我也要让你痛苦。"说完,他解开裤子,用力抽动起来。 安安依然奋力挣扎着,在惊恐与窒息的空气中拼命地想保护什么,她觉得她的力气快要枯竭,剧烈的疼痛像刀子一样在割裂着体内的子宫,安安感到天旋地转,她痛苦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 王刚终于停止了疯狂的发泄,他惊慌地看着紧闭双眼,脸色苍白的安安,急忙拨通了120,背起已昏迷的安安往楼下走去。 第六章 清晨,刘俊把做好的早餐放在桌上,然后推门叫菲尔起床吃早点,刘俊原是市美院的一名普通老师,后来,在菲尔的活动下,他终于由一般的老师提拔为工程处处长。自然他也对菲尔更言听计从了,也更佩服菲尔了,走起路来也比往日神气许多,在他看来,男人若没有一官半职,感觉会活得很窝囊,别人也看不起,太大的官自己又没本事做,风险也大,做一个有实惠的小头目就行了。由于时间很松动,又没有教学任务的压力,所以家里的一切家务几乎都是他承包了,刘俊自己有时非常自豪地和学生说,没想到自己这么老还能找到菲尔这样优秀的女子,不光是硕士生,而且人又漂亮能干,还喜欢文学,自己真是太走桃花运了,刘俊千选万选终于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对他来说,这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菲尔起初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主要是觉得两人年纪有些距离,比自己大十来岁,以后自己难免照顾他,又担心刘俊这么晚才谈恋爱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所以对刘俊的疯狂追求并不上心,一直对刘俊也很冷淡,渐渐刘俊的执著和真诚打动了菲尔的芳心,安安也和她说,不要找样样强过你的,什么都好过你的人不会把你当回事,而且刘俊非常爱你,又是大学老师,还有两个寒暑假,平时又没课,你又经常应酬,家里总得有个人做家务吧。菲尔权衡再三,最后还是在排成队的追求者中把绣球抛给了刘俊,并明确告诉他自己工作繁忙,而且不喜欢做家务,脾气也不大好,要刘俊考虑清楚,不要到时后悔,刘俊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在事业上他是没有多大野心的人,找到一个样样比自己强的老婆其实不是一件坏事。而菲尔后来也认为过日子其实就应该找刘俊这样对自己一心一意而且愿下厨的,两人终于走到了一起。 菲尔对刘俊日久生情,她虽然有些男人婆性格,平时说一不二,工作雷厉风行,但总的来说对刘俊还是不错的。现在女儿刘诗琪已三岁多了,家里基本上是菲尔主外,刘俊主内,刘俊嫌菲尔做的菜不好吃,下厨就成了刘俊的专利,他认为炒菜是一种艺术,而每道菜都是自己用心打造的艺术品,菲尔心情好时也会甜言蜜语表扬刘俊几句,逗得刘俊很开心,干得更欢了,也可能是刘俊太爱菲尔了,有时菲尔实在过意不去洗一下碗,刘俊也不让她洗,说怕洗洁精弄坏了她的手,手一粗糙,跟人握手就会大煞风景。 刘俊的母亲刘母见儿子刘俊如此宠着媳妇很不高兴,她常在背后说菲尔懒,不做家务,说刘俊不该找个做官的媳妇,刘母心疼儿子家务做多了,现在儿子就像侍候公主一样地侍候着儿媳,这让老太婆心里很不平衡,也很看不惯。 这时,菲尔把碗筷放进厨房,刘俊赶紧回头大声叮嘱说:"你放在那里,不要洗,我来洗。"这情景刚好被送诗琪上幼儿园回家的刘母瞧见,她不满地盯了刘俊一眼,小声地嘀咕一句:"没出息,你干脆饭也帮她喂掉算了。" 刘俊看了母亲一眼,笑笑不出声。 菲尔反身拿起皮包,匆匆和刘俊吻别,说:"宝宝我上班去啦。" 刘母表情怪异地问菲尔:"你叫他什么啊。" 菲尔笑笑说:"你问他。"说完就轻轻关上门离去。 菲尔一走,刘母就冲着儿子说:"这像什么呀,看都看不惯,要亲热也别在我面前亲热,骚劲,家务都不做,全部让你做,专门就会耍这些。" 刘俊望着母亲,说:"妈,你别这样说她,大城市不同小县城,不一样的,你说她不做家务,平时晚上不都是菲尔带诗琪睡觉吗?琪琪一个晚上屙几次尿,都是菲尔起来搞,她也很辛苦,又要上班又要带小孩。" 刘母生气地望着儿子说:"她辛苦,我就不辛苦?你女儿又不好带,我又要煮又要洗的,保姆也不请一个,你们想累死我啊,不知道你那个官老婆怎么想的,又不是请不起。" "她原来说过要请的,是我不愿意,你想想,家里突然闯进一个陌生人有什么好呢,讲句话都不方便,说不定哪天把你的宝贝孙女都拐跑了,去哪里找啊,反正我事情又不多,闲着也是闲着,干点家务当锻炼。"刘俊见母亲不高兴,忙解释道。 刘母继续说:"你一个大学教授,一天到晚围着锅台转,干些女人干的活,她倒好,整天像个大老爷儿们,就知道在外应酬,一个女人家,经常深更半夜才回,不知道干吗,又不懂礼貌,妈妈都不叫,讲话无头无尾。" 刘俊笑道:"她以前都叫你的,你又总是不应,或者做脸色给她看,她也会难过啊,你有脾气人家就没有脾气啊,你不要跟她计较,老跟自己过不去。" "你不要总帮她说话,我心里清楚得很,你这个老婆我就是不喜欢,看不惯,人漂亮有什么用,她当她的官,她有本事就弄你去当校长,当个处长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她压着,什么都是你做,要不是琪琪,我早就回去了。"刘母气鼓鼓地说。 刘俊有些内疚地看着母亲,笑着说:"你回去干吗呀,又没人照顾你,等琪琪大一点了,我带你出国旅游。" "不讲了,不讲了,你干脆认她做妈算了。" "妈,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啊,你回去也不一定比这里好,起码这里住的地方比你那里大吧,二百多平方米的房子,四十多平方米的客厅还不是你的活动场所,你爱怎样就怎样,你做做操,打跟头都可以,家里什么都有,多舒服。" "舒服什么,她的书房我不能去,你们的卧室我也不能去,弄来弄去,只有客厅和琪琪的房我才有支配权。" "你还想怎样啊,还不够啊,她的书房跟你有什么关系呢,我都懒得进。" 刘母叹口气,说:"养儿子有什么用啊,什么都听狐狸精的。" 菲尔坐在区委宽大的办公室里,正想给许晖拨个电话,问问书稿编得怎样,五十多岁的女秘书敲门进来送文件,菲尔让她先放在一边,秘书应声走了出去。 这会儿,菲尔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过两个月,市委领导班子要进行调整,这对于一直想进市委当主管城建副市长的菲尔来说,无疑是个机会,她想,就是万一进不了市委领导班子,也要力保坐稳区委书记这一把椅子,最差也要平调,她知道区长明里暗里在跟她较劲,但区长有来头,有后台撑着,菲尔有些奈他不得,两人除了工作上表面上应付一下,平时都互不理睬,有时菲尔交代他的工作,他都要慢半拍,菲尔虽然很恼火,但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如果区长没有后台撑着,菲尔早就把他踢下台了,她知道区长一直想挤她走,想坐她这个位置。她心想,你想挤我走,真不自量,你不要神气,到那天看谁滚蛋。她心里恨死他了,听说新来的赵书记喜欢文学,不禁心一喜,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她想,自己还那么年轻,还有上升的机会,何不借此机会表现一下,平时里低调惯了,为什么现在不高调一回,让赵书记对自己有所了解,让所有人知道陈菲尔不仅有工作能力而且还多才多艺,不是花瓶也不是交际花。如果把那本书弄出来,送给赵书记他们,还是很有用处的,至少有个好印象啊,这些无形资本就是一种可贵的资源,菲尔之所以和许晖来往,是觉得许晖还是可以利用一下,发挥作用,许晖流畅的文笔,独特的视野,犀利的文风和沉默寡言的个性正是她需要的。她要借助许晖的力量来为她制造效应和营造某种声势。 菲尔签署了几份文件后,忙拨通了许晖的电话,许晖在电话里告诉她,区委的专题片解说词已出来,另外,许晖还告诉她,书稿她已分成一辑一辑来编,到时拿给她看看。许晖在电话里问有没有去医院看安安,菲尔大吃一惊,忙问安安怎么了?许晖说,安安住院了,她是去医院找安安才知道她住院的。 菲尔忙了一阵子,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决定马上去医院看看。 她匆匆在花店和水果店买了一束鲜花和水果便直奔医院,找到安安的病室,安安见她进来,便欠欠身子想坐起来,被菲尔阻止了,菲尔说:"他呢?他怎么不在这?" "刚走,我都不理他,像癞皮狗一样坐在这里,后来我叫医院的人把他赶走的。"安安小声说,脸色有些憔悴。 菲尔心疼地看着安安,忙问安安是怎么回事,安安简单地说了一下,菲尔问她怎么打算,安安说:"我跟他离,他又不肯离,刚刚还和我吵架说要拖死我,拖就拖吧,反正我也不回那个家了,现在分居半年就可以判离婚,协议不了也只能这样,半年之后不判我再找法庭,直到离为止。" "他父母来过没有,你有没有告诉他父母?"菲尔坐在床边说。 安安挪挪身子,让菲尔坐里一点,说:"没有,我也没有和他父母说,说了也没用。"安安有气无力地说。 "那你还是要说的,你不说,他们还以为是你的错。"菲尔说。 "可这种事怎么开得出口,不好说。" "那你跟他妈妈说呀。"菲尔焦急地说。 菲尔剥了一个龙眼塞进安安嘴里,说:"你不能太老实了,没用的,人家无理都还要强词夺理,该说的你就要说,不要怕,和这种人离掉算了。" 正说话间,王刚悄悄进来,他阴沉沉地对菲尔说:"你什么意思啊,在这里煽风点火,人家都是劝和不劝离,你却在这里说这些,我们家的事不用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说完,装作很体贴的样子用湿毛巾帮安安擦擦脸,安安厌恶地推开他,说:"你不要在这里装模作样,你出去。" 菲尔平静地看着王刚,不慌不忙地说:"你这样对她,换谁都会这样的,我管不管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是她的朋友,不该管吗?你本来就做得太过分了,简直不是人做的。" 王刚恼羞成怒地怒视着菲尔,好半晌才说:"滚开,我不是人你是人啊,你不要在这里乱放屁。" 菲尔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污辱,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血往上涌,她愤怒地扬手给了王刚一个耳光后,便冲到门口。 安安急忙叫住菲尔,菲尔看了安安一眼,说:"我改天来看你。" 安安强压火气,对王刚说:"你出去吧,你这样对待我的朋友,我们之间彻底完了,我现在和你已没有任何关系,你父母亲那边你自己去说。" "你现在好好养病,不要说这些了,等下父母会过来看你,高兴一点。"王刚赔着笑脸说。然后又给安安倒了杯开水,俯下头,凝视着安安小声说:"还痛不痛,是我不好,我错了,我是因为太爱你才控制不住自己的,我怕你和别人,我以后保证不这样了,我给你写保证书,好不好,我们不要离婚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一种少有的温情在王刚紧绷的脸上荡漾开来,他捋了捋安安额前的头发,久久地注视着安安,一会儿,王刚的眼泪雨珠似的落在安安脸上,安安带着一种敌意紧张惊诧地盯着他,只见他平时那张冷漠傲慢的脸,苍白得如同女人一样,眼中射出的哀伤和欲望,像一股势不可当的危险的光芒,这光芒让安安有些奇怪和害怕,同时又使她滋生出一些同情,在这少有的温情的一刻,安安甚至愿意那样去想,王刚对她的无端怀疑和暴力性性占有以及挑剔不可理喻的性格,都是因为抑郁症所致,想到这些,她既有一种恐慌,又有一种莫名的怜悯,此刻,他那种悲绝,实在是有一种威慑力量,冲刷着安安的愤懑情绪和往日对他的不满。 王刚的泪水无声地滴落在安安的脸上,热热的,渗透到安安周围,安安第一次看到他流眼泪,这眼泪刺激着安安的想象和神经,也软化了她曲折僵硬的心,可一想到平时王刚对她的态度和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安安还是决定和他离婚算了。 房间里的光线渐渐暗淡下来,安安拉亮日光灯,平静地对他说:"王刚,你不要这样,我们之间很多东西讲不到一块,你平时也没几句话和我讲,我也不想这样过下去了,我受不了你,还是离了算了,这样对大家都好。"安安停了一下,见王刚低着头不出声,又接着说,"另外你要去看看病,光看心理还不行,还要通过药物治疗,你不是神经官能症,是抑郁症,吃点抗抑郁的药就会好的,但如果不治,拖下去对你的身体也没有任何好处,我说的是真话。" "你不要和我说这些,你想和我离婚就说我是抑郁症,你想让别人说我有心理障碍,你想让别人说我有精神病啊……"王刚冷不防咆哮着大吼起来。 安安委屈地说:"你喊什么呀,我是真的为你好,以后你自杀或者杀人了,你就不要说我没有提醒你。" 一个护士推门走进来,看着安安说:"奉医生,你没事吧。" "没什么。"安安说。护士退了出去。 "你巴不得我自杀吧,要死我们也要一块死,这样才公平,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王刚用一种十分怪异的眼光看着安安说。 安安怜悯地看着王刚,轻声说:"王刚,正好你也在这里,我给你找个心理医生,你去检查一下,好不好。" 王刚瞪大眼睛说:"你有神经病啊,我看什么病,你不要在这里故意说我有病好不好。" "既然这样,那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了,离婚吧。" "你以为你是什么?别以为你很了不起,你就是这样对我啊。" "我对你怎么啦,是我对你不好吗?我哪里对你不好,你自己凭良心说,给你做牛做马你也不认账,我太清楚你了,你这样对人,换上任何人也受不了你。" 这时,王母和王父推门进来,两人止住了话,安安忙和王刚的父母打招呼,王母走到床沿边,关切地问:"好些没有。"安安说:"没事了。" 王母把煲好的汤拿出来,说:"唉!累死我了。"然后看着王刚说:"小刚以后你来煲啊,你不要以为是我的事一样。" 王父在旁边一直不吭声地站着。安安听王母这样说,心里突然又不知是什么滋味。 王刚不出声,拿了凳子给父亲坐下。 安安看了王父王母一眼,终于鼓起勇气说:"爸、妈,正好你们两个来了,我就当着你们的面把话说清楚,我跟王刚实在是过不下去了,王刚怎么对我,我也不想多说,你们也知道,离婚的事我也跟他说了,东西我都不要,但我要房子。" "哼,你要房子,我住哪?你要我住大街啊!"王刚冷笑着说。 安安不假思索地说:"那你把我买房子的钱给我,房子给你。" 王刚索性撕破脸皮,无情地说:"是你提出离婚的,房子我要,你还要给我精神补偿费。" 听到这里,安安冷笑一声:"好笑,还要我给你补偿费,我不问你要算是好的了,你居然还问我要,亏你说得出口。" "我可以和你离,不会强迫你的,你拿十万来,我就和你离。"王刚漠然地说。 安安气得脸都青了,她的手微微的有些发抖,她惊诧地看着王刚,声音有些颤抖地说:"畜生。" 一直坐着不说话的王父气势汹汹地站起来,盯着安安说:"他是畜生,你是什么,你不要乱骂啊。" 王母急忙上前拖住王父,说:"不要动嘛,说那么大声干什么,这里是医院,你想喊广播啊。" 有了父亲撑腰,王刚说话口气更大了,他说:"你不是说我有抑郁症吗,你想跟我离婚就故意说我有抑郁症,如果我真有抑郁症也是被你折磨成抑郁症的,我以前根本就没有。" 安安吃惊地看着王刚,"你几年前就有抑郁症了,你敢说没有?你不要赖在我身上啊,你抑不抑郁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你凭什么说我几年前就有了,你不要乱说啊。"王刚故作镇定地说。 "凭你的病历本,凭你的多疑妄想症,凭你的疑心病,凭你的失眠症状,我什么都不想说了,你还是到医院去检查吧。" 这时,王父神情威严地看着他们,说:"那,你们现在给我听清楚,从今以后不准说离婚,好好过日子。" 接着,他又严肃地对安安说:"你做妻子的人,不要动不动就把离婚吊在嘴上,如果他有抑郁症,那你现在就更不应该和他谈离婚,如果他有什么意外,我不会对你客气,你记住。"说完,转身大步走出去,王刚瞪了安安一眼,也跟着出去了。王母有些难过地看着安安,半晌,她才说:"唉,你们两个怎么办啊,我知道是我的儿子不好,让你受委屈了,无论怎么说,你要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你要实在想离,我也不阻挡你,也能理解你,但你说他有抑郁症,我就担心你现在跟他离,会不会影响他的心情,或者,你先带他看看病,看看是不是真的有抑郁症,等情况好一点再说吧,你不要怕老头子,他说说而已。" 安安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一种久违的感动如水般漫上来,潮湿了她干枯绝望的心。 很多做母亲的,不管自己的儿子对与错都会站在儿子这边帮儿子说话,拼命地指责儿媳的不是,可是,无论今天还是以往,王刚的母亲却从来没有袒护包庇过自己的儿子,婆婆虽然很严厉,也很苛刻,有时让人受不了,但通情达理,也不失一副菩萨心肠。 安安心软地说:"妈,我听你的,你也不要急,他这个也不是什么病,就像感冒一样,人人都会得的,可要是他对我没感情,不想和我过下去,我也没有办法,我不能勉强他,你再劝劝他去看病,这事拖不得。" 许多时候,安安觉得婆婆更像一个朋友,亲生的妈妈,好像和王刚的婚姻就因为婆婆的存在才作垂死地挣扎吧。 长久以来,安安和王刚从恋爱到结婚都是死水一潭,没有激情,婚前,没有花前月下的喁喁私语,没有烛光晚餐,婚后两人更是无话可说,王刚对安安多数都是爱答不理,安安和王刚讲的话,加起来还远没有和婆婆多。 这使安安又难过又失望,幸好和婆婆的关系还好,这多少让安安感到一种抚慰。 第七章 "吸气,吐气,收腹,把腿伸直,再坚持一下。"普拉提老师走到许晖面前,许晖疲倦地睡在垫子上,看见老师走过来才忙把腿抬起来。 "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 许晖穿好鞋,把垫子放回原处,然后走到服务台说:"你们这里可以办次卡吗?" "可以。"许晖用自己的名字给安安办了健身次卡。照了相填完表便匆匆离开了健身俱乐部。 她买了些水果提到安安家,一进门就问:"安姐,你什么时候出院的。" 安安忙让座,说:"出来几天了。" 许晖朝里面看看,说:"他呢,不在家呀。" "他几天都没有回来了。"安安淡淡地说。 许晖叹口气,说:"哎呀,都是我不好,要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会这样,我也不知道他会那么小气,一点点事就钻牛角尖。" "你最近心情怎么样?吃完药去医院复查一下。"安安说。 "药挺灵的,我现在什么都能面对了,没有不高兴就蒙窗、睡地上了。"许晖笑道。 安安高兴地说:"那就好,但不要停药,继续用药巩固治疗,等完全稳定之后再停药观察。" 沉默了一会儿,许晖拿出健身卡递给安安说:"这个给你,你有空的时候就去健健身。" "你自己用吧,我也没什么时间去。"安安说。 "安姐,我还是听了你的话才去健身的,你不要扫我的兴好不好,我心里不知道多感谢你,快拿着。" 说完,许晖把卡塞进安安口袋里。 这时,王刚开门进来,他冷冷地瞥了许晖一眼,点了下头,算是和许晖打了招呼,然后径直进了卧室,轻轻关上门。 许晖觉得有些尴尬,坐了一会儿,忙起身告辞走了。 送走了许晖,安安提着装满了药品的袋子走到王刚卧室,说:"给你拿了药,你记得吃,我放在这里了。" 王刚仰躺在床上,转过身不理她。 安安顿时觉得喉咙堵得很难受,但她还是控制自己的情绪说:"你到底怎么打算啊,有人来了你连招呼也不打一下,几天都不回来,你去了哪里?你去哪里风流了?你怎么解释啊,我晚上回来晚一点,你就对我那样。" "我回不回关你什么事?你不是口口声声要和我离婚吗?你管我干什么?你过你的,我过我的。" "那这算什么呀,要么就离,要么就好好过,你到底想怎样啊。"安安痛苦地说。 "我不想怎么样,就这样过吧。" "那你是想折磨我到死,是不是,你要赶快去看病,你有抑郁症。"安安失控而冲动地扑在王刚身上,失声痛哭起来。 王刚突然暴怒地说:"滚开,我没有抑郁症,你想说我变态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啊,你的心不在我身上,你,去找你的程岩呀,他那么好,你怎么不嫁给他,你和他去搞啊,你也是这样趴在他身上和他搞的吧。"王刚用不堪入耳的话骂着。 骂完,王刚突然失控地站起来,把安安推在床上,用力扯安安的裤子,安安惊恐地夺门而出,往楼下狂奔,王刚紧追其后跑下楼梯,安安扬手招了部的士,恐慌地说:"去公安局。" 王刚也拦了部的士,说:"快追上那部车,那个女人是小偷。" 司机应了一声,加大油门朝前疾驶。 安安紧张地掏出手机拨通王母的家里电话,急促地说:"妈妈,我现在坐在的士上,在往家里去,王刚在后面追我,到了家再说。" 安安心里想,不管怎样,这次一定要把王刚反常的所作所为告诉他母亲了,虽然是那样难以启齿,但一定要把真相告诉婆婆。 安安下了车,快步爬上楼梯,按响门铃,王刚紧随其后,一把拖住安安往楼下拽,狂怒地说:"你想来告状啊,蠢婆,你这个白痴、笨蛋,你想死啊你。" 骂完,王刚猛地把安安往河边拖去,疯了一样地说:"我们一起死吧,你也不用想别人了,我们一起死,要死也要死一块,反正大家都不好过。" 说完,他拖着安安往河里走,安安惊恐地说:"你不要这样,我不想死。" "好,你不死,就让我死,我死了,你就好过了。"说完,王刚用力拖着安安往河水深处走去。 安安急忙拉住他,失控地哭起来:"王刚,你不要这样啊。"王刚转过身,愣愣地看着安安。 安安用力把王刚往岸上拉,快到河岸时,他停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安安,说:"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和程岩有没有那回事。" 安安忍住哭泣,说:"没有,真的没有。" "你……不会承认的,既然这样,我就干死你。"这时,他们已从水里湿漉漉的爬上来。 远处的路灯射出苍白的光亮,王刚把脸背向路灯,把手伸进了安安的胸脯,安安没有反抗,也没有叫,她整个躯体好像死了一样任由王刚摆弄。就在这时,王母拿着手电筒急急赶来,对着王刚喊道:"你干什么。" 王刚忙止住了疯狂的举动,心虚地说:"她跑到这里来,我叫她回去。" 王母一脚踹过去,怒吼道:"畜生,你是不是疯了,我打死你。"安安扣好衣服,忙说:"不要打他了,明天叫爸爸把他送到医院去。" 许晖从安安家出来,径直回到家,吃了药,便又把菲尔的书稿打出来,然后把书稿装好,高兴地约菲尔出来喝夜茶,说把书稿给她。 菲尔没想到许晖这么快就把书稿弄出来了,便答应在雨泉茶庄见面。 两人很快在约定的地方坐下来,身着民族服装的服务员殷勤地侍立在一边,菲尔觉得不好讲话,便说我们有事要谈,请她出去。 待服务员退出后,许晖把修改整理好的书稿拿出来让菲尔看,菲尔逐页翻看了一遍,高兴地说:"太好了,这才像一本书。" 许晖说:"出版社那边怎么样。" 菲尔笑着说:"那边没问题,选题已报上去了,他们准备把这本书当重头书来出,很快就会出来。" 许晖很高兴,心里突然涌起一种满足感,她很想和菲尔说说工作的事,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她想,这个时候提出要菲尔帮忙调动工作还不是时候,如果菲尔婉言拒绝,以后都不知怎么交往下去,何况自己和菲尔也不是那种交情很深的关系,如果冒冒失失地提出来,万一她一口拒绝怎么办?她心里很明白,像菲尔这个层次的人是不可能和自己交心的,也不可能和自己有深交,目前和自己来往,只不过是自己对她暂时还有利用价值,许晖相信自己的感觉,想到这些,她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已经功利市场化了,对此,她感到悲哀和失望,她想,如果菲尔觉察自己拼命接近她、讨好她却只是为了想有求于她,达到自己的目的,菲尔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悲哀或远离自己?她和菲尔之间会有纯粹的友情吗?当人与人之间的来来往往只存在和剩下相互利用时,人类的感情是多么可悲。许晖感到很无奈,但她觉得,这就是残酷的现实。现在,当自己费尽心机讨好菲尔时,她觉得自己好可怜,但现实就是这样啊,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必须抓住某个人,当官的男人或者女人,自己的另一半还遥遥无期,没有着落。指望借爱情和婚姻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似乎也不大现实,因为你找的那个人不一定有权,也不一定有钱,更不一定真爱你,能改变自己命运的也只能靠自己了。 "你想吃点什么,要不要来点小吃。"菲尔的话打断了许晖的沉思,许晖回过神来说:"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你帮了我忙,还要你来请,说不过去吧。"菲尔说。 许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皮包里拿出一支包装非常精美的口红,侧身望着菲尔说:"我给你买的,送给你。" 许晖对自己很不舍得,但是为了求陈菲尔帮自己,许晖还是咬咬牙买了一支日本高级口红送给陈菲尔,那是许晖花了一千多元买的。 菲尔说:"你自己用,我有。" "我是特意买给你的。"许晖还是执意要给她。 菲尔推辞了一下,就收下了。 她们就书的问题又聊了一会儿,菲尔便匆忙站起身来提出送许晖回去,许晖见菲尔下逐客令,无心和自己聊,心情一下又沮丧起来,便也急忙站起来说自己打的走,菲尔也不再说什么,一下钻进车里走了。 许晖有些惆怅地目送菲尔的车子远去,她突然感到自己好像被人用完了便扔在一边的感觉。一种异样的酸楚涌上心头。 她转过身,朝公交车候车亭走去,正在这时,手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她急忙往路边走,拿出手机,电话是小易打来的,小易告诉她,总监要她马上去西联一个新开张的敬老院去现场报道。 许晖匆忙回电视台拿了东西和小易打的赶到敬老院,敬老院规模很大,设施齐全,许晖拿着话筒,面带微笑地说:"我现在的位置是西联敬老院,这里是市区新开发的一座最大的敬老院,很多老年人已高兴地入住在这里……" 接下来,小易把镜头又推向敬老院的健身室、娱乐室、音乐酒吧、医院、邮局等场所。几个小时过去了,小易和许晖现场报道完后,又来到庭院里,院子里的木椅上坐着一些老人,他们悠闲地晒着太阳,不远处,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郁郁寡欢地呆坐在草地上,这时,一个抱着一条纯白巴儿狗的漂亮少女走到老人身边,叫了声"外婆"后,便把狗抱到老人怀里,老人立刻高兴得眉开眼笑,搂着狗亲了又亲,不停地叫着"女女,我的丫头"。 许晖和小易远远看着欣喜若狂的老人,好一会儿,两个人才收回目光。 许晖对小易说:"你看,狗都比人亲,那老太太多高兴。" "是啊!好像她的女儿一样。" 许晖和小易走出敬老院时,暮色已经四合了,两人正准备往公车那边走去,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阵狗的狂叫声,接着有人惊骇地说:"有人发羊痫风了。"许晖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围了一大群人,她急忙向前跑去,挤进人群,定神一看,原来发病倒地的正是刚才她们在敬老院看到的那个抱着巴儿狗的女孩,只见她双眼紧闭口吐白沫,脸色苍白,手脚不停地抽搐,一群人看把戏一样围着少女看热闹,但就是没有人上前救少女,那条白色的巴儿狗焦躁地一边叫一边用嘴叼着主人的衣服,试图把主人拖起来。许晖见状,对一边的小易着急地说:"你快去敬老院叫医生来。" "好。"小易拔脚离去。 许晖慌慌张张地掏出手机拨打敬老院的电话,她焦急地大声说:"你听到了吗?这里是西联敬老院北门,有一个女孩发病,请……"电话突然断了,信号不好,许晖急得手足无措,对围观的人说:"哪个力气大一点的,快帮帮忙。"围观的男女越来越多,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许晖俯下身,手足无措地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为女孩抹去嘴上的白沫,然后用大拇指按了按女孩的人中,从女孩口中发出一股恶心刺鼻的气味,许晖大气也不敢出,许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不能再耽误了,她来不及多想什么,用力背着女孩朝敬老院医院走去。 人群里有一个男的用摄像机对准了她。 许晖背着女孩朝前艰难地走着,她不停地喘着粗气,一定要救活这个女孩,许晖背着女孩摇摇晃晃地朝敬老院那边走去,女孩嘴里不停地吐着白沫,许晖忍着刺鼻的臭味,一步一步朝前移动,许晖把女孩背到医院时,已大汗淋淋了,许晖把女孩背到了急诊室…… 这会儿,安安惊魂未定地坐在婆婆家大厅里,对于几个小时前所发生的那一幕仍心有余悸,她想,如果和王刚的婚姻解脱不了,要么自己会发疯,要么抑郁症也会摸上门,不能再心软下去了。王刚早已走了,大厅里只剩婆婆、公公和安安。 安安并不想久留,公公那张很酷的脸让安安如坐针毡,他严肃地看着安安说:"你应该尽一个做老婆的责任,那些东西是避免不了的,年轻人身体好,你要体谅他一点,这些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就行,你来告诉我们有什么用?" 安安委屈地低下头,尽量不要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她觉得公公永远都在包庇着儿子,公公对自己好像一直都抱有成见似的,公公见安安不吭声,便又训起来:"你说他不好,他说你不好,我早说过,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要是做得好,他还会那样对你吗,又不是神经病。" 安安抬起头,终于忍不住顶撞道:"他不是精神病,就是抑郁症,正常人哪像他这样,一天到晚啥事也不做,专门挑你刺,成天疑神疑鬼,你怎么过?我真的觉得和他这种人过得很辛苦。" "你是医生,你不会给他看病啊,你不会带他去看啊,一个家庭不是一个人的责任,两个都有份儿。"公公武断地说。 "我催了他几次,前几天我还开了药回来,他自己不重视,不愿去医院做体检,我说他有抑郁症,他就骂我,他不去检查,怎么知道是哪里有毛病,怎么确诊?" "你既然不知道他是什么病又拿药回来干什么?"公公有些蛮横地说。 "他的症状像抑郁症,我就开了一点回来。"安安小声说。 "你们总是这样吵吵嚷嚷怎么不会抑郁,不抑郁才怪,他以前哪是这样啊,现在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公公阴沉地看着安安说。 "他又不是跟我才抑郁的,没有认识我之前,他就那样了。"安安连忙申辩。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烦死了。"婆婆不满地瞥了丈夫一眼。 "不说怎么办,他们两个,搞来搞去都是搞到我们两个老的头上,你说怎么办,我问你。"公公恶声恶气地看着老伴说。 安安内疚不安地看着他们,沉吟了一会儿,说:"爸,妈,你们两个不要吵了,我和他的事我们自己解决,以后我也不会来麻烦你们了。"说完,安安起身站起来,说:"爸,妈,我走了,你们多保重啊。" 公公不出声,婆婆把她送到门口,安安停下脚步,对婆婆说:"妈妈,我看他真的像得了抑郁症,你们要催他去医院看看,如果体检是阴性反应,那他绝对是抑郁症。" 婆婆一愣,说:"是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安安见婆婆疑惑的样子,便急急地说:"我以前也没怎么注意这些,只是觉得他情绪很反常,而且那方面又特别强烈,就好像失去控制,你看他在公安局都敢,哪有这样的。" "那你说该怎么办呢?"婆婆忧虑地说。 "他怕爸爸,叫爸爸和他一起先去医院心理科看看,他身体方面好像没什么问题,你要让他赶快去看病,我说不动他,一说就跟我吵。" 婆婆说:"我知道了,你打的回去算了,安全些。" 安安重新回到家里,王刚瞅也不瞅她一眼,旁若无人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安安决定好好和他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她坐在王刚对面,平静地说:"王刚,我有话和你说。" "说什么,没什么好说的。"王刚淡淡地说。 "我不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怎么那样对我,像对妓女一样。" 王刚不理她,神情郁闷地不停转着频道,安安看着他又说:"你要快点去医院看看,你真的有抑郁症,再不治疗会很危险的,你自己辛苦,弄得我也辛苦,明天我陪你去吧。" "不要钱啊,看病那么贵,我没有抑郁症,你不要乱说。"王刚沉着脸说。 "你如果要跟我过下去就去看病。" "你不要管我好不好,抑郁是心病,心病能治好吗,开什么国际玩笑。" "你正是因为有心病才应该去接受治疗,要吃药,我跟你讲了多少次了,去不去是你自己的事,我懒得说你了,你爱去不去,反正你以后不要来折磨我。" "你什么意思?我折磨你什么,我那方面是很强的哦。"王刚挑衅似的说。 "那你去找鸡婆喽,你那么多钱,花点钱去找嘛,你想怎样就怎样。" "好,这话是你说的啊,你别后悔,我碰你是看得起你。" "那你就以后不要碰。"安安忽然觉得受了污辱似的难受,她起身站起来,冲到自己的房间,王刚立刻站起来,一把扯下她的衣服,说:"我碰你又怎么样,老婆就是用来碰的,你想让程岩碰啊。" "你不要再说程岩,我再说一次,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安安气愤地说。 "你还说没有任何关系,你是不是要让我在床上抓住你们,你才承认?"王刚吼道。 "我没有就没有,你硬逼我承认我也不会承认。"安安辩道。 "好,你小心点,我告诉你,最好别被我抓住,要不然我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说完,他怒气冲冲走回卧室,拴上门,然后又用凳子把门顶上。 安安惊诧地看着王刚失控的样子,她沉吟了好一会儿便轻轻走到王刚的卧室,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又轻轻推推门,见里面紧关着,于是走到自己那间卧室,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披衣下床,走到阳台上,这时,从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欢快的大提琴声,这旋律是多么熟悉,这首《音乐的瞬间》安安读大学时就熟悉了,那奔放热烈的旋律仿佛是停留在远处的波浪,在空气里低回、旋转和绵延,这时,优美的琴声像一贴凉凉的膏药,柔软地贴敷在安安身体的伤口上。安安的情绪一下子平和了许多。 她转身回到房间,拧亮台灯,在纸上写起来: 王刚: 我本来想好好和你谈谈,却又是以这种争吵收场,只好草写几句给你,这些日子以来,我们经常吵闹,你的无端怀疑让我们渐行渐远,让你痛,让我累,我们似乎无法好好地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结婚一年多来,我们之间很少交流沟通,你对我多有挑剔,在经济上我也完全指望不上你,你是把钱看得高于一切的人,这些我都忍了,也没有和你计较那么多,我想,我和你的婚姻无论是好与坏都是上天注定的,所以无论你怎样挑剔,怎样高标准严要求,怎样歇斯底里,我都容忍了,但毕竟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我的容忍也达到极限,我现在已无法容忍你这种变态的吝啬与苛刻,我无法容忍你病态的生活方式,而我毫无原则的容忍也就变成了纵容,如果不是看到你的病历,我对你的憎恨远多于对你现在的怜悯和理解,你对我的性暴力和嫉妒妄想我更愿意把它看成是你患原发性抑郁症的结果,但这还只是我对你的初步诊断,要确诊抑郁症还要在排除了其他精神疾病及各科疾病之后才能确定你为原发性抑郁症。所以,写这张字条的目的,是再次希望你尽快去看病治疗,至于我们两人的事,先分开一段时间再说吧,我们都需要冷静,你失控的样子和胡乱臆想让我害怕,我再次明确地告诉你,我和程岩没有任何联系,我没有任何的外遇,这一切都是你自己胡思乱想造成的,老实说,我完全可以去法院控告你婚内强xx,到时你别怪我无情无义,但事到如今,我依然不想那样做,如果你不去看病,由此带来的一切后果我不会承担任何责任,我早已无法忍受你对我人格的污辱和身体的摧残,既然家里不同意我们离,那就分居吧,彼此给对方一个反思的机会,我尊重你的任何选择,另外,我再次催促你去医院看看,不能再耽误了,对你,我已仁至义尽。 奉安安!即日 第八章 这天一大早,一篇题为《我们的时代,呼唤这样的真善美》的帖子迅速出现在报纸上和互联网上,文章还配有许晖用纸巾抹女孩嘴上白沫的图片,作者江河写道: ……在当今这个物质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日益疏远而冷漠,人与人之间不再有信任,麻木代替了激情,冷漠代替了热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是人性的悲哀,也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悲哀,物质充裕了,人的精神却倒退了,越来越贫穷,越来越猥琐。如果"舍己救人"和"毫不利己,专门利人"这些字眼还活着,那我们更多的是在小说、电视电影中看到,更多的是与我们普通老百姓相依为命。 一个外表普通的女记者在一个女孩发病后,勇敢地站了出来,竭尽全力地挽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那一刻,我们觉得她比世界上所有的女孩都要美,因为她缔造了美,因为那一念的善举,使盲者重见光亮,使逝者重获新生,难道不是吗?我们的时代呼唤这样的美,呼唤这样的真和善,让爱战胜冷漠,我们的时代就会有温暖有希望…… 许晖仿佛一夜之间就成了网络名人,电视台每天都有找许晖的电话,许晖救人的事迹在全国各大媒体传播开来,当许晖走进办公室时,已有几名报社的记者坐在那里等候,总监露出难得的笑脸,说:"你就当一个月名人吧,去招呼一下那些记者,配合一下。" 几个同事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许晖,小声嘀咕,说:"还不是想博出名,这年头,越搞怪越出名,你看,马上有记者摸上门来了。" "看不出来她还这么有心计,平时不声不响,阴阴地,这下出大名了。" 许晖装作没有听见一样从她们旁边走过,小易走到她面前,轻声说:"抓住这个机会,好好炒一下,我认识他们,宝城日报社的。" 许晖笑笑没吭声,她淡定地走到那几个记者身边,笑着说:"你们这么远跑来很辛苦吧,我没有什么可说的,很多事等着要做。" "给你张名片,我们是宝城日报的新闻记者,你真行啊。"一个瘦高个子长相阳光帅气的男孩很自然随意地说。 "网上和报纸上那篇文章就是他写的,那天正好我们也在,你很了不起。"同行的另一名叫金哲的记者笑着说。 许晖有些惊讶地看着瘦高个的江河,笑着说:"你把我写得那么好,我哪有这么好啊,我只是出于本能。" 江河高兴地说:"哦,你看了啊。" 江河看出许晖不是很想接受采访,便机灵地对许晖笑着说:"我们今天是奉命来采访你的,你总得给我们报点料,好让我们回去交差啊,要不然我们不是白来一趟,我也没有准备,就随便问你一下,行吗,给我们一个面子吧。" 许晖想了想,勉强同意说:"好吧,你们想问什么。" 江河尖锐地问:"你当时是怎么想的,有没有想过借此出名炒作自己。" "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想救人,觉得她还那么年轻,不应该死,要死了,她家里人多伤心啊,反正没多想,很本能的。" 江河又问:"如果发病的是个男人,你还会这样做吗?" 许晖毫不犹豫地说:"会的,拯救一条命与性别无关吧。" 江河笑着说:"可是当时女孩满嘴白沫,很多人都捂住嘴巴鼻子,你就不怕臭味吗?"许晖停留了片刻,笑着说:"当时没有时间去想这些,就觉得她是一条命,要尽最大力量救她。" 江河又微笑着问:"有没有想过救不活怎么办,心理会不会有负担。" 许晖说:"我做什么事情觉得尽力了、争取了、努力了就行,因为很多事情是因为客观因素造成,努力去做又做不成的,当然有遗憾,可也没有办法啊。" 江河又问:"网上的点击每天都有一万次以上,你高兴吗?" 许晖微笑道:"开始很高兴,觉得被这么多人关注,人都有虚荣心,到处都是好听赞美的话,可是现在就觉得有些累了。" 江河说:"这是好事啊,为什么会觉得累。" 许晖说:"因为多了就觉得累了,凡事适可而止吧,因为要工作,可是如果因为这些而误了工作和必要的休息,我就觉得累。" 江河又微笑道:"网上也有一些人说你作秀,你怎么看。" 许晖严肃地说:"这很正常啊,什么都有人说,如果这是作秀,他也做给我看看,我希望我们这个社会,这种秀越多越好。" 江河又坦直地说:"如果以后你又碰到这样的事,你还会这样做吗?你觉得值不值,现在社会上不是普遍有种说法,好人难做吗?对此,你有什么看法,你心里会不会不平衡?你说实话。" 许晖认真地说:"也没什么值不值的,反正做人就凭良知良心去做吧,以后再碰到类似的事,我还是会尽我能力去做的。" …… 半个小时的采访终于完了。 总监把小易叫到一边,说:"你陪一下记者,请他们吃个饭。" 中午许晖和小易在一间饭店包了一间房请江河他们吃饭,饭桌上,小易高兴地对许晖说:"哎,我们何不趁热打铁,把那个女孩找来做一期节目,肯定收视率超棒。" "算了吧,不好。"许晖说。 "怎么不好,还很有必要做,像这样的报道不是多了而是太少了,电视报纸报道的几乎天天都是抢劫、自杀,太恐怖了,像许晖这样去救一个不认识的人现在有几个?这样的人就是要多宣传报道,我觉得意义很大。"小易把目光转向江河,说,"你们知道那女孩的地址吗,看能不能和她联系一下,把她请到我们台里做嘉宾,怎么样。"小易说。 "可以啊,我们帮你打听一下。"江河说。 这时,许晖端起酒杯起身对江河说:"谢谢您啊,大记者,把我捧得那么高,我都有点飘飘然了。" "是吗?看来我还有点用。"江河笑着说。 许晖依次和他们敬了酒,小易笑着说:"怎么样,江河、金哲,我们台有很多美女噢,有没有看上哪一个?正好你们来了,你们看上谁,我就把她们叫过来吃饭,这是个机会啊。" 金哲半真半假玩笑道:"我看上你,你给不给我机会?" 小易笑道:"死相,谁要你看上啊。" 金哲又笑着说:"要求别那么高嘛,我们都是老记,怎么说也算情投意合,门当户对吧,虽然我没有天姿国色,也比那些明星差不了多少,给个机会呀。" 气氛变得活跃起来,席间,江河不时主动找许晖说话,小易看出江河对许晖有那么点意思,吃完饭后便借口出去了,金哲见小易走了,也知趣地说,我出去一下,然后就走了。 江河见许晖不说话,便挑起话头说:"说实在话,现在很少像你这样的女孩,我觉得你很善良,那天我确实很感动,回去就马上写了。" 许晖说道:"我自己就觉得没什么的,对一件事情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吧。" "你一个人在这里吧?"江河说。 "嗯,你呢?"许晖反问。 "我也是一个人,有时周末都不知道怎么过,你呢?"江河试探道。 "我这人爱静,平时就在家里写写稿,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良久,江河有点腼腆地看着许晖说:"有时间大家出来喝个夜茶,打打球呀。" 许晖说:"行。" "你会打什么球?"江河说。 "羽毛球和兵乒球。" "哦,看你没几斤力气你还会这些,什么时候我们比试一下。" 许晖又说行。 "平时有什么节目呢?"江河用探测的眼睛看许晖。 "去俱乐部健身,跳拉丁有氧和瑜伽呀。" "有用吗?"江河说。 "当然有用啊,我都瘦了几斤了。" 两人聊得很投机也很自然,直到下午上班时间两人好像才意犹未尽地道别。 下午下班时,一出电视台大门,许晖就看见江河在向她招手,许晖心一喜忙快步走到许晖面前,她高兴地笑道:"你怎么在这,这么巧。" "我在附近办事,远远就看到你出来,所以就过来了。"江河笑着说。 "你现在是回家还是准备去哪里?"江河看许晖提着一个袋子,忙问。 "去健身啊。" "哦,在哪健身啊,我也想去看看,说不定也去练练身,搞点肌肉出来。" "在天心路力美健身俱乐部。" "那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我请你。"江河说。 "不能吃东西练的,没有用。" "哦,那就走吧,我去推摩托。" 江河把安全帽递给许晖,许晖坐上摩托,手不自在地抓紧摩托车架,江河戴上安全帽,侧头对许晖说:"抱紧我的腰。" 许晖有些不好意思地轻轻把手扶在江河腰上,江河说:"抱紧,抱紧一点,我开得很快的。" 许晖还从来没有谈过男朋友,虽然心里也很渴望爱情,但她总觉得爱情是很自然发生的事,一切靠感觉,感觉对了,爱情就来了,此时,这么近距离地和一个刚刚认识的男孩靠在一起,她感觉到她和他之间一定会发生点什么,她感到隐隐抓紧她的不是眼前这个男人,而是他的文章,那篇文章抓紧了她,她突然涌起一种知遇般的感动和不可名状的快乐。 摩托车很快驶上天心路,到了俱乐部,江河把车停好,许晖先上了楼梯,走到大堂,这时,安安看到了许晖。 许晖高兴地说:"安姐,你来了。" "是啊,来看看,不要浪费你的卡了。" "我都看到你的报道了。"不等许晖回答,安安又说。 许晖应了一声。"哦,你看了。" "怎么样,药吃完没有,还好吧,要去医院复查一下。"安安笑着说。正说着,江河已来到她们面前,听到这话,江河有些迷惑地望着许晖。 一个肌肉发达像是教练的小伙子走过来,热情地对江河说:"来练健美的,是吧,我们这里是一对一的带,很有用的,你可以去器械室感受一下,有年卡和次卡,我带你去看看。" "好。"接着他对许晖说进去看看。一会儿,江河随教练进了健身室。 少顷,欢快优美的拉丁舞曲响了起来,瑜伽室里,一个身材修长而健硕的男教练在台上教一群女学员跳拉丁舞,"1、2、3、4,转,1打打,2打打……5、6、7、8,好。"男教练一边跳一边说。 安安和许晖一前一后跟着教练跳,很快,一个小时过去了,在优雅舒缓的音乐中结束了拉丁课。休息时,安安随口说:"和你一起来的那个男的是你男朋友呀。" "不是,是一个采访过我的记者,在路上碰到的。" 安安和许晖心不在焉地又聊了几句,便告辞说有事不上瑜伽课先走了,许晖刚想问她是不是和王刚又吵架了,但见安安心事重重的样子,便不敢多问了。 安安走到街上,拐过去就到了步行街,街上人头涌动,从商场传出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灯光璀璨迷离,照耀着不时穿进穿出的男男女女,恍惚、缥缈的灯光打量着对面高大的玻璃幕墙和耸立在两旁的雕塑。散发出淡淡的光泽。安安找了个无人坐的木椅坐下。 "姐姐,你真漂亮。"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个十几岁的青年,身上背了部吉他,他腼腆、害羞地看着安安。安安吓了一跳,瞅了小青年一眼,便起身走开。 "姐姐,你别怕,我看过你弹吉他。"男青年紧随安安后面,急促地说。 安安加快了脚步,没理他。小青年大步跟上,边走边说:"我在宝城剧院看过你弹唱《再别康桥》,真是人琴合一啊,你弹得真好。" 安安还是没有理他。 "我叫周志坚,你叫我阿坚就行了,我在音乐学院读大二,学大提琴的,也喜欢弹吉他。"阿坚自我介绍说。 这时,安安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侧头望了望夜色中朦胧的那张脸,恍然大悟地说:"哦,你学大提琴的,怪不得我经常听到大提琴声,原来拉琴的就是你啊。" 阿坚连忙高兴地说:"是啊,是啊,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经常在家里听到啊,很好听。"安安笑道。 "那你家一定和我家离得很近,你住哪?"阿坚高兴地说。 "住医院附近。"安安随口说。 "你的琴弹得真好,很专业。"阿坚说完,定定地看着安安。 听了这话,安安敏感的心有些不自在起来,他们继续慢慢朝前走着,她想甩开他,便说去那边看看,阿坚又跟着她,说他也往那边走,安安迷惘地侧头问阿坚,"你不是跟着我吧。" "哦,不是,只是,真的没想到在这会碰见你,也算我们有缘吧。"阿坚忽然紧张起来。 "你怎么一个人来逛街。" "我在附近俱乐部健身,随便过来走走,你呢,你怎么来这里,做家教啊。"安安看着他身上的大提琴说。 "不是,我在步行街那间皇冠咖啡馆拉琴,下次我带你进去看看,我现在还要赶场去另外一个酒吧。" 这时,阿坚停了下来,眼睛闪烁着如水一样的光芒,他热切地望着安安,说:"姐姐,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吧,现在还早,完了我们一起回去,有个伴,路上安全点。" 这时候,在明亮的灯光下,安安才看清他的脸,她心里猛然一惊,阿坚挺拔的身材,细长的丹凤眼,瓜子脸和那高挺的鼻子,多么像程岩啊,那雕塑般优美的线条似乎比程岩还要柔美,世上有几个如此美貌的男子?他们两人为什么会如此神似。多么不可思议的巧合!眼前的阿坚太像程岩了,只是那双似乎未被世俗污染的清澈的眸子里轻蒙着一层淡淡的忧郁,而这种纯净的眸子恰恰是安安最喜欢的。 安安仿佛感到有种奇妙的感觉笼罩了自己,她说不清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总之,这种感觉即陌生又熟悉,眼前的这个男孩好像巫师的咒语一样富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吸引着安安,安安恍惚产生一种错觉,曾经魂牵梦萦的恋人,好像突然穿过山重水复的岁月,从彼岸踏浪而来,冥冥中她感到如梦如幻,好像是一种命定,她觉得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这世上,怎么还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而与程岩如此相似的一个人竟突然从芸芸众生冲出来,走入自己的视线。这一切让她感到又惊又喜。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安安就答应和他一起去那间酒吧。 眼前的阿坚也似乎给了安安一种安全的感觉,她觉得他就像小弟一样,她们之间不可能有除此之外的东西。 "哎呀,水管爆了。"突然有人惊呼,一会儿,汹涌的水不断地冲溢到街上,水像是从街边的一处建筑工地涌出,行人纷纷驻足观望或脱鞋涉水而过。 "没关系,我背你过去,你帮我拿琴。"阿坚不由分说,蹲下身,还没等安安反应过来,他背起安安就往前走。 "很重吧。"安安说,她没有拒绝,甚至也不想说假话假意客气推让一下,她突然想起在程岩背上那一幕场景,远去的时光和铭心刻骨的爱情仿佛又回到了现在一样,只是物是人非。 "你去听我弹琴吧,你比较专业,你在下面感觉一下,给我提点意见,因为我自己总是感觉良好。" "你有自信才好呀!" "可是,自信过了头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阿坚喘着粗气说。 很快到了那间酒吧,阿坚把安安安排在前面一个座位,又去买了饮料和小食品放在小圆桌上,小圆桌上摇着一朵红红的玫瑰和蜡烛,粉红色的蜡烛放置在一个小巧而精致的玻璃樽里,恍惚不定地闪烁,墙壁的仿古煤气灯散发出淡淡的蓝色光芒,充满了异域的温馨和浪漫,这种宁静而幽雅的酒吧,使安安感到异样的快乐。 不一会儿,阿坚走到台前,顿时,刚才还有些喧哗的酒吧安静下来,他拿着麦克风,已换上一身时髦的白色演出服,他朝台下的观众大声说:"感谢各位的捧场,现在,我为大家弹唱一首西班牙《爱的故事》,就是超女李宇春演唱的那首《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这首歌很牛,希望大家喜欢。" 安安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听完这首歌的,它蕴藏着神秘,好像静穆的宗教,从宁静悠远的教堂传送出来,传达出西班牙人奔放热烈的爱情,在安安丰富易感的心灵上千回百转,阿坚那略带沙哑的好听的男中音诠释了安安心中美好而富于诗意的爱情。 这是安安和王刚分居一个多月以来,安安头一次体会到的自由、轻松和幸福。 四周流动着音乐的颗粒,像炫目的珍珠一样擦亮安安有些黯淡的眼睛,阿坚的歌声像一只柔软的手抚摸着安安压抑已久的内心,无处不在的触景生情把安安重新带到和程岩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时间仿佛在倒流,安安的心里突然生起一种无名的幸福和无名的惆怅。 假若当初和程岩结婚,日子会过得怎样呢?自己因一时的虚荣而选了官宦子弟嫁掉是多么的愚蠢,把自己活活塞进一个小气、拘谨、严厉、苛刻、不可理喻的男人口袋,是多么的辛苦啊,没有共同语言,价值观差异那么大,仿如鸡同鸭讲,满腹的心事无处倾诉,千挑万选的男人到头来自己什么也得不到,留给自己的是难以诉说的痛苦和身体的创痛,乏味的婚姻生活不知何时才结束。 安安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眼圈忽然红润起来。 第九章 菲尔在办公室正在翻看她那本新鲜出炉的新书《太阳花》,书名是许晖起的,这时,办事员敲门进来,说:"陈书记,区里给您找了一个秘书,人已经来了,你要不要先看看。" 菲尔说:"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二十五岁,中文本科,人也长得很漂亮。" "又不是选美,退回去,不要,像这种女孩一会儿谈恋爱,一会儿又结婚,一会儿又休产假,她自己的手脚都搞不过来,哪还有心情给你做事。" 办事员有些诚惶诚恐地退出门外。 不多时,办事员又领来一个高大、英俊的男青年进来,细声细气地说:"陈书记,这位是北大毕业的,文章写得很好,以前也搞过秘书,很有经验。" 办事员给男青年倒了杯开水,然后退了出去。 男青年见菲尔一脸的严肃,便有些紧张手足无措地愣在那里,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菲尔劈头就说:"你这样做秘书怎么行,不机灵,你这样别人怎么用你,出去吧,没你的事了。" 菲尔一直不想要男秘书的原因是怕别人讲闲话,工作不好开展,即使和男秘书之间不存在任何关系,也会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搞得不安宁,而且自己年轻美貌,男秘书易对自己想入非非,动机不纯,菲尔害怕引火烧身。 男青年面孔有点发烧,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出去。 办事员又领了一位年约四十岁左右相貌平平的阿婶进来,比原来退休了的那个女秘书年轻一点,菲尔客气地朝她点点头,说:"您坐。" 办事员拿了一壶泡好的茶进来,为菲尔和秘书各倒了一杯便轻手轻脚地把门关上出去了。 菲尔说:"你做过秘书工作吗,你擅长什么。" 女秘书开口道:"陈书记,我做秘书都做了很多年,在机关和企业都做过,懂英语和韩语。" 菲尔满意地笑道:"好,做秘书工作比较琐碎,不仅要能写,还要细心、灵活,看事做事,我喜欢工作踏实的人,以前那个就很好,现在退了。" 女秘书认真地说:"陈书记,你放心,我会把工作干好的,以后哪里做得不对,你说就是。" 菲尔站起来,说:"我还有事,你先忙你的吧。" 傍晚,菲尔一家在一间不算太豪华的酒店设宴招待亲朋好友,以及单位同事,一是庆贺新书的出版,签名送书搞搞气氛,二是热闹一下联络感情。 宴请的来宾早已圈定,刘俊和母亲在二楼酒店里面招呼接待客人,菲尔和安安在酒店门口签名送书。 许晖坐在一群毫不认识的人堆里,盼着早点上菜开饭,她翻了翻书,然后又下意识地看看后记,她有点惊诧起来,整本书的风格样式及编辑整理加工润色都是自己一手操办的,但最后书里只字未提自己,只在最后一串名字中的末尾出现了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功劳都被菲尔有意无意地省略了,因为自己无权无势,大抵写上无名小卒的名字不会让书增值吧,菲尔请名家作了序,当然第一要感激的是名家。 许晖在短暂的不快之后理解了菲尔,不过她情愿菲尔不要写她许晖的名字,这样反而会让许晖更痛快些,许晖觉得自己并不是那种爱争名逐利的人,但对菲尔这种势利的做法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客人终于到齐,菜上来了,她低头吃着饭,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这时,安安走过来,拉着许晖去台上和菲尔照个合影,许晖被安安推到了台上,不知为什么,菲尔却不耐烦地说:"我不照,不照。"接着就快步离开台上,去招呼别的客人,许晖一个人尴尬地站在那里,菲尔这样,让许晖很难堪,也感到意外,真是过河拆桥啊。 许晖敏感地感到菲尔是有意和自己拉开距离,那种客客气气地虚伪让许晖心里很别扭,不过表面上她也没表现出什么,她还是希望有一天菲尔能给她搭条路,她不想轻易得罪菲尔,万一有什么事需要菲尔帮忙,也好说话,谁能算得到自己的命运呢? 安安主动叫许晖和自己合个影,这让许晖非常高兴,她认为安安这种人才可以成为真正的朋友,善良,对人很真,不狡猾,许晖很珍惜这样一份感情。 安安见许晖这么高兴,便关切地说:"你看你气色好多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在吃药吗?"许晖笑着说:"前几天,我去医院复查过了,本来想找你,你不在,就叫其他医生看了。" "没关系,叫谁看都一样的,不要停,还要巩固治疗三个月,那种氟西汀隔天服一次,不要天天服了。" "哦,知道了。"许晖笑道。 许晖环顾了一下四周,说:"怎么他没来呀。" "我们分居了。"安安淡淡地说。 "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因为那次你去我那,他就一直怀疑你。" 安安不想把这些告诉许晖,加重她的心理负担,忙说:"不是,我们本来就合不来,以后你找对象,一定要瞪大眼睛。" "哎,你可以和菲尔讲讲啊,反正都那么熟了,她人很好的,要她帮你在她们区委介绍个公务员给你,公务员收入稳定,又比较轻闲,而且相对这种人没那么复杂,生活比较安稳,可靠。" "随缘吧,这种事要看感觉的。"许晖知道安安和菲尔的关系很铁,故不想多说什么。 晚宴后,菲尔一家回到家里,刘俊母亲帮诗琪洗完澡,便带琪琪睡了,菲尔走进宽大的家庭办公室兼书房,拿出一本《太阳花》放在桌面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在书的内页写上"敬赠赵书记雅正陈菲尔"。菲尔的字写得很漂亮,飘逸有力,龙飞凤舞。 接下来,她又拿出纸给赵书记写封信,在信中,她首先表示自己是以文会友,让赵书记多多指教,另外感激赵书记对她工作的支持,再下来她简单向赵书记汇报了一下上任以来的工作,她在信里说,虽然岗位变了,但仍留在宝城区继续为宝城人民效力,这让她感到很高兴,也希望自己不辱使命,不辜负宝城人民的期望,她也简单阐述了她未来的工作方向,在解决清拆"两违"问题和"三农"问题后,着力实现宝城的财政增长,为全市的发展作出更大的贡献。信中还告诉赵书记,最近通过贯彻执行赵书记"走下去"的工作作风,深入调研,克服重重困难,采取积极有力的措施,建水电站、修公路等,解决了宝城区"城中村"一带群众"吃水难,行路难"等一系列老大难问题。 信中末尾还告诉赵书记,由于自己是实实在在为老百姓办事,所以,老百姓才会拥护自己,最近的民主测评自己各方面的素质评价都很高,但也因为这些引起了区委个别领导嫉妒,表面配合你工作,暗地里却搞小动作,拉帮结派,使正常的工作受到很大阻力…… 菲尔在信里恰到好处地向市委书记表了一番功,措辞颇有分寸,看似信手拈来,却用心良苦,硕士学位的菲尔从来都是用脑子和技巧同男人打交道,她认为,聪明的女人处理和男人的关系,既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又不能让别人沾到荤腥,太老实太善良在这个逼良为娼的大环境里是没有用的,她鄙视那些为达到目的而用肉体作为武器向男当权派进攻的女人,她也鄙视憎恨利用手中的权力玩弄女性的政界官员,同时理性聪颖的她心里十分清楚,女人要保住现有的位置和想做更大的官,必须要有强大的后台作为后盾,有了强大的后台,别人才不会来踩你,才不敢轻易动你,你就可以稳坐钓鱼台,你就可以有资格让人俯首帖耳,有资格享受那种鸣锣开道前呼后拥的上流君王生活。 菲尔不事张扬的内心其实很享受依恋这些。做官的好处不仅仅可以给自己带来荣华富贵和种种好处,还可以带来无限的精神享受,那种因权力而萌生的优越感是不能与人言说的。 中国是个讲关系讲人情的民族,在官场做官,光有实干精神和政绩是远远不够的,要做稳做大还得靠上面有人,菲尔深谙此道,逢年过节,她也识相,送个红包孝敬上级领导或买些高级吃的用的东西让老公送去,方方面面她都会打点到位,平时她也会抽空陪上级打打麻将扑克或其他娱乐,正因为有这些垫底,加上菲尔本人也确实有才干,美丽而又智慧的女人谁不喜欢?所以贵为女权主义者的菲尔仕途一帆风顺,扶摇直上。 信写了三张稿纸,写完后她又重新看了一遍,觉得无误后便用信封装好,准备明早寄挂号发给赵书记。 这时,刘俊端着一碗冬虫草煲鸡汤推门进来,他小心地把汤放在桌上,心疼地看着菲尔说:"还在写东西啊。" "送本书给市委的赵书记,在上面写几个字。"菲尔看见刘俊进来,忙说。 刘俊说:"人家那么忙,哪有时间看你的书啊,把你的东西当废纸扔到哪里都不知道。" 怕菲尔不高兴,刘俊忙又说:"不过让他知道你是个才女就好。" 菲尔说:"他扔他的,我寄我的,那是他自己的事了。" 刘俊说:"快吃吧,等下凉了。" 菲尔吃完后,便走到婆婆睡的房间看诗琪,婆婆见菲尔进来便没好气地说:"进来做什么。""我看琪琪睡了没有。" "早就睡了,还等你来问。" 菲尔走到琪琪睡的这一头,把她的小手放进被子里去,然后开了空调。婆婆忙关上空调,说:"开什么空调,你想冻死我呀。" "不开就不开,我带琪琪睡那边。" 说完,菲尔掀开被子,把琪琪抱起来就往外走,婆婆坐起来,说:"你是不是嫌我带不好,你要嫌我带不好,你就请保姆,我明天就回去。" "谁说你带不好,她身上都是汗,这么热也不开空调。"菲尔说。 "我不喜欢开空调,闷得要死,你这样娇生惯养对小孩一点好处都没有,你要抱过去,你就永远也不要再送回来。"婆婆说。 菲尔被婆婆的话镇住了,只停留了片刻,菲尔还是抱着琪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刘俊吃惊地看着菲尔,说:"怎么啦,你跟妈妈吵架啦。" "你问你妈去,不要问我。" 刘俊急忙走到母亲的房间,见母亲正在收拾衣服往旅行袋里塞,他忙把袋里的衣服拿出来,说:"妈,你干什么呀,你要去哪里。" "我回老家去,我一月有一千多块钱的退休金,我怕什么,我这么老了,还要在这里受这种气,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没看过当官的,神气什么。" "妈,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走了,琪琪怎么办,她那么亲你。" "怎么办,你问你的宝贝老婆嘛,你不是什么都靠她吗?你去靠吧,反正我要走了,我自己去火车站。" 刘俊抢过母亲手里的旅行袋,说:"你们是怎么回事啊,她脾气不大好,心眼还是好的,你不要跟她去计较嘛,我是没本事要靠着她,但她对你儿子好啊,对你也好啊,经常给你买吃的,行了,不要怄气了,我去说说她。" 刘俊回到房间,他本想发作,但又忍了,为了息事宁人,他小声说:"妈妈想回去,你过去一下好不好。" "她不是要走嘛,随她的便,我没工夫。" "你怎么这样,要不是我妈在这里给我们带孩子,我们哪有这么舒服,自己家的人才会尽心尽意带自己的孩子,我妈真要回去了,怎么办,临时又找不到好保姆。" "她走了地球就不转了呀。" 刘俊回到母亲的房间,说:"我刚才过去说她了,她让我过来赶快劝住你不要走。" 刘母的脸色好了一点,"她会这样说,是你说的吧。" 刘俊笑着说:"嘿,妈妈你不信啊,我带你去问她。" 刘母没再吱声。刘俊说:"其实菲尔知道你的好,知道你为这个家贡献很大,她有时还说我对你不好呢?" 刘俊安抚了母亲一番,见母亲消了气,才又回到房间。 他爬上床,把菲尔揽入怀中,然后关了灯。 第十章 安安临时住的这个云彩小区是区政府的拆迁安置房,一直空着,离菲尔家很近,交通也很方便,而且是免租的,菲尔知道安安的经济状况,也了解王刚的为人,听安安说要和王刚分居,想找个房子出来住,便马上帮安安找了这里。房子有九十多个平方,在二楼边上,虽然有些旧,但对安安来说,只要有个地方安身,心里就已经很满足了。 一晃和王刚分居已三个多月,没有了王刚的纠缠,眼不见心不烦,倒也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和自在,她盼着半年早点过去,到那时,王刚肯定熬不住要找女人,自然乖乖和自己离婚,安安不愿给王刚十万块钱,别说没有钱,就是有钱她也不会给他,要拖就大家一起拖吧,看谁熬不住,反正王刚他总得还要结婚吧。 王刚和他家人那边一直没有任何动静,安安也乐得个清闲,她不希望他们来打搅她的生活,但她还是有些挂念婆婆。 她觉得这一家人,对她最好的也就是婆婆了,婆婆要她一颗红心,两手准备,连婆婆都感到无望的婚姻还有必要维持下去吗?婚姻靠的不是维持,在安安看来,维持是很勉强的字眼,幸福的婚姻是心灵的彼此关照,很世俗的油盐柴米和相互体贴。 她觉得她和王刚很快就会解脱了,她庆幸这几个月来王刚一直也没来找过她。她心想,也许王刚心里也和她一样吧,对这段婚姻抱着凑合的态度,属于不好了随时都可以散的那种,因为大家都是这种心态,所以离开才不会那么痛苦吧,也许爱不深也就痛不深,彼此还能保持这样一种平和平常的心境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曾经与自己有过肌肤接触的人眨眼间却连问都不问找都不来找一下,这让安安更加感到这段婚姻实在没有必要死守下去了,此刻,她甚至觉得分居也依然是一种无形的折磨,因为他们还在婚姻之内,只要婚姻的纽带还没有彻底割断,痛苦就会仍将继续。 王刚的样子阴影一样缠着她,于是,她打开水管,没事找事又把屋里的桌凳抹了一遍。这已经成为她的一种习惯,沉思默想或不快乐的时候她就会尽量给自己找点活干,或弹弹琴,听听音乐,或去健健身,一个人在外逛逛。 不知为什么,那个小男孩阿坚的身影飘了过来,在这段与王刚分居的日子里,因为有了阿坚的出现,她才感到乏味的生活多了一点亮色,并使自己的内心活动陷入一种带有刺激性的体验中,在经历了这么长久的孤单和内心曲折后,还能碰到奇迹的出现,实在是太奇妙了,所以,与阿坚相识的意义,在不自觉中已经被她放大了一百倍。 虽然她一直保持着清醒和理性,她觉得她与阿坚之间除了姐弟之间的关系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了。但这段时间以来,她的感觉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每当夜深人静时,阿坚俊美的面容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在她的脑海,程岩和阿坚的身影交叉出现,她觉得自己依然还活着,有时候,缥缈而虚幻的无名情愫比现实中的存在更为美吧,虽然虚幻,但养活了精神。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安安一看是阿坚发来的一条信息:"姐姐,在干吗,我很想你,想吻你!吻你!"阿坚大胆而充满挑逗的表白让安安吃了一惊,她第一次收到阿坚这样的信息,她想,这个小男孩真大胆,是一时的冲动吧,等冲动一过,理性回归,他就会后悔对一个结了婚的大姐如此表白,他那么美,那么年轻怎么可能爱上自己?是旺盛的性欲使然吧,正值青春期的阿坚或许把自己当成了情欲的对象,安安完全理解小男孩的冲动,尽管这样,安安还是觉得冷处理为好,她想,他自己会明白的,她觉得他们之间一切都不可能发生,他还是个小孩子,尽管她打心眼里也喜欢阿坚,但这种喜欢还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而且,安安也没有往那方面想过,即使有一天和王刚真的离了婚,她也不会考虑阿坚,那简直太荒谬了,她突然有些惶惶起来,她紧张地删掉了信息,怕阿坚又打她手机,便把手机关了。 这时,已是十点多了,外面楼下突然有人按门铃,这么晚了,还有谁来这里呢?可能是阿坚吧!她正犹豫着开还是不开时,门铃急促地响着,她想阿坚是不会这样按门铃的,可能是王刚吧,她不想让他上家里来,不想见到他,她知道他来这里准没好事,可是几个月他都没有来找过自己,会不会是有什么急事呢,或者已找了相好的,急着和自己离婚吧,可是如果不是呢,安安真的怕见到他。 她屏住呼吸,惊恐地朝楼下望去,这时,透过朦胧的灯光,她隐隐看到有个人影在楼下不停晃动,安安的心剧烈地跳起来,她没有想到王刚会找到这里来,他怎么知道自己住这里? "嘟、嘟"门铃固执急迫地依然在响。 安安忙打开手机。一打开,王刚就打了过来,终于,安安按捺不住拿起了手机:"喂,你在干什么呀,怎么半天都不开门?"电话那头王刚厉声责问。 "你来干什么,这么晚了,刚刚在卫生间,没听见。"安安说。 "我们的事你怎么想的,都几个月了,你开开门,我们好好谈谈。" "好,我下去。" "我上去算了,我提了东西。" "你按202。" 大门"啪"的一声打开了。王刚走到二楼门前,安安忐忑不安地开了门,用余光扫了一下王刚,没有理他,王刚阴沉着脸,他朝房子四周张望了一下,然后用手指在桌上扫了一下,无话找话阴阳怪气莫名其妙地说:"你没有抹桌啊。" 这动作和口气是多么熟悉,每当听到王刚这种近乎变态的质询和无可理喻的挑剔,安安心里就来气。 一个男人整天就知道纠缠于这些琐琐碎碎的小事,也不见得他就多么爱干净,却总是说你这样那样,眼前的这个男人经常是鸡蛋里挑骨头,两人从来没有说说笑笑交流过,反正一张嘴说话,就是挑剔你,再不就是疯牛一样在你身上折腾,她真的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特殊材料变成的,简直是异形。 "我抹不抹关你什么事啊,这也要管。"安安恼火地说。 王刚突然用怪怪的眼光打量着安安的衣服,嘲讽道:"穿那么老气,老阿婆一样。" "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是什么鬼样子,野猪林下来的一样。"安安说。 王刚紧盯着安安的脸,不说话。 沉默了好一阵,他才说:"我们分居这么久了,你是怎么想的,我想听听你的想法,不能老这样拖下去吧。"王刚平静地看着安安说。 "还是离了吧,我们不适合在一起,继续这样下去很痛苦。"安安说。 "我改行不行,我以后不那样了,我可以向你保证。"王刚说。 "这些话我听过几百遍了,不想再听,你伤我又不是一次、两次,数不清了,我不能再容忍了,你也写过保证书,没用的,再说,我也不符合你的标准,你那么挑剔,我也无法达到你的标准和要求,你经常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我觉得太累了,而且你还无端端怀疑猜忌我和程岩,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和他根本没有联系和来往,他现在在哪我都不知道,可每次我不顺从你,你就把他翻出来讲,污辱我,攻击我……" "我错了,很对不起,我是因为太爱你了,你就再原谅我一次吧。"王刚哀求道。 "我已经原谅你无数次了,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自己负责。" "你,真的不想和我过了?"王刚绝望地看着安安说。 "是,我不想这样拖下去了,对大家都不好,你写协议书吧。" "是陈菲尔给你出的主意吧。"王刚用怪异的眼光看着她。 "你又怀疑人家干什么,是我自己的决定。" "你想离就你写吧。"王刚说。 "是你逼我这样的。"安安无助地望着他说。 "好了,好了,不要说那么多了,快写吧,我也不想再拖了,大家都辛劳。"王刚急迫地催促着。 长痛不如短痛,想起王刚对自己的污辱和伤害,想起他莫名其妙的挑剔,不可理喻的为人以及性格上的极大差异,让安安对王刚早已心如死灰,安安平静地找了笔纸,在纸上写起来,她太清楚王刚了,为了快刀斩乱麻,她决定放弃一切算了,什么都没要,她知道,只有无条件放弃,这段婚姻才会结束,如果真的要闹到法院,自己也没有便宜可占,他家有权有势,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啊。 王刚看了看协议书,说:"你真的什么都不要?这是你自己写的啊,到时不要和别人说我什么也没有给你。" 安安见他这么说,以为他起了恻隐之心,忙试探地说:"房子给我,行不行,我只要房子。" "不行,你要了房子,我住哪里,我可没钱买,你自己想办法,你可以找陈菲尔呀,你和她那么好,她有权有势,什么都可以帮你搞定。" "你要房子,你就把我买房的钱给我算了,我都是借的。"安安说。 "你不是说不要房子吗?现在又变了,我一分也不会给你,你不要跟我讨价还价,没得商量。"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我哪里对不起你,我做错了什么,我是偷了人,还是对你不好,你要对我这样。"安安的泪水一下涌了上来,声音有些颤抖。 "不知道,你别问我,是你要离的,是你要搞得我这样痛苦的,是你要搞成这样的,谁要离谁让步,这是规则。"王刚大声说。 "你真的要把我逼到绝境你心里才平衡吧。"安安叹了一口气。 "是你逼我的,我说过,你没有资格提出离婚,我现在不拖住你,不问你要钱算很好了。"王刚冷酷地说。 安安万念俱灰,平静地说:"行,明天就去民政局。" "去法院办算了,那里快些,明早八点半我在区法院门口等你。"王刚显得迫不及待地说。 "好。" 第二天清早,安安简单吃了点早餐就匆忙往区法院赶,王刚比她早到,正和法院的人在说话,看来他们都认识,王刚表现得很平静,一个女法官客气地把他们带到一间房里,说,你们自己再考虑一下啊,你们谈吧,说完就出去了。 王刚对安安说,我出去一下。 接着,女法官又进来,对安安说,谈得怎样,还是考虑清楚一点好一些。 安安说,没什么可考虑的,就给我们办了吧。 这时王刚走进来,女法官说,你们两个把情况说一说。 王刚在陈述中说:"婚后初期感情还好,后来因双方性格不合才逐渐产生矛盾。" 安安说:"我们从来没有好过,既然要离了,我也不想多说。" 女法官在纸上记录着,随后说,你们等一下。 过了几分钟,女法官走进来,把民事调解书递给安安和王刚,说:"可以了。" 安安接过调解书一看傻了眼,怎么自己先提出离婚的反成了被告,而他却成了原告。 安安不想问女法官什么,她知道是王刚和法院的打了招呼,只要能离,是原告和被告又有什么所谓呢?她心里很清楚王刚是怎么想的,他之所以要这样做,一是要面子,二是也有利于他以后找女朋友。 安安默默地走出法院,王刚追上来,说:"我送你回单位吧。" 想起他的无情,安安淡淡地说:"不用,我打的回去。" "我有车,我送你。"说完走到一辆面包车旁发动引擎。 安安的眼睛莫名地湿润起来,是解脱的幸福还是对这场苦难的终结祀祭,又或者是"我送你"这一句话的温暖,她说不清楚,只是清楚地知道交织着复杂情绪的泪水如潮水一样地涌了出来,只觉得心口有些疼,只觉得突然感到有一种沉重的东西仿佛一下子掉落在地,有些空,不管这种东西好抑或不好,终归在心里停留过,她不想让王刚看到她流泪,忙用纸巾抹了抹,王刚走到她面前,说:"怎么啦?" "没什么,眼睛有点痒。" 王刚说:"你收好这张调解书,以后复婚就拿这张就可以了。" 安安听得想笑,却没有做声。 "上车吧。"王刚打开车门。 "不用了,我自己走。"安安本来想问问他有没有去医院看看,但转念一想,何必呢,从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起,他就与自己毫不相干了,既然他做得这么绝,算了吧。 安安扬手招了部的士,对司机说:"去宝医大附一医院。"车子迅速离开向前面驶去。 傍晚,菲尔打电话说有事要跟安安说,市领导来检查工作,大概要九点左右才能走得开,到时两人到海湾饭店夜茶见面再聊。 十点过一刻钟,菲尔急急忙忙赶来了,笑着说:"市里的领导来了,要陪一下,想走都走不开。"接着,她问安安,"怎么样,最近忙些什么?" "我离了,我跟他离了!" "真的离了?"菲尔说。 "就今天上午离的,十来分钟就搞好了。" "离了好,反正你又没小孩,干手净脚,不用扯那么多麻烦,这下好了,轻松了吧。"菲尔坐在安安对面。 "哎,我跟你说,我前段时间在人民路路口看见王刚和一个女的,看上去大概二十来岁,没你漂亮,那女的坐在他后面,刚好亮红灯,我看见他了,他没看见我,两个人有说有笑,很亲热的样子,我估计啊,可能早就搞上了,所以他赶快跟你离。"菲尔又说。 "哦,你什么时候看到的。"安安一惊。 "好像半个月前吧,你一说要跟他离婚,他就有准备的啦,现在的男人谁会痴情,没有一个好东西。" 安安若有所思地说:"难怪他这么急,我觉得很奇怪,嘿,他找他的,说实在话,人家是不了解他,还不是看他老爸老妈是当官的,又看到他有一间公司,以为他很有钱喽,现在的女孩子谁不想找个条件好的,我看那个女孩了解他之后肯定不会跟他。" "那你以后怎么打算?"菲尔说。 "不知道,也没什么打算,我只看现在,最起码可以安安心心睡个安稳觉,不用担心他什么时候又来折磨你。" 沉默了一会儿,菲尔说:"我看他是有心理问题的,你有没有给他看过。" "我看他像躁狂抑郁症,我说了好多次要他去看,他不去,我又给他开了药,他也不吃,还说我是因为要和他离婚才故意说他有抑郁症。" "那就没办法了,如果他自己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你怎么劝他也没用的。" "现在我就希望他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安安说。 大厅里坐满了喝茶的人,她们想找间包房,服务员说没有包房了。菲尔说在大厅太吵,带安安去一间很有名气高雅口味又好的酒店坐坐。而且那里还有乐队演奏,感觉很舒服。 她们很快又驱车来到这间叫"宝城大酒店",台上一位小提琴手在独奏名曲《梁祝》,她们找了一个临窗僻静的位置坐下。 菲尔要了一瓶红酒,又要了一点小吃,她高兴地对安安说:"就当庆贺一下吧,你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喝点,离婚真的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不醉不归啊。" "菲尔啊,庆贺什么呀,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房,没有钱,离个婚,人家起码还可拿到一半财产,可是我一样也拿不到他的,想起这些,就觉得自己好可怜,好倒霉,我真是太便宜他了,我自己出了钱买的房却给了他,现在搞到自己都居无定所。"安安说完,一下把杯里的酒喝完了。 "别想那么多了,跟那种人离了是件好事啊,房子的事我会帮你想办法,你暂时住在那里,什么也不要多想。"菲尔安慰道。 "来,安安,开心一点啊!一切都重新开始。"菲尔举起杯子又和安安碰了碰杯。 "是啊,离了就轻松了,人生苦短,我干吗不高兴?"安安举起酒杯。 "他既然不能给你幸福,你就要自己解放自己,来,为解放干杯。"菲尔笑道。 两人同时一饮而尽。 "我都有点晕了。"安安说。 "难得这么高兴,再来一杯。"菲尔说完,又给安安倒了满满一杯酒。 "我喝不完啊。"安安说。 "喝不完我帮你喝。" 这时,一首《爱的故事》的吉他声伴着歌声在四周深情回旋,安安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惊诧地朝台上望去,意外地,她看见了阿坚正坐在台上演奏这首曲目,他的男中音很好听,阿坚很投入地唱着这首歌,似乎并没有发现安安也在这里。 菲尔侧头望着安安,惊奇地说:"哎,你看,你看,怎么这个人长得这么像你的程岩啊,跟他长得一模一样,像双胞胎一样。" 安安醉眼蒙眬地瞥了菲尔一眼,笑着说:"讨厌,什么你的,我的呀,我在街上认识的,人家在宝城音乐学院读书。" "哎哟,真像,我还真把他当程岩了。"菲尔说。 两人正说话间,突然菲尔的手机响了起来,菲尔说:"我接个电话。"手机上没有电话显示,是隐号电话,她知道是赵书记打来的,只有赵书记的手机才用隐号来电的。菲尔又惊又喜,忙对安安说:"我出去一下。" 菲尔走到走廊边,平静而礼貌地说:"您好!"她不想叫"赵书记。"菲尔谨慎的个性使她在任何场合都表现得很有分寸和节制。 赵书记在话筒里邀请她周六去他家做客,问她是否有时间,想请她参谋一下他家的房子怎么装修。 菲尔爽快地答应了,书记似乎有讲不完的话,菲尔只得耐心地听着。 这时,安安突然难受得想吐,她摇摇晃晃地往门口走去,阿坚猛然一惊,他没有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她,便急迫地朝她走去,并一把扶住了她,他紧张地问:"姐,你怎么啦。""我……我要出去,出去。"安安喷着一股酒气。 "姐,你喝酒了。"阿坚吃惊地说。阿坚搀扶着安安踉踉跄跄走出门外。 菲尔折回身返回座位,却不见安安的影子,她忙走到卫生间,也没看见,卫生间的门都紧关着,于是她又叫了几声,"去哪里了?"她有点紧张起来,慌忙结了账,往门口走去。 在门口的拐角处,菲尔看见安安正和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站在那里,心神迷乱的安安紧紧搂住阿坚,说:"程岩,吻我,吻我,我要你吻……吻……我。"阿坚愣了愣,"快点……吻我。"阿坚终于忍不住把嘴唇凑上去,紧紧吻住了安安的嘴唇,菲尔定神一看,才发现就是刚才在台上演奏的那个男孩,只见那男孩紧紧搂着安安吻着,菲尔气愤地冲过去,扯开阿坚,怒斥道:"你干什么,耍流氓啊!"阿坚一愣,不知所措地看着菲尔,小声说:"我们认识的。" 蒙眬中她看见菲尔正朝这边走来,忙推开了阿坚,朝菲尔走去。 阿坚和菲尔几乎同时冲到安安身边,菲尔对阿坚说:"别乱来啊,不要乘人之危占人便宜啊。""你不、不要怪他,他还是个小孩子。"安安半眯着眼睛说。 "你醉了,我送你回去。"菲尔使劲地揽住安安东倒西歪地往对面的坐椅走去。 "我和你一起送她回去吧,我来扶她。"菲尔不理他,两人合力把安安放在路边坐椅上,菲尔急忙把车开过来,两人又把安安抱到车上。菲尔对阿坚冷冷地说:"你可以走了。" "你是她什么人?你不是和她一起来的吧?"阿坚有些疑惑地反问。 "我是她什么人要你来问吗?" "她现在醉成这样,我问一下不行吗?我怎么知道你要把她带到哪里?"阿坚看着安安难受的样子,激动地说。 "既然醉成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吻她,你随便就可以吻女人的吗?" 菲尔说完,关上车门,小车沿着灯光斑驳的路面向前驶去。 菲尔的态度让阿坚感到不安,但是这种不安他又说不出是什么,当他吻安安的那一刻,他的初吻就被安安夺走了,二十年来,他从来没有吻过女人,幼年失去母亲的阿坚不知道自己是否有种恋母情结,他只知道自从第一次看到她在台上演奏《再别康桥》时,他就爱上了她,由心到身体,爱情就是这么神秘而神速,哪怕只看上一眼,爱的那根弦就会为对方暴风骤雨般奏响。 此刻,他想起安安酒醉的样子,心里忐忑不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他实在放心不下安安,他要看看菲尔把她带到哪里。他急忙叫了部摩托,说:"帮我跟在那部车后面,远一点,不要靠太近了。" 约莫十多分钟后,菲尔的小车驶进了云彩小区,阿坚在外面徘徊了好久,仰头看着远处的灯光,然后恋恋不舍地离去。 第十一章 周六一上班,电视台就接到报料热线,总监忙叫住一个男记者,让他赶紧去一下,男记者说已和采访对象说好,马上要出去。总监又恢复了以前的老样子,黑着脸走到许晖面前,说:"你赶紧和小易去一下前进街,那里有人占道经营,快去。" "总监,你安排其他人去一下,好不好,我这篇稿马上要用。" 总监眼一瞪,大声呵斥道:"你别以为你当了几天名人就摆臭架子啊,你想做就做,不想做你就走,大把人想进。" 小易忙向许晖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电视台停车场。 小易边开车边说:"总监也真势利,欺软怕硬的家伙,厉害的他咬不动,专咬我们这些老实人,我们两个啊,是做得最多,拿得最少,真没劲,好处人家捞了,人家不愿干的就叫我们了,唉!能走的话我真想走,可去哪呢?哎,许晖,你想不想走啊。" "唉!刚才你都看见了,我要有地方走,我何必在这里忍气吞声,你以为你想走就能走啊。"许晖叹道。 小易又说:"哎,江河有没有告诉你,那个抽风的女孩提供的是假地址,她早就出院了,江河到现在也没有找到那个女孩,真奇怪,被人救了,人家就玩失踪了,连个影都没有。" "无所谓,活着就行了,我也不想那么多。"许晖嘴里虽然这么说,但小易这样一说,她心里还是多少有点不舒服,是啊,做了好事,却连一句谢谢的话都没有,一直都没有露面了,这种人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 "要是我,我才不救呢,这年头,好人难做,做一个好人真难啊,别人总会怀疑你的动机,台里有几个八婆八爷老在那里说你出风头,我听了真的很生气。" "唉!人的嘴除了用来吃饭就是为了说人闲话,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其实许晖心里知道,自己还是会受这些影响的。 这段时间以来,她的情绪有些反复,她心里老是想着安安和王刚离婚这件事,这件事搅得她心里很不安,她甚至模糊地认为,是不是因为那一次王刚就对安安产里了怀疑,有的人往往会因为一次很小的生活事件就会刺激到敏感的神经,想到那一次害安安那么晚回去搞到两口子又为此而吵架,她就很自责和内疚,觉得是自己害了安安。 她很想找个时间请安安吃个饭,怎么也得道个歉吧。虽然安安说她与王刚不合与自己无关,但事实是因为那次晚归,王刚就开始怀疑安安在外有人了,并时不时地吵来吵去。也许就因为那次夜归才成为王刚怀疑安安的把柄吧,只是安安也可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而已。 "你在想什么呀,想江河啊。"小易侧头看许晖玩笑道。 "你不要乱说啊,人家怎么会看上我呢?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那天吃饭我就看出来了,他老盯住你看,你们两个眉来眼去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他人不错,又有房子,起码你不用那么辛苦供房啊,三十来岁的老男人,肯定有点积蓄,你跟了这样的男人肯定不会受苦,把握机会哦。"小易说。 "既然你觉得他那么好,那你为什么不追他呢?女的也可以追男的呀!"许晖说。 "我们不来电,太熟了,没有感觉。" "什么感觉啊?" "就是想亲他的感觉啊,傻瓜,你没谈过吗?" "没有,你帮我介绍一个好男人吧。"许晖玩笑道。 "还用我介绍吗,你们两个都通电了。"小易笑道。 她们说笑着,车子很快驶入前进街,小易把车停好,只见前面吵吵嚷嚷,一群人正围着一对中年夫妇论理,"你做生意,我们就不要做生意,你摆在这里挡住我们做生意,就不行。"人群里有人说。 "我就要在这里摆,我还要摆到你门口去,我看你把我怎么样。"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说。 "快快,我来拍。"许晖把镜头对准秃顶男人。"不准拍,谁叫你拍的,你不要侵犯人权啊。"中年妇女赶紧用衣服挡住脸,并把老公推在一边,冲上来,一把把摄像机掀翻在地。许晖骇住了,急忙拉住中年妇女说:"你赔我摄像机。"中年妇女愣了愣,说:"赔你个屁,又没有坏,我又没有请你拍,活该。"说完想走,许晖又一把拉住她说:"你不要走,你搞坏机了就想走啊!"中年妇女用力一抽身,"咝"的一声,她的衣服破了。此时中年男人冲上来,不问青红皂白朝许晖就扇了一个耳光, "叫派出所的来。"小易转身对中年男人,愤怒地大声责问,"你打人干什么。"许晖摸着被打红的脸,冲上前就踹了中年男人一脚,中年男子气势汹汹地说:"你不要乱来啊,我踢你一脚你就会受不了的。"小易赶紧躲一边拨打电话,这时,几个围观的学生挤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冲着许晖大声喊道:"喂,你干吗打人。" 许晖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孩,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被自己救起的那个女孩,她有些激动,脱口而出:"是你啊。" 被救的女孩叫童吉娅,是个长得非常漂亮的高三学生,此时,她也认出了在敬老院附近救过自己的许晖,可是她却假装不认识许晖似的说:"你谁呀,我不认识你。" "你已经好了啊,什么时候出院的。" "你在讲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吉娅说完,掉头就走,小易走近许晖说:"咦,她好像是那个被你救过的那个女孩吧。" "是。" 这时,一辆警车急速而来,把这对多年占道经营的夫妇带上了警车,中年妇女依然用衣服遮住脸,一边走一边对许晖破口大骂。 围观的人逐渐散去,小易对许晖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和那个女孩谈谈。" 小易追上那女孩说:"刚才那两个是你父母吧。" 吉娅说:"你问这个干什么?是我的父母呀。" 小易说:"你知道你父母刚才做了什么吗?" "他们做生意啊,怎么啦?"吉娅明知故问。 "他们在人行道上做生意,你说别人该不该说。"小易盯着她说。 "那是城管的事,与你们记者无关。"吉娅说。 "你知道你父亲刚才打的是谁?" "不知道,不要问我。" "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还有你父母就那样对她。" "不关我父母的事,我父母不知道她。" "那总关你的事吧,你怎么连一句谢谢的话都没有,说不过去吧。" "我又没有求她救我,是她自己要那样做的,再说我住了院,到底是医院救我还是我自己命大还说不准,谁知她是不是博出位,搞怪作秀,她现在不是很出名吗?" 小易气愤地说:"我真替许晖难过,你,还有你的父母怎么是这种人?早知你是这样无情,许晖根本就不应该救你。"吉娅不理小易,快步向前走去。 "不要走,你站住。"小易追上她。 "你还想说什么?我有事。"吉娅说。 "你总得去说声谢谢吧,让别人心里舒服一点。" "我说了,那是她自己的事,我没有请她来救我,她自己作秀。" "忘恩负义的东西。"小易骂道。 "你骂谁?"吉娅停下来。 "就骂你。" "你再骂一句。"吉娅说。 "忘恩负义的东西。"小易又重复斥道。 "咚"吉娅一脚踢过来,小易躲闪不及,蹲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起来,匆匆赶过来的许晖气愤不过,甩手就给了吉娅一个耳光。 "好,我欠你的扯平了,咱们谁也不欠谁的了。" "早知你是这种人,我真不该救你,你干脆死掉算了。"许晖斥责道。 "谁要你救我了,我又不认识你,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是因为我你还出不了名,这种作秀我见得太多了。"吉娅轻蔑地说。 "我救你并不想要你回报什么,你搞清楚。"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你直说。" "我要你向她道歉。"许晖扶住小易说。 "算了,不要跟这种没有人性的东西讲了,我们回台里吧。" 许晖心情沮丧地走出台里,想起被吉娅父亲当众扇一个耳光心里就有气,她的眼前不断闪现吉娅冷漠无情的脸孔,吉娅的话,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她没想到自己不顾一切去抢救的生命换来的竟是如此的薄情寡义,她父母不懂道理也罢了,可是已经读高三的吉娅怎么这样对自己,居然还说自己是为了博出位,是作秀,神经病,这人啊,太难以捉摸了!做了好事,反遭雷打,这个世界太不可理喻了。 她已走到街上,黄昏收拢了最后一点余晖,路灯开始燃亮起来,这时,江河致电说想请她一起吃个饭,许晖心情不好,便说改日吧,有点不舒服。 心情不好,又何必让别人也跟着自己受罪呢?她不想把这种不快乐的情绪带给江河,何况自己和他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而她和江河之间的关系也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缠绵和浪漫,江河对她并没有展开太猛烈的追求攻势,两人认识以来始终是平平淡淡的,似谈非谈,而沉静内向的许晖又不愿太主动,生怕江河误会她轻浮,也许江河心里真正喜欢的并不是单纯的善良吧,老实善良的人不一定招人喜欢,爱一个人有时并不是她有多好,多善良对方才会爱自己。爱情确实很难说清,它实在太玄了,既然如此,自己和江河的事就顺其自然吧,许晖这样安慰着自己,她不想因为与江河的事纠缠太深。 可付心事的只有安安了,在许晖心里,安安不仅是为自己治病的医生,更是一个心灵的督导师和值得信赖的朋友,她走进一家商场,这个时候,她很想找安安聊聊。 安安的手机关了机,许晖连拨了几次都打不通,她想安安会不会和菲尔在一起,于是又拨了菲尔的电话,电话很快就通了,许晖不好意思直接问她是否和安安在一起,她知道自己和菲尔不是一个层次的人,说话当然不能太随便,于是客气地说:"陈书记,你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谁知菲尔很不耐烦地答道:"没空,没空。"说完便挂机了,许晖敏感地再一次感到菲尔对自己的冷淡,自从帮她整理出版了那本《太阳花》后,许晖就明显察觉到了菲尔的冷淡,也没有一个电话了,也许对菲尔来说,自己不再有利用价值吧,哪怕就是请她吃个饭,她也不愿意来,是怕自己找她麻烦还是怕自己求她办事?曾经那么想抓紧菲尔试图改变自己命运的许晖此刻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许晖十分郁闷地回到家里,反复想着被打之事和吉娅说的话,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吉娅会说出那种自私冷酷到极点的话,简直让人不可理喻,许晖忽然觉得自己太犯贱,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人啊,为什么是这样的冷漠,疏远。自己不顾一切去救的那个人,在生死的瞬间无私无畏忘我去救的那个人竟是如此不通人性,丧失良知,是什么令人类如此无情!是这个社会疯了吗?还有菲尔,还有总监,为什么他们会如此善变?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我们,似乎每天都在练习一副百毒不侵的坚硬心肠,怀疑一切,信仰失落,社会为什么是这样子?为什么生活如此无劲,无聊!还可以凭借什么活下去?钱吗?也没有,每月的工资大部分用来供了房,如此拮据无望的人生到底还有什么乐趣!活着就是受苦受罪,工作看人脸色,诚惶诚恐,如履薄冰,这样的人生好过吗? 温暖的灯光照耀着白色的墙壁,许晖目光呆滞游离地看着台灯,把灯光调至最低,这时,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悲绝,她感到窒息,一阵一阵的痛苦如潮水奔涌而至,她觉得就要萎谢,就要崩溃了,在迷乱的幻觉里她感到心口里剧烈的疼痛,她把被子铺在地上,在上面躺了一会儿,试图使自己平静下来,白炽灯强烈的光线笼罩着四维空间,她觉得难受极了,她恍恍惚惚地从阳台里拿了晒衣服的不锈钢叉,打碎了房顶的玻璃灯管,检起玻璃碎片就往手腕割去,顿时,鲜血一滴一滴地流下来,她从抽屉里找出一支笔,在昏暗的灯光下写起来: 妈妈: 对不起!我要永远地离开你,离开这个让我充满绝望与恨意的世界了,我很想为了你活下来,但是我说服不了自己的心,因为活着似乎比死了更难受,没有钱的人生是多么累多么黯淡的人生,没有爱和理解的社会是多么功利冷漠的社会,我不能再供房了,对不起啊妈妈,我太累太辛苦,好想接你来这里住段时间,但我不想让你看到我受累的样子,我身如浮萍,在这个不接纳我的城市独自飘零……妈妈!我真的要去了。 鲜血一滴一滴地流下来,许晖已感觉不到钻心的疼痛,她沾着血又写下: 妈妈,对不起,我是心疼你的! 门外突然有人敲门,只听江河拼命地在叫许晖的名字,江河隐约听到许晖痛苦的呻吟声,一种不祥的预感紧攫了他的心,他大声地叫着许晖的名字,幸好许晖忘了关防盗门,江河一边大力敲门,一边又紧张地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没有一丝动静,他用身体猛撞房门,房门很坚固,纹丝不动,任由江河怎么踹也踹不开,楼道上有人走过,他急忙叫住一个高大的男子,急促地求道:"大哥,帮帮忙,帮我踹开这个门,里面有人出事了。" 男子用怪异的眼光冷漠地扫了江河一眼,便快步离去了,江河不停地用力猛踹,终于,门被踹开了,他冲进客厅,只见许晖闭着眼睛倒在血泊中,江河紧张地叫了几声许晖,忙冲进卫生间拿起毛巾帮许晖包扎还在流血的伤口,抱着她冲向电梯,他急得手忙脚乱地按了电梯,却错按上的箭头,他不想拖延,忙抱着许晖跌跌撞撞跑下楼梯,拦住了一部的士,"司机,去附近医院,快点。" 菲尔和赵书记坐在市郊的一块空地上,不远处就是警备区驻扎地,远远可见警卫在那里站岗,五十一岁的赵书记侧头望着菲尔说:"还是市郊的空气好啊,到处都是泥土的香味,以前我读大学时,我们学校就在市郊,我那时经常和几个玩得好的同学去河里钓鱼,那时很好玩,现在真觉得心身疲累。" "赵书记,你怎么也有这种感觉?"菲尔从草地上拿了一个饮料,把盖子打开,然后递给赵书记。 赵书记接过饮料,说:"菲尔,收到你的信我很感动,你的书我也看了一下,写得好,很有感情,以前我还是学校文学学社的社长呢,那时对文学很狂热,现在都不写那些了。"菲尔听到书记亲切地叫自己的名字,心里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动和欣喜。 田野的青蛙"咕咕"叫着,更添了几分静谧,菲尔说:"书记你现在工作这么忙,哪有时间顾那些,再说人都是一个时期喜欢这些,也许下一个时期就不喜欢了,人生就是这样的,变化才是人的本性,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 "你说得对,以后我们多点联系,你有空多发点信息给我,我喜欢看你的信息,其实,不怕你笑话,有时候我心里挺孤独的,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吧,我觉得一点都没有错。"赵书记说。 菲尔一时不知怎么安慰他,思量了好一会儿,才说:"赵书记,你别往坏处想,或者互相迁就一下,还是可以过下去的。" "我是个经历很坎坷的人,离过一次婚,现在这个也不行,很凶,唉,不说这些了。" 他见菲尔不吭声,忙试探着说:"你,还好吗?"菲尔说:"还好,他是大学老师,挺迁就我的。" "哦,这就好。" 停了一会儿,赵书记说:"你在信里不是说你们区有个别领导拉帮结派是怎么回事啊!"菲尔心里一喜,觉得时机到了,急忙说:"我觉得郑区长这个人不适合在这个岗位上做,我到下面考察时,群众对他意见很大,我也收到很多投诉电话,说他有经济问题,但这个人有后台,谁也动不了他,也没有人敢查他,工作上他明的不搞我,暗地里却处处给我设障碍,我的工作有时很被动,一有什么问题他就往我身上推……" 菲尔一直顾着向书记反映工作的事,全然没有注意到此时书记的表情,这时,赵书记的眉头渐渐紧皱起来,其实赵书记并不想听这些。 昏暗的灯光打在赵书记不甚欢悦的脸上,聪明的菲尔顿时醒悟过来,她赶紧打住话头。赵书记说:"坐过来一点,好讲话。" 菲尔竟往外靠了靠。 "怎么,大书记,我是不是让你感到害怕。"赵书记笑道。 菲尔一笑,说:"您多心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你看这样行不行,找个理由把他搞下去,就让他在区里当个调研员,享受区长待遇就行。" 菲尔听得热血沸腾起来,故意试探道:"他后台很硬的哦。" "我跟省委单书记很熟。"赵书记意味深长地说。 赵书记的话让菲尔欣喜不已,眼前的这位赵书记一定要和他搞好关系!让菲尔高兴的是赵书记似乎对自己还特别有好感,那晚打电话一口气就打了两个多小时,赵书记愿意谈自家的私事说明他很相信自己,这使菲尔既紧张又兴奋,但她还是不想让赵书记越界,她坚信她有自己的道德底线,更重要的是,她不想给赵书记留下什么轻浮的感觉,至少到现在,她也没有想过和赵书记要发生什么特别的关系,她知道像赵书记这样位高权重的人是不可能没有女人的,对于大多数的男人来说,权力就是一种征服女人的工具,是一包春药,菲尔揣摩着他的心事,只想等他开口说话。 赵书记看看表,说:"今天你来我家,我很高兴,没想到你对装修还这么在行,房子就按你的思路搞,简单一点好,搞好了你再来我家看看,对了,以后别买东西来了,我什么都有。" "书记想走了吗?"菲尔说。 "没有,我都舍不得走了,我很少这样的。"赵书记忽然目光如炬地看着菲尔,停了停,然后直截了当地说,"你很漂亮,也很能干,我很喜欢。" 菲尔见书记用那种含情脉脉的眼神盯着自己,沉下脸说:"是吗,你经常说这样的话吧。" 赵书记温柔地说:"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这样的话是不能随便说的,我以前也认识过一些女孩子,她们喜欢的是我的权,我的钱,她们不会对我真,太功利,我不喜欢,没有什么意思,而且我要考虑影响,我毕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不能乱来,当然我也希望遇到一个像你这样的红颜知己,谁说市委书记就不能有女人,现在什么时代了,就连那些小小的科长,处长都要养个情人,没有情人的男人是没本事的男人,找情人也是一种舒解压力的一个办法,好的女人确实可以起到让人减压的作用,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代表我提倡鼓励大家去找情人,能否做情人,我认为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碰上了就相互珍惜,你说对不对。" 赵书记的话让菲尔多少有些反感,但她转念又想,也许是他太坦诚了吧。虽然心里听了不是很舒服,但他说的也确实是这样啊,这是乱来的年代,什么都乱了,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掌控自己命运的人是不能随便得罪的。 菲尔说:"可是我有家,也不想成为谁的情人,很累很劳心劳力的一件事情,工作都够我忙的了。" "我知道,可是如果精神上有彼此劳累就会化为轻松。"书记说。 这时,赵书记那双多情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菲尔脸上扫来扫去,他紧盯着菲尔说:"你知不知道孙中山老先生有句名言是什么?" 菲尔说:"你说。" 赵书记交往过不少美女,自信尚有定力,但这时的他再也按捺不住了,他猛地拉过菲尔的手,说:"小丫头,老先生说:第一爱革命,第二爱女人。 书记的春心早已荡漾起来,其实,他第一次在宝城区委见到菲尔第一眼时心里就立即生起了占有她的欲望,只是无奈于新来乍到,人地生疏,周围又前呼后拥围了许多人在身边,讲话多有不便,那么多眼睛盯着,所以尽量收敛克制自己。他想,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了,他的心狂跳起来,这时,他试探地把手搭在菲尔肩上,盯着菲尔说:"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菲尔有些好奇地问。 "除了漂亮,更主要是那种不卑不亢的气度,我喜欢。"说完,他把两片嘴唇猛地贴紧了菲尔,菲尔本想发作,但想到以后还要靠他,便忍了忍,厌恶地轻轻推开他,说:"你……不要这么冲动!" "我真的喜欢你。"赵书记喘着粗气说。 "书记,我要得罪你了,我不是那种靠男人上去的女人,你也不要以为我是个很随便的女人,我现在这个位置是靠我自己的实力上去的,我并不是像很多当官的女人是靠出卖色相肉体上去的,你如果喜欢我,就不要勉强我,好吗?" 赵书记还没有碰过像菲尔这样拒绝他的女人,他现在不只是情欲的要求,他必须拿下这个女人以证明自己的魅力。 "好的。" 赵书记松开了他的手,整了整菲尔有些凌乱的衣服,菲尔说:"我自己来。"骨子里有些女权意识的菲尔很不习惯赵书记这一套,可是,菲尔明白,即使是自己无论多不愿意,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水清则无鱼,太过刻板和正经,在官场上是混不下去的,她也不想得罪赵书记,却也不想让赵书记轻易得手。 书记的那双大手有力地握住了菲尔的手。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那就演给别人看吧,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更何况是官场上的男人!官场上的男人哪个不是见一个玩一个,谁也不会对你用真心。 官场上男人私底下的丑恶,菲尔看得真真切切,官场是多么龌龊,她心里十分清楚,和这些有权有势的男人演戏,无论如何也不能动真格的,只能利用他们达到目的,如此而已。 第十二章 清早,王母在阳台上浇花,王刚坐在靠窗的沙发上看报纸,一会儿,他放下报纸,走到王母旁边,说:"妈,我认识一个女孩,是公务员,工商所的,长得还可以,人有一米六几,家里条件也好,没负担,我想带回来给你看,你看行不行。" "你才离婚多久,就又勾上一个,你们怎么认识的,你要谈好了才带回来啊,没有谈好的你不要带回来啊,不要东谈一个西谈一个。"王母说。 "这个女的还可以,没结过婚,比我小五岁,又很会做家务,对我也很体贴,经常煲汤给我喝,现在感觉就不错,我们也谈得来,最主要是,她不要靠我养,收入高。" "我告诉你,你这是第二次啊,你自己看着办啊,你过不好不要又怪我,我以前说安安好,你就说是我喜欢的,是我逼你娶她的,现在我不管你了,你觉得好就好,我懒得理你这么多,不要到时又怪我,我怕你了。"王母说。 "妈妈,人家给我介绍几个,就数这个条件最好,要是没什么的话就定下来算了。"王刚说。 "你自己看着办吧,你不要又来一次离婚,人家会笑的,到时我这张老脸都不知往哪放。"王母看着王刚说。 "所以我就想带来让你看看,你同意就定下来,不同意就算了。"王刚说。 "你们认识多久了?"王母说。 "认识三个多月了,和安安离了后,别人才给我介绍的。" "你了不了解她,人家条件这么好会看上你这个二锅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王母疑惑地说。 "是熟人介绍的,有什么问题,挑喽,挑到年纪大了就没什么可挑了,我条件也不错嘛,人家老头子都还要找黄花闺女,何况我条件这么好,现在离婚算什么,都很普遍了,合不来就离,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这种条件很容易找的。"王刚自信地说。 "安安说你有抑郁症,要我催你去看病,你不要对那个女孩又像对安安一样,你不要又来搞离婚,你输不起了。"王母提醒说。 "什么抑郁症,我自己还不清楚自己,我就是失眠,有时有点疲劳,以前去医院看过,医生说我是神经官能症,后来又好了,抑郁情绪谁都有,哪有天天高兴的。" "你不相信安安,你就到其他医院去看看,安安说你很严重了,你不要拖啊,早点看早点治疗,万一真的有什么病呢?" "你信她的,她说我有病我就有病啊,她是想和我离婚才故意说我有抑郁症的。" "我劝你还是去看看,我看你真的是有点心理问题,你怕花钱就先去正规的心理咨询机构问一下嘛。" 王刚来到一家私人心理咨询中心,他在外徘徊了一下,一位着护士服装的年轻小姐热情地迎上来,说:"看病的吧,进来吧。" 王刚说:"没有,我随便看看。" "我们这里是医疗定点机构,不会乱收费的。" "哦,你们这里有心理咨询医生吗?我想咨询一下。" "你去那边吧,在那里。" 王刚走进房间,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抬起头,王刚急忙说:"医生,我想咨询一下抑郁症方面的问题。" "你什么问题。"医生说。 "医生,是这样,我睡眠不好,易暴躁,容易发火,心情经常不好,有时又很兴奋,有时又很绝望,胸口发闷,胃口不好。" "多久了。" "五六年了吧。" "想过自杀吗?" "想过。" "你父母有抑郁症吗?" "没有。" "这样吧,你先去检查一下,做个脑电图、心电图、胃镜,血常规、尿常规检查,完了我再给你做电休克疗法。" "什么是电休克疗法?" "你自己去那边看吧。" 王刚走到医院的一侧,轻轻推开房间,只见一病人躺在床上,背上垫着个沙袋,一个医生托住病人的下颌,用一块板子让病人咬住,治疗机上的几根电线缠在病人头的两侧,一通电,只见病人痛苦地全身痉挛起来。王刚退出来,关上门,一护士从他身边走过,他忙叫住护士问:"里面是什么病人。"护士头也不回地说:"精神病。" 王刚气恼地冲到门诊,对着中年医生说:"你会不会看病啊,我看你才有病。"说完,把病历扔在医生面前,医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王刚恨恨地瞥了他一眼,拔脚就走。 这时,王刚的手机急促地响个不停,他拿出手机,是工商所的女朋友李静打来的,说她在维多利亚商场看中一双鞋,让他过去看看,他知道那间高档商场的东西很贵,本想推托有事,犹豫了片刻还是答应了。 他匆忙赶到商场,先走到卫生间,把钱包里的一沓钱拿出来放进口袋里,钱包里只留下二百元,然后才和李静会面,李静见他来,忙拉着他走到鞋柜前,说:"你帮我买好不好。"王刚一看,"四百多啊。"说完,从另一侧口袋里掏出钱包给李静,边打开钱包边说:"不够钱了,算了,下次再买好不好。" 李静不高兴地皱着眉说:"你怎么搞的,出来都不带钱,吃个饭都不够。" 王刚面无表情地说:"我怎么知道你要买鞋呢,现在那么多抢劫的,带多了被人抢了怎么办?" "哪有这么凑巧,你每次都是这样。" 少顷,李静又说:"哎,你不是说带我去你家吗?" "改天吧,我父母都不在,去旅游了。"王刚骗她说。 王刚突然很想去一下李静的宿舍,他是有目的的想多了解点李静,便说:"干脆去你那里做饭算了,在外面吃都是潲水油,又不卫生。" "你来做,我很累。"李静说。 "好,没问题,做饭还不容易。"王刚说。 吃完晚饭,李静说:"我想吃星巴克的芝士蛋糕,你给我去买。"王刚不想花钱,便说:"刚吃完饭又吃这些,不好,我好累,你自己去吧。" "我没零钱,你给我钱。"王刚心里虽然很不乐意,但还是掏出一张老人头给她。 等李静走后,他马上在屋里翻起来,一会儿,他紧张地打开电脑,进入李静的博客,李静一段袒露心迹的话让他心惊: 现在这个社会,一个人爱你多少已经很难判断了,唯一可以判断的就是他愿意在你身上花多少钱,花得越多,说明他越爱,一个舍得在你身上花钱的人才是真正从内心爱你的人…… "什么狗屁话,真是的,就知道钱,太市侩了,万一哪天你跑了,我岂不是人财两空。"王刚愤愤地自言自语道。 这时,李静已悄悄站在身后,王刚一转身,骇得站起来,他有些惊慌地看着李静,李静看他偷偷摸摸动自己的电脑,心里很不高兴,便生气地说:"我怎么一走你就动我的东西,你这样很不好。" 王刚尴尬地笑道:"我上网看看,没有看你的东西。" 李静递给他一个芝士蛋糕,王刚说:"我不吃这些的,你吃吧,哎,两个多少钱?"李静见他这样问,心里更加恼火,大声训斥道:"你是不是心疼了,你这样小气怎么找老婆,花了你几个钱?谈这么久你给我买了什么?你要有自知之明,你要晓得,你是结过婚的二手丈夫哦!" 王刚见李静这样讥笑自己,本想发作,但还是忍下去了,是啊,挑来挑去,李静算条件最好的,而且对自己也不错,算了吧,自己本来就是"二手丈夫",不跟她计较了。 李静见王刚不语,知道自己言重了,忙轻声说:"你还回不回去。" 王刚见她消了气,忙说:"不回了,好吗?" "随你。" "你去洗澡吧,我给你打热水器。"李静说。 "好。" "哎,裤子脱外面,里面会弄湿。" 王刚转回来把裤子脱下来,穿着短裤进了卫生间,这时,李静无意中发现王刚的裤袋鼓鼓的,她好奇地解开扣子,见口袋里装了一沓厚厚的钱,足有一万左右,李静立刻惊住了。王刚刚想洗头,忽然想起口袋里的钱,多疑的王刚马上打开门,他的目光正好和李静愤怒的目光碰在一起,觉得受骗又辱的李静大声吼道:"你不是只有200元吗?这些是纸吗?你为什么要这样骗我,你不想给我买就直说,干吗要搞这些小动作,难怪你老婆要跟你离婚。" 王刚急忙走出来,解释说:"这些是货款,准备存银行的。" 李静知道他是在说假话,便爽直地说:"你不要在这里说假话,你不要把人当阿斗,神经病。" "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如果你只是要钱,我没钱,我随你便!"憋了半天,王刚说。 李静一听,心想,我还不嫌你,你一个"二手男人"还嫌我,仗着老子有权有势才这么神气,没有这个老爸,你王刚一文不值。 李静冷笑一声:"哼,这话什么意思,亏你说得出口,还随便我?想分手就明说,不要讲半句话让人猜,要分手也得算清账再分,你要把欠我的吐出来。" "可笑,我欠你什么?"王刚冷笑道。 "哼,欠我什么,你装什么傻,你睡了我这么久,你不给钱啊!" "那你是自己要把自己当妓女,是你自己的事,我又没有强迫你。" "王八蛋,我现在才看清你的真面目,难怪你老婆不要你。"李静说完,把王刚口袋里的钱通通揣进自己口袋。 "你拿出来。"王刚说。 "你把我当玩物,这是你应付的一点代价。" "我数1、2、3啊,你自己懂味。" 李静冲到房间,把门关上,这时,王刚像一头暴怒的狮子,用脚使劲猛踢门,"出来,你滚出来,你把我的钱给我,不然我要踢烂你的门。" 李静在里面吓得发抖,她完全没有想到王刚竟是这种人,王刚重重地踢门声仿佛一下又一下地踹在她心上,她哆嗦着把钱从门缝里递出来,"还差一张。"王刚喊道。 王刚把钱又重数了一遍,准确无误后才开门离去。 第十三章 一早,安安就打电话给许晖,问她怎么没有来医院复查以及药吃完没有,并嘱咐她千万不要停药,并来医院做特殊心理疗法,效果会更巩固,电话那头传来许晖微弱的声音,安安心里一惊,忙追问许晖怎么回事,许晖在电话里告诉她,因为感觉很好所以停药了,前几天突然又觉情绪低落,情绪有些反复,安安又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许晖说身体有些虚,在医院打点滴补充营养。 安安察觉许晖可能出了什么事,心里忽然七上八下地不安起来。 "奉医生,你的信。"在对面房间的周医生推门进来递给她一个红色请柬说,也许因为精神心理科只有她们两个女的,自然容易凑到一起。 "什么东西,哦,是宝城音乐学院让我去给他们讲课,他们那里发生学生连续自杀事件,上个星期就说了。"安安用剪刀剪开封口对她说。 "奉医生,昨天杜医生和我争论这个三高三低的问题,争得面红耳赤,我觉得他很固执,临床用这个来肯定或否定抑郁症的存在是很片面很肤浅的,哪,你在国外进过修,你知道,人家可不是像咱们这样用语的,很含糊,我觉得杜医生讲的有点莫名真妙,什么是三低指的是什么,如果是指情绪低落而言,这一低还可以理解,那么其他二低又是指什么呢?是指意志活动减退和认知活动抑制吗?如果是,那也不能称之为低啊,如果这样来描述抑郁症或躁狂症所出现的症状,很容易导致医生的误诊漏诊,你说是不是?" 安安看着周医生一脸认真的样子,笑着附和道:"是的,我觉得,不论抑郁症或是躁狂症,都是以心境改变为首要症状,这些病人内心体验到情绪低落或心情高涨、兴奋是首要的原发的症状,是诊断的必备症状,缺乏这种内心体验,就不能考虑抑郁症或者躁狂症。" 周医生笑道:"我也这样认为,唉,我们中国人对抑郁症这个东西太敏感,以前,我每天门诊看二十个病人,都是确诊为神经症、精神病或严重的人格障碍,现在,我们接待的病人中,有一小半是正常人,他们因为婚姻、就业,人际关系和子女教育这些日常问题来看门诊,这在几年前,这种情况是不可想象的。" "是啊,前几天,来了四五名大学生,有的是自己来,也有的是家长送来的。这是好事,说明现代人有了寻求心理服务的意识,有效的心理干预可以明显地降低抑郁症患者的自杀概率。" "嗯,可是主动来看的还是不太多,有的已有抑郁症的又不知道自己有,时间拖久了,问题就出来了,什么自杀呀或者杀全家啊,多恐怖,其实,越来越多的正常人需要心理服务。" 周医生拿了报纸翻了翻,吃惊地说:"哎哟,你看,又是自杀的。"安安拿来一看,报纸醒目的大字写道: 北大博导跳楼自杀 看到这些,安安心里很沉重,她想打婆婆家的电话,问问王刚是否去看心理医生,可是拿起话筒又放下了,她不知道是叫"妈"还是叫"阿姨"好,哪种叫法都让她觉得尴尬,而且她还怕引起王刚对她的误会,以为离了还舍不得他似的,婚虽然离了,痛苦虽然解决了,但无论如何也留有一道伤痕和婚姻后遗症,新的痛苦又会产生,安安这时才深切感到,离异的人不可能真正做到轻松,离或者不离其实都不是那么容易,离了又有离的烦恼,比如财产如何分割等问题,婚姻让安安得到了自由,却失去了赖以栖息的房子。 安安草拟了要去演讲的提纲,接着,她又拨通了菲尔的电话,她说:"菲尔啊,许晖最近有没有和你联系?" 菲尔在电话里告诉她,很久也没有联系了。安安让她有空给许晖打个电话,关心一下她。菲尔说,你怎么这么关心她,安安说,她住院了,可能又有什么烦心事,要不要一起约个时间去看看许晖。菲尔说最近很忙,走不开。 安安敏捷地感到菲尔对许晖的冷淡,不知许晖因何事住院,不管如何,她觉得都需要及时的心灵抚慰。 一阵手机的乐声打破了安安的沉思默想,她从包里拿出手机,一看又是阿坚的信息,他写道:姐,这些天你还好吗?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了,那天,我吻了你,我是要告诉你,我爱你。 安安忍不住心一阵狂跳,她其实并不反感这个小男孩,他的大胆、直接和热烈给了安安一种全新的感觉,她忍不住发了个信息给他:谢谢,别爱老大姐。 窗外突然雷声轰鸣,天空一片灰暗,透明的雨珠带着一副偏执狂的面孔,在这样一个闷热的午后下了起来,很久没有下雨了,这使得燥热的四周平添了几分凉爽,安安决定去看看许晖。 下班后,安安踏上公交车到了许晖住院的那间医院。 她买了一束花和水果找到许晖住的病房,见江河也在那,便礼貌地冲他点点头,许晖见安安来探自己,喊了一声"安姐"眼泪就流了出来,江河连忙递了一张纸巾给许晖,安安说:"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 江河说:"真傻,你看她把自己划成什么样子,一点小事就想不开。"江河又疼又急地嗔怪道。 安安心里一震,忙问许晖:"什么事想不开啊。"江河说:"可能是为那个被救的小女孩的事吧,她那天去报道女孩的父母占道经营的事,那女孩的父亲打了她,那女孩也说了一些很无情的话,一时想不开就这样了。" 江河拿了水壶,笑着对安安说:"你在这坐会儿,我去打点开水来。"说完提着水壶出去了。 "好。" 安安抚摸着许晖的伤口,疼惜地说:"哎呀,这么长的伤口,你真傻,你死了,活着的人会更痛苦的,动不动就拿自己的生命出气,苦的还是自己,不仅身体受罪,还得花钱吃药打针,在这个世上,不要期望每个人都对你友善,一样米养百样人,什么人都有,有无情无义,也有有情有义的,你救了那女孩,可那女孩不但不感激你,还要说些无情无义的话,这换上谁也接受不了,现在很多这种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如果碰到这种人也千万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你想想,如果你为这种人而死,那就更不值得了!"安安耐心地开导她。 泪水顺着许晖苍白的面额苍凉地滚落,安安心疼地用纸巾帮她抹干眼泪,许晖哽噎着说:"你离了。" "嗯。"安安点点头。 "都是我害的,如果你那天晚上不来看我,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一切了。" "许晖,我再次告诉你,我离婚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即使是他没有抑郁症,说不定我也会和他离的,我们太不同,合不来,最重要的是我根本感觉不到婚姻的幸福,我觉得,婚姻并不是通向幸福的唯一出路,幸福是很个性的东西。" "可是,不管怎么说,都是因为我引起,那晚是导火线呀!"许晖自责地说。 "你千万不要这样想,我说了与你无关,你不要管我,你现在什么也不要想,把抑郁症治好,你现在又复发是没有继续用药巩固治疗,你是不是以为好了就没有服药了?" "是,我觉得好像没事就没有再服了,一个是怕花钱,因为还供着房子,另外我担心长期服用会损害脑子,有副作用,还有就是觉得继续服药就是表明病未好;在精神上又是一个负担。" 安安说:"只要是药,多多少少都有点副作用的,但我给你开的药副作用很小,而且会很快消失,对身体不会有什么影响,你放心服,就是治好以后,还要用原来的抗抑郁药,原剂量巩固三个月,如仍正常,才慢慢减量,一直减到能维持完全正常为止,再用这些维持剂量维持治疗两年为止。另外,要适当的做些体育健身运动,你跳拉丁练普拉提这些都很好,要坚持健身,关键还要保持心情舒畅,我以前和你说过,看淡,放下。" "我知道这些道理,可是现实中做起来很难。" "试着让自己快乐,多想一些美好的事物,好吗?"安安捋了捋许晖乌黑的头发。 安安扭头看看门外,说:"你们在谈拍拖吧。" "怎么说呢,他从来也没有明确表示过,三十多岁的人可能谈多了,没有谈过是不可能的,他这人可能比较理性吧,不过,这几天一直是他在这里照顾我,也对我蛮好的。"许晖说。 "他知不知道你有抑郁症。"安安说。 "可能不知道吧,我也没有告诉他。" "他爱你吗?"安安又问。 "他没有说过爱我,怎么啦!"许晖不解地望着安安说。 "没什么,暂时不要和他说,有些东西可以说,有些不可以,因为我相信你能治好,说了反而还会有负担,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好,你出院后,我再给你做些特殊性心理疗法,有些疗法是我自己摸索的,还管用,可以预防复发和巩固疗程,起辅助治疗作用。" "安姐,你对我真好!"许晖的眼泪又涌出来,隔了一会儿,她又说,"唉,也不知怎么回事,菲尔最近都好像不想理我,有次我给她打电话,想请她吃饭,她却生怕我求她什么似的,说没空,没空,好像都不想和我讲话一样。" 安安说:"哦,不会吧,你可能太敏感了,我有时给她打电话,她也是这样的,人特别直,忙的时候她可能也顾不了那么多,你不要多想这些,本来菲尔也想来的,临时又有事来不了,她要我代她向你问好。"安安急忙安抚她。 这时,江河已提着水壶走进来,冲安安一笑说:"奉医生,喝杯水吧。"说完用一次性杯子给她倒了一杯。 "谢谢!"安安接过杯子说。 "辛苦你了,在这里照顾她,你报社的吧。" "是的。"江河笑笑。 "我看过你写许晖的那篇文章,写得挺好的。" "哪里,随便写的,她是有这么好所以才能写得好,老实说,如今这个社会像她这样的女孩不多了。"江河又笑道。 "那你就要对她好一点呀,找个好女孩真的不容易啊!" "那是,那是。"江河说。 安安看了看他们,对许晖说:"那我先走了,我下次再来看你。" "安姐,我明天就出院了,不用来了。" "我送你出去。"江河走到门口说。 "不用客气,你陪她吧。" "慢走啊。" 江河走到床前对许晖轻声说:"你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买。""买云吞吧,我想吃云吞。" 安安穿过走廊,与吉娅撞了一下,安安皱了皱眉头,怎么这样走路!她停下来,觉得吉娅很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见过,她看着吉娅的背影,然后快步走了。 吉娅走到医生值班室,问:"请问电视台的许晖在这吗?""对,在202房。" 吉娅走进房间,对许晖说:"是我家里要我来的,我去了你们台里,说你住院,我就找到这里来了……" "你来干什么,有事吗?"许晖惊诧地看着她。 "我今天来这里是来还债的。"吉娅边说边从皮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冷漠地看着许晖说,"这是一千元钱,算我欠你的人情债,你不是救了我吗?其实那只是一小部分而已,主要是靠我命大和医院抢救,但我不想让人说我忘恩负义,过河拆桥,成天想着这事,你想让我内疚,让我良心不安吗?这样好,大家算清了,从此我们互不相干,你也不要再找我们的麻烦。" 许晖没有想到一个高中生居然讲出这样的话来,好像是在做一种交易,一种无名的悲凉涌上心头,她气愤地看着吉娅,斥责道:"我是不是真的犯贱了,真是好人做不得,碰上你这样的人,我说了你什么?我有把救你当成投资吗?我要你回报了吗?我对你提出过要求吗?我指责过你吗,你连一句谢谢都没有,你连做人的起码道理都没有,救了就无声无息了,我说过你吗?" "那你去拍我的父母干什么,你想要钱吧?别心里想嘴上又不说。"吉娅说。 "那是我的工作,我也根本不知道那是你的父母。" 江河端着云吞进来,见吉娅站在这里,吃惊又反感地说:"你来这里干什么,出去。" 吉娅用眼角扫了江河一眼,不理会江河,转身对许晖说:"钱我给你了,我走了。" 许晖说:"你要这样说的话,太少了,我不要,我要就叫你家里拿一百万来。"说完把钱扔过去。 吉娅轻蔑地一笑:"哼,你想敲诈啊。" 江河瞪着她,厉声说:"我要不是看到你是个女的,我就打你了,你给我出去。" 吉娅心虚地捡起钱悻悻离去。 许晖有些悲哀地说:"江河,我为什么总碰不到好人,救了别人,反而人家要这样对我。" 江河笑笑:"我不是好人吗?" 许晖说:"谁知道呢?现在很难说。" 江河激动地搂住许晖,说:"我对你的爱一直很安静,我不喜欢成天把爱挂在嘴边,你是看多了韩剧吧,韩剧里面的男人富有、英俊又浪漫,完美得无可挑剔,可是现实生活中一个也没有,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对你好的。" "那我拭目以待吧。"许晖说。 "好,随时接受你检验。"江河吻了吻许晖的嘴唇。 许晖忽然不高兴地说:"你嘴巴好臭,以后不要亲我嘴唇了。" 江河并不介意,笑道:"你嫌我口臭,那我就不亲你了,你说的啊。" 许晖说:"笨蛋,你不会刷牙呀。" 第十四章 "同学们,痛苦时,去看心理医生,已渐渐成为现代人的一种共同意识,作为正常人,我的看法是最好不要等到认定自己有严重心理问题才去求医,而应在感到心理失衡的开始就去看心理医生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主要是防微杜渐的事情,如果大家都有意识,在痛苦刚发生的那一刻就去看心理医生,那么失恋,失业,学习的压力,就只是一根稻草,这样的话,马雯、张小强同学这样的惨剧就不至于发生,同学们,还有什么要问的?……" "奉医生,有传言说马雯自杀前一天曾看过心理医生,但她仍还是没能逃脱自杀的结局,这让我们很沮丧,这是不是表明,即便是看了心理医生和不看心理医生结果都是一样的,心理医生起不到什么作用?" 安安凝视着这个提问的同学,说:"我不敢打包票说,如果看了心理医生就一定能阻止这两起惨祸的发生,但有效的心理干预可以显著地降低抑郁症患者的自杀概率,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据统计,没有进行心理干预的抑郁症病人,自杀率高达百分之十至百分之十五,而经过心理干预的抑郁症病人,这一数字会变得微乎其微,还有什么问题?"安安笑着看看这个提问的同学。 提问的同学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还没想到。" 几个同学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阿坚目不转睛地盯着安安,他一直这样看着安安,他有些担心同学们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万一答不上来怎么办? 一个女同学站了起来,问:"安医生,哦,安教授……"女同学可能太紧张,一下话也忘记说了,她踟蹰了半天才说:"我想问问抑郁症难不难治疗,去看心理医生的人是不是容易被人看做不正常?" 安安说:"不难治疗,关键是要有求治的意思,目前完全可以通过心理治疗、药物治疗治好,至于说不正常,你完全不要有这方面的顾忌,其实看心理医生在国外很普及,主要分成两种,心理辅导和心理治疗,大家都知道美国的克林顿和莱温斯基吧,他们在闹绯闻的时候,克林顿和莱温斯基都各自看了心理医生,莱温斯基一家人还定期接受心理辅导呢,不是说你接受了心理辅导和看了心理医生就不是正常人了,其实这种事很普通的,所谓的正常人的心理健康,更值得关注。" "安教授,这种病是不是很容易得,这种病是如何得的?如果我得了抑郁症怎么办?"又有一个女同学站起来提问。 "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有遗传因素,有环境因素,有药物因素,有疾病因素,有个性因素,另外抽烟、酗酒与滥用药物和饮食都能引起抑郁症。" "安教授,你能具体说明一下吗?"刚才发问的同学又站起来说。 "遗传因素就是跟家族病史有密切的关系,如果父母其中一人得抑郁症,子女得病几率为百分之二十五,如果父母都是抑郁症病人,子女患病率提高到百分之五十至百分之七十五。环境因素就是令人感到有压力的生活事件及失落感也会诱发抑郁症,如丧偶、离婚、失恋,没有工作、人际关系紧张、财务危机,失去健康等种种心理压力因素,我个人认为,因这种压力而诱发抑郁症占很大比例,所以,我认为,培养豁达的人生观是最有效的治疗方法。比如你们毕业之后去找工作,不妨持成功是偶然、失败是理所当然的想法。其次,认识自己的情绪变化也非常重要,学习面对自己,并接受自己的能力。此外,运动、静坐、听音乐也都是可行的办法,因为这些可以转移人的注意力……如果得了抑郁症,我刚才说了应该积极去医院看心理门诊,接受药物治疗……" "奉老师,如果只进行心理疗法行吗?" "不行,对抑郁症病人来说,单纯心理治疗见效慢,因为抑郁症的发病主要是由生物学因素起决定作用,抗抑郁药能迅速控制病情的发展,心理治疗可作为辅助治疗而加以应用。在病情得到基本控制时进行特殊心理治疗,有助于消除心理病因,大家都知道最近自杀的韩国明星李恩宙吧,她曾在自杀前一个月去汉城大医院检查身体,医院诊断她是精神压力大,严重失眠,并建议她到神经心理科接受治疗,几天后她去看心理医生,对医生说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记忆力衰退,精神无法集中,没有胃口,每天睡眠不到一小时。李恩宙说的这些症状其实就是典型的抑郁症表现,当时医生诊断她是抑郁症,建议她住院治疗,但她拒绝住院治疗,医生只好给她开了两周的药,吃了之后情绪有好转,可惜她没有坚持服药……还有就是大家知道的香港歌星张国荣,如果他敢于说出自己是抑郁症,我想他肯定不会去自杀的,好了,今天的课就暂时上到这里,如果你们还有什么问题,我建议你们直接到我们医院听听有关心理障碍、精神疾病防治和自我保健知识的专题讲座,也可上我们的网站查询,现在,我想用一个网友的话与同学们共勉: "我要好好地活,虽然我感觉生活很累,也很残酷。家境不好,刚上大学,学习成绩一般还偏下一点,长相也很普通,我有时候觉得自卑,虽然我在各方面都很努力,但我的努力与付出并不成正比,我很难过。但无论生活多么痛苦,无论我人生的道路多么曲折坎坷难走,我也要坚强地活着,因为我知道,我身上是父母朴实而殷切的期望,我的身体是从我母亲阵痛的子宫中裂出,我的生命不属于我一个人,我得为爱我的人去快乐生活。人生的路总会到头,这更显得生命的弥足珍贵,其实,生活远没有我们想的那么难,对于热爱生命的人,生命的本质是神圣与快乐的。 "同学们,我们一定要记住,我们的生命不仅仅是属于我们自己,也属于我们的亲人,马雯、张小强同学虽然永远走了,死者已逝,但对于生者来说,一个痛苦的心理过程其实是刚开始,所以,不管我们今后遇到任何困难和挫折,都不要丧失对生活的勇气和希望,这个世界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冰冷,只要活着就会看到幸福和希望。" "姐,你讲得真好。"在离校园不远的一间咖啡店里,阿坚深情地注视着安安说。对于阿坚的再三邀请,安安不想再用回避的办法来解决,她不想伤害他,又不想令他深陷感情旋涡,虽然那么喜欢阿坚,但也只能停留在姐弟关系的层面上啊,他是那么纯净,好像一张白纸一样,安安克制着自己,一方面在精神上强烈地依赖着阿坚,一方面又不断阻止自己去想他、伤害他和冷漠他,这种矛盾的心理有时让她惶惶不安,也许是自己模糊不清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是喜欢他的吧。 既然这样,今天就讲清楚算了。 "姐,这里蓝山咖啡很好喝,你试试。"说完,他叫服务员上两杯咖啡还有点心。 安安注视着阿坚那张迷人的脸,幽暗的灯光在他脸上晃来晃去,这使安安产生一瞬间的错觉,啊!无所不在的触景生情总让安安的思维伸向往昔,阿坚的出现是不是对自己孤独痛苦生活的一种弥补?安安不敢迎视阿坚的目光,可是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事挑明了,她终于开口说:"以后没什么事就不要给我发短信和打电话了,我心里会乱会痛的,因为我经历过太多煎熬。" "可是,我是真心的,情不自禁的,我每天都很想你,不管是走路,吃饭还是去哪里表演,我都是想着你,好像我的血液一样离不开,我也曾试过忘了你,可无论如何也忘不了,我也在经历煎熬啊。" 阿坚忧郁的眼睛里透射出一种痛楚的无奈。他忧郁地看着安安说。 "我比你大八岁,又是离了婚的女人,你现在还在读书,应该把精力放在学习上,而且我们之间是根本不可能的啊,你要找也要找一个和你年纪相当的,但你现在才二十岁,即便谈也不适合,学生还是以学为主,等毕业有工作了再考虑这些也不迟。" "你喜欢我吗?"阿坚定定地看着安安突然问。 "喜欢,但不可能成为恋人吧。"安安看着他说。 "怎么不可以成为恋人呢?只要相爱就行了,为什么不可以呢?" "你还小,你不懂的,我们都要克服很多心理障碍,不是什么障碍我们都可以克服的。" "不小了,成人了,可是爱可以带给我们力量去克服,只要我们彼此相爱就行了。" "我们都没有爱的能力和条件,凭什么爱啊。" 气氛变得有些滞凝起来,阿坚有些惭愧地低下头,半晌,他才说:"哎,姐,那晚你喝醉酒时喊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是你什么人?" "是我大学时的恋人,后来我们分手了,他去了美国。" "你很想他,是吗?" "偶尔会想到他,你长得和他很像。" "你很爱他吧?"阿坚带着探询的语气问。 安安笑了笑说:"是的。" "既然很爱,为什么要分手呢?" "那时是我一念之差就抛弃他了,我为了贪图富贵,嫌他家负担重就和他分手了。" "你,现在后悔吗?"阿坚说。 "不后悔,我这人做什么都不后悔,做了就做了,哪怕是错的。" "姐,你就为我再错一次吧,真的,我爱你,我觉得真正的爱情是不计后果去爱的,没有年龄大小的问题,只存在爱与不爱的问题。" "不行,阿坚,你想过没有,你还在读书,工作都没有,生存都成问题,还谈什么爱?" "姐,给我时间好吗?等我毕业有工作了我就娶你,我可以养活你的,除了大提琴、吉他,我还会钢琴、二胡,现在我还是宝城大酒店的驻场演员,我还会反串女角,哪天你去看我演戏。"阿坚急迫地说。 "是吗?你怎会想起反串?"安安吃惊地说。 "为了你,为了学费,我要挣钱。"阿坚认真地说。 安安又一愣:"为了我?你干吗为我啊,你要为你自己。" "我以前常常想,如果有一天我爱上一个女的,我一定要给她幸福,小时候我就跟着我姑学舞蹈,她是艺术学校的舞蹈老师,搞反串是前些天酒店的老板说我长得很像女孩,我就顺着他的话提出不如搞反串演些经典的芭蕾舞剧,保证很多人爱看,然后我们一拍即合,我和老板签了协议,每次出场费有八十元,这样以后也好找工作,来这家酒店的人非富则贵,容易被人发现,姐,我相信我不会拖累你的,我的年纪和学生身份不应该是你拒绝的一个借口吧。" "怎么可能啊,人家会怎么笑我,不切实际,我们只能有两条路,一是从此后不要再见面,二是姐弟关系。" "可是我两样都做不到,除非我死了。"这时,阿坚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在幽暗的灯光下闪烁着莹光。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安安柔和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我在爱着一个年纪比我大的人,我知道我每天都想见到你,每天都想着你。" "处于青春期的人很容易冲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要冷静一点,好好读你的书,等读完再说吧,我没有弟弟,你也没有姐姐,你就把我当你姐姐看,好吗?这样我们才可以继续下去,否则,我不会再见你的。" "可是,我无法和你保持姐弟关系,我是在爱啊,我真的很爱你,是我的心在爱你,你怎么硬要我把爱转换成姐弟关系?" "我们只能这样。"安安淡漠地说。 "好,那你以后就不要再理我吧,无论怎样你都不要理我,你冷淡我吧,如果你不想让我爱你,你就不要再理我,让我试着忘掉你,如果你再理我,我会缠住你不放的。"阿坚绝望地说。 "好,就按你的意思去做吧,我走了。"说完,她起身往外走去。阿坚突然追上来,猛地拖住安安,眼睛里噙着泪水,说:"我真的很爱你。" 阿坚狂热大胆的举动让安安又惊又恼,安安用力推开他,冷酷地说:"到此结束吧。" "我爱你,真的爱你,如果你不能爱我,你干脆就现在掐死我吧,谁要你那天吻我。"阿坚哭泣着说。 安安心里一愣,愧疚地说:"那天我醉了,对不起啊!" "那你就把我当他吧,只要你喜欢什么都行。"阿坚哀求道。 安安的眼睛湿润起来,说:"忘了我,好好生活吧。"说完,她甩开了阿坚的手。 安安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她心里默默分析着阿坚的心理,她不明白阿坚为什么会爱上自己,他喜欢成熟的?或者天生有恋母情结,他的感情来得那么快又那么热烈而深沉,长这么大,安安从没碰到过像阿坚这样感情炽热缠绵的人。 她走到一条热闹的商业街道,一个人行走在热闹的街道不用担心被人抢劫,这个城市经常有抢劫事件发生,所以人头涌动的街道对安安来说安全系数高很多。她可以悠闲地慢慢行走。 微凉的秋风在身边徐徐回荡,天色阴阴沉沉,枯黄的落叶铺在路边,从路边的商店里不断传出周杰伦念经般的《蒙娜丽莎的微笑》的歌曲,地摊一溜排地摆在商场的大门口,城管一来立即作鸟兽散,一走又一溜排地摆在那儿,安安无意识地瞅了瞅地摊上的鞋子,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是王刚,几个月不见,他还是老样子,一见到他,安安心里就充满了怨恨,她在心里诅咒了一下,便想拔脚走开,免得面对面碰到尴尬,移了几步,她有点好奇,忙转身躲在商场一角不易被人注意的地方,默默观察着王刚的一举一动,王刚在地摊上翻来覆去地挑着转季的十多块钱的鞋子,安安想,可能是拿这些便宜货去讨女孩子开心的吧。看到王刚在那里和小贩讨价还价的样子,安安心理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既伤感又悲哀,那么努力地开公司赚钱,而且生意上一直有父亲撑腰,并不是没有钱,却为什么要让自己的人生过得如此拮据艰难?赚那么多钱难道不是为了使生活过得更好吗?难道还要带到棺材里去不成?他的女朋友穿上这种劣质的鞋会怎么想?也许穿不了几天就报废了。 虽然离了,但还是有恨,未来的路如此艰辛,没有房子成了安安一块心病,正因为什么都没有要,也要不到,心里的恨才挥之不去吧,在他捏造的幻影里,自己成了不知羞耻的淫妇,离婚让自己变得一无所有!满身伤痕,不过,她还是庆幸和王刚离了婚。在这件事上,她觉得的确是许晖无意中成全了她。 这会儿见到王刚,安安并不想理他,她刚想走开,王刚便看到了她,他们的目光对视了几秒钟,但王刚却好像并没有看到她似的,急忙离去。 安安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曾经与自己肌肤相缠的那个人,如今却形同陌路,人,究竟是怎样的? 第十五章 "妈,你给我找一个好一点的装鞋的盒子。" 王刚在厅里大声说,王母走过来说:"你用来干什么?" "我给李静买了双鞋。" "你不是说你和她不谈了吗?怎么现在又好了。" "年轻人就是这样嘛,分分合合是常事,都是这样的啦,有什么奇怪的。" "你又说她贪钱,还在博客里写什么花钱花得越多证明就越爱,你这么小气的人她会喜欢?要是我啊,我都不会喜欢。"王母说。 王母找了一个空盒子给王刚,说:"多少钱买的。" "十块钱,还可以吧。"王刚说。 "要买就买好一点的,你又不是没钱,你在地摊上买的吧,拿这种东西送人,老实说,你送给我,我都不会要。"王母鄙视地说。 "你有钱当然喽,你那么有钱,我看你也没有做过慈善,把钱送给别人?"王刚不阴不阳顶了一句。 王母没有理他,顺手拿了报纸看。 王刚瞅了母亲一眼,说:"爸什么时候回来,出国考察都一个多月了,共产党就这点好,可以公费旅游。" "你那么多钱你也可以到处去旅游嘛,天天待在家里干什么。"王母说。 王母不想他天天来蹭饭吃,便又接着说:"你带李静到外面走走嘛,天天在家里能谈出感情吗?" "花钱我就不去了,要去也是aa制,各出各的。" 王母放下报纸,叹了一口气,说:"你这样啊,没有人会跟你过的,安安真是可怜,跟了你这样的。" "你那么可怜她,干脆认她做你女儿算了。"王刚讥笑道。 "你这个月又没交伙食费啊,你不要把这里当酒店和旅馆啊。"王母岔开话头说。 "我没有见过你这样做母亲的,好像不是你生的一样。"王刚没好气地说。 "我也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做儿子的,老是来榨父母的油,你有没有为父母尽过孝道?"王母说。 "我要是甩几千块在你面前,你保证会说我孝道了,就知道钱。"王刚说。 "我要了你什么钱,说我要钱,你连我住院都是空手去,连个水果都不见,还说我要钱。"王母生气地说。 停了一会儿,王刚说:"我不跟你争了,我怕了你。" 说完,他坐下来,拿了报纸看。 王母看了看他,有些厌烦地说:"你去医院检查了没有?" "检查什么啊。" "安安不是断定你有抑郁症吗,你怎么还不去看看?" "我都和你说过n次了,我去看了,骗钱的,一去就要你检查这检查那,要全身检查,还要我住院搞什么电休克疗法,那是治精神病的。" "你去安安那间医院看嘛,谁要你去那些不正规的私人诊所去看,你去宝城医大看,技术好又专业,你不叫安安看可叫其他医生看嘛,又不是她一个医生。" "哎呀,不说这些了,听到烦,离了我心情反而还好。" "好,我不说了,总之,你不要怪我没说呀,你不要再对人家那样啊,谁都有缺点的。" 王刚不屑地说:"都三十岁的老姑娘了,有人要算她的福气了,她找到我算她走运。" 傍晚,王刚提着鞋子来找李静,敲了半天门,里面也没人应,他有些扫兴,忙拨打李静的手机,但拨一下,又停了,他这样做是想让李静给他打过来,他好省点电话费,这样反复拨打了几次,也没见李静打过来,他只好又拨过去,李静本不想再理他,见电话不停地打来,便接了电话,李静生气地说:"你怎么回事,打一下又停掉,你是怕出电话费是不是。" 王刚说:"哪里啊,这里信号不好,一下又断了,你现在在哪里?" 李静说:"在路上,你现在在哪里。" "在你家门口。" 李静不想带王刚再到家里,想起王刚那样对自己,觉得没什么好谈的,便说:"不是说分手吗?还找我干什么?我在外面有事,不回去。" "我给你买了鞋子,我说了什么就要兑现什么,我上次答应给你买的,上次在商场不是不想给你买,而是真的不够钱,你不要再生我的气,好不好?" 李静说:"我不要,你给别人吧。" "我是给你买的,你要是不想见我,我就把鞋放在你隔壁,你自己去拿好不好!" 李静有些心软,便让他速打的来,在维多利亚广场会面。 王刚舍不得打的,迟到了四十多分钟,李静见他姗姗来迟,破口大骂起来,骂了十多分钟,见王刚老说堵车,便更来气,说:"叫你打的就不打,坐公车肯定慢啦,你怎么不开你公司的车来?" "要好多汽油的哦,汽油钱谁出?"王刚说。 "我饿了,赶紧找个饭店吃饭。"李静说。 两人朝前走去,王刚拉住了李静的手,李静连忙甩脱,说:"你的手有汗,不舒服。" 王刚讨了个没趣,心情一下沮丧起来,李静专挑那些装饰豪华的饭店走,王刚心理暗暗叫苦,李静指着一家准五星级酒店说:"我们去那间吧,环境好,又安静,坐着舒服。" "那里的味道不好,我以前在那里吃过。"王刚急忙阻止。 "那去哪里啊,这间不好,那间又不好,到底哪间好啊,我不想走了,就这间吧。"李静说。 王刚心里虽然十二分不情愿,但表面上还是挤出一点笑容,说:"行,就这间,你喜欢就行。" 李静本来想试探他一下,如果这次他不肯,就和他分手算了,见王刚爽快答应,便高兴地挽着王刚的手走进酒店。 侍者走过来冲了一壶枸杞菊花茶,问他们要点什么,李静说:"把你们这里的招牌菜拿来就行。" 侍者介绍了几个菜后,李静说:"就要这几个菜吧。" 王刚心疼地说:"不要点这么多啊,就两个人吃哦。" 李静说:"我喜欢吃啊,吃不完打包。" 侍者应声而去。 李静观察着王刚的表情,见他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便说:"你不要又说钱不够啊,我和你这么久,你还没请过我吃饭,拍拖哪能不花钱的。" 王刚拉下脸说:"照你这样说,拍拖就一定是男的花钱吗?" "基本是这样,否则找老公干什么,有句老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是中国传统的观念。" 这餐饭王刚吃得很心疼,花了三百多元。从酒店出来,王刚执意要去李静那里,说帮她弄一下抽水马桶,房间里有异味。 李静想反正请人也要出钱,不如就让他弄好算了。 王刚说坐公车去,李静不肯,说自己平时打的打惯了,舒服,不用停来停去。 拦了部的士,很快就到了李静宿舍,王刚假意在口袋里掏钱,慢了半拍,被李静抢先付了款。 上了楼,李静说要试一下鞋,要王刚帮她脱鞋,王刚一下激奋起来,他想花了他这么多钱,无论如何也要和她那个,要不然,太亏了,谈一个断一个,人财两空划不来,这是王刚和其他女人拍拖以来投资最大的一笔数目,想起他就心疼。 他把手伸进李静的胸部,李静沉下脸厉声说:"你不要总是想着做那些,我没兴趣。" 王刚停下动作,不高兴地说:"你不爱我?" "这与爱不爱没有关系,你如果爱我,以后再说。"李静说。 王刚不理她,他把李静推到床边,就要解李静的扣子,李静猛然甩开他的手,大声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我不要。" 王刚一下子暴怒起来,绝望与羞辱以及涌动的情欲交织在一起,他不顾一切地撕开李静的裤子,李静奋力挣扎,王刚粗暴的举动让李静十分吃惊和愤怒,李静本能地从床头柜拿了一把剪刀,怒视着王刚说:"你再这样,我剪掉你的。" 王刚依然不理她,他反手一下抓住了李静的剪刀,两人用力抢夺起来,剪刀划伤了王刚的手,王刚忙用另一只手用力拨开李静的手,大声说:"你不要在这里装淑女,丑八怪,我今天就要操你。" 王刚把李静猛然压在身下,李静见王刚这样污辱自己,残存的一点希望破灭了,她豁出去了,片刻,她直视着他说:"我有性病,你不怕,你就来。" 这句话把王刚骇住了,他愣了一下,说:"你是不是真的有。" 李静平静地说:"真的,不骗你。" "拿你的病历来看看。"王刚半信半疑。 "丢了,谁放在家里。" "那我要检查检查,我要看看你那里。"说完,他又上前拉扯李静的内裤。 "你有病,你变态啊,你怎么这样无耻下流,难怪你老婆不要你。"李静气愤地说。 "是我不要她的,你不要乱讲啊。"王刚似乎并不恼怒,依然平静地说。 "快点,让我检查一下,你要是传染给了我,我要你从这里跳下去。"王刚急不可待地说。 李静这时才想到事情的严重性,本来那样说是想吓唬一下王刚的,完全是出于不情愿和自保的本能意识,却不料他又当真了,李静这时才发现王刚的行为越来越反常,怪异,有时暴烈有时又出奇的冷漠,他确实和别人有很多不一样的东西,这些使李静害怕起来,她只好如实地小声说:"我刚才是说着玩的。" "好,你想玩我,那我就陪你玩。"王刚的口气阴森森的,这更令李静感到害怕。 他解开自己的裤子,厉声说:"你不是好玩吗,那你现在把它弄出来,你玩啊。"说完,他猛地拉过李静的手强迫她伸进他的内裤。 李静不情愿地把手用力抽出来,王刚见她不从,便转身冲进厨房,拿着一把水果刀就往自己身上划,李静见状,大吃一惊,忙冲上去夺刀子,大声说:"你疯了呀!"王刚喘着粗气说:"我难受呀,要么你整死我吧,整死我,我就不用受罪了。" 李静紧张地说:"你松开手,我答应你。"王刚松开了手。 李静傻了一样地待在那里。 "快点,你动啊,快点把它弄出来,你不弄,我就在你身上放。"王刚表情痛苦地说。 李静木然地动着,她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无奈和可悲,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心里又气又伤心,王刚完全失控的举动令她又惊又怕,她觉得他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可到底是哪里她又不知道,总之觉得他很反常,在这种反常的人面前,也许生命比尊严更重要,她知道此时反抗也许会引起更大的伤害,谁知道他又做出什么来。 这时候,她感到有一股热流从他的身上透过他的裤子,洇湿了她的手指…… 李静惶恐地走进卫生间,拿了洗手液,把水龙头打开,使劲地揉搓起来,她看着镜中表情麻木恍惚的自己,想起刚才可怕的那一幕,再也控制不住地号啕大哭起来,哭了一阵子,想着王刚还在卧室,便又从卫生间走出来。 愧疚与怜惜的表情顿时挤在王刚的脸上,他神情有些尴尬地走上来,说:"刚才我太冲动了,对不起!" "你不要再跟我说这些,我听多了。"李静厌倦地说。 "我以后不这样了,我改,好吗,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没有下一次了,本来上次我就应该和你分手的,但被你哄了两下又心软了,我真的好怕你。" "我是太冲动了,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王刚小声说。 李静表情平静地注视着王刚说:"我们分手算了,你不要来了,我害怕,我怕了你。" 李静把王刚在地摊上买的那双鞋放在桌上,说:"这个你拿走,我不要。" 王刚突然脸色一变,说:"你不要惹我发火啊,你不要得寸进尺啊,我已经向你道歉了,你还想怎样?" "你这种性格我受不了,还是分手吧。" "噢,这样就行了是不是,哪有这么容易,那不是白白和你好过。"王刚阴沉地说。 "那你想怎么样?"李静大着胆子说。 "怎么样?拿钱来咯,把我的血汗钱拿来!花了人家的血汗钱就没事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拿什么钱,好笑。"李静诧异地说。 "我花在你身上的钱,你现在就给我吐出来。"半晌,王刚对着李静咆哮起来。 "你不要那么凶好不好?你想打人啊!"李静压低嗓子说。 "我永远不会打女人。"王刚淡淡地说。 "拿钱来。"王刚又说。 "你算吧,多少钱。"李静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没想到王刚怎会如此反复无常和斤斤计较,原来他是如此的与别人不同和不正常。 "刚才吃饭三百三十二,八月七号看电影二十,八月二十日吃快餐二十,九月十日停车费十块,坐公车来你这八元,还有那双鞋,给你买的二百八十元。"他掏出笔在纸上算了算,说:"一共是六百七十元,你现在就给我。" "鞋子我不要,你自己处理。" "你不要耍赖啊,是你要我买的啊。" "我什么时候要你买了,不关我的事。" "你那次不是叫我去维多利亚商场给你买鞋吗?你怎么就不认了。" "你这个不是在那里买的,谁知你买的是不是街边货,又没有发票,你说多少就多少啊。" "发票我弄丢了,你快点给,我没时间和你磨。"王刚面露凶光地大声说。 李静怕再激怒他,忙小声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啊,发什么火,钱我一分也不会少你,我认了,你打张收条吧。" "干什么?" "我怕你不认账,到时又问我要。" "不打,我还没和你细算呢,细算还远不止这些钱,我有的忘了登记,你花了我那么多钱,你想就这样算了啊。" 李静不想和他再纠缠,忙从皮包里掏出钱来给他。王刚接过钱,把钱放在钱包里,阴险地说:"你知不知道我忍了你多久,我告诉你,你以后找一个,我截一个,我要让你一辈子找不到老公。" 他见李静不说话,又用力扯开李静的衣服,说:"你穿这么性感的内衣干什么,是不是又去勾引男人。"说完,他一把把李静的内衣扯断,然后突然盯着旁边的一个皮箱,放开李静便用剪刀去撬李静的箱子,忍无可忍的李静冲上前,喝道:"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看你有没有什么秘密,你不是说你有性病吗?" "你神经病啊,我有没有秘密关你什么事。"说完,李静冲上前去拖王刚,王刚毫不理会,见李静上来阻止,心里更加疑心李静有什么秘密,便恶狠狠地说:"你不让我开,我偏要开,你心里肯定有鬼,你肯定有问题,你是不是和男人乱搞啊。" 李静说:"我报警了啊,我要告你诬蔑诽谤罪。" "你去告啊,叫公安局来抓我啊。"王刚一边用力撬锁,一边满不在乎地说。 王刚把李静推倒在地,李静又扑过去拽他,脸气得发青:"你是我什么,你发羊痫风啊,你没有资格动我的东西。" "是什么?我是你男朋友。"王刚无耻地说。 "你不是。"李静斩钉截铁地说。 皮箱终于被王刚撬开了,他在箱里胡乱翻了一阵,里面除了一些旧衣服还有几本书。什么也没有。他翻了翻书,然后失望地把书扔进皮箱。 他看看自己的手,说:"有没有创可贴。" 李静淡淡地说:"没有。" "算你走运,没有被我抓到,你肯定把你的那些秘密放在你单位了,我最讨厌拒绝我的女人,没有人可以玩我,我哪天心情不爽,哪天就会来找你,除非我找到比你强的,我就不要你了,你记住。"说完。王刚把门一甩,扬长而去。 第十六章 许晖躺在医院的心理治疗室里,绿光和蓝光笼罩了一室,安安根据许晖的症状,配以这种有色灯光疗法和音乐疗法为许晖做特殊心理疗法。安安为许晖设置了这种色调,可治疗抑郁不欢、急躁易怒、食少腹胀、胸闷、头痛、头晕、口干口苦等症状。 室内流淌着镇静安神解郁疗效的《踏浪》《兰花草》等小调式乐曲,许晖微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坐在她身边,把许晖的身子板正,许晖说:"听音乐有用吗?" 安安说:"当然有用,音乐是通过中枢神经系统及神经体液如激素、神经递质、酶等化学物质而发挥作用的,能预防和治疗抑郁症、精神分裂症、精神发育迟滞等心理疾病,音乐还可增强人的肌力,使运动协调、血管紧张度下降,还有就是使呼吸道平滑肌松弛、解除痉挛、增强消化腺体分泌、减慢心率,改善心脑血液供给,加强新陈代谢等,好,放松,开始冥想,想象自己面对一片蓝色大海,海浪轻轻拍打着海岸,夕阳把金色的余晖洒在海面上,清风徐徐吹来,宁静而美丽……好,注意力集中,想象一切美好的事物。"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安安打开门,见是周医生,不等安安开口,周医生便说:"奉医生,有人找你。" 安安警觉地问:"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 安安以为是菲尔,便急忙高兴地走到门诊室,一眼看见一个陌生的女子提着一个塑料袋站在门口,不等安安开口,女子便主动和安安打招呼说:"安医生,您好!" "什么事。"安安谨慎地问。 "哦,是这样的,我是市工商局的,叫李静,有件事想找你聊聊。" "什么事?" "想说说王刚的事……" 安安一听,便马上不耐烦地打断李静说:"不关我的事,你不要找我。"说完,走进诊室。 李静急切地说:"奉医生,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是有些东西想问你一下,我不会耽误你好久的。" "我要给人看病,没时间,不好意思"安安淡淡地说。 旁边的周医生说:"奉医生,上午没什么病人,我帮你看看就行,你去吧,哦,有一个还在治疗室吧。" "嗯,你帮我看一下。" "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吧。"李静看出安安有些不乐意,但还是硬着头皮说。 "就在医院的园子里坐坐吧。"安安说。 这会儿,她们已坐在医院僻静的花园里,李静看着安安说:"是这样的,我是通过别人介绍才认识王刚的,开始我对他印象还好,觉得他没有什么架子,有修养,见人都是客客气气打招呼,各方面条件也不错,觉得自己这么老了还能找到这样一个又帅条件又好的男人,心里很高兴,我对他很好,经常煲汤给他送过去……" 安安不客气地打断她说:"我不想听你说这些,这是你和他之间的事,我与那个男人没有任何关系了。"说完想起身走。 "我知道你们离了,是我一个同事告诉我的,所以我才来这里找你,你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我们处了几个月之后,我发现这个人很不对劲,我们都是女人,你又是医生,和你说这些我觉得没有关系。" 李静边说边注视着安安的表情,"我觉得他那方面特强,如果不答应他,他就伤自己,有时用烟头烫,有时又拿刀子划自己,我怕得不行,只好答应他,后来我跟一个朋友讲,她说是有病,所以就跟他提出分手,我觉得可笑的是,他连看电影和吃饭的钱都算上,要我还他六百多块。"说完,她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双鞋,接着又说,"你看,这个在地摊上十元买的鞋,他居然向我要二百八十元,我刚才来时在地摊上看到有卖的,就问了一下,这还不算什么,他还乱翻我的东西,说我有见不得人的秘密,把我的皮箱都撬了,我们都分手了,可他到现在还缠住我不放,天天来缠,烦死了。" "这些你自己跟他解决吧,我帮不上你的忙,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和我说这些也没有用啊,他的事我不想管,与我无关,你自己跟他说清楚就行,我也不知说什么。" 少顷,李静试探地说:"他是不是有什么病啊,我觉得怪怪的,恐怖分子一样。" 安安不想扯上什么是非,也不想理这些,便说:"你自己感觉吧,你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 "可是你是心理医生啊,你曾经跟他生活过,对他应该很了解,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证实一下我的感觉,没有其他的意思。" "既然都分手了,还证实什么呢?" "可他还是来呀,每天都打我手机,还打到我上班的地方,我昨天才去换了手机号,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李静无奈地说。 安安实在不想招惹什么,便说:"没什么的话,我就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不想听到那个人的名字,这种事情你让我怎么帮你呢,对不起!" "我不是要你帮我什么,我只是想了解一下这个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你不要问我了,对不起,我走了。"安安说完,快步向住院大楼方向走去。 李静心情沮丧地走出医院,刚走到门口,却吃惊地看见王刚正黑着脸看着自己,她心里咯噔一下,惊慌地往另一边走去,王刚快步追上她,疑惑地说:"你是不是找那个姓奉的了,我打你手机你不接,打到办公室你也不接,现在又来找她,你是不是想打听我什么,我告诉你,你越这样,我越不放过你。" 李静望着他说:"你到底想怎样,我们都分手了,钱也给你了,你到底还想怎样啊,你是不是想逼疯我。" "走,往铁路那边走。"王刚拖住李静的手说。 "我不去,你想死,你自己去死,你不要再缠着我,你这样强迫有什么意思。"李静用力甩开王刚的手,恼火地说。 "你去不去,我要你干什么你就要干什么!不然我们一起死。" "神经病,难怪你老婆那么恨你。" "她和你说了什么,我干死她。"王刚大声说。 "你不要发神经,我不认识她。" 这时,行人纷纷向他们投来诧异的眼光,王刚推着李静走到人较少走动的街口,凝视着李静的眼睛说:"我很痛苦,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好,我也曾答应和你分手,可是做不到,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的心为什么比石头还硬,我王刚不爱你的话,我都可以死给你看。"说完,王刚掏出一串钥匙,取出一把折叠小刀,飞快朝手腕上划了一下,李静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王刚手腕上的血在往下滴,李静莫名地哭起来。她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忙对他说:"你站在这里,我给你买创可贴。" 李静找到一间药店,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走掉算了,她不想让王刚觉得还有一丝希望,她更不想和他再纠缠下去,便心一横往公交车方向走去。 王刚见李静久久不来,心里憋了一肚子气,肯定是安安和李静又讲了什么,他气鼓鼓冲到医院,直奔心理门诊室,对着安安就吼:"奉安安,你什么东西,你是不是眼红了,你找不到就要别人也找不到,你跟她乱说了什么。" 安安心一惊,马上反应过来,说:"你不要乱猜疑好不好,你们的事关我屁事,我才没有心机去说你。" "你放屁,说了还不承认,你以为我不知道。" 周医生实在看不过眼,便对王刚说:"你不要这么大的火气,有话好好说嘛。"王刚瞪了周医生一眼,说,"不关你的事。" "你是怕我好过吧,你是不是嫉妒我了,你一定要我孤家寡人你才舒服是不是?变态!"王刚骂骂咧咧,一挥手就把安安桌上的花瓶掀翻在地。 花瓶"嘭"的响声引来了许多在外面的人,这使安安又尴尬又难堪,她随手抓起一本书冲上去就朝他脸上劈过去,边打边骂道:"我打死你这个神经病,打死你这个神经病,你又来冤枉我。"王刚边躲边说:"你不要乱来啊。" 安安的脸气得发青,全身都在颤抖,她冲着他吼道:"你去问那个女人我讲了什么,你找谁关我屁事,我嫉妒你什么?你就是找到女王我也不会嫉妒你,那是你的本事。" 闻讯赶来的欧院长皱了皱眉头,他拨开人群,严肃地对王刚说:"你什么人啊?在这里闹。"王刚镇静地说:"关你什么事,难道我说话你们医院也要管吗?" "你在这里大吵大闹影响了我们工作,请你出去。"欧院长说。 安安急忙把玻璃碎片扫进垃圾铲里,然后冲出医院门口,这时,许晖见安安和王刚一前一后气冲冲往外走,便尾随在他们后面,安安快步走到医院对面的路口后便停了下来。 王刚也停住脚步,指着安安呵斥道:"我原来对你还有些内疚,我还和别人讲你有多好多好,没想到你在背后搞我,现在好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你高兴了吧,如果你下次再这样,你别想在医院再待下去,我警告你。" 他见安安不吭声,以为安安心虚了,便又说:"你怕别人知道你是什么人吧,你跑出来干什么,在你办公室讲不更好。" 安安愤怒地直视着王刚,看着王刚瘦削的脸孔和那对有些泛红、空洞的眸子,安安突然心里一沉,王刚多次无来由地猜疑和越来越严重的反常症状,在对峙的一瞬间使安安暂时忘却了对他的憎恨和厌恶,她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深切的怜悯,这种怜悯使她无力再与他对抗,虽然跟这个男人不存在夫妻关系了,但毕竟夫妻一场啊! 安安想着李静的话,再看看刚才王刚完全失控的样子,她完全断定王刚是百分之百患了抑郁症,只要想到抑郁症这个词汇,安安坚硬的心便松软下来,她突然替王刚有些担忧,一种不祥的征兆盘桓在心里,使她越发不安起来。 她的怒火渐渐平息下来,她望着王刚说:"我跑出来是不想失你的面子,老实说,我以前确实很恨你,一想到你那样对我,我就恨不得你死,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嫁给你,我从来也没有享过你的福,甚至一件衣裳你也没有帮我买过,你对我只有没完没了的挑剔,连衣服忘记收,地上掉一根头发你也会骂上半天,这些都过去了,以前你怀疑我和程岩,现在又怀疑我和那个女人说了你什么,破坏了你们的关系,这些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的,因为我对得起你,也对得起我自己,你现在找什么人关我什么事,她是来找我,可我只字都没有提你,不想提,我不想掺和到你们之间,现在我给你解释了,信不信由你,你现在就可以打电话给那个女孩,我说了就说了,没说就没说,没有的事,我死都不会承认。" "还有什么好问的,人一旦对人有成见,说什么都没有用了。"王刚无奈地说。 安安看着满脸忧伤的王刚,怜惜地说:"你不要再怀疑我和她说过你什么了,我还是劝你去医院看看,你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什么越来越严重了?"王刚不解地问。"抑郁症,我觉得你有严重的躁狂抑郁性精神病或者是躁狂性抑郁障碍。" 王刚忽然莫名地笑起来,笑了一下,便收敛笑容说:"我觉得你好好笑,算了,我不想说了,反正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说什么都没有用。"说完,便往路中央走去。 许晖见他朝自己这边走来,以为他看见了自己,便连忙和他打招呼,王刚朝她点了下头,许晖犹豫了一下,便又叫住他说:"王刚,我想和你讲个事。" "什么事?"王刚警觉地停下来。 许晖说:"我们到路边去说吧。" 他们在一间麦当劳门外站着,许晖说:"你们在医院吵架时我都听见了,我在隔壁做治疗,本来这件事我早就应该和你说的,但一直也没有……" "什么事?"王刚迫不及待地打断她说。 "我一直在想,或许你们离婚与我有点关系吧,因为有一天晚上我心情特别的不好,我有抑郁症,当时陈菲尔很着急,所以就赶紧打电话给安安……" "是几月几号?"王刚紧张地说。 "是三月八号,那天刚好是妇女节,安安她要演出。" "你有没有记错?"王刚又说。 "没有,我记得很清楚,安安和陈菲尔都是第一次去我那里。" "安安那天晚上是什么时候走的?"王刚又紧紧追问。 "一点多钟走的,我送她上车的。" 王刚紧绷的脸慢慢有些舒展起来,他说:"你就是电视台那个啊,听安安提起过你,你刚才说做治疗,怎么,你有抑郁症啊。" "是啊,都好几年了,现在吃了药好些了。" "是吗,那你要多注意身体,我还有事,先走了,谢谢你啊!" 许晖转身回到医院。 王刚又去了母亲那儿,见儿子又来蹭饭吃,王母很不高兴,王刚说:"还没煮饭吧。"王母说:"我吃过了。" 王刚见母亲不想和自己多讲话,便说:"那我回去算了。" 王母喊住他,说:"你和那个工商所的怎么样了?" "吹了,那个女人不行。" "你不是说她对你很好吗,怎么又不行了。" "太奢华了,养不起,就知道要钱,心肠也不好。" "怎么不好?" "不想说这些。" "你饿了你就自己煮啊!"王母说。 "没胃口,洗一下手。"说完,王刚放下手机,去了卫生间。 这时,王刚的手机响了起来,王母叫了王刚几声,便接了起来听,只听李静开口就骂道:"姓王的,你太无耻了,你十元买的烂鞋,却卖给我二百八十元,你把骗我的钱还给我,没见过你这种男人,居然把看电影的钱也要算清……喂,喂……在听吗?" 王母听得一惊一乍的,忙说:"你谁呀?"李静说:"你是王刚的妈妈吗?"王母说是。李静索性就把前前后后的事都和王母说了一遍。 王母说:"他现在不在家,手机丢在家里了。" "和你说就行了,你转告你的儿子,不要再这样害人,继续下去就不会那么幸运了,如果遇到一个厉害的,绝不会这样便宜他的,你告诉他,我们彻底完了,叫他不要再来找我,那点钱当喂狗了,我也不向他要了,你一定转告他,拜托你了。"说完便挂了。 王母又气又恼地冲到卫生间,敲了几下门,又喊了几声。王刚把门打开,用纸巾抹了抹手,诧异地问:"什么事?" 王母见王刚手上有血痕,忙问:"你手有伤,怎么搞伤的?" "没什么,不知在哪碰的。" "人家告状告到家里来了,说你撬箱,你怎么回事啊,你是不是有神经病啊,十元买的鞋收人家二百八十元,你有本事就找,没本事就不要找,人家不要你了,要你不要再找她,我看你这辈子怎么过。" "不找就不找,你以为我想找啊,如果你们不唠叨,我婚都不想结。"王刚顶撞到。 "你不想结婚,又搞出这些事来,幸好你没有带她到家里来,如果带来了,还不跑到家里来闹。" "她敢,我找人打断她两条腿。" "你不要学黑社会啊,我告诉你。" 王刚气冲冲地拨打李静的电话,李静不接,王刚冲动地说:"我找她去。" 王母拦住他,厉声喝道:"你找她干什么?断了就断了,你有病啊!" "你才有病?"王刚用力一甩王母,王母一个趔趄倒在地上,王母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大声说:"你敢打我啊!我要告诉你爸,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给我滚出去,永远不要回来。" 王刚冲出去,"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墙上的玻璃画被震得摔在地上。 王刚头也不回地冲到楼梯口,在一扇窗户旁停下来,他真想从这里跳下去,他在窗口站了几分钟,不停地深呼吸,控制自己的情绪,怕自己一下跳下去,这时,他惊诧地发现死的念头是如此繁复地出现在他大脑里,几个月,不对,已好几年了,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从小到大,他觉得母亲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和母亲的关系一直很紧张,有时候竟会对母亲产生一种的莫名恐惧感,他呆立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华灯已经初上,他在街上瞎逛起来,想拨李静的电话,又放下了,他走进一家大排档,炒了个螺,要了瓶啤酒,吃了几个螺,觉得毫无胃口,便叫老板打包,王刚提了塑料袋就走,服务员忙叫住他:"喂,你还没给钱呢?"服务员叫住他。 "我给了啊。"王刚诧异地说。 "你什么时候给的?客人又不多,我根本没收你的钱啊。"服务员坚持说。 "几块钱的事你以为我付不起啊,我明明给了你,你又说没给?"王刚说。 "你没给就没给吗?你想白吃就明说,不要在这里耍赖。"这时店老板走过来说。 王刚一拍桌子,说:"把你们老板叫来。" 店老板喝道:"你想干什么?你在这里白吃还想怎样?"王刚见他这样,操起凳子就想劈过去,被几个店员拉住。 "我要你把那个服务员炒掉,我明明付了钱给她,她硬说我没付,这是你们自己的事。" 老板见他耍赖,便示意服务员把在外巡逻的警察叫进来。 两个警察进来了,其中一个警察吃惊地对另一个警察说:"咦,这不是王局的公子吗?"另一个说:"不认识。" 警察忙把钱付给老板,对王刚说:"你叫小刚吧,我原来在你父亲手下做过,你父亲还好吧,好久都没有见到他了,你说小六子他就知道了。" 王刚见小六子把钱给老板,便说:"我给了他们钱了,你怎么又给。" 小六子说:"噢,是我上次差了他们一点钱,不关你的事。" 小六子把王刚送到街上,便忙去了。 王刚回到家里,家里有些凌乱,拖把倒在地上,他也懒得扶一下,他和衣倒在床上,这时,时针已过深夜两点,他在床上翻来翻去怎么也睡不着,失眠的痛苦像一种说不出来的魔咒一样夜夜跟随他,令他烦躁不安,剧烈的头痛仿佛要窒息他的呼吸,他从床上爬起来,下了楼,走到大街上又瞎逛起来。他走到李静住的那栋楼下徘徊了一阵子,又想冲上楼去找她,但思忖了一下,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钱也向她要回来了,还去自讨没趣干什么? 第十七章 正好是双休日,秋风习习,菲尔和安安在电话里约好,一起去一个高档游泳池去游泳,安安好久不见菲尔,便也很想和她见个面,忙高兴地一口答应。 她们驱车来到市郊一个娱乐中心,安安说:“怎么有雅兴游泳?” “你当医生的还不知道啊,游泳对我们这些风华正茂的女人来说是最好的健身丰乳运动了,你不知道水对rx房有按摩作用啊!” “你怎么不把刘俊也叫来。” “出来玩就不要叫老公来,不顺便,他也不想来,他有他的节目,随他喽。” 两人说说笑笑地来到了娱乐中心,一进门,这里的经理早已在大厅门口迎候着,男经理一伸手,笑着说:“陈书记,您好!”见菲尔还带了个人来,又热情地和安安握手。 菲尔说:“你照我说的做了没有?清场了吗?” 经理说:“你放心,都照你的做了,重新换过水了,很干净。” “我所以要这么远跑到你这里来,是听说你们这里服务质量和服务态度好,所以我才选到你这里,以后我每星期都要到这里游泳和健身,如果我闻到有尿臭味或者服务不好的话,我会要你把这里立刻关掉。” 经理满口答应:“可以,可以,我们这里的服务是一流的,你来我们这里,是我们的荣幸,你尽管放心。” 菲尔和安安下了泳池,安安见菲尔一副威严的样子,心想,菲尔也许生来就是当官的料吧,她想起经理唯唯诺诺的样子,心里就觉得好笑。心里不由得感慨起来,这人啊,真是可以分成三、六、九等啊,有的人可以一生富贵,高高在上,被人小心侍奉,对人横加指责,而有的人或一生贫穷或一生不得志,自己虽然不至于穷困潦倒,但如今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要买一套房何其艰难,安安觉得自己和菲尔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安安突然觉得其实这些奢侈的东西与自己是多不适宜,好像根本就不配享受这些一样,一个整天为房发愁的人如何有闲情逸致享受这些,菲尔怎能体会得到这些呢?不过,既然是菲尔有心叫自己出来玩,怎么也不要扫她的兴啊!何况出了那么多钱,其实菲尔也是想让自己开心一下啊。 她们在泳池里泡了不到几分钟,菲尔就皱着眉头对安安说:“你觉得水冷不冷?”安安随口说:“好像凉了点。” 菲尔不高兴地高声喊叫:“服务员!服务员!”一位二十来岁的女服务员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陈书记,你有什么指示?” 菲尔气呼呼地说:“你们这里是怎么搞的。” 女服务员紧张地说:“陈书记,您说!您说!” 菲尔的脸此时显得更难看,对服务员呵斥道:“你自己用手试一下看看,你们想冻死我们啊,把你们的经理给我叫过来。” 经理小跑着跑过来,用手探了探水,连忙说:“陈书记,你不要生气,我马上去调一下水温。” 等了十来分钟,女服务员又跑过来问:“陈书记,你试一下,水还凉不凉?” 菲尔用手试了试,生气地白了女服务员一眼,说:“不行,水还是凉的。” 安安悄悄对菲尔说:“我觉得就差不多了。” 菲尔说:“让他们调到最舒服的温度才行,我们出钱不能买气受,我还没有试过这样的。” 又等了十分钟,女服务员又跑过来问:“陈书记,水的温度够了,你试一下。” 菲尔黑着脸把手伸下一探,马上就把手抽出来,训斥道:“你们这里是怎么回事,一下把人冻死,一下把人烫死,你们是什么意思,会不会做生意呀?” 女服务员急得涨红了脸,忙小声说:“陈书记,你别生气,我再去调一下,好吧!”菲尔在这里足足闹腾了近一个小时,这才拉着安安一起下水,安安心想,菲尔是给人宠惯了,不像自己什么都求过得去就行了。 她们在水里游了两个来小时后走出游泳厅,经理迎上来说:“陈书记,玩得还好吧。” 菲尔不高兴地说:“你们这里的管理太差了,不来你们这里了。” 经理尴尬地笑道:“陈书记,我们做得不好的地方您尽管给我们提,我们一定改正。” 菲尔抛下一句,“你们这里整体素质都不行。” 经理不敢回嘴,赔着笑脸说:“我们一定改正,欢迎陈书记下次再来,慢走。” 菲尔驾着小车驶上了高速公路,笔直的公路完全被黯淡的夜色所吞噬,菲尔开口说:“安安,下个月我可能要去西欧考察,和市委的赵书记他们一起去,可能要半个多月才回来,你要不要买什么东西?” 安安说:“哦,是那个新来的赵书记呀,和他一起去呀!” 菲尔怕安安多想,忙说:“很多人一起去的,十个区的一把手都去。” “想去哪里吃饭?”菲尔兴致勃勃地说。 安安也不想回去,便说:“不大想吃饭,干脆去喝茶吧!” “去哪里喝?”菲尔问。 “你说呢?”安安侧头问。 “随你,亲爱的!”菲尔说。 安安心里一热,每次和菲尔在一起,安安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她觉得菲尔很迁就自己,也很会照顾自己,和菲尔在一起,安安什么也不用操心,只管跟着她就行,她什么都会安排得妥妥当当,像姐姐带妹妹一样,这种感觉让安安觉得很舒服,渐渐什么事也很依赖她,她很喜欢菲尔那种既柔情侠义又刚烈幽默的多重性格,女人之间的友谊能够做到这般模样算是三生有幸了。 薰衣草的馨香从远处弥漫过来,绿化带的大红花、夹竹桃和台湾草向后倒去,菲尔开得不快不慢,安安正寻思着去哪里喝茶,这个时候,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很想见见阿坚,自那次在咖啡馆和阿坚分手后,阿坚一直没有任何音讯,这种沉默,让安安有些不安,她想起阿坚说过在酒店反串的事,便也有些好奇地想去看看。 “去宝城吧,那里品种多,味道又好,说好了呀,今天我请客,你不要和我争啊。”安安高兴地嘱咐道。 “谁请谁都无所谓,我们两个还假客气什么,我来请吧,你那点工资可怜。”菲尔说。 到了宝城大酒店,大厅已坐满,台上悬挂着“热烈祝贺宝城大酒店开业十周年”的巨幅标语,菲尔提出去包房,安安却说大厅里空气流通些,而且可以看节目,她们在走廊上等了一会儿,便有人买单走人,服务员忙引着她们到中间的餐桌就座。 节目开始了,首先是阿坚出场,他从头到脚,一幅快乐小丑的打扮,夸张宽大的衣服和连裤袜子,使他看上去像一个圆球,脸孔的面具很滑稽搞笑,他默默走到台前,向台下鞠了一个躬,然后小心扶稳大提琴,他演奏的曲目是《音乐的瞬间》,一时间,刚刚还喧哗嘈杂的大厅立刻安静起来。轻快、欢腾的旋律像真实的气流一样在四周氤氲,阿坚的身体跟着节拍在动,他的演奏音色通透,灵秀,富于感染力,安安全神贯注地看着台上的阿坚,这时,安安才深刻地感到,这是他们相识以来,安安还是第一次发现阿坚腼腆稚嫩的外表里边隐含着的成熟和张力。 在安安看来,阿坚是那种很善于理解作品风格的聪慧少年,他的演奏倾向于色彩变换,揉弦强劲有力,幅度宽阔,双音技巧掌握也很出色,在音准上无懈可击,换把、高把位的技术如探囊取物。 接下来,阿坚又换上了一把吉他,还是那身小丑的行头,他弹唱的依然是那首《爱的故事》,安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凝神专注地看他表演,他仿佛成了某种化身,她虽然看不到他真实的面部表情,但那种冷的张力从他那有些忧郁的弹奏中爆发出来,震撼着安安的心,安安突然觉得有种致命的琴音仿佛把自己的心带走,带到一个隐匿而神秘的世界,这意外的发现让安安惊愕不已,而这别出心裁的小丑装扮也是他的舞台创意吗?他真的太聪明了,想到这些,她觉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了。 怕爱上他,偏偏又要看他,想他,谁寂寞谁知道,谁爱谁知道,寂寞和爱从来都是自己的,个性的啊。别人怎么知道,又怎能与人言。 安安再次隐隐约约发现自己内心的悸动,意识到这些,她不敢再看他,甚至不想再揣摩他到底有没有看到自己。 这时,菲尔有些疑惑地看着安安,笑道:“哎,你不是为了台上那个美少年才来的吧,你爱上他啦?” 安安的脸微微有些泛红,她瞅了菲尔一眼,笑笑说:“讨厌,你哪这么敏感啊,你想说我老牛吃嫩草啊,我没有条件呀,一无权二无钱,自己刚吊住一口气,怎么养他?真是的。” “人长得挺美的,看着很舒服,可惜还是个童子,太小了。” “什么意思啊,嫌人家童子就给俺介绍一个嘛。” “你到底要啥款式的嘛。” “和你一样,政府官员,有权有钱。”安安调侃道。 “怎会,转性啦,喜欢腐败官员啊。” “哎呀,光顾着看美男,还没点东西呢?快叫餐车过来。”菲尔又道。 菲尔一招手,服务员便推着餐车过来了。 安安说:“你喜欢吃什么就自己拿啊。” 一会儿,桌上便摆满了点心。 过了一阵,一位主持人拿着麦克风走上台说:“各位来宾、各位朋友、女士们、先生们,大家晚上好!今天是宝城大酒店开业十周年大喜的日子,在当今流行女人要帅,男人要美的时代,现在我们掌声请出倾国倾城的美丽的兰香小姐为我们表演红色经典芭蕾剧《白毛女》中的片段,让过去闪亮的青涩的时光重新回到我们的记忆里,有请兰香小姐……” 人们凝神屏息,静静地看着台上,这时,灯光骤然熄灭,引起一阵骚动,紧接着,在漫天雪花飘扬的背景中,白色的追光灯紧紧打在阿坚身上,只见他披一头白色长发,身穿一套白色褴褛的衣服,“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啊……”音响里播出幽怨的《白毛女》曲子,阿坚俊美的面孔,轻盈的舞蹈动作似乎把人们的记忆引领到了过去的时光。 安安惊呆了,与其说是被阿坚的多才多艺和精湛的表演所折服,还不如说是被阿坚身上缠绕着的那种妖娆柔美的艺术气质所倾倒。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 “像不像女的。”安安得意地问菲尔。 “比女的还要美。”菲尔说。接着她又问:“他后来有没有去找你?” “找过,我和他说了。” “说什么呀?” “说他是小孩子,小孩子就要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我还告诉他,我比他大很多,反正我和他说清了。”安安轻描淡写地说。 “是要说清楚,不要含糊,有什么可能呢?带个小弟弟啊,你管他吃管他喝啊,说不定他打着这样的主意想从你这里捞油水,现在的大学生讲吃讲玩讲穿,有的还想靠女人吃软饭,我见多了,你不要和这些不清不楚的人接触。”菲尔提醒说。 “他不像那种人,蛮干净老实的,是那种人的话他又何必这么辛苦到这些地方来赚外快。”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那种人,生得那么漂亮,很难说。” 少顷,主持人又走到台前说:“女士们、先生们,各位可亲的贵宾们,你们说刚才兰香小姐的表演好不好,你们想不想看看卸下妆的兰香小姐……” “想,男的还是女的。”下面有人喊。 “好,我把我们的花样男子阿坚先生请到台上。”主持人说。 一会儿,卸了妆的阿坚微笑着站到台上,向台下的观众深深鞠了一躬,落落大方地说:“大家好!” 台下又是一阵哗啦啦的掌声和口哨声,主持人又说:“现在流行女人要帅,男人要美,周志坚先生,你给观众介绍一下好吧!” “我叫周志坚,是宝城音乐学院大二的学生,我从小跟着姑姑学大提琴和舞蹈,谢谢大家。”不善辞令的阿坚简单说了几句。 主持人笑笑说:“好,节目继续开始,下面有请宝城著名的小品演员张大卫和吴歌为大家表演精彩的小品节目《吃在宝城》。” 这时,阿坚从台上走下来,径直走到安安面前,说:“姐,你们也来了,我早就看到你们了。” 菲尔并不理他,安安说:“你跳得真好,很专业,坐一下吧。” 阿坚坐了一会儿,不知说什么才好,他看看菲尔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很觉无趣,如坐针毡,便起身欲走,安安见菲尔不理他,有些过意不去,忙又说:“坐一会儿,吃点东西再走。”说完,又叫服务员添了餐具。 阿坚不尴不尬坐了一会儿,感到气氛并不轻松,他看出菲尔不想答理他,话都不想和他讲,便再也坐不住了,和安安打了声招呼后起身离去。 安安笑着说:“你干吗啊,吃小孩的干醋,把人都吓走了,你也不给我一点面子,太过分啦!” “去你的,谁吃醋啊,你湘女多情,全世界都知道,你多情我薄情。”菲尔笑着说。 “你薄情你又样样管我?讨厌的虚伪分子。” “好啦,宝贝,我是怕你犯傻,你的情商一向表现不大好,所以我担心你,你爱不爱他,说实话。” “感觉有时很想他的,喜欢他,要说爱我也不知道,反正有时会想他,可能太空虚了吧,但还没到那一步吧,他太像程岩了,看到这个小男孩我就会想起程岩,想起和他在一起的快乐日子。”安安收敛了笑,有些幽幽地说。 “你也是,还想那些干吗呀,说不定人家程岩早把你忘了,音讯都没有,断了就跟仇人似的,也不像个男人,说实话,我不喜欢这种款式的,也不会和小男孩交往,一个字‘累’。” “那你喜欢哪种款式的啊?”安安被她逗笑了。 “要说喜欢啊我就喜欢我们家老刘那样的,稳重,勤快像头牛似的,你想想,我成天忙得很,还要回去做家务,带小孩,那不累死我,我早就跟你说过,婚姻是世俗的,就是讲衣食住行,油盐柴米,我是不讲爱情的,现在这个社会,你觉得还有爱吗?” “当然有啊,不过,从生物学来讲,有爱,但很短暂,我也许做不到一辈子只爱一个人,我会不停地去爱,直到爱不动为止,人要是没有爱多乏味啊。”安安说。 “有什么爱不爱呢,瞅着顺眼,条件相当就行了,最重要的是对方能给你减压,女人天生与痛苦相伴,每月都要来报到的‘大姨妈’,还有生小孩、带小孩呀,做不完的家务呀,所有的青春美丽就在这些痛苦与忙碌中消耗,而这个男权社会又没有安全感,是社会机制还是男人?这些都不能给你安全感的。” “你要这样想,那不是没有快乐吗?” “有快乐啊,快乐是自己找的,别人不会给你的,比如现在,我们不是很快乐吗?我们两个女光棍的革命友情不是挺快活吗?” “我是快活着又痛苦着的女光棍、女寡妇,你不是。”安安笑着说。 这时,菲尔站起来说:“我去一下洗手间,你帮我看看包。” 菲尔走了一会儿,安安就听到菲尔的手机在响,起初安安并不理会,但一阵又一阵的手机乐声不停地响着,于是,她拿过菲尔的皮包,手机是隐号来电,安安揣测不会是刘俊的电话,见对方不停地响着,忙按了按手机,警觉地问:“你谁啊。”对方猛然一声挂断了电话。 这个神秘的电话让安安有些替菲尔担心起来,菲尔口无遮拦的个性会不会得罪什么人?过了一阵子,手机又急促地响了起来,安安马上又抓起手机,对方似乎在等待什么,安安多了个心眼,等对方开口,沉默了几秒钟,安安大声说:“说话呀,干吗不说话。”对方又卡断了电话。 安安觉得有些恐怖,很不安地等着菲尔,她起身去找阿坚,也不见阿坚的踪影,只好又回到座位上。 又过了好一阵,菲尔的手机又响了一下,安安从菲尔包里又拿出手机,是条短信,安安好奇地看了一下,依然没有手机号码,安安断定是刚才那个人写的,上面写道:“菲尔,和省领导喝多了酒,刚回宾馆,很想你,你现在哪里?给我电话,等你。” 安安看了大吃一惊,怎么菲尔有情人?怎么菲尔隐藏得那么深,一向把男人踩在脚下的菲尔怎么也玩这些把戏?在安安心目中,菲尔在男女关系方面一向是很理性,也很女权意识,很独立,权高位重的菲尔根本不把男人放在眼里,能向菲尔这样表达亲热的人一定是和菲尔很熟的人吧,菲尔的上级?还是菲尔也喜欢的人?安安觉得菲尔不可能找情人,但转念一想,现实多变的社会,有什么不可能的东西呢?在官场上混的男男女女有几个是说真话的,都是说一套做一套,搞些迷惑人的鬼把戏,外表道貌岸然,内心卑鄙龌龊的比比皆是,有什么稀奇的?即便菲尔洁身自爱,独善其身,但整个社会都不干净,哪能出淤泥而不染?要坐稳“一把手”的位置不是那么容易的,需要有人在背后撑着才行,水至清则无鱼,菲尔要想洁身自爱也不是那么容易,那个隐号来电的人很可能是菲尔的顶头上司,是那个赵书记还是省某领导? 安安心里噗噗乱跳起来,她知道聪明的菲尔一定知道自己看了她的手机,与其撒谎,不如照实说自己看了。 安安有些莫名地不安起来,她觉得自己对菲尔的担心和菲尔对自己的担心有些殊途同归,都怕被男人伤害,都在莫名的吃一种莫名其妙的醋,安安一直觉得自己和菲尔的友谊好像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微妙关系,比爱情浅,比友谊深,安安很享受这样一种临水相照的友谊,在过去那么多的时光里,菲尔成了她唯一的精神支柱,一生中能有这样惺惺相惜的友情是多么美妙啊,安安很珍惜和菲尔的友情,她觉得像菲尔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竟也还能和自己称姐道妹二十几年,不离不弃,不倦不厌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与乐事。 安安无心再看表演,一会儿,菲尔走了过来,拿了包说:“我们走吧。” “有人打了电话给你,没有来电显示,我看手机不停地响,就接了,好像还有个信息,我看了,蛮抒情的。”安安注视着她说。 菲尔一看就知是赵书记的信息和电话,连忙掩饰道:“没关系,谁看不是看,我没有秘密的,有个朋友老喜欢给我发黄段子,很无聊。” 说实话,菲尔并不喜欢看到这些东西,她不是那种很感性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在她看来,这只是男人用来讨好女人惯用的伎俩而已,谁不会说呀。而且不是自己爱的男人却对自己说这些,无论如何也不会感动,它不是嘴边的喁喁私语,而是让人讨厌的噪音,菲尔知道赵书记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但他还算是那种懂得收敛一点的人,表面上看,他很正人君子,他似乎在等菲尔主动上钩,最好大家都不要去承担和负责任那种,他害怕影响他的乌纱帽,他也不想真心去帮她,或许副市长的位置只是引诱她自动上钩的一个筹码罢了,谁知道呢?他一直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也是一个内心很腐烂的人。 菲尔有些捉摸不透他,她内心越来越不想理他,但表面上又不得不极力讨好他,这种心力的角逐和挣扎让菲尔疲惫。 菲尔怕安安起疑心,也怕赵再打来,忙把手机搞成振动的。这细小的动作更引起了安安的注意,她觉得菲尔好像有意在隐瞒着什么。安安并不想窥探她的私生活,她觉得友情是两个人的事,就像爱情一样,只要菲尔心里有她这个朋友,只要菲尔自己觉得幸福,就够了,她无资格干涉或者深入她的私生活,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有些是不能与人分享的,哪怕是最好的朋友。 安安深谙此理,她不想说,安安也不想多问。 一路上菲尔好像有心事,也没心情和安安多说话,菲尔把安安送到门口便和安安道别,然后掉转车头急速离去。 安安走到大门口,见昏暗的路灯下蹲着一个人影,安安吓得不敢再走,她停了停,观察着动静,“是我,阿坚。” 阿坚起身站起来,小声说:“我在这里等了你两个多小时。” “谁要你等啊,你这样,人家会笑我的。”安安说。 第十八章 周六,许晖在超市买了些菜和水果去江河那里,日子如水一样滑过,转眼,许晖和江河拍拖已有半年多了,没有什么浪漫的场景,既不小资,也不生动,和许许多多相亲相恋的人一样,他们拥有的只是一种不华丽但平实幸福的生活,而许晖也渐渐习惯了江河的平实与慵懒,他们很少出去玩,两个人待在一间房里可以几天不出门,因为彼此爱着,只想两人缠绵在一起就行。 许晖在厨房忙着准备午餐,许晖说要露一手给江河看,便要江河出去看电视,江河拿着遥控器转来转去,觉得都不好看,便打开音响听音乐,许晖偷偷从抽屉里拿出抗抑郁药,倒了几片出来,用凉开水送服了,然后又把药放进抽屉锁上,也许太在意江河,她不想让江河看到她这些。 饭菜很快做好了,江河帮着摆上碗筷,许晖给江河盛上一碗冬虫草炖猪脚,说:“你多吃点,很补的。” 吃完饭,许晖要江河洗碗,江河说:“我做什么都可以,就不爱洗碗,油巴巴的,晖,你去洗,好吧?” 许晖说:“你也太懒了,坐着不动会缩短的,去洗。” 江河用手截了一下许晖的脸,笑着说:“你这么凶,怎么嫁得出去啊。” 许晖也笑着说:“嫁不出就不嫁,干吗非要嫁呀,现在不是流行单身吗,一个人自由。” “那些人是病态的,要么是刻意追求完美,要么就是怕负责任,患得患失,好好的一个人干吗要单身啊,这些人对爱不是麻木了,就是失去信心了,现实的恋爱总有幸与不幸,人要阴阳互补才能长命百岁。”江河说完,就进厨房。 一会儿,他就从厨房走出来,许晖吃惊地说:“这么快洗完了,洗干净没有。” 江河说:“洗干净了。” 许晖走到厨房,把江河叫进厨房,手里拿着一个碗,埋怨道:“你自己看看,洗干净没有,你用手摸摸,全是油,你做事也太马虎了。” 江河见许晖这样说,便有些不高兴地说:“辛辛苦苦帮你做,还要找碴儿。” 许晖见他顶自己,便也生气地说:“我做事就是讲认真,要做就做好,要么就不做,不像你,脏死了,马屎表面光,一走到你身边就满身的臭味,你的房间啊,就像厕所一样,我不给你洗干净哪待得下啊。” 许晖边说边把碗重洗了一遍。 江河见她使性子,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半天才说:“我工作太忙,经常要写稿,回到家就想躺下,什么也不想做。” “那个人卫生总是要搞的吧,懒到洗澡都不爱洗,一身的臭味,谁受得了,你们报社的人没有人说你吗,我这人是直肠子,你不爱听我也要说。”许晖说。 江河跟着许晖回到客厅,江河搂着许晖说:“别生气了,好吗?这些不是什么原则问题,我可以改的。” 许晖的脸色慢慢和缓起来,她笑着说:“你自己闻闻你自己,一股好大的馊味。” “是吗?”江河笑笑,低下头闻闻自己的手臂,又说:“我怎么闻不到呢?” “你当然闻不到,臭的也说是香的。”许晖笑道。 在江河眼里,许晖没有什么不好的,人好又勤快,爱干净,虽然许晖爱唠叨自己脏,但终归是为了自己好。对此,他也并不介意许晖管得太宽和过分。 这会儿,他见许晖高兴,便说:“晖,不如你搬到我那住算了,两个人也好相互照顾,我也不会觉得那么寂寞,你这套房子可以租出去,每月有点收入,经济就不会那么紧张,你觉得怎样。” 许晖有自己的想法,她不想婚前同居,虽然现在恋爱同居是普遍现象,但她不想效仿,尽管她心里爱着江河,也把他视为不二人选,但对同居她还没有这个心理准备,对此她还是持慎重态度,而且,她也习惯目前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状态,更主要的是她想把抑郁症彻底治好,她不想在此问题上令江河心里有想法和顾虑,每个人对抑郁症的了解、理解不同,现代的所谓正常人又普遍没有看心理医生的概念,缺乏这方面的知识,一旦江河知道自己有抑郁症,会怎么想?许晖想起安安曾和自己说过的那番话,一时拿不准到底该不该告诉他。她怕江河胡思乱想,更怕因为自己的不慎失去江河,以自己二十五的年龄拍拖,谈一两年就结婚,三十岁以前生小孩,这是她的想法和打算,江河各方面的条件也基本符合许晖的择偶条件,所以,许晖还是蛮在乎江河的。 许晖说:“我不想出租房子,到时人家弄得乱七八糟,而且又不安全,租金难收,你的房子离这里又远,搞不好人家把你的东西全偷走都不知道,你说是不是。” 江河觉得许晖说得在理,便说:“随你,你想去我那,门随时向你敞开。” 许晖对生活的严谨,让江河感动,江河忍不住在许晖脸上亲了一口。柔声说:“待会儿我们去逛街吧,我给你买件像样的衣服,你看你穿来穿去就那几件衣服,女孩子就要打扮漂亮一点,你说去哪里买。” 许晖说:“不要买了,别乱花钱,你还供着房,省点钱给你自己买些好吃的,我无所谓,反正有的穿就行。” 江河说:“供房也不在乎这点钱吧,该花就一定要花,省也没用,说定了,等下我们就走。” 这时,许晖的手机响了起来,许晖一听是安安打来的电话,安安要许晖去医院继续做特殊心理疗法,并告诉许晖她在医院值班,许晖高兴地答应了,并说好下午三时准时赶到医院。 许晖转身对江河说:“老江,不去买衣服了,迟一点你送我去医院做理疗,我的肩很酸痛。” 江河说:“好,那就下次去买衣服。” 许晖走到阳台,把旧报纸捆扎起来,对江河说:“我下去叫垃圾佬上来把这些东西卖掉算了,丢了可惜,你去房里睡一会儿。” 江河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睡不着,便走到书柜翻书看,忽然,书柜一侧用塑料袋装的一包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急忙拿出来看,原来是许晖的几本病历本,他好奇地翻了翻,突然惊住了,他的心猛然咯噔一下,两本病历分别诊断书骇然写着“精神分裂症和分裂型障碍”。江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心异样地跳起来,他赶紧把房门关上,又继续往下看:患者喜关门闭户,用毯子蒙窗,在家里贴“龟居室”,不睡床,偏睡地板,行为怪异,症状反复,曾自行用药治疗未见好转建议入精神病院住院治疗…… 江河顿觉脑子空空的,好像突然变了天一样,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急忙按原样把塑料包包好放进书柜,然后打开门走到客厅,一种被欺骗被玩弄的感觉瞬息攫住了他的心,为什么她要瞒着自己,为什么明明知道有精神病还要和自己谈恋爱?真他妈扯淡,什么人啊,这不是想害人吗?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可怕,他的脸色有些发青,这时,许晖领着一个收废旧物品的中年妇女上来,许晖让她在外等着,自己进门去阳台拿旧报纸,江河用厌恶惊骇而又警觉的目光观察着许晖的一举一动,此时的许晖在江河眼里已变了形,他冷眼旁观着许晖艰难地提着一大捆旧报纸,对许晖充满失望和愤懑,他很想问问许晖,但觉得一问反而对自己不利,知道她有病就抛弃她,总有些说不过去吧,给人一种落井下石的感觉,虽然没有结婚没有承担的责任和义务,终归是不太好的,都将近一年了,关系也公开了,还不如干脆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好了,他庆幸自己发现得早。 收破烂的一走,江河便淡淡地起身对许晖说:“许晖,你自己去医院吧,刚刚社里来电话找我,我去报社了。” 许晖有些诧异地看着江河,说:“你脸色很不好,你没事吧,还有一点汤你带去吃吧。” “不要了。” 许晖拿着汤追出来,说:“我专门给你煲的,你拿着吧。”说完把汤盒放在他手里。 “说了不要就不要,你干吗这么啰唆。”江河大声说,他用手一挡,汤盒“咚”的一声跌落在地。 许晖看着满地的汤汁和猪脚。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目送着江河远去的背影,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江河如此生气? 许晖在公交站等了几躺车也没上,车上人太多,挤不上去,她看看表,快三点了,怕安安等久,所以只好打了部的士前往医院,坐在车上,想着江河怒气冲冲离去的样子,她实在想不出自己招惹他哪里了。也许是工作上的事吧,哪能样样顺?她不安地拨江河的手机,但他关机了,许晖意识到江河可能是有意关机,不想理自己,这越使她难过不安。 车子行驶了好一阵子,拐弯就到了宝城医大附属医院,安安见许晖进来,忙说:“等你好久了,走,跟我来。” 来到心理疗室,安安见许晖一副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样子说:“怎么,许晖,不舒服啊。” 许晖脱鞋上了理疗床,眼睛有些飘忽地望着柔和的蓝色的光线,说:“安姐,没什么,可能有点晕车。” “哦,没事,一会儿就会好的。” 安安把许晖的身子扶平,说:“放松,不要紧张,专注冥想,让自己心静下来,好,深呼吸。”安安通过测试机仔细观察着许晖的心率,然后选用《祝你快乐》等欢乐明快大调乐曲,乐曲节奏稍快于许晖的心率,再配以黄色光。 “感觉怎样,舒服些吗?”安安关切地说。 许晖感到思虑不安的心慢慢平复下来,心率减慢,这种奇特的音乐色光疗法令许晖觉得很神奇。 一小时后,许晖穿好鞋和安安一起走出来。 许晖似乎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她高兴地对安安说:“安姐,晚上我请你吃饭好不好?你想吃西餐还是中餐?” 安安说:“不用了,别客气,对了,你要记得吃药啊,好了也还要巩固一段时间,至少三个月,继续吃,不要停,完全好了才慢慢减,这样才不会反复。” 许晖说:“我知道了,我一直在服你开的药,心境一直正常,没什么,挺好的。”安安和许晖边说边走,一会儿就到了门诊室。 安安倒了杯水给许晖,许晖客气地说:“谢谢!” 安安说:“坐一会儿吧,我们聊聊。” “好。” 安安说:“你和江河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反正平平常常的,他这人也不懂浪漫,比较死板的一个人,他想明年结婚,家电这些都齐了,房子也简单装修了一下,不过我没答应。” “为什么你不答应呢?他条件也不错呀,人又高高大大,差不多就算了。” 许晖笑笑说:“我还想玩玩,想结婚的时候再结吧,他今天还在我那吃了饭。” 安安转了话头说:“这段时间你和菲尔有没有联系?” “没有,我想她可能也不想我们这些人找她,我觉得她好像很怕我找她麻烦似的,所以一直也没有和她联系,顺其自然吧,我觉得她对人很冷漠,不过也许她是看人来吧。”许晖说。 “她是那种个性,也很直,人还是蛮好的,我和她是从小一块玩到大的,我家就和她家住对面,小时天天在一起玩。” 正说话间,安安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很纳闷,怎么是王刚父母家的电话,自和王刚离婚以后,安安就和他家一直没有联系,会不会有什么事呢?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是王母打的,王母在电话里诉说了对王刚的担忧,想让安安去一下。 安安和许晖在医院门口分手后,便去菜市场买了水果去王母家。 她在街上瞎逛了好一会儿,一直拖到天黑才去了王母家,她不想让人看见她去王母那,所以等到天完全黑下来才走上楼。 王母见她来,忙客气地让座,她不知怎么称呼好,思忖了一下,最后还是叫了声:“妈。”接着又笑着说,“我还是叫你妈吧,叫习惯了,你和爸还好吧。” 王母说:“叫什么都无所谓,我们还可以,就是王刚搞得我们不好过,本来早就想叫你过来,又不好意思,是我们对不住你。” “妈,你别这样说,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们对我不好,你和爸一直把我当女儿看,虽然我和王刚离了,但我还是像以前那样,以前怎么对你们,现在也一样,我和他的事都过去了,没什么,你不要多想了。” 这时,安安才发现婆婆明显憔悴苍老了许多,一种异样的怜惜之情袭上安安的心头。安安朝厅里望了望说:“爸不在家呀。” “在阳台,我叫他一声。”说完,便走到阳台喊,“喂,安安来了。” 王父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地看了安安一眼,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安安很难在他那副缺少表情的面孔找到确切的言语来形容他,如果和公公在一起,安安会感到拘谨,如坐针毡,因此,一直以来,安安一直和公公也没有什么话说。 公公没有和安安说一句话,一直在看报纸,这使安安感到难堪,婆婆见状,忙对安安说:“我们去阳台那边坐。” 婆婆满脸愁容地说:“唉,人家做父母的省心又省事,我们做父母的不但享不到儿子的福,还要遭罪受,几十年都不知怎么过来的,你看王刚他爸,整天也没有一句话和你说,他做他的,王刚又不争气,怄他的气都怄不完,我都不知道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安安说:“他怎么啦?” 王母说:“前段时间,邻居告诉我说王刚有几次站在楼梯的窗户边发呆,而且还看到他深更半夜一个人在街上瞎逛,前几天去大排档吃饭,明明没给钱,他硬说给了,幸好有个认识他的警察帮他付了。我要他去医院检查身体,他又不肯去,怕花钱,去过一次医院,又说别人就知道收钱,要检查这检查那,他说医院就想骗钱,医生要他做什么电休克疗法,他又不肯做,还说是治精神病的,我们又不懂这些,所以找你问问,谈了几个又吹了,搞到工商所的一个女的还打电话给我,烦死了。” “妈,我可以肯定地说,王刚是有抑郁症,而且越来越严重了,他身体没有什么毛病吧,有抑郁症的人记忆就不好,经常丢三落四,他不能再拖了,你们要催他去医院看看心理医生,要吃药才行。” “他怕吃药,说有副作用,怕对药有依赖,我们说过多次了,他就是不听,你总不可能抬他去医院吧,现在又找了一个女的,又嫌别人太老实,不浪漫,没话讲,提不起兴趣,找这个又说人家娇气,找那个又说人家就知道要钱,唉!不知他是什么变的,怎么就和别人那么不一样,现在瘦多了。” 王母的神情透露出深深的焦虑和不安。 安安见她难过又无助的样子,安慰说:“没什么,他其实就是抑郁症,是人都有抑郁的时候,但正常人一般抑郁呈一过性,随着时间会慢慢消失,有抑郁症的人就不同,忧郁的时间长,每月至少持续两周以上,一年之中这种发作有四至五次,有时表现特别兴奋,有时表现又特别低沉,各人有各人的情况,看轻重症状,因人而异,但自杀自伤观念是抑郁症最严重最危险的症状,所有自杀者有百分之六十至百分之九十是抑郁症的自杀。” “你说怎么办好呢?”王母忧心忡忡地说。 安安想了想说:“他可能也是怕花钱,所以一直不去看,他也不相信我,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干脆让他写爸的名字,爸不是有百分之八十的报销吗?你看他去不去看?我知道省精神中心有个专家很有名气,叫李一侦,很多人排队找他看病,我把他的电话和手机告诉你,你让王刚去找他就行,去之前先给他打个电话,这人很好,看病很仔细又有耐心,是华裔美国人,医院重金聘请来的,就说是我介绍去的。” 许晖从医院出来后没有回家,她直接到了报社,金哲见她来找江河,便吃惊地说:“咦,他不是在你那里吗,他今天不上夜班啊。” 许晖一愣,忙说:“嗯,他后来先走了,我以为他来报社了,你上夜班啊。” 一直对许晖抱有好感的金哲说:“是的,坐会儿吧。” “不坐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路上小心点啊。”金哲客气地说。 许晖又坐公交车到了江河住的“城市花园”,上了电梯,来到六楼,敲了一下605房的门,见里面没动静,便又打他的手机,手机一直关机,许晖忧心忡忡,不知他去了哪里,也不知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忐忑不安地来到小区花园的椅子上坐下,静静等他。深秋的晚风瑟瑟吹来,花园里静悄悄的,灯光很昏暗地照着树叶,更添了几分寂静和落寞。许晖感到有些凉意,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她又拨打他的电话,电话终于通了,但江河却不接许晖的电话,许晖一连打了好几次,江河才接电话,许晖忍住火气,说:“你怎么不接我的电话啊?你怎么回事?” 江河说:“我没听到。” “怎么一直关机?” “手机没电了。” “现在突然又有电了?” “我在报社充了电。” “你在报社上班吗?” “是。” “你扯谎……” 未等许晖说完,江河就把手机挂断了,许晖听得出江河的冷淡,这突然的冷淡令许晖感到莫名其妙,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哪里得罪他了?于是她又拨通他的电话,可江河都不想和她讲话,一看是许晖的手机号就挂了,许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江河这样对待自己,怎么这样反复无常,说变就变! 许晖固执地拨了又拨,但江河就是不接电话,许晖感到心一点一点往下沉,心好像被什么揪紧似的难受,她难过得直想哭,她想,无论怎样,她一定要知道江河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她重新上了电梯,在楼梯上坐着等他。从晚上八点一直等到十一点多钟,江河才回来,许晖见他开门,忙走过来,说:“你去哪了,发生什么事了?” 江河明显不想让她进房,冷淡地说:“我们到下面去说。” 这又使许晖一惊,许晖焦急地说:“你怎么啦,不高兴,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 这时,他们已坐在小区的花园里,江河好久也不出声,良久,他才低着头说:“许晖,以后你不要来了,我们结束吧,做普通朋友算了。” 许晖诧异地看着他,痛苦地说:“你为什么讲这样的话,好好的为什么要分手,是我配不上你?还是你听人家说了什么?你一定要和我说清楚。” 江河说:“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我也从来不去打听你什么,人家说什么我也不会去管,反正我们不能这样下去了。” 许晖的泪水夺眶而出:“为什么,你说个理由,为什么你突然这样提出分手,我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河很想说出那几个字眼,但好像怕刺激到她和怕她尴尬,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而且偷看人的东西始终也不是件很光彩的事。便心一横说:“我不爱你了。” 许晖哽咽着说:“这是你的真话吗?” 江河压抑着痛苦说:“是的,不骗你!” 许晖抽泣着说:“你……你是怎么回事啊,你今天在我那还好好的,我一上楼你就变了,为什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变得这么快?发生了什么事?” “不为什么,我已经不爱你了。”江河镇定地说。 许晖失声痛哭起来,她觉得全身在发冷,全身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她冲动地搂住江河,哭着说:“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没有你我会受不了的,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说,让我明白我哪里做得不好,我可以改变我来适应你。” “你无可挑剔,但我已经不爱你了,对不起!” “你几个小时之前还爱我,为什么你变得这么快?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许晖的泪水如决堤的河水滚滚流下。 江河把许晖的手使劲挪开,说:“爱过,但现在不爱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你一定要说清楚,即使是你不爱我了,也一定要说清楚,我不能不明不白地被你抛弃。”许晖固执地追问。 江河不敢看她的眼睛,目视着前方说:“我这人不讲究,也不会浪漫,而且即使结婚我也不会要小孩的,你还要我吗?” 许晖一愣,泪眼婆娑地看着江河说:“你不想要小孩?你不喜欢小孩?我们……我们也可以结婚啊,只要我们相爱就行,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许晖再一次哭诉道,并冲动地再次紧紧抱紧他。 “你烦不烦啊,快松手,你还有没有自尊心?”江河无情地说。 “我只是要你说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分手可以,但必须说清楚理由,我哪里对你不起?” “你不要逼我说好不好,我没什么可说的。” 许晖不知道在被江河莫名其妙抛弃的那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眼前这张曾充满阳光的脸孔到底隐匿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阴霾,她突然觉得他好陌生,这近一年来,她一直认为他是读懂了她的那个人,在她看到那篇文章的那一刻起,她相信茫茫人海与她驻足相望的那个人一定就是他,她多么在乎他,多么怕失去他,那曾经打动她的美丽文字曾怎样地萦绕在她孤独的内心千回百转,可是一转眼,他竟完全变了另外一个人,这世界多么不可思议啊,许晖怎么也无法把眼前的这个男人和美丽的文字联系在一起,人有太多的多面性和丑陋了,只是总是被一些表面的光芒所覆盖。 许晖松开了手,她定定地看着他,一种被玩弄、被抛弃、被羞辱的痛苦交织在一起刹那间涌上头顶,她愤怒地说:“好,你玩我,那你为什么要救我?如果不是看在你救过我的分上,我今天就要你死,你为什么不去死,走,你去死,去死给我看,我今天就想看着你被车轧死,我有多爱你就有多恨你。”说完,她使劲推着江河就往外走。 许晖失控痛苦的样子震慑着江河,他只好顺着许晖的性子忐忑不安地向前走着,一会儿,他惊惶地看着许晖说:“你想干什么,你冷静一点,好不好!” “收声,你没有说话的权利!你这条变色龙。” 此时,许晖觉得用世上最恶毒的咒语来咒骂他都不过分。她继续推着江河往前走。 不一会儿,就到了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路灯繁星一样闪烁在远处和咫尺,人影幢幢,这时,他们已走过路口最繁华拥挤地段,前面是车水马龙的高速公路。 深秋的晚风吹动着许晖的长发,泪水漫漶了许晖的视线,许晖心里刀割一样的难受,直到这一刻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多么地爱着他,爱上他,便什么都给了他。啊!与其让心爱的人死,还不如自己死。 温暖的灯光像星星一样在远处闪烁,这时,她的双脚突然像被什么粘住似的,她脚下蹿跳的火苗开始熄灭,愤怒的心渐渐冷却下来。 她开始鄙视自己,觉得自己太歇斯底里,太可笑了,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拾起一粒破碎的心,半晌才平静地对他说:“结束吧,我放手,别让我再看到你。” 说完,便朝公交车站走去。 回到家里,手机就急促地响了起来,起先她以为是江河的,便挂断了,一会儿儿,手机又响了起来,她看都不看就挂了。她倒了杯水,吃了几片抗郁药,这时,手机又响了一下,是一条信息:许晖,我是金哲,找到江河了吗?祝愉快! 许晖吃了一惊,她想,说不定江河和金哲现在就在一起,或许是江河有些不放心叫他来试探的吧。 心里仿佛还在滴着血,用情真,伤得才深吧,她拨通了安安的电话。 四十来分钟之后,安安和许晖来到江边,许晖蹲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安安心疼地揽住她,任由许晖哭着。 第十九章 傍晚,王父就和王母说:“小刚好久没回来了吧,打个电话叫他回来吃饭。”王父以命令的口吻说。 王母说:“他自己不会回来啊,要打你自己打。” 王父瞥了王母一眼,走到话机旁。 王刚回来了,王父开口就说:“你现在找的那个是哪个单位的啊?” “是市汽车配件公司的技术员,人家介绍的。” 王母说:“漂不漂亮,人品好不好?” “一般,人品好不好我哪知道,才认识半个多月。” “太老实了。”王刚又补充一句。 “老实才好,太漂亮太调皮你抓不住的,样子中上,身体好,对老人有礼貌,勤快就行。”王母说。 “摆碗筷。”王母对王刚说。 饭桌旁一家人无声地咀嚼着饭,席间几乎谁也不说话,这已经形成一种习惯。 饭毕,王母说:“安安来家里了,我叫她来的。” 王刚一愣,说:“你叫她来做什么,她以为是我让你叫的。” “是又怎么样,我看你找的那些没有一个比安安好的。”王母说。 “离了就离了,还扯来扯去干吗?”王父说。 王母对王刚说:“你以为人家愿意来你家啊,我是不放心你才把她叫来的。” “不放心我什么?”王刚说。 “你有抑郁症啊,我和你讲过多次了,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不会管了。”王刚边收碗筷边说:“抑郁症有大把人啦,这年头,谁不抑郁啊,妈妈你每天会高兴吗?那么多忧郁的人也不照样活得好好的,你说现在谁没有抑郁症,谁都有压力,哪能天天高兴。”说完,便去了厨房洗碗。 王母跟进厨房,说:“我知道你是怕花钱,你说你没有抑郁症,你又说成天睡不着,又不想吃东西,是不是你都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啊,没有病更好,有病就趁早医,安安给你找了个从美国来的心理医师,她叫你直接找他,我去把他的电话和手机拿给你,你挂你爸的号就行,让他去报。” “妈,你真是,说了没病就没病,现在这些医院都搞创收,搞回扣,明明可以开几块钱的药却故意给你开几百几千的,好多捞钱啊,现在的医生哪有什么医德医术啊,整个医疗体制都是混账的,去一次医院就等于扒你一层皮,我才不相信那些医生呢?我那次不是去看了?一去就要我做全身检查,还要我住院做电休克,会不会看病啊,我看那个病人电得像死人一样,那是治精神病的,我又没有神经病,最多是心理有点不舒服,心理问题咨询一下就行,现在谁没有心理问题啊,谁又去做了心理辅导?社会歧视的,人家会说你有神经病的。” 王母听王刚说得有条有理,再仔细观察王刚的举止,见他快手快脚干干净净就洗完了碗,抹了台,拖了地,心里又轻松起来,她望着王刚瘦削的脸,神态严肃地说:“你和我说老实话,你平时想不想自杀,频率多不多?” 王刚笑起来,说:“妈,我看你是中了安安的毒了,跟她学的吧,还频率呢?实话告诉你,想过,谁都有想不开的时候,谁没有想过自杀,你说是不是,现在我都不敢走楼梯,怕自己跳下去。” 王母起身站起来返回房间,找到安安写的那张条子,放在台上说:“这个我给你了,听不听是你的事,我不管你了,说了那么多次要你去看病,你不听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王刚不想听母亲唠叨,便和父母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王母和王父说:“喂,你刚才听见小刚说话没有。” “听见了,又不是聋子。”王父在看报纸,头也不抬地说。 “你说他到底有没有问题啊。” “我觉得他说得对啊,有什么问题?”王父放下报纸说。 王母犹豫了一下,终于说:“我想和你说件事,其实那天我把安安叫来是想探探她的口气,王刚找了几个都不如安安,安安人好,条件也可以,又懂得尊重老人,你也做不了几年了,人走茶凉,你不当官了,谁还理你,到时就我们两个老的在家,媳妇找得不好,你命都要折寿,他们也离了一年多了,小刚现在又定不下来,我听安安的口气,她好像也没找,我觉得还是原配的好,所以,我想让你问问小刚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想不想和安安复婚。” 王父皱皱眉头,神色凝重地说:“你怎么还有这种想法,他们是因为性格合不来才离的,好还会离吗?我不说,你也不要说,感情的事不要包办。” 王刚快到家门口时,突然接到女技术员的电话,听得出她很紧张,声音都有些发抖,女技术员主动邀请他看电影,说是公司发的票,让他直接去电影院门口会面。 王刚这次表现得比较被动,和李静分手后,他兴致好像不高,或许是有些勉强,其实女方各方面也过得去,但他似乎还在等待,等待下一个更好的,起码不比安安弱吧。他觉得和女技术员在一起似乎缺乏那种激情,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提不起兴趣,他对自己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比如过分节俭吝啬算计,又结过婚,这些使他在女孩子面前已没有多少优势,但凭着外贸公司老板身份和有名有气的干部家庭,不清楚他底细的人,还是有人帮他介绍女朋友的。对此问题,他一向有优越感,因此他也不着急,自己才三十岁,男人四十岁结婚都无所谓。 既然是女的主动邀请,去就去吧,无论怎样,总比一个人憋在家里强。 王刚到电影院门口时,女的已等在那里了。女的穿着朴素的衣服,穿得既不性感也不时尚,哪有这样来约会的?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一点也不像现代都市女性,没点气质,王刚心里一下很不舒服,脸也拉下来,也不和她打招呼就自顾自进去了。 电影演的是韩国的《红字》,是已故的韩国红星李恩宙主演的,王刚看得没兴趣,便伏下头靠在前排椅背上,女的不知和他讲什么,见他无心思看,情绪也受到影响,便开口说:“是不是不想看,要不走算了。” 王刚求之不得,便说:“不好看,走吧。” 走出影院,王刚说:“小雯,去哪里?” “随你。” 他们无言地向前走着,夜晚是情侣们最好的情调,暖暖的橙黄或淡淡的翠绿色的灯光交相辉映,射出柔和、体贴、意味深长的光晕,覆盖着路边的树木和雕塑,像温柔的射线,切割着漆黑之面,对对情侣不时从商场穿进穿出,路边的小吃店飘出阵阵诱人的香味,王刚不想带小雯进商场,或者吃夜宵,便说:“其实这样走走也挺好的,看看夜景很舒服。” 小雯:“嗯”了一声。 路边有小贩在兜售三块钱的走私光碟,王刚说:“到这里看看。”王刚蹲下来,一问三块钱的光碟才知全是被锯掉一个口子的,能放,全是英文歌,但锯掉一点肯定放不全,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两元成交。 王刚买了两张碟。小雯看在眼里,心里有些犯嘀咕,人家做介绍时也和她说过王刚人老实,但比较吝啬,看来是真的,若是这样,那就真的很没意思,小雯打起了退堂鼓。 小雯闷闷不乐地跟着他继续往前走,王刚一直没有话讲,小雯闷得发慌,不知讲什么,心里实在觉得别扭,王刚也觉得小雯缺少情调,不会逗男人开心,也不想说话,两人傻子似的往前走着,王刚瞅了瞅小雯,说:“坐会儿吧。” “嗯。” 他们坐在木椅上,这时,一对情侣停在他们两人中间旁若无人地热吻起来,王刚很看不惯地起身说:“要亲热就去家里亲热喽,在家里怎么都行。” 走着走着,小雯突然站住了,她觉得很无意思,她想趁早结束算了,终于,她掩饰不住失望的表情说:“我想回去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王刚也无心挽留,礼节性地说了声再见也转身离去。 这场交往不到一个月的恋爱就这样无疾而终了,王刚也很无所谓,就像风一样吹过,不留痕迹。 王刚去了公司,见股东刘少白办公室还亮着灯,便敲门进去,刘少白说:“走,去喝冰啤。” “你没回家啊,嫂子呢?” “我和那只母夜叉吵了架,今晚不想回去了。” 他们很快驱车来到啤酒城。 里面吵吵嚷嚷,灯光很暗,服务员拿着大杯的啤酒在过道上走来走去,刘少白和王刚是高中和大学的同学,两人关系一直不错,酒过三巡,性格豪爽的刘少白盯着他说:“你走宝啊,那么好的老婆,你看看我家那泼妇,没得比啊,你不要怪我说得直,是你做得太过分了,人家没有的事你硬怀疑人家,要是我是她,我也不干,你怎么就那么没有觉悟呢?我劝过你多次,要你不要离,你偏偏不听,你看你找的那些像什么,公务员又怎样?技术员又怎样?公务员这么老了还没找不是太挑剔就是有问题,那个技术员也是,你找的那些哪有安安强,这么年轻就是副教授了,小刚,我说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少白,你醉了吧,不要喝得那么猛,慢点喝。” 刘少白又喝了几口,说:“唉,你看我老婆,天天跟我吵架,我身上被她抓得遍体鳞伤,这种苦真是说不出。” “为什么事吵啊。” “还不是为小孩的事,她天天像吃了火药一样,哪有你安安有修养,性格那么好。” “她性格也不大好。”王刚喝了一口说。 “再不好她不会打你吧。”刘少白说。 王刚不吭声。刘少白继续说:“我说啊,干脆和她复婚算啦,大家都了解,你找另外的,你不了解,找结过婚的你心里肯定又不干,没结过婚的人家又挑你,不是那么容易找的,过得去就算啦,她又是医生,怎么说都有一门技术,不会失业啦,又不靠你养。” “说不定人家有主了,还等你啊。”王刚说。 “那不一定,哪有这么快,说不定她也想和你复婚呢?怎么说都有感情吧,我说实话,你就是以后讨个老婆,你肯定也会拿她和安安比,比她好算你有运气,万一比她还差呢,你肯定又不舒服,一有矛盾肯定又是过不下去的,再婚又离婚的很多,为什么,就是比喽,虽然你嫂子脾气不好,但我看就看她的优点,我以前也想过和她离,但我怕后悔,而且有小孩了,将就过吧,现在有几对夫妻是真正好的,还不是凑合,现实点啦。” 王刚被刘少白说得有些心动,便说:“我们离了以后一直也没有联系,怎么好意思再找她?” “你现在给她打个电话,叫她过来喝茶。”刘少白说。 “她不会来的?”王刚说。 “她来的话,去茶楼包间房喝夜茶。”刘少白说。 “你给她打个电话,试试看,看她怎么说。”刘少白又说。 王刚面露难色地说:“哎呀,怎么和她说啊,一直没有联系,突然打电话叫她来,她不会来的,我知道。” 刘少白想了想,说:“那这次就算了,你平时还是要给她打电话,问候问候,也不要太频繁,让她知道你还是关心她惦记她的,她应该会接电话,慢慢来吧。” 安安在家里躺了一天,或许着凉了,鼻子堵塞得厉害,不停地咳嗽,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了看手机,一看是王刚的,便不理睬,王刚又打来,她也不接,一会儿,王刚就飞了一条信息过来:安安,你还好吗?打电话给你只是想向你问候一下,多保重,王刚。 安安厌烦地关了手机,过了一阵,门外响起了清脆的敲门声,“脸皮真厚,还跑到这里来干吗,真好笑。”安安自言自语地说,“咳,咳。”她急忙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咳出声来,接着门外又是“咚、咚。”两声,她紧张得不敢出声,她轻轻走到门边,从猫眼里望出去,这时才听到“姐,我是阿坚,你在家吗?”安安不想开门,便悄悄退回卧室,躺在床上,一会儿又坐起来,眼睛注视着门外的动静,隔了很长时间,她又悄悄走到门边,见没动静,这才把门打开看看阿坚走了没有,只见阿坚蹲在门外,头低着伏在膝盖上,阿坚见安安开门,忙惊喜地站起来,把大提琴放在一边,紧紧盯住安安的脸,紧张地说:“姐,你脸色很苍白,你不舒服吗?” 安安把他让进屋,说:“有点感冒了,没事。” “喝水吧。”安安边说边给他倒了杯水。阿坚接过杯子,凝视着安安说:“你没吃东西吧,我给你弄点吃的。” 安安这时才发现自己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忙说:“我自己来,你坐。” “我来,你去躺一下,我很快就弄好了。”说完就拉开冰箱,拿了鸡蛋和面条出来,他走到厨房,洗了点青菜和葱,忙乎了一阵,便把煮好的面条端到安安面前,说:“很香吧,快吃。” 安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说:“我还真饿了,好,我就不客气啦。” 阿坚很陶醉地看着安安吃得很香的样子,有一种由衷的幸福挂在他脸上,一会儿,他又说:“我给你煮点姜汤,发发汗会好得快些,你这有姜吗?” “好像没有了。” “那我去超市买。” “不用了。” “你别管我,我很快的。” 二十来分钟后,阿坚又回来了,他把感冒药递给安安说:“我给你买了感冒药和红糖,红糖炖姜水治感冒最好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 “看不出来吧,我这人独立生活的能力很强。” 安安喝了姜糖水,出了一点汗,便感觉好多了。 阿坚深情的眸子流淌着温柔的爱意,说:“你真好看,就这样看着你就行,要是这样,把眼睛看瞎也可以。” 安安觉得心里有一股暖意在身上游走,她定定地看着阿坚,内心挣扎了好久才说:“阿坚,你知道我是个离了婚的女人,我好不容易才结束那段感情,不想再碰那些,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你也许没有谈过恋爱,人一旦陷入感情,会很痛苦的,所以我不想去碰,对你,我一直都不想伤害你,我是怕我什么也给不了你,阿坚,不要对我这么好,你什么也得不到的,这样,我也会内疚的。” 阿坚坚定地注视着安安的脸说:“我早就和你说过,我不求你回报我什么,我来你这里是因为我想来,哪怕只看你一眼,哪怕在你身边待上几分钟我也就好高兴了,痛苦对我来说,既不希望它来,也不希望它走,要说痛苦,从我懂事起我就早已领教了,你不觉得我很成熟吗?是痛苦教会我成熟的,所以我知道什么是爱,你不用管我的感受,你如果不开心也不用对我笑的,这样你会累,对我,你想冷淡就冷淡吧,冷淡多了,我的心自然会凉的,我喜欢顺其自然,不扼杀自己的爱,我不会委屈自己。” 安安觉得自己总是被他感动,却又总是被什么东西阻止一样,她突然觉得在他面前,自己变得好渺小,她不知道再说什么,一阵短暂的沉默后,阿坚认真地说:“姐,我是没有谈过恋爱,但是我现在却有种初恋的感觉,这种感觉又幸福又痛苦,痛苦是因为你无法接受,而我又说服不了我自己的心,我的性格是一旦爱上一个人就很难回头。” 安安静静地听着,有一种坚守的东西好像在土崩瓦解,阿坚和程岩的影子聚拢又分开,她隐隐约约感到在阿坚深邃的情思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东西在渐渐牵引她。是自己太空虚了吧,空虚得就想抓住什么了,明知道不可能,却还要这样。 “我每天想吻你,每天都想,甚至时时刻刻,可是一到你面前,我就不敢了,太爱你所以连碰都不敢碰你,我是不是爱得病态了,你是心理医生,你给我看看病吧。”阿坚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说。 安安忽然觉得有一种不可抑制的冲动从脚底如温泉一样迅速涌上来,是爱?是情欲?是空虚?是感动?还是阿坚眼里的渴望?抑或欲挣脱痛苦的一种释放? 她突然好像不受控制一样,挑衅似的看着阿坚说:“你现在想吻我吗?”阿坚愣了愣,但马上回过神来,用他那一双忧郁同时又充满探询的眼睛凝视着她,笨拙而僵硬地搂住了她,安安感到他手掌上的颤抖蔓延到了他整个身体,他羞涩颤抖地亲吻安安的嘴唇,双手依然紧紧抱住她。安安知道,唯有真正的爱,才会使他如此激动、笨拙,又如此克制、拘谨。 就在这时,不知为什么,安安似乎又恢复了理性,也许觉得阿坚太纯净了,纯净得不忍玷污他,也许觉得自己太自私,她说不清楚自己对阿坚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她惊惶地推开阿坚说:“不要这样了,到此为止。”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这样,这出尔反尔大起大落的举动让她自己也感到意外,既想爱又不能爱的矛盾心理折磨着她,尽管她心里明白阿坚是真的爱自己,可是,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隐忧在阻挡着她,使她始终难以跨越,和王刚的婚姻让她怕了,现在,她连爱也恐惧了,无论伤害到谁都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她很怕爱上阿坚,那时,会不会比那场婚姻更令她心痛。 阿坚不解地看着她,面红耳赤地说:“姐,对不起,我吓着你了吧,其实这样我就很幸福了。” 安安痛苦地看着他,说:“趁我没有发疯之前走吧,快点走。”安安见他还愣在那里,便冲他大喊道,“快走啊。” 阿坚迷惑不解地看着安安,安安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她又冲他喊道:“你到底走不走,我用扫把赶了啊!” 阿坚难过地看了安安一眼,泪水涌了出来,他默默地走出了房间。 王刚醉醺醺地来到安安楼下,大门紧锁着,他在外徘徊了一阵子,见无人从大门出入,便又用手机拨打安安的手机,安安的手机关机,他看了看安安的那扇窗户,见熄了灯,便沿着沿江路边茫然地走着,车子不停地从他身边驶过,灯光摇曳,刺激着他的眼睛,他站在路边,扶住了旁边的电线杆。 眼前的景致使他想起去年拖着安安一起到河里的情景,心里突然有一种深深的自责和内疚,失去了好像才觉得她的珍贵,他的耳边不断响着刘少白的话,自责后悔和痛苦像虫子一样撕咬着他的心,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爱猜疑,为什么当时要那样对待安安,只觉得眼睛一热,泪水涌上了眼眶。 江风徐徐吹来,他突然觉得想吐,便连忙走到江边,呕了一阵子,似乎酒也醒了,他不敢在江边多停留,他很怕自己在一瞬间就跳下去,他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好像如影相随,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他脑子里,但他总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回到家里,不想洗澡,人似乎越来越懒怠,屋里乱七八糟,他也不想动,一头倒在床上,看看表,已经深夜一点钟了,可是没有一点睡意,他又爬起来,打开电视,不停地转换频道。 看了一会儿,便烦躁地关掉电视,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抽烟,时针已指向两点半,他还是没有一点睡意,头却痛得很厉害,他不由自主地把头往墙上撞了撞,立刻,头上红肿起来。 他重新躺在床上,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入睡,还是睡不着,便又爬起来,走下楼,进了一间药店,问服务员说:“有没有安眠药,买两片。” “我们不卖散的。”王刚吃惊地看着服务员,说:“那你是想要我整瓶都买了?” “一瓶也不贵呀。” “神经病,你什么意思啊,买来自杀啊。”王刚敏感地沉下脸,瞪着服务员说。服务员见他很凶的样子,便不敢吭声了。 他走出药店,然后又在街上夜游神一样瞎逛起来。 第二十章 一早起来,安安正想出门上班,就发现门口放杂物的地方放着一篓龙眼,她一愣,谁放在这儿的?她有些纳闷,会不会是阿坚买的,她急忙打开手机,一条信息出现了:姐,昨晚我买了一篓龙眼放在你门口,你不是生病吗?要多吃点水果,记得吃哦,另外,里面有一张字条,有兴趣就看看,保重! 信息是深夜一点多发的,安安把龙眼放进屋,急忙翻开龙眼找那张字条,她急迫地想知道他说了些什么? 字条整齐地叠成方块,她小心地打开字条,几行清秀漂亮的字迹出现在她眼前,看了几行,她的泪水竟不知不觉地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滚落下来,一种久违的感动震颤了她的心,那一刻她突然想死心塌地地去爱他,冲破一切心理障碍去爱他: 你是我的天使,我不在乎你离婚,不在乎你比我大,甚至不奢望你爱我,我只在乎你是否快乐,我爱你是想给你带去幸福、温暖和真诚,在你身上,我找到一种母性的感觉,在我的记忆里,我的母亲,她站立在屋门的门框前,一只手放在额头上遮住刺目的阳光,另一只手支撑在她疲惫的腰间,望着我像一只离巢的小鸟独自去觅食的那一种神情,总是梦里千回萦绕在我心上,你像我的母亲,一样的多才多艺,一样的爱哭,可是,你又的确不是我的母亲,你像我的姐姐,又像我的老师,我热爱的情人,你是我心中的天使,如果你愿意等我,等我长大,我会用力量支撑你,用整个生命去爱你,补偿你没有过的幸福,我多想一手抱着你,一手推开天堂的门。 安安又幸福又不安地来到医院诊室,刚想给阿坚回个信息,这时,从门外进来一对母女模样的人,中年妇女用不信任的眼角扫了安安一眼,说:“医生,麻烦你帮我女儿看看病。” 安安无意打量了一下这个看上去神情低落、焦虑的漂亮女孩,觉得她很面熟,她仔细想了想,一下便想起来了,原来是被许晖救过的那个女孩吉娅,安安在网上和报纸上看过许晖救人的报道,许晖那次自杀与她有密切的关系,对于这样一对不通人性的母女,安安心里有些反感。 安安看了看一直不说话的吉娅,面无表情地问:“怎么回事?” 吉娅说:“你问她吧,我妈骂我是神经病,天天把我关在家里,要我一定要考上清华、北大,他们的期望太高,对于他们来说,高考就是人生的唯一,我没有考上,我爸就整天骂啊骂,她就在旁边煽风点火,整天扮酷,估计再过几天就要发展成为小时候的拳打脚踢,他们说,我要是考不上好学校就不管我了,还要我去死,我也不想活了,反正我有羊痫风,也治不好了,随时都会发作的……” 吉娅唠唠叨叨不停地诉苦,这也是抑郁症的一种症状,安安说:“以前有没有看过心理门诊?” 吉娅说:“没有。” 安安说:“有没有做体查?脑电图、心电图这些做了没有,没有其他什么病吧?” 吉娅母说:“做了,在市医院做的,医生说她是神经官能症,吃了好多药也没有用,她身体不是很好。” 安安看了看报告单和诊断书,神经系统检查阴性,安安对吉娅母说:“她平时有些什么反应?” 吉娅有些坐立不安,便在屋里走来走去,一会儿就到了外面,吉娅母说:“她每天好像丢了魂一样坐不住,就像现在一样,话多,不停地唠叨。” 安安说:“你叫她进来。” 吉娅又重新坐在安安旁边。 “你是不是整天想说话?” “是,不说闷得慌。” “心情怎样,是经常不好还是高考这段时间?” “就高考这段时间吧,压力特别大。” “在心情不好时,早上晚上一样吗?”安安仔细地询问。 “早上好点,晚上心情特别不好。” “晚上睡眠好不好?” “很难入睡,好容易睡着了,三四点就醒来,心情很烦躁。” “烦躁时你会做什么?” “冲我妈发火,话特别多,不想坐在家里?坐不住,想出去,又怕骂。” “为什么?” “因为恐惧紧张啊,我爸一骂起来,什么都骂得出,什么‘猪婆,狗婆,吃猪屎长大的,无用的蠢东西’,凶起来很可怕。” 安安停止了询问,看了看她,突然说:“你认识电视台那个许晖吗?你好像是被她救的吧?” 吉娅说:“你在网上看到的啊。” “是。” 吉娅母急忙岔开话说:“我女儿有没有什么问题啊,是不是神经症。” 安安说:“不是,她这个是焦虑性抑郁症。” “那能不能治好,大概要花多少钱?”吉娅母焦急地问。 “你不要急,能治好,很少钱的,几十块就行了,你不用担心她的抑郁症是瞬间的,即兴的,是因为高考心理压力过大,这种压力是父母给她的,你们做父母的千万不要对子女的期望过高,即使高考失败了,也要迅速接受不可逆转的事实。”安安看着吉娅母说。 安安给吉娅开了抗郁药,并交代服法,吉娅说:“医生,我可以要你的电话吗?” “可以。” 安安对吉娅母说:“你回去跟她父亲讲,不要那样骂小孩,不要给小孩制造考试焦虑,也不要制造高考后的悲剧,如果小孩考不上你们预期的大学,千万不要再给她压力,这个时候她更需要你们的爱,你们的爱越多,她就恢复得越快,你们这样靠打骂,到时还不是一家人都不好过,又要看病花钱,又何苦呢?这里检查,那里检查,钱又多花了。” 吉娅母连连点头。 待她们走后,安安急忙给阿坚发了条信息:阿坚,收到你的龙眼和爱!真的很感动,很温暖,谢谢你!